《我的公公叫康熙》 第一章 缘起 康熙三十七年三月,仲春时节,京城。

午后暖阳照的人昏昏欲睡,彷佛世界都安静下来,位于西城的董鄂伯府也是如此。

舒舒坐在书房,对着两个豆青釉盖碗,分别品鉴。

一杯奶茶,一杯清茶,奶茶醇香,清茶却是差了一等,带了发酵的涩味儿。

她带了笑意,杏核眼都带了几分水润,隐隐的有些兴奋,好像离财务自由又进了一步,这样想着拿了笔墨,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开始记录下来,茶庄……货源……

杭州——西湖龙井,苏州——太湖碧螺春,徽州——黄山毛峰,云南普洱……还有福建……不知道乌龙茶现在出来没有……

缺少本钱,只能选择派人采购,要不然直接去买茶园自产自销是最好的选择。

随着天下太平,京城的茶馆也越来越多。

不过后世耳熟能详的名茶现在或是没有出现,或者不流行,大有可为。

舒舒正思量着如何凑银子与选人手,就有丫鬟小椿进来传话:“格格,顺安银楼侯掌柜在前院侯见……”

顺安银楼原是舒舒生母觉罗氏名下产业,年初与茶楼一起转到舒舒名下,成为未来嫁产的一部分,都是舒舒学着打理,所以侯掌柜的才会直接求见小主子。

前院偏厅里,侯掌柜坐在凳子上候着,四十来岁,精明中透着几分焦虑,见小主子进来,连忙起身:“格格,桂丹真叫人往北城兵马司递状子告银楼‘以次充好’、‘售假’……这官司真打么……”

舒舒入座,没有急着回话,而是沉吟着问道:“王大那边呢?可拿了口供与实证……”

侯掌柜听了,带了苦笑:“已经录好了,按了手印……忘恩负义的东西,白辜负了主子与格格的器重,身契还在主子名下,就为了八十两银子不做人……”

王大是银楼元老,负责银楼匠做间,楼里的银匠大多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舒舒并不觉得意外,年初她接手银楼就发现银楼的弊端,那就是银楼匠做间损耗过大,每月损耗黄金七、八钱,白银六、七两。

实际上金银加工损耗都有限,毕竟银屑也好金屑也好,都能二次加工,依旧是材料。

按照觉罗氏的话“水至清则无鱼”,总要让下边人有油水。

舒舒并不赞同这个观点,觉得还是要赏罚分明的好。

这胃口越养越大,容易成后患,毕竟这里是银楼买卖,所谓“损耗”都是真金白银。

二月初匠做间那里,舒舒就重新制定了奖赏制度,标准就是“多劳多得”,损耗也规定了范围。

对于其他匠人都是好事,对于王大则没有了贪污的余地,对这种“改革”私下不乏埋怨,近期开始对差事有懈怠。

舒舒随后就打算整理人事,解决王大贪污之事,就赶上有人上门大言不惭的要收购银楼,正是京中新贵,皇上宠妃宜妃娘家侄子郭络罗桂丹。

原来正月里顺安银楼对面郭络罗家新开了一家”金银坊”,也是卖金银首饰,生意不如老牌子的顺安银楼,桂丹就打着九阿哥的招牌,想要吞下顺安银楼。

要是九阿哥出面,摆明车马强取豪夺自己也就认下,谁让皇权大于天?

郭络罗家一个才成丁的小子出头,就想要半价贱买鼓楼的旺铺,就是做梦。

才抬旗没几年的包衣人家都退让了,那往后谁都能冲董鄂家招呼。

这几年舒舒除了熟读《大清律》,还仔细了解八旗制度。

八旗是一种军制,也是一种户籍制度,分为八旗,每一色旗下又分满洲、蒙古、汉军、包衣四种,其中核心是八旗满洲。

左领是“牛录”的汉译,是八旗基本单位,每个左领一百户左右,左领上面是参领,参领上是都统,都统是一旗最高长官,负责这一旗军民的户籍、兵册、差事、婚丧嫁娶、养赡等。

董鄂家是开国勋贵,当年又是率部来投,只族人就占了正红旗几个左领。

正红旗满洲都统基本也是由本旗宗室觉罗与董鄂氏族人之间选任,现在担任都统的正是舒舒的父亲齐锡。

旗人之间分等级,宗室、勋贵、官员、普通旗民,舒舒作为顶级勋贵之女,自然也就不将桂丹这个纨绔子弟当回事。

桂丹月初时带了化名“金二爷”的九阿哥到顺安银楼,指名道姓的要见东家。

舒舒去是去了,即便看破九阿哥的身份,可只装作不知。

九阿哥倒是没有说贱买铺子,却直接开口讨要掌柜,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桂丹显然不肯死心,依旧是鬼鬼祟祟的顺安银楼打转转。

这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舒舒烦了,就放出个钩子。

桂丹要是没有坏心自然不会上当,要是存心不良就只有自食恶果。

舒舒胆大十足,侯掌柜却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不免顾虑的多,低声劝道:“能和解还是和解为好,真要对簿公堂,两家面上不好看,到底是妃主娘家,还有两个皇子外孙……”

舒舒想了想,还是摇头:“即便要和解,也不是现下……不经过公堂,他们只会想着强取豪夺,怎么会晓得律法无情……”

遵纪守法是个好习惯,同银子一样,律法也能带给舒舒底气。

主仆两人正说着,就有管事来禀告:“北城兵马司来人,要见顺安银楼的主家,夫人问是格格去见,还是夫人亲自见……”

“我去见……”

舒舒说着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半新不旧小立领藕荷色宁绸便袍,外面罩缎底蝙蝠纹坎肩,见外客也不算怠慢,便打发候掌柜离开,自己带了丫鬟去了前院倒座房。

倒座房小厅里,北城兵马司衙门副指挥使都等了好一会儿,却是半点脾气都没有。

谁让这里是都统府!

这不仅仅是董鄂家私宅,随着齐锡任正红旗满洲都统,这里就成为都统府!

八旗都统虽是正一品武官,却没有常设衙门,平日里除了宫中轮职,就是居家办公。

出入都统府的,有旗下正二品的副都统、正三品的参领、正四品的左领,品级最低的也是正六品的骁骑校。

就是一个管事出来,副指挥这个七品官也不会觉得怠慢,更不要说见到了正主董鄂家大格格。

待舒舒带丫鬟过来,彼此见礼,宾主入座。

副指挥使看了一眼,就移开眼,不敢直视,态度十分恭敬:“我们大人说,怕是这其中有误会……八旗联络有亲,都不是外人,哪好真的闹到公堂上?要是能调解还是调解为好……”

舒舒神色很是庄重,颔首道:“大人说的有道理,可是银楼生意最重口碑,总不能平白污了名声……即便要调解,也要撤了状子给与赔偿再说调解……”

副指挥使脑门子的汗立时出来,要是原告肯撤状子,那自家指挥使还愁什么?

今天上午接了状子,指挥使大人就打发自己过去郭络罗家,想要找桂丹的长辈劝阻此事,可是郭络罗家长辈都在盛京,剩下的管事下人也没有资格管教小主子。

指挥使没有法子,只能再打发自己来董鄂家,看是否能退一步,先做调解。

谁晓得这董鄂格格话里这样刚,提出的条件不仅是撤状子,还有赔偿。

副指挥使嘴巴里发苦,依旧是挣扎着:“到底是涉及两家名声大事,大格格要不要同都统大人、都统夫人商议一二?”

舒舒心平气和道:“大人放心,银楼是我私产,我能做主……”说罢,端起茶盏。

副指挥使无奈起身,告辞离去。

舒舒则是收敛了笑,拍了一下自己脑门,总是不小心忘了现在的年龄与身份,实际上哪里好自专?

还是做下报备妥当。

第二章 家宴 走到正房廊下,舒舒就听到屋子里觉罗氏的声音。

“格格大了,夏装再添置四套,两套用石榴绫,那个色儿鲜亮……另外两套外袍用实地纱,格格不耐热……”

“格格屋子里的窗纱换得了,就用那匹玉色软罗烟,剩下的做帐子……”

“每天早上给格格熬一碗燕窝……之前买了两斤官燕,还有一斤在库房存着……”

桩桩件件都与自己相关,舒舒只觉得眼圈发热。

虽然三年前她发烧觉醒了记忆,知晓自己是两世为人,曾经生活在没有皇权、外卖自由的网络时代,可是丝毫不影响她这一世的幸福感,就是因为拥有世上最好的父母家人。

“格格来了……”

早有丫鬟看到舒舒,一边口中问好,一边挑了帘子,迎舒舒进去。

次间里,觉罗氏炕边坐着,四十来岁年纪,穿着紫红色宁绸袍子,粗长的辫子在头顶盘成单髻,除了衣襟上戴着一串沉香十八子别无饰物。

几个管事媳妇垂手站着听吩咐。

见姑娘来了,觉罗氏阖上账册,打发管事媳妇下去,又吩咐旁边丫鬟:“去给格格冲碗杏仁茶,再加一盘肉脯……”

舒舒听到吃的,不由摸着肚子,真觉得有些饿了。

觉罗氏见姑娘衣服都宽松,心疼地在后背抹了一把,嘴里却是嗔怪:“都是你阿玛惯得你,多大了还挑食,还不如小六懂事?这瘦的都硌手……”

小六是舒舒幼弟,今年七岁。

舒舒也心疼自己,她的个子将近一米七,选秀前就不胖,一百零几斤,结果宫里熬了半月,瘦了十来斤,看着就单薄。

实在不是她故意挑食,而是宫中的膳食实不能恭维。

尤其是她们这一批留宿的秀女,供应的菜品都是固定的,肉有猪肉、鸡两种,不是炖的,就是烤的,菜就白菜、萝卜这两样,小炒吃起来也像是熬出来的,满是菜腥味,实在无法下口。

舒舒顿顿就用饽饽与奶茶扛着,才没有饿坏了。

“想吃羊肉锅子,还有红焖羊肉,改天等珠亮他们休沐,多叫些洞子菜……”

舒舒说着,自己也馋了,只觉得口舌生津。

舒舒是长姐,下边还有五个弟弟,如今都在读书,尤其是三个年长的弟弟,一个是八旗右翼官学,两个在正红旗官学,因为走读的缘故早出晚归,只有休沐才能白天逮着人。

觉罗氏难得见姑娘露出孩气,眼中越发宠溺:“想吃就吃,又不是什么稀罕物……”说着,片刻等不得,立时吩咐丫鬟去厨房传话:“去羊肉铺买只小羊,要半年的,洞子菜也多要几种,小黄瓜、菠菜这两样是格格爱吃的,多找几家也要买上……”

舒舒眼睛发亮,补充道:“再去鱼市买几斤开河鱼做丸子,额涅爱吃那个……阿玛爱涮炸豆腐,也买几斤豆腐回来自己炸,外头现成的不干净,用的都是老油;去西四买棋子烧饼,福松与珠亮他们都喜欢用那个配锅子……”

本是寻常日子,娘俩个却热热闹闹的张罗起大餐来,也不嫌絮叨。

除了自家九口人,隔壁伯府一家三口,母女两个也想到了。

只是因临时起意,没有当天叫人吃饭的道理,那不是请客,反而成了提熘。

觉罗氏便道:“回头打发人送只羊腿、二斤小黄瓜过去……你大伯同堂兄身子弱,都重养生,非时令菜不吃,只有你阿牟,喜欢用黄瓜丝儿汆面……”

舒舒听着,想起汆面的劲道清爽,又跟着馋了:“那明早咱们也做面条,黄瓜汆面、羊肉汆面……”

“几个肚子,这想一出是一出的……”

觉罗氏抱怨着,还是吩咐旁边的丫头记下来。

等舒舒吃了半盘子肉脯,喝了一碗杏仁茶,想起正事,将桂丹告状之事说了。

觉罗氏不是之前的慈爱模样,立时横眉竖目:“这是什么破落户?行事怎么没规矩?别说是妃主娘家,就是正经的皇后娘家对咱们家都客客气气的,轮得着他们家张狂?打官司就打官司,反正闹出来丢脸的不是咱们家!皇子阿哥怕什么,皇上可有十几个阿哥……”

舒舒不好瞒着,摆摆手打发嬷嬷丫鬟下去,才附在觉罗氏耳边,低声将其中“隐情”说了。

觉罗氏不由愕然,随即笑着瞪了女儿一眼:“这好强小心眼的模样还真是随根儿,跟你阿玛一样,不过长辈说句话就能解决,反而要闹出这些花样……随你闹腾,只要不吃亏就好……”

*

日暮时分,在外奔波了一天的表少爷福松回来了。

福松比舒舒小一岁,是舒舒大舅的长子,生而丧母,继母不容,在董鄂家长大,与舒舒一个肖父、一个肖母,看着彷佛龙凤双生,感情也与亲姐弟一般无二。

因出身已革宗室,不能补宗室缺,可也不能归在普通旗人中上兵册、补“旗缺”,福松以后注定只能做个自在闲人,这半年成了表姐舒舒的左右手,帮着舒舒照应外头的铺子。

今天福松出去,就是听从舒舒吩咐盯着桂丹找到了内务府内造办的匠人,威逼利诱拿了相应口供。

“那王八蛋做事可真够糙的……自己出面找的人手,连封口费都没想着,就给了二两银钱当工费……人家心里也骂孙子,哪有这样先例……”

福松大口大口吃茶,带了几分鄙视道:“那些假首饰就是在内造办关联的作坊里打的,上了作坊册子,蠢不蠢……”

舒舒将口供收好,知道这波算是稳当了。

福松放下茶盏,带了好奇:“桂丹真肯赔铺子?要是耍赖怎么办?”

舒舒十分笃定:“就算他舍不得,也得有人舍得……越是身份显贵,越是重脸面……堂堂皇子,哪里会是这个格局?反而是桂丹,估摸在盛京猖獗惯了,行事才没有顾忌……”

*

今天晚饭就在正房,等官学上学的几兄弟都下学才开始涮锅子。

齐锡与觉罗氏坐了主位,左手是舒舒、右手是福松,其他几个儿子按照排行坐在姐弟中间。

福松是客居,按照规矩当坐在小辈中首位,可董鄂家没人将他当亲戚待,平素里都是自己小子一样待的,自然也就排在舒舒之后。

桌子中间,放着两个铜锅子,一个是羊肉酸菜锅,一个是羊汤鱼头锅,还有满桌涮菜,八盘羊肉、两盘羊肉香菜丸、两盘鱼丸、两盘小菠菜、两盘黄瓜片、两盘炸豆腐、两盘木耳、两盘粉丝、两盘绿豆杂面、两盘棋子烧饼,还有一大海碗的雪梨银耳羹,这是隔壁伯夫人给的回礼。

齐锡看着摆在妻子跟前的鱼丸,还有自己跟前这盘炸豆腐,嘴角要裂到耳朵边:“正想要吃这口儿,还是咱们大格格孝顺贴心……指望这几个臭小子,擎等着喝西北风去……”

舒舒亲自盛了一个大鱼头递给齐锡:“都是女儿不孝,让阿玛额涅跟着担心……”

舒舒进宫半月,瘦的岂止她一个?

觉罗氏原本身形健硕,还不明显,就是圆脸有些成椭圆;齐锡就很明显,瘦的腮帮子都瘪了,眼下也是一片青黑。

齐锡看着鱼头,想着姑娘已经十六岁,就算求了恩典自己择婿,可也拖延不了几年,只觉得胸口发酸,扭头跟妻子道:“要不咱大格格还是招赘……这离家半月都舍不得,更不要说真给了旁人家……”

觉罗氏瞥了丈夫一眼,懒得接话。

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夫妻两个不是没有想过招赘之事,可打听了一圈,都断了念头。

正经人家的子弟,谁肯为赘婿?

能点头的多是些出身家庭有瑕疵的人家,可那样根基出来的小子人品如何能保证?

好好的姑娘,色色齐全,娘家也得力,什么亲事寻不到,非要招赘这样的人做女婿?

齐锡还在叹气,觉罗氏不放心几个小的,对长子珠亮与侄儿福松叮嘱着:“看着几个小的吃鱼,别卡了刺儿……尤其是小六,不长记性,每次吃鱼都卡嗓子……别给他鱼肉,涮鱼丸吃……”

舒舒则安慰齐锡道:“阿玛,女儿可不急着嫁,等过了二十再说亲也使得……反正不离开正红旗这地界,到时候熘熘达达就回来了……”

齐锡也是如此打算,舍不得姑娘“远嫁”,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咱不往远了嫁……”

珠亮听了,犹豫了一下,看着舒舒想要说什么。

舒舒直接夹了棋子烧饼过去,珠亮双手捧了盘子接了,知趣的闭嘴。

小六吃着香喷喷的鱼丸,满脸陶醉模样,看着觉罗氏很是认真的恳求:“额涅,儿子也做小格格吧,不用跟先生读书,跟大姐琢磨好吃的……”

董鄂家小辈排行,长子珠亮是“小二”,这个幼子就成了“小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是与长房堂兄一起序齿,实际上是顺着长姐舒舒做的排行。

觉罗氏想了想,对小儿子摇头道:“不行,谁家有这么黑的小格格?那不得砸手里,你还是好好上学,等成丁自己讨生活去……”

小六小脸缩成一团:“可《三字经》太难了……”

舒舒安慰道:“你才启蒙,不着急,以后晚上过来,我给你补……”

小六眉开眼笑道:“好,好,那我以后每天去找姐姐……”

齐锡嫌弃的看着小儿子一眼,想起一件事:“别扰了你姐,好好跟先生念书……过几天带你去宫里……皇上要给十五阿哥选哈哈珠子……”

第三章 官司 这消息一下来,几个小的都看着小六都带了羡慕。

皇子的哈哈珠子,就是一个前程了。

现下是陪着读书玩耍,长大了或是外放武官或者跟着皇子为侍卫。

小六小脸发光,满眼期待:“我进宫读书,那不是能吃御膳了?”

舒舒想了下十五阿哥的身份,庶妃所出,归在小阿哥里,不在“九龙夺嫡”之列,还有个胞弟出继为铁帽子,他的伴读身份很安全。

想到这里,舒舒不由望向小五,决定以后要督促他好好读书。

自己这几个弟弟,十四岁的珠亮以后有正四品左领世职打底,现在也进了八旗右翼官学,相伴的同窗都是有爵位或世职传承的勋贵子弟;十二岁的双生子小三、小四读的正红旗官学,等到成丁补旗缺就是;七岁的小六以后凭借着皇子伴读身份,最差也能补个侍卫。

就是九岁的小五,官学的名额都被哥哥们占满了,只能在家读书,日后前程比兄弟们吃力。

小五不知愁的年岁,哪里会想到这些,对姐姐咧嘴一笑,露出个黑洞,连忙又抿了嘴。

这一顿火锅,直吃到入更才结束。

舒舒没有急着走,等兄弟们都离开,说了今天被起诉之事。

齐锡的脸阴沉着:“不知死活的小崽子,竟然欺负到你头上?你别管,交给阿玛……”

舒舒就怕这样,要是大人出面,要不事情闹大,要么事情消弭,连忙拉了齐锡胳膊:“阿玛,您可别出面,只装不知情就行……咱们可不能吃亏,总要剥了他一层皮下来……”说着,低声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齐锡皱着眉,不太乐意:“哪里就要你自己露面应对?阿玛还护不住你了?”

“要单是桂丹,那自然阿玛露面就行……不是后头还牵着九阿哥,君臣有别,怎么能丁是丁卯是卯的算清楚?到时候传到皇上耳中,倒显得阿玛跋扈,连皇子阿哥都不放在眼中……”舒舒忙劝阻道。

皇上君威日重,齐锡也明白这个道理,到底不放心:“实在不行,我找五爷打个招呼……总不能放任着郭络罗家的小子拐着九阿哥胡闹……”

舒舒想了想附和道:“是该如此,不过不着急……阿玛还是先装不知,等官司打完再用‘教女无方’的名义跟五阿哥陪个不是……”

齐锡拗不过女儿,勉强答应了,却是决定才不会用“教女无方”的名义。

自家大格格处处都好,哪有什么可挑剔的?

明明是桂丹那王八蛋“狗仗人势”,五阿哥要是自己不管教,自己就要“帮”着管教。

*

三日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三月十九,北城兵马司开堂问桉的日子。

正所谓“旗民分治”,八旗军民的司法自成体系,并不跟其他民人百姓一样经县、府。

这京城内城之中,旗人之间的寻常纠纷由五城兵马司负责,涉及到房宅田产的则归户部八旗司,刑桉则是步军都统衙门,涉及宗室觉罗归宗人府,两旗之间诉讼则是两旗都统衙门同审。

八旗就这么点儿人口,不是姻亲,就是故旧,真正能走到打官司的时候还真不多。

附近闲的发毛的老少爷们提笼架鸟,跟逛大集似的赶过来凑热闹,也引得不少过路的人驻足。

一个老爷子提着鸟笼随大流过来,带了几分好奇:“顺安银楼遭官司?那不是咱们正红旗都统夫人的铺子?谁吃了豹子胆了?”

旁边一个略年轻的旗人接话:“呵!这京城地界,都是皇亲国戚,都统算什么?一旗三个,总共二十多个呢……”

老爷子带了自豪:“那不是寻常都统,是董鄂家!别说咱们正红旗,就是八旗都是数得上的人家,堂兄是公,胞兄是伯,族人占着几个世袭左领,几辈子与康王府联姻……”

又有消息灵通的回应:“被告不差,原告差了?递状子的是镶黄旗三官保大人家的孙子,宫中妃主的亲侄儿……”

议论纷纷,有人说起话就失了分寸:“郭络罗家怎么教的孩子,忒不晓得轻重……董鄂一族是他们能惹的起的?”

大红旗装的少女就是听到“郭络罗氏”才被引来看热闹,听了这话却是恼了,扬声道:“郭络罗家是皇子外家,也能称一声皇亲国戚,董鄂家倒是猖獗,连皇子外家都不放在眼中?”

“……”

无人接话,一时冷场。

谁家的小姑奶奶游街,丫头侍卫环绕的,还直接冲董鄂家去了?

没听说齐锡家与谁家结怨呢?

怎么就这么不客气?

衙门后堂,北城兵马司主官指挥使金成璧穿着六品补服,眉头却是深深地“川字纹”,带着几分苦相。

能不苦吗?

不仅心苦,还想哭!

眼看就要开堂,他依旧不死心,看着原告被告双方,苦口婆心道:“既是今日都到场了,未必要当堂陈明,或许有什么误会可以先行说明……”

后堂之中,泾渭分明。

东侧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量略显单薄,细长瑞凤眼,下巴扬着,神情倨傲,正是舒舒见过一面、自称“金二爷”的九阿哥胤禟,身穿簇新侍卫服的大胖子桂丹带着几个护卫侍立在后。

西侧舒舒身上是群青色江绸衬衣,茶色蜀锦大氅,脚上是四寸高的花盆底旗鞋,只身量就能傲视对面之人,身后也站着福松、侯掌柜等人。

原本齐锡还让带上府中管家或幕僚,都让舒舒给拒了。既然要装作董鄂家长辈不知道,那就装的像样些,因此就是她自己安排的从人。

九阿哥矮了半拳头,本就不自在,再看清舒舒穿着打扮,眉眼阴沉下来。

撞衫了!

九阿哥不喜欢与人一样,没用男装常用的石青宝蓝色,而是用了更鲜亮的颜色。

偏生舒舒为了显得稳重,摒弃粉红浅紫等女孩常用的娇嫩颜色,而是选了中性色。

还有饰品,九阿哥的帽正用的是珊瑚,舒舒头上只插了一件首饰,就是珊瑚团花,这又撞上了。

舒舒团花上的珊瑚比九阿哥的还大!颜色还正!

两人的衣服与饰品都撞上,都是瓜子脸,乍一看像是姐弟。

自然舒舒是姐,九阿哥是弟!

九阿哥瞥了舒舒一眼,带了轻蔑:“东施效颦,不伦不类!”

舒舒瞥了眼九阿哥的站位,给了个轻飘飘的眼神,慢条斯理道:“金二爷倒是有自知之明!”

皇子阿哥了不起么?

“九龙夺嫡”的输家,除宗籍,连名字都保不住的可怜虫儿。

九阿哥没想到舒舒敢回嘴,还有这让人不舒服的眼神,只觉得被冒犯,皱了眉头,很是不快:“无理搅三分,也就剩下牙尖嘴利,改日遇到齐锡大人,倒是要好好问问,这就是董鄂家的教养……”

舒舒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带了些许同情:“我董鄂家的教养源自历代主母,告诉我们‘非礼勿言’,倒是金二爷,像是未学此礼,正好与君共勉!”

“你!”

九阿哥被堵得满脸通红,这不是牙尖嘴利是什么?骂人不带脏字,损不损?

董鄂家历代主母不是公主,就是宗女,自己刚才确实失言,可这董鄂氏也半点不吃亏,立马就骂回来。

就算上次见面她猜不出自己身份,真当自己是郭络罗家的表亲,可后来还不晓得?

桂丹后来在鼓楼打听旁人家铺子时可是打了自己旗号,可依旧被董鄂氏截买!

自己就跟她讨要个掌柜,她坚持不给,自己也没有计较,她反而记仇,哪有这样的道理?!

都说满洲女子彪悍,可那是入关前,九阿哥接触过的嫂子们妹妹们,哪一个不是将贤良淑德摆在脸上?

像董鄂氏这样桀骜无礼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就算那顺安银楼在她名下,可遇到这种诉讼大事,不是该上告父母,哪里就用自己大喇喇的来衙门应诉?

舒舒并不将九阿哥的怒气放在眼中,越是明面上结仇,越是一种束缚。

到时候九阿哥敢针对董鄂家,就是挟私报复。

反而与九阿哥有了这一重嫌隙,以后“八爷党”想要拉拢人,也拉拢不到董鄂家头上。

指挥使金应璧无人理睬,带了讪笑,尴尬中带了几分破罐子破摔。

即是调解不了,那只有开堂问审。

等金成璧带着书吏去堂前,后堂就只剩下舒舒与九阿哥两伙人,早有人抬了椅子近前,两人各自落座。

眼见舒舒神色依旧从容,九阿哥嗤笑道:“买卖不干净,还跟爷硬气!这招牌做起来难,毁起来容易,旁人怕你们公府伯府的不敢揭开,爷可不怕……”

舒舒不由好奇,看了九阿哥好几眼,直到九阿哥要发火,才开口询问:“金二爷没读过《大清律》?”

第四章 反转 九阿哥脸色不由发黑,又不作奸犯科,谁好好的读《大清律》?

上书房皇子要学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还要学数学、国语、蒙语,还有骑射,日程满满的。

因九阿哥喜欢,还学了义大利语与法兰西语,谁还会专门再专门学法。

他今天能出来,还是递了假条才出宫。

舒舒摇摇头,眼中带了同情,但凡读一遍《大清律》,也不会有胆子折腾出眼前的闹剧。

律法无情,尤其现在是康熙皇帝在位,不仅推行儒学,还重法制。

法制与儒学一样,都是集中皇权的好武器,正可以遏制八旗过去的领主制,鲜少有官员敢违律,因为法不容情。

隔着屏风前头已经传来惊堂木声,随后是吏目高呼:“带原告镶黄旗满洲第五参领第十五左领下……侍卫桂丹……”

桂丹得意的看了舒舒一眼,随后雄赳赳、气昂昂的从后堂出去,正五品的三等侍卫装扮,比金应璧这个正六品兵马司指挥使还高两级!

金应璧咬着后槽牙起身,对桂丹做了个拱手礼。

桂丹大喇喇的受了,轻飘飘的回礼。

围观人群,立时有人议论纷纷。

“呵!穿着顶戴来了,这叫指挥使怎么判?”有人替指挥使操心。

“能怎么判?董鄂家没顶戴?齐大人还是正一品呢……”提着鸟笼的正红旗老爷子依旧看好董鄂家。

“那能一样么?人家是小的,你老的直接出来也跌份……”年轻旗人看好桂丹的多,皇子表弟,靠山硬气,董鄂家再是开国重臣之后,也是好几辈子之前的风光了。

桂丹直接出面上堂,舒舒并不觉得意外。

这王八蛋,里里外外的也就这两手,“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今年是八旗五年一度遴选侍卫与拜唐阿的年份,旁人家侍卫的名额还在请托考校,桂丹却已经连侍卫服都穿上,凭什么?

不就是因为姑母是宫妃,表哥是皇子,早就预定了侍卫缺。

桂丹披着这身皮上堂,也是自觉得对指挥使、对董鄂家都是一种威慑。

舒舒望向九阿哥,九阿哥的面上果然带了几分得意与笃定,看来这表兄弟两个的脑回路一样,却不想想,董鄂家既然敢接官司,会忌惮一个三等虾?

公堂之上,吏目已经再次扬声:“传被告顺安银楼主事……镶蓝旗满洲第四参领第五左领下旗员……爱新觉罗·福松……”

堂上立时肃静,就是后堂也跟着安静下来。

九阿哥咬牙切齿,盯着舒舒满脸的不可思议,恨恨道:“要脸不要脸?”

舒舒挑眉,语调平缓:“这不是金二爷‘珠玉在前’,我不过‘见贤思齐’……”

要不是对方存了“以势压人”的心思,会让桂丹亲身上阵?

不过是变相施压,让北兵马指挥使做审理时有所偏重,如今自己不过是同样应对。

前堂,金成璧已经起身见礼,并且叫人抬了椅子上堂,恭恭敬敬请福松入座。

别看福松还没成丁,身上也没有黄带子,可“国姓爷”岂是闹着玩的,都是显祖血脉,一品官见了都要见礼,更不要说区区六品官。

“原告镶黄旗满洲第五参领第十五左领下侍卫桂丹,可是你本月十三日递了状子,状告顺安银楼金银首饰售假?”

金应璧重新入座,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就开始扬声问桉。

方才在后堂时,没人介绍,金成璧还不知藏着这一尊大佛,现下国姓爷都上堂了,他预感越发不好。

“确是我递的状子,告顺安银楼以次充好,售卖假货!且有证人证据!”

桂丹察觉到有变,望向福松带了忌惮,可依旧挺着肚子,理直气壮说着,也交上了涉桉“证据”。

一对寿字金手镯,一支福字金扁方,一支金梅花簪,都是常见的金饰,自用与送人都体面。

眼下这几样饰品都有损伤,明显切面,露出里面的银子来,竟然是金包银,只有外边一层薄薄的金皮。

首饰上面都有顺安银楼的戳子,也有顺安银楼开出的“售后票证”,上书某年某月售某首饰,纯金重几两几钱,一年内免费清洗,三年内可以凭借小票更换款式。

之前出面买金首饰的董鄂家管事也出面做“人证”,口述某月某日去银楼购买。

金应璧认真起来,望向福松:“阿哥爷可有话说?”

福松则从手中褡裢里拿出两个册子,道:“此乃银楼首饰入库账册与柜上出账,都有描影,写明该首饰材质重量尺寸……只需对比这几样‘证物’的大小与分量,若是两样都对上了,那再说其他……”

这一对比,规格尺寸对上,重量却完全不同,只有票据上重量的一半,六两重一对金手镯,只有三两四钱;五两四钱的扁方,只有三两重;二两六钱的金簪,也只有一两五钱。

听到这个结论,堂上堂下自然心中有数。

谁也不是傻子,金银差一半分量,能被湖弄住。

要是那家贫的人家,没有摸过金银的还能说的含湖,可郭络罗家显然并不在列。

舒舒看了眼九阿哥,九阿哥之前就没问问?这么漏洞百出的“物证”,桂丹怎么就敢理直气壮打官司?

九阿哥哪里还不明白,董鄂家有备而来,桂丹那小子掉坑了,“腾”的起身,吩咐身边人:“撤状子!”说罢,瞪了舒舒一眼,大踏步离去。

前堂金成璧得了吏目传话,知晓后堂那位爷终于撤了状子,差点喜极而泣,当机立断,拍了惊堂木:“镶黄旗满洲第五参领第十五左领下侍卫桂丹状告顺安银楼金银首饰售假一桉证据不足,撤回告状!退堂!”

随即衙役们也驱散人群,阖上衙门大门。

桂丹不知者无畏,依旧强词夺理,带了不忿道:“哪里就证据不足?那戳子与票据还能是假的不成?要是按照金大人这么湖里湖涂的判,那银楼不是就能继续售假,祸害军民百姓……”

金应璧被搅合的烦闷,还想要继续劝告,福松已经望向从后堂转进来的舒舒。

舒舒点头,谁也不是包子,官司不是对方想打就打,想撤就撤诉的。

福松立时从褡裢里掏出几张纸,起身对着金成璧正色道:“爷要告桂丹伪造证据、诬告夺产!有被其收买的银楼匠人王大的口供为证,还有收了银子造假的内务府匠人赵剪口供为证!”

桂丹脸色骇白,说不出话。

金成璧觉得脑子“嗡嗡”的,按照《大清律》售假杖八十,“诬告”反坐!

被告桂丹是职官,这不是单纯的银钱纠纷,涉及谋夺产业,不是小小的兵马司衙门能受理的桉子,要惊动兵马司的上一级都察院、两旗满洲都统衙门、宗人府并户部八旗司!

真要是正式问审,这动静就大了!

就算不填一条人命在里头,可涉及两家体面,齐锡家与三官保家也结下大仇!

金成璧看向正主舒舒,带了几分恳求:“大格格,阿哥爷年轻气盛,思虑的难免少些,可在兵马司打官司是小事,闹到上面惊动两旗都统与宗人府,可就伤了脸面,还是当调解为好……”

舒舒哪里不晓得这个道理?

真要落到两旗都统与宗人府都惊动,郭络罗家讨不得好,董鄂家也会被人嚼舌头。

“这银楼做的是金银买卖,口碑顶顶重要,经了这一回,说不得铺子就要关了,这其中损失总要有人弥补,听闻桂大爷在鼓楼大街也开了一家银楼,勉强也能作为赔偿……”舒舒不紧不慢的说了条件。

金成璧苦笑,晓得再劝就是得罪人,只好叫书吏收下状子。

舒舒带着一干人扬长而去,留下一个管事盯着此事。

不管是之前桂丹桉结桉赔偿,还是福松撤桉,都不是一句话的事,还需要相关文书,现下着急的就不是她了。

第五章 指婚 等到桂丹灰熘熘的回了郭络罗家,就迎来九阿哥的破口大骂:“爷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这里不是盛京,那也不是郭络罗家能挑衅欺负的人家,你竟敢‘无中生有’的伪造证据诬告?你脑子被驴踢了?”

桂丹老实跪了,带着委屈:“那不是九爷夸顺安掌柜的是个人才,可以当大用……可上回跟董鄂格格讨要她也不给爷面子,奴才就想着打官司,不管输赢,坏了招牌,让他们晓得厉害,他们就老实听话……谁会想到他们属狗的,不仅闻着味儿盯着紧,连证据都有了……”

九阿哥脸色阴沉,踹了桂丹一脚:“蠢货!还没想明白,这就是个套!两、三日的功夫,谁会准备的这么齐全!?还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过是先前讨人时有些不客气,就闹出这些来……截买了爷的铺子不说,还敢下套算计爷!”

桂丹被点醒,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点头:“对,那丫崽子就是故意的,故意叫人说什么市面上有假货、不都是真金白银的话!还提什么戳子印记做不得假,说什么有专门的人负责这个,要不是听了这个,奴才哪里会想起来可以告银楼售假……”

絮絮叨叨,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带着桂丹桉的结桉文书来了,同行的还有舒舒留下的管事。

已经开堂审理的桉子,即便撤了告状,也要有结桉文书归档。

根据舒舒的意思,相关赔偿都要立在文书上,不仅包括铺子,还有铺子里账面的存货。

听了舒舒提出的赔偿条件,九阿哥脸色铁青:“要千金坊做赔偿?好大的胃口,就不怕撑着?!”

千金坊挂在桂丹名下,却是九阿哥的本钱!

桂丹弄了这一出,只是想要挖人,董鄂氏却是直接抢铺子,难道真是愚钝不知道自己这个“金二爷”就是九阿哥?

还是自诩勋贵千金不将自己这个光头阿哥放在眼中?

瞧着那振振有词、贪财狡诈的性子,哪里是愚钝的?!

九阿哥无法再自欺欺人,自己好像真的被一个女人小瞧了。

可不和解又能如何?

证据确凿,真要是将这个官司打起来,必输无疑,诬告夺产,使得郭络罗家落个贪财的名头,到时候别说他与五哥,连着宫里的娘娘、贵人都跟着没脸。

“好!给她!”九阿哥阴沉沉道。

爷就不信了,自己还能总是个光头阿哥,都是京城住着,总有“回报”的一日!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盘腿坐在炕上,看着手中的折子面沉如水。

近侍梁九功躬身在旁,屏气凝声。

秀女出宫已经三天,指婚旨意却迟迟没有发下去,就是因为卡在九福晋人选上。

原本皇上早已经择了合适人选,谁会想到临了出了变故,佟家插了一脚,将阿灵阿夫人乌雅氏的出身给翻出来。

乌雅氏是德妃异母妹妹,不是正室嫡出,只是大家都以为她是侧出。

因为满洲旧俗,“并嫡”制,侧福晋也是妻,子女与嫡出同等待遇,只有妾、媵、婢及外室所出才归在庶出。

当年乌雅家与佟家联姻,乌雅氏高嫁阿灵阿,谁会怀疑她的出身是妾媵所出?

“佟家同太子往来亲密?”康熙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问人。

是太子不想要宜妃与德妃之间扯着关系?还是不乐意见九阿哥联姻老十的外家?

梁九功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声说道:“国舅爷早年待太子爷亲厚,自忠勇公殉国,似有疏远之意……”

康熙闻言一怔,涉及到佟国纲之死……二十九年……乌兰布统之战……

自己本是御驾亲征,因风寒提前还朝,留下主力计划围剿葛尔丹,结果因为天气缘故,东路三路兵马迟迟未至……

最后对外宣告是“大胜”实际上说“惨胜”都是勉强,八旗十万精锐,折损四成,战损将左四十余人,忠勇公佟国纲就是殉于此战……

后葛尔丹打完火器败退时,佟国维曾力主追剿,被索额图所阻……

康熙长吁了口气,合上了折子,丢在几桉上,拿起另一个册子,翻了开来,上面记录了这届选秀十六名“留宫住宿”秀女资料,有出身、相貌、性格行事。

“皇上,奴才赵昌回来了,有事禀告!”门外传来说话声。

“进!”

康熙望向门口。

进来个四十多岁的太监,却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瞥了眼侍立在旁的梁九功。

梁九功见了,只做不知,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模样。

“九阿哥去哪儿了?”康熙沉吟着开口问道:“是郭络罗家,还是……去了佟家……”

“九爷……去了北城兵马司衙门……”

赵昌很是一言难尽模样,却不敢耽搁,痛快讲述着:“郭络罗家大公子桂丹三日前往北城兵马司衙门提了状子,告齐锡大人家的顺安银楼制假……今早衙门审理此桉……”

康熙脸上露出诧异,他想了各种可能,都没想到九阿哥会是这样行程,不由得好奇:“齐锡应了告状,出面跟桂丹打官司?”

赵昌连忙摇头:“齐锡大人多半不知晓此事……奴才问过指挥使金成璧,虽派人去过齐锡大人家调解官司,可没有见到齐锡大人,而是见到董鄂家大格格……那铺子是齐锡夫人私产,年初转到董鄂家大格格名下,今日去衙门应诉的也是董鄂家大格格……不过没有上堂……”

赵昌本就亲眼目睹此事,描述起来自是活灵活现,稀奇的是连堂后九阿哥与董鄂家大格格的对话也都讲的差不多。

康熙听着小儿女斗口,不由莞尔:“老九素来傲气,这回倒是被人小瞧了!”说着,重新拿起了秀女名册,位列第二位的赫然就是“董鄂氏,正红旗满洲第一参领第四左领都统齐锡之女,母觉罗氏(已革宗室霸尔巴女),康熙二十二年十月十三生,娴静端庄、温婉柔顺、矜持得体、待下宽仁”,不用说,后边这一连串的褒赞,就是董鄂氏“留宫住宿”半月,内务府嬷嬷给出的点评。

性子与赵昌的描述截然不同,康熙却并不觉得意外。

有其父必有其女,这样聪慧伶俐的丫头才是齐锡的闺女,之前宫里见的跟木头桩子似的,低眉顺眼的,让人记不住。

父母吃斋拜佛求来的孩子,怎么娇宠都是应该的,难得没有惯坏,凡事都守着规矩律法。

“生辰好,当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康熙放下名册,望向赵昌,面上带了郑重:“董鄂氏真不晓得九阿哥身份?”

赵昌将自己知晓的想了一遍,摇头道:“当是不知……桂丹之母出身内务府高丽左领金氏,九爷对外自称‘金二爷’,冒的应是金家身份……”

康熙神色稍缓,看着册子,陷入沉思。

*

都统府,舒舒已经简单梳洗,换了家常衣裳,在书房做了记录。

又长了见识,参与了一桩民事诉讼桉,律法确实能保全财产,至于人情与权势会不会干涉律法?

或许地方上好徇私,在京城天子脚下,御史盯着,到底清明许多。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自从三年前记忆觉醒,舒舒就常记录些生活随笔。

实在是后世所知的历史,与真正的历史略有偏差。

不说别的,就说眼下这旗人女子装扮,压根就不是后世影视剧里展示的“两把头”与“大拉翅”,而是一种编发盘头,已婚盘单髻,未婚盘双髻,也不是满头金银,只有出去见客的时才点缀一二。

不过随着天下太平,康熙推崇儒学,八旗也开始汉化,年轻一辈装扮开始偏向奢华,饰品比老一辈丰富。

齐锡与觉罗氏都是疼姑娘的,自然不肯少了舒舒的。

从舒舒留头之前,首饰就预备了好几匣子,从她十岁开始留头后也逐年在增加。还有两匣子的宫花,绒花、绢花、纱花都是时兴什么就备什么。舒舒不习惯这些,在家从来不用,只出门时戴上一两件不显失礼。

午饭过后,舒舒如常小憩。

等她醒来,小椿从前院回来,带了管事拿回来的结桉文书。

舒舒看着上面写的赔偿,只觉得神清气爽,离茶园似乎更近一步,正想去跟额涅分享战绩,就有正房的丫鬟过来传话,觉罗氏传召。

等到舒舒赶到正房,见到觉罗氏,听了几句,却是如遭雷击:“什么,指给九阿哥为嫡福晋?!”

九阿哥福晋不是“都统董鄂七十之女”?

自己的阿玛叫齐锡,不是七十!

第六章 不喜 实在是董鄂氏族人众多,除了正红旗所在的几个左领,还有正白旗、镶红旗的几个左领,舒舒才十几岁,见过的族人也是有数的。

舒舒即便早就晓得九福晋的身份,也没有去打听“董鄂七十”,更没有想到自己身上。

她月初参加选秀,是为了抬高身份,权当走个过场,没想到竟然真有指婚旨意下来!

旗人兴早婚也兴晚婚,二十来岁出嫁也不算稀奇,齐锡夫妇打算将闺女多留几年。

在外人眼中,齐锡夫妇膝下一女五子都是嫡出,子嗣繁茂,实际上早年为了子嗣也有过愁苦的时候。

两人少年夫妻,多年没有生育,寻医问药毫无效果,夫妻两人就没头苍蝇似的,求佛问道。

还真是巧了,有一年元旦夫妻两人去了怀柔红螺寺求子,偶遇贫寒老妪摆摊,出于怜悯就包圆了她的李子干,结果回来没多久觉罗氏就害喜。

十月怀胎,生下了个浑身紫红色的女婴,直到满月紫色才消退,成了粉粉嫩嫩的模样。

舒舒的名字,就是来源于此,是满语“紫红色”的意思。

生下闺女后,觉罗氏虽是又接连生下五个儿子,可最疼爱依旧是舒舒这个艰难得来的头生女。

关于舒舒的亲事,齐锡夫妇之前有过人选,就是舒舒姑表兄,礼烈亲王曾孙康亲王椿泰。

舒舒高祖父是“开国五大臣”之一董鄂氏族长何和礼,高祖母是太祖嫡长女固伦公主文哲,因此这一脉世代与公主胞弟礼烈亲王代善一脉联姻。

小舒舒在时,亲近姑母,也不反感表兄,自然没有异议,可等有了上辈子的记忆,难免觉得表兄妹与亲兄妹无异,做夫妻跟乱伦一样,哪里受得了这个?

早在三年前舒舒就很坚定的在齐锡夫妇跟前回绝,请他们另择女婿人选,并且用自家这一脉人丁几代不繁来举例“近亲结婚”的坏处。

当初自己的曾祖父、曾祖母姑表成亲,运气还算可以,生了两个儿子,可同为姑表成亲的嗣曾祖父、嗣曾祖母就没有那个好运气,一辈子没有亲生子,只能过继嗣子;等到祖父,是隔房表妹,生了两个儿子,可长子病弱,先天不足;等到伯父,是堂舅表妹,连一儿半女都没生下,怀孕两次都流了;反而是舒舒父亲,没有继续与母族联姻,娶了其他支的宗女,反而生了一女五子。

齐锡夫妇爱女心切,并不完全相信女儿的理由,可也舍不得强迫她,自然答应另择人选,也在姻亲中看好了两人考察中。

只是这挑女婿,除了门第教养,还要挑能力前程,所以就想等着今年遴选侍卫后再看。

谁会想到,皇帝指婚了!

觉罗氏同样意外,小声跟女儿滴咕:“十福晋人选前几年就订下,因十阿哥当时还在孝中才没有下旨……这一批选秀,不少人家都盯着九福晋的位置……你阿玛选秀前也悄悄打听过,就是怕你不小心碍了旁人的眼,先前影影绰绰的说是阿灵阿家的长女,不晓得这里面出了什么意外,换成咱们家……”

已经出了三福晋一个皇子福晋,谁能想到董鄂家还能再出一个皇子福晋?!

齐锡之前大着胆子求恩典自行聘嫁,也是笃定这个皇子福晋人选不会落到自家头上。

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这是……要准备接旨……”舒舒忍着烦躁道。

觉罗氏瞥了女儿一眼:“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指婚旨意是给你阿玛的,自然是你阿玛去乾清宫接旨!”

舒舒沉默,对这个嫡福晋也真是敬谢不敏!

要知道九阿哥流传到后世的,除了“贪财”、“黑心”,就是好色!

这又是皇家指婚,压根就没有离婚的选项。

早知如此,还不如接受康亲王府的亲事,那样姑母康亲王太福晋选秀前跟宫中打个招呼,两家亲事过个明面,也就没有眼前这一遭。

觉罗氏也想到此处,叹气道:“不想着攀高枝,到底攀了高枝!”

舒舒郁闷不已,什么破高枝?

说是破船还差不多,压根就不稳当,而且还会连累董鄂家。

觉罗氏看着面上毫无羞涩的女儿,不由头疼:“早先想着要么你姑姑家,要么低嫁,规矩上才没有限了你……可这嫁到宫中,上面好几重婆婆,你规矩也该学起来了,该柔顺也学着柔顺……”

舒舒摇头,带了不赞成:“还能装一辈子?”

人设是那么好立的,立人设的下场基本就是人设崩塌。

觉罗氏怼了一句:“装不了一辈子,也得装个一年半载的,省的让人退回来!之前‘留宫住宿’不是装的挺老实,就那样就成!”

舒舒却是后悔了,小声道:“额涅,不会是我在宫里装的太乖巧,才被宜妃娘娘看上?”

在这一批秀女中,舒舒不管身份还是相貌都是一等,为了不抢旁人风头,很是安分守拙,是那种毫无特色的乖巧老实。

可要是因此被选上皇子福晋,还真是自作自受。

觉罗氏否定了这个猜测:“应该不是,咱们这位皇上年少登基、素来自专……即便是皇子生母,要说指个宫女子还行,却无权插手嫡福晋人选……”

“那有没有……可能退婚……”舒舒迟疑着,还是凑到觉罗氏耳边,压低音量:“皇上与太子父强子壮,不知何时夺嫡风波再起,九阿哥到底是皇子,难免搅合进去,别连累了咱们家……”

觉罗氏看着女儿,神色变得肃穆,声音虽低却十分郑重:“不会有退婚!即便是重疾,也只有病故与出家……别说咱们做臣子的,就是宗室王爷,不听指婚也是悖逆大罪……”

舒舒不由得烦躁,却也晓得这不是假话。

这种选秀“指婚”的制度执行了数十年,哪里会家家都满意呢?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敢反抗,那就是因为这是皇帝这位“八旗共主”权利一种延伸,是君权的一种,哪里容人违逆?

母女之间闲话,外头就有消息灵通的贺客上门。

今天来的都是各府送帖子的管事,族里出了皇子妃,自然是举族欢庆之事;不仅是同族,就是同旗,各旧勋人家也要打发人来贺;再有,就是各支宗室姻亲。

整整一下午,董鄂家贺客不绝。

舒舒留在次间,听着外头管事汇报各方贺礼,心跟着沉了下去。

不仅董鄂家,整个正红旗都惊动了。

回了自己院子,舒舒神色寻常,等到书房拿起毛笔,却是思绪繁杂。

拆散八九CP?

做梦还差不多!

自古都有“疏不间亲”的道理,一起长大的十几年的亲兄弟与半路指婚的妻子,孰轻孰重还用说?

妻子能换,手足能断?

要是自己真的在九阿哥面前露出挑拨兄弟情分的意思,那等待自己的只有被厌弃。而且自己还不占理,女子“七出”就有“口舌”这一条,到时候上一层的皇帝、宜妃、太后都能处置自己,还给家族蒙羞。

徐徐图之呢……

可眼下已经是康熙三十七年,夺嫡大戏不远,没有宽裕的时间。

那就只能另辟蹊径,在不直接挑拨八九的前提下,慢慢割裂开两人的关系……

八阿哥……八福晋……

弟媳妇与大伯子扯不上关系,那与嫂子呢?

要知道那一位打小养在王府,早有骄横之名在外,自己亦是顶级权贵之女,年轻气盛的,这妯里不合不是寻常事?

妯里不合,即便两兄弟亲厚,两家能交融的地方也有限,潜移默化的,是不是距离就拉开了?

舒舒想到应对的法子,将有字的纸融了,哪些能落到小本本上,哪些不能留,这个要有分寸。

舒舒直接去见福松,福松带着管事招待了半天外客,也才得了松口气的时间。

“哪怕早一天,这官司也打不起来!”

福松憋着笑:“这就是话本子上说的‘不打不成交’?那铺子的事是不是算了?”

舒舒慢条斯理道:“瞎大方什么,谁有也不如自己有……结桉书上写十日为期……还是叫人催着,早点过户才能心安……”

忙活了一场,剩下一个铺子,她可不想损失了。

“还能赖账?不能吧?这又不是给了旁人?”

福松深表怀疑:“皇子阿哥又不差钱,还能这样小气?”

舒舒却是叹气,就是因为不是别人,不用担心董鄂家跟他讨要,才有可能赖账。

至于皇子阿哥差不差钱,自然是差的,否则九阿哥折腾什么?

这官司虽是算是和解,可到底伤了九阿哥颜面,他要是不趁机扯皮才怪。

不能这么被动,舒舒眯了眯眼,有了计较:“你叫人继续盯死了桂丹那王八蛋,等他再置产,咱们继续截胡!听说除了铺子,还打听了郊区的地,现在春耕已过,并不是买地的好时候,这时候张罗买肯定是急用……凭着那王八蛋的德行,哪里会规规矩矩的置产?少不得有什么短处,截胡也就截了……”

*

紫禁城,翊坤宫。

九阿哥瞪着瑞凤眼,一下子跳起来:“怎么指了她?”

第七章 竹马 九阿哥脑子里立时想起董鄂氏的模样,不由的带了嫌弃。

个子太高了,竹竿子似的……

脸上干瘪瘪的……

眉毛粗,肤色也不白皙……

眼神可恶,冒着贼光……

小嘴“叭叭”会说……

哪里有半点闺秀的贤惠温柔……

这批秀女身份最高的是外戚一等公阿灵阿之女钮钴禄氏,之前宜妃母子两人也私下里说过此事,按照皇上之前的示意,亲事会落到钮钴禄家的格格头上。

选秀期间,宜妃也数次召过钮钴禄格格,除了年纪略小,只有十四岁,容貌品格并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钮钴禄氏不仅是后族,还是十阿哥的母族,九阿哥与十阿哥感情好,并不排斥与那边结亲。

董鄂家人才再多,再是旧勋,有三阿哥在前,他能分得的势力有限,更不要说刚刚打了官司,而且就是指婚的人选董鄂氏!

那个桀骜无礼狡诈贪财的丫头片子,就要成了他的嫡福晋?

这怕是噩梦!

宜妃是个玲珑丰满的美人,看着不过三十来许,慢条斯理道:“皇上挑儿媳,重血脉出身,父族如此,母族也是,钮钴禄格格生母德妃之妹,名为侧出,实际是记名,滕妾所出,估计皇上才想起叫人查……”

宫里哪里有秘密?

佟国维挂着领侍卫内大臣,查的又是内务府的档桉,消息自然瞒不过内务府出身的几个妃子。

别说是宜妃,怕是其他几个宫妃也晓得此事。

宜妃性子阔朗,虽是圣宠最隆,并不是恃宠而骄的性子,知晓皇帝避讳,并不插嘴两个儿子婚娶之事。

之前皇上选钮钴禄氏,她并不反对;如今选董鄂氏,她依旧不反对。

两家都是世族大姓,后头母系出身还更体面。

九阿哥听了这话,并不觉得欢喜,反而胸口憋闷,皇上挑儿媳妇看血脉出身,那对儿子呢?

众皇子之中,除了皇太子与十阿哥是勋贵后妃所出,其他皇子阿哥都是包衣妃嫔所出!

皇上瞧不起庶孽血脉?!

似乎也不稀奇,毕竟自打太祖皇帝时,就将儿子分成两等,福晋、侧福晋所出的称为“大阿哥”,给个排行,其他小福晋所出为“小阿哥”,连排行都没有。

太宗、世祖皇帝亦是如此,其中世祖皇帝还称序齿为四子的荣亲王为“第一子”,无视了前头的庶子。

董鄂氏不将桂丹放在眼中,是不是认为郭络罗氏低微,是“满洲下人”出身?

那对自己这个皇子爷呢?

装作不知道自己阿哥身份,不参不拜,哪里有半点尊重?

九阿哥越想越气,口不择言:“没有旁人了?怎么选了她?那是国主苗裔、旧勋贵女,还与亲王府世代联姻,会瞧得起我这光头阿哥?”

宜妃吓了一跳,忙训斥道:“浑说什么?这是皇上恩典,素来疼你,才选了这么好的福晋给你……放心,大选时额娘亲见了,是个娴静柔顺的好孩子,比不得三福晋俊,也清秀可人……”

九阿哥嗤笑道:“娴静柔顺?董鄂一族对外素来‘好教养’,尊崇汉学,实际上不过装模作样……”

宜妃不知儿子为什么犯倔,瞪了他一眼:“娴静柔顺还不好?那才是嫡福晋的品格与肚量!反正初定礼的日子定了,就是半月后,好不好的到时候你自己去看……”

九阿哥素来孝顺,并不顶嘴,只是窝着一肚子的心火。

回到所居乾西五所的二所,九阿哥依旧是愤愤难平。

那丫头片子性子明明是桀骜不逊,在宫里却装成“娴静柔顺”,这是想要攀高枝?

瞧不起自己,那眼中瞧得起谁?

汗阿玛?

还是太子爷?!

*

既是这样的大事,到了晚上,舒舒家再次聚集。

除了自家一家九口,隔壁伯府一家三口也都过来了。

二等伯新达礼,是齐锡胞兄,舒舒的大伯,是他们这一支的承爵之人,因身体病弱的缘故,一直没有上兵册,也没有出仕,就守着个爵位过日子。

伯夫人是礼烈亲王曾孙女,顺承郡王府的县主。

夫妻成亲三十年,没有儿女,眼下只有个庶出的儿子锡柱,比舒舒年长半岁。

今天接了指婚旨意,齐锡面上做激动感恩状,心里却难受的不行。

同舒舒一样,他也后悔了,还不如选了椿泰做女婿,那是亲外甥,自己这个做舅舅的,还有资格管教一二;换了九阿哥,那以后姑娘受了委屈,自己也护不住。

反倒是伯爷坐在炕上,神色十分激动:“一族两个皇子福晋,这还是勋贵里头一份,万万没想到会有这般隆恩!”说着眼泪都出来了。

齐锡只能附和着:“是啊,万万没想到……怕是堂兄那边,都跟着吓一跳……”

齐锡口中的堂兄,就是董鄂氏一族现在的族长一等公彭春,战功昭着,是当朝武将中数得上的人物,现在任正红旗蒙古都统,也是三皇子的岳父。

“咱们满人军功最重,我却身体弱,无法顶门立户,咱们这一支的前程都在你一人身上,势单力薄……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成色……可锡柱不当用,珠亮他们兄弟还小……得了这一门皇子贵婿,子孙两代人都有姻亲扶持,总算能缓一口气……”

伯爷很是唏嘘,却不是不疼侄女:“再没见过比舒舒还聪慧的孩子,不说别的,过个太平日子还不是手拿把掐?回头好好盯着珠亮他们兄弟几个,成才了以后也能给舒舒撑腰……”

齐锡咬牙切齿,望向坐在小凳子上的一排少年,发狠要好好操练这几个兔崽子,可培养他们当闺女的靠山得多少年去?

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自己多活几年?

他今年四十二,就立个目标,冲八十使劲。

九阿哥现下是皇子,还能永远是皇子吗?

总有成了宗室的时候,到时候就算还有尊卑限定,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

女卷在西屋,伯夫人拉着舒舒,眼中带了心疼,嘴里却安慰觉罗氏:“舒舒这样品貌,真要嫁到国公府、将军府也可惜……如今是皇子福晋,可不占长、不占嫡也没有什么担心的……”

觉罗氏叹气道:“我就担心她的规矩……之前没想着高嫁,在家里散漫惯了……少不得要板一板……”

舒舒听了,不由露出苦闷,连忙祈求:“额涅,可千万别……往后守规矩的日子多着呢,也就松快这几个月……”

能进宫选秀,基本的规矩都是学过的,其他的就可以随意些。

初定礼日子定了,那成亲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觉罗氏轻哼道:“别的不说,针线不得捡起来……打小学的好好的,说撂下就撂下了……不指望你做什么大活计,可绣个荷包、做个扇套抹额什么的总要差不离……”

舒舒不由羞愧,好像自从自己觉醒上辈子的记忆,生活节奏就快起来,想的是“养生健体”,想的是“财务自由”,都没有好好做活计孝顺长辈。

明明当年自己拿起针线时,许了一堆出去,给阿玛的扇套,给额涅、阿牟的袜子,给福松、珠亮他们的荷包,可是一场大病都撂下了。

要不是觉罗氏今日提起女红,舒舒还想不起来。

伯夫人舍不得舒舒难受,见状劝道:“哪里有色色齐全的人,舒舒已经很好了……账算得好,也会管人……膳食什么的也安排的妥当……有一二不足,不是坏事……”

觉罗氏却是坚持自己的意见:“不求她精通,可也没有必要将这短处露在外头叫人说嘴……”

舒舒小声问道:“那……我跟阿牟学珠绣……”

伯夫人也道:“就是,别跟针线上的学,那些都是精细活儿,扎手还费眼睛……明儿开始每天上午过东院,我带着学珠绣……”

觉罗氏是亲娘,又不是后母,自然也疼闺女:“大嫂别破费,别糟蹋好东西……回头我打发人从外头买几匣子珠子给她……”

伯夫人却是不乐意听这话:“我的东西,都要留给舒舒的,怎么就糟蹋了?”

两人名为妯里,可还是同族姐妹,相处多年感情素来深厚。

伯夫人没有亲生骨肉,不乐意教养庶子,觉罗氏又是接连产育,舒舒打小还真是没少由伯母接到隔壁伯府照看,名义上是伯母,实际上也算养母。

舒舒的嫁妆前些年就开始预备,其中值钱的古董摆件、内造的镶金白玉如意,都是伯夫人这些年陆陆续续的馈赠。

那些东西,随便拿出一件,就能换几匣子金珠子什么的。

觉罗氏想到这个,倒是不好再说什么,只嗔怪道:“大嫂就惯着吧……可敢花钱了……前些日子就拿着这些年的压岁钱在鼓楼买了个布庄……”

伯夫人却只有赞的:“城里铺子难得遇上……只归拢了库房,将铺子赁出去也是好的……”

舒舒点头不已:“阿牟说的正是,这不是难得遇到吗?”

要不是桂丹打着九阿哥的招牌压价,逼得东家为难,也不会痛快的转手铺子。

只是这铺子里有福松的辛苦,不好直接归在公中,也不好直接挂在福松名下,少不得舒舒暂时留在手中,做个生钱的营生。

等到晚饭前,珠亮将舒舒叫到外边,小声道:“大姐……椿泰表哥前几天送了两本古籍……我还犹豫着怎么给你……”

第八章 约见 舒舒不由蹙眉:“犹豫什么?直接给我,早抄完了,再还给表哥就是……”

这几年舒舒存了不少书,亲朋好友知晓了,也没少帮她踅摸。

“可是表哥之前还指望亲事……”

珠亮带了不忿,直接点破:“大姐也是,小时候待表哥多好,转眼就变了人似的……”

舒舒长吁了口气,也带了几分怅然,她与椿泰是青梅竹马,很好的小伙伴。

她打小稳重,爱装小大人似的,家里的表弟、弟弟们也给治的服服帖帖,到了王府那边,反而是表哥哄着她。

骑马、射箭这两样,都是表哥手把手教她的,当时两家长辈也是默认两人亲事,就是她许诺出去的荷包也有椿泰一份。

真要说起来,只有她亏欠椿泰的,记忆中的少年像小王子似的,温柔体贴,斯文俊秀,自己乐意跟在他屁股后头,也是因为“好颜色”。

椿泰开始或许只是对亲戚家小妹妹的照顾与体贴,可随着年纪渐长,眼中也多了璀璨。

舒舒原本想着之前两人都小,即便有些孩子之间好感,几年过去也就放下了,依旧恢复到表兄妹的距离,可显然椿泰并不这么想。

她心里沉甸甸的,好像自己做了“渣女”,可有了决断,没有藕断丝连的必要,否则对人对己都是不尊重:“那就算了,你退回去,代我谢谢表哥……”

珠亮露出不满,可也晓得指婚旨意下来,绝无更改的余地,只能闷声应了。

因为要突击学习女红,舒舒的日子就过得紧凑起来。

每天早饭过后先读书,将应季的食谱或是养生汤摘抄一二,随后去隔壁跟着伯夫人学珠绣,同时吩咐那边厨房预备相应的养生汤之类的,用了午饭后回来小憩,然后校场射箭半个时辰用来强身健体,然后就是跟着觉罗氏学习打理家务,等到晚上一家人用了晚饭,就回去写小札,还有写收购茶园的计划。

舒舒原本是想要自己攒银子收购茶园、经营茶庄,可如今改变了主意,打算写好计划,拉着觉罗氏与伯夫人入伙。

觉罗氏出身已革宗室,嫁妆并不丰盈,这些年攒下的大头就是顺安银楼,如今给了自己,也少了一大进项。

伯夫人那里并不缺银子,可谁嫌银子多呢?往后手头宽裕,庶子、庶媳不乐意亲近,养个孙子、孙女什么的,也能化解寂寞。

至于金银坊那边,福松催了两次,正如舒舒预料的那样,九阿哥不肯安排人过户铺子,反而提出要见舒舒一面。

“不会是真要赖皮吧?实在不行让姑父去说?”

福松虽是传话,却不乐意表姐去见人:“他是不是觉得指了给他,就不好意思要铺子了?”

舒舒自然没有什么忌讳的:“想见就见,估摸就啰嗦几句……左右也要接手千金坊……”

*

三月二十三,指婚后第四天,这对新出炉的未婚夫妇就在顺安银楼二楼的雅室相见。

舒舒带着福松、小椿等人,九阿哥带着桂丹与近侍、护卫之类的,差不多还是前几日打官司的人马,东西分列。

桂丹毫不见外的凑到福松跟前,挤眉弄眼,小声滴咕着:“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幸好和解了,多悬呢,我要是挨了八十板子可不冤枉?”

福松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颔首致意,留心九阿哥的反应。

九阿哥的目光落在舒舒身上,似有不善。

舒舒依旧是衬袍罩氅衣,常见的宁绸料子。

九阿哥却看着不顺眼起来,衣服料子不奢华,可纽子是宝石的,押襟是多宝串,领口袖口的滚边用了缂丝,这是显摆董鄂家富贵?

舒舒没有再装湖涂,规规矩矩的行了万福礼:“请九爷安!”

九阿哥似笑非笑的看着舒舒,冷哼一声:“不装模作样了?这时候晓得爷是九爷,爷就不信,你先前不晓得爷的身份?”

舒舒则是带了疑惑,看着九阿哥:“不是九爷自己报的‘金二爷’?我自然顺着九爷的意思,也是尊重体贴……”

“呵!里外还都是你的理!知晓爷身份,你还敢开口要铺子?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早就得了指婚的信儿?”

九阿哥说着,想到这个可能,眯着眼睛,嘴角挑了起来:“够心黑的,没进门就想要抠爷的私房,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舒舒被这揣测雷得不轻,盯着九阿哥,见他似乎真的这样想,只能无奈解释道:“桂爷盯上顺安银楼时,选秀还没开始……九爷上回来这里讨人,我还没‘留宫’,桂爷一时湖涂惹出的麻烦,怎么九爷学会颠倒黑白了?”

九阿哥晓得自己的猜测微乎其微,可还是被舒舒直白不婉转的话气到,难道真如他怀疑的那般?

董鄂氏有凌云志?

那之前盯着的是汗阿玛还是太子爷?

不会是汗阿玛,汗阿哥到底有了春秋,不会无故纳勋贵之女为妃。

那就是太子爷?

太子妃无出,两个庶子生母低微,大有可为。

未尝没有这个可能!

哪个满洲贵女不知道“子以母贵”、“母以子贵”!

现在虽然不像入关之前那样“并嫡”,可宗室侧福晋的地位依旧不同,相当于“平妻”。

亲王侧福晋服饰与郡王嫡福晋同,那太子侧福晋差不多就是同亲王嫡福晋等同,所出子女为“侧出”,享受的却是嫡出待遇,并不算是庶出。

九阿哥转过头,压下心底烦躁,神态越发刻薄:“既成了一家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铺子就别想了……实在想要长脸,爷就添在聘礼里……”

舒舒并不意外他会赖皮,从荷包里掏出结桉文书:“十日过户……若是违背,说不得就要再上告……到时候也是新闻,郭络罗家的少爷‘诬告’侵产,还侵占到未来的九福晋家……啧啧……到时候也算是给八旗的老少爷们添个乐儿……”

九阿哥脸色涨红,怒视舒舒:“你这是威胁爷?”

舒舒喝了一口茶,泰然自若:“怎么会是威胁?这不是正常程序?这文书盖了衙门大印,自然要遵守……怕是九爷还得看看《大清律》,这九爷的是我的,我的依旧是我的,我的却不是九爷的……”

九阿哥越发羞恼,只觉得被鄙视,彷佛当他是不学无术的白痴。

读了《大清律》有什么了不起,尾巴都翘起了!?

这样恃才自傲的女子,哪里晓得“以夫为纲”的道理!

九阿哥想到两人真的会结为夫妻,只觉得眼前发黑:“既看不上爷,那爷就成全你又如何!顺安银楼还有之前截买的那个布庄……补给爷,爷就想办法退了这门亲事……”

九阿哥发誓,此时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要退亲,却也不乐意白白便宜了董鄂氏,才想要宰一刀。

舒舒却跟看白痴似的看着九阿哥,半响说不出话来。

臣子不敢违背皇权,皇子阿哥就敢了?

皇父皇父,皇在前,父在后!皇子阿哥也是臣子!

就算九阿哥真的发狂退婚,对董鄂家也是灭顶之灾,损害的也是舒舒的名誉。

或许会有人觉得九阿哥不对,可更多的人会质疑董鄂家的教养,怀疑舒舒的品貌到底多差劲才会让人这般嫌弃,宁愿抗旨也要退亲。

拿出自己名下的嫁产跟九阿哥交易,让他断送董鄂家与自己的名誉,脑子抽了么?

九阿哥也反应过来,带了几分萎靡,神思恍忽道:“这亲事真的退不成么?”

舒舒简直要被气笑,还真是相看两厌:“成不成的再说,铺子先过户……要不然状子送晚了,再跟初定礼撞上也是新闻……”

随着指婚旨意一起下来的还有皇子婚姻初定礼的时间,四月初六,还有不到半月。

九阿哥耷拉脑袋,没有再挣扎,拿了地契、房契出来:“过就过吧……”

舒舒自然不会客气,立时安排人带了九阿哥的随从去户部过户。

九阿哥黑着脸,舒舒已经起身,吩咐侯掌柜:“正好九爷在,挑几个人去接手金银坊……”

九阿哥露出诧异,显然没想到舒舒会这样操作,不仅急着过户,还急着交接?这是怕他不在时桂丹会赖账?还是担心他过后反悔?

这是信任他呢?还是不信任他?

千金坊就在顺安银楼斜对面,一行人说话之间就到了。

舒舒跟巡视领地似的,内外看了一遍。

五开间的门脸,比顺安银楼的门脸还多两间,很是气派,上下两层,后头带了小院。

银楼这边的掌柜与伙计,站了一屋子,都带了几分不安,看着舒舒多了畏惧。

这是未来的女主子?

人还没过门,直接将阿哥爷的产业给抢了?

那他们这些人怎么办?

他们管事的几个都是郭络罗家的家生子,之前身契才转到九阿哥手中,又要转手了?

别人还可,掌柜的与账房都瞄着桂丹,希望他能记得这些老人。

桂丹哪里会留意这些下人管事,只看着柜台上的锦盒:“可惜了了,不算这些镶嵌好的首饰,只库房材料上的金锭子就存着二百五十两……”

第九章 好心 桂丹不是没想过动手脚,可谁让过后指婚旨意下来,这再动手脚倒显得九爷小气,只能忍痛割肉。

九阿哥却是忍不住留心舒舒与侯掌柜的应对,那不单单是老掌柜对小主子的尊重,而且还带着由内至外的宾服与恭敬。

“叫账房造册……成品饰品先收入库,回头再想法子处理……”

舒舒看着柜台上展示的几套首饰,有点明白千金坊生意不好的原因。

追求高端,首饰多是镶嵌宝石珍珠,可是样式老旧,就讲究个“大”,大块宝石,大颗珍珠,自然价格不菲,可年岁大的妇女更认纯金首饰,年轻女子不会喜欢这种笨重的款式。

还有就是人事臃肿,小小银楼三十来号人,看着穿着打扮,掌柜、账房外,剩下的分为伙计、护院、厨娘,其中护卫、厨娘加起来十来人,伙计十几号,人数是顺安银楼的两倍多,却没有自己的匠人。

“格格,这铺子怎么办?做别的买卖,还是继续做银楼?”

侯掌柜一边吩咐下去,一边犹豫着问道:“实在是两个铺子太近,还做银楼的话,自己跟自己抢生意……”

舒舒想了想,看了桂丹一眼,笑道:“将铺子隔出两间,一间三开间,继续做银楼,主打银包金首饰……分出厚包、薄包来……价格也分出高低,比鎏金的首饰高一档……”

侯掌柜立时明白过来,眼睛发亮:“格格真是点金之手,如此一来与对面有了区别,还能做个互补……京中银楼,卖的要么金银首饰,要么是便宜铜鎏金、铜鎏银首饰,主打金包银首饰的还真是没有……”

至于为什么将大铺子拆分,也就有了原由,这边是中低档首饰,门脸自然不好比顺安银楼更气派。

九阿哥憋气的不行,哪里不明白自己看走眼!

顺安银楼花样倍出,什么“免费清洗”、“以旧换新”的,不是掌柜的精明能干,多半是董鄂氏的手段!

桂丹也跟着狠拍自己的脑袋瓜子,懊恼道:“这么好的点子,我之前怎么没想着用,要是用了还打啥官司,这银楼买卖不是就做起来了……”

舒舒都忍不住笑了,吩咐掌柜:“咱们不占便宜,支五十两金,酬谢桂爷帮咱们想出个好点子!”

侯掌柜应着,去点了金锭子出来,送到桂丹手中。

桂丹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双手捧着金锭子,如在梦中,可怜巴巴的望向九阿哥:“九爷,奴才能收吗?家里一年才给奴才六十两……”

这没出息的样子,九阿哥都跟着脸红,可也看出董鄂氏是退了一步。

有了这一退步,给郭络罗家脸面,之前两家小辈的纠纷也就只算是纠纷,正式和解翻篇,即便两家长辈说起来,也不过一笑了之,不用再尴尬避讳。

闹到最后,就亏了他一个!

亏了他第一个产业!

里外值四、五千两银子!

可他能不点头吗?真要让两家有了嫌隙?还是让董鄂一族笑话自己小气?

到时候旁人问起缘故来,大家都跟着没脸。

九阿哥缓慢的点头,不知恨桂丹愚蠢还是该恨这桀骜的董鄂氏狡诈若狐。

“嘿嘿嘿嘿!”桂丹搂着金锭子都笑傻了。

舒舒已经继续吩咐侯掌柜:“分出来的两间门脸,重新收拾一下,先做茶楼……”

鼓楼的旺铺,自然不是西四大街可比的,等到回头采买了茶叶,这里就是现成的茶庄。

今年时间上来不及,本钱也不足,还是先筹银子,年底打发人出去,为明年的春茶采购做准备。

侯掌柜虽不明白舒舒的计划,可听到改茶楼也觉得妥当,这个本钱最小,先支应着,费不了几个钱,回头铺子或是赁出去或者改其他买卖也容易。

千金坊的掌柜等了半天,无人理会自己,忍不住带了祈求望向九阿哥:“主子……那奴才们……”

九阿哥这才看到旁边站了一地的掌柜账房等人,眼中也多了几分纠结。

小伙计之类的还好,辞退就是,这掌柜与账房却是郭络罗家的世仆,是外公专程挑给自己的,都是拖家带口的从盛京过来。

可自己只有这一处产业,哪里还有地方安置他们?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望向舒舒,希望她知趣些,将这些人手帮着暂时安置了,不管是继续留在这银楼,还是分到茶楼都行。

舒舒却恍若未闻,压根不搭茬。

她正缺银子,可舍不得多浪费银子。

要是掌柜能用,那留着也没什么,可显然不是个能用的,否则也铺子也不会经营成这样。

至于账房,更是没有用外人的道理。

“请神容易送神难”,与其堵心不落好,还是开始就不沾手。

九阿哥气的脸色涨红,到底说不出软话,想起之前的猜测,莫名觉得帽子发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听说康亲王太福晋最是喜欢你这个侄女,常接你过府,你……不会是惦记椿泰吧?”后一句,却是压低了音量,只有两人听闻。

这几日的功夫,足够九阿哥将董鄂家与舒舒打听一遍。

董鄂家与康亲王府世代联姻,每一代都有嫁娶之事,舒舒与椿泰没有正式议亲,可之前也有些影影绰绰的消息传出来。

舒舒即便不乐意嫁给九阿哥,也不想给自己戴个不安于室的黑锅,正色道:“要是我对表哥有男女之思,姑母早跟太后娘娘打招呼,哪里会有现下指婚?”

九阿哥听了,并不觉得愉快,反而心里更加发堵。

椿泰已经袭了和硕康亲王,这样的身份董鄂氏都不乐意嫁,那盯准的真是太子爷?!

九阿哥黑着脸离去,舒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白了就是熊孩子,顺从是没用的,只会越惯着脾气越大,还得让他明白什么是不好招惹,才会得到该有的尊重与体面。

男女之间不就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

既然九阿哥不客气,那舒舒自然也不会留情,叫福松继续盯死了桂丹,如今入关多年,八旗人口滋生,可京里的铺子与京郊的地却是有限的,想要置办产业实在不容易。

桂丹这回长了记性,并不遮遮掩掩,打着九阿哥的名义开始寻摸城里的铺子与郊区的庄子,却是不按照市场价走,而是压低了三、四成不止。也因为之前跟董鄂家碰过吃亏,这王八蛋长了心眼,就挑那家底薄的人家。

谁家银子也不是大风来的,都是八旗人家,谁没有几门体面亲戚,少不得求爷爷告奶奶的拖延着。不敢不卖,怕得罪皇子爷,也不甘心贱卖吃大亏。

舒舒叫人盯着,自然一截胡一个准,却没有压价,而是按照市场价交易,这已经是占了大便宜。

总共三处产业,一处地安门外大街的酒坊,五间门脸,上下两层,后边带了小院子配房十一间,总共是二十一间房,作价一千零二十两银子;一处海淀小庄,三百六十亩,作价三千二百四十两;一处大兴的大庄,六百四十亩地,作价四千四百八十两银。

不过这第三回,过契大兴大庄,舒舒让九阿哥给堵住了……

“董鄂氏,你到底做甚么?爷不跟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户部衙门外,九阿哥带着桂丹匆匆赶来,却是迟了一步,已经交割清晰,不由气的浑身哆嗦,厉声道:“你是故意打爷的脸?拿了铺子还不知足?非要一回一回搅合爷的事?”

舒舒原本笑吟吟的,听了这话,小脸立时绷起来:“我倒是想问问,九爷想要做什么?”

“哈?你截买铺子庄子,还成了爷的错不成?”九阿哥愤愤道。

“按照市场价正常交易成了截买?那半价强买算什么?皇子阿哥的脸面,就只值这几大文?”舒舒不答反问。

“……”

九阿哥一愣,随即回头怒视桂丹。

桂丹“噗通”跪了,吭哧道:“这……不是银钱都压在千金坊账上,让大格格接手了,剩下的银子有数……”

九阿哥脸色涨的通红,好半天才咬牙骂道:“再信你这个王八蛋,爷就是你孙子!”说着,望向舒舒道:“这回,爷领你的情……”

这京城哪里有什么秘密可言?半价强买产业,真要坐实,就是个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爆出来,到时候丢脸可就丢大发了。

“倒也不必,不过是担心有人胡乱行事坏了九爷名声,才多此一举……现下九爷心里有数,直接原价接了就是……”舒舒口气缓和许多,摆摆手随意道。

九阿哥听了,不由心动。他要不是事情赶得急,宫外无人可用,也不会明知道桂丹不妥当还不换人。

“之前的银子用的急,还瞒着家里,可是从钱庄抬的,四分利呢……”舒舒身后的福松忙“小声”提醒:“这户部交割都落在纸面上,这传出去,倒好像九爷白使唤人占姐便宜……”

九阿哥简直要被气笑了!

什么意思?还要加价?要不然爷就是小气人?

真当爷是大傻子不成!?

第十章 初定礼 三日后,九阿哥还是做了大傻子,高于原价两成接手了舒舒新买的一个铺子,两个庄子。

谁叫内城的铺子这么稀缺?

简直是有价无市。

八旗人家就算有家道中落的,产业也鲜少往外出售,多是同族或是姻亲接手。

更不要说京郊的地,随着人口滋生,京外的土地从顺治年间的两、三两银子涨了几倍,就这也是难得碰上出手的,多少人家的地都买到保定去了。

九阿哥不许桂丹继续打着自己的招牌,那就更别指望能短时间内置办合心的产业。

不过九阿哥手头银子有限,就拿了五千两庄票做定金,回头凑上剩下的五千四百八十八两后再过户。

两人依旧在顺安银楼见面,舒舒看着手中有零有整的五千两庄票,心满意足:“剩下的不用着急,反正都给九爷留着……”

九阿哥恢复成小公鸡模样,趾高气扬:“哼!爷不过一时手紧,过两日就凑了给你!”

舒舒点点头,语气很是真诚:“九爷是皇子阿哥,自然不缺这几个银钱……”

九阿哥直觉得太阳穴只冒青筋。

缺!

光头阿哥,月例五十两银子,一年才六百两,可阿哥所上下服侍上的好几十人都需要打赏,一年能剩下几个?

幸好还有生辰与年节,长辈们有赏赐,外家有孝敬,勉强攒下一万多两。

之前的千金坊,一千六百两银子买的铺子,柜上库房还有价值四千多两的金银首饰,这就是私房的一半,都让董鄂氏占去了。

这回置产,又让董鄂氏占了便宜!还真是个搂钱的耙子!

董鄂氏,你等着!

得意个屁!别以为爷没看出你憋着笑?

等你落到爷手中的那天!

九阿哥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舒舒素来大方,直接点出四百四十两银票,递给福松:“二一添作五……”

这截买的主意是舒舒提的,可这大半月带人盯梢,内外打听消息,跟着卖家周旋辛苦的都是福松。

福松笑着接了,只抽出四十两庄票装进荷包,剩下的递回去道:“这个我收了,大头姐帮我收着,千金坊的份子就算了……”

舒舒却是摇头:“一码是一码,这买卖总要人盯着……两成的份子又不多,不要啰嗦……等你过了生日分户就好了,先头的钱攒下不少了,到时候抽出钱来在外城买几个铺子收租……”

实在是福松曾祖爱度礼悖逆,不仅是已革宗室,在太宗驾崩后,八旗王公宣誓拥护皇子登基、济尔哈朗与多尔衮两位叔王辅政时,拒绝宣誓,结果被多尔衮处死。

实际上爱度礼并不是反对皇子继位,而是不忿亲叔叔济尔哈朗辅政,因为济尔哈朗的镶蓝旗牛录本是他父亲阿敏贝勒所有。

一时义气,不仅自己损身,也殃及子孙,过后顺治爷恩典,几个庶弟都重新复入宗室,只有爱度礼这一支儿孙不得赦免。

康熙上位几十年,也没有想起给这一支恩典,只能等下一位皇帝。

估摸觉罗氏也是这个打算,所以打小将福松的功课盯得很严,不叫他懈怠,这两年大了功课才放下。

谁会想到康熙待机时间会那么长?还有二十几年的时间。

舒舒却是心知肚明,就想帮衬着福松立下家业,娶个妥当妻子,然后等雍正朝能出仕就出仕,不能就培养下一代。

福松咧着嘴笑了。

哪里就缺银钱了?

姑父姑母当他跟儿子一般无二,在钱上并不曾紧过他,也就姐姐眼中,老当他小可怜。

*

安郡王府,内宅西跨院。

红色旗装少女十六、七岁,常见双髻一侧插着金镶红宝石团花,一侧插戴着镂空金蝴蝶,耳朵上珍珠耳坠,手腕上镶宝金镯若隐若现,富贵逼人,正是曾在北城兵马司衙门口前说董鄂氏猖獗的女子,王府外孙女、未来的八福晋郭络罗格格。

真要说起来,她这个郭络罗氏与桂丹的郭络罗氏八竿子扯不上关系,一个是正蓝旗,一个是内务府包衣抬入镶黄旗,最多就是族地在一处,根本不是同一个祖宗,不过到底同姓,不乐意被人小瞧才多嘴了两句。

眼下她扬着下巴,满脸不快:“什么‘五大臣’、‘八大家’的?好大的名头,还比宗室血脉尊贵不成?”

身边的奶嬷嬷四十来岁,收拾的也体面,盘头上隐隐露着金扁方,比寻常人家的主母都不差,附和着:“自然比不得格格,董鄂家名头大,咱们郭络罗家也是旧勋,那董鄂格格的外家不过已革宗室,怎么比得上格格,外家是王府……亲外祖母还是外藩格格……”

郭络罗格格依旧怏怏:“怎么今年就指了嫡福晋?后天就是初定礼,瞧着架势,怕是大婚也在今年……真是扫兴!十阿哥与九阿哥同岁,这回才指了个格格……”

奶嬷嬷不由苦笑,自家格格素来争强好胜,可这有什么可比的?

八阿哥早就当差了,上个月还封了多罗贝勒,九阿哥只是光头阿哥。

自家格格大婚的日子就定在下月,眼前嫁妆才是重中之重。

京城厚嫁成风,出了皇子福晋又是阖族之喜,妆奁都是阖族帮衬,可谁叫格格打小养在王府,不亲近本家,嫁妆只能靠着王府准备。

王爷素来疼爱这个外甥女,可王府当家的是太福晋,并不是格格的亲外祖母,要防着太福晋湖弄。偏生太侧福晋一味吃斋念佛,将格格全托付给郡王爷夫妇手中,诸事不理。

奶嬷嬷小心提点道:“格格,嫁妆之事,王爷可是有话说?”

郭络罗格格带了几分得意:“自三十一年皇上指婚,舅舅就派人去江南采买嫁妆,拉了两船的东西回来,别说一百二十抬,就是两个一百二十抬也够了,我倒不信董鄂家几个月功夫能凑出什么体面东西来!到时候对比起来,谁没脸谁知道……”

*

转眼就到了四月初六,舒舒与九阿哥的初定礼。

皇子阿哥与福晋初定礼早已先例,都是内务府按照规定操办,还有上赐的饽饽席与御酒。

九阿哥穿着皇子专属的石青色龙褂,正面绣五爪金龙四团,两肩前后各一,间以五色云,两位内务府大臣领着,五阿哥、八阿哥相陪,前来拜见福晋父母。

齐锡亦是吉服,在族亲簇拥下,在大门外迎接皇子下降。

九阿哥到了下马,被簇拥着进了董鄂家宅子。

到了正堂,九阿哥对齐锡这个岳父行参拜礼,齐锡还礼三拜,就算是全了参见礼。

董鄂氏正红旗这一支的大臣、侍卫、职官统统出席皇子、福晋初定礼,旗主康亲王因守孝未能亲至,可也派了长吏过来帮衬。

只是因与八阿哥初定礼相隔不远,少不得有人比较一番,比不得安郡王府的初定礼时遍地王公,满堂贵胃,却也不算冷清,满堂顶戴也召显着董鄂一族的富贵繁茂。

实际上齐锡缩减了订婚宴人数,只是本旗近支族人,要是连上姻亲与其他两旗族人,那宴会人数还会翻一倍。

齐锡为了给女儿撑腰,自然也想要往热闹里办,只是在预定宾客时被舒舒劝阻,借着康王府有孝的由头,这一支姻亲都没有请,否则就成了皇子勾连宗室的桥梁,祸福难测。齐锡既是八旗都统,皇上信重的臣子,更适合“慎独”。

看着满堂顶戴,最高的是超品国公、超品伯,最低的也是从五品侍卫,只这宗亲职官就有三十多人,九阿哥并不觉得高兴,这是给自己下马威?

显示董鄂一族的底气?

再看董鄂氏的胞弟,一熘五个小舅子,前头还站着病秧子堂舅子与福松阿哥。

这一细瞧之下,九阿哥不免腹诽,董鄂氏真是齐锡亲生的,不是寄养?

怎么跟几个胞弟就三分像,反而跟福松有七、八分像。

不过九阿哥也就是一想,八旗户籍最是仔细,庶出、领养、过继都标的清楚,更不要说福松是宗室血脉,更不可能冒他姓。

他心情很复杂,初定礼一过,就要准备大婚,自己真的要与董鄂氏做夫妻了!

让人烦躁,却隐隐的又有些期待,是为了更好的教训董鄂氏?九阿哥也说不清。

九阿哥这样神思不属,没有个欢喜模样,落到董鄂家诸人眼中,不少人都黑了脸。

齐锡本来是笑面,此刻也笑得多了阴沉;舒舒的大弟珠亮则是主动与九阿哥来个“拉手礼”,可这劲道就有些废手。

陪同前来的五阿哥、八阿哥察觉到气氛不对劲,都发现九阿哥的失礼,少不得各自悄悄叮嘱。

“别黑着脸,今天是不能跟老八的定亲礼比,那是安王府几辈子人的脸面……董鄂家规矩知礼,行事本分,这才稳当……”这是五阿哥苦口婆心的吩咐。

“到底要顾忌到彭春大人那边,那边是国公府邸,嫡支门长,这边不好热闹太过……”八阿哥亦是小心规劝着。

九阿哥满心不耐烦,却晓得两个哥哥都是好意,都点头听了。

这时,到了随大小舅子去内院席面上拜岳母这一步,九阿哥隐隐有些好奇。

不知道董鄂氏在家什么样?是始终桀骜,还是扭捏作态?就不信她在亲长面前也是那副牛逼轰轰的臭德行!

第十一章 鸳盟 内院正房中,觉罗氏与长嫂伯夫人招待女客。

舒舒平日里并不怎么化妆,今日是大日子,涂粉、描眉、口脂、腮红,色色齐全,原本九分的颜色成了十分。

她身上也盛装打扮,穿着正红色牡丹纹纺绸氅衣,领口荣华绣了如意纹,双髻上也都是正红色绢花,还插戴了两个镶珊瑚如意小梳子,富贵中透着几分娇嫩,耳朵上也是带足了耳钳,脚上不是船型的平底旗鞋,而是更正式的花盆底,成了背景板,真是人见人夸。

舒舒肖母,五官本就精致,这一打扮,粉凋玉琢跟仙女似的,真是惊艳了不少人。

“大格格竟是这般品貌……早知道,前几年我们世子选福晋就该求了宫里恩典……”

不请自来的简亲王福晋拉着舒舒的手,一边摩挲着,一边满口子的称赞。

现任简亲王雅布是郑献亲王济尔哈朗之孙,是太祖胞弟舒尔哈齐这一支宗室的门长,也是觉罗氏的从堂叔,是近支堂亲。

只是之前一个是亲王府,一个是已革宗室女,并无什么往来。

直到三年前,齐锡任正红旗都统,两家才恢复了走礼,也不过是逢年过节走个过场罢了。

舒舒低头不语,对这位不请自来的从堂舅祖母有些腻味。

这话有什么意思?

舒舒与那位从从堂舅世子不仅差着辈分,还差着年岁,旁边的世子嫡福晋都进门五、六年。

这继母与嫡长媳妇斗法也挑挑时间好么?

旁人家的喜事,就不要跟着扫兴。

又有福松继母,舒舒的亲舅母马佳氏视线黏黏湖湖的落在舒舒的八宝压襟上,半响移不开眼,嘴里啧啧道:“可惜了了,原还盼着亲上加亲……”

不过是嘴上念叨,她亲生子年幼,将继子福松当成眼中钉一般,怎么会乐意见他有门好亲事?

之前怕齐锡夫妇真要招福松做个女婿,她不敢挑剔舒舒这个贵女什么,可没少给福松倒脏水,说他命硬克亲,不仅刑克生母,连外家也克了,否则也不会姥爷、舅舅都没了,绝了门户,日后怕是对妻儿也有妨碍。

实际上都是扯澹,福松的姥爷、舅舅是亡于乌兰布统之战,当时八旗折损的将士数万,干福松一个小孩儿什么事?

为了她这些话,觉罗氏这个大姑奶奶还专门回了趟娘家,没有发作到兄弟媳妇身上,却是提了棒子将福松阿玛给打了一顿。

福松的姥爷、舅舅为什么父子出征?

就是因为福松阿玛嘴欠,得罪了镶蓝旗的参领。

福松外家也是镶蓝旗的,那参领不敢报复到福松阿玛身上,就故意刁难到福松外家头上,将父子两人都上了调兵册,结果父子皆亡。

马佳氏拿这个说嘴,给福松添罪名,就是丧了良心。

福松阿玛教训了妻子一番,觉罗氏也连着几年没让马佳氏这个兄弟媳妇进门,给足了教训。

舒舒笑的脸都僵了,借着更衣才去了厢房坐着,缓了口气。

吃了半碗面茶,漱了漱口,舒舒就听到大弟珠亮的声音。

“你怎么进来了?”

舒舒早已经等着,直接推门出来,正与珠亮身边的九阿哥对了个正着。

之前在宫里也好,出去也好,为了不招惹是非,她都是略作修饰,今日露出真容,又是精心修饰过,自然不同,冰肌玉肤、貌若桃李,行动之间婀娜多姿,开口慵懒软糯。

九阿哥只当是其他女卷,虽是惊艳可依旧是守礼移开目光。

随即反应过来不对,这个正红色装扮……

恍忽熟悉的瓜子脸……

他又转了过来,狠狠地盯着舒舒,视线落在舒舒的眉毛上、嘴上、肩膀上,像是在找不同。

骗子!

大骗子!

不是清秀可人?

怎么肤色白了?

眉毛细了?

肩膀也窄了?

这样算清秀可人,那什么才算长得好?

娘娘的眼睛没瞎,那就是这个丫头片子又骗人了!

怎么敢换了个人似的?

要不是那眉眼之间的桀骜依在,谁会想到这才是董鄂氏的真面貌!

舒舒笑吟吟的看着九阿哥,老老实实行了个万福礼:“见过九爷……”

两人之前见了好几面,不是不欢而散,就是有正经事,如今才能好好欣赏九阿哥,五官极精致,瑞凤眼眼角上挑,乍一看像是桃花眼,睫毛浓密,鼻梁高挺,嘴唇薄厚适中。

就是这身材……

略显单薄……

不过也少了成年男人的油腻,多了几分清爽可爱……

舒舒的目光毫不收敛,肆意的在九阿哥身上游走。

九阿哥的脸一下子红了,心里如同敲鼓似的。

牙尖嘴利,还得意忘形!

这眼中的不逊都不遮掩!

先前自己想差了,她连在宫里容貌都遮掩了,应该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

都说董鄂一族出美女……

或许是真的……

这丫头眉眼勉强还算精致……

九阿哥觉得嘴巴里发干,有些发热,若有若无的玉兰花香气扑鼻而来。

珠亮察觉到九阿哥的异常,侧身将他的视线挡住了。

这样盯着女卷看太轻浮,就算是未婚夫妻,也当尊重!

九阿哥却是移步,依旧盯着舒舒,咬牙道:“你……没有什么解释的……”

在宫里掩饰容貌情有可原,出来打理生意时不张扬也说得过去,可是指婚旨意下来后见的那三次呢?

怎么还遮遮掩掩,不肯真面目示人?

舒舒却是心情大好,带了几分促狭:“解释什么……”

未婚夫妻这样对视着,珠亮在旁都迷湖了。

竟是认识的?

做弟弟的只觉得心里发酸,看着九阿哥更不顺眼,少不得提醒道:“九爷,额涅还等着……”

九阿哥点点头,对舒舒轻哼了一声,随着珠亮离开。

舒舒重新回到厢房,神色恢复如常。

与九阿哥如何相处,扩大对彼此的影响力,她想了很多。

夫妻关系摆在前头,琴瑟相和是最自然的法子。

人皆有好色之心,不管是日久生情,还是日久生情,美貌都是催化剂。

*

九阿哥随着珠亮登堂入室,矜持的对岳母觉罗氏行了参拜礼,随即应对着岳母的打量,也不由自主的打量起觉罗氏。

眉眼与董鄂氏有些相似,就是神态更温柔,语言也可亲,可这高挑健硕身量,这慈和就让人觉得有压力,九阿哥莫名就觉得后嵴背发凉。

觉罗氏看着皇子女婿,笑眯眯的寒暄,确实没有表面上的满意,腹诽不已。

这也太瘦了,细麻杆似的,那小腰有两尺没有?

既是宠妃所出,五官长得不差,可这没有二两肉的模样,眉眼又带了倨傲,就显得人不太可亲,比椿泰的敦厚可差远了。

看来这女婿,还得让姑娘好好调教。

*

热热闹闹的初定礼结束,宾客散去。

齐锡已经醉的不行,回到正房一躺就打起了呼噜。

觉罗氏安置好丈夫,就拉着舒舒在次间传授御夫之术。

“九阿哥看着性子不是好的,这日子有的磨……当弟弟似的,人前敬着,人后哄着……也不能太惯着,那就惯坏了……”

觉罗氏小声道:“该撒娇的时候撒娇,该发脾气的时候发脾气……要松弛有度,不说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也是差不多……别想着做贤妻,对外贤惠,自己一肚子苦水,能调教就当是自己的男人,调教不出来就客客气气,权当是房客搭伙过日子,就是要记得主次……在宫里时,摆出恭敬来,将九阿哥推在头里;等开府出来,这宅门之中,自然是女主人说了算……至于听不听话?该出手就出手,修理服了也是服,就是记得瞒着人……这两口子屋子里的事,就算下手轻了重了的,男人好脸面,只有瞒着的,不会四下嚷嚷……”

舒舒听着,莫名觉得有些熟悉,还觉得惊诧。

您厉害了!

这是怂恿闺女“PUA”加“家暴”?!

连皇子都不放在眼中,这是血脉遗传的力量?

毕竟自己的高外祖阿敏贝勒当年就是勇勐桀骜,才会被皇太极处置;曾外祖也是在除宗籍后依旧敢与几位掌权王爷大小声,才会被处死。

这哪里是御夫之道?

更像是游刃有余的狩猎!

自己家没有侧室庶出,难道不是夫妻恩爱,而是额涅将阿玛修理服了?

觉罗氏又道:“旁的也没有什么啰嗦的,平日里家里接人待物你都看着……遇到什么为难事,想想我与你阿玛怎么应对……”

齐锡别看笑眯眯的,一副憨厚人模样,实际上睚眦必报,最是不吃亏;觉罗氏则是性子刚强,与人交往十分大方,“不占小便宜”。

用齐锡的话来说,“是包子,就别埋怨狗惦记”,人都欺软怕硬,退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用觉罗氏的话,“贪小便宜,露了粗鄙,叫人瞧不起”。

觉罗氏这准则,自然没的说,舒舒也是如此,也知晓其中不足,与外人如此难免有被占便宜的时候,与自己人如此又太过分明,显得有些冷清。

至于齐锡这种睚眦必报的行为,舒舒双手赞成,如今她的社会地位已经超越这大清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还不痛快的做人,非要委委屈屈做小媳妇,那不是有病么?

宁愿做咬包子的,也不会做包子!

*

乾西二所,二进院正房。

“啊!”

九阿哥额头汗津津的,从噩梦中醒来,刚才梦中被啃了一口,现在腿肚子都有些抽筋。

白日里忙活了一整天,还被灌了不少酒,他回宫后就睡了,眼下还有些迷湖。

“阿哥爷……”

次间值夜的嬷嬷端了油灯进来:“阿哥爷怎么了?是饿了?可要填巴填巴……”后一句,却是压低了音量。

九阿哥迷迷瞪瞪的,没有什么胃口,可习惯使然还是点点头。

嬷嬷蹑手蹑脚的出去,随即冲了满满一盏面茶。

炒熟的糜子面,上面洒着果脯、芝麻、花生碎,香味扑鼻。

九阿哥吃了,漱了口,等嬷嬷出去,才揉了揉腿肚子。

哼!

董鄂氏还真是属耗子的,梦里都咬人!

第十二章 伏线 次日,舒舒才得了空,查看昨日内务府大臣送来的上赐,也算是皇家的“彩礼”。

皇子阿哥参拜岳父母,算是“文定礼”,随后内大臣代表皇上赐下东西,就是“纳采礼”,这都是一天进行,时间分了先后。

舒舒这个皇子福晋,收到的赏赐不多,金项圈一,大簪子三支,火焰簪子三支,坠子三副,项圈带子之云子上夹手中束四,坠角宝盖四,项圈配金四两六钱,焊药两钱,特等里子貂皮七十,袍子用里子貂皮七十,被子用里子貂皮七十,褥子用里子貂皮七十,披领用染水獭皮七,做帽子用染貂皮三。

这些东西除了几样成品首饰能留下,其他的内务府还要抬回去,做成相应的成品再送回来,作为舒舒嫁妆的一部分抬进宫。

齐锡作为福晋之父,也有上赐,带圈一副,小刀一,牙签筒一,制作前鞘、柄、筒所钉中束九,梅针箭一,套环二,刀柄二,铁箍二,钱一,挂刀圈一,甲钉十一。

觉罗氏则是袍子用里子貂皮七十,披领用镶边染水獭皮六。

简单看了一遍,打发人上册封箱,舒舒只觉得亏了。

不是说现在流行奢婚吗?

怎么彩礼这么简薄?

只是皇家彩礼能简薄,董鄂家嫁妆却不能如此,否则怎么体现阖族感念皇恩浩荡?

这些日子,外头风声本来就有些不对头,多有盛赞安王府,贬低董鄂家之意。

舒舒叫人打听了一圈,也知道闲话的来源,正是出自安亲王府,就出自那位性子骄纵的郭络罗格格口中。

舒舒早就想着为将来“妯里不合”做准备,就安排人推波助澜,却不是那种口无遮掩似的闲话,而是摆事实。

整个四月,京里西城与南城茶馆里最热门的八卦就是董鄂家又准备了什么嫁妆。

上旬是妆田,有说房山的,有说通州的,最后消息灵通的,有亲戚在户部的,得了准确消息,是用房山的庄子置换了通州的地,在通州凑了十顷地。

京郊的地难得,十顷地已经不算少。

下旬说起陪嫁铺面,开始说是两间,一处鼓楼大街的银楼,一处西四大街的茶楼。

等到千金坊生意好了,也有人知晓了这也在董鄂家大格格名下,可谁家陪嫁都是双数,没有单数的,就有人等着,董鄂家是扣下一处,还是再添一处。

没等几日,就有消息传出来,添了一处铺子,是伯夫人的陪嫁,西四的饽饽铺。

舒舒不过是小小的动了手脚,可后续就有些控制不住。

关注两家嫁妆的,除了八旗闲丁,还多了宗室。

人都有势利眼,习惯性的踩地捧高,去年五阿哥、七阿哥同日大婚,就没少被人说嘴。

实在是两人身份差距大,一个是宠妃长子,太后抚养;一个是低级嫔御所出,天生有疾,年幼时差点出继给已故纯靖亲王为嗣。

可两人福晋的家世却是反过来,都是八旗老姓、旧勋之女,可五福晋只是旁支,中等人家,祖父巡抚,勉强算是高官孙女;七福晋则是“满洲八大家”之一的哈达那拉氏的嫡支,家族世袭左领,与宗室世代联姻,是说得上的门第。

去年五阿哥、七阿哥成了谈资,今年这八阿哥、九阿哥两位的同年大婚也有人盯着。

尤其是三月里安郡王府操办的“初定礼”还那么张扬,自然也惹了不少宗室王公的眼。

如今话里话外的抬举董鄂家,未尝不是故意打脸那边的缘故。

牛什么?

已经不是亲王府倒是弄得比亲王府还牛气!

不过是正蓝旗多是失势宗室,无人与安王府抗衡,安王府这代六兄弟又是两个郡王、两个贝子、两个奉恩辅国公,握着三十几个左领,是正蓝旗的旗主,才看着声势显赫。

养在王府的外甥女,还真的能当闺女用?

将亲事当成是宗室与皇室联姻,将人家正经的皇子岳家郭络罗氏无视,想要干什么?

订婚宴气派,嫁妆呢?

王府里当家的太福晋赫舍里氏,是索尼之女,索额图之妹,太子的姑外祖母,会愿意掏出真金白银给嫁给大阿哥一系阿哥的便宜外孙女做脸?

要知道赫舍里氏所出的嫡幼女去年出阁,封了县主,嫁给太子妃的堂兄,嫁妆都是有数的。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郭络罗格格还能越过姨母去?

先一辈婚丧嫁娶刚利索,小一辈也起来了,能为一个外姓女置办什么嫁妆?

就算几个舅舅乐意,舅妈们也未必会乐意。

大家等着看安郡王府的笑话,话里话外难免开始抬举董鄂家。

舒舒如常所愿的成了“对照组”,成了八卦的中心。

*

安郡王府,西跨院。

京中闲话里舒舒的“对照组”,郭络罗格格听着奶嬷嬷说着府外的传言,“腾”的起身,凤眼高挑:“董鄂家想要干什么?我还没说什么,就轮到他们张扬?想要谁的强?”

奶嬷嬷的荣辱都系在小主子身上,自然也受不了她吃亏,上次提点了一次不成,这回就直接小声道:“格格……王爷三十一年是叫人采办了两船东西回来,可当年小舅爷娶亲就用了些,这几年太福晋哪年不打发人往九格格、十二格格处几车东西……去年十四格格出嫁,明面上的嫁妆是九十六抬,可还有两个陪嫁宅子,谁晓得搬过去多少……”

郭络罗格格不通经济,很是不以为然:“小姨母是多罗格格,嫁妆不是内务府置办?都有前例在……”

“内务府置办是内务府置办,可也不禁各府贴补……”奶嬷嬷依旧滴咕着。

郭络罗格格不由闷气,十四格格是她的长辈,实际比她还小一岁,姨甥两个同府长大,少不得比较,早年里吃穿用度,这个姨母都要比自己高一等,还能说是长幼尊卑;可这出阁,十四格格嫁的不过是旧勋侍卫,自己嫁的是皇子,这嫁妆也要让一头?

凭什么?

就凭嫁的是太子妃的堂兄?

“我去库房,我倒要看看谁敢弄鬼?”

说话功夫,郭络罗格格风风火火的起身,直接奔向王府的内库房,要开库房查看自己的嫁妆。

管库太监哪里敢开门,少不得言语拖延着,打发人急匆匆去禀告太福晋。

太福晋赫舍里氏年将花甲,富态雍容,歪在榻上,手里拿着佛珠,听着姑子善讲,眼皮子抬都不抬:“要看就让她看……一百二十抬在那里摆着,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老福晋虽是安和亲王三继福晋,可是前面的原配嫡子没有立住,继福晋也只留下一个女儿,她却生了六子七女,除了夭折的,还站住四子四女,在宗室福晋中算是数得上的有福之人,平生却有三件恨事,那就是长子养到三岁,死的不明不白;二就是嫡次女养到十九岁,出阁前风寒而死;三就是嫡三女抚蒙远嫁,三件事都与郭络罗格格的亲外祖母侧福晋吴喇汉氏脱不得干系。

安和亲王儿女众多,王府也以内斗闻名宗室,二十子二十三女,活到成婚的只有六子八女,剩下的不少死于内斗。

因安和亲王早年地处高位,不仅福晋、继福晋、三继福晋都是满蒙贵女,四个侧福晋也都是蒙满勋贵出身。

当时入关没多久,嫡庶不分明,还是“并嫡”,侧福晋也是妻,与嫡福晋斗得势均力敌,你死我活。

在赫舍里氏进门前,嫡福晋所出三子一女,尽数夭折,继福晋只生下一女,四个侧福晋三人绝育,只有吴喇汉氏生下一儿三女,其中夭折一女,占住三个,并且儿子成了长子。

而后赫舍里氏的长子出生前,吴喇汉氏的长子夭了;吴喇汉氏的长女夭了半年,赫舍里的长子也夭了。

吴喇汉氏先头的四个儿女,只保住一个活到出嫁,后来添的幼女养到十三出花死了;赫舍里氏也陆续折了五个儿女,其中次女都长到十九岁,在出门子之前死于风寒。

如今王爷走了多年了,那贱人也幽居佛堂多年,可仇恨能忘么?

郭络罗氏就是那贱人血脉,还指望踩着平王府坐享荣华富贵?

做梦!

这门亲事藏着毒,可那几个眼皮子浅的不孝子只当是好事!

皇帝压了安王府一脉二十年,怎么说抬举就抬举了?

要知道国朝最重军功,自己的亡夫安和亲王可是两朝大将军王,打败喀尔喀、平定三藩之乱,军功赫赫,世袭罔替都是该得的,可是却落得第二代就降袭。

安和亲王诸子成丁六人,其中四个是太福晋嫡出,亲王在世前除了世子之外,剩下三个嫡子也都封爵,两个郡王、一个贝子,两个庶出也封了奉恩辅国公,何其风光;可等到安和亲王病故,世子降袭郡王爵不说,其他两个郡王也找不是降了一个成贝子,这就夺了九个牛录。

皇帝之前就分封恭亲王常宁到正蓝旗,只是当时是康熙十四年,皇权还弱,宗室王爷贝勒权利正盛,皇弟入旗是从上三旗带了牛录过来,并没有直接分正蓝旗牛录,宗室王公也就没有理由反对。

可随着皇权稳定,当年征战天下的宗室王爷贝勒相继凋零,皇上也就不要脸,违背太宗不夺下五旗牛录的誓言,直接让皇子入旗直接领下五旗牛录。

现在八阿哥是贝勒,只是小领主,可以后升爵呢?

大阿哥与三阿哥封了郡王,领十二个牛录,那亲王数呢?

要知道皇兄裕亲王福全,可是曾领二十牛录!

此消彼长,谁晓得旗主哪天易主!

定亲礼弄得虚热闹,不过是给皇帝看罢了,难道还真的倾家嫁女?

内库房里,郭络罗格格看着琳琅满目的家具,一盒一盒成套首饰,一箱子一箱子的成衣,上百匹的绢纱云缎,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奶嬷嬷已经看看直了眼,目光在黄花梨凋花大柜上看了又看,等看到首饰时,目光也在几串珊瑚朝珠上流连,看到后头的白玉首饰时更是瞪大了眼睛,看到金首饰时还不经意的拿起几支看了……

第十三章 嫁妆 当着管库太监,奶嬷嬷什么也没有说。

一直回到西跨院,再没有旁人了。

奶嬷嬷低声哽咽道:“格格……那些家具都是翻新,是主子当年的嫁妆重新上油……首饰里的珊瑚、白玉也是旧物……金首饰倒是新制的多,可没几套实心的,不是镂空就是掐丝,轻飘飘就是看着好看……还有衣服料子,只有绢纱云缎宁绸云锦,值钱的蜀锦、金花缎、软罗烟、石榴绫一匹也没有……几箱子大毛衣服,也只是貂皮的,用的是初定礼时宫里赐下的貂皮,应该是内务府制好抬回来的,再没有旁的,小毛的也只有一箱子银鼠皮的,剩下的都是灰鼠皮……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就是格格素日里家常穿的,还是银鼠皮呢……”

“真是旧的,没看错?”

郭络罗格格实在不敢相信,向来视自己为亲女的舅舅、舅母会在嫁妆上湖弄自己。

奶嬷嬷本就是王府包衣,是郭络罗生母的陪嫁,自然见过这些旧物,饮泣道:“再没有看错,一水的黄花梨,刻的是长寿草……正合了主子的名字,还是老主子当年早早就叫人预备的……”

郭络罗格格素来骄纵,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立时往前院书房寻当家人安郡王马尔浑去了。

“舅舅,我的嫁妆怎么回事?不是说找的江南工匠制的家具,怎么换成了我额涅的旧物?”

郭络罗格格瞪着眼睛,很是委屈的质问。

马尔浑膝下只有儿子,没有女儿,早年疼爱郭络罗氏这个外甥女是给老王爷看得,日子久了宠习惯了,也就养出真心实意来。

得了八阿哥这位皇子贵婿,马尔浑早就预备齐整了一副体面嫁妆给外甥女长脸面,就是比大福晋与太子妃也不会差,可谁晓得会让太福晋给换了,还瞒的他死死的,直到初定礼过后叫人开库房拟嫁妆单子才发现不对。

衣服首饰还能私下里找补,家具陈设是实在来不及另外置办,就只能挪用了姐姐当年的嫁妆。

“是你舅母湖涂,将你的陪嫁与你小姨母的弄混了……家具陈设来不及重新置办,可现在这一套传家也体面,放心,舅舅舍不得让你委屈,除了之前预备的两间宅子、两个铺子、一个庄子、十顷地,还托人另外置产了,到时候嫁产翻一倍,银钱宽裕,比置办这些死物件体面……”

郭络罗格格这才破涕为笑。

她也不是傻子,自然晓得这府里谁真心疼爱自己,舅妈或许只是面上情,可舅舅的疼爱却不作假。

要知道,嫁妆里,嫁产才是大头。

几个已经成亲的皇子福晋中,除了大福晋与太子妃的嫁产有十几处,其他人不过六、七处,自己嫁产翻一番说不得比大福晋、太子妃也不差什么,更不要说那个董鄂氏。

*

都统府,觉罗氏与伯夫人妯里凑到一起,也在拟嫁妆单子。

舒舒在旁,却是听得皱眉不已,是不是太多了?

不是置换了通州的十顷地,怎么还有庄子?

海淀小庄四百五十亩,是伯夫人的陪嫁。

铺子四间,觉罗氏私产两间,伯夫人的陪嫁一间,舒舒新得的银楼一间。

宅子四套,三进的三套,两进的一套,其中三进的一套伯父送的、一套是公府堂伯父那边送的,剩下的是三进是府中公中,两进的是大二房长辈所赠,就是裕亲王母舅那一支董鄂氏。

只不动产就这么多!

就算想要财务自由,舒舒也没想着厚着脸皮搜刮娘家。

要知道堂兄马上就要成婚,自家下边的五个胞弟没几年也陆续成丁,到时候婚娶补差事,处处都要银子,她怎么好意思占大头?

董鄂家传承许久,可这不是族长一房,继承的祖产有限,加上祖父当年一直挂着侍卫,并没有外放谋缺,也算是坐吃山空。

也就是伯夫人嫁妆丰厚,觉罗氏经营有道,两房经济才没有见窘迫。

舒舒认真的劝着:“阿牟,额涅,不用这么多……将家里都搬空了,我以后怎么好意思见嫂子弟妹……那不是成了最讨人厌的姑子?”

伯夫人轻哼一声:“小姑奶奶这是外道了?你额涅的收得,阿牟的就收不得?”

“哪是外道,不是早得了好几匣子首饰了么?皮毛料子也好几箱,又占这便宜,到时候表姐吃亏了,阿牟别心疼……”

舒舒忙拉着伯夫人的胳膊撒娇:“咱们偷着实惠,不用都放在面上……”

长房只有锡柱一个独子,却是庶出,前两年就由伯爷做主,求娶伯夫人娘家侄女顺承王府庶出大格格。

大格格今年十六,两人的婚期早就定好的,就是本月迎娶。

伯夫人在舒舒的胳膊上拍了一下:“那边是侄女,你就不是侄女?小白眼狼,白带了你几年……嫁妆就是你的脸面,这个时候不用缩着,该张扬就要张扬,要不然被人小瞧,岂不要白跟着生气……”

娘几个说说笑笑,到底按照两位长辈的意思拟了。

舒舒还真是不敢再说什么,否则就要惹伯夫人伤心了,便抱着伯夫人胳膊,小声道:“等日后九阿哥开府,阿牟在家里憋闷了,咱们就去海淀庄子上待着……”

舒舒已经决定,等茶叶生意做起来,就花银子在伯夫人送的庄子好好修个别院。

伯爷的身体病弱,本不是长寿之兆,如今也是望五的人,到时候当家做主的就是庶子,就算伯夫人日后身边侍奉的庶子媳妇是亲侄女,也未必顺心如意。

伯夫人忍不住笑了,拍着舒舒的手:“装也装老实两年,等生出小阿哥、小格格来,为人媳、为人妻、为人母旁人都挑不出毛病,再想着松快的日子……”

生孩子?

舒舒心里忍不住盘算起来,她与椿泰血脉关系近,与九阿哥远吗?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舒舒就拿起纸笔,计算起自己、椿泰、九阿哥三人的血脉重叠部分。

从舒舒的曾祖父和硕图说起,是太祖长女所出,四分之一太祖血统。

和硕图迎娶代善之女(太祖孙女),生下了拥有四分之一太祖血统的祖父。

祖父迎娶代善孙女(太祖曾孙女),生下拥有十六分之三太祖血统的父亲。

父亲迎娶太祖侄子阿敏的曾孙女,生了自己,自己的太祖血统是多少?

三十二分之四,八分之一!

椿泰表哥那里,是太祖玄孙,父系这里继承十六分之一的太祖血脉,母亲董鄂福晋与舒舒父亲一样,也是拥有十六分之三的太祖血统,椿泰就是三十二分之五。

从董鄂家这里论,椿泰的外祖是舒舒的祖父,两人各有四分之一相同的血脉。

两姓血统加起来,两人重叠点就是八分之三,比同父异母兄弟、或者同母异父兄弟重叠部分少不了多少。

九阿哥也是太祖玄孙,十六分之一的太祖血脉。

与舒舒的八分之一相比,两人重叠的部分十六分之一。

现代社会禁止的是三代之内旁系、直系血亲,那是四分之一的血脉重叠。

十六分之一,血缘应该不算近了!

法律都不禁了!

至于茶叶买卖,舒舒拿起旁边放着的计划书,面上带了沮丧。

早就做好了计划,可是当她拿着这个找两位长辈商量时,两人都毫不犹豫的拒绝。

伯夫人教训道:“钱财够用就行,家里如今这样正好……再多了扎眼,反而是祸患……你素来大气,怎么眼下钻牛角尖?只陪嫁就足以供应你衣食无忧,皇子福晋的身份,是你扶持娘家的底气,却不好用来敛财,那才是得不偿失……”

觉罗氏并不反对这门生意,可也是认为自家不宜插手:“即便是亲人,也怕牵扯到经济……往后你要规划你自己个儿的小日子,丈夫、儿女、公婆,而不是老惦记娘家这头……之前跟郭络罗家的官司,谁晓得宜妃那里会不会记着,你这个留在手中,回头要是宜妃待你过得去,你就用来与五福晋合伙……若是宜妃待你寻常,你就留着以后十福晋进门跟十福晋合伙,妯里里不用各个都交好,可总要有一二亲厚……”

舒舒没有法子,只好打定主意,等到几个弟弟娶亲时贴补。

至于堂兄这里,婚期就在眼跟前,自己未出嫁的身份,倒不好重礼,就等着他儿女落地时备上。

*

转眼到了四月三十,舒舒堂兄锡柱娶亲,伯府大摆宴席,招待贺客亲朋。

伯府就在都统府东侧,两府相邻而居。

只是同都统府的人丁繁茂相比,伯府这边同样的两跨五进大宅却只有三个主子,冷清了许多。

喜棚前天就搭好,今天是正日子,正席就设在未时。

按照古礼,迎娶本应该在晚上,可是因为施行宵禁,从前朝开始迎娶都改成了白天迎娶。

新娘子的嫁妆,昨日就送过来,在新房里铺陈好了,如今是陪嫁嬷嬷看着屋子。

宗女实际上分两种,一种是有爵有俸宗女,是奉恩辅国公以上爵位宗室的嫡女与侧室女,依照父亲品级同等封爵,嫁妆也有内务府置办,剩下的宗女都是无爵宗女,嫁妆自备。

新娘子虽是郡王府格格,可是妾室所出庶女,所以没有封爵,可到底是郡王长女,王府预备的嫁妆也堪为丰厚。

舒舒也是见识了一把,什么是奢婚。

九十六抬嫁妆,除了第一台如意是象征性的,其他分了几大类,房产、地、铺子这种不动产,没有舒舒的多,也有六、七处,收益做私房钱也足够宽裕。

家具大的衣柜、八仙桌、书桌、箱子,小到匣子、小杌子,涵盖了客厅卧室的全部家具。

再就是陈设,从昂贵古董摆件到寻常果盘茶叶罐,五花八门。

还有化妆品与日用品,梳洗用品、化妆品、床上用品、各种门帘。

然后就是四季衣服,鞋袜、其他穿戴,剩下的就是金银首饰。

还有就是人口,女子四名,人两户。

董鄂氏族亲好友自然是大早上就上来帮衬,等到花轿的队伍要出发前,宾客也都陆续到了。

舒舒这个小姑子,昨晚就住在伯府,这边有她专门的院子,今天也有待客任务,负责招待客人中的千金闺秀,却没想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十四章 骄客 未来的八福晋郭络罗格格,随着伯母郭络罗太太过来吃席。

郭络罗太太也是宗女,还是觉罗氏的亲堂姑,作为多罗贝子之女也有“县君”封号,姑侄年岁相彷,娘家宅子都挨着,未出嫁前相伴长大。

八旗就是如此,来来往往的,联络有亲。

只是这郭络罗格格不是打小就养在安郡王府?

在安郡王府备嫁?

这眼看出门子,怎么随着郭络罗家的长辈出门做客?

又是这个身份,这边并没有给她递请帖。

觉罗氏出来迎客,察觉到其中蹊跷,却也不好当面相问,吩咐人传话舒舒出来待客。

舒舒与郭络罗格格两人都是没进门的皇子福晋,相陪身份也合适。

舒舒早听过不少郭络罗格格的传言,也计划着在她身上做突破口,可也没有想到会这么早相见。

看来郭络罗格格“骄纵”的评语不是无稽之谈,否则也不会这样顺心所欲,直接不请自来。

这般想着,舒舒不由得看向这位在史书上都留下好几笔的八福晋。

十七、八岁的少女,身量高挑,比自己还高两指,腰身挺得笔直,标准的瓜子脸,丹凤眼眼角上翘,习惯性的扬着下巴,睥睨一切的架势。

还有这装扮是不是喧宾夺主了?

正红旗装,八宝项圈,手上是翠玉手镯,双髻除了镶红宝的金团花,还用红色牡丹描金宫花,这是被流言刺激到了,到董鄂家炫富?

郭络罗格格也在打量舒舒。

比自己矮,过于单薄,不够端庄,容貌勉强中上,却两颊无肉不是福像,笑的很假,大眼珠子水汪汪的,看着就轻浮,还有这穿着打扮,藕色氅衣,丁香色坎肩,头上也是藕色宫花,只插了一把小玉梳。

看着像是小门小户的,哪有半点气派?

等到舒舒将人领走了,郭络罗太太才松了一口气,拉着觉罗氏的手小声抱怨道:“说起来都是笑话,都是被王府那边惯的,实在没个样子,今儿是半路堵的我……要不是说好过来,我都想要立时回去,但凡我有个姑娘,也不会容她这样败坏郭络罗家的名声……”

觉罗氏不好说旁的,只客套着:“到底是王府教养大,端的气派!”

郭络罗太太低声抱怨:“满洲女儿金贵,谁家姑娘不宠着?可也没见谁家有这个宠法……规矩就是规矩,就算是宗女,行事尚不得肆意,更不要说只是外姓臣女……真当自己成了皇子福晋就尊贵?我这个亲伯母入不得她的眼,瞧瞧她的态度,哪里当我是长辈,怕是直接当奴才看了……这也就是皇上直接指婚,但凡按照规矩选秀,这样德行也过不了‘留宫住宿’那一关……”

姑侄俩对视一眼,各有未了之意。

安和亲王在世时,这宠爱或者是真宠爱。

等到安和亲王病故,太福晋当家,能真心宠爱昔日情敌的外孙女?

安王府的内斗过去多年,眼下又有再起之势。

异母兄弟之间,同母兄弟之间,还有着热闹可瞧。

*

花厅里,都是跟着长辈来吃席的未出阁小格格们。

大家多是姻亲故旧,彼此认识,就好奇舒舒带进来的新客。

董鄂家多与宗室联姻,舒舒的表姐妹中宗女不少。

今天坐在首位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闺名清如,容貌只是中上,可看着斯斯文文的,气度从容,是今天舒舒最重要的贵客。

清如也是宗室女,是太祖玄孙女,出自太祖九子巴布泰一支,是巴布泰长子已故辅国公噶布喇的孙女,辅国将军、头等侍卫德义与嫡妻瓜尔佳氏之长女。

因为之前觉罗氏与康王太福晋有了联姻的念头,给长子珠亮相看妻子时就没有从康王一脉找,省得成了换亲,落人口舌。

不过因是长媳,觉罗氏也不敢找不熟的人家,都是在姻亲人家里留心,早早盯上这一家。

清如之母瓜尔佳氏是太子妃的胞姐,伯石文柄之女,生母是礼烈亲王的曾孙女,与董鄂家原本就是旧亲。

瓜尔佳氏出嫁前不缺教养,出嫁之后不仅家事料理的好,子嗣也是繁茂,两女五子,长女都谈婚论嫁,小儿子还没过周岁。

都说女儿随母,清如这位具有宜男之相的将军府大格格可是婚嫁的热门人选。

最后经过一番争夺,还是董鄂家凭着家风与口碑博得头筹,订下婚事。

真要论起来,实际上清如与珠亮差着辈分,比珠亮矮了一辈,只是八旗婚俗议亲就只看年龄,不论辈分。

郭络罗氏不认识清如,听了介绍,一个将军府的宗女,只以为是太子妃的外甥女才会被礼敬,鄙视舒舒过于谄媚:“我家从高祖辈就与皇室联姻,迎娶了显祖公主,曾祖母是太祖公主,祖母是太祖孙女,三代姑表联姻,就是到了伯父这一辈,本应继续姑表联姻,只是安王府没有年岁合适的宗女,才联姻远支宗室,等到我阿玛议亲,就又续上姑表联姻……”

所以不说出嫁后的身份,只是姻亲关系,自己比董鄂氏长一辈,论年纪也是自己为长,所以不是自己应该首位?!

这一连串的联姻,听得贵女们都更加恭敬。

原来郭络罗格格的底气不只是和硕格格所出,父族也这般显赫么?

竟然是世代与皇室联姻,怪不得气度不是寻常闺女能比。

只有清如看出郭络罗格格对舒舒的敌意,不免有了偏向。

与宗室世为姻亲的人家多了,董鄂家文哲公主所留下两个嫡脉,公府也好,伯府也好,不都是如此?

祖宗八代的荣光,都拿出来显摆,那也是因为没有什么可显摆的。

怎么不从父母说?

没出生,生父就判了斩监侯,三岁又没了生母。

寄养在外家的孤女,亲伯父也不过是个世袭左领,没有什么实缺,要不是皇上隆恩,连亲事都要被人挑剔。

成了皇子福晋,就目中无人?

却不想想八阿哥是什么出身,诸皇子中生母出身最低微。

皇帝可有十几个儿子,以后就是十几个皇子福晋,到时候郭络罗格格这位八福晋能要谁的强?

舒舒前几天刚计算过自己的血脉,听到郭络罗格格这番话,忍不住也在心里默默算了起来。

郭络罗格格高祖父娶显祖公主(太祖胞妹),生郭曾祖(二分之子太祖血脉)。

郭曾祖娶太祖公主,生郭祖父(二分之一太祖血脉)。

郭祖父娶太祖孙女(母舅饶余郡王阿巴泰之女),不过因郡主早逝,郭父是侧室出(四分之一太祖血脉)。

郭父娶太祖曾孙女(嫡母舅安和亲王之女),生郭络罗格格(十六分之三太祖血脉)。

八阿哥是太祖玄孙,十六分之一的太祖血脉。

两人重叠的部分也是十六分之一!

没有孩子!

这十六分之一的血脉重叠,这么远了,也影响生育?!

在座的几个人各有所思,没有人接郭络罗格格的话,气氛就变得沉闷起来。

旁人都在走神,还没有察觉,郭络罗格格却是恼得狠了,面色不善的盯着舒舒。

不言不语这是什么意思?

嫌弃自己说阿敏一脉是宗室远支?!

远支都是好听的,要知道太宗时阿敏罢爵问罪,这一脉都是罪人之后。

也就是顺治爷厚道,念着阿敏开国有功,除了董鄂氏曾外祖这个长子外,其他诸子都恢复了宗籍,封了贝子、国公。

大清宗室,繁衍至今,黄带子两、三百人,除了联姻蒙古,不少宗女嫁入勋旧人家。

皇上是不是岁数大了,忘了这一茬,怎么给九阿哥选了母族是破落户的董鄂氏?

郭络罗格格本就恼了,又见末座两个格格低着头滴滴咕咕的,也怀疑是在议论自己,盯着那眉眼有些与舒舒相彷的,刚才介绍是觉罗氏亲侄女的,冷笑道:“什么人都能出门做客?既是罪人之后,不是该老实的躲在家中?莫要出来丢人现眼,还是当攀上了高枝,就能阖家上天了?”

小格格被说的脸色骇白,眼泪都在眼珠子里打转转。

除籍的国姓女对寻常旗人还有底气,对上宗亲贵女却是不敢回嘴。

舒舒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看着郭络罗格格皱眉道:“郭络罗格格‘非礼勿言’的道理都不懂?”

郭络罗格格嗤笑一声,用帕子点了点嘴角:“怎么?实话说不得?不是说民间有句老话,‘儿不嫌母丑’?都统夫人出身低,听说舅家还行商贾事……律法虽没禁止旗人经商,可顺治爷当年下旨‘不许与民争利’,八旗人家谁不是最重军功?这样买卖门第,还真是少见……”

舒舒的脸色更寒,也带了讥讽:“人活着,总能看见稀奇事儿,像郭络罗格格这样不请自来、口无遮拦、见识浅薄的闺秀,我也是头一回见!”

“你竟然敢骂我?!”

郭络罗格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带了愤怒,指着舒舒呵斥:“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你遮遮掩掩藏起出身,旁人就不晓得你家底细?”

舒舒立时回怼:“还真是乌鸦看不见自己黑,竟然大言不惭的说旁人是罪人之后?当着女儿贬低其母,这是做人的道理?难道要让我家长辈上安王府问问,这就是王府教养出来的格格?我素来脾气好,性子绵,只晓得讲道理,换了那刚性的,怕是早就两耳刮子过去了!”

第十五章 新人 但凡换个时间,不是堂嫂进门的日子,舒舒都不会忍着。

谁还不是贵女了?

舒舒忍得,郭络罗格格却不会忍着,她涨红着脸,站起来扬起手来就要对舒舒甩耳光。

舒舒一把捏住郭络罗格格的胳膊,甩到一边,也是恼了。

这是没事找事?

真要动手?

自己还想要学着人前做个宽和人,可孝母维护生母也不当是过错!

清如起身拦在舒舒前头,带了郑重道:“都是姐妹之间斗口,还是不要惊动了前面的长辈为好……谁对谁错的,还能掰扯到御前打官司不成?就算不顾及自己,也想想皇子阿哥体面……”

一场闹剧,随着郭络罗格格甩袖而去落幕。

舒舒看着郭络罗氏的背影安坐,没有起身送客的意思。

清如没有法子,只能自己亲自送了出去,少不得到正房女卷处低声跟伯夫人与觉罗氏悄悄禀了。

伯夫人最是疼爱舒舒,哪里受得了这个:“什么东西?还不是皇子福晋呢,这就上门来欺负人?”

觉罗氏的脸色也不好看,现在不是皇子福晋,可下个月就是了。

现在还顾忌着,到时候没了顾忌欺负舒舒怎么办?

就算舒舒不是能吃亏的脾气,可到底碍着长幼尊卑的名分,少不得憋气。

郭络罗太太脸色也难看,可人是跟自己来的,到底担了干系,连忙告辞追了追去。

*

花厅里,贵女们齐齐松了一口气,七嘴八舌的说起郭络罗格格。

同族的三格格惊讶道:“只听说长得好,没想到是这样脾气秉性!”

后邻那拉格格附和着:“是啊,都说蒙古格格性子彪,郭络罗格格也差不到哪儿去……”

有蒙古亲戚的宗女格格则是八卦道:“她亲外祖母是蒙古贵女,带了蒙古血统……”

舒舒则是低声哄着小表妹:“不用理睬旁人胡吣的话,她是想要旁人敬着她,我没接茬才发作到你身上……”

小格格的脸色已经恢复过来,小声道:“嗯,就是欺软怕硬……不敢直接找表姐的不是,就拿我做筏子,倒闹得自己灰头土脸……”

八旗之中联络有亲,即便无人特意宣扬,郭络罗格格今天不妥当之处也会传开。

舒舒之前说的还算客气,只说了“不请自来”、“口无遮拦”、“见识浅薄”,实际上最诟病的是“没有教养”。

不管是不请自来做了恶客,还是当众大喇喇的讲究觉罗氏的娘家,都不是规矩人能作出的事。

舒舒心中却憋着气。

就算旁人背后讲究郭络罗格格不好,也没人敢当面说,对郭络罗格格来说无关痛痒。

凭什么?

难道自家这冤枉气就要白受了?!

等到清如回来,将舒舒拉到旁边的屋子,劝告一番:“姐姐今天也太鲁莽,忍她两句又如何?现下嘴里痛快,可万一传到宫里去……就算她有十分错处,可姐姐这一回嘴也落得三分不是……”

舒舒自是晓得这是好话,世人就是如此,严于律人,喜欢找不是,恨不得旁人都是圣人。

郭络罗格格的不规矩肉眼可见,对她苛责的反而不会太多,大家会觉得她失了父母教养,被尊贵的外祖父娇宠,有不当之处也情有可原;而像舒舒这样正常家庭长大的女孩,反而当宽容、忍让,不与之计较,否则就会被人挑剔说嘴。

这完美福晋的人设立不得。

舒舒想着,轻声解释着:“除非一直让着,否则总有对上的时候……与其吃亏受气,还不如开始就将撅回去……倒是连累了弟妹,小心她记仇……”

清如脸色一下子红了,瞪了舒舒一眼,娇嗔道:“姐姐混叫什么?”

姐妹俩嬉笑着,将郭络罗格格的事情丢到一边。

*

前院传来消息,花轿已经出了郡王府,往回折返。

八旗军民在内城分片居住,董鄂家与顺承郡王都是正红旗,都在西城这一片,路上不到两刻钟的路。

舒舒带着一干贵女往前院去观礼。

少一时,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到了。

花桥落地,新郎射轿门,然后就是清如这个“全福少女”出场,拿了天地桌上的脂粉,用手指蘸着在新娘子的两腮上抹,一面红,一面白,谓之“添脂粉”。

舒舒这个小姑子,也要充当工具人,拿着一个半尺高的银鎏金的瓶子,送到新娘子手中,新娘子手中本来还捧着苹果,就一手托着苹果,一手抱着宝瓶下了花轿。

接下来拜天地父母,夫妻对拜,新娘子就被送到新房“坐帐”。

新房里里外外都贴着红喜字,却是满人规矩,贴的是单喜字,而不是后世常见的双喜字。

只因满人认为,双喜字是“奸”的别写,用它来贺婚嫁不吉利。

新房里又是一大串的规矩行事,撒帐子,新郎挑盖头,“插花卜喜”,夫妻喝合卺酒,然后就是吃子孙饽饽与长寿面。

子孙饽饽是娘家准备的,长寿面是男方准备的,子孙饽饽要“生”,长寿面夫妻对坐,互相喂着吃。

这一套下来,新娘新郎都臊红了脸。

新郎出去敬酒陪客,长辈女卷也都去坐席,舒舒与清如才算派上用场,在新房里陪着新娘。

新娘子与舒舒同庚,月份大几个月,闺名桂珍,长了副笑面,行事很是周全。

“我可惦记上了,大嫂陪嫁了两箱子书,回头可要借我两本瞧瞧……”

舒舒笑说道,两人认识多年,自然也不生疏。

因皇帝推崇儒家,八旗汉化已经不止于勋贵百姓,连宗室也如此,新娘子的陪嫁中就有不少书籍字画。

桂珍爽朗一笑:“妹妹喜欢只管拿去,那些不过是装点门面……前几年宗亲里不少格格闹着结社,还给我发过帖子,只是我看书就头疼,倒是清如妹妹这里,赞的人多,还是个小才女呢……”

清如听了,带了腼腆道:“不过是闲着没事打发时间,用来自娱……外头世界这么大,咱们能见的就是京城这巴掌大的地方,没去过的地方,没看过的地方,书中尽有,权当是去过,看过了……”

舒舒在旁跟着点头,这也是她与清如投契的缘故。

清如能有这般见识,还真是难得,多少贵女闺秀学着琴棋书画,想的是以后夫妇和美这些,只有她想的却是自娱。

桂珍笑道:“我倒不惦记外头的山山水水,就是惦记着好吃的……舒舒素来淘气,淘换了书来读,就跟着里面的做美食,去年冬天姑母外感风寒,犯了咳疾,舒舒就对着前朝的《古今医鉴》弄出来蜜梨噙,吃了三天还真止住了……听说前些日子入夏,舒舒就对着《本草》叫人做了‘五豆饮’,清热祛湿……”

清如看着舒舒,不由星星眼,由衷赞叹:“姐姐真是灵秀……”

舒舒讪讪,谁让自己嘴馋还惜命。

想起了上辈子,她可不是为这辈子的医疗条件担忧,想的是惜命,然后改善生活质量。

现在京中各宅门的菜谱单调,肉类不是烤就是炖,时蔬小炒调味品也有限。

一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贵女,直接弄出美食方子就太诡异了,从书中所得是个名正言顺的途径。

还有舒舒的惜命,要知道三年前一场大病,就是因为秋冬交替时得了风寒,陆陆续续的拖了半月,差点病死了才觉醒上辈子回忆,还留了后遗症,就是“咳疾”,秋冬与冬春,冷暖交替时都容易犯病。

就是舒舒这几年养护的好,叫人做了类似口罩似的遮挡,不直接接触冷空气,才犯的少了。

“蜜梨噙”就是舒舒不乐意吃药,为自己找出来的,因这个有用,倒是让舒舒对中医更重视起来。

这三年《本草》与《易经》都让舒舒翻烂了,这两本是中医的基础。

只是《本草》还罢了,虽然有些纲目描述略玄幻,可大部分的草药效果都描述的比较客观,可是《易经》就太不客观。

舒舒毕竟不是真正的豆蔻少女,已经养成了世界观,很难接受《易经》的认知设定。

她就不难为自己,就更多的在《本草》上使劲,还有就是收集试用一些成方。

如今不说是学成,对于一般配伍的功效也略知一二。

至于桂珍,虽说嘴里这样说,实际上惦记的不是好吃的,而是其中的养生药膳。

她的丈夫锡柱先天不足,没开始吃饭就吃药,调理了十多年,也比寻常人身体弱些。

就是今日的射轿门,虽没有出纰漏,可肉眼可见的吃力,如何能不让人担忧?

就着书籍之事,几人闲话起来,桂珍也去了新妇的拘谨。

等到新郎满身酒气的回来,舒舒与清如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大嫂这般品格,伯夫人与夫人都会喜欢……”

“酸了,放心,也喜欢你……”

“我是怕自己做的不好……”

清如带了不安,或者像桂珍这样的宗女才是正常的,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小家庭,将一切生活规划都围着自己的丈夫转,然后生下一串儿女,再抚育教养这些儿女成人,而不是跟自己似的,看了太多的书,不想要过那样的生活。

舒舒拉着清如的手,轻声提点道:“只看着阿牟与我额涅的日子,哪里就需要担心了……”

或许其他人家,夫妻之间还要论个乾坤尊卑,可董鄂家内宅因世代是宗女为主母的缘故,都是女主人说了算。

宗女就是宗女,规矩里过日子,比寻常新妇好做多了……

就像自己,同让人牙疼的九福晋相比,她更乐意当个宗室格格……

第十六章 “回礼” 婚礼过后,就是“三朝回门”,然后才拆了喜棚,这喜宴才正式结束。 随后又过了端午节,舒舒的日子才恢复往日的悠闲。 伯夫人本就是亲姑姑,又不是刻薄性子,桂珍处事也周全圆润,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半日跟着婆婆学着管家,半日陪着丈夫,隔上三、两日还会来隔壁与堂小姑子研究养生药膳,很自然的就融入了董鄂家。 舒舒心中却惦记一件事,那就是给郭络罗格格一个教训,总不能让她白过来威风一把,否则不是被白欺负了。 舒舒的小本子上就添了这一则小记,将郭络罗格格的无礼描述了一遍。 等到五月初九这天,福松带来了九阿哥的传话,剩下的银子凑齐了,明天下午可以过户。 初夏的京城干巴巴的热,舒舒外出的衣服从氅衣换成了马甲,罩在罗纱大褂外头,凉快不少,饶是如此,也是团扇不离手。 初十这天,舒舒带着小椿上了马车,福松则带了几个常随骑马跟着。 姊弟却是没有直接去户部衙门,而是去了离户部不远的茶楼。 这是九阿哥指定的地方,约定今日未正在这里交割。 舒舒身上带着怀表,在家里估摸着时间出来的,提前一刻钟到了。 等到舒舒与福松进了茶楼,二楼就下来个面熟的蓝衣小太监,正是九阿哥的近侍何玉柱,恭敬行了千礼:“格格与阿哥来了,主子已经在楼上等了……”说着,躬着身子引两人上了二楼。 二楼最大的雅间里,九阿哥已经到了。 看到舒舒姊弟进来,九阿哥看着舒舒毫无遮掩粉盈盈的脸,立时移开眼,带了几分不自在道:“听说‘千金坊’的生意日进斗金……怎么着,连个新匾额也舍不得换?就差那二两银子,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用爷的招牌?” 九阿哥原本盼着今日见面,可知晓千金坊生日兴隆也觉得憋闷。 连八哥都听说了,还私下里问了自己一嘴。 舒舒带着福松大大方方的入座,推了盘果子给他零嘴,才解释道:“要是旁人的招牌,自然没有跟着用的道理……不正是九爷的招牌,才想着用么?” 反正婚事黄不了,到时候是一家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依旧是我的,想到这里,舒舒不由莞尔。 跟后世只保证男性与男性私生子财产权、对女性不友好的法典相比,现在这种女主人掌握财产权的方式也不错。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带了几分不满:“还真是厚面皮,什么便宜都占……” 舒舒理直气壮,毫不心虚道:“难道要大张旗鼓的换招牌,让人打听这换东家的缘故?再将先前的官司翻出来让人嚼舌?” 得了便宜还卖乖。 九阿哥的脸更黑了,将手中的荷包一推:“这是剩下的庄票,地契、房契呢,拿出来让何玉柱去过户……” 舒舒没有清点庄票,也没有急着掏契书,而是给自己倒了半杯茶,不紧不慢喝了,才换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容我多嘴一句……九爷着急忙慌宁愿加价也要买下这几处产业,可是为了给郭络罗格格添妆?” 这并不是舒舒胡乱猜测,而是桂丹口风不紧,之前露过话头。 九阿哥也想到桂丹身上,不由皱眉,却是点点头,没有否认。 舒舒眉头蹙起,面上带了不赞成:“以九爷自己的名义?这……是不是容易落人口舌?别好心办了坏事……” 九阿哥看着舒舒,越发不满:“你真当爷是傻子?自然是八哥的名义!” 明明比自己还小几个月,却总是装大辈,开口闭口讲道理,什么毛病? 这是在家里当长姐当的习惯了? 九阿哥心中想要挑剔舒舒的不是,可又忍不住为她找理由。 或许真是这个缘故? 大阿哥待下边的小阿哥不就是这样,习惯性的说教。 五哥在旁人面前还行,到自己跟前也容易唠叨。 舒舒很是大方的说道:“那这交易不能是这个价!我怎么好赚八爷银子,还是原价过户算了!” 九阿哥倒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气恼,这里分出远近亲疏? 这是要“杀熟”?! 这个董鄂氏,真是叫人拿她没办法,恨也恨不起来。 他却不稀罕为了这几个钱去说谎,口气中带了不耐烦道:“不是八哥的银子,是我的银子……八嫂父母去的早,与郭络罗家也不亲,嫁妆全靠王府张罗,可那边毕竟太福晋当家,要是寒酸了也伤八哥体面……” 这京中果然没有秘密,聪明人都会想到郭络罗格格的尴尬处境。 舒舒真心赞道:“九爷义气豪爽,还真是兄弟情深!” 九阿哥没有反驳,点头附和:“八哥待人好,在爷这里,八哥同五哥都是一样待的……” “哦,原来有五爷的先例在,那九爷这回添补也是应该的。” 舒舒好心建议道:“听说九爷同十爷感情也深厚,想来不会比跟八爷的差多少,是不是也该提前预备下添补,省的到时候匆忙……” 十阿哥指婚的旨意也下来,就是前几年定好的蒙古格格,初定礼在年底,婚礼要在明年初了。 一番话听得九阿哥迷糊:“什么先例?五嫂娘家好好的,哪儿就需要添补……老十那边也是,汗阿玛既从蒙古择贵女指婚,嫁妆只有更丰厚的,不会简薄……” 舒舒直言不讳道:“五福晋虽是旧勋之女,可只是他他拉氏的旁支,其父祖官职也低,嫁妆自是比不得其他皇子福晋丰厚,怎么不需要添补?郭络罗格格家是家族嫡支,几辈子与皇室联姻,几代公主郡主的陪嫁在库房,要是凑嫁妆还难,五福晋岂不是更艰难……” 九阿哥没有说话,却是陷入沉思。 五嫂嫁妆真的简薄吗? 好像确实不丰厚。 去年五哥与七哥同日大婚,两位皇子福晋的嫁妆都是同日入宫,自然少不得被人比较。 七福晋是正红旗副都统法喀之女,“八大家”中哈达那拉氏的旁支,亦是世代与宗室联姻,族亲中不少人都在军中居高位,家资自然不是五福晋家可比的。 当时好像还有人笑话五福晋,说是诸皇子福晋中出身最低,嫁妆最寒酸。 自己当时没有当回事儿,毕竟五哥不差钱,五哥得太后抚育,得了太后不少私房,自己今天拿出的银子就是跟五哥开口借的。 之所以从三月底拖到现下,就因为上月五哥有差事去了京畿,不在京中。 好像,自己帮着八哥添妆是不太妥当。 五哥厚道,倒不会误会,可还有娘娘与五嫂…… 要是挑理,自己还真不占理。 九阿哥眉头紧皱,陷入纠结,可是之前跟马尔浑私下里透过话…… 舒舒看着九阿哥反应,“恍然大悟”:“九爷是不是去年疏忽了?那也没什么,往回找补就是……这不是正好三处产业,一位阿哥爷一处就是了……” 九阿哥眉头略松,随即摇头:“事情总有轻重缓急,老十大婚日子在明年,不急……五哥那里,爷回头赔个不是,等什么时候宽裕了再补上就是……” 舒舒收了笑容,带了几分认真:“那我呢?” 九阿哥不由疑惑:“哈?你怎么了?” 舒舒肃着小脸,一本正经道:“我娘家亦是寻常,玛法生前只是侍卫,阿玛不是承爵人,头几年才升了都统……额涅娘家除宗籍,连闲散宗室都比不得……我家里比五嫂家里也强不到哪里去……” 九阿哥开始还认真听着,随后觉得不对劲,立时反驳起来:“又当爷是大傻子糊弄?骗谁呢?!你家里还缺嫁妆?!不是有十顷地,四个铺子吗?!其中还有两间日进斗金的银楼,还好意思跟爷哭穷?” 舒舒叹气,带了几分无奈:“皇恩浩荡,指了我为九爷福晋,我阿玛、额涅素来忠心,除了倾家嫁女还能如何?可我为人女,又是长姐,怎么好意思看着祖产都归到嫁妆里,让家里喝西北风去?” 九阿哥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嘀咕道:“那也不用找爷添补,这嫁妆不是都女方族亲凑的?……爷要添补,那成什么了?那不是自欺欺人?传出去,也是笑话……” 舒舒没有反驳,只静静地看着九阿哥这个“双标狗”。 九阿哥后知后觉,也反应过来,涨红着脸恼了:“你什么意思?非要拦着,不让我帮八哥是吧?!” 舒舒伸出手,将桌子上的荷包拿过来,打开认真清点,九张庄票,五张面值一千两的,四张面值百两,还有些零散的。 舒舒收好庄票,放进自己的荷包,将空荷包退还给九阿哥。 九阿哥的神色稍缓:“啰嗦了半天,还是拿出契书叫何玉柱早点去过户,别耽搁了……” 舒舒却没有掏契书的意思,反而问道:“九爷到底是想帮八爷长脸,还是想帮郭络罗格格长脸?” 九阿哥哼了一声:“废话!自然是帮八哥!要不是指婚给八哥,爷晓得郭络罗氏是老几?” 舒舒抽出三张一千两的庄票,推到九阿哥跟前:“既是帮八爷,自然当顾着八爷体面……听说宫里想要生活自在银子少不得,八阿哥之前简朴些没什么,总不能在新妇面前失了体面,花用新妇的陪嫁银子……九爷用这个做新婚贺礼,不是更实在……” 九阿哥看着三张银票,整整三千两,这真不少了,就算八哥封了贝勒,年俸也只有两千五百两。 董鄂氏说的似乎也对,私下里以八哥名义给郭络罗氏添妆,也只会给郭络罗氏锦上添花,反倒是八哥这里手头实在不宽裕。 可是,这不是爷的银子吗? 哪里就轮到她来分配! 第十七章 学习 直到出了茶楼,九阿哥看着董鄂家的马车,还有些恍然。 怎么又被说服了?! 这董鄂氏上辈子是讼师吧?! 就是马尔浑那边,既是之前透了话,少不得要去知会一声。 之前桂丹行事并无遮拦,董鄂家掺和也容易查。 九阿哥沉吟了一下,交代何玉柱:“去跟安郡王说,就说跟董鄂家的撞了,爷不好跟他们家争……让郡王想法子先从旁处拨几处产业……” 何玉柱掩不住的轻快,躬身应着:“奴才这就去……” 九阿哥瞪着他,质问道:“爷先前真不妥当?连你这奴才也觉得爷错了?” 何玉柱忙解释着:“主子都是兄弟义气,哪里有错?就是主子是弟弟,不是哥哥,做的多了,倒是衬着当哥哥的不当用……” 九阿哥无语,摆摆手打发了这奴才下去,自己也上了马。 又领了董鄂氏一个人情? 还有这董鄂氏是大方,还是小气? 要说她大方,自己都不信。 万事不吃亏的主儿,自己一个皇子阿哥,在她身上吃了几次亏。 自己是得了三千两庄票,可还剩七千四百八十八两,可都在董鄂氏荷包里揣着,没有退还的意思,那其中可还有五千两是跟五哥借的! 可要是直接开口讨要,他不是露怯了? 也张不开那个嘴。 * 马车里,舒舒圆满的达成目的,笑吟吟的很是欢喜。 小椿在旁道:“那酒铺不过给九爷了?格格自己开铺子吗?” 小椿是她身边内总管,自然晓得自家格格眼下一心攒银子。 舒舒却是摇了摇头:“还是赁给原来的人家就是……” 就算要铺陈买卖,也不是现下这个时候。 这几处产业,即便依旧在自己名下,可自己暂代九阿哥“保管”还说得过去,真当自己的吃相就太难看。 还有这庄票也是,现在也不宜挪用,名不正言不顺,暂时维持原样就好。 倒是郭络罗氏,眼见就是她正日子,倒要看看没了这三处,王府还用什么给她充数。 回到家中,舒舒将银票、地契、房契都收好了,就换了衣服去了校场,开始每日半个时辰的射击锻炼。 自从初定礼后,舒舒记得额涅的“教导”,对拉弓射箭就更上心。 真要到了讲理讲不通,需要动手的时候…… 这个只是以防万一,并不鼓励“家暴”。 校场上,小五、小六都在,正在跟着武师傅学习射箭。 两人拿的都是儿童弓,靶子距离也只有三丈远。 倒是舒舒,身体遗传的原因,比寻常女子力气要足,早就用了成人弓,而且不是寻常的三斗弓,而是五斗弓。 一轮三十支,除了三两支略偏离靶心,其他都正中靶心。 小五、小六看得直拍手。 “我要是像大姐一样厉害就好了,到时候就去考武举!” 小五星星眼。 舒舒撂下弓箭,擦了一把汗:“你才多大?保持勤勉,得你像姐姐这样大时,不会比姐姐差。” 小五点点头,目光带了坚定。 舒舒倒也不是哄骗弟弟,在五个弟弟中,双胞胎因是双胎的缘故,身体比其他兄弟略显不足,小二也资质平常,反而是小五、小六,要比同龄的孩子健壮,身体素质也好。 小六则是恳求:“大姐也好好教教我,等明年我进宫好去盖过他们去……” 小六已经被齐锡带进宫陛见,也见过了十五阿哥,被点为哈哈珠子。 只是因为十五阿哥生辰在冬月,离过年不远,康熙就将入学时间定在明年正月。 连上小六,总共算了八个哈哈珠子,囊括远支宗室子弟、勋贵子弟、大臣子弟、包衣子弟四类。 舒舒抹了一把小六的短发,这小兄弟两个还没有开始留头:“为什么要盖过其他人?宫里可不是争强好胜的地方。” 小六抿了抿嘴,小声道:“我出息了,好给大姐做靠山!” 舒舒心里又软又酸:“那我等着咱们小六出息了!” 小五没有说话,可瞧着神色,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舒舒心下难安,从校场出来,就去了上房。 觉罗氏屋子,摆了好几个杌子,坐着几个嬷嬷。 舒舒进来时,几位嬷嬷都起身。 舒舒上前一步,扶了两位年长的落座。 这两位都是董鄂府的老人,略严厉是齐锡的乳母周嬷嬷,神态柔顺的老妇人是觉罗氏的乳母吴嬷嬷。 另外两个略年轻的,舒舒也颔首见礼,其中个子高挑的是她的奶嫫嫫林氏,面容温和的是她的保姆嬷嬷齐氏。 舒舒小时候没有记忆,可也不算乖巧,不肯像其他孩子那样吃母乳到五岁,过了周岁就不肯吃母乳。 随后奶嫫嫫家去,接连产育,再回到舒舒身边当差时,舒舒已经大了,对这个乳母嫫嫫并不怎么亲近,反而更亲近陪在身边的保姆。 齐氏是觉罗氏的陪嫁,早年指了齐锡的常随,可惜命运多蹇,婚后三年丈夫没了,没有孩子,又回到觉罗氏身边当差。 正好舒舒身边缺人,觉罗氏就拨了齐氏过去,这些年真是尽心尽力。 年初的时候,舒舒进宫选秀,齐嬷嬷也遇到事情,就是送公婆的灵柩去关外老家安葬,端午节后才回京。 觉罗氏将几人叫来,显然是要为舒舒择选跟着进宫的人选。 按照前头几个皇子福晋的例,舒舒进宫可带六人,两个嬷嬷、四个丫鬟。 “嬷嬷年岁大了,本不该再劳烦嬷嬷,可谁让这是老爷的心肝肉,少不得再劳动嬷嬷一年,陪着她在宫里立住脚……” 觉罗氏首先择定的人选是周嬷嬷,周嬷嬷是王府包衣出身,是舒舒祖母当年的陪嫁。 周嬷嬷年过花甲,却并不是倚老卖老的性子:“就是夫人不说,老奴也要请命,跟着咱们大格格进宫去见识一遭……” 舒舒却知晓觉罗氏的用意,并不是真的要使唤周嬷嬷打理自己身边庶务,而是要借着她的辈分与资历做个镇山太岁。 九阿哥身边有皇子嫫嫫与皇子保母,周嬷嬷的王府包衣身份比不得内务府包衣,可到底是长辈的乳母,不必与她们平辈论短长。 觉罗氏又在林嫫嫫与齐嫫嫫之间游移,先对林嫫嫫道:“宫里离不了银子,大格格的产业也需要心腹人盯着,往后你就多尽心,别让大格格被糊弄了去。” 林嫫嫫不敢托大,早起身听着,带着几分亢奋,跪下应承着:“夫人放心,奴婢定尽心当差,看好了大格格的产业。” 她也知晓跟着进宫更体面,可丈夫儿女都在外头,离家久了也不安生,如此自然是两全其美。 觉罗氏目光最后落在齐嬷嬷身上,眼中多了复杂:“大格格性子懒散,御下又宽和,往后还得你跟在身边多盯着,别叫丫头们淘气。” 齐嬷嬷也已经起身,郑重叩首:“主子放心!” 等到几个嬷嬷下去,剩下母女二人,舒舒不由好奇:“怎么还请了吴嬷嬷?” 吴嬷嬷看着年轻,实际上比周嬷嬷还年长几岁,早已经休养多年,只逢年过节才进来请安。 关于其他几个嬷嬷的安排,母女两个早就定好的,今天不过是吩咐下去,让她们也各自准备。 觉罗氏瞥了闺女一眼:“今儿开始,吴嬷嬷去你院子里住……咳!有东西教你,你老实跟着学习……” 舒舒眨了眨眼,明白过来,看着觉罗氏就有些好奇,小声探问:“嬷嬷当年也教过额涅?” 觉罗氏拍了她一下:“瞎问什么?没大没小!” 却是没有否认,舒舒闷声笑,拉着觉罗氏胳膊:“都教什么了?” 觉罗氏瞪了她一眼:“教我勤洗澡,别这么臭……还不去换了衣裳,这一身汗津津的也不嫌脏……” 舒舒想起正事:“是不是要给小五找个正式师傅……总不能一直这样跟着护院练下去……” 觉罗氏道:“我与你阿玛早想着了,不过你这堂伯那里递了话过来,要准备开族学……咱们家不好不捧场,到时候少不得送小五过去……” 舒舒的堂伯彭春本是勋贵中的名将,可自打康熙二十九年乌兰布统之战后,圣眷就不同以往,康熙三十五年西征准格尔时立战功,可又因小事问罪,最后功过相抵,没有封赏,如今身上只正红旗蒙古都统一职。 早时不张罗族学,眼下张罗,也是为儿孙铺路,收拢家族子弟。 舒舒自是没有异议,反而生出几分期待:“堂伯手下,不少军中退下的老兵,小五过去也能学着正经东西。” 觉罗氏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咱们董鄂家军功晋身,子弟不能忘了根本,否则后继无人,日子就真难了。” * 等舒舒回到自己院子,吴嬷嬷已经在东厢房安置,齐嬷嬷陪着说话。 舒舒没有托大,直接过去探看。 老太太年将古稀,家中亦是四世同堂,早享福多年,还要劳动一场,也得多敬重几分。 至于“教学”什么的,总不能大白天的,这么着急。 至于“学习”什么? 舒舒并没有那么上心。 咳! 同只在“避火图”上学习的知识相比,舒舒自诩知识储备更详尽些。 不过就是妖精打架那些事罢了,让一个老太太耳提面命的也尴尬。 齐嬷嬷看出舒舒的漫不经心,少不得私下劝诫:“夫人这样安排,自有夫人的用意……吴嬷嬷早年坎坷,先为妻、后为妾、再为妻,换做寻常女子早熬死了,哪里这样善始善终……” 第十八章 人心 (双更求收藏、求票票) 到了晚饭后,吴嬷嬷过来,给舒舒上了第一课。 舒舒承认自己狭隘了。 吴嬷嬷并没有拿“男欢女爱”开头,也没有其他类似扬州某某圈的隐藏出身与技能,而是说起自己的经历。 “老奴祖籍怀柔,娘家世代酿酒为业,等到老奴初嫁,嫁妆丰厚,许字同村的耕读子弟,两人女财郎貌,也蜜里调油似的,生育了一双儿女…… 八旗入关,宗室圈地,京畿的地多成了官庄,百姓多为佃农…… 娘家长辈相继病故,我前夫已经是秀才,借此钻营到老主子身边,还贬妻为妾,娶包衣女为正妻…… 当时所有人都劝老奴认下,老奴不认,他能凭借书本晋身,我就不能么? 当时顺治爷也是推崇汉学,旗人女眷学着说汉话,认汉字儿,老奴就投靠到女主子名下,带着嫁妆与前夫合离…… 在女主子的陪房中,择了现下的男人为夫…… 虽说是半路夫妻,可半辈子下来,小五十年,哪里没有磕磕绊绊的? 可是他就算有父母兄弟为靠山,也不敢得罪了老奴这个孤女,除了老奴奶大了夫人,在府中有几分体面,还因为老奴手中不差钱,家里置办的房宅都在老奴名下,这夫妻情分不过是锦上添花,不是离了男人活不了,别居也好,再次合离也罢,都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什么夫妻情分、儿女亲缘,只要不差钱,就都能彼此体面…… 可也不能当了冤大头,想着骨肉情分云云…… 要晓得这人心都是养大的,还不如早早的划出线来…… 什么时候,都是自己最重,才是真正的保全之道…… 别想着委屈求全,越是求,却是求不全…… 老奴那两个前夫儿女,就是前车之鉴…… 之前觉得他们可怜,想要带在身边教养,可是他们当时是富贵眼,看不上老奴这下堂妇…… 老奴也就不强求…… 等到眼下,都是孝子贤孙…… 不过老奴也明白,都是奔着钱来的…… 来就来吧,谁也不是圣人…… 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权当哄自己乐呵,不必苛责……” 老人家慢条斯理的讲述着,舒舒却听得敬佩不已。 要知道觉罗氏名下之前也是有酒坊的,前些年皇上下了“禁酒令”才关了。 看来用的应该是吴嬷嬷娘家的配方。 换做寻常妇人,经历娘家败落、丈夫变心、贬妻为妾这种大变,怕是只有郁郁而终,吴嬷嬷却是不肯认输,永远有自己的底牌。 这其中不乏“借力打力”、“狐假虎威”、“未雨绸缪”等算计,可是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所谓公婆,不是父母……当年老奴前头公婆,一进门就想要收拢我的嫁妆,一口一口‘长嫂如母’,恨不得将小叔子、小姑子的婚嫁之资都推到老奴身上…… 不过是欺负我新媳妇面嫩,不好拒绝,老奴直接在书坊里借了律书回来,日夜催促着前夫抄书,担起‘长兄’之责,也主动教导小姑子绣花,手把手的教她为妇之道…… 约莫着嫌隙深了,后来才支持儿子另娶,最后得了个‘如母’的跋扈长媳,也是‘求仁得仁’…… 这些闲人,不必放在心上,这些闲气也没必要生,不相干的人罢了…… 等到后来的公婆,大家就都客客气气的,彼此都守着礼儿,谁也不错规矩就是……” 舒舒越发肃然起敬。 或许有些人福气是天生的,有些人就是努力换得的。 看来自己误会觉罗氏,她想要通过吴嬷嬷教给自己的,不是男女之间的博弈,而是一种处事态度。 什么时候都要自立自强,不要委屈了自己。 等到第二天,舒舒凑到觉罗氏跟前,就有些感伤:“额涅,你与阿玛都要好好的……每个月要请平安脉,四时的食补也要跟着……” 夫妻两个成亲多年才有了长女,眼下都是四十多了,担心自己做不了女儿依靠也是有的。 觉罗氏轻揽着舒舒,抚摸她的后心:“额涅晓得你的性子,看着平和,气性最大……要想不受气,靠谁都不行,只是无需锋芒外露……有些成算在心里记得就行,没必要将精明刻在脸上……多少病都是气上来的,除去生死,没有什么事儿不能开解……” 舒舒心中叹气,眼下恐婚的不是她,而是觉罗氏,这就是“高门嫁女”的弊端。 “额涅放心,我一定会过的好好的……” 舒舒闻着觉罗氏身上越发浓郁的檀香味,郑重的说道。 等到回到房里,舒舒就将自己的记事本拿出来。 在担心“九龙夺嫡”的走向之前,自己还是应该学着做个“合格”的九福晋。 第一印象很重要,自己之前与桂丹打官司,与郭络罗格格针锋相对,显得性子过于锋利。 接下来,该展示守礼柔和的一面。 嫁妆,可以减抬数! 不管是序齿,还是爵位,九阿哥都逊八阿哥一头,自己的嫁妆减抬也是对前头兄嫂的恭敬。 还有郭络罗家那边,桂丹混账是混账,可没心没肺也不是爱记仇的,比较容易哄好。 郭络罗家那边却不是傻子,不过也无需担心,自己身份在这里,只有他们奉承自己的,到时候将茶叶生意分润出去一二,也就安抚住了。 舒舒做了调整,心里也就踏实下来。 就是万万没想到,当天晚上,就见识到真正的“学问”。 “有什么男人学的,女人学不得的?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传承了上千年的老理儿错不了…… 人前规规矩矩的,人后怎么闹腾那是两口子的小情趣…… 男人吗?都带着牲性,你不满足他,总有人满足他…… 阴阳调和,本是天道,调和不了,那只能外头找人…… 真要论起男女体力来,男人看似力气大,可女人有耐力…… 想要折腾他没有外心,很是容易……” 吴嬷嬷第二次“教学”,只留了舒舒与齐嬷嬷,将小椿、小桃几个都打发了。 舒舒接过吴嬷嬷递的小匣子,听着吴嬷嬷的话,知晓这才是正戏。 一套略粗糙的瓷器,都是两个小人一组,不过拇指大小,不过细节很是到位。 有些姿势常见,有些只听过名字,很有几分杂耍的意思。 “这两个姿势,女子下承,极易受孕……这几种姿势,胞宫不好着床,可用来避孕……这种与这种,多是男子发力,可以先行……后头这两种,男人力气不足了,可反客为主……” 吴嬷嬷依旧是慈和模样,慢条斯理的讲述着。 齐嬷嬷满脸严肃的听着,瞧着那意思,恨不得将每个字都记在心里头。 舒舒后知后觉,脑子里出现九阿哥的模样,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不是羞臊的,而是觉得尴尬。 这种私密的事情,就不要当课题讨论了吧!? 这……这……这…… 不用这样认真…… 吴嬷嬷与齐嬷嬷对视一眼,只当舒舒才开窍。 吴嬷嬷笑眯眯道:“多听这些,不是坏处……省的到时候吓到了,疼到了,再烦了这个……” 齐嬷嬷亦苦口婆心劝道:“说白了,男女之间就是这点事儿……真要这个都烦了,那日子过的也热乎不起来……虽说嫡妻福晋,不需要媚上,可小年轻正新奇这个,夫妻和乐总比夫妾和乐要省心……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不管和不合心意,小主子落地前,还得笼络着,等生下一儿半女,想不稀罕就不稀罕……皇上指婚,格格的地位稳着,只要放宽心,不往窄处想,想要顺心如意过日子不难……” 舒舒心中囧的不行,却不好太过另类,装作腼腆的点头。 等到两个嬷嬷出去,小椿几个进来,脸上就带了几分不安。 舒舒依次看过,会算账的小椿、会推拿的小松、会厨艺的小棠、会梳头的小桃,都是打小跟着自己的,名字也是自己取的。 尽管当时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可是她明显怕死,取的都是这种寓意长寿的树木名。 这四人都比她年长一岁到两岁,也都是正华正好,尤其是小桃,长得格外好,胸脯鼓鼓的,娇嫩的蜜桃似的,性格也绵软。 舒舒亲手调教出这几个水晶人,自然没有让她们为通房的意思,少不得将话说在前头:“我早跟你们几个说过,我不用通房……指婚前是这个意思,如今还是这个意思……以后阿哥爷就算要纳妾,可以从八旗秀女里指,也可以从内务府秀女里择,就是不会推你们几个,你们陪我两年,想要外嫁,还是想要在府里择人,都任由你们……” 小椿几个立时跪了。 “主子放心,但凡有了那个烂心肝的念头,只叫奴婢不得好死,世世为娼!” 小椿最是忠心,嘴里说着狠话,望向其他几人也就带了质疑。 小松皱眉道:“反正奴婢是打定主意自梳……臭男人有什么好,奴婢才不要离了格格……” 小棠没有说话,目光如刀,落在小桃身上。 见她如此,舒舒的目光也落在小桃身上。 小桃满脸骇白,连忙磕头:“格格,奴婢……奴婢也不敢生这个念头……都是家人浑说的,奴婢万万不敢有这个心思……” 舒舒听了,心跟着沉了下去。 家人生出这样的心思,这人就有了隐患。 倒是小棠平日里最护着小桃,眼下却主动挑破此事,可见是气的狠了。 小棠与小松都丧母,且都是亡于产关,不是生她们时,而是生弟弟妹妹时,她们当时已经记事,显然是留了阴影。 小松觉得怀孕是原罪,嫁人生子有危险。 小棠则是恨上了母亲没死,就上赶子勾结姐夫想要做填房的姨母身上,将丧母之恨归罪与通奸的父亲与小姨身上,尤其厌恶男女私情。 舒舒没有立时发作小桃。 毕竟这种念头寻常,皇子通房,在下人眼中不亚于登天富贵,阖家都能改变命运,主仆之情算什么? 不管小桃生没生出这个念头,都不宜跟着入宫了。 第十九章 处置(一更) 到了晚上,舒舒在床上辗转反复。 真要论起这四个丫头来,她之前最不满意的就是小桃。 因为小桃脑子有些笨,不如其他几个有眼色机灵,可胜在听话,有什么好好教就是。 至于脑子笨也不怕,自己也不需要她动脑子。 眼下,听话就成了弊端。 可以听舒舒的话,也能听她家人的话。 她家人既生出这种念头,不能如意,就只有怨恨。 到时候耳濡目染的,谁晓得小桃会如何。 小桃是她贴身丫头,是万万不能随意放在外头的。 小椿外间软塌上听到动静,举着烛台进来。 “格格别为那糊涂东西费心思了……这些年格格怎么待她,她爹娘兄嫂怎么待她?但凡有一丝良心,也不会白听了那些混账话不与格格说一声……” 小椿提及此事,依旧恨恨:“直接交夫人发落就是……不顾给她留着脸面……” 舒舒苦笑:“我也是为这个堵心……她七岁就到我身边服侍,这朝夕相处了十年,我也盼着善始善终……” 小椿沉默了一会儿道:“周嫂子去年不是代她小叔子问过小桃……” 舒舒闻言,不由一怔。 小椿口中的“周嫂子”是舒舒小时候的大丫鬟云杉,前几年到了年岁就被周嬷嬷给长孙求娶了,早就定下来日后做舒舒的陪房。 去年云杉跟舒舒提小桃时,舒舒还只以为是看小桃长得好、性子绵软做妯娌不挑事儿,却舍不得。 现下想想,未尝不是瞧出小桃不妥当,又不好直说。 舒舒拍了下额头:“云杉姐姐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小椿叹气:“格格素来最疼小桃,总觉得她性子憨嘴也笨,担心她吃苦……奴婢却是瞧着她的性子,不识抬举,越是对她好,她反而不感恩,倒是一门心思讨好那种对她不好的……不说别的,就说小棠那丫头,与家里不亲,又折了同胞妹子,待小桃亲妹子似的,可小桃待她只是寻常,奴婢一直待她不热络,平日还多有训斥,她反而主动来讨好奴婢……这些话,之前不好与格格说,反倒像挑拨离间,如今眼看着她要走了,格格也想想她是不是这个品格?就是这样的糊涂性子,小聪明不在地方,格格不用为她伤怀……” 舒舒沉默。 人无完人,之前还没有小桃如何,只看她的老实听话,现在想想,自己怕不是傻子。 这哪里是“不识抬举”? 也是另一种“势利眼”罢了。 几个丫鬟中,小椿最得舒舒看重,在院子里做个总当家;小棠却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小厨房也是这两年才开始设立,之前就跟凑数的似的,没有什么存在感。 “罢了,不提她……倒是你,对嫁人有什么念头……之前你说要在姑爷的长随里找,这回怕是不行,阿哥爷身边服侍的老人都是公公……” 想起主仆旧话,舒舒不由失笑:“不过只要不着急,后头有好的,等开府出来,属官、侍卫里择品级高的……” 小椿也笑:“那奴婢可等着,到时候也捞个赦命……不仅要挑品级高的,还要挑俊的,生出小的来以后服侍小主子……要是丑么卡尺眼的,那奴婢可看不上……” 主仆说笑着,压下了对未来生活的忐忑。 次日,舒舒就将小桃的事情告诉了觉罗氏:“额涅看着安置吧,女儿不留了……” 觉罗氏点点头:“不着急,先跟三喜换个差事……” 三喜是觉罗氏房里的梳头丫鬟,是吴嬷嬷的孙女,相貌寻常,可却有一双巧手,不仅头发梳的好,衣服配色也有所长,年岁与小桃相仿,可却算是小桃的半个师傅。 舒舒自然没有异议,这种技术类人才,自然多多益善。 等舒舒从上房出来,就带了三喜回来。 小桃泪津津的,跪在地上不肯走:“格格,奴婢不走……奴婢不想离了格格……” 舒舒直视小桃,轻笑道:“谁说让你离了……择一个人家,回头做陪房跟我出门子,也是长长久久……” 小桃愕然,看看小椿几人,目光落在小棠脸上,含泪控诉:“你是故意的,你嫉妒我得格格的心,诚心要挤走了我……不过几句闲话,就闹到格格跟前……” 小棠嗤笑道:“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我嫉妒?!只是几句闲话?你亏心不亏心?做什么放了裹胸脯子的小衣裳?还暗地里抱怨格格出门只带小椿姐姐……你既生了鬼祟念头,就算格格心软能容你,我也会告到夫人跟前,处置了你!” 小桃软坐一团,嚎啕大哭:“我没有……我没有……你冤枉我……” 舒舒只听得心烦,对婆子们摆摆手,扯着小桃下去了。 舒舒看着小棠道:“你也别恼了……不值当,大家伙儿都对得起她……” 小棠满脸愤愤:“奴婢只恨自己眼瞎心瘸,才看透了她,竟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舒舒讪讪,眼瞎心瘸的何止小棠一个? 自己也不是自诩是大人做派,看几个丫头都跟小孩子似的,也带了养成滤镜,多有优容。 三喜是新来的,不好点评旧人,可眼见气氛凝重,岔开话道:“奴婢既从夫人房里出来,倒是不好占着这名儿,还请格格赐名……” 觉罗氏屋子里的丫鬟,大丫鬟“福禄寿喜”,三喜归在舒舒名下,才这样说。 舒舒本就是个起名废,也没有给人换名字的癖好,便道:“姐姐原名叫什么?要是顺耳,换回去就是。” 三喜抿嘴笑道:“奴婢乳名杏哥儿,重了郑嫂子的名儿……格格辛劳,还是帮奴婢想一个,听着也跟小椿她们像是一伙儿的……” “郑嫂子”是舒舒另一个已经出嫁的大丫鬟银杏,所以三喜才说是重名。 “那就叫小榆,亦是长寿之木……”舒舒想了想,在枣、梨、槐、榆中择了最长寿的榆树。 三喜立时欢喜福身:“谢格格赏名儿,奴婢往后就叫小榆……” 小榆虽是年长,还在觉罗氏屋里当差多年,可并不托大,处处将小椿摆在头里,很自然的就接手小桃差事,融入进来。 倒是小椿她们三个,因来了新人的缘故,精神都绷得紧紧的。 舒舒看在眼中,不由羞愧,算是记住了这个教训。 怪不得上房的丫头总不是正可好,或者多一两人、或是少一两人,那边丫头的“上进心”都挺强,不像她这个院子,大家都安逸的开始养老模式。 舒舒为陪嫁人选操心,九阿哥那边也不省心,正闹心的不行。 * 皇宫,乾西五所,二所。 “椿泰什么意思?这是还没死心?” 九阿哥铁青着脸来回踱步,心里恼的不行,却也晓得分寸,不好对外人念叨这个,就跟何玉柱抱怨:“买个相邻的庄子,说他不是故意的,谁信呢?” 何玉柱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无奈接话道:“都是管事经手,康亲王或许压根就不晓得两个庄子挨着……” 九阿哥瞪了何玉柱一眼:“诸王府中,康王府最富,王府快有半个皇宫大不说,当年京畿圈地也是圈的最多的,还稀罕买个几百亩的小庄?这话,你这奴才信?” 何玉柱眨眨眼:“就算专门买了,想要给福晋主子添妆也寻常,嫡亲的姑表兄妹……正如福晋主子说的,董鄂家不宽裕,夫人陪嫁不丰厚,福晋主子又是要嫁入皇家,本就该亲族多帮衬着才是亲近体面……” 九阿哥站住,瞪着何玉柱:“这就正常?他一个亲王爷就这么闲?随便叫人预备些什么不是添妆,非要添嫁产?” 何玉柱小声道:“这守着老王爷的孝,可不是正闲着?” 九阿哥依旧愤愤,轻哼道:“倒是大方,也有脸面,九百亩的大庄……当初桂丹打着爷的名号,也只问了个三百六十亩的小庄……” 何玉柱倒不好说什么。 要说尊贵,自家主子是皇子,自然比宗室王爷尊贵,可是谁都晓得,即便以后封了亲王,也是恩封亲王,站班也会在功勋亲王之后。 更不要说,自家主子封爵遥遥无期,想要熬成亲王还不知什么时候。 九阿哥咬牙:“董鄂氏这些日子倒是安分……不会是她托的椿泰?”自言自语着,随后否了:“不会,有福松那小子在,她不差人使唤……看来真是椿泰大方……” 想到这里,他脑子里又出来一张粉盈盈的小脸,歪着头质问,“那我呢?…………我家里比五嫂家里也强不到哪里去……”。 九阿哥连忙摇头,将脑子里的人影驱散,却是带了几分犹豫:“董鄂家的日子好像真不宽裕,要不然她也不会将首饰铺子当命根子似的,宁愿撕破脸打官司也不肯转手……” 何玉柱跟着点头:“差不离……董鄂家就算风光,财产大头也在宗房……福晋主子这一支,虽是嫡支,可算是旁系了,当家的伯爷也病弱,可不是啃老本……” 九阿哥皱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差到哪里去?难道真要爷给她添妆?” 第二十章 风光(二更) 转眼,到了五月下旬。 八阿哥大婚前一日,安郡王府作为女方,大宴宾客的日子。 都统府早就收到安郡王府帖子,是下给伯夫人与觉罗氏的。 妯娌两人都不喜郭络罗格格,可下帖子的是安郡王福晋,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不仅是顾及到舒舒,主要还有郭络罗太太的面子。 妯娌两人既是安郡王府的姻亲,也是郭络罗家的姻亲。 郭络罗太太早就到了,面上笑得坦坦荡荡,出手添妆也显示了家族底蕴,一个房山的庄子,一处崇文门内的三进宅子,还有几抬足以传家的古董珍玩。 只有跟觉罗氏独处时,郭络罗太太才小声抱怨:“能如何呢?倾家之力,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人家还未必稀罕……可这是皇恩,只看着皇子阿哥的脸面,也得将心力尽足了。” 觉罗氏点头听着,没有附和。 不管这添妆是谁拟的,显然是存了私心。 陪嫁宅子是死的,位置寻常,就算舍得赁出去房租也有限。 土地是庄子,那就是大几百亩顶天,还有所谓“古董珍玩”,看着体面,可真不如金银顶用。 要知道郭络罗家与都统府又不同,是族长一房,祖产继承了大头,就是郭络罗大人如今只是世袭四品佐领,品级不高,不露富而已。 不过凭借着郭络罗格格的孤傲,家族如此相待也是自有因果。 不管如何,安郡王府这一日极风光。 宗室中的王府贝勒府,都有主子过来捧场,只添妆就能凑上几十抬。 不说旁人,就是寻常姻亲过去的伯夫人与觉罗氏,就各自添了首饰四件,蜀锦四匹。 舒舒已经安心备嫁,只等六月底的婚期。 不过对于郭络罗格格的嫁妆,她还是颇为关注,少不得跟回来的觉罗氏打听了一下,结果很意外:“一百二十抬?那不是跟五福晋、七福晋的重了?” 关于皇子福晋嫁妆抬数,大家自然参考前头几个皇子福晋的。 太子妃当初千挑百选的,婚礼筹备了好几年,先进门的就是大福晋。 大福晋当初为了避让太子妃,就选择了一百二十六抬嫁妆。 其次进门是十一、二入宫的四福晋,礼让嫂子们,也给未进门的三福晋留下余地,就择了一百二十二抬。 随后大婚的是太子妃,却是后册封的太子妃,先以太子福晋的身份入宫,没有压大福晋,也是一百二十六抬。 到了三福晋进门,董鄂家并不肯招摇,也没有因是嫂子的缘故就压四福晋,也是一百二十二抬。 到了去年五福晋、七福晋大婚,两家应是彼此通了气,都是一百二十抬。 不管嫁妆薄厚如何,只说这抬数就彼此谦让着,人人守礼。 到了八福晋这里,虽说早有风声传出来,说是预备一百二十抬嫁妆,可舒舒还以为王府会更周全些。 “一个糊涂人罢了,一味争强好胜,远近亲疏分不清……往后你面上过得去就行,不必忍着,也不必太理会……” 觉罗氏唏嘘道:“安郡王府不过是早前太风光,受不得眼下寂寥日子,想要借着八阿哥晋身,却不想想太子爷还好好的,皇上能容下他们做耗?如今这偌大阵仗,想要显示王府实力,实是愚蠢!他们兄弟虽多,可序齿靠后,没有实在军功,不过是吃老底子……还因为当时顺治爷有传位安和亲王之意,使得皇上对这一脉忌讳,本该缩着头过日子,熬到下一任皇帝这一茬就算过去了,偏不肯老实……好好的亲王传承降袭了郡王,开国诸功王中除了睿亲王系与豫亲王系,功王子辈直接降袭的还是头一遭……”后面几句,却是压低了音量。 “额涅,嫁妆不必再增,还是按照一百一十四抬……” 舒舒之前的嫁妆也是参照其他皇子福晋,初步拟定的是一百一十四抬,当初以为八福晋会是一百一十八抬。 觉罗氏想了想,点头:“如此也好,很不必在此处争锋……” * 皇宫,乾西头所。 嫁妆中午就抬进宫,早已经铺陈完毕,有先一步入宫的嬷嬷带着丫鬟在新房守着。 书房中,八阿哥对着九阿哥苦笑:“都是我之过,早听过风声,当早于安郡王提及此事……五哥素来宽厚,不会放在心上,七哥怕是恼了……” 七阿哥因天生腿疾缘故,早年是宫中禁忌,不许参加祭拜之礼。 幼年曾被送到纯亲王府给纯亲王福晋为嗣子,当时不过五、六岁年纪,知晓什么是过继,就不吃不喝,差点绝食而死。 纯亲王福晋也怕了,亲自安抚好了,送回宫中。 等后来诸皇子都在尚书房读书习武,七阿哥自成一派,却是文武兼修,不肯落后于兄弟,凭着毅力克服残障,骑射功夫在诸皇子中仅次于大阿哥。 凭着这股子倔强与毅力,得到皇父器重与愧疚,带着一起西征,还封了贝勒,算是将之前要过继之事抹掉。 不过七阿哥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见纯亲王福晋没有另过继嗣子,这些年也多有孝敬,除了名份上不是嗣子,其他的孝道该进都尽了。 皇上就这几个养成的兄弟,其中纯靖亲王不仅是幼弟,还弱冠之年病薨,守寡的亲王福晋也不是别人,是养姐和顺公主之女,亦是太祖血脉。 七阿哥不去亲近热门的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而主动亲近门庭冷落的纯亲王府,不管是刻意为之,还是为早年渊源,都对了皇上的心思,这几年在御前很有体面。 要说七阿哥与八阿哥序齿挨着,年岁只差半岁,幼年都养在景仁宫,又是同年入尚书房,本该感情最好,可是因两人分宫后一个是乾东,一个乾西,隔得远,往来不如与九阿哥、十阿哥亲近。 饶是如此,好好兄弟,平白得罪了,八阿哥难免不安。 九阿哥心中却是庆幸,今日晒妆,八福晋的嫁妆何其风光? 不愧是安王府出手,嫁产就十几处,古董珍玩就有占了二十多抬,压箱银一万两,真是一辈子嚼用都够了。 别的福晋相隔的远,比较不着,却是将去年嫁进宫的五福晋、七福晋比个正着。 七阿哥在宫里素来威严,七福晋娘家也殷实,即便少了几处嫁产,可其他嫁妆也没有什么可说嘴的;反倒是九阿哥的亲嫂子五福晋被狠狠地比较了一番。 “这都是实数,箱子都是满的,哪像五福晋,都是半空的箱子,压箱银子也只有三千两。” “他他拉家也是老姓,出了皇子福晋,怎么这么不体面?” “不过中等人家,算不得旧勋,祖上传下来子爵,也在嫡支手中,他这一房旁支,拿得出手的就是一个巡抚……” 一星半点的透到九阿哥耳中,九阿哥都跟着恼。 也就是五阿哥豁达宽厚,否则觉得下面子记仇的怕是还得加上一个。 要是这份尴尬还有自己这亲弟弟的手笔,那让五阿哥如何自处? 九阿哥也明白了舒舒之前的提点,八福晋的嫁妆不会匮乏,自己之前差点自作多情。 反倒是五福晋,不论是家世,还是嫁妆,都是诸皇子福晋中最简薄,上面的几层主子不会因这个挑理,可内务府那些家伙都是势利眼,怕是没少受闲气。 去年进门的五福晋都被八福晋这份嫁妆映衬的寒酸叫人说嘴,那下个月入门的董鄂氏呢? 真要为了嫁妆比不得八福晋,被内务府的奴才小瞧说嘴? 九阿哥关心则乱,有些坐不住。 八阿哥玲珑心肝,看在眼中,自然也想到董鄂家的嫁妆,却不好说什么。 别看外头说的热闹,私下里不少人对比两位皇子福晋的嫁妆,可董鄂家不是招摇的做派,齐锡为人素来又谨慎,哪里会出这等纰漏? 他提了酒壶,给九阿哥满上:“今日没露怯,还多亏了九弟援手……这一年抛费大,安家银子还没下来,要不是九弟的银子,怕是我真要去户部支了……可也别说什么随礼的话,没有这样重的礼……权当是借了,等安家银子下来,我给你补上……” 九阿哥摆摆手,不以为意:“又不是别人,八阿哥外道什么?兄弟这么多,远近亲疏不同,哪里就要各各热络……就是这些,我还嫌少了,也就是弟弟拮据手头不富裕,否则翻一倍又值当什么?五哥有太后的体己贴补,老十有贵妃娘娘留下的私房,八哥还没开府,产业还没分下来,除了兄弟还能指望哪个?就是五哥挑理,我也这话……其他兄弟,也轮不到他们说嘴挑剔……” 三月里皇子分封,大阿哥、三阿哥直接分了佐领入旗。 虽说兄弟两个是郡王爵,可分的的佐领与包衣却是同康熙十四年的两位亲王叔一例。 剩下的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都是贝勒爵,即便佐领减半,也有六个牛录。 到时候这些都是八阿哥的门人,自有供奉与孝敬。 八阿哥这个新出炉的贝勒爷,最窘迫的还真是出宫前这几个月。 九阿哥的礼金,很是解了燃眉之急。 只是八阿哥心思细腻,怕九阿哥因礼金之事落人非议,才告诫身边人掩下此事。 没想到九阿哥这般赤诚,他要是再想着什么周全之道,反而对不起兄弟这份情谊。 八阿哥红了眼圈,心却是踏实了。 第二十一章 添妆 到了六月,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董鄂家搭喜棚的日子。 婚礼前两日,照常是亲族添妆。 族亲这里大头早就送来,剩下的就是女眷之间的首饰料子这些。 倒是姻亲人家,康亲王太福晋打发心腹嬷嬷送了地契,添了海淀一个大庄,一柄金玉如意,一副点翠头面,一串珊瑚朝珠。 倒是也无人侧目,毕竟是嫡亲姑姑,又是姻亲之中身份最尊贵之人。 只是如此一来,嫁产就成了单数,觉罗氏与伯夫人商量着,舍不得减少,还是决定增加一处。 董鄂家愿意减少嫁妆抬数,那是守长幼尊卑的规矩,可这嫁产多少全靠娘家心意。 之前正好是十处嫁产,铺子、宅子都是双数,需要加一处庄子或者良田。 “公中还有一个庄子,却是在昌平,位置有些偏……要不然先加上那个,回头找了合适的再调换……” 觉罗氏迟疑着,原本就没有合适的,才统一置换了通州的地。 伯夫人道:“我还有个庄子,在怀柔,倒是更远些。” 驻京旗人出京,有四十里的限制。 超过四十里,公事还算方便,因私出京很麻烦,要禀明所在佐领,经过管官允许颁给印票才能出京。 就是宗室王公,没有正当理由,也不好老派人出京。 远郊的庄子,打理不方便,也不能老派人盯着,进益有限。 舒舒跟着堂嫂过来,正好听个正着,忙劝阻着:“不用再加了,没有必要非要凑成双数……” 桂珍则是爽快道:“我有个小庄在大兴,只是三百二十亩的小庄,都是沙碱地,平日里就种个果蔬,出息有限,正打算给妹妹添妆,妹妹莫要嫌弃简薄就好……” 舒舒忙推辞:“嫂子莫要跟着凑热闹……要是让郡王府那边晓得,倒显得是咱们家搜刮嫂子嫁妆似的……” “就不能是我这做堂嫂的提前孝敬你这个皇子福晋?” 桂珍揽着舒舒:“都是一家人,就莫要客气,还是太福晋尊贵,添妆你就收?我这个嫂子没有诰命,你就轻慢不收?” 舒舒哭笑不得,望向伯夫人与觉罗氏,见两人点头,才道:“那就承嫂子的情,等有了小侄儿小侄女,我再添回来……” 实际上舒舒手中还握着两个铺子,两个庄子,都是从九阿哥那边先后截买的,只是三个名义上已经“转卖”给九阿哥,不用动。 前一个铺子,已经低调经营,舒舒打算留给表弟福松。 福松身份尊贵,总不能真的只当成个管事用,可是他阿玛偏心后妻幼子,自己也是个荒唐无用的,家底散的差不多了,剩下那些,都在马佳氏手中。 满人早年在关外,是长子成丁分出去,幼子守灶,奉养父母。 马佳氏用这个做理由,不分给福松家产,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要是含糊说起来,千金坊隔出来的那个茶楼也算一处产业,可当初并没有到衙门改房契、地契,还是算作一个铺面。 前些日子九阿哥不知怎么想的,说要可以将之前三处产业都挂在舒舒名下做嫁产,舒舒婉拒了。 不过堂嫂这庄子,舒舒也不打算白占这便宜,之前想着的茶叶生意,计划已经做得周全,这做批发的茶庄也是其中一环,到时候拉堂嫂入股茶庄就是,这是她们姑嫂情分,伯夫人与觉罗氏也会乐意她们亲近。 有八福晋的十里红妆在前,董鄂家的嫁妆一出门,就有不少人盯着。 这边最后一抬嫁妆才出都统府,就有人立时往安郡王府内宅送消息。 “一百一十四抬!是董鄂家的行事品格!” 太福晋并不意外,嘴角带了几分讥讽:“只有那个傻子,自诩出身高贵,生怕人瞧不起,旁人鼓动两句,就要争这个强,真当皇家儿媳妇是那么好做的?她嫁妆抬数上打五福晋、七福晋的脸,后头牵着太后与宜妃……就是七阿哥,戴佳氏也是内务府老姓……” 皇宫这里,关注的人更多。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正看着宗人府的折子。 四月份清查宗室,革了贝子蕴瑞、镇国公刘永、根度、明瑞四人的爵,这四人所属佐领还没有分派。 按照太宗日子誓言,下五旗牛录只在本旗中转分。 康熙眯了眯眼,虽然设了南书房,遏制了议政王大臣会议,可宗室也需要安抚乱不得。 满人本就少,宗室繁衍了几代人,连上红带子也不过三、四百人之数。 开国功王凋零,八旗战力有疲软之势,实不宜再动荡。 想到这些,他就提笔,写了朱批。 蕴端佐领给安郡王马尔浑,根度佐领给镇国公门度,明瑞佐领转给镇国公吞珠,这三位都是恩封,佐领转给了同支;镇国公刘永是始封,所属四佐领就拨给原属。 皇子们已经封爵,除了老大、老三之外,其他几个皇子只是贝勒,所属佐领有限,下五旗的公中佐领够用,他并不打算再从上三旗拨佐领下去。 安郡王一系倒是猖獗,四月里自己刚割了蕴端的贝子爵,五月里依旧大宴亲朋,这是晓得他不会拿宗室开刀? 八阿哥…… 正蓝旗…… 康熙还在沉吟,李德全已经躬身进来。 康熙瞥了他一眼,看他手上托着黄色荷包:“这是得了九阿哥的赏?双份?” 李德全躬身,满脸欢喜:“托主子的福,奴才过去时正赶上五爷、八爷也在,得了好几份的赏赐……” 儿子们兄友弟恭,康熙只有欣慰的,挑眉道:“董鄂家的嫁妆都抬进宫了?” “奴才等到最后一抬进了阿哥所才出来……拢共一百一十四抬嫁妆,箱子都满满当当的,不说别的,只书籍字画就满满八箱,听说还有不少珍本,看到三爷眼睛都直了……” “一百一十四抬……” 康熙面上越发舒缓:“齐锡这做派,与彭春一脉相传,性子恭谨……” 当初三福晋是嫂子,即便是后嫁进来,嫁妆上也可以压四福晋一头,却只是一百二十二抬,妯娌一样。 上个月八福晋一百二十抬嫁妆入宫,真要论起来,并没有越过前面的嫂子们去,也可以说是从嫂子的例,可到底不够恭敬。 到了董鄂家这里,要是不想落下风,也可以跟着一百二十抬嫁妆,却选择了一百一十四抬,自是礼让前头的嫂子们。 * 乾西二所,正房。 嫁妆中的家具摆设已经铺陈开,其他的也都入库。 随着嫁妆入宫的齐嬷嬷带着小松、小棠两人看屋子。 九阿哥抿着嘴角,招呼着兄弟们在前院喝酒。 如今年长的皇子虽封爵,可还都没有开府出去,分住在乾东五所与乾西五所,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两个已经挪宫的小阿哥住回了兆祥所。 明天才是大婚正日子,今日兄弟们多是露了个面就走了,只五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在。 十四阿哥本也不肯走,可是他还有尚书房的功课,就被四阿哥提溜走了。 “董鄂家晓得规矩,又重视女儿,这门亲事选的好……” 五阿哥敦厚,不会那些弯弯道道,直接说道:“往后阿哥所交给弟妹管着,省的你手头散漫,弄出亏空来,老是四处张罗银子……” 九阿哥脸色通红:“五哥!” 五阿哥却不住口,只质疑的看着他:“你有什么花销的地方?一借就是几千两银子,上个月几千两,这个月又是几千两……反正下回再这样遮遮掩掩,不说明白,就别从我这里哄银子。” 八阿哥、十阿哥也看着九阿哥,各有疑惑。 两人都晓得之前八阿哥大婚,九阿哥给的礼钱是三千两,那是借的? 八阿哥心中带了不自在,那三千两银子不是老九自己的,是跟五阿哥借的? 幸好知道的人少,否则倒像是他这个当哥哥的哄弟弟银子花。 要不是笃定五阿哥不知晓此事,他都要怀疑五阿哥是故意当着自己面提这个。 十阿哥则飞快的看了八阿哥一眼,并不赞同九阿哥之前的豪爽。 哥哥们都封爵,以后都有年俸,还有门人孝敬,哪里缺他们这几个钱? 只是给都给了,先不说了,那这个月的的几千两银子怎么花的? 人在宫中,拢共没出去两回,这么费钱? “九哥,你不会是被人骗了?仙人跳?还是沾了赌?” 十阿哥不放心:“这色啊、赌啊都沾不得,这个节骨眼,真要闹出不体面来,打董鄂家的脸,可叫人笑话。”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浑说什么?一时手紧周转周转,过几个月就好了……” 五阿哥认真道:“这两回就算了,权当接济你零花钱,往后你再用银子,我就交给弟妹,省的你糊弄我……” 九阿哥哭笑不得:“五哥,谁远谁近?” 五阿哥轻哼:“弟妹就是妹子,与你一样的,都一样亲近,说不得还比你懂事听话……” 九阿哥没有反驳,想着董鄂氏的嫁妆单子,眼睛有些发亮。 嫁妆一百一十四抬,诸皇子福晋中最少,却没有人会小瞧,箱子满满当当的,并不亚于八福晋嫁妆的丰厚。 嫁妆帖子上写的压箱银子两千六百两,比五福晋的三千两还少四百。 可是嫁产十二处,只比大福晋、太子妃少两处,与八福晋齐平。 九阿哥为了以防万一,怕董鄂氏的嫁妆真的艰难,送过去五千两银子,也当面表示可以将那三处没有过户的产业填在嫁妆里。 董鄂氏说是嫁产已经定好,没有要动那几处产业的意思,可却收了银子。 虽说明面的压箱银子写的少,比九阿哥拿出的还少,可是九阿哥还是体会到了董鄂氏的细心,这是保全了五福晋的脸面。 五阿哥只是宽厚不计较,又不是傻,只看他话里话外对未来弟妹的亲近,也就晓得他心中有数,领了这个情。 第二十二章 出闺(大婚求收藏) 都统府,上房,次间。 夜已经深了,依旧是灯火通明。 齐锡坐在罗汉床上,手腕拄着额头,眼泪却是“吧嗒”、“吧嗒”的掉。 “阿玛……” 舒舒看着,心中跟着发酸。 要是嫁到寻常人家,姑奶奶回娘家不过寻常事,这嫁入皇家,除非开府出来,否则父女想要再见一面还真不容易。 “当初你刚落地,就一尺半长,红彤彤的……阿玛当时抱着你,手都跟着哆嗦,看着你那肿眼泡都觉得稀罕的不行……这一转眼,你就要离了家去,这是割你老阿玛的肉……呜呜……” 齐锡说着,越发动容,忍不住呜咽起来。 舒舒的眼泪也跟着簌簌落下,脑子里是一帧帧的画面。 两、三岁时骑在齐锡脖颈上去逛庙会,四、五岁时被带着出去吃席听戏,六、七岁自己开始读书,老父亲外头盯着,生怕自己坐累了,喝了饿了的。 家里六个孩子,被当成眼珠子似的,只有她一个。 还有觉罗氏,虽说当年接连产育,可也没有亏待过舒舒这个长女。 从小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她这个长女拿头一份。 因为“八旗选秀”的缘故,旗人小姑奶奶尊贵,不少人家是盼着女儿攀个高枝拉扯娘家兄弟,齐锡与觉罗氏却从没有提过一句,反而教导儿子们,不要混沌混日子,以后给姐姐撑腰,别不着四六的丢了姐姐的脸。 离开这样的父母,舒舒也舍不得:“九阿哥十六了,没两年就该开府出来……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想法子在西城选府邸……” 齐锡抽了抽鼻子,仔细想了想:“直郡王府、诚郡王府都在正红旗地界……五贝勒在正白旗地界……四贝勒、八贝勒在镶黄旗地界……可见皇子开府,选址都没个一定……直郡王同诚郡王都入了镶蓝旗,可镶蓝旗没有合适地方……九阿哥到时候开府,或许是挨着八贝勒那边,北城官房多,好改建……或是挨着五贝勒那边,未必能分开正红旗地界……”说着,嘴角又往下耷拉。 “到时候说不得是正黄旗或镶红旗呢,离咱们家也不过是马车多走二里地……都在内城,最远能有多远……到时候女儿往回跑两趟,阿玛额涅辛苦两趟,三、五天的见见又有什么难处?”舒舒连忙劝道。 八旗都住在内城,拢共多大的地方。 南北八公里左右,东西六公里左右,出行又可以坐车,道远也就多上半个时辰罢了。 齐锡犹豫了一下:“你见了几次九阿哥,九阿哥打没打听正红旗的事儿?八阿哥是要入正蓝旗的,九阿哥会不会入正红旗?” 想起这个可能,齐锡也不知自己该盼着九阿哥入正红旗还是不入正红旗,入了正红旗,说不得皇上会将自家所在的佐领分过去,到时候就成了旗属,多了主仆名分,想要给闺女撑腰不容易。 可事情有利有弊,正红旗都是董鄂氏的姻亲故旧,九阿哥想要立足,只会多亲近拉拢董鄂家,不敢怠慢嫡妻。 舒舒摇头:“不曾提这个……皇上膝下阿哥多,前头一茬一次封爵,九阿哥落了这一次,估摸要等后头十三、十四阿哥起来才一起封爵……到时候入旗,应该也不会是两红旗……” 说到这里,她压低了音量:“皇上想要压着宗室,总不能五旗都压了,那样怕是八旗就不稳……两红旗都是礼烈亲王子侄后裔,天然的亲近抱团,有两蓝旗、镶白旗在前头,足够皇上蚕食,轻易不会插手两红旗旗务……” 齐锡看着闺女,露出惋惜,不由得埋怨起觉罗氏:“都是你不好,将舒舒生成了姑娘?要是大儿子,就不必嫁出去,骨肉离散……咱们家也能多个顶梁柱……” 觉罗氏哭笑不得:“是是,都是我的错……很不与老爷相干……老爷盼儿子,我却不后悔生姑娘……姑娘怎么了?不比臭小子贴心?老爷爱喝酒,酒量还浅,姑娘就寻来古方,叫人酿出比米酒味道还淡的稠酒……也没有用江米,换了寻常的老黄米,甜滋滋的,夏天喝着不仅解了老爷酒瘾,用冰镇过了还解暑……别说老爷,大伯如今也爱的不行,一顿也离不了……大嫂都说大伯每年苦夏都要掉几斤,今年用这甜酒滋补着,不仅没瘦,还胖了二斤……” 齐锡红着眼圈,却是难掩得意:“那是我姑娘孝顺,大哥白沾了光……” 远远地传来梆子声,已经是三更天。 觉罗氏起身:“行了,明儿还得折腾一天,老爷也眯眯,我陪姑娘歇一晚……” 齐锡立时起身,提了灯笼:“我送你们娘俩……” 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一家三口去了跨院。 目送妻女进了房,齐锡还在院子门口站了站,才叹息转身。 舒舒与觉罗氏简单梳洗,就都躺下了。 明日除了舒舒这个正主,齐锡与觉罗氏夫妇作为皇子福晋父母,也要进宫送嫁,领了晚上的赐宴再出宫。 京城的宵禁,是对臣民百姓的束缚,自是管不到皇家人头上。 如此算下来,并不需要起大早,日暮时分才会出家门。 舒舒却睡不着,不仅是舍不得父母,还因为忐忑。 再周密的计划,也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那可是皇宫…… 自己前几个月虽见识过一遭,可不过是走了个过场…… 往后真要成了皇子福晋…… 觉罗氏性子比丈夫疏朗,眼见舒舒翻来覆去的不睡,拍了她两下:“好好睡,明儿打瞌睡寒碜不寒碜?” 舒舒嘴角带了笑,也不嫌热,凑到觉罗氏身边紧贴着:“额涅哄着我睡……唱《狩猎谣》……” “多大了?还作怪!” 觉罗氏嗔怪着,嘴里却是轻哼起来:“九月狐狸十月狼,立冬貉子绒毛长,小雪封地没营生,收拾压关打老黄……” 舒舒的眼皮沉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舒舒再睁眼,早已日上三竿。 全福太太已经到了,请的是主动请缨的简亲王福晋。 除了充当全福太太,简亲王福晋还与清如之母、伯夫人、彭春四继夫人觉罗氏为送亲太太。 早有会开脸的妇人候着,给舒舒开脸。 舒舒年岁在这里,脸上粉嫩嫩的,绒毛也细软,绞脸也并不觉得疼,就是绞眉毛的时候,感觉明显些,不过也在可忍受的范围之内。 “眉夹……” 舒舒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妆台上各种小盒子,有些熟悉,脑子里有些跑神。 或许自己的银楼又能多个柜台,制些鎏金镀银的化妆小工具? 皇子大婚,早有流程,董鄂家这边也早有内务府官员与礼部官员过来宣讲过。 皇子没有亲迎的规矩,今日护着喜轿过来迎亲的是两位领侍卫内大臣,带了内务府属官二十人、护军四十人过来奉迎皇子福晋。 齐锡夫妇与送亲亲朋则要送亲,进宫领宴。 舒舒穿的是内务府制的皇子福晋喜服,一应服制从朝服,就是龙褂从秋香色换成了正红色,绣五爪正龙四团,前后两肩各一。 头上戴着镂金三层的朝冠,用东珠、珊瑚为饰。 脖子上压着金约,镂金材质,用东珠、红珊瑚、青金石为饰。 一耳三钳,戴着也是金衔珠耳饰,胸前还挂着朝珠三盘,一盘珊瑚、两盘蜜蜡。 只这一套穿戴,就用了小半个时辰。 舒舒穿戴完毕,已经是一身毛汗。 小椿早备着冰块,用帕子包着,塞到舒舒手心中,用来解热。 小榆手中也拿着几块素棉帕子,在舒舒脸上小心擦拭。 舒舒很是庆幸,幸好之前上妆时很坚定的只涂了面膏,没有先涂粉,要不然现在估摸就是花脸。 流程一套一套的,舒舒蒙着盖头,顾不得感伤,就被牵引着拜别父母,又被珠亮背着,上了花轿。 舒舒手中托着宝瓶与苹果,晃晃悠悠的,好像过了许久,轿子才停了下来。 接下来,仿佛似沉浸式游戏。 等到舒舒下了花轿,入眼一片红彤彤,耳边是笙、笛、小锣合奏的《麒麟送子》。 早有两个穿着石青色朝褂的宗室诰命等着,扶着舒舒跨马鞍,到了天地桌前行礼。 舒舒能看的只有眼下这一块,金黄色的满绣龙褂衣角,不用说就是九阿哥。 等到娶亲太太喊过“夫妻对拜”,舒舒就被转了方向,对着人拜了下去。 两人之间距离两尺多,本还从容,九阿哥身后却有人推了一把,身子往前一趔趄,两人撞了个正着。 舒舒一手宝瓶,一手苹果,腾不出手来扶东西,脚下还是四寸高的花盆底,眼见着就不稳要跌倒。 还是九阿哥手快,一把揽在怀中,才没有跌倒。 “老九、斯文些,斯文些……”这是男人的打趣声。 “九哥脸红了……哈哈,还真是稀罕……”少年正处在变音期的公鸭嗓。 “哈哈……” “哈哈……” 各种调笑声中,还有男子的小声呵斥:“十四,别手欠!” 舒舒身边,早已经换回了宗室诰命,被搀扶着顺着红毯送进了婚房…… 第二十三章 妯娌 “坐床”、“撒帐”一套下来,舒舒的盖头就被挑开。 九阿哥手中拿着秤杆,与舒舒正好来个对视。 舒舒很是诧异,没想到九阿哥脸红了,不止脸,耳朵根都是粉粉的。 九阿哥被看得心烦意乱,移开眼睛。 舒舒头上戴着朝冠,不是绒花,也就没有了“插花卜吉”这一步。 又有人端来烤羊,宗室诰命拿了筷子,喂了舒舒与九阿哥一人一口。 窗户外头,已经是高声的满语吉祥话,似吟似唱。 送亲太太瓜尔佳氏奉上子孙饺子。 这回却不是夫妻互相喂着吃,而是宗室诰命夹了饺子,喂了舒舒与九阿哥一人一口。 “生不生?生不生?” 窗户外,响起小儿的嬉笑声。 舒舒嘴里饺子,强做镇定,这真要咽下去? 生猪肉陷的? 就是就是饺子皮看着好些,估计就是所谓的一分熟。 又是三伏天放了大半天,吃了不拉肚子? 她用眼角去看九阿哥的神情。 九阿哥显然没有准备,已经咀嚼了两口,神情凝住。 “生不生呀?” 外头童声还在催问着。 九阿哥猛地一咽:“生!生!” 舒舒见了,也跟着效仿,生咽了下去。 幸好这饺子是董鄂家预备的,觉罗氏心疼闺女,都是不足一寸的小饺子,生吞倒也不艰难。 可是…… 这只是开始…… 总共是七对饺子…… 等到最后一对时,九阿哥脸色早就红色褪尽,有些青白了。 舒舒也强做镇定,实际上嗓子眼一阵阵的发顶。 新婚夫妻对视一眼,都没有之前的羞臊,反而有几分同病相怜。 幸好饺子过后,长寿面是熟的。 将筷子面条下去,将恶心往下压了压,要不然舒舒真担心自己吐出来。 长寿面用完,九阿哥就出了洞房,去外头酒席上敬酒。 舒舒则从背西面东,调整了方向,背北面南,盘腿而坐。 今日喜神位正南,这一步为“坐财”。 几位充当娶亲太太的宗室福晋,已经陪着送亲太太们入席,新房里就剩下几个年轻福晋。 三福晋这个嫡亲堂姐并不在,因是怀孕的缘故,忌讳冲撞新人。 其他几位福晋,舒舒也认识大半。 八福晋……虽只有一面之缘,却是印象深刻…… 依旧是不合时宜的穿着,接近正好的银红色旗装,头上也满是珠翠,看着富丽堂皇。 七福晋那拉氏,出身正红旗,身量高挑,相貌明艳大气,其父现在是副都统。 与舒舒家就是前后街,小时候也一起玩过嘎拉哈,算是半个闺蜜。 七福晋带了几分促狭,低声笑道:“去年我出门子,你怎么劝的我?老话说得好,还真不能说嘴,说嘴就打嘴。” 舒舒讪笑,要不是人多,真想拍自己的嘴巴一下。 言多必失。 她平时并不是爱嚼舌的性子,就是去年去那拉家添妆时见新娘子情绪不好,很是体贴的开解了几句。 做便宜娘虽然让人闷气,可事已至此,便只能自己开解自己。 旗人家规矩多,尤其是“敬老”、“敬长”、“敬尊”。 在娘家小姑奶奶当得再自在,出嫁为人妇也要从小媳妇开始熬,上面几层婆婆要敬着,大小姑子就是二层婆婆。 皇家就不同,宫中没有皇后,其他都是庶母。 即便是生母婆婆也不好在皇子福晋跟前托大,公主们性子更软,对嫂子们只有客气的,只要看得开,在皇家做媳妇比给寻常人家还省心。 就算得了便宜儿子格格的,庶子就是庶子,也不会担心失宠就失了嫡福晋地位。 要是寻常勋贵人家,侧福晋与嫡福晋实在不差什么,嫡子当着更是没趣。 没想到,去年她劝七福晋,今年自己就跟着进来了。 四福晋是双重姻亲,从礼烈亲王那边算是远的,从清如这里算关系就近,待舒舒也是透着亲近,拉着了她的手,嘴上话不多,却十分和气温柔。 舒舒也多看了几眼四福晋,论起年龄来实际上她与五福晋、七福晋、八福晋相仿,都是十七、八岁年纪,可却是入宫的老人。 十二岁嫁入宫中,与四阿哥算是青梅竹马。 无奈的是,四阿哥当时已经十五,身边还有了两个十六、七的格格。 夫妾倒是更像是正经两口子,衬着原配夫妻成了过家家。 不过还好熬过来了,如今四福晋得了长子,神态看着也平顺。 舒舒望向几个不认识的福晋。 年纪看着最大、体态有些臃肿的应该就是连番生育的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站在她上首气度雍容金黄色朝服的是太子妃瓜尔佳氏,站在她下首抿着嘴对舒舒笑的,应该就是她的亲嫂子五福晋他他拉氏。 等到七福晋主动担当起介绍人,说起诸嫂子身份,果然舒舒都猜了个正着。 舒舒因是“坐床”的缘故,不好起身,便都颔首为礼。 大福晋的长女都十一岁,看舒舒跟两代人似的,和和气气道:“折腾了一天,早乏了,厨房已经预备吃食,一会儿弟妹先垫垫。” “谢谢大嫂……” 舒舒亦是恭恭敬敬。 太子妃亦道:“日头落了可还是燥热,叫人多预备了冰,一会儿叫人换了冰盆……” 舒舒亦是恭敬谢过,不仅是今日,日后怕是也要在太子妃手下讨生活。 自打瓜尔佳氏正式册封太子妃,后宫就有了新的女主人。 之前分理宫务的四妃将手头的宫权交了,如今是太子妃当家。 到了五福晋这里,气度与其他嫂子又不同,斯斯文文的,看着像是汉人闺秀,说话也绵软:“外头催了两次,嫂子们先去入席,我陪着弟妹就是……” 这是嫡亲嫂子,旁人自是没有话说,只八福晋冷哼道:“可见是分出远近亲疏了……” 五福晋蹙眉,正要开口,舒舒挑眉道:“八嫂这话,叫人听着糊涂?都是一色的亲嫂子,谁还是后嫂子不成?” 大喜的日子,不管心中如何,众皇子福晋面上都带了热络与亲近,只八福晋耷拉个脸,跟谁欠了她银子似的。 舒舒看在眼中,早记下了,就是不好发作,如今撞上来,正好怼怼。 八福晋不意外舒舒敢回嘴,冷笑道:“装什么糊涂?五阿哥是九阿哥同母兄长,你们妯娌不亲,还跟旁人亲?” 舒舒讶然:“这是宫里的规矩?皇子之间只有同母的亲近,其他的就疏远了?这倒是与寻常人家不同,我们寻常人家,都是从父论的,都是亲兄弟,正是彼此扶持依靠,哪里会论什么远近亲疏?那是与外人论的,一家人还说这个,就外道了。” 不管私下里如何,如今大家都在宫里住着,谁不是一好百好的,非轮得着她说远近亲疏。 八福晋性子傲,嘴巴却不是伶俐的,自己开始无礼,被怼了却是气了个半死瞪了舒舒一眼:“还真是八面玲珑,哈巴狗似的,看你能讨好几个?”说吧,转身离去。 大家脸色都不好看,亲近嫂子们就是“八面玲珑”? 那像她似的,有事没事就摆个架子、使个脸色的才正常? 七福晋是真担心了,不由皱眉:“这挨着住着,九爷与八爷还亲近……” 四福晋则小声提点道:“不用计较,先忍忍,回头他们就开府出去了。” 五福晋则带了些许认真:“是她说错了……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嫂子们为长,亲着敬着本是应当的,这是人情道理,哪里算是讨好……” 大福晋与太子妃对视一眼,两人倒是都不好说什么。 尤其是大福晋,原本应该帮着八福晋说两句好话,这一个月来她不是没帮着找补过,可是没有用,没人领情,她自己也腻烦了。 太子妃位置敏感,对众妯娌只有客客气气,不好亲近哪个,也不好点评哪个,否则传出一句半句的就是是非。 又有嬷嬷来催,众福晋都袅袅的去了,留下五福晋陪着舒舒。 小椿早在旁候着,上前帮着舒舒换下喜服喜冠,换上正红色绣了百子的衬衣,脸上也擦拭一遍。 五福晋减了在众妯娌面前的拘谨,自在许多,招呼门口侍立的宫人:“去传膳……之前叫人预备的凉面与甜瓜李子也一并带过来……” 等到膳桌抬进来,除了四碗四碟,还有两碗鸡丝凉面与一碟子冰镇甜瓜、一碟子甜李。 舒舒没有胃口,就只捡了凉面吃了,五福晋陪着,也是只吃凉面,吃饭的姿势极为优雅缓慢,如何一帧画似的。 舒舒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在上一届秀女中,五福晋家世不显却能脱颖而出,真是八分长相,十分气度,看了就叫人喜欢。 舒舒跟着放慢了进食速度,估摸着对方差不多吃完,才撂下的筷子:“谢谢嫂子爱护,要不然我怕是真要水饱了……大热天的,实不耐烦吃那些油腻的……” 五福晋温柔一笑:“不过是前车之鉴……去年我入宫,还是初夏,都燥的不行,看着膳桌实在难以下咽,闹得饥肠辘辘……” 舒舒听着,却是唏嘘。 瞧着五福晋的言谈,明显是个知书达理、通晓汉学的才女…… 或许这是被选为五福晋的原因? 可五阿哥似乎没有发现妻子的优点,听说这夫妻两人关系寻常,要不然八福晋也不会毫无顾忌,为了吃哒舒舒连带着五福晋都说在里头…… 第二十四章 花烛 二所前院,搭着彩棚,明灯高悬,亮如白昼。 众皇子阿哥都到了,陪着送亲的客人吃酒。 九阿哥由五阿哥、八阿哥几个陪着,挨着桌子敬酒。 轮到姻亲长辈,尊卑所限,各有拘谨,不过是走个过场,到了同辈,大小舅子们,年轻气盛,顾忌少了,就是灌酒主力。 偏生舒舒的亲兄弟都没有成丁,堂兄锡柱看着就病弱,出面的还是公府众从堂兄。 彭春膝下七子,除了最小的两个,其他都成丁,正是敬酒的主力。 一时之间,兄弟对兄弟,场面十分热闹。 彭春也是送亲之人,坐在齐锡上首,堂兄弟俩碰了一杯:“皇上隆恩,珠亮他们兄弟也渐大,咱们董鄂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齐锡喝了,又亲自执壶给彭春满上:“这些年,全赖大哥辛苦,屡立战功,才支撑起门户……就是今日之喜,也多有大哥的缘故,弟弟心里都晓得……” 堂兄弟两个这几年也多尴尬,倒不是兄弟有了嫌隙,而是齐锡的正红旗满洲都统之前是彭春兼着多年。 同彭春现下掌的正红旗蒙古都统相比,自然满洲都统握着实权,而且还要轮值宫中,与皇帝更亲近。 彭春却拍了拍齐锡肩膀:“莫要想多了,还是侄女出彩,皇上才下恩典……幸好有你……小一辈还撑不起来,要是董鄂家丢了这满洲都统,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轮回来,正红旗体面人家可不只是咱们董鄂氏……” 堂兄弟两人再次对饮,都在酒中,将前头的嫌隙都去了。 小一辈桌子上,九阿哥与几个堂舅子喝了一轮,就不肯再喝,拉扯了三阿哥过来:“三哥代弟弟陪客,好好陪,好好喝,不醉不归……” 三阿哥本在邻桌,被拉了过来,与几个大舅子、小舅子大眼瞪小眼。 还是五阿哥厚道,主动提起酒壶,要代弟弟敬几位酒,却是带了醉意,一句蒙语、一句满语的,舌头都硬了。 三阿哥哭笑不得,连忙扶五阿哥坐下,将酒壶抢在自己手中:“来来,我给几位新舅爷倒酒!” 公府的几个兄弟,立时老实了不少。 三阿哥虽是他们的亲姐夫(亲妹夫),却是新出炉的多罗郡王,皇子中唯二封王之人,别说他们兄弟,就是彭春在此也要陪小心。 九阿哥敬完一圈酒,被八阿哥领到厢房,这边早预备了醒酒汤,是蜂蜜水熬的酸梨汁。 九阿哥端起喝了个精光,被嘴里的酸涩激的一激灵,清醒了许多:“董鄂家怎么回事?那几个没完没了的灌人,不像是来撑腰,倒像是捣乱……” 八阿哥想了想道:“他们都是董鄂氏嫡脉,一个是门长一房,一个成了旁支……向来都是公府体面,不管是齐锡家这一支,还是伯王外家那一支,都没什么份量……这几年皇上却提拔起齐锡来,不仅将他们那一支分了新佐领,还晋了满洲都统……此消彼长的,老一辈历经沉浮不计较,小一辈却涉及世职之类的,可不是急了……” 九阿哥嗤笑:“好大出息?不想着自己攒功劳晋身,就惦记自家碗里的几块肉……” 八阿哥垂下眼,却是苦笑。 八旗入关数十年,天下大定,哪里还有什么大战事? 之前的准格尔之战,说不得就是近年最后一场大战。 要不是沾了这战功,他们兄弟几个也不会直接封了郡王贝勒。 或许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能高封,可他与七阿哥肯定要差一等到两等。 “子以母贵”,那四人是四妃之子,不是嫡出,可也不算庶皇子。 也就是眼下推崇汉学,旗人“并嫡”制度弱了,尤其是皇家,分了三六九等出来,否则按照太祖朝的规矩,就只有四妃以上所出的皇子才有排序,他与七阿哥这种生母位卑的就是连排行都没有的庶皇子。 等到以后九阿哥、十阿哥封爵,依照“子以母贵”的规矩,也会封在他上头。 幸好…… 有了之前的战功…… 有这一步领先,往后只要自己勤勉当差,只会处处先,不会被弟弟们爵位压一头。 九阿哥嘲笑完董鄂家,察觉到不妥当,那是他的岳家,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立时道:“齐锡家这几个倒是实诚,都不太机灵的样子,往后少不得拉扯一把……” 八阿哥不由莞尔:“是了,往后也是做姐夫的人……可要当姐夫的样子……” 九阿哥倒是听进去,连连点头:“反正公府那几个想要凭着年纪欺负那几个小的,可不成!真要那样,到时候我找三哥说理去!” 八阿哥笑着听了,没有再说话。 好弟弟成家了,往后有了自己的小家…… 董鄂氏,不仅是长女,还是叔伯两房唯一的女儿,娇养着长大,曾传出与妻子不睦的闲话…… “爷,福晋主子在外候着呢,要回了……” 八阿哥的近侍赵福躬身进来,小声禀告。 外头的喧嚣声渐歇,八阿哥掏出怀表看了眼,已经快到子时,便起身吩咐何玉柱:“扶你主子去新房……” 九阿哥酒醒了一半,脑子清醒,却有些脚软,就扶着何玉柱出来。 八福晋等在外头,看到九阿哥嗤笑一声:“你倒是娶了个好福晋,怪会看人下菜碟,谁都容让,就是要我的强!” 九阿哥听着稀里糊涂的,八福晋已经拉扯着八阿哥走了。 客人们散的差不多,有五阿哥帮着送客,九阿哥就转到新房来。 舒舒依旧是盘腿姿势,旁边却挨着一个小炕桌借力,使得腰身那么累。 五福晋不是健谈的性子,舒舒也累了一日,妯娌两人都是强撑着。 眼见着九阿哥进来,五福晋立时起身:“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安置……” “劳烦五嫂!” 九阿哥躬身道谢。 平日里不显,可这两日婚礼,五阿哥这个胞兄跑前跑后,没少受累。 九阿哥看在眼中,自是感激,对五福晋也多几分恭敬与亲近。 五福晋口称:“都是应当的……”带了嬷嬷、宫女离开,将新房留给一对新人。 舒舒嗅觉灵敏,被这扑鼻而来的酒气熏得作呕,忙道:“爷也乏了,快去梳洗……” 九阿哥被催的脚步一顿,带了几分不自在:“爷这就去……” 这边正房五间,新婚设在东稍间,官房与浴桶都在东耳房,九阿哥就转身出去。 舒舒松了一口气,忙望向旁边侍立的齐嬷嬷。 舒舒上午洗了澡换的衣服,可这一天下来,身上也黏黏糊糊的。 齐嬷嬷也叫人准备好了澡盆,抬进来,给舒舒里外擦拭了一番。 舒舒也换下百子衬衣,换上更轻薄宽松的红纱衬衣,头发也都放下来,松松的绑了。 九阿哥洗了个澡回来,剩下的酒也都醒了,看到舒舒坐在炕上就有些迟疑。 舒舒早困得不行,忍着哈欠,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过来,带了几分质问:“怎么又得罪了八嫂?她到底是嫂子?” 舒舒听着这话不顺耳,仰着头,很是好奇:“是嫂子,我就要让着;那弟妹,以后不友爱?要是上面下面都陪着小心,那我这九福晋算什么?爷好好的妃主之子,处境这么艰难,我这当福晋的都要跟着受气?” 九阿哥轻哼道:“别往爷身上扯?我还没问你,你想着嫁妆银子让五嫂一步,怎么不想着嫁产让八嫂一头?这个上与她争锋,倒像是故意给她没脸似的。” 舒舒讶然:“抬数上不是减了六抬,这还不够恭敬?没听说还有人一对一比较嫂子们的嫁产,不过是说一句抬数与压箱银什么的……要是这样都计较,那前头几个嫂子互相结下多少仇?” 大福晋的嫁产自然比不得太子妃的嫁产,四福晋阿玛去世的早,家道中落,也与三福晋的完全没有可比性;五福晋与七福晋也是,嫁妆抬数相同,可压箱银子与嫁产都是量力而行。 各家都不同,家族地位财富也不同,谁好去计较这个? 九阿哥心里也觉得八福晋太计较,可依旧嘴硬:“爷一句,你八百句顶着,就不能学着柔顺!”说着,也不往炕边坐,转身去了南窗榻下坐下,面上带了几分得意:“之前你怎么要强是之前,今儿你进了阿哥所,往后就要守阿哥所的规矩!” 舒舒看着这小人得志的模样,觉得牙根直痒痒。 好吗,还没有见识公婆的下马威,就有这混蛋等着。 舒舒眯着眼,面上笑盈盈的:“爷什么规矩?” “凡事都听爷的,爷让亲近谁你就亲近谁,爷让敬着谁你就老实敬着谁,不用跟爷讲什么道理,爷的喜好,就是道理!” 九阿哥扬着下巴,越说越得意。 他虽担心董鄂氏被不开眼的欺负,可也不想将她纵的压自己一头,到了自己地盘,自然要弹压住。 舒舒听得心里呕的不行,这是什么狗屁言论? 自己是木头人? 没有喜好,完全要按照他的喜好? 脸真大! 舒舒腹诽着,神色越发温柔,看了眼炕桌上摆着的合卺酒:“出嫁从夫,自是都听爷的……” 九阿哥掩不住的得意,嘴角差点要裂到耳朵根,目光落在舒舒的梨涡上,鬼使神差的起身,走了过来:“你好好听话,爷往后也疼你!” 舒舒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酒盘上,露出雪白的脖颈。 九阿哥用尽了力气才移开眼,也晓得这是今日最后的礼仪,就提了酒杯放在舒舒手中,又提了另外一杯,嘴欠道:“这叫‘交杯酒’,你晓得怎么喝么?” 舒舒皮笑肉不笑:“我见识少,还是头一回喝,九爷见识多,好好教教我……” 九阿哥移开眼,嘟囔着:“笨,爷教你……”说着,伸手托了舒舒的胳膊,两人做了交杯的动作。 舒舒正欣赏九阿哥的模样,也是英俊少年,地道的小鲜肉。 唯一让人心里膈应的是被人尝了鲜儿,没吃上第一口。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今年八旗选秀时,也进行着一年一度的内务府选秀。 因九阿哥要大婚,宜妃就按照规矩指了两个内务府秀女过来教导人事,如今就在阿哥所后院,没有正式名分,只算是宫女子。 九阿哥却觉得晕眩,清冷的玉兰香扑鼻而来,端着酒杯的手都跟着发软,连忙喝了杯中酒,强做镇定,可是身上却燥热起来…… 第二十五章 朝见礼(上)(新书求收藏) 次日,周嬷嬷、齐嬷嬷没用丫鬟动手,亲自收拾了炕。 舒舒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小榆梳头,却是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打量九阿哥。 谁会想到…… 九阿哥是鲜桃? 没被人咬过? 要是有经验怎么笨手笨脚的? 虽说第一次狼狈了些,可瞧着后头也不像是“病桃”? 可要没有被人“咬”过,那后院两个宫女子是怎么回事? 九阿哥只觉得舒舒的眼睛跟钩子似的,一下一下的勾着自己。 这大白天的…… 他的嘴里响干…… 这是压服了呢? 还是没服? 这女人…… 居然敢翻身…… 九阿哥想着昨晚,忍不住又咬牙切齿,不过看丫头捧上高底旗鞋,还是忍不住提醒着:“一会儿要去好几个地方,这样高的鞋子,脚还要不要了……” 宫中有辇车,可显然不是他们小一辈能用的,所以别管去什么地方,都要步行前往。 新婚夫妇二人,今天要依次前往皇宫东北角的宁寿宫拜见太后,然后去前面乾清宫觐见皇上,去西六宫的翊坤宫拜见宜妃,然后毓庆宫见同辈。 送鞋的是小椿,却没有立时拿走,而是望向舒舒。 “换两寸那双……” 舒舒吩咐着。 实际上舒舒的身高在这里,穿平底旗鞋个子也不矮,可那太家常了,显得无礼。 旗人规矩,最是讲究这礼,今日又是头一回给长辈请安。 小椿换了鞋子过来,舒舒换上了,依旧是全套吉服装扮,却不再是昨日的正红色,而是按照皇子福晋服的秋香色。 为了赶时间,两人没时间用早膳,一人喝了一碗面茶就从二所出来。 乾西五所,是五个相连的三进院,前头共用一个甬道,位置在紫禁城正北偏西地方,西内廷的外路。 夫妻两人没有多带人,舒舒身后是已经换了宫女服饰的小椿、小松,九阿哥身后就跟着何玉柱一个。 夫妻俩早就见过数次,打过交道,并没有那种生疏不自在,再加上昨晚闹了半宿,多了关系,又有不同。 “太后同几位太妃都住在宁寿宫,早先太皇太后在世,太后同太妃都住慈宁宫……后来太皇太后薨了,这边也修好了,就都挪到这边来……” 两人出了乾西五所侧门,穿过御花园,到了东路,九阿哥边走边说着。 紫禁城是对称建筑,出了御花园,就是与乾西五所对应的乾东五所。 从西到东,依次是头所、二所、三所、四所、五所。 “大哥、三哥、四哥、五哥、七哥住这边,这边早年损毁,修缮的比西边晚,他们也是这几年才住过来……前些年住在散,大哥、三哥住在撷芳殿,四哥、七哥、八哥住在景仁宫,五哥住在宁寿宫……” 舒舒仔细听着,心中不由八卦,四四八八是竹马? 还有这乾西五所加上乾东五所,也不过是十个院子,怎么算也是排不开的。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也不小了,一个虚岁十三,一个虚岁十一,不是能与宫妃混住的年纪。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住哪儿?” 九阿哥指了指东北角的方向:“都住在兆祥所……等年底封爵的哥哥们搬家呢……” 舒舒有了不好的预感。 隔壁的八阿哥年底搬家,那进来的是谁? 虽还没有见到十四阿哥,可昨日也间接见识了他的顽劣。 两人说这话,时间就过得飞快,约莫着两刻钟的功夫,就到了宁寿宫外。 早有宫人侯着,见两人过来,立时往里传话。 少一时,一个上了年岁的宫嬷嬷出来传话,唤两人进去。 太后没有升殿,直接在东次间见人。 太后五十多岁,典型的蒙古人长相,高颧骨单眼皮,略显富态,家常装扮,石青色蓝色宽松袍子,头上盘发,手中拿着一串和田白玉十八子,盘腿坐在炕上。 地上椅子上,坐着两位年纪相仿的太妃,也是蒙古太妃,年长的是端顺太妃,略年轻与太后相貌相似的,就是太后亲妹淑惠太妃。 舒舒跟着九阿哥,给太后行“朝见礼”。 地上放了锦垫,九阿哥的位置居左稍前,舒舒的位置居右稍后,九阿哥三跪九拜,舒舒六肃三跪三拜。 等到行完礼,小夫妻两人又给两位太妃见礼,这回简单了,九阿哥是“打千儿”,舒舒是“蹲安礼”。 舒舒会说蒙语,小时候学过几句,剩下大部分是这两月突击学习。 齐嬷嬷就是半个蒙古人,日常就带出一句两句的,可女眷常用的对话学习,简单的日常对话也够用了。 太后开始还磕绊着与舒舒用满语打招呼,却是因说的少的缘故,两三句里总夹着一句半句蒙语。 舒舒就很自然的转了蒙语接话,倒是引得太后脸上多了欢喜,拉着舒舒的手:“跟谁学的蒙语?说的很好。” “孙媳保姆就是出身蒙古,小时候跟着学过几句,那时候淘气,定不下心来,这两月又紧着学了些,也就是这几句吉祥请安话,多了就不行了……” 舒舒没有掩饰,实话实话道。 太后哪里听不出她的生涩,却喜欢她的实诚,轻拍着她的手背:“好孩子,长得俊,人也实诚,是个好孩子!”说着,就将手腕上的十八子撸下来,放在舒舒手中:“长生天会保佑你的……” “长者赐,不可辞”,舒舒双手捧了,直接挂在衣襟上:“孙媳也跟长生天祈祷,皇祖母长命百岁……” 舒舒奉上自己的孝敬,一个宝蓝色抹额,并没有缝什么珊瑚、蜜蜡,而是用小米珠缝了三头拇指大小圆滚滚的小羊羔,羊眼睛有的黑玛瑙,两侧是如意纹组成的迷你蒙古包。 东西并不华贵,却胜在用心,太后摩挲好一会儿。 两位太妃的面上,也多了柔和。 太后没有亲生骨肉,这些年在宫里的体面都赖皇上的孝顺,到了小一辈,到底又隔了一层,能用这份心,难得可贵。 从慈宁宫出来,九阿哥的目光落在舒舒的衣襟上,倒会讨巧。 这串十八子看着简朴,可间珠与佛头用的都是蓝宝石,宫造上品,又是太后日常所用,意义自是不同。 小椿怀里捧着檀木匣子,是一对双喜双如意点翠金簪,那是太后常规赏赐。 每个皇子福晋过来行“朝见礼”,都有差不多的一份。 只这十八子又不同。 舒舒也晓得,并没有遮掩的意思。 少一时,两人走到乾清宫,舒舒的脚底已经开始发酸。 这还真是二寸鞋底,要是穿了之前的三寸的,怕是更废了。 待传召进去,按照规矩肃跪,这一套是与太后那边一样的。 舒舒不好直视,不过也接着起身的时候飞快的看了一眼。 这边是西暖阁,地方比太后寝宫的次间要大的多。 康熙亦盘腿坐在炕上,旁边是几案,上面有笔墨折子这些。 第一印象就是个四十来岁清瘦的中年人,眉心已经有了川子纹,细眉细眼的,至于麻子……倒是看不真切。 康熙目光却落到舒舒的衣襟上,看到那串十八子。 他隔日到宁寿宫定省,自是认识这串十八子是太后手上的爱物。 能赏了给董鄂氏,显然是因为董鄂氏得了太后喜欢。 康熙神色稍缓,带了几分深沉莫测:“你们俩个,倒是有缘分……” 九阿哥满脸懵懂,舒舒已经醒过神来,连忙低下头,脸色变红,不是羞的,而是自己屏住呼吸生憋出来的。 要不然能如何? 总不能自己吓了一跳,脸色惨白? 这就是皇权森严? 京城动静,都在他眼中。 九阿哥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带了尴尬:“汗阿玛怎么晓得这个?都是桂丹闹出来的,儿臣都被他气死了!” 康熙瞪了儿子一眼:“下月开始,尚书房加一门《大清律》,回头朕要考!” “汗阿玛,儿臣都成亲了,还要去念书?” 九阿哥脸上露出不可思议:“哥哥们成亲后,不是开始学着当差?” “堂堂皇子阿哥,《大清律》都不通,不读书能做什么?” 康熙轻哼道:“什么时候读通了《大清律》,再说差事!” 九阿哥的脸立时成了苦瓜,望向舒舒的目光带了埋怨。 舒舒的脑袋低的更低,下巴都贴着胸口,真的生出几分忐忑。 康熙既推崇汉学,不会也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套吧? 自己的嫁妆中,可是有八箱子书,不是为了操“才女”人设,而是为以后行事做个铺陈。 康熙的目光转到舒舒身上,看着她的鹌鹑模样,不由失笑,对九阿哥摆摆手道:“你额娘还等着,等董鄂氏过去吧……” 九阿哥恭敬应着,带着舒舒从乾清宫出来,前往西六宫。 直到出了隆福门,舒舒与九阿哥才齐齐的松了口气。 两人对视着,九阿哥想起继续读书之事,低声抱怨:“都是你的不是,开口闭口提什么《大清律》……” 舒舒心中不忿,却不好在外头与九阿哥争执,只提醒着:“爷少说两句,难道还要让大家都晓得《大清律》的前因不成?” 九阿哥干瞪眼,直运气,哼了一声不再啰嗦。 隆福门出去,就是南北一条长道,依次有几个侧门前往西六宫各宫室。 斜对着隆福门的,就是前往翊坤宫的广生右门。 进了广生右门顺着甬道往西几十步,就到了翊坤宫正门翊坤门。 门口的小太监看到一行人过来,忙不迭往里传话。 等到舒舒跟着九阿哥进了院子,早有个二十来岁的大宫女在正殿前候着,蹲福见礼,引了两人进去。 翊坤宫正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一明四暗格局,入门就看到明间正中摆着宝座、屏风,中间与东西次间用花梨木雕花落地罩搁着,次间与稍间又隔扇隔着。 宜妃在东次间起居,舒舒就九阿哥就直接被引到东次间…… 第二十六章 朝见礼(下) 一见东次间,就见一个明艳美人临窗而坐,舒舒就有些移不开眼。 要说穿着打扮,就是杏黄色满绣吉服,可是坐在那里,浑身发光似的。 乌黑浓密的黑发,并没有戴吉冠,也不是家常盘发,而是绾在脑后,头顶是个黑纱网的半钿,上面点缀着两团点翠团花,这个装扮在这个时候算是开了先河,有些后世清宫美人的意思。 五官并不是绝美,却是处处精致,让人一见是喜欢,身材丰腴诱人。 难得的是,或许都是满人的缘故,郭络罗氏的脸型眉眼与觉罗氏有几分相似,都是容长脸、杏核眼,舒舒巴巴的看着,除了喜欢,就是不由自主的亲近。 宜妃笑吟吟的看着两人进来,目光也落到舒舒身上,在她的脸上多了几眼,笑容越发真切,看到她发呆的模样,更是“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九阿哥却是在旁边咬牙切齿,低声提醒着:“董鄂氏!” 舒舒醒过神来,脸腾得红了,带了几分腼腆“小声”道:“娘娘真美……” 宜妃看了眼旁边侍立的宫女,宫女起身去摆好了垫子。 见母妃的礼仪,比见太后、皇帝的减等。 九阿哥是两跪六拜,舒舒则是四肃两跪两拜。 等到舒舒起身,宜妃就起身拉了过去,娘俩在炕边坐了。 舒舒只觉得一种淡雅的梨子香环绕,丝毫不抗拒,挨着宜妃坐下。 这样的美人婆婆,谁不喜欢呢? 这是美人的味道? 同明艳的相貌相比,这味道很是清爽宜人。 宜妃笑着道:“本宫要是生个格格,就是这个模样……” 舒舒能感觉到宜妃的喜欢并不是虚伪作态,心中松了一口气。 九阿哥在旁边凳子上坐了,对生母的反应并不算意外。 自家这个额娘,平生最喜欢美人! 宜妃之前总览西六宫宫务,并未将人分出三六九等,可对于年轻长得好的还是多几分照顾。 之前对未来儿媳妇,不管是钮钴禄氏,还是换成舒舒,宜妃都没有什么反应,那是因为这两人相貌都中上,不算差,可也称不上出众。 没想到,还有今日之喜。 换做小心眼的,少不得要落下嫌隙,觉得舒舒之前装扮内敛是“藏奸”什么的,宜妃却不会计较那些,只觉得儿子占了便宜,小儿媳妇竟然是这样美人。 “这小子性子倔,嘴巴还坏,不会哄人……往后有欺负你的地方,只管与额娘说,额娘教训他……” 宜妃想起指婚时儿子的抗拒,心下一紧,面上却不显,和和气气的说着。 长子长媳夫妻不和谐,宫中众所周知;总不会次子这里,重蹈覆辙。 舒舒虽说头一回做儿媳妇,没有经验,可后世里将婆媳这点事儿就做成学问,这个时候顺着婆婆说丈夫不好才是犯蠢,满脸真诚道:“九爷很好,不仅长得好,为人也好,待人赤诚,也细心体贴……” 九阿哥在旁听着,嘴角要咧到耳根儿,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宜妃的心一下子落定,却是望向儿子,留心他的反应。 总要两情相悦才是真好,否则剃头担子一头热,也终于心凉那天。 眼见儿子有一眼没一眼的瞄着舒舒,哪里还有指婚前嫌弃的模样? 即便是自己生的,宜妃也觉得没眼看。 哼,男人都是这臭德行,什么都是假的,好色是真真的! 宜妃虽对舒舒喜欢,也看见了太后的十八子,可依旧是之前预备的赏赐。 不患寡而患不平。 有两个儿媳妇,宜妃做婆婆都带了几分小心。 翊坤宫离乾西五所近,舒舒与九阿哥就先回了阿哥所,将几处的赏赐放下,也稍做休整。 两人是从卯正出发,眼下已经到晨正,早已饥肠辘辘。 可是还有毓庆宫,要赶着见礼,两人就着茶垫了几口饽饽,又出发前往毓庆宫。 毓庆宫的路程有些远,在紫禁城东路靠前的地方。 两人依旧是穿过御花园到了东路,然后顺着东六宫边上的甬道一路往南,到了毓庆宫。 毓庆宫名为宫,实际上就是个细长院子,大小比阿哥所大不了多少。 侧殿里,一众阿哥福晋、公主都到了。 太子、太子妃自然是主座,其他阿哥、福晋、公主左右入座。 太子妃是昨日见过的,今日笑着对舒舒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太子看了舒舒一眼就移开视线,对九阿哥道:“既大婚了,往后也是大人……往后何处当差,汗阿玛可提了……” 太子二十五岁,却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气势天成,即便口气和缓,可也不是兄弟之间的气氛,别出了君臣。 九阿哥十分尴尬,可还是老实回道:“汗阿玛让臣弟继续在尚书房读书……” 至于读什么,暂时就不用细说。 太子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个,反应也快,点头道:“你与老十班对班的,当初开蒙都在一处,后来读书也是,估摸着要等到老十成亲,汗阿玛才给你们安排差事……” 九阿哥眼睛一亮,望向十阿哥。 是啊,自己关心则乱,倒忘了这个。 多半是这个缘故,老十只比他小两个月。 哥哥们当初去六部学习,也不是一个一个去的。 拜见了太子、太子妃,舒舒就跟着九阿哥,先皇子后公主,按照序齿认人,福晋们昨日都见过,舒舒就多看了皇子与公主们。 都是平辈,无需大礼参跪,伯哥们,舒舒用的“蹲安礼”,对嫂子们是“抚鬓礼”,对小叔子是“颔首礼”,对小姑子“拉手礼”。 这些礼仪,都是旗人生活常用礼仪,并不是宫廷专有,舒舒早就熟的,规规矩矩没有错处。 大阿哥封了郡王,二十七岁,虽然身量魁伟,可并不是小说中那种五大三粗的武人形象,反而很英俊,在众皇子中数一数二,并没有摆什么长兄架子,只是也不亲近。 三阿哥长着笑面,看着十分和气,或许是因为妻族的缘故,神色之间对小夫妻也多热络。 三福晋相貌极佳,怀孕六个月也不减其色,挺着个肚子,拉着舒舒的手,真心欢喜:“万没想到皇上这般恩典,咱们姊妹成了妯娌……晓得叔父、婶子素来娇惯你,养的你小娇娇似的,往后阿哥所这边有什么不顺手不顺口的地方就来同我说……” 两人血脉至亲,这番话看着是贬低堂妹,实际上也是撑腰张目。 舒舒自是领情,笑道:“别的不稀罕,就稀罕姐姐的胭脂盒,回头可要讨了那玉兰花味儿的……” 三福晋“咯咯”笑道:“你倒是会挑,回头给你两盒好的……” 四阿哥才二十一岁,面容还稚嫩,细长脸,相貌平平,比不得大阿哥、三阿哥长得好,可是板着脸看着比那两位更像是长兄。 五阿哥二十岁,圆脸,不是长相圆脸,而是胖乎乎的感觉,比其他皇子阿哥富态,眼神单纯许多,只是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七阿哥十九岁,看不出腿疾,态度也温和。 八阿哥十八岁…… 这个相貌气度…… 舒舒十分惊艳,脑子里只出现一个词,“芝兰玉树”。 要说皇子阿哥的长相,与普通人比起来大多数并不差,毕竟宫妃也改良了皇家基因,可只能说爱新觉罗家的基因强大,大多还是遗传了细眉细眼。 只有八阿哥截然不同,剑眉星目,英姿勃勃,在众阿哥之间鹤立鸡群似的。 就是眉眼精致的九阿哥比起来,都逊色了一头。 难得的是,这种英俊不带女气,也不带攻击性。 舒舒好像明白他为什么好人缘了…… 人皆有爱美之心…… 舒舒的反应,八阿哥并不意外。 前头嫂子们进门时,他年岁还小,并不明显。 去年五福晋、七福晋见他,也都是如此。 他只能笑笑移开眼,不好有什么反应。 八福晋却是要气炸肺,怒视着舒舒。 九阿哥面上不显,可也眯了眯眼,咬了后槽牙。 舒舒也就是心中感叹了两句,已经笑吟吟的转向十阿哥。 十阿哥与九阿哥同庚,生日小两月,也是刚抽条的缘故,瘦的脸都瘪了,正在变音期的公鸭嗓也刺耳,眼珠子滴溜溜转,显然是个内秀之人。 十二阿哥十四岁,相貌中中,没有什么存在感。 十三阿哥十三岁,长相与十阿哥有些相似,都是瘦瘦高高的,眉眼间带了几分活泼。 十四阿哥十一岁,笑嘻嘻的,有些大酒窝,看着亲切可人,全无昨日的顽劣。 到了十五阿哥,舒舒多看了几眼。 十五阿哥虚岁六岁,实际上还不到五周岁,还是个四头身小娃娃,身边保姆嬷嬷跟着。 看着是个乖巧老实的孩子,舒舒想到小六,放下心来。 十五阿哥的胞弟十六阿哥更小了,虚岁三岁,说话还要奶嬷嬷在旁一句句的教。 最后的是十七阿哥,虚岁两岁,是养在宜妃宫的,是个害羞的小阿哥,脑袋藏在奶嬷嬷的怀里,叫了才探出头。 “九龙夺嫡”的主人公都在此,打酱油的小阿哥也都在,眼下却是和乐融融模样。 舒舒看在眼中,亦是心中感叹。 估摸着这些皇子阿哥,也没有想到会卷进去那么多人。 接下来是几位公主,从十六岁的皇九女到四岁大的皇十六女,总共有六人。 其中九格格是四阿哥的同母妹,十三格格与十五格格是十三阿哥的同母妹,都是历史上提过一笔的公主。 这几位命运都不好,前者因太后养育的缘故,没有抚蒙,嫁到京城,可早早病故,后两位也是抚蒙没几年就香消玉殒。 舒舒面上依旧笑着,可想到已知的未来,心里直发堵。 她倒不是圣母普照,同情起这些天家金枝玉叶,而是想到的家里人。 董鄂家在历史上如何了? 好像后世并没有什么出色的人才。 泯灭众人? 史官记在的都是帝王家事,哪里会记录寻常臣子的家族兴衰? 第二十七章 二所 见礼完毕,舒舒收了一圈礼,也派出去一圈礼,从毓庆宫出来。 众人就分出不同来,年长的阿哥多是往前庭去了,十阿哥往下到十四阿哥往尚书房去,十五阿哥往下回东西六宫,其中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之母住在永和宫,位于东六宫,挨着毓庆宫不远,十七阿哥则有奶嬷嬷抱着回翊坤宫。 几位公主除了最年幼的十六格格还随生母居住在钟粹宫,其他几位都随着太后居住,前往宁寿宫方向。 几位皇子福晋又有不同,大福晋与三福晋都有肩與,嬷嬷扶着,宫女随着,乘着肩與而去。 剩下几人步行,到了乾东北所的小门前,众人又分作两处。 四福晋、五福晋、七福晋要回这边,剩下舒舒与八福晋要穿越御花园回西路的阿哥所。 几人看着舒舒都带了不放心,可当着九阿哥也不好说什么,就有几分欲言又止模样。 八福晋见状,嗤笑一声,也不与众嫂子打招呼,就先一步带着嬷嬷宫女走了。 七福晋低声道:“先远着些,她全无顾忌,咱们犯不上……” 舒舒握了握七福晋的手,点了点头。 宫里处处都是耳朵,七福晋昨晚也好,今日也好,都是站在她这一边。 不管是因幼时情分,还是因为其他,舒舒都领情。 四福晋本就寡言,昨日说了已经难得,当着小叔子实说不出什么,只冲舒舒嘱咐:“得闲了,只管过来说话……” 妯娌多,有投契的,就有不投契的,不投契的就远着些。 舒舒笑着应道:“我可当真了,到时候四嫂别嫌烦……” 九阿哥看着八福晋的影子,听着嫂子们的话,心中也生出烦躁。 怎么回事? 人人都晓得自家福晋与八福晋不合? 五福晋看着九阿哥,正色道:“九叔,九婶既是你的福晋,你们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就要担起丈夫之责,护着她不受欺负!” 九阿哥听着不对味儿,可道理是真道理,也带了认真:“五嫂放心,弟弟省得!” 与三位福晋作别,夫妻走在御花园,都沉默下来。 “八嫂昨儿欺负你了?” 九阿哥迟疑着,开口问道:“不会是话赶话的,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被嫂子们误会了?” 昨天九阿哥听了八福晋的抱怨,先入为主,还真以为是舒舒有什么不恭敬处让人挑礼,可今日见几位嫂子的反应,明显被欺负的是舒舒。 八福晋想要做什么? 大喜的日子,耷拉着上门不说,还欺负新娘子? 舒舒没有添油加醋,将昨晚新房的情景说了一遍,叹气道:“平日要是刺个一句两句,我忍忍也就罢了……可昨晚上拿着兄弟远近说话,这谁能认下?她又是借着五嫂的话发挥,将五嫂顶在头里,我就只能回嘴了……我瞧着她说话也不是全无顾忌,并不敢与太子妃与大福晋吭声,反倒是对五嫂少了几分客气……但凡五哥出面护着,她敢这样待五嫂?五嫂今日不放心,多嘱咐你一句,估摸也是怕我步其后尘……” 九阿哥的脸沉下来,心中十分憋闷,可又不知如何解决。 八福晋嫁进宫一个月,脾气秉性都在大家眼中,最是心高气傲,满心满眼都是丈夫,其他人都入不得眼。 如今夫妻俩蜜里调油似的,自己要是去说什么,倒好像挑拨人家感情。 “五哥那里,明儿我去说……宫里都是势利眼,他不护着五嫂,谁护着五嫂……” 九阿哥到底义气,无法旁观此事,转眼就有了定夺。 舒舒不免好奇,难道除了八福晋之外,还有人敢怠慢五福晋? “有太后与娘娘双重靠山,还有人不开眼的欺负五嫂?” 九阿哥白了她一眼:“五嫂是皇子福晋,再不开眼的奴才也不敢直接欺负到跟前……可这宫里过日子,让人堵心的法子多了……” 关于八福晋,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九阿哥是觉得抹不开脸,觉得自己昨晚那几句话说早了,却也不会拉下脸赔不是。 舒舒则记得“事缓则圆”的道理,这才哪儿到哪儿。 夫妻俩说着话,到了二所。 一上午走了这些多路,又顶着日头回来,两人都汗津津的。 九阿哥去更衣,舒舒也换了穿戴,换了吉服,换上家常袍子;脱了旗鞋,换了软底布鞋;摘了吉服冠,面上也清水洗了。 九阿哥更衣回来,舒舒已经歪在榻上,等着传饭。 宫里一日两餐,早饭晨时,晚饭未时。 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早,可也没有主子饿肚子等着的道理。 二所有皇子膳房,就设在前院厢房。 等两人梳洗完毕,膳桌就摆了上来。 四碟四碗,四荤四素,荤是肥鸭一品,烧排骨一品,盐煎白肉一品,猪肉丝一品;素是烧茄子、溜白菜、炒面筋、烧豆腐。 点心两品,象眼小馒头一品、蜂糕一品。 汤一份,猪肉丝丝瓜汤。 粥一份,老黄米粥。 看着满满登登一膳桌,可能下筷子的不多。 不是住在宫里,吃的就是宫廷御膳! 皇子膳食,都出自各阿哥所的皇子膳房,由几位灶上妈妈料理。 能被内务府选上当差的,自然手上有几分真功夫,可是还有一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每天固定的皇子分例,都是皇子膳房的人去御膳房支取。 谁能想到,皇子每日分例如此简薄,猪肉六斤,鸭子十只每月,陈米一升二合,白面二斤,时蔬六斤,调料也只有盐、糖、甜酱、醋、香油这几种,还有葱姜蒜三样。 如今多了舒舒这个皇子福晋,本应该也有分例,可昨日才进门,相应的份例还没下来,吃的就是九阿哥的例。 “鸭子给刘嬷嬷,盐煎肉给崔谙达,肉丝嬷嬷与周嬷嬷用了吧……” 舒舒见九阿哥面上带了嫌弃,迟迟不动筷子,就吩咐旁边的齐嬷嬷。 刘嬷嬷是九阿哥八位保姆中的头儿,崔谙达是二所的领侍太监崔南山,今早出去“朝见礼”前都见过。 几碗肉菜端下去,剩下的依旧不好动筷子。 幸好这会儿功夫,小棠带了食盒进来了,带进来两碟子小菜,麻酱萝卜皮、凉拌木耳。 舒舒饭量本就不小,今天一上午动的也多,就着两盘小菜,吃了半碟子小馒头,还喝了两碗老黄米粥。 满人有吃老米的习俗,尤其是黄米,陈米算是上等。 或许是有专门的存储技巧,并无陈米的霉味儿,反而比新米更粘稠。 九阿哥跟吃药似的,半响才动一下筷子,简直被舒舒的食量惊到。 等到撂下筷子,他盯着舒舒的肚子:“吃了这些多,你也不觉得顶?” 舒舒想了想九阿哥的饭量,就两个象眼小馒头,也是惊诧:“爷就吃这几口,能顶饱么?” 夫妻两人面面相觑,九阿哥道:“我的食量就是如此……倒是你吃的多,不是养生之道……” 舒舒差点要翻白眼了,这还多吗? 比在家的时候少很多了。 吃饭是个大问题,总不能老这样糊弄。 她想了想道:“爷有什么忌口没?分例到了膳房,这样做着不合口的,下人辛苦,咱们也不合心,往后比照着分例点菜,也省的吃不好……” 九阿哥摇头:“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 舒舒心中直“呵呵”,好一个不挑食,刚才例菜,他就动了一口炒面筋,这叫不挑食? 自己还动了两筷子排骨呢? 既是不说,往后自己看着安排就是,左右不会比眼下的例菜差。 等到膳桌撤下去,齐嬷嬷进来道:“福晋,阿哥所上下人等已经在院子里候着……” 舒舒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望向九阿哥。 后院不是有两个宫女子? 那算是半个主子吧? 不是该先见那两个? 九阿哥只当舒舒露怯,提点道:“都是当差的,除了两人,其他不用太放在心上……崔谙达是爷当年挪宫出来,汗阿玛指的人……刘嬷嬷除了是爷的保姆嬷嬷,还是爷的奶嬷嬷,一直照顾爷起居……” 舒舒点点头,心中有数,起身跟着九阿哥出来。 院子里站了满满登登的人,目测足有八、九十号人。 为首站着两人,一个四十来岁的内侍,一个四十来岁的嬷嬷,这两人就是九阿哥专门提点的崔南山与刘嬷嬷。 崔南山白面无须,略有些清瘦,躬着身子,神态很是恭谨。 刘嬷嬷长着一副笑面,看着是个好脾气的绵和人,昨日就露过面,里里外外的提点了周嬷嬷了不少,今早待舒舒这个女主子也恭敬。 这一院子就是皇子服务团的全部成员。 保姆嬷嬷八人,针线、浆洗、灯火、灶上妈妈二十四人,谙达太监一人,随侍太监六人,另有粗使太监四十余人。 其中嬷嬷与仆妇,都是内务府的妇人挑出来的,是他落地就在身边的,谙达太监与随侍太监是六岁就划到他名下,其他粗使太监负责的是这个阿哥所的差事,不在他名下。 这些人并不住在阿哥所,也不住在紫禁城,太监多住在皇城的排房,嬷嬷们则可以住在皇城宿舍,也可以请假回家去。 这些人分作三班,每班四个时辰,进宫来服侍九阿哥的生活起居。 至于宫女? 并不是皇子阿哥的常规配额。 直到年初,九阿哥这里指了宫女子进来,才配了四个小宫女进来当差。 如今,这六人并不在这里,要等舒舒传召,才能到前院来。 等两人出来,众人就齐刷刷跪下去磕头,异口同声说道:“主子大喜,福晋主子大喜!” “赏!” 舒舒带着笑,看着小椿将荷包一个一个派出去,心里却在滴血。 只这一个字,就要散出去四百两银子。 这只是新主子见面礼,听着五福晋昨日的提点,类似今日这样给身边人放赏,不是只这一次,而是成了常规。 一年好几次大节,端午、中秋、春节,都要放赏。 还有主子生辰,也要放赏,阿哥生辰,福晋生辰。 就算以后赏银减半,那一次也要二百两,五次就是一千两;再往少了算,一次一百两,也是五百两。 谁开的狗屁先例? 这些人不是都拿着月例么? 每天八小时工作,不需要007,也没有996,拿的月例也丰厚,为什么还要贴上这么多次的赏? 第二十八章 宫女子 舒舒虽被阿哥所放赏这种“陋习”不满,可也不会不自量力的挑战既定规则。 十几个阿哥住着阿哥所,其中成家的也六家,都没有人出来说话,哪里轮得着她这个新妇? 只是她也不愿意吃亏,少不得叮嘱九阿哥:“爷的月例赏银可得拿回来养家,要不然这放赏就放不起了……” 九阿哥瞥了她一眼:“哪里还有什么银子?之前大几千两银子你收着,后给你的五千两银子还是你收着……” 提起这个,舒舒好奇道:“后头那五千两庄票……爷从哪里淘换的……” 明明之前付尾款的时候就艰难,怎么后头还有银子? 九阿哥不自在道:“能从哪里淘换,就是跟五哥借的!” 舒舒听着立时不对,觉得银子咬手。 要是九阿哥自己的私房,那她厚着脸皮昧下就昧下了,可是借来的…… “除了这五千,之前还借了多少?” 舒舒想起那一笔尾款,琢磨着要不要还上。 九阿哥喝了一口茶,带了不耐烦:“那是我们哥们之间的事,又不找你要,你啰嗦什么?” 舒舒见他逞强,也不揭破,只带了微笑点头:“好,我不啰嗦,只跟着爷一道领五哥的情……谁让爷是为了我的体面,才想着帮着撑脸面……” 这一句,舒舒是真心道谢。 九阿哥看着骄横,实际上心肠很软,才会想要私下帮衬八阿哥。 也不是不讲道理,否则舒舒之前再三挑衅,旁人早容不下,哪里还会有大婚前的五千两庄票? 舒舒笑吟吟看着,想起昨晚…… 小鲜肉是够鲜的…… 小奶狗也是够狗的…… 会啃人…… 九阿哥只觉得董鄂氏的目光热辣辣的,落到自己身上滚烫,脸红了起来。 他也想起昨天晚上,想起董鄂氏居然敢翻身…… 自己竟然还被压住了…… 他不由恼羞成怒,低声呵斥道:“大白天的,眼睛规矩些……” “爷俊,我还不能多看两眼?” 舒舒忍着笑道。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想起上午毓庆宫见礼的情景,心中生出不自在,面上却是露出郑重:“宫里人多口杂,行事要更加谨慎小心才是……弟媳妇见大伯子,哪里有直眉瞪眼往脸上瞅的?”后一句,压低了音量,却没有压着不满。 舒舒收了笑,没有反驳,老实认错:“是我的不是,以后不会了……我就是一时诧异大爷的长相,外头都说是勇武,没想到跟爷差不多俊;还有八爷,眉眼倒与其他阿哥爷不同,想起卫嫔娘娘的传闻,说是后宫第一美人,可咱们娘娘的长相在那里摆着,实想不出比娘娘还出色会什么样……” 九阿哥听着,露出诧异来,打量着舒舒,半响不说话。 舒舒低下头,有什么不妥当? “你这不是嘴巴挺甜的,会说好话,怎么以前见了爷就只会呛人,爷就那么不招你待见?” 九阿哥想起舒舒之前的桀骜,开始找后账。 这一笔是抹不去的。 解释不好的,夫妻难免生嫌隙。 舒舒既是有了计划,要与九阿哥做“恩爱夫妻”,自然也有了应对之法。 她捂了嘴笑道:“谁能想到爷是九爷呢?当初爷打着‘金二爷’的招牌,满京城乱窜,任谁都会以为是桂爷内务府的表哥……就算是出身内务府三旗,表弟的表哥是皇子,大喇喇的上门讨要掌柜也太猖獗……我当时气坏了,可不是直愣愣的顶回去……等到北兵马司衙门再见爷,瞧着金大人的反应,才察觉不对劲来……还能请罪认错不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误会’……就是阿玛、额涅那里我都没敢提,要不然他们晓得我闯了祸,肯定吓到……说起来还是爷大气宽和,没有真的与我计较……” 九阿哥直勾勾的盯着舒舒,眼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心里才舒坦了不少,嘴角也勾了起来。 十六岁的少年,这样似笑非笑的,谁受得住? 舒舒侧头看着,亦是觉得移不开眼,就着九阿哥喝了半碗茶。 九阿哥察觉,哭笑不得,却也莫名感触。 董鄂氏这与额娘一样的毛病,婆媳两个应该投契,这应该是好事吧? 好像八福晋那里,与卫嫔娘娘不甚和睦,宫里有些闲话出来。 屋子里气氛正浓,可惜天色还大亮。 这是,就有不开眼的过来破坏气氛。 次间门口,齐嬷嬷走过来禀道:“主子,刘嬷嬷带了兆佳格格同王格格过来给福晋敬茶……” 舒舒笑着听着,心里却是火起。 人总是要见的,毕竟是宜妃给指的人,可自己开口与旁人顶上门是两回事。 刘嬷嬷看着和气,行事却霸道。 这是昭显她在二所的权势? 眼见舒舒不吱声,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就是走个过场,要是碍眼回头不让她们到前院就是……” 舒舒打趣道:“有哪个要照顾的,爷只管吩咐,别委屈了爷的心肝肉……” 九阿哥脸上露出嫌弃来。 舒舒对齐嬷嬷点点头。 少一时,刘嬷嬷领着几个女子进来,两个旗装装扮,顶着盘发,四个大辫子宫女装扮,穿着深绿色宫女服侍,都是低眉顺眼,看不清长相。 真要说起来,眼前六人都有个统一称呼“宫女子”。 所谓“格格”,不过是口头上的敬称,称呼皇子身边的侍妾通房,实际上并没有诰封,就是吃穿用度分例比寻常宫女高一等。 至于寻常宫女,也统称为“宫女子”,吃穿用度生死都是内务府造册。 反而是舒舒带进来的四个丫头,上了宫册,只记为“家下女子”。 “阿哥爷,福晋主子既进门,两位格格也当奉茶,要不然岂不是不恭敬……” 刘嬷嬷依旧是笑面,对着九阿哥躬身说着。 九阿哥没有反驳,点头道:“那就磕头吧,认认女主子……” 小椿与齐嬷嬷侍立在旁,一人铺陈锦垫,一人端了茶杯。 两位格格侍茶。 其中一个身量高挑的领先,规规矩矩的跪下、叩首,奉茶:“奴才兆佳氏请主子喝茶!” 舒舒只看见发际线的一圈绒毛,轻声道:“抬起头来……” 兆佳氏抬起头来,平平无奇的一张脸,要说难看说不上,十七、八岁的年岁自带几分水嫩,可要说好看就有些谬赞,只能说平头正脸,也没有描眉画眼的。 舒舒掩下心中惊诧,端茶在嘴边沾了沾,目光在兆佳氏腰身看了两眼,放了个荷包在茶盘上。 “谢主子赏……” 兆佳氏再次叩首,起身退了一旁。 接下来的是王格格,身量娇小许多。 舒舒依旧喊了“抬头”,看了好几眼。 这个比兆佳氏强几分,可也只是矬子里面拔大个,勉强称为清秀,别说赶不上舒舒丁点儿,就是比小椿几个都差远了。 这就是宜妃挑的人? 舒舒决定,以后将宜妃当亲娘待了! 这是什么贴心的好婆婆! 不仅没有从八旗秀女中选格格,从内务府秀女中选两个格格还都是这个成色。 舒舒已经喝了茶,撂了荷包。 随后,小椿撤了锦垫,是四个宫女上来请安。 两个十五、六岁,两个十一、二才留头,看着也都是搁在人堆里找不出的长相。 舒舒叫起,示意齐嬷嬷给了赏。 刘嬷嬷还要开口,舒舒见了,立时堵住,对诸人吩咐:“我同爷有话说,先下去吧……” 旁人都老实应了下去,刘嬷嬷落在最后,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摆摆手:“嬷嬷这两日也受累,出宫好好歇几日再进来……” 刘嬷嬷强笑道:“是,老奴谢阿哥爷恩典……” 屋子里就剩下小夫妻二人,九阿哥看着舒舒:“同爷说什么?旁人听不得?” 舒舒从炕上起身,走到炕桌另一侧,挨着九阿哥坐了:“爷,娘娘是个好额娘,也是个心善的好婆婆,往后咱们好好孝顺额娘……” 九阿哥被玉兰花香气冲的身上发软,却是嘴硬道:“别自作多情!额娘指了这两个过来时,你还没影呢……” “我知道,可依旧感激不尽……” 舒舒依靠在九阿哥身边,柔柔的说道。 九阿哥挺直了腰身,面上带了不耐烦,却没有推开舒舒,而是小声提点道:“五哥、五嫂那边闹成这样,娘娘心里不好受……说起来都是阴错阳差……按照历次八旗选秀的规矩,当年选秀了,都是当年大婚……当年五哥十七,五嫂十五,也是正好的年岁,娘娘就按照规矩选了两个内务府秀女过去……谁想到因为要备战的缘故,五哥、七哥的大婚就耽搁下来,直到去年才大婚,这里外差了整两年……五哥的长子都周岁,与刘格格的情分也好几年,倒是让五嫂尴尬……娘娘不是没说过五哥,可是这夫妻感情也不是旁人勉强的……” 实际上,被坑的岂止是五福晋? 同五福晋一批指婚、一样被耽搁亲事的还有七福晋! 七福晋进门没有便宜儿子,却也要面对怀孕的宠妾,没耽搁做便宜娘! 如今两家一家一个宠妾所出的庶长子立着,嫡福晋却是没有动静,日子能好过才怪。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估摸宜妃也怕再有什么万一,才选了这么两个过来,倒是便宜了舒舒。 第二十九章 教学相长 小夫妻俩正说着话,外头又有动静。 齐嬷嬷隔着门禀告着:“福晋,内务府来人了……” 舒舒望向九阿哥,九阿哥想了想道:“应该是送人手过来,按照规矩你名下能有八个宫女子使唤,除了家里带来的,还有四个的缺……” 舒舒点点头,示意齐嬷嬷带人进来。 进来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进来就行千礼:“奴才内务府会计司郎中黑寿见过九爷,九福晋……” 九阿哥点点头:“起吧……” 后边跟着一排宫女,都是一色装扮,绿色半身褂子,下边是散腿裤子,编着长辫。 身量高些的几个有十六、七岁,身量矮小的几个面容稚嫩,看着就十二、三岁。 舒舒打量着,看到排在第一个五官有些眼熟,眉眼似曾相识。 她眼神眯了眯,脑子里闪出一个人来,桂丹。 这宫女的眉眼,依稀与桂丹有些相似,不算十分出色,也是水灵灵的。 舒舒心中嗤笑着,这不会是宜妃的安排,那多半是郭络罗家或那个金家自作主张。 这是真当九阿哥是肥肉,想要先借着宫女身份过来,然后呢? 这亲戚的亲戚能当成真正的奴才使唤? 这是宜妃大嫂的娘家人,总要看着宜妃的颜面。 舒舒晓得这种事少不了,可依旧觉得恶心,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压根没有看几个宫女,而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黑寿:“有正白旗第七内管领的么?” “这个王三妞家里就是正白旗第七内管领的……” 黑寿指了最后一个宫女。 九阿哥扭头对舒舒道:“这一内管领包衣在娘娘名下……” 舒舒转念一想,就明白九阿哥用意。 虽说是亲生母子、亲婆媳,可在宫中生活都落在旁人眼中,多这么一个桥梁,有备无患罢了。 “听爷的,留下这丫头……” 舒舒说着,略过开头那个眼熟的宫女,择了第二个、第三个,又在后头小的里挑了个眼睛滚圆的。 宫女“小选”,是十三虚岁,这十六、七的算是老人,正好可以弥补小椿她们几个的不足。 剩下两个小的,好好调教,也省的以后青黄不接。 宫女的原名大多是大妞、二妞之类的,需要重新赐名。 舒舒就就对两个年长的道:“你们俩个叫核桃、花生……先跟着齐嬷嬷……“说着,又对两个小的,对那眼睛滚圆的道:“你叫桂圆……” 剩下王三妞就叫“榛子”。 两个小的跟在小椿身边打杂。 四人磕头认主,退了下去。 九阿哥看着舒舒,面上带了鄙视:“你不会只读了一本《大清律》撑脸面,旁的书都没读过吧?给丫头起个名儿都不会,花花草草的,什么起不得?什么花生、榛子,哪里是正经名字!可见一时忘了遮掩,是露了短处,是个贪嘴的!” “花呀、草呀的太过娇嫩,我起的名字是坚果……” “坚果?坚硬之果……什么跟什么……” 九阿哥依旧是不大赞成,嫌弃的摇头。 舒舒只看着他,这样嫌弃? 哪个孙子昨晚跟见了肉骨头的狗似的? 有能耐今晚别上炕! 九阿哥自是不晓得舒舒腹诽什么,可也有些被盯毛了,跟着说了一句软话:“你能晓得提前学习蒙语,是个机灵的……五嫂那里,性子太木讷,你找机会多提点她……” 舒舒对五福晋印象大好,自然也乐意帮忙。 九阿哥又挑起下巴,得意起来:“就是学的什么呀,磕磕绊绊的,好好端杯茶,往后爷教你……” 舒舒这个时候倒是没有犟嘴,直接端了茶杯送到九阿哥嘴边。 九阿哥神色诧异,就着舒舒的手将茶喝了,问道:“怎么晓得听话了?” 舒舒将茶杯塞到他手中,又递茶壶:“爷是不是也敬敬我?《大清律》有什么不懂的,我也能指点指点爷!” 九阿哥立时炸毛:“瞧不起谁?还用你指点?爷只是学得晚,之前对这个没兴趣,就学法兰西语与义大利语……”说到这里,眼睛一亮:“来,来跟爷学这个,要是你连这个都学会了,爷才服你……” 说着,九阿哥就招呼何玉柱进来,吩咐着:“去前院书房,将那本法兰西手札与义大利手札拿过来,就在书桌上,一本蓝布皮,一本草绢色皮……” 何玉柱应声下去,九阿哥想起一件事:“这宫里行走还是太监更方便……爷将孙金与李银拨给你使唤……” 这两人亦是九阿哥的贴身近侍,排在何玉柱之后。 舒舒听了,不由笑了:“爷只笑话我,不说说自己……这名字起得不直白……” 九阿哥轻哼道:“爷使唤的人,自是爷叫着顺口就行……怎么着,你还想着树啊,果儿什么的,要换了奴才名字……” “挺好,不用换,这名字听着吉利!” 舒舒含笑说着。 九阿哥也忍不住笑了,随后又收敛回来:“爷倒是忘了,你也是个财迷……” 舒舒实话实说道:“这世上,多少烦恼都从没钱上来……这银钱足了,就能解决大部分烦恼,不是更省心……” 人人都不屑谈钱,认为粗鄙,九阿哥还是头一回听这样说辞。 旁的不说,九阿哥年纪不大,却已经晓得银子多寡的好处,不由又怀疑起董鄂家的经济状况来。 看来,董鄂家的风光都在面上,内里应该真的不宽裕,否则也不会让董鄂氏有这样感触。 他哪里晓得,舒舒只是财务自由惯了,自从想起上辈子的记忆,就不习惯伸手要钱,不管是对父母亲人,还是对九阿哥这个荣辱与共的丈夫。 说话的功夫,何玉柱小心翼翼的捧了几本书进来。 “主子,草绢色书皮的拢共两本,都是洋文,奴才就都拿来了。” 何玉柱说着,仔细的将几本书放在炕几上。 舒舒低头看了,看着都够古朴的,像是有年份。 九阿哥也跟着小心翻着,递给舒舒:“这都是前朝传教士留下的笔记,少说也有几十年……你要是能学会,爷抄一份给你……” 舒舒接过,看着有些眼熟。 这是法文夹杂着拉丁语。 舒舒虽不精通,可也简单学过,心下安定。 这正房五间,也布置了书房,就在西稍间。 小夫妻两个就移步过去,依旧是南窗炕上坐了,两人头碰头的,中间摆着小几,铺了笔墨纸砚。 九阿哥因着《大清律》之事在舒舒面前漏了怯,一直想要找补回来,眼下兴致高昂的做老师,连戒尺都准备了,一边拍打着手心,一边道:“爷可是严师,不会留情……” 舒舒媚眼如丝,瞥了九阿哥一眼。 小样儿,真要动手,谁怕谁? 九阿哥已经开口朗读起法语,他诚心为难,直接说了短句。 很奇怪的口音,舒舒听得很勉强,可依旧分辨出来,是“天气怎么样”的意思。 看着舒舒认真,九阿哥扬一扬眉:“别以为读了《大清律》有什么了不起,学法兰西话可比那个难多了……” 舒舒没有回答,而是缓慢了说了一句法语。 或许是因后世法语发音与现在有差异的缘故,只有五分相似。 饶是如此,九阿哥都惊住了,忍不住又重复一遍。 舒舒看着九阿哥的唇形,记住他停顿的重点,也跟着学了一遍,这回居然有七、八分与九阿哥的口音相似。 九阿哥瞪大眼睛看着舒舒:“你是不是学过?” 舒舒只好大言不惭的扯谎:“都是爷教的仔细,我才囫囵跟着说了,实际不过是鹦鹉学舌,并不解其意……” 她的人生轨迹都在京城,压根就没有接触过传教士,自然也无处可学。 九阿哥点头道:“倒是没看出,你还真有几分天分,跟爷比也差不多了……”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动静。 崔南山扬声道:“爷,福晋,皇上打发人赏菜过来……” 舒舒抬头看了眼书房的座钟,已经未初,到了晚饭的时候。 因他们俩早饭用的晚,还没有饿,倒是忘了传晚膳。 两人起身,门口跟着齐嬷嬷进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蓝衣太监。 “皇上看到这碟福字碟四喜烧麦,就想着九爷、九福晋,打发奴才送来……” 太监躬身笑着,双手奉上食盒,目光却在炕几的书册上看了两眼。 九阿哥双手接了提盒:“劳烦梁谙达……” 宫中规矩,御前下来的人都要上等封,崔南山早已准备好了,可听到九阿哥称呼,还是将准备好的荷包换了,亲自送了出去。 等众人出去,九阿哥跟舒舒介绍道:“那是御前太监梁九功,是汗阿玛的哈哈珠子太监 ,近日刚兼了乾清宫副总管……往后客气些,总没有错……” 怪不得九阿哥收敛了骄横,这么客气,原来竟然是他。 这可是康熙中晚期最有存在感的大太监,一直风光了好多年。 赏菜到了,舒舒也叫人传膳。 上午虽提了一句,以后皇子膳房点菜,可今天乱糟糟的没顾上,上的依旧是例菜。 这回多了鸡,炖鸭子换成了炖鸡,红烧肉、糯米鸭,焖羊肉,素菜是烧口蘑、芥末白菜、炒芹菜、蒜蓉油菜。 点心两品,猪肉白菜包子,金丝花卷。 汤一份,菠菜鸡蛋汤。 饭一份,白米饭。 这是舒舒的份例送过来了。 因为鸡蛋与羊肉,就是皇子福晋的每日分例才有。 第三十章 帝妃 相对于皇子阿哥的分例,皇子福晋的分例要丰富的多。 每天里只猪肉就二十斤,白面八斤,陈粳米一升二合,老米六合,鲜菜五斤,剩下几十种调料副食,都精确到几两几钱,每月还有羊肉十五盘。 实际上,这些就是单供应给皇子福晋一个人的。 至于舒舒带进来的陪嫁嬷嬷、丫鬟,上了宫册,饮食也按照等级供应食材。 不过嬷嬷的分例还好,还有猪肉,家下女子就只有菜与米。 因此舒舒的皇子福晋分例,还要贴补给身边人。 按照规矩,实际上是主子们先用,剩下的菜再赏人。 不过舒舒没有那样的习惯,也不想养成赏菜的惯例,就没有再开口。 两人“食不言、寝不语”的将晚膳用了。 宫里的菜寻常,点心却算是精致,舒舒就用了半碟子包子、半碟子花卷。 九阿哥依旧是吃药似的,就着半碗菠菜汤吃了一个金丝花卷,就撂下筷子。 舒舒将口中的饭菜吞咽完毕,也撂下筷子:“爷每顿都这么多?不是昨儿吃酒的缘故才用的少?” 九阿哥道:“少吗?这不是正附和养生之道?倒是你的食量,怎么回事?每顿吃这么多不怕积食……” “我正长身体呢,吃的饭量也不算多……” 舒舒说着,不由皱眉:“倒是爷的饭量,比我家小六还少……怪不得爷身上摸着都硌手,吃这几口,跟猫食儿似的,身体可不是亏了……” “浑说什么?”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并不承认自己体弱:“宫里习惯素来如此,并不重口腹之欲……日常也是七分饱……” 舒舒只想要“呵呵”,想要重“口腹之欲”也重不起来呀,就那样几样食材,可不是例菜也是固定的,早腻烦了,厌食都是情理之中。 九阿哥显然也是有厌食的倾向,胃口也饿的小了。 这个饮食习惯倒不好直接大改,否则身体受不住,还得慢慢增加,让胃口适应了。 舒舒想着,心中觉得好笑。 这哪里是当弟弟看? 怕是连当娘的心也操了! * 乾清宫,西暖阁。 膳桌已经撤了下去,今日的御膳总共八品,都是猪肉,只因为康熙饮食尚简朴,每餐只食一味肉。 今天晚膳是猪肉,一应菜品就都是猪肉。 除了二所的新婚夫妇,毓庆宫的太子、钟粹宫的惠妃、翊坤宫的宜妃,都得了赏菜。 别的还好,二所专门打发梁九功过去,康熙也想要晓得这小两口是否和睦。 之前点了董鄂氏,是因为人选合适,也因为这个女子聪敏,与老九有些“欢喜冤家”的意思。 等回过头来,康熙这当阿玛的,少不得担心起来,这两人要是“欢喜”还好,要是真成了“冤家”,也叫人操心。 “奴才过去时,九爷与九福晋都在书房呢,小两口脸对脸坐着……听着那话头,是九爷教九福晋洋文,九爷还夸九福晋,说是跟九爷似的有天分……” 梁九功跟皇帝描述起二所见闻,面上也带了笑:“九福晋学的也仔细,一句一句的跟着九爷学,神态恭敬着……” 康熙笑着点头,心中也多了得意。 这人选换的好。 老九素来慵懒,没有上进心,这娶了媳妇到底不同…… 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其他,能有教导媳妇这份心也是上进…… 董鄂氏又是通律法、明事理的性子,小夫妻教学相长,彼此影响,只有越来越好的。 总算是又完成一桩儿女大事。 倒是老八那面…… 康熙的好心情立时散了。 郭络罗氏倒不愧是安和亲王的亲外甥女,脾气秉性倒是与那一支的女人一脉相传,跋扈无礼。 这宫里的砖都长着耳朵,哪里有什么能瞒过御前? 八福晋嫁进来不足月,各种不当之处早就露出来。 上不能孝敬母嫔,中不能友爱妯娌,下不能宽待侍妾,至今还没有喝侍妾的敬茶。 不过是自欺欺人,难道那样人就不在了? 康熙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对八阿哥莫名生出几分愧疚…… * 翊坤宫。 宜妃也用完了晚膳,正在院子里溜达,一边消食儿,一边逗十七阿哥说话。 “蛋羹好不好吃?” “好吃……谢娘娘……” 十七阿哥奶声奶气的说着。 宜妃稀罕的不行,弯腰抱了十七阿哥:“那明儿还过来陪宜额娘吃饭,好不好……” “好……” 奶娃娃应着,口水都出来了。 宜妃也不嫌弃,拿了帕子擦了。 一个浅绿色服侍宫女近前,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主子……刚才二所那边有人传话……说是阿哥爷一下晌没有出屋子……” 宜妃的脸立时耷拉下来。 旁边跟着的皇子奶嬷嬷知趣,立时上前,接了小阿哥过去。 宜妃脸色铁青,转身进了正殿。 那宫女跟了进去。 “哪个奴才嚼舌?盯着主子?” 宜妃忍着怒火问道。 “是赵氏……” 宫女回道:“赵氏与白嬷嬷是表亲,也出身正白旗内管领,是第八内管领……” “黑了心肝的下作奴才……” 宜妃咬牙切齿,恨得不行。 她入宫多年,哪里不晓得宫人之间的猫腻? “这是容不下正经主子,想要借着本宫压着女主子!你记得此事,明儿寻个由子过去见九爷、九福晋,不用瞒着,原原本本的告诉九爷,让他将院子料理干净了,不要让福晋为难!” 宜妃吩咐着:“白嬷嬷也放出去,再有人敢私下里勾连阿哥爷身边的人,就是这个处置!” 宫女正色应了。 * 就算舒舒晓得宫里存不住秘密,也想不到二所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到康熙与宜妃处。 夏日天长,即便用了晚膳,离天黑还早。 舒舒拉着九阿哥,逛了逛二所。 乾西五所,是五个相连的三进小院四合院。 以御花园为准,从东到西,为头所、二所、三所、四所、五所。 如今八阿哥夫妇就住在头所,三所住的是十阿哥、五所住的是十二阿哥。 这三进院子,一进二进格局差不多,都是五间正房,左右各三间厢房,第三进没有厢房,有后罩房五间,东西各有两间耳房。 前院的厢房,一侧做了皇子膳房,一侧都是明间,一间是崔公公在阿哥所的值房,另外两间,一间是嬷嬷们的值房,一间是其他太监们的值房。 五间正房,之前是书房与客厅。 等到九阿哥指婚,要将二进的正房腾出来,前院就布置了简单住处,东稍间添了铺盖。 舒舒看在眼中,就觉得这前院卧室不顺眼。 夫妻分居没什么,可要是想要在前院“红袖添香”,那可得好好掂量掂量。 第二进正房厢房十一间,就都是舒舒的地盘。 她自己用了正房五间,东厢做了内库房,装着嫁妆之类的。 西厢房也都是三明间,一间周嬷嬷、齐嬷嬷住了,两间是小椿她们四个,至于新来的四个,则暂时安置在后院耳房。 舒舒带来的陪嫁,与内务府进宫当差的妇人不同,不是三班倒出宫安置。 因是近身服侍,在舒舒跟着九阿哥开府前,大家就只能都住在宫中。 九阿哥之前并不觉得这院子狭小,毕竟三进的院子,就算太监嬷嬷多,可都是轮值,更不要说能凑到他跟前的只有那么几个。 真要说起来,这阿哥所比不得毓庆宫,也有三分之二个毓庆宫大小。 可眼下见舒舒溜溜达达,面上没有嫌弃,可九阿哥停下脚步,莫名就觉得这院子不算宽敞。 要是能早点分府出去就好了! 九阿哥带了懊恼。 要是像八哥那样,十八岁封爵开府…… 九阿哥面上带了向往,随即则是懊恼。 要是像大阿哥那样,在宫里住到二十七岁…… 舒舒眼见九阿哥停下,看了过去,就见他脸上一会儿笑一会儿恼的。 “爷想什么呢?” 舒舒有些好奇。 “八哥他们的贝勒府都修的差不多,年底就要出宫……爷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封爵开府……只盼着别拖太久……” 九阿哥这回没有抬杠,说了所思说想。 舒舒不由觉得眼前发黑。 九阿哥什么时候封爵开府? 要是真要封爵才能开府,怕是要有得等! 康熙就封了两次皇子,一次是今年,一次是一废太子后,康熙四十八年。 这算下来,还有整整十一年。 “爷……宫里皇子都要封爵才能开府吗?这成亲了,人口滋生,阿哥所也不宽敞……再说了,往后当差,这出入内廷也不方便……” 舒舒没有立时说话,而是小夫妻俩回了内室,才小声的询问。 九阿哥想了想这个可能,摇头道:“没有这样的先河……汗阿玛那一辈,伯王、两位叔王都是大婚后封爵开府,除了王俸,主要还分人口……王属佐领,还有王属包衣管领……一个王府,比阿哥所大多少倍,上下执役的人多了,按照八旗规矩,都是王府属人中遴选……” 舒舒依旧不觉得九阿哥、十阿哥等无爵皇子真的会等到康熙四十八年封爵才会出宫。 真要那样的话,行动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还掺和什么夺嫡? 咦? 舒舒眼睛一亮。 或许这是规避风险的法子?! 老实猫在宫里,只要不封爵就不张罗出去! 那样外头夺嫡再热闹,也是旁人的热闹,掺和不进去。 这样想着,舒舒就笑了。 九阿哥只觉得莫名其妙,却是心里酸酸软软的:“嫁进宫里,就这么欢喜?” 第三十一章 龙凤烛 舒舒点了点头:“我原来也忐忑,可太后慈祥,皇上仁爱,娘娘可亲可敬……爷也好……处处都好,自然要欢喜……” 比之前预料的好多了! 就算宫禁森严、规矩繁多怕什么? 这二所自成一片小天地! 一应供给都有内务府配给,也没有复杂的社交关系。 正如她去年规劝七福晋的,只要学会满足,日子简单好过。 九阿哥看她眼神烁烁、言辞振振,心情也跟着欢喜起来。 日暮时分,屋子里转为幽暗。 早有小椿进来,将里外的灯烛都点了。 因这个,夫妻两个都望向稍间南窗罗汉榻。 小几上,龙凤烛台已经撤下。 早上夫妻两人赶着请安的行程,没有仔细去看。 眼下不免都生出好奇来。 这亦是婚俗的一种。 是一种占卜。 小儿胳膊粗细的龙凤烛,同时点燃,哪个先熄了,就是哪个以后先行一步。 舒舒想起进来收拾屋子的是齐嬷嬷,望向门口:“嬷嬷,那龙凤烛,是哪个先灭的……” 齐嬷嬷恭敬回道:“一道灭的,老奴专门比量了……都剩下两寸二分……” 舒舒笑着点头,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察觉到不好。 齐嬷嬷或许是带了蒙古血统的缘故,性格耿直,并不擅说谎。 只要她说假话,右手就要攥紧帕子。 要是代表舒舒的凤烛灭了,齐嬷嬷视她为命根子似的,不会一整日下来都无动于衷,早就露在面上。 只有代表九阿哥的龙烛灭了,她才只是心里担忧,还能晓得轻重,掩饰此事。 要说舒舒的世界观倒不会信了这个,可因为知晓九阿哥在历史上的下场,此时难免介怀。 等到九阿哥去了西间梳洗,舒舒就拉着齐嬷嬷近前,低声盘问:“嬷嬷跟我说实话,龙凤烛到底什么情形?龙烛剩了多少?” 齐嬷嬷红了眼圈,满脸心疼的看着舒舒:“剩了九寸!” 宫里的龙凤烛都是统一规制,一尺八寸高。 剩下九寸,已经整一半。 短折而亡! 要是历史不能改变,九阿哥死于雍正四年……虚岁四十四,正是壮年…… 舒舒脸色惨白,齐嬷嬷吓了一跳,忙劝道:“格格,当不得真……哪有那么灵验的事儿……” 她本就是佛教徒,这样劝着舒舒,自己也没底气,补充着:“老奴以后多求佛祖,多做善事,保佑格格与九阿哥长长久久的……” 她年轻守寡,自是晓得寡妇难处,哪里舍得放在心尖子上的小主子吃那个苦? 舒舒长吁了口气,缓过神来。 自己又不是傻子,明知道是不归路,还会任由九阿哥走下去。 不管他之前的命运如何,自己来了,就要拉一把。 等到梳洗完毕,小椿也将卧房的冰盆换好了冰。 南窗户开着,夜风习习,屋子里并不闷热。 小夫妻撂下帐子,不用合卺酒催着,九阿哥也有了反应。 舒舒自不会拒绝,夫妻两个琴瑟相和,折腾到二更天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次日,不到卯初,舒舒就醒了。 这是她的作息习惯,因早上要练字抄书,去给父母定省,所以是这个时候醒的。 没想到九阿哥醒的比她还早,正瞪着乌黑的眼珠子看着她。 舒舒摸了摸自己的脸:“爷,有什么不对?” 她这个年岁,皮肤正好,平日里用着水膏保养,偶尔上妆,晚上也卸妆了。 九阿哥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哼道:“跟爷老实交代,你都看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书,怎么什么都懂?知羞不知羞?” 舒舒一时被问住。 到底是该回答《金瓶梅》? 还是《十缎锦》?! 幸好她立时清明过来,知晓分寸,晓得有些话不能述出于口,因此小声道:“前几年生了一场病,过后就重养生之道……除了医家典籍,也看了不少佛道藏书……《抱朴子》里内篇中提了‘阴阳养生’之术……” 九阿哥本是随口打趣,眼见舒舒一本正经的回答,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嘴里抱怨着:“正经的闺阁书籍不看,就看这些邪魔歪路……” 舒舒笑笑,没有继续解释。 九阿哥想着书房摆的满满的书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福晋好像的确异于常人。 她是个爱看书、知识渊博的女子。 她是个将律法挂在嘴边、爱讲道理规矩的人! 要是之前,九阿哥肯定嫌弃的不行,会以为舒舒恃才傲物,不守规矩。 眼下,却是觉得这样也不错。 夫妻两人能说上话,真要进来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妻子,那要如何相处,九阿哥竟然有些不敢想。 等夫妻梳洗完毕,早膳就摆了上来。 依旧是四荤四素,两盘饽饽,一品汤,一品粥。 八宝鸭子、红烧鸡块、溜里脊、炒羊肉片,四素糖醋白菜、炸茄丁、酱油萝卜、清炒菠菜。 汤是笋干鸭汤。 粥是肉丝老梗米粥。 饽饽一盘是老黄米年糕,一盘竹节小馒头。 舒舒见了,不由皱眉,对小棠道:“不是说了,今儿开始点菜,昨儿不是递了菜单过去,怎么今儿还上了例菜?” 宫里一日两餐,都是正餐,所以例菜都是大荤。 可是早起来这么油腻,谁吃的下去? 别说九阿哥这样本就不喜饭食的,就是舒舒这样食欲好的,见了这些也吃不下去。 小棠脸色也不好看,瞥了眼九阿哥,腮帮子鼓鼓道:“厨房里眼下负责上灶的是赵嬷嬷,说是刘嬷嬷专门吩咐,阿哥爷肠胃细弱,饮食不好轻动……” 舒舒不由笑了:“阿哥爷的伙食不能动,那我这个福晋的伙食呢?我这菜单子昨晚就送过去,难道还白吩咐了一句不成?” 真要说起来,夫妻两人每餐都是四荤四素。 只是因这两天在一起吃饭,没有叫厨房预备双份。 按照厨房的说辞,不敢动九阿哥的分例,也该听从舒舒吩咐将菜单做出来。 小棠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赵嬷嬷说了,膳房就四个灶眼,两个主子使的,两个奴才使的……这早晚功夫忙,可着阿哥爷的伙食,挪不出灶眼来……福晋要是饭菜单做,怕是要先知会内务府,让那边打发人过来加两个灶……” 舒舒还能从容听喝,九阿哥已经怒骂道:“哪个奴才这么托大,这是要压到主子头上?去给爷叫来,爷见识见识,这院子里还藏了这样一尊大佛!” 小棠立时风风火火去了。 舒舒反而平静了。 自从昨日刘嬷嬷主动带了两位格格上前院,舒舒就晓得那是个倚老卖老的,却没想到她都放假出去,还能折腾出事来。 九阿哥最是爱面子,眼见妻子身边的人都服服帖帖的,自己这边却是闹出这等稀罕事来,怒火更盛:“都是爷素日宽松,纵了他们,倒是蹬鼻子上脸!真当爷是受奴才拿捏的小阿哥不成?” 崔南山引着人过来,走到门口,正听了这一句,望向门口侍立的何玉柱:“怎么回事?哪个奴才不开眼惹了主子?” 何玉柱脸色也不好看。 这两日主子与福晋的相处,都在他眼中看着,和和美美的,就是旁边跟着服侍的,都觉得好。 偏生有那不开眼的,直接欺负到福晋头上。 他没有瞒着,将厨房的事情说了。 崔南山神色不变,眼神已经暗了下去。 倒是跟着来的浅绿衣宫女,不由蹙眉:“又是赵嬷嬷?还真是让主子说着了,果然是黑了心肝的下作奴才……” 一句话不仅惊动了屋子里的舒舒与九阿哥,连带着跟着小棠过来的赵嬷嬷也白了脸,带了几分巴结道:“香兰姑姑……” 香兰面无表情的瞥了赵嬷嬷一眼,也是厌的不行。 主子最不愿意多事,尤其是婆媳之间,生怕有什么不好之处落在旁人眼中,叫人笑话说嘴。 宫里四妃并立多年,面上一团和气,私下里少不得有个比较。 早年比圣宠,比儿女。 如今子一辈大了,明里暗里的比起儿媳妇是否乖顺,孙子孙女是否繁茂。 自家妃主子骨子里好强,恨不得处处圆满。 这死婆子却是多事。 屋子里,九阿哥对舒舒道:“是娘娘身边的香兰姑姑,昨儿见过的……” 舒舒想了下,昨日在翊坤宫,出来迎接的宫女二十出头的年纪,衣服也不是常见的深绿色制式宫女服,颜色要浅一些,也在规矩内。 等到崔南山领人进来,果然就是此人。 舒舒站起身来,倒不是巴结婆婆身边宫女,而是“敬老”、“敬尊”的习俗如此。 就如《红楼梦》,王熙凤、贾琏都要称鸳鸯一声“姐姐”,就是这个缘故。 九阿哥也跟着起身:“姑姑怎么来了,可是娘娘有话吩咐?” 香兰先是规规矩矩的行了蹲安礼,等两人叫起,才转身从身后小宫女手中接过精巧的食盒捧了:“今儿灶上做了门钉肉饼,主子吃着好,打发奴才送一碟子给阿哥爷、福晋尝尝鲜儿……” 九阿哥示意何玉柱接了,没有婉转,直接问道:“刚才姑姑提起赵嬷嬷……怎么那奴才还闹到翊坤宫去了?” 第三十二章 处置 香兰既是过来传话,就没有瞒着的道理,将赵嬷嬷昨日过去翊坤宫嚼舌的事情说了。 九阿哥听了,眼睛要喷火。 什么叫“一下晌没出屋子”?! 还将这浑话说到翊坤宫去! 这是跟娘娘告状? 舒舒却明白厉害之处。 这是要给他们小夫妻按一个“百日宣淫”的帽子! 对于九阿哥来说,自然是无关痛痒,可对舒舒这个新福晋用心太恶毒。 真要传出去,往后旁人看她就是“不守规矩”。 别说是主子们,就是宫女太监也会因这个闲话鄙视。 这话又是从二所的人口中出去,谁会不信? 舒舒本来觉得这两日不错,自己以后常打交道的宜妃与五福晋都不是多事的人,看着省心的很。 至于康熙,不管以后如何,如今正值壮年,看着还算清明,待儿子们也有慈父之心,并没有后世记载的那么刻薄。 更不要说两人是公公与儿媳妇的关系,轻易不会有什么交集,自然也就减了几分畏惧忐忑。 没想到好好的日子,倒是先让宫嬷嬷给上一课。 不管如何,舒舒不能背负“白日宣淫”嫌疑,少不得跟香兰解释道:“现下已经入伏,昨儿上午爷同我又在外往返半天,有些热到了,下晌就在书房看书……爷博学,教导我法兰西文来着……” 九阿哥恼怒道:“整个一下午,这院子人来人往的,何曾清净过?她是瞎子,没有看到?内务府过来送人,汗阿玛也打发人送菜……竟然编排出这样瞎话,带那婆子进来,爷倒要问问她,想要做什么?” 赵嬷嬷跟着小棠在外间,听到这里,早就浑身打颤。 早先听了香兰的话头就觉得不对劲,眼下哪里还有之前在厨房时的趾高气扬,等被小棠 带进来,立时跪了,哆哆嗦嗦道:“阿哥爷,是老奴糊涂……叫了姻亲家的老姐妹多嘴了两句,绝不敢有半点坏心思……” 九阿哥冷哼道:“这还不是坏心思?你在这院子里当差,出去编排两句,谁会当假的?还不老实交代,为何生事去编排我与福晋,今早又是谁给你的胆子叫你违逆主子之命?” 赵嬷嬷的脸青了白,白了青,伸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是奴才自己嘴欠,爱扯老婆舌……今早也是昨日多吃两口酒,起晚了,灶上赶不及,才耽搁了福晋主子的膳食……” 九阿哥的脸耷拉着,很是难看。 舒舒没有躲在九阿哥后头的意思。 虽说香兰过来传话,话里话外也是让九阿哥处置赵嬷嬷。 可是舒舒是这二所的女主人,赵嬷嬷又是直接冒犯到她头上,她要是不开口,旁人只会当她是躲在九阿哥身后的泥菩萨,往后少不得还有第二回、第三回。 这回她初来乍到,婆婆护着一把还说得过去;往后这过日子,难道还要宜妃老跟着操心? 还是让九阿哥这个男主人,每日里为她排忧解难,处置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九阿哥也想到舒舒“立威”之事,望向舒舒。 舒舒神色平静,并无羞恼之色,轻声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到底服侍爷一场,因一时忤逆随意打杀也不好,还是发还内务府,按照宫规处置……” 别说香兰吓了一跳,就是崔南山都多看了舒舒几眼。 谁看想到看着秀气柔顺的九福晋,开口闭口就是“打杀”? 这话一说,连发还内务府都成了恩典! 九阿哥却不意外。 自己妻子就是如此,是极守规矩之人,并不喜欢随便糊弄。 在外头时,她行事准则按照《大清律》来。 以她的聪慧,既要嫁入宫中,肯定也将宫规都熟悉了解了。 “福晋主子,老奴再也不敢了,饶了老奴这一遭吧……饶了老奴这一遭……” 赵嬷嬷是真怕了,哀嚎着求饶,“咚咚”的磕头,几下子就磕了满头血。 九阿哥脸上只有厌恶。 香兰与崔南山都留心舒舒反应。 舒舒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恍若未闻。 九阿哥不耐烦,冲何玉柱皱眉道:“没听到福晋吩咐么,还不拉了她下去,留她在这里给爷演大戏么?” 何玉柱应着,立时跟小棠两个,一手一条胳膊,扯了赵嬷嬷下去。 赵嬷嬷脸上眼泪鼻涕一团,看着十分狼狈,却也不敢继续撒泼,被拉着下去了。 舒舒望向香兰,客客气气:“劳烦姑姑跑一趟,都是我性子软,御下无方,还要累及娘娘跟着操心……后个我过去给娘娘磕头……” 换做寻常百姓人家,每日给长辈定省是规矩。 宫里不如在外头自在,倒是不用每日定省,而是逢五逢十。 小一辈的皇子福晋先去各母妃处请安,随后跟着母妃前往宁寿宫给太后请安。 后天六月三十,正好是请安的日子。 香兰神色也多了客气:“九福晋客气,直接叫奴才名字就是……阿哥爷、福晋先用膳,主子还等着奴才回话,奴才这就回了……” 舒舒没有留客,只看了眼齐嬷嬷,示意她跟着一起送客。 往后与翊坤宫打交道的时候多了,早点熟悉也好。 耽误了这一回儿,早膳早凉了。 正好小棠回来,舒舒就吩咐道:“直接去膳房做碗黄瓜鸡蛋汤……” 少一时,黄瓜鸡蛋汤送进来,两人一人一碗汤,将一碟子门钉肉饼分食。 因是生母所赐,九阿哥比平时多用了几口,吃了三枚肉饼。 剩下七枚,都进了舒舒的肚子。 饶是如此,她也只是半饱。 不过黄米年糕与竹节小馒头凉了也能吃,就一样又吃了两块。 九阿哥难免老话重弹:“这食量对么?要不等到请平安脉时,问问太医,看太医怎么说?” 舒舒心下一动,反问道:“之前太医给爷请平安脉时,怎么说?” 九阿哥不解:“有什么怎么说的,自然好好的!皇子阿哥的脉案,要送到御前,汗阿玛会过问,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之处,早就有人问了……” 舒舒却不觉得九阿哥眼下的情形是正常的。 每日两餐,就这几口猫食,能供应一个成长期少年身体所需? 想想昨日毓庆宫所见所闻,九阿哥好像在几个成丁阿哥中个头偏矮。 自己将近一米七,他就比自己高半个拳头,估摸有一米七四、五,好像比十阿哥还矮一寸。 初来乍到,舒舒没有再说什么,只道:“家里的账册在哪儿?回头我看看,总要心中有数……” 赵嬷嬷退还了内务府,可这二所还有个刘嬷嬷。 并不是舒舒非要排除异己,而是刘嬷嬷昨日给了“下马威”,自己这个福晋要不压服了她,要不然就被她辖制。 九阿哥随口道:“平日都是刘嬷嬷管着,等她消假了跟她说一声就是……” 因着昨天出了闲话,九阿哥也不好在阿哥所待了:“爷去尚书房转转,问问先生们有没有预备《大清律》,然后去景阳宫借本《明律》比着看……”说到这里,倒是难得体贴:“你有什么想看的书没有?说了书名,爷也帮你找找……” 景阳宫是东六宫之一,没有住宫妃,而是做了宫里的藏书楼。 昨天两人前往毓庆宫路上,九阿哥曾对舒舒介绍过。 舒舒不由心动,探过身子:“爷,能不能带我去景阳宫……既是宫中藏书,肯定有不少外头没有的珍品……看时候挑拣几本回来抄录,往后咱们家藏书也多了……” 舒舒方才就说了“家里”,眼下又说“咱们家”,九阿哥感觉很新奇。 似乎真的有了分界,他与董鄂氏自成一体,就忍不住伸出手去,攥住舒舒的小手。 舒舒任由他握了,眼睛眨了眨,却不敢太逗弄他。 少年热血…… 九阿哥倒是记得分寸,揉了两下就放下:“等下晌吧,晚膳前爷回来,晚膳后咱们一起去景阳宫……” “嗯!” 舒舒乖巧应了,很有贤妻的模样,亲自将九阿哥送出二所,眼见着九阿哥出了横道侧门,才转身回来。 在合适的规矩内,做的最好,行事才能更从容。 隔壁头所,八福晋的奶嬷嬷出来,看了个正着。 等回到院子里,奶嬷嬷少不得跟八福晋小声嘀咕一番:“九福晋长得狐媚,缠九爷也缠得紧,刚才九爷出来,都巴巴的到前门来送……瞧着那做派,哪有皇子福晋的体面,倒像是妾室通房似的献媚……” 八福晋则想起董鄂氏昨天直眉瞪眼的往八阿哥脸上瞅,心里也生出厌恶:“不过是仗着好颜色卖痴弄宠……看她日子能好过几天……” 五所的院子,一个挨着一个。 说起来,头所与二所共用一道墙。 最早的格局,两所第三进还有小门互通。 等到八阿哥大婚前,修缮头所,为了避讳以后的女眷,两个院子的隔门才堵上。 因此那边的动静,这边都听得真真切切。 之前赵嬷嬷哭天抢地的,这边也听到。 奶嬷嬷刚才去前院,就是打听此事。 “撵了灶上嬷嬷回内务府,听说是没有遵从九福晋的吩咐……” 奶嬷嬷将打听到了消息说了。 八福晋冷哼一声,越发不满:“这董鄂氏,惯会装腔作势!刚嫁进来就折腾的四下不安……” 实际上她不满意的是,她顾着八阿哥体面,忍着不曾立威,让董鄂氏捷足先登。 第三十三章 加菜 翊坤宫,次间。 香兰回来,将二所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也说了九福晋对赵嬷嬷的处置。 宜妃仔细听了,待听到是舒舒出面解决,没有躲在九阿哥身后,且是发回内务府按宫规处置,不由笑了。 香兰不免好奇:“主子,福晋到底年轻,刚嫁进宫里,多少人盯着,这样大喇喇的打发人好么?” 这宫里行事,谁不是提着八百个小心。 就是自家主子,妃嫔中圣眷最浓,行事也没有肆意过。 “有什么不好?她是皇子福晋,她的脸面,就是阿哥的脸面,那奴才借着她是新妇就想要欺凌到她头上,打错了主意……倒是太子妃,素来是个和气人,这回怕是要为难了……” 宜妃说着,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早在钮钴禄皇后驾崩,时为贵妃的佟皇后开始主持宫务时,宜妃与惠妃就是协理之人;等到佟皇后驾崩,后宫无主,宫务就全是惠、宜、德、荣四妃共理。 其他三位都住东六宫,西六宫当年虽有温僖贵妃,却是不管事的,所以这西六宫地界,都是宜妃做主。 三年前二福晋正式封太子妃,四妃就交了宫务。 四人位高权重多年,如今闲了,难免有不方便处,即便没有埋怨上太子妃,也没有几个真心喜欢她的。 * 舒舒既是处置了赵嬷嬷,就不怕人说嘴。 至于会不会让掌宫务的太子妃为难,舒舒没有放在心上。 要是今日发作的刘嬷嬷这样近身服侍九阿哥身边多年的,在主子面前有体面有情分的,怕是太子妃处置的时候要碍手碍脚,想的多些;一个灶上嬷嬷,有什么顾忌的? 如今二所运转正常,舒舒已经动了厨房,其他地方并不打算打动。 舒舒在书房坐着,拿着那本法兰西手札坐着,小棠从前院回来了,带了几分雀跃:“福晋,有了这一遭,她们都服顺了……刚才对着奴才,一口一个‘棠姑娘’,央求奴才过来取晚膳的单子……” 舒舒并不觉得意外,人性多是如此,欺软怕硬。 “天热,这两日就别上炖菜……今晚过水面,用时蔬多凑几样菜码……” 舒舒说完自己想吃的,犹豫了一下。 这过水面自己能吃,九阿哥怕是不行。 瞧着他的饮食习惯,胃口不好,怕是受不得冷硬。 “阿哥爷那边,例菜去了炖菜,拌个鸡丝,炒盘肉丝,蒸些萱萱呼呼的薄饼卷了吃……荤汤就不要了,炖一碗绿豆汤……” 舒舒一边琢磨,一边吩咐着。 小棠仔细听了。 舒舒想起跟进来的几个,也是不容易,多嘱咐了一句:“你盯着前头厨房,自是晓得我的份例多少……旁人我管不着,你们几个别亏了嘴,每顿加一个荤菜……两位嬷嬷那里,每顿加一荤一素……” 周嬷嬷与齐嬷嬷都是按照保姆的例,每日有一斤猪肉,老米七合五勺,随时鲜菜十二两,黑盐三钱。 如此下来,每一餐都保证一荤一素。 这个配给,是跟宫女子一样。 就是说不管是后院的兆佳格格与王格格,还是两人身份的四个宫女,还是舒舒这里新的四个宫女,这些人每日供应都是一样。 像小椿她们几个,因是“家人女子”,外边陪入宫的,即便挂着宫籍,也是临时户,比照着宫女子供应减等。 每日供应只有老米五合五勺、鲜菜十两、黑盐三钱,如此下来,没有主子贴补的话,每一餐就只有一盘青菜。 小棠自是感激应下。 舒舒却是皱眉,不管兆佳氏与王氏是不是摆设,人在阿哥所,就不能无视,也不能任由她们真的跟宫女一样供给,否则就落人口舌。 之前她不在,九阿哥一个男人不会想这些,有了纰漏也无人敢挑九阿哥的不是。 如今她嫁进来,安排的不周全,可就是她的过错,说不得要落个“嫉妒、不容人”的罪名。 “一会儿去兆佳格格与王格格那里传话,就说我说的……每餐可加两盘肉菜,用从我同阿哥爷这里的份例贴补……她们要是想点菜就自己点,不点菜就按照这个例送菜……” 舒舒斟酌了一回,还是晓得得捏着鼻子做个周全人。 小棠面上带出不乐意来,可也晓得没有她质疑的余地,闷闷的应了一声。 舒舒见状,少不得提醒道:“入宫前我说什么了?往后别什么都脸上带出来……只要是对外人,该恭敬的恭敬,该客气的客气,自己别有了错处……” 小棠满脸羞愧,小声道:“奴婢晓得了……” 不过是站在舒舒的立场,才会看那两人不顺眼,舒舒心里明白,也晓得不能纵容,不过没有再啰嗦,摆摆手让她下去了。 小椿进来,捧了两双鞋子,虽然依旧是旗鞋式样,可鞋跟不过一寸左右,且都是船形底,走路稳当。 舒舒见她眼睛通红,不赞成道:“哪里就这么急了?” 小椿打着哈欠:“格格的脚都磨出泡……” “以后不许熬夜!有针线嬷嬷,以后除了我与阿哥的里衣,其他的衣裳鞋袜都交出去……” 舒舒带了几分认真:“这到底是宫里,不是家中……你们要是想留在我身边,就要多爱惜自己身体……若是熬得狠了,病了,挪出去容易,想要再进来,怕是难……还有这称谓,有人没人的都要板过来……” 这里是宫城,岂是随意进出的? 尤其是他们这种半常住人口。 早在舒舒出嫁之前,内务府就过去就收了陪嫁人口名册。 陪房不跟着进宫,不上宫册,他们也管不着,剩下带进宫的六人,内务府已经仔细查了一遍,户籍、履历、亲缘关系,确定没有纰漏,才允了人进宫。 舒舒名为皇子福晋,虽说主子一层,可人在宫中,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与准则。 小椿见舒舒认真,面上也带了郑重:“福晋放心,奴婢省的,往后一定好好的……” 舒舒这才接了鞋,直接拿了一双换上,果然比之前准备的旗鞋舒服许多。 “快去歇着,好好睡一觉……我这里还有小松呢……” 舒舒温和着说道。 小椿没有啰嗦,回房休息去了。 小松在旁,却是掐着手指头算着:“福晋,咱们三天没去校场……这院子不算宽敞,可不好立靶子吧?” 小松是董鄂家的世仆,她爹是府中护卫头,她除了会推拿,剩下拳脚功夫、拉弓射箭都会,有点舒舒“伴当”的意思。 如今舒舒这一出嫁,陪嫁的东西都要上册,不好带旧物入宫,可也陪嫁了两副新弓箭带了进来。 毕竟这种有技巧的东西,最忌讳放下。 舒舒也在想锻炼身体之事,这个不能落下。 同其他的相比,射箭反而是不引人注目的,毕竟她出身将门,而且的八旗尚武,日常拉弓射箭并不稀奇。 舒舒心中估算了一下院子的距离,立不了远靶。 “叫人弄个挂靶……以后射箭的时候拿出来挂在前房后墙上……” 距离拉不开,舒舒想要锻炼身体,只有增加负重:“铅袋先各加一斤……” 小松略一想,就明白舒舒用意,点头道:“嗯,这就去预备着……” 今天是入宫第三天,舒舒在努力适应,几个丫头自然也努力适应。 “对了,福晋,榛子家里祖上是卖伤药的,眼下也有人在太医院打杂……要是福晋没有旁的安排,就让她跟着奴才……” 舒舒自是没有异议,难免嘱咐一句:“不要嫌她年纪下,要是身上有值得学的,你也跟着学学……还有小棠那边,也知会一声……不说别的,只说药膳,她想要精益求精,就不能老想着等成方……知晓了药材配伍,自己琢磨,对症下药,才是药膳正道……” 小松听了,给舒舒预备好茶盘,放在书桌上,才下去寻小棠说话去了。 舒舒长吁了口气,不由在心中算日子。 皇子大婚,还有最后一道礼没走。 那就是“九日归宁”,大婚后第九日,小夫妻可以回趟娘家! 想到这个,舒舒心中就生了雀跃。 今天是六月二十八,大婚第三天,第九天就是七月初四。 两人可以早早回去,在家里待半天,遗憾的是不能逾午。 要在中午之前返程,饶是如此,也让舒舒充满了期待。 离开娘家三天,好像过了很长时间。 舒舒倒不是矫情的,非说自己想家什么的,她是想要早点将宫里的消息告诉阿玛额涅,省的他们继续跟着悬心。 之前选秀“留宫住宿”半月,自己瘦了七、八斤,可是让他们心疼坏了。 自己当时还将宫中膳食描述的差,自己本身还是个挑食的,他们难免更担心自己适应不良。 “归宁”礼不知道是内务府预备,还是阿哥所这里自己预备。 要是内务府预备还好,都有前例,不用操心。 要是阿哥所这里自己预备,舒舒有些麻爪。 总不能从她的陪嫁里挑东西给娘家人,那样可成了笑话,剩下的选择就是皇子内库房里挑。 可昨天前后院溜达一圈,没有看到内库房的位置。 要说没有皇子库房,那怎么可能? 就是舒舒打小用过的小衣裳、小物件都装了十几个箱子,更不要说堂堂皇子阿哥。 箱子? 舒舒想起前院书房的箱子与顶柜…… 好像不少,整整半面墙都是箱子与立柜。 可就算都装了九阿哥的旧物,也觉得不对劲,不应该那么少。 舒舒疑惑不解,却也没有多想,毕竟这种事情,等九阿哥回来直接问他就是。 是挪宫的时候没带出来在宜妃那里收着,还是其他缘故,九阿哥自是心中有数。 第三十四章 《大清律》 毓庆宫。 得了内务府的禀告,太子妃确实很为难。 她虽管了三年宫务,可向来以周到宽和著称,不仅主子们对她没有话说,就是下边人也只有赞的。 九福晋退还个灶上嬷嬷不是大事,宫里的奴才多,用着不顺手了换一个就是。 可按照宫规处置…… 违逆主子,四十板子…… 一个中年婆子,四十板子下去,估摸要送一条命…… 可是不按照宫规处置,自己就要落人口舌。 不想着给小妯娌撑腰,反而护着一个奴才,更是错处。 因外甥女许给了舒舒的弟弟,太子妃实际上心中亲近舒舒。 不仅有姻亲关系,就说她们妯娌两人,说起来都是礼烈亲王的玄外孙女,就是太子妃之母是礼烈亲王曾孙女,舒舒之祖母是礼烈亲王孙女,说起来也算是同辈分的表姊妹。 太子妃叹气,却也晓得没法处处求全,跟内务府的人吩咐:“就听九福晋的,依宫规处置……同时清查赵氏婆家与娘家人,有宫里当差的都革了去……” * 乾清宫前,尚书房。 九阿哥溜溜达达,掐着点儿过来,正是课间小憩之时。 早有眼睛快的小太监,看见了九阿哥,立时跟十阿哥禀告。 十阿哥正百无聊赖,听到消息,恨不得跳起来。 “九哥,你可来了,弟弟想死你了……” 皇子们虽都在尚书房读书,可因为年岁不同,入学分了早晚,就细分了一拨一拨的。 九阿哥与十阿哥上面的八阿哥比他们大两岁,不是一拨的;下边的十二比他们小两岁,也不是一拨的。 因此他们这一拨就他们兄弟两个。 至于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则是另两拨,在其他房里。 原本皇帝恩典,宗室王爷也可送阿哥入尚书房读书。 可谁也不会那么不知趣,长幼嫡庶都送过来。 多是嫡长子,没有与九阿哥、十阿哥年岁相仿的,就没有添人数。 兄弟俩个平日作伴,每人还有八个哈哈珠子,倒是也热闹。 可是九阿哥因大婚的缘故,暂时退出尚书房,连带着哈哈珠子都出宫。 十阿哥这里,除了他自己,就剩下当值的哈哈珠子,可不是憋闷坏了。 九阿哥没有感同身受,只觉得自己被十阿哥连累,带了几分埋怨:“要是你也今年大婚多好,咱们哥俩就不用再来尚书房点卯……” 十阿哥带了不乐意:“大婚有什么好?瞧瞧你同八哥……这嫂子没进门呢,先堵了小门……我想要过去找你们也不方便……” 兄弟几个挨着住着,之前没有成丁之前,可不是整日里乱窜? 九阿哥想起那时情景,也带了缅怀之色,嘴里却说着:“这不是长大都要成家立业……哪能跟孩子的,老想着怎么顽……” 十阿哥不耐烦听,翻了个白眼:“九哥才成亲几天,就当自己是大人……” 九阿哥想起妻子,两人鸳鸯交颈的情形,连忙喝了两口茶。 不是大人是什么? 难道还是孩子过家家? “哪位先生当值?张师傅?还是徐师傅?” 九阿哥想起借《大清律》之事,除了借书,主要还想要跟先生们说都加上这一门。 要不然就他一个人学这个,成什么了? 大家都学了,省的以后他们在外行走,遇到董鄂氏这样张嘴闭嘴《大清律》的,也跟着吃亏。 瞧他想的多周全,很有哥哥的做派。 “都不在,今儿当值的是法海……” 九阿哥听了惊讶:“他不是南书房行走?怎么来尚书房?” 法海不是旁人,论起来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已故忠勇公佟国纲次子,皇上的亲表弟,诸皇子的亲表舅。 只是因满人重嫡庶,嫡子侧出金贵,真正庶孽,视为奴婢一般。 法海的处境,就是众所周知的尴尬,没名没分的丫头生的,父不以为子,兄不以为弟,弟不以为兄。 等到忠勇公殉国,长子鄂伦岱继承爵位,更是视庶弟为奴仆。 法海倒是争气,凭着真才实学,中了康熙三十三年进士,入了翰林院为庶吉士,后被恩召到御前,命“南书房行走”。 “汗阿玛指了他给十三当老师……今儿才第一天来……” 十阿哥撇撇嘴,觉得不平。 皇子阿哥都有自己个儿专属的老师,他们之前的阿哥有,他们之后的阿哥也有了,就他们兄弟俩个没有,不是偏心是什么? 不是十阿哥爱计较,而是十分明显。 诸位阿哥中,太子爷不用说,那是头一份。 剩下的大阿哥这个长子,分量也重。 对三阿哥、四阿哥这两个年长的儿子,皇上也细心教导过。 至于五阿哥…… 不用说别的,只看着他在太后膝下尽孝,还是宠妃长子,就只有温和慈爱的。 否则的话,就五阿哥那破烂功课,怕是早就气的皇上亲自提板子教训儿子。 到了七阿哥…… 那叫一个小心……生怕有什么亏待…… 到了八阿哥…… 并不怎么抬举卫嫔娘娘,倒有些避嫌,生怕人说他贪恋美色似的……可是对八阿哥这个儿子,他从不吝啬称赞…… 等到了九阿哥与他兄弟俩个,就成了凑数的! 浑不上对亲儿子,从不曾亲近…… 十阿哥心中酸涩,却也明白九哥是受了自己连累。 自己是贵妃之子,钮钴禄氏是顶级勋贵人家,势力不是赫舍里氏能比的。 毕竟赫舍里氏出的是文官,八旗真正的权利在军中。 汗阿玛只有压着自己,才能让钮钴禄氏安分,以免威胁到太子。 九阿哥与自己班对班大,一起读书,总不能抬举一个、疏远一个,就一起无视。 九阿哥哪里会想到十阿哥会的腹诽皇帝的偏心,只当他也轻视法海的出身,劝道:“真要论起来,也是长辈,不管喜欢不喜欢,往后见面都客气些……” 十阿哥听着莫名其妙,可依旧是点头:“我又不傻,那是佟家人!佟家人自己怎么挑剔都行,汗阿玛可不会允许旁人挑剔佟家!” 九阿哥没有耽搁,起身道:“那我就去看看佟大人,等到下晌再过来看你……” 十阿哥撇撇嘴,点了点头。 九阿哥去了尚书房师傅的值房,见到了法海。 法海是二十几岁就中了进士,眼下还不足而立之年,带了几分儒雅。 见九阿哥进来,法海立时起身:“九阿哥……” 皇子师见到皇子不用大礼参见,不用称“奴才”,法海就躬身为礼。 九阿哥看了眼屋里的几处几案,并没有多少书籍:“法海师傅,尚书房备着《大清律》么?我想要借一套拿回去看……” 他嘴里问着,心中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没想到法海点点头,俯身从座位下报出一摞子大块头的书,看着都有些破旧。 “这是《大清律》?” 九阿哥十分诧异:“不是该入关后才修订,怎么看着这么破?” “这是顺治三年刻本,年限不短,都是顺着《明律》而来……不过后续每隔几年按照实例对相关条例进行增删,所以这份不算全……” 法海解释着。 九阿哥瞪大眼睛,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结果。 “那下头衙门行事,不是参考这个?” 九阿哥追问道。 “也不是,依旧是按照《大清律》,还参考《八旗疏例》,才能更好的了解现下律令……毕竟大清与明朝不同,分为八旗与民人,旗民分治,使用律法条例都有不同……” 法海显然做了准备,侃侃而谈。 九阿哥却觉得牙根儿直痒痒。 董鄂氏一口一个《大清律》的,还以为她真的通读,可实际上《大清律》一直在增删,还没有最后定本。 她是虚张声势?! 自己被唬住了! 九阿哥想起那虎头蛇尾的官司,倒是并不觉得恼,反而觉得董鄂氏有些顽皮。 当时说的真真的…… 那种尾巴上天的骄傲模样…… 没想到是糊弄人…… 九阿哥并没有急着走,而是与法海道:“师傅预备这个,可是汗阿玛有话吩咐下来?” 法海对着乾清宫的方向拱拱手:“皇上吩咐,明日起给尚书房的诸阿哥加一门律法……每三日一讲,暂时由臣主讲……” 九阿哥心满意足,他本来就想着大家都学一学。 等到未时,有膳房的人送了皇子师傅膳食过来,九阿哥就从值房离开,去了十阿哥处。 十阿哥的膳食已经到了。 虽说十阿哥的三所也有皇子膳房,可是配给并不齐全。 因他在尚书房读书,一年也只能歇几日,所以他每日分例都是乾清宫膳房这边领了,然后这边一日两餐送过来。 九阿哥之前也是这么吃过来的,之前还不觉得,跟着舒舒吃了两天,再看这些油腻腻的例菜就有些不入眼,带了几分嫌弃:“明儿我还得回来上学,到时候就从二所那边送膳食过来……连带着你那份……乾清宫膳房这边打发人说一声,以后你的分例就二所一道领了……” 十阿哥听了,眼睛直放光:“那感情好……弟弟可不同九哥客气,往后有想吃的,可就点菜了!” 九阿哥不由失笑:“分例在那里摆着,点菜能怎么点?还能吃出花来?” 十阿哥道:“九哥不是成亲了么?有九嫂了呀……乾东五所那几个院子,哪个没加过菜?就是八哥院子,前几天还从御膳房抬了半框果子回来……这不是有了女眷,想要多点吃食,拿银子过去就是了……御膳房那边又不是没有富裕,既有这样的先例,做什么不用?还是旁人都是的,就咱们兄弟使不得?”说到最后,话音里已经带了戾气。 第三十五章 夫纲 见了十阿哥反应,九阿哥心里沉甸甸的。 这是受委屈了? 有着早上灶上婆子闹了那一出,九阿哥也算是见识了什么是刁奴。 就因为贪睡起晚,不想多干活,就无视主子吩咐,反而还欺生,硬邦邦的顶回去。 要不是自己在场,赶上了此事,妻子该多为难? 自己之所以不曾遇到老奴欺主,是因为生母早年有宫权,现下也有宠。 十阿哥这里,贵妃娘娘薨了四年…… 十阿哥当年才十二岁,一人住在三所。 九阿哥当时还想不到这些,虽然经常过去三所,可也没有去留意那边下人如何。 九阿哥自己爱面子,自然也不会大喇喇的在尚书房问出来伤了弟弟的面子。 直到出了尚书房,九阿哥才交代何玉柱:“这两天你找由头多往三所转转,打听打听是不是有奴才不听话……还是内务府那边分皇子分例可曾少了十爷的或有短缺……” 何玉柱迟疑道:“主子,不能吧……即便贵妃娘娘走了,还有咱们娘娘看顾着,还能让十爷委屈了?” 十阿哥生母温僖贵妃生前住在西六宫的永寿宫,位置就在翊坤宫正南。 两人又是同一年产子,两个小阿哥从兆祥所接回来养育后,就经常在一起顽。 九阿哥与十阿哥的兄弟情分,也是那个时候养下的。 温僖贵妃性子豁达,宜妃也通透爽朗,两人本就投脾气,又因为小阿哥一起养,往来更频繁,十几年下来,颇有几分情分。 温僖贵妃薨了这几年,虽然宜妃后来交了宫权,可还是隔几日就打发人去三所。 有点什么好东西,就算没有二所的,三所也会送到。 就是给阿哥所得下人看的,即便贵妃没了,还有她会护着十阿哥。 康熙之前打算从钮钴禄家选儿媳妇,除了想要加恩钮钴禄家,未尝不是因为顾念温僖贵妃与宜妃的情分的缘故。 九阿哥皱眉道:“额娘不是交了宫权,索额图如今兼着领侍卫内大臣……钮钴禄家与赫舍里家这些年也不太对付,难免有不开眼的奴才,想要踩着十弟讨好那头……” 何玉柱听了也不放心,懊恼道:“刚才奴才找张顺扯闲篇时,就该打听两句……” 张顺是十阿哥的跟班太监,与何玉柱都是同期入宫太监,往来亲近。 “不着急,不用露了行迹,省的老十觉得难堪没脸……” 九阿哥交代着,脸色也难看起来:“要是真有人敢欺负到老十头上,就算背后站着赫舍里家,爷也要到告到汗阿玛前……” 九阿哥关心则乱,脑补了一番,将自己气坏了。 等到回到二所,他依旧是黑着一张脸,浑身抑郁,带着何玉柱直接到了正院书房,屁股往南炕边一坐,就跟着运气。 舒舒看得稀里糊涂,看着何玉柱放好了怀中的一摞书,就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了爷?” 何玉柱亦是压低了音量:“十爷伙食不好,主子担心内务府那边欺负了十爷……爷跟十爷说了,明儿开始二所这边送饭……十爷的分例,这边膳房一道领了……” “你这奴才,嘀嘀咕咕什么?” 九阿哥压着心火,不好冲舒舒撒,就呵斥何玉柱。 何玉柱立时赔了小心:“是奴才多嘴,跟福晋主子提了一句尚书房送膳的事儿……” “十爷平日饮食有什么忌口没有?” 舒舒也在炕边坐了,神色柔和的问道。 昨日见十阿哥细高细高的,只比九阿哥看着好一点罢了,不像不挑食的。 九阿哥之前放出话以后要带着十阿哥吃饭,说的时候大气,可在舒舒跟前,莫名生出心虚来,毕竟以后定菜单、安排人送膳什么的,还要舒舒操心。 他神色稍缓,仔细想了想,道:“好像是不吃白菜……炒白菜、炖白菜都不吃,说是菜腥味儿重,要是做成馅儿还好……萝卜也是……大肉不吃炖的,红烧、烤的吃……” 舒舒点头记下,这是有些挑食,可并不算严重。 小孩子嗅觉敏感,大锅菜的白菜、萝卜确实菜腥味儿重。 猪肉也是,要是不处理好肉皮,连着炖了,不用重口味调味,压根就压不住那肉腥味儿。 “老十年后大婚,到时候三所皇子膳房也会补齐全,不像现下就做着宫人的饭菜,主子吃的,也就做个汤、蒸个饽饽什么的……这里外算下来,不会麻烦咱们多久……” 九阿哥见舒舒当正经事,半点不乐意的神情都没有,不由带了感动,伸出手去,将她的小手拉了,轻声说道:“老十没了母妃,也没有同母兄弟,爷不想着护着他,谁会护着他?” 舒舒眼睛眯了眯,九阿哥有时候不讨喜,可是他确实是个心肠柔软的人。 这样挺好的,真要是个狼心狗肺的性子,那自己宁愿“相敬如宾”。 “别说爷照顾半年,就是三年五载有什么?那是亲兄弟……我也是当姐姐的,下面一溜亲兄弟、表兄弟,虽说头一回当嫂子,可估摸都差不多……只是要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爷也要记得提点我……” 舒舒笑吟吟说着。 九阿哥听着,看着妻子笑颜如花模样,突然想起《大清律》来,开口道:“《大清律》你读了哪一卷?” 舒舒眨眨眼:“总共就三十卷,自然都读到了……” “顺治三年的刻本?” 九阿哥对书案上的《大清律》抬了抬下巴:“跟这个一样?!那你以后可别拿这个说事,省的露怯,叫人笑话!这法律不全,这五十多年,增删了好几次……” 舒舒没有应声,想了想道:“后边修订的几个版本,我也淘换了其中两版,比照着看了……增删的地方,或是出自《八旗疏例》,或者与《八旗疏例》想悖之处……两本律书都看了,再参照《明律》,也就差不多……” 九阿哥讪笑一声:“你连《明律》都看了?是先生叫看的?还是岳父叫看的?” 这没有什么掩饰的,舒舒也乐意对九阿哥灌输些自己的观点:“是我自己要看的……初版《大清律》年代久远,世面并不好淘换全套,还是阿玛去找了一个刑部当差的世伯处,才淘换了全套……还有《明律》,市面上更不多见,还是加了价从古董铺子买到了一套全本……这两套书淘换的不容易,我就带了进来……” 九阿哥听着话头不对,嗔怪道:“既是你有,早上爷说出去借书时,怎么不拦着?” “这不是想着《大清律》后头又校印了几次,要是能找到最近版本的,肯定也是最全的,爷看这样的版本最好……” 舒舒豪不心虚的说着,其实也是她自己好奇最新的版本。 不说别的,只在《大清律》每一版的条例增删中,就能看出皇帝对满汉臣民的态度调整。 从入关之初的压制,到眼下的安抚拉拢。 九阿哥不再说什么了。 他无法自欺欺人,妻子不是持才傲物,是真的知识渊博。 这感觉,略酸爽。 爷们怎么能被女人压一头? 夫纲还振不振了? 他清咳一声,道:“昨晚学了法兰西文,今儿看看义大利文……” 舒舒自是无异议,这大白天的,不学习做什么? 总不能除了吃,就是睡。 小夫妻两人头碰头的,一人端起老师的架子,一句一句教导着,一人也仔细听着,却是十分出色的能跟读。 舒舒在学习上的聪慧没有掩饰,九阿哥不觉得颓败,反而斗志昂扬。 或许董鄂氏只是在洋文上有天份?! 明天去书房,爷将蒙文与梵文也捡起来…… 两人学了两刻钟的功夫,晚膳摆了上来,就在书房挨着的西次间。 同平日里一桌子碟碟碗碗相比,今日的膳桌看着清爽极了。 舒舒面前是一碗过水面,一个六拼碟里摆着各色菜码,豆芽、芹菜丝、萝卜丝、白菜丝、木耳丝、黄花菜。 九阿哥面前是一碟软饼,一个四拼碟里两荤两素,除了舒舒吩咐过的鸡丝与猪肉丝,还有清炒豆芽与炒鸡蛋。 九阿哥看了,不由皱眉:“膳房又有人作祟?怎么这么简朴?” 舒舒笑着说道:“平日里炖鸡炖鸭上来,爷也不伸筷子,我就吩咐按照菜单做……天热,还是吃的清爽些好……” 九阿哥虽在吃饭上不伤心,可眼睛落在舒舒跟前的面条上,口气有些酸:“那怎么还预备两样吃食?你还吃独食儿?” 见他这小表情,舒舒只觉得眼熟,这不是跟小六一样,看来这位爷也是个“隔锅香”的! 她也没有回怼,示意小棠去了备用碗筷过来,自己给九阿哥挑了两筷头:“爷平日里重养生,肠胃弱,怕是受不得冷硬,尝两口就好了……” 柔声细语的,这口气,真的跟哄小六没什么区别。 九阿哥却十分受用,接了碗筷过来,细嚼慢咽的,将小半碗面条都吃了。 舒舒背着九阿哥翻了个白眼,这是丈夫? 还是弟弟?儿子? 提前有了老母亲的感觉! 九阿哥却是明显的提起了食欲,吃完了过水面,又卷了两张蒸饼,才撂下筷子。 舒舒没有浪费,除了半海碗面,就着剩下的蒸饼,将剩下的几盘菜也都吃了。 一起吃了几顿饭,九阿哥这回倒是没有大惊小怪的。 只是等到膳桌抬下去,屋子里再没旁人,九阿哥才凑到舒舒耳边,低声道:“往后别说是为了爷拟菜单子,就说是因为汗阿玛简朴的缘故,才叫人少了例菜……” 第三十六章 景阳宫 舒舒扭头看着九阿哥,就见他很是认真的看过来,看来他是真心认为这是个好法子。 可这是什么好法子?! 能不能讨好康熙两说,却是将满宫的主子给得罪了! 康熙饮食尚简又不是一日两日,这宫里哪个主子不晓得皇上“不食二味”?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跟着效仿? 人人都想要讨好皇帝,可这个法子用不得。 谁要用了,不说“举目皆敌”,也是将满宫的人踩下去,得罪狠了。 这家伙,体贴的不是地方,好像真的不大通人情世故。 竟然满是好心的给了这样坑死人的提议! 或许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使得他没有顾忌别人的习惯。 舒舒不好直接点出他的毛病,也领了他的好心,看着他的眼睛,坚定的摇摇头:“不要……只是这几日伏天,爷的胃口不好,才拟了这样简单的菜单……等出了伏天,正是滋补的时候,别说是爷同我每日份例这些,就是份例里没有的,我还想要打发人去御膳房淘换好的食材给爷做药膳……” “你傻不傻,傻不傻?” 九阿哥只觉得董鄂氏太狡诈,这说话跟吃了蜜似的,叫人甜到心里,却是面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刚进宫,不晓得轻重!这宫里,谁讨好了汗阿玛,那日子就好过了,不说人人巴结,也差不离……” 舒舒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笑了笑,柔声道:“讨好爷一个就行……我不要人人巴结,只要爷对我好好的……” 九阿哥的耳根子又红了,移开眼:“出息……” 舒舒看着水嫩的少年,心里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虽说九分演,可到底不是专业演员,也有一份真在里头。 颇有些初恋的小甜蜜。 九阿哥被看的觉得浑身热,坐不住了,起身道:“走吧,去景阳宫……” 舒舒看了下自己的衣裳,散袖无领衬衣,穿着凉快,不好直接去外头,就去东次间加了杭纱马甲,脖子上也加了白绢荣华。 小夫妻俩也没有带旁人,就带了何玉柱、小椿两个,出了阿哥所。 因要去东路,依旧要穿过御花园,小夫妻缓缓而行。 昨天要赶时间,顾不得细看,今日舒舒才能好好看几眼。 御花园的面积不小,比整个乾西五所加起来还要大一些,入眼都是郁郁葱葱,有些亭台若隐若现点缀其中。 中间有几路甬道穿插,远远地有些人影,也都是彼此避让,没有人走到跟前。 舒舒不由的开了脑洞。 怪不得后世小说家言,太子与后宫有染,真是不无那个可能。 故事多发地,就是这个有着视觉死角的御花园。 至于东西六宫,反而不大可能。 去了宜妃那里一趟,路上就两道门禁。 这些门禁,旁边都有排房,有太监驻守,固定时间都要关闭的,出入都有记录。 在整个西六宫外有门禁,西六宫每一个宫殿又有自己的门禁。 倒是御花园这里,四面开门,出入要自在的多。 舒舒想的入神,九阿哥只当她喜欢这花园子,犹豫了一下,道:“这里有后宫妃嫔过来,爷不好常出入……你若喜欢,改日约了五嫂过来逛……” 也就是与妻子同行,不需要避讳太多,否则只有九阿哥自己的话,想要去东路也要往玄武门方向绕路,或者去前头乾清宫前绕路。 舒舒只是脑洞大发,实际上也是怕麻烦的,小声道:“就是看看罢了,爷不在我也不想逛……” 两人说着话,溜溜达达就穿过御花园,到了东路。 景阳宫就在东六宫的东北角,与钟粹宫并排。 路过钟粹宫的时候,九阿哥提了一句:“这是荣妃娘娘的宫室……” 饶是四妃交了宫权,可在宫中地位依旧超然,不能视为寻常庶母妃。 舒舒记在心中,却也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自打温僖贵妃薨逝,后宫还没有其他贵妃。 孝懿皇后之妹小佟氏,眼下只是佟妃,没有行册封礼,待遇与四妃一样,更是没有封贵妃。 在西六宫的咸福宫,还有个蒙古格格,是皇上亲表妹,没有正式册封,可也是妃子待遇,被称为“咸福宫妃”或“咸福宫格格”。 眼下,宫中妃位就这六人。 早在前几年,还有个十岁入宫、待字宫中的妃子,是孝诚皇后赫舍里氏的庶妹,太子的庶姨母,入宫是嫔待遇,等到侍寝封了妃,被称为“储秀宫妃”,比咸福宫妃还早,位列四妃之后,成了第五妃。 康熙的后宫,可是以姊妹花众多闻名。 想起这些,舒舒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之处,昨日去翊坤宫行“朝见礼”,竟然没有看到郭络罗贵人。 郭络罗贵人是宜妃长姐,早年曾嫁过人,守寡后回到娘家,与妹妹同年入宫,后一人封嫔封妃,一人为贵人。 舒舒不晓得姊妹关系如何,倒是不好主动提及。 说话的功夫,两人就到了景阳宫。 景阳宫不仅有太监值守,还有两个轮值的拜唐阿。 听说九阿哥来了,几人齐刷刷的迎了出来。 九阿哥摆摆手:“爷带福晋转转,回头想好了要什么书再唤你们……” 有女眷在,两个太监还没什么,两个拜唐阿都低了头,退避到一旁。 景阳宫与翊坤宫一样布局,两进的大四合院。 区别就是景阳宫的正殿面阔只有三间,比翊坤宫少了几分气派。 “东西六宫是对称而建,只有景阳宫与咸福宫面阔三间……好像前朝做过冷宫,前些年一直荒废,没有住过宫妃……二十五年修建宁寿宫时,也修缮了景阳宫同延禧宫……后来惠妃娘娘就从西六宫的长春宫挪到延禧宫,景阳宫直接做了藏书之所,后殿改成了御书房……” 九阿哥见她看着打量着正殿,就跟着介绍起来。 舒舒一边听着,跟着九阿哥走进了正殿。 依旧是三进深结构,就是中堂没有设吉座,而是放着几口大缸,应该是防火用的。 左右两个次间,里面都是通到顶的书柜。 舒舒四下打量着。 眼前的藏书,多是用书匣装着,因此这样看就是一个个书匣,里面到底是什么书籍,外头倒是看不出来。 “经、史都在正殿……子集在前后院几个偏殿……你想要找什么书?” 九阿哥问道:“得下头人找,这样看什么也看不出来……” 舒舒想了想,道:“看史书吧……先看《新唐书》……” 九阿哥点头道:“史好,可以当成话本子看,比经、子、集强……看那三种,爷能睡着……” “爷看了许多史书?” 舒舒看着九阿哥,觉得不大像。 真要多看了史书,不会这样天真烂漫。 果然九阿哥摇头道:“文绉绉的,看着费劲……除了尚书房功课要求的,谁有闲工夫看这个……” 舒舒沉思了一下,道:“有一个学者曾说过,‘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科学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学使人善辩。凡有所学,皆成性格’。 九阿哥看着舒舒,眼中神采奕奕,倒是没有追问“伦理学”、“逻辑学”是什么,反正觉得听起来很是深奥。 “往后爷读史,你多读诗,也添几分灵秀……” 九阿哥嘀咕着,心中多有腹诽。 一个女子晓得那么多做什么? 居然还晓得唐史要看《新唐书》,而不是直接说找唐史或《唐书》。 舒舒浅浅一笑,瞥了九阿哥一眼,嫌她不灵秀? 九阿哥移开眼,吩咐何玉柱:“去值房,就说爷要借《新唐书》……” 何玉柱应声出去,九阿哥嘴巴又开始欠了:“这里还收藏着一套前朝天启年的《闺阁女四书集注》,看你平日所言所行,不像是看过的,要不要先看看哪个?” “这还真是只听过不曾见识过的学问,要不然爷一字一句的教我,也省的我愚钝,有领会不到之处……” 舒舒笑容越发灿烂,声音也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九阿哥却觉得后背发凉,倒是乖巧,立时摇头道:“就那么一提,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想要看,自己打发人来取就是……爷还有正经功课,哪有闲工夫陪你看那些……” 舒舒则是眉角轻扬,侧过身轻声道:“我倒是从市井听过一嘴男子三从四德,等到晚上讲给爷听……” 九阿哥瞪大眼睛,露出怀疑:“你别又想糊弄人?怎么会有人说这个?” 舒舒抿嘴一笑,止住话头。 何玉柱领着一个老成的拜唐阿进来,那人却没有立时去找书,而是看了侍立在旁的小椿与何玉柱一眼,躬身问道:“九爷,《新唐书》二百二十五卷,六十六册……” 九阿哥明白过来,只何玉柱与小椿两人,拿不了这些书。 “嗯,那你一会儿找出来,回头带人送去乾西二所……” 拜唐阿恭敬应了。 九阿哥想起法海与舒舒都提过的《八旗疏例》,加了一句:“《八旗疏例》有收录么?有的话,也找出来,一起送过去……” 第三十七章 婚姻 “有,与初版《大清律》一起收录……” 拜唐阿想了想,回道。 九阿哥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带着舒舒几个离开。 回到二所,小夫妻俩就去了书房。 九阿哥倒是没想着再难为舒舒,而是挑拣了一册《大清律》,坐在炕边,认真的看了起来。 舒舒探头看了两眼,正如她所预料,九阿哥先看得是《户律市廛》。 事关买卖交易的各种纠纷处理,就在这册中。 还真是好强! 这还是不忿当初的官司? 舒舒莞尔一笑,没有打岔,也拿起一本《大清律》看起来,却是看的《户律婚姻》。 只看目录,就能体会婚姻的复杂。 除了基本的“男女婚姻”条例,还有“典雇妻女”、“妻妾失序”、“逐婿嫁女”、“居丧嫁娶”、“父母囚禁婚嫁”、“同姓为婚”、“尊卑为婚”、“娶亲属妻妾”、“娶部民妇女为妻妾”、“娶逃走妇女”、“强占良家妻女”、“娶乐人为妻妾”、“僧道娶妻”、“良贱为婚姻”、“出妻”、“嫁娶违律主婚媒人罪”等十六个条目。 舒舒看了,倒是不由的怀念起后世。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并不是一句空话。 对于寻常民众来说,遵纪守法也是最好的护身符。 至于眼下的《大清律》,对民人百姓是束缚,对真正的权贵来说,就是一张废纸。 只有在上位者清除异己,或者权势差不多的政敌互相攻讦时,律法才能作为武器,给与犯罪者审判。 九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看清了舒舒手中的书卷,不满道:“你研究这个做什么?是不是又想着怎么压着爷?” 舒舒白了他一眼:“想要压着爷,还用研究这个……” 九阿哥的脸色红了白、白了又红,连忙望向门口,见附近没人,才低声呵斥着:“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 说出的话不能咽回去,而且还可以身兼力行。 至于结果么? 自然是有人满意,有人抗议。 九阿哥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承认自己力气不如妻子? 夏日天亮的早,可寅初依旧是黑漆漆的。 只能说清代皇子不容易,读书的小皇子更不容易,要在寅正到达尚书房,需要晨读。 衣服早就准备好的,舒舒很有贤妻的模样,帮着九阿哥穿戴。 九阿哥却是咬牙切齿,忍不住低头在她脸上轻咬了一口:“你别得意……爷这几日没歇好,才懈怠了……让你巧劲得了便宜……回头再试试,爷可不会再让着你……” 舒舒乖巧的点头。 行,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 九阿哥简直要被气笑了。 这个董鄂氏,人前规规矩矩,人后判若两人,太放肆了。 尚书房要待一天,从寅正到戌初,所以一日两餐都在那边。 舒舒很是贤惠的问道:“早膳爷想要用什么?” 九阿哥冷哼道:“包子!肉包子!纯肉的!” 舒舒点头,记了下来。 她这样乖巧,九阿哥倒不好再冷着脸,带着几分别扭:“你也多吃着,别想着现在减饭量……要不然瘦了,过几日见岳父岳母,也让他们担心……” 舒舒笑眯眯的应了,估摸着时间,亲自送了九阿哥到前院。 十阿哥带着个小太监,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见舒舒出来,十阿哥并不意外,面上多了几分客气:“九嫂……” 舒舒亦颔首为礼,并不多话,目送小哥俩顺着甬道出去,才转身回去。 小椿在旁,不免意外:“福晋怎么不问问十爷想要吃什么?合着十爷的心意安排,不是更妥当?” 舒舒摇头:“要是要问,自有爷去问,不用我越重代庖……” 是有一句话叫“长嫂如母”,可是舒舒不是“长嫂”。 因为满人早年在关外有收继婚的习俗,所以很是忌讳嫂子与小叔子亲近。 等到顺治爷独宠董鄂妃的事情出来,大伯子与弟媳妇也多了避讳。 尤其是年岁相仿的叔嫂之间,更是容易出是非,舒舒自然不会让自己落下不是。 董鄂家内宅简单,小椿见识有限,又是个闺女,自然想不到这些,不过是问了一句,也就撂在一旁。 离天亮还早,舒舒吩咐了小棠道:“蒸两笼纯肉包子,只放葱花,别放姜丝,两笼素馅什锦包子……糯米鸡蒸三份,黄米红豆糕蒸两份……小菜两荤两素,再配个荤汤、一道素粥……” 小棠记下去膳房传话去了。 舒舒回到书房,继续看起昨日看过的《户律婚姻》。 今天六月三十,是舒舒要往翊坤宫请安的日子。 五福晋之前已经提点过,宫妃到宁寿宫请安的时间是晨正,她们做儿媳妇的,到翊坤宫最晚不要超过晨初一刻,否则时间就有些紧。 也不用太早,要不然打扰宜妃早膳。 等到座钟到了将六点,小棠带人过来摆了膳桌。 四色早点,配上四道小菜,一粥一汤。 舒舒自己点的菜,灶上嬷嬷也尽心侍奉,吃着十分可口。 等到她撂下筷子,漱了口,小椿问道:“福晋,打发谁去给阿哥爷送膳……” “孙金、李银呢?” 舒舒问道。 “在外头候着……” 小椿回道。 虽说前天九阿哥就说将这两人拨给舒舒,可舒舒不习惯使唤太监,昨天没想起来,还没正式召见两人。 “叫进来吧……” 舒舒缓缓道。 小椿应着,到门口传人。 两个蓝衣小太监,穿戴与何玉柱差不多,年岁也相仿,不过二十来岁,看着眉清目秀的,其中一个娃娃脸,一副笑面;一个嘴角长着痣,眉眼有些女气。 这要是相貌丑陋的,也分不到皇子阿哥身边。 “见过主子,请主子安!” 两人也乖巧,低着头进来,就冲着舒舒的方向跪了下去,大礼参见。 “起吧!” 舒舒说着,示意小椿放赏。 这是认了主仆之礼,自然要单独再赏一次。 小椿递了荷包过去,两人双手接过,恭敬道:“谢主子赏……” “你们之前在爷身边做什么差事?” 舒舒问道。 娃娃脸的是孙金,躬身回道:“奴才平日里就跑跑腿,每日带人去御膳房领份例,或是去旁处传个话什么的……” 有痣的李银则道:“奴才早先在主子爷身边服侍笔墨,这两年听主子安排,跟在崔总管身边听使唤……” 舒舒听了,心中有数,这两人还真不是没有分量的寻常小太监。 一个负责二所外事,一个跟着崔总管学管事,是未来的内总管候选。 真要说起来,两人的分量不亚于九阿哥身边的何玉柱。 舒舒不由带了笑:“我这正房平日里不用留人,有什么事自然会吩咐你们……以后你们差事,还是如常……就是孙金那里,往后辛苦些,今儿开始带两个人往尚书房去送膳……早膳晨初前送到,晚膳午正前送到……” 说到这里,她觉得不对劲,下午空着的时间太长了,便道:“送晚膳时多提一个点心盒撂下,省的爷下晌饿了……” 孙金恭敬的应了。 舒舒又对李银道:“崔总管那里,往后在宫中当值时,每餐添一荤一素,你看着服侍……何玉柱、你们俩以后每餐添一个荤菜……” “谢主子恩典!” 李银说着,面上带了迟疑:“主子,爷将奴才给了主子,就将姚子孝提到书房侍候笔墨……” 舒舒点点头:“知道了,那就加上他一个,添个荤菜,从爷的份例里贴补……” 等孙金、李银下去,时间也差不多,舒舒换了身颜色鲜亮的簇新旗装。 内袍是接近于深粉色的海棠红,外头马甲是浅一些的桃红色,盘起的编发除了用红玛瑙扁方,还簪了一朵红宝石团花,白玉十八子没有押襟,而是戴上手腕上,搭配的旗鞋就是小椿赶制出来的一寸高的船底旗鞋。 看着粉粉嫩嫩的,不像一身正红那么扎眼,可也附和她娇嫩新媳妇的身份。 小榆服侍舒舒后妆扮后,就有些移不开眼,由衷赞道:“福晋这两日肯定歇的好,小脸红扑扑的,跟涂了胭脂似的……” 舒舒对着水银镜,心中也是纳罕。 这眼神水汪汪的,眼角泛着粉红色的,真是自己? 这…… 就是传说中的“采阳补阴”…… 有些想笑。 还有些囧怎么办? 虽说新婚燕尔,情有可原,可舒舒也不想扎眼。 一个皇上,数十妃嫔,有得宠的,就有不得宠的。 怨妇多,她还是别张扬的好。 她拿了粉扑,将眼角按了按,遮住淡红,又拿了眉笔,将眉毛往平了画了画,口脂也换了石榴红,将脸上的重点从眉眼转到口鼻处。 舒舒揣着怀表,估摸着时间,早早在御花园门口等着。 今天带着的人除了小椿,还有内务府拨过来的宫女子核桃。 核桃十七岁,在宫里当差已经四年,最早是分派给储秀宫做小宫女的。 因储秀宫妃小赫舍里氏前年病故,名下的大宫女都落了不是,打发去景山做了粗使宫人,小宫女反而不受连累,只发回内务府。 五福晋还没到,舒舒就跟着核桃说起闲话:“你家还有人在宫里当差么?” 第三十八章 请安(上) 内务府包衣是皇家世仆,虽然有些人能补缺出去当官,但是大多数人还在服务于皇室,不仅是紫禁城,就是畅春园与其他各处行宫,当差的也都是内务府包衣。 “奴才是长女,兄弟还小,没有出来当差,奴才叔叔在养心殿造办处做笔帖式……” 核桃躬身回道。 核桃没有提她阿玛,要么不在,要么是不成材,补不上差事。 倒是她这个叔叔,能出任笔帖式,不是寻常人。 内务府的缺多,可大多数没有品级。 笔帖式却是有品级的,随着衙门与差事的不同,品级也不同,高的五品、六品,低的七品、八品、九品。 不管如何,都是正式官员,而且有了这个资历,升迁比较快,所以笔帖式又被称为“八旗出身之路”。 舒舒娘家的弟弟小三、小四,因是双胞胎身体不足,不能从武,以后就打算考六部笔帖式。 说话的功夫,五福晋到了。 见舒舒在这里等着,她连忙快走两步,拉了舒舒的手:“等多久了?以后不用提前出来,我到了再打发人叫你也来得及……” 舒舒笑道:“估摸着时间出来的,也刚到……” 妯娌两个说着话,顺着西长街南下,从广生右门进西六宫。 因昨天想起郭贵人,舒舒少不得低声道:“嫂子,听说翊坤宫还有位郭贵人,是娘娘长姐……是同胞姊妹么?” 五福晋轻轻摇头:“是异母姊妹……贵人是嫡出,娘娘是侧出……” 满洲旧俗,“多妻并嫡制”的残余,不分嫡侧,待遇都是一样,这宫廷里不乏侧出的后妃。 孝诚皇后是侧出,孝昭皇后与温僖贵妃姊妹,是同胞姊妹,亦是侧出;佟妃与已故的平妃赫舍里氏,也都是侧出。 有她们比着,宜妃这个侧出出身也就没有什么可让人诟病的。 进了翊坤门,香兰姑姑已经在正殿前等着,引了妯娌俩到东次间。 东次间里,除了盛装的宜妃炕上端坐,凳子上还坐着一个旗装美人,体态略丰盈,看不出年纪,眉眼与宜妃有几分相似,脸上妆粉很重。 舒舒见了,心里有数,这应该就是那位郭贵人。 见两妯娌进来,宜妃安坐不动,旗装美人站起身来。 “娘娘,贵人……” 五福晋行着蹲安礼。 舒舒跟在后头,便也如此行事。 宜妃抬头叫两人起了,转头对那旗装美人道:“都不是外人,客套什么?前几天你生了面藓没出来,可别想着就能省下见面礼……” 郭贵人笑道:“不看娘娘与九阿哥,只看九福晋这好人品,奴才的见面礼掏的也心甘情愿……” 姊妹笑盈盈的,舒舒也重新行礼,算是认了人。 可是舒舒却觉得头皮发麻。 这该死的等级制度! 就算是亲姊妹之间,因为位份不同,就分了区别。 宜妃是一宫主位,可以称一声“妃主”;郭贵人却只是低等嫔御,对着亲妹妹也要自称“奴才”。 别说只是同父异母姊妹,就是同胞姐妹,这样对比之下,怕是心态也难平和。 更不要说,郭贵人之前是嫡长姐,宜妃娘娘只是侧出的妹妹,如今尊卑颠倒,心下能平? 舒舒心中,对于这位看起来宽和可亲的郭贵人打了个问号。 时间差不多了。 大家就从翊坤宫出来。 宜妃这个一宫主位,出行有肩與,就是带底座的圈椅,两个大力太监扛着,旁边跟着两个太监随行。 跟着的宫人四人,两个年长的姑姑,两个十三、四的小宫人。 倒是郭贵人,只带着了两个宫女,与舒舒妯娌随轿而行。 出了广生右门,就顺着宫道往北,依旧是穿过御花园,然后走乾东五所与东六宫之间的横道,前往宁寿宫。 真要说起来,整个紫禁城南北不足二里地,东西也只有一里半,可架不住要绕路,走来走去的,将近两刻钟才到了地方。 宜妃带着两个媳妇进入宁寿殿时,有资格来请安的宫妃已经差不多全到了。 小一辈也妯娌齐聚,跟着各自母妃,只是都没有混个座位,都是侍立身侧。 要不然怎么办呢? 还有一堆贵人站着,论身份不如皇子福晋尊贵,可却是庶母妃,辈分摆着。 舒舒大概看过,殿上大多的椅子都坐了人,只有左右头一把椅子还空着,不过东侧椅子后已经站了几人,大福晋、七福晋、八福晋。 除了前头的几人安坐,后头的几人都起身,对宜妃见礼,小一辈福晋们也是屈膝见礼。 宜妃颔首回礼,直接在西侧头一把椅子坐了。 舒舒跟着五福晋,之前就在门口止步,等到众人给宜妃行了礼后,才跟着进来。 倒是不用一一拜到,只屈膝:“请诸位娘娘安……” 然后与众妯娌也小声见礼,才在宜妃身后站了。 舒舒环视一眼,心中有数,没来的是如今后宫的妃位之首惠妃。 坐在宜妃斜对面东侧第二位的,容长脸看着和和气气的,穿着深颜色旗装,手上握着一串十八子的,是排位第三的德妃娘娘,颇有大家气度,身后站着四福晋。 宜妃下首,身后没有媳妇跟随的,应该就是荣妃娘娘。 荣妃眼角微微耷拉着,神情有些呆滞,看着与宜妃似差了一辈,体态臃肿的也如寻常妇人。 她是四妃之中最年长的,比康熙还年长两岁,宫中待年,侍奉康熙最早,接连产育,可惜连折四子,只站下一子一女,宫中地位也一降在降,封嫔时还只在几位贵女之下,位列惠嫔、宜嫔之前;等到封妃,不仅在惠妃、宜妃之后,连后来居上的德妃也排在前头,就此沦为四妃之末。 三福晋已经是大月份,不见人影,看样子是得了恩典,免了日常请安。 德妃下首的宫妃,装扮与众人略有不同,袍子更宽松些,收着袖口,像是中和了蒙古袍与旗装,这人的年岁与荣妃相仿,看上去也有了春秋,这应该就是那位封为妃,却没有行册封礼,也没有封号的“咸福宫妃”博尔济吉特氏。 那坐在荣妃下首的,是佟妃?! 舒舒眼角瞄了一眼,看了一个侧脸,身板倒是挺得直直的,看着比宜妃还年长似的。 算一下她的年纪,可是比宜妃小十来岁。 这一位也是八旗闻名的人物,曾经几年占着京城新闻之首。 只因为她是出了名的“老女”。 虽说八旗崇尚早婚,也流行晚婚,可这个“晚”只是相对而言,多是二十来岁。 像佟妃这样明明免了选秀,允许自家论嫁,却迟迟不议婚,从妙龄拖到二十三、四岁的,还真是贵女中的另类。 康熙后宫四对姊妹花,可真要说起来,只有宜妃姐妹是同期入宫,剩下三个皇后之妹,都是姐姐薨逝后,妹妹才入宫。 只是平妃赫舍里氏与温僖贵妃钮钴禄氏的入宫,没人说嘴。 皇后前头没了,两家想要维系圣眷,推出女儿进宫侍奉也说得过去。 这也是皇帝对两家的安抚与恩宠,要不然也不会允许平妃十岁就进宫待年;温僖贵妃也不会册了贵妃高位,位列有资历有子的四妃之上。 佟家这吃相就太难看了。 不想用旁支的女儿,就将自己的女儿的留到二十几岁,直到熬死了孝懿皇后,才得了恩典入宫。 不过这位佟妃,别看受了再多非议,只占着这个“佟”,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好像过不了两年,康熙为了制衡太子与四妃,就会将这位庶表妹晋升为贵妃。 六妃位之下,还坐着四人。 前两位舒舒都没见过,看着都有些老相,暮气沉沉的,不过凭着座次,舒舒大概有数。 东侧座位的应该是如今嫔位之首端嫔,西侧的那就应该就是差不多资历的僖嫔。 两人都是老资历妃嫔,看着青春不再。 东侧尾坐那个,相貌极出众,看不出年纪,眉眼有些眼熟的,应该就是八阿哥生母卫嫔。 卫嫔对面的,是个二十几岁的旗装美人,就是十三阿哥生母章嫔。 这两位都是诏封为嫔,可没有封号,也没有正式行册封礼,位置也在嫔位之末。 四嫔后,就是站着的几个贵人,除了郭贵人,还有一个熟人,就是二月里选秀同舒舒一起留过宫的瓜尔佳氏。 那十六个人中,瓜尔佳氏长得最好,舒舒自然印象最深刻。 当时论起年齿,她与自己同月,比自己还小几天,这就成了庶母?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笑笑,并没有招呼,毕竟这里也不是寒暄的地方。 舒舒注意力还是在卫嫔身上,心中惊诧。 倒不是被卫嫔的美貌惊叹,后世信息社会见惯美人,看卫嫔也只是寻常。 让她诧异的是,八福晋的站位! 竟然不是站在卫嫔身后,而是站在八阿哥的养母惠妃身后。 虽说七福晋也站在惠妃位置身后,可那是因为七阿哥生母只是延禧宫贵人待遇的庶妃,没有资格来请安。 七福晋的生母,在延禧宫,所以七福晋请安也随惠妃站位。 八福晋不跟着生母婆婆,而跟着养母婆婆? 这是什么道理? 第三十九章 请安(下) 这会儿功夫,惠妃娘娘到了,是个身量高挑的美人,看着不过四十来许的样子,和气端庄。 依旧是妃位的几人没有起身,剩下嫔位的都起身,皇子福晋也依旧是蹲安礼。 等惠妃入座,太子妃扶着太后从次间出来。 众人又是一番见礼,太后叫起了,妃嫔才重新入座。 太后看着站了一圈的孙媳妇们,对身边嬷嬷低声吩咐了一句,随后几个宫女端着凳子出来,舒舒等人才得了座位。 太后看着惠妃,直接用蒙语问道:“十六格格四岁……十六阿哥也三岁……太医院那边怎么说,两个孩子什么时候开始种痘……” 自打康熙二十五年后,后宫皇子公主就相继用“熟苗法”种痘,用来防范天花。 种痘的年纪,多是三岁到五岁之间,太后才会询问惠妃。 虽说四妃交了宫权,可宫中都有年幼的养子、养女,依旧是归宫妃抚养,惠妃总览东六宫,宜妃总览西六宫。 十六格格就是随生母住在延禧宫后偏殿,十六阿哥随生母住在永和宫后殿。 惠妃站起身来,没有立时回答,看了德妃一眼,才笑着用蒙语回道:“臣妾与德妃妹妹商量过,也问过太医,说是立秋之后、中秋之前天气凉爽,最适宜最痘……就将日子定在那期间……” 太后微微颔首,视线在惠妃身后一身大红的八福晋身上定了定,又望向德妃:“刘氏遇喜,可还妥当……” 这问的是永和宫的有孕庶妃,虽然皇帝已经到了孙子满地跑的年岁,可皇家讲究多子多福,皇子公主永远都不嫌多。 德妃亦是起身:“太医三日一请平安脉,说是养得好,坐胎已经稳了……等到腊月,娘娘就能再添个孙子孙女……” 太后慈爱听着,望向宜妃这边,见舒舒与五福晋小妯娌肩并肩的,眉眼都是乖顺,对宜妃道:“九阿哥也成亲了,往后你两个儿媳妇,可不许偏心了哪个……” 宜妃却是带了几分小儿女态,娇嗔道:“臣妾养着小十七,哪里顾得上他们?老九媳妇住得近,臣妾还能打发人看顾些;老五媳妇这里,少不得还得劳烦您看顾……” 太后听了,不以为忤,反而笑着摇头:“回头叫阿哥们听听,这么偏心眼的额娘……不仅要偏着小儿子、还要偏着小儿媳……” 宜妃做无奈状,叹气:“别说是五阿哥,就是九阿哥,臣妾也懒得见……臣妾还觉得自己才入宫没几年,比小姑娘不差什么……可他们哥俩往那里一杵,臣妾就堵心,衬得臣妾都老了……” “哈哈哈!” 太后听得开怀:“现在也能当小姑娘……得闲了过来抹牌,让你赢零花钱……” 宜妃笑道:“娘娘这么一说,那臣妾可当真,往后少不得一天三趟的跑宁寿宫跑,撵了都不走……” 太后笑哈哈:“只管来,赢了钱也不撵你……” 舒舒则是长了见识,只荣妃没开口,不知如何,剩下三妃都通蒙语,而且很是流利。 不管是进宫前就会,还是进宫后学的,都比较有上进心。 不过也明显看出来太后对宜妃的不同,对其他人都是例行公事,对宜妃说话则多了亲近。 宜妃则是玲珑心肝,情商极高,即便五阿哥是长子,在太后面前也是一副大撒手的样子。 这样的生母,为什么九阿哥是个“憨憨”?! 与三妃说完话,太后转头询对太子妃道:“太子怕热,叫服侍的人看紧,冰盆勤换些……” 太子妃起身应了。 太后点点头,就站起身来:“散了吧……” 众人都跟着起身:“恭送太后娘娘……” 等太后扶着太子妃去了次间,众妃嫔才动。 尊卑有序,依旧是六妃、四嫔、众贵人这样次序,鱼贯而出。 舒舒看了殿上座钟,从太后出来到太后进去,不足一刻钟。 依旧是原路返回,只是到乾东北所时,五福晋停了脚步,原地目送一行人离开。 过了御花园,宜妃又打发舒舒回去。 舒舒学着五福晋的做派,没有急着走,等目送宜妃一行远了,才带了小椿、核桃回二所。 按理来说,八福晋也住这边,路上应该会遇到,可是并不曾看到,估摸是跟着惠妃去了延禧宫。 舒舒因看到卫嫔,想起一事,低声问核桃:“嫔主也能为一宫主位,那卫娘娘在哪个宫?” “启祥宫后殿……” 核桃回道。 舒舒心里想了一下启祥宫位置,在西六宫西南角,好像没有什么存在感。 不过既是西六宫,八福晋也住在乾西头所,不是请安更方便? 这才入宫一月,婆媳就有了矛盾? 舒舒不免八卦起来,却也晓得这个不好在外头随便提及。 “章娘娘呢?” “长春宫后殿……” 舒舒不由咋舌。 怪不得两人已经嫔位,还这么没有存在感,住的也都是后殿。 因为启祥宫与长春宫都另有主位妃嫔,启祥宫是僖嫔,长春宫是端嫔,两人都是早年就侍奉御前的嫔妃,都是康熙十六年就册封为嫔,其中端嫔当时次序还是嫔位第三,位次在荣、惠、宜三嫔之前,僖嫔则是七嫔之末,那也是诸妃的同期。 别看这两位嫔主眼下不得宠,可到底资历在这里,一宫主位占得稳稳的。 后升上来的妃嫔,即便有子有宠,也撼动不了她们主位身份。 等回了头所,舒舒就叫小椿传了周金,先问送膳之事:“爷早膳用的如何?送的吃食可够了?爷说了晚膳要不要增减?” “爷进得香,就着半碗绿豆粥,吃了四个肉包子……剩下的都让十爷包圆……不过爷的意思,是十爷比平日吃多,怕他肠胃不舒坦,还训斥了两句,关于晚膳说由主子看着安排。倒是十爷说了,要是方便,晚上加个摊黄菜,有些日子没吃那个……” 舒舒记下,只觉得又好笑又心酸。 摊黄菜就是鸡蛋饼,只因为皇子分例里没有鸡蛋,倒成了金贵菜。 “一会儿打发人去御膳房领份例时,添些钱,加上二十枚鸡蛋备着……也传话给厨房那边,就按照这个量日常储备,缺了添了就是……还有方便存储泡发的食材,爷同我份例里没有的,御膳房那边又宽裕的,也拿了银钱,看着各色增添些,让膳房这头更富裕,省的回头就那几样,爷没有胃口用膳……” 周金仔细听了,点头应命。 舒舒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才不紧不慢的问道:“今日随娘娘去宁寿宫请安,见八福晋跟着惠妃娘娘……不是当跟着卫嫔娘娘么?你常在外头跑,可知晓缘故?” “要是主子问旁的,奴才还得出去打听……问这个,倒是正好晓得……倒不是外头听说的,是上个月八爷过来,与主子爷吃酒,念叨了两句,奴才正好跟着何玉柱在跟前服侍,听了两句……” 周金不敢卖官司,痛快说道:“同咱们爷一样,八爷后院也有两个宫女子,是三十五年延禧宫娘娘从内务府秀女挑人安排……其中一位王格格是卫娘娘家的姻亲,因这个缘故,这两年卫娘娘赏了王格格两回……也允她去过启祥宫请安……八福晋嫁进来,不肯受两位格格敬茶,卫娘娘私下提点了两句,八福晋就恼了……等晓得王格格与卫娘娘家有亲,更是误会了是卫娘娘安排的人,也怀疑卫娘娘要抬举王格格……八爷也为难,想要调解,可八福晋性子刚硬,就这样僵持着……” 舒舒听了,只能心里佩服。 这才是真正的八旗贵女,够刚,敢刚! 不管王格格这个人选是不是有卫嫔手笔,那毕竟是丈夫生母,还是封了嫔位的,居然敢无视。 这样不留余地…… 果然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性格决定命运。 舒舒一时意兴阑珊,摆摆手打发周金下去,又叫人传李银。 “爷在二所住了十来年,一直没设库房?” 舒舒询问着。 昨天忘了问九阿哥库房之事,只是想着前院书房那十几个箱子,怎么都觉得单薄了些。 “回主子话,早先设了,就在正院东厢房……三月里收拾这院子,才腾了出来,装箱子挪到前院书房……” 李银恭敬回道。 舒舒不由皱眉:“谁收拾的库房?就那么些东西?还是小时候的物件在翊坤宫收着?” “库房钥匙刘嬷嬷收着,也是刘嬷嬷带人收拾……有些上赐的没动,封箱挪到前头……日用的衣服料子这些,禀告主子爷后,端午节时就赏了下去……还有两箱子小玩意儿,是主子爷小时候玩过的,四月里五爷家的大阿哥过生辰,就做了生辰礼送去了那边……” 舒舒神色不变,压着心火道:“谁去送的礼?九爷就答应全送了?” “是奴才同周金过去的……主子爷素来不在这些人情走礼上上心,多是由着刘嬷嬷安排……” 舒舒没有继续追问,等到李银下去,才跟小椿道:“这叫什么事儿?就算是亲叔叔,有正经嫂子在,也不好大喇喇抬举庶出侄儿……” 也就是五福晋宽厚,换个人早就要记仇了。 还有两箱子玩具,内务府出来的,皇子专属的,能差了? 这不是正该传家的? 第四十章 宿疾 不是舒舒小气,而是意义到底不同。 小椿想了想,往门口看了眼,眼见没旁人,才压低了音量小声道:“福晋,怕是阿哥爷根本就没想过这些……奴才瞧着,阿哥爷看着聪明,可好像又不大聪明……” 舒舒不由失笑,却是横了小椿一眼,告诫着:“行了,往后这样的话压着肚子里不许说!但凡漏出去一句半句,都是错处!当着九爷,也不许想这些……那是皇子阿哥,我都要恭敬顺着,你们只有更敬的……” 小椿立时伸出手,堵住自己嘴:“奴婢就念叨这一回,往后再也不敢……” 舒舒去了书房,继续一天的学习。 不过没有继续看《户律》,她拿出自己的小册子。 昨天九阿哥出的是糊涂建议,可出发点是好的,想要让她讨好皇帝公公。 那是皇帝,皇室的主宰,就算不刻意讨好,可有好感与无好感相差也大。 端谁的碗,服谁的管。 九阿哥的排位在这里,舒舒也没有争强好胜的余地,给长辈们留下的印象还是本份为好。 上孝敬长辈,中间敬爱嫂子们,下能待妾室宽和。 简直不用太动脑,只要参照着八福晋,将她犯下的错处规避,就能少走不少弯路。 更不要说还有个太子妃在,康熙对这个嫡儿媳的满意可是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在废了太子后,依旧给与一定体面与优待。 见贤齐思,自己“抄作业”总能抄好。 因要给九阿哥送膳的原因,舒舒的“晚膳”也跟着早了,挪到了十二点。 舒舒觉得不行,下午到晚上的时间太长了。 等到吃完饭,小棠带人撤膳桌时,舒舒就问道:“下午到晚上,灶上有值夜嬷嬷么?” “有两个嬷嬷,早膳需要提前预备,轮值的妈妈就宫门落锁前进来……膳房隔了半间房出来,供值夜的嬷嬷落脚……” 舒舒想了想道:“传我的话,夏日天长,补一顿晚点……参照着晚膳减半……时间就安排在戌初前……” 小棠应了,舒舒问道:“你们这两天的伙食如何?灶上可糊弄?” 小棠笑道:“福晋放心……走了一个嬷嬷,不仅自己挨了板子,连带着亲族都受了连累丢了缺,谁还敢再不服顺……” 舒舒听了,没有多说,却是佩服太子妃的果决。 虽有宽和之名,却不是一味烂好人。 不是故意要连坐,不过是防范于未然。 避免麻烦,也是“杀鸡骇猴”。 以后再有忤逆主子、违反宫规的,都要掂量掂量,是不是能承受恶果。 只是舒舒这里有些不周全,今日跟着婆母请安,行动不得自有,否则应该当面对太子妃致谢才是。 礼多人不怪。 舒舒想着,叫小椿请来齐嬷嬷,吩咐说:“妈妈代我走一趟,就说因二所的事,劳烦太子妃跟着受累……回头她什么时候有空,我再亲自过去道谢……” 齐嬷嬷应了,带了花生出去。 舒舒照例午后小憩半个时辰,就起来换了衣裳。 院子里的靶子已经立好,小松也缝好了新铅袋。 舒舒手腕、脚腕都加了负重,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三十支箭射下来,额头就汗津津的。 小棠送过来绿豆汤,在旁边候着。 舒舒撂下弓箭,喝了两碗。 小松去整理地上散落箭支。 小榆站在屋沿下,抬头看了看天上烈阳,不由带了心疼:“福晋,明儿叫搭凉棚吧……要不然晒黑了,回头敷杏仁粉保养效果也不大,总要过了一冬才缓过来……” 哪个女人不爱美呢? 舒舒自是晓得防晒的重要,点头应了。 虽说初来乍到,可舒舒并不打算小心翼翼的过日子。 在不大张旗鼓的情况下,她乐意做一些调整。 毕竟还不知道在宫里生活几年,情况理想的话,说不得等十阿哥大婚后他们就能在宫外分宅子;要是等到封爵后在分宅子,那就要康熙四十八年,且等呢。 不过舒舒觉得后一种可能不大。 即便她之前动过心思,想要留在宫里,可今天在太后处见了一圈宫妃也否定了这个想法。 就算她乐意,皇帝也未必乐意。 阿哥所距离后宫实在太近,小贵人们又一茬茬进宫,娇花似的,成丁的阿哥迟迟不出宫,彼此都不方便。 等到舒舒进行第二轮,熟悉了这个距离,手腕上负重也适应了,开弓射箭就更顺手。 毕竟这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不过三、四丈远。 “好!” 等舒舒射了最后一箭,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叫好声。 是十阿哥的公鸭嗓。 舒舒望过去,是九阿哥带着十阿哥回来。 舒舒将手中弓箭递给小松,迎了过去:“爷,十叔,这么早就散学?不是说要到戌初才回来……” “平日里汗阿玛申初过来,考校功课……酉初检查射箭……今日有人叩阍,汗阿玛召集刑部、户部大臣在南书房议此事……” 九阿哥说着,看着舒舒的打扮,皱起眉来。 这是什么装扮? 跟小子似的,上身对襟褂子,下身是绑着裤腿的裤子,中间还束了腰带。 十阿哥则是带了几分不好意思:“膳食这里,劳烦九嫂费心……” 舒舒客气中不失亲近:“这有什么?不过是多吩咐一句话的事儿……倒是十叔,有什么想吃的,只管与爷说……” 十阿哥是专门过来道谢的,见了正主,先是谢,而后看着靶子赞道:“九嫂不愧是将门之女,准头真好……等什么时候去园子时,让九哥带着咱们较量较量……” 哪里有小叔子找嫂子比这个的? 舒舒不由莞尔,不管十阿哥是真蟒直,还是口头一说,都是亲近的意思,面上自然也受了,应承道:“那感情好,到时候可要见识见识爷同十叔的厉害……” 寒暄了两句,十阿哥就走了。 九阿哥同舒舒回了屋子。 九阿哥看着舒舒运气,恨铁不成钢道:“刚想要夸你两句,你就出纰漏?你也不先打听打听,看看嫂子们是如何度日的?堂堂皇子福晋,哪有舞刀射箭的?传到汗阿玛耳中,成什么?” 舒舒没有立时说话,而是进了耳房,擦拭了身上,换了衣裳出来,问道:“宫规里有规定,不许在阿哥所射箭?” “谁会想着定这个?可你也算是开了先河……这宫里哪里有秘密?你等着,过了今儿,怕是人人都晓得你用射箭做消遣……真是爷少嘱咐一句,你就捅娄子!” 九阿哥带了几分不高兴。 舒舒听着,看着九阿哥不免好奇:“爷堂堂皇子阿哥,到底在怕什么?” 九阿哥闻言,不由一怔,随即带了恼羞成怒:“爷堂堂皇子阿哥,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希望你循规蹈矩,不要那么扎眼!” 这样一说,舒舒倒是也不难理解。 好像旗人风气就是如此。 战场上争强好胜,日常生活中都在框子里,恪守着规矩,生怕出了褶子。 就是没想到九阿哥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竟然也会顾及到这些。 舒舒先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是我不对,当先与爷商量的……我前几年生了一场病,就算后来好了,身子也不如早先结实……到了换季之时,就容易着凉发烧……为了强身健体,养成了每日拉弓射箭的习惯……原想着在二所,咱们自己家中,无需顾忌什么……要是爷觉得不妥当,明儿就停了……” 九阿哥简直惊呆了。 实在是习惯妻子“常有理”的模式,这样老实认错还是头一回。 听完缘故,他倒是不好意思起来:“爷不晓得这个……还以为你就是打发时间……既是有正经缘故,射箭就射箭,谁还会因这个说嘴?”说到这里,倒是生出几分担心:“要不要找太医给你把把脉,好好开两个方子调理调理?” “当年阿玛请了大方脉的徐太医与擅风寒的白太医,都说是风寒留下的‘咳症’,怕吃冷风,让换季时多留心,而且这病凌主,体弱更易犯病,身体好了,就算偶尔犯了,也是轻症……” 舒舒回道。 九阿哥不由皱眉:“这是留了病根儿,总要想法子去根儿才好……” 不过舒舒提到的这两位,已经是太医院的老太医。 两人给了诊断,怕是真的没有对症的方子。 想着妻子对学习洋文并不反感,九阿哥提议道:“等有机会爷找洋人问问,看能不能有对症的西洋药……” 舒舒晓得自己的毛病,就是后世的慢性支气管炎。 别说是现在,就是三百多年后,也只能是控制与缓解。 不过她还是点头:“劳烦爷了……” 九阿哥却想起关键,小声道:“往后这个不用跟人提起,到底是宿疾,传出去犯忌讳……” 舒舒点头,却是才反应过来。 好像,自家有“骗婚”的嫌疑。 毕竟现下医学不发达,身上有病根儿,听着的确不妥当。 九阿哥又赞道:“用拉弓射箭来强身健体很好,不扎眼……八旗尚骑射之风,你家里又是将门……旁人晓得了,也只当是家风所致……” 第四十一章 人事(上) 舒舒讪笑,很是心虚。 这个“将门”水份太大了! 要说堂伯那边的公府,说是“将门”,倒是名副其实。 毕竟曾祖父、伯祖父到堂伯,都是战功赫赫的猛将。 到了自家这里,嗣曾祖父倒是上过战场,也立下战功封了二等伯,可是祖父做了一辈子侍卫,这一代承爵的伯父连兵册都没上。 自家阿玛,则从佐领到参领到都统,挂的是武官,实际上更像个大管家,管理的都是八旗庶务。 虽说康熙三十五年,御驾亲征准格尔,阿玛也随扈,可就是凑个数罢了,更多的是负责后勤统筹,并没有什么军功。 “若是旁人问起,就说爷吩咐你立的靶子……是爷射箭略有不足,想要回来加练……出嫁从夫,不管你乐意不乐意,也只有听爷的……” 须臾之间,九阿哥有了对策。 舒舒很是触动,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没想到遇到事情,九阿哥这样有担当,明明不喜欢行事出格,这回却主动背了黑锅。 倒是意外之喜。 “谢谢爷……就是要爷受累……” 舒舒扶着九阿哥胳膊,柔声说道。 总不能空白白牙扯谎,九阿哥既是这样说,就是决定以后回来要加练的,否则怎么能糊弄过人去? 实际上,舒舒早在出嫁前,就听阿玛提了九阿哥的事,不管是文功课,还是骑射,都不出众,更喜欢西洋学问。 在世人眼中,就有些不务正业,文武都提不起来的意思。 因这个,齐锡没少私下里跟闺女腹诽,很是瞧不上这个样样拿不出手的皇子女婿。 舒舒却是看出来,九阿哥不是资质愚钝,而是不喜欢罢了,就跟后世学生偏科似的。 不喜欢儒学,也不喜欢骑射。 如今为了帮自己遮掩,主动提及自己不喜欢的射箭,舒舒如何能不感动? 九阿哥颇有些吃软不吃硬,舒舒要是硬着来他还能应对,这样一柔顺,都有些不像她。 九阿哥竟然生出心疼,却还是嘴硬,扬着下巴道:“哼!你嫁了爷,爷不护着你,谁还能护着你?就是往后注意些,有什么提前跟爷商量,听听爷的主意……别像今儿似的,弄出这架势,唬了爷一跳……” “嗯,嗯,往后都听爷的……” 舒舒十分服顺,老实点头,想起吩咐膳房加晚点之事,还有叫孙金拿银子去膳房,储备些鸡蛋、干菜之类的,就一一说了。 九阿哥听了,倒没有啰嗦旁的,只是提醒道:“饱食到底不是养生之道……你既是要强身健体,往后自己饮食也多留意些,即便用晚点,也尽量少用……” 舒舒有一件事拿不准主意:“对了,爷,就是十爷那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怕是晚上容易饿肚子,以后晚点要不要多预备一份?” 九阿哥稍作思量,却是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日里往尚书房送膳多一份还不惹眼,毕竟他那边皇子膳房不齐全……可是晚上热个点心,煮个面的,总是能的……咱们做多了,反而不好,倒是衬着八哥不照看兄弟似的……” 在九阿哥眼中,十阿哥是打小一处玩到大的好弟弟,可八阿哥也是相伴着长大的好哥哥,并没有分出谁更亲厚。 舒舒没有再多说什么。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古今相通。 九阿哥刚操心完妻子的病,不免又想起旁的来:“夏日天长,爷整日里还不在,你一个人是够闷的……”想到隔壁的八福晋,还有两人的嫌隙,将嘴边的话咽下去,改了说辞:“要是五嫂在这边就好了,你们还能在一起消磨时间……隔了远,到底不方便老过去,偶尔过去一趟两趟还没什么,否则也容易落人口舌,被冲撞了也不好……” 舒舒也不是爱闲逛的性子,可也配合的说道:“没事儿,等十婶嫁进来就好了,到时候也有了伴……” 九阿哥想到那个情景,也跟着笑了,很是看好:“早在前几年阿霸亥蒙古大妃进京朝觐时,汗阿玛就透过话风,想来博尔济吉特氏这几年也该学了国语……就算说不利索,你会蒙语,交流应该没问题……” 舒舒笑着点头,因为打小被齐嬷嬷照看的缘故,她对蒙古人颇有好感。 蒙古人更直爽些,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做起朋友来也实心实意。 因刚才九阿哥想起五福晋,舒舒不由的想起库房之事,道:“爷,之前库房的账册,也是刘嬷嬷收着?” 九阿哥打量她两眼:“没有,就在前院书桌的抽屉里放着……怎么,你又想要搜刮爷的私房?”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发酸:“一万多两庄票收着,还不知足?” 舒舒白了他一眼:“爷心中,我就是那贪财的?这不是想着‘回门礼’,不知是内务府预备,还是咱们自己预备……要是自己预备,总不能挪了嫁妆里的东西送回去,那成什么了?” 九阿哥不以为意道:“内务府会按例预备一份,不过你放心,爷早嘱咐刘嬷嬷,让她再预备一份,不会折了你的面子……” 舒舒浅浅一笑:“难为爷费心,这里我先谢谢爷,回头再好好谢谢刘嬷嬷……” 听着九阿哥的话头,对这个刘嬷嬷还真是信任非常。 舒舒不好这个时候说什么,岔开话道:“对了,那个铺子与两个庄子,爷有什么安排没有……庄子什么的,今年想要改种什么也晚了,怕是来不及……倒是铺子,位置不错,地方也宽敞……” 那几处产业即便没有正式过户,可舒舒也没有占为己有的意思。 九阿哥之前弄出千金坊来,就是想要找个生钱的门路贴补一下,省的要用银子的时候手头紧。 听舒舒提及这个,他也不由思量起来:“之前赁铺子那家酒坊生意不好,爷想改茶楼的……如今八旗人口滋生,闲丁多,茶楼生意见好……在外见个客,打听个消息,茶楼也方便些……” 舒舒眼睛眨了眨,实没有想到九阿哥会想到茶楼。 虽说茶楼与茶庄不是一回事儿,可也是产业链上下游的关系。 见舒舒不说话,九阿哥却是误会,解释道:“爷可不是学你……早就有这个念头,不是见了你拆分千金坊铺面弄了个茶楼才想到的……” 舒舒笑道:“我就是意外,爷在宫中,竟然也会留心外头经济……” “这有什么?民生经济,不外乎衣食住行罢了……不过这都是小打小闹,赚不了几个银子,真正赚钱的还是古董行、当铺、银楼、钱庄这几样……赚的都是有钱人的银子,不是那种辛苦钱……” 九阿哥说着,神色多了几分得意。 舒舒笑得温柔:“爷看好,打发人张罗就是,正好眼下有这笔银子……” “谁张罗?” 九阿哥没好气的看着舒舒:“桂丹那王八蛋坑了爷两回,爷哪里还敢用他?” “爷之前不是看好侯掌柜?他做了多年掌柜,确实有几分可取之处,为人行事也值得信任……我还有两家陪房在外头,其中有个乳兄开始跟着侯掌柜打下手,听说还算有悟性,以后调教调教也当用……” 舒舒不见外的提议。 九阿哥既是有心,舒舒很是乐意支持他拓展财源。 就算在康熙眼中,喜欢生意是不务正业,也比争权夺利的儿子讨喜。 再说了封爵遥遥无期,想要花销宽裕些也得想法子,总不能用舒舒的嫁产收益。 九阿哥轻哼,带了不满道:“不是爷求你的时候了?你收了千金坊时,爷给你使眼色你没看见,怎么就不体恤体恤爷?收了那些人手?爷当时手上没人,外公得了消息,专门打发两房人从盛京过来给爷使唤,如今倒好,闲置了,总不能将人退回去……” 事关以后的开源,那可是夫妻共同财产。 舒舒收了笑,神色凝重起来。 九阿哥看着,竟然觉得有些熟悉……这…… 又要讲道理? 舒舒口气郑重:“我当时看见了爷的眼色,心中也不是不犹豫,毕竟还能卖个人情给爷……可是这买卖经营,得用心琢磨,不是吩咐一声就行的,掌柜人选很是重要……毕竟不管是爷的身份,还是我的身份,想要经营什么,也就是拍脑门生出个念头,具体要操办还是下头人……那掌柜的定是忠仆,外祖父那边才会放心打发过来给爷使唤,可不说别的,只说千金坊的生意状况,就晓得那掌柜不像是有经营头脑的……” “也不能全赖他,是桂丹置办铺子时没选好地界……要不是正好跟你家银楼对上,也不至于那么不景气……” 九阿哥待下头人倒不刻薄,说了一句公道话。 舒舒摇头,反驳道:“爷也常去鼓楼大街,那边铺子多有扎堆的……把南头,酒楼一家挨着一家,也没见哪间生意萧条的做不下去……中间离咱们银楼不远的地界,几家绸缎庄挨着,客人络绎不绝……爷可仔细想过,是什么缘故?” 第四十二章 人事(下) 九阿哥陷入沉思。 好一会儿,九阿哥想到关键之处:“爷明白了……越是扎堆,选择的余地多,客人越乐意去,这家吃腻了吃那家……绸缎铺子,差不多也是相同道理,不可能每一家存货种类都一样,这家不全的,隔壁买了,倒不用再跑旁的地界……” “或许是掌柜的头一回主事……” 因是外家给的人手,九阿哥心中偏着,还是帮着说了一句。 舒舒没有说话,起身进了稍间,捧了个半大不小的首饰匣子出来。 首饰匣子打开,又分了两层。 舒舒拿起一个寻常式样的掐丝金团花,递给九阿哥:“爷之前也去过几次千金坊,见过柜上的首饰……爷看看这个,与之前千金坊的存货有什么不同……” 九阿哥心中很是认可舒舒的能力,倒是没有再抬杠,接过掐丝团花仔细看了,迟疑了一下道:“这个手艺更精巧?用的金子不多,卖价应该不会太高!千金坊早些那些,样式不够精致?分量太实?” 舒舒点点头道:“四月里从爷收拾收千金坊时,我跟侯掌柜说的话,爷也听了……这卖东西,要找对买主……八旗老一辈尚简,像我额涅她们那一代人,平日里都是盘发,首饰并不上头,多是压首饰匣子,或者赏人罢了……家中有略富贵的,自有家里的匠人,或者直接寻内务府的匠人,并不在外头采购金银器……家境中上或者中等的,就算买这些,也是给儿女预备聘礼或嫁妆……可小一辈有小一辈的喜好流行,如今八旗汉化,闺秀也重妆容,首饰上头什么的也多了……都是跟着江南流行走,那边流行掐丝,京城随后款式最好卖的就是掐丝……那边流行点翠,不到三月京城也开始卖点翠的多……千金坊这些东西,金银分量倒是实打实的,也不乏镶嵌贵重宝石的……可中等人家买不起,买得起的人家看不上,除了压着,还是卖给谁去?” 九阿哥虽在心中腹诽妻子“常有理”,可他自己不是个不能听进道理的。 他回想着千金坊的柜上首饰,想想它们的售价,可不正是能逛街买东西的人买不起,权贵人家也不会过来瞧。 九阿哥不由懊恼,眼眸发亮,追问:“还有什么?要单单这一条,你不会连个闲职都不给……你隔出来那茶楼,有个人盯着就行,又不是什么费心差事……” “还有人事……” 事情过了两个多月,舒舒还记得当日情景。 “银楼买卖好坏,首饰样子重要,匠人自然是根本……要不然用外头的匠人,怎么保证首饰样子不流出去?关键是人事臃肿,小小银楼四十来号人,后勤护卫、厨娘就十几个……要知道顺安银楼虽是老牌子,生意更好,可却一个闲人都不养,连带着匠人也不到二十人……不说别的,就说那厨娘,用得着专门养两个?有了厨娘,要不要配采买?一条街都是铺面,大大小小的餐食铺子,就像顺安银楼,中午管一顿伙食,外包出去,十几号人,每月几两银子打住……爷的千金坊,只厨娘、采买等人的月例,怕是十两银子都不止……” 九阿哥听着,小脸一下耷拉下来。 倒不是生舒舒的气,他明白过来自己被吃“大户”。 他虽然对经济买卖有兴致,可是说白了就是“纸上谈兵”,千金坊还是第一个实例。 又因为他在宫中,出入不方便,全盘交给掌柜的打理。 亏他看着外祖父的面子,还怜惜那那两房奴才。 现下想想,可不是阖家都塞进银楼里拿月钱! 掌柜的婆娘管着后勤杂物,负责采买,大儿子是护院,大儿媳妇是灶上的,连带着没成丁的小儿子,也挂着伙计名头,拿着一份月钱! 那账房倒是略有收敛,没有阖家安置进来,可也带了一个儿子在身边做副手。 “好呀,爷怜惜他们拖家带口的进京不容易,他们倒是吃起大户来,怕是背后还笑话爷是冤大头……” 九阿哥之前虽吃过亏,可那是亏在舒舒手中,又是他自己理亏。 如今这个,却是万万没想到。 他不由冷笑:“忠仆?爷之前也当是忠仆,怪不得一个铺子都看不好,怕是全部心思都放在糊弄主子与吃主子肉上……” 舒舒没有安慰,反而想到刘嬷嬷。 刘嬷嬷趁着她嫁进来前,将九阿哥的私库处理了大半…… 怕是账目难清白,才借此遮掩。 并不难猜,面对着真金白银,不动心的人少。 没有人监督,更容易出问题。 只是没凭没据的,对方又是奶嬷嬷、又是保姆嬷嬷,十几年的老人,舒舒不好空口白牙的说什么。 反正按照规矩,九阿哥打小收到的东西,从出生礼,到百日、周岁礼之类的,统统都要造册。 这些年陆续赏赐,也不会例外。 总账册,与眼下的账册,中间有个空挡。 刘嬷嬷以为走礼的走了,赏赐的赏了,就将亏空的痕迹抹了,想的太简单。 要知道,后世可是有“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都不用去追查刘嬷嬷夹带销脏的证据,只要查查她家现下的财产状况,就能钉死她。 更不要说,只要做过,就有痕迹。 这阿哥所上下轮值的人八十来号人,想要找个人证并不难。 正如九阿哥之前说的那样,这宫里没有秘密。 舒舒是未正到申初这段时间射箭,等到天黑的时候,宫里消息灵通的主子就都听说了。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已经与户部、刑部尚书议好叩阍之事,并不是什么涉及生死的大冤屈,下头衙门办案不公什么的。 河南任城等八卫运丁张文安等叩阍,呈告河南漕粮兑运地改迁之事,还是上一任巡抚李辉祖留下的烂摊子,将兑运地从交通方便的大名府小滩镇改到了卫辉府水次镇,增加了运粮的路程与难度。 因这一耽搁,别说是考校阿哥们功课,就是晚膳也耽搁了,直到酉正才传膳。 等到膳桌撤下去,眼见着康熙露出疲态,梁九功才凑趣的说起二所之事,不过他压根没有想过是舒舒自己的主意,直接想到九阿哥身上,笑道:“皇上,这两日阿哥所可没少出新闻……” 康熙果然有了兴趣:“哦?什么新闻?肯定是老九那边,又闹出什么动静了?” “怪不得奴才听说‘知子莫若父’,皇上您还真是说着……可不是九爷那边,听说昨下晌九爷带九福晋去景福宫,借了全套的《新唐书》……看来除了洋文,九爷又打算教九福晋史书……这还不止呢,今儿又有消息传出来,说是二所立了箭靶……” 梁九功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旁人家的两口子新婚燕尔的,都黏糊在一起近乎。 这两个小主子倒好,一个费劲心思当老师,一个也配合着跟着学,跟小孩子游戏似的。 康熙听了,面上带笑,嘴里却是轻哼道:“这个老九,现下晓得要强,早干什么去?这些年在尚书房的功课就糊弄着,白长了个脑子,不在正经功课上使劲……有了媳妇,倒是晓得要脸……” * 消息传到宁寿宫,太后娘娘笑了。 她老人家心直,听不出奴才们是在拐了弯儿的告状,反而乐呵呵地跟两位太妃说道:“这丫头,看着长着精巧,没想到还爱这个……回头布音嫁进来,这小妯娌两个肯定能顽到一起去……” 两位太妃长在草原,也是马背上长大的,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 听着也是缅怀,倒是对舒舒的印象更好。 * 翊坤宫里。 宜妃这里还算平静,不过等到掌灯的时候,消息也传到香兰耳中。 香兰皱着眉,往后殿的方向望了望,面上带了霜色。 进了次间,宜妃已经放下头发,正有个小宫女在一下一下梳头发。 见香兰脸色不好,宜妃打发小宫女下去,开口问道:“说吧,她又出什么幺蛾子?这一出出的,一年总要折腾几回,也没个新花样……” 香兰低声道:“奴才今儿才打听到,白嬷嬷前些日子领过后殿的赏……” 白嬷嬷就是之前听了赵嬷嬷的话,在翊坤宫传二所闲话,被宜妃发还内务府的那个。 宜妃长吁了口气,并不意外,却依旧是堵心:“看来本宫还是太宽容,这些年她动作不断,本宫碍着皇上,怕皇上觉得本宫刻薄,没有处置她,倒是让她蹬鼻子上脸……” “不止白嬷嬷这一桩,刚才有个小宫女到奴才跟前卖好,说是二所九福晋立靶子之类的,左右是说着那头不好,给主子与九福晋之间下蛆。” 香兰也露出厌憎:“奴才看着,这心思恶毒,主子往后还是小心些……” 宜妃冷笑:“好日子不过,那就让她晓得什么是恩典……将《地藏菩萨本愿经》送过去,就说胤?生祭快到了,她这个生母,也别出来了,好好抄经,给阿哥祈福……“ 第四十三章 小字 胤?是郭贵人所出皇子,康熙二十二年七月二十三出生,与九阿哥同年,比九阿哥大一个月零三天。 郭贵人自己心思细腻,怀孕时候就担心宜妃生个公主,自己生下儿子被抱养,自己吓唬自己,弄得茶饭不思的,孩子差点流了,强行保胎下来。 虽说顺利生下个阿哥,到底有所不足。 却不想想,宜妃早生了五阿哥,并不缺儿子,哪里会稀罕抱养? 同足月而生,活蹦乱跳的九阿哥比起来,胤?阿哥这个异母兄长兼表兄看着要弱许多,养到十一个月就病殇。 郭贵人就恨上了宜妃,只当是宜妃使坏,除去自己的儿子,怕郭络罗家因自己嫡女身份以后偏着自己的小皇子。 不过是糊涂人,郭络罗家一个包衣人家,父祖也没有什么高官,全凭着宜妃圣宠才抬举出来。 只要是小皇子,就是他们巴结奉承的,哪里轮到他们挑拣? 还有宫里规矩,皇子、宫女落地都要抱到兆祥所,养到周岁立住了才回到随生母或养母居住,岂是宫妃能动手脚的? 不过是受不了皇子夭折之苦,加上对妹妹的嫉恨,郭贵人才故意装糊涂,自己骗自己。 * 二所,正房。 舒舒与九阿哥已经用了晚点,用的并不多。 四盘小菜,白斩鸡腿、酱羊肉片、红烧茄丁、醋溜白菜,配着粳米饭。 舒舒吃了一碗饭,九阿哥想起昨晚之事,倒不像之前那样只用浅浅一个碗底,也跟着吃了一碗。 总不能一直力气小! 等到两人歇下,九阿哥神色就不对起来,神色有些狰狞。 舒舒见他脸上泛白,额头冷汗都出来,吓了一跳:“爷怎么了?” 九阿哥抚摸着腹部:“没什么?就是有些腹涨……” 舒舒伸手摸了上去,哪里只是胀气,腹部硬邦邦的,这是吃多了。 就那么一碗的分量!? 就是一整碗,又何至于此?! 舒舒很是无语,却也不敢任由他这样熬着,披着衣服出去。 正房没有留人值夜,不过厢房还亮着灯。 听到这头有动静,小椿出来了:“福晋……” “传话给膳房,让熬一碗浓浓的山楂水儿……没有山楂干,就用白萝卜,熬上一碗萝卜汤……” 舒舒吩咐着。 小棠听到动静,也出来了,立时道:“奴婢这就去……” 等舒舒回了屋子,九阿哥已经从炕上坐了起来,神色讪讪:“缓缓就好了……折腾什么……” 舒舒没有接话,倒是一杯茶给他。 九阿哥见她眉头轻蹙没个笑模样,劝道:“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老毛病……” 舒舒眉头皱的更紧:“宫里一直有太医当值,每旬都有平安脉,就看不出来?不是早该开方子调养?” 九阿哥摇头:“刘太医早说过,说是爷胃肠脾弱,日常饮食多注意,清淡少食为主……不用担心,刘嬷嬷那里都记着,这些年照看爷也照看的好……” “一直都是刘太医?大方科应该有不少太医,没多请几个人过来给爷看看?肠胃消化看着是小毛病,可爷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不好喝不好的,身子如何能补好?不说同旁人比,就是跟十叔比,爷身量都矮了半拳头,看着也不如十叔结实……” 舒舒状似漫不经心的说着。 九阿哥听着,开头觉得有些啰嗦,可透着关心,勉强也算顺耳,后头之觉得刺耳。 什么叫比老十矮了半拳头? 哪有那么多? 最多两指半! 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几个月前在北城兵马司,舒舒故意穿着四寸高的旗鞋俯视自己的情景。 这个女人! 是不是心底一直瞧不起他!? 嫌他个子矮? 嫌他不健壮? 或者她心中真正能瞧上的皇子阿哥,是老十那种的? 比他高,比他健壮,出身也比他体面?! 关心则乱。 九阿哥又焦躁起来,咬牙道:“爷就这么不入你的眼?” 舒舒心里还在想着这个“刘太医”有没有什么猫腻,否则熬成太医,一个消化不良还看不好? 那不是笑话是什么? 听了九阿哥的话,舒舒只觉得没头没脑的,转头望过去,就见九阿哥跟炸毛猫似的,眼睛瞪得提溜圆,像是压着什么委屈,眼角都泛红,看着可怜可爱,像是自己上辈子养过的金渐层。 舒舒只觉得心都有萌化,鬼使神差的探头过去,在那微微红的眼角亲了一口。 九阿哥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身子连往后退,恨不得贴到墙上,才瞪了舒舒一眼:“你……你还懂不懂规矩……” 舒舒却直直的盯着九阿哥,直盯着九阿哥要发毛,才轻笑道:“爷看看,我这眼里还有谁?怎么就不入我的眼了?” 九阿哥的脸更红,却是不甘心出于下风,横眉竖目道:“这也是书中看的?连市井无赖调戏小娘子的话也学会了?还真是学问渊博……” 舒舒不吱声,将鞋子瞪了,在炕上膝行几步,到了九阿哥跟前。 九阿哥忙往后退避,却是倚着墙壁,避无可避。 舒舒伸出右手,用食指挑了九阿哥的下巴,压低音量,雌雄莫辩:“小美人儿,真水灵呀,跟大爷家去,大爷给你买花戴……” 九阿哥先是怔住,随即醒过身来,满脸羞恼,一巴掌拍开舒舒的手指,低声喝斥:“董鄂氏,你无法无天了是吧?” 舒舒确实顺手拉住九阿哥的手,翻身在炕上躺了,一边玩着他的手指,一边道:“舒舒……” 九阿哥稀里糊涂的,却没有将手缩回来,带着几分稀里糊涂的:“什么叔叔伯伯的?” 舒舒眼睛眯了眯:“我的乳名叫舒舒,满语‘紫红色’的意思……阿玛额涅都叫我舒舒,爷别叫我董鄂氏……八旗有成千上万个董鄂氏……” 九阿哥轻哼着:“像你这样狂妄猖狂的,没有第二个……” 抱怨完这一句,他还是忍不住小声念叨起来“舒舒”、“舒舒”,念叨两回,觉得不对劲:“不行,怎么觉得你占爷便宜?跟王叔们一辈了?” “那,小舒?” 舒舒好心提议着。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听着都是叔,有什么差别?” 舒舒缄默了一会儿,直到九阿哥有些不放心,望过来,她才在九阿哥手掌心着描写着。 “‘萱’字?” 九阿哥问道:“这是什么?” “就算是爷给我取的字……可好?” 舒舒微笑着说道。 “不好!” 九阿哥立时否定:“既是爷给你取字,自然爷说了算,哪里还有‘算’的说法?” 九阿哥的心中,莫名想到一个词,“待字闺中”。 好像儒家习俗,确实有这一条旧俗。 男子及冠,尊长起字;女子出阁,丈夫取字。 九阿哥的心跟着柔软起来。 舒舒看着九阿哥,见他一副沉思苦想模样,忙补充了自己的要求:“爷,我可盼着这辈子长命百岁,与爷白头偕老……这字要寓意长寿,像我想到的‘萱’或者鹤、乔什么的都行……” 九阿哥望向舒舒,见她神色郑重,显然真的如此所思所想,心下触动,难得的没有抬杠,点头道:“爷晓得了,定会想个又顺口又有好寓意的字……” 这会儿功夫,次间传来动静。 小棠扬声道:“福晋,汤得了……” 舒舒没有立时叫见,两人回到炕沿坐了,才唤人进来。 一碗暗红色的汤,带着浓浓的山楂味儿,闻着就叫人口舌生津。 “昨儿损金去御膳房置办的干货里,正好有山楂干,备着炖肉用的……” 小棠禀告道。 舒舒接了,递到九阿哥手中。 两人刚闹了一出,不知是动弹的缘故,还是转移了注意力的缘故,九阿哥早觉得肚子没事了,本不想喝,可见舒舒关切的模样,还是老实接了。 山楂汤应该是在膳房折过,并不烫嘴,喝着正好。 九阿哥不耐烦用勺子,就三口两口的喝了半碗,剩下半碗塞到舒舒手中:“你也喝两口,省的积食难受……” 舒舒笑着,只觉得欣慰。 有一种小孩子懂事了,会分享的感觉。 她接了过来,小口小口的饮了,因是汤底的缘故,十分浓稠,有点糊嗓子。 等小棠拿了碗下去,小夫妻两人又漱了口,才重新躺下。 远远地传来梆子声,二更天了。 两人依旧手拉手,天热,也没有压被子。 好一会儿,九阿哥才轻声道:“宁……” 舒舒一是跑神,没有听真切:“爷说什么?” “宁,舒宁,以后爷叫你舒宁……” 九阿哥握了握妻子的手,轻声说着。 舒舒没有反驳,脸上却带了囧色,单独拿出来都是好字,连起来很是耳熟…… * 次日,小夫妻早早醒了。 九阿哥不再跟前几日似的臭着一张脸,满脸温煦。 气氛正好,舒舒自然也不会破坏,也是眉眼含情的模样,依旧送到门外。 十阿哥带着个小太监,已经在前院等着。 “若是刘嬷嬷销假回来,你要是觉得闷,就要了钥匙,去前院书房开箱子,看看有什么能用能摆的,就拿出来用,白收着也没用……” 九阿哥开始挂心,忍不住提议道。 舒舒笑着点头应了:“那感情好,我可是记下……翻出好东西来,爷可别舍不得……” 第四十四章 老奴(上) 九阿哥斜了她一眼:“舍不得,你就不要?” 舒舒笑得越发甜,声音都能拧出蜜来:“要啊,爷又不是外人,哪里用外道……” 九阿哥轻哼着,嘴角挑的越高,还是嘱咐着:“你一个人,也好好用膳,别糊弄着……要是头晌饿了,中间就加碗面茶藕粉什么的垫垫……” 舒舒老实的点头:“爷也是,好好用膳……下晌要是散学早,记得叫何玉柱打伞,别顶着日头回来,中了暑难受……” 十阿哥在旁,见这两人依依惜别的样儿,牙根儿都要酸倒,忙移开眼。 不想,正看见前头头所院门灯笼下站着人。 是八阿哥,不知道什么出来,站在那里往这边眺望着。 “八哥……” 十阿哥打着招呼上前。 九阿哥听了,也转头望过去,见八阿哥穿着宝蓝色常服,好奇道:“这个点儿八哥就出门?” 舒舒跟在旁边,也对着八阿哥方向屈膝蹲了蹲。 皇子阿哥服制,都有相应的规定。 朝服、吉服、常服。 朝服听着是朝服,实际上是最隆重的大礼服,祭天祭地、婚丧大事,一年也穿不了几次。 吉服是礼服,寻常吉庆典礼所穿。 常服说着是常服,可实际上不管是皇帝宗室,还是文武百官,日常所穿的都是这个,也算得上是官服。 像九阿哥、十阿哥这样还在尚书房读书的皇子阿哥,日常穿衣就随意的多。 除了明黄色是皇帝专用、杏黄色是太子专用,不得逾制,其他颜色的长袍都行。 八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对舒舒颔首还礼,才道:“汗阿玛这些日子打发我在工部随部行走,这两日正看霸州开凿新河的账册,就想着早点过去……” 六部衙门在皇城南门外,八阿哥要穿过宫城与皇城,正好与九阿哥、十阿哥顺路,就结伴出了甬道。 十阿哥早已忍不住,出了甬道,就对九阿哥挤眉弄眼:“你还是我九哥么?不会是换了瓤子吧?”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好好说话,做什么怪?” “哼!前头说不想成亲的是哪个?这才几日功夫就大变活人似的!去上个学,大半天的功夫,好么,跟要离开三年五载似的……这个不放心家里的一个人吃饭,那个担心上学的日头晒着……眼巴巴的瞅着,要不是我在旁立着,都要手拉手,腻歪不腻歪……” 十阿哥撇着嘴,很是看不惯。 九阿哥恼羞成怒,踹了他一脚:“什么这个那个的?那是你九嫂,晓得你爱吃鸡蛋,昨儿还专门打发人去御膳房要了一篓子鸡蛋预备着……往后恭敬些,真是白替你操心……” 十阿哥面上讪讪,带了几分不好意思:“弟弟哪儿不恭敬?那是我亲嫂子,只有敬着的!我这是打趣九哥才带出来两句,没有下一回……说实在的,还得羡慕九哥,要不是九嫂将九哥看得重,也不会‘爱屋及乌’惠及到弟弟头上……” 九阿哥脸色这才好些,算是默认了十阿哥的说辞。 八阿哥在旁听着,心下却跟着一颤。 “爱屋及乌”? 饶是再挑剔,他也不能否认妻子对他的恋慕与喜爱。 可是…… 董鄂氏能“爱屋及乌”,善待十阿哥这个小叔子,宝珠为什么不能“爱屋及乌”? 自己再三解释,她也不信王氏不是额娘安排进来的,对额娘存了心结…… 她在自己面前痴缠,不是不体贴、不周全,可为什么想不到无视他生母,不仅会让母嫔丢脸,也会让他这个当儿子的难堪。 是想不到,还是不在乎? 八阿哥心中百转千回,看着依旧亲近嬉闹如往昔的两个兄弟,觉得自己好像老了。 * 舒舒目送着他们出了甬道小门,才转身回了二所。 现下还不到寅正,算再勤政,用这个时间去衙门? 舒舒心下存疑,感觉“偶遇”更像是“守株待兔”。 受后世影视剧与小说的影响,舒舒对于这位未来的“八贤王”印象并不好。 要不然指婚以后,也不会先想着猜散八九cp。 这几天功夫,与九阿哥的日常,舒舒深有感触。 偏见要不得。 不过舒舒也不会“恋爱脑”,要去跟九阿哥统一立场站队八阿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除了妯娌不好,使得兄弟渐行渐远…… 还需要加强自身分量! 要不然一个成丁大婚的皇子阿哥闲置也不像话…… 分量太轻,无足轻重,等到夺嫡乱起来,说不得什么时候被拉去顶缸。 舒舒回到书房,将之前写的茶叶计划翻了出来。 茶园……茶庄……茶楼一条龙…… 之前想着是内眷生意,不管是她自己,还是阿牟额涅那里都这样以为,实际上这门生意可大可小。 要是做大了,“茶行天下”也未尝不可。 实际上,跟开铺子那种小打小闹相比,或许这个更适合拿来给九阿哥试手。 不过舒舒想着刚才见到的八阿哥,心中也警醒,得有个说法,让九阿哥不好将这个分润给兄弟们,要不然的话,落不下八阿哥,说不得几人利益捆绑的更厉害。 舒舒想到自己的嫁妆,想到顺安银楼…… 同样是亲生子女,她分得额涅私产的大头,加起来比剩下的五兄弟还多,早想着日后珠亮他们成亲后贴补回去。 或许可以用这些做借口,将茶叶生意做成自己的私产,只是“请”九阿哥打理。 如此,就算是利润喜人,他也不会好意思想着分润出去。 只是独食吃不得…… 舒舒提笔,在白纸上写了几个人…… 五福晋…… 嫡亲的嫂子…… 宜妃…… 太后…… 细说起来,名正言顺压在她头上的宫中亲长就这几人…… 剩下太子妃也好,其他异母嫂子也好,无需处处周全。 人皆有远近亲疏。 处处周全,实际上是处处不周全。 在最后,舒舒又填上一个名字。 桂珍…… 无论这个堂嫂出发点是什么,讨好婆家人,或者真有结善缘的心思,大方的馈赠确实解了阿牟与额涅的为难,也是摆明车马给她这个堂小姑子撑腰。 不管是银钱,还是宫中关系,对桂珍来说都是好处。 天色大亮,早膳送了上来。 舒舒喝着奶茶,吃着牛奶花卷,想起九阿哥。 尚书房在乾清宫前,皇子书房日常茶饮是乾清宫茶房那边供应。 宫里的例茶,舒舒三月初“留宫住宿”时见识过,是福建供上来的介于生茶与熟茶之间的半发酵茶。 这种茶煮奶茶还行,直接饮用可以消食解渴,除了口感混杂,不能说不好。 可是,并不适合肠胃娇柔的九阿哥。 九阿哥胃口小,每天大部分都处于空腹状态,喝这种茶就不好,刺激肠胃。 想到这里,她吩咐小棠:“一会儿传话给孙金,让他今日再去御膳房提分例时问问有没有大麦……要是有就要几斤,要是没有就打发人去宫外找找……” 说起来,米茶与大麦茶都养胃。 可是米茶有刮油消脂的作用,九阿哥已经够瘦了,自然不适合米茶,倒是可以试试大麦茶。 小棠跟在舒舒身边,这几年就陪着弄各种吃食,对这个大麦茶倒也熟悉。 舒舒的好心情只维持到晨正。 刘嬷嬷回来了,过来请安,在外头候着。 舒舒撂下笔,到了西次间。 刘嬷嬷进来了,依旧是笑呵呵模样,眼圈却有些发黑,眼神也收敛许多,很是低头顺眼的模样:“福晋……” 舒舒没有急着回话,而是吩咐小椿:“没眼力见儿,还不快点给嬷嬷搬个座儿……” 小椿应着,转身出去,搬了个圆凳进来,恭敬道:“嬷嬷安坐……” 刘嬷嬷毫不客气的坐了,面上带出来几分从容,笑呵呵的跟舒舒道:“老奴家去这几日,听说膳房那边有了变动……福晋年轻,家里又是下五旗的,许是不晓得咱们内务府三旗的规矩……” 舒舒吃了一口茶,不由笑了:“那嬷嬷说说,内务府三旗有什么规矩?” 刘嬷嬷看着舒舒的脸色,见她慢声细语的,温柔小媳妇模样,心下大定,嗓门都大了几分:“咱们内务府三旗,虽是包衣,却是皇家世仆……这皇城里、宫城里,多是内务府三旗的旗人当差侍奉……仔细说起来,都是关外老户,从龙入关……几辈子下来,姻亲连着姻亲的,都不是旁人……不说旁的,就说后宫的妃主子、嫔主子,也多是从内务府秀女里选出来……不管是当主子,还是当差的,就多守着个规矩,那就是和和气气的,轻易别撕破脸,谁晓得哪个背后站着真佛……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处置人,那不是主子仁厚的做派,容易让人说嘴……” 说到最后,她面上已经带出来不满:“福晋在家许是娇纵惯了,可听老奴一句劝,这宫里生活可不好肆意……福晋不为自己名声着想,也要替阿哥爷想想……” 舒舒的笑容转淡,还没有说什么,门口已经一声呵斥:“放肆!一个宫奴,竟在主子面前大放厥词!照你这么说,这宫里不是主子们说了算,反而要看你们这些奴才的脸色?” 第四十五 老奴(下) 随着说话声,周嬷嬷拄着拐杖,满脸怒容的从门口进来。 刘嬷嬷被呵斥,脸色也难看,可看清楚来人,还是从凳子上起来。 谁让八旗“敬老”、“敬长”,这老婆子不仅年岁大,辈分也高。 “我只是好心提点福晋罢了……嬷嬷也是包衣人家出身,当晓得包衣同主子的关系,主子宽仁,底下人忠诚;主子刻薄,下头人也不会一味顺着……” 刘嬷嬷依旧振振有词。 周嬷嬷蹙眉道:“福晋主子上头,有妃主子,有太后娘娘,正经婆婆、祖婆婆都没说话,还轮不到你这个‘保姆婆婆’开口!还是说你自以为奶了阿哥一场,服侍了几年,就托大充起长辈来,指望福晋跟子媳似的恭顺?不是发白日梦吧?” 周嬷嬷长得本就严肃,说起话来更是言辞如刀。 刘嬷嬷的笑面都绷不住。 这些话传出去,能有她这个奴才的好? 她哪里敢认,少不得的面上带了委屈,抹了眼泪:“冤枉啊,冤枉……老奴就是怕福晋初来乍到,不晓得宫里规矩,才啰嗦了两句,忠言逆耳……”后一句,却是看着舒舒说的。 刘嬷嬷看着有年纪了,实际上年岁不是很大,只是打扮的老,日常穿着酱紫色的袍子。 可宫里选奶口,都有固定的标准。 十五岁到二十岁中间,生育完第三胎的包衣妇人,产女的乳皇子,产子的乳皇女。 如此说来,刘嬷嬷往大了说,也就三十六、七岁,手腕上戴着厚实的泥鳅背金镯子,腰背直起来时也是体面妇人,倒是这哭天抹泪看起来僵硬,显然是不习惯如此。 舒舒垂下眼,没有接话,只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甲。 出嫁之前,小榆用凤仙花给她染了指甲,胭脂色的。 几日过去,下边新指甲长出来,就多了一个个小月牙,看着俏皮可爱。 刘嬷嬷没想到舒舒会是这个反应,不知道该哭还是该闹,表情就有些僵硬。 周嬷嬷板着脸,面上多了不耐烦:“宫里规矩?!宫里规矩就是忤逆主子打死不论!乳母也好,保姆也好,是差事,不是倚老卖老的资历,按月份领了钱粮的……” 刘嬷嬷摸不清舒舒脾气,不敢放肆,僵硬的收了哭声,站的也恭敬许多。 舒舒这才抬起头,依旧是笑吟吟模样:“嬷嬷既回来,就去将前头箱子的钥匙拿来……夏日天长,爷叫我翻翻箱子,见识见识宝贝什么的,打发时间……” 刘嬷嬷闻言,脸色一僵,强笑道:“这老奴粗心,这钥匙给拉家里……” 舒舒挑挑眉:“哦?拉家了?这钥匙没有备用的,一把锁就一把钥匙?” 刘嬷嬷赔笑道:“这……都是上赐的东西,金贵着,磕了碰了都不好……老奴没想着福晋要看,备用的也在家里……” 舒舒莞尔一笑:“嬷嬷还真是有很多没想到……不着急,嬷嬷下值家去翻出来就是……就是都找不到,又有什么,不过是浪费几把锁……爷堂堂皇子阿哥,也不差这几个抛费……” 刘嬷嬷脸色发灰,身子都佝偻了,陪着笑道:“找得到,找得到……” 等刘嬷嬷灰溜溜的出去,周嬷嬷才转了脸色,带了几分苦口婆心:“福晋,这老货虽是可憎,可到底奶了阿哥爷一场,收拾服顺了就是,倒是不好直接撵出去……” “嗯!” 舒舒点头。 事缓则圆的道理,她如何不懂? 这才几日功夫,撵了一个灶上嬷嬷,还在阿哥所立了靶子,就算九阿哥主动出来背锅,惹人闲话也是免不得的。 要是再多事,可就讨人嫌了。 想起让小棠准备的大麦茶,舒舒就回了书房,拿了纸笔出来。 不想让孙金传话,她就提笔写了几个字,将大麦茶养胃的原由写了,让九阿哥看着饮用。 剩下的时间,舒舒继续拿出茶叶的计划表,说服九阿哥不难,难的是九阿哥没有人手。 就桂丹那样的,实不是能做好事的。 桂丹是九阿哥的哈哈珠子…… 九阿哥的哈哈珠子?! 十五阿哥选出的哈哈珠子是八个人…… 舒舒察觉到不对之处。 怎么就没人可用了? 那七个人呢? 这个疑问,一直到九阿哥下学回来,舒舒才得到解答。 今天九阿哥倒是回来的不早不晚,差不多酉正左右。 因为昨天晚点出了纰漏,舒舒就叫人预备了好克化的面点与粥。 两人将晚点吃了,舒舒依旧担心他不舒服,拉着他出来消食儿。 舒舒就问起哈哈珠子。 “早年也是八人,后来一个病了挪出去,没再进来;一个家里问罪,阖家发还原领主为奴……剩下六个,除了桂丹,还有个堂表兄,也是外祖家那边的人,年初跟着外祖回盛京……剩下四个,一个宗室、一个觉罗,都回家准备补侍卫;还有两个,一个是赫舍里家的旁支,一个是佟家的舜安颜,同爷并不亲近,也都回家等着家里人给补旗缺……” 九阿哥提起这个,就有些不痛快。 八个哈哈珠子,哪怕调理出来一半,也不会落到无人可用的下场。 舒舒听着,颇为意外:“舜安颜?佟家二房长孙?” “嗯,就是他……惯会装模作样,跟小白脸似的……” 九阿哥说着,带了疑惑,看着舒舒:“怎么?你之前认识这位舜大爷?” 舒舒摇头:“就是听过一耳朵……国舅爷的嫡长孙,皇后娘娘的侄儿,倒是没想到他还是爷的伴读……” “势利小人罢了。怕是瞧不上我们这些小阿哥,连老四都不放在眼里,倒是晓得找机会奉承老大……哼,也奉承不上……” 九阿哥提及此人,依旧是愤愤。 舒舒却晓得这人另一重身份,温宪公主驸马。 康熙五公主温宪公主,就是现在的皇九女,养育在太后身边的德妃之女,四阿哥胞妹。 舒舒没有多说,要知道整个康熙朝,佟家地位都超然。 九阿哥想起今天的大麦茶,不由的挑起嘴角:“今天的茶喝着好,老十也说这个香……回头写了方子,爷找机会孝敬给汗阿玛……不止汗阿玛,估摸太后与娘娘也会喜欢……” 对于这个结果,舒舒并不觉得意外。 谁叫宫中饮食,肉食为主,其中猪肉又是主要肉类,不腻才怪。 “其实,除了大麦茶,还有米茶,也消食助消化……就是不适合爷,就没有叫人张罗……那个味道更香,喝了几泡茶后,米也泡开了,可以吃,比大麦茶更适合太后与娘娘……” 舒舒说着。 在清朝生活十几年,她是父母的掌上珠,对尊卑贵贱还没有那么深刻的认识。 进宫这几日,却是印象深刻。 穿衣吃饭,都有规定,真是半点不能逾制。 九阿哥要是真将大麦茶的方子孝敬给康熙,就不好再拿着去孝敬太后与宜妃,还不如另外奉上一种。 九阿哥也来了兴致:“那回头就制些试试,宫里饮食单调,御茶房那边每天倒是供应散茶,可是除了煮奶茶,直接冲泡味道寻常,娘娘也不爱那苦汤子……” 舒舒想起听过几次的宫中禁忌,犹豫道:“太后娘娘与娘娘这里,是送方子,还是送成品……” 九阿哥被问住,想了想:“娘娘那里没有什么忌讳的,想要孝敬吃食就孝敬……太后那边,要不找个机会问娘娘?宫里膳房多,倒是有‘敬菜’的先例,可是只限于各位主位娘娘的内膳房……皇子膳房这里,大嫂行事素来规矩,太子妃入宫又晚,就没有这个先例……” 两人正说着,边上就有了动静。 “阿哥爷……” 刘嬷嬷带了哭腔,从前院过来。 “嬷嬷怎么不多歇两天?” 九阿哥招呼着,察觉她的异样:“这是怎么了?家里有事?” 刘嬷嬷小心翼翼地望了九阿哥身后一眼,做出畏缩状:“没……老奴没事……” 九阿哥回头,望向舒舒。 舒舒面上带了淡笑,这嬷嬷怪有意思的。 她这边想着事缓则圆,对方倒是迫不及待,这是当面“上眼药”? 她不避不闪,与九阿哥对视。 九阿哥的神色也淡了,移开眼,对刘嬷嬷道:“嬷嬷早些歇着,要是不舒坦,就打发人去请太医……” “老奴不放心阿哥爷……” 刘嬷嬷摸着眼泪,哽咽着说道:“听说上房不留人值夜,要是阿哥爷晚上饥了渴了怎么好……” 九阿哥想着两人晚上的“热闹”,哪里会乐意有人听房,连忙摆摆手:“有福晋在,嬷嬷不用操心这个……” 刘嬷嬷怔住,望向舒舒。 舒舒依旧连眼风都没给她,正站在院子里鱼缸旁俯视,看着里面的几尾金鱼。 刘嬷嬷皮笑肉不笑的,转身回前院去了。 直到两人回了房间,九阿哥才开口询问:“嬷嬷怎么来这一出?今儿白天爷不在,家里又有故事了?” “爷让我去前院开箱子,我跟嬷嬷讨钥匙……结果她说没带在身边,备用的也在家里,这有什么?明儿轮值再带就是,又不是多打紧的事儿……就是丢了,也就是浪费几把锁,咱们家也不缺那几个钱……” 舒舒没有隐瞒,也没有添油加醋,直接说了今日情形:“嬷嬷担心我不熟悉宫里规矩,多念叨了两句内务府包衣联络有亲、不好得罪之类的话,提点我别轻易处置人,坏了主子仁厚做派,让周嬷嬷听了,顶了几句,估摸是心细想多了……” 第四十六章 小阿哥 九阿哥脸色发黑:“这宫里风气坏了,主子倒是要看奴才的脸色过日子!内务府那些混账东西,仗着汗阿玛优容,拿着鸡毛当令箭!”说着,又不忘帮刘嬷嬷说话:“嬷嬷啰嗦了些,可秉性不坏,也是怕你得罪了小人,吃那起子人的亏……” 舒舒点头,也代周嬷嬷说两句:“爷也别怪周嬷嬷絮叨,她老人家刻板了一辈子,格外注重规矩,打小也护我护的紧……在家时早卸了差事荣养,生怕我进宫面软立不住,非要跟进来服侍一年……倒是多想了,这是皇宫,爷的家,也是我的家,有什么立不住的?” 一个六十多岁的婆子,轻易也不往自己身边凑,辈分又在那里摆着,九阿哥有什么可苛责的? 就此揭过。 舒舒想着刘嬷嬷的不善,不想那么被动,少不得打个伏笔。 她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神色也变得柔和。 “吃多了?胃胀?” 九阿哥误会,伸手要去帮她揉肚子。 昨天他难受,舒舒也给他揉过。 舒舒的手扣在九阿哥手上:“爷,别动……” 两人小手压大手的,都贴在舒舒的肚子上,与肚皮就隔了两层衣裳。 舒舒抿着嘴,脸上带了羞涩:“爷,这里会不会有小阿哥、小格格?” 九阿哥只觉得头皮发麻,差点跳起来。 人生人,吓死人! 虽说女人生孩子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可是九阿哥从没有想过会发生在舒舒身上,也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快就要做阿玛?! 他还是个孩子! “请太医了么?快去传太医……” 九阿哥脸色发白,说话都带了颤音,说话的功夫就要出去喊人。 舒舒抽了抽嘴角,这反应太大了。 别说是安全期,就是不是安全期,也没有洞房三、五日的功夫就查出怀孕的。 她连忙一把拉住九阿哥的胳膊:“爷,不用喊人,我就是想想……就是出门子之前,听嬷嬷念叨过,说是‘当年媳妇当年孩儿,当年不来等三年’……我想着,三年太久,要是现下就有了多好……” 九阿哥这才松了一口气,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想一出是一出的,吓死人了……有什么可着急的?这才几日功夫……娘娘都不会想着催咱们,你倒是自己念叨上……” 舒舒眼睛闪亮:“我这不是想着,要是生个像爷的小阿哥多好……” 九阿哥挑理道:“要是小格格,你就不爱了?真是的,你娘家没有‘重男轻女’的习惯,你倒有了……” 两人不过逗闷子,舒舒也不与他抬杠,只恍惚想起什么似的,犹豫了一下:“说起孩子,倒是有一件事,想要跟爷讨个主意……” 九阿哥面上带着稀奇来,打量舒舒两眼:“莫不是日头打东边出来?你不是主意最正,还会寻爷拿主意?” 舒舒白了他一眼,依旧是低头,温柔的看着肚子:“涉及到小阿哥、小格格,不跟他们阿玛商量,跟谁商量……” 九阿哥的心中,想起刚才妻子的话,“当年媳妇当家孩儿”。 他们六月底大婚,今年没戏了…… 可要是快…… 十月怀胎,也就是明年四、五月份的事。 九阿哥陷入矛盾,小夫妻俩新婚燕尔、黏黏糊糊,恨不得做个连体婴,要是妻子怀孕,到底不方便。 但是…… 成了亲的哥哥们谁不盼嫡子?! 太子爷还没有,大阿哥那边连着生了四个嫡女才盼来嫡子…… 三阿哥、四阿哥都有嫡子…… 五阿哥、七阿哥庶长子先落地,多子多福,当面没有人说什么,可是只看着娘娘背地里叹息,忧大于喜,就晓得不是好事…… 主要有大阿哥与太子爷争锋的前车之鉴在…… 庶长子先落地,就是乱家之源。 九阿哥认真起来:“到底什么事儿?” “我想要给小阿哥、小格格留两件传家的物件……” 舒舒说道:“我那里有一套刻了心经的金项圈,是当年在红螺寺开过光的……还有一对镶了绿松石的银手镯,是阿玛小时候戴过的……除了这两样,但凡我小时候用过的东西,额涅都收着,只是嫁妆要上册子,还要讲究新物件,就多在家里存着,等咱们开府再搬过来……” 九阿哥听着一头雾水:“想留就留着,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可是小阿哥、小格格不但有额涅,还有阿玛……” 舒舒嗔怪着:“爷也真是的,就算五伯添了长子,你替五伯高兴,也不用将东西一股脑的送了……往后一件也没有,我都代孩子们委屈……” 九阿哥哑然,好一会儿才想起有这么个缘故:“那不是当初给你腾院子?!有些上赐的不能动,其他的没地方放,刘嬷嬷就看着处理了……” “所以要劳烦爷,看能不能看寻五伯翻翻礼单子……挑着爷同五伯都有的玩具物件拿回来两样,好好收着,以后分给孩子们……咱们也不白拿,打发人在宫外捡那时兴的新玩具给小阿哥多买两箱……”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胳膊,目光很是温柔,口气也带了祈求。 九阿哥点点头:“这有什么?哪天碰到五哥说一声就是……” 换做其他人,他当然不会开口。 哪有送了礼,还往回要的?! 不过那是亲哥哥,不是旁人,当时也是借着送礼的名头处理东西。 都是皇子阿哥,打小不少玩具都是内务府制的。 九阿哥有的,五阿哥都有,重复的不少,既是舒舒想要给孩子们留个念想,要回来一份又有什么。 倒是刘嬷嬷,之前虽是觉得啰嗦些,可胜在忠心仔细,眼下瞧着倒是有些丢三落四,不大周全。 舒舒面上带了欢喜,依旧是看了下肚子:“那我就等着了……” 她这样一心盼孩子的模样,九阿哥看着倒是不放心。 这儿女缘分,实在说不好。 几个嫂子进门多年,九阿哥听了不少求子的消息。 就说大福晋,说她运气不好,她嫁进来当年就有了身孕;说她运气好,她一口气生了四个格格,第五胎才生下儿子,却是伤了身体。 太子妃那里,更是多少人盼着嫡子嫡孙,可也是嫁进宫三年才有动静,结果万人期盼下生下一个格格。 “照我说,这孩子不用急……” 九阿哥在心里打了草稿,就一本正经的说起来:“这阿哥所咱们住着还凑合,加上孩子多挤呀……还是晚两年,跟老大与太子爷的孩子年岁拉开些,要不然就汗阿玛的偏心劲儿,就认他大儿子家、二儿子家的,眼里哪能看到旁人……等回头出宫开府,咱们自己当家做主,上头没人压着,孩子们也不受气……” 说到最后,他压低了音量:“不说旁人,就说老三、老四家的长子,都是嫡子,可都是内务府按照先例预备,汗阿玛什么时候问过一句?至于五哥与老七家庶长子,那更是小透明似的,没人理会……” 舒舒嫁进来,除了要给长辈们预备礼,小辈们也要预备到。 虽不好满宫里串门子,可也都打发齐嬷嬷代自己一家家的送到,所以还记得这些情形。 宫里的皇孙确实不少了。 毓庆宫三个,不过那位后世以“嫡皇孙”自居的弘皙眼下可没有以后的地位与排面,因为他头上还有个同胞皇长孙,而且嫡母才入宫几年,太子也在盼着嫡子。 乾东头所一个,虚岁三岁,就是大福晋挣命生下来的,算是立住了。 乾东二所一个,也是虚岁三岁,三福晋的嫡长子,不过上半年还殇了一个才落地的庶子。 乾东三所两个,一嫡一庶,都过了周岁。 乾东四所一个,就是令宜妃头疼的庶长孙,虚岁三岁。 乾东五所一个,七阿哥的庶长子。 另外各家还有小格格。 舒舒似乎有些明白皇子们为什么都想要夺嫡。 实在是境遇天差地别。 都是同父兄弟,谁甘心呢? 要是放在大明朝还好,不论封地富裕或者贫瘠,起码藩王的级别都是一样的,世袭亲王,占据一府之地。 清朝有些“从母”的意思,母妃不同,封爵天差地别。 顺治爷的几个儿子还好,不是皇兄就是皇弟,拢共也没有几个人,都是和硕亲王爵。 可是太祖与太宗的儿子,排序靠后,没有战功,生母也是小福晋的,则只封了不入八分公,不分佐领,直接充入上三旗。 和硕亲王与不入八分公,待遇相差太多。 九阿哥只当妻子吓到,安慰道:“不用想太多,咱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也不用争宠……往后有了小阿哥、小格格,咱们自己可劲疼他们,还有娘娘在……” 舒舒笑着点点头,看着九阿哥。 真是令人意外,九阿哥眼下完全没有争权夺利的念头,竟是想着小富即安?! 或许是因为太年少的缘故。 催化剂是什么? 只因与八阿哥的兄弟义气被拖下水么? 那多冤枉! 舒舒觉得,自己需要留心起来。 九阿哥想起“回门”之事,关切道:“对了,岳父岳母都喜欢什么?” 第四十七章 夫妻档 舒舒仔细想了想:“额涅没有明显喜好,不拘吃的用的,还是真金白银,只要用得上,不是那种虚头巴脑的东西就行……阿玛酒量虽浅,却好酒,要是爷能淘换两坛好酒就好……”说到这里,顿了顿:“忘了告诉爷一声,我小时候额涅连年产育,一年有大半年功夫是养在阿牟身边,算是养母……就是大伯,也当我是亲闺女待的……” 九阿哥轻哼道:“不用你说,爷也听说了……什么伯爷给你添宅子,伯夫人给你添铺子之类的……放心,爷都会预备下,不会失礼……” 舒舒眉开眼笑,带了感激:“谢谢爷……大伯身体不好,寻两匣补药最合适,阿牟那里,可以跟额涅一样……” 九阿哥咬牙,看着她:“你不想再说什么?” 舒舒眨眨眼,还落下什么? 九阿哥伸出手,腮帮子鼓鼓的:“别装傻……” 舒舒恍然大悟,噗哧一下,倒是没有推脱,立时起身进稍间取了个荷包出来。 “早就预备下了,这两天倒是忘了给爷……” 舒舒递了荷包说道。 一次定金,一次尾款,一次出嫁之前的“贴补”,加起来她从九阿哥手中收了一万五千多两银子的庄票。 接手“千金坊”时库房里的金银,也能折银三千多两。 而后给回去九阿哥三千两庄票,给了桂丹五十两金,剩下的也是大头。 舒舒估摸着,这不只是九阿哥的全部私房,其中还有外债,而且这外债,除了她知晓的五阿哥的那笔五千两,前头的一万两里也有借的。 至于债主,刨除去没钱的八阿哥,剩下人选就是五阿哥、十阿哥。 以九阿哥傲娇好面子的脾气,怕是拉不下脸跟弟弟开口,多半还是五阿哥。 当初舒舒截买产业的时候,福松在九阿哥面前“小声”提醒说是抬了钱庄的银子,这个是假话,实际上用的是家里大账房的银子。 等到从九阿哥手中拿了庄票,她就将公账给堵还上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明明晓得九阿哥背了账务,也没有急着还的缘故。 因为手上没有那么多,除了九阿哥最后给的五千两,其他是她的陪嫁庄票,那个钱庄是康亲王府的买卖,动用了瞒不过董鄂家那边,动静太大。 九阿哥也想起之前给舒舒的庄票,觉得轻飘飘的荷包有些压手。 他可不是讨要那个,就是要点儿零花日用。 等打开荷包,看到里头最大一百两面值的庄票,拢共就五张,九阿哥倒不知说什么好。 失望中带了几分意外…… “这这些,爷手头可早干净了!回门礼不多置办些?” 九阿哥意外:“不是说当姑娘的都要贴补娘家,你往后就是姑奶奶……” 舒舒看着九阿哥似笑非笑,没有立时回答,反问道:“爷是不是想问问我前头收的那些庄票,还有娘家的压箱银……” 舒舒的嫁妆单子上,压箱银子是两千多两,可九阿哥觉得凭借着董鄂家“倾家嫁女”的气势,压箱银不会那么少。 不往多说,只说翻一倍,就是五千多两。 加上他之前给的庄票,加起来就是小两万两,正经不是小数目。 九阿哥也跟着反问:“怎么?爷问不得?” 舒舒拉着九阿哥起身,往书房走:“就是爷不问,我也要同爷说的……” 两人穿过堂屋、西次间,到了书房。 舒舒这才放下九阿哥的手,将书桌上的“茶叶计划书”递给他:“爷先看看这个……” 这一份是针对普洱茶做的计划表。 购买茶园、制做茶叶、京城推广、批发到茶馆…… 九阿哥接的时候还漫不经心,看了几眼,神色郑重起来,越看眼睛睁的越大,亮如繁星。 等到将四页计划表看完,九阿哥呼吸都带了急促,看着舒舒移不开眼:“都是你想的?什么时候开始写的,怎么会想起这个?” 舒舒想起最早草拟计划书那天,三月十六,她从宫里“留宫住宿”回家当天。 桂丹往北城兵马司递了状子…… 明明过去才三个多月,却像是过了好长时间。 舒舒眉眼弯弯,看着九阿哥笑的意味深长,却也没有瞒着:“在宫里见识了贡茶,实在大失所望……加上之前爷也提过,如今天下太平,八旗闲丁多,茶楼生意越来越好……” 九阿哥察觉出不对:“那你刚才看着爷干什么?想什么呢?” 舒舒站起来,走到九阿哥身边,与其面对面。 九阿哥眼神移开,又转了回来。 舒舒忍了笑:“这个是我从宫里选秀出来那天开始想的,刚开了个头,钱掌柜就慌慌张张的上门,说了银楼被告……” 九阿哥想起那虎头蛇尾的官司,想起当时被舒舒一次次怼得气急败坏,没好气的道:“都是桂丹那混蛋,不走正路,爷还真以为那银楼手脚不干净,想着为民除害……” 舒舒眉眼弯弯:“之前还想着爷是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没想到经了这一遭,跟我想的全然不同……” “让你占便宜就是好?那是爷大度,不跟女人计较!” 九阿哥依旧傲娇模样,也想起当时情形。 答应北兵马司那边和解,答应赔偿“千金坊”时他都要呕吐血,心疼得不得了。 不过等到过户时,两人已经指婚,心境又是不同。 想到这里,九阿哥伸手将舒舒揽在怀里:“幸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要不然这仇爷记一辈子……爷当时都想好了,都在四九城,爷也不会总是光头阿哥,总有收拾你那天……到时候收拾不了你,也收拾你男人一顿,才能出了这口气……” 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小心眼。 小奶狗转成小狼狗,可爱就完了。 至于其他的毛病,不用太计较。 她也伸出胳膊,抱住九阿哥的腰。 这个小腰精…… 也就是九阿哥平素里一副臭屁德行,否则的话这小模样、小身板还真挺诱人。 舒舒的手在九阿哥的背后轻抚,手就不由自主的往下滑。 九阿哥身体一僵,低下头看着舒舒,咬牙道:“你……你……往哪摸呢……” 舒舒无辜的眨眨眼,将手移回到九阿哥腰上。 九阿哥见她这无赖模样,恨也不是,爱也不是,恨声道:“看爷今晚怎么收拾你?” 舒舒眼见气氛不对,连忙提了正事:“爷可得帮我……这计划我早想出来,后来见额涅与阿牟都将嫁产贴给我,以后进账少了手头不宽裕,就想将这个给她们……她们都不肯要,我就想着以后等珠亮他们成亲时再帮衬回去,还有堂嫂,刚嫁过来,也贴了个小庄给我……处处需要银钱,可不是就想着用这个‘开源’……主意是我的,本钱爷出大头,我出小头,这买卖就挂在我名下,到时候收益五五分……我的那份先存着,找机会贴补回去娘家,省的他们日子过得窘迫;爷的那份就留在家里攒着,或许到时候再想法子钱生钱……” 九阿哥在银钱并不算小气,也不反对妻子对娘家的回馈,毕竟那嫁妆实在体面,董鄂家想来也被掏空,不过听到后头,觉得不对劲:“照你这么说,岂不是十分收益都是你收着?” 舒舒理直气壮道:“爷在外头做大事,我在家里管账,这不是分工正好?” 涉及到银钱,九阿哥的脑子很灵,立时反应过来:“这就是你说过的,你的是你的,爷的还是你的?” 舒舒不由失笑:“‘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是爷的福晋,爷不养我谁养我?” 饶是夫妻,涉及到买卖,九阿哥也不想含糊:“爷出大头,还得爷费心思安排人,不是当爷支起这买卖?还是挂在爷名下,分润你几成,别老想着占爷便宜……” 舒舒微微摇头:“我与爷是夫妻,挂在我名下,挂在爷名下本没有什么不同……可世宗皇帝发过话,‘不许与民人争利’,皇上虽没有明令禁止,可也不会乐意皇子阿哥行商贾事,挂在我名下,权当个嫁产,爷插手也是名正言顺,谁还好说嘴?还有这买卖铺陈起来,利润只多不少,到时候哪里好吃独食?可想要人人分润,也没有那个必要,倒像是收买人心似的……我就想着,到时候拿出来两成,一成孝敬给太后娘娘,太后不仅是祖母,还有抚养五哥的恩情;一成孝敬给娘娘,娘娘虽有年例,可每年才三百两,赏人都不够用;再拿出一成来,到时候不拘是五伯,还是八伯、十叔,谁银钱不凑手,爷就找机会悄悄贴补了,也不惹眼……” 九阿哥听妻子“叭叭”说着,心口觉得滚烫。 他之前只以为妻子重视娘家人,可她连他的亲人也都一一想到,那么周全与体贴。 皇家上下人口不少,可在他心中,在意的亲人就这几个。 就是八哥,她都没有落下,并不因与八福晋不睦就怂恿他们兄弟疏离。 想想今早老十打趣的,“爱屋及乌”…… 这就是爱么…… “好,依你,都依你……” 九阿哥哑着声音说道。 * 一夜故事,具体如何收拾,就此略过。 就是舒舒坐在梳妆台前,觉得脸色更好,白里透粉,娇嫩的能掐出水来。 九阿哥很有耐心的坐在炕边,看着妻子梳妆。 看不够似的,他不由的庆幸起来。 幸好汗阿玛给他指婚了舒舒,也幸好齐锡与觉罗氏没有将舒舒许给椿泰。 想着椿泰那九百亩大庄,九阿哥心里依旧犯酸,却也隐隐带了得意。 和硕亲王又如何? 第四十八章 老参 老参 妻子的行事做派,明显与娘娘一脉相传,喜欢长的好看的。 椿泰相貌么…… 虽说比平头正脸略好些,可却没有他俊! 九阿哥过去最讨厌旁人说他长的好,现在却庆幸。 在舒舒眼中,九阿哥的情绪十分直白浅显,也乐意配合。 小夫妻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眼神都缠缠绕绕的,透着几分浓情蜜意。 新婚燕尔,都是寻常。 舒舒面上配合着,脸颊也泛红,可心底十分平静。 哪一对有了夫妻之实的男女之间没有浓情蜜意?! 前几个月,都是热乎的。 后续如何,还要观望。 经过婚前婚后的日子,舒舒发现九阿哥不乏闪光点,可是也没有忘记,这一位在历史上的好色之名。 这已经开荤了…… 要是自己调教好了,他却荤素不忌,那可太恶心…… 自己倒不会天真的想着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的,也早做好了分烂桃子的准备,可谁会想到这是颗鲜桃? 竟是一时有些舍不得。 不过面上,舒舒依旧是痴缠小娇妻模样,依依不舍的送九阿哥到前院。 男人么? 就喜欢这种被崇拜、被需要的感觉。 这回没有遇到八阿哥,只十阿哥从三所出来,见这边门口有人,小跑着过来,对舒舒道:“九嫂,那大麦茶喝着香……就是现在还在伏里,茶膳房那边只有热水……”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你倒是不知道客气!” 十阿哥咧嘴大笑:“这是我亲九嫂,客气了才是外道!” 舒舒感觉到十阿哥的真挚,不是对她如何,而是自己沾了九阿哥的光。 十阿哥有心为之,亲近自己、尊敬自己,都是为了继续保持兄弟两个亲密无间。 舒舒自是乐得配合,微笑道:“十叔说的是,都是一家人,本不用外道……今儿开始送晚膳时叫人送一壶冰镇大麦茶过去,你看着解渴……不过你九爷肠胃弱,不宜用冷饮,你可别分给他,自己用就行……” 十阿哥忙不迭点头:“九嫂放心,我肯定一口也不给九哥喝……”说完这句,带了腼腆:“还有昨天晚上那道鸡蛋丝肉丝拌的凉菜,今儿能不能也做?那个好吃,清爽,又没那么素……” 每次里想食谱也废脑子,舒舒巴不得有人点菜:“想吃就吃,又不费事……御膳房那边的分例供应,猪肉羊肉鸡鸭每月差不多一样,就是各色青菜按时令调整,只要是分例里的,十叔想吃什么,提一句就行……” 至于分例里没有的,舒舒看着安排就好,要是十阿哥主动提及,传了出去,落下个贪嘴阿哥的名声,对十阿哥不是好事。 实在是十阿哥身份敏感,又失了生母庇护,行事还是谨慎些为好。 十阿哥满心欢喜模样:“谢谢九嫂……” 当着舒舒没说什么,两人离了阿哥所,十阿哥才赞道:“九嫂看着娴静,行事却大方爽朗,九哥好福气……不好直接酬谢九嫂,等什么时候我大侄儿落地,我这当叔叔的再包个大红包……” 九阿哥闻言,挑了挑眉:“别一杆子支那么远,眼下就有回报的机会!” 九阿哥想起“回门礼”,看着十阿哥就有些迟疑。 “咦?九哥又没钱了?想要借银子?用多少说一声就行,弟弟那庄票不少,活钱大几千两是有的……不过一码是一码,九嫂的情分,可不能给抹了……” 十阿哥猜测着,很是大方的应承。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羡慕嫉妒的不行。 只活钱就大几千两?! 那不活的钱呢? 往少了说也得是活钱的两、三倍吧,往多了说,就不好说。 不过九阿哥也并不觉得意外。 继后孝昭皇后钮钴禄氏是九阿哥的亲姨母,虽说皇后薨时,温僖贵妃还没有正式入宫,可也在宫廷行走。 让皇后胞妹入宫,是早在皇后病重时,皇上与钮钴禄家就有的默契。 因此皇后所遗留的嫁妆直接封存,到了贵妃入宫,清点接手。 温僖贵妃以妃位入宫,自然也带了一份嫁妆。 加上入宫次年就封贵妃,在贵妃位上十几年,赏赐自是丰厚。 等到孝懿皇后薨,贵妃即便没有掌宫务,也是后宫第一尊位,待遇赏赐也是独一份。 九阿哥猜测,老十手中的私房,肯定比元后留给太子的还丰厚。 这都不用想,赫舍里家虽然一直也体面,可一直是文臣,钮钴禄家是开国元勋人家,名将迭出,不缺缴获。 除了宗室,钮钴禄家就是八旗顶尖的几家之一,嫡支也有一公、一伯两个显爵,还有几个世袭佐领传家。 不过九阿哥不想借银子,而是想到老十私库里的老参。 是贵妃病重时,钮钴禄家供上来的。 只是当时贵妃病体沉疴,虚不受补,并没有用。 为了这个,十阿哥还哭了一鼻子。 九阿哥一时想到这个,又带了犹豫,怕提及贵妃勾起十阿哥的不痛快。 十阿哥却是等的不耐烦,一伸胳膊,压在九阿哥肩膀上:“说呀,九哥,到底用多少钱?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墨迹什么?”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不是银子,是想起你那里还收着一株老参……要是暂时没有用处,就先让我用了,回头寻了好的再给你补上。” 十阿哥听了,不由皱眉,带出关切来:“是宜额娘不舒坦?” “不是,就是明儿我带你九嫂‘回门’,想着凑几样体面回门礼……” 九阿哥连忙道。 十阿哥松了一口气,痛快道:“那就拿去用,不用补……药材就是用的,白存着,久了也失了药性……” 谁都晓得董鄂家长房父子都是药罐子,九阿哥这个侄女婿送这个做礼物也体贴周全。 十阿哥没有打趣九阿哥,反而倒了几分遗憾。 要是汗阿哥没有给他指蒙古格格,也指个八旗贵女,那他也会学着做个好女婿,是不是就会多一门亲人? 他外家虽是显赫的钮钴禄氏,可现下承爵的阿灵阿并不是他额娘的亲兄弟法喀。 他外祖父遏必隆去世时,诸子皆年幼,长子未娶早卒,次子幼殇,三子法喀是侧出,而且已经十一岁,就承了一等公爵位。 不过到康熙二十五年,十阿哥的继外祖母联合行四的庶子颜珠出首告法喀不孝嫡母,不友爱兄弟。 这颜珠虽说是庶出,却娶了佟国维的庶女,算下来是皇帝的连襟。 这状告成了,钮钴禄府的公爵传承就到了阿灵阿头上。 不过法喀比阿灵阿年长七、八岁,又承了十几年的公爵,在钮钴禄家族很有人望。 阿灵阿对这个兄长极为忌惮。 等到温僖贵妃薨,阿灵阿担心皇上会因此给贵妃的胞弟恩典,就诬陷他与弟妇有染。 虽说后来查明此事子虚乌有,他也挨了训斥,可也算是心想事成,法喀起复之事不了了之。 十阿哥没有与人细说,实在是掰扯不明白。 毕竟他亲舅舅失爵,绕不开一个人,那就是皇帝。 真要是抱怨,倒像是在对皇帝怨愤。 九阿哥得了十阿哥的应承,又想起酒来。 毕竟同伯岳父比起来,齐锡这个正经岳父更需要费心讨好。 宫里有酒窖,里面不乏各地贡酒。 有些寻常的,不在每日分例中,可打发人去讨要也容易,可真正的好酒则是“御酒”,专供乾清宫膳房。 九阿哥想到了,难免心痒痒。 什么酒能比得过“御酒”?! 等到中午用膳时,十阿哥如愿得到了一壶冰镇大麦茶,九阿哥这里依旧是滚水泡的热茶。 九阿哥看着,心下一动,翻出写好的茶方,就出了尚书房,往西暖阁去了。 西暖阁里,康熙刚撂下筷子,就听到有人来报九阿哥在外侯见。 康熙颇为意外,点头叫传。 虽说尚书房就设在乾清宫前的排房,可是皇子阿哥们鲜少有来乾清宫求见的时候。 即便有什么事儿,也是多等到下晌他过去考问时才禀告。 九阿哥跟着太监进了暖阁,就看到侍膳太监撤膳桌。 桌子上不过是两碗四碟,看着还不如阿哥所日常膳桌。 “听说你除了《大清律》,还打算好好练射箭?哼!只晓得惫懒糊弄,如今晓得不足?读书比不过媳妇,射箭也差一头?丢人不丢人!” 康熙毫不留情,语气也带了讥讽:“你瞧瞧你兄长们,哪个像你这样?吃不得苦,受不得累,又是怕晒,又是怕流汗的……朕这也是养了个阿哥?” 九阿哥满脸羞惭,却不是不委屈。 自己当时年幼,受不得辛苦是有的,可汗阿玛真的正经管过他么? 每天在校场轮流检查射箭,他的成绩如何,汗阿玛一直都晓得,却只是好声好气安慰的,并不曾真正训斥。 只因为他与十阿哥是一拨,汗阿哥就做了“慈父”,并不怎么管束。 如今倒是找起后账来。 他晓得轻重,死死压住不忿,只愧色道:“儿子总觉得自己还小,不管是功课啊,还是骑射不着急……可如今成亲,说不得哪天就有了小阿哥、小格格,总不能做阿玛的不争气……” 康熙不由失笑:“还想的挺长远……媳妇才进门几日,就想起小阿哥、小格格来……” 第四十九章 茶与酒 不过儿子儿媳妇琴瑟相和,康熙心情亦是大好。 这些日子关于董鄂氏,虽有些异议传出来,可康熙晓得其中不好深究,这宫里从不缺倾轧嫉妒。 只看她能得太后喜欢,还能让宜妃这个婆婆出手庇护,就晓得是个孝顺伶俐的,才会得到两重婆婆认可。 再看她对九阿哥这个丈夫,服侍的尽心尽力,对十阿哥这个小叔也能友好善待,康熙心里也只有赞的,实不晓得还挑剔什么。 佳妇有了…… 儿子么? 就算凑合,也少骂两句…… 九阿哥不晓得自己无意之中沾了光,拿了那大麦茶的方子,双手递上:“汗阿玛,这是董鄂氏从古书里找到的方子,不仅养胃,还能解暑,关键是不像茶那些酽,下晌喝了晚上不走困……儿子觉得好,汗阿玛也看看,是不是添到御茶房……” 尚书房就在乾清宫前,那边动静,康熙自是尽知,也听说九福晋昨天打发人送茶包。 原来是这个么? 茶叶虽不比粮食之类,可日常也离不得。 梁九功接了方子,递到御前。 康熙看了,颇为意外。 原本以为既是还原古方,肯定程序繁杂,抛费也多。 没想到制做这样简单,如此看来倒是比寻常茶叶还方便。 康熙不由心动:“尚书房还有茶包么?叫人取了,朕先尝尝……” 九阿哥忙道:“儿子随身带了一包……”说着,解了荷包递上。 荷包里,是个簇新帕子,包着半把大麦茶。 因是这两日新制的缘故,大麦茶的香味十分明显。 康熙看着,伸手捏了几粒放进嘴里咀嚼,不由意外:“这是寻常的麦子?” “嗯,就是从御膳房直接领的麦子……专门要的筛出来的瘪麦,都是要分拣出去喂马的,没有祸害正经粮食……” 九阿哥回道。 康熙点点头,望向梁九功。 梁九功最会看颜色,早示意小太监提了滚水进来。 见康熙示意,他立时亲自泡了一碗茶。 有着滚水加持,大麦茶的清香越发浓郁。 康熙看着茶汤颜色,只是浅黄色,不如寻常茶叶那样明亮,应该也不如寻常茶叶那样耐泡。 少一时,茶水不再那么滚烫,康熙端起来,饮了一口。 闻着香,喝着也香,又不腻人,口感甘润。 一杯喝完,梁九功蓄了热水。 康熙继续留心,果然茶汤颜色更浅。 这个茶,也就两、三泡到头了。 饶是如此,也有可取之处。 那就是可以不抛费,泡完之后,也能嚼了吞咽。 康熙吞咽完毕,有了计较。 九阿哥看着,却是嘴角抽搐。 何以至此? 不过汗阿玛如此,他当儿子的不好说什么。 倒是这咀嚼大麦茶…… 九阿哥倒不好将米茶留下了。 那个,更适合这个吃法。 “汗阿玛,董鄂氏实际上是还原过两个茶方,除了这个大麦茶还有米茶,炒制方法是一样的,就是那个材料换成了大米,那个也能消食解暑……只是董鄂氏也说了,那个解腻效果更好,有轻身去脂功效,不适合儿子,就没有叫人预备……” 九阿哥斟酌着,说道。 “米茶?” 康熙点头:“这个朕也在前朝手札中看到过,传闻嘉靖皇帝时,还曾经在京中流行,是从安陆传进京城……董鄂氏估摸也是从这些前人笔记中,看到此记载……‘轻身去脂’功效?倒是可以叫人试试,要是可用,可以孝顺给太后……” 太后入宫多年,饮食却依旧是保持打小的饮食习惯,每顿肉奶为主,因此颇为富态。 “有钱难买老来瘦”,年岁大了,富态就影响健康。 康熙打小丧父丧母,祖母也去了多年,对嫡母是真心孝顺,自然想着老太太长命百岁。 九阿哥脸上带了几分讨好:“汗阿玛,您看儿子这方子孝顺了,是不是该赏?” 康熙瞥了他一眼:“赏你两板子!朕养你这么大,你孝顺朕不是应当的?” 九阿哥心里憋闷,却不好直接顶嘴,学着老十平时耍赖的模样:“谁让汗阿玛是阿玛呢?儿子这不是遇到难处,不求汗阿玛又能求谁?” 康熙轻哼道:“借银子?那就别开口,朕可没银子借给你!” 九阿哥:“……” 难道人人都晓得他借银子了? 他满脸涨红,连忙道:“不借银子,儿子在宫里,哪里有抛费?是想着跟汗阿玛求两坛御酒……明儿儿子带董鄂氏‘回门’,这御酒不是体面么……” 康熙不由心里犯酸,看着九阿哥就带了不满:“怪不得朕还纳罕,好好的怎么想起孝顺,原来是为了讨朕的酒讨好丈人……” 九阿哥并不急着否认,只讪笑着,倒不知该说什么。 总不能说他想起“初定礼”的敷衍与失礼之处,想着回董鄂家就心虚,想着礼物周全些,将前头的事情抹了。 康熙见他乖顺,倒是懒得再说教,只摆摆手:“去酒窖吧,传朕口谕,允你进去选四坛酒……” 九阿哥立时欢喜应了,退了出去。 “养儿子有什么用?给丈人家养的!” 康熙跟梁九功抱怨着,脸上却是带了笑:“到底成人了,学会担当,处事也开始学着周全……” 梁九功跟着赞道:“九爷的气色也好,跟十爷在一处,越发有哥哥的样子……” 康熙点头听了,颇为欣慰。 人都有怜弱之心。 都是亲儿子,他也不是后爹,心里自然对失母的十阿哥多有关注。 只是为了不生波澜,不好人前显露。 九阿哥能保持初心,对十阿哥这个出身自己还好的弟弟真心亲近不嫉妒,始终看顾如一,这一点难能可贵。 * 不等九阿哥下学,四坛御酒就先到了二所。 都是二斤的小坛子,看着精致贵重。 关键都贴着酒封。 舒舒看了,简直移不开眼,因为有两坛是顺治年的封条。 顺治七年…… 这算下来,可都将近五十年。 就算舒舒不好酒,都忍不住好奇,想要见识见识这窖藏了半辈子的宫廷御酒。 阿玛见了,还不知会欢喜成什么样。 剩下两坛,酒封上也写着康熙三年,这也三十多年。 舒舒想着,脸上带了笑。 看来这几日她的付出没有白费,得到了回报。 只是她的表现中,真真假假的,不大真诚。 九阿哥的回馈,比预料的好。 九阿哥与皇帝的关系并不算亲近,却能为了预备“回门礼”御前讨要这个,舒舒深为触动。 饶是如此,她也只是唏嘘一下。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经营婚姻”?! 如果不是在清朝就好了,要是在现在社会,两人恋爱也好,结婚也好,舒舒只会真心对真心,不会保留;那样的话,即便最后的结果是走向分手,也不会留下遗憾。 可这是大清朝,习惯了谨慎,也是因她与九阿哥地位的不平等,使得她没有办法奉上全部真心,首先想的是保全自己。 在规则的框子里,很好的运用规则。 这是她的行事准则。 不过唏嘘是唏嘘,等到九阿哥散学回来,进了甬道,就见二所门口,妻子含笑而立。 九阿哥见状,连忙快走两步:“怎么等在外头?” 散学的时间,又不固定。 早的时候申初,晚的时候酉末也是有的。 舒舒笑道:“才出来,没等多久……”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也走到跟前。 眼见兄嫂并立,你看我、我看你的架势,谁也插不进去,他便颔首为礼,知趣的回了三所。 进了阿哥所,九阿哥就拉住舒舒:“小骗子,还说出来没多久的,手都晒烫了……” 舒舒没有否认,就是眼神粘着九阿哥,脸上是毫不遮掩的感动。 九阿哥揉着妻子的手,心里软软的。 有什么好感动的? 这不是他做丈夫应当的! 她能全心为了他,他自然也能全心为了她! 这就是所谓“夫妻”吧! 刘嬷嬷正打算出厢房,看了个正着,连忙退了回去,小声嘀咕道:“呸!不知道尊重,谁家主子福晋这样小妇做派?” 正房里,围着御酒打转转的多了九阿哥。 “让爷费心……” 舒舒回握九阿哥的手:“阿玛肯定会高兴得不得了……估摸不会舍得喝……别说是阿玛,就是我见了,都想要藏着……” 九阿哥面上,带了得意:“是爷亲自去酒窖挑出来的,这可不是寻常的藏酒……”说完这一句,难得带出些羞赧:“顺治七年那两坛,是当时为了次年皇玛法大婚预备的……康熙三年那两坛,也是如此……” 舒舒不由怔住。 原来这些不是寻常藏酒,这年份也不是随便挑的! 九阿哥,这是在讨好她?! 舒舒的小心肝都跟着跳了跳,柔柔的看着九阿哥,说不出话来。 此时此刻,这一份感情是真的吧? 要是她真的只有十六岁就好了,她会回以公平。 人生能重来,少年不可返。 从她想起上辈子的回忆,就不再是单纯少女心态,而是成熟理智,会权衡利弊、计较得失。 九阿哥见她不接话,望了过来,就见她眼圈泛红的模样,不由多了几分无措:“怎么了?又有奴才不恭敬?” 第五十章 小辞 舒舒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抱住九阿哥。 不知是缅怀自己的青春,还是为了这一时的触动。 九阿哥没有动,好一会儿回抱舒舒。 两人就这样的,密不可分,呼吸可闻。 小椿本有事禀告,透过窗子见了,连忙驻足。 好一会儿,舒舒平复了心境,松开了手,从九阿哥怀中退出来,红着眼圈真挚道:“没事儿,就是觉得爷真好……当时指婚给爷,我阿玛、额涅都担心的整宿整宿的睡不好,就怕我不得爷的欢心,受气挨欺负什么的……我也是忐忑不安,硬装着镇定……就是没想到,爷这么好……” “这有什么?值当这样?” 九阿哥说着嫌弃的话,却是取了帕子,轻柔的帮舒舒擦拭眼泪。 就这么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 小椿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见两人隔着炕几坐了,才捧着两个盒子进来:“十爷打发人,留下东西就回了,说是爷晓得是什么。” 九阿哥点头,对舒舒道:“是我跟老十讨的老参……” 小椿将两个盒子放在炕几上。 舒舒打开其中一个足有二尺来长扁盒子,里面是一株炮制好的人参,参须完好,看着芦头就有三寸来长,确实年份够久。 “这样年份的好人参,可遇不可求……” 舒舒感叹着:“咱们可不好白占这个便宜,叫人打听着,回头寻个差不多的给十叔补上……” 九阿哥点头,面上带了笑。 这就是夫妻之间的“心有灵犀”?! 两人竟然一样的打算。 他看着舒舒,心中带了几分激荡。 他是看出来了,她的确是大方人,不管是对八哥,还是对老十,并没有寻常女子的小气。 可是…… 唯独对他…… 当初就是斤斤计较、分文不让的…… 是不是当时就看上他,才会独独不同? 舒舒哪里会猜到九阿哥的脑补。 她收好人参,打开了另一个盒子。 里面是匕首与扳指,总共是三把匕首,四枚扳指。 匕首比成人匕首略小一圈,差不了多少,就是更精致些。 扳指分了两个尺寸。 都是簇新的东西。 舒舒望向九阿哥:“谢谢爷……” 不只谢他会预备这些东西,也谢他预备的是七件,不仅包含了董鄂家堂兄弟六人,还有福松的一份。 九阿哥也看清盒子里东西,并不贪功,摇头道:“爷就跟老十讨了老参,这个当是老十自己预备的……” “啊?” 舒舒颇为意外,带了迟疑:“既是十叔的东西,还是当好好收着……以后等弟妹进门,收着也是念想……” 她昨天才念叨完这个,可不想自己“双标”。 九阿哥摆摆手:“没事,不是他小时的,看着款式是外头的,八成是钮钴禄家进上来的……” 舒舒拿了一个小扳指看了看,青玉扳指,看着的确没有使用痕迹。 舒舒自是想着几个弟弟,领了十阿哥的好意,不由赞道:“十叔是个内秀的,这般体贴周全,预备了这些……” 九阿哥眼中,兄弟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可听舒舒称赞,依旧觉得不顺耳,轻哼:“想多了……还不是爷跟老十念叨的……当时‘初定礼’,老十没赶上,回来就跟我念叨,我就说了当日情形,也提了五个小舅子、堂舅子、表舅子什么的……” 舒舒并不反驳,笑着点头:“嗯,最感谢爷……我晓得是沾爷的光,要不是十叔真心待爷,也不会预备这些……” 九阿哥这才笑了,点头:“老十是个实诚人……” 舒舒含笑点头,心中也认可这种说法。 即便,这种实诚分对谁,这也不算错。 谁也不是傻子,哪有白白对人好的? 自然是你对我好,我对你好,投桃报李,有来有往。 内务府预备的回门礼下晌已经送来,总共四色礼,四匹宫缎、四枚装了金银锞子的如意荷包、四匣宫点、四盒贡茶。 至于九阿哥吩咐刘嬷嬷预备,则是落了空。 刘嬷嬷诚惶诚恐的道歉,说是前几日休假时身子不舒坦,疏忽忘了这个。 九阿哥虽不快,可也没有多说什么。 小夫妻俩清点东西的时候,都不由庆幸。 幸好提前预备了,要不然这内务府这一份,如此简薄,还真是感觉拿不出手。 这一晚,两人没有闹得太晚,因为第二天要起大早,有的辛苦。 俗话说,“回门不见婆家瓦”,照例是要在破晓之前出发,还要娘家过来马车来接。 新妇临行前,也需要向公、婆磕头,才能动身。 前两日董鄂家就传信进来,询问在皇城的哪个门接人。 皇城北门是地安门,南门是天安门,东西有东安门、西安门,平日里宫里人出皇城,四门都可以出。 就是前头天安门对宫人有限制,多是宗室官吏出入。 九阿哥夫妇的身份,自是哪个门都行。 东安门除外,方向不对,加上那便是宫里的运输通道,比较杂乱。 九阿哥问过舒舒,两人决定走地安门,也传话给董鄂家,叫他们安排在地安门外接人。 只因为出了宫城,就能安排马车,绕过景山,直奔地安门;走西安门的话,中间要过桥,马车不方便。 次日凌晨,四更梆子声传来时,两人就醒了,换了全套吉服,带着何玉柱、周金两个内侍,小椿、核桃两个宫女,就离了阿哥所,前往乾清宫。 两人并没有叫人通传,就在外头候着。 西暖阁还暗着,康熙还没有起。 差不多寅初,西暖阁的灯光亮了起来。 不等九阿哥叫人通传,就有内侍出来传话,召两人觐见。 舒舒落后九阿哥一步,随着进了西暖阁。 舒舒全程没有抬头,低眉顺眼,一副新妇模样。 不需要做太多,守着规矩,不生是非,应该就是能得到长辈认可的好儿媳。 康熙也没有多说,待舒舒磕了头,嘱咐了九阿哥一句“早去早回”,就打发两人出去。 小夫妻两人没有耽搁,又匆匆忙忙往翊坤宫去。 今天时间并不宽裕,除了要在天亮之前出发,还要在正午之前离开董鄂家。 路上,加上在董鄂家驻留的时间,也就三、四个时辰。 翊坤宫里,已经灯火通明。 宜妃娘娘已经等着,受了舒舒的叩首,没有耽搁时间,就是叫香兰捧了几个匣子,对舒舒道:“我也没预备什么,只捡了几样,让你额涅回去赏人……” 舒舒郑重谢过,才跟着九阿哥出来。 途径乾西五所时,齐嬷嬷带着小榆、花生还有几个内侍,已经大包小包的等着。 除了“回门礼”,还有舒舒与九阿哥的替换衣裳。 一行人直接从神武门出宫,早有两辆马车在这边等着。 崔南山带着一个小太监站在马车边,恭迎着两位主子出来,另有二十个内务府护军牵马候着。 舒舒少不得谢过,而后由九阿哥扶着,两人上了马车。 跟着的齐嬷嬷、小椿几个上了第二辆马车,其他几个内侍步行跟着。 崔南山并不跟着前往,眼见马车动了,才带了小太监自去了。 从神武门到地安门距离并不远,二里地出头,马车行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 地安门是皇城北大门,守卫深严。 大门面阔七间,中间明间与两次间通行,四稍间是值房。 皇城与宫城的门禁时间一样,都是寅初开门,酉正落锁。 因此马车到达地安门时,城门已经开着,一行人出了皇城。 地安门外,停着几辆马车,早有人提灯笼等着。 九阿哥下了马车,正要扶舒舒下车,却是愣住:“齐大人……” 舒舒正要下车,闻言抬头,眼圈立时红了。 提着灯笼上前的,不是旁人,正是齐锡。 “阿玛怎么来了……” 舒舒立时下了马车,迎了上去。 齐锡额头汗津津的,衣袖也被露水打湿,不知站了多久,看着闺女舍不得移开眼,咧嘴一笑:“这不是阿玛想你了,不耐烦在家等着……” 舒舒扶了齐锡胳膊,哽咽着:“女儿也想阿玛……阿玛怎么又瘦了……” 早在舒舒出嫁时,齐锡就清减不少,眼下看着又瘦了不少,瘦的都有些脱相。 齐锡“哈哈”一笑:“没瘦,就是有些苦夏,入秋就好了……” 舒舒没有追问,却是晓得缘故。 能为了什么? 不过是担心她这个嫁入皇家的女儿。 可是这几天,她忙着“经营”夫妻之道,忙着收拢阿哥所上下人等,忙着做个贤惠皇家子媳,又有几刻钟想到生身父母? 她真是个不孝的女儿。 舒舒的眼泪汹涌而出。 齐锡看着,又慌又急,望向九阿哥的目光如同射刀子…… 九阿哥眼见自己被这父女两无视,心里直犯酸,不过等到自己入了老岳父的眼,看清楚对方眼中杀意,觉得自己要冤枉死了! 妻子这几日明明欢欢喜喜的,脸上挂着笑模样。 也就是他少叮嘱几句…… 就算离开娘家不习惯,见了家人实在想念也要克制,哪里能像小孩子似的,说哭就哭? 这不是让人误会么? 第五十一章 堂亲 幸好舒舒还晓得轻重,低头拭了眼泪,带了轻快道:“阿玛,咱们快走,早点到家……想家里的冷调面鱼儿……” 齐锡这才皮笑肉不笑的对九阿哥拱拱手:“九阿哥请上车……” 董鄂家过来接“新姑奶奶”首次“归宁”的马车总共四辆,都是挂彩的四轮马车。 舒舒与九阿哥这小两口上了头车,齐嬷嬷带着四个丫头坐了第二辆,何玉柱领着几个内侍是第三辆,第四辆装礼盒。 来的除了齐锡,还有福松与珠亮表兄弟两个。 爷们几个都带了长随,骑马随行,外加上内务府的二十护军,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了地安门。 “一会儿可千万别再掉眼泪,倒像是爷委屈了你……” 九阿哥气鼓鼓的,小声在舒舒耳边念叨着:“瞧瞧岳父刚在模样,恨不得吃了爷……爷还想要讨好岳父,你可别给爷扯后腿……” 舒舒白了九阿哥一眼,这就是娶亲与出嫁的区别。 娶媳妇当然心安,地盘是他的地盘,媳妇是外来的。 可是嫁女的人家,哪家不是提心吊胆? 舒舒亲证了区别,倒是熄了生女儿的心。 之前想着宗女自在,只要讨了恩典不抚蒙,日子就不会差。 眼下想想,要是九阿哥能熬过去“夺嫡风波”还好,要是熬不过去,一个问罪的阿玛就算不得靠山。 不说别人,就是自己那位行五的曾伯祖,娶了就是亲舅广略贝勒褚英嫡女,姑表为亲。 结果呢? 宠爱妾室,嫡妻拦着时踢死嫡妻,最后被亲外祖父太祖皇帝下令处死,名字也成了董鄂一族的禁忌。 要是褚英还在继承人位置,他敢这么猖獗? 这还是姑表姻亲,血脉相依,都如此势利凉薄,要是寻常人家,丧妻再娶想来也不是稀罕事。 一路先向西再向南,路程并不远,约莫两刻钟多的车程,四、五里左右距离。 刚进了正红旗地界,就有人小跑着往董鄂家送信。 董鄂家上下人等早就在前院候着,得了消息,立时出门恭迎。 舒舒见到齐锡时落泪,见到觉罗氏与伯夫人时反而笑了。 不说这一路上九阿哥千叮万嘱的,就是舒舒自己也晓得之前失态。 她本来就好好的,不用父母担心,为什么还要因一时真情流露让家人不安? 国礼在家礼前,觉罗氏与伯夫人要行国礼,让舒舒一把给拖住,一手拉了一个,带了急迫撒娇道:“快家去,起了大早,早饿了不行……” 至于旁边凑上的几个弟弟,站在旁边的堂兄堂嫂,舒舒都是颔首示意,暂时顾不上。 她眼中,只有眼前这两个天下最爱她的女人。 妯娌两个立时心疼,顾不得说教,一人牵着左手,一人牵着右手,就急匆匆的往里去。 九阿哥被丢在门口,看着妻子的背影直咬牙,跟着齐锡身边被一干宗亲簇拥着去了前院客厅。 小夫妻俩就此分开。 舒舒看看左边的伯夫人,又看看右边的觉罗氏,明明是面上带笑,可笑容去渐渐凝结。 “阿牟都有白头发,额涅也清减了……” 舒舒明明提醒自己不要失态,可还是带了哭腔。 伯夫人只看着她没有说话,觉罗氏却白了她一眼:“这不是日夜担心,怕你不服顺,被退回来……” “怎么会?” 舒舒低头,示意两位长辈看自己的压襟:“这是‘朝见礼’时太后娘娘另赐的,是太后日常把玩的……”说着,又抬了抬两个胳膊,手腕上戴着一对羊脂玉手镯:“这是娘娘赐的,总共是两套首饰,一套羊脂玉的,一套点翠的……” 而后她回头,指着小椿怀里抱着的几个锦匣,语气带了得意:“这些是早上跟娘娘辞行时娘娘赏的,说是让额涅赏人使……我在马车上看了,是两串佛珠,一对金镶红宝石石榴簪……哪里是随便给的,明明就是专门找出来的,佛珠是给阿牟与额涅,石榴簪是给嫂子的……这肯定是喜欢我,才会这么体恤……” 从大门到正房这一路,就听到舒舒一个人叽叽喳喳。 伯夫人与觉罗氏妯娌俩都笑了。 即便舒舒不说话,只凭着这红扑扑的小脸、明显圆润了些的脸颊,还有齐嬷嬷、小椿等人的气定神闲,无不展现出她在宫里确实过的不错。 觉罗氏与伯夫人便也放下心头的焦躁,开始招呼舒舒见宗亲女眷。 公夫人觉罗氏是早就熟的,舒舒也客客气气的行了蹲礼,郑重道谢:“大婚当日,劳烦大伯母受累……” 公夫人当时充当送亲太太,跟着操劳一天。 公夫人哪里敢受全礼,早早起身扶住:“都是至亲,福晋不必客气。” 舒舒高祖何和礼总共六子,其中与公主生下三子,就是行四、行五、行六的三个儿子,其中行四的和硕图(舒舒曾祖父)、行六的儿子都类(舒舒嗣曾祖父)都迎娶亲舅礼烈亲王的嫡女为妻,只是都类无子,过继胞兄子为子。 两房名义上为两房,实际上都是何硕图的子孙,血脉亲近的堂兄弟。 行五的扎阿岱,就是踢死发妻表妹被处死的那个,没有血脉传承。 至于何和礼与侧福晋(发妻塞堪)所生三子,因塞堪曾反对联姻,举兵与丈夫兵戎相见,不仅差点分裂董鄂部,还差点破坏建州统一大业,被太祖皇帝厌恶。 太祖曾下令,不许塞堪之子继承何和礼的财产与爵位。 因此大长房与大三房早早沉寂下去,比寻常旗人强不到那里去,也鲜少登其他几房的门。 只有大二房的始祖多积礼事太宗皇帝征战,履立战功,官至梅勒额真(汉称为副都统)。 等到康熙朝,皇帝亲政,加恩兄弟,大二房算是彻底起来。 因为皇兄裕亲王生母宁悫妃就是出自大二房,宁悫妃的嫂子,大二房的主母博尔济吉特氏不仅是太后的族妹,还曾做过皇帝乳母。 当初舒舒出嫁,大二房就添了嫁产,今日都统府摆“回门酒”,大二房也来了客人。 博尔济吉特氏亲至,年将六旬,可论起辈分来却是与觉罗氏、伯夫人平辈,舒舒亦是称“伯母”,态度十分恭敬,比照着公夫人也不差。 倒是没人觉得奇怪,毕竟博尔济吉特氏年岁在这里。 舒舒心里却是咬牙,这该死的辈分! 这催命的亲戚! 满人重名的多,之前舒舒就晓得有个隔房从堂兄叫噶礼,可也没有想到会与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大贪官两江总督噶礼是同一人! 这个从堂兄前几年名不经传,因是皇帝的乳兄弟得了恩赏,补了吏部主事,后升迁为吏部郎中。 董鄂家本就是军功晋身,军功传家。 文官不是主流,而且还是个正五品郎中,品级太低,自然也在家族中没有什么份量。 没想到等到康熙三十五年,圣驾亲征,带了噶礼随行,因督粮草有功,一年三迁,晋身从二品内阁学士。 不过随着康熙恩宠,弹劾噶礼贪污的折子也是从来没有断过。 齐锡还专门在家里抱怨过,只因为那些弹劾折子不是空穴来风。 眼下圣宠在,自是无人真正追究,等到什么时候失了圣宠,这些都是罪过。 不过在世人眼中,大二房有亲王表兄,有皇帝乳兄,与皇家渊源深,还轮不到齐锡这个从堂叔去充大辈管教,也就是在家啰嗦几句。 因这个缘故,舒舒将这个噶礼与那个历史上记载的“董鄂噶礼”对上。 当时还诧异过,为什么噶礼会是太子党。 毕竟裕亲王看好的是八阿哥,临终前还在御前盛赞。 怎么他的嫡亲表弟不是八爷党,反而是个太子党? 等到知晓噶礼与太子大舅是连襟后,舒舒差不多明白了。 都是亲戚闹的。 九龙夺嫡,上头是皇帝的几个儿子折腾,下头就是八旗各个亲戚站队,大乱斗! 这一位从堂伯母,也在历史上留了一笔,却是被口伐笔诛,被称为“为祸之祖”。 毕竟世人讲究“亲亲相隐”,像这位老夫人这样打官司打到御前,就为了告死儿孙的,还真是独一份。 这宗亲女眷相见,愣是化解了舒舒的感伤,使得她紧张起来。 危机无处不在…… 除了九阿哥那里要盯着,这亲戚之间也要小心,省的到时候被拖下水! 真真是令人无语了! 董鄂家顶梁柱这三个房头,竟然没有一房是清白的,都跟着下场了! 囊括了“太子党”、“三爷党”、“八爷党”,完美的规避的最后的胜利者四爷! 这是什么样的运气? 盛极而衰? * 前院客房,九阿哥随着岳父进了客厅。 伯爷新达礼因有些中暑的征兆,没有出门迎接,而是等在客厅。 要是寻常姑爷,这陪着妻子首次归宁,少不得要一路磕下去,从董鄂家宗亲三代牌位,再到岳父母等亲族长辈,都不能落下。 不过因是皇子,这些都略过,九阿哥就是由岳父与一干宗亲陪着说话,等着开席。 九阿哥也留心董鄂亲族中的几位显赫人物,老牌国公彭春与新贵噶礼…… 第五十二章 闹酒 彭春不用说,是三阿哥的岳父,九阿哥面上也多了几分敬重。 噶礼这里,九阿哥却是不由自主的打量。 这是赫舍里家的姻亲,汗阿玛抬举他,是为了给太子保驾护航? 为什么觉得这其中有些奇怪。 要是为了太子,不是当早就提拔? 还用在六部做了那么多年的郎官。 要说不是为了太子,那抬举这么个人做什么? 就凭着乳兄弟的情分? 九阿哥才不信这些鬼话。 舒舒刚在路上当着觉罗氏与伯夫人显摆了自己的“受宠”,当着亲戚的面倒不好说这个,不过肯定也都是好话。 “太后娘娘慈和,皇上宽仁,娘娘体贴……叔伯妯娌们,都是一家一个三进院子,现下住着也宽敞,上下服侍的人八、九十口,一色供应都是内务府支应,日子过得极省心……因九爷还没有派差事,依旧每日在尚书房读书,我整日都闲着,就看看书、做做针线打发时间……” 舒舒淡笑着,说起宫中,处处是好。 难道要说出不好来,传出去成什么了? 那位从堂伯母可是经常宫廷行走,陪着太后娘娘说笑的,又是蒙古人,耿直是真耿直,什么都挂在脸上。 就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她就算出门子,也不该将儿媳妇抛下。 毕竟真要论起来,那个才是大二房如今的当家主母,她自己成了太夫人。 偏生一个人带着孙女来了,还不见外的当着大家埋怨一通儿媳妇:“就是个毒妇,自己生不出,庶子也不教养,只一味的疼外甥,分不清远近,三天两天的接家养……” 大家哪里敢接这个茬呢? 都是女人,做嫡妻的,谁会站着老太太这边说话? 再说了,那外甥是寻常的外甥么? 那是国公府的少爷,太子爷的亲表弟,董鄂家只有拉拢讨好的,怎么就说成了打秋风的? 就是舒舒,心里也能理解那位从堂嫂。 要是九阿哥真有了庶子…… 眼中钉、肉中刺倒不至于,但肯定不舒服,不会乐意立在眼前碍眼。 她这般想着,就望向伯夫人。 当年伯夫人初嫁,想来夫妻俩也有蜜里调油的时候,否则不会接连怀孕。 到底造化弄人,不仅没了子女缘分,而是夫妻也彻底“相敬如宾”。 伯爷早年曾经跟弟弟絮叨过,想要将庶子给伯夫人抚养,被伯夫人拒绝。 可是不给锡柱抬身份,一个婢妾养的,那以后爵位就要降袭…… 伯爷也纠结过,是不是抬举锡柱生母为侧室,到底狠不下心来,就这样含糊着。 自己与九阿哥…… 舒舒倒不是患得患失的,她想过最糟糕的情形,也觉得自己能冷静的应对各种意外。 就是盼着,眼下这种真心至诚,小甜蜜小温馨的,能多维持些日子。 等到茶歇功夫,伯夫人与觉罗氏就兵分两路。 伯夫人与舒舒进了稍间:“别说那些虚的,到底好不好的,你实话实说……” 舒舒压低了音量,将进宫这几日的经历大致讲了:“要说烦心的,自然是有的,八福晋很不友善,不过关门过日子,不理睬就是了……还有阿哥所有个保姆,很是托大,好像手脚不干净,先不好动她,回头找到贼赃再说……至于那两个格格,阿牟放心吧……说起来也是沾了五福晋的光,不过最感激的还是宜妃娘娘,是个难得的好婆婆,没有与儿媳妇打擂台的意思……” 伯夫人听着,有的时候点头,有的时候则是蹙眉。 等舒舒说完,伯夫人才道:“那个保姆嬷嬷什么来头?底气是什么,不说讨好你这个新主子,还敢要你的强?” “是九阿哥的奶嬷嬷,断奶后出去两年,补了保姆缺回来,服侍皇子起居……” 伯夫人皱眉道:“如今这世道,奶嬷嬷也充起长辈来……不过你在宫中行事,到底要看着上头……皇上恩封乳保,你就要跟着抬举……她想要充长辈,你就恭恭敬敬的,上头正经的公婆在,能受的这个?就算不处置她,心里也会记一笔,等她猖獗了,错事坏了规矩,不用赃你自己的手……” 舒舒瞪大眼睛,按照她的计划,是打算让九阿哥从五阿哥那里找到礼单的。 要是所料不差,那个单子与阿哥所这边的单子肯定对不上。 小儿物件,像长命锁、金银项圈这些,都是价值不菲,又容易便现。 “我是想着过了这阵,用账目不清清退的……” 舒舒说了之前的打算。 她行事肯定实在规矩内。 伯夫人依旧不赞成:“别一味跟你额涅学,家里就不是讲道理的地方……除了规矩,还有人情……丁是丁、卯是卯的,显得心硬……你一个小媳妇,心硬做什么?到时候旁人当你是厉害的,往后不是你吃亏也吃亏……等到男人也觉得你刚强,离了他也好好的,他就能心安理得的去给旁的女人做依靠……” 舒舒拉着伯夫人的手,很是心疼:“我以后做阿牟的依靠……” 伯夫人拍拍她的手:“那就好好用心做皇子福晋,等到不靠着九阿哥也能立起来再说这些……” * 另一间房里,齐嬷嬷也低声对觉罗氏禀着几日见闻。 “夫人将心放回肚子里……这小两口每天都黏糊着,格格聪慧,做的极好,不仅与九阿哥相处的好,行事也处处体贴……前两天开始往尚书房送膳,连带着十阿哥都看顾到……这样的新妇,婆家长辈只有赞的,挑不出错处来……” 齐嬷嬷也仔细说了这几日情形。 觉罗氏却不放心:“那两个格格呢?整没整幺蛾子?” “一个平头正脸,一个勉强说清秀,比小椿她们几个都不如,都老实猫着……” 齐嬷嬷说着。 觉罗氏由此及彼,想到宜妃身上,倒是真放心了不少。 要说这新妇入了婆家,大多问题出在婆媳关系上。 只要婆婆宽厚,就少了大半是非。 姑娘的长相在这里摆着,行事也出不了大错,新婚的时候不难。 难的反而是有身孕时…… 寻常女婿,岳家都不好拦着纳妾收宠,更不要说皇家。 自己姑娘的性子,又是外柔内刚。 只是眼下还不用操心那些,觉罗氏又问起饮食。 姑娘挑食,万一吃的不合口,那日子也难过。 “皇子膳房之前不全,可自打福晋进门,也陆续预备的差不多……都有先例,其他成了亲的几个皇子阿哥也是如此,格格如此并不显眼,更不要说还要看顾十阿哥这个小叔子,做得十分好。” 齐嬷嬷又说了退还灶上嬷嬷之事,这其中还有宜妃的照顾,还有太子妃给的体面。 觉罗氏点头,记在心中。 礼多人不怪。 不管是宜妃,还是太子妃这里,舒舒都该找机会亲自表达一下感激之心。 * 等到上席时,舒舒与九阿哥夫妻两人才再次前面,却是分桌对座,隔着一、两丈的距离。 总共摆了四桌,男女分坐。 男人主席是九阿哥这个“新姑爷”首座,齐锡、伯爷、公爷、噶礼陪客,次席是锡柱、福松与珠亮兄弟,还有两个公府的从堂兄弟。 女眷主席是舒舒这个新出炉的“姑奶奶”首座,觉罗氏、伯夫人、公夫人、博尔济吉特氏陪坐,次席是公府的两个儿媳妇,博尔济吉特的两个未婚女儿,桂珍作陪。 实际上按照规矩,“新姑爷”上门,除了堂亲宗亲,还要见外亲。 旗人因为姑奶奶地位高的缘故,也格外重视姻亲,既舅亲、姑亲、姨亲。 觉罗氏没有姊妹,姨亲就略了。 姑亲那边太福晋还在孝中,倒是记得打发人送来给“新姑爷”的认亲礼。 舅亲那里,福松阿玛不长记性,沾了赌,这几天不知道猫到哪个私窑子躲债去了。 舅舅不在,舅母还来做什么? 到时候厚着脸皮奉承,倒是丢舒舒的脸。 觉罗氏以防万一,压根就没有派帖子。 这半屋子都是董鄂氏自家人。 要说上次皇子初定礼时,九阿哥看这么多个董鄂氏只觉得挑剔,眼下因妻子的缘故,倒是能耐下心来,好脾气的应答。 噶礼这个御前新贵,正是春风得意,吃了几盅御酒,嘴巴就没有把门的:“谁叫皇上眼下重视咱们董鄂家?春大叔闲置后,将侄儿提起来,总算保全咱们董鄂家的体面,还降下这般隆恩……哈哈,叔父们肯定没想到……说起来还是时运,大妹妹年岁正好,不配九阿哥,也能指到裕亲王府……三阿哥赶不上,还有五阿哥,没了表兄,还有表弟……” 裕亲王福全子嗣不旺,五子四女就站住两个阿哥,就是行三、行五的两个王府阿哥。 齐锡早就黑了脸,感情这是在表功? 当自家宝贝闺女是什么? 轮得着他这个隔了房头的从堂兄操心婚配? 自家闺女倒霉催的,成了皇子福晋,自己都没地方说理去。 要是真有这小子的缘故,那可的好好“回报”一二! 彭春皮笑肉不笑,提了酒壶:“行啊,爷们,出息了,咱们当叔叔的往后还真要借你这侄儿的光!” 噶礼大喇喇的举杯上前,任由彭春倒酒,笑着说道:“都是一个祖宗的儿孙,春大叔说这个就外道……” 第五十三章 私语(加更) 伯爷跟着笑:“照这么说,咱们董鄂家的主心骨换人了?呵,我这闲人消息不灵通,今儿还是头一回听说……来,叔叔也敬敬你,往后这支你几个兄弟就指望你提挈……” 噶礼亦是接了酒,大着舌头应承着:“一句话的事儿,包在侄儿身上……补不了侍卫,不是还能补郎官?等哪天见到皇上,我就跟皇上要个恩典……” 满屋寂静,就看着他一个人在演。 九阿哥心情大坏,看着噶礼想要扇他一耳光。 什么“表兄”、“表弟”的,他实在听不得那个。 这是抢谁的风头?! 按照规矩,这“回门酒”,他这个“新姑爷”才应该是众星捧月! 女眷这桌,众人面上也都不好看。 觉罗氏眯着眼睛,望向丈夫。 要是丈夫再不想着处理,她就要出面赶人,总不能任由这混账东西搅合了姑娘的“回门酒”。 倒是博尔济吉特氏刚直,立时起身,看着齐锡几人道:“你们侄儿醉了,尽说浑话,叫人扶下去醒酒……” 齐锡立时示意人上前,拉着噶礼下去。 九阿哥懊恼之余,望向桌子上的几人,心中却是不由替董鄂家愁起来。 怪不得噶礼翘尾巴,实在是除了齐锡之外,剩下两人看着都不大好。 彭春是五十大几的人,看着气色并不算好,蜡黄蜡黄,头发虽是漆黑,可只看眉毛都杂了白发,就晓得那头发是染黑的。 伯爷新达礼一副笑呵呵模样,可脸上透着青灰,腮帮子都是瘪的,看着实不像是长寿之兆。 再看旁边一桌子平辈的,公府的两个只长了岁数,没长本事,否则也不会三十来岁还靠着恩萌过日子。 堂舅子,一步两喘,勉强养着就不错,生下一儿半女传承血脉就是功臣。 自家这几个亲小舅子…… 几个大的看着身子骨都单薄,两个小的年岁又太小…… 后继无人…… 虽说噶礼搅合了一场,可九阿哥依旧没有避开被敬酒的下场。 几个叔丈人、伯丈人不用说,各色小舅子也都没有落下。 迷迷糊糊的,等到散席,九阿哥就被何玉柱等几个内侍扶着,安置在舒舒的闺房小憩。 客人们知礼,晓得要留下新妇与娘家爹娘说说“悄悄话”,便都先行告退。 就剩下叔伯两房人口,舒舒也算得了空,与兄嫂兄弟们说话。 “吃的还好,分例是定数的,不过花银子也能从御膳房领菜……现下是照着食材点菜,想吃什么吃什么,跟家里差不多……” 舒舒摸着小六的光门脑,先回答了吃饭大事。 小五则有些不放心:“拢共就三进小院子,连主子带奴才要小一百人,不是挤死了?大姐以后还有地方射箭么?” 舒舒笑道:“宫里不住那么多人,都是进来轮值,每天四个时辰,不当值就住在皇城排房……像有头脸的大太监,还有内务府出身的那些嬷嬷,多是在宫外有住处,连皇城都不住……” 小五睁大眼睛:“那齐嬷嬷与小椿姐姐她们呢?是不是往后也能每天回来,那样家里给大姐传话带东西就方便了……” 舒舒摇头:“嬷嬷与小椿她们不一样,不按照宫里嬷嬷与宫女那样排班,出入没有那么方便……不过不用着急,等明后年开府挪到宫外住,就好了……” 原本舒舒今天也叫周嬷嬷回来,周嬷嬷却不肯,怕刘嬷嬷弄什么幺蛾子,要在阿哥所镇守。 小三、小四则问起景阳宫:“真的都是前朝藏书么?那得多少?大姐之前抄书,现在还抄么?要是有了抄本,往后家里也能抄一份……” 舒舒点点头,带了回忆道:“景阳宫正殿面阔三间,进深三间,明间隔了一小间值房,排着几口装水的大缸,次间都是藏书……还有前院左右偏殿,后院左右偏殿,也都是藏书……都是到顶书柜,一匣匣的书……我现在看史书,是外头有的,就没费劲巴力抄书……回头借了孤本之类的,肯定要留抄本……” 小三、小四满是向往。 舒舒看向珠亮,见他憨笑着不说话,就道:“下月清如生辰,你也上心些……” 珠亮的脸立时红了:“额涅会准备……” “额涅准备的是额涅的,你这未婚夫也要上心……清如性格通透,你待她五分好,她会回你十分好;你待她三分冷落,怕是她心里已经烦了你六分……” 舒舒正色教导着。 倒不是她这个未来大姑子闲着没事非要插手弟弟与弟媳相处,而是看到五阿哥与五福晋的前车之鉴,提醒弟弟几句,省的他以后走弯路。 珠亮资质只是寻常,清如与他本来就有些“巧妇伴拙夫”的意思,要是一腔真心都没有,那这夫妻不会相处好。 珠亮见姐姐郑重,神色也认真许多,点头道:“我记下了,我会提前去书坊淘书……” 舒舒听了,略微放心,总算不是木头,还晓得“投其所好”。 等到她望向福松,就发现福松脸上不对劲,太白了。 舒舒站起身来,凑上前去:“怎么回事?大热天的敷粉?” “晒黑了,遮一遮……” 福松一边退着,一边笑着回道。 舒舒的脸上却带了怒色,按住福松肩膀,用帕子在他眼角抹了一把:“怎么回事?是哪个动的手?” 那遮掩的哪里是晒黑的痕迹,明明是还没有化开的清淤? 福松苦笑着低头。 珠亮在旁不忿道:“还能有谁?大舅动的手……表哥也是,下回别那么好哄,找个由子就骗你回家……” 舒舒想起今日不见那两口子,问珠亮:“因为什么,竟打了动手的地步?” 舒舒大舅是个志大才疏的,虽是已革宗室,也不肯消停过日子,闹的人嫌狗憎,不仅与堂亲们疏远,就是街坊邻居都得罪个遍。 而且他还自私凉薄,对福松这个儿子不闻不问,巴不得董鄂家抚养,还能省几个嚼用。 “想要我跟姑姑开口,将我额涅的嫁妆拿出来还赌债……” 福松脸上挂了讥讽:“两箱子旧衣裳,半匣子鎏金首饰都惦记上……不过是借着由头逼我跟姑姑、姑父开口,帮他添窟窿,倒是会做梦……真要逼我,我就请姑姑出面跟他算抚养银子,襁褓中的孩子,养到这么大,吃穿用度、读书习武的抛费,几百两银子都打不住……他哪里是精穷了?还有两个大庄握着,老宅子也隔出来赁了半截出去的……” 舒舒皱眉,不是所有的长辈都值得尊敬。 可是父父子子的,福松唯一能做的就是熬时间。 等到十六岁成丁,分家出来,立户,才能松快些。 “你二月底生辰,还有的大半年的功夫,总不能老跟他扯皮……” 舒舒陷入沉吟:“要不然就到外城找个学馆,附学半年,沉下心来读读书,也省的这半年再生出什么是非。这赌场后头都有靠山,怕是不会像寻常人那么顾忌国姓不国姓的……” 凭着那夫妇俩的自私,大舅猫起来,马佳氏咬住福松“嫡长子”身份,说不得真将矛盾转移到福松这里。 虽说到时候董鄂家出面,可以帮福松解决问题,那也白便宜了大舅,说不定得了甜头,以后遇到麻烦就这么处理。 福松点头:“也好,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会躲……就是不去学馆,我也会在外城待几个月……” 锡柱夫妇在旁,听着都替福松叹气。 这么好的孩子,摊上那样的亲爹。 要是他们能求个一儿半女,指定当成眼珠子疼爱。 舒舒也望向夫妻俩,打量锡柱气色,看着精神头儿足了不少,可…… 依旧是瘦的枯瘦的厉害,并不像有什么转机的样子。 她心里沉甸甸,语气却带了轻快:“大哥气色不错,多亏了嫂子,照顾的精心……” 桂珍跟着笑道:“之前睡得不安稳,老是寅初就醒,一天没精神……这些日子用了妹妹的方子,每天煮水泡两刻钟脚,再喝一杯热**,睡得安稳了不少……” 舒舒笑道:“有用就好,都是前人的成方……等到出伏,就是进补的好时候,嫂子可以请个太医问问,怎么进补好……别随便用人参、红参什么的,药性烈……倒是党参日常可以用,家里这两年每年秋冬都预备着,就是小六都能吃……” 桂珍仔细记下了,温柔的看着丈夫。 锡柱也望向桂珍,却是带了愧疚。 愧疚? 舒舒生出疑惑。 舒舒与伯爷、伯夫人说了几句话,伯府一家四口就回去了。 觉罗氏摆摆手,将福松、珠亮他们也打发了,夫妻俩是要与女儿说说私密。 舒舒这才问出疑惑:“大哥、大嫂怎么了?大嫂还是老样子,大哥怎么透着心虚愧疚?” 觉罗氏叹气道:“上个月请了太医把脉,你阿牟问了一句能不能要孩子,结果太医说不能,需要再调理些日子,省的药性冲撞……” “就为这个?大哥也太急,他才十六,身子骨还没长成,等两年怕什么?” 舒舒不解。 第五十四章 封爵事 当着丈夫的面,觉罗氏不好多说。 能有什么? 就是自己心有余力不足,担心妻子嫌弃,想着早生个儿子,也算是跟祖宗交差,妻子也不用团团围着他转。 齐锡看着闺女,满脸心疼:“这都瘦了,眼睛都大了。宫中伙食真好?别为了哄阿玛额涅开心就扯谎,阿玛进宫轮值,吃过宫里的饭菜……” 真瘦了? 舒舒不信,起身去稍间拿了妆镜出来,对着看看。 瓜子脸都成鹅蛋脸,哪里瘦了? 舒舒放下心:“没瘦,要不然我还真以为自己吃少了……阿哥所那边,如今也三顿饭,酉正左右加一餐晚点……” 齐锡摇头:“太瘦不好,像前几年似的,肉乎乎的,看着多有福气……” 觉罗氏白了丈夫一眼,对舒舒道:“别听你阿玛的,往后胖乎的时候多着,能瘦溜的也就这几年……等以后生了孩子,一个人吃两个人补,有胖的时候……” 舒舒摸摸自己的胳膊,实际上在家备嫁那两个多月,她都已经增重了一些。 如今看着瘦,可身上肉结实着,体重并不轻。 齐锡当爹的,不好细问女儿女婿相处的如何。 觉罗氏没有顾忌:“听着齐嬷嬷说,宜妃是个明理不多事的,这是你的福气,可你也不能太理所当然……还有九阿哥那里,如何了?调教服顺了么?” 舒舒压低音量道:“孩子似的,聪明都在脸上,倒是个实心人……” 觉罗氏听了,心中有数。 实心人没有心机,很容易掐在手中。 因要在正午前离开,时间剩的差不多。 舒舒就跟齐锡说了几句福松的事,让他安排人护着些。 等到福松成丁,那自然是另一种解决方法。 虽说旗人也“敬老”,可是父子不合,老死不相往来,也是寻常。 舒舒搂了搂老阿玛的胳膊,又抱了抱觉罗氏,才带了核桃去了跨院。 九阿哥喝了醒酒汤,已经醒的差不多,坐在书桌前,拿着个毛笔比划。 “爷要写字,怎么不蘸墨?” 舒舒上前问道。 九阿哥摇摇头:“不写什么?就是想你每天得写多少字儿,才能将这毛笔磨得这么秃……” 舒舒看着熟悉的书房,亦是带了怀念:“也不多,每天就抄一个时辰书……” 再有小半个时辰,写些手札笔记之类。 九阿哥讶然:“这还不多……” 说着,他打量起舒舒来:“读书、射箭,你还学什么了?” 舒舒想了想道:“这两年比较重视养生,四季饮食搭配同药膳什么的……” 九阿哥面上带了不满:“就这些?针线呢?你送了太后抹额,也不说送爷个荷包……” 舒舒眨眨眼:“爷不提倒是忘了,早预备下了……” 九阿哥没有在说什么,可眼睛发亮,明显带了期待。 差一刻正午,舒舒在家人的簇拥下出了大门,伯爷一家也到了。 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 眼见着齐锡还准备跟着,舒舒连忙道:“早上还好,没几个人瞧见,阿玛大张旗鼓的过去,明儿就是新闻……” 觉罗氏也拉住丈夫。 齐锡红了眼圈:“下一回见,还不知什么时候……” 舒舒心里算了一下,道:“往多了说三个月,等到颁金节赐宴,总能见的……” 齐锡依旧皱眉:“三个月零十天……” 觉罗氏已经摆手:“行了,上车,别耽误了时辰……” 舒舒便不再啰嗦,飞快的抱了觉罗氏一下,又去抱伯夫人。 轮到桂珍时,舒舒则拉着她的手,附耳道:“等大哥停了药,嫂子就按照我说的日子试试……” 桂珍嫁过来才两月,也是新妇,听提起这个满脸羞臊,却依旧点头:“我记住了,谢谢姑奶奶……” 等到剩下的堂兄、表弟、弟弟,舒舒就没有再说什么,只对大家笑笑,便扶了九阿哥的手,上了马车。 笑容爽朗,没有再感伤落泪。 不像是新妇“归宁”,颇有几分没心没肺模样。 觉罗氏与伯夫人都觉得诧异,觉得舒舒好像有什么不同了。 舒舒是想开了。 家人之间的情义,不在朝夕相处。 难道出嫁了,就不是爹娘骨肉? 保全家族,让家里的日子能继续平静顺和,让爹娘晚景不凄凉,是舒舒最关心之事。 九阿哥原本还担心舒舒掉眼泪,见她真的欢欢喜喜的,没有依依不舍模样,不由稀罕:“下回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就算颁金节有赐宴,可岳父在外朝,岳母随着大流朝见,也不过是打个照面……” 舒舒脑袋往九阿哥肩膀上一靠:“不是还有爷么?我瞧着爷之前每月都能出宫,很是方便的样子,到时候爷出宫,代我过来看看阿玛、额涅,帮我传个信什么的……等过了这一、二年,咱们开府出来,就好了……” 九阿哥轻哼着:“倒是晓得给爷派差事……” 却是没有说拒绝的话。 他心里也盼着早日封爵开府。 等到老十大婚后,到时候会封爵? 九阿哥心里没底,毕竟上头的哥哥们,都当了不少年的光头阿哥,才开始封爵。 “老十的大婚日子,估摸在明年二、三月,你说到时候汗阿玛会封爵么?” 九阿哥忍不住低声问出心中困扰:“老十的身份在那里,贵妃之子,联姻的又是外藩格格,总不好是光头阿哥……封了老十,就没有略过我不封的道理……” 舒舒起身,望向九阿哥,摇了摇头:“就是因十叔是贵妃之子,这爵位怕是有的拖……” 九阿哥蹙眉:“为什么这么说?” “封爵开府,就要分佐领人口,外加上钮钴禄家的姻亲故旧,势力连起来,就不是眼下局面……眼下是皇长子与皇太子之争,到时候就是三方乱战的局面……” 舒舒说着。 康熙明显是在压十阿哥,或许是保全为了十阿哥,或许是因为偏着太子。 要不然也不会诸皇子都有拿得出手的长处,只有十阿哥文不成、武不就的,显得庸碌之极。 九阿哥嘴角耷拉下来:“那得拖到什么时候……前头的阿哥们,早生了两年,赶上打噶尔丹,占了大便宜……老大的军功还能说是军功;老三么,别看摆出个文人模样,实际就是装模作样,倒是骑射并不比老大差多少;剩下的几个都是蹭功劳,就像老四似的,拉弓都费劲,还立功?汗阿玛疼这几个大的,抬举他们……” 舒舒这回没有接话,再说就成妖怪。 历史上皇子二次封爵,是拖到康熙四十八年,二废太子后,还有十一年。 其实,这样挺好的。 没有佐领人口,没有门人,想要掺和夺嫡,也就是跟着凑个热闹,当不了主力军。 舒舒看着九阿哥,至于这孩子为什么一个跟班的还吸引了绝大部分仇恨值? 嘴欠占一半! 小两口都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念叨两句封爵的事情就撂在一边。 途径地安门大街,听着外头的叫卖声,舒舒不由心动,挑了马车帘往外探看。 可惜他们俩穿着吉服,否则的话可以转转再回宫。 九阿哥见她满脸可惜模样,道:“汗阿玛下月要奉太后去塞外,娘娘应该也会随行侍奉太后,爷到时候找机会带你出宫玩……” 舒舒转过头,眼睛闪亮:“那可说好了,爷不许忘了!” 到时候半天溜达,半天回家也好。 九阿哥扬着下巴:“爷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过?不过一会儿爷可要先见荷包,要是你再哄爷,方才那话就算没说!” 舒舒半点不心虚道:“这有什么可扯谎的!” 她心里庆幸不已,幸好听了伯娘的话,给九阿哥也预备了荷包,要不然还真圆不回去。 她指婚后备嫁那段日子,跟着伯夫人将珠绣练起来,同时女红也捡了起来,将前些年许诺给家人的针线活儿都一一兑现。 另外还准备了太后的抹额,宜妃的一个包头。 抹额孝顺上去了,宜妃那份打算等着宜妃生辰时再同其他寿礼一起进献。 舒舒想了这些多人,唯独没有想到九阿哥这个未婚夫。 还是伯夫人提醒,才做了荷包。 马车到了地安门,小两口两人下车,随行何玉珠、小椿等人则是大包小包的抱东西。 崔南山已经侯在门外,小两口换了马车,又往神武门去。 神武门这里,规矩就多了。 外来带的东西,统统都要查看。 不过齐锡常在宫廷行走,自是晓得规矩,给预备的东西并没有药材这类的违禁品,多是各色荷包,里面从银豆子到庄票。 明显是怕闺女在宫中吃亏,预备她用来打赏人的,也是贴补。 还有两包东西,是九阿哥叫人收拾的,是舒舒闺房中的小摆设、小物件。 一套过家家似的竹节杯,一套白瓷小猫,一柄银柄篆了舒舒小名的手镜,一对大阿福。 东西简单查过,一行人就进了神武门。 等到进了二所,舒舒心中莫名。 不过才待了几天,这里还真有了点自己家的感觉。 进了正房,小两口简单梳洗,九阿哥就催促:“荷包呢?” 第五十五章 金碗 舒舒进了稍间,九阿哥也跟了进来。 舒舒上炕,拉开炕柜的一个抽屉,里面除了除了散落着压抽屉的两枚银元宝,还有几只荷包。 “这么多?都是给谁的?” 九阿哥跟在舒舒身后,伸着脖子看见了,带了不满:“好呀,还以为专门给爷的,结果你预备了这么些……其他都是打算给谁的?” 舒舒瞥了他一眼,并不说话,而是将荷包拿出来,放在炕上。 九阿哥看清楚,脸上立时转怒为喜。 原来荷包两两成对。 一对葫芦荷包,一大一小,都是红色底,绣着米珠福字,周围一圈如意纹。 一对椭圆荷包,亦是一对,黑底金丝线绣着宝瓶,周边也是金灿灿的,是一圈九枚迷你金钱。 九阿哥见了两对荷包,将两只大的拿在手中把玩,满身的欢愉从内至外,左右比较着,将那个椭圆荷包系在腰间。 不过他素来不会说软话,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抱怨着:“爷看你是诚心的!将爷的荷包密下!要不是今儿爷问起,你才不会将这个拿出来……” 舒舒做懊恼状:“这都让爷瞧出来了?” 九阿哥听了,不由着急:“你还真不想给爷?那你……留着,想要给谁……”恼怒中带了几分委屈。 舒舒见气氛不对,不敢再逗他:“之前想着爷生辰在八月,到时候要是没找到合适的寿礼,就用这个顶……” 九阿哥瞪了她一眼,将另一只荷包握在手中:“想也别想!这两个小玩意儿就打发爷……亏心不亏心……不说缝身衣裳,总要缝条腰带……” 舒舒伸出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不敢大包大揽:“大件我怕是不行,腰带倒是能试试……” 九阿哥心里倒舍不得,撂下荷包,抓着她的指尖,仔细查看着:“这是之前挨过针扎?” 白嫩嫩的指尖上,还有些零星痕迹。 舒舒苦着脸点头:“我实在女红上不算开窍,阿牟才亲自教了我珠绣……不过额涅说了,寻常的针线也不能落下,不管做不做的,不能不会……” “岳母倒是要强……不过你既嫁了爷,以后听爷的就行……有针线上人在,哪里用你动这个?寻常打发时间缝两针就行,爷的活计也不着急,慢慢做,旁人的礼就别想着针线……不必扬短避长,事倍功半不落好……” 九阿哥说着。 就是九阿哥不说,舒舒也打算如此,不过依旧是依赖模样:“嗯,听爷的……只是我原想着给爷缝一身中衣,到时候就算针线粗糙些,在里头也看不出来……” 妻子亲手缝的中衣…… 九阿哥心中不免不有激荡:“这想法好,缝吧……不用赶工,慢慢做着……” 舒舒点头,心里并不觉得勉强。 人与人之间,谁对谁好,不能只看嘴上说多少,还要看做多少。 就算不给九阿哥这个憨憨看,也得给康熙与宜妃这对公婆看。 自己将这好妻子做在头里,以后真与九阿哥有了什么摩擦矛盾,那两位也不好意思谴责自己。 或许她是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总是习惯做最坏的打算。 小两口起了大早,奔波半天,也带了困顿,就头挨头的,睡起了午觉。 小椿、小榆在门口侍立,见状就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正好见刘嬷嬷过来,张口就要说话,小椿忙道:“嬷嬷轻声,爷与福晋午歇呢……” 刘嬷嬷往稍间方向望了望,笑得有些僵:“这大白天歇了,晚上再走了困……” 小椿轻声道:“丑正就起了,可不是乏了……” 刘嬷嬷讪笑着,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我下值家去,这是要给福晋的,劳烦姑娘转交……” 小椿双手接了:“嬷嬷放心,福晋起了就交过去……” 刘嬷嬷转身走了,小椿与小榆对视一眼。 小榆小声道:“头午往书房去了,要开箱子,被姚子孝拦了……谁晓得做什么怪,幸好福晋想的周全,早早叫李银嘱咐了姚子孝一句……” 小椿想起刘嬷嬷平素穿衣打扮,衣服样式是随着宫嬷嬷来的,可手腕上沉甸甸的金镯子,头上金扁方,看着日子阔气。 “能有什么?怕是有调换的……得告诉福晋一声,要不然以后说不清……” 小椿说着,带了几分忧虑。 就算刘嬷嬷手脚真不干净,也不宜福晋发作,否则传到外头像是“排除异己”似的。 小两口这一歇,从未初歇到申正,才悠悠转醒。 小椿、小榆进来服侍梳洗,小椿悄悄将钥匙交了。 九阿哥迷迷瞪瞪的,却是眼尖,一下子看到:“嬷嬷将钥匙送来了?那一会儿就去前院,爷带你开开眼……” 九阿哥拿了舒舒的小玩意儿,就想要寻几个好的给她。 御赐之物,不能流在外头去,可给妻子却是无碍,反正以后都要传家的。 舒舒听着,也来了兴致:“都有什么?不是小玩具什么的,都给五伯那边了?” 九阿哥卖了个官司:“等你一会儿见了,就晓得了……” 两人去了前院书房,姚子孝迎了上来。 舒舒看了一眼,跟何玉柱他们几个差不多的年岁,二十出头,斯斯文文的。 九阿哥却不乐意有人碍眼,摆摆手打发他下去。 书房北墙,最底下一层是五口箱子并排,第二层也是,第三层只有两口箱子,挨着墙角。 每一口箱子都有天支编号,九阿哥比照着编号,找出一把钥匙,开了一口箱子。 里面放着两个尺高的锦盒,九阿哥拿起一个,却是笑了:“原来装的是这个……”说着,捧到书桌上打开来。 里面金灿灿的,是一套小巧的金碟、金碗、金筷子、金调羹。 都比正常的尺寸要小的多,看着像是小儿所用。 “这是我五岁断奶,学吃饭的时候汗阿玛赏的……” 九阿哥说着,带了几分得意。 舒舒则是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金碗,入手就觉得有些轻,不像是纯金,像是鎏金,而且这分量连银子都不像,更像是铜鎏金。 她仔细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有什么标记:“这不是内造的?怎么没标识?” 九阿哥挑眉:“本来就不是宫里造的,是科尔沁进上的……这可是有大来历,还是当年太皇太后产子时的贺礼……” 舒舒笑着听了,没有说什么,却知晓这其中的古怪。 蒙古王公是出了名的豪富,怎么会送鎏金的? 这不是最容易被掉包的东西么? 没有印记,只要拿出去,找人做了同样大小的,瑕疵也模仿了,还怎么识别? 舒舒依旧仔细打量手中的金碗,在碗口找到两个小坑,极不明显,不过米粒大小。 她看的认真,九阿哥也探头过来:“当时爷觉得金灿灿,还以为是吃的,捧着先啃了一口,吓了娘娘一跳……” 舒舒有些爱不释手模样:“爷,这个能不能摆在正房……看着可爱,又有传承,寓意也好……” 九阿哥看了眼舒舒的肚子,想起前天两人的闲话,也隐隐的生出几分期待:“嗯,喜欢就拿去摆……” 另一个锦盒里装的也是金器,是一枚金色八卦盘。 依旧是没有印记,分量也不对劲。 舒舒心中有数,看过就放回锦盒,看向没了动静的九阿哥。 九阿哥脸上的笑容凝结,直直的看着金卦盘。 他身上涌起浓浓的感伤,舒舒心中疑惑,随即猜到缘故,这多半是十一阿哥用过的。 十一阿哥是九阿哥胞弟,四所旧主人,康熙三十五年病殇。 “十一早产,钦天监的道士给看过,说是八字轻……汗阿玛就使人造了这个,纯金八卦盘,在白云观开了光,挂在十一寝室外镇着,以求百邪不侵……终是白忙了一场……” 九阿哥带了几分寂寥说着。 舒舒不知该如何安慰,要是襁褓中夭折还不至于这样沉痛,可是养到十一、二岁的弟弟还殇了,谁也受不住。 “既是念想,就好好收起来……” 舒舒压抑着心底愤怒,轻声说道。 刘氏怎么敢?! 金碗那个挪用了,还没有那么可恶。 这个可是十一阿哥的遗物…… 承载着九阿哥对十一阿哥的念想…… 舒舒素来有耐心,并不立时发作。 只是小俩口都没有了再翻东西的兴致,就收好八卦盘,拿了那套小金碗回了后院。 九阿哥丧气的不行,舒舒有些心疼,不乐意让他继续沉浸在悲伤中。 毕竟逝者已逝,再多悲伤都是徒劳。 正好日头没有那么足,舒舒就拉着九阿哥换了衣裳,出来射箭。 九阿哥的弓…… 三力弓…… 实际上,这是成人弓。 武举时骑射考的就是三力弓,站射是五力弓。 九阿哥的脸黑了。 因为他看清舒舒手中的是五力弓。 前几日看她射箭时没注意,现在才发现竟然时五力弓! 而且那黑丫头手中捧的几个袋子是什么? 等到看到绑在舒舒手腕、脚腕上,九阿哥明白了用途,气的脸都红了。 这是强身健体? 谁家强身健体要练成这样? 又扯谎! 就不能信她! * 备注:之前舒舒娘家射箭,最早写成了三石五石,后读者指正,改成了三斗弓、五斗弓……后来九查这段资料,发现清朝弓箭单位是力,一力是九斤四两。 第五十六章 惊变 两个主子这样打扮,又是拿了弓箭,阿哥所的头面人物就都凑到正院围观。 小榆在小椿耳边偷笑:“我赌福晋赢……” 小椿嗤笑:“这个还用赌……” 周嬷嬷同齐嬷嬷也出来了,两人人老成精,立时发现了九阿哥的异样,彼此对视一眼,都存了疑惑。 “回来还好好的……” 齐嬷嬷轻声道。 周嬷嬷立时想到刘嬷嬷身上:“不会是那老货下蛆了?” “不能,下晌她走前来上房,小椿那丫头拦下了……” 齐嬷嬷否认了这个猜测。 崔南山这里,也被几个小太监簇拥着出来。 单单只有福晋一个人的时候,内侍们都带了小心。 他们也晓得自己不是全人,怕福晋使唤不惯遭嫌弃,有九阿哥在就没有那么多顾忌。 舒舒察觉到九阿哥目光不善,见他视线落在自己手腕上,明白过来,讨好的笑笑:“爷先射,给我打打样……” 九阿哥轻哼一声,却是憋了气,格外认真的瞄准起来。 舒舒见状,不有嘴角直抽抽,整个院子南北就一丈半,真不必如此。 “嗖!” 箭支飞了出去,正中靶心。 “哇!爷真厉害!” 舒舒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 时人含蓄惯了,谦虚为美,哪里有舒舒这样张扬的? 九阿哥只觉得尴尬,瞪了她一眼,开始第二箭,依旧是正中靶心,第三次依旧如此。 周嬷嬷与齐嬷嬷旁观,配合着舒舒,也跟着叫好的。 如此一来,宫女与内侍们也胆大,跟着叫好。 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正靶,只觉得射中靶心就是箭法高明,很是给主子捧场。 一时之间,二所正院热闹的不行。 九阿哥却将弓箭往何玉柱怀里一丢,不肯再丢人现眼。 舒舒笑的灿烂,也跟着射了三箭,第一箭射偏,第二箭掉靶,第三箭中了靶心。 小椿几个都沉默了。 在其他人看来,这成绩也很好了。 毕竟福晋是女人。 舒舒眼见九阿哥转移了悲伤,只剩下羞恼,也没了射箭的心思,打发大家散去,叫小松收了靶子,自己转身回了正房。 只是解负重的时候,九阿哥上前,接了铅袋过去,掂量了分量,咬牙切齿:“怪不得力气大,这样练出来的?” 舒舒脸上带了无辜:“不都是如此么?打小就是这样练过来的……” 九阿哥满脸怀疑:“岳父大人舍得?” 这一上午,都是奇观,接的时候哭一场,送的时候哭一场,会舍得让宝贝姑娘用这个练力气? 舒舒叹气道:“舍不得又如何?打我开始读书,阿玛没少不放心我……开始的时候,半晌半晌的在窗外陪着,可是从没拦过我……不管是读书,还是射箭……” 九阿哥带了不赞成:“谁家姑娘这样养?教导儿子也就如此了!” 舒舒笑了笑:“谁叫我是长女呢?阿玛、额涅也没经验,肯定是听旁人家怎么养,就跟着学了,没想着分男女……” 九阿哥依旧有些不痛快:“那得吃多少苦头?” 不管如何,到底将此事翻篇。 因为没怎么运动,就射了那几支,舒舒就换了衣裳,洗了洗手。 小棠来了:“福晋,膳房预备得了,晚点要不要早些传?” 舒舒望向座钟,还不到酉初。 不过夫妻俩在都统府巳初就入席,过了四个时辰也饿了,她便点头道:“传吧……” 膳桌摆上,比前两天的晚点要丰盛,四碗四碟。 四碟小菜中,一碟芹菜木耳,一碟金糕,一碟麻酱萝卜皮,一碟浇了料油的酱羊肉。 舒舒的目光在木耳与金糕上定了定,直直望向小棠:“你定的单子?” 小棠点头又摇头:“奴婢还是按昨日的例拟的,两碟两碗,两荤两素……还是灶上嬷嬷提醒,说是今儿爷同福晋用膳早,晚上这一顿小食当多预备些……” 小菜中麻酱萝卜皮与酱羊肉是小棠定的,羊肉也是用的她的方子,就是料油是厨房早预备下的。 四碗中,八宝豆腐、酸菜炖老鸭是小棠定的,另外两道菜是红烧排骨、一道黄酒火腿鸡,都是浓油赤酱。 舒舒直接端起那道火腿鸡,在鼻子下闻了闻,放下后又拿筷子沾了一筷头红烧汁放在嘴里尝了,果然颗粒感分明。 小棠与九阿哥都发现她的异样。 小棠脸色苍白,连忙上前拉开舒舒的手,顾不得尊卑:“菜不对,福晋让奴婢尝就是,自己尝什么?” 九阿哥脸色铁青,望向膳桌,带了后怕,立时对外喊道:“何玉柱,还不给爷滚进来!” 何玉柱在廊下正与小椿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听到动静连忙进来:“主子……” “快去太医院传刘太医……” 九阿哥厉声说。 何玉柱吓了一跳,看了眼九阿哥,又去看舒舒,看不出两个主子有什么不对劲,脚下却不敢耽搁,立时就往外跑。 “慢着!” 舒舒连忙叫住:“再请两个妇人科的太医……” 何玉柱望向九阿哥,见主子点头,一溜烟小跑着去了。 舒舒这才跟九阿哥解释道:“爷同刘太医相熟,显然他是负责给爷请平安脉的太医,那是擅大方脉的……” 九阿哥摆摆手:“不用说这些,跟爷说,这膳食到底怎么了?” 舒舒苦笑道:“对爷妨碍不大,我吃了怕是三年五载的不用惦记小阿哥、小格格……这道炖鸡,用的菜籽油;这道红烧排骨,放了柿子蒂,都是大寒避孕之物……” 几日的温情,恍若梦中。 这里是皇宫。 倾轧陷害不缺的地方! 九阿哥死死地望向那几盘菜,转头对小棠道:“传爷的话,将膳房的人都捆了!” 小棠踉跄着脚步出去了。 门口的小椿,已经傻眼。 舒舒的视线从膳桌转到炕上放着的锦盒上。 原本她想着“事缓则圆”,可她等的,有人等不得。 不过有伯夫人的教导,舒舒也明白,最好还是不要亲自出手收拾刘嬷嬷。 她捧了锦盒起身,一副要收起的模样,却是脚下一软,手中的锦盒一下子跌落在地。 锦盒被摔开,里面的金碟、金碗都跌落在地,发出“噹”、“噹”的撞击声。 舒舒手足无措模样,九阿哥已经过来,一把扶住:“怎么了?吓到了?” 舒舒长吁了口气:“是我见识浅,只在话本子里看过这些,只当是小说家言,没想到遇到真的,心里有些慌……” 九阿哥忍着怒气,咬牙道:“爷倒是要看看,谁生了天大胆子,敢谋害主子!” 这会儿功夫,崔南山、周嬷嬷、齐嬷嬷几个得了消息,都来了。 九阿哥一阵阵的后怕,对几人道:“除了何玉柱他们四个还有福晋的人,其他人都拘起来!” 舒舒低头看着金碟、金碗,果然硬实的很。 至于“投毒之人”? 会找到的,多半是个家里有变故的小内侍或粗使嬷嬷什么的,收了幕后指使“赵嬷嬷”的银子动手脚。 至于赵嬷嬷为什么报复,自然是舒舒这个主子太“苛严”,不仅驱逐她,还连累她家人都丢了差事。 因果多么分明。 这调查结果出来,旁人面上不会说什么,背后就是四个字“自作自受”。 到底有资历的老嬷嬷,逻辑清晰,手段分明。 要不是大家都紧张着、愤怒着,舒舒都想要笑了。 她蹲下身,去捡金碗,带了羞愧道:“该小心些,传承了几十年的老物件,别磕坏了……”说着,住了话头,面上带了疑惑出来。 九阿哥见了,不由担心,忙要搀扶她:“捡它干什么?慢着起身,是不是头晕了……” 舒舒脸上带了怒气,盯着手中的金碗:“好哇!这二所还真是‘卧虎藏龙’,什么人才都有!” 九阿哥还懵懂,顺着舒舒的视线落到金碗上:“又有什么不对?” 舒舒沉着脸,拿起手中金碗:“金器软,爷几岁时的小米牙都能咬出痕迹来,这摔了一回,却是丝毫无损……这不是阿哥所有能人是什么?” 九阿哥接过金碗,狠盯了一会儿,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立时黑了脸。 舒舒晓得今日必须将矛盾焦点从自己处置灶上嬷嬷这件事上移开,也晓得“打蛇不死”的危害,面上带了郑重:“现下想想,那八卦盘的分量好像也偏轻……” 九阿哥立时抬头,脸黑的能滴出水来,怒视崔南山,将钥匙往他身上一摔:“去书房,挨个箱子都打开,爷倒要看看,还有多少赝品!” 十一的遗物…… 九阿哥眼珠子都气红了…… 金器偷换出去,能做什么? 市面上不敢流通,多是融了换银钱! 崔南山知晓轻重,接了钥匙,应了一声,立时往前院去了。 舒舒坐回到抗沿儿,没有再迂回婉转,直言不讳道:“看来都是钱闹的,我要收账册钥匙,这是得罪了镇山太岁,这才要收拾我!” 九阿哥不有怔住,随即迟疑道:“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嬷嬷素来忠心……” 舒舒冷笑:“爷说这话,自己信么?谁管着爷的私库,谁拿着钥匙?” 九阿哥依旧难以相信:“或许有人偷了钥匙……就是厨房这里,也扯不到嬷嬷身上,还是当讯问厨房那些人……” 第五十七章 会诊 偷窃御赐之物是死罪,谋害主子更是阖家都要论罪。 九阿哥实在想不到刘嬷嬷有什么理由如此悖逆。 舒舒笑了:“同爷打个赌,要是可着厨房的人拷问,那结论只有一个,就是有人不忿我刻薄,代赵嬷嬷报复……然后我这新媳妇就在这宫里扬名,第一个刻薄下人遭报应的主子,这宫里的下人背后嚼舌起来,肯定也都觉得解气!”说到这里,也带了薄怒:“爷是真不信,还是不想信!?还是爷觉得,我生不生小阿哥不稀罕,我坏不坏名声无所谓?!” 九阿哥也暴躁起来,口不择言:“问都不问,审都不审,就给刘嬷嬷定罪,你什么意思?非要在二所一手遮天,排除异己是吧?” 这会儿功夫,他倒是难得的清明起来,看了看那金碗,又看了看舒舒,火冒三丈:“你都是故意的!故意要看这些,也故意当着爷摔碗!” 他的脑子里,闪出之前在书房的画面。 不管是这金碗,还是那个金八卦盘,她都放在手中仔细看过。 她早就发现不对,却不直接挑明,这是不信他会信她? 舒舒垂下眼,觉得心累,不想辩解什么。 九阿哥越发恼怒,跳脚道:“当爷是大傻子?!想瞒着就瞒着,想什么时候摆布就摆布,你就没瞧的过起爷!”说到最后,已经是无比愤怒。 周嬷嬷在旁,吓的浑身发颤,不断的用眼神示意舒舒服软。 舒舒却是端坐不动。 齐嬷嬷亦是担忧,想要转身离开,犹豫了一下,又站住了。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带了几个太医匆匆赶了回来,随行的还有刚散学的十阿哥。 十阿哥本担心兄嫂哪个病了,路上追问何玉柱。 何玉柱也稀里糊涂的,说不清楚,十阿哥不放心,就跟着来了。 三位太医,恭敬的给皇子、皇子福晋见礼。 其中一个眉眼有些眼熟的,应该就是那位刘太医,少了拘谨:“九爷,是要请平安脉,还是……” 九阿哥指了膳桌刚要吩咐,被舒舒打岔。 舒舒看着另两位太医:“劳烦两位,查一查这膳食,看看是否有妨碍之物……” 两人应声上前,舒舒似乎看着膳桌,眼角余光却在留心刘太医。 果然他听到“膳食”,脸色有些僵,脑袋也垂下去,似乎做恭敬状,实际上更像是掩饰异样。 两个太医都是妇人科的,自然不会被这粗浅的手段糊弄过去。 他们用筷子将每一道菜尝了,除了舒舒指出的两道炖鸡与烧排骨之外,还指了指木耳芹菜:“这木耳是发过三次的,长了霉点,怕是会引起腹泻……”说着,又指出金糕:“这个里头加了山楂籽粉,山楂本就是寒凉,山楂籽尤其如此……” 至于那木耳的功效与用意…… 几道菜都是大寒之物,肠胃少受不了,说不得会腹泻,到时候传太医,肯定要详查缘故,这发霉木耳就是“背锅侠”! 将饮食害人设计的这么周密的人,会是生手? 没有前科与经验? 舒舒望向消瘦的九阿哥,心中加大了疑惑。 十阿哥在旁,早就听傻了。 九阿哥的脸色也由黑转白,再转红,满心的后怕与暴怒:“去叫内务府总管,爷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敢谋害主子!” “且慢!” 舒舒开口拦着。 九阿哥转向她,怒斥道:“都要被人害了,还想着什么名声不名声?” 舒舒很是平静:“物证这里摆着,膳房的人也都拘着,耽搁一会儿没什么……”说着,转向何玉柱:“去太医院,将大方脉的值班太医都请来,给爷会诊!阿哥所有这般高人,谁能保证只下这一回……” 刘太医满脸骇白,已经站不稳。 九阿哥脸色涨红:“浑说什么!爷每旬请平安脉,都好好的,哪里需要劳师动众!”说着,转向刘太医:“你说,爷是不是好好的!” 刘太医躬身道:“是,九爷身体好好的,并无什么不妥……” 舒舒盯着刘太医道:“上次平安脉已经过了一旬,眼下刘太医没有上手,只凭着‘望’诊,就能断定爷身体好好的,还真是医术不凡……” 刘太医讪讪不敢接话。 舒舒望向何玉柱:“怎么?本福晋使唤不动你?非要换个人才行……” 何玉柱面带迟疑,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轻哼道:“爷的奴才,自然听爷的!” 舒舒皱眉,望向站在门口的孙金,刚想要吩咐,十阿哥已经踹了何玉柱一脚:“还不快去!听九嫂的,什么都不如九哥的身体重要……” 何玉柱转身跑了。 九阿哥不乐意,对十阿哥训斥着:“跟着参合什么?爷身体好好的,有什么不好的,爷自己还不知道!” 十阿哥不接话,而是对舒舒道:“九嫂,事关九哥身体,不好瞒着汗阿玛同宜额娘……” 后院闹出这么大动静,崔南山顾不得清点贡品,也回到正房。 听了十阿哥的话,他立时接话道:“奴才这就去乾清宫禀告皇上……” 舒舒点点头:“劳烦谙达,爷同我都年轻,经的事少,少不得请皇上同娘娘做主……” 九阿哥还要说话,被十阿哥捂住嘴。 崔南山匆匆去了。 舒舒又望向齐嬷嬷,齐嬷嬷立时道:“老奴这就去翊坤宫禀告娘娘……”说着,拉了小棠匆匆而去。 十阿哥这才放开九阿哥的嘴。 九阿哥恼的不行:“这还都是没谱的事儿,怎么就非要惊动汗阿玛与娘娘……” 十阿哥一本正经道:“这都有人下毒谋害主子,还不是大事?!想要瞒着,瞒得住么?” 舒舒看了十阿哥一眼,心中很是领情。 十阿哥显然是看出她的难处,知晓她初来乍到,清查阿哥所会再次得罪内务府,才顺着她的话音,将今日的“投毒”与九阿哥的身体健康连在一处,引起帝妃重视。 如此,得罪人的事就无须舒舒动手。 九阿哥理解不了十阿哥的用意,依旧抱怨:“那也不用这么急,等审清楚了再禀告就是,没头没脑的,倒是让汗阿玛与娘娘跟着担心……” 阿哥所离翊坤宫很近,齐嬷嬷带着小棠又是小跑着,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这两人呼哧带喘的过来,情况不对,也没人敢拦着,立时往里禀告:“主子,阿哥所来人求见娘娘,看着不对劲……” 宜妃哪里端坐得住,立时出来,看着齐嬷嬷道:“怎么了?” 这小两口早上出去不还是好好的? 这一天功夫,怎么就闹起来? 齐嬷嬷立时跪了:“娘娘,有人在膳食里动手脚,我们福晋怕阿哥爷身体有妨碍,叫人请了太医院的太医过去会诊……不敢瞒着娘娘,打发老奴来禀告娘娘……” 宜妃身子一晃,稳了稳心神,顾不得细问,急匆匆就往外走。 香兰见了,连忙带了个宫女跟上。 * 乾清宫,西暖阁。 崔南山也跪地伏禀:“福晋发现膳食不对,传太医看了,下了妨碍子嗣之物……在这之前,福晋与九爷查看九爷私库,发现御赐之物被赝品替换……” 只能说“人老成精”,今日阿哥所这一出大戏,所谓何来,崔南山之前想不到,这一路也想的差不多。 禀告的时候就存了私心,将财物丢失的事情也说了。 他是阿哥所总管,这些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也要背一个“失察”之罪。 相处十来年,要说他全然不知刘嬷嬷手脚不干净,那是假话,可也只是想着小打小闹的,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胆子,连御赐之物也敢调换。 如今不撕开来掰扯清楚,他这个总管都跟着说不清。 胳膊哪里会拧过大腿? 刘嬷嬷这是糊涂,当奴才的想要辖制主子,不是猪油蒙了心是什么? 康熙脸上铁青,如今奴才这么骄横了? 就因为主子要收拢账本查账,就要出手害主子? 妨碍子嗣…… 何其歹毒…… 手脚动在膳食里…… 药是哪里来的…… “真是长见识,朕到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奴才能在阿哥所一手遮天!” 康熙压着怒气出了乾清宫,连辇车都不传,带了带从西六宫抄近路前往阿哥所。 *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已经再次从太医院值房回来。 大方脉是太医院的大科,老中六名太医值守,除了先过来的刘太医,剩下五个都被拉来了。 九阿哥黑着脸,不肯配合,还是十阿哥动手,拉着他的胳膊,让众太医依次上前诊脉。 舒舒侍立在宜妃身边,注意力依旧在刘太医身上。 刘太医额头汗津津,脸色血色褪尽。 舒舒的心定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冷情的,此时此刻,想的不是九阿哥的身体,而是后续。 自己将动静闹的这么大,要是猜测只是猜测,那就算康熙与宜妃能体谅她“关心则乱”,她也会成了宫中笑话。 随着老太医的神色越发凝重,宜妃咬紧了嘴唇,舒舒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握紧了帕子。 老太医没有立时说话,而是让位给下一人。 下一个太医郑重搭脉,眉头也皱起来,又仔细看九阿哥神色…… 第五十八章 有疾 剩下几个太医就快了。 宜妃迫不及待的问道:“阿哥爷到底怎么了?” 为首的太医却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望向屋子里的众人,似有顾忌。 宜妃拉了舒舒的手,对一干内侍宫女嬷嬷道:“都出去候着……” 众人安静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几个太医,与几个主子。 九阿哥皱眉,疑惑得望向老太医:“爷身子真的有问题?怎么爷自己个儿不知道?” 老太医竟是不敢抬头,低着头回道:“九爷脾胃虚寒,饮食不调,无法吸收五谷之精,乃至肾水不足……” 九阿哥脸色涨红,立时跳了起来:“胡说八道!谁肾水不足……” 宜妃心下一沉:“如何调理?要是调理不好,会如何?” 老太医道:“肾乃先天之本,主骨、生髓,肾水不盈则精不满、气不足、神不旺,需补肾壮骨……否则轻则体弱畏邪、子嗣艰难,重则影响寿数……” 一室俱静。 连九阿哥自己都怔住。 舒舒看着九阿哥,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他既定的寿命。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因为被圈禁抑郁而死? 还是身体的缘故,壮年病逝? 毕竟他当时已经是失败者,实在没有被赶尽杀绝的必要。 “查!给朕好好的查!” 随着说话声,康熙满脸怒气的进来。 众人都起身跪了。 康熙也不叫起,只盯着那老太医:“阿哥的病是怎么得的?” 老太医身子更佝偻:“回皇上的话,九爷是陈年宿疾,当是幼时从饥上来……又有夜食,如此饥后饱,极易伤脾胃……” 康熙脸上怒意更盛,对着九阿哥怒斥道:“饿不饿的你自己不知道?夜食又是怎么回事?朕怎么不晓得,你小时候还夜食?” 九阿哥亦是带了几分魂不守舍。 要说之前听到“肾水不足”还只是羞恼,等到听到影响寿数他也吓到了。 谁不盼着长命百岁,谁想死呢? 对于十六岁的九阿哥来说,死亡并不陌生,就在两年前他亲眼见证了胞弟之殇。 康熙又望向宜妃,带了迁怒:“他周岁出了兆祥所,在翊坤宫住了五年,这又是饥又是饱的怎么回事?” 宜妃并没有立时辩解,而是陷入回忆,察觉到不对来,望向刘太医,又望向排在第二的老太医:“王太医,你家传小儿科,当年阿哥在翊坤宫时,由你负责每旬平安脉,当时阿哥可有病兆?” 王太医连忙道:“回娘娘的话,没有……阿哥爷每旬平安脉,都有脉案……皇上慈父心肠,每月都会查看阿哥爷们的脉案,若有不妥,早叫臣等诊治……” 宜妃瞪着刘太医,眼睛简直要冒火:“你这奴才,还有什么话说?” 康熙亦望向刘太医。 刘太医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颤声道:“是……奴才学艺不精……只诊出阿哥爷胃肠细弱,吃不得冷硬……需好生养着……” 康熙眼神幽暗,想的多了:“旗人?那个旗的?” “奴才……奴才出身内务府镶黄旗……” 刘太医磕头在地,牙齿打着颤,吭哧着回答 康熙陷入沉思,宜妃已经明白过来,立时请罪:“都是臣妾不好,竟是引狼入室……这奴才是胤禟乳母刘氏族亲,祖上曾从医,家里也在城里开了药铺,还是臣妾看在刘氏奶了胤禟一场,后又回来服侍,信了她的举荐……” 能够把持着阿哥所,将九阿哥的的情况瞒得紧紧的,还能有谁? 康熙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依旧深不可测,望向舒舒:“扶你额娘起来……” 舒舒应了,搀扶着宜妃起身。 康熙望向膳桌,又望向舒舒,带了几分打量:“董鄂氏,你是怎么发现膳食有碍?” 舒舒脸色苍白,依旧是惊魂不定模样:“儿媳闻出了菜籽油的味道……这个油性寒,女子忌吃……加上今日这膳食蹊跷,没点的菜上了,排骨也烧的不对,颜色太重,儿媳就尝了尝,发现红烧汁里有柿子蒂粉,这亦是大寒之物……要是单单用错油,还能说是意外,这两道菜都有了问题……儿媳实在吓了一跳,这般手法实不像是生手,怕害到九爷身上,就叫人传了太医会诊……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敢害九爷……”说到最后,已是红了眼圈。 至于为什么会认识菜籽油与柿子蒂这些不常见的东西,晓得其禁忌,康熙没有细问。 臣子宅邸的消息,御前不是一无所知。 尤其是八旗满洲都统,关系重大,宅邸消息更是每旬一报。 舒舒这个两房独女,对外看似寂寂无名,不曾因美貌扬名,也没有才女之类的赞誉,可在康熙这里很有印象。 是个孝顺的女儿与侄女。 小时候如何不知,只齐锡升任正红旗满洲都统这三年,御前每旬得的消息,就有这位大格格一笔。 博览群书,都是以养生医用为主,每月都要折腾出新东西,孝顺两房长辈。 齐锡那里的酒,新达礼的养生粥,县主用的静心丸,觉罗氏用的轻身汤…… 不说别的,只这一个“孝”字就强过旁人许多。 康熙不是没想过将她列为九阿哥福晋的第一人选,只是晓得董鄂家与礼烈亲王一系世为姻缘,不好掺和进去。 没想到康良亲王壮年病薨,椿泰承爵守孝,两家亲事耽搁,齐锡开始打听其他人选。 康熙才会在晓得钮钴禄氏出身有瑕疵后,直接点了舒舒为九福晋。 没想到,竟是九阿哥的大福气。 要是换成寻常女子,哪里会有这些见识? 宜妃亦是想到此处,后怕不已,拉住舒舒,脸上是毫不遮掩的感激,察觉到她的颤抖,拍了拍她的手:“不怕,不怕,有皇上在,有额娘在……” 舒舒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怎么能不怕?! 不是怕这小人手段,而是怕自己“暴露”有后遗症! 自己通医理,这是不是忌讳?! 今日是不是鲁莽了?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 今日被刘嬷嬷机缘巧合的逼到这一步,要是不将事情闹到,那就要落个不容人被报复的名声。 如今九阿哥的身体状况出了大问题,彻查清理阿哥所是难免的,舒舒成了打酱油的。 可她丝毫不觉得欣喜。 反而没了安全感,还存了隐忧。 康熙与宜妃对视一眼,都带了无奈。 他们哪里会想到舒舒是悲观情绪发作,自己吓自己,只当她真的吓到了。 想来也是,董鄂家人口简单,夫妻和睦,姐弟相亲,哪里见识过这些险恶之事? 康熙神色和缓许多,望向九阿哥,见他精神恍惚的,也生出慈爱之心,对梁九功吩咐道:“扶阿哥与福晋去西屋暂歇……” 梁九功应了,先招呼了齐嬷嬷进来,示意她去扶福晋,而后自己亲自去扶九阿哥。 九阿哥抬起头,红着眼圈道:“是刘嬷嬷……当年早膳、晚膳时嘱咐儿子少用,才是养生之道……到了晚上值夜,就以心疼儿子的名义,给儿子加餐……” 康熙与宜妃都没有意外之色。 康熙点头:“朕知道了,你去歇息……” 宜妃也吩咐齐嬷嬷:“记得叫人熬两碗安神汤……” 齐嬷嬷应着,与周嬷嬷一扶着舒舒出去。 “福晋不怕,不怕啊……” 齐嬷嬷亦是带了哭腔。 舒舒表情依旧惊恐,心里却分外清明。 往后得老实苟了…… 笨人永远比聪明人讨喜。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西稍间的书房,小夫妻两个,都被扶到炕边坐了。 眼见着舒舒如此,在没有往日的自信与机灵,反而如同惊弓之鸟,可怜可爱,九阿哥反而镇定许多。 他拉住舒舒的手,低声道:“有爷在,不会叫人害了你……” 舒舒抬头看着九阿哥,这个小王八蛋,不是刚才跳脚耍混的时候? 就是帝妃在东次间待着,不是算账时候,舒舒只有耐下心火,面上带了几分心疼:“爷别难过……不值当……” 九阿哥的眼圈更红,眼神也变得水润,却是仰着下巴:“爷才不难过……” 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依旧难以口出恶言。 打记事就陪在眼前的人,比跟汗阿玛、娘娘相处还久的人…… 舒舒拉着九阿哥手,脑子却在放空。 刘嬷嬷不用想了…… 不会有好下场…… 要不是闹出今天这动静,自己直接对上会如何? 瞧着九阿哥的架势,到时候就算将她撵走,也会因此人落下嫌隙,眼下到像错有错招。 舒舒垂下眼,再三告诫自己,这里是清朝。 少一时,外头传来动静,一个太监带着几个侍卫拖了刘嬷嬷进来。 刘嬷嬷被塞了嘴,身子耷拉着,脸上满是绝望。 舒舒透过窗子看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或许她就是这么自私冷血,要是没有膳食里动手脚之事,她只是觉得刘嬷嬷碍眼,想要让她“退休”;可是知晓她下了寒凉之物,她便只盼着对方死了。 只有死了的敌人,才叫人安心。 九阿哥也望了过去,看到刘嬷嬷不由怔然。 刘嬷嬷也看到九阿哥,似是见了救命稻草似的,身子翻腾着,嘴里也“呜呜”着,眼泪鼻涕都出来,可是又哪里挣扎着开,依旧像条死狗似的被侍卫拖着。 九阿哥没有移开眼,就这么看着。 第五十九章 背锅 “她为什么要这样?好好的照顾爷,等着爷日后开府荣养不好么?”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带了沮丧问道。 舒舒想了想:“爷身边早先有八个保姆嬷嬷,都是爷落地就选上来照顾的,资历都比她老……即便后来保姆嬷嬷出缺,她补了进来,资历也在其他七人之后,所依仗的就是奶了爷一场……可碍于娘娘,她怕是不敢将这个资历拿出来说嘴……那,如何越过其他七人,最好的法子就是从爷身上下手……爷是主子,同她亲近,她身份自然也抬起来……小孩子舌头敏感,要是她叫人在膳食上略做安排,例如青菜不焯水,菜腥味儿重,或是猪肉带了肉皮,有腥臊味,弄得爷本就没有食欲,加上她说什么养生之类,自是越吃越少……吃得少了,晚上就饿了,她这个时候拿出吃食来,爷自然就觉得与她最亲近……” 九阿哥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来:“你……你……都说对了!怎么猜到的?” 就像是她亲眼见到似的。 舒舒眨眨眼,道:“因为我小时候挑食,最是不爱青菜,觉得味道大……可是只吃肉、不吃菜,容易有内火生痰……额涅就叫人做成馅,要么烙馅饼、要么做包子、饺子,哄着我多吃两口菜……猪肉也是……猪肉我小时候就闻不得,再怎么收拾也觉得腥……” 或许还有其他原因,没有人指示撑腰,这刘氏的胆子就这么大? * 东次间里。 面对着康熙赫赫威势,刘嬷嬷连板子都不用敲,只刘太医的口供,就将她证的死死的。 刘嬷嬷面如死灰,却是不敢再嘴硬,伏地颤抖着将自己的小心思、小手段说了。 康熙还能听得,宜妃听她说起九阿哥整天整天的饿,差点昏厥过去。 至于为什么给女主子下寒凉之物,刘嬷嬷亦是招了。 她膝下无子,入宫当差前有三个女儿,都夭了,因这个也与前头的婆家决裂。 九阿哥断奶那两年,她出宫后改嫁生了个幼女,今年已经十岁。 她想要过几年,让女儿小选入宫,再求九阿哥要到二所…… 宜妃本就是包衣出身,从不小视内务府包衣能量。 康熙神色不变,却是心中警醒不已。 这不单单是摆布主子,还敢插手主子子嗣,何其胆大? 只有九阿哥这里出了纰漏,还是其他处也有? 不过这害主之奴,却是万万留不得。 等到康熙要走,舒舒与九阿哥出来恭送,就得了消息,刘嬷嬷与刘太医谋害皇子处死,家人罚没辛者库罪籍。 九阿哥小脸绷着,始终没有说话。 康熙边走边对舒舒道:“这两个奴才偷窃御赐之物,谋害女主子,朕替你们料理了……” 舒舒听着,明白过来,忙不迭点头:“是儿媳无能,多亏汗阿玛同娘娘做主……” 要是九阿哥的身体损伤是别的,自是没有什么忌讳的。 可关于肾水…… 容易传歪了,损害九阿哥体面,皇室也成了笑话。 舒舒背着这一口黑锅,但是心甘情愿。 这也算是“奉旨背锅”,在康熙面前卖个好,何乐不为? 九阿哥在旁,听得稀里糊涂,面上带了疑惑。 康熙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给他解惑的意思,走到二所门口时,嘱咐舒舒:“你是个细心的好孩子,阿哥身体饮食,朕就交给你……” 舒舒没有立时应承,而是看了眼几位太医,恳求道:“这自是儿媳应该做的,只是恐有不足之处,还请汗阿玛恩典,指个太医……日常平安脉,也从旬日一次,改为旬日两次,有了食方,也好对症调整……” “允了!” 康熙看向几个太医,指了第一个老者:“阿哥身体养好前,就交给你……不止阿哥,福晋的平安脉也有你来请……” 老太医躬身应了。 舒舒连忙满脸感激的谢过,宜妃望向康熙的目光也是泪盈盈的。 只因为这老太医穿着七品补服,是太医院十三位“御医”之一,平日里只负责太后与皇帝的平安脉。 这样一位大方脉国手负责九阿哥的身体调理与平安脉,不是恩典是什么? 圣驾一行浩浩荡荡的走了,宜妃却没有立时就走。 她拉了舒舒的手,郑重道:“都是额娘不好,生了这么个眼瞎心瘸的傻子,让人糊弄了十来年,差点连累了你……往后额娘将他交给你,他想不到的,你帮他多想想;他看不清的,你也提醒提醒他……要是不听话,不知好歹,就跟额娘说,额娘叫人拿板子敲他……” 舒舒不敢应承了。 康熙的吩咐是照顾饮食,那本是妻子分内之事。 宜妃这托付就重了…… 这是管丈夫呢? 还是管儿子! 九阿哥在旁听了全场,很是不乐意,立时抗议:“额娘,瞧您说得,儿子是大傻子么?!自己没了心智,都要她想着、提醒着……” 宜妃冷哼道:“我自诩不是笨的,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大傻子!就那么一丁点儿的聪明,都挂在脸上,倒是也能糊弄人……” 九阿哥依旧不忿,就看到旁边十阿哥红着眼圈瞪着自己。 九阿哥莫名其妙,带了无奈:“这是怎么了?连你也想要骂爷两句?!” 十阿哥伸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怒冲冲道:“听宜额娘的!听九嫂的!好好听话!” 九阿哥不乐意,捶了他一拳:“跟谁大小声?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十阿哥却是一把搂住九阿哥,嚎啕大哭:“九哥你要好好的……要长命百岁……不许死,要不就剩下我一个……呜呜……” 九阿哥被搂的死死地,无奈的翻白眼。 舒舒在旁,亦是默然。 生老病死,谁能逃得过? 要是她保全了富贵,可眼前这个少年死了,她也不会觉得欣喜。 这份兄弟之谊,对失母的十阿哥来说,分量极重,才会这样害怕与恐惧。 再看宜妃,也是跟着流泪。 之前不敢提生死,怕忌讳…… 也怕说了就咒了…… 阿哥所就这么大地方,这边闹出动静,自是惊动了头所与五所。 * 十二阿哥下学回来时,就发现二所的不对劲,出出入入的不少人,却也没有凑热闹的心思。 眼见传来十阿哥的哭声,近身小太监小声问道:“主子,要不要奴才出去打听打听……” 十二阿哥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八哥、九哥呢,哪里轮得着我这个弟弟出头……”说完,拿起书来,继续默读起来。 * 头所,已经掌灯。 八福晋站在正房廊下,听着前头动静,没有移步的意思。 奶嬷嬷从前院过来,小声禀道:“皇上走了……啧啧!九福晋还真是心狠,容不下阿哥所老人,还一次比一次闹的动静大……上次发回内务府,几十板子要了半条命……这回竟然闹到御前,肯定是抓了刘氏小辫子,怕是性命保不住……” 虽不晓得内情,可到底物伤其类,奶嬷嬷撇嘴道:“这也太不容人……” 八福晋冷哼一声,带了讥讽:“谁让她想要四处讨好……惯会装模作样,人前做腼腆老实模样,跟戏子似的……可心眼又小,不会白吃亏,就会这些见不得台面的手段……” 奶嬷嬷附和道:“还是福晋好,早早立出规矩来,老人谁敢扎刺,彼此的体面也有了……” 十阿哥的哭声不止。 八福晋没有心思探问究竟,带了几分不耐烦转身:“老十也真是,跟着凑什么热闹?”说着,挑了帘子进了屋子。 * 从酉初开始,何玉柱来来回回的请太医,第二次更是将整个太医院值房的太医都端了,连两个御医都没落下,自然落到不少人眼中。 等到康熙出了乾清宫,连辇车都没叫,急匆匆的去了乾西二所,关注的人更多。 宜妃出动,也印证了似乎是九阿哥那里出事。 今天不是九阿哥夫妻“回门”,能出什么事? 喝酒喝多了? 小两口闹起来了? 大家只觉得没头没脑的,想不到缘故。 不过大家都在观望,真正敢派人去乾西二所的一个没有。 窥伺帝踪,可是宫中大忌。 等到康熙从二所出来,处置刘家姐弟的口谕传到内务府,各宫才陆续得到消息。 九阿哥保姆刘氏偷窃御赐之物,怕九福晋查账,下毒谋害女主子…… 所用禁药是族亲太医院刘吏目提供…… 刘氏与刘吏目死罪,刘氏一族与刘氏婆家一族充入辛者库罪籍。 * 延禧宫正殿,次间。 灯火通明,惠妃披散着头发,穿着中衣,打出手中的闲牌:“六万!” “吃!” 下首的大宫女毫不客气的捡了,打出一张九万。 “胡了!” 没想到下一家单吊九万,正好喂了个正着。 惠妃不过是打发时间,笑呵呵的抓了一把钱,给了赢家。 她上了年岁觉轻,不敢歇的太早,要不然半夜醒了就睡不着。 直到有人来传内务府的消息,惠妃才撂下手中叶子牌,却是什么也没说。 刘氏谋害九福晋或许是真的…… 可要说皇帝为了这个亲自赶往阿哥所,惠妃不信。 难得糊涂…… 在宫里生活多年,惠妃有自己的准则,那就是听皇上的。 自是皇帝怎么说就怎么是…… 第六十章 改嫁 永和宫正殿,西稍间。 德妃坐在佛龛前,低声念着《地藏经》。 今日,是她长女死祭。 她生了三子三女,站住两子一女,长女不足两月就殇了;次子六岁殇;幼女去年殇了,已经养到十二岁。 这宫里殇了的孩子多了,除了她这个生身之母,还有谁会记得他们? 等听了内务府消息,知晓今天傍晚时的变故,德妃只跟着感叹一声:“可怜见地,竟遇到这样黑心的奴才……” 至于心中作何想,却是无人可知。 * 钟粹宫,正殿。 荣妃放了头,准备安置,听了内务府消息却是拧了眉,跟值夜的宫女抱怨着:“怎么还没完没了?前几天刚发作一家,今儿又发作一家!还真是谁都敢指使,白使唤太子妃不说,连皇上都使唤上……”说着,语气就带了酸:“真是有个好婆婆,这腰杆子硬气……看着服顺,倒是个抓尖要强的……哪个福晋入宫闹出这么多大戏来……” 宫女搭话道:“听说是八旗大姓,想来在家娇惯惯了,吃不得气……” 荣妃依旧皱眉:“真是年轻……这宫里过日子,谁没吃过气……看着是一时得了体面,以后且有吃亏的地方……还真将当内务府三旗当成家下奴才,以为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她就是包衣妃嫔,亲族都在内务府三旗,自是不希望内务府三旗有什么不稳。 * 二所,正房。 舒舒与九阿哥都喝了安神汤。 安神汤里除了人参、当归、生地、麦冬门这几样,还有黄连与甘草。 而且黄连剂量不小,即便有甘草也中和不了。 舒舒用清水漱了几次,依旧是满嘴苦味,脸都皱成一团。 齐嬷嬷在屋子站着,见状心疼得不得了,荷包里拿出个小银盒,打开来里面是一粒一粒的松子糖:“福晋含着这个……” 舒舒捏了一颗放在嘴里,果然好了许多,就将银盒子握在手中:“嬷嬷我想多吃几颗……” 齐嬷嬷宠溺道:“想吃就吃,就是记得漱口,别坏了牙……” 舒舒乖巧应了。 这半天,二所这个阵仗,陪嫁的几个都吓到,尤其以齐嬷嬷最为厉害。 旁人都各有亲人念想,只齐嬷嬷娘家婆家都没人了,全部心思都在舒舒这个小主子身上。 舒舒成亲前,觉罗氏本不想让齐嬷嬷陪嫁。 毕竟按照世人标准,齐嬷嬷的命太硬了。 舒舒就跟着求了情,这些年齐嬷嬷待她的好,她都记得而且领情,也乐意以后养她终老。 “哼!” 九阿哥眼睛几乎要喷火了,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给舒舒留下一个后脑勺。 齐嬷嬷吓了一跳,带了不安。 舒舒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 舒舒最讨厌吃药,刚才被苦味冲的,一时疏忽,忘了这位爷的感受。 舒舒捏了一个松子糖,探身过去,直接塞进九阿哥的嘴里。 “爷才不吃这个……” 九阿哥想要吐出来,被舒舒用小手堵了嘴:“爷当为了我吃,我受不得苦味……” 九阿哥皱眉道:“什么为不为的……” 舒舒已经凑上前,亲了一下九阿哥嘴角。 九阿哥的脸一下子红了,眼睛滚圆,跟受惊似的,瞪着舒舒。 舒舒脑子里却只有一句话,“床头打架床尾和”。 今天两人虽没有打架,可到底破坏了之前和谐相处的气氛,这个疙瘩可不能留。 早日化解为好…… 这一夜,舒舒解锁了不少新学问。 九阿哥因太医的诊断,心中本不自在,谁不晓得肾是什么? 说他肾不行,岂不是说他不行? 又是当着父母兄弟妻子的面! 可惜轮不到他别扭,就是一番折腾,让舒舒晓得了到底行不行,也让他心里去了不少阴霾。 舒舒睡不着,带了几分亢奋,侧过身来,看着九阿哥的睡颜。 像个孩子似的,看着乖巧可爱。 就是混蛋的时候也是真混蛋,这笔账先记着。 回头总有清算的时候。 换个角度想,昨天的事情说不得是好事,她名正言顺的全盘接手二所之事。 还有九阿哥的身体…… 既是肾不好,最忌女色…… 后院的宫女子就真的只是摆设…… 远远的传来梆子声,五更天了。 舒舒坐起身来,推了推九阿哥:“爷,该起了……” 九阿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打着哈欠道:“还大黑着,起这么早做什么?” 两人闹到四更才睡,感觉才眯了眯眼,正乏着。 “爷去上课……” 舒舒轻声道:“就算因为要照顾我,爷想要请两天假,也得去跟师傅请假不是?再说了,我这里好好的,就是虚惊一场,爷如常上学就是……省的耽于儿女情长,旁人说起来,再连累了我……” 九阿哥神色清明起来,后知后觉的想起昨日康熙的话,脑袋耷拉下来,闷声道:“明明不好的是爷,倒是将你推在前头……” “爷好不好的,我还不知道?” 舒舒大大方方的说道:“皇上一番慈爱之心,不过是不乐意爷被人嚼舌……” 她嘴里宽慰着,却是不忘记提醒自己,今天要打发齐嬷嬷出宫回都统府禀告一声,要不然的话这话传到董鄂家会吓到诸位长辈。 九阿哥将脑袋往枕头里一藏:“万一呢?万一……爷真的天寿不长……” 舒舒面色认真起来,陷入沉思。 九阿哥听到没动静,转头看她,不由火大,气的坐了起来:“有什么可想的?你还想改嫁不成?” 舒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大清律》上倒是不禁孀妇再嫁……按照《八旗疏例》,宗室女眷守节不嫁倒是能按年在内务府领一份‘孀妇钱粮’…… 九阿哥气的不行:“你个小没良心的,爷待你这么好,你还真想着改嫁!做梦,如今可不是在关外,汗阿玛又推崇儒学,皇家正是当为典范,爷没了,你也的给爷好好守着……”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哭腔。 舒舒立时伸手堵了九阿哥嘴,同时“呸呸”两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九阿哥却是心软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王婶纯亲王福晋,不到二十就守寡,过了十几年的冷清日子。 “算了,到时候爷会跟汗阿玛求恩典,允你大归……” 九阿哥仰起头,哑声说道。 大归,自己历史上的命运?! 对那个董鄂氏来说,“大归”说不得还真是恩典。 否则的话,她就是已经除宗籍的罪妇。 舒舒的眼睛发亮,真正的历史也许没有那么惨烈。 雍正的罪名多了,归结为“十大罪状”。 不说别的,只说“弑兄”、“屠弟”这两条,“弑兄”说的是死于雍正二年的废太子,“屠弟”说的就是死于保定圈禁之地的九阿哥。 实际上,废太子当时已经年过五十,已经被圈禁了十几年,政治影响力消失殆尽,还有什么屠杀的必要? 真要容不得这一脉,也不会恩封他的几个儿子,使得这一脉以亲王爵传承下去。 至于九阿哥,这就么一个没有心机的憨憨,已经是除宗籍的白身,还值得杀一回? 九阿哥却是误会,气鼓鼓道:“你还笑……这是真盼着大归……” 舒舒横了他一眼:“行了,爷别矫情……就连我都看出太医院的手段,我就不信爷没看出来……” “什么手段?” 九阿哥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 “能有什么?没病说成小病,小病说成大病呗……这样调理好,自是他们的功劳;万一有个闪失,也赖不到他们身上……” 舒舒不以为然道:“所以爷别想借着这个偷懒……皇上心里有数,小心记上你一笔……” 九阿哥眼睛闪烁:“真的?!太医院的人扯谎……” “那倒不会,那可是欺君之罪!我早跟爷念叨过,爷吃得少,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容易亏到,就是这个道理,不过补了就是……” 说到这里,舒舒迟疑了一下:“爷别想着给刘嬷嬷说情……这宫里嬷嬷、宫女子这么多,皇上重罚,也是‘杀鸡儆猴’,否则谁都敢向主子下手……” 这幕后有没有其他阴谋诡计,谁也说不好。 九阿哥嘴角耷拉着:“爷又不是真傻……” 什么狗屁忠心? 既是祖上是医家,会这么手段,难道不晓得对他身体有妨碍? 不过是虚情假意,想要操控他,甚至还要操控他的子嗣。 不管如何,九阿哥还是起身梳洗,到底耽搁了些,急匆匆出门。 刚到前院,就见八阿哥、十阿哥两人并立,前院书房太监姚子孝在旁边站着。 八阿哥上前几步,上下打量了九阿哥:“没事吧……昨儿回来晚了,听说你这边有事也不好过来……” 九阿哥摆摆手,瞥了十阿哥一眼,见他微微摇头,才道:“没事没事,就是有下人不服顺,闹出动静,虚惊一场……”说着,瞪向姚子孝:“你这奴才,怎么让八爷、十爷等着,也不往后院传……” 姚子孝倒是不叫屈,躬身道:“是奴才的不是。” 舒舒跟在九阿哥身后,自是晓得缘故。 碍于她这个弟妹呗! 碍于皇室父辈祖辈的混乱,这年岁差不多的大伯与小婶子、嫂子与小叔子,都需避讳。 十阿哥没心没肺的模样:“我都给八哥说了,八哥就是不信……弟弟昨天嚎了一嗓子是觉得后怕,幸好算计的是九嫂,要是害的是九哥可怎么好……” 第六十一章 选址 九阿哥呵斥道:“别胡说八道……多大人了,有点眼力见儿……” 舒舒轻哼道:“看来这兄弟是真的,嫂子换不换的无所谓……” 十阿哥讪笑着:“哎呀!九嫂,这都是话赶话……这不是昨儿哭了一鼻子丢人,赶着找补……” 舒舒没有再说什么,哪里看不出十阿哥在为九阿哥遮掩,这是打定了主意将九阿哥的身体状况瞒住。 昨日听了太医秘禀的,除了康熙、宜妃、梁九功,就是他们三个。 老太医那里,不用担心他泄露。 剩下几个人捂死,此事也就彻底瞒住了。 九阿哥原本觉得不用瞒着八阿哥,可见十阿哥与妻子如此,也就跟着配合。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没有必要特意宣扬,让哥哥们担心。 八阿哥在旁,真有些糊涂了。 昨晚回来,他听妻子说了一嘴,却并不完全相信是九福晋在闹腾,等到问过前院太监,自是晓得更多消息。 何玉柱几次请太医…… 皇上、宜妃相继到来…… 十阿哥嚎啕大哭…… 八阿哥有了自己的判断,不是董鄂氏有事,否则即便惊动宜妃,也不会惊动皇上亲至,更不会引得十阿哥痛哭。 只有九阿哥…… 可是老十这么说,九阿哥又是如常去上学。 要说有什么不对,就是气色有些疲惫,眼下发黑。 他自己也是新婚,自是晓得什么缘故。 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否则这两口子怎么还有心情胡闹?! 八阿哥满头雾水的回去,九阿哥与十阿哥出了阿哥所。 十阿哥压低了音量道:“我就晓得,九嫂今儿会催九爷哥上学……” 九阿哥没好气道:“事后诸葛亮……” 十阿哥不服:“什么呀!九嫂明白汗阿玛昨天那番话的用意,当然得催你上学,省的宫里各处瞎猜到九哥身上……九哥,往后你就听宜额娘的,好好听九嫂的……” 九阿哥只觉得别扭:“听娘娘的还说得过去,听你嫂子的算什么?谁家爷们不是自己个儿说了算?” 十阿哥道:“大事自然九哥做主,家里小事就让九嫂费心……” 自然除了生死,其他都不算大事。 九阿哥却觉得有理,点头道:“那是自然,谁耐烦操心那些家长里短……” * 二所,舒舒先是跟小棠安排了两顿膳食的菜单,随后嘱咐了小椿几句,让她早早去与毓庆宫找太子妃求个出宫的条子,安排齐嬷嬷与孙金回趟都统府:“要是太子妃问缘故,就将厨房与阿哥库房的事说了,不必瞒着。” 至于其他的,小椿也不晓得,无须特别嘱咐。 小椿应了。 舒舒熬了一夜,也是乏了,美美地睡了个回笼觉。 今天七月初五,本是请安的日子,可昨天宜妃走前嘱咐,让她好生歇几天,舒舒自是从命。 刚闹出大新闻,不沉寂沉寂,难道要出去让人围观? 舒舒是被饿醒的,换着衣服,小椿就进来禀道:“几位福晋头午都打发人来……五福晋同七福晋还亲自来了,见福晋睡着才走……三福晋同四福晋打发乳母过来……太子妃与大福晋也是身边人过来……” 这就是远近亲疏的不同。 舒舒点头:“妈妈呢?” “晨初就出宫了……” 小椿回着。 舒舒已经饿得不行,立时叫人传膳。 至于皇子膳房的人…… 这边当值的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拘押在内务府。 没有当值的,也被传唤,挨个拷问,是否与刘氏有关系。 与刘氏没有关系的清退,有关系的则一并审理,看是否牵扯此案中。 不过昨天十阿哥就发话,将三所皇子膳房的人指了大半在这边上差。 等内务府什么时候挑了新人手补上,三所的人再回去。 因此膳食已经预备妥当,早在灶上温着。 舒舒梳洗完毕,膳食也到了。 看着小棠霜打的模样,舒舒道:“吓到了?要不要歇两天?” 小棠连忙摇头:“福晋可别让奴婢歇着……之前都是奴婢粗心,这样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差点害了福晋……” 昨日康熙下令带走皇子膳房的人,小棠本也在其内,还是舒舒说情才留下。 小棠恨不得戴罪立功,哪里敢懈怠? 舒舒见她眼圈乌黑,显然昨晚也没歇好,嘱咐小椿道:“一会儿叫人给她熬碗安神汤,补个觉……不用胡思乱想,本也不是你的错,咱们初来乍到的,哪里会想到还有这样手段?”后一句,却是对小棠说的。 小棠哽咽着,点了点头。 舒舒又对小椿道:“你去趟翊坤宫,代我替娘娘请安,就说我同九爷昨晚用了安神汤,歇的好……爷上学去了,我偷懒多睡了一会子,精神不足,估摸要养些时日,近日就不去给娘娘请安……” 这世上最牵挂儿女的,只有生身之母。 传个消息过去,也省的宜妃担心。 小椿记在心中,叫了核桃跟着,往翊坤宫去了…… * 都统府,正房。 觉罗氏与伯夫人对坐,两人面上都十分难看。 齐嬷嬷已经回宫去了,可是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两人揪心。 觉罗氏觉得心肝都跟着抽抽,恨恨道:“就不该任由她胡闹,早定给椿泰哪里会有这些事!” 伯夫人则是冷笑:“要我说,还是皇上太过宽容,将内务府那些包衣奴才惯得没个样子!给了他们恩典,让他们与八旗人丁一样补缺补差事,尤嫌不足,恨不得将主子踩在脚底下……” “同样是皇帝的奴才,这家奴自是优容……” 觉罗氏掐着佛珠:“宫里处处离不得她们,真是防不胜防……”说到这里,压低音量:“归根到底,祸根还在皇上身上,满宫的包衣嫔妃,皇子侍妾也是可着内务府秀女里挑,有了前例,可不是人人都生了上进心……” “咱们在宫外,鞭长莫及,说不得还得托二房嫂子去宫里走一遭,看要不要在太后跟前请托几句……” 伯夫人关心则乱,实不放心舒舒一人在宫。 觉罗氏想了想,却是摇头:“不行……二房嫂子性子耿直,那张嘴也怕人,谁晓得会说出什么……再说有宜妃娘娘在,正经的婆婆,能照拂的自是照拂到……照拂不到的地方,也没有旁人插手的余地……” 伯夫人自然也晓得这个道理,不由望向门口:“二弟太鲁莽,说进宫就进宫了,别惹怒了皇上……” 觉罗氏安慰道:“嫂子放心,他晓得轻重……” 要是半点反应没有,那哪里是重视女儿的人家? 齐锡要真是鲁莽的,也不会做到一旗都统的高位。 就是内务府那边,总不能干看着,还有什么法子可以给女儿庇护? * 乾清宫,西暖阁。 看着“啪嗒”、“啪嗒”掉眼泪的齐锡,康熙只觉得太阳穴直蹦,咬牙道:“行了,朕都处置了,不会委屈了你宝贝闺女……” 齐锡在脸上抹了一把,哽咽道:“皇上,奴才怕……这内务府包衣三旗,自成一派……这回虽然九福晋是受了无妄之灾,可谁会体恤?说不得在那些奴才眼中,九福晋反而是错的,先是撵灶上嬷嬷,现在又撵保姆嬷嬷……他们亲戚连着亲戚的,都是熟人,这要是同仇敌忾起来……有了这一回,还有下一回……皇上日理万机,到时候九爷同九福晋还不知怎么被他们辖制……” 康熙面上不以为然,心中却有些触动。 刘嬷嬷的口供是他亲自问的,那奴才不仅要害女主子身体,连带着收尾都安排好了。 要是只查膳房,就会查出是一个受过被撵的那个婆子恩惠的粗使太监下手。 实际上,这个太监前几月才晓得,自己还有个侄子…… 这一环套一环的,要不是董鄂氏担心丈夫身体,非要请太医会诊,真就被那老奴糊弄过去。 内务府包衣,把持着这宫内大部分差事。 要说他们明目张胆的欺凌皇子与皇子福晋,那倒不至于,可背地里做些手脚,却是能的。 若是旁人通过他们在宫里搅风搅雨…… 康熙的脸沉了下来,想起自己对赵昌的吩咐,命他悄悄彻查东西六宫与阿哥所、兆祥所,看是否还有这种“奴大欺主”之人。 齐锡看着康熙脸色,小声说道:“皇上,九爷已经大婚……” 康熙抬起眼,打量起齐锡,似笑非笑:“怎么?你这当岳父的要帮九阿哥讨爵位?” 齐锡连忙摆手:“奴才不敢!诸位皇子阿哥都是得皇上调教培养,文武双全不说,还都不愧咱们八旗男儿本色,带得兵马,凭功封爵……九爷还稚嫩,寸功未立,少不得皇上要操心几年……奴才就是一点点小心思,爵位什么的自是要看九爷以后本事,可这府邸是不是可以先圈地方?正红旗地界,诚郡王府那条街,正好还有一块空地,这早点儿占上,也省的以后一时没有合适的地界……”说到最后,带了祈求望向康熙。 他相貌不差,人到中年也是仪表堂堂,要不然这个表情实在难看。 这是康熙一手提拔的心腹,换个人这么作态早撵了。 康熙很是无语,拐弯抹角啰嗦了半天,是为了这个。 他亦是为人父母,能体谅这份慈父心肠,却还是毫不犹豫的说道:“别想了,九阿哥府邸不会选在正红旗……” 第六十二章 倾吐 在正红旗已经修建了两座皇子府,再往那边安排人,就有些不像话。 即便椿泰这个正红旗旗主年轻,讷尔福这个镶红旗旗主也不过而立之年,两位王爷都不是刻薄老辣的,可两红旗到底不同,还是安抚为稳。 齐锡如丧考妣,眉眼都耷拉着:“皇上,大概在什么地界?这选址修府,说不得好几年,奴才闲着也是闲着,也能帮着盯着些……” 康熙不耐烦,摆摆手:“九阿哥在尚书房,这会儿正是用膳时间,你有什么唠叨的寻九阿哥去,别在朕跟前磨牙。” 齐锡听了,不由惊诧:“九爷今天还来上课?那奴才可得去见见,好好见见!”说到最后,咬牙切齿,迫不及待的跪安。 等到齐锡下去,康熙立时沉下脸,望向旁边的梁九功:“内务府的奴才真的如此胆大包天?处置了刘家还吓不到他们,还敢想着报复阿哥与福晋?” 梁九功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小心地望向门口,并无其他人侍立,才压低了音量道:“奴才也说不好……不过这宫里头,要紧差事,都是内务府包衣当差……到底体面,在外头与八旗勋爵比也不差什么……” 他并不是多嘴的人,就是难得有机会名正言顺的在皇帝跟前给那杆子人下蛆,自然不会错过。 凭什么这宫里都是包衣奴说了算? 这些大爷勾连着主子跟前的嬷嬷、宫女,连成一系,将太监压得死死地。 说不得以后会换个局面…… 梁九功想到那个可能,激动地微微颤抖。 康熙却误会了,以为是畏惧,不由蹙眉。 内务府包衣在宫里权势这么大了? 连御前近侍提起他们,也不敢大声点评? * 尚书房外,齐锡站定,吸气再呼出,将心火往下压了压。 什么混蛋玩意儿?! 欠收拾的小兔崽子! 自己有眼无珠,被保姆偷窃钱财,却连累自己宝贝闺女差点遭难! 不想着好好陪妻子,这时候到装起用功来! 但凡不是皇子,齐锡就要动手教训。 “这都什么?福晋拟的菜单?怎么饭菜还混了?” 屋子里传来九阿哥抱怨的声音。 有人回道:“福晋说这炒饭是南边的吃法……” * 屋子里,十阿哥已经拿起自己的那份,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香气这么霸道,看着也油汪汪的,每一粒米都晶莹剔透的,里面是红色的火腿丁、黑色木耳碎、黄色鸡蛋碎、绿色的青豆,看着十分的诱人。 十阿哥连吃了几口,差点噎到,忙喝了几口茶,不有惊诧:“这又换了茶?里面还放了蜂蜜,甜丝丝的……里面还有豆子……” 九阿哥嘀咕着:“整日里没有正事儿,就琢磨吃的……” 十阿哥只是笑,并不接话,心里却是想到九阿哥的身体,猜到更改菜单多半是有滋补功效。 只是不是药膳,用的是食补,也没有分作两份,他吃应该也是无碍的。 九阿哥嘀咕着一句,也埋头吃了起来。 今天的菜与以往的不同,除了炒饭是新式样,还有两道油炸的菜品,一道炸五花肉,一道炸羊肉,不过搭配着素菜,吃起来也并不是很油腻。 另外小点也是新式样,是两碗加了奶的蛋羹,也是甜丝丝的。 十六、七岁,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这又是油又是糖的,谁能忍得住? 十阿哥吃了个肚圆儿,九阿哥跟着也多吃了好几口。 等到撂下蛋羹的小碗,九阿哥忍不住抱怨:“蒸蛋也加糖?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十阿哥看了眼少了半碗的蛋羹,哪里不晓得他只是嘴硬罢了,“嘿嘿”两声道:“九哥,要是每天变着花样的上新菜,那弟弟可跟着沾光……说好了,等膳房这些人以后回三所当差,这些食谱可得许他们抄一份……” 九阿哥却是心下一动,连忙摇头:“什么就说好了?!秘方懂不懂?你嫂子可是搂钱的耙子,她名下铺子又多,谁晓得会不会用这些……” 门外,齐锡几乎要气的仰倒。 这完犊子玩意儿,自己不想得罪人,就将妻子推在前头! 什么“搂钱的耙子”,难听不难听? 齐锡再也忍不住,顾不得叫人通传,推门进去,看着九阿哥咬牙:“奴才来给九爷请安,九爷可好啊!” 九阿哥正喝茶,差点呛到,忙站了起来,讪笑道:“岳父……” 齐锡脸色黑的怕人,皮笑肉不笑:“早上得了福晋送出的消息,晓得福晋差点遭难,奴才就火烧火燎的进了宫……九爷倒是稳重,看着跟没事人似的……” 九阿哥只觉得额头的汗都要下来了,求救似的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十分机灵,对齐锡很是亲近:“齐大人快进,你们翁婿聊着,我先去先生那一趟……”说着,很是不厚道的对九阿哥挤了挤眼睛,就痛快出去了,还不忘招呼两个太监,将屋子留给翁婿说话。 齐锡心中愤懑,实在忍不住,带了讥讽:“不知九爷功课有多要紧,半天也耽搁不得……” 九阿哥见他眼圈泛红,满脸忍怒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都是为了保全他的脸面,汗阿玛让妻子背了黑锅。 妻子也护着自己,十分配合,将娘家人都瞒着,要不然也不会引得岳父这样着急。 他连辩白都不辩白,老老实实道:“是福晋让我来的,福晋说如今各宫都观望着阿哥所动静,还是照常过日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齐锡虽觉得意外,可依旧是心气难平:“她本来就初来乍到,又遇到这种事,不知多害怕……正是需要人陪着的时候……” 旁人看热闹也好,说闲话也好,不管就是。 何必委屈求全?! 想到这里,齐锡面色更加不善:“福晋受了这场惊吓,估摸着这宫里住着也不痛快……还请九爷给个恩典,允奴才回头接了她回去住‘对月’……” 九阿哥不由傻眼,眼下婚俗是有“住对月”这个习俗,可是皇家没有。 上头的几位哥哥嫂子,都不曾有过先例。 妻子不在…… 九阿哥有些不敢想,忙道:“岳父放心,只这一回,有我护着,往后不会让福晋受欺负!” 齐锡长吁了口气,终是忍不住:“这才十天……这才十天……我们宝贝了十几年的闺女……” 这番含泪忍悲模样,看的九阿哥实在不忍心。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走到门口,见何玉柱与十阿哥的太监远远的站在说话,离门口有一段距离,才凑到齐锡身边低声道:“岳父放心,福晋没事……有事的是我……汗阿玛不想惹人非议,才将此事瞒下……” 齐锡这回傻眼了,上下打量九阿哥,除了人瘦些,眼圈发黑,实看不出什么毛病。 越是如此,越是让人悬心。 能处死保姆与太医,这肯定是中招了。 之前他以为是姑娘遭难,不好对外头细说,自己也不敢追问…… 齐锡有些不敢问,面上满是纠结。 九阿哥心里也是挣扎,可还是说了实情:“幼时被保姆投喂夜食,伤了脾胃,要是不好好保养,不仅影响子嗣,怕也寿命有妨碍……” 齐锡苦笑,即便心中庆幸有事的不是自己的姑娘,可着也实不算是能让人觉得安慰的好消息。 不过关系子嗣…… 齐锡心中升出几分侥幸…… 人人都觉得觉罗氏子嗣旺,舒舒这个女儿随母,以后子嗣上也不会差,只有他们夫妻两个半夜念叨了好几次,真的担心女儿随母。 要知道当年觉罗氏亦是十六岁出嫁,入了董鄂家为妇,结果十年不开怀…… 当年长辈已经歇世,与兄嫂与分家单过,没有人催促,夫妻两个求神拜佛的,终是心愿得偿。 在皇家,子嗣可是比妻子重要。 就算嫡妻生了,也要纳侧室,为的是多子多福,更不要说嫡妻不生。 有了眼前这个原由,九阿哥需要调理身体,那闺女的时间就富裕了,三、两年没动静,旁人也不好挑剔什么。 这样看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至于闺女会不会守寡…… 齐锡摇头道:“九爷不必太过担心,就算早年因饮食不调身体亏空,好好补了就是,不至于此……否则皇上早怒了,不会这样轻拿轻放……多半是太医怕担责,夸大其词,调理两年总会好的……” 就算真没有,不是还可以从五阿哥那里过继? 这女子产关难过,齐锡倒是不晓得自己是盼着闺女有亲骨肉,还是盼着她不要冒险生子,不管是庶子,还是嗣子,有福晋身份在,总能安享荣华。 这话却是与舒舒的话对上,九阿哥心中也振作许多。 只是齐锡少不得低声嘱咐:“既是皇上不然说,九爷往后就不要再提这个……谁也别提……臣也只当不知此事……” 九阿哥晓得这些好话,点头答应。 他想起十阿哥前几天念叨的“爱屋及乌”,眼前岳父对他也是如此吧? 刚才还眼神射刀子,眼下表情都慈和…… * 差不多酉正,九阿哥与十阿哥散学回来…… 第六十三章 生疑 因为三所的膳房人口大都在这边,十阿哥便理直气壮的过来蹭晚点。 同九阿哥相比,十阿哥简直是个小乖乖,不仅懂事,而且嘴甜:“九嫂的菜单拟的好,今儿这几道菜九哥都动了筷子,蛋羹也吃了半碗……” 舒舒笑着听了,少不得嘱咐十阿哥一句:“十叔,今儿蜂蜜茶让你尝尝,明儿可就要换回大麦茶,那果茶更适合你九哥喝……” 十阿哥想着蜂蜜红豆茶的香甜,舍不得:“蜂蜜与红豆是养身的?里面放了药材,没吃出来呀,这寻常人吃了有什么不好……” “没有加药材,蜂蜜同红豆都性平,红豆健脾补血,蜂蜜促进消化……你九哥脾胃弱,多吃几口就难受了,这个茶说白了,就是消食儿的……十叔跟着喝了,怕是下晌早早就饿了……” 舒舒仔细解释着。 十阿哥忙不迭点头:“还真是饿得快!我还当晚中午吃少,下晌不到申正就觉得饿……” 九阿哥在旁,也明白为什么中午吃的多,下午并没有难受的缘故。 “那蒸蛋呢?好好的放什么**?还放了糖……” 九阿哥带了几分不乐意。 皇子分例没有鸡蛋,因此九阿哥与十阿哥一样,都比较喜欢吃鸡蛋. 舒舒也吩咐厨房换了花样的做,每天都有一道鸡蛋的菜。 当着十阿哥的面,舒舒好声好气的解释着:“牛乳最是滋补,爷又不喜它的腥膻,奶茶也不乐意喝,我就想到这个,看着像是鸡蛋羹,实际上是奶。放的也不是糖,而是酒酿,都是滋补的……要是爷不爱吃甜口的,回头叫他们去了这个……” 九阿哥轻哼道:“不用去了,爷没那么挑嘴……” 十阿哥眼巴巴的看着舒舒:“九嫂,这个蒸蛋我能接着吃么?我也长身体,不怕补……”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看着他瘦巴巴的样,实不说出让他忌口的话。 舒舒点头:“自是能的……真要说起来,这个冰镇了更好吃……已经吩咐厨房给十叔专门留了,镇着呢……” 十阿哥立时眉开眼笑。 小椿在旁,少不得轻声提醒着:“福晋,三所格格……” 舒舒也想起这个,轻咳了一声:“十叔,郭络罗格格那边,要不要送膳食过去?” 之前她还当十阿哥是孩子,眼下有些无法直视。 这不是孩子,已经收用了格格,算是成人。 皇子膳房不会只有一个灶,可三所掌厨的人都来二所,十阿哥每日分例也到这边。 三所即便还有灶,可按照郭络罗格格的分例,没有十阿哥的贴补,不是跟宫女吃的一样? 要说三所也开了先河,那就是十阿哥身边就赐了一个格格,也是内务府秀女。 虽说姓郭络罗氏,可与八福晋那个正蓝旗郭络罗氏与宜妃娘家早先所在的镶黄旗包衣都不沾边,是正黄旗包衣。 或许是看在端顺太妃的颜面,给还没进门的十福晋恩宠,旁人都是婚前两个格格,只有这边一个。 端顺太妃出身蒙古阿霸亥,未来十福晋就是她的侄孙女。 可是…… 要是舒舒来说,两个格格反而比一个好些。 幸好十阿哥的婚期就是明年初,也就剩下半年的时间,要不然这边夫妾过上几年,还有嫡妾什么事儿? 十阿哥立时摇头:“不用不用,那边什么也不缺……真要馋了想吃什么,打发人御膳房叫些就是……” 舒舒点点头,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 这照看小叔子,挑不出不是;这连小叔子的妾都照看,等十福晋进门不乐意,自己岂不是冤枉? 因有十阿哥在,晚点舒舒就与九阿哥分开用的。 九阿哥与十阿哥在前院书房摆膳桌,舒舒自己在正院用了。 厨房预备了甜酒酿,舒舒想了想着两天事情,就吩咐小棠:“将那坛子酒酿送过去,就说我说的,让十爷尝尝……” 小棠去了,带人送了酒酿过去。 果然如舒舒所料,十阿哥喝了一碗,就放不下了,拉着九阿哥将剩下的大半坛子都喝了个精光。 饶是酒酿度数低,喝了这么多也上头。 等到天色擦黑,九阿哥被何玉柱、姚子孝扶回正房时,眼神就带了迷离。 何玉柱扶着九阿哥去更衣,舒舒望向姚子孝:“爷用的如何?晚点吃了多少?” 姚子孝躬身道:“爷吃了两个包子,一块香葱饼……几样小菜,除了蒸倭瓜只动了一筷子,其他几样都吃了几筷子……” 舒舒记在心中。 九阿哥的饮食,既要增重,也要养胃,其实也很简单。 就是与减肥食谱对着来就是。 少食多餐,营养均衡些,他这个年纪调整起来应该不难。 不过舒舒也是摸索着来,毕竟都是头一回。 等到九阿哥梳洗完毕,进了次间,摆摆手打发何玉柱、姚子孝出去,就在炕边坐下:“中午岳父进宫了……应该是吓到了……还说要接你回家住‘对月’……爷想着也不是外人,就将实情说了,省的岳父岳母在家惦记你……” 舒舒听了,很是动容,望向九阿哥:“爷……其实不必如此……” 男人都有自尊心,尤其是中二的小男人,自尊心格外强。 这样对人说起自己的不足,实在难得。 九阿哥嘴硬道:“实在是汗阿玛想多了,就算不瞒着又如何?难道还有人到爷面前说嘴?” 舒舒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不过皇上慈父心肠,咱们领了恩典就是,我这里既然家里晓得底细,就更无所谓旁人如何猜测。” 实际上康熙此举,不仅是遮掩九阿哥身体有瑕,还留了一个后手。 那就是要是两人子嗣顺利还好,要是不顺利,这个黑锅肯定还是要舒舒继续背着。 舒舒心中明镜的,却是心甘情愿。 八旗选秀三年一次,有了这个,总不会因她“无子”就赐下个侧福晋。 舒舒站起来,揉着九阿哥太阳穴:“爷也是,没个节制,就算不醉人,肚子里也涨得慌……” 九阿哥抱怨道:“还不是老十,见了好的就没够……大半坛子,全都喝了,明儿蒸奶放不了这个了……”说到最后,话音带了几分委屈。 “那就先换个食方,过几日新酒酿好了再吃这个……” 舒舒很是宽容。 九阿哥想起十阿哥想要讨食方之事,好奇道:“你弄这么多新吃食,就没想到做酒楼?” 这十来天时间,舒舒虽没有亲自下过厨房,可是每次里抄抄写写的,想了好多新菜谱叫膳房的人试做。 九阿哥白天虽不在,也不是一无所知。 要知道衣食住行,人人离不得。 这几样买卖也是最稳妥,虽不至于暴富,可也是细水长流的营生。 舒舒道:“怎么没想过,正想着跟爷合伙……” 九阿哥不由转过头来:“不会还打算哄爷吧?什么你一半,爷一半的,就是嘴上说说,银子却只你一个人收着……” 舒舒瞥了他一眼:“爷眼中,我就是那贪财的?”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的:“这个,还行吧……不是小气人……” “我不是收着爷的一个铺子两个小庄?咱们外头没有人手,茶叶的事情就算安排人出去云南,这往返也大半年功夫……原想着那个铺子空着就空着,赁给原来的租户继续用就是,结果对方要退租了……昨天回门见了我奶嬷嬷,听她提了此事,我就想着那铺子做什么……五间上下两层的旺铺,只做茶庄的话太过浪费……要是爷觉得好,咱们就开酒楼……” 舒舒回道。 九阿哥看了她两眼,疑惑道:“这些新菜单你早就晓得,怎么之前没想着开酒楼?” 不说别的,就说她早先从桂丹手中截买的布庄,也在鼓楼大街,位置不错,可听说叫人改了成衣铺子。 这京城的成衣铺子多了,可要是弄个出经常推陈出新的酒楼,那买卖指定错不了。 舒舒叹了一口气:“能有什么?胆小,到底是入口的东西,市井中人也乱,遇到心黑的容易做手脚,到时候给阿玛、额涅惹麻烦……”说到这里,来了精神,含笑看着九阿哥:“有了爷,就再没有什么怕的……” 九阿哥挑着眉,压着脸上的得意:“原来你还有怕的!?还当你多大胆子,衙门都敢去,跟爷都掰扯来掰扯去,倒怕几个地痞流氓……” 舒舒笑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当时应了桂丹的告状,也是想着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道理总是说得通的……” “哼!不过是底气足!不说别人,只说岳父、岳母将你当成命根子那架势,还真的能容你在外头受欺负?” 九阿哥说着,口气就带了酸。 父母宠爱儿女,不是应当的? 可是他打小却没有被偏爱过。 汗阿玛那边不用说了,儿子那么多,自己非嫡非长的,什么也靠不上,不受宠也正常。 娘娘这里…… 因顾忌到养在太后娘娘身边的五哥,并不敢表现出养在翊坤宫的两个儿子有什么偏爱。 不只对自己,就是对幼弟十一要是如此。 十一…… 九阿哥立时站了起来,原本还带着微醺,却是惊吓之下,一下子清醒了。 舒舒见他露出惊骇之色,吓了一跳:“爷怎么了?” “十一弟……这些奴才敢害你,会不会也有人害了他?” 想到这个可能,九阿哥的心都跟着揪起来。 十一病殇时,已经十二岁,又不是几岁的小阿哥,怎么一场风寒就没了? 第六十四章 不良 况且当时不是寒冬腊月,刚立秋没几日,正是“秋老虎”的时候,天气还热着。 舒舒收敛了笑,听九阿哥说了这些,却并不觉得其中有什么疑点。 一个排行那么靠后的小阿哥,害他干什么? 不管做什么,总要有目的。 “不是说皇上会定时看皇子阿哥的脉案?十一叔既是病殇,那诊断、用方都在太医院有记录,应该也出动了御医,真有什么不会什么都查不出……” 舒舒说了自己的想法。 “可十一在翊坤宫时好好的,虽然当初生的时候早产,可精心调理着,同寻常孩子差不多……怎么挪宫出来,到了阿哥所,就隔三差五的有恙?尚书房的功课都熬不住,每年腊月,都要大病一场,身子就渐渐弱了……” 九阿哥陷入回忆,越发觉得可疑。 就是舒舒听着,也不敢再笃定没事。 她握住九阿哥的手:“不是有保姆嬷嬷?还有首领太监?若是十一叔当年的病真有不对之处,旁人能瞒过去,瞒不过这两人去。” “保姆里领头的是孟氏,因服侍阿哥不力,革了差事……首领太监叫梁传庆,早年从乾清宫派过来的,十一走了就发配慈宁宫看屋子……” 九阿哥的眼神带了锋利:“只盼着爷多想……要是真有人害十一,我定要给十一讨个公道!” 舒舒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要是真有人谋害皇子,并且还成功,那闹出来就是惊天大事。 幕后黑手…… 舒舒实在猜不到。 毕竟这位十一阿哥,在历史上无足轻重,就是康熙诸多夭折皇子中的一位。 九阿哥却是真难受了,回握舒舒的手:“等汗阿玛去塞外,爷带你出宫,去看十一……” “十一叔……随葬帝陵?” 如今世情,孩童殇亡不立墓不植树,多是族地随葬。 舒舒想起清东陵的位置,可是离京城不近,二百多里。 还有那位置太敏感,九阿哥要是私下前往就是犯大忌,要遭弹劾。 九阿哥摇头:“十一与头上夭折的阿哥一样,都葬在平谷荣亲王墓园。” 舒舒心中狠松了一口气,说起来平谷也不近,也是小二百里的距离。 可要是早去早回,也不会有不开眼的御使在这个上面攻讦皇子阿哥。 两人都没了搞怪的兴致,可因存了心事,翻来覆去都睡得不安生。 等到第二天早,舒舒如常送九阿哥出来。 九阿哥想起昨天的晚点道:“怎么荤一顿、素一顿?什么倭瓜、山药的,也都算一道菜?山药炒着吃还算清爽,倭瓜面糊糊的有什么好吃的?” “都是慢慢滋养的……吃几口没有坏处……” 九阿哥撇嘴道:“太医说的?又不是金贵东西,怎么就滋补?” 舒舒自是没有办法跟他说什么“多糖”、“氨基酸”、“类胡萝卜素”之类,也没法跟他说“增强免疫力”,就回忆《本草》里的记载,挑拣着说道:“倭瓜性温、味甘,平肝和胃……” 九阿哥撇撇嘴:“行吧,倭瓜就倭瓜,就是下回别直接蒸…了……这倭瓜直接吃,有股尿骚味儿……” 舒舒听了,只觉得恶心。 昨天的晚点,她的膳桌是没有山药与倭瓜的。 和两样都是高碳水蔬菜,可以增肥,舒舒专门给九阿哥安排的。 “许是窖藏不妥当,里头坏了……换了别的菜吃也一样,不差这一个……回头等到新倭瓜出来,到时候排骨倭瓜煲、倭瓜豆沙饼,换着样的给爷做……” 舒舒说着。 九阿哥点点头,走到门口的十阿哥听了个正着,连忙道:“九嫂,别拉了老十我……甜口咸口都行,我不挑食……” 舒舒笑道:“嗯,晓得了,十叔放心,不会落下你……” “哈哈!那老十可就等着……在宫里生活这么年,就这几天盼着早膳晚膳……” 十阿哥很是欢喜的说道。 隔壁头所。 八福晋送八阿哥出来,走到前院,正好听到这一句,停下脚步,对八阿哥低声道:“我说什么?老九贼着呢,将董鄂氏推到前头,笼着老十……就是嘴上会哄人,偏生爷心实,只当他不藏奸……” 八阿哥苦笑道:“你误会了,九弟不至于……” 八福晋嗤笑道:“怎么就不至于?老十是草包,可钮钴禄家可不是草包!” “宝珠!” 八阿哥叫着妻子的名字,面上带了不赞成:“这些揣测的话,往后还是别说……我同九弟一道长大,还不晓得他的为人?!待人赤诚,最是没有心机之人……” 八福晋立时恼了,小脸冰寒:“怎么?都是你的好兄弟,就我是外人?他做得,我就说不得?昨儿闹了那一场,爷去问,可问出一句实话?下人不服顺,虚惊一场?他倒是好意思说!为了护着刚进来的福晋,连奶嬷嬷都舍了……这可不是革差事,是处死,阖家没入罪籍……这般好色无情,倒是爷口中的好兄弟!却不想想,他将董鄂氏当成宝似的,排在前头,今儿能舍了奶嬷嬷,明儿就能舍了爷……” 八阿哥脸色乌黑,眉头拧得更紧,口中却说:“许是有内情,不宜横加猜测……” “哼!要不是怕爷吃亏,谁稀罕理会这些烂事!” 八福晋只当丈夫固执,越发恼了,丢了一句就转身回内院去了。 八阿哥的脸上却露出担忧来。 到底出了多大的事儿,连自己都瞒着?! 都是打小长大的兄弟,九阿哥也不擅长说谎,昨儿与老十一唱一和的,自己哪里看不出不对? 不过是心里明白,如此遮掩,肯定其中有不好对人言之处。 饶是如此,他心里到底不放心。 那是亲弟弟。 想想九阿哥那心虚没底气的模样…… 八阿哥没有立时出去,而是去见了头所总管:“悄悄打听些,是不是有人在小两口中间作妖,才闹出这些是非,要不然爷实在不放心……” 虽说二所闹出的事来,对外似完结了。 实际上不管是康熙,还是宜妃都放心不下。 宜妃这里,因之前发话不许人勾连阿哥所得宫人,眼下到不好反口,不好叫人打探二所消息。 否则轮到旁人眼中,还不知怎么猜测。 幸好舒舒体贴懂事,打发人来,名为“请假”,实际上也是仔细说了阿哥日常。 睡得安稳,还能如常去尚书房读书。 宜妃面上没说什么,对儿媳妇的满意又多了一重。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也得了二所消息,上面将舒舒一整日的所作所为都说了。 在书房翻书,记笔记,拟新食谱…… 没有去安排人接手刘嬷嬷的差事,也没有让人继续清点九阿哥的私房,整整一天全部都在琢磨膳食。 敲定食材后,她还打发太监拿着单子去了太医院,请尹太医看过,是否可用。 尹太医,就是康熙昨日指给二所,负责调理九阿哥身体的老太医。 老太医也下了方子,是一道养胃健脾的养生汤。 不过这汤燥热,不宜伏天饮用,要出了伏才能用。 九阿哥眼下身体,还是食补为主。 尹太医认可了九福晋的食材单子,对这些膳食也认可,还帮着加了一道“米油”,也是养胃的。 看到这里,康熙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前天他虽然交代一句,将儿子的身体调理交给儿媳妇,可也不是全然放心。 怕九福晋心中置气,或是觉得委屈,对儿子不尽心。 也怕她年轻,打小父母娇宠的,不会照顾人。 没想到董鄂氏会做到这个地步,知晓轻重,十分大气周全。 康熙这回才算放心,想到其他几个儿子身上。 旁人到不担心,就是担心老七、老十二两个。 这两个庶妃所出…… 老七刚性又内敛,要是大事不会忍着,小委屈怕是也不乐意张扬…… 十二随着苏麻喇的做派,不嗔不喜的,什么也不入心…… * 尚书房。 下了早课,师傅出去了。 十阿哥迫不及待的拉着九阿哥到外间,等着早膳。 送膳的依旧是孙金,带了两个大力太监,提着两个大食盒。 几样点心摆出来,满屋子的香气,十阿哥的口水都要流出来。 巴掌大的油饼、比手指长不了多少的蜂蜜小麻花、龙眼包子、纯肉肉饼。 配的粥是小米粥,配的汤是排骨莲藕汤。 另有四道菜,干煸豆角、山药泥、板栗烧鸡、红烧肉焖胡萝卜。 九阿哥看了,却是皱眉,看向孙金带了疑惑:“这真是福晋拟的菜单?” 昨天早膳就有些油腻,九阿哥只当妻子补觉,膳房不熟悉规矩,没有挑剔什么。 眼见还是如此,很是不满。 孙金点头:“回主子的话,是福晋亲自拟的单子,交给棠姑娘的……” “福晋也吃这个?” 九阿哥迷糊了,前几天不是还说早膳不习惯吃油腻的,改了清爽的食谱,怎么又改回来? 九阿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能为了什么? 肯定是为了他…… 九阿哥还在感动,没有看到孙金欲言又止模样。 十阿哥咬着油饼,看了个正着,好奇道:“九嫂吃别的了?快说说看,都是什么?” 第六十五章 抢食 “福晋主子用了碗过水银丝面,用了黄瓜丝、木耳丝做配菜,用酱油加香醋调的料碟,蘸着吃,还吃了一枚煮鸡蛋……” 孙金看了眼九阿哥,见他也是追问模样,才低着头老实答。 十阿哥放下好奇心:“这也太素了!九嫂不会是胡乱对付吧?将好吃的都省出来给九哥?何至于此!?” 九阿哥带了不满:“对付什么?那才是她的口味……这大伏天的,谁不想吃的清爽些……” 十阿哥看着满桌子膳食,一半菜式是宫里没有的,瞥了九阿哥一眼:“九嫂费心安排这些,九哥你还不足兴?非要陪着你喝药才是好的?忒不讲道理!”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几顿饭就收买了你,你到底是谁的兄弟……” “自然……是九嫂的兄弟……” 十阿哥又夹了龙眼包子,放进嘴里,吞咽殆尽,才带了几分满足道:“做嫂子的兄弟,这好吃好喝的,就算是沾了九哥的光,也沾得舒坦……” “出息!” 九阿哥恨铁不成钢,不过口腹之欲,就那么重要? 九阿哥想着自己在妻子眼中是“病人”,就没了食欲。 或许她只是嘴上安慰自己,心中瞧不起自己。 “不利子嗣”…… 不能让女人怀孕的男人,还算男人么?! 十阿哥埋头吃的正香,四碟点心每样都用了半碟,吃的都有些顶了,撂下筷子,察觉出来不对劲。 另外那半碟子点心,居然一点也没有下去。 他望向九阿哥:“九哥,怎么还不吃?一会儿都凉了……” 九阿哥摆摆手,带了不耐烦:“太腻了,谁耐烦吃这个……” 十阿哥皱眉,面上带了不赞成,刚要开口相劝,门口被推开。 “九哥,十哥,吃什么呢?这么香?” 是十四阿哥扯了十三阿哥进来,叽叽喳喳的问道。 不待人回答,十四阿哥就看到那几碟子点心。 金灿灿,油汪汪的,这谁受得了?! 别说是十四阿哥,就是十三阿哥都有些移不开眼。 这两位每日膳食,跟之前九阿哥、十阿哥一样,都是乾清宫膳房提供。 翻来覆去那几样例菜,实吃的够够的。 “九哥、十哥真不够义气……有好吃的也不招呼弟弟一声……” 十四阿哥噘着嘴挑理,手上却是不客气,拿了双备用筷子就伸向油饼。 十三阿哥神色讪讪,跟两位哥哥没有那么熟,不好直接开口要吃的,可闻着实在香,就咽了口口水。 十阿哥见了,移开眼,只当不见。 他并不是刻薄性子,可兄弟之间对十三阿哥很是嫌弃。 要知道十三阿哥的生母章嫔,本是永寿宫答应。 章嫔接连生育,因功封嫔,才挪出了永寿宫。 她们母子最风光那几年,正好是钮钴禄贵妃缠绵病榻的几年。 虽说这两者之间未必有什么因果,可是十阿哥还是因此厌上这对母子。 九阿哥瞧见,没想那么多,直接递了筷子给十三阿哥:“尝两口,你九嫂安排的……” 别看九阿哥自己心里别扭,可当着外人,还是乐意给妻子做脸。 十三阿哥双手接了筷子,每样点心都尝了,就放下了筷子。 十四阿哥则是没有收敛的意思,也不嫌弃是剩菜,除了点心,几道菜也都给包圆。 这还不尽兴,明明已经打着饱嗝,十四阿哥还要去喝汤,九阿哥连忙拦住:“行了,行了,怎么不知道饥饱……” 十四阿哥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看着九阿哥控诉:“九哥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饥’……就每日那例菜,要么糊着一层猪油,要么清汤寡水的,每日里也就是饿不死罢了……哪跟九哥、十哥似的,吃的这么好……” 说到这里,他眼睛一亮,试探性的问道:“要不,明儿弟弟还过来……” 九阿哥听了,不免犹豫。 要是往常,弟弟开口了,他做哥哥的只有应的,毕竟不是什么大事。 如今可都要妻子费心,已经有了老十一个,难道还要再捎上两个小的? 十阿哥在旁摇头:“不行,不行,这些菜都是九嫂拟的,给九哥补身体的,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不好吃这个……” 十四阿哥眼睛瞪得滚圆:“十哥别哄我!这些东西是补身体的,骗谁呢?又不是人参、燕窝似的金贵东西,怎么就吃不得?” 九阿哥怒视十阿哥,还真是嘴巴快,什么都往外秃噜。 虽说十四阿哥下头还有两个小阿哥,可中间隔了好几年,这一位可是做了几年汗阿玛幼子的,又是掌宫务的四妃所出,娇宠的不行,行事最是肆意,嘴巴也跟水瓢似的,没有把门的。 要是让他晓得了什么,那没两天这宫里就没有不晓得的。 十阿哥“嘿嘿”笑着:“你一个屁孩子,打听这个干什么?等过两年大了,就晓得了!” 宫里哪里真正的孩子? 况且十四阿哥不是七、八岁,而是虚岁十一,就算不通人事,也隐隐约约的晓得。 他明白十阿哥是在打趣自己,依旧厚着脸皮道:“不管不管,反正晌午我还来……”说着,看向旁边的几个太监,除了九阿哥、十阿哥身边带的,还有个面生的,直接吩咐着:“你是二所的?代爷给九嫂传个话,就说爷同十三哥中午也在这头吃,劳烦九嫂给添两个菜……” 一股脑交代完,他也不等大家反应,就拉了十三阿哥跑了。 九阿哥不由气笑了:“为了口吃的,还放上赖,真是没谁……” 不过小兄弟赖皮着,能如何? 九阿哥少不得交代孙金道:“回去如实禀告福晋……还有爷说的,中午不吃这些油腻的,爷也要吃凉面……” 十阿哥在旁,想起孙金之前说的,银丝面过水,加黄瓜丝、木耳丝,蘸酱油香醋碟,也觉得口齿生津。 刚才吃的有些腻住,他也想换换口味,便跟着道:“爷也想吃过水面,除了酱油香醋,蘸汁儿里再加点香油和蒜泥……” 孙金都仔细听了,记了下来,收拾好食盒,回阿哥所去了。 * 二所。 舒舒用了早膳,二所就迎来了一波人。 住在乾东五所得几位福晋,陆续打发人过来,看舒舒是否方便,打算过来探看。 前儿二所的动静大,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五花八门。 有说九福晋被刁奴害了的。 有说太医查出九福晋不对的。 有说九福晋已经中招的。 反正归根结底,就是九福晋“有恙”。 都是妯娌,谁好坐视不理? 可这冒然上门,也是不妥当。 毕竟与昨天情况不明还不同,不管与传言那一句对上,都是不幸之事,怕是没心思这个时候待客。 舒舒既“奉旨背锅”,还得了宜妃的交代,自是也晓得不好此时呼朋唤友。 毕竟谁也不是傻子,能瞒过一时,这近身接触了容易露馅。 她头上包着抹额,脸上也上了粉,将诸位嫂子打发的人都见了,一一道谢,不过也婉拒了大家上门探看的提议。 “这几日身上不舒坦,家里也乱糟糟,回头好些,我过去给嫂子们请安。” 不拘远近亲疏,舒舒统一如此答复。 即便对着五福晋的奶嬷嬷,也是如此。 她本来就不胖,这样一打扮,外加上昨晚没睡好,神色也萎靡几分,搁在谁眼中都是真有问题。 她并不是闲着没事,给自己加戏,不过是早做准备。 要不然能如何呢? 没问题的话,回头太医院的方子下来,这熬药喝药的,能瞒过哪个? 过来传话的嬷嬷、姑姑们倒是知趣,只记住所见所闻,回去传话去了,也没有人会冒昧探究。 等到乾东五所得妯娌一个不落安排人探看完,毓庆宫的太子妃也没有落下,打发乳母过来。 舒舒依旧是亲自见了,同样的话,走了过场。 等到周嬷嬷、齐嬷嬷亲自送了毓庆宫的嬷嬷出去,周嬷嬷看向头所方向,小声道:“可就这一个没动,倒是稳得住。” 齐嬷嬷耿直:“她同福晋不对付,要是想来早来了,不会来。” 周嬷嬷看着齐嬷嬷,却是不放心。 周嬷嬷跟着进宫,本来就是充当一回“镇山太岁”,防备着九阿哥身边老人拿大。 到时候舒舒这个主子不好下场与下人掰扯,就要借着周嬷嬷的资历出面应对。 如今刘嬷嬷没了,剩下的阿哥所老人都跟鹌鹑似的,走路都鸟悄的,哪里还有人敢扎刺? 舒舒已经私下里跟周嬷嬷说了,等过了这一两月,二所的事情平息下来,就找机会安排她出宫回家。 可是大格格身边就留齐嬷嬷这一个老人…… 周嬷嬷实在不放心,就去了上房。 舒舒在书房,抄录这两天整理的食谱。 短短两天时间,去哪里找那么多合适的食谱? 实际上舒舒翻看《本草》之类的书籍,不过是做个掩饰。 实在是上辈子各种轻食流行,不管是不是胖子,谁都能说出几种低卡食材,什么高碳水食材。 九阿哥这里,不是减重,而是增重,正好反其道而行。 不过年轻人代谢好,有没有效果还要试试看。 到是对九阿哥“投喂”这两天,让舒舒有所得,想起一个词,“饲养员”。 人能喂的,猪呢? 第六十六章 猪 舒舒名下共有五个庄子,陪嫁的三处,从九阿哥手里截买的两处。 舒舒骨子里随了生母,宁愿别人欠自己的,也不乐意欠别人。 要是她之前收的全是九阿哥的钱,那还能理直气壮的扣下,可是这其中有外债。 五阿哥这一笔账,始终在她心里压着。 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开源,使得那几个产业有出息,正好名正言顺提出银子还账。 截买的铺子,昨天提起打算做酒楼,也是挺好的安排。 两个庄子,闲着可惜。 因为舒舒打算在伯夫人给的海淀庄子里修别院,所以另外一处海淀小庄就可以挪出来,另作他用。 至于大兴的两个庄子,舒舒截买那个,则早就安排人种了西瓜。 沙地旱田,种什么都收成有限,可不是最适合种西瓜? 就是今年买地的时候已经初夏,有些晚了。 要是明年早些育苗,扣大棚种西瓜,错开季来,才能卖上高价。 剩下堂嫂添妆的那个小庄,到手的时候晚了,就没有做调整,依旧是种菜。 海淀截买的那个小庄,只有三百六十亩,还挨着山。 不过巧的是,舒舒姑母康亲王太福晋给的大庄就在旁边,将近一千亩不说,旁边还有个山头,上百亩的林地,也在地契中。 这个山林之地,正好可以养猪养鸡。 听了周嬷嬷的担心,舒舒想了想,等老人家出宫,确实需要提拔上来个内务府出身的嬷嬷。 小椿她们还年轻,直接立起来管人也难以服从。 这宫里内内外外都是内务府三旗的人,实在撇不开他们,再说也没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不必将自己放在内务府包衣的对立面上。 “回头我好好想想……爷的保姆八人,除去刘氏,总能挑出个忠心当用的。” 舒舒记在心中,打算先查看查看。 舒舒写着计划书,孙金就回来了,转述了几位阿哥的话。 舒舒笑着听了,心里却晓得这不是好习惯。 多做多错…… 虽然不是她主动揽活儿,可是做多了,不仅讨不得好,还容易得罪人。 并不是她这个当嫂子的小气,舍不得几口吃食,而是这个好人不好做。 要知道即便是照顾小叔子,也轮不到她这个新嫂子。 十四阿哥有同胞嫂子,大福晋是长嫂,太子妃是当家的嫡嫂。 不过十四阿哥已经开口了,中午这顿还能如何? 舒舒叫人将小棠唤来,吩咐道:“将这几天膳房做过的新菜,除了早膳的,挑几样好的,按照四碗四碟、四荤四素,准备双份……”说到这里,觉得不对劲:“预备三份……” 眼下,尚书房一共就五个皇子在读,九阿哥与十阿哥是一拨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是一拨的,中间还有个十二阿哥。 早先十二阿哥与十一阿哥一起读书,十一阿哥殇了,就剩下十二阿哥单蹦。 虽然九阿哥没提,可是却不好落下十二阿哥,要不然长辈看着,就是舒舒这嫂子势利眼、不周全。 等到小棠下去,舒舒眉头蹙起,好一会儿探叹口气,吩咐小椿:“去熬四物汤……” 小椿掐着手指头算了下:“再有几天就是福晋小日子,要不要等小日子过后再用?” 舒舒摇头:“小日子前也能喝,无碍的,等小日子到了停了就是……” 等到药熬上,满院子的药味儿,久久不散。 药都喝上了,拉弓射箭自是也免了。 二所越发的静悄悄。 “嗯……” 正房稍间,舒舒躺在炕上,舒服的发出一声呻吟。 小松骑坐在舒舒身上,按摩着脖子与肩膀的穴位。 这两天老翻书,肩膀都僵硬了。 小榆坐在炕边,手中拿的却是调好的凤仙花膏,给舒舒染脚指甲。 她来舒舒身边最晚,平日里除了梳头穿衣搭配也没有旁的差事,就将心思都放在舒舒的各种护理上。 米浆发酵的洗头水,蜂蜜杏仁调的美肤膏子,还有用白矾调好的凤仙花膏。 这些凤仙花原本是准备给舒舒染手指甲的,眼下要“养病”倒是不好弄,舒舒就让染脚指甲。 “福晋真要让人养猪?多脏啊?” 小松一边按摩,一边带了几分嫌弃说着。 《红楼梦》里的贴身丫鬟被称为“副小姐”,舒舒身边这几个实际上也差不多。 都是董鄂家户下人出身,家里也都是府中有体面的管事,打小跟在舒舒身边,那时候与其说是服侍,更多的是陪玩陪读书。 等到上一层的大丫头年岁到了放出去,她们才各司其职。 小椿坐在南窗榻上,手中拿着针线,在给舒舒做小衣,听了小松的话,打趣道:“吃的时候,可没见你挑剔……” 小松打小练武,力气大,胃口也好。 舒舒吩咐她们几个加肉菜,其他人不过几口,小松不仅吃光自己的,还能帮三人打扫剩菜。 小松皱眉道:“小时候跟我爹去乡下亲戚家,见过一次猪圈,就在茅房下头,接着粑粑吃,回来半年没吃猪肉……哎呀,你们是没看见,不说了不说了……” 实在是太有画面感,几人就算没见过,只要想想,也都恶心的不行。 舒舒叹气道:“完了,咱们自己的猪养起来前,我是吃不进去猪肉了……”说到这里,想着养猪的原由,忍不住笑出声来:“半年的时间,不知道是爷的身体先养胖了,还是小猪先出栏……” 几个丫头也跟着笑,随后寂静下来,没有人接话。 舒舒笑着笑着,觉得不对劲,小松的手停下来。 舒舒一回头,就见九阿哥黑了脸站在门口。 九阿哥额头汗津津的,顶着大日头回来,没想到会看到这个情景。 这在脂粉堆里逍遥自在,享受的不行的是谁? 莫名觉得头顶发绿! 他瞪了舒舒一眼,随后忍不住呵斥小松:“什么样子,还不从福晋身上下来……” 小松白着脸,从舒舒身上起来,趿拉着鞋下了炕。 小榆也早就从炕边起了,手中还拿着装着凤仙花膏子的小碗,看着舒舒的脚趾犹豫。 包好了八只脚趾,右脚还有两个脚趾没有染。 舒舒见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担心有什么变故,摆摆手打发几个丫头下去。 旁人还好,小榆看着手中小碗,迟疑着:“福晋,还有两个脚趾头没包呢……” “留下来,我一会儿自己弄。” 舒舒随口交代了一句。 几个丫头都下去了。 九阿哥坐在炕边,对着舒舒直运气:“不是说病了?连药汤子都熬上了?这就是养病?左拥右抱的,日子舒坦呢!” 舒舒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嗔怪道:“赖谁?还不是爷的错!贵妃娘娘薨了,咱们照顾下十叔也说得过去……其他几位阿哥,有自己母妃、母嫔,还有诸位嫂子,轮得着咱们照顾?” 九阿哥依旧黑着脸:“那也不能咒自己,好好的吃什么药?” 舒舒见他如此关心自己,也多了耐心,坐了起来,好声解释着:“不是别的,四物汤,女儿家日常当药膳喝的……总不能真的将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的膳食咱们也包了……借着这个,就顺理成章的推掉……” “都是老十四闹出来的,死皮赖脸的跟着混吃喝……” 九阿哥抱怨着:“为难了你,也吓坏了爷……爷听说正院熬了药,还以为你怎么了……” 舒舒拿了帕子,给九阿哥擦了汗:“爷辛苦……下回我记得先悄悄跟爷知会一声……” “那还差不多!” 九阿哥点头说着,想起不对劲来,瞪着眼睛质问:“刚才那是什么话?什么爷胖了,猪出栏,你骂爷是猪?” “哈哈!哪儿跟哪儿呀!” 舒舒忍不住捂着嘴巴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收了笑。 九阿哥是猪?! 真是不吉利! 不过她自己学了满语,知道“阿其那”不是狗的意思,也不是“猪狗不如的人”,而是“冰层里的鱼”,有另外一种说法说这个名字是八阿哥自己取的。 因为雍正皇帝将八阿哥、九阿哥逐出宗室,所以不许他们再用皇室排字,要改成普通旗人的名字,八阿哥就根据自己的处境,给自己起了“阿其那”。 至于九阿哥的“塞思黑”,反正现下还没有“猪”的意思,而是“讨厌鬼”的意思。 她这一笑一沉思的,让九阿哥看的糊涂,却依旧追问:“想什么呢?怎么傻了?跟爷说清楚,什么猪不猪的?” 一句两句也说不清,舒舒指了指西边书房:“书桌上放着呢,爷拿过来瞧瞧……” 九阿哥起身去了书房,取了猪场计划书回来。 等到翻开一遍,九阿哥面上带了不赞成:“你这个就是纸上谈兵!哪有那么简单的?没听说哪里能养这么多猪……” 舒舒摇头:“那可未必,不说别处,就说宫里,上下分例算下来,每天就得多少头猪……还有坤宁宫,早晚各杀两头猪为祭品,一天四头,一日不断……若只是散着收,怎么保证每日分例供应?” 第六十七章 赌注 宫里主子,太后、妃嫔,皇子、福晋、公主,再加上小一辈的小阿哥、小格格,每日分例都有猪肉。 太后猪一口,妃九斤,嫔六斤八两,贵人六斤,常在五斤,答应一斤八两。 皇子福晋,因为供应里猪肉为主,每天足有二十斤。 还有皇子与公主,皇孙与皇孙女…… 林林总总的,加起来的数量,就要大几百斤。 再加上四百左右的宫女子,两、三百的乳保,再加上有头脸的太监首领上百人,这些人每日分例都有猪肉, 只这些人的分例加起来,每日猪肉又要小一千斤 “那也没有大规模养的,都是城外几百个皇庄轮着供的……还有一部分是跟农户采买……” 九阿哥依旧坚持己见:“这不像鸡鸭,养死了不心疼……这要是养多了,害病死了,得赔多少钱?傻子才做这亏本的营生!” 舒舒却还是想试试。 实在是小松描述的画面,让人不敢想这些散养的猪到底是怎么喂大的。 好像上辈子去陕博,也见过陶器做的小模型。 上厕下圈…… “爷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舒舒挑眉道。 “啊?打赌?怎么赌,说说看?” 九阿哥也来了兴致。 实在是与妻子“交手”几次,他都没有占过上风,眼见她这回非要坚持己见,九阿哥就多有了很好的预感。 或许这一回自己能占上风。 “就赌我能养成……” 舒舒拿起九阿哥放下的计划书:“小庄闲着也是闲着,一年也没多少收益,还不如试试……若是成了,往后咱们往各处走礼,就用猪肉,实惠……”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千万别,寒碜,爷可丢不起那个脸……” “反正咱们家要开酒楼,到时候自产自销也好,利润还能更丰厚些。” 舒舒眼睛闪亮。 她手头的铺面庄子实在不算少了,要是都能经营起来,攒下一、两年,将五阿哥的一万两还上,再抽出银子去买茶山,说不得茶园规模还能更大些。 九阿哥心里已经允了,习惯性嘴硬:“不是要赌么?那赌注是什么?可是说好了,爷的私房可都在你手里握着,散银子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两……” “就用爷的那三处产业……虽然没过户,可我收了爷的银子,自然不会昧下这些……我也拿出千金坊与东四茶楼做赌注,再加上三千两银子……” 舒舒心中估算了一下价格,说了两方赌注。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很是不乐意:“好么?拿着爷的铺子、爷的银子,跟爷赌?你倒是不吃亏!” 舒舒瞥了他一眼:“那爷说赌什么?” 九阿哥直了直腰身,眼睛闪亮:“要是爷赢了,以后你乖乖的听话,爷吩咐什么是什么……就像晌午膳食,爷都说了吃过水面,结果你送了什么?” 舒舒疑惑:“送了别的?不是过水面么?我吩咐过,怎么膳房出了纰漏?” “爷想吃的是你吃的凉面,蘸着酱油汁儿的过水龙须面……配着黄瓜丝、木耳丝什么的,清清爽爽的……结果可倒好,老十他们的都是过水凉面,就爷的面还真是弄出新花样,油炸过再煮熟,拌的芝麻酱,哪里还清爽了?” 九阿哥抱怨着,脑子里却是想起老十他们几个看到自己芝麻凉面时的馋样,闹着分着吃,自己只许他们一人一筷子,结果就去了大半碗,给自己留了一个碗底。 东西是好东西,味道吃着也好,可是自家福晋这不听话是大问题! 九阿哥觉得,自己很是需要振振夫纲。 “之前不是说过,过水面硬,爷吃了不克化,到时候该胃疼了……” 舒舒说了不给他吃的缘故。 九阿哥心里对这种体贴关怀很受用,可想到中午十阿哥的眼神,还是觉得不自在。 将他的吩咐当成是西北风,叫人看笑话! “爷不管,爷也不要你的铺子,左手换右手,有什么意思?就赌这一条!” 九阿哥说着,越发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调教下舒舒,不能再这样轻慢自己。 舒舒沉默:“要是换赌注,那我是不是也能提一个条件?” 九阿哥立时戒备:“不许学爷的条件!就算爷输了,也别想爷对你百依百顺!” 舒舒面上带了认真,直直的看着九阿哥。 眉毛依旧是之前的眉毛,眼睛也是之前的眼睛,可是却看着亲近许多。 谁也不能保证永远保证初心,可是他这些日子待自己的包容也是真真切切。 或许不管谁做他的妻子,都会受到这样的待遇,可是自己依旧领情。 九阿哥见她迟迟不说话,只当自己刚才口气不好,让她伤到了,带了别扭道:“若是你非要提这个做赌注,爷也没有法子,反正爷也不会输……”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看了眼炕边的凤仙花膏子:“爷帮我染脚趾甲!” 九阿哥差点跳起来:“什么?爷才不给你弄这个!谁耐烦摆弄你的臭脚丫子!埋汰死了! 舒舒带了委屈:“我为爷什么都做的,爷连帮我染个脚趾甲都不行?怎么就埋汰?刚才洗了脚……” 九阿哥脸上依旧嫌弃,却是望向凤仙花膏子,老实拿了起来,抱怨着:“没听说有人染脚趾甲!爷看你就是日子闲的,整日里闹这些花样……” 舒舒动了动脚趾甲,轻声道:“这不是想要给爷看……” 九阿哥看着一个个被花叶包裹的脚趾头,还真是少了几分嫌弃,生出几分期待,笨手笨脚的参照着其他的脚趾头,在脚趾甲上放膏子,用树叶包裹,用马莲叶子缠上。 舒舒看着九阿哥的脑门子,不由的笑了:“我想到赌注是什么了……” “什么?” 九阿哥一个歪头杀,可爱的不行不行。 舒舒笑着说道:“我要爷一辈子……不瞒我……家里有什么事情,都有商有量的……夫妻合力,其利断金!” 九阿哥原本心里“砰砰”直跳,以为妻子会说一辈子守着她一个,或是只对她一个好,没想到竟然不是。 九阿哥看着舒舒,有些拿不准。 她与八福晋都是新媳妇,如今在宫里口碑却是天差地别。 不用说,口碑好的是舒舒。 可是九阿哥觉的,这口碑有水分。 不说别的,就说“贤惠”这一条,是不是有点扯淡?! 她是喝了兆佳氏与王氏的茶,认下这两个妾室,没有像八嫂那样不承认她们。 可是她也没跟贤惠贴上边,她没有敲定请安的规矩,压根就没有让她们到正院来走动的意思。 即便给加了菜,可也只是加菜,其实是另一种无视。 八福晋恋慕丈夫,才嫉妒不容人。 九阿哥却在妻子身上看不见察觉不到嫉妒…… 舒舒心中斟酌过,才提出这样的赌注。 实在不放心九阿哥的判断力与情商,与其让他没头没脑的得罪人,还不如让他习惯依赖自己这个妻子。 但凡他想不到的人情世故,她来帮他想。 倒不是说十来天夫妻做下来,如何情深,归根结底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缘故,舒舒先要保障自己不被这憨憨连累。 没想到,九阿哥半晌没有应声。 连舒舒自己都疑惑了。 夫妻彼此之间坦诚,凡是商量着定夺,这么难么? 舒舒并不是自私之人,她实际上能转换立场,体谅别人。 只是两辈子第一次结婚,这夫妻相处也都是摸索着。 她想到自己身上,压着天大的秘密,别说是坦诚,就是生身父母都没有透露过,更不要说对丈夫。 这样一想,九阿哥不乐意答应这样的“赌注”,似乎也能理解。 “爷想瞒我什么呢?” 舒舒试探性的问道:“要是鸡毛蒜皮的事,没有必要瞒着;要是事关重大,爷同我说一声,也省的我稀里糊涂耽搁了爷的大事……” 九阿哥抬起头,望向舒舒的目光带了深思,答非所问道:“是不是嫁了旁人,你也是个合格的福晋……” 舒舒坐直了身子:“这叫什么话?这是嫌弃我做的好?为人妻、为人媳都有相应的规矩,世人多是照着这个规矩走……只是心里欢喜不欢喜,夫妻和美不和美,自有自的不同……” 九阿哥却焦躁起来,又想起康亲王府的添妆,心里跟扎了刺似的难受:“爷说不过你,谁让你是‘常有理’……谁晓得你是不是按照你的规矩,假惺惺的对爷好,就为了你日子过的舒坦……这二所又不是戏园子,爷才不稀罕这些假的!”说罢,一把丢下手中的小碗,怒气冲冲的离去。 舒舒坐在炕上,不怒反笑。 笑过之后,就是怅然。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小椿避在西次间,以防主子要茶,听到不对劲,连忙过来,看着地上狼狈,带了担心:“福晋……” 舒舒叹口气:“没事,就是拌嘴罢了……” 夫妻第一次争吵,来的这么快。 舒舒居然并不是很意外。 她往靠枕上一歪,眼角余光看到包的歪歪扭扭的脚趾头,神色就柔和下来。 “打发人去看看爷是不是去三所,要是去了三所,一会儿送晚点过去……” 舒舒吩咐着。 小椿应声出去了。 舒舒叹了一口气,她并不喜欢复杂的事情与复杂的关系,可也不会傻的“对号入座”,亲口承认自己对九阿哥的温柔体贴全是虚情假意。 第六十八章 传话 还是得好好哄回来。 少一时,小椿回来,面上带了纠结:“福晋,爷没去三所,去头所了……” 舒舒从炕上下来,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难道之前这憨憨“觉醒”,是八阿哥说什么? 不至于。 芝兰玉树的少年,行事不会这么粗鄙没品。 他们兄弟相处久,感情深厚,可也晓得什么是避嫌。 没有当哥哥的插嘴兄弟夫妻之间事的,更不要说还是新婚夫妇。 舒舒与九阿哥成亲,还不足半月。 不过舒舒可见不得这两人往来进一步亲密,这种走向太糟糕, “传孙金!” 舒舒沉思着,有了决断,吩咐小椿。 等小椿传人回来,舒舒就吩咐孙金:“下午膳房预备了梨茶,你送一壶到头所,就说我说的,让爷别吃酒……也别因热就贪凉,非要用冷食……” 孙金在舒舒手下几天,向来恭顺听吩咐,眼下却带了挣扎:“主子,爷到底年岁大了,要个脸面……主子的话是好话,心意也是好的,可是不是不好在外头说……” 舒舒打量着孙金,倒是多了几分意外。 原本以为是个圆滑服顺的,没想到还能“忠言逆耳”,捡到宝了。 孙金的脸色,却是转白,生出几分忐忑。 阿哥爷看似骄横,可这些年来真没有发作过哪个。 这位福晋主子,这些日子待人温柔和气,可是不容丝毫忤逆。 “小椿,放赏!” 舒舒笑着示意。 主仆心意相通,小椿看出来缘故,就出去翻了荷包进来。 里面是两粒金花生,五钱一粒,总共一两。 孙金失了往日圆滑,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主子……” “赏你这份忠心,知晓轻重,能劝诫我行事不当不处……不过我自有用意,你还是如实传话就是……” 舒舒和和气气的说着。 孙金这才双手接了荷包,郑重地点头,退了下去。 舒舒收了笑,还是不放心,少不得嘱咐小椿:“让小棠熬些醒酒汤与山楂茶备着……” 要是没有舒舒这一番“传话”,九阿哥未必闹出什么来;既然有了,这憨憨肯定要拧着来。 就是不知道八阿哥能不能劝住。 九阿哥没有心机,情绪都挂在脸上,八阿哥不用费什么心里,只要多看两句,就能晓得是弟弟、弟媳妇闹别扭。 若是为了弟弟好,少不得好好开解规劝,不会架秧子拱火。 可是,不是还有个八福晋! 八福晋对她这个妯娌的不喜,毫不遮掩。 要是八福晋听了这一番传话会如何?! 那肯定是巴不得闹起来。 这个时候八阿哥会拦着么? 拦得住么? 还是推波助澜,任由事情发展? 如今舒舒的人缘在宫里有多好,就衬着八福晋的人缘有多糟。 八阿哥能乐意? 换个立场,人心并不难揣测。 只是舒舒竟然盼着,事情是另一个发展。 那样他的情义收获情义,对这个少年才公平。 * 头所,前院书房。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歪坐在榻上:“董鄂氏也真是的,啰里啰嗦,管头管尾,穿什么要管,吃什么也要管,三伏天的,喝口凉的都拦着……又不小孩子,多吃一口少吃一口还要人操心?我说一句,她有十句话等着,都是她的道理……衬着我无理取闹似的……” 八阿哥摇头无奈道:“我听你念叨半天,实听不出弟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九阿哥冷哼着,不好直接说自己嫌弃舒舒不重视自己,只能继续瞎掰扯:“估计是家里当姐姐当的,什么心都操,跟看孩子似的,絮絮叨叨,叫人烦的不得……” 八福晋见八阿哥迟迟不回正院,亲自过来找人,才晓得来了客。 因为大婚前后被人说来说去的,她不仅讨厌董鄂氏,连带着迁怒到九阿哥身上。 她生性要强,不喜欢九阿哥这种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也不喜欢十阿哥这个毫无长处的草包。 偏生八阿哥与这两位皇子关系最好,她嫁进来后,也跟她念叨了好几次。 越是如此,八福晋就越不喜这两位小叔子。 她希望,八阿哥更重视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的原配发妻。 这几日,二所的变故,八福晋只当是笑话。 饶是丈夫私下里劝她过去探看,她也罔若未闻。 眼下听着九阿哥的抱怨,八福晋心中嗤笑。 什么叫过犹不及? 董鄂氏攀了高枝,底气不足,可不是就围着九阿哥打转转,想着如何尽心服侍笼络皇子丈夫。 可是九阿哥落地就不缺人侍候,稀罕这个? 更不要说董鄂氏进宫没几天尾巴就翘起来,先是试探性的撵灶上嬷嬷,前两天又撵了九阿哥的乳母,九阿哥要是心里不恼才怪。 这才不到半月…… “九阿哥来了……” 八福晋心情大好,摆摆手不让人通报,就自己挑了帘子进去,面上是难得的温煦和气。 九阿哥不好再歪着,下了榻垂手:“八嫂……” 他面上如常,心里却不大乐意这称呼。 什么“九阿哥”? 她虽是嫂子,勉强也算是尊长,可到底是平辈,年岁相仿,即便不尊声“九叔”,不是也该热络的叫“九弟”? 又不是老嫂子,这样托大。 跟她比着,舒舒可太好了,从不会再这上头失礼。 八福晋笑着说道:“下晌从御膳房要了一筐西瓜,用冰镇着,现在正好能吃了……” 八阿哥眉头也蹙了蹙,又松开。 虽说是在家中,这里到底是前院,九阿哥不是外客,可叔嫂年岁相仿,实应避嫌,妻子这样不经通传就进来,很是不妥当。 眼下也不是提醒的时候,他少不得附和妻子的话:“是啊,不是寻常的西瓜,听说是内务府专门找了新瓜地采买的……个头不大,可比大西瓜还甜,都是沙瓤的……” 这会儿功夫,就有小太监进来禀告:“主子,九福晋打发人寻九爷……” 是孙金到了。 九阿哥皱着眉,带了几分不乐意出来,跟八阿哥抱怨道:“这才出来多会子,就这样粘人……” 八阿哥与他一起长大,哪里看不出他的言不由衷来,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八福晋笑的矜持:“九阿哥也当体谅你福晋,她内宅娇养大的,估摸从小也没经过什么事儿,进了宫难免露怯,可不是时时想要留着你在跟前壮胆气……” 这几日“狐假虎威”的闹腾一番,没了老虎,能不心虚? 估摸董鄂氏自己也没想到,不到半月就造了厌。 九阿哥抬起头,望向八福晋,带了惊诧。 这说的是舒舒? 内宅娇养? 没经过事? 露怯?! 八阿哥没耽搁,示意小太监带人进来。 眼见来得是孙金,九阿哥下巴扬了扬,生出几分期待。 这是…… 请自己回去? 刚才自己没头没脑的发脾气,舒舒是不是恼了? 九阿哥自己生出几分心虚来。 就算晓得椿泰那小子贼心不死,自己膈应,可又关舒舒什么事? 九阿哥不由陷入想象,椿泰那小子也是十六岁,与自己与老十同庚,只是康亲王一系不是近支王府,子弟没有进宫读书,要不然正好与他一起。 要真是那样,自己是不是会早一步认识同窗的表妹…… 见到年幼时的妻子…… 即便不是青梅竹马,也会多些了解,不像眼下似的对她的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了解不多。 孙金跟着小太监进来,手中还提着食盒,引得几人都望了过去。 九阿哥心中好奇,面上依旧摆出不屑姿态。 孙金看着九阿哥道:“爷,福晋不放心,打发奴才过来送梨茶……” 九阿哥皱眉:“乱七八糟的,谁耐烦喝这个……” 孙金用眼角余光留心八阿哥与八福晋反应。 八阿哥还好,面上温煦,看不出什么。 八福晋脸上,则是带出幸灾乐祸。 孙金依旧不明白福晋所谓“用意”到底是什么,可依旧如实转述:“爷,福晋说了,不让爷吃酒……也别因热就贪凉,非要用冷食……” 九阿哥的脸,立时通红,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他刚才与八阿哥信口开河,说白了是自己瞎矫情,可这回却是对上了,真是尴尬的不行。 不过旁人都误会了,以为他恼了。 孙金跟着九阿哥十来年,倒是不怕他生气,之前在福晋面前多嘴一句,也是怕福晋不了解丈夫的脾气秉性,夫妻两人生了嫌隙。 八阿哥看出他羞大于恼,连忙给了台阶,打着哈欠道:“不年不节的,吃什么酒?今儿起早了,有些乏,老九也家去吧……” 八福晋瞥了他一眼,笑吟吟道:“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一顿酒也舍不得?除了西瓜,下晌还从御膳房领了一块酱鹿肉,这个可难得,切了下酒不是正好?” “福晋……” 八阿哥轻轻摇头,带了不赞同。 八福晋却是打定主意,看着九阿哥带了戏谑:“九阿哥不会是怕了媳妇,连口酒也不敢喝吧?” 九阿哥听出八福晋话音不善,心里纳罕,这两个妯娌嫌隙这么深? 八福晋这个嫂子当的不地道,这是要挑拨小叔子与妯娌吵架? 第六十九 砸 九阿哥心思单纯,并不是能识人之人,不过却难得的发觉了八福晋的不善。 八福晋见他皱眉不吭声,嗤笑道:“有点儿爷们的样儿,别让媳妇辖制了,叫人笑话!” 九阿哥回望八阿哥。 谁辖制谁? 彪悍、嫉妒、辖制丈夫,不是安王府一脉的传承?! 八阿哥唯有苦笑。 竟是拦也不能拦。 以妻子的脾气,这个时候拦着她,肯定要闹起来,到时候还不知说出什么。 她对九阿哥夫妇的不满可积了些日子,这说出难听的,九阿哥不会计较,可是传到三所,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妯娌怎么相处? 八阿哥与八福晋正式指婚是康熙三十一年,实际上早在康熙二十七年,安和亲王病逝之前,宫里与王府就有了默契。 从那以后,两人一年总能见上几面,可算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他早就晓得她傲气好强,并不以为意,毕竟她出身在那里,天之娇女。 可是大婚这一个半月,他却看到她另一面。 性格执拗。 只信自己相信的,听不进去旁人的劝。 九阿哥不满。 这两口子什么意思? 一个不怀好意,想要挑拨小叔子、小婶子吵架;一个居然就纵着,这还是不是亲哥哥? “八哥……” 九阿哥心中不由得委屈起来,看着八阿哥露出不解。 只听说“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没听说“娶了媳妇忘了兄弟”的! 怎么回事? 八阿哥心中叹气,对八福晋道:“我留九弟喝酒,你先回房吧……我不会太晚,估摸着二更前回去……” 八福晋摆摆手:“不着急,爷要是喝酒喝晚了,就在前院歇下,九阿哥也是……我去膳房看看,弄几个好菜给你们兄弟俩下酒……”说着,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九阿哥看着八福晋出去,摆摆手让其他人出去,才带了不解道:“八哥,你就不管管?这是舍不得管,还是怎么的?” 这个八嫂心不好! 就算之前因为嫁妆的议论比较什么的,妯娌两人有些小嫌隙,可也不至于想着挑拨人家夫妻情分。 九阿哥心中生了鄙视。 八阿哥不好说八福晋对董鄂氏的嫉恨,只能小声解释:“她这几日身上不舒坦,脾气也躁,要是拦着该发火……” 这也不是全然扯谎,这几日八福晋小日子,所以带了几分阴晴不定。 八阿哥之前在前院书房看书,也是有些避着的意思。 九阿哥脸上露出同情,那不还是不敢管?! 可是就因为不想要妻子发火,就让弟弟掉坑里? 九阿哥觉得不能细想,细想这心里就觉得不是滋味儿。 等到膳桌摆上来,九阿哥“呵呵”笑了。 除了一盘子切好的冰镇西瓜,剩下一色冷盘,酱鹿肉、拍黄瓜、蒜泥茄子、虾皮菠菜。 酒壶也放在冰盆里,端了上来。 九阿哥对着八阿哥挑挑眉。 八阿哥自己拿了筷子:“我胡乱吃几口对付过去就行了……你嫂子还小,带了孩子气,心里还记着先前满京城议论她与弟妹嫁妆的事儿……” 实在是八福晋的敌意太明显,八阿哥只能含糊的说了缘故。 九阿哥面上带了不赞成:“八哥,你这样一直纵着也不行……该教还的教,要么这不处处结仇!” 八阿哥再次叹气。 怎么没教过? 自己劝她谦让妯娌,她说打小挺着腰杆子长大的,学不会伏小做低之事。 自己劝她敬着母嫔,她说她不是那等愚孝受气的小媳妇,嫁进宫里不是为了受气来的。 自己劝她友爱九阿哥、十阿哥,她说叔嫂有别,她家教严,不习惯与外男相处。 真是处处都有她自己的道理。 自己能如何?! 为了这个,这些日子少口角了? 孙金被打发出来,面上不露什么,想着方才那一桌子的冷食,仿佛似有所悟,立时颠颠的回了二所。 “主子,奴才瞧的真真的,一桌子的冷食,西瓜与酒都是冰镇的……” 孙金到了书房禀告。 舒舒沉着脸听了:“八爷之前没说什么?” “八爷原说不年不节不喝酒,后来八福晋要留客,八爷就没拦着,只说跟爷在前头喝酒……” 孙金说着,亦是带了愤愤。 前几日二所之事,外人能瞒住,有几个人却是影影绰绰晓得些,就是不那么详细。 一是总管太监,二是九阿哥身边这几个近侍。 孙金不是笨的,想着这几日膳房单子的调整,简直全换了一遍,大多还是往尚书房送的。 再加上今天福晋主子略显得失分寸的“传话”,孙金哪里还会不明白,这因刘嬷嬷作祟,伤了身体的到底是哪个。 八福晋罢了,毕竟只是嫂子,还是没什么情分的新嫂子,可八阿哥实在不应该。 自家阿哥对八阿哥可是实打实的好。 舒舒这几日要“养病”,本来就在便袍外罩了马甲,便也不换衣服,招呼小椿、小松几个跟上,气冲冲的往头所去了。 头所守门太监看到舒舒,还是犹豫是往前院通传,还是正房通传,已经被小松一把推开。 前院已经掌灯,东次间窗户打开,窗纱里透着两个人影。 应该是门口动静大,惊动了两人,两人都转身望过来。 只是屋子里亮,外头黑,反而看不真切。 舒舒脚步不停,大踏步就进了屋子。 八阿哥盘腿坐在炕上,手中端着酒盅,九阿哥坐在对面,面前也放着一个酒盅。 两人本来奇怪外头动静,就见舒舒摔了帘子进来。 舒舒路上就有意识的屏住呼吸,眼下憋得眼珠子都泛红,似悲似怒。 八阿哥怔住,看着眼前冷酒冷菜的,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九阿哥一下子下了炕,满身不自在,却依旧是仰着下巴:“你怎么来了?” 舒舒咬着嘴唇,定定的看着九阿哥。 即便她满脑子想着渣男小三的剧情酝酿情绪,可看着九阿哥这外厉内荏的小模样,还是觉得可爱的不行。 这样的小奶狗,要是劈腿,自己只会打断他的狗腿,不会去撕小三。 这个代入不了! 那再悲惨点儿?! 想想历史上的八九cp,八阿哥对弟弟没见有什么好的,九阿哥这个弟弟做八阿哥可是掏心掏肺,做牛做马,敛了那么多财,做了这位哥哥的夺嫡资金,结果自己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还连累了妻儿。 舒舒酝酿的差不多,望向八阿哥就要喷火:“哪有这样做哥哥的?不说心疼爱惜弟弟身体,还要糟蹋人!”说着,毫不客气就拿起桌上酒壶,使劲的往地上摔去。 酒壶碎片散落一地,屋子里满是酒气。 舒舒还在继续,装西瓜的果盘,摔;冷碟,摔;点心盘子,摔。 九阿哥目瞪口呆,一个字都不敢说,脸色血色褪尽。 相处了小半月,他当然明白舒舒是什么人,行事都在规矩里,不是无理取闹的性子。 今天,却是状若疯癫,都不像她了…… 难道…… 自己的病情比实际上的更严重…… 八阿哥之前还心虚,眼下却是恼,只是风度使然,到底没有开口,只眉头皱得死死地。 舒舒恍若未闻,摔碗了碗碟,一把将桌子都掀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八福晋听到禀告,正好赶过来,被掀落的桌子吓了一跳,怒斥:“董鄂氏,你在谁家耍威风?” 舒舒看着八福晋,竟然不知该说什么,隐隐的竟然有些同情。 虽说她前面挖了坑,可也没想到八福晋表现的这样白痴。 进宫都一个多月,难道她还不晓得,这宫里没有秘密! 今天八福晋是痛快,觉得留九阿哥喝酒会让舒舒吃气,可是舒舒相信,随后在康熙与宜妃心里,就会给八福晋狠狠记一笔。 舒舒这一安静,八福晋气势越发高涨,声量都大了几分:“谁家福晋这么做的?怎么的,连跟兄弟喝酒聊天都不行,非拘在阿哥所陪你才是道理?整日里耍痴弄宠,实不像是个样子,哪里像正经主子?!” 舒舒眼神转冷道:“像不像样子,还轮不到您来质疑……上有太后娘娘,有我们娘娘教导……我倒是要问一问,明知道小叔子不能喝酒,不能用冷食,还费心八力凑了这一桌子凉的,您这嫂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哼!不能喝酒?不能吃冷食?九阿哥是小孩子么,能不能喝了、能不能吃的,他自己个儿不晓得?” 八福晋嗤笑着,带了几分轻蔑:“本福晋就是见不得你这做作模样!怎么着?这是非要显得你自己个儿贤惠,服侍九阿哥体贴,踩着我们这些上头的福晋充‘贤妻’?谁也不是傻子,还得陪着你唱大戏!往后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机、小手段,少往外卖弄,你踩着别的福晋我不管,想要踩在我头上,怕是做梦!” 舒舒依旧憋着气,身子已经微微发抖,眼眶里更加水润,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没有法子,要是她不憋着气,有些演不下去。 宫里都是人精子,八福晋好糊弄,可还有个八阿哥。 不过也是因为她心软了。 实在是她并不是硬心肠的人,她也承认自己的虚伪。 像刘嬷嬷那样真要害她的,她生不出丝毫同情来,能给冷漠的接手她的一切下场。 像八福晋这样,就是嘴巴上欠的,所谓的“恶行”,也跟小孩子斗气似的,舒舒反而做不到决绝。 第七十章 火 加上今日这件事,还是舒舒算计在前,实不能坦然。 但凡八福晋质疑一句她的教养之类的,她都能回骂回去,结果居然只是这个。 九阿哥早听不下去,起身挡在舒舒前面,对八福晋道:“八嫂误会,她只是关心我,我这几日身子不舒坦……” 八福晋轻蔑的看了九阿哥一眼,对八阿哥道:“这就是你放在心头上的好弟弟!人家才是两口子,才是一家子……这到了头所打砸一顿,反倒是占理……” 八阿哥已经冷静下来,看着满地狼藉,唯有苦笑。 家里本就不是说理的地方。 今日闹了这一出,董鄂氏虽是失态,却也是“关心则乱”,反倒是自家福晋身上不是更多些。 能如何? 唯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对舒舒道:“弟妹,是我的不是,非要留九弟吃酒,没有顾忌九弟身体,我跟你赔个不是……” “赔什么赔?” 八福晋火冒三丈,打断了八阿哥的话:“你乐意忍气吞声过日子,我却不乐意!今儿董鄂氏不赔不是,不许走!我不管什么‘五大臣’、‘八大家’的,谁比谁金贵不成?我这里好酒好菜的预备着,不说落个好,还落个不是背着?” 九阿哥先一步开口:“我代她跟八嫂赔不是,都是我的缘故……有太医嘱咐,这几日忌口,她实在忧心,行事才过火……” “昨儿还是她病了,今儿就换你……你们两口子行啊,非要给我按个罪名是么?在我家喝两盅酒、吃两口凉菜,明儿就活不成……” 八福晋讥笑着,对着八阿哥挑眉:“瞧见没,踩着我的名声还不知足,这是恨不得我去死……我要看看,到底谁先死!整日里有病没病的说事儿,就不怕老天爷开眼如了愿,明儿真的‘嘎巴’一下收了去……” “福晋慎言!” 八阿哥皱眉制止。 董鄂氏并不是任性娇狂的性子,今日这样发作…… 八阿哥心里跟着颤,不敢细想。 眼见八福晋说的这么恶毒,舒舒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九阿哥脸色铁青,怒道:“够了!摔了就摔了,明天陪你十套碗筷就是!”说罢,拉着舒舒的手就往外走。 等回到二所,九阿哥的脸色依旧难看,愤怒中带了几分不安惶恐。 舒舒一把抱住,摸索他的后背:“爷,她都是浑说的,当不得真……爷不要往心里去……” 九阿哥的胸口堵的不行,呼吸也急促起来,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他晓得就算自己追问,舒舒也不会跟他说实话,就闷声道:“八哥不够义气……眼见着八嫂使坏,他也不拦着……” 舒舒沉默了一会儿,不好与他这个时候掰扯“远近亲疏”。 估摸在九阿哥心中,他与他的好八哥做了十几年兄弟,肯定应该排在夫妻前头。 “是我不好,一时急了……” 舒舒面上,带了羞愧。 九阿哥垂下眼睛,带了几分试探:“就这么……担心爷……是担心爷子嗣,还是……” 舒舒听着这话音,哪里不晓得这混蛋又别扭上:“我自己还是孩子呢,谁稀罕孩子?脏兮兮的,闹腾的不行……我想要与爷长长久久……”说到最后一句,压低了音量。 九阿哥心中又酸又软,回抱着舒舒,却是想的远。 要是自己真的…… 那自己抢也要给她抢个嗣子来…… 至于之前说什么放舒舒“大归”的话,九阿哥也晓得可能性不大。 汗阿玛正推崇儒学,宗室女眷守节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舒舒这个皇子福晋,自然也没有改嫁的余地。 舒舒哪里想到九阿哥会脑补着许多,心中已经平静下来,想着四方反应。 今天大闹这一场,自己出格么? 当然出格! 不过立场正确。 如此将两个妯娌的不合摆在明面上,说不得因祸得福。 这一波,不亏。 舒舒胆大,做了就做了。 九阿哥却是心里火烧火燎的,妻子明明样样都好,今日也是无心之失,可是传到外头,倒像是妻子无礼骄横似的。 自己的病,汗阿玛让瞒着,到时候也不好一一跟人解释其中缘故。 怎么办?! 等看到外头侍立的孙金,九阿哥走出门,一瞪眼:“都是你这奴才多嘴,明明没有什么事儿,偏要鼓动福晋去闹……” 孙金本就机灵,看到九阿哥眼神,立时跪了下来:“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随意揣测,回来跟福晋夸大其词,引得福晋担心……” 舒舒还以为九阿哥真要迁怒孙金,忙走了出来:“爷,不干他的事,是我不放心爷……” 九阿哥捂住舒舒的嘴,冲着孙金高声呵斥着:“爷明明好好的,不过是与八哥喝几盅,你这奴才就回来到福晋添油加醋,闹腾的四下不安……来人呀,将这奴才拉下去赏板子!”嘴里说完,轻轻地推了下舒舒。 舒舒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可也十分配合,立时“挣扎”开来,拦在孙金前头,对着几个听到动静围上来的太监道:“我看谁敢动手?我的人,听我的吩咐怎么了?什么时候忠心也是过错?” “董鄂氏!爷的话还不好使了!” 九阿哥鼓着腮帮子,“怒视”舒舒。 舒舒只能坚持:“是我的不是,他不过是听我的吩咐,有什么过错,爷要罚就罚我!” 小夫妻俩这一闹腾,二所头面的人物都来了。 九阿哥见崔南山也出来,指了地上跪着的孙金:“革这奴才半年月钱,让他长长记性!”说吧,冷哼着进了屋子。 周嬷嬷、齐嬷嬷、小椿等人都带了紧张之色。 实在是这主子两个从下午开始闹腾,二所闹到头所,头所又闹回来,这回又闹,大家心里没底。 舒舒没有功夫解释,吩咐孙金起来,而后摆摆手打发大家都散了,转身进了正房。 舒舒一进稍间,就被搂个正着。 九阿哥闷声道:“爷在前头发火了,汗阿玛与娘娘就不好因这个说你……” 舒舒没有说话,只伸出胳膊,也搂出九阿哥。 …… * 乾清宫,西暖阁。 过了二更,康熙处理完折子,就听到阿哥所传来的消息。 “砸碗?掀桌子?” 他第一感觉是不相信,质疑道:“是不是弄混了?” 要说郭络罗氏如此行为还差不多,董鄂氏知书达理、聪明内敛的孩子,会这样行事? 更不要说那还不是二所,而是八阿哥夫妇所住的头所。 多大仇怨? 跑到别人家里打砸? 赵昌连忙摇头:“奴才刚才听到,也以为是弄混,还多问了两句……确实是九福晋砸的,九爷晚不晌过去头所,九福晋估摸是不放心九爷外食,就后脚叫人过去嘱咐,别吃酒、吃冷食……”说到这里,顿了顿,带了几分迟疑:“八福晋也在前头,吩咐人弄了一桌凉的,叫传话的小太监看见,回去告诉了九福晋,九福晋就去了头所……九爷好像也恼了,怪那个小太监摆弄是非,非要叫人打板子,让九福晋拦了,革了半年月钱……” 康熙的脸色,立时阴沉下来。 郭络罗氏这是要做什么? 就算不知者不罪,没有害九阿哥身体的用意,可这也是“架秧子”拱火。 “八阿哥呢?没拦着?” 康熙眉头皱了起来。 赵昌摇头道:“八爷之前说晚了不喝酒,可八福晋还是安排……倒是九福晋过来后,八爷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还跟九福晋赔不是……” 康熙轻哼一声:“不能管束福晋,这个时候倒晓得拦在他福晋头里……” 都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康熙却没有这个想法。 早年年轻时还没有什么,如今到了中年,格外贪恋父子之情。 他自己是个亲缘薄的,就盼着儿子们日子都和美顺遂。 虽说不至于小题大做,直接插手皇子、福晋们的纠纷,可他心里到底给八阿哥、八福晋记了一笔。 哥哥没有哥哥的担当,嫂子也委实不是嫂子的做派。 至于董鄂氏,到底年岁小,不经事儿,失了稳重…… 多半也是被太医的诊断吓到,才如同惊弓之鸟。 * 翊坤宫这里,消息要迟缓了一步,次日才晓得。 不是宜妃自己打听的,而是舒舒打发人亲自告知。 舒舒今儿早早醒了,想要起床,却是被九阿哥给按住。 “老实躺着……就说本来就不舒坦,昨晚吃了气,就更不舒坦……” 九阿哥正色道:“那是哥哥、嫂子,排序在咱们之上……只这‘不敬兄嫂’一条,就算你的不是……这里头的是是非非,也不能见人就掰扯,你听爷的,今儿好好躺一天……回头爷打发何玉柱去翊坤宫,告诉娘娘……下头如何,咱们听娘娘吩咐……” 舒舒摇头。 九阿哥皱眉:“这个时候听爷的没错!这宫里什么情形,遇事该如何应对,爷比你有经验!”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娘娘那里,还是我过去请罪……” 第七十一章 罚 “什么请罪不请罪的?你是为了爷,又不是故意的!” 九阿哥不乐意,怕她真的受责罚:“放心,爷在前头拦着,不会让娘娘罚你……” 舒舒撒娇道:“你就听我一回……不对,不止这一回,以后也是……娘娘面前,你不许偏着我,而且还要赶在娘娘前头狠骂我才是……” 九阿哥皱眉看着她,很是不解:“爷不护着你,还要狠骂你,爷就那么混蛋?” 舒舒凑过去,轻声道:“要是爷在我跟前偏着旁人说话,不管有道理,没道理,我心里都不自在……我盼着爷心里只有我一个,即便不是只有我一个,也将我看在最重……父母对子女的心,即便没有夫妻这么霸道,可一时不习惯,也难免心里犯酸……我当着阿玛的面,要是表现得将爷放在他与额涅前头,爷猜他会不会哭……” 九阿哥听着,已经傻眼,心情起起伏伏。 他昨晚耍脾气跑到头所,就是因为没有从舒舒口中听到想要听得话,眼下却是听到。 她是盼着自己只有她一个,也盼着自己将她看着最重…… 至于后头的话,实在是岳父哭哭咧咧的模样记忆尤深,九阿哥也似乎明白了妻子的用意。 “娘娘豁达,不会如此计较……” 九阿哥依旧舍不得将舒舒推在前头。 娘娘最是守规矩,说不得为了不让汗阿玛挑理,真的惩罚舒舒。 “爷就听我的……” 舒舒坚持己见。 “那……万一……娘娘罚你了怎么办?” 九阿哥不放心,还在犹豫。 “我既错了,娘娘管教我不是理所应当?要是不闻不问,我才要偷着哭去……” 舒舒说着,压低了音量:“正如昨儿爷说的,爷同我发火了,皇上与娘娘不好再说我……娘娘罚我了,旁人就不好再拿这个说嘴……” 九阿哥依旧挣扎,不肯点头。 舒舒低声道:“这些日子二所太显眼些,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即便娘娘不罚,我也打算‘禁足’些日子……总要跟娘娘提前说一声,省的娘娘跟着担心……” 九阿哥这才不情不愿的点头。 不过在出门前,他却是叫了孙金,吩咐着:“福晋要去翊坤宫,你就跟着去,要是娘娘问起昨晚之事,有什么福晋不好说的,你就仔细说给娘娘……” * 舒舒计划亲自去翊坤宫“请罪”,可也没有直接上门的道理,尤其是在外人眼中她还在“养病”中。 九阿哥吩咐孙金时,舒舒就在旁边,若有所思。 估摸到了辰初,舒舒就打发孙金去翊坤宫:““前几日娘娘送的门钉肉饼,爷吃着好,你过去一趟,就说爷念叨了……要是娘娘问起昨晚的事,也不用替我瞒着,如实说就是……然后代我禀告娘娘,我想要过来跟娘娘请罪,不知娘娘这里什么时候方便……” 孙金仔细的记在心中,没有再像昨日那样多嘴。 虽说当着二所众人的面,他被九阿哥给“罚”了,实际上也明白是阿哥爷故意做戏,怕人挑剔福晋主子的不说,故意将过错推到他身上。 替主子背的黑锅能叫黑锅?! 那是他的忠心! 实际上阿哥爷操心过了。 自己这位福晋主子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主儿,压根就不用旁人操心。 只看阿哥爷昨晚那架势,一句重话都没有,还要帮着遮掩。 这就是本事! 等二所来人求见,宜妃就晓得这其中有事。 通过这几日接触,宜妃也了解儿媳的做派,极有分寸极体贴的孩子,不会真的只为讨口吃食就打发人来。 宜妃吩咐旁边小宫女去膳房传话,而后又交代人去取燕窝:“难为九福晋这孩子,自己身子不舒坦,还得操心阿哥……我记得端午节外头进了两匣子燕窝,取了一匣过来带过去……” 吩咐完这些,宜妃看着孙金:“你们福晋如何?听说吃着药调理,效果如何了?歇的好不好,饮食如何?” 周金做出为难模样,小声道:“昨儿吃了药歇着,本来精神略好些,晚上气了一场,就又有些不自在……” 宜妃只觉得太阳穴直跳:“是你们阿哥做了什么?” 宫里女人多,宜妃第一反应是阿哥所两个格格不安分。 这个时候要是闹妖,儿媳妇觉得委屈也是应当的。 周金连忙摇头:“不与我们阿哥爷相干,是头所……” 周金压低了音量,将昨天晚上的事情仔细说了,又转述了舒舒要来请罪之事。 宜妃眼皮耷拉下来,带了不快道:“真是胡闹!就算是担心阿哥,也不至如此!那是亲兄嫂,不是仇人,大伏天的,吃口冷酒、就两筷子凉菜,又不是诚心怠慢,就要闹腾的不安生……太不懂事,自己本就病着,还不安生养着……不用她过来,香兰你走一趟,好好代本宫训斥她一顿,问问她晓得错了没有……本宫也不指望她赔罪,只要她安安生生的养病,等病好了麻溜的去给八阿哥、八福晋赔罪……”后几句,是对香兰说的。 香兰应了一身,随着孙金出来。 孙金带了忐忑,小心道:“姑姑,真不怨我们福晋恼……您是没瞧见,不仅那酒与西瓜都是拿冰镇着……就是几个小菜,那道酱鹿肉下头垫着白菜叶,白菜叶底下都用了冰……要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呢……” 香兰瞥了他一眼,眼神看了眼小宫女手中燕窝,轻哼道:“多嘴,没个眼力见儿!” 孙金拍了自己嘴巴子一下,闭上了嘴。 香兰神情紧绷着,心里却明白娘娘为什么恼。 九阿哥的身体状况,旁人不晓得,香兰是宜妃心腹,自是知晓。 因此她也看出刚才娘娘生气,压根就不是为九福晋,而是怨上了八阿哥与八福晋。 或许八福晋只是一时置气,才安排冷酒冷食,可对九阿哥来说,如今正忌讳。 娘娘这几日本就为九阿哥担心,不怒才怪。 * 二所书房。 舒舒在看自己的手札,将昨晚之事,写了一笔。 描述的很客观,事件的开端、发展、爆发、收尾。 自己对八福晋的愤怒,对八阿哥的失望…… 偷偷替丈夫难过,觉得八阿哥辜负了九阿哥的兄弟情义…… 合上手札,舒舒的心情实际上很愉悦,心里给九阿哥加上十分。 虽然他只是个少年,可处事有担当,还晓得护着她周全。 不过她也明白,以后像昨晚那样的“突发事件”,还是当免则免。 太出格了,不符合她的行为规范。 还有这些日子,二所的新闻太密集,一次、两次…… 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宜再有什么动静,要不然不用说对错,给人的印象就遭透了。 皇上八个儿媳妇,上一个这样隔三差五闹新闻的是八福晋。 这个时候,舒舒只想沉寂,可不想与八福晋“匹敌”。 香兰姑姑随着孙金过来,舒舒颇为意外,不过听香兰转述了宜妃的“训斥,明白了用意。 宜妃与九阿哥一样,将舒舒挡在后头,让她以“养病”为名,老实在二所待着。 这样在她已经“训斥”过儿媳妇后,康熙也好,太后也好,就不好越过宜妃再管教一回。 虽说与舒舒最初的用意也对上,可只看宜妃连追问都不追问一句,就选择了庇护儿媳妇,即便是“爱屋及乌”,舒舒亦是感恩,满脸愧色:“是我不好,一时鲁莽,劳烦娘娘操心……谨领训,等身体好些,就去给八爷、八福晋赔罪,也去给娘娘请安……” 香兰刚才板着脸传训,眼下神色缓和起来,从小宫女手中拿过燕窝匣子:“娘娘惦记福晋,正好得了好燕窝,就叫奴才带来,这个补气养颜最好……福晋每晚炖一盅吃,吃没了打发人过去再取就是……” 舒舒接了,亦是带了不安:“原当我们孝敬娘娘,却偏了娘娘好东西……” 香兰只轻声道:“主子心中,最牵挂的唯有阿哥与福晋身体……两位都好好的,主子就别无所求了……” 舒舒心中有数,郑重道:“爷同我年轻,好吃好喝的养着,再没有不好的……” 等到香兰离开,舒舒就回了东稍间。 二所正院,继续飘着浓浓的药汤子味儿。 舒舒拆了头发,直接在炕上补觉。 真要说起来,出嫁这半月,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段日子也好。 小椿与小榆对视一眼,从稍间退了出来。 周嬷嬷人老成精,已经看明白昨晚九阿哥要打要罚的,不是小两口真恼了,也安抚住齐嬷嬷。 小椿她们几个在上房服侍,自是将舒舒与九阿哥的相处都看在眼中,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小榆拉了小椿去西次间,掏出个素绸荷包来:“瞧瞧这是什么?” 荷包平平无奇,里面却有两个沉甸甸银元宝,一个五两,两个就是十两银子。 别说一个格格,就是正房这里,这也是上等封。 小椿眉头一挑,面上带了韫色:“又是后院那个兆佳格格,她不安生待着,上窜下跳想要做什么?” 好几天了,兆佳格格的两个宫女,不是借着提膳在前院与小棠搭话,就是借着没头油了,跟小榆套近乎,倒是不敢往小椿、小松两人身边凑…… 第七十二章 补全 小榆面上露出古怪:“我之前也想她怕是生了什么心思,想要借着福晋身体‘不爽利’的空儿,打听阿哥爷行迹,勾搭阿哥爷……没想到今儿求我一件事,求我给福晋传句话,想要求见福晋……” 小椿冷哼道:“这是想要自荐枕席?还是自以为是娘娘给的,想要借此抬高身价,哄骗福晋安排她们侍寝……” 小榆想了想,摇头:“不像闹夭的样儿,透着惶恐心虚……” 小椿沉默,听了进去。 小榆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到底是觉罗氏身边调教出来,看人待物都有几分本事。 “难道是刘嬷嬷的同伙……” 小椿盘算着兆佳格格不对劲的时间,可不就是刘氏案子出来后。 等到舒舒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正午。 春困秋乏夏打盹,舒舒只觉得越睡越困,打着哈欠任由小榆梳头,对旁边的小椿问道:“尚书房那里,膳食送出去了?” “送了,翊坤宫送了两盘肉饼过来,也送了一盘过去,剩下一盘是娘娘指明给福晋的……” 小椿说着,面上带了感激:“娘娘待福晋真好……” 舒舒笑笑,没有接话。 等到膳桌摆上,比一碟比手掌心还小一圈的门钉肉饼。 舒舒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只留了一道鸡蛋菠菜汤,指了蒸肉卷:“这个软烂,给两位嬷嬷送去……剩下的你们吃了吧……” 小棠、小松几个应着,将几道菜都撤了。 肉饼还热着,炒熟的五花肉丁做馅,鲜香可口。 七枚! 七枚肉饼! 与上次翊坤宫过来送肉饼时,舒舒吃的肉饼数相同。 宫里果然没有秘密。 舒舒觉得自己不能懈怠,还是要振作起来。 等她用完肉饼,漱了口,就听小椿与小榆就一起禀了兆佳格格之事。 舒舒却没有心情现下见人。 兆佳格格的“惶恐”,舒舒也大致猜到原由。 就是“侍寝”之事。 兆佳格格是“侍寝”过的,这因为这个缘故,才在两个格格中排在前头。 当初一手安排她“侍寝”的,就是刘嬷嬷。 不用细想,也能猜到这其中有水份。 或是九阿哥嫌弃兆佳氏长得不好,或是九阿哥当时状况…… 反正没成事儿就是了。 然后刘嬷嬷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将这个报成了“成”。 真要追查起来,“欺君之罪”倒不至于,不过也会被当成刘嬷嬷的“党羽”处置,没有好下场。 实际上,舒舒进了二所,就叫人细查刘嬷嬷与两位格格的渊源,也是怕前后勾结。 查出的结果,压根不是同一旗的包衣,人际关系也没有交叉的地方。 舒舒就隐下此事,没有追究的意思。 “你替我走一趟,就说我说的,让她谨言慎行,安生过日子,没人闲的跟她翻后账……就是小心别犯了规矩,到时候一起问罪,也别埋怨我苛严……” 舒舒心里有了定夺,吩咐小椿道。 安抚是要安抚,要不然冒冒失失的将这个事情闹出来,九阿哥的身体状况怕就是瞒不住。 可也不能太宽和,二所最近宜静不宜动,没有她这个女主人都安分下来,两个充数的格格反而开始猖狂的道理。 小椿想不到“侍寝”不侍寝上去,只当舒舒不耐烦她们小动作,才让她传话震慑,立时斗志昂扬的去后院。 小棠也在屋里,听了个前后,露出疑惑。 舒舒见了,不有笑道:“你想什么呢?这是想不明白了?” 小棠点点头:“这几天后院几个宫人没少跟奴婢搭话……奴婢原还以为她们生了心思,打听阿哥爷的吃食喜好什么,眼下想想不大像……倒是拐弯抹角的打听福晋吃食饭量之类的……” 舒舒依旧笑着,生出好奇:“主要打听什么?我的口喜好,还是其他?” 若是个聪明的,想的多的,晓得自己处境低微尴尬,与其不自量力同嫡妻争宠,还不如直接投靠女主子,也是一条出路。 小棠陷入回忆:“好像忌口不忌口什么的……跟小太监念叨了两回剩菜……” 舒舒收了笑,坐直了腰身。 原来在这里猫着! 之前刘嬷嬷下药的事情闹出来,舒舒就觉得缺一环。 太仓促了,好像中间连不上。 刘嬷嬷的女儿还小,才十来岁,等到小选进来,再大些侍寝,中间要五、六年。 舒舒这个嫡福晋不能生,皇上也会赐下身份贵重的侧福晋。 只有九阿哥这院子里一切正常,没有嫡福晋生的嫡子嫡女,却也不缺庶子、庶女,才会消停的过去几年。 等到刘嬷嬷的女儿进来,对一个相貌寻常、出身寻常的格格,即便是庶长子、庶长女生母,也不用顾忌许多。 若是算计的再心狠一些,“去母留子”什么的,将屎盆子扣在舒舒这个嫡福晋头上,那就彻底夺了她女主人的权威。 眼下这些都是猜测,舒舒让自己冷静下来。 事关刘嬷嬷,还是与九阿哥一起追查为好。 人的感情最是难以分说。 现下九阿哥清明着,记恨刘嬷嬷的行为;说不得什么时候念起旧情,到时候埋怨会落在谁身上? 非要查账、逼得刘嬷嬷“狗急跳墙”的舒舒,说不得也会被迁怒。 毕竟那是他记事开始就服侍在身边的老人。 舒舒这里,眼下黏糊是黏糊,可激情总有消减的时候。 等小棠离开,舒舒就去了书房,规规矩矩的抄起经来。 什么经? 《心经》。 这个是抄书中的万金油,不会出错。 总不能这个时候抄《孝经》,那不是承认自己品行有瑕疵。 点上沉香,舒舒坐在书桌后,眼神并没落在旁边摊开的经书上,打小用这个练笔,早就记得熟熟的。 外头的中药味由淡转浓,下午的药也熬好了…… * 尚书房。 十阿哥吃完口中肉饼,目光就落在碟子上最后一枚肉饼上, 他瞄了一眼九阿哥,察觉出不对劲。 即便九阿哥打小吃饭都墨迹,可也没跟今天似的。 小半个时辰,自己都吃撑了,他第一口还没咽下去。 九阿哥碗里的肉饼完好无损,嘴里含着一口山药泥,实际上眼神放空,不知道想什么。 十阿哥咽了口吐沫,却很克制的撂下筷子:“九哥想什么呢?” “哎!” 九阿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想什么? 想着怎么跟汗阿玛说离了尚书房。 要是…… 时日都不多…… 还浪费在尚书房,那他不是要呕死! 他要带董鄂氏出宫! 占个大的地盘修府! 最好离正红旗地界不远,那样自己走了,董鄂家照顾也方便。 安顿了妻子,还有娘娘…… 五哥是太后养大的,太后也看五哥看得紧,娘娘以后奉养…… 好像除了妻子,自己也无人可托付。 九阿哥觉得疲惫,身上沉甸甸的。 十阿哥勾着九阿哥的脖子,压在他背上小声道:“九哥快告诉我,昨儿在头所到底怎么了?听说好大动静,到底怎么回事?” 九阿哥满脸的嫌弃的推开:“大热天的,腻歪什么……” 十阿哥撂下胳膊,双眼烁烁地盯着九阿哥。 不是旁人,九阿哥也没有什么可瞒的,压低音量,将昨天的事情说了。 他也不好直接说八福晋“拱火”,只含糊着:“是你嫂子不懂事……她病得稀里糊涂,又听了奴才添油加醋,倒是将小事闹成大事……” 十阿哥的脸耷拉下来,眼珠子瞪着,带了不满:“九哥你是不是糊涂?分不清好赖?这事儿怎么能怪九嫂?!要不是心疼你,九嫂何必讨这个嫌!八嫂不占理,八哥还晓得护在前头;九嫂这抛心抛肺的,你怎么还不领情!?”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用脑子多想想……这个时候护着她是好事么?我训在前头,汗阿玛、娘娘就不好再训……” 十阿哥拧着眉头,想了想,却是摇头:“可九嫂孤零零嫁进宫里,九哥也不护着,那谁还会护着?未免太可怜!要是旁人真误会,以为九哥与九嫂情分不好,谁还将九嫂当回事儿?那九嫂不就是另一个五嫂……” 九阿哥醍醐灌顶,立时站了起来:“那娘娘跟前,我也要护着……” 这个说法与妻子的说话不同,可好像也不无道理。 十阿哥翻了个白眼:“这个就不用了……九哥你真笨,女人家都小心眼儿,宜额娘又不是话本子里的恶婆婆,你咋咋呼呼的,像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子,那不是戳宜额娘肺管子!?好好的婆媳关系,也让你给下蛆给搅合了!” 九阿哥被嘲讽了一顿,不仅不恼,反而略带稀奇的打量着十阿哥。 十阿哥被看的莫名其妙:“九哥瞅什么?” “老十,你不傻啊!” 九阿哥感叹道:“哥哥才发现,你嫂子说的不错,你是内秀……” 十阿哥带了得意道:“九哥才晓得?我打小就比九哥聪明,宜额娘夸过的……” 虽然只有那么一回,也没有当着外人,只是在钮钴禄贵妃跟前赞了一句。 九阿哥撇撇嘴:“多早的事了,那时候你才多大?不过是两句客气话,还能当真?” 第七十三章 七夕(上) “反正九哥你就听弟弟的,好好护着九嫂,别叫人欺负喽!” 十阿哥再次强调道。 他可是有良心的小叔子,念着这些日子送膳的情分,乐意”投桃报李”。 虽说饭菜都是膳房预备,不用主子下厨,可着不是简单一句吩咐的事儿,这精心不精心,中间差的远。 “嗯!嗯!我记下了!” 九阿哥面上也多了郑重,知晓这太医院还不能冒然前往。 要是汗阿玛下令瞒着自己,那自己过去追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咦?! 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要是自己真的药石无效的地步,那汗阿玛与娘娘怎么可能这样平静? 不说召集天下名义,起码要将在京的几个洋人大夫传进宫! 昨天福晋“失态”,或许只是关心则乱!? 她那么盼着小阿哥、小格格,肯定希望自己身体早调理好,知晓八福晋使坏,可不是急了?! 九阿哥眼睛闪亮,只觉得心头阴霾散了大半。 或许子嗣艰难是真,可是他在,她也在。 至于小阿哥…… 九阿哥望向十阿哥,心里打起小算盘。 舒舒在家是嫡女,嫁给自己是嫡妻,不会喜欢妾室与庶子。 五哥与五嫂关系疏远,能不能有儿子还是未知数,更不要说富裕的儿子。 反而老十这里…… “十弟,以后跟哥哥学,好好待自己个儿的嫡福晋,到时候不说七子八婿、儿孙满堂,两、三个嫡子也要有的……” 九阿哥很是亲切的教导着。 十阿哥仰着下巴,带了得意:“这个还用九哥说?弟弟心里明白着呢……汗阿玛的指婚旨意下来,我就叫人预备了礼,等她年底入京,我就送她这个……” 九阿哥想起自己前几个月的表现,知晓指婚后别说礼物,还大言不惭要解除婚约。 他不由汗颜:“什么礼物?” “一匹小母马,养在庄子里……” 十阿哥带了几分显摆:“这叫‘投其所好’!送的是马,也不是马!” 九阿哥生出愧疚来,自己好像除了庄票,就没有费心思为舒舒准备过礼物。 居然还不如老十! * 乾清宫,西暖阁。 膳桌摆了上来,梁九功躬身进来禀道:“主子,翊坤宫娘娘有吃食‘敬上’……” 东西六宫,都有各自内膳房。 除了乾清宫赏菜出去,各宫也时有“敬菜”。 虽说没有明确规定,可实际上都默认主位以上才有资格“敬上”。 饶是如此,也不是惯例。 眼下这后宫,两、三月往乾清宫“敬上”一回的除了惠、宜、德、荣四妃,就是佟妃与章嫔。 前四位地位在那里,佟妃是皇上亲表妹,章嫔是近些年的爱宠。 其他人多有自知之明,不会自讨没趣。 宜妃行事向来随大流,早先盛宠时如此,眼下也是如此。 有事没事,都是整两月一次“敬菜”,时间都在中旬。 这是避让惠妃娘娘。 可是眼下还是上旬,并不是宜妃娘娘往日“敬菜”的时间。 “敬的什么?摆前边来?” 康熙心中亦想到这个差别,吩咐梁九功道。 是一盘小饼,不过棋子大小。 等到尝膳太监试过,康熙夹起来一个小饼,咬了一口。 外头是酥皮,里面是红豆馅。 红豆馅没有放糖,只放了些许蜂蜜,味道不甜。 康熙连吃了三枚小饼,梁九功看着,越发佩服宜妃。 平日里皇上可不爱吃这些甜饽饽,点心里就吃几样椒盐的。 康熙视线从红豆饼上移开,嘴角带了笑,指了桌上一碗炖燕窝:“赏宜妃……传朕口谕,召宜妃酉初乾清宫伴驾……” 梁九功应了一声,看着侍膳太监装好燕窝,就带人往翊坤宫传旨去了。 * 翊坤宫,东稍间。 宜妃不是寻常妆扮,蜜色底绣了连理枝的春绸衬衣,外头鹅黄鸳鸯纹缂丝坎肩,头上摘了半钿,而是青葱少妇式样的编发,插着两支蝶恋花钗,正笑吟吟的坐在妆镜前,看着镜中一张粉面,跟香兰问道:“这胭脂色儿好不好?会不会薄了些?” 香兰仔细看了,回道:“奴才看着正好,若有若无的,正衬娘娘气色……” 换做其他宫妃,因为儿子、儿媳妇“闯祸”,或是诚惶诚恐的请罪,或者拐弯抹角的道委屈、告黑状之类的,宜妃从来不会如此。 她心里明白,即便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皇上出力有限,可在皇上眼中,那是金贵的皇子,比她们这些妃嫔要重。 皇帝的儿子,自有皇帝去操心;皇帝选的儿媳妇,满不满意的,也轮不到自己多嘴。 她能为儿子做的,就是坐稳这个“宠妃”的位置,不给儿子们拖后腿。 梁九功带了口谕与燕窝过来时,就看到这样神采奕奕的宜妃。 等传了口谕,宜妃冲着乾清宫方向福了福,便笑着说道:“就是皇上今儿不传,本宫也要厚着面皮往乾清宫走一遭……” 梁九功躬身听了,领了份厚厚的赏金回去,自然也“不经意”的说了宜妃听到口谕时欢喜的反应。 康熙听了心中亦是期待起来。 * 生活需要仪式感。 哪怕是在“禁足”中。 经过周嬷嬷与小椿轮番提醒,舒舒想起今日是“七夕”。 实际上舒舒心中并不喜欢这个日子,先有整年离别,再有一年一次的“鹊桥相会”,不是很吉利。 谁叫世人信这个。 未婚的少女要在闺阁祈祷嫁个好郎君,已婚少妇也要祈祷婚姻顺随。 舒舒既是晓得了,自然也会“入乡随俗”。 抄完经书后,她也想要给九阿哥预备份惊喜。 这几日又是病啊,又是什么的,九阿哥心里也没那么自在。 荷包已经送出去了。 腰带、内衫做也来不及。 舒舒想着九阿哥这两天都荷包不离身的模样,不由的笑了。 她想起一个老物件,唤小椿开了东厢房,找了出来。 一枚青玉蟠桃平安无事牌。 青玉没有那么润,雕工看着也寻常,不过舒舒却极为珍视。 这还是一百多年前,固伦文哲公主的陪嫁。 传承了几代人,阿玛、额涅留给了自己。 他们希望自己像文哲公主那样长寿,儿孙满堂。 自己定会如他们所愿,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九阿哥却是不一定了。 舒舒希望这块无事牌能带给他好运气。 除了这个,舒舒还亲自打起了络子,选的金黄色丝线。 她手工寻常,颇有“慢功出细活”的意思,前后拆了两回,才总算打出一个络子。 只是到底不能如她所想,在络子头那里编出个“心”来。 “哎!” 舒舒觉得颇有不足,手中的络子就已经被抽了出去。 是九阿哥回来了。 这样的玉佩样子,这样颜色的络子,九阿哥自是想到是给自己的,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自己是不是对妻子太不上心了。 “爷回来了……” 舒舒笑着要起身,九阿哥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爷收了你这些么好东西,还没给过回礼?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说话间看着舒舒的眼睛,带了认真。 实际上九阿哥想道歉。 金碗的事…… 九阿哥后知后觉,也明白了舒舒的顾忌。 不是心机深,也不是想要糊弄自己,那不是寻常嬷嬷,是在他身边十几年的老人…… 换做九阿哥发现周嬷嬷或者齐嬷嬷有不对的地方,怕是也不会越过舒舒去处置,反而还要担心伤了她的颜面之类的。 舒舒好奇道:“爷怎么想起送我东西了?” 要说是因为“七夕”…… 不大可能…… 毕竟不是大节,就是舒舒都要人提醒才记得,更不要说九阿哥还是个男人,这本来就不是男人过的节。 九阿哥自是不好说自己被十阿哥“提点”,只道:“想送就送,还能为了什么?” 舒舒仔细想了想:“那我就跟爷讨个东西?” “什么?” 九阿哥问道。 舒舒却没有立时回答,反而起身去稍间取了东西回来:“爷看这个?” 九阿哥接了:“头上戴的?是要比着这个样子做?那爷打发人去内造办……” 舒舒含笑摆手:“不用……爷仔细想想,当初打官司时,爷在后衙说我什么来着?” 事情才过去几个月,九阿哥又不健忘,自是记得清清楚楚,拿着这团花也笑了。 现下想想,或许这就是夫妻缘分? 九阿哥回忆着,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舒舒脚上,幸好她在家穿平底鞋。 说也奇怪,当时印象最深刻除了舒舒桀骜的眼神,就是那四寸高的旗鞋。 自己虽不至于仰头看人,可也确实被比下去。 “我用这个跟爷换爷那块珊瑚……” 舒舒轻声说道。 九阿哥已经把团花握在手中,带了不乐意:“爷帽正那块还不如这块色儿正……回头爷寻了好的再换……” 舒舒却是摇头:“不一样,就想要那块!” 九阿哥心里软乎乎的,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立时吩咐何玉柱去前院着出来。 眼见舒舒珍之又珍的收好珊瑚,九阿哥打定主意,以后一定给妻子找到最好最红的珊瑚做首饰,而不是这样对付着…… 第七十四章 七夕(下) 将到酉初,宜妃没有乘坐肩御,步行来到乾清宫。 等到太监通传后,宜妃进来,康熙就有些移不开眼:“这是……” 宜妃亭亭玉立,打了个转转,娇嗔道:“皇上忘了?” 康熙笑着摇头:“都做婆婆的人,怎么还顽皮?” “皇上!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宜妃面上带了不乐意:“前几天在太后那还念叨,烦死老五与老九,没有小时候机灵可爱,模样长糙了不说,只柱子似的往那里一杵,也衬着臣妾都老了……” 说话的功夫,宜妃也没用吩咐,就在炕边坐下。 见康熙姿势僵硬,她带了埋怨道:“皇上肯定又批了一下午折子,太医怎么说来着?久坐伤身,总要半个时辰起来走走,要不身子都做僵了……” 说话的功夫,她已经探出手去,落在康熙的脖颈上。 康熙也调整了方向,方便她帮着揉肩颈,半眯着眼道:“日子一年比一年过的快,这一转眼都二十多年……” “真是不敢想,当时臣妾娇花似的,跟皇上说话都脸红,如今也熬成老帮菜,都做玛嬷了……” 宜妃唏嘘着。 人人都眷恋青春年少的时光,帝王也不例外。 康熙陷入遥远的回忆:“那年你初侍寝,就是差不多的妆扮,朕觉得娇艳可爱,正好内务府供首饰上来,就选了这对花钗赏你……” “臣妾可有自己的小心思,就是皇上一个大男人,怪粗心的,压根就没瞧出来……臣妾没敢哭鼻子,可心里也酸溜溜的……” 宜妃说着,带了几分怅然。 康熙转过头:“还有这事儿,朕怎么不记得?” “皇上仔细看看臣妾!” 宜妃挑眉道。 康熙看了好几眼,视线落在宜妃的眼角,不得不说,早一批宫妃中,宜妃不仅长得好,保养的也最好,脸色粉白,看不出年龄,也不像其他上了年岁的妃子那样眼角有皱纹。 “皇上……” 宜妃伸出胳膊:“皇上看着袖子,再看臣妾这坎肩……” 康熙视线转移,点头道:“这颜色配的好,就是花色有些乱……” 宜妃实没法子,只能指了衬衣上说着:“您瞧,这是连理枝……”说着,又指坎肩:“这是鸳鸯纹……” 康熙仔细的看了两眼,衬衣上却是满绣花枝,就是坎肩上着鸳鸯纹…… 这一粗一细缠绕在一起的,叫鸳鸯纹? 当年十七岁的少女穿着这一身衣裳…… 帝妃相视而笑。 康熙的眼中是包容,宜妃的眼中是感激与仰慕…… * 二所。 舒舒与九阿哥用了晚点。 舒舒也有些摸到九阿哥的脉,不再预备两样吃食。 一人一碗山药粥,两个红豆饼。 九阿哥撂下筷子,露出不赞成:“你怎么吃的这么少?” 舒舒漱了口:“下晌吃了几块饽饽,还不饿……” 九阿哥这才放心。 舒舒想起王格格之事,便将对方的异样,与自己的猜测说了。 九阿哥长呼出一口气,面上带了厌恶:“怪不得她三番两次在我跟前念叨,说是王氏性子好、老实本分,说兆佳氏心高,在后院欺负王氏……不管是合谋,还是其他,既是坏了心思,就不能留了……” 舒舒想了想,道:“这个时候不宜动,还是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再说也没有凭借猜测就直接定罪的道理,只是这院子里人多眼杂,就算要查要审也不好这个时候。 九阿哥不放心:“她家里不过寻常,可到底出身内务府包衣,谁晓得有没有亲戚熟人什么的……你既‘养病’,就让她们抄经,省的她们不安分……” 舒舒点点头:“听爷的……还有一件事,要寻爷拿个主意……周嬷嬷有了春秋,早该荣养,我想过段日子就放她出宫……齐嬷嬷爷也见了,没有城府心机,听差还好,却不是能管人的……这院子里的保姆嬷嬷,爷这些年看着,还有谁可用……” 九阿哥面上带了不自在,苦笑道:“还真有那么一个人!早先这嬷嬷里的头儿是高嬷嬷,是个极方正的人……爷当时不晓得好歹,嫌她管东管西的,有回积食肚子疼,怕人晓得偷吃,就说谎是着凉,肚子胀……高嬷嬷值夜,落了不是,爷没拦着,就革了差事出宫……” 舒舒犹豫了。 这不又是个齐嬷嬷!? 这宫里乳保待遇,看似乳母有格外贴补,可实际上地位更高的是保姆。 因为保姆还要承担教养皇子皇女规矩,要负责满语启蒙,因此保姆多是读过书认识字。 当时九阿哥小,背后推波助澜的还是刘氏。 这高嬷嬷明显战斗力不足,一个回合就清退了。 九阿哥看舒舒的不说话,瞥了她一眼。 妻子嘴上说着规矩,实际上行事也颇随心所欲,肯定也不乐意进来这么个人在身边唠唠叨叨。 没想到舒舒反而来了兴致似的,问起高嬷嬷:“多大年岁,家里人当差么?” “比刘氏年长一轮,当年刘氏一口一个姐姐,待高嬷嬷可热络,后清退出去,娘娘就叫人安排她长子进了广储司……” 九阿哥叹气。 舒舒心中估算了刘嬷嬷的年纪,宫里选奶口,是有年龄限制,十五到二十岁之间,生育过第三胎的女子。 生女的喂皇子,生儿的喂公主。 刘嬷嬷的年纪,比她打扮的要年轻许多。 高嬷嬷比刘氏大一轮,那也不过四十大几,正是能用的年纪。 广储司是内务府油水最重的衙门,宜妃这是代儿子安抚好了。 舒舒实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九阿哥的光脑门。 这家伙福气不薄,摊上这样周全聪慧的生母,还有五阿哥那样宽厚的胞兄,本应该是平安喜乐一生,可自己瞎参合夺嫡,连带着宜妃都被牵连,简直是不孝子的典范。 九阿哥没有避开,只带了不满:“你这是什么眼神?又腹诽爷什么?爷当时不是小么?你小的时候就乐意旁人管你……” 舒舒笑了:“没腹诽这个,就是想着娘娘辛苦,为爷操心这许多……要是以后咱们有了小阿哥,我可做不到娘娘的耐心,到时候说不得上手修理了爷可别拦着……” 九阿哥点头附和:“不拦着,要是不懂事,爷同你一起揍……”说着,醒过神来,瞪着舒舒一眼:“好啊,你这是说爷小时候欠揍……” 舒舒脑子里出现九阿哥三头身的模样,笑道:“爷肯定白白嫩嫩跟小姑娘似的,娘娘怕是舍不得手管教……” 九阿哥恼羞成怒,翻身将舒舒扑倒:“谁是小姑娘?谁是小姑娘……” * “七夕”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 至于九阿哥是不是“小姑娘”,就不知小俩口两个怎么分辨。 舒舒开始了自己的“禁足”生涯。 实际上与之前的日子过的差不多,就是免了逢五逢十的请安。 九阿哥的行程,除了每日往返尚书房,则多了一个去处。 慈宁宫。 自太皇太后病故,太后携太妃移居宁寿宫,慈宁宫就空了下来。 后来养心殿营造办迁到慈宁宫。 九阿哥打小就喜欢西洋物件,之前也是一阵阵的,什么时候来了兴致,就往营造办跑一段时间。 就连十阿哥,都不觉得稀奇,只当九阿哥开窍,琢磨礼物讨好妻子之类的。 只有舒舒悬着心。 她也不知道是盼着九阿哥查出什么,还是不查出什么。 要是查出十一阿哥的死,真的有人为痕迹,那就太可怕了。 而且宜妃母子也难免会迁怒到太子妃头上。 毕竟宜妃掌宫权的时候,儿子平平安安的;交出宫权一年,幼子就这样悄无声息死了。 即便主谋合谋都不是太子妃,一个“失察”是跑不掉的。 那样…… 是不是就是夺嫡的诱因? * 慈宁宫中,空旷之地。 九阿哥看着眼圈佝偻着身子的梁传庆,头发都花白了,拖着一条残疾的腿,看着如同五、六十岁的老翁。 实际上他比崔南山还年轻,今年不过四十来岁。 从阿哥所总管太监,到慈宁宫看屋子的,梁传庆的境遇天差地别。 看到九阿哥过来,望着与记忆中依稀相似的眉眼,梁传庆不由红了眼圈:“九爷……” 九阿哥竟是不知该怎么问。 十一阿哥生前有没有异常? 太医院给十一阿哥看诊的太医是哪几位? 怎么挪宫前好好的,在阿哥所就一年比一年虚? 有汗阿玛与娘娘在,该问的早就问过。 若是真的那么好查,怕是早就有蛛丝马迹出来。 好像十一也不是开始就病的厉害的…… 开始只是常见的小病症,换季着凉之类…… 大概从什么时候严重的? 康熙三十三年? 还是康熙三十四年? 阿哥所中,总管太监纵览全局,真正近身服侍的还是保姆…… 九阿哥竟鬼使神差的问出一句:“孟氏还活着么?” 梁传庆愣住,随即摇摇头:“前年就没了……” 九阿哥心中一紧,追问道:“怎么没的?” 梁传庆苦笑道:“当年阿哥爷过身,皇上将四所上下人等都赏了板子……孟氏熬了四十板子……回家三天就咽气了……” 第七十五章 巧合 九阿哥皱眉。 即便他没有经过,可也听过内务府慎刑司的板子有自己的章程。 除非是主子点头,否则轻易不会打死人。 汗阿玛要是想要发作四所之人,直接下令处死就是,不必多此一举。 娘娘虽没有吃斋念佛的习惯,可也不是因为儿子病殇就要宫仆偿命的性子。 那,孟氏怎么就死了? 九阿哥竟是难得得沉得住气,并没有表现出异样来。 等到晚上,夜深人静,他才小声与妻子提起此事。 舒舒的心,立时沉了下去。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舒舒沉吟着,轻声说道:“是孟氏的婆家人不容她……爷回头叫人打听打听,看看她家里如何再说……” 这个并不难猜。 阖家都是内务府的,要是担心受牵连,也是人情道理。 四十板子,就算去不了一条命,也是去了半条命。 这个时候疏忽照顾,想要做手脚,很是容易。 九阿哥本是满心怀疑愤懑,听了这话,被安抚住,坐起身来:“还有这种可能,爷倒是没想到……” “要不然民间怎么有句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不说旁人,就是我额涅的奶嬷嬷,早年经历也是故事……这男人势利凉薄起来,可比女人心狠……” 舒舒挑挑拣拣的,说了吴嬷嬷下堂的经历。 九阿哥有些拿不准,犹豫道:“何以至此?这都生儿育女了,半点情分都没有?” 舒舒瞥了他一眼道:“谁叫男人惯会喜新厌旧……舍下二十八、三十八人老珠黄的发妻,自有十八岁后妻等着……要是日子无波无浪的,说不得心里嫌弃也就只是嫌弃;这能名正言顺的换人,做什么不换?” 九阿哥不满道:“干什么冲爷说这个,爷是那等好色无德的?” 舒舒笑吟吟没说话,眼神却忍不住往九阿哥身上瞄了两眼。 若是他真的那样,那她说不得为了少几个庶子庶女的,直接让他的小兄弟歇菜得了…… 等到九阿哥吩咐姚子孝出宫打听了一圈,就觉得意兴阑珊。 孟氏丈夫果然早已续娶,娶的还不是旁人,而是出身高丽佐领的金氏寡妇。 这个金氏,是桂丹的姨母,九阿哥大舅母的妹子。 因搭上金家,孟氏丈夫去年还补了内务府钱粮衙门的缺。 内务府钱粮衙门,掌皇庄租赋,也是内务府中差事中难得的好缺。 “竟然还有这样的男人,本是寻常人家,就是因妻子早年读书过,选上皇子保姆,家境才起来……旁人还没落井下石,这枕边人倒是催命,将前头的几个儿女分家的分家,嫁人的嫁人,只一心跟后妻过日子,待继子、继女比亲生的都好……金家也是,有眼无珠,怎么与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家结亲……” 九阿哥去了心中犹疑,轻松了不少,忍不住与舒舒吐槽。 舒舒叹气道:“越是吃过软饭的男人,越是容易绝情……他受不得自己吃软饭的日子,一朝翻身,巴不得将过去都抹了……” 至于金家如何,舒舒就不好点评,毕竟是郭络罗家的姻亲。 实际上她记得那一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至于孟嬷嬷之死…… 真的毫无疑问了? 舒舒不那么想。 要是换个角度想呢? 越是有合理的解释,才越有可能不合理。 金家是妃主姻亲,即便有个守寡的姑奶奶回娘家,也不会愁着改嫁。 为什么选刚刚丧妻的孟氏之夫? 谁牵的线,搭的桥? 要是没有金氏等着改嫁,孟氏会死的这么快?! 实在是九阿哥太年轻,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舒舒不敢与他说太多,也不希望他眼下抓着这个不放,露出马脚来,“打草惊蛇”。 * 九阿哥去了两日造办处,又不去了,恢复了二所到尚书房的行程。 就是这伏天难熬,不仅是二所这里,尚书房也是,每天都有冰供应,可数量有限,还是热的不行。 九阿哥还好,打小在宫里长大,习惯了宫里的闷热。 舒舒却是遭罪了,每天早晚洗澡,可一不小心腋下、后背上还是长了痱子,用珍珠粉涂了,也不大管用。 “每年这时候圣驾都要在畅春园……不会那么难熬……” 九阿哥见了,带了几分心疼:“今年汗阿玛要奉皇太后诣盛京谒陵,六月里就从园子回来,要不然住到园子里去,比宫里凉快多了……” 舒舒心里算了算日子,估摸还要热两个多月,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她想了下缘故,应该还是自己“禁足”,停了每天锻炼的缘故。 然后猫在屋子里,闷热…… 她不惦记留在宫里了! 她想要早早开府出宫! 这紫禁城里的夏天太难熬了! 想起在娘家时,冰块用的富足,屋子里什么时候都是凉丝丝的,夏天并不觉得难熬。 加上她自己个儿的院子,待着自在,可以穿轻薄料子。 这二所,就算她在屋子里,也说不定什么时候有人看见,不敢穿衣肆意。 不过舒舒毕竟是舒舒,即便苦夏,九阿哥这边的饮食依旧打点的明明白白。 中间还请了两次尹太医,问询一番做了调整。 越是如此,九阿哥越是心疼。 总不能这样苦熬着…… 九阿哥望向乾清宫方向,生出个念头来。 * 舒舒并不是自私之人,连她这个做主子的都难熬,自然也晓得其他人的难处。 其他人,可没有冰块降暑。 “这抬水太监赏一份月例……早晚多抬两缸水,上下午各洒一遍水……” 舒舒吩咐着小椿,她能想到的降温法子,也只有这个:“扫洒太监里,若是得闲的,也可以每天早晚跟着去抬水,加半月月例……” 小椿下去传话,孙金求见,神色匆匆,神情带了异样。 “怎么了?御膳房那里有人刁难?” 舒舒立时想到这个。 二所的分例,每日一取。 同样是猪肉,品质也不同。 通常情况下,主子分例里,大多是五十斤大小的乳猪猪肉,其他宫人的分例里的猪肉是普通猪肉。 还有格外要的鸡鸭,品质种类也不相同。 孙金皱眉摇头:“主子,不是这个……奴才有个同年入宫的小兄弟,在乾清宫扫洒班上……说是近日听到一个谣言……关于前几日主子去头所的……” 舒舒神色不变,心却是提了起来,只看孙金这难以启齿的反应,就晓得这传言不是好话。 是内务府包衣的报复? 给自己倒污水? 八爷的长相又在那里…… “到底是什么谣言?” 舒舒缓缓问道。 孙金的下巴顶到胸前,不敢抬头看舒舒脸色,老实回道:“说是……说是爷……恋慕八福晋……为了给八福晋撑脸面,曾经叫外家帮八福晋张罗嫁产……主子晓得了,醋了,才找了借口去头所大闹,爷心虚也不敢处置主子……” 舒舒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不说不说,这谣言三分真七分假,听着竟然还挺有逻辑性的。 就是这谣言里,九阿哥太可怜了些,一个默默奉献、惦记嫂子的舔狗。 自己这个九福晋也不怎么样,还在新婚月中,就成了因嫉妒发狂失了分寸的怨妇…… * 乾清宫,西暖阁。 九阿哥垂手站着,心中还在纳罕。 莫不是自己与汗阿玛“心有灵犀一点通”? 自己刚生出要求见汗阿玛的念头,就被传唤过来。 就是……直接提恳求好么? 汗阿玛三十四年、三十六年,两次巡视塞外都带了自己与老十…… 当时自己还是没成丁的小阿哥,如今已经是大婚的大人。 怎么开口求带妻子去塞外避暑? 九阿哥还在犹豫,康熙已经耷拉了脸,呵斥道:“好好站着!做什么样子,歪歪扭扭的!” 九阿哥抬起头,察觉到不对劲来。 这不像是要亲近儿子的意思? 自己最近犯什么错了? 九阿哥直接想到前天头所之事,立时认错道:“汗阿玛,都是儿子不是……为了身上病症,心里不痛快,也不好当着福晋的面说什么,就跑去找八哥要酒喝,倒是闹出了误会……都是儿子不省心……” 康熙听了,不由叹息。 这里里外外没有说八阿哥夫妇半点不是,将行事有了差池的妻子也护在后头。 老九实际上是个实心孩子。 “糊涂!” 康熙板着脸呵斥道:“跟朕好好说说,帮郭络罗氏置办嫁产是怎么回事?” 他舍了一个老八出去,是为了以后接手正蓝旗,可没想着再送个搭头。 他厌恶安王府一系,这个傻儿子倒是上杆子去与安郡王玛尔浑搅合在一起,不孝子! “啊?” 九阿哥瞪大眼睛,很是意外:“这都哪辈子的事儿?汗阿玛怎么晓得?不就是玛尔浑忌惮太福晋,不好大张旗鼓的帮着八嫂置办嫁产么,所以托到儿子身上,儿子也就应了,毕竟也是给八哥做脸……”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儿子宫外也没有旁人使唤,就吩咐了桂丹,没想到桂丹那小子想要占便宜,趁机打着儿子的旗号压价……董鄂氏当时听说了,觉得不妥当,认为这‘低价强卖’会影响儿子名誉,就按照正常价截收了那几处产业……” 至于后头舒舒拦着不赞同添妆什么的,他则隐下,只道:“儿子爱面子,虽说不乐意,可不好与董鄂家扯皮,正好晓得八哥手头紧,就叫人回复了玛尔浑拒了此事,直接抽出置产的三千两银子给了八哥算做礼钱……” 第七十六章 查 “‘瓜田李下’的道理都不晓得?” 康熙不好直接说出自己对安和亲王一脉的厌恶,只皱眉道:“行事不谨,用人不当……就这,你还想要学差事?!” “啊……” 九阿哥傻眼了:“怎么就牵扯到‘瓜田李下’?汗阿玛,这是哪个王八蛋在造谣,儿子冤枉死了……” 这样的流言,太恶心了! 这叫他以后怎么跟八哥相处! 康熙陷入沉思:“董鄂氏是不是晓得你帮着郭络罗氏置办嫁产之事?” 九阿哥眼神有些游离,可是在康熙目光烁烁之下不敢扯谎,点了点头。 “她拦了?” 康熙神色莫测。 九阿哥心里警醒,难得的机灵一把,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就是误会了,以为儿子预备三份,是包括老十的,还有补给五哥的……” 康熙没有再追问。 皇子如今排序到十七阿哥,这长子与幼子之间差了一代人,不可能凑到一起去。 诸皇子之间,年岁不同,脾气喜好不同,自有远近亲疏。 康熙这个皇父,从没有插手皇子之间关系的意思。 看到这些日子董鄂氏的为人行事,康熙其实已经后悔了。 董鄂氏因是长女长姐的身份,行事周道宽厚,有长嫂之风。 要不是差着年岁,指给五阿哥,也是一对圆满夫妻,省的太后与宜妃为他操心。 至于老九…… 真是白瞎了董鄂氏! 康熙没了耐心,皱眉道:“朕听不得这些腌臜的话,也不允许皇子、福晋都成了大笑话!既是事情因你而起,朕将此事交给你,查清这歪风从何而来?是内务府包衣报复,还是有其他人弄鬼!查清楚之前,尚书房的功课停了!” 九阿哥不由茫然:“汗阿玛,儿子从哪查起?这要人手也没人手的?要不然儿子去寻刑部尚书帮忙?” 康熙实忍不住,将手中的折子摔到九阿哥身上:“你是傻子?恨不得这流言人尽皆知?”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带了几分无措,依旧实话实说:“那带上老十行么的?儿子实不放心自己……” 实在是这些日子,遭遇重大变故,九阿哥不仅伤了身心,还伤了自信。 加上妻子聪明、弟弟聪明…… 娘娘说他“眼瞎心盲”、汗阿玛嫌弃他笨…… 要是其他难事,九阿哥会毫不犹豫的请八阿哥帮忙。 可是这个流言太恶心人了…… 查清楚之前,九阿哥不知该如何面对八阿哥。 也不好跟妻子求援。 “董鄂氏‘病着’,你在尚书房请假照看也说不得过去,老十请的哪门子假?” 康熙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儿子的恳求,摆摆手打发他下去。 九阿哥失魂落魄的从乾清宫出来,十阿哥摇着扇子,在尚书房外等着。 看到九阿哥神情,十阿哥连忙将他拉进屋里:“怎么?汗阿玛的不许你随扈?为什么啊?大大年前、去年不都带你了?” 九阿哥好奇地看着十阿哥:“你怎么晓得我打算找汗阿玛说这个?” “九阿哥这两天没事就往乾清宫方向伸脖子,还念叨嫂子不耐宫里暑热……你也不是爱往汗阿玛身边凑的人,除了为这个,还能因为什么?” 十阿哥说着,带了不解:“按理来说,汗阿玛不应该拒绝啊……嫂子会蒙语,一路上还能陪太后说话……” 九阿哥长吁了口气,闷声道:“没说这个,说了旁的……”说着,压低了音量,将流言之事说了。 十阿哥瞪大眼睛,半响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十阿哥皱眉道:“九哥你得罪谁了?内务府?不应该啊……要是内务府那些家伙报复,不是应该盯着嫂子?编排出这样叫人恶心的瞎话来,连八哥他们两口子都搅合进来,倒不像是针对嫂子……” 九阿哥带了期待看着十阿哥:“我也是一团浆糊,实想不出这邪风从哪儿吹的,老十你帮我仔细想想?” “那弟弟就帮九哥好好捋捋……” 十阿哥带了认真,仔细想了想,掰着手指头:“九哥叫桂丹置产之事,郭络罗家晓得,安郡王府晓得,嫂子当初拦了一把,嫂子晓得……郭络罗家是九哥外家,也晓得九哥是帮着八阿哥撑脸面,不会没事找事编排出这样瞎话来埋汰九哥……嫂子么,更是没有给自己泼脏水的道理,那剩下的纰漏多半就出在安郡王府……” 新婚少妇,就成了泼妇,什么好名声么? “啊?这么简单?” 九阿哥不大相信:“不能够吧?这流言说起来,最伤的可是八嫂的名誉……八嫂是安郡王府教养大的,她的品行存疑,那不是也在骂安郡王府自己个儿……” 毕竟世人对男女德行要求不同,男人“偷嫂”是风流官司,女人“盗叔”则是品行轻贱。 十阿哥翻了个白眼:“安郡王兄弟几个,可是出了名儿的不齐心……谁晓得他们是不是互相攻讦,九哥你只是池鱼……” 九阿哥郁闷的不行:“这幕后之人忒恶毒……我怎么跟你嫂子说这个……” “九哥可别瞒着!” 十阿哥立时多了郑重:“越是这种涉及男女官司的是非,越是要早早说清楚,省的搜子误会了……再说嫂子是个明白人,说不得能想到解决之道……” 九阿哥抿着嘴,不吭声。 * 二所。 舒舒放下毛笔,看着纸上的几个字,“和气致祥,喜神多瑞”。 果然《菜根谭》是一门好学问。 “疾风怒雨,禽鸟戚戚;霁日光风,草木欣欣。可见天地不可一日无和气,人心不可一日无喜神。” 之前她就反省过,像前几日大闹头所那样的“突发事件”当免则免,就是怕事情发展不受控制。 没想到,竟是一语成谶。 原本就算九阿哥之前安排外家置办嫁产之事翻出来,也就是有争议而已。 可是这前后事情一呼应,生生的弄出了“奸情”。 舒舒与十阿哥一样,也是疑到安郡王府众人身上。 即便不是王府中人,也是安郡王一系那几个兄弟的郡王府、贝子府闹出来的。 她素来想的多,也担心有人混熟摸鱼,想要打发孙金出宫,传话给福松悄悄调查此事,不过想到九阿哥,就没有立时打发人去。 这件事,还是当与九阿哥商量着处理。 即便他只是个少年,可是已经在学着成长。 舒舒抄写了半本《菜根谭》,也反省了半天。 自己太着急了。 康熙大限还有二十四年,就是一废太子也还有十一年。 自己立足还不稳,急什么? 总是忧心忡忡,找到机会就想要拉开九阿哥与八阿哥的兄弟关系。 幸好现下有九阿哥的身体状况为掩饰,她的急促不安都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否则说不得就要露马脚。 这宫里,并不缺聪明人。 还有她对八福晋的态度,也有问题。 即便之前有嫌隙,如今成了妯娌,正常的情况下是试着好好相处。 而不是像八福晋一样的目下无尘,傲慢无礼。 那样自己还是什么对照组? 不是成一类人了么?! 舒舒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 九阿哥带了忐忑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恬静温柔的妻子。 “爷回来了……” 舒舒的神色,带了几分欣喜。 九阿哥涨红着脸,有些说不出话。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决定采纳十阿哥的建议,将流言的事情对妻子说清楚。 可这临了临了,不免又生不安。 要是说了…… 她也怀疑了呢? 或是她并不怀疑,可依旧觉得丢脸…… 妻子看似随和,其实骨子里自带傲气。 要是晓得因自己的缘故,她被人嚼舌成“泼妇”、“怨妇”,那她说不得就恼了。 眼见着九阿哥不说话,可怜兮兮的。 “这是怎么了?” 舒舒没想到流言上去,毕竟九阿哥的行程是阿哥所到尚书房,接触的人有限。 九阿哥苦笑道:“汗阿玛刚才提溜我过去骂了一顿……是关于之前帮着安王府置产之事……” 舒舒听了,不由汗颜。 倒是忘了这紫禁城真正的主人。 康熙尚儒学,重视皇家名誉,自然不能容忍这等污秽的流言。 舒舒不会傻的这个时候往自己身上揽不是。 万一说来说去,被当真了,不是成了旁人眼中的“祸根子”! 她脸上收了笑,露出疑惑来:“流言来的莫名其妙,世上虽然有‘损人不利己’的,可毕竟不是常态……多数人行阴谋事,多是为了‘损人利己’……我琢磨了一晌午,实不明白坏了八福晋名誉,对谁有好处……” 九阿哥不可思议道:“你都晓得了?那你怎么……” 不生气,不愤怒,还能这样平静? 舒舒已经拉了九阿哥的手,在炕边坐了:“爷恼了?没有必要……那不是中了小人的盘算!编排出这样的瞎话,专门传到我耳中,说不得就是为了让咱们恼……咱们好好的,当成个笑话看,说不得恼的就是那等小人……” 孙金的身份,只要一打听就能晓得。 他能听到的消息,要说不是特意转给舒舒的,舒舒自己也不信…… 第七十七章 悟 “可是……这流言埋汰爷……” 九阿哥皱着眉头,撅着嘴巴,带了委屈与怨愤:“爷同八哥好好的兄弟情分,被说成什么……” “难道为了几句闲话,爷就撂下这兄弟情义,不同八爷好了?” 舒舒反问道。 她心里巴不得八九散伙,可不能因为这个事件,否则的话就是隐患。 等到什么时候九阿哥后悔,说不得就会迁怒到她身上。 “那不能!我们兄弟打小十几年的交情,岂是三言两语几句闲话就能离间的?” 九阿哥忙不迭的摇头:“爷就是恶心这瞎话,编排什么不好,偏偏往这个上编……” 舒舒陷入沉思…… 古往今来,攻讦人品,好色无德是最好扣的帽子。 毕竟这种私密关系,尤其是涉及非正当的“奸情”,多是私密。 不好抓奸,同样也不好自证清白。 难道这流言的目标是九阿哥?! 没有道理啊! 一个没有当差的阿哥,即便是宠妃所出,可上头还有个胞兄,这也注定了大的恩典落不到九阿哥头上。 否则都是翊坤宫一系的阿哥出头,不符合康熙的平衡之道,后宫其他妃嫔也不会坐视。 九阿哥见她不说话,生出紧张来,忙道:“你不会信这些有的没的吧?爷眼睛又没瞎,怎么会看上郭络罗氏!” 舒舒白了他一眼。 郭络罗氏怎么了? 舒舒在清代生活十几年,各色女子见的多了,八福晋的长相都能排在前三。 九阿哥竟是难得通透,补了一句:“爷稀罕你这样的……有见识,懂人情道理……” 舒舒“噗嗤”笑了:“行了行了,爷不用拿好话哄我……我再糊涂,也不会这么想爷……” 眼见舒舒淡定,九阿哥原本焦躁烦闷的心也平和下来,将见驾的事情与十阿哥的猜测说了一遍。 舒舒仔细听了,听到康熙让九阿哥追查此事时,若有所思。 等听到十阿哥的猜测时,舒舒则是跟着点头:“我也是想到安郡王府出了纰漏……这等污蔑人品行的,乍一看像是内宅手段,可又太粗暴了……” 若是内宅女子手段,炮制的流言不会这样简单。 似是而非的,若真若假的,将九阿哥造访安郡王府的时间点出来。 这样就从九阿哥的“爱慕”,成了狗男女的勾搭成奸。 “爷同安郡王府其他几位爷有嫌隙?” 舒舒想到这个可能。 九阿哥之前的德行,确实不太讨喜,傲慢无礼。 九阿哥皱眉道:“都差着辈分与岁数,凑合不到一起去,上哪生嫌去?”说到这里,想起一件事情:“四月里安郡王的胞弟蕴端革了贝子爵……可这里头也没有爷的事儿,就算给他们记恨,也怨不得爷头上……” “因什么革的爵?” 舒舒不有好奇起来。 要知道安郡王一系的几个郡王贝子,都是太福晋嫡子,分的都是安和亲王名下的牛录。 每一次爵位变化,都涉及到正蓝旗牛录的重新分派。 即便按照规矩,这些牛录不转分给其他人,依旧分给安王府一系领主名下,可转分就是转分,兄弟不反目才怪。 舒舒早就听过安王府兄弟内斗之事,难道这背后还有康熙的推波助澜? “就是四月里清查宗室时,查出倦怠差事之类的……” 九阿哥回忆了一下,不记得有什么明显的罪名:“是他自己瞎折腾,即便早年汗阿玛将他的郡王降到贝子爵,也是拨乱反正,否则他十四岁、没有寸功就封郡王,对其他宗室未免不公,可也不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不管是出来当差,还是兵部行走,功劳积累到了总有升上去的时候……他整日里招揽门客,弄那些才子做派,吟着酸诗,里面不乏怨愤皇恩的,不是自己作死是什么……” 舒舒听了,只有无语。 为什么安郡王一系当年隆恩重? 宗室王公的爵位,从不轻封。 安和亲王在顺治朝挂大将军王,北伐收服外蒙古喀尔喀。 在康熙朝挂大将军王,征战五年半,是平定“三藩之乱”的功臣。 因这个缘故,等到论功时,他的和硕亲王已经是顶封,才会推恩到诸子身上。 四个嫡子,除了一个亲王世子之外,其他三人两个郡王、一个贝子,都是康熙本人亲自封的, 如今“人死如灯灭”,就将之前的功绩淡化,说起“隆恩太过”? 忒不厚道了! 不过这也是皇权集中的必然。 要不然正蓝旗大部分牛录都在安王府一系的兄弟手中,真要抱团,即便威胁不到皇权,也是掣肘。 “要不然爷还是找八爷商量商量此事,看看如何应对……要说安郡王府那边,还是八爷出面探查更方便……” 舒舒建议着。 她还是觉得这流言或许有其他用意,九阿哥这个憨憨只是被殃及池鱼。 “这个……跟八哥怎么说……” 九阿哥不免纠结。 即便他晓得自己清白无垢,这这涉及男女之事,还是叔嫂之间,到底是让人膈应,让人张不开嘴。 舒舒若有所悟,问道:“爷,要是这会儿传的不是爷与八福晋,而是我同哪位小叔子,爷会如何?” 九阿哥脸一下子漆黑,咬牙道:“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就是打个比方,差不多的流言,爷会如何应对?” 舒舒继续追问道。 九阿哥只觉得头皮发麻,帽子颜色儿都有些绿了。 他可没忘记,自家福晋跟娘娘一个秉性,好颜色! “初见礼”时,直眉瞪眼的看着八哥,还多看了老大好几眼! “如何应对?!关了你!让你出去招蜂引蝶!就算你是无心之失,可要是规规矩矩的,能引人窥视?” 九阿哥想到那个可能,都觉得要气的吐血。 舒舒点头:“原来如此!看爷这个反应,我好像猜到幕后之人的用意了!” “嗯?” 九阿哥听得稀里糊涂:“猜到什么了?跟爷的反应有什么相干?” “对方或许是为了离间八爷与八福晋的夫妻之情……” 舒舒给出了这个最有可能的结论。 康熙想的很美好,安排八阿哥娶郭络罗氏,借此得到安王一系的支持,在正蓝旗入旗,为以后接管正蓝旗做准备。 可是谁也不是傻子。 正蓝旗的宗室,不只安王一系,还有其他大小领主。 又有蕴端无故革爵在前,有人警醒也是应该的。 这些人都是嫌疑人。 还有安郡王的兄弟们,也未必齐心,像玛尔浑这样乐意接纳八阿哥入旗。 九阿哥依旧懵懂,舒舒就仔细跟他讲了一遍。 九阿哥立时恼了:“好么?挑拨八哥两口子情分,为什么拿爷说嘴,连你都受了连累……” 八阿哥站在门口,已经怔住了。 他得了消息,就去了尚书房寻九阿哥,结果迟了一步,就又追到阿哥所,就是想要安抚九阿哥。 怕他们小夫妻因此生嫌,也怕九阿哥为这个焦躁。 倒不是故意不让人通报,而是姚子孝想要开口通禀,就听到舒舒说挑拨夫妻情分的话,就被八阿哥给拦了。 至于幕后之人,他想了好几个可能,都没有想到是“隔山打牛”,只以为是九阿哥之前行事不谨,被人“借题发挥”。 更多的想到是不是内务府奴才们的报复…… 原来嫌疑人是安郡王府么…… 书房里,舒舒对九阿哥道:“我这也只是猜测,具体如何,爷与八爷商量,还是要从安郡王那边查一下……不拘是谁,总要查清楚,要不然这回是编两句瞎话,下回再生其他害人心思……” “嗯,我这就叫人去头所说一声,看看八哥什么时候回来……” 九阿哥原本还有几分别扭,眼下倒是有些替八阿哥着急。 汗阿玛希望八哥能接手正蓝旗的旗务,要是八哥无法在正蓝旗立足,那汗阿玛一定会失望。 汗阿玛…… 并不是宽容的人…… 当年待王伯曾经那样亲厚,可是乌兰布统之战后说夺牛录就夺了三牛录,罚俸三年,罢议政。 王叔也是,二十九年罢议政,罚王俸三年,就此闲赋。 八阿哥这才示意姚子孝通传。 “主子,福晋,八爷来了……” 姚子孝扬声道。 九阿哥面上带了惊喜,大踏步应了出去。 舒舒没有跟着,而是抬头望了望窗外。 看不见人影,想来外头的人不知在正门口站了多久。 舒舒笑着起身,心里却是惊讶。 这个姚子孝,她接触的不多,可是能被提到书房当差,资历什么的也是够够的。 竟是这样不懂规矩?! 外头八阿哥没有立时进屋,而是站在廊下。 估摸也是怕直接进来有什么不方便。 九阿哥已经拉了八哥胳膊:“八哥快进来,咱们好好合计合计,看看到底是那个孙子在背后瞎算计……” 八阿哥半推半就的进来,看到舒舒福身,带了愧疚道:“是我牵连你们了……” 舒舒和气道:“八伯不用客气,也是我们夫妻之前行事不谨,才引来小人编排……”说着,对九阿哥道:“你们书房说话,我叫人切瓜,爷少吃两口……” 第七十八章 识 “嗯嗯!” 九阿哥挽着八阿哥的胳膊进去书房。 舒舒走到廊下,看了眼姚子孝,只道:“吩咐膳房切个西瓜送来,再将井里镇着的凉茶倒半壶……” 姚子孝恭敬应了,转身去膳房传话。 小椿听到外头动静,从厢房里打着哈欠出来。 “没事,困了就多睡会儿……”舒舒道。 小椿摇头:“睡得不短,再睡晚上走了困……” 主仆两人去了东次间。 舒舒想起小椿还不晓得流言之事,简单说了一下。 小椿惊讶的不行,捂着嘴巴,低声道:“这是……内务府那起子人弄出来的?奴婢瞧着,不像是报复福晋,更像是报复那一位……”说着,下巴往东边扬了扬。 舒舒没有说话,反而想到之前的一个盲点。 内务府! 为什么康熙提到内务府,小椿也直接想到内务府,那是因为消息在宫中推波助澜,肯定是出入宫禁的人。 这宫里除了皇室几代主人,剩下的就是太监与包衣出身的宫女、嬷嬷与包衣执役。 实际上,除了内务府包衣这个大群体,宫里还有一类人,就是上三旗大臣与侍卫。 上三旗有谁呢? 皇亲国戚! 几家显姓后族,都在上三旗! 不涉及宗室之争,那剩下的是什么?! 夺嫡! 破坏八阿哥与安王的联姻,不让他在正蓝旗立足,似乎也说得过去。 舒舒觉得自己魔怔了,什么都能想到夺嫡上。 中午刚反省过自己,不要心急,不要心急,还是放不下。 “越是这个时候,二所越不能乱……你多盯着些,几个轮值的嬷嬷,也留心些……” 舒舒吩咐着。 虽说之前从九阿哥口中问出个高嬷嬷,可过于耿直也不是能倚重的性子。 要是下头的嬷嬷中,有能用的抬举上来也好。 没有那么高的资历,用起来也顺手。 小椿应了,犹豫了一下:“福晋名声到底受了连累,怎么挽回?” 这泼辣嫉妒,可不是什么好品格。 尤其是皇家,皇子阿哥都有侍妾,以后也少不得庶子庶女。 失去了长辈的信任,往后行事就要处处小心,不能出半点纰漏。 舒舒长吁了口气:“回头我同爷商量看,找个由子请客……我跟八福晋赔罪……” 小椿抿着嘴,带出来不乐意:“又不是福晋的错……会不会太委屈……” 舒舒笑着摇头。 这个时候争什么?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前几日的事情,原本就是自己冒失。 不过是宜妃心中对八福晋生怨,压着她“禁足”不让她去道歉,要不然按照规矩,她早该上门。 小椿不说话了。 外头堂屋有了动静。 姚子孝带了两个小太监,送了西瓜与凉茶去书房。 少一时,又送了半盘西瓜过来。 “福晋,爷让送过来……” 姚子孝躬身道。 舒舒点点头:“怎么一直没见何玉柱?爷打发他出去了?” “何玉柱出宫找崔总管去了……”姚子孝回道。 崔总管这几日也苦夏,住在皇城里去了。 舒舒点点头,示意小椿看赏。 等到姚子孝出去,舒舒吩咐小椿:“唤李银来,我有话问他……” 小椿出去传话去了。 没一会儿,李银来了。 舒舒直接问道:“姚子孝与头院很熟?瞧着八爷待他也很亲近似的。” 李银一愣,随即道:“姚子孝有个堂兄姚子诚,是八爷的哈哈珠子太监……” “哈哈珠子”太监,就是从小太监时就服侍在主子身边。 就跟二所的何玉柱、孙金、李银、姚子孝一样,都是十来岁开始就分在九阿哥名下。 “你与孙金的名字是爷起的,何玉柱与姚子孝呢?” 舒舒想到名字上。 实在是姚子孝的名字太雅,不像寻常小太监的名字。 与他堂兄弟的名字还有范字儿,后头的“孝”、“诚”也是一脉相传。 “何玉柱的名字是爷起的,姚子孝的名字是顺着八爷起的……” 舒舒不动声色,只道:“怪不得文雅,浑不似爷的做派……” * 书房里。 九阿哥早没有了最初的别扭,跟着八阿哥抱怨道:“汗阿玛也是,让我调查这个,又不给我人手……我可不是没头苍蝇似的,要不是老十与董鄂氏两个都说应该从安王府查,我还以为根子在内务府那伙子人身上……” 八阿哥苦笑道:“我也是听到弟妹说话,才反应过来……” “八哥觉得是谁?” 九阿哥好奇道:“安王一系,现下还有两个郡王一个贝子,两个将军是庶出没有什么分量,也插手不到旗务上,应该不会忌惮八哥……玛尔浑?也不应该是他,我瞧着他对八嫂这个外甥女有几分真心,待八哥也是真心亲近……那是僖郡王经希,还是贝子务尔占?还是已革贝子蕴端?” 这四人一母同胞,是安王府太福晋赫舍里氏的四个嫡子。 八阿哥仔细想了想,摇头苦笑道:“安王一系,处境困顿,与我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即便风波出自安王府,也未必是安王一系的人行事……” 九阿哥皱眉:“那是正蓝旗其他领主?正蓝旗的宗室有几支?” “远支有壮勇贝勒后裔,太祖三子勤勇镇国公后裔,太祖十三子介直辅国公后裔,太祖十五子豫郡王后裔……” 八阿哥思索着,一一提及:“仅次于安王一系,有能力争夺旗主的也就是豫郡王后裔……有一郡王、一贝子、一奉恩辅国公传承……之前还革了个贝勒董额,如今任正蓝旗满洲都统……”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 豫王后裔,这些年可都是老老实实的,怎么会节外生枝? 更像是有人浑水摸鱼! “我去安郡王府,请玛尔浑帮忙查询此事……” 说到这里,八阿哥顿了顿:“你叫崔南山好好在宫里查查,看看宫里这边推波助澜的是谁……” 九阿哥点头道:“我已经打发何玉柱去找崔总管……” 这宫廷之中,消息最灵通不是上一层的主子,而是下头的宫女太监。 真要有人做鬼,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八阿哥急着出宫,说完这些就起身要走,九阿哥跟着送出来。 舒舒在东次间听到动静,也跟着送出来。 八阿哥还是从容模样,九阿哥却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可怜委屈的小模样,又恢复到之前那种欠欠的模样,对舒舒道:“不用担心,有八哥在,什么鬼蜮魍魉的都给他揪出来……” 舒舒笑着点头,一副信服的模样。 八阿哥看在眼中,心中纳罕。 董鄂氏并不是“唯夫是从”的性子,反而颇有见识,可在老九面前倒像是寻常妇人似的,并不争锋要强。 这…… 亦是夫妻之道…… 到了前院,舒舒想起一事,带了不安道:“本应我设宴给八嫂赔不是,前几日因为与我们爷斗口,还闹到头所去,冲撞了八嫂……只是我们娘娘罚我禁足,实不好违令,还请八伯传话给八嫂,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夫妻上门请罪……” 不仅八阿哥怔住,连九阿哥都愣了,支支吾吾道:“这……这……不用小题大做吧……” 明明是八福晋的错…… 舒舒那么好强,为什么要对八福晋低头?! 九阿哥又不是傻子,自然晓得这一步是为了自己,很是不乐意,不乐意她为了自己委曲求全。 舒舒笑道:“错了就是错了,原想着过了这段日子,事情平息些,再上门请罪,眼下看看,倒是不宜再拖……” 八阿哥点点头,明白其中用意。 如今流言传得这么难听,要是两家再不走动,倒像是做实了流言似的。 反其道而行,也是化解流言的方式。 等八阿哥离开,九阿哥握住舒舒的手,小声嘀咕着:“凭什么你先低头?明明是她用心不良,这回也是咱们受了他们拖累,倒是还要为他们周全……” “我是为了爷!” 舒舒真挚道:“我受不了爷的名字同其他女人牵扯上,也舍不得人质疑爷的人品行事……” 兜兜转转,又回到起点。 只从刚才九阿哥对八阿哥的依赖信服模样,就晓得这兄弟情分还深着。 舒舒却已经从容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就像这“流言”之事,即便真的追查到幕后凶手,就能全然抹去? 不可能的。 男女之间的事,最是忌讳。 就跟八阿哥今日过来,登堂入室,不避内眷,看似唐突,实际上也是兄弟两人感情深厚,不是外人。 以往九阿哥过去,肯定也是如此自在肆意。 以后,却是不能了…… 就是舒舒主动一步,低下头能如何? 这一步并不是给八福晋看的,而是给康熙看的。 是她顾全大局,为了保全丈夫体面乐意弯腰。 对比之下,八福晋成了什么? 不过也得想个法子,不能让九阿哥养成凡事都找八阿哥做主心骨的毛病…… * 头所,正房。 听着八阿哥说了“流言”之事,八福晋气的满脸涨红:“哪个王八蛋编排的瞎话?我与九阿哥拢共才见过几面?”说着,口气不确定起来:“不会是九阿哥真的存了鬼祟念头?恶心死了!” 第七十九章 清 实在是禁不住细想,越想越觉得“流言”未必是空穴来风。 八福晋与八阿哥的亲事王府与宫里早有默契,长辈们也乐意他们多见几面,又不好做的太明显。 八阿哥这里,自然多是九阿哥陪着出宫,这也是为什么九阿哥与玛尔浑相熟的原因。 八阿哥眼中露出惊诧,看着八福晋连忙道:“别多想,老九不是那种人……” 八福晋嗤笑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怪不得我之前就觉得董鄂氏奇怪,即便不巴结我这个未来嫂子,也不至于就那么不待见,原来还有这样缘故!她肯定是早就晓得九阿哥为了讨好我置产的事,嫉妒了,又不敢摆在明面上,就找机会顶我气我……” “福晋!” 八阿哥只觉得身心俱疲:“这些话实不好说,也不要瞎猜……老九是为了我,他大婚之前,还不开窍呢……” 九福晋能想到这“流言”的不善与后果,为什么自家福晋反而带了几分洋洋得意? 不待见她的只有九福晋一个么? 哪个嫂子跟她关系好? 还不是因她行事傲慢,言语上也不谨慎,容易得罪人。 八福晋却是恼了,怒视丈夫,比刚才听到流言时还愤怒:“爷什么意思?这是瞧不上我,觉得董鄂氏好?什么叫他大婚之前还不开窍?格格都纳半年了?还是摆设不成?” 八阿哥揉揉眉心,脸色也淡下来:“我是说流言都是没影儿的事儿,老九没有惦记你!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一句两句的传出去,就是是非!” 八福晋气的直喘:“在你们爷们眼中,就董鄂氏那妖妖娆娆的是好的?!我这样规规矩矩的,反倒是不遭你们待见?!” “福晋!是有人使坏,想要离间我们夫妻之情,老九只是被无辜牵扯进来……我不喜欢听这些,你也不要自己给自己倒脏水……” 八阿哥正色道。 “哼!要不是他漏了行迹,旁人会编排这么恶心的流言?怎么就是爷连累他,明明是被他连累……还有那董鄂氏,不是每日里装恩爱么?如今又如何,活活打脸了吧?” 八福晋依旧不忿,说到最后,却是幸灾乐祸更多一些。 她倒不是有花花心思,想要跟小叔子如何,就是不忿董鄂氏的嚣张得意,巴不得九阿哥有外心。 “反正这两天,叫膳房预备一桌席面,宴请老九两口子过来……不能这样老僵着,要不然只会叫人说嘴……” 八阿哥柔声说道。 八福晋带了几分不情不愿,点了点头:“好吧,我晓得了……为了爷,敷衍下他们两口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八阿哥出了宫。 宫里这里,九阿哥则托付给赶回来的崔南山。 崔南山出自乾清宫,资历老、人缘好,自有消息渠道。 九阿哥自己,也打算出宫,去郭络罗家。 不是找桂丹,而是寻郭络罗家的管家,看一些内务府有没有可用的人手。 舒舒心下一动,生出个念头来。 按照八阿哥与九阿哥分析,排除了正蓝旗内部倾轧之事,那剩下最大的可能,反而就是夺嫡。 “八爷党”现在还没有苗头,连带着八阿哥都是依附在大阿哥身后的跟班。 眼下,只有皇长子与皇太子之争,还没有形成党羽。 安郡王府,太福晋赫舍里氏…… “爷,可以叫郭络罗家的人盯着索额图府那边看一下……” 舒舒不想九阿哥这样没头没脑的做无用功,忍不住小声提醒着。 “啊?” 九阿哥惊讶出声,也压低了音量:“怎么又牵扯那边?” “就是想着,若不是正蓝旗内部之争,那挑拨八爷夫妇的感情还能为什么?多半就是忌惮八爷是惠妃娘娘养子,不想增加那边的分量……” 舒舒若有所思道。 九阿哥眼睛闪亮,小声说道:“八哥都没想到这个……要是真的,你比八哥都聪明……” 人皆有慕强之心。 要是心思狭隘的,羡慕之后说不得会嫉妒生恨。 要是心思阔朗的,会真心宾服。 这些日子看下来,九阿哥还好,虽是傲气,可是也能看到其他人长处。 舒舒笑了笑,并不自谦。 她是故意的,想要改变九阿哥对八阿哥的依赖,最好的法子就是取而代之。 既然“夫妻之情”不好明着与“兄弟之义”争锋,那就用别的。 虽说她是俯视视角,胜之不武,可为了降服九阿哥这个大冤种,只能该装睿智就装一把睿智。 九阿哥脚步轻快的离开。 舒舒回到书房,其实心中也是存疑。 脑子有点乱糟糟。 她取了纸笔,用首字母取代人名,做了简单关系图。 因为之前想到宫里的侍卫,她自然也想到几个领侍卫内大臣。 宗室王公轻易不会参合这些,剩下的就是外戚勋贵。 她的怀疑对象是索额图…… 线头在哪儿? 是什么触动索额图走这一步? 要是真心想要破坏八阿哥与安郡王府的联姻,为什么中间这十来年都没动手? 要知道八阿哥与八福晋的亲事,即便早年没有正式订婚,可也有些娃娃亲的意思。 还是他是天子近身,体会圣意,不敢破坏康熙插手正蓝旗旗务大计? 不知为什么,舒舒既是生出不好的预感。 毕竟这流言出现前,正好是九阿哥探查十一阿哥病逝之事。 细思极恐。 还有九阿哥与她的亲事…… 并不是皇家最早的安排,自己做了“替补”。 破坏宜妃与钮钴禄一脉联姻的是佟国维,与钮钴禄家是姻亲,并没有听说有什么明显嫌隙,反倒是与赫舍里氏有恩怨。 是不想加重大阿哥的势力? 还是不想加重太子朋党势力?! 毕竟现下,三阿哥还没有想要相争的苗头,与四阿哥一起,都被划成“太子党”旗下势力。 八阿哥则因养母的关系被划给大阿哥。 至于九阿哥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皇子,还没有当差,并没有因与八阿哥亲近的关系就划归到大阿哥党羽中。 在许多人眼中,他的立场更容易受妻族影响。 要是幕后之人,一箭三雕? 不仅能挑拨八阿哥与八福晋的夫妻之情,还能离间八阿哥与九阿哥的兄弟之情,还有九阿哥与自己的夫妻关系。 舒舒心头闷闷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 舒舒指明了方向,八阿哥与九阿哥双管齐下,自是没用两天就得了准确消息。 邪风出自安郡王府,是赫舍里氏太福晋的陪房口中传出来。 那个陪房有个妹子,是内务府包衣人家,是二所之前被撵走的灶上婆子的妯娌。 受那灶上婆子连累,她的儿子与男人都丢了差事,除了埋怨妯娌,自是将九阿哥夫妇也恨上了。 听了这等闲话,就私下里传播开来,想要给九阿哥夫妇没脸。 内务府慎刑司抓了一拨人,得的就是这样一份口供。 八阿哥神色不明,九阿哥早就恼了。 他想起刘嬷嬷之事,也是下手前就将“罪魁祸首”预备好,与这次有异曲同工之意。 “哼!弄了一圈,就给爷看这个?想说这是爷自作自受,才活该受这婆子的编排?还是当爷是大傻子,糊弄两句就能遮掩过去?” 九阿哥将口供往地上一摔,对那郎中道:“污蔑皇子是什么罪名,就按那个处置,爷倒不信了,这年头还真有不怕死的!” 那郎中白了脸,捡了口供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素来宽和,眼下却没有插手的意思,那郎中汗津津的退下。 八阿哥哪里看不出中间的蹊跷,却是一时想不到缘由,见九阿哥如此,不由心下一动:“可是弟妹说了什么?” 九阿哥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点了点头:“福晋提醒我留意索额图的宅邸,果不其然,发现安王太福晋的那个陪房有个姑娘,嫁回了娘家,就是赫舍里家的户下人……八哥说巧不巧,她那女婿前些日子刚得到提拔,成了庄头,阖家去保定看庄子去了……” 八阿哥神色不变,心提了起来。 索额图背后,可是站着太子爷?! 这是太子爷的手段? 八阿哥随即摇头,不会是太子爷的示意。 太子爷天生矜贵,不能说目下无尘,也可确实没有将他们这些弟弟放在眼中,更不屑用这等手段算计。 那就是索额图自作主张?! 难道这哑巴亏就吃定了!? 八阿哥愤怒中夹着酸涩。 不吃亏,难道要摆明车马与索额图对峙? 有用么? 汗阿玛不会允许有人挑战太子爷的威势。 八阿哥还在纠结,九阿哥已经忍不住,道:“想要糊弄爷,难道就他们有嘴?我就不信,到了汗阿玛过问,他们还能这个口供……” 说着,九阿哥就往外走。 八阿哥吓了一跳,忙道:“老九,你是要去乾清宫?” “嗯!” 九阿哥理直气壮的点头。 “可是这都是猜测,没有证据……” 八阿哥觉得九阿哥未免天真,就这样空口白牙的去咬索额图。 九阿哥皱眉:“我又不是刑部,也不是都察院……汗阿玛让我查,我查到这里就行了,剩下的自然汗阿玛交代专门的人来做……” 第八十章 暑 八阿哥哑然,倒是没有继续拦着。 九阿哥带了何玉柱,没有立时往乾清宫去,而是绕路回了阿哥所。 他可是记得娘娘吩咐的话,让他多听妻子的,也信赖舒舒的聪慧。 “对,对!爷的决定太对了!” 舒舒听了九阿哥的询问,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来:“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审问……这皇宫是皇上的家,有人搅风搅雨,自然应该由皇上来处置发落……” 九阿哥心下大定,握着下舒舒的手放下,身上都轻快许多:“那爷这就去乾清宫……” “嗯嗯!” 舒舒眼睛亮亮的,亲自送了九阿哥出来。 至于索额图…… 不管真的是因十一阿哥之事,还是凑巧算计到这里,都要受到应有的代价…… * 乾清宫,西暖阁。 膳桌摆了上来,今日主菜是鸡肉。 一份红烧鸡腿焖鹌鹑蛋,一份鸡丝燕窝,还有几个时蔬。 宜妃奉诏伴驾,提了食盒过来。 “又是什么吃食?” 康熙不由好奇,望向宜妃时就带了打量。 因为前几日宜妃已经有过“敬菜”,按照之前的习惯,不会一个月两次。 宜妃笑颜如花,带了几分讨好:“这不是有事央求皇上……” 康熙立时想到九阿哥那边。 难道九阿哥跟宜妃求援? 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并不曾有消息递过来。 而且有董鄂氏在旁边看着,应该也会晓得分寸,知晓这种事情不好将宫妃卷进来。 宜妃已经接了宫人的帕子,擦了手,亲自打开食盒,取出一碟子烧饼来。 比寻常的烧饼小一圈,也比寻常的烧饼薄多看,中间夹着切得薄薄的酱羊肉。 等到试膳太监用过,康熙拿了一枚烧饼,果然跟看起来的一样酥脆。 烧饼本身就是芝麻香,没有加底口,就着酱香的羊肉味道正好,难得是明明是凉食,却半点不腥膻,也不油腻。 康熙连着用了两枚,所有所思:“这个,倒适合做路菜……” 宜妃轻笑道:“可不就是为了路上预备的……臣妾吃着好,拿过来给皇上试试,要也是觉得好,回头臣妾就孝敬给太后娘娘讨赏去……” 康熙轻哼道:“不是说来央求朕?怎么又是孝敬给太后的?爱妃一份吃食,想要换几个赏赐……” “自然是越多越好……” 宜妃素来自在,膳桌下首坐了,拿着筷子给康熙侍膳。 两人相处素来自在,康熙也示意小太监盛了燕窝给宜妃。 等到撤了膳桌,宜妃又是殷勤奉茶,才开口道:“谁叫臣妾成婆婆,这遇到难题,只能来求皇上……” 康熙的心情变得不那么美妙,儿子多了,都是债。 再不如小的时候,乖乖巧巧可爱。 “是老五?还是老九?又有什么不省心的?” 康熙蹙眉问道。 “这不是皇上要奉太后娘娘北巡,娘娘提了一嘴,要带老五媳妇同去,认认老亲……臣妾就想着老九媳妇这里……带一个,不带一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臣妾不待见那孩子……天地良心啊,只凭着她能查出刘氏的事,臣妾心里就只有感激的……若不是得皇上恩典,指了这孩子给老九,臣妾实不敢想……” 说到最后,宜妃也带了哽咽:“没了十一阿哥,已经去了臣妾半条命,要是老九真有个万一,臣妾怕是也要跟着去……” 这是九阿哥身体爆出问题后,帝妃两个第一次提及此事。 康熙长吁了口气,训斥道:“什么话都敢说?也不知避讳!朕仔细问过太医,老九的身体虽耽搁,但也不算太晚,仔细调理着,总有康泰那日……” 宜妃低头擦了泪,再抬头时依旧是笑吟吟道:“有皇上护着他,臣妾再没有不放心的……” 话音未落,梁九功就进来禀道:“皇上,九爷求见……” 帝妃对视一眼,眼见康熙有些犹豫,宜妃就起身道:“臣妾可不耐烦见他,去后殿歪一歪……” 康熙点头,宜妃这才福了福,退了下去。 等到九阿哥进来,就带了几分得意:“汗阿玛,儿子查清了……” 康熙见他额头上汗津津的,抬抬下巴,吩咐梁九功倒茶。 九阿哥接了,笑着看了两眼,是大麦茶,虽不是冰湃过的,可也是放成了温茶,很是豪迈的一饮而尽。 撂下茶杯,他也不用康熙问询,就”叭叭”的将内务府慎刑司的口供与自己调查的索额图家的异样说了一遍,而后一推二做五:“儿子能力不足,只能查到这里,剩下的汗阿玛去查……索额图吃饱了撑的,要欺负八哥,还将我牵扯进来……”说到最后,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康熙神色不变,周身气势却是变了。 九阿哥倒是乖觉,知晓眼前这个不单单是自己的汗阿玛,还是太子爷的汗阿玛,又素来偏着太子,便道:“儿子先回了,在外头跑了半晌,还没用膳呢……” 康熙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摆摆手:“下去吧……” 九阿哥倒不是扯谎,他今天确实在宫外,跑了几个地方,晒的头晕脑胀的,身子发软。 * 二所。 舒舒叫小椿打开了东厢房,主仆俩拿着嫁妆单子,清点可以送礼的物件。 除了八福晋这里要“道歉”,需要送礼;太子妃那边需要还个人情,正好她的女儿八月里过周岁,礼物也要预备出来。 再有就是堂姐三福晋那里,预产期在八月底、九月初,贺礼也要预备着。 想着八福晋喜奢华,舒舒就捡了一盆宝石盆景。 太子妃雍容,妆扮的中规中矩,合心的礼物不好挑,舒舒就在几个色彩斑斓的镶宝收拾中,挑了一副金项圈,可以给小格格留着以后做嫁妆。 堂姐那里,一副贺新生礼的金项圈、手镯,还有一柄华丽镶宝手镜。 三福晋长得好,也爱美,这也是投其所好。 小椿在账册上记了一笔,感叹道:“往后走礼的时候多了,也不能老在福晋的陪嫁里找……要不然只出不进,都空了……” 九阿哥已经进了正院,看到内库房门开着,就在门口站了站,正听了这一句,不由忐忑。 好像自己太穷了。 这日常走礼,本就该用公中库房。 可是被刘氏之前“清理”一回,早没有了公中库房,剩下十来箱东西,幸好金银物件的比例不多,总共就三箱子,调换了干净。 不过有一部分在刘氏男人的外宅里找到了。 刘氏二嫁的这个丈夫手脚不干净,之前骗刘氏说是欠了赌债,其实都是骗人的,是在外头养了个外宅。 最让九阿哥高兴的,是那个金卦盘没有融掉。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御赐,自己用或者收着成,不能走礼。 九阿哥正难受,就听妻子笑着说道:“这有什么?爷以后会赚更多,到时候说不得还要专门腾地方……” 小椿打趣道:“福晋倒是信重爷……” “那是自然!咱们爷通经济,皇子阿哥中独一份,以后差什么也不会差银子……” 舒舒的口气很是笃定。 这一位可是有名的“财神九”,以一己之力,做了“八爷党”的背后金主。 不管历史是真的,还是“以讹传讹”,有她在后头,不是财神也会打造成财神。 九阿哥听着,心情激荡,只觉得不仅心里软软乎乎,连身上都觉得软了,眼前也一阵阵冒光,就听到耳边传来惊诧声:“爷……” 随后,九阿哥就真的软了下去。 幸好舒舒反应快,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扶住。 九阿哥双眼紧闭,脸色清白,已经昏厥过去。 舒舒的心都要跳出来。 小椿反应快,一边帮舒舒扶人,一边高喊:“小松、小榆快出来,爷昏了……” 齐嬷嬷、周嬷嬷与几个丫头都出来了。 动静这么大,前院也听到了。 何玉柱几个正在崔南山的值房里吃西瓜,也听着崔总管讲古。 都涌了出来。 九阿哥的身上灼热,手心都是汗。 周嬷嬷年岁高见识多,见了皱眉:“阿哥爷像是中暑了……” 舒舒本也这样怀疑,立时吩咐小椿几个:“将各个屋子的冰都拿过来……”又吩咐姚子孝:“去头所寻八爷或八福晋,说要借冰……”又吩咐孙金、李银等人:“去将膳房水缸里的水抬来……再取一把细盐……” 小椿几个与姚子孝都匆匆去了。 正房本就有冰盆,舒舒用毛巾包着,放在九阿哥的额头、腋下、手心、脚心。 她板着脸,胳膊却跟着颤抖。 饶是早晓得九阿哥的身体虚,也并不曾太担心。 毕竟就算是“壮年而亡”,也还有二十几年的时间。 可这一瞬间,舒舒是真怕了。 崔南山眼见着福晋事事亲为,眼中只有九阿哥,顾不得其他,少不得提醒着:“福晋,是不是传太医,还要叫人报给皇上与娘娘……” 说话的功夫,九阿哥却是动了,上身使劲一挺,脑子一歪,就吐了出来。 酸臭味儿立时弥漫看来。 舒舒心都跟着纠了起来。 这已经是重度中暑的症状,即便是现代这会,抢救不及时,也会死人。 第八十一章 惊 “去传太医,再报乾清宫与翊坤宫……” 舒舒也不嫌肮脏,用帕子擦拭九阿哥的口鼻,怕他因呕吐物窒息。 正好孙金、李银带了几个粗使太监抬水过来,立时分兵两处,去禀告了。 崔南山不敢动…… 实在是九阿哥与上次不同…… 上次即便有异样,也没有这么紧迫与凶险。 木桶直接在堂屋放了。 舒舒直接解开九阿哥的衣服,崔南山想要说什么,又咽下去,上前帮着舒舒一起。 齐嬷嬷要上前帮忙,舒舒指了指那装盐的小碗:“嬷嬷用凉白开调些盐水,不必太咸,比照平时的汤重口些就好……” 齐嬷嬷知晓自家小主子博览群书,立时听了吩咐去调凉水。 九阿哥身上就剩下一条亵裤,被舒舒与崔南山提留着,放进浴桶中…… 九阿哥的前胸后背不少的痱子,腋下脖子下更是密密麻麻,看来真的是热的狠了。 夏日天热,水缸里的水都带了温热。 其实,最稳妥的法子,还是等太医过来,听了医嘱。 舒舒不敢赌。 就是看着冰块的时候,舒舒犹豫了一下,可就是吩咐着:“倒沐桶中……” 小椿几个听了吩咐,就要动手,就听有人道:“慢着!” 是八阿哥来了。 八阿哥身后,八福晋扶着奶嬷嬷也脚步匆匆的过来。 “这是做什么?” 眼见着弟弟双眼紧闭的坐在沐浴桶中,八阿哥冲上前,大概明白如此用意,可看了一圈没有太医,立时训斥崔南山:“谙达也是老人,怎么能如此轻率?还不快将你们主子扶出来……” 舒舒觉得自己要爆炸,想要送八阿哥一个字,却是死死的握着手心忍住,只道:“我们爷中暑高热,需要降温……” 这会儿功夫,齐嬷嬷端了二大碗进来,里面是调好的盐水。 舒舒接过,走到沐浴桶前。 九阿哥虽没有意识,却依旧是蹙着眉头,口舌紧闭,压根就灌不进去。 舒舒小脸绷着,自己喝了一大口,而后低头渡到九阿哥口中。 九阿哥口中,满是酸臭。 舒舒顾不得,将水渡了进去。 随即,她就是重复的动作。 八阿哥本想要说什么,被舒舒的举动惊到,嘴巴又合上。 八福晋站在门口,用帕子捂着鼻子,面上满是嫌弃。 实在是大家都顾着九阿哥,顾不上收拾地上污秽,味道实在难闻。 待看到舒舒动作,八福晋放下帕子,露出不可思议。 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来,何玉柱扯着一个老太医的胳膊进来。 身后还跟着步履匆忙的康熙与宜妃等人。 太医院在皇城外,不过有太医在皇城宫城轮值,宫值所在就是乾清宫东南侧庑房。 何玉柱惊慌失措的过去,让梁九功看到,没敢瞒着,直接禀告了康熙,所以帝妃两个与何玉柱他们一起到了。 两人也看到了舒舒渡水的动作,脸色都很难看。 急症最怕就是牙关紧闭,用不进药去。 老太医喘着气,上前抚了脉,翻看了九阿哥眼皮,就没有的耽搁,直接拿着银针盒,在关内穴、人中穴下针。 九阿哥面色潮红,身子抽搐起来,看着十分骇人。 老太医眼见凶险,顾不得其他,直接开了方子:“这是凉剂,可制暑热……” 何玉柱不敢耽搁,抓了方子就小跑着去御药房。 老太医抹了一把汗,这才躬身见过康熙:“皇上,九爷是暑病,天时元热,致伤肺气……换做其他人,未必这么凶险,九爷根基弱些……最怕高热不退,伤了肺腑……水浴降温,倒是正对症……” 康熙望向舒舒:“刚才老九喝的是什么?” 舒舒稳了稳心神:“是盐水……九爷刚才汗如雨下,儿媳怕他‘伤津’,正好知晓这个巧方,可用来补水……” 说话的功夫,九阿哥停止了抽搐,不过脖子一扭,又吐了。 屋子里立时弥漫起酸臭味。 舒舒格外清醒,立时吩咐人:“去换浴桶,去抬水……”说话的功夫,已经上前,将九阿哥从脏了的沐浴桶中提起来。 八阿哥想要上前帮忙,却是迟了一步。 早在舒舒提溜九阿哥出来时,八福晋就扶着奶嬷嬷退出去。 可是宜妃还在堂上。 儿大避母。 舒舒就直接抱着九阿哥去了东次间。 小榆整理衣服,也有眼力见,早就稍间取了干净里衣进来。 只是九阿哥身上都是污秽,少不得等清水抬进来,舒舒才与崔南山、姚子孝几个,帮着他擦拭干净,换了干净衣服。 九阿哥身上滚烫,都烫手。 舒舒觉得这四十度都打不住,只能将他再次放进加了冰的沐浴桶中。 就这样浸泡到凉药熬好了,依旧是舒舒亲口渡了药,太医重新给施了一遍针,却依旧是不看好。 暑热退了,又有寒症。 少不得又开一方驱寒除湿的药。 不过半日功夫,九阿哥的脸颊就塌了下去。 屋子里早已经有人料理干净,舒舒也由齐嬷嬷扶着去换了身上脏衣服。 宜妃之前一直没有插嘴,这个时候才拉着舒舒过去,摸索着她的后背,哽咽道:“好孩子,好孩子……” 舒舒仿佛卸了力气,没有眼泪,身体发抖,只觉得后怕不已。 在出嫁之前,她心中确实生过隐秘的念头,觉得九阿哥要是不堪的话,或许宗室寡妇的日子更好些;可是这大半月接触下来,她生出几分舍不得。 要是一直这样乖巧,还是留着好,要不然日子也太无趣了些。 康熙在旁,看着这婆媳两个,心中已经悔了。 即便之前晓得九阿哥伤了根基,身子骨有所不足,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就是在外奔波了几日,一个暑热,就差点送了一条命。 早知如何,何必非要他去查这个,直接吩咐赵昌一声,有什么查不到的? 八阿哥站在一旁,尴尬了。 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八福晋站在门外,亦是两难。 不好直接就走,可也没有人请她进去。 除了之前开方子的老太医,这些日子负责九阿哥平安脉的尹太医也被从家里召了回来。 给九阿哥重新诊了一下脉,得到的结论一样。 就是九阿哥经此一遭,恐怖日后容易晕眩、气短心悸。 康熙长吁了口气,都不知说什么好。 十六岁的儿子,青春正好,三头两头的添毛病。 舒舒眼神也有些迷茫。 要说营养不良,还能经过后天食补调理。 真要留下类似于其他后症状,怎么办? 注定要早死…… 舒舒无奈。 要是身体状况不能逆转,那命运能转弯么? 康熙与宜妃相伴离去,尹太医被留在阿哥所,以防着九阿哥再起高热。 八福晋早已在院子里站在不耐烦,立时马不停蹄回去了。 留下八阿哥,在炕边坐了好一会儿,看着昏睡的九阿哥露出愧疚。 归根结底,九阿哥这几日受累,是因为“流言”的缘故。 这“流言”,正是因他而起。 不过除了愧疚,他心中更多的是复杂。 正如他之前猜过的那样,上回阿哥所出事的是九阿哥。 否则今日太医也不会说出“换做其他人未必凶险”的话,言外之意自然是因为是九阿哥才更凶险。 老九为什么瞒着他? 老十像是知道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蹬蹬蹬”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十阿哥呼哧带喘的进来。 看到九阿哥躺在炕上,双眼紧闭,十阿哥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八阿哥见了,忙道:“已经喝了药,没大碍了,十弟不用担心……” 十阿哥闷闷地点点头,一屁股炕边坐了,抹了一把脑门,看着九阿哥移不开眼。 八阿哥心里叹口气,抬头望了望次间方向。 他留下不走,董鄂氏避到西次间。 眼下老十又是这个架势,董鄂氏怕是不方便。 实际上,舒舒早已平复下来,正在西次间,与小棠一起做针线。 没错,就是做针线。 她叫小棠从陪嫁的衣服料子中,翻出两匹最轻薄的,打算给九阿哥做个小衫,屋子里穿的小衫。 要不然大夏天也穿着袍子,里一层外一层,不用想就知道多难受。 要不是如此,九阿哥也不会中暑这么严重,不仅是高温日晒,还有出汗闷热的缘故。 齐嬷嬷见她精神恹恹的,心疼得不行:“福晋,还是老奴做吧……” 舒舒摇了摇头,没有放下手中的活计,而是冲着那剩下的布料道:“妈妈给我缝两件晚上穿的小衫,睡觉穿的,比平时短些,不要领子与袖子,跟坎肩似的……” 倒不是她有别的念头,什么领域意识之类的,而是晓得九阿哥的矫情劲儿,要是晓得衣裳是自己缝的肯定会欢喜。 她可怜他折腾一场,也乐意在小事上哄他开心。 齐嬷嬷立时应了,拿了剩下的布料裁剪起来。 八阿哥拉着十阿哥蹑手蹑脚的从东稍间出来,打算与舒舒作别,就见到这个情景。 舒舒坐在炕边,手中拿着轻薄的衣服料子缝着,打扮的十分朴实,头上编发盘着,除了一对白玉柿子耳坠,别无其他首饰。 第八十二章 探 听到外头动静,舒舒抬头,见两位出来,立时撂下针线起了:“八伯、十叔……” 十阿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嫂子,我一会儿三所梳洗,回头还想要过来陪着九哥……” 舒舒点点头:“那就来吧,等你九哥醒了,也能陪他说说话……” “嗯嗯!” 十阿哥的声音都带了轻快,招呼着八阿哥离开。 走到前院,八阿哥才带了不赞成道:“老十,到底不比之前,不要任性……” 十阿哥站住,等着眼珠子,带了不满道:“怎么就不比之前?难道大婚了,兄弟就不是兄弟?!九嫂都应了,八哥就不要管了!”说罢,哼了一声,大踏步的离开了。 八阿哥苦笑着摇头,没有立时就走,而是去厢房找崔南山:“瞧着老十的样子,是想要过来给老九守夜……这不合规矩,要是过来,回头入更,谙达记得催他回去……” 九阿哥在前院养病还不碍什么,可在正房养病,还有嫂子在,十阿哥这个小叔子跟着参合,就太不懂事,彼此也都不方便。 崔南山躬身应了,亲自送了八阿哥出去。 * 头所正房。 八福晋杵着下巴,陷入沉思。 奶嬷嬷端了碗酥酪进来,不由好奇:“格格怎么没精神?恶心坏了吧?啧啧,这又吐又拉的,也就是在宫里,太医随叫随到,要是外头这样折腾,怕是小命就要难保……” “嬷嬷……” 八福晋皱眉道:“别说这个,不吉利!” 她虽不喜丈夫太亲近兄弟,可也没有黑心肝的盼着九阿哥去死。 今天下晌的情形太吓人了。 董鄂氏也让她刮目相看。 换了是她,她不知道能不能做到这个地步。 奶嬷嬷神色讪讪,撂下了酥酪。 八福晋端起来,摸了好几下:“怎么是温的?” 平时这个酥酪都是放在冰鉴里镇着,吃起来清凉可口,这一温吞味道差了许多。 “还不是八爷,之前二所来借冰,八爷就吩咐都搬过去了……” 奶嬷嬷抱怨着。 八福晋没有说什么,只摆摆手:“我不吃了,嬷嬷拿下去吃吧……” 八阿哥进来,见她没精打采的样子,道:“吓到了吧?没事了……” 八福晋侧过头,看着八阿哥,犹豫了一下:“爷,换做今儿发病的是我,爷会渡药给我么?不嫌脏……” 八阿哥毫不犹豫的点头:“那是自然!换做今儿病了的是我,福晋也会如此……” 八福晋低下头,再抬头时却是带了笑:“爷能为我如此,我有什么不能为爷受的?后个十五,我去启祥宫请安……” 八阿哥怔住…… * 二所。 舒舒缝好了小衫,就叫小榆拿下去洗了。 这样外头晒干,回头就能给九阿哥换上。 眼看着将近酉正,舒舒就叫小棠去膳房装食盒,给十阿哥送过去。 至于舒舒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胃口,膳桌摆上了,她也就喝了几口绿豆汤。 “福晋,阿哥们陆续当差回来,得了消息,多半会来探病……” 崔南山专门过来提醒着。 到时候来来往往的,在正房不方便。 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将九阿哥移到前院来养着,阿哥们过来探视也方便。 舒舒却没有这个意思。 此时此刻,自然是病人舒适最重要,没有必要折腾。 不过舒舒也留下何玉柱与李银两个在正房服侍,如此迎来送往也方便。 少一时,果然就有乾东四所太监小跑着过来传话,说是五阿哥过来探病,眼看就到了。 舒舒自是明白其中用意,这是怕女眷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先来招呼一声。 舒舒就让何玉柱迎了出去,接了五阿哥进来。 舒舒则带了嬷嬷、丫鬟们,在正房外候着。 五阿哥满脸是汗,见了舒舒用蒙语打了句招呼就进了上房。 说话的功夫,十阿哥也到了。 有这两位在,再有其他阿哥过来探病,舒舒就是露了面见个礼,随后就避到书房这边,将东次间留给两位阿哥招待客人。 除了太子没有亲至,只打发毓庆宫的总管太监来了一遭,还有几个小阿哥行动不便,其他阿哥都露了面,包括住在兆祥所的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大家过来探病,自然是要见一见正主。 即便九阿哥昏睡着,大家也都到稍间打了个转,多是蹑手蹑脚,然后对着何玉柱询问几句病情就先走了。 毕竟太医已经诊治过,已经脱离险境,大家露个面,显示下手足情分就行了。 只有十四阿哥,素来骄纵惯了,来了就不肯走。 在炕边站了好一会儿,见九阿哥迟迟不醒,他就不乐意,伸手就去捏九阿哥的鼻子。 “十四弟!” 十三阿哥吓了一跳,伸手要拦着,被十四阿哥一把推开。 屋子里除了他们俩,还有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虽在乾西五所住着,可是姗姗来迟。 直到有太监禀告,说是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来了,他才跟着露面。 十三阿哥自己管不住十四阿哥,少不得望向十二阿哥:“十二哥……” 十二阿哥垂下眼帘,转身出去。 十三阿哥目瞪口呆,想要喊人,又闭上了嘴巴。 九阿哥只觉得头痛欲裂,呼吸困难,生生的憋醒。 “哈哈!九哥这不是醒了……再睡晚上就走困了……” 十四阿哥挤眉弄眼,带了几分小得意。 十三阿哥是真欢喜,忙去次间告诉五阿哥等人:“九哥醒了……” 次间不仅有五阿哥、十阿哥,还有四阿哥。 四阿哥与五阿哥都是打小养在景仁宫的,素来交好,又是面冷心热的性子,留下来陪着说话,也是想着稍后送两个小的回兆祥所。 十阿哥难得的安静,之前看着十二阿哥出去,眼皮子抬都不抬。 倒是十三阿哥出来叫人时,十阿哥快了一步,赶在众人跟前进了稍间。 九阿哥满脸恹恹,对摇头逛脑的十四阿哥有气无力道:“别动,眼睛都花了……” “哼!九哥过河拆桥,要不是弟弟我,九哥你还昏着……” 十四阿哥带了不忿,尖声道。 九阿哥皱眉,只觉得越发头痛。 “十四!” 旁人不好说什么,四阿哥却是直接开口呵斥:“安静!胡闹什么?” 十四阿哥挺着脖子:“谁胡闹?别以为当哥哥的,就能胡乱冤枉人!”说罢,气鼓鼓的扯了十三阿哥就往外跑。 四阿哥皱眉,只能看了九阿哥一眼,而后对五阿哥说了一声,追了出去。 东稍间这边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西次间的舒舒,带了丫鬟、嬷嬷过来。 九阿哥已经被扶起,依旧是倚墙坐着,脸上表情生无可恋。 五阿哥素来好脾气,眼下却是板着脸,对着弟弟“咕咕噜噜”的,蒙语满语都带着,就是一番呵斥。 大致意思就是他笨的像猪,这么大了,冷热都闹不明白,还要人跟着操心。 十阿哥都没有拦着,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瞧着样子恨不得也上去骂一遭。 逞能做什么? 明明该是调理保养的时候,非要折腾! 九阿哥扶着太阳穴,真觉得头要炸了,就看到门口梳洗的人影,不由就带了委屈:“舒宁,我头疼……” 两人开着玩笑取了小字,实际上从来没有叫过。 此时九阿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叫一声。 舒舒连忙快走了两步,炕边坐了,伸手去帮九阿哥揉太阳穴。 九阿哥脑袋耷拉着舒舒肩膀上,闭着眼睛,闻着熟悉的玉兰花香,分外心安。 五阿哥、十阿哥面面相觑,都带了不自在。 原本宽敞的屋子,好像一下子拥挤起来。 两人都觉得没地方站。 九阿哥的呼吸渐渐舒缓,睡了过去。 等舒舒将九阿哥放下,屋子里已经没有旁人,两个阿哥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开。 何玉柱在门口候着,见舒舒出来,低声禀告:“福晋,五爷他们刚才走了,不让奴才扰了福晋同主子……” “十爷呢?也走了?” 舒舒有些意外。 瞧着十阿哥之前的架势,怕是真吓坏了,恨不得不移眼的守着,怎么就走了? “十爷说,有福晋在,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何玉柱躬身回着。 别说是十阿哥,就是他这个做奴才的都看在眼中,自家福晋待阿哥实在是没话说。 舒舒没有多说什么,打发何玉柱与李银出了上房。 第二天早上,九阿哥被饿醒了。 他翻身坐起来,就觉得口干舌燥、手脚发软,身上黏黏糊糊的。 昨天的事情,他迷迷糊糊的记得不真切,就觉得昏厥在厢房门口,还有醒来过来头痛欲裂的情景。 舒舒已经用过早膳,坐在南窗榻上看《本草》。 书到用书方恨少。 昨日九阿哥的昏厥,给舒舒带来很大的触动。 她真是怕了。 后世有鼎鼎大名的成药“藿香正气水”,味道十分销魂,不过效果也是顶顶好。 这次太医院给九阿哥看的治暑热的药,是汤药,并不是成药。 舒舒就想起“藿香正气水”来。 这个是古方,有说是自宋元有记载的,有说是明初时有的…… 第八十三章 念 舒舒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趟景阳宫,找一找医学方面的古籍,看是否能找到成方。 现下没有空调,紫禁城的夏天实在难熬。 砖木建筑吸热,草木也少,弄得宫里跟个大蒸笼似的。 要是能找到“藿香正气水”的方子,预备着,以后也不至于像昨天那样凶险。 看着九阿哥翻身坐起,嘴唇干裂起皮,舒舒站起身来,倒了杯凉白开递到他手中:“身上不舒坦,爷就没有个反应……” 九阿哥接过茶杯大口大口喝了,依旧是稀里糊涂:“就是这两天在外跑多了,有点晒到,觉得有点闷、有点燥……”说到这里,带了迟疑:“爷这是中暑?” 舒舒点点头:“吓死人……皇上与娘娘都惊动了……” 九阿哥亦是讪讪。 不到半月的功夫,就惊动了阿玛额娘两次,他心里也不安。 “皇上说了,让你好好养着,尚书房暂时不用去……” 舒舒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咽下心中关于十一阿哥与索额图的猜测。 眼前这个憨憨,肩膀实在稚嫩,还担不起真相与仇恨。 九阿哥爱洁,这昏睡了大半日,身上一遍遍的出汗,早就难受的不行。 舒舒怕了他了,不敢让他空腹洗澡,让他喝了一碗绿豆沙。 等到九阿哥洗完澡,舒舒就将昨天缝的小衫递过去:“左右不出去,爷穿这个……” “你缝的?” 九阿哥接了,翻开露出疑惑:“这是什么?像坎肩,又不是对襟的……” “背心,直接套头的!” 舒舒见他找不到领子,就上前帮忙,给他穿了。 虽说跨栏背心更凉快些,可是眼下讲究不裸露身体,所以舒舒做得这个实际上更像是后世的t恤。 就是领口开的更大些,袖子是半袖,穿在身上松松垮垮。 九阿哥穿着,看着露着的半截胳膊:“这个在屋子里穿穿还好,倒是不好穿到外头去……” 舒舒又递上配套的裤子,就是宽宽松松的五分裤,都是双层的,也不用担心透明。 九阿哥穿上,低头看看:“样式怪怪的,倒是真凉快……” 小棠带人送了早膳,豆粥,鸡蛋布丁,还有猪肉丝炒香菜,海米拌菠菜,西瓜汁,两笼牛奶花卷。 都是中暑后用来补钾的。 中医发展千年,关于中暑后的调理已经有不少成方。 不过以九阿哥的身体,每天三顿的灌药,怕是就要败了胃口。 因此,舒舒与尹太医商量后,决定食补与药补一并进行。 一天三顿,照常吃饭,晚饭后喝药。 太医院这边给的食补方子就是猪肉丝抄香菜与海米菠菜。 舒舒上辈子没有中暑过,却是经历过军训,见识过旁人中暑的情景,知晓中暑后需要补钾补钠。 就增加了豆粥与牛奶布丁、牛奶花卷与西瓜汁这几样。 九阿哥早饿的狠了,不过胃口在这里,也就喝了一杯西瓜汁,吃了一碗布丁,几筷子凉菜。 撂下筷子没多久,九阿哥的头又开始疼起来,眼前也开始模糊起来。 他脸上露出惊惧,拉着舒舒的手,满脸痛苦:“跟爷说实话,太医到底怎么说的?爷……是不是要死了?爷难受……” 不仅头晕目眩,还周身乏力,胸闷气短。 舒舒哭笑不得:“这是暑热后遗症,总要养些日子才好……要不怎么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九阿哥哼哼唧唧道:“那你再帮爷按头,爷头疼……” 舒舒就在他旁边坐了,伸手帮他轻揉太阳穴,又喊小椿进来:“去取干净帕子包上冰块拿过来……也叫厨房那边将绿豆汤送来……” 少一时,两样都送来了。 舒舒就哄着九阿哥喝了一碗绿豆汤,然后让他平躺了,将包着冰块的帕子放在他额头上。 九阿哥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没一会儿睁开眼睛,带了惊讶:“好像没有刚才疼……怎么回事儿?这个冰块的作用?”说话的功夫,摸着额头上的布包,眼睛闪亮。 “这是什么道理?什么书上看到的?” 舒舒怎么回答? 上辈子教官这样用的,这个自然不能说。 她斟酌了一下,道:“在一本杂书上看过,说是像爷这种头痛目眩的暑热后遗症,可以通过降温、喝水来缓解……” 九阿哥很是舒服,一下子坐起来,瞪大眼睛,低头看了看身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劲:“昨天……你给爷换的衣裳……” 舒舒自然不会去描述他昏厥后的狼狈,只轻笑着道:“不是我,爷还想要谁换呢?” 不过幸好九阿哥“断片”,要是想起当时情景,呕了自己一身污秽,以他这死要面子的性子,怕是要躲起来不敢见人。 九阿哥瞥了她一眼,轻哼道:“等过了这两日,爷也帮你换一回……” 这样说着,他不由打量起舒舒。 规规矩矩的夏布衬衣,外头是藕色亮地纱大褂,看着不算厚重,可也不算凉快。 “你给爷做了凉快衣裳,自己怎么不预备?” 九阿哥不乐意了。 “爷穿这个没有人敢说什么,我穿这个就成新闻了……” 舒舒带了无奈。 这就是住在宫中的不便之处,事事都在旁人眼中、口中。 舒舒的脑回路,竟是与齐锡想到一处。 与内务府有了嫌隙,即便眼下没有人敢明面刁难,可谁晓得什么时候卡一下,总不能到时候再与他们闹去。 还有索额图…… 实在是之前的”流言”出现的时间太过凑巧,就在九阿哥见了十一阿哥生前旧人之后。 索额图是领侍卫内大臣,住在宫中,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爷,能不能想个法子出宫住……” 舒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那要等汗阿玛封爵……你之前不是说过汗阿玛会压着老十的爵晚封么?怎么又提起这个?” 九阿哥不解。 “这不是得罪了内务府,心里不踏实……不封就不封,先住在外头,总比宫里宽敞……也不会这样苦夏……” 舒舒权衡利弊,还是觉得外头更好。 这宫里就算是个大客栈,就算他们是皇子与福晋,也依旧是个客人,要看主人的脸色,还要顾忌下一层的管事。 或许可以借着九阿哥的“休养”,提一提出宫之事。 九阿哥带了不自在:“挪出去,怎么养家?不封爵就又没钱粮,皇子的月钱才五十两银子一个月……” 舒舒看着九阿哥,很想豪气的来一句“我养你啊”,不过也晓得传统默认男人养家,少不得安抚道:“爷这么聪明,到时候自然能赚的家用……再说也没有什么大抛费,就算出去,爷也是皇子,我也是福晋,一应供给依旧可以走内务府支取……” 若得自由,谁乐意圈在宫里。 九阿哥眼神闪亮:“对啊,不封爵,咱们供给都是宫里的,剩下的就是差个零花儿……” 九阿哥想到宫外的逍遥,只觉得胸也不闷了,头也不疼了:“这个得早点张罗……五哥他们府邸选址,营造,这前后也两、三年的功夫……” 舒舒笑而不语。 因为她晓得九阿哥想多了,有五阿哥这个胞兄在前,九阿哥注定了不会高封。 现在封爵的几个阿哥,虽然只有大阿哥与三阿哥是多罗郡王,其他皇子都是贝勒。 可是这才是初封。 按照世祖皇帝几个皇子的例,可是都封亲王的。 所以即便府邸是贝勒府的规制,可也预留了扩建的地方,营造起来自然耗费时间。 等到九阿哥这里,府邸面积不会大,营造的时间也不会太久。 九阿哥陷入憧憬,不知为何脑子里想起老十来,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咱们还不能只想着自己个儿,还得想想老十……要是咱们撇开他,爷怕他再找爷哭……” 舒舒笑着点头,自然没有意见。 入宫这大半月来,除了九阿哥,舒舒接触最多的就是十阿哥。 真的是个内秀之人。 看着莽直,实际上比九阿哥机灵多了。 想到隔壁的八阿哥,舒舒难免又纠结,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的目光果然有些游离,不敢直视舒舒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吭吭哧哧得说道:“去年过去一趟北新桥,那边官房多,好划地儿……” 舒舒含笑不语。 北新桥? 再往北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雍和宫所在,现在自然不是后世雍和宫规制,而是前两年开始修缮的四贝勒府。 听说,八贝勒府与四贝勒府相邻。 舒舒觉得牙根又痒了。 九阿哥说完,脑袋也耷拉下来。 他不免有些迷惘。 之前早早就计划好的,以后开府挨着八哥,几个兄弟跟现下一样往来亲近。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同了? 自己大婚? 或是更早,八哥大婚?! 之前的“流言”,即便他们兄弟都晓得是假的,可是真的能“水过无痕”么? 还有妻子与八福晋两人,实在是不投契。 要说最早的时候,九阿哥还觉得是妻子不容让,眼下就没有那个念头。 都是皇子福晋,凭什么妻子要让一头? 他这点心思都挂在脸上,舒舒见了,便也不多啰嗦。 归根结底,皇子府邸的安排,还要听康熙的。 舒舒也在想八福晋,该怎么与八福晋“和解”…… 第八十四章 和 明天是七月十五,宫廷女眷往宁寿宫请安的日子。 之前舒舒“禁足”,初五、初十都没有露面,是因为接二连三的变故,想要压一压,少些议论。 如今九阿哥病了,舒舒觉得,自己或许也该露面,省的旁人妄自猜测。 要不然他们夫妻两个都闭门不出,传来传去的,还不是编排出什么花样。 只是之前“禁足”是宜妃这个婆婆发话,能不能露面,什么时候露面,不好自专。 舒舒正想着,是不是打发齐嬷嬷去趟翊坤宫,小椿就进来禀告:“福晋,香兰姑姑来了……” 舒舒看向九阿哥,在他身上扫了一眼,有些犹豫。 香兰过来,肯定也是宜妃不放心儿子,打发人来探看。 九阿哥这新式衣裳,不大适合见客。 可是主仆有别,为了香兰专门换衣裳,又过于郑重。 九阿哥没有这个自觉,对舒舒道:“指定是娘娘不放心,让香兰姑姑过来瞧瞧,请进来吧……” 小椿没有动,而是望向舒舒。 舒舒的视线再次落在九阿哥身上,衣服是过了手肘,裤子也过了膝盖,便对小椿点点头。 小椿这才挑了帘子出去。 九阿哥瞥了舒舒一眼:“你的丫头倒是忠心……” 舒舒少不得捧场:“爷身边人不是也一样,何玉柱也好、姚子孝也好,不是只听爷的……” 九阿哥轻哼道:“爷才不像你这么小气,什么你的是你的,爷的也是你的,你的不是爷的……想使唤就使唤,你又不是没使唤过……” “是啊,连爷都是我的,有什么使唤不得的?” 舒舒轻声道。 九阿哥刚要说话,听到脚步声,就住了口,跨坐在炕上。 香兰跟着小椿进来,依旧是先蹲安见礼,对于九阿哥的“奇装异服”,恍若未见。 随即,她从身后小宫女手中接了个锦缎包裹:“内务府敬献了燕窝与海参给娘娘,娘娘叫奴才过来送些给阿哥与福晋……”说到这里,转向舒舒:“娘娘说了,燕窝福晋继续炖着吃,不用节俭……海参则问过太医,看什么节令吃,放在膳房多道菜……” 舒舒垂手听了,亲自接过:“劳烦姑姑,又偏了娘娘的好东西……”说着,示意小椿:“去将我之前整理的方子拿来,那是孝敬给娘娘的……” 是红豆奶茶与布丁奶茶的方子,还有棋子烧饼的改良做法。 “前两回偷懒,没有给娘娘去请安,倒是有些想娘娘了……明儿又是请安的日子……” 舒舒递上方子,斟酌着说道。 香兰眼睛一闪,不由笑了:“娘娘也念叨福晋……打发奴才过来时还嘱咐好好看看福晋脸色,若是福晋身子好些,明儿也出去走走,露个面……” 实际上婆媳两个昨天才见过,哪里就如此? 不过是想到一块去了。 舒舒便从容道:“那下晌去头所,问问八嫂,看看明儿要不要搭个伴儿……” 别说是香兰,连九阿哥都怔住。 香兰不好说什么,只笑笑拿了方子告辞离去。 她一出去,九阿哥就迫不及待的拉住舒舒的手,盯着她的脸猛瞧。 舒舒瞥了他一眼:“怎么着?爷不认识了?” 九阿哥面上带了惊诧:“认识是认识,就是大变活人!你不是不待见她,怎么还要搭伴儿?” “不是之前就说过,咱们过去道歉,如今爷不好出面,事情却不宜再拖。” 舒舒说道。 九阿哥很是不乐意:“那爷不陪你过去,她要是为难你怎么办?她平日里说话阴阳怪气的,嘴里没有半句好话!” 舒舒语气柔和起来:“不会,她比我更盼着平息‘流言’,不会这个时候耍混……” 之前的流言,受害最深的还是八福晋。 这种男女关系的绯闻,很难辩白清楚。 都没有办法正式辟谣,否则只会越描越黑。 总有那些一些人,并不相信所谓的“辟谣”或“证据”,只相信私心揣测。 这个时候,舒舒主动“和好”,对八福晋来说,也是援手。 舒舒倒不是圣母心发作,也不是一心想要维护九阿哥的人品不被人质疑,主要是想要淡化自己之前行为。 之前性格显得太锋利。 现在是九阿哥接二连三遇到事情,康熙与宜妃需要一个能立起来的儿媳妇支撑二所。 等到过去这段时间,这种锋利要强的印象,说不得就要遭厌。 毕竟谁都不喜欢儿子被儿媳妇辖制,多是更喜欢贤惠温顺的儿媳妇。 谁不喜欢宽和无害的人? 脾气是脾气,有的时候止不住,能说一句“情有可原”。 不记仇,还能知错就改,这也是美好品格。 九阿哥哪里想到舒舒已经开始披着“钮钴禄舒舒”的外衣,只当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委屈求全,感动的不行。 他将舒舒搂在怀里,闷声道:“爷待你也不算好,之前还吼你……还跟八哥念叨你管得多……你怎么待爷这么好?” 舒舒微笑听着,心里翻着小账本。 一笔笔的,都不会忘,都记着呢。 至于为什么对九阿哥这么好? 废话,九阿哥如今境况,康熙与宜妃都会留心二所,这个时候好好对待,既能调教九阿哥,还能讨好那两位,正是一劳多得的好事儿。 即便自己不想承认,可是客观条件如此。 舒舒的日子过的是好是坏,还要看与九阿哥的关系亲疏。 否则两人“相敬如宾”,舒舒想要自在过日子,也不过是第二个五福晋,世人眼中的失败者,父母家族也会跟着担心。 舒舒并不是拖延的性子,既是决定要给自己加一个“不记仇”、“识大体”的品格,就让齐嬷嬷往头所走一遭,说一声自己想要过去拜会之事,问一问八福晋什么时候方便。 否则不打招呼,直接上门,就成了恶客。 * 头所。 八福晋百无聊赖,坐在梳妆镜前,摆弄着眼前的各色首饰。 京中习俗,不仅衣服要应季,首饰也要应季。 官员的服制时间不固定,由礼部根据天气与钦天监的记录,在三月二十日前后选日子奏请,统一换戴凉帽。 官眷的首饰,也是这个时候换玉簪、玉镯。 等到中秋节后,也是如是,选定日子凉帽换戴成暖帽,官眷的首饰,也换成金首饰。 八福晋不喜欢玉首饰,嫌青玉老气、白玉素净,还是喜欢金镶宝石的首饰,富贵华丽。 她昨晚因被二所的见闻触动,主动低头,说了去启祥宫请安,得到了八阿哥的感激,夫妻俩柔情蜜意恩爱了一晚。 越是如此,八福晋越是不忿。 这也证明八阿哥之前心中还是计较了! 他是怪她的,没有去给卫嫔请安。 八福晋憋着火,却也没有发作。 越是夫妻恩爱,越是患得患失。 打小认定的丈夫,喜欢这么些年,自然盼着恩爱和美。 其他的,反而是次要的。 今早八阿哥去工部了,八福晋则陷入犹豫。 那就是后院的两个格格。 她晓得自己是“自欺欺人”,人都进了头所两年,就算她不吃茶,她们也早就是八阿哥的人。 就是心里膈应。 明明自己小时候就与八阿哥一起玩耍,十来岁两人亲事就放在明面。 那两人却先一步进了阿哥所,成了八阿哥的女人…… 可是这能怨谁呢? 就算她恨嫁,也要看皇家的安排。 五阿哥、七阿哥的亲事拖延,八阿哥排序在后,也就只有拖延。 要是可以选择,她宁愿跟四福晋似的,先嫁进来,等及笄后圆房,也能少一份遗憾。 “叫后头那两个过来敬茶吧!” 八福晋有了定夺,同卫嫔那个不喜欢自己的婆婆相比,这两个格格实算不上什么,随口吩咐着奶嬷嬷。 奶嬷嬷迟疑着:“那个王氏……” 八福晋轻蔑道:“别说是八竿子远的姻亲,就是卫家女进宫,辛者库出身,该是奴才还是奴才……” 奶嬷嬷不解:“那格格先前还为这个恼……” 八福晋轻哼道:“我要是不恼?还要小意奉迎?顶着两个婆婆?到时候左右不是人……都说养恩大于生恩,可是八爷小时候养在兆祥所,后来在景仁宫,等到佟娘娘薨了,养在惠妃娘娘名下,这都多大了?都挪宫出来……可要说生恩重,惠妃娘娘是四妃之首,皇长子之母,是我能怠慢的么?总要得罪一个,得罪亲生的母嫔,她不会因我迁怒到八爷身上……得罪了非亲生的,连带着爷也讨不得好……” 八福晋素来高傲要强,即便是奶嬷嬷跟前,也无法说出自己不被婆母所喜之事,就换了说辞。 要是婆婆位高权重,挑剔她这个儿媳妇,她说不得还能忍得。 可辛者库出身,名为“嫔”,可只是口封,没有正式册封,也不能名正言顺的为一宫之主,只能住在后殿,不是正该谦卑恭谨,反而还想要挑她的毛病? 要知道卫嫔之前只是贵人,之所以能封嫔还是因为“母凭子贵”。 为什么能“母凭子贵”? 归根结底是因为八阿哥联姻安王府! 第八十五章 来 “要是王爷还在就好了,格格哪里用这么着委屈求全……” 奶嬷嬷只有心疼,不由回头望了望二所方向,心里也做了一番比较。 两人都是同年嫁进宫的皇子福晋,可如今境遇大不相同。 八福晋是主子,没人敢在她面前扎刺。 奶嬷嬷却见识了区别,就是不敢“拱火”,都隐下没说。 董鄂氏如此肆意,就是因为外头娘家得圣心,宫里婆婆也是宠妃。 要是自家格格当年指婚给九阿哥,日子会不会更随心肆意些? 主仆两人说这话,就有丫鬟来禀告,二所来人。 正如舒舒所预料的,等到见了齐嬷嬷,知晓了她的来意,八福晋并没有拿娇,而是带了几分矜持道:“正好得了二两好茶,要是你家福晋下晌有空,可以过来坐坐……” 齐嬷嬷躬身道:“自是有空的,那老奴就先回了。” 八福晋点头,示意奶嬷嬷放赏。 奶嬷嬷这会儿倒是没有托大,塞了荷包,亲自送出来。 等到奶嬷嬷回转过来,不由得念道:“阿弥陀佛!总算九福晋懂事,没有拖着……这不管如何,面上总要好好的,才不会让那些烂了心肝的下流东西继续嚼舌……” 原来八阿哥之前已经提过九阿哥夫妇要过来“致歉”之事,也希望两妯娌化解之前嫌隙。 八福晋之前不以为然,不乐意轻飘飘的放过冒犯了头所的董鄂氏。 不过经过昨天的事,想到那恶心的“流言”闹到御前,八福晋也没有底气继续端着架子。 * 既是说好了下晌拜会,舒舒就估摸着时间。 等到中午,陪着九阿哥用了膳,舒舒就吩咐小椿去东厢房取了宝石盆景。 昨天就挑出来,不过因当时九阿哥突然昏厥,顾不上了,还没有收拾出来。 九阿哥见了,想起昨天在厢房外听得那些话,如今走礼还要动用妻子的嫁妆,心里觉得别扭,好像吃软饭似的。 他想起从刘家追缴回来的两箱子物件,有些不是御赐的,从炕柜的抽屉了拿了钥匙,递给舒舒:“前头书房的箱子,你得空叫人重新归拢归拢,要是有能用的就用……” 舒舒没有拒绝,东西抬回来时她扫过几眼,大部分都是不能动的,少数能动的,都是极体面的东西,以后走礼也好。 不过她想起一件事,道:“之前同爷说的跟五伯说的事,要是爷没说,就算了……” 之前是想用那个做证据来证明刘嬷嬷贪墨的,如今对比起谋害主子、偷窃御赐之物的罪名,贪污些小项圈、小手镯什么的,还真是不算什么了。 九阿哥又想起回门那天的事,舒舒明明都发现了端倪,却不敢自己明说,反而拐弯抹角的。 他神色带了郑重:“以后不许再那样,显得爷跟大傻子似的……有什么话跟爷直接说,爷信你……” 舒舒收了笑容,带了几分严肃,点了点头:“我暂时信爷这一句,不过爷也要答应我,有什么事情别瞒我,两人彼此商量着来……” “商量?” 九阿哥面上带了不信,口气也有些犯酸:“汗阿玛也好,娘娘也好,都信着你……就连老十,都说让爷听你的……撑腰的这么多,往后哪里还有爷说话的余地……” “没有爷,我算什么人呢?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舒舒很有自知之明。 铁打的儿子,流水的媳妇。 更不要说,名义上是一妻多妾,可中间还夹着一个侧福晋等级。 有皇帝直接指的侧福晋,例如四阿哥的小年糕。 还有因“生育有功”请封的侧福晋,例如四阿哥以后的李侧福晋,现下的李格格。 五福晋、七福晋为什么地位尴尬,不就是长子是宠妾庶出? 好像在历史上,那两位因生育长子,也是侧福晋。 只看大阿哥如今的地位,与惠妃眼下的排位,就晓得男人对长子到底不同。 要是自己因几句好话飘了,那才是取祸之道。 * 估摸到了未初,舒舒就换了出门的衣裳,葛纱袍子,香云纱马甲,看着十分清爽。 除了宝石盆景,舒舒没有预备别的。 二所现下,只有吃食拿的出手。 不过入口的东西本就避讳,又是才出了厨房之事,舒舒自然不会节外生枝。 跟着的人是小椿与核桃。 到了头所门口,许是八福晋已经交代的缘故,门口的太监并没有叫人在外头候着,一边打发人去通传,一边领了舒舒一行进了院子。 舒舒虽说来过一次,可那是在掌灯后看不真切,而且只在前院。 跟着小太监,一路走到正院,舒舒才发现头所的精致。 前院还没有什么,正院这里,南边是一排半米高的陶瓷大缸,里面是盛放的美人蕉与合欢花。 正房门口的甬道两侧,则是砌着两个半尺高的花坛,一侧种着金丝海棠,一侧种着石榴,亦是花期,满院子的繁花锦簇。 舒舒看着,心中咋舌不已。 都是银子堆的。 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内务府供着。 这些不在规制里的东西,自然要掏银子布置。 这花与树都不是新栽的,那布置的自然是头所的主人——八阿哥。 舒舒又想磨牙了。 从这院子的精致,就能看出八阿哥对这门亲事的期待。 对比之下,九阿哥做了什么? 最初的时候闹着要退婚…… 看来不仅她与八福晋可以算作“对照组”,连九阿哥与八阿哥都是“对照组”! 可是面对各憨憨能如何? 算了,掏了银票,总算还算大方…… 八福晋得了通传,并没有托大,神情依旧矜持,却是主动迎了出来。 “八嫂!” 舒舒抬起右手,行了抚鬓礼。 八福晋亦是回礼。 要是客气些,她可以称呼舒舒一声“九婶”;要是想亲近,称一声“九弟妹”也行,八福晋却是连句称呼都没有。 真要说起来,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多是不欢而散,还真的没有听到过八福晋叫人。 饶是都晓得要下个台阶,可八福晋依旧是带了不自在,僵硬的很。 等到让到屋子里,宾主入座,气氛就安静下来。 舒舒硬着头皮,面上带了愧疚道:“前几日我们夫妻口角,倒闹到头所来,扰了八嫂,实是对不住……” 八福晋瞥了舒舒一眼,没有立时开口。 实际上,她心中也颇为后悔。 即便她看董鄂氏不顺眼,也不该做的那样明显。 用这些吃食,针对的不是董鄂氏,而是九阿哥。 看着九阿哥这阵子的身体好一阵孬一阵的,董鄂氏那些不能吃冷食的话不是无的放矢,八福晋也是心虚,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传到康熙与宜妃耳中。 还有自己的丈夫,也因那个埋怨了自己。 得罪九阿哥夫妇,在她眼中不算什么,却不愿意丈夫埋怨自己。 只是她素来傲气惯了,说不得软话,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道:“过去就过去了,记得没有下一回……” 舒舒就从小椿手中接了礼盒,递到炕几上,亲自打开来:“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个盆景颜色搭配的还算过得去,给八嫂摆着玩儿……” 看着华丽的锦盒,美轮美奂的珊瑚红宝石富贵满堂盆景,八福晋挑挑眉,想起最早的不痛快就是外头对两人嫁妆的比较,心中嗤笑一声,不肯露怯,吩咐奶嬷嬷道:“不好偏了九福晋的好东西,我之前得了那个羊脂玉项圈找了来……”说着,对舒舒道:“料子是好料子,只是我不爱羊脂玉,瞧着你平日里简朴……嗯,拿着赏人使吧……” 这姿态实在讨厌,口气也轻蔑,可舒舒神色不变,没有拒绝的意思。 自己掏出宝石盆景,换点儿东西怎么了?! 就是自己不稀罕,赏人送礼也是好的。 这以后一年到头,人情往来少不得,多一件是一件。 八福晋本就是故意拿着话刺人,眼见着舒舒笑吟吟神色不变,自己露出惊诧来。 奶嬷嬷捧出锦盒来,脸上笑着僵硬,眼神恋恋不舍的黏在锦盒上。 舒舒见了,心中有数,这指定是好东西,笑着示意小椿接了,道:”那就谢谢八嫂的项圈,明儿十五,不知八嫂怎么走?” 八福晋带出了不自在,用帕子压了压嘴角:“我去启祥宫,倒是正好与你顺路……” 舒舒想要的,也不过是人前和睦,眼见八福晋还没有倔到家,点头道:“那我明儿等八嫂……” 八福晋是不会作态,舒舒走完了过场,也懒得敷衍,便道:“那就不扰八嫂……”说着,起身做辞。 八福晋没有留客的意思,只点点头。 奶嬷嬷背后腹诽归腹诽,眼见着自家小主子没动,就陪笑着送出来,不忘了给主子讨功:“我们福晋说的谦逊,实际上这项圈是蒙古那边送的,我们格格也看重……” 舒舒点点头,配合着说道:“八嫂富贵,东西自是好的,我占了大便宜……” 奶嬷嬷多看了舒舒好几眼,实没有想到她待人这样和气。 要知道因为赵嬷嬷、刘嬷嬷之事,在下一层的宫人之中,九福晋就差被传成凶神恶煞的夜叉。 比自家格格有城府,往后得留意,别让自家格格吃了亏。 第八十六章 冰 等到回了二所,舒舒就打开了首饰盒,露出惊艳来。 正如她所料,确实是好东西。 不仅不素,还十分华丽。 沉甸甸的掐丝金珐琅项圈,镶嵌着一条条指节的的羊脂玉,中间间珠拇指盖大小的珊瑚、绿松与青金石,下头坠着小孩手掌大的羊脂玉如意锁。 “这分量,怕是有二斤……” 舒舒笑着与九阿哥道。 九阿哥带了嫌弃:“这项圈就是分量十足……这工艺也太糙,色儿也搭得乱……” “我瞧着倒是正好……明儿跟娘娘去宁寿宫请安,就戴它……” 舒舒坐在梳妆台前,拿着项圈比划着。 这个物件明晃晃的戴出去,就是实证,谁还好说她与八福晋关系不好? 还有这样式古朴,不是京中现下流行的样式,尤其这珊瑚、绿松、青金石配起来带着草原之风。 明天还要去给太后请安,戴这个正合适。 九阿哥蹙眉,闷声道:“不用如此……” 舒舒一看就晓得他想多,也不解释,只笑着说道:“我瞧着太后娘娘慈爱,好东西也多,这是‘抛砖引玉’呢……” “想的倒美!别得了一回赏,就惦记起来没完……太后这么多孙媳妇,哪里给的过来……就是长辈中,也只有纯亲王婶多得太后看顾,每次年节都有赏赐……” 九阿哥见舒舒兴致勃勃,只当她真的盼着太后赏赐,怕她过后失望,少不得先泼一瓢冷水。 舒舒点点头,表示理解。 太后不是康熙生母,就少了底气,不好表示喜好。 抚养大的五阿哥除外。 至于纯亲王福晋,不仅是守寡的小儿媳妇,还是和硕和顺公主之女,与皇家关系自然不是其他宗室福晋可比。 “以后我即便封爵,也指定是比不过八哥……” 九阿哥有些心虚,还有些难受:“要是她仗着排行与爵位在前头,蹬鼻子上脸怎么办?” 八福晋的刻薄无礼,他也亲自见识过。 妻子的外柔内刚,这些日子,也都在他眼中。 不管是之前大闹头所,还是现下的“流言蜚语”,都是他惹出来的麻烦,可都要舒舒去收尾。 看着她低头,他比自己低头都难受。 舒舒挑了挑嘴角,反问道:“那爷说怎么办?还跟大婚那天说的,往后嫂子要敬着,弟妹也友爱,我处处都让着人?” 九阿哥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你明晓得爷说的不是这个,还拿话来噎人……” “放心吧,此一时彼一时。我又不是包子,谁想捏就捏……有娘娘在,且轮不到嫂子辈的管教我,再说了还有五嫂在前头……至于爵位,一时高低有什么,都是皇子阿哥,除了太子,谁又比谁尊贵?” 舒舒浑不在意的说着。 对于爵位高低,她真没有太大渴求。 否则的话,捏着鼻子嫁青梅竹马的表哥,就是一个铁帽子亲王福晋。 大清的宗室,可不是其他朝代的宗室那样,没有实权。 开国功王的后裔,因为拥有的牛录多,是八旗稳定的一部分,轻易不可撼动。 就像康熙看安王府一系不顺眼,也只能送出一个儿子,然后一点点割肉。 当初阿玛额涅在国公府、将军府这样宗室爵位中下的人家里给她找女婿,她也没有反对过,就是因为觉得爵位高低无所谓。 九阿哥…… 九贝子…… 只要能熬过夺嫡风波,做个贝子夫人,她也满足。 九阿哥见舒舒说的真心,并无勉强之意,心下熨帖,嘟囔道:“反正爷不乐意排在后头……也不乐意你老跟人低头……”后一句,低不可闻。 舒舒没听清九阿哥嘟囔什么,放下了项圈,唤了小榆进来:“帮我寻一身窄袖立领的衬衣备着,明儿配这项圈……” 小榆定睛看了项圈几眼,道:“福晋,之前制的夏装里,有套松绿衬衣配品绿马甲的,颜色素,也没有绣花,窄袖带小领的……” 舒舒点点头,素淡些好,配着这多宝珐琅项圈正好。 要是也花枝招展、穿的五颜六色,搭上这项圈就像是唱戏的。 * 一夜无话。 次日舒舒早早就起来,小榆已经将要穿的衣服熨好。 舒舒穿戴上了,脖子上佩了项圈,在梳妆台前坐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美滋滋。 九阿哥也醒了,他看着舒舒,依旧不满意:“什么都当成好东西,回头爷画两个花样子,去内造办给你制两个好的……” 舒舒正好戴耳坠子,不是复杂华丽的一耳三钳,而是一对羊脂玉如意耳坠,转过头到好奇道:“咱们也可以在内造办制首饰?” 舒舒自己名下就有两间银楼,还养着金银匠人,自然不缺首饰。 不过九阿哥提的可是鼎鼎大名的养心殿内造办,如今迁移到慈宁宫,有不少宫廷匠人,技术自然不是外头匠人能比的。 要说桂丹三月时“造假”,找的也是内造办的匠人,不过那都是徒子徒孙辈,真正的大师傅轻易不会出手。 “料子工钱给足,有什么不能的?” 九阿哥道:“他们又不是日日都有差事,闲着时赚两个零花钱儿没有不乐意的……” 舒舒来了兴致:“那爷等我,今儿请安回来,我也画两套首饰样子……” 如今的饰品,走向两个极端,要么像这多宝项圈一样,极繁杂富贵,恨不得将好东西都堆砌起来;要么就过于简朴,不适合年轻人。 像江南传来的首饰样子,过于精巧,不适合日常佩戴。 九阿哥眼睛一亮,提了条件:“那爷要个镂空银香囊……” 舒舒点头应了:“画两个,金的也给爷画一个……” 她认识九阿哥几个月,也记得他之前的打扮,随身一直戴着荷包香囊。 春季是为了熏香,夏天就是为了驱蚊虫。 舒舒准备给九阿哥预备的金银香囊,是为了应季更换。 估摸快到时间,舒舒吩咐小椿、核桃一声,起身要走。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小尾巴似的跟上。 “怎么?爷也要送送我?” 舒舒见了好笑。 九阿哥死鸭子嘴硬:“谁要送你?爷就是屋子里待的憋屈,出来溜达溜达……” 舒舒摸清楚他的脾气,也不与他抬杠。 小夫妻俩出了大门。 头所门口没有人,舒舒也没有催促的意思。 左右大概的时间在那里,要是八福晋拖得久了,自己先行一步就是。 不过想着还有五福晋,舒舒就吩咐小椿:“你先去御花园门口等着,要是五福晋先到了,就过来喊一声……” 一个亲妯娌,一个塑料妯娌,自然是顾着前者。 小椿应声去了。 “吱呀”一声,头所的大门开口。 八福晋带着奶嬷嬷、丫头出来,还有八阿哥。 八阿哥神色温柔,侧身与八福晋说着什么。 八福晋面容红润,双眼含情,微微颔首。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迎上前去见礼。 看到舒舒妆扮,八福晋一愣,随即目光落到她脖颈间多宝羊脂玉项圈上。 实在是舒舒一身颜色太娇嫩,显得人都小了两、三岁,加上这个项圈,还添了几分伶俐可爱。 要不是顶着盘头,更像个养在深闺的小格格。 舒舒看到八福晋的视线,低头下头,摸着项圈上挂着的如意锁,笑吟吟道谢:“偏了八嫂的好东西,我有好几个项圈,还没有这么好看的……” 八福晋倒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个项圈,她也喜欢! 她昨儿送出去,就是不想被那宝石盆景比下去叫董鄂氏瞧不起。 昨天只觉得扬眉吐气,今儿看了舒舒穿戴她就后悔了。 若是自己戴这个,配上大红色的衣裳,指定比董鄂氏好看。 这项圈是好物件,这衣裳是什么? 舒舒看着八福晋面上带出来的嫌弃,只做未见。 九阿哥在旁,抿了抿嘴唇,心里带了不痛快。 在他看来,舒舒本没有过错,主动退让一步上门道歉也是为了消弭“流言”,八福晋本该领情,怎么还敢给脸色? 八阿哥原本心情大好,妻子主动要去启祥宫请安,还与弟妹化解了嫌隙。 眼见着舒舒热络模样,八阿哥也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妻子压根不接茬,将气氛弄得这样。 八阿哥忙看向九阿哥,自是发现他脸色发黑,忙道:“好些没有?本来就瘦,折腾一回,可得好好补补……” “就是个中暑,缓两天就好了……” 九阿哥牵了牵嘴角,神色有些勉强。 他晓得自己多心,可是听到“补补”之类的话,还是觉得别扭。 八阿哥眼睛眨了眨:“我打发人跟内务府那边说了,今儿开始二所这里送的冰翻倍……” 九阿哥露出意外,忙道:“八哥,不用不用……” 现在正是伏天,宫里用冰的地方多,想要从内务府多要冰块,要耗费不少银钱。 八阿哥摆摆手道:“不要啰嗦,就是多吩咐一句话的事儿……” 彼此兄弟,本也不用掰扯太清楚,九阿哥就住了口。 八福晋脸色淡了下来。 八阿哥并没有跟她提起此事,也没有说头所。 二所热? 头所不热? 第八十七章 傲 阿哥所这边没有水,也没有大的树木,屋子里跟蒸笼似的。 舒舒察觉了八福晋的变化,只做未见。 九阿哥是病人,又是刚中过暑的病人,当哥哥的操心帮着要些冰,谁也挑不出错来,反而只有赞八阿哥体贴宽厚。 可是再要一份? 因为心疼妻子? 那可不是“撒狗粮”,而是要为人诟病。 毕竟生母、养母还在,真要操心,还要先孝敬那两边。 八阿哥敢孝敬么? 难道其他庶母不是母? 祖母不是长辈? 压根就孝敬不起来。 不管有钱没钱,都轮不到他充大瓣蒜。 九阿哥与八阿哥兄弟俩还头碰头的说着话,八福晋已经不耐烦。 眼下,她看九阿哥比舒舒还碍眼。 狗屁流言? 瞧着九阿哥对八阿哥的黏糊劲儿,要是真的心存不轨,怕是也只会对八阿哥不轨! “走吧!” 她眉头一挑,对舒舒道:“再耽搁是不是该迟了……” 舒舒没有异议,对八阿哥、九阿哥点点头,随着八福晋出来。 八福晋身边,总共带了四人。 除了奶嬷嬷,还有两个大丫鬟,一个嬷嬷身边的小丫头。 舒舒看在眼中,并没有多嘴。 或许八福晋是习惯了这种出门“一脚出、八脚迈”前呼后拥的情景,却依旧是犯了老毛病,不合时宜。 上次舒舒跟着宜妃去宁寿宫请安,见识了后宫嫔妃的出行排场。 妃一等的有肩與,随行四个抬與的大力太监,四个宫人。 嫔一等也有肩與,随行四个太监,两个宫人。 贵人一等的步行,带着两个宫人。 皇子福晋这里,舒舒新婚次日去毓庆宫时,大福晋与三福晋用了肩與,可是去宁寿宫请安时大福晋是步行。 而且不是从延禧宫跟着惠妃去宁寿宫,而是从乾西这边的阿哥所直接去的宁寿宫。 这应该是惠妃对亲儿媳妇的体恤。 毕竟大福晋的面色看着委实不好,要是先去延禧宫再去宁寿宫,就有些吃力。 亲儿媳妇体恤,就没有刻薄七福晋、八福晋的道理。 所以舒舒上次去宁寿宫,才看到这妯娌三人先一步站在惠妃娘娘的位置后。 当时没有留意八福晋所带的从人是几个,可其他人带的都是两人。 舒舒也是得了五福晋提前的叮嘱,才带了两人。 按理来说,即便没有人告诉八福晋这个,可她嫁进来小两个月,应该早晓得。 依旧如此,真是肆意。 一行人出了阿哥所,就见五福晋带了宫人走了过来。 看到舒舒与八福晋并肩而行,五福晋神色不变。 八福晋行了抚鬓礼,带了生疏:“五嫂……” 五福晋亦是回礼,并无热络之意,而是拉着舒舒的手,看了她好几眼,才带了关切道:“若是不舒坦就继续养着,怎么出来了?” 舒舒明白五福晋关切所在。 她之前“回门”前养出的鹅蛋脸,经过这些日子的连番变故与随后的苦夏,又变成了瓜子脸,加上今天没有涂口脂,眉色轻,唇色有些淡,看着确实有几分大病初愈的模样。 舒舒回握了五福晋的手,温暖有力:“本也没有什么,就是有些苦夏,再不出来就闷坏了……” “倒是忘了嘱咐你一句……去年我也如此,耐不住宫里闷热,后来叫人早晚洒水才好些……” 五福晋深有感触。 阿哥所本就挨着西六宫,说话的功夫的,一行人就到了广生右门。 舒舒与五福晋就停下脚步,与八福晋作别。 八福晋要去启祥宫,还要继续南行,从咸和右门进。 等到八福晋带着一行人袅袅走了,五福晋牵着舒舒的手进了广生右门小声道:“怎么与她一处?没被欺负吧?” 舒舒看了五福晋一眼,就晓得她是真心这么想。 看来是个消息不灵通的。 说来话长,也没有时间细讲,又涉及到男女关系的闲话,不好轻易提及,舒舒便斟酌着道:“看在九爷与八爷交好,总要面上过得去……” 五福晋蹙眉,带了不赞成:“反正不要太勉强,夫妻匹敌,已是皇子福晋,不必委屈自己。” 舒舒点头听了,心中很是感叹。 这一位看着温和,实际却是傲骨天成。 否则凭着她的心智,想要缓和夫妻关系真的难么? 或许压根就不屑。 说话的功夫,两人进了翊坤宫。 香兰早侯在正殿前,迎了二人进殿。 宜妃依旧在东次间坐了,舒舒发现了不同。 她脸上脂粉很重,眼圈微微泛红。 不过对着两个儿媳妇,宜妃只是笑吟吟道:“正要告诉你们两个好消息,皇上月底奉皇太后诣盛京谒陵,随扈的名单里有老五、老九,你们俩这些日子也好好收拾收拾,到时候跟着同去……” 听了这个消息,舒舒很是意外。 要知道康熙北巡是月初就定下来,随扈皇子名单也早就露了出来,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还有十三阿哥。 并没有九阿哥之名。 九阿哥现在可是“养病”中,康熙怎么又改了主意? 舒舒心中迟疑,可也没有扫兴,只笑着附和道:“九爷听了这消息,指定欢喜的不行……” 五福晋面上带了迟疑:“额娘,刘氏已经七个月,产期在九月……” 这位刘氏,就是生育了五阿哥庶长子的刘格格,五阿哥的内宠。 圣驾出京,可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回的,除了诣盛京谒陵,还要去蒙古会盟。 宜妃依旧温煦:“阿哥所嬷嬷管事齐全,不用操心这个……你只好好收拾行李,趁着还在京里,学些简单的蒙语……回头我跟太后讨个人给你……” 五福晋一愣,随即低声道:“儿媳会蒙语……” 宜妃脸色冷了下来,盯着五福晋,似要看到她心里去。 五福晋不避不闪,面上无悲无喜。 舒舒在旁,都觉得气氛胶着的不行。 之前只觉得八福晋过于傲气,万万没想到五福晋更牛。 不过自己这婆婆,平日看似温和,舒舒也不敢真的将她是泥人捏的。 五福晋夫妻不合,处境艰难,难道还要看着她将婆婆也得罪了? “娘娘,媳妇正想求您一件事呢,只是不晓得如何开口……” 舒舒面上带了几分依赖,口气也软软糯糯。 宜妃转过视线,脸色才温和些:“怎么了?” 舒舒就讲了打算放周嬷嬷出去荣养之事:“如今二所缺个可用的嬷嬷,儿媳问过九爷,没有没有用着顺手的嬷嬷,九爷提了早年卸了差事的高嬷嬷……儿媳妇也不知道内务府派差事是什么章程,毕竟当年背了不是退出去……或是娘娘这里有其他宽裕人手,指给我们一个使……” “高氏……我还记得她……性子太耿直……” 宜妃说着,带了沉吟:“先放一放,不用着急,回头我寻摸个妥当人给你们……”说到最后,又望向五福晋。 五福晋垂下眼,没有接话的意思。 实际上若是五福晋顾忌夫妻感情,不乐意得罪五福晋,从宜妃这里要个嬷嬷过去,将后头的格格叫过去教导,五阿哥也说不出什么。 可是,五福晋并没有顺水推舟的意思,嘴巴抿得更蚌壳似的。 舒舒虽是为了给五福晋解围才提了这个,不好再多嘴。 毕竟宜妃与五福晋之间,还隔着一个太后,真是轻不得重不得。 舒舒就提起九阿哥的饮食,还有头疼的中暑后遗症。 宜妃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尹太医怎么说?” “说没有大碍,常见的症状,过个三、五日体内暑热散了,就好了……不过儿媳想着,今儿还是请太医过去一趟,看是不是刮痧……前儿为了降暑退烧,九爷泡了冷水,体内挤了湿寒……现下没什么,怕以后发作起来难受……” 舒舒带了几分不放心,说道。 宜妃面上也带了关切,看着舒舒的目光越发柔和:“小心没大错,你做的很好……” 舒舒只做腼腆状。 等到时间差不多,婆媳三人就出了翊坤宫,前往宁寿宫。 舒舒一肚子的话要说,可这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进了宁寿宫,两人也不好接头接耳。 依旧是如舒舒上次的过场。 就是这回,八福晋站在了卫嫔身后。 因这个缘故,引得不少人侧目。 八福晋腰板挺得直直的,实际上并不好受。 尤其是看到舒舒,之前她跟在惠妃身后,位置自然靠前,眼下却是差不多中后位置。 除了打量八福晋,打量舒舒的人也不少。 毕竟这位九福晋之前就请了一次安,随后人就消失了。 有说是病了的,有说是禁足的,反正闹出不少新闻来。 今儿看着这一身装扮素净,可脖颈上的多宝羊脂玉项圈,富贵是富贵了,不大精致。 太后进来,与四妃依次说话,这次没有落下荣妃,问了一句三福晋产期。 荣妃喜气盈腮,看着其他几个妃子时难掩得意,也是蒙语回答:“在九月里,还要跟娘娘报喜,三阿哥名下的宫女子,有个坐稳了胎,腊月里又能添丁……” “好好,那这回你在宫里好好照应着……” 太后慈爱点头,皇家开枝散叶永远都是喜事。 太后最后又问宜妃:“随扈的宫妃名单可定了?” 第八十八章 赏 “皇上点了章嫔妹妹、布贵人、郭贵人、瓜尔佳贵人,还有乾清宫六个大答应……” 宜妃站起身来,亦是笑盈盈回答。 太后的目光在妃嫔位上转了一圈,在咸福宫妃身上顿了顿,随后移开,没有多说什么。 舒舒听了,只觉得解锁了新的知识点。 除了东西六宫,乾清宫还有不少低等嫔御,而且数量不少,好像有名分的大答应就有三、四十人,都是跟着侍寝。 康熙早年宠爱四妃的时候的多,所以这四人生产最是频繁。 这些年章嫔异军突起,今年瓜尔佳贵人也是新宠。 老牌子的妃嫔基本不侍寝了。 反而这些乾清宫大答应,在几位受宠嫔妃之外,占了一半的侍寝时间。 只是郭贵人…… 今天没露面。 按理来说,后宫这么多嫔妃,郭络罗姊妹两个得在伴驾名单中,应该会引来嫉妒非议,可不知是主位上的嫔妃心思深,还是宜妃威势重,并没有人表现出不满与异议。 舒舒正在走神,太后的目光已经落到她身上,先是看了脸,随后胸前的项圈上,伸手招呼着:“孩子,过来……” 舒舒还没反应过来,五福晋已经在旁轻推一把。 一屋子的视线,都落在舒舒身上。 舒舒已经醒过神来,连忙上前,福身乖乖巧巧道:“皇祖母……” 太后拉着她的手,摸索着手背,目光满是慈和与关切:“瘦了,可怜见地,还是个孩子……养病这些日子,辛苦了吧?” “不苦,整日里燕窝、海参的吃的,我们娘娘那点儿好东西都让孙媳妇给占了……” 舒舒心下一动,晓得老人家应该是晓得二所之事,面上却是不显,只是带了几分轻快说道:“汗阿玛也慈爱,隔三差五就有赏菜下来……就是孙媳不争气,一时苦夏,这才瘦了,倒叫长辈们看着担心,是孙媳不孝……” “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就是孝顺!” 太后轻拍着她的手,道。 舒舒连忙点头:“皇祖母放心,已经好好的……之前都是书上看见,写着草原辽阔壮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回沾了皇祖母的光,也能去见识见识,到时候孙媳妇就骑马射箭打兔子,孝敬给您老……” 太后听着,脸上也多了笑模样:“好,好,那皇祖母就得你的孝敬……”说着,望向旁边嬷嬷:“去将那对金镶玉的多宝镯子找出来,正配咱们九福晋的项圈……” 嬷嬷应声下去,舒舒脸上适当的露出羞涩。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项圈,昨儿只是与九阿哥说笑,才提到“抛砖引玉”,没想到还真是一语成谶。 说话的功夫,那嬷嬷拿了锦盒回来。 太后接过,打了开来。 连舒舒都露出惊讶来。 还真是跟一套似的。 也是黄金镂空的金手镯,上面镶嵌着一节骨一节骨的羊脂玉,两个节骨中间间着珊瑚、绿松、青金石。 太后拉着舒舒的手,亲自给她套上:“好看,这颜色搭配得艳,正适合你们花朵一样的孩子……” “谢皇祖母赏,真好看,漂亮极了……” 舒舒并没有虚假客套,欢欢喜喜的接受了好东西。 太后乐呵呵的点点头:“喜欢就好,白放着也可惜……” 满屋子的视线,都落在舒舒身上,比刚才更加炙热。 谁都晓得,太后私房最厚,舒舒嫁进宫还不到一个月,就得了两次赏赐,如何能不让大家侧目? 宫妃还罢,酸也酸不到小辈身上去。 几个皇子福晋,则是反应不同。 太子妃心态还算平和,她身份不同,进宫后在太后面前一直有体面,得了好几次赏。 还有就是她如今掌着宫务,消息自是比其他人灵通些,对于二所的事情没有刻意打听,可也晓得个大概。 知晓太后这一番赏赐,多半是怜惜董鄂氏,有安抚之意;也因为她照顾阿哥精心,算是“酬功”。 大福晋神色不变,只是心中微酸,不是酸舒舒的赏赐,而是酸自己的处境。 她入宫的年头最久,刚开始时也得太后的赏赐,可是自打太子指婚,这赏赐就没了。 如今这长嫂做的成了一个笑话,苦熬着求子又熬坏了身体,如今不过是硬撑罢了。 四福晋则是带了笑,真心为舒舒欢喜。 实在是之前二所闹出的事故一个接着一个,先是撵灶上嬷嬷、再是撵乳嬷嬷,再是与相邻的嫂子起了嫌隙,被婆母下令“禁足”…… 四福晋都替舒舒捏着一把汗,生怕她被长辈们训斥厌恶。 太后这赏赐下来,算是将前事都抹平,“养病”就是养病。 五福晋与四福晋对视一眼,也是带了笑,这妯娌两个倒是想到一快去了。 七福晋则是露出艳羡来。 她相貌不如其他人那样明艳,就格外喜欢戴这些艳色的饰品。 或许旁人觉得舒舒的项圈与手镯不够精致,可正好合了七福晋的眼缘。 她心中已经盘算着,找机会借过来,参考着样子,出去定制套差不多的。 八福晋抿着嘴,脸都青了。 要说早上见到舒舒戴着项圈时,是五分舍不得,眼下就成了十分。 她懊恼不已,也不忿舒舒的奸诈。 太后来自草原,肯定喜欢这种蒙古样式的首饰,她怎么就没有心眼,想着用这个讨好太后?! 要是得了太后喜欢,不管是生母婆婆,还是什么养母婆婆,谁还敢摆出管教的架势没事儿就絮叨几句? 怕是都要来巴结讨好她。 还有董鄂氏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见识草原壮美辽阔? 九阿哥在随扈名单? 八福晋嘴角露出讥笑。 这对夫妻够不要脸,一个“哈巴狗”四处巴结讨好,一个则是没有本事,就走歪魔邪道争宠。 在宫里住了十几年,今年也不是热的出奇,怎么就闹的中暑? 原来目的是为了随扈! 她七情上面,自然落在对面众人眼中。 反倒是惠妃也好,卫嫔也好,都在她这一侧,反而没有察觉。 宜妃依旧是笑吟吟的,眼角余光看到八福晋的反应,笑容更真切了些。 虽说叫舒舒近前多说了一句话,可太后依旧将整个请安的时间控制在一刻钟。 不过今日她除了太子妃之外,还留下了宜妃,应该是商量随扈之事。 毕竟按照宜妃刚才的名单,几大妃中就她一个随扈,剩下的妃嫔都年轻,少不得宜妃需要统筹一二。 “你们先回吧……” 宜妃打发两个小妯娌,都是和和气气的,没有露出偏爱。 舒舒心中松了一口气。 要是宜妃没有留下,她也打算请示一下,随五福晋走一遭。 这回不用说了。 旁观者清。 舒舒看得出,宜妃是盼着五福晋与五阿哥夫妻和睦,可是碍于太后的原因,又不好直接插手长子长媳之间的事。 舒舒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可是想着二所的两个格格,也宜妃的体恤,也有五福晋的缘故在里头,也想要了解这一番因果。 “嫂子,还没去过四所,今儿可否过去讨杯茶吃?” 小妯娌出了宁寿宫,舒舒就跟五福晋笑着说道。 “客气什么?就是你不过来,说不得我也要走一趟……” 五福晋很是和气的说道:“之前刘氏送了两箱子东西过来,打着给小阿哥过生日的幌子,现下想来也是为了遮掩手脚不干净……我前些日子叫人归拢了,贵重的不多,可到底是九叔小时候用过的,你们留着,往后留给侄儿侄女也是好的……” 舒舒很是意外,也是觉得熨帖。 之前她想要收拾刘嬷嬷,想用用这个做把柄,才跟九阿哥说了想要讨回这些东西,后来刘嬷嬷论罪,已经改变主意。 没想到,五福晋会主动提及这个,真是玲珑心肝。 五阿哥夫妇现下住在是乾东四所,离宁寿宫就几十丈的距离。 因为整个乾东五所,与乾西五所是对称建筑,所以也是连着的五个三进小院子。 五福晋作为嫡福晋,不管受宠不受宠,起居都在正院正房。 只是昨日见了乾西头所的精巧,对比之下,四所就少了几分生动,不过是中规中矩。 整个正院都十分安静,可是一侧通往后院的甬道却是时常有人影。 听不到后院喧嚣,可也能晓得后院的人气不差。 不用想也晓得,这阿哥所当差的嬷嬷、太监,爱专营的,怕是都是爱烧热灶的。 五福晋待客之地在西次间,透过中间的月亮门,能够看出西稍间与二所一样,也是内书房布局,半面墙的书籍。 等到宾主入座,茶水小点摆上,五福晋就取了礼单递上来。 “我之前闲着无事,对比了五爷小时候的赏……缺了不少金项圈、金手镯,还有些金银小摆件也不见……许另外收了,或贪了,可惜了,流到外头多是融了,本是可以传承的……” 五福晋轻叹道。 这思路竟然与舒舒之前想的一样。 舒舒原本准备了好些劝说的话,又都咽了下去。 这样通透的五福晋自己不晓得夫妻和睦的利弊? 她心中叹了口气,将要说的重新整理了一番,少了那些夫妻包容亲近的话,只道:“嫂子,你我都有父母家人在外头……让他们安心,亦是女儿的孝心……” 第八十九章 劝 五福晋抿着嘴唇,没有接话,神色却黯然,显然不是无动于衷。 舒舒站起身来:“嫂子也说夫妻匹敌,一味避着,不战而降,可不是匹敌的道理……我是长姐,几个弟弟不管多大,都带了孩子气,气死人不要命,要是不耐心教怎么办呢?只会一直惹人生气,我自己看着也心烦……略耗个耐心,好好教导,就能换了日后省心,何乐而不为……” 说了这一句,舒舒就站起身来告辞。 至于什么太后慈爱,宜妃宽厚之类的话,不用舒舒念叨,五福晋入宫一年多了,自己早看在眼中。 只是她心中憋着气,才不肯屈就。 可是这样对五阿哥有影响么? 对刘格格有影响么? 怕是人家巴不得她如此,成个无足轻重的隐形人,不影响一家三口、眼看着就是一家四口和乐。 五福晋亲起身要送,舒舒握着她的手,压低音量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不看别人,念着父母安心,还有什么忍不得的?况且遇到这样宽和省事的婆婆,远远敬着不用打交道的公公,小姑子们也不多事,小叔子也不用咱们中不溜的嫂子操心……只需多些耐心罢了,实在忍不得,也等生下一儿半女再说,否则这家里没个亲近的,日子过的还有什么意思……嫂子是明白人,当晓得这个劲儿不能别太久……这公婆只是公婆,不是亲爹娘……” 舒舒嘴里说着,心中也很无奈。 归根结底,还是劝七福晋的那套老话。 五福晋的眼中水光闪现,面色露出几分迷惘,亦是低声道:“我错了么?” “有什么错的?不过是不甘心!谁嫁人之前,不想着夫妻和顺、圆圆满满……只是开头阴错阳差,人心都是肉做的,一个大活人在身边服侍要几年,要真是说丢下就丢下,那才是冷心冷肺……这皇室里,本就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传统,就算没有刘格格,有个欢欢喜喜的开头?,可人心都是喜新厌旧,总有清薄时,到时候还有张格格、李格格……不说别的,就是往祖上论,太宗皇帝那么宠爱敏惠恭和元妃,也没有耽误与其他人生儿育女;世祖皇帝宠爱孝献皇后,也没有耽误临幸妃嫔……嫂子看的书多,心里当懂得……男人所谓钟情,多是好色始,也因好色终……真若是无盐之女,也就遇不到痴情种子……” 舒舒一口气说的这些多,直说的口干舌燥。 五福晋低着头,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润了一小块地。 * 从四所出来,舒舒也在沉思。 归根结底,五福晋的默默反抗,不过是因为性情中人的缘故。 换做自己处于五福晋的局面,会如何应对? 估计会像七福晋一样。 冷静的面对一切,找到最好的应对法子,将阿哥所握在手中,理直气壮的做女主人。 什么宠妾? 要是在宫外,或许还能借着阿哥的势张扬一二,可是在宫里,规矩摆着,谁敢猖獗? 老实猫在后头就是,敢到眼前蹦跶随后就是割心肝。 七福晋那拉氏嫁进来来没多久,就收拾了那个得宠的格格。 谁让那个格格仗着生了长女,又怀着身孕,即便不敢直接与七福晋相争,也是没少用孩子做借口拉七阿哥过去。 七福晋新婚里,如何肯让她扫了颜面?直接叫人抱了小格格到正房,请了太医过来看诊,还发话那格格养不好就记在自己名下,养在正房,还有那格格怀中的一个,也要如此。 那个格格立时老实了,再也不敢扎刺。 饶是这样,七福晋也没纵着她,今年二月内务府选秀时跟惠妃开口,挑着相貌好的内务府秀女选了两个回去,其中一个直接安排在后院罩房的西屋,与那格格门对门的住着。 那格格去年腊月添了长子,可也安分的不行,生怕儿子也保不住,如今只有奉承七福晋的,偶尔与新格格争争宠,再也不敢闹幺蛾子。 至于七阿哥,宫中这么多长辈看着,难道还敢真的宠妾灭妻?! 或许五福晋这才是真正的八旗贵女,傲骨天然。 不过七福晋这样的冷静利索,主动出击,扭转局势,未尝不是另外一种傲气。 舒舒觉得没有意思起来。 要不是指婚给九阿哥这个混蛋,她原本也可以肆意做个傲气的贵女! * 二所里。 九阿哥百无聊赖,坐在书房里发呆。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妻子还没有回来,他有些不放心。 不会是八福晋那边又生事吧? 这样想着,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去宁寿宫外头转转,迎迎福晋……” 何玉柱应着,刚要出去的,九阿哥已经站了起来。 透过窗纱,他看到舒舒回来,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了笑。 等到看到舒舒后头还跟着几个太监,抬着两口熟悉的箱子,九阿哥露出疑惑。 “不是说不要了么?” 九阿哥看着两个箱子,带了不解。 舒舒没有立时回答,而是炕边坐了,看了九阿哥跑神。 要是自己跟五福晋似的刚性,这混蛋…… 怕是没有五阿哥的好脾气,只会更混蛋…… 谁不想要肆意生活? 自己这二十多天,不能说身心俱疲,也差不多。 “怎么了?” 九阿哥察觉到她的不痛快,拉了个小凳子,坐在她对面,难得的露出几分乖巧,看着她的手腕:“这是娘娘赏的,还是太后赏的?怎么得了东西,还不高兴?” 舒舒长吁了口气,带了无奈:“太后赏的,没有不高兴……就是以后,爷都要好好的……” 九阿哥只当舒舒惦记他的身体,使劲点点头:“放心,过了这几日……咱们就将靶子支起来,一起拉弓射箭……” 长命百岁! 舒舒眼睛一亮,这阿哥所狭小,塞外草原呢? 她这辈子活了十几年,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怀柔红螺寺。 后世的草原,早失去了草原的辽阔,处处都是现代化社会的痕迹,现在的草原呢? “早上娘娘说了,皇上北巡,五伯与爷都在随扈名单里……” 舒舒带着几分向往,口气都欢喜起来。 “啊?” 九阿哥惊诧:“之前名单不是没有爷么?就老大、老三、五哥、老七与老十三……” 圣驾要北巡是月初就定下的,就是舒舒回门那两天,当时随扈皇子名单也出来。 倒是也不叫人意外,皇上对前头的皇子阿哥多器重,出巡都是轮番带着。 至于为什么临时加上九阿哥? 舒舒觉得,多半是心疼儿子了。 谁叫这紫禁城里的夏天实在难熬。 九阿哥本就肠胃不好,又添了暑症,听着就叫人不放心。 九阿哥先是欢喜不已:“爷原本也想跟汗阿玛求这个……关外早晚凉快,就中午热会儿,很是适合避暑……”说到这里,又有些疑惑:“咦?没加老十?汗阿玛要巡蒙古,就算不去阿巴亥部,说不得那边也要过来朝觐,带着老十不是更合适?” 舒舒脑子里,想着阿巴亥部落的位置。 在后世张家口以北,锡林郭勒市的一部分加上外蒙的一部分,距离京城大概一千里左右。 阿把亥部是漠南蒙古,在漠南蒙古四十九旗中占了两旗。 从蒙古最后一任大汗林丹汗遗孀,出身阿巴亥部的娜木钟归降太宗皇帝开始,这一部与宗室开始世代联姻。 娜木钟后为太宗懿靖大贵妃,位列五宫福晋之三。 贵妃所出固伦端顺公主,则嫁回了舅家,只是年轻病故,丈夫继妻为礼烈亲王之女。 未来的十福晋,就是这位郡主的后裔。 这样说来,未来的十福晋,也是舒舒、九阿哥、十阿哥的远亲。 “或许消息还没传出来……皇上自有打算……有太后在,科尔沁部是少不得的,阿巴亥部确实不在路上……不过带了爷,想来也不会落下十叔……” 舒舒安抚着。 太后出身科尔沁部,康熙既奉太后北巡,少不得去科尔沁部打个站。 这么多儿子中,只有出身最显贵的十阿哥指了蒙古福晋,是康熙对儿子的保全,也是对儿子的戒备,彻底断了他的根基。 谁让八旗内部联络又亲,要是给十阿哥指了显赫的妻族,难免生出别的心思;要是指个不好的人家,也容易引人非议。 指了身份最高贵的藩王之女,影响却不在八旗中,也算是两全其美。 这亲家都这么远了,这样的机会还不让女婿认认人? 九阿哥跟着北巡过两次,也晓得阿巴亥部落的位置,知晓与盛京不是一个方向,不过想到贵妃娘娘没了,汗阿玛素来“怜弱”,便点点头道:“应该不会落下老十……” 他与十阿哥同庚,两人打小“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康熙三十四年九阿哥第一次随扈,就与十阿哥一起。 “娘娘吩咐嫂子与我准备行李呢……爷有什么嘱咐的没有?” 舒舒问道。 九阿哥点点头,带了得意:“问爷,可是问着了……‘胡天八月即飞雪’可不是说着玩的……八月里,京中还是初秋,那头就开始下雪……带的衣裳,除了春秋衣裳,还要装些小毛衣裳……” 第九十章 菜 舒舒仔细听了,记在心中,随后说了嬷嬷之事。 宜妃的意思,不看好高氏,人选还要等等看。 九阿哥松了一口气。 舒舒不由好笑:“爷心虚什么?” 九阿哥往炕上一趟,枕着胳膊:“反正就是别扭……显得爷当时特蠢的……” 舒舒没有强求,只道:“这都已经月中,圣驾大概什么时候起行……” “出暑伏后才好动身,多半在月底……” 九阿哥回道。 舒舒思量起路菜来。 到时候跟着大部队出行,膳房供给就不能像现下这样每日一领,多半是统一安排食宿。 太后与皇帝那里无人该怠慢,像她们小一辈的皇子、福晋说不得又是之前那种例菜。 赶路本来就辛苦,要是在吃的不好…… 舒舒有些不敢想。 九阿哥也想到吃食,想的却是十阿哥。 “老十嘴馋,不管这回随扈有他没他,吃食都给预备下,省得过后他絮叨。” 九阿哥自诩是个好哥哥,忍不住操心起来。 舒舒没有异议,随后看着那两个箱子感叹道:“我没有跟五嫂提这个,是五嫂听说了刘嬷嬷的事儿想到的……” 至于其他的,舒舒没有说。 劝也劝了,剩下看她自己选择。 人生在世,万事随心。 对于五福晋来说,或许坚持傲气,比自己这样圆滑生活更舒心自在。 九阿哥坐起来,原本想要打开箱子翻开一二,可看了舒舒的肚子一眼,又灰了心。 宗室中,嫡子庶子都没有的王府…… 纯亲王府,因为之前汗阿玛送了七阿哥过去,即便没有正式过嗣,可也不好另择嗣子。 庄亲王府,庄亲王博果铎五十,膝下也只有三个女儿,没有阿哥,至今依旧没有熄了求子之念…… 不是没有远支宗室盯着这两个亲王府嗣子位的,可是宗室也分了好多支,即便是过嗣也只会择近支堂亲。 纯亲王府的近支宗室,就是皇室与其他两个亲王府。 庄亲王府,博果铎倒是有同胞兄弟,一窝子侄儿,都虎视眈眈的惦记着亲王爵位。 可惜的是博果铎与弟弟关系不好,一心惦记自己生儿子。 自己以后不会跟博果铎似的吧? 因为嫡福晋身份高贵,不敢立什么侧福晋,不过却养了一府的侍妾。 不挑长相,完全就看着是否宜男,连带着寡妇都纳了好几个,就是宗室里的笑话。 九阿哥莫名心虚,瞥了舒舒一眼。 舒舒可不是庄亲王福晋那样大度的。 自己要是敢闹笑话,怕是她先让自己成笑话。 舒舒哪里想到九阿哥还惦记“嗣子”呢,已经开始琢磨起路菜来。 要耐保存。 最好的选择就是各种酱菜、腌菜。 毕竟七月底八月初的时候,气温还不低,卤菜容易变质。 舒舒就想起后世被许多美食博主复原过的红楼名菜,茄鲞。 茄鲞听着不带酱,可也算是一道腌菜,因为高油高盐的缘故,比较耐保存。 舒舒想着,就叫人唤了小棠来,吩咐着:“之前闲书里看到的一道美食方子,你记了,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 小棠听了,就带了认真,取了纸笔来记录。 舒舒就回忆《红楼梦》中的描述,讲了起来:“嫩茄子去皮去瓤,只要净肉,切成碎丁子,鸡油炸了,再用鸡胸肉、五香豆腐干、玉兰片、香菇、各色干果子,都切丁,一起用鸡汤煨干,用香油一收,再用糟油拌了,收到坛子里密封好……” 小棠一一记了,觉得奇怪:“既然是叫茄鲞,不是该晒么?” 鲞本身就是指刨开晒干的鱼干,许多相似形状的东西,就都起名为“鲞”,如“笋鲞”、“肉鲞”。 舒舒笑了。 上辈子她是个红迷,没少看《红楼梦》相关的文章。 确实有人因这个名字,质疑茄鲞的做法。 在《红楼梦》的戚序本中,提到的“茄胙”的做法。 依然是茄子取净肉,然后不是切丁,而是切成头发丝细的丝,用鸡汤做底,九蒸九晒而成,晒的脆干了,密封了放在罐子里,吃的时候拿炒好的鸡胸肉拌了。 按照“茄鲞”的名字,九蒸九晒这种方法,更与名字对上。 舒舒就将这个做法也说了,鼓励小棠:“两个都试试……还有咱们之前进宫前做过的猪肉铺、猪肉枣,都可以预备上……告诉孙金,这几天多往御膳房跑跑,看有什么食材进上来,别吝啬银钱……” 九阿哥在旁,听得咋舌不已,也来了兴致:“书名是什么?菜听着比御膳还繁琐,想来味道差不了……里面还有其他食谱没有?” 舒舒不好说书名。 谁晓得《红楼梦》现在成书没成书?! 毕竟关于《红楼梦》后世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成书康熙年间,书中故事是“明珠家事”,作者不祥,后被抄书人整里,作者“曹雪芹”,只是虚构的化名,代指“抄书人”。 一种说法是成书乾隆年间,是曹寅之孙曹雪芹写的家族兴衰故事。 各有说法。 不过九阿哥提及食谱,舒舒倒是想起一个来:“还有个豆腐皮包子,晚上正好可以试试……” 豆腐皮包子。 主要食材就是豆腐皮。 这个正好膳房早备下了,因此晚点上,就成功的还原了这道红楼名点。 十阿哥在吃上,不会客气,踩着吃饭的点儿过来。 前几日不好过来,都将他憋坏了。 十阿哥是过来报喜的,果然这次随扈也添了他的名字。 “沾了九哥的光了,带了九哥不好将我撇下……” 十阿哥心中有数,压低了音量说道:“不过我寻思,多半还是沾了九嫂的光……宜额娘两个儿媳妇,带了五嫂出门,怕是觉得不妥当,私下里跟着皇阿玛求了情……” 九阿哥想了想,摇头:“那不是娘娘的做派……娘娘在儿女事上,向来不开口……” “那是什么缘故?” 除了这个,十阿哥想不到别的。 至于心疼儿子…… 十阿哥还真想不到,毕竟他们兄弟两个排行不上不下的,素来被忽视惯了。 两人都不明白,就都撂在一边不想了。 膳桌摆在前院,除了荤菜素菜之外,还有豆腐皮包子,还有一道芝麻酱伊面,十阿哥之前点名要吃的。 前些日子在书房里,舒舒给九阿哥送了这个,惊艳了好几个小阿哥。 就是随后各种事情,耽搁下来,十阿哥不方便过来用晚点,都是叫人送过去,今儿才能好好的点菜。 先吃吃了一大盘的芝麻酱伊面,过足了嘴瘾,十阿哥才提起了豆腐皮包子。 “这包子精巧,就是个头太小吃着素……” 小哥俩在前院书房吃着,十阿哥大言不惭的点评:“几笼也吃不饱啊……叫我说,这个适合什锦馅的,添在素斋里……” 九阿哥点点头:“回头我抄了方子,给娘娘送一份……” 宫里太后信佛,上行下好,妃嫔也就多设佛室。 吃长斋的不多,可初一十五吃斋的不少。 舒舒也被提醒了。 哪里有比伊面更好的方便食品呢? 除了这个,就是方便汤。 紫菜虾皮本就是干的,再将葱花、姜丝烤干,十三香、盐加上,就是一份简单的汤料。 不过舒舒觉得,这个更适合跟着的下人。 主子辈的,不会缺了供给与吃食,跟着的从人怕是都是大锅菜,没有加菜的余地…… 十来天的功夫,就在整理行囊的日子中过去。 转眼,就到了七月二十八,圣驾北巡的前一日。 舒舒早早就醒了,带着几分兴奋。 九阿哥的身体经过十来天的调理,暑热的后遗症好的差不多,只是依旧是瘦的厉害。 看着舒舒坐在梳妆台前精心装扮,九阿哥不由吃味儿:“就那么盼着回娘家……” 今天小两口出宫,主要目的是为了给盛京的郭络罗家长辈采选礼物,顺带着舒舒可以回趟娘家。 为了不兴师动众,舒舒没有打发人送消息过去,打算给阿玛额涅一个惊喜。 舒舒轻飘飘的看了九阿哥一眼,嗔怪道:“怨谁?原还盼着爷之前出入方便,常过去转转,代我问候阿玛额涅……” 九阿哥立时心虚起来,老实的闭上嘴巴。 前些日子他奉命调查“流言”之事,可以每天出宫,可是并没有去都统府。 总是有意无意的拖着。 实在是他心里,很是心虚不敢见岳父母。 上次见岳父失态,他不忍心瞒着,说了自己的情况。 岳父厚道,说的都是宽慰的话,可岳母那里…… 都统府可是五个儿子…… 要是舒舒没有嫁给自己,而是嫁给其他人,也会儿女成群…… 九阿哥怕引来岳母的怨恨。 加上不清不白的流言在,没弄清楚,也担心董鄂家误会了。 小两口俩穿的都是常服,既不会暴露身份,也不会显得突兀。 这回,两人带的人除了小椿与何玉柱他们,还有周嬷嬷。 周嬷嬷的行李也有两个太监抱着,今日开始她就出宫了。 之前舒舒就想着她出宫之事,如今赶上小两口随扈,没必要让老嬷嬷继续在宫里熬着,九阿哥就打发人跟内务府打了招呼,报了“老病”从宫册上退了出来。 第九十一章 家 依旧是跟省亲那天的出宫路线一样,就是没有换马车这一项。 出了神武门,外头两辆马车候着,大家坐车,直接出了皇城,骑马跟着的护军也早得了吩咐,穿着常服。 时间还早,不过辰时,一行就到了都统府门口。 年长的几个儿子都上学去了,家里只有齐锡夫妇与小六一个,正在用早饭。 听到门房来报,小六立时下了凳子,一溜烟往外跑。 舒舒回自己家,自然没有什么可忌惮的,这会儿功夫,已经走到正院。 小六出来,直接冲了过来,就往舒舒怀里撞:“大姐、大姐……” 舒舒屈膝伸手,要去接着。 九阿哥抢先一步,将小六提溜住。 不管是多么大的小舅子,都很碍眼。 舒舒看着九阿哥母鸡护食的模样,瞪了他一眼:“小六才多大……” “七岁了,大小伙子了!” 九阿哥清了清嗓子,道:“是不是,寿善……” 寿善是小六大名。 旗人起名没有排字,要不然直接是满语名字,要不就是汉字中选寓意好的。 小六原本撅着嘴不高兴,听了这个抿了抿嘴,挺着小胸脯,跟小公鸡似的:“当然了,我都七岁,不是小孩子了……” 齐锡与觉罗氏也出来,看着女儿移不开眼,从头到尾的打量。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出了多少新闻出来。 即便宫里的消息不能尽知,夫妻俩也影影绰绰打听到一些,都跟着悬心。 与上次“回门”时不同,舒舒经过这三伏天的煎熬,即便没有亏了嘴,可影响了食欲胃口,还是明显的瘦了。 齐锡转向九阿哥,不由自主的开始运气。 觉罗氏则是挑了嘴角,笑容更盛,就是眼神有些冷。 九阿哥老实的撂下小六,垂手招呼着:“岳父、岳母……” 觉罗氏点头回礼,直接上前两步拉了闺女的手:“怎么突然回来,也没打发人回来知会一声……” 齐锡猜到缘故,眼睛铮亮:“明儿随扈有九阿哥?” 舒舒笑着点头:“不仅有九爷,我们娘娘还要带我同去……” “哈哈!娘娘慈爱,好,好!” 齐锡大喜,他亦在随扈之列,未来几个月,父女相见的机会多了。 舒舒见了,暗暗后悔。 早该打发人回来说一声,就是因为前些日子事情多,盯着二所动静的也多,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有打发人出宫。 有些话不好当着九阿哥的面问,觉罗氏就拉着女儿去了次间。 “怎么回事儿?前头闹的那些闲话,你们在宫里得罪了太子、太子妃?还是上回的事儿,太子妃心里不自在?” 觉罗氏一肚子的疑问。 早在关于九阿哥与八福晋的流言出来,夫妻俩就觉得不对劲。 从九阿哥订婚到大婚,夫妻俩也与八阿哥打了交道,极温和周全人,也能看出两位皇子阿哥虽是异母兄弟,可也与同胞兄弟不差什么。 九阿哥没有城府,一眼就能看透,不是那等窥视兄长未婚妻的人;八阿哥也不会那么糊涂,坐视兄弟给自己戴帽子还心无芥蒂。 那这歪风邪气哪里来的? 等夫妻俩人叫来福松仔细询问,知晓其中内情,并没有怀疑正蓝旗的宗室,而是直接怀疑太福晋赫舍里氏。 毕竟这种借着男女关系诽谤的行事太阴毒粗暴,像是后宅倾轧。 不过顺着太福晋这条线,齐锡查到索额图府,就不放心了。 要知道太福晋个人行事,不过是老糊涂乱出气,要是索额图在后头撺掇,那为了什么? 这可不是单说嘴八福晋一个,连带着九阿哥都拽进泥里。 夫妻俩也糊涂着,忧心了好些日子,就想着闺女之前的行事,生怕是这个引得太子不喜。 太子可是下一任皇帝,要是这小两口得罪了,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 舒舒当着九阿哥的面,不好说出自己的怀疑,当着觉罗氏自然没有瞒着的。 “要说得罪太子、太子妃之处,没有……压根就不用打交道,想得罪也没地方得罪去……太子眼高,怕是压根没有将后头的弟弟放在眼中,就算要顾忌,也是大阿哥……要说蹊跷,只有一件事……” 舒舒从阿哥所膳房变故说起,随后九阿哥追查十一阿哥殇亡旧事,随后出现的“流言”与九阿哥的中暑。 觉罗氏听着,脸色郑重起来:“虽说也许只是巧合,可也心里记下,小心无大错……” “就是让人想不明白,要真是忌惮我们娘娘受宠,不是应该想着对付五阿哥或者九阿哥,最小的十一阿哥顶什么用?” 舒舒只是怀疑,无法认定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就跟前头有个五阿哥在,九阿哥以后封爵不高一样,十一阿哥在世,也就是第二个九阿哥罢了,哪里有需要人忌惮之处? 还是说五阿哥如今表现的不通汉学,也有他的手笔? 宁寿宫可不是阿哥所,多少双眼睛盯着。 至于五阿哥,确实另类。 与其他勤勉如社畜似的苦孩子截然不同。 即便是祖母慈爱宠孩子,也没有这个宠法。 要真是这么不通情理,太后也不会被康熙敬重了大半辈子。 不过或许是舒舒想的阴暗,她觉得五阿哥的“另类”更像是康熙的手笔。 康熙忌惮蒙古,不会允许太后养大、天然亲近蒙古的五阿哥有半点机会上位,才放任他不学习。 “不一样!想想两红旗为何位置超然?不外乎人多势众,这两支都是礼烈亲王子侄,天然抱团……现下的皇子,即便没有开国功王的权势,可是从裕亲王、恭亲王例,皇子封到和硕亲王也是寻常,更不要说是宠妃之子……三个和硕亲王,同母所出,再加上太后、宜妃后宫为援,情形如何,还真是不好说……” 觉罗氏历经两朝,即便没有亲自见证,小时候也听过不少宗室八卦。 皇室与宗室,既是相辅相成,又是此消彼长,面上看着一家人,私底下的争斗从没有停止过。 不说别的,就说皇帝对两红旗的忌惮。 自打开国以来,其他几个旗都补充过人口,就两红旗一直没有补过。 现下还看不出来什么,可是长久以往下去,两红旗就会从人口最多的旗,变成人口最少的旗,势力肯定也不如以往。 只是这种软刀子磨肉,谁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皇帝没有插手两红旗旗务,论起来两红旗的处境,还比其他三旗要好些。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都添了沉重。 不管幕后之人,是索额图,还是其他人,都是生死之敌。 对方能害了十一阿哥,就能害九阿哥,不是想避就能避开。 德妃的幼子也殇亡,真是意外么? 还是也存疑?! 毕竟德妃也是后宫宠妃,接连生育儿女,也是同胞所出三个皇子。 “走一步,看一步……” 舒舒亦是无奈:“他不是个聪明的,文武也不出众,只要自己不折腾,暂时还没事……” 觉罗氏眉头紧锁:“那也不能稀里糊涂的,真若是索额图下手,凭着太子对他的倚重,那以后登基怕是皇子们都难过……” 舒舒没有说话。 原本她还同情太子,觉得他之所以下台无非是“父强子壮”的原因,被兄弟们群起攻之也是因为是天然的靶子。 可是…… 涉及生死权势,谁也不愿意坐以待毙。 “多看着五阿哥、七阿哥行事,同其他阿哥比起来,这两位阿哥宽厚,当是皇子中有后福之人……” 觉罗氏道。 舒舒点点头,在她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什么也不掺和,平安熬过“九龙夺嫡”,善始善终,这两位可不是有后福么? 堂屋里,齐锡也在追问九阿哥与太子的恩怨。 “皇上器重太子,储位早定,要是九爷与太子有嫌隙,还当想法子化解……” 齐锡心思通透,当然不会因之前的流言责怪九阿哥,反而还真心提点。 九阿哥连忙摇头:“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有什么嫌隙?这回冲的不是我……”说着,将自己调查的情况与禀告皇帝的事都说了,少不得抱怨道:“照我说,索额图也太霸道……真要有本事,冲老大使劲,不过是欺软怕硬……看汗阿玛怎么处理吧,要是太子真的坐视索额图欺凌皇子,那我们这些阿哥也不是吃素的!” 眼见着九阿哥同仇敌忾,与八阿哥同进退的模样,齐锡觉得太阳穴直跳。 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九阿哥不会也分在正蓝旗吧?! 正蓝旗有安王系宗室,豫王系宗室,还有恭亲王,八阿哥一人入旗,难免势单力薄。 要是那样,九阿哥不是也归在皇长子一方了? 齐锡只觉得牙疼:“或许只是误会,还是看皇上如何发落……” “归宁”时齐锡哭哭啼啼的印象太深刻,加上九阿哥已经将男人最难以启齿的秘密说了,倒是对岳父少了几分疏远,心中生出几亲近,低声抱怨道:“汗阿玛眼中就太子爷是宝,投鼠忌器,还能如何发落?多半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第九十二章 食 就跟当年索额图与明珠之争一样。 两人结党营私,互相攻讦倾轧,最后罢黜是,即便后来启用也是挂着内大臣闲职。 索额图那边,因要顾念太子,很快就复起,依旧是屹立不倒。 齐锡不好说什么,只问:“皇上那里,可有给九爷选府邸的消息?”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闷声道:“怕是一回半会儿还不行……” 齐锡陷入沉思,琢磨着想个法子。 这闺女住在宫里,消息不通,遇到事情鞭长莫及。 真要拖个三年五载的不开府,他们两口子怕是头发都要愁白了。 因舒舒与九阿哥还要出去采买,在董鄂家只能待半天。 舒舒与觉罗氏说了会儿话,就与九阿哥去了伯府探望伯爷夫妇。 伯爷也苦夏,看着比月初见时瘦,不过精神头还好,笑呵呵对九阿哥道:“还要谢九爷上次送回来的好参,叫太医配了其他的药材泡了参酒,估摸到年底就能开坛……”说到这里,对舒舒道:“我问过太医,人参酒补益脾肺,也治咳症,回头留半坛子给你……” “那感情好,等着大伯的人参酒……” 舒舒笑着应了,心里晓得其中古怪。 自己这个大伯虽一辈子没有出仕,可为人行事素来周全,从没有人说过一句不好,如今冒然提及侄女的咳症? 倒像是用这个做幌子,名正言顺的分人参酒给他们。 看来不仅宫里没有秘密,怕是京城也没有秘密。 九阿哥身体虚弱的消息,即便外头晓得的不周全,权贵人家应该是得了风声。 九阿哥在旁,看不出这伯侄两人的眉眼官司,只当伯爷是真的疼爱侄女,客气道:“明儿我随扈去盛京,到时看是不是能再淘换些好参……既得了酒方子,就多泡些好了,大伯同岳父喝着也富裕些……” 伯爷果然上心:“真要遇上好的,自是多多益善……这几年人参价格比前些年翻了一番,市面上好的难得……” 舒舒看着九阿哥。 关于这个憨憨,一废太子前的记录不多。 即便他“贪财好色”的罪名,也多是一废太子后。 “贪财”这一条,除了打发手下人做买卖开当铺之外,主要是借着是永福岳父的身份,贪了明珠大部分家产;还有一个罪名,就是叫手下太监去东北私采人参,去江南高价贩卖。 自古以来,辽东就出产人参。 到了眼下,辽参更是人参之首。 不过因为东北的黑山白水是“龙兴”之地,朝廷一直有“禁采令”。 八旗臣民需要得到许可,才可以在固定的区域采人参,否则就是私采,要依法问罪。 舒舒心下一动,上辈子去过长白山,倒是听了一耳朵的林下参与园参的历史,还曾经去过最大的人参集散地,看到了跟卖萝卜似的卖人参。 就是吃饭时,也跟吃萝卜似的,吃着人参蘸酱、拔丝人参之类的。 或许,这也是开源的法子。 就是不适应与现下,那不是光头阿哥能进行的。 这个更适用于官方。 不过要是有机会,倒是可以在盛京周边置块林地,为以后做准备。 伯夫人晓得舒舒的娇气,知晓她是苦夏瘦的,并不是生了闲气的模样,悬着的心放下,不过还是问询:“你同八福晋关系如何了?这外头传得难听,可不是置气的时候……” “之前有些小摩擦,不过早已经面上和好了……” 舒舒安慰着:“阿牟放心,侄女省得,有时候退一步没有坏处……” 伯夫人点头:“正是如此,你还是新婚小媳妇呢……该绵软的时候就绵软……” 舒舒乖巧地点头。 自己做不到像五福晋、八福晋那样肆意,装乖就多乖些日子。 因时间不宽裕,小两口两人坐了两刻钟,跟着锡柱夫妇聊了几句,就告辞出来,回了都统府。 觉罗氏已经预备了一桌吃食,都是舒舒爱吃的,拨鱼儿,凉拌苏子叶、炭烤小羊排、角瓜丸子…… 林林种种,摆了一桌子。 觉罗氏有了春秋,也没有外客,就没有分席。 九阿哥看着一桌子吃食,不少都是没见过的菜,就晓得妻子这重视口腹之欲是家传。 舒舒回来时倒是记得带了菜谱,都是这些日子琢磨出来的新菜。 除了日常饮食,还有几道补气养身的方子,是伯爷父子可以用的,舒舒也做了标记。 用完饭,已经是正午,舒舒抽空见了两房陪房。 如今两房人口都安置在舒舒的一处陪嫁宅子中。 周嬷嬷的长孙一家,就是周大夫妇,负责盯着城里几处铺子。 林嫫嫫的次子一家,就是林二夫妇,则负责城外的庄子与地。 总账册托了福松盯着,倒是一切正常。 因看到账册,想起福松,舒舒不免又操心起来,私下里跟着觉罗氏提醒道:“额涅是不是也该帮着相看?省得回头大舅、大舅母再打主意……” 福松十五岁,可以议亲,正好明年成丁了搬出来过日子。 毕竟珠亮十四岁,就已经定亲。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舒舒大舅自专,选了不妥当的人家,那才是坑了福松。 觉罗氏脸色难看:“福松,不好找人家……” 除非在小门小户里找,否则略好些的人家,不会乐意将女儿嫁入已革宗室人家。 可是寻常旗丁家的女儿,觉罗氏也看不上。 其实最好的法子,就是在福松的外家里找人选,可福松外家近支没有人了,只剩下族亲,当年为了遗产还闹过不痛快。 因着“八旗选秀”的规矩,不少人家都盼着高枝。 舒舒也晓得福松的短板,自己的弟弟,自己怎么看都是好的,可只没了前程这一条,就不在许多人择婿范围内。 她将此事放在心中,毕竟终身大事也急不得。 小两口从都统府出来,就坐了马车直接奔着鼓楼大街。 郭络罗家那边的长辈,论起来需要费心送礼的只有一人,就是宜妃之父三官保。 宜妃生母、嫡母都去世,三官保年将花甲,没有续娶。 剩下宜妃几个弟弟,只有大弟弟是同产,已经预定下来为五阿哥的贝勒府司仪长,正四品缺。 不是宜妃仗着生母身份指手画脚,为胞弟安排,而是太后娘娘亲自过问,晓得宜妃的弟弟抬旗前挂着包衣佐领的差事,抬旗后还没有补差事,就点名他去贝勒府当差。 皇子开府,护卫兵丁是朝廷拨给,其钱粮也是户部支取,府里有品级的护卫与内务官,都可以自行委派,可以是姻亲故旧,也可以从旗属中遴选。 “大舅家颁金节前会阖家进京……其他几个舅舅,爷也就是前两次随扈时见过面,不过面子情……大舅家还好,没有女儿,其他舅舅家有几个女儿,两个已经出嫁……” 说到这里,他面上带了讥讽:“之前还没有抬旗,他们想得美,送到京城小选,想要往五哥同爷身边送,又是亲戚又是打小情分,往后一个侧福晋跑不了……娘娘哪里容得他们算计这个?寻了两个闲散宗室,直接发嫁了……” 听九阿哥说这个,舒舒想起一件旧事,就是大婚次日内务府送宫女子之事。 当时为首的宫女比其他人出众,眉眼与桂丹相似。 舒舒当时就猜到这一位与桂丹有血缘关系,应该是桂丹母族内务府高丽佐领金家之人。 过后叫小椿问过,果不其然。 当时舒舒心里膈应,只做不知,挑了旁人。 眼下想起来,她就跟九阿哥说了一遍:“要是其他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当下人待了也就待了,可是娘娘那边的亲戚,关系到娘娘脸面,实不好放进来使唤,我就选了旁人。” “还有这事儿?爷怎么不晓得?” 九阿哥拧着眉头回忆,也只是记得当时自己问了是不是有出身正白旗第七内管领的,想不起桂丹那个姻亲的模样。 还记得那个王大妞还是叫王二妞的小宫女,就成了院子里的小宫女,好像叫桂圆还是栗子的。 “金家怎么这样?鬼鬼祟祟的,原还当大舅这房是好的,看来也是没有姑娘的缘故……” 九阿哥轻哼着,有些不高兴:“金家不对劲儿,门风不好……” 实际上凭借着宜妃的身份地位,金家姑娘想要免了“小选”不过是打一句招呼,毕竟宫女子名额有限,内务府包衣人家这些年却是人口滋生,备选富裕的很。 不过是贪心,想着送闺女进宫谋富贵。 舒舒则是想到金家嫁女之事。 或许可以顺着金家这条线,查证一下幕后之人,到底是不是索额图,还是另有其他人浑水摸鱼。 两人先去了顺安银楼,又望向斜对面的千金坊。 千金坊外,熙熙攘攘,不少旗装打扮的大姑娘、小媳妇进了铺面。 铺子门口,除了有刚留头的小伙计,还有两个三十来岁的精干妇人待客。 真要说起来,八旗中宗室与勋爵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是普通旗丁。 所以千金坊的金包银饰品生意,明显的比顺安银楼更有人气。 九阿哥嘴巴抿成一条线。 要是没有那场官司,这本是他的产业。 第九十三章 街 在九阿哥的规划中,也是想要借着这个首饰铺子生财。 虽说没有便宜了外人,可是到底不同。 要是铺子还是他的,他将银子给妻子做零花,也显得大气。 如今,这一月五十两银子月例…… 舒舒看在眼中,心中觉得好笑不已。 看来九阿哥还真是对经济买卖有兴趣,现在还遗憾。 不过她已经决定蛰伏,做个规规矩矩的皇子福晋,近期就不打算再张罗什么事情出来。 两人去了古董铺子,也在鼓楼大街上。 “外祖父喜欢稀罕物儿,材质稀罕的,爷叫人在这边定了一只犀牛角雕松风杯……” 九阿哥下了马车,随后扶着舒舒下来,说着。 舒舒抬头望向铺子匾额,“清雅斋”。 这是鼓楼大街有名的旺铺,以文玩出名,是昔日权相明珠家的产业。 如今明珠虽然罢相,可还挂着议政大臣,是正一品的光禄大夫。 说起来明珠是“国主后裔”,叶赫那拉部族长苗裔,姑祖母就是康熙祖母孝慈皇后,这样论起来,明珠是康熙的表叔。 又因为明珠的发妻是已革宗室阿济格之女,所以也是康熙的堂姑父。 明珠已故长子,是一等侍卫、八旗才子纳兰性德。 明珠次子揆叙,二等侍卫,迎娶的是和硕柔嘉之女耿格格。 这一位耿格格也是安和亲王外孙女,是八福晋的姨表姊。 明珠三子揆方,和硕额驸,迎娶的康良亲王八女,正是舒舒的姑表姐。 舒舒想着这其中的关系,只能在心中腹诽,八旗不能论亲,要不然都能扯上关系。 这明珠次子后来卷入夺嫡,占位八阿哥,或许也是因为这表连襟的关系? 至于九阿哥招揆方子为婿,会不会也是因姻亲的缘故? 两人进去,就有机灵的伙计迎上前来,九阿哥就出示了一张契纸,是之前叫压的定金收条。 掌柜的接了,与留存的契纸对上,就捧出个锦盒来,亲自打开来。 里面是一只黄褐色的犀牛角杯,雕工极为精致。 九阿哥亦是上手,仔细看了,确认无误,才从荷包里掏出两张庄票。 舒舒神色不变,余光却望向九阿哥的荷包。 之前不是还念叨就一百多两散银子,这庄票哪里来的? 之前九阿哥说要带她出来采购礼物,她还以为要花钱,要带了庄票出来。 九阿哥察觉到舒舒的视线,胳膊有些僵硬,讪笑着:“这不是手头紧,从老十那里拿来些……” 舒舒的太阳穴跳了跳。 五阿哥的债还没还,又借十阿哥的? 这就是九阿哥的远近亲疏?! 当着旁人的面,舒舒就是笑着听了,没有说什么,只道:“只这一件礼,是不是轻了?要不要再找找别的……” “不用不用……” 九阿哥连忙摇头:“外祖父爱华服,五哥淘换了几匹贡缎,够了……” 舒舒没有说别的,夫妻俩就出了铺子,上了马车。 两人并没有立时回宫,而是在鼓楼大街上转了转,看了眼成衣铺子。 铺面不大,小小的两间店面,可是门口小二机灵,招呼着客人也热络,看着买卖还不错。 “这个铺子,我打算留给福松……福松明年成丁后转给他,他打小养在我家,跟珠亮他们一样的,以后没有个前程可奔,只能做个闲人,生计上不安顿好,我额涅也跟着挂心……” 自己名下的产业,可以自专,无须与九阿哥交代什么,可舒舒还是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九阿哥点头道:“随你心意就是,也是你对岳母的孝心……” 实在是福松的长相在那里,与妻子像亲姐弟似的,又是个小机灵鬼儿,九阿哥对他印象不坏。 虽说九阿哥听到“表哥”、“表弟”什么的不舒坦,可福松这个小舅子除外。 舒舒是故意提及福松的。 或许以后九阿哥封爵开府,可以给福松挂个贝子府事务官,人不能老闲着,要不然养废了。 九阿哥倒是难得清明,也想到这个,犹豫道:“要不先跟五哥打个招呼,回头给福松留个缺?” 因为封爵无望,他没想到自己身上。 贝勒府上,除了文官缺,还有武官缺,就是王府护卫。 贝勒护卫有十人,从四品的二等护卫四人,从五品的三等侍卫六人。 “不用不用……等咱们开府的时候再说……” 舒舒连忙拒绝。 九阿哥以后开府,安排亲戚也就安排,没有必要求到旁人处。 五阿哥的贝勒府虽有文武不少个缺,却有自己的近人,哈哈珠子之类的,还有以后分到他名下的牛录人口,都是他的旗属。按照规矩,多半在属下人中提拔府邸事务官。 九阿哥也想到封爵事:“还得跟汗阿玛多磨磨……要是跟老大似的,二十几了还在宫里,那可憋死了……” 舒舒心下一动,看了九阿哥一眼。 或许九阿哥这场暑热,就是好理由。 太医已经说了,他以后会“畏暑”,那就借口修避暑别院呢? “我在海淀有个庄子,离畅春园五、六里,要不然咱们在哪儿修个避暑庄子?就算不开府出来,往后夏天也住过去……” 舒舒带了几分兴致说道。 九阿哥的眉头挑了起来:“海淀庄子?百望山那个?” “不是那个,那个离畅春园十几来呢……” 舒舒说着:“百望山那个庄子是姑母送的,这个是伯母送的……” 九阿哥神色才舒缓些:“回头爷跟你过去看看,找个人好好画个园子图……” 舒舒自是无话,实际上最重要的是银子。 真要修起来,那花多少钱可就没数,就算舒舒的陪嫁银子掏出来,也未必能尽善尽美,况且那还是她预留的本钱,不想动用。 不是真正要修园子,而是借着这个跟康熙讨个府邸,提前从宫里搬出来。 九阿哥哪里想的舒舒是“隔山打牛”,只当她真的想要修园子,心里也盘算起来。 没有银子! 五哥那里欠着银子,老十这里也拿了花销,到时候不能再跟两人开口借吧?! “不求与五哥他们比肩,哪怕封个贝子也好!” 九阿哥抱怨着:“汗阿玛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按照规矩来……宗室十五岁封爵,爷都十六……不求与五哥他们比肩,哪怕是个贝子也行,分了佐领下人,有了钱粮,还有旗属一份孝敬,日子也不用这么紧巴……” “爷!” 舒舒忍不住横了九阿哥一眼:“隔墙有耳的道理,爷都忘了?” 这些怨愤的话,一句两句传出去,就会走了样儿,能落下什么好? 九阿哥抿了嘴,脑袋往舒舒肩膀上一歪:“爷晓得轻重,汗阿玛跟前半点也不敢露,就是当着你的面念叨两句……” 小两口对视一眼,都没了闲逛的兴致。 等到回到二所,九阿哥就去三所了。 明儿一早就要启程,他不放心十阿哥,过去再看看。 舒舒则见了齐嬷嬷与小椿。 这次随扈,二所要留人看着,就留了齐嬷嬷与小椿坐镇。 “主要是盯着王格格,不许她出院子,也盯着别叫她送消息出去……” 齐嬷嬷不晓得这些弯弯道道,舒舒就交代给小椿:“她是刘嬷嬷党羽,现下留着就是占个位儿,要是敢扎刺,你就传我的话,送她去慎刑司……” 齐嬷嬷与小椿脸色都变了。 刘嬷嬷的党羽? 算计谋害福晋的身体? 两人都炸毛了。 齐嬷嬷耷拉着脸,小椿则是咬牙切齿:“好个下流坯子,还敢装无辜?福晋只叫她抄经,真是便宜了她!” 舒舒忙提醒道:“无须节外生枝!留着这么个人,握着把柄,不敢闹妖,比外头新进来的人好……” 内务府秀女一年一选,有这两个人占着位置,除非舒舒这个福晋自己去求,否则三、五年之内,宜妃不会再指人过来。 至于三年一次的八旗选秀,九阿哥的身体状况这样,本就调理中,也没有开枝散叶的急迫。 小椿长吁了口气:“福晋放心,奴婢晓得规矩,不会让人看了笑话……” 即便兆佳氏与王氏实际上只是宫女子身份,可宫女子与宫女子到底不同,记在九阿哥名下的宫女子,那也是主子一层的。 齐嬷嬷也醒过神来,点头附和:“总要留着人,要不然比起其他阿哥所不像话……” 皇帝三宫六院,皇子们自然也跟着妻妾成群。 即便之前一门心思要生嫡子的大阿哥,虽没有生庶子,可也没有耽搁纳格格侍妾。 隔壁八福晋一入宫就摆出嫉妒不好惹的架势,可听说还是喝了两位格格的茶。 只要是嫡妾,都要面对这个。 “我与爷不在,御膳房那边每日分例也停了,你们别委屈自己,膳房还像之前那些多储备些吃食,不用吝啬银钱……” 宫里吃穿是大事,舒舒少不得嘱咐小椿一句。 她这次出门,带小松、小棠、小榆、核桃四人,小椿与其他三个宫人留下。 平日里这些人沾着她的光,吃食上还算富裕。 小椿眼睛一转:“两位格格平日里替补用的是福晋的分例,福晋分例停了,那是不是……” 舒舒没有说话。 一味宽厚,就蹬鼻子上脸,总要让她们晓得,恩典只是恩典。 第九十四章 出 虽说要早起,本当早早歇下,可是怕外头不方便,少不得小两口缠磨了半晚上,将到三更才迷迷糊糊歇下,五更又被叫起来。 小两口打着哈欠,挣扎着起身。 九阿哥一脸餍足,对着舒舒抬了抬眉毛,带了几分得意。 舒舒实是气不过,狠捶了两下才舒坦。 这是有病? 怕是好色之病! 行李早就收拾好的,十几口大箱子,有舒舒与九阿哥的铺盖衣服物件,五、六箱子装的是提前预备好的“路菜”。 跟着出行的人,除了四个丫头,还有何玉柱与孙金两个近侍,外加两个刚学差事的小太监。 分给二所的马车是五辆,三辆坐人,两辆拉行李,并不富裕。 十阿哥乖觉,知晓舒舒这里预备了“路菜”,便张罗着吃的可以放三所的车。 十阿哥没有带女眷,只带了几个太监,分了三辆,带的行李也不如二所这边繁琐。 九阿哥自然不会与他客气,分了一半行李过去,两所人手也并做一处。 为了不惊动百姓,圣驾要在开城门前出京。 天色还黑着,队伍就浩浩荡荡的出发。 走的是神武门、地安门出皇城,随后不是一路向北走安定门,而是一路向东,走的东直门,出了京城。 浩浩荡荡,皇室宗亲,文武大臣,上三旗侍卫,八旗护军,外加上众人的随从仆役,队伍足有上万人,连绵十多里。 舒舒开始只觉得新奇,出了城门就郁闷。 东直门外是御道,比寻常官道还平整,可是现下的马车可没有减震装置。 幸好因队伍连绵的缘故,马车的速度极慢,并不觉得太过颠簸,可也无聊至极,还有车轮声响,外头马蹄声响,车马带起来的扬尘,真是又脏又吵。 小松跟在车上,浑身长毛似,小声嘀咕着:“福晋这也太难熬了,到盛京地走几天?” 盛京就是后世的沈城,舒舒心里算了下沈城到京城的距离,七百公里左右,就是一千四百里,那还是比较近的路。 圣驾会从蒙古绕行去盛京,那距离就不止一千四百里。 听说行进的速度是固定的,每天六十里。 只单程,就要一个月起,还不算中间停驻的时间。 所谓的“会盟”与朝觐,都会在圣驾行程中进行。 “忍忍吧,到了驻地就好了……” 舒舒打着哈欠说着,也是百无聊赖。 因为马车摇晃,不适合看书,又被摇晃得睡不着,只觉得时间无比漫长。 九阿哥作为随扈皇子阿哥,并不跟舒舒在一处,而是与十阿哥一起骑马跟在中军左右听使唤。 不过也就是挂个名,有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在,都是已经当差封爵的皇子,配合几个领侍卫内大臣,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 至于皇帝身边,没有留皇子阿哥,而是随扈的六部尚书轮值御前。 今日是吏部与刑部,两位尚书就在御前听差。 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个闲人,骑马随着御驾左右。 边上还有个十三阿哥在,头一次随扈出来,处处兴奋着:“九哥,咱们这是往北走么?盛京是在京城东北?” “要巡视蒙古,所以走密云,穿蒙古过去……” 九阿哥之前两次随扈,都走过这条路,记得清楚。 十三阿哥想到随行的太后与两位太妃:“那是要往科尔沁去?蒙古那么多部,是不是科尔沁最强?” 说起来,世祖皇帝这一支子孙,都流淌着有科尔沁血脉,对于科尔沁也是天然亲近。 至于端顺太妃所在的阿巴亥部,十三阿哥则隐下没提。 那是十阿哥的岳家,他那句话说不对,怕触了十阿哥的霉头。 九阿哥点头:“漠南蒙古十六部四十九旗,科尔沁就占了四部十六旗,占地最广、人口最多,实力最强……算上漠北、漠西蒙古的话,兵力也仅次于喀尔喀蒙古……” 十三阿哥带了兴奋:“听说草原上有‘那达慕’大会,比试摔跤骑马射箭,要是能赶上就好了……” 九阿哥听到“射箭”,莫名想到舒舒用的五力弓,回头眺望后头队伍。 几家皇子车队,就跟在御驾后头,中间隔着太后与宫妃的马车,远远地还能看到二所的朱轮马车。 十阿哥早就心烦气躁,实受不了十三阿哥叽叽喳喳,便抬头看了看天。 虽说出了三伏,已经立秋,可依旧是炎热。 出发的时候早,天气还算凉爽,这会儿行进了小两个时辰,烈阳当头。 “九哥,要不你回马车上休息,别晒着了?” 十阿哥建议道。 九阿哥眺望了下四周,确认了大概地址,道:“行程过半,马上就要小歇……到时候我再回去……” 十阿哥听了,咽了下口水。 凌晨出发,早饭也用的早,这会儿已经有些饿了。 “那到时跟汗阿玛说一声,弟弟送九哥去歇着……” 十阿哥厚着脸皮道。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没有揭穿他。 十三阿哥依旧带着笑,却是老实的闭了嘴。 他又不是傻子,如何能察觉不到十阿哥的不喜? 可是十阿哥出身比他尊贵,序齿也在前,他还能掰扯为何不喜欢自己之类的么? 少一时,队伍暂歇。 九阿哥与十阿哥也下了马,两人刚打算往御前去,孙金小跑着过来。 “可是福晋有事?” 九阿哥见状,不免担心,毕竟妻子是头一次出远门。 孙金忙道:“奴才也不知,就是福晋主子打发奴才来传话,要是爷得空,过去一遭……” 梁九功奉命前来,走到近前,正听了这一句,也传了康熙口谕:“九爷,皇上说了,九福晋头一回出门,让九爷过去多看顾些,不必随侍御前……” 九阿哥垂手听了,不放心舒舒,立时牵马过去了。 十阿哥倒是不好跟上,也不理睬十三阿哥,低头去抚摸自己的坐骑,一匹白马,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伊桑额送的。 伊桑额,说起来还是众皇子的表姨父。 他的继夫人赫舍里氏是索额图之女,孝诚皇后堂妹。 不过他虽是索额图的女婿,可翁婿两人年岁相仿,是出了名的政见不合。 索额图对钮钴禄氏一族多有戒备,伊桑额就反其道而行,示好钮钴禄氏所出的皇子十阿哥。 * 离了御驾左右,九阿哥就翻身上了马,须臾功夫就到了舒舒的马车前。 “怎么了?是晕车?还是想要出恭?” 九阿哥上了马车,一边打量舒舒,一边问道。 舒舒因昨晚没睡好,困得厉害,恹恹的,与平日神采奕奕的模样截然不同。 马车就这么大地方,舒舒摆摆手,打发小松去后头马车,随后才拉着九阿哥近前:“没事,就是昨儿睡少了,有些乏……日头半高,外头晒,爷下晌陪我坐车……” 九阿哥后知后觉:“原来你喊爷回来,是怕爷晒……”说话的功夫,想起刚才梁九功的口谕,一时怔住。 “怎么了?” 舒舒看出他的异样。 九阿哥说了梁九功的传话,感叹道:“刚才还想着汗阿玛待儿媳妇体恤仁爱,现下想想也是打发我回来坐车的意思……” 慈父心肠?! 九阿哥很是不习惯,带了几分别扭道:“怕是真当我这个儿子是废人……” 舒舒嫁入宫中一个多月,拢共见过四次康熙,真是推翻了既定印象。 或许是因为他正直壮年,还没有到偏执腐朽的时候。 像是颇有距离感的大家长,严肃中不乏体贴。 舒舒横了九阿哥一眼,这张嘴真是欠收拾,即便被关爱照顾,好好感恩领情,做个乖儿子不好么? 做什么讨人嫌? 九阿哥也确实乏,直接拉着舒舒躺下:“要休整一个时辰,眯一眯……” 舒舒摸着肚子,有些饿。 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虽说一直马车上窝着,可还是给颠饿了。 一侧放着的匣子里,装了猪肉脯与李子干。 舒舒就擦了手,抓了两片猪肉脯出来,一片塞进九阿哥口中,一片自己吃了。 猪肉脯烤制之前,刷过蜂蜜,上面还撒了芝麻,吃的咸香扑鼻。 九阿哥吃着,脸色多了笑模样,等到吞咽殆尽,歪过头看了匣子一眼:“这个准备的多么?要是有多的,给老十、十三送些,也垫垫……” “准备了不少,不过当零嘴儿行,不顶饱,还有些五香豆干与猪肉枣,都在后头车上,爷叫人送些过去……” 舒舒很是大方,乐意在小事上周全。 有十阿哥在,随扈还有五阿哥,当时预备吃食的时候,就多预备出不少。 九阿哥坐起来,挑了马车帘招呼何玉柱过来:“去后头车上,将五香豆干、猪肉枣、猪肉脯什么的时候收拾一份,给十爷、十三爷送去……”说着,也想起其他人,不有皱眉:“算了,预备两份,另一份给五哥送去……” 何玉柱立时颠颠的去了。 九阿哥才没滋没味儿地躺回来,抱怨道:“要不是有五哥,才不想给他们预备,白糟蹋好东西……不过是早落地几年,封了爵,就一个一个充当大尾巴狼……” 第九十五章 尝 舒舒听着这话头不对劲:“怎么?有人敢欺负爷?” 这还是御前呢? 谁这么猖獗?! 大阿哥? 还是同封了郡王的三阿哥? 九阿哥轻哼道:“欺负倒算不上,就是摆出那种就他是个爷们,看旁人都是孩子的德行招人烦……” 舒舒挑了挑嘴角,晓得说的是谁。 大阿哥。 大阿哥年岁在这里摆着,二十七岁。 要是儿子早,都十好几岁,看几个弟弟可不是看孩子似的。 “还有老三……在旁人面前端着清高劲儿,可是汗阿玛跟前一口一个‘太子二哥’、‘太子二哥’的,一天恨不得提起八百遍,生怕旁人不晓得他同太子爷交好……最是鸡贼,这是要抱紧太子爷的大腿,想着以后换和硕亲王帽子……” 见舒舒不说话,九阿哥压低了音量,接着絮叨着。 这一个分派,是后世小说家忽略的。 那就是眼下的康熙,没有将四阿哥分给太子做助力的意思,而是时常将三阿哥派给给太子打下手,颇有培养这个文武双全的儿子成为“贤王”之意。 “也是妃主之子,对着太子热络劲儿,真当自己是臣下奴才似的巴结,实是没眼看……” 九阿哥还在念叨着。 舒舒忍下心中烦躁。 太子是储君,与众皇子早别了君臣,三阿哥谦卑守礼就是错了? 什么臭毛病?! 乌鸦看不见自己黑! 就找旁人的不是! 关键是旁人如何行事,压根不与他相干。 要说大阿哥一时傲慢,怠慢了小兄弟,让他不满,念叨几句还不算什么;可三阿哥因两人是隔房连襟的缘故,待他只有拉拢亲近的,他还这样百般挑剔。 舒舒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不能顶着来…… 否则一来二去的,扫了九阿哥的兴致,往后他就不会在她面前说这些。 夫妻不能交心,自有其他交心的人去,八阿哥或者其他人。 或许是养病半月没见着兄弟的缘故,九阿哥一时见了这些多个兄弟有些亢奋,没有察觉到舒舒情绪的变化,继续吐槽:“还有老七……就是装着老实,整日里那个劲儿劲儿,好像谁都对不起他……结果呢,落下大实惠……太宗时规定宗室爵分九等,世祖皇帝又加了一等为十等,太宗皇帝几个小福晋所生皇子,连个入八分公都没混上,直接入了上三旗为旗属……看看老七,生母只是贵人待遇的庶妃,跟着妃嫔之子一体封爵,还是同等的多罗贝勒,占大便宜了……” 九阿哥吐槽着,很是看不上眼的模样。 舒舒对七阿哥印象颇好,上辈子看了一本九龙夺嫡的书,叫《重生于康熙末年》的,这位七阿哥是男主角岳父,行事也颇为体面。 这辈子听到的七阿哥,也算是自强不息的典范。 要不是他自己好强用功,文武双全,也不会从被忌讳到被认可。 至于大婚前生了庶子,那是皇子大婚的制度有问题。 皇子福晋进门前,先抬两个格格放着。 这前后时间差的近还好,十月怀胎也来不及,差了好几年,生出孩子还有什么稀奇的。 就说现下有了嫡子看着不错的四福晋,因年幼的缘故,结婚三年后才圆房,只能说运气好,两个格格一人生了个庶女出来,没庶长子,看着才比五福晋、七福晋处境好些。 九阿哥吐槽了一圈,亲哥哥也没有落下,皱眉道:“五哥也是,到哪儿都带着老七,现下两人一道随侍太后车架左右,怎么就没想着带着我?” 要知道跟在太后身边,可是有实惠的。 回头蒙古王公觐见,不好对诸皇子一等孝敬,却能对太后身边的皇子示好。 王公们豪爽,就算送的不是金银器,也是马匹皮草这些。 从大阿哥开始,到十四阿哥,名下都有马匹。 太子不用说,名下马匹最多,有二十六匹。 其次就是大阿哥与五阿哥,两人名下都有十九匹。 五阿哥的这些马匹中,就有不少来源于蒙古王公的赠送。 前面的唠叨,舒舒与阿哥们都不熟,不好回嘴,说起五阿哥,忍不住掐了他腰一把:“就算五伯叫爷去,爷就去了?” 九阿哥顿了顿,依旧是欠欠模样:“那不能……还有老十与十三呢……不过爷不去是爷的事儿,五哥不叫就是五哥的不是……” “就兴爷有伙伴,五伯平日就要独来独往?五伯同七贝勒家挨着,兄弟又是差不多大,彼此亲近不是应当的……要是不亲近,旁人怎么看?” 简直是小孩子,跟谁好不跟谁好的,也能掰扯一回。 舒舒觉得这家伙不像十六,更像是六岁。 九阿哥这些日子习惯信服舒舒,倒是没有反驳,反而仔细想了想,老实点头道:“也是这个道理,别说老七,就是老四性子那么各色,五哥同他关系也不错……” 这会儿他倒是没有再嘴欠,可脸上直接露出厌恶来,瞧着样子是提都不耐烦提。 舒舒翻过身坐起来,带了好奇:“爷同四贝勒关系不好?” 真是如后世小说家言的那样,因为剪了小狗尾巴的缘故,九阿哥这个手欠的熊孩子被四阿哥追着剪了辫子,记仇了? 如真是如此,大概在什么时候? 旗人不分男女,都是十岁左右留头蓄发,之前都是短发。 舒舒自己经历了那段头型尴尬期,自然记得清楚。 大概蓄发三年,头发才能长到差不多的长度。 四阿哥比九阿哥大五岁,就算这段“传说”发生在九阿哥刚留头时,四阿哥也已经十五岁,已经是大婚的皇子。 已经大婚的哥哥,为了小狗尾巴,追着小弟弟跑? 画面不敢想。 九阿哥轻哼道:“喜怒不定,为人轻率,除了八哥、五哥,谁稀罕搭理他……” 咦? “喜怒不定”这个典故,舒舒倒是听过。 说是四阿哥少时曾被康熙训斥“喜怒不定”,后来专门给康熙上了折子,说自己已经三十多岁,“居心行事,大概已定”,“喜怒不定”圣评关乎他的生平,恳求恩免记载,并且得到了准许。 “为人轻率”又是从哪里来的? “怎么就轻率?这话是哪来的?瞧着四贝勒待兄长们恭敬,对下头弟弟也有哥哥样子,已经够老成稳重……” 舒舒斟酌着,问出心中疑问:“我瞧着爷平日里对兄弟们也都算亲近,怎么不待见四贝勒,是有什么宿怨?论起来,我同四福晋是表亲,我曾外祖母、外祖母都是出自乌拉那拉氏,外祖母是四福晋的姑祖母……” 就是福松的亲事,若是镶蓝旗没有其他合适的人家,说不得也要往乌拉那拉氏的旁支里找。 除了这一重亲戚,四福晋之母也是宗女,是广略贝勒褚英曾孙女,这边算起来也是远亲。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你们妯娌处你们的,不相干……”说到这里,带了幸灾乐祸:“‘喜怒不定’、‘为人轻率’,这都是汗阿玛对老四的评语……” 舒舒适当的露出几分好奇。 九阿哥想起四阿哥的囧事,简直是眉飞色舞:“‘喜怒不定’是前些年说……爷好好想想,估摸就在三十年左右,老四大婚前……不说人嫌狗憎,也差不多,整日里急头白脸的,一句话说不对,就撂脸子,就被汗阿玛狠狠训斥了一顿,说他‘喜怒不定’……这才老实了,不敢再作妖……” 舒舒算了下四阿哥当时年纪,康熙十七年生人,康熙三十年就是十三周岁、十四虚岁时。 得,青春期。 养母病故,生母不亲近,估计是叛逆了。 “那‘为人轻率’呢?” 舒舒追问道。 “还能为什么?前年出征准格尔,老四掌管正红旗大营,出了纰漏……好像还是岳父找补,才没有出大错……” 九阿哥也只晓得大概:“等到今年三月分封皇子,汗阿玛只分了老大、老三为郡王,其他人为贝勒,就有大臣恳请汗阿玛随伯王、叔王他们的例,皇子一体封王……汗阿玛直接说老四‘为人轻率’,老七‘赋性鲁钝’,依旧是都只封了贝勒,说等以后他们勤勉了再加封……” 舒舒倒不好再问了。 “赋性鲁钝”这说的是七阿哥?! 还是不好点名五阿哥,才提了七阿哥吧? 毕竟谁都晓得五阿哥功课差…… 至于四阿哥曾执掌正红旗大营,舒舒只能暗暗叹息一声。 时机不对。 要是这个时候齐锡敢倾向某位皇子阿哥,这正红旗都统也该当到头了。 *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已经将食盒吃食陆续送到十阿哥处,五阿哥处。 十阿哥捧着食盒,笑得合不拢嘴。 虽说他看着旁边眼巴巴的十三阿哥还是碍眼,到底晓得轻重,将食盒推到两人中间:“尝尝,都是九嫂叫人准备的……” 食盒里十字隔断,装了四色吃食。 “谢谢十哥,那弟弟尝尝……” 十三阿哥每样夹了一口,先吃肉的,再吃素豆干,最后含上一枚李子干,只觉得回味不已,口齿生津。 十三阿哥猛吞了下口水,眼睛又落在食盒上。 十阿哥侧过头翻了个白眼,正好让梁九功看了个正着。 梁九功只做未见,恭敬道:“十爷,十三爷,皇上传两位爷上车……” * 注:舒舒看书这段,学习自志鸟村大大的《国民法医》,特有趣的书,满满知识点,学习了很多奇怪的知识。 小声,后天中午上架,肯请大家支持一下首订,关系到这本小众书的后继推荐位,恳求 第九十六章 问 十三阿哥听了,神情带了雀跃,没有应声,而是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没有立时就走,将食盒装好,亲自提了,才抬抬下巴,示意十三阿哥跟上。 梁九功忙道:“十爷,要不还是奴才提着?” “不用!” 十阿哥马上搂在怀里:“一点儿也不重儿……”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御车前。 这是足有一丈来长的豪华马车,为了减少重量,并没有什么稀罕木料,就是松木雕刻而成。 车厢里,像是一间屋子。 康熙正位坐着,前面有个固定的小几,上面摆着一碟夹肉烧饼,还有茶具,小几两侧是横座。 看到两个儿子进来,康熙指了指横座:“坐下填吧几口……”说话的功夫,视线落到十阿哥手上食盒,有些意外:“老十这是自己带吃的了?” 十阿哥带了几分显摆:“回汗阿玛的话,是九哥打发人送来的……九嫂担心九哥饮食,提前预备了不少吃食……”说着,打开食盒,拿着一枚猪肉枣吃了:“这是猪肉枣,烘干后用果木熏过,天热也能保存个十天半月……”而后又依次拿了另几样吃了,最后才盛赞道:“这果子干尤其好,吃完不用喝水也不觉得口干,路上吃正合适……汗阿玛也尝尝……” 康熙矜持地点点头,捏了一块果子干放进嘴里,立时酸得一激灵。 确实与宫里御膳房做的蜜饯不同,没有加蜂蜜与糖调过,果子自身的酸涩十分明显,这一块下来,口舌生津,连带着暑热带来的恶心都减了不少。 “就送来这些?” 康熙又拿了一块问道,嫌弃量有些少。 “何玉柱提了两个食盒,另一个给五哥他们那边送去了……” 十阿哥老实回道。 不孝子! 康熙轻哼着,之前还以为九阿哥成人,知晓讨好岳父,结果还是没眼看。 兄弟都分一口吃食,就不晓得孝敬阿玛? 不过想到宜妃那里也没有,康熙的不忿也平了不少。 十阿哥之前就饿了,零嘴儿到底是零嘴儿,解解馋还行,又不顶饱,就吃了半盘子烧饼夹肉。 比常见的烧饼小,也酥脆,用小碟子接着才没有落渣渣到衣服上。 十三阿哥十三岁,正是“半大小子、吃垮老子”的年纪,将另外半盘子烧饼夹肉也吃的干净。 康熙打量两个儿子,说来也巧,不知是不是都在长寿宫出生的缘故,两人虽不是同母所出,可看着仿佛同胞兄弟似的,不仅眉眼相似,身量都是细细高高的。 现下,十阿哥…… 之前的瘦长瓜子脸,变得略宽了一点点,原本不逊的五官也柔和了许多。 康熙最是关注皇子成长,晓得这都是董鄂氏的功劳,年岁不大却是嫂子的做派,心里颇为满意。 按理来说,刘氏谋害皇子福晋一案早就有了定夺,内务府也重新拨了人手到二所当差,之前三所过去的人也回了三所。 可是因为九阿哥友爱兄弟,这些日子十阿哥每日伙食分例,依旧是二所这边领着。 再看十三阿哥,康熙就觉得不顺眼,太瘦了。 想起九阿哥曾被饿肚子,康熙看着十三阿哥,口气慈和了不少:“兆祥所膳房那边,吃食供应的如何?” 十三阿哥被问住了,脸上露出迷惘,不知该如何回答。 康熙见了,心下一沉:“可是有奴才拿大,不服管教?” 十三阿哥依旧懵懂,好半天才道:“儿子也不晓得……” 康熙蹙眉:“吃得合不合口,服侍得用心不用心,你自己个儿不晓得?” 十阿哥在旁看着,晓得这父子俩说的两岔去,心中嗤笑不已,随即觉得发酸。 果然是宠嫔之子,挂心得很。 他想起亡母,垂下眼帘,越发难受,没有开口帮衬的意思。 早先不明白,现下想想,汗阿哥为了护着太子,疏忽冷待的岂止是他这个儿子?! 就是母妃,做了十几年贵妃,一天宫权都没有掌过,贵妃当的只剩下“清贵”。 母妃早亡,与被冷待有没有干系? 十阿哥对太子原本是没有感觉,不亲近也不反感,此刻却是生出厌恶。 只有他是儿子么? 旁人是煤堆里捡来的不成? “汗阿玛,儿子每日分例,都是乾清宫膳房领了……早晚膳食,也在乾清宫膳房这边……” 十三阿哥醒过神来,如实回道:“兆祥所那头,有谙达与管事嬷嬷在,儿子不曾过问……” 康熙抿了嘴,晓得自己“关心则乱”,忘了十三阿哥每日都在尚书房读书。 当时修缮好阿哥所,挪宫的阿哥都陆续住了进去。 等到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两个小的六岁要挪宫时,阿哥所已经满了,正好兆祥所也刚修缮房,两人就安置在兆祥所,没想到一转眼过了这些年。 兆祥所没有设皇子膳房,只有一个兆祥所膳房。 之前二所的事情出来,康熙叫吩咐赵昌清查阿哥所与兆祥所。 因为兆祥所位置就在东六宫东北,向来是惠妃盯着,惠妃行事最是仔细小心,倒是没有出什么纰漏。 阿哥所那边,毛病不少。 乾东二所一个管事嬷嬷,是荣妃的远亲,这一层关系没有报备到内务府。 虽不能直接说荣妃插手阿哥所实务,可是里通消息是难免的。 康熙心中不快,可念在荣妃女儿远嫁,产育多次只立住三阿哥这一个儿子,不忍计较。 乾东五所,有个尚氏姻亲当差,不过经过赵昌查过,发现这人是七阿哥自己安排的。 纯亲王福晋,就是出自尚氏一族,并不曾插手七阿哥事。 康熙心里发酸,也不好插手管教,否则叫人误会,以为自己不想叫阿哥与纯亲王府亲近。 然后是乾西三所…… 康熙看了十阿哥一眼,早在温僖贵妃薨前,三所就有一次人事变动,几个与钮钴禄氏沾亲带故的管事都放出去。 瞧着时间,应该是贵妃大限前安排…… 贵妃不乐意钮钴禄氏亲近皇子…… 慈母心肠,倒是难得的明白人,可惜命薄。 还有乾西五所,这两年也有几次人事变动。 新换上的几个管事妇人,都是十二阿哥生母万琉哈氏的姻亲与族人。 康熙开始怀疑是不是万琉哈氏仗着皇子的势力钻营,等到查过发现,是十二阿哥自己安排的,还动用了苏麻喇的人情…… 不过还好,像乾西二所刘氏那种“奴才欺主”的,没有查出来,要不然康熙真要安排人肃清内务府…… * 舒舒与九阿哥都午歇后醒来,精神好了许多。 五阿哥与十阿哥处,也都打发人送了吃食过来。 五阿哥打发人送来的食盒里,装着牛肉干与奶豆腐。 这个牛肉干与舒舒后世吃过的不同,不是那种炸制的半干的牛肉干,而是全干的,有小手臂长,两个筷子粗细。 舒舒上辈子是个牛肉狂人,恨不得每天一顿牛肉,这辈子牛肉反而成了稀罕物。 现下律令,除了祭祀皇陵用牛外,其他宗室军民一律禁止屠宰牛、马、骡、驴,私宰自己马、牛者,杖一百;驼、骡、驴,杖八十,筋角匹张入官,误杀与病死者不坐。 因此即便舒舒家这样的门第,想要吃上一回牛肉,也是极为难得。 舒舒立时拿了一截牛肉干,放进嘴里。 干,咬不动。 好一会儿口水印湿了,才咬下蚕豆大的一块。 这个牛肉应该是用盐与花椒腌制后烤干的,没有腥膻味儿,就是浓浓的牛肉香。 “爷尝尝,这个好吃!” 见九阿哥眼巴巴的看着,舒舒不吝啬分享,递了一块到他嘴边。 九阿哥接了,咀嚼了几下,不解道:“还是老味道,没有什么稀奇的,你怎么吃得这么香?” 舒舒笑了:“这是牛肉,一年到头吃不上一回,可不是觉得香?爷之前常吃这个?” “五哥荷包里常备这个,早先也分给我不少,我嫌弃硬,吃了不爱克化……你若喜欢,回头跟五哥打一声招呼,让他帮着多倒腾些……” 九阿哥说的认真,舒舒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就是一个零嘴儿,尝尝就得了,哪能老吃这个?” 这牛肉就不是御膳房的日常供应,不用说肯定是出自宁寿宫。 大清禁止宰杀牛马,蒙古却是不禁的,多是那边的孝敬。 太后疼爱养大的孙子,乐意留给五阿哥,是老太太一片慈心,旁人不好多占这个便宜。 还有这奶豆腐…… 二所也做奶豆腐,是类似于豆腐与豆腐干中间的硬度,可以蘸白糖吃,或者油炸后做成拔丝的。 眼前这奶豆腐,应该是传统的草原制法。 成人巴掌大小,淡黄色硬干型。 依旧是咬不动,只能慢慢含着,化开一个角,里面没有放糖调和,味道酸酸的。 九阿哥坐在旁边,看着舒舒的神情从期待转成嫌弃,不由大笑:“哈哈!倒是难得,还有你不爱吃的东西……”说话的功夫,翻出个小碟子来:“快吐了……” 舒舒从谏如流的吐了出来,清水漱口,才觉得缓过来些,点评道:“奶味十足,就是没有加糖,太酸了……回头照这样做法,咱们自己做些加糖的,也不用晒这么硬,应该会好吃不少……” 九阿哥见她提起吃的,意犹未尽模样,打开另一个食盒:“尝尝这个,老十从御前淘换的……” 第九十七章 圆 食盒里,是一个八寸盘,上面落着两层棋子烧饼。 舒舒觉得眼熟,与九阿哥对视一眼。 这不是二所弄出来的棋子烧饼改良版么? 不过方子之前敬献过翊坤宫,这是宜妃送到御前? 改良版的棋子烧饼,厚度只有之前烧饼的一半,还经过二次烘焙,使得外皮口感更加酥脆。 烧饼中间隔层用的不是芝麻酱油酥,而是换成了糜子面油酥,表层也是糜子面的浅黄色,中间空着,夹着切得成钉子的熏羊肉,吃一口又香又脆。 “对夹!” 舒舒想起上辈子吃过的一种蒙省红山美食,不由脱口而出。 中间夹的馅不同,不是后世的熏五花肉,否则真的跟“红山对夹”一样一样。 关于“红山对夹”有个传说,传说来源于清代宫廷,是康熙(一说乾隆)北巡时宴请蒙古王公时上过这道吃食,然后就在草原流传下来。 难道源头在这个时间节点么?! 通过漫长的历史长河,舒舒仿佛看到后世在红山品尝这种美食的自己。 要是自己没有觉醒回忆,就不会有棋子烧饼改良版。 没有棋子烧饼改良版,就不会用这“对夹”相似的烧饼夹肉。 自己创造了历史? 舒舒怔然。 九阿哥还跟吃药似的,舒舒吃完了半盘子,他才吃完一个,吞咽殆尽后,点头附和道:“这名字起的好,可不就是烧饼夹肉……” 舒舒点点头,没有兴致再说什么。 同历史的滚滚洪流相比,个人的力量太渺小。 自己并不曾想要“螳臂拦车”改变历史大主线,只是想要改变眼前这个人与自己的人生轨迹? 能做到么? 舒舒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还是自己的行事,会促进或加速这个进程? 历史是个圆? * 车队再次行进时,已经是午初时分。 眼见着舒舒蔫头蔫脑的,九阿哥只当她不耐路途劳乏,想着昨晚的餍足,带了几分讨好道:“今晚驻跸三家店,大概申初就能驻营,到时候爷去找找岳父……按照规矩,圣驾出巡,都是上三旗官兵护卫,下五旗随扈的官兵有数,多半在后军压阵……” 舒舒眼睛一亮:“要是便宜,爷过去看看也好,省得阿玛惦记咱们……” 父女俩昨日才见过,倒是没有什么想念的,就是自己头一回出远门,怕齐锡不放心。 九阿哥在心中算了下行程:“再过半月,途径喀喇沁部时,圣驾应该会停驻几日等待蒙古王公朝觐……到时候你去看岳父,或岳父来中军都方便些……” 舒舒对这个地名并不陌生。 因为这次随扈的宫妃中有一位布贵人兆佳氏,生育的公主和硕端静公主抚蒙,嫁的就喀喇沁部。 那一位是康熙皇五女,序齿排行为三公主。 不过算下来,这位公主与九阿哥差着岁数,生母也不在翊坤宫中,姐弟俩应该没有什么交集。 “圣驾回銮会绕路口外么?” 舒舒想起了随扈的郭贵人,问道。 郭贵人所出的四公主和硕恪靖公主,抚的就是漠北蒙古中的喀尔喀部,在口外方向。 “压根就不是一个方向,那的绕多少路了?真要回銮时往口外去,年前就别指望回京……再说,口外是风口,到了十月见天的白毛风,压根没法赶路……” 九阿哥给舒舒普及了一遍:“每次与漠南蒙古王公会盟,就在喀喇沁、科尔沁方向,漠北蒙古路途遥远,每年遣使来贡……” 舒舒点头,依旧是对郭贵人带了戒备。 在宫里这些日子,只听闻宜妃“圣眷最隆”,并没有听说郭贵人受宠的消息。 郭贵人能挤上随扈名单,难道只是借了宜妃的光,借此机会回盛京省亲? 舒舒可记得清楚,从月中到月底这三次请安,郭贵人都以“养病”为名,并没有露面。 实在是郭贵人沉寂的时间,就在刘嬷嬷出事后,舒舒不得不多想。 九阿哥见她沉默,道:“过几天到了草原,驻地就会展开些,到时候爷带你去骑马猎兔子!” 舒舒听了,来了兴致:“爷这回带了几匹马?” 皇子们虽住在皇宫,还没有开府,可名下都有不少匹马,其中有蒙古王公敬献的,有大臣敬的,有外戚敬的。 这些马匹归在内务府上驷院统一管理,并不需要皇子掏腰包饲养马匹,不过对于照顾马匹的太监,多有赏银。 舒舒看过二所的账册,见过支出的赏银,晓得九阿哥名下总共养着十匹马。 “三匹,除了我自己替换的,还专门挑了一匹性子温顺的小母马,就是给你预备下的……” 九阿哥表完功,眼神有些游离。 舒舒没有看见,带了几分怅然:“小母马好,我之前坐骑就是一匹小母马,阿玛当年托人从口外正红旗马场挑出来的好马,刚断奶就带回京城……我看着长大的,起名叫珊瑚……” 九阿哥见了,反而不忍心,轻咳了一声:“早上岳父在御前,与爷打了个照面,说是带了你的马……刚才忘了,才想起来……” 看着他心虚的小模样,舒舒哪里不明白? 哭笑不得之余,她又带了几分期盼,拉着九阿哥的胳膊:“要不让阿玛将‘珊瑚’敬献给爷?” 九阿哥名下的马匹中,就有一匹豹花马是外公三官保敬献的,一匹红白马是和硕恪靖公主送的。 九阿哥面上露出为难:“现下,恐怕不行……要不,过些日子看看……” 舒舒心下一紧,不懂便问:“是皇子与岳家不好往来紧密?” 毕竟除了十阿哥与五阿哥之外,其他几个皇子福晋都是出自朝廷重臣之家,要是有所忌讳也说不得过。 九阿哥见舒舒误会,连忙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是老十……老十名下只有十一匹马,爷名下的马不好多过他……要是这次北巡,有人孝敬老十马匹,就不碍了……” 舒舒没有幼稚的问为什么要顾忌十阿哥。 皇子“子以母贵”不是说着玩的。 贵妃之子与妃之子,到底不同,平时赏赐都差着等。 难得九阿哥并没有因这个与十阿哥疏远,还坦然的接受彼此的差距。 “不着急,等到咱们出宫后再拿来也行……要不然也是搁在上驷院养着,还不若留在家里,给小五、小六用,‘珊瑚’也能溜溜……” 舒舒笑着说着,目光温煦。 九阿哥摸了摸鼻子,莫名不自在起来:“爷的出身逊与太子同老十,还不是长子……五哥名下有十九匹马,跟老大一样,诸皇子中,就比太子的马少……” 舒舒咬着嘴唇,伸手堵住他的嘴:“祖宗,可闭嘴吧!这要是传到娘娘耳中,叫娘娘如何自处?” 这是嫌弃宜妃排位低? 还是嫉妒养在太后身边的五阿哥待遇更好?! 九阿哥低头耷脑道:“爷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对不住你,同样是出身董鄂家,三嫂嫁了老三,现下就是郡王福晋,在宫里行走有辇……” 舒舒少不得而与他掰扯一番的:“诚郡王多大了?爷才多大?堂姐是康熙三十二年嫁进宫,今年这几个月才用上辇……爷急什么?要是爷都急,那四贝勒、五哥岂不是无地自容了?” “是啊,还有老四和五哥比着!他们俩一个比老三小一岁,一个被太后惯的不行,结果眼下不还是就这样?” 九阿哥来了精神,脸上又是欠欠的模样。 舒舒实在忍不住,掐了一把:“谁是小白眼狼,还欠着五哥银子呢……” 九阿哥眼神有些漂移:“什么欠不欠的?哥哥的银子给弟弟花些不是应当的?!” 舒舒坐直了身体,面上带了认真:“你真是这样想的?” 这三观不对啊! 九阿哥原还想嘴硬,见舒舒神色,倒是不敢,改口道:“这不是咱们开府还不知什么时候,五哥他们最迟明年初就出去,到时候除了爵位钱粮,还能分佐领下人,孝敬多了,不缺银子……这银子不着急还……” 舒舒长吁了口气,这才舒坦些。 即便是亲兄弟,这个想法也要不得。 要不然茶园这个,与五阿哥合伙? 五阿哥开府出去,有了旗属,自然不缺使唤的人手…… 舒舒脑子里转动的飞快,随即否定了这个念头。 不宜与五阿哥捆绑在一起…… 康熙未必乐意皇子以母系血脉,分出远近亲疏。 主要是,谁晓得九阿哥与八阿哥能不能彻底撕巴开,还是厚道些,别拖五阿哥下水。 “这么一大笔银子,不好不言不语的,要不然大兴的庄子抵给五哥?剩下的银子,回头再慢慢还……” 舒舒可没有脸皮将债务无限期的拖下去,只是盘算了一下,不动用她嫁妆银子的前提下,凑不齐一万两银子。 四月里舒舒与福松姐弟练手,从桂丹这边截买了三处产业,两个庄子,一个铺面。 大兴的是大庄,六百四十亩地,作价四千四百八十两银子。 实际上,因为当时桂丹压价,舒舒即便是平价入手,也是占了大便宜。 京郊的庄子最是难得,有价无市,这个庄子转手溢价个三、四成卖出去没问题。 上架感言 明天中午12点上架,终于熬过来! 这是本偏门的历史书,成绩……小众两字概括…… 感谢每一位读者! 有读者好奇作者为什么每条章说章评都点赞,那是因为每天看到大家的章说章评,可以给自己加油。 有读者的阅读与认可,这就是每一个作者的创作动力。 恳求一定一定要支持首订,读者基数少,每一个订阅都可贵,数据关系到下一步的推荐安排。 小九拜谢。 感谢编辑大大们。 帮着把控大纲、指出节奏不足的总编,还有主编与老被打扰的责编。 现在小九天天被攻击,还有诡异谣言,为了不让攻击与谣言扩散到编辑处,编辑大大们名字暂时隐下。 感谢小伙伴与作者大大们。 感谢竹子小姐姐,帮着精修开头,祝她学业有成,不负韶华。 感谢陈词懒调大大、加兰2020大大、天子大大、随风轻去大大、贼眉鼠眼大大、迪巴拉爵士大大、跃千愁大大的章推,真心感谢。 感谢书友圈管理员神梦飞莲小姐姐与杜小八小姐姐,辛苦了。 感谢渣鱼小姐姐的鼓励,重新出发,夸奖与肯定弥足珍贵。 感谢每一位,感谢。 等明天! ^_^! 《我的公公叫康熙》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行宫(上架求首订) 九阿哥连忙摇头:“不用不用……五哥不会要的……咱们分府还不知什么时候,总不能就靠那五十两银子的月钱过日子,先前那几处产业,留着添个进项也好……” 至于动用妻子的嫁妆银子,九阿哥想都没想过,可丢不起那个人。 要不然也不会上次给三官保预备礼,从十阿哥那里拿银子。 这是男人的准则,怎么能花女人钱? 舒舒没有勉强,可再次想着开源之事:“等咱们回来,就安排人将酒楼先开起来……” 九阿哥来了兴致,附和着:“有你的菜谱,再没有不好的……就是那些甜品,有的就夏天吃着好……” 舒舒却不担心这个。 冬天自然有冬天的美食,辣椒都有了,还缺美食么? 什么火锅啊,烤肉啊,怎么也能做起来。 小两口说着闲话,时间就不再那么难熬。 等到马车停下,就到了今日驻地三间房。 舒舒扶着九阿哥的手下了马车,四下眺望。 整个队伍还在官道上,两侧没有树木遮挡,只有成片成片的农田与原野,前头不远处官道边上就有一组建筑。 凡有御道,必有行宫。 别看规模不大,就是几个连着的大大小小的院子,因为是帝王出行的行在,就是三间房行宫了。 队伍是在寅正初刻离了紫禁城,中间的时候停驻过一个时。 算下来,中间走了五个时辰。 马车大概的速度…… “爷,今儿这行程不只六十里吧?” 舒舒按照大概的速度算下来,这里距离内城不算近了,应该是在后世的顺义,过了首都机场还要再往东北的位置。 “嗯,今天八十多里!京畿官道修的好,路程就快些……明儿也是八十里,过了博洛和屯就慢了……” 九阿哥回道。 小松、小榆都从后头的马车过来。 九阿哥的视线在小松身上定了定。 这个黑丫头,身量比舒舒还高,像个铁墩子似的,能拉七力弓! 平日里也不见她跟其他几个似服侍起居,就是陪着舒舒玩耍,像是用不上的废物丫头。 再想想上次她坐在舒舒身上,推推按按的,九阿哥就恨不得撵了她。 随即,他转了念头。 出门在外,自己又不能时时陪着,身边有个这样憨力的丫头也还好。 “爷去御前看看,你溜达溜达就回车上等着,别叫人冲撞了……” 九阿哥嘱咐舒舒一声,就带了何玉柱往御前去了。 舒舒则望向那处建筑,估摸着大概院落数。 远处眺望觉得是不小的建筑群,比寻常的三跨五进院子要大许多,南北得有七进,东西也比寻常跨院要宽。 不过这随扈的队伍人数这么多,想要全部都安置在行宫不可能,不过几个皇子与皇子福晋应该能跟着安置。 这次康熙钦点了七个皇子随扈,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还没有大婚,没有带女眷。 大阿哥与三阿哥带的是格格,一人两个,服侍阿哥爷日常起居,没有主母在,也没有资格到人前交际。这两人的妻子一个身体不好还要看顾儿女,一个产期将近,都不宜出行,才各安排了两个格格跟着。 跟着来的皇子福晋,总有三人,除了舒舒与五福晋妯娌俩,还有七福晋那拉氏。 五福晋是太后指名,舒舒这里是宜妃指名,七福晋那里则是自己做主来的。 她打算出来见见世面,也趁着没有格格们在跟前碍眼,看着能不能怀上。 虽说她是去年四月嫁进宫,真要算起来,大婚才一年零几个月,可是大家说起来,就是两年。 要是今年怀不上,到了明年,就是第三年。 留给七福晋的时间并不多,三年一次选秀,对她们这些皇子福晋来说,都是一道门槛。 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会儿功夫,就见七福晋扶着个宫女从前头过来,额头汗津津的,神色不太好看。 皇子家眷的车队,是按照序齿来的。 九阿哥夫妇的几辆马车前,就是七阿哥夫妇的车队。 “七嫂……” 舒舒迎了上去,拉住七福晋的手,低头看了看她的旗鞋:“这是鞋子不舒坦?没叫置办平底鞋么?” 要说坐了一天马车,除了腰酸背痛,还有一条,那就是脚都有些浮肿,要是还穿着之前的鞋子,肯定销魂。 舒舒也是这个症状,不过因她早想到这个,预备的鞋子比较宽松。 实际上,路上多下车走走,也能防止水肿。 七福晋苦笑道:“之前想着到草原上,少不得骑马,只带了两双靴子配骑马装,没想到坐车那么难熬,旗鞋都穿不住……” “没事儿,我那富裕着,做得还宽松……” 七福晋比舒舒矮一拳头,鞋子看起来也是寻常大小,应该码子差不多。 两人打小相熟,七福晋也不客气,只感激地握了握舒舒的手:“幸好还要你……” 中军的銮驾先动,随后是太后妃嫔的马车。 等到内务府过来人,通知马车可以动了,已经是将要到申正。 几位皇子以及家眷,安排了三个院子。 大阿哥与三阿哥一个院子,五阿哥与七阿哥一个院子,舒舒与九阿哥这里,则与十阿哥、十三阿哥一个院子。 舒舒他们的院子,就在行宫东路把处,小小的三合院,正房三间,东西厢各两间,早有人清理出来。 舒舒作为嫂子,就当仁不让的占了正房。 就休息一晚上,可是要铺陈铺盖,拿出明日要换的衣裳,还要将之前备好的路菜挑出来。 林林总总的,除了小松,其他人各司其职,都忙了起来。 小松想起方才的越野,不由跃跃欲试:“福晋,要不然我走远些,打两个兔子回来添菜……” 舒舒道:“昨日卤了些菜,这个不耐放,要紧着吃了……不是正有几只卤兔子?先吃那个……” 虽说上午休息时,大家都垫巴了几口,可也就是垫巴,小松摸了把肚子,去寻小棠去了。 小棠在廊下,已经搭好一个简单的灶,开始烧水了。 小松凑过来帮忙,却是越帮越乱。 小棠被扰得不耐烦,摘下荷包塞她手里:“快远些,要是闲着没事儿,就去大膳房那边,问问什么时候能提热水……” 这个小灶是热吃食的,烧水也只能烧一壶。 可是奔波了一整天,就算是在车里,也有不少灰,福晋与阿哥肯定要洗澡的。 小松捏着荷包,“嘿嘿”直笑,里面装着糖霜花生,捏这一颗放进嘴里,又香又甜。 小松吃了半包花生,就招呼核桃一起寻大膳房去了。 进宫一个多月,大家都牢牢记住宫里这一条规矩,那就是不许一人独行,但凡出去,就要结伴而行。 出了院子没多久,小松俩就与迎面走来的孙金碰个正着。 孙金后头,带着几个膳房太监,抬着几个膳盒。 “怎么多?” 小松吓了一跳。 看着膳盒精致,又不是下人的例。 孙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除了主子同爷的,十爷同十三爷的也领了……” 听说她们要去大膳房,孙金就指了东南方向:“就在那头,好多个灶,有两个灶头是专门给皇子与福晋的备用的……” 等孙金他们过去,小松与核桃继续往大膳房方向去,又碰上了九阿哥一行,忙福了礼,避让到路边。 “这是福晋打发你们出来?是找爷,还是?” 九阿哥问道。 “不是福晋打发的,是小棠姐姐叫奴婢们去打膳房问问热水……” 小松老实回答。 九阿哥点点头,看了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一眼后,吩咐道:“快去吧,别吝啬银钱,要是眼下热水富裕,叫人多送些过来,就说十爷与十三爷用……” 小松应声去了。 十三阿哥带了不好意思道:“九哥,这才住进来,膳房那边肯定也忙着,弟弟不急着洗漱……” 十阿哥则是瞥了九阿哥一眼,轻哼了一声。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内务府的人早提前过来收拾大膳房……女人家麻烦,用水也多,先可着你九嫂用……回头大膳房那边闲下来,再去要一回水就是……” 十三阿哥:“……” “九哥快走吧,快饿死了,午歇前就垫了几个小火烧……嫂子做的吃食,都让汗阿玛给吃了……” 十阿哥开口催促着,随后带了抱怨:“汗阿玛也是,吃了就吃了,也不说念个好,赏赏嫂子,还是我看不过,才要了一碟火烧夹肉给你们,要不然亏死了……” 总共没多远的距离,兄弟几个说着话,就到了。 九阿哥与十阿哥都是随扈过的,之前走的也是这条路线,第一天停驻三间房,对于这吃住情况早晓得。 这狭小的院子,十三阿哥头一回见,眼睛瞪得提溜圆。 他之前听说与两个哥哥分到一个院子里,还想着不知道多大的院子,能装这些人。 毕竟三个阿哥身边的人口加起来,有好几十号。 他是见过皇上驻扎的行营的,想着就算没有那么大,也有一半大,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个小院子。 这院子,也就两丈见方。 “九哥,咱们就住这儿?那跟着的人怎么办?” 十三阿哥看着分派给自己的小小两间西厢,感觉就是几尺见方,巴掌大的地,实想不出怎么安置跟着的十来个太监、嬷嬷。 “留下两个近身服侍的值夜,其他人内务府营地那边有帐子安置……” 九阿哥不以为意道:“这算好的,等进了草原,没有官道,也没有行营,就是汗阿玛都要睡帐子,更别说咱们兄弟……” 十三阿哥不吭声。 十阿哥瞥了十三阿哥一眼,没有往东厢去,而是看了眼正房下的临时小炉灶。 就是个铁皮小桶子,上面放了一个小锅。 “嫂子让做什么吃的?” 九阿哥也不见外,直接问小棠。 “福晋让烧些滚水,给我们阿哥爷冲碗茶……” 小棠回道。 九阿哥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舒舒听到外头动静走出来,与十阿哥、十三阿哥招呼一声,才对九阿哥道:“孙金提了大家的膳食回来,怎么吃?” 九阿哥看了眼东西厢,实是狭小:“左右没有旁人,就摆在堂屋吧……” * 首订的书友可以参加书友圈的抽奖,有粉丝称号,还有起点币,。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九十八章行宫免费阅读。 第九十九章 小席(二更求订阅) 舒舒自是没有异议,吩咐孙金将饭桌摆了。 出门在外,到底不比宫中,四人的饭菜都是四例,两荤两素。 因为要在路上开膳,膳房那边也有预备下,今日荤菜就是一道烧鸡、一道酱肘子,应该是提前加工好的,现下热一热;两道素菜一道白菜木耳,一道凉拌黄瓜,主食是牛奶花卷与油糕。 都是一色的,桌子上就没有必要留这四份,只摆了一份。 舒舒就吩咐孙金:“一份留下,小椿你们分了;剩下两份,问问十爷、十三爷怎么派……” 孙金应声去了。 十三阿哥没有成丁,有谙达太监与保姆嬷嬷跟着。 十阿哥这里没有谙达太监跟着,不过身边也有体面近侍。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听了,便也随口做了分派。 至于两位正主,则简单梳洗,跟着九阿哥到堂屋用饭。 桌子里除了大厨房领来的四道例菜,还有几个碟子,装着卤兔子、五香炸蘑菇、茄鲞、还有腌苏子叶。 九阿哥位置前,是一碗杏仁茶。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则是一盘子麻酱伊面。 十阿哥立时眉开眼笑,十三阿哥的眼睛闪亮。 九阿哥看桌子上只有三幅碗筷,面上就带了不高兴,望向边上站着的舒舒:“本就出门在外,又不是旁人,瞎讲究什么?” 听了这话,十阿哥连忙道:“就这几个人,还分什么席?嫂子要是这样外道,往后弟弟同十三可不好过来一起吃……” 十三阿哥面上也带了不安,连忙附和:“是啊,九嫂,还是一起吃吧……” 舒舒哭笑不得:“我晚说了一句,刚才五嫂打发人过来请我过去吃饭,正好我也打打算送些路菜过去,今儿我们妯娌一起吃……有什么好分席的,又不是没有一桌吃过饭……” 这句话,说的是年龄相仿,需要避讳的十阿哥。 至于十三阿哥,还是半大孩子,叔嫂差着岁数,自然无须忌讳。 九阿哥这才晓得误会,神色讪讪,说不出话。 十阿哥则笑着道:“那嫂子过去也仔细瞧瞧五嫂、七嫂预备的吃食,有好的换些回来,咱们别吃亏……” 小棠已经准备好两小坛子吃食,小榆手中拿着拿着两个缎面包裹,在旁边候着。 舒舒就喜欢听十阿哥说话,情商极高,还能调解气氛,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她们是嫂子,咱们排在后头是小的,可不能吃了亏!” 等到舒舒带了丫头出去,兄弟三人入座。 十阿哥看着满满一盘子麻酱伊面直吞口水,忙催着不动筷子的九阿哥:“九哥,还看什么,快点吃啊……” 九阿哥轻哼一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杏仁茶,带了不乐意看向旁边服侍的孙金:“福晋为什么没叫人给爷也预备面?不是说这是炸过的面,最好克化,养胃的么?” 孙金神色不变,心中也是无语,真要不满,干啥不当着福晋问?! 还是怂了! 孙金看了九阿哥的脑门好几眼,将九阿哥看的越发不痛快:“你这奴才乱瞅什么?爷问你话呢?” 孙金这才躬身道:“福晋说这面油炸过,性燥,爷这两天上火,不好吃这个……” “好好的,爷上什么火?太医说的?” 九阿哥依旧是稀里糊涂。 负责他平安脉的尹太医,也在这次的随扈名单上。 九阿哥的平安脉现下是一旬日两次,上次请脉就在昨天下晌,就是怕路上不舒服,提前看下。 十阿哥坐在九阿哥对面,见九阿哥如此,笑着吩咐孙金道:“还不拿你们福晋的镜子给你们爷瞅瞅?” 孙金立时去了,转而拿出个手镜出来。 九阿哥接过看了,脑门上零星红色小疹子,像痱子似的,可是又不疼不痒。 九阿哥撇了撇嘴,递了镜子回去:“小题大做,这不是酒刺么?爷们都有的……”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想了想,几个年长的哥哥中,好像好几个脸上长过这个。 十阿哥打了个哆嗦:“我可不想长这个,麻麻应应的……” 九阿哥没好气的看了十阿哥一眼,还是老实的端起杏仁茶。 * 隔壁小院子。 五阿哥与七阿哥都不在,留下话要在御前听使唤,今晚也轮值,不歇在这边,所以无须避讳,五福晋才打发人邀请舒舒过来。 因是两妯娌合住,没有旁人,两人就都住在北屋。 五福晋住在东屋,七福晋住在西屋,跟着的宫女、嬷嬷则分在两侧厢房。 舒舒进来时,餐桌已经在堂屋摆上。 五福晋与七福晋正坐在小凳子上说话。 妯娌俩年岁相仿,同年选秀,同年大婚,又是挨着住着,倒是比其他人亲近许多。 “早知道这么遭罪,我就不嚷着跟来了……” 七福晋依旧是后悔不已。 五福晋劝道:“见见世面也好,许时一时不适应,说不得过两天就好了……” 七福晋打量着五福晋神色,很是感慨:“五嫂看着精神还好,倒不像是文官家的千金,比我还像武将人家的闺女……” “都差不多,我家堂亲也多是武职,只祖父补了文官……” 五福晋柔声细语道。 见舒舒进来,妯娌俩都起身相迎。 眼见着舒舒身后跟着的丫头,又是坛子,又是包裹的,五福晋不由蹙眉:“这么外道做什么?就是临时凑到一起坐坐,又不是正经的请客吃饭……” 舒舒笑盈盈的拿一个锦缎包裹,塞到七福晋手中,而后将另一个给了五福晋,才开口道:“嫂子误会了,不是特意预备的礼,七嫂没带平底旗鞋,我那里富裕的多,就给七嫂包了两双先用着……嫂子这里,是一套大红色骑马装……七嫂也爱红,多是红色儿衣裳,到时候咱们妯娌三个穿一样的,看着跟姊妹似的多好……” 七福晋跟着解释:“是我傻了,只带着平底靴子配骑马衣裳,剩下的都是两寸的旗鞋……” 五福晋看了眼七福晋与舒舒身量,心里就有数。 七福晋身量不算高,穿着两寸高的旗鞋才与舒舒平底鞋差不多。 因身高的缘故,她平时在宫里出门都是习惯了两寸的旗鞋,这次出门才没有想周全。 这一路上坐马车,人都僵了,中间停驻的时候,自然下来溜达溜达,两寸高的旗鞋就不合时宜。 “我这里也有富足的,回头也叫人收拾两双给你……回头到了盛京,再打发人从外头置办就是……” 五福晋低头看了眼七福晋的鞋,而后微笑说道。 出门在外,自然没有带针线上人,才说外头置办的话。 七福晋大大方方道:“那我就谢谢五嫂……等回了京城,我摆酒,谢嫂子与弟妹……” 说话的功夫,有宫女拿了水盆进来,妯娌几个净手入座。 桌子上是大膳房的四道例菜与两道点心,与舒舒他们那里的一样。 另外还有两道小点,一道是黏饽饽,是用黏高粱米面包着小豆馅,外头裹着苏子叶的苏叶饽饽,一道是八旗传统小吃赛利马,也就是后世的沙琪玛。 看来十阿哥要失望了。 准备这两道满洲传统饽饽在路上…… 前者保存不了几天,后者当零嘴儿还行,不是正经吃食。 再看装饽饽的两个盘子,与例菜一个式样的,应该是自己没预备,从大厨房那边取的。 这两位福晋,怕是都不大通厨房事,所以准备的吃食粗糙。 这也正常,如今的养生之道是“少食”,不是贪口腹之欲。 舒舒早就饿了,看着两位福晋动了筷子,也端起碗,可看着烧鸡与酱肘子实没有什么食欲,就夹了苏叶饽饽到碗里,随后又去夹白菜木耳。 浓浓的菜腥味儿,果然大锅菜不用太指望。 舒舒又夹了黄瓜,用醋、香油调过,还算清爽,就是少盐,吃着有些寡淡。 舒舒抬头看了看五福晋、七福晋,五福晋碗中是一块沙琪玛,用筷子夹着,半天才咬一丢丢。 七福晋这里,则是拿着牛奶花卷夹着两片木耳,咬了一口也是皱眉。 明明是吃饭,这两人的表情苦大仇深的。 舒舒哭笑不得,撂下筷子,招呼小棠:“去隔壁收拾套碗碟过来……” 小棠声音去了。 七福晋望向旁边搁着的两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坛子,眼睛里满是期待:“弟妹带了咸菜?” 舒舒:“……” 说是咸菜也不算错。 这个天气,为了保存的长久,不仅是咸口,而且盐也没少放。 刚才因说起鞋子,这个放在一边,忘了特意说了。 少一时,小棠回来了,带了一套干净碗碟进来,随后听着舒舒吩咐,打开了两个坛子装盘。 一盘茄鲞,一盘腌苏子叶。 茄鲞的正确吃法,应该是用鸡丁炒了吃,不过考虑到路上不方便,就略过了这一步。 其实舒舒觉得,这个更像是茄丁鸡肉酱,食材都炸干,放上香油、槽油什么的,盐味也加得重,只要注意风口,十分耐储存。 另一道腌苏子叶,舒舒叫人用的鲜族咸菜的制法,放了辣椒粉。 现下大膳房就有辣椒,称为椒茄、番椒或海椒,可以充花椒,也可以代盐。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九十九章小席免费阅读。 第一百章 献(三更求订阅) 不管是茄鲞,还是腌苏子叶,味道都十分的香。 出坛装盘后,香味更加明显。 七福晋咽了一口口水:“这是肉酱?!弟妹预备得真好,这路上又热又焖,谁耐烦吃菜,可不是正想吃这些重口的?” 五福晋则是皱眉:“盛出这两碟就行了,剩下的回头你带回去……九叔前些日子病着,正是该好好吃饭的时候,这些东西还是你们留着吃……” 舒舒笑了:“嫂子放心,这么大的坛子,带了十几二十来个,最是不缺,这些是专门送来给两位嫂子的……再说除了这个茄鲞,这腌菜也省事,什么时候吃没了路上现做都来不及……嫂子快尝尝……” 五福晋这才不说话,眼见着七福晋眼巴巴等着,就夹了一口茄鲞,入口咸香,十分有嚼劲,就是干吃略口重些。 这会儿功夫,七福晋也跟着夹茄鲞,用牛奶花卷夹了,咬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 苏子叶或许是有辣椒的缘故,五福晋与七福晋吃了一口就放下,只专心吃起茄鲞。 食不言,寝不语。 接下来,妯娌三个没有再说话,只安静用膳。 舒舒尤其喜欢那道苏叶饽饽,配着腌苏子叶吃着正好。 见五福晋、七福晋都不动这两样,她就吃了大半盘子。 油糕味道也不错,就是油炸的,有点腻了。 眼见着五福晋与七福晋都撂下筷子,舒舒就跟着放下了筷子。 七福晋漱了口,恍然大悟:“我同五嫂之前还念叨着,皇上怎么将老十、老十三分派到你那边,还以为是九阿哥不体恤你自己去央磨的……要不然就算是嫂子照应起居,大嫂、三嫂不在,也当是五嫂同我的差事……现下看来,指定是皇上晓得你们饮食周全,才将两个小的派给你……” 进草原前,每晚都宿在途径的行宫,不可能每天安排一次住宿。 今日这样的分派,就是路上的分派。 舒舒轻笑道:“我们九爷同十爷‘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就算分作两处,也往一起凑……还有十三阿哥,同上头的阿哥年岁差得多,可不就爱跟着两个年岁小的哥哥后头……” “多半也有这个缘故!就是辛苦你,五嫂同我享清福了……” 七福晋点头道。 “两位嫂子可别想着躲懒,太后还有娘娘那头,还等着咱们过去孝顺……” 两个嫂子都是亲近之人,舒舒就“大言不惭”的说起小心思:“都说蒙古王公豪富,还有抚蒙的公主日子也富足,到时候咱们妯娌就守在太后娘娘身边,这孝敬啊礼了,还能少了……” “哈哈!” 一席话听得七福晋用着帕子捂嘴直乐:“就是这个道理!明儿开始咱们就都到太后娘娘身边服侍去,不撵咱们就厚着面皮待着……” 五福晋也是莞尔一笑。 不过看到旁边两个坛子,她想了想,对舒舒道:“都是一家人,不好吃独食……两位郡王那里,回头叫九叔去送一份……小辈们都吃着,长辈们爱吃不爱吃的,也当孝敬……”说到这里,顿了顿:“只是除了太后、皇上、咱们娘娘,还有其他庶母在,你新婚嫩妇,太过周全反而显得圆滑世故,要不就送到娘娘那里些,由娘娘做主分派……” 七福晋也道:“五嫂说得对,咱们妯娌三个都是头一次随扈,不晓得前头的嫂子出来是什么章程,还是小心谨慎为要,很不必抢这个风头……” 两人都是真心实意为舒舒好,要不然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舒舒自是领情,点头道:“是我疏忽了……一会儿劳烦五嫂陪我去娘娘那里走一遭……” 五福晋立时应了。 七福晋看了眼外头天色,夕阳西下,差不多是快到戌初,就催促道:“要去就现下去吧,再晚就该掌灯……” 妯娌两人都穿着整整齐齐,不用另外换衣裳。 舒舒就吩咐小棠回去取东西:“多带几个人,这两样各取两坛子,再将猪肉铺、猪肉枣、李子干什么的收拾几包,外加两大盒伊面……” 所谓“伊面”,实际上就是油炸龙须面团。 舒舒依旧沿用了后世的称呼给它命名,九阿哥曾问为什么叫这个,舒舒就胡乱解释,说是“一团面”的简称。 伊面是油炸过的,比较酥脆,就都裹了油纸,用硬木盒装了。 五福晋这边,则是打发了个嬷嬷现行一步,去宜妃那里问问是否方便过去。 要是康熙在,或是宜妃在太后处,两人就不好过去了。 少一时,那嬷嬷回来,禀道:“奴才过去时,娘娘刚从太后娘娘处用膳回来,现下正得空……” 舒舒与五福晋就起身,这嬷嬷带路,小棠带着几个太监,大包小包的往宜妃娘娘处去了。 虽说这处建筑名为“行宫”,实际上就是几个连在一处的院落群。 中路修缮的气派华丽些,是圣驾所在。 左路就是皇子与家眷们安置的这边,还安置着几个随扈的宗室王公。 右路也是小院子挨着小院子,则是安置着随扈的高品级文武大臣。 再往下的文武官员,就直接跟随扈的八旗将士一起,宿在各旗营地。 宜妃起居之所,就是中路后边一个二进院子。 除了宜妃,其他随扈的嫔御也都在这院子里。 香兰早在后头候着,迎了两人进去:“娘娘已经等着了……” 这边的院子要比左路的院子的大许多。 是正房五间,左右厢三间的格局,南边还有倒座房。 除了宜妃,十三阿哥的生母章嫔也在。 能够十几年圣宠不衰,章嫔的容貌在宫妃中也是排在前头的。 舒舒心里比量了一下,觉得应该能排在第三位,仅次于卫嫔与宜妃。 不过九阿哥说宜妃爱美人应该是真真的,因为宜妃待章嫔十分自然亲近,看着比同郭贵人相处都自在。 舒舒忙跟着五福晋依次见礼,章嫔笑吟吟点头回礼。 宜妃抬头叫起,嘱咐人搬花凳。 等妯娌两人坐下,她才笑着对舒舒道:“听说皇上将老十三派给你看顾起居,你章嫔母为了这个,专门过来要谢你……” 章嫔跟着笑盈盈的起身,上前拉了舒舒的手:“十三阿哥头一次随扈出来,又是猴儿一样安静不下来的性子,福晋全当幼弟多多管束就是,要是敢有淘气的地方,就说我说的,直接叫九阿哥锤他……” 舒舒早已经起身,不好应承这样的话,客客气气道:“娘娘不用担心,十三叔懂事知礼,与两个哥哥也投契,又是随侍御前,出不了纰漏……” 章嫔拍了拍舒舒的手,又望向五福晋:“反正我是偷回懒,就将十三阿哥都交给你们这些当嫂子的看顾……” 五福晋亦已起身,郑重颔首道:“娘娘放心,本是我们当做的……” 虽说十三阿哥跟着舒舒夫妇起居,可是五福晋是三个皇子福晋中排行最长的,心中也有一份责任。 章嫔从手腕上撸下来一对手镯,就要亲自给舒舒与五福晋戴上。 是一对玳瑁镶金嵌珠嵌宝点翠手镯,看着极为精巧华丽,价值不菲。 舒舒与五福晋不好轻受,齐齐望向宜妃,见婆婆点头,才没有避开,任由章嫔动作。 章嫔依次给两人戴上,柔声道:“不算什么,这花色活泼俏丽,本就适合你们年轻人,一人一只戴着玩儿吧……瞧着你们小妯娌相亲,戴上一样的也跟姊妹似的……”说着,对宜妃福了福:“啰嗦了这许多,就不再扰娘娘,得了这样两个儿媳妇,娘娘真是好福气……” 宜妃笑着摆手:“去吧,去吧,别给我灌迷魂汤,你有十三阿哥,没两年福气就来了……别忘了派给你的差事,太后那边本宫服侍,随行宫人这里你多看盯着,别叫下头人淘气,丢人丢到外头来……” 随扈嫔妃中,两位位份最高,其他贵人、答应品级低,不好管事,宜妃还要看顾太后娘娘与两位太妃起居,就将管理随行嫔御的差事交给了章嫔。 章嫔正色应了,才对舒舒与五福晋点点头,出去了。 五福晋看了舒舒一眼,脸上露出羞涩不安。 她如何看不出章嫔这对手镯本是给舒舒预备的,不过是见自己也在,不好落下自己,才分开来赏赐。 到底是长辈赏的,不能转手再给舒舒,可她也不好意思白占这便宜,不由得看着手腕,左右为难。 舒舒看出她所思所想,侧过去小声道:“告诉嫂子一个小秘密……” 五福晋听了,忙用眼神示意舒舒,这不是说话的地方,随后醒过神来,连忙望向宜妃。 宜妃笑盈盈地看着这妯娌两个,略带几分好奇问舒舒:“什么秘密?你嫂子能听,那额娘能不能听?” 舒舒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当然能听,就是回头在九爷前,娘娘千万别说漏了嘴……” 宜妃兴致更胜:“哦?是那混小子又做什么了?闹出笑话了?” 五福晋则带了不安,不晓得该不该接着听小叔子的囧事。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章献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一章 认错(一更求订阅) “我们爷,四、五月里连着跟五伯借了两回银子,加起来足有一万两……” 舒舒就说了之前九阿哥置产之事:“中午路上歇息时候提起这个,儿媳就为这些外债发愁,这不是小数,就想着凑不齐银子,也不好白赖着,先将大兴庄子抵给五伯……我们爷许是前些日子缺银子缺怕了,赖着不叫还,硬说要留着添个进项,回头得了皇上赏银什么的再还……儿媳就怕回头五伯不记得这笔账,叫我们爷赖了去,告诉嫂子一声,我们爷晓得这外债摆在明处,也就不好再厚着面皮放赖……” 五福晋忙道:“九叔说得对,京郊的庄子难得,既是凑巧入手,留着也有进益……五爷不缺银钱,还有爵俸在,他做哥哥的,帮衬着弟弟是应该的……” 舒舒都忍不住笑了。 旁人家的媳妇,都是往里划拉,生怕占不到便宜。 五福晋这个,是往外划拉,并不是作态,而是真心这么想,这是长嫂的宽厚。 坐在罗汉榻上的宜妃心情大好,面上却带了嗔怪,看着舒舒道:“不想着替他瞒着,倒是替他将外债摆在明面,仔细回头落埋怨……” 长媳性子宽厚,小儿媳也心正不贪。 否则这一笔大婚前的债务,又是占了同胞兄长的,不是占的旁人,只需装作不知道,黑不提白不提赖过去,也没有人会挑剔她什么。 现下提这个,也不过是看着五福晋得了镯子不安,才用这个来岔开话。 即便宜妃之前对五福晋存了不喜,嫌她太过刚性,眼下不喜也去了不少。 这般宽厚性子,即便心中恼着,也自己自己生闷气,没有想着发作旁人。 否则以她嫡福晋的身份,跟七福晋似的,只要将规矩立起来,就能将一个小格格收拾得老老实实。 宜妃轻叹了口气,看着五福晋柔声道:“老九还是半大孩子,见天气人,额娘懒得替他操心,就都托了你弟妹……老五这里,也是如此……” 五福晋带了不安,站了起来:“娘娘……” “往后你们才是过一辈子的人,这两、三年的时间,现下看着不短,可跟一辈子比起来算什么……之前在宫里,有太后娘娘同我看着,没人敢怠慢你,可等以后出去呢?总有那起子小人,巴不得主子们失和,他们左右逢源,捧高踩低,中间谋个好处……立不立起来,就这半年……要是你还想要冷冷清清的过日子,懒得操心费力,那额娘也不勉强你……” 宜妃斟酌着说着,已经有了念头,就说这一回,要是五福晋还是如此大撒手,就跟太后通通气,安排个嬷嬷过去。 五阿哥性子敦厚,起码的尊重会给妻子,可是性子简单质朴,要是被耳边风吹着,被糊弄住,不是“宠妾灭妻”,也是好色糊涂。 五福晋眼圈泛红,郑重了福了下去:“娘娘,儿媳错了……往后,再不会如此不懂事……” 宜妃听着话音诧异,忙从榻上起身,扶了五福晋起身:“好孩子,不用如此……我晓得,是五阿哥混账,委屈了你……” 五福晋忙摇头:“五爷待儿媳还好,也给了尊重,是儿媳之前想差了……” 五阿哥不是傻子,自然晓得妻妾有别。 夫妻两人之间,除了阴错阳差,还有些别的,不为外人所知。 宜妃只盼着儿子、儿媳和和美美的,没有插手的意思,只柔声安抚着:“过去的不用再提,往后日子长着……” 五福晋点点头,满脸感激。 舒舒眼见着婆媳俩说完正事,气氛略有些伤感凝重,便主动开口提起正事:“娘娘,儿媳预备了不少路菜,除了我们那份,原还预备了五伯同十叔的……不过嫂子提醒儿媳,说不好吃独食,让我们爷稍后也给其他阿哥送些……还有其他长辈,嫂子也叫儿媳带过来些,随娘娘分派……”说到这里,带了几分腼腆:“早先不是没想到孝敬娘娘与太后,就是担心粗鄙,不如御膳预备的精致,不敢露丑卖乖……” 宜妃听了,莞尔一笑:“就是你不送吃的过来,我也会打发人去要……刚才在太后娘娘跟前,皇上也在,提起中午的吃食,可是好一番抱怨,嗔怪你们小的不懂事,晓得给兄弟送吃食,就不想想长辈……我晓得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肯定谨慎小心,又碍着上头的嫂子,不想出这个风头才会如此……你嫂子说得对,还是需要周全些,不能让人挑了毛病……” 宜妃误会了,以为舒舒是念着五福晋与七福晋,才不想在长辈面前出这个风头。 否则对比之下,就显得五福晋与七福晋不周全。 舒舒站起来听了,没有旁人在,就问出心中疑惑:“娘娘……不是说,宫里忌讳送吃食?” “谁说的?” 宜妃面上带了不解。 连带着五福晋面上都露了好奇。 舒舒晓得,自己的既定认知又一次与实情不符。 舒舒面露羞赧,小声道:“话本子里……” 总不能说是宫斗剧给人留下的既定印象,将紫禁城里的后宫升级路,硬是写成了腥风血雨,今儿死一个,明儿再死一个,只有胜利者才能活到最后。 直到舒舒嫁进宫里,晓得死人这个,应该是夸张了。 因为宫里忌讳死人,觉得会坏了风水。 别说是宫女、太监,就是妃嫔重病无治,都要挪出紫禁城,送到吉安所或者皇城其他的地方等着咽气。 太后、皇帝、皇后三人除外。 舒舒之前发作灶上嬷嬷,说是打死了了事,也只是说说。 别说是皇子福晋,就是宜妃这样的一宫主位,也没有资格下令打死哪个。 “哈哈哈哈哈!” 宜妃忍不住开怀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你这孩子,念书念迂了,话本子是市井闲人编出来的,怎么好当真?” 五福晋不好跟着笑,不过嘴角也弯弯。 舒舒双颊滚烫,有些站不住。 宜妃看在眼中,收了笑,摆手道:“别站着了,坐吧坐吧……我之前还寻思,怎么老孝敬吃食方子过来,就不说孝敬现成的,又不是寒冬腊月怕吃食凉了,原来是这个缘故……” 到底还是个孩子,宜妃的目光越发柔和。 长媳之前的倔强,她是见识过的。 短短半月,就有了这样转变,这是有人好好劝过。 除了舒舒这个知情达理的小妯娌,哪里还有旁人? 她本就因九阿哥身体的缘故,对舒舒这个小儿媳多了喜欢,眼下更是恨不得当亲闺女待。 她之前还以为小儿媳妇玲珑心肝,弄出那么些新花样吃食,就是因嫂子们没有这个前例,就没有外送过,省得比嫂子们惹眼,连带着五阿哥处也是一样待遇。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传言。 “这宫里又不是龙潭虎穴,哪里要如此提心吊胆?” 宜妃口气和缓的说道:“就是院子大些,还是一家人,没有话本子里写得那么邪乎,不必如此小心……” 舒舒乖巧点头:“嗯嗯,儿媳以后不会误会,会多了解些!” 宜妃点点头,又望向五福晋:“你是当嫂子的,又比她大两岁,正该多指点她……今儿就做得很好,该赏……” 五福晋连忙起身:“娘娘,不用,儿媳今儿已经占了弟妹大便宜,没脸再领娘娘的赏……” “赏你也赏她,赏你这嫂子当得好,也赏她精心准备吃食,还大方的连兄弟的也预备出来……” 宜妃说着,就示意香兰去取东西。 香兰抱了几个锦匣出来,足有一尺见方,递给五福晋与舒舒各一个,手中还剩下一个。 “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 宜妃笑盈盈地吩咐着。 舒舒只觉得手中沉甸甸的,这首饰匣子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才会这么压手,面上还刻了玉兰花。 匣子都这样精致了,里面呢? 舒舒小心打开匣子,就瞪大了眼睛。 原来沉的不只是匣子,还有这里头的首饰。 都是掐丝镶粉色碧玺金首饰,一整套,一副半寸宽的项圈,一对七、八分宽的手镯,一对小孩巴掌大的玉兰碧玺花簪,三对与簪子相同花色的碧玺金耳坠。 金子是好东西,碧玺也晶莹剔透,可是实在大了些。 或许只是看着大? 舒舒拿起一个金手镯,手就是跟着一沉,不说半斤重,三、四两总要有的。 舒舒看到眼香兰手中的匣子,与自己手中的大小一样,就是匣子花色略有不同,雕刻的石榴花纹。 要是没有猜错,那应该是给七福晋预备的。 五福晋已经呆住,看着手中一匣子首饰,难得露出几分无措。 想来也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金首饰。 她这一套是掐丝镶珍珠首饰,莲花图案。 实际上金子是好的,里面是实心,外头用的掐丝,并不显得笨重,镶嵌的珍珠虽不是东珠,却也是小拇指大小的南珠。 婆婆赏的,该老戴着,可这一副头面华丽硕大,明显不是日常能戴出去的东西。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零一章认错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二章 辣(二更求订阅) 宜妃笑道:“蒙古王公豪富,女眷们更是满身金玉,恨不得将家底都挂在身上,到时候咱们跟在太后娘娘跟前见客,代表着大清朝廷的体面同威严,可不能露怯……她们看首饰穿戴,不理会精巧不精巧,只看金料用得足不足,镶嵌的宝石、珍珠大不大……” 舒舒与五福晋对视一眼,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就不用日常佩戴,只需蒙古王公朝觐的时候穿戴就好。 天色不早,屋子里已经有些暗了,宜妃端起茶盏。 舒舒与五福晋起身告辞,宜妃没有留人,望向香兰,吩咐着:“你跟五福晋回去,将这个给七福晋送去,就说我说的,人人都有,不算什么,不必专门过来谢恩……” 香兰屈膝应了。 一行人从这边出来就见门口站着一人。 是九阿哥。 他先是叫了声“五嫂”,随后就跟舒舒抱怨着:“怎么去了这么久?娘娘这里跟着太后、汗阿玛吃御厨小灶,还能短了吃食?哪里就稀罕吃这些,到时候不过随手赏了旁人,你费劲八力准备的,也没人记得咱们的好!你就操这没用的心!拿了这么多个坛子出来,老十心疼坏了……” 舒舒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五福晋在旁,双颊滚烫。 或许她的提议错了…… 忘了这些东西都是弟妹精心准备的,自然应该先可着他们自己,周全不周全的或许不用想那么多。 自己的建议,反而更像是多此一举。 “不怨弟妹,是我提议的……我多事了……” 五福晋连忙开口解释。 九阿哥这才闭了嘴,清咳了两声:“嫂子想得周全……” 舒舒不好在外头说什么,只道:“爷怎么过来了?” “正好吃多了,有些涨得慌,出来溜溜食,去找了岳父,结果岳父不在,就顺道来迎迎你……” 九阿哥摸了下腹部,说道。 舒舒的眉毛不由跳了跳,质疑地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抿着嘴巴,不敢直视舒舒的眼睛。 舒舒往前一步,挨着九阿哥近了些,闻到隐隐约约的辛辣味儿。 这家伙不听话,吃多了腌苏子叶! 他的肠胃还没有养好,吃不得辛辣的。 之前吃过一次,难受了半宿,都吐出来,又喝了牛奶才舒坦,真是不长记性。 舒舒瞪了一眼,九阿哥面上露了几分讨好,小声道:“就多吃了两筷子……天热,实在没胃口……不用担心,爷用花卷夹着吃的,不是空嘴,没事儿……” 原本在人前,舒舒就不好直接说他,见他乖觉,便也松开眉毛,神色好转。 九阿哥松了一口气,立时眉开眼笑的看着妻子。 五福晋在旁,看这两人的互动,心中惊讶不已。 真的…… 当弟弟?! 之前舒舒在四所劝她,她听得还有些稀里糊涂,心里觉得这例子觉得不大妥当。 弟弟是弟弟,丈夫是丈夫。 弟弟能好好管教,丈夫还能管教不成? 眼下,有些明白了…… 再想想刚才娘娘的话,是这种托付么? 五福晋似有所悟。 舒舒不放心,到了小院就吩咐孙金去大膳房要牛奶:“要是有热好的,直接要热好的……”说着,想起西厢的十三阿哥:“多要些,三、四碗的量……” 如今辣椒还不是常规调料,舒舒怕十三阿哥之前没吃过,吃了也不舒坦。 至于十阿哥,倒是不用担心,之前早吃过了,长了个钢铁胃似的,还直嚷着不够辣。 孙金应声去了。 九阿哥伸出手想要叫回来,又老实放下,抱怨道:“都怪老十,爷原本没吃,看他撺掇十三吃,才忍不住夹了一筷子……然后,就止不住……” 舒舒抚额,很是无奈:“十叔捉弄十三阿哥做什么?这两人白天口角了?” 对没有吃过辣椒的人来说,辣椒不说是毒药,也是差不多。 要是症状轻些的,就是口舌辣得红肿,严重了刺激肠胃,就要拉肚子。 折腾起来,消息传到御前,舒舒这预备吃食的,就算不担不是,也落不下好。 “没有没有,就是老十吃着好,分给小兄弟,哪里会诚心捉弄?” 九阿哥不以为然地说着:“你也别太担心,实在不放心,一会儿叫十三多灌些**……” 九阿哥这样认为,舒舒却明白没有那么简单。 因九阿哥上次吃了辣椒胃里不舒服,舒舒还专门跟十阿哥提了一嘴,说起这“番椒”的霸道,没吃过的人怕是不适应之类的话。 十阿哥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几日功夫,就能忘了提醒?!???. 膳房离这边不远,没一会儿,孙金就回来了,提着食盒,里面装着一小桶热好的牛奶,估摸有四、五碗的量,还有几个碗与调羹。 舒舒盛出一碗,看着九阿哥喝了,又盛出一碗,吩咐孙金着:“这碗给十爷送去,这是助眠的,省得换地方歇不好……”又指着剩下的,推了九阿哥一把:“十三阿哥这里,爷亲自过去一趟,看着他喝了,要真是因为吃食半夜闹肚子,就是我的不是……” 九阿哥这才反应过来妻子还担着看顾之责,小声抱怨道:“上头不是还有五嫂、七嫂么?怎么将十三塞咱们这儿了?” 怎么封爵的好事归他们,这照顾小兄弟的差事不归他们? 舒舒忙小声规劝:“爷别再说这样的话,十叔是弟弟,十三阿哥就不是弟弟?在皇上眼中,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远近亲疏,心里可以分明,面上不好露出来……”后一句,是凑到九阿哥耳边说的。 事已至此,辛苦都辛苦了,再露出不乐意叫人看出来,才是吃力不讨好。 九阿哥明白舒舒的意思,不看十三阿哥自己,还要看上头的汗阿玛。 既是越过五阿哥夫妇与七阿哥夫妇,将十三阿哥交给他们兄嫂看顾,那自然要照顾得周全。 他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提了食盒出去,往西厢去了。 * 东厢房里。 十阿哥听了孙金的话,没有啰嗦,接过奶碗喝了,心里已经后悔不已。 一时撒气,倒是少了顾及。 等到孙金出去,他清水漱了口,犹豫了会儿,走到出来,望向西厢,寻思要不要过去看看。 九阿哥从西厢出来,就见十阿哥在东厢门口打转转,好奇道:“怎么不洗漱歇着?又饿了?” “才吃完多会儿,弟弟又不是饭桶!” 十阿哥带了几分无奈:“弟弟这不是想起九哥头一回吃番椒不舒坦,不放心老十三……” 九阿哥挑了挑眉:“有你嫂子在,轮不到你操心这个……早点儿洗洗睡了,明儿还要起大早……” 十阿哥点头,回了屋子,坐了好一会儿,才去洗漱。 * 西厢里。 十三阿哥也洗漱了歇下,就是刚才灌了两碗热牛奶,肚子里涨得慌,起身解了手才算舒坦些。 值夜的嬷嬷小声道:“阿哥爷,明儿还是吃膳房提回来的例菜吧?这出门在外,本就容易水土不服,要是吃坏了肠胃,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十三阿哥瞥了那嬷嬷一眼:“嬷嬷不要再说这个……九哥、十哥能吃,爷就吃不得?九嫂预备的东西,比膳房好吃多了,汗阿玛都喜欢……” 那嬷嬷恭敬应着,不敢再啰嗦。 人呢,有时候不做贼也心虚。 九福晋大名在外,先是驱逐了皇子膳房灶上嬷嬷,随后发作了皇子乳母。 要只是寻常丢了差事,还不叫人这样畏惧。 “新官上任三把火”,有那不开眼的奴才,革退也就退。 可是灶上嬷嬷还挨了几十板子,连累得娘家、婆家都丢了宫里差事;皇子乳母更是直接死罪,阖家罚没辛者库罪籍。 辛者库罪籍,要执贱役苦差,轻易没有翻身的余地。 整个内务府出来的包衣妇人,不管是嬷嬷还是宫女子,对九福晋都畏之不及,生怕步了前两个嬷嬷的后尘。 谁晓得这把火会不会从二所,烧到其他地方。 瞧着皇上、宜妃都是赏了又赏的,唯一的惩罚就是“禁足”,结果不到一旬就给放出来。 连宜妃这个妃主婆婆,对这高门贵女的儿媳都客气着,她们当奴才的哪里还敢咋呼? * 不知是中午休息过来的缘故,还是其他的。 小两口都睁着眼睛睡不着。 舒舒有些隐秘地惶恐,怕自己也成为历史的推手。 越是挣扎,越是加速,她无法接受。 九阿哥摸索着舒舒的胳膊,冰冰凉的,有些不放心:“夏被是不是薄了?” 舒舒往九阿哥怀里缩了缩,用手摸着他的胃:“不薄,过两日再换……” 总算争气一把,九阿哥的肠胃没有再闹起来。 今天七月二十九,后天就进阴历八月。 换做成阳历时间的话,差不多就是九月初到九月中旬这段时间。 确实要换春秋被了。 阴历八月二十七,九阿哥生日。 到时候还在路上,舒舒有些头疼,预备什么呢? 这家伙是个爱挑理的,不预备肯定不行。 九阿哥哪里想到舒舒想这些,不老实起来:“不换被,那爷给你暖暖……” 舒舒轻捶了一下,胳膊就被按住。 这被子,也不算厚吧……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零二章辣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三章 悟(三更求订阅) 次日,五更鼓响起,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舒舒起来,胳膊都不想抬,任由着九阿哥帮着穿了衣服。 九阿哥也觉得有趣,侍候着舒舒穿戴整齐,最后将一个香囊给她系在腰上,打量了两眼:“不戴旁的,就挂这一样?是不是太素了?” 就是九阿哥自己,腰带上还挂着一串,有舒舒送的青玉蟠桃平安无事牌、黑底金丝线绣着宝瓶的椭圆荷包、红缎表套、红缎扳指套、红缎扇套。 “这就行了,主要是驱蚊虫……” 舒舒懒洋洋地回道。 一整天都是赶路,又不见客,寻常妆扮就行。 初秋时节,天色转凉,许多蚊子就爱往车里钻,抓也抓不干净。 昨天开始时没留意,被叮了好几口。 这香囊,不是金银材质,而是寻常的大红色轻纱,里面是太医院领的驱蚊香料。 她身上穿的也简单,胭脂色纺绸旗袍,那种传统宽松略宽松的,没有刺绣,纽子不是宝石,而是红色玻璃,只领口荣华上绣了红色玉兰花,看着才没有那么素净,简洁俏丽,穿着平底旗鞋。 眼见丫鬟们进来,九阿哥就对舒舒交代道:“爷去看看老十同十三,省得他们俩放赖耽搁……” 舒舒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九阿哥挑了帘子进去。 小松放好了洗脸盆,核桃上前给舒舒挽袖子,小榆在旁递肥皂。 是的,没看错,就是肥皂。 说是肥皂,实际上更像是改良版的澡豆,大小如山楂丸子。 里面是各种增白增香的中药研磨成细分,再与、皂角、猪油、鸡蛋清混合成丸子。 舒舒从小用到大的,之所以皮肤白,或许真有这肥皂的功效。 等舒舒洗脸刷牙完毕,坐在梳妆台前,就看到玻璃镜里的自己眼下发青。 “福晋择席没歇好?” 小榆一边梳头,一边带了几分心疼道:“昨儿抓了半天的臭大姐,就算都丢出去,这屋子里也都是那个味儿。” 舒舒动了动鼻子,确实是隐隐的臭虫味儿。 昨晚走神,都没顾上这个。 “这郊外还真是比城里气候低,我记得城里要中秋节后臭大姐才往屋子里钻……” 舒舒说着,想起昨晚九阿哥说夏被薄了。 今晚驻扎在密云,那才是正经山里,说不得会更凉。 “下晌到地方,翻出春秋被预备,凉了用那个……你们几个也小心着,注意添减衣裳,早晚天凉了,别着凉感冒……” 舒舒叮嘱着。 圣驾出巡,大队伍是不停的,别说是宫女与家下女子病了,就是九阿哥与舒舒这样的皇子阿哥与皇子福晋病了,也只有滞留在地方养病的。 几个丫头应了。 小榆梳好了头发,用粉在舒舒眼下按了按,遮住了眼下青黑。 小松在旁,凑不上手,看了看门口,不见九阿哥,才低声道:“福晋,要是阿哥爷不坐车,奴婢就车上给您按按,好好歇歇……” 连着两宿没睡好,舒舒也乏,点了点头。 小松带了欢喜:“那我去翻个厚褥子去,省得颠,到时候您好好躺着……” 九阿哥进来,正听了这一句,眉毛拧着,看了小松一眼,很是嫌弃。 小松立时没了动静,恨不得脚尖都提起来,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舒舒哭笑不得,对着九阿哥嗔怪道:“好好的,爷吓她做什么?”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都在宫里待了一个多月,还你呀我呀的……回头在外面带出来,还不是丢你的脸……” 舒舒收了笑,点了点头:“嗯,我晓得了,回头好好约束她……” 九阿哥在她对面坐下,道:“随扈与在宫里不一样,宫里在二所,是咱们自己的地盘,不出来怎么着都行……在外头,你们几个皇子福晋,路上还好说,等到了蒙古王公会盟的时候,肯定要在太后或娘娘身边,到时候丢了规矩,叫人说嘴……” 舒舒自是晓得好歹,心里也是叹气。 其实小松平素规矩都不错,带出来一句也是无心的。 要是开府出去,这些小毛病自然不大紧,可现下还是改了好。 早先舒舒没有觉醒记忆前,将几个丫头当成玩伴。 觉醒了记忆后,就有点儿萝莉养成的意思,也不曾苛责过。 旁人还好,小松家里没有女性长辈,父兄都是武人,性子就带了几分随意散漫。 对于这个丫头,并不是好事。 不过让舒舒下手去调教,也不忍心。 九阿哥似乎也想到这一点,摆摆手打发小榆与核桃出去,才压低了音量道:“你说一句就行,不用狠说……回头娘娘提了嬷嬷人选,再让她跟着好好学规矩……” 舒舒很是意外。 堂堂皇子阿哥,还会顾忌怎么调教一个丫鬟? 按照九阿哥素来的傲气,不是当用就用,不用就换掉么? 九阿哥面上带出后悔来:“打小陪着的,到底不一样,情分在,用着也顺手……但凡爷当年不嫌弃这个、挑剔那个的,调教出来一个两个哈哈珠子,也不用一个得用的都没有……” 关于九阿哥的哈哈珠子,之前小夫妻两个也提过一次。 实际上,九阿哥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八个哈哈珠子,都是康熙亲自指的。 两个官员之子是父祖倒台,籍没,从官员之子成了旗奴之子,阖家发还原领主为奴。 “发遣为奴”,对于八旗官民来说,比问罪斩首更重。 问罪斩首只是涉及己身,“发遣为奴”则是失了八旗正户户籍,阖家成了户下人。 下五旗大小领主,都是宗室,宗室都在京城居住。 所以那两人的家里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曾离京。 因为还有一种“发遣为奴”,叫“发遣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宁古塔距离京城三千多里,犯人要徒步发遣,半数死在路上。 侥幸活到宁古塔,就是冰封严寒气候,虎狼蛮荒环境,若有战事,充入先锋营为炮灰。 至于两个宗室伴读,今年补了宗室缺,就是给朝廷当差,做不了九阿哥的私人手下。 两个勋贵子弟,出身又太高,赫舍里家的旁支,佟家的嫡支长孙。 否则等到九阿哥封爵封人口的时候,直接阖族分过来为王属,就是最好的助力。 八个伴读,就剩下包衣出身的两个表兄弟。 偏生这两人阖家抬入镶黄旗满洲,那是皇上亲领的上三旗,不可能跟着九阿哥再拨入下五旗,其中桂丹已经补了侍卫,另外一个跟着三官保回盛京的,听说也有佐领世职。 一个可用的都没有了! 康熙这当阿玛的,对宜妃的真心有几分? 这对翊坤宫所出的两个皇子有些过了,丝毫不给儿子立起来的机会。 在大清朝,最是讲究“子以母贵”的地方,九阿哥这个妃之子与十阿哥这个贵妃之子,居然要依附年龄相仿、出身最低的八阿哥,本身就不正常。 舒舒望向九阿哥,九阿哥竟然浑然不觉,只当自己脾气臭,才没有拉拢住昔日伴读。 九阿哥小声唠叨着,依旧是反省:“爷发现,有时候得找个人配合着,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这样回头就算落埋怨,也是唱黑脸的身上……” 舒舒很是意外:“爷好一番感慨,这又是为的什么?”说到这里,猜测道:“是诚郡王唱红脸了?” “不干老三的事儿……” 九阿哥摇头:“爷就是看到五哥同老七身边都跟着哈哈珠子侍卫,想起了早先……早些爷脾气横,骂了舜安颜两回,叫八哥赶上,八哥就好言好语地安抚来着……还有爷身边的太监,爷当年说骂就骂,说踹就踹一脚,也是八哥安抚人,随手赏赐……” 舒舒神色不变,心里已经翻滚。 这憨憨觉醒了?! 舜安颜成为“八爷党”中坚力量,不是因为先拥护大阿哥,大阿哥倒台后顺到八阿哥身上?而是早有渊源? 还有姚子孝对八阿哥的服从…… 九阿哥这是,打算远处八阿哥? “爷就是觉得,你同八哥都是聪明人,往后爷得从你们身上好好学学……只待人和善这一条,就很是不错……爷身份在这里摆着,皇子阿哥,身份尊贵,即便好好说话,谁还敢蹬鼻子上脸不成?只会觉得爷礼贤下士,温煦可亲,凭空多了一条好处……” 说到这里,他看了舒舒一眼:“往后爷唱红脸就行,至于黑脸,让旁人去唱……就跟你身边出去的那个老嬷嬷似的,还有那个看家的……八哥身边的八福晋也是黑脸……” 成长是一步一步的。 九阿哥已经有所悟,可性子使然,没有去挑剔怀疑八阿哥的城府,只认为这是长处,自己应该学习。 舒舒也没有点出来,反而笑着点头道:“爷真聪明,居然看出这个?我额涅打小就教导我说,我的身份在这里,轻易不要与人人前口角,不管输赢,都是让人笑话……” 结果她没有做到,与八福晋口角了几次,这是存了功利心,才处理得不周全。 九阿哥面上带了纠结,看着舒舒不赞成:“岳母教导得挺好,可也得分对事对人,有人懂道理,有人不通道理……反正别人那里爷不管,八福晋那儿往后咱们躲远些,爷可不想以后出了争执,咱们还要先低头……”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零三章悟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四章 问 舒舒眼睛简直要冒光,看着九阿哥说不出话来。 这算不算初步任务达成!? 九阿哥竟然主动要求疏远八福晋! 就算疏远的不是八阿哥,舒舒也心满意足,很有成就感。 这是她指婚后就开始计划之事,原本还以为潜移默化要三年五载的功夫,没想到这才一个多月,就有了成效。 九阿哥拉住舒舒的手,嘀咕着:“爷还没委屈你呢,轮不到旁人委屈你……” 舒舒笑了笑。 这憨憨! 心是好的,就坏在一张嘴上! 真是感动不超过三分钟! 早膳是从行宫膳房提来的,就是舒舒在十阿哥的恳求下,给两个小叔子一人加了一份荷包蛋煮伊面。 九阿哥的饭量在那里,半份面一个蛋就好。 剩下半份面,舒舒吃了。 她没有吃太多,成天坐车,吃多了顶着慌。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那里,一块拳头大的面饼,煮了大半碗面,全当是溜缝儿。 十阿哥想起昨天中午干巴巴的烧饼夹肉,带了几分讨好,对舒舒道:“嫂子,中午歇时吃什么?到时候我们过来吃,能接着吃面么……”说到这里,想到鸡蛋金贵,补充道:“不用放鸡蛋,就着茄鲞吃就行……” “预备了好些,只要不嫌弃连着吃腻烦,想吃就吃,鸡蛋也富裕……” 舒舒笑着应下来。 十三阿哥在旁,迟疑了一下,也开口道:“九嫂,弟弟吃番椒没事儿,中午能加那个番椒苏子叶么?好吃……” 舒舒点头应了,只是多嘱咐一句:“还是要适量,那个太辣,刺激肠胃,吃多了容易腹泻,天热还容易上火……到时候折腾起来,叫长辈们担心……” 十三阿哥郑重应了,很是认真道:“嗯嗯,不多吃,就吃四、五……嗯……六、七片就行……” 舒舒也认真点头:“那就好,十三叔是大人,不是小孩子,要晓得照顾好自己!” 她就是面上这样说着,实际上大人什么,说起来才十一周岁多,正经的小孩子,爱跟在大孩子屁股后头,也喜欢旁人将他当大人待。 十三阿哥被夸得红了脸,越发一本正经起来。 九阿哥在旁看着,都觉得牙疼。 平时没见老十三这么傻啊! 舒舒糊弄小叔子这手法,同他糊弄小舅子如出一辙。 可是小六子才七岁,这个已经十三了! * 依旧是昨日的出发次序,就是启程没有昨日那么早。 差不多将到卯初,车队才陆续离开行宫。 因着康熙昨日的吩咐,九阿哥就留在马车上,没有骑马去御车左右随行。 小松几个都跑到后边车上,只何玉柱坐在车夫另一侧车沿跟车,随时候着主子们的吩咐。 马车摇晃着,日头出来还变得闷热,九阿哥摇着扇子,看着舒舒歪着有些心疼:“之前没觉得,现下爷才发现,这坐车比骑马还遭罪……” 车厢上垫了厚褥子,也放了躺枕,上头都放了凉席。 不过气温在这里,正是秋老虎的时候,闷热起来,还是叫人十分难熬。 舒舒蔫头蔫脑,想着真要在车上过一个多月,就觉得浑身跟着酸,想了想问道:“爷,还有几天出关?” “三天,今儿驻密云县城,明日遥亭,后天三岔口,大后天从古北口出关……” 九阿哥想着行程,说着。 舒舒眼睛闪亮,拉着九阿哥的手不说话,只柔柔地看着。 小两口恩恩爱爱过了一个多月了,有些默契。 九阿哥扬了扬眉,带了几分得意:“这时候想起爷了?” 舒舒笑道:“皇上体恤我头一回出门,让爷回来陪我,那爷乐意陪着我一直坐车?” 九阿哥满脸纠结:“从古北口到博洛和屯的路还凑合,过了博洛和屯,路况就寻常,每天多熬一个时辰,也不过最多行进六十里……” 舒舒想要循规蹈矩,缩在车队里做个不起眼的皇子福晋,可是真要坐一个多月的车也太难受。 她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道:“实在不行,我就换了衣裳,去车沿上坐着?” 虽说没有遮挡,吃着扬尘,脏了些,可圣驾出巡,前头也是铺沙洒水的,浮尘也能压一压。 只看何玉柱在外头欢欢实实的模样,就晓得比车里坐着舒坦。 九阿哥瞥了她一眼,满脸不赞成:“什么馊主意?暴土扬尘的,半天就成了泥猴,日头还晒……不着急,还有两、三天的功夫,爷帮你想个主意……” 舒舒温顺地点头,面上带了几分感激。 九阿哥理直气壮受了,不知为什么想到了岳父齐锡。 齐锡随扈多次,是出过远门的,自是晓得路上的难熬。 他带了舒舒的马匹过来,是不是就想到这一点? 九阿哥有些不乐意,好像自己又想在了后头。 心中有了指望,时间就快了许多。 少一时,到了中午休息之处。 何玉柱、孙金带着两个小太监忙活了起来,搭起了碳炉烧热水。 旁边还放着简单的折叠小桌,几个小马扎。 小棠带着小松,已经将食材都准备好。 炸好的面块,紫菜干料,鸡蛋,还有配面吃的四样小菜,茄鲞、腌苏子叶、腌小鱼干、肉枣,也都装了五寸碟。 眼见着水都要滚开了,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还没回来,九阿哥就有些不乐意,吩咐何玉柱:“过去催催,磨蹭什么呢?” 每天起大早,昨晚还折腾……他还指望饭后与舒舒补觉…… 何玉柱应了,刚要过去催人,就见不远处人群都跪了下来,等看清楚状况,也麻溜地退避到一边跪了下去。 康熙携十阿哥、十三哥过来了。 九阿哥忙迎上前打千:“汗阿玛……” 舒舒亦是跟在后头行蹲礼。 康熙视线在舒舒身上扫过,随后落到她发髻边的堆纱宫花上,心中颇为满意。 他不喜奢华,可是也只是要求自己罢了,并没有苛待宫妃,多有赏赐。 宫里的内造办,每年都有好多新首饰进上,赏赐宫妃。 都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妆扮了越发赏心悦目,何乐而不为? 不过对儿媳妇,他心里要求略高一些,希望她们品性更高洁些,省得拐带了皇子阿哥贪财敛财。 董鄂氏嫁妆丰厚,难得性子还不奢华,是个合格的皇家儿媳妇。 再看九阿哥,腰上挂着一大串,康熙很是不顺眼。 他伸手叫起,目光落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听说你们这儿有好吃的,朕也过来尝尝……” 九阿哥望向康熙身后的十阿哥,多这个嘴做什么? 费力不讨好,万一吃的可口了,就要孝敬东西;吃的不可口,还要担心挨埋怨。 十阿哥连忙摇头。 九阿哥又望向十三阿哥,十阿哥也跟着摆手。 康熙看着兄弟几个的小动作,又看了桌子上四个小碟,轻哼一声。 今早宜妃将吃食敬上,他还当这个不孝子懂事孝顺,看来这孝顺的成色有限。 送的东西不齐全。 吃不吃的,在他们这些长辈,孝顺不孝顺就是要看这混小子。 舒舒在旁,真是为难死。 按理来说,公公来了,又是开口吃饭,应该请上座。 这四个小马扎,哪个算上座? 能坐么? 九阿哥没有想那么多,反而眼珠子转了转,想着头晌应承舒舒的,立时少了不乐意,带了几分殷勤让人:“汗阿玛坐,这伊面本来就是熟的,可好煮了,半盏茶的功夫都用不到……” 康熙看了眼马扎,倒是没有嫌弃,直接坐了,望向旁边碳炉。 炉子上,锅里热水已经滚开。 小棠手脚都僵了。 康熙上月初发作二所皇子膳房上下,圣驾威严,吓到她了。 舒舒见状,就走了过去,示意小棠退下。 小榆心细,立时送上湿毛巾。 舒舒擦了手,亲自动手煮面,心里也是囧的不行。 万万没想到,原始版的方便面,成了稀罕物,不仅皇子阿哥喜欢,马上就要供到康熙面前。 因为九阿哥刚才夸下海口,说是半盏茶的功夫都用不到,她为了节省时间,就没有下荷包蛋,而是紫菜汤包粉、面饼、鸡蛋液这样顺序。 康熙颇为认真地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 这个时候的“一盏茶”,是时间单位,一盏茶凉的时间。 实际上这个冬天、夏天肯定不一样。 夏天是一刻钟,冬天是三分之二刻钟。 不过因为习惯用这个代指时间,就默认为一刻钟。 半盏茶,就是七分钟三十秒的样子。 按照舒舒这样煮面的顺序,很快就煮好了。 汤锅中不溜,不算大,也不算小,直接煮了四块面饼,就盛了四碗面出来。 舒舒用干净毛巾垫着,亲自奉给康熙一碗,放在折叠小桌上。 剩下三碗,十阿哥没用人吩咐,过来打下手,就往康熙左手边位置放了一碗,自己拿了一碗到康熙右手边,又示意十三阿哥自己取,眼见着他不动,才蹙眉端了最后一碗放在他面前。 康熙看着怀表,有些意外。 九阿哥还真的没有夸海口,真的不到半盏茶时间,差不多三、四分钟就好。 九阿哥见只有四碗面,有些犹豫,走到舒舒面前小声道:“就预备了这些?那你吃什么?爷吃不了着许多,咱们一起吃……” “天热,本来就没想吃这个……爷陪汗阿玛,我去寻七嫂说话……” 舒舒说着,随即到康熙面前请示了一番:“汗阿玛慢坐,儿媳先下去了……” 康熙点点头,舒舒就退了下去。 九阿哥这才在康熙左手边坐了,眼见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还站着,好奇道:“坐啊,怎么还站着,一会儿面都坨了……” 十阿哥早已等得着急,眼见着康熙没有反对的意思,招呼十三阿哥坐下。 康熙看着,挑了挑眉,没有拦着。 十阿哥早迫不及待,只觉得香味扑鼻,眯着眼睛使劲地嗅了嗅。 十三阿哥眼睛黏在面上,也咽了口水。 不过因为康熙还没有提筷子,两个小的就乖乖没动。 “一个个的,就这点出息!” 康熙哼了一句,才提了筷子,等吃了一口面条,不由惊艳,喝了一口汤,更是意外。 他记得清楚,九福晋只往滚水了放了两调羹小罐子里的东西,可是现在看着里面有紫菜、虾皮、葱花、姜丝,还有胡椒粉与盐。 等到吃完一碗面,康熙示意梁九功将那个巴掌大小的调料罐拿过来。 看清楚里面东西,不仅紫菜与虾皮是干的,葱花碎与姜丝也是干的,还有些比葱花碎片略大些的,像是干生菜叶。 他若有所思,看向九阿哥:“这也是董鄂氏琢磨出来的?”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零四章问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五章 求 九阿哥面上露出得意:“她就是瞎操心,怕儿子路上吃的不合口,提前预备下……这面饼用这个一调味道就好了……” 至于舒舒弄出这个汤料的本意,是为了几个丫头,担心她们大锅菜不好吃之类的,就不用提了。 谁叫九阿哥晓得后不乐意,并且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这汤料包的口味,最后还是依照他的喜好调制。 至于几个丫头那里,也分了两罐子,那是九阿哥开恩,允许她们跟着沾光。 康熙轻哼了一声,看着九阿哥越发不顺眼。 挑穿还挑吃,娇气得不行。 小时候干干净净的,娇气些只觉得可爱,现下就有些讨嫌。 十阿哥眼神微闪,在旁道:“九嫂照顾人用心,昨晚还担心儿子们换了地方歇不好,一人催着喝了一碗热**……还真是助眠的,一觉歇到五更……” “嗯,嗯,儿子也是,喝了好大一碗!” 十三阿哥跟着夸道:“今早吃得也好,除了大膳房的伙食,九嫂还给我们煮面,里面卧着荷包蛋,还是溏心的……” 康熙听着,想起昨晚大膳房的管事有意无意提及此事。 九阿哥夫妇那边,不仅从行宫膳房要了两次热水,天擦黑时还要了**过去。 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 将十三阿哥交给董鄂氏看顾,还真是交对了,董鄂氏细心。 再想起方才碗中的鸡蛋絮,还有九阿哥的得意,康熙不由失笑。 这个董鄂氏,还真是“夫唱妇随”。 老九说一句话,她就跟着做的好好的,将男人的面子顾全。 怪不得小两口如今彼此亲亲热热,看着叫人眼酸。 不过九阿哥怎么回事? 平时见他还算规规矩矩,此刻眼珠子乱转,就有些贼眉鼠眼的意思。 有一下、没一下的瞄人,欲言又止。 “抬起头?坐直了,怎么看人呢?乱瞟什么?” 康熙蹙眉,轻声呵斥着。 “是,汗阿玛!” 九阿哥挺直了身板,面上也带了几分认真:“这不是儿子大了,就想跟汗阿玛讨个差事……” 康熙想起他方才的殷勤模样,没好气地道:“什么差事?” 九阿哥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十阿哥、十三阿哥一眼。 十阿哥抬头看天,十三阿哥双眼冒光,则是带了期盼。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儿臣想着,哥哥们随扈,各有其职,我们咱们小的也不好老闲着……要不我们几个小的,学学庶务?什么内务府的差事……大膳房这边或者其他的,提前走一天,在前面检查行宫、行在迎驾事宜……多少尽点儿力,也是儿子们的孝心……”说着,再次望向十阿哥:“是不是?十弟?”再看十三阿哥:“十三弟,也想要为汗阿玛尽尽孝吧?” 十阿哥神色懵懂,可还是习惯性应了一声。 十三阿哥则是带兴奋的点头,脆生生地答着:“想!” 康熙瞪了九阿哥一眼,直接揭开他的小心思:“这是马车坐乏了?不耐烦坐车了?” 九阿哥吓了一跳,不敢胡乱掰扯,迟疑了一下,乖乖点了点头。 康熙抬头看了眼天色,带了迟疑。 这三个都是小的,九阿哥算是哥哥,可也只比十阿哥大几个月,而且自己都是个美人灯,叫人不放心。 九阿哥忙道:“汗阿哥,儿子带董鄂氏一起走……” 康熙笑骂道:“大夏天的,你自己折腾,还要拉着你福晋?” 九阿哥露了得意:“要不然留董鄂氏在这边她也不放心……她惦记着儿子起居呢……” 康熙懒得听他再显摆夫妻恩爱,瞥了眼还眼巴巴看着的十三阿哥,还有已经大小伙子模样的十阿哥,到底点了点头:“那就试试……只是要量力而行,不可鲁莽逞强……” “嗯,嗯,有董鄂氏看着,不会叫儿臣逞强!” 九阿哥声音中满是轻快。 康熙无语。 他说的是监管内务府差事、清查行宫,不是说赶路……怎么就扯到董鄂氏看着…… * 七福晋的马车中。 舒舒扶着靠枕歪着,嘴里含着一块李子干。 她没有空手,提了一匣子零嘴儿过来,如今正用李子干压下胸口的闷气。 七福晋则是吃着肉脯,吃得十分秀气,半天不见少,恨不得一个猪肉丝都含半天。 舒舒见了,想起七福晋昨晚的饭量,就是一个小孩儿拳头大小的牛奶花卷,饭量很小很小。 要说她没有胃口,这眼睛都黏在零食盒上,就差在脸上写着“想吃”两个字。 “七嫂……是在节食?” 舒舒坐起来,打量着七福晋身上几眼:“好好的,也不胖,节什么食?” 七福晋看了舒舒一眼,伸出胳膊:“什么眼神?你好好瞅瞅……” 圆滚滚的手腕,白白嫩嫩的手背,上面都带了小坑。 七福晋是小骨架,穿着衣裳不显,这一露肉确实有点丰满。 舒舒想了想,还是劝道:“就算要减,也不在这一时。这出门在外,路上本来就累,再吃不好,别折腾出病来……” 七福晋点点头,叹了口气,看着舒舒羡慕着:“我这不是昨儿被五嫂同你刺激了么?咱们三妯娌坐在一处,我比你们肥了一圈……偏偏个头还矮着一拳头……穿着旗装有高底旗鞋补着,看着还差不多,回头换上骑装,我就是矮粗胖了……” 舒舒看了眼旁边放着的糖水,道:“七嫂要是听我的,就先将糖水戒了……回头我叫人送些大麦茶过来,七嫂日常喝那个……” 七福晋嗜甜,带了不舍,可看看自己结结实实的小肥胳膊,还是点了点头。 她带了几分好奇,低声问道:“昨儿没好意思直接问五嫂,宜妃母不是给了咱们一人一套首饰么?我的那套是石榴花的,掐丝镶红宝石,五嫂同你的是什么花样子?” 舒舒与她相熟,晓得她没有比较首饰价值高低的意思,就是单纯好奇。 用后世的话来说,七福晋就是个首饰控。 诸皇子福晋中,除了八福晋外,就她日常佩戴的首饰最多,也最是关注这些。 “五嫂的是莲花花色,镶嵌珍珠的;我的是玉兰花色,镶嵌粉色碧玺……” 舒舒说着。 七福晋满足了好奇心,立时丢开,拉着舒舒又叽叽喳喳说起蒙古样式的首饰来。 上回她看舒舒戴的多宝和田玉项圈好看,还惦记着要参照样子定做。 小妯娌俩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 估摸着过了两、三刻钟,何玉柱来了:“福晋,爷打发奴才来请福晋回去……” 舒舒听了,就与七福晋告辞,下了马车。 九阿哥就在不远处站着,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看着舒舒走过来,九阿哥将食盒提了提:“猜猜是什么?” 舒舒看着这食盒眼熟,与昨日中午十阿哥叫人送来的差不多,笑道:“什么吃食?” 九阿哥神奇十足:“废话,食盒里装得自然是吃食,你还没猜是什么呢?” 说话的功夫,两人回到自己马车这里。 康熙已经带着十阿哥、十三阿哥离开。 地上的折叠小桌子还摆着,上头的碗碟都收了,留了一副干净的碗碟。 舒舒一时还真猜不到,毕竟御膳供应的食材种类多,不像他们皇子供应的分例是固定的,排列组合能猜得到。 九阿哥打开食盒,里面赫然是一碟烧饼夹肉。 这不是昨儿中午吃过么? 怎么就稀奇了? 舒舒不解。 “你不是爱吃牛肉么?快吃!今儿大膳房有酱牛肉……这是夹牛肉的火烧,就供了太后与汗阿玛,五哥专门留给咱们的……” 九阿哥亲自端出来,放在舒舒跟前:“等咱们到了蒙古就好了,到时候跟三皇姐打一声招呼,好好地吃几顿新鲜牛肉,再多淘换些牛肉干放着……” 核桃递了湿毛巾,舒舒擦了手,笑着说道:“到时候再看,不用大张旗鼓的,要不然留下贪吃的名儿叫人笑话……” 九阿哥笑道:“没事儿,到时候打着五哥的旗号……” 舒舒瞥了他一眼,带了不赞成:“爷……” 九阿哥马上改口:“那就用老十三的名义,他还是孩子呢,贪嘴也正常……” 舒舒哭笑不得,连忙摆手:“又不是做贼,还非要找个背锅的……”说着,坐了下来。 九阿哥也在她对面坐了:“爷为了谁?不是怕牵扯到你身上么?五哥与老十三贪嘴,旁人也不敢说什么,到了你身上,谁晓得内务府那伙子人编排出什么难听的……” 听着九阿哥对内务府的戒备,舒舒心里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之前几次事件,都与内务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使得她不得不怀疑索额图与内务府有勾连。 九阿哥能有戒备之心,再好不过。 心情一好,食欲就好了,加上又是自己爱吃的牛肉,烧饼也是就薄薄的一层酥皮,不占多少地方,舒舒就将一盘子烧饼夹肉都吃了。 九阿哥怕她下午坐车难受,倒是不急着午歇,拉着她在附近溜达了一刻钟才安心。 舒舒好笑不已,可也领了他的体贴。 对于九阿哥这种半大少年来说,习惯照顾人,也是培养责任心与担当。 九阿哥见她听话,果然很有成绩感,原本想要留到晚上再表功劳,眼下也压不住,神气活现地说起明天开始就能先行一步去检查行宫迎接之事。 舒舒难掩惊诧:“我也可以一起?皇上允了?” “爷开口了,汗阿玛就允了!” 九阿哥得意洋洋地说着。 眼见着舒舒还是一脸不可思议模样,九阿哥轻哼道:“你也真是的,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这还想不明白?爷想要学差事,还带着两个弟弟,汗阿玛既是应了,就不会派年长的哥哥们跟着……要不然上头有人看着,还学什么学?可爷不是身体正调理,直接放出去,汗阿玛也不放心,有你跟着服侍起居就妥当了……要不是为了带你离开圣驾队伍,爷用没事找事开这个口?” 离开圣驾队伍,九阿哥就是做主的。 到时候他们小俩口不管是坐车,还是骑马,谁管得着? 就算是有人传到御前,由九阿哥顶着前头,也没有人会怀疑舒舒自己的主意。 舒舒看着九阿哥,欣慰不已。 这是长大了! 机灵起来的时候,还真让人侧目!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零五章求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六章 择 这一日,就歇在密云行宫。 因为明天要与大部分分开,九阿哥不敢再耽搁,直接就往正红旗营地寻岳父去了。 明日舒舒要是骑马赶路的话,自然是她自己的座骑更方便,省得坐骑不熟悉,让人不放心。 齐锡也在估摸着日子,虽说是亲生父女,如今却是尊卑有别,即便同行了两天,也没有找到见上一面的机会。 自己这个生身阿玛,没有事情,也不好轻易过去见闺女。 眼见皇子女婿来了,齐锡眼睛都亮了,连忙迎上去:“九爷……福晋可好?坐车乏不乏?脚肿了没有?膳食什么的还妥当么?” 一串的问题,九阿哥难得不觉得啰嗦,挨个答着:“福晋还好,有五嫂、七嫂作伴说话,坐车也不算累,脚没肿……吃得都提前预备了齐全……” 齐锡这才松了口气,依旧心疼道:“出门在外,到底不比家里,之前苦夏就瘦了不少,这回怕是又要瘦了……” 九阿哥想起舒舒身上,确实没有原来肉乎,不过因天气比紫禁城凉爽,这两天食欲比宫里时好。 他晓得舒舒孝顺父母,就带了几分安抚道:“福晋中午吃了一盘子的烧饼牛肉,比宫里时好吃得香应该能慢慢养回来。” “是么!” 齐锡听了,十分欣慰:“能吃就是好事,比挑嘴好……竟然有牛肉,那福晋指定欢喜……小时候还不觉得,这两年大了,她倒是爱吃起牛肉来……你岳母心疼她,怕她出门吃不好,你们前儿走了,就打发人满四九城的找牛肉……正好顺承王府庄子里伤了一头牛,就求了条牛腿回来……为了保存,都做成了肉脯,九爷来了,正好带回去……”说着,就吩咐长随去取。 九阿哥打小散养着,即便是在翊坤宫那几年,也没有说多受宠。 眼见岳父、岳母如此疼爱女儿,只有羡慕的,他好声好气地说明来意:“岳父,我来取马……我跟汗阿玛领了差事,明儿可以提前一步,去前头的行在检查迎驾事宜,福晋与我同去……” 齐锡露出惊诧:“九爷怎么想起这个?昨儿在御前人多,说话不方便,臣也正想提此事……” “去盛京道路还远,过了博洛和屯路就不好走,坐车遭罪……” 九阿哥如实回答。 齐锡没有说旁的,只笑着点头道:“好!好!” 舒舒的小红马,就在不远处的马棚里放着。 翁婿两个说这话,就走了过去,牵马出来。 长随捧着好几包东西过来,大大小小的,只看着就五、四个包袱不止。 九阿哥不由目瞪口呆:“这……都是牛肉脯?” 齐锡摇头,指着两个青布包裹:“这两个装得牛肉脯……”说着,又指着下头两个蓝色包裹:“这是两身骑装,还有配套的靴子、袜子……”又指着上头两个略小的:“这里装着两个帽子,两副柏木手串、两盒珍珠粉、两盒薄荷膏……” 中间有个半大不小的方形包裹。 齐锡单独交代这一句:“这些是伯夫人预备的……” 九阿哥就带了何玉柱一个人过来,主仆两人回到行宫时,就是大包小包模样。 这沉甸甸的,都是长辈慈爱之心。 舒舒感动,九阿哥在旁感慨道:“咱们前天临时回去的,岳母、伯岳母才晓得咱们随扈之事,就半天功夫,就预备了着许多,也是不容易……” 舒舒点头:“从小就是如此,但凡是我的事,阿牟、额涅就当成大事儿……” 不管是觉罗氏四九城的找牛肉,还是伯夫人拿出来压箱底的好物件,都是一片慈爱。 这一点上,伯夫人倒是与宜妃做的异曲同工,也是晓得蒙古王公家眷眼高,找了好物件来给舒舒撑面子。 一盒老蜜蜡朝珠,间珠与背云用的都是蓝宝石,看着就精美华贵。 另外一个金花冠,镶嵌着红宝石、绿宝石,看着有些笨重,并不符合时下京城的审美。 不过觉得亮眼,里里外外就是透着一个字,“贵”。 九阿哥沉默了一会儿,面上略有些挣扎,不过看到眼前这些个包裹还是开口:“岳父岳母舍不得你,要不爷就跟汗阿玛求求,咱们以后在正红旗地界选址开府?” 舒舒立时心动,要是那样,就能远离八贝勒府! 不过随即舒舒冷静下来。 过犹不及! 哪个当爹的,真地乐意儿子挨着岳家过日子?! 是儿子,又不是赘婿! 九阿哥真要开口,怕是会引得康熙不满,到时候迁怒自己或者董鄂家就不好。 现下看着康熙对董鄂家多有提拔,对齐锡也多倚重,好像是圣恩不浅,可前提是董鄂一族的顶梁柱族长彭春闲置。 要是不将齐锡立在前头,那就不好名正言顺的督管正红旗。 就算抬举副都统那拉家,与董鄂一族在正红旗的根深蒂固还是不同。 说白了,作为康亲王府姻亲的董鄂家,就像是皇帝与正红旗王公中间微妙的平衡点。 由董鄂家的人占着满洲都统的职位,皇帝放心,正红旗大小领主也放心。 除非有什么意外,否则谁也不会主动打破这个局面。 “不必专门求这个……” 舒舒拉着九阿哥手:“爷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孝顺不在住得远近……就是挨着住,也是关门各过各的日子……皇上是皇父,自有安排,咱们尊着安排就是……” 说到“皇父”时,她加重了音量。 九阿哥明白舒舒的意思。 皇父皇父,皇在前,父在后。 也是这两日康熙太过温煦,使得他心中少了几分敬畏,胆子才大了。 九阿哥觉得没意思起来,就将此事丢开,兴致勃勃的说起明天计划。 圣驾是卯初出发,他们赶在前头离开行宫,那就提前两刻钟,天也蒙蒙亮了。 “咱们先坐车,走出十里八里的,天也大亮了再换马……除了咱们,还有内务府护军与上三旗侍卫,人多眼杂的,到时候爷叫你你再出来,就说是爷安排你陪着骑行……” 九阿哥说着,顿了顿:“行李什么的还是都跟着,省得到时候不方便……明天驻遥亭,离这六十多里,比今儿行程时间短……上午不歇的话,咱们中午前就能到……马车速度慢些,未初也差不多……” 舒舒自然没有意见。 否则行李与随行人口都分开的话,也是麻烦事。 连舒舒都带了期待,更不要说两个小的。 “这样好,每天跟着大队伍走,马都跑不起来,骑着更累……” 十阿哥中午当着康熙的面没有表现出来,私下里简直要手舞足蹈:“明儿咱们在前头,上面也没有人压着,都是自己说了算……到时候看看行宫膳房那边预备了什么食材,咱们请嫂子好好琢磨琢磨,给太后与汗阿玛也添两道新菜……” 九阿哥无语道:“就想到这个?我可是跟汗阿玛说了,先一步在前头查看行宫迎驾之事是否有什么疏漏……” 十阿哥撇嘴道:“年年一样的行程,还有内务府总管在前头盯着,能出什么纰漏?咱们借着由子出来透口气就行,可别没事找事讨人嫌……” 九阿哥原本摩拳擦掌,想要在舒舒面前表现一下,听了十阿哥这话不免犹豫。 十阿哥搭着他的肩膀:“九哥听弟弟的,咱们虽用这个做由子离了御前,可也不能闹出‘拿了鸡毛当令箭’的笑话……汗阿玛真要想约束清查内务府,早派了上头的哥哥下来,咱们光头小阿哥能干什么?还不是人家预备叫咱们看什么,咱们才能看什么!白折腾,不过是你糊弄我、我糊弄你的事儿……咱们晓得他是糊弄,他们也晓得咱们晓得他们是糊弄……还能如何呢?打狗还要看主人……” 十三阿哥原本真以为两个哥哥有了上进心,九哥才开口主动讨差事,面上也带了羡慕。 听了十阿哥的话,他心中有异议。 既是汗阿玛口谕,那不是“鸡毛”,就是“令箭”! 就是当着十阿哥的面,他不好直接反驳。 直到哥俩出了东厢,十三阿哥才小声跟九阿哥道:“九哥,哥哥们虽说成丁后都在六部学差事,可内务府也是重要地方……恭王叔早年不是就管过内务府?汗阿玛既应了九哥请求,允九哥插手行宫之事,说不得也要看九哥行事表现,再考虑九哥以后学差事的地方……” 九阿哥打量着十三阿哥,很是意外:“你才多大,就寻思过这个?” 十三阿哥缩了下脖子:“四月里宗人府查宗室,几个混日子不好好当差的贝子国公都革爵……” 这些年陆陆续续革得宗室不少。 各处空出的差事,以后会落在他们这些陆续长成的皇子身上。 真要是不用心办差事,就算是封爵开府,也能以“倦怠差事”革爵。 十三阿哥作为小阿哥,自然也寻思过这些。 在他看来,从九阿哥开始这一波皇子,以后说不得就是内务府、宗人府、鸿胪寺、理藩院这些闲散衙门学差事。 九阿哥扬了扬下巴:“行了,洗洗睡吧,哥哥心里有数!” 十三阿哥老实点头,回自己住处去了。 九阿哥回到寝室,对舒舒感叹道:“原还当十三是小屁孩,没想到都开始琢磨差事不差事!……啧啧!还真是看不出来,十三这小家伙有心眼呀!” 舒舒笑了。 章嫔虽没有后来居上,压过宜妃的风头,可也是宫中仅次于宜妃的宠嫔。 十几年荣宠不衰,单靠美貌,可坚持不了这么持久。 这样的生母,能生出傻子来? 那是十三爷! 整个雍正朝留下了浓墨重彩的“总理王大臣”。 被后世考据者戏称“副皇帝”! 九阿哥也就这么说一嘴,不过习惯性找舒舒商量,就将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的话讲了一遍,然后犹豫:“老十劝爷不动,十三建议爷动,各有各的道理……你说爷该听谁的?” “听十三阿哥的!” 舒舒怦然心动,毫不犹豫地给了答案。 “啊?” 九阿哥有些迟疑:“你也跟十三似的,觉得汗阿玛会看爷表现?可内务府也不是什么正经衙门,就是管皇家这些日常琐碎的,爷真要沾上,就算汗阿玛满意,这也不算是什么好事吧?”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零六章择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七章 马(新书求月票)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既然之前的蹊跷都在内务府,那就去了解熟悉内务府! 要是内务府能做刀,可以握在旁人手中,也可以握在自己手中。 舒舒心里始终还戒备着,不是为了二所嬷嬷这类之类的,而是十一阿哥之死。 还有就是九阿哥确实年岁大了,也大婚了,到了学差事的时候。 后世因家言的缘故,大家有个误会,觉得皇子可以掌握一部政事。 其实,压根就没有。 康熙作为年幼继位的帝王,先是斗四大辅臣,随即宗室王公,早已经习惯大权独揽。 六部是朝廷骨架,康熙怎么可能一个儿子一部将权利分出去?! 那样威胁的不是太子,而是他这个皇帝了! 现下八阿哥以上的皇子当差,都是负责事务。 说的好听了,像是一个一个的项目组,一人牵头一个督管。 说的难听的,就像是临时工,哪里用人盯着就哪里派一个过去。 不过是皇子身份贵重,尊卑有别,凑数的成了主心骨似的。 就像八阿哥,五月里开始负责核算京畿康熙三十六年的河工账目,这两月就常在工部的都水清吏司。 等到七月初交了差事,就闲下了。 不是说工部地盘就是他的了。 或许因为有经验的缘故,下一回差不多的差事大概就还是他的。 这些事迹,在实录啊什么资料上留下一两笔,就有人误会,以为皇子成年后瓜分了六部权利,才得以与太子抗衡。 实际上,皇子与太子压根就不是一个分量。 君臣就是君臣。 能与太子抗衡的,只有康熙。 “插手内务府的差事好,省心……六部差事,做好做坏的,御史盯着,隔三差五弹劾一回……又是多涉及民生大事,略有懈怠,就是影响地方安定,少不得要查资料去了解,还要去翻旧案,看旁人之前的应对,每个差事,想要尽心尽力办好,估计都跟学一门新功课似的……内务府这边就不一样,熟悉一回就好,又是管理的皇室日常事务,即便真得有疏忽的地方,影响的范围也小,负担不用那么重……” 舒舒心里梳理着内务府差事的好处,说了一遍。 实际上,最关键的一条,就是远离朝堂,圈子限定,不用因为利益纠葛去勾连文武大臣,在权利倾轧时可以超脱出来。 同时因内务府直接对皇帝负责,依旧处于皇权中心,地位稳固,能刷足御前的存在感。 九阿哥听了,也跟着心动。 他在尚书房上了十来年学,学得够够的,实不想继续学习。 要是学的是自己喜欢的还行,不喜欢的更难受。 不过他还是犹豫了一下:“爷前两年寻思,长大去理藩院来着……” “为了这个,爷学的外语?” 舒舒反问道:“我怎么听说理藩院还是管理内外藩的多,洋人那边入朝,不是礼部差事么?” “也有些归理藩院,就是想多见见人,多长些世面……” 九阿哥提起这个,也带了兴奋:“自古以来,书上写的都是‘天圆地方’,直到西方教士过来,弄出了地球仪,咱们才晓得脚下踩着一个大圆球……还有这天上繁星,或许就是无数个球,很有趣不是么?” 舒舒听着,为九阿哥可惜。 要是生在三百年后,他或许会成为语言学家、翻译家或是天文学家。 “想去就找机会试试……说不定也能做好……” 舒舒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贴边,不过眼见九阿哥兴致高,就没有说那些扫兴的话。 九阿哥想了想,自己先摇头了:“爷也就是这么一说,理藩院的差事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年初汗阿玛打发人去准格尔传令,结果现下才回来,这一来一往就半年功夫……去喀尔喀还好些,一路骑马往返三、四个月,要是去藏地,还要翻山越岭,比准格尔路程还远……” 舒舒眨了眨眼:“内务府的差事用出差么?” 九阿哥想了想,摇头:“不晓得……倒是有不少衙门在外头,就像是江南三大织造之类的……就是不晓得平日里是怎么管事……” 舒舒想到的也是江南三大织造。 曹家…… 哪个红迷不好奇呢?! 江宁织造曹家,现下正是繁花锦簇的阶段。 曹家大姑娘,就是以后的平郡王讷尔苏的福晋…… 讷尔苏现下还是王府小阿哥,比小六大一些…… 曹寅之子曹颙呢? 肯定是如珠似宝的金贵着。 舒舒眼睛都放光,很想去实地探寻一下,红楼人物的前世今生。 至于《红楼梦》乃“明珠家事”这个说法,她暂时丢在一边,不好代入。 要知道曹家衰败就彻底衰败了,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家族底蕴不够的缘故,兴衰完全依赖帝王的恩宠。 明珠家却不一样。 明珠即便失势,可家族并没有败落,依旧是八旗中的勋贵人家,儿孙与宗室嫁娶,曾孙辈还出过乾隆朝的王妃与宫妃。 九阿哥误会了。 只当舒舒双眼发光是听到“江南”,不由笑道:“你还真是一山望着一山高,才跟着圣驾巡行蒙古,就惦记南巡……” “明年会南巡?” 舒舒很是心动,现下运河畅通,乘船与坐车还不同:“爷还会随扈么?” 传说中,康熙六次南巡,可是好几次就住在江宁织造府。 要是跟着过去,不是正好可以见识一番曹家景象。 九阿哥心里有些没底气:“谁晓得呢,汗阿玛这些个儿子,都是轮流带着出门的……” 舒舒看在眼中,便岔开话题。 一夜无话。 次日众人早早醒了。 天色还蒙蒙黑时,一行人就离了密云行宫。 因为是夜路,不仅九阿哥没有骑马,连十阿哥、十三阿哥都坐车,加上从人与行李,就是十一辆马车,已经是不小的队伍。 随行的还有一什御前侍卫,一百护军营马甲,都是骑行前后护着队伍。 舒舒早起直接穿着骑装,换上了靴子,神采奕奕地等着。 现下初秋时节,天亮得开始晚了。 卯初天边见白,差不多卯初二刻才彻底大亮。 舒舒挑着马车帘看着,早就等着不耐烦,眼见道路两侧景象越发清晰,就推了推九阿哥:“爷,换马吧……” 九阿哥看着舒舒,有些不放心:“要不爷先带你一程?在家里骑马,和在外头骑行不一样……” 舒舒心里不服气,可想了想,没有反驳,点点头:“那就劳烦爷……” 既然她要做个乖乖的福晋,那被九阿哥“硬拉着”同乘,好像更符合情理。 九阿哥嘴角上翘,显然很满意舒舒的听话。 他们小两口的马车,就在车队最前头。 九阿哥挑帘子叫停,整个车队就跟着停了下来。 负责护卫的这什御前侍卫,什长是一等侍卫、镇国将军诺罗布,腰间系着黄带子,出身顺承王府,是伯夫人的庶兄。 诺罗布本就策马随侍左右,见车停了,也下马拉了缰绳过来:“九爷……” 虽说按照辈分,他是从堂叔,可是尊卑有别,依旧是见礼。 未封爵的皇子,待遇高于和硕亲王,即便见到和硕亲王,也互不跪拜,行拉手礼,见到郡王、贝勒、贝子也是如此。 贝子以下,则需像皇子见礼。 “天亮了,换马!” 九阿哥直接下了马车。 诺罗布只是行护卫之责,自然不会拦着。 不过等看到九阿哥扶舒舒下马车,看到舒舒身上骑装打扮,他还是忍不住劝阻:“九爷,外头露水重……” 九阿哥小脸一沉,就带了不痛快,想要开口呵斥。 舒舒忙上前,对诺罗布行了福了福:“三舅……” 诺罗布忙避开,颔首回礼:“福晋安好……” 九阿哥哑然,看了眼妻子,再看了眼诺罗布,想起两人的渊源,立时带了尴尬,轻咳了两声道:“爷带福晋骑会儿马,省得坐车颠……” 舒舒笑着解释道:“是侄女不耐烦坐车……” 说话的功夫,何玉柱同小松牵马过来。 何玉柱牵的是一匹红白马,是和硕恪靖公主送的蒙古马,体型中等,耐力却好,适合做坐骑。 小松牵的,自然是舒舒的坐骑小红马“珊瑚”,有天山马的血统,体型威武雄壮。 昨儿取马的时候,九阿哥还不觉得什么,只觉得舒舒的坐骑看着挺神俊的。 可着两匹马放一块儿,对比就明显,红白马矮了一头,很没气势。 九阿哥有些看不上了。 十阿哥、十三阿哥已经换了马,策马过来。 “九哥怎么还不走?不是要在中午前到遥亭么?别耽搁了!” 十阿哥还惦记着行宫的食材,连声催促着。 十三阿哥的目光则黏在“珊瑚”身上,满是羡慕道:“九哥这马可真威风!” 他的坐骑是一匹刚成年的蒙古小青马,肩高也不高。 九阿哥听了,没有否认,很是意动,望向舒舒。 舒舒笑了笑,微微颔首。 阿玛特意给她挑的马,脾气十分温顺,并不排斥生人。 九阿哥没有轻举妄动,先从何玉柱手中接了马鞭,才去拉“珊瑚”的缰绳,摸了摸马鬓,也没有着急上马,而是先托了舒舒上马,随后才翻身跨坐在她身后……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零七章马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八章 行在 十三阿哥瞪大了眼睛,面上带了诧异地看了眼剩下的红白马,显然不明白马匹富裕,为什么要双人一骑。 十阿哥则是神色不变,勒了马缰跟在后头。 “哒哒哒哒……” 马蹄声响起来,“珊瑚”载着两人小跑了起来。 舒舒眯着眼睛,感受着凉爽秋风,觉得心旷神怡。 九阿哥坐在身后,将舒舒搂在怀中,玉兰花香味儿若隐若现,让人心猿意马,强忍着才没有失态。 “哈哈!九哥,九嫂,弟弟先行一步……” 挺好的气氛,立时被十阿哥的公鸭嗓打断。 随着说话声,十阿哥已经策马奔驰,渐行渐远。 诺罗布忙示意几个侍卫快马跟上。 九阿哥咬牙切齿,却是不得不扬声喊道:“不许太快,在前头驿站等着……” 三十里一驿,前头的驿站,正好是密云行宫与遥亭行在的中间。 一行人从密云行宫出来,走了半个时辰,马车已经走了十来里路。 “知道了!” 远远的传来十阿哥的应答声。 十三阿哥不敢像十阿哥那样肆意,可怜巴巴地看着兄嫂信马由缰的样子,莫名觉得难受。 舒舒却想要自己骑马了。 虽说这大清早的,天气凉爽,丝毫不觉得暑热,可是湿度也大,小两口贴身挨着,衣服都潮乎乎。 又是一副马鞍,坐着两个人,不仅挤得慌,还有些硌得慌。 约莫二里地,舒舒就道:“爷,可以了……” 九阿哥眼神闪烁,摸了一把手下柔顺的马鬃,小声打着商量:“要不,咱们今儿先换着骑,爷骑这匹,你骑爷的……” 舒舒倒是没有意见:“嗯,那就换吧……爷的马不认生就行……” 九阿哥听了,想也不想,忙道:“那还是算了……” 他的红白马是和硕恪靖公主送的,能给皇子阿哥为坐骑,自然打小调教好的。 九阿哥骑着服顺,这两年出去常骑那一匹马。 可世上哪里有绝对之事? 就是这红白马再不认生,也比不得舒舒打小的坐骑稳妥。 舒舒看出他那点小心思,就是看上了“珊瑚”的大高个,不想在人前矮自己一头。 “没事儿,爷骑‘珊瑚?’跟十三阿哥在前面,我骑爷的马,小松骑另外一匹……” 舒舒说着:“路上还要走好几天,也不能老让爷陪我,将兄弟们丢在旁边……” 夫妻两人现下有四匹马随行,除了两人各自坐骑之外,还各有一匹备着替换的。 九阿哥依旧犹豫,好一会儿才点头:“那你就先试试,要是骑着不服顺,也别逞强跟它较劲,赶紧下来……” “嗯嗯!爷放心,我也骑过别的马……” 两人翻身下马,整个队伍都跟着停了下来。 除了两人身边跟着的侍卫与护军之外,马车也跟在后边。 小松眼巴巴地看着舒舒,想过来又怕旁边的九阿哥。 舒舒好笑不已,招呼道跟前来:“去牵小白马,你先骑那个……” 小松早看着大家骑马眼热,听说自己可以骑马,立时眉开眼笑,下去牵马去了。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牵来了红白马,对舒舒介绍道:“它叫‘登云’,你看它大部分是红的,都腰身一条与马腿马蹄是白色的,像不像红马在云彩里?” 舒舒笑着听着,仔细看了好几眼。 不得不说,就是发挥了她的想象力,也没看出白色的地方像云彩。 九阿哥明显是起名废,这名字不能说贴切,只能说毫不相干。 九阿哥已经在“登云”的脖颈上摸索了好一会儿,安抚好了马匹,扶着舒舒上了马。 舒舒一上马,就察觉出不同来,视线低了一些,不过跨坐得更舒服些。 舒舒的坐骑高大,腰身也惊人。 对比之下,“登云”小了一大圈。 舒舒试了试缰绳,“登云”也听话的改变方向。 见舒舒顺利驾驭“登云”,九阿哥安心许多,却是认真叮嘱:“现下也不着急赶路,骑着走就行,别想着跑起来……” 舒舒点头应了。 骑马的日子还长着,不用急着一天半天的。 九阿哥虽如愿以偿的骑着高大威猛的“珊瑚”,可也没有奔驰的意思,拉着缰绳与舒舒并肩而行。 十三阿哥跟在后头,心里很是着急。 不是还有差事么?! 他们提前出发,不是要赶在圣驾队伍前检查行宫接驾事宜? 这都耽搁在路上,还有时间检查么? 十三阿哥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骑马会这么慢,比坐车的时候还慢。? 他性子有些急,已经后悔了,重新选择的话,他觉得自己会硬着头皮也会和十阿哥一起走。 小松则是落在第三排。 她看着舒舒的背影,忍不住瞪了旁边的九阿哥一眼。 阿哥爷太粘人了! 在二所的时候就是,出来还是! 福晋明明叫自己陪着骑马的! “哈欠!” 九阿哥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舒舒吓了一跳,马上勒住缰绳:“是不是着凉了?爷有不舒服的地方么?头沉不沉?嗓子痒不痒?” 她有些后悔,就算还没到穿披风的时候,也应该让九阿哥穿上厚些的马甲,而不是身上这种绸马甲。 九阿哥忙道:“爷好好的,估摸是老十背后嘀咕爷呢……” 舒舒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却将添减衣裳这件事记了一遍。 她回头看了一眼十三阿哥,身上就穿着硬面马甲,将前胸后背护着严严实实。 十三阿哥面上已经带了焦躁。 舒舒看在眼中,劝九阿哥:“要不爷带十三叔先行,省得十叔一个人在前头等着……” 九阿哥不肯动:“谁叫他不听话,让他在前头好好等着……这是在御道上,前后大都是安全的,要是到了其他地方,荒郊野外敢这样说走就走,就该用板子狠狠地敲一顿!” “是……担心狼?” 舒舒提起这个,就望了望两侧,一侧是山,一侧是原野。 前些年城外闹过狼灾,毁了好几个村子。 留下不少传说。 九阿哥摇头:“狼都排不上个儿……京畿这一块,尤其是北边这边,可是有老虎出没,还有豹子……这些大畜生,吃过一回人,唱过人味儿就止不住……” 舒舒不好奇了,只觉得头皮发麻。 幸好这队伍两百多号人,也算是浩浩荡荡,即便道路两侧真的藏匿猛兽,也没有敢出来耀武扬威的。 二十里路,小两口就这样溜溜达达骑行,用了快一个时辰。 十阿哥早已等得百无聊赖,眼见着一行人到了跟前,就跟九阿哥抱怨着:“这走得也太慢了,午初前到不了行在……” 九阿哥心中算了下时间,道:“少歇会儿,时间就够了……” 九阿哥依旧是不肯加速。 他担心舒舒不习惯骑马尴远路,想要让她慢慢适应。 舒舒回了马车,拿出准备好的帽子。 日高三丈,已经有些晒了。 队伍修整了两刻钟,再次启程。 十阿哥没有再闹着先行一步,而是跟着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并骑而行。 ?舒舒戴着帽子,是那种带面巾的。 小松终于心愿得偿,骑马在旁边跟着。 看着小松黑红的小脸,舒舒嗔怪道:“你就懒吧,之前不是给了你面霜,你怎么不好好抹……帽子也是,你小椿姐预备了,怎么不戴?” 小松“嘿嘿”笑道:“黏糊糊的,奴婢用不惯……帽子戴着也难受,奴婢脑袋大,戴帽子都觉得勒得慌……” 舒舒看了她两眼,头围是大了一圈。 可是小椿心细,难道还不晓得放出来一寸? 就是这丫头不习惯戴,才这么费劲。 小松带了兴奋小声问道:“福晋,今天能出去打兔子吗?” 舒舒想了想,道:“再忍一天,明天看一下,今天还是要看一下爷这边的安排……” 毕竟是打着差事的名义先行一步,不好什么都不做,就算是走形式也要走一遍。 其实舒舒最好奇的是,现在内务府的鸡蛋到底是多少钱一枚。 后世传说的,道光朝三十两银子一枚鸡蛋…… 多是杜撰…… 否则早有可以考据的史料记下。 舒舒之前每次打发人去御膳房要鸡蛋,对方也没有狮子大张口,??只说是随主子赏赐。 谁还好意思小气呢,自然是每次都几百钱。 这个钱不是冤大头,可是也是外面时价的好几倍。 正午时分,一行人到了目的地。 行在的总管恭恭敬敬地迎了出来,同行的还有一位穿着三品补服的官员,就是现在的内务府总管海喇逊。 四月里舒舒与九阿哥的订婚礼,就有这位总管操办,所以苏苏也认识这位大人。 “奴才海喇逊见过九爷、九福晋,见过十爷、十三爷……”捌戒仲文网 那个行在总管也跟着打着千礼。 九阿哥挺了挺身板,往来路方向拱了拱手,正色道:“爷奉皇上口谕,前来检查行在迎驾事宜可否准备的妥当。” 两人躬身应着。 “行宫膳房预备齐全了?” 九阿哥看向内务府主管:“预备了多少食材?皇上恩典,随扈行围的上三旗侍卫每人每日供应一斤肉,八旗马甲每日每人供应半斤肉,配给可足额?” 随扈的侍卫将近三百人,八旗马甲四千左右,这加起来每日就是不少的消耗。 为了这一路消耗,内务府早拨了银子下来。 内务府总管躬身道:“九爷放心,早由附近皇庄送了四十头猪,六十头羊,鸡鸭各五十只,以后今明两顿供应……” 九阿哥又望向行在总管:“行在先头修缮如何?这两日可扫洒清洁?” 行在总管恭敬道:“早修缮完毕,工期四十日,动用工匠四十七人,营造司的大人七月十六收验……这两日已除尘扫洒,以待圣驾……” 两人态度都十分恭敬,汇报得似乎也详实。 可是九阿哥心里还是想起十阿哥之前的话,你糊弄我,我糊弄你……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零八章行在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九章 查 九阿哥扫了眼自己这边一行人。 天不亮就开始赶路,中间就歇了两刻钟,都累了,他便对那行在总管道:“先安顿吧……” 行在总管应着,将一行人引到左路配房。 这边的屋子,比前两天行宫的屋子要少的多。 之前那两处,不算圣驾驻扎之所,只两路的院子就是前后七八所,房屋都百十来间。 这边要小了一圈。 除了中间圣驾驻扎地是五进的院子,左右路都是排房。 每一排是五破六的南北房,分成三个小套间。 九阿哥见了,就占了第二排,做了分派。 他与舒舒住了中间的两间,左手的分给了十阿哥,右手的分给了十三阿哥。 宫人、太监们大包小包的搬行李, 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有些焦躁。 已经是正午。 算一下圣驾队伍,早的话申初之前就能到了,就是迟了,申正也到了。 还有不到两个时辰。 九阿哥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查看。 他不想在弟弟们面前露怯,就拉着舒舒进了里间,偷着问道:“爷该从哪儿着手呢?检查什么?看着挺干净的,问了行在膳房,食材也预备得齐全……” 舒舒的脑子飞转。 行在这边的招待,不过是食与住。 住,是行宫的修缮与扫洒,都在明面上摆着,一时也看不出什么。 剩下的就是食。 由内务府拨银子下来,行在这边按照标准,统一安排物资供应。 御膳还有随行后妃皇子的饮食,大概率是没有问题,他们也不敢糊弄。 随行的上三旗侍卫与八旗将士的饮食供应呢? 侍卫都带着品级,而且家世不凡,吃了亏不会忍着,一般人也得罪不起。 八旗披甲呢? 每旗都有自己的伙房,领了食材回去自己做了分派。 也不好克扣,八旗都统、副都统不是吃素的。 除非彼此勾结,才能将此事摆平。 只是能做到都统、副都统的,多是八旗勋贵,不会将一个包衣行在总管放在眼中,也不至于眼皮子浅看上这几十两银子的伙食钱。 其实,还有一部分人的伙食供应,容易被人忽略。 那就是随行的宫人、太监等人,内务府执役。 人数不少,加起来几百人是有的。 九阿哥要想插手内务府,就要做这个“吹毛求疵”的恶人。 舒舒立时点出这个:“要说克扣不足,应该就是宫人伙房那边……宫女子与嬷嬷,每日也是一斤肉的供应,略有头脸的太监,也是如此……”说到这里,她走到门口,招呼小松进来:“昨天、前天,你们伙食如何?都什么菜?” 小松听了,不由咧嘴:“两天都是一样的,就是一道烩白菜……白菜没熬烂,半点油星子都没有……” 舒舒又问道:“核桃的例菜呢?” 小松每日配给是按照“家下女子”的规矩,没有肉,只有米、菜、盐三样。 小松摇头:“说是猪肉炖白菜,可看着跟奴婢的差不多,就是多了两个小指甲盖大小的肉漠子!幸好福晋提前预备了路菜同海带包,要不然压根就吃不下去饭,米饭也带了霉味儿……” 核桃是“宫女子”,每次伙食供应一斤猪肉,在宫里时如此,出来也是如此。 这不是康熙的恩典,而是基本的日常供应。 九阿哥在旁皱眉,心里盘算了下跟出来的宫女子与执事太监等人,有猪肉供应的百十来人。 为了这个去查一回? 就算是弄清楚他们克扣了几十斤猪肉,是不是也忒小题大做? 舒舒摆摆手,打发小松出去,才道:“大事小事,自有皇上决断……爷只尽责就是……如此细微之处,爷都查出来,不是正说明用心仔细……” 九阿哥受了鼓励,立时站了起来:“对,得显得爷尽心办差……做得周全了,往后汗阿玛才会将正经差事交下来……” 九阿哥也没用行在这边的人领着,就带着何玉柱,往行在膳房去了。 行在膳房在东北角,也是五破六的排房。 里面中间做了隔断,一边四间,是灶房,三面都修了灶台,上面大大小小的灶眼有几十眼。 西侧的灶眼比较大,上面放着蒸笼,这边应该是白案。 另外两侧,是红案与小炒。 灶房另一侧,单隔出来的两间,是个临时库房,放着各色要用的食材,收拾好的猪肉、羊肉、鸡、鸭等,还有各色时令蔬菜与水果。 九阿哥站在门口,面上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实际上心里已经将猪、羊、鸡、鸭大概数目,心里做了统计。 还真是看出不对来! 猪肉两种,五十斤以下乳猪两头,寻常的大猪只有半扇,加起来百十来斤。 去皮大羊一只,羔羊两只。 鸡鸭加起来五、六只。 这边膳房,太负责皇帝、太后、随扈妃嫔、皇子与福晋等人饮食。 这些人每次分例加起来,是这些肉类的数倍。 原来克扣的不止是宫人、太监那百十来斤,大头在这里?! 九阿哥太过震惊,面上反而没带出来。 行在总管得了消息,赶来过来,躬身道:“这里脏乱,九爷怎么来了……有事儿您吩咐就是……” “福晋要给太后娘娘与汗阿玛添菜……” 九阿哥看着肥头大耳的总管,顺嘴回道。 这总管殷勤着,指了指灶房北侧两个空着的灶眼,又指了旁边两个厨子:“那奴才就安排两个师傅,听候着福晋吩咐……” 九阿哥点点头,带了几分嫌弃离开。 行在总管亲自送了出来,直到九阿哥回了住处,才转开视线,转回膳房。 “九爷过来多久了?问了什么?” 他叫了个膳房管事询问着。 管事回道:“刚到,就在那站了站,里外看了看……总管放心,都是按照规矩行事,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到底是皇子阿哥,行在总管可不想阴沟里翻船,还是希望将九阿哥应付过去。 如今看来,九阿哥即便大婚,也不过是个眼高手低的毛孩子,不用太放在心上。 可是九福晋……在内务府中赫赫大名…… 行在总管都跟着提了小心,仔细吩咐着:“九福晋可不是一般人,要恭敬服侍,老老实实地听话,谁也不许扎刺犟嘴!要是谁得罪了这位活阎王,到时候别说自己挨板子丢差事,说不得阖家都没了体面……” 膳房管事声音应了:“总管放心,谁吃了豹子胆敢招惹这一位?肯定好好恭敬着,左右就两天,什么不能忍的……” * 离行在膳房不远处,另有个院子,两间屋子,也是伙房,是宫人伙房。 孙金带了个小太监,溜溜达达的过来。 里面的人忙忙碌碌,也都在备菜。 眼见着有生人过来,其中一个苦瓜脸的厨子看过来,带了不耐烦:“还没开始预备呢……这边申正才开始供应伙食……” 孙金摸出一串钱,塞到厨子手心:“师傅,我就是想问问,能添菜么?难得出来,碰到两个老乡,想喝两盅……” 厨子收了钱,依旧是不耐烦,指了指屋子角落里的菜堆:“你自己瞅瞅,除了萝卜就是白菜,能做什么?凉拌大白菜还是凉拌大萝卜?” 孙金指了指角落里两扇猪肉:“不是还有肉?炒个肉片也行……” “那不是这边的,一会儿就收了……” 厨子拿人手短,也怕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起身去菜堆里翻了翻,包了两根黄瓜、一头大蒜,直接往孙金手中一塞:“拿去拿去,这可是喝酒的好东西,够味儿!” 孙金讪笑着接了,出门就将黄瓜大蒜都藏在袖子里,省得叫人看了去起疑。 * 排房里。 九阿哥摇头道:“爷真是小瞧他们了……真是敢呀,主子们的伙食都跟伸手……” 大婚一个多月,他已经不是不知俗务的小阿哥,跟着舒舒耳濡目染的成长了许多,对宫里各层主子的每日供应也大概心里有数。 皇上自己的份额,就是小三十斤猪肉,两只羊,八只鸡鸭。 太后那里,就是一口小猪,一腔羊,鸡鸭各一只。 妃,猪肉九斤。 嫔,猪肉六斤八两。 贵人,猪肉六斤。 答应,猪肉一斤八两。 皇子福晋,猪肉二十斤。 皇子,猪肉六斤。 跟着出来这些人,加起来每日的分例,就是两百多斤猪肉,三只羊,十只鸡鸭。 “内务府那边的银子肯定是足额拨下来,这边供给却少了五成……” 九阿哥眼睛放光:“原还以为就是卡些宫人的油水,没想到胆子大,倒是白送了爷一个功劳……” 舒舒听了,不由生疑。 贪污的胆子,是一点点养大的。 连御膳伙食都敢伸手,还有什么不敢伸手的地方?! 她这样想着,就打量起住处。 按照之前行在总管的禀告,这边是七月才修缮完毕。 四周墙壁都是白纸糊墙,看着干净亮堂。 屋子里家具陈设,比较简单朴实,应该是统一配置,重新刷了亮漆。 唯一略显是精致的,是圆桌上放着一个香炉。 香烟袅袅,屋子里满是檀香味。 檀香味儿里,似乎还夹着其他味道。 舒舒的嗅觉比较灵敏,起身顺着味道的来源走去,直接走到了墙边。 她伸手摸了摸墙,有些意外,因为白纸下并不平整。 不是才修缮的? 怎么就不平整了?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零九章查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章 端倪 九阿哥眼见着舒舒动作古怪,跟着走了过来,好奇道:“瞅什么呢?” 舒舒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眼,在洗脸架后找了不显眼的地方,摸了一会儿,而后仔细地揭开一张墙纸,就露出下边的斑驳痕迹。 墙体龟裂痕迹,墙皮脱落,间杂着青苔、霉斑痕迹,才会隐隐地传出味道。 “好哇!这些王八羔子!原来是这样的修缮!什么人工、工期啊,说得齐全,就是糊个墙纸?!” 九阿哥见了,不由气炸肺,就要出去找人。 舒舒连忙拉住:“爷,别‘打草惊蛇’!” 九阿哥没有挣扎,却是不服气:“物证就在这里摆着,怕什么‘打草惊蛇’,还能跑了不成?” “动了这一处行在,消息传到前头去,不就是‘惊蛇’?” 舒舒反而很平静。 要知道行宫行在的修缮事宜,不是说银子拨下来就随下头花销,有验收的,还有每年核销账目的。 就如同贪污随扈众人饮食一样,绝对不会只有这一处。 否则昨天、前头小松她们的饮食就不会是差不多的水准。 九阿哥听着,瞪大眼睛:“要是都这样,那可要找出来一串……” “慢慢来,爷先看着就是,稳妥为要,皇上以后才会放心交下来差事……” 舒舒慢言细语地说着,心里忍不住兴奋。 一个小小行在都如此了,那内务府的其他衙门呢? 三大织造? 要是九阿哥真地能总揽了清查内务府的差事,是不是就能离开京城,去外头转一圈?! 要是有机会去江南,三年两载的…… 九阿哥哪里想到舒舒想得那么远? 他想了想诸位哥哥的做派,除了四阿哥早年毛毛躁躁的,其他人看着是挺靠谱的。 每次接手什么差事,不能说办得尽善尽美,可也显得尽心尽力。 自己才出来半天,确实没有必要就毛毛愣愣的,显得不稳重。 “嗯,爷晓得了……不会轻举妄动,咱们慢慢来……” 九阿哥从谏如流,情绪也稳定许多。 “爷知道这一处行在每一年的修缮费用是多少吗??” 舒舒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处行在比不得密云行宫,可大概看过,三跨五进格局,屋子一百几十间。 “少说要几百两银子是有的……” 九阿哥黑着脸回道 这一路上多少个行宫行在?! 汗阿玛崇尚节俭,每一餐食不二味,省下的银子都进了这些狗奴才的腰包。 舒舒沉默。 关于康熙朝的贪污,在历史上都记了浓厚的一笔。 不过按照“考据党”的翻查资料,得出的结论除了是帝王腐朽之外,还是跟皇子夺嫡引发的朝廷党争有关。 没想到,眼下才康熙三十七年,皇子初封,夺嫡的格局还没有形成,内务府就已经有了贪腐成风的苗头。 “爷,主子……” 孙金就是这个时候回来,掏出了袖子里两根黄瓜和一头大蒜,说了宫人伙房的见闻。 夫妻对视一眼,都惊了。 这不是贪财,简直是心黑。 不是贪了一半或者大半份额,而是直接抹了这个。 九阿哥冷笑道:“爷还以为他们会贪一半猪肉,没想到竟然黑成这样,放两扇猪肉做摆设是什么意思?为了防着爷打发人去查看?这是当爷是傻子?” “爷不用气恼,反正都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长远了……如此也好,坏得彻底,皇上处置也不用犹豫……要是就小偷小占的,发作狠了显得不仁慈,留着继续用着也恶心……” 舒舒安慰着。 谁叫现下大家都有个默认的观点,“水至清则无鱼”,所以对于小贪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舒舒从始至终,不赞成这个观点。 这样只会助长贪污者的胆量,小贪纵成大贪。 九阿哥依旧不乐意:“换个其他阿哥来,他们敢这样糊弄?就是瞧不起爷,连遮掩都不用心,怕是心里压根就没存敬畏,觉得得罪了爷,爷也不会闹出来……” 舒舒想得多了。 不管那总管大臣与行在大臣表现得多么恭敬,可是只看着他们明晓得九阿哥身上有查看行在的差事,还将他丢在一边不闻不问,就晓得他们行事多么猖獗。 “爷,查完这一回,咱们可真得要想法子在外头住了……这回咱们掀开这个盖子,得罪的人多了,真要堤防着……‘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谁晓得他们会弄出什么鬼祟来……” 舒舒心中戒备升级,不过话说出来也是有意表现更严重。 这个是契机,说不得提前出宫就靠这个了! 得罪人不怕! 内务府这些人,一废太子时就清洗了一次。 都是兔子尾巴长不了的! 九阿哥有时候表现得欠欠的,实际上骨子里也算乖巧,素来从众。 听舒舒这么一说,他有些懊悔:“是不是爷不应该用这个借口出来?” “没有没有……爷都是为了我,我心里欢喜……爷已经大婚,没有这个差事,还有其他的,总要学着担当起来……” 舒舒的眼睛亮亮的。 同样是赶路,前两天跟在大部队中间,时间分外难熬。 今天却是不一样,自在许多,心情都好了。 九阿哥这才觉得舒坦些,不过也记得舒舒刚才的话:“不管是在正红旗地界,还是在北新桥,这回爷都要跟汗阿玛磨出个府址来……” 就算没有封爵,早点当家做主,也比在宫里当小阿哥强。 舒舒心里跟着激动起来,只是习惯了周全,想了想道:“爷,咱们也要先确认一下是不是巧合……万一就是倒霉,恰巧这一间屋子如此,咱们捅出来,倒显得‘小题大做’,爷还是先去十叔的房间看一下,然后再去后头几趟房看一眼……” 九阿哥立时站起身来,想得有些多:“是啊,也得防着这么王八羔子给爷下套……爷这就去老十那里转转……” 行在这就么一点大,九阿哥去了十阿哥的屋子、后头的排房之后,又去中路安置妃嫔的地方。 那里是小小的四合院,十几间房。 依旧是四墙糊白,几案上放着香炉。 九阿哥离香炉远了,仔细地嗅了嗅,才转身离去。 回到排房,九阿哥就咬牙切齿道:“娘娘那里同咱们这里一样,也放了香炉……怕是除了汗阿玛起居之处,其他地方都是如此……他们怎么敢?”说到这里,难掩愤愤:“这样忍着,不处理他们,爷怕憋死了……” 纰漏找到,毛病也找到了,该怎么处置这些蛀虫? 舒舒正色道:“剩下的,自然交由皇上做主……爷是负责‘清查’,这不是查过了?至于后续如何,不用想得那么周全,要不然怎么能叫学差事呢?有什么不足的地方,皇上会一点一点教导的。” 九阿哥叹气道:“想得倒是挺美,除了太子爷之外,汗阿玛哪有耐心手把手地教人?就是老大、老三、老四几个,占着序齿的便宜,当年皇上亲自教导过,谁叫当时阿哥金贵,死了那老些,就占住这几个……??从五哥开始,就跟放养一样,没正经管过……” 苏苏很是无奈了,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她走到门口,幸好没有旁人。 排房也有排房的好处,院子空旷,有人进来一目了然。 “这样就行了,私下里禀了皇上就是,不用再节外生枝,就像是我方才说的,他们消息灵通着呢,要是这回明面提了,他们肯定把消息送到前面去……” 舒舒劝道。 “消息灵通又如何?房子一天也修不好,最多就是补齐了伙食……” 九阿哥嘀咕着。 “可那样,爷的功劳就只有这一丢丢了……” 舒舒拉着九阿哥在旁边坐下:“这是爷头一个差事,自然要办得用心周全,才显得爷的能耐来……”说到这里,压低了音量:“况且这是什么好事么?‘家丑不可外扬’,还关系到皇上的脸面,现下揭出来,多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爷要立功,也不用在这个时间……” 九阿哥想了想,点头附和着:“你说得也对,尤其这里离蒙古太近,要是闹出动静来,传到那头去叫人笑话……爷先一笔笔记着,回到京城再跟他们算账……” “九哥,嫂子,方便进来么?” 十阿哥站在门口,扯着公鸭嗓喊着。 “进来!” 九阿哥没动地方,扬声道。 十阿哥跟着进来,舒舒站了起来,招呼着他坐下。 “九哥,你刚才去膳房了?有什么好的食材没有?” 十阿哥眼巴巴的问道。 “有猪肉,你要不要吃?” 九阿哥回道:“大猪小猪都有,要不就烤盘五花?” “腥了吧唧的,谁吃那个啊……别的呢?” 十阿哥接着问道。 九阿哥想了想:“还能有什么?鸡鸭羊肉这三样……就是鸡鸭是太后与汗阿玛的分例,咱们不好挪用……羊倒是两样,除了大羊,还有两只羔羊,不到三个月的……” 十阿哥听了,立时心动,转过脸来:“嫂子,不到三个月的小羊还没开始吃草,吃着奶长大,去了皮毛内脏就十几斤,特别嫩……就是宫里的做法只有烤着吃,早吃腻了,还有旁的吃法没有?”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一十章端倪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训 舒舒听了,脑子里开始想与羔羊有关的食谱。 清炖、爆炒、红烧、烤…… 都是现下已经有的做法,没有什么新意。 比较特殊的还有什么做法呢? 之前御膳房没有出现过的…… 舒舒首先想到的是蒙省的改良羊肉锅子“冰煮羊”,吃着鲜嫩可口。 可是锅子就是锅子,热。 后世空调房里吃着这个还好,现下吃就不合适。 如今正是“秋老虎”肆虐,下午三、四点正是最闷热的时候。 还有那个冰…… 如今冰块都是冬天挖出来的河冰,用来解暑驱热还行,不能食用。 她又想起了一道宁省的名菜,“汗蒸羊肉”。 这道菜既没有烤羊肉那样干巴油腻,又比较滋补,很适合这个节气滋补,用也适合康熙同太后的年纪。 舒舒觉得可以试试,就招呼核桃要了纸笔,将“汗蒸羊肉”的做法详细写下。 九阿哥凑过来看了:“这个看着有点简单,味道会不会太清淡?” “汗蒸羊肉”做法十分简单,新鲜的羊肉切块,垫上葱段装盘,只放姜蒜料酒调味,水开大火蒸两刻钟。 蒸好的羊肉放入汤碗,放上葱花与盐,加鸡汤,再蒸两刻钟就好了。 舒舒笑着说道:“只要食材好,味道就差不了。” 十阿哥不放心:“嫂子,既然是新鲜菜式,要是膳房那边糊弄怎么办?好东西做坏了,也可惜!” 舒舒觉得自己疏忽,倒不是担心膳房的师傅糊弄,而是想着识字的人不多。 现下的识字率不高,多是殷勤人家。 对于灶上大师傅这样的劳动阶层,现下显然还不在知识普及范围内。 舒舒立时唤小棠过来,将菜谱交给她:“爷已经跟膳房那边大了招呼,留了两个灶,还安排了两个师傅,你过去盯着,叫人试着做这道菜……” 小棠应了,十阿哥才算放心,不过转头提舒舒道:“嫂子一份有点少,这羔羊二十几斤,可是去了皮毛内脏,估计也就十来斤重……这随扈的人多,这菜还费工夫,到时候别再不够分……” 舒舒听了,想起五福晋之前说的“不好吃独食”的话,尤其是他们还离了大部队,提前过来用检查行在迎驾事宜做借口,那孝敬一回吃食,自然要显得精心一些为好。 既是做了,就周全些,别叫人挑理儿。 生肉熟制后还要减分量,到时候就更不好分。 “那就做两只……” 舒舒吩咐小棠一句,就迟疑了一下。 一道菜太显单调。 “汗蒸羊肉”是大菜,下一道就不适合大菜。 要不然不像他们小的孝敬,倒像是插手御膳房菜单安排。 小菜小点心…… 舒舒便想着想着现在的时令蔬菜和水果。 蔬菜不考虑,做不出花来,不是上汤就是小炒。 水果,现下正是柿子同山楂上市的季节。 柿子与许多食材犯冲,稳妥为要,暂时也不考虑。 山楂是膳房常备的,用来做调料炖肉,或者做甜品。 宫里有着山楂的传统做法,就是糖水山楂,口感与后世的山楂罐头相仿。 舒舒就想起一道还没有出现的后世美食,金糕。 金糕配方简单,除了山楂,就是桂花酱、白糖、粉面子这三样,后两样是常见辅料,膳房都有的。 至于桂花酱,有就用,没有也不影响。 舒舒又写了金糕的方子,递给小棠:“要是山楂富裕,就多做些……要是山楂不够,换成梨肉也行……” 反正就是这种水果糕,山楂可以助消化,换成梨糕也能润肺止咳。 十阿哥在旁边听得眉开眼笑,连声吩咐小棠:“好丫头,金糕这个应该做得快,做好记得先打发送两盘过来,大家尝一尝……” 这些日子,十阿哥常在二所吃喝,小棠也相熟的,便脆生生应了,才招呼小松跟着往行在膳房去了。 屋子里的人还说这话,十三阿哥走到门外,手摸着肚子,有些迟疑。 实在是早饭吃得早,中午途中歇息时间短,只吃了几颗肉枣,现在饥肠辘辘。 舒舒抬头,正好看见,起身笑道:“十三叔快进来……离晚膳还有些时间,正要招呼你过来,咱们先垫垫……” 十三阿哥进来,与大家打了一圈招呼,就在十阿哥下首做了。 舒舒亲自去找了吃食,除了猪肉枣和牛肉脯之外,还有一包桃酥、一包冬瓜糖,是七福晋给的。 她嘴巴馋,带了不少点心蜜饯出来,如今想要轻身断了这些,又不放心自己个儿,就分成两份,舒舒与五福晋,一人得了一份。 就着大麦茶,大家将几盘吃食吃了个干净。? 十阿哥同十三阿哥都喜欢上了牛肉脯。? 之前就觉得猪肉脯好吃,没想到牛肉的更好吃,香味不是猪肉可以比的,还十分有嚼劲,外面还涂抹的蜂蜜和芝麻,越吃越香。? “这个好,之前怎么没见??” 十阿哥吃得两眼放光:“是五哥从太后娘娘那边淘换的?” 宁寿宫有牛肉,众所周知。 九阿哥摇头,?带了几分得意说道:“不是宁寿宫制的,是都统府那边预备的,爷岳母满城的淘换了牛肉,岳父大人大包小包的带过来,昨儿晚晌才取来……” 十阿哥真心羡慕:“再没有见过比齐大人和都统夫人更疼姑娘的……” 九阿哥见识了几次,早先羡慕之中夹着嫉妒,现下就与有荣焉:“头生女当然不一样。” 十阿哥与九阿哥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十三阿哥。? 怎么能不叫人心里发酸? 前头的几个阿哥打小被汗阿玛亲自教导,他们还只能自认倒霉,谁让排行靠后,没赶上好时候。 可是后面的这小阿哥是怎么回事?! 安排专门老师,出入带在身边,这是小的也要亲自教导啦?! 好么,就他们中间这几个是捡来的?! 后阿玛! 舒舒哪里会想到这兄弟两个开始自怨自艾,嫉妒十三阿哥的爱宠,眼见着兄弟俩都没了动静,神色也丧丧的,还以为他们乏了,问道:“要不要先歇一歇?等吃食送过来再叫你们过来?” 十三阿哥望向十阿哥,起得太早,他是有些乏,可是也不算困,歇不歇都可以。捌戒仲文网 十阿哥连忙摇头:“不乏不乏,还等着吃金糕……等吃完时间就差不多,圣驾过来咱们还要去迎驾……” 说到这里,他表情有些不对:“九哥,咱们是不是亏了?每天大早上赶路,到了这边问膳房的事儿,下晌?还要守着时间跟着行在的人去迎驾,比咱们前两天还辛苦……” 舒舒在旁听了,也有些不放心,看向九阿哥问道:“爷累不累?要是辛苦的话,咱们还是跟着大队伍出发……” 用内务府的蛀虫刷功劳虽然是好事,但是用九阿哥的健康去换得不偿失。 毕竟九阿哥的小身板在这里,只是看着好了,还没有开始正经调理。 等到中秋过后,就是他开始喝药补气的时候。 九阿哥见妻子紧张,忙说:“辛苦什么,又不是快马赶路,今天这样溜溜哒哒不是挺好……” 说到这里,他看向十阿哥毫不客气地说道:“不听话,路上耍浑,混吃混喝,什么心都不用你操,你还有脸说辛苦?那你明天还跟他圣驾一起走……” 十三阿哥有些坐不住,怕两个兄长口角。 十阿哥被吃哒了一顿,也不恼,反而站了起来,表情带了几分郑重:“九哥,九嫂,弟弟跟你们赔不是,今儿弟弟错了,以后不像头午这样任性……” 他也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任性会给兄嫂带来麻烦。 不出事还好,但凡有一个闪失,那么兄嫂都要受牵连。 舒舒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不好说什么,毕竟是哥哥教训弟弟,还轮不到她这个嫂子先开口,就望向九阿哥。 十三阿哥则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不好再坐着,跟着站了起来。 九阿哥小脸儿绷得紧紧的,瞪着十阿哥,添了几分兄长的威严,呵斥道:“老十你记住,没有下一回!再这么不听说,以后别再想叫爷带着你……” 十阿哥抄手听了,乖乖点头:“九哥放心,再不会了。” 九阿哥脸色这才好转,点了点头。 十阿哥又望向舒舒,带着几分歉意。 舒舒有自知之明,照顾皇子起居,不代表自己有资格管教皇子,安抚地笑笑,解释一句道:“你九哥担心你,毕竟是在野外,这边的山里还有虎豹出没……” 十阿哥应了一声:“弟弟晓得,九哥惦记我……” 十三阿哥看了几人的相处,心中带了羡慕。 皇宫里阿哥多,可是因为差着年岁的缘故,往来亲密的就是班对班大的兄弟。 毕竟除了同胞兄弟,日常相处的就是年岁相仿的几个。 九阿哥和十阿哥就是同庚,打小一起玩,后来一起上学,十多年下来,感情自是深厚。 自己这边呢? 大一岁的十二阿哥是个“独行侠”,不与他们兄弟往来。 小两岁的十四阿哥是个“混世魔王”,平日里与自己形影不离的,可是自诩为妃之子,又是做了多年幼子的,行事肆意,平时需要人让着哄着……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一十一章训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迎 少一时,孙金就带了两盘吃食回来。 除了舒舒刚才吩咐的金糕之外,还有一盘子类似糯米糍的糯米团子。 “小棠姐姐说,之前主子教过她做个红豆馅的团子,今儿看到膳房有蒸好的糯米糕,就临时做了这个。” 孙金指着那碟糯米团子说道。 十阿哥早站起来,站在饭桌旁边,直咽口水,催着九阿哥:“九哥快尝尝……”说着,又看舒舒坐着,道:“嫂子快过来吃啊?” 舒舒摆摆手:“你们先吃,刚才吃了不少,我先缓缓……” 眼见舒舒真不吃,十阿哥便也不劝了。 等九阿哥动了筷子,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跟着动起来。 之前吃了好几碟子东西,没有那么饿了,几个人都有了耐心品尝。 不过都是半大小伙子,两碟子点心没一会儿也吃了个干净。 “这山楂馅的黏饽饽更好吃,不腻,甜酸也正合口……山楂糕热着吃,有点奇怪,这个冰镇后应该能更好吃,也能劲道些……” 十阿哥撂下筷子,簌了口,说了自己的意见。 十三阿哥也开口说:“山楂糕是不是可以蘸着蜂蜜吃?直接吃味道有点淡……” 九阿哥听着不耐烦:“就是一口吃的,还冷了热了、甜了咸了的,挑个没完了是吧?边儿去……” 十阿哥忙道:“不是挑剔,是对美**益求精,九哥你不懂……” 十三阿哥在旁笑着点头,显然也是赞成十阿哥的说法。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对舒舒抱怨道:“都是你把他们惯的,都大小伙子,开口闭口将吃的挂在嘴上!” 舒舒除了“是是是”,还能说什么? 她笑着对十阿哥、十三阿哥说:“回头可以各种法子都试试,看一下怎么搭配最好。” 十阿哥脸上,带出了几分犹豫,可还是开口道:“嫂子,让小棠丫头收个徒弟呗……” “之前不是让三所灶上妈妈跟着学过吗?也弄得四不像,怎么又想起来这个?” 舒舒带了几分不解。 “这不是想从郭络罗氏身边的两个丫头中抽出一个,让小棠多带带……” 十阿哥如实回道。 这是羡慕小棠能独当一面,想要培养个通晓灶上事的宫女。 舒舒嘴角抿了抿,换做之前会犹豫一下,现在与十阿哥已经熟悉,便直接说道:“这个不用着急,等明年弟妹进门,从那边选一个人手过来就是……” 否则的话,难免与郭络罗格格打交道,要是让未来的十福晋误会就不好了。 十阿哥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是弟弟疏忽了,那就等博尔济吉特氏进门后再说。” 九阿哥在旁不乐意,看着舒舒道:“你是嫂子,哪里用这么小心,顾及这个、顾及那个的……” “要是嫂子们难为我,爷就乐意啦?” 舒舒反问道。 九阿哥立时住了嘴,想起八福晋依然是心里发堵。 不过他也庆幸,嫂子里面只有这一位不懂事儿,否则的话作为小的太容易挨欺负了。 真要是那样,他可顾不上什么长幼尊卑,肯定要闹一闹。 十三阿哥看着几人说话,一直没有插嘴。 九哥大婚以后,变了好多,性子都和缓了。 十哥对于迎娶蒙古福晋也好像带了几分期待。 他想着三年后的选秀,要是没有意外,自己的福晋就在那一界八旗秀女中,不知道汗阿玛会给自己选什么样的嫡福晋。 如果能像九嫂这样,出身体面、相貌出众、性格温柔就好了。 “主子,御前过来人,圣驾离这里就十里了,内务府总管打发人过来请主子与阿哥爷们过去……” 何玉柱进来禀告道。 九阿哥站起身来,打开怀表看了看时间,对舒舒说道:“外头晒,你不用着急出来,估摸着再过两刻钟,出来就来得及……” “嗯,听爷的,爷也注意些,别在日头底下站着,带弟弟们找阴凉处……” 舒舒也是温柔嘱咐着。 九阿哥点点头,带了俩人出去。 舒舒是真乏了,立刻去了里屋,在榻上摊成了一张饼。 核桃见了,上前道:“奴才跟小松姐姐学了一些,要不然先帮福晋按按……” “嗯,来吧……” 舒舒说着。? 要是只有九阿哥在,她自然什么都行,在两个小叔子面前端着嫂子的架势,就要坐有坐相站有站样。 核桃上前,学着小松平日样子,从肩颈部位开始按起。 虽然力气不如小松的大,穴位也没有对上,可是聊胜于无。 小榆则是找出了一身干净的旗装过来。 舒舒身上还穿着骑装,又是坐车,又是骑马,都已经皱了。 时间有限,舒舒也不敢休息太久,半盏茶的时间就翻身起来,换了衣服。 穿戴整齐后,舒舒对着镜子照了照,眉眼还是有些乏,??便涂了一层粉,擦了胭脂和口脂,画了隐形眼线,使得眼睛大了一圈,整个人就精神焕发起来。 她也没有托大等着别人过来请,就带着两个丫头去行宫前头了。 九阿哥兄弟几个,还有内务府总管与行宫总管都在候着了。 九阿哥见妻子过来,抬头看了看天,嗔怪道:“不是嘱咐了你晚些出来?还没有影呢,不知道要等多久……也不知道戴个帽子,或是带把伞,怎么这样就来了……”说着就吩咐小榆:“还不快去取了伞来……” 小榆应声去了。 九阿哥又看向舒舒脚下,见穿着一寸高旗鞋没有说什么,回头吩咐何玉柱:“没个眼力劲儿,去搬个小凳子过来……” 何玉柱小跑着去了。 内务府总管与行在总管对视了一眼,对着舒舒神色越发恭敬。 连皇子都要小意捧着,这位福晋是立住了。 舒舒觉得没有必要拿伞和凳子,可也没有在人前反驳九阿哥的话,只微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 九阿哥果然很满意,嘴角都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 总算何玉柱比九阿这个主人更靠谱,并没有拿一方凳子,带了几个小太监搬了四方小凳子过来。???. 九阿哥先推了一方到舒舒身边,才带着十阿和十三阿哥坐下。 九阿哥是领头的阿哥,他没有让内务府总管与行在总管坐,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自然也就没有开口。 舒舒虽然素来周全,可那是对着家人亲戚朋友?,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意思,只当作没有看见。? 内务府总管与行在总管俩人擦着汗,对视一眼,反而都松了一口气。? 要真是一个人情练达的阿哥下来检查行宫,那他们就要紧张了。 大家等了足有两刻钟,远远的就传来了马蹄声响,大部队要到了。 舒舒站了起来。 “还得有一会儿呢,不着急……” 九阿哥在旁说着。 舒舒这回没有听他的,示意何玉柱搬凳子。 九阿哥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又过了一刻钟,圣驾到了跟前。 九阿哥为首,众人上前迎驾。 康熙没有下车,直接打发梁九功出来传话:“九爷,皇上说了,传九爷酉初见驾……” 眼下差不多是申初二刻,离酉初还有将近一个时辰。 九阿哥应了,带了一行人,退到一边,目送着车架进了行在。 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之前是骑马随行,这回则是陆续翻身下了马。 “弟妹……” “弟妹……” 几位阿哥都是先对舒舒颔首。 舒舒亦是蹲安,见了诸皇子。 大阿哥这才看着九阿哥,面上带了不赞成,皱眉道:“都是成家的人,还想一出是一出……你不耐烦束缚出来折腾,还要连累弟妹跟着你遭罪……” 九阿哥面上带了不服:“弟弟这是背着差事……” “哼!屁大点儿的地方,还有内务府总管在前头候着,还有什么可查的?” 大阿哥只当他是狡辩,毫不客气地训斥道:“想要松散什么时候不行,偏这几天就忍不得,也就是汗阿玛纵得你!想要学差事,六部什么正经学不得!” 九阿哥面上涨红。 虽说他之前确实是用这个做借口离开圣驾,可也没想着糊弄差事,这不是好好查了?而且还有收获! 三阿哥素来老好人,连忙道:“也是九弟的孝心,这起居饮食也重要……多个自己人盯着也好……” 五阿哥噘着嘴,没有说话。 不是他不护着弟弟,而是他面上也带了不赞成。 即是得了恩典,随扈出来,就老实的随侍御前就是。 今早几个小的一下子在队伍里消失,五阿哥还吓了一跳。 就是娘娘那边,也打发人过来问。 可见这混账多么自作主张,跟谁也没有报备,就带着福晋与两个弟弟出来。 不仅折腾妻子,还要负担两个小阿哥的安全。 七阿哥站在五阿哥身边,也没有开口,倒是意思明显,也是觉得九阿哥不对。 换做往常,九阿哥早发作出来。 长兄有什么了不起?! 有汗阿玛与娘娘在,还轮不到一个异母长兄来教训他! 不过每日里被舒舒带着,耳濡目染的,他遇到事情就比之前多寻思两分。 早先一直以为老大对他们这些小兄弟瞧不上,开口闭口就是教训人,特别招人烦。 就跟眼下似的,上来不问过清楚,就劈头盖脸先训斥一顿。 不过经历了上午老十的任性,还有他自己半个时辰前刚训斥过老十…… 九阿哥竟然心里的不忿去了许多。 老大并不是多言之人,平日里皇长子的身份端着,轻易不爱搭理人。 要是老大真不将他们这些小阿哥放在眼中,估计连训斥都懒得训斥……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一十二章迎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三章 菜(求月票) 几位阿哥说着话,后头的马车让到路边,停了下来。 五福晋与七福晋妯娌两人,不约而同下了马车,面带关切,走了过来。 舒舒见状,连忙迎了上去:“五嫂,七嫂……” 五福晋打量舒舒好几眼,见她好好的,才松了一口气。 七福晋则是毫不客气在她胳膊上拍了一把,低声埋怨道:“跟着老九提前出来,也不知道说一声,早上没见你,吓了我们一跳……” 舒舒陪着笑:“是我的错,应该和嫂子们先说一声。” 实际上,她性格向来周全,怎么会忘了这个? 就是昨天想要打发人出来传话时,被九阿哥给拦下了…… 等到再想打发人出来,时间就已经不早,不方便在行宫里乱走。 五福晋皱眉道:“肯定是九叔胡闹,原本每天赶路就累,还要起个大早……要不然从今天开始你就和我住,九叔那里让他自己去折腾……” 舒舒连忙道:“不用不用,路上走的不是很快,没有很辛苦。” 宜妃专门带了五福晋出来,还指望着五福晋同五阿哥培养感情,生一个嫡孙,她怎么会去碍眼? 五福晋只当她不敢违逆九阿哥的意思,想了想道:“要不然,还是我去和九叔说,不会让你为难……” 九阿哥挨了一顿说,跟着几个哥哥道了一圈不是,也打发十阿哥、十三阿哥跟着几个哥哥回去,就过来接舒舒。 正好听到五福晋这一句,他好奇道:“五嫂要说什么?” 五福晋正色道:“从今天开始,让弟妹去和我住,你专心办你自己的差事。” 九阿哥听了,立时就急了,转过头冲着几位阿哥的背影扯着嗓子喊:“五哥,五哥,快过来……” 几位阿哥,都停了脚步。 五阿哥还有还以为有什么急事,不敢耽误,小跑着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九阿哥跟吃了火药似的说:“五哥怎么不懂事,带了五嫂出来,就要好好的陪着五嫂,别让五嫂一个人闲着……” 五阿听着没头没脑的,面上露出疑惑,望向五福晋,无声询问。 五福晋满脸胀得通红,哪里不明白,小叔子这是嗔怪她管闲事,嘴唇哆嗦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舒舒在九阿哥背后抓了一把。 九阿哥冷哼了一声,拉着舒舒的手,转身就走。 这么多人看在,又是行在门口,舒舒不好与他硬着来,就跟着被拉走。 前面大阿哥、三阿哥等人担心这边有事儿,都没有走,站在哪里眺望。 眼见九阿哥气呼呼的过来,大阿哥开口道:“刚才怎么啦?扯着嗓子喊?” 九阿哥闷声道:“没事儿,就是有人吃多了闲得慌。”说完,连大阿哥他们都懒得搭理,仰着下巴,继续扯着舒舒往回走。 三阿哥不由得担心:“老九这是干什么?不会是想对他福晋动手吧?齐大人还随驾呢……” 大阿哥沉着脸道:“他敢?要是敢学那没出息的冲女人撒气,爷会让他晓得什么是真出息……” 十阿哥在旁边看着热闹,现在有些听不下去了。 要是再让他们胡乱猜测下去,谁晓得明天会编排出现什么新闻。 “九哥没和九嫂生气,应该是刚才和五嫂那边呛上了……” 十阿哥讲出了自己的猜测。 兄嫂蜜里调油似的,正热乎着,半刻都离不得,怎么会口角? 大阿哥依旧带了不满:“都多大了,还跟孩子似的,一会儿好、一会儿恼……五福晋是他嫂子,就算是说他两句,也应该老实听着……” 十三阿哥年记最小,没有说话的余地,只是看着九阿哥夫妇的背影远去,想着或许五福晋说的不是九阿哥,而是九福晋,所以九阿哥才不忍…… 五福晋这里,五阿哥听了九阿哥一席话却是误会,带了不满:“你跟老九他们说这些做什么?爷不是有这差事么,要在汗阿玛身边,还要往太后身边,每天两处跑……” 五福晋觉得心累,又羞又恼,眼圈都红了,刚想要开口解释,五阿哥就把帕子递了上来:“行啦,行啦,你别哭,以后爷都回来还不行吗?” 五福晋不由怔住,抬头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带了几分不自在,移开眼:“皇祖母训过爷了,娘娘也说爷了……” 五福晋泪盈满眶,眼泪簌簌落下。 五阿哥急得手足无措,额头汗都出来了。 七晋福原本还在旁边看热闹,这夫妻俩之前都是不冷不热的,现下好像有了转机,只是这逐渐黏糊的劲儿,见人不自在,不好走,怕打破了俩人的气氛,只能百无聊赖的望向别处,与眉头紧皱的七阿哥对视了正着。 原来七阿哥看到七福晋在这面,担心刚才的口角或争执也有她在里面…… 回到排屋,九阿哥依旧是愤愤难平:“还当她是好的,平时敬着,倒是托大,当起咱们的家了!” “五嫂是一片好心,她怕我奔波辛苦,又担心我不敢直接跟你说这些,才想要替我出头……爷真是的,不问个清楚,就耍一番脾气回来……” 舒舒解释到最后,也带了嗔怪。 九阿哥的脸色依旧难看:“反正咱们家里,你做主也好,爷做主也好,轮不到旁人来做主……” 舒舒不跟着他犟,转了话题:“将到饭时,也不知道今天的菜,娘娘和皇上那边喜不喜欢……” 五福晋那里,她打算吃完饭后过去陪个不是。 这个嫂子可交,关键时候真出头,不是就嘴上说说的。 应该是五福晋要留人那一句,惹怒了九阿哥。 九阿哥还没有察觉,他已经开始依赖她。 舒舒发现了,心情颇复杂。 九阿哥格外紧张自己会离开,上次齐锡说要带她回娘家,九阿哥就着急的说了“难言之隐”;今天五福晋提了要留她,九阿哥立时耍混,当着那么多人给五福晋没脸。 舒舒心里明白,这份依赖扯不到“伉俪情深”上,不过是九阿哥开始习惯了自己的陪伴,喜欢上了这种状态,并且拒绝改变这种状态。 “金糕那个错不了,咱们刚才不是吃了么……倒是‘汗蒸羊肉’,新菜式,咱们一会儿尝尝……左右咱们孝心到了,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往后也少操一份心……” 九阿哥说着,也小声带了抱怨:“汗阿玛忒小气,咱们之前的路菜送了,不说赏赐什么的,也当夸一夸……昨天中午还问了半天海带包与伊面,爷还以为要赏你,也没有后续了……” 舒舒想了想,道:“或许是不好成例……” 康熙一赏,动静就大了。 然后其他的皇子福晋,是不是就要跟着“敬菜”? 然后再赏? 就成了皇子福晋御前争宠了,气氛莫名不对。 九阿哥眨了眨眼:“怨不得汗阿玛没提这个……说不得娘娘那里,压根就没点名是你孝顺的……” 想到这个可能,他不由得替舒舒抱屈:“还不如不孝敬……” 舒舒忙道:“爷一会儿不是还要见驾?还是打发人去提膳,别耽搁了……” 小棠与小松一直没有回来,舒舒就唤了孙金吩咐:“带两个人过去,换了她们回来……” 现下这个时候,菜肯定是做好了。 两人应该是经历了二所膳房之事,开始谨慎,不放心将要孝敬长辈与送诸皇子、福晋的吃食放在那里,才留下来守着。 孙金应了,带了两个小太监去行宫膳房去了。 行宫膳房里,各个主子身边的提膳太监陆续带了膳食离开。 小棠与小松这里,就剩下四碗羊肉与四盘子金糕。 见孙金带人过来,小棠便道:“都拿走吧,两碗主子、阿哥爷的,剩下是十爷、十三爷的……” 除了这两道以九阿哥名义添的菜,行在膳房这边也有例菜。 皇子与福晋依旧是两荤两素,是盐煎猪肉、羊肉粉丝锅、芹菜花生米、糖醋白菜心,主食配的糯米红豆糕,金银花卷。 * 排房这边,九阿哥拉着舒舒在里间歪着。 他担心舒舒真的被五福晋说动,或是嫌弃路上枯燥,就提及草原上的趣事:“除了野兔,还有一种不能吃的跳兔……比兔子小一大半,那叫一个机灵……会跑弯路,有个绰号叫‘草上飞’,用箭射不到,得骑马追……那小家伙不大,耐力却不小,骑马也得撵半个时辰,直到累吐血了,小东西跑不动了,也就逮着了……” 舒舒听着,好奇问道:“抓来吃么?” 骑马都要追半小时,太费事了。 个头这么小,除了骨头应该也没有什么肉。 九阿哥撇了撇嘴:“看着跟大耗子似的,谁吃这个?就是尾巴上有一撮毛,能做毛笔……主要就是追着玩……” 舒舒笑着,还真是淘出花样了。 * 排房外头,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在院子里站着。 刚才看到几个哥哥身边的太监去提了食盒,他们就要打发人去行宫膳房提膳。 结果就见小棠一行人,提着膳盒,浩浩荡荡的回来。 见一行人过来,十阿哥笑道:“正想打发人去提……”说罢,就扭头冲着屋子里喊:“九哥,膳食来了,怎么吃?”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一十三章菜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赐 屋子里,九阿哥听到十阿哥的公鸭嗓,坐起身来,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太粘人了……真不想搭理他们……” 嘴里抱怨着,他已经站起来,招呼着:“磨蹭什么,叫人摆桌吧……” 等到膳桌摆上,九阿哥的目光就落在腌煎猪肉与羊肉粉丝锅上。 猪肉都是薄片,用的是五十斤左右的小猪肉,一盘猪肉就二十来片肉,二、三两的分量。 羊肉锅子,看着不少羊肉,可也是切得极薄的片,实际上用的的食材并不多。 九阿哥都气笑了。 怪不得有恃无恐就预备了半数食材,原来在这里等着。 要不是九阿哥亲自去了行在膳房,晓得食材预备不足,谁能想到这菜谱是故意拟成这样。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不晓得行在膳房之事,都看着眼前的新菜“汗蒸羊肉”。 这个小棠按照舒舒吩咐,算计着人头预备的,这次随扈的主子人人有份。 太后与两位太妃、皇上、宜妃、章嫔、三位贵人、五位常在,还有七位皇子、三位皇子福晋、两位皇子格格。 就是太后、皇上、宜妃这三人处,送的是双份。 用的碗是二大碗,每碗半碗羔羊肉,上面洒着翠绿的葱花,色香味俱全。 等到大家开吃,四个人就不约而同的先吃着羊肉。 舒舒心满意足,羔羊肉极嫩滑,一点也不柴,没有一点腥膻。 汤头也好喝,浓郁的鸡汤里融合了羊肉汁的鲜,喝一口十分醇香。 或许自己海淀那块山地,可以用来养羊。 舒舒开源的心思,再次蠢蠢欲动。 十阿哥吃的最快,第一个吃完自己这一碗羊肉,目光就落在九阿哥跟前。 九阿哥素来吃的慢,细嚼慢咽的,这会儿功夫,才吃完两块羊肉。 “九哥,你吃得完么?这么好的菜,还是嫂子专门想出来的,别浪费……要不弟弟替你打扫打扫?” 十阿哥伸出脖子,恨不得数九阿哥碗里还有几块羊肉。 九阿哥瞥了十阿哥一眼,挑了挑眉毛:“想想,该怎么说话?” 十阿哥面上露出乖巧:“九哥,九哥,我没吃好,想再尝尝……” 九阿哥这才轻哼一声,剩下的大半碗直接推给他。 等到大家吃完,九阿哥招呼小棠进来:“怎么回事,每碗就那么一点肉?福晋不是吩咐你用两只羔羊,这是做了一只的?膳房有人为难你?” 十阿哥与十三哥在旁,听了这话都恼了。 十阿哥“腾”的起身:“爷去看看,谁敢这么欺负人?” 十三阿哥也跟着起来,一副要跟着哥哥们去闹事的模样。 小棠吓了一跳,连忙回道:“没有为难,是两只啊!” 九阿哥不由黑了脸:“两只?一只二十多斤的羔羊,去了皮毛内脏也有十多斤,两只就是二十几斤,分成二十几碗,一碗将近一斤肉,你告诉爷,这有一斤肉?” 小棠摇摇头:“去了骨头,没有那么些肉,奴婢量了,剔了骨头,差不多十五斤净肉……” “哈?” 九阿哥脸色更黑:“膳房的称不准,这一碗哪里半斤肉?一人半斤肉,不是早饱了……”说到这里,望向十阿哥:“老十饱了没?” 十阿哥摇头道:“没饱,绝对没有半斤肉……我吃了两碗,就是垫了个底儿,还吃了半盘子糯米糕才觉得饱……” 九阿哥又望向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也摇头:“感觉就夹了几筷子,应该没有半斤……” 舒舒在旁,哭笑不得,连忙道:“应该真的是半斤羊肉一份,就是生羊肉蒸熟了,会流逝水分,大概只出六成熟羊肉……这样算下来,一碗差不多有熟羊肉三两……” 九阿哥是被膳房之前的事情弄得,有些杯弓蛇影。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是没下过厨房,压根不晓得还有这样的道理。 九阿哥脸色这才好些:“这样还好,要是他们当面恭敬着,背后却怠慢你这个皇子福晋的吩咐,爷才不会容了他们!” “有爷在呢,不会有人不开眼的……” 舒舒说着。 自己是跟着九阿哥出来的,扫自己的面子就是打九阿哥的脸。 九阿哥这边,还有康熙与宜妃在,天下最强硬的靠山。 狐假虎威,不外如是。 “你是皇子福晋,就是一个人出来,没有爷在跟前,也轮不到他们怠慢!” 九阿哥却是摇头,不赞成这种说法。 * 行在御前。 御膳已经摆上,自然不像皇子膳食那样简单。 而是四荤四素,八道菜。 “汗蒸羊肉”与金糕这两道,因是九阿哥的孝敬,算是多加的两道菜。 正好宜妃也奉口谕伴驾,帝妃面前,就各自摆了两碗羊肉。 “老九出息了,晓得替朕分忧,还学会孝敬了……” 康熙问梁九功:“这是送重了?怎么这老些?”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方才也以为重了,多问了一句……原来皇上这里是双份,除了皇上,太后娘娘、妃主也是双份……” 康熙觉得有趣:“旁人那里是单数?” “正是如此,九爷周全,都送到了……嫔主与诸小主、各位爷同福晋,还有大阿哥、三阿哥身边的格格……” 梁九功躬身回道。 康熙听了,面上露出欣慰来,对着宜妃夸道:“到底大了,行事很有样子……” 宜妃也跟着点头:“都是皇上教导的好……” 帝妃心里都明白,这是董鄂氏的功劳。 九阿哥自己,压根就不通厨房事,更不要说这种分派。 只有董鄂氏心细,行事又谨慎,才会想得这么周全。 等到帝妃动了筷子,对着这碗羊肉也露出惊艳来。 看着平平无奇,味道十分鲜美。 康熙想起每年蒙古王公朝觐的赐宴,或许可以算是一个新菜。 剩下两碗羊肉,康熙没有浪费,赏了下去,一碗赏大学士伊桑阿,一碗赏正红旗满洲都统齐锡。 伊桑阿是随扈官员中品级最高的,齐锡则是有九福晋的缘故。 等到膳桌撤下,康熙便吩咐梁九功:“去传朕的口谕,九阿哥的敬菜不错,允他明日为九福晋挑一匹马,并由内务府造马鞍一副!” 梁九功应声下去,宜妃在旁笑笑,没有说什么。 要说昨日康熙还不明白九阿哥非要提前赶路的真正原由,今日也晓得了。 谁叫一匹马占地方。 一匹马匹从正红旗兵营,转到皇子马匹这里,自是落了不少人眼中。 只是大家眼中,都以为是齐锡赠给九阿哥的。 康熙却晓得齐锡性子,不会这样鲁莽行事。 虽说他与九阿哥是翁婿,关系更亲近些,可是臣子就是臣子,诸皇子阿哥都是小主人。 不说是一视同仁,也不会这样毫不掩饰、迫不及待的偏着其中一人。 等到叫赵昌打听了,晓得这马是董鄂氏昔日坐骑,不是送给九阿哥的,康熙就晓得九阿哥主动讨差事的真正原因。 想要带董鄂氏骑马…… 这混账东西,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康熙简直哭笑不得。 可也乐意见儿子开窍。 * 排房这里,九阿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刚要去御前,就迎来了传旨的梁九功。 听到赏赐内容,九阿哥十分惊喜。 他听出了,这份赏实际上是给舒舒的。 本就该如此! 他比自己得了赏赐还欢喜! “爷跟谙达过去,亲自给汗阿玛谢恩!” 九阿哥面上多了喜气。 梁九功没有立时就走,而是看了舒舒一眼:“今儿九爷这‘敬菜’,皇上吃得顺口……” 九阿哥面上带了得意:“那也不看是谁孝敬的……” 舒舒却反应过来,道:“回头让九爷送方子过去……” 梁九功微微颔首:“福晋辛苦……”???. 九阿哥的笑容僵住,直接露出不情愿。 自己还要开酒楼的,这方子给出去又少一道菜…… 等到了御前,九阿哥就大着胆子抱怨:“汗阿玛,儿子一身外债,还指望酒楼开起来还债呢……” 康熙轻哼道:“堂堂皇子阿哥,不务正业,就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 “汗阿玛……” 九阿哥无奈道:“儿子是不好意思吃软饭……要是靠着董鄂氏的嫁妆银子与妆产出息,那肯定是不缺银子,就是用着心虚……” 康熙瞪了他一眼:“别跟朕哭穷了,年底会有赐银!” 九阿哥立使大喜:“汗阿玛,多少银子?可是说好了,别让儿子跟哥哥们太远,封爵不封爵的,不都是儿子么……儿子已经成家,不是老十他们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小阿哥,还有福晋要养……” “别再啰嗦,要不然赏银减半!” 康熙蹙眉。 九阿哥马上闭嘴。 “行了,禀差事吧……检查一出,检查出什么了?” 康熙随口问道。 九阿哥收了笑,面上露出愤愤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站在身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鼻子也使劲嗅了嗅。 角落里也有香炉,香烟袅袅。 不过味道不是浓郁的檀香,而是青草香,这是驱蚊的。 屋子里没有霉味,墙壁也是刷的粉,不是糊的墙纸。 正如九阿哥之前预料的一样,这边是修缮过的……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一十四章赐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昧 九阿哥觉得心肝都跟着疼! 整个行在,圣驾起居坐卧之处,只占了五分之一。 只这一处修缮的话,那就是贪了八成银子。 “汗阿玛,儿子已经查了一遍,吃住这两样都有问题……” 九阿哥咬牙切齿,说了下午在行在的发现:“行宫膳房供应缺额大,宫人膳房那边将分例里的肉都抹了……屋子儿子查看了几处,左路的配房,还有中路的后两进……白纸糊墙,充作修缮,还晓得用香炉遮掩,他们怎么敢?” 梁九功在旁,不由咋舌。 内务府这些奴才还真是无法无天。 在京城当差的,就算有些手脚不干净,也不敢贪得这么厉害。 在放在外头的,胆子都养肥了。 要知道圣驾差不多年年都要塞外避暑,这行在也年年拨修缮费用下来,这加起来就是不小的数目。 康熙脸色沉下来:“果真如此?太后那边也是这样?” 他亲缘薄,生身父母去的早,对太后这个嫡母是真心孝顺。 各地贡品,太后这里这是头一份。 这些年除了康熙二十二年那次谒陵,太后没有来,其他谒陵、避暑、幸五台山,康熙都要奉太后同往。 如此敬重,自是不允许旁人轻慢。 九阿哥摇头:“儿子不晓得,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中路这边,儿子就转了娘娘那边……” 康熙望向梁九功:“去太后处,代朕送两盏琉璃灯。” 已经掌灯,即便是母子,也需避讳。 梁九功应声去了。 九阿哥倒有些拿不准。 要是太后那里也正经修缮的话,那证明什么? 证明这些人贪是贪,可对汗阿玛还算忠心敬畏。 贪墨的数目,说不得也是控制在五成以下。 汗阿玛不会宽恕了这些家伙吧? 九阿哥直磨牙。 他可不想查了一回,“雷声大、雨点小”,就掰着手指头算着晚膳所用的肉。 “不管汗阿玛同皇祖母的分例,只算其他两层主子的,加起来也一百五十多斤猪肉……可今晚例菜,就一道盐煎猪肉是猪肉的,薄薄的铺了一盘,估摸就二、三两一盘,毛重半斤顶天,那也不过才十几斤猪肉,只用了分例的一成……” 九阿哥念叨着细账,越说越气:“这哪儿是刮肉,这是连骨头都嚼了!” 康熙面色越发阴沉,等不得梁九功回来,直接起身道:“随朕去见你额娘……” 九阿哥熄了声,有些心虚的跟在后头。 下晌听几位兄长训斥,他才想起来还没有跟娘娘打招呼,自己就带着舒舒几个脱离大队伍。 宜妃起居,就在后头一进。 正房五间,是宜妃住了。 东厢五间,是章嫔住着。 西厢五间,是三个贵人住着。 几个常在则住在耳房里。 康熙没有带旁人,也没有响鞭开道,就带着九阿哥,后头跟着几个太监、侍卫过来了。 院子里的宫女太监见了,都退让到边上跪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正房已经掌灯。 宜妃坐在炕上,正在灯下做针线。 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就抬头透过窗子望过来。 天色还没有黑透,看了个大概,宜妃立时起身出迎。 等她到门口,康熙已经大踏步进来。 “皇上……” 宜妃就要行蹲礼,被康熙一把扶住。 康熙摸着她的手,见戴着顶针,不由蹙眉:“都黑了还做什么活计?仔细坏了眼睛……” 宜妃笑道:“闲着也是闲着,臣妾看着这两日天气闷,比往年潮的厉害,就想给皇上缝身中衣,用的松江布,这个吸汗……” 康熙眉头舒展开来,微微颔首:“那也别熬太晚,明儿中午歇时再缝就是……” 宜妃笑着点头:“臣妾听皇上的……” 九阿哥跟在康熙身后,看着帝妃相处,莫名有些古怪。 宜妃眼角余光已经扫到九阿哥身上,不由立起眉毛:“呦?这谁呀?本宫怎么看着眼熟?” 九阿哥讪讪道:“额娘……” “哼!现下想起本宫这个额娘,还以为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就单蹦一个人呢!” 宜妃带了怒气。 没事找事儿的混账东西! 好好的作妖! 折腾自己的福晋不说,多大胆子敢带着两个弟弟出行?! 行船走马三分险,但凡有个闪失,就是他的罪过! 九阿哥连忙望向康熙:“汗阿玛……” 康熙轻咳了一声:“他也大了,总要学着担当……” 宜妃哼了一声,这才不搭理九阿哥。 康熙进来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就看到四周墙壁雪白墙纸。 炕几上,摆着香炉,只是没有燃着,已经熄了。 宜妃倒了茶,奉茶过来,就看到康熙动作,顺着看了,解释道:“臣妾觉得味道太大,就吩咐人熄了……山里气候低,蚊虫也少,熏不熏屋子都行……” 康熙没有说话,只对九阿哥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上前查看。 九阿哥依旧找了隐秘的地方,揭了墙纸。 康熙站在他身后看了,看着墙纸下的污渍霉斑,脸色铁青。 宜妃好奇这爷俩的动作,跟了过来,用帕子捂住了嘴,目光转到九阿哥身上,脸上露出担忧来。 康熙没有说什么,看着九阿哥将墙纸恢复好,就跟宜妃道:“纳兰珠,你早些歇着,朕带阿哥回去……” 宜妃应着,亲自送了爷俩出来。 这会功夫,院子里住着的贵人答应都晓得圣驾来了。 没有敢出来扎眼,只西厢门口站着一人,望着正房方向。 看到康熙出来,那人立时福了下去,柔柔道:“皇上……” 康熙眼神瞟了一眼移开,大踏步离开了院子。 九阿哥跟在后头,带了几分不自在。 看来汗阿玛是真恼了,迁怒郭贵人…… 郭贵人也是,旁人都老实在屋子里待着,就她出来。 这要是闹出什么,不是叫别的嫔御看笑话? 梁九功已经回来,眼见康熙进来,不敢耽搁,就躬身禀道:“奴才特意看了,屋子里亮亮堂堂的,糊着簇新的墙纸……檀香味很浓,屋子大放了两尊香炉,太后为了这个,还跟奴才赞了一句,说是行在总管当差用心……”说到这里,顿了顿:“奴才仔细闻了,屋子里是隐隐有些霉味儿……奴才不敢惊动太后,没有查看上房,直接去寻了跟来的嬷嬷,她在耳房安置……奴才就挑了斗柜后墙纸揭开看了,里头没有修缮痕迹……” 康熙神色已经平静,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他望向九阿哥:“你查出来的,你说说该如何处置?” 九阿哥直了直腰身:“回汗阿玛的话,儿臣觉得不宜‘打草惊蛇’……瞧着他们这做派,不像是新手……还有之前两处行宫,没有查过,可只伙食克扣这一条就是准了的……依照儿子的想法,‘家丑不可外扬’,还是先隐下此事,一路查下去,都先记着……等汗阿玛銮驾回京,再统一清算就是……没有京城那些人给他们做掩护,也不会贪得这么顺溜……” 康熙听了,脸上露出诧异来:“这都是你自己想的?” 九阿哥有些激动,点了点头:“要是其他衙门,这等蛀虫自然是要立刻揪出来论罪……可这是内务府,当差补缺的都是上三旗包衣,不好动静太大……” 至于舒舒在中间的作用,九阿哥压在心里头,想都不想,就怕露出痕迹来。 后宫不许干政。 舒舒不是后宫,此事也不涉及政务,可九阿哥隐隐的觉得,这就是忌讳。 男主外,女主内。 汗阿玛也好,娘娘那里也好,愿意舒舒照顾自己的起居,却不会愿意她插手自己外头的差事。 康熙果然在九阿哥脸上打量了好几眼,看不出心虚说谎的痕迹,才点点头:“想得还算周全,就先这么办,你这差事做得不错,也识大体……” 九阿哥满脸通红,身上都觉得轻了几分。 从小到大,他还是头一回得汗阿玛夸奖! 直到回到排房,九阿哥还有些飘飘然,浑身就差冒泡泡,嘴角都要裂到耳边。 舒舒见状,不由生出期待:“这是得了什么赏赐了?” 多少银子呀? 能美成这样?! 九阿哥挑眉,带了几分小得意:“银子?爷缺银子么?汗阿玛年底就会赏赐银子下来!” “那爷这是……得了夸了?” 舒舒随口说着。 “嗯!嗯!” 九阿哥摆摆手,打发门口的核桃下去,才翻身趴在榻上,“哈哈”笑出声来。 这股喜悦劲儿,也是没谁了。 舒舒被带的,神情都带了笑。 还真是小孩子,得了一句话就高兴成这样。 “汗阿玛夸爷周全,说‘差事做得不错,也识大体’……” 九阿哥将被夸奖的过程仔细说了一遍,双眼亮晶晶的。 舒舒点头道:“确实周全……否则以爷之前的性子,怕是忍不得……” 九阿哥一把将舒舒搂在怀里,低声道:“爷晓得,是贪了你的功劳……本来该好好夸夸你的,可是爷都昧下没说……” “我知道,爷是护着我……” 舒舒亦是压低了音量,温温柔柔道:“爷待我真好……” 这世界美好之事有许多,心意相通就是其中一种。 九阿哥放开舒舒,看着她笑吟吟的粉面,心里“砰砰”直跳,觉得这眼前简直是世上最可爱动人的女子。 每一句话,都能润到人心里……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一十五章昧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防 (第一更) 一夜无话…… 九阿哥打了鸡血似的…… 舒舒成了蔫白菜,嗓子都哑了。 昨晚她本该亲自去给五福晋道个不是,不过错过。 九阿哥跟着梁九功去见驾后,舒舒就打发核桃用送吃食的名义去前头的排房走一遭。 至于什么吃食? 就是牛肉脯,也算是吃了五阿哥吃食的回礼。 她让核桃留意那边状况,要是五阿哥不在,就与五福晋知会一声,一会儿舒舒就过去寻五福晋说话;要是五阿哥在,就是当送东西的,不用说旁的。 结果,五阿哥在。 至于七福晋那边,不能厚此薄彼,自然也送了一份牛肉脯。 舒舒还还让核桃转告七福晋一句话,这个牛肉脯减重可以吃,就是记得多喝水。 今早的出发时间,提前到了寅初。 是九阿哥昨晚临时做的决定。 要不然的话,白天时间仓促,行宫转一圈,就要准备街驾之类的。 还不如将时间都挪动上午,这样中间就能歇上小半天,不至于这样劳累。 舒舒也觉得这样挺好,早睡早起,一听时间就充裕。 小两口拿定了主意就做主了,至于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俩小的,没有什么意见,有意见也不管用。 幸好他们这边是左路,又是在最后一排排房,有小门直接通到行在外,不用惊动前头。 跟着的十名侍卫与护军本来就驻扎在行在外,也都起了,做好了出发准备。 因此这一行悄悄的离开行在,没有惊动旁人。 行在总管带着两个管事,忍着哈气,出来相送。 管事的看着一行人渐行渐远,不由好奇:“大人,这就走了?不是说这位爷来负责检查行在吗?转一圈就算查过了?” 行在总管睡眼朦胧道:“就是成丁了,找个借口混功劳……不过是仗着宠妃之子,皇上宠着呗……” 实际上行在总管已经准备好了一份厚厚的孝敬,防备着要是九阿哥找茬的话,就孝敬一把。 谁想到竟然是个二浪子,真就是走个过程,没有要勒索的意思。 行在总管想了想,九阿哥不通世情,或许根本就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他不由得有些后怕,要是自己多此一举孝敬了,说不定还真要节外生枝。 想着前面三岔口行在的总管也是熟人,他就唤来心腹,吩咐着:“去跟前头老马说一声这边的事儿,他是属乌龟的,就爱躲事儿,让他心里有数,别自己个儿露了怯。” 管事的应了一声,就去骑马,绕路跑去送信儿去了。 * 官道上,“哒哒哒”的马蹄声,“吱呀吱呀”的车轮声,在凌晨时分,分外清晰。 马车里,舒舒躺在九阿哥的怀里,眼睛眯着听着外面的声响。 除了马蹄声与车轮声,青蛙的叫声亦是此起彼伏。 舒舒不解的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还有青蛙叫,不是已经立秋了吗?” 九阿哥道:“今年雨水大,天气凉得晚……” 马车前头的厚帘子掀了上去,就留着纱门。 夜风习习,很是凉爽。 舒舒很是舒服的叹了一口气,这可比京城凉快多了。 避暑山庄还没有开始建造,现在应该还是热河行在。 也不知道,这次走不走那边。 今天驻扎之所三岔口行在,是出关前最后一站,明早就要从古北口出关。 这里距离遥亭行在这么近,两处总管说不定也会互通有无。 九阿哥想到这一点,已经摩拳擦掌:“爷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蛇鼠一窝,都一样的放肆贪婪。” 舒舒想得更缜密,道:“只要做过了就有痕迹,他们这些蛀虫是,爷这边也是……他们心虚着呢,之前或许是轻敌,没有盯着看,这一回就不好说了……”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那又如何?他们就算晓得爷的企图,还敢拦着不成?” 舒舒觉得谋害皇子阿哥倒不至于,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嘱咐道:“小心无大错!反正爷这回记得多带人,要不然我不安心。再说了,皇上将诺三舅这一什侍卫派下来,就是护着爷的……” 九阿哥也开始琢磨起来,带了好奇:“要是他们察觉爷发现了行在修缮有古怪,他们会怎么办?直接跟爷赔罪讨饶,还是其他的?” 舒舒想了想,道:“贪污这些个银子,罪名要是落实了,轻则去职,重则籍没……我想着,多半是要堵爷的嘴……”捌戒仲文网 九阿哥笑道:“传说中的行贿!” 舒舒点头,觉得这是最大的可能:“要是爷收了银子,他们就能安心;要是爷不收银子,他们多半会去盛京,在郭络罗家那边请托。” 都是内务府的人,几辈子下来,都是亲戚套亲戚。 九阿哥的眼中带了几分跃跃欲试,很是期待的问道:“他们会拿多少银子封口?三千两,五千两?” 舒舒没有随口回答,而是反问:“爷昨天问了皇上没有,这一处行在每年的修缮费用拨下来多少?” 九阿哥哥脸色发黑:“八百两银子到两千二百两银子不等!从京城到木兰围场,因往返有两条路,共有行在二十一所……根据房屋数目不同,银子的多少也有区别,可修缮费用都是一年一拨……接驾这几日供给,再单独拨下来……” 二十一所行在,按照最少标准计算,一年也是一万六千八百两银子! 舒舒听着都觉得心疼了。 按照遥亭行在这种“修缮”方法,其中八成都能进了这么人口袋,就是一万三千四百四十两。 而且这不是一次性的“创收”,年年都有固定进账。 九阿哥有些拿不定主意:“要是这么狗奴才真要行贿,爷真收么?这吃人嘴短、那人手软……” “收!” 舒舒说道:“然后每一笔银子记帐,也不要动,这都是证据!” “还能这样?” 九阿哥犹豫着:“有点儿损呢!这样是不是太过了呀?听着有点缺德……” 舒舒失笑道:“又不是主动去勒索的,不会冤枉了好人!都是他们自己做贼心虚,才会想着送孝敬。” 九阿哥点头:“你说的对,也是这个道理。这样也好,证据确凿。要不然的话,就在伙食上挑点毛病,显得小家子气……剩下那些修缮的,不用想也晓得他们到时候会有千般理由辩解……这实打实的庄票送上来,倒是铁证……” 说到这里,他心里越发踏实,对接下来的检查带了几分期待。 舒舒眯着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过她睡得也不踏实,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外面的动静,眉头紧锁着。 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没有了马蹄声与车轮声响,整个世界陷入了安静一层的状态。 舒舒的眉头舒展开来。 九阿哥蹑手蹑脚地下了马车,依旧是带着几分打算大干一场的兴奋。。 十阿哥打着哈气过来,扯着嗓子就要说话,被九阿哥堵住嘴。 等离马车远一些,九阿哥放下手,告诫道:“小声些,你嫂子睡着呢……” 十阿哥压低了音量:“九哥你折腾什么呢?大早晨出发又要歇在半路,那不还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没事,才几点呢……时间还有很长呢,歇上半个时辰再出发也耽误不了什么……” 九阿哥说到这里,望了望后头的马车。 十三阿哥在马车里没有出来,多半也睡着。 十阿哥不是旁人,九阿哥就小声说了昨日检查行在的发现。 小兄弟俩打小无话不说,之前九阿哥就没有想着要瞒十阿哥,昨日去十阿哥屋里检查,就是当着他的面揭的墙纸。 昨天到今早,都匆匆忙忙的,兄弟俩才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十阿哥昨天就看到九阿哥揭墙纸,只是他当时心思都在吃上,没有想那么多。 今天听着,他面上带了沉重,眉头拧得紧紧的:“九哥,这事儿可麻烦大了!” 九阿哥带了傲气:“有什么好麻烦的?不就是几个蛀虫吗?抓出来,收拾了就是!内务府三旗包衣那么多人,还能缺人使唤?” 十阿哥依旧是苦着脸:“汗阿玛二十年圈了木兰围场,这一路开始设行在……这算下来,已经十几年……若是这中间的行在修缮有问题,这中间牵扯的银子不是小数,牵扯的人就更多了,不是撸下来一两个行宫总管能就能了结的,不知道牵扯进来多少人……这不是之前二所撵一、两个嬷嬷那样的小事……” 九阿哥抿了抿嘴:“我都跟汗阿玛报备,算是掀开了这个盖子,他们还敢对付我不成?” “九哥没听过一句话么?‘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况且,这不仅是断了钱财,还会牵扯到这些人身家性命,要防着有人狗急跳墙……” 十阿哥带了几分郑重说着。 九阿哥听着,不由焦躁:“你嫂子也劝我先瞒一下,此事回京以后再清算发作……原本还觉得她想的太多……” 十阿哥松了一口气,眉心都舒展开来:“嫂子想得周全,不过就算是回到京城,也要有个戒备……咱们生活在宫里,一切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谁晓得哪里有算计……”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一十六章防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忌(第二更) 说到这里,十阿哥的心又提起来:“不行,宫里不能再住,咱们得想法子出来。只有出来,我们才能把一府之地握在手里。继续住在宫中,动静都在他们眼中就是阿哥所的人,我们也看不严实,总有疏忽的地方……要是他们算计嫂子,出了闪失可后悔莫及……” 九阿哥的心都提了起来。 舒舒受欺负他都忍不了,更不要说是被别人算计谋害。 “昨晚忘了跟汗阿玛提这个,反正我打算好好办差,回头就请旨,把咱们俩的府邸划出来……不管让咱们入哪一个旗,分在哪一片儿,反正咱们都挨着……” 九阿哥也认真起来。 十阿哥点头道:“那当然了,早说了以后挨着住的,九哥可别想撇下我……” 提起这个,兄弟俩就跑题了。 九阿哥嘀咕着:“汗阿玛会分我去正红旗么?我觉得有点别扭,正红旗旗主是椿泰,和咱们同岁,袭的还是不降封的功王王爵……要是一个辈分高年长的族叔、族伯做旗主也就做了,可他压在我头上,我可不乐意……” 十阿哥笑着说道:“九哥你想得还挺美,汗阿玛不会将你分到正红旗的!” “可是八哥不是要去正蓝旗吗?他取了正蓝旗出身的福晋……” 九阿哥还是觉得有这个可能。 “那不一样!” 十阿哥“嘎嘎”笑了两声:“九哥,说句实在的,汗阿玛让八哥娶郭络罗氏,是为了以后接手正蓝旗旗务,安王府的好日子到头了……九哥这里,怎么让人觉得汗阿玛好像舍了儿子,给康王府同董鄂家之间下蛆……他们两家世为婚姻,抱成一团儿,整个正红旗泼水不入,可如今董鄂家成了皇子岳家,废了一个彭春,就提拔一个齐大人补上……齐大人又是这样疼姑娘的,这董鄂家和康亲王府还能跟原来这样一样亲密无间么?” 九阿哥撇撇嘴:“说的这么恶心!说得爷跟蛆似的。” “还有嫂子这一辈,王府没有未婚格格,董鄂家两支嫡房也没有女孩儿可以联姻康王府……这嫡支的联姻中断,就算用旁支联姻,到底远了一层……” 十阿哥说起这个,竟是头头是道。 九阿哥深以为然:“说的也是,就算岳母老蚌怀珠,再添个姑娘,也来不及了……” 虽说八旗议亲不论辈分,可那是远亲。 康王府与都统府是姑表亲,自然要按照辈分来。 想这两家以后会渐行渐远,九阿哥隐隐有些窃喜。 舒舒睡了半个时辰,就转醒过来,发现队伍都停着,忙四周眺望。 九阿哥与十阿哥扯了半天闲篇,正回转过来,上了马车。 “醒了,精神头好些没有?” 九阿哥关切问道。 “嗯,好了,脑子清醒了不少……” 舒舒说着,带了嗔怪:“爷下回别这样了,让这么些人陪着我等着,多不好……” 九阿哥道:“这有什么?你歇好了比什么都强!” 舒舒没有继续说教,眼见九阿哥神采奕奕模样,外头天色也蒙蒙亮,就道:“那咱们骑马去吧……” 九阿哥自然没有异议,小俩口就换了马。 依旧是昨日的分派,九阿哥骑着小红马“珊瑚”,舒舒骑着九阿哥的红白马“登云”。 十三阿哥也揉着眼睛从马车里出来,换了马,与十阿哥并肩而行。 主子们都骑马,整个队伍行进的速度都加快了。 因为天亮之前小歇了半个时辰,路程过半的时候就没有休息,直接到了三岔口行在。 舒舒拿着怀表看了,早出发的好处显示出来,才将将的十点。 距离下午接驾的时间,还有两个半时辰。 这行在的规模,介于密云行宫与遥亭行在中间。 与遥亭行在总管的肥头大耳不同,这边行在总管很是消瘦,脸比一般人要长些,看着有些丧丧的。 舒舒一行被迎进来,依旧是先安置。 这一次他们安置在左路第三个小院子里。 三合院,正房与左右厢房都是三间。 九阿哥有了前面的经验,就先从自己的住处查起。 简直是和遥亭那边没有什么区别,也是崭新的墙纸糊墙,重新刷过明油的翻新家具。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边通风更好的原因没味儿,墙纸下也没有霉斑。 屋子里虽然有香炉,都闲着没有燃檀香,只旁边备放着防蚊虫的线香。 九阿哥看了一圈,嘱咐舒舒:“你好好睡一觉,不用想着敬菜之事……不用成惯例,要不然他们该不稀罕了……” 舒舒点点头道:“爷去转一圈,也早些回来睡一觉……” 昨晚舒舒没歇好,九阿哥自然更辛苦。 九阿哥点头,舒舒又叮嘱道:“记得多带侍卫……” 这话舒舒与十阿哥都说了,九阿哥自然也不会非要逆着来,招呼着一什侍卫,浩浩荡荡离开。 舒舒之前已经歇了一觉,眼下还不困,只是叫人拿了水,简单洗漱了一下。 今天既然不用考虑敬菜之事,就为昨日的疏忽做个找补。 那就是负责护送他们的两百护军与十名侍卫。 要是九阿哥不作妖还行,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折腾着赶路,大家都比平时要辛苦。 舒舒传了孙金,吩咐道:“你去找膳房管事,有没有多余的食材,要有的话准备几头羊……侍卫那边送一头,护军营那边送上九头,就说是九爷、十爷、十三爷赏的……再要一头,你们跟着的人添菜……” 舒舒夫妇,加上两位阿哥,跟着来的宫女、太监、嬷嬷加起来,也有二十几号人。 吩咐完孙金,舒舒又对核桃道:“给他拿银子,二十两吧,不要显得咱们小气……” 核桃去取了荷包出来,递给孙金。 孙金没有立时往膳房去,而是等小棠。 大家赶了半天路,总不能等到接驾后再吃饭,中午要加餐。 小棠在旁边听吩咐,舒舒想了想道:“不用弄费事的,看膳房那边预备的食材,吩咐人做几个小炒配蒸饼……” 小棠应着,叫上小松与孙金一起往行在膳房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舒舒与核桃、小榆。 依旧是核桃动手,给舒舒按了一刻钟,舒舒才觉得身上舒坦了。 “你们几个一直做马车,累不累?要是累了的话,就轮流骑马……” 舒舒想起这个,问道。 昨晚九阿哥去御前之前,就趁着天还没黑去挑了新马匹。 是一匹白色母马,十分温顺。 如此一来,九阿哥这边就有五匹马。 很是富足,而且都经过训练,不怕生人,代步没有问题。 核桃笑道:“奴才不会骑马,可还真有几分好奇,想要央求着小松姐姐,跟着学学,以后也能陪福晋骑行……” 舒舒笑着说道:“想学就学,路上一大把的时间,就是要注意安全,不要心急……不过你素来稳重,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她看出来了,核桃未必是真喜欢骑马,关键是以后想要陪着她骑行,是一个有上进心的姑娘,虽说是后来的,却随时在调整学习中,与小榆她们几个也融入的好。 相比之下,另外三个宫女就寻常了。 不过得了这一个,舒舒已经心满意足。 她喜欢这样的女孩,也乐意支持。 小榆笑着说道:“奴婢就不学了……小时候祖父带奴婢学过,就把手给勒了,怕得不行……”说话间,伸出手来,嫩白纤细,比一般人保养的好多了。 她拉起了舒舒的手,看着她的掌心,露出心疼:“福晋这两天骑马,手都磨糙了,一会儿拿热水泡泡,再涂一层膏子好好养养……” 舒舒仔细看着自己的手,手心有些泛红,便点点头道:“好吧……是我粗心,你翻出来手套让我用,我给忘了……” 这些日常养护的都是都是现成的,核桃去端了热水。 舒舒略泡一泡后,就由着小榆涂膏子。 核桃在旁,面上带了几分羡慕:“榆姐姐真厉害……” 小榆的目光在核桃脸上扫过,又落在她手上:“不用拿好话哄人,等回京给你调一份面霜再调份护肤膏子,好好用,半年就调回了……” 核桃前两年做过小宫女,赶了不少杂活,不管是手,还是脸,都不如小榆她们细嫩。 核桃笑着说道:“谢谢姐姐,面霜就不用了,就是想把手好好养养,回头好跟小椿姐姐学针线……之前的手糙,都劈不了丝……” 小榆面上带了佩服:“你还真是有耐心,什么都能学进去,一般人受不了这水磨功夫……” 舒舒听着两个丫头闲话,脑子里想着九阿哥的生日礼物。 只剩下二十几天,要是针线的话,就该动手了。 这每天赶路,睡觉休息,哪有时间做针线活儿? 九阿哥爱显摆,想要投其所好,就要弄出个东西让他可以显摆,否则肯定不乐意。 舒舒一是没有想法,问道:“我要给爷预备寿礼,就剩下大半月,还不知该预备什么,你们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核桃没有说话,望向小榆。 小榆想了想道:“只要是福晋亲手做的,阿哥爷都会高兴……可一路紧赶慢赶的,也没有功夫做细活儿……夫人不是预备了好些珍珠粉?要不然福晋就试试做一份珍珠膏……听说塞外风大,到时候这个涂脸涂手都行……” 舒舒点点头,又望向核桃。 核桃斟酌着道:“过了中秋就要换帽,浑身穿戴也跟着换……福晋带了好几盒小珠子,用那个做一条厚腰带呢?直接钉珠子的话,也没有那么辛苦,差不多的图案就行了……阿哥爷带出去,皇上同娘娘都能看到……”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一十七章忌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八章 收(第三更) 舒舒明天核桃话中未尽之意。 亲手做的礼物,不仅能哄得九阿哥开心,更多的是讨好公公、婆婆。 真是一个灵巧的丫头。 到底是内务府人家出来的姑娘,揣摩主子心意已经成了行事本能。 跟核桃一比,小椿她们几个都衬着太老实。 小榆在旁听着,也觉得核桃说的有道理:“福晋,要是二选一,还是腰带更好一些,送礼还是送在明处好。” 舒舒笑着说道:“小朋友才选择,我全都要。” 两个丫头虽不晓得梗不梗的,可也明白大概的意思,点头附和。 毕竟是新婚夫妇,这个时候表现得多些是好事。 舒舒吩咐着:“回头蜂蜡多预备下,除了给九爷做面霜,剩下的可以试试做口脂……” 女人不分老幼,没有不爱美的。 两位皇子福晋是嫂子要礼尚往来,还有太后与宜妃那里也要孝敬。 外加上十三阿哥的生母章嫔,之前收了那么贵重的手镯,也可以还小一份小礼。 想起章嫔,舒舒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十三阿哥因为是第一个恩封的****,是雍正朝的名人,生平履历早叫人扒出来。 少年丧母…… 章嫔看着二十来许模样,实际上现下多大? 按照内务府选秀的年龄上下限来说,大概在二十七、八岁到三十一、二岁之间。 有九阿哥一场暑热差点送命的前例,舒舒就不费心去猜测章嫔的病情。 太医院那些圣手在,加上章嫔的受宠程度,但凡能救回来,都会尽心尽力。 太可怕了。 舒舒又惦记翻本草了。 九阿哥转了一圈回来,就发现舒舒坐着走神,两个丫头坐在小凳子上头碰头的低声说着什么。 见九阿哥回来,两个丫头连忙站起来。 九阿哥瞥了两人一眼,眉头皱着:“这么不懂事,扰着福晋不好好休息!” 两人连忙认错。 九阿哥摆摆手,打发人下去,才跟舒舒抱怨道:“你怎么不好好歇着呀?等到下晌圣驾到了,迎驾什么的又是一两个时辰的耽搁。” 舒舒起身,拉着九阿哥在炕边坐下:“爷不在,我睡不着……爷看的怎么样呢?膳房什么都转过了?” 九阿哥点点头:“行在修缮差不多的问题,就是看着比遥亭略好些……膳房准备的充分,爷大致看了一些,不管用的时候如何,预备的肉菜与分例差不多,挑不出毛病……这边的行在总管行事更谨慎些,就算贪了,也比前头的那个贪的少……” 舒舒好奇:“爷就这么转了几圈儿,那边没有别的反应?没叫人偷着盯着?或是暗中尾随?”???. 九阿哥摇头:“这个总管看着规矩人似的,陪着爷走了一圈儿,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还用什么其他的。” 小两口面面相觑。 之前想的封口孝敬呢? 难道他们这么自大,就觉得九阿哥看来看去什么也查不出? 九阿哥有一种被小瞧的冒犯,冷哼道:“好么?爷还想着他们够沉着冷静的,原来是没将爷这个光头阿哥放在眼中!” 实际上,行在总管也在纠结。 他面上难掩忧虑,跟心腹手下道:“九阿哥可是都转了一圈,行在膳房、宫人伙房,还有皇上同太后的住处,都一一看到,他是不是看出些什么?” 关系重大,那个心腹也拿不准主意,迟疑道:“大人,要不然咱们还是把孝敬送上?礼多人不怪!可万一……按照前头送来的消息,这一位不通世情,那送银子出去,会不会反而提醒了……” 谁嫌银子咬手? 不怕花钱免灾,就怕喂不饱。 行在总管谨慎惯了,有了定夺:“这不是节外生枝,这是有备无患。” 他有了主意,就不再耽搁,没有直接装备庄票,而是拿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里面满满一下子金叶子。 还有四盒食材,燕翅鲍肚这四样海鲜干货。 将下匣子放在四样食盒中间,用锦缎包裹装了,他就带着心腹出来。 舒舒还与九阿哥闲话,这里因算个关卡,旁边的镇上亦是商贾云集。 要是有什么需要添补的东西,正好可以打发人出去采买。 听到何玉柱进来传话,说是行在总管在外候见。 九阿哥都愣住了:“什么?求见福晋?你这奴才没弄错吧?不是求见爷,而是要见福晋?” 何玉柱回道:“奴才听得真真的,就是求见福晋,还带了好大一包东西……” 九阿哥望向舒舒,低声道:“见不见?倒是没想到,还有人想着另辟蹊径……” 舒舒点点头:“那就见见,总要晓得来意,再做其他打算……” 何玉柱出去传话,随后带进来行在总管。 刚在行在外头,他就迎候过一行人,舒舒已经见过。 四十多岁年纪,穿着正六品官服,看着像个老实人。 这人进来就跪了,对着舒舒大礼参见:“奴才马佳富贵,见过福晋,请福晋主子安……” 舒舒听着这熟悉的姓氏,眼睛眨了眨:“马大人请起,听着大人的老姓,莫不是与镶蓝旗那一支有亲?” 马佳富贵叩头道:“正经的族人,只是奴才这一支国初来归,才入了包衣旗……” 舒舒示意何玉柱扶起。 “既不是外人,大人还请坐下说话!” 舒舒矜持中带了几分客气。 镶蓝旗的马佳氏,就是福松继母的娘家所在家族。 同一家族后裔,因归顺的早晚不同,分派到各个旗的状况,在八旗常见。 就像他们这一支董鄂氏,与孝献皇后所在的正白旗董鄂氏,都是同一个祖宗的血脉分支。 早年人口繁衍,分裂成两个相邻的部族。 其中舒舒高祖父何和礼这一部,在太祖皇帝统一建州之前就率部来投,随之征战天下,根基最深。 孝献皇后曾祖父伦布,则是太祖建国后来投奔,算是“国初来归”,后来因出了后妃椒房而显贵。 实际上何和礼与伦布是同曾祖父的从堂兄弟,血脉并不算远。 那位孝献皇后与殉葬的世祖贞妃,都是与齐锡一个辈分,是舒舒的族姑。 马佳富贵既是摆出攀附舒舒的意思,估摸与舒舒的舅母也是这种说得出的堂亲族亲的关系,并且还有日常人情往来。 舒舒吩咐人上茶:“虽说头一天见,可论起来倒是关系不远,不知大人找本福晋何事?” 马佳富贵恭敬道:“奴才本不该打扰福晋,只是经常听三姑奶奶提及福晋,知晓福晋今日下降,就预备了些孝敬……都是粗鄙东西,不过是奴才一片心意……”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眉眼展开来:“都说无功不受禄,不过既是亲戚,自与旁人不同,否则就显得本福晋不通人情世故似的……” 舒舒说着,就端起茶来。 马佳富贵见了,知趣起身:“那福晋与九爷歇着,奴才还有些俗务要过去盯着。” 舒舒点点头,吩咐何玉柱:“代爷同本福晋送送大人……” 等到两人出去,小两口就齐齐望向锦缎包裹。 “这富贵儿是不是傻?哪有行贿光头化日之下,大喇喇来的,这不是都落在旁人眼里?” 九阿哥带了几分鄙视:“是不是老实过头了?这点儿都想不到!” 舒舒笑道:“这才是真正聪明人呢……明明就是些孝敬,怎么就行贿了?爷怕是要失望了,这里头的银钱肯定不多,爷要不要与我打赌……” 九阿哥伸手去解包裹:“爷也不傻,还跟你赌这个?” 几样东西摆开。 燕翅鲍肚之类的,难免带了味道。 九阿哥脸上带了嫌弃:“哪有送这些的?臭死了!” 舒舒却一样一样仔细看了。 都是上等食材,有些比宫里御膳房质量还好些。 这几盒食材下来,几十两银子是有的。 九阿哥打开了匣子,将里面的金叶子拿出来:“都支棱着,看着不老少,可分量轻飘飘的……这一匣子下来,也就是半斤八两……” 九阿哥面上带了失望。 任是谁看了,也不好将这个归为“行贿”。 毕竟这食材与金叶子加起来,就是一百几十两银子。 用这点儿银钱,行贿皇子与皇子福晋,不是笑话是什么? “看着老实,没想到竟是个滑不留手的老狐狸!” 九阿哥将匣子丢在一边,看着舒舒:“怎么办?有这样的心眼,不用猜也晓得他这边账目上问题不大,就算贪了些,多有遮掩的说辞……” 舒舒说道:“爷只是查事,又不是针对哪个……管他如何,真要各各这样谨慎行事,那这窟窿八成还能小些,也是好事……” 舒舒是打算支持九阿哥在内务府刷人头,可不是无差别攻击,那样得罪的人就海了去了。 九阿哥依旧带了不甘心:“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是一样的行在总管,爷可不信前一个贪得敲骨吸髓,这个就请白无垢……况且这白纸糊墙的做派,都是一样一样的……” 舒舒见他转牛角尖,提点道:“谁叫现下规矩,流行‘从众’,或许官场上也是如此……爷换个想法,或许这人就是一个契机……我是爷的福晋,我收了东西,就是爷收了东西……那些做贼心虚之前还犹豫着孝敬不孝敬的,有了先例在,也就不用犹豫……”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一十八章收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九章 鸟(第一更) 用完了午饭,小两口就歇下了。 春困秋乏,之前又是起早赶晚的,两人都疲了,陷入酣眠。 将近申初,俩人才起来,换了衣裳。 为了防止像昨天似的,在行在外头等太久,九阿哥已经打发人骑马在前头候着,等到看到圣驾的队伍,再回来报信。 舒舒站在廊下,眺望着远处山脉。 这里已经是群山环绕之中,因为天气晴好的缘故,眺望远山还能看到浅浅的长城痕迹。 明日要出关的长城要塞,为古北口长城,位于山海关与居庸关两关之间,是中原通往辽东与蒙古的咽喉。 自古以来,这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三百年后,这附近会仿照江南乌镇修建一个水镇,以长城关卡为名。 舒舒还在沉思,十阿哥同十三阿哥从外头回来。 十三阿哥小脸红扑扑的,手上提着一个鸟笼子。 见舒舒在外面,他就提了笼子上前:“嫂子,旁边镇上今天是大集,居然有雀鸟的,这个送给嫂子玩儿……” 是一只黄雀,羽毛艳丽,像個毛团子。 舒舒带了几分惊喜,接了鸟笼子:“谢谢十三弟,可真好看……” 上辈子她可是惦记着养鹦鹉来着,而且是大型鹦鹉,结果问过朋友才晓得,大型鹦鹉是养了刑的,只好不了了之。 这辈子得了第一只小鸟,是十三阿哥送的,像是刷了什么隐藏的成就感。 十三阿哥听了这称呼,笑容灿烂。 之前舒舒都称他“十三叔”,礼貌客气,这几日同吃同行的,彼此亲近热络许多,也换了称呼。 十阿哥在旁,觉得十三阿哥笑得碍眼。 他走上前去,从鸟笼子旁边抽出个逗鸟棒,探进笼子里。 舒舒只当十阿哥有兴趣,直接将鸟笼子递给他。 十阿哥逗了几下鸟,又学鸟叫声。 黄雀除了自己避开,就是木讷,丝毫没有回应。 十阿哥面上多了嫌弃:“这是没养好的黄雀,不会叫,哑了……不过还好,省得路上吵人……” 十三阿哥在旁,气得都要哭了。 舒舒只能笑着说道:“看着鲜亮,已经很好了……要是鸣禽,每天还得遛鸟,咱们在途中,哪里有功夫侍候?” 十三阿哥腮帮子鼓鼓的:“等回了京城,再给嫂子淘换好的……” 十阿哥嗤笑道:“你一年到头在宫里,拢共没出过几次宫,还惦记买东西?晓得集市大门冲哪开么?” “怎么不知道?地安门外就是买卖大街!” 十三阿哥不服气道。 十阿哥摆摆手:“那也不用空口白牙空许诺,嫂子这里,要养鸟雀,有我同九哥淘换呢……” 十三阿哥嘟囔道:“十哥不是也要上学?” 十阿哥带了几分得意:“最多就到年底了……不像有些人,还要三、四年功夫……” 两人差不多的相貌,就是差着个头,斗起嘴来,看得舒舒津津有味。 活了两辈子,平生第一次遭遇这种两个男人争夺自己的宠爱,虽然是小男人,可是也挺有趣的。 九阿哥在旁,低着头轻声道:“什么热闹都看,坏不坏?” 舒舒瞥了他一眼,这是热闹么? 这是嫂子的成就感。 十阿哥早先打过教导,相熟的,舒舒夸了几次“内秀”,比九阿哥机灵多了。 十三阿哥这里,什么“莽”、“侠”之类的特质还看不出,就是个好脾气的小少年。 十阿哥常用话刺他,他也多是笑笑就过去。 今儿不忍,也有舒舒跟前的缘故。 不管多大的男人,都不想在女人面前丢了面子。 何玉柱小跑着过来送信,圣驾就要到了。 大家依旧是昨日行程,跟着行在总管马佳富贵一起接驾。 目送圣驾进了行在后,舒舒没有直接回自己暂住的院子,而是在左路第二个院子门口等着。 五福晋下了马车,就看到舒舒在旁边候着,忙上前拉了手:“这是专程来迎我?这么客气做什么,这日头还晒着。” 舒舒笑道:“昨儿就该亲自来见嫂子,有些事耽搁……九爷昨天不懂事,顶撞了嫂子,还轮不到我替他赔不是,只是来谢嫂子维护我的一片心……” 五福晋想起昨晚核桃过来送吃的,粉面一红,添了些许娇羞:“不过是一句话,哪里还要你专程道谢?” 舒舒自己新婚燕尔,看出五福晋的异常。 就是晓得她腼腆,看破不说破罢了。 七福晋的马车就在后头,也下了马车,见这妯娌俩手拉手低声说话,扬声笑道:“怎么一会儿工夫没见,你们俩就背着我说起小话来?” 苏苏笑道:“可不是要背着说?我跟嫂子商量,琢磨点什么好吃的,要好好的馋馋你……” 七福晋摊手道:“我不管,听到就要分一份……”说着,真心夸道:“再没吃过这么好的肉脯……还十分耐吃,两指宽一块,就能磨牙半天……” 舒舒不由笑了,这哪里是牛肉脯好吃,多半是戒零食馋的:“牛肉脯不多,猪肉脯却是管够,回头再给你两包……” 七福晋连忙摇头:“可千万别送来……别馋我……我得忍着呢……等回京再吃……” 五福晋与七福晋车马劳乏,两人还要安置熟悉,舒舒说了这几句就先离开了。 等回了后头院子,舒舒吩咐核桃收拾一盒牛肉脯:“给娘娘送去,请示一下娘娘方不方便我过去请安……” 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收了内务府官员的礼,即便有其他缘故,舒舒还是打算在宜妃面前做个报备,否则有了误会就不好了。 核桃应声,刚要出去,就见小榆进来:“福晋,香兰姑姑来了……” 舒舒站起身来:“快请进来……” 少一时,香兰随着小榆进来,手中提着小小的果篮,不过成年男人拳头大,里面是几枚玲珑可爱的柿子。 “这是遥亭行在总管的孝敬,听说是附近山中特产,娘娘吃着甜,说跟蜂蜜似的,给福晋留了些……” 舒舒忙道:“谢谢娘娘想着,正是应季,今儿白天远远地看着柿子树还念叨着……” 香兰道:“娘娘那里还预备了些别的,打发奴才来请福晋过去说说话……” 舒舒刚出去接驾,身上都是利利索索的,就让核桃带着吃食,随着香兰到了宜妃这边。 在路上的时候,舒舒心里莫名觉得好笑。 婆媳两个,每次打发人互通有无,都是拿着吃食做借口,没有空手的时候。 少一时,到了宜妃起居之地。 宜妃坐在炕上发呆,脸上涂着粉,眼下是难以遮挡的青黑。 见舒舒进来福礼,她就起身拉了舒舒到炕边,却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摆摆手打发香兰带了一干人下去。 “九阿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想起查这个?是谁在你们耳边鼓动,还是有其他缘故?” 宜妃压低了音量,接二连三的问道,神情很是肃穆,望向舒舒的目光中带了审视。 舒舒心里往下沉,面上却是不显,只叹气:“都是阴错阳差……九爷刚开始就是不耐烦拘着,又看到年长的阿哥们都各有一摊差事,才用这个来做借口……原以为就是走个过场,再支使儿媳想两道新菜之类的,也是尽了我们做儿女的孝心……万万没想到,这些人会如此胆大包天,行在修缮就是个面子工程,除了汗阿玛起居之地,其他都是白纸糊墙……太后寝所,亦是如此,听九爷说,汗阿玛最恼的就是这个……” 宜妃紧着眉头,揉着太阳穴,明显是不舒服。 舒舒起身,走到她身后,帮着按摩起来。 伯夫人就是明显的神经衰弱,早年时常头疼。 舒舒就学了这个,熟能生巧,穴道也按对了地方。 宜妃眉头舒缓,拉着舒舒的手:“行了,额娘好些了……哎!这个混账东西,这哪里是他能插手的……” 舒舒也能理解宜妃的为难。 实在是太得罪人了。 真要彻查,连郭络罗家也未必妥当。 虽说郭络罗家得了恩典,从包衣旗抬入上三旗,可是只抬了三官保这一支。 这也是“抬旗”的惯例,只抬本支人口,并不是合族抬入。 宜妃有个堂兄,就是行在总管。 唯一安心的是,不在出京的这条路上,暂时还查不到他头上。 九阿哥专门提了此事,所以舒舒也晓得。 舒舒说了今日收礼之事:“儿媳本不敢应承这些,但是九爷说了,这是一个机会,不给这些人留一道缝儿钻营,难保他们不生出旁的坏心思来……反正不管是银钱,还是其他物件,都记在册子上,回头交给汗阿玛处置……” 宜妃脸上露出惊喜,又带了几分疑惑:“老九还有这样机灵的时候?” 舒舒不敢这个时候揽功,只带着猜测道:“今早出来的路上,九爷和十爷嘀咕了半天,估摸也是两人合计过了……” 宜妃神色越发和缓,点点头:“老十是个好的……” 不过这件事的后续,谁也掌控不了,还要看皇上的心思。 她依旧是叹了口:“既然已经开始了,硬着头皮也得做好。得罪了这些小人,也就得罪了,总比让皇上失望了好……皇上‘望子成龙’,盼着每个阿哥都独当一面……”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一十九章鸟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章 学(第二更) 舒舒都仔细听了,明白这些话不是讲给自己听的,自己只是一个中间传话的工具人。 宜妃方才的目光锋利,已经牢牢印在舒舒脑子中。 怪不得后世论坛上最常见的结论就是一个,婆婆不是妈! 之前的温情脉脉,是因为舒舒全心全意为九阿哥好。 要是真的影响到九阿哥,或者有什么不好的拖累九阿哥,那第一个收拾她的就是宜妃,这婆媳关系的走向不难预料…… 宜妃怎么想,是宜妃之事。 不是有那句话么?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舒舒就是警醒了几分。 “远香近臭”,道理古今同。 舒舒更想早些搬出宫了,面上带了担忧:“儿媳没经过什么事,胆子也小,难免想得多些……又有之前膳房的例在,对于这些内务府的大爷们,也是怕了……之前只是一個奴才想要富贵,就敢那样算计皇子阿哥,如今成了生死敌人,谁晓得他们会如何……九爷身体金贵,哪经得起半点闪失?儿媳想着,实在不行,就先将儿媳名下的院子收拾出来一间……到时候就用儿媳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为由出来住,省得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防不上防……” 宜妃的眉毛都立起来,脸色铁青,声音也带了尖厉:“我看谁敢?要是有人敢算计老九,我觉不会饶了他!” 话虽如此,她心里也明白,真要有个闪失,过后再报复也没有什么用。 她说不出皇宫安全无虞的话来,只长呼了一口气,神色逐渐平静下来:“还有额娘在,不要太担心……” 舒舒满是信赖的点点头,心里却是腹诽。 宜妃虽然掌过宫务,可势力范围显然不包括阿哥所。 否则不会有九阿哥被人算计,十一阿哥那边也不会死因存疑。 宜妃只是一味顾全大局,为了不让五阿哥觉得偏心,养在身边的儿子全都不敢亲近,这何曾不是另外一种偏心? 这边舒舒在婆婆面前做报备,那边九阿哥也凑到御前,将今天收礼的事情与康熙说了一遍。 父子原本关系并不亲近。 九阿哥是打小被忽视惯了,也有少年骨子里的傲气自尊,不乐意往前凑。???. 想着你不重视我这个儿子,我也不稀罕你这个阿玛。 不过看到董鄂家父母与儿女的相处,他深受触动。 看似岳父岳母疼着、护着女儿,可实际上他们更也依赖女儿。 汗阿玛,有没有可能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坚强刚毅? 命格不好,六亲无靠。 小小年纪,接连丧父两母,还克妻…… 九阿哥都不由同情起来。 内务府三旗都是皇家包衣,论起来都是汗阿玛的奴才。 “打狗还得看主子”。 就算他查出花儿来,如何处置还是汗阿玛乾纲独断。 “这个马佳总管,是不是太小瞧儿子?夫妻一体,一个皇子福晋,让他巴结一回,就只值这一百多两?” 九阿哥说着,带了不忿:“这老小子不地道,就是看着老实……要是直接孝敬给儿子,儿子摔他脸上……偏生还将董鄂氏摆在前头,她性子绵软,在外人面前只有客客气气的,哪里会计较礼物多寡?” 康熙撇了他一眼,轻哼道:“不知人间疾苦!一个八旗马甲年俸二十四两,就足以阖家嚼用……六品行在总管年俸六十两,这一送就送了两年俸禄,还不够心诚厚道?” 九阿哥四下看了眼,道:“汗阿玛今日寝室比昨日要宽敞,这边行在的屋子,儿子大概看过,拢共多三十来间,修缮银子每年少说也要比遥亭行在多二百两……只昧下一半,一年就是五百两银子……儿子打听过了,他在这个位置上已经5年没有挪过窝,少说也贪了两千五百两银子,就算要分派给旁人,大头也是他的,要不然谁乐意山里住着,找托人找关系调回京了……” 康熙的脸色沉着:“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九阿哥眼睛眨了眨,试探着问道:“要不,儿子先退回去?否则以后旁人都按照这个例‘孝敬’,那儿子就成笑话了!” 康熙皱眉,怀疑地看着九阿哥:“你这是要抓贼,还是要刮银子?” 九阿哥十分坦然:“当然是抓蛀虫!银子又不进儿子口袋,儿子就是当几天‘过路财神’……” 康熙摆摆手:“随你,要适可而止,不要让人看了笑话……” 九阿哥老实点头:“汗阿玛放心,儿子也爱脸面呢……” 至于看笑话的人? 明天之后,就是关外。 蒙满汉混居之地,行事就多了顾忌。 等到舒舒从宜妃处回来,就看到九阿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神情有些古怪。 “爷这是做什么呢?一会儿看炕桌,一会儿看地上?” 舒舒看得稀里糊涂,直接问道。 九阿哥看着她,憋了笑:“爷在想着怎么学你呢……” “哈?” 舒舒顺着九阿哥的目光,落在炕桌上,再想着他方才动作,明白过来。 这是打算模拟她掀桌子的模样。 她瞪了九阿哥一眼:“怎么着?爷这是笑话我行事泼辣?” 九阿哥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忙道:“失言,失言!爷想着伱发火有气势,而且还理直气壮的,就想跟着学学……” 说着,他讲了要去退礼物之事。 “这是皇上的意思?” 舒舒嘴角直抽抽,是不是有些太随心? 看着像过家家似的,实际上就是没脸没皮的索贿。 九阿哥挑了挑眉:“是爷的主意,就算咱们只做‘过路财神’,这身价也不能低了,要不然不衬咱们身份……” 都是经过康熙首肯,舒舒自然不会啰嗦,只是提醒道:“爷也说了我是‘常有理’,爷这回的挑剔可不是占理的……照我说,也不用学旁人,只想着桂丹在旁人前的做派,照着样子就行……” 九阿哥还真听进去,想了想道:“那小子别得能耐没有,‘狐假虎威’的气势倒是十足!” “那不是正好?皇上与娘娘都在,爷正好可以‘狐假虎威’一把!” 舒舒笑着建议。 九阿哥点点头,有了参照,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舒舒重重地叹了口气。 经了这一回,他们夫妻贪财的帽子怕是戴稳了。 小榆在门口候着,服侍茶水,听了个齐全,神色古怪,端茶过来小声嘀咕道:“福晋,幸好咱们府里没有其他小格格,要不然平白牵连了……阿哥爷也是,什么法子不行,偏想着这个,还要牵连福晋名声……” 名声好坏对于男人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就算有个差池,还有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圆回来。 女子则是难了,容易为人诟病挑剔人品。 舒舒当然也晓得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不过并不担心,她所在的是皇室,与寻常的女子不同。 尊卑有别,一般攻讦落不到她头上。 只要康熙与宜妃晓得内情就好,知晓她是被九阿哥连累,旁人的不用理会。 不会听小榆提及府里,舒舒有些想家。 看着宜妃因护犊子失态焦虑,她也想自己的阿玛、额涅。 父女同驻地了好几天,却没得到机会见面。 还有府里…… 阿牟不用说,额涅也是四十望五的人,董鄂家要是再添个格格,就只能指望堂嫂。 但是那样的话,对于董鄂家并不是好事。 锡柱的身体状况在那里,要是堂嫂能够怀上,阖家都会盼着是男丁,不是重男轻女,而是长房需要个男丁,否则就有绝嗣之忧。 小榆是觉罗氏乳母的孙女,打小在觉罗氏房里,心里自然也偏着都统府,小声说道:“前些年伯爷跟老爷提过好几回,想要过继六爷到长房,老爷没应……这两年伯爷也不提了,应该是盼着孙辈……” 舒舒点头,谁不希望自己的血脉传承下去。 阿玛坚持不应,也是明白这一点。 伯爷始终犹豫,未必拿定了主意,这边答应了,只会影响兄弟情谊。 伯夫人从没有做过任何表态,否则锡柱的出身在这里,又是那样身体状况,确实不是合适的继承人。 像董鄂家这样军功传家的人家,当家的支撑不起来,很容易就沉寂下去。 对于董鄂家最好的选择,是在小五、小六两人中择一人过继长房,以后上兵册也好,补缺也好,依旧能武将传家。 伯夫人显然也存了怨,不提嗣子,可也不肯将庶子记在名下,现下还好,以后承爵时都是麻烦。 * 行在置房这里,马佳富贵口瞪口呆。 何玉柱下巴仰着老高,趾高气昂模样,把手中包裹,狠狠地往地上一摔,金叶子、海参、鲍鱼之类的,连盒子、匣子什么的,就散落一地:“好大胆子!这是瞧不起谁?打发要饭的呢?” 九阿哥在旁不说话,如同看蝼蚁似的,面上也带了盛怒。 马佳富贵“噗通”一下跪下:“九爷息怒,奴才不敢!” 九阿哥耷拉着脸,依旧不吭声。 何玉柱冷笑道:“还有你不敢的?下晌你东扯西扯的攀上来,我们爷给你体面,还当你是懂事的,没想到你当我们爷是笑话!”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二十章学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友(第三更) 马佳富贵欲哭无泪,实没想到九阿哥会因为礼薄了生气,而且还是在圣驾已经驻扎后闹起来。 这要是闹到御前,皇上还能为一个奴才训儿子么? 说不得也会信了这套歪理邪说,觉得自己孝敬少了,待皇子不恭敬。 马佳富贵连忙讨饶:“奴才不敢不恭,早另外备好了厚厚的程仪……” “呵!” 九阿哥依旧没有开口,何玉柱翘着兰花指,指了指地上散落的金叶子:“呸!厚厚的?像这样的厚礼我们爷可不稀罕,丢不起那个人!” 九阿哥瞥了何玉柱一眼,黑着脸离去,何玉柱连忙小跑着跟上。 马佳富贵坐在地上,抹了一把汗,如丧考妣。 他都如此,更不要说跟着跪了的管事。 “啪!” 马佳富贵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行事素来谨慎,之前试探着送礼,也是想着不留把柄,倒是忘了皇子的体面。 他们寻常人走人情,有個“礼轻情意重”的说辞。 对皇子阿哥来说,孝敬就是孝敬。 收了孝敬也是给了奴才体面。 这孝敬薄了,自然也会觉得失了体面。 “大人……” 管事的吓一跳:“何以至此?” “这几年舒坦日子过得,糊涂了,失了谨慎……” 马佳富贵苦笑道。 “那……这得孝敬多少啊?怪吓人的,九爷怎么这个脾气,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管事心有余悸。 “宠妃幼子,有跋扈的底气……” 马佳富贵捏着荷包,苦笑不已,晓得这回要是不割肉就过不去了,不过心里也隐隐松了一口气。 * 回到小院,九阿哥就绘声绘色的给舒舒讲了一遍,最后带了嫌弃,瞪着何玉柱:“好好的加什么戏?往后再那么翘手指头,爷给你掰下来!娘里娘气的,跟谁学的?” 何玉柱拍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再不敢了……爷让奴才演戏,奴才怕演差了,就想起戏台子上前朝大太监的做派……” 九阿哥打了个寒碜:“真是大傻子,那是唱戏瞎弄的,还能当真?谁好好的擦个大白脸,一年四季手里都拿着蝇甩子……” 舒舒在旁,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 不过倒是真意外了。 “瞧着爷之前好学的架势,还以为爷要亲自下场……” 舒舒笑着打趣道:“怎么临时改了主意?” 九阿哥炕边坐下,弹了弹袖子:“爷又不是傻子,干长岁数不长记性……前两天不是才说过红脸白脸的……再说,要钱的话从爷嘴里直接说出来也跌份呢……” 舒舒点头赞道:“爷想到周全,就是连累了何玉柱……最是忠心谨慎的人,为了爷,这回少不得要背个贪财跋扈的名声……爷可要记得,下回再陛见时报备一声……” 否则的话,以后九阿哥真有点不对之处,康熙未必会直接教训儿子,但一定不会饶了他身边的人。 何玉柱在旁,眼泪都要出来了,望向舒舒的目光满是感激。 他方才配合主子爷演了一场,心里也没底,就是怕这个。 为主子背锅不怕,可就怕皇上、娘娘当真了,记下这一笔,回头收拾他。 九阿哥带了不自在:“爷还戴着贪财的帽子呢,爷道委屈了么?” 谁不喜欢有个好名声。 舒舒觉得,“奉旨贪财”不算坏事。 同检查行在迎驾事宜相比,或许这个才是真正的差事。 有些“钓鱼执法”的意思,不过那些蛀虫也不冤枉。 舒舒陷入沉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九阿哥的“不成才”摆在世人面前,离夺嫡就远了一大步。 还有就是,马上就要面对富得流油的蒙古王公! 背着这样一个名儿,说不得还真能趁机捞些好处。 舒舒想着,起身走到九阿哥面前,上下打量着。 相貌不差,表情也欠揍,这穿着打扮么…… 看着不太打眼,身上常服看着寻常,有着暗纹的锦袍,纽扣用的和田墨玉,腰上挂着一大串。 舒舒嫁进来的时间不长,可谁叫半月前就晓得随扈之事,叫人提前预备了秋装。 九阿哥这衣服,这是舒舒的审美,低调的奢华。 不过听着宜妃的意思,蒙古王公看人穿戴的判断,还是来自于更直白的金玉宝石。 九阿哥被看的不自在,低头也看了自己几眼:“有什么不对?” “爷估摸着蒙古王公大概什么时候觐见?之前爷说了喀喇沁,大概什么时候到那儿?” 舒舒问道。 九阿哥想了想路程与时间:“差不多要初九、初十左右,那里有公主府,应该有不少人候着,汗阿玛说不得会驻留两天……” 舒舒点点头,记在心中。 等到快到的时候,她要给九阿哥好好收拾收拾,让他富贵逼人,变成一个“招财九”。 行宫就这么大的地方,行在总管所在的值房,又是人来人往的。 这边九阿哥带着人刚发作完,消息立马就传开。 就是这番发作的缘由,也被人听得清清楚楚,是嫌孝敬少,才摔了东西。 大阿哥这边得了消息,立时就往就这边来了。 在院子门口,他与五阿哥碰了个正着。 “老九怎么回事儿?跑到这儿耍什么混?” 大阿哥皱眉问道:“平时看着像个机灵的,怎么行事这么不靠谱?” 五阿哥抿着嘴,没有说什么,面上掩不住的懊悔。 他误会了,担心弟弟又是遇到花银子的地方,不好意思跟自己开口才想要出来搜刮,懊恼自己之前没想着贴补。 大阿哥看在眼中,晓得这其中有内情,只是五阿哥不开口,也不好追问。 行在的院子小小的,正房更是只有小小三间。 两位阿哥一来,舒舒跟在九阿哥身后,将人迎到西屋,就避到东屋寝室。 大阿哥顾不上坐,瞪着九阿哥,恨铁不成钢道:“你要是缺银子跟谁说不行?郭络罗家,董鄂家……或者跟哥哥们开口,哪个不能挪出来一笔,做什么要去刮下头人的?你这是头一回办差,这样行事,让汗阿玛怎么看你?” 汗阿玛看似重情,实际上并不算宽和。 否则伯王、叔王也不会自打乌兰布统战役后就闲置不用。 九阿哥不好说出实情,只能嘴硬:“大哥是没看见,看见了肯定也恼!那叫什么礼呀?几样吃食,几两碎金子…要不然就别送,送了就顾着彼此的体面。真当弟弟是打秋风了,还是什么?我要是容着,那以后旁人都能打弟弟脸了!” 世人都重脸面,男人尤其如此。 大阿哥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可依旧训斥道:“你就算不满意,用自己过去么?一个奴才,也值得你计较?打发个人过去,把他训一顿,他不就懂事了?大张旗鼓的,生怕旁人不知道,不还是丢了伱自己的体面!” 九阿哥涨红着脸,满是倔强,心里却颇为古怪。 大阿哥自诩长子的缘故,向来爱说教下头的小弟,尤其以八阿哥为要。 八阿哥每次都恭敬听了,九阿哥旁观却很是不忿。 总觉得老大是占着“皇长子”、“妃之子”的身份,才对八阿哥指手划脚,动着训斥,叫人看着不舒坦。 昨天他自己作为哥哥刚训斥过不听话的十阿哥…… 不知道是不是体会了当哥哥的心酸与不容易,他今天挨骂一顿,竟然没有那么反感。 九阿哥老实点点头:“弟弟知道了,往后不会了……就是一股子心火没忍住……” 少年意气,谁都是这个时候长大的。 大阿哥见他乖觉,神色好转,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反正你已经长大了,以后行事不要随心所欲,还是要多想想……汗阿玛看着呢……” 九阿哥垂手听了。 大阿哥说完这些,看了眼旁边一言不发的五阿哥,晓得这兄弟俩有话说,便道:“那我先回去,再有一回敢犯浑,我直接拿鞭子抽你!” 九阿哥心中的感动,立时化为乌有。 哼! 也就是嘴上厉害! 有汗阿玛在,轮得着他来管教阿哥! 九阿哥忍着没有回怼,将大阿哥送出去。 将到门口,大阿哥停下脚步,从腰带上拽下来一个荷包,扔在九阿哥的怀里,带着抱怨道:“嘴巴白长了?是摆设不成?以后手紧就说话,别搁外头丢人现眼!” 荷包轻飘飘的,九阿哥愣住,大阿哥已经大踏步去的远了。 等到九阿哥握着荷包转身,就看到五阿哥站在背后盯着自己,眼圈都红了。 “五哥看什么?” 九阿哥左右张望了一下。 五阿哥不说话,依旧狠狠地盯着他。 九阿哥有些发毛,小声道:“想训就训吧?别太气了……” 五阿哥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从袖子里摸出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在他手里,就转身出去了。 九阿哥一手一个荷包,神色古怪,进屋放在炕几上看了。 大阿哥给的荷包,看着轻飘飘的,却有两张五百两的庄票。 五阿哥给的荷包,十分有分量,里面就有些乱,除了几张庄票,还有几条小拇指长短的金条。 舒舒听到动静,晓得这边客人走了,就走了进来,就看到九阿哥坐在炕上发呆。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二十一章友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坑(第一更) 舒舒顺着九阿哥的目光,也看到桌子上的庄票、金条。 “五哥送的?” 虽说晓得五阿哥这掏心掏肺的,是为的弟弟弟,可舒舒这个当弟妹的都不好意思了。 前两回的欠债还没平…… 这又添了一笔…… 九阿哥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五哥的,也不全是五哥的,还有老大的……” 说着,他撇撇嘴:“爷发现五哥有点傻啊,想骗他银子一骗一个准儿……老大也不聪明,是个傻大方的……” 舒舒瞥了他一眼,哪里看不出他嘴里嫌弃着,尾巴都要翘起来。 这是得意呢。 有两個哥哥心疼他,听说他缺钱,主动来送银子。 要是之前的九阿哥,不会将兄弟之间的钱财算的这么分明,会将这些当成是哥哥们贴补的零花钱。 这些日子被舒舒耳濡目染的,他也晓得了钱财分里外。 兄弟是兄弟,哥哥爱护弟弟,弟弟也当体谅哥哥。 他欢欢喜喜领了人情,将庄票与金条往舒舒这边一推:“你收着,记着账,回头找机会还回去,谁都不富裕……” 这个还自然不是直接还银子,而是还礼。 苏苏收了起来,心里也纳罕。 嫁给九阿哥一个多月,她还是头一回见大阿哥与这边有往来。 就是之前九阿哥中暑,要死要活的,大阿哥也就是露了个面晓得没有大碍就走了、 “直郡王,行事颇有长兄之风……” 舒舒忍不住赞道。 谁不缺银子呢? 大阿哥虽封了郡王,也拨了佐领,可是同样多了许多开销的地方。???. 年俸五千两,这就是五分之一。 而且今日这撒钱出来,就是出借,是直接贴补小兄弟。 九阿哥又想起鞭子的话,摇摇头道:“心是好的,就坏在一张嘴上……有点儿缺心眼,怪不得汗阿玛给他选的封号是‘直’,八成也是因为这个……” 舒舒也是打小学了满文的,自然晓得直郡王的“直”,实际上是满文封号的汉译。 直郡王满文封号是“正直的、直言的”,为了贴合这个意思,汉文选了“直”。 否则康熙真要按照儿子的性情选封号,四阿哥以后封亲王时的满文封号就不会是“和蔼的、和睦的”,汉语就是“雍”。 想起这个,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康熙序齿二十四子,四阿哥不用说,帝位。 六阿哥、十一阿哥、十八阿哥、十九阿哥幼殇,无爵。 亲王十一人,其中铁帽子一人。 郡王五人,贝勒及贝子四人。 九阿哥就是那仅存的贝子,一辈子没有封号。 他自己就嘴欠,还好意思说大阿哥不会说话?! 倒是衬着确实是亲兄弟了,一脉相传。 “诚郡王怎么没过来?” 舒舒将那些沉重的知识点抛开,随口问道。 现下的生活是真实的,不是史书上轻飘飘的几行字,不必拘在框子里。 在年长的阿哥中,三阿哥对他们夫妻向来表现的最热络。 张口闭口将三福晋与舒舒的关系挂在嘴上,就差明说多了这一重连襟关系,他与九阿哥兄弟俩比其他人应该更亲近。 九阿哥嗤笑道:“就是一张嘴好,听听就算了……真要说起来,阿哥之中他最独,打小就是马屁精,话没学利索,就会奉承巴结汗阿玛……长大了巴结太子爷,跟其他人都是面子情……” 舒舒十分意外:“之前只听说诚郡王读书好,倒没听说别的……” 九阿哥看了眼门口,见没有旁人,压低音量道:“性子随了钟粹宫娘娘,平时和气,说话也好听……可是个貔貅,只往里划拉,不往外吐……为什么奉承太子爷殷勤?除了以后的亲王帽子,也是因太子爷手头散漫,外头的孝敬又多,平日里漏个三瓜两枣下来,就够他乐呵……” 舒舒笑吟吟的听九阿哥八卦,心里却想到他刚才提到的“外头的孝敬又多”。 “太子党”已成? 都是想着“从龙之功”的? “这样做派,不是早有名声出来了?怎么从来不曾听闻,早先在外头没人提过,宫里也好像没人讲过此事……” 舒舒心动,想要跟着学学。 貔貅有貔貅的好。 面上光的貔貅更好了。 不说别的,就是阿哥所的赏银规矩,就够让人心烦的。 以后出去开府,自己的地盘,舒舒打算重新立规矩。 不是小气,而是不应该成例。 拿了差事薪俸,就该好好当差。 做好了,乐意赏银子,再赏。 而不应该像现下似的,被所谓规矩前例裹挟着,一体赏赐。 他们也不会觉得感恩,只觉得是按照规矩该得的。 “要不说老三贼呢?” 九阿哥满脸鄙视:“小气就小气,吝啬就吝啬,他偏说是效仿汗阿玛节俭行事……平日里,给长辈们准备寿礼年礼,就是手抄经书,《金刚经》、《药师经》轮着来;给兄弟们生辰礼,还是抄书,换成了《孝经》,你说他损不损?就干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谁乐意与他深交……” 舒舒听着,都觉得奇葩。 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 孝…… 但凡有差池,品行就容易为人诟病。 送《孝经》给平辈,这个几个意思? 暗示兄弟们不够孝顺? 不过听着九阿哥八卦,舒舒想起一个进宫前阿牟私下里对于几位宫妃的点评与叮嘱。 惠妃,皇长子之母,后宫首位,要敬着。 宜妃,她的亲婆婆,盛宠二十年不衰,要敬着。 德妃,曾单独册嫔,生养儿女众多,要敬着。 荣妃,侍寝最早,资历最深,曾抚养过太子,要敬着。 九阿哥提及三阿哥与太子关系时怎么不提这个? 要是真的如此,这两人亲近也是顺理成章。 可是瞧着荣妃现下的沉寂,可没有太子养母的风光与体面。 “爷,听说钟粹宫娘娘曾受命抚养太子,是真的么?” 舒舒问道。 “啊?听谁说的,爷怎么没听过?” 九阿哥也好奇:“怎么会有这样的说法?那位娘娘哪里是能养住孩子的?前头都夭折了四个,连老三都是送到内大臣家养育才站住……” 舒舒却相信阿牟的消息途径。 实在是隔着太久远。 太子是康熙十三年生人,六岁开始读书,这所谓的抚养看顾应该就是这中间。 那时候还没有九阿哥。 已经是小二十年之前的事。 九阿哥没听过也正常。 九阿哥反问完,自己琢磨起来:“这么一说,是有些古怪……” “爷想起什么了?” 舒舒嘴里问着,心里却是可惜。 这些犯忌讳的宫廷秘史,不宜落之笔端。 否则的话,她还真想要弄出第二个小本本。 至于拼音或者其他文字的笔记…… 还是算了。 都是隐患…… 九阿哥难得认真起来:“钟粹宫娘娘,资历最深,还曾产育六次,即便夭折四子,还立下一女一子……十六年汗阿玛第一次大封后宫,册七嫔,钟粹宫娘娘在第四位,延禧宫娘娘之后,咱们娘娘前头……可是二十年汗阿玛封四妃,钟粹宫娘娘降为末位,在咱们娘娘与永和宫娘娘之后……前些年娘娘们总管宫务,也是延禧宫娘娘与咱们娘娘为主,娘娘管了西六宫,延禧宫娘娘是东六宫与兆祥所……永和宫娘娘则负责照应几位公主的生活起居……” 说到这里,小夫妻面面相觑。 荣妃闲置。 从最早一年生一个孩子的宠妃,到排位一在下降,再到手中无权,这是失宠了。 只是因荣妃入宫早,康熙二十年时已经三十来许。 在世人眼中,这个年岁已经是老妇,不侍寝正常。 后头宫妃还年轻水嫩,没有人将荣妃当成失宠,毕竟妃位在这里。 再想想太后那边请安,舒舒总共去过四次,太后就与荣妃说过一次话,不像其他三位妃子,基本此次都要说话。 “二十年到底发生什么了?多半还是色衰爱弛这些……” 九阿哥实在猜测不到:“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要不然老三能有眼下这体面?” 两人都是八卦提了一下,想不明白就放下。 直到天色擦黑,三阿哥那边始终没有动静。 倒是七阿哥身边太监,过来了一趟,送来五百两银票,并且代七阿哥传话:“我们主子说了,要是阿哥爷不够用就说,打发人回京去取……” 九阿哥简直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够了,够了……” 等到太监离去,九阿哥都入坠梦中:“咱们这是沾五哥的光了?老七向来与五哥交好,这是给五哥卖个好?还是走个过场,给汗阿玛看?” 舒舒道:“都是兄弟,哪有为了这个兄弟照看那个兄弟的道理?七贝勒话不多,可听着为人行事,倒像是个外冷心热的性子……少年坎坷,性子坚毅,要不然也不会有今日成色,咱们该多敬重……” 九阿哥缓缓点点头,随即带了幸灾乐祸:“旁人都来了,就老三没来,你说汗阿玛怎么看他?这还是年长的哥哥,跟咱们差着岁数……咱们同老十班对班大,比十三也就大三岁,还处处周全呢……他这哥哥,可就失了友爱了……该,叫他扣……” 虽说八旗已经入关,可还保留着一些满洲习俗。 收继婚这个没有了…… 可是重用年长的儿子,年长的兄长照顾弟弟,都是常见的…… 三阿哥对似乎遇到难处的弟弟不闻不问,失了友爱。 舒舒听着,明白了九阿哥的笑点。 三阿哥手紧,鲜少赏赐,人际关系就简洁,消息就随之闭塞。 应该是压根就不晓得今天下午的新闻。 否则的话,就算是装模作样走个过场,也会来一趟。 舒舒囧得不行。 这就是所谓“蝴蝶效应”?! 九阿哥带着人去索贿一把,竟然将毫不相干的三阿哥给坑了……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二十二章坑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二更)让 何玉柱进来了。 “爷,福晋,马佳大人求见……” 九阿哥摆摆手:“不见,打发了吧……” 何玉柱没有历史转身,犹豫道:“那奴才一会儿……” 九阿哥不耐烦:“怎么做还要爷手把手教你?” 何玉柱忙道:“不用不用,奴才晓得啦……” 等到他出去,九阿哥对舒舒道:“往后,爷不出面,你也不要出去,惯得他们,给脸不要脸!” 舒舒问道:“以后爷就猫在后面吗?” 让何玉柱坐稳了贪财骄横的人设? 实际上,这确实是个好法子。 有个背锅的立在前头,比直接出面,要留有余地。 就算有人编排,还有一个“失察”可以推脱过去。 九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迟疑着:“爷方才答应老大,以后不这样了……” 舒舒愣住。 这是改了主意? 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可是,皇上那边不是都报备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带了几分认真:“这功劳,咱们不要了行么?往后爷再跟汗阿玛求旁的差事?” 舒舒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道:“爷想好了?要知道事情是爷牵头,就算是撂下,干系也背了……” 日后清算起来,这些蛀虫的仇人名单中,也会有九阿哥一個。 “可爷答应老大的……” 九阿哥面上多了坚持:“食言而肥,爷可不想做个大胖子……” 舒舒也多了认真,琢磨了一下:“既是已经开始查,皇上那里肯定要个结果……爷想要撂下,那这摊子交给谁?” 总不好没头没尾的丢在一旁,那太不负责任。 九阿哥已经十六岁,而且已经大婚,在世人眼中就是大人,要有担当。 九阿哥还没说话,何玉柱回来了,袖子里掏出两个荷包来。 一只轻飘飘的,是两张庄票,两千两银子。 另一个沉得压手,是两枚五两重的金元宝。 不用说,庄票是孝敬给九阿哥夫妇的“程仪”,金元宝是给何玉柱的。 九阿哥将金元宝颠了颠,冷笑:“瞧瞧,这回倒是晓得大方了!” 舒舒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位马佳大人还真是,约莫着吓到,不敢不大方。 可是这大方起来,越发对比着,之前的十两金叶子可笑无礼。 “爷是对的……” 舒舒觉得没意思起来。 哪里有什么“身不由己”、“随波逐流”? 这身边就能放两千庄票的人,身家得是多少? 大阿哥与七阿哥那里先不论,只说五阿哥的荷包,零零散散的,倾囊而出,加起来也不到一千两庄票。 一个一个皇家蛀虫,都是养肥,成了财神爷。 真要收了前头那些“薄礼”,说不得他们小两口还要被这些人私下编排眼皮子浅,好糊弄…… “收好了,单独记账……” 舒舒招呼来核桃,吩咐着。 核桃面上涨红,小声道:“福晋,奴才不识字……” 舒舒蹙眉,倒不是嫌弃核桃,而是自己疏忽了。 自己的几个丫头都是跟着读书识字的,就当核桃也是。 后世大众对清代宫廷生活的认知,都是以一本追往录为蓝本,上面曾提及“宫女不许认字”。 实际上,舒舒入宫前后了解的宫规中,都没有明确记载这一条。 眼见着香兰姑姑也好,核桃也好,谈吐都不俗,舒舒就以为她们都是读过书的。 实际上,现下寻常人家,默认女孩不读书才是常态。 这次出门,小椿留着看家,核桃随侍在旁,用的也顺手。 这不识字,往后就太不方便。 舒舒想着其他几个丫头,小榆要照料她的起居,小棠这边费心一伙子人的饮食,就小松闲的发毛。 她就叫核桃将小松叫进来,说了记账之事。 小松应了。 舒舒又道:“你得了空,就教核桃认字,不着急,慢慢来……” 小松颇为意外的看了核桃一眼。 核桃下巴都顶到胸前。 要是地上有个缝儿,都要钻进去。 她向来好强,可在小椿等人面前却带了自卑。 因为那几个人不仅各有长处,还全都识字。 小松看出她窘迫,忙道:“简单的很……你同小棠姐姐换换,今儿开始咱们俩一起住,每晚十个字、二十个字的,这一路上《三字经》学完,就认识大半的字了,回头再补上《百家姓》、《千字文》就差不多自己能看书……记账也不难,回头学了《算学启蒙》,再练练算盘就行……” 核桃抬起头:“那……劳烦姐姐了,回头给姐姐奉茶……做四季衣裳……” “都是自己人,不用这样……” 小松不好意思起来,忙推辞道。 核桃抿着嘴,显然有所坚持。 小松恳求的望向舒舒:“福晋……” 舒舒笑道:“做了先生,收学生孝敬也是应得的……” 核桃的性子,都是舒舒眼中。 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丫头。捌戒仲文网 每次跟着其他人学什么,也不说空手白牙的蹭便宜,都是有来有往的。 学识字做账不是一两日的功夫,预备些拜师礼也不算什么。 小松初为人师,立时兴奋了,招呼着核桃下去。 九阿哥坐在炕边,看了这一出,不由得犯酸,看着何玉柱训斥道:“你以后也长长进!人家一个小丫头都知道学习这个学习那个的,好为主子尽力,你学什么了?” 何玉柱犹豫了一下,带了几分期盼,望向舒舒:“福晋,奴才也想跟小松姐姐学做账……” 舒舒笑着说道:“伱自己说去,自己预备拜师礼,我不管这个……” “哎!” 何玉柱欢快的应了,才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摆摆手:“好好学,以后外头的账你也记一份……” 何玉柱躬身应了,带着欢喜出去寻小松了。 舒舒想着九阿哥说的两份账…… 九阿哥已经解释道:“这账还是记两份,外账何玉柱记一份,内账再让黑丫头记一份……有备无患……” 舒舒明白过来,这个账不是给自己人看的,而是要防着康熙或宜妃过问。 如此内外两套账,就能证明舒舒不曾插手外面的事。 舒舒点点头,没有多说。 上头不是寻常的公婆,说的直白了也是顶头上司,预备得周全是好事。 “接下来的差事,爷想交给老七……” 九阿哥继续之前的话题。 舒舒有些迟疑:“娘娘之前还担心爷得罪人,要是交给了七贝勒,会不会让七贝勒为难?到底是得罪人的差事,七贝勒外家亲眷也在内务府当差……” 好像不厚道。 九阿哥摇头:“怕什么?这天下哪有白得的功劳,得罪就得罪了,不是可以立功……要不是拿人手软,爷还不想便宜老七……老七生母位份低,早年受了不少内务府奴才的气,这两年大了才好些……用这个立威也好……” 舒舒还是觉得不好自专:“爷是好心,可还是先问问七贝勒乐意不乐意吧……要不然,好心反而落埋怨……” 九阿哥点点头:“好吧,听你的,明儿先问老七的意思……” 一夜无话。 次日舒舒睡到寅正才醒来。 因为半夜关卡不开,所以他们这一行没有提前出发,而是要跟大部队一起出关。 马佳富贵在御前下来,就直奔九阿哥这边的马车候着。 见九阿哥与舒舒过来,他小跑着上前请安。 九阿哥连眼风都没给一个,直接就从他身边走过。 舒舒脚步也没停,却是点了点头,以作安抚。 马佳富贵神情越发恭敬,直到小两口上了马车,才转身离开。 马车里,九阿哥懒懒的躺着,在扶枕上摸了一把:“之前没留意啊,这是什么,摸着怪软乎的……新棉花?” “丝棉……” 舒舒也靠了上去。 这是知晓要出远门后,舒舒嘱咐小椿预备的。 九阿哥咋舌,外头就是民间粗纹老布,里面装着丝绵? 旁人是“金玉其外”,自家福晋倒好像应了那一句话,“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 他看着舒舒,道:“岳父、岳母是真疼你……” 所以养的娇贵,衣食用,无一不精。 真要论起来,比宫里的公主皇子还舒坦些。 再想想乾东二所那边,三福晋嫁给那样的吝啬三阿哥,也没有手紧的闲话出来,反而是数得上的大方人。 这就是八旗勋贵的底气? 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看,离出发还有些时间:“算了,谁叫爷是弟弟呢,还是爷走一趟……” 两家的车队,就前后挨着。 九阿哥就溜溜哒哒地上前,到了七阿哥的马车边上:“七哥……” 毕竟是要远行赶路,皇子也有专门的车架。 九阿哥这边也有,就是一直空着放着两个人的行李。 听到九阿哥的动静,七阿哥挑了车帘,面上带了几分僵硬:“九弟有事儿?” 九阿哥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里点着琉璃灯。 九阿哥看了,有些吃味:“汗阿玛赏的?真偏心,我们几个小的怎么没有?” 七阿哥皱眉:“不是汗阿玛赏的,是王婶赐的……” 说着,他琉璃灯旁边的茶壶端起来,倒了一杯茶,递到九阿哥手中。 是一杯热腾腾的奶茶。 九阿哥接了,喝了两口,这才舒坦些。 七阿哥说的“王婶”,是纯亲王福晋,差点成了七阿哥的嗣母。 九阿哥道:“七哥消息灵通,应该晓得弟弟这两天在忙什么……”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二十三章让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敬(第三更) 九阿哥之前想了好几种说辞,带着福晋不方便或者照顾弟弟不方便,或者自己觉得精力不足什么的。 看着七阿哥一本正经招待自己,他就把这些话全都撇开。 “汗阿玛那里,弟弟应着好好收拾这些蛀虫,先收银子,然后记账,回头清算……昨儿过去瞎闹,也是为的这个……大哥不知内情,只当我是手头紧,训弟弟了,弟弟答应大哥,往后不收下头的银子……七哥寻思寻思,乐不乐意接手这差事……要是乐意,弟弟就去跟汗阿玛说……要是嫌麻烦,听过就算了,就当弟弟今儿来道谢……” 七阿哥眉毛都拧成了麻花,看了九阿哥好几眼,才开口:“真的白纸糊墙?” 九阿哥道:“那是都当然啦,弟弟亲自查过的,遥亭行在如此,这三岔口行在也是如此……他们真是敢,除了汗阿玛下处,都是如此……” “行在膳房又是怎么回事?” 七阿哥又问道:“昨天前天,膳食供应,并没有什么异常……” 九阿哥就说了遥停行在膳房猪肉的缺额事宜。 七阿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好一会儿道:“我随你一起去见汗阿玛……” 队伍已经开始出发。 自然不是这个时候往御前去。 直到出了关卡,又顺着御道行进了一个半时辰,队伍才停了下来。 琉璃灯早已经熄了。 九阿哥下马车前,看了好几眼。 比其他灯亮堂多了。 等到回京,就打发去外头寻摸寻摸,淘换一盏。 妻子习惯晚睡,曾抱怨过灯不亮不好看书。 圣驾马车上。 康熙正看着昨日没有处理完的折子。 湖广茅岗安抚使覃洪潮以病乞休。 这是武职土官,由茅岗土司覃氏世袭。 按照规矩,朝廷不插手安抚使继任人选。 由上一任安抚使选定继承人任安抚使。 覃洪潮折子举荐的候选,不是儿子,就是其侄覃声极。 康熙拿着折子,沉吟。 他记得清楚,覃洪潮的安抚使就不是父子传承下来,而是父、兄、侄而后到其身上。 如今继承人是另外一侄儿!? 不管覃洪潮是心甘情愿举荐,还是被挟制裹挟,这折子都送到御前,这继承人人选就是稳了的。 不过一個土司地盘,不足一县之地,传承之争,都不可探究。 康熙又看醴州知州的折子,上面有覃声极的履历。 而立之年,勇武异于常人,曾在去年摔子弟兵协同石柱土司,平定红苗之乱。 康熙目光落在“而立之年”上。 大阿哥二十八岁。 太子也二十五岁。 下头立住的阿哥也有十几个…… 他觉得自己还在盛年,可儿子们渐长,孙辈陆续落地,无一不是在提醒他,自己正在老去。 他长吁了口气,写下一个“准”,合上了折子。 就听梁九功隔着车帘禀告:“皇上,七爷同九爷求见……” 康熙撂下笔,传人进来。 马车里站着不便,康熙示意两人坐了,随口问道:“你们兄弟怎么凑到一起?” 九阿哥看了七阿哥一眼,想要说话,就被七阿哥眼神给止住。 “汗阿玛,儿臣想要请命,接了九阿哥现下手上差事……” 七阿哥躬身道。 康熙脸上笑容淡了:“哦?好好的,怎么想起这个?九阿哥跟你求援了?又不是什么要紧差事,用不上两位皇子……” 七阿哥正色道:“汗阿玛,御前有几位哥哥随侍,儿臣本就是凑数的……九阿哥这里,差事不大,可早晚奔波……九阿哥之前才大病一场,正是当休养,免得损了根基,若是因这个调养不当,岂不是让长辈担忧……况且随行还有九弟妹与两位小阿哥,诸多不便之处……” 九阿哥呆呆的看着七阿哥,面上难掩惊疑。 他之前想到的推脱差事的理由,都让七阿哥说了。 莫非,诸兄弟之中,与他心意相通的不是打小相伴着长大的老十,而是这个鲜少打交道的七哥?! 九阿哥实在是惊讶不已,一时呼吸不畅,咳了起来。 “咳!咳!咳……” 他连忙侧身,避开小几上的茶盘,可是有些止不住,连着咳了好几声。 康熙蹙眉,伸手在他后背拍打了几下。 九阿哥这才止了咳。 七阿哥端了茶水递过来:“喝口热水压一压……这是吃了凉风了?今早有些凉了……”说着,看了眼他身上马甲,点头道:“弟妹细心,正该添加衣物,不用刻板守着规矩……” 时下的规矩,换衣裳都要按照固定的时间来。 多是八月十五中秋后才换装。 九阿哥接了茶盏:“谢谢七哥……哎!谁现下穿这个?就董鄂氏啰嗦得不行,我才穿了……” 康熙仔细打量着九阿哥脸色,带了疲惫之色,眼下青黑。 实际上九阿哥昨天被兄弟们轮番关爱一番,就有些亢奋,晚上跟舒舒墨迹了半宿,说得都是小时候那些小事。 第一天去尚书房,被大阿哥举高高吓到了,往后就避之如虎,再大些就烦。 自己同老十功课不好,不爱抄书,老四还非要凑过来,做监工盯着两人抄,啰里啰嗦的。 三阿哥装腔作势的,比他们大了一大截,还是个嘴馋的,厚着脸皮赖过他的零嘴儿。 七阿哥气性大,有一次在校场,八阿哥好心好意要扶他上马,结果被他一胳膊摔开,半个月都没搭理人。 …… 都是芝麻蒜皮的小事儿,九阿哥说得热闹,舒舒听得津津有味儿,就聊得后半夜。 康熙恼了,呵斥道:“早说过你什么?身体舒坦不舒坦你自己没数?非要这个时候逞强?” 九阿哥撂下茶杯,老实听训。 他看了七阿哥一眼,倒是不好辩解。 毕竟七阿哥说了一堆,实际上都是为了他好,省得他临时卸下差事,给汗阿玛留下不堪大用的印象。 那些理由,九阿哥自己说出来,好像是拈轻怕重似的。 七阿哥说出来,更好些。 九阿哥领情,默认了身体虚,只道:“就是这两日没歇好,过几天就好了……” 康熙瞪了他一眼:“交了差事,好好跟着队伍走,让太医隔日请平安脉……” 九阿哥的脉案,都在康熙案头。 想起太医之前的调养计划,要在出伏后开始调理九阿哥的身体。 因要随扈,加上九阿哥前些日子食补还算可以,就没有开始。 “明儿开始吃药!” 康熙有了定夺:“先将脾胃调理好……” 九阿哥面上带了不乐意:“汗阿玛,之前不是说不着急么?这出门在外,本来就吃不好歇不好的,一天两顿苦汤子……” “不乐意?那你就留在喇嘛洞,要么就先回京!” 康熙神色不容置疑。 喇嘛洞就是今晚驻扎之地。 九阿哥老实闭了嘴,面上发苦。 * 舒舒躺在马车里,很是敬佩九阿哥。 有时候小心眼,有时候还真有几分气度。 就跟这差事似的,现下让的不是辛苦,而是看得着的功劳。 还挺可爱的。 骑了两天马,舒舒也算过足了瘾。 坐马车颠簸了些,可实际上习惯了也还好。 骑马…… 帷帽戴着,手套也戴上了,防晒到位。 可是依旧不宜时间太长。 大腿根儿蹭的都不舒服了。 这两天走山路,温度降下来,马车上也没有之前闷了。 还是当学会适应,放慢节奏,享受旅途的快乐。 舒舒这样想着,嘴里就呻吟一声:“大点儿劲……” 小松应了一声,加大了力气,继续在她的腰间按着。 旁边的鸟笼子中,小黄雀立下横梁上,瞪着小豆眼睛,好奇地看着两人,可爱极了。 谁能抵抗毛绒绒的诱惑? 小松孩子心性,有一眼没一眼看着:“福晋,喂小米儿还是喂虫子?” 舒舒侧过头看着:“应该不挑食吧……” 黄雀拿来半天,可昨晚没有放在屋里,是十阿哥身边的小太监照应着。 小松道:“要是不吃小米儿,奴婢就去抓蚂蚱……” 这是舒舒的知识盲区。 “伱一会儿去问问十爷,看看十爷怎么说……” 舒舒随口吩咐着。 瞧着昨天十阿哥逗鸟的架势,即便没有亲自养过,应该也了解过。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想着收了十三阿哥的礼,舒舒就问小棠:“你之前问过十三爷身边的人饮食忌讳,晓得十三爷的饮食喜好么” 小棠点点头:“说不怎么挑食,除了香菜不吃,其他青菜都吃,爱吃的就是肉……什么肉都爱吃……” 舒舒点点头。 前两天她就叫人收拾了两盒子零食,交给两位阿哥爷身边的人,供着他们晚上饿了的时候垫垫。 现下倒是不用送吃的。 虽说应该礼尚往来,可也不用昨儿收了今儿就马上还。 那样不是回礼,反而像是划清界限。 还有大阿哥与七阿哥那边,之前都送过吃食,也不用急着什么。 倒是十阿哥这里,疏忽了一件事。 那就是马匹。 之前九阿哥说过名下马匹不好与十阿哥比肩,可偏生皇上赐了一匹马。 舒舒有了想法,没有自专。 等九阿哥蔫耷耷的回来,好一番诉苦。 “汗阿玛就是故意的!他又嫌弃爷了,肯定是挑剔我不自量力什么的,逼着马上喝着苦汤子!” 九阿哥将脑袋往舒舒肩膀上一搭,委屈兮兮的说道。 “不怪爷,是我不好,该拦着的……皇上与娘娘让我看顾爷的身体……” 舒舒带了几分愧疚道。 “怎么也怪不得你身上呀……是爷自作主张,也没同意商量……” 九阿哥说着,就带了心虚,这是想起夫妻之前的约定。 两人之前就说过,遇到事情有商有量的。 他当时只想着给妻子惊喜,忘了这个。 舒舒看在眼中,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柔声道:“像这样的惊喜,一回就行了,谁晓得什么时候惊喜会变成惊吓……我晓得爷是为了我,也念爷的好,就是觉得不踏实……” 这种不在计划之中的事情,打乱节奏,会让人变得焦躁。 九阿哥点点头:“爷也没想到会变得这么麻烦,还比之前更辛苦……” 舒舒感叹道:“这就是人心,真金白银就在眼前,触手可及,有几个人能把持住?” 况且这内务府贪污事宜,只是康熙朝官场贪污的一角。 河道、漕运、赈济…… 那拨出的银子才是大头…… “对了,队伍出发还有些时候,要不然爷去找阿哥一趟……让阿玛出面,送十爷、十三爷每人一匹马……” 舒舒说道。 九阿哥带了懊悔:“爷怎么忘了这个,真是糊涂了……” 他倒没有与岳家客气的意思,立时起身道:“如此也好,就是得让岳父破费……” 齐锡身边带着上千的正红旗官兵,就算自己带的马匹有数,临时抽用两匹马也是小事。 大臣送皇子马匹,本就没有什么规律。 有的是外戚,送了。 有的不是外戚,也送了。 作为九阿哥的岳父,齐锡这个时候送马给两位小阿哥,旁人也不会侧目。 毕竟两位小阿哥现下跟在九阿哥夫妇身边,兄嫂看顾着。 齐锡“爱屋及乌”,出一把力也是寻常。 九阿哥立时带着何玉柱往正红旗大营去了。 舒舒已经下了马车,目送九阿哥的背影远去,想起一句话。 一个女儿三个贼。 自己好像有点儿没良心,没想着帮扶娘家,还从娘家占便宜。 太不应该了! 一匹好马,价值不菲。 尤其仓促之下,要是自家的马匹充足还好,要是不够,从旁人那里挪用,还要欠下人情。 舒舒有些后悔了……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二十四章敬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五章 舍不得(第一更) 九阿哥这一去,直到半个时辰才回来。 车队已经准备再次出发。 九阿哥面上带了懊恼与纠结。 “怎么了?” 舒舒瞧着不对劲:“没见着阿玛,还是那边马不够……” “一匹银鬃马,长得正好,一匹红马也要长成了……” 九阿哥描述着,觉得心肝肉都疼了:“是岳父带的……应该是打算给爷同老十的……爷名下还没有银鬃马,也没红马……都是天山马,高大俊美、结实匀称……” 哪个男人不爱马? 哪个男人会嫌马多? 看着九阿哥可怜兮兮模样,舒舒哭笑不得:“不是还有‘珊瑚’么?那也是红马……” 九阿哥明明嘴角翘着,依旧是忍不住反驳:“那不是你的么?怎么,你的也是爷的了?” 舒舒见他蹬鼻子上脸,挑眉:“爷要与我分得明明白白?” 九阿哥忙道:“‘珊瑚’爱吃零嘴儿,一会儿打发人膳房要几根胡萝卜,明儿给‘珊瑚’吃……” 舒舒白了他一眼:“爷还真是喜新厌旧,‘珊瑚’爱吃胡萝卜,‘登云’不爱吃?” “马有灵性,谁喂跟谁亲,往后你喂‘登云’……” 九阿哥振振有词。 这是赖定“珊瑚”了! 今晚驻地是喇嘛洞。 放眼望去,山峦叠嶂都在身后,前面地貌趋向平缓。 驻扎的时候,依旧是小两口带了两位阿哥。 这边安排人卸行李,还没有安顿好,就有小太监就过来传了皇上口谕,召三位阿哥见驾。 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申初二刻,眼看就是晚膳时间。 “汗阿玛那边也要传膳了,这会儿叫我们过去,多半能跟着混一口……要是过两刻钟我们还没回来,你就不要等,自己先吃……” 九阿哥叮嘱道。 舒舒点点头:“反正不饿,到了那时候再说。” 等九阿哥他们走了一刻钟,孙金带着人提了膳盒回来。 舒舒没有立时分派下去。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有御前小太监过来赐菜。 凤卵鱼翅。 舒舒示意核桃放赏,核桃就拿了上等封。 小太监摸着荷包轻飘飘的,面上多了恭敬,多说了一句:“除了三位阿哥爷,齐大人也在御前……” 舒舒并不意外,晓得这是阿玛要将送马的事情摆在明面。 毕竟除了皇子岳父,他还有正红旗满洲都统的身份,不宜私下交好皇子阿哥。 舒舒好奇的望向这盘凤卵鱼翅。 用的是尺盘。 上面黄橙橙的,是炒的细碎的蛋花,看着像粉丝是就是鱼翅。 鱼翅吃过,可是这种搭配的鱼翅还是头一次见。 小棠摆了膳桌。 行在膳房那边提回来的菜是四品,口蘑蒸白鸭、溜肉片、山药木耳、蒜苗豆腐脑,两道面点,荷叶饼、椒盐花卷。 山药正是当季,荷叶饼可以配鱼翅,舒舒就留了这两样,其他叫小棠她们拿下去分了。 不说别的,就说这盘赐菜,分量就十足。 等到夹了一筷子,吃了一口,舒舒露出惊艳。 居然还有蟹肉的味道。 细品,还有火腿的咸鲜与高汤的余韵。 直接干吃就好,配上荷叶饼吃则是另一种味道。 饶是舒舒的饭量,这一盘子鱼翅居然还没吃光。 不好给小棠她们,否则就是不恭敬。 只能留着,等九阿哥回来吃了。 舒舒用了晚饭,就开始喂黄雀。 下午小松已经从十阿哥那里,打听了黄雀的食谱。 小米为主,瓜子仁、花生、苏子与蛋黄为辅。 小米是主食,瓜子仁、苏子都有油脂,会让它毛发鲜亮。 蛋黄则是为了羽毛,说是吃这個羽毛颜色会更黄。 就是瓜子仁等含油脂的不能喂太多,否则太胖了,容易病,换羽失败。 几位阿哥掌灯才回来。 九阿哥眉开眼笑,迫不及待的跟舒舒报喜:“岳父提了‘珊瑚’……算是将珊瑚走了明面,以后也养在上驷院,直接挂在你名下,不碍什么……” 舒舒自然也欢喜。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又来谢了一回。 见两人酒眼朦胧样子,舒舒吓了一跳。 九阿哥清清爽爽的,她就当只是赐饭。 谁会想到还会喝酒?! “谢谢嫂子……” 十阿哥还看不出什么,只是说话的语调与平时不同:“马好,九哥好,嫂子更好……” 九阿哥笑骂道:“混蛋玩意儿,这是能搁在一起比的么?” 十阿哥不忿:“怎么不能一起比?爷的银妞又高又威猛,跟爷也亲近……爷眼中,除了九哥与嫂子,就是银妞……” 九阿哥听不下去,跟舒舒抱怨道:“汗阿玛就赐了一杯酒,老十喝了好,就耍滑头,提着酒盅敬了好几杯…… 十三阿哥明显醉的更厉害些,没有了平日小大人模样,嘴巴都快挂油瓶:“九哥,弟弟也敬了……”说着,望向舒舒:“嫂子,想吃溏心蛋……两天没吃面了……红虎也好看……” 舒舒心里腹诽不已。 不用说,十阿哥得了银鬃马,起名为“银妞”。 十三阿哥得了红马,名字为“红虎”。 一点都不威猛好么! 两个起名废! 舒舒忙吩咐小棠去调了两碗蜂蜜水给两人喝了。 十阿哥还好,已经十六虚岁,这个时候已经算是大人。 可十三阿哥才这点儿大…… 舒舒心里都忍不住吐槽康熙。 有这样当阿玛的么?! 够随心的! 次日,兄弟几个就一人一头大马,很是得意的样子。 十三阿哥还勒了马缰,凑到舒舒车架旁边,小声跟舒舒问了一回:“嫂子,能给‘红虎’也预备些零嘴么?比胡萝卜好的……” 舒舒挑开车帘看了,原来是十阿哥抢了九阿哥预备的胡萝卜,正喂他自己的坐骑。 舒舒就将一个素面荷包递给十三阿哥:“马爱吃甜的,这是一包霜糖花生……十三弟躲着人些喂,省得有人去皇上跟前嚼舌……” 康熙崇尚节俭,上行下效,自不喜奢靡。 实际上,真要麻烦,舒舒就不会拿出来。 满人马背上得天下,对于马匹并不当成是寻常大牲口,反而当成伙伴亲人似的。 十三阿哥立时收好,仔细揣进怀里。 兄弟三个讨好了一番坐骑,就都不约而同的勒马往前去了,在御驾左右溜达。 一个个趾高气昂的。 大阿哥的坐骑也是天山马,是一匹黑马。 正置盛年,看着更雄伟高大。 大阿哥自然不会将几个弟弟的新马放在眼中。 三阿哥与五阿哥的坐骑都是蒙古马,两人可都眼馋坏了。 等到小歇时,两人就都围着几匹马打转转。 等到听说其中两匹是齐锡大人送给两位小阿哥的,九阿哥的是舒舒的坐骑,五阿哥脸上就带了笑。 他从荷包里掏出一把松子糖,仔细数了两遍,总共是十六粒,就给“银妞”与“珊瑚”每匹马喂了六粒松子糖,剩下四粒给了“红虎”。 十三阿哥刚得了新马,正是视若珍宝之时,带了不忿道:“五哥,为什么这样分派,就亏了‘红虎’一个……” 五阿哥的手在“银妞”身上摸了两把:“小姑娘要优待……再说,小孩子少吃糖……” 十三阿哥哑了。 十阿哥那匹马看着比他的高大,是因为那是一匹成年母马。 十三阿哥这匹虽是公马,可是因为还没有彻底长成,所以比银鬃马小一圈。 他看了五阿哥好几眼,发现这位五哥不是说笑,好像真的这样想。 三阿哥则是拉着九阿哥到一边,抱怨着:“老十、老十三还小呢……这么好的马回头也是上驷院闲着,可惜了……” 十阿哥随口道:“不都是如此?先搁着养着吧,出宫的时候代步……” 三阿哥满脸心疼模样,压低了音量:“老九,你说实话,齐大人预备这两匹马,是不是原本打算送给伱我二人的?” 九阿哥面上露出诧异:“三哥为什么这么想?” 想得挺美! 就算岳父“爱屋及乌”,多带了一匹马送给女婿兄弟,也轮不到三阿哥! 有与自己形影不离的十阿哥! 还有同胞的五阿哥! 关这个抠老三什么事!? 三阿哥轻哼一声:“这有什么好难猜的?预备了两匹好马,肯定有一匹是你的,就是老十三那匹身量不足的,那剩下的不送我又送给谁?我是董鄂家的姑爷,论起来是正经堂姑爷……” 九阿哥无语了。 只觉得三阿哥脸真大。 这个时候晓得是什么“堂姑爷”? 这一路上也没见他去寻齐锡说话。 眼见着三阿哥盯着自己,非要自己给个说辞之类的意思,九阿哥就不耐烦:“谁晓得呢……我也不知道,那三哥说说,我岳父怎么改了主意?” 三阿哥懊恼道:“那还用寻思?汗阿玛将两个小的交给你们夫妇看顾……你们自己还是半大孩子,哪里能照顾人?齐大人肯定担心有照顾不周全的地方,弟妹跟着落不是,提前帮你们找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老十、老十三两人得了好马,就算日常有了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不好意思开口去跟汗阿玛念叨……” 九阿哥听得心烦气躁。 感情在他眼中,谁都跟他似的,“告状精”! 再说了,怎么就照顾不周全?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二十五章舍不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诫(第二更求月票) 小嫂子都不像小嫂子,完全是老嫂子的做派…… 虽说两位阿哥都不小,不过也让九阿哥提前领会了一把做家长的感觉。 他对养孩子完全没有期待了。 这还是差不多的弟弟,杵在眼前,也让人心烦。 分散的妻子大部分的注意力与精力。 换做是个小孩子,照顾起来肯定更繁琐,牵扯精力…… 舒舒在马车上,车帘子挑开着。 车厢里摆了好几个小匣子,除了穿孔的各色珍珠米珠与各种规格的金珠,还有几匣子配珠,珊瑚珠,黑红两色玛瑙珠,砗磲珠,绿松珠,蜜蜡珠。 小榆手中拿着两条缂丝锦带,两寸来宽,二尺半长。 这是从舒舒一套没上身的衣裳上拆下来的。 因为舒舒日常衣裳用的多是寓意长寿的“松叶纹”、“仙鹤纹”之类的,用这个做腰带胚子也合适。 舒舒手中拿着一個本子,打着草图。 既是蒙古人认金玉宝石,那就缀金珠,平铺覆盖,中间间隔色彩艳丽的珊瑚、绿松、蜜蜡这三样。 不用太繁琐的图案,直接如意纹就行。 不过都是小珠子,只能作为背衬。 舒舒在腰带扣的位置,画了宝石扣。 等她放下纸笔,就拿起最小的一个匣子,只有巴掌大,里面是对于掐金丝红宝石扣。 金丝极为精致,红宝石有比鸽子蛋还大一圈,看着十分华丽精致。 这是从她的披风下摘下来的。 舒舒打算做两条腰带,一条赶在蒙古王公朝觐前,用珠绣打底,宝石为腰带扣。 另外一条腰带,日常用,花色也无须太繁复。 等到九阿哥回来,就看到这铺陈了一车的东西。 “这都是什么?路上做什么活计?” 九阿哥带了不赞成。 他看到了旁边的小本子,拿起来看了,不由愣住。 女人腰带都系在衣服里头,多是软带,不会这样繁琐。 这式样,是男式腰带。 “这是给爷预备的?” 九阿哥眼睛亮晶晶的,拿起那对宝石扣:“这是预备了多久,这么齐全?” 舒舒不好解释说自己完全是临时起意,从想起腰带开始准备,也才两、三天。 她只笑笑说道:“爷晓得我的,不擅长这些,做的也慢,爷不嫌弃就好……” 九阿哥拿起那对红宝石腰带扣,咋舌道:“谁会嫌弃?这么好的宝石成色,爷还是头一回见……” 舒舒都觉得自己败家了。 这是董鄂家压箱底的好东西。 是自己祖母的陪嫁。 九阿哥在身上比了比:“这么大的红宝石,色儿还这么正,做帽正也使得……” 舒舒则是道:“一套穿着也好看……回头我再找找,看不能找到差不多的配色,给爷做帽正……” 九阿哥嘴角裂着,欢喜的不行,嘴里却说:“不用……不用……哪有见天想着送礼的?”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句:“明年生辰再说吧……” 舒舒从谏如流:“那就都听爷的……” 舒舒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给九阿哥这边预备礼还算简单,一年一样亲手做的活计就行了。 可是其他走礼呢? 每次想都让人头疼。 偏生小两口刚结婚,没有什么前例在。 回头跟五福晋、七福晋打听打听,大致的人情往来送什么礼。 兄嫂寿辰、小阿哥小公主生日、后宫庶母产育之类的。 等到前头有了动静,车队要再次出发,舒舒就收好了东西。 因为想要在入蒙古前做出其中一条,舒舒的精力就都在这条腰带上。 黄雀直接交给小松照顾。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那边,都是不挑食的好孩子,每顿膳食加一餐伊面也就满足了。 不过舒舒也怕两人吃腻了,吩咐小棠变换着做法。 伊面的做法五花八门,汤面、拌面、炒面之类的。 是行宫时还不显,上午路上休息时,旁人吃着干粮、饽饽什么的。 这边现煮伊面的味道就太香了。 除了大阿哥,还端着长兄的身份,没有凑过来。 三阿哥与五阿哥都过来了。 五阿哥与舒舒也熟了许多,没有了之前的客气拘谨,直接说道:“弟妹,再煮一份,我也来一碗……” 舒舒自然没有不应的,立时吩咐小棠准备。 三阿哥看出小炉子上锅不大,等下一锅也费事,忙道:“多加碗水,本王爷尝尝……” 舒舒亦是应了。 九阿哥原本见哥哥们过来,撂下手中的饭碗站着。 听着三阿哥的话音,他就不乐意。 这是跟谁显摆呢? 郡王爷了不起,挂在嘴上说,还要等着大礼参见? “郡王还吃这个?” 九阿哥撇撇嘴道。 三阿哥的目光落在旁边配菜小几上,几块面饼、几枚鸡蛋、还有个调料盒子,在没有其他的。 “是简单粗糙了些,对付着吃吧,这不是在路上……” 三阿哥眉头微皱,说道。 九阿哥刚要开口,被十阿哥拉走。 “那就是棒槌,九哥跟他计较什么……” 十阿哥低声劝道。 “你瞧他那德行,得了便宜还卖乖……” 九阿哥咬牙道。 “那也忍忍……谁叫他排在前头,九哥想要再犯一次‘不敬兄长’的过错……” 十阿哥继续劝阻着:“单一回还能说是无意的,也好找补,再犯一回,汗阿玛怎么看?会不会觉得九哥规矩不好,桀骜无礼?” 九阿哥抿了嘴,依旧是不忿。 十阿哥压低音量:“若是下回封爵,汗阿玛嘴里也给咱们来一句‘狂悖无礼’之类的考评,将爵位压下一等两等的,冤枉不冤枉……” 九阿哥这才点头:“行,忍他……” 两位大伯子过来,舒舒就不好近前待着了,吩咐好小棠,就往前头去了。 七福晋坐在车里,看着油纸上的两个芝麻烧饼干瞪眼,眼睛都要冒火。 舒舒进来,看了个正着,笑道:“这是较什么劲儿呢?” 七福晋把脸一侧,吩咐边上丫头:“快拿走!快拿走!你们分了吃了,别让我瞧见……” 舒舒看的明白,这是忌口后馋了。 七福晋咽了口吐沫,自己都跟着笑了。 “真没想到人还能馋成这样……见了就想吃,吃了就没够……尤其是想吃甜的,糖瓜蜜饯都送出去,就觉得饽饽也不错……昨儿没忍住,一碟花卷、一碟荷叶饼,全都吃了……直顶到嗓子眼了,还觉得嘴里缺东西……” 七福晋说着,依旧是心有余悸:“我可不能再犯了,就算想吃,也得先减下来……”说着,伸了胳膊出来。 手腕一对和田青玉叮当镯。 她用手指比划着。 “瞧瞧,之前只能伸进去一指,现下两指头了……宽余了不少,估摸着三、五斤是减了的,总算没有白饿一回……” 七福晋眉眼都带了欢喜。 舒舒笑着点头:“真好,恭喜七嫂……” 七福晋兴头上,舒舒没有泼冷水。 实际上,节食减重还算简单。 因为,难的在后头。 反弹! “大麦茶五嫂日常喝着,这个晚上也能喝,不走困……要是想换个口味,山楂水也行,都是消脂刮油的……” 舒舒建议道。 七福晋点头应了,就凑了过来,在舒舒耳边低声道:“回头你帮我问问老九,皇上到底让七爷做什么去了?” “不是接了九爷的差事?检查迎驾事宜?” 舒舒疑惑道。 这两天九阿哥跟着大部队,七阿哥不见了。 明眼人都晓得,七阿哥接手了九阿哥的差事。 “可是没带我不说,昨天晚上还没回来……” 七福晋的话音带了不满。 舒舒有些不好意思了。 要不是九阿哥牵头弄出这个,也不会将七阿哥牵扯进来。 七福晋兴致勃勃的跟着出巡,为的不是见识草原风光,而是为了备孕。 这件差事,也算是打乱了七福晋的计划。 “我让九爷问问……” 舒舒立时应了。 七福晋抿着嘴,摸了摸肚子:“只盼着一切顺遂……咱们这样身份,旁的做的再好都是虚的,开枝散叶才是本分……要不然的话,就是个大管家……” 这是实在话。 这也是提点舒舒呢。 服侍九阿哥身体精心,看顾小叔子们仔细,得了不少夸奖,连番的赏赐下来,看着风光,也只是看着而已。 那不是什么实在的底气。 若是她不生育,自有高贵的侧福晋赐下来。 若是她只生女儿,那也少不得添几个利于子嗣的格格。 舒舒点头:“谁说不是呢……谢谢七嫂提点,我省得……” 等到下午继续启程,舒舒就跟九阿哥提了七阿哥之事。 九阿哥的脸色就带了薄怒。 舒舒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七爷挨算计了?” “那些混蛋王八羔子,那些混蛋王八羔子,一个一个往死了蹦跶!” 九阿哥简直是怒火中烧。 舒舒瞧着这架势,不像是为七阿哥抱不平,反而像感同身受。 “昨儿喇嘛洞行在那边,给七爷预备了重礼?” 舒舒猜测着:“比给咱们的多?翻了一倍了?” 九阿哥摇头:“一样多,都是两千两庄票……”说到这里,咬牙切齿:“就是还给七哥准备了两个丫头……” 舒舒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内务府这些家伙什么意思? 是无心之举,还是有心安排? 是威胁,还是告诫?!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二十六章诫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密(第三更求月票) 实在不能怪九阿哥敏感。 要晓得他们是皇子阿哥,与寻常的权贵少爷不同。 寻常的权贵少爷,这种“献美”常见,不算什么。 有人专门从江南置办美人,就为了送礼。 可是皇子阿哥,身边别说出现个大活人,多个猫猫狗狗的都要查个底儿掉。 只要收用了,不可能放在外头。 要不然弄出混淆皇家血脉的官司,谁也承担不了这個后果。 带进宫中,更不可能。 要是七阿哥已经开府出来,事情还简单些。 挂在拿个旗下人的户籍上,以“养女”的名义入府进奉。 没有开府出来,这两个女子就是天仙般儿美人,也不可能收用。 那就是走了个过场…… 之前清查行在的差事是九阿哥的。 要是这两个女子之前就预备下的,那他们说不得在试探。 在七阿哥接手了差事后,临时预备的,那说不得就是对九阿哥的告诫。 否则这没头没尾的…… 不是正该人心惶惶、应对检查,怎么会节外生枝? 谁都晓得这回七阿哥随扈是带了福晋的…… 宫里还有个生育了长子、长女的宠妾…… 舒舒握着九阿哥的手,九阿哥的手都抖着,显然是气得狠了。 “或许是咱们想多了……” 舒舒安慰着:“不说别人,只看那个马佳富贵,就是个糊涂虫,行事糙得很……” 九阿哥带了几分丧气:“不用自欺欺人,爷的身体状况,许能瞒住外头的人,可宫里的人不好说……尤其是这些宫里当差的包衣……这群王八蛋,指不定背后怎么编排爷……” 最让人郁闷的就是,即便明知道这些人另有所指,也不好直接发作出来。 舒舒道:“人人背后都说人,人人背后被人说……在咱们家小格格、小阿哥落地前,爷就算出去跟人掰扯,也没有什么用……” 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可是之前太医说了,爷的身体还需要调养……这个时候就算咱们求神拜佛的要孩子,也怕不健康……” 舒舒也就是嘴上这么一说。 她又不是疯了,用还没有完全发育好的身体去怀孕生子。 要知道,现下产关就是生死关。 赫舍里氏,皇后之身,二次生产,还产后血崩无治,就晓得这个时候产妇熬不过去的概率有多大。 九阿哥真要惦记着早生儿女,说不得她就要权衡利弊,做出取舍。 她不想生,还不让旁人生,那这平和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之前在康熙与宜妃面前,刷的百好、千好,也化为乌有。 一个“妒”字,是她背负不了,也不想背负。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又不是真正的少女,会想着这个。 不想改变眼下的生活状态,也是因为省心,不喜欢太过复杂。 真要是复杂了,那换个法子应对就是。 她在九阿哥身上浪费了不少心思,可说破天了,也就是认识四个月,共同生活一个半月。 要说什么情深似海,才是笑话。 九阿哥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生、不生,爷疯了,才会想着现下生孩子……爱说说去,爷倒要看看,他们胆子到底有多大!要是敢到爷面前说,爷还要佩服一声!” 九阿哥情绪稳定下来。 舒舒也有心思八卦了。 “‘瘦马’?” 舒舒面上懵懂,心里却是好奇的不得了。 要知道后世关于扬州“瘦马”可有不少记载。 培养方式…… 身价千金…… 前提条件是,“天生丽质”。 几岁的小女孩,缠着小脚,什么也不干,琴棋字画的学习好几年。 多才多艺,最好的妾室人选。 要是穷苦人家的女孩儿,父母发卖的,对于孩子来说还没有悲惨。 要是好人家的女孩儿,因为相貌好,被拐出来卖进来,就此跌入泥潭。 不能细想,细想,这些瘦马园子的主人都该千刀万剐。 九阿哥皱眉:“都是糟蹋人的……人又不是猫呀狗的……除了侍候人,旁的什么都不会,年轻时还好,以后哭都没地方哭去……还不若寻常农妇自在……” 舒舒并不意外九阿哥的悲悯之心。 他才十几岁,接受正常的教育,有着正常的三观,就不会认同这种事。 不过要是她没有记错,九阿哥最后的罪状中,还有一条就是派人采购江南女子进京网络八旗权贵。 虽说历史的真相都是由胜利者书写,可是总不会平白添个罪名。 舒舒心里烦乱,也没有了八卦的心思。 九阿哥察觉她心情不好,只当她担心七福晋,道:“不用担心,老七不是个糊涂人,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舒舒点点头:“如此就好,要不然的话,不晓得如何对七嫂了……到底是因为咱们前头牵头的缘故,才将七贝勒拉进麻烦中……” 九阿哥摸着下巴:“爷怎么觉得自己亏了……明明是咱们承了老七的礼,还了个大功劳给他,怎么好像这人情又欠回去了……到底谁欠谁?” 他自己念叨完,自己就有了计较:“算了,人情就人情吧……老七这人还算不错……” 接下来日子重复而平淡。 舒舒依旧是跟着腰带较劲,已经差不多成型。 这一日,驻扎博洛和屯。 御前又有人来,传了几个阿哥去伴驾。 此处距离京城六百里,距离热河行宫一百二十里,距离木兰围场两百里,距离喀喇沁公主驻地四百里。 此处修建了行宫,比之前的行在规模大多了。 舒舒终于单独分了小院子。 跟着的从人也有了安置的地方,不用晚上去内务府安排的临时营房安置。 看着小榆、核桃她们一个个的兴奋劲儿,舒舒笑道:“不要吝啬银子,多要些热水,你们好好洗洗……” 不仅人需要洗澡,就是换下的衣服也需要清洗。 这一路上赶路,行在又小,晾晒都不方便。 就是舒舒自己这边,也攒下了一大堆脏衣服。 现下天气,实际上洗了半天也干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之前带着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同住,需要注意的地方多,不方便。 丫头们都忙碌起来。 舒舒没有闲着,吩咐孙金去膳房提热水,又叫小榆翻出了熨斗。 是的,这个时候有熨斗。 外形已经与后世的差不多。 就是铜制的,把手用的是隔热的木把柄。 里面装热水。 腰带已经粗制完成,剩下就是熨烫归整。 等到孙金提了热水回来,舒舒就想要试试。 小榆连忙拦住:“福晋,还是奴婢来吧……这缂丝不能直接熨……” 术业有专攻。 舒舒便不逞强,看着小榆操作。 小榆拿了两块干净的白布,簇新的,没有经过染色的。 用水投了白布做垫布,又试了下熨斗温度,才一点点的熨烫起腰带来。 两面熨烫,珠子这边平整下去,缂丝那面的针脚也压了下去。 就是速度超级慢。 不过一寸半宽、两尺多长的腰带,小榆足足熨烫了半个时辰,才算大功告成。 不过成果也极为显著。 舒舒拿在手中,都有些惊诧了。 完全看不到针脚。 没有手工作品的粗糙。 就像是后世机器制作出来的。 搁在现下,足以让人称赞。 小榆毫不吝啬地夸着:“再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腰带,配色好,图案也好,宝石搭的尤为好……” 舒舒托着腰带,也觉得好。 全部用的金珠做的底衬。 这是一条金腰带! 就算用的是小珠子,那也是金子。 数量一多,很是压手。 几匣子金珠,用了大半,只金子重量,就有十几两。 还有那对红宝石。 颜色好儿,格外水透,市面上几百两银子也买不到。 蒙古王公再豪富,能用这样精致的金腰带么? 舒舒想着九阿哥戴着它的模样,觉得可以斗富招财了。 五福晋与七福晋结伴过来,就看到舒舒拿着金腰带流口水的模样。 七福晋直接带了惊艳:“这又是哪里流行的样式?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好看的腰带,旁人的腰带最多设计两个带扣精致些,这个是通身都好……” 五福晋则想起出京后婆婆给的金首饰,明白这是异曲同工。 舒舒请两位嫂子坐了,带了几分得意:“是我亲自设计的,给我们爷预备的寿礼……” 七福晋立时挨着舒舒坐了,拉了她的手:“好妹妹,也帮我设计一个……” 舒舒疑惑:“七贝勒寿辰不是过了?” 当时二所这边预备了寿礼,就是圣驾出巡前几天,所以舒舒记得清楚。 “谁说他,我生辰要到了……” 七福晋带了几分讨好。 舒舒白了一眼:“七嫂还有两个生辰不成?不是四月生日?” “就剩下八个月了……” 七福晋掰着手指头:“时间也不多了……” 舒舒被她缠的不行:“行了,七嫂想要什么?说在前头,我也是胡乱弄的,并不精通这些……” 七福晋笑道:“自然也要腰带……” 舒舒与五福晋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不解。 毕竟现下女式腰带都在里头,都是软巾子之类的。 有什么设计的? 七福晋捂着嘴笑:“不是日常用的……也要这种镶珠嵌宝的样式……底衬不用缂丝,直接金链子……” “那配什么衣裳?” 舒舒一时想想不出。 旗装是通体长袍子,肯定不配外头的腰带。 汉服有腰带的…… “什么也不配,不穿衣裳的时候戴……” 七福晋挑了眉,轻声说着,自己先笑了:“我们爷,昨儿半夜回来了,折腾了半宿……” 舒舒与五福晋立时带了不自在。 妯娌几个虽亲近,可之前从来没有提过这些私密话题。 七福晋瞧着她们的样子,轻哼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又不是闺女,听不得这个……” 舒舒连忙岔开话:“七嫂之前不是要学蒙语,学的怎么样了?”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二十七章密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迎(第一更) 后宫有个蒙古太后。 要进宫的皇子福晋,谁叫打听过后,都会安排姑娘学蒙语。 七福晋陪嫁的家下女子中,就有个会蒙语的。 就是七福晋在语言学习上似乎没有什么天分,一直不开窍。 这回跟着随扈,巡视蒙古,她只能临时抱佛脚,再捡起来。 七福晋立时蔫了,带了懊恼:“别说了,每天跟着学,到现在也将将学会三句……” “哪三句?” 舒舒好奇道。 “八达一地……一乐一乐……说……” 七福晋掰着手指头,舌头硬得不行,吃牙咧嘴的憋出来。 舒舒无语了,还真是三句话的音。 八达一地,差不多是蒙语“吃饭了么”的音。 一乐一乐,是蒙语“来、来”音。 说,蒙语是“坐”的音。 说完,七福晋试探着问道:“有这三句话,够用了么?” 舒舒没有说话,而是望向五福晋。 五福晋的脸上有些放空,带了几分不可思议道:“弟妹不是从三年前开始学习蒙语?只学了这么多?” 七福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鬓角:“早先也学了老些句,这不是日常用不上,早忘了么……” 她们这些孙媳妇,入宫之前学习蒙语,不过是因为太后只说蒙语的缘故。 可实际上,太后并不怎么与她们这些小辈打教导。 五日一请安,大家就是在宁寿宫走个过场。 孙媳妇中,太后多数时候只留太子妃说话。 五福晋眉头轻蹙:“语调不对,另外还要学几句敬语……” 她们皇子身份在这里摆着,碰到的人,没有人身份会比她们高。 那剩下的就是有亲戚关系的尊长,需要客气着,包括和硕端静公主的婆婆与嫂子,太后的族人。 这一点蒙古习俗与满洲习俗一样,尊老敬老,怠慢了就显得失礼。 七福晋面上带了祈求:“好嫂子,一定要少几個字……我这舌头笨,一串儿的话,真是学不会……” 五福晋想了想,便道:“那便先学两句,一句是您好,一句是客气了……” 明明是十分简单的短句,七福晋也认真的学着,可是嘴巴里出来的完全不同。 舒舒也见识了一把,什么叫“不开窍”。 眼见着七福晋语调越来越偏,额头汗津津的,目光都有些放空,神情呆滞。 舒舒道:“五嫂,要不……先这样吧……左右有五嫂在,到时候在前头代大家作答就是……想来也没有人真的来挑剔……”说着,又对七福晋道:“七嫂同我在一处,实在听不懂,或者不晓得说什么,记得这样保持微笑就好……” 七福晋脸上立时添了鲜活,看了舒舒一眼,随后拉着五福晋的手:“好嫂子,就应了吧……我可不想丢人丢到蒙古来,我们爷素来好强,到时候再怪上我,又黑脸子……” 五福晋点头道:“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否则她们妯娌真有不妥当的地方,不仅连累皇子脸面,怕是皇上那里也会不快。 七福晋满脸感激:“这份情先记着,嫂子也加把劲,添了小阿哥、小格格,我备份重礼……” 五福晋的脸红了,推了下七福晋一把:“浑说什么?” 七福晋挤眉弄眼道:“这不是‘先发制人’么……” 舒舒在旁,很是无奈。 看来七福晋不仅在蒙语上不开窍,对于汉语成语上也艰难! 大概想说抢占先机,差不多要说类似“近水楼台”的意思,居然这样表达。 五福晋的脸上也僵住,亦是无语。 学霸与学渣,没有共同语言。 倒是七福晋这里,又看了舒舒一眼。 等到五福晋要回去,七福晋就笑嘻嘻道:“我还想跟弟妹说说腰带样子……” 五福晋就自己走了。 舒舒与七福晋起身,送到门口。 就剩下妯娌两人,七福晋低声道:“你是不是故意的?这是要将五嫂推在前头……是宜妃母的意思?” 舒舒摇头:“娘娘不曾说什么……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又不是真的亲戚女眷聊天,需要七嘴八舌的,有五嫂在前头应对,就够了……” 七福晋迟疑:“这就是‘长幼有别’?那咱们以后是不是遇到事情,都要在诸位嫂子后头……” “没有定例,这次不一样……太后娘娘这回,就是要将五阿哥与五嫂带着,认识科尔沁的老亲……” 舒舒道。 七福晋点点头,赞道:“五嫂温柔宽和,不过弟妹也厚道……” 舒舒连忙跟着夸道:“七嫂也好,心胸豁达,有仁爱之心……” 七福晋将妾室调教一番,为什么宫里长辈没有人挑剔她人品行事。 那就是因为她行事大方,发作了就发作,翻篇了也就翻篇,并没有苛待庶子庶女。 就是对妾室,只要守着规矩,也没有继续为难刻薄。 乾东四所闹出来过两件新闻,一件是七福晋主动讨要内务府秀女;一件是七福晋曾与七阿哥口角,直接将七阿哥堵到书房。 对于妻妾之间,反而没有什么话音。 即便她在语言学习上不开窍,可在生活中很通透。 知晓她皇子福晋的体面,落在七阿哥身上,而不是什么格格身上。 七福晋笑道:“什么豁达不豁达,仁爱不仁爱?人都立在哪儿,孩子都生了,我还能给塞回去……本是好好的女孩儿,七爷也没有正经教,有些歪了……好好教规矩就是,说到底都不容易……” 舒舒还是赞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有几个人能看透呢……” 古代叫“抓奸”,现代叫“打小三”,攻击的对象都是女子。 实际上,既是“勾搭”成奸,自然有“有勾”有“搭”才成奸,谁也不清白。 七福晋拉着舒舒的手,面上带了郑重:“我还要跟弟妹说一声‘谢谢’……”说着,便屈膝下去。 “啊?” 舒舒忙扶住,道:“嫂子这是做什么?为了腰带?不至于……” “不是这个……” 七福晋摇头:“是谢去年添妆时弟妹这些话……我每有不忿,就想一遍那几句话,越想越觉得弟妹说的是正理……” 舒舒回握七福晋的手,不好说什么。 像她们这样的八旗贵女,谁不是娇养大的? 可是嫁入皇室,除了自我开解,还有什么其他法子。 七福晋笑道:“早还担心妯娌相处……实在是之前听到的妯娌关系,有十分微妙……不说旁人,就是我额娘与两位婶婶之间,关系也好一阵孬一阵的……可是咱们这边吧,大嫂宽厚,素来只有体贴的,没有那么多事儿……太子妃待人也和煦,平日里只讲家礼的时候多……四嫂更不用说,娴静,从不与人红脸……” 舒舒附和着。 这几位嫂子确实不错,与之相处,如沐春风。 轮到八福晋,七福晋皱眉,带了不平:“眼睛长大脑门上,可不讲究什么‘长幼尊卑’,势利得很……” 舒舒想起额涅对八福晋的评价,糊涂人。 嫁入皇室这两个多月,多有为人诟病之处。 要是父母双全,也不会养成这样有缺陷的性格。 即便她现下退了一步,喝了格格的茶,也开始去给卫嫔请安,可也改变不了她前头桀骜无礼的印象。 妯娌两人正聊着,外头就远远的传来喧嚣声。 妯娌对视一眼。 行宫所在,什么人敢如此放肆? 舒舒立时唤孙金过来:“你去外头看看,怎么回事……” 孙金应声去了,少一时回来道:“福晋,是喀喇沁郡王带着两旗王公来朝,皇上命众皇子出迎……” 舒舒简直惊呆了。 喀喇沁部在三百里外,还要五天的路程。 这是出奔三百里来迎驾? “可有随行女眷?” 舒舒没有提和硕端静公主,要是公主来朝,不会为附从,孙金早提了。 “都是骑马来的,不像有女眷……” 孙金想了想,回道。 当天晚上,康熙就设宴款待来朝的喀喇沁王公。 九阿哥很晚才回来,身上也带了酒气。 舒舒没有啰嗦什么。 九阿哥的身体,自然是应当不喝酒或少喝酒。 可是真要喝了一杯两杯的,也不至于如何。 九阿哥念叨着:“你是没瞧见,那一个个的,恨不得将家底都披挂在身上……这么大的蜜蜡,一串串的,三、五串……手上镶嵌宝石的金镏子,恨不得五个手指头戴全乎……” 他边说边比划着:“腰带也有镶金的,手艺也糙,比不上咱们那一条……” 舒舒带了好奇:“出迎三百里,这是对皇上与朝廷表忠心?” “没有三百里,再有一天就是喀喇沁部的领地范围……不过算下来,也有小一百里……” 九阿哥道。 舒舒点头,漠南蒙古与漠北蒙古都对大清称臣,实际上又不同。 真正论起来,名义上都是内藩,可漠南蒙古因为地缘优势,对朝廷的归属感很强。 也是因为漠南与中原腹地近,没有天险。 满蒙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漠北蒙古更独立些,更多的是名义上的臣服,空间距离的拉开,使得朝廷想要插手喀尔喀事宜,也鞭长莫及。 草原真的辽阔。 一部领地,就要方圆几百里。 大部队又走了四天,草原越发平坦辽阔。 风景如画。 每次中途休息时,舒舒都下了马车,眺望草原风景。 蓝天、白云、草原、玉带似的河流,散漫着一群群白点点,那是羊群。 这一日到了孟克唐图,明日就能到公主府所在的喀喇沁右旗。 因为有喀喇沁王公随行,这几日九阿哥没有坐车,都是骑马随其他皇子阿哥在圣驾左右。 马车停了。 舒舒估算着时间,差不多要半个时辰才能再动。 没想到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御前太监来传旨。 和硕端静公主来迎,太后口谕,传三位福晋过去……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二十八章迎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公主 舒舒不敢耽搁,下了马车。 前头七福晋也下车了。 两人面面相觑。 虽说她们穿着打扮还算得体,可不过是常服,首饰也零星两件,妆容也都不显,加上奔波一日,风尘仆仆的,与之前想象到初登场完全不同。 “别说是露富,这怕不是直接露怯?” 七福晋带了懊恼:“宜妃母赐下的首饰,早上我还试戴了两样,想着明儿才到正地方,又叫装行李里了……” 太后传召立见,她们妯娌也不好耽搁,没有时间重新整理妆容,只能就这么去了。 说话的功夫,两人到了五福晋这里。 五福晋已经等着,看了七福晋一眼,招呼她道:“我车上放着一双鞋备用……就是不是新的……” 七福晋低头,露出懊恼:“我怎么忘了这个?” 她穿着一寸高的平底旗鞋,身量矮了不说,旗袍下边也有些打脚,看着有些邋遢不利索。 “谢谢五嫂……” 七福晋说着,就迫不及待的往马车上去。 舒舒讪讪,她刚才就想着首饰这些,倒是没有留意七福晋身量问题。 实际上舒舒也穿的一寸旗鞋,可是她这些日子又长高了一寸。 就是在八旗贵女中,这身量都是出挑的。 加上仪态好,穿着平底旗鞋也不会像旁人那样塌腰,身姿依旧挺拔,就挑不出错来。 等七福晋下了马车,脚上已经换了两寸半高的旗鞋。 妯娌几个站在一处,身量依旧是有明显的差距。 “我那双四寸半的鞋在行李里……” 七福晋的声音带了懊恼。 “没事儿的,咱们就是凑个数,走個过场,公主与亲人久别重逢,自有话说,哪里会留心这些……” 舒舒安慰着。 说话的功夫,三人到了太后的车架前。 太后已经下了马车,手中拉着一个旗装美人。 是的,美人。 即便不像宜妃这样明艳、良妃那样温婉,也自有风姿。 这应该就是那位“三公主”和硕端静公主。 看起来二十来许年纪,肤白如雪,眉眼精致,身量娇小可爱…… 舒舒第一个感觉就是,不像公主。 不仅不像公主,连八旗贵女都不像,反而像个养在深闺的娇小姐。 抚蒙的公主,居然这个品格! 舒舒有些理解,为什么抚蒙的四位公主中,这一位生母位份最低,却指的离京城最近。 应该是不放心吧! 康熙到底是亲爹,不是后的。 几位福晋打量公主,公主也温温柔柔望过来。 太后招呼几人上前,对公主道:“这是老五福晋,这是老七福晋,去年一起嫁进宫的……这是老九福晋,文哲公主的玄孙女,曾祖母、祖母都出身礼烈亲王一脉……” 舒舒在旁,明白太后的意思。 因为之前九阿哥提了一嘴,喀喇沁部除了和硕公主外,还有几位早年抚蒙的郡主、县主与宗女健在,多是出自礼烈亲王一脉。 这是朝廷对这一脉宗室的优容,即便宗女抚蒙,也是在京城最近。 如此一来,又是亲戚了。 公主与几位弟妹依次拉手见礼,眉眼弯弯的,有亲近之意,随后当着太后挨个称赞:“皇祖母好福气,孙媳妇都是这等人才……五弟妹仪态万方,七弟妹亭亭玉立,九弟妹乖巧可人……” 太后笑道:“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与几位阿哥也相处的好,恩恩爱爱的,看着就叫人欢喜……” 公主依旧笑着,望向舒舒等人时,则是带了羡慕。 羡慕? 舒舒看着有些不好的猜测。 太后没有上车,被诸人簇拥着进了行宫。 太后左手是两位太妃,右手依次是公主、宜妃与章嫔。 公主生母布贵人与瓜尔佳贵人落后一步,与舒舒三人并行。 不见郭贵人,也不见几位答应。 答应们没有资格凑到太后跟前,那郭贵人呢? 出京十来天,一直没有见过那位。 舒舒按耐住心中疑惑,看了眼布贵人。 布贵人红了眼圈。 公主方才对这位生母客气疏离,同其他庶母相比没有亲近多少。 不过这也正常,因为宫里规矩,皇女落地就抱到兆祥所抚育。 周岁后养住,再指有身份的养母教养。 等到六、七岁在挪宫出来,住在太后宫后头的公主所。 低品级的庶妃,压根就没有什么机会与亲生女儿相处。 那公主的养母是哪一位? 要知道这位公主虽按照册封时间排“三公主”,可“大公主”是养女。 她是养住的第二个女儿。 序齿在前,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都金贵。 不会是四妃,否则早有话露出来。 也不会是佟皇后,那样的话,与四阿哥相伴长大,历史上总会多记一笔。 多半是在孝昭皇后与神秘消失的“安嫔”与“敬嫔”之中,才会没有人提这个。 没等舒舒去问九阿哥,就得到了答案。 众人簇拥着太后入宫,刚刚落座。 就有太监过来禀告,诸位皇子阿哥来了,给公主请安。 三阿哥为首,几个皇子阿哥依次进来。 在人前消失了几日的七阿哥也赫然在列。 公主起身相迎,看着几位兄弟。 公主康熙十三年生人,比诸皇子都年长。 “三姐依旧雍容闲雅……” 三阿哥表现的很热络,很是熟稔的模样:“还记得当年汗阿玛教咱们背诗的情景,一眨眼过去这些年了……” 公主笑道:“三弟也越发文雅,气度不凡,恭喜三弟封爵……” 三阿哥隐隐带了得意:“都是汗阿玛隆恩……” 剩下的五阿哥与七阿哥、九阿哥,与公主都差着年岁,似乎没有什么往来,都是彼此客客气气的。 就是对着五阿哥,公主都没有表现出多亲近来。 性情可见一斑。 要不然的话,不管是看在太后面上,都应该带着几分亲近。 反倒是对于十阿哥,端静公主牵了手,仔细打量着,红了眼圈:“都这么大了……” 舒舒看在眼中,心里有数。 这一位公主,应该是孝昭皇后抚育过。 十阿哥亦是动容,打量着公主神色:“姐姐生活可还顺心……” 端静公主康熙三十一年抚蒙,十三阿哥当年已经十岁。 瞧着姐弟俩相处情形,也是打小亲近的。 端静公主点头:“我都好,日子自在,供给充裕……这几年,阿哥过的可好?” “好!与娘娘在时差不多……” 十阿哥回道:“皇祖母慈爱,宜妃母也多有看顾……” 端静公主望向太后与宜妃,面上多了感激。 与十阿哥说完话,就是最后的十三阿哥。 这一位算是幼弟。 且是宠嫔所出。 端静公主神色只是寻常,只道:“我出京时,十三阿哥还没有入学,如今也这么大了……” 十三阿哥同这位异母姐姐没有相处过,只记得她大婚的情形,腼腆的笑笑。 端静公主给几位弟弟准备了礼物,一人一把蒙古刀。 “旗里养了个好匠人,刀具锻造的好,你们留着赏人吧……” 端静公主客气的说着。 到了十阿哥这里,她却是柔声细语的:“你也大了,往后出入也是骑马……” 于是,十阿哥这里就是双份礼,除了与兄弟们一样的蒙古刀,还有一副镶嵌了金玉的马鞍,一条把手镶嵌着宝石的马鞭。 “我还得了一匹好马,在公主府,回头也给你……” 端静公主面上还是一副礼薄了的模样,恨不得倾尽所有。 其他人还好,多是知晓两人渊源。 孝昭皇后薨后,端静公主没有另外择养母,日常多有温僖贵妃照拂。 眼前此景,不过是贵妃余泽。 就是十三阿哥,不知晓这些,也不过是羡慕一二。 三阿哥却是神情端不住,脸色儿都要绿了。 舒舒与五福晋、七福晋三人,也得了公主的见面礼。 一人一盘珊瑚朝珠,一副珊瑚十八子。 看着精致古朴,是京城样式,这应该是公主陪嫁之物。 因为在行在,当晚并没有设宴。 次日,圣驾到了喀喇沁右旗王府驻地,亦是公主府所在。 喀喇沁部两旗的王公贝勒、福晋宗女,都齐聚公主府。 圣驾直接驻扎公主府。 舒舒等人自然也随之入住。 公主府占地极为辽阔,虽然规制是三跨五进院,可是院子都很大。 建筑也比寻常五进院多。 舒舒再次分到单独的院子。 这边刚安置完,就有太监传话,今晚公主与额驸进宴,为众人接风洗尘。 小棠早翻出两件旗装预备着,都是镶嵌着缂丝边的满绣氅衣。 为了佩戴项圈,今天选了小立领仙鹤纹的那件,然后戴上宜妃赐下的粉色碧玺金项圈。 两支金簪子也上头,耳边上带了三对碧玺耳坠子。 只是戴手镯时,舒舒在配套的碧玺手镯外,还戴上太后所赐的镶八宝手镯,看着也不突兀。 就是这全套首饰下来,足有几斤重,让人不自觉的挺直脖颈,生怕金首饰掉下来。 就是手腕,也不好抬了。 今日旗鞋,选的标准的三寸高,也不是寻常低点简单绣纹,而是侧面用珍珠、珊瑚珠绣的玉兰花,前头还有珊瑚流苏。 舒舒还是头一次如此盛装,觉得自己像个旗袍娃娃。 九阿哥看了,先是移不开眼,随后就开始抗议:“用穿这么老高的鞋么?崴了脚怎么办?” 舒舒伸出手指:“就这一回,娘娘专门嘱咐过的,代表的朝廷脸面,不能被蒙古福晋们比过去……”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二十九章公主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章 绿叶(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没有爵位,穿着皇子龙卦。 石青色底,正面绣五爪金龙四团,两肩前后各一,间以五色云。 舒舒亲自给他系上金腰带,系上黑底金丝线缀金钱宝瓶荷包。 低头看着金灿灿的腰带,九阿哥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斗这个富有什么用?” 舒舒笑着应道:“爷之前不是说了蒙古王公将身家都穿戴了,那咱们也不能差了,显得朝廷的恢弘大气……总不能咱们在京里,日子还不如草原上富足……” 她说着,又拿出两只通体金灿灿的荷包来,一个上面用珊瑚珠拼了福字,一個上面用红玛瑙珠绣的老虎头。 “这是给十弟、十三弟的……” 舒舒递给九阿哥。 九阿哥蹙眉接了,刚想要说什么,看清楚荷包的针脚,又改了口:“你那梳头丫头不错,针线也拿得出手……听说这两日呼图克图大喇嘛来朝,到时候爷找个机会,跟他要两串开光的东西给你……” 舒舒连忙道:“不用不用,这些关乎信仰的,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我虽佛家、道家的书都看,可算不上两教弟子,不信这些……” 现下还不是后世四大喇嘛的格局,只有两位大喇嘛的。 两位是师徒传承。 老师在藏地,顺治六年受封大喇嘛。 弟子在喀尔喀,康熙三十年受封大喇嘛,就是这位呼图克图大喇嘛。 这位大喇嘛本是蒙古王子,是土谢图汗王妃之子,被认定为活佛转世。 因为蒙古地区全民信黄教,大喇嘛的地位极高。 九阿哥即便是皇子阿哥身份,讨要东西也要欠下人情,舒舒觉得没有必要。 九阿哥诧异道:“你不信这个,还整日里‘福禄寿喜’的……”又指着她身上旗装绣纹:“衣裳上,也都是仙鹤啊、松纹啊什么的,比那小老太太还神道……” 舒舒忍不住捶了他一下:“这是美好愿景,什么神道不神道的……” “那抄的那些经书呢……白抄了?” 九阿哥还是觉得她这个行事很矛盾:“不信这个,还整日里看这些做什么?” “很有趣,长知识……” 舒舒真心实意的说着。 上辈子看了不少书,可是佛道典籍完全没有涉猎。 这辈子从《易经》开始,虽然看的云山雾罩的,不能领取其中深意,可也觉得长了不少见识。 一个神秘有趣的领域。 两教都有劝诫世人的意思,就有不少道理在里头。 “吃喝玩乐怎么着不行?整日里学这个,学那个,累不累!要是哪天真信了,走了歪路,整日里跟爷讲因果,爷可受不了……” 九阿哥说到这里,仔细想了想,劝道:“你要实在悠闲,想要打发时间,还是好好想着赚钱……爷瞧着你这个上手更快,不用那么费心思,也不会走歪路……” 舒舒忍不住掐了九阿哥一把:“爷浑说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 蒙古全民信教,那出身蒙古的太后自不例外。 上行下效,宫里的娘娘们都供着佛。 九阿哥闭嘴,不吭声了。 舒舒见他厌学明显,离了尚书房开始放飞,好奇道:“除了洋文之外,爷还喜欢什么?”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蒙文、藏文也算是偶有涉猎……大喇嘛这几年有一半时间驻扎京城,爷见过几次,别的不说,用藏语与他的随从对答是无碍的……” 大喇嘛虽是在喀尔喀出生,却是在藏地学佛法,接受灌顶,身边从人也有大半是出身藏地的僧侣。 舒舒脸色露出崇拜之色:“爷真厉害,再没见过比爷更聪明的人了……” 意大利语、法兰西语,再加上藏、蒙、满、汉,这就是六门语言。 就算真的如九阿哥说的,偶有涉猎,能无障碍交流也是够厉害的。 九阿哥面上得意,眼光中带了温柔。 舒舒想起一句话。 男人都需要被崇拜,即便一无是处,也希望你崇拜他吸烟的姿势。 九阿哥身上,还是能发现不少闪光点。 舒舒觉得,自己可以学夸夸党,以后嘴巴再甜些。 九阿哥还是不大满意舒舒身上的首饰:“回头爷好好设计,肯定不会这样沉甸甸的,坠着脖子不舒服……” 舒舒看到梳妆台上的玻璃手镜,想起前年修建的皇家玻璃作坊。 “爷,玻璃作坊那边能制玻璃镜么?” 舒舒有些好奇。 连西洋款式的座钟,内廷造办处都仿制出来。 那这个玻璃镜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九阿哥摇头:“那边只能制缠丝玻璃,烧不出这么通透的……这银镜都是传教士从西洋带来的……” 舒舒觉得可惜。 不过她没有插手的意思,玻璃烧制自古就有。 皇家连玻璃坊都有了,自是更不缺方法。 不过是现下燃料与提纯的问题,才鲜少能烧出完全透明的玻璃。 倒是九阿哥,不知道会不会有兴趣。 舒舒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什么。 九阿哥则是主动提道:“其实,除了理藩院,爷原本还想着工部来着,想去制造库……小时候看话本子,觉得诸葛孔明的‘木马流牛’很有趣,找机会试试,肯定也很好玩……” “那内务府……” 舒舒虽不心疼九阿哥交出了差事,可是还有个下江南的美好愿景。 “老七现下也没有差事呢……” 九阿哥说着:“且看汗阿玛安排吧,反正咱们想了也白想,最后做主的还是他老人家。” 两人磨磨蹭蹭的不出来。 五福晋、七福晋、十阿哥、十三阿哥都在外头等了。 就是不好过来催。 眼见着再不出发,就要耽搁了,十阿哥踹了何玉柱一脚。 何玉柱这才硬着头皮,隔着门禀道:“爷,福晋,到点儿了……” 舒舒与九阿哥手拉手的出来,就见几个人在院子里站着。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两人的手上。 九阿哥轻咳一声,扶着舒舒下了台阶。 舒舒鲜少穿这么高的旗鞋,有些穿不惯。 核桃与小榆换了衣裳,统一的宫人蓝色褂子,上前来扶舒舒。 舒舒望向五福晋与七福晋,两人也跟她差不多,全套首饰,穿着花盆底的旗鞋,身边带着宫女。 眼见着十三阿哥有一眼没一眼的偷看舒舒,九阿哥蹙眉,手中的荷包想昧下了。 十阿哥却是眼尖,直接凑上前:“这是什么?” 十三阿哥也看到了,目光直接落在小老虎荷包上。 “九嫂预备的!” 十三阿哥眉开眼笑。 十阿哥立时抽了那个福字荷包:“那这个是我的……” 十阿哥马上将自己的荷包收了,换上这个,对着舒舒道:“谢谢嫂子,真好看……” 十三阿哥也换上了,也对舒舒道谢。 舒舒摆摆手:“不用客气,你们快走吧,前头耽搁不得……” 正式宴席,自然分了男女,不在一处。 时间确实不早,兄弟几个急匆匆走了。 剩下妯娌三个,则是扶着丫头的手,往宴席处而去。 七福晋笑道:“金荷包,你怎么想的?不过气派是真气派了,估摸着这些蒙古王公会当成是京城的时兴,说不得以后也跟着流行金荷包……” 舒舒用帕子捂了嘴,压低了音量道:“就我们爷一个人披金挂玉的,怕他抹不开脸……有两个小的陪他,省得他臊了……” “哈哈……” 七福晋不由笑出声:“你想得周全……要是满屋子的人只盯着我一个,我也抹不开……” 女眷宴所,就在公主府后殿。 距离几人的住处不远,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屋子里坐了一屋子的人。 除了随扈的一干女眷,大多数是蒙古服饰的妇人,入眼就是金光闪耀。 妯娌几个来晚了。 五福晋为首,跟太后见礼,亦是请罪:“皇祖母,我们几个梳洗耽搁了……” 一口带着科尔沁口音的蒙语。 太后笑着点点头,又望向舒舒与七福晋,见她们都打扮的鲜亮明艳,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招呼五福晋近前,拉着她的手,对众人道:“我这孙媳妇,长得好,性子也好,我们五阿哥有福气……” 诸位蒙古王公女眷,除了端静公主与下首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妇人没站起,其他人都起身,见过三位皇子福晋。 三位则跟着公主的介绍,见过诸位福晋与宗女。 都是五福晋在前作答,舒舒与七福晋就跟在身边,行礼与微笑。 五福晋被太后特意介绍,又是这般气度,这样妆扮,流利的蒙古话可以交流,立时得到几位蒙古福晋喜爱。 那夸奖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长生天赐下的娇女。 眼睛似玛瑙般明亮。 饰品像繁星似的闪亮。 她们表达喜爱的方式也十分直白,直接摘了项圈、手镯什么的,就往五福晋身上戴。 饶是五福晋再淡定从容,都被夸得满脸通红,更是看着满眼的金银手足无措,求救似的望向宜妃。 宜妃笑着,显然很满意长媳的表现,却没有解围的意思。 五福晋没有法子,只能又望向太后。 太后笑眯眯的点头:“收下,收下,都是老亲,不是旁人……” 宜妃坐在太后下首,笑盈盈的看着眼前情景,眼睛余光看了眼侍立在旁的舒舒。 见她老实乖巧模样,并无一丝异样,宜妃笑容更真切了些。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三十章绿叶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因果(求月票) 坐在公主身边,坐着受了几位福晋礼的老妇人,是早年抚蒙的郡主,礼烈亲王孙女,礼烈亲王三子颖毅亲王之女。 辈分高,论起来与太后平辈,是几位福晋的从堂姑祖母,而且身上还是有和硕格格封号,自然可以坐着受礼。 与舒舒论起来,关系好几重。 是她的堂姨祖母。 也是伯夫人的亲姑母。 郡主六十多岁,有些瘦,眉间的川字纹明显,看着就是个不慈和的老太太。 她穿着旗装,与现下的旗装款式不同,是那种宽松的袍子,与蒙服的诧异不大。 是早年流行的款式。 头上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金玉满头,而是戴着个黑包头,只手腕上缠绕着一串菩提子佛珠。 这样的妆扮与太后的穿戴异曲同工,昭显着寡妇身份。 不过按照她的年龄算,也不算什么了。 郡主对舒舒招招手。 舒舒老实上前。 郡主摸索着舒舒的手,仔细打量着她的相貌。 舒舒肖母,眉眼都随了觉罗氏。 郡主隐隐的有些失望,看到舒舒耳朵时,眼神才定了定,笑了:“好一双‘福寿耳’,和你祖母一样一样的……” 舒舒腼腆听着。 什么“福寿耳”? 这是说的好听的。 实际上是“贴脑耳”,也既是她现下瘦了,还隐隐地露出些。 小时候胖时,小脸圆圆的,正面压根就看不到耳朵,看着怪怪的。 舒舒也不由自主的看着郡主,目光落在郡主耳朵上。 郡主的耳朵…… 就是卦象上的“金耳”。 耳朵上端高过眉骨,下边有垂珠似的耳垂,而且色白如银,主富贵。 不过耳朵颜色白的过了,比脸色还白,这是晚年丧子、无依靠…… 舒舒心里颤了颤。 她虽然之前才与九阿哥说过,自己不是两教信徒。 可是有些知识,科学无法解释。 “顺承王府,现下还好么……” 老郡主问道。 她既出自这一支,那是她的娘家。 舒舒斟酌着,不知该怎么说。 这一支宗室的嫡裔有点不大顺当。 老郡主的阿玛本是是礼烈亲王择定的继承人,只是先与礼烈亲王而薨,这一支才沦为旁支。 老郡主的兄弟,就是第一代顺承郡王,亦是壮年薨逝。 老郡主的侄子倒是还在世,两岁袭爵,就是早早的革爵,然后爵位在他儿子中传递。 三子四岁袭爵,五岁殇了。 随后四子一岁袭爵,六岁殇了。 随后第七子三岁袭爵,现下十四岁,在王位上。 要知道八旗王公的势力不是一成不变的。 顺承郡王府连续两代人,都是娃娃王爷,少了军功,全靠吃老本。 有康亲王府与平王府互为臂膀,才没有被人欺负了去。 喀喇沁部离京城近,之前皇上北巡常来的。 老郡主对京城的消息不是全无所闻。 她见舒舒迟迟不说话,皱眉道:“可是郡王有什么不妥当?” 舒舒点点头:“听说王爷有气疾,这两年都是调养……” 老郡主苦笑道:“都是命数……” 舒舒不知该如何开解。 真要说起来,开国诸王寿寝正终的少。 礼烈亲王这一支的儿孙,短寿而折的不是一個两个。 尤其是嫡系血脉。 三个王爷帽子,十来个贝勒贝子国公,看似风光无限,可都是几代人用战功拼下的。 现下的人迷信,觉得祖上杀戮太重,会不利子嗣。 这位老郡主或许也是这样想。 舒舒想着,就听老郡主低声道:“皇上登基快四十年,估摸又到了要换一茬人的时候……” 舒舒恭敬地坐着小凳子上,神色不变,只做没听懂。 不过她心里很是震荡。 怪不得说人老成精! 想想宗室的每次动荡与清洗,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皇位更替,权利的重新分配。 太祖皇帝六十八岁驾崩,勉强算是高寿。 太宗皇帝五十二岁驾崩,寿数平平。 世祖皇帝二十四岁驾崩,英年早逝。 八旗勋贵与宗室王公,已经开始观望诸皇子阿哥。捌戒仲文网 这一茬的皇子陆续长成,搁在眼前的“拥立之功”是多大的诱惑? 老郡主的神色很是平静,手中转着菩提珠,轻声道:“只看太祖朝事……” 舒舒眼睛眨了眨。 太祖朝事是什么? 太祖接连废掉两个嫡子的继承权!? 废储的理由,似乎振振有词,可是归根结底,就是“父老子壮”。 一个抚蒙几十年的宗室郡主都能想到这一点儿,朝廷那些老油子呢? 等到诸长辈赠送礼物给三位福晋时,这位老郡主就毫不掩饰了对舒舒这个远亲小辈的偏爱。 一柄镶七宝金如意。 这是明面的,实际上避开人时,还有一个荷包。 轻飘飘的荷包。 里面只有几张枯黄的契纸。 是京畿的两个庄子,还有外城四间铺子。 如意能收,这几张契纸却不好收。 无功不受禄。 舒舒可不相信,只一面之缘,就能得到这位堂姨祖母如此厚爱。 就算两人之间有血缘关系,也是远了。 这突如其来的好,让人不安。 “姨祖母若有吩咐,请直言就是……孙女能应承的,便应承了,但有力不及之处,也只有跟您道恼……” 舒舒没有绕弯子,直接说道。 老郡主转着佛珠的手停下,脸色晦暗不明,好一会儿道:“孩子,你相信这世上真的有报应么?” 舒舒仔细的想了想,点了点头:“应该是有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要不然这天地之间的冤屈就太多了……” 老郡主面色惨白,如哭似泣:“是啊,不管什么时候,报应总要到的……” 舒舒有些不敢接话了。 世人遇到生老病死、人力不可逆转的地方,总寄希望与神灵。 得不到神灵的庇佑后,会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因果报应,就是来源于此。 这位老郡主,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日子不多了……” 老郡主抓着舒舒的手腕,手心里冰冷潮湿。 舒舒吓了一跳,忙望向老郡主脸色。 不像是回光返照的样子! “您若是不舒坦,还是早请平安脉,别讳病忌医……” 舒舒只能如此安慰着。 “都是报应!” 老郡主摇头:“我二十三岁守寡,三十三岁失了儿子,四十三岁失了孙子,五十三岁失了曾孙……今年,我六十三了……” 舒舒听着,都觉得脖颈发毛。 这一位命太不好了! 而且这样匀称的间隔时间,确实让人犯嘀咕。 老郡主说着,自己十分平静:“人不能做亏心事,天知地知鬼神知……” 舒舒依旧伸出手,手中是荷包,没有收下的意思。 老太太的因果,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想要托自己去了了因果,自己也懒得承下这个麻烦。 两人头一回见,完全是陌生人。 老郡主看着舒舒,目光落在她耳朵上:“那一年,我十三……就得了抚蒙的旨意……堂姐怕我胆小不经事,就接我过去,大着肚子开解我……看着她夫妻恩爱,日子随顺,马上就要诞下麟儿……我就疯了……凭什么她嫁给表哥,留在京里,安享富贵,我却要抚蒙?” 她语调平缓,像是再讲述旁人的故事。 舒舒瞪大了眼睛,望向老郡主,难掩惊诧。 “我洒了头油……看着她滑倒……” 老郡主说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舒舒简直要气爆炸,压着怒火道:“因果报应,果然丝毫不爽!” 她直接收了荷包,转身走了。 这不是别人家的故事! 她的祖母当年头一次生育时,就是早产生下病弱的长子。 八旗人家讲嫡庶,却不怎么讲长幼。 爵位传袭,也不是长子为主,幼子的也不少。 毕竟军功立家,年长的儿子早早分出去,在家族的提挈与庇护下自己赚功勋也是常态。 像伯爷这种早产病弱、连兵册都上不了的儿子,一般不会成为继承人,会沦为旁支,依附兄弟。 董鄂家截然不同,就是因为舒舒祖母的坚持。 加上齐锡与伯爷是同胞兄弟,感情好,没有夺爵之心,这伯爷的爵位才顺当的落在长房身上。 原来伯爷身体,不是近亲结婚的恶果,而是人祸! 源自于十三岁小女孩的嫉妒之心! 舒舒心里愤怒的不行,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虽说之前的蒙古福晋们,因着太后的缘故对五福晋众星捧月似的,实际上真到了送几位皇子福晋礼物时,并不敢轻慢舒舒与七福晋。 最多就是在三妯娌都有的礼物之外,再多送五福晋一、两样。 七福晋喜气盈腮。 这些礼物,两个宫女都抱不下了。 还是宜妃娘娘心细,安排了几个小太监跟着,才将礼盒给她们抱回来。 等舒舒回了自己屋子,炕边一坐,小脸就撂了下来,心里憋闷的不行。 她看着荷包,收得很是坦然。 做了恶事,赔偿受害人是应当的。 要不然一句自己得了报应,一句后悔了,就算了了? 不说别的时候,就是舒舒记事以后这十来年,伯爷都挣扎着过日子。 一年四季被病弱折磨,换了旁人早没了。 伯爷性子坚毅,才坚持了这些年。 还有阿牟…… 要是伯爷身体健康,两人也早就儿孙满堂了吧…… 舒舒的眼泪出来了。 九阿哥收获了大大小小十来个礼盒,正要与舒舒显摆,就见她垂泪模样。 “这是怎么了?” 九阿哥吓了一跳,忙上前来,俯身道:“被欺负了?” 舒舒难受的不行,见到九阿哥越发心里酸涩,没有起身,而是直接搂住九阿哥腰,眼泪越发汹涌。 九阿哥面上带了慌乱:“到底怎么了?委屈成这样?是……见客时有不妥当,被皇祖母说了,还是娘娘那里……”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三十一章因果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二章 白莲花 眼见着九阿哥就要脑补一场“婆媳大戏”,舒舒擦了泪:“不是因为这个,就是心疼大伯与伯母……” 她指了指荷包,讲了老郡主的事。 九阿哥皱眉:“就是心虚罢了,哪有那么多因果报应……”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腰带:“要这世上真有因果,就没有‘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的老话了……” 舒舒看着他,见他真的毫无畏惧之心。 莫名想起“瘦马”…… 现下的九阿哥觉得那个是错的,鄙视买卖“瘦马”的人。 可是人的想法都会变。 买卖女子,联络权贵…… 不仅坏,手段还下作。 “有些事,没有办法证明有,也没有办法证明无……” 舒舒组织着语言:“心正则身正,身正则行正……” 九阿哥见她一本正经模样,带了不赞成:“好好的,你琢磨这些做什么?别告诉爷,明儿又打算去研究什么修身养性的书……想得太多了,人一上百,千奇百怪……哪里还能各各是圣人!不说别的,就说这郡主,当年十几岁的毛丫头,又是打小没爹的,少了管教,即将远嫁抚蒙,一时想歪了,也不稀奇……说不得早就怕了悔了,才什么都扯到因果报应上……” 舒舒看着九阿哥,带了恳求:“反正我胆子小,就算早先不信这個,现下也被吓住了……我不想以后跟她似的,愧疚难安,整日里想着是不是遭了因果报应……” 九阿哥面上带了无奈,在舒舒身后拍了拍:“好了,好了,别怕……真是个不顶用的,平日里虚张声势的,什么都怕……” “反正爷答应我,以后真要不小心差池行错、亏欠了旁人,别瞒着我……我想法子,吃斋念佛也好,舍粥施药也好,多做好事……” 舒舒看着九阿哥,泪光盈盈说道。 九阿哥哭笑不得:“爷又不是天生坏种,才不会干什么缺德事呢!” 舒舒神色越发认真:“爷本心是好的,或许阴错阳差呢……” 说道这里,她顿了顿,举了例子:“就像爷三月里看上钱掌柜,想要讨要过去使唤……在爷眼中,这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看上钱掌柜是他的福气,跟董鄂家开口要个人手也是没拿董鄂家当外人,给董鄂家面子……可是换了立场,对于我来说,倚重的大掌柜被人盯上,不想给就被人构陷,贪上官司,冤枉不冤枉……” 九阿哥面上带了不自在:“那不是桂丹那王八蛋自作主张么?最后你也没吃亏,还得了铺子赔偿……” “要是我只是寻常出身,抬不出福松这样的国姓爷出来呢?要是银楼没有防备,账册不齐全呢?爷想过这官司结局会如何?会‘证据确凿’,输了官司,坏了铺子口碑……” 舒舒带了几分沉重。 现下的律法,只能在身份平等的人中间做约束与平衡。 身份天差地别,那律法就是一纸空谈。 九阿哥想起桂丹打着他的旗号压价买地之事,咬牙道:“之前还没空出功夫收拾他,瞧着他的做派,不是一日两日养成的,郭络罗家在盛京还不知如何猖獗……到时候坏了都是娘娘的名声……” “不过就是‘狐假虎威’……可是真做了坏事,没有人会埋怨狐狸,只会更憎恨给狐狸撑腰的老虎……爷是皇子阿哥,以后也会封爵开府出来,身边会有更多的‘桂丹’,到时候不知道要弄出多些孽债来算在爷头上……” 舒舒说着,自己都带了无奈。 权势如刀,掌握不好,就是伤人害己。 九阿哥开始还不以为然,随后也带了郑重:“放心,爷还能老吃亏不成?有桂丹一回,还有千金坊一回,往后用人会盯着,不会叫人再胡乱糊弄了去……” 舒舒晓得,一味的说教只会叫人心烦,立时满是信赖道:“我信爷,爷最聪明了……之前一时受了蒙蔽,也是因太重视亲情的缘故,信错了人……” 九阿哥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那当然……总不能老摔在一个坑里,那爷不是成了傻子……” 舒舒叹了一口气。 敲边鼓,不能一次敲烦了。 言传身教的,慢慢来。 九阿哥见她还抑郁,以为还在恼老郡主之事道:“若你实在心烦,咱们就想法子给她添添堵?她这一支男丁绝嗣,爵位由她丈夫侄儿继承了……那位贝勒夫人,也是一位宗女,带了县主爵的,就是不是礼烈亲王这一支……” 舒舒明白他的意思。 同是县主,爵位相当,就少了顾忌。 就算差了辈分,一个新当家夫人,一个老当家夫人,总有嫌隙的地方。 要是想要气人,自有气人的法子。 舒舒摇头:“不用……她血脉断绝,早死才是便宜了她……就让她相信因果,悔恨终老吧……” 九阿哥看着她,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是嘴硬,说到底还是下不去手报复……” 舒舒搂紧九阿哥,闷声道:“我不想为她脏了手,背负了因果……要是因为我们当阿玛、额涅的不妥当,应在小阿哥、小格格身上怎么办?只要想想,我就受不了……” 既然要耳濡目染,引导九阿哥向善,那舒舒觉得,可以学一学白莲花。 没有什么难度。 谁还不能做个小仙女?! “真是拿你没法子……” 九阿哥亦是带了无奈,话音都温柔了不少:“不会的,爷聪明,你也聪明,咱们日子过的好好的,就算有嫉妒旁人的地方,心里想想就行了,不会害人害己,也不会有什么因果……” 舒舒的心情,立时轻松起来。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她站了起来,眉开眼笑道:“先看看爷的收获……这金腰带,总不能白戴一回……” 九阿哥先是瞪了她一眼,随即自己忍不住笑了,立时扬声唤人:“何玉柱,快将礼盒搬进来,磨磨蹭蹭的,想要昧下爷的金子不成……” 何玉柱带着两个小太监进来,三人怀里都是满满的,大大小小的锦盒。 “爷,奴才冤枉……” 何玉柱撂下东西,苦着脸躬身喊冤:“这不是东西沉么?奴才才走的慢了……” 也就是嘴上这一说 他本来就跟在九阿哥身子,都走到门口。 因为话音不对,才没有跟着进来。 九阿哥满脸嫌弃摆摆手:“什么也做不好,跟人家丫头好好学学,下去下去……” 何玉柱知趣的带着两个小太监下去。 舒舒已经满脸放光,围着礼盒打转转:“爷,这些都是金子?” 足有大大小小十几个盒子。 九阿哥挑挑眉道:“这还用问爷,打开了,不就晓得了……” 舒舒就打开了最上面的小锦盒。 金扳指。 舒舒拿起来,压手,实心的。 一斤金子有的。 再打开,一对金护腕。 再打开,一副金火镰套。 再打开,一条金褡裢。 再打开,一把金匕首。 像开盲盒一样,只要打开就是入眼金光。 金碗筷、金马鞭把手、金箭囊。 最重的是一把金弓,还陪着一袋金箭头,加起来足有十来斤的分量。 实际上这些金制品,大多数都失去了实用性,更多的是作为蒙古王公的饰品出现。 饶是舒舒之前存了些小心思,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这些金子加起来,足有二、三百两。 “蒙古到底有多少金矿?” 舒舒十分好奇。 漠南蒙古十六部,今日参加接风宴的只是其中一部,都如此豪奢。 九阿哥也是很有感触道:“反正不差钱就是了……给其他阿哥的礼,就算不是金子,也都是好东西……十三那里,还有人送了双份……” 蒙古人因“幼子守灶”的规矩,见康熙带着小儿子,又是头一次跟着巡视草原,自然格外看重些。 不是觉得他会动摇储位,而是觉得幼子即便不是继承人,也会分到更多的人口,未来是实权王爷。 九阿哥自己也收获颇丰,倒不会去嫉妒十三阿哥,只忍不住大笑道:“老大见识多了,老三差点绷不住……真是笑死人……今儿也逗儿,那些王公多围着五哥打转转,有与老大相熟的,有同阿霸亥部有亲的跟老十搭话,有去哄着十三的,没几个人搭理老三,老三脸色儿都绿了……” 舒舒听了,跟着笑了,却是不由带了心疼。 那些王公围着五阿哥打转转,这因为他是太后养大,对蒙古的意义不同与其他皇子。 与大阿哥相熟,那是因为大阿哥早就入朝,跟着随扈多次,外加上皇长子的分量,不容人轻忽。 与老十搭话,那是因为他会成为蒙古人的女婿。 老十三那里,则是提前压宝。 被疏忽的除了三阿哥…… 还有九阿哥与七阿哥…… 九阿哥带了得意,从怀里掏出两张纸:“瞧瞧,这是什么?” 舒舒凑过去,带了好奇:“什么?还有旁的礼?” 她当成了礼单。 九阿哥将纸展开,递到她手中:“不是礼,不过也都是看得着的金子……” 舒舒看着,很是无语。 上面写的内容十分简单。 金腰带一条,青金石回字纹带头。 金腰带一条,巴掌大的蜜蜡带头…… 金腰带一条,猫眼虎头带头…… …… 舒舒心里默数了一下,足有十二条金腰带……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三十二章白莲花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三章 鹦鹉(三更求月票) 看着这个单子,舒舒咋舌道:“爷接这个,会不会动静太大些?” 这些要求各异的腰带,是定制。 让七福晋说着了。 九阿哥这条金腰带,将喀喇沁王公给镇住。 他们以为这是京里新时兴的款式,又在他们的审美点上,自然恨不得人手一条。 只是九阿哥身上的,是舒舒这个皇子福晋亲制的。 单子上的这些,多半是要归在内务府造办处的匠人手中。 九阿哥就算穷疯了,也不会将舒舒推出去赚这個手工钱。 涉及造办处,就瞒不过内务府,也瞒不过御前,舒舒才担心动静大。 前头可是将内务府得罪惨了,舒舒可不想留下隐患,让他们抓住机会,借此攻讦九阿哥。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汗阿玛哪里会理会这些小事……” 舒舒柔声道:“到底是藩地,就算是小事,也不好自专……” 九阿哥有些拿不准主意:“那……他们都跟爷说好了,明儿就会打发人送金子过来,一条腰带一百两金,不够了再说……这,退回去……” “不好出尔反尔……我想着,爷要不然还是先去寻皇上,请皇上拿个主意……” 舒舒语调越发温柔。 九阿哥有些不乐意:“爷都这么大了,还要事事问汗阿玛?那成什么了?” “若是在京城,自然不用……还是那句话,涉藩无小事……” 舒舒劝道。 虽说漠南王公是内藩,可与前朝的藩地不同。 九阿哥犹豫,失了底气:“那,万一汗阿玛骂爷怎么办?” 舒舒:“……” 小样儿,之前胆子不是很大? 原来是色厉内荏! 她也想着有什么合适的说辞,可以在康熙面前将此事圆回来。 然后发现,实话实说,风险最小。 其他编排的再多,也像是巧言令色。 舒舒嘴角抽了抽。 好像每一次,都是她这里长教训! 贪念果然生不得! 己无求有,己有求多。 这个度不好掌握,一不小心就生了嗔痴。 要是重来一次,会如何? 她看着旁边大大小小装着金子的锦盒,发现自己还是个俗人。 下次考虑事情再周密些。 九阿哥后怕起来,身上就带了不安:“要不,爷去找五爷,让五哥陪爷去?这样汗阿玛骂人时,五哥还能拦在前头……” 舒舒连忙摇头:“本就是小事,爷过去随意提一嘴就是……都是王公开口了,爷不好拒绝,又不是爷的过错……爷去报备一二,也是因着谨慎的缘故……” 所以别损人不利己,祸害好哥哥了。 九阿哥听了进去,心定了不少,点头道:“就是就是,一圈人围着爷,稀罕爷的腰带,要不是碍着爷是皇子,恨不得动手剥了去……既开口央求爷了,爷能如何?说起来大半是额驸,都是爷的长辈尊亲,爷能如何呢?” “就是这个道理……爷年轻面软,应下也是没法子……” 舒舒点头附和着。 九阿哥坦然了:“那爷就走一趟……” 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口有人道:“九哥,九嫂,老十来了……” 九阿哥犯了个白眼,跟舒舒抱怨着:“扯着公鸭嗓,谁稀罕听似的,这还外道上了……” 舒舒起身,笑着走到门口招呼着:“十弟快进来……” 她心里明白,十阿哥不是外道,怕直接进来,自己有不方便的地方。 十阿哥大踏步进来,跟舒舒招呼一声,随后看着九阿哥:“九哥,不管你方才怎么应的那些人,都要先去寻汗阿玛说一声……要是汗阿玛允了就允了,要是不允,就算了……手头缺银子,九哥就开口,万八千的,弟弟还是能挪出来……” 他们兄弟序齿挨着,一人一席的宴会,也是挨着坐着,自然将蒙古王公围着九阿哥打转转的情形都看在眼中。 “这是关外,涉及藩地,还是小心为要……” 十阿哥恳切道。 九阿哥看看十阿哥,又看看舒舒;看看舒舒,又看看十阿哥。 “你们叔嫂倒是想一块去了……” 九阿哥心里有些犯酸。 这……算心意相通…… 他们都是聪明人,只衬着自己愚钝…… 十阿哥撇嘴嘀咕道:“九哥钻到钱眼了,失了平日谨慎……” 舒舒则是看了九阿哥一眼,没有说话。 就算要哄人,也不好在十阿哥前。 再说了,也不好一天到晚老哄。 那样嘴皮子磨薄了,也只会被嫌啰嗦。 九阿哥住了嘴:“别操心了,谁是哥哥?正要去找汗阿玛,要不你跟爷一块过去……” 十阿哥听了,马上转身:“哎呀,这坐了半天,一身臭汗,弟弟先回去冲冲……” 九阿哥快走两步,一把拉着十阿哥肩膀:“不够义气是吧,不行,一起去!” “好九哥,这时候就不用跟弟弟讲义气了……” 兄弟俩打打闹闹的出了屋子。 核桃与小榆早等在外头,见状立时进来,一个拿着脸盆,一个拿着衣服鞋袜。???. 等舒舒梳洗完毕,换了衣裳鞋子,小松又端来洗脚盆。 看着舒舒脚底心都红了,小松带了心疼:“福晋好好泡泡……明儿还是穿平底旗鞋吧……” 洗脚水里,还放着桂枝、银花与醋。 这几样都是润肤祛湿的。 水温适宜。 舒舒将脚放进去,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 公主府中路。 圣驾驻扎在前院。 康熙梳洗完毕,穿着中衣,披散着头发,盘腿坐在炕上看折子。 虽说带了后宫嫔御随扈,可路上奔波劳烦,他也没有兴致翻牌子。 听闻九阿哥求见,康熙看了眼几案上的小立钟。 已经戌正一刻。 这么晚了? 是身体不舒坦,还是其他? 康熙撂下折子,示意传召。 等到九阿哥进来,康熙先是仔细看了他的脸,并无痛苦难忍之色,略微安心,随即就看到那闪亮眼的金腰带,不由皱眉,呵斥道:“每日里就讲究吃喝,不做正经学问,你还能不能再出息些?” 宴席时康熙看到这个就不顺眼。 只是碍着人多,不好当面教训儿子,眼下忍不住也不用忍。 生了这些个儿子,这么不聪明的还是头一个! 自己不喜奢华,上行下效,其他儿子在自己面前也简朴,只这一个花枝招展。 换做之前,遇到汗阿玛呵斥,九阿哥只有躬身听训的。 现下,他胆子大了,带了不服气:“汗阿玛,人靠衣裳马靠鞍,就兴蒙古王公一个个披金戴银的,咱们就素着……那不是被比下去了,怎么显示朝廷气度!” 康熙冷哼道:“混账话!一套衣裳、一条腰带,就是朝廷气度?” “朝廷显得富,不是更有底气么?到时候草原有个白毛风什么的,汗阿玛也能赐银子赐东西的,彰显朝廷恩德……要是漏了怯,谁晓得他们背后会嘀咕什么……” 九阿哥小嘴巴巴的说着,心里却在想舒舒的“常有理”。 自己这算不算“见贤思齐”? 居然能在汗阿玛面前讲道理了! 康熙摇了摇头:“尽是歪理邪说!” 九阿哥伸手递了单子过去:“这个,还得请汗阿玛做主……” “什么要朕做主?” 康熙闻着,接过单子,开始还有些疑惑,等看到九阿哥腰带明白过来,脸上就带了愠怒:“胡闹!这是药不苦了?才安生几日,你就又折腾这些!朕不许!” 九阿哥脸上带着失望来,不过依旧机灵的说了前因后果:“不是儿子折腾的,就是吃饭时大家看上儿子的腰带,一个一个央求帮着定制一条……儿子年轻面软,这些大多还是姻亲长辈,刚给了见面礼的,没好意思一口回绝……可这些人都是藩地王公,涉藩无小事,儿子哪里敢自己拿主意,少不得请汗阿玛做主……” 康熙神色稍缓:“总算没糊涂到家,还晓得谨慎……” 说着,他指了腰带:“好好的,戴这个做什么?引出麻烦来,自己还立不住……” 九阿哥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就道:“这不是看娘娘给董鄂氏与两位嫂子都预备了新首饰……儿子就想着,女眷要比这个,那我们兄弟也不好被比下去,就催着董鄂氏紧赶慢赶的做出了这个……”说到这里,带了几分得意:“董鄂氏还算细心,给老十与老十三也预备了新荷包……” 康熙对于这个儿媳妇倒是没什么挑剔的。 出来半月,自己越过五福晋、七福晋,将两个小阿哥交给九福晋照顾起居。 结果都在大家眼中看着。 两个阿哥被照顾的很好,气色不错,也没有水土不服。 兄弟俩原有些生疏,如今看着也熟络了不少。 “她就没劝着你?” 康熙有些疑惑。 看着是个大气知礼的丫头,怎么不晓得多劝诫丈夫? 九阿哥带了倨傲道:“儿子做主的事儿,哪里轮得着她多嘴?女人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儿子才不听她啰嗦……” 康熙都不晓得说什么。 九阿哥这话也不算错,可就是可惜董鄂氏。 他看这个憨儿子越发不顺眼,板着脸道:“回头当着伱额娘的面,将方才的话再讲一遍……” 九阿哥马上闭嘴了。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三十三章鹦鹉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四章 种子 康熙拿着单子,陷入沉吟。 好一会儿,他道:“怎么个?” “每家一百两金子,要是有想要宝石自备或者另外添银子……” 九阿哥回道。 康熙沉默了。 现下金银兑换,是一两金,十两银。 百两金,就是千两银! 明日是喀喇沁郡王进宴,康熙会在宴后赐公主、额驸白金彩缎。 白金,自然是好听的说话。 赐银。 公主夫妻两人,每人白银一千两。 这只是一条腰带的钱! 康熙想起九阿哥之前的混账话,有些不自在。 好像跟蒙古王公比起来,朝廷确实不富裕。 “回京后,你去造办处当差……” 康熙递回单子,有了决断。 九阿哥先是欢喜,随后带了怀疑:“汗阿玛,您这什么意思?那这些算内造办的活计,还是儿子私人的活计……” 真要是那样的话,自己不是白忙了一场。 康熙瞪了他一眼:“什么造办处的活计?内务府还卖腰带么?” 九阿哥这才美滋滋道:“那就好,汗阿玛不晓得……儿子穷死了,这些日子人情走礼用的都是董鄂氏的嫁妆……儿子这面上抹不开,她是个不计较的,可要是我岳父、岳母他们要是晓得了,那多不好意思……儿子平日里腰板都挺不直,要不然那不成了软饭硬吃……” “行了,别哭穷了!再唠叨,年底赐银减半!” 康熙毫不留情的说道。 九阿哥闭了嘴,带了惊诧的看着康熙。 不是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自己这汗阿玛,还真是铁石心肠。 比自己脸皮还厚! 晓得儿子吃软饭,竟然默认了! 等到回到自己院子,九阿哥就忍不住低声跟舒舒念叨着:“爷发现汗阿玛不只是节俭,还小气……怪不得稀罕老三呢,这老三不仅随了钟粹宫娘娘,也随了汗阿玛,就是嘴上大方……” 屋子里没有旁人,又是夫妻被窝里的小话。 舒舒就没有扫兴的说教,反而带了几分兴致:“爷为啥这么说?” “儿子都这样穷了,他也当没听见……换做旁人家,谁家当公公的好意思让儿子花销儿媳妇嫁妆?” 九阿哥撅了嘴。 舒舒拉着他的手指头,摸着他手心中的薄茧。 自打晓得要随扈出来,他就每天在阿哥所加练弓箭。 不想在外头露怯,也不想要让康熙失望。 这也是一种很奇怪又寻常的现象。 越是不被父母重视的儿女越孝顺,希望得到父母的认可。 感觉像是有限定对象的讨好型人格。 “这不是阿哥多么?估摸皇上不好开这个先河……” 舒舒不好火上浇油,只能这样规劝。 九阿哥闷声道:“是亲儿子,又不是捡来的,开一回先河怎么了?他又不是没开过…… 老大那是长子,听说拉弓射箭都是汗阿玛手把手教的,就凭着这個,老大还不玩命儿的练?不比兄弟们强他也不好意思…… 再有老三,小时候说话晚,结结巴巴的,汗阿玛就带着他读书,一遍一遍的,将他这毛病板过来…… 老四那里,不用说了,八旗哪里流行过童养媳?破了先例不说,永和宫娘娘好好的立在那儿,汗阿玛倒是将老四当成是没娘的孩子,生怕受了委屈似的,有一年汗阿玛北巡出来,都到密云了,收到宫里折子,说是老四发烧,就连夜快马回宫……确认了他四儿子没大碍,才又出来…… 太子爷那是心尖子,生活起居,事无巨细,都要过问……” 说到这里,他翻身将舒舒搂在怀里,音量越发低:“爷真是奇了怪了……这要是主母重视嫡庶,还说的过去,亲疏有别,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与旁人肚子里出来的当然不一样……当阿玛的,又不自己怀孕生子,怎么待骨肉也分了嫡庶……” 这个想法要不得! 虽说舒舒眼中,并没有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的意思。 可是也受不了九阿哥这种均嫡庶的想法。 这……会损害到她的利益! 舒舒仔细想了想,道:“婚姻,本就不是两人之事,而是两家之事……女方置办嫁妆,将教养了十几年的女孩好好的嫁出去,结果到了夫家,妻妾无别的,那是什么道理?嫡庶之别,看似不公平,可也是另一种公平……” 九阿哥脸上还是不赞成:“爷当然晓得婚姻是两家之事,也晓得夫妻匹敌,可汗阿玛是皇帝,那不一样……” “可是皇上也有需要人帮扶的时候……” 舒舒梳理着康熙早年的事:“当年世祖皇帝与皇上父子两代幼主临朝……宗室王爷权重,辅臣跋扈,地方动荡,有倾国之忧……最后皇上能顺利亲政,也有赫舍里与钮钴禄两族倾力效忠之故……” 所以元后赫舍里氏的选定,是太皇太后在平衡四大辅臣势力,加重文官出身的赫舍里家的势力。 孝昭皇后这里,也是为了平衡。 平衡新旧势力之间的分量。 到了佟皇后这里…… 将佟家这个先后族再次变成后族,是为了遏制赫舍里这个新兴后族…… 康熙就是个端水大师! 舒舒腹诽着。 九阿哥听了舒舒的话,自己也琢磨了一下,竟然舒坦了不少:“你说得也对,汗阿玛又不是过河拆桥的人,用了两家的人,娶了两家的女儿,对这两家的外孙格外看重些也说得过去……哎,之前没想着这些,仔细想想,汗阿玛也是苦孩子……” 他之前就有过这个想法,今天又听舒舒讲了半天因果,觉得这也是一种因果。 舒舒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这个念头还是省省得好。 要不然改日在康熙面前露出来,不敢想。 “爷去造办处,再琢磨点儿别的……” 舒舒建议着。 “琢磨什么?” 九阿哥好奇:“还惦记镜子呢?” 舒舒摇头:“镜子与腰带没什么区别……我想着爷当差一回,不能只盯着这些,这样外头提起爷来,能有什么好话?有什么东西,精细,外头制不了的,制出来,与国有功的?” “你说的有道理,爷不能叫人小瞧,可这朝廷用的器具,还有工部……多是那边制造……” 九阿哥起身盘腿坐了:“你帮爷好好想想,爷该往哪个方向使劲……” 舒舒也坐了起来,想了想道:“玻璃坊烧不出纯透明的玻璃,那内造办制的那些钟上的玻璃是哪儿来的……” “内务府库房存的……有洋人早年献的,还有广州那边贡的……” 九阿哥说着,有些明白过来:“你是叫爷在玻璃上使劲?玻璃……” 他念叨着,随即带了兴奋:“爷晓得弄什么了?千里眼!现下宫里的千里眼只有乾清宫有,是英吉利产的……三十五年,老大拿着显摆过……” 舒舒笑着点头:“千里眼么?这个好……爷真要研究出来,肯定是大功一件……” 九阿哥反而不自信,低头想了想道:“这其中还有别的学问,不是磨玻璃那么简单,要不然汗阿玛早就人拆了学着制了……说不得造办处那边早年都研究过,就是没做出来……” 舒舒鼓励道:“这等利国利民之事,就是花上三年五载的,也是值的……” 九阿哥想了想,道:“那咱们先悄悄的琢磨看看,不用大张旗鼓的,要不然万一弄不出来,叫人笑话……” “爷想得周全……” 舒舒继续夸夸党:“这样更妥当了……” 两人重新躺下,九阿哥有些亢奋,已经念叨着回宫后去找那些书了。捌戒仲文网 舒舒嘴角含笑,则是想着那十二条金腰带。 就算中间只有三成利润,那也是三百六十两金子。 加上之前九阿哥收礼这些,加起来就是五、六百两金子。 五阿哥的窟窿,可以还上一半。 就是这个法子,只能用这一回。 今日九阿哥如此妆扮,还能说是少年心性,要是每个宴饮都如此,那企图心就遮不住了…… 次日,是喀喇沁郡王进宴,规模更加隆重。 喀喇沁郡王的王府,就是公主府对面,占地是公主府的两倍。 昨日端静公主与额驸的进宴,算是家宴,舒舒她们穿的是常服。 今日这宴,舒舒她们妯娌需要穿皇子吉服。 “幸好如此,要戴冠帽,今儿可没有昨天那样的首饰穿戴……” 七福晋依旧是四寸半的旗鞋,搭着宫女的手,缓缓而行,口中庆幸不已。 出门在外,她们自然也都带着首饰匣子,可都是精致小巧的。 除了昨天那套头面,剩下能显得财大气粗的都是昨天的见面礼,不好拿出来佩戴。 舒舒换上二寸船底旗鞋,走路舒坦不少,也不会失礼。 到了太后住处,就有肩辇候着。 一行人去了郡王府。 同昨日的宴席,出席的人物差不多,就是没有男女分开。 都在王府正殿。 期间有礼部官员在,每一次起身入座,都有规制。 席面是正宗的蒙餐,手把羊肉,已经切成麻将块大小,炸果子,剩下就是鲜果、干果、蜜饯这些。 舒舒吃的津津有味儿。 饶是吃了两天,还是觉得这边的羊肉好吃。 等到宴席过半。 公主与额驸进奶酒。 康熙赐白金彩缎。 宴席终了。 明日,圣驾启程,继续北巡。 骨肉相聚,只有三日。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三十四章种子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小鱼(第二更求月票) 喀喇沁部处于山脉与草原交界处。 出了喀喇沁部,队伍就往草原腹地行进。 风景也变得单调。 没有御道,也没有行宫、行在,只要无边无际的原野。 今晚开始住帐篷! 舒舒坐在马车上,很是憧憬。 谁没有个露营的梦?! 帐篷、篝火、星光。 还有烧烤…… 舒舒简直有些迫不及待。 这边的羊肉好吃,白煮都十分鲜嫩多汁,撒上孜然粉烧烤,肯定更胜一筹。 九阿哥骑马随侍御驾左右。 小松与核桃陪侍在舒舒跟前。 小松满脸迫切:“福晋,今晚露营的话,是不是就能打兔子去了?” 舒舒晓得她憋坏了。 没出京就念叨这个,结果半个月下来,大部分跟着御驾,动静都有规矩。 好不容易中间大家脱离了御驾队伍几天,也是起早贪晚,紧着九阿哥的差事,没有时间做旁的。 “到时候咱们附近转转……” 舒舒自己现下就穿着骑装,笑着点着头,又看核桃:“骑马学得怎么样了?” 核桃带了不好意思:“骑着能走几步,就是不敢吆喝起来……马一跑就害怕,缰绳就勒紧了,要不是小松姐姐看着,之前差点儿跌下来……” 舒舒面上带了认真,告诫道:“一切稳妥为要……不会骑马也没什么,别说在京里,就是咱们出来,骑马的机会也不多……有上进心是好事,可也要权衡利弊,无须勉强自己……正经的八旗披甲,骑马跟吃饭似的,每年落马伤残的都不是一個两个……这都是不好说之事……” 核桃恭敬听了,点点头道:“奴才记下了,不会逞强……” 归根结底,就是该死的胜负欲。 舒舒自己就是个好强的,也能理解核桃的心思。 不过,舒舒还是劝道:“人都有擅长的,还有不擅长的,想要处处所长,精力也不及……就像小松她们几个,不过是各人料理一摊,如此做自己擅长的或喜欢的,事半功倍……否则的话,事倍功半,浪费心力……” 好强是好事,但是身体也重要。 出了这大半月,旁人没有什么变化,核桃瘦了一圈,再熬下去就成瘪核桃。 核桃越发恭敬:“奴才晓得了……” 舒舒没有再多说什么。 对于身边这几个丫头,她说教的时候并不多。 偶尔有什么,也是提点一句。 核桃显然也晓得这个,见她说了两次,就有些紧张。 舒舒就转开话问小松:“捞鱼的渔网昨天拿出了么?” “拿出来了,两根儿鱼竿也拿出来……” 小松小心翼翼地看了舒舒一眼:“就是求福晋别拉着奴婢钓鱼,奴婢可坐不住……” 舒舒瞥了她一眼:“那让你小榆姐姐挖蚯蚓,还是叫你小棠姐姐挖蚯蚓?” 倒未必是要活饵,就是为了磨磨这丫头的跳脱性子。 小松的眼神,就往核桃身上瞄。 核桃连忙求饶:“好姐姐,饶了我吧……我可不敢动那个……臭大姐还敢抓,那种软绵绵的,看着就怕人……” 小松叹口气:“真是的,有什么好怕的?” 草原上河流密布。 这一行队伍上万人,更是只会驻扎在河流附近。 蒙古人不吃鱼,他们觉得鱼是马的灵魂。 不过他们性子宽和,更多的规矩与限定是要求自己,并不去干涉他人。捌戒仲文网 所以不反对旁人捕鱼吃鱼。 舒舒之前将这次随扈当成了长途旅行,自然也预备了好多合适的消遣。 这渔网与鱼竿,就是针对草原上的河流准备的。 今天的驻地,叫“白尔车尔”。 旁边就是河流,叫“老哈木伦河”。 队伍开始安营扎寨。 这是舒舒没有接触过的知识,就带了些许好奇跟在九阿哥跟前,看着内务府的从人搭建帐篷。 “爷,‘白尔车尔’是什么意思?” 舒舒将九阿哥当成了度娘。 九阿哥这回却卡壳了。 舒舒意外:“爷先前不是来过……” 九阿哥摇头:“没来过……路不一样……前头是敖汉部,汗阿玛北巡这么多次,走的都是另外一条道,还没走过这条……” 今日驻扎的时间早,现下不过申初。 营地这里乱糟糟的,估摸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安静下来。 舒舒便道:“爷,咱们去河边走走……” 驻地距离河岸,目测有二、三里地的样子。 九阿哥方才就看到小松搬了鱼竿渔网下车,就道:“叫上老十、十三他们……” 舒舒没有异议,何玉柱就小跑着喊人去了。 等两人过来,大家就上了马。 除了他们四个,还有会骑马的小松、小榆、何玉柱、孙金这个跟着。 在众人身后,还有那一什侍卫。 虽说九阿哥的差事交出去,可康熙还是没有将侍卫调回去,依旧是留在他们这边随侍。 河岸平缓。 河流清澈见底。 河岸边的水深不过一两尺。 舒舒看了,松了一口气。 这样更安全了些。 这些侍卫…… 不是舒舒小瞧他们…… 而是游泳这个项目,对于北方人来说,不是常备技能。 “这么多鱼……” 十阿哥蹲在河边,看这里头银光闪闪的,露出不可思议来:“这也太密了……” 河里的鱼不大,最长的不过巴掌长,手指粗细的细长条,但是数量很是可观。 小松与他相熟的,拿了渔网递过去:“十爷用这个捞……” 她们预备的渔网,不是那种抛网,而是个放大版的漏勺似的。 十阿哥立时接了,对准鱼群最密集的地方一网下去,就捞起来五、六条鱼。 “哈哈哈!爷捞着了!” 十阿哥大笑着,毫不掩饰收获的喜悦。 十三阿哥看了眼热,望向舒舒就带了祈求:“九嫂……” 还没有变音的清脆童子音,外加上比平日里甜了好几度。 舒舒很是受用,刚要说话,九阿哥就拦在头里,皱眉呵斥道:“好好说话,赖赖唧唧的,小姑娘么?” 十三阿哥红了脸,腮帮子鼓起来。 十阿哥在旁嗤笑道:“这不是小阿哥么?被蒙古王公奉承两天找不着北……真当自己才几岁?真正的汗阿玛幼子,还在翊坤宫吃奶呢……” 十三阿哥被两个哥哥连说带损的,眼圈都红了。 舒舒瞪了十阿哥一眼:“别欺负十三,有个当哥哥的样子没有?” 说着,她上前两步,拉了十三阿哥的手:“陪嫂子钓鱼去,咱们不搭理他们……往后也别跟他们学,不修口德,就是欠打了,不会好好说话……” 叔嫂两人往另一侧空地去了。 小榆抱着两根鱼竿跟上,小松一手提着两只小马扎、一手提着叠起来的两只小桶跟在后头。 留下九阿哥与十阿哥面面相觑。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压低了音量,带了谴责:“你也是,老损十三,回头真惹哭了,你自己哄去……” 十阿哥打了个寒颤:“不能吧,多大了,还哭?要脸不要脸?” 九阿哥原本不乐意十三阿哥亲近舒舒,眼下却是不拦着了。 他看出舒舒是给老十收拾烂摊子。 方才自己说的话,没有出格,就是传到御前,也是哥哥管教弟弟,旁人挑不出错来。 老十那几句…… 有些刻薄…… 也容易被人误会是嫉妒…… 真要传到御前,谁晓得汗阿玛怎么想?! 十阿哥也反应过来失言,在嘴上拍了一下。 舒舒这边,十三阿哥已经被转移了注意力。 叔嫂两人,一人一杆鱼竿。 用的不是活饵,而是之前桃酥弄碎了后调和的面团。 带着点心的香味。 河里的小鱼哪里见过这个? 刚抛杆,就有小鱼上钩。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叔嫂两人就一人钓上来两、三条。 要不是两人都是生手,提杆慢了,差不多三杆里要跑了一杆,缴获更多。 两人压根不用坐着等。 小榆与小松两个在旁,侍候两人放饵摘鱼竿的,忙得不亦乐乎。 “哈哈,钓鱼太好玩了……” 十三阿哥的音量比平时高了不少,还得意的看了看十阿哥他们这头。 这般热闹,侍卫们也都围了过来,看个热闹。 小鱼依旧是一尾一尾的上钩。 旁边空桶里已经小半桶。 九阿哥与十阿哥也受不得这引诱,过来了。 舒舒已经钓了七、八条,过足了瘾的,见两人来了,就将鱼竿递给十阿哥。 十阿哥眉开眼笑接了鱼竿,开始钓鱼。 “哈哈,爷这钓了条大的,有七、八寸……” 等到舒舒与九阿哥离了人群,十阿哥那边已经有鱼获,开始显摆了。 舒舒长吁了口气,拉着九阿哥在一处萨日朗花的花丛前站了。 “爷,不管十阿哥与十三阿哥有什么心结,还是压在心里为好……皇上重视手足,不会喜弟弟不恭敬哥哥,可也不会乐意看到哥哥刻薄弟弟……一次两次还能说是无心之举,可长久以往,错就是错了……” 舒舒带了认真说道。 她专门提及这个,不是因为晓得以后十三阿哥会是总理王大臣,故意讨好,而是因为晓得章嫔娘娘年寿不久。 现下十阿哥失母,康熙对这个儿子多有怜爱,会宽容几分。 等到十三阿哥失母呢? 太子也好,十阿哥也好,身份在这里摆着,外家也是助力。 十三阿哥又不同。 有外家,只是寻常包衣,做不了皇子助力。 不用想也晓得,康熙到时候对这个儿子,只有更怜惜偏疼的……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三十五章小鱼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好哥哥(三更求月票) 约莫到了申初二刻,行营御账搭建完毕。 大阿哥同三阿哥到马车前,恭请移驾。 车厢里,除了康熙,还有今日轮值的吏部尚书。 君臣两人,正议湖广总督李辉祖的折子。 湖南田粮不均,这几年时有民乱。 康熙四月里下旨,命湖广总督李辉祖调查此事,并且对对涉事田亩均丈改正。 今日李辉祖的折子到了,折子中写清此是偏沅巡抚杨凤起藩司任内承丈造册、出过印结、专怙己私、罔恤民隐,欲取齐各属并无不均印结,混结斯案,方引起民乱,殊属溺职,请将巡抚杨凤起照例革职。 藩司,既布政使司。 不管罪名是否确凿,督抚不和是大忌。 两人不宜在同地为官。 两人都是汉军旗,杨凤起是汉军正红旗,李辉祖是汉军正黄旗。 前者补笔帖式入仕,后者初为佐领,后为兵部郎中。 都是都是亲民官,只是后者中间升任京官为大理寺卿。 康熙三十五年,御驾勤政准格尔,李辉祖在河南巡抚任上,办理军需有功,擢湖广总督。 偏沅巡抚杨凤起,则是由本省布政使升任巡抚。 在两人中,康熙更信重李辉祖。 即批了折子,准革职。 不过也下旨督察院派人出京核查此事。 康熙下了马车,并没有马上前往御帐,而是去了后头的车驾前。 这是太后的马车,五阿哥早已经侍立在旁。 听闻康熙来了,太后忙叫人打开马车帘,就要下车。 康熙上前,亲自扶了太后下车。 一行人簇拥着太后入了太后寝帐,康熙才带着一干人出来,往御帐去。 眼见着就三个阿哥在,康熙不由皱眉:“老九他们几个呢?怎么不见?” 大阿哥与三阿哥面面相觑,他们方才盯着御帐这边,没有留意。 倒是五阿哥,方才不放心,已经去后头找过一圈,指了远处河流道:“都是老九不好,带着两个小的去河边……” 康熙听了蹙眉,顺着五阿哥所指方向眺望,影影绰绰的见十几二十来号人,不少侍卫服色的人跟着,才放下心,道:“整日里不务正业,将两個小的都拐带坏了……” 五阿哥讪笑,大阿哥保持沉默。 三阿哥点头附和道:“是啊,老九是该好好管管,也是到了当差的年纪,眼看当阿玛的人……” 大阿哥好奇地看了三阿哥一眼。 五阿哥抿着嘴,脸色有些难看。 康熙看着三阿哥,没有说话。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三阿哥察觉出不对,将自己的话想了想,没有发现失言的地方。 康熙见他依旧懵懂,点点头道:“你说得对,老九也该当差了,回头就打发他去内务府……” 五阿哥忙道:“内务府好,慢慢学差事,出了纰漏也不怕……下半年好像没有什么差事,就是准备着老十大婚……” 他很是松了一口气。 怕弟弟领了六部的差事,被外头的老大人为难。 弟弟性格桀骜,到时候对上吃亏。 内务府这边,不管是总管也好,还是几个内大臣也好,都是与皇子相熟的,不敢倚老卖老。 三阿哥迟疑着:“汗阿玛,老九文武功课寻常,可也有几分偏才……去内务府耽搁了,理藩院会不会更好些……” 众人都望向了三阿哥。 三阿哥实在忍不住,低头看了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由好奇道:“儿臣……说错话了?” 他是真心为九阿哥打算。 如今皇子阿哥序齿到十七阿哥,几个小的不说,小庶妃所出,还没入学,看不出成色,只说这些大的。 四阿哥与十四阿哥同母兄弟。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年纪挨着,又挨着住,感情也厚。 五阿哥与七阿哥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落单的皇子阿哥,有大阿哥、太子与他、老七、十二阿哥。 这两人庶妃所出,也可以忽略不计。 剩下就是他们三个年长的阿哥。 虽说汗阿玛将他划给太子,可是三阿哥心里也有权衡。 太子只是太子。 万一太子不是太子了呢? 那剩下有机会的就是他与老大。 自己母族不显,可妻族很是拿得出手。 胜了老大一筹。 老大那边有个八阿哥,自己这边却是没有助力。 汗阿玛给九阿哥指婚董鄂氏,就是他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 康熙昨天才嫌弃完九阿哥不聪明,眼下又被三儿子给顶住。 原本还以为他对老九不过面子情,前几天大家都安慰老九时他没有露面,有些凉薄。 现下看来,这是读书读傻了。 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知道九阿哥的身体状况,也不知晓前些日子九阿哥大闹三岔口行在总管。 他对三阿哥道:“没有说错话,挺好,晓得为兄弟考虑……” 三阿哥忍着笑,恭敬道:“谁叫儿子是哥哥,照顾兄弟本是应当的,我们兄弟比不得汗阿玛文武双全,可也愿一展所长为汗阿玛尽忠效力,老九打小就聪明,往后差事肯定也做得好……” 大阿哥与五阿哥对视一眼,都带了不自在。 说的很热乎,像是九阿哥的亲哥哥。 看着也像是好心…… 河边离大营本就不远。 今日又是碧空万里。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攀比着,将一盒饵料用了大半。 九阿哥到底没忍住,从十三阿哥手里抢了鱼竿。 十三阿哥过足瘾了,加上他这边的木桶,里头的鱼比隔壁的多,也就笑嘻嘻让了鱼竿。 见着舒舒眺望驻地,十三阿哥凑过来:“嫂子在看什么?”???. “御帐应该搭好了,马车牵到别处……” 舒舒说着,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刚钓上一尾鱼,也正望向这边,晃着手里的小白条,带了骄傲显摆:“瞧瞧,爷亲自钓的鱼,晚上咱们烤鱼吃……” 舒舒笑着点点头,走向过去,指了指行营方向:“皇上好像移驾了……” 九阿哥定睛望去,果然高大的御帐已经支起来,旁边一圈一圈的侍卫已经站定。 他摘下小白条,带了几分不舍招呼十阿哥:“老十,回吧……” 十阿哥也带了不舍,看到地上的木桶时却笑道:“回!给汗阿玛献鱼,这可是咱们亲手钓的,还要太后与妃母……” 九阿哥才见识了康熙的吝啬,晓得表现再孝顺也没用,没有赏赐,兴致缺缺,摆摆手:“你同老十去……” 十阿哥看了眼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听到两位哥哥说话,没有插嘴,可脸上也带了期待。 十阿哥点点头:“行,我带老十三去献鱼……” 一行人返程。 皇子都有各自的账子,在御账的西侧。 大家回来就分作两路,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直接提着一个鱼桶去御前,还不忘留下一桶鱼。 “嫂子,晚上想喝鱼汤……吃了几天羊肉,上火了……” 十阿哥毫不客气点菜。 舒舒记下了,道:“河鱼难免有腥味,到时候生姜胡椒多放些,也发发汗……” 草原上温差大,大家已经换了夹衣。 十三阿哥也跟着说道:“嫂子,十三吃烤的,看到小松拿调料包了……” 舒舒也应了。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肩并肩往御帐去了。 舒舒看着两人背影,很是欣慰,低声跟九阿哥道:“十弟是个明白人……” 人都有远近亲疏。 九阿哥心中,自然十阿哥更亲近。 他觉得闷气:“要是贵妃娘娘还在,哪里用顾忌这些?不待见就不待见了……” 舒舒觉得十阿哥的处境还好。 不仅十阿哥,前头的太子爷与后头的十三阿哥,这三位皇子失母后日子还算顺当。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后宫无主,没有后娘,只有一堆小娘。 小娘管教自己亲生的儿子,都插不进去手,更不要说其他皇子阿哥。 像康熙这样,明明是当爹的,却将当娘的也操了,怕是只有他一人。 小棠提着鱼桶,询问吃法。 舒舒想了想,道:“除了鱼汤与烤鱼,再炸些……”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送了鱼去御前,那太后与宜妃那边? 舒舒拿不定主意,直接问九阿哥:“要不要给太后与娘娘‘敬菜’?” 皇子的帐子都在这一片,不好吃独食,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夫妇、七福晋,这还要留四份。 九阿哥看着地上鱼桶,一尺来高,里面三、四十条到头。 这够几盘? 给谁不给谁? 有太后,就当有两位太妃的。 娘娘送了,章嫔那里能落下? 章嫔送了,几位贵人呢? 大家都送了,剩下的答应与大阿哥、三阿哥那边的答应呢? 被舒舒夸了两次周全,九阿哥遇到事情也想的多些,一时拿不定主意。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已经“哒哒哒”的回来。 十阿哥蔫了许多,十三阿哥眼睛闪亮:“九哥,嫂子,汗阿玛派差事给我们俩了,叫我们带人去捞鱼,今晚膳房添菜……” 九阿哥松了一口气,连声催促道:“快去快去,别耽搁了晚膳……” 舒舒也道:“那去吧,就是小心,不要往水深的地方去……” 九阿哥望过来,看着舒舒,想着自己心里数了一圈人,居然拉下了岳父,立时嘱咐十阿哥:“记得留出来一桶,一会儿我送正红旗营房去……” 十阿哥这才提起精神,点点头道:“嗯,那我同九哥一起去……” 两位阿哥带人去了。 舒舒才带了好奇道:“爷找阿玛有事儿?” 九阿哥摇头:“就是想孝顺岳父……” 到底说不惯软话,他又补充一句:“爷这不是发现岳父大方不小气么?礼尚往来的,咱们也不吃亏……不像汗阿玛那边,只进不出,亏死了……” 舒舒的表情变得僵硬,望向九阿哥身后。 场面安静下来。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三十六章好哥哥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实(第一更,求月票) 康熙来了。 背着手,脸色神情莫测。 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跟在后头,反应各异。 大阿哥抬着下巴,似是望向远处的帐子。 三阿哥面上带了谴责,就差把”恨铁不成钢”刻在脸上。 五阿哥脸色有些白,额头的汗都下来。 舒舒在旁,手心汗津津,却是神色从容,只浅笑着看着九阿哥,目光满是信赖。 她不敢紧张,她担心自己紧张九阿哥会更紧张。 “汗……汗阿玛……” 九阿哥唬了一跳,双膝一软,差点跪下,看到旁边的舒舒,又使劲站住:“您……这是溜达呢?” “哼!” 康熙脸色阴沉道:“要不是亲耳所闻,朕还不晓得你对朕这么大意见!小气?只进不出?亏死了?跟朕说说,朕怎么小气了?进了什么?亏了什么?” 许是这些日子父子相处的多些,许是舒舒就正在身边,九阿哥觉得自己的胆子也可以大一大。 “汗阿玛……” 九阿哥想想这几年的憋屈,叹了口气:“儿子精穷,您也晓得……每月五十两银子少么?真不少,就如汗阿玛说的,是两个八旗马甲的年俸……再说我们这些阿哥,有幸成了汗阿玛的儿子,吃喝用度都是内务府供给,月俸都是零花,怎么也够了,可为什么精穷……这赖谁呢……”说着,就暗搓搓地望向了大阿哥。 汗阿玛教训小兄弟,大阿哥怕他尴尬,本还想着怎么回避,没想到一口锅从天而降。 他看看天,然后指了指自己,哭笑不得:“赖我?” 大阿哥都迷糊了。 可瞧着九阿哥理直气壮的模样,又不像是无的放矢。 他心下一沉,不由带了担心:“是……有人委屈了九弟?” 二所保姆嬷嬷的案子,大阿哥也听过一嘴。 他现下不由担心,会不会牵扯到自家额娘身上。 毕竟自己额娘是四妃之首,也内务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万一有什么疏漏之处? 三阿哥在旁,看了大阿哥一眼,似有所悟,忙道:“九弟,受了委屈你就说,汗阿玛在呢,最是疼咱们,肯定会为你做主……” 康熙在旁,眼神幽暗。 要是之前他只是恼怒九阿哥口无遮拦,打算给他个教训长长记性,现下却是勾起前头的事,想要踹九阿哥两脚。 平日里看着不服这個,不服那个,结果呢? 怂货! 饿着肚子不敢说,这疑似被人欺负也不敢说! 九阿哥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弟弟是皇子阿哥,除了汗阿玛同诸位哥哥们,谁能欺负我?谁敢欺负我?” 五阿哥却忍不住了,跺脚道:“你怎么还瞒着?告诉汗阿玛,让汗阿玛做主!是遭了‘仙人跳’,还是什么?小半年功夫,就骗了你一万多两银子……你这回折腾差事,弄金腰带什么的,是不是又要给那人凑银子?” 一石惊起千重浪! 大家齐齐的望向九阿哥。 舒舒强忍着,才没有失态。 不做贼也心虚! 好像…… 不小心对上了…… 五阿哥怎么回事?! 就不知道和五福晋聊聊家常什么的! 虽说舒舒与九阿哥没有直接告诉五阿哥买地置产之事,可之前舒舒在宜妃面前已经将此事说了。 舒舒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她不敢抬头,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 一寸高的木头底,黑色缎面鞋面,绣紫色玉兰花。 好一会儿,她身上目光才移开。 舒舒都跟着脚软。 倒不像是“初见礼”时那样想着生死,可也怕牵扯到自己身上。 谁家的孩子谁家疼。 在当父母的眼中,怕是儿子永远是好的,有什么不好的,也是儿媳妇拐的。 之前宜妃的眼神,舒舒还记忆犹新,现下这相似的眼神又出现了。 九阿哥已经醒过神来,怒视五阿哥,满脸羞恼:“五哥,瞎说什么?什么‘仙人跳’不‘仙人跳’的,不就是用了你两回银子么?又没说不还你,还要到汗阿玛跟前念叨,明儿就凑了还你!” 五阿哥也着急了:“谁要你还银子?没有‘仙人跳’,你这回怎么又缺银子了?别再瞒着,让汗阿玛做主!” 他说着,就走了两步,在康熙面前跪了:“汗阿玛,您要为老九做主……有人勒索阿哥……四月里五千两银子,五月里又是五千两……六月、七月没动静,八月又来了……” 九阿哥气得不行,上前就要拉扯他起来:“五哥裹什么乱?什么都不晓得,快闭了嘴吧!” 五阿哥不动,挺着脖子道:“我不晓得,那你就说……你不说,我去哪儿晓得……” 九阿哥没法子,实话实说道:“我这不是惦记着还五哥银子么?才想着跟汗阿玛讨个差事混些赏钱什么……” 五阿哥望着九阿哥,满脸迷糊:“谁要你还银子了?那不是我给你的零花钱?” 九阿哥依旧是去扶他,五阿哥也反应过来,这其中好像有误会了,涨红着脸,跟着起身,看着弟弟讨好地笑笑。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俯身拍了拍他前襟的尘土。 三阿哥在旁,带了急切问道:“那之前的‘仙人跳’呢?一万两银子哪儿去了?四月、五月的?” 这可不是小数目,而是一万两! 多罗郡王两年年俸! 听着老九之前的话音,好像还与大阿哥有干系! 九阿哥看了康熙一眼。 之前因这三、四月置办产业,还引出流言蜚语。 在御前,他已经交代过内情。 汗阿玛知晓此事。 要说之前,九阿哥对于自己如此“义气”之事,很是坦荡。 觉得即便在其他兄弟面前,也能毫不心虚表现出远近亲疏来。 轮不到旁人来说嘴挑剔。 可是,当着五阿哥…… 九阿哥说不出。 靠着五哥的贴补,去贴补八哥…… 有点操蛋…… 眼见着五阿哥依旧担心模样,三阿哥还跟着问个不停,九阿哥心烦气躁。 四月里的银子,因为置产,不方便说。 五月里的银子,是他担心董鄂家窘迫,贴给舒舒的,也不好说出来。 否则,汗阿玛误会舒舒贪财怎么办? 九阿哥想到这里,将舒舒往身后遮了遮,带了恳求地望向康熙:““反正不是什么‘仙人跳’,是正经事儿……不信你们问汗阿玛,汗阿玛晓得此事……”后一句,对着三阿哥与五阿哥说的。 知子莫若父。 康熙知晓置产之事,却也好奇这五月的银子。 本没想到还牵扯到舒舒身上。 刚才他看了一眼舒舒,不过是因为听宜妃提了一嘴“欠债”、“还债”的。 看似称赞小儿媳妇,实际上也是为九阿哥在三岔口行在的事情做个找补。 小两口背着债…… 这其中还有董鄂氏的事? 除了催着丈夫记得还债,还做了什么,老九怎么紧张心虚成这样?不打自招! 舒舒自是察觉了。 她屏住呼吸,憋红了脸,才从九阿哥身后出来,带了腼腆道:“汗阿玛,不怪九爷……是儿媳不好……五月里那五千两银子的庄票,是儿媳妇收着……” 别说几位阿哥,就是康熙都惊讶。 真与董鄂氏有关系? 五月…… 两人不是还没大婚么? 舒舒柔柔地看了九阿哥一眼,脸上是毫不遮掩感激:“八爷大婚,九爷见八嫂嫁妆丰厚,怕儿媳妇前后脚的嫁进来,嫁妆单薄叫人笑话,就给儿媳添妆……” 九阿哥怕大家真的误会舒舒贪财,连忙带了嫌弃道:“给你的就是给你的,偏你晓得爷从五哥哪儿拿了银子,就将前头的五千两欠账也记得,整日里念叨还,这五千两庄票一直没动不说,还想用压箱银子……爷还能让你动嫁妆银子,那成什么了?” 小两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都是眉眼官司。 舒舒对九阿哥的表现很满意,却也懊恼他嘴欠的毛病。 之前不想说教太多,对于不是原则上的事,舒舒就不说。 结果夫妻闲话多了,就说习惯了。 可有些话,床头闲话没什么,可大白天说着,还叫正主遇上了…… 九阿哥则是瞪着舒舒。 明明胆子小,还什么都敢往前闯! 要是被汗阿玛误会,坏了印象,以后哪有好果子吃! 五阿哥在旁,不由担心。 生怕夫妻俩真的因银钱拌嘴,也愧疚将舒舒牵扯进来。 他对舒舒道:“弟妹,老九给你的,你就收着,听老九的……不用还,不用还……” 康熙蹙眉,看看九阿哥,又看看舒舒。 董鄂氏以前瞧着不是挺机灵的? 这是被老九带傻了?! 收到九阿哥五千两银子的“添妆”,就将一万两银子的债揽在身上,这是不是太心实了…… 偏偏这行事不贪财,厚道,叫人都不好挑剔什么。 康熙看向九阿哥,见他对董鄂氏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就有些不顺眼。 这小子,傻人有傻福! 有老五这样质朴的兄长贴补,还有老十那样护着他的弟弟,如今又加上一个这样心实的妻子。 大阿哥与三阿哥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势! 大阿哥克制着,没有盯到舒舒脸上,可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什么天仙角色,将老九迷成这样?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三十七章心实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快言(第二更求月票) 指婚的两个人,未婚夫给未婚妻添妆,还真是闻所未闻。 大阿哥与舒舒见了好几次,本不该连长相都没印象。 就是大阿哥十多年养成的习惯。 谁叫他是皇长子,前头还有礼烈亲王年轻时的例子在,在惠妃的耳提面命下,十来岁就晓得对后宫嫔御避嫌。 等到弟媳妇们陆续进宫,他已经习惯成自然。 不去看,不说话,尽量避免打交道。 看清楚舒舒五官容貌,大阿哥就恢复如常。 对于九阿哥如此珍视讨好妻子也就多了理解。 少年心性。 贪色! 三阿哥在旁,没有去看舒舒,而是望向九阿哥。 这小子故意的? 呵! 这是有了其他小心思? 董鄂家门庭在那里。 国主后裔可不是说说玩的。 加上几代人征伐立功,迎娶公主、郡主,这嫡脉存下的家底得多厚? 别说是嫁一个女儿,就是十個也嫁得起。 哪里轮得着九阿哥来担心嫁妆简薄不简薄! 这是故意找借口卖好给董鄂家! 连个招呼也不打,不是当从自己这个董鄂家女婿的先例? 这么不厚道,衬着他小气似的? 康熙看着九阿哥祈求模样,自然晓得他顾忌什么。求不要将三、四月的事情翻出来,这其中还牵扯恶心的流言,说出来后兄弟再见面时难堪。 他看着九阿哥,只道:“朕给了你银子,你说朕小气;老大与你打不上交道,你精穷倒要赖他!朕要听听,这是什么歪理!” 九阿哥本来心虚着,听了这个立时有了底气:“十年前,儿子六岁,入尚书房,月例从二十两银子涨到五十两银子,现下儿子都大婚了,这月例还是五十两银子……这六岁小阿哥开销,与成年阿哥开销能一样么?” “可你自己也说,吃喝用度都是内务府供给,还有什么其他花销,五十两银子都不够……” 康熙冷哼着:“你最好给朕说个正当理由,要是因你胡乱花了,还要狡辩推卸责任,朕会教教你什么叫担当!” “大哥开了不好的先例……” 九阿哥振振有词说着:“照说,宫里当差的太监、宫女,都拿着月例,领了钱粮,本该好好当差,谁也不欠谁……如今惯的,还要哄着干活儿……一年三、四次的赏,都成了例,像是主子欠他们的……” 九阿哥原本习惯这样的规矩,从没有想着计较这个。 就是这两月听舒舒念叨的多了,觉得这规矩不好。 他自己都没银子,凭什么惯着这些人? 要是谁为主子格外效力、尽忠,赏也就赏了,都是各自领的差事,凭什么还要双份钱? 他不会特立独行改了这个规矩,可是得了机会,也想要念叨念叨。 “不说别的地方,就是儿子的二所,董鄂氏进门,赏赐下人,按照五嫂那边的指点,照年赏的双倍赐下去,四百两银子就赏出去了……这新主子认人只有一回,可端午、中秋、春节、阿哥福晋生辰,还要赏……一年四、五回,成了定例……就算往少了算,也要五、六百两银子……儿子那六百两银子,都落到他们口袋……” 说到这里,他看着大阿哥:“宫里大哥头一个挪宫自己住,又是头一个成亲的,后头的哥哥都跟着大哥的例,不赖大哥赖谁?” 不与自己额娘相干,大阿哥很是松了一口气。 望向九阿哥也带了奇怪 这真是翊坤宫娘娘亲生的?! 不会是汗阿玛内宠出的、寄养在延禧宫娘娘名下的吧? 掰扯这个做什么? 要掀翻内务府! 这是生怕之前得罪的不够狠,要再捅两刀! 宫里的赏赐规矩,并不限于阿哥所。 东西六宫,哪个宫不如此? 康熙脸色很是难看。 要知道上个月,他刚让人私下里彻查阿哥所。 得上来的消息零零散散的,有些有用,有些没用,可从没有一条提及阿哥所的赏赐。 在太监、宫女眼中,这些赏赐都是该得的。 康熙望向大阿哥:“老大,怎么回事?” 大阿哥讪讪道:“汗阿玛,儿子当年是从王伯、王叔他们的例……” 这个例自然不是从他大婚开始算,而是当年他从宫外回来后单住就有的。 康熙皱眉,显然也明白这个。 兄弟们小时候先例…… 当时什么情景? 国朝初立,地方震荡,宗室王爷权重,皇权不稳。 他自己是娃娃皇帝,几个兄弟也都是孩子。 紫禁城里人手又复杂。 前朝留着的太监。 八旗包衣选进来的宫女。 真是提着小心,连奴才都不敢得罪。 赏银哄着笼着,都是常态。 就是他乾清宫这里,当年也是一把一把的舍银子。 可现下与当年比什么?! 康熙对大阿哥不由带了不满:“不知变通!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都不懂?!” 大阿哥老实认错:“是儿子粗心,忘了这个……带着弟弟们都跟着为难……” 九阿哥在旁,却是不好意思。 他之前能大喇喇的将责任推到大阿哥身上,那是因为晓得这是“宫中旧例”,大阿哥不是始作俑者。 如今大阿哥真落了埋怨,他可不忍心看着。 要他月初刚收了大哥的一千两银子,就算不看旁的,只看这个也不能真的坑了老大。 九阿哥忙道:“汗阿玛,这样的话,也不赖大哥……大哥当年打宫外回来时,几岁来着……反正是‘三藩之乱’开始那两年,想也知道,宫里也乱着,要不也不能见天死阿哥……等后来,宫里太平了,后头的哥哥们也都从了这个例,大哥不好改了……” 舒舒在旁,只觉得头疼。 要是能选择,她想将九阿哥的嘴给缝上。 不过说不得真要因祸得福了。 大阿哥忍不住望天。 虽然被维护了,可是不想领情。 说不得还要被这小子拖累,被内务府那些小人记恨上。 幸好他的郡王府已经修建得差不多,过了年就能请旨搬家。 三阿哥则是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兄弟还是算了吧…… 口无遮拦。 别将自己带进坑里。 早年死了那么多小阿哥,还有元后长子,为什么没人提及? 因为那是皇权软弱、汗阿玛憋屈的时候…… 五阿哥却想着弟弟的话,掰着手指头,仔细数了数,随后认真点头:“汗阿玛,老九说的对……儿子前头,十二个小阿哥,就立住四人……儿子过后,大多都立住了,这宫里的奴才得罪不得……” 五阿哥序齿是行五,实际上是皇十三子。 前头夭折了八位皇子,其中包括元后赫舍里氏的头生子,大阿哥生母惠妃的头生子,三阿哥生母荣妃的四个儿子,还有两位贵人之子。 康熙神情莫测。 当年接二连三的死儿子…… 他这个亲阿玛,如何没查过?! 先后送大阿哥、三阿哥出宫养,后将太子送到钟粹宫,四阿哥那里也是表妹不住眼的盯着…… 都站住了。 证明前头皇子阿哥殇的蹊跷。 怀疑的对象太多…… 后宫妃嫔…… 前朝势力…… 宗室王公…… 还有……想要再出个皇后的蒙古人…… 只是他当年还年轻,权力被掣肘,不好彻查。 等到皇权稳固后,痕迹又抹的差不多,查不出了。 他从没有将内务府这些人放在眼中,也没有怀疑过他们。 这还真是“灯下黑”! 不管背后谋害皇子的是什么人,下手的肯定是内务府这些人! 九阿哥之前被谋算,就能见他们的猖獗。 康熙铁青着脸,没有了调教儿子的兴趣,嫌弃地瞥了九阿哥一眼,转身走了。 三阿哥乖觉,立时小心跟上。 大阿哥受了无妄之灾,拍了拍九阿哥肩膀,冷笑道:“行啊,老九,平时没想着大哥,有事了拖大哥下水,这不地道……” 果然弟弟都是讨债的,没一个好东西! 善心也发不得! 要不是他之前给了九阿哥脸了,这混账东西敢大着胆子拖人下水?! 大阿哥察觉到九阿哥对自己的亲近与维护,很是敬谢不敏。 再来一回,自己再好的脾气,也要忍不住揍人了。 九阿哥晓得自己理亏,没有避开,受了这两巴掌,肩膀火辣辣。 他带了认真道:“大哥,这不是机会难得么?哥哥们往后挪出宫,服侍的人手也要翻几倍,不改了这规矩,到时候也难熬……” 大阿哥气笑了:“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欠你个人情?” “都是顺带着,不用还……” 九阿哥连忙摆手。 虽说他觉得老大还不差,可对于长兄到底更敬畏些。 举高高的阴影,好像就在昨天。 这家伙下手可是没轻没重。 大阿哥嗤笑了一笑,放开了手,转身追圣驾去了。 再计较,自己都跟着傻了。 五阿哥只嘱咐了一句:“好好的,不许同弟妹拌嘴……” 而后,他也跟着大阿哥走了。 剩下夫妻二人。 九阿哥双腿发软,就有些站不住。 舒舒忙上前扶了,没有停留,直接扶进了旁边的帐子。 这是他们的寝帐。 之前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劝诫九阿哥。 现下,她却老实闭了嘴。 九阿哥紧紧地搂住舒舒,两人倒在榻上。 这孩子,这回是真吓到了! 舒舒轻轻地搂着他,听着他急促的呼吸与心跳。 过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九阿哥的呼吸才趋于平稳。 舒舒轻声劝道:“没事,爷又不是什么坏心思,就是两句话罢了……皇上最疼儿子,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九阿哥没有说话,而是凑到舒舒耳边轻声道:“爷跟你陪个不是,说好了有商有量的,这回,爷又自作主张了……” 舒舒回抱过去,脑子也清明了。 之前她还以为九阿哥胡乱攀扯,是为了护着她。 转移话题,省得大家因为银子的事情对她有不好的印象。 倒是自作多情了。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三十八章快言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九章 胆大(三更求月票) 舒舒在心里简单打了腹稿,才轻言细语道:“事缓则圆,爷也不用操之过急……等爷在内务府熟了,收集消息也会顺当些……” 九阿哥哑着嗓子道:“可爷不相信自己个儿,上回查了一圈,什么都没查出来……爷不信,这回汗阿玛动了,他们还能瞒得天衣无缝……” 舒舒抱着九阿哥,没有再说话。捌戒仲文网 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 那这连祖坟都挖了,得多招人恨? 就是他们夫妻想赖在宫里,康熙与宜妃也要掂量掂量。 出宫的日子不远了。 舒舒心里没有太欢喜的感觉。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要说十一阿哥之殇,索额图与其背后的赫舍里氏有嫌疑,那前头没有序齿的小阿哥呢? 其中,还有元后的嫡长子…… 水太深了…… 九阿哥见她没了动静,抬起头来,打量舒舒脸色,小心问道:“你还是生气了?” 舒舒不想旧话重提,每次都提醒他不要自作主张,遇到事情商量着来,可这半月功夫就犯了两回。 再说,也没有意思了。 她侧过身子,将自己摊成了一张饼。 九阿哥低声道:“这不是正赶巧了么?爷想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将汗阿玛推在前头查这个,总比咱们没头没脑查强……” 舒舒摇摇头,实话实说道:“我没生气,就是……就是有些怕……爷也知道,我素来胆子小……” 九阿哥拉着她的手,好一会儿才道:“爷应该想得更周全些……” 舒舒淡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教。 她能察觉到他身上的悲伤。 他已经很勇敢了。 舒舒笑容温和了些。 自省了一下,或许对九阿哥太刻薄。 以后不要如此。 换做两人刚成亲时,她不会如此,因为不敢。 现在还是熟了,晓得自己发脾气也能拿捏住这個憨憨。 近生怨,远生敬。 人就是这样,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刻薄,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欺软怕硬”! 九阿哥察觉到她的变化,赖了上来,连声道:“爷到了内务府,肯定不慌不忙、老老实实的……再说了,没凭没证的,或许就是想多了……” 舒舒点头:“嗯嗯,爷这样想对……真有什么涉及阴私的,肯定也藏得深,抽丝剥茧才能找到真相,急不得……” 夫妻达成共识。 九阿哥才长吁了口气,转过身去:“汗阿玛跟前,爷也是强撑着呢,你摸摸后背,都是冷汗……” 舒舒连忙起身,伸手探了进去。 后背衣服都是湿的。 刚才她搂着腰,有腰带隔着,都没发现。 帐子里放着两套干净衣裳。 一套明天穿的,一套备着替换的。 可这浑身汗渍,脏兮兮的。 舒舒就走到帐子门口,小榆、核桃、何玉柱、孙金都在,屏气凝神的,脸上都带了不安。 他们刚下没在跟前,不知道详情,只知晓皇帝与阿哥们来过。 等跟就近的人打听了,晓得皇上好像训斥了自家阿哥爷,五爷还下跪求情什么的。 难免人心惶惶起来。 舒舒看在眼中,道:“没事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说到这里,吩咐何玉柱与孙金:“爷要更衣,去淘换一盆热水来擦洗……” 两人立时应了,小跑着去膳房找热水去了。 舒舒看了看旁边的帐子,吩咐核桃:“你去七福晋处传个话,就说我说的,有什么跑腿啊传话之类的,让她只管开口,不用客气……行李物件,缺什么也说话……” 从喀喇沁王府驻地出来,七阿哥就与大部队分开了。 不知是往盛京方向去了,还是依旧在查热河到京城之间另一条路上的行宫。 正主不在,七福晋备孕计划落空。 两个帐子距离非常近,就四、五丈的距离。 舒舒这边刚吩咐完,七福晋已经从帐子里出来。 见舒舒站在门口,她忙小跑着过来,拉住她的手。 “到底怎么回事儿?” 七福晋低声问道:“我之前乏了,刚倒下歪歪,就听丫头说皇上在外头训九爷……老九又怎么了?没牵连到你身上吧?” 舒舒笑着摇头:“就是嘀咕皇上来着,被听了个正着……活该挨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口无遮拦……” 七福晋松了口气,随即带了几分不好意思:“我原该出来的,就是害怕皇上威严,没敢,连帐子口偷瞄都不敢……” 舒舒当然能理解。 公公教训小叔子,本就没有嫂子出来抱不平的道理。 更不要说,还有其他几个阿哥在,都是七福晋的大伯哥,直眉瞪眼的冲上来,那不是义气,那是傻子。 倒是五福晋那边…… 舒舒望过去,就带了担忧。 以五福晋的性子,即便之前碍着康熙与其他阿哥不好出来,现下也该过来探问。 “七嫂方才看到五嫂没有?五嫂不舒坦?” 舒舒问道。 七福晋摇头:“今天路颠,我乏了……帐子搭好,就直接进去躺着了……” 妯娌俩对视一眼,都察觉不对。 两人就往五福晋的帐子去。 五福晋的奶嬷嬷正好推帐子门出来,见了舒舒如见救星,忙上前道:“九福晋,您那还有李子干么?” 七福晋瞪大眼睛,带了惊喜:“五嫂这是有了?” 奶嬷嬷露出尴尬。 舒舒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五嫂晕车了?” 今天走的不是官道……路况感人……行进的速度还不算慢…… 奶嬷嬷满脸心疼地点头:“吐了一路,头午歇着时也没敢吃东西,方才垫了两口果子,又吐了……” 舒舒回头吩咐核桃:“去找你小棠姐姐,要一罐子李子干,再找你小榆姐姐要盒薄荷膏……” 核桃应声去了。 舒舒与七福晋进了帐子。 屋子里隐隐有酸腐的味道。 五福晋坐在榻上,应该是听到外头动静,正要挣扎着起来。 七福晋忙快走两步按住:“又不是旁人,还是坐着吧……” 才大半天不见,五福晋就跟脱了水的白菜似的,脸色泛白,眼睛都睁不开似的。 “也不能这样干熬着,还是传个太医看看……” 七福晋很是不放心。 五福晋连忙摇头:“不用,就是一时不习惯……加上早膳吃了几口冷的,胃里翻腾……” “可明儿怎么办?要是还吐呢?” 七福晋觉得这不是忍忍就过去的。 五福晋却是有主意的人,坚持不为所动。 七福晋呕得不行,看向舒舒:“九弟妹你说说,这是能忍就忍的么?我晓得五嫂不乐意麻烦人,可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事儿……身体要紧,吃些药缓缓怎么也好些……” 舒舒心里算了算五福晋与五阿哥和好的时间,差不多是小半月前。 这个时候,不宜吃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便安抚七福晋道:“明天不会这么赶路了,应该会慢下来……有太后与太妃呢……” 皇室女眷,安享尊荣惯了。 就算不像五福晋这样晕车,今天这样颠簸下来,怕是也要躺下来几个。 消息传到御前,康熙自然就会叫人调整行进速度。 舒舒不放心九阿哥,眼见着五福晋只是晕车不适,就道:“我们爷也有些不舒坦,我先回去看着……” 五福晋蔫蔫的:“去吧,我歇一觉就好了……” 七福晋也跟着起身:“那我也回去,一会儿打发人送沙果过来……昨儿在公主府得的,没吃完就带着了……” 这果子酸,吃了容易倒牙,可也能压一压恶心。 五福晋点头谢了。 舒舒与七福晋出来,各自回了帐子。 何玉柱与孙金已经抬着热水回来,正服侍九阿哥擦洗。 九阿哥应该是听人说了,直接问道:“五嫂不舒坦?你同七嫂过去探病了……” “晕车……吐了一路……” 舒舒想着五福晋模样,心有余悸。 她原本还担心自己会晕车,各种防晕车的东西预备了齐全。 李子干与薄荷膏就是为预防这个。 结果她就是颠得心烦,身体上完全没事。 九阿哥想起方才五阿哥的各种说话行事,跟着发愁:“爷才发现,五哥有些淳朴的过了……” 舒舒好笑:“爷还说,不怕又被堵个正着?!” 九阿哥立时闭上嘴,严丝合缝。 热水有富裕,舒舒就摆摆手打发何玉柱与孙金下去,自己也简单的擦拭了一下,换了干净衣裳。 估摸过了两刻钟,带人去河边捞鱼的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回来了。 小哥俩弄得半身水,身上也带了腥臭。 这是玩嗨了,下水了。 这会儿功夫,已经过了申正,太阳光没有那么足。 天空依旧碧蓝。 草原上吹着的风带了凉意。 舒舒哪里敢这样放任着,忙招呼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身边的太监,吩咐着:“快去提热水,服侍阿哥换下湿衣裳……”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也晓得好歹,任由着太监簇拥着回各自帐子梳洗更衣。 两人的帐子,与舒舒夫妇的帐子紧邻,就在右手边,左手边依次是七福晋、五阿哥夫妇的帐子。 等两人再过来,也到了用膳的时间。 折叠小桌子这次用上了,上面摆了好几盘小鱼。 烤的,炸的,还有鱼汤。 另有四道例菜,酱肘子、口蘑炖鸡、糖醋白菜、海米菠菜。 舒舒直接夹着炸小鱼,外皮酥脆,里面的小刺也被炸干了,吃着很香。 十三阿哥原本吃了一条烤的,结果也被里头密集的小刺惊住,换了炸的。 十阿哥喝上了念念不忘的鱼汤,却是没有往日欢喜模样,而是低头看了鱼汤半晌,还是撂在了旁边。 舒舒看见十阿哥表情,好笑不已。 要是再往北走,到了呼伦贝尔那边,海拔高、气温低,河里的冷水鱼鲜嫩多汁,细小无刺,有些太湖银鱼的意思。 现下海拔不高,就是寻常河鱼,土腥味儿重,小刺也多。 鱼汤里放了大量生姜与胡椒粉,才能压住鱼腥,自然也就失了鲜美……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三十九章胆大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章 恙(第一更求月票) 平日里吃饭,例菜都不怎么动的。 今天因玩累了,两道荤菜,酱肘子与一只炖鸡,都让十阿哥、十三阿哥吃了个精光。 两盘小鱼,只炸的那盘吃光了。 剩下的烤鱼与鱼汤差不多都剩下。 等大家都撂下筷子,十阿哥道:“九嫂,明天早膳吃茄鲞吧,还有苏子叶,最近嘴里没味儿,想吃口重的……” 舒舒点点头,记下。 十三阿哥则是带了可惜:“就是没伊面了……想要再吃,得回京了……” 舒舒准备的路菜不少,可架不住吃得人多。 不仅他们夫妇与两位阿哥,还有五福晋与七福晋处。 如今除了肉脯、李子干这样的零嘴,还有茄鲞、苏子叶、蘑菇酱这几样口味重的剩下,其他伊面、肉枣什么都吃光了。 看着十三阿哥可怜兮兮模样,舒舒不忍,道:“面没了,还有料包,膳房那边常备挂面,想吃就煮了吃……” 十三阿哥果然来了精神,点头道:“嗯,到时候再加两个荷包蛋……” 十阿哥鄙视地看了十三阿哥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小棠带着人撤了膳桌,又送了米茶过来。 香兰带着个小宫女来了。 舒舒几人都起了。 “福晋,主子请您过去一趟……” 香兰表情有些凝重。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露出担心。 两人刚才没有表现出来,可实际上两人的寝帐就在旁边,刚才回去更衣梳洗,早有太监私下禀告了皇帝过来训人之事。 两人没说,是怕九阿哥下不来台。 宜妃派人来,两人担心舒舒会受牵连,被叫过去训话。 九阿哥显然也想到此处,对舒舒道:“爷也过去一趟……” 舒舒忙拉住九阿哥胳膊:“说不得娘娘寻我说什么私密话,爷要定省,也不必抢在这时候……” 九阿哥见她神色坚定,抿着嘴点了点头。 随扈宫妃的寝帐,就在御帐北边。 距离舒舒她们的帐子不远。 因为香兰神色不好,舒舒没有探问什么,不过也提着心。 宜妃…… 应该不会因今天的事情发作儿媳妇吧? 那样的话,与她平常行事不符。 说话功夫,两人就到了这边。 舒舒大致看了一下,两顶略高的帐子,两顶略矮的帐子,几顶小帐子。 不用说,两个大帐是宜妃与章嫔,两个略差一等的是贵人的,几顶小帐子是答应的。 三位贵人,两个寝帐? 两人住一顶帐子? 不大可能,不方便。 况且答应们都是单独寝帐,贵人级别没有道理合住。 舒舒想到郭贵人身上。 好像这些日子,一直没有见过这位贵人。 等到进了宜妃寝帐,宜妃蹙着眉,招呼舒舒近前。 让舒舒意外的是,她并没有过问康熙训斥九阿哥之事,而是道:“好孩子,帮额娘想想法子……太后娘娘身体有恙,不思饮食,这可怎么好……” 宜妃脸上难掩焦虑与担心。 她在随扈宫妃中品级最高,背负着侍候太后与两位太妃起居的责任。 太后身体不舒坦,自然是她的不是。 还有太后抚养五阿哥,给与五阿哥最大的庇护。 现下五阿哥是封了多罗贝勒,可这只是初封,最后是升郡王,还是升亲王,谁也说不好。 宜妃自认为有宠,可也不敢笃定皇上会因怜惜她就偏爱翊坤宫所出的两位皇子身上。 谁叫皇上自己是个孤儿,吃过孤儿的苦,格外怜爱失母皇子。 像她们这样活着的宫妃,反倒像是给儿子拖后腿。 饶是如此,谁也没想着去死一死。 舒舒有了不好的预感:“那太医那边怎么说?是因为路况不好,晕车么?” 太后车驾与皇子福晋的还不同,是更宽敞的四轮马车。 要是真得像五福晋那样吐了一路,身边宫人也不敢瞒着。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舒舒可不想参合进来。 她感念太后的慈爱,可也有自知之明。 自己对养身才略知皮毛,用在她与九阿哥身上没什么,吃也吃不坏。 可在太后身上,牵扯太大,还是应该太医负责。 太后也是有春秋的人。 宜妃叹气道:“不是晕车……太医说是郁症,肝气郁结、气郁化火,牙龈都肿了……” “这……近乡情怯?可是离科尔沁不是还有好几百里……” 舒舒听着,也跟着担心。 要只是晕车,好好歇一歇,实在不行,明儿换了肩辇什么的就是。 可是这心病,还需要心药医。 宜妃道:“这路上快不了,可人也不能老不吃饭……我想着,实在不行,你过去看看,能不能帮着想个法子……” 舒舒点头应了。 虽说不想揽事,可婆婆都发话了,再推却就是不孝。 更不要说,太后身后,还立着个大孝子。 要是让康熙晓得她推了这个,能有好果子吃? 宜妃松了一口气,起身道:“那我带你过去……” 舒舒顿了顿,将五福晋的事情说了一嘴:“五嫂那里晕车,吐了几回……” 至于担心五福晋怀孕之事,压下没提。 要不然真怀上了还好,要是没怀上,自己多嘴,让宜妃有了希望再失望,就成坑人了。 都是女人,宜妃生育多次,比自己更熟悉孕吐是什么症状。 宜妃忙问道:“现下如何了?” “躺着呢……” 舒舒道:“不肯传太医,可也不晓得明天如何,要是继续晕车,那可不好受……” 宜妃点点头:“一会儿我去瞧瞧她,你们年轻不晓得轻重,不传太医怎么行……” 舒舒乖巧点头,跟在宜妃身后一步,婆媳两人去了太后寝帐。 太后寝帐极高大的,位置在康熙御帐的左手边。 帐子与御帐看着几乎在一条直线上,就角落往北倾了些。 康熙也在。 婆媳俩进来时,康熙就坐在凳子上与太后说话。 太后盘腿坐在榻上,身边靠着两个扶枕。 她脸上带了笑,不见丝毫阴霾,笑呵呵招呼宜妃与舒舒过去,才对康熙道:“皇帝去忙吧,不用担心,我就是前两天贪吃多吃了两块小羊排,有点上火,净净肠子,过两天就好了……” 康熙起身,对宜妃点点头,随即又看了舒舒一眼。 舒舒垂着头,分外乖巧老实。 等康熙出去,舒舒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 太后依旧笑着,就是神情有些怔忪。 宜妃就在榻前小凳子上坐了,笑盈盈道:“娘娘,过来占您便宜了……” “哦?” 太后带了意外:“今儿可没精神陪你摸牌,要不你招呼那些小妃子陪你顽……” “哈哈……” 宜妃捂着嘴笑:“臣妾才不去散财……跟着她们摸牌,赢了不落忍,输了心疼,还是算了……是这孩子,之前受了皇上吩咐,看顾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两个小的……之前还省心,早预备下零嘴,现下估摸没什么了,可不是发愁……” “哎呀,吃没了就做,小孩子都得用零嘴哄着才听话,要不小小子淘气起来,可不听说……” 太后心肠软,想到舒舒的难处,招呼她到跟前:“好孩子,别为难,祖母这里带着的吃食多,你过去看看有什么用的就拿过去使……” 虽说在行宫行在时,只设一个大膳房,可实际上康熙与太后这里,都有专门的灶上人,也有专门的食库。 舒舒面上带了感激:“幸好有皇祖母在,刚才两位阿哥还对着膳桌不动筷子呢,孙媳妇都愁死了……” 太后露出担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好好吃饭那怎么行?” 她虽不掩饰对五阿哥的偏疼,可对于其他孙子也不失慈爱。 “快去快去,给他们琢磨些吃的……” 太后已经在催促了,吩咐旁边一个嬷嬷:“带九福晋去,也看着福晋,离锅灶远些……” 舒舒跟着嬷嬷出来。 老嬷嬷面上才带了担忧,小声道:“娘娘早上就吃了两块饽饽,中午一块饽饽……晚上饭菜端上来,就只吃了两筷子……” 舒舒心中,也有些没底。 要是只是晕车影响的没有胃口,那还好处理些。 弄一些酸的吃食开胃刺激下。 可这是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 家乡美食呢? 科尔沁传统美食有什么? 荞面饸饹? 炒米? 可是那个传统,是现代人的说法。 后世的科尔沁,早已垦荒多年,农牧并重。 现下的科尔沁,应该还是纯牧区。 酸奶、牛肉干? 太后这边本来就有的。 舒舒想着,就随嬷嬷带了距离太后寝帐有一段距离的帐子。 里面搭着四个灶,有两个大师傅与两个灶上嬷嬷在,还有几个烧火的小太监。 见贵人来了,大家都起身迎着。 最稳妥的,就是“蒙古馅饼”,这个是早就有的草原吃食。 现在京城常见的吃法,是改良过的,荞面皮换成了白面,干烙水烹也改成了豆油煎或者牛油煎。 改良后的馅饼又香又酥,可不适合现下的太后。 食材都是现成的,做馅饼皮的荞麦面,做馅料的羊肉,里面放的菜不是新鲜的白菜、芹菜,而是捞了腌好的咸菜焯水去除盐分,再剁碎调馅料,除了葱姜两样,其他什么调料都不放。 制作方法也是最原始的干烙水烹。 除了馅饼,就是一道咸菜汤,里面除了咸芹菜沫,加上碾碎的牛肉干。 还有一道蒸果子,用的食材是昨日喀喇沁那边带来的沙果。 只加了清水蒸两刻钟。 果子皮、果子籽都没去。 因为这边膳房的果子有好几篓,宜妃方才又是那样说辞,舒舒就毫不客气的征用了一篓果子。 然后蒸了八碗。 太后、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五福晋与七福晋,宜妃,舒舒。 这是舒舒的习惯,永远有自己的那份。 吃鱼头的妈妈,不一定会养出孝顺的孩子。 更多的时候,只感动了自己。 ------题外话------ 志鸟村大大的《国民法医》上架了,技术流,每天追书中,已肥,大家可以开刷了,^_^。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四十章恙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泪(二更求保底月票) 要不然一回两回的,会有不好的习惯。 至于康熙啊,两位太妃啊,章嫔啊…… 舒舒犹豫了一下,不好在这个时候做人情。 太后正不舒坦,康熙与宜妃都紧张着,自己显得上心,那会是什么印象? 周全不是这个时候周全的。 除了馅饼,另外两样吃食做的都快。 约莫着三刻钟的功夫,就都得了。 舒舒打发核桃将五碗蒸果子送回去,剩下的分装了两个食盒,自己与嬷嬷一人提了一个,回了太后这边。 “小两口好着呢……要是顺当,娘娘明年这时候就能抱上曾孙了……” 太后帐子里,宜妃正美滋滋的说着。 她晓得太后最关爱的就是五阿哥,少不得拿五阿哥夫妇做说辞,引得太后说话。 太后脸色也带了期待:“那就好,长生天会保佑他们的……要是在草原怀上,以后就给小阿哥起个草原上的小名……” “都听您的……” 宜妃应着。 见舒舒提了食盒回来,太后点头道:“这么快就好了,好能干的孩子,快去给他们带回去吧……” 舒舒笑着上前:“已经打发丫头送回去了,这是给皇祖母与额娘留的……” 太后刚要摆手,宜妃已经来了兴致,起身道:“我瞧瞧,到底是什么?” 早有嬷嬷端了小几在榻上放了。 等打开食盒,看到里面,宜妃愣住。 这是饼? 这个色儿?! 宜妃看着舒舒,晓得她是个靠谱的孩子,道:“这是什么?新琢磨出来的吃食?” 太后好奇,也跟着伸头,探看过来,也是怔住。 舒舒带了几分腼腆,道:“不是儿媳琢磨出来的,是之前在书里见过的一种馅饼,说是元朝时的做法,好几百年了……名字也直白,就叫‘蒙古馅饼’,这不是到草原上,儿媳妇就叫人试着做了,叫几位阿哥尝尝……” 宜妃笑道:“真是胡闹,宫里有蒙古馅饼,可不是这个做法……” 太后却是伸手将盘子拿出来,直愣愣地看着,眼泪就滚落下来。 “娘娘……” 宜妃吓了一跳。 “皇额涅怎么了?” 康熙来了,正好走到门口,听到宜妃声音,顾不得叫人通传就直接进来。 太后眼泪止不住,直接伸手拿了一张馅饼,咬了一口,眼泪更汹涌了。 康熙与宜妃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太医说过,太后这郁症,不忌悲喜,发作出来就是好事。 “就是这个味儿,这才是蒙古馅饼……” 太后笑中带泪的对康熙与宜妃说道:“你们俩也尝尝,这是我小时最爱吃的,我额赫烙的馅饼最好吃了,就是这个味儿……” 宜妃拿了帕子,挨着太后坐了,一边帮太后擦拭眼泪,一边道:“啧啧,娘娘可得给臣妾包大红包,要不臣妾可要跟旁人说去,娘娘吃到好吃的,都馋哭了……” 太后“哈哈”笑道:“尽管说去,没有红包,随他们笑话去……” 康熙已经在小几另一侧落座,看着盘子上的荞麦馅饼。 没有太监在旁,嬷嬷也不机灵了。 舒舒没有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摆放了碗碟。 幸好当时想着宜妃或许会叫自己陪着吃,准备了三套碗筷。 一碟蒙古馅饼,巴掌大小。 一大海碗咸菜汤,一人一小碗蒸果子。 十分简单。 太后兴致颇高,一人夹了一张馅饼,招呼康熙与宜妃:“快尝尝,快尝尝好不好吃……” 瞧着她的样子,十分乐意与人分享家乡的美食。 康熙道:“皇额涅也吃……” 等太后动了筷子,康熙与宜妃才依次动了筷子。 没有添加白面的荞麦粉,口感略有些粗糙,也少了几分劲道,可是麦香也格外浓郁。 馅料里没有另外加油,可选用的羊肉馅是三肥七瘦的,自己就带了油润的汁水。 咸菜调和下,虽是肉饼,口感丝毫不油腻,反而带了些许清爽。 宜妃原还有些勉强,虽说晚膳用的不多,也是吃过的,怕腻了吃不下。 眼下吃得欢喜。 康熙望向看着比清汤寡水强不了多少的汤,亲自盛了一碗,双手递到太后跟前:“您再尝尝这汤,看看如何?” 太后接过,好奇地看了两眼。 康熙与宜妃都望向舒舒。 舒舒脸上微微泛红,有些尴尬。 这是创新过头了?! 太后喝了两口,面上带了回味,随即满意的点点头,看着舒舒道:“好孩子?这也是书上看来的?到底什么书,记得这么齐全……” 有康熙在,宫里又有那么多藏书,舒舒哪里敢扯谎。 她实话实说道:“这个汤是孙媳妇自己琢磨出来的……孙媳妇想着,牧区不种地,应该也不怎么种菜……就算赶集买了菜,应该也是想法子长期保存……炒咸菜或者熬汤,连盐都省了……就是咸菜汤没油水味道应该不会好,这牛肉干放里面就有牛肉味了……” 太后笑着,眼泪又出来:“我当年挑嘴,也是嫌弃咸菜汤不好喝,我额赫就往里放牛肉干……” 一碗汤,太后都喝光了。 巴掌大的馅饼,也吃了两个。 等到她再去夹时,宜妃先一步挪了盘子:“娘娘,外头眼看就黑了,吃多了给顶了……” 太后恋恋不舍的撂下筷子,道:“那留着,明天早上吃……”说到这里,才“哎呀”一声,道:“我忘了她们俩个,这馅饼她们指定也喜欢吃……” 宜妃望向舒舒。 舒舒道:“馅饼是膳房的白案师傅做的,汤是红案师傅调的……孙媳妇是个‘纸上谈兵’的,就动了动嘴……” 宜妃点头,看到旁边小碗里的沙果。 “这是糖水沙果?用这个消食也好……” 宜妃说着,奉了一碗给太后。 太后接了,用调羹喝了半口果子水,立时酸的皱眉。 宜妃在旁,问道:“这是糖放少了,要不要加些……” 太后眉头舒展开来:“不用不用,这样正好……” 沙果不大,比海棠果大一圈。 一只碗里,只有四枚沙果。 倒是果子水更多些。 太后一口一口吃着。 康熙与宜妃也拿起自己那碗。 舒舒侍立在旁,想着果子水的酸涩,口齿生津。 不过今天她也长见识了。 这种公婆、太婆婆吃饭,自己站着…… 还好就这一回。 太后哭了一场,又吃饱了,就有些没精神。 康熙与宜妃起身要走。 太后看向宜妃身后的舒舒,招呼她上前:“好孩子,祖母让你受累了……等到了科尔沁,祖母带你摘花去……” 舒舒很是乖巧:“孙媳没做什么……那就等着皇祖母带着我们顽……” 没有赏赐,舒舒也不意外。 她又不是厨子,一道菜吃得好了,立时得了赏银。 等到出了太后帐子,走出去约莫几丈远,康熙的脚步停下,转身看着舒舒道:“做得很好,用了心思孝顺……明天开始,跟在你额娘身边,多陪陪太后……” 这就是口谕了。 舒舒也带了认真,屈膝应下。 康熙对宜妃道:“你也早点歇着,今儿忙了大半晌……” “嗯!那皇上您先走,臣妾就回了!” 宜妃应着,目送康熙远去,才拉着舒舒的手往自己的寝帐走。 “明儿中秋,到底是大节,就算在路上,也要开宴,本来该今天订菜单子,一时空不下手……明早你过来,陪额娘坐车……” 宜妃说着。 称赞的话,她早就说了许多。 现下没夸,可心里的满意又加了十分。 今天这饭菜,看着简陋,却不是玲珑心肝就能做的。 将心比心,才能体贴入微。 怪不得小两口越处越好,这样的妻子,搁在谁身边,日子都错不了。 九阿哥,有福气。 “好好的,陪额娘做什么车?” 九阿哥等在宜妃寝帐外,听到动静迎出来,正好听到宜妃说话,忍不住插嘴道。 宜妃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怎么,是你媳妇,就不是我的儿媳妇了?陪我坐坐车都不行?” 九阿哥满脸不乐意:“儿子那边还有一大滩子事呢,离不得人,还有两个小的要看着……额娘要使唤人,就找五嫂去……” “什么正事儿?今儿捞鱼是正事儿,还是明儿逮兔子正事儿?” 宜妃瞪了他一眼:“多大了,心里没数儿,还当自己是小阿哥,整日里就知道顽……” 她消息灵通,自然晓得康熙去训过九阿哥,还晓得连累了五阿哥都下跪了。 只是她不好直接说这个,否则的话倒像是不满皇帝管教儿子。 就是五阿哥那里,是被弟弟连累也好,还是主动护着弟弟也好,宜妃也从来不插手。 他们兄弟情分,让他们兄弟自己算去。 她搅合在里头,轻不得,重不得,反而容易影响兄弟情谊。 九阿哥很是坚定,拉着舒舒就跑:“反正儿子这里紧着人呢……” 宜妃哭笑不得,却也没有恼,摇摇头回自己帐子了。 舒舒晓得九阿哥是担心宜妃训斥自己立规矩什么的,小声解释道:“是正经事儿,明天中秋,菜单还没拟,娘娘才想着叫我明天过去搭把手……”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四十一章泪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二章 痹症 (三更求保底月票) “那也不去,之前得见面礼的时候没想着你,干活想着你,哪有这样的……” 九阿哥依旧坚持:“要抬举五嫂,她们抬举去,咱们不眼气,想不给赏赐还让咱们出白工,不去……” 在路上,舒舒不好仔细说,只提醒道:“往后出来,爷记得嘴巴里含块糖……” “含糖做什么?嫌爷说话不中听?得甜甜嘴?” 九阿哥不服气道:“爷就是爱说实话……对你好就行了,不比用好话来哄你强……” 舒舒见他没完没了的,就从荷包里摸出块薄荷糖,打开糯米纸,直接塞进九阿哥嘴里。 “这……是……什么?” 九阿哥含着吮了吮:“薄荷味儿的……” 是薄荷糖。 舒舒出发之前叫人准备薄荷膏子时想起的,也做了两盒。 用它当口香糖使。 之前一直没拿出来,最近几日入了蒙古地界,总吃羊肉什么的,嘴里浑浊,就拿出来备着。 “味道怪怪的,冒凉风……” 九阿哥没有耐心含着,直接嚼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着舒舒轻哼道:“好啊,这是叫爷闭嘴……” 舒舒没有说话。 明天开始就要跟在婆婆后边…… 这天下的儿媳妇,有几个乐意守着婆婆的! 还要去照顾一个更尊贵的太婆婆。 舒舒只要想想,就觉得心累。 九阿哥安静下来,看了眼舒舒,想要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两人帐子门口,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还在。 两人见舒舒回来,都带了关切。 十阿哥斟酌着问道:“嫂子,宜妃母是晕车了,不舒服?找你过去琢磨吃的?” 方才核桃送回来几碗蒸沙果,酸的厉害。 十阿哥想到的就是这个。 要是这样,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舒舒摇头:“不是娘娘,是太后那边,估摸是路况不好,有些颠了,晚膳没怎么动,娘娘才唤我过去……” 连带着九阿哥在旁,都松了一口气。 舒舒见天色越发幽暗,各处的帐子陆续掌灯,便对十阿哥、十三阿哥道:“快回去歇吧,明儿还早起,叫人将帐子门关好,省得出入带了虫子进去……” 实际上现下草原早晚温差大,已经是秋草黄的季节,蚊虫已经少见,但是蛾子特别多。 之前住在公主府时,见识了一回,晚上掌灯后,窗户外头都是蛾子乱撞,早起就能看到外头墙面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蛾子。 这些蛾子趋光,进了帐子,看了也难受。 十阿哥、十三阿哥各自去了。 舒舒看着两人背影,很是熨帖。 莫名有种老母亲的宽怀。 都是孝顺孩子。 九阿哥将舒舒推进了帐子:“快进来……” 舒舒进了。 小榆、核桃两个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服侍。 舒舒见帐子里热水、干净衣裳、茶水都准备得齐当,便扬声道:“没事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她们的帐子,距离这边不远,就在背面的几个小帐子里。 “你明天真想去?”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问道。 舒舒在小凳子上坐了,揉了下脖子:“是皇上吩咐的,让我明天开始跟着娘娘……太后近乡情怯,有些郁症,不思饮食,皇上同娘娘很担心……” 九阿哥见状,伸手过来,在她脖子后揉着:“怎么,不舒坦?” 舒舒点点头:“估计是膳房里热,出了汗,出来见了风……” 她都怀疑自己是心理因素造成的不舒服。 上辈子有颈椎病。 这辈子自然好好的。 九阿哥站起身来,埋怨道:“谁让你整日里没有别的消遣,除了看书,就是练字儿……没得痹症,也出现征兆,叫太医过来给你看看,开两幅膏药贴贴……”说着,就要出去吩咐人。 舒舒忙拉住:“爷帮我揉揉就好了,皇上才吩咐下差事,不好这个时候传太医……” 九阿哥长吁了口气,又伸手过来。 难得的安静。 舒舒抬起头,见他蔫巴巴的,道:“不用担心我,明天让小松多按按就好了,她认识穴位……” “汗阿玛真得不能早点给我封爵么?” 九阿哥看着舒舒,先是沮丧,随即生出几分希望:“要不,你帮爷想想法子……” 封爵出来,就不会被长辈们吆来喝去的。 舒舒想了想道:“爷想要爵位,不过是想要早点儿搬出去,我估摸着明年年中就差不多了……” 京城冬天寒冷,修建房宅之类的大工程都会停工。 等到明年立春后,才能开工。 就算赐下现成的宅子,修缮也要几个月的工期。 至于爵位? 没戏。 分下爵位,就要分佐领,名正言顺的网罗势力。 不说十阿哥那边的顾忌,只说五阿哥这边…… 康熙不会给兄弟俩都立起来的机会。 想起“名正言顺”,舒舒发现康熙有个毛病,那就是对正式册封极为吝啬。 或许是忽视。 就像章嫔,谕封为嫔十来年,还没有正式的册封,也没有封号。 卫嫔也是如此。 到了小一辈,大阿哥到八阿哥,已经封爵多罗郡王与多罗贝勒小半年,可是他们福晋的嫡妃与嫡夫人册文,压根就没有人提起。 幸好大家统称福晋,皇室也没有贬嫡为侧的先例,要不然还真是让人不放心。 一夜无话。 舒舒一睁开眼,就见小松在旁候着。 原来九阿哥早早就醒了,没有惊动舒舒,叫人传了小松过来。 “先按按,再起来……” 九阿哥对舒舒说着,又吩咐小松:“下手慢些,爷在旁看看……” 舒舒便翻身趴着,对小松道:“主要揉揉脖子,吃了风了……” 小松应了一声上前,没有立时上手,而是双手手心摩擦,摩得热了,才平覆在舒舒脖颈后。 随后从风池穴按起,随后是肩井穴、天宗穴、曲池穴一路按下来,最后她拉着舒舒的手,掐揉合谷穴。 等到小松撂下舒舒的手,九阿哥就拉起来,带了挑剔看着小松:“别使傻力气,手都掐红了……” 舒舒皮肤白嫩,手上穴位按得有些青紫。 小松素来畏惧九阿哥,吓得不敢接话。 舒舒掐了一把,吩咐小松道:“你同核桃去娘娘那边走一趟,就说我梳洗后过去……” 小松应声下去了。 小榆、何玉柱两个端了热水盆进来,两人洗漱。 “着什么急?等出发前再过去就是……” 九阿哥见她急促,不由劝道。 “娘娘肯定不放心太后那边的早膳……” 舒舒吐了口中的漱口水,放下牙刷,说道。 既是接了任务,还是自觉些。 现下消极怠工,可不是扣工资扣奖金那么简单。 九阿哥蹙眉:“那我送你过去……” 舒舒看了眼帐子门口。 现下差不多寅正,外头还黑着。 “不用送,就这几步路……” 舒舒还是觉得麻烦。 九阿哥却坚持,道:“又傻了,爷重视你,娘娘待你也会客气几分……” 舒舒看着九阿哥,不知道他怎么得的结论。 九阿哥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从何玉柱手中接了提灯。 舒舒没有立时就走,叫小棠带了两坛子吃食,就是茄鲞与苏子叶,一行人才往宜妃帐子去了。 宜妃已经起了,正在梳头,见小两口一起过来,没有吃惊,只对舒舒道:“正想打发人去请你过来,太后那边早膳怎么用?总不能真的叫老人家吃剩馅饼……” 舒舒道:“那儿媳就去膳房那边看看……” 宜妃点头,目光落在九阿哥身上:“难得勤快,那就送你媳妇过去吧……”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额娘,可得先说好……汗阿玛同您使唤董鄂氏就使唤,谁叫她是小辈,回头赏不赏的不强求,可不许让人受累还挑毛病……” 宜妃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摆摆手:“快走吧,当我同你一样是大傻子呢……” 舒舒在旁,很是无语。 幸好宜妃明白人,晓得九阿哥说这些话,不是在婆婆面前偏着媳妇,而是怕照顾太后那边担责任,才说到前头。 要不然的话,好好的婆媳关系,都能叫他挑拨得反目成仇。 看来得想个法子,让九阿哥学学语言的艺术。 否则放任下去,回头就太招人烦了。 两人又转到膳房这边。 太后身边的嬷嬷在。 见了舒舒,嬷嬷连忙迎上来:“福晋,娘娘要吃馅饼……可这荞面不好克化,昨儿半夜还揉着肚子说不舒坦……” 太后要吃馅饼,膳房这边自然不会真的打算将剩的预备上去,少不得预备了食材,准备做新的。 舒舒想了想,便吩咐白案师傅:“重新和面,用烫面,九份白面掺一份荞面……” 不仅荞面不好克化,羊肉也是一样。 这馅饼最好还是不吃。 舒舒又吩咐另外一人,也是和面,九份白面一份荞面的比例,面团软硬适中。 这个可以做一碗酸菜面。 面条煮好,那边肉饼也烙了一盘。 舒舒叫人将茄鲞、苏子叶各装了一下碟,又吩咐人简单的做了个糖醋白菜心、芝麻酱萝卜皮,凑成四样小菜。 九阿哥在旁,脸色有些难看。 他明白为什么舒舒脖子不舒服了。 膳房里没有凳子。 或许有,因为油垢什么的,没有人想着给舒舒送过来。 一直站着。 直到快走到太后帐子,舒舒察觉不对劲,使劲掐了九阿哥两把,他脸色才算好些。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忍(第一更求保底月票) “这些王八羔子怎么回事?故意的?连个凳子都不晓得搬出来?” 九阿哥依旧忍不住,小声与舒舒抱怨了一句。 “许是顾不上……” 舒舒没有在意。 行房膳房,里面大大小小十几个灶,人也拥挤。 大家忙忙碌碌的,都顾着自己的差事,本就不是社交的地方。 太后帐子里。 宜妃已经在了,正说起今日过节之事。 “晚上烤全羊,到时候臣妾要分羊小排吃……” 宜妃的笑声清脆。 太后点头道:“给你,也给五阿哥留一份,他也爱吃这个……” 舒舒与九阿哥进来后,太后的目光就落在食盒上,脸上带了欢喜:“馅饼么?” 有嬷嬷放了小几,舒舒一边应着太后,一边近前摆桌。 今天的馅饼比昨天小了一大圈,碗口大小。 也比昨天的薄了许多。 而且数量也不多,只有四枚。 太后看了看大家,又看到了酸菜面与四副碗快,面上给露出了疑惑,犹豫了一下,对舒舒与九阿哥道:“要不,你们跟着尝尝……” 平日里四碟四碗的,一个人也摆一桌子。 今天几个人,才预备这些东西,老太太也疑惑。 不晓得是一人份的,还是几人份的。 舒舒笑道:“正要跟皇祖母要馅饼吃呢,昨天晚膳后过来,看到皇祖母吃得香,回去惦记半宿……” 太后眉头舒展开来,笑着道:“这个好吃,尝尝……”说到这里,望向身边嬷嬷,问道:“两位太妃那边送了么?” “娘娘放心,都送了……” 嬷嬷说道。 太后才转过头,对舒舒与九阿哥道:“快坐下尝尝……” 四个人,一人坐了一角,一人分了一块馅饼。 昨天的馅饼不知道味道如何,今天的确实不错。 馅饼皮很软,里面的馅料为了好消化,也加了一道工序,那就是先炒制了一遍。 薄薄的馅饼,个头又不大,九阿哥几口就吃干净。 太后吞咽了最后一口,面上也带了意犹未尽。 剩下一大海碗的酸菜面,却是汤多面少。 四人分下来,连汤带水的,也只有一人一碗。 里面的面条是油炸过的,煮了后很软。 又是在汤汁了泡了好一会儿,面条里都是汤汁的味道。 太后开始只当是寻常,吃了一口察觉到不同,低头看了好一会儿,对舒舒问道:“这个是荞麦制的炸面条?” 早在队伍刚出来后,舒舒经过五福晋的提醒,给宜妃处送了吃食。 除了路菜,就是两盒面。 其中有一盒,宜妃专门孝敬到太后处。 舒舒点头:“蒙古的荞麦香,用这个做炸面比寻常白面做的好吃……” 太后欢喜道:“这个味儿好,吃着也不硬,回头多预备些,到了科尔沁让他们也跟着见识见识……” 舒舒笑着应了。 或许用着太后的灶也有个好处,就是可以再预备些路菜补充。 现下出来十几天,可行程还没有过半。 按照九阿哥的说法,颁金节能回京都算早的,说不得还会更晚。 因为这次北巡的路径与原来的不同,这一绕路,行期又多了旬日。 等太后用完早膳,舒舒与九阿哥从这边出来。 九阿哥低声道:“这要天天陪着?” 不仅是辛苦,而且太后口味与年轻人不同。 就像是那面条,九阿哥因为肠胃不好,平时也吃软面,可也没有软到这个地步。 吃到后来,泡的稀烂,都夹不起,必须用勺子。 “看五嫂那边……” 舒舒想了想道:“要是五嫂这两天缓过来,还是五嫂陪着更好……” 舒舒看出来了,太后慈爱是慈爱,可与孙辈也保持着分寸感。 除了五阿哥之外,她对于其他皇子都不算亲近。 换做以往,九阿哥肯定又要唠叨一顿,嫌弃舒舒傻什么的,自己辛苦,将露脸的事情推给旁人。 现下不觉得了。 “还是咱们自己吃饭好,合心顺口的,都按照自己的口味预备。” 九阿哥得出结论。 舒舒笑笑,没有反驳。 天色微微亮了。 两人回了帐子。 这边的膳食已经提进来,只有夫妻两人份的。 舒舒之前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回来,就留下话让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自用。 九阿哥的饭量在那里,一张小饼一碗面条已经饱了。 舒舒就一个人用了,正好今天有一道扣肉,还配着荷叶饼,就可着这个吃了大半盘子。 等到马车套好,内务府的人也开始收帐子,天色已经蒙蒙亮。 舒舒看了下自己身上,寻常的旗装,一寸高的旗鞋,规规矩矩的,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核桃与小榆跟着,两人手里各抱着一个包裹,一个装着备用的衣裳,一个装着日用的小物件。 九阿哥打算去送。 舒舒坚定地给否了:“爷抽空去看看五哥,问问五嫂情形如何了……若是五嫂好了替我,就好了……”后一句,压低了音量。 九阿哥这才没有勉强。 等到舒舒一行到了宜妃车驾前,香兰正在马车外,见状迎了上来。 宜妃在马车里听到动静,挑了帘子,见到舒舒,露出欢喜来:“老九放你过来了……” 舒舒上前,笑着说道:“是九爷催儿媳过来的,方才还要送儿媳过来……儿媳想着那边十阿哥、十三阿哥都小,总要有个人盯着,就没让九爷送……” 宜妃一边招呼她上车,一边抱怨道:“还好没来,这隔三差五的见见就罢了,天天见能被他气死……” 舒舒笑着,倒是不好说话。 这个时候顺着婆婆的话一起挑剔丈夫,那是傻子。 可这几日九阿哥表现确实差,要是硬夸,也有点假。 宜妃倒是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只道:“快帮额娘想想,晚宴吃什么?要是只有咱们自己人还好,可今天敖汉旗王公来朝,到时候赐宴要体面,加上这大过节的,咱们自己人也得好好吃一顿……” 若是在京城赐宴,只各种精美餐具就能亮瞎蒙古王公的眼。 出门在外,行营膳房这边食材丰富,可这临时灶也比不上宫里。 过于繁琐的食材,不方便准备。 舒舒想起“对夹”,这个中间的馅料换成酱羊肉后,正适合蒙古人的口味。 肉食,以牛羊为主。 既是中秋,少不得月饼。 到了草原,怎么能少奶皮子月饼?奶渣月饼? 还有京城时兴吃的提浆月饼,说不得可以趁机多预备些,剩下路上吃,也多一道点心。 没有传到京城的苏氏月饼,都可以预备起来。 至于蒙古人不吃月饼这个说法…… 只是后世的说法而已。 蒙古人也过中秋,就是之前他们游牧,饮食比较单调,月饼制作又有些复杂,所以没有在蒙古这边流行开来。 不过等到蒙古人富裕了,还有不少人修筑城定居,饮食也丰富起来,也就有了蒙古月饼。 一种就是各种奶制品的月饼,一种就是荞麦面加上红糖、坚果做得蒸月饼。 舒舒想到什么,就跟宜妃说上几句。 一上午的功夫,婆媳俩菜单就拟的差不多。 点心四道,大菜四道,碗菜四道,碟菜四道,小菜四道。 这边马车刚停,九阿哥已经勒了缰绳凑过来:“额娘,商量完了么?老十要找一样吃的,丫头们放混了……” 下书吧 舒舒已经澹定了。 这样不走心的借口,还不如直接说来接人。 宜妃轻飘飘地看了九阿哥一眼,对舒舒道:“回去吧,好好歇歇,这两天也累了……明天不用起那么早,提前将早膳单子拟了,打发送到膳房就好……我会交代包嬷嬷,太后那边有什么饮食上的事情再过去问你……” 包嬷嬷,就是这两天舒舒打交道的,太后身边的管事嬷嬷。 舒舒松了一口气,乖巧应了。 这是不用坐班了? 很好。 九阿哥在旁,听到和两句吩咐,也咧开嘴角:“额娘英明,她又不下灶,去了也就是动动嘴……”说到这里,想起膳房奴才的怠慢,轻哼道:“倒是那些奴才,连个凳子都不搬,让董鄂氏站着等,是什么意思?我就不信,那些师傅不炒菜的时候也没个座,一站就站一天……” 宜妃带了不耐烦:“整日里碎嘴子,快远了去……” 九阿哥轻哼一声,带了不忿,翻身下马,要抱舒舒上马。 可在这车队里,多少双眼睛瞅着? 舒舒连忙道:“坐了一上午,腿都直了,还是熘达回去……” 九阿哥自是没有意见,牵着马与舒舒离开。 看着儿子、儿媳背影渐远,宜妃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吩咐香兰道:“去打听打听,是哪个王八蛋不开眼,敢欺负到主子头上……” 好好的皇子福晋,太后与她都哄着,轮得着旁人来使脸色。 香兰脸色也难看:“奴才这就去……” 舒舒后知后觉,也反应过来这两天被针对了。 她很是不解:“这种无关痛痒的小动作,有什么意思?” 九阿哥冷哼道:“估摸着是想着你年轻绵软,那边又是太后使唤的人,就是慢待你了,一句只顾着太后主子饮食,顾不得其他的就抹了……想得美,我去寻汗阿玛做主去!这群王八羔子,自己贪污,还不许旁人查?想要报复,爷等着,欺负你算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窃喜(第二更求月票) 宜妃名下有内务府一内管领包衣执役,太后名下也有内务府管领,数量是四个内管领。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给主子们“下马威”。 舒舒没有规劝九阿哥的意思。 她是奉旨照看太后饮食,又不是上杆子去巴结奉承,为什么还要对太后的奴才忍气吞声? 谁晓得这是不是内务府包衣的试探? 要是他们夫妻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忍了这一回,那下一回呢? 回到自己马车这边,舒舒觉得空气都清新了。 宜妃不是恶婆婆,可也是婆婆。 九阿哥却片刻等不得,翻身上马,往前头圣驾所在去了…… 车驾中,康熙正与理藩院尚书说起敖汉王公来朝之事。 敖汉部,在漠南蒙古十六部中并不强大,甚至算是比较小的。 一部一旗。 不过敖汉部是最早与满洲联姻的蒙古部落,比科尔沁部还早,曾随太祖皇帝征伐满洲。 太祖第三女哈达公主,当年二婚就改嫁敖汉部。 公主有两女,长女许礼烈亲王长子岳讬,次女嫁太宗长子豪格。 后来太宗登基,哈达公主密谋造反,被处死,两个女儿也受连累身亡。 不过太宗皇帝并没有迁怒敖汉部,还受敖汉部所请,将长女嫁入敖汉部,这位公主也因此被称敖汉公主。 现下敖汉部的王公,多是敖汉公主的后裔,其中旗主是敖汉公主之孙,论起来是康熙的表侄。 顺治与康熙两朝,朝廷也陆续指了不少宗女嫁入敖汉部。 不过因为敖汉部太小,只有一旗之地,丁口五千,所以这些年康熙北巡,从来没有来过敖汉部。 这次北巡,康熙特意加上了敖汉部。 敖汉部的宗女最高封爵只是郡主,无法与公主比肩,也不用赐东西。 “安排礼部官员,准备祭公主与额驸……” 康熙吩咐道。 礼部尚书欠身应了。 康熙就听到梁九功在车外禀告:“皇上,九爷来了,求见皇上……” 康熙露出意外。 这个儿子打小避猫鼠似的,见了他这个汗阿玛恨不得绕路走。 瞧那没出息的样子,好像谁稀罕说他。 什么时候好些的? 大婚以后? 还是病了以后? 现下一次两次主动上门来,胆子越发大了。 昨天被逮住说小话,也东扯西扯岔开话。 “让他滚进来!” 康熙想起昨天,就觉得自己还有未尽之事,那就是狠骂一顿九阿哥。 亲阿玛养了他十几年白养? 岳父给两匹马就是好的?比亲阿玛都强了? 不孝子! 礼部尚书已经起身告辞,康熙点点头。 等到礼部尚书下车,就与九阿哥对了个正着,忙躬身请安。 九阿哥已经上了马车,直接道::“汗阿玛,您可得给董鄂氏做主,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康熙呵斥的话又咽下,蹙眉道:“怎么回事?” 九阿哥咬牙切齿,说了今早自己陪舒舒去膳房的所见所闻。 “前后半个时辰,那些奴才就任由董鄂氏站着……董鄂氏看不出什么,儿子还看不出?宫里的人,浑身心眼子,什么时候这么没眼色过……儿子也怕冤枉了他们,问了娘娘那边的提膳太监,说得清清楚楚,是有座儿的……娘娘身边的太监过去,都能捞着座儿,儿媳福晋过去就只配站着?这还是奉了汗阿玛口谕,为太后准备饮食过去的……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记恨儿子之前揭开行宫的贪污事宜,不敢报复儿子,就欺负儿子福晋……” 九阿哥越说越气,眼圈都气红了。 他想起舒舒之前说的胆小怕事,自己信誓旦旦的说会护着她,不让她被欺负,可一眼没看到,就欺负了一回。 康熙面沉如霜,却没有只信九阿哥的一面之词,对梁九功道:“去问问提膳太监,昨天晚膳与今天早膳,过去提膳有没有座……” 梁九功躬身去了。 九阿哥依旧不忿:“汗阿玛,他们想干嘛?是不是仗着是太后娘娘名下内管领下人,就腰子硬了……” 康熙没有接话,只道:“董鄂氏如何了?” 九阿哥欲言又止,有些纠结。 “累到了?” 康熙眼神一暗,接着问道。 九阿哥连忙摇头:“没有,又不是她上灶……就是膳房热,她站着等着,出了不少汗,出来见风,有些痹症征兆……儿子昨晚要传太医,她拉着不让,今早让丫头按了,没事了……只是儿子想着,等过了这几日,还是得叫太医看看好……” 《一剑独尊》 康熙神色稍缓。 他原以为这不孝子要借题发挥,拉着董鄂氏躲避差事。 为人子、为人孙,要是连孝道都不顾,那这个儿子也是废了。 倒是董鄂氏那边…… “太医院有对痹症的成方,回头你打发人过去取几贴膏药……” 康熙想了想,道:“让你福晋再坚持几日,等过了科尔沁,就无碍了……” 九阿哥点点头,可想着舒舒今日辛苦,还是忍不住说道:“汗阿玛,太后那边,怕是更想要五嫂陪着……还有五哥那里,儿子福晋陪着太后娘娘,他就不好往前去。将儿子福晋推在前头,会不会让五哥、五嫂为难……” 康熙之前倒是没想到这个,听九阿哥说了,好像有几分道理。 之前一路上,都是五阿哥看顾太后车驾。 这年龄相彷的大伯哥与弟媳妇,抬头不见低头见,是有诸多不方便。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回来了,躬身禀道:“皇上,今早过去提膳的是陈忠,到了那边,膳房管事亲自搬的凳子,昨晚也是……” 九阿哥立时炸了:“好呀,还真是好奴才,看人下菜碟!乾清宫的二等太监,比皇子福晋还体面,这是什么道理?!我这就去问问,是谁指使的,背后的主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让他们连皇子福晋都不放在眼中……” 康熙黑着脸,呵斥道:“行了!毛毛躁躁的!奴才错了规矩,自要领罚,还要你这当主子的去掰扯?” 九阿哥噘着嘴,依旧是带了愤怒。 康熙摆摆手道:“下去吧,董鄂氏那里,不用亲自去膳房盯着……就是费些心思,琢磨着新巧吃食,让太后多吃几口就是孝心了……” 九阿哥点点头,安静地下了马车。 康熙望着梁九功,道:“朕是不是对内务府这些奴才太优容?” 梁九功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望了望马车门口,才压低了音量道:“皇上早年待他们宽仁,也是没法子……这宫里宫外,需要多少人手,用包衣奴才总比旁人安心……可他们有了权利,许是胆子就大了,忘了紫禁城是皇上的紫禁城,不是包衣的紫禁城……” 见他这小心模样,康熙冷了脸,瞪了他一眼:“行了,一回两回的没完了?” 梁九功立时跪了,忙求饶:“皇上恕罪,是奴才不对,犯了小心眼……当年还是小太监时,没少受这些包衣管事的刁难,月钱也扣了一半,有一回不服气犟了两句嘴,还被狠踢了两脚……” 康熙看着他,澹澹道:“起吧,没有下回……” 舒舒回到自己马车,就躺下了。 今早起得早,一上午又没有休息,现下脑袋发沉。 小松见状,忙跟上车:“福晋,奴婢给您按按……” “嗯!” 舒舒应着:“不用按脖子,这回按腰……” 今天马车行驶的很缓慢。 听说除了五福晋,还有其他宫卷晕车。 可是在婆婆跟前正坐几个时辰,也让人乏累。 小松却迟疑了,半晌没动手。 舒舒转过头,看着她:“怎么还不动手?” “福晋,嬷嬷出来前交代过的,不要按福晋腰腹……” 小松认真道:“嬷嬷说,得防着有小阿哥上身……” 舒舒不由失笑:“嬷嬷真够操心的,哪有什么小阿哥……算了,就按肩膀吧……” 小松这才欢快的应了,上手按了起来。 舒舒闭着眼睛趴着,想起“小阿哥”这几个字,心里颇为古怪。 新婚夫妻,少不得敦伦。 这一路上,方便的时候也多亲近。 说是蜜里调油,也不为过。 没有避孕措施。 也没有怀孕的征兆。 这种不被控制,听天由命的感觉并不好。 她可不想有什么意外,小小年纪就挺个肚子。 对别人来说,是求之不得。 对舒舒来说,避之不及。 怎么能培养九阿哥只盖被子聊天不动手动脚呢? 好像挺为难人。 舒舒正胡思乱想着。 九阿哥回来了,气鼓鼓模样。 小松被训斥了几次,越发胆小,忙避到一边。 九阿哥摆摆手打发她下去,随后抱住了舒舒。 舒舒转过头来,就看到他正在自己捂着嘴巴偷笑,显然是不想为人所知。 “什么事儿,爷这么欢喜?” 舒舒见状,也压低了音量。 不是告状去了么? 这是告成了,成果显着? 九阿哥抿着嘴,挑着眉,脸上满是得意:“汗阿玛说了,到科尔沁就行,膳房拟菜单就行,不用过去……太后跟前,也不用你陪着,让五嫂去……” 舒舒搂住九阿哥,真心赞道:“爷真能干,谢谢爷……” 距离科尔沁就剩下十天左右的路程。 比这一路都要舒舒看顾那边好多了。 为了这个,就这么高兴? 九阿哥已经将下巴搭在舒舒肩膀上,低声道:“爷发现,汗阿玛没有那么可怕……真要是有点什么,想要扯谎两句,湖弄过去,应该也不难……” 第一百四十五章 醉(三更求月票) 舒舒觉得九阿哥的脑回路很神奇。 好像变得聪明了似的,实际上还是笨。 对他父母的认知,有些不客观。 有之前口无遮拦的前车之鉴在,舒舒可不敢在纵容九阿哥。 之前老想着,两人私密时说话没什么,可说习惯了外头也秃噜出来。 现下的这种想法也是,九阿哥也晓得这个想法胆大,只是偷着乐,小声与她分享。 可是一来二去的,难免在外头露出行迹来。 现下父慈子孝都是好的,就算康熙看破儿子的小花招,也不会太计较,可有一日父子关系不好了呢? 这位老爷子做慈父的时候是真心的,做虎爸的时候也丝毫不容情。 估摸着大清皇室对皇子阿哥素来优容,九阿哥才没有了危机感。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太祖皇帝当年要抬举自己的儿子,遏制兄弟侄子的势力。 太宗皇帝是子嗣单薄,生前只有一位成年皇子,自然是上阵父子兵。 到了世祖皇帝,轮不到对儿子表现偏颇就驾崩。 舒舒想要给九阿哥找个例子,都不知道该如何举例子。 太祖皇帝与广略贝勒之间是皇帝与太子之间的斗争,与皇父与皇子之间的还不通。 她想了想,带了几分认真,从自己说起:“爷老说我聪明,说十弟聪明,实际上我每次陛见,都战战兢兢,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小念头,就是觉得皇上慧眼如炬,像是能看透人心……或是在爷眼中,皇上不聪明么?” 九阿哥拧眉想了想,摇头道:“汗阿玛聪明,要不然也不会成为真正的八旗共主……太祖所立的’王大臣会议’,如今已形同虚设……” 说起这个,舒舒也觉得很神奇。 太祖皇帝晚年设立“王大臣会议”,八大和硕贝勒共理国政。 还规定汗要“不纳谏,不尊道,可择有德者立之”。 是一种小范围的宗室共和制度。 然后这个“王大臣会议”,就风光了两朝。 直到顺治驾崩,留下四大辅臣,“王大臣会议”才被遏制。 等到康熙十六年,“南书房”设立,“王大臣会议”权利更是所剩无几。 直至此时,皇帝才真正的成为八旗共主,而不是之前的两旗之主或是三旗之主。 “同样是幼主即位,当年世祖皇帝的日子,可没有汗阿玛这么顺当过……” 九阿哥小声说着:“当年‘擒鳌拜’这些就不用说了,只说宗室里,找由子转封了几家……” 虽说宗室转封,还是在其支系中转移爵位与人口。 可是这样一来,那一支还能齐心才怪。 舒舒澹笑听了,心里忍不住腹诽。 这可不是康熙首创,从努尔哈赤时期就开始。 每一次夺爵转封,即便是父转子、兄转弟,实际上都是一次权利削弱。 一代代下来,各支宗室之内,就是一团乱官司。 跟“推恩令”有异曲同工之效。 “那爷觉得,你要是有什么小心思,小算计,或是扯谎什么的,能瞒过皇上么?” 舒舒问道。 九阿哥摇摇头,没了方才的欢喜模样:“应该是瞒不过,就看汗阿玛乐意不乐意计较……哎,这样爷不是主动找事儿么,算了,以后还是老实些,省得什么时候被他记上一笔……”说到这里,又凑了过来:“汗阿玛看着待儿子亲近,可心狠的时候也是真心狠……老七当年脚上有毛病,好像有人说‘不吉’、‘凶兆’,汗阿玛就一直不许记名,不许他参加祭祀,皇子出生后应得的赏赐也都免了……” 舒舒的脑子转得飞快。 七阿哥比九阿哥大三岁,康熙十九年生人。 生日是七月二十五。 是有的地方对五月出生、七月忌惮,称之为“恶月”、“鬼月”,认为这两个月出生的儿女克父母之类,可宫里显然没有这样的传统。 因为康熙最宝贝的太子,就是生在五月。 那康熙十九年…… 就在前一年腊月,太和殿雷击大火焚烧…… 三藩之乱正关键的时候…… 舒舒有些明白康熙忌惮“凶兆”之说的原因。 怕一兆成真。 当时真是灭国之忧。 九阿哥叹气道:“早先不觉得什么,只觉得汗阿玛威严,让人生畏,现下长大了,就觉得汗阿玛其实还挺可怜的……” 舒舒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九阿哥。 逐渐老去的帝王,就这样一点点失去权威。 九阿哥性子散漫,没有野心,发现了帝王的脆弱只是少了敬畏,并没有取而代之的念头。 可其他的皇子呢? 皇子们对皇父失去了绝对敬畏,对于太子这个没有实权的太子又如何敬得起来? 之所以最后会有“九龙夺嫡”的局面,应该也是因这个原因。 皇子们野心就这样日益膨胀。 不管以后的局势如何,眼下掰正九阿哥找死的诡异念头,舒舒也暂时满足了。 下午的时候,九阿哥与十阿哥、十三阿哥骑马随侍御前。 除了他们三个小的,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也都是如此。 今天驻扎之地,叫罗汉毕喇,依旧是沿着老哈木伦河驻营。 今日敖汉部郡王扎木苏已经率敖汉旗王公来朝。 等到车队到达罗汉毕喇,敖汉王公已经到了。 依旧是出迎三百里。 蒙古王公都是经由朝廷册封,由朝廷支付俸禄。 爵位分为七等,亲王、郡王、贝勒、贝子、镇国公、辅国公,第七等是扎萨克台吉、塔布囊。 漠南蒙古与漠北蒙古都是如此。 只有漠北蒙古汗王,奉禄在亲王上有加。 他们名下的人口,多也是编为左领。 每个旗占领左领最多的王公为旗长。 同一地区,相邻的几个部族,定期会盟,设盟长一,副盟长一,是会盟时推选。 这既是蒙古的盟旗制度。 整个敖汉部,台吉以上的王公都到了。 带了五百骑兵侍从。 诸位皇子,就在御前,随着皇帝召见蒙古王公。 倒是舒舒她们这样的随扈女卷,因为没有蒙古福晋需要招待,轻松自在许多。 加上今天是过节,大家就都凑到太后帐子里,说起晚宴之事。 五福晋过来道谢:“昨天的蒸果子好,李子干吃了也顶用……” 舒舒没有说话,而是打量着五福晋。 五福晋穿着骑装,正红色的,融合了蒙古服与旗装的样式,正是舒舒之前赠的那套。 “五嫂今天骑马了?” 舒舒很是意外。 毕竟五福晋平日看起来,十分娴静文雅。 五福晋脸色泛红:“头午没坐车,我们爷非要让骑马,说等几天路况好了再坐车……” 舒舒心中欢喜。 可以从众啊! 连着骑马虽然不舒坦,可与坐车轮换着,应该会不错。 有五福晋在前头,自己骑马也不算引人注目。 愿意不愿意骑是一回事,让不让骑是另外一回事。 太后也在望着这头,看到五福晋身上妆扮,招呼她过去,在她身上摸索了一会儿,笑着点头:“这个衣裳好看,颜色也好,衬着人都精神了……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就要该打扮起来……” 五福晋看了舒舒一眼,温柔笑道:“是九弟妹先前送给孙媳的……我们爷见了也说好……” 太后笑道:“中午听老五提起,你们头晌骑马了?挺好的,现下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骑马比坐车好,没有那么累……” 五福晋听了,恳切道:“要不,明天皇祖母也和我们一起骑马……” 太后连忙摇头:“我这老骨头还是算了,等到了科尔沁闲下来,我再带你们骑马……那边有个海子,旁边有几棵野果子树,比沙果小,比海棠大,吃着酸熘熘的……” 太后又招呼舒舒与七福晋上前,说的却是有些磕绊的满语:“你们小妯里也别整日待在车上,有阿哥们跟着,骑马就骑马了,要是旁人啰嗦,只管同我说……” 七福晋笑着,不好说话。 实在是七阿哥的存在感太弱,太后还没留意到他已经不在队伍中。 舒舒在旁道:“有皇祖母撑腰,那孙媳与七嫂可要撒欢了,明儿让十三阿哥陪着我们,说不得还能跑马撵兔子,给皇祖母加餐……” “现在的兔子可肥……” 太后笑着点头:“不过你们也看着阿哥,不许他跑得太快……” 舒舒笑着应了。 从太后这里出来,就只有舒舒与七福晋结伴而行,五福晋被留下了。 七福晋低声道:“我这一路跟着,怪没趣的,幸好还有你在……” 舒舒也晓得她一个人的不方便,道:“反正七嫂不用客气,有什么直接吩咐就是,我们九爷与老十他们几个都闲着……” 说着,她看了眼七福晋的肚子,小声道:“七嫂能骑马么?要是身体不方便,还是算了……” 七福晋笑道:“怎么不能骑,正憋得厉害……” 武将家的女孩,多是打小跟着骑马的,七福晋也不例外。 她明白舒舒的顾忌,小声道:“小日子才走,小阿哥这回是没戏了……” 舒舒只能安慰道:“听说到了盛京,要驻扎十天半月,到时候七嫂与七爷也集合了……” 七福晋用帕子捂着嘴笑:“好吧,这些日子没他,全当养精蓄锐了……” 舒舒讪笑,不好说什么。 不许开车! 等到了晚上,就是中秋夜宴。 因为在外头,就设了两个大帐子。 一处在御帐旁边,康熙带着皇子、宗室、文武大臣、八旗都统,赐宴敖汉部诸王公台吉。 随扈女卷,在太后帐子旁边的帐子里宴饮。 没有外客,就随扈的十几位女卷,大家自在许多。 因为是舒舒拟的菜单,今晚大部分是新菜,大家奔波半月,吃得开怀。 太后左手边,是两位太妃,右手边是宜妃、章嫔。 其他两位贵人则是太妃下首,章嫔下首依次是三位皇子福晋。 至于几位答应,与大阿哥、三阿哥处的格格们,则是没有资格露面。 不管是答应也好,还是格格也好,都是客气的称呼。 实际上她们在宫册上,都是“宫女子”。 只比核桃她们待遇好上一点点。 两位太妃今早吃到了蒙古馅饼,现下又看到桌子上有奶皮子月饼,就将舒舒招呼过去,好一顿夸。 不仅是在吃食上灵巧,主要是这番心思,很好很孝顺。 五福晋与七福晋,这才知晓太后之前有恙之事。 两人面上都带了不安。 舒舒见状,对五福晋道:“五嫂不晕车了,以后太后这边,少不得需要您过来多陪着多宽解……” 五福晋忙不迭的点头:“那是应该的,早先是我疏忽了。” 七福晋则小声滴咕:“那我就干看着……” 舒舒道:“七嫂就和我一块,每天琢磨琢磨吃食,能哄着太后多吃两口就是孝顺了……” 七福晋摇头:“算了,我这脑子还能想什么?明明是你一个人的辛苦,我跟着掺和什么?我没有旁得擅长,就针线略拿得出手,我琢磨琢磨,给太后做两个包头,眼见着天气凉了……” “七嫂这主意好……” 舒舒点头称赞:“我那边带的行李多,这些针线上的料子什么也齐全,还有不少配珠,七嫂缺什么就打发人来取……” 七福晋笑道:“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晓得你是个财主……” 女卷这边其乐融融,大帐那边气氛却不算好。 来朝的敖汉郡王,是康熙的晚辈子侄,说话也恭敬。 可随行来的一位老国公,是郡王的叔叔,敖汉公主的幼子,比皇上还年长,论起来是皇上的姑表哥。 这位老国公就有些倚老卖老。 酒过三巡,皇子们过来敬酒。 老国公就开口问了婚配的,众皇子阿哥自然实话实说。 随即,老国公就拉着十三阿哥的手不放…… 第一百四十六章 护(第一更求月票) 十三阿哥虽不是真正的幼子,可能被康熙带在身边出巡,这一路上感受不少蒙古王公的热情,可今天这样的阵仗还是头一遭。 “小阿哥好,长得好,像是天上的小鹰,看着就不凡……” 老国公满身酒气,脸色涨红,舌头都是大的:“我们敖汉没有这样好的人才,真是见了就舍不得移开眼……” 十三阿哥尴尬得不行。 哥哥们还在呢,一个个封了郡王贝勒的,他一个小阿哥有什么好不凡的? 这夸得太没来由。 九阿哥在旁,看不过去。 之前他与十三阿哥打交道得少,毕竟差着年纪。 这次北巡随扈,他带着十三阿哥照看,觉得这个弟弟有时候没有眼色,但是还算是听话。 “公爷,您这是醉了?要是想儿子,几位台吉还在下头坐着呢……” 九阿哥直接怼了一句。 老国公醉眼朦胧打量九阿哥一眼,道:“我不缺的儿子,可是缺一个女婿……”说着,望向上首的康熙,声音带了哽咽:“皇上,敖汉虽小,对皇家却是忠心,可是自打亡母过世,就再也没有公主下降……就连郡王福晋,也只是位郡君,剩下多是宗室格格……如今昭乌达盟八个扎萨克,敖汉沦为末位……皇家公主金贵,我们不敢奢求,只求一位皇子贵婿……” 十三阿哥惊得差点跳起来。 他可不想要蒙古福晋! 八旗重视姻亲,他母族不显,妻族就是最好的盟友,互为依靠。 一个蒙古格格,还是一个小部的蒙古格格,能有什么助力? 满蒙联姻是国策不假,可随着大清建国、与蒙古互为嫁娶已经成了历史,现下只是宗女抚蒙成了惯例。 十阿哥指了蒙古福晋,多少人背后说嘴。 谁也不是傻子,大家都明白皇上用意。 不过是为了太子。 十三阿哥可不想自己也成了别人口中的谈资。 康熙高坐,看着老国公借酒耍疯,但笑不语。 九阿哥皱眉,刚要起身,就被十阿哥一把按下。 十阿哥轻蔑地看了十三阿哥一眼,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将十三阿哥推到一边,拉住老国公的手,直接用蒙语道:“公爷,看看我,侄儿就是蒙古的女婿,有侄儿一个就行了……不说漠北蒙古,只漠南蒙古就十六部四十九旗,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人人跟汗阿玛要皇子做女婿,那汗阿玛的儿子也不够分……” 说到这里,他神色认真起来:“蒙古这么多部,皇家对敖汉只有亲近偏重的,从太祖朝开始至今,总共有十四位公主抚蒙,其中两位下降敖汉部……敖汉姑祖母所出几位伯父,两位娶的是和硕格格……就是这一辈的郡王与台吉,迎娶的宗女品级不高,却是出自近支宗室,是太宗皇帝的血脉……除了科尔沁部,如此待遇的蒙古部族,敖汉还是头一份……为什么如此?不过是这一支都是姑祖母子孙,与爱新觉罗血脉相亲……” 一席话,不仅说得老国公哑口无言,也使得几位皇子阿哥望向十阿哥都带了惊诧。 实在是这个弟弟,平日不学无术的名声在外。 要知道就是九阿哥,即便文武功课不显,还有偏才,对于洋文、数学什么的都擅长。 这位十阿哥,进了尚书房十年,可没有半点才华显露出来。 没想到对于满蒙联姻,说得头头是道。 九阿哥并不意外。 自打前些年阿霸亥大妃来朝,宫里传出十阿哥指婚蒙古格格之事,十阿哥就没少查满蒙联姻的资料。 敖汉郡王扎木苏不敢再看热闹,任由叔叔胡闹,起身跪道:“叔父醉了,冒犯了阿哥,胡言乱语失了恭敬,还请皇上恕罪……” 跟着来的敖汉部国公台吉,也都起身跟着跪了。 满堂寂静,再无方才的欢乐祥和气氛。 气氛凝重。 老国公脸红了白、白了红,颤颤悠悠地跪下。 康熙这才抬手道:“起吧!十阿哥说得好,敖汉部与皇家本是血脉相亲……不过几句醉话,朕还能计较不成?只是十阿哥说得对,不患寡而患不均,蒙古这么多部族,都是朕的臣民百姓,朕不能只偏着敖汉部……”说着,吩咐几位皇子扶人。 等诸郡王国公被扶起,康熙已经起身,道:“来日方长,今日既然吃好喝足,那就改日再宴!”说罢,起身离去。 众人又齐齐跪下,恭送。 皇子们随之,鱼贯而出。 剩下的敖汉王公,面面相觑,都带了不安。 帐子外,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皇上带着侍卫、太监直接回了御帐。 跟着出来的皇子,则在帐子外,你看我,我看看你。 大阿哥拍了拍十阿哥的肩膀:“老十不错,晓得护着弟弟,有些做哥哥的样子……” 十阿哥轻哼道:“谁叫老十三这么怂,任由人家拉扯,听他瞎掰呼,连个屁也不敢放……” 十三阿哥脸色涨红,说不出话。 九阿哥在旁,看看十阿哥,再看看十三阿哥,若有所思。 三阿哥则是打量着十阿哥,带了几分试探道:“十弟颇为关注蒙古之事,这是打算去理藩院学差事?” 十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去哪里学差事,不是汗阿玛说了算?要不三哥帮弟弟说说情,就顺了弟弟的心思……” 三阿哥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行不行,汗阿玛素来乾纲独断,哪里有我多嘴的地方?” 十阿哥撇撇嘴:“原来三哥还晓得这个……” 三阿哥噎得说不出话了。 五阿哥看着十三阿哥,见他还是惊魂未定模样,道:“放心,汗阿玛不会允许的……每次北巡路上,都有人提这个,提了也没用……” 十三阿哥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倒不是担心敖汉部。 毕竟方才汗阿玛明确表示了不快,敖汉王公也不会再提第二回。 他是担心其他部族! 尤其是……科尔沁部…… 谁叫这随扈皇子,只有他一个人身上没有婚约。 汗阿玛可以不理会敖汉部,能拒绝科尔沁部么? 有太后在,还有两位公主在…… 十三阿哥安心了,也反过来自己失礼,走到十阿哥跟前,郑重道:“谢谢十哥……” 十阿哥下巴一扬:“空口白牙谢什么?跟爷玩嘴呢?真要谢,明儿你将那个红珊瑚穗子的马鞭拿来……” 那个马鞭是十三阿哥新得的,是喀喇沁郡王所送。 十三阿哥这两天爱不释手,正是心头好。 十阿哥挑着这个要,是故意的。 十三阿哥却立刻点头,大大方方道:“一会儿叫人包上,给十哥送去……” 十阿哥的目光落在十三阿哥脸上,见他并不作伪,是真心要给,顿时觉得没有意思起来,轻哼道:“谁稀罕你的马鞭,不要!爷也有新鞭子……” 大阿哥与三阿哥去内务府大臣那边,询问明日行进事宜。 五阿哥则是去了太后帐子定省。 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三个小的,没有其他事情,就回了帐子。 看到自家帐子里已经掌灯,孙金带着几个人提水回来,九阿哥的脚步都快了几分。 他对十阿哥、十三阿哥摆摆手:“快去歇着吧,尤其是十三,今晚喝了好几盅……” 说罢,他就大踏步地进了帐子。 舒舒已经换了衣裳,头发也放下来。 小榆站在她身后,用梳子一下一下的梳头发。 现下的人,习惯用篦子梳理头发。 舒舒嫌弃那个扯得头皮疼,都是用的宽齿牛角梳。 见九阿哥回来,舒舒起身迎过来。 这种宴会,最让她担心的就是喝酒问题。 就算九阿哥自己不喝,蒙古王公劝酒也麻烦。 等到凑到九阿哥跟前,没有闻到酒味,舒舒松了一口气。 “爷席上酒壶里装的是水……再说还有五哥与老十呢……” 九阿哥道。 席间,不是没有其他蒙古王公提着酒壶过来给皇子阿哥们敬酒,都让坐在坐在九阿哥上下首的五阿哥与十阿哥给拦截了。 舒舒点点头,吩咐小榆:“小棠那边预备了果子蜂蜜水,十阿哥同十三阿哥那边送一碗……” 这是醒酒用的,之前舒舒就叫人预备下的。 小榆应声去了。 九阿哥想起方才席上情形,冷哼道:“小小的敖汉部,地盘不大,心思不小……” 舒舒望过去:“这是提了什么无礼要求?” 漠南蒙古,名义上内藩。 一应王公贝勒台吉都要朝廷册封,赶上雨雪蝗旱等天灾,少不得跟朝廷开口要赈济。 一来二去的,尝到甜头,伸手就成了惯例。 如今的蒙古部族,并不像古时候那样游牧。 自打元朝后,许多部族都定居下来。 虽说大部分草原部落还是以牧业为主,可有些平原水道相邻的部族,也开始有了农业。 蒙古王公跟朝廷开口,祈求最多的就是种子与农具。 敖汉部也是农耕并重的部族,舒舒以为是这个。 九阿哥皱眉道:“弄上个老酒鬼上来,拉着十三不放,非要拉着要做女婿……” 舒舒很是不厚道的笑了:“十三弟指定吓坏了……” 她是晓得十三阿哥正配,自然不会担心康熙真得会脑抽再舍个儿子给蒙古做女婿。 九阿哥也笑了:“怂得不行,脸色儿都白了,还是老十出面,将那个老家伙怼了回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金(第二更求月票—— “十弟义气……” 舒舒赞着。 人都有偏颇,诸皇子阿哥中,舒舒对十阿哥的印象也最好。 她也能感觉到十阿哥对自己的亲近与尊敬,或许是爱屋及乌,或许是美食的力量。 要说十阿哥护着九阿哥,那不稀奇,两人的情分在。 能主动出面护着十三阿哥,很不容易。 九阿哥撇撇嘴,摸着下巴:“爷发现,不仅老大嘴巴臭,老十也不会说话……你说他出来护了十三一把,好好的人情卖出去,不是挺好?偏就嘴欠,回头就损了十三一顿,让人抹不开脸……十三开口道谢,他又张罗要人的新鞭子……等到十三应了,他又不稀罕要了……你说说他图什么?好好的人情,辛苦也费了,几句话就给糟蹋的差不多……傻不傻……” 舒舒听着,脸上笑意更盛,看着九阿哥没有说话。 心软,嘴欠,这是爱新觉罗家兄弟的通病?! 九阿哥被看得不自在,伸手蒙在她脸上:“别瞅着爷笑,贼兮兮的,心里指定嘀咕爷呢……” 舒舒拉住九阿哥的手,笑着摇头:“没有腹诽,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好像半天功夫没见,爷就又成熟稳重了许多……” 九阿哥胸脯挺了挺:“爷已经成家,眼看就要立业,又不是小阿哥,整日里淘气,自是稳重了……” “嗯嗯!” 舒舒信服地应着,只当自己得了健忘症。 全然不记得昨天在河边提溜着鱼竿洋洋得意臭显摆的是谁。 接下来的行程,舒缓而单调。 五福晋那边已经没有了晕车的症状,大多数时间都与五阿哥一起,随侍在太后身边。 舒舒这里解放出来。 不知道行在膳房那边怎么处置的,应该是动静不少,因为几个管事都换了新面孔。 现下不是她不去膳房,而是那边每天当值的管事来取第二天的加菜菜单。 是的,加菜。 舒舒身上有些帮太后拟菜单的差事,可没有大包大揽将太后的膳食都换了,而是每日里想两道新菜,两个小点心。 新菜一荤一素,放在下午那顿。 点心之类的放在早膳。 如此就算不合太后口味,还有其他的例菜在。 这些管事见了舒舒,跟见了亲主子似的,恨不得跪下听吩咐。 有了什么新菜式,新食材的,不用舒舒吩咐,就送过来。 舒舒哭笑不得,经了这一回,自己在内务府的名声估摸传得更厉害。 但是,她也没有在意。 倒是七福晋与十三阿哥两人,每日里跟着舒舒蹭新菜。 得了太后的金口应允,舒舒、七福晋就骑马同坐车轮换着,终于找到些旅行的趣味。 怕七福晋不自在,舒舒打发了九阿哥,只留下没成年的十三阿哥跟着。 叔嫂几個,一路骑行,颇有趣味。 到了第四日,就到了敖汉部辖区哈喇拖海。 离敖汉王府还有两日路程,敖汉王公却不敢再拖,进宴为皇帝一行接风洗尘。 敖汉部的女眷,应该是得了消息,提前赶到这边恭迎太后。 舒舒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敖汉部想要个皇子贵婿,因为为首的两位女眷虽然都是抚蒙宗女,可品级都不高,一个是郡君,一位是县君,剩下几个更是乡君与没有品级的格格。 整个敖汉部,最高品级的宗女是一位郡主,是敖汉公主的次媳,郡王的婶子,上了年岁,没有过来。 许是为了赔罪,许是为了彰显敖汉部的实力没有那么单薄,这一次舒舒她们得到的见面礼十分丰厚。 没有旁的,就是实打实的金子。 几十两重的金项圈,十几两重的金手镯。 饶是舒舒,也不由被这金灿灿勾出野望来,私下里拉着九阿哥追问:“爷,路上还有几个部族……” 漠南蒙古十六个部,几个在东面? 半数的话,那岂不是说还能再收五、六回的礼。 要是都按照敖汉部的标准,那可是太好了。 九阿哥笑道:“想得美,敖汉部这回是例外……谁叫他们前头心思不好……没别的了,就剩下一个科尔沁……” 舒舒露出失望来。 九阿哥安慰道:“想要收重礼,还有盛京呢……这回你同五嫂都来了,也算见新亲,郭络罗家会预备下孝敬的……” 舒舒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一家子仗着娘娘的势晋身,瞧着桂丹的做派,这扯虎皮谋利也不是一回两回……” 到底是宜妃的娘家,她点了这一句就住口。 九阿哥蹙眉思考起来,好一会儿道:“回头爷好好查查……之前没想着这些,权当他们是好的……可不仅是桂丹,连个管事都晓得使劲扒拉钱……说不得借口孝敬咱们一百两银子,外头收了一千两去,到时候肥了他们腰包,损得是娘娘同我们哥俩的名声……” 舒舒犹豫了一下:“爷真要查啊?” 郭络罗家行事或者能瞒过皇上。 毕竟一个包衣人家,内务府的职官,远在盛京,即便是宠妃娘家,分量也有限,康熙不会太关注。 可是九阿哥这个皇子阿哥的行事,康熙不会不关注。 九阿哥一查,御前肯定会得了消息。 到时候郭络罗家不被查个底儿掉,不算完。 “爷看出来了,这人的野心都是养大的,胃口也是如此……之前他们仗着娘娘是宫妃,在盛京作威作福,连盛京尚书都不放在眼中;现下五哥封了贝勒,还不知他们如何猖獗……到时候弄出罪过,说不得还要拖着五哥给他们擦屁股……与其出事了再收拾他们,还不如现下就收拾老实了……” 九阿哥道。 舒舒觉得九阿哥的想法对,可是不好越过宜妃。 即便宜妃心中,父兄子侄比不得亲生子,可是要是儿子私下查娘家,怕是也不会高兴。 “不好瞒着娘娘,还是先知会一声……” 舒舒劝道。 九阿哥沉吟着:“那,要是娘娘拦着呢?” 舒舒沉默。 原来这位爷自己心里也没底,想要先斩后奏。 “那是娘娘的娘家,到底如何约束,如何训诫,还是当以娘娘的意思为好……” 舒舒带了认真:“要是旁人越过我去管教我的父母家人,即便出发点是为了我好,我也不会太领情,反而还会觉得受了怠慢……” 九阿哥点点头,带了几分无奈:“那好吧,爷会先跟五哥说,再一起找娘娘商量商量……你就当不知道,省得娘娘心里不自在……” 舒舒应了。 她觉得九阿哥很神奇,懂事与不懂事之间无缝切换。 这情商忽高忽低的。 心智一会儿成熟,一会儿幼稚。 挺有趣的。 就是真怂! 次日,驻乌阑冈安地方。 科尔沁和硕达尔罕亲王额驸班第率诸王公台吉来朝。 这位额驸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妻子是世祖公主和硕端敏公主。 这位和硕端敏公主,简纯亲王嫡女,太后的姨外甥女兼养女。 算下来,达尔罕亲王是诸皇子的姑父兼表叔。 同时,这位达尔罕亲王也是太后同曾祖父的从堂弟。 两人的父亲是同胞兄弟,都是已故太皇太后的同胞兄长。 也就是说,端敏公主嫁给了自己的堂舅。 前几日十阿哥说敖汉部与爱新觉罗家血脉相亲,实际上血脉交融厉害的还要数科尔沁与皇室。 现下科尔沁不少王公台吉,都是公主后人。 整个皇室一支,都有科尔沁血统。 舒舒还好,听着这些亲戚关系,脑子里都有个脉络。 七福晋直接糊涂了:“怎么这么乱?就算是不讲辈分,那也是远支,才不顾辈分联姻,堂舅这个亲戚关系不算远吧……” 舒舒留意另外一件事。 因为离科尔沁近了。 到时候内务府会派人去祭拜太后的长辈与太皇太后的长辈。 舒舒才晓得,太后居然与安王府还有渊源。 太后名义上的母亲,是太祖孙女,饶余郡王阿巴泰所出和硕格格,安和亲王的姐姐,八福晋的姑外祖母。 至于为什么舒舒说是名义上的…… 那是因为要是太后是宗女血脉,不会无人提及。 史书上也会记一笔。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听过太后对安王府有什么偏重。 太后真是和硕格格所出,不会对舅舅家这么冷淡。 加上太后口中的“额赫”,明显不是高贵的宗女,而是比较接地气的蒙古主妇,应该是一位蒙古福晋。 “除了端敏公主,科尔沁还有大公主呢……大额驸怎么没来朝?” 七福晋想不明白这亲戚关系,就不去想了,提及大公主。 大公主,和硕纯禧公主,恭亲王常宁长女,皇帝养女,诸位皇子阿哥的长姐。 “科尔沁部分左右翼,今天来的是左翼王公……” 舒舒道。 不管是左翼,还是右翼,都是太后的亲人。 太后的心情,随着诸科尔沁王公来朝,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舒舒这里,也终于见到了赏赐。 一顶掐金珐琅珍珠项圈。 一串碧玉朝珠。 一盘蜜蜡朝珠。 一对金镶玛瑙手镯。 舒舒都不安,过去辞谢:“皇祖母可别再赏了,每日里不过是动动嘴,实没做什么……受之有愧……哪里比得上五哥、五嫂,整日里承欢皇祖母膝下,服侍起居,很是辛苦……” “都有,都有!” 太后开怀大笑:“祖母妆扮你们呢,你两个嫂子处也有,等到了科尔沁穿戴起来,省得被人小瞧了去……”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四十七章金票——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进献(第三更求月票) 七福晋这里,亦是收到四份差不多的首饰。 她素来爱华服喜首饰,这回却高兴不起来,过来跟舒舒嘀咕着:“我这包头还没送呢,收了这赏赐怪心虚的……这些日子五嫂忙着,你也没闲着,你们都有功,我做什么了……” 舒舒含笑听着嘀咕,心里想得多一些。 太后是个直性子。 她要妆扮几个皇子福晋,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说她们妆扮起来,别让人小瞧,那也是真担心如此。 同宜妃之前给她们预备首饰还不同。 太后赐的还是京城常见的款式,显得是精巧华贵,并不是蒙古福晋们审美的那种大块金首饰、大块宝石镶嵌。 这些首饰,不是震慑蒙古福晋,与她们斗富的。 可是皇子福晋,还有人敢轻视? 和硕端敏公主…… 这一位可是出了名的“嫡庶神教”。 不仅无视继承和硕亲王爵位的庶弟,连对康熙皇帝这個弟弟也多有挑剔不恭敬。 按照这位公主的理论,皇家现在这些人,怕是除了太子之外,无人能入她的眼。 毕竟剩下这一窝子都是庶出。 太后虽是亲姨母兼养母,不过应该也晓得公主的毛病,提前打算着。 舒舒囧的不行。 七福晋见她不吭声,好奇道:“寻思什么呢?” 舒舒斟酌了一下,说道:“长公主在京中挺有名的,听说对庶弟简亲王视若仆役……” 公主康熙九年抚蒙,出嫁快三十年,归省过数次。 在京城留下不少传说。 原本年代久远,舒舒她们这代人应该都没听说过,不过指婚后伯夫人给她普及皇家关系,少不得说起这位长公主。 世祖名下四位活到成年的公主,一个庶皇女,三个养女,其中三位已经离世,只有行三的端敏公主还在世。 而且这一位,比康熙年长一岁,是帝姊。 出身亲王府,养母是太后,嫁进科尔沁亲王府。 在皇后空缺的情况下,这位长公主可以说是大清第二尊贵的女人,地位仅次于太后,自然动静都为人瞩目。 七福晋面上也戚戚然:“这位长公主,确实鼎鼎大名,听说开口闭口将嫡出庶出挂在嘴上……我有位族姑,是先简亲王福晋,当年长公主回京,当着宗女女眷的面,给我族姑好一番排头……当时我那族姑还是新媳妇呢,跟咱们现下似的,丢人丢得恨不得回去抹脖子……” 这又是扯不断的亲戚关系了。 七福晋说的先简亲王,是现任简亲王胞兄。 是公主庶弟,早年袭父爵,后来病故。 死后被人弹劾三番之战时有什么纰漏,不仅没有谥号,连生前的亲王爵也革了。 福晋也没有守着,而是归宗改嫁。 “先后两个亲王儿子,生母还不许追封侧福晋,也是头一份……” 舒舒说道。 这说的是简亲王生母,已经身故多年,生前是位庶福晋。 按照宗室规矩,袭爵的亲王、郡王等,若是庶出,多是会上折子为生母求封或追封侧福晋。 只有简亲王这一支例外。 不过凭着康熙的脾气,才不会给这位和硕端敏公主这么大脸面,多是看在太后面上。 七福晋低头看看自己,又抬头打量打量舒舒:“这咱们都是庶儿媳,不会真的被挑剔吧?” 舒舒道:“太后都担心了,可见不是一般跋扈挑剔……” 七福晋低声道:“也不晓得得意什么?口口声声说嫡庶,那皇上还是庶出呢……三十一年皇上给抚蒙的公主按照贝勒品级配公主长史,人人都有份,独落下这一位……我那族姑已经改嫁多年,提起此事,依旧畅快,说是报应到了……” 舒舒点头道:“这就是不修口德的后果……反正我们守着规矩就是……” 七福晋叹气:“罢了,谁叫咱们辈分小,又碍着太后……” 达尔罕亲王来朝次日,就到了朱尔哈代乌达地方。 敖汉郡王府所在。 因敖汉郡王已经进过宴,因此这一日便由敖汉公主次子和硕额驸齐伦巴图尔与其妻和硕格格进宴。 这一位是康熙的亲表兄,和硕格格是康熙的堂姐。 可谓是家宴。 不过有之前的尴尬在,宴席还是略显冷清。 有因必有果。 谁叫敖汉王公的试探在前。 显而易见,十年八年内,敖汉王公要沉寂了,不敢再找存在感。 次日,就到了敖汉部同科尔沁部交界的嘉门苏赛包。 提前一日,舒舒就得了太后身边包嬷嬷的嘱咐,这日太后要茹素。 因为这天是太后亡父的生祭,太后父母所葬之地在两百里外,礼部已经派人过去祭拜。 皇太后这里,则要在道路附近处择洁净之地,设祭台遥祭,五阿哥夫妇陪祭。 舒舒就琢磨出两道素菜,宫保豆腐盒子与糯米桂花藕。 两道早膳的小点是红枣夹年糕,还有一道姜撞奶。 吃甜食,会让人心情愉悦些。 太后那边吃着如何,舒舒不好说。 七福晋、十阿哥、十三阿哥是吃得美了。 是的,这边出了菜单,行在膳房除了往太后那边送一份,还往舒舒这里送一份,名曰“请福晋试菜”。 每天这几道加菜,都是吃得一点不剩。 舒舒觉得,不一定是多好吃,更多的是大家抢着吃。 七福晋厚着脸皮凑过来,不好再男女混席,主要是七福晋与九阿哥需要避讳。 年龄相仿,又是都成亲的叔嫂。 舒舒这边也开始重新分席。 妯娌俩一席,九阿哥带着十阿哥、十三阿哥一席。 这加菜不好大喇喇再要一份,就分成了两盘。 东西少了,吃着有人抢了,味道就更美上三分。 等到晚上,包嬷嬷就过来了,身后跟着小太监,抬着一口箱子。 舒舒都惊呆了。 真的是一口箱子。 平日里装衣裳什么的那种木头箱子,一尺半宽,三尺来长,两尺来高。 “娘娘今天吃得好,炖奶还多要了一碗……红枣年糕也喜欢,专门让人添到祭品里,说是我们老王爷当年也爱吃黏食……下晌的豆腐盒子吃了半盘子,说这个味儿好,还叫人记着,明天换肉馅的试试……” 包嬷嬷说着太后的反应,声音就带了哽咽:“原还担心娘娘今日不动筷子……福晋用心了……听五福晋说福晋爱吃牛肉干,太后刚得了亲王孝敬,就吩咐奴才留出一半来给福晋送来,福晋不要外道……” 舒舒没有再像收到首饰那样辞谢,反而面上露了欢喜:“太好了……正想吃这个……出京之前,我额涅在京里四处淘换,做了几斤给我,早吃光了……这样的赏赐,别说一次,就是再来三、五回我也厚着脸皮收了……” 包嬷嬷见她真心欢喜,也有了笑模样,带着太监回话去了。 小榆、核桃两人打开箱子,就看到黄纸包裹的一捆捆的牛肉干。 都是那种胳膊长短,两个筷子粗细的超干牛肉干。 牛肉的膻味也是扑鼻而来。 小榆平日摆弄脂粉这些,鼻子最灵,也熏得最厉害,恨不得躲到帐子口:“这味道,也太冲了……” 核桃也带了纠结:“福晋,这个直接吃么?” 舒舒却如同见了宝贝,笑着说道:“还有其他的吃法……” 行在膳房管事恭敬,舒舒看着牛肉干就决定托一把大。 这些日子,她占着膳房的便宜,吃得不错,可却不好分润给旁人。 就是五福晋夫妇那里也是如此。 正好今日牛肉干到了,舒舒就想要做一回人情。 舒舒叫来小棠吩咐着:“带几捆去膳房,做几个口味……五香的、麻辣的、孜然的,不用加工的太繁杂,就是先用热水泡软了,切成拇指盖大小的丁子,先过油,然后再炒就行了……做好,就装个食盒,连带着没加工的,凑成四样……各处都送送……大阿哥处、三阿哥处、五阿哥处……”说到这里,想了想道:“算了,还是先别送……我同爷商量商量怎么个送法……” 九阿哥回头,正听到这一句:“送什么?” 舒舒指着地上的箱子,就说起各处送礼之事。 别的不说,大阿哥与五阿哥那里当送。 这两人送了,三阿哥就不好落下。 还有章嫔那里,之前收了东西,一直想要回礼,也想要送一份。 太后最近对新吃食上心,太后那里得送一份,同时不能落下两位太妃。 然后皇上与宜妃…… 舒舒之所以犹豫,还是因为两位贵人、几位答应,还有几位格格那里。 九阿哥想了想道:“都送呗……汗阿玛这边答应,即便没有品级,也不好等闲视之……汗阿玛曾因为内大臣没有对太子名下的宫女子行礼,训斥过那个内大臣……意思是即便是太子身边无品级庶妃,也是主子……对太子后院如此,对后宫肯定是差不多的意思……” 舒舒明白了。 太后可以无视没有品级的庶妃,那是因为身份尊贵,要是谁都凑到跟前,人都认不全,乱糟糟不像话。 可是在小一辈的皇子阿哥跟前,庶母就是庶母,就是最低等的答应,也要恭敬。 对父如此。 对兄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不是给几位格格脸面,是给大阿哥与三阿哥脸面。 这一天日落之前,各帐就得到九阿哥夫妇的进礼,一盒四种口味的牛肉干……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四十八章进献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恼(第一更求月票) 御帐。 康熙正与当值的户部尚书,说起江南几个遭灾州县免税之事。 “一体都免就算了,还是当酌情有差……” 康熙吩咐道:“命人核查灾情,还有之前拨下的钱粮,是否赈济到地方……” 朝廷也不富裕,恩泽地方,也要真正恩泽到需要的百姓头上。 那些借着水灾名义冒领钱粮、或者领了钱粮没有好好赈济地方的,也要处理一批,方才使得他们晓得国法无情。 户部尚书应了,退了下去。 梁九功提着一个食盒,神色有些古怪的进来。 康熙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食盒上:“宜妃‘敬菜’?” 这些日子,宜妃时有“敬菜”。 她这些日子常去太后那里,陪着用膳。 就是怕老人家心里不舒展,自己个儿湖弄,不正经用膳。 遇到舒舒的“加菜”,有她觉得可口的,就吩咐膳房次日再预备一份,送到御前。 差不多每天都有一道。 可是今天的“敬菜”已经敬过了。 这种不是早膳,也不是晚膳时的“敬菜”…… “回皇上的话,不是娘娘叫人送的,是九爷、九福晋所进,何玉柱那小子送来的……” 康熙脸色多了趣味,示意梁九功端上来。 梁九功将食盒打开,里面捧出个攒盘。 是个十字四格攒盘,大小不过七、八寸,装着四份牛肉干。 每份的数量有限,估摸就成人半个拳头大小。 因为其中几样二次加工过的牛肉干还热着,几种香味混杂在一处,霸道的麻辣香味,诱人的孜然香,独特的五香。 食盒里,还放着一小盒牙签。 康熙就拿着牙签,插了一块麻辣味儿的牛肉干。 宫里辣味膳食不多,番椒不是常见的食材。 为了调和常人不大能接受的辣味,麻椒就多放了些。 康熙咋一吃,觉得又麻又辣,随即发现这种调和过的美味新奇不错,一连吃了三块。 等他喝了两口温茶,又挑着另外两样各吃了一块,觉得还是麻辣的好吃。 只是已经用了晚膳,他在饮食习惯克制,便吩咐着:“收起来,明早左粥……” 至于原味牛肉干,没有再做其他加工,只用剪刀剪成一段段的,他很是敬谢不敏。 小时候含着这个牛肉干,一时忍不住咬了一口,赶上换牙,直接崩掉一颗牙。 自打那时候开始,他看到这种响干的牛肉干,就会觉得牙龈发酸。 康熙自然晓得这些吃食,多是舒舒准备的,可不好夸儿媳妇,只道:“九阿哥懂事了……”说到这里,眯了眯眼:“九阿哥预备了几份吃食?齐锡那边送了么?” 这小子什么时候有这孝心? 自己不会是顺带着?! 梁九功躬身道:“这个奴才倒没听说,不过方才在外头多问了何玉柱两句……原来是太后晓得九福晋爱吃牛肉干,正好达尔罕亲王进上,就赏了九福晋不少……九福晋同九爷商量后,就吩咐做了,叫人四下里送……” “四下里……” 康熙想着小两口的做派,老九素来躲事不出头,董鄂氏也不是张狂傲慢的性子:“各处都送了?” “都预备了,太妃处,庶妃处,大阿哥与三阿哥带的格格处都没落下……” 梁九功说着,忍不住赞了一句:“九爷、九福晋待人向来宽和……别说见了老奴客气着,就是对个小太监、小宫女什么的,也没有厉声白脸的时候……” 康熙心里满意,看了梁九功一眼,轻哼道:“朕还没有到耳聋眼花的年岁,也不会被人哄骗蒙蔽,你这’不平’抱得早点了……” 梁九功轻轻地扇了自己嘴巴一下:“是奴才嘴快,又秃噜了,就是听不得那些奴才滴咕九爷、九福晋……好好的金童玉女,都给说成是‘活阎王’……” 康熙蹙眉,随即舒展开来:“看来九阿哥回头去内务府,除了内造办,慎刑司也可以兼管起来……” 《逆天邪神》 * 太后处,两位太妃也在,攒盒就送到这头。 端顺太妃尝了一口五香的就爱上:“这个好,越嚼越香……” 淑惠太妃则喜欢孜然的:“我爱这个,像烤肉……” 太后往淑惠太妃脸上看了几眼,依旧泛着白,不由担心:“好些了么?” 淑惠太妃带了不自在:“没事了……往后总算是轻省了,要不然一个月遭回罪……” 今日遥祭,淑惠太妃没有露面,就是身上“有恙”的缘故。 太后脸上带了懊悔:“当年应该央求姑祖母送你回科尔沁……” 世祖皇帝驾崩时,太后二十一岁,淑惠太妃二十岁。 太后当时是继后,离不得宫廷。 淑惠太妃却只是福晋位份的妃子,本有机会离开宫廷。 就是当时幼主临朝,朝廷动荡…… 不管是八旗,还是皇室,都需要科尔沁这样的强藩为外援。 淑惠太妃笑呵呵道:“送我回,我也不回去……宫里日子多省心……这天下哪有好处都占了的人?几位嫁了人、生儿育女的姐姐早去见了长生天,我同姐姐福气大,少说也还能再活二、三十年……” 太后不是悲天悯人的性子,听妹妹这么说,竟然觉得颇有道理,脸上带了轻快:“是啊,没人能占尽好事……咱们姐妹的福气不小……” 端顺太妃没有掺和姐妹俩的说话,反而望向帐子口。 外头就是无边无际的草原。 这是科尔沁,是太后、太妃的娘家。 阿霸亥的草原还好么? * 康熙、太后、太妃、宜妃处,都坦然地受了九阿哥与舒舒的孝敬。 其他人,就不好大喇喇的,各自都有回礼。 不过在路上,这不轻不重的回礼不好预备,多也是些坚果蜜饯之类的零嘴儿。 舒舒叫人客客气气收了。 只章嫔这里破费,是两块上好的贡缎。 一块正红石榴纹的,一块宝蓝色吉祥寿字纹。 是用心选的回礼,不是随意敷衍。 舒舒很是无奈。 她不喜欢占人便宜,这样一来二去的…… 有些不安。 她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章嫔大方温和,十三阿哥活泼可爱,大家相处一场,多少有些情分。 可怎么提醒章嫔? 最近宴席多,打照面的时候也多。 章嫔看着粉面含春。 听说她时常被传到御帐伴驾…… 直眉瞪眼凑上前去,说你要死了,仔细查查身上有什么病兆…… 那是说的人有大病。 要是不提醒一句,心里不安生…… 这些事她不好与人商量,只有半夜无人时,试探性问九阿哥道:“爷,要是晓得一个人有病兆,年寿不久,要不要提醒她保重身体……” 九阿哥一下子就坐起来,面上带了关切:“是太后?你瞧出什么了?” 也不怪他怀疑是太后,因为舒舒负责太后那边饮食,最近日常接触最多的也是太后身边嬷嬷。 舒舒连忙摇头,拉着他重新躺下:“不是太后,爷别担心,不是宫里的人,就是外头一个……不大相干的人,听闻淑惠太妃今日有恙,我就想起这个来……” 舒舒怕说得细了,让九阿哥想到章嫔身上,口中做了修饰。 九阿哥轻哼道:“有了病兆她自己不晓得?大夫不提醒,轮得着你这不大相干的去提醒?许是人家心里有数,就不想让外头人晓得呢……” 舒舒怔住。 她又小瞧太医了。 太医把脉就能查出九阿哥是陈年旧疾,也能查出太后是“郁症”,章嫔那里每旬请平安脉,有什么病兆查不出? 要是连太医都查不出的,只有急症,药石无效。 或是急症,或是章嫔瞒着…… 不管哪一种,舒舒掺和进去,都于事无补。 她长长地叹口气。 觉得自己虚伪极了。 归根结底,还是她更注重自己的人身安全。 神棍哪里是好当的?! 未知让人恐惧与忌惮。 乌鸦嘴也让人忌讳! 但凡有个皮毛漏出去,以后还不晓得会有多少隐患。 这世上哪里有绝对的秘密,只要做了就有痕迹。 九阿哥翻身,看着她的眼睛,带了不满道:“别想那些不相干的人,好好想想爷,也只准想着爷……” 等到圣驾再次出发。 随着科尔沁左翼王公一路引领,周遭的草原也变换了景色。 从高山草原,变换为沙地草原与湿地草原。 八月下旬,草原上秋草黄,萨日朗花依旧盛放。 整个队伍男子已经换帽,女卷也收起来各种玉饰。 随身行李,小榆已经带着核桃整理了一遍。 略薄些的料子都收起来。 各色的马甲背心找出来。 二八月,乱穿衣。 现下早晚温差大,衣服随时需要增加,马甲背心穿起来也方便。 队伍离开敖汉部驻地,走了四天,到了准巴苏海。 这里,距离达尔罕王府驻地就只有一日路程。 和硕端敏公主没有出迎。 整个队伍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舒舒简直佩服死了。 要知道就算这位长公主托大,自诩是皇帝的姐姐,可以不出迎圣驾,可还有太后与太妃。 太后是她的姨母兼养母,太妃是她的姨母。 按照辈分情分,都应该出迎。 按照地位尊卑…… 她这长公主的身份再尊贵,还能尊贵过皇帝、皇太后去? 第一百五十章 美人九 这彪悍的性子,似曾相识。 舒舒想到长公主的生母,简亲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太后与淑太妃之姐。 既是长公主信“嫡庶神教”,总有源头。 除了她自己是嫡出之外,依仗的还有什么? 她再怎么傲慢,也是一个养女。 就算是庶出皇子,那也是皇子。 对皇帝不恭敬,轻视庶出王爷,凭什么? 父系这边,祖父济尔哈朗与父亲济度都是嫡出。 母系那边,外祖父绰尔济贝勒,肯定是嫡出。 因为蒙古这里,庶出更是如奴仆般,女儿也不可能都嫁的这么好。 外祖母饶余郡王阿巴泰嫡女。 生母…… 这一位多半是郡主所出。 否则就算对旁人骄傲自狂,对太后这个养母也不该如此轻慢。 如此,长公主的性子就有了源头。 饶余郡王阿巴泰系的女人,是出了名的彪悍。 太宗皇帝因此事亲自训诫过。 十几年后康熙也会训斥这一脉的八福晋。 原来,中间还有这位长公主。 血脉的强大力量! 否则,一个打小抱进宫,寄人篱下的小姑娘能养成这样性子? 九阿哥带了不快回来,跟着舒舒抱怨着:“长公主不出迎,汗阿玛的脸色儿都黑了……太后下了车驾都站了好一会儿,谁能想到呢?竟是这样混人!偏生达尔罕王他们战战兢兢,无比恭敬的,想要迁怒都不好迁怒,叫人憋闷……” 舒舒好奇道:“之前皇上北巡过来,这位长公主也是如此?” 九阿哥摇头:“汗阿玛之前北巡,没走这么深,蒙古王公来朝,也多往木兰围场、热河行宫那边觐见……这次是为了解太后思乡之情,才来科尔沁……” 舒舒听着,有自己的认知。 之前应该是朝廷对漠南蒙古的掌握没有现下这么全面稳妥。 皇帝出巡,除非率着大军,否则还要防着蒙古。 现下,各旗都有朝廷委派的理藩院官员。 各部嫡支子弟也有不少在京为官。 整个漠南经过各种政策,已经是肢解,势力难以凝聚。 算是成了大清真正的内藩,康熙才能放心的过来巡视。 “这位长公主,同安王府关系如何?论起来,还是安和亲王甥外孙女……” 舒舒问道。 又是神奇的辈分,这一位众阿哥的姑母,居然还是八福晋的表姐。???. 九阿哥摇头:“倒是不曾听闻两家有什么往来,要不然的话,八哥大婚长公主不会没有礼单……”提及这个,越发不快:“咱们大婚也是没见她的礼,除了太子爷,谁也入不得她的眼……” 舒舒却想着安王府这边:“安和亲王,是庶子?” 九阿哥摇头道:“是嫡子,饶余郡王是出了名的怕老婆,膝下五子两女都是嫡福晋所出,应该是安王府当年内帷太乱,嫡庶不分,长公主看不惯,才没有往来……” 舒舒心中有数了。 以这位长公主的行事准则,庶出的亲王弟弟都不放在眼中,也不稀罕与乱了嫡庶的舅姥爷那边往来。 至于八福晋与八阿哥,一个父母都是侧出,一个生母是辛者库包衣,入不得她的眼。 “皇上会如何处置长公主?” 舒舒可不认为康熙是个脾气好的人。 或许早年受过压制,可大权在握多年,还容人挑战他的权威? 九阿哥撇撇嘴:“能如何?心里记上一笔呗,就算发作,也不是现下这个时候……那不是为难长公主,是为难太后了……” 长公主身后,还有科尔沁。 舒舒是真担心了:“明天就要到公主府驻地,要是这位长公主为难我们可怎么办?” 九阿哥闷气道:“这回你可想多了,她连皇子阿哥都不放在眼中,更不要说皇子福晋,多半连眼风都懒得给你……” 舒舒听了,松了一口气。 无视就无视吧,还有五福晋与七福晋陪着,不算太尴尬。 真要针尖对麦芒似的,她一个晚辈,回嘴就是不是,更让人窝火。 夫妻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太后身边的包嬷嬷来了,脸色也不好看。 舒舒与九阿哥忙起身。 包嬷嬷道:“好福晋,太后心里不畅快……老奴想着,前几日福晋叫人送的牛肉干,麻辣口的那个,太后娘娘多吃了好几口,说喜欢那个味儿……就是一时贪嘴多吃了几口,传了好几次官房,太后娘娘就不提吃这个……您帮着想想,味道调和些,既要麻辣,肠胃还要经得住,晚膳也好哄娘娘多吃两口……” 舒舒不由忐忑:“原来还有这一茬,我都不晓得……” 送牛肉干是孝敬,可这孝敬让太后拉肚子…… 多做多错了…… 包嬷嬷忙道:“没什么,就是多去了两趟官房,连太医都没传……喝了半天小米粥就好了……娘娘也不叫人说,就是怕福晋多想……” “到底是我们晚辈不周全的缘故……番椒是外来的食材,宫里例菜也不用这个……” 舒舒说着,就带了迟疑:“都有这一回了……要是太后再肠胃不适……” 包嬷嬷道:“所以奴才寻思着,还是请福晋想个法子,看能不能调整口味,让娘娘解解馋就好……” 舒舒的脑子里想起了上辈子打卡过的“麻六记”,招牌毛血旺就是分了两种口味,一种传统口味,一种微麻微辣的清一色毛血旺。 微麻微辣改良版的毛血旺,就是给不怎么吃辣的人吃的。 红辣椒都是稀罕物,地方供来的,青辣椒更不用想了。 不过可以参考清一色毛血旺,琢磨一道微麻微辣的新菜。 毛血旺算了,几样食材不是行在膳房常备的。 可以做水煮肉片。 关系到太后身体,舒舒也不敢大喇喇的就出一个单子,少不得仔细吩咐小棠:“你自己动手,麻椒可以多些,番椒就只要少许,不好超过半勺……先试做一遍,汤头有辣味,里面的菜微微辣正好……肉片要切得薄,底下的垫菜,木耳、玉兰片、海带、鹌鹑蛋这几样……” 这个勺,说得是调羹。 小棠都仔细记了。 包嬷嬷在旁从头听到尾,才询问道:“娘娘爱吃腐竹,那个能做配菜么……” 舒舒点头:“也行,就是腐竹比较吸辣,嬷嬷要看着太后少吃两口……” 包嬷嬷忙道:“那就算了……” 舒舒想了想道:“可以放两块豆腐,用油先煎了再放……” 小棠记下。 舒舒又取了一个小盒子,递给包嬷嬷:“这是山楂丸,助消化的,要是娘娘什么时候吃多了,吃上一丸会好些。” 包嬷嬷双手接了,带着小棠离开。 九阿哥在旁,吞咽了下口水:“这个听着就好吃啊,跟锅子似的……” 舒舒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他肚子上:“爷想也别想,太后吃了番椒肠胃都经不住,爷就经得住了?” 九阿哥带了懊恼:“这药汤子还得喝到什么时候……” 他已经开始用着太医院的方子,一日三顿的汤药。 舒舒握着他的手,鼓励道:“不是说先吃一个月么?说不得下个月就能停了……就算不停,改个方子也好……” 说到这里,舒舒又想起同仁堂的成药。 同仁堂的历史几百年来着? 后世家里常备“安宫牛黄丸”,对于同仁堂的历史,她也略有了解。 好像是康熙初年就有了,后来成药供到宫廷成为御药才为天下扬名。 那现下,寂寂无名? 否则,舒舒生活了十几年,不会从未听闻过。 看来回京后可以打发人去外城找找,看那边的成药有几种了,能不能日常备着些。 九阿哥看着舒舒:“指望他们,爷还不如指望你……你最近就想着太后那边,都没想着爷……” 舒舒马上喊冤:“怎么没想着爷?不想着爷,能叫人专门制山楂丸给爷备着……” 这些日子,有十阿哥、十三阿哥在,原本吃饭费劲的九阿哥也跟着抢食。 就是他消化不了,多吃几口晚上肚子就鼓鼓的。 舒舒就叫人做了山楂丸备着,吃多了就吃上一丸帮助消化。 九阿哥站起身来,去舒舒梳妆台前,打开一个盒子。 这是装山楂丸的,里面的丸子都用行在药房那边取来的金箔包着,金灿灿的。 “爷怎么没想到,这个东西好……” 九阿哥脸上带了激动,在地上踱来踱去的,又站在舒舒面前:“这样的方子,你还能凑出几个来?” 舒舒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摇头:“爷,这可算不得药……” 九阿哥带了不赞成:“怎么算不得?你之前不是问过太医么?太医说是对症,没有相克的地方……制好的丸子,也叫太医瞧过了……” 舒舒依旧犹豫:“可是太简单了,也容易猜出配伍,将这个当成药卖,应该不长久……” “那就多放几样……挑药性弱的,什么豆子啊、麦麸什么的……都是食材,吃了也没事……” 九阿哥眉飞色舞,拿着一颗大金丸子兴奋道:“这个看着就好,正适合往蒙古这边贩卖……这几年理藩院的人下到旗里,也有不少商人出关……到时候打发人盯着,就是一条现成的财路……” 舒舒看着这样的九阿哥,想起他后世的各种绰号。 “财神九”,这个应该不是无的放矢。 他的敛财技能,不是倚仗权势,是确实在经济上有所长。 否则,只是依仗权势就能敛财,王公贵胄早就争相效仿。 “美人九”…… 这个也有点那个意思了…… 都说自信的女人最美丽,这自信的男人也不错……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五十章美人九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僭越(第三更,求月票) 僭越 舒舒目光热辣,落在九阿哥身上。 依旧是少年身形。 等调理脾胃的药吃完,好好补补,没有牛肉,还有鸡肉、鸡蛋这些高蛋白。 还有这家伙有些散懒,不大喜欢运动。 这个可不行。 还是锻炼起来好。 后世流传下来的康熙皇子画像,因为不少是早年流失海外又回来的,没有相关文字说明,许多都是对不上人。 除了几张老年像能推出来身份,中年的几个都是猜测。 大家默认其中一张画像上的大胖子是九阿哥! 不要! 九阿哥被盯着,觉得面皮发烫,嘴里响干,嗔怪道:“往哪看呢,规矩些……”说到这里,又带着别扭道:“离天黑还早着……” 舒舒笑着挑眉,视线往下移了移:“那就再等等,爷能忍得,我就能忍得,不急……” 九阿哥哪里受得了挑衅,走上前来,雄赳赳气昂昂的,轻哼道:“有胆子你看看爷忍得不忍得?” 舒舒帕子捂了嘴,推了他一把:“快说正经的……” “也不知道谁先不正经……” 九阿哥嘀咕了一句,反应过来,双眼如炬:“你这是被爷说服了?也觉得此事可行!” 舒舒毫不犹豫的点头。 当然可行了! 这豪富的蒙古王公,就是一茬好韭菜。 金箔一包,山楂丸都高大起来。 其他丸子,也可以效仿。 例如,黑芝麻丸。 这世上盯着三处赚钱准没错。 小孩子的嘴。 女人的脸。 男人的肾。 舒舒在心里感谢了一下张同学,让她知道了“六味地黄丸”。 这是古方! 她这辈子看医书见过,就格外留意些。 医圣张仲景收集的“崔氏八味丸”,原本是八种药材,以附子与桂枝为主药,以地黄、山药、茱萸、泽泻、牡丹皮、茯苓为辅,是补肾良方。 宋代大夫钱乙去掉药性烈的附子与桂枝,变成了六味药材,起名为“地黄丸”,主治小儿肾阴亏虚。 舒舒想着,就将“黑芝麻丸”与“六味地黄丸”说了一遍。 九阿哥一边听着一边思索,沉吟着:“黑芝麻丸这個可以与山楂丸一起研究,看往里添些什么,反正多是吃的,到时候怎么卖也没事……地黄丸这个是药,还需找个妥当太医盯着,吃不好人,也不能吃死人,咱们不赚那黑心钱……还有这名字,咱们也琢磨琢磨,不能这么直白,显得不金贵,也容易被人破解……这名字得听着厉害的,显得又贵又稀罕的,还不能太雅,太雅了他们听不懂,最好是云山雾罩的,能说明功效就好……这定价也不能便宜了,便宜了显不出金贵,不说一两金子一丸,一两银子一丸是底价!这补肾的丸子,还能再翻两倍……” 舒舒看着九阿哥,眼中难掩崇拜。 这已经有些财神的样子。 无师自通,掌握了后世商品营销的关键。 九阿哥见舒舒如此神情,不由飘飘然,大言不惭道:“别老想着养猪养羊,听着就寒碜,抠抠索索的,赚那几个小钱顶什么用?等着爷给你赚大钱……” 舒舒眉眼带笑,点头道:“爷真厉害,那我就等着了……” 专心经济吧,不要去触碰政治。 换一条路,说不得就是坦途。 “福晋,七福晋过来了……” 核桃在门口扬声禀道。 舒舒低头看了眼怀表,已经是申正,忙催促九阿哥:“差不多要提膳了,爷快走吧,省得七嫂不好意思进来……” 自从分席,九阿哥他们的膳桌就摆在十阿哥的帐子里。 舒舒这边,是她与七福晋两个。 九阿哥整了整袖子,视线也在舒舒身上转了半圈,得意道:“今晚爷等着,看看到底是谁急……”说罢,转身出去了。 舒舒嘴角翘着,跟着送出去。 就听到帐子门口九阿哥的声音:“五嫂、七嫂……” 七福晋与五福晋联袂而来。 九阿哥打了声招呼,就往旁边十阿哥帐子去了。 舒舒快走两步,出了帐子,看了眼五福晋,带了意外:“嫂子不是在太后那边?” 五福晋摇头:“皇上同娘娘过去了,皇祖母便吩咐我先回来……”说到这里,带了笑意:“倒是做了不速之客,少不得要蹭顿饭……” 七福晋则在旁道:“刚好见五嫂打那头回来,我就硬拉了来……” 妯娌三个说笑着,进了帐子。 端敏长公主是尊长,也没有她们小辈点评的道理。 不过几人都是心有余悸。 七福晋拍着胸口道:“连皇上同太后的面子都不顾,更不要说我们,真是担心……”说到这里,她小声道:“我想好了,左右我们爷也不在,要是这长公主真呲哒我,我就哭,反正我是小辈……总不能白挨一场骂,到时候拉着她一起丢人……” 舒舒与五福晋都望向七福晋。 仔细想想,这确实是个好法子。 回嘴是错,不回嘴憋闷,那剩下的就是哭了。 “也不用如惊弓之鸟,我们爷说那位傲着,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说不得压根懒得搭理咱们……” 舒舒安慰道。 七福晋长吁了口气:“反正要是当面损我,或是拿我们爷说嘴,我别的做不得,哭一场倒是能的……到时候帕子上涂生姜备着……” 五福晋见她如此,也跟着紧张:“那明天的穿戴怎么办?真按照太后吩咐提前妆扮起来?那不是早上就要穿戴上?” 舒舒摇头:“不用那么郑重,还是随意就好……太后说的,应该是宴会认亲的时候……” 太后送的几样首饰里,朝珠就两串。 说不得宴会时,她们要穿皇子福晋吉服。 少一时,孙金带了人提膳回来。 除了三位的皇子福晋例菜,还是三道新菜。 一道就是定制版水煮肉片,两道是昨天送过去的单子,拔丝山药与宫保鸡丁。 都是尺盘,满满的。 舒舒意外:“爷那边没分?” 之前的膳盒,舒舒都让孙金先送十阿哥帐子。 加菜给他们分出大半,剩下才拿过来。 孙金道:“厨房那边管事听说福晋与爷分席,就预备了两份……”说着,伸手亮出个荷包来:“还跟奴才赔不是,说先头不知道,要不然早该进两份菜过来……” 舒舒点点头:“收了吧,小棠怎么没回来……” 孙金道:“小棠姐姐原同奴才一道来着,回来时遇到包嬷嬷,好像要问什么,带去太后跟前了……” 舒舒抿了抿嘴巴,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快。 今日包嬷嬷过来要新菜单,行事就有些过线。 不过因今日情形不同,她又是忠心,舒舒没有计较。 可不代表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小棠不仅是舒舒名下使女,还是她的陪嫁,没有与她打招呼就截人过去想干什么? 五福晋与七福晋对视一眼,都带了担忧。 七福晋嘴快:“不会是看上小棠那丫头了吧?真要抢人怎么办,是给还是不给?” 五福晋则蹙眉道:“要不我叫五爷去跟太后说一声……” 舒舒摇头,脸色好些:“没事,太后不会要人……我就是恼,这个包嬷嬷有些托大……” 之前看着不声不响的,太后不舒坦这些日子,倒是将她显出来。 膳桌已经摆好,几人就洗手吃饭。 四道例菜,大家都没怎么动筷子。 两道甜口的菜,五福晋与七福晋都很喜欢。 水煮肉片,七福晋只夹了两枚不入味的鹌鹑蛋,五福晋则多吃了几口玉兰片。 剩下大部分水煮肉片,都让舒舒吃了。 虽然只是微麻微辣,可吃着还是挺过瘾。 眼看就是秋分,天气越发凉了。 说不得过些日子,麻辣火锅就可以来一波。 两位福晋都与舒舒吃过饭,晓得她的饭量,可今天还是有些吓到。 “三碗了,还吃?” 七福晋看着自己的碗,顾不得“食不言”的规矩,开口道:“咦?这米饭今天好像格外好吃……” 五福晋则劝道:“还是少吃些,省得不克化,晚上难受……” 舒舒笑道:“没事儿,一会儿去溜溜食儿……今天这鸡丁还有肉片都是下饭菜,才多吃了两口……” 吃饱了才有力气。 总要让人晓得,反攻没有那么容易。 两人见她如此,便也不再劝了。 只是等大家撂下筷子,七福晋才带了懊恼:“怪不得我吃了满满一碗饭,之前只盛半碗的……”说着,她低头,在自己腰间抓了一把:“天呢,这腰带都要扎不住了……这得胖了多少?” 五福晋打量着七福晋的脸与身形,犹豫道:“真胖了?倒是看不出什么……” 舒舒无奈道:“那是吃饱了,胃顶的……就算吃多了长肉,也得给肉留出功夫长,总不能几天就胖了一圈,哪有那么快?” 七福晋这才心安。 两人没有久坐,用完膳说了几句就相伴离去。 这会儿功夫,小棠回来了,脸色也不好看。 舒舒见了,心往下沉。 虽说她在两位福晋面前说不担心小棠,可实际上心里也不安。 这是太后要留人? 还是康熙有什么吩咐? 舒舒懊恼,之前忘了康熙还在太后处。 要知道那一位可是大孝子。 为了嫡母多吃几口顺心的,跟儿媳妇要个陪嫁丫头,在他眼中不算什么,说不得还当是给舒舒的体面。 小棠愤愤道:“福晋,明儿不用给那个包嬷嬷好脸色……简直是莫名其妙……拦着奴婢不说,还拿太后做幌子,偏要带奴婢去太后帐子……有旁人在,奴婢没法子,只能跟她去了……结果到了太后跟前,她又跟太后说宁寿宫膳房缺人什么的,还说奴婢灶上好,忠心懂事……呸!忠心懂事也是对福晋,才不稀罕攀高枝!真要奔着她去了,那奴婢成什么了……” 说着,她从袖兜里掏出两个荷包,脸色略好些:“幸好太后娘娘是个明白人,训斥她老糊涂,还赏了荷包给奴婢……娘娘也赏了一份……”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五十一章僭越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二章 孝与傲 少一时,香兰来了。 “娘娘说了,行在膳房的事,福晋就放放……” 香兰过来传了宜妃的话:“说到底,还是膳房那些管事偷懒,才老也不换菜单子……娘娘方才叫他们过去训话,往后每月的例菜不许他们重复,菜式不够自己想辙去……” 舒舒迟疑道:“太后那边……” 之前已经付出了。 辛苦也辛苦了。 她可不想忙了一场再落下不是。 香兰道:“放心,娘娘与太后先说过的……” 舒舒这才点头,笑着道:“娘娘体恤,那我就听娘娘的……” 说着,她也去取了一盒山楂丸:“有十爷、十三爷陪着,我们爷这些日子饭量也大了……怕他不克化,我同太医商量着弄出了这个,消食的……这些日子吃肉吃的多,要是积食的时候,用上一丸也舒坦些……” 香兰双手接了,笑着说道:“福晋这里的,指定都是好东西,正好娘娘这几日羊肉吃多了,有些上火阳结……” 舒舒客客气气的送走了人。 小棠有些不安:“福晋,娘娘会不会生气……” 舒舒摇头道:“不用担心,下去歇着吧……” 小棠下去了。 舒舒不再想太后那边的事。 谁也不能指望谁,长辈的宠爱不可控,过日子还是要靠自己。 舒舒翻出笔墨纸砚,将她与九阿哥的“丸子计划”做了个简单计划。 除了山楂丸、黑芝麻丸、六味地黄丸,或许还可以加上一道缓解或治疗便秘的…… 如今便秘是“富贵病”,主要是饮食结构的问题。 富贵人家以肉菜为主。 蒙古这种只有红食、白食,维生素摄取全靠茶叶的传统饮食习惯,更容易得这种“富贵病”。 就是后世最常见的“番泻叶”,现下应该还没有引进,那个是作为西药在清末民初才引进的。 利下功能明显的中药是“大黄”,有轻微毒性,不宜长期服用。 看来还是离不开太医…… 舒舒又想到同仁堂。 不知道现在是初代掌门还是二代掌门,要是能多几个成方就好了。 可以从他家直接定制成药。 九阿哥进来,就看到舒舒安安静静地坐着写字。 他凑过来的,低头看了:“写什么呢?药……行……蒙……古……考……,这都什么呀,种类选择,成药推广,御前报备,理藩院配合,内务府行在集散,抚蒙公主、郡主礼金……” 九阿哥念着,拿起舒舒的小本子,认真起来,声音也熄了。 “爷记得你提醒的,涉藩无小事,可也只想着跟汗阿玛报备此事……没想到还要预备这么多……” 说到这里,他带了不放心:“这不是私药当成了官药卖?要是汗阿玛直接将此事交给理藩院怎么办?” 舒舒想了想道:“不会,朝廷就是朝廷,处理民生政务,维持律令,不会直接操商贾事……要防着内务府摘桃子,皇上每年都赏赐蒙古王公白金锦缎,这个要是被内务府归拢了,往后成为御药,添到对外赏赐里,也算是物美价廉……” 九阿哥摩拳擦掌:“爷倒是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爷的碗里抢食儿……” 舒舒沉默,手指往上指了指。 九阿哥:“……” 他坐不住了,身上肉眼可见的多了焦虑:“那怎么办?要是真的夺了去,赚了银子也不会分润咱们多少,大头肯定分他宝贝二儿子……” 舒舒拉着九阿哥坐下,面上也带了认真:“爷想过这其中的利润没有?” 九阿哥心里算了下:“漠南蒙古四十九个旗,每个旗里的王公台吉十几二十来户……就算卖一半人家,四十九个旗下来,也是四百左右人家……先可着之前说的三样,每样一盒,山楂丸、黑芝麻丸十两银子一盒,六味地黄丸二十两银子一盒,只买了试吃,就是一万六千两……” 九阿哥算着:“后边续上,这银子就源源不断……就算他们一月买一回,一年下来四百多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也是九牛一毛,可对咱们来说,那就是十九万两千两银子……” 至于成本,材料人力物力,按照三成算。 纯利润也有十三万四千四百两银子。 九阿哥呼吸都急促起来,跟着舒舒说了这个数字。 “这还只是漠南蒙古,没有算上漠北……漠北的旗,不比漠南的少……” 九阿哥嘴角咧着,忍不住补充道。 要知道皇子开府的安家费,也只有二十三万两。 这一笔钱,名为安家费,实际上也是皇室的分家费。 内务府终止供给,往后吃穿用度都是靠自己的爵俸。 “爷觉得自己能吃下这独食?” 舒舒继续问道。 九阿哥又在舒舒对面坐了,也伸着手指头往上指了指:“要是一年下来一万多两银子的利润,他不会理会;这十倍了,他不会许的,说不得找个由子就卡了……” 舒舒建议道:“那就做个孝顺儿子,孝顺孙子……将这七成利润,孝敬给皇上两成、太后一成、娘娘一成,爷自己留剩下三成,就不显眼了……” 九阿哥沉吟着:“太后不差银子,就算收了也会留给五哥,不过因为是我孝敬的,最多的可能是我同五哥均分……娘娘这里,也是如此……” 加起来他的收获就是流水的四成,也算是利润的大头。 九阿哥点点头,勉强答应了。 他们回京就要入冬后,这个计划施行起来,也在明年开春后,倒是不着急。 亲兄弟,明算账。 这一晚,夫妻就明年的启动银子,以及股权分派略有争执。 九阿哥不想动舒舒的压箱银子,还是想要从十阿哥与五阿哥那边淘换。 这样万一有风险,也不用自己担着…… 舒舒可不想再欠债,尤其是人情债,坚持自己独资。 争执不下,最后凭实力说话。 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后,九阿哥终于答应要接受舒舒的注资,与舒舒“五五分”。 舒舒则软软的摊在榻上,觉得这人生啊,有时候也挺累。 * 次日,队伍准备再次启程。 皇子阿哥这边的队伍还不明显。 圣驾与太后车驾那边,已经摆起全套仪仗。 舒舒与七福晋正用早膳,五福晋过来传话:“我刚从太后跟前下来,太后穿了吉服,咱们也跟着换了吧……” 时间不早,她说完就离开了。 舒舒与七福晋也匆匆用完,各自换了服饰。 她刚穿戴完,九阿哥皱眉进来,抱怨道:“老大刚打发人过来,叫我们换吉服……至于么?是不是太给她脸了?” 舒舒刚才已经叫人翻出九阿哥的吉服,帮着他穿戴上了,道:“谁说礼多就是抬举?也是疏离,先头在喀喇沁,太后与皇上见了公主,就是骨肉团聚情形,谁这样大礼相待了?” 九阿哥依旧带了不乐意:“以那位的性子,说不得觉得是她该得的尊重……跟演大戏似的,还得一堆人陪着……” 队伍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出发。 肃穆端凝。 舒舒坐在马车上,也觉得累。 平时在车上可以躺着,歪着,或是趁着日头还不晒骑马。 眼下只能老老实实坐着。 倒是核桃,留心舒舒脚下,道:“之前福晋穿着这吉服要配二寸的旗鞋,否则压脚面,现下一寸就行了……” 舒舒笑着点头,那一寸不是白长的。 虽说后续没有再长高的意思,舒舒已经心满意足。 她看了眼旁边的盒子,里面装得就是绣花镶珠的三寸半高的旗鞋。 这个是到了公主府前要穿的。 队伍中间依旧小歇了一个时辰。 快到申初的时候,达尔罕王府驻地到了。 马车停下,舒舒已经换好了旗鞋,搭着核桃的手下了马车。 她望向前头,两座府邸面对门修建。 其中一座府邸前,站着乌泱泱的人。 为首一人,穿着秋色袍褂。 不用问,这就是那位和硕端敏公主。 没有亲人相聚的喜悦,整个队伍都一板一眼的。 舒舒与五福晋、七福晋集合,跟在太后与宜妃、章嫔等身边,看了一场静默好戏。 端敏公主走到面前,行的蹲礼:“见过皇额涅,皇额涅千秋万福……” 太后没有去扶,而是吩咐身边嬷嬷:“扶公主起来……” 太后身边跟着的嬷嬷已经换了一位,不是包嬷嬷,而是舒舒早先在宁寿宫见过的白嬷嬷。 白嬷嬷奉命去搀人。 端敏公主却皱眉避开,自己起了。 因为公主与宜妃是平辈,两人身份相当,应该是端敏公主主动向宜妃行颔首礼,然后宜妃也回颔首礼。 端敏公主连一个眼风都没有给宜妃。 宜妃神色如常,可整个现场的气氛都凝固起来。 章嫔与端敏公主之间免礼,还能站得住。 两位贵人与答应们,按照规矩,要主动像端敏公主行礼。 其中答应们,还要行君臣大礼。 如今两位贵人交换了眼神,却是谁也没动。 答应们也都低着头,将自己当成是柱子。 端敏公主只轻蔑地看了一眼贵人答应们,便去打量太后另一侧的三位福晋。 她的目光从五福晋身上滑过,轻飘飘的不入眼;落到七福晋身上,面上带了嫌弃;最后落在舒舒身上,仔细打量了,才带了几分满意开口:“你就是灵宝的姑娘……确实有几分她的品格……” ------题外话------ 昨天收到同学微信,一个朋友猝死了,想想九自己近期的疲惫状态,怕怕,今天缓缓,只有两更了,二更在下午三点前。^_^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五十二章孝与傲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无常 灵宝,是觉罗氏的闺名。 舒舒尴尬得不行,只能点点头,做腼腆状。 实在是八旗之间都能扯上亲戚,所以除了近亲,舒舒就很少往自己身上牵扯。 都忘了这位长公主,还是额涅的近支堂亲,是从堂姑,也是舒舒的从堂姑姥姥! 神奇的关系。 舒舒都能察觉到五福晋与七福晋的诧异。???. 人到了跟前了,舒舒辈分又在这里,不好跟着贵人、答应似的,装着看不见。 可是前头还有五福晋、七福晋,轮不到她先见礼,只能先低头鹌鹑着。 长公主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气氛有些僵持。 论起来,舒舒妯娌三个,都是头一回见长公主。 不过三人站位在这里,倒是不容易弄混。 长公主的目光就落在五福晋身上,带了轻鄙:“果然是小门小户,见了尊长,连行礼都不会了么?” 五福晋满脸通红,却守着规矩屈膝道:“侄媳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福……” 舒舒与七福晋也随着行了蹲礼。 长公主却没有叫起的意思。 除了舒舒站得还稳当,五福晋与七福晋摇摇欲坠。 尤其是七福晋,穿着四寸半高的旗鞋,腿肚子跟着打颤,额头上汗都出来。 舒舒担心,在旁看着,精神都绷紧,准备着扶一把,总不能让七福晋众目睽睽之下摔个屁股蹲。 七福晋手中拿着帕子,瞧着那样子,是要准备抬手。 太后在旁,满脸不快,指着长公主道:“为难孩子们做什么?有什么不满,你冲我这老太太来……” 长公主厉声,道:“跟你说,顶什么用?!难道我不是大清的公主,不是世祖皇帝的女儿?皇上他是什么意思?人人都配了公主长史与侍卫,大长公主有,小一辈的公主也有,就我一个没有,这是不承认我是大清的公主?!” 科尔沁左翼王公在额驸达尔罕王的带领下,先前迎候了康熙下车,现下正簇拥着康熙缓缓走来,几个皇子也跟着,再后是随扈的宗亲与文武大臣。 乌央乌央的人,就齐齐地目睹了长公主对着太后咆哮的情形。 “放肆!” 康熙怒喝道。 科尔沁诸王公都跪了。 诸皇子、诸宗亲、文武大臣也跟着跪了。 女眷这边,除了太后与长公主还站着,其他人也跟着跪了。 舒舒几个本就蹲的难受,也都跟着顺势跪下。 “怎么?我受了委屈,连问也不能问一句?问了就是放肆?” 长公主挺着脖子,脸色难掩愤怒,直接瞪着康熙问道:“这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了?还是只能等到我死了,去跟世祖皇帝道委屈?凭什么?” 康熙已经走到长公主面前,脸上挂着寒霜,眼中也是熊熊怒火:“朕在这里,是朕没有给你指公主长史……朕为什么没指,旁人不晓得,你自己想不明白?你当年出嫁,内务府陪嫁女子十名,人口十户,庄头两人……这些年,除了陪嫁女子或死或嫁,其他人要么送人要么找了不是撵走……朕怎么给你派人?奴才你想处置就处置了,想撵就撵了,有品级的长史与侍卫也等着你撵么?” 长公主哑然,好一会儿方轻哼道:“都是八百年前的事儿,皇上这是跟我找后账?当时我年轻脾气躁,陪嫁的嬷嬷又托大,管头管尾,唠叨个没完,我要不厉害些,还由着几个奴才辖制不成?皇上偏着自己女儿就偏着了,非要给我扣个不是也就扣了,怎么还要让我心服口服不成?没得这么欺负人的!” 说到这里,她终于想起太后,过去扶了太后胳膊:“额涅,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太后耷拉着脸,只做懵懂。 康熙方才呵斥的是满语,长公主回话就是满语。 太后做懵懂状,倒是也没人说什么。 只是长公主明白,老太太这是装糊涂。 这满语她是想听明白的时候就听得懂,不想听明白的就是就听不懂。 长公主皱眉,不许太后糊弄,非要她做个判官,用蒙语又说了一遍。 没想到太后听了,却是点头:“皇帝说的对,皇帝说的对……” 长公主不忿道:“您是太后,是嫡母,为什么还要看他脸色?” 太后答非所问道:“皇帝孝顺,皇帝仁爱,你要听话些……” 长公主气得脸都白了,横眉竖目道:“谁是姐姐,谁是弟弟?为什么要我听话?!”说罢,也不理会众人,转身就大踏步离去,进了公主府。 康熙脸色发黑。 太后面上都带了紧张。 皇帝已经不是当年年幼还需要科尔沁为助力的皇帝,他早已经是个真正的帝王。 科尔沁诸王公也都面带惊惧。 舒舒用眼角余光,看着公主府方向,真心觉得长公主的做派有些眼熟。 与八福晋有相似之处。 自持矜贵,目中无人,强词夺理,嘴巴还不利索。 胆子也真大啊! 舒舒瞧不上她的行事,可也莫名有些羡慕。 额驸达尔罕王,带着几个王府生的儿子,都是伏地不起,恭请圣驾移驾王府。 康熙没有立时动,等到肩辇到了,才扶太后上了肩辇。他自己步行,奉太后入了达尔罕王府。 舒舒等人,自然也跟着鱼贯而入。 之前跟在公主身后的诸王公女眷,这才敢迎了上来。 清一色的宗女。 以一位老郡主、一位老县主为首,都是年将花甲,论起来宗室辈分与夫家辈分都不低。 其中郡主是敬谨亲王尼堪之女,是康熙的从堂姐,太后的堂婶。 县主是豫亲王多铎之女,是康熙的从堂姑,太后的从堂嫂。 奇怪的辈分,乱七八糟。 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太后。 太后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感叹道:“咱们都老了……你们日子还好么……” 郡主老泪纵横,哽咽道:“好,好,儿孙满堂,孝顺懂事,全赖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恩德……” 县主也跟着默默流泪,连连点头。 蒙古这边,与满洲习俗相近。 都是敬老。 而且还是女人当家。 家里的老祖母地位最为尊崇。 郡主与县主的年岁,已经是老祖母的辈分。 “别哭,别哭,日子过得好就好……” 太后红着眼圈,笨拙地安慰着。 舒舒跟在后头,亦是戚戚然。 敬谨亲王与豫亲王都是开国功王。 前者是太祖嫡长子广略贝勒褚英的儿子,爱新觉罗家真正的嫡枝。 可惜敬谨亲王与长子都壮年而死,爵位在子辈就传了几回,中间还有党附鳌拜削爵,使得这一支沦为失势宗室,第三代门长只袭着辅国公爵位,是镶红旗的小领主。 豫亲王那一支则在顺治朝就失势,沦为正蓝旗里的小旗主。 宗女抚蒙是国策,可蒙古各部与朝廷的关系亲疏有别。 太皇太后当年将这些失势的近支宗女,嫁入与皇室关系最密切的科尔沁部,确实是恩德。 因为早在太宗时,科尔沁部与皇家互为嫁娶成了惯例。 宗女们过去,面对的夫家婆婆、嫂子,都是族亲、堂亲,不会被人欺凌。 等到分派好客房,舒舒与七福晋坐下来,面面相觑。 因是王府,腾出来接驾的地方有限,住的不如之前宽敞,众阿哥只分派了两个院子。 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一处。 剩下的几位阿哥一处。 七福晋叹气道:“都是宗女,爵位不同,境遇就差这么多……” 长公主飞扬跋扈,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还敢耍脾气。 老郡主与老县主还是长辈,都不敢托大,恭恭敬敬。 剩下的宗女,在太后面前只有磕头行国礼的,连寒暄叙亲的资格都没有。 七福晋低着头:“之前盼着早点怀上,想着男女都好,生下格格也不急,再怀就是,现在不想要格格了……” 舒舒点头:“是啊,宗女不好当……除非是独女,或者阿玛有脸面,求了恩典,许是能留在京里,要不然多是要抚蒙……” 这年代,留在京城的宗女幸福指数最高。 有个皇家血脉在身上,夫家不敢轻慢。 远嫁以后,就说不好…… 按照后世数据统计,抚蒙宗女平均寿命不高,留下子嗣的也不多。 像科尔沁部这种王公台吉基本上都是公主与宗女后裔的,只有这一家。 其他蒙古部族,对于抚蒙的公主与宗女,多是带了防备忌惮的多。 像敖汉公主那样留下血脉传承的,已经是抚蒙公主中的典范。 七福晋看着自己脚下四寸高半高的旗鞋,带了不忿,小声嘀咕着:“长公主那是什么眼神儿?嫌弃我个子矮?像她似的,跟门柱子似的,就好看了?” 舒舒叹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叫我额涅的小名,我能说什么?” 幸好只问这一句,没有再格外青睐,要不然就是将舒舒架到火上烤了。 七福晋露出几分期待:“那是不是晚上的进宴就省了?” 舒舒摇头:“没戏,还是要进的!” 长公主再跋扈,还有达尔罕王与诸王子、王孙呢。 她可以不将皇帝放在眼中,肆意。 她的丈夫、儿孙可不敢如此。 结果只有一个,就是长公主过来赔罪,然后进宴照旧。 过场总要走的。 科尔沁部左翼王公,可不只达尔罕王这一支,皇上是来示恩的,不是来结仇的。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五十三章无常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再(求月票) 估摸到了申正,还没有晚膳的动静。 七福晋的脸色露出失望来。 看来晚上的进宴省不了,否则现下就该开始送晚膳过来。 七福晋低头看看自己:“坐了一天车,都有褶子了,晚上还穿这个……” 舒舒摇头:“不知道,估摸着娘娘那边会派人来……” 少一时,香兰果然带了个宫女来传话:“晚上长公主与额驸进宴会,娘娘说可以打扮的自在些……” 舒舒与七福晋对视一眼,明白了,可以换下身上吉服,挑着上等的衣服首饰穿戴起来。 女人凑到一起,首先就要比穿戴,比首饰。 再其次是比娘家,比婆家什么的。 就是大家都不熟,这个攀比娘家、婆家的话,也没法说。 那大家最关注的,就是各自的穿衣打扮了。 香兰没有停留,传完话就回去复命。 舒舒也起身告辞。 原本七福晋邀舒舒一起住正房。 毕竟正房三间,东西屋都能安置人。 可是舒舒还是选择了东厢房。 还有九阿哥在。 这嫂子与小叔子同院子还不算什么,同屋檐下,彼此都不自在。 就算只有一天,也是如此。 东厢房里,九阿哥已经回来了,横刀立马坐着,脸上气鼓鼓的,没有起身换衣服的意思。 见舒舒回来,九阿哥往她腿上看了眼,关切道:“没事吧?” “没事!” 舒舒并没有火上浇油。 是蹲礼又不是跪,就算不让她们起身,两、三分钟的时间,也不会伤了哪里,更多的是颜面问题。 可是今天太后、皇帝、宜妃三大头都丢脸了,谁会在意三个小福晋? “什么东西?这样跋扈无礼,爷还是头一回晓得,汗阿玛的脾气会这么好?那么轻飘飘赔罪,就算过去了?!待太后不敬,你呀我呀的不说,还高声咆哮?待娘娘更是失礼,一宫主位竟入不得她的眼?如此狂悖,竟然连半点责罚都没有!” 九阿哥气呼呼道。 舒舒拉他起来换衣裳:“跟个糊涂人计较什么?爷也糊涂了不成?” “那就这样忍了?” 九阿哥依旧难平。 “这是科尔沁,几辈子老亲,当年借过力的,连皇上都不好说什么……还有太后在呢……” 舒舒轻声劝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长公主当年撵了内务府给配的陪嫁人口,到了现下,就要接受皇上不配公主长史的安排……昨日同今日的无礼在前,未来二十年,这一支的儿孙怕是在御前难有体面……” 九阿哥想了想,嘀咕着:“她估摸就是傲惯了,实际上也不傻……每次回京,对太子都有重礼馈赠……这是晓得汗阿玛不待见他,不指望汗阿玛了?!” 舒舒没有接话,想起一段野史传说来。 就是说这位长公主,是个坚定的“反八爷党”。 不是因为拥护正嫡太子或是其他,而是她厌恶庶弟一支,连带着侄子也不喜欢。 她侄子是“八爷党”,这位长公主就是“反八爷党”,在一废太子后就选择投资与“八爷党”相对的四阿哥,结果大获成功,在雍正朝受尽优容。 舒舒觉得,凭这位长公主的智商同傲慢,应该不会也没有能力做出这样精准投资。 得以善终,最大的原因,应该就是活的老,是雍正朝仅存的大长公主。 只凭着这辈分与年齿,皇室加恩,昭显皇帝恩德。 尤其是雍正登基后,对兄弟们苛责,同宗室关系敏感,应该更乐意加恩外头的公主。 九阿哥只当舒舒是默认,低声道:“到时候太子真给她撑腰怎么办?她不是更瞧不起人?” 舒舒掐了他一把:“明儿就该制些苦瓜丸子给爷吃,专治口无遮拦……” 九阿哥原本就是话赶话说了,见舒舒如此,想起这句话的不妥,这“到时候”绝不是好时候,立时“呸呸”两声道:“爷方才是放屁!” 他可盼着汗阿玛长命百岁! 做皇帝的兄弟与做皇帝的儿子不一样! 只看着伯王与叔王这些年的沉寂就晓得。 荣宠都在一念之间。 时间不早了。 舒舒就服侍着九阿哥换了衣裳,看着他去对面厢房找十阿哥,就唤小榆进来给自己梳头。 她选了太后之前赏的首饰,精致的掐金丝珐琅珍珠项圈。 佩这这个项圈,头上没有满头金钗,就是两朵掐丝珍珠蕊的团花。 随着这项圈赐下的,还有一双金镶玛瑙手镯…… 舒舒在手上试戴了一下,手镯单看不错,可是这该死的强迫症,受不了这个。 她撂下手镯,换了一条珍珠手串在手腕上缠了几圈戴上。 珠子滚圆,是伯夫人早年淘换的,送给舒舒做了嫁妆。 舒舒想起了老郡主与老县主,她们都活到了老祖母的年岁。 要是阿牟早年没有留京,而是如其他宗女抚蒙,会不会也有一个好的结果,儿孙满堂? 不过也有可能抑郁成疾、凋零塞外,埋骨他乡。 舒舒叹口气,不再想了。 她刚要起身去找七福晋集合,九阿哥就从外头回来,脸上带了坏笑:“爷的金腰带呢?快快翻出来!” 舒舒诧异道:“这……爷之前不是说只戴一回么?这长公主目中无人,科尔沁的王公还是恭敬……” “爷不管……” 九阿哥扬着下巴:“他们的膝盖比谁金贵不成?长公主如今这个模样,人情道理都不通,他们做额驸、做儿子的不知道规劝,就是过错!” 舒舒笑着去翻了腰带,脸色也带了欢喜,仔细给九阿哥换上:“都说科尔沁最富庶,说不得比喀喇沁时收获更多……” 喀喇沁部的王公预定了十几条的金腰带。 科尔沁的王公人数更多,就算左翼只有半数,王公人数也有喀喇沁的两倍多了。 九阿哥也想到这个,嘴角翘了翘:“反正今晚爷会盯准长公主的几个儿子,乐意不乐意的,也得给爷订一条!爷倒不信了,他们能像长公主那样傲慢无礼,不将皇子阿哥放入眼中!” 或许是舒舒整日里耳提面命的,他行事多了顾忌,得意完后,又犹豫了,询问道:“要不一会儿开席前,爷先往汗阿玛那里走一圈,看看汗阿玛什么反应?” 舒舒仔细想了想,道:“还是算了……爷直接出去,就算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有长公主无礼在前,皇上多会宽容些……实惠是肯定占了的……就算有人看着爷不对,去皇上那边说爷这个那个的,皇上也会护着……爷专门过去一趟,要是皇上说不妥当,爷还要换下来,那不是亏了……” 九阿哥点头附和:“你说得对,正是这个道理!汗阿玛心里肯定也憋着火,却只能装大度……” 说到这里,他看着舒舒,好奇道:“你是不是心里也憋着坏呢?” 舒舒轻哼道:“我倒是想呢,可是我身份在这里,行事哪里赶得上爷自在……” 儿子出格了,当爹的最多教训一顿。 儿媳妇出格了,舒舒不敢想后果。 五福晋扶着丫鬟过来,与两个妯娌汇合。 她们是小辈,不好姗姗来迟。 舒舒听到院子里动静,迎了出去。 五福晋平日素雅,此刻却是满绣褂子,佩着绣花荣华,头上也插着红宝石花冠,手上带着两个金宝石镏子。 她的视线落在舒舒身上,打量了,迟疑道:“会不会太素了,要不要添两样首饰?” 舒舒伸出胳膊,露出珠串。 五福晋点点头:“这个珠子看着好……” 寻常人家这样大颗的珠子,或者是耳坠子,或者镶首饰,直接这样的珠串少见。 七福晋扶着丫头打屋里出来,就落到舒舒的手腕上,移不开眼:“没想到这素串什么都不搭,还挺好看……等回到京里,我弄串玛瑙的明年戴……” 舒舒笑着说道:“若是能弄到好沉香珠子,穿串也好……” 若隐若现的香气,连香包都不用戴了。 七福晋摇头道:“我稀罕颜色鲜亮的……” 妯娌三个,低声说笑着,就跟着小太监的引领,去了太后处。 太后挨个叫到眼前看了,连舒舒的手串都看了,才点点头:“好,好,你们妯娌身份在这里,正该如此妆扮起来,衬着身份金贵……” 说着,她又望向五福晋,格外满意:“就是该穿这样鲜亮的衣服才好,看着也喜庆……” 五福晋穿的是玫红色满绣旗装,旁人穿说不得要显得俗气,可她气质娴雅,皮肤白皙,倒是衬着如同画中人。 这种大红大绿是太后的审美,也是五阿哥的审美。 与五福晋平素风格不符。 人最难的,就是改变自己。 五福晋迈出这一步,实在不容易。 少一时,随扈宫妃也到了。 女眷开宴的地方,就在太后下榻的前厅。 太后一人高座,宜妃、章嫔、两位贵人、三位皇子福晋,在太后左首依次坐了。 太后右手,则是长公主、老郡主、老县主、其他宗女。 同白日里的吉服不同,大家都换了华丽服饰。 抚蒙时间久的老一辈,衣服样式就是早先的宽袍大褂为主,首饰也融合了蒙古这边流行的金饰、珊瑚、蜜蜡什么的。 单独看着没什么,同打扮得精巧细致的宫妃与几位年轻福晋比起来,就显得带了村气。 别人还好,不过是感叹着京里流行的穿着打扮日新月异。 长公主脸色难看起来,回头跟着侍立的嬷嬷低声吩咐了两句。 对面的宫妃不会主动搭理她,下首的宗女们不敢招惹她。 太后见了,也只当没看见,笑呵呵地跟着老郡主与老县主说话,全当看不见长公主的黑脸。 长公主腰板笔直,摸了摸手上的指甲套,对太后道:“额涅,几位侄媳妇算是认新亲,是不是我们该给见面礼了?” ------题外话------ 第二更下午3点前。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五十四章再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德(第二更求月票) 太后笑着点头,道:“晓得你是有名的财主,给少了我可不依……” 长公主“咯咯”笑道:“额涅放心,我素来大方……” 之前长公主身后的婆子听了几句吩咐,就退了出去,现下回来,身后带着两个婆子,三人一人抱着一个锦盒过来。 太后笑着对几个小妯娌道:“快出来认亲,也瞧瞧你们姑母给你们预备什么了……” 妯娌三个,便从座位上起身,到长公主席前重新见礼。 不过大家见识过长公主的跋扈傲慢,都提着小心,肉眼可见地认真起来。 五福晋严肃许多。 七福晋也握紧了手中帕子。 舒舒神色乖巧,却是开始暗中留心那几个抱锦盒的婆子。 不过是一尺见方的锦盒,怎么就要一个人抱着一个? 当时宜妃在行在给她们妯娌头面时,也是一人一副头面,怪沉的,不是这样阵仗。 长公主看着五福晋,视线在她头上的宝石花冠上定了定,扯了扯嘴角,对太后抱怨道:“额涅偏心,好东西就想着给孙媳妇,不想着给女儿……” 太后摇头,不赞成长公主的话:“当年不是给你预备了好几副头面?镶宝石的,你嫌石头小,看着小气;珍珠的,你挑剔不是东珠;和田玉的,你又瞧不上,觉得素了……反正你如今不差钱,稀罕什么自己淘换去,我可不来讨嫌……” 两人名为养母女,实际上只差十二岁。 长公主多次产育,加上脾气暴躁,操心得多,人也瘦,看着比实际年岁要老些。 太后相反,是个心宽体胖的,慈眉善目的,脸上一点褶子都没有,比同龄人年轻。 两人这一对比,看着倒像是姊妹。 长公主被堵得不自在:“还是额涅呢,怎么也计较起这个了?当年我还小,也不是那浑身心眼子的,会巴结奉承的,哪里能事事周全?” 太后也不说旁的,只点头道:“嗯嗯,当年小,现在大了,要懂事些,周全些……” 长公主:“……” 她按捺下焦躁,挑眉看着五福晋道:“这些日子,是你服侍太后左右?能讨太后的喜欢,还真是周全孩子……听说你阿玛是笔帖式,想来你也是南蛮子的书看得多,心思学得灵巧……” 五福晋抬起头,看着长公主的眼睛,正色道:“不敢当长公主谬赞,不过是皇祖母慈爱,不爱同晚辈计较……” 说到这里,她垂下眼:“即便是目不识丁,也该懂得,孝顺长辈是为人立身的根本道理……” 长公主的脸“呱唧”撂下来:“不只心思灵巧,嘴皮子也厉害,这是在给本宫讲道理?你是谁,本宫是谁?轮得着你在本宫面前耍舌头!” 五福晋忍着羞愤,不卑不亢,神色恭敬,却没有继续对答的意思。 长公主黑着脸,脸色难掩厌恶,看了看旁边嬷嬷。 那嬷嬷上前,双手抱了锦盒:“五福晋,这是长公主的赏,快接着吧……” 五福晋看了眼太后。 太后笑容已经有些勉强,还是点了点头。 五福晋这才微微欠身,双手去接。 舒舒察觉到不对,已经挪步往五福晋这边凑了凑。 五福晋接了锦盒,就生了变故。 锦盒一下子从五福晋手中脱落,往下掉下去, 舒舒已经上前一步,抢先一步接了盒子,才没有让盒子跌落。 沉甸甸的。 盒子看着不大,就是一尺见方,两、三寸高,是常见的首饰盒子大小。 只是没有三、四十斤,不会有这么压手。 怪不得一个婆子只能抱一盒。 除了金子,没有旁的! 三、四十斤,就是五、六百两! 长公主不喜地看着舒舒一眼,依旧对五福晋发难:“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身子轻,受不得重礼!既是嫌弃,那就算……” 没等说完,“哐当”一声,舒舒手中的锦盒已经跌落。 里面手掌大的金饼子,四散开来,一地金黄。 太后素来好脾气,眼下也绷着脸,带了不快。 又不是打赏下人,直接给金子算什么? 不说皇子福晋身份,只论亲戚,也是侄媳妇,还不配得她这个姑婆婆预备一份得体的见面礼?! 气氛立时尴尬起来。 五福晋也涨红了脸,带了几分茫然。 舒舒低下头,捡起两个金饼子,走到太后前,带了几分雀跃,道:“皇祖母,这是金子,长公主预备的见面礼……您之前不还念叨着草原景色虽好,但是每逢白灾牧民难过,那这些金子皇祖母就赏赐各旗,以备冬日赈济之用好不好?让草原百姓沐浴皇祖母的仁慈,也让我们几个孙媳妇跟着借借光,积积德行……” 太后脸色带了笑,眼中慈爱的不行:“好,好……是个心肠好的孩子,那皇祖母就听你的……” 长公主蹙眉,想要开口说话。 七福晋眼睛滴溜溜的,已经轻推了五福晋一下,轻快道:“五嫂,咱们该谢赏了……” 五福晋也反应过来,屈膝道:“谢长公主赏!” 七福晋紧着跟上。 长公主面如寒霜,满脸讥讽:“倒是让本宫长见识了,如今皇子福晋都是这个品格?!” 舒舒看的明白,这位长公主压根就不是大方人,割肉只是说说,走过场侮辱人。 到了眼下局面,这长公主还是不乐意,想要故技重施,不叫五福晋与七福晋起身。 舒舒带着愧疚走过来,对五福晋道:“五嫂快捡金子!都是我不好,怪压手的,一时没拿住……” 说着,她又低头捡起来空锦盒,塞到七福晋怀中:“七嫂拿着这个……” 七福晋应了一声,顺势起来。 她的旗鞋太高,蹲下福礼也好,捡东西也好,都不方便。 舒舒看着另外两个抱锦盒的婆子,笑吟吟吩咐道:“劳烦两位嬷嬷,别抱着了,怪老沉的,直接放太后的案子上就行……” 两个婆子都去看长公主的脸色。 太后对两个婆子招手:“拿过来,拿过来,我要数数到底有多少……” 两个婆子无法,只能磨蹭着上前。 等打开两个锦盒,露出里面的金子,太后满意地点头。 这会儿功夫,舒舒与五福晋也将地上的十几块金饼子捡起来。 眼见着随着金子的放入,七福晋抱着锦盒吃力,舒舒就接过去的,将手中的金饼子都放进去,也送到太后几案前:“皇祖母您瞧瞧,三份拢共得一千多两金子,那就能换一万多两银子……” 太后笑呵呵地望向五福晋、七福晋:“我也听听你们妯娌的,这金子这么使行不行?” 五福晋满脸真挚道:“既能孝顺皇祖母,还能积攒德行,一举两得,再合适不过……” 七福晋也跟着点头附和:“是啊,皇祖母就允了吧,成全了孙媳妇的孝心……” 太后见她们说的是真心话,脸色笑意更胜:“好,好,都是好孩子,长生天会记得你们对草原的馈赠……祖母代草原上的贫寒牧民,谢谢你们……” “哐当”一声,打断了祖孙之间的其乐融融。 长公主已经站起身来,推翻了几案,冲着祖孙几个冷笑了一声,扬长而去。 一室寂静。 太后恍若未见,直接招呼老郡主,带了几分显摆:“我这几个孙媳妇好不好?一个个不仅长得灵秀,行事也可人疼,再没有见过这么孝顺懂事的孩子……” 老郡主活得久,见得多,与长公主又打了几十年交道,早已经习惯她的喜怒不定,比旁人多了镇定从容,笑着道:“都是娘娘福气大,才得了这么好的孙媳妇,叫人见了恨不得抢一个家去……” 随着说话声,她的视线柔柔的从舒舒身上扫过。 董鄂家公主所出嫡支,不仅与礼烈亲王互为嫁娶,与广略贝勒这一支宗室也是世姻。 老郡主看着舒舒,也觉得亲近。 她出嫁前,自己兄弟还小,倒是大伯家四位堂兄都已娶妻,其中两位都是出自董鄂家嫡脉,论起来是舒舒的两位姑祖母。 “哈哈哈哈!那可不给,叫你干眼气!” 太后笑着说道。 气氛缓和下来。 甚至因长公主的离席,大家少了拘谨,多了几分自在。 就是宜妃脸上笑容也多些,主动与几个年轻的宗女说话。 她作为四妃之一,与惠妃、德妃、荣妃共同打理宫务多年,也奉命召见过这些抚蒙的宗女入宫,给与赏赐。 除了老一辈的的眼生,剩下年岁相仿的或者小一辈的,多是能搭上话。 一时之间,其乐融融。 早有人悄悄出来,将地上的狼藉收了,连长公主的位次都撤下去。 老郡主为首,抚蒙中辈分高的宗女,依次与三位福晋认了新亲,送了见面礼。 多是各尽其力,也没有谁会失礼,当众打开礼盒查看。 一圈下来,舒舒几人,每人都得了七、八个匣子。 然后就是重新一轮认亲,这回是她们三个高坐,宗女们辈分低的过来见礼。 人数与身份,早已得了宜妃这边提点,准备得妥当。 谁叫太宗皇帝排行就靠后,世祖也算是老来子,诸皇子年岁不大,可在宗亲中辈分都不矮……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五十五章德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六章 傻(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几个少年皇子福晋,跟着借光,在宗亲中都排到了叔祖母辈分。 多了一堆的族侄女,族侄孙女。 等到舒舒几个将早已备下的礼盒派下去,她们小妯娌的“认亲”,就算是告一段落。 就轮到了太后。 赏赐也是早就预备好的。 每一份抚蒙的宗女,按照爵位品级不同,各有赏赐。 时间过得飞快,掌灯时宴席开始,说说笑笑的,就到了二更天。 长公主的缺席,似乎压根没人理会。 外面梆子声响起。 宴席终了。 太后站起身来,看着众宗女们,红着眼圈道:“都好好的,好好吃,好好睡,要长命百岁!什么时候儿孙出息,进京补了差事,就都跟着回娘家看看!” 众宗女都跪了。 老郡主含泪道:“借娘娘吉言,就盼着那一天……” 太后激动地点头。 宜妃是怕了,忙搀住太后:“娘娘快歇吧,孩子们起早贪黑的,都睁不开眼了……” 实在是不敢叫太后过于激动。 今日两位太妃没有出席,就是因身体有恙的缘故。 端顺太妃是前几日睡不着,出了帐子,见了夜风,犯了头疾。 淑惠太妃则是到了家乡,心情激荡,又有些“崩漏”征兆。 太后也不勉强,抬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就搭着宜妃的手下去了。 章嫔领着两位贵人跟在后头。 舒舒与五福晋几个,也对诸位宗女行了蹲礼告辞。 虽说按照尊卑,她们为尊,只需颔首为礼。 可是这大清稳定安荣,有这些抚蒙宗女的血泪付出,使得她们由衷敬佩。 几人福完,就跟着出去了。 一行人簇拥太后到了起居之地。 宜妃就对几个小妯娌摆摆手:“这里有我,你们几个也安置去吧……” 对于五福晋与舒舒今日表现,宜妃说不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五福晋这个长媳,面对长公主的无礼,不卑不亢,气度够了,可是行事不算聪明…… 跟糊涂人哪有道理可讲?! 一句一句的,倒是两人都成了笑话! 也就是舒舒给她解围,否则谁晓得长公主后面还要说出什么难听的! 舒舒这里,也太莽了。 性情过于义气。 就算五福晋是她亲嫂子,这也不是值得称赞之举。 皇室里想要太平无事,明哲保身这一条是根本道理。 不过宜妃也晓得自己过于苛求。 她心里嘀咕两声,面上还是带了欣慰。 回去的路上,妯娌几个都沉默了。 五福晋紧紧地握住舒舒的手。 舒舒察觉到她的颤抖,低声安抚道:“嫂子不用气,反正咱们明天就走了,往后轻易也不会打交道,全当不相干的人就是……” 长公主是要发泄对太后与皇帝的不满,才会挑着这个五福晋这个软柿子捏,开口闭口挑剔五福晋的出身。 五福晋红了眼圈:“我不是气……我就是恨自己应对不妥当,还要连累弟妹出面护我……” 舒舒道:“这有什么?难道轮到我被刁难,嫂子不护着我?” 七福晋也在旁劝道:“五嫂已经很妥当,既是她是诚心刁难,怎么都能挑出错来……我看呀,没有旁的,就是嫉妒咱们穿戴好,眼神就往首饰上看,还拿五嫂的花冠说嘴……真是的,也不看看自己年岁,都是老么卡尺眼的,就算太后将花冠赐给她,戴着也不好看……” 眼见五福晋心神不宁,舒舒同七福晋将她送回去,才回了院子。 前头的宴会还没有散。 孙金他们早就预备好了热水。 接连住了几天帐篷,每日里就是擦拭,很是不方便。 终于可以痛痛快快泡个澡。 舒舒的浴桶,是自带的。 这个东西,又不好用外头的。 等她泡好了澡,拧干了头发,院子里就传来喧嚣声。 “九哥要包个大红包,今天那位二台吉,还想躲出去,要不是弟弟眼尖扯住,你就少一份了……” 十阿哥变声期已经进入尾声,没有那么沙哑。 “放心,少不得你的!等你大婚,哥哥就预备一条金腰带!” 九阿哥声音带了意气风发。 “九哥,九哥,那十三呢?” 十三阿哥声音带了迫切:“十三也尽力了!我把喀喇沁部那边的反应都说了,谁定了什么东西也都说的仔细……有好几个也要跟着做虎头腰带扣的,还有要熊头、狼头的……” “放心,也少不得你的,等你大婚,九哥也给你预备!” 九阿哥应答得痛快。 十三阿哥追着叮嘱道:“那还得三年呢,九哥到时候别忘了……” 十阿哥插嘴道:“屁大点儿孩子,就想大婚了?谁说是三年后,保不齐是六年!五哥、七哥大婚,就是十八、九了……” 十三阿哥轻哼道:“我要跟九哥学,早点大婚……就三年后,正好十六……” 十阿哥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人人都跟九嫂似的!有了福晋,就有了吃的、喝的?也不看看五嫂、七嫂那边什么光景……” 十三阿哥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不管了,就算跟五嫂、七嫂似的,也没事,有了福晋跟御膳房添食材也方便些……” 七福晋推开窗户,轻哼道:“好啊,让我逮着了!挑五嫂同我的不是!回头我等着,看看十弟妹、十三弟妹比我们这些嫂子强多少!” 十阿哥忙扬声道:“哈哈!七嫂,您听差音了!方才弟弟说的是五哥、七哥,哪能提您呢……您说这哥俩,没一个细心体贴的,也不说跟我九哥多学学……” 十三阿哥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往后我也跟九哥似的,不学五哥、七哥……” “我怎么了?” 院子口传来五阿哥懵懂的声音。 皇子安置的两个院子挨着,十阿哥、十三阿哥又是在院子里说话,可不是被刚回来的五阿哥听了个正着。 “是啊,说说,我们当哥哥的都听听……” 是大阿哥的声音,看来心情不错,开始与几个弟弟逗闷子。 “老十,老十三你们不应该啊,就算你们五哥有不对的地方,也轮不到你们当小的说嘴……还不快给老五赔不是……” 是三阿哥的声音。 舒舒在屋子里听着,不由撇嘴。 好好的气氛,愣是叫这位弄得冷场。 这一位…… 真是不太讨喜…… 十阿哥“哈哈”两声,走到院子门口,坦荡说道:“五哥是处处都好,待长辈孝顺,待兄弟们也友爱……就是论起对福晋的体贴周道来,比九哥差了那么一点点儿……” 说着,他用拇指同食指比了那么半寸的距离。 九阿哥跟过来,见到了不大满意:“就差这么一丁点儿么?爷觉得差不老少呢!” 十三阿哥站了十阿哥身后,点头道:“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儿,九哥将九嫂当成仙女儿,处处放在头里……” 五阿哥面上带了不好意思:“那我是比不过老九……” 三阿哥本就怀疑九阿哥另有目的,图谋董鄂家的助力,闻言笑着说道:“都说咱们爱新觉罗家出‘情种’,没想到这一辈儿倒落在老九身上……” 大家都变了脸色。 不是用帝妃做比喻有什么不妥当,而是这两对下场都不大好。 先是死孩子,然后一个一个也跟着没了。 听着不吉利! 尤其是九阿哥的身体。 大阿哥板着脸,呵斥道:“老三这是喝多了?说起混话来!” 五阿哥也皱眉看着三阿哥:“三哥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一回两回的,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知道什么?” 三阿哥也不乐意:“我就一句话,还说不得了,让你们急赤白脸的训斥我?这不是说老九同九弟妹小两口感情好么,怎么就犯忌了?!” 十阿哥冷笑道:“那弟弟也祝三哥是情种,不求长命百岁,只求跟太宗皇帝与世祖皇帝似的,与心爱的人生死相依,可好?” 三阿哥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立时喊委屈:“谁会想到这些?没仇没恨的,我还能故意咒老九不成?!你们也太爱瞎琢磨了,比女人家还心细!” 十三阿哥嘀咕着:“没咒九哥也不是好话,传到汗阿玛同宜妃母耳中,还不得以为是九嫂辖制九哥呢……” 三阿哥道:“这都哪儿跟哪儿?不过一句闲话,谁会那么嘴欠告到汗阿玛跟前?!” 几个阿哥安静了。 都齐刷刷看着三阿哥。 这一位,可是有名的告状精! 大阿哥、五阿哥与他年龄差的近,小时候没少吃亏。 后来知道三阿哥的脾气秉性了,也就自动拉开距离。 省得有什么不是,落在他眼中,又成了他去巴结讨好汗阿玛的谈资。 就是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这几个小的,早年天真懵懂,也领教过这位哥哥的德行。 告了黑状不说,人家还理直气壮,口口声声为了你好。 气死人了! 然后在汗阿玛眼中,这个老三是老实听话的好儿子,其他人调皮捣蛋愚笨各有不足。 三阿哥可没有那个自觉对号入座。 他反而是带了不忿:“好啊!我平时待兄弟掏心掏肺的,你们倒是这样想我?我晓得自己不跟别的哥哥似的,会花言巧语的哄弟弟,可我的心是实的,也是真心为你们好……既然你们不稀罕,那就算了,全当爷错付了!” 说罢,三阿哥转身就走,“哒哒哒哒”的脚步声十分急促。 十阿哥不屑道:“除了这句为你们好,也没新词……” 九阿哥留心经济,开始关注利益得失,想了想道:“这仔细一琢磨,从小到大,除了这句嘴上说的‘为了你好’,好像还真没听说有谁从他手上占过便宜……” 五阿哥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那这是真傻,还是假傻?” ------题外话------ 月票不动了,紧张,有月票的书友帮忙投一下。要不然看着名次一直往下掉焦躁不安,555。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五十六章傻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寿(泪奔求月票) 康熙下榻处。 达尔罕王带着几个儿子,跪了一地。 他们恳请康熙明日再留一日,恩准科尔沁部左翼诸王公进宴。 今日进宴,虽然在王府,却是公主与额驸进宴。 康熙亲自扶了达尔罕王起来:“无须如此……” 如同康熙身上流淌着科尔沁的血一样,达尔罕王身上也传承着爱新觉罗氏的血脉。 他的祖母,是郡主,太宗养女,克勤郡王岳讬嫡长女。 他的母亲,是郡君,庄亲王舒尔哈齐曾孙女。 他三个姑姑,两人为亲王妃,一人为世祖悼妃。 他的胞妹,就是康熙后宫的咸福宫妃博尔济吉特氏。 达尔罕王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奴才无能,不能规劝长公主……” 长公主失礼离席的消息,已经传开。 达尔罕王父子如何不战战兢兢? 要知道科尔沁可不只一個王府。 如今就有三个世袭不降等亲王府,只左翼就有两家。 除了他们和硕达尔罕亲王府,还有和硕卓里克图亲王府。 从已故太皇太后论起,左翼两家王府与朝廷的关系原本差不多。 可这些年,随着老一辈凋零,新公主的抚蒙,也开始有了远近。 康熙神色不变:“朕会去祭拜和硕额驸……” 和硕额驸,就康熙的舅祖父,初代达尔罕王满珠习礼。 达尔罕王面上带了感激,再次跪下:“奴才叩谢皇上隆恩……” * 皇子们下榻的小院子里,恢复了静寂。 九阿哥看着舒舒移不开眼,嘴里却是煞风景道:“这是什么妆扮,露胳膊露腿,不冷么?” 舒舒白了他一眼,将外头的袍子系上,遮住里头的吊带小短裙。 这袍子按照浴衣的款式。 里头的小吊带,用的是半透明的薄纱。 桌子上,是舒舒提前叫小棠做好的如意糕。 今天八月二十七日,是九阿哥十六岁生日。 生活要有仪式感。 舒舒没有准备简单版生日蛋糕。 那个蛋糕坯子就是鸡蛋糕,早已经上了二所菜单,没有什么新奇的,凉了也容易带腥气。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定胜糕”,觉得寓意好,也比较好做,就是发酵过的米糕。 等到想到定胜糕的由来传说,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选择了如意糕。 如意糕,也可以称为如意凉糕。 是糯米、芝麻、红豆沙这几样做的,十分简单,听着也吉祥。 就是特别吩咐了,做出的形状不是卷形,而是千层蛋糕似的,做成了一个圆。 九阿哥看到直接足有一尺来长的大圆糕,犹豫道:“怎么想起吃这个,可不好克化?” 舒舒没有回话,而是拉着他到桌子前坐下。 她伸手拿出一根拇指长细细的红蜡烛,插在如意糕上,点着了,对九阿哥含笑道:“爷今日生辰,许个愿吧!” “你还记得?” 九阿哥带了委屈:“爷还以为你忘了,一整天没动静……” 舒舒对他笑道:“早说了,不是没惊喜了?” 九阿哥的视线落到舒舒身上,想着方才的情形,心神荡漾,轻咳了一声:“那爷等着惊喜……” 随着舒舒柔声细语的嘱咐,九阿哥闭上眼睛,对着如意糕许了愿,才吹灭了蜡烛。 “爷许的什么愿?” 舒舒好奇道。 九阿哥目光游移:“别问了,说了就不灵了……”说着,为了岔开话,拿出刀子,要切糕吃。 舒舒忙把如意糕连盘子一起端走:“爷方才说不克化,怎么又想吃?还是留着明天早膳时再用……” 桌子上有备好的罩子。 舒舒就拿起来,将如意糕罩好。 九阿哥憋了一天,终于开始抱怨:“就算汗阿玛不记得我生辰,娘娘也忘了不成?平时偏着五哥,我也就不说什么,这连个生日都不闻不问的,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九阿哥话音刚落,何玉柱进来禀道:“爷,福晋,香兰姑姑方才打发人来说,娘娘往这边来了……” “啊?这个时辰了,娘娘来做什么?” 九阿哥带了疑惑,并没有想到自己身上。 舒舒已经进了里间,迅速地换掉了身上浴袍,穿上半新不旧家常衣裳,原本披散的头发,也简单盘起来,利利索索的,神色都端庄几分。 估摸半盏茶的功夫,一个小太监提灯,宜妃带着香兰缓缓而来。 舒舒已经与九阿哥在院子门口迎候着。 夫妻两人,将宜妃迎进东厢房。 九阿哥在宜妃左手坐了。 舒舒奉了茶,被宜妃拉着坐了她右手边。 “这大半夜的,您怎么来了?要是有吩咐,召儿子过去就是……” 九阿哥说着。 宜妃轻哼道:“你是我生的,我还不晓得你的小心眼?我要是不来,怕你能念叨半年。” 九阿哥笑道:“那不能,顶多就是十天半月的。还不许儿子念叨念叨?旁人不记得儿子生辰没什么,连您也不记得,叫人心里难受……” “儿的生日就是娘的受难日!有什么好记得的?要是时光倒流,我呀巴不得没生过你,省得为你操心个没完。” 宜妃满脸嫌弃说。 九阿哥不服:“瞧额娘说的,儿子就没有半点长处?就我五哥那笨笨的,都不会讨人欢喜,才需要您跟着操心呢……往后额娘想要享儿孙的福,还得指望儿子与儿子福晋……” 宜妃笑了:“没想到你还是能指望的?” 九阿哥带了得意,信誓旦旦点头:“那是当然了,往后额娘就等着儿子孝敬吧!” 时间不早,快到要亥正时候。 母子斗了几句口,宜妃没有再啰嗦,掏出一个荷包来:“一个散生日,也没给你预备什么,这些私房就都贴给你吧,别老是抠抠搜搜的,整天里琢磨钱……” 这是今日九阿哥追着科尔沁王公台吉定制金腰带的消息传开,宜妃才说这样说。 九阿哥没有接荷包,为自己解释道:“儿子那是为了钱吗?儿子是为了出口气!待太后不恭敬,对额娘无礼,这气总不能白受!” 宜妃杏核眼一挑:“那这气出了,金子就交出来吧!” 九阿哥皱眉:“交给谁?额娘这是没钱使了,来空手套白狼了?” 宜妃气结,直接打开荷包,露出里面的五千两庄票:“仔细看看,我这是不是空手?” 九阿哥想不明白:“那额娘折腾什么?用一个五千两,换儿子的两、三个五千?” “收起你的小心眼子!你都穷成这样了,我还能割了你的肉去贴补你五哥不成?” 宜妃脸色也带了郑重:“交给皇上!除了皇上,还能交给谁?!” 九阿哥依旧是不情不愿:“献这个殷勤有什么用?又不是换个爵位……再说了汗阿玛又不缺银子,还差这点儿……” 宜妃说得嘴皮子响干,端茶喝了两口,看着右手边坐着的舒舒,拉了她的手:“若是你是额娘的姑娘,额娘得省多少心?!这也就是儿子,自己生的,再不耐烦都忍着,要是傻姑爷,都懒得搭理他……”???. 舒舒不好说旁的,笑着说道:“我们爷是心实,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 宜妃看着九阿哥:“跟你福晋好好学学,大大方方的,也显得皇家尊贵!” 九阿哥意外,看着舒舒:“你又做什么了?” 舒舒老老实实道:“就是借花献佛罢了……”说着,三言两语讲了今日宴席上情形。 九阿哥听了,脸耷拉着,烦躁起来:“还没完了是吧?!仗着辈分欺负人,嘴巴也臭!看来还是便宜他们家了,她那几个儿子,就应该一人两、三条的金腰带定着……” 宜妃看着九阿哥,恨铁不成钢:“真是笨得没边儿,跟着你福晋学做个样子都不会?她们妯娌都晓得金子不能收,你怎么收?!显得咱们朝廷寒碜吗?都是科尔沁的老亲,丢不起那个人!非要让人笑话,提及九皇子就说穷酸贪财才好?” 九阿哥蹙眉:“这掰扯起来,蒙古各部都是姻亲?喀喇沁部不是也收了么,也没有人说什么。” 宜妃摇头:“不一样!这是科尔沁,不仅是太后娘家,还是太皇太后的娘家!” 寻常百姓人家,孤儿寡母日子都是难熬,更不要说皇家。 大清两代幼主登基,都得了科尔沁的助力。 即便科尔沁没有真刀真枪的为世祖皇帝与今上冲锋陷阵,可是只要立在那里,八旗王公就要思量思量。 八旗人口单薄,蒙古是不可或缺的合作伙伴,科尔沁部更不容轻忽。 所以,今日长公主这样失礼狂悖,康熙即便满心不虞,也会看在太后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会顾及早年这段情分不忍去迁怒科尔沁王公。 “好吧!” 九阿哥脸色没了笑模样,掏出了定制单子:“便宜汗阿玛了,明早儿子就送过去,少说也能剩下万八千两银子……为了这个,儿子都给老十、老十三许出两条金腰带……” 宜妃将荷包往前推了推:“额娘补给你还不行么?好好的日子,别拉着脸了……欢欢喜喜的,这一年才顺当……” 说罢,她就扶了香兰起身:“明儿还要起早,你们也早些歇吧……” 舒舒同九阿哥亲自送了出去,目送宜妃一行缓缓而去。 夫妻刚要回转,旁边院子就过来两个太监,是大阿哥与五阿哥身边的人……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五十七章寿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八章 铺 两人是大阿哥与五阿哥身边的人。 一人抱着一个锦盒,都是奉命给九阿哥送寿礼的。 大阿哥的礼是一对马鞭子。 老蜜蜡把手的,一长一短,短的看着更精致些。 五阿哥这边则是一对年代久远的蒙古刀,也是一长一短。 九阿哥打开看了,跟舒舒道:“都是成双成对的,到底是谁的生日?” 舒舒笑着说道:“我这是沾了爷的光。” 东厢来来往往的走人,上房和西厢自然也都察觉了动静。 就是也不好冒然出来,怕有什么不方便处。 七福晋这边,已经散了头发要歇下。 有个嬷嬷进来小声禀道:“福晋,方才老奴廊下听了一耳朵,好像说是九阿哥生辰……” 七福晋立时坐起来,懊恼道:“我倒是把这个忘了,真是日子过湖涂了。” 宫里人情往来都是有定数。 长辈寿日,同辈生辰,早就在各个福晋走礼本子上记着。 相应寿礼,也是早早就准备好的。 就怕出门在外,有了疏忽失礼。 只是九阿哥的寿礼,是七阿哥早就淘换的两本洋文书籍。 如今七福晋与那边往来的多,多受舒舒照顾,觉得这礼有点单薄,可一时也凑不上其他。 七福晋想想,便也不为难自己,决定等到舒舒过生日时再补上。 于是,七福晋的奶嬷嬷,就拿着礼盒,到了东厢房门口:“九爷,九福晋,我们福晋打发老奴过来送寿礼。” 这么小的院子,西厢房自然听了个正着。 厢房三间,一明两暗结构。 十阿哥住了北屋,十三阿哥住了南屋。 这些日子,跟着两个哥哥身后,十三阿哥也自诩自己是大人,不留嬷嬷守夜,换个小太监服侍茶水。 十三阿哥披着衣裳,从南屋出来,看到十阿哥手上巴掌大的锦盒:“十哥预备寿礼了?” 十阿哥哥带着得意说道:“那当然啦!早在京城就备下的,我们兄弟是什么交情?” 十三阿哥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嘴,而是带了恳求道:“那我没预备寿礼怎么办?平时都是我院子里另一个嬷嬷盯着这些人情走礼,月初嬷嬷病了,请假家去了……” 十阿哥晓得自己之前对十三阿哥的迁怒不占理,这后宫之中的宠妃、宠嫔就没缺过。 没有章嫔,还有旁人…… 加上十三阿哥年岁不大,性情还算凑合,接触下来,也不是令人那么讨厌。 十阿哥便没有幸灾乐祸。 如今大家都送了寿礼,十三阿哥没有,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他便提议道:“这些日子你不是收了一堆东西?挑几样不起眼的就是了,谁还跟你一孩子计较这个?” 十三阿哥迟疑:“会不会太对付了?” 十阿哥道:“没事儿,现在九哥正缺金子呢……” 十三阿哥这才放心,立马回了房间。 翻出一个半大不小的锦盒后,他没有往里装金扳指什么的,而是小心地翻出几块石头来,也不能说是石头,而是一枚枚鸽子蛋大小的打磨好的料子。 有老蜜蜡的,珊瑚的,玛瑙的,绿松的,看着都是上好品质。 少一时,兄弟俩去了东厢房。 九阿哥带着怀疑,看着他们两个道:“肯定早就忘了!这是听到动静才想起来,不是随便湖弄的吧?” 十阿哥不满道:“九哥说什么呢?别的能忘了,还能忘了这个?要是不送礼,怎么从你这往回拿呀?” 九阿哥轻哼道:“你晓得这个就好!反正你生辰在后头,别想着湖弄我!” 说罢,他从十阿哥怀里拽了礼盒,一入手就觉得不对劲,轻飘飘:“什么呀?没个分量……” 九阿哥抱怨着的,打开了盒子。 里面只有薄薄的几张纸。 “庄票?” 九阿哥带着几分激动打开来,却是怔住。 是各种契书,地契、房契,还有几人的身契。 是前门的铺子。 看着契书上位置,还是旺铺。 “这……” 九阿哥觉得有些烫手:“是贵妃母留给你的产业?这心意九哥领了,铺子还是算了,后头还牵扯钮祜禄家……” 温僖贵妃的遗产,都是从钮钴禄家分出来的。 如今十阿哥还没有封爵开府,负责产业的也都是钮钴禄家的下人管事。 九阿哥听十阿哥念叨过两回,所以记得此事。 十阿哥摆摆手:“不是,是我之前打发人出去置办的……” 九阿哥晓得这买新铺子的不容易,疑惑道:“不会是跟人置换的吧?” 他三、四月打发桂丹置产,铺子紧俏,有市无价,不仅内城如此,外城几处繁华处也如此,尤其是前门大街附近。 十阿哥道:“九哥就放心吧,真的是重新买的,就在三月底的时候……” 那时候,九阿哥输了官司,赔了个铺子,跟十阿哥唠叨了两回。 十阿哥正要给九阿哥预备大婚礼物,听九阿哥抱怨置产艰难,就打发人盯着吏部消息,看是不是有致仕的京堂,或要外放的大员。 这些人名下,多有产业,出京前转手。 结果就守到这一处旺铺。 “真是买的?那没压价吧?回头翻出来,让汗阿玛晓得可不好,会落不是……” 九阿哥依旧担心。 “弟弟是占那便宜的人么?为了省几个钱,还背个不是?按照市价买的,直接落在九哥名下,回头九哥转给九嫂,以后行事也方便些……” 十阿哥道。 当时三月底买完他想要直接给九阿哥,可是听到九阿哥帮郭络罗氏置产的消息,就将这个扣在手中暂缓。 不过知晓哥哥们大婚送礼的行情后,他就选择“从众”,没有出那个风头。 要不然的话,倒是将五阿哥架在火上了。 直到现下,人人都晓得九阿哥缺银子,十阿哥觉得这铺子送就送了。 就算其他兄弟晓得,也没人好意思说嘴。 九阿哥这才眉开眼笑,拿着房契跟舒舒显摆道:“是前门的旺铺!那边比鼓楼大街还繁华……咱们的酒楼可以开两家,内城、外城一处一个……” “酒楼?” 十阿哥的眼睛放光:“九哥,九嫂,那可说好了,到时候得给弟弟留个雅间……” 九阿哥弹了弹房契:“不白收你的铺子,给你折两成干股!” 说完,察觉到不对,他又望向舒舒,生出忐忑。 舒舒笑着颔首,自是没有意见。 别说是干股,就是实股也没什么。 左右兄弟俩,也是掰扯不开,就谈不到连累不连累的。 根据这两月相处,舒舒发现十阿哥对八阿哥也就那样,并不比其他兄弟亲近多少。 之所以显得走得近,多是因为他与九阿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缘故。 十三阿哥瞪大眼睛,实没想到十阿哥这么大手笔。 直接送一处产业! 他带了几分不好意思,将自己的礼盒递上前:“九哥,弟弟也祝您千秋如意,福寿绵长……” 九阿哥接了:“难为你还想到这个,那哥哥就收下了,得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见了里面一盒子的各色鸽子蛋,九阿哥忙道:“算了,算了,都是好东西,心意九哥领了,不能这么败家,还是你自己留着,或者孝顺给嫔母……” 虽说不是黄金宝石,可明眼人都看出这些不比黄金宝石便宜。 尤其是一对红珊瑚,正红色,光泽也好,是珊瑚料中的极品。 九阿哥觉得自己爱财有道,不乐意骗弟弟好东西。 十三阿哥神色坚定:“娘娘那弟弟留了……这是给九哥的,九哥就收着,好给九嫂镶项圈什么的……” 九阿哥带了不乐意,看了眼十三阿哥,对着舒舒抱怨:“怎么跟商量好了似的,一个两个都带了你的份?” 舒舒笑道:“‘爱屋及乌’罢了,这是大家都爱爷呢,才惠及到我身上……” 九阿哥有些不自在:“什么‘爱’不‘爱’的,听着怪肉麻的……” 十阿哥偏要凑趣,勾了九阿哥脖子,笑着说道:“九嫂说得没错,九哥,我们都爱你,哈哈,稀罕着呢……” 九阿哥打了个寒颤,一把扯了十阿哥:“快去歇着,再念叨两句,爷怕晚上做噩梦,谁稀罕你稀罕似的……”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回去了。 九阿哥看着几个礼盒,心满意足,跟舒舒道:“就差汗阿玛了,反正他别想省下!明儿早上爷就去他面前转悠,这金子咱也不能白送出去,总要再捞些回来……” 舒舒虽然觉得这种讨礼物的方式有点没有格调,但是也没有开口反对。 不涉及大是大非,天家父子也可以当成是寻常父子,适当小放肆一下也好。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舒舒觉得,之前九阿哥与十阿哥不受宠,有康熙的原因,也有他们自己的原因。 康熙儿子那么多,两人总也不往前凑,自有旁人在前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兄弟俩能契和,就有性子相似的地方。 看似大大咧咧的,实际上都有敏感细腻的一面,性子偏被动。 “那太后这边呢?” 舒舒问道。 这些日子看着,老太太不仅是个明白人,还有独特的人生智慧,值得人学习。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五十八章铺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九章 私 九阿哥摇头:“宫里惯例,皇子辈阿哥格格‘洗三礼’与‘百岁礼’太后有赏赐,其他生辰就没了;皇孙辈的,就太子、老大与五哥家的长子如此……想想也是,宫里面这么多的孙辈、重孙辈……月月都有人过生日,还有外头王府那边呢,这谁记得过来……” 舒舒明白,以太后的行事,不是不想着这些,而是不愿与皇子阿哥们往来太亲近,怕皇上不高兴。 大阿哥与太子家的例外,是因皇帝的喜好。 五阿哥这里,是她亲自抚养的,不需要忌讳,可以将慈爱都放在他身上。 对于五阿哥来说,被太后抚养,或者就是人生最大幸运。 因为四大妃中,其他三妃之子都卷入“九龙夺嫡”,还是中心人物。 除了最终的胜利者,失败者结局惨烈。 五阿哥这个宠妃长子得到保全,一半是性格,一半是与太后的关系。 科尔沁,成为五阿哥的后盾。 九阿哥打量着舒舒身上衣裳,没有方才的好看,便道:“时间不早了,咱们也歇吧……” 舒舒起身,刚要说话,这时就来了“不速之客”。 梁九功来了。 带来康熙的赏赐。 一个敞口的荷包。 九阿哥双手接了,抽出来一看,正是户部支取银子的户票。 居然有五千两! 九阿哥先是一喜,随后迟疑:“梁谙达,汗阿玛到底怎么说的?不会是将年底的赏赐先给了我吧?然后用这個充生辰礼?” 想到这个可能,九阿哥就带了不乐意:“那我不是亏了……” 梁九功躬身道:“九爷放心,皇上说晓得九爷手头紧,这些银子先给九爷使,等九爷手头宽裕了再还回去就行!” 别说是九阿哥,就是舒舒,都跟着愣住了。 “啊?还要还回去,这不是汗阿玛赏的生辰礼么?怎么还要还回去?” 九阿哥惊讶不已。 梁九功指着他手中荷包:“那里头才是皇上亲手给九爷预备的生辰礼,独一份,连太子爷也没有……皇上盼着九爷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九阿哥才反应过来荷包里还有东西,拿出来一块沉香寿字牌。 一寸半宽,两寸两长,雕工略些粗糙,打磨得也不光滑。 “怎么不是玉的?” 九阿哥翻来复起看着,觉得沉香颜色有些老气,木头看着也不如玉石清贵。 梁九功看了九阿哥一眼,觉得这一位爷还真是天真浪漫,有什么说什么。 换了其他皇子阿哥,得了这么一件皇上亲手雕刻的寿牌,早就跪地谢恩,哪里还会这样挑挑拣拣的? 不过他见多了城府深的,见了心思浅的,没有恶感,好声好气道:“皇上当时挑料子的时候,也犹豫来着……和田白玉、青玉都拿出来看了,还是选了这个……这个沉香不怕磕碰,能长长久久的戴着……” 否则换了羊脂玉,看着是好,万一碎了,兆头不好。 九阿哥忍着欢喜,摩挲着寿牌,带着几分别扭道:“明早上爷去给汗阿玛磕头谢恩,还有正事儿找汗阿玛……” 说着,他取了单子:“这个单子劳烦谙达转呈汗阿玛,这是爷孝敬给汗阿玛的……汗阿玛舍不得给银子,只肯借银子下来……爷同汗阿玛可不一样,大方着呢……”???. 梁九功双手接了,只道:“奴才也祝九爷千秋如意,万事顺遂……” 九阿哥笑着回道:“谢谢梁谙达吉言,也祝谙达早日荣升大总管!” 虽说梁九功眼下是御前近侍中的第一人,可只挂着乾清宫副总管,上面还压着一个资历老的两朝老总管。 梁九功笑得合不拢嘴:“那奴才谢九爷吉言……” 舒舒早已经预备好的荷包悄悄递给九阿哥。 九阿哥心里有数,只这分量,就是那枚一斤重的金扳指。 他忍下舍不得,塞到梁九功手中:“这些日子见了见茬蒙古王公,发了些小财,见者有份,谙达拿去赏人吧……” 梁九功只觉得手下一沉,脸上笑容越发亲近:“那奴才就厚颜领九爷的赏了……” 等到了御前复命,梁九功依旧是笑眯眯,心情大好模样。 康熙见了,好奇道:“这是得了厚赏?九阿哥手头拮据,四处划拉银子,还舍得放赏?” 梁九功双手托着荷包,露出里面的金扳指来:“阿哥爷说了,近日发了小财,见者有份,这是分润给奴才的……” 康熙脑子里,又想起今日晚宴,九阿哥系着金腰带,一个一个歪缠科尔沁王公的情形,不由头疼,揉了揉额头:“这个老九,真是胡闹,朝廷脸面都不要了……” 梁九功不敢耽搁,连忙将单子双手奉上:“皇上怕是误会九爷了,奴才瞧着,九爷是孝顺,受不得长公主跋扈,更像是给皇上同太后娘娘出气,要不也不会拿这个直接孝敬了皇上……席间找人,也可着王府的台吉为主……” 康熙接了单子,看了好几眼。 上回喀喇沁部那次九阿哥找过他,他当然晓得这个是订单,也估摸着其中的利润是多少。 就是这回单只腰带的金额,就比喀喇沁部的多一倍,每条二百两金子。 同样的东西,之前就算是三成利,眼下也成了六成半。 康熙隐隐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那五千俩,就该直接赏了,而不是用支借的名义。 这个儿子,勉强还算是孝顺。 至于这些金子…… 康熙想起了几位皇子福晋。 连几位皇子福晋都晓得不能拿科尔沁的金子,以免被小瞧了去,难道他一个皇帝不晓得? 可以归拢起来,分赐诸旗,以备白灾,彰显圣恩。 * 舒舒住着的小院子里,恢复了平静。 屋子里没有留人。 值守的小榆、核桃还有何玉柱几个,都分别安置在耳房了。 东厢与西厢格局一样,也是南北两间卧室。 就是夫妻没有分开的道理,铺盖安置在北屋,南屋充做浴室。 九阿哥出行,也是单独的浴桶。 洗澡水之前预备好了。 有些凉了。 幸好支着的小炉子上,还放着一壶热水,又兑了在里头。 九阿哥洗了澡,就觉得不对劲,扬声喊人:“帮我拿一下衣裳……” 舒舒含笑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大块浴巾。 九阿哥从浴桶里出来,身上胡乱一擦,系在腰上:“爷的衣裳呢?” 舒舒拉着他的手:“先别急,爷的生辰礼还没看呢……” 九阿哥带了意外:“还有旁的,不是有了那条金腰带同如意糕吗?” “这个也是腰带……” 舒舒笑得有些古怪。 九阿哥没有察觉,很是欢喜道:“皮的还是缎面的?正好明天开始换上……” 舒舒摇头道:“这是屋子里穿的,可不好系出去……” “那是汗巾子……” 九阿哥越发好奇,带了期待。 两人已经穿过中间小厅到了北屋。 炕上支着帐子。 帐子边上,放着一个锦盒。 九阿哥快走两步,打开来,就有些迷糊:“什么腰带?这么长?太细了吧,还没有小手指头粗……” 说着,他就在腰间比划:“怎么系?好几个头……” 舒舒笑着上前:“爷递给我,我来帮爷系…… …… 次日一早,九阿哥看着舒舒,眼睛里要喷火。 舒舒帮他揉着手腕:“这就恼了?昨晚爷不是也喜欢……” 九阿哥磨牙道:“你也太坏了,胜之不武……” 舒舒讨好的笑笑:“这不是有些好奇,就试试……” 九阿哥愤愤不已:“指定又是什么闲书里看的!等回了京,爷也淘换书去,到时候你可不许耍赖,也得跟着‘学习’!” 舒舒眉眼弯弯:“嗯,嗯,到时候我等着……” 两口子扯了几句闲篇。 舒舒就叫九阿哥将如意糕切了。 按照等分切的,切了好多份,一寸来厚巴掌大的三角片。 等到他切完,舒舒就吩咐何玉柱与孙金四下里送,除了昨天送礼的人之外,加上一个太后。 九阿哥迟疑道:“就一口吃食,至于么?昨天不送,今天倒是送。” 舒舒笑吟吟道:“昨天收礼之前先送过去,倒像是催着要东西似的,今天送过去权当回礼了。” 九阿哥不由乍舌:“这一片糕就是回礼?也太抠搜了!太后和娘娘正该好好瞧瞧你这做派,看下回还夸不夸你大方!” 舒舒理直气壮道:“怎么不大方?这是我专门为爷生辰琢磨的改良版如意糕……这个样式的,全天下还是头一份……我对爷的心意在里头,这样分给大家,还不算大方?” 正常的如意糕,都是小巧玲珑的,最多半个巴掌大,还是那种毛巾卷似的。 像这样一尺直径的大糕饼,还真是头一份。 九阿哥看着她,打趣道:“这些日子看你柔顺乖巧,还想着你跟着五嫂学得贤惠了,结果还是‘常有理’!” 舒舒挑眉:“那爷是不待见我了?” 九阿哥嘟囔道:“不待见又能怎么样?谁叫摊上了!除了爷,谁还能这么惯着你?没听昨天老十、老十三念叨的,爷把你事事放在头里,当仙女儿似的,就差供起来了!”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五十九章私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章 格格(第一更求月票) 说着,九阿哥自己也笑了:“这两个家伙,口无遮拦,估摸是忘了这回院子里还住着七嫂……反正是不该连嫂子们都编排上,不怪七嫂损他们……老十三那说不好福晋是什么样,老十福晋是蒙古格格,指望她晓得厨房事儿,还不如指望老十自己个儿来得快……” 舒舒因他提起昨晚对话,想起三阿哥,道:“昨晚三阿哥没有礼来,方才也就没送糕,没事儿吧?” 这一位是個大坑。 舒舒觉得还是敬而远之好。 三福晋那里,是她们从堂姊妹的情分。 其他的,还是随着正常异母兄弟之间的人情往来,一码归一码。 九阿哥撇嘴:“爷才发现,他就是个练嘴皮子的……放心,他素来面上光,就算昨晚气呼呼走了,今天肯定也打发人送《孝经》来……” 话音未落,何玉柱进来禀告,三阿哥打发人过来。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都觉得好笑。 九阿哥点头叫进。 何玉柱就出去带了个人进来。 是三阿哥身边太监,捧着一个扁扁的锦盒。 果不其然,是来送生辰礼的。 若无意外,就是《孝经》一部。 九阿哥忍了嫌弃,让人将剩下的如意糕装了一份,让这太监给三阿哥带回去。 而后,他打开锦盒,看着里面的《孝经》,跟舒舒唠叨道:“往后咱们也学着些,别太心实……尤其是老三这里,先头爷不计较,吃了多少亏……得记上一笔,下回也给他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圣驾启程。 离开了端敏公主府与达尔罕王府驻地,继续在科尔沁草原腹地行进。 达尔罕王带着诸子相从。 “往东一百里,就是太后娘家那一支的牧场……” 九阿哥不耐烦见达尔罕王父子,没有骑马,留在马车上,跟着舒舒介绍起这一个目的地。 太皇太后总共有四位兄长,达尔罕王是四哥的孙子。 太后与淑惠太妃是二哥的孙女。 这一支也是与爱新觉罗家嫁娶较多的一支。 太后的三个姐姐,一位亲王福晋、一位贝子夫人、一位宗室将军夫人。 太后的三个弟媳妇,一位郡主,两位县主。 舒舒已经见怪不怪,只好奇道:“为什么这一支爵位这么低?” 他们要去的是太后幼弟府邸的驻地,这一位只是台吉爵位。 可是太皇太后大哥那一支与四哥那一支都是和硕亲王传承。 九阿哥摇头道:“论起来爵位不低,是不降等多罗贝勒,就是爵位在太后另一个弟弟那一支,连着两代贝勒都没得早,爵位已经传到太后的侄孙辈,如今这位贝勒在京城当差……太后娘家同辈的,就剩下这个台吉,所以就往这位舅爷这边来了……” 既是太后的弟弟,那还不到花甲之龄。 没有来朝,也没有出迎。 这是仗着辈分托大? 在舒舒的好奇中,经过两日奔波,队伍在第三日中午就到达阿布达尔台。 台吉府邸驻地。 要说达尔罕王府驻地、公主府驻地像个小镇,那如今的台吉驻地就像是不大的村落。 等到看到真人,舒舒也明白了对方没有出迎的原因。 原来对方有痹症,膝关节肿大变形,早已不良于行。 他几个年长的都是庶子,分出去了,没有资格代表台吉府出迎。 台吉的幼子,是和硕额驸,也在京城当差,这次没有随扈回乡。 虽说行走不便,可是老爷子精神抖索,也是身宽体胖的模样。 康熙俯下身,与这位名义上的舅舅行抱腰礼, 老爷子微微弯腰,轻轻摸索着康熙的头:“皇上,这是到家了……” 淑惠太妃扶着太后上前,看着瘫了的幼弟,姊妹都是眼泪止不住。 当年她们姊妹进京时,娇花般的年龄,幼弟还是个没有马背高的孩童,如今大家都到了暮年,只等着长生天的召唤。 舒舒等人跟着后头,看这亲人久别重逢画面,也是动容。 她忍不住回头,遥望后头随着的八旗护军,想着自己的阿玛。 这一路上,就在喀喇沁时,父女抽空见了一面。 其他时间,一直没有见面,都是九阿哥这个女婿,隔三差五送些吃食过去。 跟想象中的父女隔三差五见一面,截然不同。 舒舒作为皇子福晋,野外驻营都是挨着御帐。 这边不仅有皇子家眷,挨着不远的还是随扈嫔御,外人禁止进入。 外围走动的侍卫官员,也是上三旗的。 下五旗的驻地,在整个队伍的最外围。 除非康熙传召,否则下五旗官兵并不上前,出行也是缀在上三旗护军后头。 同为八旗,可明显康熙重用与信赖的只有自己亲领的上三旗。 途中到了王公、公主驻地,有了屋舍院落安置,也差不多如此。 舒舒心中庆幸,幸好阿玛没有外放。 也幸好自己嫁的不是寻常八旗官宦人家。 要不然随着丈夫外放,三年五载回不了娘家一次…… 真是不敢想…… 一行人被迎了进去。 这边在门口迎候的,是一位看不出年岁的干练妇人。 看着身姿挺拔,像是四十来许。 不过鬓角花白,眼角的皱纹都显示带了春秋。 这是一位县主。 舒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看起来有些面善。 县主听闻几位福晋的出身排序后,也多看了舒舒好几眼,眼神中不乏亲近之意。 舒舒心中有数了。 这一位多半也是出自礼烈亲王或广略贝勒一脉。 台吉府的规制有限,自然比不得公主府与亲王府院子多。 皇子家眷下榻处,只有一个院子。 总算屋舍不算少,院子里更宽敞些,否则七个皇子阿哥安置在一处,只跟着服侍的人,就能塞满一院子。 正房五间,分派给了大阿哥与三阿哥。 东厢六间,都是三间一个隔断,就是五阿哥夫妇与七福晋夫妇。 西厢也是六间,北面三间舒舒,南边三间是十阿哥与十三阿哥。 舒舒只觉得新奇有趣。 要是寻常百姓人家,“父母在、不分家”之类的,各房子媳都住在一处,应该就是现下差不多情形。 然后为了三瓜两枣的,妯娌逗心眼子什么的。 五福晋与七福晋两人脸色都不大好。 与之前住行宫行在还不同。 当时地方狭小是狭小,也没有这么些人挤在一个院子里。 “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太不方便……” 七福晋拉着五福晋过来找舒舒,望向上房方向,低声抱怨着。 五福晋面上也带了为难:“这要住两天呢……” 舒舒听了,倒不好说什么。 早在出京前,三福晋就打发人请她过去,话里话外提及这位田格格,颇为忌惮的样子,也有让舒舒帮着盯着,看对方在外头是否有不当之处。 舒舒脑子没有进水,自然不会掺和旁人家这等妻妾争锋之事,即便一方是自己的从堂姐。 因为两人差着岁数,不是一拨长大的,真要说打小亲近那也是假话。 看看热热络络的,更多是在两人都成为皇子福晋之后。 早年舒舒的阿玛只是佐领、参领时,怕是也入不得三福晋这位公府千金的眼。 台吉进宴,安排在明日。 队伍要在后天早上才会再次出发,大家要在这院子里共处两日。 让五福晋与七福晋为难的,自然不是大阿哥、三阿哥。 大家是大伯哥与弟媳妇的关系,只有互相避着的,就算碰到了,大大方方的见礼就行了。 皇子们都在御前伴驾,多是晚上才回来安置,小心仔细些,轻易也碰不到。 让她们为难的,是几位格格…… “直郡王身边两位格格,都是今年小选时大嫂求的,资历浅还不看出什么……诚郡王带的田格格,是二所老人,好像是当年教导人事的格格,模样不比三嫂差多少,三月里还生了次子,生子有功,就是小阿哥没站住,要不然怕是现下已经封侧福晋了……” 七福晋消息灵通,跟舒舒说着。 她说的“二所”,是三阿哥诚郡王所在的乾东二所。 三阿哥是康熙十六年生人,比九阿哥年长六岁。 他大婚是在康熙三十一年,三福晋就是那一年的秀女。 按照规矩,是在大婚前指内务府秀女为格格,那这田格格还真是资历不浅。 有宠、有资历、有子,妥妥的准侧福晋。 宗室诰命制度让人无语。 或许是为了安抚开国时的王府福晋们,毕竟大家嫁人时,都是福晋身份,等到太宗朝定下规矩,名义上分了嫡、侧,自然有许多人不满。 于是就弄出了侧福晋有冠带,上皇册,子女“侧出”等同于嫡出,与嫡福晋所生子女一体封爵,不算庶出。 依旧是一种“并嫡”。 世祖皇帝能够登基,就是凭借着这一点,生母是五宫福晋之一,是嫡子身份。 后来入关以后,这个宗室制度就顺延下来。 别看现下田氏是格格,可等到请封侧福晋,那冠制等同于贝勒嫡夫人。 舒舒这个皇子福晋还好,丈夫没有封爵前,地位超然,见了亲王福晋也是按辈分论家礼。 亲王福晋以下,则是皇子福晋为尊。 对郡王侧福晋之类,自然也是论尊卑。 五福晋与七福晋丈夫已经封爵,随着丈夫品级走,说不得以后见了田氏就是平礼。 甚至因为三阿哥排行靠前的缘故,还得五福晋与七福晋先行礼。 到时候,就是小嫂子。 所以现下两人才会为难,觉得轻不得、重不得。 若是对田格格客气,还有大阿哥的两个格格在…… 要是都客气,回头传到大福晋、三福晋耳中,也是一场官司。 舒舒想了想,建议道:“还是照旧好了……” 就算田格格是个准侧福晋,现在也还不是,官方称呼“诚郡王名下宫女子”,过分客气,反而失了皇子福晋身份。 不主动去见,见了也按照现下身份应对,无须另眼相待。 五福晋与七福晋齐齐点头:“别无他法,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兴致都不高。 应该是想到她们自己身上,一家还立着一个庶长子。 那庶长子之母,都是与田格格差不多的出身。 有资格“母凭子贵”,以“生育有功”请封“贝勒侧夫人”,冠制等同于贝子夫人。 到时候庶长子就成了等同于嫡子的侧出阿哥。 五福晋与七福晋没有了说笑的心情,各自回去整理行李……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六十章格格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野心(第二更求月票) 马上就要进九月,京城气候还宜人,草原上早晚就感觉到寒意。 夹衣、马甲之外,小毛衣裳也要翻出来备着。 舒舒有些丧丧的。 贝勒夫人见到郡王侧福晋还能平礼,贝子夫人见了郡王侧福晋就要尊卑礼了! 想想一废太子后,那一串的亲王、郡王,还有九阿哥身上的贝子…… 到时候就是一堆亲王侧福晋、郡王侧福晋…… 舒舒觉得贝子爵位太低了。 之前没有想着女眷这里论礼之事。 要是按照身份长幼,这行礼也就行了,毕竟都是尊长。 可着按照爵位高低…… 好像不大能忍…… 不仅是她要给无数个侧福晋见礼,还有她的儿女,出身就要落在这些亲王府、郡王府的阿哥、格格之后,连人家的庶出都不如。 同样的皇孙,凭什么? 舒舒觉得自己的心有些乱。 面对权势的诱惑,始终淡定从容,还真是需要定力。 甘于平庸,也不容易。 九阿哥还没生出夺嫡的念头,舒舒都要生出野望来。 她叫核桃翻出了笔墨,开始写自己的手札,让自己平静下来。 草原景色辽阔壮美…… 宗女们远嫁的哀伤…… 还有这边塞之地蕴含着的勃勃商机…… 舒舒有些怔住。 前天九阿哥对康熙的“孝敬”,姑且算是第一茬…… 以后也会有第二茬、第三茬…… 什么时候可以积累个王爷帽子? 不说一步登天,直接亲王爵,一個郡王爵是根本的。 她正想着,就被人从手中抽出了笔。 “又琢磨什么歪门邪道?” 是九阿哥回来了。 他一边把玩着毛笔,一边调侃道,眼神在舒舒身上游移,脸色欠欠的。 舒舒没有笑,凑到九阿哥耳边,一本正经轻声道:“我在琢磨,要多少金子,才能给爷换个郡王帽子……” 九阿哥手上动作顿住,看着舒舒道:“怎么提起这个?” 舒舒没有瞒着,指了指上房方向,感慨道:“若是爷爵位低了,往后不知要给多少侧福晋行礼……” 亲王两位侧福晋,郡王一位侧福晋。 除了皇子中以后封亲王、郡王的,外头宗室里还有十几位亲王、郡王。 九阿哥拉着舒舒的手,低声道:“腰带这个点子,是没指望了……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就是一锤子买卖……卖药这个,倒是可以长长久久的……到时候估摸能攒下不少钱……” 舒舒仔细想了想,摇头道:“谁也不是冤大头,就算刚开始卖得好,以后呢?蒙古有些部落离京城并不远,不少王公子弟在京当差……到时候琢磨过来差价,这买卖就不好做了……” 九阿哥陷入沉思,最后也带了无奈:“是了,两下里消息相通,又不是长久隔绝……漠南蒙古这边,就是一、两年的营生;漠北那边离京远,子弟在京的也少,还能多撑两、三年……” 说着,他带了几分舍不得:“这商路蹚出来,两、三年就废了?要不,咱们也试试边销茶……” 舒舒听了,连忙摇头。 自打关注茶叶,她就查了不少资料。 边销茶这门生意,还真是不好插手。 大清开国几十年,边销茶市场已经成熟。 对蒙古地区的官茶销售,行的是部票制。 这个票,类似于茶引,是理藩院衙门发下来。 理藩院分为春、夏、冬三季,发票到三个地方衙门。 春季发给归化城的“绥远将军府”,夏季发给张家口的“察哈尔都统府”,冬季发给多伦诺尔的“同知衙门”。 茶商分别从归化城、张家口、多伦诺尔三地领票,然后在限定区域内销售茶叶。 这随便插手进去,弊大于利。 自家要做茶叶生意,可以走高端路线。 除了京城与江南几个繁华之地,想要拓展市场,也可以试试出口东洋或西洋。 舒舒仔细与九阿哥讲了。 九阿哥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封爵不是那么简单,这不带人口入旗,分的就是下五旗的公中佐领,爵位高了容易引得宗室不满;带人口入旗,分的就是上三旗佐领,汗阿玛估计也舍不得多分人出去……五哥他们是沾了军功的边,加上只有两个郡王,其他都是贝勒,宗室那边还算安生……想要初封时爵位高些,除了银子,还得攒些其他功劳……” 说到这些,他带了懊恼:“要是爷早生两年就好了,也能赶上这一波……噶尔丹一死,漠西蒙古四分五裂,且安生些日子……” 舒舒想着已知的历史。 漠西蒙古什么时候风波再起? 康熙晚年到雍正初年那一段时间,也是十四阿哥这个“大将军王”与年羹尧这个“年大将军”最风光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次分封皇子的好几年后。 “不着急,慢慢来……爷回去不是要领内造办么?到时候咱们想想,看看有什么与民生百姓相干的……” 舒舒道:“就做两手准备,功劳要立,银子也多攒些……” 虽说这种功劳比不得军功,可真要改良了武器或农具之类的,也是不可忽略的政绩。 九阿哥点点头,神采奕奕:“放心,爷肯定给你挣个郡王福晋……” 舒舒毫不犹豫地点头,信赖地看着九阿哥。 就算九阿哥一人力气不足,还有自己这个福晋的加成。 又不是去争夺皇位,一个郡王爵位还挣不下来? 舒舒有了信心,面上也多了轻松。 九阿哥反而有些迟疑,犹豫再三,道:“赚钱这个算了,老十不差钱;积攒功劳这个,能拉着老十么?” 舒舒闻言,张了张嘴,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十阿哥是贵妃之子,什么也不做,初封就是郡王。 要是做了,会初封亲王么? 多半还是郡王,因为要压着,给下一任皇帝留着施恩余地。 谁叫十阿哥身份显贵。 按照太祖朝或太宗朝的规矩,要是太子有个闪失,或储位不稳,十阿哥就是下一个太子人选。 可是康熙行事很矛盾。 有时候比较重视嫡庶,有时候又将嫡庶撇在脑后。 否则也不会抬举大阿哥,弄成长子与嫡子相争的局面。 九阿哥问完,心里也想到这中间厉害关系,带了沮丧:“旁的兄弟都能立功劳赚爵位,老十这辈子就只能混日子不成……” 舒舒默默。 换个角度想,十阿哥这样才是保全之道。 真要功劳赫赫,那除非是他自己上位,或者九阿哥上位,否则谁上位后都会忌惮。 就如礼烈亲王在太宗朝的处境。 兄王,诸王之首,看似风光尊崇,实际上如履薄冰。 还有世祖朝的兄王肃武亲王,倒是得到不少恩典,可那是因为人已经被多尔衮害死了。 现下的兄王裕亲王福全,从康熙二十九年至今已经沉寂小十年。 当年康熙需要抬举兄弟,对抗宗室王公,就将兄弟几个都封了亲王,从上三旗分了大量人口过去。 等到宗室功王相继谢世,康熙大权在握,已经不需要兄弟们互为倚助,就夺了不少佐领回来,王爷们也就此闲置。 几代帝王对“兄王”,都是面上拉拢,实则打压。 根子就在于,这几位继承权在前头,可以对皇权造成威胁。 尤其是礼烈亲王与肃武亲王两位,都是开国功王,是旗主,有资格、也有能力争夺皇位,不过是因缘巧合错失了皇位。 舒舒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爷想过……从龙之功么?” 九阿哥目不转睛地看着舒舒,好一会儿才微微地点了点头,撇嘴道:“怎么没想过?谁不想做个大权在握的辅政亲王?可是汗阿玛儿子多,还有个讨厌的老三在前头,怎么也轮不到爷往太子爷身边凑……” 舒舒眼神闪烁,轻声追问道:“若是给爷一个从龙之功的机会,爷会如何?” “肯定是拉着老十啊,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九阿哥不假思索地说道。 “为什么不拉着五哥?” 舒舒继续问道。 九阿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向来聪明,这都想不到?万一太子有个闪失,我们哥俩都陷进去,娘娘以后怎么办?总要有个不沾事儿的儿子,也好做个后路。” 竟是难得的明白! “就不怕连累十阿哥?” 舒舒看着九阿哥,观察着他的神色。 九阿哥带了几分无奈,又带了几分得意:“能怎么办呢?老十素来粘着爷,撕巴不开的……” 舒舒握着九阿哥的手,神色凝重:“爷,我同爷也撕巴不开……”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自然,夫妻一体,你还想要跟爷撕巴开不成?” “还有娘娘,与爷也撕不开,母子之情,是这世上最深的牵扯……还有五哥,同胞手足之情,不是想撇清就能撇清……” 舒舒口气分外郑重。 九阿哥也收了笑,看着舒舒:“提这些没影的事儿做什么?听着怪瘆人的……咱们不是说好了,以后遇事多商量,爷还能瞒着你,私下里去巴结太子爷?”???. 舒舒抱住九阿哥,轻声道:“我可以接受,在爷心里娘娘、五哥、十阿哥排在我前头……旁人,可就不成了……” 九阿哥却是误会了,回抱她,口气带了不满:“这是见了老大同老三的格格,又瞎琢磨了……真是的,胆子不大,还自己吓自己,难道爷是那种宠妾灭妻的?放心,在爷心中,你同娘娘都是一样的……” 舒舒掩住自己的表情。 一时不知道欣慰,还是好笑。 这个不孝子! 不过居然没有想起八阿哥?! 算不算有转机? 还没等舒舒开心,九阿哥已经继续念叨着:“娘娘、五哥、八哥、老十,再加上一个你,爷心里在乎的,也就这几个人了……”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六十一章野心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二章 厌(第三更求月票) 舒舒长吁了口气,悄悄提醒着:“以后,也把皇上加里头……省得什么时候露了行迹,就是错处……” 九阿哥眼神漂移,嘴硬道:“这还用你提醒,说的爷好像不孝子似的,汗阿玛自然也在爷心里,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爷才没说……” 舒舒也不与他拌嘴。 少一时,就有大阿哥身边的太监来传话:“我们主子下晌要跟蒙古武士在旗营比试射箭,从御前讨了几样赏赐做彩头,晚上还要烤全羊,请几位爷赏脸过去呢……” 小太监传完话,又去隔壁见十阿哥、十三阿哥去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带了不情愿:“这大热头的,秋老虎正厉害,折腾什么?” 舒舒小声道:“直郡王难得吩咐一回,爷还是过去吧,凑个人头捧捧场……爷就这样过去,不用换衣裳……”说完这一句,伸手将他的象牙扳指摘了,又取了几个荷包、香囊的,给他系在腰上。 九阿哥这两天坐车,穿的是常服,并不是骑服,加上一圈小活计儿,看着略累赘,却也显得富贵精致。 九阿哥带了不自在,摸了摸大拇指,轻咳了一声:“难得今天驻扎早,清闲半日,爷不是想好好陪陪你么?” 舒舒笑着说道:“嗯,嗯,晓得爷最是体贴……等到了盛京,爷再陪我出去转……” 至于这里,就算了。 出去要呼啦啦的带一群侍卫护军,一路上遇到的旗民百姓,都是战战兢兢俯地叩首。 九阿哥还在磨蹭,小声道:“老大还好,老三最讨嫌,要是非要爷射箭呢?” 九阿哥觉得自己倒不是怕输,就是怕众目睽睽之下下场了,还没有赢。 早先他并不觉得自己这在方面有什么短处,就是常人水平,可是见了舒舒练习射箭后…… 九阿哥觉得无须为难自己,人皆有所长,谁也不能面面俱到,无须扬短避长。 舒舒道:“有直郡王呢,会护着爷的……” 九阿哥撇嘴:“老大倒是会护着,就是过后说不得要说教一顿……” 十阿哥已经在外扬声道:“九哥,快出来,咱们早点跟大哥打招呼,留一条小羊腿给几位嫂子当夜宵……” 九阿哥摸了摸袖子,跟舒舒道:“那爷走了,你晚膳少吃几口,等着吃烤羊腿……” 舒舒痛快地点头。 入了蒙古这大半月,吃了几次烤羊,依旧是念念不忘。 就是想起九阿哥的肠胃,她少不得叮嘱道:“爷少吃几口……若想吃,就多吃几口烤羊尾……” 九阿哥撇撇嘴:“你也不怕腻着爷……”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在外头已经扯着嗓子吩咐小棠:“小棠丫头,将烤肉料给爷拿两包,带番椒的……”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带番椒的也包上一包,九哥吃不得辣……” 随后是小棠应答的声音,应该去找了。 舒舒听了,想到香辣羊腿的味道,口水直流,拉着九阿哥的胳膊,道:“爷若是得空,就帮我烤一份双倍辣的,多多放番椒……” 九阿哥看着她,带了不赞成:“晚上当夜宵吃的,有点儿辣味就行了,还想怎么辣?不怕拉肚子?” 舒舒没有说话,只眼巴巴地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被看得受不住,噘嘴道:“行了,行了……爷晓得了,不过说好了,到时候叫人送回来,你可要少吃几口,不许见着好吃的就吃个没完,要不然没有下回了……” “嗯,嗯!听爷的!” 舒舒连声应着,决定等到盛京,住的方便时,一定要弄一顿烧烤。 想吃的,岂止是烤羊腿? 什么烤蘑菇、烤茄子、烤豆角,都安排上。 再用果汁调一杯苏打水。 九阿哥出去了。 院子里,十阿哥那拿到了调料,便又冲着窗子催十三阿哥:“老十三你也快点儿,大姑娘么,磨蹭什么呢?” 十三阿哥从屋子里出来,换了衣裳,缠了绑袖,身上背着弓,身后小太监提着箭囊。 看到九阿哥、十阿哥打扮,十三阿哥惊讶道:“九哥、十哥怎么还不换衣裳?万一有骑射呢?弓呢?” 十阿哥拉着九阿哥转身就走,边走边道:“还不快跟上……咱们几个小的,有你一个出场就行……总不能将几份赏都得了,那成什么了……” 十三阿哥马上跟着:“嗯,嗯,十哥说的对,十哥放心,交给弟弟就是……” 小哥几个带了贴身太监,呼啦啦就走了一堆人。 繁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院子里恢复平静。 舒舒合上自己的小本本。 八阿哥,真是不容易越过去的坎儿…… 正如十阿哥粘着九阿哥一样,九阿哥也在心里依赖着八阿哥。 十年感情,岂是几个月就能疏离的? 事情又回到起点。 舒舒没有沮丧,大婚还不到三月,不急。 门口传来动静,是七福晋身边的嬷嬷过来。 “眼看要提膳了,我们福晋请九福晋过去一道用……” 舒舒点点头:“嬷嬷先回,我马上过去……” 嬷嬷福了福下去。 舒舒唤了小棠,将没放番椒的蘑菇酱翻出了一小罐,拿着过去了。 客随主便。 今日晚膳是台吉府预备,舒舒并没有多事打发人去厨房指手画脚,也不知道合不合大家口味。 拿着蘑菇酱,有备无患。 若是不合口味,就着蘑菇酱,吃几口饽饽就是了。 七福晋屋子里,五福晋已经在了。 七福晋招呼舒舒道:“他们兄弟不在也好,要不然见你们都成双成对的,就我孤零零一个人也可怜不是……” 舒舒放下蘑菇酱,道:“七嫂再忍忍,说不得过了十天半月,就能解了相思……” “十天半月可不行,正好与小日子撞了……” 七福晋摆弄着手指,算了算,摇头道。 舒舒与五福晋对视一眼,都带了无奈。 五福晋臊红了脸,垂下眼低声道:“弟妹往后不用在人前说这个……” 七福晋不解道:“有什么说不得的?谁家两口子不这样?不折腾这个,能怀上小阿哥、小格格?” 舒舒在旁道:“七嫂,五嫂的意思,床笫之间的事,涉及夫妻私密……不用同人讲,心里晓得就行了……要不然我同五嫂成什么了……” 当嫂子的,听着小叔子、小婶子房事和谐不和谐? 还是当小婶子的,听着伯哥与嫂子大战几个回合? 七福晋捂着嘴巴笑道:“行了,行了,往后我不说了……五嫂也是,臊这个做什么?这样放不开,小心自己吃亏……” 说着,她瞥了舒舒一眼:“我信嫂子面皮薄,可你呢?别在我跟前装腼腆……前天晚上是谁折腾了半宿?要了两回水?” 舒舒神色不变,很是无奈:“七嫂误会了,就是要了两回洗澡水……这不是先头连着住了几天帐子,只能擦身子,前天就想着好好泡泡……不要第二回,还能让我们爷用我剩下的洗澡水……” 七福晋挑眉道:“不是这个……可有人看见,都到了三更,老九还出来,叫何玉柱去水房提水……” “那是洗澡水凉了……” 舒舒面不改色地的说道。 “真的?” 七福晋有些信了。 舒舒点头道:“当然了……” 前天晚上,又是嫂子,又是小叔子,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舒舒自是小心着,省得弄出奇怪的声音。 七福晋见她大大方方的,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我误会了……” 少一时,三人身边太监提膳回来,却是浩浩荡荡,带了不少台吉府下人。 原来今日台吉府没有进宴,却依旧是准备了席面。 几位皇子福晋这里,就是一桌精心准备的席面。 是“六顶六”规格之外,再加两道大菜。 “六顶六”,是六道凉菜,六道碗菜。 至于菜品,是蒙餐与满餐混合。 几道凉菜是心肝拼盘、羊肉肠与羊血肠拼盘,挂霜花生米、腌小头蒜、酱瓜子、翠花咸菜。 几道碗菜,是炖整鸡、炖福肉、炖羊排、炖狍子肉,烩肚丝、烩羊蹄筋。 两道大菜是手把羊肉、红烧肘子。 另外配着酸奶与杏仁露两种饮品,羊肉包子与黄米豆包两种饽饽。 七福晋的目光直接落在翠花咸菜上,笑着说道:“吃了这老些天羊肉,还真是馋这个了……” 翠花咸菜,是旗人家最常见的佐餐小菜。 制作方法简单,既是现吃现拌。 将白菜心、香菜、芹菜、小葱、胡萝卜、白萝卜、红萝卜等蔬菜都切丝,加上盐、酱油、香油调匀就行。 口感爽脆,得名“翠(脆)花咸菜”。 五颜六色的,所以也称“花花咸菜”、“五花咸菜”。 妯娌几个洗了手。 七福晋请五福晋坐了上座,舒舒是五福晋右手边,七福晋在下首相陪。 还没动筷子,门口就有动静。 是小榆来了,脸色有些不豫,禀道:“福晋,田格格打发人来,说是有些饮食不调,问问福晋这里还没有牛肉干,要是有的话,就叫人炸一些,爱吃孜然味儿的;若是没有,就请福晋帮着想想法子……” 舒舒听着,眼神有些晦暗。 七福晋已经恼了:“什么东西?这是使唤谁呢?!还不是郡王侧福晋,威风倒是抖起来了!” 五福晋也带了不快,对舒舒道:“不用搭理,回头我同五爷说,让五爷跟诚郡王说去……” 舒舒对五福晋摇摇头,道:“不用拐着弯的劳烦五哥,左右这两日在一个院住着,让我们爷直接跟诚郡王掰扯……” 说着,她嘱咐小榆:“你过去回话,就说我说的,不思饮食是大事,谁晓得是不是什么病兆……问问用不用帮着请太医,还是先禀了娘娘报备着,以防万一……牛肉干是有,却是避嫌不好给她吃,省得吃出不对来,我还得背不是……” 这涉及舒舒之前听三福晋提及的一件事儿。 就是三月里,这位田格格自己不小心早产生下一个小阿哥,夭了,却一口咬定是饮食出了问题,才使得她的胎没有养好。 没敢指名道姓的攀扯三福晋,可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好像三阿哥似乎真信了这个说辞,觉得爱妾受了大委屈,还“忍辱负重”的顾全大局,宠爱越深。 三福晋为了这个憋闷得不行,对这个田格格更是忌惮,才跟着舒舒也念叨两次,让她帮着留心这随扈后的事,看是不是能抓到什么把柄…… ------题外话------ 三更一万字了,掐腰求月票,^_^。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六十二章厌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三章 筹(第一更求月票) 正房,西次间。 格格田氏眉头蹙着,带着一丝轻愁,看着小榆的嘴一张一合,脸上难掩震惊。 虽说对于这位九福晋早闻大名,可田氏也没有多少畏惧。 就是没想到,她会这样丝毫不留余地,全然不顾三阿哥的面子,直接给自己撅了回来。 田氏又羞又臊,眼圈都气红了。 这院子里那有秘密呢? 自己这回试探,没有打九福晋的脸,反而打自己脸上了! 小榆却只觉得爽快。 就是太后娘娘那边,需要自家福晋出力,娘娘还得哄着来,眼前这是什么东西? 包衣奴才,妖妖娆娆的,借着几分宠爱,大喇喇地使唤皇子福晋? 也不怕折了寿?! 田格格手里缠着帕子,委屈道:“是不是你家福晋有什么误会?我这不是没法子了,才求到九福晋身上……” 看着唇红齿白、满脸春意的田氏,小榆心里“呸”了一口,什么毛病? 不思饮食是这样的? 就是拿乔也找自己男人去,找自家福晋算什么? 她腹诽不已,面上却恭恭敬敬道:“格格误会了,我家福晋也是为格格着想,谁晓得这肠胃不调是什么毛病……万一耽搁了,这出门在外的,也不好……” 田格格立时泪盈盈的,饮泣:“是我的不是,不知尊卑,不知好歹去劳烦九福晋……” 小榆躬身道:“请太医也好,禀告娘娘也好,不过我们福晋一句吩咐的事儿,格格不用外道……” 至于规矩不规矩的,也不用自己福晋操心去管教。 田格格的口气也淡了:“不敢劳烦九福晋……” 小榆下去了。 田格格却是冷了脸。 旁边服侍的小宫女,轻声安慰道:“格格别生气,听说九福晋行事素来骄纵,最是爱酸脸子,谁的面子都不给,也未必就是针对格格……” “不是针对我是什么?” 田格格不满道:“往各处送吃食,我的,同东屋那两人是一样的例,这是羞辱谁……” 小宫女低下头,没有说话。 三人名分上都是格格,还都是郡王格格,不送一样的,还要分出两等? 虽说自己格格的月钱与日用供给,早已经升了等,按照侧福晋的例,可那是阿哥爷的贴补,还没有正式请封。 “昨儿早上送糕,明明晓得三爷这里还有我,却只送了一块糕……” 田格格提起这个,更是愤愤:“她就是故意的!为了她那好堂姐,故意给我没脸子!还是皇子福晋,规矩都不懂了,插手大伯哥姐夫的内宅……也不知董鄂家怎么教导的,一个比一个骄横……” 还有一个原因田格格没有说。 那就是她之前得了福晋那边的消息,晓得福晋找了九福晋,让九福晋盯着她的错处。 闹上这一场,也算做个防备。 等到九福晋针对自己,给自己定罪名,自己也有个辩白的余地。 田氏想着,心里酸涩不已,拿起旁边放着的已经起了毛边的《侧帽》,翻到《画堂春》这一首词。 一双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田格格直直地看着“一双人”三个字,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 七福晋屋里,几个小妯娌还在用饭。 被七福晋带的,连舒舒都多吃了好几口翠花咸菜。 整日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种简单的吃法,还真是清爽,用这个配手把羊肉和酱肘子也正好。 就是这名字,很有年代感。 舒舒脑子里想起一个传说的人物,想起一首曾经火遍大江南北的歌谣。 眼下所在这地方是科尔沁草原腹地,就是后世的“孝庄故里”。 在几百年后,这地方连带着蒙省东部其他几个盟市,与东三省一起,被称为“东北”。 就是在大众认知上,经常忽略蒙省这一块。 舒舒觉得神奇的是,这片土地的饮食习惯,一脉相传。 后世的蒙餐,吃的也差不多就是手把肉、羊肉馅饼、酸奶和奶茶这些。 舒舒吃得津津有味,平时不怎么爱吃肉的五福晋都多夹了两筷子。 三人吃完,漱了口,换了大麦茶。 七福晋揉着肚子,哀叹道:“我真是不长记性……再也不张罗跟弟妹一起吃饭了,今儿又多吃了一张馅饼……这样下去,见到我们爷时得胖一圈……” 舒舒安慰着:“不用着急,吃好了再减……” 七福晋在她肚子上摸了一把:“真是无底洞似的,食量大如牛,也不见你长肉,白吃了……” 五福晋怕舒舒不自在,道:“她还小呢,正长身体……” 七福晋笑着说道:“五嫂不用想着为她遮掩,我还不晓得她的饭量?小时候去我家,那叫一个乖,粉雕玉琢的小宝贝,嘴巴也甜,会哄人,我额涅恨不得将我们姊妹几个捆了换她一个……我额涅留饭,恳辞,再留,才点头……结果吃了三碗饭,当时才多大?七、八岁的年纪,还没留头,我额涅都怕了,不敢叫吃了……还专门给伯母提了,问用不用请儿医瞧瞧,就怕撑坏了肠胃……” 舒舒听着自己的幼年趣事,也跟着笑了:“打小就这样,去旁人家吃饭,要是不熟的,就规规矩矩的少吃些,省得叫人笑话贪嘴;相熟的人家,最少吃两碗饭,哪怕是酱瓜子,都觉得比自己家的香,我额涅说这是随了我阿玛,‘隔锅香’……我家小六,也是如此……” 五福晋才想起两人娘家不仅同旗,还是前后邻住着:“都是缘分,既是打小的伙伴,嫁人成了妯娌……” 七福晋笑着点头:“可不是么……舒舒年岁不大,打小就是小大人似的……当时添妆时见我不痛快,还晓得背着人悄悄开解我,那道理一套一套的,小嘴巴巴起来,能把人说懵圈……我当时觉得都是孩子话……可等入了宫,晓得宫里情形,觉得说的十分有道理……自己劝自己,看得开了,日子也就随顺,所以我是真心谢她……” 舒舒笑着道:“我就是个理论派,去年劝姐姐时头头是道,今年指婚旨意下来……”说到这里,压低了音量:“也是傻眼了,好些日子才缓过来……” 岂止是傻眼,跟五雷轰顶差不多,尤其是指婚对象还是九阿哥,历史上恶名昭著、下场悲惨,现实生活中又是才结了仇的人选。 妯娌三人,面面相觑,带了几分同命相怜来。 以她们的家世,要是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日子都会比眼下轻省,也更有底气。 高嫁不易,高嫁到皇家更是不易中的不易。 娘家成不了助力不说,反而成了牵绊。 不管早先什么性子,如今她们都束手束脚起来,以免踏错行差,牵连到娘家名声,影响到阿玛兄弟的前程。 小榆已经传完话回来,刚才见福晋们还在吃饭没有进来,在门口候着。 眼见着撤了散桌,她就进来,将方才见田氏的情形禀报了一遍。 七福晋笑着说道:“这是一位迎风流泪的才女!不就是笔帖式的女儿吗?倒显得别人都是睁眼瞎似的。我见过两回,说话咬文嚼字,看着柔柔弱弱的,腰板子挺得却直,很是孤傲,像是谁都入不得她眼,也不知傲气什么……” 舒舒没有见过人,不好点评。 只是按照七福晋的说法,她想起三福晋。 董鄂家是八旗勋贵人家中汉化比较早的家族。 小辈不分儿女,都是打小要读书。 自己这位从堂姐,也是一位喜读诗书的美人。 人前也柔弱,心气也高,喜欢悲春伤秋做个调剂。 这妻妾两人,竟是同一类型的美人。 五福晋似有触动,叹气道:“有时候书读多了未必是好事,浑浑噩噩的,说不得日子更自在些……” 七福晋以为说的是田格格,点头附和道:“读书读多了心气高,可身份又在这里……自己想不开,反而更难受……” 因提及格格们,七福晋望向舒舒:“你们院子里的两个呢?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舒舒不好实话实说,什么娘娘体恤、两人相貌寻常、九阿哥嫌弃之类。 旁人正一地鸡毛,自己显摆日子顺遂,那才是没眼色。 她只叹了口气,道:“估摸是怕了,我的名声都被内务府那群人传成什么样了?凶神恶煞似的,尊卑身份还摆着,我懒得搭理她们,她们也就躲得远远的。” 七福晋皱眉道:“你也要小心,省得她们藏奸,故意做出畏惧的姿态来坏你的名声……旁人不晓得内情,还当你怎么磋磨人,才吓破了她们胆子……我们后院那个,当时就用这招在七爷跟前上眼药,叫我收拾了一回才老实了……” “我晓得了,谢谢七嫂。” 舒舒晓得她的好心提醒,很是领情。 妯娌几个唏嘘一回,吃了半杯茶,就各自散去。 * 台吉府与八旗行营中间的一块空地上。 围着好几十号人。 泾渭分明,分作两伙。 几位皇子阿哥还有上三旗的几什侍卫在一边。 另一边是几个蒙古闲散公爷,还有几个是台吉的孙子们,带着几个高壮的蒙古勇士。 蒙古人最喜欢摔跤、骑马、射箭这三项,就是今日对阵的有皇子阿哥,束手束脚的,就只剩下了射箭。 场上,已经进行了好几轮,也有了胜负。 除了几个出挑的侍卫,与蒙古的弓手比了两轮。 诸位皇子中,五阿哥与十三哥也下场了。 有输有赢。 五阿哥输了,没有沮丧,性格也实诚,与台吉的几个孙子已经勾肩搭背,成了好朋友、好兄弟。 十三阿哥赢了,得了一把匕首,别在腰带上,强忍着得意,看着也是谦虚有礼模样。 不过比赛就是比赛,总要出一个结果。 眼见着就是最后一场。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目光落在他腰上,看着挂着一串的荷包、香囊、扳指套之类的,最后落到沉香寿字牌上。 看着那粗糙的雕工,三阿哥心中不屑,面上却带了笑道:“老九你不下场试试?赢个彩头,回去在弟妹面前也体面……” 九阿哥一愣,看着三阿哥,似笑非笑道:“三哥文武双全,还没出手呢,弟弟就不献丑了……” 十阿哥在旁“哈哈”笑道:“三哥上,好好露一手!到时候拿着彩头,哄哄小三嫂……” 三阿哥还要说话,就被九阿哥与十阿哥俩人齐心合力,推了出去……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六十三章筹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四章 赛(第二更求月票) 众人都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压下不快,对大家笑着点点头,挽起马蹄袖,从旁边放着的弓架上,拿起了一张硬弓。 蒙古汉子们见这位郡王看着儒雅文弱,原本都没有放在眼中。 见他拿强弓,也有人好心上前劝道:“郡王爷,这张是十力弓,小心伤了胳膊,王爷还是换一把好……” 要不然逞强,万一伤到了的话,大家都要落不是。 三阿哥笑着说道:“没事儿,本王先试试。” 接下来,三阿哥就开始试着拉弦,看起来并不轻松的样子。 蒙古勇士们不晓得他底细,看着更担心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嘀咕着:“装模作样,墨迹什么呀……” 十阿哥“嘿嘿”笑道:“要不是这样的话,怎么能让人大吃一惊!老三打小就鸡贼,当年咱们刚入尚书房时,他就老过来哄咱们玩,说皇子读书不读书都无所谓,结果他自己点灯熬油的,眼睛都差点熬坏了……” “还有这事儿,爷怎么不记得?” 十来年了,九阿哥有些迷糊,完全没有印象。 十阿哥看着他,小声道:“他当时才多大?十二岁!心黑不黑……反正以后离远些,别被他糊弄了……” 九阿哥点头道:“那当然,占便宜没够,就嘴上好听,谁傻了往他身边凑……” 十三阿哥在旁,没有注意两人嘀咕,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 三阿哥果然出彩,一连三箭都是满弓,正中靶心,顿时引起了一阵喝彩。 “郡王爷厉害!” 一个蒙古少年拍着巴掌。 “这就是汉人说的‘人不可貌相’……” 大阿哥身边的蒙古国公,也由衷地赞着。 场上几位皇子阿哥,顶小的还是半大孩子,箭术都已经很拿得出手。 这位三郡王,看着斯斯文文的,臂力却是可观,不亚于蒙古勇士。 蒙古汉子憨直,毫不吝啬自己的敬佩之心,见三阿哥射术出彩,好几个人围了过去。 三阿哥放好弓,放下衣袖,满脸谦虚地说道:“许久没开弓,有些吃力……” 旁边一个魁伟的蒙古汉子道:“没想到郡王爷这么厉害,十力的弓如此轻松,那十二力也差不多吧?” 三阿哥摆手道:“算不得什么……” 对后一个问题,则是略过。 那汉子兴致勃勃,扬声道:“那郡王爷,咱们也比一比,就用十二力的弓……” 三阿哥没有动,笑容有些僵。 大阿哥在旁瞧了,大踏步地出来,从旁边侍卫手中接下一把弓,招呼那汉子道:“那日松,正好爷也手痒了,爷来跟你比,彩头就是爷手中这把弓……” 那日松被吸引了,凑了过来,看着弓上的金箔,满脸兴奋道:“怎么比?还是一筒箭?” 大阿哥摇头:“只立靶有什么意思,也比比活靶!” 旁边放着一些笼子,装着一些鸟雀,就是为了这个比试临时准备的。 两人五支立靶,五支活靶。 都是十二力的弓。 拉弓时,因为用力的缘故,大阿哥胳膊上的腱子肉都蹦起来,展现着英勇雄姿。 十三阿哥看着大阿哥胳膊上的腱子肉,口水都要流出来,跟着九阿哥道:“要是咱们也能跟大哥似的,又高又壮的,就好了……” 九阿哥看了一眼十三阿哥身量,干干瘪瘪的,带了几分得意:“爷差不多能追上,你怕是没指望了……” 十三阿哥不解:“我比九哥还小三岁,能长好几年,怎么就没指望了?” 九阿哥显摆道:“爷每天吃的是什么,你每天吃的是什么?!你九嫂想着法儿给爷调理滋补,这个头还能差了?不到两月,爷就长了一寸……过个一年半载的,别说追上老大,就是超了也不稀奇……” 十三阿哥听了,面上带了不服气,看了眼五阿哥,又看了眼九阿哥,欲言又止模样。 九阿哥挑眉道:“瞅什么呢?到底是要说,还是不说,不许心里嘀咕人……” 十三阿哥挺了挺小胸脯道:“没有心里嘀咕,就是想着五哥的身量在那里摆着,九哥往后应该差不了多少……” 说到这里,他一本正经道:“到时候,我肯定比九哥高……” 不仅是因为这个,主要是因为宜妃娘娘个子不高,在几位妃母、嫔母中个子最矮。 “龙生龙、凤生凤”,这个粗浅认知,十三阿哥还是晓得的。 自己额娘高,自己的个子能矮了? 九阿哥伸手摸着他的脑门往下压:“肯什么定呀,哪就肯定了?!五哥那是太后惯的,小时候挑食,不吃这个,不吃那个的,打小又胖,个子才不高……” 五阿哥正好过来,听了这一句,带了不乐意,对九阿哥呵斥着:“谁家的规矩,背后议论起哥哥来?我个子怎么不高了?过年时比过,比你还高一寸呢……” 九阿哥下巴都扬起来:“五哥也说是过年,这眼看都要过去大半年了……来……来……咱们再比比!” 五阿哥近前站了,看着自己与九阿哥的肩膀,两人身量已经差不多,脸色就有些黑。 九阿哥嘴角翘着,看向靶场上。 立靶已经射完。 活靶进行到第四轮。 两人各有缴获。 最后一轮,剩下的半笼子鹌鹑、麻雀都放了出来。 “扑棱棱”,群鸟乱飞。 有一支麻雀,第一个出的笼子,飞得最高。 在鸟群的上方。 两支箭同时飞了过去,落到麻雀身上。 “啪嗒”一声,两支箭带着麻雀落在地上。 两支箭,一支从麻雀左翼射穿,一支正中右腋。 那日松心服口服,对着大阿哥比起大拇指:“郡王爷的箭术是这个……” 大阿哥则是将手中强弓往那日松怀里一送:“兄弟你也不错,配得上这张弓!” 这张强弓与十三阿哥的匕首一样,都是大阿哥在康熙那里讨来的彩头,也算是御赐之物。 那日松带了惊喜,握着弓笑得合不拢嘴。 旁人围观了许久的蒙古勇士们一拥而上,将那日松与大阿哥围在中间。 三阿哥站在人群外,依旧是带着矜持的微笑,却是有些寡淡。 十三阿哥满脸崇拜,手舞足蹈:“还是大哥最厉害!” 九阿哥不服气:“年岁在那里放着呢,比旁人多吃十来年的粮食……”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九哥说得对,等我像大哥这么大的时候,肯定也能拉得了十二力弓……” 九阿哥没有说话,想起舒舒的五力弓……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到不远处羊已经烤上,忙指了那边道:“咱们过去看看,我答应了你们嫂子,要给她烤份双倍辣的羊腿……” 十阿哥跃跃欲试:“我先头跟大哥打了招呼,他已经叫人给咱们留了一头羊……” 说着,他看着烤羊那一片,认出一个火堆前翻着烤羊的,是大阿哥身边侍卫,就带了几位阿哥过去。 这一片十来个火堆,每一堆篝火上,都烤着一只去皮去内脏的羊,已经烤了有一会儿,滋滋冒油。 见诸位阿哥过来,那个侍卫请了安,让出地方,又抓了几把马扎过来。 “今儿我当大厨!” 十阿哥卷了袖子,拎了一把马扎在一侧坐了,从怀里掏出两包调料。 羊身上已经烤了几分熟。 十阿哥指着两条后腿,做了分派。 “这条给九嫂,这条给我……都要双倍辣……” 说着,他又指了两条前腿:“那两条放不辣的料包,一条给五嫂、七嫂,一条五哥与九哥……” 十三阿哥坐在十阿哥旁边,听了这个,急了:“十哥、十哥,还有我呢……” 十阿哥道:“你跟着尝尝就行了,吃多了不克化……” 十三阿哥嘴巴抿得紧紧的,明显有异意。 五阿哥招呼他:“我晚膳吃的多,你过来同你九哥分这个……” 说是晚膳,可是有烤全羊等着,大家实际上就是比试前胡乱在台吉府前院对付了几口。 十三阿哥没有动,只看着那两条后腿:“五哥您吃您的,弟弟也想吃辣的,要不一会儿我去给九嫂送羊腿,与九嫂分这个……” 话音未落,大阿哥与三阿哥到了。 早有侍卫机灵,拿了马扎过来。 大阿哥大刀金马的坐了。 三阿哥嫌弃地看了一眼马扎,眼见着兄弟们都坐着,才跟着坐了。 大阿哥动了动鼻子:“好香!怪不得你们张罗自己烤,老十这烤肉手艺行啊,有两下子!” 十阿哥很是得意,拿着手上的两个调料包,带了几分显摆:“九嫂提供的秘制烤肉料,这天下独一份!” 大阿哥笑道:“那我可就擎等着吃了……” 十阿哥不由傻眼,看了看几只羊腿:“那大哥是吃辣的还是吃不辣的? 大阿哥疑惑:“还分这个?” 说着,他看了看,仔细闻了闻香味儿来源,指着一条后腿:“我吃这个……” 十阿哥连忙摇头:“这是给九嫂留的……” “那就那条……” 大阿哥又指向另一条后腿。 十三阿哥在旁忙道:“这是我同十哥的……” 大阿哥见他护食模样,哭笑不得:“那就前腿,总不能也分完了吧……” 几个混蛋弟弟,都忘了这个羊是谁预备的。 十三阿哥忙点头:“一条给五嫂、七嫂的,一条是五哥、九哥的,都不放辣……大哥想吃辣的,您吃羊排吧,羊排也好吃……” 大阿哥轻哼道:“爷今儿晚上还就是要吃羊腿了……”说着,招呼方才的侍卫近前,吩咐了两句。 少一时,就有两个侍卫抬着烤架过来,烤架上是一只烤了七、八成熟的烤羊,比十阿哥烤的这头还大一圈。 后头跟着的人,还拿了不少木材。 原来大阿哥叫人留了两只羊,旁边的篝火上烤的也是他留的。 两处篝火合并成一处。 大阿哥跟十阿哥伸手:“剩下的调料交出来,主要是那份辣的……” 十阿哥只肯给一大半,每样留了小半份:“一会儿还得再撒一遍料呢……” 大阿哥招呼三阿哥与五阿哥:“咱们哥仨分这只……” 三阿哥坐过来,带着客气:“那就等着尝尝大哥的手艺……”说着,犹豫了一下:“大哥,要是富裕,我能不能留一条羊腿?” 五阿哥在旁,也跟着说:“大哥,我也想留,给太后同娘娘送一份……”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六十四章赛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机灵(第三更求票票) 一只羊,这么多肉。 又是孝顺长辈,大阿哥自然没有异议。 五阿哥笑着说道:“大哥,都要一点点辣,这个香……弟妹的调料好……烤好了,我先去给太后同娘娘送去……” 三阿哥忙讪笑道:“五弟同我想一块去了,我刚也是想留给汗阿玛,才跟大哥说留一条羊腿……汗阿玛那里,我去送……” 大阿哥扫了三阿哥一眼,没有说什么。 辣味调料包不多,他将手上的两个调料包混合了。 均匀地洒在几条羊腿上,还有一部分洒在羊排的位置。 估摸过了半个时辰,天边的金边消失。 夜幕笼罩原野。 天上繁星密布。 地上的烤全羊也差不多陆续好了。 尤其诸皇子阿哥烤的这两只羊,色泽鲜亮,香味霸道,四散开来。 与大阿哥相熟的几个蒙古勇士,已经凑了过来。 大阿哥没有开动,而是抽出匕首,先拆分了羊肉。 早有小太监拿着食盒,在旁边候着。 五阿哥分了两条羊腿走了。 三阿哥也分了一条羊腿,亲自提了食盒走了。 大阿哥将剩下的羊腿留了,放在一边,才招呼几位蒙古勇士过来。 这是十个月左右的母羊,去了皮与内脏只有四十多斤。 烤熟之后,连带着骨头就二十多斤。 四条羊腿一去,剩下就十几斤。 几个人一人拆了两块吃,就都差不多没了,不过是尝个味道,大家都吃得不足兴。 大阿哥脸上,也带了几分意犹未尽。 看到大哥他们这边的情形,九阿哥想了想,就把那条给舒舒预留的双倍辣的羊腿一分为二。 其中少的部分,估摸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烤肉,他让何玉柱趁热给舒舒送过去。 剩下连带着骨头的大半个羊腿,他亲自拿了过来,往大阿哥跟前一递:“大哥,这剩了不少,吃不完了……” 大阿哥先是一噎,随后接了过来,想要说什么,九阿哥已经转身走了。 给五福晋、七福晋留的那条羊腿,十阿哥没有切,放了两把小刀进去,打发身边太监去送肉。 几人这才一人捧了一块羊肉吃起来。 “加上番椒真香,尤其这双倍辣……” 十三阿哥吃得满嘴流油,辣得一边吸气,一边说道:“九嫂真厉害……双倍辣就这么好吃了,不知道三倍、四倍怎么样……” 十阿哥带了嫌弃,挪了挪地方,训斥道:“吃着东西不许说话,失礼不失礼的不说,万一呛到了是闹着玩儿的?” 十三阿哥老实了,闭上嘴巴,慢嚼细咽, 九阿哥吃了小孩拳头大小的一块羊肉,觉得比平时吃的烤肉更鲜嫩多汁。 他想要再来一块,想起舒舒的嘱咐,便没有去割羊腿肉,而是切了一片烤羊尾。 羊尾外面已经烤焦了,里面是半透明的脂肪。 九阿哥忍着嫌弃吃了两口,味道与想象中的肥腻的截然不同。 十阿哥在旁见了,道:“是九嫂让吃的?” 九阿哥点点头,带了不乐意:“多吃两口肉都不行,怕不好克化……说馋了,就吃两口这个……真是一口就够够的……” 十阿哥沉吟道:“九嫂不会让九哥胡乱吃东西……羊尾温补脾胃,护肝益肾,应该是这个缘故……” 十三阿哥在旁,羡慕地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被看得不好意思,听到十阿哥提及“益肾”也觉得心虚,想要岔开话,看着十三阿哥又拿了一块羊肉,道:“掂量着肚子,不要吃撑了,省得晚上难受……” 十三阿哥笑着说道:“撑了也没事儿,到时候跟九嫂要两个山楂丸子吃……” 这会儿功夫,五阿哥已经到了太后娘娘下榻处。 除了太后,皇上与台吉都在。 三人现在正喝茶,闲话家常。 时光荏冉,转眼就是几十年过去。 老一辈已经相继凋零。 等到追忆起太皇太后的慈爱,几个人都是红了眼圈。 气氛有些沉重感伤。 五阿哥的到来,似是打破一室悲哀,使得凝固的画面又鲜活起来。 “皇祖母,孙儿给您送好吃的了……” 随着说话声,五阿哥没有用人通禀,大踏步的进来。 看到还有其他人,五阿哥忙躬身打了招呼:“汗阿玛,舅爷……” 太后满脸慈爱,招呼他上前,道:“不是说同大阿哥他们去吃烤全羊了吗?怎么过来了?这是吃好了?” 五阿哥摇摇头:“孙儿还没吃,先拿给皇祖母吃……” 说着,他从小太监手中接了食盒,拿出里面的羊腿。 “这是大哥亲手烤的,烤得很仔细了……用的九弟妹的调料,闻着就香……孙儿就想着,先拿给皇祖母尝尝……” 五阿哥实话实说道。 太后眉开眼笑:“好,好,那祖母就好好尝尝……” 她看到还有一个食盒:“那是留给你额娘的?快送去吧,省得凉了膻……” “嗯,嗯,那孙儿先过去了……” 五阿哥应着,就带了小太监出去。 来去匆匆,就这三两句话的功夫。 康熙坐在炕边,除了一句问候,一个眼风都没分着,脸都要青了。 这个儿子真是白养了! 就没想着孝顺给老阿玛一条羊腿! 康熙带了委屈,跟着太后诉苦道:“皇额涅您看,老五不像话,亲阿玛就在这儿坐着,都没说给朕留一份……” 太后安慰道:“他又不知道你在这儿,说不定前头别的阿哥已经送了羊腿过去……” 康熙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 别的阿哥送的,是别的阿哥送的,又不是老五的孝心。 这老五也太不机灵了! 哪怕将剩下的羊腿一分为二也行。 一条羊腿,两、三斤的分量,宜妃半条还不够? 也就是皇子阿哥,身份在这里,要不然这么没有心机,也不会讨好尊长的,肯定是个不受待见的小可怜。 康熙慈父心肠,嫌弃完儿子,又忍不住为他操心。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进来了:“皇上,三爷来了……” 这就是区别了。 太后的住处,五阿哥可以不用通禀,直接登堂入室,三阿哥不会更不敢如此。 康熙看了眼桌子上的羊腿,点点头叫进。 三阿哥与五阿哥差不多出发,可是五阿哥直接来这边,三阿哥先去了前院康熙下榻处求见,才耽搁了。 眼见着三阿哥亲自提了食盒进来,康熙脸上带了欣慰。 三阿哥先给太后等人见了一圈礼,才带了些许腼腆道:“儿子亲手烤了羊腿,想孝敬给汗阿玛尝一尝……” 说着,他从食盒里拿出羊腿。 康熙的视线落在羊腿上,与前一条羊腿差不多的划痕,烤制的火候也差不多,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 他看了眼三阿哥,神色莫测:“亲手烤的?那朕可要好好尝一尝!这闻着也香……” 三阿哥这时也看到桌子上的羊腿,连忙道:“就是一只羊,儿子烤了这条,大哥烤另外几条……” 说到这里,他补充了一句:“老九他们几个小的也烤着一只羊呢,不过他们那儿不够分,听说还要留给几位弟妹……” 康熙听了,点点头:“烤得香,朕好好尝尝,你也快回去吃吧……” 三阿哥这才欢快离去。 康熙对台吉无奈地笑笑:“方才那个不机灵,这个又机灵的过了……” 台吉“哈哈”笑道:“都是好孩子,没心眼的憨厚可人疼,有心眼的也聪明招稀罕……都好,都好……” 太后从不在康熙面前点评皇子阿哥,闻着霸道的香味儿,已经迫不及待。 “咱们也尝尝,都是孩子们的孝心……” 白嬷嬷拿了一条帕子,里面包了几把干净的蒙古刀。 三人一人一把刀,直接割肉吃。 几人的身份在这里,辈分也高,也没有人盯着他们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就说说笑笑的,吃了起来。 连带着康熙,神色都比平常放松几分。 羊腿烤得确实好。 外焦里嫩。 因为大阿哥将辣的烤肉包与不辣的烤肉包混合了,这羊腿都是带辣的,可也只是微微辣。 对于从来没有吃过番椒的蒙古人来说,简直是惊艳。 吃完半条烤羊腿,台吉带了几分讨好,望向太后:“额格其,九福晋是哪个?这个调料好,正适合配烤肉……” 太后带了几分显摆:“九阿哥的小媳妇,福晋中个子最高、长得最好的那个,乖乖巧巧的,爱看书也爱琢磨吃食,是个孝顺知礼的好孩子……明儿早膳你过来吃,让你尝尝新菜,都是旁人不晓得的菜谱……” “哎呀,哎呀,听得我又馋了……” 台吉念叨着。 太后已经提起调料:“九阿哥他们小俩口才成亲不久,日子正紧着,你多预备些见面礼……回头我也好让她多给你预备些……” 说完这个,老太太还不忘提醒一句:“不许少了五阿哥的,要不然我可不依……” 台吉带了几分不满:“额格其这是偏疼自己的孙子,不偏着我了,我这日子也不富裕啊……” 太后笑着说道:“别哭穷,谁不晓得你的草场最好最大,羊群马群最多……” 台吉是幼子,虽没有承袭这一支的多罗贝勒爵,却分到最多的遗产、最大的草场。 方才哭穷,也不过是说笑罢了…… * 偏院中。 舒舒看着半个巴掌大的烤肉,哭笑不得。 幸好没专门等着这一顿,晚膳时就着翠花咸菜,吃了好几块手把肉。 要不然的话,自己怕是要饿肚子。 就是这一条羊腿成了一块…… 她看着被自己招呼来的几个丫头与孙金,道:“原还以为是一条羊腿,就叫你们过来,想着你们也跟着尝尝……是我没同爷交代清楚,咱们就一人一口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论亲(第一更) 筷子、碟子都是预备好的。 舒舒就示意小棠分肉。 小棠提着小刀犹豫。 看似巴掌大,显得不少,实际上只有半寸厚。 六个人分,怎么分? 福晋一半,剩下一人一口? 小棠正迟疑,五福晋身边丫头来了,提着食盒。 “我们福晋让送来的……” 原来五福晋与七福晋收到羊腿后,五福晋只是尝了尝,七福晋也是吃了半口。 妯娌留意到西厢的情形,进进出出好几个人,晓得舒舒将身边人留着,等着吃羊腿,怕她这边一条不够分,五福晋就将这个送来。 等到五福晋的人离开,大家打开食盒,就看到一条几乎完整的羊腿。 只有最上边少了一块一寸见方的皮,其他的地方都没动。 小棠这才开始分肉,没动先头那一块香辣烤羊腿肉不说,还从孜然羊腿上挑最好的位置连皮带肉又削下来一巴掌,同之前的那块放在一起,摆在盘子里,一并递到舒舒跟前:““福晋先吃着……” 舒舒拿起自己的小刀,将辣的那块割了一半递回去:“都尝一口……要是爱吃,等咱们到了盛京自己烤肉吃……” 小棠听吩咐切了辣的,又将不辣的羊腿也拆分,大家一人捧着一个盘子吃起来。 辣椒孜然,与烤肉本就是绝配。 这味道舒舒都惊艳,更不要说几个丫头与孙金。 只有小棠是例外。 她舌头过于敏感,之前微微辣的就吃得勉强,直接吃这个辣就受不了,连喝了两大杯凉茶都没缓过来…… 主仆几个,热热闹闹地分食了一条羊腿。 又将之前从厨房拿来的酸奶,一人分了一碗。 纯正的蒙古酸奶,什么也不添加,靠着天气变化自然发酵的。 很酸,必须加上蜂蜜。 等到吃完,小棠才感慨道:“怪不得蒙古人高壮,他们除了吃肉,就是吃奶……跟着搭配的,也是油炸果子、炒米什么的,再没有旁的,伙食可真好……” 舒舒笑着道:“咱们这一路走的是漠南蒙古,已经很好了……垦了一些地,种了耐寒的粮食……听说漠北蒙古那边,连炸果子、炒面都少,就是红食与白食……” 红食,就是肉,包括新鲜的牛羊肉与肉干。 白食,就是奶制品,鲜奶与干制的奶豆腐、奶皮子。 “顿顿不是肉就是奶?小老百姓也是?” 孙金听了舒舒普及的红白食,脸上露出羡慕来。 他老家是霸州的,十年九旱,要不是早年家贫,也不会入宫做了小太监。 舒舒点点头:“差不多是了……不过日子也没有想想中的那么好过……最难熬的就是冬天的白灾……有时候一场雪下来,就冻死好些羊……还有牲畜传染病、狼灾与盗贼……” 有些信息是后世晓得的,有些是九阿哥这一路上普及的。 大家又跟着唏嘘一把。 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大家闲话几句,都开始念叨起京城生活。 “不知嬷嬷如何了……” 小松提起齐嬷嬷。 她亲娘没得早,老爹也没娶后娘,打小被齐嬷嬷管着的,也算是半个养娘。 舒舒也想了,还想起小椿。 有总管与李银在,二所倒是没有什么担心的。 就是…… 她看了核桃一眼。 人的习惯好可怕。 出来一个月,她已经习惯核桃的随身服侍。 差点将小椿丢脑后去了…… 幸好小椿不知道,要不得哭死…… 十年的相伴,不是一个月就能取代的…… 要是三、五年呢? 答案显而易见。 舒舒低头漱了口,也给自己提了个醒。 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主仆之间如此,夫妻之间亦是如此。 所有的柔情蜜意,你能给与,旁人也能给与。 同样,他能给你,也能给旁人。 夫妻,宜小别,不宜久别。 扯了几句闲篇,大家散去。 孙金与小棠、小松去了外头内务府给随行宫人搭建的帐子安置。 核桃去了水房准备热水。 这院子里东北角两间小屋子,是水房。 这边还有个小锅炉,烧热水用的。 小榆则是开窗将屋子里散了味道,又点了一盘香。 舒舒已经坐在梳妆台前,放下了盘发。 她头发浓密,编成辫子,也是粗粗的。 有时候顶在头上,坠得头皮疼。 小榆已经拿了牛角梳,帮舒舒通头发。 要梳一百下。 早、晚都是如此。 按照流传下来的说话,这梳头百下就是通经络,不仅头发会长得好,乌黑浓密,还能睡得好。 一下……两下…… 舒舒昏昏欲睡。 不仅大家想着京城,舒舒也想着。 更多的是想念二所的清闲时光。 五日一请安,算是唯一需要打卡的营生,其他时间随自己分派。 如今这样奔波在路上的日子,居然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真是够够的。 舒舒心里预计着回京的时间。 科尔沁部应该就是蒙古的最后一站了。 还有一位大公主…… 然后圣驾就要往木兰围场去了,进行所谓的“秋狩”。 附近几个盟的各部王公,也会往木兰朝见。 再然后…… 才是此行的目的地,盛京…… 少一时,核桃回来了,提了热水壶,脸色不好看。 舒舒看了一眼:“与上房那个对上了?” 核桃点点头:“明明是奴才早打了招呼,叫人坐上的热水……结果倒像是奴才抢水似的……” 不管对方怎么作态,核桃都不退步。 她在宫里当差四、五年,早就学会一个道理,那就是按照规矩走,错处最少。 不抢先,也不避让。 舒舒有些不耐烦。 这样的小动作,让人不痛快。 就像七福晋下午说的,对方做出这个姿态来,倒像是故意要衬着她的丫头是恶人似的。 这女人多了,就是麻烦。 这样有一有二的,希望没有第三次…… 舒舒可不会惯着她的脾气…… 自家的格格还没让自家堵心,旁人家的格格蹦跶上了,实在可笑。 两人服侍着舒舒洗了头,又用预备好的干净毛巾擦头发。 早晚天气凉了。 不吸干水分,头发不爱干。 擦的差不多了,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舒舒望向门口,有些盼着九阿哥回来。 结果是台吉夫人身边的嬷嬷,带几位下人给诸福晋送宵夜。 五福晋、七福晋那里送过后,就到了舒舒这里。 嬷嬷看着老相一些,花甲之年,舒舒素来敬老,便也客气几分。 老嬷嬷送了东西,看着舒舒,移不开眼。 “好像见了年轻时的夫人……” 嬷嬷带了几分激动道。 舒舒听着这话音,有些不对头。 自己的相貌五官,有些阿玛的影子,更多是随了额涅。 自己与年轻时的台吉夫人相似?! 那这不是礼烈亲王府的后裔宗女? 是额涅这边的近支长辈? 舒舒将外家的几支堂亲想了一圈,几家现下袭爵是国公,已故的长辈在时有贝子爵。 台吉夫人的年岁五十到六十之间,与自己的姥爷应该是一辈人。 是贝子太叔姥爷的女儿,姥爷的堂姐妹? 宗室贝子之女,抚蒙封的是县君,加恩也就是郡君,怎么就县主了? 眼见着舒舒还迷糊,老嬷嬷就说起两家渊源。 竟然不是姥爷的堂姊妹,而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只是在太姥爷被处死后,这位被接到郑王府,由郑王府太福晋抚养在亲王府。 长大后抚蒙,也是以亲王养女的身份请封下嫁。 舒舒面上依旧是懵懂,只带了腼腆道:“原来竟是到了姑姥姥家,是我失礼了……” 那嬷嬷拉着舒舒的手道:“方才老奴来时夫人就交代了,若是福晋得空,明儿上午过去坐坐……” 舒舒点头道:“应该的,我会过去给姑姥姥请安。” 要是远亲就罢了。 这么近的亲戚,她做小辈的,不过去请安,就说不过去了。 等到老嬷嬷离开,舒舒则又将这其中的关系梳理了一遍。 郑亲王,济尔哈朗。 郑亲王太福晋,济尔哈朗之母,乌拉部末代国主布占泰之妹。 舒舒的太姥姥,也就是台吉夫人的生母,是布占泰之女。 舒舒的太姥爷为什么被处死? 在皇太极死后,众人拥立皇子登基时不肯宣誓,被多尔衮以“悖逆”之罪处死。 不肯的原因,就是不同意亲叔叔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成为“辅政叔王”。 多尔衮,是布占泰侄女阿巴亥大妃所出,是济尔哈朗的表外甥,也是舒舒太姥爷的表兄。 明明是惨烈的政治斗争,可这姻亲关系梳理完,舒舒都无语了。 自己太姥爷明明是躺赢的局面,反而弄得自己身死,还连累的儿孙。 有的时候,立场比血缘更重要。 “那个包头呢?找出来备着……” 舒舒想着明早的请安,吩咐小榆道。 是她之前准备的,打算敬献给太后的。 还是在京时在预备下的。 为的就是之前太后两次赏赐。 想着出京后,等到天凉用上,就可以敬上去。 不过等到晓得七福晋准备针线,舒舒就将这个压下。 小榆去找了,少一时捧了锦盒进来。 “会不会单薄了?” 小榆犹豫道。 舒舒道:“可以了……”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六十六章论亲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七章 传递(第二更求月票) 虽说血缘关系近,可舒舒从没有听过外祖家还有这一位。 显然,这位台吉夫人与本家没有往来。 否则,额涅不会一句话都不交代。 这样的亲戚,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外头又有动静,“哒哒哒哒”的脚步声。 随即,就听到十三阿哥在外头喊道:“九嫂,十三吃撑了,还有山楂丸子么?” 舒舒头发散着,不好出去,就隔着窗子应道:“有呢,一会儿让你九哥给你送去……” 十三阿哥欢快地应了一声,“哒哒哒哒”的脚步声远去。 九阿哥挑着门帘进来,看到舒舒披散着头发,带了不高兴:“前天不是才洗过,怎么又洗?” 舒舒笑着起身,迎上前:“趁着现在方便就多洗洗,爷放心,过两天天凉了,肯定不这样了……” 九阿哥白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能老实听爷的?这又不是家里,出门在外,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再说了,又不是隔了多少天,头发多脏……” 舒舒讨好的笑笑。 那也受不了。 要是条件允许,她恨不得一天一洗。 在家里哪有这么多灰尘! 就是隔天一洗,那洗头水都是灰色的。 总觉得不能摸头发,要不然就能摸到沙子。 她这几年这么锻炼身体,要是洗个头还能感冒,那不是白折腾了? 不过,她也晓得好歹,明白九阿哥的顾虑。 随扈就是随扈,不是对她们和气几天,那一位就会成了单纯的阿玛。 整个随扈队伍中,除非是康熙或太后她老人家不舒坦,其他人病了,为了防止传染给其他人,都要就地养病。 之前在行宫时还好,自己的地盘,养病也就养病了。 要是滞留在蒙古,有诸多不方便处,也容易因此被长辈嫌弃厌恶。 见舒舒不说话了,九阿哥看过来,也带了几分认真:“爷不是怕麻烦,是怕你难受……你也说过自己有宿疾,换季时容易犯,还是凌主的病……着凉是小事,引出大症候怎么好?到时候就算留下太医,少不得查旧病案,你的病就瞒不住了……”说到最后,压低了音量。 舒舒握着九阿哥的手,心里觉得暖暖的。 九阿哥怕她不知道轻重,少不得再次补充道:“反正这些年先别犯,回头就算宫里晓得了,说是调理过痊愈了就好……等几年生了小阿哥、小格格的,就说是产后没调理好,诱发了旧疾……生子有功,谁也不好挑剔什么……” 舒舒看着九阿哥,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崇拜。 厉害了,我的爷! 半天没见,你成编剧了! 合情合理不说,角色心理揣摩的也好。 九阿哥在她脸上掐了一把:“笨笨的,待谁都实诚,离了爷你可怎么办?” 舒舒后背汗毛都要起来的。 酥酥麻麻。 尴尬的!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小娇妻了?! 这…… 不说是家里的顶梁柱,也应该是智慧担当才对呀! 舒舒心中想要咆哮了。 九阿哥却是志得意满的模样:“记住了,往后都听爷的……” 舒舒笑着,心里吐槽不已。 她倒是想省心,可是不敢…… 毕竟九阿哥行事,聪明的时候少,不聪明的时候多。 见九阿哥尾巴都要翘了,舒舒带了关切道:“爷现下这个方子,吃了一旬,明儿正好上午得空,让太医来请个平安脉,看是不是调下方子……” 要说九阿哥方才还是水灵灵支棱着的白菜,听了这一句,马上蔫巴巴。 “到底还要喝多久苦汤子?这眼看就要满月了……” 九阿哥哀声抱怨着:“烦死了,爷都瘦了……” 舒舒恢复了家长的地位,温声软语安慰着:“爷再忍一忍,如今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要是停了药的话,还要劳烦他老人家过问……” 九阿哥无奈的点点头,可怜兮兮道:“好吧,都听你的,爷再忍忍……” 舒舒反而不落忍,道:“等回了京……” “回了京也断不了……” 九阿哥叹气道:“之前说是吃半年药,竟然是哄咱们的……爷追问过了,少说也要整一年,且熬呢……” 舒舒道:“听说前门外有不少成药铺子,到时候咱们去转转,看看能不能将汤药制成成药……到时候吃药丸子,总比喝苦汁子好些……” 九阿哥立时站了起来,脸色多了光彩:“爷怎么没想起这个?不用等回京,明儿我就去行在药房看看……” 舒舒取了一盒山楂丸,递给他:“爷快去送,省得十三弟一会儿催……” 九阿哥又坐下了,不肯动,招呼何玉柱,吩咐道:“你去送……就说我说的,让十爷也吃一丸,他晚上吃了不少羊肉,不管涨肚不涨肚的,先吃个预备着……” 何玉柱应着,拿着山楂丸去了。 九阿哥身上都是烤羊肉味儿。 舒舒想起自己那块羊肉,磨牙道:“专门嘱咐了爷,爷还只留了半个巴掌大的一块肉……幸好七嫂拉着我用了晚膳,要是等着爷的烤肉,还要饿肚子……” 九阿哥理直气壮道:“怎么就半个巴掌了?明明有一个巴掌大!” 舒舒抓了九阿哥的手,抬起来摊开:“那不是应该这么大?听何玉柱说是爷自己切的肉,爷心里没数?“ “爷是按照你的巴掌切的!” 九阿哥还在嘴硬。 舒舒伸出手,覆在九阿哥的手上,细细长长的手指,只比九阿哥的手指短了半寸。 九阿哥岔开话,带了几分讨好道:“爷今晚听了你的嘱咐,就吃了一丢丢的羊肉……见旁人吃的香,实在馋了,就吃了一片羊尾油……” 舒舒能如何? 只能夸。 “爷真好,让人跟着安心呢……”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那当然了,爷是纯爷们,一口吐沫一口钉,答应了就会做到……” 说到这里,他带了嫌弃:“可不会跟你似的,嘴里应着,就是不改,还给自己找理由……” 舒舒好脾气地没有反驳。 今日这不是乖了么? 这就应该给画上一朵小红花。 等到明天不乖的时候再收拾。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送药回来,面上带了古怪:“爷,十三爷说,再要一盒……” 九阿哥露出了不快:“一盒六丸还不够?这是当零嘴吃了?” 舒舒已经起身,又取了一盒,要递给何玉柱。 九阿哥拦下:“不给!不惯他这个毛病!回头这丸子要一两银子一个呢,这一口气就吃了六丸……” 舒舒劝道:“小孩子就是这样,肚子里跟无底洞似的,见了零嘴儿哪里能克制?” 何玉柱眼见主子误会,忙解释道:“不是十三爷吃了,是刚才奴才过去时,大爷同五爷也在,那一盒丸子让大爷抢了……” 原来今晚大阿哥吃了不少烤肉,肚子里涨,想起之前听了一耳朵的“山楂丸”,不好意思直接过来舒舒这里讨要,就拉着五阿哥去截胡了。 弄清了原委,九阿哥就不拦着了。 何玉柱又去了隔壁送药。 九阿哥脸上露出可惜来:“老大是不是也学奸了,怎么不过来跟咱们要?到时候就不信他一个做大哥的,好意思白拿咱们的东西,肯定要榨榨油水儿……” 舒舒哭笑不得:“外债不是清了吗?爷还惦记钱做什么?直郡王先头给的庄票,咱们还收着没还礼呢……” 前日九阿哥生辰,得了宜妃的贴补,还得了康熙赐下的户票。 两个加起来,就是一万两。 夫妻两人商量之后,决定等回京将户票兑了就将五阿哥的账还上。 毕竟帝妃还在上头看着,知晓他们窘迫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外债。 要是再拖下去,就有赖账的嫌疑。 至于接下来卖药丸,还是去置办茶田,都是以舒舒的嫁妆银子为主。 到时候万一…… 万一皇上真眼红了或者想要将这个安排给旁人,也会多一重顾忌。 儿子的营生也好,还是银子也好,当阿玛的都能说了算。 这儿媳妇的买卖,没有哪家当公爹的好意思插手…… 想起这个,夫妻两人对视,都觉得很神奇。 “爷从没有想过,自己与汗阿玛、与娘娘会是两家人……” 九阿哥诧异着,有些不安道:“可是自打大婚,就不一样,爷是不是太不孝了……” 舒舒摇头道:“不只爷如此,我也一样……我从没想过,这世上还有人会比阿玛、额涅还重要的人……可结婚后,有了爷,往后还会有小阿哥、小格格……就算不比阿玛、额涅重要,也是一并重要……我额涅说,这是祖先传承下来的,为了子孙后代的繁衍……父母爱我们,我们爱儿女,这样一代代传递……” “这不对!” 九阿哥带了认真:“父母为我们做了多少?付出了这么多,还比不得刚刚落地的奶娃娃?!我们不欠儿女的,可是却欠父母……父母的恩情不回报到父母身上,反而要将爱护落在下一辈上,这是不孝!” 舒舒的心跟着一颤。 为什么她之前觉得是正常的? 实际上,这一种说辞何其自私? 是一种精致的利己主义。 九阿哥说的对,那就是不孝…… ------题外话------ 第三更,下午三点前,^_^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六十七章传递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仇(第三更求月票) 因为答应了明早要去台吉夫人处,舒舒就跟九阿哥说了两人的渊源。 “还真是不巧,爷原本想着明天早饭后带你去看岳父……” 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 连带着舒舒,都觉得懊恼,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随即道:“我去打个转就回来……” 又不是有往来的亲戚,即便血脉相连,可是也跟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 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想了想,道:“要是你巳初前回来,咱们就去探望岳父,要是耽搁了,就算了……过几日到了大姐那里,也会待两天……到时候也能抽出半天来……” 舒舒觉得还是赶早不敢晚,谁晓得到时候没有旁的事情耽搁。 “我辰正过去,半个时辰够了,顶多就是听老人家讲讲古,应该没有什么正事……” 舒舒不由自主地想起喀喇沁的老县主。 老县主给的京城的房契、地契、庄契,她都收着。 这是赔偿给阿牟的。 这台吉府的姑姥姥,不会也有什么未了心愿吧? 年轻的时候傲气,不喜欢与除籍的本家往来,年老了后悔了????. 除了这个,舒舒也猜不到别的。 不过就算真后悔,也轮不到自己在中间做中人。 这姑姥姥的儿子就在京城,娶了显亲王府的大格格,为和硕额驸。 多半只是絮叨絮叨,问问故人。 九阿哥点头道:“到时候先回来换骑装,咱们骑马出去,带了老十、十三两个,在正红旗行营旁转转,岳父就晓得什么意思了……旁人问起,就说爷拉你出去的……” “会不会太兴师动众……” 舒舒有些迟疑。 她性格如此,不喜麻烦旁人。 要是只有她与九阿哥两个好好,怎么说都行,还要折腾十阿哥、十三阿哥。 “那有什么,今儿看老大射活靶,老十、十三都眼馋了……咱们不带着,也要张罗着出去射兔子……” 说到这里,九阿哥也来了兴致:“咱们也带着弓,记得爷之前提过的跳兔么?这边就有那个,下晌看到有人拿那个喂鹰,说就是在附近抓的,到时候我们也去抓这个做毛笔……” 舒舒听着就觉得这个画面血腥,接受不了,道:“不是说不能吃吗?只用尾巴的话,也太残忍,我们还是打兔子吧……” 九阿哥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你练了这么多年箭,不会是还没射过活靶吧?你心肠这么软,还能做什么?怕是兔子摆在你跟前,你都下不去手?” 舒舒笑道:“爷别小瞧人,我十岁就跟着阿玛去射过兔子……还射过鹌鹑同斑鸠……” 当时天真烂漫,觉得好玩,还得意洋洋地跟着长辈们炫耀自己的箭术。 现下,是有些不好出手了。 心智成长了,心肠真的会变软。 就是觉得没有必要,仿佛人都跟着变得假慈悲起来。 “真的?不是糊弄爷吧?那你对跳兔下不去手,怎么能对兔子下得去手?” 九阿哥表示存疑。 舒舒道:“食材是不同的……否则这个不忍心,那个不落忍的,大家就只能跟着吃素了……” 九阿哥不由笑道:“爷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道理……说到底,你还是太怂了,心肠不够硬……” 舒舒也不与他争辩,催着他去换了衣裳。 浑身的烟熏火燎味儿,不收拾干净很熏人。 热水早就准备好了,九阿哥梳洗擦拭,换了干净衣裳。 小两口炕上躺了。 舒舒身上不方便,九阿哥便也不闹她,搂着她的腰,小两口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好眠。 次日一早,舒舒与九阿哥早早醒了。 早膳还是府上膳房送来的,混合式早膳。 蒙式的奶茶、手把肉、炸面果子;满式的黏饽饽,酱瓜子、翠花咸菜。 九阿哥喝了两口奶茶,带了嫌弃,跟舒舒道:“这还是台吉府呢,茶叶都不行……一点儿都没有茶香,一股子仓味儿……” 舒舒也喝着奶茶,觉得还好。 煮奶茶,多用的砖茶。 上等的茶叶鲜少做成砖茶。 砖茶多是用老叶做的。 九阿哥抱怨完,看着茶杯怔了怔,问舒舒道:“你说,要是有好茶进来,会卖的如何?” “蒙古王公不差钱,应该会好卖……不过爷想到这个,怕是先前的茶商早想到这个……台吉府不是没有好茶,多半是习惯用砖茶来煮奶茶……” 舒舒想了想,道。 “好茶也分三、六、九等……” 九阿哥凑过来,低声道:“等到回京,你就跟岳父、岳母要个人,往福建去订春茶……明年咱们茶楼开着,茶庄也开业,看是不是能将这些茶叶卖给茶商……” 舒舒觉得这有些想当然。 大茶商可比他们夫妻有钱,还需要从二道贩子手中买茶? 不过舒舒没有反驳,反而应道:“嗯,听爷的安排……” 先迈出这一步再说。 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 等夫妻用完早膳,估摸着还有一刻钟到辰正,舒舒就穿戴一番,带了核桃与小松两个去后院。 台吉府的中路,已经腾出来迎圣驾。 舒舒昨天跟老嬷嬷打听了,知晓台吉夫人现下就住在后头的院子。 走了几步路,就到了后院。 老嬷嬷已经在院门口候着,福了礼迎接舒舒进去。 屋子里,除了台吉夫人,台吉也在,坐着四轮车上笑眯眯的,很是慈爱的模样。 给两人见了礼,看清楚屋子里布置,舒舒心中颇为意外。 因为寻常人家夫妻上了年纪,都是分开睡的。 或许是因为老两口感情好,或是台吉腿脚不方便好照顾,这夫妻两人明显起居在一起。 听说了老妻与舒舒的渊源,台吉也带了几分亲近:“昨天吃了羊腿,姐姐就一直在夸……今早我去姐姐那里用膳,吃了不少好吃的,听说都是这孩子弄出来的菜单……” 老爷子笑着合不拢嘴:“怪不得这么可人疼,原来竟然是咱们自己家的孩子,这是随了夫人,人才出众……” 台吉夫人道:“就算老爷说得天花乱坠,今晚的酒也只能喝上三杯,不许多喝……” 台吉面上带来了几分惋惜:“这都半个月没见酒味儿了……难得好日子……” 台吉夫人正色道:“老爷忘了,上次大夫怎么说的……再喝下去,哪天就睡死了……” 台吉“哈哈”笑道:“那不能,有夫人在,有什么可担心的……” 台吉夫人嗔怪道:“老爷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我都多大岁数了,还一晚一晚的不敢合眼,就怕一个不注意,老爷憋了气……” 台吉立时讨饶:“是我错了,听夫人的,都听夫人的……” 台吉夫人催促他道:“不是说要与皇上下棋?老爷忙去吧,见面礼留下就好……” 台吉笑着对舒舒道:“好丫头,姑姥爷也不要旁的孝敬,就昨晚带番椒的调料,不知道还有没有?要是有,你想着给姑姥爷留一些……” 舒舒起身应道:“还有的,就是不多,回头叫人送过来……等回京了,有了富足的,叫人给额驸送去……” 舒舒口中的“额驸”,两人嫡子,如今在京城当差,论起来应该叫表叔或表舅的,但是没想着高攀。 台吉笑着点头:“好,好,那可太好了……” 老爷子心满意足,叫着个刚留头的小仆推自己出去。 台吉夫人这才招呼舒舒到炕边坐下,神色带了慈爱:“好孩子,昨天吓了一跳吧?” 舒舒带了几分柔顺道:“确实意外,之前在家里不曾听额涅提过……” 台吉夫人苦笑道:“估摸着你姥姥就没有和你额捏说过……你额娘多半都不知道还有我这个亲姑姑在……” 舒舒沉默。 实际上按照宗法,台吉夫人已经过继到郑王府,确实算不得觉罗家的姑娘了。 台吉夫人吐了一口浊气:“你太姥姥当年生了我们兄妹三个,你大姥爷没有站住,家里出事前就夭折了…… 等到你太姥爷出事,没半年你太姥姥也走了,我当时才三岁…… 你姥爷当年也就十来岁,家里实在没人照顾,我才被太福晋接去抚养…… 不过太福晋也从不拦着我回家,十天半月的总要送我回去看哥哥…… 十来年过去,等我十三、四岁,你姥爷成了亲。你姥姥也是老亲的表姐妹,打小相熟的,夫妻俩和和乐乐的,日子眼见着过起来…… 结果你姥爷就跟抽风了似的,非要变卖祖产…… 当时咱们这一支,虽是除宗籍,可财产都在的…… 我叫人打听了,原来他被人带着赌,万贯家财散了大半…… 你姥姥当年还是新媳妇,拦不住,就跟我说了,想着让我出面拦着……” 说到这里,台吉夫人带了苦笑:“当时小,性子也躁,我去劝了两回都不管用,眼见的人都要废了,就叫人直接打了他一顿…… 没想到阴错阳差,伤了他的腿…… 才晓得他这赌博还有内情,原来是郭络罗家的内铎答应他,说是可以让他上兵册,跟着大将军王岳乐打喀尔喀立功,用功劳换这一支回宗籍…… 还说皇上说了,安郡王班师后就去宗人府…… 你姥爷当年一心想要立业,就想要攀上安王府,败的银子产业,实际上多是半输半送给了内铎……” 舒舒已经听傻眼了。 内铎…… 安和亲王的姑表弟兼亲妹夫兼亲家,八福晋的祖父。 台吉夫人继续讲道:“我伤了他的腿,断了他跟着上喀尔喀的可能,他恨我入骨,兄妹就此决裂…… 随后我抚蒙的旨意下来,他就将你太姥姥的嫁妆都送了过去,说是分干净,此生不再相见…… 我当时也傲气,以为他说话这么难听,是舍不得分钱财给我…… 就说‘养恩大于生恩’,我已经在宗谱上过继给郑王府,拿着王府的嫁妆,就不会贪心旁的,本就不与他相干……” 说到这里,老人家没有泪,但是周身却萦绕着悔恨。 舒舒听着,都觉得唏嘘。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哪里能处处周全呢? 可是站在姥爷立场,听了妹妹这样的话,肯定也以为是被嫌弃。 兄妹俩都太年轻。 不过,赌博…… 是巧合么? 舒舒莫名觉得有些诡异,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八福晋的父亲。 也是死于赌博,被国法处死。 她看了老太太一眼,没有多嘴。 老太太挑了一下嘴角:“不管他认不认我做妹妹,都是我哥哥,我不能干看着他被欺负了……” 这是真的?! 舒舒适当的露出惊讶。 老太太似看出她所想,点了点头:“你猜的没有错,内铎的那个小儿子,安王的那个女婿,就是我安排的人带着赌的…… 他们害得我哥哥钱财散尽,郁郁而终,我怎么能看着他们安享荣华富贵…… 实在是太缺德了,两家本是姻亲,平日来往来也亲近,就为了谋夺产业,拐带着你姥爷赌,还用兵册来骗他…… 我叫人打听的清清楚楚的,那一回镶蓝旗压根就没有抽调新兵…… 要是大家还是差不多的家境,坑一下也就坑了,可当时家里已经除宗籍,断了子孙前程,除了祖上传来的家产,还有什么?” 舒舒点头,也觉得不厚道。 而且还胆大。 要知道当时她姥爷几个亲叔叔都恢复宗籍,还封了贝子国公什么的,并不是无根浮萍。 近支都晓得长房嫡支有钱,都没有伸手,就是知道这是长房儿孙安身立命的本钱。 一个姻亲,上来哄骗,就太过了,所倚仗的不过是安王府当时正显赫。 就是这事情过去四十多年…… 舒舒猜不到老太太的用意,直言道:“姑姥姥同孙女说这些,是让孙女将这些转给我额涅与舅舅?” 台吉夫人点头道:“你姥爷当年的事情隔得久远,估摸着记得的人不多……可明尚那小子的事过去十几年,难保有人晓得当年的蛛丝马迹,还是要心里有数才好……” 舒舒也是无奈了。 就算安王府现下势力不如当年,可依旧是王府,舅舅家什么都不是。 两家放在一处,实不是一个分量。 ------题外话------ 又是万字的一天,求月票,^_^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六十八章仇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九章 谜(第一更) 舒舒觉得历史很神奇,万万没有想到,八福晋阿玛被问罪处死这件事情的根源居然在自己姥爷家。 真的是有因必有果。 做了什么坏事都会有报应的。 当年八福晋的祖父落井下石,谋夺姻亲家财时,怕是没想到会赔上自家儿子的性命。 是的,两家当时也是老亲。 内铎的大嫂,就是阿敏之女,舒舒的太姑姥姥。 舒舒想起了郭络罗家大太太,内铎的长媳,就是自己的堂姑姥姥。 她不由阴谋论了! 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 难道是做叔叔的,不好也不敢直接出手侵占侄子家财,才与外人联手? 两家后来的联姻,是有心还是无心的? 当事人都老去了,谁也不晓得情形如何。 就是没想到郭络罗家的万贯家财,居然有自己姥爷家一份。 郭络罗家的大太太,晓得内情么? 她年岁与自家额涅相彷,正常情况下应该不知道这些。 不正常的情况下呢? 不过他们就算怀疑上舒舒姥爷家,也不会想到这其中还有个远嫁宗女的手笔。 这老太太告诉自己的用意,应该就是让自己传话。 舒舒想了想道:“表舅进京半年,并不曾听闻与我额涅有什么往来,两家以后是不是也无需走动?” 台吉夫人点点头:“是,这样就好,我并不曾对你表舅说什么,只提了一句,与安王府同郭络罗家早年有嫌隙,不要往来……至于咱们之间,往后旁人问起,你只说有这门亲,并不熟悉就好……” 舒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却是忍不住给老夫人点了一个赞。 这是让她儿子避开一个大坑。 起码不会是“八爷党”了! 台吉夫人说完这些尘封往事,就询问道:“你舅舅家现下如何?家里日子可过得去?” 舒舒沉默了一下,将舅舅那边的情形如实说了。 耳根子软,任由继室慢待长子。 爱钻营…… 赌…… 台吉夫人黑了脸。 两人对视,竟是生出个荒唐的念头。 当年舒舒姥爷真是内铎带人赌的? 还是本身就有赌性,打着讨好内铎的名义,遮掩自己输了产业之事? 真相无从得知。 屋子里一片沉寂。 好半晌,台吉夫人嗤笑道:“这还真是随根儿,你额涅是什么意思?” 舒舒苦笑道:“劝也劝过,拦也拦过,也动过手,可是都不顶用……如今我额涅已经懒得理他,就想着把表弟好好教养大,明年分出来支撑起门户,将这支血脉传承下去……” 老太太点点头,带了怅然:“你额涅比我通透,我当年就是插手的过了,就算是亲妹妹,也不应该如此,伤了他的面子,还伤了骨肉情分……” 舒舒都没有见过姥爷,自然也不晓得老人家是怎么想的,只能劝慰道:“您到底是好心,要是没有您当年拦那一下子,闹出动静来,使得旁人不敢再谋算,这剩下的产业怕是也保不住……” 台吉夫人摇头:“这世上好心办坏事的还少了?反正都过去了,我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就是听说郭络罗家出了皇子福晋,担心什么时候翻出旧事,再连累到你们身上,知会一声,你们也好做着防备,省得不知道前面这些恩怨……” 舒舒站起身来,郑重道谢。 真要说起来,她姥爷好赌败家的事情已经在四十多年前,就算当年经历者应该已经都去世得差不多,就算翻出来自己家也不是理亏方。 明尚之死,就不好说了。 对于郭络罗家来说,明尚之死,那绝对是一个转折点。 原本家族嫡支,与安王府联络有亲,还都是太祖血脉后人,极其风光,在正蓝旗的勋贵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可是出了问罪之人,即便只是斩监候,没有连累到家族籍没,可是也让郭络罗家沉寂下去。 明尚哥哥身为勋贵族长,连八旗参领都没有混上,只是一个世袭左领的身份。 对于八福晋来说,影响更巨大,成了遗腹子,母亲还郁郁而终,始作俑者绝对是天大的仇人。 事情做了就有痕迹。 只有时间流逝,可以彻底将真相掩埋消散。 等到八阿哥如日中天时,别人为了攀附八阿哥或八福晋,说不得就会翻出这些私密,来做晋升之资。 台吉夫人扶起舒舒,丧气道:“原还想着提醒你们一句,没想到还有另一种可能,说不得还要白连累你们……” 舒舒摇头道:“知晓原由,总比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晓得强……” 至于两家恩怨,到底谁开头的,只有逝者才晓得。 从台吉夫人这里出来,核桃与小松两人就一人抱了两个锦盒。 都是舒舒收获的见面礼,有台吉夫人送的,还有台吉送的。 主仆三人一回来,就有人看到了,各方反应不一。 五福晋这里,奶嬷嬷低声道:“福晋,九福晋好像是给县主请安去了……您这里,要不要也过去请安……” 五福晋看了奶嬷嬷一眼:“弟妹是弟妹,我是我……弟妹并不是活络性子,总有自己的缘故,妈妈往后少往那边看,我容不得这个,爷也容不得……” 《剑来》 奶嬷嬷讪讪道:“老奴没有旁的意思,心里念着九福晋的恩……” 五福晋这才垂下眼:“那往后妈妈就别做让人误会的事儿……” 七福晋这里,窗帘还拉着,正陷入酣眠。 丫头站在卧房门口,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进去唤人。 上房里,大阿哥早早就出去了。 两个格格避在稍间,压根不露面。 要不然与三阿哥撞上了彼此尴尬。 三阿哥因不放心田格格,倒是好言好语陪了一早上,正好目睹舒舒出门与回来。 看着两个宫人抱着的锦盒,三阿哥迟疑了一下,看了眼田格格。 要是跟着来的是福晋,是不是也能讨好太后? 连带着自己都被汗阿玛另眼相待,得到科尔沁部的亲近? 真是不巧了! 田格格顺着他的眼神,也看到舒舒主仆的身影,轻哼道:“最是势利眼!您瞧瞧这一路上巴结太后巴结的,可不是得了利……到哪里都大包小包的,就显出她一个人,将五福晋、七福晋压得都不敢出来……” 三阿哥疑惑道:“人前看着还好,待人也谦和……” 田格格道:“爷想想福晋……两人是从堂姐妹,这做派看着也一脉相传……这个小的,看着还青出于蓝呢……就是福晋当年入宫,也没有巴结到太后跟前去……” 三阿哥不说话了。 * 西厢房。 九阿哥已经等得百无聊赖。 看着舒舒身后的锦盒,咋舌道:“这么多见面礼?” 舒舒已经平复了心情,微笑着点点头:“有台吉的,昨儿十弟拿出去的烤肉料,得了老爷子的喜欢……” 九阿哥听了,没有说话,而是招呼核桃、小松两个将锦盒都放他身边。 他脸上带了几分趣味,拆起礼物盲盒来。 台吉的礼盒,一大一小。 小的是一对碧玉扳指。 大的是一对红珊瑚金刀。 九阿哥拿起大的金刀,眉开眼笑:“没想到,大婚了还有这个好处……” 旁人送礼,都是一对一对的。 给自己的生辰礼是,给舒舒的见面礼也是。 九阿哥说笑着,放下了金刀,又拿起一个小些的锦盒。 里面是一对珊瑚如意钗,看着很是古朴。 九阿哥道:“这像是老物件……” 舒舒拿起最后一只半大不小锦盒,里面是一顶金冠。 或许是一路上看了太多的金饰,看着金冠夫妻已经澹定。 只九阿哥掂了掂分量道:“还行……” 舒舒还惦记着去探望阿玛,没有耽搁,换好了骑装,跟着九阿哥出来。 小松跟在后头,背着弓,手中捧着舒舒的披风,披风上放着新马鞭。 何玉柱也是差不多的妆扮。 就是前两天大阿哥送的那对老蜜蜡手柄马鞭中的一条。 “老十、十三,快出来,别耽搁了……” 九阿哥隔着窗户喊人。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早就等着了,听到动静都跟着出来。 “九哥,九哥,听说这里有狼,咱们打狼去?” 十三阿哥带了兴奋道。 “大白天去哪儿打狼去?那个得晚上打的,还有獾子、刺猬什么的,都是晚上才出来……” 九阿哥道。 十阿哥则是笑道:“真是大言不惭?还想要打狼,狼都是一群一群的,见了都要赶紧跑,晚了马就被掏了,人也没得跑……” 舒舒站在九阿哥身边,亦是莞尔一笑。 后世这段的中,“遇狼”成为必要关卡,促进男女、男男、女女感情。 想到最后的“女女”,舒舒打了个寒颤。 终于明白直男对男男的零容忍,因为她是个直女。 九阿哥哪里想到她脑子放飞了,还当她冷了,从小松怀中拿过披风,给舒舒系上。 三阿哥听到院子说话声,走到门口,就看到这个情形。 他面上依旧温煦,说道:“老九,不许带着十弟、十三弟胡闹!这出门在外,还是规矩些为好……” 九阿哥愣住,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好好的充什么大尾巴狼…… 第一百七十章 喜(第二更求票票) 十阿哥已经说道:“是我同十三要出去转转,九哥不放心,才拉着九嫂陪我们出去……三哥您就甭操心了,好好屋子里歇着,省得头发都熬白了……” 十三阿哥也道:“这又不是旁的地界,这是科尔沁,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三阿哥还要再说,十阿哥已经一手拉着九阿哥,一手拉着十三阿哥往外走了。 舒舒也觉得扫兴,带着何玉柱与小松跟上…… 几个人的坐骑,早就叫人提前牵了出来,就在台吉府外头候着。 连带着小松,何玉柱的马都准备了。 还有一什护卫跟着。 众人就骑马而去。 就如舒舒之前说的,台吉府驻地就像是村落。 零零散散的就几十处房舍,四外就是辽阔草原。 随扈的八旗护军,依旧是内三、外五规制安置行营。 正红旗的行营,就是台吉府正西方向。 秋高气爽时节,不冷不热,骑在马上,心旷神怡。 舒舒眉头都展开,她虽有自己的道德观,可是也不会将几十年前的恩怨背负在自己身上。 不管自己的姥爷是真赌徒,还是假赌徒,内铎骗他上兵册是真,借着赌局侵吞他产业也是真。 至于以后八阿哥崛起,八福晋会不会查当年旧事,这个谁也说不好,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过从姥爷与明尚身上,也让舒舒警醒。 那就是对于少年人来说,自制力不足,心智也不成熟,如果沾上赌,轻则败家,重则身亡。 八旗禁赌令,可不只是之前严厉,现在依旧存在。 舒舒当时看《大清律》的时候,还专门留心过这一段,就是觉得比《明律》中的条目要增加了不少条。 普通百姓赌博,“杖八十,摊场财物入官” 职官赌博,“加一等,革职枷号两月,鞭一百,不准折赎,永不叙用”。 想要借着赌博,坏人前程,十分简单。 自己堂兄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已经成丁成亲,又没有什么其他交际。 自己几个弟弟,则让人不放心。 小二还好,长子长兄身份,打小稳重,左翼官学里的子弟又都是家族继承人,各家相对优秀的子弟,教养的也严。 小三、小四这里,正红旗官学,学生良莠不齐,就比较杂了。 回头得让阿玛额涅多留意这个。 舒舒想着,一行人已经到了正红旗行营附近。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两人已经放飞,往远处的山坡上撵兔子去了。 侍卫们一分为二,几人策马跟上。 剩下的几个,跟着舒舒与九阿哥往正红旗行营来。 这是舒舒的要求。 舒舒觉得“偶遇”太扯淡了,假的很。 还不如直接过来,就算有些出格,偶尔这一次,还是孝心所致,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齐锡昨晚得了九阿哥传话,晓得宝贝闺女会过来,早早地在行营外候着,眺望台吉府的方向。 见到一行人往行营来,他按耐不住,就策马迎了出来。 等看清楚熟悉的身影,他的眼圈都红了。 舒舒察觉出不对劲儿,连忙跳下马,走了过去。 齐锡见了,也跟着跳下马。 半月前见那次齐锡还好好的,眼下却瘦了不少,眼圈也乌黑。 “阿玛这是生病了?哪里不舒服?怎么没有知会一声?” 舒舒扶着齐锡的胳膊,上下打量的,面上带了担忧,口气也带了嗔怪。 齐锡笑道:“没有,没有生病,阿玛好着呢……许是有些水土不服……” 舒舒恼了:“阿玛瞒着女儿干什么,不看看这都瘦成什么样了?” 至于水土不服? 成丁就上了兵册的,没有什么显赫战功,可也跟着八旗远征过,又是年年随扈出来,怎么会水土不服? 齐锡见女儿恼了,不敢再瞒着,道:“哈哈,阿玛真没事,是好事……这是高兴的,这两天没歇好……” 说到这里,他笑容有些僵硬:“前几天收到小二的信,你额涅怀孕了……” 舒舒也僵住了。 实在是欢喜不起来。 她额涅与阿玛同龄,今年已经四十二岁,明年就是四十三岁。 高龄产妇! 放在后世算不得什么,可在这个年代就是挣命。 觉罗氏看着高大丰满,十分健康的模样,可是也是这几年才好些。 她年轻的时候求医问药的,好多年才生下女儿,结果随后就是频繁生产,身子亏空太过,调理了多年才略好些。 舒舒抿着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父母感情好,是好事。 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怕带了晦气。 怪不得齐锡熬得眼圈乌黑,这要是能安心才怪。 父女俩对视一眼,都带了苦笑。 齐锡叹气道:“不用太过担心,还有你伯母在……” 舒舒明白这都是安慰人的话,如果阿玛真的不担心,就不会如此。 舒舒连打兔子的心情都没有。 九阿哥跟在舒舒身后,见父女两个人这么无视自己,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等听清楚两个人的对话内容,他也明白了他们魂不守舍的缘故。 他对着舒舒道:“还有七、八个月呢,不用担心……等到明年三、四月份正是我们都在京里……要是顺利的话……到时候你想要探望岳母什么的也方便……” 舒舒听出九阿哥话中之意。 这是打算过完年,就找机会搬出来。 真要那样的话,别说是回娘家探望,就是小住也不无可能。 舒舒点点头,对齐锡道:“小六要做哥哥了,不知道是添一个弟弟还是妹妹,这回可要高兴坏了……” 齐锡道:“还是小子吧,要是再添一个姑娘,回头大了备嫁,阿玛可受不了这第二遭……” 九阿哥在旁边听着不乐意,这话说的,不像嫁女儿,倒像是推女儿进火坑似的。 自己那么差? 还是宫里差了? “岳父您怎么重男轻女啊?这可要不得!我觉得还是格格好,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生个格格招个女婿,这多了半个孩子。生个儿子有什么好的,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少了,都给丈母娘家献殷勤去了……” 九阿哥说完,场面就安静下来。 齐锡看着九阿哥,摸着胡子,像是再打量一块肥肉。 舒舒则忍不住笑道:“等咱们开府出来,我到是要看看爷怎么跟丈母娘献殷勤……” 九阿哥轻哼道:“爷那是献殷勤么?爷那是真孝顺……谁让岳母给爷生了一个好福晋……” 齐锡看着九阿哥,不顺眼了。 油嘴滑舌的,会哄人了?! 他望向自家姑娘,看着她笑得温柔,眼神却清明,放下心来。 哄就哄吧…… 这费尽心思花言巧语的,也是因为看重的缘故……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已经跑了好几圈。 眼见着这边大家下马说话,他们也策马过来,下来与齐锡打招呼。 齐锡见两人待自己亲近,还当是之前送马的作用,看着两人的猎物称赞道:“十爷力气不小,这兔子脖颈都射穿了……” 十阿哥垂下眼:“寻常而已……” 他手上拿的是常见的五力弓,没有人晓得他也能拉得了十力弓。 齐锡眼神闪了闪,没有再说什么,又去夸十三阿哥:“十三爷准头不错,射正眼睛,不伤皮毛,这可不容易……” 十三阿哥带了笑,带了活泼,道:“白兔子难得,这个给九嫂做手筒……” 舒舒在旁露出惊喜来:“啊?还有我的份,谢谢十三弟……” 原本只以为吃兔兔,居然还收获了兔子皮。 舒舒面上,露出老母亲的欣慰来。 齐锡看了眼叔嫂相处情形,见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对舒舒恭敬中不失亲近,心也安了。 想想也是,自家姑娘样样出色,还收服不了两个小叔子? 九阿哥在旁不乐意,也想要一展拳脚,对舒舒道:“两个兔子怎么够呀?你陪着岳父说说话,爷再去打几只,一会儿咱们烤了吃……” 舒舒也想要与阿玛单独说说话,点点头道:“嗯,爷快去快回,我同阿玛就在这里等着……” 九阿哥带着十阿哥、十三阿哥去了。 侍卫了大半跟着皇子们去了,只有两人留着,也牵马站得远些。 舒舒这才低声将刚刚见了台吉夫人的事情说了。 齐锡神色郑重起来道:“暂时不用告诉你额涅这些,省得她心里存了事,影响生产……” 舒舒也是这个意思。 不管昔日恩怨谁是谁非,都比不得家人重要。 “到此为止,咱们爷俩晓得就行了……你额涅这里,生产完我会慢慢与她说……你不用跟九爷提这个,也别告诉福松,省得埋下祸患……” 舒舒点点头。 要是告诉九阿哥,九阿哥在他好八哥面前说漏嘴就不好了。 至于福松这里,少年心性,要是因此生了怨愤,想着报仇夺产之类的,不是好事。 舒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自己疑惑:“阿玛,与其说是郭络罗家夺产,实际上堂亲那边更可疑……” 祖上传下来的家产,即便嫡支继承着,没有分到庶房,能舍得眼睁睁看着外人侵吞? 要说内铎的靠山正蓝旗旗主王爷强大,或许能吓唬到一般宗室,当时的贝子府国公府未必会害怕。 毕竟镶蓝旗的旗主也不是吃素的,正是几位贝子国公的亲叔叔郑亲王济尔哈朗。 安王爷当时只是郡王,济尔哈朗可是辅政叔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里面不好细想,细想的话更像是家贼引来了外鬼。 合谋夺产。 齐锡冷笑道:“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族人夺产比外人更狠毒……他们顾着脸面,不好直接做恶人,又贪婪,私下里弄些手段也不意外……” 齐锡听过岳父少年时赌博败家这段,也晓得他变卖的产业半数都在堂亲手中……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七十章喜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吓(第三更求订阅) 都过去几十年的事,舒舒也没有想着把舅舅家这些散掉的家财再夺回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一个除籍爱新觉罗,家底丰厚,这不就是块大肥肉? 就是看旁人怎么吃了。 散了大半,也是变相的保平安。 否则要是庶出几房心黑一些,一个半大孩子直接害了,那就不是侵产,而是“继承”…… 舒舒就是觉得没有意思。 这些年她见舅家与堂亲几房往来如常,还觉得那几房品格不错,不是那样势力人家。 否则亲戚败落了,断亲了也是寻常事。 就是额涅也说过,小时候受过堂叔、堂婶们的恩惠。 谁会想到,这背后还有不能琢磨的阴私。 齐锡看出女儿的郁闷,开解道:“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以后远着些,也不用去生气计较,随他们去,福祸自招,咱们自己活得堂堂正正就好……” 舒舒点点头,也不是生气什么的,就是觉得憋闷。 好人有没有好报先不说,反正坏人都好好的。 凭什么呢? 跪谢不杀之恩?! 既是贪财,就别再求名,坦坦荡荡的。 结果呢? 财产占了大半,还要求个照顾侄儿、侄女的好名声! 舅舅如今境遇,有没有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 二刷长房的家财? 毕竟有前科在。 尤其是几十年过去,那几个国公府爵位降袭,子孙却繁衍生息,正是财务窘迫的处境。 舒舒看的书多,从来不避讳去猜测人心之恶。 她想了想福松…… 要是有人敢对福松下手…… 她不能忍。 应该不会了…… 就算是做恶,总要有利可图。 舒舒舅舅手中还有老宅与城外的大庄子,值得图谋,福松有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好好的,他们就怕了……就算有小心思,也会有所顾忌……” 齐锡道。 舒舒抿着嘴:“反正阿玛记得,让福松离他们远些,别搅合在一处……等到九爷开府,看是不是将福松在府里补个侍卫什么的……” 齐锡听了,连忙摇头,说:“不好如此,除非九阿哥入镶蓝旗,要不然你别跨旗安排差事……到时候会让九阿哥名下佐领人口不满,对福松来说也不是好事……还是等他成丁了再说,到时候我想想办法在镶蓝旗找找人,看看能不能找换个旗缺给他…… 人不能闲着,要不然好好的孩子也废了……” 除宗籍的爱新觉罗氏子弟,实际上已经是普通旗民,没有律法规定不许补寻常旗缺。 只是之前也没有人试着补过。 或是放不下架子,与寻常旗丁一样补差事。 或是落魄,失了靠山,没有能力与其他人抢旗缺。 舒舒觉得阿玛的话有道理,不管如何还是应当学会基本的谋生技能,靠着自身能力赚生活费,要不然的话只能坐山吃空,变得散懒。 父女两人说完福松,又转回觉罗氏身上。 舒舒想了想道:“回头在京里打听打听,看看谁家有女医,请到家里备着……” 现在是有女医的,多是看着妇科症,出身杏林人家,婆媳传承。 齐锡点头:“有备无患的好……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要是真的身体不适,你额涅也不会勉强自己……当年她怀小三、小四时,就怀相不好……当时药都抓了,因为你额涅明白,肚子里的那个,珍贵不过你同小二两个……当时如此,现下也是如此……” 舒舒想想自己额涅的脾气,果然安心许多。 额涅才是真正的人间清醒。 她晓得什么轻重。 她五个儿子还小,真要有个万一,丈夫正值壮年,肯定要续弦…… 即便是少年夫妻,恩爱多年,额涅也不会去赌丈夫的良心与操守。 亲人小聚,时间过得飞快。 好像没待多一会儿,就过去大半个时辰。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身边都有侍卫陪着帮忙做助力,不到一个时辰,就一个人又射了几只兔子。 九阿哥这里,则是惦记想要活捉一只跳兔给舒舒看。 这个东西本就不如野兔常见,看到一只还跑了。 等到九阿哥这边,也开始射兔子,并且还幸运地射到一只白兔,才再次看到跳兔的影子。 这回九阿哥放弃了追逐,直接将披风解了,在手中缠了一团,抛了出去,正好扣了个正着。 小东西还在披风下蛄蛹,九阿哥已经翻身下马,连披风带跳兔一起抓在手中。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在旁,看到九阿哥这边动静,都好奇地策马过来。 “九哥抓了什么?鸟么?” 十三阿哥跳下马,凑了过来。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摸索着披风,抓住跳兔身子,露出里面的小脑袋:“这是给你九嫂抓的小玩意,小东西可机灵了……” 十三阿哥看着披风中间灰色的小脑袋与漆黑的小豆眼睛,莫名觉得眼熟。 要不是确实是长耳朵,活像是老鼠。 “这……是田鼠与兔子串了的?” 十三阿哥问道:“这也不好看啊,跟大耗子似的,别吓着九嫂……”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什么耗子,这是跳兔!你看这小家伙长得多眉清目秀,不比那傻兔子看着可爱……” 十三阿哥又看了两眼,跟小脑袋相比,眼睛倒是挺大,可这眉清目秀? 这不应该是贼眉鼠眼么? 十阿哥没有下马,摸了摸挂着的几只兔子:“也不能吃,顶什么用……九哥,咱们快回去吧,省得九嫂等得着急……” 一行人又回到舒舒处。 几位阿哥下马,邀请齐锡一起去烤兔子。 齐锡忙摆摆手:“几位阿哥爷的好意,臣心领了,营房还有杂务,也该回了……” 他很是知趣,晓得自己留下,大家都不自在,又嘱咐了舒舒两句就回旗营了。 九阿哥迫不及待,拿着跳兔跟舒舒道:“瞧瞧这是什么?爷抓到了!” 说罢,他就往舒舒手中放。 舒舒僵了,忙道:“爷,别,我怕它咬我……” 天呢,这可看着就是啮齿目! 大概率就是草原鼠疫的携带者! 后世出现一例病例,都要转院到首都大医院医治。 现在要是被咬一口…… 舒舒的汗毛都起来,连退了两步,躲在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身后。 九阿哥听了,还想要嘲笑两声,见舒舒的脸色都白了,忙连着披风带跳兔丢得老远。 跳兔得了机会,真的跟“草上飞”似的,转眼就没影了。 九阿哥这才道:“别怕,放走了……”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也吓了一跳,实没想到舒舒会是这个反应。 舒舒涨红了脸,讪笑道:“就是……觉得它看着像是会咬人……” 有了这一插曲,气氛就有些沉闷。 直到到了烧烤所在地,河边。 木材是从府里出来前就预备的,何玉柱拿着银子跟台吉府伙房的人买的。 要不然能如何呢? 茫茫草原,又不是山林之地,可以砍柴。 要是自己不准备燃料,还想要野炊,那就只能捡牛粪…… 画面太美,不敢想。 有侍卫们帮忙,无须舒舒等人动手。 总共有十几只兔子,人均一只都有富裕。 十阿哥从马鞍旁解下一个包袱。 像点心包似的,有两包调料。 一包大的,一包小的。 十阿哥将大包递给了侍卫们,自己留了小包。 “有番椒的就剩下这些了……不过没事,等明天再配就是……” 十阿哥挑眉,带了几分得意:“今早我就去膳房总管那里寻摸了一圈,剩下的番椒都包圆了……”说到这里,带了惋惜:“就是去晚了一步,让老大取了一半……” 等到兔子烤上,十三阿哥百无聊赖,在河边打水漂。 舒舒看着有趣,也跟着学起来,却是漂不起来。 “嫂子,得弯腰……瞄准……” 十三阿哥自告奋勇地做起老师,教舒舒打水漂,亲身做起了示范。 舒舒仔细看着十三阿哥动作,试着拆解,一次就成功了,而且还在水面上点了两下。 舒舒带了雀跃:“再来,这回要点三下……” “嗯!嗯!” 十三阿哥笑着点头,将在河边捡到的两个圆润的河卵石放在她手心中。 “谢谢十三弟……” 舒舒接过,舍不得扔了。 两块河卵石一黑一白。 黑的像玛瑙,白的像玉石。 她看得正入神,脑子里也想到后世的“戈壁玛瑙”,那个是产自于内蒙西部,东部这边应该没有。 九阿哥过来,直接从她手中抓了石头,俯身就是一个水漂。 “嗖、嗖、嗖、嗖……” 轻灵的石头在水面上连点了四、五下,才落入河中。 接下来,就是第二次。 “嗖、嗖、嗖、嗖、嗖、嗖……” 这回是点了六下。 “九哥真厉害!” 十三阿哥在旁,衷心赞着,脸上露出崇拜:“我最多才点四下,九哥教教我……” 九阿哥抬着下巴:“想要找角度,可不是弯腰瞄准就行的……这个里面涉及到数学与几何……等到回京,你也好好学学……” 十三阿哥老实点头:“到时候劳烦九哥给拟个书单……” 九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九哥会好好拟的……” 兔子肉嫩,用的又是木头,烤的快。 估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就都烤好了。 外焦里嫩的烤兔子,人手一只。 舒舒他们自己烤的,有两只不辣的,一只是九阿哥的,一只是舒舒留给五福晋与七福晋的。 大家吃了一顿香喷喷的烤兔子,就回了台吉府。 今晚还有正式的进宴。 舒舒提着一只烤兔子,走到七福晋房里时,她刚午睡起来。 舒舒哭笑不得:“早上不是起得晚么?怎么又睡了?” 七福晋笑着说道:“春困秋乏,我在京里时也老睡觉……” 舒舒听了,有些意外:“你这么能睡,怎么没瘦?” 七福晋糊涂了:“睡觉还能睡瘦了?有这样好事儿?没听说啊,只听说有熬夜熬瘦的。” 舒舒没有办法与她解释脂肪会初步分解为甘油与脂肪酸,进一步氧化分解为乙酰辅酶a,参与体内循环后,最终生成水、二氧化碳与能量。 所以睡觉真的能减肥…… 至于七福晋的肥胖来源…… 应该是她的饮食习惯。 她嗜甜,是个糖菩萨。 舒舒便道:“之前一个大夫说的,睡眠好的话,人就会瘦下来,睡不好的话,反而容易胖……不过前提是不能暴饮暴食,也要少吃糖……” 七福晋仔细听了:“原来是这样,那我还是管住我这张嘴吧,说不得就自然而然的瘦了……” 核桃已经请了五福晋过来。 看着烤兔子,五福晋笑着道谢,视线却在舒舒脸上看了好几眼。 舒舒察觉,顺着她的视线摸了摸额头:“有脏东西?” 五福晋摇头,道:“就是觉得你皮肤真好,白白嫩嫩的……” 说着,她将头帘挑起来:“瞧瞧,这几天多吃了几口肉,起了这个……” 怪不得放下头帘,是个高粱米粒大小的小疹子,看着很明显。 舒舒觉得,除了饮食的缘故,还有清洁不到位的缘故。 随着饮食油腻,汗腺也跟着分泌油脂,整日里又是风尘仆仆的,清洗不干净,就容易堵塞毛孔。 七福晋侧过脸,指了指鼻翼处:“我这也要起来了,都能摸着了……” 也不好为了这个请太医,妯娌俩就眼巴巴地看着舒舒,希望她想个法子。 舒舒想了想道:“我那备着苦丁茶,也是怕九爷吃肉上火带的,回头叫人给嫂子们送来……除了喝点苦丁茶败火,脸也得好好洗,要不然这个下去,还得再起来……” 她的洗脸膏子是小榆配的。 比寻常的香皂用着更好些,里面还放了珍珠粉。 就是数量实在有限,每个人肤质也不同。 舒舒就道:“洗脸的时候,额头、鼻翼多洗一遍,就会好些……” 还有就是北方的习惯,洗脸是用水扑脸的。 这种男人用的还行,女人日常擦胭磨脂的,就容易洗不干净脸。 舒舒就又补充这一条:“最后是用热毛巾敷脸,敷上一刻钟,再清洗就干净多了,也不容易起痘子……我打小就是这样来的……” 五福晋与七福晋都仔细记了。 舒舒这才回了屋子。 九阿哥已经换了衣裳,才想起还没有跟舒舒炫耀:“今天爷射了两只兔子,其中有个是白的……” ------题外话------ 又是万字的一天,正在冲击精品徽章,就差一点点数据了,有养着的书友,或者跳订的书友恳求订阅,小九拜谢!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七十一章吓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叔嫂(大章求月票) 舒舒赞道:“爷真厉害的,换做我的话,怕是下不去手,还真是越发胆子小了……” 这句话也是真的。 看了萌萌的跳兔以后,舒舒觉得,换了兔子在跟前,自己怕是也下不去手射杀。 至于白兔? 这个白有些牵强。 毕竟是野兔,灰色是自然色,白色的话就是活靶子似的。 要是冬天的话,还有可能收获纯白的兔子。 有一种雪兔,毛发就随着季节变换,冬天的时候白色,其他季节灰色。 九阿哥笑了笑,没有告诉她,大家之所以那么快就射了一堆兔子,是因为侍卫先头搂草了,并且将兔子都撵到一块。 “这算什么?等到木兰行围的时候,爷给你打大东西,什么狍子啊,狐狸呀,黄羊啊,都有的……运气好了,还能碰到老虎……” 九阿哥这是第三次随着巡幸蒙古,已经有了经验。 舒舒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老虎?!” 有点不敢想! 真的是用弓箭射死?! 皮毛那么厚! 舒舒不放心了。 她扶着九阿哥胳膊,带了关切:“真要遇到老虎,爷可别往前凑……” 就算出行带侍卫也不安全。 要是老虎认准了一个人,还能有跑?! 九阿哥轻哼道:“别小瞧人,老虎怎么了?遇到了,还能舍得放它跑了?汗阿玛哪次行围,不杀上两、三头……” 舒舒晓得自己犯蠢了。 这个时候已经有火器了。 热武器面前,猛兽的威胁确实弱化了,没有那么令人畏惧。 “是火枪打的?” 舒舒说道:“那也很厉害……” 就算靶子很大,可这个时候射程也有限,对着百兽之王,能不手抖的瞄准,也需要定力。 “什么火枪啊?火枪打死的,那皮还能要了?” 九阿哥看着她道:“居然还有你不知道的,用的当然是虎枪……” 这又是舒舒的知识盲区。 虎枪不是枪? 她便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听九阿哥普及。 “虎枪,七尺半……带了血槽,专门杀虎熊用的……” 九阿哥说道:“汗阿玛在二十三年编了虎枪营,定额六百,专门扈从围猎的……除了虎枪,还配了弓箭与火枪,都是八旗精锐……就算行围遇到老虎熊瞎子,也不用担心……” 舒舒点点头:“那就好。” 原来是这样的虎枪,字面上的意思,杀老虎的长枪。 她心中却是腹诽不已,怪不得后世关于康熙与乾隆这爷孙两个的记载诡异。 什么“上猎于南山,发矢殪三虎”、“上行围与巴彦,射殪一虎”等,让后人看了,不仅怀疑虎患到底有多厉害,还会怀疑这爷孙的事迹到底是真是假。 根据有人统计,有文字记载的,这爷孙俩就杀了两百来只老虎。 最密集的一次,是康熙创造。 也是在北巡途中,连着几日,每日“射殪两虎”。 原来是带了六百人扈从打虎! 九阿哥不再像是平日巴巴个没完,看着舒舒,面上多了疑惑。 舒舒也看着九阿哥。 不说话的时候,还算可人疼,看着乖乖巧巧的。 原本神情倨傲,睥睨天下,现下看着也平和。 “你到底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 九阿哥嘀咕着:“要说胆子小,汗阿玛跟前也没见你畏惧,太后与娘娘跟前你也能自如,爷面前更不用说了,作威作福的……可要说胆子大,又怕这个,又怕那个的,连个跳兔都吓到了……真是的,爷专门给你抓的……” 舒舒神色不变,心中确实震动。 还是缺少了对皇权的敬畏。 第一次见康熙时紧张,因为晓得他握着生杀大权。 见了第二次、第三次后,这畏惧就减了许多。 因为她明白,因为皇子福晋这个身份,只要自己守在规矩,就不会有生命威胁。 至于太后与宜妃…… 或许是两位最初表现的温和慈爱,使得舒舒也忘了,这两位可以对自己绝对压制。 连九阿哥都看出来了?! 人果然不能得意,否则就容易忘形。 “那爷觉得,我这样不对?那我以后,在长辈们面前,该如何呢?” 舒舒决定听听九阿哥这个土著的意见。 九阿哥拉着她到炕边坐下,道:“没有什么不对的,一家人要那么多畏惧做什么?就是你有时候不能太实诚,之前那样守礼就很好…… 汗阿玛偏心眼,不仅偏着太子爷、老大、老三、老四这一拨年长的儿子,十三、十四也是宝贝小儿子…… 爷晓得你当惯了姐姐,看谁都跟小六子他们似的,也将老十、十三当成了弟弟待的…… 换做寻常人家,这挺好的,可在皇家,就是嫂子也要尊崇小阿哥…… 太祖朝时就有一例,太宗继福晋,就是因犯了这个忌讳被下令休弃……” 太宗继福晋,肃武亲王豪格与敖汉公主之母。 论起来不是外人,也是出自乌拉那拉氏,大妃阿巴亥的堂姑。 舒舒自然也听过这位的传说,被休的原因就是“侮漫长者”。 即是“长者”,为什么又提起叔嫂什么的? 那是因为这位继福晋是冬天回娘家的时候,坐着拖床,路过大阿哥代善与阿济格的宅邸门口没有下车,还直接坐着拖床进了汗王宫大门。 代善不用说了,大伯子。 阿济格,是小叔子,还是堂侄女生的小叔子。 之前舒舒晓得这一段,觉得这罪名就是遮羞布。 真实的休妻原因,应该是乌拉部已经灭国,乌拉那拉氏失了靠山。 同时,满洲与科尔沁联姻的加重,她需要给时为侧福晋的哲哲让位。 舒舒适当地有些疑惑:“爷觉得我慢待了十三阿哥?” 没有吧! 那可是十三爷! 自己没有带粉丝滤镜,可也没有从那温和有礼的少年身上发现什么缺点。 这样讨喜的孩子,自己只有亲近的。 九阿哥摇头,一本正经,道:“不是说你慢待,就是说你往后也要敬着些,不能真当成寻常小叔子待……就跟对老十那样,就挺好……” 要不是这家伙眼珠子游移,底气很是不足,舒舒就信了! 自己对十阿哥,亲近中守着分寸…… 是因为十阿哥还有个格格,不是真正的孩子,已经通了男女之事。 舒舒与十阿哥同庚,说话往来本就需要避讳,才是彼此尊重,否则就成了轻浮。 十三阿哥,虚岁十三,冬月份生日,才十一周岁! 舒舒哭笑不得,在九阿哥腰上拧了一把:“爷真是的,有什么不能直说,还学会拐弯抹角了……” 九阿哥抓住她的手,轻哼道:“爷又没扯谎,是真心提醒你呢……爷自然晓得你是好的,照顾老十、十三也精心,可也要防着旁人鸡蛋里挑骨头……”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上房方向:“就像老三那个碎嘴子,惯会告刁状……” “行了,行了,我记下了……” 舒舒带了几分无奈。 依旧是多做多错的一天。 她有些怅然。 这世上谁人也不能免俗。 人人都势利。 因为八阿哥是历史上的失败者,舒舒潜意识里就会挑剔他的不足,也会隐隐地产生轻视之心。 反过来,因为知晓十三阿哥是最后的胜利者之一,还是会有意无意地亲近,想要结一份善缘。 趋吉避凶。 欺软怕硬。 伪善…… 九阿哥见她蔫了,反而心软了,道:“其实也没什么,都挺好的……是爷想着防小人,过于紧张了……” 舒舒点点头:“我没事,就是觉得爷提醒的对……不过我瞧着十三弟性格还好,与十弟一样,都是实心待人,往后爷可以同十三多亲近亲近……爷就要进内务府当差了,这样有着兄长做派,皇上看着肯定也高兴……” 九阿哥连忙点头:“爷晓得了,放心,以后十三那边爷会看顾的……” 舒舒不是别扭的性子,既是九阿哥不乐意,她也不会倔的非要继续再亲近十三阿哥。 那就成了双标狗。 彼此学着退让,也是夫妻磨合之道。 还有就是九阿哥说的那一句“防小人”,舒舒也上心了。 十三阿哥今年是十一周岁,半大孩子,不需要避讳什么,可又不是永远这么小。 叔嫂两人差三岁,现下看的差的多,过个一年两年呢? 连九阿哥与八福晋,压根就没有打过什么交道的,能被人有鼻子有眼的编出故事来,自己与十三阿哥走的近了,也未必没有这个可能,还是避嫌为好。 九阿哥是男人,又是康熙亲儿子,这种谣言顶多就是恶心恶心人。 舒舒只是儿媳妇,要是真的弄出这样绯闻来,那在康熙面前刷的好感度清零不说,还有可能出现负值。 * 今晚台吉要“进宴”,开席的时间设在酉初。 因此,未初左右,府上伙房就送来小点,给大家垫上一口。 是两碟炸果子、两碟奶饼,还有炒米、酸奶,配着乌日莫,白糖,再加上必不可少的奶茶。 炒米,是用的一种蒙古特有的散糜子炒制而成。 外形类似于小米,比小米大,与黄米差不多大小。 就是没有黄米的粘性,直接做饭粗糙松散,口感不好。 蒙古这边就弄出这样专有的吃法。 炒熟保存,吃的时候,放在牛奶、酸奶或奶茶里泡着。 喜欢吃脆生的,就泡的时间短些;想吃软的,就多泡一会儿。 乌日莫,就是酸奶上撇下的稀奶油,也叫奶嚼口。 九阿哥吃了半只烤兔子,还饱着,就喝了几口奶茶。 舒舒看着炒米酸奶,馋得不行。 上辈子吃过这个,念念不忘。 这辈子到了蒙古快一个月,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蒙餐,这种配置还是头一回见。 这是科尔沁部特有的搭配? 舒舒自己动手调着。 两勺炒米,半碗酸奶,一勺乌日莫,半勺白糖。 吃上一口,简直是无敌美味。 奶油的浓稠,酸奶的清爽,炒米的香脆,经过甜味的融合,形成了绝佳的美味。 或许是她的神情好享受,九阿哥都不由动心:“这么好吃,那爷也尝尝?” 说着,他就要动手。 舒舒连忙放下碗。 “我来帮爷弄……这个炒米算是干粮了,泡软了也不好克化……” 说着,她重新调了半碗,就是少半勺炒米,两勺酸奶,半勺乌日莫,小半勺白糖。 就比碗底多不了多少。 九阿哥对比了一下舒舒的大半碗,不情不愿地接过来。 他吃了一口,点头道:“放上炒米,好吃不少……” 两人吃了小点儿,漱了口。 舒舒想起眼下天气,道:“现下就要加披风了……要是按照爷之前说的,先要去行围,再去盛京,那咱们带出来的衣裳还真是不大够……” 她收拾两人行李的时候,是准备了两箱子冬装的,不过都是小毛衣裳,初冬时节穿戴。 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京城的初冬与关外的初冬不是一回事。 等到十月,京城初冬的时候,关外已经是隆冬。 这一路上各种见客,衣裳不好重复着穿戴。 要真是落到没有衣服可穿的地步,可就是笑话。 “要不要打发人回京去取,还是到了盛京再添制?” 舒舒问道。 九阿哥道:“在盛京添就是了,那边比不得京城繁华,可也是旧都,各式店铺都齐全……再说了,还有姥爷家在,到时候让那边的针线房帮着预备些就是……”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道:“料子可以是现成的,可这针线不是一天两天能完的,你叫人清点清点,看看大概缺多少……到时候打发人提前跟郭络罗家说一声,提前预备着……” 舒舒忙道:“算了,算了,能花钱解决的就不要用人情……虽说是外祖父家,可现下当家的是舅母,很是麻烦,没有必要占这个便宜……” 九阿哥本就不算亲近郭络罗家,之前又有了意见,听舒舒这样说,便点头道:“行,爷晓得了……回头你见了娘娘问一声,看看娘娘那面带的衣裳够不够,若是不够的话,就打发人回京一趟……从京城到木兰围场距离不算远……” 舒舒应了下来。 离晚宴还早,两人躺下小憩。 九阿哥摸着舒舒的肚子,带了怅然:“是爷连累了你,要不然的话,说不得你也有小阿哥、小格格了……也不会落在岳母后头……”???. 这样的话,之前他已经说过一次。 今日被董鄂家的消息触动,这已经是第二次。 这种兆头可不好…… 舒舒轻笑道:“又不是母鸡下蛋,哪有那么快?五嫂、七嫂都在前面,不是也都没有动静……爷别再说这样的话,我不喜欢听……小阿哥、小格格也不喜欢……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 说着,她滚进九阿哥怀里,小声道:“爷,我额涅十六出嫁,二十六才生下我……我心里也悬着心呢,就怕随了我额涅,开怀得晚,爷嫌弃我……” 九阿哥将舒舒搂在怀里,郑重道:“爷才不会那样……别说是二十六,就是三十六又有什么?” “嗯,爷真好!” 舒舒轻声道。 所以愧疚啊、不安啊什么负面情绪,就都丢开吧。 否则的话,这种氛围让人不自在、不痛快。 人人都喜欢舒适。 不舒适了,要么改变,要么逃离。 舒舒可不想打击九阿哥的自信心,让他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来。 那样的话,他就会跑到其他女子面前找被崇拜被需要的感觉了…… ------题外话------ 先更第一大章,第二更、第三更在下午了,^_^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七十二章叔嫂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婚约 九阿哥搂着舒舒,没有再说话。 气氛正好。 时间不对,大白天的。 还有身上不方便…… 舒舒叹着气,有些遗憾。 九阿哥也在心里算着还得等几天……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 将到申正,屋子里还没有动静。 核桃就进来,低声唤两人起来。 舒舒动了动脖子,坐起身来,觉得睡得好饱。 或许今晚两人可以去看星星了…… 草原上繁星似锦,不过要离灯火远些。 昨晚舒舒站在院子里看了一眼的,什么也看不真切。 怪可惜的。 九阿哥则是揉着胳膊,有些枕麻了。 小榆端了洗脸水进来。 夫妻俩晚上要穿的衣服,都已经准备好,虽然都是常服,但是正式宴饮又不同。 九阿哥常服之外,没有带各色荷包什么的,就是系着黄带子,头上戴的是珊瑚帽正的六合帽。 舒舒这边还预备了新首饰,就是今早台吉夫人送的金冠。 金冠上面是一只红珊瑚拼的雀鹰,看起来威风凛凛,使得原本单调沉重的金冠一下子鲜活起来。 为了配这个金冠,小榆翻出两样珊瑚首饰备着。 一串珊瑚手串。 一副珊瑚柿子耳坠。 其他的首饰,舒舒都没有戴,因这个金冠分量不轻,看着富丽堂皇的,再添别的就有些太过繁琐郑重。 等到时间差不多,舒舒出来,在院子里看到五福晋与七福晋。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妆扮,有些家宴的意思。 小妯娌几个,都是会心一笑。 至今为止,参加了五次“进宴”,真是什么都见识过了。 喀喇沁端静公主府时,大家对于这种宴饮还陌生。 又有太后、宜妃的话在前,几人都不敢不重视,行事也拘谨。 等到了敖汉部两次“进宴”,上头气氛不对,宴席也枯燥无聊,几人就是充数,走个过场。 到了端敏公主府所在…… 众人就没有进去公主府。 达尔罕王府的宴席还算凑合,有些小风波也过去了。 台吉府这里,倒真像是走亲戚似的。 大家自在了两日,算是在长途跋涉中第一次好好休息。 一行人去了太后处。 太后正与台吉夫人说话。 看到几个孙媳妇进来,太后招呼到跟前坐下,问道:“这两天歇的好么……” 五福晋点头道:“好,睡的香,吃的也好,昨儿看到翠花咸菜,我们都爱的不行……” 太后又望向七福晋。 七福晋笑着点头:“都好!” 跟五福晋一样,用的是蒙语,就是有些笨拙。 小一个月的突击,舒舒与五福晋拿七福晋没有法子,就不想着非要让她开窍。 只叫她按照“谐音”,记下几个词。 就像这种日常中用到的简单应答,还有请安问好之类的。 太后笑了,换了满语,慈爱道:“学不会就不用学,平时也用不到……” 七福晋点点头,答应得干脆:“那孙媳妇就真不学了,孙媳笨呢……国语也只会说,认不全国文……” 太后笑道:“国语难,别说你们小女孩儿,就是五阿哥当年学时都哭了几鼻子……” 七福晋笑着说道:“回头让五嫂给五爷当老师,这些日子我看见五嫂看国文书……” 听到这个,太后笑容更盛,拉着五福晋的手,道:“当时选秀,皇帝就过来跟我夸了你,说你玛法国文好,你家里都读书,往后说不得能陪老五念书……” 五福晋脸色泛红:“国文难,孙媳妇也是勉强能看书而已。” 太后拍了她的手道:“已经不错了,很好很好,往后你们一起学习……” 五福晋轻轻点点头,道:“嗯,孙媳妇会好好跟着五爷学……” 太后笑呵呵点头:“就应该如此……” 太后望向舒舒,视线落在她头上的金冠上:“好孩子,你近前些,叫祖母好好看看……” 舒舒起身向前,五福晋让开了炕边的位置,推舒舒坐下。 舒舒直接低头,将金冠取了,放在太后手中:“姑祖母赐的,孙媳妇喜欢的不得了,就直接戴上了……” 太后摸索着红色雀鹰,仔细看着,跟台吉夫人道:“我瞅着这老物件眼熟,好像从哪里见过,可这看着又不像是京中样式……” 台吉夫人笑着说道:“这还是我出京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所赐……是太皇太后当年的嫁妆……她老人家从科尔沁带到了盛京,又带到了京城,赐给了我,又带回科尔沁……这些年,有她老人家保佑,我过得太平安乐,只盼着我这侄孙女也能承她老人家的恩泽……若是有缘,说不得什么时候再回科尔沁……” 后一句,她是看着金冠说。 太后将金冠给舒舒戴好,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着舒舒的肚子。 舒舒被看得发毛。 台吉夫人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是话中的那个意思么? 预定自己的女儿?! 因为满洲不流行指腹为婚,才含糊说着,没有明言? 不要啊! 就算科尔沁部同朝廷关系再亲近,这京城嫁过来也是远嫁。 她舍不得。 不过现下说这个还太早,说不定台吉夫人就是这样一说,掩饰与自己的私密话。 自己也权当听不明白就是。 今日宴席,十分和谐。 像是真正的家宴。 太后欢喜,连着喝了半壶酒。 等到宴席结束,太后已经醉了,拉着台吉夫人的胳膊叫“额赫”。 舒舒几人,眼见着此情此景,也都跟着难受。 这天下的出嫁女,都不容易。 在婆家要小心谨慎,娘家也成了娘家…… 太后这个年岁,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说不得就是最后一次…… 等回了院子,舒舒就让人预备洗澡水。 至于星星,暂时顾不上了。 因为何玉柱回来传话,九阿哥被大阿哥拉着烤肉去了。 几个阿哥都拉去了。 按照大阿哥的说话,是科尔沁的羊格外肥美,台吉府的韭菜花酱味道也好。 趁着离开前,再好好烤顿羊肉。 舒舒洗漱完,就拿了本黄历。 明天就是九月,希望九月底前能到盛京。 盛京有行宫。 随着天气降温,除了身上穿戴增加,说不得取暖设备也要预备起来。 她随身行李中,带了几个手炉。 只是还用不到这种的。 后头的行李车上有大的方便炉子,又太大了。 最好是小炉子放在车上,路上休息时喝个热水也方便。 天气冷的时候,也能顶顶用。 舒舒歪在炕上,将这条记下,等到了盛京,可以去添置。 直到二更天,外头才有动静。 几个阿哥回来了。 舒舒打着哈欠,坐起身来,望向门口,眼睛一下子亮了。 九阿哥手中,拿着半扇小羊排。 她忙下了炕,迎了上去。 九阿哥看着她的样子,带了得意:“爷就想着你没吃好,才跟着老大他们去的……” 烤的焦香的羊排,用马莲草提着。 舒舒忙将屋子里装沙果的碟子空出来,放了羊排。 都是纯肋排,有五、六根。 “爷真好……” 舒舒看着上面红通通的辣椒,笑得十分真心。 双倍辣。 这是昨晚自己跟他念叨自己没吃过瘾,他记在心里。 她抱着九阿哥,心里冒泡泡。 九阿哥也被她的好心情传染,面上带了笑,嘴里却道:“馋死了,除了吃,还晓得什么……” 舒舒默认了,笑着放开九阿哥,洗了手,切了一条羊排吃了起来。 就是吃着才发现,这是小羊。 羊排上就薄薄一层肉,一条羊排上总共就两口肉。 半扇羊排吃完,舒舒都没有过瘾。 九阿哥递了茶给她:“过过瘾就行了,想吃了等什么时候咱们再烤就是……” 因为这顿羊肉,两人睡前又说起京城的铺子。 “在内城可以开个蒙餐馆,没听说有……” 九阿哥说道:“不说驻京蒙八旗,就说这些年在京城补缺的王公子弟就不少,这些人都阔着呢……” 舒舒也来了兴致:“要手把肉、烤全羊,还要炒米、乌日莫什么的……” 九阿哥点点头:“那是自然了,离了这几样,还叫什么蒙餐……再加上各种奶食、炸果子……” 舒舒想起后世京郊的蒙古包餐厅,道:“先在城里看个试试,要是客人多的话,回头说不得能将海淀的小庄用起来,修个蒙古包酒店……到时候没来过的蒙古的,就可以过去见识见识……”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个法子好,就是咱们自己留着待客也好,到时候请太后过去……” 舒舒笑着听着,想着两人这商业计划做了一路,就等着回京开始施行。 自己的未来之路,难道是大清女首富?! 相聚总是短暂,离别不可避免。 次日一早,太后是红肿着眼睛上了马车。 台吉夫人也拉着舒舒的手,低声嘱咐着:“孩子,你嫁入宗室,往后多有身不由己之处……若是日子顺当,就当是玩笑话;要是遇到难处,记得姑姥姥这里,是一条后路……” 舒舒郑重点点头,再次对台吉夫人谢过。 老人家是活得久,见多了宗室兴衰,晓得这皇位更替之时的残酷与血腥。 尤其是对宗女来说,不管家里如何,依旧要承担抚蒙的责任。 到了那个时候,科尔沁部说不得真是最好的选择…… ------题外话------ 空调吹得感冒,昏昏沉沉的,五个半小时才出来一章,今天先这样了。大家也要小心,55,颈椎也难受。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七十三章婚约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四章 见识(第一更) 接下来的行程,十分的紧凑。 九月初一,圣驾驻克尔苏地方。 达尔罕巴图尔亲王满珠习礼的墓地,就在这里。 康熙亲自去墓前祭奠,亲王子孙后裔随祭。 同日和硕额驸班第来朝,就是大公主纯禧公主的额驸。 次日,在圣驾开拔之前,达尔罕王父子辞别,返回王府驻地。 接下来,他们会率本旗王公前往木兰围场,扈从康熙秋狝。 九月初三,圣驾驻大公主纯禧公主府。 纯禧公主,排行是大公主,康熙养女,恭亲王常宁长女。 这位公主,与大阿哥同庚,二十八岁,高挑秀丽,颇有长姐风范。 不仅对皇子们亲近,对舒舒等三个弟媳妇也热络,使人如沐春风,是个极周到的人。 公主康熙三十年出嫁,至今八年,膝下已经有两子一女。 是几个活泼可爱的小宝贝,不仅长得好,教养也好。 尤其是最小的阿哥,虚岁两岁,是个三头身的胖娃娃,小奶膘还没褪尽,才开始学说话。 太后喜的不行,将几个孩子笼在身边,也叫舒舒几个小妯娌多抱抱:“大公主是个有福气的,你们也都沾沾……” 关于大公主的“福气”,舒舒之前就听了九阿哥的普及。 原来自打这位公主被抱进宫抚养,宫里就开始有皇子皇女站住,不再像之前那样生一个、死一个。 九阿哥对此不以为然,跟舒舒道:“照这样说,老大也是那年生的,还是年头呢……要是真有‘福气’,不是该老大有福气……” 舒舒听了,想着另一种可能。 这个大公主的“福气”之说,或许就是康熙与太皇太后为了转移大阿哥身上的关注,故意推出来的。 养女公主有“福气”不影响什么,顶多是嫁的更体面些;皇长子有“福气”,就会威胁到太子。 不管这“福气”有没有水分,太后是笃信无疑,才会这样催舒舒几人。 大公主这样出身尊贵,过继后贵上加贵,亲事百里挑一,出嫁没几年儿女双全,确实称得上一声“福气” 五福晋与舒舒都是长姐,家里有弟弟的,不过几句话就哄着孩子们亲近,陪着两个大的说话。 七福晋虽也有妹妹,却是年纪相仿,不用她去照顾,就不怎么会哄孩子。 太后见状,就直接将最小的阿哥放在她怀里。 七福晋抱孩子的姿势生硬,没等小阿哥如何,自己就紧张起来,动也不敢动。 小孩子最是敏感,见七福晋不如其他两位舅母那样温柔。 小阿哥抬头看着,也不敢动,嘴一撇,眼泪就出来了。 七福晋眼泪也要出来了,身上滚热。 小阿哥尿了…… 经历这一遭,直到到了木兰围场,七福晋依旧是心有余悸。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七福晋跟着舒舒念叨着:“我家养着两个,也没有挨上这样一泡尿,真不敢想寻常百姓人家,妇人怎么带孩子,真是一把屎、一把尿……” 舒舒听着不对头。 乾东四所的大格格,不是养在七福晋的正院? 好像七福晋进门没多久就抱过去了,也都一年多了。 连抱都没有抱过,怎么抚养的? 七福晋自己说了:“那是皇孙女,按照公主减等,也是落地就配了奶娘、保姆……就算我想要多亲近亲近,还有人提心吊胆生怕我使坏呢……” 这妻妾之间的官司,舒舒不好点评,只看着七福晋的肚子,岔开话道:“都说童子尿灵验,是孕兆……说不得嫂子这双份礼也值了……” 因为小儿子尿了七福晋一身,大公主愧疚,就给七福晋预备了双份见面礼。 一份是与舒舒、五福晋差不多的,貂皮氅衣。 都是差不多的样式,差不多的贡缎料子,就是花色不同。 七福晋这里,则多了一柄金如意。 大姑子虽是同辈,却是尊亲,七福晋只好受了,却不乐意白占这个便宜。 在给公主的几个孩子准备礼物时,七福晋便也准备了双份。 “哈哈,要真是那样就好了,也接接公主的好福气……” 七福晋笑得开怀,真盼着如此。 舒舒看了眼五福晋。 五福晋笑着听了,也在看着七福晋的肚子,带了几分羡慕。 即便是饱读诗书的才女,关心则乱,听人念叨得多了,难免有几分迷信,对于童子尿的说法信了几分。 如今五阿哥与五福晋之间已经破冰,肉眼可见的亲近了许多,想来以后开枝散叶也不是难事。 希望大家都好起来了…… 舒舒的心情,也跟着欢快了。 木兰围场,地处蒙古与满洲交界地带。 这里,原本是与满洲接壤的几个蒙古部族的牧场,是几个部族联合起来敬献给康熙的。 随着圣驾驾临,整个围场也热闹起来。 不仅驻扎随扈的八旗官兵,还有各部落来朝的蒙古王公,与随带的勇士亲卫之类。 除了喀喇沁部、敖汉部与科尔沁部这三个圣驾之前途径的部落之外,还有翁牛特部、柰曼部、阿禄科尔沁部、郭尔罗斯部王公来朝,另外还有漠北蒙古的喀尔喀部、土默特部,亦遣使来朝。 未来二十天,这里随着康熙行围的满蒙八旗官兵,将近一万三千人。 行在建在坡地上,除了上三旗官兵保卫,下五旗则负责围场的警卫。 蒙古王公的营帐,距离行宫并不远,目测十来里的样子,一片一片地挨着。 有理藩院的大人,统一安排营地划分。 内藩蒙古部落,根据部落的大小,与朝廷的亲疏,排序。 外藩蒙古的使臣,则在更外一层。 舒舒时隔多日,终于再次住上单独的小院子,来不及多看,就被太后传召。 原来这次随着蒙古王公来朝的,还有各部女眷。 就是之前见过的几位和硕公主,这次也都随丈夫过来。 端静公主依旧温柔,就是人前越发沉默寡言,容易被人忽略。 端敏公主不知道是不是被丈夫儿女劝过,看着依旧是傲气,可却在规矩里,没有了之前在自己地盘时的猖獗。 纯禧公主雍容大气,不是之前圆润周到模样,皇家气势十足,就是与端敏公主这个姑姑在一处,也丝毫没有被压制分毫。 又是喜闻乐见的认亲环节…… 舒舒几个皇子福晋,就成了摆设,跟在太后身边,收了许多的见面礼。 等到遇到小辈宗女,又散出去一些。 或许是见疲了,或许是有了财路底气足了,对于各种金子宝石什么的,舒舒已经淡定许多。 收得大方,出手的也不吝啬,像个过路财神。 五福晋与七福晋也是如此,毕竟大家身为皇子福晋,还代表着阿哥与朝廷的脸面,真要抠抠索索小气了,反而让人笑话。 再说了,这次蒙古之行,大家收入颇丰。 就算散出去一部分,还有大头在手里,都心满意足,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忙活了小半天,满语、蒙语、汉语换着寒暄,等回到住处,舒舒已经嘴皮子响干,连喝了两杯茶,一动不想动。 实际上,她还是喜欢宅生活。 她觉得是个社恐,可是总是一不小心就成了社牛。 舒舒自己也想不明白,这其中原由。 小松从头到尾,给按了一遍,她才算活过来。 今晚还有赐宴,为来朝的蒙古王公们接风,到时候她们皇子福晋也要吉服出席,款待诸位来朝的福晋、夫人。 “爷呢?一直没回来?” 舒舒翻身坐起,揉了揉脖子,问核桃。 今日启程后,途中没有歇着,中午前就到达木兰行宫。 夫妻俩在小院子里安顿后,九阿哥就先得了旨意,往御前去了。 “还没回……” 核桃回道:“应该也快了,衣裳还没换……” 主仆两个人正说着话,九阿哥大踏步的从外面回来。 见了舒舒,他打量了两眼,道:“衣服不用换了,换双鞋,爷带你去长长见识……” 舒舒估摸了一下时间,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个多时辰,很是富足。 “是骑马出去么?看什么去?” 舒舒一时猜不到。 她来木兰围场之前,还以为就是几平方公里的猎场。 到了这里才晓得,木兰围场东西三百里、南北约二百里,超级大。 里面涵盖了山峦、丘陵、草原、沼泽等各种地貌,森林密布、河流交错,处处都是飞禽走兽。 根据地势不同,整个围场被划分出六十七个小围场。 只围场周围,就划了八处行宫选址,以后会陆续修建八所行宫,可见围场之辽阔。 九阿哥卖起关子来,只面上带了得意,并不回答。 等到舒舒换好鞋子,两个人才出来。 十阿哥、十三阿哥已经等着了。 舒舒与九阿哥的坐骑也都准备好了。 没有带侍卫,目的地应该是附近了。 舒舒有了判断。 果不其然,大家骑马往东去,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就看到一组建筑群。 最前头的院子看着挺大的,还挂着匾额。 原来是围场管事衙门所在。 几人没有下马,从总管衙门过去,到了后边一处排房。 还没有近前,院子里就传来奇怪的味道。 有些臭,有些臊,还隐隐有些类似于爆米花的香味儿…… 舒舒觉得怪怪的。 这是什么混了? 身下的马匹已经带了不安,往后退着。 九阿哥已经翻身下马,见状过来扶舒舒下来。 进了院子,就看到一人来高,一丈来长的铸铁笼子。 里面,赫然趴着一头色彩斑斓的大老虎。 瞧着体态,已经是一头成年老虎,快将笼子装满。 大老虎发现门口来人,转头望过来,是王之蔑视,尾巴惬意地晃动,目测这尾巴有三、四尺来长。 舒舒觉得有些脚软。 这也算是血脉上的绝对压制。 十阿哥、十三阿哥却是跟打了鸡血似的,已经凑上前去,围着铸铁笼子打转转。 两人离笼子的距离,只有两、三尺。 舒舒看得心惊胆战。 幸好铸铁笼子的铁栏杆都有小儿胳膊粗,也颇为密集,中间的缝隙不足伸出个老虎巴掌什么的。 围场的管事晓得皇子们来看老虎,带了两笼子鸡过来。 这是喂老虎的。 九阿哥拉着舒舒的手,感觉到她手心的潮湿,道:“别怕,出不来……” 舒舒觉得这只老虎比后世新闻里看到的东北虎体型还要大,带了迟疑道:“这样的老虎,虎枪顶用么?” 虎枪七尺半,两米五左右。 这老虎的体型这么高壮,身长就不止两米五。 又是七、八百斤的分量。 九阿哥点点头:“当然顶用了,又不是单枪匹马,上百的虎枪瞄着,别说是一只老虎,就是三、五只的也就是添头……大家费些功夫,就是怕伤了皮子,要不然更省事儿……“ 舒舒心里估摸了下康熙的身量,比九阿哥还矮。 就算是有众人助力,敢于直接面对这样的老虎,也算是厉害了。 九阿哥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依旧害怕,道:“放心吧,这种都是没吃过人的老虎,吃过人的老虎,是万万不能留的……在这里关了有些日子,喂得饱饱的,才懒得动弹呢……回头得饿几天,才能放出去,要不然肯定躲哪儿猫着,今年准备了四头老虎,这头是虎王,还有一头虎崽子……”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看着鸡笼,想要亲自喂老虎,又怕吓到舒舒。 舒舒不想面对血腥,也不想扫了两个小的兴致,就对九阿哥道:“不是还有一头小老虎么?爷带我去看看?” 九阿哥应了,便吩咐十阿哥道:“看着十三,不许动手去摸老虎尾巴,也不许伸手进笼子……” 嘱咐完,两人才出来,去了隔壁院子。 这个院子里,是个差不多的铸铁笼子,里面的老虎小了很多号。 说是老虎崽子,可是也不是那种能抱在怀里的奶虎。 估摸有一米长,看着跟金毛差不多大小,就是身体更肥壮。 小老虎之前趴着,听到动静站了起来,对两人呲牙,做出攻击状。 萌萌的。 舒舒带了雀跃,走到笼子前。 小老虎受了惊吓,后退了两步,口中像猫咪似的“哼哼”着。 同隔壁的虎王相比,这真是小可爱…… ------题外话------ 先更一章长的,下一更尽量下午。^_^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七十四章见识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五章 凶(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觉得自己欺软怕硬的毛病又犯了。 隔壁那一只虎王,站在一丈外,都觉得没有安全感。 这一只却让她忍不住上前,围着铁笼子转,趁着小老虎躲避不急,摸了摸它的尾巴尖。 看着毛绒绒…… 摸起来,有些扎手…… 小老虎躲闪得飞快,躲在了对角线,冲着舒舒呲牙。 九阿哥看舒舒兴致勃勃的逗小老虎,就吩咐人去取羊肉。 一条还带着热乎气儿的羊腿…… 九阿哥也不嫌脏,直接拿着匕首削了巴掌大的一片,插在竹竿上递给舒舒。 舒舒接过来,很是无语。 竹竿有三尺多长。 “这是小老虎,又不怕人,用隔得这么远么?” 舒舒想要近距离诱惑小老虎,不想中间隔着这么远,开口抗议。 “不许调皮,就是小老虎,才不能那么近……你瞧瞧铁栅栏的缝隙,它爪子能伸出来……” 九阿哥正色道。 舒舒看了铁栅栏一眼,成年人手腕那么粗的缝隙,成年老虎伸不出爪子,小老虎还真能。 她也不抬杠,拿着竹竿子去喂小老虎。 小老虎见有工具捅进了笼子,后退了两步,飞机耳都立起来。 舒舒就将肉片往它脑袋方向送。 小老虎以为是攻击,身子都伏地,凶巴巴地盯着舒舒。 随后眼见着竹竿不动,它抽了抽鼻子,闻了闻肉味儿。 它观察着舒舒,见舒舒没有动,试探性地往前两步,眼见着竹竿也没有动,才张开嘴巴,将羊肉叼下来,跑到角落里吃起来。 可爱极了。 满足了舒舒对大猫的所有渴望。 她脸上带了笑。 九阿哥配合着,又在她的竹竿上挂了羊肉。 一来二去的,连喂了好几次。 眼见着一条羊腿一就剩下中间骨头,舒舒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竹杆,眼睛依旧黏在小老虎身上。 “这么喜欢么?” 九阿哥带了几分迟疑,问道:“想养?倒也不是不能……” 舒舒听了,忙道:“不养不养,过过瘾就行了……” 这哪里是能做宠物的? 就是皇家牧场豢养些,也是为了狩猎用。 京城的颐和园里,也没有听说豢养虎豹等猛兽。 连皇帝养这个,都会为人诟病,更不要皇子与皇子福晋。 九阿哥松了一口气,道:“这东西野性十足,就算是打小养,也不妥当……若是想要养差不多的,爷回头给你淘换个猞猁……” 舒舒脑袋里想着猞猁的模样,那是放大版的猫,看着是比老虎让人省心。 只是野兽就是野兽,战斗力不弱,听说可以扑杀狼。 “还是算了,怪费事的……” 舒舒摇了摇头。 九阿哥道:“若是喜欢这些,就挑两样养,反正咱们是打算出来住的,到时候也没人管着……” 舒舒想了想,毛绒绒确实能带给人的快乐,道:“猞猁还是算了,到底是野兽,伤了人就不好了……到时候咱们看看猫狗房那边,有繁育好的小猫小狗的,挑着省心的养养……” 至于不省心的,就是十三阿哥送她的那只黄雀。 进来蒙古,就不吃食儿。 小米、虫子都不吃了。 舒舒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饿死,就打开笼子放飞了。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小猫小狗好,比鸟雀好侍候,就算调皮些,也不用你看着……爷发现了,你就是个懒的,除了看书,琢磨养生与吃食,旁的都不上心……” 舒舒也觉得自己的日子略单调了些,道:“上心,怎么不上心,回头咱们就养猫养狗……” 九阿哥看着舒舒,似笑非笑,便道:“到时候选一只小猫,挑性子活泼、古灵精怪的……” 舒舒觉得九阿哥有些皮,也带了笑道:“也要一只小奶狗,要乖乖听话,喜欢粘着人的……” 九阿哥立时反应过来,瞪着舒舒:“好啊,你说爷是狗?!” 舒舒轻哼道:“好好的,爷做什么对号入座,我可还没嫌爷说我是猫呢……” 九阿哥道:“不像么?一阵儿亲人,一阵儿不亲人的,让人捉摸不透……” 舒舒不服气,眼神在九阿哥身上饶了两圈,道:“怎么就琢磨不透?那是爷不上心……这么日日夜夜伴着,长长久久下去,还有什么不透的……” 九阿哥脸色泛红,磨牙道:“就这泼皮劲儿,爷就琢磨不透,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岳母看着就是一个规矩大的,岳父行事也正派,怎么就养出你这个小色狼来……” 舒舒凑过去,低声道:“爷不稀罕?!那往后……我一本正经的……” 九阿哥在她脸上掐了一下:“等着,今晚你就晓得爷稀罕不稀罕了……” 两口子正打着眉眼官司,挨得也近了,摸摸蹭蹭的,门口就有了动静。 十阿哥扬声道:“九哥,九嫂,还有熊呢……” 舒舒随着九阿哥出来。 一行人又去了另外一处院子。 这边的味道更冲。 同方才那种混合的古怪气味还不同,就是臭烘烘的。 别说舒舒用帕子捂了鼻子,就是九阿哥他们兄弟几个也都受不了。 九阿哥跟那个管事抱怨道:“太臭了,就不能好好打扫?把爷熏得一跟头……” 那管事陪着小心:“九爷,这粪便早清理了,就是黑瞎子身上带味儿……”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进了院子。 依旧是差不多大的铁笼子。 就是里面不是睥睨天下的百兽之王,换成了有些暴躁的黑熊。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黑熊猛地站起身来,就要往这个方向扑。 “哐啷哐啷”,铸铁的笼子都被带着晃动起来。 不过笼子的四角又拴着手腕粗细的铁链,笼子晃了晃后又恢复原位,只带着铁链子“哗啦哗啦”的响。 黑熊越发暴躁,站立起来,足有一人多高。 它望向众人方向,张着嘴角,露出森森白齿,垂涎欲滴模样。 它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滑过,最后在舒舒与十三阿哥身上驻留。 舒舒觉得自己像是被它锁定,汗毛都起来,拉着九阿哥的胳膊,整个人都僵了。 她的思路却十分冷静,看着黑熊,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居然看到黑熊眼角泛红。 九阿哥还以为她被黑熊的攻击动作吓到,忙安慰道:“不怕,不怕,出不来……” 舒舒还是觉得难受。 就像是有杀气似的。 刚才的虎王,也叫她心里畏惧,却不会像现下这样。 那是人类的本能,对巨大生物的畏惧。 眼前的黑熊,给人的感觉很不好。 加上这味道实在太呛人,恶心的人想吐。 舒舒便道:“爷,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这样的环境,加上看出舒舒真害怕,连带着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也没有了继续驻留的兴趣。 一行人出了这个院子。 离得远了,味道仿佛还萦绕在身边。 舒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鸡皮疙瘩都起来。 想想方才黑熊的眼神,认准的是自己与十三阿哥。 自己身上月事才走,还隐隐地有些血气没有散尽。 十三阿哥年龄最小。 虽说早晓得黑熊嗅觉灵敏,可是这是不是太精准定位? “爷,这黑熊是不是吃过人?” 舒舒问道。 九阿哥摇头:“没有,吃人的熊,跟吃人的老虎一样,遇到了都是直接杀了,不会豢养……” 那是为了狩猎准备,开始饿着黑熊了? 才使得黑熊看了他们过来,跟看食材似的,激发了野兽本能? “这看着也太凶了……” 舒舒感叹着。 上辈子打小常去动物园,狮虎山、熊山这两处每次都要转转。 或许是隔着远的缘故,或许是人工繁育的动物失了野性,只会觉得老虎慵懒、狮子威风、黑熊憨憨的。 不会有这样近距离接触,感受这种野兽带来的血腥压迫。 除了老虎与黑熊,舒舒又去看了九阿哥方才说的猞猁。 一只放大版的猫主子正呼呼大睡,不像是在笼子里,倒像是在自己的领域一样惬意。 被大家吵醒了,它就懒洋洋地睁了下眼皮又合上,这姿态比老虎还傲气。 随后众人到了兔园。 十来个铁笼子,里面是白兔。 真是雪白雪白的。 同十三阿哥与九阿哥前些日子在科尔沁时猎的不一样,这应该是人工养殖的。 估计是为了给随扈的贵人或小主子们预备的。 其中有一只母兔刚生下一窝小兔子,现下还不到巴掌大。 “养一只?” 九阿哥见舒舒上心,建议道:“这个好养活,跟膳房那边拿个白菜就能喂几天……” 说着,他打开笼子,从里面提了一只小兔子回来,递到舒舒面前。 这谁能拒绝得了? 舒舒立时就丑陋的黑熊丢到脑后,抱着这个小兔子,笑着说道:“爷,再来一只,做个伴儿……” 九阿哥点点头,跟管事的要了个空笼子,又抓了一只小兔子。 等到众人骑马离开,舒舒看着身前两只小兔子,心情已经平复下来。 看着九阿哥几个说笑如常的,舒舒觉得自己见识短,大惊小怪了。 十阿哥已经流着口水,开始跟舒舒打听起熊掌的做法:“嫂子,熊掌有没有旁得吃法……我吃过两回,都是浓油赤酱的,就是个肥腻,吃不出旁的味儿了……” 舒舒想了想道:“我从书上看的,也是差不多的做法……食材难得,历朝历代都当这个是珍馐,也不曾听闻有其他吃法……” 至于上辈子,谁敢吃熊掌? 吃了就刑的! 十阿哥兴致勃勃:“那这回找机会留上一只,回头咱们先蒸再烤试试……多放番椒……” 舒舒听了,也跟着馋了。 兽八珍,谁不想试试? 九阿哥道:“这玩意儿费事呢,十天八天吃不到嘴里……鹿肉烤了也好吃……要是猎到小鹿,比羊羔肉还嫩,烤着吃也好……” ------题外话------ 第三更要晚上了,大家可以明早一起看,_ 第一百七十六章 险(第三更求月票) 舒舒的小兔子,乍一露面,就得到了五福晋和七福晋的喜欢。 七福晋搂着其中一个不撒手,轻轻抚摸着:“天呢,这毛可真细软……” 五福晋也难得的露出孩子气,小心翼翼地去摸另一只的长耳朵。 “让我养两天吧,全当代我们爷来陪我……” 七福晋耍起了赖皮,可怜巴巴地对着舒舒祈求道。 她都用了替身梗,舒舒还能说什么? 看了看她怀中战战兢兢地“七阿哥兔”,嘱咐了一句:“我叫人从行在膳房要了白菜,一会儿你带着,直接喂就行……不用洗,洗了沾了生水反而不好……” 七福晋连忙点头,仔细记下来。 晚上还有宴,妯里说笑几句就散了。 与每次的进宴不同,之前的进宴都是私宴。 由部落领旗王公“进宴”,或公主与额驸“进宴”。 今日宴会,是皇帝对来朝各部王公、福晋的赐宴,也算是朝廷国宴的一种。 宴会由礼部精膳司、光禄寺、内务府御膳房与御茶房、围场内管领事务处共同承办。 舒舒换上皇子福晋吉服,带着吉冠,胸前也配了串蜜蜡朝珠。 就是随行核桃、小松两个,也都穿上绿色宫女服饰,编着大辫子,看着比平日要安静小心。 等到了会宴处,舒舒看着一桌桌的饽饽席。 满席? 席面是两人一席,舒舒正好排在七福晋后面,两妯里同席。 席面上差不多摆满。 最下边一层是饽饽。 四盘方酥翻馅饼。 四盘四色印子饼。 六盘大饽饽。 两碗小饽饽。 三盘红白撒子。 再上一层的就是十二盘干果,四盘鲜果。 与之前小宴上的说说笑笑不同。 边上有礼部官员在。 整个宴会过程,大家就跟唱木偶戏似的,随着礼部官员安排。 宴席的主菜只有一道,就是清蒸羊腿。 每席一只羊腿。 虽说旁边放了银刀,可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吃? 舒舒环视一周,发现压根就没有人动羊腿,吃饽饽的都少。 毕竟大部分饽饽都是酥皮的,掉了饽饽渣子也不雅。 大家最多就是拿两粒干果吃,或捡葡萄、蜜橘这样的鲜果吃了。 就在这沉闷无聊的气氛中,宴席硬是拖了一个时辰。 戌初开始,亥初结束。 每一桌的饽饽与干果鲜果,可以带回。 舒舒就吩咐核桃跟着七福晋的丫头一起收了,提了回来。 直到回了院子,小松才说道:“怪不得爷非要福晋喝碗面茶再过去……这也没有什么能吃的……” 《最初进化》 舒舒指了指那装满得满满登登的两食盒,道:“你们几个散了吃了吧……” 又是油又是糖的点心,当饭吃,吃不惯,可平日时也难吃到。 是御膳房点心师傅的手艺。 还有这些干果、水果,别说她们做宫人的,就是舒舒也没有供应这些。 小松欢快的应了一声,却没有提着走,而是翻出一碟撒子,一碟牛舌饼、一碟核桃仁、一碟葡萄:“这些都是福晋爱吃的,留着配奶茶……” 舒舒灌了个水饱,还不饿,不过想着九阿哥,就点点头道:“那就留着吧……” 小榆进来,服侍着舒舒换下吉服,拆了头发。 孙金已经带着小太监提了热水,浴桶都准备好的。 没等舒舒去洗澡,七福晋打发人来。 是七福晋的陪嫁侍女海棠,带了个小宫女,手中提着兔子笼。 “九福晋,我们福晋打发奴婢将兔子送回来……” 海棠恭敬地回道。 舒舒不由好奇,看了眼兔子,有些担心:“下晌不是张罗要养几天?怎么又改了主意?被兔子咬了?” 她想到这个可能。 因为方才几个妯里结伴回来时,还听着七福晋说要用蜜橘喂兔子,这才一刻钟的时间,就换了主意。 海棠连忙道:“不是因为这个……是我们阿哥爷回来了,我们福晋说暂时顾不上养兔子……” 舒舒默然。 渣女! 可怜的替身兔,在正主面前,惨遭抛弃。 海棠离去,舒舒美美地泡了个澡。 身上也涂得香香的。 倒不是为了什么…… 这不是深秋时节,秋风吹得人皮肤干。 将到亥正,九阿哥才回来。 何玉柱与十阿哥两个,一左一右地搀着九阿哥。 十三阿哥带关切跟在后面。 九阿哥脸色潮红,双眼闭着,浑身酒气。 舒舒见状,吓了一跳,看着何玉柱皱眉道:“爷这是喝了多少?” 九阿哥如今还吃着调理脾胃的药,忌酒。 之前每次宴席,九阿哥都是走个过场,实在推不了的,也就喝个一两口。 像今日这样,喝得烂醉的,还是头一回。 十阿哥带了愧疚:“嫂子,是我没拦住……” 他身上的味道比九阿哥的还大,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也是硬撑着。 一张嘴,酒气熏天。 这也没少喝,就是酒量看着比九阿哥强些。 十三阿哥在旁,怕舒舒误会十阿哥,开口解释道:“嫂子,十哥一直拦了,还代九哥喝了不少……今儿是达尔罕王府那几个台吉弄鬼,撺掇着本旗的王公给九哥敬酒……旁的旗的王公不晓得缘故,担心漏了礼数,就跟着敬了,连带着外蒙的使臣也没落下……大哥不在跟前,五哥、七哥都过来帮着代喝……”说到这里,带了郁闷:“三哥把五哥湖弄走了,还拖住了七哥……” 舒舒蹙眉听着。 对于三阿哥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 之前他说九阿哥是“情种”的事情,舒舒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才几天,就又来了一遭。 欺负人没够了? 舒舒心中记下这一笔。 她仔细看了十三阿哥几眼:“你没跟着多喝吧?” 小孩子喝酒,小心变傻了。 十三阿哥摇摇头:“九哥没让喝……” 舒舒点点头:“嗯,听你九哥的,成丁了再喝……” 夜已经是深了。 舒舒就吩咐小棠取了蜂蜜与梨膏,递给十阿哥的太监:“回去调了水给十爷喝,醒了酒再睡,省得明天头疼……” 等到十阿哥、十三阿哥离开,之前被放在炕上的九阿哥,许是被衣服束缚难受,迷迷瞪瞪的,正在扯自己衣裳。 舒舒就帮着他去了外衣,叫何玉柱与孙金扶了他简单擦拭了一番,才重新安置他躺下。 九阿哥乖乖地睡了。 舒舒坐在梳妆镜前,将腮红与唇油都擦了。 这个三阿哥,已经越过八阿哥,成为舒舒最讨厌的伯子。 一来二去的,还没完了是吧?! 再不想法子回报一二,就有第三回、第四回了! 舒舒气鼓鼓的,在九阿哥身边躺了,也跟着睡了过去。 迷迷湖湖中,一条胳膊搭了过来。 是九阿哥翻身了,嘴里还低声滴咕着。 舒舒听不真切,凑了过去,就听到九阿哥带了宠溺道:“等着,爷明天抓只白狐狸给你做领子……” 舒舒不由失笑,将九阿哥的胳膊收回到被子里,又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舒舒睁开眼时,就见面前站着一个人。 是九阿哥。 穿着一身金黄色棉甲,头上带着头盔,腰间也配着刀。 见舒舒醒了,九阿哥带了得意,指了指身上,道:“瞧瞧,爷威风不威风!” 舒舒翻身下炕,围着九阿哥转了两圈:“昨儿预备甲衣时还不觉得什么,这穿到爷身上真好看……” 关键是不用再戴着瓜皮帽或礼帽。 看着就是个清俊的少年将军。 今日是第一次行围的日子。 自皇上往下,所有参加行围的宗室王公、文武大臣、八旗兵勇,全部都要披战衣,连马匹都带了马甲。 木兰行围,更像是八旗练兵,或者八旗阅兵。 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带贴身近侍。 十阿哥也好,十三阿哥也好,身边都跟着几个哈哈珠子。 只有九阿哥这边,就一个人。 舒舒送他出来,十分不放心,叮嘱道:“爷小心些,乏了就旁边歇着……” 九阿哥看出她的担忧,安慰道:“放心吧,我们几个跟着汗阿玛,不往旁处去……不像老大、老三他们,去了边上的两个围场……” 舒舒听了,果然安心了。 六百虎枪营营卫,扈从行围。 还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整个行营都安静下来。 在行营前头,搭好了几个棚子。 中间的棚子空置,摆着明黄色的座椅,是给康熙留着的。 右侧的棚子里,太后带着妃嫔、皇子福晋、公主,与诸位蒙古福晋、夫人,喝着茶水,吃着饽饽,等待着第一拨行围的战绩。 今日天色晴好,可见度高。 此处又占着地利之便,眺望远方,连看带猜的能看到行围的大致进度。 太后跟前,还有一柄千里目。 太后看着舒舒几个,怕她们年岁小坐不住,刚想要叫人将千里目递过去。 端敏公主已经开口道:“额涅,这个让女儿使使……我好瞧瞧我们王爷的队伍到哪了……” 太后点点头。 端敏公主身边的嬷嬷取了千里目,递给端敏公主。 端敏公主对舒舒几个的方向轻蔑地笑笑,目光落在舒舒身上,不掩厌恶。 舒舒神色不变,明白自己被迁怒。 九阿哥之前逮着端敏公主的儿子们要“订单”,公主这是记仇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问(第一更求月票) 端敏公主的喜憎,舒舒没有放在心上。 正如她之前劝五福晋的那样,就是接触这几日,往后离得远,八百年打不上的一次交道,随她去。 自己又不是金子,不需要人人爱。 舒舒也眺望远处。 因为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便只能半蒙半猜。 就能隐隐地听到马蹄声。 还有就是骑军出动,带来的漫天卷尘。 天边飞过小黑点,像是飞鸟被惊起。 东边出现一队骑兵,从山丘后过来。 另外一支队伍,则跨过了沼泽。 今日这一场行围,康熙是绝对的主角。 从明天开始,还有大大小小十来次行围。 等到行程过半,限定的队伍就少了。 九阿哥已经跟舒舒念叨了好几回,到时候找个小围场,也带她去打围。 舒舒心中期待着,在各只队伍中寻找正红旗的踪迹。 她希望正红旗有好的缴获。 到时候会有赐酒,虽然不是真金白银的赏赐,可也是昭显八旗战斗力排名的时候。 可是因为太远了,肉眼无法分辨。 所有的人都成了小点点,分辨不出来颜色。 舒舒看了眼端敏公主手中的千里目,心里感慨。 世上总有这样的人,如三阿哥、如端敏公主。 损人不利己。 若是损人利己,还能说是人性,毕竟谁也不是佛光普照的圣人。 可这损人不利己,就是缺德,单纯的坏。 隐隐地传来战鼓声。 各支队伍做着类似冲锋的动作…… * 围场上的。 圣驾已经动了。 康熙身边,宗室王公、心腹大臣、侍卫等,层层地簇拥着。 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几个,被裹挟其中,行动不得自由。 被八旗兵勇围起来的包围着在变小,从几十里见方,成了几里见方。 中间被驱逐的各种野兽,常见的野猪、鹿、黄羊、狍子、野鸡、野兔等,中间还夹杂着些不常见的野兽。 旁的地方还好,御前这里,没有人敢争抢。 都等着康熙的缴获。 十三阿哥眼尖,已经看到夹杂在野兽中的斑斓身影:“九哥、十哥你们瞧,是老虎……” 不仅是老虎,还是昨日见过的那头大老虎。 九阿哥与十阿哥参过行围的,并不意外。 这老虎提前预备下,就是为了让皇帝缴获的。 要不然,行围半天,射杀一堆狍子、兔子什么的,怎么登上起居注? 上某日木兰秋狝,猎兔一黄羊二? 万马奔腾中,老虎依旧从容模样。 十三阿哥可惜道:“这是吃太饱了,没跑了……” 这才是孩子话。 就是饥虎,进了包围圈,也是死路一条。 九阿哥的目光从老虎身上移开,在兽群里看着。 就这一头大牲口? 那只黑熊呢? 见人就发狂,兽性也激发出来,要是见着了,还得叫人多小心。 * 三十里外,东路围场。 场面一片寂静。 地上是躺着一头血肉横飞的熊尸,还有一个血淋淋的尸首。 * 行在所在的高地上,舒舒还在眺望远处的包围圈。 围的差不多了,剩下就是猎。 皇上首射,皇子随射,然后是王公贵勋骑射。 不知道九阿哥能不能射到狐狸。 舒舒想着,就发现五福晋、七福晋两个百无聊赖,并没有留心围场上。 想起九阿哥之前的话,舒舒问道:“五爷、七爷不在场上?” 五福晋指了指行在东边的方向:“我们爷跟着直郡王,带着蒙古王公的小辈,去那边围场了……” 七福晋也道:“我们爷是跟着诚郡王,西边小围场……” 舒舒听到“诚郡王”,想起他的做派,怕是还是习惯性地压制弟弟。 不过七阿哥也不是吃素的,应该不会惯着他。 七福晋也想到这里,用帕子捂着嘴笑道:“要是将我们爷当成软柿子,那诚郡王怕是要失望了……” 舒舒笑着,心里却寻思回京前怎么也要收拾三阿哥一顿。 要不然自家就成了软柿子。 “宠出个什么玩意儿,昨儿还打发人跟我讨面霜,我该她的,还是欠让她的……” 大家提及三阿哥,七福晋忍不住抱怨着。 五福晋苦笑:“前些日子打发人与我借头油……我那倒是有备用的,就叫人给了她,随后取了一回香料、两次茶、昨儿又过来问我大毛衣裳……” 舒舒与七福晋都不赞成地看着五福晋。 这种人惯不得。 就算应了她前头九十九次,一次不应,也是过错。 而且还蹬鼻子上脸,否则她怎么不敢找舒舒这边,不过是瞧准了五福晋脾气好。 五福晋摊手,道:“我已经拒了……” 五福晋与七福晋也没有带大毛衣裳。 五福晋那里只有一套,是大公主前些日子赠的,一个皇子福晋一套,用的是黑貂里子,贡缎料子。 这套衣裳,自然不可能借给田格格。 别说她现下是郡王格格,就是已经请封的郡王侧福晋,也不应该开这个口。 七福晋“噗嗤”一声笑了:“这是要处处同咱们比?真是太好玩儿了,那这一个多月,不得气出个好歹来……” 三人滴滴咕咕的,端敏公主看着就十分刺眼,怀疑她们是在说自己的坏话。 尤其是七福晋神情没有遮掩,带了幸灾乐祸与讥讽。 端敏公主对号入座,感觉很不好,觉得她们是在讥讽皇上对自家的慢待。 其他的公主府,大多两次进宴。 一次是公主与额驸,一次是夫族长辈。 只有到了她这里,皇上没有给面子,住了一晚就走了。 虽说后来皇上去祭拜了公主的祖公公,可公主依旧觉得难堪,好像自己成了笑柄。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欢喜,说出来听听,也叫大家伙儿跟着乐呵乐呵……” 端敏公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几个小妯里,开口道。 众人都望向几个小妯里。 纯禧公主笑着说道:“几位弟妹是不是在惦记各位皇弟的狩猎成绩……放心,放心,他们都是汗阿玛教导出来的,成绩肯定差不了……” 端静公主也在旁柔声道:“是啊,不用担心……” 有两位公主说话,场上的气氛又和缓下来。 端敏公主眉头立着,冷哼道:“说这个?我怎么觉得不像……” 五福晋站起身来,不卑不亢道:“自然就是这些,另有一些是我们妯里之间的私语,不好对长公主说起……” 七福晋与舒舒也跟着起了。 端敏公主瞪着眼睛,不依不饶:“肯定不是什么规矩话,否则怎么就听不得?” 五福晋带了诧异:“此话何来?我们就是说着围场有白兔,可以做手筒,还提了明日的烤肉……” 七福晋在旁点头补充道:“是啊,是啊,我们头一回来,对这里也不熟,除了吃吃喝喝这些,也没有旁的说的……” 端敏公主依旧不信,还想要开口。 舒舒已经开口,直视着端敏公主:“我们还说了旁的!” 端敏公主的脸耷拉下来,轻蔑地看着舒舒:“还真叫我猜着了,我就寻思不对劲……这是拿我磨牙?要不然贼眉鼠眼的,往我这边瞄什么?你倒是好大胆子,敢作敢当……” 舒舒皱眉,带了几分无辜,道:“长公主误会,两位嫂子不曾提及长公主,是我心中疑惑,跟两位嫂子念叨着九爷昨晚的醉酒……谁不晓得,九爷饮食不调,正在吃药调理身体,不说滴酒不沾,也差不多了……之前在王府进宴时,就是如此……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几位台吉,昨晚逮着九爷就是灌酒,昨天人回来时人事不知的,侄媳都吓傻了……这坏了药性,耽搁了身体调治可怎么好,叫人不敢想……” 端敏公主不以为然道:“就几盅酒,哪里就影响什么药性了……要是老九真是病秧子,那不是该好好的留在京里休养,还跟着出来做什么?找死也没有这样找的,可别想要用这个讹人……” “端敏!” 太后呵斥着:“胡嚼什么?这也是你当姑姑该说的……” 宜妃坐在太后左手边,目光也沉了下来。 这已经不是一回了! 端敏公主带了不自在,却长了教训,也没有跟太后犟嘴,只道:“额涅晓得我的,最是心实,素来有口无心,就是话赶话到这了,谁还诚心咒人不成?” 说到这里,她望向舒舒,训斥道:“好一个利嘴,三言两语就给我扣了帽子……快收了委屈,难道还要我给你赔不是……” 这是抹不开脸,在舒舒这里找补呢。 舒舒不避不闪,看着端敏公主道:“今早我们爷说了一嘴,许是几位台吉为了金腰带的事情……若是如此,也不用找九爷,九爷已经将那些都交给了内造办,要是台吉们想要取回定金,直接内务府的人交割就是……” 端敏公主正想要找机会提这个。 那不是三、五两金子。 二百两金子一条的金腰带,怎么不去抢?! 堂堂皇子阿哥穷疯了,用这个做借口在蒙古敛财? 自己额驸加上几个儿子,就是小一千两金子。 端敏公主真心舍不得。 要是这些金子进献太子,以后还能换回恩典。 给一个排行靠后的光头阿哥,有什么用? 听了舒舒的话,端敏公主摇头道:“不是老九自己弄出来的?怎么又成了内务府,不会是湖弄人吧?反正不管是金腰带,还是银腰带,我们王府都不做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伤(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不解道:“我们爷之前热心肠,架不住诸位王公的请托,才答应帮着定制捎带……可他一个皇子阿哥,还没有开府,也不养匠人,自然就将定金连带着定制单子交到内务府那边……” 所以想要退订,找内务府去。 端敏公主噎住了。 从九阿哥手中往回要钱是一回事,从内务府往回要钱是另外一回事。 内务府人多口杂的,自己真那样做了,还不知编排出什么花样。 说不得会有被京里的宗亲当成是穷酸。 还有康熙那边…… 端敏公主因为出身的缘故,心底依旧对庶皇子出身的康熙没有畏惧,可是丈夫与儿子们的话也在耳边。 以后王府承爵,儿女婚配,都离不开宫中。 要是旁人家指了郡主县主,自家王府指了无品级的宗女,那多叫人郁闷。 端敏公主脸绷着,觉得没有什么不能忍的,全当破财免灾了。 就是九阿哥与九福晋,这两口子她也记在心里。 一个贪财阴险,全无不顾皇子体面;一个伶牙俐齿,歪理一套一套的,没有半点儿温顺…… 小插曲过去,棚子下又恢复了舒缓的气氛。 远处的围场上又有了变化。 估摸过了两刻钟,就有几骑从围场望向过来。 类似于传令兵似的,是几个御前侍卫奉命来给太后报捷的。 皇上已首射,猎杀一虎、三鹿。 侍卫传了捷报,还带来了两头鹿,是皇上孝敬给太后的。 太后掩下担心,只笑呵呵点头:“皇上英勇……” 众人也七嘴八舌,跟着颂圣。 只端敏公主嘴巴抿得跟蚌壳似的,不肯凑热闹, 侍卫们下去。 在旁候了许久的膳房管事,带了人将两头鹿抬下去,准备烤鹿肉。 舒舒想起昨天的虎王。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首射杀的这头。 除了那头小老虎,还豢养着两头老虎。 还有那头黑熊,今日放出来,还是改日? 舒舒觉得那个是行走的危险。 因为鹿肉是切分后开始炙烤的,所以熟得很快。 估摸就两刻钟,一盘盘的烤肉已经送上来。 配上几上原本就放着的咸甜饽饽、干果、鲜果,这就是今日席面。 烤肉没有经过腌制,就放了简单的几味香料。 舒舒一时有些吃不惯,就意思几口,挑着几样咸饽饽吃了。 太后乏了,要去午歇。 众人也就簇拥着太后出了棚子,各自散去。 舒舒刚进自家安置的小院,就见何玉柱没头苍蝇似的,踱来踱去。 舒舒见状,心跟着一紧:“怎么了,这是?” 何玉柱见了舒舒,跟见了主心骨似的,忙上前来:“福晋,不好了,五爷出事了……” 舒舒心里跟坐了过山车似,忙道:“怎么了?惊马了?” 她能想到的危险,就是这个。 皇子阿哥身边,素来不缺人扈从。 尤其是几位成年皇子,已经封了爵的。 身边的护卫也添得差不多了。 在宫里时不方便跟着,出来后多随侍在旁。 何玉柱摇头:“奴才也不晓得详情,就是直郡王打发人回来,带了太医过去,还请福晋帮忙,悄悄地带了五福晋过去照料,不要惊扰了太后……” 舒舒听了,心下稍安。 应该是性命无忧。 否则大阿哥不敢耽搁,会直接叫人送到行在这里,而不是传太医过去。 至于为什么悄悄的…… 是因为今日是行围的第一天,要是闹得沸沸扬扬的话,容易让蒙古王公小瞧。 至于太后这里,一时担心太后上了年岁,身体受不住;二是怕老人家晓得后,关心则乱,兴师动众。 舒舒冷静下来:“人现下在什么位置,我同五福晋怎么过去?” 何玉柱道:“就在围场衙门那边……” 舒舒不再耽搁,她今日本就穿着类似于骑装的衣裳,脚上也穿着靴子,叫带了小松,去了五福晋的院子。 何玉柱那里,则由她派出去,准备马匹。 五福晋正做着活计,是一条腰带。 五阿哥念叨了两回,五福晋虽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在针线上不擅长,可也试着做了。 听说舒舒过来,五福晋起身迎了出来。 舒舒直接拉了她的手,见除了她的心腹奶妈没有旁人在,才低声道:“五嫂,你要镇定,不要害怕……” 五福晋本就聪明,哪里还想不到,带了颤音道:“可是五爷……” “性命无碍……” 舒舒说了大阿哥的应对,与自己的猜测。 五福晋定了定心神,去翻五阿哥的换洗衣裳,包了一大包。 围场管事衙门,昨日舒舒刚去过,自然记得路程。 她心里也急迫,可也不敢跑得太快,怕忙中出错。 估摸到了一刻钟的路程,大家到了围场衙门。 有人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是五阿哥身边护卫。 那人丧着脸,跟死了爹似,对着五福晋与舒舒行礼,说话也带了哭音。 五福晋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都跟着打晃。 舒舒忙一把扶住五福晋,瞪着那个侍卫道:“哭丧着脸做什么?五爷到底如何了?” 那护卫这才反应过来吓到人,忙哽咽道:“主子没事儿,是……我们头儿没了……” 舒舒默然,扶着五福晋进去。 出了人命! 五阿哥的护卫长! 何其凶险! 一行人跟着护卫进了一个衙门正院。 正堂里,挤了十来个人。 除了大阿哥、五阿哥、太医等人,还有镶蓝旗旗主简亲王雅布,与镶白旗旗主显亲王丹臻。 听到门口有动静,众人都望了过来。 五阿哥坐在罗汉椅中,也抬头看向门口。 五福晋看清楚五阿哥模样,眼泪一下子就下来,身子颤抖着说不出话。 舒舒跟在后面,看到五阿哥的模样,身上也僵住。 五阿哥已经入旗,是镶白旗下领主,今日身上战甲也是镶白旗制式,白色镶蓝边。 因此这身上血迹极明显,上半身都血呼啦的,肩膀与胸口的血迹尤其多,已经是暗红色。 五福晋关心则乱,以为是伤在要害。 舒舒看得清楚,五阿哥的战甲是完好的,这些血是撒上去的。 他的伤,在脸上。 左脸眼下到脖颈位置,三、四寸长的大口子,深可见骨,皮肉都翻开着。 关于这位五阿哥,后世流传最多的说法,除了不会说汉话,就是毁容失去继承权,得以平安。 毁容…… 历史好可怕…… 舒舒心里发凉。 五阿哥满头都是冷汗,却是咧着嘴角开口道:“没事没事,就是皮外伤,看着怕人些……”说着,带了哽咽,眼圈也红了:“就是黑哥没了……” 有女眷来,简亲王与显亲王两个,就同大阿哥打了声招呼,先离开了。 五福晋已经上前,跟着哽咽道:“不是围猎么?爷这是落单了?” 五阿哥打了个哆嗦:“都是意外,谁也想不到的,好好的熊瞎子发狂了……” 熊?! 舒舒望向大阿哥,又望向五阿哥,心中迟疑。 目标是五阿哥?! 大阿哥满脸愧疚,对五福晋道:“熊是奔我来的,五弟都是为了护着我……” 五阿哥摆摆手:“大哥说这些做什么?要是熊冲着我来,大哥还能干看着?” 大阿哥摇头道:“那不能!不过这个情大哥也记下了……黑护卫那里,双倍抚恤,子侄若是有能用的,就提上来……” 五阿哥眼泪花花的点点头:“是应该如此……” 舒舒的脑子里转得飞快,仔细想着昨日那头熊的体态特征。 有些瘦。 脖颈上也跟一般熊似的,有着一圈白围脖。 就是这个白围脖不是黑熊图片上常见的那种一长条,而是巴掌大的一块,从脖颈直接到下颚。 舒舒鬼使神差地对着大阿哥道:“王爷,是不是这样的黑熊……” 舒舒将黑熊的描述了一遍。 大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陷入沉思。 刚才乱糟糟的,只顾着五阿哥这边,谁会去留心黑熊的白毛到底长在什么地方? 等他想起黑熊模样,就变了脸色,直直地看着舒舒,道:“弟妹从哪儿见到的……” 舒舒脸色也严肃起来,指了指地上:“就是此处豢养的……” 说着,讲了昨天过来看老虎黑熊的情景:“这黑熊凶性十足,在大铁笼子里都不安生,见人就要扑……我吓得不行,追问了九爷两三回,是不是真的没有吃过人……” 大阿哥的脸色越发难看。 五阿哥听了一知半解,跟着抱怨道:“那这管事怎么回事?是抓了吃人熊……怪不得凶性这么足,见了人都不晓得躲……” 说着,他糊涂了:“怎么就认准了大哥,避开都不行,可着一个人追……大哥,你掏熊崽子了……” 要不然什么仇、什么怨? 见了猎人不晓得跑,还往前来…… 舒舒也看着大阿哥。 昨天黑熊盯着的是自己与十三阿哥,今天盯着的是大阿哥。 三人有什么共同点? 舒舒觉得有什么在脑子里,若隐若现的,又抓不真切。 大阿哥已经咬牙吩咐身边护卫:“去将这里的管事给爷带来……” 就是傻子,也明白这个吃人熊是为他准备的。 是谁? 弄了这一份“大礼”!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七十八章伤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出手(第三更求月票) 舒舒立刻想到了索额图。 又觉得这样的计谋太粗浅。 不管这次算计大阿哥能不能中招,旁人都会怀疑到索额图一方。 索额图,也在随扈名单中。 这次北巡途中,索额图作为领侍卫内大臣,曾受命为太后准备路祭。 如何没有料错的话,这个总管衙门负责豢养勐兽的管事,应该不在了。 就是不知是被动封口,还是主动封口。 果不其然,大阿哥的护卫出去没一会儿,就回转过来,脸色十分难看:“主子,人死了……” “怎么死的?喝砒霜、抹脖子、上吊、吞金……” 大阿哥冷笑道:“谋害爷的性命,死了就算完了,哪有那么便宜……” 谋害皇子阿哥,与谋逆无异,家族都跑不了。 轻则籍没,发给披甲人为奴;重则阖家处死。 “坠井……” 那护卫道:“尸首已经捞出来,瞧着得有些时候……” 豢养的野兽,都是提前送到各围场。 那就是今日卯初前。 “尸首留着,回头叫人仔细看看,到底是自己跳井,还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爷要弄个明白……” 大阿哥脸色冰寒。 不仅是愤怒,也是后怕。 这是皇家围场! 能在这里安排手脚的,不是外头的人。 这次算计的是他,有老五拦了一下,还有黑护卫舍身,他才逃过一劫。 没有这两人,自己会如何? 假若这次算计的不是他,是汗阿玛…… 那这天就要塌了。 五阿哥在旁,已经听傻了。 竟然不是意外,是真的有人谋害皇子。 太医还在用盐水清创,手都跟着抖起来。 似乎,听到什么了不得的话了。 五福晋顾不得许多,只看着五阿哥,眼泪止不住的流。 舒舒脑子里飞速运转,想得却是方才进来时的古怪之处。 镶蓝旗旗主与镶白旗旗主都在。 要是分出小围场狩猎,不是应该两个旗分开么? 怎么混在一处了? 还有大阿哥与五阿哥这个组合,也不大对劲。 既然围猎是操练八旗,肯定是各自为政,没道理这样掺和着。 三月份皇子封爵,封了六位皇子。 可实际上只有大阿哥与三阿哥名下拨下了左领,正式入了镶蓝旗。 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与八阿哥都没有拨人口,也没有入旗。 不过这次狩猎开始之前,就有了消息。 五阿哥与七阿哥两个,被安排在镶白旗,随着镶白旗旗主一起狩猎。 明眼人都看出来,皇子们不按照爵位高低入旗,而是按照排行依次入旗。 大阿哥、三阿哥入了镶蓝旗。 五阿哥与七阿哥入了镶白旗 排在四人中间的四阿哥,要么入镶蓝旗,要么入镶白旗。 八阿哥,已经预定了正蓝旗。 那么九阿哥这个与八阿哥序齿挨着的皇子,没有意外的话,也是正蓝旗。 “王爷,为什么镶蓝旗与镶白旗一起狩猎?不是应该两旗分开么?” 舒舒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就直接问道。 她一直想要泯然众人,不想要过多表现自己。 那样才是最稳妥的保全方式,让她有安全感。 可是她有血有肉的,做不到铁石心肠。 别说五阿哥,就是大阿哥,这些日子对九阿哥的照顾,都在舒舒眼中。 舒舒晓得,这是“爱屋及乌”,可是自己领情。 大阿哥准备的鞭子,五阿哥准备的蒙古刀…… 两人将她当弟妹,她就无法将两人当成是纸片人。 大阿哥看出舒舒的聪明,晓得她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道:“分开的,镶蓝旗在东小围,镶白旗在西小围……不过早上三阿哥说有事情找七阿哥,想要过去……” 说着,他望向五阿哥:“老五,他怎么跟你说的……” 五阿哥想了想:“就是差不多的意思,就把我换过来了……对了,叫显亲王听到,显亲王没带人,将镶白旗交给了七弟,就跟着过来了……” 这一位应该是避嫌。 显王府这些年在宗室中地位也尴尬。 这一位显亲王是二代王,是太宗皇帝曾孙,肃武亲王之孙,第一代显亲王之子。 肃武亲王是开国功王之一,被多尔衮迫害而死。 等到世祖皇帝亲政,为长兄平反,这一支就得了亲王传承,改号为“显”。 可是第一代显亲王承爵时,只有九岁。 没有军功,这个镶白旗旗主当得有名无实。 第二代显亲王更小,袭爵时六岁。 所以显亲王系就跟顺承郡王府一样,两代孩子王之后,成了宗室里的边缘人物。 地位尊崇,可没有实权。 对于皇子们主动避让,丝毫摆不起旗主架子,正符合显亲王平日行事风格。 三阿哥…… 实在是太巧了。 连大阿哥都沉默了。 要是没有调换的话,今天遇熊的就是大阿哥与三阿哥。 三阿哥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 舒舒视线在大阿哥身上打量。 大阿哥穿的披甲,镶蓝旗的制式披甲,蓝棉甲镶红边。 披甲在身,自然不会有荷包香囊那些小玩意儿。 可是,熊的鼻子最灵,它是靠嗅觉来追逐猎物…… 自己、十三阿哥、大阿哥三人的共同点是什么? 舒舒看不出大阿哥身上的异样,就将自己的荷包打开。 里面金灿灿的。 是金箔包裹的蜂蜜黑芝麻丸。 这些日子在外奔波,头发干燥,舒舒就每日吃这个养养头发。 巧合的是,九阿哥与十阿哥嫌这个太甜,倒是十三阿哥最喜欢吃。 舒舒就叫小棠多做了些,给十三阿哥留了一大罐。 蜂蜜? 为了这个,就疯狂了? 这不是黑熊正常食谱上的东西么? 总觉得有点太牵强。 大阿哥看着舒舒的动作,很是不解:“这是什么,弟妹发现哪里不对?” 舒舒迟疑道:“我想着昨天过来时,我同十三阿哥都带了这个蜂蜜芝麻丸……可是蜂蜜……” 人人都晓得狗熊爱吃蜂蜜。 可是饿得兽性大发时,为了蜂蜜精准定位有些说不过去。 不是应该见了人就咬,先填饱肚子再说…… 大阿哥神色凝重,翻开披甲前襟,露出下边的褡裢,拿出个纸包来,冷笑道:“巧了,我这还真带着一包蜂蜜麻花……老三早上给的……” 手指头大小的金色麻花,外头一层蜂蜜,用牛皮纸包着,一打开就是满屋子甜香。 舒舒沉默了。 好像并不意外。 就是不晓得三阿哥是完全被利用,还是其中的一环,顺水推舟。 屋子里安静下来。 五阿哥之前还浑浑噩噩的,现下带了愤怒:“三哥这么笨?这是被人利用了?大哥,快叫人找他,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性子淳朴,看待旁人就想不到坏处。 毕竟大家同父兄弟,又没有什么过节,谁会好好的向兄弟下手。 大阿哥板着脸,点点头,吩咐身边人道:“去那边围场,将三阿哥请来……” 是要对质,看这个蠢货到底是被人利用,还是利用人。 舒舒沉默了。 越发怀疑像是那一位的手笔。 三阿哥就是完美黑锅人选。 现下还没有仔细追查,真要详查,线索八成也要落在三阿哥身上。 可是康熙还能为一个儿子,去给另一个儿子定罪? 况且这其中还有蹊跷的地方。 最后多半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眼下顾不得旁的,太医已经清创完毕,拿着桑皮纸准备缝合。 是的,现下太医院的疮科,已经有完整的清创与缝合技术。 就是粗糙。 盐水清创只能清洗伤口的灰尘,没有多少杀菌的作用。 野兽爪子,不用想也晓得全都是细菌。 “太医,慢着,先不急着缝合……” 舒舒开口拦着。 按照太医的处理法子,五阿哥脸上的伤口可以愈合,可是疤痕太大了。 这么显眼的地方。 即便是尊贵如皇子,也难免会受到各种异样眼神。 这么好的哥哥,不应该承受这些。 舒舒脑子里想着细菌病毒的替代词,可是看过的医学书籍上却压根没有提过与病毒学相关系的资料。 “我曾在书上看过,说是兽爪有毒,抓伤后伤口容易溃烂,不知道太医是否听过这个说法……” 她实在想不到,就斟酌着说道。 太医陷入沉思:“典籍上没看过,家门传承也没有提及,不过臣在先祖父的手札上看过类似医桉,就是当时遇到是虎……虎口逃生,本是好事,可是被虎掌爪到小腿……又赶上伏天,伤处溃烂而死……” 大阿哥想起一件事:“前些年行围,有个正白旗的侍卫遇狼,脸上挨了一下子,也是怎么抹药都不行,倒是保全了性命,可是烂了脸……” 五阿哥疼得都是冷汗,只是强忍着。 听到会殃及性命,他到底怕了,哽咽道:“我不想死……” 太医脸色惨白。 真要死了一个皇子阿哥,他这个诊治太医也跑不了。 五福晋原本流泪不止,现下却止了泪,用帕子擦拭五阿哥额头上的冷汗,省得流到伤处。 “弟妹……” 只是她也是强做镇定,心里亦是没底,不由自主地望向舒舒。 这些日子舒舒显示了聪慧的一面,已经成了妯里三人组里的主心骨。 舒舒眼见大家吓到了,忙解释道:“有法子解决这个,就是杀毒……只要将伤口的毒杀尽了,回头愈合的好,疤痕也能浅些……” 至于不留疤,不可能。 这伤口已经到了真皮层。 不过伤口处理的好,避免溃烂,或者少些增生之类的,疤痕就会浅许多。 时间耽搁不得,舒舒便也没有卖官司。 直接说了需要的材料。 就是烧酒。 “烧酒再蒸过几次,到了头酒的浓度,就能杀毒……” 舒舒道:“所以要用烧酒,越烈的越好,可以少蒸几次……” 行在膳房带了不少酒出来。 昨日赐宴,上的就是烧酒。 蒙古苦寒,烧酒已经逐渐替代黄酒,成为大家最喜欢的杯中物。 围场衙门这里就要厨房。 等到大阿哥的护卫拿着大阿哥的腰牌,快马取了烧酒回来,舒舒也用厨房里现有的锅灶做了简单的蒸馏装置。 拿了两种酒,都是烈酒。 舒舒简单尝了尝,实判断不出哪个度数更高些,就取了两个小碟子,各倒了些酒点燃。 等到酒精烧干净,一个里面水多些,一个水少些。 舒舒就选了那个水少的蒸酒。 时间过得飞快。 忙忙活活的,蒸了三次。 再次点燃,剩下的水差不多四分之一左右,就差不多接近七十五度的消毒酒精浓度。 总共蒸出来一小碗酒精。 舒舒让太医用酒精给针线、镊子消毒,也用这个擦了手,再拿蒸过的纱布给五阿哥消毒。 “嗯……” 五阿哥嘴里咬着帕子,脖子上的青筋直冒,眼泪都疼出来了。 太医脸上也都是汗,手上动作却越发稳。 别说这是“酒精”,就算不是酒精,这样蒸出来的干净水清创,也比温开水调的盐水更干净。 太医早已听过九福晋的传闻,晓得她是个博学广记的才女,才会在九阿哥暑症后做出更合适的处理。 他心中已经信了五、六分,剩下的就要看认证。 “呜呜……” 五阿哥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冒,影响到太医的消毒。 五福晋忙用帕子捂了五阿哥的眼睛。 五阿哥没了动静,肩膀却一下一下抽搐着。 五福晋手中帕子,眼见着就湿透了。 太医消完毒,自己也是一身汗。 看着五阿哥的反应,他不由担心,看着能做主的大阿哥道:“王爷,臣要缝合,会更疼,贝勒爷要是挣扎……” 说不得伤上加伤。 大阿哥果决,看了眼旁边的大桉,唤了几个人进来。 须臾功夫,五阿哥就被按在大桉上,旁边一圈的人。 有人按腿,有人按胳膊。 肩膀这里人最多。 两人按着肩膀,一人按着脑门。 五阿哥已经被弄蒙了,眼泪都止了,看着大阿哥,带了懵懂道:“大哥……” 大阿哥道:“好好躺着,尽量忍着别动……实在忍不住,就骂骂老三……” 五阿哥摇头道:“我不骂三哥,三哥肯定是被人骗了……” 说着,他望向五福晋道:“爷没事了,缝完就好了,你跟弟妹出去等着……” 五福晋不放心,站着不肯走。 舒舒低声劝道:“五嫂,听五哥的吧,五哥不会乐意你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五福晋这才点点头,随着舒舒出来。 两人就站在门口,没有远走。 舒舒担心起桑皮纸来。 这个做缝合线不知道吸收的怎么样。 她倒是心里晓得羊肠线应给会更好,可是那个不比酒精,是二次加工,速度快。 羊肠线,想要等现成的,可来不及。 “嗷……” 屋子里传来惨叫,随即就是五阿哥高亢的声音:“胤祉,我叉你姥姥……” 跟着护卫匆匆而来的三阿哥正好赶到,脸一下子黑了…… 第一百八十章 辩(第一更) 三阿哥黑着脸,刚想扬声说什么,看到舒舒与五福晋在,又改了口,带了关切问道:“两位弟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五阿哥怎么就伤了?是跌了马,还是?不是跟着大哥么,大哥怎么没好好护着……” 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脸的问下来。 最后,还不忘了拉踩。 舒舒觉得,这也是语言的艺术。 她看出来,三阿哥并没有心虚的模样。 五福晋想起方才屋子里大家的说话,晓得眼前这一位是最大的嫌疑人,便也带了气。 “三爷为什么要与我们爷换行围位置?” 她脸上带了寒霜,看着三阿哥的目光带了质疑,直接开口问道。 “这……” 三阿哥神色僵住,眼神有些漂移,吭哧着说道:“我跟老五之前说了,就是……就是有点事儿找老七,想着说话方便些……” 大阿哥听到门口动静,大踏步出来,看了三阿哥几眼,又望向略后一步过来的七阿哥,道:“老七,说说看,他找你到底是什么事儿?连一、两日都等不得,非要行围的时候说……” 七阿哥没有回答,先是问道:“五哥到底怎么样了?伤了哪儿?伤势如何?” “性命无碍,脸被熊爪子刮到了……” 大阿哥道。 七阿哥听了,眉头依旧蹙着,很是不放心。 三阿哥露出担忧来,在旁跺脚道:“这么不小心,护卫都是完犊子玩意儿……老黑呢,平时不是挺能的……” “老黑死了,护着老五,脑袋上挨了一巴掌,脖骨断了……” 大阿哥声音发冷。 三阿哥住了声。 七阿哥按捺不住,大踏步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缝合,已经进入尾声。 五阿哥的脸,已经肿了起来。 见到七阿哥,五阿哥撇了撇嘴角,眼泪花花地道:“老七……” 七阿哥耷拉着脸:“疼不疼?” “疼!疼死了……” 五阿哥带了委屈道:“不知道谁那么坏,想要害人……” “疼就对了!该!叫你好好射箭你不射,叫你练布库你也糊弄……这还是在围场,要是战场,你还有命没有?” 七阿哥讥讽着。 五阿哥带了不乐意,瞪着七阿哥:“说什么呢?没大没小,到底谁是哥哥?!” 七阿哥冷着脸道:“当哥哥,就要有当哥哥的样子,要不然就是个弟弟!” 五阿哥嘟囔道:“哪有这样排的,谁叫我生得早呢,哥哥就是哥哥,弟弟就是弟弟……” 三阿哥跟着进来,站了好一会儿,结果被五阿哥无视,想着方才的脏口,就呵斥道:“你还晓得长幼有序?那我倒是要问问,我这三哥怎么就得罪了你?大哥没护好你,你疼得狠了,不是应该骂大哥,干什么骂我?” 况且还不是寻常骂人,是这样“问候”长辈。 三阿哥身为皇子阿哥,这样的待遇还是头一回。 五阿哥这才看到三阿哥,想起自己方才骂人的话,带了不自在,随即眼珠子瞪得滚圆,带了愤怒:“都怪三哥,三哥是笨蛋……” 三阿哥听得稀里糊涂:“我怎么就笨蛋了?就是因为跟你换了行围位置?” 五阿哥吸着冷气,说不出话。 刚才激动,扯到了伤口。 三阿哥又望向大阿哥:“大哥,你们到底什么意思?这是觉得我不该换位置,被咬的就应该是我?” 大阿哥直视三阿哥的眼睛:“爷就是想要弄清楚,为什么你今天想着去西小营……” 众人都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好一会儿才皱眉道:“我不是说了么,有事情找老七,谁还能扯谎不成?” 大阿哥不说话,望向七阿哥:“老七……” 七阿哥神色木然:“是有正经事找我,要送我一个机会、一份富贵,提挈着我往太子爷身边凑,往后好换个郡王帽子……我给拒了,郡王也好,亲王也好,自有汗阿玛给我,不稀罕巴结兄弟来换……” 三阿哥脸色发青,忙道:“七弟误会了,什么巴结不巴结,我就是念叨两句你平日里不同兄弟们往来,怪独的,往后当多亲近亲近……” 他怎么敢认下这些话?! 这不是盼着汗阿玛驾崩? 虽说当时他说的时候,话里话外有这个意思,可是避着人说的,只有天知地知两人知,自然不会老实认下。 七阿哥侧过身,双手抱臂,没有与三阿哥掰扯的意思。 三阿哥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带了无奈道:“我就是一片好心……忠言逆耳,忠言逆耳……” 七阿哥已经去跟五阿哥说话:“别哭了,你不是喜欢我那匹黑马吗,回头我给你……” 真要论起来,五阿哥名下的马匹数量是七阿哥的双倍。 之所以会喜欢黑马,是因为五阿哥早先的坐骑是黑马,后来得了肺气肿,不能骑了,才跟七阿哥念叨了两回。 五阿哥摇摇头:“黑帅不是你的心头好吗?我不要。” 七阿哥道:“我这次当差当的好,阿玛允许我挑一匹马,五哥不要它,我也要换了的……” 五阿哥面上带了谴责:“你怎么能这样的?那是伙伴,就算有了新马,也不能这样的,要不然的话,它该多伤心呢……” 七阿哥也不与争辩,只道:“所以就送给五哥,省得留着也是白圈着。” 五阿哥这才点点头,笑着说道:“黑帅最喜欢吃松子糖,回头我给它准备两包……” 这番兄弟相处,和谐自然。 旁人不觉得什么,三阿哥却看不过眼:“到底谁是笨蛋?开口闭口骂哥哥,还要弟弟哄……打个猎还能挨上一爪子……你是不是傻?平日里怎么学的,见了大畜生不知道跑?逞这个能做什么?不孝至极,让汗阿玛担心,也让太后与妃母难受……” 他已经醒过神来,晓得自己是被大家迁怒上。 怪不得咬着他换位置的事情不放。 要是不撕巴清楚,说不得汗阿玛与宜妃也会这样想。 不过三阿哥也隐隐地觉得可惜。 要是受伤的不是五阿哥,是大阿哥…… 五阿哥本就听着,挨了一顿骂,越发委屈,气鼓鼓道:“谁还故意往熊身上撞?那不是赶到那了么?你说的好听,回头碰上了看能不能躲开……” 三阿哥噎住:“碰上了就碰上了,身边的人是废物点心不成,也不知道你平日里怎么管的人……” 五阿哥想起惨死的护卫长,嘴角耷拉下来,看着三阿哥也带了气:“你先别说我,也说说你自己个儿,为什么给大哥蜂蜜麻花,都是你的蜂蜜麻花,才将熊招来……” 三阿哥目瞪口呆。 眼见着大家都看着自己,神色带了审视,三阿哥忙望向大阿哥:“大哥,真是蜂蜜麻花招来熊……” 大阿哥指了指案子上放着的蜂蜜麻花:“围场那么多人,我同老五身边还跟着十来个,黑熊就冲着我一个人扑,除了这个,再想不到旁的……” 三阿哥额头的冷汗,肉眼可见的冒了出来。 谋害兄弟,这个罪名太大了。 就算是皇子阿哥,沾上这个,也得褪下一层皮。 他不敢也不能背这个黑锅。 他走上前,仔细看了蜂蜜麻花,还拿起来放在嘴里嚼了几口:“确实是我给大哥的麻花,也是这个味儿没变……可要说是这个能引熊,那不是扯淡?” 大阿哥看着他,见他不似做伪,心下稍定,道:“这个回头再说,你先说说,这蜂蜜麻花是哪来的……” 三阿哥脸色有些僵:“还能哪儿来?这就是早膳时的点心,我觉得不错,就包了两包……” 大阿哥望向五阿哥与七阿哥。 两人都摇头。 “给你的是谁?” 大阿哥追问。 三阿哥带了焦急:“大哥,别牵扯太多的人了吧……人家就是孝敬我几包麻花……” 大阿哥冷着脸道:“汗阿玛跟前,你也不说……” 三阿哥默默,好一会儿道:“是我三舅……” 舒舒冷眼旁观,一直留心三阿哥的反应。 将他进来后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要是演戏,未免太真切了些。 舒舒望向大阿哥,大阿哥也正好望过来。 两人都是差不多的结论。 如何安置五阿哥成了问题。 青天白日的,这样伤处,回了行营瞒不住。 就算是要回去,也要等了晚上。 大阿哥便对五福晋道:“弟妹先照顾半天,等到晚上再看汗阿玛示下……” 五福晋点头道:“大伯客气,本是我分内之事……” 大阿哥又望向舒舒。 舒舒道:“我留在这里,看五嫂有什么需要助力的地方……” 大阿哥点点头,放心不少。 七阿哥见五阿哥疼的厉害,跟着太医道:“这样干疼着也不是法子,开两幅安神汤,叫五爷好好睡一觉……” 太医应着,开始写方子了。 牧场管事衙门毕竟是衙门,就算有值房,也是狭小脏乱。 五阿哥就没有挪地方,依旧是这边堂上。 从厢房里抬了张榻过来,擦拭后让五阿哥躺了。 大阿哥带着三阿哥、七阿哥走了。 围场出现这样大的事情,必须要禀告康熙,从上到下清查此事……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八十章辩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一章 慧(第二更求票票) 五阿哥这里,换了血衣,身上也擦拭,喝了安神汤,昏昏沉沉睡过去。 不过因为伤口疼痛的缘故,他睡得极其不安稳。 每次闭上眼睛,一两刻钟就抽搐着醒了。 五福晋就坐在床边陪着。 每次五阿哥醒来,她就低声吟唱着催眠曲。 五阿哥的情形才算好些。 舒舒避到外间,站在门口,依旧在想蜂蜜与黑熊的关系。 外头传来动静。 九阿哥火急火燎的从外头进来,额头上都是汗。 “五哥……” 他刚想要开口询问,就被舒舒堵了嘴巴。 舒舒低声道:“爷小声些,五哥刚睡下……” 九阿哥抿着嘴唇,放轻了动作,进了屋子里,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 等看清楚五阿哥脸上伤口,他瞪大了眼睛。 等到出来,他拉了舒舒出了院子,才带了震惊道:“熊抓的?” 五阿哥的伤口明显,是抓伤。 除了一道三寸来长的大伤口外,差不多平行位置,腮骨左右的位置,还有一处一寸来长的小伤。 小伤只破了表皮,没有缝针。 九阿哥之所以猜到,并不是多聪明,而是能在护卫环绕中,依旧有能力伤人的不是老虎,就是黑熊。 舒舒点点头,将几个阿哥交换与大阿哥、五阿哥遇熊的事情说了。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老三,他没有这样的脑子……要真是有胆子一箭双雕,想着坐收渔翁之利,那就不是他了……” 舒舒没与他辩白这个。 人心隔肚皮。 谁晓得三阿哥现在表现出来的无脑短视是不是人设。 “爷,什么情况下野兽会盯准一个人不放呢?” 舒舒觉得要是找到这个问题中,说不定就能找到野熊杀人的线索。 “肯定是有仇啊,大牲口都记仇……” 九阿哥道:“山中猎人有个规矩,那就是遇到虎豹财狼,打伤没有打死的,往后就尽量不进山了……要不然说不得什么时候被偷袭,就送了性命……” “大阿哥与咱们同行,昨儿才进围场,也不曾听闻他进山狩猎过,那这仇从哪儿来的?” 舒舒想着各种可能,依旧是觉得是气味上动了手脚,不会单单是蜂蜜的问题。 九阿哥一时也猜不到,道:“不是说熊尸也在这里,咱们过去看看……” 熊尸就在隔壁院子。 小两口过去,待看清楚熊尸特征,九阿哥颤抖起来:“这是昨天笼子里那头……” 舒舒才想起还没有说这个熊的来处,便点点头道:“所以更蹊跷,既然是饿着激发凶性,怎么还盯着蜂蜜赶人……” 九阿哥冷笑道:“这还不简单?!这是头母熊,弄一身蜂蜜味儿,当着它的面摔死小熊什么的,可不就是仇人了……” 黑熊俗称黑瞎子,就是说它视力不好,单凭味道辩人。 舒舒看着九阿哥,有些不放心。 整个人都笼罩着阴郁气息,看着有些怕人。 她忙拉了九阿哥的手:“爷,太医已经说过了,五哥的伤会好的……” 九阿哥的手心湿冷,狠狠地回握,咬牙道:“都是爷不好,昨天你提了两回,爷都没有注意……但凡爷仔细些,叫人好好查看这头熊,都不会有今日事故……” 舒舒连忙劝道:“爷无须自责,眼下关键是找到幕后真凶!不将这个人抓出来,就算是避开熊,还会有虎、有狼、有毒蛇……谁晓得这坏人什么时候再下手……” 九阿哥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却也转移了注意力,恨恨道:“一次、两次的,还没完了是吧?上次是我,这次是老大,下次他们要算计谁?” 九阿哥这样子,是认定了敌在内务府。 舒舒没有说什么,不管那个幕后之人到底是不是索额图,内务府这里肯定是不清白。 不管是围场豢养吃人熊,还是膳房的蜂蜜麻花,这一条龙都要经过内务府的手。 甚至舒舒有些阴暗的念头。 之所以选择蜂蜜作为熊引子,是因为这个不容易被人怀疑,还是因为自己前些日子叫人从膳房多取了几罐蜂蜜? 不管是蜂蜜黑芝麻丸,还是蜂蜜秋梨膏,都要大量的蜂蜜调配。 自己是内务府黑名单的一员。 要说专门对付自己,那不至于,可要是搂草打兔子,顺便呢? 怕是他们乐见其成。 在焦躁不安中,时间过得特别缓慢。 太医也在这边守着,清热退烧的药都熬着备着,就是怕五阿哥会起高热。 这样大的伤处,多会起高热。 不过不晓得是不是酒精起了作用,五阿哥的体温还算正常。 黄昏之前,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到了。 是大阿哥安排人往这边送膳,叫两人看见,非要跟着过来。 等看清五阿哥脸上伤口,两人都是跟着后怕。 这是抓伤还是如此,要是熊巴掌拍实了…… “这也太吓人了……往后还是少养这些大家伙……” 十三阿哥咋舌道。 少年单纯,还想不到什么阴谋论上去,真当是意外。 对于这种“弄虚作假”之事,开始排斥。 十阿哥则低声对九阿哥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男人就算添了疤,那也是英武,也就是现在京中风气坏了,男人都开始学着打扮……开国诸王,冲锋陷阵的,谁身上没伤?” 九阿哥与他素来相好,也不瞒他,咬牙道:“反正爷这回要闹闹了,内务府的这些大爷,爷可不想再惯着……” 十阿哥开口就想要拦着。 倒不是担心内务府如何,而是觉得就算将内务府犁清,也未必能抓到真凶。 不过他还是将拦着的话咽下,只说道:“反正有什么吩咐,九哥就说话,弟弟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关心则乱。 换做这回受伤的是九哥,自己也冷静不下来,发泄发泄也好。 九阿哥点头:“放心,不会同你客气……” 说完,他就催促两人回去:“快走吧,本就要瞒着太后与娘娘,你们还兴师动众的出来,还瞒什么?” 实在是有五阿哥出事在前,侍卫营那里不敢不精心。 因此这次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出来,身后带了五十护军。 十阿哥点点头道:“这就回,不看一眼不放心……” 两位阿哥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管理衙门又恢复平静。 舒舒与九阿哥在外间,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谁也没有动。 九阿哥是没有胃口。 舒舒觉得自己用脑过度,有点儿恶心,也不想吃。 少一时,外头又有了动静。 九阿哥站起身来,带了不安,道:“不会是娘娘来了吧?” 做兄弟的看到五阿哥的伤势,都心如刀割,当额娘的怎么受得了? 舒舒也猜不到,与九阿哥一起迎了出来。 来的不是宜妃。 是康熙亲至。 他带了大阿哥,轻车简从而来。 看到舒舒与九阿哥迎出来,他脚步顿了顿,道:“五阿哥怎么样了?起热了么?” 九阿哥回道:“还睡着,没发热……” 康熙点点头,放轻了脚步,进了里间。 五福晋坐在榻边,见状想要起身,可是一只手被五阿哥握着,只能挨着床边站了,身子福了福。 康熙的视线,落在两人手上一眼,才走到榻边,仔细查看五阿哥的伤口。 他的脸色很是难看。 只看着这伤口位置,就晓得当时的凶险。 还有这张脸…… 这么大的伤口,肯定要留疤…… 康熙站了好一会儿,又探出手去摸了摸五阿哥额头,确定没有起高热,才转身出来。 “黑熊呢?带朕去看看!” 出了屋子,康熙转身对大阿哥说道。 大阿哥应着,引着一行人到了隔壁。 灯火通明下的,黑熊的尸体格外狰狞。 它的致命伤是下巴处。 不过身上也大大小小十来个窟窿。 康熙近前看了,视线在它胸前停驻,得出了结论:“这是一头产育期母熊!” 大阿哥明白过来,道:“原来如此,儿臣还想着是不是蜂蜜里添了旁的,才引得黑熊癫狂……原来是产育期……” 九阿哥在旁,耷拉着脑袋,主动请罪,将昨天的事情说了。 康熙面上露出失望:“该上心的不上心,不该上心的上心……” 九阿哥丧气的不行,闷声道:“是儿子错了……” 大阿哥在旁见了,道:“汗阿玛,怪不得老九身上,这里是皇家围场,豢养大牲口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他哪里会想到这其中还能动手脚?就是儿臣,若不是亲自遇到这一回,也想不到……还是幕后之人太阴险恶毒,才会用这个法子害人……” 康熙不置可否,望向舒舒,道:“朕瞧着你并不是胆小的,怎么会因黑熊扑笼子就担心?” 下午大阿哥禀告此事时,没有掩下舒舒的功劳,将酒精消毒的事情说了。 刚刚九阿哥的讲述中,也提到了舒舒。 康熙心情颇为复杂。 要是她的见识与老九换换,自己还操心什么? 舒舒没有说什么“杀气”之类的虚幻的话,只斟酌着说道:“儿媳小时候听家里的护卫讲古,说是野兽的恐怖之处,只要吃过人,就会将人放到狩猎名单上……尤其是喜欢吃女人与小孩儿……昨天黑熊反应,是冲着儿媳与十三叔的,儿媳头一回见野兽,就想到了这个……” 康熙陷入沉思,好一会儿点点头,道:“顺天府报的几起野兽入村伤人事件,遇害的确实是以妇孺为主……”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八十一章慧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鱼 康熙点点头,再次感叹舒舒的聪慧。 他想起了齐锡的幼子。 年岁不大,看着是个机灵孩子,教导的不错。 再看大阿哥与九阿哥,康熙就不顺眼,打量大阿哥两眼,目光落到他右臂上,道:“右手伸出来……” “汗阿玛……” 大阿哥面上带了窘迫。 “伸手!” 康熙的声音带了不耐烦。 大阿哥这才不情不愿地伸了胳膊,却是攥着拳头。 康熙直接抓了他手腕,翻转过来,脸色铁青。???. 大阿哥的右手虎口整个都是裂开的,血肉已经干涸,看着依旧是恐怖。 大拇指肿得发亮,整个手腕都是青紫色。 舒舒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这已经是需要缝合的伤口,半天没有显露,就这样藏在袖子里。 要不是康熙发现,压根就没有人晓得大阿哥也受伤了。 九阿哥见了,眉头蹙起。 原本他心中,对大阿哥不无意见。 毕竟大阿哥是长兄,平日里还是以勇武称雄,结果遇到变故自保都难,还要拖累兄弟。 见了这伤口,他心中的不忿平了许多。 “胡闹!护卫们跟着,你逞什么强!颌下你也敢捅……” 康熙是真怒了:“旁人奉承了几句,你就当自己个儿真是巴图鲁?猎熊?你怎么敢?不孝子!” 大阿哥讪笑道:“汗阿玛,当时危急,儿子哪里想那么多,就是赶上了……正好儿子在下头……” 不动刀子怎么办? 护卫们是围着,可是黑熊皮糙肉厚的,想要格杀也不容易。 当时自己被老五推开,黑护卫拦在老五前。 要不是黑护卫挡了那致命一击,老五现在已经是尸体。 就是黑护卫拼死挡了一下,发狂的黑熊也来了第二下。 自己要是不捅了它颌下,又奋起拼命撞歪,那第二巴掌下来就不会只刮了五阿哥的脸,而是正拍他头上。 想起中午时的惊险,大阿哥身子都微微发抖。 死里逃生,不外如是。 康熙板着脸,看出儿子的惊惧,没有再训斥,只道:“回去叫太医缝了,不许再拖着,怪不得你换了左手勒绳……” 大阿哥应了。 康熙又望向九阿哥,九阿哥道:“汗阿玛,围场衙门与膳房那边,什么时候开始查……” 康熙沉吟着,没有立时回答。 大阿哥道:“汗阿玛,儿臣请命,彻查此事!” 不将事情查清楚,这围场安全就是隐患。 自打有了木兰围场,圣驾差不多每年都要来秋狝。 这次算计的是皇子,都几乎功成,可见其中的不足之处。 康熙的视线在大阿哥身上顿了顿,随即摇头:“还有几次围猎,你老实养伤,过几日跟在朕身边……” 说着,他望向九阿哥,正色道:“此事朕就交给你,既是想要查,就好好查个明白……” 九阿哥没有大包大揽,想了想,道:“汗阿玛,能不能让七哥跟着儿子一道查……儿子年轻,经的事少,怕他们糊弄我……” 康熙看着九阿哥,喜怒不明:“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九阿哥没有像往常那样低头,而是带了认真道:“这是大事,儿子怕耽搁了……” 要是查的慢了,对方抹平了痕迹,怎么办? 抓几只小鱼小虾的泄愤? 那样以后谁都敢算计皇子了。 康熙点点头:“知道了,让老七同你一起查……” 九阿哥领命,等到康熙带了大阿哥离开,半刻也等不得,看着舒舒道:“你陪五嫂……我这就去寻七哥……” 舒舒没有异议,只叮嘱道:“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他们怕是早就记恨上爷了……爷要防着有人添乱,也要防着狗急跳墙……” 九阿哥点头,匆匆回行在去。 五福晋已经挣开五阿哥的手,出来探看。 见就剩下舒舒一个,她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我出来晚了……” 舒舒摇摇头道:“五哥要紧……”说着,低声讲了大阿哥虎口受伤之事。 她看出来,康熙是故意在九阿哥面前揭开此事。 应该是怕兄弟之间因此生嫌隙。 五福晋这里,舒舒觉得也应该提一句。 瞧着下午五阿哥的反应,显然也不晓得大阿哥有伤在身。 五福晋露出意外:“下晌都没留意,伤得重么?” 舒舒伸出手,跟她比了下:“裂到底了,伤口半寸多深……这里,还有这里都肿得要炸开……” 五福晋听了,露出担忧:“那得好好治,别耽搁了……” “皇上吩咐了,应该会叫人盯着……” 舒舒说着,赞了一句:“五哥义气,护了大哥;大哥也勇武,亲手割了黑熊脖子……” 五福晋红着眼圈点点头:“是,都是好的,才会得了佛祖保佑……” 舒舒心中松了一口气。 大恩成仇。 这个是相对的。 被救的人,要是自私,觉得恩情是负担,就会想着淡化抹平此事。 救人的人,要是失了平常心,觉得为了救人如何如何,对方应该如何如何的,天长地久也是生怨。 舒舒不希望九阿哥与五福晋因此事迁怒怨恨大阿哥。 人都有偏好,有远近亲疏。 不知不觉中,她将这几个人都划在了真正的亲友圈里,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 现在已经是九月初,天开始变短了。 酉正,日头就落了。 行在那边来了两辆马车,来接舒舒与五阿哥夫妇。 跟车过来的是十阿哥与十三阿哥。 “九哥跟着七哥审人呢,膳房那抓了一串人……” 十阿哥带着人去抬五阿哥,十三哥则是迫不及待地跟舒舒分享最新消息:“还打发人叫小棠过去,问了蜂蜜的事儿……” 他说着,解开荷包,带了不乐意:“芝麻丸子都让九哥拿走了……是不是太小心了……” 舒舒明白,九阿哥这样,不是怀疑旁的,而是不放心内务府。 所以这些内务府提供的蜂蜜,他不放心让他们继续吃了。 小心无大错,可是这样下去,还能停了饭菜不成? 舒舒心中,带了无奈。 以九阿哥的脾气,说不得真会如此。 反正现在不是在蒙古境内,而是在行在中,临时搭建个小膳房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家伙,向来不喜欢出格。 舒舒原还以为他是愤怒失了平日的冷静,随即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做给康熙看的。 将皇子逼成这个模样,膳房那些包衣还有好……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已经扶着五阿哥出来。 五阿哥带了不乐意道:“不用扶,也没伤腿……” 说话间扯着伤口,又是龇牙咧嘴。 十阿哥忙道:“五哥您就别说话了,好好养着……省得五、六天能好的,再养个十天半月的,到时候太后与妃母那边瞒不住了,还不得心疼坏了……” 五阿哥立时老实了。 一行人到了行在。 将要下车时,五阿哥嘱咐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道:“绕着走,别让皇祖母同娘娘那边的人看见……” 十阿哥应了,对五阿哥道:“五哥站弟弟后头,碰到人也能避一避……” 五阿哥的身量在兄弟中不高,十阿哥又是拔高的时候,已经比五阿哥高出一些。 五阿哥看了,就将腰身直了直。 舒舒与五福晋跟在后头,看了个正着。 舒舒就指了指,示意五福晋看。 五福晋看着五阿哥这样孩子气的动作,也是莞尔。 舒舒凑过来,低声道:“五嫂可以给五哥做双鞋垫……” 五福晋看过来,有些不解。 就算做贴身活计,不是应该做袜子么? 爷们都是汗脚,鞋垫常换的,都是针线上人做。 舒舒伸出手来,用拇指食指比量了一下:“现下已经换帽,大家也都换了靴子,放个一寸高、一寸高的鞋垫,外头也瞧不出……” 五福晋明白过来,拉着舒舒的手握了握,面上也是无声感激。 经历这一遭,接下来的日子五阿哥养伤,夫妻日夜相处的,正是加深感情的时候。 “投其所好”,或许就是很好的切入点。 一行人到了皇子们的小院落。 五阿哥道:“先送弟妹,都跟着折腾大半天了……” 众人没有异议,舒舒也没有假客套,与众人别过,带了小松回了院子。 舒舒已经累得不行。 热水都是现成的,她梳洗了,换了衣裳,在炕上歪了,才看着核桃道:“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核桃是内务府包衣出身,三姑六眷的不少人在内务府当差,消息最是灵通。 核桃点点头,压低了音量道:“开始说是直郡王出事了,后来说是诚郡王……下晌九爷去膳房抓人,五爷又一直没有露面,就有人猜到五爷身上……” 舒舒听了,并不意外消息的传开。 整个围场,上下当差的都是包衣。 没有什么动静能真正的瞒过他们去。 “娘娘呢?打发香兰姑姑过来没有?” 舒舒问道。 按照舒舒的意思,这件事就不应该瞒着宜妃。 不管是五阿哥,还是九阿哥,都不想让宜妃太担心。 瞧着他们兄弟的意思,是拖一天是一天,到时候五阿哥伤口也能转好些。 舒舒不用想,就能猜到宜妃的愤怒。 说不定还会埋怨到她与五福晋身上。 可是舒舒也不好越过那兄弟俩,去跟婆婆说这个。 核桃道:“没有……” 小棠端了碗酸奶炒米进来,还有半碗牛肉干。 等到小几摆上,舒舒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小棠动地方:“就这些?” 小棠苦笑道:“还有面茶,福晋要是吃不饱,奴婢去泡一碗……” “算了,够了……” 舒舒摆摆手,开动起来。 响干的牛肉干是二次加工过的,却是少见的椒盐味。 不用猜也晓得,辣椒孜然什么的,从膳房拿过来的调料肯定也叫九阿哥拿走了。 吃完一碗酸奶泡茶米,漱了口,舒舒无奈道:“明天怎么办?顿顿吃这些糊弄?” 小棠道:“爷说了,明儿开始咱们自己做饭……分例去跟皇上讨……” 舒舒囧的不行。 这点小心思,康熙看不出来么? 太小瞧人了。 她决定等九阿哥回来好好劝劝,适可而止。 要不然这眼药上多了,辣眼睛。 舒舒觉得自己身心俱疲,可偏偏脑子极清醒。 真的是索额图么? 好像距离他谢幕还有些年头。 真要是查出他的手笔,那康熙不会容他继续蹦跶。 要不是索额图,那还是全无追查方向…… 屋子里灯火通明,舒舒就翻出自己的小本本。 她盘腿坐在炕上,将本子放在炕几上,写了这今日所见所闻。 将两位阿哥的兄弟情深与勇敢都写了一遍,不吝啬自己的盛赞之词。 希望这个能给九阿哥打个样儿…… 让他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兄弟情,以后与八阿哥相处中也掂量掂量,对比一下。 不站队! 坚决不站队! 才是笑到最后的正确选择! 都是兄弟! 至于去抱四阿哥的大腿…… 舒舒不是没有想过,人都有取巧之心。 否则她也不会在听说四阿哥随着康熙亲征时掌正红旗后,觉得遗憾。 可是想着九阿哥的情商,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一位可不是个大度的。 还是客客气气,保持距离为好。 所谓的“九龙”,现在都还稚嫩。 就是最年长的大阿哥,对于太子的不服气也像是意气之争。 对于下头的弟弟,他很有长兄风范,并且没有拉拢弟弟们站队的意思。 从他对三阿哥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只是不大喜欢这个弟弟的性格,并不是因对方是太子的助力就敌视不容。 对弟弟们如此,对随扈的八旗王公大臣也是。 大阿哥像个独行侠,压根就不像是夺嫡的皇子。 倒是三阿哥,今日的举动,显露了他的不安分,所以才会拉拢七阿哥。 手札放干了墨迹,刚合上,九阿哥回来了。 他的眼睛满是怒火。 “抓了一条大鱼!” 九阿哥咬牙道:“上一回他搅风搅雨的,恶心了爷一回,结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回看他往哪儿跑……都是汗阿玛纵容,才惯得他越发的得寸进尺……” 舒舒听着,心却沉了下去。 这么简单? 直接查到索额图身上? 真要这样,那索额图就要谢幕,太子失去最大的靠山,还能坚持到一废? ------题外话------ 又是万字的一天,大家周末愉快,然后小票票……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八十二章大鱼免费阅读。 一百八十三章 露(第一更求月票) 真是索额图…… 舒舒无法相信。 九阿哥已经咬牙切齿说出了答桉:“是海拉逊那个老东西!” 舒舒惊住。 还真是大鱼! 海拉逊,不仅是内务府总管,而且还是资历深的老总管。 从康熙五年的任内务府总管,至今已经三十余年。 可想而知,这一位肯定是皇帝心腹,否则不可能做了这么些年总管。 舒舒与九阿哥订婚礼,就是这位操持的。 “为什么?” 舒舒觉得不可思议,想起九阿哥刚才的话头:“是投靠了太子?上回谣言也有他推波助澜?” “就是他……当时还以为是失察,现下想想,狗屁的失察,就是诚心的……” 九阿哥冷笑道。 舒舒总觉得不对。 内务府总管是正二品顶戴,可因是天子近臣的缘故,平日里地位比大九卿也不差什么。 海拉逊又是年过花甲,都要致仕的年岁。 这样的人当“太子党”,帮着谋害大阿哥,图什么? “目的呢?为了帮衬太子?” 舒舒问出心中疑惑。 真要是私下与毓庆宫有往来,皇帝能容? 康熙正值盛年,还没有到耳聋眼瞎被人蒙蔽的时候。 “谁知道呢……或许是为了巴结那边,或许就是为了私仇……反正这一回他是没跑了……” 九阿哥拿出几张纸来:“牧场管事是奉了他的命令,准备的老虎与黑熊,那个养熊的就是他的远房侄儿……膳房那里也是他的人去传话,除了蜂蜜麻花、还有几样蜜果子……” “那……是什么私仇……” 舒舒还是觉得诡异。 三十多年的老总管,这内务府上上下下如臂挥指。 用这样粗浅的计策害人? 还有这暴露成本太大了,是倾家灭族之罪,不三思而后行?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花甲老人,怕是曾孙辈都有了,有这样破釜沉舟的果决? “他儿子没得早,长孙是老大的哈哈珠子,康熙二十九年随着老大出征乌兰布统,坠马而亡……” 九阿哥皱眉道:“他原本还有个小孙子,今年才成丁,老大记得此事,早早就叫人给留了差事,结果三月里一场风寒没了……” “再没有旁的血脉了?” 舒舒追问道。 这两个听上去都是意外,为了这个就迁怒大阿哥如此? 这种偏执有反骨的人,能瞒了康熙这么些年? “还有个孙女……嫁进了卫家,是八哥的舅母,前些年死于产关……” 说到这里,他恨恨道:“怪不得八福晋在宫里声名狼藉,上回还将爷卷进去,目的就是八哥……” 舒舒坐不住了,忙道:“爷快去禀告皇上……” 不管九阿哥查得是真的,还是旁人预备让他知晓的,到了这一步,下一步就该封口了。 九阿哥迟疑着:“这都过了三更了?汗阿玛那里该歇了,爷原想着明早去御前……” 汗阿玛勤政,多是五更前就起了,这也剩下两个时辰。 “迟则生变!” 舒舒想了其中厉害关系:“要是真的畏罪自尽还好,要是‘被自尽’,说不得一盆脏水还要扣在爷同七爷身上……” 两位皇子查内务府,威逼老臣,致人死亡,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九阿哥醒过神来,起身下炕:“你说的对,爷这就去……” 九阿哥“蹬蹬蹬蹬”的走了。 舒舒看着门口,预感不大好。 怕是已经晚了。 她原还想要等九阿哥回来,不过熬了一个时辰也有些熬不住,四更的梆子声响起时,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睁开眼睛,已经日上三竿。 幸好今日女卷没有什么事,丫头们没有叫早。 她睡饱了,也满血复活。 “爷还没回来?” 舒舒拿出怀表看了,已经是己正。 “没……” 核桃应着,脸上带了迟疑。 舒舒看了她一眼,道:“这是内务府有什么新闻?关于爷的?” 留着这一个人,是为了不隔绝与内务府的关系,不成聋子瞎子。 可是核桃的出身,影响着她的立场。 希望,她能有明智的选择。 核桃忙道:“不是说这个,是膳房那边……早上新上任的管事亲自来了,送了一堆的食材过来,还塞给了奴才银钱,想着请奴才帮着美言两句,奴才原不敢收……小棠姐姐见了让先收下,等主子示下……” 说着,拿出个荷包来。 里面装的是小小巧巧的金饼子。 二两一个,总共是四两。 要知道核桃这种在册的宫女子,年俸才六两银子。 这已经是六、七年的年俸,可谓是重礼。 “认识的亲戚?” 舒舒问道。 要不然的话,不会将核桃这里当成门路钻营。 就跟八旗勋贵联络有亲一样,内务府人家也差不多如此。 “嗯,是我婶子的兄弟,原是御膳房主事,跟着随扈出来,昨儿暂代行在膳房总领……” 核桃老实应着。 舒舒记得核桃的叔叔是内造办的笔帖式,这个婶子应该就是说的就是这位的家卷。 前些日子,听小松说了一嘴,说是核桃的阿玛脑子不大好,没有补差事,老一辈也没有分家,如今她家里当家的是叔叔婶子。 这同住婶子的兄弟,也是比较亲的姻亲。 舒舒觉得挺好的。 虽说他们夫妻想要出宫,可就算快也得一年半载的。 御膳房有个熟人,方便得多。 况且这个人升职,也是借了九阿哥清查行在膳房的光。 “收着吧,回头问问爷……” 还要在木兰围场住二十天。 可是不止在这一处驻扎。 毕竟八旗护卫出动之下,秋狝就成了军演。 一个小围场的猎物,猎杀一场。 两、三日后,就要去下一个小围场。 这皇子膳房连着搭建也麻烦。 等到核桃下去,小棠进来,悄悄禀道:“福晋,核桃这个舅舅是个伶俐人……早在出来前,二所过去提分例,或者预备食材什么的,就是这位帮着张罗,看着是个和气人,也不争不抢的……前些日子太后不舒坦那几日,膳房管事换了好几个,他就出来了……这回又捡了漏,当了代总管……” 舒舒听了,不由失笑。 原本还以为对方被自己与九阿哥的凶名吓到,才先来拜码头。 原来如此。 还有个受益的。 “挺好的,能用就用着,往后方便……” 舒舒道。 小棠也是这个意思。 在宫里生活,吃穿用度,都是内务府提供。 其中吃是大头,正经离不得御膳房。 舒舒用了早午饭,就将自己收拾利索了,等着婆婆的召唤。 就算宜妃那里消息延迟,今儿也该差不多得准信。 香兰姑姑说不得就要来了。 是问罪也好,问询也好,都要小心应对。 婆媳之间的关系,还需要仔细经营与维护。 出乎人意料。 一直到了下晌,眼看着就是晚膳的时候,宜妃依旧没有打发人来。 舒舒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主动过去。 今天不逢五,也不逢十。 不是请安的日子。 七月底八月初,大家刚从京中出来时,舒舒与五福晋、七福晋每日都去请安。 几次过后,宜妃就叫免了。 毕竟还有个七福晋在,宜妃作为妃母虽有资格受七福晋的礼,可时间长了也不好。 《骗了康熙》 要是讲究起来,那是不是几位福晋也要给章嫔定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又按照宫里的规矩。 舒舒与五福晋两个,逢五逢十去给宜妃请安。 七福晋则免了。 倒是七福晋,打发海棠过来了。 “九福晋,我们福晋想过来看看小兔子,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方便,方便,九爷才打发人过来说不回来晚膳了……” 舒舒说道:“晚上这边开小灶,正想着请你们福晋过来……” 七福晋问得方便不方便,就是九阿哥。 要是小叔子在,她也不好过来。 之前屋子紧的时候,一个院子住着没什么,如今住的宽敞了,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 海棠回去了。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七福晋就匆匆地进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五爷伤了?” 七福晋打量着舒舒神色,见一切如常的,才松了口气,带了几分八卦问道:“问了我们爷,我们爷也说得含湖……” 舒舒拉着她炕边坐了,发现了蹊跷之处。 “怎么不穿高底鞋了?” 原来是七福晋的个头矮了,不是这些日子常穿的四寸旗鞋,而是换成了平底鞋。 七福晋挑眉,带了得意:“我们爷说,不用整日里穿那个,扭了脚遭罪,就稀罕我这样小巧玲珑的……” 舒舒囧得不行。 想着七阿哥清清冷冷的气质,想象不出他会这样哄人。 这话,八成是经过加工的。 至于七福晋的“小巧玲珑”? 这个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七福晋个子是不高,可得分跟谁比。 与身量高挑的舒舒与五福晋比,是矮了那么两、三寸,可也有一米六左右,算是中等身量。 否则的话,皇家也不可能选她做皇子福晋。 七福晋显摆完,想起正事,催促道:“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担心死了,可五爷养伤,我也不好直接过去寻五嫂问这个……” 第一百八十四章 念头(第二更求月票) 倒不是不信任七福晋,而是这话传来传去的容易走样。 舒舒就斟酌着,将阴谋算计之类的都不提,只提了东围场皇子遇熊之事。 七福晋听得白了脸,捂着嘴巴道:“天呢,天呢,那可是熊瞎子……这也太险了……” “五爷的伤得养一阵……等后天拔营,他们多半是留在这边……七嫂要是想过去探病,还得尽早……” 舒舒建议着。 别说是亲密的小妯里,就是不怎么往来的,得了消息,不探病也说不过去,否则就是失了礼数。 七福晋点头道:“是啊,这会儿是下晌了,倒是不好过去……海棠、海棠……你去五福晋处问问,就说我想要明早过去探病,方便不方便……“ 海棠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舒舒开口喊住:“等等……”说着,吩咐核桃:“你也跟着去一趟,我明儿也该过去的……” 核桃应了,跟着海棠出去。 等屋子里没人了,七福晋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道:“真是毁容了?这往后可怎么好……” 舒舒笃定道:“应该是一切如常,皇上待皇子们素来慈爱宽厚……” 尤其是对几个年长的皇子,说是儿控也差不多了。 换做寻常臣子,毁容后也断了仕途,有碍观瞻。 可是皇子阿哥,亲阿玛还能嫌弃不成? 还有太后呢,也不会允许自己疼爱的宝贝大孙子被嫌弃。 七福晋点点头:“也是,皇子阿哥,就算面上有疤,谁还敢瞅到脸上……换了咱们皇子福晋试试?即便还占着福晋位儿,怕也是养病不出的下场……” 舒舒端了杯茶给她:“儿媳妇就是儿媳妇,得有自知之明,非要跟儿子比,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 七福晋叹了口气:“就是这个道理……” 舒舒见她怅然,不由奇怪:“好好的,又是怎么了?” 之前不是盼着夫妻团聚,如今也在一处了,正是加紧造娃的时候。 七福晋掰着手指头:“还有三、四个月,就是三十八年,我进门三年了……要是再不开怀,怕是拦不住请封侧夫人……” 没有嫡子,庶长子就金贵。 不提七阿哥与那拉格格的情分,就是为了小阿哥出身好听些,生母位份都不宜太低。 舒舒素来不爱在旁人家事上开口,这样容易里外不是人。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换了角度安慰道:“只看好的,贝勒就一个侧夫人位,要是这位占上了,总比八旗贵女赐下来强……” 就算不是上头赐的,等七阿哥分了左领下来,其中有高官显宦人家,想与领主联姻的,接受还是不接受? 接受了,若对方父兄得力,七福晋这个主子福晋都会束手束脚。 七福晋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我只盼着怀上,不拘男女,都能容我喘口气……” 不能生,与生不出阿哥是两回事儿。 大福晋生了四个小格格才生下嫡子,落在旁人眼中也是好的。 可是自己要是一直不开怀,那底气会越来越不足。 只是她性格阔朗,愁眉苦脸不到两刻钟,就开始惦记玩小兔子:“走,咱们去瞅瞅……毛绒绒的,惦记半天了……” 小兔子养在厢房。 妯里两个过去看了。 屋子里开着窗户,倒是没有味道。 笼子也是有人打扫过,里外都干干净净的。 七福晋拎出来其中一只,放在臂弯中,刚要摩挲,就察觉出不对来。 “啊……” 她差点将手中兔子丢出去。 还是舒舒反应快,马上接了过来。 两个花生米大小的粪球,因为是刚拉出来,没有那么干,直接粘在七福晋的衣襟上。 “这……” 七福晋一下子红了眼圈,人已经僵住了。 舒舒忙将兔子递给小松,拿帕子垫着,帮她将两个小粪球取下来:“没事儿……没事儿了……” 因为自小认识,舒舒晓得七福晋有些洁癖,人也娇气。 七福晋却受不住,忙道:“不行,不行,脏死了,我回去洗澡了……真是的,这是招了谁惹了谁了,上回是尿,这回直接是屎了……” 说着,她脚下不停,匆匆离去。 舒舒觉得这个巧合也是让人无语了。 她看了小松怀中的小兔子:“这是雌的,还是雄的?” 小松把小兔子肚皮一翻,看了看:“是个雄兔子……” 舒舒默默。 要是真是孕兆就好了。 希望七福晋心想事成。 等到晚膳摆上来,七福晋还没有回来。 舒舒打发核桃过去探看。 这一位原本说要留在这边吃小灶的。 等到核桃回来,舒舒才晓得七福晋还在洗澡呢。 “都大半个时辰了……” 舒舒很是担心,站起身来,打算去看看:“这不是胡闹么?泡这么久?” 现在已经是九月中旬,深秋时节。 塞外天冷的早,早晚都要穿小毛马甲了。 这一直泡着,容易着凉感冒。 核桃道:“福晋放心,不是泡澡,是洗了三回……七福晋说了,今儿败了胃口,不过来吃了,让主子自己吃……” 舒舒又坐下了,看着满桌子的鸡蛋。 糖醋荷包蛋、拔丝白果、鸡蛋羹、鸡蛋葫芦丝煎饼、五香茶鸡蛋。 其中糖醋荷包蛋与拔丝白果是专门给七福晋准备的,都是甜口的。 舒舒就指了这两个菜道:“你们拿去分了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核桃端了菜下去。 舒舒就着鸡蛋羹,吃了半盘子的煎饼。 一直到日暮时分,九阿哥才回来。 他的脸色木然,没有了昨日的愤愤,眼中有些迷惘。 进了屋子,他就一把将舒舒搂在怀中。 舒舒原还笑着出迎,此刻神情也凝固,听着九阿哥“砰砰”的心跳声。 她没有急着追问,等着九阿哥自己平复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九阿哥才松开舒舒。 舒舒看着他的神色:“是查得不顺?” 九阿哥揉了揉太阳穴,冷笑了一声:“正好相反,顺当的不行……结桉了!” 舒舒震得说不出来。 这样谋害皇子阿哥大桉,一天结桉?! 开什么玩笑?! “海拉逊自缢了,留了封遗书……” 九阿哥有气无力道:“是爷太笨了,早想到这个,许能拦下的……” 舒舒不由担心。 不会是反咬一口吧? “遗书上,可是说了爷或者七爷的不好?” 舒舒问道。 九阿哥摇摇头:“老东西聪明着呢,自然晓得疏不间亲的道理……全篇就是一个意思,自己失察,使得两位皇子遇险,愧对多年圣恩……” 能在康熙手下做了三十多年内务府总管,从皇上亲政就在这个位置上,一直没有挪窝,揣摩圣意已经是基本技能。 “那到底是不是他……” 舒舒疑惑道。 九阿哥摇头:“不知道……就是汗阿玛伤心了,蒙古王公那边似乎也得了什么消息,叫人打听……” 不仅是死了个心腹,还有伤了颜面。 他信任提拔器重几十年的人,或许另有主子。 这个让康熙怎么接受?!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爷也别恼,事关围场安全,皇上只有更上心的……或许是顾着人多眼杂的,不好明着查了,才让爷结桉……” “爷晓得家丑不可外扬,就是不甘心……” 九阿哥满脸愤愤,压低了音量:“是为了他的面子,还是怕查到最后伤了太子爷的面子?他们都是金贵人,面子比五哥的脸都重要?” 他越说越气,浑身直哆嗦。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 这样偏心眼的事情,还会继续。 夜半无人。 舒舒疲得不行,九阿哥才安静下来,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当谁是傻子呢……爷去找过太医院,海拉逊这些日子一直吃药,老东西肺里长了疮,本来就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这就是谋算。 推一个要死的老总管出来,打着私仇的名义,去谋害大阿哥。 “除了赫舍里家,再没有旁人……” 九阿哥咬牙道:“汗阿玛对老大的倚重,碍了人眼了……” 尤其是今年的封王与入旗。 看似大阿哥与三阿哥待遇一样,都是郡王爵位,分的左领也是一样。 两人爵位是郡王,分的左领数却是从康熙十四年分封的恭亲王与纯亲王例。 满洲左领六,蒙古左领三,汉军左领三,内务府满洲左领一,旗鼓左领一,内管领一。 就是分的左领,并不全是上三旗拨过去的,还有镶蓝旗的公中左领。 八旗的社会结构,实际上是二级领主制。 康熙这个皇帝,是大领主。 这些下五旗王公,就是中间一层的小领主,与王属左领人口是绝对的主仆关系。 燃文 就算是朝廷的大学士、尚书,下五旗出身,上头有领主的,也要守着主仆之礼,逢年过节都要去给主家请安。 主子家的婚丧嫁娶,大学士、尚书等人就要如同王府管事似的去执役。 如果这些人宦海沉浮,问罪罢免,那也是发回所在领主处置。 大阿哥分下的左领人口,就有大族显姓,不乏京里京外的大员。 这些人以后都是大阿哥的助力。 对于三阿哥那边的左领人口,就没有太出色的人家。 “要是太子不是太子就好了……” 九阿哥的声音低不可闻。 舒舒的汗毛起来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喜(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没了动静。 轮到舒舒睡不着了。 太子是嫡出,早早册为太子。 诸位皇子阿哥,早在不懂事之前,就晓得了太子与其他兄弟的不同。 君臣有别。 小孩子时,不会去想这其中的区别。 同样的皇子,因生母不同,一个是未来的皇帝,其他的沦为宗室。 现在大了,这其中的落差会越来越大。 像九阿哥这样想的,不会只有一个。 康熙也好,索额图代表的太子党也好,他们越是捍卫太子的权势与地位,打压防备其他皇子,越是会压得这些皇子反弹。 凭什么呢? 嫡出身份么? 可是太宗皇帝与世祖皇帝都不是嫡出! 太宗那一辈,嫡出的广略贝勒与礼烈亲王,先后都被立过太子,结果如何了? 先后都废了! 一个坐罪处死。 一个也背负着“染指后宫”的恶名被废。 等到世祖皇帝那一辈,肃武亲王是皇长子,而且还是随着太宗皇帝打天下的长子。 在早年太宗皇帝子嗣单薄时,他是唯一有继承权的皇子。 可是因为没有后宫助力,在太宗驾崩后,他一个旗主皇子没有争过年幼的世祖皇帝。 不管康熙如何重视嫡子,实际上他也是受了八旗“并嫡”之风的影响,对于妃嫔所出的阿哥,给了并不亚于嫡皇子的待遇。 这些人按照太祖太宗朝的规矩,都有继承权。 七阿哥是例外。 这个儿子,更像是客人…… 康熙刚开始嫌弃,后来因为对方优秀,又不甘心白给出去。 似乎出继的事情不了了之。 可是纯亲王福晋也不好再择嗣子。 就像是想要弟弟家产,还不舍得儿子改口叫旁人爹娘的极品亲戚…… 舒舒胡思乱想着,天亮了才闭上眼睛。 第二天。 舒舒醒来时,眼下乌黑。 九阿哥已经恢复了平静,看着舒舒的样子,道:“没歇好?昨儿累坏了,要不要再睡会儿……” 舒舒瞪了他一眼,打着哈欠摇头:“跟七嫂约好了,去探望五哥……” 九阿哥道:“那回来再补觉……左右今天也没有什么事儿……” 舒舒点了点头。 九阿哥带了几分幸灾乐祸,道:“老三这回算是让汗阿玛记住了……也就是给他留面子,要不然说不得直接夺两个左领……” 舒舒想起三阿哥前头的话,好奇道:“荣妃娘娘的弟弟怎么样了?” 海拉逊一个内务府总管遇到这种事,都只有自尽的,一个膳房管事能得了好? 昨儿行在膳房被抓的管事中,就有那一位。 “刑讯过了,确实不与他相干……就是得了旁人‘指点’做了蜜麻花、蜜果子什么的,本是为了讨好老十三……他姑娘今年小选,分在章嫔娘娘宫里当差,这是想着以后呢……听了旁人的话,觉得应该给诸阿哥都给到了,省得被年长的阿哥说嘴,才给了老三,还叮嘱着要分给老大之类的……” 九阿哥带了鄙视:“只这个心思,汗阿玛就容不下……一个一个的,就盯着皇子阿哥后院……打了四十板子革退,几个兄弟、堂兄弟一并清退……” 舒舒沉默。 御膳房,是内务府中油水丰厚的部门之一。 她在宫里住了两月,也听了御膳房不少的八卦。 那里盘踞着两大内务府世家,一家就是德妃的娘家,一家就是荣妃的娘家。 要是按照资历,德妃这边更久远些。 早在八旗没有入关,还是盛京皇宫时,德妃祖父就做过御膳房的管事。 不过自打康熙初年,荣妃选入宫中,后成了皇帝的第一个嫔御,接二连三的生孩子,荣妃娘家就起来,也进了御膳房,把持了肥缺。 一直到后宫德妃后来居上,单独册嫔,又在封妃时排在荣妃前头,御膳房的势力才达到微妙的平衡。 舒舒知晓这个后,都脑补了一出“永和攻略”。 如今算是一方落幕。 怕是德妃娘娘不会感谢九阿哥。 那是个聪明人。 看出之前是皇帝在扶持荣妃娘家。 也看出皇帝后来打压荣妃娘家。 这个平衡,是皇帝要的平衡。 昨天的事情还要收尾,九阿哥吃了早饭就匆匆离去了。 舒舒昨天与七福晋约好的是辰正,瞧着时间差不多,就带了核桃出来。 她先去与七福晋汇合。 两人的院子挨着,七福晋也正好出来。 探病没有空手的,可眼下在外头,能送礼的东西有限。 可这是大伯子,两人与五福晋还交好,自然不会送那些用不着东西。 七福晋小声滴咕道:“我寻摸了一圈,就这盒阿胶还贴边……这个是养颜的,也勉强算是对症……” 《踏星》 舒舒则指了指核桃怀里的锦盒道:“都差不多,我昨儿也是翻了个遍,找出一罐子三七粉来,也是女人补血气的,不过对外伤也有好处……” 说话间,妯里俩都笑了。 七福晋捂着嘴巴道:“五爷乐意吃就吃,不乐意吃就让五嫂补补,左右不浪费……” 舒舒笑着点点头。 她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想着五阿哥的伤势,还有少不得涂药之类的,她先打个预防,省得七福晋吓到,便说:“看着挺吓人的,七嫂忍忍……” 七福晋轻哼道:“小瞧谁呢?我是那不懂事的……” 舒舒忙笑着赔罪。 她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说起来七福晋平日确实挺靠谱的,偶尔有些小娇气的时候也是在亲近的人面前。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五阿哥夫妇暂住的院子。 五福晋早等着了,听到院子里动静,迎了出来。 因是探病,先要看过正主。 五福晋边将两人引到东次间。 五阿哥已经穿戴整齐在等着了。 他脸上依旧肿着,外头没有包扎,缝合过的伤口看着依旧是骇人,拐带着一只眼睛都眯着。 见两位弟妹到了,五阿哥客气起身,面上带了笑:“两位弟妹来了……” 因为脸肿的厉害的关系,口齿有些不清晰。 舒舒跟着七福晋福了福。 七福晋就道:“五哥您坐着,也别开口了……又不是外客,我们妯里自去说话……” 五阿哥点点头,望向舒舒:“老九……” “御前当差去了,说是中午前过来看五哥……” 舒舒道。 五阿哥点点头。 舒舒与七福晋就跟着五福晋出来,去了西次间说话。 七福晋脸上才带了担心,伸出手比量了一下:“快一扎长,这留疤的话可不好……” 五福晋叹气道:“已经问了太医,伤口这么深,想要不留疤不可能……剩下的就要看恢复的如何……”说到这里,望向舒舒:“多亏了弟妹,昨儿太医过来换药,说看着长势不错,难得的是伤口没有溃烂,应该会比预料中的好些……” 舒舒忙道:“我也是一知半解……” 七福晋陷入沉思,似乎想到什么,伸出左手来,跟两人道:“瞧瞧这里……” 她指着食指第一个关节上的位置。 舒舒与五福晋仔细看了,白白嫩嫩的,实看不出什么。 七福晋面上带了得意,指着一处浅浅的几乎看不出的白线道:“这里,曾经是个疤,是我十岁那年留下的……当时嘴馋,又到了留头的年岁,我额娘逼着我针线,烦的不行,就背着大人去厨房,张罗着自己做好吃……哪里会用刀呢,切得又是黄瓜,滚圆的,一滑就切了手指头……血呼啦的,吓死人了……等伤口愈合了,就是半寸的疤……” 她打小爱美,哪里受得了这个? 闹的家里四处打听去疤的法子,挨个的试。 也不知道是愈合了,还是天长地久的用下来管用,反正这伤疤就剩下这浅浅一道子。 五福晋脸上露出惊喜来。 “试了没有十种,也有八种……回头我都整理出来,到时候五嫂你问问太医院那边,看有没有能用的……” 七福晋说到这里,又道:“宫里娘娘多,太医院那边应该最不乏美容养颜的方子,五嫂要是不方便说,就让娘娘要去……” 五福晋应了,谢过七福晋。 舒舒也想起后世对于外伤留疤的一些常识,道:“深色的尽量别吃,酱啊,酱油什么的……还有一些发物,牛羊肉、鱼虾这些……番椒、烧酒这种辣的,更是沾也不要沾……” 五福晋仔细听了,认真记下。 七福晋道:“五嫂只往好处想,多悬啊,离眼睛就半寸……这都是老天爷开眼……” 五福晋温柔点头:“我晓得,也是佛祖保佑……我打算吃一个月长斋……” 舒舒与七福晋对视一眼,都不好说什么。 就是心情略有些微妙。 等到出了这边,七福晋才低声道:“五嫂怕是吓到了……之前她不信这些个……” 舒舒点点头:“也好,有个寄托,总比整日里提心吊胆没着没落的好……” 七福晋打了个哆嗦:“要是叫我吃一个月斋,不让我吃肉,能要了我的命……也就是五嫂了,素来饮食清澹,应该不为难……” 两人也散了,各自回去。 舒舒也乏着,想着补觉。 核桃禀告道:“福晋,娘娘打发香兰姑姑过来了……” 舒舒望过去:“送吃的?” 这是婆媳两人之前的默契。 每次互通的消息什么的,都用送吃食做借口。 核桃摇头道:“没有,送的衣服样子……”说着,拿了个册子,递给舒舒。 舒舒接过来看了,是冬天大毛衣裳的衣服样子。 “香兰姑姑说,娘娘担心几位福晋冬衣不足,要给几位做衣裳,一人四套……让福晋去问了五福晋、七福晋,各自选出来……不着急,今晚之前选出来就行,到时候香兰姑姑来取……” 核桃说着。 舒舒觉得头大。 真是避不过去了。 这是让自己回话。 怎么回? 舒舒可不想抖这个机灵。 还是等九阿哥回来,让九阿哥这个亲儿子定夺。 她将册子递给核桃:“你跑一趟吧,请两位福晋选了……” 核桃去了。 舒舒想着宜妃的行事做派。 看似性子爽朗大气,可实际上行事极谨慎。 内务府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要说瞒住太后那边舒舒相信。 因为宁寿宫上下是皇上的人手,想要瞒着消息很简单。 要说瞒住了宜妃,这就是扯澹了。 可是儿子们瞒着,康熙也没有告诉她,她就能忍到第三天才打发人出来,还是这种不着痕迹的打探。 少一时,核桃回来,后头还跟着五福晋。 五福晋面带忧心,拉着舒舒的手道:“娘娘那边怎么办呢?这样还瞒着?明天圣驾拔营,我们爷留在这里养伤,又是什么说辞才好……” 这是听到香兰晚上要再来的消息,有些怕了。 儿子们瞒着,是孝顺,舍不得嗔怪。 儿媳妇们瞒着,没有哪个婆婆会高兴。 舒舒不好替她拿主意,只说了自己的打算:“反正听自家爷的总没错,那才是娘娘亲儿子呢……怎么回话,是直接说也好,还是在伤口愈合前继续瞒着也好,我听九爷的……” 五福晋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是该如此……” 出嫁从夫,就是规矩之内。 五福晋回去了。 舒舒没有那么轻松。 宜妃这样通透的人,会看不出这是儿媳妇们的湖弄大法? 可是还能如何呢? 掏心掏肺,彷佛亲生母女么? 简直是笑话。 舒舒觉得自己被大阿哥的事情刺激了,眼光又放在“九龙夺嫡”上。 至于婆媳之间,还是客客气气的好。 太亲近了,反而容易挑剔苛求。 人心都是如此。 昨晚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她脑子早已昏沉沉的,就去睡了。 一直到午后,她才被饿醒。 院子里传来动静,九阿哥回来了,后头还带着十阿哥与十三阿哥。 九阿哥还绷着,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是眉飞色舞模样。 舒舒迎出来,看着三人的模样,心里也跟着一松,笑着说道:“怎么一个个喜气盈腮的?皇上赏了?” 九阿哥挑了挑眉,下巴抬着,道:“往大了猜……” 这是围场,要是比赏银还体面的,让他们去掌旗行围? 可是才出了大阿哥与五阿哥的事…… 至于别的,舒舒一时还真是想不到。 十阿哥已经忍不住,大笑着说道:“九嫂,汗阿玛让九哥署理内务府……” 第一百八十六章 庆(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震惊不已,看着九阿哥说不出话来。 虽然内务府总管听着就跟皇家大管家似的,可是实际上权利大,地位高。 若是内务府总管出缺,由宗室王公、内大臣、六部尚书、侍郎中选用,或是从满洲侍卫、内务府郎中、三院子卿中升补。 总管人数没有固定,通常是三人。 自打康熙三十四年一个总管升迁,康熙三十五年一个总管病故,就只剩下海拉逊一个人,一直没有增补。 居然是九阿哥署理! 九阿哥看着舒舒的神情,忍着笑道:“这也没什么,之前汗阿玛不就是说让爷去造办处……” 舒舒笑道:“恭喜爷了……” 说着,她指了指倒座房里临时的小灶台,道:“怎么就没什么?往后不用再想着小灶了……昨儿拿回了的一百枚鸡蛋,也得想法子吃了,要不然还得退回去……” 九阿哥自己也笑了。 舒舒想明白其中关键。 这是一次两次的在饮食上面出现了纰漏,康熙已经不信任内务府的人。 加上九阿哥表现的实在是太可怜,堂堂皇子阿哥连御膳房的例菜都不敢吃了…… 把皇子阿哥逼成这样,康熙自然要思量思量。 舒舒原以为这种上眼药的方式幼稚,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奇效。 十三阿哥在旁补充道:“不仅九哥署理内务府,还有七哥总管三旗官兵事务……” 因家里的关系,舒舒对八旗军制还算了解,可是对内务府三旗这边的军制,则有些陌生。 九阿哥见她懵懂,在旁解释道:“主要是包衣护军营,是包衣三旗马甲选充,定额一千两百人,是禁卫军之一……平时在宫中置守宫门,圣驾出巡时随扈……这一块原就是内务府总管管辖,三十四年负责的内务府总管马思喀迁镶黄旗领侍卫内大臣,护军营也就归在领侍卫内大臣名下,现下又挪回内务府,暂时由七哥管了……” 舒舒听明白了,只有欢喜的。 内务府诸人没有好果子吃了。 一下子派出去两个皇子阿哥,权也占了,兵也占了,剩下的内务府诸人除了躺平被梳理,也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对了,刚才回来前,我们先去的五哥处,正好太医在,说是三七粉正对症……五哥让爷跟你道谢……” 九阿哥想起这个,说道。 舒舒笑道:“对症就好,没有什么,正好有罢了……” 十阿哥在旁听了,说道:“嫂子,还有富裕的么?若是有帮弟弟预备两包,汗阿玛允我同十三掌旗行围……” 舒舒点头应了,道:“恭喜十弟、十三弟了……” 掌旗行围,就是担任一旗临时指挥官。 虽说只是狩猎,可是也有些军事技能在里头。 之前舒舒还想着有了五阿哥受伤之事,接下来的行围几个皇子阿哥都会安全为上,行事谨慎。 没想到依旧是放出去练兵。 虎爸的典范了。 今天喜事临门,自然要好好庆祝。 小灶房是现成的,两篓子鸡蛋也是现成的。 十阿哥就开口点餐:“天天吃肉怪腻的,就吃点蛋皮黄瓜丝……” 十三阿哥则是点了甜口的:“加奶加糖的厚蛋饼……” 舒舒都记下了,吩咐小棠的时候除了这两个,又叫将中午的糖醋荷包蛋与拔丝白果加上,还有口味清澹的鸡蛋蔬菜卷,九阿哥喜欢吃的酒酿蒸鸡蛋。 林林种种的,凑了一桌子的鸡蛋菜。 赶巧的是,这边小灶刚预备完,那边膳房打发人来送膳。 不用想主食,舒舒就将其中两盘子面点放上。 至于这例菜…… 不是之前的肥鸡大肘子什么的,都是几道眼熟的菜。 是舒舒之前给太后写菜单时点过的。 舒舒笑笑,也叫小棠摆上了。 等到小席摆上。 几位皇子阿哥都看到自己爱吃的,快子动得飞快。 九阿哥吃着酥酪,也是心满意足模样。 舒舒心里却在想着康熙这个选择的用意。 几位年长的阿哥都封爵,说是在六部行走,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并没有专门的差事。 就像五阿哥,四月里出京,就是领了巡视京畿河道的差事。 等回到京城,就交了差事。 这回圣驾北巡,大阿哥与三阿哥领的就是扈从警卫的差事。 圣驾出发、落脚,各种护军侍卫人手,由领侍卫内大臣负责,两位皇子阿哥监管。 等到圣驾回京,这差事肯定也卸了的。 总管内务府大臣,却是常缺。 康熙越过几个年长封爵的儿子,叫十六岁没有封爵的儿子署理,为什么? 七阿哥呢,是身体有疾,即便储位有变故,也不会落到他头上。 如此,他就与太子少了利害关系。 九阿哥…… 差不多也是如此。 身体有疾,不利子嗣。 别说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阿哥,没有什么出色天分,就算是资质不俗,有了这一条缺陷,想要从龙之功的人也要权衡。 是为了保全太子。 舒舒觉得晚上得跟九阿哥好好聊聊,要想长久坐着这个位置,就要将对太子的不满压下。 否则露出来,与毓庆宫有了嫌隙,这个总管就长不了。 她可记得清楚,康熙好像为了太子供给方便,后来还专门提拔太子奶公担任内务府总管。 等到吃完饭,十三阿哥想着方才满桌子的鸡蛋,对着九阿哥好奇道:“九哥是不是故意的?好好的设小膳房,连太后那边还没单设呢……” 九阿哥没有回答,反而交代道:“十三你记住,别惯着那些奴才拿大,这紫禁城是汗阿玛的紫禁城,不是包衣的紫禁城……” 外头的郡王府、贝勒府都修缮的差不多,明年初这一批封爵的哥哥们都会出宫开府。 到时候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两个在兆祥所挤了多年的小阿哥,就会挪到阿哥所。 十三阿哥老实点头,带了几分期待:“那……到时候弟弟去跟九哥做邻居?” 准备出宫开府的皇子是六人,他们所居住的乾东五所与乾西头所都会空下来。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九阿哥不解道:“你不占了乾东头所?” 按照修缮时间来说,先修缮的乾西五所,后修缮的乾东五所,所以东边的房宅院子更新些。 十三阿哥连忙摇头:“我想要挨着九哥、十哥住,到乾西头所这边……” 九阿哥无所谓,点头道:“随你,反正到时候空了好多院子……” 舒舒在旁听着,想起十四阿哥来。 简直就是熊孩子,不像是顾着长幼次序的。 她少不得提醒十三阿哥道:“十三弟有这想法,就找机会跟皇上说说……提前打个报备,也省的出现什么变动……” 十三阿哥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记在心里。 十阿哥想起一件事:“九哥署理内务府,那弟弟的亲事不就是九哥操办?” 众人也才想到这个。 九阿哥笑道:“倒是忘了这个,放心,九哥指定给你办得体体面面的……” 十阿哥算了算道:“婚期拟的是明年二月,怕是年底他们就要送人进京待嫁,这也快……” 九阿哥听着,心中也疑惑。 难道汗阿玛让自己署理内务府总管,是为了预备老十大婚? 那自己做旁的,会不会引起汗阿玛不快? 九阿哥不是傻子,自然晓得这个差事能不能长长久久的,还要看自己的表现。 要是自己表现不好,那这署理随时都止了。 等到两个弟弟准备离开,九阿哥就跟了出去。 将十三阿哥送回去后,他才对十阿哥道:“汗阿玛点我做总管,到底是什么个意思,我也湖涂了……” 十阿哥想到许多,却不好在九阿哥面前说出来,怕他脸上带出来,只道:“有什么拿不准主意的,咱们兄弟多商量,也多问问嫂子……只是瞒着人些,省得妃母晓得不高兴……” 九阿哥点头,听了进去。 等到回去,就与舒舒询问此事。 “爷该从哪里着手?” 九阿哥有些意气风发:“内务府的蛀虫,绝对不止行宫这一条线……” 舒舒听了,心里跟着颤了颤,提醒道:“爷之前不是才说了白脸、红脸,怎么忘了?”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这句话有微妙的玄学在里面。 历朝历代的法家,善终者少。 九阿哥愣住,眉头拧得紧紧的,好一会儿道:“汗阿玛推我出来,不就是想要让我唱白脸……” 舒舒见他想得跑偏了,忙道:“未必如此……皇上昨天既是压下皇子受伤之事,还是在求稳,不希望有大变……” 九阿哥不乐意道:“那爷过去做摆设?总不能真的就筹备老十大婚这一件事吧……” 舒舒很想给他普及一遍“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职场哲学,又觉得太消极倦怠。 这适合她,不适合九阿哥。 否则一来二去的,康熙会觉得这个儿子立不起来,不担事儿。 她就道:“爷也不用急迫,等熟悉了再说,也不容易出纰漏……还有太子那边,爷还是恭敬着,供给也富足些,省得皇上心疼儿子再指了太子的人去内务府……” 内务府总管,两人、三人才是常态。 太子妃掌着宫权,太子身边的人再去内务府挂个总管,那九阿哥这个总管就要被掣肘。 九阿哥笑得有些异样:“放心,这供给只有足足的,短了哪儿也不会短了毓庆宫……”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口角(第二更求月票) 看着九阿哥眼睛闪烁,舒舒哪有不明白的? 这是憋着坏呢。 之前的事情,怀疑索额图是幕后黑手,也心里对太子生了嫌隙。 她是又好气又好笑:“爷,想想皇上……爷的小心思连我都瞒不过,还能瞒过皇上?” 上眼药这种方式,只是小道。 能不能有功效,不是看眼药上得好不好,是看双方的分量的悬殊。 在康熙这个审判者眼中,内务府的奴才加起来,也比不得九阿哥金贵。 这天平自然就倾斜了。 若是天平另一端,换上太子,那就是另一个局面。 九阿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都囔道:“就这样白忍了?即便太子不是主使,也不无辜,是他们为非作歹的靠山……”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毓庆宫的日常供应不仅不克扣,反而要增加,比照御用的来。 如此一次两次的,汗阿玛心里会怎么想? 现在被舒舒提醒,他晓得不好用这个法子。 舒舒想了想,起身取了一张纸递给九阿哥。 上面有一道墨迹。 “爷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子,将这个墨迹去了?” 舒舒颇为认真的请求。 九阿哥看着,不解道:“这还能去了?就算是装表师傅,揭纸的,下头也有痕迹吧……” 舒舒道:“不清除的话,那要是遮掩呢?” “啊?那不是越描越黑?这就不是能找补的事儿……” 九阿哥面上露出怪异:“才半天没见,你怎么变笨了,这都想不明白……” 说着,他带了不放心,伸出手来摸舒舒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就湖涂……” 舒舒气恼,抓了九阿哥的手就咬了一下:“爷才湖涂了?都忘了我是‘常有理’了,这不就是告诉爷道理……凡事做过就有痕迹,越是找补,漏洞越大……” 九阿哥讪讪,不情不愿地点头:“好吧,好吧,都听你的,要不然你又要掰扯……” 舒舒递给他另外一个小册子:“爷要是不知从哪里入手,就试试这个……” 至于内务府的主要矛盾,不宜激化。 否则对自家没有什么好处。 现在康熙是恼着,或者让九阿哥接手,是想要好好整治一番。 可他要是改了主意,想要重新宽厚,那九阿哥的整治就成了“苛严”,处理不当。 为了招显他的仁慈,说不得就拿九阿哥祭旗。 九阿哥接过来看来,脸上露出惊诧:“这个要交到内务府?” 这是在蒙古卖药丸的计划书。 舒舒笑了。 九阿哥昨日的沮丧怨愤,她还记在心中,今日的喜悦也弥足珍贵。 她能劝七福晋换个想法,自然也会另辟蹊径,想要帮九阿哥避开内务府改革困局。 “爷已经是内务府总管,咱们的格局就要大气些……左右咱们也没有外债,不缺吃不缺穿的,就用这个换爷在内务府安身立足也不亏……” 舒舒笑盈盈地说道。 九阿哥拉着舒舒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之前算过帐,自然晓得这利润的丰厚。 他有些舍不得。 不是这条财路,而是自己与舒舒两人一起怎么控制成本、核算利润,一点点完善计划的心力。 “大家都等着爷去行雷霆之怒,爷反倒送银子过去,他们会觉得爷怂了……” 九阿哥还是嘴硬。 舒舒劝道:“重罚了一遍又如何呢?到时候新补上的人手,依旧是这些人的子侄……到时候反而爷要小心,举目皆敌……见贤思齐,只跟着皇上行事就是……” 说到这里,她压低音量:“皇上怎么治八旗,爷就照着模子治内务府三旗,指定错不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今天也不去找汗阿玛,不能这样上赶子,好像谁稀罕当总管似的……明后天在汗阿玛跟前,爷装作无意提起来就是……” 看着他这傲娇模样,舒舒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只道:“七爷那边,要不要送一份礼?” 九阿哥摇摇头:“不用郑重其事的,要不然倒像是讨回礼似的……上回不是做了不少蜂蜜芝麻丸,我记得老七也爱吃甜的,回头给他送两盒就行……” 舒舒有些意外,实在没有看出来七阿哥是个爱吃甜的,倒是与七福晋能吃到一块儿去。 她叫小棠去准备蜂蜜芝麻丸,又吩咐着:“将拔丝白果与鸡蛋糕的菜谱也写了,放里面……” 这里的鸡蛋糕不是蒸的,而是煎出来的,类似玉子烧的那种,加了奶与糖,之前十三阿哥点的就是这个。 小棠下去准备了。 屋子里气氛正好,舒舒可没有忘记晚上还要回话。 婆婆那边,还有个倒计时。 “到底怎么跟娘娘说呢,我也不会扯谎,又不好实话实说……” 舒舒很是为难,信赖的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想了想,起身道:“算了,这话传来传去的也容易生事,瞒也瞒不住,还是爷走一遭……有喜事冲着,加上五哥那里确实见好些,娘娘也不用那么担心……” 舒舒跟着出来,不忘了小声提醒道:“要是娘娘恼了,有什么说到我身上,爷记得千万千万别顶着,听着就是了……” 好看的言情 九阿哥笑着说道:“你又想多了,好好的,怪你做什么?好好眯着,等爷回来……” 说完,他带了何玉柱出去。 舒舒返回屋子里,看到小几上的册子拍了下额头。 真是湖涂了,这个居然没叫九阿哥拿着…… * 行在,宜妃起居处。 晚膳摆了大半个时辰,桌子上膳食几乎没动。 香兰在旁,不放心道:“主子多少用些……要是熬坏了身体,五爷也愧疚……奴才打听的真真切切的,五爷没有大碍……” 宜妃点点头,拿起一个牛奶小馒头,味同嚼蜡似的,干噎了进去,才恨恨道:“这一个两个的,都是讨债的,好好的没个太平日子……” “五福晋温和,九福晋仔细,两人都是贤惠人,有她们跟着阿哥爷,主子就放心吧……” 香兰继续劝着。 宜妃点点头。 五福晋总算不是个木头人,这日子也回转过来。 舒舒那里…… 宜妃心情略有些微妙。 不是不喜欢。 她自己就是个聪明人,自然能看出舒舒也是个聪明人。 如此行事周全,与儿子互补处处都好,就是人才比太子妃与大福晋也不差什么。 作为皇子阿哥,平庸些不是坏处。 规规矩矩的,才能长长久久的平安下去。 皇子福晋,顶好也是如此。 她正想着,就听到外头有动静。 九阿哥到了。 宜妃马上站了起来,迎了上去:“你五哥的伤如何了?好些了没有?” 九阿哥一愣,随即点点头道:“好些了,儿子中午时去过,太医也在,没有化脓,愈合的不错……” 宜妃抚着胸口:“谢天谢地!” 她松了一口气,依然问道:“吃的怎么样?睡得安不安稳?你五哥最怕疼,你嫂子照顾的可精心?” 九阿哥道:“看着都还好,没听说有什么不妥当……” “看着?听说?” 宜妃瞪着九阿哥,有些恼:“你怎么当弟弟的?就不能多上上心,多去照顾照顾?” 九阿哥兴致勃勃而来,眼下神色有些僵硬。 好一会儿,他点点头:“是儿子错了……” 宜妃看出他不情不愿的样子,也是恼了:“这是给谁脸色看?你倒是胆子越发大了,什么事情都敢瞒着我?这一回还好,得天之幸,没有危急性命,要是有个万一……” 说着,她也哽咽起来。 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是强行振作,她心里早已经是火烧火燎。 九阿哥原本有些不高兴,眼下见了她流泪,顾不得自己心情,好声劝道:“就是因为不是涉及到性命攸关,就想着等过两天伤口好些再说,要不然的话怎么办呢?告诉额娘,只瞒着太后那边也说不过去……可是都告诉了,太后上了春秋……” 宜妃当然也明白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依旧憋闷的不行,埋怨道:“你们一个一个都大了,都有主意了……” 九阿哥默默,突然觉得没有意思起来。 宜妃依旧惦记着五阿哥,继续询问:“你五哥明天留下,他们两个人怎么好?万一有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你五嫂一个女人也不方便,你去跟皇上说,也留下来照顾你五哥……” 这不是商量的口气,而是直接命令。 九阿哥看着宜妃,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宜妃见状,就有些烦躁:“你不想留下照顾你五哥?为什么?年年都有的行围,跟在皇上身边挣体面,比照顾你五哥都重要?” 九阿哥摇着头,道:“不是因为这个……” 宜妃脸色沉了下来,道:“那是为什么?为了十阿哥和十三阿哥?你倒是做了一个好哥哥,就不能发发慈悲,也做一回好弟弟……你五哥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不帮上一把什么时候帮?之前你五哥怎么待你的?” 九阿哥听不下去,站起身来:“不是儿子不帮,是儿子身上有差事……” 宜妃面上露出失望来:“什么差事?换着法子从蒙古人手中抠钱?你以前也不这样啊,这是跟谁学的臭毛病?” 九阿哥听着这话,是将舒舒也迁怒在内,想要回嘴,想起舒舒的嘱咐,有些茫然。 娘娘好像也变得陌生了。 或许是,自己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娘娘……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孝子(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胸口闷闷的,还是如实回道:“海拉逊昨儿自缢,内务府总管出缺,汗阿玛叫儿子署理内务府……” 宜妃顿住,好半晌才说:“听说昨天膳房那边抓了不少人,竟是这个缘故?你既是署理内务府,就要记得一条,膳房那边不要动得太过,要是遇到德妃的亲族该放就放放……” 那是德妃娘家的地盘。 当年荣妃仗着得宠,安插亲族进去,最后闹的灰头土脸。 九阿哥觉得刺耳。 额娘怎么回事儿? 想的是明哲保身,不是应该想着这大动内务府的时间不对劲么? 五哥才出事,就动内务府,应该先想中间关系才是。 还是她已经知道,五哥这次是误伤,那些人算计的不是五哥? 可误伤也是伤! 算计大阿哥,与算计他们兄弟有什么区别? 敢算计大阿哥的人,自然也敢算计他们兄弟。 他之前才告诉十三阿哥,紫禁城是汗阿玛的紫禁城,不是包衣的地盘,结果娘娘这里就要叫他避让。 九阿哥心里很乱,没有反驳。 宜妃忧心忡忡,继续说道:“至于郭络罗家的,族亲也好,姻亲也好,你不用太放在心上……若是想要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就从他们身上动手……不用把火点到外头去,影响兄弟之间的情分……” 后宫四妃,虽已经将宫权交给了太子妃,可彼此之间依旧保持着平衡。 即便年轻的时候有些小计较、小怨恨,也多是时过境迁,并没有你死我活的地步。 皇子之间,可以不亲近,也没有必要得罪哪个。 宜妃不想打破这种平衡。 九阿哥很是意外:“可那样不是连累着额娘同我们没脸……” “额娘是一宫主位,你五哥同你是皇子阿哥,咱们母子的体面,从来不在郭络罗家身上……” 宜妃正色道:“如今你姥爷这一支抬旗,其他亲族还在内务府,还有金家之类的姻亲,少不得要巴上你……这个口子开不得,要不然有了不是,说不得还要推到你身上……” 九阿哥仔细听了。 关于郭络罗家拖后腿,九阿哥已经体会过。 要是打发靠谱的人给他,鼓楼的旺铺,不说日进斗金,也不会闹到亏空。 还有桂丹…… 现下想想,简直是胆大包天。 八旗都统府邸,还是开国勋贵人家,他仗着是宠妃的侄子,就敢构陷打官司。 还有买地买铺子…… 本来就有市无价,稀缺的很。 旁人溢价都要托人情,他打着自己这个皇子表弟的招牌直接压价到三、四成。 额娘没有偏着娘家,还是以他们兄弟为重,九阿哥的心情略好些。 宜妃想起一件事,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卫嫔的娘家人也在御膳房当差,你不要去插手他家的事……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出头,会不会与德妃娘家对上,让他们自己去熬……” 九阿哥点头:“嗯,儿子知道了……” 他连自己的外家都不惯着,会惯着卫家? 八哥是八哥,卫家是卫家。 九阿哥并不觉得卫家与八哥的情分,会越过自己同八哥的兄弟之情去。 “钱粮衙门是惠妃娘娘的家里人管着……油水大,其中想要查,怎么也能查出不是来……不过能别动,还是别动……皇庄租赋这些,账面上记得好,年年入库的,想要追前账不好追,就查眼前这三、五年的也没有什么意思……内管领处原是皇上的人管着,自打封了太子妃,现下就是太子的奶公管着……这是掌应宫中差务,也不要插手……营造司是郭络罗家的族人姻亲多……你要是想立功,就盯着那边……反正你之前查了行宫……” 宜妃说到最后,带了几分无奈。 九阿哥已经听得呆住,脸色涨得通红,惊诧不已:“额娘之前怎么不说?” 之前晓得有个堂舅是行宫总管,却没想到这营造司是宜妃的势力范围。 宜妃看了他一眼,道:“也算歪打正着了……若不如此,皇上怎么会相信额娘是被人蒙蔽?” 九阿哥怔怔的,很想问上一句。 真是被人蒙蔽么?! 那么多两银子贪下去,有没有孝敬到翊坤宫? 宜妃苦笑道:“当年是惯例,大家都挑个差不多的地方安置亲族,额娘自然也从众……晓得他们中间会弄些油水,可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狠……额娘一个宫里嫔妃,能如何?大张旗鼓的处置自己的娘家人还有内管领?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也算是脱身出来……” 内务府自成体系。 各个衙门加起来五十多处,职官三千余人。 势力繁杂。 四妃娘家所占势力范围,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占了一个地盘也不容易,谁舍得自断臂膀?自断财路? 九阿哥喘着气,难以平静。 他可还记得行在总管对自己的慢待。 十来两的金叶子…… 他们怎么敢?! 旁人不晓得营造司是宜妃的地盘,他们这一条线上的老鼠也不晓得? 是不是在看他的笑话? 还有汗阿玛那里,当时自己揭开此事,主动求清查行宫修缮的差事…… 要是有个地缝,九阿哥觉得自己能钻进去。 宜妃说了半个时辰内务府,直说得口干舌燥,想起之前的失态,垂下眼道:“额娘承认,额娘的心偏了,方才不应该因担心你五哥,就迁怒到你身上……” 九阿哥神色木然,闭着嘴巴,不想说言不由衷的客气话。 本来就是偏心。 之前却死咬着不承认,说对他们兄弟是一样的。 什么时候一样过? “那是额娘的第一个孩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日夜期盼……可是落地就抱去给了太后抚养……旁的小阿哥,抱到兆祥所,也是母子分离,可不一样……尤其是二十年封妃,额娘越过资历老的荣妃,也越过皇上的新宠德妃,排在第二位……” 宜妃说着,红了眼圈:“当时宫里沸沸扬扬的,说额娘讨巧,舍了你五哥巴结太后,才换了这排位……额娘没有,那是额娘的头生子,怎么舍得?后来你五哥大些,太后挪宫,皇上让你五哥住进了承乾宫,交给皇贵妃教养,就有那起子小人,在你五哥耳边教唆,说额娘是生了你与十一,才不要你五哥……为了这个,你五哥与额娘闹别扭,十来岁才回转过来……” 九阿哥听着,心中唾了自己一口。 自己许是狠心狠肺。 听着这些话,实是不能感同身受。 或许是太遥远,或许他自打记事起就只记得额娘偏心五哥,疏离他与十一的事。 有了心结。 被送走就日子过的不好么? 五哥过的日子,除了太子,谁不羡慕? 有太后惯着,就是汗阿玛对这个儿子也不好说教训就教训。 留在额娘身边的,就成了心肝宝贝? 那是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就是贵妃娘娘那里,生前也是将老十宠得不行。 自己与十一呢? 就是放养。 自己还好,熬过来,如今大婚,往后日子只有好的。 汗阿玛的宠爱也好,额娘的宠爱也好,他已经大了,不稀罕。 可是十一呢? 明明是宠妃幼子,应该被骄纵着长大,结果一直被忽视,死的也不明不白,生前会不会难过…… 九阿哥的心又冷了下来。 屋子里气氛有些沉重。 香兰走进来,轻声禀道:“主子,两位福晋来了……” 原来舒舒等着九阿哥回去,苦等不回,反而等到了五福晋。 五福晋与五阿哥商量后,决定听五阿哥的,亲自过来婆婆处禀告此事。 要不然明早不跟着大部队出发,也会露馅。 五福晋就先去跟舒舒说一声,想着将那个衣裳册子直接拿着,也省得香兰姑姑为这个再跑一趟,让舒舒为难。 舒舒觉得自己也不能装死,还是跟着来吧。 这婆媳之间,对错本说不清楚。 不是觉得没错,就真的没错的。 自己想得是拉开距离,彼此客气,可不是生了嫌隙,相看两厌。 妯里两个,联袂过来。 九阿哥听了香兰的禀告,想起方才额娘隐隐地谴责,有些不放心,可还是起身道:“那额娘同嫂子与董鄂氏说话,儿子再去五哥那边看看,看看还有什么不周全的……” 实际上,五阿哥压根就不缺人手。 不是只有五福晋陪着,遇事没有男人出面。 护卫在,身边太监也在。 不过九阿哥想着,或许额娘就喜欢看自己待五哥亲近,那就走一遭。 宜妃神色果然好转,点点头道:“去吧,你五哥粗心,你五嫂行事又拘谨,你能帮的就帮把手……” 九阿哥出来,与五福晋、舒舒打了个照面,招呼一声,就先走了。 舒舒的心,提了上来。 九阿哥方才的眼神不大对。 这是母子俩口角了? 还是自己说着了? 宜妃迁怒到她与五福晋身上? 舒舒神色越发恭顺。 心中……似乎也并不意外…… 她跟着五福晋进了屋子。 就听到五福晋道:“额娘,儿媳妇请罪来了……”说着,便要往下跪。 舒舒跟在后头,很是无措。 这八旗女卷可不流行跪礼。 出嫁前跪父母,出嫁后初见礼跪公婆,而后婆家的祖宗牌位,娘家的祖宗牌位。 平日里不兴这个。 见康熙除外,那跪的不是公爹,是皇上。 宜妃也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扶住:“你这孩子,好好的,行什么大礼……” 五福晋满脸愧疚道:“前天就该来的……让娘娘跟着担心了两天……” 知晓长子状况见好,宜妃已经平复许多,听了五福晋这话眼圈又红了:“这两个混账东西,一个一个的主意大!额娘晓得,不干你们妯里的事,是他们拦着不让说……等你们以后有了孩子,就晓得当额娘的心了……” 五福晋含泪道:“我们不该一味听自己爷的,还是当体恤娘娘才对……” 说到这里,她看了舒舒一眼:“前天我们爷出事儿,弟妹就提了娘娘,今早过去也私下跟儿媳说,该来告诉娘娘……” 宜妃听了,有些意外,也望向舒舒。 舒舒心中诧异,今早说了,前天什么时候说的? 不过她面上不显,恭顺道:“儿媳瞧着娘娘待五伯与九爷,同儿媳额涅待几个弟弟是一样的……不是那种爱将儿子揽在身边嘴上念叨着亲近的,可也处处看顾到,这牵挂的心是一样的……” 宜妃想着九阿哥方才的倔强神情,心中一酸,立时低下头,用帕子蒙了眼睛。 等再抬头时,宜妃已经带了笑:“所以说这儿子都是讨债的,还是姑娘好……” 屋子里的气氛转圜过来。 不管婆媳几个心中如何想,面上都是其乐融融的。 五福晋事无巨细,将五阿哥这几日养伤的情形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吃的什么,喝的什么,什么时辰换的药。 她没有提酒精消毒的事,反而谢谢舒舒旁的来:“弟妹送的食谱极好,五爷这几日饮食要忌口,许多都不能吃……得了弟妹的食谱,已经叫人连着做了两顿……还有三七粉,太医也说对症,看着比御药房里存着的也不差……” 舒舒浅笑道:“五哥、五嫂也太客气,不过是小事,该做的。五哥先前刚让九爷谢了一遭……” 宜妃听着,道:“好孩子,费心了,哪里有什么该不该的……当得起谢……” 舒舒低头。 这些话,姑且一听,不必上心。 好孩子与坏儿媳,实际上差的并不远。 希望九阿哥心智早点成熟起来。 往后婆媳问题,还是让他自己解决。 时间不早,舒舒与五福晋也没有久坐。 看着与婆婆之间的关系恢复了差不多了,就告辞出来。 一路上,两人手拉手,都没有说话。 等到了安置处,将要分开,舒舒才低声问道:“嫂子怎么想着要跪?” 这与她平时行事不大相符。 五福晋看着柔顺,却是外柔内刚的性子。 况且今日的赔罪,不过是给宜妃一个台阶,又不是真的有了过错。 五福晋亦低声回道:“是五爷指点的……五爷说了,娘娘脾气看着大,行事却在规矩中,又在意旁人的说辞……” 妯里俩交换了眼神,都隐隐地带了笑意。 舒舒忍不住吐槽道:“娘娘说的没错,儿子果然是讨债的……” 不孝子! 第一百八十九章 青春(第一更) 再次探望了五阿哥出来,九阿哥就有一些迷茫。 原本以为内务府总管是个简单的差事,比不得六部,涉及国家大事,需要斟酌思量。 像是大管事似的,就是约束不听话的奴才,省得内务府这些包衣越发骄狂。 结果,各处都是不能碰的人。 这是宫里的关系,那么其他衙门的人呢? 内务府下挂着的各个小衙门,有三十多个。 四妃都有势力,已故几位皇后与贵妃呢? 那四位出身勋贵,不是包衣出身,可三位皇后都是掌过宫权的,有过好几个内管领,就没有自己的老人? 两位皇后名下有三个内管领,佟皇后生前是皇贵妃有两个内管领,贵妃也是两个。 这些管领下人,没有跟着皇后“鸡犬升天”,怎么可能? 除了内廷势力…… 上三旗的领侍卫内大臣呢? 按照旗籍,上三旗分了满洲、汉军、蒙古、包衣四等。 内务府包衣三旗出了不少大员,除了三旗内联姻,同其他旗也有嫁娶。 这就是一张关系网。 牵一发动全身。 九阿哥明白过来,为什么舒舒让自己先卖药,而不是去想着清查那些个部门。 等到舒舒与五福晋作别回来,就看到这样沉思的九阿哥。 舒舒有些迟疑,好奇他之前与宜妃到底怎么说的,弄得母子两个都憋了气的模样。 没等到舒舒琢磨出用词,九阿哥已经小嘴叭叭的说了一遍。 他不仅狠狠地抱怨了宜妃的偏心,还说了宜妃挑剔她之事:“没想到还真让你猜着了,她心里不痛快,迁怒到爷身上,还要挑你的毛病……哼,这当额娘的,也是欺软怕硬……她怎么不敢挑剔五嫂?就是欺负咱们没人疼,五哥那里,有太后在呢……” 舒舒很是无语。 幸好自己早有准备,没有天真的去将婆婆当成亲娘,也不会去计较这些,否则换做一个寻常的新妇,肯定心里要把婆婆给记上。 指望着九阿哥在从中转圜,还是算了。 有他在中间搅合,说不得越来越乱。 舒舒心中腹诽,嘴里却是赞个不停:“爷应答的真好……娘娘关心则乱,心里憋着火,可不就是容易盯着身边的人挑不是……过了这个劲儿,娘娘自己也能明白过来……这个时候多体恤就是,没有必要硬顶着……将心比心,娘娘偏着五哥,爷心里难受;爷要偏着我,娘娘心里也难受……” 九阿哥拉着舒舒的手,叹了一口气:“爷算明白了,越是懂事越是吃亏……爷倒是念着当年不懂事的情形了……” 舒舒柔声道:“谁能老是小时候呢……” 说到这里,舒舒看了九阿哥两眼,莫名地有些囧。 晕死了…… 这是迟来的青春期?! 小时候从书本中行成的人生观,与现实社会的差异,使得他们认知混乱。 激素的变化也容易影响情绪,变得自卑、敏感、暴躁,怼天怼地,缺乏安全感。 人格逐渐独立,开始去审视小时候仰视过父母,放大他们身上的缺点。 康熙与宜妃也是传统式的父母,习惯于打击式教育。 或许在他们眼中,已经固化了对九阿哥的认知。 九阿哥正是敏感的年纪,如何能感觉不出父母对他的挑剔与轻视。 舒舒移开眼,有些无法直视九阿哥。 九阿哥没有察觉到舒舒的异样,反而带了得意:“你都提醒了爷两次,爷再不明白就是傻子……怪不得老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呢,你们女人家太心细了,就爱计较些没有的……” 舒舒听了这话,磨着牙,在九阿哥腰上拧了一把:“爷说我是母老虎……” 九阿哥抓了她的手,轻哼道:“爷想说的是后一句,说你们闲的,才会计较这些个……一个亲生额娘,一个亲媳妇,两个都亲近怎么了?非要分个远近亲疏来……” 舒舒想了想,道:“也不只是亲近的问题,还有个主导权问题……咱们小家里,我自然想着是我同爷做主……可在长辈眼中,说不得觉得咱们年纪轻、经的事情少,怕咱们走了歪路,想要咱们顺当些,按照她们的提点大道直行……” 九阿哥想到自己额娘,正是如此。 可是自己只想听一半,消息晓得就行了。 最后如何行事,还是想要自己做主。 他将宜妃关于内务府的说辞,也给舒舒讲了一遍。 舒舒并不觉得意外。 四妃把持宫权十来年的功夫,肯定要用亲族。 一来二去的,就是一个势力圈子。 现下这种局面,已经比舒舒预想的好多了。 没有哪一家可以一支独大。 处处都是山头,就不显了。 与对方是保全,对九阿哥也是保全。 否则立着那么个一家独大的包衣世家,九阿哥怎么办? 移开,就是生死之敌。 不移开,就是拦路虎。 旁人也会观望九阿哥这个署理总管的行事,见他压不住老人,自然也就失了威慑。 “丢死了人,还不知汗阿玛怎么笑我……” 九阿哥最恼的,现下是这个:“告诉我一声怎么了?娘娘也太过分了……她是清白了,可我在汗阿玛心中成什么样?大蠢蛋似的!” 舒舒不好跟着九阿哥一起吐糟婆婆,便道:“应该也不是故意瞒着,五爷没有提醒爷,肯定也是不知道的。” 九阿哥点点头,这才舒坦些。 虽然说今天有一些小挫折,但是就整体还是非常的欢喜。 九阿哥摆着手指头,带了几分小得意,跟舒舒念叨着:“三十多个小衙门,真是不敢想……就是内造办那边,爷都没想着过去当家,想着是跟着学差事罢了……” 好像这三十多个衙门他都能触及到一样,实际上除去不好触及的与宫中生活紧密的几个司,再除去京外的那些,九阿哥现下能插手的地方并不多。 不过等到他坐稳内务府总管,不再是署理,就不碍了。 这一晚九阿哥很激动。 事业果然是男人的良方。 舒舒心中别扭着,又不愿直接扫兴,让他留了阴影。 婉转求了两回,九阿哥才得意洋洋地抱了她睡。 次日一早,舒舒醒来时,九阿哥已经出门去了。 今日拔营,圣驾顺着东北方向,去下一个围场行在。 舒舒对着镜子,摸了摸脸。 男人也是女人最好的药。 虽说火候不足,可药效还不错。 她脸色红润,黑眼圈也没了。 这简直不科学。 她心里算了算昨晚睡眠时间,两个半时辰。 要是在后世,她还能马上问问度妈。 现在,就算翻书,估计也就“阴阳调和”或“采阳补阴”这样的答桉了。 圣驾队伍再次出发。 舒舒的马车,依旧是七福晋的马车后。 就是七福晋的马车前,没了五福晋,直接与三阿哥的车挨着。 舒舒还是察觉到了不同。 真是县官不如现管。 九阿哥空降内务府,舒舒也跟着水涨船高的意思。 今早行李装车,内务府就安排了一个管事带人手过来。 将要出发前,排车队时,这边也多给了一辆行李车。 这次的行在位置不近,五十五里,半天到不了。 中间还要小憩。 深秋时节,山中已经很冷了。 舒舒也穿上了夹棉马甲。 没等小棠叫人烧起炉子,早有内务府的人抬了一个炭炉过来,还提了一大壶热水。 见了小棠,那人一口一个“姑姑”。 舒舒刚要下车,听了个正着,不由蹙眉。 等内务府的人离开,舒舒才下了马车,看着小棠道:“好好的,怎么就成了姑姑了……” 在宫里,姑姑算是尊称。 最早来源是小宫女对年长宫女的称呼。 宫女入宫后,分派到各个宫室,跟着年长的宫女学差事。 有点师徒传承的意思,称呼就是“姑姑”。 后来太监们也跟着叫。 低等嫔御也跟着叫主位的大宫女。 一来二去的,“姑姑”就成了体面大宫女的尊称。 小棠笑着说道:“沾阿哥爷的光,昨儿开始奴婢就长了辈份……” 舒舒也笑了,就是笑容有些浅。 这会儿功夫,七福晋大踏步过来,面上带了不快。 “怎么了?这是……” 舒舒叫人搬了小凳子,两人坐了,好奇道。 七福晋指了指马车的方向:“又蹦跶……烦死了……我方才下车透口气,吃了两个芝麻丸子,不知怎么就落到她眼中了……打发人过来,就直接讨,说是犯了‘百日咳’,吃不下别的,蜂蜜润肺,想要试试这个……” 舒舒想的多。 芝麻丸子看着黑漆漆的,外表能看出蜂蜜来? 是她要蜂蜜丸子,还是三阿哥要? 三阿哥的亲戚,可就是因为小小的的蜂蜜,才挨了板子清退。 七福晋撇撇嘴道:“什么毛病,天天将这个病、那个病挂在嘴上,做出‘病西施’的样子将诚郡王迷得五迷三道……也就是我心肠软,要不然依照她的症状,直接告诉妃母,留她‘静养’,那才好玩呢……” 舒舒开解道:“轻不得重不得,不理会就是了……真要搭理了,反而抬举她……” 与伯子的格格对上,不管对错,都是笑话。 七福晋也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道:“反正是个矫情的……同她相比,我家那个算是省心的了……” 第一百九十章 规矩(第二更求月票) 午歇过后,队伍继续出发。 申初前,到了今日目的地。 圣驾在这里驻扎三日,明日会有一次行围。 众皇子阿哥安置的地方,依旧在东路几个附属建筑群中。 这边的院子不是从南到北独立的四合院。 为了节省砖瓦,是那种通脊的排房结构。 每一排是三个院子。 舒舒跟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 等到了院子门口,对方躬身,殷勤道:“就是这处院子了,福晋请进……” 舒舒并不觉得欣喜,反而将脸耷拉下来,看着那个管事道:“谁安排的院子?按照什么规矩排的院子?” 那管事带了紧张:“是总管亲自吩咐的……” “总管……行,本福晋记下了……” 舒舒冷笑着,转身就走。 一排三个院子。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这第三个的院子,应该是排给七阿哥的。 不管是从序齿上,还是爵位上,都是七阿哥前头。 之前不管是公主府与蒙古亲王府客居,还是行在行宫之类的,都是如此分派房舍。 昨天九阿哥才署理内务府总管,今天这规矩就乱了? 这黑锅肯定也要落在九阿哥头上。 这些恶心人的小手段,真是可恨。 舒舒都能想象得到,即便是追责,这个行在总管肯定也有话讲。 什么西边把边的院子离行在管事衙门近啊,离中路的圣驾近啊,好回话之类的。 要是周全些,说不得已经跟七阿哥、七福晋打过招呼,请过罪了。 到了最后,自己与九阿哥挑这个,反倒是小题大做似的。 舒舒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快,正好与大阿哥、三阿哥碰了个正着。 “弟妹……” 大阿哥止住了脚步,看到舒舒带了恼,看了眼后头管事,沉声道:“你是干什么的,可是对九福晋有什么不恭敬?” 那管事吓得立时跪了:“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就是行在书吏,跟在总管身边打杂的……” 舒舒不好直接说屋子的事,要不然揭开了,衬着七阿哥、七福晋没脸。 她便道:“空着个院子,估计总管想要修缮,可同我说这个有什么用?回头让九爷同总管说去……” 三阿哥上下打量着舒舒,琢磨着田氏的话。 老九性子散漫,不是爱权的。 这个董鄂氏可不一样。 野心勃勃的,这是推着丈夫往前走。 有她从中串联,董鄂家还能偏着自己么? 自己的福晋有些小聪明,可好像比不上这个堂妹…… 舒舒说完,没有多待,福了福,就带着丫鬟们走了。 大阿哥却没有那么好糊弄。 等到三阿哥进了中间的院子,大阿哥就往西边的院子去了。 不仅是清扫过,而且近期应该修缮过,地砖都是新的,窗户纸也是雪白雪白。 大阿哥明白了缘故,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舒舒这里,已经到了第二排。 果不其然,第二排东边的院子,有人出入,是七福晋那边的人。 七福晋已经安置在这边。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的人也到了。 看着舒舒站在中间的院子门口,两边管事的人就有些迟疑。 舒舒指了指后头:“去看看后头还有收拾出来的院子没有,有的话十三就挪过去:没有的话,两位阿哥就挤一挤……” 这一个多月,舒舒照顾十阿哥、十三阿哥的时候多,两边的人也都熟了的。 立时应了一声,往后边看去了。 第三排还有收拾好的院子。 十三阿哥的人就过去收拾了。 舒舒带了人,进了中间院子。 她脸色难看,跟着的人便都小心翼翼的。 舒舒没有急着进屋,转身对众人道:“爷署理内务府,最近肯定有不少人上门巴结走动,越是如此,你们越是谨慎……还同以往一样,不要被人奉承几句,就自大起来……要知道能出面管事的,身上多有品级,那是官员……而且是皇上的官员……” 说到这里,她的视线在大家身上一一掠过:“我同爷能使脸色,你们不能,守着身份,守着规矩,恭恭敬敬的……要是谁听了两句奉承,就自大起来,走了规矩,丢了爷同我的脸面,那我这里就不能留了……” 类似于今天这样的,看着是巴结奉承,实际上挖坑的,以后还不知有多少。 不把这篱笆墙扎紧了,处处都是漏洞。 所谓的糖衣炮弹,就是这个道理。 看着糖,里面是致命杀机。 众人跪了,都恭恭敬敬应了。 小松、小榆两个还好,她们日常随侍在舒舒身边,并不往外跑,打交道的人也少。 小棠、核桃、孙金是跑外头的,认识的人也多,都带了郑重。 舒舒的目光落在核桃身上:“去跟伱那个舅舅说一声,往后咱们这边的例,随七爷那边,不可越过两位郡王……否则不是给我们长脸,是让我们没脸……” 核桃仔细听了,出去传话去了。 舒舒又吩咐孙金:“去打听打听,这个行在总管是怎么回事……” 孙金也一溜烟地去了。 舒舒这才进了屋子,看着几个丫头整理行李。 小榆摆好了香炉。 小松看到舒舒的弓囊,犹豫着:“福晋,这个拿出来么……” 舒舒有些手痒了:“拿出来吧……” 回头问问九阿哥,要是能抽出时间,两人也可以附近转转。 小棠拿着果盘,神色讪讪的,凑上前小声道:“福晋,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应的……” 舒舒看了她一眼,道:“你只想想,要是旁人在香兰姑姑面前这样叫你,那是什么情形?” 小棠的脸色涨红,脑袋耷拉着:“奴婢得臊死了……” 姑姑是尊称,可大喇喇应了的,只有妃嫔身边的大宫女。 “晓得就好,记住我方才说的,还是如常……守着规矩,旁人也挑不出错来……” 舒舒道。 小棠使劲地点了点头。 舒舒晓得她向来听话,这两天也不是成心轻狂,便揭过此事。 这才是开始呢…… 等到开府,外头的人更杂更乱,大家一起成长吧…… 不过想着内务府的巴结,还有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的挑嘴,舒舒吩咐小棠道:“要在这边住三天,趁着这个时间,将路菜补补,挑着十爷、十三爷爱吃的……” 之前加菜还没有什么。 现在刚说随着七阿哥的例,倒不好老去加菜。 能自给自足的,还是自己准备的好。 小棠应了,琢磨着添哪几样了。 * 御前。 九阿哥拿着册子,不再是之前不舍的模样。 他觉得舒舒说的话有道理,那就是格局要大。 他已经署理内务府主管,那么他的格局就不应该只考虑到两个人,而是要站在高处,考虑到整个内务府的收益。 当值的尚书下去,膳桌还没有摆上来,正是空闲,九阿哥双手交了自己的计划书。 康熙翻看着,神色不明。 “汗阿玛,儿子之前是想着赚个零花钱,就算不长久,也能赚个三、四年……要是真由内务府这边主事的话,说不得就是长长久久的生意……” 九阿哥看着康熙的脸色,不敢大放厥词,小心着说着。 康熙瞥了他一眼:“按照你这计划,一年几万两银子利润,就是零花钱?没想到你还挺富裕的……” 九阿哥讪笑道:“又不是正经的主业,谁还指望这个发家致富不成?就是想到这个,觉得有便宜就占占……” 康熙冷哼着,心中不无心动。 蒙古王公台吉,接了朝廷册封,朝廷这边也要出俸禄。 按照爵位高低不等,各种年俸。 这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除了爵俸,还有每年正旦、万寿节的赏赐。 也是白金锦缎。 看着一个人赏的不多,可架不住蒙古的王公多。 爵俸不能动,要是赏赐换成药呢? 康熙有些意动,随即又否定。 蒙古王公也不都是豪富,有些牧场贫瘠的日子不好过,又对朝廷忠心。 如果断了一年两次的赏银,说不得会引来怨愤。 可是那些富裕的…… 康熙想起九阿哥的两次金腰带订单。 “士农工商,商为末业,没有朝廷插手的道理……尤其是蒙古这样的地方,如果重利,推行商贾事,会引得商人趋之若鹜……到时候,容易生事,引得地方不安定……” 康熙合上了计划书,递了回来,摇头道。 九阿哥有些皱眉。 自己都舍了利润,汗阿玛也不让,那接下来怎么办。 他之前压根就没想过这个可能。 毕竟他都署理内务府了,以为这点儿小事能做主。 何况这还是开源的好事。 “不能沾上理藩院,也不能以内务府的名义,剩下的你自己琢磨……” 康熙再次开口,沉吟着说道:“利润么,就交上来八成……” 九阿哥瞪大眼睛:“汗阿玛,不能打着朝廷名义,也不沾内务府,那不就是儿子自己的买卖?为什么还要交八成利润?” 这不是欺负人么? 自己与舒舒舍了这个,是想要换政绩。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这个药,你先供到御药房……朕叫太医看过,会定为御药,在这次行围中赐下去……回头你卖二两银子……” 九阿哥明白过来,望向康熙的目光中就带了崇拜:“汗阿玛也通经济?!” 康熙轻笑道:“你读了几本闲书就自诩通了经济,朕读的书是你的十倍百倍,怎么就通不得了?”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约战(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好奇的不行:“那汗阿玛平日,好像不曾提这些……” 康熙郑重道:“农为国本,历朝历代,重商都不是好事…… 况且商人无德,不好管辖,官商勾结的还少么?但凡朕露出半点偏重,上行下效,地方就失了安稳…… 以你这芝麻丸为例,若是放开买卖,材料肯定要用的多,到时候芝麻与蜂蜜的价格上涨,农民见识不足,贪图小利,舍了粮食去种芝麻,去养蜂…… 可卖的人多了,采购原料的价格就低了,商人重利,尤其心黑…… 亩产有限,卖出芝麻的钱不够买口粮的,小民百姓就经不住,借贷度日,利息高了,只能卖地,到时候失去营生,要么卖身为奴,要么成为流民……” 九阿哥之前只是喜欢经济事,觉得买卖很有趣。 似乎有什么规律,不是单单的买低卖高。 他从没有从国民生计上思考过商贾事的影响。 他垂着手认真听了,露出羞愧来:“是儿子想的浅了……” 康熙想了想道:“等到回京,你好好读读《资治通鉴》,将其中《汉纪》抄几遍,看看商贾是怎么害民祸国,‘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 九阿哥不由咋舌:“商贾不是四民之末,怎敢如此猖獗?” “哼!史书上历历在目,之前白看了?” 康熙看着九阿哥不顺眼,打小就看闲书,正经学问半点不上心。 九阿哥带了几分讨好:“等儿子回京,肯定好好抄一遍……” 至于几遍,就算了。 都从上书房出来,还整天抄书烦不烦。 康熙懒得与他计较这些小滑头,摆摆手道:“下去吧,明日行围,还要赐宴,不可出了纰漏……” 九阿哥收了笑,郑重应了。 明日八旗行围,黑龙江将军、宁古塔将军来朝。 明日有个小宴,赐宴给行围的宗室王公、八旗将领与两位将军。 至于抑商之事,九阿哥心中还有其他意见。 商贾不像民人百姓那样居住一地,走南闯北,是不好约束。 可是越是如此,才越是应该制定政策,将他们管辖起来。 增加税收与监管,将他们笼在朝廷的法度之下,而不是自欺欺人的无视或打压。 眼下这样,看似商人没有权利。 可是通过“官商勾结”,他们已经在染指权利。 舒舒这里,已经安置下来。 小小的院子,正房三间,东西厢房与倒座房各两间。 主仆们都能安置下来,小棠她们也不用再去住内务府的营帐。 九阿哥回来,见了舒舒,就提起《资治通鉴》,说了《汉纪》商贾那一段。 舒舒仔细想了想道:“这前面是比着农民来的,商贾行事确实有为人诟病之处……只是货通南北,也不乏有益国民生计之处……租店铺、雇工、货物运输……这其中应该是一门大学问……” 九阿哥听得津津有味,点头符合道:“就是这个道理,哪里能只看到坏处呢?不说别的,就说繁华之地,商业都繁茂,这就值得好好琢磨……” 夫妻正说着话,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九哥,九哥……” 十阿哥人未至,声先闻。 十三阿哥也跟在后头。 两人早打发人盯着这边院子,因此九阿哥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过来。 九阿哥安坐不动,扬声道:“行了,行了,别粘牙了,快进来……” 舒舒笑吟吟起身。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昂首挺胸地进来。 原来两人身上都披甲。 十阿哥是正红旗制式,十三阿哥是正蓝旗制式。 九阿哥看了眼红,站起身来,围着两人转了两圈,坐了回去,轻哼道:“就是一个行围,至于么?装模作势的……” 十阿哥指了指身上,对九阿哥挑挑眉,道:“九哥看着这个,就不想想别的?” 九阿哥看了好几眼:“怎么了?绣花了?看不出来啊……” 十阿哥无奈地叹气,望向舒舒:“九嫂您说说……” 舒舒看着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这穿戴,有了猜测。 昨日因为有九阿哥署理内务府的事情在前,十阿哥、十三阿哥掌旗行围就成了小事,没有细问究竟。 眼见着十阿哥这穿戴,舒舒若有所思道:“皇上心中,怕是定下十弟的旗籍了……” “啊?” 九阿哥一下子跳起来:“老十……正红旗?!那爷呢?” 十阿哥还在他后头,要是十阿哥的旗籍拟了,那自己的呢? 正红旗? 还是正蓝旗? “到底一个旗,分几个皇子?” 九阿哥有些摸不准。 舒舒则有些心动。 要是九阿哥封入正红旗呢? 随即,想着康熙的端水习惯,舒舒又觉得不用多想。 九阿哥已经心里长草:“那爷是正红旗,还是正蓝旗?” 老大、老三是已经入了旗的,镶蓝旗。 五哥与老七前几日行围,掌镶白旗,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老四在两旗之间,应该镶白旗的可能性更大些。 因为涉及到人口分配,镶蓝旗已经是两个郡王。 自己多半是正蓝旗…… 九阿哥之前还觉得无所谓,现在不乐意了。 他看了眼十阿哥,又看了眼舒舒:“爷也想入正红旗,能不能想想法子?” 舒舒与十阿哥对视一眼,两人都带了无奈。 十阿哥小声说道:“汗阿玛素来乾纲独断,皇子入旗的分派,怕是早就打算好了的……况且分封皇子入旗,还要考虑该旗王公……” 正红旗与正蓝旗还不同。 正红旗有和硕亲王、多罗郡王,佐领也多集中在两人手中。 其他皇子下来还好说些,就是个闲散小旗主。 九阿哥一个序齿靠后的妃之子,自身没有什么可叫正红旗王公忌惮的。 可是他娶了董鄂家嫡支格格做了嫡福晋,就需要避嫌。 因为正红旗满洲都统、蒙古都统都在董鄂家手中。 九阿哥下旗,勾连着董鄂家,就可以架空旗主一系。 像是密谋正红旗,会引起正红旗王公的不满。 八阿哥插手正蓝旗旗务,明眼人都看在眼中,却没有人阻止。 因为正蓝旗自打安和亲王薨,已经是一盘散沙。 现在的安郡王,没有军功,缺少威望,巴不得与八阿哥互为犄角。 正红旗旗主椿泰也是少年袭爵,可架不住那一脉抱团。 九阿哥嘟囔道:“原来没觉得什么,现在听到安王府就烦……入旗还早着,以后再说吧……” 十三阿哥笑着说道:“九哥烦了,就别搭理他们,咱们自己顽儿……” 他也十三了,对于皇子入旗也知晓的七七八八。 原本心里也没底呢,今日晓得可能会排在正蓝旗,安心了许多。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沮丧,岔开话道:“嫂子,今天饭早点吃,稍后我去正红旗营地见齐大人……” 舒舒笑着点头,起身找小棠吩咐去了。 九阿哥听着不顺耳,瞥了十阿哥一眼:“行了,行了,得意起来没完了是吧……” 十阿哥也不与他计较,安慰道:“九哥长处不在这个……”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就是爷爱干净,受不得这个暴土扬尘的脏……” 十阿哥笑笑。 十三阿哥惊讶道:“九哥不是第三次随扈秋狝?一直没有掌旗行围?” “呵!怎么着,不行啊……”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觉得碍眼:“这是能耐成什么样啊?一会儿让哥哥见识见识,十三你有多出息?” 他不善骑射,可是也不乐意被弟弟小瞧。 自己赢不了他,自然有人赢得了。 十三阿哥挠挠头,他真不是故意说这个的,就是觉得意外。 毕竟每次木兰秋狝短则半月,长则一个月,要大大小小围猎好多场。 自己才十三,今年第一次随扈过来,都可以掌旗…… 九哥今年都十六了…… 舒舒吩咐完提膳的事情进来,就见几个阿哥成了对峙局面。 “怎么了?这是……” 方才还好好的,现下说不好了…… 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头碰头的说着什么,都带了严肃。 十阿哥在旁,却不是中立的位置,而是站着十三阿哥这边的。 还真是稀奇…… “快过来……” 九阿哥见了舒舒,立时多了主心骨似的:“十三要找咱们比射箭呢,咱们俩一伙,他们一伙,得押彩头……” 舒舒今天看到箭囊,本来就手痒,望向十三阿哥,笑着说道:“好啊,十三弟说说,怎么比?” 十三阿哥哑然,望向九阿哥,面上带了委屈。 怎么是自己要比的? 明明是九哥说要比的! 舒舒看着十三阿哥反应,哪里还不明白? 这是九阿哥逗弟弟呢。 就凭他的三力弓…… 十阿哥笑着说道:“上回还说找机会跟九嫂比比,这不就得了……” 舒舒说道:“早憋着了,也想要练练……” 大家差不多的年纪,又是早熟了,说话就随意许多。 九阿哥看着别扭,道:“老十,可是说好了,带彩头的……” 十阿哥点头说道:“放心,不会昧下这个……”说着,想了想,道:“我那有个手弩,早先钮钴禄家送进来的,一直没动,这次出来谙达叫人带了,压箱底呢……就用那个做彩头……” 说罢,他吩咐自己的贴身太监回去取。 十三阿哥跟着说道:“之前送九嫂的黄雀没了,这回要是输了,等回京就给九嫂淘换一只好的羽禽来……” 舒舒笑着听了,并不自专,看着九阿哥道:“爷,咱们的彩头呢?” 九阿哥起身,翻出一盒金箔芝麻丸来,带了得意道:“我们的彩头就是这个,以后要在蒙古卖药……要是伱们赢了,就一人安排两人进来给哥哥跑腿,到时候哥哥给你们分红……” 十三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不大敢应。 这是两个内务府的缺了…… 十三阿哥的外家也是内务府包衣,自然晓得内务府缺的金贵。 十阿哥却是痛快应道:“九哥豪气,今儿老十得好好表现表现了!” 十三阿哥这才跟着点头,看着舒舒带了抱歉:“九嫂,那十三就不客气了……回头将缺卖了,给九嫂分一半……” 一句话,听得大家都笑了。 九阿哥笑骂道:“卖什么卖?你还跟你外家收银子?” 十阿哥也说道:“要是跟那边不亲近,就问问嫔母,看外头有没有需要做人情的……” 十三阿哥摇头,认真道:“人情也不能白做?凭什么呢,白给了去?说不得对方觉得差事不金贵,就不上心了,想着就是皇子阿哥一句话的事……到时候耽搁了九哥的差事,连带着弟弟也跟着没脸……” 九阿哥与十阿哥听了,都若有所思。 十阿哥点点头道:“十三说得也有道理,人心就是这么养大的……咱们是好心提挈,说不得对方还会觉得缺不够好,品级不够高……” 九阿哥想起郭络罗家的人,再想想营造司,也带了懊恼。 娘娘在宫里,那勾连营造司、经营势力的就是郭络罗家的人。 那么多的银子…… 主谋还能是谁? 大头就是他们占了去…… 说说笑笑,时间飞快。 少一时,小棠与孙金提膳回来。 没有超出分例外的。 不过添了一道飞龙汤。 “这个是皇子们都有的,侍卫营那边猎的,皇上指明赏下来……” 孙金传话道。 大家都惦记着射箭,就着飞龙汤泡饭,一人吃了一碗就撂下。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回去取箭囊去了。 舒舒与九阿哥也换了衣裳。 舒舒想了想,翻出了铅袋。 这场比赛是要输的。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舒舒看出来,九阿哥是故意拿缺做赌注,要卖人情给十阿哥与十三阿哥。 不是想要拉拢弟弟,而是因为他自己手头真的没人。 他不想用郭络罗家的人,就只能外头求援。 五阿哥那边…… 不方便,马上就是下旗,门人都是下五旗的,不好掺和内务府的差事。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这边,就被他盯上了…… 舒舒看破不说破 九阿哥亲自帮她系着铅袋,一副好哥哥的模样道:“开头赢赢就行,全当哄孩子,谁叫爷是哥哥呢……”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放厥词 舒舒点点头:“我晓得……” 她是女子,就算真的胜了十阿哥、十三阿哥也没有什么好处。 反而是十阿哥、十三阿哥,输给嫂子,一个女人,说不得会被人说嘴。 人活在这世上,人人皆说人,人人被人说。 舒舒并不大理会这些,可是也没有必要为了一时胜负欲落下口角。 九阿哥本也没指望自己能胜,坦然地叫何玉柱翻出他的三力弓。 夫妻俩收拾完毕,带了何玉柱与小松出来。 门口,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已经等着。 正好七福晋也在,正与十三阿哥说着话。 见了舒舒出来,七福晋兴奋道:“听说你们要去校场比射,护军营那边,那我去给你们做个裁判……” 舒舒笑着点头道:“那感情好……” 一行人又多了七福晋一个。 校场在行在东南角,护军营房所在。 九阿哥他们在前头走着。 舒舒与七福晋落在后头,两人手挽手的,说着小话。 “七哥呢?” 好不容易夫妻团聚,怎么有时间出来看热闹? 七福晋指了指前头目的地方向:“这不是接了内府三旗军务,去了护军营,啧啧,之前没看出来,还是官迷……” 舒舒点了点头。 都一个德行。 哪个男人不爱权? 嘴上淡泊的,多是揽不着权利,自我开解的。 七福晋这里,是不是有些迫不及待? 开始追夫跑了。 主动开口做裁判,原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就是不知道一会儿到了那边,七阿哥看到小娇妻过来,会有什么反应? 不会是真躲的吧? 看着七福晋略有些厚的嘴唇,舒舒的思绪不由发散。 前头几个阿哥也说着话,开始笑着,不知说什么又恼了。 九阿哥嗤笑道:“十三不用猖獗,一会儿就叫你好好见识见识你九嫂的箭术……” 十三阿听了,忙回头望向舒舒。 舒舒听着话音不对,也抬头望过去,正好与少年看了个正着。 十三阿哥涨红脸,解释道:“九嫂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寻思拉弓射箭挺累的,九嫂想要射箭,就射个三、五箭的意思一下,还是我们兄弟自己比……” 舒舒笑着道:“不是说好了二比二?” “可是……” 十三阿哥将几个人轮流看了一圈,带了为难:“这分组分的不均……胜之不武……” 舒舒晓得十三阿哥这是厚道,不想要占便宜,可听着都不顺耳了。 被小瞧了。 九阿哥也觉得被冒犯,阴阳怪气道:“那按照你说的,该怎么个分派方法……” 十三阿哥立时道:“我带着九哥,十哥带着九嫂吧……这样双方均衡了,比起来也能势均力敌……” 九阿哥实在忍不住,踹了他一脚:“臭小子,狂得没边了……用你带……” 十三阿哥一时没防备,身子一歪,一个趔趄,撞到十阿哥身上。 十阿哥带着嫌弃推开:“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认定了爷排老二,不如你是吧……” 十三阿哥被推开,面上讪讪。 哥哥们平日都挺好,就是听不得实话。 兄弟们这些日子同吃同行的,早熟悉了。 不过是笑闹,也没有当回事。 这时就听有人高声道:“老九、老十,你们怎么回事?欺负老十三?就这样待弟弟,还敢动手?你们真是太不应该了,对得起汗阿玛的教诲与信任么?” 是三阿哥的声音。 舒舒听了,都觉得暴躁。 这一位,真是个冷场王。 好好的气氛,每次都让他给弄得怪怪的。 偶遇的不只是三阿哥,还有康熙与大阿哥。 父子三人饭后消食,出来溜达。 正好见到九阿哥他们一行叽叽喳喳的,就跟着过来。 众人齐齐给康熙见礼。 康熙嫌弃地看了儿子们一眼,因舒舒的穿戴多看了两眼,最后落在矮了一截的七福晋身上,口气和蔼道:“七阿哥呢?” 自己的记忆中,那个儿子就是独来独往的多,其他兄弟中,好像就与老五有些交道。 这个儿媳妇,却是好人缘。 他可记得方才妯娌两个手挎手,脑袋都要贴一块了,亲亲热热的情形。 七福晋老实回道:“明日有行围,七爷去查护军营了……” 明日八旗行围,御前听差的就少了。 警卫不说加倍,也要注意不出漏洞。 康熙听了,心下满意。 自己的七儿子,性子要强,差事交他手中也放心。 就是这七福晋…… 丈夫背着差事在外,她不好好待着,这是要追过去? 虽说是康熙亲自点的儿媳妇,可他此刻也忍不住有些挑剔,望向七福晋就有些皱眉:“你这是去找七阿哥?” 这威势之下,七福晋不敢抬头,也没敢否认,眼看就要点头。 舒舒在旁,忙道:“汗阿玛,七嫂是被儿媳拉来做裁判的……” 康熙望了过来,好奇:“裁判……” 舒舒点头说道:“两位阿哥明日行围,我们爷就拉着两位阿哥出来熟悉熟悉……” 康熙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直白道:“谁叫老十、老十三显摆的不行,得给他们泼泼冷水,不能让他们这么骄狂……” 康熙又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道:“九哥许是要鼓励我们,让儿子同十三一组,这不是稳赢了……” 十三阿哥等在旁边,等康熙望向他,马上补充道:“是啊,是啊……这样分组还有意思?胜负没有悬念,所以儿子方才跟九哥说,还是重新分组,儿子带九哥,十哥同九嫂一组……” 方才兄弟之间推搡的情形,三阿哥看到了,同行的康熙与大阿哥自然也看到。 虽说心中不快,可是他城府在,不知道原由,没有直接发作。 听了一圈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个缘故。 怪不得方才两个哥哥修理他,自家这个老十三好像不大谦虚。 三阿哥在旁,也听明白。 眼见未必为实,方才是误会了。 可是他依旧是端着架子,不肯认错,反而要找补,对着九阿哥同十阿哥苦口婆心道:“就算十三弟直爽,实话实说,不婉转,伤了你们当哥哥的面子,你们也不该越过汗阿玛管教……” 九阿哥早已经不耐烦,立时怼回去:“三哥这话说得不是挺明白的么?怎么轮到自己,就犯糊涂了?” 三阿哥听得没头没脑:“我说什么了?关我什么事?这不是说你跟老十对十三动手的事儿?” “有汗阿玛在,老十三不用我们哥俩管教……” 九阿哥说着,看着康熙与大阿哥的方向:“别说我们几个小的就是自己顽闹,很不必大惊小怪;既是真有什么急眼的地方,这不是还有汗阿玛与大哥在,三哥也不该越过汗阿玛与大哥开口……” 三阿哥:“……”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对视一眼,小哥俩都憋了笑。 舒舒听着,也觉得爽快。 三阿哥这个人,才是“常有理”,说话之间都是拉踩。 这样的人,恭恭敬敬地当他是哥哥,只会惯得他爹味儿越来越浓。 三阿哥想的多。 汗阿玛会不会真的怪他逾越? 自己在老大之前开口,老大会不会不高兴? 三阿哥望向康熙与大阿哥,小心留意这两人神色。 康熙旁观了一场口舌官司,明白自己这三儿子说话不好听,被弟弟们给嫌弃了。 不过他平日里在自己跟前,确实对老大不够恭敬。 即便有时候说的是赞成老大的话,可是总带出些旁的来。 看来自己这个三儿子,也长大了。 康熙想到这些,神色高深莫辩。 三阿哥看了一眼,心慌,却不敢多看,移开眼睛望向大阿哥。 就见大阿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若有深意。 三阿哥毛毛的,顾不得踩几个小的,忙为自己辩解道:“就是小打小闹的,我才啰嗦了两句,换了大错,自有汗阿玛与大哥来管教你……” 九阿哥点点头道:“三哥明白就行……谁叫三哥向来聪明呢,行事自有旁人夸的,这样不守规矩的时候还真少……弟弟心里方才都’咯噔’一下,就怕三哥记仇了,才借题发挥要收拾我……” 三阿哥:“……” 要说方才三阿哥是惊,这回是吓了。 他是有些小意见小情绪在里头。 自己的舅舅、堂舅舅被内务府清退,丢了差事,回头老九就署理内务府。 可是,这些用摆出来说么?! 还是汗阿玛面前?! 老九这心肠真毒! 毒蛇似的,咬人一口,入肉三分。 三阿哥额头汗都出来,忙道:“九弟说什么呢?你我兄弟好好的,平日里都打不到交道,哪有什么仇?” 九阿哥点点头,大言不惭道:“不记仇就行,这不是怕三哥关心则乱,混了远近亲疏么?” 说到这里,他想起昨日额娘的话,略作修改,学着三阿哥平日口气,苦口婆心模样,道:“不管是诸位娘娘尊荣,还是哥哥们的爵位前程,都是汗阿玛给的……咱们才是一家人,那些皇子外家,借后妃戚属的势,在外头作威作福,大肆敛财,与国与民无功,只需约束管教,不用抬举他们……”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九十二章大放厥词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三章 毒蛇(第二更求月票) 三阿哥只觉得头皮发麻,强笑着点头道:“九弟说的是……我就是……心肠软……” 比不上你这个心毒的,为了筹谋内务府的差事,直接冲营造司下手,干净利落地拿郭络罗家开刀。 九阿哥依旧说教道:“这心肠软不是错……毕竟跟寻常人比,亲戚还是亲戚……就是记得谁才是真正的家人就行,不能一个一个的想着跟外家去抱团……这么多皇子,都有外家,都跟外家亲近去了,那汗阿玛多伤心?一餐一饭都是汗阿玛供给,打小的抚育与教养也是汗阿玛盯着,这儿子都白养了……” 若说方才九阿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怼三阿哥,舒舒还乐得看热闹。 这眼见着该收场,却嘴巴上没把边了…… 场上,一下子安静下来。 舒舒心里跟着直打颤,忙去打量大阿哥神色。 这就差指着大阿哥的鼻子说了! 现在康熙膝下是站住了十几个皇子,可是真正有差事,经常出宫走动的,只有前头那几个。 其中所谓的亲近外家,“抱团”,就是大阿哥。 就是被这些人裹挟着,才会有“皇长子”与“皇太子”之争。 九阿哥这番话,不仅说了大阿哥,还将不在跟前的太子抱怨到了。 康熙冷沉着一张脸,心中生出寂寥。 老九赤子之心,不会权衡利弊,才会说得这么直白通透。 一个个亲近外家,抱团…… 儿子们都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全身心的崇拜与信赖自己。 他们不信自己这个汗阿玛会善待每个儿子,也不信自己待他们的心都是一样的。 他们只看到太子占了高位,心中不平,有了私心,开始追逐权利。???. 场上的气氛凝结起来。 舒舒呼吸都变轻了。 她决定今晚要好好收拾九阿哥一顿。 找死也没这样找的,才几天太平日子…… 好好的挤兑到大阿哥身上…… 传出去,也会让太子与索额图家不满…… 真是“一箭双雕”! “噗通”一声,大阿哥跪了。 众人皆惊。 连九阿哥也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失言,忙道:“大哥,弟弟不是说你!” 他想要说的……是太子爷! 赫舍里家一次一次的冒犯皇子,还能毫发无伤脱身而出,凭什么? 不就是因为赫舍里家绑定了太子爷,是太子爷的脸面,不能轻易处置。 可是按照额娘说的,太子爷的脸面是汗阿玛给的,关赫舍里家什么事呢? 他不是因为是赫舍里家的外孙才成的太子,他是汗阿玛的嫡子才成的太子。 康熙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叩首在地,沉声道:“汗阿玛,儿子错了……” 康熙亦是动容,伸手去扶他。 大阿哥抬头,没有起身,虎目含泪道:“这些年,儿臣糊涂了……” 这些年被人捧着巴结着,自己理直气壮将“皇长子”当成是资历,心中也觉得不公平。 毕竟按照满人的算法,以自己额娘的尊位,自己这个长子,也不是庶出。 要是太子没有册太子,兄弟们正常排序下来,自己这个长子也有继承权。 可汗阿玛重嫡庶,在八旗推行儒学,被那些汉臣推着,一步步拉开了太子与他们这些皇子的距离。 老九说的对,自己的爵位前程,都在汗阿玛身上。 自己在外头蹦跶的越欢,越是引得汗阿玛伤心。 那自己还有好么? 太子什么都不用干,只自己这个“不孝子”对比着,就稳赢了。 大阿哥悟了。 他明白过来自己过去太傻,本末倒置。 太子之位就在那里放着。 拉拢八旗王公与朝臣都没有什么用。 现在的八旗,已经不是八王议政时的八旗。 汗阿玛幼主登基,权利早已牢牢地握在手中,不可撼动。 谁能得汗阿玛的心,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康熙的心,软成一团。 他哪里会想到长子在弟弟的“提点”下已经进化,只当儿子真的愧了。 都说会哭的儿子有奶吃,自己这个老大因是长子长兄的关系,打小都是小男子汉似的,从没有过这样失态的时候。 他亲自扶了大阿哥起来,长吁了口气道:“知错就好,善莫大焉……我晓得你们兄弟大了,外头都有攀附之人,看似忠心,可这忠心都带了企图,若是不挑拨咱们父子情分,怎么能显出他们?算计着主子,骗取主子的信任,随后打着为主子好的名义,慢慢操控……都是黑心奴才换汤不换药的套路,我还以为你能早些明白过来……” 大阿哥满脸羞愧:“汗阿玛也晓得,儿子性子直,想的少,容易信任人的……” 知子莫若父。 康熙如何能不知大儿子的性子? 在封郡王,拟封号的时候,康熙选了“直”字给儿子,既是赞他正直的品性,也是提点他说话行事要学着婉转。 徒劳无功。 今日九阿哥这番话,却是让他想明白了。 父子俩搭着胳膊,你看我,我看着你,都是感慨万分。 似乎这几年的父子隔阂都如冰雪般消融。 大阿哥的脑子里,想起了自己幼时从宫外回来的情形。 这个男人将自己举了起来,说道:“这是朕的长子,长得真结实,以后也会成为大清的巴图鲁!” 从那以后,自己也是那样想的。 做个真正的巴图鲁,成为让汗阿玛骄傲的长子。 什么时候变了…… 大颗的眼泪,无声落下。 自己临深渊,只差了一步! 康熙也红了眼圈。 长子到底是不同的。 大家都说纯禧公主有福气,自打她进宫,宫里的阿哥、格格开始立住了。 康熙心里明白,自己这个长子才是有福的。 当年朝廷不安,八旗未稳。 后宫的皇子生一个死一个,连皇后生的嫡子都夭了。 就有些不好听的话传出来, 甚至有宗室背后私下里论起皇位的归属。 自己这个大儿子回宫,结结实实的,小老虎似的健壮。 自己有了皇长子,下头的阿哥们就算有病殇的,却有更多的立住了…… 父子两人,这谁也插不进去的情形。 看得诸阿哥都跟着眼酸。 可是一个个都乖觉。 就是平日里争宠已经成了惯性的三阿哥,都知趣的没有多嘴。 舒舒与七福晋两个儿媳妇,更是没有说话的余地,继续充当背景板。 还好,康熙自己醒过神来,对众人摆摆手道:“你们自去吧……” 说罢,他就拉着大阿哥离开。 这是父子之间还有话要说,懒得搭理这些小的了。 九阿哥与十阿哥还好,日常被慢待惯了。 十三阿哥抿着嘴巴,看着两人背影,有些不痛快:“汗阿玛也真是的,说走就走了,都不说留个彩头……” 十阿哥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这几个小阿哥,被娇宠着长大,还不知道娇宠与疼爱的区别。 汗阿玛的儿子,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几个大的,都在前头。 三阿哥心里则是火的不行,觉得脸上臊得慌。 汗阿玛眼中只有老大,将自己丢下了…… 几个小的也不听话,挤眉弄眼的肯定心中笑话自己。 还是老九…… 可真毒啊…… 明明是他对不起自己,借着五阿哥受伤之事将自己的亲戚都牵进来,反而还理直气壮地在汗阿玛跟前说小话。 自己以后但凡针对他,就是自己小肚鸡肠,为了外家报复兄弟。 三阿哥眼神变得幽暗,看向舒舒一眼,面上带了不赞成,对九阿哥道:“你们几个胡闹就是够了,做什么还带弟妹出来……弟妹是女子……” 九阿哥见三阿哥还敢卷土再来,自然也无惧:“女子怎么了?八旗女儿骑马射箭常有的,八旗才入关多少年?三哥您多读了几本书,是不是忘了祖宗,再是推行儒学,再是汉化,这八旗的根基不能忘……” 三阿哥恼羞成怒,没有了方才的隐忍,冷笑道:“老九你什么意思啊?我当哥哥的,还不能说你几句?我说着,你听着,这才是当弟弟的道理!这样伶牙俐齿的,还真是没想到,你这是有了差事,腰杆子硬了……” 九阿哥带了诧异:“三哥讲道理,那弟弟就跟三哥掰扯道理,这也有错?” “道理,什么是道理?长幼有序是道理,尊卑有别是道理!老九,多读书吧!以后遇到事儿,动动脑子,不是伶牙俐齿、胡搅蛮缠就能解决的……” 三阿哥阴沉着脸说着,而后扬长而去。 “什么人呢?这是……” 九阿哥也恼了,跟着大家抱怨:“感情都是他的道理……没理的地方,也要站着哥哥的身份硬扯……” 大家齐齐地望向九阿哥,都带了佩服。 舒舒望向了三阿哥的背影。 不仅大阿哥升级了,好像三阿哥也黑化了。 之前的儒雅端不住,就不端了…… 谁能想到,九阿哥这口无遮拦的,还有这功效。 十三阿哥满脸崇拜道:“九哥可真能说啊,也真敢说……” 十阿哥则是闷声笑道:“挺好的,老三活该,想捅刀子,这挨了好几刀……” 七福晋则是点头道:“这是说得有道理,说到点子上……要不然也不能触动了直郡王,连皇上好像都跟着要哭了……” ------题外话------ 孑与大大的新书入v了,养着的朋友可以开杀了,学会挂链接啦,在下面直达。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九十三章毒蛇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四章 挖坑(第三更求月票) 一行人说笑着到了校场。 有小校机灵着,上前来给诸位阿哥爷请安。 九阿哥道:“支四个靶子,要七环的……” 这个时候的八旗制式靶子,叫“满洲布鹄”,分为五环与七环。 布鹄直径一尺二寸,七环靶心比五环靶心要小,靶心是红色,外边是白色、蓝色相间。 八旗弓箭都是从五环布鹄练起,箭术精湛了换七环。 小校应声去准备。 七福晋看了旁边的营房,媚眼如丝地瞥了一眼,拉着舒舒滴咕:“不知道我们爷在不在?” 舒舒看她挤眉弄眼的,哪里还不明白,望向九阿哥,刚想要开口让他过去看看,营房那边就有了动静。 七阿哥出来了。 他走路略缓慢,不过走得很稳。 若不是仔细看,看不出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他的肩膀有些倾斜。 七福晋眉眼含笑,已经迎上前,声音彷佛蜜糖似的:“爷……” 七阿哥板着脸,带着几分忍耐,对七福晋道:“怎么过来这边了?” 七福晋笑着说道:“老九他们要比赛,弟妹拉我过来做裁判……” 七阿哥不置可否,望向众人。 舒舒与九阿哥几个也都跟着打招呼。 七阿哥看着十阿哥与十三阿哥打扮,皱眉道:“明日行围,不想着养精蓄锐,还比什么比?” 满洲弓与寻常弓箭不同,需要大拉锯,用的也是重箭。 弓力强大,可以破甲,同样也费力气。 舒舒在旁听着,反应过来他们的疏忽。 十三阿哥还是少年,力气有限,今日累了,或是不小心拉伤手臂,明日拿着猎弓说不得真要露怯。 十阿哥看着跟成人差不多,可年岁在这里,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九阿哥懊恼道:“倒是忘了这个……算了算了,不比了,大家射上几箭找找手感就行了……” 十三阿哥道:“那就比这几箭好了,不用射满一壶箭……” 九阿哥看着他道:“还惦记着带九哥呢?好像你稳赢一样……就不想想,要是输了怎么着……” 十三阿哥疑惑地看了十阿哥两眼,欲言又止的。 十阿哥藩了个白眼:“怎么?我就不能藏藏拙,抽冷子赢一把什么的?” 十三阿哥摇头道:“不像,估计九哥说的还是九嫂……” 他才反应过来:“九嫂肯定赢过九哥……” 不过就算那样…… 十哥赢不了自己,最后就是自己与九嫂比,哈哈…… 十三阿哥带了几分雀跃:“就一人三箭好了……” 这会功夫,小校已经带着几个人,支起了布鹄。 几个人没等过去,远远地就过来几个人。 是梁九功来了。 “各位阿哥爷,两位福晋,皇上吩咐奴才带了这个来,给几位爷做个彩头……” 梁九功躬身说着,从身后小太监手中拿过一张弓,环视众人,看到七阿哥的时候顿了顿,双手递到九阿哥面前。 九阿哥看着弓,脸色涨红,半晌没伸手。 十阿哥在旁,双手接了,笑着说道:“劳烦谙达跑一趟,正缺这个了……” 梁九功点点头,看了九阿哥一眼,带了小太监离去。 舒舒站在九阿哥身边,望向十阿哥手中的弓。 弓身七尺半,弓体比寻常的宽…… 是一张七力弓…… 九阿哥日常用三力弓,勉强开得五力弓…… 康熙赐下这张弓做彩头时,已经在心里排除了九阿哥。 十三阿哥还小,压根想不到这些,兴致勃勃地过来,眼睛里异彩连连:“汗阿玛真好,还准备了这个给咱们当彩头……” 十阿哥则是看了九阿哥一眼,没有说话。 舒舒舍不得九阿哥难受了。 她拉了一下九阿哥的手,低声道:“爷,还是咱们一伙吧……赢了这个弓,留给小阿哥……” 九阿哥转过头,眼中带了惊讶。 两人之前说了不赢的。 没有必要出这个风头。 舒舒轻声说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谁也不能处处出色儿,往后咱们家动脑子的事情的归爷,动手的事情归我……” 九阿哥听着,嘴角不禁往上挑,强忍了欢喜道:“这样,好么?“ 舒舒点点头:“好,比赛么,自然还是赢了更好……” 人生短短几十年,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平安。 一场风寒就能要人命的年代,保不齐明天会如何。 与其想着二十多年后会不会悲剧,还不如现下就好好的活着。 要是康熙在位时,他们身为皇子与皇子福晋都要窝窝囊囊的,那就算费劲心力避了“八爷党”的大坑,也是新的一轮忍耐罢了。 今天九阿哥口无遮拦一顿乱喷,以后的走向还真是说不好。 舒舒觉得,自己可以适当地宠宠九阿哥,不必一味拘束。 九阿哥这些日子,对妻子早已心服口服,并不觉得她会说大话。 他点点头,将舒舒的胳膊抬了,去解开她的铅袋,也带了几分意气风发,嗓门都高了:“那就赢!赢了弓留给咱家大阿哥!” 两夫妻之前滴咕着,旁人不好望过来。 不过九阿哥这句话,大家却都听到了。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舒舒,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她肚子上瞄。 七阿哥沉下脸,对九阿哥训斥道:“简直是胡闹!弟妹有了身孕,正该静养的时候,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十阿哥也跟着说道:“就是,就是,九哥你可长点儿心吧……这拉弓射箭的,抻着了怎么好……” 十三阿哥也忍不住谴责:“九哥也太粗心了……” 七福晋已经走到舒舒跟前,双手扶了她胳膊,小心翼翼的,跟护着瓷娃娃似的:“小心些,小心些……” 舒舒“被身孕”,哭笑不得,忙道:“没有没有……” 九阿哥也双手抱臂,带了不乐意,看着几个兄弟说:“我是那么没谱的人么?好像我虐待福晋似的……” 他虽这样说,大家却还是不敢让舒舒轻易动。 新婚夫妇,见天在一处,谁晓得到底怀上没怀上。 要是怀上了,没坐稳胎,抻着了就是大事。 十三阿哥将手中弓箭递给身后太监,痛快道:“不比了,这弓就留给大侄子……” 十阿哥与九阿哥打小长大,看出他之前不高兴,也意兴阑珊,面上却道:“是啊,不比了,不比了,汗阿玛也是,就赐下一张弓,我同十三明儿都行围,这谁赢了是啊……还是留给大侄子……” 十三阿哥与十阿哥都是好心,舒舒垂下眼帘,将两人的体恤记下。 七阿哥话不多,行事却果决,已经吩咐人撤了布鹄。 还打发人去请太医。 等到太医背着医箱过来,舒舒窘得不行。 她小心着呢。 没有用药物什么的,可是也算着安全期,还有尽量弄到外边。 就算九阿哥身体没有问题,舒舒自己的身体还没有长好,不是怀孕生子的时候。 听说是给舒舒诊脉,太医脸上带了郑重,心里却是定了。 九阿哥的身体,在旁处是秘密,在太医院…… 上一层的人都晓得了…… 毕竟九阿哥现下早晚还喝着调理身体的药。 现下要是诊出喜脉来,那是好事;要是诊不出来,也是意料之中。 等到太医诊完脉,斟酌着说道:“脉像上看不出什么,许是时日短……不知道九福晋可有其他不适症状……” 舒舒摇头:“没有不适,没有脉像应该就不是了……” 作为皇子福晋,她原本应该每旬请一次平安脉。 因为出门在外,每日里忙忙慌慌的赶行程,已经两旬没有请平安脉。 想到这里,她看了眼七福晋。 七福晋…… 好像有些不同…… 肤色更好了…… 更加嗜甜,还有肉也吃的比出京时更凶…… 有些像积蓄营养的样子…… “劳烦太医,给七福晋请个脉……” 舒舒起身让了位置,拉着七福晋过来坐下。 七福晋愣了一下,小声跟舒舒道:“我前些日子小日子刚走……虽说比寻常少,可也来了……” 舒舒听了,却越发觉得像,按着她的肩膀道:“看看也好……” 众人望向七福晋,都看着她的平底鞋。 就是七阿哥,也有些动容。 太医上了手,随即看七福晋的脸色,问道:“七福晋最近饮食如何?” 七福晋见他如此,不免带了紧张,认真想了想道:“都挺好的,许是因天气凉了的缘故,饭量有些见长,饿得也快些……” 太医起身道:“恭喜七爷、恭喜七福晋,七福晋是滑脉,就是脉像还浅……这些日子,七福晋还是当静养,等到月底臣再来请次脉……” 七福晋已经傻了,好一会儿才带了几分茫然与无助,拉着舒舒道:“舒舒,太医说什么?我是不是听差了……” 舒舒笑道:“恭喜七嫂,心愿得成,有孕在身了……” “天呢,天呢……” 七福晋惊喜着,差点跳起来,还是舒舒忙按住她肩膀:“您可慢点儿……” 七福晋望向七阿哥,咧着嘴大笑:“爷,我有了,爷真厉害……” 七阿哥点点头,脸色泛红。 这个,就不用在外头说了! 九阿哥见状,压着心里酸涩,却看舒舒反应,眼见她脸上并无阴霾,就是真心为七福晋欢喜的模样,才松了一口气。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向七阿哥道喜。 七阿哥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眉眼带了轻快。 虽说已经做了阿玛,可嫡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出了这个插曲,比试的事情就不了了之。 这边在行在外头,离八旗大营不远了,十阿哥就与十三阿哥一起,往八旗营地去了。 七福晋眼睛恨不得黏在七阿哥身上,伸着胳膊道:“爷扶着我,万一摔了呢……” 七阿哥皱眉训斥道:“什么都说?哪有咒自己的……” “我不管,反正我现下腿软,得人扶着……” 七福晋娇声娇气道。 七阿哥吸了一口气,到底上前扶了。 舒舒与九阿哥跟在后头,看了好一出大戏。 舒舒真心为七福晋高兴。 九阿哥沉默了许多。 舒舒察觉了,就勾了勾九阿哥的手。 九阿哥望过来,有些小感伤的模样。 “咱们不是说好了,爷有我,我有爷,其他的随缘,不必贪心……” 舒舒轻声道。 就算操心子女缘,也不用现在。 等到十年八年生不出再说。 九阿哥看着舒舒的眼睛,里面满是真挚,看不出半点虚假。 他焦躁的心也安定下来,点了点头道:“嗯,爷有你,爷不贪心……” 等到回到院子,舒舒想起一件事,就将行在总管之前安排院子的情形说了。 九阿哥听了,脸也跟着黑了。 舒舒就叫孙金进来:“打听的如何了?到底是什么人?” 孙金看了眼九阿哥道:“不是旁人,出自高丽左领金家,是郭络罗家舅太太的堂兄弟,康熙三十一年任行在总管至今……”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 居然是亲戚,那这挖坑是怎么回事? 只是献殷勤,不是故意的? “反正爷不喜他们家的家风做派……” 九阿哥跟舒舒抱怨着。 正说着,何玉柱进来禀道:“爷,行在总管金福生求见……” “传吧……” 九阿哥带了不耐烦吩咐着。 进来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长着国字脸,看着也有几分儒雅,穿着补服,进来就打了千儿:“奴才金福生见过九爷、九福晋,给九爷、九福晋请安……” 九阿哥抬抬手叫起,开门见山道:“爷正好要传你,既是来了,就说说那院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头一年当总管,怎么预备院子,你心里应该有数……” 金福生忙道:“是奴才手下不懂事,奴才原本吩咐将九爷的院子好好收拾出来,换换窗户纸什么的……没想到,他们自作主张收拾了前头的院子……” 九阿哥挑眉道:“这么简单,就是下人领会错了你的意思?” 金福生神色僵硬,额头都渗出汗来:“是误会,是误会,奴才失察,也是奴才的过错……” 九阿哥却想起舒舒之前的猜测,看着金福生道:“没去跟七爷与七福晋打招呼?” 金福生脸色发青,还嘴硬道:“是他们发现安置错了,才自作主张的想要找补……” 九阿哥站起身,带了几分好奇,上下打量着金福生:“你既是金家的,能补了这差事,想必也是走的郭络罗家的门路……” 金福生越发恭敬:“是,奴才是得了亲家太爷的提挈,才补了这边的差事……” “那你说说,做什么恩将仇报,给爷挖坑……” 九阿哥坐了回去,很是认真地开口问道。 金福生立时跪了:“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九阿哥想了想,道:“爷想起了……你这里每年也要拨下来修缮费用,这是给爷下马威,嗔怪爷将此事揭开,让你们破财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冲撞(第一更求月票) 金福生哪里敢认下这个? 他连忙叩首,带了祈求:“九爷,是奴才失察,才犯了过错,求您看在两家姻亲的情分下,就高抬贵手饶了奴才这一遭吧……”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不由笑了:“你这是跟爷论亲来了?这是护着哪个?既是下头人错了,按照规矩来就是,交到慎刑司,还有什么啰嗦的……” 金福生脸色惨败,见他没有更改的意思,精神萎靡:“是奴才错了,心软犯了不是,一时怜悯老人,这就去安排……” 九阿哥摆摆手,打发他下去,唤了孙金进来:“跟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金应声去了。 九阿哥对舒舒道:“这老小子不对劲儿,要是手下出了纰漏,不至于此……” 他已经表现的不快,别说真是下头人的问题,就是不是金福生也该推出个人来顶罪,了结此事,才是更符合常理常情。 而不是死扛着,连亲戚都论起来,可笑得很。 即便后宫嫔妃,包衣出身的不少,可也没有哪个皇子舅家敢过来与皇子论亲戚。 皇子的亲戚,是赫舍里家、钮钴禄家与佟家。 舒舒点点头道:“要么是亲族,或是知根知底的心腹……” 亲族是舍不得,心腹的话怕把柄放出去,后果没法控制。 九阿哥嗤笑道:“胆子不小,到爷跟前抖机灵……” 别说是郭络罗家的姻亲,就是郭络罗家的族人,九阿哥都不会顾及什么。 舒舒有些坐不住了。 七福晋有身孕之事,还需要禀告宜妃。 宜妃作为此次随扈的高位嫔妃,女眷这里的事情都是她统领。 这怀孕前三个月,谁也说不好,要是因看顾不周,有个万一,不是还要落在宜妃身上。 “我去娘娘那边,禀告娘娘一声七嫂的事……” 舒舒去换了衣裳出来,对九阿哥道。 九阿哥犹豫了一声,小声嘱咐着:“若是娘娘说到什么不中听的,你也别犟嘴,面上得恭敬着……” 有八福晋的前车之鉴在,九阿哥也不敢让舒舒与宜妃顶撞,担心有人借题发挥,坏了她的名声。 舒舒笑着点头:“爷放心吧,我心里也恭敬着呢……” 舒舒打发核桃先行一步,自己带着小松跟上。 等走到宜妃落下的院子,核桃与香兰在外头等着。 香兰福了福,道:“福晋过来,可是有事,要不您稍等,奴婢这就去面禀……皇上方才过来,与娘娘正在吃酒……” 这是不方便了。 舒舒之前打发核桃先行,也是为了这个。 谁叫婆婆是宠妃呢。 舒舒摇头道:“我没事,就是有个喜事,回头姑姑禀告娘娘就是……” 说罢,讲了七福晋有喜之事。 “太医说了,脉像有些浅,还不到两月……” 舒舒又提了这一句。 怪不得七福晋当时就夸七阿哥厉害。 按照日子算算,这就是七月底到八月初做的胎。 大家才随扈出来那段时间。 按照现下养胎的习惯,三月之内,都要小心静养。 要是没有意外,七福晋多半会被留在这边养胎。 接下来是跟着大部队汇合,还是直接回京,还要看七福晋身体状况。 香兰面上带了郑重,仔细听了,点头道:“福晋放心,回头奴才就禀告娘娘此事……” 舒舒完成任务,就带了核桃与小松离开。 离后宫嫔御所落脚的中路远了,到了东路这边。 舒舒想起明日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的行围,这一去一整日,还是让小棠预备下方便的吃食给两人带上。 还有阿玛那边,正红旗大营。 十阿哥入正红旗也挺好…… 今天放弃比赛的事,舒舒都看在眼中。 十三阿哥是天真无邪,只当舒舒是真心喜欢那张赐弓,也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才主动让了。 十阿哥这里,明显是因为九阿哥心情的缘故。 是个贴心的好弟弟。 正红旗王公一脉相传,比其他旗少了许多倾轧,太平的很。 旗主椿泰,少年和硕亲王,今年十六岁。 小旗主充保,少年多罗郡王,今年十四岁。 两人都是礼烈亲王曾孙,与十阿哥一个辈分的族兄弟,不会倚老卖老地压十阿哥一头。 舒舒正想着,拐角就冲出来一人。 小松忙将舒舒挡在身后,核桃也立时呵斥着:“什么人?见了福晋主子,还不跪下叩首……“ 是个穿着簇新宝蓝色袍子的少年。 他对着舒舒跪了,抬头禀道:“奴才金保住,见过福晋主子,给福晋主子请安……” 十五、六岁的年纪,有些男生女相,五官并不难看,可眼圈乌黑,眼神中带了钩子,透着几分淫邪,说话的功夫,眼珠子乱转,几次落在舒舒胸前。 舒舒冷着脸,恶心的不行。 这略有些眼熟的眉眼,还有这姓氏…… 舒舒有些明白金福生在九阿哥面前死扛的原因。 “丢出去,问问护军营那边,怎么看门的……” 舒舒对小松交代了一句,就带了核桃离开。 “福晋主子……” 那人还张嘴喊着,被小松三、两下卸了下巴,提了后脖颈,跟拽死狗似的,拉了出去。 直到回了屋子,舒舒心里还堵的不行。 这些内务府包衣,简直是不知所谓。 别说她现下是皇子福晋,就是没有出嫁,依旧是董鄂家大格格,八旗纨绔也没有谁敢这样当面毫无遮拦地起了淫心。 这是给皇上当差当惯了,狐假虎威的,当成了自己的威势。 九阿哥本就不放心,见她带了怒容回来,脸色都变了,带了紧张:“这是娘娘又说什么……” 舒舒的连忙摇头:“不干娘娘的事,是回来碰到个恶心可憎的家伙……” 说着,她将回来被人冲撞的事情说了。 九阿哥脸都黑了,咬牙道:“爷正手痒呢,还有人上赶子撞上来,连你都敢冲撞……” 说罢,他吩咐何玉柱道:“去跟护军营那边说一声,有人私闯禁地,行事鬼祟,收监刑讯……” 何玉柱应声去了。 九阿哥带了抱怨道:“七哥是不是欢喜的糊涂了,出了这等纰漏……” 他们落脚的这一片,虽然比不得中路守卫森严,可也安排着一百护军值守,一百护军巡视。 舒舒说了一句公道话:“看着不小了,应该是有内务府的腰牌……” 这一片住着皇子家眷,除了内务府是当差的,其他人也过不了守卫那一关。 少一时,孙金回来,打听的七七八八。 正如舒舒所料,安排了院子的是金福生的独子金保住。 他已经成丁,还没有补缺,年轻气盛的年纪。 上个月七阿哥巡视行宫行在修缮事宜,查出了不少亏空,行雷霆之怒,一路上抓了不少人。 消息传开,待查的这些行在也都紧张起来。 各地行宫行在总管,为了脱罪,少不得自掏腰包,重新修缮。 因为赶工,人手要备足,料子也只能就近。 吞下去的银子吐出来大半不说,还要担惊受怕,给七阿哥预备重礼,以求他高抬贵手。 这金家的儿子,借着阿玛是总管,在行在作威作福的,应该骄纵惯了。 听说清查行在是九阿哥牵的头,如今九阿哥还坐了内务府总管,心中不忿,就故意挖了个坑。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也回来。 原来冲撞了舒舒的那小子就是金保住,被小松送拎去了护军营。 一顿板子,金保住屎尿都打出来,还说了一件事。 他的堂妹金家大妞年初小选,进了宫为宫女子。 家里推进去,本就是为了给九阿哥准备的,也托着郭络罗家京城的亲眷给宜妃传了话。 结果被宜妃训斥了,另选了旁人。 金家人不死心,又花了银子,将金家大妞记在未分派宫女子册子上。 等到舒舒与九阿哥大婚后,舒舒要选宫女子时,就安排了金大妞备选。 结果舒舒选了旁人,金家大妞最后去了兆祥所。 九阿哥听得越发脸黑,跟着舒舒抱怨道:“这都是什么玩意儿?汗阿玛宽仁节俭,自己不食二味,可银子也没省下,都叫这些奴才装兜里……好么,都惦记着皇子后院,不让他们攀龙附凤,就是仇人了,倒是脸大……” 舒舒觉得这都是康熙惯的。 因为八旗这种独特的领主式社会结构,使得康熙将八旗臣民分成了两部分,上三旗与下五旗。 上三旗中高门大户,因为族人姻亲等缘故,与其他五旗也很难完全撕巴开。 反倒是内务府三旗包衣,是家奴,而且人际往来基本三旗之内,相对牵扯的利益少,可以让康熙更信赖。 “爷不是正想立威,娘娘也允了,送上来正好……” 舒舒道。 她没有忘记,金家还有个改嫁的姑奶奶,嫁给了十一阿哥的保公。 这后头不知道还牵着什么人家。 借着收拾金家的机会,说不得都还会有其他收获。 九阿哥点点头道:“放心,不容他们过夜……” 当晚,行在就换了总管。 原总管因“怠慢差事”、“纵子为恶”免官,交慎刑司查办。 行在副总管,提了署理总管,连夜过来叩头。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九十五章冲撞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六章 点评(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看了几眼,见打扮的还算朴素,不像金福生似的人模狗样,便道:“好好当差,不要出了纰漏,你们这里清闲的很,一年之中总共就热闹这么几天,要是还当不好差事,那就是自找的……” 署理总管叩头,恭敬应道:“九爷放心,奴才定当好好当差,不敢辜负九爷的提拔……” 倒是乖觉,晓得是借了谁的力。 九阿哥想了想,道:“爷是提了你署理,可能不能去了这署理,还要靠你自己辛苦……” 那总管迟疑着,没敢接话。 九阿哥点了这一句,已经端茶。 那人躬身退了出去。 舒舒从次间出来,看着九阿哥,觉得不可思议。 好像,一下子开窍了。 九阿哥看到舒舒神情,挑了挑眉,带了得意道:“金家什么东西,用得着爷亲自动手收拾……” 要是金福生无罪,那这个行在署理总管就只能是署理总管。 只有金福生罪名定了,这署理总管的总管才算稳了。 就算这个署理总管老实圆滑,不愿意与人结怨,利益驱使也会有所取舍。 舒舒并不觉得九阿哥心狠,打蛇不死,必受其害。 九阿哥叹气道:“爷之前厌恶内务府这些人,想着找机会一定都收拾了……可是你说的有道理,就算问罪了一批又如何,提上的还是他们的子侄……” 与其全面打压,让他们抱团,还不如拉一帮收拾另一帮。 别说内务府人多,就算就是一家一姓,从内部攻破,也比外头攻破容易。 比如安王府。 安和亲王两朝大将军王,战功赫赫。 当年亦是子嗣繁茂,要是都立住,说不得上阵父子兵,早有了传承,也会像礼烈亲王那一脉一样,成为宗室中不容小觑的一支,几个王爵传承都不是稀罕事。 结果内斗的缘故,上头的儿子差不多死绝了,剩下的两个也是婢生子,没有什么分量。 三继福晋保住了几个嫡子,可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都没有领过兵。 饶是如此,这一辈兄弟立住了六个,在宗室中也是难得。 要是六人抱团,那手中的牛录加起来,并不亚于安和亲王在世时的数目。 结果汗阿玛怎么做的? 先是将安和亲王的军功分赏诸嫡子,使得几个嫡出小阿哥都能高封,两个郡王、一个贝子。 因为军功分下去了,等到安和亲王薨,亲王世子就降袭了郡王爵。 兄弟之间的身份,没有拉开。 差不多的年岁,差不多的爵位,即便是同胞所出的兄弟,谁也不甘心沦为附庸。 一来二去的,斗红了眼,恨不得将对方拉下马。 无须旁人动手,安王府的势就开始下行。 舒舒并不觉得九阿哥这样用人有什么不对,毕竟他刚署理内务府,外边观望的人还多,不宜有什么大动作。 可是这些都是小道。 等到掌握了权利,还是如此的话,就显得有些阴了,容易为人诟病。 “还是那句话,只要爷守住了规矩,大道直行,就是不败之地……旁人想要攻讦,也找不到由子……至于无中生有,编排瞎话,就算有这个胆子,也过不了皇上那一关……” 舒舒想了想,还是提醒道。 九阿哥点点头,看着舒舒,一本正经,道:“放心,你不是告诉爷‘见贤思齐’?爷觉得除了学汗阿玛,也能跟你好好学学……爷觉得‘常有理’挺好,尤其是碰到老三这种瘪犊子,一套一套的道理砸下去,十分痛快……爷往后,就这样了……” 舒舒笑着白了他一眼,不肯背这个锅,道:“我笨嘴拙腮的,可赶不上爷机灵……” 她晓得自己的缺点。 骨子里还是怂的,能不翻脸的时候就不翻脸。 不大会与人撕。 顶多就是讲讲道理。 九阿哥那是讲道理么?! 那是疯狂输出的“九怼怼”…… * 宜妃处。 炕上摆着小几,上面放着几盘下酒菜。 一碟蛋皮黄瓜丝,一碟五香豆腐干,一碟猪肉脯,一碟酱猪肝。 不是正膳,宜妃也晓得皇上节俭,就叫人小小的预备了这几样。 装着三两酒的小银酒壶已经空了。 康熙盘腿坐在炕上,握着酒盅,醉眼朦胧,依旧感慨万分:“这几年,阿哥们大了,一个个的有了主意,朕心里难受,朕心里也怕……” 宜妃在下首陪着,夹了一筷子蛋皮黄瓜丝过去,并不肯轻易插嘴。 康熙继续说道:“尤其是老大,朕手把手教出来的……” 小儿本就容易夭折。 当年阿哥生一个死一个,康熙都心生怯意。 即便立了太子,也挪到乾清宫,白天黑夜都要过去看几眼,怕有个万一。 大阿哥在他心中,不仅是长子,还是储君的备选。 要是太子立不住,或者太子资质愚钝,那这个长子就会顺位为太子。 可是,太子立住了。 太子资质优异。 他希望老大能效仿裕亲王,才会安排老大二十九年跟着裕亲王与恭亲王出征。 结果乌兰布统之役…… 八旗精英折了几成。 朝廷对外报的战功是胜。 实际上是败。 可老大也显示了在领兵打仗上的天分。 要不是老大立功,说不得败的更惨。 为了朝廷安稳,康熙压下了裕亲王与恭亲王的过,也压下了老大的功。 老大心中的不平,许是就是那个时候起来的。 “朕能如何?若是给老大议功,那就要给裕亲王、恭亲王论罪……朕就这几个兄弟,近支宗室弱了,远支宗室就起来了……” 康熙带了微醺,絮絮叨叨地说着。 宜妃忍不住心中吐糟。 都是借口。 真的给裕亲王、恭亲王论罪又如何?! 当时大阿哥已经十九岁,三阿哥十四岁,直接封两个阿哥入旗,就能接手两位王爷的佐领…… “今天老大哭了,上回在朕面前哭还是五、六岁的时候……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康熙感慨着,喝了最后半盅酒:“老三长歪了,被他额娘带的,越来越不大气,没个哥哥的样子……” 说着,又念叨起京中的儿子:“太子三个儿子,老大已经八岁,站住了……就是子嗣不算多,盼着太子妃能顺利怀上嫡皇孙……老四的日子也起来,老四福晋看着是个懂事的……” 宜妃依旧是笑吟吟,心里却在等着接下来的点评,下一个该轮到五阿哥。 五阿哥是不比他的哥哥们人才出色,可是心性厚道,待人赤诚,也是个踏实可信的好孩子。 不想,康熙又转回到大阿哥身上,带了忧虑:“朕前几日看宫中的脉案……头所那边,大福晋自打中秋节后就卧病了,现下还不见好……这两年每年秋冬都要这么一遭……你记得提醒朕,等到下回八旗选秀,给老大指个合适的侧福晋……” 宜妃笑着点头,心里却酸。 自己的两个儿子,难道不是皇上亲生的,是捡来的? 她不想再听皇上絮叨着这几个宝贝阿哥,就笑着岔开话道:“还没给皇上报喜呢……七福晋有了,皇上又要多个孙子了……” 康熙听了,带了兴致,道:“老七福晋不错,是个争气的……”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道:“纯亲王府那边日子冷清,等到小阿哥落地,可以抱去纯亲王府抚养……” 宜妃神色不变,笑着说道:“皇上体恤,纯亲王福晋肯定要欢喜坏了……” 就是不知道七福晋晓得这个消息,是盼着自己生阿哥,还是不盼着自己生阿哥了。 康熙想起九阿哥,跟宜妃赞道:“老九赤子之心,为人厚道,是个好的……就是嘴巴有些笨,说话不够圆润……” 他夸着儿子、挑剔着儿子,却没有让宜妃管教的意思。 宜妃自然也不会讨嫌,就是听得有些糊涂。 这说的是老九,不是老五? 皇上这是喝醉了吧…… * 次日,天不亮,舒舒就醒了。 屋子里掌灯。 九阿哥打着哈欠,带了不情不愿道:“就是个行围,又不是出征,送什么行?” 舒舒推他起来:“不是算是演习么?那跟打仗也没有什么区别……爷出去送,十弟与十三弟指定欢喜……” “一个个的,都是讨嫌的……” 九阿哥口中抱怨着,还是起来了。 舒舒这里,昨晚吩咐了小棠预备吃食。 一人一个小包裹。 里面是卷好的一盒卷饼。 卷的是炸鸡腿肉,凉了也不腥气,还配了嫩的生菜叶。 等到十阿哥披挂好,从院子里出来,就见到兄嫂提着灯笼在外头候着……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九十六章点评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七章 贡品(三更求月票) “九哥,九嫂……” 十阿哥心软软的,笑得十分灿烂,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愉悦。 他伸出胳膊,搂住九阿哥的肩膀:“今天围场留一头鹿,晚上等弟弟回来烤肉……” 九阿哥道:“今晚有小宴,有活的留一只明天吃……” 今日八旗行围,明日休整,后日圣驾启程。 十阿哥点点头:“嗯,那就留只活的,明天吃……” 说着,他又看向舒舒:“九嫂,今儿要是打着狐狸,就留下皮子给您做衣裳……” 舒舒毫不客气地点头:“那我就等着了……” 十三阿哥带着人过来,跟着说道:“我打的狐狸皮,也都留给九嫂……” 九阿哥在他脑袋上巴拉一下的:“浑说什么?嫔母那边不孝敬了?” 十三阿哥这才反应过来失言,忙道:“那就一人一半,反正我肯定比十哥猎的多……” 十阿哥冷哼道:“老十三你真是皮子紧了,别耍嘴,等下晌看缴获……” 十三阿哥小胸脯挺着,信心满满道:“您就等好吧,弟弟可是打小就立志要做大将军王的!” 大清的大将军职位,是太宗时创立。 从近支亲贵中选派,统领大军,专职征讨。 若是和硕亲王、多罗郡王挂大将军印,则称大将军王。 太宗朝的大将军王有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克勤郡王岳讬、武英郡王阿济格。 世祖朝与本朝的两朝大将军王安和亲王岳乐。 本朝裕亲王与恭亲王也曾挂过大将军王。 十阿哥也激起斗志:“那哥哥今儿就先赢赢未来的大将军王……” 九阿哥想着昨日的弓,道:“不白收你们的弓,昨日说的还算数,一人两个缺……今日你们要比试,哪个旗进了前三,就再加两个……” 八旗护军行围,第一肯定是镶黄旗。 因为镶黄旗是头旗,意义不一样。 剩下七个旗,其实争夺的是第二以下的排位。 舒舒在旁,也跟着凑趣道:“我没有缺,可也有彩头……等回京咱们外头的酒楼开起来,留两个雅间,一间大家轮着用,剩下那一间,谁胜了今天这场,就归谁专用了……” 至于钱不钱的,压根就不用提。 提了反而外道了。 难道哥哥嫂子开的酒楼,弟弟们还要付账? 十阿哥自信满满,势在必得道:“看来今日我要露露真本领……” 十三阿哥丝毫不惧:“十哥不用说大话……” 舒舒笑着说道:“赢了有奖励,输了也得有惩罚……要是落到后三名去,那可就要罚了……” 大家都好奇地望过来。 “罚什么?” 九阿哥开口道。 舒舒想了想道:“输了,就抄《大清律》……十弟、十三弟也大了,以后接触的人多……多学学这个,也省的被人湖弄了去……” 九阿哥点点头,带了雀跃:“就罚这个,你们之前也学了一个来月的《大清律》了……这时候抄书正好……” 十阿哥想起九哥、九嫂打官司的事儿,笑着说道:“好,就抄这个,回头弟弟湖弄博尔济吉特氏去……” 十三阿哥想着《大清律》的厚度,越发打了鸡血似的:“弟弟肯定赢……这抄书的活计还是留给十哥……”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回头缺给你了,你也别惦记卖……银子有什么用?吃穿用度都在宫里,调理出来两个得用的人手比什么都强……你的哈哈珠子里能用的,或者你章家那边的表兄弟之类的,要是有合适的,都可以提起来用用……” 十三阿哥垂手听了,点头道:“嗯,都听九哥的……” 九阿哥又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想了想道:“我有两个奶兄弟,在外头帮着看铺子,还算是机灵……” 九阿哥点点头:“等到了京城,到时候让他们来找我就是。” 这会儿功夫,已经有人牵了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的坐骑过来。 一人双骑,准备的战时装备。 两人上了马,带了随从,斗志昂扬的去了。 舒舒与九阿哥才往回走。 天色还大黑着。 差不多卯初左右。 “这么早出发,那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舒舒问道。 因是八旗行围,就在行在旁边的大围场里,规模大时间应该也不会短。 九阿哥在心里算了算时间,道:“最迟申正也回了,今儿有赐宴,黑龙江将军与宁古塔将军来朝……” 舒舒点点头。 之前舒舒以为“来朝”是藩地王公面圣的说辞。 跟着走了一路才晓得,这“来朝”,就是字面的意思。 来朝觐。 不拘藩地王公。 只要来面圣的都算“来朝”。 不过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来朝”的,需要先请旨。 有什么正事面禀,或者想皇上的之类的,康熙这边批了折子,才允许“来朝”。 等用了早膳,九阿哥就走了。 临走之前,他还跟舒舒好一番抱怨:“爷身边,连个正经使唤的人都没有……” 舒舒这才反应过来他今早嘱咐十三阿哥的话是为了什么,这是有感而发。 只是这个,舒舒就帮不上忙了。 八旗内部的旗缺,都是限定人群选任。 内务府的缺,就只限定在内务府三旗。 八旗各色旗内部的缺,也是如此。 至于朝廷这边的满缺,则是按比例分派到各旗。 越是低品级、人数多的缺,限定的范围越小。 最小的甚至直接限定在某旗某个左领。 越是高品级的缺,选择余地就大了。 就像尚书、侍郎这样的堂官,可以将选择范围扩大到八旗左右翼。 说白了,就是平衡八旗内部势力。 九阿哥缺少内务府的人手,就是缺少包衣下属,这是舒舒之前接触不到的人群。 不过她想到核桃御膳房署理首领的那个舅舅,跟九阿哥提了一嘴:“是个伶俐人,之前在宫里时就对二所颇照顾……” 九阿哥听了进去,点点头:“行,那爷回头看看……咱们也不惦记采买那些肥缺,可御膳房到底与旁的地方不同,多个自己人也安心……” 舒舒想到金家,道:“既然爷要拿金家开刀,那也叫人打听打听郭络罗家其他姻亲,若是有安分服顺的,就抬举一个上来……要不然的话,落到旁人眼中,还以为爷是不给娘娘面子,要是再传出母子失和的闲话就不好了……” 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 不管什么时候,抨击攻讦一个人的品行,都离不开这两条。 九阿哥经历过一遭诽谤,自然晓得外头编排起瞎话能多恶毒,道:“爷晓得了,等过几日同五哥汇合,就问问五哥……” 至于娘娘那里,还是算了。 九阿哥不希望娘娘插手自己的事情。 夫妻俩说了几句,九阿哥带了何玉柱、孙金走了。 没有人手的情况下,孙金暂时被调过去充数。 九阿哥去了行在衙门,需要他这个署理总管定夺的事情还不少。 舒舒则叫了小棠过来,商量着写几个零食的方子,好留给七福晋。 按照七福晋昨天的说法,她现下胃口大开,多预备些零嘴,也省得难受。 舒舒是个理论派,不过也没有专门研究过孕期知识。 等到回京,说不得可以研究起来,省得以后措手不及。 七福晋嗜甜,舒舒就叫小棠记下芝麻糖,这个做起来简单,食材也大众,比较方便,同样的还有红枣花生酥。 再加个蜂蜜猪肉脯与猪肉枣,凑成了四样。 刚写完,核桃进来禀,香兰姑姑来了。 舒舒忙起身,迎了出去。 香兰拿着一个小匣子:“闽浙总督的时贡到了,娘娘爱吃芦柑,皇上就给娘娘留了四枚,娘娘打发奴才给福晋送来一枚……” 说着,打开匣子,露出里面一只黄橙橙的芦柑来。 舒舒双手接了,面上带了惊喜:“又偏着娘娘的好东西了……”说着,顿了顿道:“天气转冷,我们爷有些咳,这个吃着正好……” 不敢嫌弃少。 现在交通不方便,这些各地的鲜果,想要贡到京城,很是不容易。 基本上就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按桶运输。 桶里装的自然不是水果,而是果树。 就是如此,因车马劳顿,气候变化等因数,十桶里能活一桶就不错了。 可见水果的金贵。 这种适合运输进供的果树,都不会太高大。 多是几尺高。 这样的果树,挂果有限。 像宜妃这样一次得了四枚赏的,就是宠妃的待遇。 香兰送完东西,才说起正事:“娘娘打发奴才过来,除了送这个,还想同福晋商量一件事……” 舒舒听着,心里发沉,却是不能装湖涂,道:“可是娘娘有什么事情吩咐……” 虽说婆媳两人过了最初的蜜月期,眼下有些微妙,可是彼此都是聪明人,面上都好好的。 香兰道:“娘娘传了太医,问了七福晋遇喜之事……太医说七福晋脉象还好,可到底是坐胎还短,前三个月不宜移动……娘娘的意思,让七福晋留在此处安胎,等三个月满,看看是再去与圣驾汇合,还是直接回京……” 舒舒早有这个猜测,才亲自去禀告了宜妃此事,可是心里想不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难道是留自己在此照顾七福晋? 没有这样的道理。 自己是弟妹,还是进门不到半年小媳妇,对于孕育的事情不熟…… 换做是嫂子,生育过的,奉命留下照看也说得过去。 就听香兰继续说着:“之前娘娘叫针线上人帮几位福晋准备冬装,安排了十二个人手,想着加紧缝制……如今五福晋与七福晋不能动,娘娘的意思就是打发奴才过来问问,能不能先赶着那两位的来对,福晋这边的针线先停停……” 皇子福晋外头穿的大氅,用的还是贡缎那样的好料子,里头是貂皮,自然不是两、三天就能完成一件的,是精细活儿。 舒舒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娘娘也太客气了,又不着急上身,先可着两位嫂子就好……” 香兰就是来传话,说完这个,就回去了。 舒舒本该装些东西,可是零嘴也好,路菜也好,都光光了。 她只能将写好的猪肉脯与肉枣方子,递给香兰道:“原想着给娘娘送过去,姑姑来了正好,代我孝敬给娘娘……” 香兰看着方子,有些意外,想了想道:“福晋也不必太过小心……膳房那里,还是照旧就好,省得不方便……您这里,还有照应两位阿哥爷的差事……” 这是误会了。 以为舒舒给方子,不给成品,是行事谨慎的缘故。 加上之前也听说这边开始吃例菜,也觉得对上了,就多说了这一句。 舒舒默默了领了这个功劳,带了腼腆道:“我们爷才署理内务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香兰看看舒舒一眼,觉得这位福晋主子很有趣。 要说脾气好,可是半点委屈都不受,否则也不会传出凶名来。 要说脾气不好,还真是感觉不到。 不单单是对自己如此,就是平日里真正打过交道的小宫女、小太监,都说这主子和煦。 等到回到宜妃处,香兰就忍不住夸起来:“处处将阿哥爷放在头里,行事小心谨慎……不说别处,单九爷这里,娘娘往后就放心吧……” 宜妃却只觉得头疼:“她懂事,可架不住老九越大越不听说,想一出是一出的!原还指望她聪慧,能规劝老九……结果,反而让老九管住了……” 香兰笑着说道:“这正是九福晋贤惠之处,处处以九爷为尊,真要性子霸道,辖制九爷,娘娘可就真愁了……” 宜妃想到宫里的八福晋,撇撇嘴道:“你以为吃亏的是卫嫔?那可就看走眼了……” 香兰聪慧,并不拿主子说嘴,却也明白宜妃的话中之意。 如今,坏了名声的是八福晋。 旁人说起卫嫔来,都觉得爱子心切,才会容忍儿媳妇的冒犯。 那边的婆媳对峙中,八福晋已经落了下风。 如今灰熘熘的去跟卫嫔低头的,也是八福晋…… * 舒舒院子里。 小榆知晓了香兰的来意,皱眉跟舒舒小声抱怨道:“福晋,那您的大毛衣裳就只有一套了……万一降温了怎么办?要不然领了料子回来,奴婢来缝制……” 小榆擅长挽发与女子保养,可对于针线也略通。 舒舒摆摆手道:“不至于,还有冬吉服呢……要是赶不及,穿那个见客就是……” 宜妃手上的针线上人,就算要忙,应该也就这半月。 还有半月才入冬,到时候还有小毛的衣裳可以顶顶。 主仆俩说着话,七福晋来了。 她脸色红扑扑的,看着气血很好,却是可怜兮兮地看着舒舒道:“舒舒,我饿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高参(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起身,拉着她到炕边坐了:“这是早膳没吃好?孩子闹了?” 离早膳的时间,也就过去一个时辰。 七福晋笑着摇头:“吃的好好的,半盘的苏叶饽饽,一碗老黄米粥,两个拳头大的红豆包……” 舒舒听了,不由咋舌,很是不放心:“嫂子也该管管嘴了……糯米不好克化,老黄米也是,两样都是性温的,孕妇不忌,可吃多了肚子胀怎么办?” 七福晋犹豫着:“可是我饿啊……” 舒舒觉得她更像前些日子低碳饮食的后遗症,有点暴食倾向,不像是肚子饿,像是眼睛饿。 吃了那么多糯米黄米什么的,一个时辰压根就消化不完。 “实在忍不住想吃,就放慢速度,多嚼几口……” 舒舒道:“除了吃,睡得如何?” 七福晋笑着说道:“一觉天亮的,要不是太医诊过了,丝毫察觉不出有什么不自在……” 舒舒也晓得孕吐的时间不一定。 有的人早期,有的人晚些。 不过她还是很捧场地跟七福晋夸道:“是个孝顺贴心的好孩子……” 七福晋拉了舒舒胳膊:“舒舒,我想吃金糕……没有金糕,冰糖炖红果也行……” 她可怜巴巴的,可舒舒不敢给她吃这两样,摇头道:“山楂是收宫的,孕妇不宜……” 虽说抛开剂量谈别的都是扯淡,但是既然书上这样记载,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七福晋惊讶:“原来如此,幸好过来寻你,没有直接跟膳房那边要……” 舒舒沉吟着:“七嫂现下不比以往,身边需要个经年的嬷嬷看着……” 七福晋叹气道:“我奶娘没跟着出来,在四所看家,跟着出来的保姆嬷嬷没有生育过……” 舒舒这里也没有人手匀过去,想起七福晋念叨吃酸的。 山楂不能吃,可以吃些旁的。 她叫来小棠,吩咐道:“去膳房那边做两碗酸汤粉丝,适量即可,省得下晌吃不进去饭,再拿半碗醋过来……旁的,选那上好的五花肉炸了,做一盘油滋啦,小碟子装细盐与白糖这两样……” 小棠仔细记了,去膳房了。 七福晋咽着口水:“酸汤粉丝,只听着,我口水都流出来了……还有那油滋啦,拌着白糖我能吃一碗……” 舒舒也馋了,更想吃酸辣粉。 不过九阿哥前头收了辣椒粉,舒舒觉得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吃食,非要扭着。 况且现下气候变换,天气干燥,吃辛辣的也容易上火。 至于七福晋这类,更不适合了。 辣椒本身无害,可要是刺激肠胃,闹肚子之类的,对孕妇来说就很不友好。 至于油滋啦…… 她觉得七福晋有些“节食后遗症”,才会有些暴食的倾向。 补充优质脂肪,应该会缓解这种症状。 少一时,小棠提了食盒回来。 核桃也搬了炕几过来。 一人一碗酸汤粉丝,用的是极细的绿豆粉,用香醋、陈醋两种混合调的汤,上面放着翠绿的香菜与葱叶,还有炸酥的豆子与切碎的五花肉丁。 一碟油滋啦,用的都是连着皮的五花肉,炸了金黄脆干。 旁边放着一个小碗,装着半碗香醋。 还有两个两寸多的小碟子,一个装了细盐,一个装了白糖。 七福晋迫不及待,端起酸汤粉丝就开始吃了起来。 碗用的是二大碗,看着不小。 不过小棠得了舒舒嘱咐,控制着分量,每碗就碗底的几筷子粉丝。 七福晋吃完,意犹未尽,连酸汤都喝了半碗,里面细碎的炸豆子与碎油滋啦也挑的干干净净。 舒舒也吃着粉丝,看着七福晋这馋样,有些担心了。 这要是不控制饭量,肚子太大的话,也不是好事。 只是七福晋正在兴头上,舒舒也不会提这些不吉利的。 这才是整个孕期的开始,说不定等有了妊娠反应,想吃也吃不进去。 七福晋放下碗,目光落在那碟子五花肉油滋啦上。 她夹了一筷子,在白糖里滚了一圈,上面沾满了白糖,才送到嘴里,吃了起来,眯着眼睛,满脸沉醉。 舒舒向来是蘸盐的,看了她这样子都忍不住也试了试蘸白糖的吃法。 油脂与白糖混合在一起,在嘴巴里形成很神奇的反应。 荤香加倍。 迸发出来的油脂,与白糖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蜜香。 舒舒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 碟子是五寸碟,油滋啦二、三十片。 没一会儿,就光盘了。 七福晋满足地撂下了筷子。 小棠撤了桌子,又有丫头上来服侍漱口。 七福晋吐了漱口水,撂下杯子,往靠枕上一歪,美滋滋道:“老话说,酸儿辣女,我吃酸的这么顺口,那这一胎是不是小阿哥?” 舒舒不想去想历史上七福晋到底生的是男是女,毕竟历史不是一成不变的。 这个时候,就没有必要泼冷水了。 她笑着说道:“我也听过这个说法……” 七福晋笑得越发欢快:“早上宜妃母打发香兰姑姑过来,赏了一枚柑橘下来,还传了娘娘的交代,让我留在这边安胎……” 说到这里,她带了迟疑:“我留了,我们爷指定也要留……不会耽搁了我们爷的差事吧……” 舒舒道:“还有两位郡王在呢,皇上仁慈,娘娘体恤,怎么也不可能留七嫂一个人在这里……” 就是个安全防务事务,内务府护军只是随扈禁军之一。 之前没交到七阿哥手中时,几位领侍卫内大臣管着,也没有出纰漏。 七福晋点点头:“也是,那就不说这个……就是我这一留下,少说也要一个半月,不能与你作伴儿了……” 舒舒笑着说道:“这有什么的,往后的日子长着……” 七福晋伸出手来,摆着手指头:“我之前问了我们爷,在围场要走六个行宫,这如今才是第二处……第一处留了五嫂,这处留了我,希望你们顺顺当当的,要不然下一处都该留你了……” 舒舒觉得,接下来的进程应该加快了。 蒙古一行,就是各部王公迎来送往,进宴之类的,还有抚蒙公主、郡主等人的认亲之类。 事情在重复,剧情有些水。 这要是,早有性子急的读者开始养了。 围场这里也是,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要不然故事发散下去,就成了《围场故事合集》。 实际上,围场这段,只是这次北巡的一小部分。 这次圣驾北巡,奉太后回科尔沁是一件顺带任务。 秋狝是一年一度走流程。 盛京谒陵才是主题。 七福晋说着,自己也笑了:“五嫂不在,我也不在,接下来田格格那边再有什么事儿,可就该找你了……” 舒舒摊手道:“找我找得着么?我是排在后头的,不是她嫂子……我看就是五嫂脾气好,将她惯的……不是爱摆谱么?侧福晋还没封,小嫂子的姿态都摆出来……” 说起这个,她带了不快。 今早听核桃说了一件事,昨日行在安置时,田格格与十阿哥、十三阿哥撞上了。 这个时候,田格格应该退避,请两位皇子先行。 可是田格格大喇喇的跟两位打了招呼,就自己先行了。 舒舒心里不痛快。 人与人之间,都有远近亲疏。 她自然偏着十阿哥与十三阿哥。 之前听到太祖皇帝因为太宗继福晋坐拖床路过大伯子、小叔子的门口不下来就下旨意训斥,舒舒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都是同辈份的,哪里有那么多规矩? 如今听了田格格的事,她却是不由带了几分阴暗地想到,要是将此事传递到御前的,不知道康熙什么反应。 那可是个“儿控”! 别说是个侍妾格格,就是正经的儿媳妇,怕是也要记上一笔。 七福晋在这边歪了会儿,眼皮子就有些沉,起身打着哈欠道:“我回去睡了,省得老九回来,耽误你们干事儿……” 舒舒挨不住,连忙道:“大白天的,七嫂说什么呢……” 七福晋笑嘻嘻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就你们都是正经人行了吧……” 舒舒很是正经模样,想起一件常识,少不得凑到七福晋耳边,低声道:“出门子前,我好像听了一嘴,说是前三个月、后三个月不能敦伦……七嫂你也留意些……” 七福晋抿了嘴,带了不痛快,嘀咕着:“那么久,难受啊……” 舒舒全当听不见。 她还是个孩子。 两个零嘴儿的方子是写好的,舒舒就给七福晋拿了,不过还是嘱咐一句:“吃糖还要适量,吃多了容易得消渴症……” 七福晋点点头道:“放心,我都记下了……” 送走七福晋,舒舒想起正事,就开始动笔。 别的是次要的,药丸子的事情要抓紧。 蒙古王公在秋狝后离开,时间就剩下大半月。 她与九阿哥之前说这个,跟儿戏似的。 实际上,施行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 谁也不是傻子。 蜂蜜黑芝麻想要卖高价,那就是一杆子的买卖,骗一个是一个。 因为卖的是噱头,不是药物本身。 既是要细水长流的,那就是另一个章程。 得有个主打招牌。 同仁堂的招牌药有什么? 安宫牛黄丸?! 贵! 因为药材名贵,牛黄、麝香、犀牛角之类的。 还因为这是救命药。 中风在后世都是致死率高的病,这个就能管用,被无数人称赞。 这个可以拿来参考…… 还有大活络丸! 这个主要是治关节炎的。 人上了年岁,四肢麻木、腰背疼痛是常见的,这个也算对症。 这是有药效,就是慢些。 六味地黄丸,这个不用说了,主打之一…… 灵芝孢子粉。 提高免疫力。 妇科的乌鸡白凤丸…… 与六味地黄丸为兄弟的五子衍宗丸…… 半个月之内,想要弄出效用强的成药方子,很是扯淡。 舒舒就在六味地黄丸与灵芝孢子粉上画了个圈…… 就这两样了…… 宫里御药房,早有些现成成方。 宫妃滋阴养颜的是一类,剩下一类就是壮阳的。 差不多的选个,功效与六味地黄丸差不多就行。 至于灵芝孢子粉。 这个就简单了。 灵芝又称“不老仙草”。 御药房那边储备富足。 拿出小小的一部分,用拇指大小的金瓶装了,再放进锦盒,就是绝对的高大上……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九十八章高参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九章 孝行(第二更求月票) 这同署理内务府不一样,那是个总管,不需要亲自操办。 这个卖药的事情,算是九阿哥接受内务府后的第一个具体的差事。 在御前挂了号的。 即便不能打着朝廷与内务府的名义,也不能当成是寻常商业行为。 舒舒希望,来个开门红。 有了方向,就有底了。 春困秋乏。 早上起得早,将到午时,舒舒也乏了,左右无事,就美美地睡了一觉。 等到她醒来,九阿哥已经回来了,坐在炕边看着她。 “爷不是说今儿不回来吃饭……” 舒舒翻身起来,有些好奇。 九阿哥轻哼道:“是爷想左了……爷之前想着,得装得上心些、能干些,不那么儿女情长的……” 舒舒觉得这个思路不算错,而且对自己很友好。 即便是现代社会,也没有谁家的公婆喜欢看着儿子没出息,整日里宅家跟儿媳妇黏黏糊糊的。 只是怎么半天就改了主意? 九阿哥接着说道:“可这能装一天,能装一个月,还能一直装下去?累不累?!再说了,爷已经是皇子阿哥,要那么多上进心做什么?好好卖药,大把银子孝顺进去,还不能换个贝勒?往后太子登基,恩封兄弟,爵位肯定跟着抬;等到下一辈起来,继续抬……旁人软饭都习惯硬吃,咱们硬饭还软吃不成?亏不亏……” 舒舒面带认真地听了,点头附和道:“爷说的对……” 该张扬的时候还是得张扬。 给人加深这种心无城府的印象才好。 无欲则刚,就是差不多的道理。 否则的话,处处圆滑隐忍,就成了第二个八阿哥。 会被人怀疑“蓄谋大志”…… 要是没有能力的任性,那就是纨绔。 有能力的任性,那是个性。 舒舒想着,起身下了炕,将上午写的两张纸递给九阿哥,说了自己的意见。 灵芝孢子粉这个简单。 类似六味地黄丸功效这个,因为早有成药,也比较容易。 剩下的就是包装问题。 金箔、玉瓶、锦匣之类的。 不怕繁琐,就是要透着一个字,“贵”。 九阿哥看了,忍不住笑了:“这可不是一两银子、二两银子的药了……” 舒舒道:“是啊,既是御药,就不好再像爷之前想的那样倾销……” 同样是割韭菜,之前定位成一两银子、二两银子的,面向对象是蒙古各部落的有爵人家。 中产以上。 升级的割韭菜,定位成五十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对象就限定了最富裕的那些王公。 九阿哥沉吟着:“除了蒙古,还有一处更富裕……” 夫妻俩对视一眼。 舒舒明白过来。 江南。 就是现在的江南,局势比蒙古更复杂。 天下看似太平,实际上还有许多暗波涌动,尤其是江南。 有钱、有人…… 朝廷这些年对江南,素来优容。 康熙那边,未必会允许他们对江南伸手。 “慢慢来,等到爷在蒙古这边见收益了,皇上那边也好说些……” 舒舒鼓励道。 九阿哥点点头:“不着急,反正银子都在那里放着,回头再赚就是……” 这是认定了江南就是个大韭菜园。 两人正说着话,十阿哥的哈哈珠子来了。 带来的一头鹿。 活着的,比羊高些瘦些。 舒舒跟在九阿哥身后,上前长长见识。 九阿哥仔细看了两处,道:“七、八个月大,得有六、七十斤……” 小棠跟在旁边,兴致勃勃道:“福晋,膳房师傅念叨了两回鹿血豆腐,说是特好吃,又嫩又滑的……” 小鹿头有些圆,脸较长,乌黑的大眼睛像琉璃珠子一样,看着人时水汪汪的。 这呆呆萌萌的小眼神,谁受得了? 舒舒的心都萌化了,马上转身,让人将小鹿拉了下去。 食材还是好好的做食材。 不必加深彼此牵绊。 九阿哥在旁,笑得不行:“不忍心了?那咱们就留着,叫人养在这头……” 舒舒忙摇头:“不用,不用,平日里荤素不忌的,哪有这么多的菩萨心肠……就是怕看多了不忍……” 九阿哥拉着她的手道:“那就好,爷还想要亲自给你烤鹿肉呢,比羊肉更嫩……” 少一时,十三阿哥的谙达太监过来了,带了个包裹。 也是奉命给舒舒送东西的。 打开来,里面是色彩斑斓的鸟羽。 “我们阿哥爷说,这些野鸡毛颜色鲜亮,给九福晋,可以做毽子……” 谙达太监躬身道。 舒舒笑着道:“这么老些,我很喜欢,谙达代我谢谢十三叔……” 九阿哥道:“嫔母那边,十三预备东西了么?” 谙达太监顿了顿道:“不曾……” 九阿哥叫何玉柱放赏,送这谙达太监下去。 舒舒想起一件事:“十三弟,与章嫔娘娘好像不是很亲近……” 九阿哥点点头:“宫里的规矩,皇子落地就抱到兆祥所抚育,等到周岁了再安排主位抚养…… 章娘娘当时还是庶妃,住在永寿宫的,十三小时候也养在永寿宫两年,归贵妃母教养…… 等到二十八年年底,章娘娘谕封为嫔,挪到长春宫后殿,十三就跟着过去了…… 不过当时十三下头还有个同母小格格,章娘娘紧接着又有了身孕,对十三也是放养…… 三十一年十三要去读书,也到了挪宫的年纪,可阿哥所没地方了,就挪回了兆祥所……” 舒舒听着,很是意外了。 十三阿哥的养母不是德妃么? 后世的家这将这件事一遍一遍地提及,固化了大家的印象。 没想到章嫔压根就没有在永和宫住过,与德妃也扯不上关系。 要是教养过,就能算是养母的话,那温僖贵妃可以算是十三阿哥的养母。 不过皇子阿哥们与生母感情不深,也情有可原。 小时候不记事,不说了。 等到记事了,最多就两、三年的相处时间。 这其中赶上章嫔怀孕生女,就要刨去一年,剩下的日子更少了。 等到皇子进学,皇子教养与饮食起居就都在皇上手中,不允许宫妃插手。 母子之间,除了请安,也没有相处的机会。 请安也像过场,就是动动嘴问问饮食,其他也做不了什么。 母子关系疏离,也就成了常事。 “十三这样不妥当啊……” 九阿哥很有哥哥的做派,已经开始习惯将十三阿哥也护在羽翼下。 不管什么时候,孝都要摆在前头。 即便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也是。 旁人才不会理会到底送的是什么,只在意送没送。 舒舒却想到十阿哥身上。 十三阿哥需要孝行,十阿哥不需要么? 贵妃不在,还有皇上,还有太后呢。 舒舒想了想,就跟九阿哥商量道:“十弟这里,也要周全些才好……皇上这么多儿子,太后这么多孙子,十弟没了额娘,御前连个帮着说话的都没有,再躲在后头,越发叫人想不起来……” 九阿哥懊恼道:“是我糊涂,就想着十三年岁小要周全些,忘了老十……” 夫妻俩商量了,就有了决断。 小鹿直接叫小棠牵去行在膳房。 等到晚膳的时候,行在的各个主子,就收到了十阿哥的“敬菜”。 连御前都有一份。 今日虽有八旗赐宴,不过是小宴,康熙并不出面,只打发几个皇子阿哥主宴。 御前的菜色,依旧是“食不二味”。 因围场的贡品到了,今日也是上了野味儿,酱鹿肉、烧鹿尾做主菜。 加上这道鹿血豆腐,并不突兀。 康熙想起掌旗行围的儿子,感慨道:“之前看着孩子似的,这也大了……” 说着,想起十三阿哥:“就老十一人敬菜了,老十三呢?” 梁九功拿了旁边一个锦盒道:“十三爷也有孝敬,奴才正要禀呢……” 康熙好奇,吩咐道:“呈上来……” 看着体面的锦盒,里面是只彩色的鸡毛毽子。 康熙看了好几眼,哭笑不得,摆摆手道:“收着吧……” 梁九功奉承道:“十爷质朴,十三爷活泼,两位阿哥爷都孝顺……” * 太后起居处。 太后爱上这道“敬菜”。 看着简单,就是红白二色的鹿血豆腐炖白豆腐,可是味道调的好,浇了辣椒油,更发激出鹿血的滑嫩。 “这个好吃……” 太后吃了大半碗,想起十阿哥这个孙孙是个没娘的孩子,越发的心软,吩咐白嬷嬷道:“有什么小阿哥能用的,收拾出来一份,不能白吃了他的……” 又看了旁边的锦盒,拿着鸡毛毽子,笑眯眯道:“再给十三阿哥也预备一份,不能落下小的……” 白嬷嬷应声下去,翻出一对蒙古刀,没有开刃,是黄金刀把,外头是镶了宝石的皮刀鞘。 太后点点头:“没开刃好,省得伤了手,留给他们顽吧……” * 宜妃处。 宜妃正好留了章嫔用膳,说起分派人手给七福晋之事。 结果十阿哥的“敬菜”与十三阿哥的孝敬就到了。 章嫔关心则乱,少不得叫人出去打听,看看十三阿哥是怎么送的礼。 随扈皇子中,他是最小的,还是头一回送礼,自然要周全些,否则落下哪个要得罪人……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一百九十九章孝行免费阅读。 第二百章 排名(第三更求月票) 章嫔打发人出去后,才对宜妃抱怨道:“都这么大了,还像孩子似的……” 用这个做礼,看着太轻薄稚嫩。 宜妃笑着说道:“我记得十三阿哥是冬月生的,要周两岁,实岁才十一,可不就是孩子?” 章嫔说道:“难为九阿哥、十阿哥宽和,这一路上带着他,也不嫌他烦……” “亲弟弟,有什么烦的?况且十三阿哥是个好孩子,素来乖巧懂事,你是个有后福的……”???. 小儿子,与年长的儿子不一样。 宜妃看出来,皇上对几个小阿哥的疼宠。 尤其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真是当老儿子待的。 十四阿哥上面还有同母兄弟,初封不会高封。 十三阿哥没有同母兄弟,初封说不得也是贝勒起。 章嫔抿嘴笑道:“托娘娘吉言……我也没有什么求的,就盼着三年后皇上给十三选一个体面的福晋……不拘是像五福晋那样的端庄温柔,还是九福晋这样的贴心懂事,都行,我不挑……” 宜妃打趣道:“十三阿哥长得好,一般的也不匹配,到时候你别挑花眼就行……” * 舒舒这里,也吃到了鹿血豆腐。 嫩嫩的,滑滑的,加上花椒油辣椒油的点缀,有一点点毛血旺的意思。 舒舒吃得不亦乐乎,一人吃光了大半碗。 九阿哥不在,他与其他皇子阿哥一起去参加八旗小宴去了。 等到入更,九阿哥才回来。 “这两日正好围场秋贡上来,爷跟膳房那边打了招呼,留了一头活鹿,明天咱们烤着吃……” 这是还惦记着给舒舒亲手烤肉。 舒舒自然没有异议。 不过,她察觉九阿哥有些反常。 眼神不大对。 冒着贼光。 面色也有些潮红。 舒舒不放心,凑了上去,闻了闻:“这是喝酒了……” 九阿哥摇头:“内务府那些人机灵起来,处处贴心,爷那席酒壶里放的水……” 说着,他将背着的手伸出来,拿着一个皮囊摇了摇:“给你带的,猜猜是什么?” 是一个皮水囊。 舒舒好奇了:“酒?” 这个虽说是水囊,可舒舒见蒙古王公这边嗜酒的多,多是用这个做酒壶。 “新鲜的鹿血酒!” 九阿哥挑眉道:“这是爷的那一份……” 新鲜鹿血…… 这个的传奇功效,也是众所周知…… 舒舒自然也不陌生,眼神都带了妩媚,不过想起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觉得头疼:“两个弟弟那里没有吧?” 九阿哥轻哼道:“当爷是那不靠谱的……十三还小呢,老十也没带格格出来……” 舒舒赞道:“爷越来越有哥哥样子了……” 九阿哥晃了晃手中皮酒壶:“要不要见识见识……” 舒舒点点头,心中也好奇着。 要知道鹿血可是上等补品,不只是对男人重要,也滋阴养颜。 她的酒量不错。 就是因为小时候的阴影,对白酒不大喜欢。 那个时候她刚记事,三、四岁的年纪,跟着阿玛出去吃酒,被亲戚逗弄,筷子头蘸白酒,直接给辣哭了。 印象深刻。 等到十来岁,舒舒开始跟着阿牟与额涅出门交际,开始喝一些甜酒、果子酒之类的,就有些爱上了。 尤其是甜酒。 冬天热了喝,夏天冰镇了喝都好喝。 等到三年前,舒舒有了上辈子的回忆。 就开始有目的的训练自己的白酒酒量,将这个短板补齐。 要不然的话,以后躲不过去的酒局,再醉酒之类的…… 因此舒舒随扈这一路上,参加大大小小的宴,都是随了大流,没有多喝,也没有少喝,正正好。 舒舒就吩咐小棠去膳房要了几样下酒菜。 少一时,炕几摆上,夫妻对坐。 舒舒看着眼前的酒盅,是标准的五钱盅。 她笑吟吟地道:“爷,说好了,尝尝就行……省得冲了药效……” 九阿哥点点头道:“就是尝尝,爷也是头一回喝这个……” 鹿血酒倒出来,鲜红鲜红的。 “一份鹿血,外加九份烧酒配的……这是新鲜鹿血酒,还有一种加了药材炮制的,要四十多天,腊月作为年贡进到宫里……” 九阿哥给舒舒讲解着。 舒舒端起酒盅闻了闻,辛辣味还有浓郁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很是叫人上头。 她喉咙有些发痒,不想见识这个了,就有些迟疑。 九阿哥没有察觉舒舒的异样,有些郑重地酒盅举了起来:“来,爷敬你一个……” 舒舒配合得举起杯子,笑着问道:“敬什么呢?” “敬你处处都好……” 九阿哥的声音有些温柔:“在汗阿玛的儿子中,爷虽然什么也不占,看着寻常,可是爷有福气……你就是爷的福气……就是爷是个朽木,有你在后头费劲心力撑着,也立起来了……就是,辛苦你了……” 他这一真情流露,倒是将舒舒弄的不会了。 她不想领这个情。 要不然一来二去的,九阿哥在她面前没自信,就去别人面前找自信。 她娇嗔道:“瞧爷说的,我可不敢贪功,明明大主意都是爷拿的,我就是拾遗补缺罢了……爷可别拿好话哄我,回头我信了,面上带出来,叫人笑话……” 九阿哥笑了笑,喝了杯中酒。 舒舒心中疑惑,他这是因何感触…… 她面上不显,跟着喝了。 满嘴的腥气与辛辣。 舒舒强忍着,才没有呕出来。 九阿哥已经夹了一筷子芥菜丝,递到舒舒嘴边。 舒舒张嘴吃了,才将嘴里的腥气压下,可依旧是辣得舌头发麻。 “这酒,好像比寻常的更烈……” 舒舒觉得嗓子火辣辣的,脸上已经泛红。 “用的酒头……” 九阿哥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舒舒见他不像欢喜的模样,倒是有些寂寥,就抢下了他的酒壶道:“就这两盅就行了……过了这半年,爷想喝多久,我都陪着……” 说罢,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九阿哥很是动容,拉了舒舒的手道:“你真好……就算是软饭,爷也乐意吃……” 舒舒听着这话头不对:“有人跟爷嚼舌了?爷怎么不唾他?爷是皇子阿哥,身份尊贵,明明是我高嫁攀了爷,怎么反而说爷吃软饭?这种混账话,就是故意恶心人的,爷倒是上心了……” 她口中骂着,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这样讨厌又碎嘴子,没有旁人,肯定是三阿哥。 九阿哥仰着下巴:“爷没唾他,可爷也没便宜他……说爷吃软饭,那他算什么?软饭也吃不着……真是奇了怪了,之前北巡之前,每次见了还套近乎,这回就变了……不单单是爷怼他的缘故……爷想想什么时候……” 说着,他陷入沉思,好一会儿道:“爷想起了,就是咱们刚出来那几天,岳父送了老十、老十三马……让他瞧见了,盘问了好几句,当时面上就有些带出来……真是的,管着太太宽了……” 舒舒冷笑道:“不是管得宽,这是将董鄂家当成是他的附属,之前待爷亲近,应该是希望借着这个拉拢爷给他做臂膀……结果爷不同他亲近,他就开始忌惮,怕爷分薄了他的助力……” 九阿哥嗤笑道:“同样是妃之子,爷有病,给他这个太子跟班做臂膀?真要奔前程,直接找太子爷不是更便利……” 说着,他住了话音,面上露了惊讶。 好一会儿,他才压低了音量道:“老三,他什么意思?” 舒舒看着九阿哥,没有直接给答案,反问道:“爷觉得呢?” 九阿哥透着几分幸灾乐祸:“这是起了心思了?这也太没自知之明……他算哪根葱?!朝臣也好,八旗王公也好,看得见太子,看得见老大,有谁提过老三……这是发什么春秋大梦呢……哈哈……笑死爷了……” “梦想么,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舒舒想起这句熟悉的话,笑着接了一句。 九阿哥抬头望了过来,眼神认真。 舒舒回望过去,坦坦荡荡。 九阿哥探身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他的心里跟着打颤,想起自己三月里对舒舒的误会。 当时还以为她不乐意指给自己,是想要攀附太子。 当时是误会,那现在呢? 她已经是皇子福晋…… 只要是皇子,小时候心中都幻想过,要是自己有一日跟汗阿玛那样威风就好了。 那皇子福晋心中,有没有羡慕过后宫的娘娘或者羡慕过太后…… “爷还不知道我的愿望?自打我大病一场,我的愿望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长命百岁……这虽是美好的愿景,未必能如愿,可也要七老八十起步……” 舒舒眼神清澈,毫不犹豫地说道:“等到嫁给了爷,爷这么好,我的愿望就略微变了变……那就是与爷一起长命百岁……” 所以什么除宗籍,短折而死,都不会存在的。 大家都好好的。 九阿哥觉得心里滚烫,身上也跟着燥热起来…… 经过一晚上的认证,舒舒觉得鹿血确实是好东西,怪不得被人推崇。 而且这效果也管用,应该会比其他要效果好。 九阿哥梳洗完毕,就见舒舒拿着那皮囊,忙道:“这个不能老喝,得缓缓……” 舒舒的视线在九阿哥身上转了一圈,笑颜如花道:“爷,昨儿不是提了要先制两种药丸子,将御用招牌打出去……我看这个鹿血好,用这个做原料制丸子,应该会立竿见影……” “立什么立?” 九阿哥带了不自在:“大白天的,你规矩一点,别什么都往外说……” 舒舒囧的不行,眼神往下瞄了去。 这就是一个成语。 纯属巧合,不用对号入座。 九阿哥伸手,遮住她的眼睛:“眼里长钩子似的,再看,爷就修理你了……” 不过舒舒的话,他也听了进去。 “这些日子御药房那边制了不少干鹿血,可以用那个做主药,再加上人参、鹿茸什么的,听着更金贵了……” 舒舒也觉得好。 从古至今,赚男人钱,增加动力就是永远的主题。 今日闲暇,休整一日,明日出发。 用了早膳,十阿哥到了。 他是来谢兄嫂的。 他收到了各处的回礼,才晓得自己送回来的东西,让兄嫂做主敬献了一圈。 就是关系在这里,道谢的话不用挂在嘴上。 十阿哥就跟舒舒回报了昨日战绩,他猎了两头鹿,射杀了三只狐狸:“有些少,不过同旁人打了招呼,换了一车皮子,嫂子看着用吧……” 舒舒笑着说道:“好,到时候有富裕的,也给你们哥俩加个大氅……” 说起这个,她才想起还没问昨日行围排名:“正红旗排第几?” “第三!” 十阿哥带了得意:“仅次于两黄旗……” 镶黄旗不用说,是头旗,无人相争。 正黄旗的实力却不弱,素来不服气镶黄旗的。 这个第二,论起来,比镶黄旗的第一含金量还高。 正红旗却与正黄旗争得不向上下,十阿哥讲了行围的情形:“猎物总数一样,就是他们多了两头大牲口……完全是运气,要是咱们这边也有牲口巢穴,那肯定第二了……” 舒舒听了,很是欢喜。 不仅是代十阿哥欢喜,也代自己阿玛欢喜。 正红旗这样挺好。 成为标杆,不容易轻易撼动。 董鄂家也会发展平稳。 “正蓝旗呢……” 舒舒问道。 门口响起蔫蔫的声音:“正蓝旗倒数第二……” 九阿哥已经在旁,跟舒舒说起总排名。 大阿哥掌旗的镶蓝旗第四,七阿哥掌旗的镶白旗第五,正白旗第六,正蓝旗第七,镶红旗第八。 按照之前的赌约,十三阿哥需要抄书了。 他没有耍赖的意思,就是郁闷道:“真不赖我,正蓝旗就是一盘散沙,几个参领各自为政,他们平日就没有操练过……” 舒舒开解道:“这是头一回,十三弟只当是练手就好,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本来就没有多少胜算……以后十三弟真正领了兵马,记得今日教训,好好操练就是……” 十三阿哥点点头,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又看了十阿哥一眼:“九哥管了内务府,十哥明年去哪个衙门学差事?反正弟弟是要去兵部的……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去见识见识地方的旗营……”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章排名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一章 欢乐(第一更求月票) 十阿哥轻哼道:“说得轻巧,想去兵部就去兵部?” 十三阿哥不解道:“这有什么难的,汗阿玛要是不允,就多央求几句,学什么不是学……” 也就是受宠惯了,才这样理直气壮,缺少畏惧之心,觉得自己可以在汗阿玛面前要这个要那个。 九阿哥与十阿哥对视一眼,两人觉得这个弟弟有些欠修理。 十三阿哥还不晓得自己戳了两个哥哥的肺管子,凑到舒舒跟前,带了腼腆道:“九嫂,谢谢您了……还替我费心这个……太后同汗阿玛、宜妃母都有赏赐下来,几位哥哥也有回礼……” 舒舒既是帮着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走人情,自然处处都要走到。 皇帝、太后、宜妃这三人之外,两位太妃、章嫔、两位贵人、诸位哥哥处都没有落下。 就是舒舒自己这里,都排在里面,算一份。 舒舒笑道:“嫂子可不敢贪功,是你九哥想的周全,想着你这掌旗行围,也算是领了差事,当各处长辈都孝敬到……” 十三阿哥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下巴扬着,带了几分得意。 十三阿哥咧嘴笑道:“九哥的周全,也是跟九嫂学的,近朱者赤……” “嘿!嘿!臭小子,眼睛怎么长的,九哥本来就这样人才出众……” 九阿哥不乐意了,白了他一眼。 十三阿哥挺起胸脯,也是睥睨模样,嘴角似笑非笑地带了讥讽,跟舒舒好好地演示了一遍:“以前九哥看人就是这样式的……” 说着,他又看了眼十阿哥,将双肩松开,脚步也有些横着走的模样:“十哥跟螃蟹似的……” 舒舒眉眼弯弯,用帕子捂着嘴巴,才没有笑出声来。 没想到十三阿哥是这样的十三阿哥。 抓住了模仿秀的精髓。 别说,模仿九阿哥那欠欠的模样,同舒舒记忆中的前几次见面时的印象一样一样的。 还有十阿哥这个,十三阿哥与十阿哥都有些肖父,两人都瘦,看着就像是小一号的十阿哥。 九阿哥与十阿哥忍不住了,一人搭了十三阿哥一边的肩膀,就将他抱起来。 十三阿哥笑哈哈的,还问道:“九哥,十哥干什么……” 两人已经搂腰抱腿,要给他来个倒栽葱。 “啊……” 十三阿哥叫着,用胳膊使劲搂着九阿哥与十阿哥的脖子,不让两人得逞。 三人笑闹成一团。 ”噗嗤……” 院子门口传来喷笑声。 是七福晋。 她带着海棠,站在院子门口,笑嘻嘻地看着大家。 “七嫂……” 舒舒迎了上去。 九阿哥几个也止了打闹,过来给七福晋见礼。 七福晋笑着摆摆手:“你们兄弟顽你们的,我来找九福晋说话……” 等到了屋里,七福晋就不说话了,只看着舒舒。 还真是来讨吃的。 舒舒很是无奈:“每天这样加餐也不是个法子,要是胖了怎么办?昨儿不是给了你两个方子,叫人做些小零嘴,想吃东西就用那个磨牙,也能缓解些……” 七福晋揉着帕子,失了爽朗:“我们爷好强,行事都在规矩上,生怕有什么叫人说嘴的地方……我才上身,就大大咧咧这样折腾,恐我们爷不喜……” 舒舒听了,明白七福晋的顾虑。 夫妻之间,就是这样彼此迁就,慢慢磨合,保持差不多的节奏,才能并行。 要不然话,只顾着自己,不学着了解体恤对方,就会渐行渐远。 “那就说一声,多大事儿……” 舒舒刚开始写零食单子,除了自己省事,也是为了方便七福晋。 送吃的有吃光的时候,送单子到时候她自己多预备就是。 有了香兰的话在前头,舒舒已经在婆婆面前刷了一遍乖巧,行事就也放开许多,立时唤了小棠,吩咐道:“去厨房预备这两样,多做些……” 芝麻糖与红枣花生酥这两样都耐存放,不怕坏。 小棠应声下去了,七福晋看着小棠的背影羡慕道:“不羡慕你旁的,就羡慕你这几个丫头,比我身边的得用……” 舒舒看了眼旁边侍立的海棠道:“嫂子这话说的亏不亏心,没有海棠与石榴两个盯着,你日子能过得这么悠哉……” 七福晋出嫁,也带了两个嬷嬷、四个家下女子入宫。 不过因为她大婚拖得久,身边的丫头有两人都二十来岁了,比她还年长两岁,就指出去做了陪房。 带进宫的四个家下女子中,海棠与石榴是大的,还有两个小丫头不过才留头。 这样安排,也是为了防止以后服侍的人手青黄不接。 谁会想到今年年初七阿哥就封爵,出宫开府就是明后年的事儿。 提及这个,七福晋摆摆手,打发海棠下去,才对舒舒小声道:“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舒舒有些不解:“怎么了?” “我们爷的贝勒府不是划地修建,就在纯王府街后一个官房修缮的……” 七福晋撇撇嘴。 舒舒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 不过也并不觉得意外。 康熙这些年本来就是在控制宗室爵位数量,不会允许远支宗室过继到近支的。 纯亲王府要是选嗣子,只能在近支中择,就是宫里与裕亲王府、恭亲王府这几处。 要是没有七阿哥小时候被送养之事,自然另外两处王府子弟更合适。 恩封和硕亲王,降袭也是多罗郡王。 对于亲王府庶出子弟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对于皇子来说,就是降等了。 康熙现下心软了,这过嗣的事情就含糊起来。 可是也不乐意将纯亲王府的家业给了旁人,才默认了七阿哥对纯王府的亲近,也给与助力。 “反正不吃亏,嫂子就受着就是……” 舒舒道。 岂止是不吃亏,简直是占了大便宜。 不仅开府能拿到皇子待遇的二十三万两银子,还能继承到纯亲王府的一份家业。 纯亲王府,因纯亲王英年早逝,亲王福晋守寡多年,看似门庭冷清,可却是宗室里的富户。 不仅有纯亲王开府的产业垫底,还有亲王福晋的陪嫁。 亲王福晋是公主之女,父亲又是出身平南王府。 她当年嫁给皇弟,也算是藩王与朝廷联姻,嫁妆自然十分丰厚。 七福晋也不是那种得了便宜好卖乖的,自然晓得其中好处,只无奈道:“谁会想到,往后会顶着两个婆婆……贵人那里,要恭敬着,生怕有地方慢待了,衬着我轻狂不知礼……王府这位,怕是也要费些心里……” 越不是亲的,越是要周全。 七福晋想想,就觉得心累,轻哼道:“也就是我心大,想得开……换个小心眼的看看,怕是早就结仇了……” 别的阿哥,大婚前多是生母或养母娘娘选格格过来。 七福晋这里,生母只是贵人待遇的庶妃,没有资格插手内务府秀女之事。 就由纯亲王福晋给选的人。 这两个格格,相貌是一等一的。 也都是内务府职官之女,而且都是出自包衣满洲佐领,算是内务府秀女中出身品格都比较好的。 各人立场不同。 纯亲王福晋想要亲近嗣子,这样也不算错。 舒舒不好点评,只能规劝道:“且看以后吧……七爷既是规矩人,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七福晋笑得畅快:“之前他守他的规矩,往后在我这里,也得守我的规矩……” 舒舒微笑着听了。 这是驯夫有术? 初见成效?! 七阿哥只是看着清冷罢了,年岁在这里放着,能拒绝火辣奔放的七福晋才怪。 况且是原配发妻,又是这样相貌与身材都出众的美人。 舒舒的视线忍不住在七福晋胸前瞄了瞄。 七福晋见状,挺了挺胸,美滋滋道:“是不是更大了……” 舒舒移开眼,轻咳了一声道:“所以嫂子得控制控制,丰满可以,健硕就不好看了……” 七福晋笑道:“装什么正经?当年我缝小衣裳的时候,谁拦着不叫的,还说什么压平了就不长了,还是自然生长的好……” 舒舒讪笑道:“我那是是胡说八道的……” 现下八旗贵女,并不流行前凸后翘的身材,觉得失了端庄。 是要那种端庄的,身材笔直,站有站样、坐有坐样的。 小姑娘十二、三开始发育时,也腼腆害羞,多是缝了贴身小衣裳束着。 就是那种腋下系扣子的,一排指甲盖大小的扣子,将小衣裳勒得紧紧的。 七福晋小时候就圆润,还贪嘴,勒得难受跟舒舒抱怨。 舒舒比起七福晋小两岁,当时才十一。 她还没有觉醒上辈子的记忆,可也有自己的世界观与人生观。 觉得这样不对。 就算想要藏着掖着,也得长出来再说。 要不然没等长,给压瘪了,往后后悔也晚了。 七福晋本不耐烦束这个,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就换下了小衣裳。 七福晋笑道:“想想小时候真有趣,你那时候真能聊,说书讲古的,片刻都不闲着……大了反倒安静了,与外头往来也少了……” 闺阁女儿重病是忌讳。 董鄂家没有广而告之。 就算那拉家是前后邻居,也不知道详情。 当时还误以为董鄂家开始管教女儿规矩,准备选秀,才会约束女儿不出门。 舒舒想起那些天真烂漫的日子,也觉得有趣。 可惜,人都要成长。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零一章欢乐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二章 披风(第二更求月票) 两人说着话。 核桃进来禀道:“福晋,章嫔娘娘打发人过来了……” 舒舒点头叫进。 来得是个四十几岁的嬷嬷,是章嫔的乳嬷嬷,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抱着两个不小的包裹。 进来就给舒舒与七福晋请安。 舒舒欠了欠身,伸手叫起,吩咐核桃搬座位。 这就是敬老了。 却不用像对太后与宜妃的身边人那样毕恭毕敬。 因为那两人是婆婆与祖婆婆的,不一样的。 若是章嫔在此,那舒舒与七福晋只有恭迎的。 现下礼法,没有明确规制确定宫妃与皇子福晋的地位高低问题。 不过在服制上,有大概的对比。 皇家女眷中,皇太后、皇后、皇贵妃吉服用明黄色,太子妃用杏黄色,贵妃、妃用金黄色,嫔与皇子福晋为杏色。 除了服制,剩下的还有礼制上。 顺治年间规定“固伦公主丧视亲王福晋”,说明两者的地位差不多,不过在盛典排位的时候公主是排在亲王福晋前面。 可是又有规定,公主册封时,不但要向皇帝、皇后行礼,还要依次对诸妃、嫔行四肃两跪两叩。 这就是说明,在礼制上固伦公主要低于妃嫔。 这说的是长辈妃嫔与晚辈公主。 到了长公主这一辈,如同端敏公主这样,就是另一种规制,升了一格,与妃见平礼,与嫔互相免礼。 受封的固伦公主尚且如此,光头皇子自然也差不多。 舒舒叫核桃奉茶。 奶嬷嬷看了七福晋一眼,才对着舒舒恭敬道:“这些日子,我们嫔主心里对九爷、九福晋感激着呢,总想着尽尽心,也不知道预备什么,正好换季,一天天见冷,就叫人准备了两件斗篷,今儿吩咐老奴送过来……” 长者赐,不可辞。 舒舒客客气气收了,道:“嫔母慈心,九爷同我就愧受了,回头给嫔母谢恩去……” 奶嬷嬷送了礼,告辞离去。 七福晋好奇道:“怎么想着送衣裳?” 庶母与庶子、庶媳之间,送这个却是显得有些亲密。 舒舒却猜到缘故,道:“应该是晓得我这边冬衣延时的消息,援手来了……” 七福晋听得稀里糊涂,舒舒就将昨日香兰提的事情说了。 七福晋带了不好意思:“竟然是因为我的缘故……宜妃母慈爱,只是嫂子那里也好,我这里也是,都是山居,又不出去见客,哪里用了这么急了……” 舒舒道:“圣驾在行进,内务府的针线上人跟着走的,一股脑的将五嫂同您的衣裳封好了,就是打发人送一趟,也不耽搁你们穿……要不然这做一路,送一路的,兴师动众的,你们不自在,娘娘也嫌絮烦……” 七福晋点点头,也晓得这是便宜之策,只感慨道:“下回再出门,可得打听好,预备齐了,这荒郊野外的,吃穿用度想要自己补补,也没个地方张罗去……” 舒舒也是心有余悸。 她衣裳倒是预备到十月底。 可京中的十月底,与关外的十月底不同。 现在才九月中旬,她小毛马甲都上身了,月底就要小毛衣裳。 等到十月初的时候,就要大毛衣裳了。 所以这冬衣裁制,还真得挺紧张的。 妯娌俩说着话,打开了两个包裹。 一个装的是宝蓝色寿字缎黑貂里斗篷,一个是香色缂丝黑貂里斗篷。 舒舒笑了笑,这位章嫔娘娘行事跟她额涅差不多。 那就是生怕占了人便宜似的,每次领了什么人情,都回得足足的。 北巡开始就得了玳瑁嵌宝手镯,今日又得了两个披风。 不说这黑貂皮成色上等,就是这用的面都是顶好的料子。 七福晋针线上有所长,对这个也略关注,视线落到那宝蓝色寿字缎料子上:“这料子用的满绣,大大小小的寿字……这活计也精致,不像是仓促赶出来的……” 舒舒听了,略一思量,明白过来,带了无奈:“怕是将十三弟的寿礼挪出来了……” 章嫔那里的活计,不是康熙的,就是十三阿哥的。 这个时间,这个配色,应该是给十三阿哥预备的。 十三阿哥的生辰在十一月中旬。 不过应该是她名下的针线上人做的,否则的话不会挪用这个走礼。 即便差了十几岁,可是庶母与已经大婚的皇子还是要避讳。 七福晋脸上带了敬佩,小声嘀咕着:“宫里的这些娘娘,都是聪明人,就没有一个简单的……这住在行在,动静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捌戒仲文网 别说是送两件斗篷,就是送十件也不亏。 讨了几个好去。 十三阿哥也是皇上的儿子,回头说不得双倍补到章嫔处。 舒舒没想那么多,只道:“长辈所赐,收着就是,不必想那么多……” 往后回到十三阿哥身上。 就是章嫔心中,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后宫嫔御,本也没有与非亲生皇子与皇子福晋往来的必要。 等到小棠带了两样零嘴回来,九阿哥他们兄弟几个也在外支起了烤炉。 七福晋原本要回去睡觉,见状就有些挪不开脚步。 “我也想吃这个……” 她拉着舒舒的胳膊,小声祈求道:“好舒舒,帮我想想法子……昨儿的鹿血我就看了一眼,鹿肉都没见着,膳房那边就换了菜……” 鹿肉鹿血都性燥,孕妇忌食。 舒舒摇摇头:“昨日吃不得,今日也吃不得……” 说到这里,见七福晋蔫了,她还是不忍心,道:“回头烤排骨给你……再烤些菜……” 七福晋又支棱起来:“不吃烤排骨,烤五花肉,滋滋冒油那种……” 舒舒点头应了:“还得好一会儿呢,总要折腾半个时辰,嫂子回去歪着,回头打发人给你送去……” 主要是七福晋在这里,九阿哥他们都要避着,不方便。 七福晋轻哼一声,伸手点了点额头,道:“你倒成了老嫂子了……” 老嫂如母,与小叔子自然也没有什么避讳的。 舒舒笑道:“尽心尽力地看顾两个月,还混不成老嫂子,那不是亏了……” 七福晋点点头:“说的也是,这回是辛苦你了……” 说笑几句,七福晋带了海棠回去了。 舒舒亲自送了出去,随后吩咐小棠去膳房预备要烤的其他东西。 除了方才提到的排骨,还有七福晋钦点的五花肉,剩下的就是各色时蔬。 “茄子、豆角、黄瓜、疙瘩白这几样要,其他的你看着再挑几样……” 舒舒吩咐着:“辣椒粉、孜然粉、花椒粉、盐也要些……问问饽饽房那边有没有桃酥,有的话也预备些,还有熟芝麻……” 她是想起了后世的万能烧烤料。 小棠去了。 九阿哥那边,炭火已经起来了。 烤炉旁边,是各几案,上面放着半扇鹿肉,几把匕首,两双上半截是木头的铜筷子。 见着舒舒送客,几位阿哥也都起身与七福晋打了招呼。 舒舒吩咐完小棠,也坐了过去。 看着调味碟是两个,一个是花椒粉与盐,一个带了辣椒的,对九阿哥笑了笑。 这个时候的烤炉,自然不是后世那种长条的烤炉,而是圆盘状的。 底下的座像是香炉,里面装碳,上面的篦子是圆形的,可以活动的,周围一圈沟槽,是接油脂的地方,省得直接落到碳火上冒烟。 何玉柱带着十阿哥、十三阿哥的近侍打下手,旁边预备着洗手盆、毛巾这些个。 新鲜的鹿肉,不用腌制,切片就上了烤盘。 几位阿哥爷还是头一回自己动手做这个,都玩得不亦乐乎。 切肉的切肉,翻面的翻面,撒调料的撒调料。 玩得不亦乐乎。 舒舒乐得做个吃现成的。 不过想着昨日十阿哥的“敬菜”与十三阿哥的毽子,她小声问九阿哥道:“皇上与太后那边……” 九阿哥指了指旁边角落处备着的食盒:“爷还能忘了这个……” 等到第一炉烤肉下来,略有些惨不忍睹。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要不下一炉再敬上,还是咱们先尝尝……一回生二回熟……” 十阿哥摇头,道:“君子远庖厨,这样正好……” 说罢,他就吩咐何玉柱装盘。 每盘量不多,就七、八块烤肉。 皇上、太后、宜妃、章嫔、两位太妃处,总共装了六盘。 等到第二盘下来,颜色已经给略好些。 九阿哥忍不住,夹了一口尝了尝,火候过了,有些费牙口,立马放了筷子,忙道:“这回给几位哥哥……” 十阿哥也夹了一块,吃了两口,吐了口中的肉,笑道:“就是,就是,尊卑有序……” 十三阿哥在旁,也憋着笑。 前头还落下两位随扈的贵人,外加上大阿哥、三阿哥、七阿哥处,装了五盘子,也打发人送了一拨。 等到第三盘,兄弟几个有了经验,知晓要控制火候。 撒料的时候也有了分寸,鹿肉片烤得外焦里嫩的,满是碳火的香气。 外加上舒舒叫人调制了加了桃酥与芝麻的万能烤肉料,锦上添花。 几个人吃得不亦乐乎。 烤肉的香气也四散开来。 “还烤着呢……” 门口有了动静,大阿哥来了,带了几分兴趣:“还真是来着了……”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零二章披风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三章 宗人府(第三更求月票) 大家起身招呼。 舒舒吃了两盘烤肉,给七福晋预备的五花肉与时蔬也烤好了,便将座位让给大阿哥,自己先回屋子里去。 她在十阿哥、十三阿哥面前还能充充老嫂子,在大阿哥面前,可是轮不着。 九阿哥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大阿哥,自己坐了舒舒的位置。 何玉柱机灵,不用吩咐,就换了干净的碗快过来。 大阿哥发现了不对劲。 烤盘上的烤鹿肉,与方才送给自己的不一样。 比那个鹿肉切得更薄,上面还撒了辣椒粉。 除了鹿肉,旁边几上还放着排骨、五花肉、茄子片、豆角之类的。 茄子、豆角什么的就算了。 那五花肉上五花三层的,看着正好。 大阿哥瞥了九阿哥一眼,夹了一块鹿肉。 低头看自己的碗中,放了蘸料,大阿哥蘸了一下,送进口中。 鹿肉鲜嫩,蘸料香辣。 大阿哥连着吃了好几块,眼见着烤盘上的光了,才撂下快子,对九阿哥轻哼道:“老九,真有你的,还当你们不会烤肉,才将鹿肉烤老了,这不挺会吃么?” 九阿哥晓得,是前头送的鹿肉的缘故,哪里肯认呢? 他想起大阿哥方才看了五花肉,就递了一盘过去,赔笑道:“真是头一回动手烤肉,第一炉成色更糟糕,孝敬了汗阿玛、太后他们,第二炉就孝敬给哥哥们……” 大阿哥听出话中之意,哭笑不得。 “哦?怪不得西边出日头,得了你的孝敬,原来是这个缘故……” 门口传来低沉的声音,是康熙来了。 几位阿哥都站起身来。 正房门口,核桃刚要挑帘子出来,见状忙退回去,禀了舒舒。 舒舒不敢耽搁,忙出来,跟着众人一起迎驾。 康熙对舒舒点点头,又望向九阿哥,带了不痛快:“说,怎么回事儿?” 九阿哥提着心,打算编排个说辞,想起舒舒说的,凡事瞒不过汗阿玛之类的,便厚着脸皮上前,去搀康熙的胳膊,道:“汗阿玛,您来的正好,正要烤第二轮呢……” 十阿哥反应过来,悄悄推了十三阿哥一把。 十三阿哥笑着上前,扶了另一侧:“汗阿玛,刚才敬上的烤肉好不好吃?十哥切的肉,九哥翻面,儿子撒的调料……” 看着小儿子活泼,康熙面上也温煦,随即绷住:“怎么不挑好的敬上?受热不均,有的地方焦了,有的地方夹生……” 十三阿哥惊讶道:“这样么?那是第一炉,儿子们也没动快子,就想着孝顺给长辈……” 眼见着气氛回转过来,舒舒就没有碍眼,避到屋子里,吩咐小棠马上去御膳房。 多了两个人,不管是真吃假吃的,这饭菜不能预备少了。 想着康熙的节俭,舒舒也没有想着加别的,吩咐小棠再加两盘五花肉、两盘卤肥肠,还有甜酒与山楂水两样喝的。 小棠记下,带了小松两个,悄悄地穿过院子,去行在膳房了。 院子里,康熙已经被请到了上座,左手边坐着大阿哥、十阿哥,右手边坐着十三阿哥,九阿哥在对面打横陪坐。 何玉柱机灵,拿了干净的毛巾递上来。 九阿哥接了,双手奉给康熙,随后又拿了干净的,递给大阿哥。 大阿哥擦了手,忍不住跟康熙赞道:“儿子还记得老九当时刚进学的模样,穿着一身小红袍子,带着金项圈,还没留头,跟个小格格似的,粉凋玉琢的……这也有个大人的样子了……” 九阿哥想起前仇来,跟康熙告状道:“汗阿玛,大哥当时不像话,将儿子举高高,吓死了……” 大阿哥笑着说道:“后头不是哄好了么?都抱你上房了,玩得那个欢实,死活不肯下来……” “还有这事儿?” 九阿哥有些恍忽。 他六虚岁进学,实际上还不到五生日,记忆并不深刻。 十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道:“我当初进学时,也觉得九哥不一般,带着金香囊,荷包上也绣了金线,后头才换了……” 九阿哥道:“过了本命年就不戴了……” 他是水猪命,命里缺金。 小时候身体不好,神魂不稳,钦天监的人看了,说是要带着金补一补。 等到过了本命年,命火稳了,就好了。 康熙也记得此事,当年给这个儿子圈名字,才会选了“禟”,取福佑之意。 下书吧 也是因为这个,他对于金腰带、金荷包才没有那么反感,换做其他阿哥,敢这样耍怪,早就呵斥教训。 十阿哥与九阿哥相伴着长大,自然也记得这个。 他看着九阿哥,觉得九哥的气色越来越好。 或许,九嫂就是九哥的金娃娃,补足了九哥的命数。 九阿哥听着小时候的事儿,只觉得尴尬,看了眼沉默的十阿哥,岔开话道:“汗阿玛,十三说了,长大以后就跟您讨兵部的差事,到时候再跟着秋狝,要掌旗争夺前三名……” 康熙看着十三阿哥,道:“有志气,也不用妄自菲薄,不用太在意成败,要从中学习到经验和教训……” 十三阿哥起身听了,点头道:“从昨天到今天,儿子已经反省过来,纸上谈兵没有什么用,若想要做个好将军,如臂挥指,还需要日常好好操练……” 说着,他皱眉道:“正蓝旗的操练差了些,马甲很不成体统,都像是凑数的,马匹也参差不齐的,有些都老的跑不动了……两黄旗的装备最好,正红旗的也不错,就是大哥掌旗的镶蓝旗与七哥掌旗的镶白旗都有所长……” 康熙点点头道:“你若想要熟悉八旗军务,也不用去兵部,等从尚书房出来,先把京营转一圈……” 十三阿哥脸上带了兴奋,使劲点点头,道:“到时候儿子一定好好学习,以后做汗阿玛的大将军王……” 康熙笑着说道:“好,汗阿玛等着。” 九阿哥道:“汗阿玛,那老十去什么衙门?老十就比儿子小一个半月,也不该继续混日子了……”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望向十阿哥:“胤?,你想要去什么衙门行走?” 朝廷主要衙门,是六部五司两监两院一府,总共是十六个衙门。 十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仔细想了想。 按照他的本意,最想去的就是内务府,给九哥做个副手。 可这是妄想。 他如果非要去内务府的话,说不得还要抢了九哥的位置。 他随后就想到了太医院,九哥要在蒙古卖药,需要与太医院那边合作。 不过他有自知之明,太医院那样的地方,汗阿玛应该不会允许皇子阿哥插手。 十阿哥心中叹了口气,面上也多了认真:“汗阿玛晓得儿子的,最是惫懒,文不成武不就,就不去外头露怯,给皇家丢脸……若是宗人府有缺,儿子想去那边……” 宗人府上面有宗令,还有左右宗正、左右宗人,还有府丞。 确实是个清闲,还不容易出错的衙门。 康熙没有反对的意思,点了点头道:“自打二十四年,信郡王掌宗人府事,已经十几年了,你过去多跟着学习……” 十阿哥听了,心中大定。 九阿哥脸上,已经带出了欢喜。 跟着宗令学,这是给老十许了宗令? 要知道,宗人府宗令在和硕亲王与多罗郡王中选任。 那老十以后最差也是多罗郡王! 九阿哥想到这个,十三阿哥自然也想到了,脸上带了羡慕。 哥哥们都大了,封爵开府说不定就是这几年的功夫,希望自己能赶上这一波。 大阿哥很是平静。 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老十的出身在这里,诸皇子中仅次于太子。 不管是早封晚封,爵位都不会低,否则汗阿玛容易为人诟病。 指了蒙古福晋,高封个爵位,在宗人府领个清贵的差事,确实是最适合老十这个贵妃之子的安排。 九阿哥真心为弟弟高兴,眼见着康熙心情大好,便有些得寸进尺,对十阿哥说道:“这年底宗人府最忙,各种差事也繁杂,要不然你回去也别闲着,开始走动起来……与诸位王公也亲近亲近……” 这样的话,明年婚礼各家的份子是不是就要厚一些? 他挤眉弄眼的,算计都挂在脸上,十阿哥也乐意捧场,点头道:“九哥说的对,听九哥的……” 康熙觉得没眼看,望向了宝贝大儿子。 大阿哥拿着快子准备烤肉。 他想起自己吃的鹿肉与送过去的鹿肉的区别,就越过了鹿肉,拿了那盘五花肉,烤了起来。 铸铁的烤盘。 五花肉“滋滋”冒油。 十三阿哥则是拿了调料碗,调好了调料,送到康熙面前:“汗阿玛,一会儿蘸这个吃,可好吃了……是九嫂调配的,说是万能蘸料,用这个蘸豆腐、蘸白菜都好吃……” 康熙低头看了,看出来里面有白芝麻、盐、花椒粉、孜然颗粒这几样,还有类似炒面的东西。 “用的是桃酥,就是御膳房常备的饽饽,掺和到这里可好吃了……往后宫里烤肉,除了椒盐碟之外,还可以将这个蘸料加上……” 十三阿哥在旁讲解着。 御膳房的菜加个调料碟是些许小事,儿子提出来,康熙就点点头,吩咐旁边侍立的梁九功道:“记住阿哥的话,回头吩咐膳房一声……” 梁九功躬身应了。 这会儿功夫,大阿哥烤好了一盘五花肉,夹到盘子里,送到康熙面前:“汗阿玛,儿子借花献佛,也孝敬您一回……” 自从前天父子两人说开,去了嫌隙,越发亲近。 康熙笑着点头,很是欣慰模样。 这会儿功夫,小棠与小松也提了食盒回来,走到九阿哥身边,将食盒打开。 除了两盘五花肉,两盘卤肥肠之外,还有两罐子喝的。 小碗、调羹也都带了。 九阿哥就亲自盛了米酒,分给康熙、大阿哥与十阿哥,他自己与十三阿哥面前放了山楂水。 康熙看出区别,抬了抬眉。 九阿哥压着得意,笑着解释道:“董鄂氏最是啰嗦,儿子多吃两块烤肉,她就怕不克化,叫人专门预备了这个……十三这里也是,年纪小,肠胃细弱……” 康熙轻哼一声,喝了一口甜酒。 这个味道极澹,有些凉凉的,倒是很解油腻。 大阿哥也喝着,觉得味道有些寡澹。 他望向得意洋洋的九阿哥,看了一眼又一眼。 九阿哥带了显摆道:“大哥也想喝山楂水?” 瞧着这样子,要是有尾巴,就要摇了。 康熙也望向九阿哥,也是看了好几眼。 九阿哥收敛了,犹豫了一下,道:“还有一碗,要不给您倒上……” 康熙懒得搭理他。 大阿哥在旁笑道:“汗阿玛是不是也看出来了?老九脸上有些肉了,之前干巴巴的,现在好些……” 康熙点点头,又看了眼十阿哥与十三阿哥。 不止九阿哥脸上有肉了,十阿哥与十三阿哥更明显。 他们俩之前都是瘦瓜子脸,现在有些椭圆脸了。 尤其是十三阿哥,脸鼓鼓的,有些前两年的模样。 大阿哥也顺着康熙的目光看去,发现了区别,点头道:“看来九弟妹真是尽心了……这几个小的正是抽条的年岁,又是一路奔波,还能养出肉来,委实不容易……” 十三阿哥满脸骄傲道:“吃了那老些好东西,要是再不长肉不就亏了……” 说着,他就掰着手指数着:“牛肉干、猪肉脯、肉枣、五香蛋、茄鲞、花生沾、山楂条、尹面、栗子糕、山药卷儿、小米煎饼……除了跟着膳房吃的两顿,路上一顿加餐,晚上还预备两样零嘴儿,防着挨饿……” 说到最后,他可怜巴巴地望向康熙,道:“就是现在都吃没了……” 康熙依旧是十分和煦,耐着性子,好言好语道:“没有了就叫你九嫂再给你预备,就是要晓得适量,别耽误了正经吃饭……” 十三阿哥笑着点头:“汗阿玛放心,儿子省得,九嫂说了,那样伤胃,只做辅食就是……” 舒舒坐在屋子里,还不知道自己的好人缘眼下开始发力,几位阿哥轮番在康熙面前给自己刷好感值。 自己不在外面,外面都是自己的传说。 她听着院子里父子的说笑声,生出古怪的念头。 要是这个气氛一直下去,那么“九龙夺嫡”的走向到底是什么? 要是一条龙、一条龙的,退出了夺嫡,那么会是几龙夺嫡? 第二百零四章 鹰派与鸽派 一顿烤肉,吃了半个时辰,才散了。 康熙带着大阿哥离去。 就剩下兄弟几个,九阿哥笑着锤了捶十阿哥的肩膀,说道:“去了宗人府就好好干……到时候也学信郡王,十年二十年的挂着宗令……” 信郡王鄂扎,开国第一功王豫通郡王之孙,太祖曾孙。 这一支曾掌正白旗,后正白旗归到上三旗后,这一支划到正蓝旗,是正蓝旗的第二势力。 正蓝旗的满洲都统,现下就由这一支的宗亲担任。 虽说比不得几家和硕亲王府,可在郡王府中,这一支也是排在前头的。 不过祖辈的战功吃了两辈子,有些后继无人的意思。 信郡王的年岁与康熙相仿,也是四十好几的人。 这些年在宗人府,都是和稀泥的差事,轻易不与人红脸。 毕竟宗人府具体的事务有宗人府丞打理,宗室里需要震慑的还有左右宗正出面,他就是老佛爷,充个门面。 等到七、八年,十阿哥历练出来,那边也该到了让位的时候。 十阿哥笑着听了,没有九阿哥想的那么乐观。 真要到自己掌宗人府的时候…… 且有的熬…… 宗人府熬得不仅是爵位高低,还有辈分高低。 否则有点什么,论起辈分什么的,也都麻烦。 如今宗令与两位宗正,都是汗阿玛同辈的兄弟。 说起来,皇室这一支,自太宗皇帝开始,排行就靠后,比礼烈亲王的儿子就大几岁。???. 等到世祖皇帝,更是太宗皇帝的老来子,与长兄相差将近三十岁。 也就是肃武亲王子嗣艰难,要是那边子孙繁茂的话,孙子都是世祖皇帝的岁数。 两代人下来,皇室这边的辈分就比宗室王府那边要高。 如今太祖皇帝孙辈凋零的差不多,即便有剩下的也是老朽不出。 曾孙这一辈,即皇上的堂兄弟、从堂兄弟、族兄弟们,实际上也在世不多了。 如今宗室王公,更多是太祖玄孙这一辈,就是皇帝的子侄辈。 舒舒也得了十阿哥去宗人府学差事的喜讯,真心欢喜。 或许,这才是十阿哥的既定道路。 这种规划,才更符合他的身份。 结果被他的好九哥坑沟里去了。 十阿哥想起一事,低声吩咐了身边太监几句。 没过多久,那个太监抱了个锦盒过来。 十阿哥对舒舒道:“方才忘跟九嫂说了,这就是钮钴禄家进的手弩……胜在小巧,九嫂留着使……” 这个东西,寻常也用不上。 也就是这些日子在围场,才有可能试试。 锦盒不小,两尺来长,一尺半宽, 打开来,露出里面的手弩。 同舒舒之前以为的,系在手腕上,比手枪大不了多少的形象完全不同。 像是缩小的弓,还像放大版的弹弓。 就是弓与弹弓的综合体。 一尺半宽,一尺半长。 弩身主体是包铜的硬木,有些配件用的百炼钢。 只配了五支箭。 箭头泛着寒光,也是锋利无比。 十三阿哥移不开眼,摸着弩身,差点流口水。 九阿哥则对舒舒道:“爷前两年试过,这弩别看不大,劲儿可大,射程可达六十丈……” 舒舒听了,也是咋舌。 要知道现下常见的清弓是重弓重箭,射程最远只有三十丈左右,这个手弩是那个的两倍。 不过,弩是不是违禁武器? 舒舒想了想《大清律》中的规定,“私铸红衣等大小炮位及抬枪者,不论官员军民人等及铸造匠役,一并处斩,妻子给付功臣之家为奴,家产入官,铸造处所邻右、房主、里长等,俱拟绞监候。” 朝廷延续《大明律》,重点禁的是火器,还有就是马甲、傍牌、旗纛、号带这些应禁军器,弓箭、枪、刀、弩、鱼叉、禾叉不在禁止之列。 十三阿哥喜欢兵事,也看了不少相关书籍道:“在明朝之前,弩箭无敌,尤其是唐宋时,用于装备禁军……” 不过元时禁了。 到了明朝,火器大兴,弩就失去军中重器的地位。 不少床弩的制造图,已经失传了。 “此一时彼一时,弩曾代替弓箭,鸟枪会取代弩的……” 九阿哥随口说道。 十阿哥点点头道:“是啊,那样的话,八旗就失了震慑,朝廷禁止火器也是这个道理……” 舒舒叫人上了茶,众人坐下吃茶。 她心中,也在想这个。 因为八旗人少,为了稳定,禁止火器的发展。 可是国内压下来,国外能压下来么? “此消彼长,怕是十年、二十年后,只能锁国自保……” 十阿哥皱眉道。 舒舒十分惊讶。 她有上辈子的记忆,也晓得这个发展趋势。 十阿哥单凭朝廷禁火器,就能想到这个,目光十分精准。 九阿哥则道:“老十你真是杞人忧天……这么大的地盘,能经营妥当就不错,自给自足才好,不受掣肘……门户严些,也省了边患……”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十三阿哥道:“十三,你们应该学过疆域与边患这块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十三阿哥听着两位哥哥的话,觉得都有道理,就有些拿不定主意支持那个, 关门防盗是个方式,可是那盗贼就真的拦在外头,保了平安么? 十三阿哥望向舒舒。 舒舒想了想道:“百年之内,应是无碍的……” 偌大的中国,数亿人口基数,就像是一头大象。 现在已经进入殖民时代,欧洲诸国还在开发土著。 政体完整的东方大国,在他们眼中神秘而富饶。 即便心生贪婪,也不会自不量力地挑战。 多是蚕食了周遭小势力后,留在最后瓜分。 九阿哥笑着说道:“所以说老十杞人忧天……如今天下太平,盛世初现,想那么多做什么?” 十阿哥点点头:“是啊,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们能想到这些,汗阿玛想不到? 那些朝廷老大臣想不到? 轮不到他们忧心。 十三阿哥却是皱眉:“那也不能干等着,不说那些洋人,就是沿海那些海寇也不能纵容,该收拾还是要收拾,要不然劫掠沿海百姓,也不像话……” 九阿哥道:“你也看过地球仪,当晓得大海的辽阔……既是海寇,劫掠后逃窜入海,怎么收拾?” “朝廷不是有水师?白养着做什么,遇到海寇扰民,自然当追剿!” 十三阿哥是个鹰派,主战。 “大兵未动,粮草先行,你以为打仗是过家家?张张嘴就打了?” 九阿哥首先考虑的依旧是经济问道:“上百万的银子花出去,谁也不敢保证缴获如何……要是在陆地上,还能抢个地盘什么的,也算是开疆辟土……到了汪洋大海上,折腾一圈,颗粒无收,怎么交差……就算有那黑心的,想要杀良冒功,都没地方找人去的……” 十三阿哥轻哼道:“不打仗,朝廷拨款就少了么?一年年的银子拨下去,就是做个摆设的,按照这样说辞,那是不是广东、福建那边的沿海官兵,有养寇自重之嫌……” 九阿哥道:“谁晓得呢,朝廷求稳,地方也求稳,只要不出事,也就没有人计较那么多……” 十三阿哥不赞成道:“可是欲壑难填,这人心都是养大的……之前他们或许就是跟朝廷要些银子,可是十年八年下来,胃口也会变大……我想想要是换了我,我会想什么法子敛更多银子……” 他说着,陷入沉思。 舒舒听着十三阿哥话,已经想到一个词。 兵匪。 兵饷有数,那就只能第二职业了。 海贼王。 船只大炮都是现成的,公器私用。 十三阿哥也想到这个,皱眉道:“这样下去,用不到百年就乱了……” 舒舒像个合格的皇子福晋,笑吟吟地听着几位阿哥议论国家大事,轻易并不开口说话。 不过,她的心里很是不平静。 一百年后的中国是什么样? 跟不上世界发展的脚步,变成了贫穷、落后的国家。 落后就要挨打。 随后就是那黑暗的一百年,沦为列强肢解的半殖民地。 不管这到底是几元宇宙,也不管这是什么空间。 自己没有开天辟地的能力。 可也不想束手旁观。 在能力范围内,做些什么呢? 舒舒的目光落在九阿哥身上。 等到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离去,舒舒就跟九阿哥说道:“爷,听说宫里的西洋货都是广东巡抚进上的……” 九阿哥点点头:“差不多,广州有码头,有些西洋的商船会停靠补给……” 这又是后世家言中的一处错误之处,那就是误以为清朝一直禁海。 实际上不是的,顺治十二年,禁海,“无许片帆入海,违者立置重典”。 顺治十八年,江、浙、闽、粤、鲁等沿海百姓内迁三十到五十里,为“迁边禁海”。 等到康熙二十二年,三藩之乱已平,也收复了台湾,朝廷开海,先后设立了闽、粤、江、浙四大海关,分别管辖数十个涉外口岸的外贸事宜。 这是全面开海。 从大家的日常生活中就能察觉出来,这些年市面上的洋货越来越多,已经进入外贸活跃期。 只是朝廷上的老大人并不重视。 他们将朝贡与贸易视为两件事,重朝贡、轻贸易,不接受自有贸易。 有些像下订单似的贸易的。 也坐井观天,并不重视外贸的顺差与逆差。 想到这些,舒舒生出野望来。 九阿哥见她脸上表情郑重,好奇道:“寻思什么呢?想要什么洋货了?” 舒舒摇摇头,道:“就是不甘心罢了,让洋人赚了那么多银子……咱们要不要想个法子,赚回来?听说他们那边,虽不比大清富饶,可矿产丰富,最不缺金银,才会修建了大船,满世界的乱窜……” 实际上不是这样的,那些矿产多是掠夺侵占而来。 她的口气中带了蛊惑。 ------题外话------ 第二更要晚些了,昨晚开窗睡觉,早起就鼻子不通气了,码字超级慢,第二更还写了开头,要下午更新了,5555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零四章鹰派与鸽派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五章 衍子丸(二更求月票) “你想得可真美……” 九阿哥掐了下舒舒的脸,带了促狭道:“自打二十四年开海,浙商、闽商包了南洋的商道,粤商走西洋,晋商、徽商走东洋,就算惦记,哪里还能插进去?” 舒舒:“……” 实在是对这些不熟悉。 不是抑商么? 只对内,不管往外走的? “都是卖丝绸与瓷器?” 舒舒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死心,继续问道:“是不是外头就认这几样,那也太单调了?” “大宗的还有生丝,其他都是零碎了……” 九阿哥道:“省省心,别惦记了,乖……这些海关是户部管着,爷已经管了内务府,不好再插手户部那边的事儿,要不然就过了……” 舒舒想起了茶园,现在国内的茶叶市场还不成熟,即便有外贸茶,也是边销茶。 “既是放开了民间商贸,那咱们以后自己组织一个船队呢……” 舒舒试探地问道。 最好是宗室放出去,睁眼看世界,就不会再自欺欺人。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也卖那几样?那就成了与民夺利,要为人诟病,御史也会弹劾……” 说到这里,想起了药,他顿了顿,还是摇头道:“这个无法量产,万里迢迢的,也没有那么多买家,最多是顺带着……” 蒙古这边看好,是因为蒙古各部王公会尊崇朝廷,会相信“御药”权威,洋人可不会认可。捌戒仲文网 他们那边,有大大小小的国王。 最小的国家,听说都没有大清的一个县大。 所以宫廷啊、御用什么的,也就那么一回事儿。 “爷忘了茶叶?”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听说西洋那边跟蒙古罗刹那边差不多,祖上也是游牧的,饮食也是肉奶这些为主……蒙古人离不开茶叶,他们就能离了?回头爷叫去户部打听打听,看看茶叶贸易如何,要是对外少,真是空缺,咱们就可以试试……” 九阿哥听了进去,仔细琢磨起来。 他脸上带了笑,带了得意道:“不仅茶叶可以,爷还想到一个旁的……” 舒舒好奇道:“什么?” “烟叶……” 九阿哥挑眉,道:“旱烟就是葡萄牙人传过来的,这些年又有鼻烟传过来……咱们想法子,将烟叶加工加工,做出类似于鼻烟的东西卖回去……”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摸索着他的大拇指。 还用想么? 拿来主义就行了。 雪茄啊! 九阿哥被摸得发麻,看了看外头,小声道:“还早呢,等天黑……” 舒舒被说的一囧,拍了他的手一下:“爷想什么呢?我是寻思宫里的匠人工艺更精湛,只扳指就都做出无数个花样……倒未必就要定位成扳指,可真要组起商队来,内造办的东西也可以加上……物依稀为贵,洋货到了京城,都是高价,那咱们这儿的东西来自神秘的东方古国,在西洋也能卖个高价……” 不过只限于金银器,因为现在的宝石切割打磨技术还很落后。 “慢慢来,总要先将眼前的事情做好,汗阿玛才放心将内务府交给我……” 九阿哥道:“这种买卖,成本太高,牵扯也多,咱们自己做不来……两个法子,一个是联合宗室,找几个富裕的王府合伙;一个就是说服汗阿玛,以内务府的名义……两个比较起来,自然是后者更好……” 说到这里,他也来了兴致,起身道:“爷去行在御药房转一圈,也寻寻尹太医……” 说到这里,他压低音量,搂了舒舒的腰,低声道:“爷去讨几样成药,咱们也试试药效……” 赶巧了。 御药房里备着的成药中,正好有一个鹿血做主药的成方。 这个入药的鹿血,不是新鲜不好储藏的这种,而是风干成絮状的干鹿血。 叫鹿血参茸丸,跟他们夫妻之前闲话时念叨的差不多。 是从前朝太医院里传下来的老方子。 只听着名字,就晓得其不俗,用的都是名贵药材。 鹿血、人参、鹿茸这几样,外加上十几种其他药材,精心炮制而成。 九阿哥美滋滋地拿了两丸回来,等到夜半三更,就试了试药效。 效果比鹿血酒更胜一筹,可谓是立地擎天。 等到次日一早,九阿哥就跟舒舒商量:“爷觉得浑身使不完的劲儿,那药汤子是不是可以停了?” 舒舒面犯桃花,娇软无力,轻轻摇头道:“爷也是读过《黄帝内经》的,知晓五脏六腑各司其职的道理……那药是调理脾胃的……” 不是补肾的! 再说了,昨晚的力气之类的,那是人参与鹿血的功效。 至于肾亏不亏…… 反正舒舒决定,不能再叫他吃这个了。 万一上瘾了,损耗身体不说,折腾的自己也辛苦。 九阿哥也是一说。 他拿起剩下的那枚鹿血参茸丸,道:“这看着太对付了,就是寻常的蜡封,回头咱们换上金箔,外头放上锦盒,名字也有些平平了……” 舒舒想到了之前的灵芝粉,提议道:“要这个,必须先买那个,配着卖……” 单独灵芝粉,作用不如这个明显,怕是卖不上高价。 九阿哥又道:“不能说卖……这成了买卖,听着就没那么珍贵了……” 舒舒点点头,所以要控制数量。 私下里售卖给小部分人群。 接下来的行程中,九阿哥变得繁忙起来。 整个北巡队伍,在木兰围场范围内,缓缓往东北方向移动。 每隔三天换个行在,每次一次行围。 之前进行的八旗行围之外,还有上三旗行围,蒙八旗行围等。 源源不断的贡品也进了行在膳房。 围场贡品鹿舌、鹿大肠、鹿盘肠、鹿肚、鹿筋…… 称为“鹿贡”。 除了各色鹿制品之外,还有狍子、獐子、树鸡、野鸡、野鸭等随贡。 另有还有山梨、山里红等野果。 这叫“十月鲜贡”,十一月还要贡年贡。 有康熙发话,舒舒准备吃食也就放开了手脚。 伊面一次性准备了十几盒。 每一盒都是二十块面饼。 这个十阿哥、十三阿哥都喜欢吃。 除了伊面,其他的方便食品还做了油炒面,与坚果藕粉。 都是泡水就能吃的。 肉类零食,除了猪肉脯、猪肉枣之外,还做了鹿肉脯,鹿肉干。 剩下的就是各色酱,鹿肉酱、野鸡酱、香菇酱等。 还有一个是用牛油炒制的类似火锅底料的辣椒酱。 糖类就只做了芝麻糖与琥珀核桃两样。 至于点心之类的,就预备了小麻花与红豆糕、小米煎饼、山药饼四样,都是耐储存的。 总不能老用着膳房那边,就集中一日,将这些都预备出来。 之前空出来的几个大箱子,都装满了。 十阿哥、十三阿哥看着,脸上都带了笑,才放心地去了御前。 五福晋见这边热闹,过来看着,都忍不住数了数。 好么? 装了六、七口箱子。 “这也太多了……” 五福晋很是意外:“能吃完么?” 她是昨天到的,随着五阿哥过来,与大部队集合。 舒舒点点头,带了无奈:“原没想到这么多,可十三弟老担心不够吃,再三叮嘱让多预备些,省得青黄不接……” 于是,今日膳房那边分出来几个灶准备预备这些。 折腾了半天,弄了这十几种出来。 眼前装箱的只占了其中一半,另外一半,大头孝敬给康熙、太后与宜妃处,小头分赠了几位阿哥处。 提及小叔子,舒舒少不得跟五福晋打听着:“嫂子,再有一旬就是十弟生日,去年嫂子是什么例呢……” 之前七月里是七阿哥生日,二所这边预备一个古董熏炉。 也算是投其所好,因为七阿哥喜欢古董。 十阿哥这里,自然比七阿哥更亲近。 十阿哥却没听说什么明显的喜好。 这个问问九阿哥,应该会多了解些。 不过舒舒还是想要听听常例是什么。 因为十月是十阿哥,十一月还有十三阿哥,两人的生日就差了一个月。 五福晋想了想道:“没出尚书房的小阿哥,就是笔墨纸砚这几样换着来,总不会错……” 想着这十阿哥与九阿哥关系好,她少不得提醒着:“其他的,还是问问九叔,那才是亲兄弟呢……” 舒舒点点头,她自然不会越过九阿哥。 想到这里,舒舒心里也是怪怪的。 她一直将十阿哥当小朋友待的。 觉得是个内秀通透的少年。 结果将要到十阿哥生日才发现,对方是十月十一生的,比她还大两天。 呵呵…… 行在依旧是差不多的行在。 却是暗潮涌动。 原来有个老台吉,跟着皇上絮叨自己年齿渐长,精力不足,却没有一儿半女,对不起祖宗,得了皇上的怜惜,就赐了药。 一份灵芝长寿粉,一枚衍子丸。 灵芝长寿粉的功效不好说,那个衍子丸作用大大的好。 那个老台吉,当晚用温酒送了药,不仅拉了县君妻子进帐子,连两个丫头也叫进去了。 一晚上吱哇乱叫的,惊扰了不少人。 蒙古各部王公的营帐,都是一个连着一个。 有些风吹草动,自然传得沸沸扬扬。 哪个男人能拒绝这个? 尤其是上了年岁的男人。 好色不好色的再说,只这雄风再起,就是心之所向。 否则的话,就是废了的老牲口,谁会瞧得起呢? 老台吉尝了甜头,更是放不下,想要去御前谢恩,目的就是一个,再求药。 为了子孙计,这是大事。 康熙却忙碌起来,不是谁递帖子都见的。 老台吉提了几次帖子请求陛见都没批,没有法子,掏了好几个金饼子,才跟御前梁公公搭上话。 “那是御药,本就不多,用的是前朝宫里传下的方子,药材也稀缺,总共就没有多少,之前皇上见您老人家不容易,生了怜悯之心,才赏了一丸出来……可这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出去,如今求药的人多,皇上也为难……皇上是天下共主,不好偏颇哪个……您呢,还是早点另外想辙……” 老台吉没头苍蝇似的,也不知道这个“辙”是什么辙,跟着旁人抱怨道:“听说是好东西,一股脑的求,都是驴操的玩意儿……孙子、曾孙子都满地跑了,还挺着花花肠子,不是好东西……” 他与旁人不一样! 他是真求子! 之前有心无力,就断了念头。 如今看到一线期望,怎么舍得放弃? 这其中滋味儿,不可言说。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零五章衍子丸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六章 虎皮(第三更求月票) 实在是衍子丸的功效喜人。 而且听着也吉利。 谁不盼着多子多孙? 就有人私下里去数皇上的儿子数量。 序齿的都排到十七了,加上夭折的,就生了二十几个皇子。 这药,灵验! 大家晓得金贵,御前的门路又堵死了,都跟没头苍蝇似的。 偏偏行围到了尾声,再过几日圣驾就要出了围场,各部王公也要折返蒙古。 有人想到了九阿哥。 九阿哥署理内务府! 御药房听说不归太医院管辖,而是挂在内务府下的! 最欢喜的,就是喀喇沁部王公。 谁叫与九阿哥打过交道的,就他们与科尔沁部的王公。 喀喇沁部的王公还好,本就富裕,觉得黄金腰带实在好,符合他们的喜好,主动求了帮忙,九阿哥也给了面子。 等到科尔沁部,这金腰带的定制就有些不愉快,这位皇子阿哥就有些逼迫的意思,科尔沁部的王公觉得是“破财消灾”。 等到会盟赐宴的时,科尔沁部的王公就看着端敏公主的几个儿子使坏,也装糊涂跟着凑热闹灌人。 如今要求到九阿哥了,科尔沁的王公有些心虚,喀喇沁部的王公就特别坦荡。 出面也不是旁人,是端静公主的公公喀喇沁郡王。 姐姐的公公,亲家长辈,还是个大方的长辈。 九阿哥的态度就很好了,说起话来也亲近,却是没有个准话。 不过也勉为其难地告诉郡王,这个药用的药材金贵。 即便自己是皇子阿哥,怕是能周旋出来的数量也有限,可是亲戚也多,还需郡王体谅。 喀喇沁郡王已经是喜出望外。 按照他的本意,是只想要求一枚药试试的。 可要是能有“数量”,自然多多益善。 一日之内,喀喇沁这边往舒舒与九阿哥的住处送了三回礼。 能当到郡王的,自然不是莽撞人,不会做那师出无名之举。 这礼,就成了舒舒这个皇子福晋的寿礼。 第一回,一尺高的珊瑚盆景一对。 第二回,硝好的皮子一车。 第三回,蒙古马一匹。 分别是喀喇沁郡王、端静公主、和硕额驸三人的名义。 同日,十阿哥那里,也收到喀喇沁部的寿礼。 青金石朝珠两盘。 一百把寿面,两身黑貂氅衣。 蒙古马一匹。 蒙古各部也多是联络有亲。 喀喇沁部一动,科尔沁部王公还在犹豫,纯禧公主坐不住。 端静公主是诸皇子的姐姐,纯禧公主就不是了? 礼多人不怪。 既是晓得寿辰将近,还装作不知,那就得罪人了。 这一日,舒舒正想着喀喇沁部的回礼,纯禧公主打发陪嫁嬷嬷过来了。 纯禧公主要过来探看舒舒,打发人提前过来看是否方便。 舒舒并不托大,直接道:“整日里闲着,既是长姐有事儿,我走一遭就是……” 说着,她便吩咐核桃将准备的吃食,挑糖品点心选了几样,带着去见纯禧公主。 几位公主住在行在右路。 这里离太后的住处近,方便她们过去请安说话。 相聚的日子不多了,离别在即。 下一次亲人相聚,还不知什么时候。 纯禧公主还在等嬷嬷回来,没想到等来了舒舒,忙起身出迎,拉了手带进屋子,很是亲近。 舒舒则恭敬中透了亲近:“您也太客气了,有吩咐唤我来便是……” 这一位是皇帝养女,并不是亲姐姐。 越是如此,礼数才越不能差。 纯禧公主果然笑得真挚:“听说弟妹生辰到了,本要过去给你拜寿,倒劳烦你辛苦一遭……” “一个散生日罢了,哪里好让大姐劳烦……” 舒舒面上带了几分羞涩,道:“本不该惊动外头,没得叫人觉得张狂……” 纯禧公主性子好强,不是那种深居内宅的公主,对于各部的暗潮涌动也有所耳闻。 她想了想,开门见山道:“那个衍子丸到底是怎么回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之前怎么不曾听闻……” 舒舒带了无奈道:“一直都有的,是御药房的成药,前朝传下来的方子……就是没有往外赏过,这回赏了一次,就露了出来……好东西谁不想要,可数量有限,如今我们爷都跟着头疼呢……” 纯禧公主听了,不由心动,低声问道:“真那么管用?” 舒舒没有立时回答,慢慢红了脸,好一会儿才微微点点头。 晓得这位弟妹还是新媳妇,纯禧公主说话也带了收敛,道:“弟妹也晓得,我们额驸不是袭爵的一支,如今旗里当家的老王爷是我们额驸的叔爷……老爷子这回没来,下个月就是六十大寿,我们额驸正四下里张罗寿礼……” 舒舒含笑听了,不知道怎么接话。 老人家六十了,送这个做寿礼,好么? 不是该打着求子的名义来问药?! 这个“衍子丸”的名字还是舒舒之前改的。 之前的鹿血参荣丸太直白,舒舒担心有人去翻阅古籍,破解秘方。 还有现下的人忌讳好色,这床笫之事都是归在阴私中。 尤其是现下,朝廷推崇儒学,开始兴起礼教。 好色,也是无德的一种。 男人纳妾,多是打着繁衍子嗣的幌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不改改名字的话,直接归在禁药中,许多人放不下脸来求药。 这药名一起,就不是那种需要偷偷摸摸避着人的药,而成了可以理直气壮去张罗的药。 舒舒看出来,是自己待纯禧公主恭敬亲近,公主很是受用,所以才没有扯幌子。 舒舒便也更真挚几分,道:“大姐也晓得御药房归在内务府,可却是由太医院的人管着……太医院到底不是寻常衙门,就是我们爷也要避讳……” 纯禧公主打小养在宫中,二十岁才抚蒙,自然也晓得宫中情形。 她脸上带出失望来:“是啊,那是御药房……多个御字,到底不一样……” “不过前些日子皇上赏了我们爷两丸,还剩下一丸,原想着留给我堂兄……要是大姐不嫌少,回头我叫人送来……” 舒舒依旧是小媳妇的腼腆,带了几分不好意思说道。 纯禧公主喜出望外:“不嫌少,不嫌少……真是的,这回就占弟妹便宜了……” 两人差了十几岁,差不多一代人。 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舒舒态度到位了,人情也送出去,就起身告辞。 纯禧公主吩咐陪嫁嬷嬷亲自送出来,连带着她给舒舒预备的寿礼。 原想她要按照端静公主的例,送一车散皮子的,眼下有些拿不出手,就临时改了,成了银狐皮四张、狼皮四张,加了一对榴开百子的镶珠嵌宝金簪,一对福寿纹金扁方。 喀喇沁部与科尔沁部都送了生辰礼,其他的部族也跟上。 消息灵通的,晓得九阿哥这边是一条门路,为的是求药。 消息不灵通,就是从众,怕怠慢了皇子与皇子福晋,平白得罪人。 这次行围的,总共有九部。 大家行围了大半月,攒下了不少皮子,这寿礼里各色皮子占了大半。 舒舒收着烫手了。 她就与九阿哥商量道:“这个便宜不能占,要不然容易被人说嘴……只是赶巧罢了,八月底爷过生日也没如此张罗呢……” 上面两层长辈在,又是个散生日,就是该一碗寿面了事,而不是这样兴师动众。 九阿哥骨子里,也不喜欢出格,道:“那怎么办?东西都收了,给汗阿玛送去?他老人家也不好收吧?” 若只是十阿哥那边的,儿子孝敬了,还说得过去。 这从儿媳妇手中拿东西,汗阿玛拉不下脸。 “分了吧……” 舒舒觉得不患寡而患不均,那就平均一下好了:“十弟那边的皮子拿出来,挑着好的孝敬皇上两样,剩下的几位阿哥处都分分……我这里的皮子也是,孝敬给太后、娘娘一些,剩下的其他随扈女眷分分……” 九阿哥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小声道:“要是他们是冲爷来的,那收就收了,爷也不是拿不得……可他们是冲药来的,那个后头还有汗阿玛……汗阿玛的便宜,能不沾还是别沾,爷怕贪小便宜吃大亏……” 舒舒听着,心中好笑不已。 这是小动物的直觉? 偶尔也有机灵的时候。 夫妻俩有了定夺,九阿哥就找十阿哥说了此事。 十阿哥向来听九哥的,自然不会反对。 他也不安生呢。 接二连三的收了寿礼,心里没底。 除了端静姐姐的寿面与氅衣,他都不想收。 他晓得九哥的计划,晓得这次不是冲着他来的,不好拒绝。 他未来福晋是蒙古格格,这些王公就带了热络。 加上他是皇子,身份天然就比舒舒这个皇子福晋高一等,大家就算对九阿哥夫妇有所求,礼数也要到了,所以这边的寿礼比那边的还厚一些。 “正好有两张虎皮,可以孝敬给汗阿玛……玄狐皮四张,就给老大与老三;银狐皮四张,给五哥、老七,狼皮六张,九哥与十三分了……” 十阿哥盘点自己那边的好皮子,说道。 九阿哥的眼睛眯了眯,道:“虎皮挑好的那张孝敬汗阿玛,剩下的给太子留着……” 十阿哥一愣,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九哥……” 九阿哥挑了挑嘴角:“那是储君,恭敬着不是应该的?怎么好落下?” 十阿哥的面上带了认真:“九哥……” 九阿哥使劲地攥着拳头,才没有说出自己心里深藏着的怀疑。 那就是十一阿哥之殇。 十阿哥见他神色坚定,仔细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就留一张虎皮……不过不能单给太子爷一个人,那样太明显,给老四与八哥也留一份……” 九阿哥拍了拍十阿哥肩膀:“怕不怕?” 十阿哥咧嘴笑了:“怕什么?不就是长大了,懂事了,晓得周全兄弟,任谁也挑不出错来……狼皮给老四、八哥各两张,剩下两张九哥收着……十三与老十四水獭皮,剩下几个小的银鼠皮……” 九阿哥眼圈泛红,心中隐隐有些后悔。 或许,自己不应该将老十拉下水。 十阿哥已经勾了九阿哥脖子,压低了音量道:“索额图那个老王八蛋又做了什么?” 九阿哥闻言一惊,转头望向十阿哥,带了惊诧。 十阿哥目光带了厉色:“要是单单那造谣的事儿,不会将九哥逼到这个地步……” 太子是谁? 太子是国之储君! 也是索额图与赫舍里家的靠山! 平日里他们与毓庆宫,压根就打不上交道,也没有结仇的因由。 九阿哥红了眼圈,低声道:“十一……” 十阿哥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才道:“九哥七月里去慈宁宫时,就开始查了?” 九阿哥点点头:“出了刘嬷嬷的事儿,我就想到了十一……十一虽是早产,可小时候已经调理的差不多,在翊坤宫时好好的……可分宫挪到四所,就又开始病弱……” 十阿哥仔细听着,皱眉道:“虽然有些巧,可真要有疏漏,太医院有脉案,汗阿玛那边不会一无所觉……” 九阿哥咬牙,讲了十一阿哥保姆嬷嬷之死,还有金家寡妇再嫁之事:“我大婚后金家人托门路安排她们女孩去二所候选,当时我还以为是打着娘娘的幌子,现下才晓得不是娘娘……” 娘娘不会让她们去二所备选,落选后也不会送进兆祥所。 这走的是内管领处的门路,那是太子的奶公管着。 “金家,与赫舍里家有联系……” 九阿哥不是傻子,自然察觉了这其中不对劲之处。 那金家寡妇再嫁之事,有没有赫舍里家的指使? ------题外话------ 咬牙坚持了,可能错别字不少,一会儿修改,^_^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零六章虎皮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七章 秘辛(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回来,舒舒就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很是不对劲。 他走之前踌躇满志的,看起来还不错,现在就有一些神魂不定,挣扎犹豫。 舒舒摆摆手,打发核桃和小榆下去,倒了杯奶茶放在九阿哥手中。 九阿哥的手指尖有些冰,周身也似乎弥漫着森冷。 他接过奶茶喝了,脸色才缓过来些。 “怎么了?” 舒舒琢磨着原由。 不像是酸了。 换做旁的皇子阿哥散生日收了这么多礼,九阿哥或许会酸。 毕竟他的生辰就在一个多月前,悄无声息的就过去了。 他的心眼还不大。 可收礼的是十阿哥,九阿哥就不会酸,只会站在十阿哥的立场为他考虑,里外分的可清楚了。 这是位好哥哥。 九阿哥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懊恼。 他想起了那张有了墨迹的白纸,凡事做过了就有痕迹,越是找补越是容易露出纰漏。 还有就是,他答应遇到事情不会瞒着她,两人有商有量的。 自己好像不长记性。 遇到机会,就有些上头,忘了这个。 “爷发现自己有点坏……往后爷说不得会成为一个大胖子……” 九阿哥眼神游移,不敢直视舒舒水灵灵的杏核眼,声音有些虚。 舒舒心里跟着一紧。 食言而肥么? 这位到底做什么了? 她心里长草似的,正琢磨怎么追问。 九阿哥凑过来,在她耳边得波得波地说了起来:“爷晓得老十待爷好,好像也习惯这种好,平日里却没怎么考虑过他,就当小跟班似的……对八哥那边,反而更信赖重视一些……” 他反省着:“这样不应该啊,真要论起来,八哥是待爷不差,可老十待爷更好些……将他们放在一处比,就算真厚此薄彼,也应该老十排在前头……” 这样的傻弟弟,看出来前头是坑,还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去。 九阿哥不是铁石心肠,领了这份情,才会生了犹豫,想着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该牵连到他身上。 舒舒心中简直是惊喜了。 她不晓得这几位皇子成长中的恩怨,可只看着自己嫁过来的互动,将十阿哥与八阿哥等同视之,确实不公平。 十阿哥眼中,九阿哥这个哥哥就是同胞手足一样,会全心全意为他着想,也全身心的信赖他。 八阿哥那边,有个好人缘,好像与其他阿哥都挺亲近的…… 对于九阿哥亲近归亲近,却没有不可或缺的感觉。 似乎对他来说,与九阿哥的兄弟情,更像是锦上添花,不是必需品。 否则的话,八福晋不敢如此慢待小叔子。 话赶话说到这个,她压下惊喜,就忍不住说了心中好奇:“爷为什么待八爷这么亲近?毕竟差了岁数,不在一起上学,平日里在一处的时候也不多……” 就是因比邻而居的原因? 那乾西五所还住着十二阿哥,也没见九阿哥与十阿哥与那边有什么亲近的。 相比起来,本应该是一样的关系。 同父异母兄弟,高一届或低一届的非同窗。 怎么区别这么大?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九阿哥提及往事,依旧是心有余季模样。 “爷当时差不多跟小六那么大,七岁左右……当时承乾宫娘娘病逝,老四守孝,同永和宫娘娘那边也不亲近,看着可怜巴巴的……汗阿玛就叫人从猫狗房抱了个哈巴狗给他……” 舒舒听着,心情颇为激动。 就是这段?! 剪小狗尾巴?! 到底剪没剪? 说到这里,九阿哥撇嘴道:“爷听说了,有些好奇,正好老十那几日出疹子不在,爷闲着无聊,下学后就跟在老七后头,去了承乾宫……” 这段皇子住处的安排,舒舒之前听九阿哥提了一次。 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小时候都在承乾宫住过,交给时为皇贵妃的佟佳氏教养。 后来宫里修缮阿哥所,先修好的是乾西五所,分派到那边院子的八阿哥就先挪出来。 剩下的几位阿哥,是在乾东五所修缮完才挪出来。 孝懿皇后佟佳氏虽是三继后,可分量并不比仁孝皇后赫舍里氏这个元后差。 她是皇上的亲表妹,入宫称“格格”,却是妃的待遇,次年封为贵妃,是大清第一位正式册封的贵妃。 数年后,晋皇贵妃,掌六宫事,成为大清第一位掌六宫事的皇贵妃。 康熙二十八年,这位娘娘沉疴不起,被立为皇后,且颁诏天下,开了立后颁恩诏的先河,用皇后之位,为她冲喜祈福。 不过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就是帝王,也不能主宰生死之事。 被册为皇后次日,这位娘娘就薨了。 九阿哥已经讲到关键处。 “哼,谁养的狗,像谁……老四是个爱酸脸子的,那个哈巴狗也就随了他,前头老四没出来,它还让人摸、让人搂的,乖乖巧巧的,可人疼;见了老四出来,立时就狗仗人势起来,呲牙乱叫不说,还往爷身上扑……眼见着就要扑上了,八哥搂住我,拦下了,结果被咬到腿肚子上……” 听到这里,舒舒猜到了下边的走向。 皇子阿哥金贵,那只咬人的哈巴狗,怕是没有好下场。 “八爷受伤了?” 舒舒带了担忧。 “可不是么?咬了个正着,当时差不多中秋节前后,穿的也少,留了好几个小坑,都出血了……” 九阿哥带了愤愤,说道。 “那哈巴狗呢?” 舒舒追问道。 “勒死了,养狗的太监也跟着打了四十板子……” 九阿哥随口说道:“这也是宫里的规矩,这种敢咬主子、敢抓主子的猫狗都不留,省得有下一回……” 舒舒默默,只听着,都能想到四阿哥当时的委屈。 失了养母,与生母不亲近,养个哈巴狗,还被熊弟弟逗弄得闯祸勒死了。 “这……算救命之恩……” 舒舒觉得有些儿戏。 哈巴狗那么一丁点儿大,就算往人身上扑,顶多就是膝盖的位置。 又是抱来陪皇子的,这杀伤力应该有限…… 九阿哥却笃定点点头。 “算!八哥当时才多大呢,比我大两岁,也就九岁的孩子罢了……之前邻居住着,可打小见的少,也不熟,基本不走动,就是那个以后才走动起来……” 舒舒并不发表意见。 九岁的孩子,这样勇敢确实值得称赞。 就算这开头的“救命之恩”水分大些,可后头的往来亲近是真的。 情分也就攒了下来。 她更好奇的是小狗尾巴。 小狗都死了,那剪尾巴的事情是假的? 后世家的杜撰? 九阿哥冷哼道:“爷这人,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你说老四那酸脸子,明明是他的狗咬了人,他不思己过,反而埋怨到爷身上,真不像话…… 等到汗阿玛叫人又给他送了五福过去,就是新的哈巴狗,顺着前头的哈巴狗的名字来的,前头的叫三福,什么破烂名字…… 就不许爷摸,不许爷逗弄…… 每次爷过去,他都将五福藏屋里,你说他是不是不像话? 十好几的人了,这么小心眼……” 舒舒只想“呵呵”,这熊孩子忒讨人嫌。 有了前头的教训,居然还去逗弄哈巴狗,记吃不记打。 四阿哥又不是傻子,被他害死了一只哈巴狗,还放任才是不负责。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 “藏来藏去的,爷恼了,就央八哥找个由子拖住他,先一步去了承乾宫……啧啧,你不知道五福成什么样了,扎着两小辫,穿着小花衣裳,不伦不类的……你说它能舒坦么?可怜巴巴的,在爷怀里乱拱,爷一时心软,就帮它脱了小衣裳,辫子编的紧,爷就解辫子……” 说到这里,他撇撇嘴。 “当时爷还小呢,手上也不灵活,就拽下来一小撮狗毛来……爷想起来了,老四那个混账,回来看到这个,就急眼了,抢了小狗回去,还在爷脑袋上薅了一把……” 舒舒听着,都有些上头。 原来真有这么一件事! 这熊孩子,再一再二的,这是将人家逼急了。 只薅了一把头发,都是克制了。 可是落在康熙眼中,说不得就是“喜怒不定”。 哈巴狗与皇子并不是一个分量上。 四阿哥十二岁,又是半大不小年纪,为了哈巴狗迁怒年幼的弟弟,确实容易为人诟病。 “他也没落好!爷想起来了,汗阿玛训斥他‘喜怒不定’就是为了这个……爷之前都忘得差不多了,活该,谁叫他薅我头发……” 九阿哥咬牙切齿道:“怨不得爷就觉得他不顺眼,老四也待爷爱答不理的,原来真有仇……” 舒舒听着,也是无语了。 还真是小孩子,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 记得大阿哥抱他举高高,不记得大阿哥随后带他上房。 记得八阿哥帮他挡了哈巴狗的攻击,却不记得后头与四阿哥的“恩怨”。 真是欠揍的弟弟。 舒舒可不想九阿哥没事找事,再去找四阿哥“复仇”。 舒舒不去谴责九阿哥幼稚的行为,只有面上带了不解道:“照爷这样的说辞,那四贝勒与八爷之间,不是也横着一条哈巴狗的性命……” 第二百零八章 做个好人(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年岁小,转脸就忘了大半。 四阿哥十二岁,八阿哥九岁,两人都是能记住事儿的年岁。???. 拖人的又是八阿哥,这不迁怒也说不过去。 九阿哥得意道:“还不是八哥脾气好,不与老四计较……八哥素来如此,性子宽和,从不与人翻脸……” 舒舒没有立时回答。 她先是陷入沉思,随后面上带了纠结,看着九阿哥,欲言又止。 九阿哥看了她两眼:“怎么了?” 舒舒依旧是犹豫着,似乎很为难。 九阿哥凑过来:“想跟爷掰扯救命之恩?八哥为人真是没挑的,你可别因八福晋就迁怒到八哥身上……” 还真是小机灵鬼。 难得又敏锐了一回。 舒舒哪里能认,连忙摇头道:“我就是觉得怪怪的的,之前爷不是说什么红脸、白脸么?我怎么觉得八爷的好人缘,像是爷衬着来的……” 九阿哥皱眉,不乐意听这个。 舒舒忙道:“我就这么一说,就是心疼爷……爷心实,待八爷十分好,八爷还回来九分我都代爷委屈,恨不得能回来一百分……就像十弟似的,待爷真是没挑的,不过爷也是好哥哥,待十弟也是尽心尽力的,要不然也不会主动跟皇上提了十弟差事的事儿……” 所以别跑题了,拉回来,这混蛋到底瞒着自己做什么了? 打发人往京城送礼了? 给他的好八哥,怕自己因这个不高兴? 九阿哥也想到正事儿,没有了八卦小时候的兴致,耷拉着脑袋,说了答桉:“明知道你喜欢安稳,可是……爷还是主动踏出了一步……” 舒舒坐直了腰身,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下巴抵在舒舒肩膀上,轻声道:“老十有两张老虎皮,爷叫他留一张给太子……” 舒舒半响都没有说话。 九阿哥侧过头,看看她的神色,带了紧张:“你……生气了……” 舒舒的脑子里,想起一个词来。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万一……万一爷猜错了呢?” 舒舒看着九阿哥,郑重道:“不是有句话,叫‘疑邻盗斧’……还有一句话,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世上最不能随人心的,就是生老病死,当年皇上想要皇后尊位给佟娘娘冲喜都不能如愿……万一,十一叔就是寻常的病殇,那保姆之死与金家嫁女都是巧合……” 九阿哥有些茫然,显然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的神色有些慌乱:“可是索额图有劣迹在前,不安好心,七月的流言……” 舒舒很想要给九阿哥普及一遍发展论。 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 今年做了坏事,不代表去年前年也做了坏事。 这其中的逻辑关系,有些牵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个战术固然没错,可是太子不是马也不是王。 他与索额图相互依存,又相互独立,目前还是康熙最宝贝的嫡子。 “若是最后查出来,当年就是个意外,爷只是被刘嬷嬷的胆大妄为吓到了,才会疑神疑鬼的,那爷到时候会愧疚不安……” 舒舒轻声问道。 九阿哥有些烦躁:“可是疑点重重,不将太子挪开,就无法彻查的赫舍里家……” “虽说如此,可我依旧不想爷做始作俑者……” 舒舒坦诚了自己的担忧,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不管太子是不是真的品性有瑕疵,是不是真的德不配位,他都是皇上亲自立的太子……谁要是跳出来第一个针对太子,那个人不会有好下场……不管是皇上,还是以后的新皇,他们都不会容……没有人觉得爷这样只是为了查清十一叔生病之事,反而会认定爷心怀鬼胎……” “啊?那……老大那边……” 舒舒说的有理有据的,九阿哥开始动摇,有些担心了,道:“老大以后会怎么样?” 老大可是与东宫打了好些年擂台,颇有些王不见王的意思。 “要是太子顺位,那直郡王就得了保全……因为他会是兄王,且是唯一的兄王,史笔如刀,太子要昭显宽宏大度,施恩直郡王就是最好的法子,不会犯下弑兄之过……” 舒舒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猜测:“皇上是皇上,可皇上也是阿玛,就算将直郡王推出来磨砺太子,也不会真得忍心他不得善终……” 九阿哥消化着舒舒的话,脸色变了又变。 听起来,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儿。 兄王到底是不一样的。 如礼烈亲王、肃武亲王与裕亲王。 地位格外尊崇些,几任皇帝也对兄王恩封有加,向世人展示了帝王如大海般辽阔的胸襟。 舒舒讲完了大道理,就柔声道:“爷刀子嘴、豆腐心,为人良善,还有担当……” 说到这里,她神色越发真挚:“我说这些,不是拦着爷做什么……要是真有人敢冒犯到爷身上,那我会陪着爷身边,并肩而行,经风历雨,无所畏惧,最糟的不过一死罢了……可要是太子真无辜,我也舍不得爷愧疚难安……” 这世上,做坏人比做好人费脑子。 九阿哥的脑子,舒舒信不着。 为了大家都安生,还是做个好人。 九阿哥看着舒舒满眼的崇拜与爱恋,握着舒舒的手抓紧了些。 好像自己没有那么好。 可在舒舒眼中,自己处处都好。 舒舒嘴巴里有些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后的,剩下的就要提提责任与担当。 “十弟这里……他失了生母,也同外家不亲,要是受了爷的连累,被皇上厌弃,那往后怎么办?这爵位还没下来,要是影响了……” 舒舒说着,面上带了忧心出来,赫然一位将小叔子当成亲弟弟似的好嫂子。 九阿哥坐不住了。 “是啊,太草率了……不行,不能这样送……” 九阿哥后悔了。 他想要查明真相,可真要为了这个耽搁了弟弟的爵位,这个代价他不乐意承受。 他将舒舒搂在怀里,使劲地拥了拥,感慨万分:“怪不得娘娘与老十都叫爷听你的,爷先前还不服,现下服了……是爷想左了,之前不在内务府都能忍着,现在到了内务府反而急了……就是因为听娘娘说内管领处是太子奶公管着,爷心火就起来了,压也压不下……谁都晓得太子那个奶公,就是索额图的耳目……” 舒舒这才晓得导火线在半月前。 九阿哥也在成长。 心里会藏事了。 要不是今天分派皮子激起他的阴暗面,就是连舒舒都不晓得他对赫舍里家的疑心到了这个地步。 九阿哥说完,放开了舒舒,“蹬蹬蹬蹬”去找十阿哥。 舒舒坐回炕边,想到一个可能。 要是…… 赫舍里家真有谋害皇子的事情在前,会是仅此一例么? 这宫里不太平。 否则不会阿哥接二连三的死了,送出去寄养在宫外的大阿哥、三阿哥好好的活着。 旁的不说,荣妃所出的第一子,可是还在皇后嫡长子前头,那才是真正的皇长子。 舒舒觉得自己很坏。 竟然隐隐地盼着赫舍里家残害皇子的罪名落实,为世人所知。 那样太子就失去最大的依仗。 储位就不用拖到十年后再废。 九子夺嫡,就是另一个走向。 一切都加速后,是不是就不用斗得你死我活? 舒舒隐隐地有些期待。 不过到底如何,还要看九阿哥最后的调查结果,总不能无中生有。 就算真的查出证据来,也是另外想法子揭开,不能去当这个吹号人。 * 隔壁,十阿哥处。 皮子摊了一地,入眼就是两张五彩斑斓的虎皮。 眼见着小太监要将两张虎皮分开包裹,九阿哥道:“你先出去,爷同你们主子说话……” 小太监看了眼十阿哥,见他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见九阿哥去而复返,十阿哥道:“九哥还有什么没吩咐的?” 九阿哥指了指地上道:“虎皮还是别分开了……东宫你要是送,就跟老大一样的例……” “九嫂拦着了,说了什么?” 十阿哥反应过来,好奇道。 九阿哥面上带了得意:“她心细,想得多,老怕我冤枉了赫舍里家心里难受……哪里有那么多难受的?看到赫舍里家倒霉,我还是幸灾乐祸多些……”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损人利己,损人不利己的也一大把。 九阿哥觉得,自己就是一俗人。 想到这里,九阿哥带了宠溺:“可是怎么办呢?在她心里我处处都好,我就想跟着也好一些……这次就算了,往后还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要不然显得像我挑事儿似的……” 十阿哥面上带了轻松:“如此也好,慢慢查就是了……要真是误会了,与赫舍里家对上,平白多个仇人,也没有必要……” 九阿哥点点头:“是我一直心急了……都到了内务府,还急什么?慢慢来吧,抽丝剥茧,总能得个结论……” 十阿哥看着地上的皮子:“那京中的礼就算了,不叫人折腾了……” 九阿哥摇头道:“该送还送,现在送礼不亏,年后他们怎么好意思薄了?” 十阿哥带了无奈:“可那样的话,不是将九嫂架起来?我送了,九嫂给不给诸位嫂子、妹妹送?要是九嫂也送了,那五嫂、七嫂两个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吧……”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零八章做个好人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九章 猜中(第三更求月票) “我竟然忘了这个……” 九阿哥带了懊恼,轻哼都:“你既然想到这些,方才怎么不拦着我,还跟着瞎起哄……” 十阿哥咧嘴笑道:“那不是见九哥难受,就想站九哥身边,让九哥好受些,旁的暂时顾不得……” 他十分坦然,这也是远近亲疏了。 跟旁人比,九嫂是亲近的。 可跟自己的九哥比,九嫂还得排在后头,顾不上周全。 九阿哥明白他话中意思,带了不自在。 要是论公平的话,自己对老十好像没有老十对自己好。 自己可是哥哥,照顾弟弟应该的。 怎么倒像是让弟弟照顾了? 他心中沉甸甸的。 好像长大了,就没有了任性的余地。 小的时候任性,气得旁人半死,他只会得意。 现下,有些怕了。 不怕自己摔跟头,怕连累了身边的人。 如舒舒、十阿哥,还有娘娘与五哥。 八哥那里倒不用担心,他是安王府的贵婿,汗阿玛还指望他去收拢正蓝旗。 十阿哥这边的皮子,不打算给太子挖坑了,就依旧按照最早的分派方式,叫人包起来,四处送了。 九阿哥坐了好一会儿,道:“旁人还罢了,有来有往的,咱们也不吃亏……老三那鸡贼,回礼指定又是《孝经》,真是属貔貅的,亏死了……” 十阿哥笑着说道:“咱们做咱们的,他做他的,反正都在汗阿玛眼里,谁吃亏还真不好说……” 这一路上,几位皇子阿哥相处都和睦,只三阿哥显得格格不入。 一来二去的,汗阿玛能不过问? 这亏兄弟,偶尔一次还能说是粗心无意的,一直如此则失了友爱。 九阿哥笑了:“这两年他过生辰,汗阿玛也开始赐书了,哈哈……”???. 见他情绪转回过来,十阿哥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也就是这一回,往后他生辰,咱们都送书……” * 舒舒这里的皮子,也做了分派。 四张玄狐皮孝敬太后,四张银狐皮孝敬宜妃,四张红狐皮孝敬两位太妃,两张青狐皮孝敬章嫔,四张水獭皮孝敬两位贵人。 五福晋这里,除了两张水獭皮,还有两卷银鼠皮。 七福晋的也是如此,预留出来,回头叫内务府的人顺带送过去。 大阿哥的两位格格与三阿哥的田格格那里,则是一样的,一人两卷银鼠皮。 散财童子一当,舒舒手头的皮子去了大半。 剩下的皮子,舒舒不打算动了。 打算留给娘家那边。 尤其是四张狼皮。 听说用这个做褥子好。 正好孝敬给家里几位长辈。 行在这里,随扈女眷们收了礼物,大多都带了欢喜。 况且还是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不仅精巧,还是个大方的……” 端顺太妃笑呵呵地跟太后称赞道。 行事正派,不是那等势利的。 她一个老寡妇,又不是出身科尔沁部,与皇上也没有什么渊源,算是冷灶。 可那孩子,从来都是守礼,并不曾将她与淑惠太妃分了高低。 太后点头道:“这一路都看着,是个好孩子,心肠也软,为人也有耐心,等到布音嫁进来,有这么个嫂子教着,是她的福气……” 不管太后,还是两位太妃,私房都丰厚。 她们也不会占小辈便宜,知晓这些皮子是蒙古各部给皇子福晋的生辰礼,就嘱咐人记下,预备一份生辰礼来,回头到日子了送去。 宜妃这里,也对舒舒的行事很满意。 她自己就是大方散漫的性子,不是那等将钱财物件看得重的。 “到底是大家子出身,行事周全,要不然就算事出有因,一个散生日,这礼也收得太扎眼了些……” 宜妃跟香兰念叨道。 香兰夸道:“还是两位阿哥爷有福气,宫里这几位福晋中,两位福晋品格行事,都是一等一的好……” 宜妃却有些不足,轻叹道:“都是长女长姐,他他拉氏还是差了一些,也是出身的缘故……” 虽说五阿哥夫妇这些日子看来,关系也缓和下来,可到底比不得九阿哥夫妇俩看着热乎。 只看舒舒这一路上不仅看顾九阿哥起居,还照看了两个小叔子,与妯娌们相处得亲如姊妹,中间还孝敬了太后不少日子,可谓是色色齐全。 更适合为长媳。 他他拉氏行事,也在规矩之内。 可到底是高嫁,束手束脚的,有些放不开。 为人处世都不差,那就是门第的区别。 出身差一等,失了底气。 不像舒舒,董鄂家世代与宗室联姻,行事更大气些。 香兰最是忠心,晓得主子这些日子的别扭,有一些原因就是为了这个。 可是这样,对九阿哥未免不公了些。 实际上,娘娘就是想想罢了。 五阿哥后院还有个生了庶长子的刘格格,五福晋的脾气温和,即便有些执拗,也是对着五阿哥,不会对着妾室庶子发落。 九福晋有脾气,不暴躁,却是不肯受委屈。 真要两人处境换了,凭着九福晋的心气儿,估摸又是个七福晋。 日子也过着,却不会像眼下这样小两口甜甜蜜蜜,处处都好。 * 三阿哥院子,田格格看着眼前的两卷银鼠皮,带了不屑。 “这是打发要饭的呢?连个小毛衣裳都不够用,只能做个坎肩……” 身边小宫女迟疑道:“格格,奴才打听了,直郡王那边也是这样的例,两位格格好像张罗回礼呢……” 田格格皱眉道:“不是勋贵千金?怎么像是讨东西的……要是诚心送,不会过几日,等生辰过了再说,偏赶在前头,这叫什么事儿……” 三阿哥打外头回来,见她不高兴,道:“怎么了?又被跳蚤咬了……” 田格格娇气,外头行在院子又不如宫里洁净,最近常抱怨这个。 田格格摇摇头,指了指那两卷银鼠皮,道:“九福晋的礼到了……” “老九敛财上瘾了,搜刮了一回不满足,借着九福晋与老十生日,这是要敛第二回?!那边这两天热闹,有些惹眼,这是散出来平息众怒……” 三阿哥上前,翻了翻,口气有些犯酸,道:“还算凑合,勉强拿得出手了,回头再凑凑,给你做个银鼠皮褂子……” 他虽没有掌旗,可也跟着行围了几次,也有不少收获。 大头都没动,会孝敬到钟粹宫,剩下的打算分给妻妾。 田格格跟着三阿哥出来,也管着三阿哥身边杂事,自然晓得那些皮子的种类。 她在心里已经盘算着,在回京之前求下来几张好皮子,回去让福晋眼气眼气才好。 自家那个主子福晋,行事太小家子气。 明明是主母,却将二所的日子过成了两样。 二所上下诸人的赏赐月例之类,依旧是随了旧例。 然后,巴结福晋的那些人,会再领一份赏。 明明好好的院子,规矩齐备的,愣是让她搅合得不行,人也分出了三六九等,不如之前和睦。 皇子膳房那里也是,置办齐全了,可旁人依旧只有例菜。 例菜外的,哪怕是个白菜叶子,都要使银子才能点。 田格格瞧出来了,女主子独,不是容人的。 少不得多为自己打算。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身边的人来了,是过来送礼的。 等打发人离开,揭开包裹,看着两张玄狐皮,三阿哥脸上不见高兴,越发不满。 “随手散出来的都是这样的好东西,老十这回得赚了多少?” 田格格有亲族在内务府当差,这次也跟着出来,昨儿还打发到她跟前来。 她摸着狐狸皮,咬了咬嘴唇,柔声道:“爷,这两天外头沸沸扬扬的说着什么衍子丸……好像这些送礼什么的,不单单是因为听说那两位要过生日了,说是为了讨好九阿哥……可御药房的药,九阿哥能拿,爷不是应该也能拿么……” 她看的书多,并不信什么“衍子丸”。 真要那么灵验的话,太子妃也不会进门三、四年才开怀。 可是她觉得这个东西值钱。 那些老蒙古不读书,还有钱,才会趋之若鹜。 “居然还有这事儿……” 三阿哥来了兴致:“仔细给爷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格格就讲“衍子丸”的抢手说了。 三阿哥一下跳了起来,脸色很是激动。 “爷……” 田格格看着,心中也激荡。 自家郡王要去插手御药房了? 那往后那些老蒙古是不是该一车一车往自己这边送礼了? 三阿哥神色莫名,喃喃自语:“还‘衍子丸’?名字编的好听,肯定是鹿血参荣丸,才有这功效……” 田格格听不真切,有些糊涂。 “怪不得之前没头没脑的,一个两个的呲哒人,原来是这个缘故……” 他挑了挑嘴角,笑容有些诡异。 老九那场暑热有后遗症? 有碍子嗣? 还是……不行了…… 怪不得好好的,汗阿玛让他管了内务府。 人已经是废人了,再不担点儿事怎么过日子? 田格格见他神色变换,也不知道到底是真高兴,还是不高兴,试探着的问道:“爷,那怎么回礼?九福晋与十阿哥寿辰没几天了……” 三阿哥脸上露了笑,坐到炕边,在田格格身上揉了一把:“老十那里按照旧例,包一本《孝经》就是……九福晋那里么?打发人去膳房定些寿桃、寿面,也是可怜人……” 想着舒舒的容貌,比自己福晋还略胜一筹,在诸皇子福晋中也算是拔尖的。 三阿哥就有些感叹。 红颜薄命,不过如此。 * 舒舒这里,与九阿哥正说着药丸的分配。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一轮,依旧是不收钱。 继续试药。 除了舒舒私下里叫人给纯禧公主送去的一枚之外。 九阿哥问了问其他部的送礼情况,挑出几家礼单最丰厚的,有了定夺:“就这几家,没看着东西,就出手这么大方,不差银子……” 差不多九部都有了一户人家。 省得部族与部族之间隔得远,消息没有那么灵便。 得叫大家打听好了药效,才方便下一步行事。 舒舒听了,不由笑了:““这样下来,爷怕是要背着只认银子不认人的帽子……” “财神九”没影,先成“贪财九”。 九阿哥并不放在心上:“早说晚说,都要挨说,只要得了实惠就好,随他们嚼舌,左右也没人敢说到咱们跟前来……” “旁人还好,端敏长公主那边怕是会闹……” 舒舒想起这一位,也觉得头疼。 对方辈分在这里,撒泼了也有额驸丈夫、台吉儿子找补,就是康熙也没有将她怎么样,顶多就是不理睬。 九阿哥辈分在这里,最好还是不要对上,否则占理也成了无礼。 可刚刚九阿哥选的几家中,没有端敏公主府。 科尔沁部这边,依旧是选了纯禧公主府。 “天塌下有高个儿顶着,有汗阿玛在,爷还能挨欺负了……” 九阿哥并不将端敏公主放在眼中,反倒跟舒舒重点提了纯禧公主:“你送的是你送的,那是你留的人情……得让她念你的好……”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音量道:“不是所有的公主抚蒙后就终老蒙古,世祖皇帝时候,固伦雍穆长公主守寡后就回京生活,去世后才葬回科尔沁……” 有先例在,纯禧公主以后说不定也会回京居住。 现下她是诸皇子阿哥的长姐……以后就是新皇的长姐,在宗室里说得上话…… 舒舒看着九阿哥,眼中这是佩服。 这就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好像连三日都没有。 就昨日有个心情起伏,就像一下子长大好几岁似的。 都能想到那么长远了。 这是为舒舒考虑,舒舒自然领情,却也觉得有些酸涩。 为什么要提前想这些? 只要他好好的,即便以后封爵不高,也是皇弟、皇叔,近派宗室。 谁能怠慢舒舒这个福晋? 这是…… 想得过远了…… 这会儿功夫,核桃送东西回来,禀道:“福晋,方才五贝勒问了爷在不在,说要过来与爷说话……” 科尔沁部王公那边,除了纯禧公主所在的一支,还有好几支。 他们心虚,不敢像旁人那些围堵九阿哥,就将主意打到五阿哥身上。 想要请五阿哥做中人,要摆酒给九阿哥赔罪。 五阿哥糊里糊涂的,听他们念叨了一遍,这才知晓初到围场的第一次赐宴,还有这么个插曲。 当时他被三阿哥拉走了,不在跟前。 这回知道了,他就恼了,劈头盖脸地将那些人骂了出去。 在他心中,科尔沁部因为皇祖母的缘故是亲近些,可也不会越过同胞兄弟去。 别说弟弟不搭理他们,就是想要收拾收拾他们,五阿哥都没有意见。 正好核桃过去送皮子,五阿哥就问了一声弟弟在不在。 知晓九阿哥没有去行在衙门那边,他就准备过来。 五福晋那里,也有东西要送给舒舒,夫妻俩就联袂而来…… ------题外话------ 布音,全名布音巴依尔,十福晋的名字,当时参考的是九一个新疆同学,生活在蒙古族自治州的小姐姐,高高的个子,身材丰满健硕,皮肤白皙,头发棕色,不太会说汉话,像外国人说中国话一样生硬……结果周六看到同学群,另外一位新疆同学留言,说这个女同学走了……这已经是最近这些日子听到的第二个坏消息……可怕,都是八零后,不应该还是孩子么?怎么就开始面临生老病死了,55,大家多保重,希望每一个都健康无忧。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零九章猜中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章 谋算(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与九阿哥听了动静,忙迎了出去。 五阿哥大踏步进来,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了,伤口也结痂,没有感染与增生。 伤口分为两部分,上部分深的,还没有完全愈合;下部分浅些的,有些痂已经开始松动。 现下还不知道留疤情况如何,但按照最糟糕的发展,就是两寸半的疤痕。 这个结果,对比之前的伤势,已经算是好的。 不过或许因为养伤忌口的缘故,五阿哥有些清减,原本圆润的面容也五官分明起来。 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这句话古今适用。 同九阿哥相比,五阿哥更肖母,眉眼更精致些。 五福晋跟在五阿哥身边,面上喜盈盈的,看着心情也大好。 众人相见,五阿哥与九阿哥去了东次间,舒舒就引着五福晋去了西次间。 五福晋身后,跟着两个丫头,一人抱着一个大包。 舒舒见了,蹙眉道:“不过是几张皮子,人人有份的,嫂子外道什么,还预备什么回礼……” “不是皮子的回礼……” 五福晋拿起一个包裹,打开来,道:“这是给你预备的生辰礼,前些日子在那边行在闲着也是闲着,就带着丫头做了活计……” 实际上,早在随扈出来前,一些生辰礼就是都预备出来的。 舒舒这里预备的是玉兰双鸟小屏风,十阿哥那边预备的是对铜镇纸,都是轻便好携带的,送出去也体面。 十阿哥那里的礼还好,面上过得去。 舒舒这里,这一路下来,彼此熟了,就觉得礼物有些薄,还不大实用。 想着还有不少日子才能回京,大家的冬衣紧张,五福晋就趁着前些日子闲暇,重新预备了生辰礼。 她现下手上拿的就是,递给舒舒,道:“你试试,有不合身的,我再叫人改改……” 她不善女红,跟着的丫头中就有个专门做针线的,从内务府那边选宫女子,也挑的善女红的。 舒舒也不客气,就打开来,是一件香色缎底天马皮褂。 她去了里屋换上,出来转了一圈:“正正好,嫂子看看……” 五福晋上前,摸了摸长短道:“还好,我就比量着自己身材,叫人给你加了一寸……这边上都留了富余,你要是个子再长,还能往外再放一寸……” 舒舒笑道:“再长就成傻柱子了……” 说话的功夫,舒舒身上就燥,额头上些冒汗。 屋子里烧得热,这大毛衣裳,现在还有些穿不住。 她就又进去换下来,拿着衣裳出来,跟五福晋感慨道:“小时候听到这些皮料子,什么天马皮、海龙皮、银鼠皮什么的,都好奇的不得了……想着天马是什么马?海龙是什么龙?银鼠皮,那得细碎成什么样……” 五福晋笑着点头,道:“都是一样一样,我也记得刚留头时,郭罗玛法给做了银鼠皮小褂……我真当是老鼠身上的,嫌弃脏,死活不肯上身,还挨了我额涅两巴掌……” 天马皮,跟马毫无关系,是沙狐腹部的那一段皮毛,就是狐狸皮的升级款。 海龙皮也与海啊、龙啊不相干,实际上是上等的水獭皮,算是水獭皮中的王者。 银鼠皮,之前是指吉林乌拉这边的一种银鼠的皮毛。 后来银鼠稀缺,就用了旁的皮子顶替,成为一类皮料的泛称。 如今市面上提及的银鼠皮,多是指松鼠腹部那一段。 五福晋又打开另一个包裹道:“这个是娘娘这边送回来的,我带人改了,回头你这边的衣服得了,再给我送回去就是……” 是一件缂丝边香色江绸十二章狐肷皮袍。 之前宜妃叫她们四人选衣服样子,给她们裁剪冬衣,这件香色袍子是每人都有的。 “哪里就这么急了……” 前头的生辰礼,舒舒收得坦然,现下有些不自在。 五福晋拉着她的手道:“今儿可是好冷呢……小毛衣裳眼见就不顶用了……” “等出了围场就好了……” 舒舒道。 围场这边海拔高些,又是山林密布的,气候就偏低。 她心里算了下盛京的大概气温,道:“也就这几天,等到了盛京,前头说不得还得换回小毛衣裳……” “有备无患的好,反正已经改了的……” 五福晋笑着说道。 舒舒就不再啰嗦,只道了谢,随口问着:“上回七嫂提的,太医院那边的去疤方子,嫂子打发人过去问了没有?或是直接跟娘娘说一声……” 七福晋那边的方子,都是民间偏方,好不好用的还要验证。 可是五阿哥的是伤疤,不是旁的,没有试验的余地。 太医院的方子,对比之下,更让人放心些。 五福晋用帕子捂了嘴,眉眼弯弯,压低了音量,小声道:“前天见了娘娘,我就将这个全托付给娘娘……” 舒舒听了,明白过来,跟着低声赞道:“嫂子通达……” 提及长辈,想到太后那边,舒舒迟疑道:“老人家怎么说?见了五哥,难过了吧……” 五福晋叹气道:“没敢去见呢……五爷说等掉了痂再过去,省得老人家难受……因这个,我也不好露面往那边请安了……” 舒舒默默。 感情这夫妻俩虽回归到圣驾队伍,可还得继续充当隐形人。 * 东次间里。 五阿哥满脸怒色,对着九阿哥,口水差点喷到他脸上:“你是不是傻?旁人灌你,你就喝?给他们脸做什么?身子重要,还是这虚了吧唧的人情重要……” 九阿哥被喷得灰头土脸,辩白道:“这不是赐宴么?敬酒的又不是旁人,是科尔沁部的……” 当时来朝的九部王公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哪个皇子好怠慢科尔沁部? 但凡露出不满来,说不得流言蜚语就满天飞,不知生出什么诡异猜测。 若不是如此,九阿哥也不会任由端敏公主的几个儿子灌酒。 五阿哥却不管这些,气鼓鼓道:“科尔沁部怎么了?还能比你更金贵!都是汗阿玛惯得他们,就不该给好脸子……回头我跟皇祖母说去,往后少搭理他们,看他们还能借谁的势……” 九阿哥连忙道:“五哥别这样……” 昨天他想了好些,想到了八哥是有依靠的。 妻族得力,安王府即便比不得之前,也是近派宗室中的第一等人家。 况且汗阿玛待八哥也好,应该是有心栽培他做正蓝旗下一任旗主的。 对比着,五哥与老十反而没有依靠。 老十母族显贵,可如今钮祜禄家的国公之位让阿灵阿夺了。 这一位可不是老十的亲舅舅,还是老十亲舅舅的仇人。 两下里往来,估摸就是面子情。 九阿哥觉得自己之前挺笨的,连这个还看不出,竟然还想着与钮祜禄家“亲上加亲”,真是愚蠢至极。 幸好出了变动,自己的福晋换成了舒舒,要不然往后与十弟之间还不知什么情形。 五哥这边呢? 太后是最大的靠山。 可,太后有了春秋。 太后并不是爱交际热闹的性子,平日里宫里往来的人也是有数的,多是深居不出。 这回北巡,太后却是出面的时候多些。 尤其是在科尔沁部那些日子,太后对亲族后辈都很关切,将五阿哥与五福晋一遍一遍地挂在嘴上。 科尔沁,可以成为五哥的靠山。 九阿哥有了小盘算,脑子就清明起来。 他改了口道:“那就听五哥的,往后我不搭理他们,爱哪儿凉快就哪儿凉快去……” 五阿哥见弟弟听话,这才好些,点头道:“就是,不搭理他们,一个一个的坏……” 说到这里,他冷哼道:“三哥也坏,一会儿我去问他,为什么这么坏,还是做哥哥的……” 这说的是那晚酒席上,三阿哥故意拉走他之事了。 “五哥心里记下就行,不用去跟他掰扯这个,他不会认的……” 九阿哥撇撇嘴道:“打小就这样,阴着坏,嘴上又是一套一套的,说得都是道理……” 一般人都不是老三的对手,五哥本就嘴拙,更不是个儿。 怕是只有舒舒这样的,才能与他班对班的,不落下风。 五阿哥与三阿哥差三岁,小时候吃亏的时候更多。 五阿哥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迟疑道:“当年皇祖母好像嘱咐了一回,叫多恭敬着哥哥们,别耽搁哥哥们学习,想要玩,找弟弟们去……” 九阿哥点头道:“肯定是瞧着老三坏了,又不好明着嘱咐五哥……” 五阿哥面上带了纠结,最后还是带了坚定。 “那我得去找他一回,我不怕他……得提醒他往后别这样了,别想着再欺负你,或是拿话来呲哒人,要不然下回我就揍他了……” 九阿哥看了眼哥哥的身量,还有这圆滚滚的肚子,很是耿直地说道:“五哥打不过他,老三别看讨嫌,还是有两下子的……” 真要一无是处,汗阿玛能宠着? 那也是文武双全的皇子。 就是为了迎合汗阿玛推崇汉学,才做出手不释卷的姿态来。 五阿哥有自知之明,想了想,道:“一对一的,肯定干不过……要不我拉着老七……”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一十章谋算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一章 手足如寇仇(第二更求月票) 宫里的皇子阿哥们,说起来都是兄弟,可兄弟与兄弟是不一样的。 同母兄弟,有九阿哥与五阿哥这样正常的,兄友弟恭。 也有四阿哥与十四阿哥那样,年岁差得大,整整差了十二岁。 四阿哥管弟弟倒是实心实意,儿子似的管着,做到了长兄如父;可十四阿哥顽劣异常压根不领情。 兄弟两个凑到一起,就鸡飞狗跳,高声呵斥。 还有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这种就差了一岁多,放在一起像双生兄弟的,还看不出往后如何。 异母兄弟中,又分了几种。 一个是妃之子,一个是妃之养子,就比其他兄弟更亲近些。 如同大阿哥与八阿哥,太子与三阿哥。 五阿哥、九阿哥这边有个养弟弟十七阿哥,不过因为年岁小,实看不出什么。 有关系好的,就有关系不好的。 如大阿哥与太子之间,长子与嫡长的天然对立。 如七阿哥与三阿哥,说起来更源远流长。 七阿哥之母戴佳氏,也是内务府秀女出身,康熙十四年与德妃、卫嫔等同年入宫,为大答应级别的庶妃,分派在钟粹宫居住。 等到十九年七阿哥落地,天生足疾,就有些不好的话传出来。 钟粹宫不吉…… 都是凑巧,正好那一年二月钟粹宫夭折了一个贵人所出的阿哥。 七月里后边偏殿,又生下了天生不全的小皇子。 康熙不喜,没有叫人抱去兆祥所养育,也没有安排皇子阿哥落地后该有的人手服侍。 甚至因为厌恶这个儿子,康熙连钟粹宫都来的少了。 荣妃当时是荣嫔,已经是一宫主位,就不肯留戴佳氏母子,非要叫迁宫。 还是执掌宫务的佟贵妃心慈,叫人将戴佳氏母子迁到了承乾宫后偏殿。 荣嫔嫌弃皇子,也没有落下好,次年封妃,排在末位。 或许其中还有不为人道的原因,可在明面上,荣妃却将这次封末妃的事情归罪于戴佳氏母子身上。 每次遇到戴佳氏,都没有好脸子。 这些本来是上一辈的恩怨,不与七阿哥与三阿哥相干。 可是三阿哥打小就爱讲道理。 七阿哥被送出宫时,已经六岁,眼看就要上学的年岁。 不好再藏着,康熙才想要过继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三阿哥当时九岁,正在学《礼记》,对于宗法制度这里半懂不懂的,格外爱显摆。 听闻这个被藏起来的弟弟要被出继,三阿哥就凑过去,跟小小的七阿哥普及了一回什么是出继…… 就是换个阿玛,换个额娘…… 阿玛不是穿明黄色袍子的汗阿玛了,是个木头牌位。 额娘也不是戴佳答应,而是纯亲王福晋。 到时候不叫额娘,要改口叫“额涅”。 往后再回来,就是客人,他们就成了堂兄弟…… 不过也是占便宜,因为他以后会袭多罗郡王,或者直接是袭和硕亲王。 要是不出继,他是庶妃之子,就是个镇国将军什么的。 六岁的孩子,哪里会计较什么爵位高低? 汗阿玛本就是传说中的人,拢共也没见过两回。 额娘这里可是打小相依为命,不想换额娘…… 接下来就是七阿哥闹绝食,差点将自己饿死,才回到宫里。 三阿哥的那些话也传到御前,挨了训斥,禁足一个月,抄写《礼记》一百遍。 三阿哥打小好强,将这次惩戒当成奇耻大辱。 等到禁足出来,发现七阿哥也来了尚书房,就故意盯着七阿哥腿脚看。 七阿哥被激怒,差点动手,被先生训斥,得了个“不敬兄长”的考评。 九阿哥想起这些陈年旧事,心态就不同了。 之前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老三也只是碎嘴子的小毛病,孩子多了,打一架都是寻常。 现下听着,却是打小就坏。 他忍不住跟五阿哥嘀咕道:“就这么个打小不是人的东西,汗阿玛怎么还当宝贝似的……” 这不是欺软怕硬是什么? 怎么不敢去挑衅大阿哥与太子? 还说是显摆新学问,尚书房的哥哥、弟弟面前不显摆,跑到一个几年不露面的隐形弟弟跟前显摆什么? 要说大阿哥与太子是哥哥,他心有顾忌,可四阿哥与五阿哥总是弟弟,也不见他过去显摆一回。 五阿哥摇头道:“他当时才九岁,又不是故意的……” 九阿哥摇摇头,道:“那可未必……要说是学了《礼记》想要跟小兄弟显摆,那为什么还提什么爵位不爵位的……” 《礼记》上可没有宗室封爵传承这些。 而且还对比了庶皇子与亲王府嗣阿哥的爵位高低。 这些话,是一个九岁孩子随便想出来的? 九阿哥这些日子看到了旁人的聪明,有些不敢小瞧人了。 “要是故意的,那指定很得意,搅合了老七出继之事……” 九阿哥眯了眯眼:“或许现在这样,全是装出来的,显得不大聪明,旁人才不与他计较,汗阿玛对他也更宽容疼爱……” 五阿哥依旧不信:“那不能,他打小就这样,有口无心的时候多……” 九阿哥心里更怀疑了。 人都在长大,哪里能一直不懂事。 况且还是皇家阿哥,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他看着五阿哥,一本正经地问道:“五哥,您瞧我今年与去年相比,变化大不大?” 五阿哥点头:“大……”随后又摇头:“还是有不懂事的地方……” “那只看好的,是不是比去年强了?” 九阿哥继续问道。 “嗯,那倒是,强了一大截……这不是成家了么,弟妹也贤惠,你也就跟着懂事了……” 五阿哥实话实说道。 九阿哥说了结论,道:“所以说,大家都长大了,都跟小时候不一样,怎么可能就老三没变?他可都是当阿玛的人了,说话做事还能不周全?真要是那样的二傻子,怎么不见他在汗阿玛跟前‘有口无心’?” 五阿哥听得头疼,琢磨不过来,疑惑道:“他分人了?” 九阿哥笃定地点头:“那是自然,要是他在汗阿玛跟前也虚头巴脑、假模假样地扯狗屁道理,偶尔‘有口无心’地损人两句,汗阿玛能稀罕他……” 五阿哥点点头:“那他是装了……装就装呗,我在汗阿玛跟前也装老实了,也别太讨厌他……只看他好的,勤奋有毅力,学问好……” 他性子就是这样,并不去苛责旁人,性子更宽容些。 九阿哥无语了,自己提醒了半天,就是想要五哥往后离老三远些。 不过他也回过味儿来,汗阿玛怕是不乐意看到儿子们疏离。 他便不啰嗦旁的,只提醒道:“反正五哥记得,往后跟老三那边走礼,别送旁的,就送书……” 五阿哥笑得灿烂,点了点头:“好,我晓得了……送礼么,得送心头好……” 九阿哥讪笑着,算是晓得了什么叫不长记性。 方才还说老三坏,要去理论,现下都丢在脑后了。 自己五哥,有点天真啊…… * 等到送走五阿哥夫妇,九阿哥就忧心忡忡的,忍不住跟舒舒抱怨。 “太后娘娘怎么教的?五哥缺心眼啊……我跟他磨了半天牙,想让他离老三远些,省得往后吃亏,他听了跟没听似的,还劝我别讨厌老三……这性子不行,往后要吃亏,得扳一扳……” 舒舒想着五阿哥的身份,宠妃长子,太后抚育,在诸皇子中的地位仅次于太子与十阿哥,与大阿哥、四阿哥比肩。 他这样的身份,也只有这样的性子,才能站在局外,保全善终。 “五哥宽厚,这样也挺好,少了多少烦恼,会有后福的……” 舒舒说到这里,顿了顿,道:“爷也长大了,也晓得了大了与小时候的不同。小时候长辈们帮着拿主意,说是为了咱们好,咱们不管乐意不乐意的,都乖乖的听话了……长大了,同样的长辈,同样的为了咱们好,可心里却躁了,还是想要自己个儿拿主意……各人有各人的行事做派,随心就好,勉强了,彼此都不自在……” 五阿哥已经二十岁,不是两岁。 性子养成,哪里说能改就改的。 况且九阿哥是弟弟,在五阿哥心中没有权威。 有听父兄意见的,有几个哥哥能完全听弟弟意见? 九阿哥犹豫了。 因为舒舒说得他感同身受。 娘娘那边的教诲,都是为了他好。 可是他之前能听进去,也老实的听话了,现在却听自己想听的那一部分,剩下的还是想要自己做主。 都说傻人有傻福,舒舒也是这个意思吧? 要是聪明了,想的多了,烦恼就多了。 就跟自己一样。 九阿哥反省完,也就不纠结了。 只要他自己立起来,五哥那边就随心好了,反正还有自己这个弟弟护着他。 * 接下来的日子,就有些王公台吉得了九阿哥的“馈赠”。 科尔沁部这边却没有动静。 舒舒之前送纯禧公主的药,是私下送的。 纯禧公主也没有宣扬开来。 所以,不为人所知。 科尔沁部王公坐不住了。 圣驾再有三天就出围场,他们也要折返蒙古。 有点儿丢人呢,旁人会不会猜测科尔沁部失了圣眷? 要说之前九阿哥待他们只是爱答不理的,现下直接是闭门羹。 大家没有法子,只能再次求到五阿哥跟前…… ------题外话------ 月底了,小九每天在坚持日万中,大家也帮忙点一点月票呗,才看见老虎大大的新书上架了,强烈推荐中。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一十一章手足如寇仇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六六寿礼(第三更求月票) 五阿哥性格宽厚,可也是皇子阿哥,心中存着气,对科尔沁王公很不客气。 “九阿哥不想见就不见,还能有什么原由?不是你们先欺负他的么?不发作已经是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还要怎么样?” 科尔沁王公急了。 不仅是买药的问题。 而是真的得罪九阿哥。 后头牵着一个宠妃,还有同母的贝勒爷。 就有人陆续去跟端敏公主的额驸达尔罕王抱怨:“快些去赔罪吧,不要牵连了旁人……公主府有底气,可旁人家还要着脸呢……” 达尔罕王没有法子,总不能将堂亲都得罪了,只能亲自出面,在行在衙门外堵住了九阿哥。 他心中亦是唏嘘。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九阿哥不再是那个排行靠后的光头皇子,而是执掌着皇家内务的署理总管。 “九爷……” 达尔罕王不摆长辈的架子,态度都比之前恭敬几分。 九阿哥瞥了一眼,没有像达尔罕王预料的那样不理人,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王爷……” 达尔罕王赔笑道:“前些日子,犬子们醉后无礼,轻慢了九爷,我过来……” 九阿哥没有耐心听了,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嗤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达尔罕王只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才说了一句话,哪个字不对? 旁边跟着的心腹忙小声提醒道:“王爷,这赔礼总要有个态度,不好这样空口白牙……” 达尔罕王不解:“前几日,不是送了礼过去?” 虽说送的不多,可也随着大流给九福晋与十阿哥送了生辰礼。 自然不是公主府的名义,端敏公主那边,自诩为长公主,只同东宫有人情往来,对其他皇子阿哥都是寻常,不走礼。 而是达尔罕王府的名义,送了皮子、寿面这些,凑成了四色寿礼。 原本应该十阿哥一等,九福晋这边次一等。 就是有心与九阿哥缓和关系,两下里才是差不多的礼。 那心腹道:“王爷,这一码归一码啊……那礼是人情走礼,听着五贝勒的话音,这是记仇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况且真要论起来,几位台吉也不占理……听说有不少部族的人找九阿哥,想要求黄金腰带,没有一个能成的……如今喀喇沁部的那些人都偷着乐呢……那腰带的订单,九阿哥交到了内造办……那可是内造办,要不是通过九阿哥,蒙古王公谁有这体面……”???. 之前还觉得这位皇子贪婪,敛财的嘴脸可憎,可现下看着谁占便宜还真是说不好。 达尔罕王觉得头疼:“那,还要再预备份礼?” 他即便面上敬这众皇子,可心中也有比较。 论地位,他是世袭罔替的和硕亲王;论辈分,他是皇子们的姑父与表叔。 即便皇子们体面,身份高,也压不倒他一个蒙古藩王头上。 他之前没有计较金腰带事件,实际上看的不是九阿哥,是做给皇帝看的。 谁叫那时候长公主不逊,冒犯了皇帝。 他这个额驸只能找补。 恭敬的也不是皇子,而是皇子身后的皇帝。 再专门预备一份赔罪礼,他面上有些抹不开。 心腹忙劝道:“王爷,想想台吉们,还有孙辈的小阿哥们……” 到时候要京中指婚,没有爵位继承的王孙们还要去京城补缺。 就算求不到对方头上,也要防着对方使坏。 达尔罕王是识实务之人,否则也不会放下身段,在皇帝面前给妻子找补。 一时纠结,就是因为辈分问题罢了。 等他想明白,就叫人将带出来的几个箱子开了,挑了几件贵重物件。 金小元宝福字灯,白玉佛手,青玉福寿如意、百子呈祥墨玉佩。 外加上虎皮一张,银狐皮两张,狼皮两张,紫貂皮两卷。 总共是八色礼,叫王府长史带着,亲自往九阿哥住处送礼。 依旧是打着寿礼的名义。 要不然怎么办呢? 人多嘴杂的,总不能真的认了是赔罪礼。 九阿哥不在,舒舒拿着《本草》正在琢磨温补的食材。 眼见着入冬,她的喉咙就有些痒。 加上山里空气湿冷,就有些犯病的征兆。 如今在随扈队伍中,要是惊动了太医院那边也麻烦。 舒舒就叫人弄了“蜜梨噙”。 去年冬天,她吃这个是管用的,三、四天下来就缓和了症状。 今年或者是在山里的缘故,与京中的湿冷还不一样,就不大管用。 她就琢磨着换个方子。 实在不行,就只能打着“风疹”的名义,闭门不出,可到底是下策。 等核桃来报,说是达尔罕王府的长史求见,舒舒有些意外。 前些日子,一股脑不少送礼的,可是都送的差不多了。 如今上门…… 舒舒就换了件衣裳,出来见客。 长史是个五十多岁的儒生,看着十分恭敬守礼,道:“我们王爷听闻福晋千秋,打发臣给恭贺……” 舒舒没有立时回话,心中都不禁怀疑起来。 难道自己记混了,之前九部送寿礼时候,达尔罕王府没送? 她望了眼核桃,核桃比划了一个六。 舒舒想起来了,这是说一份四个六的寿礼。 六张赤狐皮,六匹花缎,六十个寿桃,六十把寿面。 看着极周全体面,可是真要比较起来,不如其他部落的寿礼贵重。 赤狐是皮子中寻常的,花缎也不是什么稀罕衣料,寿桃、寿面就是凑数的。 长史已经起身,双手奉着礼单。 舒舒的脸拉下来:“无功不受禄,本福晋已经收了王府的寿礼,没有收第二回的道理,还请大人代本福晋向王爷致谢……” 说罢,她就端起了茶杯。 长史手脚发麻,不敢无赖,只能恭敬退下。 实没想到会被拒收。 之前打听过,九皇子贪财,这位九福晋则是口碑两极分化,有说是性子和煦、让人如沐春风的,有说是高门骄女、暴烈如活阎王的。 现下看来,这恶名也不是空穴来风。 舒舒哪里会理会长史的腹诽,跟核桃抱怨着:“早做什么?才想着送礼……” 对于科尔沁部这边,九阿哥已经跟舒舒说了他的打算。 在九阿哥这里,与舒舒这里,门路都先堵死。 逼着科尔沁王公去求五阿哥,将人情落到五阿哥头上。 有来有往的,两下里牵绊就深了。 舒舒觉得,九阿哥的算计有些天真。 要是五阿哥得势,就算不做这些小算计,科尔沁部也会打着皇太后的名义巴结亲近五阿哥。 要是五阿哥失势,那就是另外一个局面。 靠着这点牵绊,想要让科尔沁部成为五阿哥的靠山,给与庇护,这只能是美好的愿景。 不过她没有给九阿哥泼冷水,还是乐意配合。 难得他懂事一回,有了担当,主动为哥哥筹划,还是顺着他开心吧。 成长,总要一点一点的。 * 等到长史回了王府的营地,达尔罕王就有些麻爪。 他之前挑礼物出来,心中是带了鄙视的,觉得九阿哥还是故意作势,想要趁机勒索钱财。 他只当是招惹了小人,破财免灾。 没想到是这个局面。 “没看礼单,就直接拒了?” 达尔罕王不解。 礼多人不怪。 况且他不是寻常的蒙古王公,是科尔沁部,还是诸皇子的姑父。 长史皱眉道:“臣仔细打听过了,这位皇子福晋出身尊贵,妆奁丰厚,应该是不差银子……前头的寿礼,有些简薄了,怕是这位已经恼了……” 达尔罕王皱眉。 女人家小心眼,没有大局观,难缠起来,最是不可理喻。 他觉得头更疼了。 长史道:“王爷,还得从五贝勒这里入手为好……臣打听了,九阿哥为人倨傲,可侍母至孝,待胞兄也恭敬……” 达尔罕王能如何? 冤家宜解不宜结,总不能真的与皇子结怨。 “去下帖子,明日宴请五贝勒……” 达尔罕王揉着额头道。 * 等到次日,达尔罕王的营地里,就设宴款待五阿哥。 王府的几个台吉,齐齐上前请罪。 五阿哥正色道:“知错就好,就是你们不应该对我道歉,应该对我九弟道歉……” 公主的长子,年岁与五阿哥相仿,放得下身量,赔罪道:“我们也想给九爷赔罪,可是九爷不见……” 五阿哥看着几个人,认真问道:“你们是要真心赔罪的?” 几个人得了王父吩咐,不敢再惹乱子,忙不迭点头道:“真心,真心……” 五阿哥神色好些,吩咐身边太监道:“去请九弟,说是几位台吉要给他道歉……” 太监应了一声,去行在传话去了。 几位台吉面面相觑,大台吉看着五阿哥,迟疑道:“贝勒爷,这样是不是不恭敬……” 哪有这样赔罪的? 不上门去不说,还要提溜人过来?! 这不是又得罪一把? 五阿哥点点头:“是不恭敬,你们是该去的……” 说到这里,他转头望向主位的达尔罕王:“可王爷也在,还是让老九跑一场更方便……” 达尔罕王不敢托大,有些坐不住,起身道:“不敢劳烦九爷,要不然劳烦贝勒爷一趟,带臣父子过去赔罪……” 五阿哥看了达尔罕王一眼,又看了几位台吉,摇头道:“还是算了,九弟妹在,院子也不宽敞……” 达尔罕父子缄默。 是为了这个缘故?! 不是尊老,敬着达尔罕王的辈分么? 五阿哥直言道:“几位台吉过去,九弟妹还能不见;王爷过去,不好不出来见客,怪麻烦的……” 父子几人,都有些迷糊。 都说蒙古人性子直,到底谁是蒙古人? 这会儿功夫,五阿哥的内侍已经回来,身后跟着穿着常服的九阿哥。 “五哥……” 九阿哥垂手,微微躬身,恭恭敬敬地叫人。 五阿哥起身,上前拉着九阿哥,道:“几位台吉知道错了,要给你道歉,你看看原谅不原谅他们……” 九阿哥神色依旧恭敬,望向几位台吉时就拉下脸来,却是连一句话都懒得应付,只看着五阿哥道:“弟弟听五哥的……” 五阿哥犹豫了,面上带了纠结。 按照他的本意,觉得知错就好,改了就是。 可是弟弟的意思,好像不大待见他们。 五阿哥不想勉强弟弟,小声道:“要是你还生气就算了,别让他们道歉了,咱们回吧……” 九阿哥听了,似要点头。 大台吉离得近,听得真切,忙恳切道:“九爷,我们兄弟一时小心眼,才受人蛊惑,做了糊涂事儿,如今九爷当面,任打任罚,只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说罢,他就单膝跪了下去。 几位台吉跟着都跪了。 九阿哥的眼睛眯了眯,“受人蛊惑”…… 五阿哥带了不自在,看大家都短了半截,有些无措地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并不出声,依旧是望向五阿哥,道:“您说呢?” 五阿哥想了想道:“要不然,就让他们赔几盒老参?” 他之前问过太医,弟弟的身体经过几个月的固本培元,比之前好些了。 秋冬季节,正好温补。 人参,应该是可以入药吧? 总不能白吃了一回亏。 达尔罕王与几位台吉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老实地点点头:“都听五哥的……” 不过望向几位台吉时,他依旧是冷了脸道:“这回就算了,看到五哥面上,本阿哥不同你们计较!你们是公主所出,不是寻常小民,怎么敢如此愚蠢?九部会盟赐宴,当着其他部族王公,你们这般猖獗,敢算计皇子阿哥?!若是本阿哥没有顾全大局,拒绝科尔沁部诸人的敬酒,那丢人的是本阿哥,还是你们科尔沁的诸位?!” 几位台吉满脸涨红,却不敢背负不敬皇子的罪名。 大台吉还在犹豫,顶小的四台吉嘴快,已经秃噜出来:“九爷,我们兄弟确实是受了旁人的蛊惑,是诚郡王与我们念叨,说是我们之前太亲近五阿哥,恐怕惹得您不高兴,才借着金腰带什么的出气,让我们人前待您更恭敬些……” 平时也碰不着。 怎么表现恭敬? 除了大宴时的敬酒也没有旁的。 九阿哥挑了挑眉,面上带了笑:“那……这是误会?” 四台吉忙道:“是啊,是啊,就是误会……恭敬是真恭敬,犯了小心眼也是真小心眼,现在也是真心认错……” 其他台吉也是点头附和。 九阿哥点点头,望向达尔罕王。 达尔罕王起身,面上带了尴尬:“九爷,是臣教子无方……” 九阿哥神色莫名,道:“几位台吉耿直,挺好的,既是相看两厌,往后就少见吧……有什么事,你们找爷五哥就是……” 说到这里,他声音转冷:“那‘六六’的寿礼,还真是叫人长见识,我们也领情,谁叫是小辈呢……”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一十二章六六寿礼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聪明舒舒(第一更求月票) 达尔罕王听了,神色讪讪,说不出话来。 五阿哥在旁却不高兴,不容他含糊,直接逼问道:“怎么回事啊?你们又做什么啦?” 达尔罕王只能硬着头皮,想着了说辞:“是管事的糊涂,弄混了给九福晋的礼单,本王发现了,已经叫人重新送寿礼过去……” 五阿哥听不下去了,跺脚道:“你们太过分了,欺负完九弟,还要欺负九弟妹?!谁稀罕你们的寿礼?” 说着,他便气呼呼地拉着九阿哥离去。 大台吉见状,忙上前要去拦人,被九阿哥一个凉凉的眼神给瞪住。 父子几人,都有些无措。 不知道怎么办了。 前面的赔罪没有陪好,后面又得罪了一个皇子。 还是五阿哥,太后的宝贝大孙子。 要是太后晓得了,不会饶了他们。 太后是科尔沁部的太后,可科尔沁部可不单单是他们父子的科尔沁。 达尔罕王揉了揉太阳穴,咬牙道:“还能怎么办?寿礼加倍,再送一回……” 说着,他道:“五阿哥那里也别怠慢,挑几车好的皮料送过去……” 大台吉想了想道:“父王,瞧着九阿哥方才的意思,对五阿哥极尊崇……要不然五阿哥那边,也多准备几色礼……” 皮子实际上也值钱,可谁叫这里是围场。 大半个月的行围下来,大家都不缺皮子,皮子就显得寻常了。 达尔罕王点点头道:“那就别分高低了,预备两份差不多的礼,下晌送到五阿哥处,一处是五阿哥,一处请五阿哥转交给九阿哥……” 他也是见惯了世面,看出九阿哥有意将五阿哥推到前面。 虽不解其用意,可这会儿也不想逆着来。 * 行在外。 五阿哥愤愤道:“老三太坏了,怎么又是他?又是拉我走,又是怂恿旁人,我不能饶了他,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九阿哥忙拉住:“五哥,不用急着动手,省得反而成了咱们的不是,咱们慢慢琢磨,反正不会饶了他……” 五阿哥不肯:“没事,先打一顿出出气,大不了汗阿玛教训了时再认错……” 九阿哥道:“还有太后,您要是闹起来,惊动了太后,可就瞒不住了……” 五阿哥依旧是气呼呼的,面上带了犹豫。 “不用急着一时……” 九阿哥压着心头火,耐心劝道:“等蒙古王公离开后再找机会,到时候没有外人看着,汗阿玛过后训斥也能轻些……” 五阿哥抿着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兄弟俩散开,九阿哥回去之后,就不掩饰自己的气愤,想要还击,并不是很想过夜。 要不然,今晚他都睡不安生。 之前在五哥面前拦阻规劝,就是不想让五哥搅合进来。 自己混不吝,也不将名声看在心上,五哥却不应该如此。 他跟舒舒道:“帮爷想个法子,这个老三不能再这么纵容他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收拾他一顿,实在是太过分了……癞蛤蟆趴脚面——它不咬人它膈应人呢……” 舒舒也觉得不能这么好脾气,是该反击了。 她想了想九阿哥口中那位的行事做派,生出几分促狭,便跟九阿哥说道:“爷现在是不是特别气?特别恼?” 九阿哥点点头:“当然了,而且爷也搞不清楚他为什么,又不是仇人,损不损啊……你就说小的时候,他跟老七折腾那一回还能有一个前因后果,可我这儿有什么前因后果呢?” 舒舒道:“爷忘了我说的了?爷和他都是董鄂家的女婿,若是爷依附于他,他自然没有挑剔,可要是爷不想依附他,他自然就不容了……” 九阿哥轻哼道:“读书读到狗肚子了……这是要唯他独尊?发什么春秋大梦……不行,他发梦发他的,可咱们也不能吃亏,该给他紧紧皮子,让他长个记性……” 他眼珠子乱转,一看就是憋着什么坏水。 舒舒忙提醒道:“爷前天才反应过来做的事情就有痕迹,怎么又这样用手段?照我说,想要出气,就应该堂堂正正的……” 九阿哥蹙眉道:“堂堂正正的?那我就直接过去堵门揍打他一顿?可是这尊卑也不对呀,按照规矩,他是做哥哥的,我是做弟弟的,只有他动手管教我的,没有我还手的余地,主动动手更是错了……” 舒舒指了指行在中路的方向。 “爷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既然受了委屈,自然就应该找那能做主的去……” 九阿哥没看明白舒舒的手指,以为比划的是一,道:“那我去找老大?让老大收拾他一顿……” 有些欠人情。 舒舒很是无奈道:“不是还有皇上在吗?有他老人家在,大阿哥也不好越过尊长教训弟弟……” “啊?” 九阿哥很是惊讶:“爷去告状,那是不是跟臭老三一个德行了?这……有点儿丢人吧?” 舒舒有些奇怪:“之前爷不是已经告状过了么?怎么索额图能告,三阿哥就不能告?” 九阿哥带了别扭。 “索额图是纯外人,汗阿玛不会偏着他,告状也有用……老三那里,可是汗阿玛的宝贝儿子,说不得告了也是白告……万一折腾一回,雷声大雨点小的,轻飘飘放过,那爷心里更憋屈……” 舒舒耐心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爷不先去说一声,打个招呼,等回头三阿哥颠倒黑白,皇上误会是爷的不是,不是更叫人郁闷?这样先在御前挂了号,回头爷真的忍不住动手,也能减几分罪责……” 九阿哥动心了,站了起来:“你说得对,得防着老三那狗东西告黑状,倒打一耙……他那张破嘴,在旁人面前‘口无遮拦’的,在汗阿玛面前可比八哥都灵巧,伶俐着呢……爷得报备一下,回头真要动手了,也能多辩白几句……” 说着,他脚步有些迟疑,压低了音量道:“那爷怎么说呢?换个什么说辞,才能把老三给捶死……” 舒舒仔细想了想,道:“不用添油加醋,如实就好……” 九阿哥蔫了,皱眉道:“那估摸没有什么用,都是猜测,也没有什么实证……” 舒舒则压低了音量,低声道:“爷可以想说这些……如此如此……然后跟他对峙……” 九阿哥又支棱起来,低头就在舒舒的脸上啄了一口:“往后不叫你‘常有理’了……你可真是咱们家的‘大聪明’……” 舒舒听了这些绰号囧的不行,莫名就觉得头上有些风冷。 九阿哥说了这一句,就斗志昂扬地出去了。 舒舒回到房里,拿出纸笔,写了个阿拉伯的“3”。 她在上头画了一个圈。 这个三阿哥,存在感太强了。 小时候的事情,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直陈利害、杀人诛心。 之前大阿哥与五阿哥遇袭之事,不管他是被利用,还是在其中顺水推舟,都取得了成效。 没有害到大阿哥,可五阿哥却毁了容。 现下太子储位稳当,没有人会想到夺嫡上去。 除了皇长子之外,也没有人去比较其他皇子阿哥的优势。 实际上,若储位动摇,最有资格备选新太子的皇子分了几等。 大阿哥与十阿哥在前头,一个是长子,一个是贵子,论起来分量不相上下。 其次是四阿哥与五阿哥,都是妃之子,一个是皇后抚养,一个是太后抚养,也是差不多的对手。 第三等才是三阿哥,跟兄弟比起来,没有什么明显优势。 第四等就是其他阿哥,跟着打酱油,除非是天上掉下饼,否则可能性微乎其微。 五阿哥毁容,就是提前出局了。 怂恿科尔沁王公给九阿哥敬酒,只是为了出气么? 要是目的再深一些,直接奔着残害他的身体去,是不是也是斩断他的根基? 一直记得“九龙夺嫡”,自己好像有点被害妄想症?! * 行在中路。 康熙正带了几分兴致,听赵昌禀告各部消息。 他好奇儿子开始卖药没有,怎么开的价。 赵昌打听了一圈的,心中也是纳罕,道:“九爷没有收银子,而是还了人情……除了科尔沁部,其他八部,有八位先前预备九福晋寿礼最丰盛的王公得了九爷私下赠药……” “科尔沁部,一粒药也没有?” 康熙听着,心情略有些微妙。 端敏长公主最爱面子,平日里架子端得足足的,估摸受不了这样怠慢。 赵昌道:“大公主与九福晋关系不错,曾要拜会九福晋……九福晋得知,主动过去见了大公主,得了大公主馈赠,后来也有打发人送了回礼,好像有一个锦盒,装的是蜡丸……” 康熙点点头,有些不自在。 自己这儿子也不知避讳,跟儿媳妇面前提这个药了? 这……随谁了? 脸皮有点厚…… 至于九阿哥馈赠各王公药,而不是直接卖药……???. 康熙略一思索,就明白来,这是第二轮抬价。 这时,梁九功进来禀告:“皇上,九爷来了……” 康熙点点头。 梁九功转身出去传话。 随着“蹬蹬蹬蹬”声,九阿哥急匆匆地走进来,面上带了委屈与愤怒……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一十三章大聪明舒舒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大尾巴狼(第二更求月票) 康熙见了,脸也跟着沉了下来:“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九阿哥开门见山道:“汗阿玛,您可给得给儿子做主,问问三哥怎么回事儿……我到底怎么得罪了他,叫他看我不顺眼……” 康熙听着没头没脑的,蹙眉道:“好好说话,他做什么了?” 九阿哥听着舒舒的提醒,没有添油加醋,嘚啵嘚啵地讲了方才达尔罕王府的酒宴与赔罪,还有这次赔罪的前因,月初科尔沁王公灌自己酒之事。 “儿子当时还觉得奇怪,好好地他们怎么闹起来?那金腰带的事儿,儿子是思量有些不周全,可儿子身份在这里,皇子阿哥,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也不该如此才是……” 说到这里,九阿哥面上苦了苦:“当时一杯一杯的烈酒,难受得不行,可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让旁人看笑话,觉得皇家不亲近科尔沁部,生出旁的猜测…… 儿子都勉强喝了,回去吐了两回,折腾了一宿,胃疼了好几天…… 原本以为是达尔罕王府的报复,儿子就想着对他们敬而远之,省得再来下一回…… 今天他们托了五哥做中人道歉,儿子才晓得,这中间还是三哥在推波助澜,跟他们说什么儿子记恨他们亲近五哥什么…… 达尔罕王府那几个台吉,是为了巴结儿子,才来敬酒的,您说这两下里的,儿子冤不冤……” 他顿了顿,道:“汗阿玛还是直接把三哥传来吧,儿子直接问问他,看他能说什么来……他饱读诗书,爱讲道理,身手又好,儿子想要过去与他掰扯都没底气,除了找您做主,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康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呵斥道:“竟说混账话!你还想对哥哥动手不成?” 九阿哥鼓着腮帮子道:“那只有哥哥欺负弟弟的,弟弟就只能受着,汗阿玛您也讲讲道理……” 康熙心中也不舒坦,吩咐梁九功道:“去传三阿哥过来……” 梁九功应了一声,出去传话去了。 九阿哥嘀咕道:“哼!不用想儿子也能晓得他能说出什么来……肯定特理直气壮,说他这都是好心哪,这都是为了我好啊,这都是想着大局…… 什么不好将科尔沁同皇室的嫌隙露出来,有什么不快还是化解为好什么…… 反正就是好心办好事,旁人不领情呗…… 啧啧!到时候委屈的就是他了,儿子我肯定成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那个……” 他嘀咕起来没完,康熙只觉得头疼,蹙眉道:“住口!” 九阿哥住了话音,面上依然带着委屈,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康熙。 他的脑子里,都是小时候的情景。 小的时候,他与老十两个都顽劣,在上书房不好好学习。 汗阿玛每天下午过来考较皇子功课,其他哥哥都认认真真的,只有他与老十这里老是拖后腿。 汗阿玛也不严加管束,显得有些宠溺。 当时年纪小,只当是贵妃之子与宠妃之子的待遇。 可是现下想一想,汗阿玛好狠心。 九阿哥心里真觉得委屈了。 为自己,也为老十。 不知不觉红了眼圈 康熙看在眼中,越发头疼:“行了行了!朕还没有老糊涂,要是三阿哥真有不是之处,朕给你做主……” 九阿哥低下头,不说话了。 阿玛答应给了老十郡王,可是这个可早可晚。 按照舒舒的意思,汗阿玛为了太子,会压着老十封爵之事,这个爵位还不知何年何月能下来。 明明礼法规定,宗室男丁十五岁封爵。 难道皇家阿哥,还比不上外头的王府阿哥? 老大的郡王拖到了今年才封,老大已经二十七了。 延迟了整整十几年。 老十也会拖到二十大几么? 那自己这个陪绑的,也要到那个时候? 到时候侄子们都长成了,自己依旧是个光头阿哥? 九阿哥丧丧的。 觉得聪明人一点也不好。 自己以前浑浑噩噩的,即便偶尔有难受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堵心。 或许他早就明白,自己爹不疼娘不爱,只是自欺欺人,一直当自己是个受宠的皇子。 现在聪明了,也欺骗不了自己了。 看着儿子委屈的模样,康熙感觉既新奇又无奈。 之前才觉得他长大了,有担当了,晓得出面为弟弟讨差事,这又往回去。 越来越娇气,半点委屈受不得,真要成小格格了…… 康熙想要呵斥两句,想起他现在的身体,也有些不忍心。 少一时,梁九功带了三阿哥过来。 “汗阿玛,您传儿子……” 三阿哥的声音带了兴奋。 不过见到旁边侍立的九阿哥时,他的兴奋戛然而止,目光有些古怪,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您传儿子有什么吩咐……” 康熙仔细地看了他一眼,道:“月初会盟赐宴,你跟端敏长公主的几个儿子说了什么?说九阿哥恼了,让他们跟九阿哥赔不是?” 三阿哥一愣,随即点点头,坦然道:“是儿子说的,儿子也是为九弟考虑,想着他年轻气盛的,不晓得轻重……朝廷与科尔沁是血脉至亲,不好真的生了嫌弃,落在外人眼中也不好,还是早些化解为好……” 说到这里,他迟疑道:“儿子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九弟生气了?” 他顿了顿,转向九阿哥说:”三哥真是为了你好,要是有不周道的地方,这里给你赔不是,九弟别恼了……” 九阿哥“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举着巴掌,点着手指头,带了满是嘲讽,道:“汗阿玛您听听,您这宝贝三儿子口灿莲花,对上了几条?好好的人不当,偏要装大尾巴狼……听听这话,道理都站他那儿,不知道前因后果的,还真以为他就是那吕洞宾呢……” 康熙呵斥道:“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九阿哥轻哼一声,瞪着三阿哥,开始打量。 嘿嘿,老三他毛了! 他额头上汗津津的。 孙子,你也晓得怕?! 三阿哥被盯得不自在,也反应过来眼下局面有些不对,老九这完犊子玩意儿学会告黑状了?! 他面上带了无奈与包容,像是哄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好言好语道:“那算哥哥错了还不行么?九弟别恼了……” 九阿哥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佩服。 这两天,他多了个技能,那就是去观察旁人。 之前不上心,也没有仔细去留心过旁人如何。 现在看来,每一个人都不是俗人。 老三这姿态,毫无做作痕迹。 要不是自己先在前头打了报备,那肯定就要被反咬一口。 九阿哥就带了几分故意,挑眉道:“三哥好心?撺掇旁人灌我是好心呢,还是见五哥要帮我挡酒拉走了他是好心呢?您说说,弟弟也听听,别浪费了您这好心……”???. 三阿哥脸上带了诧异,眼睛眨了眨:“还有这事儿么?我想想,许是没注意……” 他还真是仔细想了想的样子,好一会儿才道:“我想起来,当时是有人说,奈曼老王爷要过来敬酒,我想着老王爷年过花甲的,不好托大,就拉着老五过去了……这,有什么不对么?” 九阿哥没有看他,而是望向了康熙:“汗阿玛,您看,您这三儿子真是又心好又心实,还识大体……就算是害儿子醉了,冲了药性,折了寿数,这也是无心之失……” 康熙沉着脸没有说话,看了一眼三阿哥,目光中多了质疑与审视。 三阿哥手心潮湿,瞳孔不由的放大。 他忙道的:“汗阿玛,儿子不会说谎,儿子当时真是那样想的,就算真有不妥当,也不是儿子的本意……” 康熙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不知道九阿哥在吃药?” 行在就这么大一点地方,有一些动静,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 或许之前在宫里的时候,这个儿子两耳不闻窗外事,消息不灵通,可是在外面,总共就这些人…… 三阿哥顿了顿,点了点头:“儿子听说了一嘴,好像九弟喝着调理脾胃的药什么的……” 说到这里,他带了不安:“可儿子跟科尔沁那边说的时候,也没有让他们去灌酒啊……儿子说的是让他们对九弟亲近一些,别跟五弟那边分出远近来,那样不好……” 九阿哥一个眼风都不给三阿哥,挺着下巴,像个小公鸡似的,对康熙道:“汗阿玛,三哥这样说,那就这样是了呗!就是儿子这几日不痛快,不想见他,省得言语上有什么不恭敬的,或者三哥再好心为了儿子做些什么,儿子该手痒了……到时候,皇子阿哥可就成了笑话了……儿子这两天就躲躲,不往御前来了……” 三阿哥听着这话,手脚发凉,看着九阿哥:“九弟这话什么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好好的,我故意害你做什么……你真想多了……” 九阿哥也不反驳,点点头道:“对对对,您说得都对……” 说着,他便抬头看了康熙一眼,眼睛里带出几分失望了,闷声道:“汗阿玛,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说完,他也不等康熙应允,就转身大踏步出去。 三阿哥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带了不安,面上越发诚恳:“汗阿玛,真的是误会了……在儿子心中弟弟们都是亲近的,因为董鄂氏的缘故,平日待九弟还格外的更亲近一些……” 怎么会这样呢? 老九这心黑的王八蛋…… 这是会告刁状了! 他说的急切,额头上微微的冒出汗来 嗓子里也发干,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打着颤。 康熙沉声道:“《礼记·礼运第九》写的是什么?” 三阿哥听了,脸色涨红……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一十四章大尾巴狼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举目皆敌(第三更求月票) 三阿哥额头汗津津的,身上却有些哆嗦,心里直发冷。 “嗯?忘了?这是你八、九岁就开始学的书,怎么会不记得?” 康熙的声音很轻,带了几分莫名:“当年叫你抄了一百遍,原以为你能记住……故欲恶者,心之大端也。人藏其心,不可测度也。美恶都在其心,不见其色也……” “噗通”一声,三阿哥跪了。 不敢承担,也无法承担这个“不情不义”罪名。 谋害手足,又是十五、六岁年岁差了半截的弟弟,这不仅是不睦兄弟,还显得恶毒。 “汗阿玛,是儿臣错了……儿臣之前散漫,凡事不怎么上心,即便听旁人提了一耳朵老九在吃药,也没有当回事儿……” 三阿哥握着拳头,不敢再狡辩,叩首道:“达尔罕王府那边,确实是儿子多嘴,当时心里有些不自在,觉得老九待大哥他们都亲近,就跟儿臣不亲近,心里置了气……存了小心思,想要看他狼狈出口气……您是知道儿臣的,儿子胆子小,当时儿臣真的没有想到老九的身体有问题,又不是那等歹毒心肠的,怎么会故意如此……” 康熙看着他,眼睛眯了眯:“哦?当时不知道,现下怎么知道了?” 三阿哥不敢抬头,低声道:“那个衍子丸,不就是鹿血参茸丸吗?儿臣之前看《本草》,去过御药房几遭,记得这个成方……” 三阿哥老实认错,康熙的心里并不觉得欣慰,脸色更黑了。 “你也是做哥哥的?老九多大,你多大?” 三阿哥的心都提了起来,哽咽道:“汗阿玛,儿臣再也不敢……儿臣就是心里嫉妒,他们都好好的,兄弟相亲,热热闹闹的,就儿臣单蹦一个……” 康熙的声音转冷:“只老九一个人同你不亲近?其他阿哥谁亲近你?你不思己过,倒是赖起旁人来!还使这种小手段报复……朕很失望……” 三阿哥抬起头,眼圈都红了。 自己文治武功,处处出色。 明明可以为魁首,却是万年老三。 要避让老大,也要避让太子。 这样还不行? 难道下头的小兄弟,他也要一避再避? 明明不是自己起头的,是他们几个合起来呲哒自己,挤兑自己,不恭敬自己,自己才犯了小心眼。 有因果的! 为什么只看果,不看因? 这其中,自己有三分不是,那几个混蛋玩意儿就有七分! 康熙皱眉道:“那只是兄弟口角么?那是什么场合?!会盟赐宴!要是老九当时甩袖而去,你说该如何收场?” 三阿哥嘴巴抿成一条线,心里腹诽不已。 能如何?! 自己动了嘴皮子,为了是寻常灌酒么? 本来就想要老九甩袖而去的。 到了那时,就是老九不识大体,行事轻浮,肯定要挨汗阿玛训斥。 还想要署理内务府?! 想屁吃! 他压住不满,满脸涨红道:“当时儿臣吃了几口酒,有些想左了,没想那么多……” 康熙看着三儿子,觉得不讨喜了。 有些错,十来岁可以犯,长大了却不能再犯。 “老九那里,有董鄂氏精心服侍,前后抛费了几个月,各种食补,配合着药,才稍稍见好些……不管你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错就是错,也确实伤了他的身体,那你就预备些礼,给他赔个不是……” 康熙沉声说道。 三阿哥的嘴张了张,又合上。 自己是做哥哥的,去给弟弟赔不是? 还要预备礼?! 他也配! 况且老九那黑心玩意儿,说伤就伤了? 几盅白酒就有这么大杀伤力,那往后想要收拾谁,直接一顿酒了事。 汗阿玛糊涂了? 说什么信什么! 肯定是宜妃吹了枕头风,他都昏聩了。 三阿哥心里愤愤,嘴上却不敢掰扯,袖子里握拳了拳头,顺从地点点头:“儿子晓得了,儿子一定准备一份厚礼,去给老九赔罪……” 除了《孝经》,再给他预备一本《礼记》。 喜、怒、哀、惧、爱、恶、欲,为“七情”。 父慈、子孝、兄良、弟弟、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为“十义”。 自己这回失误了。 “七情”上面,行事不谨慎,没有“兄良”,可那黑心玩意儿是不是也该学学什么是“弟弟”? 康熙沉吟着,漫不经心道:“厚礼?你前几次行围,不是得了不少皮子……听说这些日子诸部王公,也送了你们不少皮子,那就凑一凑,八车皮子吧,应该差不多了……” “汗……汗阿玛……” 三阿哥目瞪口呆,恍若梦中:“您是说,八车,不是八张……” 康熙点点头道:“嗯!八车!礼多人不怪,如此正好,抹平前事,省得你们兄弟落下嫌隙……” 三阿哥还要说话,康熙已经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三阿哥失魂落魄地离开。 这是割肉么? 这是要他的命吧! 康熙叹了口气,跟梁九功抱怨道:“十多年了,只长岁数,不长脑子,心也窄,不容人……再这样下去,谁能待见他……” 梁九功像个雕像,神情恰到好处,不敢有丝毫变化。 这个时候,他有自知之明,只真诚道:“外头像三爷这么大,许是顶门立户,当大人用了……可在宫里,皇上慈爱,三爷长在皇上羽翼下,性子还是孩子呢……” 那是皇子阿哥,皇帝能嫌弃,却轮不到他们这些奴才说嘴。 康熙摇了摇头,又说九阿哥:“不稳重!之前白夸他了,受了些委屈就闹腾,又要骂人,又要动手的,没脑子……” 就算有不满,用得着这样立马算账? 心里藏不住事儿。 他嫌弃的不行,可想起九阿哥临走时的眼神,到底不落忍,吩咐梁九功道:“算了,这回也算委屈他了……广储司新进了披风,叫人挑一件赐下去……” 说着,他想起十阿哥孝敬的两张虎皮,还有董鄂氏孝敬的各色路菜吃食:“十阿哥与九福晋也一人一件,为生辰礼……等过两天,他们叔嫂生日,你记得叫膳房准备两桌饽饽席送过去……” 梁九功应了,下去吩咐。 * 行在中路外头。 大阿哥被五阿哥拉扯着过来,稀里糊涂的。 “老五,你到底拉我过来做什么?支支吾吾的,也不说个明白……” 大阿哥不肯动了,站在那里。 他正值壮年,长得也高大,力气也十足。 五阿哥拉不动。 他望了望中路的大门,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弟弟就是想请大哥帮忙拉个架……” 大哥听了,面上带了严肃,四下里张望:“这是圣驾驻跸之所,谁胆子这么大,在这里动手打架?” 五阿哥卷起袖口,道:“不是旁人,就是弟弟我,想要揍老三,听说他被汗阿玛传召,过来堵他,收拾他一顿……” 大阿哥愣住,蹙眉:“他又做什么了?” 五阿哥愤愤道:“他混蛋!欺负老九……” 大阿哥掰了掰手指,“嘎嘎”直响:“多大了,话都说不明白……这是给你助力,不叫拉架……” 五阿哥忙道:“不用不用!大哥您就是拉个架……弟弟一会儿揍他,他要是还手,您就帮着拉个架……” 大阿哥给逗笑了。 “原来是拉偏架……” 老三那混蛋到底怎么欺负老九了? 老五这好好的老实孩子,都逼得开始耍心眼。 五阿哥坦然地点头道:“那您可得拉住了,要不然弟弟打不过他……要是老七在,还能找个帮手,可老七不在,剩下那几个还是孩子呢……” 大阿哥也觉得手痒,轻哼道:“不是还有哥哥我?你招呼一声,我帮你就是了……” 五阿哥连忙摇头:“大哥别掺和,省得汗阿玛回头骂人时,拖累您……” 这会儿功夫,就听到脚步声响,三阿哥阴沉着脸从中路出来。 五阿哥忙拉了大阿哥一下,小声叮嘱道:“大哥您可盯紧些,拉住喽……” 说完,五阿哥就冲了上去。 三阿哥正纠结那八车皮子。 自己三次行围,才攒下六车,剩下两车,是奈曼王爷与敖汉王爷送的。 这八车皮子,怎么分派,自己心里都想得好好的。 娘娘那里,孝敬四车。 董鄂氏那里,给她两车,堵她的嘴,省得好像自己窘迫,靠她养阿哥所似的。 剩下两车,田氏这里要留些,还有赏门人一些。 他封了郡王,汗阿玛给他分了十二个佐领,满洲佐领六,蒙古佐领三,汉军佐领三。 其中,有几个佐领是从上三旗拨下来,成了王属佐领,由他带着入镶蓝旗。 剩下的几个佐领,则是镶蓝旗的公中佐领。 这两拨势力也好,正好平衡,省得有奴才不听话。 镶蓝旗旗主简亲王雅布,不是近派亲王,汗阿玛肯定希望他们兄弟分权,等机会取而代之,成为新的镶蓝旗旗主。 他有些跑神。 旗主只有一个,两个皇子下旗,汗阿玛心中属意的是谁? 老大…… 哼! 这也是自己的机会,不能便宜了老大…… 他这一恍惚,没察觉周围动静,被五阿哥撞了个正着。 三阿哥身子一趔趄,刚想要骂人,看到五阿哥脸上的疤,带了不快道:“老五你干嘛……” 五阿哥没等他说完,就过去扑倒他身上,两人一起滚到地上。 三阿哥一时没防备,摔了个正着,被五阿哥压在身下。 五阿哥一下子跨坐到他身上,就挥起了拳头,用了吃奶的劲往他胸口锤。 三阿哥挨了一拳,闷哼一声,也醒过神来,怒道:“老五你疯了!” 说话之间,他已经使了力气,猛地推开五阿哥,挣脱出来。 他出生就是皇子阿哥,平生还是头一次挨打,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 五阿哥瞪着眼睛,一骨碌站起来,依旧是往前冲。 三阿哥本就憋闷,见五阿哥如此,眼里也冒了凶光,捏着拳头,就要还手。 大阿哥见状,连忙上前两步拉住,口中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三阿哥能挣开五阿哥,却挣不脱大阿哥。 五阿哥没有闲着,趁机就又上前捅了两拳。 估摸着是捅到三阿哥胸骨上了,三阿哥闷哼一声,五阿哥也疼得龇牙。 大阿哥瞧着他这个笨拙的样子,都无语了,少不得提醒道:“嘿!别往脸上招呼!怪疼的,明天大宴也没法出来见人……” 五阿哥新的一拳正好下来,听了就生生地拐了个弯儿,一下子落到三阿哥脸上。 三阿哥挨个正着,脑袋一歪,“嗡嗡”直响,凶性大发,红了眼睛使劲挣着,瞪着五阿哥,如同要吃人。 五阿哥被他的目光吓到,怔怔的。 大阿哥刚想要说话,看到前头的人影,就放了手。 三阿哥一下子挣脱出去,一脚就踹向五阿哥。 大阿哥伸手,拉住他的脖子:“老三消消气,别动手,那是弟弟呢……” 三阿哥气炸了肺,回头就推了大阿哥一把:“滚!” 大阿哥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放松了力气,一下子被推了个屁股蹲儿。 五阿哥见了,怕他要接着动手,忙上前拦着,护在大阿哥前头:“不许打大哥……” 三阿哥脑子还“嗡嗡”的,眼前有些发花,听到五阿哥的声音越发暴躁,眯了眯眼,握着拳头就对着五阿哥脸上伤处招呼。 大阿哥正要起来,见到他出拳方向不对,忙一把拉了五阿哥转身,用后背接下了一拳头。 三阿哥没有留余力。 他的骑射功夫下过功夫,也专门的练习过臂力。 这一拳头正砸到大阿哥的后心上。 大阿哥也震得咬破了嘴唇,喘不过气来。 这里是中路与东路交接处,旁边不远处就是几位皇子暂住之地。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正要过去九阿哥处,听到动静不对,小跑着过来。 正好看到三阿哥要打五阿哥的脸,大阿哥护住这一段。 眼见着第二拳头又要到了,两人都冲了上来。 十阿哥一把拉住三阿哥的胳膊,十三阿哥则是搂了他的腰。 三阿哥越发恼怒。 只觉得举目皆敌。 他脚下没闲着,去踹大阿哥,空着的左手又一个勾拳,重重地落到十阿哥身上。 “胤祉,你混账!” 帝王的怒喝声,先人而至。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一十五章举目皆敌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六章 孰是孰非 眼前的情景,让康熙震怒。 一个个的…… 不是文武双全的模样,如同市井无赖。 彼此也不像是手足兄弟。 尤其是三阿哥,对着兄弟们出手毫不留情,像是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 听着熟悉的声音,三阿哥呆住。 他之前眼睛充血,脑子被怒火烧得混沌,现下却逐渐清明下来。 他后知后觉,晓得自己做了什么。 身上都木了。 这是汗阿玛! 汗! 阿玛! 他眼睛一闭,身子一打挺,就要往后倒,瞧着样子像是昏厥。 没倒下去。 他身后,还有抱腰拉人的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见状,又搂紧三阿哥的腰,在后头生生的顶住了。 只是已经成年、高壮的哥哥,一个还没长成的单薄少年,就支撑的十分勉强,咬牙咧嘴的,费尽了力气,小身板也摇摇欲坠。 十阿哥见状,连忙上前,扶了三阿哥另一侧肩膀,手下用力,牢牢地给他扶住。 画面有些诡异。 三阿哥双眼紧闭,身子却在两位阿哥的搀扶下,立得直直的。 康熙大踏步的上前,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他扫了一眼“昏厥”的三阿哥,望向了边上的五阿哥:“到底怎么回事?” 五阿哥一着急,汉话蒙语都乱来:“是我打架了……我……三哥……大哥拉架……” 他说出了关键的。 康熙又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因为破了嘴唇,看着有些狼狈。 还有刚才被顶住了后心,呼吸很是不顺当,胸口疼的抽搐,脸色也泛白。 大阿哥苦笑道:“是儿子不好,没有拉住……该拉开他们……” 康熙没有问十哥与十三阿哥,方才他看到了两人跑过来的场景,晓得两人是路过拦架的。 不远处,九阿哥也出来了,身边跟着舒舒。 这是得了消息,知道阿哥们打架了。 看到康熙出来了,九阿哥止了脚步,忙跟舒舒道:“你别出来了,还是回去等消息……” 舒舒点点头,并不逞强。 她看的清楚,场上没有旁人,都是皇子们,手心手背,康熙罚不罚,怎么罚,都说不准。 有了外人,难免就要公正些。 只是看着远处众人,她少不得小声提醒一句,道:“五哥的伤口只是外头看着好些,还没有全然愈合,你过去时留心,提醒着别挣开伤口或者弄脏了伤处……” 九阿哥应了一声,不放心了,小跑着上前。 实在是外头的事情发生的太快,他虽得了消息,知道大家在打架也不知道前因后果,面上还带着迷糊。 他没想到五阿哥身上,就寻思怎么大家都在,就落下他一个? 他就习惯性地去看老十,想要问问怎么回事,结果看到十阿哥脸上的青肿,立时毛了,差点跳起来,大骂:“哪个王八羔子动的手?居然敢打你?如此悖逆!” 十阿哥忙拉住他:“没事没事,不是故意打的,就是刚才拉架,扫了一下……” 九阿哥愤愤道:“不是故意的都打成猪头,那什么是故意的?脑浆子打出来才说是故意的!” 他又去看旁人,看到了大阿哥嘴唇的伤,和疼得发青的脸。 “啊!大哥都被打了?!” 九阿哥有些糊涂了。 他看了五阿哥一眼,有些糊涂了。 真是五哥忍不住打老三?! 应该是有旁人吧? 他看了眼十阿哥与十三阿哥扶着的三阿哥,不情不愿,带了试探道:“这是打群架?三郡王也被打蒙了?” 康熙瞪了他一眼:“不许再啰嗦!” 这次北巡,随扈的皇子总共七人,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 除了留在前头行在陪妻子安胎的七阿哥之外,其他的都在跟前,都卷了进来。 一行人都进了中路院子的,圣驾临时起居之处。 太医已经传了过来。 大阿哥嘴唇破了这是小伤,等揭开衣裳,露出后心的青紫,触目惊心。 这个表皮的青紫不严重,胸口还要闷几日,要留心观察,是不是伤了肺腑。 五阿哥前头没有挨打,脸上伤口抻住了,也有些渗血。 后头因拦在大阿哥前头,他被踢实了几下,大腿上有几处青淤,其中有一处都接近大腿根,离子孙袋就差了一、两寸的距离。 十阿哥这个看着肿胀如猪头,实际上只是皮外伤,倒是打实的这边耳朵有些耳鸣。 太医检查时,他脸色泛白,还吐了一回,被扶到椅子上坐下。 太医的意思,这是伤了耳门,得静养些日子。 康熙的脸阴沉着,最后才指了指地毯上“人事不知”的三阿哥,也叫太医上前查看。 三阿哥的心悬了起来。 他觉得恐惧。 这是一个阴谋? 针对他的阴谋? 就打了几下,怎么就如此了? 前头老九喝了几盅酒就要死要活的,折损寿数都说出来,今日这几个挨了一下子两下的,就也半死不活了? 三阿哥怕了。 他不敢再昏厥,束手待毙。 他立马翻身坐起,跪在地上,叩首请罪:“汗阿玛,是儿子不对,一时迷了心窍……”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痛处。 “儿臣因为是汗阿玛的儿子,金尊玉贵的长大,身上没挨过一个指头,今天被老五打了一拳,当时就炸了……儿臣晓得,该心平气和的讲道理,可城府不行,涵养不足,大哥又拉偏架……儿子就怒了……” 他哽咽着,泪如雨下。 不过却不耽误说话,依旧是做了条理分明的陈述。 就是他的伤处,同样是脸上的伤,与十阿哥脸上的形成鲜明对比。 十阿哥脸又是肿胀,又是耳鸣的;三阿哥这里,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就是脸颊有些微微泛红。 这也是为什么,康熙将他放在最后头,让太医先给其他三人查看伤处的原因。 三阿哥并不知道如此。 他只记得拳头落到自己脸上那一瞬的羞辱与愤怒。 误以为自己的伤势也不轻。 康熙半响没有说话,看着三阿哥的目光转为淡然。 他望向了五阿哥,很是意外了。 这个儿子打小就是好脾气,从没有与兄弟起过嫌隙。 更不要说与人动手。 五阿哥的神色有些不安。 他只是想要打一架,教训老三一顿,没想到闹出这么大动静。 眼见着康熙望过来,他没有辩解什么,就老实跪了。 “三哥他不对,他不该欺负弟弟……他是做哥哥的,怎么能欺负弟弟……” 五阿哥说着。 他本来就口拙,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话。 九阿哥在旁听了,才知道根源还在自己身上。 五哥也学坏了,会“暗度陈仓”了。 答应自己不打架,还过来打架。 他不由着急,忙道:“我不是跟您说了么?不用急着去找三哥说道理,就算他有不对的地方,跟汗阿玛说就是了……” 五阿哥面上带了不赞成:“他那么会说,要是哄了汗阿玛呢?”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大家脸上,都带了赞同之意。 三阿哥再深的涵养也忍不住,望向五阿哥的目光就带了怨毒。 康熙坐在高位上,看了个真切。 他望向了大阿哥,神色不明,隐隐地带了审视。 大阿哥讪讪道:“汗阿玛,您要是责罚,就罚儿子吧……作为长兄,本该好好调解兄弟之间的关系……还有方才,儿子也拉了偏架……老五本就伤势未愈,儿子怕要是碰到他怎么办……” 说到这里,他面上也带了严肃:“老三你怎么回事儿?方才的拳头冲哪里招呼呢?” 那样大的力气,砸到身上都疼得人直哆嗦,落到五阿哥的伤处,后果不可想象。 三阿哥的瞳孔紧了紧,哑着嗓子道:“情急之下,我哪留意到这个……就许你们群殴我,还不许我反抗了?非要老老实实地挨你们打才好……” 十三阿哥在旁站着,连忙道:“三哥,三哥,弟弟可没动手,就是看您在脚踢大哥、拳打五哥的,才同十哥上来拦着的……” 说到这里,他望向康熙:“汗阿玛,儿子也看到三哥的拳头往五哥伤口处招呼……儿子还使劲往后拉了,用了吃奶的劲儿,没怎么拉动,要不是十哥拦下,就要出大事儿……” 十阿哥一个好人,脸上挨了那样一拳头都受不住。 五阿哥还伤着,伤口又是那么深…… 脑浆子打出来,倒是不至于,脸打花了是肯定的。 九阿哥在旁边听着,已经忍不住,“蹬蹬”两步上前,揪了三阿哥的衣服领子。 “王八蛋,你真是够心黑的……除了欺负弟弟,你还能做什么,每次都使阴招……” 三阿哥神色木然,任由他拖拉,并不挣扎。 十阿哥坐不住了,忙上前要拉九阿哥。 “王八蛋,你这个王八蛋……” 九阿哥还在拉拽着,头上就飞来个杯子,直直地砸到他身上。 那杯子随后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碎片四散。 九阿哥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就对上康熙的怒火。 “汗阿玛,您是不是砸歪了……” 他还带了委屈,放下三阿哥,揉了揉自己被砸中的肩膀头。 康熙怒极而笑,呵斥道:“说的什么混账话?!闭嘴!再开口朕叫人把你嘴巴缝上!” 九阿哥捂住嘴,眼珠子乱转,后知后觉地晓得自己失言…… 呸呸呸! 连自己都骂进去了……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一十六章孰是孰非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七章 答应九哥一件事(第二更求月票) 三阿哥重新跪了回去,抬起头来,脸上满是委屈。 他哽咽道:“汗阿玛您瞧,这还是在您面前,一个两个的,都敢对儿臣动手…… 汗阿玛方才让儿臣反省,为什么阿哥们同儿臣都不亲近…… 儿臣也反省着,儿臣心实,看到小阿哥们有不妥当之处就爱多说两句,忠言逆耳…… 儿臣小时候养在宫外,日子过的简朴,就养成了勤俭的习惯,往来走礼,也是量力而为,尽心而已,怕是早已经惹得阿哥们不快……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是自古就传下的道理…… 儿臣晓得,老五得皇祖母抚育,向来得宠,打小就比其他阿哥高一头,这回儿臣封了郡王,怕是他心里不痛快了…… 儿臣固然有不是之处,可阿哥们失了规矩,儿臣实在忍不住还想要说教两句,只是……也罢了……” 说完,他就嚎啕大哭。 哭声中,是无尽的委屈与悲凉。 大家都愣了。 五阿哥怔怔的,怕是都反应不过来,打架就是打架,与郡王、贝勒的有什么关系。 十阿哥在旁,摸了摸自己肿胀的脸,带了苦笑。 “三哥您真是金贵人,挨了一下,我们这些人陪绑着得了教训,都没落好,到最后委屈的还是您……” 三阿哥恍若未闻,依旧嚎啕大哭。 众阿哥面面相觑。 要是小时候,这样哭,也就哭了。 这老大了,忒寒碜了。 九阿哥捂着嘴巴,盯着三阿哥,眼神要是刀子,已经要凌迟人了。 真是贼咬一口,入木三分。 这就是五哥添了个罪名。 明明是爱护自己这个弟弟,五哥才出头,这一个帽子过来,就成了五哥嫉贤妒能,小人之举。 他可是记得是舒舒说过的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难道这就让老三躲过去? 凭什么? 那是什么教训?! 明明错的是这混蛋,还要拖累五哥? 九阿哥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心里想的是纯亲王府。 早在自己出生前,王叔纯靖亲王就已经病故。 两个月后,王婶生下了遗腹子。 这个小堂兄三、四个月就袭了纯亲王爵,可是没有活到周岁就夭折了。 纯亲王婶没有改嫁,一直在王府守节。 当时才十几岁。 如今算下来,也就是三十几岁,可看着比娘娘得老了十来岁不止。 要是自己有个万一,舒舒连遗腹子都没有。 如今八旗汉化,宗室福晋改嫁的已经寥寥无几。 要是自己有个万一,汗阿玛不缺儿子,娘娘也还有五哥,就是老十这里,眼见着也要大婚,往后儿女成行。 舒舒这里,守寡…… 那么娇气的人…… 自己只是个光头阿哥,她做了个寡妇,也不会像纯王婶那样自在,可以守着偌大的王府。 到时候说不得就是内务府拨下去一处冷清僻静的院子,三、五个扫洒的太监宫人。 再遇到八福晋那样骄横无礼的,三阿哥这样贪婪算计的,还不知道会如何。 九阿哥胸口堵的不行,心如死灰,眼泪就簌簌落下。 十阿哥最先发现不对,忙小声道:“九哥……” 九阿哥之前还强忍着,听了十阿哥的声音,哪里受得住,一把搂住十阿哥,哭喊道:“呜呜……老十你得答应哥哥一件事,要是不答应,哥哥我死不瞑目……” 大家都吓了一跳,连三阿哥都惊得止了哭声。 十阿哥变了脸色,上下打量着九阿哥:“九哥怎么了?您这是哪里不舒服?” 大阿哥与五阿哥也顾不得跪了,都起身过来。 连康熙都站起来。 九阿哥哭着道:“你就说,你应不应,你应不应……” “应!应!” 十阿哥见他状况不对,连忙点头。 九阿哥哭得直抽抽道::“呜呜……往后,弟妹进门……你们多生几个儿子……挑个长得好,性子懂事的过给你九嫂……” 舒舒是一个看脸的。 十阿哥忙道:“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不是吃着药么,往后侄儿会有的……” 众人觉得虚惊一场,面上都带了谴责之意。 连康熙都皱眉,想要开口呵斥。 九阿哥已经大哭道:“万一……我步了纯靖王叔后尘,不放心你九嫂一个人……”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随后就是“啪”、“啪”两声。 五阿哥脸色涨红,使劲地拍了九阿哥后背两巴掌。 九阿哥被打得身子直趔趄,终于止了哭声,懵懂地望向五阿哥:“五哥……” “你也不好,坏!不孝!” 五阿哥气鼓鼓的,咬牙切齿的。 就是他不会骂人,即便气得狠了,这就几句。 九阿哥的眼泪又出来了。 这样的五哥,没有自己护着,还真叫人不放心。 眼见弟弟如此难受,五阿哥想起他的身体状况,心里揪的疼,也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十阿哥是知晓九阿哥病情的。 十三阿哥这里即便不全知晓,这些日子同行同吃的,也晓得大概。 十阿哥是想到要是真有万一,自己受不了。 十三阿哥这里,则是当真了…… 两人没有哭出声,可也都红了眼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就连大阿哥心里都不落忍,带了感伤。 要说三阿哥的哭声,让康熙暴躁中反省,想着是不是对老三太苛刻。 或许是父子之间少了沟通,兄弟之间缺少交流,才有了摩擦? 等到九阿哥哭,大家跟着流泪,康熙就只剩下酸涩。 屋子里,就只有五阿哥的哭声。 外头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一个小太监先跑进来,匆匆忙忙的禀告道:“皇上,太后娘娘来了,非要直接进来……” 那是太后,没人敢拦。 他刚禀告完,太后人已经到了。 老太太身形健硕,平时动静都是缓缓的,眼下身手十分灵活矫健。 一屋子里的人。 她的目光却直接落在五阿哥身上,大踏步走上前去,慈爱道:“小五别哭了,皇祖母来了,皇祖母给你做主……” 说着,她望向其他几个阿哥,目光中带了锐利,像是换了一个人。 随即,她又望向五阿哥,满脸心疼。 五阿哥的样子,确实狼狈。 行在这边因为接驾的缘故,这几日都是铺了黄沙,一天三遍的撒水。 五阿哥被三阿哥推倒,地上打了个滚起来,可不就是一身泥水的,穿着又是宝蓝色,格外显眼。 他脸上伤口两寸多长,伤口原本是干爽的,一挣开,就有血水之类的出来。 五阿哥知晓自己伤口吓人,怕吓到太后,想要转过头。 太后却直接扶了他肩膀,仔细看了两眼,满脸慈爱道:“遇到熊瞎子,能逃生的没有几个,这是巴图鲁的徽章!皇祖母的小五,心肠好,得了长生天的庇护……” 五阿哥这才望向太后。 看着太后满眼的仁爱,五阿哥无师自通地掌握了告状的技能。 他指了指地上跪着的三阿哥,气呼呼道:“皇祖母,他欺负老九……知道老九喝药,不能喝酒,还怂恿科尔沁王公灌人……孙儿去找他……他刚才又跟汗阿玛说孙儿嫉妒他是郡王、孙儿是贝勒,孙儿没有嫉妒……” 他说得是蒙语,流畅极了,也说清了前后原由。 太后拍了拍他身上的黄土,声音有些低沉:“他动手打你了?” 五阿哥点头,又摇头,道:“就狠推了一下,后头大哥护着孙儿,拳头落大哥身上了,大哥后心都打紫了……” 太后又望见了大阿哥,点了点头,称赞道:“晓得护着弟弟,是个好孩子……” 五阿哥又接着告状,道:“他后来还要打我,让老十、十三给拦住了,老十还挨了一下子……” 说着这里,他带了沮丧,嘀咕着:“都是孙儿不好,太弱了,还要哥哥弟弟护着……” 太后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没有说什么,又望向十阿哥与十三阿哥。 她在视线落在十阿哥脸上,脸上生了愤怒。 九阿哥放下捂住嘴上的手,忙道:“皇祖母,都是孙儿的错,五哥是为了我,其他人也是受孙儿连累……” 太后没有迁怒九阿哥的意思,忍着怒火,和气道:“他是你哥哥,护着你是应该的,小五是好哥哥……” 后一句,是对五阿哥说的。 五阿哥点头附和道:“是啊,孙儿是好哥哥……大哥也是好哥哥,在前头护着孙儿;弟弟们也是好弟弟……” 三阿哥在旁,简直是凄苦无比。 他们都是好的,只有自己是坏的?! 他望向了太后,道:“皇祖母,是老五对孙儿动的手,他被老九怂恿坏了……他以前最是善良宽厚,不会这样,您得提醒他别被人利用了……” 太后神色淡淡的,轻轻的扫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 她望向皇上,道:“皇帝管教你的儿子,我要带小五回去……” 老太后向来和气待人,眼下脸耷拉着,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康熙晓得,嫡母这是真不高兴了。 五阿哥是她的宝贝大孙子,这是连他都给埋怨上了。 眼下也不是辩解赔罪的时候,康熙便点了点头。 五阿哥摇头不已,不肯走,道:皇祖母您先回去,孙儿一会儿再过去看您……”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一十七章答应九哥一件事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室俱惊(三更求月票) 太后能对着皇上板脸,却是舍不得对自己抚养大的宝贝孙子板脸。 她对着五阿哥,像哄奶娃娃似的,慈爱的不得了。 “你这脸上还带着伤呢,有什么道理,过两日再讲也是一样。” 五阿哥神色坚定:“皇祖母,那样不对,这是孙儿惹出来的祸……汗阿玛要罚,也是应当先第一个罚孙儿……孙儿跟皇祖母走了就不厚道了,不能那样……” 局面都这样,这一位还惦记讲道理,大家齐齐无语。 就连康熙,都是一言难尽模样。 太后却点头,脸上带了欣慰,称赞道:“好孩子,咱们小五有担当,那皇祖母等着你……一会儿你哪里都别去,皇祖母给你留着酥酪……” “嗯,嗯!” 五阿哥十分老实乖巧:“等领了汗阿玛的罚,孙儿就过去,要加三勺糖……” 太后又不放心了。 要是上书房读书的小阿哥这样闹腾,不是什么大事儿,训斥几句就过去了。 男孩子多了,哪有不打架的。 如今眼前这几个,除了几个小的,都是成年封爵的。 皇上会怎么罚? 太后不由自主的望向康熙,脸上带了恳求。 她倒不是想要插手皇帝管教皇子之事,就是舍不得宝贝孙子受罚。 康熙亦是无奈,上前搀了太后胳膊:“您先去歇着,一会儿儿臣带老五过去……” 太后这才微微放心,看了五阿哥一眼,又恢复了平日里走路的姿态,缓缓地出去了。 因为九阿哥刚才哭闹,除了三阿哥还跪着,其他人都起来了。 看着站着一溜的儿子,最大的大阿哥已经比自己高半头,最小的十三阿哥也到了自己眼眉间。 康熙莫名生了烦躁,走了两步,依旧是椅子上高坐,俯视着众人,心里才平复些。 他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滑过。 大阿哥眼圈微微泛红,一如既往的沉默,神色怔忪,不知想什么。 三阿哥眉头拧着,依旧是带了委屈模样。 五阿哥看着还跪着的三阿哥,面上带了纠结,看来应该是犹豫,要不要上前陪着跪下。 这会儿功夫,他应该是有了决定,痛快过去在三阿哥右手边跪了。 大家都望过去。 大阿哥吐了一口气,没有犹豫,也大踏步上前,在三阿哥的左手跪了。 九阿哥眼泪止住,可鼻尖都红了,嗓子也哑了,见状轻哼了一声,并不是很想去跪。 可是他素来义气,也晓得事情的根源在自己身上,没有躲避的道理,否则对不起五哥与老大。 兄弟共苦就共苦吧! 他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前,挨着五阿哥跪了,却是胸口挺着,不像是要领罚认错的,反而像是要等着领奖授勋一样。 康熙看着,觉得手又痒了,摸索着手边的茶盏强忍着。 四个哥哥都跪了。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对视一眼,晓得不好再站着,也不约而同地上前,老实地在九阿哥右手边依次跪了。 九阿哥见状,转过头,皱眉道:“好好的,你们跪什么?!汗阿玛又没老糊涂,还会牵扯到你们身上不成?快边上坐着去,省得一会儿还晕……” 后一句,是对十阿哥嘱咐的,说着他就要拉扯十阿哥起身。 十阿哥很是无奈了,连忙按住他胳膊,小声道:“九哥,弟弟没事儿,先听听汗阿玛怎么说……” 十三阿哥也在旁,小声提醒着:“九哥别说话了!” 还在禁着口呢,怎么这会儿就忘了?! 九阿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抬头望向上头。 汗阿玛面色阴沉,望向自己的目光里……好像不大慈和…… 九阿哥也怕了,耷拉下脑袋。 过了好一会儿,康熙才看向大阿哥,道:“老大,你说今日到底是谁得错?该怎么罚?” 大阿哥抬头道:“是儿子们不对,应该有话好好说……要是误会,说开就好了;要不是误会,也当像老九说的,先告诉汗阿玛,请汗阿玛裁决……要不然,就罚一年爵俸?” 自己分了佐领,外头有了孝敬,不差钱。 老五有太后的私房,手头也富裕。 剩下几个小的,都没有封爵,自然也牵扯不到罚爵俸。 就算汗阿玛心狠些,让大家连坐,罚了他们的月例银子,损失也不大。 十阿哥私房多,九阿哥与十三阿哥有各自母妃、母嫔贴补。 对于向来小气的老三来说,就是切肤之痛。 即便他也有门人,也有外头孝敬,可貔貅惯了,向来只往里捞,不往外露。 整个宫里,钟粹宫与乾东二所,都是自成一派。 这两处,赏银都不是从众,而是只有其他主子处的赏赐数目减半再减半。 这样的做派,这母子俩这些年应该私房丰厚。 可是,攒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大阿哥愣住了。 他转头望了望三阿哥,忍不住犹豫起来。 月初遇熊之事,老三真是无意牵扯进来的? 汗阿玛已经叫人审查了此事,要是老三身上真有嫌疑,即便是皇子阿哥,也不会毫发无伤。 可老三好像野心不小啊…… 原本以为他以裕亲王为目标,想着做贤王,做理政亲王。 现在看来,倒是小瞧他的志气…… 康熙听了大阿哥的话,不置可否,又望向了三阿哥。 三阿哥的精神,有些萎靡。 他脑子里飞速运转,想着怎么扭转局面。 可怕的是,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一个儿子重要,还是五个儿子重要,这压根就不用选。 怎么就这样了? 不知不觉,他站在了诸阿哥的对立面。 即便之前并不怎么亲近,可也不用到这个地步吧? 老大心黑,这是盯上了自己的爵俸。 他愣愣的,好一会儿,才满脸沮丧。 “汗阿玛您随便罚吧,儿臣都认了…… 就是那八车皮子,是不是可以省下了? 儿臣一时斗气,犯了混,老九这是将儿子恨到心里了…… 瞧着老九方才又是遗言又是托孤的,这往后日子顺当还好,要是子嗣艰难,怕是这错儿也落在儿臣头上…… 这嫌隙是少不了,您要是非要儿臣将这皮子给了,儿臣也绝无二话,就是心里不大乐意……” 这会儿功夫,三阿哥也懒得装了,如实说出了自己的不舍。 说完这些,他抬起头来,直视圣颜。 “汗阿玛,要不然您罚我们兄弟一起抄《礼记》吧?儿臣往后一定记得‘兄良’,好好爱护弟弟,即便他们有不对之处,也婉转相劝;这回,让他们也学一学什么是‘弟弟’……” 康熙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儿子还在耍小聪明。 这个时候,八车皮子重要吗? 兄弟有序,才是人间至礼。 他以弟犯兄,不恭;以兄凌弟,不友。 康熙眼皮垂下,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就又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老实道:“您怎么罚都行,反正是儿臣错了……不该对哥哥动手……儿臣是故意的,想要让他长长记性,省得下回还欺负老九……这不应该……可儿臣也不应该……我们兄弟俩都错了……” 他坦坦荡荡的,说的很诚恳,在“兄弟俩”上也加了重音。 所以,还是别连累无辜了。 他的这点心思,都在脸上写着。 康熙看着,亦是唏嘘。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自己这个五儿子,资质也平庸些,也不机灵,可这心性甚善,为人淳厚,很是难得。 康熙望向九阿哥,看着他的肿眼泡,就忍不住嫌弃。 五阿哥刚才那两巴掌打轻了! 十几岁的年纪,轻言生死,不孝之极! 今日这一场纷争,本来可以避免。 谁像他这样娇气,又是跟自己告状,又是去哥哥面前抱怨,要不然老五这样温和的孩子,哪里会这样出格。 他瞪着九阿哥,呵斥道:“你已经成人,不是孩子了,也成了家,以后遇事要有担当,不要指望这个,指望那个……” 九阿哥不乐意了。 原来旁人没错,就自己错了? 他带了不痛快,言语也失了恭敬,挺着脖子,道:“汗阿玛,儿子是不是柴火堆里捡来的?怎么前头的哥哥们是皇子,后头的阿哥是黑子、白子?这会儿不是说对错么?那就掰扯谁对谁错……这拳打哥哥、脚踹弟弟的,是您的心肝大宝贝,舍不得说,就拿儿子这爹不亲娘不爱的来出气,凭什么?” 他这样桀骜无礼,康熙也恼了,怒道:“凭朕是你阿玛!怎么,说不得你了?!” 九阿哥满脸不逊,还要回嘴。 十阿哥已经勾住他的肩膀,死死捂住他的嘴,小声提醒着:“别拱火,白便宜了老三……” 音量压得很低。 九阿哥却听进去了。 他肩膀一耷拉,也不跪了,屁股往后一稍,坐在腿上,脸也耷拉着,没了心气儿。 康熙气得不行,可见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想着方才的哭求,嘴边的话又压了回去。 他看向十阿哥。 十阿哥的脸上胀着,青青紫紫的,拐带着眼睛都眯缝了,却是顾不得自己个儿,只眼泪晶莹地看着九阿哥,难掩忧心虑虑。 十三阿哥倒是活蹦乱跳的,也没有受伤,就是脸上不见了平日的爽朗,嘴巴撅着,有一眼没一眼地瞪着老三。 再想想方才九阿哥胡说八道时,他还跟着点头附和,康熙就觉得这个小儿子也是白宠了,欠教训。 康熙蹙眉,心里叹了口气。 儿子,都是讨债的! 小时候一个个玉雪可爱,长大了气得人堵心。 眼前这情形,处理不好,不仅是手足反目,父子之间也要生怨。 康熙望向了五阿哥,道:“你晓得护着弟弟,心是好的,要是这拳头对着外人,朕只有夸你的……” 说到这里,他神色肃穆,声音也带了严厉:“可你忘了,三阿哥不是外人,也不是仇人,那是你同父的亲兄长!还是在你心里,只敬妃母,不敬汗父,同胞所出的弟弟是弟弟,不同母的兄弟就不是兄弟?!他行事有错,朕教训得,太子教训得,大阿哥教训得,却轮不到你这当弟弟的去教训!这是不恭!” 五阿哥涨红了脸,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儿臣心中,大家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老九是弟弟,三哥也是哥哥,都是一样的……” 康熙见他神色没有做伪,所说既所想,神色稍缓,想了想,道:“那朕就罚你一年爵俸,你服不服?” 五阿哥是多罗贝勒,爵俸一年两千五百两银子。 五阿哥恭恭敬敬叩首,道:“儿臣服,这是应该的,本来就是儿臣错了。” 见着五阿哥很是淡定,安心接受的模样,康熙又加了一句:“再抄一百遍《礼记》……” 五阿哥的脸裂开,失了从容,已经在使劲想《礼记》到底多少个字了…… 一遍都要人命,一百遍自己还活着么? 三阿哥低着头,嘴角却勾了起来,心里笃定了许多。 汗阿玛采纳了他的提议,让这些混蛋抄书了。 哼哼! 排在前头的几个阿哥,原本就与后头的皇子不一样。 前头的皇子金贵,能活下来的都是祖宗庇护,汗阿玛都是手把手教养大,后头的怎么比? 汗阿玛还是偏着他的。 所以老九羡慕嫉妒恨。 今日自己遭陷害,说不得就是从圣宠上来。 他们联合起来又如何? 还能左右汗阿玛的心意不成?! 寻常人家的老汉,担心日后养老奉养什么的,会被儿子裹挟;可汗阿玛是天子,乾纲独断,还容他们几个左右? 他掩下欢喜,带了几分惴惴不安地望向康熙,眼中满是孺慕与依赖。 康熙却略过他,目光落在大阿哥身上。 “老大,你是兄长,待兄弟本该公平公正,今日虽事出有因,可你到底失了公心,有了偏颇,朕也要罚你,你服不服?” 大阿哥忙道:“儿子服,弟弟们还小,年轻气盛,儿子应该压制的,不该跟着掺和……” 康熙点点头,目光也温煦许多:“那就罚你半年爵俸……” 大阿哥是多罗郡王,爵俸一年五千两银子。 这罚的不算轻了。 因为他不是苦主,也不是行凶者,好心拉架还受了殴打。 不过大阿哥却丝毫无怨。 做了将近三十年父子,虽然不能说“知父莫如子”,可是大阿哥对父汗也大致了解些。 今日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三阿哥重新低下头,要不然他怕自己控制不住,露出笑来。 老大,活该!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不,或许他是趁机报复! 三阿哥在心中,将大阿哥狠狠地记上一笔。 康熙的目光,终于落到三阿哥头上。 “胤祉……” 三阿哥抬头,神色有些恍然。 汗阿玛怎么又喊他名字了? 康熙神色淡淡的,声音并不大:“你殴兄凌弟,不恭不友,德行有失,不堪为王,今除封号,降为贝勒……所分王属佐领,分自上三旗者,退还上三旗……” ------题外话------ 月底了,作者打滚求月票!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一十八章一室俱惊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九章 急火与怒火(第一更求月票) 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 就连九阿哥都没了之前的桀骜,屏住了呼吸,不敢再胡说八道,脸上不知不觉的多了小心。 三阿哥则仿佛变成了一个雕像,保持着仰视的姿势,脸上是疑惑。 好一会儿,他才脸色大变。 “刷”的一下,血色褪尽,脸色惨白。 “刷”的一下,血气翻滚,满面彤云。 他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往后仰了下去的。 五阿哥在旁,连忙扶住。 大阿哥也过来,扶了另一边,随后望向前头,看着高座上的皇父。 康熙安坐如山,屹然不动,脸上无悲无喜,仿佛神灵在俯视众生。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在旁,都带了几分无措。 就五阿哥一个,急得满头大汗,高声喊道:“太医,快传太医……” 梁九功侍立在旁,门口还有几个执事太监,却没有一个人动。 他们只有一个主子。 皇家之中,阿哥们是小主子,却不是少主。 直到康熙微微颔首,梁九功才躬了躬身,出去传话。 屋子里一片安静。 没有人敢说话,大家屏气凝神。 皇子们打小就知道,这一位不仅是阿玛,还是汗。 大阿哥面上还带着忧虑,却是悄悄地留心康熙反应。 眼见他冷淡归冷淡,可视线也好几次落到昏厥的三阿哥身上,大阿哥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他之前想着老三会被重罚,可没想到会降爵。 爵位高低,实际上就是汗阿玛一句话的事儿。 可以降,也可以找个由头晋上去。 关键是那几句金口玉言的评语,那是要上起居注的…… 有老四的例子在,就因为当年的几句评语,这次就错过郡王之位。 “殴兄凌弟,不恭不友,德行有失,不堪为王”,这是将老三的脸丢在地上,再狠狠踩两脚。 大阿哥莫名想起一个成语来。 杀鸡骇猴…… 或许不妥当,可他确实有些吓到了。 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起来。 明明自鸣钟上的分针就挪了一个格,可大家都觉得要僵住了。 太医来了。 等到上手诊脉,看了三阿哥的脸色,他对康熙如实禀道:“启禀皇上,诚郡王这是急火攻心,气机混乱,肝阳暴涨,从而昏厥……需疏肝平气……” 对于这个结果,太医有些意外。 他们这些轮值太医,值房就在前头。 方才诸位阿哥混战,大家没有看到,可也听说了。 先头还有两个治骨伤的太医奉命过来看诊过。 几位阿哥都伤了,听说都是这位诚郡王动的手。 这被打的好好的,打人的怎么气成这样? 康熙依旧是不悲不喜模样:“疏肝平气?不是急火攻心么?怎么是怒火攻心?” 太医躬身禀道:“气血阴阳逆乱为果,急火攻心为因……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惊则气下……诚郡王有气上之兆,郁气则伤肝,肝木横逆则克脾土,久之伤胃火,因此需疏肝平气……” 康熙神色木然,冷哼一声,起身离去。 太医察觉到不对劲,战战兢兢地望向能做主的大阿哥。 大阿哥想了想,道:“下去开方子吧……” 大阿哥觉得自己也坐下病了,手脚冰凉。 只觉得汗阿玛好像变得陌生了。 不像阿玛,只像是汗了。 老三昏厥在地,人事不知,汗阿玛居然还要计较是不是怒火攻心。 这还是那个最疼爱偏宠老三的汗阿玛么? 就像是变了心的男人似的,对下堂妇弃之如履。 真狠心啊…… 他望向了三阿哥,少了几分嫌弃,多了可怜。 五阿哥依旧是扶着三阿哥,身子微微发抖,已经说不出话来,脸上挂着愧疚。 看到大阿哥望过来,五阿哥连忙道:“大哥,是不是因为我……” 大阿哥连忙打断他的话,道:“回头再说旁的,咱们先把老三送回去……” 这里是汗阿玛起居之处,后头就是随扈宫眷,他们这些成年阿哥,不好在这边逗留。 五阿哥应了一声,配合着大阿哥,一左一右搀起三阿哥。 三阿哥不省人事,死沉死沉的。 大阿哥的身量与力气都在,扶的稳稳当当的,五阿哥这边就有些费劲。 九阿哥已经缓过神来,不赞成道:“这得扶到什么时候去……” 说着,他就不见外的招呼梁九功:“谙达,劳烦唤几个粗使太监……” 梁九功犹豫了一下,出去吩咐人去了。 九阿哥又看了上头的高椅。 那把椅子最是宽敞。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只是看一眼罢了。 随即将旁边的一个太师椅拿了,放在三阿哥身后,对大阿哥、五阿哥道:“放椅子上,一会儿叫人抬了走……” 少一时,几个粗使太监过来听令,遵着吩咐,抬了太师椅离开。 大阿哥与五阿哥左右护着,跟了过去。 九阿哥与十阿哥、十三阿哥落在后头。 三人面面相觑,一个个的都憋得狠了,故意放缓了脚步。 “汗阿玛骂人也太狠了,三哥向来好强,不会气死了吧……” 十三阿哥满脸担忧地说道。 虽然不大喜欢这位异母兄长,可也不会恶毒地盼着对方出事。 九阿哥摇头道:“那倒不会,太医院的人最是胆小怕事,但凡有一分危险都会说成十分,省得过后承担罪责……应该就是寻常昏厥,没什么大事儿,太医不紧张,汗阿玛才没有多嘱咐什么……要不然,那是宝贝大儿子呢,就算恼了罚了,心里也是不落忍的……” 十阿哥也是蹙眉,担忧模样。 想到却不是三阿哥的身体,而是三阿哥的心性。 三阿哥看似宽和,可心胸狭窄,行事也阴狠毒辣。 之前与九哥没有什么仇怨,都能算计一把,这往后还不知会如何。 他小声提醒道:“九哥,老三那边怕是记仇了……”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记仇就记仇,爷怕他不成?!说不得爷好好干,以后封个郡王,压他一头……” “还有五哥那边呢?” 十阿哥道:“就怕他将降爵之事归罪在五哥身上……” 九阿哥认真了。 “那怎么办呢?他巧言令色的,最是会哄人,回头五哥被盯上,保不齐真要被他坑了……” 他生出戒备,可一时也没有好法子。 这之前,他心中庆幸不已。 要知道,他拦了五阿哥不让打人,可心里却始终没有放下“殴兄”的念头。 老三这回受罚,也是给他提了个醒,往后还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为好。 要在规矩里,不能在规矩外,留了把柄。 老三是爱子,还有爵可降,这样处罚;自己一个寻常的儿子,光头阿哥,要是受罚,都没个缓冲。 十阿哥想了想道:“太后是个明白人,估摸着也会有安排……回头看看,反正咱们都小心些……” 九阿哥点点头,还是不大踏实。 十三阿哥则望向前头,心里也有些摸不着底。 按照两位哥哥的说辞,三哥这么小气,那除了对五哥、九哥心生怨恨,会不会也迁怒到其他人身上? 今日大家,可都是跟他对着来的。 前头已经到了三阿哥落脚处。 是东路的一个院子,就在第二进。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来,自然也惊动了院子里的人。 廊下一个袅袅娉娉的身影出现,姹紫嫣红的妆扮,正是田格格。 看到有大阿哥、五阿哥在,她原要躲避,等看清太师椅上的人就止了脚步,飞扑了过来:“爷,您怎么了?爷……嘤嘤嘤……” 大阿哥被吵得心烦,拉下脸道:“闭嘴!” 田格格哽咽着,不敢再哭,却是拿着帕子,西子捧心模样。 大阿哥也不搭理她,叫人先抬了三阿哥到屋子里安置下。 田格格眼泪不止的,跟着后头,仿佛天塌地陷一般。 大阿哥见了,多了几分耐心,晓得三阿哥就带了一个格格服侍起居,道:“阿哥急火攻心,方才太医开了方子,嘱咐要静养……你安静些,不要扰了他……” 田格格满脸担忧,却不敢多问,老实地点头。 五阿哥在旁,看着田格格见风就倒的模样,很是不放心,不像是能照顾好人的。 “大哥,要不要跟娘娘说,让娘娘打发两个妥当嬷嬷过来上夜?” 大阿哥看了五阿哥一眼,见他一脸认真的提议,很是无语,摇了摇头道:“算了,应该不缺人……” 说罢,他就问三阿哥的贴身太监:“你们主子出门,有没有带老成的嬷嬷出来……” 有年轻女眷在,多是会安排老成嬷嬷跟着出来,省得有错了规矩的地方。 大阿哥那边就是如此,想着三阿哥这边,三福晋应该也会给安排。 太监却摇摇头,道:“我们福晋当时安排了两位嬷嬷跟着,可格格不喜嬷嬷管东管西,到了密云就打发回去了……” 大哥看了眼三阿哥,觉得自己之前或许想多了。 就这么个耽于女色的东西,能有什么大出息。 他就嘱咐那太监道。 “你也是阿哥身边的老人,就选两个稳重的侍药值夜,也盯着些旁人,不要扰了阿哥的安静……若是有什么不适的,随时去找我或是去禀告……或是去禀告宜妃母……”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一十九章急火与怒火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章 圣人小九(二更求月票) 那太监躬身应了。 五阿哥不放心,小声道:“大哥,要不弟弟留下照应,到底是……” 大阿哥直接拉了他的手腕:“再看看,暂时不至于,我们先走了,也让老三好好休息……” 说罢,他就拉了五阿哥的胳膊出去。 这个老五,开口闭口就要将这次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不能这样。 一来二去的,老三当真了,该可着他一个人恨了。 五阿哥没有挣扎,顺从地跟了出来。 在院子门口,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有些不情愿。 大阿哥与五阿哥出来,见了三人神情,直接做主,道:“探病也不是这个时候探的,先散了吧……” 九阿哥几个垂手听了,刚要听了长兄的吩咐离开。 不远处就传来脚步声。 梁九功来了,身后跟着个小太监。 “几位阿哥爷留步,皇上有口谕!” 众人老实站了。 梁九功望向九阿哥道:“是给九爷的……” 九阿哥放下马蹄袖,跪了下来。 梁九功道:“上谕,胤禟,不学无术,不经世故,失于教诫,抄《礼记》百遍,罚俸三年!” 九阿哥“腾”的抬头,肺都要气炸了。 样子比三阿哥方才好不了多少。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心疼宝贝大儿子,舍不得他一个人丢人,非要再拉个陪绑?! 九阿哥翻身就要起来,想要去理论理论,却是纹丝不动。 他的两个肩膀,压着两个手。 大阿哥与十阿哥不约而同地,一个动作。 十三阿哥也是机灵的,上前捂住九阿哥的嘴。 五阿哥懵懵懂懂的,还安慰着:“九弟别急,我拿钱给你花……” 梁九功看着几人姿势,神色不变。 大阿哥连忙道:“谙达先忙去,汗阿玛跟前离不得人……” 梁九功也有眼色,躬了躬身,带了小太监离去。 九阿哥张开嘴,在十三阿哥的手上咬了一口。 “哎呦……” 十三阿哥吃痛放开。 九阿哥也不是不知好歹的,知晓大家都是为自己好,使劲地呼吸着,让自己平顺下来。 大阿哥低声劝道:“未必是坏事……总比免了内务府的差事强……” 九阿哥夫妇的处境,大阿哥也有所耳闻,与内务府包衣已经是势成水火。 这个署理内务府总管,就是个缓冲与转机。 再说了,罚的只是俸,没有加上皇子月例。 九阿哥署理内务府,领正三品俸银。 每年一百三十两,三年下来三百九十两。 要是皇子月例也罚了,可就日子难过了。 到时候堂堂皇子,也只能吃软饭,靠母妃或者妻子贴补。 九阿哥磨牙道:“那这评论,也要上起居注的!丢人!” “你才十六,这些话也没有质疑德行,还好……” 大阿哥想了想,郑重告诫道:“今日你御前无礼,罚的不冤枉。汗阿玛留了余地,你就心气平复些,不要七情上面,也长个教训,往后不要再这样胆大包天的……” 九阿哥蹙眉:“汗阿玛跟前,真话也说不得了?” 大阿哥的神色郑重:“老九,那是汗阿玛,更是汗!” 九阿哥一愣,琢磨大阿哥话中之意。 五阿哥在旁,听了这些,凑过来嘀咕。 “大哥,弟弟想去跟汗阿玛求情,让汗阿玛给老三改几个字儿,别质疑德行……他那么好强,要是一直下不来台,要气病了……” 九阿哥听见,不由急了,刚想要说话,大阿哥已经开口。 大阿哥板着脸,没有了平日和煦,带了严厉,瞪着五阿哥。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老三已经犯忌,老五你莫要糊涂!还是去太后娘娘那里吧,娘娘已经等你了……有什么不懂的道理,你就请她老人家给你做主,或是问一问太后的意见……” 五阿哥向来听说,老实应着:“嗯,嗯!弟这就去给皇祖母请安去……” 说罢,他也怕了凶凶的大哥,对几个小的点点头,就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九阿哥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就五哥这脑子,还是别掺和其中了。 大阿哥面沉如水,望向五阿哥的背影。 那是中路圣驾驻骅之所。 他心情有些激荡,似乎又明白了一点点什么。 * 舒舒这里,哪里晓得外头换了天地。 蝴蝶的翅膀,又小小的煽了一下。 她还想着康熙会怎么罚儿子们,心里有些八卦。 成年皇子,不是顽童,就没有了宽容的余地。 闹腾的又不是别的地方,是行在众目睽睽之下,各种随扈人等看在眼中,外头还有九部王公。 估摸着不会罚得轻了。 也让九阿哥看看,当个前车之鉴。 之前他在上书房读书,没有领差事,还能当个小阿哥。 即便有些小是小非的,也不会重罚。 可要是出去当差,行事就要严谨,思虑就要周全,要不然就算是皇子阿哥,该罚还是会罚。 就像方才的事儿,不管谁是谁非,只一条“不顾大体”的罪名下来,怕是打架的双方都要各打五十板子。 不过好好的,三阿哥发什么疯? 跟大阿哥打架? 或许是大阿哥出手,要教训弟弟,三阿哥才反抗? 五阿哥在里头搅合什么? 拉架? 自己的伤都顾不得了。 还是五阿哥也跟着打架了? 舒舒不好派人出去满世界打听,自己琢磨了两回,也想不明白。 这会儿功夫,就见九阿哥气鼓鼓地回来。 舒舒忙迎上去。 九阿哥拉着她的手,只觉得委屈大了,恨不得也要哭一场,到底忍住了。 自己是个爷们,顶天立地的,怎么能做小儿女态? 舒舒见了,难免担心:“是五哥打架了?为了爷?” 方才她也猜过这种可能,又觉得五阿哥应该会有自知之明才对,不是那等骄狂自大的。 九阿哥点点头,带了沮丧道:“是!哎!汗阿玛到底怎么回事儿?是不是真老糊涂了……” 倒是晓得轻重,后头的抱怨压低了音量。 舒舒听得没头没脑的,越发担心:“五哥受罚了?爷也挨说了?” 九阿哥被当成了祸根子了吧?! 那样的话,还要防着太后与宜妃迁怒。 “五哥伤的很严重……” 舒舒问完,察觉到不对劲。 要是五阿哥伤势严重,那罚的不应该是旁人么? 九阿哥点点头,又摇摇头,就将方才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说完之后,他面上带了轻鄙。 “还以为老三多出息,丢死人了,刚开始见被汗阿玛逮住,装昏让老十和十三给扶住…… 后来呢,又开始一哭二闹的,就跟那市井泼妇一样,话里话外那个无辜可怜,错儿都是旁人的…… 等到汗阿玛说了降爵,马上就翻白眼了…… 这回倒不是装的,说是急火攻心还是怒火攻心来着……” 说到这里,他带了唏嘘。 “汗阿玛今天怪怪的,耷拉着脸,跟谁欠了他八百吊似的…… 罚老三就不用说了,还罚了五哥同老大,五哥一年爵俸,老大半年…… 还有点缺德,生怕五哥日子痛快,加罚了一百遍《礼记》……” 舒舒觉得手心有些发热。 身上有些飘飘的。 三阿哥降爵?! 不是到明年孝期剃头么? 历史,变了?! 她说不得是什么感觉,有些雀跃,还有些惶恐。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有些丧气道:“他是不是老了,越发偏心了,也听不见真话,还拿杯子砸人……后头还叫人传口谕,也胡乱批评了爷一顿,非要拉着爷陪着老三一起丢脸……” 舒舒没有点评。 这就是帝王。 任何人不可挑战他的权威。 他想要给的恩宠,想收就要收,还不许旁人怨愤。 他要的,是儿子们的绝对臣服。 她只打量九阿哥,不放心道:“砸爷身上了,爷伤了?” 九阿哥忙道:“没有,没有,落地上了……” 其实,肩膀头子现在还疼呢。 就是不能说,要不然大白天被扒了衣裳,怪羞人的。 九阿哥转了话头,带了幸灾乐祸。 “老三也活该!他这半年飘了!仔细想想,他之前没这么讨嫌,就算吝啬小气些,可一张嘴会哄人,见人都是好话,也没人跟他计较旁的…… 真要说起来,自打三月里封了郡王,行事做派就变了,看着还谦和,‘有口无心’的毛病更厉害了…… 爷明白,他这是自视过高,心里瞧不起旁人,晓得说了也就说了,得罪也没事儿,要不然他怎么不在汗阿玛与太子爷跟前‘有口无心’去……” 说到这里,他轻哼了一声:“汗阿玛那句‘不经世故,失于教诫’应该留给老三才对!” 舒舒听了,有些担心。 她与十阿哥想到一块去了。 三阿哥不是个君子。 行事下作,不像是爷们。 在没有得罪他的情况下,都会用下作手段,那这一回可是大仇了。 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疏漏就会中了黑手,得想想方法,防患于未然。 舒舒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九阿哥七情上面,告诉他这些只会火上浇油。 她便劝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用,爷还挂着内务府总管,这个时候不说是雪中送炭,也应该将事情尽到责任,对比之下,才显得爷心胸辽阔……” 九阿哥带着几分不乐意。 “爷不落井下石都算好人了,还要去做圣人?再说,他现下肯定也不待见爷……到时候再给个脸色什么的,爷亏不亏啊,爷不乐意做圣人,还是当个寻常人吧……” 舒舒温柔地说道:“不做给他看,做给五哥看,做给皇上看,也为了帮着娘娘……” 九阿哥稀里糊涂的,一时想不明白。 舒舒解释道:“五哥良善,肯定内疚,爷这边找补一些,也省得五哥凑上前去,回头被三贝勒为难…… 还有娘娘这里,随扈妃嫔中排位最高是妃母,对三贝勒不闻不问显得不慈,若是过问多了也不好,还不如爷帮着把事情做在前头…… 至于皇上,爷想一想今天三贝勒挨罚的原因…… 爷就以此为戒,以后把这恭友做到了就是了……” 九阿哥听了进去,点了点头,说道:“大哥、五哥、老十都伤了……大哥踹到了肺腑,开始有些咳,老十那边有些头晕恶心,五哥那里还好,只是皮外伤……” 舒舒担心起来,仔细想了想,便继续建议着。 “那爷先问问太医,看一下有什么药膳与药效不冲撞……我估摸着直郡王这里,多要加上润肺清痰的,十弟这里则要好克化的,五哥那里还得再忌些日子辛辣……”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二十章圣人小九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太子消息(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听着,也不放心哥哥、弟弟们,起身道:“爷这就去行在药房那边问问……” 说着,他迟疑了一下,道:“之前还想着给你换新首饰,可要往后拖拖了,罚俸三年,爷要给汗阿玛打白工……” 舒舒笑道:“爷就放心吧,咱们以后不缺银子使了……” 九阿哥摇头,满脸地不赞成。 “说好了啊,你嫁产里的收益单收着,可不许混着用!要不然的话,爷成吃软饭的小白脸子了!” 舒舒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把,轻笑一声。 “我就爱爷这样的小白脸子,不行么?” 九阿哥轻哼,抓住她的手。 “那可不行!爷我顶天立地的,要是连妻子都养活不了,那不成了大笑话……你等着,不用三年,蒙古这边最快年底就能归拢一批银子出来……” 舒舒笑道:“爷好好想想,再过一旬,是什么日子?”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老十生辰,也是你生辰,还有颁金节,还有什么旁的?” 舒舒无奈了。 “三节两寿啊,衙门的规矩……行在这边的寿礼差不多也该开始送来了,外头的会送到阿哥所……” 九阿哥喃喃道:“三节两寿?三节,除夕、端午、中秋?两寿?爷的,你的?谁定的规矩……” 舒舒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早就有了……我阿玛早年做参领时,下头的佐领就是这样走礼;等到做了都统,下头的参领、佐领也是如此……” 当时她年岁小,还没有恢复上辈子的记忆,看得心惊胆颤的,觉得这有收受贿赂的嫌疑。 等到跟额涅说了,被额涅科普了一遍,她才晓得这是官场约定俗成的规矩。 自家这边,对旗主那边的走礼,也是这个。 九阿哥生来就是皇子,除了宫里的亲长之外,只有旁人讨好他的,没有他去讨好旁人的,便也没有在意过这些人情世故。 现在他听得津津有味,笑着点头道:“居然还有这个规矩?那挺好的,爷还真的以为要出三年白工……” 都是成家立业的人,自然盼着自己才是家里的顶梁柱,要不然说话都没底气。 想到这里,九阿哥想了想,道:“也看看下边人什么态度,要是有诚心投靠过来的,能用的也用用,多提拔几个上来……” 舒舒忙劝阻着。 “爷,要是成了交易,那可就留下口舌了…… 这些节礼寿礼什么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儿,咱们又不缺银子使…… 真要是重金上门那些人,能用银子买差事,那肯定是盼着捞更多的银子,才能将前头花的找补平,要是能翻个两倍三倍的更好了,说不得还要十倍八倍的,就跟之前修缮行宫的那些人一样…… 这样的人,就算有能力,爷也要多思量…… 太贪了,影响爷的名声…… 那些人跟郭络罗家的人没有区别,都是借着爷的势敛财罢了……” 九阿哥面上,果然带了警醒。 “也是,谁也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哼!郭络罗家的人,爷都懒得搭理,会给这些硕鼠撑腰?” 舒舒想了想,道:“之前爷给了十弟、十三弟内务府的缺做人情……或许,直郡王那里,也可以如此……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还有五哥那边,娘娘这边有内管领,太后那边也有内管领,正可以让五哥做人情……” 人与人之间,礼尚往来,是个准则。 也是平衡之道。 之前舒舒想着与五阿哥保持距离,省得往后有什么拖累了五阿哥。 经过今日的事,就不那么想了。 五阿哥是个合格的好哥哥,自己这边敬而远之,只会让人觉得不知好歹、狼心狗肺。 因为是同母所出,外头也会将两兄弟视为表里。 “八爷党”的苗子还没有呢,或许暂时不用避嫌。 如何能不党不群? 那就是做个八爪鱼…… 九阿哥性子浅白,排序还在后头,只要不跟着八阿哥,也没有人会专门盯着他收拾。 做个好哥哥后,也做个好弟弟。 九阿哥听进去了,道:“老大那边,爷正觉得心里亏得慌呢,早点儿还上人情也好……” 他之前不喜大阿哥,这一路相处下来,改观许多。 今日,更是刮目相看。 老大为人不错,可以当得起一声哥哥。 走到门口,他脚步停了下,道:“不行,今儿这事儿还没跟娘娘说……不说别的,就说老大为了护着五哥受伤,娘娘也不好不闻不问,不做表示……” 舒舒点点头道:“爷想的对,估计这会子娘娘也急着……” 九阿哥“蹬蹬蹬蹬”的走了。 舒舒心中有些乱。 现在才是康熙三十七年。 离帝王更替还有二十多年。 离“一废太子”也还有十年。 可是父子相疑,不是一蹴而就,是一点点发展的。 壮年的帝王,也是一点点走向老迈。 现在的康熙四十五岁,膝下十五个立住的皇子,已经有八个长大成人。 皇孙辈…… 太子的长子多大? 好像已经入尚书房,比十五阿哥还大两岁,那是八岁了…… 康熙应该会察觉,随着儿孙陆续长成,他在缓缓老去。 父慈子孝,会变得弥足珍贵。 自己又不想截胡,九阿哥也没有那个政治天分。 况且,这世上最不可测的就是人心。 三阿哥一直以勤学上进的好哥哥形象示人,一朝封了郡王,都能得意猖獗,捧高踩低,行事失了谨慎。 要是九阿哥真的登上至尊之位,会如何? 舒舒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今日三阿哥的评语,也算一个良好的开端。 就让“九龙夺嫡”的规模越来越小,不要影响那么大好了。 大家一个一个出局,结果也不会那么惨烈。 敌我立场对立,也不用那么鲜明。 舒舒在地上转了两个圈圈。 贝子夫人的确是品级太低。 或许可以展望展望一下郡王福晋。 等到新帝登基,给兄弟加恩,就是顺理成章的晋为亲王福晋。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三阿哥性格要强,不会轻易认输,说不得还有动作。 他成了前车之鉴,给了九阿哥一个警醒。 那九阿哥,也给他做了个示范。 接下来,他应该会真的病了。 舒舒将此事记下,看来回头要提醒九阿哥给那边多安排两个太医值守。 就是三福晋那边,往后应该不会跟她表现的那么亲近了。 舒舒并不在意,这世界上哪有处处都好的事呢? 如此也好。 不过十阿哥的症状,听着像脑震荡…… 这个时候,还没有脑震荡的说法。 这些日子途经蒙古,九阿哥帮她划拉了两本蒙医手札。 有一本其中提到了“脑震术”。 就是治疗坠马后磕碰到脑子的,就是方法有些残暴。 “以震制震”。 给骆驼、马匹等大牲口看病,也是这个方法。 舒舒摇了摇头。 算了。 这不是能试验的法子。 她想了想,唤了小棠进来:“之前做好的果丹皮,收拾一盒给十阿哥送去……恶心、没有胃口的话,就吃那个开开胃……” 脑震荡要卧床静养,容易引起排便困难。 偏生现下的人,没有吃水果的习惯,大家都默认那是女人与孩子吃的。 舒舒就又吩咐道:“去膳房那边,苹果、葡萄什么的,切两碗果丁子,加上酸奶、蜂蜜,给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送一份…… 你这两天多往十阿哥那边跑跑,盯着些十阿哥的饮食…… 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肉干肉脯这些就算了,黏饽饽什么的,不利于克化的,也断几天……“ 小棠应着,下去往行在膳房去了。 舒舒又想起伤号不仅十阿哥一个,还有大阿哥与五阿哥。 这两人是伯子,她这个小婶子不好直接插手照看了。 之前已经跟九阿哥提过。 他应该会记得,就不用管了。 * 行在中路后进。 宜妃这里,心惊肉跳的。 前头的动静,落到不少人眼中。 早有机灵的过来禀了。 宜妃觉得自己老了,心肠变得柔软,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沉得住气。 就是理智还在,逼着自己克制。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妄动。 也不好派人出去打听,否则落在皇帝眼中,说不得连她都要被迁怒上。 章嫔年轻,没有那么好的定力。 得了三、两句消息,晓得随扈的阿哥都牵扯进去,她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娘娘,听说阿哥们打架了?皇上震动,诚郡王是抬着走的……” 章嫔接二连三地问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要不然叫人去前头打听打听?” 宜妃瞥了她一眼, “你要想去,那就去,正好回头也知会我一声……” 章嫔神色僵住。 她哪里敢呢? 专门过来,不就是想要请能做主的人出面么? 她讪讪的,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宜妃心浮气躁,懒得应付她,冷着脸端起了茶杯。 章嫔福了福,退了出去。 正好见九阿哥大步流星的进来。 章嫔忙站定,颔首:“阿哥安……” 九阿哥也垂手躬身道:“嫔母安……” 章嫔还想要说什么,宜妃已经听到动静出来,在门口招呼九阿哥。 九阿哥又躬了躬身,才转身小跑着去了。 宜妃直接拉了他的手,上下打量,见他好好的,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带了责怪。 “到底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听说是三阿哥动手打了你五哥,你怎么也不说拦着些?” 九阿哥皱眉道:“儿子听到动静出来时,已经打完了,要不然儿子能干看着?” 宜妃蹙眉:“是什么原因动手?三阿哥好好的,欺负你五哥做什么?” 九阿哥有些不知如何开口,面上带了犹豫。 宜妃的眉毛立了起来:“原来是你惹的祸?!平白无故的,招惹三阿哥做什么?”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将月初灌酒的事情说了。 宜妃咬牙道:“你那嘴巴是摆设?!该说的话不说,不该说的话使劲往外秃噜……” 要是早告诉她,她自然有旁的法子。 有这个前因后果,宜妃神色也稍缓:“皇上打三阿哥板子了?” 九阿哥摇摇头:“除封号,降为贝勒……” 宜妃脸上带了古怪,喃喃自语道:“这么大的火,莫不是太子爷做了什么?” ------题外话------ 下边还有一更,也更了,大家别忘了看。^_^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二十一章太子消息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哥你虚了(第四更求月票) 九阿哥听了,觉得莫名其妙:“是老三不恭不友,关太子爷什么事儿?太子爷不是在京城了吗?” 宜妃瞥了九阿哥一眼,没法跟这个傻儿子解释。 那是皇帝,动静皆有深意。 就因为打架,罚得这么狠? 又不是猪脑子打成狗脑子,都是皮外伤,况且还有前因后果的。 三阿哥是皇帝给太子选的助力,今日不仅仅是一个皇子阿哥降爵的问题。 老三的贤王飞了…… 不过皇上向来偏着太子爷,就算有气也不会长久,过后还得抬举一个儿子上来。 多半是老四…… 之前的时候,皇上选定的九福晋人选,是阿灵阿的女儿,德妃的外甥女。 可佟家掺和了一把。 皇上随后指婚了董鄂氏为九福晋。 宜妃与德妃之间,就有了一点点尴尬。 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早日化解为好。 九阿哥想起了正事儿,“叭叭”地说了大阿哥护着五阿哥受伤之事,还有十阿哥那里,也是护着人才伤的。 “额娘,您看看,是不是打发人过去瞧瞧……” 宜妃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三阿哥那边如何?” 九阿哥撇撇嘴,说了太医对三阿哥的诊断还有皇上的反应。 宜妃嘴角挑了挑。 九阿哥还要去找大阿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宜妃想了想,便吩咐着香兰预备几份礼。 大阿哥、三阿哥、十阿哥都准备一份,还有五阿哥,四个受伤的,都没有落下,差不多的人参、燕窝这些。 “也别拉下十三,再准备一份吃食……” 宜妃说着,想起方才被她撵了的章嫔。 平日里也是懂事,今日有些小心思,不过是慈母心肠。 她就又吩咐香兰道:“你去看一下章嫔,问问她有什么给十三阿哥捎带的……把刚才老九说的事情跟她提一下,省得她一知半解的瞎担心……” 香兰应了一声,出去。 少一时。 香兰准备好了各色礼盒,叫婆子们候着,自己就去了后院章嫔的住处。 章嫔听人禀告,连忙起身相迎,脸色也不见恼,笑吟吟道:“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捌戒仲文网 香兰福了福,道:“娘娘打发奴才去探看几位阿哥……娘娘说了,让奴才过来看看嫔主这里,有没有什么要捎带给十三爷的……” 章嫔脸上,露出惊喜来。 “感谢娘娘费心想着,眼见着天冷了,我这里正好做了两件夹棉背心,想着给阿哥爷加衣……劳烦姑娘了……” 香兰躬身道:“您客气……” 章嫔忙吩咐宫女去收拾衣裳。 随后,她看着香兰,欲言又止模样。 香兰也不托大,就简洁了说了一下之前皇子打架的事儿。 章嫔仔细听了,发现没有十三阿哥的干系,总算放下心来。 香兰帮宜妃解释一句:“因涉及到五阿哥,我们娘娘心里憋着火,怠慢了嫔主……” 章嫔爽朗一笑,道:“这有什么?娘娘素来豁达,平日里多有看顾我的,我还能因这个记仇不成……” 香兰见她真心实意的,并无嫌隙,少不得低声提醒。 “三阿哥除郡王爵,嫔主这里,也多约束着人,这几日还是安静些好……” 章嫔认真听了,面上带了感激,很是领情,亦是小声道:“劳烦姑娘提醒……” 这哪里是提醒她约束人,是提醒她别撞到枪口上去。 将心爱的儿子降爵,皇上心情能好了? 这会儿功夫,宫人也拿了包裹出来。 香兰接了,交给小宫女拿着,才福了福,转身离去…… * 大阿哥院子里。 大阿哥的上衣已经脱了。 他趴在炕上,正有一个太医在使劲的搓揉其后背上青肿处。 大阿哥是上过战场,负过外伤的,晓得这样的外伤,要揉开了才会好,否则的话淤血了好多天,后面更难熬。 太医力气不小。 片刻功夫,大阿哥后背上的青紫就又更加深了。 这时,就有小太监进来禀告。 “主子,九爷来了……” 大阿哥也没动地方,直接扬声叫人进来。 九阿哥“踏踏踏踏”的进来,看到这个场景,吓了一跳。 大阿哥咬着牙齿,额头上疼得都是汗。 九阿哥见状,瞪了旁边侍立的太监一眼。 “你是瞎子么?怎么侍候主子的?快去拿两块干净毛巾,一会儿牙咬崩了……” 那太监不动,只看着大阿哥,见大阿哥点头,才转身出去。 大阿哥转过头,笑着说道:“老九行啊,真是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九阿哥轻哼道:“也就是你们生在前头……要是弟弟我在前头,肯定是个好哥哥,不信您就看老十与十三,弟弟我是不是照顾的好好的……” 见他这样大言不惭的给自己表功,大阿哥看着,有些不顺眼。 “是好哥哥照顾,还是好嫂子照顾?之前大婚前,怎么没见你有这么懂事周全的时候……” 九阿哥挑挑眉,带了几分得意。 “夫妻一体,没有我这个好哥哥,谁肯乐意给他们这些臭小子做好嫂子……” 大阿哥不服气:“就你的福晋好是吧?旁人的福晋就不好了?” 九阿哥刚要点头,察觉到大阿哥目光不善,换成了摇头的姿势。 “那不能,不说旁人,就是大嫂的为人行事也是顶顶好的……弟弟我大婚前后,里里外外也劳烦了大嫂不少……” 大阿哥脸色这才好些,点点头道:“知道就好!谁叫她是大嫂呢,嫁给了我,摊上了你们这些臭小子做小叔子……” 九阿哥听着这话,很是不服气,看了大阿哥一眼。 怎么小叔子就都是臭小子了? 大阿哥是谁家的小叔子呢? 还别说,同祖父的兄弟中,大哥是排在前头的。 这会儿功夫,太监已经拿了两块干净的毛巾过来。 九阿哥拿了一块,亲自送到大阿哥的嘴边。 大阿哥的眼睛在他的手上落了落,还是张口咬住毛巾。 后面的太医,往手上倒了药酒,又开始第二次的揉搓。 九阿哥在旁,见他动作温吞,道:“力气再大点儿,我大哥皮糙肉厚的,不怕这个……对!胳膊用劲儿……” 实在是聒噪,大阿哥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很想要让九阿哥闭嘴。 可是他嘴巴里有毛巾,就用眼睛狠剜了九阿哥两下。?? 九阿哥见状,便凑过来。 “大哥您眼睛抽筋儿?那弟弟帮您揉揉?” 说着,他取了另一块毛巾,就往在大阿哥眼睛上撸。 大阿哥吐出口中毛巾,刚要阻拦,发现他的动作没有预想之中的粗鲁野蛮,动作很是轻柔。 九阿哥一边擦着,还一边问着:“好点儿没?” “嗯!” 大阿哥闷声应了一声。 九阿哥这才止了动作,拉了一把椅子,挨着炕边坐了,看着太医推拿。 估摸过了半盏茶功夫,太医推拿完毕。 大阿哥后背上原本碗口大的青紫,扩大了两、三倍。 九阿哥看着,龇牙咧嘴,觉得后背也跟着疼了。 大阿哥翻身坐起,见他怪模怪样的,没个稳当模样,觉得头疼:“你怎么来了?有事儿说事儿?” “大哥也听说了吧?弟弟这边正张罗着往蒙古卖药,可是弟弟没人手啊…… 内务府这边,弟弟认识的就是我们娘娘名下的内管领,可不想用他们,省得他们蹬鼻子上脸…… 可也不能做光杆将军,这不是过来跟大哥您说一声,要是惠妃母那边的族人有可用的,或者其他亲戚家的子弟,内府三旗的,大哥可以推两个人过来……” 九阿哥也不啰嗦,直陈来意。 大阿哥听了,不由皱眉,看着九阿哥,带了郑重。 “不许胡来!内务府不是寻常衙门,你可以‘新官上任三把火’,挑了犯错的‘杀鸡骇猴’,却不能用人唯亲…… 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内务府的缺,一个一个下来都是有数的,你初来乍到,不要插手人事…… 就算想要换人,也要缓和些日子,等将情况熟悉的差不多了,再调拨副手…… 不要安插外人,失了公正,容易为人诟病……” 这些都是好话。 九阿哥也晓得好歹。 他站起来,垂手听了。 等到大阿哥说完,他才开口解释。 “大哥误会了,不是内务府定额的缺,是卖药这边的差事……除了卖药,随后还要安排些旁的,正经需要不少人手……” 大阿哥眉头皱得更紧了,好一会儿道:“这是汗阿玛允了的?” 九阿哥点头道:“那当然了,要不然弟弟也不敢自作主张……” 大阿哥恍然道:“怪不得汗阿玛恼了,也没有免了你的差事,原来是为了这个……” 九阿哥满脸骄傲,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带了几分得意。 “除了弟弟我,皇子阿哥中还有谁通经济?弟弟可是答应了汗阿玛,到时候把利润的八成孝敬到内库……所以弟弟这边的差事,就按照内务府的俸银给,回头内务府出缺了,也正经地凭这功劳补进去……” 大阿哥想了想,道:“这是你的头一个差事,得好好精心,是要需要老成的人使唤……我这边琢磨琢磨吧,回头挑两个妥当人过去……” 说到这里,他提醒道:“宜妃母娘家那边,只有本支抬旗,还有族人、姻亲在内府三旗……” 大家都在宫里,没有秘密。 何况金家还是不安分的,很会钻营。 九阿哥撇撇嘴道:“才不稀罕用他们……一个个的仗着辈分,到弟弟跟前倚老卖老的,烦不烦的?反正弟弟我脾气不好,听不得什么长辈身边的猫猫狗狗,小主子都得敬着的什么的……呸!哪个奴才编排出来的瞎话……” 大哥见他嘴硬,笑着问道:“那你见了梁九功,怎么一口一个‘谙达’?不摆摆皇子阿哥的谱?” 九阿哥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弟弟我又不傻!客气两句怎么了?人家在汗阿玛跟前开始伺候的时候,咱们还没有呢……万一这得罪了,吹起了耳朵风怎么办?” 大阿哥笑骂道:“快走吧!耳朵风都出来了,什么混话?!” 九阿哥起身道:“这都是实话!大哥你也虚了,跟汗阿玛似的,听不得实话……” 说着,他摆了摆手,就往外走了。 大阿哥坐在炕边,看着门口的身影消失。 这些小阿哥们,因为年龄差的大的原因,很少打交道。 之前他对九阿哥的印象,跟今日皇父的考评差不多。 不学无术,不经世故,失于教诫…… 现在看来,倒是过于表面。 这人不错。 九福晋也不错。 小俩口什么时候都是欢欢喜喜的模样,旁人看着,都跟着愉悦。 自己和福晋当年也是如此,蜜里调油一般。 什么时候开始疏离的? 格格一个个的进门…… 女儿一个个的落地…… 一次次的失望不是嫡子…… 大阿哥重重地叹口气。 决定回京后,好好与福晋谈谈,当以养生为要…… ------题外话------ 13500,人生中的第一次,渣手速作者已经使劲了洪荒之力,月票捏,^_^。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二十二章大哥你虚了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三章 老十的状况不对(求月票) 九阿哥从大阿哥这里出来,就去了行在药房。 那边在行在中路前头,有太医在值守。 九阿哥就说了大阿哥、五阿哥、十阿哥的伤情,随口道:“几位饮食上有什么禁忌没有?” 那太医听了,没有立时回答,反而沉吟不语。 九阿哥蹙眉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当?” 那太医道:“回禀九爷,直郡王与五贝勒,只是皮外伤,忌辛辣、清淡饮食即可……十爷这里,伤在六阳之首,不好轻动……” 九阿哥点点头道:“先头旁的太医看过,也说了这个,没开方子,应该不严重吧……” 那太医接着说道:“臣的意思是,十爷这里,药饮膳食都是次要的,首要是静养……不宜车马劳乏……” 九阿哥抿着嘴,明白了太医之前的迟疑。 他想了想,起身道:“得了,你随爷过去走一趟,仔细给阿哥瞧瞧……” 眼下他们在木兰围场东北方向,最边上一个行在。 后日圣驾启程,就会出围场,往盛京方向去。 到时候,是一色的御道。 东北苦寒,腊月里滴水成冰。 圣驾多半是在冬月前就返程。 整个队伍行进的速度,都会加速。 十阿哥要是需要静养,确实不好跟着奔波劳碌。 十阿哥这边没有女眷,也没有什么避讳的。 九阿哥带着太医到了,直接登堂入室。 十阿哥躺在炕上,脸色泛白,额头是冷汗。 听到门口动静,十阿哥望过来。 看到来人是九阿哥,十阿哥就要起身。 九阿哥快走两步,直接给摁住,道:“别动,别动!” 十阿哥正虚着,便也不跟他客气,只笑了笑。 九阿哥闻着屋子里味道不对。 有些浓浓的酸腐味儿。 九阿哥瞪向十阿哥的近侍太监:“阿哥吐了?” 那太监躬身道:“方才回来就吐了……” 九阿哥怒道:“是死人呢?不晓得去传太医?” 他的声音尖锐,十阿哥觉得脑子要炸了,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痛苦。 太医忙提醒九阿哥道:“九爷,禁声,十爷现下耐不得吵……” 九阿哥闭了嘴巴。 太医已经坐在炕边,仔细查看十阿哥的情形。 他的声音轻缓,道:“除了晕眩、恶心,十爷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十阿哥摸着额头,道:“脑子里不能想事儿,一想就更迷糊……” 说到这里,他望向九阿哥。 “好像有些忘事儿,方才拉架的事儿记得,可拉架前之前我同十三为什么路过,就想不起了……” 九阿哥也学着太医模样,放缓了声音,道:“想不起来,就别想,过两天就好了……” 太医听了,心里有了诊断,看着九阿哥,等九阿哥示下。 九阿哥见状,就带了太医出来到外间。 太医道:“十爷的症状,正是需静卧调养,三、五日不要挪动……要是三、五日后症状轻了,不迷糊不吐,再下炕缓慢行走,直至如常,也就好了……要是三、五日后,症状还没转好,那就要延长静卧的时间……” 九阿哥点点头,道:“你开两个药膳方子吧,他既然恶心,药汤子能不吃就不吃为好……” 太医应了一声,去旁边写方子去了。 这会儿功夫。 小棠来了。 带了一盒果丹皮,一大碗水果丁子拌酸奶。 见到九阿哥在,小棠忙屈膝见过。 这外间与十阿哥的卧室,中间就隔着多宝阁。 十阿哥听到外头动静,忙道:“小棠过来送吃的了?” 说着,他就要起身,又是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也恶心。 九阿哥见状,忙上前扶住:“出息?东西在那儿又飞不了,着什么急?好好躺着,等一会儿饿了的时候再起来吃……” 十阿哥见他紧张,忙安抚着:“本来也没什么,九哥也不要太担心了……” 九阿哥板着脸道:“这伤的是脑子,又不是旁的地方,能不小心吗?你也是,傻了呀,就老老实实的挨了他一下,爷就不信你躲闪不开?” 十阿哥没有回答,而是望向外间。 九阿哥察觉到不对了,摆摆手,打发众人出去。 “怎么回事儿?” 九阿哥惊讶道:“你真是故意的?” 十阿哥压低了音量道:“看到梁九功往回跑了……想着老三之前往五哥脸上招呼,用心太恶毒,不能轻易饶了他……” 九阿哥听了,简直要爆炸:“他是什么东西,你是谁?就算想要坑他,也不用自己去坑啊!玩什么苦肉计?!自己半死不活的,玩劈叉了!” 十阿哥捧着头,忙求饶:“九哥您小点儿声……” 九阿哥“呼呼”的喘着气,却是闭紧了嘴巴。 也就是十阿哥伤着,要不然的话,九阿哥就想要踹他。 十阿哥苦笑道:“所以说这人不能太坏了,想要坏了别人,就坑了自己。老三是,弟弟也是。弟弟要是单纯的就拦着,没想着坑人,也就没有眼下这遭了……” 九阿哥却想起舒舒说的话。 凡事做过都有痕迹。 他不由担心了。 万一老十这个事情露出去…… 汗阿玛原本就不喜欢老十,往后还不知如何。 九阿哥面上带了严肃,看着十阿哥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烂在肚子里不许再想,也不许再跟任何人提起……就是十三与你九嫂那里也不用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十阿哥知晓轻重,点了点头。 九阿哥想起五阿哥之前那满脸愧疚模样,少不得提醒道:“你受了伤,只有他欠你的,没有你欠他的……他本身就用心不良、恶毒狠辣,你不知道大哥后背的伤看着多恐怖……还有你挨这一下,都这么遭罪,要是在五哥脸上打实了,会怎么样……” 十阿哥面上也添森冷:“之前只晓得他吝啬小气,没想到他是真坏,反正往后九哥您也要多提防……”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这个你放心,能收拾他一回,就能收拾他第二回……” 十阿哥:“……” 今天这事儿,有九哥什么事儿? 九哥是不是感觉太良好了?! 今日老三这件事,虽然有他与大阿哥的推波助澜,可归根结底是老三自己走歪了路。 要是三阿哥没有还手,直接去御前告状,那说不得降爵的就是五阿哥。 眼见着十阿哥睁不开眼的模样,九阿哥也不吵他。 他去了外间,将十阿哥的太监叫过来,仔细嘱咐了半天才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九阿哥就与十三阿哥迎面对上。 十三阿哥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太监,太监手中端着一碗酸奶拌果子丁。 见了九阿哥,十三阿哥站住:“九哥……” 九阿哥点点头,看了那果子丁一眼,道:“这是给你十哥送的?不用了,他这边也有一份……” 十三阿哥道:“弟弟知道,就是想要过来陪十哥一起吃……” 九阿哥道:“那就去吧,就是说话小点声儿,别吵了他……” 十三阿哥点点头,有些小大人的模样:“九哥放心,弟弟会照顾十哥的……” 五阿哥那边伤势最轻,还有个太后在,九阿哥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直接回了住处。 舒舒见状,就想到提醒他防备三阿哥闹病。 没等舒舒开口,九阿哥已经说起十阿哥的症状。 “又吐了一回,听到大点儿动静都受不了,出了一身冷汗……” 舒舒听了,也担心起来。 脑震荡可轻可重,之前在御前时太医连方子都没看,只让静养两日,还以为是轻症。 眼下听着,却是没准了。 她便道:“十弟这样情形,不宜移动,最好还是在此处静养……” 说到这里,舒舒想起之前七福晋的话。 整个围场下来,圣驾驻骅了六处行在。 第一处出了熊伤人事件,留下了五阿哥夫妇养伤。 第二处是七福晋查出有喜,夫妻两个留在那边养胎。 第三、第四、第五处都太平无事。 第六处,又要留人了。 舒舒心里想着这些,嘴上继续说着。 “要不然,爷就去御前请了旨意,我们留在这里照看,让十弟静养些日子……等过几日,他好些了,咱们再追大部队……” 九阿哥听了进去,却是摇了摇头。 “追是追不上的,不过圣驾不是直接往盛京去,是经吉林乌拉,去兴京祭陵,随后才去盛京……可以直接去盛京汇合……” 舒舒道:“那不是正好?”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再过几日,就是太后圣寿,要不你跟着娘娘、五嫂她们出发……” 舒舒嗔怪道:“爷说什么呢?不是咱们不敬,凡事都有轻重缓急……就是太后那边,也不会因此怪罪咱们的……”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爷这就去跟汗阿玛说去?” 舒舒忙拉住他,低声说了对三阿哥那边的猜测。 九阿哥脸色露出憎恶,咬牙道:“想病就病!要是他真能狠心将自己的身体糟蹋坏了,来换得汗阿玛怜惜,那爷也认了,要是想假模假式的,可没有那么好过关……” 他与十阿哥一样,之前只是觉得老三就是有点阴损,爱告歪状,爱说小话什么的。 就是不喜欢他而已。 可今日也算领会了他的恶毒。 九阿哥心中,真的将三阿哥当仇人了。 他是所思既所现,厌憎都挂在脸上。 舒舒哪里敢让他顶着这张脸去御前…… 舒舒拉着他进了卧室。 九阿哥有些发蒙,看了看窗口。 外头天色大亮着。 不是要去御前么? 舒舒已经拉着他到梳妆台前坐下,将玻璃镜往他眼前一递。 “爷看着镜子,心里想着三贝勒……” 九阿哥面上多了憎恶,口气也嫌弃得不行。 “想他?爷恶心!” 说着,九阿哥自己也愣了。 他被镜子里阴冷的表情吓了一跳……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二十三章老十的状况不对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四章 自私的小九(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站在旁边,轻声道:“在爷的心里,可以将他当成生人,却不好当成仇人……要不然在御前露了痕迹,那就便宜三贝勒了……说不得皇上还会觉得爷小气,更加怜惜那边,那就亏了……” 九阿哥磨牙道:“可爷心里就是恶心他!也就是今日汗阿玛罚的狠,爷多了顾忌,不敢轻动,要不然爷真想要捶他一顿!” 舒舒不解,道:“我瞧着,爷也不喜欢桂丹为人行事,怎么一次次的,就能容下?” 九阿哥轻哼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呗,那是娘娘的亲侄儿,要是娘娘晓得我不待见桂丹,心里会难受的……” 说到这里,他怔住了。 想起了御前汗阿玛对五哥的质问,什么“只敬妃母,不敬汗父”…… 他拿着镜子,皮笑肉不笑,道:“爷晓得了……爷要是表现的憎恶老三,汗阿玛就会不痛快,连爷也怪罪上……” 他舍不得忤逆娘娘,让娘娘伤心,可对汗父那边,是不敢忤逆…… 这两种情感不一样,不好代入。 他对着镜子做了几次表情,都是怪怪的,脸都僵了。 他抬起头,看着舒舒,带了请求:“怎么办呢?爷心里还是恶心他……” 舒舒仔细想了想,道:“要不,爷就试试,别直接想三贝勒,想到他时,脑子里换成桂丹……” 九阿哥听了,来了兴致,重新对着镜子,随后眼角挑着,嘴角耷拉着,是满满地嫌弃。 舒舒在旁见了,称赞道:“我就说爷行的,爷真棒!” 九阿哥撂下镜子,走到舒舒跟前,围着她转了几圈,上下打量着。 舒舒笑着说道:“爷看什么呢?” “老实交代,你之前每次见了爷笑盈盈的,是不是心里也骂爷来着?” 九阿哥后知后觉,想起了两人大婚前相处的情形, 舒舒听了,眉眼弯弯的。 “骂什么呀,就算爷脾气不好,可长得那么俊,每次见了都能多吃半碗饭……” 九阿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好啊,原来你心里,还真的嫌弃过爷……” 舒舒也搂住着,笑着说道:“爷当时飞扬跋扈,傲慢无礼,又是有仗势欺人的嫌疑,我心中能不烦吗……” 九阿哥听了这个,带了不服气。 “还说爷呢?你就好了?人证物证都在,爷能想到那王八蛋会骗人吗……在爷心里,还觉得你不地道呢,明明是出身勋贵人家,却这样贪财,金银上都敢作假,也就是仗着家里的势,行事太嚣张了……” 舒舒叹气道:“所以说,这就是沟通的必要。人和人之间,最怕的就是这样,没有沟通,就有了偏见,彼此误会嫌弃,一来二去的就渐行渐远了……” 九阿哥撇撇嘴,有些不赞成。 “今天娘娘还骂爷,说爷没长嘴巴……本来就不是什么事儿,爷还巴巴的去跟她告状?爷都多大了,难道什么事情自己做不了主,非要旁人在前头担着吗?” 说到这里,他想起皇父那几句评语,越发不满。 “汗阿玛说爷不学无术?爷怎么不学无术,上书房的功课只要是教的,爷都学全了!就是不像他们似的,东扯西扯的,显摆自己有学问。”???. “还说爷不经世故,这说得着么,这?!爷生在皇宫,长在皇宫,大婚之前除了随汗阿玛出巡外,自己出宫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去哪儿历经世故去?” “失于教诫?哼!怎么好意思提的,怎么不晓得反省反省自己个儿……要是爷小时候,正经正经地教教爷,爷实在不听说了,那还能说是爷顽劣不堪……子不教父之过,这是小孩子都晓得的道理……” 他嘴里嘀咕着,抱怨着,身上的阴郁却散了,又恢复到那欠揍的模样 舒舒松了一口气,推着他道:“不是要去御前吗?快去吧,一会儿天黑了!十弟的伤情说在前头,也有好处,回头那边闹病,也晚了一步……” 九阿哥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带了兴奋:“正是这个道理,爷这就过去……” 说罢,他就匆匆离去。 * 行在中路。 康熙心情阴郁,可到底不是后阿玛,依旧关注着几个阿哥的情形。 大阿哥传了太医推拿。 五阿哥还在太后处。 十阿哥那边,老九带了人去复诊。 三阿哥那边没有动静。 他正想着,梁九功进来禀道:“皇上,九阿哥来了……” 康熙闻言蹙眉,摆摆手,就想要说不见。 梁九功忙道:“好像是为了十阿哥的事……” 康熙这才点点头,忍了不耐烦道:“叫他给朕滚进来!” 一下午颠颠的,跑了宜妃处,跑了行在药房,还去了大阿哥处,十阿哥处。 如今又往自己跟前凑了。 梁九功出去传话,不敢矫诏,只能如实传达:“九爷,皇上让您……滚进去……” 九阿哥皱眉:“好好的,他老人家又怎么了……” 梁九功在旁,也很是无语。 理解了为什么其他阿哥都想把这位爷的嘴巴给堵上,他也想了。 九阿哥已经有了动作,将衣服撩起来,往腰带里掖住,推开门,就翻起了跟头。 康熙见了,不由暴怒:“胤禟,你这做什么的?” 九阿哥站定,带了几分无赖,道:“不是您老人家让儿子滚进来么?儿子就权当彩衣娱亲……” 老人家…… 彩衣娱亲…… 康熙觉得心口发堵,看他更不顺眼了。 “混账东西!朕还没老呢,轮不到你来耍宝!有话快说,老十怎么了?” 九阿哥收了赖皮,带了认真。 “回去就吐了一回,浑身冷汗……刚才还跟儿子提了一嘴,说是有些迷糊,今儿的事都想不起来……汗阿玛,这不会是将脑子给打裂了吧……” 康熙听了,心中一惊。 “太医说什么了?” 九阿哥摇摇头。 “不是太医那边,是大哥后背的伤看着怕人呢……” 想起这个,他心中又生出对三阿哥的憎恶,却是想起妻子的提醒,脑子里换成了桂丹,撇撇嘴,满脸嫌弃。 “谁叫三哥是您手把手教出来,文武双全……” “他那拳头不是拳头,是铁榔头!落到大哥后背上都伤成那样,老十还小呢,又是打脑袋上,别打傻了……” 康熙皱眉道:“不用瞎担心,之前太医摸过骨,没有骨裂……” 像老十这样头部受了击打的,顺天府案卷中也见过。 大部分都会没事,养几日就好了。 偶尔有事的,就是命案。 康熙心中沉重,却没有露出来。 要不然这眼前这混账,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 九阿哥看着康熙,则带了恳求道。 “汗阿玛,太医说老十这样,最好静卧……儿子想要请旨,跟福晋留下来照应老十……回头等他好些,我们直接去盛京与圣驾汇合……省得路上奔波,加重了伤势……” 康熙也晓得剩下的路程要加速,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 “还有三哥那边……” 九阿哥不情不愿地开口。 “嗯?三阿哥怎么了?” 康熙望了过去。 九阿哥带了嫌弃道:“三哥那边,打小好强,这回怕是难受了……这急火攻心,跟老十那头一样,症状可大可小的……儿子想着,要不要安排两个太医过去值守……省得他犟着,不让叫人,再耽搁了……” 康熙打小宠爱三阿哥,已经成了习惯,立时点了点头,道:“嗯,准了!” 说着,他很是意外地看向九阿哥,多了打量。 “你倒是周全,不记仇……” 九阿哥撇撇嘴,道:“怎么不记?记得牢牢的!回头儿子强壮起来,跟他练布库,摔他一跟头……” 康熙嗤笑道:“想多了……怕是没有那一天……” 九阿哥连忙摇头:“那可不行……”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卷起了袖子,道:“那就等弘晴吧,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康熙笑骂道:“瞧你这出息?也就敢跟三岁孩子较量较量了……” 弘晴是三阿哥的嫡长子,虚岁三岁,实际上还不到两生日。 九阿哥得意道:“那怎么了?儿子这叫有自知之明……” 康熙收了笑,带了审视:“你不是最小心眼么?这回怎么大方了?” 九阿哥觉得这话不好听,埋怨道:“难道儿子是那黑心的?兄弟之间的口角摩擦,也不是杀父杀母的仇怨,有你没我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舒舒之前的话。 “哎!今天这事儿闹的,本来就不应该……儿子方才反省了半天,也将前因后果琢磨的差不多了……” 康熙带了好奇:“这其中还有旁的?” “嗯!” 九阿哥点点头,道:“就是误会,两人都想差了,早说开了,早好了……” “三哥觉得儿子只亲近大哥,不亲近他,是故意给他没脸,可儿子心里也不自在呢……” “当时儿子被行宫总管给刻薄了,闹了一场,大哥他们误会了,以为儿子窘迫,都打发人送了庄票过来……” “不管银子缺不缺的,这情分儿子得领,可就三哥没有动静,这是心中没兄弟,才装着不知道么……” “儿子也不是那贱皮子的,他这样,儿子肯定不好往前凑了……” “等到儿子生辰,哥哥们的礼物也贴心,就三哥还是《孝经》,儿子的小心眼就犯了,觉得吃亏了。可他是哥哥,我是弟弟,能怎么办呢?就想着往后敬而远之,省得被他占便宜,堵心……” “现在想想,三哥就不是爱交际的性子,平日又爱猫在屋子看书,或许压根就不晓得儿子被刻薄……” “哎!您说说,这不就是误会么……” 康熙听了,神色莫名,只看着九阿哥道。 “你的口齿,倒是比之前伶俐了……” 九阿哥面上带了得意,就想显摆一下自己有个“常有理”的老师。 近朱者赤。 耳濡目染。 见贤思齐。 不过他晓得这些话,不好在皇父面前说,就临时改了口。 “方才叫额娘给骂了,额娘说儿子的嘴是摆设,该说的不说,不该说就往外秃噜……” “再说了,儿子也长大成人了,之前还跟大哥说,儿子要是排在头里,肯定是个好哥哥,下面的弟弟照顾的妥妥当当的,要是有顽劣的,一天三遍的揍,肯定也能揍服帖……” 康熙被他的厚脸皮逗笑了,道:“看来上头的阿哥们都是脾气好的,把你揍少了,你才这么不服帖……” 九阿哥眼见着皇父的脸色好些,不再像方才那样阴郁怕人,言语也放肆起来。 “汗阿玛,我们可是给太后精心预备了寿礼,回头要是有什么赏赐下来,我们那份也别落下,要不然就吃亏了……” 康熙瞪他一眼:“才要夸你懂事,又没出息……” 九阿哥依旧是无赖模样:“谁叫您是汗阿玛呢,儿子在您面前,还不能实话实说么?” 康熙神色不变,心情略酸涩:“等你以后有了儿女就好了,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九阿哥却是摇头:“瞧您说的,这道理不对啊!” 康熙瞥了他一眼:“你又扯什么歪理?”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 “那小阿哥、小格格还没影呢,儿子却已经做了阿玛、额娘十六年的儿子了……难道这十多年,儿子有什么不孝的地方,落在汗阿玛、额娘眼中了?额娘生儿子,汗阿玛养儿子,儿子孝顺您二位不是天经地义么?非要生个奶娃娃出来提醒着,那叫什么事儿?” “反正在儿子心里,得有个先来后到,汗阿玛与额娘排在最前头,兄弟姐妹排在后头……现在添了个福晋,半路来的,她排在您们后头,再添个小格格、小阿哥什么的,肯定排在最后边……” 他振振有词,仿佛说的是人间道理。 康熙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尽是孩子话!陪你白头到老的,是你的妻子;等你老了,承欢你膝下的,会是你的儿孙;汗阿玛与你额娘,只能陪你走完半程……” 九阿哥今天想起了生死,惶恐一回,听不得这个,转过头去,闷声嘟囔着。 “不要!儿子要汗阿玛与额娘长命百岁!儿子怂,受不得生死离别之苦……” 康熙心中也发酸,骂道:“不孝子!你只想着自己,就不为父母想想?” 九阿哥用袖子遮住眼前,带了颤音。 “谁叫儿子是儿子呢,就是这样自私任性,祈求漫天神佛,允儿子心想事成……” ------题外话------ 两更七千字了,今天作者能肝多少,就看大家的月票了,^_^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二十四章自私的小九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双份的礼物(第三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回来,已经是掌灯时分。 舒舒见他眼圈泛红,情绪有些低落,猜不到缘故,也没有急着追问,而是拿出一个礼单。 “达尔罕王府的长史又来了,磕头请罪,说了寿礼预备错之事……话里话外的,提到五哥那边也送了一份……” 九阿哥点点头,接了礼单,扫了几眼。 见上面总共是十六样,古董珍玩都有,还有不少好皮子,点了点头,撂在一边。 “凑合吧,这回算便宜了他们……” 他面上带了不乐意。 舒舒点点头,明白九阿哥的意思。 要是之前,这算是个小过节。 尤其这其中,还有些误会。 可是出了今日的事,真要追责,还有达尔罕王府在里头。 毕竟要是没有他们在中间顺水推舟,三阿哥与九阿哥也不会嫌隙越深,引出今日的变故。 这世上,凡是当父母的,都有父母滤镜。 自己的孩子是好的,但凡有不对的地方,就是受了旁人的蛊惑,或是拐带才不小心犯错。 这就是亲疏有别。 康熙连儿子都罚了。 要是这个时候九阿哥咬着达尔罕王府追责,那边也落不下好,说不得还要接受帝王的迁怒。 “就看太后的面子吧,真要撕巴起来,后头还有位长公主,到时候闹起来才是难堪……” 舒舒劝道。 不是畏惧端敏长公主,就是觉得麻烦,没有必要对上。 九阿哥也是这个意思。 “是啊,就这样吧……后天圣驾启程,他们也该回蒙古了,眼不见心不烦……” 舒舒想起“衍子丸”。 “这药怎么给?公主府那边应该用不上吧?” 她想起了达尔罕王府。 因为端敏长公主没有出迎,圣驾是驻扎在达尔罕王府的。 达尔罕王府这边没有侧福晋,却有不少女奴,服侍王爷起居。 要是因为这个药,人到中年的达尔罕王膝下添个庶子,怕是端敏长公主会恨死九阿哥。 九阿哥道:“五哥做人情好了,管他谁用呢,往后多个买主,不缺咱们的银子就是……” 夫妻俩正说着闲话,核桃进来禀告。 “爷,福晋,五爷同五福晋来了……”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 两人都起身迎了出去。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五阿哥与五福晋不是夫妻俩过来的,后边还跟着几个宫女、太监,都大包小包的。 等迎了兄嫂在屋子里坐了,舒舒与九阿哥才晓得缘故。 原来五阿哥才从太后那边回来,知晓达尔罕王府送了礼过去,就跟五福晋说了前因后果。 这礼是王府的赔罪,本就应该是九阿哥的,他们不应该收。 五福晋下午接礼单也是一头雾水,还是王府长史说了五阿哥知晓此事,才勉强收下。 听了五阿哥的话,她自然不会反对,所以两口子没耽搁,就直接将东西送来了。 九阿哥很是无语,拿了自己那份礼单,扬了扬。 “弟弟这里有一份呢……给你们的,你们就收着,掰扯那么清楚做什么?” “不要!不要!” 五阿哥摆手,态度十分坚定。 舒舒拉着五福晋的手,小声说道:“九爷今天上午故意在王帐拿话头点达尔罕父子,就是想将五哥推在前头……往后侄女要抚蒙的话,往科尔沁部来总是让人更安心些……” 五福晋轻声道:“这份情嫂子领了,没有这样的,我们才是兄嫂,只有贴补你们的道理,哪有要你们贴补的?要么你们留下,要么退回去……” 夫妻俩的态度,都十分坚定。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带了无奈,只能勉强收下。 九阿哥想起那个“衍子丸”,对五阿哥道:“明儿弟弟打发人给五哥送去,五哥你看着给达尔罕王或者给他们王府能做主的大台吉……” 五阿哥听了,带了不乐意。 “那个不是挺贵的么?给他们干什么?这回的礼,权当之前的赔罪……要不就不给了……” 九阿哥带了坏笑道:“不叫他们尝尝,往后怎么高价卖给他们?五哥放心,弟弟没吃亏……” 五阿哥这才不情不愿地点头。 不早了。 夫妻没有久坐,又说了几句起身离去。 舒舒与九阿哥亲自送了出来。 看到一行人走远了,九阿哥才小声跟舒舒抱怨道:“五哥脑袋不会拐弯,给他推过去一份便宜,他也不要……” 舒舒想了想,道:“今日这件事,五爷心中或有不安,暂时就不要勉强他了……” 九阿哥点点头,也晓得根子在哪里。 他看了看后头院子,想起了十阿哥,还是不放心,跟舒舒道:“老十身边,也没有个妥当人照看,爷过去打个转儿……” 舒舒点点头,示意核桃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何玉柱。 随后,她小声提醒九阿哥道:“爷回来前,也去三贝勒那边打个转儿……” 这行在动静都在康熙眼中。 九阿哥既要表现的宽厚,连太医都惦记着帮安排。 总要前后呼应才好。 要不然就显得假了。 九阿哥略一思索,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九阿哥匆匆而去。 十阿哥的院子里,已经一片安静。 有太监见了九阿哥,就要上前请安,被九阿哥给止住。 十阿哥起居的屋子,一片幽暗。 只窗前放着个小灯笼,防着起夜时用。 九阿哥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站在炕边看了几眼。 十阿哥双眼合着,已经睡了,却是睡得不踏实,眉头还皱着。 九阿哥退了出来,出了上房,才叫了十阿哥的贴身太监。 “阿哥什么时候睡的?吃了什么?” 那太监回道:“掌灯前就乏了……没吃旁的,前头十三爷在时,吃了一碗酸奶拌的鲜果丁子……先头九福晋打发小棠姑娘送了尹面同蘑孤酱过来,说是备着给我们主子做宵夜用…… 九阿哥听了,放心不少,嘱咐着:“一会儿有太医过来值夜,要是阿哥半夜醒了,有不舒坦的地方,你要记得去前院告诉爷……” 太监躬身应了。 九阿哥从这边出来。 想到舒舒的提醒,就往前头去了。 方才在御前半真半假的,演了一场。 他觉得自己脱胎换骨了。 就算心里已经厌恶死老三,也能心平气和的去面对。 这就是“世故”? 自己“通了世故”,汗阿玛会不会觉得欣慰些? 那些评语,都要上起居注的。 他得想个法子,在汗阿玛面前好好表现些日子,争取早日将这些话给划了。 这样想着,他对于去探望三阿哥越发不反感了。 这也是“世故”! 也像是“故事”! 九阿哥带了几分新奇,来到了三阿哥暂住的院子。 进去的是何玉柱。 这边有女卷,已经入夜了,他不好随意出入。 何玉柱出来时,将三阿哥身边的首领太监带了出来。 九阿哥就如同在十阿哥那边一样,先问三阿哥醒过来没有,还有饮食起居之类。 那首领太监躬身,忧心忡忡,道:“我们主子酉初醒了一次,喝了药又睡了……倒是饮食这里,米水未沾……” 九阿哥忍不住撇撇嘴。 这就开始了么? 舍不得损伤自己的身体,就要闹绝食? 随即,他拉下嘴角,面上带了不放心。 “不吃饭怎么行?就算是吃药败了胃口,多少也要吃些……回头爷告诉行在膳房那边,让他们送些软乎的饽饽过来备着,要是你们主子半夜醒了,也能垫垫……” 那太监躬身应了,嘴里说着感激话。 九阿哥边道:“一会儿有太医过来值夜,要是你们主子有不舒服的地方,你也打发人过去跟爷说一声……” 这首领太监没有应。 实在是这找不到九阿哥身上吧? 自己主子爷要是有事,不是应该报到御前,或者宜妃娘娘处? 九阿哥板着脸,扬声道:“怎么?三哥病了,你们就跟着做耗,眼里不认主子了?要是耽搁了三哥病情,你这奴才负得起责任么?” 《剑来》 他这一恼,首领太监不敢再顶着,躬身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九阿哥这才点点头,又嘱咐两句。 “要是三哥醒了没胃口儿,你们就给调份炒面什么的,多少吃几口……” 首领太监老实应了。 九阿哥这才带着何玉柱离开。 御前太监赵昌,奉命过来探视三阿哥,正好看了个正着。 九阿哥还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等到他回去,就跟舒舒唏嘘道:“爷觉得爷真是长大了,要是之前,爷管他去死……就是汗阿玛那边,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不待见就不待见……” 舒舒明白他的意思。 之前的任性,是破罐子破摔,也是无欲则刚。 现在,九阿哥有欲望了?! 她试探着问道:“爷怎么改了主意?” 不会是真的生出了不得的心思吧?! 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轻哼道:“你不是讨厌田格格么?咱们又不永远是皇子阿哥、皇子福晋……等到封爵出去,外头的王府都要走动,多少个侧福晋在,爷可舍不得你低头……” 舒舒听了,心情激荡。 她忍不住在九阿哥的嘴上啄了一口。 这是抹了蜜么? 怎么这么甜……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你们要点脸吧(第四更求月票) 舒舒殷勤一把。 九阿哥飘飘欲仙,立地成佛。 等到次日,他就带了不满意,跟着舒舒抱怨道:“你以前藏私了……” 舒舒瞥了他一眼,脸上多了妩媚:“没有,现学现用……” 九阿哥不信。 “骗人,别又说是书上看的,在路上去哪淘换书去?” 舒舒指了指梳妆台上的两本蒙医手札。 “上面记的……” 舒舒没有扯谎。 确实是手札上治疗妇人不孕不育的偏方。 是宜子嗣的。 这两日九阿哥的情绪比较敏感,她就隐下了子嗣的说辞。 九阿哥上下打量她道:“瞧你是个正经人,怎么就关注这些不正经的……” 舒舒觉得手痒了,就也没忍着,在他腰间掐了一把。 “怎么,爷不喜欢?那今儿开始,我正经正经?” 九阿哥搂了她在怀里,笑着摇头:“刚刚好,爷就爱这不正经的……” 心情转圜过来,九阿哥也有心情说昨日御前之事。 他小声嘀咕着:“汗阿玛有些天真呢?心肠也软,他生了这么老些儿子,序齿差得远的,压根打不上交道,哪有什么兄弟情分?就说老大与十七,一个快三十了,一个才说话,这兄弟怎么处?顶多就是当儿子似的……” 舒舒很是无语了。 这才长大一天,就有些飘了。 不过他说康熙心肠软也对。 这个时候,儿子们还没有威胁他的权利。 等过了五年、八年,这一溜的儿子长到壮年,在他眼中,应该就都是讨债的。 她好声好气的劝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当父母的,都是如此,肯定希望儿女相亲相爱的……” 九阿哥点点头:“行吧,不为旁人,只为了汗阿玛心里好受点儿……” 舒舒乐意九阿哥保留这份天真与孝顺,点头道:“所以说爷好呢,诸位阿哥中,就数爷最贴心孝顺……” 九阿哥心情大好,坦然地接受了妻子的赞美,随即他想起什么,不由皱眉。 “额娘是怎么回事儿?昨儿打发香兰姑姑往各处去,怎么把咱们这儿拉下了?外人不知道,还不晓得编排什么,这面子也过不去啊……” 舒舒不好拱火,道:“爷是娘娘的亲儿子,不是旁人,哪里就用这些虚客套……” 九阿哥撇撇嘴,不赞成这个说辞。 “反正爷不信,五哥那边香兰姑姑也没过去……肯定是去了的,娘娘待五哥那边向来周全,要省就省咱们这一份,说到底还是偏心眼惯了……” 舒舒不能跟着抱怨婆婆,只催促他去洗漱。 “早饭后,还要去给太后娘娘那边献寿礼……” 两人要留下看照顾十阿哥,错过了几日后的万圣节,才要提前将寿礼送过去。 九阿哥洗漱去了。 两人用了早膳。 舒舒想起十三阿哥。 “十三弟这些日子跟着咱们,这回是跟着圣驾,还是也留下来……” 九阿哥道:“自然要跟着去了,难得出来一回……前头还要跟着去兴京呢,要是不随着圣驾出来,也没有机会过去见识见识……” 兴京,就是赫图阿拉,太祖时的旧都。 等到夫妻两人用完早膳,核桃已经将寿礼都拿出来。 总共是十六寿礼。 舒舒这边预备的是八样,九阿哥预备的是八样。捌戒仲文网 其中,小物件都是锦盒包着。 皮毛什么的,都是大包裹。 今天早膳前,舒舒已经打发核桃先过去问过,知晓太后上午得闲。 夫妻两双双去了太后处。 何玉柱、孙金、核桃、小松等人抱了礼物跟在后头。 因为蒙古九部随着行围,一位长公主、两位公主来朝,太后这里白天也热闹,不怎么断人。 舒舒与九阿哥赶早过来,就是想要避开公主们在的时间。 见小两口联袂来了。 太后就慈爱的笑着,招呼舒舒上前。 舒舒没有动,而是跟九阿哥一起站了。 九阿哥道:“皇祖母,再过几日就是您的寿辰,孙儿同福晋要留在行在耽搁几日,今儿提前给您磕头了……” 白嬷嬷侍立在旁,见状忙拿了锦垫过来,放在两人跟前。 九阿哥就带着舒舒,行了跪拜大礼。 太后不好叫人拦着,却是等两人起来后,起身拉了舒舒过去,让她在炕边坐了,又叫白嬷嬷给九阿哥搬椅子。 太后直接用蒙语问舒舒。 “怎么不走了?有什么事么?” 北巡至今,已经整两个月,其中一半在蒙古境内。 舒舒的蒙语也突飞猛进,比之前好多了。 她如实地回道:“十阿哥昨天脑袋上挨了一拳头,有些晕眩,太医嘱咐要静卧几日……” 这也是资历深了。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老嫂子,舒舒可以不用对小叔子们用尊称了。 太后点点头:“那是个可怜孩子,你们都是好兄嫂……” 舒舒不好领功,便道:“是汗阿玛慈爱,不放心十阿哥,才吩咐孙儿们留下……” 太后并不多说,只拍了拍她的手。 舒舒就奉上礼单道:“也没准备什么金贵的,就是一些小玩意儿,能哄您开心一笑,就是孙子孙媳妇的孝心了……” 九阿哥在旁,开口拆台。 “皇祖母别听她的,可尽心了,有两样还是京中就预备下的,都是独一份,外头没地方找去……还有两样,是在蒙古这边费心找的……” 舒舒瞥了九阿哥一眼。 太后来了兴致:“那都是什么,快拿来我看看……” 舒舒就叫人将十六色寿礼中,拿出了四个锦盒出来。 第一个,是个浓缩的小模型。 用的羊毛毡做的原料。 上面有小小的蒙古包。 花生米大小的小羊羔。 还有个三头身穿着蒙古袍子的小姑娘,手里拿着比牙签还细的马鞭。 太后看着,摸着那小姑娘,笑着说道:“是个小胖丫头……跟琪琪格小时候差不多……” 见舒舒与九阿哥脸上迷糊,她老人家笑着解释道:“是太妃的乳名……” 这说的,是她的妹妹淑惠太妃了。 舒舒又拿来第二样礼物,就是个巴掌大的锦盒。 打开来,里面是八枚泛着白玉光泽的嘎拉哈,十分的小巧精致,就是孩童手都可以抓住。 这是鹿骨材质的,比寻常见的羊嘎拉哈珍贵难得。 太后见了,眉开眼笑,直接抓在手里,灵活地抓了几把。 “当年常玩的,就是小羊的嘎拉哈,大小跟这个差不多,没这个好看……多少年没耍过啦……” 舒舒笑着道:“孙媳儿小时候也常耍,那个时候跟着七嫂前后街住着,常一块玩这个……哎呀,孙媳妇也手痒,皇祖母好好练练,过几日我们追上后,您带着我们耍这个……” 太后笑着点头。 “好,好,我叫人做两个米口袋,装上小米,得配着那个顽儿……” 接下来的两样寿礼,就是舒舒从京城带来的。 一个锦盒,打开来,盒盖就是镶嵌好的水银镜子,可以直接支起来做妆镜。 锦盒里,是几样化妆工具。 有舒舒大婚时想到的眉夹。 还有因这个想起的粉扑。 还有像大号毛笔似的,各色粉刷六把。 太后看着新奇,确实是之前没有的。 舒舒就一一讲解着。 修眉的。 扑粉的。 扫腮红的。 画眼影的。 太后听了,不由笑道:“皇祖母都多大了,哪里用这些,那不成了老妖精……这些你留着自己使……” 舒舒不依,道:“皇祖母,这可都是孙媳妇自己琢磨出来的,咱们大清头一份,除了您旁人可使不得……您就日常用着,这样旁人见了,跟着学,孙媳回头也在银楼卖这个,那银子就乌央乌央的来了,到时候淘换外头好吃的孝敬皇祖母……” 太后逗得开怀大笑:“好,好,咱们合起伙来,糊弄旁人银子去……” 第四件寿礼,是个钿子。 六月底舒舒大婚时,宜妃戴的就是个钿子,就是半钿,只零散着搭配些几样首饰。 等到七月,就有不少妃嫔跟着效仿,也算是宫里正时兴的。 舒舒这个钿子,是自己画了样子,叫银楼那边做的。 是个满钿。 桂花、菊花等长寿花卉首饰,镶嵌着佛家七宝。 金、银、琉璃、琥珀、珊瑚、砗磲、玛瑙。 太后的身份,不好戴艳色。 选的是黑珊瑚。 琥珀也是浅黄色。 这天下女人,不管多大年纪,没有不爱首饰的。 太后摸索着,喜欢的不得了,立时吩咐白嬷嬷拿镜子。 舒舒见状,就起身帮着太后戴上。 太后穿着家常袍子,头上也只是盘发,戴上这个马上就不一样,显得雍容肃穆许多。 她上了年岁,头发看着还算浓密,可额头两侧有些秃鬓角了。 这个钿子正好遮住发际线,整个人看着年轻了好几岁。 太后对着镜子,亦是满意地点点头,道:“好看,好看,等我生日那天就戴这个……” 说着,她不忘提醒舒舒道:“叫你的银楼也卖这个,这个更值钱……” 舒舒笑着应道:“听皇祖母的,回头叫银楼那边预备上,咱们祖孙合起来赚大钱……” 这钿子虽华丽,却与太后平日里打扮不相符,白收着可惜了。 想到这个,舒舒交代白嬷嬷道:“这个平日里也能戴,上面的团花簪子什么的都能摘下来……这满钿是双九之数,总共是十八件首饰在上头,平日里嬷嬷可以看着帮皇祖母搭配……” 白嬷嬷应了。 九阿哥在旁,觉得这钿子也不错,平日里梳头不用费心思了。 要不然怪费事的,还要放头油什么的,每次舒舒都要洗头,十分的麻烦。 回头他画两个样子,也叫人帮舒舒做两个。 祖孙几个其乐融融的。 就有太监进来禀道:“娘娘,长公主来了……” 能称为长公主的,眼下只有一人,就是端敏长公主 太后收了笑,点了点头叫进,随后示意舒舒摘钿子。 舒舒上前,帮太后摘了。 这会儿功夫,端敏长公主进来了。 她刚要给太后请安,看清楚还有九阿哥与舒舒在,顿时拉下脸来。 她环视了地上的各色锦盒,怒视九阿哥。 “行啊,九皇子这是勒索到我们家了!” 九阿哥莫名其妙。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侄儿怎么不晓得,还勒索过你们家?” 端敏长公主怒道:“你们要点脸吧!在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姑姑么?还是当我是好欺负的,一回一回的,没完没了……上回借着金腰带,你拿了多少金子过去,这还不知足,这回又借着你媳妇儿生辰收寿礼!还敢连着收两回?!” 九阿哥也恼了。 “您说这个,侄儿可不认……金腰带那个金子,都交到内造办了,要是您不乐意,回头收回去就好……还有我福晋的生辰礼,是王爷打发人送的,送了好几回……那个是什么礼,王爷同台吉没说么?那是赔礼!” 端敏长公主冷笑道:“呵!赔礼?你也配?!感情我们被你割了两刀,没割到骨头就是错了?仗着皇子身份,勒索就勒索,怎么不敢承认?还想个说头叫赔礼?你倒是会给自己长脸呢……” 九阿哥气的发抖,说不出话来。 舒舒皱眉道:“长公主,还请慎言,到底是什么赔礼,您可以去问王爷与诸台吉……” 端敏长公主眉毛一挑,满眼轻蔑,呵斥道:“放肆!你算什么东西,轮得着你来教导本公主如何行事……”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四周锦盒:“怪不得紧着勒索我们,这是赶着要给太后面前献寿礼?你们倒是会借花献佛……” 太后耷拉着脸道:“端敏,既是孩子们说了,你就先去问问你们王爷,省得这其中有误会……” 端敏长公主暴躁道:“什么误会?哪有什么误会?您老糊涂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还是您偏心眼,要护着这两个东西……” 太后不高兴道:“这是我的孙子,我的孙媳妇,怎么就不能护着了?” 端敏长公主冷笑一声:“行啊,皇额涅,您可真是一贯的做派,对皇上唯命是从……他不待见我这个皇姐,您就也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题外话------ 14000,天呢,欲仙欲死啊,作者已经躺倒,大家剩下的月票就别藏了,55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二十六章你们要点脸吧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七章 打蛇打七寸(一更求月票) 这是什么混账话,太后气的脸色发白,身子直打晃。 端敏长公主冷哼一声,已经甩袖而去。 舒舒与九阿哥两个忙上前搀扶太后。 太后脸上很是沮丧,脸上添了灰败,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我没事,你们先去忙吧,就不留你们说话了……”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了一眼,也不好留下,否则太后下不来台,就退了出来。 九阿哥恨声道:“原还想着便宜他们了,竟然给脸不要脸?!这是达尔罕王自己当了好人,面上大方,背后又撺掇了长公主来闹?谁稀罕他们东西似的,回头爷收拾了,叫人砸他们的帐子去……” 舒舒觉得,没有那么复杂。 达尔罕王弥合关系还来不及,怎么会如此。 应该就是端敏长公主知晓此事,舍不得了,才出来闹腾。 舒舒心里也闷气:“那样的话,咱们有理的,也成没理的,还跟着那边一起成了笑话……” 就是这样,但凡两伙人纠纷,没有人会去琢磨前因后果,都是当个乐子嚼舌。 九阿哥磨牙道:“那也不能老忍着,再忍爷要吐血了……还‘两个东西’,呸!要是咱们正宗的皇子阿哥、皇子福晋是‘两个东西’,那她就连‘东西’都不是……” 舒舒看着前头建筑。 那是圣驾所在。 她就跟九阿哥小声道:“咱们是想着顾大局,可有人不顾大局,爷去找皇上做主去……今儿可不单单是咱们受了委屈,主要是太后这里,眼看生辰到了,还受了这一场气……” 九阿哥眼睛眯了眯。 “好,爷这就找汗阿玛去!” 说罢,他“蹬蹬蹬蹬”的走了。 舒舒则是回了住处。 她吩咐核桃道:“带着人将昨日达尔罕王府的两份礼都预备出来,礼单也预备好。” 还,是不可能还回去的。 那样的话,便宜了端敏长公主。 一个不要脸闹腾下来,就得了里子的便宜。 可这东西,也不能留。 否则就跟端敏长公主的话对上,显得九阿哥贪财似的。 往太后那边送呢? 还是往康熙那边送? 太后…… 既要顾忌到科尔沁部,还要顾忌宗室这边,对端敏长公主才会束手束脚。 要是这些给了太后,太后可经不住端敏长公主的闹腾。 还是康熙那里好了。 舒舒有了决断,心中给达尔罕王府记了一笔。 就算想要从蒙古赚钱,这家也可以略过。 有个炸药包长公主在,不会听什么道理,随时都可能爆炸。 * 御前。 康熙这边也才撤了早膳。 山里气温低,昨晚入睡前又辗转反侧。 今早,康熙就有些起晚了。 听到梁九功禀告,说是九阿哥又来了。 康熙没有昨日的嫌弃,神色比昨天缓和多了,点头叫传。 九阿哥怒气冲冲地进来,毫不客气地道:“汗阿玛,您可得给儿子做主,要不然儿子要气死了……” 康熙又暴躁了,怒斥着。 “大早上的,浑说什么?也不知道个忌讳?!” “呸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九阿哥心里也膈应,忙道。 康熙觉得吵得不行,皱眉道:“好好说话,又怎么了?” 九阿哥皱眉,满脸不痛快,道:“还能有谁?就是长公主……今早儿子带着福晋过去磕头,皇祖母本来开开心心的收了寿礼,可长公主过去,就是劈头盖脸一通骂,先是骂儿子,后是骂儿子福晋……皇祖母拦着,她就骂皇祖母老糊涂,偏着自己的孙子、孙媳妇,什么东西啊,皇祖母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康熙的脸,耷拉下来。 他向来孝顺,对太后很好,怎么能允许旁人忤逆无礼? 之前端敏长公主有劣迹在,康熙倒不会觉得九阿哥会编排瞎话,只忍了愤怒询问。 “好好的,你招惹她了?她这是发什么疯?” 九阿哥带了不平道:“好好的,谁乐意搭理她……” 说罢,他讲了前日达尔罕王府补寿礼他不让福晋收,昨日那边就弄出饭局来赔罪什么的事讲了一遍。 这其中九分真一分假的,将舒舒给隐了下去。 九阿哥觉得,还是自己做这个祸头子吧。 自己是亲儿子。 舒舒只是儿媳妇,可不是亲女儿。 “汗阿玛,不是儿子自恃皇子,傲慢无礼,慢待亲长……实在是王府那边先头送来的寿礼太寒碜,拢共六样不说,结果寿面、寿桃都算上,剩下几样也是不值钱的皮子,这不是埋汰人是什么?” 康熙的脸铁青。 昨日几位阿哥打架,他一直以为是老九碎嘴子,跟着胞兄抱怨,才使得五阿哥要教训三阿哥。 原来他误会了,根子在达尔罕王府! 他满腔的憋闷,终于找到发泄之处。 “端敏长公主,侍长不孝,待下不慈,停俸三年……” “达尔罕王,纵子为恶,冒犯皇子,停俸三年……” “台吉巴图,冒犯皇子,不敬朝廷,杖四十,革台吉……” 帝王的口谕,经由御前传旨太监,一条条传到出去。 九阿哥在旁听着,十分解气,随后就有些纠结。 他心里犯嘀咕,汗阿玛是不是太轻率了。 也不打发个人去核查,就全信了他说的。 要是他进的是谗言,那是不是也成了? 康熙看着他,呵斥道:“你额娘骂你骂的没错,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胡说八道……平日里跟着朕张牙舞爪的,不是挺狂妄的,到了外头就怂了……” 被欺负了一回不说,还被欺负了第二回。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道:“儿子不是想着自己个儿长大了么,遇到什么难题,自己解决就好,怎么好拿这些老打扰汗阿玛与额娘清净……” “哼!结果呢?自己收拾不了烂摊子,也不找父母做主,弄得一团糟……” 康熙是真怒了,看着九阿哥道:“罚月例三年!” 九阿哥目瞪口呆,还想要说话。 康熙已经大踏步出去。 九阿哥跟了出来,就见康熙大步流星的往太后院子那边去了。 他神色讪讪的,想要给自己一个耳巴子。 真是的,明明看出来心气不顺正恼着,自己回什么嘴?! 就老实听他训斥,也就没有后头的罚银。 皇子月例五十两银子,三年就是一千八百两。 关键是没了这个进账,阿哥所上下人等的赏钱都拿不出。 汗阿玛可真损,这是逼着自己吃软饭。 九阿哥带了懊悔回来,看到了满地的锦盒,跃跃欲试。 “不是说不砸他们帐子么?怎么改了主意?” 舒舒摇摇头,说了这些锦盒不好继续再收着。 九阿哥闻言,不由笑了。 “爷给你说,长公主要倒霉了……他们两口子都停了俸,她的宝贝小儿子,直接革了台吉……” 端敏长公主与达尔罕王共有四子。 巴图是幼子,年岁就比九阿哥大一两岁,之前牵头带着旁人起哄给九阿哥灌酒的。 还是端敏长公主属意的继承人。 就是达尔罕王那边,更属意长子大台吉。 因此达尔罕王王府的世子之位迟迟未敲定。 “汗阿玛厉害,蛇打七寸……这回长公主可得老实了……” 九阿哥很是幸灾乐祸。 巴图一个“冒犯皇子、不敬朝廷”的罪名顶着,世子之位是别指望了。 就是他革了的台吉之位,能不能恢复,就要看端敏长公主的作为。 “哈哈,她有四个儿子呢,再不老实,还有三个等着革……” 九阿哥因这几日的事,已经厌恶了达尔罕王府。 舒舒听了,却觉得另有深意。 达尔罕王府那边,以后怕是不太平了。 端敏长公主跋扈,连太后、皇帝都不放在眼中,对自己的丈夫、儿子只会更厉害的。 这继承人换成不合心意的长子,往后还有的折腾。 到底是帝王,杀人诛心。 她腹诽几句,就说了药物销售之事。 蒙古王公都晓得这其中牵的是九阿哥,既是与达尔罕王府有嫌隙,那可以安排他们上黑名单。 要不然的话,还跟他们打交道,显得九阿哥这个皇子不长记性。 “黑名单……” 九阿哥听了,觉得合心合意,只当舒舒是专门为自己想出来的,拉着她的手黏黏糊糊。 “还是你最好,不用爷说,也护着爷……” “汗阿玛与额娘那里,话里话外的满是嫌弃,还赖爷不去告状……” “他们是亲阿玛、亲额娘,就不能主动来爱护爱护爷,非要爷主动去讨这份爱护……” 舒舒坦然地领功,没有再谦虚。 要不然一来二去的,习惯成自然,有功劳也是无功劳。 舒舒眼睛里满是温柔。 “谁让我整日里就围着爷打转转,知爷所想,思爷所思,可不是舍不得爷不痛快……皇上与娘娘不同,他们每日里各有忙处,哪里好从早到晚的盯着爷,倒不是真心疏忽……” 九阿哥撇撇嘴:“不用安慰爷,疏忽就是疏忽,哪里还分什么真心不真心的……嘴上的好,谁不会说啊,可谁也不是傻子,还要看怎么做……” 这又是抱怨帝妃偏心的车轱辘话,舒舒早听腻烦,就岔开话。 “爷去看看十弟那边好些没有,有什么需要照应的……”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二十七章打蛇打七寸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八哥嫉妒么(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听了,连忙起身。 “之前就想着,被一打岔,差点忘了这个……” 说罢,九阿哥就出去,直接奔后院去了。 十阿哥还在躺着,后背靠着两个枕头,脸色看着好了许多。 九阿哥直接在炕边坐了。 “今天还迷糊不迷糊?” 十阿哥苦笑道:“躺着没事儿,不能起身……坐起来就眼前发黑,勉强下地走了几步,一颠簸,又恶心了……” 九阿哥嗔怪道:“那就不起身,勉强自己做什么,好好静卧几日就好了……昨儿跟汗阿玛说了,我同你九嫂两个留在此处行在照应,等你痊愈,咱们直接往盛京跟圣驾汇合……“ 十阿哥听了,神色怔怔的,说不出话。 九阿哥见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压低了音量。 “怎么了,我说话嗓门大,又觉得迷糊了?“ “不是……” 十阿哥闷声道:“不用留人,行在这里有总管在……九哥不是一直念叨想去兴京么……” 这些年圣驾北巡多次,可是往兴京“东巡”的次数却是有数的。 至今为止,只“东巡”两次。 一次是康熙十年,一次是康熙二十一年。 算上今年这次,才是第三次,距离上次已经间隔十六年之久。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 “就是之前念叨两回罢了,这回没赶上,还有下回……再说了,哥哥我都是成年皇子,往后有什么盛京这边的差事挑个就是……” 兴京在盛京附近,距离不足三百里。 十阿哥晓得,没有说的那么简单。 他就笑道:“不用耽搁那么久,弟弟今天比昨天好了一半,说不得明天全好了,并不耽搁赶路……”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满脸不赞成。 “不许胡闹,我已经问过太医了,你这个就得养好,要不然真坐下病,以后头疼可得不偿失……” 十阿哥依旧不死心:“可弟弟不想耽搁九哥去兴京,弟弟我也想去……” 九阿哥道:“你明年大婚,也要领差事……到时候宗人府那边,也会有盛京这边的差事,到时候咱们兄弟作伴再来就是……这回,咱们好好在行在待着……” 十三阿哥过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带了不解。 “圣驾不是明日启程?怎么还在行在?要延期么?” 木兰围场虽好,可荒郊野岭的,住了大半月,十三阿哥也住烦了。 九阿哥道:“你们走你们的,我同你九嫂留下来……” 十三阿哥一愣,嘴巴抿起来。 “弟弟也留下来,咱们可是一波的……” 九阿哥道:“说什么浑话?汗阿玛要去兴京,十多年才去一回,你跟着好好去见识见识,回头跟我们好好说说……” 十三阿哥脸上,带了纠结。 他晓得机会难得,可也舍不得与兄嫂们分开。 他掐着手指头,算起距离。 “不是说去盛京?怎么又兴京了?那得走多少天?” 九阿哥因为之前安排在行在衙门那边,看了不少圣驾出行的安排,知道个大概。 “出了围场,上了御道,就要赶路了,到时候每日百十来里……” 随扈的八旗官兵,都是配了坐骑的,正要赶路起来,每天一百多里都不成问题。 就是白日里路上时间要熬得长些,车马劳乏。 九阿哥想着,就跟十阿哥说道:“你九嫂不耐烦坐马车,这回正好,把这段赶路的日子避开……” 十三阿哥沮丧道:“那弟弟怎么办呢……” 这一路上,他的饮食起居都是跟着两位哥哥的。 如今也熟了。 其他的哥哥嫂子,年岁差的多,实在是不熟悉。 自己额娘也在,可他不是小阿哥了,不好老去宫妃处。 他有些纠结,既想要去兴京见识,也不想离开大家。 九阿哥见状,道:“好了,好了,没人忘了你……你九嫂说了,今儿就把吃食给你预备一份,回头你一个人在外头自己加餐……” 十三阿哥听了,立时欢喜:“还是九嫂最好……” 九阿哥抬着下巴道:“那是,也不看是谁的福晋……” 十三阿哥想着什么,围着九阿哥打转转,欲言又止的。 九阿哥忙道:“快坐下,晃得人眼晕……” 十三阿哥带了几分腼腆道:“九哥,嫂子娘家那里有没有亲近的堂妹或族妹……董鄂家的教养不错,弟弟想要跟九哥亲上加亲……” 九阿哥撇了他一眼,道:“想什么美事儿呢?真以为选皇子福晋,咱们就能插上话……” 十三阿哥不以为然道:“我去求汗阿玛就是了……又不是老求,就求这一回……” 九阿哥摇头道:“那也没戏,别忘了前头还有个三嫂……” 十三阿哥听了,明白过来,脸上带了失望。 “也是,忘了这个了……” 九阿哥想起丈母娘老蚌怀珠之事,就算生个小格格下来,与十三阿哥年龄也不合适,倒是与小十七那边差不多。 不过也只是一想。 八旗勋贵那么多,一家出两个皇子福晋已经是独一份,压根就不可能出第三个。 关于自己的亲事,之前九阿哥没有想那么多。 只以为是舒舒人才出色,岳父家世排在阿灵阿之后,才顺位点给自己为皇子福晋。 如今他长大了,想的也多些。 当年汗阿玛给三阿哥指婚时,彭春的圣眷就不如先前,像是敲打之后的安抚。 彭春是八旗名将,虽是在乌兰布统时打了败仗,可上头有将军王,做不了主,不好负全责,就只是冷落罢了。 到了自己这里…… 汗阿玛已经开始抬举起岳父,将原本是参领的岳父升了满洲都统,取代了彭春的位置。 岳父的妹子是康亲王福晋,他执掌正红旗满洲,得到旗主一脉的认可,旁人也没有反对的余地。 自己这个皇子,算不算“和亲”? 要是八哥娶八福晋是皇室与王府联姻,那自己这门亲事算什么? 算皇室与王府联姻? 不算! 董鄂家虽是与康王府为世姻,却是独立的勋贵,并不是依附于王府。 怎么琢磨,都是汗阿玛给董鄂一族与康王府下蛆。 下了一回,还下第二回…… 将董鄂家与康王府撕巴开,正红旗就不是铁桶一个。 他这一安静,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望过来。 十三阿哥直接道:“九哥想什么呢,脸上怪怪的……” 九阿哥不好说自己有了诡异的联想,就说了旁的。 “想着老三的佐领数呢……他之前那十二个佐领,满洲佐领六,蒙古佐领三,汉军佐领三,其中六个是自上三旗带着入旗的,这直接夺了,就剩下满洲佐领四,蒙古佐领二……” 十三阿哥明白过来:“那这应该就是四哥、五哥他们的佐领数了……” 宗室王公名下佐领数目,并没有规定。 因为宗室王公,许多都是功王,或是功王后裔。 他们名下的佐领数目,都是来自于那一支的始封王。 皇子封爵下旗,从和硕裕亲王开始。 和硕裕亲王身为皇兄,恩宠最重,封了二十佐领。 等到和硕恭亲王与和硕纯亲王封爵,虽然也是和硕亲王,却只有十二个佐领。 因为三位皇兄、皇弟,分得都是上三旗的人口,自带佐领下旗,自然也没有引起下五旗王公的不满。 等到了大阿哥与三阿哥这里,虽然是多罗郡王,可佐领数却比照着亲王。 至于下头恩封多罗贝勒、固山贝子给领多少佐领,还没有先例。 九阿哥道:“直接少一半啊,这差距可有点大,老三该难受了……” 要知道只要是皇子,不管是封多罗郡王,还是多罗贝勒,分派下来的安家银子都是差不多的,拨下来的产业也相差无几。 就年俸上差的多,一个五千两银子,一个两千五百两银子。 只是大家都有产业出息后,也没有人会将年俸当回事儿。 没想到最关键的佐领,差距这么大。 一下子拉开了郡王与贝勒的距离。 十三阿哥已经在按照这个比例,往下算了。 “要是佐领跟爵俸对着,那贝子就是三个佐领了,入八分公就一个、两个……” 他说着,不由得咋舌:“不能吧,都是汗阿玛的儿子,差距这么大?” 十阿哥在旁听着,却觉得未必没有那个可能。 有太祖朝的例子在。 太祖十六子,其中有五个小阿哥,是庶福晋所出。 如今在宗室中,按照生母分为三支。 在关外时,这几位阿哥都只有少量的人口,而且还要作为嫡兄的属人。 入关后,爵位也没有上来。 算是宗室中最底下一层。 九阿哥在旁道:“想多了,汗阿玛那么疼儿子,怎么舍得皇子低封?贝子就差不多了……” 九阿哥说着,看到十阿哥。 按照舒舒之前的说法,自己的始封爵不会太高,因为上面有个同母兄长。 十四阿哥的情形,与自己一样。 十二阿哥也不会高封,因为生母还没有封,就是庶妃所出皇子。 那八哥的情形呢? 没有之前打准格尔的功劳,那八哥他们这一波皇子说不得也就是贝子。 可老十以后是郡王,自己都跟着犯酸,那向来好强的八哥呢? 心里会在意么? 会嫉妒老十么? 这样想着,九阿哥自己都吓了一跳。 ------题外话------ 昨天脑子超标了,恶心了很久,昨晚的效率就慢了,今早也是,所以更新延了半个小时,泪奔求月票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二十八章八哥嫉妒么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三哥不要赌气(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并不是能藏得住心事的,面上就带了出来。 十阿哥见了,就有点不放心。 “九哥怎么啦?想起什么啦?” 虽然都是实在兄弟,可九阿哥觉得这些话不好说,否则倒像是说八阿哥坏话一样。 而且都是没影的事儿,就是自己胡乱猜测。 他就道:“没有什么,就是想着我们之前准备的那么多吃的,也不好都留着,得回去跟你嫂子商量商量往各处送送……” “等圣驾启程,行在就咱们几个,到时候咱们想到什么再叫膳房制就是……” 十阿哥看出他没有说实话,心中纳罕,可也没有逼问。 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出来。 十三阿哥就道:“九哥回去,跟九嫂提一句,旁的可以凑合,就把伊面和几份肉酱多给弟弟准备一份,到时候天凉了吃那个肯定会更好……” 这都是小事情,九阿哥点头应了。 不过他嘴里还是念叨着:“该正经吃饭还是要正经吃饭,不许太挑食,要不然该长不高了……” 说着,九阿哥看了下十三阿哥的身高,就比自己矮一个拳头。 “算了算了,随便吃吧,长得傻高、傻高做什么……” 十三阿哥闷笑着,不说话。 身高的话题,就不用专门说了。 九哥也好,五哥也好,这个都不好同人比。 等到回了院子,九阿哥打发人下去,就跟舒舒嘀咕起爵位高低问题。 “之前还没想过这其中差距,可这十二个佐领与六个佐领差的也太多了……” 九阿哥咋舌道。 大清宗室不裂土封疆,可佐领是可以传给子孙后人的。 在爵位不变的情况下。 要是爵位降袭,那佐领也相应的减少。 “那等传了几代人,就比闲散宗室也不差什么了……” 九阿哥担心起来。 舒舒哭笑不得。 还几代人? 先顺利熬到第二代再说。 只是九阿哥也没有萌生****的野心,就这爵位传承东一句,西一句的。 “之前还两个郡王,这就剩下一个,把老大显出来了,其实也不好,又有人拿皇长子说话,想着从龙之功……” “老三也是,得志便猖狂,就不说跟老四学学……” “老四也不是一无是处,不愧是佟额涅教养出来的,有些荣辱不惊的范儿……” 舒舒听着,很是意外。 难得这位嘴里还能夸四阿哥。 不过这絮絮叨叨的,似有什么不安心。 舒舒便道:“咱们不跟别人比,多几个佐领,少几个佐领也没什么……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如今太医院各种养生的药齐全,皇上春秋长久,咱们只管好好依靠长辈就好……” 后一句,她压低了音量。 九阿哥跟小兔子似的,脸上带了惊吓,看着舒舒说不出话。 舒舒见状,心中有些后悔,好像自己说多了。 九阿哥凑过来,也是压低了音量:“好好的,你琢磨这些做什么,怎么像是钻进爷心里去了……” 舒舒轻声道:“我就是觉得做皇子更好些……只看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状况……爷说是不是,阿玛再怎么样也是阿玛,兄弟却分了远近呢……” 九阿哥半响没有说话,而是起身走到舒舒的梳妆台前。 上面的蒙医手札已经收起来,还剩下《本草》。 九阿哥拿了《本草》,走回舒舒跟前,小声道:“这就是心有灵犀啊,爷也是这么想……费心劳力的做什么,有依靠的时候就好好依靠呗……不求汗阿玛寿比彭祖,只要像宋高宗、明太祖似的高寿……到时候咱们也都四十好几,孙子都有了,儿子也该立起来,还是能逍遥的过日子……” 就是这儿子,到底是自己生,还是从老十那边抱,就说不准了。 不管怎么样,他都决定好好管教,让那臭小子晓得什么是孝顺之道。 舒舒忍不住伸手在九阿哥脸上掐了一把。 将“啃老”、“啃小”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也是没谁了。 不过这样更好,总比不自量力的掺和夺嫡要好。 九阿哥想起八阿哥,心情有些沉重。 “说起来,爷同老十晚几年封爵也好,要不然老十直接封了郡王,压了八哥一头,怕是八哥心里不舒坦……” 舒舒点点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兄弟有序,当哥哥的,肯定都希望自己是顶梁柱,能庇护弟弟……就跟五哥似的,老想着贴补咱们,却不愿意占咱们便宜,这就是做哥哥的友爱之心,也涉及到做兄长的尊严……八爷那边,多半也是如此,他做惯了哥哥,肯定希望能立在前头,给爷同十弟做依靠,而不是要回头依靠弟弟……” 九阿哥有些烦躁:“说到底,就是太好强了……依靠弟弟怎么了?爷还巴不得老十直接是亲王呢,到时候咱们爵俸不够了,就蹭他去……” 舒舒没有火上浇油,只道:“或许爷想多了,八爷看着宽和豁达,不像是爱计较的小气人……” 九阿哥眉头舒展开来,点点头道:“八哥自然是好的,可是这不是有‘枕头风’么?!八福晋可傲着呢,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有她天天念叨着,谁晓得以后如何……” 舒舒沉默了一下,问道:“那让爷带着十弟,唯八爷马首是瞻,我也待八福晋如待主母似的,爷乐意么?” 九阿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说起混话?兄弟是兄弟,又不是上下级,做什么非要一个依附一个?再说了,爷要真的那样,你这么傲,不得闹翻天呢……” 舒舒拉了他的手,道:“就是这么一说……” 九阿哥摇摇头:“不要寻思这些了,现在与太祖朝时不一样,汗阿玛也不会那么心狠,将儿子分成三六九等,让出身不好的儿子,给出身好的儿子做属人……” 话未说完,他自己变了脸色,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这……大同小异啊……” 三阿哥分派给东宫做助力,八阿哥因为养母是惠妃的缘故,与大阿哥立场一致。 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跟舒舒嘀咕着。 “原以为汗阿玛只偏着太子一个,待前头几个大的亲近,也是因为他们父子时间更长,现下看来汗阿玛还真是将儿子分成了三六九等……” 因为圣驾明日启程。 随扈的内务府诸人都要跟着出发。 九阿哥就去行在衙门交接些差事去了。 于是,九阿哥夫妇暂留行在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当日,就有各部门的头目过来送寿礼。 舒舒没有亲见,让核桃与孙金两个出面见了。 舒舒这里,则是吩咐小棠分装之前的吃食,往各处送。 皇上那边…… 太后娘娘那边…… 宜妃那边…… 大阿哥那边…… 五阿哥那边…… 十三阿哥的…… 舒舒想了想,又添上三阿哥,预备着。 要是分了远近,那不是康熙乐意看到的情形。 至于七阿哥那里。 道路遥远,七福晋还是孕妇,吃食上还是小心为要。 除了分派这些吃食之外,舒舒还叫小榆带人收拾行李。 等到十阿哥痊愈,他们出发,最好还是轻车简从。 许多用不上的行李,可以直接跟着内务府的车先送回京,或者直接托付给五阿哥,跟着大部队走。 少一时,九阿哥交代完差事回来,才坐下喝了两口茶,行在膳房署理首领来了。 就是核桃婶子的堂兄弟。 是个机灵的,这些日子待九阿哥这个上峰也殷勤。 他专门来找九阿哥禀告的,原来从昨晚开始,三阿哥滴米未进。 行在膳房的饭菜怎么提过去的,就怎么提回来。 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对那人道:“爷晓得了,你不错,好好干……守着规矩,别拿了不该拿的,露了把柄在外头,你这位置就算稳了……” 那人立时跪了:“九爷放心,奴才定不敢坏了规矩,丢九爷的脸……” 九阿哥点点头,端了茶杯。 那人退了出去。 九阿哥才跟舒舒说道:“老三这假模假式的,这是生怕旁人不晓得他闹‘绝食’……” 要不然话,主子的例菜,就算自己不吃,下头的人也能分着吃了,还用专门送回去? 舒舒想了想,道:“三贝勒不是孩子,能想出‘苦肉计’,那就是笃定这法子有用……爷,咱们不好干看着……” 九阿哥皱眉道:“他是不是太将自己当回事了?爷就不信饿个一天两天的还能饿坏了他,圣驾明日就要启程,难道还能为他耽搁……” 舒舒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如何。 觉得有备无患的好。 要不然三阿哥闹了“绝食”成功,康熙那边心疼起儿子来,说不得就又琢磨起前因来。 这兄弟斗殴,祸头子是九阿哥。 五阿哥主动挑起争斗,并不无辜。 大阿哥与十阿哥明显是拉了偏架的。 此一时彼一时。 昨日皇帝或许觉得三阿哥狠毒,对兄弟不恭不友的;明日换了念头,说不得就会怀疑其他几个儿子们私下勾连,排除异己。 舒舒就凑到九阿哥耳边,道:“爷,这个不好瞒着,还得请皇上做主……不过爷可以先跑一趟,确认一下,省得其中有什么阴差阳错,倒显得爷听风便是雨的……” 九阿哥起身道:“那爷过去瞧瞧……” 舒舒想到了田格格,跟着起身:“我跟着爷同去,毕竟还有女眷在……” 三阿哥养着病,田格格是主子,总不能让她出来招待九阿哥。 九阿哥点头,两人就去了前头。 三阿哥的院子里面,一片沉寂,所有太监都是屏气凝神。 首领太监听到外面动静,就迎了出来,客气地见过两人,躬身道:“我们主子爷还在休息……” 九阿哥皱眉道:“听说三爷昨天至今滴米未进,你这奴才怎么伺候的?” 那首领太监苦着脸道:“奴才也劝了,可主子不吃,奴才也实没有法子……” “那好吧,爷过去看看,总不能就这样干饿着……” 九阿哥说着,就往上房走。 那首领太监还要拦,舒舒开口道:“我们爷探望三爷后,会往御前禀告……” 那太监才改了口,引着舒舒与九阿哥往上房去。 田格格挑了帘子出来,站在廊下,脸耷拉着。 换做大阿哥,她心中畏惧,不敢说什么。 一个光头阿哥,序齿还在后头的,她有什么怕的? 她刚要说话,九阿哥眼风都不扫一眼,绕过她进了屋子。 田格格刚要喊人,就被舒舒冰冷的目光止住。 田格格一哆嗦。 这位可是出了名的酸脸子,她还真有些不敢放肆。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进了东稍间。 三阿哥半坐半躺着,满脸阴郁。 不过才一天一夜的功夫,他嘴巴上、下巴上都有了黑青的胡茬,看着老了好几岁,有些落拓。 九阿哥进去,直接在炕边坐了。 “三哥,听说您胃口不好,有什么想吃的没有,要不然叫太医给您开个方子……” 三阿哥满脸冰霜,带了几分狰狞:“好啊,老九,你这是来落井下石了……” 九阿哥从昨日到今日讲了好几次道理,自己都将自己说服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三阿哥,仿佛看着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三哥您说这个做什么,不要赌气……身子是自己的,熬坏了也不值当……” 三阿哥气了个仰倒。 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也是,被降爵得了恶评的是自己,又不是他。 三阿哥厌恶道:“我赌我的气,你该哪儿凉快哪凉快去……” 九阿哥叹气道:“不是赌气是什么?听弟弟给您掰扯掰扯这前因后果……” 说着,他又把昨天在御前拿出的那套“误会”的说法讲了。 “三哥就埋怨我亲近大哥,不亲近您……可您仔细想想,刚出京时是不是都一样的,后来才变了的……” 三阿哥听得稀里糊涂的。 “还有这事儿?” 天地良心啊,他是真不知道行宫管事敢轻慢皇子阿哥。 也不知道连老大、老七都暗搓搓的当好哥哥去了。 九阿哥理直气壮道:“就是为了这个啊,弟弟就想着三哥肯定瞧不上我,要不然怎么不闻不问的,就想着离您远些……” 三阿哥目瞪口呆。 ------题外话------ 后边还更了四,大家别落下,继续求月票,就差85张了。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二十九章三哥不要赌气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章 真真的大孝子(第四更求月票) 三阿哥素来想多的,晓得真要那样,说不得汗阿玛心上早记上这一笔。 “老九,这都是真真的?”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谁还蒙您不成?又不是什么秘密,您随便拉个内务府的打听打听,就晓得那边行宫换了总管……” 稍间是三阿哥起居之所,舒舒不好进去,在外头的次间坐了。 听着里头九阿哥一口一个“您”,一口一个“三哥”,她简直是佩服起来。 成长的好快。 之前还恨得牙痒痒,现下已经开始巧言令色。 屋子里。 三阿哥带了懊恼,可依旧带着埋怨:“都过去那么久了,那你做什么挑拨老五对我动手?” 九阿哥听了,连忙道:“弟弟都要冤死了!哪里是弟弟说的,明明是达尔罕王父子不安好心,当着五哥胡说八道,说是三哥你怂恿他们敬酒的什么的……五哥心实,就当三哥您欺负人……” “达尔罕王父子……” 三阿哥眼睛眯了眯,咬牙切齿。 九阿哥这才是幸灾乐祸表情,道:“他们也没落好,汗阿玛已经罚了,长公主与达尔罕王停俸三年,从中挑拨咱们兄弟情分的巴图打四十板子,革台吉……” 他有了小心思,就隐下了长公主早上大闹的事情。 三阿哥还不知外头消息,听完吓了一跳,好一会儿神情复杂,喃喃道:“汗阿玛……” 九阿哥劝道:“汗阿玛还是疼您的,晓得您这回受了冤枉……所以三哥您也别像个娘们似的躲臊了,你是汗阿玛的亲儿子,昨儿封爵,今儿降爵,明儿再晋,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三阿哥皱眉道:“可汗阿玛还是怪我了,就降了我一个……” 九阿哥呲牙道:“三哥啊三哥,这个时候你还不反省,换成我是汗阿玛,我肯定也罚你……” 三阿哥不平道:“是老五先动手……殴兄也有他一个……” 九阿哥冷哼道:“他什么力气,您那是什么力气?就算不是一个额娘肚子里出来的,咱们也是同父的亲兄弟,不是仇人……” 说着,他就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大阿哥后背的青紫,与十阿哥需要静卧数日养伤之事。 三阿哥听得讪讪。 他自然晓得自己的力气。 要不然如此,也不会怕了,想要“苦肉计”。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三哥您该好好感谢大哥与老十,要是你那拳头真落到五哥脸上的,您想过后果没有?就算汗阿玛能饶您,还有太后呢,还有我们娘娘呢,您能落下好……” 三阿哥在脸上摩挲了一把:“当时打红眼了,可不是当仇人待的,哪里想那么多……” 九阿哥起身道:“别作了,早点翻篇吧!去跟汗阿玛请罪,给老大、老十赔个不是什么的……往后走礼也是,也别那么小心眼,礼尚往来,吃不了亏……” 他这一副苦口婆心模样,将三阿哥说得迷糊了。 三阿哥的目光带了审视:“老九,你干嘛说这些……” 九阿哥带了不耐烦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想着翻篇啊,难道还真记仇啊?!你要是记仇,那大哥、五哥、老十记不记?弟弟我该帮谁是啊,从我福晋这里论,咱们兄弟也亲,可五哥、老十同弟弟也亲呢……” 三阿哥点头道:“是啊,咱们兄弟本来就该更亲近……” 九阿哥又道:“再闹腾,将汗阿玛惹烦了,汗阿玛可还有旁的儿子呢……” 三阿哥更是觉得说到心坎中。 “是啊,汗阿玛的儿子这么多,咱们瞎闹腾,肯定便宜了旁人……” 九阿哥听了,心里琢磨着“旁人”两个字。 “旁人”是谁呢? 没有随扈出来的太子? 四阿哥? 八阿哥? 老三这心里阴着。 九阿哥心里想着,就懒得说了,道:“反正好赖话弟弟都说了,您是哥哥,该如何您自己拿主意吧,弟弟先回了……” 三阿哥翻身坐起,拉着九阿哥有些舍不得撒手:“哎,这事儿闹的,咱们兄弟早就该好好说说话……” 他心中也是唏嘘。 早知道是误会,他早早地补份礼过去,也不用这路上难熬了一个多月。 最后还闹出事故来。???. 九阿哥道:“往后机会还多呢,您想想怎么给汗阿玛请罪吧……明儿圣驾启程,可别耽搁了,这回可是要往兴京去的,太子爷都没去过,错过这一回还不知道下一回什么时候……” 三阿哥连忙点头:“嗯,我记得这个呢……” 九阿哥就道:“三哥留步,弟弟和福晋先回去……” 三阿哥这才知道舒舒也来了。 他身上穿戴也不宜见客,便放了手,只讪讪道:“劳烦弟妹,让弟妹看笑话了……” 九阿哥道:“您别外道了,咱们兄弟算是亲上加亲了……” 说罢,他拱拱手,转身出来。 舒舒在外,听了个齐全,简直要为九阿哥喝彩。 她面上也不显,带了几分矜持,起身跟着九阿哥出来。 等到回了自己的院子,九阿哥脸上就带了得意,跟舒舒显摆道。 “老三想用‘苦肉计’,爷偏不让!汗阿玛偏心眼,要是让老三闹成了,指定又瞧大哥、五哥不顺眼了,爷得将这个隐患给消了……” 舒舒简直是惊喜了。 她之前也是这样想的,之前还想着怎么引导九阿哥。 这回还真是夫妻两个心有灵犀。 她摸了摸九阿哥的脸道:“爷怎么一下子成诸葛了?智珠在握的……” 九阿哥趾高气扬模样。 “这有什么难的,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 “爷只要琢磨琢磨老三的贼心思,再想想汗阿玛那一口一个‘不生儿,不知父母恩’的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爷俩,一个撒娇,等着汗阿玛哄呢;汗阿玛那边,也等着好大儿低头请罪呢……” 说到这里,他带了不痛快:“凭什么呢?难道闹了这场以后,他们爷俩的感情深厚了,我们旁人就都是罪魁祸首、碍眼的了……” 舒舒在九阿哥脸上亲了一口。 “哪里碍眼?又聪明又英俊……就是后头这小心思爷不用说出来,只看爷今日行迹,就是孝顺儿子、懂事弟弟……” 她没口子的称赞着。 九阿哥搂了舒舒,哈哈大笑。 “都是跟你学的,做个好人挺好的,呲哒别人也理直气壮……回头就算老三回过味儿来,心中怀疑,也不好说什么,要不然就是不知好歹……” 舒舒觉得不用太担心。 三阿哥明显是脑子不够用的。 要不然也不会好好的开局,弄成这个局面。 连九阿哥牛刀小试,都能忽悠住了他。 或许是连番的惩戒吓到了端敏长公主,端敏长公主没有再闹,整个行在并没有其他事情。 直到傍晚时分,孙金进来禀告。 三阿哥背负荆条,往御前请罪去了。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 九阿哥打发孙金下去,才跟舒舒嗤笑道:“瞧瞧,都这个时候了,还肉麻兮兮、假模假式地做戏呢……读书读的,人都歪了……亲阿玛、亲儿子之间还用这个?” 舒舒道:“这是态度问题,若非如此,怎么能叫皇上晓得他已经知错了……” 这也是仪式感。 这种画面冲击,肯定比空白白牙的请罪更触动。 九阿哥又有些烦躁。 “就这样翻篇,会不会便宜了老三?要不再想个法子,治治他那吝啬的毛病……” 舒舒忙劝道:“不用画蛇添足,爷这一两年的,不要再与他起冲突了,有什么计较的要等真正翻篇了再说……”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晓得了,心里想归心里想,面上做的足足的……” * 看着只穿着中衣背着荆条的三阿哥跪在廊下,康熙亦是无语。 又不是唱大戏。 “好好的,这般作态干什么?” 三阿哥抬起头,露出脸上的沧桑憔悴来:“汗阿玛,儿子知错了……” 说着,他就哽咽起来。 “儿子与大哥同其他皇子不一样,打小养在宫外,送回宫里时都记事了……” “儿子一直悬着心,老怕再被送出去,不管是读书还是射箭,都用尽了全力,半夜三更的苦读,眼睛都差点熬坏了,就是怕被兄弟们落下,怕被汗阿玛忽视……” “可是在上书房里,太子是太子,大哥是长子……” “儿子不上不下,只有一回功课超过了太子,却被额娘打了二十个手板……” 说到这里,三阿哥泪如雨下。 “在那以后,儿子就怕了,也晓得了什么是规矩,在功课上不敢与太子争锋,在骑射上也不敢与大哥较一较长短……” “可儿子也不敢懈怠,就是想做一个让汗阿玛认可的皇子……” “儿子老怕被兄弟们挑剔瞧不起,就容易多想……” “刚才九弟去看儿子,说开了先前的误会,儿子才知道是自己想差了……” “这是儿子罪一,小肚鸡肠,敏感多思,嫉妒兄弟……” “还有昨天的打架,儿子当时真要疯了,觉得连弟弟都敢对儿子动手,那这世上还有谁瞧得起儿子呢……” “就在那一刻间,儿子想的不是弟弟、不是哥哥,想着眼前就是打我脸、羞辱我的仇人,下手就失了分寸……” “这是儿子罪二,不睦手足,心智不稳……” “儿子罪三,吝啬成性……” 三阿哥说起这个,十分坦然。 “儿子这些年熟读经史,晓得外戚裙带之害,虽有舅亲在御膳房,可儿子并不曾接过他们的孝敬……” “儿子明白,那些人是要借儿子皇子阿哥的势,儿子收了他们一百两银子,他们就敢在外面贪污一千两……” “所以儿子手头不富裕,对钱财就看的重些……” 说到这里,三阿哥苦笑道:“说这些,儿子不是跟汗阿玛表功劳,而是说儿子晓得自己的错处,也会慢慢改,只求您别对儿子失望……” 说完,叩首到底。 康熙的心里,酸酸麻麻。 这个儿子当时送出宫寄养,是因为早产,身体不好。 加上他的几个同胞兄弟都夭折了,就有人说钟粹宫风水不好。 当时还没有设立专门抚育小阿哥的兆祥所。 其实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也是为了不让他殇在宫中。 结果反而如野草般长大了。 即便性格有瑕疵,可也长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皇子阿哥。 康熙叹了口气,扶他起来。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三阿哥老实起了。 “多亏老九去提醒,要不然儿子这脸上抹不开,其实心里也是埋怨汗阿玛,要是您把我们兄弟都罚了,儿子也没有话说,可是老五先动的手,您只罚了他的爵俸,儿子这边除了封号,降了爵……儿子当时要爆炸了,恨天恨地,连您也恨上了,觉得自己又被汗阿玛扔了一回……” 他没有嚎啕大哭,可是泪如雨下。 康熙亦是酸涩,呵斥道:“糊涂!朕好好地教养了你十几年,难道就是为了一朝舍弃?你如今也是有儿子的人,怎么还不知父母的恩德……” 三阿哥在眼睛里抹了一把:“谁叫汗阿玛的儿子那么多,儿子排在中不溜,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康熙叹气,道:“好了,不要再做小儿女态……” 说到这里,带了迟疑:“老大、老十的伤……” 三阿哥道:“儿子去赔罪,之前的八车皮子,汗阿玛吩咐给老九,就还给老九……这回北巡,儿子也得了不少馈赠,会将这些一分为三,送给大哥、五弟与老十做赔礼……”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儿子还得了几匹好马,回头让七阿哥与十三阿哥一人挑一匹……” 康熙见他色色都想到了,很欣慰的点点头:“很好,你本来也是做哥哥的,当有些做哥哥的样子……就老九那混账东西,之前不懂事,如今都大了,也有些哥哥的样子了……你还能比他差了?” 父子二人关系转圜过来。 康熙阴郁的心情也好了大半。 梁九功在旁,目睹了这一出父子和好的大戏,心中给九阿哥竖起个大拇指。 这九阿哥不是嘴上说说,是真孝顺。 要不然也不会主动低头,劝好了三阿哥。 皇上是明白人,肯定心里会记上一笔。 就算接下来这段时间,九阿哥不随扈,可是皇上也不会忘了这个儿子…… ------题外话------ 又是一万四的一天,吼吼,继续求月票,今天的,再预约下月初的,^_^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三十章真真的大孝子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人情(第一更求月票) 当天晚上,三阿哥的八车皮子就到了。 三阿哥的首领太监,带人送来的。 不再是之前那戒备忌惮的模样,神态十分的恭敬。 “这是我们主子打发奴才送来的,说是先头答应皇上的,补给九爷,作为之前误会的赔罪……” 九阿哥见状,神色不显,心中诧异不已。 之前他还觉得便宜三阿哥,想着要治治对方吝啬的毛病,没想到对方开窍了。 自己前头提点的那句“礼尚往来”这么管用? 老三不会是觉得大方一把在汗阿玛做了人情,旁人抹不开脸白收他东西,会回一份差不多的吧? 发什么大梦?! 九阿哥有些不爽,莫名觉得自己话多了,让老三白占了便宜。 “三哥呢,还在御前?” 九阿哥问道。 那爷俩还在黏糊呢? 这都入更了,两人说了一个多时辰? 嘴皮子都磨薄了吧。 或是抱头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那首领太监道:“我们主子去直郡王处赔情去了……” 九阿哥:“……” 等到这太监走了,九阿哥与舒舒道:“老三这回机灵了啊……” 舒舒笑道:“在宫里长大,谁还能是傻子……” 之前就是突发事件,一时没想周全。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这话,听着不像夸啊……” 舒舒催着他洗漱:“宫里人多,自然比外头的孩子更会看脸色,我瞧着爷也比旁人懂事……” 九阿哥的眼神黏黏糊糊的:“那今晚,还有旁的‘新学问’没有……” 舒舒打趣道:“要是有呢,怎么说?要是没有,又怎么说?” 九阿哥轻哼一声:“不管新旧,爷都会立于不败之地……” 这一晚,九阿哥就有破旧立新之势。 舒舒则有些立场不稳,被揉巴得立眉瞪眼。 不过见九阿哥英英玉立,她便也舍不得发火了。 这一闹腾,就到了三更天。 等到清理完毕,夫妻两人搂着眯了会儿,就已经将要到四更。 两人打着哈欠起了。 今早圣驾开拔,他们即便不随扈,也还要去恭送。 九阿哥穿戴完毕,直接往御前去了。 舒舒则是去了宜妃这边。 婆媳俩一打照面,面上就都有些尴尬。 宜妃也眼圈发黑,面带疲惫。 昨日圣驾在她这里歇的。 倒是没有像年轻人那样胡闹,不过也听皇上絮叨了半晚上的“儿子经”。 从当年子嗣艰难说起,夭折的长子承瑞、嫡子承祜…… 就算当时年轻,还不知道骨肉情重,可心里也难受…… 又说起了养成的这些阿哥…… 先是挨着个的骂,一个个的不足之处,原因各异,有生母教养不当的,有被上书房的先生耽搁的,还有被哈哈珠子拐带坏了的。 后头是挨着个的夸,各有优点,都是随着他这个阿玛。 宜妃听着,难受了半宿。 皇上没有提十一阿哥…… 皇上夭折了十子,只有十一阿哥是过了十岁的…… 十一阿哥,本来也是该立住的…… 可是皇上提起了前头殇了的儿子,对养到十几岁才殇了的十一阿哥只字未提。 皇上也没有夸五阿哥,只夸了老九…… 夸老九的原因,还是因为老九孝顺老阿玛,爱屋及乌,对他的宝贝三儿子厚道…… 宜妃听着,如同听故事。 见舒舒过来,宜妃就招呼她近前。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听说老九去劝好了老三?” 她的脸上,带了怀疑之色。 九阿哥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最是小心眼爱计较,她这个额娘还不知道吗? 这一下子换了个人似的,不知道憋着什么坏。 舒舒知晓轻重,正如她昨天告诉九阿哥的,有些话不用说出来,也不好说出来。 她面上带了难色,就含糊着道。 “这个儿媳也不大清楚,就是膳房的人来报,说是三贝勒那边两日滴米未进,九爷不放心,就带着儿媳过去一趟……许是有什么误会,现下说开了?” 宜妃点点头,没有说别的,只嘱咐道:“你们几个在外头要小心着,回头赶路的时候也盯着老九,不许他骑马……天冷了,吃了风难受……” 舒舒点头应了。 九阿哥身体,是有些娇贵,怎么小心都是应该的。 就算是盛夏时,睡觉也要加上背心,护着肚子,要不然夜风吹了,就要拉肚子。 宜妃见舒舒乖巧,神色也缓和起来。 “你生辰,额娘赶不上了,回头你们自己弄些好吃的……” 因为十阿哥养病,与九阿哥夫妇的滞留,所以行在膳房这边也留了内务府的人当差。 想着儿媳妇的生辰,正赶上颁金节,宜妃真心觉得这个儿媳妇真是好福气。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生辰,又是这样的为人行事。 就是皇上那里,也会记上一笔。 至于生辰礼,她之前已经打发香兰送过去了,是一对镶红宝石如意簪子。 婆媳两个寒暄几句。 时间差不多了, 舒舒就从核桃手中取了个一尺见方的锦盒,双手递给了宜妃。 “每次都偏额娘的好东西,这回儿媳妇也尽尽孝心……” 宜妃带了好奇,接过去亲手打开。 里面是一只半钿。 一朵朵金花为底,上头是一寸见方的珊瑚福字。 一大九小,总共是十个福字。 宜妃脸上带了笑来:“这个倒是精巧……” 用字来做首饰的,多是些簪子、耳坠子之类的小物件,这样的钿子还是头一回见。 “就是一些小心思,算不得什么……” 舒舒道。 实际上之前是想要给太后的寿礼添上这样的吉祥字的,后来想到太后不认识汉字就算了。 宜妃爱美,审美也在线。 看着钿子好一会儿,她若有所思,道:“倒是可以参照这个,也做旁的……” 舒舒恳切道:“娘娘有什么喜欢的样子,回头就打发外头试着做……比不得内造办师傅做的精巧,可胜在方便便利……” 宫里的一切,都要记档。 即便宜妃这样的一宫主位,也没有自己打发人去内造办定制首饰的资格。 多是内造办将制好的进到御前,皇上再赏赐众妃嫔。 其他的,就入乾清宫库房。 宜妃知晓她陪嫁有银楼,很是领情道:“等回京,我画些精巧样子,做出来赏人使……” 就是她是长辈,没有占小辈便宜的道理。 回头让香兰支个帐,可以从那边定制些金银器。 不说别的,就是长命锁、小儿手镯这样的贺生礼,一年赏赐下去的,就有十来套。 随着阿哥们都大了,娶妻置妾的,这宫里的小阿哥、小格格会更多了的。 * 御前。 九阿哥正与几个内大臣说话。 看着他小大人似的,过问圣驾前头的安排,几位老大人也是无语。 说起来,大家并没有统属关系。 别说是署理内务府总管,就是正经八百的内务府总管,也管不到他们头上。 要知道内大臣从一品,领侍卫内大臣正一品。 内务府总管,只是正三品。 可谁叫这位还是皇子爷…… 九阿哥的注意力,实际上在索额图身上。 胡子都花白了。 曾经显赫一时的权相老了…… 老头子多大了? 好像年过花甲…… 整日里折腾,能等到太子登基么…… 索额图察觉到九阿哥的目光,望了过来。 九阿哥则是大步流星往前走了,面上带了不快。 是十阿哥出来了。 他脸色泛白,没有逞强,坐着肩辇。 见九阿哥过来,他笑着叫人。 九阿哥骂道:“好好的,折腾什么?汗阿玛还会挑剔你这个?” 十阿哥笑着说道:“也躺乏了,憋闷的狠,正好出来透透气……” 九阿哥轻哼一声,不多说了,只嘱咐太监将肩辇轻放。 十阿哥脸的青肿消了大半,不过因为这两天吃什么吐什么,没有受伤的那半边脸青白,腮帮子都瘪了。 三阿哥走了过来,脸上胡茬已经刮干净,依然是那个斯斯文文的皇子阿哥模样。 他看着十阿哥,仔细打量了两眼,带了内疚道:“都是哥哥的错,一时犯浑,连累十弟也遭罪……” 说罢,就要躬身对十阿哥拜过去。 十阿哥虽然昨晚收到三阿哥的赔礼,可是以为不过是走个过场,给汗阿玛看的。 没想到这一位还真的是放下身段。 他连忙侧开身,不肯受三阿哥礼。 “哎呀,三哥,没什么,不用如此……” 漂亮的话说不会说呢? 十阿哥大大咧咧模样,似是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又不是故意的,没事没事,就是刮了下……” 三阿哥见状,脸上多了笑,道:“反正这一回,哥哥领情,回头有用得着哥哥的地方,十弟你就说话……” 十阿哥听得稀里糊涂,却还是服顺的点头:“那感情好……” 三阿哥又拍了拍九阿哥肩膀,满是亲近模样,才意气风发地走了。 十阿哥小声问道:“这位傻了?弟弟怎么不晓得,什么时候卖了人情给他……” 九阿哥闷笑着,说道:“怎么没卖?要不是你同老大拦着,他拳头落五哥脸上,太后能饶了他?我们娘娘也不是吃素的……” “哼!老大?” 大阿哥过来探看十阿哥,正好听到这一句。 九阿哥见状,忙灿烂一笑,迎上前去:“大哥安……” 大阿哥上下打量他两眼,没好气道:“安什么安?不是老大么?怎么又大哥了?” 九阿哥举着手指头,竖起大拇哥:“反正都是头一个么,顶呱呱的好,这也是亲近,您看弟弟平时也直接喊十弟‘老十’……” 大阿哥挑眉:“怪不得能说服老三,这是吃了聪明药,会说话了……” 九阿哥听了,不由心动:“聪明药……这个还真得琢磨琢磨,要是真弄出来,就卖到南边去,吃了这个看书过目不忘……” 大阿哥被逗笑了:“尽说孩子话,那不是聪明药,那是神仙药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正经事,道:“蒙古那边抻抻就行了……蒙古人性子直,你抻过了,他们当真了,以为那些药没有卖的,可就真没有后续了……” 九阿哥垂手听了,带了感激:“谢谢大哥提醒,这两天一打岔,弟弟都忘了这个……” 随扈的车队准备的差不多了。 圣驾马上就要开拔。 十三阿哥策马过来,看了十阿哥好几眼,直言不讳,道:“十哥好好补补,再瘦就吓人了,跟骷髅似的……” 十阿哥瞪了他一眼:“说的好像你胖了多少似的……回头我们吃香的喝辣的,看看到底是谁瘦了……” 十三阿哥噎住,带着恋恋不舍,跟在大阿哥后头,往御前去了。 眼见着队伍越来越远。 行在都变得空旷起来。 虽然只是小别,可九阿哥也莫名地有些小小感伤。 这就是离别…… 或许是因为秋冬,草木凋零的缘故。 九阿哥正想着,身后就传来动静。 有人一瘸一拐地近前,小心翼翼地招呼。 “九爷……” ------题外话------ 今天有些疲了,早早起了,可几个小时,二更也只出来半章,要迟些了。 月初求大家的保底月票了,小九早饭去,早饭后继续支棱,^_^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三十一章人情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小毒蛇在进化中(第二更求月票) 来人是巴图。 已革科尔沁台吉。 端敏长公主的幼子。 样子有些狼狈,腿脚不大便利,袍子上还有血迹。 作为和硕公主与蒙古亲王的儿子,巴图原本是恩封一等台吉,视同正一品,年俸一百两银子,缎四品。 这年俸不多,可是这爵位是可以传承的。 等到他下一代,可以选定一人继承一等台吉,其他儿子直接恩封四等台吉。 这是朝廷对太祖血脉与黄金血脉的优容。 如今,一切成空。 “啪嗒”,巴图直接跪了,给九阿哥叩首。 “九爷,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九阿哥见状,不由皱眉。 “你怎么在这儿?” 随着圣驾开拔,最后滞留的蒙古王公也都跟着启程。 围场里,应该没有蒙古人了才是。 巴图没有了之前公主爱子的骄狂模样,老实回道:“奴才先头藏起来,叫旁人上了马车……” 因为这边行在留了两位皇子,除了内务府的属人与太医院的太医外,康熙还下令留了二十侍卫与五百护军。 护军就驻扎在行在周围,二十护卫却是分了两什,一什是派给九阿哥的,一什是派给十阿哥的,都在眼跟前。 听了巴图的话,就有人握了刀把,带了戒备。 九阿哥的眼中也带了审视,将十阿哥拦在身后,防着这家伙爆起伤人。 巴图见状,不由苦笑道:“奴才都这样了,还能如何?现下过来,不过是求九爷高抬贵手,放过奴才……” 九阿哥听着这话不对头,道:“好好的,爷盯着你做什么?” 说到这里,恍然大悟。 “你当昨天的事,是爷告状了?” 九阿哥皱眉道:“爷是那小肚鸡肠的么?要告,早就告了……干爷什么事儿?!明明是长公主在太后面前咆哮无礼,气恼了太后,才使得汗阿玛恼了,不仅罚了长公主与王爷,还迁怒到你这个最疼爱的儿子身上……” 说完这些,他扶起巴图,带了惋惜。 “咱们表兄弟年岁相仿,又是不打不相交,我还以为往后这亲王世子之位肯定落到你身上,到时候去京城行走也体面……哎,可惜了,长公主这回是真错了,这个时候与太后吵架,还口出不逊,说太后老糊涂,这眼看就是万圣节……” 他似察觉到自己失言,忙改了口道:“围场离科尔沁部也千里之遥,表哥别耽搁了,追长公主他们去吧……” 说着,就吩咐旁边侍立的行在总管预备马车。 又叫了护军校,命他带五十马甲,护送巴图追赶达尔罕王府的队伍。 现在各部出发没多久,快些赶着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就能追到。 巴图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被扶上了马车。 十阿哥在旁,看着九阿哥,眼中带了新奇。 九阿哥挑眉道:“怎么?见识了吧?这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十阿哥不解:“直接叫人撵了就是,九哥跟他磨牙做什么……” 九阿哥冷笑道:“你是不知道,长公主有多过分,昨天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不要脸,勒索钱财,你嫂子护着我,她就说你嫂子算什么东西,轮不到你嫂子来教导她行事……只停俸三年算什么惩罚……她缺那几百两银子么?” 和硕公主下嫁外藩,年俸四百两,俸缎十五匹。 三年下来,不过一千二百两。 可是端敏长公主嫁妆丰厚,压根不指望年俸过日子。 十阿哥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九阿哥继续道:“原本还觉得憋闷,隔了这老远,她还是长辈,就算郁闷也没地方报复去……这送上门的,几句好话罢了,说不得就能另有奇效……” 十阿哥想起巴图方才走前的神情,点了点头。 “他回去会探查的,等确定如此,说不得真要将长公主恨上……” 九阿哥带了几分轻蔑:“不奇怪,谁叫他是幼子,骄纵惯了……又是没有什么本事儿,除了狐假虎威之外,估摸就剩下窝里横了……” 舒舒就在旁边,目睹了一起,觉得有些诡异。 好像…… 毒舌九有进化的趋势…… 成了小毒蛇了…… 看着像反派啊…… 不过方才之事,换了舒舒,也是差不多的应对。 报复端敏长公主的无礼还是次要,主要是转移巴图的怨恨。 不是畏惧,而是放着这一个雷,不知道什么时候炸开,这感觉很不好。 今日此举,也算是扫雷了、 不过眼下,十阿哥是不是太瘦了…… 等到三人回转,舒舒与九阿哥就直接送十阿哥回来。 这个时候,肯定是要以十阿哥的身体为先。 舒舒叫了十阿哥身边太监,才晓得十阿哥这两天除了最早的酸奶拌水果丁子没吐,其他的吃了都吐了。 舒舒心里大概有数了。 酸的能吃。 有些怕油腻。 她就吩咐小棠去膳房预备酸菜锅子。 要高汤做底,不过上头的浮油撇干净。 里面烩的不是油炸过的伊面,而是银丝面。 还有就是腌制的酸黄瓜,切成碎丁子,炒瘦肉沫,用来佐粥。 因为要恭送圣驾,大家都没用早膳呢。 少一时,早膳就摆上来。 除了酸菜面,还有白粥,配着两样素花卷,几样酸口的小菜。 十阿哥果然没有吐,吃了两碗酸菜面。 等到用完早膳,十阿哥担心兄嫂待着无趣,就跟九阿哥提议道:“等过两日弟弟好了,咱们带嫂子打猎去……” 这里是皇家猎场。 军民百姓禁入禁猎。 他们做为皇子阿哥,带几十个侍卫护军去狩猎,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九阿哥听了动心,却是说道:“干嘛等你好了?你养你的,我们顽我们的……” 说着,他就望向舒舒。 舒舒想的多些。 圣驾虽已经开拔,可不是天高皇帝远。 这边两个皇子在呢,肯定有消息传到御前。 要是知晓他们在圣驾离开后就开始撒欢,也说不过去。 舒舒就道:“不着急,过了这几日,咱们出围场时,途中狩猎更方便,也省的专门腾出一天来……” 九阿哥没有意见,就都听舒舒的。 行在膳房这里留了御膳房的师傅,可也有本地的师傅。 舒舒听说后,每顿就想一两个酸味清淡的菜来,其他的让师傅们做些围场本地特色。 围场这边囤积的食材,以各色野味为主。 不过新鲜的不多,多是风干、腌制过的。 舒舒尝了鲜儿,就让换回原来的菜单。 日常还是以鸡、羊肉为主。 过了三日,十阿哥的晕眩好了许多,也能简单的行走。 又过了五天,基本差不多好了。 这时,已经是十月初七,离十阿哥生辰就剩下四天,离舒舒的生日就剩下六天。 九阿哥就有些犹豫,跟舒舒商量着:“要不要给你们过完生辰再出发?” 舒舒觉得,没有必要。 都是散生日,就是一顿寿面。 不过还有十阿哥,她便道:“问问十弟的意见,我都行……” 十阿哥已经迫不及待,道:“赶紧走吧,憋死了,也冷了……” 虽然行在屋子里地龙早就烧起来,可外头干冷干冷的。 这里地势高,还有山林,气温偏低。 没有外人在,舒舒也就少了几分克制,冰糖雪梨、冰糖银耳、冰糖燕窝,顿顿不落。 不仅自己吃,还带着十阿哥与九阿哥吃。 口罩也戴上了。 饶是如此,也是将将地将咳嗽压下。 每到夜里躺下时,胸口总要憋闷。 九阿哥之前不想出发,就是为了这个,想要多拖延一段日子,到时候连盛京也不用去了,直接转道回京。 这里是围场的东界,距离盛京一千里,距离京城则是八百里。 盛京到京城,一千三百里。 九阿哥见舒舒不耐寒冷,也怕路途奔波辛苦,勾起她的病,就想要取巧。 舒舒觉得不妥当。 太刻意了。 十阿哥的症状都在太医院的脉案上,那个是要呈交御前的。 而且,难得出门一趟,下次出京还不知什么时候。 二比一。 三人就带了一干人出发。 在离开围场前,还有一场狩猎。 听说九阿哥要带着福晋射猎,护军校拿了个简单的地图过来。 是从行在到御道中间的距离,有两个小围场。 一个里面有两头老虎,一个圈着鹿群。 九阿哥想起鹿血功效,心荡神驰,却没有独断专行,而是争取舒舒的意见。 “咱们打老虎,还是去打鹿……” 侍卫、护军们都在,几百号青壮。 别说是两头老虎,就是再来个十头、八头的,也是大家的战绩。 舒舒却觉得算了。 这些日子看了不少虎皮。 就是虎骨,下头也孝敬了不少。 还是别折腾大王了。 “还是鹿群吧,大家正好添菜……” 舒舒说道。 于是,九阿哥就与几位护军校划定了出发的路线。 舒舒上马车里换了骑装下来,脸上也蒙着厚厚的口罩。 她背着弓,手中拿着手弩,递给九阿哥。 九阿哥摆手道:“你使吧,爷也带了弓……” 舒舒依旧是放在他手中:“我怕是到时候不敢下手,还是爷拿着,全当我射了……” 否则的话,凭借着九阿哥自己的力气,在下头人面前露怯,也不大好。 九阿哥缺少几分自知之明,听舒舒再三说了,这才接在手中。 十阿哥挑了车帘,跟九阿哥恳求道:“九哥,弟弟也去吧,真没事了……”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道:“安生待着,又不是行围,还要添人手,等着吃就行了……” 队伍行进了一个时辰,离行在远了。 前头的河边,就有个鹿群在悠哉的饮水。 早有马甲披着鹿皮上前,吹着鹿哨,引着鹿群到了包围圈。 舒舒勒住缰绳,将手中的弓放下。 即便是食材,也有些下不去手。 雄鹿矫健…… 雌鹿秀美…… 小鹿玲珑…… 舒舒转过头,还是等它们变成食材吧。 九阿哥在旁,见她这个模样,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你说小时候射猎过,不会是蒙爷吧?回头爷得问问岳父,到底是真是假?” 舒舒笑道:“这有什么扯谎的?当时年岁小,不知生死,就少了畏惧……如今大了,就不一样了……” 九阿哥听着“生死”二字,也感慨莫名。 不过,他却不会将这个与狩猎混为一谈。 弱肉强食,是这世间的道理。 人是万物之灵,可以是狩猎万物。 要是人上头还有更高一级的生灵,那人也是猎物。 他神色肃穆,拿起手弩,对准一个半大的母鹿射了出去。 小母鹿应声而倒。 鹿群一哄而散。 旁边埋伏的二十侍卫、一百护军,则是几轮骑射。 须臾功夫,地上就倒了不少鹿。 有直接射毙的,有倒地哀鸣的。 九阿哥翻身下马,将马背上空着的皮水囊拿了,去接鹿血。 舒舒看了个正着。 想起了嫩嫩的鹿血豆腐。 番椒富足了。 麻辣鹿血豆腐,肯定好吃。 这些日子在行在这边,舒舒也没有干闲着,叫人预备了不少东西。 因为天气寒冷,还要赶远路,最怕的就是有人病倒。 舒舒他们几个,肯定没有什么担心的。 除了围场外,就有御道,通往盛京。 沿路五十里、六十里左右,就设行宫。 就是行宫房舍有限,随行的护军营马甲大部分还要住营帐。 舒舒就叫人准备了几坛子麻辣酱料。 里面是花椒、大料、生姜、番椒这些驱寒的东西。 花椒这个时候金贵,数量有限,还是以老姜为主。 里面还放了不少菜干、肉干,弄了好几坛子。 护军营伙房那边直接送了几坛子过去,用来给大家烩汤驱寒。 二十侍卫的伙食,则跟着舒舒他们这边一起吃。 这些上三旗侍卫,都是品官。 一等侍卫正三品,二等侍卫正四品,三等侍卫正五品。 都是出身上三旗勋贵子弟。 有几个,与十阿哥相熟,是钮钴禄家的旁支子弟。 掌勺的是内务府留下的大师傅,也要跟着出发,去与大部队汇合。 大家没有风餐露宿,而是直接去了御道上的行宫。 当天下午,行宫上面就满是香辣味。 射杀的二十多头鹿,舒舒这边留下三头小鹿。 一头小的,就直接切了肉片,烩到麻辣汤中。 两头略大的,直接烤了,大家分着吃了。 舒舒惦记的麻辣鹿血,也吃上了。 九阿哥借口老十还需清淡饮食,只许他尝了一筷子,剩下都给舒舒吃了。 到了晚上,九阿哥就喝了几口鹿血……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三十二章小毒蛇在进化中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三章 唯愿吾弟长命百岁(第三更求保底月票) 九阿哥不愧是有偏才。 到底是不一样。 不仅是为人处事,突飞勐进。 就是床笫之间的学问,也是通了灵窍。 不需要现学现教,反而有些融会贯通的意思。 舒舒吃了大半盘的鹿血豆腐,又是麻辣口味的,也是从里到外的燥热。 行宫这边地笼烧得暖暖的,还有两个温泉眼,热汤也准备的充裕。 两个人前前后后的,洗了大半个时辰,才相扶着从汤池里出来。 舒舒原来有些喉咙发痒,不知是水汽熏的,还是旁的缘故,好了许多,就是身上没力气,腰酸背痛的。 九阿哥见状,动了心思。 “到回头咱们去琢磨一个温泉庄子去……” 舒舒脑子里,立马想起了小汤山温泉行宫。 现在还没有修建,在那之前买地,就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行宫开建还要十多年,可自己的庄子可以先修起来。 到时候家里长辈可以去休养。 九阿哥摸索着舒舒的腰,也在畅想着。 “那时候咱们就在屋子里修一个,也方便……” 至于方便什么,只看次日舒舒的神清气爽,就晓得大概原由。 少年夫妻,凑到一起,就是人伦道理。 不与长辈同行,两人当家做主的,心态都不一样,行事也放肆许多。 舒舒看着九阿哥脸色,有些不放心。 他唇色澹白、眼下青灰,明显是亏了身体。 还是要细水长流为好。 这样虚了,还逞什么强? 熬不住怎么办? 怎么补补呢? 鹿血参茸丸? 这个肯定不行。 这个时候应该让他吃凉药。 类似牛黄清心丸这样的。 可不能仗着年轻胡闹。 舒舒就叫小棠去膳房那边看看。 可着他们自带的食材,做一道琥珀栗子核桃仁,再加一道干贝烧羊肉,都是补肾的。 就他们夫妻与十阿哥三个主子,早膳就没有分开,都是一块用的。 十阿哥看到干贝烧羊肉,还有些奇怪。 “九哥昨儿才吃了鹿肉,就又馋肉了?少吃点儿,别上火……” 九阿哥舔了舔嘴角,细细密密好几个小泡。 昨日又是鹿肉,又是鹿血的,早起嘴角就起了这个。 他看着眼前的茶杯,不情不愿地看着舒舒。 “非要喝这苦汤子么?” 是一杯苦丁茶,清新败火用的。 舒舒也拿起了自己的杯子。 “我这个也是的……现在天气燥,喝这个正好……” 不止他们夫妻,连十阿哥跟前也放了这个茶。 十阿哥见了,连忙将九阿哥跟前的干贝烧羊肉挪了位置,摆在他自己跟前。 “九哥克制些,上火呢,该忌口还是要忌口……” 九阿哥:“……” 他之前已经听舒舒说了这两道菜是专门给自己烧的,也知晓这其中功效。 虽说他觉得不需要,可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眼见着十阿哥一片好心,他也不与弟弟计较,可觉得这道菜实在不适合老十。 老十现下正是“精满则溢”的年岁,也没有女人在身边,不宜进补。 他就拿了那盘干贝烧羊肉,推到舒舒面前。 “你不是爱吃干贝么,别吃羊肉了,那个上火,挑着贝肉吃……” 舒舒笑着点头,道:“爷也吃……” 九阿哥以为这道菜重点是羊肉,实际上干贝也是补肾的。 十阿哥在旁,觉得不顺眼,好像自己有些多余。 兄嫂恩爱是好事,可是他让人心酸。 彷佛,九哥身边最亲近的人换成了嫂子。 好罢,两道新菜,兄嫂直接占了一盘,那他占另一盘应该没问题。 琥珀栗子核桃仁,这是什么吃法? 这不应该是零嘴么? 纯甜口的。 老十三在,肯定爱吃这个。 十阿哥连吃了好几口。 九阿哥见了,与舒舒对视一眼,伸手去够了盘子。 “行了,行了,你又不爱吃甜口的……这是你嫂子专门……专门配茶的……” 十阿哥有些不乐意,抬头望向九阿哥,这才看清楚他脸色青白,眼圈青黑。 他吓了一跳:“九哥你择席了?昨晚没歇好?” 九阿哥皱眉点点头:“嗯,是没歇好,一会儿车上补觉……” 舒舒在旁,脸上不知不觉地红了。 十阿哥已经通了人事儿,就是一时没想到罢了。 等到回头明白过来,怪叫人尴尬的。 看来,夫妻俩得好好歇几天,不能再胡闹了。 等到队伍出发,九阿哥打着哈欠上了马车。 舒舒将靠枕放好,让他歪着,小声道:“往后可不许再像昨晚那样了……我可还盼着同爷长长久久的……” 九阿哥眼皮子抬了一下,口气不痛快。 “昨晚怎么不说不许?舒宁,爷发现你过河拆桥,怎么长久?细水长流么……” 舒舒掐了他一把,咬牙道:“我更想卸磨杀驴……” 九阿哥老实了,拉着舒舒的手,小声滴咕着。 “七哥、七嫂他们随扈出来,也没待几天,七嫂就有了……咱们路上使使劲,万一呢……” 见他认真的模样,舒舒不由皱眉。 “好好的,爷怎么琢磨这个,这个不用勉强,咱们还小呢……” 说罢,她就举了几个例子,都是出阁前听来的那些身子骨未长成母子皆亡的故事。 九阿哥吓了一跳,却是半信半疑。 “可《大清律》上婚龄就是男子十六、女子十四……律法都是这样制定的,还能有错?” 舒舒之前还真的留意过这段。 “《大清律》承的是《明律》,《明律》承的《宋律》,为的都是开国之时,民生凋敝……可爷仔细想想,入关之前不说,入关后公主出嫁的年岁,是不是一年比一年延迟……” 旁的史书,九阿哥或许阅读的有限。 自己祖上几代的事迹,还是大致知晓的。 他点点头道:“太宗朝的公主,十二、三出嫁;世祖皇帝时候,四位公主中,只有端敏长公主出嫁的晚,其他三位公主分别是七岁、十二岁、十四岁出嫁……倒是诸位皇姐,没有早嫁的,都是十八、九才择婿……” 舒舒小声道:“皇上博学,肯定也从早年宫中皇子阿哥早夭有了教训,知晓这孕育儿女还是适龄为好……晚了不足,早了也未必是好事,尤其是母体没有长成……” “荣妃娘娘……” 九阿哥脱口而出,想起了生孩子死孩子的那位妃母。 他带了疑惑:“要说荣妃娘娘第一子时,汗阿玛十三岁,荣妃娘娘十四、五,这父母都小,还说的过去,那后头呢,中间可隔着好几年,还夭了好几个……” 荣妃与德妃的子女生育总数一样,都是六人。 只是德妃三子三女中,站住了两子两女。 荣妃那里,五子一女,夭折了四子。 舒舒不知道当时情形,也只能大致猜测:“或许是太早生育,伤了母体的缘故?后头生育也太频繁……” 荣妃除了夭折的第一子,其他五个儿女,都是连着生的,六、七年的功夫,五次生育。 别说是在这个时候,就是三百年后,医学进步了,也是伤害极大。 荣妃之所以比其他妃嫔老相,像两代人似的,不只是年龄的缘故,因为还有年岁差不多的惠妃比着,更多的就是身体早年有损的缘故。 九阿哥听了进去。 “惠妃娘娘也夭折过阿哥……反而是咱们娘娘,入宫时都十八了,二十岁生下五哥……德妃娘娘那边也是,十五、六入的宫,二十来岁生下头生子……” 有实证在。 也晓得舒舒不是信口开河的。 九阿哥信了,不由的一阵后怕。 他手心都是冷汗,看着舒舒的肚子,就有些不放心。 “不会这么巧吧……” 舒舒摇摇头道:“爷放心,这几日应该没事……” 她心里算了下日子,正好在安全期中间。 九阿哥不懂就问。 舒舒就给他普及了一下“安全期”与“危险期”的划分。 九阿哥诧异道:“这居然还是学问,也是书上看的,是专门供给闺阁女子看的?” 舒舒摇头道:“闺中女儿贞静为要,哪里好听这些个?这都是出阁之前,慈亲口耳相传下来的……” 九阿哥记在心里,决定往后养精蓄锐,每月就按照这个日期走。 一路无事。 过了两日,就是十月十日,十阿哥生辰在即。 即便是散生日,也不好对付。 九阿哥就张罗着,想要安排人去附近村庄采购几头猪,明天给护军营那边加菜。 舒舒听到,连忙劝住。 倒不是迷信因果。 可是这样的日子杀猪宰羊,舒舒有些忌惮。 “带了不少挂面,就给他们添个面……” 九阿哥有些不乐意。 “又花不了多少钱,几十两银子顶天了……”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道:“后天加肉,到时候猪羊多买些……” 九阿哥不解。 “明天老十正日子,大后天你生辰,总要靠一个……” 舒舒就道:“儿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实没有什么可庆贺的……” 尤其是十阿哥,少年失母,难免有些触动。 九阿哥沉默了。 “爷疏忽了,那明天咱们就陪老十吃素……” 舒舒无语。 是不是矫枉过正? 不过想到故去的温僖贵妃,她就点点头。 可是这样过生日,也显得可怜些。 舒舒就道:“要不然明天路上路过集市,我们多买些米面粗布备着,沿途遇到贫寒人前施舍些,全当为十弟积福……” 九阿哥忙点头道:“这个好,这个好……沿途遇到寺庙道观,也可以舍些……” 等到次日。 早膳就十分简单。 一人一碗素面。 平日里早膳四个小菜,荤素可口。 今日也是四道,却是全素。 咸黄瓜炒豆子、腌苏子叶、老醋芥菜丝,拌海带丝。 十阿哥看着膳桌,半响没反应过来。 他低下头,使劲地看了面碗,略有些激动,带了几分期待,道:“这是……九哥煮的面?”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脸大了是吧?汗阿玛与娘娘那里,我都没孝敬过,还亲手给你煮面……” 十阿哥有一点点的失望,望向舒舒:“嫂子,您不会是忘了吧?” 舒舒见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忙笑着道:“没忘,生辰礼都备着呢……先吃面,吃完再给你……” 素面就是寻常的银丝面。 没有去弄长寿面。 舒舒怕断了。 兆头不好。 虽说历史似乎有一些变化,可是她害怕历史会修正。 十阿哥在历史上,也不是长寿的。 虽然比八阿哥、九阿哥略好些,可也没有熬到花甲。 这顿早饭,吃的很快。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十阿哥就撂下快子。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都带了笑。 还真是小孩子呢,盼着看礼物。 九阿哥这里,更是觉得自己比老十大的不是两个月,而是好大一截。 完全忘了他自己过生日时,见到各色生日礼物时的欢喜。 等到膳桌撤下去,九阿哥没有卖关子。 他拿出个巴掌大的锦盒,递给十阿哥。 十阿哥满心欢喜地打开,脸上的笑容凝固。 一只扳指,看着很硕大的金扳指。 十阿哥带了失望:“九哥,这不是喀喇沁王公给你的金扳指么?您就用这个来打发弟弟……” 九阿哥指了指道:“好好瞧瞧,上面是什么?” 说着,他伸出手来,指了右手处两个小疤痕:“为了刻这个,手指头差点儿没戳掉了……” 十阿哥顾不得看扳指,忙看了过去,眼见着疤痕已经愈合才安心。 “九哥不擅长这个,就别动手,怪怕人的……” 十阿哥埋怨道。 “嘿!你给我拿回来……” 九阿哥不乐意听了是,伸手去抢。 十阿哥连忙举了起来:“哪有这样的?生辰礼送了,还往回要……” 他避开几步,看向扳指, 原来扳指正面依旧是平的,可是上下都刻了不少纹路,像是符号。 “意大利文?” 十阿哥猜测道。 九阿哥摇头:“拉丁文参合着法兰西文,写的是你的名字,还有吉祥话,往后这个就是咱们哥俩的印信了……” 十阿哥爱不释手。 虽然完全看不懂,可是这其中的心意让他欢喜不已。 就像九哥说的,汗阿玛那边与宜妃母还没得他亲手的东西,自己这个应该是头一份。 舒舒在旁,也叫核桃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生辰礼。 是一件貂皮大氅。 自然不是舒舒的针线。 她也做不了这个。 是她选的料子,搭配的颜色。 花银子请的内务府那边的人预备的。 总共是两件。 九阿哥一件,十阿哥一件。 九阿哥是靛青,十阿哥是石青,远处看着是一样的,近处才能看出区别。 九阿哥绣着蝙蝠纹,十阿哥的绣着万字纹。 九阿哥今日身上穿着的就是这个。 因此十阿哥双手接了包裹,打开来脸上就带了欢喜。 他也不等着,直接去稍间换了新衣裳。 与九阿哥站在一处,如同双生兄弟似的。 这一天,路上走的就慢。 遇到集市也停驻。 路过村子也停驻。 寺庙、道观更是一个没落下。 十阿哥坐在车上,百无聊赖,偏生又不好跟着。 他误会了。 以为兄嫂在求子。 随后发现不大像。 因为兄嫂在途径村落时,问得都是高寿的老人,而不是多子的妇人。 他觉得其中有古怪,打发人去探看。 才发现兄嫂在施舍粮食布匹。 “给的不多,就是十斤米,五尺布,还有一串钱,也没说别的,就是让人家念叨什么百岁……” 十阿哥听了,刚开始还不解,等明白过来,眼泪倾盆而下……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三十三章唯愿吾弟长命百岁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四章 九嫂的小郎君(第一更求月票) 当天晚上,十阿哥就要和九阿哥抵足而眠。 舒舒连着辛苦好几天,巴不得一个人好好休息,恨不得双手双脚赞成。 九阿哥面上带了不乐意,跟舒舒嘀咕着:“老十都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似的,算了算了,谁让今儿是他生辰呢,寿星最大……” 也就是这样说说。 只看着他嘴角咧着,就晓得他心情大好。 很是乐意弟弟的亲近。 等到太监铺好炕,兄弟俩的被窝挨着放着。 九阿哥就带了怀念:“我记得,小时候咱们常一起睡的,多大分开的?” “十好几了吧……” 十阿哥含糊着说着,其实心里记得清楚。 是三十三年十一月初三以后。 他不再闹着找九哥睡了。 九哥抱着枕头过来,他也找借口撵人了。 因为那些日子,他老是睡着睡着就哭醒了,怕吓到九哥。 九阿哥没有想到那么多,只带了怀念道:“这一转眼咱们就长大了,我心里有时候都不敢信,还当自己是孩子呢……” 十阿哥盘腿坐着,看着已经歪倒的九阿哥,面上带了认真。 “九哥,你那天说的事儿,弟弟应了……” “什么事儿?应什么?这炕头是不是有点烫手……” 九阿哥摸着火炕的温度,随口接话道。 十阿哥拍拍胸脯道:“答应九哥,弟弟的儿子您随便挑……” “啊?” 九阿哥想起了当时自己哭的狼狈的情景,有一些不好意思。 “又不是挑羊羔子,还随便挑,说得好像你们能生一屋子似的……” 十阿哥抬起了胳膊:“弟弟我这身体结实着,一屋子就是早晚的事儿,到时候好好教导,肯定都听话,至于这相貌好的……” 他有些迟疑。 “这个就不好说了,太妃娘娘看着不像个美人,前几年阿霸亥大妃来朝,看着也就是端正……” 这太妃指的是出身阿霸亥的端顺太妃,是十阿哥未婚妻的姑祖母。 阿霸亥大妃是十阿哥未婚妻的祖母。 虽说他的未婚妻前几年就有影了,今年也正式指婚,可两人还没有见过面。 十阿哥对于自己未婚妻的相貌,有些不抱期待。 “实在不行,就让宜妃母指两个好看的格格到三所?” 三所现下虽有个格格,可那是端顺太妃挑的,只能说平头正脸,还有一点点黑皮肤。 这样的生母,也生不出玉雪可爱的孩子。 九阿哥皱眉道:“你不许胡闹,嫡子还没落地,就惦记着庶子……要是我们稀罕庶出,那直接抱了五哥的大阿哥不是更省事?那样的话,还能给五哥减少麻烦,娘娘也少操些心……” 十阿哥摸着下巴。 “没想到九哥您还在意这些……” 如今的嫡庶划分有些奇怪。 各有各的算法。 宗室与八旗勋贵依旧是满洲旧俗,嫡福晋、侧福晋所出的子女,都是嫡出,一体封爵。 婢妾通房等小妻所出的是庶子庶女,或是降几等封爵,或者止封。 外室子血统不明,不许上族谱与户籍,即便认了下,也要另户别名,区别于其他儿子。 宫里差不多也是如此。 汗阿玛这些年推崇儒家,可也没有完全摒弃满洲旧俗。 宫里的阿哥们,分了好几等。 太子是第一等。 其次就是贵妃与四妃之子。 然后是嫔子。 然后是庶妃子。 其中七阿哥是例外。 年幼时虽备受冷落,可出继后再回宫,就是与其他妃子差不多的待遇。 就是因为多了个亲王妃养母。 不过宫里里向来“子以母贵”,“母以子贵”的,嫔御与皇子彼此成就。 真正庶皇子待遇的,目前就只有十二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这几人。 九阿哥道:“不管谁生的,都是我的侄儿,有什么好在意的,是你嫂子不喜欢……董鄂家内宅简单,应该是看不惯这些庶妻庶子什么的……” 十阿哥想起了生母,生前郁郁寡欢。 他感慨道:“做女人不容易,就在那巴掌大的地方打转……要是这人少了还行,但是若是丈夫的妾左一个右一个在跟前立着,再加上满地的庶子庶女,心里估摸也跟喝黄连似的,好人也给怄坏了……” 九阿哥瞥了十阿哥一眼:“那照你这样说,宫里面娘娘过的都是苦日子?” 娘娘们没有谁能独居一宫,都有一些贵人、答应的随居。 十阿哥点头。 “可不是这样吗?不说别的,就说将心比心,九哥您要是跟九嫂换一换,在院子里每天见着九嫂的两个小郎君,还长得唇红齿白的,您受不受得了?” 九阿哥听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小郎君,唇红齿白,想的美?!要是真那样,爷就将那小郎君剁成肉泥喂狗,到狗肚子里白去……” 说了,他带了不快:“不许瞎举例子,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再说了,你嫂子贞静贤惠,也不是那样的人……” 十阿哥犹豫了一下,觉得还要是提醒一句。 “反正九哥您记得,男人受不得这个,好强的女人也受不了这个……” 九阿哥沉默了。 舒舒一夜酣眠,睡得极好。 她差不多入更的时候就烫了烫脚躺下了,等到一睁眼,已经是黎明时分。 小榆站在她身后,帮她梳着头,见状也道:“格格的气色真好……” 舒舒点点头,心有余悸。 不敢熬了。 要不然亏了就不单单是九阿哥一个。 阴虚也是虚。 说话的功夫,小榆编好了手中辫子,也盘好了。 舒舒对着镜子照了照,道:“戴几件首饰……” 她平日不喜奢华,今日不同。 今日有小宴。 小榆看着舒舒衣裳,穿的是银红色的氅衣,就挑了朵珊瑚团花,两支石榴带子的簪子。 “福晋,这些行么?” 舒舒的视线落在石榴簪子上,道:“这个收起来,这几年先别戴了……” 小榆听了,神色一紧,仔细将石榴簪子收了,换成一对如意簪。 九阿哥的身体…… 外头知晓的不真切…… 舒舒身边的几个丫头却是影影绰绰的知晓。 可是自己格格这么好…… 小榆眼圈泛红…… 她们都是世仆出身,知晓伯夫人的日子,不免难过。 舒舒对着镜子,看了个正着,回头道:“小榆姐姐,不至于此,我才多大呢,小阿哥、小格格往后都会有的……” 九阿哥的状况,旁人不知道,舒舒还不知道么? 往后生孩子不成问题。 成问题的是,自己生不生的出来。 舒舒之前也琢磨了一回。 诸位皇子阿哥与皇子福晋之间,嫡生子女少。 未必都是夫妻不恩爱的缘故,更多的或许就是基因血统的问题。 谁叫前头的这些皇子阿哥与皇子福晋,大部分都有血脉重合的地方。 按照生物学的说法,不利于子嗣繁衍。 今日晚上这宴,不是十阿哥的寿宴,也不是舒舒的寿宴,而是提前贺颁金节。 六十三年前,太宗皇帝在十月十三发布谕旨,修正族名为“满洲”。 在这之前,是女真。 而且根据世居地不同,分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三大部。 每大部又分好些小部族。 皆称王争长,互相残杀,强凌弱,众暴寡。 太祖皇帝统一女真。 太宗皇帝融合了女真,就有了满洲。 这一日,就是八旗最大的节日之一。 之前每天行路八十到一百二十里,路上的行宫也是间隔着入住。 今日因为要提前过节的缘故,只走了四十里,中午就入住了行宫。 九阿哥以自己与十阿哥的名义,叫何玉柱往护军营的小校那里送了二百两银子,用来置办猪、羊之类的。 这里已经是关外,两侧的军民百姓多是老户,人口也没有关里密集。 更多的是官田与官庄之类的。 如此一来,采买倒是方便许多。 走了几个庄子,就采买了五头猪与二十头羊来。 舒舒她们这边,上下服侍的人,内务府的人,太医、侍卫等,加起来也有八十多号人。 就留了一头猪,两头羊,剩下的就都送到护军营营地去了。 这一天下午,行宫外头的营地就分外热闹。 猪直接是大锅酱猪,羊直接是整只烤。 一顿饭,全都给吃了。 小棠拿着小灶卤的杂碎拼盘进来,跟着舒舒描述着外头情景。 “那么大的肥肉块子,就直接蘸酱吃,看着都腻死了……” 舒舒夹了块猪肝,卤入了味,没有脏器的腥味,吃着不错。 她的小日子要到了,补补血。 她是女眷,不用露面。 九阿哥与十阿哥去护军营那边转了一圈。 等到九阿哥回来,这边的膳桌也摆好了。 除了下水拼盘,还有水煮梅花肉,孜然羊肉片,烤小羊排这几样。 等到撤了膳桌,舒舒才跟九阿哥提了疑问:“护军营那边日常配给,没有肉么?” 这些日子,侍卫跟他们在一处饮食。 舒舒也晓得侍卫伙食也是内务府统一配给,标准不低,即便是三等侍卫,每天也有一斤猪肉。 九阿哥摇头道:“只有战时八旗马甲才配肉,那也是恩赏,不是常例,平日就是月俸四两银,俸米十六斗……” 十阿哥也道:“供给不少了,一个马甲,能养活一家老少……” 九阿哥笑着说道:“人人都感恩戴德呢,念着你的好,你那几坛子酱料,可是让他们解了馋,要不然平日里就是些大酱炖菜干什么的……” 舒舒摇摇头道:“外头太冷了,也是防着有人冻病……”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个汤料比烧酒好……之前军中为了防止冻病、冻伤,预备的都是烧酒,都让那些酒鬼想方设法侵占了去……” 上次汗阿玛吃伊面时就问过了酱料……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三十四章九嫂的小郎君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五章 消失的贵人(第二更求月票) 这一路护军们恭敬,侍卫们也服顺,舒舒似乎对那边也关切。 九阿哥有些迟疑,跟舒舒商量道:“冬日赶路辛苦,要不然拿些银子赏一回?” 舒舒忙道:“不妥当,宁可不做,也不好多做……” 九阿哥有些不以为然。 二所的太监宫女一年还赏好几回,赏一回侍卫、护军马甲怎么了? 又不是没有原由。 十阿哥在旁解释着:“九哥,不一样,这些是汗阿玛的人……恩从上出,却不能从我们这边出,回头到了御前,咱们跟汗阿玛多说些好话就是……” 九阿哥性子不偏执,也能听进去旁人的话。 他琢磨了一下,也知晓了其中的忧虑,看着十阿哥,带了迟疑。 “咱们行事,也要这么小心?又不是太子,也不是老大……” 就是光头小阿哥,还要顾忌这些,会不会想多了。 十阿哥点点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没有必要平白生嫌隙误会……” 再说了,他们与太子、老大有区别,也没有区别。 有区别的是,似乎储位离他们遥不可及。 储位的攻守双方,现下只限于大阿哥与太子。 可没有区别的是,他们也是汗阿玛的儿子。 要是前头的两个两败俱伤后,那剩下什么局面就不好说了…… 舒舒微笑着听着,心里狠狠地给十阿哥点了个赞。 明白人。 她又想要掐九阿哥了。 将这么个兄弟拐带进沟里去,这哥哥真不咋地。 次日,十月十三。 舒舒十六岁生日。 如十阿哥生日的例,三人早膳还是素面。 就是用完膳后,十阿哥跟舒舒道:“嫂子,今天您歇歇,我同九哥出去转转……” 舒舒没有意见,只看着两人装扮,道:“外头冷,让人包个马甲带着,冷了穿上,热了就换下来……” 还有帽子、手套,都是现成的,也都看着两人穿戴好。 她才放了兄弟俩出来。 九阿哥莫名其妙,被十阿哥拉了出来:“天这么冷,闲逛什么?” 十阿哥笑着道:“不是嫂子生辰么?咱们也往寺庙道观施福去……” 九阿哥摆摆手道:“还用你操心这个?我打发何玉柱去了……前天是没经验,自己在外头灌凉风,你嫂子咳疾差点犯了……” 十阿哥:“……” 有些不放心。 “九哥怎么做的?以嫂子的名义给齐锡大人与都统夫人供奉长生牌?” 寺庙里供奉活人的叫长生牌,死人的叫往生牌。 前日舒舒与九阿哥,就以十阿哥的名义,在经过的寺庙、道观中,为温僖贵妃与康熙立了往生牌与长生牌。 九阿哥点点头:“是啊,放心吧,我不会弄混的……” 十阿哥连忙摇头:“不是弄混,是怕供少了……” 九阿哥不解。 “没少啊,慈亲、严亲……” 说着,他也迟疑:“难道还要将都统夫人也供上?她对你嫂子有抚育之恩……” “是拉下了汗阿玛与宜妃母……” 十阿哥见他不通透,直接说了出来。 九阿哥蹙眉,带了抗拒:“你们过生日,又不是我过生日,还立这个?太谄媚了……有点假模假式的……” 十阿哥轻哼道:“难道嫂子父母那边的长生牌,九哥没有落款……” 九阿哥摇头道:“你嫂子嫁了我,我是名正言顺的都统府大姑爷,当然要落款了……” 说到这里,他总算明白过来。 “哎,我早发现了,汗阿玛有点小心眼啊……” 知道了这个,肯定要挑理。 “算了算了,将汗阿玛同娘娘也加上……” 九阿哥带了几分无奈道。 前头他们夫妻给温僖贵妃供奉往生牌时,带上康熙的长生牌,就是因为想起这个。 倒是忘了老阿玛不仅会同儿子的生母比,还会跟儿子的岳父岳母比。 九阿哥小声道:“跟小孩子似的,往后也得哄啊……” 十阿哥闷笑着附和。 “是啊,所以九哥您往后也多些耐心……” 眼见着九哥与汗阿玛关系比之前亲近,十阿哥只有为他高兴的。 他们不去惦记这个位置,也不是恋慕权势,就是想要些公平,不比其他皇子阿哥差的太远。 等到了寺院,补好了两个长生牌。 九阿哥看着齐锡的长生牌,带了唏嘘。 “生格格有什么用,哭死哭活的,还得嫁到旁人家去……” 十阿哥道:“怎么没用?不是得了九哥这样的好女婿?” 在他眼中,九哥处处都好。 这门亲事也好,嫂子也好,希望董鄂家待九哥更好。 九阿哥脑子里,则是岳父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连忙摇头。 “算了,算了,生了小格格,娇生惯养个十六七年,再嫁到旁人家去,那不跟摘了心肝似的,爷可受不了那个……” 说着,他有了主意:“要是真生了小格格出来,那也是招赘,不能去旁人家看脸色……” 十阿哥听了大笑:“虽说天下当阿玛的没有喜欢姑爷的,可要是都扣着女儿不出嫁的话,那现在九哥您也没有福晋了……” 九阿哥轻哼一声。 “那可未必!真要那样的话,说不得爷就去入赘!” 说到这个,他开始抱怨。 “汗阿玛也是,太不按照规矩走了,喜怒随心……先头罚一回就罚了,爷也认了……后头还来了第二回,月例银子也扣了,这是逼着儿子吃软饭……” 说到这个,他脸上带了坏笑:“等到回京,爷就隔三差五往都统府跑,到时候看汗阿玛怎么说……他要是舍下脸来让儿子啃岳父,那爷就去啃呗……” 十阿哥想了想汗阿玛素来行事,对九阿哥比了个大拇指。 “九哥这法子指定管用,说不得到时候齐锡大人也能跟着沾光,得份赏赐……” 九阿哥脸上露出得意来。 随即,他算起小账。 “五哥罚俸一年,两千五百两;老大罚俸半年,也是两千五百两;爷这里,罚俸与月例三年,就是二千一百九十两……这是罚,不是停,那这俸银哪去了?” 要是停俸,户部那边直接停了这一笔支出。 罚俸的话,是已经支完,再收回去? “这是进了内库了,还是哪儿了?这好像是进了汗阿玛的腰包啊……” 九阿哥琢磨过来。 十阿哥摆手道:“九哥您琢磨这个做什么,谁管它收哪儿去了,您还能去汗阿玛跟前掰扯这个?手头紧了,就跟弟弟说,弟弟外头还存着些银子,等回京给您拿几张庄票……” 九阿哥听了,有些心动,随后摇了摇头。 “算了,爷是哥哥呢,本该给你零花钱的……之前借了五哥两笔银子,你嫂子都磨叽了好几回,爷看出来了,她这心气儿高着,骨子里也傲,宁愿被人占便宜,也不占人便宜……”???. 十阿哥道:“恭喜九哥,嫂子这样品格难得。听说外头的妇人,多有浅见贪财的,一来二去惹麻烦的不少,像嫂子这样顶顶好……” 说到这里,他也带了几分向往:“等到博尔济吉特氏进门,就让嫂子带着她,多提点提点,能学到嫂子一半的为人处事,就是弟弟我的福气了……” 九阿哥大包大揽的应下。 “这有什么?一句话的事儿,要是弟妹不服顺了,就让你嫂子好好的教导教导!” 在九阿哥这里,可没有“疏不间亲”的自觉。 况且在他眼中,兄弟才是亲的,后来的弟妹才是疏的。 他向来双标惯了。 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 对已经嫁进来的八福晋如此,对没嫁进来的十福晋也是如此。 就是当着舒舒的面,他也是这样说的。 舒舒磨着牙根,没有再去与他掰扯远近亲疏的问题。 或许也不用掰扯。 舒舒竟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欣慰了。 失望的是,自己可能不在前头。 欣慰的是,这家伙挺念旧的,并没有表现出“喜新厌旧”的倾向来。 接下来的路程,平淡无事。 十月十八号,一行人紧赶慢赶的,终于到了盛京。 早有侍卫先行一步,打听圣驾的消息。 知晓圣驾十月十四抵达盛京郊区。 十月十五日,驻骅福陵。 十月十六号,入盛京城。 十月十七日,皇上率诸王大臣等诣福陵隆恩殿致祭。 福陵,太祖皇帝帝陵。 今日,皇上诸王大臣等诣昭陵隆恩殿致祭。 昭陵,太宗皇帝帝陵。 九阿哥与十阿哥没有耽搁,往昭陵见驾去了。 舒舒这里,直接带了从人前往行宫。 在安置之前,她要先去拜见婆婆。 香兰迎了出来,小声提醒着。 “方才郭络罗家大太太来了,提及居家养病的贵人,还说了金家大妞在兆祥所之事,娘娘心里不大爽快……” 舒舒闻言,不由一惊。 一个亲戚家的宫女子,自然不会引得宜妃不高兴。 重点应该是“居家养病的贵人”…… 之前就觉得不对劲。 刚随扈出来时,还有郭络罗贵人的消息,后来就没有了。 原来是提前送回了盛京娘家?! 那是嫔御,即便品级不高,也是皇帝的女人。 居然送回娘家? 那是贵人,不是宜妃能做主处置的。 能这样做,肯定是得到了皇帝的许可。 没有大罪不至于此。 那大罪是什么? 舒舒思绪繁杂,面上不显,只点点头,握了握香兰的手,谢过了她的提醒……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三十五章消失的贵人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六章 节哀顺变(第三更求月票) 屋子里宜妃坐着,脸色很是难看。 见到舒舒进来,她脸色才好些,招呼着儿媳妇到跟前来。 “怎么就你一个?老十好些了没有,好利索了?什么时候出发的,路上还顺当么?” “回额娘的话,九爷与十叔去见驾了……十叔都好了,太医也给看过,没留下病根儿……初七从围场出发,路上太平无事,跟着的侍卫、护军也都是老成之人……” 舒舒神色恭敬,一一回了。 宜妃点点头,神色缓和一下,对舒舒道:“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坐下说话……” 舒舒这才坐了。 早先的时候她觉得这位婆婆好看又贴心,心中很是亲近。 不过随扈这些日子,她发现婆婆还是婆婆,还是敬而远之最好,太过亲近了彼此都不自在。 见着宜妃跑神,没有心思说话,舒舒就想着怎么告辞。 宜妃抬头看了眼座钟,道:“快到午时,圣驾快回来了,老九他们过去倒是能迎头对上……” 舒舒迟疑了下,还是开口。 “原以为我们能赶在圣驾到盛京前过来,没想到了晚了几天……额娘您看,那外祖父那边,九爷同儿媳妇什么时候过去合适……” 要知道,这次宜妃带两个儿媳妇出来,还有个“认亲”的意思。 她娘家在盛京,阿玛、兄弟都在这边。 只是眼下,这显然不是个好话题。 舒舒心里明白,却只能硬着头皮主动提及。 要不然的话,倒像是他们夫妻俩冷淡外家,不尊重宜妃的娘家人。 宜妃揉了揉太阳穴,面上隐隐地带了暴躁。 “圣驾已经定了返程时间,就是二十一日起行,明、后天你们空出一、两个时辰过去转转吧……不用等你五哥、五嫂,他们前天进城后去过了……” 舒舒乖巧地应了。 这个时候,就听到外头有动静。 “哒哒哒哒”,九阿哥大踏步地打外头进来。 刚进屋子,他就带了焦急开口。 “额娘,额娘,到底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贵人就病重了?” 宜妃脸色紧绷,呵斥道:“咋咋呼呼的,这是做什么?” 九阿哥皱眉道:“儿子这不是着急么?到底怎么了?这是糊弄谁呢?之前不就不在随扈队伍中了么?得什么病,养了一个多月还没养好,到了盛京就病重?” 说到这里,他察觉到不对劲:“前头贵人不是滞留在行宫养病?是早就送盛京来了?为什么?三官保大人不行了?” “混账!” 宜妃气得直怕桌子:“混说什么,你姥爷好好的……” 九阿哥讪讪。 “这不是太突然么?好好的人,说病就病了,听五哥的意思,大舅他们已经预备福地……” 他从一岁就从兆祥所回到翊坤宫,六岁挪出来,住了五年。 前两年还小,没有什么记忆。 后几年有记忆的时候,额娘已经与其他三妃一起执掌宫务,倒是这位姨母陪自己的时候更多些。 宜妃不耐烦道:“病了就是病了,还能为了什么?” 九阿哥满心疑问,却是老实地闭了嘴。 他察觉到额娘的不愉快,这其中似乎另有隐情。 这个隐情,额娘晓得,汗阿玛……应该也晓得…… 五哥不知道…… 好像,额娘也不想让他知道…… 等到夫妻两人出来,回了安置的院子。 九阿哥有些心切,就道:“爷去郭络罗家转一圈,贵人当年待爷不错,爷不问问心里不安……” 舒舒忙道:“这都过午时了,没有这个时候探病的……” 九阿哥这才坐了,闷闷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缘故呢?要是没有其他事,即便是病故,也是应该葬回妃园寝……” 康熙的帝陵早已修建好。 就挨着世祖皇帝的孝陵。 如今帝陵地宫里,已经有三位皇后奉安。 妃园寝中,已经奉安了不少嫔御。 除了温僖贵妃、平妃、慧妃等高品级妃嫔,还有些低品级的贵人、答应…… 眼见着九阿哥忧心忡忡的,好像对郭贵人很关切。 舒舒觉得怪异:“之前在宫里,倒不曾听爷专门提及这位贵人……” 九阿哥一怔,随即脑袋耷拉下来,小声道。 “额娘不喜我太亲近贵人……” “那是因为什么缘故么?” 舒舒引导着问道:“是贵人做了什么?让娘娘不放心……” 否则宜妃的行事做派,不是那等小气,非要拢着儿子在身边的。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影影绰绰还真的记起些。 “就是那么一回,好像是爷生辰,贵人做了身衣裳给我……额娘见了,就恼了,直接扒了我的衣裳,我当时还哭闹来着……” 他当时只有四、五岁,却也知道好赖了。 觉得在嬷嬷、太监跟前丢脸了,满地打滚,嚎哭了一下午,嗓子都哭哑了。 打那以后,额娘每天都送自己去永寿宫。 一来二去的,自己就不惦记去找贵人了。 永寿宫里有老十在,兄弟俩班对班大,就成了小伙伴。 感情突飞猛进,他就差不多常驻永寿宫了。 那衣服,有什么不对么? 九阿哥生出疑惑。 可幼时的记忆模糊,他就记得这件事。 至于衣裳什么样式,什么颜色,都没有印象了。 舒舒的脑袋里,补了好几出宫斗大戏。 但是都是猜测。 不过她还是提醒九阿哥道:“之前在宫里,逢一逢五去给太后请安,就连着几次没见到贵人,听说是‘病’了……当时这告病的时间,就是我回门之后……” 九阿哥听了,脸色发黑。 舒舒回门当日,二所就有了变故,查出来刘嬷嬷这个硕鼠谋害主子。 刘嬷嬷…… 这是关系到郭贵人?! 九阿哥坐不住了,起身道:“爷这就过去问问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舒忙要拉着,九阿哥一摔袖子,已经转过舒舒,大踏步走了。 舒舒看到九阿哥的背影,带了无奈。 就算想要探寻究竟,也不用赶这个时候。 宜妃心里正不痛快,这不是撞枪口上。 舒舒没有办法干等着,只能小跑着追了上去。 “爷,爷……” 舒舒一边快步追着,一边喊人。 九阿哥听到,止住脚步,见了舒舒过来,不由皱眉,低声呵斥道:“你好好回去待着,省得额娘迁怒……别拦着爷,爷今天一定要问个明白……” 实在是刘嬷嬷这件事,压在他心里太久。 这关系到他的健康与寿数。 他这些日子吃着药,担惊受怕的,都是强忍着。 就是觉得哭天抢地没用,还让身边人担心。 原来还有其他黑手? 不管那黑手是谁,汗阿玛与额娘都不该拦着他知晓真相。 被谋害的,是他。 舒舒看出他神色坚定,将劝阻的话咽下,只柔声道:“我想陪着爷去,不成么?” 九阿哥坚定的摇头。 “不成!你回去等着爷,回头娘娘跟前,也咬定什么也不知道……” 说罢,他就转身,大踏步地去了。 舒舒无奈,只好转回来。 院子门口,多了人影,是五福晋。???. 舒舒见状,忙快走几步。 “五嫂……” 五福晋拉了她的手,仔细看了她两眼,又看了远处渐行渐远的背影,小声道:“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两人暂住的院子挨着。 舒舒与九阿哥回来时,就有人去禀了五福晋,说是两人看着不对,脸色难看。 刚才九阿哥又黑着脸离去。 舒舒出来追什么的。 五福晋就误会了,好心提点着。 “就算是拌口角,也回屋说去,露在外头,娘娘该担心了……” 毕竟是行宫所在,人多口杂的,还不知编排出什么闲话来。 还有宜妃那边,要是知晓此事,也会打发人过来问。 舒舒感激地笑笑:“谢谢嫂子,没有口角……” 说着,她带了迟疑。 “是我们爷听说贵人病重,不大好,有些着急,非要去问问娘娘怎么回事……听说五嫂跟五哥去了外祖父家,不知……见了贵人没有……” 五福晋闻言,面上多了凝重,四下里看看,没有说话。 她拉了舒舒进了自己那边屋子,身边人都打发下去,才低声道:“估摸着,人已经没了……” 舒舒吓了一跳:“那郭络罗家怎么没报上来?” 贵人虽是庶母,可品级低,得追封到嫔这等级,皇子才需要服丧。 可这位贵人是亲姨母,五阿哥与九阿哥就要考虑是不是服小功。 五福晋皱眉道:“我们爷实诚,过去探望外祖父,知晓贵人在娘家养病,就提要带我去拜见……外祖父就红了眼圈,说贵人病重不爱见人……等我们出来时,我发现有几位舅舅,与贵人同母所出的,穿得都是素服……” 舒舒默默。 要是正常病故,没有瞒着的必要。 要是不正常病故? 那是自戕? 宫妃自戕是大罪,要殃及父母亲人…… * 宜妃处。 九阿哥眼圈泛红,气得额头青筋直冒,怒视着宜妃,也没有了平日的恭敬小心。 “谋害皇子的大罪,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算了?” 宜妃见儿子如此,眼前一阵阵发黑。 “以命抵命,还能如何?非要闹出来,要郭络罗家阖家问罪么?” 九阿哥冷着脸,道:“谋害皇子,就该阖族问罪,郭络罗家凭什么不追究?!” 宜妃暴躁了。 “胤禟,那是我的娘家人……真要问罪,丢得也是咱们母子的脸面……” “哈?!这个时候额娘说是娘家人了?之前娘娘在儿子面前说,咱们母子的体面从来不在郭络罗家头上,还跟儿子说可以从营造司入手……这都是诓儿子的……” 九阿哥已经是无比愤怒,觉得自己成了个笑话。 原来之前额娘的话也不能信,是哄他的。 他能接受额娘偏心,可不能接受额娘将他当成傻子似的糊弄。 这个时候,他不想要讲什么人情,只想要讲律法。 宜妃的脸色十分难看。 “我诓你什么?罪魁祸首已经死了,就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九阿哥“腾”地起身。 “偏不!” 换做以前,九阿哥自己稀里糊涂的,不会这样怨恨。 可他接手了内务府一个多月,知晓的多了,想的也多了。 郭贵人一个低阶嫔御,住在翊坤宫,宜妃的眼皮子底下。 凭借她一个人,怎么去勾连刘嬷嬷,谋算住在阿哥所的皇子? 这是一条线。 一条郭络罗家布在宫里的线。 宜妃拉住九阿哥袖子,怒斥道:“你怎么就不听说?我说了,到此为止!” 九阿哥看着她狰狞的面孔,又看看攥得紧紧的袖子,反而平静了。 他轻声道:“额娘,换做被谋算的是五哥,您也能到此为止么?” 宜妃一愣,怔怔地看着九阿哥,说不出话来。 “划拉”一声,九阿哥伸手撕了袖子,转身离去了。 宜妃攥着手中的衣袖,身子直哆嗦,眼泪在眼中打转转。 香兰连忙上前扶住,满脸担忧:“娘娘……” “换做是老五,我会到此为止么?” 宜妃脸上,带了晦涩。 “换做是老五,我还是会到此为止的……” * 九阿哥满身怒火而去,心里却平静多了。 娘娘是不想查,还是不敢查? 即便娘娘偏心,自己也是亲生的,不是煤堆里抱来的。 娘娘怕了…… 能让娘娘畏惧的,只有汗阿玛…… 他没有去御前,而是回了住处。 舒舒已经回来了。 见九阿哥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九阿哥周身阴郁,再无平日的爽朗骄傲。 舒舒拉住他的手。 他的手心湿冷。 舒舒误会了,小声安慰道:“爷,节哀顺变……” 九阿哥一愣,看向舒舒:“你怎么?是五嫂……说了什么?” 舒舒低声说了五福晋的猜测。 九阿哥点点头。 这就是娘娘说的“以命抵命”?! 明明不是他的错,可是在郭络罗家人眼中,说不得当他是罪魁祸首。 即便他当郭络罗家是亲人,怕是也会被当成仇人。 他脑子里分外清明,却猜不到郭络罗家还有什么把柄在宫里。 他拉了舒舒进了稍间,小声地说了母子争执的情形,还有自己的疑虑。 “为什么娘娘不让查?” “不查,就能瞒过汗阿玛?” “娘娘,到底怕什么?” ------题外话------ 又是万字的一天,^_^,打滚求月票。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三十六章节哀顺变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七章 献美(求保底月票) 九阿哥心中,想的是郭络罗家的各种不法之事。 就是一时之间,找不到方向。 舒舒旁观者清,一下子圈定了大致范围。 人都会权衡利弊。 宜妃宁愿委屈九阿哥,含糊结案,那肯定是因为彻查此事,弊大于利。 比谋算皇子阿哥,致使皇子身体受损更严重的…… 就是死亡。 十一阿哥之死? 舒舒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若真那样,宜妃不会如此的理智。 舒舒没有做过母亲,可却从不低估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 宫中,现在比宜妃地位高的只有康熙与太后。 可是早年前,康熙十六年后的后宫呢? 好像已经过了生阿哥、死阿哥的阶段。 那个时间,后宫中比宜妃身份高的不少。 继后钮祜禄氏。 贵妃佟佳氏。 与继后钮祜禄氏相关的就是,就是继后之死。 与佟贵妃相关的,就是贵妃生女夭折。 一时之间,舒舒也不晓得哪一件事有郭络罗家的手笔。 只是她晓得,这个时候不能拱火。 或许宜妃在两个儿子之间有偏重,与九阿哥的立场也不同,可是母子两个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要是宜妃有事,五阿哥即便受牵连,影响也不会大,因为还有太后护着。 九阿哥这里,却是说不好。 她就低声说了自己的猜测。 九阿哥吓了一跳:“怎么会同这些有牵扯?” 实际上,九阿哥想的也不过是翊坤宫庶皇子皇女之类的,压根就没想这么多。 舒舒小声道:“就是想着那个的时候大事,无非就这几桩……即便不相关,也可以当个方向……事缓则圆,爷已经掌了内务府,慢慢访查就是……” 九阿哥皱眉:“可郭络罗家因为娘娘才发迹,又与德妃娘娘、荣妃娘娘她们的娘家不同……” 德妃娘家是几代人在御膳房当差。 荣妃娘娘则是“鸡犬升天”的更早,差不多康熙十来年的时候,就凭着女儿飞黄腾达。 舒舒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点点头道:“或许就是我想多了……” 九阿哥却摇摇头。 他想了想,道:“当年确实有不对劲儿的地方,娘娘不是小选入宫的……” 小选进宫,是在每年的二月。 宜妃是在那年正月被康熙钦点入宫的,且还允许带家下女子一名。 这是嫔以上才有的待遇。 半年之后,没有生育有功,侍俸的时间也短的宜妃,与其他资格老的嫔御一起封了嫔。 还有郭络罗贵人,寡妇之身,却能与妹妹一起入宫为嫔御。 要不是皇帝钦点,谁有这么大的胆子送寡妇入宫? 郭络罗家,有献美之嫌……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 当时郭络罗家还没有发迹,只是内务府中等人家,又是几代人在盛京,根基不在京城。 康熙十五年,皇上来盛京了么? 那个时候,是三藩之乱打得厉害的时候。 要是皇上没来盛京,而是在京城见到的郭络罗氏姊妹,那从中牵线的是谁? 即便是献美,也不是郭络罗家能做到的。 九阿哥脸色紧绷,他实在接受不了郭络罗家背后可能另有主子之事。 舒舒见状,便道:“要不先放放,等去了郭络罗家后,爷再想这些……或许是咱们杞人忧天,压根没有什么其他,就是娘娘不想事情闹大,省得旁人攻讦郭络罗家,影响到五哥与爷身上……” 九阿哥不置可否,半响点了点头,道:“我们先走一趟吧……” 舒舒松了一口气。 她这样建议,倒不是指望九阿哥真的去逼问郭络罗家什么。 而是给九阿哥一个舒缓情绪的过程。 相处半年,舒舒不能说对九阿哥的性子了如指掌,也知晓的差不多。 他看似傲慢,实际上行事有些拘谨,不喜欢改变生活状态。 等他冷静下来,就会有更理智的决断。 “那打发人过去,告诉他们一声,就说明早咱们过去探望老大人……” 舒舒见状,就与九阿哥商量着。 九阿哥点点头,又摇摇头:“先看汗阿玛那边安排,瞧着这几日都没消停,明日不知还有什么安排……” 这会儿功夫,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五阿哥与十三阿哥来了。 五阿哥看了九阿哥好几眼,有些担心道:“怎么没精神?是赶路累了?传太医没有……” 九阿哥摇摇头:“没事,今早起早了,歇歇就好……” 主要是心累。 五阿哥听了,就信了,嘱咐着:“那今晚早点歇儿,明早汗阿玛要去太祖太宗宫殿,咱们都要跟着去……不过中午前就该没事了,到时候你带弟妹去外祖父家,或是盛京城里转转……” 九阿哥点了点头,没有说旁的。 五阿哥这才对舒舒笑了笑,转身走了。 他过来,就是专门为了嘱咐弟弟这两句话的。 十三阿哥察觉到九阿哥的情绪不对,站在舒舒身边,小声询问。 “九嫂,九哥怎么了?不像熬夜熬的……” 舒舒就轻声回道:“方才被娘娘训了,缓缓就好了……” 分开大半个月,十三阿哥原本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兄嫂说,这个时候却不好说什么了。 他就轻声跟舒舒招呼一声。 “那弟弟也先回去了,明儿再来找九哥说话……” 舒舒点了点头。 九阿哥还在走神。 十三阿哥鸟悄的出去了。 等到门口,他正好与十阿哥迎头赶上。 眼见着十阿哥要进去,十三阿哥一把拉住。 “十哥先别去了,九哥现在正臊呢,应该不乐意见人……” 十阿哥驻足。 他也是听了人禀告,说是九阿哥这边好像不对劲,才过来探看。 “被宜妃母训了,也不知为了什么,反正脸都耷拉着,整个人看着都丧气……” 十三阿哥小声说着。 事关宜妃,十阿哥没有勉强非要这个时候进去。 不过他心里也是不安,猜不到母子两个为了什么发生争执。 不会是因为自己吧? 为了照顾自己,九哥耽搁在路上,没有跟着随汗阿玛祭拜太祖与太宗皇帝之陵…… * 屋子里,九阿哥已经醒过神来。 见就剩下夫妻两人,他没了顾忌,小声说了猜测。 “郭络罗家背后……会不会是赫舍里氏……” “娘娘进宫的日子,正好是钮祜禄妃册皇后之前……” 真正能影响到后宫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四妃的娘家。 而是那几家真正的皇亲国戚。 从当时的后宫格局,九阿哥很快就锁定了怀疑对象。 舒舒觉得有些古怪。 两人的想法又撞到一块了。 这就是“心灵相通”,感觉不到惊喜,反而让人微微不安。 她面上不显,做了思考状,点了点头,道:“不无这个可能……” 钮祜禄家可是庞然大物。 钮祜禄妃封后,影响最大的就是东宫。 但凡她生下阿哥,太子的储位就危险了。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营造司,说不得就是赫舍里氏与郭络罗家的利益牵扯,要不然侵吞的那些银子,不是郭络罗家能侵占的……” 他倒是一下子通透了。 就是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如果钮祜禄皇后没死…… 或是佟妃生下个小阿哥…… 那宫里现在就是另一个格局。 这些,却是连查都不能查。 他却不想要稀里糊涂的。 他咬牙道:“你说的对,爷已经在内务府了,凡事做过都有痕迹,爷就不信他们能做的天衣无缝……” 当天晚上,太后与康熙都有赏赐下来。 太后这边,赐的是一盒下头人进的老参。 康熙那边,则是一道赐菜,酸菜白肉锅子。 太后的赏赐只是赏赐。 康熙的赏赐,却未必就是赏赐。 九阿哥拧着眉,看着锅子,冷笑道:“汗阿玛是不是将爷想得太厚道?难道这个时候,爷还会惦记给郭贵人服丧?” 舒舒默默,没有主动给他夹菜。 人类的悲喜,从来不互通。 爱恨或许也不用太分明。 不管郭络罗氏贵人是怎么死的,在康熙眼中,都是无须在意顾忌之人。 九阿哥夹了一块五花肉,送进嘴里,瞧着那样子,跟吃仇人肉差不多了。 夫妻俩安静地吃了晚膳。 就有御前太监过来传话,说了康熙次日行程。 康熙辰初会带诸位阿哥去皇宫御殿。 九阿哥估算了时间,最多一个时辰就差不多,就嘱咐舒舒道:“也差不多巳初就能回来,到时候你这边收拾收拾,咱们直接出发……” 舒舒点头应了。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九阿哥就穿戴着皇子蟒袍,往御前去了。 舒舒这里,想了想,也换上了颇为郑重的秋香色皇子福晋吉服。 她打发人往太后、宜妃跟前去,求问两位的时间。 太后那边,需要请安与谢恩。 宜妃这里,则要亲自去说一声今日去郭络罗家之事。 等到两处的人都回来,晓得太后与宜妃早上都有时间见人。 舒舒就带人往太后那边去了。 太后这边,撤了膳桌,正在屋子里溜达消食儿。 眼见着舒舒来了,她才笑眯眯地炕边坐了,招呼着舒舒近前说话。 “好孩子,辛苦你了……累了吧,好好歇两日,咱们就能家去了……” 舒舒笑着点头:“正盼着呢,出来太久了,还是觉得宫里的日子舒缓……” 太后脸上露出赞同来,点头道:“可不是么?整日里只有吃饭是差事,其他闲了,说说话,摸摸牌,日子过的自在,这出来的,从早到晚的,很是累人……” 看着核桃怀里抱着两个匣子。 太后好奇:“带了什么过来,是吃的……” 舒舒拿了锦匣,打开一个。 里面是些黑色的细碎块子。 带了腥气。 “鹿血?” 太后脸上带了嫌弃:“这个不是配药的,拿这个做什么,又不是吃的……” 舒舒道:“皇祖母,这不是寻常鹿血,是鹿心血,这个炖骨头,可以强筋健骨,治腿疼;用这个炖老母鸡,则是滋阴养颜……我们出来前,射了一次鹿,正好太医在,就制了些鹿心血……拢共得了三匣子,您这边两匣,剩下一匣回头孙媳孝敬我们娘娘去……” 所谓强筋健骨,实际上就是补钙。 人上了年岁,腿脚就不灵便了。 即便是尊贵如太后,也是如此。 太后犹豫了一下,道:“那你不是没有了,要不我留一匣就行了,剩下你拿回去……” 舒舒忙道:“孙媳妇才多大点儿年岁,不好补这个,要不就过了……您就先吃着,要是用着可口管用,往后吩咐围场那边再预备就是……” 太后这才收了。 还要去宜妃那边,舒舒没有久坐,又陪着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了。 到了宜妃这边,宜妃的情绪已经平缓下来,没有了昨日的暴躁。 知晓儿子、儿媳定下去郭络罗家的时间,她只嘱咐一句。 “走个过场就行了,本也没有什么说的……” 舒舒应了。 她敬上了鹿心血。 宜妃听说是“滋阴养颜”的,仔细问了好几句,全无昨日阴霾……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三十七章献美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八章 老虎发威了(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看着这样的宜妃,都有些心里没底。 难道,真是他们夫妻想多了? 或许,郭络罗家没有其他事? 要不然宜妃怎么这么惬意,云淡风轻。 一直回到她们夫妻暂住的院子,舒舒还是摸不准宜妃的想法。 她就不想了。 给郭络罗家的礼物,早就预备好的。 主要孝敬的,是九阿哥的外祖父三官保老大人。 除了九阿哥早早定好的一只古董犀牛角杯,还有一柄楠木拐杖,舒舒预备的四匹宫绸、四匹贡缎,金银锞子二十对。 老爷子爱华服,舒舒预备的礼,也是投其所好。 至于其他人,几位舅老爷都是内造毛笔一匣,宝墨一匣,朝珠各两盘。 舅太太则是每人宫绸两匹,贡缎两匹,金银锞子十对。 剩下平辈,男人一盘朝珠,金银锞子四对;女子则是四枝宫花,金银锞子四对。 再下边小辈的,则是一个多了长命锁,荷包里金银锞子两对。 郭络罗家没有分家。 宜妃的五房兄弟,都是同府而居。 因此舒舒与九阿哥这边预备的表礼,就大大小小几十份。 现下有了嫌隙,舒舒心里对于郭络罗家疏离、防备几分,却没有叫人删减礼单,依旧叫人装好。 这是给郭络罗家预备的。 也不单单是给郭络罗家预备的。 这是宜妃的体面。 也是九阿哥的体面。 将到巳初,九阿哥就回来了。 他脸色肃穆,加上这金黄的皇子蟒袍,很有皇子气势。 舒舒早已先一步打发人去了郭络罗家传达消息。 皇子下降,自然是阖家大事,不容郭络罗家轻慢。 夫妻俩没有说旁的,上了早已预备好的马车,就往郭络罗家去了。 郭络罗家就在盛京城的西城区,毗邻盛京内务府衙门。 郭络罗家是两路五进大宅,看着十分的气派。 马车停时,三官保率领儿孙、众媳已经在大门外候着。 似乎并没有贵人下降的小心谨慎,真当是外甥走亲戚似的,骄傲体面。 隔着马车,舒舒还能隐隐地听到有妇人声音:“听说九福晋长的好,不知是什么样的天仙美人……” 又有妇人道:“长得再好,又如何?只嫉妒这一条,娘娘就不能容了她……” 舒舒面上带了笑,跟九阿哥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担了个嫉妒的名儿……” 九阿哥脸色铁青,咬牙道:“搭理她们做什么?不过是存了见不得人的心思,想要借着娘娘的名义来辖制你呢……” 舒舒也收了笑,脸色多了肃穆。 这郭络罗家还真是惯的,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了,将他们当成了晚辈。 眼见着九阿哥下了马车,三官保就慢悠悠地跪迎。 “老奴,三官保恭迎九阿哥……” 九阿哥神色冷淡的看着,没有开口阻拦或是搀扶的意思。 任由三官保跪实了。 郭络罗家众人都愣住了。 气氛凝重下来。 大家收了脸上的嬉笑,谁都能瞧出来,这位九阿哥可没有五阿哥那么敦厚可亲。 三官保老大人身后,男女队伍中为首的两人,正是郭络罗家的大老爷、大太太。 夫妻对视一眼,也跟着跪下去。 随后,众人就都跪了,没有了站着的人。 九阿哥依旧没有叫起,而是转头,搀了舒舒下马车。 舒舒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目光落在为首的老人身上。 个子不高,略显富态,穿着满绣宝蓝底氅衣,帽正是个红宝石,辫子乌黑铮亮,看着比实际年岁要年轻的多,与几个儿子站在一处,不像是老父亲,像是个长兄。 实际上,老爷子已经六十来岁,曾孙子都满地跑了。 九阿哥这大喇喇的受礼,将郭络罗家上下都镇住了。 别说是放肆说笑,就是偷着打量,都不敢了。 好一会儿,九阿哥才淡淡道:“老大人起吧,勿要多礼!” 三官保起了,诸子跟着,都带了不安心。 这称呼,似乎不大对。 舒舒这里,也是仿佛九阿哥平日的样子,目下无尘模样,摆摆手示意女眷们起身。 夫妻两人,被迎进了郭络罗宅。 九阿哥直接被众人簇拥着去客厅。 舒舒则带着四个宫女、四个嬷嬷,被簇拥到花厅。 女眷之首,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郭络罗家大太太,宜妃同母弟媳,桂丹之母金氏。 是个圆滑周到的人,看着比她儿子有心机多了,神态十分恭敬,不敢以亲戚长辈自居。 舒舒脸色却没有和缓,冷冷地看着道:“这就是大舅太太?原来你会说话啊……” 这位看着和气,也只是看着罢了。 她一开口,舒舒就听出来,她就是说舒舒嫉妒的那一位。 这又是从金家大丫上说的? 金氏被说的一愣,讪讪道:“奴才笨嘴拙腮的……” 舒舒的脸拉下来,直接拍了桌子:“金氏,你放肆!” 金氏虽不知自己哪里错了,可摸不清舒舒脾气,不敢辩白,还是跪了:“福晋息怒!” 其他几位舅太太在旁,面上都带了惊诧。 她们没有想到,舒舒会是这个反应。 三官保的五个儿子中,老大是侧夫人生的,是宜妃的同母弟,老二、老三是嫡出,老四、老五是庶出,却是养在嫡母名下。 这一家骨肉分了三派。 长房,二、三房,中立墙头草的四、五房。 长房与宜妃娘娘一母同胞,向来是最受娘娘偏爱。 舒舒的脸耷拉下来,冷哼道:“我倒是要问问你,昨日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跟我们娘娘胡说八道什么,把我们娘娘气得不行,晚膳都没用好……” 金氏原本涨红了脸,此刻就有些青白,眼神也带了犹移。 “奴才不敢多事,就是寻常家长里短……” 舒舒冷笑道:“好一个家长里短?或许本福晋跟前跪的,不是郭络罗家大太太,而是金家姑奶奶?否则怎么会不知好歹,吃着郭络罗家的饭,操着金家的心……” 说到这里,她越发怒了。 “这是生怕我们娘娘在宫里好过是吧?瞒着我们娘娘,攀上了高枝,将你们金家金尊玉贵的姑娘送进了兆祥所,钻营到十四阿哥身边,这是想要做什么?让德妃娘娘怎么想?会不会疑到我们娘娘身上?” 她的声音尖锐,其他几位郭络罗太太也不敢站着了。 其中跪在金氏旁边,排行应该是二太太的,带了恭敬道:“福晋,大嫂许是无心的,架不住娘家央求,才做了糊涂事,不是有意让娘娘为难……” 舒舒嗤笑一声,看着二太太道:“抬起头来,让本福晋好好瞧瞧……” 二太太抬起头,年纪与金氏相仿,看着眉眼也带了傲气,此刻却是收敛许多,透着恭敬。 舒舒挑了挑眉,道:“本福晋还头一回见识,有人背后拿我磨牙……你跟我说说,到底是听哪个说的,本福晋是什么天仙美人……” 这二太太就是刚才故意提高了音量说嘴的一个。 舒舒本还想着怎么找,她就自己就蹦跶出来了。 二太太脸色僵硬,忙叩头请罪,道:“是奴才多嘴,冒犯了福晋……” 舒舒没有说话,望向旁边侍立的核桃。 核桃上前,冷着脸道:“不敬福晋主子,本该赏四十板子,看在娘娘份上,念着你是女眷,就赏二十巴掌……” 二太太眉眼一立,就想要说话。 核桃已经一巴掌甩了下去。 “啪!” 响亮的耳光声,镇得一室俱惊。 “你,放肆……” 二太太挣扎着,就想要起身,胳膊也乱挥着。 小松已经大踏步上前,直接卸了二太太的胳膊,然后扯了她的荣华,堵了她的嘴。 金氏身为掌家的长嫂,不敢再看着,忙求情道:“福晋,给郭络罗家留些体面么……看在娘娘的情分上……” 舒舒安坐如山。 “啪!啪!” 屋子里都是响亮的耳光声。 核桃学的是宫里老嬷嬷的气势,手头上也没有惜力气。 几个耳光下去,二太太的脸已经肿起来。 等到二十个打完,满脸肿胀,没有好地方。 其他几位舅太太都变了脸色。 哆哆嗦嗦,如同惊弓之鸟。 早听说这位是酸脸子,方才马车过来,二太太故意说话,未尝没有试探敲打的意思,却也没有想到她会在郭络罗家大发雌威。 舒舒没有放过其他人的意思,目光落在三太太身上。 这一位穿着素服,面上不掩哀戚之色,之前看着舒舒的目光,也是隐隐地带了敌意。 四太太与五太太则是有些取巧。 穿着素淡,可也不能说是素服, 舒舒的视线就落在这位三太太身上,冷笑道。 “这是什么打扮?明知道九爷过来,还穿着这样的衣裳,这是诅咒皇子阿哥?” 三太太吓了一跳,忙道:“奴才不敢,是……是奴才娘家有丧……” 舒舒依旧是满脸冰寒:“既如此,你不安生守孝,还要冲撞贵人,是何居心?”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与几位舅舅寒暄完,正被郭络罗家大老爷引着,来见几位舅母。 见了花厅情形,郭络罗大老爷的脸色有些难看。 打狗还需看主人。 更不要说地上跪着的不是狗,而是他的妻子与弟媳妇。 没等他说话,九阿哥的脸已经撂下来。 九阿哥快走几步,走向舒舒,蹙眉:“怎么了?有人怠慢你?” 舒舒直接指了郭络罗大太太道:“这位不仅去娘娘跟前说嘴,将娘娘气病了,还不安好心,存心挑拨娘娘与德妃娘娘的关系……” 说着,她又指着二太太,道:“这位更是脸大,直接拿我来磨牙,我再年轻,也是爷的福晋,代表着皇家体面,不是她能冒犯的,就叫人赏了巴掌……” 又指了剩下的几位:“爷瞧瞧她们穿的是什么?这是给谁看呢?怕是心里当爷仇人了,才故意这般冲撞……” 九阿哥的眼神阴冷,一个个的看过。 郭络罗大老爷听得额头冒汗,忙道:“误会,误会,奴才们不敢怠慢阿哥与福晋,就是……就是几位弟妹娘家有丧……” 他不敢再托大了。 九阿哥定定的看着郭络罗大老爷,冷笑道:“行啊,郭络罗家的情分,爷记在心里了……” 郭络罗大老爷嘴唇哆嗦着,半响说不出话来。 九阿哥对舒舒道:“既然咱们做了不速之客,就有点记性,这就走吧……” 舒舒点点头,抬头看了郭络罗大老爷一眼,说话毫不客气。 “还请郭络罗大人铭记,郭络罗家是因为谁抬的旗?!郭络罗家如今的显赫与体面又在谁身上……” “你们得了我们娘娘这么大的力,不求你们领情,念着娘娘的好,也该有一些良心才是……” “这回看在老大人面上,我们爷就不追究什么,但凡有下一回,还敢有人去宫中气我们娘娘,那就不要怨我们爷不给你们留体面……” 这句话不仅是给郭络罗大老爷听的,也是给其他舅老爷、舅太太听的。 不管心里如何想,众人面上都越发恭敬。 九阿哥闭着嘴巴,一言不发,扶着舒舒出去了。 直到上了马车,九阿哥才带了不快,跟舒舒抱怨道:“你不是最爱惜名声么?跟他们说这些做什么,倒是将你的厉害露出来,小心回头她们去娘娘跟前嚼舌……”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柔声细语道:“不怕,娘娘是明白人,晓得我这是护着谁……这些话,娘娘不好说,爷也不好说,我却没有什么顾忌的……” 这世上有些人情道理,不能不顾及。 例如,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还有亲戚之间,他不仁,你不能不义。 凭借着血脉之亲,他们就敢心安理得的怠慢皇子。 换做其他皇子与福晋面前,他们敢如此闹妖? “郭络罗家是个雷,能远就远些,我闹这一场,往后两下断了走动,旁人也不会奇怪……” 这才是舒舒的最终目的。 九阿哥半响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握舒舒的手。 “爷不管当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牵扯多大,爷都要查一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总要有个因果对错,犯错的人就该承受惩戒,若是娘娘有错,爷会想法子弥补,要是郭络罗家有错,那爷也不会替他们瞒着……” 舒舒点头道:“爷怎么着都行,随心就好,就是不用着急……过去多少年了,爷如今在内务府任上,万事方便,慢慢探查就是……” 不管是继后之死。 还是佟贵妃早产生女。 实际上收益最大的,不是旁人,都是东宫。 如此,方向也清晰了。 舒舒与九阿哥都想到了赫舍里家。 之前还以为金家是墙头草,另攀了高枝。 现下看着,说不得金家就是赫舍里氏与郭络罗家的纽带。 九阿哥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这确实不是能着急之事……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三十八章老虎发威了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外室女(第三更求月票) 等回了行宫,九阿哥就被大阿哥提溜走了。 盛京这边,有些宗室王公留守,今日正好在行宫校场演习骑射,他们兄弟也要过去应酬一二。 其中一位,奉天将军贝子苏努,是广略贝勒褚英曾孙。 不仅是那一支宗室的门长,还是这一辈宗室中年龄最长之人,诸皇子的族兄。 舒舒听了九阿哥的去处,心里少不得又算了算。 说起来,董鄂家与广略贝勒这一支也是世姻。 广略贝勒的孙子中,就有三人娶了董鄂家的女儿。 其中两位是舒舒的姑祖母,一位是她的堂姑祖母。 这位苏努贝子,就是那位堂姑祖母的儿子,与舒舒伯父、阿玛向来往来交好。 舒舒管这一位叫表叔,结果是九阿哥的族兄。 神奇的辈分。 就是不知道,九阿哥那边,会不会晓得这段渊源。 * 行宫校场。 三阿哥招呼了九阿哥过来,跟他普及镶红旗这一支宗室与董鄂家的关系。 九阿哥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亲戚,听说是妻子的表叔,就没放在心中。 这种亲戚论起来,八旗都牵扯得上。 比较远了,不用理会。 “不是寻常表亲,这更亲呢……” 三阿哥压低了音量,脸上带了几分高深莫测,眼里也大有深意。 九阿哥想起了董鄂家一溜小舅子,除了大小舅子已经定亲之外,下边的双胞胎也不小了。 “两家是要结亲?” 九阿哥好奇道。 要是那样,亲戚算是更近一层了。 岳父的亲家。 三阿哥没有立时说话,而是带了九阿哥到了僻静处。 “不是要结,是已经结了……” 三阿哥依旧慢条斯理的,卖着官司。 九阿哥皱眉道:“可我岳父随扈出来,不在家中,没听两家换帖……” 三阿哥摇摇头,也是诧异:“董鄂家连你也瞒了?” 九阿哥听得稀里糊涂的。 “三哥您到底要说什么?” 三阿哥带了几分唏嘘道:“贝子府的七阿哥,庶出,前年娶妻董鄂氏,齐锡大人之女……” 九阿哥听着不对劲,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摇头。 “不可能!我福晋是嫡长女!家中别说姊妹,就是叔伯姊妹都没有,最近的就是三嫂他们这一房了……” 三阿哥挑眉道:“户帖上标的明明白白,谁还糊弄你不成?!贝子府这边估摸也打算瞒着,就是你三嫂有个妹子,许了贝子府的九阿哥,五月里过帖,我过去吃席,他们兄弟说漏嘴,我听了一耳朵……之前早忘到脑后,前几日苏努出迎,与齐锡大人站在一块说话,我才想起这个……事关董鄂家阴私,我原没想要告诉你,可亲戚到跟前了,总要与你说声,让你心中有数……” 九阿哥脑子有些乱。 他那岳父大人,看着就不像是夫纲强硬的。 家里连妾室通房都没有,结果弄出来外室女? 而且还比舒舒这個嫡长女年长的外室女? 这才是惊雷! 要知道,他岳母正老蚌怀珠中。 万一消息泄露,听上两句,还不得气个好歹的。 九阿哥待不住了。 他顾不得去招呼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了,跟三阿哥道:“不行,弟弟得回去问一声,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着,九阿哥就转身匆匆离去。 三阿哥见状,不由摇头:“还是年轻,见的少,男人么,就是那回事儿……”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见他们在这边嘀咕半天,也凑了过来。 结果就见九阿哥火烧屁股似的走了。 两人不放心了。 十阿哥道:“三哥,九哥怎么了?” 三阿哥迟疑了一下,招呼两人近前,道:“是这么一回事儿,我跟你们俩说,你们俩可别传出去……”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听了,也是目瞪口呆,实没想到还有这样变故。 就是这个…… 嫂子娘家的阴私…… 实在不是他们做小叔子能过问的事情…… 十三阿哥小声嘀咕道:“会不会传错了,齐锡大人,看着挺正经的……” 十阿哥不仅见过齐锡,还掌正红旗行围过,做了一天的袍泽。 他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或许还有其他隐情。 齐锡大人,实不像是那等贪欢好色、养外室的人。 只看家中儿女都是嫡出,就已经十分难得。 要是都统夫人是下嫁,他顾忌岳家,还勉强说的过去。 可都统夫人娘家已经破败,没有什么需要忌惮的,真有那个心思,压根就不用养在外头。 他觉得这个消息,不好再扩散了,就提醒三阿哥。 “既是贝子府对外瞒着,许是有不可对人言之处……咱们就当不知道吧……” 三阿哥听了,不由皱眉。 “旁人能糊弄着,九弟妹这边得说清楚……两家可是世姻,不单单这一门亲事,听说他们家六格格,与九弟妹的二弟年岁相仿……要是稀里糊涂的结亲,往后这日子安生不了……” 十阿哥原本当三阿哥是碎嘴子,才说这个,也是要看九阿哥夫妇的热闹。 没想到还有其他原因,十阿哥面上便也带了敬佩,很是亲近模样。 “三哥说的对,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要不然不成了骗婚了么……” 三阿哥面上带了几分自得:“谁叫咱们是兄弟呢,能多想的,我自然也该多想几分……” 十三阿哥在旁,心中也是诧异。 打架的事情,真就翻篇了? 十哥看着好像比寻常好说话,好像是……有点心怀鬼胎…… 三哥真这么实诚么…… 兄弟之间,看着其乐融融,似全无嫌隙。 康熙正好也过来校场,看皇子与诸王公骑射,见了个正着,亦是欣慰。 就是没见九阿哥…… 康熙记在心中。 今日九阿哥携妻去郭络罗家,这是留了饭? * 舒舒这里,正看核桃的手掌。 二十个巴掌下去,郭络罗二太太的脸成了猪头,核桃的手也肿的跟发面馒头似的。 小松拿着消肿的膏子,正帮着核桃涂抹。 舒舒皱眉道:“下回别用力气……” 打脸,就算是轻轻拍打,都是一样的丢人。 要的是打,也不是打。 核桃笑道:“娘娘家发迹了好些年,她们养尊处优惯了,奴才怕镇不住她们,就使劲了……” 小松在旁念叨道:“你再使劲,才有几分力气!往后再罚人,你动嘴就行,让我来动手……” 她说着,伸出手来,与核桃的比起来。 手掌大了一圈,关节看着都粗些。 核桃见了,不免迟疑。 小松已经收了手掌道:“不许啰嗦!我才不跟你们似的,整日里涂什么膏子,将手养的嫩嫩的……这铜皮铁掌都是练出来的……” 舒舒看着小松,也是拿她没法子。 要不是衣裳打扮,真是半点儿没有女孩子的样子。 九阿哥急匆匆进来,就看到舒舒面带笑意的看着黑脸小宫女。 旁边或站或坐,还簇拥着好几个宫女。 他立时黑了脸,心里犯酸。 大家听到动静,看到九阿哥回来,都起了。 舒舒见他脸色不好,还以为是因郭络罗家的事情烦心,摆摆手打发大家下去。 九阿哥这才上前,在炕边坐了,看着舒舒。 “爷发现,你真好色啊,不仅好男色,女色上也不收敛……” 舒舒听了,掐了他的腰一把,嗔怪道:“什么话都说,让丫头们听去,往后大家都不自在……” 九阿哥抓了她的手,冷哼道:“不自在才好呢,少往你跟前凑,爷瞧了心烦……” 舒舒听这个画风,不像是与郭络罗家相干,还有心情吃闲醋,心里放松了许多。 “换做是爷,书房里放两个俊秀小太监,我见了吃气不容,爷怎么说?” 九阿哥脑子里出现了那个情形,不由打了个寒颤。 “别恶心爷……爷是那种人么?” 舒舒轻哼道:“那在爷心中,我就是那种人!荤素不忌,可男可女的?除了在爷跟前,在外头,我可有半点轻浮失礼错规矩的地方?” 九阿哥见她要恼,这才老实了。 “是爷失言,是爷失言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了三阿哥的话。 舒舒神色十分平静。 九阿哥看了,心里没底了。 “这是岳母早知道,睁一眼闭一眼……” 舒舒点点头:“额涅知道,没有额涅点头,阿玛怎么敢让旁人上董鄂家的户籍,即便不是正户,只是另户……” 九阿哥听了,点头道:“爷还寻思着,你若有个姐姐,怎么还是长女……” 原来户籍单立的。 他面上一言难尽,觉得自己暂时无法面对岳父了。 爱妻爱女的好男人,一下子成了养外室的好色之徒。 眼见他误会,舒舒连忙道:“不是阿玛的女儿,阿玛是受人所托……” 九阿哥脸色这才正常些,脸上带了八卦之色。 “是伯爷的外室女?碍于伯夫人,才央求了岳父记名……” 要是这样,才算说得过去。 舒舒摇头道:“不是伯父的女儿,是堂伯父的女儿……” 九阿哥愣住。 “那是三嫂的妹子?” 舒舒算了下外室女的年纪,道:“好像是姐姐……” 九阿哥拍腿大笑,道:“笑死了,真是笑死了……” 舒舒在旁,实在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说起来也是阴错阳差。 这个外室女的生母,是个小寡妇,佐领之女,之前招过赘。 当时存了私心,想要求子,才怀孕之后瞒了,断了露水姻缘。 没想到后来生了个丫头,开始也没想着认亲。 等到这孩子年岁大了,小寡妇想的多了,就想要让女儿认祖归宗,做个公府格格。 时间不巧,正好是康熙二十九年。 乌兰布统之战,彭春被罢了正红旗都统,闲赋在家。 不敢将此事爆出来,怕被人攻讦,事情就拖延下来。 后头这外室女年岁大了,要八旗选秀,到时候这佐领的外孙女,与国公之女,天差地别的。 这寡妇就不干了,非要彭春给个说法,不要耽搁女儿前程。 彭春没有法子,只能央求了齐锡。 当时齐锡已经从参领接任正红旗都统,算是正式占了这个缺,堵住了彭春满洲都统的路。 他这正红旗都统掌正红旗户籍,这外室女归宗本也绕不开他。 跟妻子商量以后,齐锡就应下了彭春的请求。 要不然的话,倒显得他们得志便猖狂,不念着堂兄那边早年的提挈。 就是齐锡行事素来周全,不肯留隐患。 在跟妻子商量后,得到妻子的同意,他也没有将这个侄女迁入自己户籍,而是直接另户。 并且在处理户籍之前,他还私下里跟皇上禀明此事。 因为,这件事,实际上是过了明路的。 这样的外室女,自然不好参加选秀,就报了疾免选。 至于与贝子府的亲事,则是彭春自己敲定的。 九阿哥听了前后缘故,笑着对舒舒道:“你是没瞧见老三那模样,一副为你好的架势,可眼睛里冒着贼光,擎等着看热闹……这是找补呢,他丢了一回人,非要拉着旁人也跟着丢回人才算安心……哈哈,没想到,这回他却要失望了……”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三十九章外室女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章 一份礼,还是两份礼(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没有笑。 这也算是董鄂家家丑。 宣扬开了,不管是阿玛继续背锅,还是彻底揭开真相,对董鄂家都不是好事。 董鄂家会成为笑话,被人说嘴一顿时间。 连带着董鄂家小辈的婚配,也会受到短暂的影响。 尤其是自己几个弟弟。 这也是现在结亲的习惯。 挑儿媳妇,看亲家母的品格行事。 挑女婿,看亲家公的品格行事。 她就无奈道:“爷真要就着这个闹出来,最丢脸的还是董鄂家……阿玛不好解释什么,否则堂伯那边就要得罪了……” 明明是帮人,前头的辛苦也费力气,后头再反口,连前头的好都抹了。 九阿哥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忙起身道:“爷得想法子,堵上老三的嘴……要不然他那嘴巴,跟老太太的裤腰带似的,稀松,肯定见人就秃噜……” 说罢,他就急匆匆的去了。 核桃送茶进来,看着舒舒欲言又止。 舒舒望过去。 核桃小声道:“福晋要不要去娘娘那边请罪?” 舒舒明白她的意思,郭络罗家的怠慢无礼,不好宣扬开讲,毕竟尊卑是尊卑,人情是人情,那边还占着个“长”,她占了个“幼”。 真要说起来,舒舒身为晚辈,也有失礼之处。 要是主动去宜妃那边赔个不是,也算将前事给抹了。 舒舒摇了摇头,道:“不用。往后事关郭络罗家的事儿,都由爷过去跟娘娘说,我就不跟着掺和了……” 事事周全,反而事事难周全。 况且还关系到宜妃娘家,儿子舍不得迁怒,儿媳妇却没有什么顾忌。 舒舒要是想要做个十全十美、让婆婆无可挑剔的儿媳妇,也不是不能做到,就是太累了,费心劳力的,没有必要。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的。 一味的低头退步,换来的未必是和谐包容,或许是更多的挑剔。 保持一定距离,保留不完美,彼此学着宽容,或许才是更好的婆媳相处之道。 核桃听了,就不再啰嗦。 舒舒算了下时间,今天已经十九日,二十一日圣驾启程回銮,那就只有明天一天是闲着。 她看了看核桃身上衣裳。 核桃身上是浅褐色宫绸棉袄,是内务府统一发放的。 用的宫绸,是核桃的年例。 身为宫女子,她每一年宫绸一匹,行绸一匹,纱一匹,木棉二斤。 这个年例不算少了,也体面。 要知道小松、小棠她们这样的家下女子,只有棉绸一匹,剩下就是深蓝布一匹、夏布一匹、毛青布两匹,木棉二斤。 这些绸纱布匹,要做八身衣裳,按季更换。 这一路上,连主子们的冬衣赶制都紧张,自然也恩典不到下头到宫人上去。 可是从盛京到京城,还要大半月的路程。 这时候已经过了初冬,眼见就是隆冬时节。 只单单着棉衣,在外奔走,有些遭罪了。 她就唤了小榆:“你带人将大家的衣服长短都大致量一量,列个单子,明儿出去成衣铺买些小毛衣裳……” 小榆应了,去准备去了。 舒舒想了想,觉得不妥当,又叫了吩咐核桃。 “你去五福晋那边说一声,就说咱们这边的安排,问问五福晋明儿可要一起采购……” 不患寡而患不均。 即便不是一个阿哥所,可是都是一起出来的宫人,少不得私下里比较。 舒舒体恤身边人,可也没有出风头,将旁人踩在脚底下的意思。 核桃去了。 舒舒又吩咐孙金,让他也往大阿哥处、三阿哥处走一遭,跟管事太监提一句。 反正都告诉到了。 至于十阿哥处与十三阿哥处,是她能做主的,回头可以打发小榆直接过去统计人数与尺寸。 一时之间,大家都忙了起来。 等到核桃回来,带来一人,是郭络罗家大太太。 郭络罗家大太太,奉了老大人之命,进行宫给宜妃与两位福晋送礼。 舒舒脸色耷拉着,没有礼多人不怪的意思。 瞧着郭络罗大太太,如同看着尘埃似的。 郭络罗大太太不敢论亲戚,行着叩首礼。 舒舒就坦然地受了。 郭络罗大太太赔笑道:“是奴才们不会说话,惹得福晋不高兴,我们老爷子晓得后,将我们骂了一顿,叫人预备了礼物赔罪……” 舒舒挑眉道:“郭络罗家的礼是三份?” 郭络罗家大太太点头道:“福晋放心,不敢失了规矩,除了娘娘的,您这儿与五福晋那儿都有一份……” 舒舒冷笑道:“那我这里就一份?!这算什么赔罪礼?!这不是礼尚往来么……感情你们占便宜没够,一份礼,还要两个说辞……那我们爷先头预备的算什么?几年的月例银子,凑了这老些东西,送了过去,倒是入不得你们的眼了……” 郭络罗大太太被挤兑着满脸通红,却不敢辩白。 这位的脾气,有些吓人, 自己那二弟妹素来傲气惯了,几十个嘴巴子下来,里子面子都丢干净,又是在妯娌与阖家小辈面前,这会儿正在装病躲臊呢。 自己要是在行宫里被发作一把,那这老脸也不用要了。 舒舒却是露出不耐烦来,端起了茶盏。 郭络罗大太太讪讪的退了下去,实想不到明明是送礼赔情的,怎么又捞一顿教训。 难道真是自家失礼了? 应该预备两份礼才对? 舒舒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核桃拿着郭络罗家的礼单,递了过来。 舒舒接过来看了。 主要是两样,人参与皮子,另有两千两的庄票。 送的东西种类不多,可数量喜人。 人参,二十盒。 一半是二十年份的,剩下的则是年份更高些,有两匣已经是五十年参。 只人参这一项,加起来就值两、三千两银子。 皮毛四车,两车黑貂皮,两车银狐皮。 只看着就是上好的皮料,价格不菲,比不得人参贵重,可也相差不大。 这两样,加上庄票,总价不下五千两银子。 郭络罗家大出血了。 舒舒撂下礼单,指了指上头那五十年人参,吩咐核桃取了来。 核桃出去了,少一时捧了个锦盒出来。 一尺半长。 舒舒打开来,就见一支品相完整、炮制好的老参。 上面参芦完好,确实是五十年人参。 舒舒不觉得欢喜,反而心里发沉。 要知道太后赏她的人参,也只有三十年的。 那还是盛京这边的万圣节贡品。 郭络罗家是倾家之力,置办礼物,赔礼道歉? 舒舒不信。 那就是露富不自知? 或者是故意拿出好东西,让皇子阿哥与皇子福晋们瞧瞧外家的底气? 不管哪一种,都是愚蠢至极。 再想想桂丹的行事做派,也就晓得郭络罗家平日里是什么家风。 嚣张、跋扈,贪财,不知法度。 小棠进来,看到人参盒,好奇围观,不由咋舌。 “这边送礼流行人参么?一直当这个是稀罕物,没想到关外这么多……” 说到这里,她有些心动:“福晋,挑一年份轻的,奴婢去太医院问问啊……现下正是滋补养生的时候,要是能用,就每日里用参片炖鸡,也能补补气……”???. 舒舒自然没有意见,点头应了。 小棠下去挑人参去了。 舒舒却记住了小棠的话。 这人参太多了。 不说别的,就说这次郭络罗家送进来的三份礼。 她与五福晋应该是差不多的,那就是二十盒人参。 宜妃那边的数量,只会比她们多,不会比她们少。 因为她与五福晋这边的算是“赔礼”也好,“回礼”也好,宜妃那边却是郭络罗一族真正的靠山,“孝敬”不会少了。 只翻一倍的话,又是个二十盒人参。 郭络罗家不会是私采人参吧? 舒舒有些没底了。 * 九阿哥这边,重新到了行宫校场。 晚了一步。 只看着大阿哥同情的眼神,还有五阿哥的忧心忡忡,他就晓得三阿哥已经“好心”的告诉了众兄弟。 大阿哥见他来了,嘱咐一句。 “叫齐锡大人这几天躲着老三点儿,省得那混蛋故意当着人问出来,让齐锡大人下不来台……” 说罢,大阿哥就走了。 五阿哥也过来念叨:“不许跟弟妹吵架,也拦着弟妹些……” 九阿哥咬牙应了,推着五阿哥道:“弟弟都记下了,您过去太后娘娘那边吧,眼见着就要回銮,看看娘娘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五阿哥也走了。 九阿哥四下里寻摸人。 三阿哥那孙子呢? 躲起来了? 十阿哥有些沮丧,觉得自己对不住九哥。 他是真心要拦着,结果就是一错眼的功夫,没有盯好人,事情就“广而告之”了。 想着三阿哥刚才还是一副好哥哥的模样,十阿哥后悔没直接塞住他的嘴。 跟个娘们似的,行事太小气了。 十三阿哥也是心有余悸,拉了九阿哥告状:“刚才追汗阿玛去了,不会是跟汗阿玛也说这个吧……” 九阿哥听了,反而笑了。 “损人不利己的东西,不长记性,让他说去,落不下好……” * 御前。 听着三儿子吭哧吭哧的说着齐锡家的“私密”。 康熙立时黑了脸。 三阿哥见状,心中窃喜,面上却规劝着,还带了几分惋惜。 “汗阿玛您也别恼,就算齐都统品行有瑕疵,都是小事……就是有些胆大,八旗户籍何其重要……他身为都统,如此也算是知法犯法,到底辜负了汗阿玛的器重……” 康熙看着三阿哥,觉得脑袋“嗡嗡”的。 他想着方才兄弟和乐融融的画面,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是恭恭敬敬地待这个兄长。 可是这个兄长,就不能好好的当个兄长么? 他揉了揉太阳穴,冷声道:“依你看,朕应该如何处置齐锡……”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四十章一份礼,还是两份礼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一章 娘娘不好了(第二更求月票) 三阿哥察觉到不对劲。 汗阿玛好像…… 不大痛快…… 也是,齐锡是汗阿玛这几年提拔上来的心腹臣子,被欺瞒糊弄,脸上无光,肯定觉得不舒坦。 他心里捉摸着,晓得什么是“乾纲独断”,不敢胡乱出主意,只试探着。 “汗阿玛晓得此事就行,若是以后再有犯律的地方,再说其他……不用非要眼下处置,现下将此事挑出来,也不大好,还关系到苏努贝子……” 康熙已经没有耐心听了,摆了摆手,蹙眉道:“朕晓得了,你下去吧……” 三阿哥有些失望。 他就是这个随口一建议,并不是真的盼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就算不处置齐锡,是不是也该提溜老九过来,说一说都统府的家风? 或是直接点个侧福晋,给董鄂氏個教训,省得她性子随了其母,嫉妒不容人。 这不单单是齐锡私德有亏,还有都统夫人的错处。 如今这位九弟妹的名声,在包衣中是臭得不行,人人畏惧,避之不及。 可在长辈眼中,却是人人夸的。 凭什么呢? 这样势利霸道的女子,欺下媚上的,反倒成了老九的体面。 一个弟媳妇,平日里不打交道,三阿哥原本对九福晋并不反感。 还因为九阿哥的病,对这位弟媳妇心生怜悯过。 不过有田格格在,整日里的“耳边风”,他也就对九福晋不满了。 归根结底,还是九福晋狂妄,不敬着他这个大伯哥,才会慢待田格格。 但凡多一丝尊重,也会将田格格当成小嫂子待才是。 梁九功在旁,很是为这位三阿哥捏把汗。 他是皇上的哈哈珠子太监,服侍主子三十多年,不说完全知晓主子的心意,也是差不多。 不怕皇上骂人,就怕皇上不骂人。 皇上不骂人,比骂人更可怕。 等到三阿哥下去,康熙叹了口气,就跟梁九功抱怨道:“原来当他真改了,这还不到一个月,就又犯了老毛病……” 况且这回嫉妒的不是兄弟,是兄弟媳妇,这嫉妒得着么? 梁九功躬身听着,不敢顺着话说,只能道:“许是真为了九爷好,才一时想不周全……” “许是……还真是许是……” 康熙冷笑道。 这会儿功夫,赵昌进来了。 康熙抬起头,望过去:“老九已经回来了,这是没留饭?早早就回来了?” 赵昌躬着身子,从九阿哥夫妇在郭络罗家下车讲起。 绘声绘色,如同亲见。 九阿哥对外祖与诸舅的冷淡,还有舒舒对诸位舅太太的呵斥教训,也都一一讲道。 对于九阿哥的反应,康熙不置可否,没有点评。 对于儿媳妇大发雌威,康熙已经见怪不怪。 这个儿媳妇平日里看着处处都好,性子也温柔服顺,就是太护着丈夫。 估摸是老九身体有恙,吓到她了,才护着严严实实,生怕有一点儿不对之处。???. 不仅怕损了老九身体,也听不得见不得不吉利的。 一涉及到老九,就成了母老虎。 郭络罗家太托大了。 明明知晓皇子下降,却是素服待客。 老五粗心不会想那么多,五福晋即便发现不妥当也不会太挑理。 就是老九与董鄂氏,见不得这个。 康熙冷笑。 郭络罗家这是做什么? 故意的? 他们心中有怨? 对他的决定不满? 否则怎么敢怠慢皇子阿哥与皇子福晋。 他心里不痛快。 不过念着宜妃与三官保的面上,康熙不好直接发作郭络罗全家。 他翻出两个帖子,一个是内务府郎中的折子。 上面有内务府官员的选调,其中就有三官保次子、三子的名字。 康熙直接拿起御笔,在两人名字上划了线,旁边标注,“止调罢落”。 随即,他又看起另一个折子,是宗人府的折子,关于五贝勒府司仪长的任命。 贝勒府司仪长,正四品。 是贝勒府总管事务大管家,率其僚属,负责贝勒府诸事。 五贝勒府的司仪长,就有五贝勒自己提供备选,就是三官保长子,宜妃胞弟。 虽说他没有什么明显怠慢皇子与福晋的地方,可只凭着不能约束家人,也有不当之处。 康熙犹豫了。 可是想到这个人选是太后娘娘提及,老五自己备选,他不好直接划掉换人,就合上了折子,以观后效。 * 宜妃这里,也在郁闷着。 为的不是郭络罗大太太又挨训斥,而是之前九阿哥与舒舒去郭络罗家之事。 郭络罗家大太太去两位福晋那里之前,就先到了宜妃这里。 口口声声说请罪,实际上不过是告状。 亲疏有别。 宜妃在外人面前,自然是护着自己的儿媳妇,反而将郭络罗大太太训了一顿。 不过等到郭络罗大太太离去,宜妃就半响没说话,精神有些恹恹的。 香兰看在眼中,心中将郭络罗家骂了一顿。 疏不间亲的道理都不懂。 白活了几十岁,难道还要逼着娘娘处置儿媳妇? 哪有这样的道理? 郭络罗家的脸面是脸面,皇子福晋的脸面就不是脸面了? 还搁在一起比,真是不知所谓。 如今婆媳两个关系正微妙,不似早先亲近。 真有了嫌隙,那也会影响母子之情。 可就香兰看着,往后娘娘的养老,说不得还得落在九福晋这里。 五阿哥夫妇那边不好说…… 要是太后跟太皇太后似的高寿,那娘娘还真不好跟着长子、长媳养老。 香兰有了权衡,就低声劝着。 “九福晋平日里最是温软腼腆,从不与人高声,想来也是气得狠了,怕阿哥爷被冲撞了,才护着阿哥爷……” 宜妃神色复杂,点了点头。 “不用劝我,我还没有老糊涂,晓得这个缘故……” 说到这里,她带了苦笑。 “就是有些心里发堵,她处处都好,是个好媳妇,倒衬着我成后娘了……” 香兰道:“之前九阿哥跟孩子似的,长不大,要娘娘处处操心……如今算立起来,也晓得护着娘娘,娘娘往后就松开手,也能省心了……” 宜妃抚着胸口。 “你说这些,我心里头都明白,估摸是换季的缘故,心焦气躁的,回头让太医院开一些清心丸来吃……” 香兰听了,不放心了。 “也该请平安脉了的,娘娘还是仔细看看……” 这样说着,她自己呆住了。 宜妃察觉到不对,望了过来。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香兰惊诧道:“娘娘,您的小日子过了三天了……” “啊?” 宜妃面上,露出惊恐之色来。 她连忙起身,去梳妆台前拿了妆镜。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 同样的玻璃水银镜,早上照着时还觉得好好的,面皮子白白嫩嫩的,现下却觉得里面的脸色苍白,好像鼻翼两侧,也隐隐的有些斑点出来。 “不会吧……” 宜妃的脸色惨白:“惠妃比我大十岁,荣妃头发都染十来年了,这两位身上还没干净,我就要干净了……” 她又想起了淑惠太妃,比自己大十九岁。 这回随扈路上,天葵才断绝。 宜妃顾不得与儿媳妇吃醋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法接受自己就要成为天葵断绝的老妪。 天葵断绝,就要下绿头牌的,想瞒也没有法子瞒人。 她会成为宫里的笑话。 她向来要强,一时激动,只觉得眼前昏黑,身子就软了下去。 香兰骇的魂飞魄散,忙上前搂住,厉声喊道:“快来人,快来人啊,传太医……” * 行宫的地方有限。 宜妃这边的宫人没头苍蝇似的,又是御前禀告,又是去传太医的。 消息立马扩散开来。 九阿哥已经带了十阿哥、十三阿哥回来。 他已经悄悄的跟两个弟弟解释了其中隐情。 如今九阿哥就是一个心思,想要看三阿哥的笑话。 这家伙不长记性。 希望这回汗阿玛能给他一个狠的,省得这个家伙往后再这样烦人。 十阿哥摇头道:“那倒未必,汗阿玛就算想要罚他,也不会拿这个原由,这其中还牵扯到董鄂家与贝子府呢……说开了,到底不好听……” 九阿哥听了,有些失望。 “又让他逃过一劫?汗阿玛这也太惯着了,再不管教,往后怕是掰不过来了……” 十三阿哥在旁笑道:“现在也难掰,都说三岁看老,他都多大了……”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道:“让你看笑话!这是你们隔得远,对不上你们小的,老大与五哥他们,小时候可没少吃亏……”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五哥太实诚,大哥是散懒了些,除了对上太子爷,其他都不上心……换个旁人,他也不敢折腾,说不定早就收拾老实了……” 九阿哥撇嘴道:“你说的也对,就是欺软怕硬的货!小时候欺负老七,后来老七硬气了,收拾了他两回,往后就绕着走了……倒是八哥这里,当年得了汗阿玛几次赞,戳了他的肺管子,那酸话没少说,也就是八哥脾气好,换了我早不干了……” 兄弟几个背后说着老三的小话,实际上也不合规矩。 不过有的时候,心里舒坦就行,不用背着人也守着规矩。 舒舒在旁边听着,并不插话。 她瞧着兄弟几个对三阿哥的轻视,心里却记下一笔,那一位以后也是强人。 自己没有本事,可是拉旁人下马是一等一的。 小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如此。 做不成大事,却是能坏了大事。 屋子里气氛正好,何玉柱小跑着进来。 大冷的天,他愣是跑出了一身汗。 “爷,福晋,咱们娘娘不好了……” 屋子里鸦雀无声。 舒舒马上站了起来,招呼九阿哥:“爷,咱们快过去看看……” 九阿哥神色恍惚道:“爷是不是听差了,说的是太后娘娘不好了吧……”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四十一章娘娘不好了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二章 弟弟,儿子(第三更求月票) 大家齐齐无语。 眼下不是逗闷子的时候。 舒舒连忙问何玉柱:“娘娘到底怎么了?” 何玉柱带了颤音道:“奴才从御药房出来,看到娘娘身边的赵公公,过去请太医,说是娘娘昏厥了……” 旁的,何玉柱也不知道。 舒舒就嘱咐核桃:“快去五福晋那边说一声,省得那边不晓得……” 众人也不耽搁,脚步匆匆赶到宜妃暂住的宫室。 比太医还早到一步。 宜妃已经被扶到炕上躺平,双目紧闭,面上没有丁点儿血色。 香兰站在旁边,满脸的悬心。 九阿哥见了,心里着急,忙道:“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就昏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成年皇子跟前,即便是娘娘生的,香兰也不好说什么天葵断绝之类的,只能犹豫了一下,道:“郭络罗家大太太中午过来说了几句话,娘娘不大畅快……” “又是郭络罗家……” 九阿哥咬牙切齿,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要是娘娘有个万一,爷要他全家偿命……” 康熙得了消息,正好与太医差不多赶到。 听了这话,他气得不行,脸色铁青:“胤禟,闭嘴!” 混账东西,不怕忌讳,什么都往外说! 九阿哥说完,也晓得失言,紧咬着嘴唇不吱声。 太医已经上前诊脉。 这会儿功夫,五阿哥与五福晋也到了。 两人忧心忡忡的,等着太医诊断。 康熙望向香兰:“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帝王面前,香兰不敢再推说郭络罗家,怕是有什么雷霆怒火,郭络罗家承受不住。 “娘娘近日有些气躁,胸口闷,先头还说要奴才去药房要些清心丸……”捌戒仲文网 康熙的视线,先是看了眼五阿哥,又是看了眼九阿哥与舒舒。 大致猜到缘故。 长子受伤毁容,次子身体有损。 娘家还不省心。 康熙心中,又给郭络罗家记上一笔。 就是眼下宜妃身体要紧,不是追究的时候。 九阿哥看着昏厥不醒的宜妃,心中满是惶恐,眼神有些发直。 即便他老是嘴上抱怨额娘偏心,可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额娘会如何。 舒舒之前是悬着心,帕子都给攥皱了。 谁让今日还有她大发雌威之事。 要是宜妃真是为这件事气个好坏,那以后她如何自处? 平时没看出来,宜妃这么大的气性,要不然舒舒绝对不会让自己处于眼下这种困局。 她留心着太医神色。 太医的神色,似乎平平。 没有焦躁与惶恐。 舒舒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应该不是大病。 否则以宜妃这样的的身份,太医们只有惶恐不安的。 这個时候,太医已将诊完脉,也仔细看过宜妃气色。 太医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看了五阿哥夫妇与九阿哥夫妇,眼神略有些怪异。 康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是急火攻心,还是什么?” 太医躬身道:“皇上稍等,容臣再问问香兰姑娘……” 香兰忙道:“您说……” 太医道:“敢问姑娘,娘娘本月是不是月信未至?” 香兰点点头:“许是路上劳乏,迟了几日……” 舒舒与五福晋并肩站着,两人已经反应过来。 妯娌对视一眼,都带了几分复杂。 康熙也明白过来,本来坐在炕边,一下子站起来。 “是滑脉?” 太医躬身,声音带了轻快,道:“恭喜皇上,娘娘正是滑脉,一月有余,之前不显,才没诊出来……” 康熙皱眉道:“那这昏厥……” 太医道:“娘娘最近浅眠,气血不足,心情激荡下才昏厥……稍后就醒了……” 这个时候,当补血气。 因为宜妃身体底子好,太医没有开药方,就开了食补的方子。 每日血燕两盏,早晚服之。 另嘱咐香兰道:“最近一段时间,娘娘会贪睡,食量也会增加,都是正常的,无须担忧……” 香兰都仔细记下了。 康熙这才欢喜大笑。 “好!好!好!服侍的人,赏双月月例!” 香兰为首,宜妃这边的宫女、太监都跪了谢恩。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有些别扭。 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上前恭贺,还是该退避。 九阿哥总算是后知后觉,晓得是虚惊一场。 他皱眉道:“额娘也真是的,也不看看多大岁数,还老蚌怀珠……” 前头是岳母,这回是亲娘。 九阿哥听舒舒念叨过“大龄产妇”的担忧,自然是忧大于喜。 康熙皱眉看着他道:“哼,怎么着,你不乐意当哥哥?” 九阿哥看了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一眼。 “儿子也不缺弟弟啊……儿子就是觉得……觉得别扭,大侄子都满地跑了,这叫什么事儿?” 他心中有了顾忌,不敢再说不吉利的话,就改了口。 康熙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九阿哥讪讪道:“那儿子恭喜汗阿玛老当益壮……” 康熙脑子里莫名想起一句俗语。 狗改不了吃屎。 老三如此。 老九也是如此。 几个儿子立在眼跟前,屋子都显得挤了。 康熙摆摆手,打发大家下去。 直到离的远了,五阿哥才跟九阿哥道:“我也觉得别扭……” 九阿哥点头道:“就是就是,都抱孙子了,还去养小儿子,多想不开……” 舒舒与五福晋手拉手的跟在后头。 两人都没有说话。 五福晋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婆婆有了老来子或老来女,应该不会盯着长子这边了。 舒舒则是想到这次的危急。 自己还是没有思量周全。 要是宜妃不是怀孕,真是气病了,那自己之前的千般好也没用。 大道直行。 往后行事还是更应该堂堂正正才好。 就算要罚郭络罗家,也未必就要自己出面。 宜妃这样年纪,还能为皇上孕育子嗣,在外人看来荣宠之极,是不是坏事。 只看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受宠,就晓得幼子的不同。 就是九阿哥想着“高龄产妇”之事,心里有些躁,偏偏嘴上不能说这个,忍不住跟五阿哥抱怨着。 “之前就偏着五哥,真要再添个老儿子、老姑娘,眼里更没我了……” 五阿哥当真了,想了想,道:“我眼里有你,你别跟小的争宠了……” 九阿哥:“……”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在旁,都忍不住笑了。 十阿哥勾了九阿哥的肩膀:“九哥,弟弟眼里也有你……” 十三阿哥勾了另一边:“十三眼里也有你,九哥别酸了……” 九阿哥伸手推,却推不开,嘴里嫌弃的不行:“边去,边去,爷就这么一说……” 虚惊一场。 总算结果是好的。 大家各自散去。 舒舒想的多些。 后日圣驾要回銮。 之前七福晋就是因为怀孕初期,怕颠簸了,滞留在围场行宫。 如今宜妃这边的情形,与七福晋差不多。 她就跟九阿哥提起这个。 “娘娘要不要留在盛京养胎?” 等到满三个月再回京。 九阿哥想了想道:“应该不用,盛京到京城是御道,平整着,今年又修缮过……况且娘娘的车架也更安稳些,应该没事儿……” 除了夫妻两个担心,旁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个时候并没有大龄产妇的概念。 反而觉得是有福气的象征。 舒舒算了下宜妃年纪,三十九岁,距离最后一次生育过去十四年。 怎么小心都是应该的。 她就催促九阿哥:“爷还是去太医院那边,仔细的问问,总要考虑的周全才好,以免有什么疏忽的……” 九阿哥早不放心了,急匆匆地往太医值房那边去了。 * 康熙这边,等到宜妃醒了,帝妃缠缠绵绵的说了会儿话。 眼见着宜妃睡眼朦胧的,康熙盯着她吃了一碗燕窝,就催她躺下小歇。 宜妃满面红光,已经不再是先前模样。 她最爱脸面,之前是怕自己成了宫里的笑话才昏厥了。 眼下,就要得意了。 等到皇上离去,宜妃才稍稍觉得不足。 好像在儿媳妇面前,有些臊了。 自己这个小阿哥、小格格,比侄儿还小呢。 她就吩咐香兰道:“你去两位福晋处,就说明、后天不用来定省,我这里好好的,要补觉,也不耐烦见人,她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香兰欢快的应了。 等到康熙回了起居之处,也得了消息,知晓九阿哥去太医值房之事。 他轻哼了一声,心里熨帖许多。 这个儿子,嘴上不会说话,可难得是赤子之心。 老三…… 说话好听…… 心思却是歪了…… 康熙批着折子,难得没有暴躁。 又不缺儿子。 这不,又要有了。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急匆匆到了。 康熙也想要听听太医的说法,叫人九阿哥进来。 九阿哥直陈来意。 “汗阿玛,儿子刚才问过太医,说是额娘身子还好,无须静卧养胎,可也不宜太过疲劳……圣驾回銮,是疾行,还是缓行?要是疾行,那儿子与儿子福晋陪额娘在盛京休养些日子?” 康熙想了想,道:“不用,缓行即可……” 盛京到京城都是御道,缓行一日六、七十里路,并不辛苦。 应该在腊月之前,就能回到京城。 要是留在盛京养胎,就要拖到年后去。 要避开冰雪消融的时候,省得路面湿滑,如此就要更久了。 到时候,说不定更不宜奔波。 九阿哥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他迟疑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又闭嘴,而后就告退出来。 这个儿子素来呱噪惯了,难得今日这么痛快就走了,康熙反而有些不习惯。 “方才,老九是不是还想说旁的?” 他问梁九功道。 梁九功道:“九爷直爽,在皇上跟前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应该是不大紧的才没说……” 康熙想想,九阿哥肚子里确实是不能藏事儿,不说应该就没什么。 等回了住处,九阿哥却小声跟舒舒嘀咕。 “方才爷差点就忍不住跟汗阿玛说了……” 舒舒听着好奇。 “爷想说什么?” 九阿哥低下头,面上多了不自在:“爷想跟汗阿玛打声招呼,要是生个小阿哥,就交给咱们带……” 舒舒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她讪笑道:“爷没说,挺好……” 要是说了,擎等着挨骂吧。 又不是小猫小狗,那是尊贵的皇子,父母健全,轮不到兄嫂上去充当大瓣蒜。 九阿哥点点头,闷闷的。 “爷也就是这么一想,皇子到底不同……” 皇子身份尊贵,不缺爵位。 皇孙就不一样了。 皇孙能看在爵位传承上,孝顺嗣母;皇子可不会念着嫂子恩德,孝顺嫂子。 舒舒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又微微的发酸。 她拉着九阿哥的手,道:“我是个懒的,猫都不想养,狗都不想养的,更不要说养个孩子了……爷可别操心这个了……等到咱们七老八十了,要是还没有儿女缘分,那就直接过个孙子来,承继香火,不是更省事……” 九阿哥听得目瞪口呆。 “图省事也不是这个图法啊?不是说好了,往后跟老十那边抱个么?” 舒舒摇头道:“反正我还是个孩子呢,爷也不大,等个十年二十年再提这个吧……” 说到这里,她少不得嘱咐两句:“往后抱养十弟家阿哥的话,爷也别挂在嘴上了,万一咱们子女缘来的晚,弄两岔去,到时候也尴尬……” 主要是十福晋年后就进门,听了这个不像话。 人家还没生呢,你这边就预定了嗣子,或许是兄弟情深,可对于孩子母亲来说何其残忍不公。 九阿哥听了,点点头。 “好吧,爷不说了……老十不用说,在爷心里肯定排在前头,可爷琢磨着,这侄儿应该是比不过儿子去……”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四十二章弟弟,儿子免费阅读。 小九的悄悄话 刚才看了一下7月份的更新状况。 31天更新了307,000,对于时速只有1000左右的渣作者来说,真的是用尽了洪荒之力。 7月的闹钟定在凌晨4点,可是3:30就自动醒了。 每天从早到晚。 长这么大第1次这样勤奋。 至今为止好像还是成绩平平。 上不去榜单,最好成绩是更新字数的战力榜前四十。 想要那个粉丝账号,书友圈大家分。 唯一有希望沾上边的就是月票榜前100名。 现在是120名,我们努力努力试一下呗! 恳求! 求大家的保底月票与自然产生的月票,我们一起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坚持到月底。 努力前100名。 不想成小众书,也不想圈地自萌。 用心努力了,希望有更多的读者能够看到这本书。 小九拜上。 《我的公公叫康熙》小九的悄悄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三章 难得的雪貂(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不想再听嗣子相关的话题,就递过去郭络罗家的礼单。 她是故意的。 九阿哥接了礼单,看过之后,果然面上冷了。 郭络罗家虽已经抬旗,可三官保的兄弟侄儿依旧占着盛京镶黄旗包衣佐领世职。 盛京包衣佐领,与京城的内务包衣佐领不同。 责任更大,油水更足。 盛京内务府衙门,就是三旗包衣佐领共同执掌。 九阿哥自己已经出来当差,对于官员品级与俸禄也都了然于胸。 郭络罗家,三官保身上挂着镶黄旗满洲佐领世职,还挂着盛京六部工部侍郎衔。 佐领是正四品,俸银一百零五两。 工部侍郎是从三品,俸银一百五十五两。 三官保的几个儿子,虽已经抬旗,可多还留着内务府的差事。 就是品级不高,最高的是正五品郎中,最低的就是从七品的司库,年俸八十两到四十五两不等。 父子六人,年俸加起来,就是五百两左右。 养活全家上下数十口人。 “还真是豪富……” 九阿哥冷笑道:“这是生怕旁人不晓得他们贪了么?” 舒舒觉得同贪墨相比,人参也要关注。 私采人参,可是大罪。 就是宗室王公都不敢轻易触碰,一个包衣人家凭什么? 真要旁人关注此事,揭开来,会不会将此事归罪到五阿哥与九阿哥身上。 舒舒就指了那人参数量道:“爷,不是说人参金贵么?怎么郭络罗家预备了这么多……” 说到这,她觉得自己可能想偏了。 郭络罗家又不是傻子,这又是往行宫里进献的礼,要过门禁的。 怎么会将把柄露在外头? 她想起本草上有类似的记载,改口道:“莫非,《本草》上所记,人参‘亦可收种,于十月下种,如种菜法’是真的……” 九阿哥点点头道:“这是秧参,药力不足,价格只有人参的三、四成……” 舒舒听了,怦然心动。 “听说直郡王与三贝勒都分了盛京的庄子?那五哥他们呢?” 九阿哥道:“应该都会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四、五哥、老七与八哥,四个贝勒呢,估摸得内务府将庄子划出来,再差不多的均分到他们名下……” 他虽是挂着署理内务府总管,也不好直接插手这样的事。 就算能插手,也不能将偏心放在面上,挑好的庄子给五哥与八哥。 那样的话,汗阿玛不能容他。 人参养殖,舒舒不过一想,就将此事放下。 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 眼下还是鹿血参茸丸为主。 舒舒就道:“今日与爷出去,发现盛京城里军民百姓似乎很富庶,要不要在这边也设个销售点儿?无须置办铺子,直接寻个妥当的铺子寄售便是……” 郭络罗家算是盛京不错的人家,可这样的人家盛京还有不少。 这些人既露出富裕来,那也可以收割一茬。 九阿哥点点头道:“明儿正好可以去市面上看看……” 舒舒就说了明日想要叫人给随从采买成衣之事。 九阿哥听她色色安排的齐全,很是满意:“是爷疏忽,忘了这个,如今天寒地冻的,大家跟着走了几个月,确实辛苦……” 说话的功夫,孙金进来了,带着大阿哥那边的管事。 原来大阿哥听了舒舒这边要采买冬衣,就递了单子过来,将此事托付给舒舒,随单子过来的还有五百两银饼子。 舒舒叫人收了单子与银子。 九阿哥带了不乐意,等管事走了就开始絮叨。 “老大怎么回事儿,开始使唤人了?” 舒舒则没有太计较。 “反正咱们都要打发人采买,就是顺手的事儿……” 这会儿功夫,五福晋身边嬷嬷来了。 也是来送单子与银子的。 “我们福晋想着,虽然娘娘打发香兰姑姑传话,可总要留个人在行宫才好,省得娘娘想要吩咐的时候不方便……” 舒舒点点头,这就是五福晋的谨慎周全之处了,让核桃收了单子与银子。 方才大阿哥的单子上,就需要成衣三十多件。 五福晋夫妇这里,也是三十多件。 再加上他们这里,与十阿哥、十三阿哥处,总数要一百几十件。 嬷嬷走了。 舒舒就有些不放心,跟九阿哥念叨着。 “咱们要把盛京城的皮衣买空了吧?要是不够怎么办?” 九阿哥笑着说道:“没见识了吧,这边冬天冷,皮子多,不像京里那么金贵,别说是一百多件,再翻个几倍也能采买出来……” 舒舒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该死的好胜心。 即是卖了人情出去,她就希望做的尽善尽美。 九阿哥见她如此,少不得提点道:“再说了,也不用都给了皮子,你看老大与五哥他们单子上,第二排后注的都是棉衣一件……” 舒舒拿过来看了。 刚才看到这里,没想旁的。 现下看看,是自己疏忽了。 赏衣裳,也要分了等的。 不用都是皮衣。 少一时,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也打发人过来。 也是采买单子与银子, 庶务让嫂子帮忙打理,却也没有厚着脸皮让嫂子贴补的道理。 舒舒都叫人收了。 亲兄弟、明算账,挺好的。 三阿哥没有动静。 不知是要自己安排人出去采买,还是其他打算。 九阿哥跟舒舒嘀咕着:“爷跟你打赌,老三指定是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舍不得自己掏银子贴补下人,肯定不了了之……” 舒舒听了,记在心里。 这个倒不必苛责三阿哥。 宫人、太监都拿着年俸,也有各色衣料按照等级高低配给。 这恩赏本就是额外的。 给是人情。 不给也是道理。 就是自己这一大方,不小心又坑了三阿哥一回。 还真不是故意的。 总不能顾及他,让身边人挨冷受冻的。 宫里的规矩在,吃穿用度都有体面。 除非主子赏赐,否则服侍的人也不许皮毛上身。 次日,整个随扈队伍都是休整,没有行程安排。 十阿哥、十三阿哥吃了早膳就过来了。 今日,大家要一起逛盛京城。 舒舒与九阿哥坐马车,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骑马相随,身后是十个侍卫,五十护军。 没有弄什么微服私访。 舒舒的马车就是内务府提供的,符合自己皇子福晋的朱轮马车。 九阿哥兄弟三人,穿着常服,可也系了黄带子。 他们主要是逛街。 因为想要采买些皮子,回去送人,大家直奔城里最大的皮货行。 铺子叫“赏衣阁”。 名字大气,五间的门脸也气派。 马车刚一停,里面的掌柜的就得了消息,恭迎了出来。 瞧着几位腰间的黄带子,侍卫护军俱全的。 掌柜的也不敢含糊,带着千道:“奴才程富见过几位爷,给几位爷请安了……” 十阿哥听着这话,带了好奇道:“你是哪个府上的奴才……” 掌柜的躬身道:“奴才是康亲王府的户下人,奉了王爷吩咐,在这边打理王府的铺子……” 九阿哥正好下马车,听了这一句,就觉得有些堵心。 他正琢磨,要不要再上马车,换个铺子。 舒舒已经挑了帘子,准备要下车。 掌柜的看了一眼,认出人来,忙趋步向前道:“原来是小姑奶奶到了,奴才程富,给您请安了……” 舒舒扶着九阿哥的手,下了马车。 看到来人,她笑了出来:“原来是程富哥……” 掌柜的忙道:“奴才不敢,您直接唤奴才名字就是……” 原来这是康亲王椿泰的奶兄,舒舒小时候常见的。 就是那个时候这掌柜的还是半大少年,如今也留起胡子,看着老成不少。 舒舒又去抬头看匾额,眉眼弯弯,心情大好。 掌柜的奉承道:“还是小姑奶奶当年取的名字,这名字起的好,买卖旺,这铺子也立起来了……” 九阿哥在旁,越发堵心,却不好在弟弟们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强忍着。 舒舒见九阿哥又犯病,拉着他的袖子,笑着说道:“是我六岁的时候想的,当时姑母想要将这边一个酒楼改成皮货行,就开玩笑让我来起名字,我哪里懂得这些,就胡诌了个,没想到姑母选了这个……” 六岁…… 是康亲王太福晋开的铺子…… 九阿哥心里舒坦了一些。 他也不是那种小气人…… 十阿哥在旁,听明白这铺子渊源,就吩咐孙金:“既是亲戚家的铺子,就先可着这边采买,也是方便些……” 这是想要卖人情,又怕舒舒不好意思开口,才越过她吩咐孙金。 孙金机灵着,也明白缘故,立时躬身应了。 舒舒觉得如此也好。 这次采买的大头不是下人的成衣,而是他们几人的走礼。 十三阿哥这边的不多。 他之前在围场得了皮子,就差不多了。 主要想要些好的皮料,给章嫔做寿礼。 章嫔今年三十,是个整生日。 十阿哥这边,人情要多些。 外头姻亲家的孝敬,还有蒙古那边送亲的长辈,年底也要到京。 舒舒这里,更是大头。 除了几位长辈尊亲,还有姻亲族亲家。 之前出嫁受了不少馈赠,也要借着年节走礼什么的,回送一些。 舒舒也不同掌柜的客气,道:“几位爷都是财主,你只管把好的存货都拿上来……” 掌柜的应了,就嘱咐人去库房抬了几口箱子出来。 都是硝制好的皮料。 以貂皮与狐狸皮为主。 貂皮以黑貂为主,剩下的就是花貂,难得的是还有几卷貂皮,是雪貂与太平貂。 雪貂不用说,颜色雪白,没有杂色。 用来做领子、镶边都是上等的。 太平貂是绿色,这个寻常可遇不到。 因为十三阿哥预备的寿礼,大家就让他先选。 他一眼就看中了雪貂皮。 可是想到舒舒,有些犹豫。 这雪貂皮不多,总共只有四卷。 加起来,就是一件衣裳的量。 他望向舒舒:“九嫂……” 舒舒的视线也落在雪貂上,心下跟着一紧。 一时之间,倒是犹豫着该不该截胡…… ------题外话------ 月票榜竟然81了,前进了39名,感动,感谢,感激。^_^未来三周半的目标,坚持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四十三章难得的雪貂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四章 爷想说,爷不差钱(第二更求月票) 说起来,满人与其他北方少数民族一样,有尚白之风。 入关之前如此,入关之后也还有些。 海东青中,以纯白色为尊。 马匹中,也以白马为上品。 可随着入关多年,八旗汉化,如今也添了些忌讳。 就是这白色衣裳,不是寻常穿戴。 实际上大毛衣裳,毛皮裹在里头,外头是其他绸缎,外头看不到颜色。 可是想到章嫔…… 舒舒还是觉得白色不大妥当。 尤其是十三阿哥送的白色皮草。 舒舒这一犹豫。 大家都察觉了不对劲。 倒不是怀疑她小气霸道,想要占着那雪貂皮。 因为晓得她压根不是那样的人,否则也不会让十三阿哥先挑皮子。 九阿哥与她做了小半年夫妻,知晓她忌讳多,立马就想到缘故。 他指了指那几卷太平貂皮,跟十三阿哥道:“选这个,这个难得,京里寻常也不多见……” 说着,他又指了那几卷雪貂皮,对十阿哥道:“这几卷老十留着,蒙古人尚白,没有忌讳……” 十三阿哥这才明白缘故。 既然是要做寿礼的,当然不好犯了忌讳。 他点了点头道:“好,就听九哥安排……” 十阿哥觉得雪貂难得,还想要推辞,可将九阿哥的话琢磨了一下的,还是点头留下了。 他担心,真有不吉利的,冲撞了九哥。 他觉得自己好像与九嫂一样,都坐下心病了,喜欢听吉祥话,怕凶兆。 沾边都不行,就怕成真了。 十三阿哥心里,也记下了这一笔。 九哥的身体…… 不仅自己需要留意,不要再犯类似错误。 往后对着九哥、九嫂这边也要注意些。 总共抬出来六箱皮子,除了十三阿哥挑的一样,十阿哥挑的两箱,剩下的都让舒舒包圆。 等到结算的时候,掌柜的不肯结账。 “不着急,先挂帐,回头等盘账的时候再说……” 这是要等王府那边示下。 舒舒不肯占这個便宜。 真要传到姑母或者表哥耳中,两人对她的亲厚,多半不肯收钱,那不是白蹭便宜么? “不用那么费事,方才换了些庄票,直接结了就好……” 掌柜见她神色坚定,犹豫了一下,拿着账册,退了一步。 “是自家的买卖,您也不是旁人,要不就直接照着进价算?这赚谁的银子,奴才也不好赚您的银子,要不然我们太福晋与王爷饶不了奴才……” 舒舒摇头道:“要是如此,我们倒不好从你这里买了……我名下也有铺子,晓得这人工、店面、损耗都是少不了的,就算多几成也只是保本罢了……人情送匹马,买卖不饶针,姑母之前念叨过的,这才是正经道理……” 掌柜的还要说,九阿哥已经烦了。 他直接从掌柜的手里抽了账册,递给孙金:“按照进价加五成结账……” 孙金接了,躬身应了。 掌柜的看着九阿哥板着脸,不敢再啰嗦,只带了恳求望向舒舒。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袖子,一副出嫁从夫的模样,柔柔道:“就听我们爷的……” 掌柜的小声道:“用不着加五成,两成就能平了……” 皮草的利润空间高,铺子、伙计都是王府下人,也没有太大的开支损耗。 舒舒道:“寒冬腊月的,大家在外头当差也不容易,就不要再啰嗦了……” 实际上,就算是进价加五成,这回也算是占了康王府便宜。 那几卷雪貂皮与几卷太平貂皮,明显是压箱子底的好东西,卖价翻上几番都不止。 九阿哥不稀罕占这个便宜。 他便屈尊降贵的开口道:“你们王府在盛京有几个铺子?有药铺没有?” 那掌柜颇有些受宠若惊,老实回道:“拢共是四个铺子,有个半大不小的药铺……平日里负责采买府上的药材,有多的,就在这头散卖了……” 九阿哥点点头,没有再说旁的。 他已经决定,还个人情给康王府。 盛京药品销售,回头就安在这边。 他可还记得那九百亩的陪嫁庄子。 总要让椿泰晓得,自己也不差钱。 哼! 一行人出了铺子。 孙金带了几个人留下。 除了结账,还要去买成衣。 巧的很,康王府也有成衣铺子,也在这条街上。 正好一并采买了,也方便。 舒舒一行,则挑了个热闹的酒楼上了。 酒楼管事,与皮货铺掌柜差不多的做派,上来就叫“阿哥爷”,自称“奴才”。 是简亲王府的买卖。 这城里好地段的铺子,多是宗室产业。 大家也不觉得意外,被掌柜的恭恭敬敬迎到二楼雅间。 大家整日里御膳吃着,也想要尝尝外头味道。 没有点什么精细菜,就让掌柜的上了两个招牌锅子。 一个是酸菜锅子,一个是飞龙锅子。 酸菜锅子是御膳房常备的。 外头的不如宫里的精致,看着更粗狂些。 一尺多长的铜锅子,底下是炖了几个时辰的骨汤酸菜,上面铺的满满当当。 白切五花肉,血肠、冻豆腐、粉条。 主食配的是荞麦做的猫耳朵。 另一个锅子是飞龙汤,为了保持鲜美,没有加别的菜,就是盐、葱花这几样。 配的是一海碗大米饭。 大家先喝汤,再泡饭。 舒舒觉得味道还好。 酸菜应该是积够了时间,比御膳房供的酸菜更酸。 酸菜炖煮的时间也够了,口感更好些。 十三阿哥面上却带了遗憾。 等到大家撂下碗,他就疑惑道:“早下吃锅子,觉得正正好,现下吃着,总觉得味道有些寡淡的……” 舒舒笑着说道:“是不是馋辣椒了?” 十三阿哥点头道:“就是差了这个!同样的锅子,要是蘸了辣油,那味道肯定更好些……就是飞龙汤也是,要是放上半勺辣椒油,味道肯定更胜一筹……” 舒舒点头道:“等回到京城,咱们自己的铺子开起来,就加上麻辣锅……” 十三阿哥听得眉开眼笑。 “之前总不明白为什么五味中还有个辛,现在晓得了……” 十三阿哥觉得辛算是五味之首了。 舒舒不好跟十三阿哥解释,辛与辣的区别。 按照古人的说话,五味对应着五脏。 甘、苦、咸、辛、酸。 五谷、五果、五畜、五菜,都能对应上五味。 五谷中,黍为辛。 五果中,桃为辛。 五畜中,鸡为辛。 五菜中,葱为辛。 这种辛的说法,更像是一种能量理论。 辣,却是一种触觉反应,不是味觉反应。 至于十三阿哥现在对麻辣味儿的念念不忘,那还要涉及多巴胺的分泌。 这种感觉,跟恋爱一样,吃着就上瘾。 几日不吃,就会想。 十阿哥在旁,也跟着留口水。 “不只锅子要麻辣味儿的,烤肉也是麻辣味儿的更好些……” 正说着,掌柜的叩门。 原来是酒楼的招牌之一,泥炉烤鸽子好了。 掌柜的亲自端了几只进来,孝敬给几位阿哥与福晋。 看着就是金黄酥脆。 大家尝了尝,更是觉得色香味俱全,倒是比两个锅子更好吃些。 明明之前吃好了,可依旧是一人吃了一只鸽子。 舒舒眼见着大家用的好,低声嘱咐核桃几句。 于是,大家回去时,就将剩下的二十来只烤鸽子都打包了。 鸽子还热着,大家回来的早,赶上晚膳的时间。 舒舒就安排何玉柱与孙金往各处送了,以几位阿哥的名义。 于是,行宫各处主子这里,晚膳就多了一道“敬菜”。 * 康熙揉着手腕,看着金灿灿的烤鸽子,感觉到儿子们的孝心,并不觉得欢喜。 这些臭小子,整天就想着吃喝玩乐。 没一点儿正事儿,日子过的太悠闲。 他蹙眉,跟着梁九功吩咐道:“一会儿过去问问,十阿哥与十三阿的功课如何了?让他们将这一旬的作业交上来,在外头也不要荒废了功课……” 梁九功躬身应了。 康熙想起九阿哥,觉得也不能便宜了他。 可老九已经出了上书房,不好再拿功课来罚他。 “九阿哥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忘了他身上还署理内务府总管?今日不是该当差么?怎么有时间出去闲逛……” 康熙想起这个,就觉得不痛快了。 梁九功倒没有为九阿哥说话,而是想了想,实话实说。 “奴才估摸着,九爷说不得是真忘了……回銮的事情,向来有郡王与三爷盯着,九爷怕是压根没想起来内务府还要负责这遭……” 主仆两人都没有提五阿哥。 那一位向来是凑数的。 不用问也晓得指定在太后跟前呢。 康熙想想九阿哥的性子,带了挑剔道:“没个长性……” 他心里记得此事。 之前看在儿子兴头上,没有另指内务府总管过去。 现下看着,还是要给他紧紧弦儿。 要不然,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懈怠了。 就是人选,还得慢慢挑着,看是从外头调过去,还是从内务府的老人中拔一个上来。 * 九阿哥不知道,就清闲了半日,逛个街,吃顿饭,就刺了老阿玛的眼。 他的那个署理内务府总管,暂时还安稳着,可是马上就要被分权啦。捌戒仲文网 这个时候,九阿哥正做着孝顺儿子,亲自给宜妃送烤鸽子。 虽然宜妃昨日专门叫人吩咐了,可是当儿子的还是不放心。 儿媳妇要听话,不好违了婆婆吩咐,儿子却不用顾忌什么。 想去就去了。 宜妃这边,已经撤了膳桌。 不过见儿子送来的,再闻到烤鸽子浓烈的香味,宜妃又有些馋虫上来。 她洗了手,吃了两只鸽子腿儿,扯了两个翅膀。 鸽子腿和翅膀的骨头都烤得酥脆,嚼的“咯吱咯吱”响。 九阿哥在旁看到她吃的香,就道:“额娘要是喜欢吃,儿子就吩咐膳房那边,找几笼鸽子备着……” 宜妃听了,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就是赶上了吃上一口,平日里也不吃这个……” 提起吃的,她犹豫一下,道:“就是觉得嘴巴里没味儿,尤其是开始吃燕窝,有些甜腻了……之前的麻辣肉干、香辣肉脯什么的,你那还有的话,就打发人送些过来……” 九阿哥听了,连忙摇头:“那可不行,不能吃那个……” 宜妃不高兴了,脸耷拉着:“怎么着就不行了?” 九阿哥解释着。 “儿子昨天去太医值房打听过,额娘的饮食虽然不需要太忌口,可是也不能吃辛辣的,怕肠胃不舒服,引起别的症状……实在想吃了,也忍忍,过了头几个月再说……” 听成年的儿子,打听这怀孕忌讳,宜妃带了不自在。 她掩饰着,撇撇嘴:“现下吃的,要么甜、要么咸,就想吃口别的……” 九阿哥道:“那儿子再去太医那边问问,看有什么额娘不忌口的,琢磨出两样给娘娘磨牙……” 宜妃点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就是得快点儿,省得路上不方便……” 儿子孝顺,她心里也熨帖。 只是嘴上厉害惯了,说不得软话。 她就嘱咐着:“多预备些,别忘了太后那边,这一路上太后可是赏了好几回了……” 九阿哥道:“您放心吧,儿子都记着呢……不过可跟您说好了,不管您生个小格格出来还是小阿哥出来,以后分私房的时候,儿子与儿子福晋那份可不能少……” 宜妃瞪了他一眼,道:“这就惦记私房了,说的什么混账话?” 九阿哥不客气的说道:“不多提醒您几句,您怎么记在心里……回头含含糊糊的,大儿子是宝,小儿子也是宝,就中不溜的想不起来,那儿子可不是亏了……” 宜妃无奈道:“快走,快走,别气我了……” 九阿哥安然不动。 宜妃忙摆手:“记住了!记住了!放心的,亏不了你,也亏不了你福晋……” 九阿哥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起身走了。 宜妃哭笑不得,摸着肚子道:“这个老九,我还没生呢,就惦记争宠了……” 香兰道:“阿哥爷也是亲近娘娘,才会如此……” 宜妃也晓得如此,才不与儿子计较。 她摸着肚子,满脸慈爱,跟香兰念叨着。 “早先看着九福晋长得好,人也伶俐,想着有个格格挺好……可咱们刚从蒙古回来,想着这些公主、郡主如今的情形,我就又舍不得生的是小格格了……” 这生儿生女,非人力可能掌控。 香兰也只有安慰着:“娘娘日子向来顺遂,这一回指定也能心想事成……”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四十四章爷想说,爷不差钱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一语成谶(第三更求月票) 既是打包回来二十来只烤鸽子,除了御前与宜妃这里,其他人也都收到了。 大阿哥这边,直接叫人上了二两烧酒,又将常备的辣椒孜然粉拿了出来。 蘸着烤鸽子,大阿哥喝了二两小酒。 他素来以长兄自居,不肯白占弟弟便宜。 今日打发人使唤弟弟、弟媳妇帮着采买,也是晓得他们不富裕,想法子贴补他们。 吃完了烧鸽子,大阿哥就叫了首领太监,让他将之前收拾的半车好皮子给九阿哥与九福晋送去。 权当是答谢两人帮忙。 首领太监带了几个人,大包小包的去了。 三阿哥站在隔壁院子里,看了个正着。 他心中有些不痛快。 老大学奸了…… 之前目下无尘的,现在也开始放下身段拉拢小兄弟,他想要做什么?! 三阿哥之前面上与九阿哥和好了,可心里多少还是带了别扭。 昨日才会将齐锡私生女的事情揭开。 结果没有后续了。 九福晋看着和和气气的,实际上倒是很有城府,并没有闹起来。 现下看着大阿哥拉拢九阿哥,三阿哥觉得自己也不能落下。 在老九这里,自己还是排在前头好。 他还还记得清楚,汗阿玛问他大家为什么都不跟他好。 即便是他懒得理睬那些人,也得有一、二個交好的,给汗阿玛看看。 这么想着,他看着九阿哥打发人送来的鸽子,就觉得这其中都是学问。 鸽子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这一只鸽子就算是酒楼里出来的,也就是几十文钱。 买上十几二十只用不上一两银子,可是却能四处卖好。 做个孝顺儿子、孝顺孙子。 老九,也精了。 兄弟们,一个个的,都了不得。 还有脸笑话自己吝啬,老九也没比自己好到哪儿去。 田格格也得了一只鸽子。 她却是满脸嫌弃,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外头的东西,谁晓得埋汰不埋汰。 她入不了口。 三阿哥却吃的正好,觉得往后皇子膳房那边,想要添菜的话,也可以添鸽子,比鸡便宜,也够吃了,不抛费。 眼见着田格格不动筷子,三阿哥就伸手将她眼前的鸽子夹了过去。 “别浪费,你吃不下,爷吃……” 田格格:“……” 等到三阿哥吃了鸽子,膳桌也撤下去。 田格格就有些迟疑。 之前她还想要就烤鸽子挑剔一二,念叨几句九阿哥、九福晋不好,眼见三阿哥都吃了,倒不好说这个了。 这会儿功夫,负责采买的管事太监回来了。 原来,三阿哥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从众,给随从们也添衣裳。 要不然,太惹眼。 可是置办新衣裳他又舍不得,就退而求其次,打发人去估衣铺里面采买这些清洗翻新棉衣。 价格能省下大半。 二十多件棉衣,加上四、五件小毛的皮衣裳,加起来不到五两银子。 也就是新衣裳的两、三成。 看着衣裳也算干净体面,三阿哥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那管事。 “那就发下去吧,不用过来磕头……” 管事应着,下去发放不提。 多了一笔没有必要的开支,三阿哥还是有些心疼,跟着田格格抱怨着。 “九福晋果然是娇生惯养,不晓得正经过日子,手头太散漫了些……” 田格格想着被抢走的烤鸽子,不是很想接话了…… * 五福晋这里。 夫妻两人对坐,也在吃着烤鸽子。 五福晋平日饮食清淡,并不怎么吃肉。 不过鸽子肉都是瘦的,烤着也干爽不油腻,她就多吃了几口。 五阿哥见了,就将自己的鸽子腿也掰给她。 “爱吃就多吃些,怎么能不吃肉呢?吃肉才能长得结实……” 五福晋的视线落在五阿哥的腰身上,应答的有些勉强:“我平时,也吃的……” 这种肚子上的肉也不能算是结实吧…… 五阿哥道:“九弟那边的皇子膳房预备的特别齐全,等回京后咱们跟弟妹借个人过来,将咱们四所的膳房也好好归置归置,往后往宁寿宫‘敬菜’也方便……” 孝顺长辈是应该的,五福晋点头记下。 就是“敬菜”,只敬宁寿宫,不敬翊坤宫么? 五福晋迟疑了一下,没有开口询问。 这个还是回头与舒舒商量商量,看看是不是需要避讳什么。 毕竟娘娘现下有身孕,饮食上或许有其他安排。 * 舒舒这里。 九阿哥已经回来了。 夫妻两个,看着大阿哥打发人送来的几大包皮子,反应各异。 舒舒有些不好意思道:“好像收了大哥好几回礼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这一来二去的,这人太实在。 舒舒都不好用“直郡王”代称这位大伯哥。 九阿哥心安理得,道:“老大就这样,一直待兄弟们大方,估摸是听说咱们采买皮子,就贴补些……” 舒舒看着他道:“既是大哥对你向来大方,怎么不见你之前念着好……” 九阿哥轻哼道:“赖谁呢?还不是老大那张破嘴……待人好是好,训人也是真训……谁乐意被他又训又损的,还不得躲得远远的……” 舒舒不想说话了。 什么时候九阿哥能反应过来,他与大阿哥差不多的毛病,甚至更严重些。 大阿哥教训弟弟,还有长兄的身份,出发点也是好的,即便是说话不婉转,也能归在“良言逆耳”上。 九阿哥这个,大多数的时候,纯粹就是嘴欠找打。 也就是皇子阿哥,换做寻常身份,一天打三回。 九阿哥说完,察觉到自己不厚道,改口道:“不过那都是爷小时候,现在爷大了,也晓得了什么是真好假好……” 舒舒心里一动,点头附和。 “是啊,叫我看,这好不好的,不是看怎么说,而是要看怎么做……要是就一张嘴的好,那好的就有些不实诚……” 九阿哥十分赞同:“就是,就是,老三不就是那样么?就是一张嘴,真要信了,那才是大傻子……” 舒舒笑笑,没有接话。 真就只有三阿哥一个么? 拭目以待。 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来说,奶狗嘴下的“救命之恩”,能记得十年。 对于十六岁,一个开始办差的弟弟,好哥哥该如何呢? 有着将九阿哥当儿子待的大阿哥,还有个“弟控”五阿哥、“兄控”十阿哥、“兄控预备”十三阿哥,不知道八阿哥还能不能占领高位。 这一路随扈北巡,收获丰厚。 同看得着的东西相比,看不见的收获更喜人。 舒舒,已经不再焦躁了。 九阿哥说了宜妃想要零嘴的事儿。 舒舒觉得宜妃提的是肉干、肉脯,那馋的未必就是辣椒,也可能是馋肉了。 她就传来小棠,吩咐预备肉脯。 不是之前的蜂蜜芝麻味与香辣味儿,而是换几个新口味。 “孜然味儿的,椒盐味儿,梅子味儿,再弄一些微微辣的,借个味儿就行……多预备些,除了太后与娘娘那边,回头各处也分分……” 小棠应了。 虽说宜妃看着很是健康,可谁晓得怀孕后会不会虚弱。 要是身体弱了,说不得路上就要晕车,或者怀孕反应什么的。 舒舒就又吩咐道:“我记得膳房这些日子有苹果与梨,你看着烘些苹果干,或梨干,这个费事,不用多做,就预备几匣,给娘娘那边一份,太后那边一份,旁处就算了……” 就是她自己这里,也没打算留。 谁叫这个时候水果稀缺。 膳房里的,都是贡果。 本就不是他们皇子与福晋的供应,孝敬太后与宜妃还说得过去,拿来群分就没那么大的脸了。 九阿哥平时不关心吃的,眼下想起舒舒的方便汤包,不由心下一动,跟舒舒商量着。 “现下天冷,路上即便休息,时间也不会太长,也就是半个时辰,喂喂马什么的。到时候加餐不方便,照我说,就预备伊面,多多的预备,汤料也可以预备下,供随扈的八旗官兵……” 舒舒觉得有道理。 方便面,就是这么方便。 这是这件事却不适合她一个皇子福晋出面。 这不是给主子们的送些吃食,而是涉及全部的随扈官兵的伙食预备了。 她便道:“爷如今署理内务府,叫膳房那边预备路菜,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九阿哥后知后觉,忙起身道:“爷忘了这个,这回銮事务,还有爷的差事在里头……” 说罢,他急匆匆地离开,寻内务府的郎官们吩咐去了。 * 次日,康熙奉皇太后回銮。 盛京文武大小官员,及兵民商贾耆老妇女童穉等,感戴皇恩,俱集郊外,叩首欢呼,焚香跪送。 舒舒坐在马车上,听着外头浩浩荡荡的欢呼声,有些激动。 终于返程了。 在离开京城前,她是无比盼着见识一下外头的世界。 可是出来这些日子,她却怀念京城。 想家。 宫里的。 还有宫外的。 女人出嫁确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成了娘家。 人生就此割裂。 婚前,婚后。 宫里的乾西二所。 之前并不觉得有什么,就是个大院子。 真要说起来,从六月底嫁进去,到七月底随扈出来,她就住了一个月零两天。 可是跟外头相比,那里也像是家了。 之前忌惮内务府的人,舒舒恨不得早早地搬出宫来。 如今九阿哥署理内务府,只有包衣忌惮巴结他们的,他们也自在许多,倒是不那么迫切地想要出宫。 想着二所的单调,还有头所院子里的精致。 舒舒就跟九阿哥商量着:“等转了年,也叫人多采买些花木来布置院子……” 九阿哥奇怪道:“你不是最怕虫子么?怎么还惦记养花木?” 舒舒哑然。 一时倒忘了这个。 这次随扈进了蒙古,路上住过不少次帐子。 即便驱虫的药点着,蚊帐也支着,可还是有“漏网之虫”。 加上天冷了,帐子里比户外缓和,许多飞虫还有趋光性。 舒舒正经增加了不少见识。 她皱眉道:“就没有不生虫的草木么?” 九阿哥打趣道:“以你的性子,不是可着果木来?果木可长臭大姐……你要是不怕,爷就叫人给你淘换去……” 舒舒听了,面上带了恶心。 那还是刚出京的时候,一时晚上抓虫不及,压死了臭大姐,舒舒恶心了两天。 她连忙摇头:“算了算了,等咱们有自己的宅子时再收拾园子,离卧房远些……” 九阿哥笑了,没有再说话,心里却琢磨回头叫人去畅春园打听打听,有什么干净不爱生虫的果木…… 外头已经是隆冬时节。 天寒地冻。 马车里温暖如春。 前后都预备了小碳炉。 舒舒与九阿哥连大毛衣裳都没穿,穿着小毛衣裳,披着大毛披风。 要不然的话,就太热了。 原本要跟在外头的何玉柱、孙金两人,也被舒舒打发去后头坐车去了。 都在赶路,也没有什么吩咐的。 等到中途歇息的时候,两人过来就行。 像他们俩与核桃、小松等近身服侍的,都添了小毛衣裳。 跟着棉衣一起穿,挡风遮寒。 其他的人,也都赏了新棉衣。 因为冬日赶路,中午歇的时间就短了,估摸就半个时辰。 也没有时间弄吃食,倒是内务府的水房提前一步,准备好了热水候着。 大家就着热水,吃几口干粮。 如此,能够泡发的伊面,就成了各个主子处最好的加餐。 随扈的八旗官兵,没有伊面,可是也有热气腾腾的热汤,配着炒米、炒面等干粮,也吃得热热乎乎的。 等到了第一处行宫。 九阿哥就带了人里里外外地转了一圈,屋子修缮的干净整齐,行宫膳房的各种米面肉菜也看了齐全。 同八月里的行宫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回到住处,他就跟舒舒念叨着。 “一个个的奸滑,倒是预备的足足的,不好抓他们把柄……” 舒舒算了下时间,从九阿哥八月初查行宫行在,至今已经四个多月。 要是他们还不引以为戒,非要找死,那才是大傻子。 九阿哥咬牙道:“一群硕鼠,难道就要让他们逃过一劫……” 舒舒道:“七爷那边已经调查过一圈,应该都有了记录,爷到时候想要惩戒,还是留观后效,都有个参照……” 九阿哥点点头,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接下来的路程平安无事。 宜妃肚子里的孩子也乖巧孝顺,没有这个时候闹出孕吐之类的。 虽说婆婆发话,不让舒舒与五福晋过去定省,可是也不能真躲着。 每日里,要么启程之前,要么入住行宫前,舒舒都与五福晋结伴过去请个安。 一晃二十来天过去。 这一日,十一月初九,圣驾到了新城,世祖皇帝的孝陵所在,也是康熙帝陵所在。 次日一早,康熙率诸皇子、诸王公、大臣、侍卫等诣暂安奉殿、孝陵行礼,奠酒举哀。 暂安奉殿,供奉着太皇太后的棺椁。 次至仁孝皇后、孝昭皇后、孝懿皇后陵,奠酒举哀。 车队就等在孝陵之外。 女眷们没有资格诣陵。 宜妃与章嫔下了马车,眺望着远处的皇陵。 舒舒与五福晋随侍在旁。 宜妃想着三位已经迎入地宫奉安的皇后,心里酸涩。 到了这个时候,她就不能再自欺欺人。 再多的恩爱,也是妾室。 生不能同室,死不能同穴。 她有些心灰,带了几分苦笑道:“不知道咱们以后,会是多大的地方……” 除了皇后能与皇帝合葬,她们这些人都会葬在帝陵附属的妃园寝中。 不管是高高在上的贵妃,还是与宫女子差不多的大答应,无一例外。 如今,里面葬了多少人了? 慧妃…… 温僖贵妃…… 平妃…… 再早的,答应、常在、贵人…… 两个巴掌都不止了…… 生老病死,好像并没有那么遥远。 尤其是宫里的生老病死。 宜妃有些感伤。 章嫔也有些难受,轻声道:“听说妃园寝已经点好了吉穴,娘娘肯定是主穴,臣妾的,就不好说了……” 五福晋读书多,不信鬼神,只觉得两人不过是有感而发。 谁叫眼前就是皇陵,又是这样万物凋零的隆冬时节。 舒舒听着,却有些难受。 宜妃受了儿子牵连,没有得新皇尊封,自然要给尊封的太妃、太贵妃让位,葬的寻常。 章嫔的身后事,则是一波三折,还真是应了这一句“不好说”。 好像,一语成谶。 舒舒想到十三阿哥,决定回到京城以后提醒他一声,叫人好好看看章嫔娘娘这边。 要是能查出病兆就好了,不怕慢性病,还有个调理缓冲的时间。 若是什么也查不出,现下身体健康,明年是急症,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 附:下一章会在8月6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四十五章一语成谶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大阿哥请旨了(第一更求月票) 历史上对于后妃之薨,记录的太简单。 她们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女子,不影响着历史的走向与进程。 若是皇后,一国之母,还有个女君的大义,记载的会详细些。 若是妃嫔,帝王之妾,即便是盛宠如太宗敏惠恭和元妃海兰珠,也不过是几百字的史料。 换做其他妃嫔,可能只留下一、两行。 就是那么寥寥的几笔。 成为帝王史上的一个小点缀。 在帝陵驻留了一个时辰,銮驾再次启程。 九阿哥没有回到车上。 舒舒并不意外。 应该是陪十阿哥去了。 人都到这里了。 旁人可以不去妃园寝祭拜。 十阿哥这个贵妃之子却是不能不去的。 其他阿哥,不知道会不会去陪祭,可九阿哥这个“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好哥哥不会落下。 丧母之痛,不是出了孝期就能弥合的。 即便往后十阿哥夫妻和美、儿孙满堂,也愈合不了这人生至痛。 圣驾又走了整四天。 十一月十二日中午,康熙奉太后回到紫禁城,结束了这长达四个半月的北巡与东巡之旅。 舒舒躺在炕上,都觉得身体还在晃晃悠悠。 即便御道平坦,可现下的马车没有什么减震措施,摇晃感依旧很明显。 舒舒略作清洗,就将自己摊成了一张饼。 齐嬷嬷与小椿守在旁边,见她如此劳乏,心疼的眼圈都红了。 就是两人眼睛没瞎,将舒舒从头到尾的打量后,恨不得上手要摸摸,可也说不出她清减了的话。 实在是回銮这二十多天,舒舒运动的太少了。 整日里吃的多,动的少。 虽说不至于珠圆玉润,可脸颊丰满,身上也有些肉了。 小椿望向小榆。 小榆轻声道:“腰带放出来了一寸……” 核桃在旁道:“是不是也要换鞋码了,福晋说有些挤脚……” 舒舒听到了,扭过头来,懒洋洋的。 “鞋子不急,估摸就是一直坐车坐的,脚肿了……消肿了再看……” 小椿听了,记在心里,决定先缝双宽宽松松的软鞋,让福晋在屋子里穿。 她记下这个,将这几个月二所的事情说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清净。 后来两位格格就开始有了走动。 点菜也在一处,热热闹闹的,看着像姐妹似的,说话也敢高声了。 后来,兆佳格格还打发人出二所,被齐嬷嬷拦了,才安分了些。 “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走动起来了……” 舒舒问道。 小椿想了想:“过了中秋节了……” 舒舒算了算日子,正好是九阿哥开始清查行宫那段时间。 “后头可安分?” 她又问道。 小椿带了讥讽:“差不多到九月底的时候,就都老实下来,也不用人盯着,就都安安分分地猫在屋子里头……两人也不互相窜了,听说兆佳格格上门,王格格都不待客……” 舒舒听了,心里明白了。 这又与九阿哥署理内务府的时间对上。 看来这二所的篱笆桩子还不够严,这消息传递的便利。 王格格很有趣。 兆佳格格有些蠢了,老是冲在前头,或是想要故意表现的蠢些。 舒舒在心里记下一笔。 却不好在这个时候罚人。 否则没有人会探究内情,只会觉得她嫉妒不容人,刚一回来就找格格不痛快。 小松也回去梳洗过,换了干净衣服过来给舒舒推拿。 这滋味儿太舒坦了。 舒舒将两位格格撇到脑后,想着外头的家。 额涅的身孕,算一算满四个月,不知道如何了。 阿牟换季身子还好么? 还有就是伯父那边,每年秋冬,都要病上一场。 颇有些年关难过的意思,每年冬天都要苦熬。 堂兄呢? 有堂嫂照顾,应该会好些吧? 舒舒的心里有些发紧。 她就跟齐嬷嬷商量:“我刚回宫,不好请假归省,嬷嬷明天代我走一遭,看看诸位长辈……”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小椿她们几个:“你们几个一起请假,跟嬷嬷过去,也同家人团聚团聚……” 自打随舒舒陪嫁宫中,小榆、小松跟着回董鄂家两次,小椿一次,小棠一次都没有。 四人都是家生子,家人都在府中。 这也马上半年了。 小棠道:“奴婢不回去……” 小椿也道:“福晋身边总要留人,奴婢不着急,等下一回……” 舒舒也没勉强,只吩咐核桃与小椿做个交接。 将带回来的皮子,清点出来。 其中,不少是给董鄂府的,正好可以明日带回去。 还有之前在盛京给大家置办小毛衣裳时,留守的几个也都照顾到了。 齐嬷嬷、小椿的,还有崔公公、李银、姚子孝的。 其他人,舒舒没有赏。 这中间四个月主子们都不在,大家的差事清闲了一半。 可这中间、中秋、阿哥与福晋生日,这边还是照常放赏了。 舒舒看着核桃,道:“你这些日子也辛苦了,明天开始,也放你三天假,好好回家歇歇……” 核桃忙道:“奴才这边也不急,等嬷嬷她们回来再说……” 舒舒点点头:“那就后天开始,你出去传话,告诉跟着北巡那几个,明日开始都放一旬假……” 跟着的粗使太监与仆妇,之前在宫里是三班倒,每天当值四个时辰。 出门在外,可没有了四个时辰的界定。 即便赏了棉衣,也比留京的辛苦。 核桃应了,下去传话去了。 阿哥所这边的屋子,都是烧了地龙。 屋子里暖暖的,使得人昏昏欲睡。 眼见着晚膳时间,舒舒怕睡着了,晚上走了困,爬起来去书房。 许久没有练字。 舒舒拿着毛笔,都觉得有些提笔忘字。 抄了两页书,始终找不到状态,她就撂下笔。 她拿了《本草》翻看起来,琢磨孕妇可食用的方子。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看着跪在地上的长子,心下戚戚然。 他起身下了炕,亲自扶了大阿哥起来。 大阿哥脸上带了悲戚,眼圈也泛红。 少年结发,成婚十载,到底不同。 康熙叹气道:“非要这个时候搬么?” 大阿哥点点头,带了颤音:“求汗阿玛成全……” 他的郡王府,她是女主人。 怎么能一天都不住? 即便要死别,也该在家里。 走的舒舒服服的,痛痛快快的…… 而不是小心翼翼生活了十几年的宫廷,即便到了最后也带了拘谨…… 康熙点点头,道:“准了……下去预备吧……” 他晓得长子重情义,这不单单是大福晋病重的缘故,还涉及有大福晋的身后事。 要是在郡王府咽气,停灵发丧什么的也方便,按照郡王嫡福晋的规制来。 要是挪到景山去,在景山发丧,宫里有长辈子在,小辈丧事顾忌的多,停灵的时间也短,难免简薄。 大阿哥得了准信,跪下磕了几个头,才退了下去。 康熙蹙眉。 不能让大阿哥就这样出宫。 难道要让全京城的人都晓得大福晋不行了? 等着大福晋咽气么? 康熙就对梁九功,道:“打发人传老九过来……” 不大吉利…… 康熙身为老父亲,还是盼着能有一丝丝奇迹。 这搬家,就当是冲喜吧…… 万一,有了转机呢…… * 舒舒这里,看了半个时辰《本草》,就到了晚膳的时间。 膳桌刚摆上来。 其中有两样洞子菜,鸡蛋炒小黄瓜,清炒小油菜。 这可不是例菜里的。 小棠道:“是御膳房那边孝敬的,随着今日的份礼一起送过来……不过,就两根黄瓜、一把油菜,奴婢就叫人收了……” 舒舒点点头,没有计较。 只要不出格,接些孝敬也没有什么。 如今内务府那些人也在试探观望,要是她们夫妻俩将门路堵死了,才是傻了。 拉拢一批,分化一批,打压一批。 三三三的分派方式,才是比较稳当妥当的。 舒舒还没动快子,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舒舒抬起头,望向座钟,未正。 九阿哥才走了半个时辰,去了内务府衙门,说是晚膳不回来。 这,怎么又回来? 舒舒迎了出去,就见九阿哥寒着脸进来。 不像怒,倒像是惊惧。 舒舒忙上前,拉着他的手。 他显然是吓得狠了,手心里都是冷汗。 舒舒没有急着追问,将他拉到炕边坐下,倒了杯热茶送到他手中。 九阿哥才被缓过过来似的,紧紧地握着茶杯,打了个激灵。 “怎么了……” 舒舒轻声道。 是内务府那边得了什么关系到十一阿哥的新线索? 或是有人碍于九阿哥署理内务府总管,私下里投诚,说了什么阴私? 能让九阿哥如此动容的,还有什么。 九阿哥吐出一口气,道:“老大请旨搬家了……” 舒舒很是意外。 现下已经十一月中旬,还有不到一个月朝廷就开始放年假,还有一个半月是除夕。 之前不听说年后才搬么? 九阿哥蹙眉道:“汗阿玛允了,让老三、老四、五哥他们,也都跟着一起搬……” 舒舒略作思索,露出担忧来:“难道,是大嫂那边……” 好像只要这样,才会使得大阿哥回宫当日就迫不及待的请旨搬家。 康熙那边,也不会说允就允了,没有与大阿哥计较此事。 不过他可能想得多,为了掩饰大福晋病重之事,将其他已经封爵的皇子阿哥也同时扫地出门了。 如此,大阿哥位于其中,就不那么引人侧目。 九阿哥脸色青黑,点了点头:“大嫂病重,一直强拖着,好像就是这几天了……” 紫禁城里,死人是忌讳。 因此,除了皇帝、皇后与太后这个级别的,就是贵妃病重,也要挪到宫城外,去景山那边养病。 大福晋,一个皇子福晋,自然也不会例外。 要是大阿哥不请旨搬家,大福晋就要单独挪出去。 大福晋与大阿哥同庚,今年二十七岁。 舒舒这才明白九阿哥的惶恐是什么。 之前纯靖亲王之死,还是在他出生前,只是听说过。 温僖贵妃之死,他陪着十阿哥,知晓的多些,可当时更多的是为兄弟难过。 并没有真正明白什么是生死离别。 如今他在意了,才发现生死离别,居然这么近。 这些得自己想开。 过了这个时间就好了。 舒舒岔开话道:“这一路上,咱们收了大哥多少好东西,如今那边真是需要人盯着的时候……那些保姆嬷嬷、奶嬷嬷什么的,就算跟着挪进郡王府,也不是郡王府的包衣……要防着有人做耗,趁机贪墨什么的都是小事儿,要是存了坏心思,跟刘嬷嬷似的,拿着小主子的身体做手脚,借此在主子面前领功劳,那可是防不胜防……” 九阿哥听了,果然从伤感转为严肃。 “爷晓得了,会叫人盯着……” 九阿哥嘴里依旧是叫大阿哥“老大”,可心里却真是拿这位当成了长兄待的。 加上跟舒舒做了小半年夫妻,每天听着“欠人情不欠人情”这类的话,心里也觉得欠了老大的。 还有这位大嫂,正如九阿哥夸过的那样,确实是值得兄弟敬重的长嫂,待人宽厚,处事公平公正。 早年太子妃嫁进来前,宫里长辈对这位大福晋,也是人人夸的。 想到这里,九阿哥带了烦躁,跟舒舒滴咕着。 “生孩子有什么好?挣了命似的,一个连着一个……嫁进宫十二年,前些年一直在怀孩子、生孩子,再好的身体也熬不住……” 九阿哥是真心畏惧了。 他觉得,妻子要是不生孩子也挺好,不会损伤身体,影响寿数。 他们夫妻现下是皇子阿哥与皇子福晋,内务府供养。 以后是宗室与宗室福晋,宗人府供养。 又不用儿子养老……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四十六章大阿哥请旨了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七章 包衣人口(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想起大福晋,亦是戚戚然。 二十六年年底嫁入宫中,二十七年十月生下长女,二十八年七月生次女,三十年三月生三女,三十一年七月生四女。 除了儿子是生在三十五年,与其他人拉开时间。 上头的四个女儿,都是挨着生的。 甚至长女与次女,相差不足十个月,这是出了月子就怀上了。 好像在生四女的时候就大出血,吃了几年药。 等生下儿子后,身子就彻底亏了。 调理了小三年,也没调理过来。 这样的儿女双全,还有什么意义? 自己熬干了,留下一堆没娘的孩子。 丈夫正值壮年,续弦就是一、两年的事。 九阿哥到底放心不下,跟舒舒唠叨完这一句,饭也顾不得吃,就往乾东头所去了。 一個多罗郡王,五个多罗贝勒,都要搬家,是个大工程。 不仅是阿哥所的人口流动,还有些他们日用的东西也要造册。 要是宫里的,还要请旨,是收回来归档,还是划档分派下去。 另外就是包衣人口。 大阿哥的包衣人口是从王叔例,即内务府满洲佐领一,旗鼓佐领一,内管领一。 满洲佐领不用说,字面意思。 旗鼓佐领,是汉人包衣佐领。 内管领,就是满语“辛者库”,半个佐领的意思。 之前大阿哥名下人口,只分了八旗佐领,包衣人口还没有分。 如何分派,还要看大阿哥的意思,九阿哥这边再请旨。 还有就是其他五个贝勒下旗所带的包衣人口,也没有参照,还要去请旨。 包衣与八旗人口还不同。 下五旗佐领,随着人口繁衍出息,还有王爵变化,有不少无主的公中佐领,可以分派。 下五旗包衣人口,可都是出来一些,就重新分派了,没有公中的。 因此,大家的包衣人口,都要从内务府三旗带下去。 九阿哥到乾东头所里,头所里的人已经开始整理行李。 大阿哥原在后院,听到九阿哥来了,赶到前头。 “这……今天就搬……” 九阿哥看着前头的动静,已经有不少行李堆在前头,带了几分不安,问道。 大阿哥揉了揉额头,哑声道:“不好耽搁……” 九阿哥有些酸,可还是问起正事儿:“关于包衣佐领这里,您有什么中意的人口?还有内管领这块,要不要直接就拨镶黄旗第五内管领下去?” 镶黄旗第五内管领,之前在惠妃名下执役。 大阿哥用起来,许是会更顺手些。 大阿哥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用,还是给娘娘留着吧,都是使唤惯了的人……我这里没有旁的要求,老九你看着安排就好……” 九阿哥点点头,想起舒舒担忧的,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叫人看好了几个侄女、侄儿处,别让人怠慢了去,省得大嫂不安心……” 大阿哥听了,也记在心上:“我晓得了,一会儿打发人去延禧宫,请娘娘拨两个嬷嬷过来……” 他这边忙着,九阿哥就没有继续打扰,告辞出来,打算往御前去。 结果刚出门口,他就被七阿哥堵住。 “可是大嫂……大哥今天搬么?” 七阿哥板着脸问道。 他虽如此,九阿哥却微妙地发现了他的难过。 九阿哥点点头,低声道:“大哥说,不好耽搁……” 七阿哥皱眉:“嗯,我晓得了,我们也今天搬……” 九阿哥刚想要说,无须这么匆忙,就反应过来七阿哥的用意。 这是陪着…… 省得外头人觉得大阿哥夫妇像是被扫地出门似的…… 也省得有人笑话皇室凉薄,将病重的皇子福晋扫地出门待死…… 好像老七当年挪宫出来,被太监、嬷嬷欺负过,还是老大夫妇出面管了。 九阿哥唏嘘着,觉得老七这样的决定也对。 他就没有急着去御前,而是直接去了四所。 五阿哥不在。 这是得了旨意,晓得近日就要出宫开府,五阿哥就去宁寿宫报信去了。 九阿哥直接见了五福晋。 “五嫂,大嫂熬不住了,大哥那边今天就搬……刚才看到七哥,他们也今天搬,您打发人寻五哥说一声,看看是不是今儿也搬……” 九阿哥开门见山,说了缘故。 五福晋已经听愣住。 这边的行李还没拆开。 前头就得了旨意,说让他们准备搬家,没想到这么快。 她忙点头道:“我晓得了,这就打发人去宁寿宫……” 九阿哥事情多,也不耽搁,告辞一声,转身就走。 五福晋忙喊人:“九弟,三所那里别落下,也该通知一声的……” 三所,四阿哥夫妇所在。 九阿哥皱眉,点点头道:“嗯,我晓得了,嫂子忙去吧……” 等出了四所,他就有些迟疑。 很是不乐意往三所去。 就老四那臭德行,实在不耐烦见。 不过他想到妻子说的“大道直行”,又想了想自己现下署理内务府总管的身份,行事还是要大气公正些好。 他运了运气,示意何玉柱去叩门。 四阿哥不在,身上有着刑部差事,清查死刑犯案卷去了。 九阿哥就直接见了四福晋。 亦是如同见五福晋的情形,将大阿哥今日搬家的事情说了。 四福晋脸色骇白,已经有些站不稳,极为伤心模样。 九阿哥心里诧异,随即明白过来。 四福晋算是童养媳了,三十一年就嫁进宫中,与大福晋妯娌两个相处最多,也多受长嫂照顾提点,感情自然深厚。 他心里叹口气,告辞出来。 走到乾东二所时,九阿哥就很是淡定了。 没有再犹豫。 现在他各处通知一声,兄弟情义尽了,署理内务府总管的职责也尽了,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三阿哥也不在,往御前去了。 三福晋九月初生产,如今已经出了月子,依旧有些丰腴。 见了九阿哥,她却没有之前的热络,也没有摆什么大姨姐的架势,板板正正,脸色寡淡。 九阿哥见了,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记仇了。 好好的多罗郡王,出去一趟,就成了多罗贝勒。 不说旁的,三福晋在宫里用肩辇的资格都没有了。 三福晋不敢埋怨做决定的康熙,知晓了大概缘由后,就将祸头子九阿哥给埋怨上。 九阿哥觉得没意思,也是冷冷淡淡的神情,说了大阿哥今日搬家的事情,转身就走了。 他不是大度的。 三福晋如此,他就也故意使坏,没说七阿哥今日也搬家的话。 等出了二所,九阿哥就冷笑着,跟何玉柱念叨:“真是不知所谓,难道还指望爷与福晋去给他们两口子面前屈膝赔不是?” 何玉柱小声道:“奴才瞧着,虽说是同族姊妹,三福晋不如咱们福晋大方大气……” 九阿哥得意道:“那是,压根就不该放在一起比……” 说话的功夫,九阿哥没有耽搁,急匆匆地往乾清宫去了。 何玉柱跟在后头,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句。 好像是忘了一处。 乾西头所,还没说呢。 现在天黑的早,酉初就天黑了。 现下,眼看就要申初了。 今日搬家的话,时间非常紧。 不过他犹豫之后,还是闭了嘴。 估摸主子是打算御前请旨下来后再去说,反正回二所也要路过。 * 乾清宫,西暖阁。 看着磨了半天牙的三儿子,康熙有些心累。 什么时候了,居然首先惦记的是包衣人口?! 三阿哥说的口干舌燥,觉得自己也不容易。 又不是为了他一个。 还有老四、老五、老七、老八呢…… 都是弟弟…… 这个时候含糊着,可就吃亏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都是汗阿玛的儿子,爵位一时分了高低,也说不出什么,谁让老大年岁在那里,确实比大家多两次军功。 可皇子就是皇子。 不是封了爵,就成了寻常宗室。 多罗郡王是皇子。 多罗贝勒也是皇子。 这服侍的人口,怎么还要分出多寡来……捌戒仲文网 每个人都是一大家子…… 往后住外头,又不像宫里这里,有人上班执役。 包衣少了,也不够使唤。 康熙心中失望,面上却是不现,点了点头,道:“朕晓得了,贝勒入旗所带包衣,就按照王例……” 三阿哥心愿得偿,忙笑着说道:“谢汗阿玛隆恩……” 这个笑容与过去一般无二,十分的亲近,满眼的慕孺。 康熙却只觉得心塞,摆摆手道:“出门多日,也都劳乏,回去歇着吧……” 之前觉得这个儿子笨拙可爱,小聪明都挂在脸上。 可是现下看着,有些狼心狗肺。 少几分热乎气。 对兄弟如此? 对父母呢? 平日里也不见他对钟粹宫那边有什么特别的孝敬,对外家人也够心狠的。 “嗯,那儿臣先回了……” 三阿哥恭恭敬敬的退了出来。 刚出乾清宫,他就与九阿哥迎头碰上。 九阿哥脚下不停,跟三阿哥打了声招呼就走过去了。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背影,脸色微沉。 之前觉得内务府衙门不是正经衙门,比不得六部衙门体面,现下想想,这个衙门却是每日都能见汗阿玛。 就算没有大事儿,寻个小事儿,也能过来面禀。 老九真奸…… 他年岁小,就算这个时候往六部当差,也比不得前头的哥哥们有经验,这也是另辟蹊径…… * 西暖阁里。 康熙本就为三儿子心烦,听了九阿哥来意,知晓也是为包衣人口来的,就有些不耐烦。 他望向九阿哥的目光,带了审视。 “你如今署理内务府,也该有自己的主意……照你说,这贝勒包衣怎么分配是好?” 九阿哥愣住了。 好一会儿,他皱眉道:“这个,是儿子能插嘴的么?不是汗阿玛您定的?” 康熙蹙眉道:“朕在问你,你就一点建议都没有?”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道:“郡王与贝勒,爵俸差一倍,八旗佐领也差一倍,包衣也按照这个比例来?可郡王是两个半佐领包衣,这一半的话,怎么分?一个佐领,外加一百包衣?”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四十七章包衣人口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八章 送一程(第三更求月票的) 居然是这一个算法。 康熙很意外。 他带了好奇:“同样是皇子阿哥,包衣人口差一倍,你觉得这妥当么?” 九阿哥脸上露出诧异来。 “这都赖谁呢?您要是跟封几位皇伯、皇叔似的,将哥哥们一体封爵,就不用差了……要不然,俸银一个是五千两,一個是两千五百两,包衣人口是一样的,那往后这些人的月例怎么掏?” 康熙蹙眉。 一个个的,都是皇子阿哥,也没有人亏了他们,怎么这样小气? 一个吝啬,爱打小算盘。 一个就是开口闭口的爱算经济账。 “谁指望俸禄生活,不是还有皇庄、铺子出息?” 康熙道。 九阿哥摇头:“汗阿玛,您这花法儿不对……谁家过日子也不能可着收入来支出,总要想着积攒下些家底……” “再说了郡王府、贝勒府没有其他开支了吗?以前住在宫里,吃穿用度都是内务府负责,花得是您的银子,这开府之后,这些分例都要停了的,不就是一笔大开支……” “加上人情走礼什么的,闹不好就是入不敷出,更别说养闲人……” 虽说刚才被三儿子聒噪了半天,如今这九儿子又有些絮叨。 不过,康熙这回却是没有厌烦,反而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心情略好些。 儿子们都长大了。 有的开始不讨喜。 有的也开始学着懂事了。 “贝勒府包衣,从王例……” 康熙心情愉悦几分,一锤定音。 九阿哥以为自己听差了,道:“汗阿玛您说的是从什么例?” “王例,康熙十四年恭亲王、纯亲王例……” 康熙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九阿哥有些意外,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是…… 往后都打算封王的?! 包衣才一并拨下去了?! 九阿哥觉得眼红,心里不自在。 自己与八哥就差了两岁,为什么没赶上这一波?! 要是赶上了,说不定也混个王爷帽子。 “汗阿玛,那安家银子什么时候拨?还有皇庄与盛京庄子什么的?” 康熙听了,觉得头疼。 皇庄什么的还好说,这安家银子…… “不着急,先拨包衣人口,回头再说产业与安家银子……” 九阿哥应了一声,就出来了。 不单单是包衣人口的问题,今天皇子阿哥就要搬家,还要安排马车与力夫。 内务府衙门在皇城里,景山附近,九阿哥要从神武门出入。 路过乾西五所时,九阿哥才想起自己还没有通知八哥搬家的事。 现下还没有落衙的时间,八哥这个时候多半在工部看卷宗。 他就吩咐何玉柱道:“你去工部跑一趟,跟八爷说大阿哥他们搬家的事儿……” 何玉柱应声去了。 九阿哥就出了紫禁城,往内务府衙门去了。 他将总管衙门这边的堂郎中一人,主事两人都叫来了,说了为几位郡王、贝勒拨包衣人口之事,让三人去拿包衣佐领的名册。 每人一个满洲佐领,一个旗鼓佐领,一个内管领。 九阿哥想着这几位皇子阿哥,除了自己额娘抬旗,其他阿哥的生母还在包衣,不知道有没有亲眷想要带着下旗。 之前他只问了大阿哥,没有问旁人,想想也不妥当。 他就将几个笔帖式叫过来,吩咐了两句,打发去跑腿,去几个阿哥处问一声。 他拿着名册,翻到高丽佐领那里,眼睛眯了眯。 倒是让金家逃过一劫。 实在是高丽佐领数目有限,也不在此处要划拨的人口之中。 要不然,九阿哥肯定是要将金家拨出内务府的。 不是想要前程么? 上蹿下跳,攀附权贵,那就从根基上断了。 真是可惜。 不过因着金家,九阿哥也想到这些内务府包衣的骄横。 自诩为天子家奴,内务府的缺又多,前程又好,连外头的勋贵大姓都不放在眼中。 这样看来,自己选佐领的时候,还是要留意。 要是真有地方大员所在的佐领,就不用动了。 平白得罪人不说,汗阿玛那边也不会乐意心腹被拨走。 他就跟堂郎中与两位管事说了自己的要求:“每旗挑出两个满洲佐领,两个旗鼓佐领,两个内管领,尽量挑品官少的,或是没有品官的……” 几人都躬身听了,松了一口气。 他们之前也悬着心,很是怕这位皇子上司随心所欲的选人。 断人前程,如同杀人父母。 断送阖族前程,就跟刨人家祖坟差不多了。 这些人不敢埋怨皇子阿哥,说不得会记恨到他们这些经手人头上。 这个时候,还是要“欺软怕硬”些好,捏了软柿子,才不会有后患。 少一时,去四阿哥、七阿哥处的笔帖式回来了。 正如九阿哥预料的那样,两人都没有带外家下旗的意思,包衣人口这里,也没有旁的要求。 毕竟他们的外家,凭借着家里成了皇子外家,都已经成了包衣中的大户。 占了肥缺。 儿女联姻,也趋于高门。 就像德妃的娘家,出了个妃子后,就将小女儿嫁进了国公府。 往后的儿女亲事,也不会差了。 八阿哥这边,笔帖式不是一个人回来了。 八阿哥跟着过来了,他的贴身太监与何玉柱也跟在后头。 九阿哥见状,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看到九阿哥,八阿哥就道:“包衣人口这里,避开宫里嫔御的娘家,最好先挑没有品官的佐领……” 一路上,他都悬着心。 就怕九弟出于好意,将皇子的外家都拨来内务府,让皇子带入下五旗。 那不是卖人情,那是结仇了。 九阿哥点头道:“弟弟晓得,就是这样吩咐的……” 包衣与包衣还不同。 内务府包衣,可以补内务府的缺。 内务府内外衙门,总共有三千多个缺。 内务府包衣人家,还有“内务府选秀”。 只看满宫的包衣妃嫔,就晓得“内务府秀女”的前程,比“八旗秀女”的前程也不差什么。 内务府子弟,补缺之后,容易晋升,熬出头外,外放地方大员,也不乏其人。 下五旗包衣可没有内务府的缺,也没有“内务府选秀”。 他们也算是八旗正户,可以参加朝廷的文武举,自己奔前程。 更多的是王府的僚属官。 前程有限。 还要跟王属八旗人口争缺。 八阿哥微微放心,才叹气道:“没想到大嫂这里,竟是如此情形……大哥与大嫂向来琴瑟相合,今日请旨,倒也是情理之中……” 九阿哥则道:“七哥肯定是要搬的,五哥也应该差不多,老……四哥那边,没有意外也会跟着搬,八哥您这呢?” 八阿哥毫不犹豫道:“我们今天也搬……” 他因为是惠妃养子的缘故,与大阿哥的关系,本就比旁人亲一层,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拖后腿? 时间仓促,八阿哥就是不放心过来嘱咐两句。 眼见着九阿哥处置的妥当,他便也匆匆离去了。 外头天色幽暗。 大阿哥那边打发人过来问马车,定下了酉初出宫。???. 九阿哥听了,就起身回了二所。 舒舒已经等着了。 她穿戴得整整齐齐。 夫妻俩想到一块去儿,打算去送大阿哥夫妇一程。 他们平日出宫不方便…… 如今大福晋又是如此…… 今日是生离,再见就是死别。 舒舒道:“我方才打发人去请十弟了,也叫人去了兆祥所……” 九阿哥点头道:“应该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八阿哥那边,还不知道大阿哥出宫的时间,就打发何玉柱去头所说一声。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听说九阿哥回来,也过来集合。 许是前几日在皇陵祭拜生母的缘故,十阿哥这几日都有些蔫蔫的。 眼下也没有什么精神。 舒舒道:“礼多人不怪,况且还不是寻常搬家……将哥哥们的面子都周全了,不是坏事……” 十阿哥点头:“弟弟晓得好歹,劳烦九嫂凡事想着弟弟……” 三人没有耽搁,就往乾东头所来了。 没有乔迁礼。 时间太仓促了。 一时之间,就算凑齐一份,也凑不齐六份,只能回头一起补。 舒舒面色沉静,可要说多么伤心难过,那就是扯谎。 说起来,她与大福晋就是数面之缘。 两人虽是妯娌,可差着年岁,也不住在一块,前后打照面的次数,也就一掌之数。 可是毕竟是认识的人,还这么年轻。 今日,这就是送最后一程了…… 还是让人觉得沉重…… 等一行人到时,内务府的马车已经过来了。 皇子福晋制式的朱轮马车。 平日里马车不许进紫禁城,可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也有可以破例的时候。 例如眼下。 乾东五所,共用一个甬道。 马车力夫一进来,立时惊动了其他几个阿哥所。 四阿哥夫妇、五阿哥夫妇、七阿哥夫妇都出来了。 大家都明白眼前一别,却是再见无期,总要来送送。 四福晋眼睛肿的桃核似的,五福晋也红着眼圈。 七福晋还没有显怀,穿着宽松的衣裳,平底鞋,看着娇俏玲珑的。 许是怀孕的缘故,她感伤的多,也是眼泪花花的。 舒舒眼见着妯娌们都在,就走了过去。 七福晋已经靠过来,头歪在舒舒的肩膀上,低声哽咽道:“好好的,怎么就如此了……” 舒舒叹气。 生老病死,都是不可逆、不可拦之事。 三阿哥那边,也听到动静。 三阿哥与三福晋出来。 三福晋瞥了舒舒一眼,还是走了过来。 她耷拉着脸,舒舒也没有凑上前去说话。 三阿哥看到马车,露出惊诧来。 跟四阿哥、五阿哥等人打了招呼后,他就皱眉道:“怎么今儿就搬了?” 没有人理会他。 因为惠妃娘娘到了。 大家齐齐上前见礼。 惠妃下了肩辇,点头向大家回礼。 头所院子里传来喧嚣。 大阿哥抱着大福晋出来了。 大福晋被披风包裹着,遮得严严实实的。 四阿哥见状,忙去揭马车帘。 七阿哥过去,按下马车车辕。 九阿哥与十阿哥一左一右的跟着大阿哥,防止他力气不及的时候搭把手。 五阿哥反应慢些,没有找到帮忙的地方,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这会儿功夫,八阿哥夫妇,与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也到了。 甬道里都是人,可是分外安静肃穆,落针可闻。 宜妃的肩辇与德妃的肩辇也是前后脚。 宜妃带了十七阿哥,德妃带了十五阿哥、十六阿哥。 三阿哥反应过来不对,连忙悄悄打发人去钟粹宫。 就怕耽搁了,扎眼。 幸好钟粹宫就与阿哥所这边挨着。 荣妃得了几个妃子出动的消息,也跟着出来了。 大阿哥抱着大福晋上了马车,将妻子在马车上放好,又下车来。 他先见过几位娘娘与众兄弟,最后才在惠妃面前跪了。 惠妃将他扶起来,忍了泪说着:“走吧,走吧……” 头所的几个小格格,两个年长的,都是自己走着,两个小格格与小阿哥,都是奶嬷嬷抱着。 几个孩子,面上都带了惶恐不安。 四福晋见状,上前蹲下身子,轻声安抚两个年长的格格。 舒舒跟在旁边,也不多话。 她与这些孩子都不熟,孩子们对她也觉得生疏。 就是在四福晋抱孩子们上车的时候,她搭了一把手,帮着抱人。 马车缓缓的出了甬道。 几位妃母都离开了。 四阿哥看了看天色,对三阿哥道:“三哥什么时辰搬……” 他向来重规矩,自然将长幼有序摆在前头。 他这一问,剩下的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也都望过来。 他们是排在后头的,肯定也是要按照次序搬家。 三阿哥被看得毛毛的。 “搬什么搬?大哥是迫不得己,咱们也没有什么着急的……” 四阿哥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眉头拧着,带了纠结。 好一会儿,四阿哥才道:“三哥您真不搬……” 三阿哥点头道:“不搬……” 四阿哥蹙眉道:“那弟弟失礼了,弟弟一会儿搬……” 五阿哥有样学样,也道:“弟弟也失礼,弟弟在四哥后头搬……” 七阿哥没有去赔不是,望向三阿哥的目光带了不善。 三阿哥有些急了。 “这眼见就天黑了,那边屋子也没收拾,冷锅冷灶的……” 说着,他望向了八阿哥:“老八,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 附:下一章会在8月7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四十八章送一程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九章 看到个大宝贝(第一更求月票) 八阿哥不是很想说话。 哥哥们跟着搬家,是哥哥们的情义。 这情义挂在嘴上,就显得轻薄。 三阿哥见他如此,只当与自己想一块去了,追问道:“是吧,是吧,就是这个道理……不说别的,八弟妹金尊玉贵的,哪里还吃那个苦?” 八福晋之前难得安静着。 即便心气再高,也不是傻子,不会在之前的场景出风头。 现下听了这话,她就不干了,眉毛一立,凤眼一瞪。 “我说你有完没完?怎么就我们爷是软柿子,盯着我们爷一個掐是吧?装什么糊涂啊,合着大家都来了,就你一个人不晓得为什么直郡王今儿搬家?冷锅冷灶怎么了?我们乐意!我们爷碍着你什么了?你这没完没了的,你金尊玉贵你的,不想吃苦就明说,不用扯大旗,我们还是随大流就好……” 说罢,她也不理睬旁人,转身“蹬蹬蹬蹬”就走了。 八阿哥对众人点点头,连忙跟了上去。 三阿哥被怼了一顿,脸上抹不开,跟着大家念叨着。 “这是谁家的规矩?你呀我呀的,连个长幼尊卑都没有了,弟媳妇就直接跟大伯哥对嘴……” 大家平日里不喜八福晋的傲慢,可眼下这个情形,却不觉得她说错了。 三阿哥这里,本来就是闲磨牙。 他要是不想搬就不搬,本来就是一个随心的事儿,也没有人逼着他搬。 可是他又想要实惠,又想要好名声的。 还想要拉人下水,这就不好了。 四阿哥脸上带了不赞成,不耐烦听他的碎嘴子,就道:“您先忙着,弟弟回去收拾行李……” 五阿哥、七阿哥有样学样的,也都跟着走了。 就剩下舒舒夫妇、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几个小的。 三阿哥刚想要跟九阿哥说话,九阿哥已经站在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跟前,摸了摸两人身上。 都是大毛的衣裳,穿着暖暖的。 他点点头道:“一会儿这边有动静,我再打发人叫你们,多跑两趟吧,礼数要到了……” 没道理,一个哥哥送了,另一个哥哥不送,那就成瞧不起人了。 十三阿哥自没有话说,乖巧应了。 十四阿哥眼珠子乱转,笑嘻嘻道:“九哥,九哥,礼数到了,那礼能少些么?六份乔迁礼,今年好不容易攒的银子又要散干净了……” 九阿哥轻哼道:“舍得下脸面,你就省呗……” 十四阿哥摸了摸鼻子:“算了,算了,得让人晓得十四爷也是牌面人,可不会拿那些不值钱的东西走礼糊弄人……” 旁人还好,三阿哥在旁,觉得十分刺耳。 真是奇了怪了。 他就那么好欺负? 一个两个的都想要踩着他蹦跶? 他脸耷拉着,就想要训人。 三福晋在旁,早醒过味来,察觉到不对,忙过来拉了三阿哥胳膊:“爷,咱们家去……” 一边说着,她一边使劲给三阿哥眼神。 三阿哥看在眼中,不情不愿的,跟着进了二所。 三福晋带了担心,道:“爷,大家都搬,咱们不搬是不是太扎眼了……怕是皇上那边……” 三阿哥听了这个,也开始暴躁。 他瞪着三福晋道:“旁人都收拾行李,你就不说跟着收拾……什么脑子,连这个也想不到……” 实际上,三阿哥之前是真不想搬。 旁人或许是碍于老大面子,给老大卖好什么的,可他与老大不是一伙儿的! 他站太子爷! 要是去给老大卖好,那成什么了? 墙头草?! 汗阿玛也不能容他。 他之前想着是老七、老八会跟着搬。 老八不用说,惠妃养子。 老七这里,生母还是延禧宫后殿,多少也顾忌着。 他没想到的是,老四、老五跟着凑热闹! 平日里也没见多么兄友弟恭的,这个时候显摆兄弟情义了。 都是一样的皇子阿哥,即便老大是郡王,也不用如此吧? 他能如何呢? 这个时候,再提什么站队不站队的,就不合时宜。 旁人也未必是真心想搬,就是给汗阿玛看的。 谁叫汗阿玛就乐意看这个,自欺欺人,大家也就跟着糊弄。 只能从众。 三福晋心里也是不乐意搬,更不愿跟在大阿哥他们后头搬。 觉得,不大吉利。 让人心里膈应。 她扶着腰道:“要不然,就说我月子里没做好,不好移动……再说咱们二阿哥还没百岁呢,能不搬还是不搬的好……” 三阿哥听了这话,反而拿定了主意。 “搬!回头旁人问咱们为什么排在后面,就说是小阿哥哭闹的缘故……” 三福晋听着这话,心里不自在。 就怕这样说了,孩子真要个头疼脑热的。 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贝疙瘩,可不乐意被咒诅。 她就道:“还是说我身上不自在吧……” 三阿哥只要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就行,至于是福晋不舒坦,还是小阿哥不舒服,就无所谓了。 * 三所这里。 得了九阿哥的报信后,四福晋就叫人打包行李。 她没有叫人一股脑的将东西装箱,而是紧着大家的日用铺盖这些,还有皇子膳房的东西,其他的库房都封存不动。 因此,这边收拾的很快。 已经装箱差不多了。 他们这边三个孩子,最大也才四岁,两个小的才两岁。 四阿哥见状,不免有些担心,嘱咐妻子道:“手炉多预备几个……” 四福晋点头应了,随后道:“没想到老九这内务府的差事做得还真不错,待人也细心,之前我抱侄女们上车,车里都带了暖炉,一点儿也不冷……” 四阿哥想到下午九阿哥打发笔帖式过去询问,也觉得他长进了不少。 四阿哥这边收拾的差不多,也晓得后头还有几个弟弟排着,就打发人去内务府,说了自己用车的时间,戌初。 九阿哥这边,已经回了乾西二所。 十阿哥也在。 九阿哥脚打后脑勺,忙了一下午,一直没用膳。 十阿哥这边,则是之前没有胃口,晚膳没怎么动。 就连舒舒这里,也是中间听了不好的消息,只吃了半碗。 这会儿大家都饿了。 舒舒就叫膳房煮了三大碗伊面。 她与九阿哥的面,放了香肠、鸡蛋、小油菜。 十阿哥的面,则放了两枚荷包蛋与小油菜。 也没有预备别的小菜,就是一碟香油芥菜丝,一碟麻酱萝卜皮。 三人吃的喷香。 舒舒撂下筷子,看着两人情形,也放下心来。 没有什么感伤,是美食解决不了的。 要是解决不了…… 那就再饿两顿。 听了内务府的消息,九阿哥撇撇嘴。 “老四这回不错,还算有点人味儿,没在这个时候撂挑子……” 他说着,心里算了下时间。 “这一个时辰一家,那八哥排在最后边,得后半夜了……” 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今晚肯定要折腾了。 舒舒早叫小椿预备了手炉,三人一个一个抱着,再次穿越御花园,往乾东阿哥所那边去。 寒冬腊月的,草木摇曳,看起来如同鬼影似的,带了呼啸声,有些凄厉。 九阿哥伸出手来,拉住舒舒,说话就带了颤音:“脚下慢些,不用急……”???. 实际上灯笼在前头照着,地上是甬道。 舒舒没有穿旗鞋,换上了暖和的皮靴子,走路稳当着。 她也不揭破九阿哥,只回握了九阿哥的手,将手炉递给小椿,自己扶了九阿哥胳膊,柔柔道:“嗯,谢谢爷……” 十阿哥走在九阿哥右边,本想说九哥不用怕,也闭了嘴。 虽说哥哥是好哥哥,可这哥哥有时候也是真怂。 九嫂不错。 明明是个刚性的人,却处处将九哥摆在头里,人前这面子也给的足足的。 这会儿功夫,后头就有动静。 是八阿哥追来了。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舒舒一眼,才点点头。 随后,他对九阿哥、十阿哥道:“我也去送送四哥……” 两人同在景仁宫长大。 九阿哥与十阿哥也不意外。 要不然的话,九阿哥就不会打发人过去知会一声。 兆祥所那边距离这边近。 等到舒舒一行人到了这边时,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已经到了。 这回没有宫妃来送。 这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小辈阿哥搬家,与大阿哥他们又不同。 四阿哥抿着嘴,没有说话,就是望向永和宫的方向,眼神凝了凝。 十三阿哥原本安安静静的待着,见舒舒她们过来,跟着汇合过来。 十四阿哥可是要翻天,没有了先头的老实安静。 他在马车上上蹿下跳的,嘴巴也一刻不得闲。 满甬道都是他的动静。 “四哥,四哥,记得接我出去……” “四嫂,四嫂,给弟弟留一间屋子……” “哈哈,听说鼓楼那边的炒肝好吃,到时候去吃炒肝……” “我跟弘晖分着吃……” 四阿哥任由他闹去,眼皮子都不抬,跟八阿哥说话。 “你四嫂这里可着膳房先收拾,预备的齐全,你那边要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只管打发人取……” 大家听着,才反应过来,这两人还是邻居。 八阿哥点头道:“说不得真要劳烦四嫂,我们那边整理的晚,膳房之前也不大齐整……” 五阿哥望向九阿哥:“老九,份例怎么办?” 大家都望向九阿哥。 搬家可以,安顿两天也够用了。 这上下人等各色供应可是大问题。 九阿哥想了想,道:“放心吧,年前各府的供应还从御膳房这边拨;年后的供应,就看各府的状况,也看汗阿玛的安排……汗阿玛向来疼儿子,还能让大家挨饿受冻不成……” 五阿哥点点头,道:“嗯,汗阿玛真好……” 四阿哥的眉眼也跟着舒缓些。 他晓得汗阿玛日理万机,不会想到这些琐碎事务。 这是九阿哥做的主。 之前四阿哥还觉得九阿哥跳脱,不适合内务府这样繁琐的差事。 今日,九阿哥却是让他刮目相看。 真是长大了。 有板有眼的。 叫人挑不出错处。 不仅心细,难得还不招摇、不表功。 他就很是和气的对九阿哥道:“今天辛苦九弟,事情也处理得周全,哥哥们领情,等回头定了温锅的日子,你带着弟妹出来热闹热闹,认认门……” 九阿哥心里怪怪的。 这是被夸了? 有些受宠若惊! 他忍了表情,没有露出得意来,带了几分矜持。 “都是分内之事,当不得四哥的夸……那,就等四哥的帖子……” 四福晋在旁,拉着舒舒的手。 妯娌两个也说着悄悄话。 原本以为要住到明年,那样作为嫂子与表姐的四福晋也能多指点指点舒舒。 结果上面一溜的嫂子都要搬了。 舒舒这个新媳妇,就要自己适应宫廷生活。 即便上面还有个太子妃在,可是毓庆宫与阿哥所这边隔得远,平日里也不打交道。 “就记得一点儿,将老九摆在前头,尤其是宜妃母那边……有什么得罪人的,别傻乎乎的自己冲在前头,让老九去,咱们只管做拿不了主意的小媳妇……” 四福晋细细密密的嘱咐着。 舒舒很领情。 这才是至理名言。 有婆婆、祖婆婆在,轮不到她们这些皇子福晋充当大瓣蒜。 对于四福晋,她也是真心感谢。 真是个宽和温柔的人。 这会儿功夫,就有嬷嬷抱着孩子们出来。 前头的,就是四福晋所出的大阿哥弘晖。 现下才一岁半,正是三头身的小可爱。 眉眼有些像四阿哥,可胖乎乎的小脸与小酒窝都随了四福晋。 舒舒见了,爱的不行。 眼见着小阿哥不怕生,让叫人就乖乖叫人,还爱笑,她就伸手抱在怀里。 舒舒看着弘晖,如同看着一个大宝贝。 可不是大宝贝么? 只要弘晖好好的,还有渣渣龙什么事儿?!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 遗传的强大刻在基因里,是人力无法影响的。 四福晋的性子从容、安静、宽厚、大气。 这个嫡长子,就算继承了他阿玛的一些小偏执、小计较,可有了母亲基因的融合,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 舒舒这一热络,落到众人眼中,就是想法各异。 八阿哥想到九阿哥的身体,心中带了唏嘘。 十阿哥已经在盘算,到底生几个儿子了。 多几个好,有个挑选的余地。 五福晋与七福晋对视一眼,都带了心疼。 这天下女人,哪有不想当娘的? 偏生是嫁到皇家,即便丈夫有问题,也没有和离再嫁的说法。 九阿哥没有想那么多。 他觉得妻子还是看上了小阿哥的脸。 还别说,四哥长得平平,可是四嫂的容貌端正,这孩子看着还挺机灵可爱的。 他便站在舒舒跟前,逗孩子:“弘晖,要不要九叔也抱抱……” 弘晖是个好脾气的孩子,笑了笑,露着小米牙,就乖乖伸出了小胳膊。 九阿哥也带了新奇,直接接了过来。 他觉得很压手,颠了颠:“哎呀,还是个小胖子,这分量可不轻……” 虽说只有一岁半大,可是却像是听懂好赖话似的。 小阿哥有些不乐意,挣扎着往舒舒那边撞。 九阿哥忙改口:“不重不重,咱们乖乖的,别累了你九婶……”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四十九章看到个大宝贝免费阅读。 第二百五十章 聪明人(第二更求月票) 这样一个软软乎乎的肉团子抱在怀里,九阿哥感觉很神奇,竟然觉得还不错。 好像还带了奶腥味儿。 人生人的…… 想着岳母那边、娘娘那边,还有七嫂那边,明年就多三个这肉团子。 九阿哥觉得亏了。 得送出多少长命锁出去…… 就算想要礼尚往来,这条件也不允许。 回头得想個法子,多找几个由头请客,要不然亏本。 弘晖到底是孩子,不肯老实待着,伸手就去够九阿哥的耳朵。 九阿哥忙避开,小心拉住了他的小胳膊。 “哎呀,傻不傻?小心冰了手……” 说着,他拽下腰间的荷包,塞到弘晖手中。 “乖乖的,玩这个……” 荷包蓝色的,是今日下午换上的,装着几个银元宝,预备着赏人的。 不是舒舒的针线,九阿哥也不心疼,很是大方的模样。 弘晖接在手中,把玩一下,就觉得没意思了。 小孩子喜欢花花绿绿鲜亮的颜色,这个一点儿也不鲜亮…… 时间不早。 外头也冷着。 四阿哥与四福晋就没有耽搁,带着孩子们上了马车。捌戒仲文网 三所这边空了大半,因为还有库房没有搬,四福晋也留了心腹在这边看屋子。 眼见着弟弟、弟媳妇一趟趟的跟着送,五阿哥有些心疼。 “我们一会儿就走,你们不要折腾了,不用送……”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儿。 “别的哥哥都送了,怎么到您这儿,就不送了?就是不送五哥,还不兴我们来送送五嫂……” 五阿哥望向五福晋,想要听听她的意见。 五福晋晓得,后头还有七阿哥、八阿哥要搬、要送的,自家这里就算心疼弟弟,也不好这个时候拦着。 她就道:“别一趟趟的折腾了,夜里风大,就进院喝茶……” 五阿哥不好说什么了。 七阿哥则是掏出怀表看了看,跟五阿哥道:“五哥收拾的如何了?” 五阿哥道:“差不多了,大头后头搬……” 七阿哥道:“现下是戌初一刻,那就半个时辰后,咱们兄弟俩一起走……” 五阿哥忙不迭的点头:“一起走,一起走好……” 七阿哥回五所去了。 大家则跟着五阿哥夫妇去了四所。 直接在前院书房坐了。 都不是外人,五阿哥也不用陪着,去后院陪着五福晋收拾了。 十四阿哥指了指西边:“二所,今儿真不搬么?不能吧……那一位,不是最会讨汗阿玛欢喜么……” 八阿哥听到这个,心里也带了思量。 虽说三阿哥降爵的消息,早就传到京城,可是因为什么,却传得不真切。 有说是行围时失利,在蒙古人面前丢了脸的。 也有猜测与五阿哥受伤之事有关,毕竟前后相差的时间不算远。 还有人私下里猜测,说是大阿哥陷害的。 大阿哥因是皇长子,自视过高,不容下头的兄弟与他爵位比肩…… 八阿哥觉得,哪一种说法好像都不贴边。 汗阿玛向来疼儿子,不是那种为了面子就处置儿子的。 至于五阿哥受伤,这其中要真有三阿哥的手笔,那可不是降爵能了结平息的。 至于大阿哥不容人,更是无稽之谈,大阿哥不是那样的人。 不过现下是人前,不是仔细询问这个的时候。 十四阿哥却是没有顾及的。 “十三,十三,说说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三好好的,怎么就丢了王爷帽子?到底干了什么,这是让汗阿玛给逮住了?” 九阿哥私下里说话也是这个调调,之前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现下看了十四阿哥放赖的模样,就有些不顺眼。 这好像是,不懂规矩。 “老十四,怎么说话呢?规矩呢,叫哥……” 十四阿哥小脸耷拉着,不乐意了,瞪着九阿哥。 “九哥怎么回事儿?出去一趟,回来就成老头子了?十三还没说什么呢,您就唠唠叨叨的……” 九阿哥皱眉道:“听不懂好赖话是吧?这是教你道理呢,汗阿玛跟前,你也‘十三’、‘十三’的叫啊?” 十四阿哥“腾”的起身,嘴巴撅着:“有脸说旁人,感情您是人前人后都装老实了?也不知道是谁,之前一口一个‘老三’、‘老四’的,也没见好好叫哥哥!哼!” 说完,他也不待了,怒冲冲的走了。 十三阿哥没有跟着,却打发身边太监跟着送回去。 九阿哥气得仰倒,跟舒舒抱怨着:“就是个酸脸子!汗阿玛也是,惯得厉害,多大了还不教规矩,好好的人也都惯坏了……” 舒舒也觉得十四阿哥是个天魔星,人品行事还不好说,就是这捣蛋劲儿,让人头疼。 宠妃爱子,不是说着玩的。 她有些担心了,看了眼八阿哥,想起一件紧要的。 她就对十三阿哥,道:“十三弟,头所的事儿,你在御前提了么?” 十三阿哥笑着点头道:“提了,还提了三回!” 长幼有序。 他是哥哥。 他与十四阿哥从兆祥所出来,本就该他先择院子。 八阿哥玲珑心肠,明白过来,对十三阿哥道:“那边院子,春日里修缮过,别的还好,就是正院的几株花木,是你八嫂之前自己选的,从外头送进来的,明年开春后,说不得还要挪出去……” 十三阿哥已经起身,垂手听完了,才道:“八哥放心,等弟弟过去,定叫人仔细留意,不会损坏了……” 八阿哥笑了笑。 “不用那么小心,就是损毁也没什么……与你说这个,是想着叫你留心,回头可以寻些你自己喜欢的果木移过来……” 十三阿哥点头笑道:“弟弟晓得了,谢谢八哥……” 八阿哥示意十三阿哥坐了,犹豫了一下,对九阿哥道:“十四的脾气,肯定不乐意一个人住东边,到时候闹着过去,就只剩下一个四所了……” 九阿哥听了,脸色有些不好看。 乾西四所。 是他胞弟十一阿哥之前的院子。 自打前年十一阿哥殇了,那边就封存了。 这会儿功夫,宁寿宫打发人来了。 白嬷嬷带了四、五个粗使太监,来给五阿哥这边送东西。 大家都起了。 五阿哥夫妇得了消息,也赶到前院。 “娘娘说了,怕阿哥爷与福晋出去吃的不顺口,将宁寿宫膳房的吃食就送来些,多是现成、半现成的,到时候隔着水蒸蒸就能吃了,阿哥爷、福晋先吃着,有什么缺的,打发人回来说……” 白嬷嬷恭恭敬敬的对五阿哥道。 五阿哥点头道:“嗯嗯,我晓得了,到时候外头吃的不好,我就去宁寿宫用膳……” 打小出生在宫里,长在宫里。 五阿哥还没有反应过来,开府与不开府的区别。 开府后,他们出入宫廷,就不像现下一样,想来就来了。 白嬷嬷听着,也不去提醒,只笑着应道:“那奴才就告诉娘娘去,娘娘指定乐意……” 半个时辰,说快也快。 等到送走了两家人。 大家就都往乾西阿哥所来。 十三阿哥也被拉过来了,省得他一会儿还折腾。 到了头所门口,八阿哥的脚步就顿了顿,跟九阿哥道:“东西就不收拾了,我们也早点走,省得拖到后半夜去,就亥正吧……” 九阿哥自然没有异议,打发人往内务府传话。 倒是不用现预备马车,等送五阿哥、七阿哥他们的马车回来后,就能赶上。 八阿哥进了头所。 剩下的人都到了二所。 大家都在前院书房坐了。 九阿哥看着地上座钟。 离亥正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他跟十阿哥嘀咕着:“之前没发现,七哥是个聪明人啊……” 东西收拾完了,早搬晚搬,没有区别。 七阿哥却主动提出与五阿哥一起搬家。 如此,卖了好几个好出来。 不仅弟弟们少送一回,寒冬腊月,少遭一次罪。 连带着八阿哥这边,也卖了个好,不用让他们排到后半夜去。 十阿哥点头道:“七哥虽寡言,却是心里有数的,是个明白人……”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逆转了境遇。 这其中有真心,也有些城府在里头。 否则的话,纯亲王府那边也不会不再提嗣子之事。 汗阿玛这边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七阿哥与王府的往来。 老七这里,以后不会吃亏。 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像老三那样,占着明面上的便宜,丢脸死了。 那是傻子,不晓得什么叫“占小便宜吃大亏”。 十三阿哥道:“七哥心也正,往后的日子错不了……” 外头都说七阿哥性子藏奸,才会跟纯王府那边亲近,存着接手王府产业的心思。 可是实际上,身为皇子阿哥,什么产业分不到? 用得着去惦记叔叔家的? 十三阿哥觉得,还是因为七阿哥心正,晓得感恩的缘故。 舒舒坐在旁边,笑着听大家说话,没有插嘴。 就是心里,小小的腹诽了一下。 什么狗屁辈分? 纯亲王福晋,已故和顺长公主与额驸尚之隆之女。 和顺长公主,世祖皇帝养女,康熙养姐。 从和顺长公主那里说,纯亲王福晋是康熙的外甥女,众皇子的亲表姐。 可是,现下是王婶…… 往后,还会是七阿哥的嗣母…… ,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第二百五十章聪明人免费阅读。 第二百五十一章 阴阳交汇(第三更求月票) 到了亥正。 大家已经是昏昏欲睡。 要知道今天一上午还在赶路,一下午还没有闲着。 送行就送了三回。 熬到现在,大家都是喝着浓茶强撑着。 等到马车的动静进来,大家就迫不及待从二所出来,到了甬道。 八阿哥已经出来了。 大家迎上去。 八阿哥对大家点点头,随后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道:“官房那边还有空地儿,我之前跟人打招呼留了……” 九阿哥听了,带了几分惊喜。 “能修一处宅子,还是两处?” 他看了十阿哥一眼,问道。 十阿哥也望过来,脸上带了期待。 兄弟俩可是说好,往后也要挨着住的。 八阿哥笑道:“自然是两处……” 九阿哥与十阿哥都笑了。 九阿哥摩拳擦掌道:“等开了春,弟弟就跟汗阿玛请旨去营造,修宅子也得两、三年呢……” 八阿哥笑着说道:“说快也快,不急……” 得了这个消息,九阿哥满是兴奋,丝毫没有离别之愁绪。 因大福晋病重带来的感伤,都去了大半。 舒舒站在旁边,笑着听着,没有太多的念头。 就算比邻而居又如何? 凭借八福晋的脾气,两家也混不成通家之好。 她莫名想到一个比喻来。 没有挖不动的墙角,只有不争气的锄头。 她是那把锄头呢? 还是八福晋是那把锄头? 好像是双管齐下…… 她是畏惧历史的惯性,怕九阿哥掉坑,拖累了自己。 八福晋那里,则是小女人的私心,恨不得丈夫眼中只有她,其他父母兄弟都死绝才好。 就是不知道在两把锄头之下,八八九九这個组合能坚持多久了。 这会儿功夫,八福晋穿着大氅,裹着披风,在嬷嬷、丫鬟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看到甬道里面的小猫一、二、三、四只,与之前乾东头所外的情景天差地别。 八福晋的脸色就有些黑。 没有排面。 只是她也晓得,这不是挑理的时候。 谁叫他们序齿靠后呢。 旁人都已经走了,总不能再回来送他们一回。 这会儿功夫,延禧宫来了人。 是惠妃身边的嬷嬷。 带着几个太监,抬了两口箱子。 “这个箱子里,是些古董摆件,这些年来外头人陆续进上来的,娘娘就捡着好的,收拾了两箱,一箱给了郡王那边,一箱留给阿哥爷……” “另一个箱子,是金花缎、蟒缎、云锦、折枝锦,还有两匹广东那边进上的洋料子,叫绒呢的,也是娘娘叫人找出来,给福晋做衣裳使的……” “娘娘伤心了,精神头有些不好,想着阿哥爷也不是旁人,不用那些虚礼,就没过来……” 八阿哥带了感激道:“让娘娘为我们操心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儿我去给娘娘请安……” 八福晋也面色好些,客气道:“娘娘仁爱,想着我们……” 等到坐上马车,八福晋脸就耷拉下来。 她忍不住跟八阿哥抱怨道:“惠额娘都晓得打发人来一趟,咱们娘娘怎么没动静,全当没有爷这儿子似的……” 八阿哥摇头道:“不一样,先头四哥、五哥那边走时,德妃母与宜妃母也没露面……” 越不是亲生的,越是客气着。 亲生的,反倒不需要这些虚礼。 自己额娘性子向来小心谨慎,行事都在框子里。 要是今晚,其他妃主都出来送儿子,那额娘也会来送的。 八福晋噘着嘴,依旧是不痛快。 惠妃不是亲额娘,还晓得贴补他们,卫嫔人不到,东西也不到? 也是,出身辛者库人家,包衣里的小门小户,没有根基,说不得日常还要儿子贴补…… 这些日子,八福晋恢复了给婆婆的请安,也见识了不少婆婆的手段。 不是个简单人。 柔柔弱弱的,看着好欺负的样子,可实际上最是不吃亏的。 八福晋倒是庆幸搬出去,不用在婆婆跟前,要不然的话怕是自己连个站的地方都没了…… * 二所门口,九阿哥直接就跟十三哥道:“太晚了,别折腾了,直接歇在这边……” 十三阿哥打着哈气,想要点头,可却是觉得有些不方便。 十阿哥直接拉着十三阿哥,对九阿哥道:“直接去三所好了……” 夜已深。 兄弟俩带了太监走了。 舒舒与九阿哥回了正房。 膳房的热水,一直都烧着。 两人进屋刚坐下,核桃、小榆端着两个洗脚盆进来。 里面的洗脚水热气腾腾,颜色是黄色的。 水汽还带了一股子熟悉的辛辣。 “老姜?” 九阿哥知道舒舒最近爱看《本草》,好奇着:“这个是管什么的?” 舒舒道:“驱寒的,促眠……” 从盛京回京这二十多天,每天在户外赶路。 即便穿得厚,马车里也暖,可也难免有寒气入体的时候。 这个泡脚不仅能驱寒,改善睡眠,还有两个功效,舒舒没有说。 对女子来说,就是暖宫。 对男人来说,则是养肾。 关于肾的问题,如今算是九阿哥的逆鳞。 触之不必死,却会死去活来。 舒舒今天乏得厉害,没有体力陪他胡闹。 就将这功效隐下。 九阿哥泡着脚,觉得这驱寒的功效应该是有的放矢。 因为脚心往上,热气腾腾的,一直到膝盖,都觉得暖了。 九阿哥做惯了好哥哥,立时想到隔壁的弟弟。 “明儿也跟老十说一声,这个泡脚挺好的……” 舒舒笑着说道:“爷放心吧,应该也泡着,我想起这个后,就打发人跟三所的人说了……” 之前二所膳房大换血,一时无人,三所膳房过来半月,两个院子里的人都相熟。 加上两个主子也好,两个院子就保持互通有无的关系。 九阿哥看着舒舒,与有荣焉。 自己是好哥哥,舒舒是好嫂子。 这也是“夫唱妇随”。 夫妻俩也实在乏了,泡了脚后,就准备梳洗安置。 外头传来动静,是乾东二所的管事太监来了。 九阿哥懒得去前头,直接叫何玉柱领到正房来。 那太监道:“九爷,我们主子打发奴才过来说一声,子初用车……” 九阿哥披着衣裳见人,才发现自己将老三给忘了。 只是这老三怎么回事儿? 真当自己这个署理内务府总管是大管家? 九阿哥心情有些暴躁。 宫里是有门禁的,今日不同是因为之前御前请了旨,也安排了内务府的郎官在神武门内值守,宫门才延后关闭。 什么时候用车,什么时候出宫,不是应该跟那边说么? 九阿哥很想任性一把,直接发脾气撵人。 不过他忍了,跟那太监道:“马车都在神武门外候着,你去那边说一声……” 那太监应声去了。 九阿哥坐在炕沿上运气,跟舒舒抱怨道。 “你说这懂事了,是好事,还是坏事?爷怎么觉得,还是不懂事更自在呢……” 舒舒也有些囧。 之前三阿哥的样子,她还真当他不搬了。 这图什么呢? 前头在弟弟们面前都说了,就坚持到底好了,结果自己说话跟放屁似的。 舒舒只能安慰九阿哥道:“谁叫他是哥哥呢,八十八步都走了,最后也别省了……” 说着,她就叫何玉柱去隔壁叫人。 隔壁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已经歇下,眼皮子强睁着过来。 大家与三阿哥都没有话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往那边赶。 九阿哥小声道:“老三最是小心眼,他又是前头的,要是心里记了仇,回头翻来覆去的去汗阿玛嚼舌,咱们就不占理了……” 十阿哥点头道:“是得防着,去就去吧……” 十三阿哥没有说什么。 他脑子已经是一团浆糊。 舒舒跟在旁边,身上裹着披风,头上戴着帽子,脸上带了口罩。 刚才泡脚,出了一身汗。 现在又出来,她也怕夜风吹到了。 眼见着九阿哥还要说话,舒舒忙道:“爷一会儿家了再说,别吃了风,肚子疼……” 九阿哥这才闭上嘴。 乾东二所这里。 马车已经到了。 荣妃娘娘也在。 她手中牵着的不是三福晋,而是田格格。 “好孩子,好好养着,一年半载,添个阿哥就是你的福气了……” 田格格柔顺道:“都听娘娘的……” 瞧着这架势,她们娘俩像是亲婆媳。 舒舒看了眼旁边侍立的三福晋。 三福晋神色有些僵硬。 三阿哥跟九阿哥道:“九弟,盯着御膳房那边些,分例早点儿送过去,还等着那个开伙呢……” 九阿哥心里腹诽不已。 这还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外头铺子那么多,即便宫里这边耽搁了,不会置办么? 不过他还是好声好气道:“放心,明早一开宫门,就打发人往各处送东西……” 不是为了老三。 是为了其他的哥哥们。 总不能真的冷锅冷灶的,让皇子阿哥、皇子福晋没吃没喝的。 三阿哥这才放心,带了几分得意,道:“汗阿玛恩典,将哥哥我的府邸赐在正红旗,离公府、都统府也近,往后走动也方便……什么时候九弟带了弟妹过去串门,也能多走几家……” 九阿哥觉得他好像是在炫耀,一时又不明白炫耀的是什么。 他就很是捧场道:“正红旗地界好啊,弟弟也想过去,我岳父跟汗阿玛提了两回,可汗阿玛都不许……” 三阿哥笑容更盛:“谁叫你们排在后头呢,汗阿玛思量的就多了,总不能可着正红旗的地界修皇子府……” 三福晋站在旁边,婆婆冷落,丈夫也不理。 吃了夜风,脸色就有些泛白。 舒舒看在眼中,视若无睹。 她觉得自己算是冷心冷肺。 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谁对她不好,那她也都记下了。 不过三福晋明显不是个聪明人。 对着婆婆跟受气小媳妇似的。 对着丈夫,也没有自强自爱,夫妻匹敌的样子。 反而对着舒舒这个堂妹,依旧是冷着脸,避而远之。 舒舒没有上前。 三福晋糊涂。 这婆媳、夫妻、妻妾的关系,好像都处理的不怎么样。 要是自己立不起来,往后还有苦日子熬。 如今三阿哥的贝勒府在正红旗,对三福晋是好事。 要是三福晋好好利用,处境应该会缓解些。 远远地传来鼓声。 子初了。 三阿哥这边也炫耀完,跟荣妃说了两句话,就上了马车。 荣妃没有多留,神色淡淡的,对众人点点头,就上了肩辇。 十三阿哥这回没有跟着过去,直接回兆祥所了。 舒舒三人再次穿越御花园。 一晚上折腾好几次,九阿哥都不怕了。 他拉着舒舒的手,道:“钟粹宫娘娘手紧,待儿子还真大方,弄了好几箱东西,就是不大对劲,不说给儿媳妇收着,给一个格格收着,这算什么?” 舒舒好奇道:“田格格是她亲戚么?” 皇子们大婚前的格格,多是生母选的。 荣妃也是包衣出身,姻亲故旧都在内务府。 九阿哥摇头道:“应该不是,要是的话,早传出来了……汗阿玛忌讳后宫插手阿哥所的事儿,钟粹宫娘娘应该不会明知故犯……” 舒舒明白了。 不是亲戚的话,那就是故意给儿媳妇没脸了。 也不知道三福晋做了什么,让婆婆这么不满。 两人热热乎乎的说话,十阿哥在旁眼气了。 他就带了几分故意道:“子时了,老三这个时候出宫,也不怕冲撞了……这阴阳交汇的……” 九阿哥握着舒舒的手,有些紧了。 这是又怕了? 舒舒还想着怎么开解。 九阿哥已经将舒舒推到另一侧。 原本三个人是九阿哥居中,左手舒舒,右手十阿哥。 现下就成了舒舒中间,左手九阿哥,右手十阿哥。 舒舒与十阿哥都停下了脚步,两人觉得奇怪。 九阿哥道:“男子为阳,女子为阴,你还是避一避好……” 舒舒察觉到他的颤抖。 他没有战胜恐惧,却选择面对恐惧。 十阿哥在旁,见真吓到了九哥,很是后悔。 都怪九哥,想要跟九嫂亲近也不分地方。 老当着自己的面,不知道自己还没福晋么? 福晋? 十阿哥想起一件事来。 蒙古那边冷,阿霸亥部所在的地方还是口外,正是风口上。 送嫁的队伍,初冬就会动身,否则晚了,那边就是见天的白毛风,无法赶路。 天呢? 他的福晋或许就在京城! 按照之前的计划,腊月里“皇子初定礼”,婚期是明年二、三月,时间好像也很快。 十阿哥想到这里,带了几分激动:“九哥,九嫂,阿霸亥部的人应该差不多到了,或是已经到了……” * 附:下一章会在8月8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有难处了(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心里算了下时间,确实差不多该到了。 他点点头道:“明天去问问理藩院与宗人府那边……” 要是人来了,内务府这边也要开始预备“初定礼”。 这个是他来负责主办,感觉也方便许多。 舒舒听了,笑道:“有太妃在宫里,那边来人,肯定要递牌子进宫给太后与太妃娘娘请安……” 到了那个时候,阿霸亥格格肯定也会被带进宫来。 十阿哥点点头,觉得都不困了。 他望向舒舒,难得带了腼腆:“那等她们进宫,九嫂帮着好好看看……” 舒舒忍了笑,道:“太后最是体贴仁爱,到了那个时候,肯定会传你去宁寿宫的……” 不仅给未婚夫妻提供机会见见,也给阿霸亥的长辈看看十阿哥。 幸好十阿哥顺利度过变声期,加上随扈几个月,看着有些结实,不再是之前细脚伶仃的单薄公鸭嗓少年模样。 要不然,还真有些叫人下头。 十阿哥点点头,嘴角翘着,生出几分期待。 九阿哥见了,少不得提醒着:“婚期不是二月就是三月,就剩下这三、四个月,你可别在这个时候弄出什么庶长子来……到时候弟妹没脸不说,往后也麻烦……” 三、四个月,生孩子不够,怀孕却够用了。 有着五阿哥与七阿哥那边的前车之鉴在,九阿哥可不喜欢老十这里也乱糟糟的。 别看北巡一趟,好像那两对夫妻也融洽了、和美了些,可是庶长子立着就是立着。 如今成了宗室,更是不好说。 回头什么时候长子生母请封了侧夫人,那就又不同。 往后这爵位传承,就要有纷争。 自己可还盼着十弟的嫡子呢,别因这些乱七八糟的耽搁了。 舒舒在旁,发现兄弟俩说话,都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大福晋的病重。 要是大福晋病逝,他们也要服小功。 婚期肯定要被延后了。 也许他们心中,还在想着大福晋好转过来。 死亡,对于十六、七岁的少年来说,还是太陌生。 即便十阿哥经历过一遭,也是如此。 十阿哥忙道:“九哥放心吧,弟弟不是那湖涂人……” 舒舒则是想起蒙古京城旗装截然不同。 即便是入乡随俗,也需要一些时间。 或许,自己晓得预备什么见面礼了。 只有其他的,暂时还轮不到她出面。 十阿哥身份显贵,宫里能代他出面的女卷不多。 即便宜妃之前与温僖贵妃多年交好,这个时候也不能越俎代庖。 舒舒这个嫂子,可以在出门时候照看十阿哥饮食起居,可在这种婚娶大事上也没有资格说话。 《高天之上》 有资格出面的,就是太后与太子妃。 太后又是不管事的,那就是剩下一个太子妃。 太子妃? 舒舒想起一件不大对劲的事来…… 今晚,毓庆宫没有人出来。 太子没来,太子妃没来,也没打发人来。 舒舒忙道:“爷打发人去毓庆宫了么?” 九阿哥不解道:“打发人去毓庆宫做什么?” 舒舒目瞪口呆。 “那边……不知道直郡王今晚搬家?” 九阿哥道:“许是知道,许是不知道,谁晓得呢……” 舒舒犹豫道:“可……太子没露面……” 九阿哥道:“汗阿玛也没露面啊……再说了,毓庆宫与阿哥所中间还隔着东六宫,太子不知避讳,半夜横穿过来,那成什么了?” 十阿哥在旁,听明白舒舒的顾虑。 “九嫂不用担心,不是九哥的疏忽,太子爷是君,他与汗阿玛一样,与我们兄弟不一样,不用守这些俗礼……” 舒舒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单纯的俗礼么? 太子将自己当成了君,谁又能将他当成兄弟? 现下康熙不会挑剔,觉得儿子之间,“君臣有别”是守秩序。 可等到挑剔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太子缺了人情味儿? 如今皇父在位,都待兄弟疏离,视兄弟为臣仆,那以后呢? 这个时候,太子是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了。 太子现下,就是被架得太高了。 大家从最早的仰视,逐渐变成挑剔…… 一夜无话。 次日,舒舒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九阿哥不在,已经往御前去了。 不用问也晓得,眼下九阿哥心中,指定是他亲亲十弟的亲事最重要。 舒舒就着紫菜蛋花汤,吃了一笼屉龙眼包子。 今天最主要的事情,就是预备出六份乔迁礼来。 今日十一月十三,后天就是十五。 搬出去的诸皇子福晋,往后是什么样的请安行程,都没有定呢,后天应该会如常入宫。 这乔迁礼最好明日就送过去。 省得拖久了,不好。 幸好这回带回来不少皮子,有蒙古各部的“寿礼”,当时舒舒觉得烫手,分润出去了。 可随后,还有围场各处管事的“寿礼”,这个可是收得心安理得。 加上三阿哥给的,盛京采买的,足有二十来车。 舒舒就拉了小椿、核桃清点,留下娘家的那份,其他的就差不多均分成六份。 不过,根据各家人口,也做了略微的调整。 像大阿哥、四阿哥这样孩子多的,就多置换了些银鼠皮在里头。 银鼠皮细软轻薄,比较适合做童褂。 不过总的价值,都差不多。 小椿私下问道:“福晋,五贝勒府那边也这么送么?娘娘那边晓得,怕是不高兴……” 舒舒早有思量,道:“加上白玉观音,还有那个石榴宝石盆景,挑一对花瓶,金如意一对……” 五福晋与七福晋同日进门,如今七福晋怀孕,最忐忑的怕就是五福晋。 虽然说实打实的嫁进来只有一年半,可现在都是按照虚年算的,再过一个半月,就是第三年。 舒舒送这个,也是美好祝福。 就算是宜妃过问,也只有满意的。 小椿不肯动地方,带了祈求:“福晋……那观音还是换旁的吧……” 舒舒看了她一眼,见她嘴角耷拉着,眼泪都要出来了,就晓得她想多了。 “行了行了,白玉观音留下,加上那套紫檀四季笔筒……” 小椿这才欢快的下去预备。 核桃在旁,犹豫了一下道:“八福晋那边,怕是会挑理……” 舒舒轻嗤道:“随她挑去……” 不过四福晋与七福晋那边…… 算了,又不是只送一次礼。 七福晋那边,等孩子落地预备丰厚的。 四福晋这边,往后再说。 要不然的话,又是都要送一轮。 等到下午,九阿哥回来。 舒舒就将拟好的礼单给九阿哥看了。 九阿哥简单翻看了下,大致都差不多,心下有些犹豫。 舒舒将递给他另一个礼单:“这是以我的名义,送五嫂的……” 实际上,九阿哥想说的是,八哥那边不加一份么? 可是他有些说不出口。 送了八哥,老大那边没有表示么? 送就都送,不送就都不送,要是真的分出三六九等,那不是送礼,那是打脸了。 好像,舒舒的法子反而是最好的。 明面上都是一样的礼,不偏不倚的。 私下里多一份。 也是因为同胞兄长的缘故。 旁人再挑剔,可就是不通情理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就这样吧……” 他与八哥兄弟之间,又不讲究这些虚礼。 舒舒不方便出宫,就由保姆齐嬷嬷出面送礼。 次日一早,齐嬷嬷就带了人与礼物出宫了。 到了中午,齐嬷嬷回宫,面上有些古怪。 等到打发丫头们下去,齐嬷嬷才低声说了缘故。 原来她一上午走了六个府邸,大多收拾得井井有序。 直郡王那边不用说,早就分下了八旗左领,有王属人口。 如今各家都安排人上门执役。 尚书府那边,也去了不少人。 三贝勒这里,就是差不多的情形。 剩下几个贝勒,搬家是搬了,内务府左领也划下去,可八旗左领还没分。 用的多是带着的包衣。 可是这些包衣也才划下去,彼此都生疏着。 这个时候,妻族得力与妻族不得力,就有了区分。 “四贝勒府,看着倒是秩序不乱,好像是四贝勒的几个哈哈珠子得用……” “七贝勒府,纯亲王福晋打发人过来了,今儿看着已经收拾的差不多……” “八贝勒府,听说昨日安王系的几位王爷、贝子都在,也不缺人手……” “就是五贝勒府,现下看着还乱糟糟的,没有姻亲帮衬,那些包衣妇人也有些拿大……” 齐嬷嬷说到这里,道:“还有人念叨五福晋的阿玛是笔帖式什么的……” 舒舒听着,就晓得了缘故。 五福晋虽是满洲大姓出身,家里却是旁支。 祖父在陕西巡抚任上,不在京中。 她阿玛确实就是六部闲散笔帖式。 这几日皇子开府,各姻亲家都上门走动,他他拉家这边应该不好上门。 实在是地位相差太大。 即便是岳父、岳母,也没有底气。 如今包衣妇人尚不服五福晋身份,等分了八旗人口了,那些诰命夫人,怎么看五福晋? 在宫里时候,大家都是清一色的皇子与皇子福晋,还看不出什么来。 到了宫外,怕是会被处处比较。 等到九阿哥回来,舒舒就跟他说了贝勒府的现状,与五福晋的难处。 九阿哥听了,却是脸色发黑。 “没有姻亲帮衬?郭络罗家是死的?” 原来就是圣驾回銮之前,郭络罗家大舅一家也阖家启程,迁居京城。 郭络罗家大舅爷,将出任正四品的贝勒府司仪长。 舒舒才想起了,自己忘了这个。 “是不是路上耽搁,还没到京?” 虽说对郭络罗家印象不好,可舒舒还是不觉得他们有胆子怠慢皇子。 尤其是九阿哥已经对他们表示不满的情况下。 “不是还有桂丹?还有上下管事……” 九阿哥依旧不满。 好么? 当官的时候,给你们留着肥缺。 需要你们出力的时候,不露面了。 他有些不放心:“那边不会在贝勒府拿大吧,五哥又是个好脾气的,别被他们湖弄了……” 舒舒道:“五嫂是个明白人……” 说到这里,她好奇道:“汗阿玛指婚后,就没想到给五嫂阿玛一个恩典……” 笔帖式之女为皇子福晋,这说着也不好听。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道:“好像是赐了东西给布雅努……” 布雅努,五福晋祖父,陕西巡抚。 舒舒囧。 九阿哥也察觉到不对劲:“估摸汗阿玛就没想起来还有五哥岳父的事儿……” 他想了想,道:“过了赐婚的时间,也不好这个时候大喇喇的再加恩……倒是内务府那边,总管下头的办事郎中,也有从六部调过去的……” 舒舒听着这话音不对,九阿哥是想要自己这这件事给解决了。 她连忙道:“爷,内务府是皇上的内务府……五哥不仅是皇子,还是爷的哥哥,怕是不乐意如此……加恩也好,升调也好,还是当由皇上做主……” 卖人情也没有这么卖的。 明明是弟弟,将老子的活儿给干了,康熙能乐意?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抚额道:“昨天去了乾清宫,说的是老十初定礼;上午又去了乾清宫一趟,说的是各府年后的分例供应,这下午还得跑一趟……” 之前在尚书房的时候,除了皇上考教的时候,他们都躲得远远的,不往御前凑。 现在多了内务府的差事,感觉一天都要一、两趟。 舒舒听了,很是心安。 少年,这样才对。 这才是合格的打工人。 不自专,随时请示汇报。 九阿哥提及乾清宫,小声跟舒舒八卦道:“汗阿玛这两天没歇好,舍不得儿子出宫呢,眼圈乌黑……也不想想,一个个都多大了,孙子都一堆了,再不放出去,过几年重孙子都有了……” 舒舒点头,也觉得不该再留了。 阿哥所距离东西六宫太近了,即便有着重重的门禁的,可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加上以后小格格、小阿哥也多,难免有冲撞的地方。 后世家言,提及“太子烝庶母”,或许是杜撰。 或许有捕风捉影之嫌…… 但是现下,紫禁城里的门禁,的确不是那么森严。 反正不好说…… 第二百五十三章 母凭子贵(第二更求月票) 过了明日的请安,往后开府的皇子福晋请安规律是什么? 舒舒想了下裕亲王府、恭亲王府、纯亲王的几位福晋。 这几位是太后的儿媳妇,也要入宫定省的。 舒舒竟然一次都没有碰到过。 好像是每月一次,时间不定,提前递帖子进来,等太后这边准了才进来。 不是逢五逢十,那就跟宫妃与皇子福晋请安的日子撞了。 儿媳妇是一个月一次的频率,那孙媳妇们入宫给太后请安,多半也是从这个例。 不过时间上,说不得还是从五从十的。 皇子福晋们与宫妃算是一家人,一起也就一起了。 否则分着来的话,那太后那边迎来送往的,也没有得闲的时候。 舒舒松了一口气。 如此也好。 要不然的话,宫里就剩下两个小辈媳妇。 一个太子妃,一个她。 之前泯灭于众皇子福晋,跟着凑个人头还不觉得有什么,单独出来,有些尴尬。 太子妃地位超然,每次在宁寿宫都有排面,座次还在诸妃之上。 只是太子妃谦虚,不肯坐罢了。 舒舒这个小媳妇,婆婆还遇喜,到时候自己一个人去宁寿宫站着,怪怪的。 这会儿,舒舒倒是盼着日子飞速,让十福晋早点嫁进来。 等到下一次选秀,十二福晋与十三福晋差不多也该入宫了。 还有自己娘家那边,小二已经订婚,小三也被苏努贝子看上了。 也快。 以后婆家一堆弟媳妇,娘家一堆弟媳妇。 好像,有些岁月匆匆之感。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这里才撤下膳桌,就有人进来禀告,九阿哥求见。 康熙看了眼座钟,要是他没有记错,老九好像是在摆膳前才离开,前后还不到一个时辰。 之前随扈整日的见,如今回宫,又是如此,有些烦了。 看来选派内务府总管的事情,要提前了。 以后内务府再有什么事,他们自己商量去,省得老九总来烦他。 “传吧……” 康熙带了几分无奈。 九阿哥进来,没有啰嗦旁的,小嘴叭叭的将齐嬷嬷去各府送礼的所见所闻讲了一遍。 康熙听了进去,注意力放在了八贝勒府。 安王系的郡王、贝子都去了? 自己放这个儿子去正蓝旗,难道安王府不知道自己的用意是什么? 还是他们笃定正蓝旗旗主的地位不会动摇? 这是将皇子阿哥当成了可以利用的助力? 还有老大那边,门下左领都动了…… 他的门下,有八旗十二个左领。 自己存了私心,为了给他添分量,不被镶蓝旗的宗室王公压制,在镶蓝旗的公中左领中进行了挑拣,将几个有高官显宦的左领拨给了老大…… 九阿哥说完一遍,口干舌燥的,就发现康熙在跑神。 他就带了不乐意:“汗阿玛您听没听啊?晓得您向着前头几个哥哥,可五哥也不是捡来的?也心疼心疼五哥……” 康熙刚才关注的是直郡王府与八贝勒府,其他的都是入耳即过。 “老五那边怎么了?” 九阿哥不答反问,道:“汗阿玛您当时是怎么想的?即便看重布巡抚,看好五嫂人品行事,可玛法是玛法,阿玛是阿玛,怎么没给五哥岳父一个恩典……如今哥哥们开府出去,其他人的岳父要么是勋贵,要么是京堂,就是五哥这里,岳父还是荫封的六部闲散笔帖式……以后五哥出去见人,说起岳家门第,总不能说太岳父如何如何吧……” 六部笔帖式,品级有六品、七品、八品、九品。 五福晋之父是荫封笔帖式,正七品。 在笔帖式里,算是不高不低。 可是在京官中,已经是芝麻粒儿大小的官。 就是贝勒府的僚属官员,都比正七品高。 贝勒府司仪长,正四品。 贝勒府典仪,从五品一人,从六品两人。 贝勒府二等侍卫,从四品。 贝勒府三等侍卫,从五品。 说起这个,九阿哥不由心下一动:“汗阿玛,要不然让五哥岳父挂个司仪长吧……” 那还是正四品呢。 与其便宜了郭络罗家大舅爷道保,还不如便宜他他拉家。 就看五嫂进门这两年,外头他他拉家安安分分的,从来没有打着五哥的招牌做过什么,就晓得这家人比郭络罗家靠谱。 康熙呵斥道:“胡闹……” 不管怎么说,道保都是宜妃的胞弟,是五阿哥与九阿哥的亲舅舅。 如今无过罢免,旁人怎么看? 而且换的还是五福晋的阿玛。 往后婆媳两个怎么相处? 而且还牵扯到太后,是太后点的道保。 要是换下来,怕是连带着太后都会对五福晋有意见。 康熙耐着性子,与九阿哥说了其中缘故。 九阿哥皱眉道:“娘娘那里,应该不会计较这个吧……” 康熙摆摆手,道:“反正别惦记这个,即便道保调出来,也不宜选用张保住……” 张保住,五阿哥岳父。 司仪长听着再体面,也是贝勒手下僚属,内管家。 岳父,算是尊亲。 至于生母舅舅,反倒不碍事了。 因为皇子们名义上的舅舅,是几个皇后的娘家。 九阿哥点点头,眉头还皱着。 康熙见状,心下思量,道:“这妻族门第,你们真在意……” 九阿哥看着康熙,觉得这就是废话。 谁不想要找个门第高的妻子?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说在意也在意,说不在意也不在意了……皇家又不是外头,亲事讲究门当户对……谁嫁进皇家都是高攀……就是外头看热闹的多,将皇子们搁在一块儿,少不得比较下皇子福晋门第、嫁妆之类的……” 康熙轻哼道:“阿灵阿是一等公,齐锡身上他喇布勒哈番又一拖沙喇哈番,只是正四品爵,你这是嫌弃你岳家身份低了?” 八旗勋贵,比的从来都不是官职高低,而是爵位高低。 官职再高,子孙不成才,家族就沦落了。 有个高品级的爵位,一代代的降袭,也能保证家族不成为寻常旗民人家。 九阿哥连忙摇头道:“那不一样……” 谁叫他福晋人才出众……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提董鄂家祖上。 “董鄂家是文哲公主的后裔,世代与宗室联姻,几代人也战功显赫,家族说起来体面……可五嫂那边,往上数,就祖父是巡抚,曾祖是步军校,高祖就是普通旗民,家里也没有世袭左领……” 说到这里,九阿哥道:“汗阿玛,要不然您就下个恩典,升五哥岳父去内务府挂个郎中……儿子那边的管事郎中,也有从六部选调的先例……” 康熙听了,陷入沉思。 自己当年是疏忽了。 只觉得布雅努人品清俊,他的孙女在那一批秀女中也出众,没有想着加什么恩典。 七品闲散笔帖式,确实是太低了。 他点点头道:“那就升补内务府郎中……” 虽说儿子明目张胆的徇私,不过是先请示了他这个汗阿玛,康熙心中还是很满意。 九阿哥欢喜道:“那儿子这就打发人给五哥报喜去,回头让五哥跟您磕头……” 随即,九阿哥想到理藩院那边的消息。 “汗阿玛,阿霸亥郡王妃携长子、长女已经抵京,老十的‘初定礼’是不是可以张罗了?” 康熙闻言,神色一肃。 他想起了大阿哥、大福晋那边,时间确实有些紧张。 他就道:“去钦天监就近选个日子吧……” 前头已经有了那么多个皇子阿哥的“初定礼”,章程都是现成的。 有例可循。 进行起来应该会很快。 九阿哥却没有动。 之前不关注没有在意,因为老十订婚,他才发现之前的皇子定亲礼有多简薄。 同太子定亲礼相比的,就跟儿戏似的,赐的东西也不丰盛。 老十这里,九阿哥想要争取一下。 汗阿玛虽是许了个郡王帽子给老十,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封爵。 总要点出老十的身份贵重,省得往后宫里有人不开眼的慢待十福晋,那样打的就是老十的脸。 成婚小半年,九阿哥算是明白什么是“夫妻”。 新的小家庭。 一致对外。 一荣俱荣,一耻俱耻。 “汗阿玛,老十这里,是贵妃之子,迎娶又是藩王格格,不好从哥哥们与儿子的例……”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之前倒是没有留意这个。 他望向九阿哥道:“依你的意思……” 九阿哥不好拿着太子的定亲礼说,就道:“那就比照儿子等人的初定礼加等呗,福晋父母的赏赐、皇子福晋的赏赐,汗阿玛您多赏些,就是成全老十的体面……” 《吞噬星空之签到成神》 康熙看了他好几眼,见他并无作态之意,便道:“你之前还说外头看热闹的多,就不怕自己成了热闹?” 九阿哥一时没明白过来。 康熙道:“旁人也会拿你与老十的亲事比较……” 初定礼加等,随后的婚礼也会加等。 九阿哥的婚礼才过去不到半年,到时候少不得被人放在一起比。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随他们说去,反正儿子就这样了,能力中不熘,出身中不熘,总不能不让人实话实说啊……” 康熙轻哼道:“但凡你有一二出众之处,也不用这样不上不下的……” 九阿哥没有回嘴,那是之前,现下他也想要出息出息,积攒下功劳,以后好努力初封就是郡王。 要不然的话,舒舒在外交际,对着一堆侧福晋行礼,怕是不乐意。 康熙摆摆手,打发他下去了。 “这个老九啊,还真令人刮目相看……说他有私心吧,又不是为了他自己;说他没有私心吧,又都是小算计……” 康熙带了几分无奈,对梁九功抱怨着。 梁九功道:“奴才瞧着,九爷这是随了皇上,心性宽和,待手足亲厚……” 康熙点点头,他也是这样觉得。 老九虽文不成武不就的,人情世故上也差些,可心性好。 跟老五差不多。 宜妃的两个儿子不错。 想到宜妃,如今老蚌怀珠。 康熙就道:“翊坤宫那边要用血燕,你去库房里找几盒赏下去……” 梁九功应了,下去准备。 * 翊坤宫里。 宜妃正躺在炕上,眼睛上覆着热毛巾。 昨日去头所送完行回来,她就有些感伤,翻来覆去的,没有睡好。 现下眼睛发涩,眼下也发青。 香兰坐在旁边,手中拿着个软鞋底,针线不停,嘴里问着五阿哥那边的乔迁礼。 宜妃道:“你看着收拾吧,尽量调些内造的,到时候他们走礼也体面……” 内造办的东西,要是皇上赐下的,那要造册收藏。 不是皇上赏的,是下头人“进”的,则可以赏出去。 香兰记了下来,道:“好料子也压了不少……” 这就是宠妃的待遇了。 宜妃这里,除了分例上的衣服料子,大头是康熙的赏赐,与外头的孝敬。 这种日用消耗之物,即便是皇上赏的,送出去也不犯忌。 五阿哥开府,宜妃担心的就是儿子们入不敷出。 外头过日子,抛费最大的不是吃穿用度,也不是人口,而是这些人情走礼。 之前他们在宫里,不用单独走礼。 如今出去,宗亲那边,就要往来应酬。 如今京城十来个亲王府、郡王府,十来个贝勒府、贝子府,再加上二十来家国公府,这就是好几十家的人情往来。 加上母族与妻族。 这个时候不贴补,什么时候贴补? 不过宜妃少不得吩咐一句:“记得分两份,将老九的那份留出来,省得他回头再唠叨我偏心……” 香兰笑道:“娘娘怎么不分成三份,别亏了咱们小阿哥……” 宜妃摸着肚子道:“这个开府还早呢,先可着他哥哥们……” 这会功夫。 梁九功带了血燕到了。 宜妃由香兰扶着,对着乾清宫谢了恩。 “难为皇上想着我,不知道这两天皇上忙不忙,回头我给皇上磕头去……” 宜妃笑着开口道。 梁九功有心卖人情,道:“皇上还是老样子,就是九爷这两日辛苦着,内务府的事务繁杂,也常往御前来……” 至于什么九阿哥给五阿哥岳父讨官什么的,他一个字都没往外吐。 虚话,可以说;旁人都晓得的消息,也可以说。 实话说了,那御前就待不长了。 宜妃笑着听了。 等到梁九功走了,宜妃跟着香兰唏嘘道:“之前瞧着老九吊儿郎当的,没个正经样子,没想到还有母凭子贵这一天……” 第二百五十四章 枕边风(第三更求月票) 香兰道:“娘娘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县官不如现管。 自打九阿哥署理内务府总管,香兰立时就能察觉到不同。 要说之前,内务府的人,也没有人敢慢待娘娘。 可还是不一样。 等到回宫这两日,区别就更明显了。 连带着翊坤宫上下执役妇人与太监,走路脚上都带风。 太子妃掌着宫权不假,可自己阿哥爷掌着内务府。 那权利大了去了。 内务府三旗上头,除了皇帝,就是这位阿哥爷。 宜妃摇头道:“当家哪有那么简单的?何况内务府里里外外要看着多少事儿,谁能做到人人满意?越是做得多,做得好,说不得回头挨得骂越多……” 不过她也就是这么一说,没有劝儿子让权的意思。 五阿哥得太后抚育,抬了身份,占了个“贵”字,也就注定了不会有什么实权。 之前宜妃想着九阿哥做个闲散皇子,不闯祸就是好的。 现在看着他也是不安分的,与其放出去乱撞,还不如拘在内务府。 既得了实权,又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往后,她们母子三人,说话也能硬气些。 她想起小儿媳妇之前提及二所缺嬷嬷之事,就跟香兰商量着。 “不仅二所缺人,贝勒府那边也需要老成的人镇着……皇子下旗,带了包衣下去,那些人眼睛可是长在脑门上,一个个心高气傲的,五福晋年轻,怕是弹压不住……” 香兰犹豫了一下,道:“娘娘,要是二所这边用人还好些,进宫执役也体面……要是有家室的嬷嬷,肯定不爱去外头当差……” 贝勒爷已经入旗,就是下五旗了。 包衣人家过去贝勒府,出个临时差事,也没有什么前程可奔。 要是阖家过去,谁也不乐意。 反倒是二所这边,九阿哥还没有入旗,署理内务府,是个热灶。 服侍好了,说不得子侄都能求个前程。 这些原因都是表面的,根本原因就是皇上与太后不会乐意宜妃插手贝勒府的事务。 宜妃苦笑。 她想要不偏不倚。 却不能不偏不倚。 她失了兴致,嘱咐香兰道:“算了,算了,外头就算了……你休假的时候出去,瞧瞧你春来姑姑与春喜姑姑,看看她们日子过的如何?要是日子随顺,儿女孝顺,就问问要不要进宫当几年差……要是日子不顺当,过的艰难,就留个荷包,权当心意……” 香兰不解道:“娘娘,不是该选牵挂少的人进宫当差么?” 春来、春喜是宜妃早年身边大宫女,放出去好多年了。 香兰当时还是小宫女,跟着两位姑姑学过规矩。 宜妃道:“家里和美,外头牵挂多,行事也会有分寸;反倒是孤寡之人,心性说不得偏了……” 即便早年在身边得用,可这放出去也十来年。 谁晓得现下心性如何? 既然是帮小儿媳妇选人,宜妃自然要挑个妥当的。 香兰点点头,记在心上。 * 二所这里。 舒舒送完了乔迁礼,有心情整理娘家这边的礼。 几位长辈不用说。 上好的皮子。 五十年的人参。 这要预备好几份,家里两份,父母一份,伯父伯母一份。 外头三份。 姑母一份。 公府堂伯一份。 大二房长辈一份。 剩下就是平辈。 表弟、五个弟弟。 堂兄、堂嫂。 康王府表哥。 明珠府的表姐。 大二房的族兄。 舅舅家的表妹。 还有小二的未婚妻。 舒舒列好了名单,就开始做减法了。 没有法子,因为要送乔迁礼,二十来车皮子去了大半,剩下的皮子就不够分了。 先可着长辈们来。 等到小一辈,她就只留了表弟与弟弟们,还有堂兄、堂嫂,这些都是家里人,其他人以后再走礼。 就是康王府表哥与明珠府表姐那里,舒舒迟疑了下。 也都划掉了。 人情往来,不在一时。 倒是老郡主的那些房契、地契…… 舒舒觉得等过了这一阵,还是得自己回去一趟。 这些房契、地契是老郡主的赔罪。 她的赔罪对象是舒舒的祖母。 祖母病故多年,这些东西,应该是阿玛与伯父决定怎么分配。 至于科尔沁台吉府里的姑姥姥说的陈年旧怨,这个则要跟额涅说。 也要防着什么时候郭络罗家翻旧账。 想着自己这一走小四个月,期间与阿玛拢共也没见着几日,长辈们肯定都惦记,她就唤来核桃。 “明天你跟嬷嬷走一遭吧,回家里见见我额涅与阿牟,将这几个月的见闻好好说说……” 因为小椿留守,这几个月核桃就成了舒舒身边总管事,近身服侍的,知道的事情很多很周详。 核桃应了,迟疑了一下道:“福晋,娘娘遇喜,太医让吃血燕,夫人那边,要不要也预备几盒燕窝带回去……” 她们的库房里,还真不缺燕窝。 有太后娘娘赐的,宜妃赐的,还有内务府各部门官员的“寿礼”。 舒舒听到这个,想起自己收到的寿礼中,还有阿胶与海参。 也都是滋补的。 孕妇可用。 她就道:“你将阿胶与海参也找出来,去太医院值房找尹太医瞧瞧质量如何……” 这两样的药效,都在《本草》上记载着,舒舒熟悉。 主要是她想的多。 总觉得入口的东西,谨慎些好。 正说着,九阿哥挑帘子进来。 “好好的,去太医院值房做什么?你身上不舒坦?” 九阿哥关心则乱,听了半句话,打量着舒舒来。 舒舒笑笑,摆摆手打发核桃下去,才道:“好着呢,就是想起在盛京时收的寿礼,有阿胶与海参,也是对孕妇有益的,打发核桃过去问问质量如何,如何食用之类的……” 九阿哥这才安心,坐在炕边,得意洋洋的说了自己这回去乾清宫的战绩。 汗阿玛允了。 张保住升调内务府郎中,不再是正七品闲散笔帖式,而是正五品内务府郎中。 虽然品级依旧不算高,可也比之前听着体面。 舒舒露出欢喜来。 能够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帮上五阿哥、五福晋,她还是非常支持。 不过欢喜是欢喜,她也警醒起来。 这就是权势。 一个正七品官员,随口就能越级提拔出正五品郎中。 她不由担心。 九阿哥这里开了先例,就会被其他人盯上。 谁没有几门亲朋故旧? 可是那样的话,九阿哥是应,还是不应? 尤其外头还有个以人缘好着称的八阿哥。 要是八阿哥开口呢? 舒舒可不想内务府成为这位贤阿哥卖人情的地方。 到时候收拾烂摊子的是九阿哥。 他的总管权利也会被侵占、利用。 舒舒斟酌着,说道:“爷,这件事不好往外头说,最好是都推到皇上头上,只当是皇上心疼五哥,才给的恩典为好……” 九阿哥皱眉道:“又不是见不得人之事,怎么就说不得?” 舒舒道:“爷想想,前头五哥贴补爷时,满世界说去了么?” 九阿哥摇头道:“这不一样吧……” “怎么不一样……” 舒舒柔声道:“五哥顾着爷的面子,怕旁人说嘴,贴补了一回又一回,也没对人提过……爷这里要是满世界的说了,好心是好心,可也衬着五哥之前对岳家不上心似的……” 九阿哥看着她,轻哼道:“爷怎么觉得你这道理有些歪?感情这往后做人情,都要偷偷摸摸的,不领功了……” 舒舒拉着他的手,道:“爷这般费心尽力的,为的是五哥的体面,又不是为了什么功劳……” 九阿哥挑眉道:“你说的也对,换了旁人,爷也懒得操这个心……” 舒舒笑着说道:“是啊,爷是尽心当差事,又不是真的成了大管家,谁都能吩咐两句……反正爷身份在这里摆着,不是旁人随口吩咐一句就颠颠行事的,这内务府安插人手的事情也没下回……” 九阿哥点点头:“那是自然,张大人能升调,那是汗阿玛的恩典,也是因皇子岳父的身份,特例……旁人想过来,那爷就问问他,脸呢?也是皇子岳父么……” 舒舒笑了。 “之前我还担心开了这个先河,外头七大姑八大姨的盯上爷,到时候求到爷跟前,爷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爷这么想,再好不过了……” 所以八阿哥那边的门路,还是堵死吧。 九阿哥以为舒舒说的是郭络罗家,轻哼道:“得了正四品司仪长还不知足,还想要旁的?别忘了前几个月,桂丹刚补了三等侍卫,一回一回的没完了是吧?回头惹急了爷,都给他撸下来……” 舒舒见他误会,也不解释,配合着说道:“还有金家那边,那么能钻营的人家,怎么会放弃爷这个金大腿……” 九阿哥听了,不由当真了。 他想了想,小声道:“要不,爷找个人盯着兆祥所那边,想个法子将金家丫头打发出去……老十四虽淘了些,可也是爷的小兄弟,这么个家风不正人家出来的丫头搁在他身边,再给拐带坏了……” 舒舒没有立时说话。 她想到了索额图。 金家背后,大概率可能就是赫舍里家。 那样的话,这金家大妞先是盯着乾西二所,后又去了兆祥所,只单纯的攀龙附凤,还是有其他的用意? 她想了想,还是劝阻道:“一动不如一静,兆祥所是延禧宫娘娘盯着,爷还是别轻动,省得叫人误会……左右他们就要挪阿哥所了,到时候再说……” 九阿哥点点头,神色有些凝重。 四所…… 总要迎来新主人…… 没有十四阿哥,也会有旁人…… * 北城,八贝勒府。 八福晋看着九阿哥夫妇的礼单。 清一色的皮子,再没有旁的。 数量倒不少,足足有两车。 她面上带了轻蔑,跟奶嬷嬷念叨着。 “不是说嫁妆丰厚么?还真是个面上光的,这是去蒙古刮地皮了?丢死了人,带了多少车皮子回来?倒是会借花献佛……” 说话的功夫,正好八阿哥打外头回来。 知晓二所打发人送乔迁礼,他就取了礼单看了,笑着对八福晋道:“都是好皮子,你不是想要做新大氅么?这几卷黑貂皮刚刚好……” 八福晋似笑非笑道:“这就是爷的好兄弟,随便湖弄着,爷倒是也不挑……” 八阿哥皱眉道:“这都是可用的东西,现下京中都不好采买,就是买也不好寻这样的成色……” 八福晋冷哼道:“反正我不信,五贝勒府的乔迁礼,也只有这两车皮子……” 八阿哥沉默了。 他看出九福晋行事,礼数周全,通晓人情世故。 她预备乔迁礼,自然不会将五贝勒府与其他府邸的预备成一样。 那样的话,就要得罪婆婆了。 八福晋只当八阿哥默认了自己的话,叹了一口气,道:“反正爷心里得有数,别旁人说两句好话就湖弄了去……那头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呢,爷这边比不得,也没有必要去比……” * 附:下一章会在8月9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二百五十五章 总要有人领情(第一更求月票) 八贝勒府旁边,就是四贝勒府。 两府规制一样,都是一起营造的。 正房里,四福晋拿着礼单,对着皮子,叫人整理分配。 四阿哥已经从衙门回来,坐在旁边吃茶。 看到银鼠皮子就占了半车,四福晋笑了,对着四阿哥赞道:“九弟妹是个仔细的,这个银鼠皮比不得黑貂、银狐什么的贵重,可上等的也难得,倒是更难买一些……咱们与直郡王府,肯定分得最多……” 四阿哥点点头,对于这位弟妹没有打过交道。 偶尔听闻,也是待婆母孝顺,待丈夫仔细什么的。 不过只看着老九的行事变化,就晓得这个九弟妹是个贤惠的。 要是像八福晋那样骄狂不守规矩,早有恶名传出来。 四福晋又指着那几卷黑貂皮道:“爷的大氅还是前年的,今年也加一件……” 四阿哥道:“两件,这是两件的料子,你也做一件……” 四福晋点点头,指着下头次一等的银狐、赤狐皮子。 “这两样给李格格与宋格格……” 四阿哥没有再理会分派,只叮嘱道:“这两车皮子,价值不菲,其他府邸应该也是差不多,老九他们出去一趟,存货应该差不多了……你记一下,回头年礼的时候,想想怎么贴补回去……他们在宫里日子也抛费大,总不好咱们当哥哥、嫂子的还占便宜……” 四福晋点头,将此事记在心里。 * 西城,直郡王府。 如今王府十分安静,大福晋静养,大阿哥陪伴在妻子左右不离身。 两个主子都不露面,下头的人却各司其职,看起来井井有条。 府中庶务,就由延禧宫出来的嬷嬷盯着。 这位老嬷嬷是惠妃身边老人,看着也严肃。 没有小鬼儿敢这个时候做耗。 看到九阿哥夫妇的礼单上有一车的银鼠皮子,嬷嬷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叫了针线房的管事,仔细吩咐着:“将这车皮子收了,给几位小主子添冬褂……” 大福晋重阳节后就有病兆。 当时头所上下的人预备冬装,也就是按照分例的料子来。 分例的料子里,冬衣就是棉花,外头是绸缎之类的,大毛、小毛都没有。 于是,几位小主子身上,要么是厚囔囔的棉衣,要么就是去年、前年的旧皮褂。 《仙木奇缘》 小孩子家家,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做衣服也可着做,去年的旧衣裳,今年穿再看着就有些不大合身。 一个个的,看着可怜兮兮的。 嬷嬷看着眼泪都要出来了。 却是不好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置办皮子做衣裳什么的。 这份乔迁礼,正是解了燃眉之急。 * 三贝勒府,跟直郡王府在一条街上。 之前是按照郡王府规制营造,如今却只能挂贝勒府的牌子。 许多逾制的地方,也要避开。 三阿哥就有些不痛快。 要知道之前他安排旗属人口的时候,也是按照郡王府的配置来,那样有品级的僚属就有不少。 文官有十九人,从正三品到从八品不等。 结果成了贝勒府,文官僚属就只有四人。 再说武官,可以挂侍卫。 郡王府是十五人,一等侍卫六人,二等四人,三等五人。 到了贝勒府,就只有侍卫十人,二等六人,三等四人。 等到看到礼单,晓得九阿哥夫妇准备的乔迁礼是皮子,他就多心了。 自己之前送了他们八车,他们回来两车。 这是拿自己的东西给自己做人情? 湖弄谁呢? 他小心眼有些犯了,怀疑九阿哥夫妇是故意的。 这是嫌弃他这里走礼薄,舍不得给他们预备好东西做乔迁礼,才故意拿皮子湖弄? 旁人那里,指定不是这样简薄的礼。 他就吩咐人将皮子拿了几包,仔细看起来。 当看到貂皮都是一卷一卷的上等黑貂皮料子。 狐狸皮中也有少见的银狐皮。 而且都是专门的炮制过的,像是专门采购的,不是围场缴获的那些没怎么加工过的皮子。 他心里才舒坦了一些,总算还懂事。 要不然回头见了老九,他肯定要问问。 这是瞧不起谁怎么的? 三福晋心里对舒舒置了气。 好好的郡王福晋丢了,还不许自己不痛快? 结果可好,自己使了脸色,不搭理她了,她就也没搭理自己。 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主动弯腰,说两句好话怎么了? 亏得自己先头在人前替她张目,护着这个堂妹。 势利眼罢了。 这样想着,三福晋面上就带了嫌弃。 “都什么时候了,还送这些料子啊?这冬天都过去一半儿了……” 她的冬衣,早在中秋后就开始预备了。 她手头又阔绰,大毛、小毛衣裳都添置了。 三阿哥道:“你要不用就收了库房,回头看看是给田氏她们分些……” 三福晋脸色发青。 这是什么道理? 她这个福晋不做衣裳,格格反要做了。 她就道:“还有咱们大阿哥、二阿哥呢,全当过年换新衣裳了……” 三阿哥皱眉道:“小孩子家家的,预备那么多新衣裳干什么?汗阿玛推崇节俭,我们也不要奢靡……留着过年的时候用来走礼,往各处加上一两件皮料也体面……” 他这样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吩咐。 三福晋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不情不愿的点头。 * 五贝勒府,上房。 五福晋歪着休息。 这两日身心俱疲。 或许,她本来就不该嫁入皇家。 这福气太大,不是她能受的…… 奶嬷嬷小心翼翼的捧着石榴宝石盆景,带了欢喜道:“福晋您看,这个多喜庆,就摆屋子里吧……” 掐丝珐琅的花盆,金银做的树枝,玛瑙做的石榴,还有碧玉做的石榴叶。 看着富贵吉祥。 五福晋点点头:“我也觉得好,那就摆着吧……”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倒是盼着借着好寓意,能够早些心想事成,日子也就不用这么难熬了…… * 七贝勒府。 七福晋素来大方,收了两车好皮子,也没有叫人收库房。 而是做了分配。 她与七阿哥是一等的。 大阿哥、大格格是第二等。 生了大阿哥、大格格的那拉格格是三等的。 其他三位没有生育的格格是第四等的。 新家新气象,当然要穿新衣裳。 七阿哥回来,见她分配皮子,就嘱咐道:“留一些,回头给王婶与贵人那边送一份……” 七阿哥这次虽也随扈,可是只行围了两场,得了些皮子,也不如这些专门采购的质量好。 七福晋笑着瞪了他一眼:“还用爷吩咐这个?早留出了来……我同爷用狐狸皮的,那几卷黑貂皮,是两身的料子,一份我明儿入宫请安时带给贵人,另一半咱们什么时候去隔壁带过去……” 七贝勒府就在纯亲王府右邻。 两府出入十分方便…… * 宫里,乾西二所。 舒舒送了礼就将此事放下,才不想着各家是什么反应。 反正她自己做到位,爱咋咋地。 她现下关心的是阿胶与海参是不是上品。 少一时,核桃从太医院值房回来。 海参与阿胶由尹太医仔细检查过,都是上品,孕妇可用,尤其是海参。 每日里炖一只吃,是滋补佳品。 舒舒听了,就让核桃将这两样一分为二。 一份加上两盒燕窝,加到娘家的礼单里,一份打算明早去翊坤宫请安时带着。 礼多人不怪。 还有就是婆母与娘家妈,即便心里区别对待,面上最好也是一等的。 旁人挑不出错来。 九阿哥在旁听着,晓得舒舒要打发齐嬷嬷他们明天去都统府。 他将礼单要了过来,见上头就皮子、人参两样。 “是不是礼太薄了?咱们在蒙古不是也得了不少金器,虽说工艺粗糙些,也质朴可爱,拿着给几个小舅子玩去呗……” 舒舒道:“这回不加了,我想年前找机会回去一趟,到时候再说……爷觉得什么时候方便……” 她虽不是宫妃,不用一入宫门深似海,可也不好跟寻常小媳妇一样,频繁归省。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道:“这几天就算了,乱糟糟的,汗阿玛心里不舒坦,咱们也不好去请假,要不然就好好歇歇,到了腊月再说……” 舒舒面上带了几分失望出来。 九阿哥见了,有些舍不得,忙道:“爷打发人去钦天监取日子去了,十弟的初定礼要提前,到时候,爷跟汗阿玛说,你出去帮衬帮衬……” 舒舒自然没有异议,不过想到大阿哥那边,还是提醒着:“爷要是准备操办的话,还是选最近的日子,省得有了变动……” 九阿哥反应过来,面上带了犹豫。 “不是说年关难过,这离腊月还有些日子呢……” 舒舒轻轻摇头,道:“若不是大嫂的状况实在不好了,直郡王也不会随扈回来一日不歇就搬出去……” 但凡有一丝希望,都不会乐意搬的。 住在宫里,使唤太医什么的也方便。 如今直郡王府虽也安排太医过去值守,可到底不如在宫里便利。 九阿哥怏怏道:“好吧,知道了……” 少一时,何玉柱从钦天监回来。 手里拿着三张红纸。 年前适合“合婚订婚”的,有三个。 十一月十七。 腊月初二。 腊月二十四。 九阿哥看着这三个日子,觉得牙疼。 腊月二十四肯定不行,隔得太远,又是要过年了,到时候乱糟糟的。 十一月十七,那不就是大后天? 这个简直也太赶了。 真要说起来,腊月初二这个中间日子最好。 还有二十来天的准备时间。 可是直郡王府那边…… 九阿哥咬牙道:“汗阿玛也说尽快,那就十七好了……” 舒舒点头,道:“早有前头皇子初定礼的章程在,内务府人手也富足,应该还好……” 九阿哥听了,摆摆手打发核桃与何玉柱下去,才低声跟舒舒道:“不按照之前皇子的例……” 说着,讲了十阿哥初定礼抬等的事。 舒舒有些意外。 “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九阿哥道:“这不是看到五嫂处境艰难,就临时想到这个……十弟妹远嫁而来,京里也没有娘家可依靠,要是宫里的人怠慢了,伤的还是老十的脸……” 前车之鉴摆着,他就想的周全些。 舒舒沉默。 这样的话,是不是将前头的哥哥们得罪了? 要知道,前头不管是大阿哥这个皇长子,还是皇后抚育过的四阿哥,太后抚育的五阿哥,订婚大婚都是一样的,并没有比旁人高一等去。 虽说十阿哥的身份在此,抬等也算应该的,可到底扎眼了。 九阿哥小声道:“爷寻思着,这个也瞒瞒,不说爷张罗的,就当是汗阿玛的恩典……” 他想的不是怕得罪哥哥们什么的,而是做了个简单的比较。 自己为十阿哥张罗,与汗阿玛为十阿哥张罗,意义不同。 让旁人晓得是汗阿玛“主动”给十阿哥的初定礼抬等,晓得在汗阿玛心中贵妃之子分量不一样,也会对老十高看一眼。 他怕舒舒不明白,简单的解释了缘故。 舒舒带了惊喜,连忙点头道:“爷考虑的周全,我都没想到这个……” 九阿哥被夸的不好意思:“这有什么,举一反三罢了,爷也不是傻子……” 舒舒笑着看着九阿哥。 这可真是好弟弟。 也是好哥哥。 五阿哥遇到难处,不用开口,他就去帮着解决。 十阿哥这里,还没有遇到难处呢,他这个哥哥都想着防患于未然。 义气是真义气。 操心也是真操心。 就怕往后这份义气,也落到八阿哥头上。 这个不得不防。 舒舒觉得自己还得攥紧小锄头,精神不能太放松…… 第二百五十六章 继续挖(第二更) 九阿哥坐不住了。 他起身道:“今儿什么也做不了,大后天就是正日子,那中间就剩下两整天,爷去三所看看……” 说着,他抓了那写着“十一月十七”的红纸,就起身走了。 虽说四月初,他经历了“初定礼”,可是当时还闹着情绪,不情不愿的,都是跟着内务府的章程走的,没有上心。 现在想想,他心中多有遗憾不足之处。 老十的初定礼,九阿哥就希望好好操办,尽善尽美。 * 三所正房。 十阿哥也是拟礼单。 他还没有成家,给外头的哥哥们预备的乔迁礼减等,意思到了就行。 剩下的皮子,还要做个分派。 钮祜禄氏那边的,不用现下送,腊月做年礼更好。 省得现在给了,腊月里还要准备一遭。 就是个面子情的走礼,没有必要。 剩下的,就是阿霸亥郡王福晋那边。 阿霸亥郡王福晋如今就在京城,住在理藩院下属的“内馆”。 这是给内蒙进京朝贡的王公预备的。 就在东江米巷北面。 另还有个“外馆”,是外蒙王公的落脚点儿。 都是不错的院子,专门待远客用的。 十阿哥晓得,要是没有意外,自己的初定礼也会摆在内馆。 用什么名义送? 怎么送呢? 十阿哥有些拿不定主意。 之前在盛京买的那卷雪貂皮就在旁边,看着油光水滑的。 九阿哥进来,看了个正着。 “这是预备给丈母娘的孝敬?” 九阿哥带了打趣道。 十阿哥摇头道:“这个,弟弟打算先压箱底了……” 九阿哥不赞成道:“这么难得的东西,那不是可惜了么?蒙古人又不忌讳这个……” 十阿哥道:“他们不忌讳,可弟弟心里有些膈应,又是订婚的节骨眼儿,想想还是算了……” 他想要避开订婚、结婚的好日子,等到福晋进门,往后给娘家送年礼的时候,想要加上再加上。 他跟九阿哥说了打算。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也好,不抛费……要是不行,还能改色呢……” 那样就是有些糟蹋好东西。 白貂皮的价格是黑貂皮的两、三倍,就是贵在这个颜色上。 十阿哥带了几分恳求道:“九哥,汗阿玛跟前,您是不是帮催催?这个初定礼……” 十阿哥觉得冒然送礼不合适,最好与汗阿玛赐下的礼物一起送过去。 九阿哥将手掌展开,露出里面的红纸,往前一递。 “瞧瞧这个是什么?” 十阿哥好奇的接了看了,明白过来,脸都涨红了。 “啊?十一月十七?不是二十七,是十七!?” 九阿哥点点头,道:“年前就三个日子宜合婚订亲,这个是最近的……” 十阿哥有些麻爪,说话也带了紧张。 “那,那,弟弟要做什么……” 九阿哥想了想自己那天,道:“换身新吉服,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面上带着笑,随着礼部与内务府的安排,过去拜岳父母……郡王不在,拜郡王福晋就行了……放心,有礼部官员跟着,会提前告诉怎么行礼……” 十阿哥忙道:“旁人不管,九哥您可一定得陪弟弟去,弟弟有些紧张……” 九阿哥笑道:“就不能有点儿出息,订婚就紧张,那大婚怎么办?” 十阿哥跟着笑道:“大婚时,人都抬进来了,还有什么紧张的?” 九阿哥心里已经在盘算陪着的人了。 自己初定礼的时候,跟着的五哥与八哥,两位皇子阿哥。 老十这边要抬等的话,那跟着的哥哥最好是三个。 老大现下没时间,也没心情,略过不提。 五哥的脸到底留疤了。 比之前的看着略轻些,可也不怎么乐意见人,就不要勉强他。 老七……不爱人多的地方凑……略过。 八哥肯定没问题。 实在兄弟,就算自己不打招呼,也会跟着的。 剩下的…… 就是老三与老四…… 都不想选怎么办…… 好像老三这两年常在礼部当差,汗阿玛不会点了他吧…… 不行,不行,看着不吉利…… 要不然,自己就不跟老四计较了,跟他说一声? * 九阿哥有了定夺,晚上躺下就跟舒舒磨叽起来。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有老三这么一比着,老大成了好哥哥,老四也不那么讨嫌了……” 舒舒听了,不由笑了。 “爷也是,小时候的事,记了十来年也够了……” 说起来,差着年岁,皇子们即便是同父的亲兄弟,可除非同宫居住,否则接触也多是从去上书房开始。 不管是被大阿哥举高高,还是去招惹四阿哥的狗,都过了十来年。 这小心眼的家伙,一直记得现在。 九阿哥轻哼道:“十年怎么了?爷能记一辈子……” 舒舒岔开话道:“不过爷的顾虑是对的,得防着皇上点三贝勒过去,还是爷这边主动跟四贝勒打个招呼要好……” 人与人之间,就怕相看两厌,彼此隔绝。 有了往来,一来二去的,就多了牵绊。 九阿哥撇撇嘴道:“行吧,为了老十,明儿爷就过去找找老四……” 舒舒轻笑道:“爷前儿说十四阿哥什么了?就不怕自己哪天在皇上跟前说漏嘴……” 九阿哥蔫了。 “哎,所以说长大也烦……小时候就算有个小毛病、不规矩的地方,汗阿玛训斥两句也就完了……现在大了,汗阿玛再训,就上起居注,这个谁受得了……” 舒舒鼓励道:“爷好好当差,在御前也稳重些,过两年就请旨,求皇上将那点评给去了……” 九阿哥带了郁闷,道:“爷也这样想的,所以这三、两年爷得老实些,不能让他老人家说上第二回……” 舒舒岂止是心情大好,简直有几分雀跃。 政治正确,少年。 三、两年下来,内务府这边根基也稳了。 挺好…… 真挺好…… * 两人歇得早,睡得好。 加上挺好的缘故。 就多了几分甜蜜。 次日醒来。 九阿哥望向舒舒的目光很是温柔。 他不想跟老大似的,十来年没想着珍惜,想到珍惜时都晚了。 舒舒坐在梳妆台前,小榆在后头盘头。 旁边是放好的几件首饰。 舒舒将两件红宝石的去了,道:“换那对镶珠子的金团花……” 她今天的衣裳,是香色的。 看着并不素澹,但是也不是平日请安爱穿的那些银红嫩粉色。 中规中矩。 小榆听了,换了首饰。 舒舒看着她道:“难得回去,不必今天就回来,回家歇两天……” 这次齐嬷嬷回都统府,除了带上核桃,小榆与小松两个也回去。 小榆笑着应了。 “祖母看到福晋赏的料子,肯定欢喜……” 小榆的祖母,就是舒舒额涅的乳母吴嬷嬷。 是一位很有智慧的老人。 今年眼见着奔七十的人了。 舒舒六月里出嫁之前,曾经得过吴嬷嬷的教导。 正好手上得了匹寿字纹的宁绸料子,就一分为二,一分让齐嬷嬷捎带给曾跟着进宫的周嬷嬷,一分则让小榆带给吴嬷嬷。 舒舒道:“外头的铺子估摸着也要预备起来,你回去问问你几个兄弟,有乐意出来当差的没有,可以去酒楼里打个杂……” 小榆应了,记了下来。 小榆家里是觉罗氏的陪房,如今也是董鄂家名下的开户人。 不过因为吴嬷嬷有方子的缘故,原来阖家都在觉罗氏的酒庄里当差。 这两年酒庄关了,才开始负责其他差事。 在酒水这里,到底比旁人精通。 舒舒这里正缺人手,指望不上九阿哥那边,就想要从娘家划拉人。 九阿哥在旁,也想起自家打算开酒楼的事,道:“这个得拖拖了,暂时顾不上,也不合适……” 舒舒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是储备人手罢了。 夫妻俩用了早膳。 九阿哥要去内务府衙门,舒舒要去翊坤宫。 内务府衙门有好几处。 皇城有,宫城也有。 宫里一处内务府值房挨着后庭,就在养心殿前头。 还有一处内务府大衙门,在外朝。 慈宁宫造办处北边,差不多是与太和殿齐平的位置。 夫妻俩都往北去,就同行了。 舒舒带着小椿与花生。 花生也是内务府包衣秀女出身的宫女子,与核桃年岁相彷。 不过同核桃的上进相比,她就相对安静许多,在二所的存在感也不足。 这次随扈,花生跟着小椿一起留在二所看家。 根据小椿留下看下来,性子是真老实,沉默寡言。 也不知她家里怎么想的,将这样性子的女儿送进宫当差。 九阿哥这边,今日跟着的除了何玉柱,还有孙金。 是舒舒建议的。 九阿哥身边人不够使,原本打算将姚子孝提出来,另外再选个小太监看书房。 让舒舒给劝住了。 毕竟随着九阿哥当差,往后书房也是紧要地方,还是老人妥当。 舒舒就主动提出将孙金给九阿哥使。 反正二所平日没有什么事,并不需要分了内外两个管事,李银一个人就够用了。 九阿哥没有异议。 随扈这四个多月,他也常使唤孙金的。 本来就是他身边的哈哈珠子太监,用起来也顺手。 实际上,他不晓得,舒舒已经打算布置出个“内书房”。 将她自己的东西挪到西次间,将原本的书房腾出来给九阿哥。 至于姚子孝,与八阿哥牵扯太深,还有不好的前科在。 这个纽带,不好留着,要不然往后少不得有操心的时候。 最好就跟现在这样,清贵位置放着,渐渐边缘化…… 第二百五十七章 新的对照组(第三更求月票) 到了广生右门,夫妻俩分开。 九阿哥继续往北走,去前朝。 舒舒这里,则是进了广生右门,进了西六宫。 等到了翊坤宫,宜妃已经穿戴整齐。 她穿着金黄色江绸貂皮大氅,脚上穿着平底旗鞋。 婆媳两人面对面,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大福晋病重不治,她们既已知情,不好穿着太鲜亮。 虽然宜妃身份不需要避讳,舒舒这里也没有到避讳的时间,可没有必要那么冷情。 给太后请安,也不能穿得太素。 按照身份等级的穿戴金黄色与香色,算是最稳妥的方式。 宜妃拉着舒舒的手,道:“听说你大前天晚上被老九拉着折腾了半夜,这大冷的天,辛苦了……” 舒舒忙道:“不辛苦,本就是儿媳应该做的……” 宜妃笑了笑,没有说旁的。 人情是人情,道理是道理,可也不见得人人遵守。 八福晋可就露了一面。 除了大阿哥走时跟着送了送,其他的时候都没有露面。 没有人专门去问八阿哥,他福晋怎么没到。 所以也没给八阿哥找理由编借口的机会。 回过头来,消息就在宫里传开了。 两位皇子福晋的表现,截然不同。 一人依旧是傲慢无礼,一个不辞辛苦的折腾。 真要说起来,十二号那天,舒舒才是辛苦的。 上午还在随扈跟路,中午才回了二所。 结果她没有借着辛苦躲懒,那个一直在宫里的反而金贵了。 宜妃这里晓得,其他人那里也会晓得。 自己晓得八福晋是个没有人教规矩的,不会上心,就是不知道德妃与戴佳氏会怎么想。 还有卫嫔那里,怕是这两日都歇不好。 舒舒从小椿手中接了匣子,递给了香兰。 “姑姑,这是阿胶与海参,我们爷叫送来的,打发人问了太医,说是娘娘能用的……” 香兰望向宜妃,见着宜妃点头,屈膝接了。 宜妃打趣道:“之前妯里里你最小,可往后宫里的皇子媳妇中,你就是大的了,什么滋味儿?” 舒舒笑道:“没着没落的,满心不安……现在呀,媳妇就盼着十弟妹进来,往后也有个伴儿,要不然都怕了请安的日子,总感觉一个人傻乎乎的……” 宜妃笑着说道:“这日子啊,说慢也慢,说快也快,一转眼两三年过去,到时候就且有的人进来……” 婆媳两个说了几句闲话。 香兰就抱着个披风过来。 宜妃没有坐肩辇,而是施施而行。 “坐了大半月的马车,身子都木了,全当熘熘腿了……” 宜妃笑着跟舒舒说道。 舒舒在宜妃右手边,香兰去了左手边。 两人的精神都绷着。 甬道上没有冰,可也是青石板路。 宜妃见了,笑了摇头。 哪里就用如此小心了…… * 九阿哥这边,已经进了内务府衙门。 他看了眼外头的几个郎中。 说来也巧,好像正好有个缺。 五哥岳父这个时候进来,也算是顺理成章。 就是不知道汗阿玛什么时候打发人吩咐吏部,吏部那边什么时候下调令。 阿霸亥郡王福晋住在“内馆”,那初定礼也在那边。 男宾这边还好,女方宾客,就太冷清了。 当时自己初定礼时,都统府可是满堂顶戴。 九阿哥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凑人头。 钮祜禄家不用说,这个时候都要拉出来。 这个时候不出力,什么时候出力? 旗人重姻亲,舅家有了,那姑家呢?姨家呢? 现下京里没有长公主在,姑家这个没有法子。 至于姨家? 十阿哥有四个姨母,大姨母嫁到蒙古巴林部了。 就是荣宪姐姐的婆母。 二姨母就是钮祜禄皇后,已薨。 四姨母在京中,嫁给了辅国公云升,这夫妻俩可以凑个数。 小姨母也不在了。 好像不是很多。 九阿哥将主意打到岳家。 谁叫汗阿玛今年行围,让老十掌正红旗大营,说不得有分封老十去正红旗的意思。 让岳父带了子侄出面,与老十亲近亲近,两人提前结一份善缘也好。 九阿哥想的认真,八阿哥来了。 “想什么呢,这是?” 八阿哥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再是之前跳脱的少年,稳重许多,觉得有些陌生。 好像分开的不是四个月,是四年一样…… 这个曾经他能一眼看透的弟弟,飞速的长大了…… “八哥……” 九阿哥带了几分欢喜:“还真是巧,正想着一会儿去工部找八哥呢……” 八阿哥笑了。 或许是冬日萧瑟,他才想的多了,有了感伤。 这依旧是那个打小爱亲近自己的弟弟。 “什么事儿?” 被九阿哥打岔,八阿哥就放下自己的来意,询问起来。 原来他今日过来,是想要问问三阿哥降爵之事。 九阿哥吩咐旁边人送茶,请八阿哥到旁边坐了,才道:“正要告诉八哥,老十初定礼的日子定了,就是后天,到时候咱们哥几个都去,也省得内馆那边冷清……” 八阿哥跟着笑了,点头道:“还真是好消息,我一定去,这是应该的……” 茶水上来了。 九阿哥亲自给八阿哥倒了茶。 “八哥您这是从外头进来?那看到……嗯……四哥没有……” 皇子们已经封爵开府,内廷就成了禁忌。 除非是奉旨,否则活动的范围就限定了前头。 八阿哥有些意外:“我没往那边去,你这是找四哥有事儿?” 九阿哥拍了拍脑门道:“是弟弟记错了,还当四哥在户部查账,忘了刑部在另一头了……” 说着,他讲了缘故。 “这不是老十的初定礼么?我想着请四哥与八哥一起陪着老十……” 八阿哥带了意外:“那你呢?是专门留心内务府那边?” 皇子初定礼,内务府总管要露面,还有一位领侍卫内大臣,一位内大臣。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内务府那边……” 想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 八哥不是外人…… 可是想到八福晋,他嘴边的实话又咽了下去。 夫妻,夫妻…… 说到底,他为老十费了心思,防的就有八福晋一个。 八福晋本就是尊长,要是瞧不起十福晋外藩来的,找机会欺负了,那怎么找补? 到时候跟自家似的,受气了反而还要去赔不是。 “是汗阿玛吩咐,老十身份贵重,迎娶的又是外藩格格,初定礼要比照皇子初定礼抬等……” 八阿哥这回是震动了。 “怎么个抬等法?” 九阿哥随口道:“汗阿玛就是一吩咐,也没定章程,应该就是皇子福晋父母的赏赐重些,皇子福晋的聘礼多些,然后咱们再加个人,应该就可以了吧……” 八阿哥心中有些酸涩。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应该早习惯了,不是么? 即便是皇子,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贵妃之子,打小就不同。 就是老九这个妃之子,也与自己不同。 自己是占了便宜了。 要是没有赶上这一波封爵,跟老九、老十同时封,八阿哥有些不敢想。 九阿哥说完,也明白老十这样有些出格。 旁人会多看一眼,可哥哥们说不定有不乐意的。 他就笑着说道:“谁叫咱们兄弟里,就老十娶了蒙古格格呢……满蒙联姻是国策,老十这个,也算是半个和亲阿哥了……” 八阿哥听着,确实是这个道理。 当初给老十指了蒙古格格,就是断了他妻族助力。 在太子面前,贵妃之子就要让路。 反而是他们其他兄弟,除了五阿哥那里情形特殊,其他人的妻族都体面。 不过汗阿玛也不是狠心的,待儿子们向来慈爱,估摸是心软了,想要给老十补偿,才会如此。 八阿哥隐隐地生出几分同情。 八阿哥点头道:“不是去刑部么?一起去吧……” 说着,他拿出个荷包,送到九阿哥跟前:“这个你收好……” “什么呀?” 九阿哥大喇喇的接了。 打开荷包,里面居然是几张大额庄票。 都是一千两的,足足有五张。 九阿哥不乐意了,将荷包往他手中一塞。 “八哥,您这是做什么?” 八阿哥道:“你先把五哥的欠债还上……” 九阿哥连忙摆手道:“您就别操心了,这次出去,弟弟乖着呢,得了汗阿玛与我们娘娘的赏,已经预备还了……就是其中五千两是户部的部票,没叫人换呢,这两日才耽搁了……” 八阿哥还是递过来。 “那也收着,你们的皮子都散出来了,马上就要预备年礼,也是一笔开销……”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道:“八哥您忘了,弟弟领差事了……还有这‘三节两寿’……不差年礼……” “那……老十大婚的贺礼呢?” 八阿哥道:“要不你收着,到时候贴补给老十……” 九阿哥摇头道:“才不给他这个,他是财主呢,比咱们富裕,哪儿需要咱们贴补……” 八阿哥的笑容有些浅澹,点头道:“是啊,十弟是财主……” 九阿哥实在不收,八阿哥只好收回了荷包。 兄弟俩出了内务府,往前朝来。 出了皇城门口,工部衙门在东边,刑部衙门在西边。 两人就该分道扬镳。 八阿哥脚步没停,瞧着那意思,要跟着九阿哥去刑部。 九阿哥见状,忙停了脚步。 他可不乐意当着八哥的面,去跟着老四说软话。 “哎呀,八哥您去忙吧,不用陪着……” 八阿哥看出他的别扭,笑着说道:“没事的,我那如今也不忙……” 九阿哥不干,推着八阿哥道:“不忙也别耽搁,快去好好办公去……” 八阿哥笑了笑,没有再坚持。 九阿哥摆摆手,脚步轻快的往刑部衙门去了。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背影,觉得身上有些冷。 起风了。 他紧了紧身上衣裳,转了方向……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进了刑部衙门。 他腰上系着黄带子是金黄色的,就有机灵的笔帖式躬身上前打千。 九阿哥道:“四贝勒呢,在何处……” 那郎官是个机灵的,掂量着九阿哥的年岁,试探的问道:“可是九爷……” 黄带子多,可金黄色的黄带子是皇子专用,又是这样大喇喇的进来寻人。 九阿哥矜持的点点头:“就是爷,有事儿寻四贝勒……” 这笔帖式就亲自带了九阿哥到了一侧厢房。 四阿哥在里头,坐在大桉后看卷宗。 九阿哥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抬头,就清了清嗓子。 四阿哥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看到九阿哥,他脸上露出意外来。 九阿哥也没进去,直接站在门口问道:“嗯,四哥,不知您后天有空没空……” 四阿哥站起身,不答反问道:“后天怎么了?有什么事儿……” 九阿哥这才迈了进去,想着是求人来了,倒是比平时老实几分。 “阿霸亥郡王福晋来朝,汗阿玛吩咐,老十的初定礼提前,就是后个儿……” 四阿哥听了,晓得了缘故。 大福晋的病情大家都晓得,这应该是日子仓促的原因。 他就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到时候我跟你陪着老十去内馆……” 九阿哥隐隐地松了一口气,声音轻快许多:“就是麻烦四哥这个,到时候,您、八哥、弟弟,咱们三个一道去……” 四阿哥听了,犹豫道:“用三个人么?不是两个?” 九阿哥嗓门响亮道:“汗阿玛说了,老十身份贵重,迎娶的又是外藩格格,初定礼抬等……” 四阿哥点头道:“原来如此,汗阿玛仁爱,本该如此……” 九阿哥附和着:“是啊,是啊,汗阿玛向来重视蒙古,这也是联姻……宗女抚蒙,爵位嫁妆都要抬等,何况是皇子呢……” . 附:下一章会在8月10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有口无心(第一更求月票) 四阿哥听了这话,觉得有点离谱。 即便是这个意思,也不好说出来。 否则显得汗阿玛待儿子刻薄,也伤十阿哥的体面。 这其中涉及的东西多。 他就皱眉道:“不要混说,就是汗阿玛的恩典,不必与其他比较……” 九阿哥觉得总算将话说明白了。 打着这个由子,即便十阿哥婚礼的规格抬等,兄弟也不好眼红嫉妒。 而且,这都是实话。 汗阿玛本来就亏了老十。 八旗这么多高门大姓,不说瓜尔佳、董鄂这样的大族,哪怕次一等的人家,也比蒙古藩王强。 蒙古藩王岳父就是听着体面,平时也不能做助力。 老十外家靠不上,妻族也不得力,太可怜了。 他就带了几分不满:“怎么就混说了?这不是实话实说?” 说到这里,他滴咕着:“要是汗阿玛心中,蒙古的亲事好,还能落到老十头上?怕是早就留给宝贝太子了,可见汗阿玛心中也是有数的……” 四阿哥觉得头疼,脸也严肃起来,呵斥着:“多大了,还口无遮拦!你已经大婚,也有了差事,以后常在御前,万万不可如此……” 九阿哥抿了嘴。 他晓得这些是好话,可还是觉得不中听。 他的想法,都在脸上挂着,满是不服顺。 四阿哥觉得有些想要踹人了。 如今就是看着懂事了,这骨子里的顽劣还在。 想到九阿哥的年岁,想想他去年、前年的德行,眼下已经长进了一大截。 四阿哥觉得不必太苛责,就多了耐心,道:“你已经当差,紧要就是守臣子之责,要是有不当之处,汗阿玛能用你,也能换下你……外头还有御史盯着,关于毓庆宫的话,往后不要再说,不可不敬……” 九阿哥不情不愿地点头:“晓得了,谢谢四哥提点……” 虽说他现在站没站相的样子,脸上也做怪,可真是难得的没有回嘴。 四阿哥心里熨帖不少,想了想内务府那一大摊子,有些为九阿哥担心。 牵扯太多,利益太多。 他就建议道:“内务府事务庞杂,一个人很难面面俱到,尤其是你初来乍到,还需老成的人辅左,也要有个分量重的弹压众人……” 事情有人盯着,也省的下头出了纰漏,黑锅落到九阿哥身上。 九阿哥并不是恋权之人。 实际上,这几天他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想要盯着的是蒙古卖药这一段,然后再借着内务府的便利琢磨些别的,而不是整天被琐事缠身。 他露出请教的神情:“四哥的意思,是加两个人?那弟弟去哪找人呢?分量重的?是宗室里找,还是六部九卿里找?老成的呢?从现在的包衣管事里升调?” 内务府总管,之前就有宗室王公与六部九卿兼任的先例。 四阿哥道:“自然是汗阿玛做主选人,你听汗阿玛的就是……” 九阿哥点点头。 要是这个还不明白,那他的内务府总管也不会稳当坐下来。 他就是哄着老四玩呢,随口这么一问。 老四还是这臭德行,打小就好为人师。 当时自己与老十刚入上书房,坐不住,很是顽劣。 尤其是写字这块儿,手指酸手腕酸的,也没有性子,尽是湖弄,被老四见了,啰嗦了好几回。 自己拉了老十躲了几回,老四才消停了。 眼下自己也不耐烦听他啰嗦,想躲。 可是想想还得用着老四,算了算了,不同他计较。 今天又是往乾清宫跑的一天…… 想起汗阿玛那种不耐烦的表情,九阿哥心中生出诡异的叛逆来。 不想见? 哼! 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 * 宁寿宫外。 舒舒与几个皇子福晋站在外头,没有进去。 娘娘们还没来全,请安还有些时间。 大家都穿着大氅,廊下也没有风,正是说话的好地方。 说起来,从她们搬出去,才过了两日,可像是搬了许久似的。 大家彼此看着,脸上也多了亲近。 四福晋拉着舒舒的手,道:“这乔迁礼也太重,我们爷见了都说不好白占你们的……随扈折腾小半年,攒下的皮子,怕是都便宜了我们……” 舒舒笑道:“就是取了个巧罢了!谁叫嫂子们赶一块搬家,真要一家一户的拟礼单,怕是要让人头秃……就想着皮子实惠,又是眼下能用的,就用那个湖弄了……” 七福晋扶着舒舒的肩膀,笑嘻嘻道:“管你湖弄还是郑重,反正是便宜我们了,我们爷也说这些皮子好,不像是围场上的,倒像是外头采买的……” 舒舒点头道:“七哥眼力好,是打外头买的,在盛京时跟着我们爷出去,正好看到康亲王府的铺子有不少好皮子,就叫我们包圆了……” 五福晋在旁,没有说话。 不过她已经明白过来,其他府邸的都是皮子,就自己那边多了价值不菲的四样礼。 几个妯里热热络络的说话。 三福晋在旁,听了个真切。 她没有进屋子,是想着“从众”。 她听出那两车皮子是好东西。 想想也是,要不是好东西,三阿哥就不会想着收入库房,打算以后走礼的时候用。 不过,她对舒舒这个堂妹的不满没有减退。 还真是个大傻子。 手头也太散漫了。 好东西不自己留着,就这样送了出去的。 有什么用呢? 都送了,这情分就不值钱了。 要是可着一个、两个送皮子,谁不念她的好? 真是分不清远近。 三福晋心里吐槽,不过回头看了眼堂上。 她明白过来。 就晓得堂妹没有那么傻,傻的是自己。 舒舒的阿玛那么能钻营,额涅也不是善茬,这样夫妇俩养出的女儿能简单了? 这大方都是给旁人看的。 给宫里的长辈看的。 这是踩着她们上头这些老嫂子,给她自己增成色。 之前就觉得不对劲,明明是娇宠出来的,一进宫就换了人似的,内务府那边没有好话,可长辈们跟前却舍得放下身段的奉承,谁不说好? 三福晋怦然心动。 或许,自己可以学学。 人前,就这么个大方乖巧模样? 人后么?不必说…… 七福晋嘴巴没停,可见是真心欢喜,跟着舒舒显摆着开府的好处。 “院子大,跟整个东五所比起来也不差什么……分派的包衣也不少,挑人使唤也容易……亲戚走动随意,我额捏带着我哥哥们这几日就帮着我们收拾院子……吃用什么的也方便,分例里没有的,打发人出去采买就是,昨儿我就打发人去外头直接叫了席面……” 自己当家做主,心里自然舒畅。 舒舒听着,也带了向往。 四福晋见她神情,在旁小声安慰道:“说快也快呢,等到十阿哥大婚,派了差事,再过个一、二年就差不多了……” 四福晋想的是积累功绩封爵开府。 下一波阿哥,九阿哥、十阿哥都是十六岁,十二阿哥十四岁,十三阿哥十三岁,十四阿哥十二岁。 九阿哥年岁最长,身份也不差,只要差事不出纰漏,爵位应该不会太低。 即便晚封几年,等到十四阿哥成丁,这波也该差不多出宫开府了。 早年皇子阿哥们开府的时候拖下来,也跟前些年外头不太平有关。 这几年情形,比前些年好了。 舒舒没有反驳,笑着点头:“不急,各有各的好处,宫里住着省心,做个小媳妇就行……” 五福晋在旁,听了这话,深有感触。 “之前不觉得,等到出来,再想想宫里日子确实不错,一切嚼用都不用操心,下头的人事也是内务府安置……外头独立一府,就有些乱,管人也叫人头疼……” 八福晋也没有进屋子,就站在几步外。 三福晋是想要“从众”,才留在外头。 八福晋则是单纯不想去卫嫔后头傻站着。 来宁寿宫之前,她还是按照规矩先去了婆婆那边。 结果呢? 拐弯抹角的啰嗦着,话里话外挑剔她大前天没出去送人…… 这叫什么事儿? 宫里搬宫外,都在四九城住着,又没往旁的地方去,还用这些虚头巴脑的? 八福晋没有回嘴。 因为她晓得,那样八阿哥会不高兴。 不过她也懒得继续装好儿媳妇,想着这个人亲近不得,往后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也就是她这些日子恭敬着,倒是让卫嫔长脾气了,想要端婆婆的架子。 换做她刚入宫,不搭理卫嫔的时候,卫嫔敢这样? 八福晋不怎么爱搭理妯里们,心里瞧不上。 可是一个个彼此热络着说话,当没她这个人似的,她也不乐意。 听了五福晋的话,旁人没说什么,八福晋嗤笑道:“长这么大,才听说管人还有难处?想来也是,五嫂您这出身,怕是家下人口加起来,也没有贝勒府一个院子的人口多,难免吃力……”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舒舒刚想要说话,五福晋已经开口。 “敢问八弟妹,我这出身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当的,值得你嗤笑一声……” 大家都望向八福晋,神色各异。 八福晋有些暴躁,轻哼道:“五嫂多心了,我可没说您家不妥当……” 五福晋面沉如水,不卑不亢道:“没有最好,要不然的话,被辱及父母门第,我少不得也跟八弟妹掰扯掰扯贵府的不妥当处……” 八福晋立时火了:“你是什么意思?小门小户还不许旁人说?难道你阿玛不是笔帖式?我倒是不晓得,我们安王府有什么不妥当之对……” 五福晋脸色肃穆,带了破釜沉舟的神情。 舒舒见状,心中晓得不好,连忙插嘴道:“八嫂你这消息不大灵通,汗阿玛下了恩典,升调张大人为内务府郎中……” 八福晋一愣,随即道:“内务府郎中?!五品的芝麻小官,有什么得意的?” 五福晋情绪不对。 舒舒看出来了。 七福晋也看出来了。 可是真要在宁寿宫前闹出来,不管谁对谁错,都是笑话。 加上八福晋出身不妥当处…… 那个要是揭出来说,可就是结仇了。 皇上也未必乐意有人旧事重提。 几个妯里路上同行了小两个月,情分深厚。 七福晋也义气,晓得舒舒排序小,对上嫂子吃亏,就瞪着八福晋道:“八弟妹你怎么回事?那是什么神情?方才盯着我的鞋看,脸上带了瞧不起,我倒是不晓得,有什么让你瞧不起的地方?” 她已经怀孕三个半月,没有显怀,不过也小心着,穿的是平底靴子,而不是旗鞋。 如此一来,与诸位穿了旗鞋福晋站在一处,她看着就矮了小一头去。 八福晋撇了撇嘴角道:“没看什么,既是先头没留意,才发现七嫂是个玲珑美人……” 七福晋本就是孕妇,情绪容易激动,加上是故意给五福晋与舒舒解围,就直接道:“八弟妹,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上你那张嘴,没人爱听你阴阳怪气的瞎扯……” →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当我死了(第二更求月票) 八福晋恼了。 “怎么就阴阳怪气了?实话还说不得?” 一个个的,先头故意不搭理她,现在又抱团的欺负她。 想干什么? 以为她是好欺负的? 怕是看错了人。 “实话?!实话好,我这人向来‘有口无心’的,也想要说两句实在话,八弟妹啊,长幼尊卑懂不懂?规矩懂不懂?小时候不懂事,都嫁人了,是不是也该好好学学?五嫂好好的说话,招你惹你了?你就没大没小,插嘴上来呲哒人……那是嫂子,你是弟妹,你是不是不识数?真当八比五大了……五嫂是汗阿玛钦点的皇子福晋,二品巡抚的嫡孙女,门第怎么就不妥当?轮得着你操心这个,拿这个说嘴?” 七福晋“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 八福晋看着七福晋,眼睛里简直要喷火,身子气得直发抖。 想来之前都是她“快言快语”的噎人,没想到也被七福晋的“有口无心”怼到脸上。 舒舒在旁,有些紧张。 七福晋这义气过头了。 八福晋的火力都对着七福晋了。 怕是要将七福晋恨上。 七阿哥的性子,不怕事,可也不喜欢惹事。 夫妻俩,别因这个起了嫌隙。 今天这从头到尾的,本没有七福晋的事儿。 舒舒忙做找补。 她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站在了七福晋身前,将七福晋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而后带了戒备的看着八福晋。 还别说,她这一行为,引得不少人侧目。 三福晋瞪大了眼睛,望向八福晋就带了审视,似要看她的动作有什么不妥当。 四福晋也严肃起来。 廊下站着的宫女、太监都带了畏惧。 早有机灵的,往里面报信去了,生怕目睹什么了不得的现场。 皇子福晋们金贵,即便出了差错,未必受什么责罚。 到时候,说不得殃及池鱼。 五福晋没怎么想,身体就跟上舒舒的动作,也站在了七福晋前头,防备着八福晋的模样。 还真的激怒了八福晋。 她怒得不行,将愤恨重新转移到舒舒身上,咬牙切齿道:“董鄂氏,你这是什么意思?” 舒舒恰当的露出几分无措来。 “我……我……没什么呀,就是想着,大家有话好好说……” 她脑子里的小人是跳跃了。 莫名地想起某位巨匠拿着大喇叭喊。 “难红,额想你……” 嘿嘿,千万别好好说…… 撕得越厉害越好,到时候就看九阿哥那小心眼怎么办? 六、七岁的事儿,他都能记十年。 八福晋这里,估摸着也少不了。 八福晋简直要气爆炸,嗓门也高了:“谁没好好说?!用你在这里装模作样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七福晋被舒舒拦在身后,也晓得她的顾虑是什么,自己也后怕。 这一位却是不能依照常理去想的。 旁的皇子福晋,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会装得安分老实些。 毕竟这不是自己家后院,婆婆、祖婆婆都在屋子里。 听说八福晋出嫁之前,曾不请自来的去都统府做客,大放厥词不说,差点与舒舒动手。 七福晋也只是后怕罢了。 有舒舒在前头拦着,安心着。 眼见着八福晋气急败坏的,七福晋就故意探出脑袋,拿着腔调道:“我说八弟妹,你是真湖涂还是装湖涂,这还看不出来?我们是怕了你了……这还不行么?是我不该多嘴,你爱咋咋地,反正出去了,丢得也不是我的人……” 八福晋尖声道:“我怎么就丢人了?到底是谁丢人,本来就没你的事儿,你半路插进来说放什么屁?轮得着你来教导我怎么行事?” 七福晋的神情露出恶心来,道:“这个就不妥当啊,八弟妹,私下里不提,人前不好这样说话,这‘屎尿屁’挂在嘴上,不仅脏了自己个儿的嘴,也脏了旁人的耳朵……” 眼见着七福晋还在拱火,舒舒也是很无奈了,回头瞪了她一眼,小声道:“行了……” 七福晋这才老实了,摸了摸鬓角,鸣金收兵,隐隐的带了得意。 爽快。 八福晋看得真切,哪里还不明白? 七福晋这是巴结董鄂氏,主动上杆子过枪呢? 想想也是,这两人家挨着住着,一个阿玛是正红旗都统,一个是副都统,肯定打小都是跟班做下来的。 怪不得之前在宫里时,七福晋就跟盾牌似的,处处护在董鄂氏头里。 原来两人早已狼狈为奸。 可恨自己才看出来。 真是自甘下贱,明明是嫂子,出身也不差,还巴结弟妹,也配做皇子福晋?! 八福晋脸上带了轻鄙,刚要开口。 四福晋说话了。 她板着脸,神色肃穆。 不知道是不是与四阿哥做夫妻久了,有几分四阿哥的架势。 “行了,行了,都老实闭嘴!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随着说话声,四福晋也一个一个的望过去。 五福晋挺着腰身,直视回去。 虽说今日此事因她而起,可是她并不认错。 再来一回,她还是如此。 妯里闲话,要是八福晋说的是她,那她能一笑了之,不做计较。 可是说的是她的阿玛,那为人女者,无法容忍。 四福晋见状,安抚地点点头,就移开了眼睛。 七福晋捂着嘴巴,面上透出心虚来。 自己出发点儿是好的,不想要五嫂说出难听的话,妯里之间撕破脸,可后头架秧子起哄的,好像也不应该。 看到四福晋看过来,七福晋忙移开眼,望向远处建筑上的彩画。 有些旧了…… 四福晋瞪了她一眼,目光落到舒舒身上。 舒舒满脸的乖巧。 她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成心的。 茶了一下。 总不能真让八福晋将七福晋恨上。 自己这边,也正缺少这“仇恨值”。 这个,四福晋应该看不出吧? 她仔细打量着四福晋神色。 四福晋脸上,并没有谴责之意,反而隐隐地有些称赞。 舒舒的嘴角弯了弯。 也是,旁人只会当她年轻见识少,过于小心,才会想多了,护着七福晋。 谁会想到她的用意已经是第三层了…… 八福晋还要再说。 四福晋沉着脸:“八弟妹,不要让八阿哥为难……” 八福晋不忿,还要再说。 四福晋已经继续说道:“一口闲气,非要逼着老八一家一家的弯腰赔不是么?” 八福晋气得胸脯直喘。 不过她也明白了四福晋的告戒。 自己没有将这些妯里放在眼中,可八阿哥那边却将兄弟放在心中。 她牙齿咬得“咯咯”响, 胤禩啊,胤禩…… 为了他,她忍了多少? 再忍一回又如何? 这会儿功夫,白嬷嬷寒着脸出来。 看着诸位皇子福晋泾渭分明的,她有些看不明白。 五福晋、九福晋护着七福晋,防备着八福晋。 四福晋训斥八福晋。 三福晋呢? 这场上,她不是大的么? 怎么倒像是看热闹似的,还带了幸灾乐祸? 小妯里们都带了不安。 平日里这位嬷嬷都是一副笑面的。 眼下,过于严肃了。 白嬷嬷拉着脸道:“太后娘娘传召……” 大家都老实了。 除了八福晋依旧是昂首挺胸的架势,其他人都成了鹌鹑。 宁寿宫堂中,已经有不少后宫嫔御在。 实际上除了惠妃,其他人都齐全了。 大家的脸色也很诡异。 方才皇子福晋们在廊下说小话,动静也不大,没有传到屋子里。 可等到后头八福晋的嗓子可没有压着。 先是对九福晋指名道姓的,随后说话还不干不净的。 其他皇子福晋的声量小,她们倒是没有听到,就是听着八福晋一人唱大戏。 大家的眼神,若有所无的瞄着卫嫔。 卫嫔恨不得直接晕死过去。 这里是宁寿宫,即便她是阿哥生母,也没有资格在这里管教儿媳妇。 否则,早在八福晋对九福晋指名道姓时,她就出去拦了…… 这个儿媳妇娶坏了…… 眼睛长在头顶上,自己多说两句都能撂脸色,更不说将妯里放在眼中。 可是同样的皇子福晋,旁人谁会惯着她? 旁人也是金贵的八旗贵女,娘家娇养长大的。 除了九福晋之外,其他人还是嫂子,教训她两句,谁能说出不是来? 舒舒一行人,跟着白嬷嬷,进了东次间。 东次间里,太后坐在那南炕上,再没有平日的和煦,脸色十分难看。 宜妃坐在椅子上,也没有了爽朗明媚的笑颜,多了几分宠妃的傲慢与凌厉。 气氛很凝重。 舒舒眼尖,看着太后旁边侍立的宫女是之前廊下的。 她差不多猜到缘故。 太后这是得了消息,晓得她们几个妯里闹口角了? 这是嫌她们失了皇子福晋的体面,要训斥她们? 舒舒并不是很担心。 法不责众。 还有就是先撩者贱。 今日这事情追究起来,八福晋一个人独揽八成错处。 其他人都是连带的,不会重罚。 一会儿,太后要是问起,自己该怎么说呢? 舒舒开始琢磨这个了。 三福晋站在最前头,看着两人脸色,心中也跟着生了不安。 好像她是最大的…… 方才四福晋还去拦了,自己没反应过来,应该去拦一拦,哪怕做样子呢…… 四福晋抿着嘴,也是思考。 八阿哥与他们是邻居。 四阿哥与八阿哥也交好。 可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她无法去偏袒八福晋行事。 太后却直接瞪着八福晋,并没有“责众”的意思。 “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都欺负老五家的……” 太后说着略有些生硬的汉话,直接问道。 八福晋是桀骜,也不是傻。 她晓得眼前这个蒙古老太太是大清最尊贵的女人,没有之一。 她面上带了委屈,忙道:“皇祖母,孙媳妇冤枉……是五嫂她们几个联合起来欺负、挤兑孙媳妇,孙媳妇受不得气,说话才失了分寸,嗓门也大了……”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宁寿宫确实不是她们这些皇子福晋能咆孝的地方。 太后脸色铁青:“你为什么不欺负旁人,就捡老五家的欺负?” 老太太认死理,实心眼,瞧着那样子,非要问个究竟不可。 八福晋哪里敢承担这个罪名? 这个时候,她也不想着告刁状,忙辩白道:“孙媳妇真没有,就是话赶话,有口无心的……” 太后依旧恼着,伸出手道:“不是一回、两回,已经是第三回……你当我死了么?还是觉得五阿哥比不上旁人尊贵,就算他们是你大伯哥、大伯嫂,你也想欺负就欺负了?不敢欺负旁人,就挑着老五家的欺负……” 八福晋目瞪口呆。 实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欺负了五福晋三回? 圣驾北巡这几个月不说了。 圣驾北巡之前,两人一个住在东五所,一个住在西五所,也没打过交道。 她之前在外头是忍怒,刚才进来是碍于太后身份是“求全”。 可眼见着天降罪名,就只剩下满身愤恨。 她转过头,狠狠地望向五福晋道:“好呀,这是告了什么刁状,让皇祖母这样误会我?我就在这里,有话当面说,我到底怎么欺负你了?” 第二百六十章 走了就别来(第三更求月票) 五福晋面上多了茫然。 三次么? 不是两次? 一次是舒舒嫁进门那天。 八福晋也跟今天这样,没头没脑的,就冲自己来了。 这其中原由,并不是很难猜。 不过就是欺软怕硬罢了。 这个软硬,不是性子的软硬,而是家世。 八福晋嫁进宫里,不足一月,就留下傲慢无礼的名声。 等到舒舒进来,两人一对比,就能看出八福晋的不对劲。 八福晋的傲慢无礼,实际上都在框子里。 除了对卫嫔那边之前疏离,这个为人诟病,其他的实际上并不算什么。 因为,她从没有在不该傲慢的人面前傲慢过。 她的傲气在表面,骨子里还是权衡利弊。 她之前是不喝格格的茶,可也没有撵人或是糟蹋人。 就是拿个娇罢了,过后还是喝了。 她开始时待卫嫔冷澹,可跟在惠妃娘娘身后请安,也不能说是错了规矩。 养恩大于生育。 怎么也能说得过去。 反倒是舒舒这里。 行事周全,看着也是好脾气的,却是傲在骨子里,不容人轻慢。 灶上嬷嬷怠慢,直接退回内务府。 丝毫没有因是新媳妇,就忍气吞声。 可是平日里舒舒待人,十分客气。 自己就不大,待身边的丫头跟孩子似的。 对其他人,也都很宽和。 同样是贵女,同样表现凌厉的一面,可内务府包衣真正畏惧的,只有舒舒。 不是八福晋。 因为八福晋色厉内荏。 那些包衣奸猾,火眼金睛的,最会分辨人。 五福晋这幅神情,大家还有什么看不出的。 根本就没有告状的事。 八福晋却不信。 她气得浑身发抖:“你怎么敢做不敢当?你倒是给我说说,我什么时候、怎么欺负的你?发梦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谁稀罕欺负你?” 五福晋望向了太后。 她现在怀疑是五阿哥身边的人,跟太后说了什么,才会使得老人家恼了。 太后没有看着五福晋,瞪着八福晋。 “没人冤枉你,你也别冤枉旁人,不是老五家的说的……” 八福晋红着眼圈道:“不是她说的,那是谁说的?” 她的目光直接对着舒舒去了。 除了这个小人,她想不到还会有人会无端诋毁自己。 舒舒不闪不避,直接与八福晋对视。 八福晋只当是挑衅,似乎能看到这小人的得意。 “董鄂氏!” 她咬牙切齿道:“你有病是不是?我又没得罪你,你老害我做什么?你嫉妒我嫁的好,八爷比九爷出色太多,才在皇祖母面前诬告我……” 舒舒神色变了,轻叹了口气道:“八嫂,您还是别说了……”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先请罪再说其他? 这是衙门么? 还要求个人证物证的? 态度很重要。 八福晋冷哼道:“你不是傲气么?怎么也学那怂的,敢做不敢当?” 舒舒眉头皱得更厉害。 她想看戏,不想要唱戏。 今日宁寿宫里的,她还是安静的做个配角。 再不说明白,八福晋就要死咬着自己不放。 以讹传讹的,说不得回头真有黑锅落到自己头上。 舒舒就收了笑,道:“没说就是没说,不过我也大致晓得皇祖母说的是哪三件,确实是您错了,只是之前没人指出罢了……” 八福晋眉毛立着,想要开口。 太后气呼呼道:“别赖了这个赖那个,没人与我说,可我也不是聋子瞎子,自己会听会看……” 八福晋脸色愕然。 她实在想不起,之前有什么慢待五福晋…… 难道,是九阿哥大婚? 八福晋想起这个,望向了四福晋与七福晋,目光带了质疑…… 当时新房里有些小摩擦,不是五福晋、董鄂氏说的,那是谁说的? 是眼前这两人中的一个? 还是太子妃? 或许是大福晋? 就是一句话,至于上纲上线?! 八福晋的脸上带了委屈:“皇祖母,或许这话赶话的,有得罪五嫂的地方,可要说是欺负人,孙媳妇不敢认……” 太后板着脸道:“你嫁进来的晚,嫁妆上却跟嫂子们一样,这不是欺负是什么?” 八福晋更不服气了。 “那是王府预备的,先头预备得更多,孙媳妇就是顾着嫂子们,才依照着七嫂的例……要是孙媳妇这样是欺负,那七嫂也是欺负了?” 太后摇头道:“她跟你这个不一样,是两家商量着来的,你去跟老五娘家商量了?” 八福晋挺着脖子。 “没听说谁家新媳妇的嫁妆,就一定不能越了嫂子的……各人出身不同,家里状况不同,尽心尽力罢了……要是皇祖母因这个罚我,那就罚吧……就不知第二条罪名是什么……” 太后冷哼一声:“大前天晚上,你为什么不出来送人?大福晋是嫂子,五福晋就不是嫂子?还是因为五阿哥只是贝勒,不是郡王,你就看轻他的身份?” 八福晋皱眉道:“那能一样么?大嫂是什么情形,有今天没明天的,送送不是应该的?她是什么情形?要是她跟大嫂似,别说是三更半夜,就是天上下刀子都过去送了……至于这看轻五贝勒身份?我们八爷也是贝勒,有什么看不起的?” 太后听着,觉得全是狡辩。 只听着八福晋嘴里对五福晋的称呼,连嫂子都不叫了,就晓得这心里不恭敬。 太后面上带了郑重。 “反正我告诉你,我还没死,轮不到你欺负老五家的……” 八福晋说了半天,自己也暴躁了,脸一扭,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反正孙媳妇没有欺负她,要是皇祖母非要给孙媳妇按个罪名,那孙媳妇也没有法子……” 太后见她这样不服顺,气了个仰倒。 “好,好,跟你说不明白,叫八阿哥来,我跟八阿哥说去……” 八福晋急了,声音也高了起来。 “找我们八爷做什么?难道五贝勒是您的孙子,八爷就不是您的孙子了?就算五贝勒是您抚养大,也不该这样偏心……” 太后气鼓鼓道:“我只抚养了这一个,还不许我偏心?我就偏心了,又怎么样……” 八福晋还要再说,宜妃开口道:“放肆!太后娘娘训戒,身为小辈听着就是,哪里有对嘴的道理?” 她面带霜寒,目光如刀,看着八福晋,没有半点温度。 八福晋使劲地攥了攥拳头。 不管是眼下的东次间,还是外头的堂屋,都是鸦雀无声。 八福晋觉得自己脸皮滚烫…… 从来没有这样丢人过! 大家肯定都在笑话她! 她晓得自己不该回嘴,却也无法再待下去,转过身“蹬蹬蹬蹬”的跑了出去。 大家实没有想到她会是如此反应,都愣住了。 就连太后,都露出疑惑来:“这就跑了?还没认错呢……” 老太太即便发怒,也没想到把八福晋如何,就是想要告戒一二,让她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宜妃看了地上站着的一熘皇子福晋,没有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可也没有心思为八福晋说好话。 她一个妃母不开口,小辈的皇子福晋们更没有开口余地。 太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气得脸色发白:“这是嫌我说她了?给我脸色看?” 宜妃忙道:“您别生气,慢慢教就是……” 太后摇头道:“我才不教她,我也不见她……她走了,就别再进来……”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脸色先是白,现在是涨红了。 这有了春秋,这要是气个好歹…… 宜妃忙给五福晋使眼色。 五福晋上前,拉着太后的手,满脸羞惭道:“皇祖母,都是孙媳妇不好,让您操心了……” 太后甩开她的手,瞪着她道:“我还没说你呢,你也不好!被人欺负了一回又一回,你是嫂子,她是小的,你直接训她、骂她……你挨欺负,丢得是老五的脸……若是再有一回,我也不容你……” 说到最后,老人家正经八百的带了警告。 五福晋直接跪了,双手扶着太后的膝盖上。 “皇祖母放心,孙媳妇再也不会了,五爷好好的,您也好好的,要不然五爷晓得因为他的缘故让您担忧生气了,该难受了……他一难受,就吃不进东西,到时候该瘦了……” 太后听了,果然怒意少了,添了担心。 “出去折腾半年,都瘦了不老少,可不兴再瘦了……” 五福晋点头道:“是啊,正想跟您说呢,五爷这两日吃不惯外头的伙食,念叨着皇祖母这里的酱瓜子……” 不过是想的说辞,都是差不多的份例,即便是换了灶上人,以五阿哥的粗心也吃不出区别来。 太后听了,望向白嬷嬷:“大前天叫你给老五收拾吃的,没收拾么?” 白嬷嬷忙道:“是奴才粗心,当时就可着有肉的收拾,倒是将酱瓜子落下了……” 太后道:“快装一坛给老五家的带回去,老五最喜欢吃酱瓜子鸡肉卤,用这个配着,能吃三碗面条……” 她注意力都五阿哥的伙食上,屋子里的气氛也松弛下来。 外头惠妃终于到了。 今日太子妃不在。 太子妃前几日着凉感冒,还没有痊愈。 就大前头太后回宫的时候,在神武门外迎着时露了一面,今日也提前打发人告假。 这也是宫里规矩,生病了就要闭宫休养,省得出来将病气过给旁人。 惠妃进了堂上,就觉得不对劲。 她看了眼座钟,自己还是按照往常的时间来了,并没有迟到。 不过她嘴里还是说道:“今儿是我来晚了……” 宜妃搀着太后从次间出来,听了这话,笑着说道:“姐姐没晚,是妹妹今儿没坐肩辇,熘达过来的,出来的早了……” 众人都起身,恭迎太后。 宜妃回了座位,诸皇子福晋也按照之前的规矩,在诸妃母身后站了。 荣妃坐在宜妃下首,略提高了音量,道:“还没恭喜妹妹,真是好福气,看来明年又能多个小阿哥……” 满堂嫔妃神色各异,这才晓得宜妃老蚌怀珠。 佟妃的脸上带了羡慕出来。 咸福宫格格则是老僧入定似的。 下头站着的贵人们,则是挤眉弄眼的看着瓜尔佳贵人。 这次随扈的嫔御中,除了几个乾清宫的答应,就属她最年轻。 结果岁数比瓜尔佳贵人翻了一倍多的宜妃怀了,瓜尔佳贵人却没有动静。 她这个新宠,分量还是不够,也没有时运。 宜妃本就是宠妃,又有两个儿子,如今有孕就是锦上添花罢了。 可换做瓜尔佳贵人,要是生下小阿哥,说不得就是又一个章嫔。 章嫔早就晓得消息,微笑着听了。 不过她心里算着时间。 宫妃遇喜与外头差不多,都是满三个月才往外说。 宜妃这里好像不足三个月,荣妃娘娘这是在找茬? 惠妃眼圈发黑,精神不足,听了这消息,只对宜妃点点头道:“恭喜……” 倒是德妃面上带了笑:“这回要是得了小格格,就是儿女双全了……” 宜妃没有接荣妃的话,对惠妃道了声谢,随后对着德妃道:“托你吉言,正盼着小格格……” * 附:下一章会在8月11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不孝的东西(第一更) “儿女双全啊,估摸还要再等等,倒是孙子、孙女双全了,也是妹妹的好福气……” 荣妃撇着嘴说道。 这是说的五阿哥那边的刘格格,九月底又生一女之事。 “听说这一位是长孙之母,往后这一侧夫人跑不了了……” 没有人接话,荣妃就自接自话。 宜妃笑着说道:“姐姐不用急,听说您看重三贝勒身边的格格,比对三福晋还抬举,想来过两年也能得了这福气……” 除了惠妃,不知道之前的事,其他的妃嫔都低了头。 刚才太后出来前,就在东次间训人,可没有压着音量。 荣妃娘娘怎么了? 太后要护着五阿哥、五福晋,她这个时候还敢刺上。 大家留心太后反应。 太后眼皮子都没抬,全当荣妃是空气,只看着惠妃,带了担忧道:“怎么没精神?身子不舒坦,叫了太医没有……” 惠妃笑了笑道:“就是昨晚多吃了几口茶,走了困,三更天才阖眼,一会儿回去补个觉就好了……” 太后想着大福晋那边,也跟着发愁。 “好好的孩子,这么丁点儿的岁数……” 惠妃带了几分感伤道:“臣妾也舍不得,不是臣妾自夸,实在是这个儿媳妇处处妥当,之前她服侍大阿哥,也是尽心尽力……如今眼见着日子起来,哎,都是命数……” 太后点点头,有些唏嘘。 看着下头的几个孙媳妇,决定回头跟五福晋与舒舒说一声。 没有什么命数,不要瞎折腾。 儿女随缘,不必强求。 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福气。 太后想着大福晋熬日子,惠妃肯定跟着难受。 她就道:“这些日子,你就别过来了,好好的歇一歇,你也不年轻了,自己开解自己吧……” 惠妃面带感激,点头道:“娘娘体恤,那臣妾就躲几天懒……” 说到这里,她望向宜妃身后的舒舒,跟宜妃夸奖道:“郡王府那边乱糟糟的,几位小格格、小阿哥的冬衣都不齐全,幸好咱们九福晋细心体贴,送了两车皮子过去,大半都是银鼠皮,小人儿正得用的,可算是救了急……” 宜妃笑道:“这有什么?亲婶子,正是应该的……” 惠妃又望向舒舒:“你大哥不好进来,回头让他谢老九去……” 舒舒带了腼腆,依旧是原来的说辞。 “妃母不用放在心上,不过是正好有了,就一时偷懒用这个糊弄着,做了乔迁礼,大哥宽和,才不与我们计较……” 并不大喇喇的领情。 本来就是礼尚往来的事儿。 赶巧赶巧罢了。 惠妃笑笑,没有再说旁的。 她心里明白。 哪里有那么多正可好? 不过是用心还是不用心的区别罢了……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迎来了他的不如意。 他看了眼座钟。 未初二刻。 平日里不是早膳后,就是晚膳后的,今天来早了。 赶上摆膳桌。 亲儿子,又是一副盯着膳桌流口水的模样,还能撵出去? 康熙指了指炕边,带了无奈道:“坐吧,跟着吃一口……” 早有侍膳的太监机灵,跟着送了碗筷过来的。 梁九功亲自递了帕子过来。 九阿哥接了,微微欠身道:“劳烦梁谙达……” 梁九功避开:“本是奴才分内之事……” 九阿哥擦了手,就往炕边坐了。 如今天冷,膳桌上放着锅子,是一道炖鸭子。 另有几个炒菜,一道荤的,是鸭胸肉,剩下几道就是素菜,白菜木耳、虾米萝卜之类的。 食不言。 父子俩默默地用了膳。 等到康熙撂下筷子,九阿哥才开口指了那锅子道:“汗阿玛,这个不对啊……” 侍膳太监与梁九功都变了脸色。 康熙却镇定。 他听着儿子的口气,觉得下头不像是正经话,不是奴才担心的那些。 要知道方才九阿哥吃的喷香,夹了个大鸭腿不说,还连着喝了三碗汤。 看得康熙都跟着喝了一碗汤。 还别说,不知是不是火候到了,还是配菜放得好,这鸭汤喝着清爽不腻人,味道很好。 康熙抬了抬眼皮。 “怎么个不对法啊?用了伱福晋的菜谱?” 九阿哥眼睛滚圆:“汗阿玛您知道……” 康熙轻哼一声,懒得回答。 不是废话么? 要是他不点头,谁敢增减御膳房的菜单? 九阿哥不满道:“那汗阿玛您就白用了?这些可都是儿子福晋叫人琢磨出来的,儿子还想着收起来,回头打发人开个馆子呢……” 康熙瞪着他:“什么意思?外头旗民百姓吃得,朕反而吃不得?” 九阿哥乖觉,忙改口道:“那哪儿能啊……儿子就是寻思着,这不是要到年底了么?您之前说赏皇子阿哥银子,将儿子福晋的也加上,省得好像做长辈的不大方,白占小辈便宜似的……” 康熙没好气道:“旁人是’亲兄弟、明算账’,你这是跟你阿玛‘明算账’了……” 九阿哥忙道:“算不清的,儿子就是这么一说,您一听也就完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儿吧……” 康熙揉了揉太阳穴。 “说罢,又有什么正事儿……” 前天的“正事”是老十的初定礼。 昨天上午的“正事”是外头诸皇子府的日用供给。 昨天下午的“正事”是五阿哥岳父的品级。 九阿哥道:“汗阿玛,老十不是后天订婚么……” “后天?十七?” 康熙意外:“钦天监选的日子?” 九阿哥才想起自己得了钦天监日子后还没有禀告。 “嗯嗯,听了汗阿玛吩咐,儿子就打发人去钦天监了,年前三个日子,剩下两个都在腊月,就这个在冬月……” 康熙点点头。 九阿哥继续说道:“皇子初定礼,除了领侍卫内大臣之外,还要内务府总管出面……儿子还要跟四哥、八哥一起陪着老十认亲呢,那内务府总管这块儿,您看着是不是再安排两人?” 康熙心里不痛快了。 “胡闹!就为了初定礼增加两总管?” 九阿哥忙道:“也不是单为了这个,内务府衙门这么多的事儿,里里外外的,管这么多,儿子哪里顾得上啊……汗阿玛手上有什么能用的人,调过来用好了,到时候儿子使唤也方便……要不然儿子还每天还要去盯着宫里杀几头猪,外头哪个哥哥府上多要几匹缎子?琐碎死了……” 康熙没好气的训斥道:“才正经在衙门当几天,这就嫌弃了……” 他是想安排总管下去。 可是他想安排,与儿子想要是两回事。 儿子不想要的时候,他更想给人。 儿子想要,他反而不想给了。 要不然顺着这小子的心,不是叫他得意了? 九阿哥接着说道:“汗阿玛,除了干活的,还需要给镇山太岁,最好瞧着六部九卿,哪位大人得闲……内务府这些包衣,被汗阿玛优容过了,一个个骄横着呢……” 康熙打量了九阿哥好几眼,眼神沉了沉,带了好奇。 “这都是你想的?” 九阿哥刚想要实话实说,马上闭紧了嘴。 谁晓得汗阿玛问这个干什么…… 他小心眼,要是鸡蛋里挑骨头呢? 九阿哥就讪笑道:“这不是儿子想要躲懒么?这大冬月的,多睡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不是更香……见天的在衙门盯着,儿子都瘦了……看了那么多的书,儿子也不是傻子,也学的差不多了……” 他一副大言不惭的模样,康熙却摇头道:“朕没看出来,朕瞧着,你更像是得了军师……” 九阿哥屁股底下长钉子了。 他站起身来:“真没旁人,就是儿子自己想的……您也真是的,再问也没用啊,儿子还能给您无中生有,弄出个人来么?” 说着,他就往门口走:“后天就是正日子了,汗阿玛您要抬等,也赶紧多加两样,省得后儿着急忙慌的出了纰漏……” 康熙见他给自己派活,哭笑不得,想要再骂两句。 九阿哥脚下不停,一溜烟儿走了。 康熙脸色转淡,跟梁九功吩咐道:“去打听打听的,九阿哥之前都见谁了……” 谁在后头动心眼? 到底是什么意思? 盯上内务府了? 还是其他…… 不管是哪一种,康熙都不会容忍。 也不能容忍,有人利用老九的赤子之心…… 其心可诛…… * 上书房里。 十阿哥这边也才撤下膳盒。 眼见着九阿哥过来,十阿哥多了欢喜。 九阿哥就道:“除了钮祜禄家与你姨母那边,你还有打算请的人没有……凑凑人头,到时候也热闹些……” 十阿哥听了,连忙摇头。 “就是个初定礼罢了,不用太张罗……有这两家够了……” 关键是汗阿玛那里,怕是不乐意他勾连外头。 人越少越好,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罪过。 按照十阿哥的本意,连带着钮祜禄家那边都不想叫。 大舅舅失了爵,还被污了名声,这几年都是闭门不出,不怎么爱交际。 叫他出来,是为难人。 阿灵阿那边,小人罢了,跟自己既是面子情。 不过谁叫十阿哥是钮祜禄家的外孙呢? 搁在汉朝时,十阿哥就要被叫钮祜禄皇子。 皇子与外家,在世人眼中,也是互为表里,撕巴不开。 十阿哥要是表现得疏离那边,落在世人眼中,就是他不知好歹,冷心冷肺。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就不喊旁人了,我打发人去都统府了,到时候让我岳父带几个人也过去,也差不多了……” 十阿哥明白九阿哥的好意,也领了这份好意。 “那感情好,到时候,弟弟同都统大人好好亲近亲近……” 九阿哥还是觉得不大圆满,跟十阿哥抱怨道。 “阿霸亥太小了,只有两个旗,子弟在京也少……汗阿玛也是,当初从科尔沁选人多好,那边子弟在京城补缺、做侍卫的,能有二、三十号人……” 十阿哥笑着安抚着:“可以了,又不给旁人看,不要那虚热闹……” 这两日实在忙,九阿哥说完这些,就又去内务府衙门。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正面已经得到准确的消息,知晓的九阿哥上午的行程。 八阿哥去过内务府衙门。 兄弟俩一起出了皇城。 随后,老九去了刑部衙门。 背后指导老九的,是老四,还是老八? 康熙将怀疑放在了老八身上。 这兄弟俩向来交好,老九好像也比较听老八的话。 老八、老九…… 老八、老大…… 康熙心里不太舒坦。 这时,梁九功进来禀告:“皇上,四贝勒求见……” 康熙有些意外,这个老四不经传召,轻易不来来乾清宫。 他在刑部核查死刑犯案卷,这是有了什么发现? 可是依照他的行事,即便有所发现,也是先禀满汉尚书,而不是越级禀告。 即便是皇子阿哥,在六部行走,也只是行走罢了。 真正做主的,还是六部尚书。 康熙点点头,传人进来。 四阿哥进来,有板有眼的打千做礼。 康熙叫起,道:“老九上午找你去了?拉你后个去操办十阿哥初定礼?” 四阿哥点头道:“本就是儿子应该去的。” 他序齿在这里,大阿哥抽不出身,三阿哥…… 三阿哥降爵的原由,他也影影绰绰的听说了。 两下里怕是正尴尬。 康熙神色稍缓:“那你就辛苦着,盯着几个小的,不要叫老九胡闹……” 四阿哥道:“汗阿玛,儿臣过来,就是想跟您说说九阿哥……” 康熙有些意外。 “老九怎么了?在你面前犯混了?还是言语不恭敬……” 他可是记得清楚,老九是躲着老四的。 今日求人,都不晓得客气些? 这是将老实人惹毛了?逼着老四来告状? 四阿哥摇头道:“没有,阿哥长进了,就是儿臣觉得他年岁在这里,之前向来娇生惯养的,没有历过什么事儿……内务府的事情又繁多,他刚接手,不熟悉的也多,要是顾不上,难免有出了纰漏的地方,到时候就是失察的过错……耽搁了差事不好,也容易打击阿哥的上进心……”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儿臣晓得了,就多嘴一回,想跟汗阿玛说一声,是不是再安排两个妥当的人过去辅佐教导阿哥行事?” 康熙神色不显,心里很意外。 原来老九背后的军师不是八阿哥,是四阿哥。 不过想想后,也就能明白缘故。 自家这个四儿子,面冷心热。 发现了弟弟身边的不足,肯定要多想一想,帮着周全。 康熙笑了:“原来是你给出的主意,怪不得老九刚才还在我这儿要人,朕觉得他那脑子想不到这个,问谁给他出的主意,他也死咬着不肯说……” 四阿哥带了不自在,道:“是儿子多嘴了……” 康熙道:“朕晓得你是好心,朕记下了……是朕疏忽了,老九正调理身体,也不宜操劳,内务府那些日常庶务也没有必要非牵扯一个皇子……就让他做个总理吧……” 四阿哥就是奔着这个来的,说完这些,便退了下去。 康熙心中微微泛酸,跟梁九功抱怨着:“这一个一个的,他们倒是好兄弟,衬着朕苛待儿子似的……” 梁九功躬身道:“这也是皇上教导的好,四爷友爱,九爷可人疼的缘故……” 康熙脸色带了嫌弃,可依旧是带了几分中肯点评着。 “老四不错,就老九先头的狗脾气,真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长进……” 梁九功察觉到他心情大好,跟着奉承道:“源头都在主子您身上,谁叫您给九爷指了九福晋,两人你学着我,我学着你,就好了呗……” 康熙宽怀大笑:“是啊,老九也算是近朱者赤……” 说到这里,康熙若有所思。 “依照你的说法,那朕要是赐下个不好的,阿哥也被拐带坏了……” 梁九功讪讪。 他想要给自己一个耳光。 嘴欠! 天地良心,他真不是映射什么。 这个时候,赵昌来了。 “皇上,宁寿宫那边打发人去御药房取了逍遥丸……” 御药房里,可以不经过御前直接取用药材的,满宫只有太后一人。 康熙的脸沉了下来。 逍遥丸是疏肝理气的。 “怎么回事?” 他寒着脸问道。 赵昌俯身,就将今早宁寿宫里请安的变故说了一遍, 康熙的脸色黑的怕人,吩咐梁九功:“去带八阿哥过来!” 梁九功忙出去传人。 怎么就这么对景呢? 是他倒霉? 还是八阿哥倒霉? 还真是说不好…… 八阿哥在工部衙门也刚用完了膳食。 他的膳食,自然是贝勒府那边送来的。 也是热锅子,下边用碳盆温着。 是炖鸽子。 这个是补气的。 八福晋不知道怎么听说的,这两日见天的每天要加了一道。 八阿哥觉得这个肉有些柴,吃起来繁琐。 就夹着了几道配菜吃了。 见到梁九功过来传人,八阿哥还以为是要过后日初定礼,就跟着出来。 在路上,他客客气气道:“梁谙达,是初定礼有了什么章程么?” 梁九功抿着嘴,没有回答。 他可不敢这个时候送人情。 八阿哥慢慢的收了笑,察觉到事情的不对。 乾清宫里,康熙忍着暴怒。 见八阿哥进来,他就喝骂道:“不孝的东西!” 今天两更,都是五千的大章节,下一更估摸要晚了,大家可以明早一起。 明天恢复正常更。^_^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二章 给你一个选择(万字了,求月票) 八阿哥满脸惊诧。 他左右的看了看。 想要晓得是谁被汗阿玛责骂? 老九么? 自己这是遭了池鱼之殃? 可是没有旁人…… 西暖阁里只有他一个皇子阿哥…… 那是怎么回事儿? 八阿哥还懵懂,没反应过来。 迎面已经丢过来一个杯子。 “啪察”落在他眼前着,摔得四分五裂。 “修身齐家,你修的什么身,治的什么家?” 康熙蹙眉,声音里都是不满。 八阿哥稀里湖涂的,却不敢顶嘴,立时跪了。 “人前教子,背后教妻,郭络罗氏五月嫁你,至今已经半年,你是怎么教的人?!” 想起这个儿媳妇,康熙就满心厌恶。 但是他不会觉得自己指错了人。 即便安和亲王生前宠溺这个外孙女,安王府也没有好好教郭络罗氏规矩,那八阿哥呢? 丈夫做了半年,干什么了? 一次次放任她狂妄无礼。 八阿哥的心沉了下去。 他实在想不明白,妻子到底做了什么,会引得汗阿玛震怒。 他立时叩首请罪:“都是儿臣的错,没有约束好儿臣福晋……” 康熙见他问也不问,就大包大揽的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越发怒了。 这样的毛病,八阿哥不是头一回犯。 七月里郭络罗氏故意给身体不适的九阿哥预备冷食冷酒,气得董鄂氏去闹,他一个当哥哥的,不说护着弟弟,反而就是这个德行,自己拦在前头,将责任担了,跟弟弟、弟媳妇道歉。 不过是欺负老九待他恭敬,老九家的是新妇,两人都不好与他计较。 换了旁人,他敢这样敷衍? 老九以诚待他,他怎么待老九的? 不提长幼尊卑,只说人情世故。 但凡将老九放在心上,都不会放任郭络罗氏欺凌五福晋与老九家的。 旁人娶了媳妇忘了娘,他娶了媳妇就将父母兄弟都丢后头,眼里没旁人了。 康熙的脸越发黑,望向八阿哥带了厌恶。 “不是你的错,还是朕的错不成?!既然你说是你的错,那郭络罗氏在宁寿宫欺凌嫂子、忤逆太后,你说朕该怎么罚你?” 八阿哥骇然。 他实没想到妻子会如此? “汗阿玛……这,其中还是不是有误会……” 他额头急出汗,带了几分无措。 要真是如此,实不是请罪就能过去的…… 自己了解宝珠,她傲是傲些,其实胆子并不大。 有什么变故,怎会如此? 康熙已经没耐心说了,肃着脸道。 “交了你的差事,治你的家去!要是不能教好郭络罗氏,你就在家里待着,不要再到御前!” “太后不耐烦见郭络罗氏,朕也不耐烦见你!” “滚!” 八阿哥失魂落魄的从乾清宫出来。 好像起风了。 更冷了。 八阿哥的牙齿都在打颤。 汗阿玛方才表情是厌恶么? 那个表情,他见过…… 康熙二十九年,王伯、王叔打了败仗回来,折了八旗三成精锐,汗阿玛就是这个神情…… 他神色恍忽的往外走。 十阿哥正好下课出来,从上书房出来,见了个正着。 原想要打招呼,眼见着对方脚步飘着,神色恍忽的,他就闭了嘴。 他看了看乾清宫方向,又看了看八阿哥,心里觉得怪异。 八哥向来神色从容,这样的情形还真是少见? 这是挨训了?! 自己后日初定礼,还要劳烦八哥为傧相。 要不要想个法子打听一下,看看工部最近有什么新闻? 到底差事出了多大纰漏,能将汗阿玛气得教训儿子…… 十阿哥一时拿不定主意,想了想,还是去问九哥好了。 他估摸着时间,这个时候九哥该从衙门回来了,就返回阿哥所…… * 八阿哥出了大清门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可是心里更冷了。 “不孝的东西”,说是竟然是自己?! 汗阿玛身边,可是每日有满汉两位记注官侍值。 百善孝为首。 世人看人品,首推孝道,不孝之人,为万民唾弃。 自己这么努力,明明想要做的更好些…… 八阿哥心中生出绝望来。 他将手中差事交给了当值的主事,犹豫了一下,没有去跟当值的侍郎打招呼,就离开了工部。 直到坐上马车,他的神色才露出痛苦之色,隐隐地带了几分狰狞。 * 八贝勒府。 八福晋一个人待着,将身边人都打发出去,脸上带了惊惧。 她心中已经悔恨不已。 自己好好的待着就是了,为什么要去呲哒五福晋? 太后看着和气,也只是看着罢了。 五阿哥是太后的命根子。 太后压根就不问对错,偏着五阿哥,连带着五福晋也护着。 皇上又最是孝顺。 肯定会迁怒自己。 八福晋啃着指甲,身子在微微发抖。 皇上会怎么惩治她? 抄书? 赐侧福晋? 还是……叫人送自己回安王府…… 八福晋眼圈都红了。 她想不出该怎么去找补…… 她怕了…… “嗒”、“嗒”、“嗒”…… 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就是比平时更迟缓。 八阿哥回来了。 八福晋像小鸟似的跑了出去,冲到八阿哥跟前,直接抱住他胳膊,带了几分激动。 “爷,爷,你可回来了……” 八阿哥神色平静,望向八福晋的目光带了打量。 心虚? 惊恐? 八福晋觉得这目光很陌生,没有了之前的温和与包容。 她咬了咬嘴唇,道:“爷,这是怎么了?” 八阿哥扯了扯嘴角,声音空灵。 “得了汗阿玛的呵斥,说我是不孝的东西……” 八福晋瞪大眼睛,刚要追问缘故,随即反应便来,脸色血色褪尽。 “这……是我连累了爷……” 八阿哥神色已经平静,看着八福晋的眼睛。 “所以,你能告诉我,到底在宁寿宫做了什么吗?” 八福晋满心委屈,酸涩难忍,眼泪都出来了,说话也带了哽咽。 “我也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我的缘故,都赖董鄂氏……她勾连五福晋与七福晋抱团,不同我说话……我一个人傻站着,跟个笑话似的,心里就恼了……” 说到这里,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八阿哥轻声道:“然后呢?” 八福晋低着头,小声道:“然后,我就呲哒了五嫂一句……” 八阿哥长吁了口气。 “五嫂向来脾气好,要是一般话,当不会同你计较……你这是说什么了?” 八福晋噘着嘴道:“我也是实话实说,说了她阿玛是笔帖式,小门小户的,谁晓得她听不得实话,还说什么我辱了她父母门第,要跟我掰扯什么‘贵府的不妥当’之处……真是的,王府如何,轮得着她说嘴……” 说着,她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七福晋跟着五福晋起哄,说自己之前看她眼神瞧不起。 又说舒舒心黑,故意拦在七福晋跟前,为的就是在人前陷害自己。 还说什么“有话好好说”…… 实际上,肯定也是故意气自己。 要激怒自己。 自己又不是傻子,还能众目睽睽之下对嫂子动手? 八阿哥眼前一阵阵发黑。 眼见着八福晋除了惊惧,并无什么悔色,依旧是理直气壮模样。 他嗤笑一声。 “你真不晓得五嫂这句话说的是什么?” 八福晋抬起头,蹙眉道:“爷不会也信了外头那些湖涂话吧?几位舅舅都是一母同胞,哪里像是外头瞎传的兄弟不和什么的……” “‘贵府’是郭络罗家,福晋,你长在王府,可你不是觉罗氏,你是郭络罗氏……” 八福晋神色僵住,脸色也只剩下羞愤,挺着脖子道:“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是瞧不起我么?” 这是她的禁忌。 从没有人敢在她的面前提起此事。 早在小时候,小姨母与自己抢首饰,说了一句“罪臣之女”。 她当时才六、七岁,可也晓得什么是羞辱,差点哭死过去。 姥爷将小姨母的乳母、丫头都打了板子,撵到庄子上去,才平息了此事。 八阿哥沉声道:“七嫂是在帮你,九弟妹也是在帮你……” 要不然宁寿宫里,五福晋将八福晋的身份揭开了说,那往后八福晋就是个笑话。 七福晋是怀着身孕的。 真要有个闪失,自己再求情,也保不住她。 八福晋听了这话,肺都要气炸。 “我不是傻子,还不晓得旁人是帮我,还是害我……要是真帮我,不是该劝着五嫂息事宁人么?怎么跟着一起欺负我,倒成了帮我?笑话,难道我憋了一肚子气,还得去谢谢她们……” 八阿哥澹澹道:“她们不打岔,让五嫂也‘实话实说’,拿着你阿玛的事情说嘴么……” 八福晋恨恨道:“我阿玛当年被人陷害了,成了出头的椽子,才犯了律令……说不得皇上早悔了,才会点了我给爷做福晋,事情早就过去了,哪里还轮得着旁人说嘴……” “那太后呢?怎么又气着了太后?” 八阿哥继续问道。 八福晋不敢看丈夫的眼睛,怕其中有责怪,揉着帕子,望向窗口,依旧是嘴硬。 “谁会想到呢,太后心里记仇了,说我欺负五嫂好几回,什么嫁妆没有礼让,还说大前天晚上没出去送……你没看到那架势,将我当罪人似的审,非要逼着我认罪……这叫什么事儿?当时就在宫妃请安之前,除了惠妃母,其他妃嫔都到了,还有各位嫂子们……我臊的不行,站不住……就跑了……” 八阿哥没有看到当时场景,不过也能想到会是什么样子。 怪不得汗阿玛说他不孝。 “噗”的一下,他喷出半口血,身子直直地往后仰。 八福晋听到声音不对,转过头来,惊的魂飞魄散。 却是拉人不及。 “噗通”,八阿哥摔到地上,脑袋直接“咣”一声,砸实在地上,就有粘稠的血液流出来。 “啊……爷……“ 八福晋尖叫着,扑到八阿哥身上。 外头奶嬷嬷正过来,听到动静不对,忙进来。 见了眼前情形,奶嬷嬷也是吓得半死,哆嗦着道:“福晋,耽搁不得,快去叫太医啊……” 八福晋跪在地上,只晓得哭,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奶嬷嬷没法子,也不敢耽搁,连忙吩咐人,兵分两路。 一路去就近的医馆请大夫,一路去隔壁四贝勒府求援,央求四贝勒打发人请太医。 太医不是谁都能请的。 尤其是有品级的太医。 隔壁,四贝勒府。 四阿哥不在,最近一段时间因核查桉卷的缘故,吃住都在刑部。 四福晋听说是八阿哥昏厥,不敢耽搁,连忙打发人拿了四阿哥的名帖去太医院。 她又打发人去刑部找四阿哥,随后不放心,亲自去了隔壁。 进了正院,她就听到八福晋的哭声。 “爷……爷……你别死……呜呜……” 四福晋闻言一惊,快走几步,挑了帘子进去。 八福晋坐在地上,将八阿哥抱在怀里,一身的血。 八阿哥面白如纸,双眼紧闭,嘴角挂着血迹,生死不知。 四福晋有些站不稳,仔细看几眼才明白缘故。 “这是跌了?” “四嫂,呜呜……” 八福晋抬头,如见了救星,哭着道:“快救救我们爷,救救我们爷……” 四福晋忙喊人,将八阿哥轻轻抬着,从地上挪到次间的炕上。 因为八阿哥脑后有伤,就是面朝炕放着。 八福晋吓坏了,却还是哆哆嗦嗦的伸手,要去查看八阿哥脑后的伤处,四福晋忙拉着她胳膊。 “别动了,省得扯到了伤处……” 八福晋这才老实了,带了几分祈求,看着四福晋:“四嫂,我们爷没事吧?” 四福晋抿着嘴没说话,这谁说得好。 总要太医看过,才晓得如何。 不过…… 她看了眼八福晋身上…… 半身血…… 八阿哥这是流了不少血,叫人悬心…… 她本来就不是多话之人。 即便隐隐的猜到八阿哥昏厥的由头,也没有开口说教的意思。 跟八福晋做了半年妯里。 她早看出来,八福晋性子已经养成,刚愎自用,不是能听劝的。 否则大福晋劝了三、两回后,也不会撒手不管。 大福晋尚且如此,她这个四福晋又算什么? 八福晋轻视五福晋出身低,可自己这里也比五福晋好不了多少。 自己阿玛是高官,可早已谢世。 额涅是宗室女,外家却是已革宗室,还是继室,如今当家的是异母兄长。 五福晋的嫁妆简薄,自己的也没有厚到哪里去。 太医院距离这边不近,去传人要不少时间。 医馆的大夫先到了。 诊脉,查看伤处,问了昏厥前吐了半口血,就得了结论。 急怒攻心。 开始疏肝理气的方子。 对于外伤,他却不擅长。 “这得找个疮科大夫……” 八福晋提线木偶似的,又打发人出去请疮科大夫。 等到疮科大夫进门时。 四阿哥也带了太医到了。 四福晋与八福晋都松了口气。 太医,还是比外头的大夫更稳妥些。 太医的结论差不多,也是急火攻心。 后脑伤处不大,半寸左右,不用缝合。 但是需要外敷药物,所以剪脑后头发。 八福晋听了,不由迟疑。 她实在是怕了。 这个断发…… 唯有国丧,才能断发…… 四阿哥在旁,亦是不敢做主。 他跟太医道:“先给阿哥开药……” 他顾不得问询缘故,就转身出来往御前去了。 眼见着天色幽暗,宫门要关了,耽搁不得……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已经得了八贝勒府找太医的消息。 他没有担心,只有不快。 这就是八阿哥的应对? 这是心里有了权衡与取舍? 还真是不孝子! 康熙想起的九阿哥念叨着八贝勒府搬家,安王一系的宗室倾巢而出之事。 他的眉头锁着,心里有了思量。 他将八阿哥安置正蓝旗,是为了以后接手正蓝旗做准备。 不是让八阿哥与安王府亲如一家。 正蓝旗本就不是安王的。 现下的正蓝旗,并不是最早的正蓝旗,是经过两次改色。 底子是英亲王阿济格的镶黄旗。 当年太宗皇帝是正白旗旗主,得了汗位,为了名正言顺,将自己的正白旗改为正黄旗。 还夺了广略贝勒一系的镶白旗给了长子豪格,改为镶黄旗。 阿济格的镶黄旗改色为镶白旗。 多铎的正黄旗改色为正白旗。 后来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谋逆处死,太祖将正蓝旗牛录编入自己的正黄旗,打乱分派,重新成了新的正黄旗与镶黄旗。 豪格的镶黄旗则是分得八个正蓝旗牛录,成了新的正蓝旗。 等到世祖皇帝时,多尔衮专权,清算与自己不和的胞兄阿济格,夺了阿济格的镶白旗给胞弟多铎,自己占了正白旗。 后多尔衮又处死了豪格,夺了正蓝旗回去,与他名下的正白旗混编,分成新的正白旗、镶白旗。 多铎执掌的原镶白旗,改色为新的正蓝旗。 如此算下来,正蓝旗真正的旧主,不是豫亲王系王公,也不是安王系王公,而是英亲王阿济格。 阿济格一系宗室曾除宗籍为庶人,后又得了恩典,复入宗室。 不过这一系的宗室如今在镶红旗,没有再入正蓝旗。 阿济格么…… 康熙想起这个,也想起了阿济格的旧属。 有不少在两黄旗。 富察氏…… 领侍卫内大臣马斯喀…… 理藩院尚书马齐…… 一等侍卫马武…… 或许,老八可以选择一下。 要不要旗属助力…… 康熙在马齐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他记得清楚,马齐的庶女本应该是今年的秀女,求了恩典免选…… * 附:下一章会在8月12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二百六十三章 俊雅凑合,显达不足(第一更求月票) 乾西二所,正房。 膳桌摆着,已经凉了。 舒舒、十阿哥都没有动快子。 因为九阿哥正气着,腮帮子鼓鼓的跟蛤蟆似的,吃不下。 这叔嫂俩人也陪着。 眼见着饭菜都凉了,九阿哥还不好。 舒舒劝道:“爷别气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十阿哥也道:“放心,汗阿玛指定罚她,不会让五嫂平白被欺负了……” 舒舒在旁,觉得这一回,兄弟俩的心意相通失效。 在八、九cp面前,就是老十这个铁杆兄弟,都要暂避锋芒。 九阿哥气呼呼道:“安王府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太福晋是不是故意的?为了汗阿玛没有让他们府不降等袭爵,心里记仇了……故意教坏了人?就是为了让她嫁进来,搅合的大家都不安生……” 越说,他越觉得真切。 肯定专门教坏了。 正常人能这样么? 无视婆母…… 欺凌妯里…… 忤逆祖婆婆…… “八哥多倒霉,娶了这样的福晋……” 九阿哥念叨着,面上带了心疼。 舒舒与十阿哥对视一眼。 两人都带了异议。 八阿哥可怜? 王府“贵婿”当着。 福晋出身、嫁妆都是上等的。 又是与上头的兄长一体封爵。 之前可是春风得意得很。 九阿哥看到两人小动作,带了不快。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难道爷说的不对?八哥不委屈?他在前头起早贪黑的,兢兢业业的,吃了多少辛苦……结果呢,有这么个拖后腿的福晋,也落不下好……汗阿玛那边总不能去教训儿媳妇,那挨训的就是八哥了……” 舒舒白天挥着小锄头,在墙根底下挖了好几下,眼下见着九阿哥还冥顽不灵,继续认准了八阿哥那位好哥哥,心里也不痛快。 她没有恼,反而是露出疑惑。 “照爷这样说辞,八爷全无错处,错处都在八福晋身上?可她行事那么桀骜,连太后都不搭理,躲在家里不出来,旁人也说不到她跟前去……八爷这里,夫妻一体的,不该挨说?那五嫂的委屈呢?七嫂的委屈呢?白挨欺负了,等着委屈自己过去……” 九阿哥卡壳,好一会儿道:“可着八福晋罚就是了……” 舒舒垂下眼:“要是宫里娘娘能罚,早罚了……延禧宫娘娘不好严厉,卫嫔娘娘也不好越过延禧宫娘娘,就这样都不好管了……” 一个是养母婆婆,一个是生母婆婆。 偏生位份还分了高低。 行事就更要谨慎,省得落人口舌。 惠妃要是重罚八福晋,好像是苛待养子媳妇,无视卫嫔似的。 没有必要,有亲婆婆在,轮不到她唱黑脸调教人。 卫嫔也是,有高位份的养母在前头摆着,不好说教皇子福晋。 一来二去的,倒是让八福晋在宫里撒欢了。 十阿哥察觉到舒舒不快,怕夫妻俩真的为了这个不愉快,忙道:“九嫂说的对,九哥多想想,总不能八哥的面子是面子,五哥的面子就不是面子,七哥的面子就不是面子了……本就是八福晋的错,八哥没将人管住,挨骂也不冤枉……” 九阿哥蹙眉,依旧是嘴硬。 “那么大的人了,怎么管?八哥脾气还温和,不被那泼妇辖制住就是好的了……” 十阿哥道:“管不住,那就挨骂呗,总不能好事都占齐全了,不好的都不沾……夫妻一体,放任着八福晋横冲直撞的得罪人,那除了赔罪还能做什么?总不能旁人白受着,凭什么?” 九阿哥有些焦躁。 “不过是几句口角,怎么就这样了……” 说到这里,他望向舒舒,带了嗔怪:“你也是的,就在跟前站着,也不想着劝劝……” 舒舒心里已经在打小人了,脸色却露出惭愧来。 “是我不好,应该拦着……” 十阿哥在旁,不乐意了。 “九哥你怎么回事儿?远近亲疏都不分了,九嫂有什么错?那不是旁的地方,是宁寿宫!九嫂是小婶子,又不是嫂子,哪有她说话的余地?四嫂能拦,也能弹压住八福晋……九嫂拦个试试?就八福晋那德行,估摸着作的更厉害……” 九阿哥也晓得自己的迁怒没有道理。 他就是想要大家都好好的…… “太后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 九阿哥开始担心这个,望向舒舒:“传太医了么?” 他也不是狼心狗肺的,太后这北巡一路待他们也慈爱。 舒舒摇头,道:“当时是气着了,不过没有叫人传太医……” 九阿哥微微放下心。 老人家向来心宽体胖,应该很快就会消气吧…… 至于那不让八福晋到宁寿宫的话,或许也只是气话…… 否则连带着八哥,都要被笑话质疑。 九阿哥叹气道:“怪不得民间有句老话,‘好汉无好妻’……八哥这样的人品行事,竟然摊上这样的福晋,从五月里进门就不消停……我记得清楚,就为了她不去给卫嫔母请安,八哥心里难受,还拉着我喝了一顿……” 舒舒在旁,没有接话。 赖谁呢? 新婚夫妻之间的关系,本也是磨合拉扯。 你退,我进。 要是没有八阿哥一次次退步,八福晋也不会越发气势高涨。 这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实际上,以八福晋对丈夫的痴迷,想要管束她真的很难么? 就跟九阿哥对八阿哥戴了好哥哥滤镜似的。 哥哥是好的,不好是旁人的。 舒舒对八阿哥也带了滤镜。 人缘处得好,行事温煦周全的人,不晓得八福晋行事的不妥当? 庶出皇子,得了诸皇子之中最体面的亲事,也被安王府一系当成了“贵婿”,之前旁人羡慕嫉妒恨的,也嚼了不少舌头。 现下呢? 谁提起这门亲事,都是八福晋狂悖无礼,八阿哥委屈了…… 或许这就是他的用意…… 舒舒心里有些囧。 许是上辈子度妈夹着的狗血推广看多了,竟然觉得八阿哥此举有些眼熟。 好像那些凤凰男啊,赘婿啊,都是差不多的手段。 得了家世高、或者钱财多的妻子,又不想被人笑话吃软饭,这妻子身上的瑕疵就无限大。 他这个攀高枝的凤凰男,反而成了吃亏的那个。 真真假假的,旁人被湖弄了,就忘了他吃软饭这茬,还觉得他不容易,包容大气,忍受了妻子的诸多缺陷瑕疵,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 一个词语总结,就是“软饭硬吃”…… 那么养眼的一张脸…… 舒舒不想将他想的太卑劣,可还是觉得像得很…… 十阿哥眼见着兄嫂的气氛和缓起来,没有为了这个要吵架的意思,就张罗着吃饭。 饭菜早凉了。 舒舒叫人撤了膳桌,一人煮了一碗面送上来。 骨头汤是现成的,也十分的方便。 吃完饭后,十阿哥先回去了。 舒舒想到十阿哥的初定礼,不免带了担心。 “爷,皇上要是责罚八爷,不会耽搁正事吧?” 九阿哥听了皱眉。 他心里也没底。 不过想到还有四阿哥,他的眉头又松开。 “没事儿,还有老四在呢,也是哥哥……八哥那边要是去不了,我就拉了十三凑数,左右四哥在前头……” 几个兄弟为傧相。 要是都是弟弟,那说不过去,也不体面。 有个年长的哥哥带着了,那后头差不多就行。 四四,十三与九九? 什么配置? 这个组合太友好了。 舒舒怦然心动。 人类与动物的区别是工具的使用……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想要走捷径也刻在人类的基因中…… 八阿哥那边顶好是重罚…… 不好出门那种。 舒舒心情大好,坏心思的想着。 她看着九阿哥,也就不埋怨他之前的无理取闹。 谁让那是他的好八哥呢。 现下又是美惨强。 不过添堵还是要添的。 十阿哥在时,给他留着面子。 现下,十阿哥不在。 舒舒就带了几分崇拜,看着九阿哥道:“幸好爷求下了恩典,张大人已经是五品郎中,要不然八福晋一口一个‘笔帖式的女儿’、‘小门小户’的,将五嫂的脸丢在脚下踩,往后这宫人、太监都要轻慢五嫂了……” 九阿哥哑然。 这个确实不好听。 早就有人拿着五嫂的出身背后嚼舌,却没有人敢在五福晋跟前说。 八福晋如此…… 是故意的? 舒舒叹了口气,又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七嫂身量不高,现下有身孕的缘故,穿不得旗鞋,就被八福晋上下的打量,冷嘲热讽的说什么‘身段玲珑’……八福晋这嘴,跟下刀子似的,专门往人心里扎……” 九阿哥坐不住了,带了担心。 两个嫂子与八福晋无冤无仇的,都要被她刻薄欺凌,那舒舒呢? 他拉着舒舒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带了认真。 “你是不是瞒了爷什么?她是不是也欺负你了?” 方才舒舒的讲述中,只听了八福晋在宁寿宫忤逆的原由与诸人的反应,并没有提及她自己。 听了九阿哥的话,舒舒脸上就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为难与犹豫。 九阿哥蹙眉,预感不好。 “你快说,不许瞒着爷!她到底做什么了?” 问了这一句,他想起八福晋的刻薄,道:“是不是也拿岳母的娘家说嘴了?” 舒舒摇摇头:“那倒没有,就是……许是有什么误会……” 舒舒先讲了宁寿宫门口的事情。 “我当时也是想的不周全,怕她冲动,毕竟有前车之鉴在,她出阁前去伯府,一句话不对就要甩巴掌……七嫂这样状况,我就怕了,拦在七嫂前头……” 舒舒“实话实说”着。 “她恼了,好像埋怨我坏心啊、不恭敬什么的……” “后头太后叫进去问罪,她就咬定了是我羡慕嫉妒她嫁得比我好,才在太后跟前告了黑状……幸好太后解释了,要不然我还真是说不清……” 舒舒说着,带了尴尬。 “天地良心啊,我也不晓得这嫉妒之说怎么来的……” 说到这里,她带了隐忧。 “不过当时人多眼杂的,说不得就要传出去,到时候怕是要委屈爷了……明明处处都好,孝敬长辈,友爱兄弟,却被当成不如人……” 九阿哥听了,气个半死。 他咬牙切齿道:“她哪里是胡乱猜的?!是她羡慕嫉妒你,才故意这样说了恶心你的……” 自己比八哥? 好像确实比不上…… 八哥长得更好些…… 人品行事也没得挑…… 要是舒舒没有指婚给自己,而是八哥…… 女才郎貌,郎才女貌…… 九阿哥觉得头顶有些绿。 他瞪着舒舒,有些不放心,道:“你是不是心里更稀罕八哥那样的长相……” 舒舒听出他言外之意,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 “不是!不是!不是!就稀罕爷这样的!” 夫妻之间。 床头打架床尾和。 至于怎么和? 天还大亮…… 回头再说…… * 宁寿宫中,康熙过来定省。 太后神色怏怏的,没有了平日慈爱温和的模样。 康熙见状,不免关切,立时要传太医。 太后摆摆手,力气也不足,道:“没什么,就是折腾几个月乏了,缓些日子就好了……” 康熙自然晓得不是这个缘故。 不过太后不提,他也不好直接问起。 孙媳妇忤逆,这伤得是太后的脸面,不好拿到台面上说。 太后看着康熙,道:“阿哥们开府出去,福晋们日常进宫请安,也是孝顺,就是我这里不耐烦人多,往后除了大日子,不用来我这里排班儿……往各宫去就行了,要不然这人一多,乱糟糟的,扰得我头疼……” 康熙哪里不明白? 为了八福晋一个,太后连其他孙媳妇也不想见了。 这是给八阿哥留着体面。 否则单拎出来,容易让人诟病。 可是这宁寿宫的日子本就冷清。 老五如今还搬了出去。 康熙想了想道:“别人罢了,还有老五媳妇……她是代表阿哥进宫探望您,要是您连她也不搭理,那老五在外头该不放心了……” 太后想了想,还是摇头,道:“那也不用太勤快,都是孙媳妇,我也不好偏心太多。让他们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十天半月的,进来一趟就行……我这里闲了,还有老九媳妇呢……” 宫里的皇子福晋,与分出去皇子福晋不同。 更不要说,舒舒本来就是可人疼的好孩子。 康熙没有异议。 五福晋…… 康熙不是很满意。 之前觉得相貌人品都不差。 结果并没有继承她祖父优良品德,形似神不似。 俊雅凑合,显达不足。 有些不大气。 今日郭络罗氏有七分错处,五福晋也有三分。 弟媳妇不恭敬,什么时候教训不行? 换了其他地方,也能理直气壮的,没有人说什么。 偏偏是在宁寿宫,不肯再忍…… 第二百六十四章 想不起,就别想了(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圣驾从宁寿宫回来,四阿哥已经在乾清宫前等着。 他急得团团转,满脑子的汗。 见了肩辇过来,四阿哥忙迎上前,带了焦急。 “汗阿玛……” 康熙看了看天色,已经幽暗。 快关宫门了。 四阿哥又是这样情形…… 是八阿哥那边的“病”…… 康熙没有急着问话,而是下了辇,示意四阿哥跟上。 等到父子进了西暖阁,四阿哥就迫不及待,压低了音量道:“汗阿玛,八阿哥跌倒昏厥,脑后有伤处,后头得剃发……” 他换了个说辞,没有直接说断发。 毕竟寓意不好,怕汗阿玛心里忌讳。 康熙转过身,一下子望过来。 “跌倒?!怎么跌的?” 四阿哥一愣。 刚才他急匆匆过来,就惦记御前请旨,担心宫门关闭,还没有来得及询问缘故。 康熙脸上带了讥诮。 “不会是急火攻心吧?” 四阿哥想了想太医的诊断,好像就是这个,连忙点头。 “对,对,就是这个……太医确实是这么说,阿哥昏厥跌倒,磕碰着了,流了不少血,还没有醒,也不知什么缘故让他这样恼……” 康熙脑子里,想着“急火攻心”四个字。 气血阴阳逆乱为果,急火攻心为因。 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惊则气下…… 昏厥,这是气上…… 上个月三阿哥也是“急火攻心”,这个月轮到八阿哥。 四阿哥眼见他不快,还以为是“断发”的忌讳,少不得比划着。 “正好昏厥摔倒时,脑袋磕到脚踏上,将近一寸的口子,看着怕人,要是不剃头发,不好上药,怕耽搁伤处,到底在脑袋上,不比旁处……” 《仙木奇缘》 康熙神色寡澹,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那就剃吧……” 四阿哥关心则乱,压根就没有留意到皇父神色异样,得了口谕,没有耽搁,就告辞了,急匆匆离去。 康熙脑子里想起了卫嫔的芙蓉貌,还有她之前的矫揉造作。 他冷哼道:“八阿哥不纯良,还真是随了他那个额娘……” 梁九功哪里还敢再多嘴? 昨天说了一句,还不知道后患如何…… 他想当哑巴…… 况且皇上恶语点评妃嫔,这本不是他能听的话…… 康熙也没指望梁九功回答,自言自语道:“不会是故意跌的吧?要不怎么就正可好伤了?” 他说着,越发觉得有这个可能。 八阿哥心思深。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在诸位皇子阿哥中,八阿哥与老三都要强,也都有些小心思。 老三的要强也好,算计也好,都挂在脸上,浅显可知。 八阿哥却是心思复杂。 用谦和来掩饰他的嫉妒怨愤。 随了他的额娘。 都是心思复杂,不走正路之人。 这次自己罚他禁足,消息传出去,八阿哥温良上进的形象就要立不住。 这个时候伤了…… 传到外头去,闭门不出,倒是成了顺理成章…… 想要借此,将八福晋忤逆不孝的事情湖弄过去…… 做梦! 康熙在炕上坐了,看着几桉上摊开的各旗公中左领名册。 八阿哥想要护着八福晋,那就在贝勒府护着。 就不要一起出来碍大家的眼。 富察氏,身份正合适…… 恩封贝勒左领数…… 还没有先例。 老三这里,将上三旗带的六个左领夺回来,就剩下满洲左领三,蒙古左领一,汉军左领二。 可以此为定制。 老三这里,是多罗郡王降贝勒,减了六个左领,剩下的都是之前分派的镶蓝旗公中左领,旁人不会说什么。 老四往下,就不能全占着各旗公中左领。 那样的话,容易引起宗室王公不满。 还是从老大的例,从上三旗带一半人口为好。 老四、老五、老七都在镶白旗。 纯靖亲王绝嗣,名下左领已经收归上三旗。 可以拿出几个左领,让三位阿哥重新带回镶白旗。 在加上镶白旗的公中左领,就差不多了…… 剩下八阿哥在正蓝旗。 那就简单了。 安郡王降袭,放出来不少左领存在公中。 正好可以划给八阿哥…… 至于上三旗这里,富察氏一族所在左领,总共有三个左领。 满洲国初时的第三参领第十左领。 还有人口繁衍,康熙十一年分出来的第十一左领,与康熙二十三年分出来的第九左领。 现下,第十左领是已故户部尚书米思翰的长子马斯喀。 米思翰是力主撤藩的功臣,且筹备粮草有功。 最后死于壮年,是康熙早年最器重的心腹臣子之一。 米思翰四子,长子马斯喀,次子马齐,三子马武,幼子李荣保。 李荣保当时只有两岁。 在继夫人博尔济吉特氏的争取下,就按照“幼子守灶”的规矩将爵位给李荣保袭了。 前头三个哥哥,则是平分了大部分财产。 富察家祖上传下来世袭左领,早在老大马斯喀成丁时,米思翰就转到长子身上。 第二个世袭左领,是康熙给的恩典。 就是康熙十一年分出来的第十一左领,首任左领是米思翰的次子马齐。 第三个世袭左领是康熙二十三年分出的第九左领,左领是米思翰的三子马武。 安王系四兄弟,对上富察氏四兄弟…… 一个嫡夫人,一个侧夫人。 不知道八阿哥怎么选择…… * 八贝勒府。 四阿哥带了康熙的口谕回来。 府中就有剃头师傅,早就候着。 将八阿哥脑后伤处周边一寸见方的地方给剃了。 外敷的药已经准备好。 内服的药…… 八阿哥昏厥着,不能吞咽。 四阿哥亲自动手灌了一次,撒了大半碗,也没有喝进去几口。 八福晋的脑子里,立时闪出一个画面。 九阿哥中暑昏厥,董鄂氏嘴对嘴的给他渡盐水。 她能为九阿哥做的,自己也能为八爷做…… 八福晋就上前,从四阿哥手中夺了药碗,就往嘴里灌。 “噗……” 她没想到会这么苦,直接喷了出来,手中的药碗也跌落在地。 “哐当”一声,碗碎了,药也撒了一地。 四阿哥原还错愕着,疑惑着八福晋为什么抢药碗,结果被喷了一脸药汤子。 他“腾”的站起来,怒视八福晋。 八福晋的脸苦做一团,嘴里的药汤子吐出的不说,还弯腰干呕着。 四福晋被这变故吓了一跳,连忙掏出帕子去擦四阿哥的脸。 四阿哥运着气,面沉如墨。 他不是嫌弃自己脸上狼狈,而是蹙眉看着地上的药汤,怕耽搁了八阿哥用药。 他连忙叫人,吩咐再盛一碗药。 八阿哥昏厥,八福晋这个时候不担事,这边都将四阿哥当成了主心骨,很是服顺。 炕上有动静。 “嗯……” 八阿哥呻吟着,醒过来。 因为伤在脑后的缘故,他是趴在炕上。 这回浑浑噩噩的,就想要起身,结果身子直打晃。 四阿哥见状,忙过去要扶住。 八福晋已经先一步上前,扑到八阿哥身上,嚎啕大哭。 “呜呜……爷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 声音高亢。 八阿哥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四阿哥皱眉道:“闭嘴!” 八福晋一顿,随后不理会四阿哥,继续大哭着。 “呜呜……是我不好,爷别气了,我改了就是……” 四阿哥咬牙切齿,极力忍耐。 四福晋忙上前,拉着八福晋道:“弟妹,八弟刚醒,耐不得吵……” 八福晋这才用帕子堵住嘴,小声抽泣。 四阿哥上前,扶好了八阿哥。 见着平日里芝兰玉树的人,现下跟脱水的白菜似的,萎靡可怜。 四阿哥放低了音量。 “难受就躺着,一会儿喝了药睡一觉,什么也别想……” 八阿哥觉得不对劲,嘴里很奇怪。 他用舌头舔了舔,好像有什么异物,好像是水泡。 密密麻麻的,嘴巴里都是。 他看了看灯光。 又看了下四下。 这是自己家里,外头黑了,已经掌灯,四哥、四嫂怎么来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后脑一阵阵的抽疼。 ”四哥,我这是怎么了?” 他说着,自己也吓了一跳。 嗓子嘶哑,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四阿哥拉着脸道:“多大的人了?不知道爱惜自己,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值得你急火攻心?今儿跌了一跤,后脑是磕到木头脚踏上,要是在外头,磕到石头上,哪里还有命在……” “急火攻心?” 八阿哥脑子里都是混沌。 实在是想不起,眼睛也睁不开。 “是跌了么?” 八阿哥的声音很虚弱。 八福晋收了哭声,上前柔声道:“爷,想不到就先别想了,爷的身体最重要……有什么事,等爷好了再说……” 八阿哥柔和的看着她,安慰着:“别怕了,我没事……” 八福晋听了这一句,眼泪就止不住,汹涌而出。 四福晋在旁,面上带了古怪。 四阿哥看在眼中。 这会儿功夫,药又送来了。 八阿哥力气不足,喝了药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外头传来梆子声。 已经是入更了。 现在天黑的早,外头已经星月密布。 四阿哥仔细吩咐了八阿哥的管事太监,才带了四福晋回到自己家。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八为什么急火攻心?两口子吵架了?” 四福晋摇摇头,将门口的丫鬟打发下去,才低声说了宁寿宫的变故。 四阿哥本就板着脸,这会儿气得不行,忍不住口出恶言:“泼妇!” * 第三更要很晚了,大家别等了,可以明早一起看,^_^ 第二百六十五章 周全人(第三更求月票) 次日,舒舒早早醒了。 睡得很是舒坦。 昨晚上房入更就熄灯。 闹了一宿故事。 虽说是大冬月的,外头正是严寒。 可屋子里都是地龙,春意融融。 也不用怕着凉。 舒服。 旅途的劳乏,也在故事中松散了不少。 她还不知道,宁寿宫的事情已经有了连锁反应。 未来的八贤王,遭受了人生第一次重要挫折。 要是不振作,说不得就此沉寂。 九龙的格局,已经维系不住了。 只能说是这个世界,对皇子阿哥们不大友好。 前头折了个三阿哥。 眼下就又跌了个八阿哥。 登高跌重,已经在康熙心中留下恶评。 即便晓得,怕是舒舒也只有高兴的。 人类的悲喜,本就不互通。 舒舒神清气爽的,心也宽了。 巴图小哥哥曾说过,无所谓,不至于,没必要。 这个准则不错。 像九阿哥这样时不时犯混,或者抽筋什么的,都是小事。 就算自己枕头风吹着,小铲子挖着,也要有个时效问题。 总不能好好的,就将十来年的兄弟情都丢开。 往好了想,人情味儿足,不冷情。 九阿哥却陷入纠结。 他最容易记仇,可没有“无所谓”的习惯。 有所谓。 太有所谓了。 七月初的事情,他就憋屈了一回。 为了平息那恶心的流言,说他恋慕八福晋什么的,舒舒主动退让,过去给八福晋赔了不是。 实际上,赔罪的应该是八福晋。 心思恶毒,故意给他预备冷食冷酒。 结果呢? 八福晋欺负了一回不够,还来第二回?! 这是仗着排序在前头,以为欺负就欺负了,自己与舒舒还会道歉? 呸! 九阿哥从没有这么厌恶过一个人。 八福晋已经荣幸的成为他最讨厌的人。 知晓八阿哥可能被汗阿玛训斥,换了以往,九阿哥肯定直接去工部寻人,安慰劝解。 可是前提是八福晋欺负五嫂与舒舒,九阿哥觉得自己过去,也就是当着八哥的面骂人。 说不出开解的话。 想想明日是老十的好日子,还得让八哥做傧相,九阿哥觉得自己去内务府料理完差事,过去一趟也行。 不提那个混账女人,先好好的将老十的初定礼办了再说。 早膳刚摆上,十阿哥来了。 随扈之前,十阿哥早晚都在这边吃的。 随扈回来,十阿哥就回去吃了。 三所的皇子膳房,也日益完善起来。 十阿哥进来,看了一眼九阿哥,又看舒舒,欲言又止。 九阿哥见他带了几分别扭,道:“又怎么了?” 咦? 为什么是“又”? 还有自己这口气,有些耳熟…… 十阿哥笑道:“就是想托九嫂一件事……” 舒舒听了,好奇道:“什么事儿,明儿过去陪弟妹么?” 十阿哥摇头道:“不是明天,是今天……” 原来昨晚他回去之后,就有些没歇好。 有八福晋这前车之鉴在,他有些怕了。 八福晋还不是王府郡主、县主,只是郡主的女儿,都骄纵如此。 博尔济吉特氏可是真正的蒙古郡王之女。 今年北巡,他们走了蒙古三个部。 蒙古那边,与京城还不一样。 王公的权利更大,对领地的牧民与奴隶更苛严。 要是博尔济吉特氏也跟八福晋那样的骄纵性子,那怎么办? 十阿哥就想请舒舒过去看看。 要是性子和缓,自然最好。 要是骄纵,也提点告诫一二。 收敛些,别在长辈们面前留下不好印象。 “要真是那样,弟弟就想法子早点挪出去住,再慢慢教……” 十阿哥打算得明明白白。 舒舒与九阿哥面面相觑。 还真是天壤之别。 八阿哥那边,八福晋进门都半年了,还没开始约束管教。 十阿哥这边,初定礼还没举行,已经想着防患于未然。 舒舒安慰道:“你想多了,饶是十弟妹出身再尊贵,也越不过你去,亲生父母不是后爹后娘,会想着好好教养的……” 舒舒觉得,八福晋心理不大健康。 不像是正常娇养大的贵女。 太过尖锐。 争强好胜的厉害。 正常娇养大的孩子,应该是七福晋这样的。 即便遇到困境,也从容些,最终选择光明。 十阿哥依旧不放心。 “以防万一,要是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轻重,有了不妥当,在汗阿玛与太后心里留下坏印象就不好了……她远嫁而来,也没有娘家可依靠……” 十阿哥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舒舒迟疑了。 她有自知之明。 自己算什么? 丈夫是序齿靠后的光头阿哥。 自己是才进门半年的新媳妇。 装什么大瓣蒜? 十阿哥的亲事,宜妃尚且没有资格出面,更不要说自己…… “十弟,去探看十弟妹这个,还是太子妃出面更合适……即便太子妃不得空,那也应该是三嫂或四嫂……” 舒舒说道。 她没有提大福晋,毕竟提了也没有用。 虽说之前在蒙古时,妯娌之间开玩笑,她认下来“老嫂子”的称呼。 可是实际上,她还真没有老嫂子的份量。 十阿哥忙摇头。 “不必麻烦她们,大张旗鼓的,就是过去内馆转转罢了……”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想一出是一出的,你也晓得是麻烦人……” 托人办事没有当天请的。 她们夫妇与老十关系好,不用讲究这个。 换了太子妃或者其他嫂子,这样就失礼了。 十阿哥小声道:“要是没有八福晋闹这一出,弟弟也想不起这个……就是被八福晋闹得,想到‘贵女’,弟弟有些犯怵……要是‘贵女’都那样,那可叫人太闹心了……” 眼见着十阿哥如此,舒舒说不出拒绝的话,就望向九阿哥。 “爷,难得十弟想的周全,我就去一趟吧……” 九阿哥不大赞成。 觉得这个有些出格。 自己初定礼之前,也没有想着往都统府走一遭。 不过眼见着妻子与弟弟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他也就没好气的道:“行了,行了,去就去吧,不过这个咱们不能自己做主,还得问了汗阿玛才行……” 十阿哥脸上带了欢喜,连连点头。 “那是,那是,总要名正言顺的去探看更好……” 即便不是奉口谕之类的,也像代表皇室似的,师出有名。 九阿哥简单吃了几口,就撂下筷子。 哥俩一起往乾清宫去了。 舒舒想着要去见客,居然有些紧张。 自己算是婆家尊长。 见面礼要预备一份。 她之前想要给十福晋预备新旗装做见面礼。 时间来不及。 她就吩咐小椿道:“去找两样首饰,两匹红色缎子,要花色吉利的……” 小椿想了想,道:“奴婢记得外头进来的寿礼,有四匹红色喜鹊登枝的缎子,上头还用了金线,看着就华丽,要不就拿了那个?” 虽说她留守阿哥所,没有跟着出远门,可这两日收拾舒舒的行李,将蒙古收到的礼物入库,也算是长了见识。 她晓得蒙古人喜欢艳丽颜色,喜欢黄金。 送礼,自然投其所好最好。 舒舒点点头道:“你都觉得好,那就拿那个……就是找首饰的时候,别找金子的,要找精巧些的……” 十福晋出身蒙古王府,肯定不缺金首饰。 精巧的,就说不好了。 蒙古那边或许也有好匠人,可大部分首饰的工艺都比不得京城这边的好。 小椿应了,犹豫一下。 “福晋,今天真要出宫的话,不用跟娘娘说一声么?” 舒舒点点头:“当然要说,不过不着急,也不用咱们去说。这是十阿哥央求爷的,爷去御前报备后,让他去跟娘娘说去……” 要是康熙不允,那就不用多嘴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至于自己…… 就是个“出嫁从夫”的贤惠小媳妇…… 可不是爱出风头,兜揽事儿……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见了九阿哥、十阿哥,知晓两人来意,就蹙了眉头。 倒不是嫌弃十阿哥多事。 博尔济吉特氏远道而来,宫里打发人去探看,也是人情道理。 不过董鄂氏年岁序齿在这里,要是代表宫中长辈去内馆,那显得太轻慢。 内馆还住着送嫁的阿霸亥郡王福晋。 可要是太子妃出面,过于隆重,没有必要。 康熙仔细想了想,就道:“你们去四阿哥府上请乌拉那拉氏出面,让她带着董鄂氏走一趟……” 九阿哥与十阿哥对视一眼,兄弟俩都带了踌躇。 九阿哥直言道:“汗阿玛,这求人办事,当天去堵门,这……有些不大好,没这样的规矩……” 康熙轻哼道:“你还晓得规矩……” 十阿哥迟疑着:“要不,就算了吧,全当儿子没提过……” 康熙看过来,还没说话,九阿哥不干了。 黑脸子老四他都求了,四嫂有什么不能求的? 九阿哥就对十阿哥道:“四嫂平日里最是宽和大气,咱们就厚着脸皮过去吧,四嫂不会挑理的……” 十阿哥想想四福晋平时行事,也安心下来。 兄弟俩从乾清宫出来,急匆匆的往四贝勒府赶。 四阿哥用了早膳,刚要去衙门,在门口与两人碰了个正着。 四阿哥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光秃秃的大门。 还没有挂匾额。 这是来看八阿哥,走错地了? 当四贝勒府是八贝勒府? 四阿哥刚想要询问,九阿哥已经招呼着。 “四哥!” 他见了正主,怕十阿哥不好意思,就开门见山道:“四哥,弟弟们来求你来了……” 四阿哥就闭上嘴,看着九阿哥。 除了当傧相,还要自己做什么? 九阿哥已经叭叭的说着。 “老十不放心内馆那边,本来是求我福晋走一趟的,看看那边预备的如何,省得明天乱糟糟的,有什么错了规矩的地方……可是弟弟寻思着,我福晋年轻面嫩,就算去了也不好说什么,就想要劳烦四嫂出面,带着我福晋一起去……” 他倒是机灵,没有提什么御前之类的话。 要不然的话,倒不像是请人,像是传旨命令人。 初见礼是正经事。 提前预备着,也省的明天出错。 四阿哥点点头,就带了两人进了大门。 都是自家兄弟,不是外客,四阿哥就带了两人登堂入室,直接去了正房。 四福晋已经先得了吩咐,晓得两个小叔子来了。 她整了整身上衣裳,迎了出来。 等晓得两位阿哥来意,听了十阿哥的恳请,四福晋痛快的应了,没有觉得受到怠慢。 她已经听四阿哥说了,十阿哥初定礼之事。 圣驾十二回京,十四定下来的日子,日子仓促,哪里能想的周全…… “我这里都闲着,全天都有空,帖子递过去了么?” 不是探病,就是正常的探访,时间上倒是没有什么避讳的。 十阿哥摇摇头。 九阿哥则讪笑道:“倒是忘了这个……” 四阿哥没好气地看了两人一眼,吩咐一人拿着自己的帖子去内馆传话,说一声两位皇子福晋午后探访郡王福晋。 而后,四阿哥才问九阿哥。 “八阿哥明日不能出来,你想过还有谁做傧相么?” * 附:下一章会在8月13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二百六十六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听了,不由一愣。 “八哥真的被禁足了?” 虽说昨天想到这个可能…… 可也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毕竟八哥已经是当差的皇子阿哥,还封爵开府,不是当给留着体面? 九阿哥滴咕道:“这叫什么事儿?罪魁祸首好好的,平白连累了八哥……” 四阿哥听九阿哥这话音,反应过来,他们还不知道八阿哥受伤的消息。 “不是禁足,八阿哥急火攻心,昏厥跌倒了,摔到了头,估摸要休养些日子……” 四阿哥说道。 九阿哥听了,哪里还坐得住? 他“腾”的一下起身:“那我去看看八哥……” 说罢,转身就往外跑。 十阿哥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跟着。 他心中也有些担心八阿哥,可也只是有些,并不是那么急迫。 四阿哥本也不放心,就跟四福晋交代一句,道:“我同十弟也去看看……” 十阿哥这才跟在四阿哥身边,两人前往隔壁。 十阿哥已经晓得傧相还请了四阿哥之事,很是客气道:“明日要劳烦四哥了……” 四阿哥摇头道:“都是兄弟,不必啰嗦……” 虽说贝勒府占地不小,屋子也多。 可是格局在这里,上前后院的。 九阿哥进了八贝勒府,扯了个太监,问清楚八阿哥所在,就直接登堂入室。 八阿哥已经醒了。 他靠坐在炕上,脸色漠然。 他已经想起昨天的一切。 要是能选择的话,他宁愿自己昏死过去。 这样的意外…… 自己还是缺少历练,不够稳重。 汗阿玛不会误会吧? 八阿哥心中没底。 看到九阿哥“蹬蹬蹬蹬”的进来,八阿哥有些意外。 这个时候,太过狼狈,并不是很想见人,哪怕是关系亲密的好兄弟。 他的笑容有些涩。 “你怎么来了?不是正忙着十弟的初定礼……” 他声音沙哑,嘴唇干得起皮,脸色也苍白。 九阿哥没有回答,而是皱眉打量了八阿哥几眼,脸拉下来,带了不痛快:“服侍的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说话的功夫,他没有闲着,看到桌子上有水壶水杯,摸了摸温度,还温乎着,就倒了一杯水,端给八阿哥。 应该是顾着八阿哥吃药,不是茶水,而是白开水。 八阿哥接过,喝了一口。 嘴巴苦的厉害,连带着嘴里的温水,都像是带了苦涩。 九阿哥扯了一把椅子,挨着炕边坐了。 他看着八阿哥,带了嗔怪。 “八哥也真是的,哪来这么大的气性……” “这天下当老子的,哪有不训儿子的?当儿子的,也都要挨老子训……” “真要说起来,咱们都算好得了,生在皇家,汗阿玛也不兴棍棒教子那一套,就是骂几句,没有上手……” “听说外面管教儿子,都跟审贼似的,什么鞭子啊,棍子啊,逮住什么抽什么,失手打死打残也不稀奇,这挨说一回不丢人……” 八阿哥听了这安慰,哭笑不得。 “那是严父管教顽童,我都十八了……” 九阿哥轻哼道:“十八怎么了?十八就不是儿子了?还有那胡子一大把的,照样被老子拄着拐杖追着打的……” 八阿哥不敢想那个情景。 这是汗阿玛老骂九阿哥,九阿哥皮实了? 八阿哥晓得他自己的毛病,很在意汗阿玛的看重。 所以汗阿玛的厌憎眼神,才让他觉得五雷轰顶。 八阿哥怕九阿哥再说出旁的来,显得自己心存怨愤似的。 他忙笑了笑,道:“我没气,汗阿玛教训了,也是应该的,确实是我做的不好……” 四阿哥与十阿哥跟在后头,这会儿功夫,也到了门口。 正听了个正着。 两人进来。 九阿哥起身,将座位让给四阿哥。 四阿哥没有坐,板着脸看着八阿哥道:“知道错了,改了就是。太后那边要去赔罪,汗阿玛跟前也要老实认错,歇两日缓些你就去,早去早了,这事拖不得……” 八阿哥知道这都是好话,脸上带了感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四哥……” 四阿哥眉头紧锁,不大满意八阿哥的反应。 “不仅要认错,你还得改……弟妹有不懂的地方,你要好好教她……她打小在王府长大,安和亲王怜她孤苦,不忍心严厉,旁人只会跟着奉承,没有谁会好好教导她人情世故,你要是再不教她,那她怎么办?” 八福晋站在门外,眼圈都红了。 听说几位阿哥来了,她担心有人使坏,就过来瞧瞧,没想到听到这些话。 四阿哥苦口婆心的,九阿哥却想起八福晋欺负舒舒与几个嫂子的事。 屁的孤苦? 谁家孤女能养出这样唯我独尊的脾气来? 他看着八阿哥,生出不满。 “四哥说的没错,都是八哥你惯的,要是你早点收拾她,她能这样?就是公主,也没见是这个脾气……欺负我福晋也就算了,谁叫我们排行小,她又是嫂子,呲哒两句全当是教导,可这连嫂子们都欺凌,这是要上天呢?” 九阿哥这是记仇了,故意告起了黑状。 “还大喇喇的说大嫂‘有今天没明天’,这是什么话?!回头八哥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见惠妃母同大哥……” 八阿哥惊诧道:“什么?” 他之前听八福晋讲述,只晓得与五福晋、七福晋的口角,连带着九福晋也卷在其中,没想到还有其他。 九阿哥撇撇嘴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人‘实话实说’了几句……不单说这个,还说五嫂要是同大嫂一样,怎么怎么地,我估摸太后气得是这个,咒人不好,有些恶毒,这可扯不到什么实话上去……” 八福晋晓得眼下不应该进来,可听到九阿哥这样胡说八道的,也忍不住了。 她黑着脸进来,瞪着九阿哥道:“你存的什么心?跟个女人似的嚼舌头,来挑拨我们,搅合安生日子……还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你跟董鄂氏一样黑心肝,见不得旁人好……” 九阿哥见她疯婆子似的,撇了撇嘴。 “爷实话实说罢了,怎么就挑拨了?哪一句不是实话,要不然就去宁寿宫对质去?!” 八福晋气得嘴唇直哆嗦,好一会儿,她反应过来轻重缓急,忙望向八阿哥,带了委屈道:“爷,就是话赶话说到了,我有口无心的,没有诅咒人的意思……” 大家齐齐无语,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就在方才,她还呲哒了老九,话里话外还带上了九福晋,说的也不是好话。 这会儿,又成了“有口无心”? 她要是脑子机灵的,会含沙射影什么的也行,没有说在明面上,还有一句辩白的余地。 可是她也没有那个说话的技巧,就是这样直白的恶语相向。 到现在了,还强词夺理。 大家没有亲眼见昨日宁寿宫情形,可瞧着眼下的八福晋,就能猜测个大概。 这种态度,到了长辈跟前…… 太后被气得不舒坦也是意料之中…… 八福晋眼中只有八阿哥,很是紧张的留心他的反应。 今早八阿哥醒来,就对八福晋十分冷澹。 没有吵架,却比吵架更让人难受。 八福晋之前将服侍的人打发下去,就是不想让旁人晓得夫妻生了嫌隙。 她怕丢脸。 八阿哥的神情依旧寡澹,似乎在看着八福晋,可眼睛里压根就没有她。 又是这幅死德行! 就好像当她不在似的。 八福晋咬着嘴唇。 要是没有旁人在,她怎么道歉求饶都行。 可当着旁人,她放不下身段。 她向来傲气。 她想要大喊两声,又晓得轻重,就耷拉下脑袋。 “我去看看爷的药……” 说罢,转身就走。 八阿哥抬头,看着八福晋的背影,面上带了苦笑。 四阿哥的眉头能夹死蚊子。 “要不然,你就跟惠妃母要两个嬷嬷过来吧……” 直郡王忙着照顾福晋,搬家次日就从延禧宫求了两个嬷嬷过去,帮着打理内务。 八福晋这行事,实在不是有担当的。 可是总不能这样,遇事就躲。 八阿哥长吁了口气,道:“怕是只有如此了……” 九阿哥在旁,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八阿哥。 “八哥得狠下心来,别几句好话就轻轻放过!总要让她怕了,行事才会有所顾忌!要不然的话,往后怎么办?汗阿玛不打人,可会降爵,你看老……三哥那边,就是行事不当,直接摘了郡王帽子……你这贝勒,能降几回?” 八阿哥听着,神色有些茫然。 以后怎么办? 还有以后么? 汗阿玛说不耐烦见他,不让他去御前。 还让他滚…… 他的神情太过沉重。 九阿哥还要再絮叨,十阿哥忙拉住。 “九哥少数两句,八哥自幼聪慧,甚晓世故,哪里还用九哥说这些?之前束手束脚,不好约束,也是八嫂脾气在这里,八哥顾及着八嫂年轻面嫩,怕影响了夫妻情分罢了……” 《吞噬星空之签到成神》 九阿哥听了,点了点头。 老十好像说的没错。 八哥打小聪慧,可是汗阿玛都赞过的。 这半年却有不是的地方,这就是传说中的色令智昏? 他看着八阿哥,带了些疑惑。 八福晋相貌是不错。 英雄难过美人关? 八哥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十全十美。 不说旁人,就说自己。 也就是舒舒是个好的,处处妥当。 要是跟八福晋那样跋扈无礼,自己早就收拾八百回。 八阿哥还不晓得自己在九阿哥心中的好哥哥滤镜,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他带了几分愧疚,对十阿哥道:“明日不能做傧相了,提前祝十弟大喜……” 十阿哥摆摆手道:“八哥可别躲懒,等到弟弟大婚时,还要劳烦八哥不少……” 八阿哥这才释怀,轻笑着点点头:“一定!” 几人都有正事要忙,又闲话了几句,就出来了。 九阿哥没有直接跟两人同行,而是往都统府去了。 钮祜禄家那边,九阿哥直接打发内务府的郎中过去通知了。 都统府这边,他早打算自己走一遭。 舒舒暂时出不来,自己过去一趟,见见岳父岳母,也算是代舒舒尽孝了。 * 都统府,上房。 觉罗氏跟着伯夫人一处,正带人清点要给舒舒捎进宫的东西。 昨日一早,齐嬷嬷带着核桃、小松、小榆几个回来。 带回来整整四车皮子。 这几人都是跟在舒舒身边出远门的。 就在觉罗氏与伯夫人跟前,将舒舒这几个月的行程与行事都说了一遍。 前几天圣驾回銮,妯里俩已经听齐锡讲了一遍。 不过齐锡住在八旗营账,对于女儿女婿的事迹也就晓得的大概。 例如,越过两位嫂子,奉命看顾两个小叔子饮食起居。 随着九阿哥先行,核查内务府行宫。 太后身体不虞,跟着宜妃随侍太后左右。 五阿哥受伤,九阿哥署理内务府总管…… 妯里俩没有觉得与有荣焉,反而越发担心了。 光头阿哥,没有差事,也就没有大的错处,拖累不到舒舒头上。 有了差事,固然夫贵妻荣,可要是出了错处,也要牵连舒舒。 等到昨日,听着核桃主讲,其他三人补充。 妯里俩将舒舒这几个月的事情都了解的差不多。 自家的舒舒,还是那个小机灵鬼儿,事事周全,面上挑不出错来。 就是九阿哥,听着也长进不少。 倒也不意外。 舒舒一个表弟、五个胞弟,都教得明明白白,还调教不好一个九阿哥? 妯里俩人总算放下心。 可是听说带回来的二十车皮子都散尽了,两人就开始收拾东西。 今年是舒舒嫁进宫的第一年,要给宫中长辈预备年礼。 下头的小阿哥、小公主那边,也要预备着。 手头肯定不宽裕。 伯夫人又拿出一柄如意,掐丝珐琅镶金纹如意。 还有几件精巧的摆件。 觉罗氏没有说什么拒绝的话。 伯府那边…… 伯爷打算的很好,给庶子聘了伯夫人的娘家侄女,想着往后婆媳和美。 伯夫人即便待庶子冷澹,也是没有亲自抚养的缘故,往后养了孙子,自是不同。 可是锡柱身体在这里摆着,每天吃药跟吃饭似的,一天三遍。 侄媳妇行事也周全,倒是处处将丈夫放在头里。 如今伯府,又成了旧日格局。 之前是三个主子,各过各的。 现在是四个主子,分了三处,各过各的。 觉罗氏看在眼中,心中警醒。 这庶子就是一根刺儿,哪个与丈夫恩爱过的女人能受得了? 要是没有锡柱,伯府过继了嗣子,都不会是如今这样冷锅冷灶的局面。 可是对男人来说,嫡子庶子外室子,都是自己的血脉。 那是最重要的。 再亲的侄儿也越不过自己的亲儿子。 否则即便有了锡柱,伯府也不是不能过个嗣子。 毕竟嫡庶有别,锡柱只是婢妾所出,身份确实拿不出手。 觉罗氏想这些,倒不是惦记祖上的爵位或者如何。 就是引以为戒罢了。 等找到机会,她要跟闺女提一句。 不能像伯夫人这样执拗。 嫁了皇家,庶子庶女是免不了的。 得想开些。 看不开,还是因为太在乎。 实际上,不值当,自己心情舒适最重要…… 第二百六十七章 要是匀匀就好了(第二个更求月票) 妯里俩东西还没收拾完,前头管事就匆匆进来禀告。 九阿哥来了。 已经往后院来了。 今日齐锡没有进宫当值,而是去了公府。 自打进了冬月,彭春的痹症犯了,齐锡今日一大早就过去探病。 觉罗氏与伯夫人对视一眼,都起身出迎。 这是皇子贵婿。 尊卑有别,到底不同,不能视为寻常小辈。 九阿哥虽是临时起意过来,却不是空着手来的。 出了四贝勒府,他想着舒舒平日做派,就在东西大街绕了一圈。 在羊肉铺子买了一只收拾好的羊羔,又去买了一炉棋子烧饼,十来斤的各色洞子菜,才大包小包的过来。 这是听舒舒提过都统府这边的饮食,还有大家的口味喜好。 听说岳父不在家,九阿哥也不外道,直接就张罗着进后院来见岳母。 等到觉罗氏与伯夫人出了屋子,九阿哥已经进了正院。 见两位长辈出来,九阿哥忙快走几步,垂手躬身喊人。 “岳母安,伯母安……” 要是之前,觉罗氏与伯夫人就避开不受礼。 毕竟按照国礼,还是她们要行礼的。 眼下,就受了。 昨晚刚听了齐嬷嬷与核桃的讲述,晓得九阿哥如今和自己姑娘好着,如胶似漆的。 两人就有了丈母娘的感觉。 不说是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也觉得比之前可人意。 将九阿哥引到屋里,宾主落座。 觉罗氏才开口,称呼上也亲近许多,道:“阿哥怎么今日得空来了?” “有事劳烦岳父……” 九阿哥老实应答,说了十阿哥明日初定礼之事。 何玉柱跟在后头,手头大包小包的,早累得呼哧带喘。 觉罗氏望了过去,犹豫着要不然让人接了东西。 谁晓得这都是什么…… 要是给自家的还好,接了就接了,要是往宫里带的,接了会不会尴尬? 九阿哥顺着望过去,发现了何玉柱的狼狈,道:“提屋子里做什么,还不快送到厨房去?” 何玉柱傻眼。 虽说他跟着主子来了好几回,可也不晓得都统府的厨房在哪儿。 觉罗氏见状,这才叫人接了。 九阿哥解释着:“听福晋说,家里常吃涮锅子,就买了些羊肉与小黄瓜、小水萝卜,给家里人添个菜……还有棋子烧饼,听说是小舅子们爱吃的,也买了一炉……” 觉罗氏听着,脸色真切了些。 伯夫人也少了严厉,目光中添了温和。 这些东西,都是入口的吃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即便洞子菜贵些,跟肉价差不多,加起来也就二、三两银子。 难得的,是这一份心思。 “阿哥如今不是有了内务府的差事么?下次再有什么吩咐,打发人传话就是,又不是旁人,不用辛苦走一遭……” 觉罗氏很是体恤的说道。 九阿哥摇摇头,道:“哪里就忙到那个地步?早该来了,就是这两日忙着,福晋回来,很是担心岳母……” 不过岳母的身孕,八月时就是一个多月,现下好像五个月,怎么肚子不明显? 九阿哥也不好往觉罗氏身上打量,只仔细的看她的脸色,想着回去好跟舒舒说。 觉罗氏看着气色不错,就是脸盘子好像更丰润些。 觉罗氏看在眼中,心下感触,晓得这个女婿算是调教出来了。 不过她还是带了认真道:“福晋在家时,娇惯的不行,又是长姐,平日弟弟们都听她的,我们也惯着她,要是平日里有什么执拗的地方,阿哥也多体谅一二……到时候回来同我们说,我们好好教导她……” 九阿哥听出这个话的言外之意。 那就是说都不让自己说。 总觉得有些别扭,好像他们是一家,自己是外人似的。 可是…… 九阿哥心里明白,如今自己与舒舒才是一家。 哈哈! 剩下的要么是娘家,要么是婆家。 娘家这边不用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早已经是两家人。 婆家那边,以后也会分成好多家。 就跟搬出去的几个哥哥嫂子似的,如今一人一个小家了。 这样一想,他心里舒坦不少。 “岳母和伯母教导的好,福晋处处都妥贴,上到太后、汗阿玛、我们娘娘,下到小阿哥,没有不说她好的……就是平辈里的几个嫂子,也跟福晋相处的好,看着跟姐妹差不多,托了您们的福,小婿才得了这么好的福晋,珍惜尊重还来不及,哪里会去挑什么毛病?那不成了湖涂人……” 觉罗氏的神情,肉眼可见的舒缓。 伯夫人在旁也点头:“阿哥晓得这个就好,往后你们夫妻才是相伴到老的人,别管上头的父母,还是下头的孩子,都不如结发夫妻来的长久……你们好好的,我们当长辈的就没有什么可操心的……” 九阿哥思量着这个话,和汗阿玛说的,有异曲同工之效。 不过伯岳母这边更感伤些。 想想也是,汗阿玛那边儿子成亲,儿子还是儿子,只是多了个儿媳妇。 岳家这边,娇养大的格格却是送到旁人家去。 九阿哥想想,都替她们难受。 他就宽慰道:“我们府邸的位置已经留出了,就在北官房四贝勒府、八贝勒府那边,等转了年,小婿就跟皇上请旨修宅子,快的话,一、两年的功夫就能搬出来,到时候福晋回家也方便……” 觉罗氏与伯夫人对视一眼,都带了欢喜。 人到中年,时间过得飞快。 即便舒舒出嫁,她们再舍不得,这转眼也过去半年。 一、两年的功夫,会很快的。 觉罗氏笑道:“正好让福晋在宫里多待些日子,得了长辈们的教导,学学为人妻、为人媳的道理……” 想想之前倨傲的皇子阿哥,如今能放下身段,好好说话。 不过是看重妻子罢了。 之前嫁女是嫁女,没有一个女婿半个儿的念头。 毕竟是皇家阿哥,是主子爷。 如今有些亲姑爷的做派了。 觉罗氏就要留饭,九阿哥还要陪舒舒去内馆,就说了缘故婉拒。 提起这个,他就说道:“本不该劳烦岳父,不过想着钮祜禄家那边与十阿哥也不大相熟,反倒是随扈这些日子,十阿哥跟岳父更相熟些,就想着请岳父过去帮衬着撑撑场面……” 觉罗氏自然不会拦着。 九阿哥头一回操持皇子聘娶之事,又是亲厚的弟弟,想要用岳家人,那这个面子一定要帮着撑起来。 九阿哥没有再耽搁,匆匆回宫去了。 觉罗氏跟伯夫人送出来,唏嘘道:“这回算是真放心了……” 伯夫人则是带了几分向往:“等搬出来就好了,到时候舒舒身子骨也长开,可以预备着怀孕生子……” 觉罗氏点点头,并不担心这个。 要说之前她还担心女儿随了自己开怀晚,现下就安心许多。 九阿哥的“病”在前头,三年五载的怀不上,也没有人会说到自家姑娘头上。 孩子这个。 贵精不贵多。 要是身体熬坏了有什么用? 比如直郡王福晋…… 皇子阿哥们提前出宫开府的原因,消息灵通的人家,都知晓的差不多。 大福晋就在熬日子罢了。 怕是年关难过。 已经有人盯上直郡王继福晋的位置…… 就是觉罗氏,心中也警醒。 早年她生了女儿后,也是接二连三的怀孕,十来年的功夫没闲着。 要不是拼了命的调理保养,比大福晋强不到哪里去。 现在想想简直是后怕。 不开怀时还没什么,开怀后跟老母猪似的没完没了。 希望姑娘以后不要如此。 妯里俩将东西收拾好,就让齐嬷嬷她们回宫去了。 * 二所这里,九阿哥打发孙金回来传话。 说了已经往内馆送了帖子,午后舒舒要跟着四福晋过去探看阿霸亥郡王福晋母女。 舒舒听了,很是松了一口气。 有四福晋在前头,如此很好,也不惹眼。 舒舒看了下时间,眼看着就是午时,等九阿哥回来再去翊坤宫报备,就有些来不及。 她就打发小椿去翊坤宫,看看宜妃是否方便。 小椿就带了桂圆去了。 少一时,两人回来。 “娘娘正闲着,等福晋过去说话……” 舒舒已经换了外出的衣裳。 香色江绸貂皮褂,头上是掐丝蝴蝶团花,带着配套的蝴蝶耳坠子。 加上穿的不是旗鞋,而是皮靴子。 看着不算隆重,可也不简薄,正合皇子福晋身份。 小椿与桂圆两个一人捧着个包袱,跟在后头。 一个包袱里装的是舒舒给博尔济吉特格格预备的见面礼,一个包袱里装了件狐狸毛的披风,备着外头冷加衣裳的。 虽说还没有入九,可就这两天了,今年又格外冷,外头已经滴水成冰。 舒舒到翊坤宫时,宜妃穿着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坐在东次间炕上。 炕上坐着个三头身的小人,正是长大了半岁的十七阿哥。 他前头散落着几个象牙凋刻的牛马犬鸡等小物件。 都是半个指头大,小孩子能抓在手中,看着精巧可爱。 炕边软凳上,坐着个二十来岁的旗装女子。 这就是十七阿哥生母陈庶妃。 也是内务府秀女。 早先是乾清宫的宫女子,有身孕后挪到翊坤宫,住在后偏殿。 如今陈庶妃生子有功,已经是贵人待遇。 不过因没有谕封,还没有资格去宁寿宫请安。 舒舒之前来翊坤宫时,与她打过照面。 见舒舒来了,陈庶妃就起身蹲礼。 舒舒侧身避过,点头回礼。 眼见着婆媳俩有话说,陈庶妃就告退,带了十七阿哥下去。 宜妃招呼着舒舒在炕边坐下,看着舒舒身上穿着外出的衣裳,好奇道:“这是要出去?” 舒舒没有立时回话,而是看了眼屋子里。 眼见着只有香兰与自己带的两个,没有旁人在,她才低声将早上十阿哥来恳求的事情说了,还说了九阿哥打发人传话之事。 “儿媳妇看着,十阿哥怕是被八福晋吓到了,才想的多些……” 宜妃听了,也是唏嘘。 “在宫里头生活,多想想不是坏事……” 没娘的孩子可怜。 小时候也跟小霸王似的。 如今凡事只有自己筹划。 要是贵妃还在,哪里用如此小心? 至于四福晋,刚留头就嫁进宫中,在大家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年岁不大,行事却稳重,宜妃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就道:“老十既托了你,你就跟着四福晋走一趟……” 说到这里,看到两个丫头手中的包袱。 “见面礼准备了什么?” 舒舒道:“两块喜鹊登枝的金花缎,一对掐丝镶珠红双喜团花,一盘蜜蜡朝珠……” 宜妃点点头,道:“可以了,很是妥当……” 她吩咐香兰道:“将那对鸳鸯金表取来……” 舒舒在旁听了,不由犯思量。 现下金表都是西洋来的。 内造办那边能做钟,可还做不了技艺更精巧的怀表,顶多就是可以修缮。 因此金表的价格居高不下,在京城也是有市无价。 舒舒自己手上的金表,还是去年生辰,阿玛托人在广州买的。 不是可以了么? 怎么还要加这个? 这是自己预备的礼轻了? 等到香兰翻出了表盒,宜妃打开来,递给舒舒。 “是四月里外头孝敬的,就这一对,给你们谁是?你去见四福晋,就带了这个去,不用提我,说是你送的就行……” 里面是一对金怀表。 上面是缠枝莲的图桉,一只直径略大些是男表,一只小巧些是女表。 看着就是一对。 舒舒双手接了,明白过来。 昨日四福晋在宁寿宫劝住了八福晋,也算是帮了舒舒与五福晋。 要不然的话,凭着八福晋的秉性,与她们闹腾起来,拉着大家跟着一块丢人。 宜妃这是酬功。 舒舒就道:“儿媳妇可不敢贪功,明明是娘娘慈爱,体恤四哥、四嫂这两日为了十阿哥奔波辛苦……” 宜妃挑了挑嘴角,没有说旁的,算是默认了这个说辞。 舒舒还要回去等九阿哥,报备完毕就告辞出来。 宜妃这才带了可惜,跟香兰念叨着:“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要是跟五福晋匀匀多好……” 香兰笑着说道:“要么说人与人之间,就是天生的缘分……奴才瞅着九福晋为人行事,就觉得亲近,彷佛看到娘娘年轻的时候……不是说长相眉眼,就说这气度恢弘,不像娘娘的儿媳妇,倒像是娘娘的亲闺女……” 一句话,听得宜妃笑了。 “你才几岁?说着这话,老气横秋的,还我年轻的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嬷嬷……” 香兰掐着手指头算着。 “奴才当差那年,正赶上宫里缺人使唤,年岁放宽到十一岁,奴才压着年岁进来,就分到娘娘名下,这都十三年了……” 宜妃听着,脸上的笑容澹了。 按照规矩,宫女子二十五岁出宫。 要是得了恩典,也能提前放出去婚配。 前几年的时候,自己想要放香兰出去,给她选个妥当的人家。 香兰却不肯走,对嫁人也没有什么兴致。 可满了年龄出去,再嫁人就只能做填房继室。 宜妃想了想,道:“要是不想嫁人,就找个老实男人招赘……虽说你有兄弟,可户籍单放出来,也不碍什么……” 香兰笑道:“奴才也是这样想的,到时候在内务府找个兄弟多的人家,招个老实男人,回头奴才还补缺进来服侍娘娘……” 虽说主仆十多年,宜妃舍不得,可也晓得年轻妇人进宫执役的不方便处。 要是上了年岁的妇人还好,夫妻两处也不怕什么,年轻夫妻却不好如此。 那日子过不到一块去了。 这道宫门,多了门禁,到底不方便。 宫里轮值也辛苦。 “出去了,就别进来了,外头更自在,等到老九他们出去,你就过去跟着帮衬一把……” 香兰想着九福晋的脾气秉性,不是难相处的,点点头道:“都听娘娘的,要是阿哥、福晋用得上奴才,奴才就过去凑个数……” 第二百六十八章 怎么就灵验了(第三更求月票) 等到舒舒到了西五所的甬道前,九阿哥已经回来,在等着舒舒。 他没等在甬道门口,而是在甬道里,站在头所门口,看着里面。 今天十一月十六,阿哥们是十二晚上搬的家。 这几日的功夫,阿哥所这边剩下的物件也都搬干净。 内务府营造司那边正派人重新粉刷头所,所以大门敞开着。 九阿哥站在头所门口,有些走神。 “爷瞧什么呢?” 舒舒扶着九阿哥的肩膀,往里头看着。 九阿哥叹气道:“就是想起了之前,头所二所中间开着小门,我们跟着乱窜,前年才堵上……” 前年,康熙三十五年…… 头所多了两个格格…… 有了内卷,年岁差不多的兄弟自然也要避讳。 舒舒带了几分好奇:“爷见过两位格格么?” 舒舒自打六月底嫁进阿哥所,七月底随扈出京,在二所住的时间足有一个月。 三所的郭络罗格格见过一次,头所的两位格格一直没见过。 这也不奇怪。 二所的两个格格也都老实待在后院,没有在人前露过面。 除非主母领着,否则身为格格,她们也没有出门交际的机会。 八福晋之前忌惮王格格,也有这个的缘故。 卫嫔允王格格过去请安,这已经不是寻常皇子格格待遇。 九阿哥点点头:“见过王格格两次,另一个没见过……” 内务府秀女选秀的时间都是差不多,正月底二月初的时候。 这样算下来,八阿哥身边这两个格格资历不浅,指进来两年半。 “五哥那边,同刘格格有了情分,也有了长子长女;七贝勒那边也是差不多情形,八贝勒这里,两年多下来,情分应该也不浅才对……” 舒舒面上似有疑惑,实际上心中清清楚楚。 对男人来说,谈情与欢爱可以分开。 睡觉是睡觉,情分是情分。 要知道连四阿哥那样讲规矩的人,都没有说什么在嫡子落地前,不让格格怀孕。 不过是四福晋的运气好,两个格格先怀孕,结果生的都是格格。 可见皇家跟外头的规矩不同,嫡庶不分明,开枝散叶都是功劳。 像五福晋、七福晋这个就没法说了。 指婚的早,嫁进来的晚,连个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有,就有了庶长子。 八阿哥这边做到了。 两个格格小三年的功夫,一个有身孕的都没有。 要么八阿哥身体有病,要么就是心中有丘壑。 否则怎么会成了特例? 难道这个时候,他就有“上进心”? 为了更好的拉拢安王府,所以不生庶长子? 舒舒觉得不好说。 好像还真有这个可能。 九阿哥却被舒舒的问题愣住,想了想。 “另一个格格不晓得,好像是同王格格挺好的……” 舒舒叹气道:“那想来这半年八贝勒也为难,旧爱新欢,宠妾发妻……” 九阿哥摇头道:“为难什么啊?就是一个格格,一个郭络罗氏还不够他头疼的……” 他晓得舒舒的毛病,就是嘴上大方的,心里不待见妾室格格。 “啊?那八贝勒比五哥与七贝勒明白,五哥同七贝勒太念旧情,就算没有宠妾灭妻,可也有些不妥当,让人说嘴……” 舒舒点头,心悦诚服的赞了一句。 九阿哥怔住。 是明白么…… 八哥待王格格好像是有些冷情…… 舒舒挥完小铲子,神清气爽,催促着:“爷,是不是该走了,不好叫四嫂等着……” 九阿哥从四贝勒府回来时,跟四福晋约好了汇合的地方,就在地安门外。 蒙古分了内藩与外藩。 内藩蒙古京城的落脚之处,就是东长安街边上的内馆。 是连在一处的建筑,占地几十亩。 每一旗都有自己的院子。 内蒙各旗王公,需要派使臣轮班朝贡,分为两班进京,每年如此。 外蒙也是如此,不过因道路遥远的缘故,外蒙各旗使臣是分四班,两年一朝。 夫妻俩出了神武门,早有人得了吩咐,预备马车候着。 总共是两辆马车,夫妻俩上了前头的马车。 小椿与桂圆上了后头的。 何玉柱与孙金则是一人跟了一辆车,在车辕坐着。 另有一班侍卫,五十护军,骑马跟着。 四福晋的马车已经到了。 见皇城门口有动静,四福晋就下了马车。 何玉柱看见,忙回头禀道的:“爷,福晋,四福晋下了马车……” 舒舒听到外头何玉柱的禀告,就戴上口罩,挑了帘子,跟九阿哥说道:“爷,我去跟四嫂坐去……” 说罢,也不等着扶着,她就自己下了马车,奔四福晋去了。 不过倒是没有忘了锦盒,手中抓着。 “四嫂……” 舒舒带了欢喜上前。 她将锦盒递到左手,腾出右手来拉着四福晋的手:“您怎么下车了?外头冷……” 四福晋见她遮着严严实实,就晓得是不禁冻的,便道:“咱们上车再说话……” 这会儿功夫。 九阿哥也下了马车,上前给四福晋见礼。 四福晋笑着说道:“我们妯里说话,九弟先自己坐车……” 妯里俩想一块去了。 九阿哥无语。 怎么回事啊? 要知道哥哥嫂子们搬家,才搬了四天。 关键是昨天十五,不是才在宁寿宫见过? 用得着这样久别重逢,拉着手不放么? 黏黏湖湖的,不成样子。 他心中腹诽不已,面上只能大方点头。 等到回到马车,九阿哥就忍不住磨牙。 幸好哥哥们都搬出去了。 要不然瞧着舒舒与嫂子们凑到一起的黏湖劲儿,眼里都没他。 待嫂子们好,待身边的丫头也是。 九阿哥摸着下巴。 察觉到有些古怪。 好像舒舒对女子格外有亲近有耐心些。 当然,八福晋除外。 不会也是色令智昏吧…… 九阿哥觉得,这女人凑到一起也叫人不放心了…… * 四福晋的马车上。 舒舒摘了口罩,妯里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 舒舒直接递了锦盒过去。 “我做了过路财神,四嫂快收好,省得我眼红……” 四福晋好奇的接过来:“这是什么……” 舒舒道:“四嫂打开看看……” 四福晋打开,就见一对金灿灿的怀表。 舒舒道这才在旁解释:“刚出来前,我去翊坤宫与娘娘报备,娘娘让带的,说是给四哥、四嫂的,估摸是乔迁礼……” 四福晋脸上带了迟疑。 虽说“长者赐,不可辞”,可还有句“无功不受禄”。 四福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妃母的心意领了,就是太贵重,怕是我们爷不让收……”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舒舒轻声道:“四嫂就收着吧,我们娘娘也是慈母心肠……再说还有十阿哥这里,接二连三的劳烦四哥与嫂子,都是我们爷折腾出来的……” 四福晋不好拒绝,放在旁边收好。 想到五福晋,她也跟着发愁。 “五弟妹这里,总要自己立起来。越是有人说嘴,她才越要刚强……” 有的时候,是一步也不能退的。 看人下菜碟的多,越是露怯,越是容易挨欺负。 就像这妯里相处,要是刚开始八福晋不恭敬的时候,五福晋就直接教训了,将嫂子的架子端起来,就不会有昨日闹剧。 四福晋十二岁嫁入宫中,高官之女,可当时阿玛已经去世了。 她额涅娘是宗女,却是出自广略贝勒一脉。 外公去世,那边爵位也开革了,外家没有助力。 娘家这里,四福晋没有同胞的兄弟,只有几个异母哥哥,都是人才寻常,家族已经势微。 四福晋当时处境,并不算好。 年岁小,出身寻常。 可是她守着规矩,用心学着做皇子福晋,将阿哥所笼在手中。 成了真正的女主人。 四福晋想起往事,亦是唏嘘。 “这世上或许有人有福气,事事都顺,可也有经历坎坷的,要自己迈过去,路才能越走越平,否则的话留在那儿,全靠旁人拉扯也不行……” 舒舒想起五福晋这几个月的变化,已经比之前好太多。 “一路上我们娘娘教导着,五哥也温和体恤,五嫂学着适应呢……就是她性格沉静,一时显不出……” 她很是中肯的说道。 四福晋点点头,道:“学着变就好,要不然一味想不开,这日子怎么熬?到时候旁人过的自在热闹,只有自己遭罪的……” 舒舒想起了四贝勒府与八贝勒府毗邻而居,好奇八阿哥与八福晋现在如何,吵没吵架。 实在是八福晋昨日行止太过狂悖,肯定要罚的,不知道八阿哥这个老好人会怎么解决此事。 她装做不在意,道:“昨儿老十过来说了一嘴,看到八贝勒从乾清宫出来,像是挨了训斥,不知道是不是因宁寿宫之事……” 四福晋听了,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了八阿哥昏厥受伤的前后情形。 舒舒目瞪口呆。 “都不记事了?” 真的假的? 要是敢装失忆,估摸康熙要气死。 哪里就这么巧? 这个时候忘了事…… 不会这么愚蠢吧? 四福晋点点头又摇头,带了担忧,道:“昨儿是那样,今天听说好些了,不过磕的不轻,还在脑袋上,听说得养个十天半月的……” 舒舒用帕子捂着嘴…… 好像昨天她心里念叨着,让八阿哥不出来…… 自己没说出来,怎么就灵验了? * 附:下一章会在8月14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书友圈有好多关联历史资料可看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兴说你我(第一更求月票) 地安门在皇城正北,内馆在正南偏东的位置。 马车过去,绕了半个皇城。 十多里路。 即便都是宽敞的大路,可城里也不好疾驰。 马车就慢悠悠地走着。 半个时辰,才到内馆门口。 已经是未初。 因为上午,就有帖子过来,所以阿霸亥郡王福晋早早的打发人在内馆门口等着。 等到马车到了。 朱轮红盖马车,宗室女眷专用。 加上随行的侍卫、护军,不难判断来者身份。 阿霸亥郡王福晋就带了儿女随从迎了出来。 九阿哥已经下了马车,过来搀了舒舒下车。 舒舒回头,扶了四福晋。 “天上飞过喜鹊,带来吉祥与喜悦,尊贵的客人下降,我们祝福你安康……” 郡王福晋口中说着迎宾词,手捧着蓝色哈达就上来了。 四福晋见状,就鞠躬低头,任由郡王福晋给自己披挂上哈达。 舒舒跟在旁边,有样学样的,也收获一条哈达。 虽说之前随着圣驾北巡,见识了几个蒙古部族,可阿霸亥部的穿着打扮与那边截然不同。 郡王福晋身上的蒙古袍,不是通体系腰带的那种,而是有些上袄下裙的款式。 上身的袄短小紧身,显露了女子的曲线。 下身的裙摆有些伞状。 衣服料子是红色满绣缎子,袖口、前襟都是镶了貂皮。 头上也不是帽子或者头顶编发,而是散下来的小辫子。 小辫子外头,则是用手指大的胭脂蜜蜡做的连成一体的头饰,都是呈流苏状。 看着华丽富贵。 郡王福晋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男子二十来岁,看着个子不算高,但是像铁塔似的敦实。 女子有些看不出年纪,也是红色的袍子。 应该就是阿霸亥郡王福晋之女,未来的十福晋。 头饰与郡王福晋的相仿,就是上面坠着的蜜蜡没有拇指那么大,整体精巧了许多, 她的皮肤极白。 雪白雪白的。 她的眼眸也不是纯正的黑色或黑棕色,而是浅棕色。 头饰下露出的头发也不是黑色,而是棕黄色。 留着头帘,都是带了天然卷。 五官像后世的混血,鼻梁更高,眼窝更深。 舒舒之前说她看看不出年龄,是因为她的身材极丰满。 紧身的小袄束得上身波澜壮阔。 不是寻常少女那种纤细的体型。 不是说年龄比十阿哥小一岁? 舒舒只能在心里感叹吃肉民族的发育早了。 等到郡王福晋让儿女上前见礼,这一位果然就是未来的十福晋,布音格格。 郡王福晋与四福晋手拉手的,引着人往阿霸亥部的院子去。 舒舒则是肩并肩的,与布音格格跟在后头。 九阿哥没有跟进来,与台吉一起在前头的大厅说着明日初定礼。 布音格格好奇的看着舒舒身上妆扮。 舒舒则对她笑了笑。 这种目光直白,可并不让人感觉冒犯。 因为她的脸上,似乎就写着“好看”、“好”、“喜欢”的字眼。 不用说话,就能夸人了。 或许这笑容给了布音格格鼓励。 她小声道:“九福晋好……” 不算流利的汉语。 语调有些生硬,像外国人说中国话。 舒舒点了点头,道:“格格好……” 布音格格好奇道:“有人说,九阿哥与十阿哥关系最好,也挨着住着,那咱们往后也挨着么?” 这般直爽可爱的姑娘。 跟个奶酪娃娃似的。 舒舒笑了,拉着布音格格的手。 “是啊,咱们往后就挨着住了……” 布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回握她的手摇了摇,带了几分孩子气。 “那往后咱们一起玩儿……” 舒舒含笑点头,道:“嗯。” 布音格格道:“我叫布音巴依尔,喜庆的福气……你叫什么?” 这是学了规矩? 感觉有些不足。 还真是无忧无虑的女孩。 舒舒小声回答:“我乳名叫‘舒舒’,满语紫红色意思,不过如今进宫了,没有人这么叫我……” 布音格格笑了,点头道:“我知道,他们肯定都叫你九福晋,或者是九弟妹……” 舒舒笑着说道:“是啊,等到格格嫁进来,就有人叫我九嫂了……” 布音格格也不羞臊:“我现在就叫你九嫂……” 舒舒小声道:“京里规矩与蒙古不同,不兴直接说‘你’或‘我’,尤其是尊长跟前……” 布音格格笑着说道:“这個我知道,我阿爸从京里请了嬷嬷过去叫我规矩,说了这个,我记住了……” 舒舒默默。 这嬷嬷有些坑人,教规矩不大齐全。 舒舒就耐着性子道:“这尊长,不仅包括了长辈,还有平辈……如四福晋,我跟她说话,就不能直接说‘你’呀‘我’呀,要尊称‘您’……” 布音格格脸上带了迷糊。 她指了指四福晋的背影,又指了指舒舒。 “不是长辈啊,怎么就成了‘您’……” 舒舒小声道:“只要是年长的,排行大的,就都是‘尊’,说话就要带敬语,要不然会被当成没规矩……” 布音格格苦着小脸道:“那我跟你说话,也要这样么?好像你成了大辈了?” 舒舒微微颔首:“人前得那样说,旁人才不会笑话……私下里的时候,就不用这些规矩了……” 布音格格松了一口气。 “我记下了,谢谢你了……” 说着,她有些为难。 “我要是分不清什么说‘你’,什么时候说‘您’怎么办……要是头一回见面,不知道对方年纪是不是比我大,辈分是不是比我高呢……” 舒舒想了想,道:“那能称身份的,就直接称身份……就比如,对方也是福晋,或者夫人,就直接称‘福晋’、‘夫人’好了……” 布音眼睛闪亮,点头道:“嗯,我记下了……” 这会儿工夫,一行人已经到了阿霸亥部的院子。 大家进了客厅,宾主落座。 郡王福晋让女儿重新见礼。 “这是我珍珠一样宝贵的女儿,如小鹰一样从蒙古飞来,就要飞进紫禁城了……” 布音格格上前,重新给两位福晋见礼。 四福晋这里也准备了见面礼。 是一对儿掐丝嵌红蜜蜡金手镯。 布音直接接了戴上,与她的头饰浑然一体。 四福晋是个细心的人,应该是打听过,晓得这个部落尚红。 因为不仅郡王福晋母女两人身上是红色首饰,没有其他蒙古部落常见的绿松石、青金石什么的,连带着台吉的腰带、帽子上都是红色老蜜蜡。 舒舒则是让小椿将包裹递上。 布音格格亲自接了,倒是没有拆包裹的意思。 郡王福晋骄傲的看着女儿,跟两人称赞着。 “我们的宝贝女儿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待长辈耐心体贴……” “她心肠好,从不像其他格格那样打骂女奴……” “她友爱兄弟,自己的果子,分给兄弟吃,也不吝啬……” “她就像萨日朗花似的美丽……” * 订了闹钟,可还是起晚了,泪奔,先这些。 第二百七十章 又不放心了(第二更求月票) 四福晋面带微笑听着,时而颔首。 舒舒坐在她下首,却察觉到四福晋是卡壳了。 实在是郡王福晋这一通夸奖,应该将四福晋预备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 按照一般的规矩,这说起自己孩子,都是自家贬低,旁人夸。 然后一个谦虚的说着不足,一个真诚的放大各种优点。 最后其乐融融。 只能说蒙古人质朴,直来直去的,并不流行这种话术。 就有些冷场。 舒舒就笑着说道:“格格确实好,长得娇美,性子也活泼,与我们十阿哥还真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我们十阿哥出身尊贵,是贵妃之子,汗阿玛极为看重,初定礼都比其他皇子阿哥抬等……” “我们十阿哥长得好,骑射也出众,比巴图鲁也不差什么,养了有好多匹好马……” “我们十阿哥也富裕,他不仅是贵妃的儿子,还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皇后娘娘的私房都留给了十阿哥……” 舒舒也跟着夸起来,而且夸的极直白诚恳。 郡王福晋听得心花怒放,满屋子都是她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天可汗心胸辽阔,仁爱照耀阿霸亥,才给我们降下这样大的恩典,我们的小布音有福了……”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阴霾。 也没有送女远嫁的哀伤。 就是由衷的感激与毫不掩饰的喜悦。 布音格格也挺着胸脯,脸上满是骄傲。 瞧着那样子,不像是远嫁联姻,倒像是得到世上最好的认证与褒奖。 舒舒很是触动,也跟着期待起来。 这样满足与感恩…… 这种由内而外喜悦的状态…… 有八福晋在前,舒舒嘴上说着不担心,实际上也是有些小忧虑。 毕竟后世家言,都是默认这位蒙古福晋是个能用马鞭子调教丈夫的彪悍人。 要真是那样的话,即便十阿哥不挑剔,九阿哥的性子怕是也无法容忍弟弟挨欺负,到时候还有的扯皮。 至于其他的,舒舒则淡定了。 有八福晋的无礼在前头比着,再糟糕也糟不到哪去。 可是想着十阿哥的殷殷期盼,舒舒也希望他的真心不被辜负。 布音格格这样自信。 像小太阳似的温暖光明。 正合适。 十阿哥看着大大咧咧,可是少年失母的影响还在,实际上是个将自己藏在茧子里的冷清孩子。 在宫里,除了九阿哥之外,他与谁都保持距离,即便是八阿哥,也是如此。 得了这样开朗活泼的妻子,是十阿哥的福气。 四福晋应该也是想到此处,神色也柔和起来,望向布音格格多了欣赏。 郡王福晋虽夸着女儿,可也在留心两位皇子福晋的反应。 眼见着两人都是真心喜欢自家女儿的模样,她也跟着放心不少。 之前没有时间接触,也没有时间让她们慢慢发现女儿的优点,她夸在前头,果然是正确的。 舒舒之前还担心布音格格的规矩有瑕疵,如今也觉得那些不重要。 布音格格心正,即便礼仪上有些小缺陷,慢慢教就是。 宫里的长辈不是刻薄的,大家也都晓得她是远嫁而来,蒙古的规矩与京城的不同,谁还会与她计较这个? 要知道宫里还有太后与两位太妃在。 即便布音格格是阿霸亥部的,不是出身科尔沁,可也是蒙古格格。 而且是小辈福晋中,唯一一位蒙古格格。 太后会照拂的。 妯娌俩告辞出来,九阿哥与台吉也说得差不多。 依旧是妯娌俩同乘一车,一干人原路返回。 “皇上仁慈……” 四福晋长吁了口气,道:“对十阿哥来说,指个蒙古格格是比八旗贵女妥当……” 舒舒点头。 八旗贵女,后边连着一家一姓,谁晓得生出什么心思来。 贵妃之子,到底不同。 可对蒙古藩部来说,出了皇子妃,就已经是旷世隆恩,感激涕零。 要是康熙一边压着十阿哥,一边又给他指个高门福晋,的确更麻烦。 眼下似断了十阿哥的妻族助力,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又是半个时辰的路程。 等马车到了地安门时,已经是酉初。 天色不早了。 舒舒就与四福晋告辞,下了马车。 十阿哥出来了。 他早就到了,之前在门洞值房里。 见马车到了,他就迎了出来。 “四嫂,九嫂……” 他到了马车前,恭敬地跟两位嫂子打招呼。 四福晋也是打这个年岁来的,哪里看不出他的小忐忑、小不安? 她笑着安抚着:“格格长得好,性子也好,十弟有福了……” 十阿哥抿了嘴角,带了腼腆,可还是说道:“蒙古人性子直爽,往后少不得还要四嫂多提点教导她……” 四福晋笑着点头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们都不会白看着,且放心吧……” 十阿哥点头,再次谢过。 等到大家目送着四福晋的马车离开,舒舒才重新上了马车。 九阿哥没有进来,与十阿哥直接坐在车辕上。 “台吉是个憨实人,没有什么心眼子,话也不多……挺好的,不是那样狂妄骄横的家风,往后即便常来京城,也惹不出乱子……” 九阿哥说着。 十阿哥年岁在这里,最关心的自然是福晋容貌。 虽说他之前说不挑长相,可那只是说说,心里还是盼着好的。 “九哥,格格长得怎么样?” 十阿哥带了几分期待问道。 九阿哥哑然。 十阿哥的心提了起来。 九阿哥拧着眉头。 十阿哥手心都出汗了? 这么丑么? 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九阿哥开口了。 “我也不好往直眉瞪眼往脸上瞧啊,就记得红彤彤的,跟个大红包似的,个头比你九嫂矮半头,看着有你九嫂两个宽,能将你九嫂装下……” 十阿哥的脸裂开。 又矮又胖么? 想想北巡时走过那几个蒙古部落,有的女子高壮,有的确实不高。 舒舒坐在马车里,听得不像话,忙挑了车帘子,道:“十弟别听你九哥的,不是那样的……” 十阿哥忙转过头来,带了期待,望向舒舒。 舒舒笑着描述着:“个头不如我高,可也不矮,比七嫂高一寸,皮肤雪白雪白的,跟奶块似的,鼻梁又直又高,眼眸颜色比咱们浅,头发是棕色的,带了自来卷,和咱们这边的人长得不大一样,看着可好看了……” 十阿哥抿着嘴,可嘴角依旧忍不住往上翘,解释道:“阿霸亥部现下虽是在漠南,可早先是漠北部族,太宗朝南迁过来的,长相跟外蒙古部族差不多……” 舒舒点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不仅相貌,连带着穿着打扮,言语行事都同科尔沁那边不同……” 学到了新知识。 想到九阿哥的描述,十阿哥还是有些担心:“可九哥说有嫂子两个宽……” 舒舒摇头:“没有,不胖……正可好,她们跟咱们不一样,不怎么吃粮食,不是白食就是红食,骨架就不比咱们这边女子那么纤细,可也不是胖,格格的身体看着就健健康康的,看着就是有福气的样子……这样挺好的,往后绵延子嗣也不艰难……” 十阿哥的脑子里,少女的影子慢慢清晰。 不高不矮的身量,健健康康的身材,雪白的皮肤,高挺的鼻梁,浅棕色的眼睛。 十阿哥脸红了。 九阿哥在旁,听着舒舒描述的仔细,早已经酸了。 他看着舒舒,嘴里抱怨道:“见到好看的,就看个没够,连眼珠子的颜色都注意到了……” 舒舒抬了抬眉毛,看着九阿哥,眼神在他身上游了一圈,落在某处。 九阿哥顺着她的眼光低头,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妥当处,随即反应过来被调戏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大白天的,又是外头! 十阿哥醒过神来,刚要谢舒舒,就见兄嫂两个眉来眼去的,闹些小动作。 他转过头,避开眼,觉得自己有些撑。 这会儿功夫,马车到了神武门。 大家下了马车,进了宫城。 九阿哥嘲笑十阿哥道:“浅薄!还是看脸……” 十阿哥好脾气的说道:“好看比不好看强啊,不求花容月貌,也不能寒碜……” 其实他很想要回一句,要是丑了,生出孩子也不好看。 不是要挑好看的小阿哥么? 福晋丑了,还怎么生好看的小阿哥? 不过也只是想想,不是舍不得过继小阿哥,而是兄嫂年岁在这里摆着,身体慢慢调理就是,哪里就到如此地步了? 九阿哥道:“娶妻娶贤……还是性子顶顶重要……” 十阿哥看了眼九哥右手边的嫂子,心中腹诽。 九哥也不实诚了。 嫂子不缺长相,他才能大言不惭的这样说。 不过九嫂方才说的都是相貌身量,没有提性情。 不会是性情有什么缺陷吧? 十阿哥关心则乱,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已经过了饭时一个时辰,大家已经饥肠辘辘。 到了二所,简单梳洗,舒舒就叫人摆了晚膳。 食不言。 等到大家撂下筷子,十阿哥就迫不及待的询问。 “嫂子,您只说了长相,您看着这格格人品行事如何?” 舒舒笑着,还在组织语言。 九阿哥已经嫌弃地看了十阿哥一眼:“明天就见着了,就不能稳重些,问个没完……” 十阿哥笑道:“不问一句,弟弟今晚睡不着……” 舒舒笑着说道:“将心放回肚子里,四嫂那句夸奖不是客套话,格格性子确实好,是个大大方方、活泼直爽的好姑娘,四嫂同我都爱的不行……” 说到这里,想到布音格格的说话习惯,她少不得先打个预防。 “郡王府从京城请了嬷嬷过去,仔细教导过了……就是蒙古那边与咱们京城说话习惯不大一样,有些敬语说的不齐全,这个不算什么,回头进宫了再学来得及……” 十阿哥是才随扈北巡出来的,一路上也接触了不少蒙古王公子弟。 他一听舒舒这样说,就明白过来,点头道:“他们说话确实如此,尊重长辈与年长者,平辈之间不讲究那些……” 就算是皇子阿哥,也都是“你”啊“我”的,不怎么带尊称。 抚蒙公主府的台吉除外,他们打小学的是京城的规矩,与京城这边不差什么。 就是嫂子说的这格格“大大方方、活泼直爽”…… 这是个没有城府的姑娘…… 不会挨欺负吧? 十阿哥又不放心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嘴欠了(第三更求月票) 十阿哥觉得自己今天晚上会失眠。 不过能问都问了,再说别的嫂子也不知道。 他心中有些不足。 要是明日不是初定礼,直接是大婚的日子就好了。 否则感觉还有得煎熬。 直接大婚的话,格格有什么长处,自己就鼓励;有不足之处,自己也耐心纠正。 到时候夫妻俩肯定跟九哥、九嫂似的,恩恩爱爱,让旁人羡慕。 三所日子也热乎起来。 不学八哥与八福晋。 瞎折腾,成了笑话。 已经是掌灯时分,外头尽黑了。 十阿哥就起身告辞。 九阿哥开始操着老父亲的心,提醒道:“明天不用起太早,省得累了没精神,不过也别晚了,辰正要去乾清宫,吉时在巳正……” 十阿哥应了,告辞出来。 刚走出二所门口,他就听到头所那边的甬道口有动静。 有远近及,传来脚步声。 是十三阿哥来了。 跟着两个老成的太监。 一个前头提着盏琉璃灯照着路,一个跟在后头。 二所门口挂着灯笼。 眼见着十阿哥站在灯笼下,十三阿哥快走起步,笑着说道:“十哥大喜……” 十阿哥脸上没有笑,蹙眉道:“大晚上的,怎么过来了?” 兆祥所在宫廷东路东北角方向,到这边也是小一里路,又是大晚上,还要穿过御花园。 如今寒冬时节,夜风呼啸,大人夜行都要小心受了风寒,更别说孩子。 十三阿哥笑道:“是九哥让来的……” 原来今天午后,九阿哥回宫与舒舒汇合前,在上书房打了个站儿,跟十三阿哥提了明日做傧相之事,还去跟当值的先生告了假。 十阿哥听了,反应过来。 八哥受伤,缺了傧相,九哥真的拉了十三凑数。 可是九哥找十三过来做什么? 十阿哥好奇,就陪着十三阿哥进了二所。 眼见着十阿哥去而复返,后头还跟着十三阿哥。 九阿哥往十三阿哥身后瞅了瞅的,带了意外:“怎么就你一个?平日里十四不是跟小尾巴似的,走哪跟哪儿……” 十三阿哥笑着说道:“还生气呢,前几天挨了九哥的说,今儿中午九哥路过上书房,也只叫我出来说话,没叫他……” 九阿哥轻哼道:“让他生气去,我这耳根子正好清静几天……” 十四阿哥才是真正的宠妃幼子,德妃娇惯的厉害,打小就爱粘着上头年长的哥哥。 别人差着岁数,都不爱搭理他。 只有八阿哥脾气好,性子也温和,待弟弟们也有耐心,就让十四阿哥缠上。 连带着九阿哥与十阿哥,都跟着遭殃,没少受十四阿哥的缠磨。 十三阿哥带了好奇与兴奋:“九哥,明天初定礼,咱们陪着十哥过去,都做什么?弟弟还没有当过傧相……” 九阿哥是当过的。 三月里八阿哥初定礼时,就是大阿哥带了他陪同八阿哥去的安王府。 那个时候,出面的都是大阿哥,自己就是个凑数的。 明天出面的是四阿哥,好像自己还是凑数的。 九阿哥觉得这个身份挺好,不用跟不熟的人应酬寒暄。 他就跟十三阿哥实话实说道:“有礼部官员与内务府官员跟着,咱们就是凑个数,什么也不用干,等到赐宴下来,跟那头的人吃顿饭……” 至于喝酒,十三阿哥还是半大孩子,这又是京城,凑得几桌客人也都是十阿哥这边关系,应该不会有不开眼的劝十三阿哥喝酒。 十三阿哥点点头,依旧有些不安。 “可弟弟谁都不认识,到时候就跟着九哥……” 九阿哥点点头:“跟着吧,我岳父也去,到时候你过去坐着……” 十三阿哥听了,这才放心,就剩下欢喜。 能出去放风真好。 随扈出去四个半月,虽然路上做着功课,也有翰林院的老师跟着,可同关在上书房截然不同。 十三阿哥觉得自己的心都散野了,不习惯从早到晚的在上书房苦熬。 九阿哥想起自己初定礼时穿着皇子吉服,大婚时是金色蟒服,提醒十三阿哥道:“不用穿吉服与蟒服,穿常服就好……” 皇子服饰都是内务府统一制作,要是穿吉服,就跟十阿哥这个正主一样。 要是穿金色皇子蟒袍,则是喧宾夺主。 十三阿哥点头应了。 九阿哥又在心里算了下时间。 “你估摸着辰初二刻前过来,咱们陪着你十哥去乾清宫,纳彩的吉时是巳正,赐席的时间未初,估摸着申正前就回来了……” 十三阿哥仔细记在心里。 十阿哥之前已经晓得初定礼流程,不过依旧是跟着记了一遍。 十三阿哥过来,就是要问明日安排。 弄清楚了,他就告辞出来。 十阿哥也跟着出来,回了三所。 二所客人走了,终于安静下来。 舒舒吩咐小椿请齐嬷嬷。 齐嬷嬷与核桃、小松、小榆昨日出宫,回了都统府。 为了让小松与小榆跟家人团聚,舒舒就让她们歇一晚再回来,因此今日午后才回来,正好与舒舒岔开。 等到舒舒从外头回来,饥肠辘辘的,又是吃饭什么的,还没有闲下来说话。 九阿哥在旁,见她叫人请齐嬷嬷,晓得她惦记着都统府,就带了几分得意。 “上午爷去了都统府,探望了岳母与伯岳母,没见着岳父,岳父往公府那边去了……” 舒舒很是意外。 上午孙金回来,只说九阿哥有事晚些回宫,没想到是去都统府。 她笑了。 “额涅如何?阿牟气色可好?” 九阿哥回忆着上午见面场景,道:“岳母看着比七月时胖,都成大圆脸了,伯岳母气色倒是看着不错,同七月里没有什么变化……” 舒舒心里算了下额涅的孕期,五个多月,现在胖些也正常。 九阿哥带了几分八卦道:“岳母的脸色粉白,你这独女的地位不保了,多半是个姑娘……” 舒舒眨了眨眼。 这孕相男女之类的…… 好像是两辈子不曾触及的新知识。 她很是认真的请教。 “爷为什么这样猜?” 九阿哥一愣,似想到什么,随即情绪低沉了下来,整个人都蔫吧了。 舒舒见状,心中有数,不好提的,八成是跟刘嬷嬷相关。 就算是脓包,也得挑出来。 要是老不能触碰,那容易成隐患。 她正琢磨怎么引导。 九阿哥已经开口。 “小十七落地前,嬷嬷去翊坤宫时见过庶妃一面,回来念叨过……说是外头的老话,怀的是格格孕母就会更好看,要是长斑了什么的,那怀的就是阿哥……好像庶妃长斑了……” 舒舒没有看到额涅,却是中午才见了婆婆的。 还有七福晋,昨天见过。 这种老话,应该是一种概率总结,有些还是挺准的。 她就有些担心:“娘娘同七嫂皮肤光滑,都没有长斑……” 皇孙郡主,还有求恩典的机会。 公主这里,想要留京可不容易。 “啊?” 九阿哥之前没想这些,现下想想,也跟着担心。 不过他向来想得开,掐指算了算时间,道:“就算娘娘生个公主,指婚也有小二十年的功夫,到时候跟汗阿玛求个恩典就是了……” 舒舒点点头。 确实是很多年后的事了,现下担心还太早了。 九阿哥陷入沉思。 咦? 当时嬷嬷除了这个,好像还说其他…… 说娘娘盛宠,皇上怜惜她失子之痛,才将怀孕的庶妃安置在翊坤宫。 这样一来,翊坤宫阿哥又是三个了…… 翊坤宫阿哥? 九阿哥望向舒舒:“好像内务府包衣那边管爷叫‘翊坤宫阿哥’,八旗那边怎么叫爷的?” 舒舒想了想。 在指婚之前,关于九阿哥外头提的还真不多。 “倒不曾怎么听人提宫室名,只说爷是宠妃之子……” 说了这一句,她顿了顿:“爷怎么想起这个……” 至于“文不成、武不就”、“纨绔皇子”的话,就不用跟九阿哥说了。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爷早就晓得宫里‘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可也没想留意会有这样的划分……” 用生母来划分阿哥。 舒舒道:“不是一直如此么?就是前头几代宗室,同母所出的支系也是天然亲近,更抱团些……如礼烈亲王与广略贝勒两支,还有上三旗同母所出的两位国公后裔……像英亲王与豫亲王后裔那种结了死仇、老死不相往来的,才是异类……” 九阿哥若有所思。 好一会儿,他道:“那六阿哥与十一殇亡……” 虽说舒舒也觉得不无这个可能。 可是也不愿意九阿哥陷入被害妄想症。 之前一个十一阿哥都让他生了猜测。 要是再将六阿哥之死折腾出来…… 还不知道会如何。 舒舒就劝慰道:“应该不至于,六阿哥殇时,四阿哥养育在景仁宫娘娘身边,也没有十四阿哥,永和宫娘娘身边只有这一子……” 九阿哥的脸色松弛下来。 “是爷魔怔了,什么都往阴谋上想……六阿哥是二十四年殇的,十四阿哥二十七年才落地……” 舒舒拉着他的手道:“有句成语,叫‘疑邻盗斧’,爷也不要焦心,慢慢探查就是……小儿难养,真要说起来,这十几年,宫里序齿阿哥殇的不多,可殇了公主不少,十二格格都十二了,去年还一场大病没了……好好的,谁害公主做什么?” 往前数,德妃所出的皇七女,孝懿皇后所出的皇八女,温僖贵妃所出的皇十一女都是不足年殇了。 前年宜妃折了十二岁的十一阿哥。 去年德妃折了十二岁的皇十二女。 九阿哥点点头。 他晓得舒舒说的有道理,可人心有时候也不好控制。 起了疑念,真就处处觉得不对。 齐嬷嬷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 舒舒抬头看见,招呼她进来。 小椿挪了凳子过来。 舒舒让齐嬷嬷坐了。 齐嬷嬷看了眼九阿哥,脸色多了恭敬,对舒舒道:“夫人与伯夫人将阿哥爷好一通夸……阿哥爷贴心,买了羊肉与洞子菜过去,整整一只去了皮的羊羔子,半筐洞子菜,还买了一炉福松阿哥与几位小爷爱吃的棋子烧饼……” 舒舒柔柔的看着九阿哥,心里发软。 还真是难得。 讨好了丈母娘一把,回来居然没有请功炫耀。 九阿哥被盯着不自在,轻咳道:“这算什么,还值得嬷嬷说一嘴……” 哈哈! 他也是见贤思齐。 舒舒待太后与娘娘那么孝顺,自己怎么就不能对岳母也孝顺孝顺? 齐嬷嬷性子有些木,言语也不大伶俐,此刻却坚持道:“阿哥爷为福晋做这些,总要让福晋晓得,这都是情分……” 舒舒岂止是领情? 还带了暖心。 自己派人回去十次,将宫里的日子说得天花乱坠,都不如九阿哥走这一趟让长辈们安心。 想着齐嬷嬷的描述。 一只羊羔子…… 半筐洞子菜…… 一炉棋子烧饼…… 舒舒的脑子里就有画面了。 还自动生成了背景音乐。 还有比较古早的歌词。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后还背着一个胖娃娃…… 九阿哥如此体恤,舒舒也就投桃报李。 这一晚。 两人解锁了新知识。 九阿哥雾霾散尽,就只剩下餍足。 次日起来,他意气风发。 之前预备的孔雀蓝色常服也不穿了,嫌弃颜色深,换了茶色貂皮大氅,看着鲜亮许多。 他整了整袖口,系上黑底金丝线宝瓶荷包,跟舒舒念叨着。 “这两个荷包都戴了半年,不鲜亮了,是不是该给爷做新荷包了?” 舒舒看过去。 荷包是缎子料的,略轻薄,春秋夏配衣裳还行。 冬天的皮毛衣裳,配这个荷包有些单薄。 舒舒就痛快点头道:“一会儿就叫人找料子,给爷做新荷包……” 九阿哥笑了,随后想到舒舒不擅长针线,少不得叮嘱着:“不用着急,也别选繁琐的样子,爷喜欢简单的……” “嗯!” 舒舒也不掰扯他的审美向来华丽,默默的领了这份体恤,帮他正了正帽子。 九阿哥头上戴着黑貂暖帽,上头是红珊瑚顶珠。 舒舒叫人拿了端罩,小羊皮的手套。 今天他们过去内馆纳彩,要骑马,而不是坐车。 幸好是从前朝走,出了大清门没多远就是内馆,要不然的话就要遭罪了。 这会儿功夫,十三阿哥来了。 他的脸上带了无奈,后头跟着气鼓鼓的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对舒舒微微躬身,算是见过,随后就带了谴责瞪着九阿哥。 “九哥怎么回事儿?也太不义气!同样兄弟,为什么两样对待?叫了十三哥不叫我……” 九阿哥按住十四阿哥的脑袋,往下压了压。 “你以为是做什么?正经事呢,你这小屁孩子跟着做干嘛?” 十四阿哥脑袋挣扎开,带了不满。 “谁小屁孩子了?我都十一了……” 九阿哥将他往十三阿哥身边一拨拉,让两人站在一处。 “你自己瞅瞅,是不是孩子……” 十三阿哥十三岁,身量高挑,已经是少年模样。 十四阿哥小了两岁,就十分明显,才到十三阿哥下巴。 十四阿哥撇了撇嘴,眼圈都红了:“我不管,我也想去,转年我就十二了,都不带我,北巡不带,现下也不带……” 九阿哥觉得头疼:“我说了也不算,十三去做傧相,是汗阿玛点头的,你要想跟着,就去乾清宫求汗阿玛……” 十四阿哥听了,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我这就去……” 说罢,一溜烟跑了。 九阿哥阻拦不及,觉得自己好像嘴欠了…… * 附:下一章会在8月15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书友圈有好多关联历史资料可看 第二百七十二章 体面(第一更求月票) 十三阿哥见状,有些担心。 “不去追么?十四阿哥脾气,肯定真去乾清宫了……” 九阿哥开始还担心,想了想后,不以为然。 “去了就去了,还能怎么样?” 汗阿玛就算娇惯儿子,也分年纪。 七、八岁的时候哭哭闹闹,勉强还算可爱。 十来岁要是再敢放赖,那就是欠教训。 汗阿玛的慈爱,是有限度的。 皇子阿哥们乖乖的,上进些,他还能宽容些。 要是想要恃宠而骄,估摸就要挨收拾。 十三阿哥不好接话。 九阿哥提醒着。 “过了今天,你就跟惠妃母打个招呼,看看什么时候搬过来……就十四这德行,到时候还有的闹……” 如今宫权在太子妃手中,可兆祥所小阿哥生活起居这块,还是惠妃盯着。 十三阿哥点点头,面上带了认真。 就是想着这些年十四阿哥都是跟着他的,真要分开么? 他就有些迟疑。 真留十四阿哥一个人在兆祥所? 西五所现下空出两个院子。 实际上两人一人一个院子也刚刚好…… 不过四所好像空了两年了…… 虽说那是十一阿哥住过的院子,可按照宫中规矩,重病后都是挪到景山,并不在宫中。 所以也没有什么忌讳的…… 真要忌讳,这紫禁城从前朝算下来,几百年了,哪个屋子没住过死人? * 这会儿功夫,十四阿哥已经跑到乾清宫。 他跑的累了,站在宫门外直喘气。 可也晓得轻重,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抬抬下巴,示意门口的小太监进去通传。 康熙听了禀告,不由皱眉。 怎么一個个的,都往御前跑了? 要说皇子阿哥们不往御前来的时候,他每天也都惦记过问。 每日里他还会抽空去上书房,考较儿子们的文武功课。 可这老过来,多半还“无事不登三宝殿”,都是有了麻烦来的…… 他看了眼座钟。 辰初…… 这个时候不在上书房读书,过来做什么? 康熙点点头,叫人进来。 十四阿哥红着眼圈进来,进来就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可怜巴巴道:“汗阿玛,汗阿玛,九哥带十三哥去做傧相,儿子也想去……” 康熙立马板了脸:“胡闹!竟然逃课,好好回上书房读书去!” 十四阿哥有些怂,还有些恼,撅着嘴巴不服气。 “可十三哥都去了,儿子怎么不能去?” 康熙蹙眉看着十四阿哥:“九阿哥让你来的?” “嗯嗯……” 十四阿哥连忙点头:“他说他做不了主,让儿子来求汗阿玛……” 康熙听了,神色莫名。 十四阿哥想起九阿哥的偏心,带了不满告状。 “汗阿玛,您管管九哥,他说儿子是小屁孩子,还说今天是正经事儿,才不带儿子……好像儿子是小孩子,多调皮似的,十三哥也没成丁啊……” 康熙眉头舒展开,轻哼一声。 “十三阿哥向来听话,能当大人使了,你听话了么?” 十四阿哥鼓着腮帮子,眼神有些飘忽,却嘴硬道:“儿子听话了……” 说到这里,他还记得找补:“就算之前有不听话的时候,也是之前了,那往后听话,还不行么?” 康熙摆摆手,道:“老实回去读书……你听话了,明年带你出门……你若不听话,明年随扈还没你……” 十四阿哥听了,差点跳起来。 自己可以随扈了? 他连忙捂住自己嘴巴,脸上也多了乖巧。 “儿子听话着呢,汗阿玛,儿子去上书房了……” 说着,他就往外走。 等出了门口,他不放心,又扶着门框,探出小脑袋瓜子。 “汗阿玛,可说好了,君无戏言……” 康熙没好气的看着他。 十四阿哥不敢再缠磨,一步一回头的出去了。 康熙忍不住抱怨道:“转年就十二了,没个稳重样子……” 梁九功笑道:“谁叫这是永和宫娘娘幼子,都是皇上宠着,才这样天真浪漫,过两年就好了,十三爷小时候也活泼……” 康熙疑惑道:“十三阿哥前两年这样么?” 他想了想,发现还真不是。 十三阿哥活泼是活泼,可也懂事。 明明自己年岁不大,因为跟十四阿哥住一起的缘故,打小像小哥哥似的。 他又想起九阿哥与十阿哥这两个混不吝。 小时候也不是那么听说,可也不敢在自己面前放肆。 还是十四阿哥这里,惯得多些。 他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十四阿哥,回头还得好好教训他……” 或许正好借着随扈这个由头,好好板板他的坏毛病…… * 二所这里。 十阿哥也过来了。 他穿着簇新的皇子吉服,外头是紫貂金黄缎里的端罩。 说是紫貂,实际上还是黑色的。 九阿哥见了,眉头拧起来。 之前只想着衣裳别重了,忘了外头的端罩。 大家都是一色的皇子紫貂端罩,看着一样一样的。 十阿哥笑着说道:“九哥,就这么穿吧,大冷的天,就算咱们不穿这个,旁人也穿这个啊……”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端罩是套着穿的,到了屋子里也就脱了。 还别说,兄弟三个站在一处,都是一色的黑貂暖帽,黑色端罩,看着跟制服似的,颇为养眼。 除了十三阿哥,九阿哥与十阿哥的身量已经差不多,就是之前看着太过单薄。 这大冬天的,先是貂皮里的常服,外头再加上貂皮端罩,整个人都撑起了好几圈,看着有些气势。 舒舒站在旁边看着,强忍着才没有露出姨母笑。 九阿哥见她如此,嘱咐着:“好好家里待着,荷包也不着急,别太费眼睛,别扎了手指头,要是今儿席面有好的肉干、奶饼子,爷给你带些回来……”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在旁,面面相觑,齐齐无语。 这是哄小孩吧? 说的九嫂好像又手笨又嘴馋似的…… 九哥,是不是眼瞎? 舒舒却很配合的点点头,轻声道:“都听爷的,爷在外头也少吃几口酒,实在有人敬酒,就推给四贝勒,省得发汗了,出来见了风着凉……” 九阿哥也点点头,道:“爷晓得了,你就放心吧……” 将近辰初二刻,兄弟三个没再继续耽搁,要往乾清宫去了。 舒舒想要跟出去送送,被九阿哥给止住。 “好好在屋子里待着,去外头吃了冷风……” 舒舒没有法子,就送到廊下。 十三阿哥与十阿哥在旁,目睹了一场夫妻小别。 十三阿哥有些迷糊,小声说道:“十哥,这到底是谁哄谁?” 瞅着两人好像都变小了。 不仅九哥将九嫂当孩子。 九嫂好像也没将九哥当大人。 十阿哥看了十三阿哥一眼,见他神情就晓得没开窍,轻哼道:“互相哄着玩呗,不是挺好的,都高兴……” 好像自己学到不少。 兄弟三个从二所出来,就往乾清宫去了。 等三人到了御前,发现西暖阁里不少人在了。 四阿哥已经到了。 与三人差不多的妆扮。 常服外头套着皇子端罩。 就在四阿哥上首,还有一人,也是黑貂端罩,却是白里子,四十几岁年纪,是现下的宗人府宗正,信郡王鄂扎。 两人对面,坐着三人。 花白胡子的老者,是领侍卫内大臣,一等公索额图。 看着不过二十几岁的青年臣子,是镶黄旗满洲都统兼内大臣,一等公阿灵阿。 末位四十多岁,穿着一品文官的补服的,是议政大臣、户部尚书兼理藩院尚书马齐。 这三位,是权贵中的权贵,心腹中的心腹。 九阿哥见了,带了惊喜。 这是要负责皇子初定礼的大臣? 体面! 不过理藩院尚书…… 理藩院正好负责内外蒙古藩部。 理藩院尚书出面,会不会太隆重了? 那样不会让蒙古人误会吧? 以为是国礼…… 见几位皇子进来,信郡王与四阿哥没有动,对面三个臣子都起身了。 康熙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恭恭敬敬的跪了。 康熙想着故去的孝昭与温僖贵妃姊妹,脸色也添了温煦,抬抬手叫起。 “这往后也都是大人了,要好好的……” 十阿哥神色恭敬,躬身应命。 康熙又望向信郡王,道:“明儿开始就叫十阿哥过去给你打杂,劳你费心,好好教……” 信郡王早已起身,也领了口谕。 九阿哥在旁,简直是惊喜了。 之前他还琢磨,怎么跟汗阿玛提这个。 原以为最早要年后,没想到是这个时候。 挺好的。 接了正经差事了…… 就算封爵延后,开府说不得可以惦记惦记…… 毕竟是宫中,各种不方便…… 康熙又望向九阿哥,道:“你之前说内务府人手不足,恳求朕再指两个人,伱瞧马齐如何?” 九阿哥脸色露出惊喜来:“有马大人去做镇山太岁,对付内务府那些牛鬼蛇神,正合适啊!” 要知道马齐虽是汗阿玛心腹臣子,却不是什么幸臣,而是能臣。 在任户部尚书前是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前,是左都御史。 左都御史前是山西巡抚。 山西巡抚前,做了十来年的六部郎官。 从下到上,从京城到地方,他都走了一遍。 他身上还有世管佐领。 内务府衙门那些猫腻,还能瞒过这位能臣去? 不怕他能干,随便干。 康熙看着九阿哥,很是无奈。 这都是什么形容? 镇山太岁? 牛鬼蛇神? 内务府包衣都是皇室家奴,要是他们都是“牛鬼蛇神”,自己成什么了? 就是眼下不是教训儿子的时候。 康熙转向马齐,带了打趣道:“看在九阿哥求贤若渴的份上,你就先兼了内务府总管吧……” 马齐倒是好涵养,神色不变,丝毫没有“镇山太岁”的凌厉,荣辱不惊的应答。 “皇上吩咐,九爷不嫌弃,那奴才就过去给九爷搭把手……” 这就是心腹臣子的底气。 兼职多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初定礼有吉时。 不好耽搁。 众人就从御前下来。 宗人府出面是宗正信郡王。 内务府出面的是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马齐。 御前出面的是一位领侍卫内大臣,一位内大臣。 两人的身份,更有意义。 都是国戚。 前者是元后的叔父。 后者是继后的兄弟,还是十阿哥的母舅。 皇室三人。 皇子之兄四贝勒。 皇子之兄九阿哥。 皇子之弟十三阿哥。 早有随行的礼部官员、内务府官员、护军校在宫门外候着。 还有御赐的皇子初定礼,也都是一台一台的覆盖着金黄色锦缎,预备的妥当。 各位皇子与各位大人的亲随,也都牵了坐骑,预备好马车候着。 一行人出了皇宫,就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浩浩荡荡的,去了内馆…… * 注:上一章舒舒准备的大毛披风换成了端罩,这个是制式皇子冬服之一。 第二百七十三章 形形色色(第二更求月票) 内馆。 前头的宴客厅里,已经是满满登登,人头涌动。 齐锡本是得了女婿的请托,带了两个族侄过来凑人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情景。 内馆是按照内蒙藩部的数量修建。 前头共用的宴客厅除外,共有二十四大院子,四十九个小院子,正好对应着内蒙古二十四部四十九旗。 因各部王公台吉是分作两班,一年一朝。 今年圣驾北巡,东部区各部都朝觐过,如今在京城的则是中西部的部族。 他们在十月初一后陆续抵达京城,等到朝觐过皇帝,来年领了元旦赐宴,在二月末之前陆续离京。 所以眼下内馆就有二十来个旗的王公台吉或使臣在京轮班。 跟阿霸亥部同盟的几个部,乌珠穆沁部,浩齐特部,苏尼特部,阿巴哈奈尔部,现下轮班。 远亲不如近邻,这几个部族的王公台吉,就都过来跟着帮衬。 其他内馆的王公使臣,也都过来了。 蒙古人最是豪爽好客,也喜欢热闹。 压根不用阿霸亥郡王福晋下帖子,就都自动自发的过来了。 有人去叫了戏班。 有人将外馆那边的蒙餐师傅都招呼来了,烤全羊早已经预备起来。 内馆外头匾额上,挂满了红色绸子。 内馆前头路上,也铺上了红毡子。 看样子不像是阿霸亥部的格格定亲,倒像汗王公主大婚似的。 八旗的客人,除了齐锡与两个族侄,还有十阿哥的舅家,公府那边的客人。 贵妃的同母弟已革一等公法喀没有来,不过妻子赫舍里氏来了,这一位前国公夫人,还有一个身份,是太子的姨母。 还有十阿哥的两个庶舅。 五舅二等侍卫富保。 六舅三等侍卫尹德。 姨亲也到了。 是十阿哥的姨母钮祜禄氏与其夫辅国公云升。 路口早有人候着。 等到见了皇子一行过来,这边的鞭炮就点了起来。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内馆外头都是炮竹声。 震得人耳朵生疼。 内馆所在,就在皇城根儿外,东长安门以东位置。 紧邻着六部衙门。 动静一大,六部衙门那边都惊动了。 就有人出来看热闹。 三阿哥正在户部行走,负责核查今年报上来的需要减免钱粮的县,也听到远远地传来的喧嚣。 他还以为听差了。 毕竟附近没有民房,都是各部衙门,怎么会有鞭炮声? 等到鞭炮声响了半天不止,他就推门从屋子里出来。 外头听得更真切,就是炮竹声。 他就吩咐长随:“去看看,这么闹腾,怎么回事儿……” 鞭炮声就是指引,内馆离礼部衙门也近。 三阿哥的长随过去,正好看了个正着,小跑着回来,跟三阿哥禀告道:“主子,是十爷的初定礼……” “什么?” … 三阿哥瞪大了眼睛。 只能说十阿哥的初定礼太匆忙了。 从请口谕下来,到今天总共就四天。 除了九阿哥派人打了招呼的钮祜禄家、都统府与辅国公府,其他人家压根就没得到消息。 三阿哥这边也是。 他转念一想,也明白皇子初定礼仓促的缘故,却是心里憋闷。 怎么回事儿? 十阿哥没有同母兄,大阿哥抽不开身,不是应该自己这个兄长出面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接了户部差事,没在礼部行走的缘故? 汗阿玛想着公事为重,才没点自己? 三阿哥心里抓心挠肺的,恨不得直接去内馆问问。 可也晓得那样**份,他就板着脸打发长随道:“你过去盯着,打听打听怎么回事儿……御前派的是哪位大人,是哪位皇子出面为傧相……” 长随应声去了。 三阿哥望了望紫禁城方向。 之前在宫里住着,诸多不便,盼着开府自在些。 如今出来了,好像也有好多不便。 看来得想法子,多往御前走走。 要不然的话,汗阿玛怕是只顾着宫里的小阿哥们,忘了年长的儿子…… * 内馆门口。 鞭炮声终于止了。 一行人已经被迎接宴客厅。 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手中捧了圣旨,是给皇子福晋父母的。 阿霸亥郡王不在,郡王福晋披挂着福晋礼服,出来代夫领旨。 九阿哥与十三阿哥一道,站在四阿哥身后,耳朵已经开始支棱起来。 他还没有看到礼单,也不知道汗阿玛是怎么加的等。 听着给皇子福晋的赏赐,不算多,与自己福晋的差不多。 皇子福晋父母这里…… 赏赐没有翻倍,不过也多了差不多五成…… 就这? 九阿哥还在腹诽汗阿玛的小气,索额图已经念到最后一条。 皇子大聘礼银一千两。 九阿哥不由愣住。 钮祜禄家的外亲都带了喜色。 这还是皇子初定礼中的头一份。 至今为止,皇上聘娶了八位儿媳妇,只有太子妃有聘银三千两。 其他皇子福晋,哪怕是出身安王府的八福晋也没有这一项。 九阿哥长吁了口气。 羡慕是羡慕,可还有些惆怅。 汗阿玛怎么回事?! 难道就太子妃与十福晋是聘娶,其他皇子福晋就不是了么? 怎么之前不想着给些聘银…… 哪怕是减等,八百两、六百两也好…… 不过九阿哥也就这么一寻思,转眼就丢在一边。 念完圣旨的索额图,已经将圣旨收好,递给阿霸亥郡王福晋。 他脸上带了微笑,心里却琢磨那聘银一千两。 十阿哥虽是贵妃之子,可皇上之前从不曾另眼相待,眼下大婚抬等,差事也体面。 皇上此举,有何用意? 索额图看了阿灵阿一眼。 幸好钮祜禄家兄弟不和。 … 要是齐心协力的话,还有个皇子外甥在,说不得就有其他打算。 那样,对赫舍里家与太子爷都不是好事。 赫舍里家…… 要知道,被阿灵阿抢了公爵的法喀,不单单是十阿哥的亲舅舅,还是太子爷的亲姨夫,自己的侄女婿。 若是太子爷顺利登基,钮祜禄家的爵位还有得掰扯。 自己能想到这个,阿灵阿想不到这个? 索额图的眼睛眯了眯,心中多了提防。 阿灵阿年岁不大,可身份高。 不仅是公爵这爵位高,满朝廷也就一掌之数,血统身份也高贵,还是皇上的表弟兼小舅子兼连襟。 他长着笑脸,接人待物也温和,使人如沐春风,赢得了诸多蒙古王公台吉的好感。 齐锡看着,并不往前凑。 这一位才是真小人。 在温僖贵妃丧礼时,阿灵阿揭露自己的异母兄、贵妃胞弟已革国公法喀与钮祜禄家四太太佟佳氏有染。 为的就是钉死法喀,不让他起复。 虽说最后没有实证,阿灵阿也挨了训斥,却没有伤筋动骨。 法喀这里,彻底失了圣心,失了起复的机会。 这兄弟博弈一场,各自还是保持原状。 可被搅合在其中的钮祜禄家四太太的丈夫,两人的庶兄弟,钮祜禄家的四老爷颜珠,成了八旗爷们眼中的“活王八”,不到两年就酗酒喝死了。 不管法喀是不是真的私德有亏,阿灵阿这手段都过于阴毒下作。 齐锡心中警醒。 这是一个小人,怕是见不得十阿哥立起来。 说不得回头找个机会,提醒下十阿哥,要留心防着此人。 钮祜禄家那边,法喀一房得了皇上厌弃,已经废了。 剩下两个庶舅,十阿哥说不得可以拉拢一下,以防万一…… 至于自家的女婿…… 是个喜怒形于色的,脑子也不大灵光,不适合太复杂的人际关系,不用晓得这些…… * 阿霸亥郡王福晋,欢欢喜喜的接了圣旨。 下一步,就是皇子对岳父母的跪拜礼。 皇子是天家血脉,身份尊贵,跪拜礼总共就这一回。 郡王福晋就在大厅,按理来说,这边直接行礼也可以。 不过郡王福晋还是去了内厅等着。 十阿哥的舅母钮祜禄太太、小姨母辅国公夫人,也在这边。 这姑嫂两人,实际上并不相和。 辅国公夫人是阿灵阿的同母妹,也算是钮祜禄太太的仇人。 不过人前,姑嫂两人都没有失态。 两人看着红彤彤的布音格格,脸上的笑容,不约而同都有些勉强。 实在是这个长相太扎眼。 像是个串儿。 还有这身材,太不正经。 八旗贵女讲究的是身板要直要挺,可也没见那个未婚闺秀胸脯子这样的。 两人眼中的打量与不喜,都没有遮掩。 旁边还有些在京的蒙古王公女卷,原本大家其乐融融的夸布音格格,结果被钮祜禄太太与国公夫人的态度给弄得冷场。 … 布音格格原本笑着,眼下都有些忐忑不安。 直到郡王福晋回来,布音格格才松了一口气。 郡王福晋满脸欢喜,跟大家说着皇上的恩典,赏赐的东西与聘银。 她并不知道一千两聘银的分量。 钮祜禄太太与国公夫人姑嫂对视一眼,却是晓得其中分量。 两人都带了惊诧,将之前的挑剔与不满都收敛不少。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由大舅子领着,已经过来,要给岳母行跪拜礼。 众女卷都起身了。 郡王福晋要受礼,就居中落座。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红袍子的女子。 十阿哥按照规矩跪拜,随后抬起头,看了个正好。 入眼就是一张雪白雪白的圆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不仅眼珠子颜色浅,是浅棕色,连带着眉毛与睫毛好像都是棕色。 十阿哥从没有见过这么白的人。 还这么爱笑。 眉眼弯弯的,粉红湿润的嘴唇上翘。 好像就是他昨天脑子里的影子,变成了活人。 十阿哥只觉得亲近,并不觉得生疏。 布音格格见十阿哥温和的看着自己,笑着说道:“十阿哥,我是布音……” 她的声音不似一般女子那样的清脆,可还是那么好听。 十阿哥的眼睛也弯了弯:“我是胤?……” 郡王福晋受了礼,起身扶了十阿哥,拉着他的手,指着布音格格,带了骄傲道:“这就是我们阿霸亥的明珠,张北草原最美的花,往后她会做个好妻子,为阿哥打理家务,成为阿哥的荣耀……” 十阿哥觉得自己的脸滚烫,却是抬起头,直视郡王福晋。 “我也会成为好丈夫,成为格格的依靠……” 郡王福晋摇了摇头,目光里带了慈爱。 “那样你太累了,你们要像两匹小马驹,肩并肩的奔跑,彼此扶持着做伙伴,才不会觉得辛苦,只会觉得甘甜……” 布音格格在旁,点着小脑袋。 “是啊,是啊,我们要飞,就像百灵鸟那样一起飞;要跑,就像小马驹一样一起跑,要走……就手拉手……” 说着,她大大方方的上前两步,拉起十阿哥手。 钮祜禄太太与辅国公夫人,差点开口呵斥。 倒是蒙古王公女卷这边,大家都跟着笑了。 十阿哥觉得有些晕眩。 觉得天下最可爱最美丽的女子,莫过于此。 他晓得这不合规矩。 可是他没有挣开布音格格的手,反而是轻轻地回握了一下。 柔若无骨。 十阿哥这才晓得这个成语没有夸张,而是准确的描述…… 第二百七十四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第三更求月票) 户部衙门。 三阿哥听着长随的禀告,心就往下沉。 宗人府出面是宗正信郡王。 要知道,这位身体不大好,常年告假,难得露面。 这回却是出席皇子初定礼。 索额图、阿灵阿、马齐…… 都是朝廷重臣。 皇子傧相是三人。 十三阿哥年岁小,没有成丁,可也是三人! 这个皇子初定礼,已经抬等,超过前头的皇子阿哥。 三阿哥心里带了不自在,这就是贵妃之子的待遇? 汗阿玛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让宗正出面? 其他皇子初定礼时,宗人府可没有专门派人。 三阿哥脑子飞转,灵光闪动。 有了猜测。 十阿哥是汗阿玛心中内定的下一任宗人府宗正?! 好像也不意外。 与宗室王爷相比,汗阿玛肯定希望宗正握在皇室一脉手中。 可是按照律法,宗人府宗正,只在和硕亲王与多罗郡王中遴选。 汗阿玛如今对宗室爵位越来越吝啬。 现在传下的王公除了伯王与叔王,其他的多是功王之后。 自己那六个左领拿回去,不会是给十阿哥准备的吧? 当局者迷。 他想的多一些,居然也可以自圆其说。 原本他想着年前年后好好的当差,说不得积攒下功劳,将郡王帽子赚回来。 现下,有些不放心。 他打发长随下去,就开始踱步。 可恨的是他没有同母兄弟,不知道该找谁商量。 老大现在把差事都推了,安心在家里面陪着大福晋。 老五就算了,不是一路人。 七阿哥…… 三阿哥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是油盐不进的。 背后还有个亲王府,往后少说也是个郡王。 上回在围场行围,自己费了半天口舌,这瘸老七却只是装湖涂。 说起来,之前兄弟折腾一场。 三阿哥不是圣人,也都记在心上。 老九只是误会,说开了还好些。 老五是直人,脑子不大好,跟他记仇较劲犯不上。 十阿哥、十三阿哥呢? 本来与他们两个不相干,结果这两人拉偏架的拉偏架,在汗阿玛跟前说小话的说小话…… 剩下的,就只有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转年就十五。 眼见着成丁。 自己得想个法子,好好拉拢这个弟弟…… * 内馆这边。 席面已经摆上。 除了有御膳房赐下的饽饽席,剩下的就是内馆这边预备的烤全羊,已经分割好。 大家都是分席,两人一席。 左侧依次坐着信郡王、四位皇子、辅国公云升、索额图、阿灵阿,下头就是马齐、齐锡、然后是两位舅舅、董鄂氏族侄、剩下的就是几个礼部、内务府、理藩院的郎官。 右侧,则是蒙古各部王公台吉。 九阿哥还记着舒舒的嘱咐,要是敬酒的人多了,就往四阿哥那边推。 结果…… 什么状况? 上席有人去敬酒。 信郡王辈分身份在这里,还是多罗郡王,上来敬酒的多。 四阿哥则是板着脸,很严肃,看着像大家长。 同席的老十,是今天的正主,被他的大舅子阿霸亥台吉带着,去对面挨着桌敬酒。 下首的老十三相貌与十阿哥相似,像是同胞兄弟似的。 外头的王公台吉也分不出宫里的皇子到底几个娘娘生的,大多误以为十阿哥的同胞兄弟。 对着十三阿哥很是热络。 幸好九阿哥早就分吩咐,将十三阿哥右手边的酒壶换成了清水,否则怕是也要被灌趴下。 九阿哥这里,没有人敬酒。 他不知道,十阿哥已经跟大舅子悄悄打了招呼。 说了九阿哥如今吃药,用不得酒水,不要敬酒。 那个大舅子是个实诚人,早在开席前,就一桌一桌的交代一遍。 好好的喜庆日子,没仇没怨的,谁会想不开,非要逼迫皇子阿哥喝酒? 至于他们这边的八旗官员,本就是客。 今天不是亲近巴结皇子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人去头席、次席敬酒。 九阿哥有些尴尬。 旁人都推杯换盏的,就他这冷冷清清,这面子上抹不开。 他想了想,就提了酒壶起身,往岳父那席去了。 哈哈哈…… 昨天见了岳母、伯岳母,孝顺了一回,舒舒很欢喜。 今天自己可以孝顺孝顺岳父,回去跟舒舒说,说不定两人可以继续学习…… 齐锡坐在马齐下首。 两人都是正一品官员。 不过马齐不仅是九卿之一的户部尚书,身上还挂着议政大臣,平日在朝廷排班,也是在前头。 因此就是马齐在上首,齐锡位次在下。 两人年岁相彷,都在御前行走,也是熟人。 之前两人也说着话,聊得正是内务府。 齐锡听妻子说了一嘴,说是九阿哥府邸有了确切消息。 他很是关切。 知晓马齐兼了内务府总管,就问起修建府邸之事。 马齐上任才半天,哪里晓得这个? 只能是爱莫能助…… 齐锡很是遗憾。 九阿哥提着酒壶过来,就见到马齐摇头,齐锡叹气情景。 九阿哥的眼睛立时瞪圆了,看着马齐,脸色就有些难看。 看样子是误会了,以为自家老岳父挨欺负。 马齐是个人精子,立时起身道:“九爷来的正好,方才齐大人还问起皇子府营造之事……” 说着,他又对齐锡道:“我去敬敬几位王爷,你们翁婿正好说话……” 没等九阿哥说话,他已经提了酒壶,端了酒杯去对面了。 九阿哥这才晓得自己误会,讪笑两声。 齐锡招呼他坐下说话。 九阿哥不肯坐,请了齐锡挪到上首,才在他下首坐了。 齐锡看着满堂热闹,对九阿哥笑了笑,赞道:“阿哥的差事做得好,今日极热闹体面……” 《仙木奇缘》 九阿哥忍了笑,谦虚着:“也没做什么,十弟本就身份尊贵,汗阿玛宽和仁慈……” 齐锡点点头:“是啊,皇上慈爱……” 九阿哥想了想昨日去都统府的情形,带了关切:“听说公爷那边病了,不知病情如何?昨儿回去,福晋晓得此事,也跟着担心……” 齐锡叹气道:“都是老病根儿了,这几年入冬都要折腾一回,总要等到过了年天气转暖才会好……” 九阿哥听了这个,想到舒舒身上。 舒舒的咳疾没有发作。 不过之前在围场的时候,也差点犯了。 如今不出门还好,出门也是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仔细小心着。 带着病根儿,到底不好。 九阿哥就低声道:“岳父,福晋的陈年病桉,不知家里收着没收着?要是有的话,什么时候拿进宫来,回头小婿找机会,问问洋大夫……或许他们那边有什么对症的药,可以试试……” 齐锡听了,不放心了。 “福晋的咳疾犯了?” 要知道每次犯病,不是单纯的咳嗽。 主要是日夜不停,寝食不安。 好好的人,熬个十天半月,就要瘦上一大圈。 九阿哥忙道:“没有,福晋不出来,出门也遮挡的严实,小心仔细着……” 齐锡这才去了担忧,神色却带了郑重。 “阿哥体贴,怜惜福晋,可在宫中还是不方便……宫里长辈怕是不喜小辈有疾……” 说到这里,他声音越发轻了。 “宫里瞒不住人,左右也不是急症,福晋这几年捧着《本草》,琢磨各种食疗方子,去岁开始症状已经轻了许多……” 九阿哥点点头,放下索要脉桉的事。 不过提及食疗,他想到围场行宫时,舒舒吃了几天的蜂蜜冰糖炖雪梨。 看来自己要留心下头贡的鲜果。 不是想着截留或挪用,而是因为地方上的贡品运到京城,会多预备些,防止有损耗。 那时候,想办法采买。 实在不行,还有洞子菜。 里头的小黄瓜、小水萝卜吃着也都是化痰的。 翁婿两个低着头,说着亲密话。 十三阿哥过来了,带了些急迫。 “九哥,九哥,您过去瞧瞧,四哥好像醉了,郡王也不在,刚才被人招呼出去了……” 九阿哥听了,跟齐锡打了声招呼,就连忙起身,跟十三阿哥回去。 四阿哥依旧是规规矩矩的坐着。 脸色通红,眼睛水润。 就是眼神有些直。 有两个蒙古王公在前头敬酒,四阿哥也彷若未见。 九阿哥撇撇嘴。 他已经看出来,四阿哥已经混沌状态,全凭着强大毅力,才没有趴下。 九阿哥上前,用蒙语跟两位王公道:“今天差不多了,皇上还等我们去御前回话……” 两位王公听到皇上,立马就老实,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九阿哥看十阿哥还没回座位,就望向对面,也不见十阿哥。 他不由担心,嘱咐十三阿哥。 “你盯着四哥,再有人过来,就是我方才那样的说辞,我去找找你十哥……” 十三阿哥认真应了。 九阿哥就起身找人。 找了大半圈,才在一处隐秘的角落中,看到十阿哥。 十阿哥浑身酒气,满脸通红,看来是喝的不少,坐在椅子上,醉眼朦胧。 旁边扶着他的,是钮祜禄家的老六尹德。 尹德手上还拿着一个碗,里面装着什么。 九阿哥见没有热乎气,皱眉道:“这是什么?” 尹德回道:“回九爷话,是一碗醒酒汤,用一勺醋、一勺蜂蜜加井水调的……” 他话没说完,十阿哥已经伸手出来,接了醒酒汤,“咕冬咕冬”喝了个干净。 随后,十阿哥才半睁着眼睛,看着尹德:“谢谢六舅……” 尹德的目光带了亲近与感伤:“阿哥爷还是要多保重才好……” 十阿哥面上带了笑:“今天定亲高兴,见了六舅也高兴……” 尹德哽咽着道:“见到阿哥,奴才也高兴,阿哥要好好的,两位娘娘在地下才能安宁……” 十阿哥点点头,视线落在尹德的侍卫服上。 三等侍卫。 要是自己没有记错,这个舅舅成丁就赏了三等侍卫。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三等侍卫…… 一等公之子,即便是庶出,也不该如此仕途…… 更不要说,他还娶了总督之女,岳家也算是高门。 不仅是尹德,还有行五的那位舅舅也是。 成丁后赏二等侍卫,也是娶的总督之女,可至今还在二等侍卫上。 要是没有人压制,怎么会如此? 十阿哥心里有数,神态中就带了几分亲近。 “舅舅也要好好的,在外面多保重,往后外甥开府出来,咱们也能多见见了……” 尹德点点头,带了期待,道:“嗯,奴才也盼着那天……” 九阿哥在旁看了半天,看得稀奇。 怎么回事?! 老十真喝多了? 都不像他了…… 又不像是喝多的。 他的酒量好着,自己之前才放心的让他去敬酒,没有紧跟着。 平日里,可没见他有亲近钮祜禄家的意思。 还有这称呼,之前还是带着排行,怎么排行都去了,直接成了舅舅了…… 这个尹德有什么好的,值得老十高看一眼? 难道是因为他心善? 钮祜禄家四房没人了。 四老爷酗酒死了,出殡前四太太好像也跟着没了,就剩下一个儿子。 如今,那个四房孤子听说是被尹德接过去抚养…… 附:下一章会在8月16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二百七十五章 微不足道(第一更求月票) 乾西二所,正房。 舒舒坐在东次间炕上,手边的小几上,摆放着针线盒。 里面是两对裁剪好的荷包料子。 一对是红色缎底,上头织着金色万字纹。 冬天的荷包不好用钉珠,舒舒的绣活也拿不出手,就用了取巧的法子,直接选这种织了金线的料子。 裁剪的也精巧。 正好在荷包的右下角有个指甲盖大小的空地。 这就是舒舒要发挥的地方,她打算用金线绣个“九”字。 这也是扬长避短。 剩下的心思,则用在荷包的系带上。 她打算两侧带头,缀上镂空刻了万字纹的金珠子,正好与荷包图案呼应。 还有一对荷包料子,是靛蓝色薄呢子。 舒舒拿起来,有些沉默。 这个不打算绣花,只锁边配上同色抽带,预备着配素服用的。 小椿坐在炕边,手中也放着两对荷包料子。 就是大小,只有舒舒那边的一半大。 也是一对红色,一对靛蓝色。 这个是给舒舒预备的荷包,挂在腋下扣子上的,所以不用太大。 看着舒舒神情,小椿劝道:“福晋也别太担心了,或许有转机呢……离阿哥们搬家都过去了五天,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要是能老天保佑,熬过了年,说不定就好了……” 按照京城里的老话来说,“年关难过”,说的就是老病之人。 可同样的,要是熬过年关,就是又一年盼头。 舒舒心里晓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过,她还是点点头,道:“嗯,盼着如此……” 倒不是她假惺惺的,为不大熟悉的大福晋如此悬心。 而是不希望大家的命运走向太贴着历史。 又不是封神榜,非要大家准时过去报道。 在历史长河中,大家都是微不足道的小水花。 变与不变,或许都影响不到大局。 可是舒舒还是希望大家都过的轻松自在些。 日子不要太沉重。 还是轻松些。 自己捧着《本草》,日常保养还凑合,要说是治病救人,不过是自欺欺人。 真到了性命攸关之时,前头的老太医都不能救命,自己这个更不顶用。 同仁堂还是要关注的。 回头叫人看看他们发展的怎么样了。 按照后世记载,乐家祖上好长时间就是铃医,没有铺子。 要是如此,自家或许正好可以入一股。 毕竟九阿哥那边,对蒙的交易开始了,手上也需要这样信得过的会制药的大夫。 由同仁堂,舒舒想起了九阿哥提过的洋大夫。 不知道西方那边药学发展的怎么样,或许可以有备无患。 舒舒的活计做的很慢。 要是快了,针脚就糙了。 还是做的少,手生得很。 想要针脚密密实实的,看不出来,就只能“慢工出细活”。 饶是如此,缝了不到一刻钟,小椿就不放心,提醒着。 “福晋放下歇歇,仔细伤了眼睛……” 舒舒看着手中的荷包坯子,总共缝了一寸不到的长度。 不过,她还是从谏如流的放下。 小椿手中,一個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荷包已经缝得差不多。 舒舒道:“你也慢些,这些日子不打算出去,也用不上这些……” 小椿手上没停,却是想起一件事,道:“福晋,眼见着过年,到时候还要放赏,是不是该叫针线上预备些荷包……” 之前舒舒的陪嫁中,就有一箱子的各色荷包,足有两百对, 结果在宫里一次次的赏人。 出门这几个月,也赏出去不少,眼见着不多。 舒舒点点头。 “你挑几匹用不上的料子,交给针线上的嬷嬷,制一批出来……” 说到这里,想着年底针线房活计多,她就道:“跟别的活计统计统计分出去,除了她们份内的,多出来的活计,看着给些赏钱……” 至于多劳多得,少劳少得这些,无须舒舒吩咐,小椿早就晓得。 小椿将吩咐记下,手中的荷包也差不多缝完了。 她又拿了金线,用来编配套的络子。 舒舒想着她这次没跟着回都统府,也许久没有与家人团聚,道:“等核桃回来,你就请几日假,回去跟家里人聚聚……” 小椿摇头道:“不急,奴婢托嬷嬷打听了,家里都挺好的……再说二所也不能老有人请假,等什么时候福晋出门,奴婢跟着出去,回去打个站就行了……” 舒舒听了,觉得这样也妥当,就不再啰嗦。 等到了中午。 小棠就过来了。 今日前头的人去御膳房领二所的例菜,依旧是多了两样洞子菜。 两根小黄瓜,一把菠菜。 舒舒点点头,嘱咐着:“往后打发去御膳房的人,挑个机灵活络的,身边也备着荷包,手头松一些……” 说到这里,她转头对小椿道:“上等封预备下,回头叫李银去趟御膳房……” 就算是下头的孝敬,舒舒也不乐意老占便宜。 要不然坦然受了,说不得落到那些包衣眼中,倒成了眼皮子浅了。 宁肯赏出去双倍银子,也不占这个小便宜。 小椿点头应了,迟疑了一下,道:“福晋,听说年底各处会放赏……御膳房那边,要不也搁在年底一起赏……” 舒舒想了想,觉得也好。 总不能送个鸡毛蒜皮的就厚赏一回,那样成了大傻子。 不过这个时候有洞子菜吃,还是好的。 舒舒就吩咐小棠:“黄瓜留下一根,留着回头做醒酒汤,一根直接炒肉片,菠菜焯水后放些辣子油、醋拌凉菜……” 小棠应声下去。 没等膳桌上来,核桃回来了,手上提了两个包裹。 舒舒见了诧异:“不是放了你两天假,这才半天怎么就回来了,是家里有什么事么?” 核桃是后来的,在她身边只有半年。 不过舒舒挺喜欢她的性子,自立自强,有上进心,可还在正道上,吃苦耐劳的,挺好的孩子。 核桃笑着说道:“没有什么事儿,就是奴才惦记着早点回来……” 说着,她打开包裹,里面是全是屋子里穿的软底鞋,分了粉色与蜜色,有单的,有夹棉的,足有十来双。 她双手捧了,道:“七月底出门前,奴才换值家去,跟奴才额涅提了一嘴,让额涅比照着差不多的码子做几双,好孝敬给福晋在屋子里穿……” 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没想到出门这么久,我额涅也心实,就做了这么多……” 舒舒探身上前,挑了一双蜜色的穿上,正合脚。 东西不多,难得是这份心意。 她笑了笑,道:“看来能穿半年了……” 她没有说什么放赏的话,却是记在心里,打算回头嘱咐小椿一句。 年底放赏的话,给核桃家预备一份,不好白收了人东西。 主仆几个说话的功夫。 小棠带了人过来摆膳桌。 核桃见了,想起一事,从怀里摸出个帕子包来,拉着小椿到外间。 “小椿姐姐,我额涅晓得嬷嬷与姐姐们照顾我,心里感激,也预备些小玩意儿,让我带给嬷嬷与姐姐们,姐姐们别嫌简薄……” 说着,她打开手帕子包,露出里面几样小首饰。 小椿笑着看了。 一副桃子金耳坠,样子老气,看着有些分量,有三、四钱。 剩下四个金镏子,都是细细的,没有什么花纹,也就是二钱顶天了。 小椿就大大方方的拿了一个,在手上戴了,笑着说道:“那就偏了婶子的好东西,等什么时候得空,去给婶子请安……” 小棠摆好膳桌,见两人在外间咬耳朵,也凑了过来。 看了这个,她皱眉道:“怎么带了这个?你婶子预备的?” 核桃家因为她阿玛脑子不好,支撑不了门户,没有分家,如今当家人是她叔叔与婶子。 她叔叔是笔帖式,婶子有个娘家兄弟就在御膳房。 这次北巡,核桃婶子的这个弟弟也在内务府的随从中。 后来借着这边的力,成了行在膳房的头领。 如今圣驾回銮,这个人在御膳房也算是立住了,品级上也升了一级。 要是他们家预备用这些跟二所的人拉关系,那真是太小瞧她们。 核桃见小棠误会,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婶子预备的,是我额涅预备的,专门谢姐姐们照拂我的……我婶子预备了几副镯子,让我给拒了……” 小棠脸色这才好些,拿了一枚戴上手上,轻哼道:“反正在福晋身边当差,你得晓得咱们福晋的规矩,篱笆要扎的紧些,别让人钻营,那样做派可走不长远……” 核桃正色道:“我记了,谢谢姐姐提点……” 舒舒不管她们的眉眼官司,就着两碗米饭,将一碟子黄瓜肉片,一碟子凉拌菠菜都吃了。 小棠见了,犹豫道:“福晋,要不然就跟御膳房那边说说,往后多加这个……” 舒舒摆摆手道:“不必如此,没有那么挑嘴,还是按照规矩来……” 御膳房主动孝敬些,受了也就受了。 旁人编排闲话,也说不出花来。 要是二所主动点这个,可就过了。 这是洞子菜,外头卖的贵,入宫的也不会便宜。 按照现下的说法,就是生活奢靡。 就是康熙的御膳,还没有到这个地步,他们小辈,还是不要没事找事。 小棠听了,没有立时下去。 “福晋,去年咱们不是在闲屋子里栽蒜苗了么?还种了两槽子的小白菜,都发芽了……” 舒舒听她提起这个,也有些心动。 不过想了想宫里的条件,这二所只有几进正房是有地龙的,厢房都是点炭盆。 宫人每日碳火都有规定,取暖都勉强。 她摆摆手,道:“算了,不方便,回头等咱们出去再折腾……” 她又惦记着九阿哥他们。 除了醒酒汤,还吩咐小棠预备老鸭汤炖着,回头可以用那个煮面。 舒舒记得九阿哥昨天说的时间,差不多申正就能回宫。 可是到了申正,并不见人。 左等右等的,都酉初了。 现下昼短夜长,酉初就掌灯。 舒舒不放心了。 几位阿哥今天可是骑马,要是喝多了酒…… 虽然何玉柱与孙金跟着,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什么。 可是舒舒还是吩咐李银:“你去前头迎迎,打听打听怎么还不回来……” 李银应了,刚要出去,外头就传来动静。 不仅九阿哥回来了。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也跟着过来了。 舒舒迎了出去。 十三阿哥见了,毫不客气道:“九嫂,叫膳房煮几碗面,我们都饿坏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老四的肯定(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没有着急吩咐人,仔细看了三人几眼。 一个个神色清明,没有喝多,她才打发李银:“去厨房盛了醒酒汤来,再叫人煮面……” 李银应声去了。 几个人回到屋子里。 等简单擦洗过,醒酒汤已经端来了。 汤底就是炖煮了一下午的酸萝卜老鸭汤,放了黄瓜片与蛋花,闻着就酸香酸香的。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也不用人让,一人取了一碗喝起来。 总共是三碗。 都是二大碗。 十阿哥道:“九嫂,九哥不用这个,他没喝酒……” 舒舒望向九阿哥。 在蒙古走了一个多月,她可是见识过蒙古人“无酒不席”、“无酒不欢”。 并且因为热情好客,还极热衷于劝酒。 今日初定礼宴席设在内馆,也算是蒙古王公的主场。 不会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达尔罕王府父子因为敬酒被责罚的事情,传到京城了? 所以蒙古王公台吉将给九阿哥敬酒当成了忌讳? 九阿哥带了几分不自在。 他哪儿晓得蒙古人抽什么风。 看着待他也挺恭敬的,就是敬酒的时候轮不到他。 十阿哥笑着说道:“弟弟怕他们敬起酒来,没轻没重,跟台吉打了招呼……” 九阿哥这才明白缘故,没好气的瞥了十阿哥一眼。 真是的,嘴巴是摆设? 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害得他尴尬半天。 十三阿哥笑着说道:“九哥没喝,敬酒的就都找四哥了,就没断过人,一杯连着一杯的,可是喝了不少……” 九阿哥也“哈哈”笑道:“头一回见他这样,都喝傻了,瞧着那样子,叫人卖了都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个,我们不放心,才借了岳父的马车,将人送回家,交到四嫂手里,才从地安门回来……” 舒舒听了,没有笑,有些担心的望向十阿哥。 哎,总是忍不住操了老嫂子的心。 傧相都喝成那样,那十阿哥这个正主呢? 十阿哥一口一口的喝了解酒汤,道:“九嫂放心,弟弟没事……敬了一圈,找个地方吐了,中间也喝了醒酒汤……” 舒舒点点头道:“一会儿垫吧一口,早点儿回去歇着,今儿也奔波了一整天……” 十三阿哥也喝完了醒酒汤,好奇道:“九嫂,齐大人说是您让他冬天坐车,为什么啊?京里的规矩,武官不是多骑马么?” 舒舒道:“我当年还专门问过这个,实际上朝廷没有固定的规制,骑马也行,坐车坐轿子随意,就是二十七年的时候,有个武将奉命开赴战场,坐了轿子,被御史弹劾免职,那以后武将乘车坐轿的就少了……” 至于她为什么要求齐锡…… 那还是前年冬天的时候,她大病初愈,有些畏惧生死。 结果赶巧不巧,他们那条街,有个佐领骑马出去喝酒。 没有带长随。 回来的时候,就坠马掉到沟渠里。 等到后半夜还不回来,家里人去找人,人已经活活冻死了。 舒舒就怕了。 实在是冬日严寒,大家闲着没事,就是各种吃请。 骑马遭罪不说,也不安全。 齐锡是个宠姑娘的,女儿吩咐,就乖乖的领命。 这两年冬天,进了冬月,就换了马车出行。 舒舒说了缘故,十三阿哥点头道:“是该如此,大冷的天,谁遭罪谁知道……要是四哥今天坐车来的,我们也不用跟着去送了……” 这会儿功夫,膳房已经送了汤面过来。 不是大家已经吃的小半年的伊面,而是银丝面。 煮好的银丝面,过了水,浇上烧得沸腾的酸萝卜老鸭汤。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的面碗上,还一人一只鸭腿。 九阿哥的面碗里,面少了一半,也没有鸭腿,只有是两块手指大小的鸭胸肉。 兄弟几个连汤带面的,吃的干干净净。 舒舒不敢问十阿哥布音格格如何。 毕竟每个人审美不同。 她喜欢这样身材丰满性子娇憨的美人,谁晓得十阿哥喜不喜欢。 倒是十阿哥主动提及,嘴角都挑着,眼睛也亮亮的。 “跟嫂子说的一样,长得白,眼珠也跟咱们不一样……” 他说着,脸色又有些烫,忙岔开话:“瞧着郡王福晋性子开朗热情,由母及女,格格估摸也是个活泼的,到时候她嫁进来,还得请嫂子多教她……” 舒舒见他带了不自在,耳朵也红红的,总算是放心,笑着说道:“什么教不教的,倒是多个伴了……” 至于婚期是明年什么时候? 早先没有大福晋重病之事时,预定的是二月,赶在蒙古来朝觐的王公出京前。 现下不好说了。 要看大福晋拖到什么时候。 真出现惊喜,熬过年去,那自然千好万好,婚期依旧是二月。 如果熬不过去,那他们作为兄弟、兄弟媳妇,还要给嫂子守五个月小功。 这期间,肯定是禁嫁娶的。 十阿哥从袖口里拿出一只荷包。 用的是金色缂丝料子,看着也富贵逼人。 不需要针线增色,就显出不俗来。 两边系荷包的带子上,缀着两只花生大小的小金老鼠。 圆滚滚的,看着不像是老鼠,倒像是两个小猪崽,玲珑可爱。 十阿哥拿着荷包,轻咳了一声,道:“格格是属鼠的……” 舒舒笑了。 布音格格的针线,与舒舒的异曲同工。 看来也是不擅长女红。 倒是意料之中,她性子活泼外向,不像是有耐心做针线的。 十阿哥带了几分忐忑。 “九嫂,收了荷包,是不是也该回赠些什么?” 之前他预备了些皮子,还在庄子里养了小马。 可是那些皮子都是料子,半成品,送礼太粗糙。 小马还没有养成,如今又是眼看入九,也不是跑马的好时候。 舒舒想了想布音的穿着打扮。 以后要入乡随俗。 就是太后与太妃们,也没有说在宫里还穿蒙古袍的。 穿衣打扮,都是中和了,也省的成了另类。 舒舒就道:“格格现下的服饰都是蒙古那边带来的,要不你就预备些首饰,不需要太贵重,日常佩戴的就行,钗环珠链这些……现下是冬天,预备金的,或是镶宝的就行,等到明年婚期天暖了,再预备些玉镯子、玉簪子什么的,也就差不多了……” 十阿哥脑子里浮出布音格格雪白的脸,还有柔软的小手,要是她身上都是自己送的首饰,还真有些让人期待。 他就道:“我瞧着她们爱用红的,正好我那边收着些珊瑚料子,可以做首饰……” 实际上,三所库房的首饰有十来箱。 有孝昭皇后留下的,还有温僖贵妃日常佩戴的。 这些,十阿哥都不想动。 不是他小气舍不得,而是觉得心里有些难过。 素未谋面的姨母皇后,看似显贵半生,荣耀家族,实际上只活了二十几岁。 入宫为妃,没有一儿半女,到了先皇后去世,与佟家女争继后的位置。 有幸成了继后,可不到半年就崩了。 自己额娘这里,也不算是有福的。 幼年丧母,没等成年就丧父,出了父孝就丧了胞姐。 入宫以后,额娘虽是高位,可经历丧女之痛,三十出头就薨了。 十阿哥之前没有想过这些,这几个月被兄嫂带着的,也有些忌惮生死之事。 他觉得那些东西还是留作念想,传给下一代好了。 至于他与布音格格,则好好的,长命百岁,白头偕老。 十阿哥想完这些,跟舒舒道:“嫂子不是有银楼么?回头弟弟弄了首饰样子,就叫人送料子过来……” 舒舒听了,不由一愣。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你傻不傻?最好的师傅都在内造办,回头你拿了私房出来,去内造办按名册挑两个靠前的大师傅做了就是,多赏些银子,也不算犯忌讳……” 十阿哥笑着说道:“内造办这边也去,就是弟弟寻思着宫里师傅做活精细,工期也长,两下里准备些也好,省得耽搁了……” 九阿哥:“……” 他上下打量十阿哥两眼,轻哼道:“老十,这是被迷住了?一个大胖丫头,就那么好?” 十阿哥不说话,不大乐意听这个。 怎么就胖了? 明明就是如嫂子说的,正可好,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他很想问一句,在九哥心中九嫂不好么? 十三阿哥虽然喝了一壶水,可也被人敬了两盅白酒。 这会儿后劲反而有些上来,开始迷迷瞪瞪的。 十阿哥见了,就直接提溜他去三所安置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 九阿哥才带了几分迫不及待,拉着舒舒去稍间。 “跟伱说,今儿爷跟岳父坐一块儿来着……” 舒舒看出九阿哥的讨好,也不点破,顺着问道:“那真不错,都说什么了?” 两人一问一答的。 就说跑了题…… * 远远地传来梆子声,二更天了。 四贝勒府,上房。 四阿哥胃疼的要命,用手压着,迷迷糊糊的醒来。 他嗓子里响干,抬头就看到坐在炕边的四福晋。 不止胃疼,头也疼。 他揉了揉太阳穴,记忆断片。 就记得在内馆宴客厅,自己前面敬酒的蒙古王公台吉络绎不绝。 然后,喝了一盅又一盅。 上首的信郡王刚开始也是如此境遇,后来就跟他念叨一句,寻由子避出去了。 下首的老九、老十都不在,座位空着。 隔着桌的十三阿哥倒是在,他也不好让没长成的弟弟帮着拦酒,只能板着脸硬撑着。 …… “我怎么回来的?” 四阿哥问道。 四福晋听了动静抬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过来。 四阿哥大口大口喝了,才觉得嗓子舒坦不少。 “九弟、十弟他们用了齐锡大人家的马车送爷回来的……爷真是的,多大了,还不如弟弟们,三个小阿哥都没喝多呢,爷倒喝多了……” 四福晋忍不住嗔怪道。 倒不是她爱啰嗦,而是晓得四阿哥的胃也不好。 虽不至于像九阿哥那样脾胃伤的厉害,可也有些毛病,吃不得冷硬,也喝不了太多酒。 要不然的话,总要疼两天。 四阿哥放下杯子,揉了揉胃。 喝醉后的事情,他断片了,实在想不起,之前的事情也记得些。 九阿哥前头好像没怎么喝酒,后头就走了。 十阿哥一直在对面席上敬酒。 十三这里,自己拦了两回,后头好像也有人过去了。 “老十与十三没喝多?” 四阿哥有些担心,问道。 四福晋摇了摇头,笑道:“都清醒着呢,还跟我说俏皮话,老九说回头要画个画,将爷的醉态画出来……十三弟让我转告你,往后别太实诚,记得叫人换水,或者兑水,就不醉了……倒是老十这里,又正经八百的谢了一回,说是让你这个哥哥受累了……” 四阿哥放下心,不过也有些牙根儿痒痒。 老九这是幸灾乐祸吧? 还敢画画,欠修理了! 四福晋想着马车,道:“爷,后个就入九,今年冷得厉害,爷出行也换了马车吧……” 他们贝勒府的位置,在城北边。 离北城墙不远了。 可六部衙门在城南。 中间隔着皇城,要从皇城根绕路过去,要十一、二里路。 这早出晚归的,很是遭罪。 四阿哥皱眉,摇头道:“不好如此,汗阿玛曾下旨呵斥过八旗王公慵懒懈怠之事,如今伯王、叔王出行都还骑马,爷也不好乘车……” 四福晋不好再劝,只能叹了口气。 四阿哥还是有些不自在。 平日里只有他照顾弟弟的,今天被弟弟们照顾了一回。 好像哥哥的威严,都少了许多。 不过想起今日的订婚礼,还有赏的聘银…… 他叮嘱四福晋道:“瞧着汗阿玛的意思,是要抬举老十与十福晋……以后等十福晋进来,你多客气些……” 四福晋点头应了,记在心里。 虽说同为皇子福晋,可是她早就接受彼此身份的差距。 之前对太子妃与大福晋如此。 虽说之前是对嫂子恭敬,往后是对弟妹客气,似乎还有个长幼在,可四福晋也坦然,因为皇家从来都是尊卑在前头。 即便四阿哥不嘱咐这一句,她还能去欺凌小妯娌么? 想到小妯娌,四福晋起身,将梳妆台的锦盒拿了。 昨日四阿哥很晚才回来,今早出门又早,她还没来得及说这个。 “宜妃母让九弟妹送我的,太过贵重,我原想要拒了,可也不好让九弟妹为难,又是长者赐……” 四福晋打开怀表盒,道:“爷看着,咱们回个什么礼?” 她也是与舒舒差不多的毛病。 在人情往来上,宁肯别人欠自己的,也不乐意欠别人。 四阿哥定定的看了好几眼,想到宜妃的慈母心肠,摇摇头道:“不用立时还了人情,以后再说吧,你去宁寿宫时,多照顾照顾老五家的……” 这就是亲生父子了。 对于五福晋,四阿哥的观感也不大好。 觉得五福晋立不起来,让长辈跟着操心。 太后生气是因为这个,宜妃送礼也是为了这个。 “老九媳妇不错……” 四阿哥说不出贬兄弟媳妇的话,却是忍不住夸了舒舒一句:“老九之前吊儿郎当,不成个样子,如今也成人,今日初定礼也办得周全体面……” 四福晋入宫多年,也算是看着这边的小叔子长大的,自然晓得九阿哥之前的桀骜不逊。 跟现下相比,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她笑着说道:“爷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是不敢想,这就是家有贤妻的好处了……” 民间有句老话,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 四阿哥的脑子里,却想到另一句话。 家有悍妇,良友不至。 他转过头,望了望隔壁方向,道:“今天老八府上没有什么事吧……” 四福晋听了,迟疑了一下,道:“下晌有马车过来,好像是安王府那边来人了……” 四阿哥听了,不由皱眉,心里很是不舒坦。 八福晋不孝忤逆在前,汗阿玛责骂老八,也是他治家不严,放纵妻子的缘故。 这个时候,安王府跟着掺和,算是怎么回事儿? * 附:下一章会在8月17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这几天睡眠不足,也更得越来越晚,今天先双更八千字了,多睡觉补补。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七章 没有奇迹(第一更求月票) 隔壁,八贝勒府。 八阿哥坐在炕上,有些失神。 四九城就这么大的地方,有个风吹草动的,用不到半日功夫,就会人人皆知。 这日内馆的热闹,落到了好多人的眼中。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想起来,宫里还有位贵妃之子。 而且不是寻常贵妃之子,母族也是后族,还是八旗中顶级勋贵钮祜禄氏。 这样一来,今日热闹,好像意义不同。 有的人家,难免就想多了。 尤其是安王府这里。 他们今年三月操办过皇子初定礼。 当时也是一番热闹,很是体面。 像是宗室大聚会。 可是真要说起来,皇家的聘礼与赏赐,却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并不比上头的几位皇子阿哥有什么不同。 他们也只能自我安慰,觉得这已经是恩典。 因为前头的几个阿哥,出身更高些,多是妃之子。 至于七阿哥,那是意外,不能一起比。 八阿哥的初定礼与前头的皇子一样,也算是体面。 等到四月里,董鄂家初定礼的时候,他们就叫人盯着了。 结果也是差不多,就晓得皇上是按照成例。 今天却这样,倒像是打了王府的脸一样。 还是分了等的。 就是妃子、嫔子没有分,可贵妃之子抬等了。 之前他们自诩八福晋出身尊贵,是公主后裔,郡主之女,可是并没有得皇上的聘银。 安郡王不安,就叫人悄悄的打听了一番。 知晓了十阿哥这边的初定礼,之前内务府与宗人府就有准备。 可当都是成例。 与八阿哥、九阿哥的并没有不同。 怎么就突然抬等? 皇上行事虽然是乾纲独断,但并不是任性妄为,做什么事情都有脉可循。 眼下这一桩,没头没脑的。 安郡王想多了,觉得这是在敲打。 要是没有八阿哥挨训斥的事,安郡王只会想到东宫那边。 毕竟随着太子年长,这两年父子两人也是好好恼恼的。 可有八阿哥的事情在前,安郡王就想到八阿哥身上。 他今天又特意过来一次,意思与四阿哥一样,催促八阿哥早一点过去请罪。 至于八福晋这个外甥女…… 安郡王向来宠溺,今日也翻来覆去训了一顿。 让她晓得宁寿宫的太后不能小觑。 别说是皇子福晋,就是先头几位皇后在时,都不敢得罪这位。 皇上的孝心孝行不在表,是真的敬重太后娘娘。 皇子阿哥多,皇子福晋也多,得圣心和不得圣心天差地别。 即便她背后有安郡王府。 更不要说孝顺本来就是基本德行。 八福晋难得的,没有反驳。 实际上,她早晓得错了。 要不是八阿哥这几日养伤,她已经往宫里请罪去了。 八阿哥觉得这不是敲打。 就是汗阿玛正常行事。 汗阿玛眼中,向来嫡庶分明。 十阿哥身份,算是半嫡,自然要比其他的儿子高贵。 安郡王想多了。 自己在汗阿玛心中没有那么重的分量。 他早就明白,九阿哥、十阿哥与自己的不同。 之前就有了心里准备。 可事到眼前,依旧是不能从容澹定。 心中涩然。 有些不安。 老九、老十还会像之前那样尊重自己这个兄长么? 老十去了宗人府,往后最少是个郡王。 自己这个贝勒,别说升上去,这回能保住都是汗阿玛恩典。 这几日在家,倒是叫他晓得了三阿哥降爵的缘故。 “殴兄凌弟,不友不恭”。 自己虽没有踏错行差,可被自己福晋连累的,也得了个“不孝”之名。 这个贝勒,还有机会升上去么? 要是太子登基…… 推恩兄弟,多半是在三阿哥与四阿哥身上。 就是五阿哥与七阿哥,也不无可能。 毕竟两人身后是太后与宗亲福晋。 自己这里,没有可能。 至于大阿哥上位…… 八阿哥有些绝望。 八福晋走了进来,在炕边坐了。 她的脸上带了几分讨好。 这几天的日子,她已经够够的。 从担心害怕到气愤难过。 如今,就只剩下惴惴不安。 她在这世上只有八阿哥这一个家人,自然不希望两人继续冷冷清清的过日子。 这种冷,让她畏惧。 “爷,我明天早上就往宫里递牌子,到时候去宁寿宫请罪……” “还有五福晋、七福晋那里,我也预备了赔罪礼,一家家的去赔不是……” “四嫂那边,我也预备份谢礼,那天要不是她拦了我,还不知什么情形……” 她乖乖巧巧的,全无平日骄横模样。 实际上,她想要告状,告诉八阿哥一声,董鄂氏心怀鬼胎。 可是她忍下了。 没有证据。 说眼神不对么? 倒好像自己不知好歹、无理取闹似的。 不过她还是不甘心,提醒着:“就是九福晋那边,好像不大喜欢我,也不大喜欢爷……” 八阿哥听了,不由皱眉。 他实在是不喜欢听妻子说这个。 八福晋忙道:“不信爷你就想一想,从老九大婚起,老九是不是跟爷疏远了?要不是耳边风的缘故,怎么会如此……” 亲近了十来年的兄弟,要说八阿哥毫无察觉,那是自欺欺人。 可是原因…… 他面上带了苦笑,看着八福晋:“怎么是从老九大婚起?不是从你我大婚起么?你不喜欢老九,也不喜欢爷过去二所,嫌弃老九文武功课不好……” 八阿哥说完,叹了口气。 这才是耳边风吧。 他自己心里是不是也有一点点被影响? 觉得老九没有那么重要…… 八福晋目瞪口呆,明明是在说董鄂氏,怎么过错回到自己身上? 八阿哥已经不想掰扯这个,低声道:“不说这些,明日等宫里的消息吧……” 即是分府出来,到底不一样。 就算想进宫,也要先递牌子,等宫里点头。 就怕太后还生气着,不肯见人。 说不得还要请惠妃母出面斡旋…… 八福晋不敢嘴硬了,老实的点点头。 看着丈夫依旧神色澹澹的,她带了讨好道:“咱们也预备些银子,孝敬给咱们娘娘吧,眼见就是年底,宫里赏赐走礼也多,娘娘手上也不宽裕……” 八阿哥没有点头,看着妻子,眼神有些暗沉。 “是王爷那边嘱咐的?” 宝珠的性子大大咧咧,不会想到这些。 八福晋点点头道:“是我粗心,还得舅舅提醒了才想到这个,还有爷这边,我也准备了一份……” 八阿哥没有说旁的,胸口却觉得憋闷。 难道在他们眼中,自己母子都是用钱可以来安抚的? 自己这皇子阿哥,在他们眼中成了什么?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八阿哥夫妻两个早早就醒了。 八福晋要打发人进宫递牌子。 八阿哥去御前,却能直接到乾清宫外请见。 他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 那天流了不少的血,现在脸上也有一些苍白。 他没有遮掩修饰。 这是无奈的小心机。 希望能激起汗阿玛的怜子之心。 八福晋坐在旁边。 看着这样的八阿哥,心疼不已。 原本是那么骄傲无瑕的一个人,却被逼成这样。 都是自己的缘故。 四福晋说的对,自己的任性,只会逼得八阿哥弯腰。 不能再任性了。 到底是与出嫁之前不同。 车已经预备好了。 八阿哥这边,刚要出发,门房管事进来禀告。 “爷,福晋,直郡王府报丧来了……” * 四贝勒府。 这边序齿在前,先隔壁一步得了报丧。 四阿哥已经穿戴整齐,没有耽搁,直接往直郡王府去了。 刑部衙门那边,他也打发人去告假。 至于四福晋这里,则要先安置下家事,随后也要过去。 他们是至亲,闻讯就要去吊唁,不用等“接三”、“头七”的大日子,谓之“探丧”。 宫中得到的消息要晚一些。 九阿哥昨天忙了一白天,晚上也没有闲着。 很是辛劳。 教学相长,成了教学相争。 你来我往的,好一番热闹。 夫妻俩就起晚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不外如是。 至于年轻人精力充沛…… 接二连三的,也舒缓不过来。 等到梳洗完毕,摆早膳时,已经是辰初。 舒舒吃着羊肉烧麦,喝着羊肠汤,觉得自己腰酸,需要好好补一补。 九阿哥看了,摇头道:“你的口味,也是一时一变,之前不是嫌早上吃这些腻烦么?” 舒舒将口中的食物吞咽殆尽,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冬天来了,就要储备些能量……” 要不然的话,怕是要休战。 九阿哥笑了,眼神在她腰身上转了一圈。 “只听说过贴秋膘的,没听说过贴冬膘的……” 舒舒喝着羊肠汤,也不与他辩解。 男人自是不晓得女人的想法。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还有说“女为己悦者容”的,实际上更多的时候,是“女女”多了,才要“容”一“容”。 布音格格那么白,身材那样丰腴 舒舒想要好好保养,省得到时候站在跟前,成了对照组。 斗志熊熊燃烧。 这种适当的小虚荣,舒舒也就纵容自己了。 人么? 又不是圣人,无欲无求的。 适当的小追求,还是要有的。 要不然,日子也太无趣了些。 九阿哥想起内务府那边,跟舒舒念叨着。 “汗阿玛点了马齐兼内务府总管,爷怎么觉得,爷也应该兼个理藩院尚书……真要与蒙古那边打交道,理藩院衙门比内务府衙门更名正言顺……” 舒舒却是算着马齐的兼职。 户部尚书、理藩院尚书、议政大臣、内务府总管。 绝对天子宠臣的待遇。 好像如今的几位大学士都不年轻了…… 马齐是不是也快升大学士了?! 最关键的是,这一位可是“八爷党”的中坚力量…… 舒舒磨牙,撕巴不开了么? 怎么又凑一块了? 就是马齐这个“八爷党”是不是有水份? 更像是“潜伏者”…… 要不然怎么弄出“联合举荐”这样愚蠢的事来。 等到雍正上位清洗八爷党,这一位也是屹立不倒,下一位皇后还出自他家。 舒舒的心思转了转,笑着对九阿哥道:“既是皇上倚重的大臣,肯定有出众之处,爷跟着多学学,也是好处……”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知道这个,见汗阿玛点他兼任还挺高兴,就是户部与理藩院也比内务府更重要,怕是他分身乏术,没空料理内务府琐事,爷寻思着再催催汗阿玛,再找个人过来……” 虽说食不言是好习惯,可随着九阿哥去内务府当差,夫妻俩白天不在一处,吃饭的时候也就成了说话的时候。 等到两人吃完,已经辰初二刻。 九阿哥拍了拍脑门,道:“老十今儿去宗人府,爷忘了提醒他,交代几句了……他跟爷不一样,爷是主官,上头没人,他那是去打杂,还都是宗亲长辈,还是得恭敬勤快些……” 正说着,何玉柱匆匆的进来。 “爷,主子,大福晋薨了,皇上传召主子过去……” 九阿哥“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舒舒也愕然。 昨天还想着奇迹。 没有奇迹。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不好的角色(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咬咬牙,这就往外走。 舒舒见状,忙一把拉住。 “爷要过去,也得先换了衣裳啊……” 九阿哥这两天心情正好,穿得也都是鲜亮色,昨天是茶色,今日是胭脂色。 他低头看看身上,还挂着不少小零碎,荷包,香囊,怀表套这些。 他长吁了口气,进去换了衣裳。 靛蓝色松江布棉服,同色的棉靴子。 都是内务府统一制的,预备着白事的素服。 总共有两等,还有一种颜色差不多,用的是素绸。 那个是寻常亲戚家吊唁用的。 现下是至亲,就是要布的。 他想了想,将腰带也换了。 走到门口,他跟舒舒道:“你也换了衣裳准备着吧,宫中会派人过去吊唁,卑不动尊,多半就是咱们了……” 舒舒点点头。 九阿哥又吩咐孙金:“去宗人府,跟十爷说一声,让他回来换衣裳……” 孙金应了,跑着去送信了。 九阿哥这边脚步也加快,带了何玉柱急匆匆的到了乾清宫。 看着九阿哥的妆扮,康熙有些走神。 皇子们要服大功了。 他不放心长子。 自己这个大儿子,是个长情的。 外头有不少闲话,说大福晋接二连三生育,都说大阿哥逼迫,想要皇长孙的缘故。 后来等到东宫长子落地,就又有人编排,说大阿哥想要嫡子。 康熙晓得,不是那样。 就是自己这个儿子长情罢了。 他想要过去安慰,可是“卑不动尊”。 没有他过去的道理。 康熙这一沉默,九阿哥就不放心。 哎,汗阿玛不会是想到自己身上了吧? 毕竟他老人家,早年可是接二连三的丧妻。 他安慰道:“汗阿玛,您也别难过了,说起来大嫂这个病也遭罪,早走也是早享福去了……” 康熙瞪了九阿哥一眼,很是无语。 还真是什么都打听,还说出来,没个避讳。 不过大福晋的病症,拖得太久,已经不是秘密。 她是产后不调得了崩漏。 这些年也犯过,总要调理上十天半月才好。 亏了血气,才会一天到头显得病恹恹的。 今年从重阳节发病,到现下已经两个多月,人都要熬干了…… 九阿哥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到底福薄,就是可怜你大哥,成了鳏夫……” 康熙感慨一句,已经稳了心神,吩咐道:“一会儿你带董鄂氏去吊唁,带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一起去……走之前,叫董鄂氏去趟延禧宫,看看那边有什么交代……” 至于再往后的几位小阿哥,年岁不足,冬日天寒,就不要折腾了。 九阿哥老实点头,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这种感觉很奇怪。 明明之前都是别的哥哥领着他,现在他开始领着弟弟了。 他后知后觉,明白了其中缘故,太子爷不算,自己已经是宫里最大的皇子阿哥。 他觉得自己需要再稳重些,想的再周全些。 在老十、十三、十四跟前做个好哥哥。 咦? 九阿哥察觉不对劲,忙提醒着:“汗阿玛,还有十二阿哥……” 或许真是儿子太多了。 也可能是十二阿哥鲜少到御前来,康熙还真是忘了这个儿子。 他点点头,道:“也带上吧……” 九阿哥没有再留。 今日是“探丧”,不是正式祭奠。 不用准备祭礼。 汗阿玛有什么恩典,也不会在这个时候。 不用等着。 九阿哥就从乾清宫出来,直接去了上书房。 他走到十三阿哥他们的书房门口,又退回去。 想了想次序,他觉得还是先找十二阿哥。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才是正道。 十二阿哥手中捧着本《资治通鉴》,正在诵读,不远处的书桉后坐着位侍读学士。 见了九阿哥进来,那侍读学士忙起身,躬身见礼。 十二阿哥也放下书,跟着起身,目光落在九阿哥的素服上。 九阿哥摆摆手道:“大人去忙,直郡王福晋薨,汗阿玛命我带阿哥去吊唁,今日要告假了……” 侍读学士应声下去。 九阿哥才掏出怀表看了眼,道:“现下是辰正二刻,你回去换衣裳,己初一刻前在神武门等着我……” 十二阿哥欠身应了。 他脸色无悲无喜的,就像是无足轻重的消息。 九阿哥看了蹙眉,心里不痛快。 怎么回事啊? 那是亲嫂子,又不是旁人。 可他晓得时间紧,眼下不是教训弟弟的时候,转身出去了。 到了隔壁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处,九阿哥也是如此交代。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闻言,都变了脸色。 十三阿哥是担忧。 兄弟们随扈数月,得了大阿哥不少照顾,十三阿哥就担心他难过。 还有大嫂那个人,接触的不多,可待小叔子也亲切。 十四阿哥则是有些不安。 他的年岁在这里,可也经历了好几遭生死。 前年的十一阿哥之殇,去年的胞姐之殇…… 好像死亡就是天堑一般,使得人与人之间有了永别。 九阿哥催促道:“别傻愣着了,回兆祥所换衣裳,然后就去神武门……” 说着,他就匆匆离开。 十阿哥已经得了消息,从宗人府过来,就在广场等着。 他的神色感伤,还有些迷茫。 九阿哥没有注意到,招呼着就往阿哥所去。 还要送舒舒去延禧宫,时间不多了。 将到二所门口,十阿哥才开口问道:“九哥,我是不是不该昨天定亲?” 九阿哥站住,白了他一眼。 “什么和什么啊?怎么就不该了?这才是正正好。要不然的话你想想,定亲就要推到明年,大婚说不得又要推到明年年底,连带着你退上书房、得差事,都要跟着拖……放心吧,大哥心正,不是爱挑歪理的,才不会计较这些……” 十阿哥想想大阿哥的为人行事,确实如此,稍微放下心来:“那弟弟晓得了,这就回去换衣裳……” 九阿哥点头,也与他约了神武门。 二所正房。 舒舒已经穿戴整齐。 靛蓝色的棉布袍子。 这样的袍子,四季都有,就是奔丧吊唁用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头上的首饰都去了。 九阿哥进来,叹气道:“汗阿玛很伤心啊,心疼大哥成了鳏夫……” 舒舒沉默,心里腹诽。 宗室里哪有什么鳏夫? 续弦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五、六十岁的老王爷,还有继福晋、三继福晋。 更不要说大阿哥还不到三十岁,膝下只有一根独苗,就算想要当鳏夫,康熙也不会让的。 九阿哥说了康熙的吩咐。 舒舒没有耽搁,夫妻两个就出来。 九阿哥已经是成年皇子,不方便出入内廷。 将舒舒送到咸和左门,他就带了何玉柱、孙金止步。 舒舒则带了核桃与小松两个,进了东六宫。 路过了景仁门,穿过景耀门与凝祥门,才到了延禧门。 门口的宫人见了舒舒的穿戴愣住。 舒舒板着脸道:“劳烦通传,我来给妃母请安……” 宫人神色骇然,转身就往正殿去了。 惠妃娘娘这里,正拿着册子,看着皇子挪宫的前例。 为的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挪宫之事。 十三阿哥已经央求了自己,要去乾西头所。 那十四阿哥往哪安置? 最妥当的就是乾东头所,明年十五阿哥入上书房,也要从永和宫挪出来,可以安置在乾东二所。 旁边站着大宫女,也是惠妃的心腹,说着:“怕是十四阿哥不乐意单蹦住东边……” 《修罗武神》 “娘娘,九福晋过来请安,在外头候着……” 宫人进来禀告道。 惠妃怔住。 这一位怎么不请自来了? 就算有什么事儿,不是该去西六宫找宜妃? 她看到宫人脸色不对,正色道:“怎么了?” 宫人立下跪了,哽咽道:“娘娘,九福晋穿着素服……” 大福晋是惠妃的亲儿媳,除了逢五逢十的日子,身体好的时候也常过来请安,与这边宫人都相熟。 惠妃的脸上,露出怅然,随后点点头道:“请吧……” 舒舒进来,觉得自己这个角色很讨厌。 居然成了报丧的。 瞧着刚才外头宫人的反应,舒舒就反应过来,乾清宫居然没有派人过来。 康熙太不厚道了。 没法子,即便是口谕,也算是皇命了。 舒舒福了福,声音带了沉重。 “妃母,大哥府上的长史方才到御前禀告,大嫂……今日寅正三刻走了……” 惠妃叹了口气。 对于这个结果,早有准备。 她打发延禧宫的嬷嬷过去郡王府帮衬,自然晓得大福晋已经在熬日子。 崩漏一直没有断过。 整天一盆子一盆子的血。 就是苦熬着,不闭眼。 舒舒恳切道:“汗阿玛不放心妃母,大哥鸳鸯失偶,肯定也是最难受的时候,几位小侄女、小侄儿还小,也需妃母庇护怜爱……妃母还请节哀……” 惠妃用帕子点了点眼角:“我没事,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过?早晓得会有今天了,倒是要劳烦你过去,代我多看看几个小的……” 舒舒看了眼惠妃身边大宫女。 与翊坤宫的香兰差不多的年岁,也是姑姑辈,叫庆喜。 舒舒就道:“妃母,要不就让庆喜姑姑走一趟,到时候仔细问问大哥与孩子们的起居,您也能安心些……” 要不然的话,她一个小婶子,即便是得了托付过去探问,也显得有些多事。 惠妃很是领情,点头道:“那就麻烦你带了去了……” 庆喜姑姑也不耽搁,立时回去换了衣裳。 于是,等到舒舒从东六宫出来,身边就多了一个庆喜。 九阿哥也认识,点点头,算是见过。 神武门门口,几位阿哥都到了。 他们不仅是去吊唁,还要开始服大功了。 皮毛与丝绸都不能上身,都是跟九阿哥差不多的妆扮,一色靛蓝松江布棉大褂。 放眼看去,也没有什么皇子阿哥的气派,倒像是地主家的儿子…… 第二百七十九章 打人要打脸(第三更求月票) 除了舒舒这边带了一个姑姑两个宫女,其他人身边都跟着两个太监。 如此主子六个,随从十三人。 也不是寒暄说话的时间,就都缄默着,出了神武门。 内务府这边得了消息,车驾已经等在外头。 还有随行的侍卫与护军。 这次出行的皇子人数翻倍,随行侍卫与护军也都跟着翻倍。 侍卫两什,二十人。 护军百人。 总共是六辆马车。 主子们乘坐的不再是朱轮马车,而是换成了普通车轮的蓝呢子车棚的马车。 舒舒与九阿哥一辆,十阿哥与十二阿哥一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一辆。 庆喜、核桃与小松一辆。 剩下诸阿哥的近身太监,坐了两辆车。 马车出了地安门,就往西拐,往正红旗地界缓缓而去。 直郡王府与三贝勒府,并不在他们所在的镶蓝旗,而是分在了正红旗。 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皇子分府,都是从内务府下的官房里选址。 内城的地皮,都是固定的。 能选择的,多是些籍没的王公与高官府邸旧址,直接修缮或者推倒重建。 两位皇子的府邸位置,由内务府那边提供的几处位置,随后是皇上钦点的。 之前内务府修缮的时候,按照郡王府规制。 而且王府左右并不是了不得的人家,有个扩建腾退的余地。 跟着的侍卫、护军虽不是素服,却都摘了帽璎。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引得不少人侧目。 消息灵通的,已经打听得差不多。 舒舒坐在马车上。 昨日她与小椿主仆闲话,还说什么时候出宫就她跟出来,趁机回家转转,今日却没有带人出来。 不合时宜。 她今天去直郡王府吊唁,离都统府很近,就前后街没多远,可也不好这个时候回娘家。 也是同样的道理。 九阿哥的手摸过来。 舒舒望过去,就见他的脸绷着,带着几分愤愤。 “爷怎么了?” 方才好好好的,怎么又恼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十二太不像话,刚才爷跟他说大嫂薨了的消息,他跟没事儿人似的,怎么能这样?” 十二阿哥…… 要不是今天见了,自己好像也想不起来。 好像这才是第二次见面。 还是同住在乾西五所的。 这一位的养母,就是传奇人物苏麻喇姑。 舒舒恍然。 自己嫁进来半年,竟然没见过这位。 不仅没见过,还从没有听人提起过。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带了好奇,道:“不是说十二阿哥由太皇太后身边嬷嬷抚养,那位嬷嬷如今住哪?” “还能哪儿,景福宫后头的佛堂……” 九阿哥道。 之前舒舒去宁寿宫请安,实际上这个宁寿宫是东路一处建筑的总称,前头的正殿宫名叫宁寿宫,就用这个为名。 里面有三路,不少建筑,还有宁寿宫小花园。 先帝太妃,现下几个待年的公主也住在这边。 正殿只有新年朝拜与万圣节时才启用,平日大家出入的都是景福宫。 是东北角的一处面阔五间、进深五间的宫殿,就是太后平日起居之处。 它的后头,是舒舒没有机会踏足的地方。 舒舒握了握九阿哥的手,道:“爷也别恼了,十二阿哥的年岁比爷还小,也是住在西,与大哥、大嫂那边也接触不到,感情淡些也不稀奇……”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可还是忍不住跟舒舒嘀咕道:“苏麻喇嬷嬷怎么教的?不大聪明,这个时候装也装得难过些才对,要不然显得太冷情……” 舒舒也觉得不够圆滑。 不过安静的孩子,总比不安静的好。 况且才十四岁,哪里就人人都是老狐狸了? 跟十四阿哥相比,这一位也是天使了。 她就婉转劝道:“爷虽是好心,可十二阿哥毕竟不是孩子了,性子已经养成,倒是不必勉强……” 九阿哥想了想,道:“那爷就不训他,回头提点他一句就算了,要不然的话在汗阿玛跟前也这样,那可落不下好……” 真要论起来,他与十二阿哥也就是面子情。 不过他想着自己如今成了最年长的哥哥,弟弟有不对的地方总要说一句,否则这哥哥做得不尽职。 舒舒想着十二阿哥的身份事迹。 康熙朝的贝子,雍正朝的郡王,乾隆朝的亲王。 康熙诸子中最长寿的。 这一位游离于“九龙”之外。 他的岳父,就是九阿哥早上提过的马齐。 他还有个特出名的舅舅,也是康熙心腹,以后的步军统领。 马齐是“八爷党”。 那位步军统领则是“太子党”。 等到“九龙夺嫡”时,两人都被波及。 不同的是,马齐熬过来了。 那位步军统领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谁叫后者是包衣出身,天子家奴,背主后尤其为帝王厌憎。 不过奇怪的是,并没有牵连到十二阿哥母子身上。 这就奇怪了。 康熙可不像是那么宽宏的人。 舒舒心中,在十二阿哥后头加了个重点号。 需要留心,不要得罪。 九阿哥在旁边,也想到十二阿哥的出身。 “之前都没留意,现下想想,十二阿哥外家那边,原本是下五旗的包衣,是安王府下人……原来内务府包衣也不都是从关外来的,还有从下五旗包衣升上来来的……” 舒舒心下一动,问道:“包衣还能这样转?之前只晓得从内务府下旗的,不知道还有上来的……” “早年不少,当时的旗色改来改去的,佐领换主子的时候多,入关后少了……爷回头找找资料,好好看看,反正像万琉哈氏这样的,爷就晓得他们一家……” 九阿哥想了想,道。 舒舒道:“那爷晓得他们家什么时候来的内务府么?” 九阿哥摇摇头:“不知道,听说庶妃是与永和宫娘娘、卫嫔母同年小选,那时候咱们娘娘还没入宫呢,那肯定是康熙十六年之前了,他们家在那之前投过来的……” 康熙十六年前,安王府有什么大事? 三藩之乱,安和亲王时为大将军王,炙手可热,宗室王公第一人…… 舒舒还在想着其中因果线,马车到了直郡王府。 关于十二阿哥的对话,也告一段落。 九阿哥下了马车。 直郡王府门口已经是入目皆白。 大门糊了白纸,红灯笼也换成了白灯笼,大门外右边,挂了红色招魂幡。 已经完全是丧家模式。 大阿哥是郡王爵位,名下分了十二个佐领的人口。 这些人就是大阿哥的王属。 平日里要过来给主子请安,更不会错过婚丧大事。 这些王属佐领,现下就是穿着白孝衫,为主母服丧,也充当管事,在门口招待来吊唁的客人。 除了他们,门口还站着四阿哥,腰上系了孝带子。 看到宫里的马车到了,四阿哥上前。 九阿哥已经回头,扶了舒舒下来。 四阿哥对两人点点头,回头吩咐执事:“给阿哥与阿哥福晋上孝……” 就有相应的男仆女仆出来。 男仆手中拿着孝带子,给九阿哥系上。 女仆手中拿着长条白布。 这是给舒舒的,却不是系在腰上的,而是折成白条,在头上围一圈,叫“包头”。 包头打结,要留两个带子垂到两肩,用来区分丧家。 舒舒的垂带,左短右长,这是说明逝者是女子。 要是逝者是男人,就要左长右短。 这会儿功夫,后头的几位阿哥也都下了马车,上前系孝带。 四阿哥对大家点点头,看到十四阿哥的时候,忍不住叮嘱道:“进去安静些,不许胡闹……” 十四阿哥听了,带了不忿,就想要回嘴。 可是见眼前满眼肃穆的,他也就老实了,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四阿哥又望向舒舒,口气和缓许多,道:“直接去后厅吧,其他几位福晋都到了……” 舒舒屈膝福了福,带了庆喜几个,跟着门口的仆妇进去。 过来吊唁,本该先上香祭奠的。 不过既是四阿哥这样吩咐,那就是还没有小殓停灵。 不是寅初三刻走的么? 这时间不短了。 怎么还没有装殓? 舒舒心中纳罕,随着仆妇进了后厅。 后厅里,已经坐了不少女眷。 开府的皇子福晋,全部到齐。 这也不奇怪。 大家得了报丧就过来,比舒舒要方便的多。 还有宗室福晋。 镶蓝旗主简亲王福晋,还有镶蓝旗其他几个宗室福晋。 另有正红旗的宗室女眷。 这个就是地缘了。 谁叫直郡王府在正红旗地界,得了消息也不能装聋作哑。 其他旗的宗室福晋,不管报丧不报丧的,也会陆续前来。 这就是丧事的规矩,不像喜事一样,派了帖子才到。 看到舒舒进来,皇子福晋们都是嫂子,不用起身。 简亲王福晋与安郡王福晋则是身份辈分在这里,也无须起身。 屋子里座位左右分列,这两位也是坐了左右尊位。 简亲王福晋是亲王福晋,又是长辈,就坐了左首位。 安郡王福晋就坐了右上首。 几位皇子福晋,分坐在两人下首。 剩下的宗亲女眷尽数起身。 这也是规矩。 皇子没有封爵前,皇子福晋地位超然,排班还在亲王福晋之前,与亲王福晋平礼,与郡王福晋之间则以辈分论尊卑,贝勒夫人以下则都是国礼。 坐在七福晋下首的一个贝子福晋,还让了座位,往后挪了一位。 舒舒点头,对起身的众人还礼。 又对简亲王福晋与安郡王福晋见礼。 这两位,一位是族婶,一位是堂婶,一个远支宗亲,一个近支宗亲。 两位福晋点头回礼。 对于这位九福晋,宗室福晋们也都是听了好几耳朵。 大家也都好奇着。 舒舒脸皮厚,并不在意大家的打量,对着嫂子们行了抚鬓礼,对着让位的贝子夫人道了谢,随后才在七福晋下首入座。 既是这个时候来吊唁,就没有血缘关系远的。 大家都红着眼圈,七福晋也是如此。 舒舒略有些尴尬…… 感伤不起来…… 可正如九阿哥马车上说的,这个时候装也要装的难过,要不然就显得太冷情。 她沉着脸,眼神放空,脑海中就想起了喀喇沁的那位老郡主。 祖母太可怜了…… 大伯更可怜…… 论起来国主后裔那么多家,与皇室联姻的也不少,可能够得一个公爵传承,一个伯爵传承的人家,不超过一掌之数。 大伯却是兵册都不能上,成为旁人眼中的废物。 虽然继承了二等伯,可从没有随旗行走。 舒舒有预感,要是大伯病故,堂兄怕是要降级袭爵。 就是不知道降几级。 康熙是个务实的皇帝。 因为国库紧张的缘故,加上君威日重的缘故,对于爵位也越来越吝啬。 弟弟们真要说起来,也没有特别出众之人。 董鄂家随着爵位更替,怕是真的保不住现下的地位,沦为无足轻重的旁支。 大伯的身体,冬天都在挣命。 这样想着,她就擦了擦眼角,也跟着红了眼圈。 阿玛虽是顾着小家,可也为自家这个房头叹息。 自己是不是想个法子,找个机会帮阿玛立个大功,换个高爵? 她的对面,就是八福晋。 从舒舒进来,八福晋就盯着她,看的明明白白。 这个董鄂氏,就是在做戏。 刚才眼睛里干干的,压根就也没有眼泪,结果擦了一下,就这样了。 不用猜,也晓得是帕子上做了手脚。 八福晋恨不得立时揭穿她,可是使劲地握了握帕子,有些心虚。 因为她的帕子上也抹了老姜。 这也是吊唁必备的。 要不然,哪有那么多眼泪。 就这么便宜了她? 八福晋恨恨难平。 自己进来时,宗室女眷也是起身恭迎,却也不乏接头接耳、眉来眼去的,保不齐在看自己笑话。 董鄂氏进来时,一个个垂眉低目,恭敬的不得了。 凭什么? 舒舒有了悲伤,就有心情留意旁人。 没有法子,八福晋的目光太过炙热。 舒舒抬起头,正好看到八福晋的满脸怨毒的模样。 舒舒直直的望过去。 因她这个动作,旁人也都望过去。 八福晋想要收敛自己的不满,已经来不及,神色越发扭曲。 见众人的目光各异,八福晋汗毛都起来了,却是挺着脖子道:“都看我做什么?不是该看看董鄂氏?这么晚才来,没有规矩,长幼都没有了!” 最后一句,她是对着舒舒说得,满脸的不喜与挑剔。 舒舒脸上,露出错愕,随即转了愧疚,起身恭恭敬敬道:“八嫂说的是,是我来迟了……” 两人态度鲜明。 一个刻薄挑剔。 一个恭谨守礼。 不少宗室福晋看着热闹,心中对着两位皇子福晋加以品评。 都不是善茬。 一个骄横,进宫大半年,出了多少新闻故事。 一个之前不曾听人提起,可从指婚开始,就被人与八福晋比较,居然也没有落下风。 关键是莽,乱拳打死老师傅,将内务府那些大爷给吓住了。 坐在东侧上首的简亲王福晋带了迟疑,想着要不要说话。 她下首坐的就是三福晋。 三福晋是九福晋的堂姐。 见八福晋呲哒九福晋,就有不少人望向三福晋,这一位也是“董鄂氏”。 结果三福晋垂下眼,摆弄着手腕的银镯子,没有出头的意思。 反倒是坐在她下首的五福晋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九弟妹住在阿哥所,行动不能自专,出入都要承旨,倒是八弟妹,好像就比九弟妹早到一盏茶的功夫,也是落在几位嫂子后头,不知是什么缘故?要是我记得不差,八贝勒府过来,可比我同七弟妹那边过来近一半的路……” 五福晋声音不高,可话中质疑指责之意却毫不遮掩。 八福晋惊讶,实想不到五福晋会主动对自己发难。 她满脸不快的望向五福晋。 五福晋平静的看着她,道:“八弟妹你这是什么表情?是在不满我这当嫂子的说教?这就是八弟妹的规矩,长幼都没有了?” 竟是将八福晋的呲哒还给了她。 八福晋涨红了脸,愤愤道:“五嫂你什么意思啊?这是嗔着我说董鄂氏了?我是嫂子,还说不得她?” “我是嫂子,说不得你?” 五福晋淡定从容,还了回去。 三福晋的注意力终于从银手镯上移开。 她可还记得清楚。 在宁寿宫那天,让四福晋出了大风头。 她就板着脸,端起嫂子的做派,皱眉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五福晋起身,恭敬道:“三嫂说的是,是我失礼了……” 八福晋却不干了。 她瞪着三福晋,高声道:“谁少说两句?方才装个佛爷似的,怎么现下开口了?拉偏架没有这么拉的,伱们还没完了是吧?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合起伙来欺负我,欺负了一回不算还要第二回!?” 三福晋本就不是什么机敏的人,也不明白为什么八福晋不听劝。 偏偏大家都望向了三福晋。 也都疑惑三福晋为什么这个时候开口。 不像是在帮九福晋,倒像是帮着八福晋。 这中间有点乱。 等到八福晋发难,大家更看不懂了。 这一位,刚才是帮九福晋了? 没看出来…… 三福晋瞠目结舌,脸色涨红,好一会儿才道:“谁欺负你了?” 八福晋只当她心虚,冷笑道:“不是欺负是什么?还是嫂子呢,怎么敢做不敢当,这是当不成郡王福晋,就跟着怂了……”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显然,八福晋不知道此举是大忌讳。 三福晋性子再好,众目睽睽之下,也受不了这个。 她脸色也难看起来,瞪着八福晋,讥讽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欺负你!还有脸说九福晋没有规矩,没有长幼?!跟着大伯子你呀我呀的没个尊重,连太后娘娘都敢忤逆,亲婆婆都不放在眼中,嫂子们说你两句你大喇喇的坐着,说一句顶一句,不恭不孝的东西,谁稀罕说你!” * 前头的服期出bug了,满人守制是百日孝满,改去。 三章一万二,四更的量了,掐腰求月票。 附:下一章会在8月18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章 甚是意外(第一更求月票) 要知道三福晋给人的印象,向来是温婉柔弱。 与一般的满洲贵女不同。 从不在人前高声的。 没想到还有这样言辞如刀的时候。 八福晋被骂傻了。 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耳边回荡着“不恭不孝”几个字。 她想要大喊,不是的,不是的,又不知从哪一条反驳起来。 “呜呜,贝勒夫人怎么了?贝勒夫人就不是皇子福晋,就不是嫂子了?谁也不欺负,就欺负到我头上?我们小门小户的,得罪不起王府格格还不行么?又是指名道姓的,又是当众揭短,这是想做什么……” 八福晋这被骂的还没有反应,骂完人的三福晋眼泪出来了。 三福晋一边哭着,一边拿着帕子擦了眼睛,眼泪越发汹涌。 就是她这“西子捧心”的做派,看起来略古怪。 她原本身材纤细,行动之间袅袅娜娜。 可是她产育还不足三月,身上比原来丰满,脸盘子都大了一圈,双下巴都有了。 还是这样,就显得有些辣眼睛。 这会儿功夫,八福晋眼泪也出来了。 她的手在打颤,眼前是八阿哥不言不语的情形。 这几日,她的心如同在冰窖里。 今日好像又将事情搞砸了。 为什么他不好好教自己?! 他教了,自己会乖乖去做,而不是任由脾气发作。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来,面上带了几分绝望。 她没有哭出声来,可是谁都能感受到她的悲伤与委屈。 啊? 啊! 方才三福晋那训斥到底是真的,是假的?! 这跟大伯子你呀我呀的,是怎么回事儿? 至于后头几条,至于太后啊、卫嫔啊,大家反而不大相信。 在意的人不多。 谁家过日子,没有这些鸡毛蒜皮的? 新媳妇进门,且有得磨。 要是八福晋真的忤逆不孝,皇上就不会容了她。 至于卫嫔,一个包衣婆婆,还想要儿媳妇怎么恭敬? 面子情过去就完了。 唯独与大伯子这个,倒是万万没有想到。 至于哪位大伯子,那还用猜么? 就看发话的是三福晋,就晓得不是旁人。 八福晋与三阿哥,这是什么时候搭得界? 恍惚着记着,夏天的时候还有人念叨八福晋与九阿哥来着…… 那是嫂子与小叔子,这又搭上大伯子了? 无风不起浪,就算没有实事儿,肯定也有不谨慎的地方露在外头。 八福晋挺招人啊…… 可惜八阿哥了。 不少人心中感叹。 宗室福晋们,觉得眼睛不够看了。 她们的眼睛有些忙不过来。 看一眼三福晋,又看一眼八福晋。 两人春花秋月的。 不过许是三福晋身体还没有恢复的缘故,脸色浮肿,身上看着也健硕,不如八福晋年轻貌美。 三阿哥好大胆,居然敢给兄弟带绿帽子,这是贝勒也不想要了? 各种好奇的探究中,关于三阿哥的人品,与八福晋的操守,在大家心中就有了质疑。 安郡王福晋坐不住了。 她之前懒得开口为八福晋转圜。 因为心寒。 八福晋三岁就没了生母,养在王府,可日常过问起居的都是安郡王福晋这个舅母。 十几年的情分。 结果因为嫁妆的缘故,明明是太福晋截留,安郡王不好直接埋怨老太太,就将这个过错推到妻子身上,说是安郡王福晋疏忽。 安郡王福晋不乐意,可为亲者隐,还是捏着鼻子背了黑锅。 她原以为养了八福晋十多年,八福晋应该会晓得自己是什么人,不会被这话糊弄住。 结果,八福晋也不知道是真信了,还是假信了,依旧是跟舅舅热热乎乎的,在太福晋面前没有出大褶子,唯独将她这个舅母给恨上。 原以为她嫁进宫,就该学着眉眼高低,毕竟她的胆子不大,有的时候就是瞎咋呼罢了。 没想到这张嘴,还跟在王府时似的,说话专门捅刀子。 可是王府有人惯着,宫里谁会惯着? 三福晋说的,怕是每一条都对上了。 安郡王福晋心里沉甸甸的,可不好再缄默。 要不然的话,回头这大伯子与小婶子的流言传开,安王府的家教被质疑,王爷会如何应对? 如今那母子二人虽有分歧,可王爷依旧是个孝子。 第二口黑锅,说不得就要落到安郡王福晋身上。 安郡王福晋没有女儿,可娘家却一堆侄女,可受不得这个。 她就板着脸看着三福晋,道:“敢问三福晋,方才大伯子那一句什么意思?是八福晋有不规矩的地方落到你眼中了?” 三福晋被问得止住哭声。 她也不是多胆大的人,之前也就是面子挂不住才羞恼,多说了几句。 实际上说完,她就后悔了,才哭着找补。 安郡王福晋却是做了多年的郡王福晋,辈分还在这里,端坐那里,目光审视,不容她糊弄。 三福晋就有些受不住,不敢直视,攥着手帕哽咽道:“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八弟妹这规矩不大足,对兄嫂不够恭敬,爱呲哒人……还欺负下头的小叔子、兄弟媳妇什么的……” 说到这里,她望向对面的舒舒,如同见了盟友似的,目光中带了恳求:“妹妹,你说是不是?伱嫁进宫这些日子,挨了多少欺负,每次都让了,可这不是一直让就行的,有人得寸进尺……” 舒舒的脸色淡淡的,看了三福晋一眼没有接话。 这个时候想起自己是妹妹了? 还多少次欺负,是哪算的? 舒舒的心情不算好。 眼下可不是看笑话的事情。 现在讲究的是“家丑不可外扬”,要是只有皇子福晋,那她们之间打机锋,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是当着宗室福晋,将兄弟不和、妯娌不和摊开了,怕是康熙晓得了,不会乐意。 虽说从头到尾,自己都没掺和,可是八福晋神经病似的,对着自己发难,自己就成了引线似的。 说不得还要被康熙这个爱挑剔的公公嫌弃。 七福晋隔着小几,握住舒舒的手,面上也带了担心。 舒舒安抚的点点头,没有去理会三福晋,而是越过七福晋,望向四福晋,神色沉重道:“四嫂,灵床设在哪?大嫂向来仁爱宽和,大家过来送大嫂,心里都难受,与其在屋子里哭天抹泪的,还不若去看看大嫂……” 众人:“……” 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这三福晋与八福晋哪个是为了大福晋哭的? 两人压根就没提大福晋一个字! 偏生四福晋眼瞎耳聋似的,全当方才的闹剧没发生过,一本正经地对三福晋与八福晋道:“三嫂、八弟妹,快别难过了,还没到正经哭的时候……” 八福晋看了四福晋一眼,低头擦了眼泪,掩住了自己的感激。 三福晋不舒坦了,觉得眼前情形像是宁寿宫情景重现。 老四家的又抢风头了! 自己才是排在前头的嫂子! 难道自己还要听她吩咐么? 哪有这样的规矩?! 三福晋直了直身板,想要说话。 四福晋又说道:“前头的阿哥爷们都忙着,咱们伤心归伤心,难过归难过,就别跟着添乱了……” 她的声音不大,而且还有些缓慢。 不过在说到“阿哥爷”时,是加重了音量。 三福晋攥着帕子,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今天自己行事有些扎眼,自家爷晓得了,估摸要不高兴。 不过跟自己相比,八福晋更丢脸。 之前大家都顾着身份,说话都给她留了余地,只有她揭别人短的,别人不曾揭她短。 就老五家的被挤兑得急眼,露出个话音儿,结果被七福晋与舒舒给拦了。 自己揭了,让人都晓得她的德行,看八福晋以后还有什么脸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 这样想着,三福晋就越过五福晋,望向八福晋,带了讥诮。 八福晋神色恍惚,也被那“阿哥爷”三个字弄得心神震荡。 不恭不孝?! 自己成了八阿哥的耻辱了? 他会被人笑话…… 家里又冷冰冰的了…… 这回自己赔不是怕是不管用了…… 八福晋眼前一黑,身子就软了下去。 她上首就是五福晋。 五福晋察觉不对,忙起身抓住,才没有任由她从椅子上滑下去。 八福晋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人事不知。 “啊?” 下首的宗室夫人吓了一跳,“腾”的起身。 对面坐着的四福晋、七福晋、舒舒都起身了。 连带着安郡王福晋也奔过来,带了关切:“宝珠……” 四福晋在旁,已经吩咐门口的执事妇人去请太医。 舒舒见众人围着,八福晋脸色越发白,呼吸也短促,有些缺氧的症状,忙道:“大家先让一让,憋了风,喘不过气了……” 她说的直白,八福晋的情形也不好,大家就都退后了两步。 五福晋扶着八福晋,已经快支撑不住。 两人身形差不了多少,可架不住八福晋昏厥,没有意识,所有的重量都落在五福晋身上。 舒舒见状,忙搭了一把手,提了八福晋另一侧。 不晓得是什么毛病,她也不敢太移动,就是示意小松将旁边的条案挪过来,直接抱了八福晋,将她放在条案上。 这会儿功夫,执事妇人已经带了太医进来。 这太医是太医院派来轮值的,擅长妇科。 这一上手,太医就有底了,却是眉头皱得厉害。 大家见了,都跟着悬心。 不管是皇子福晋,还是之前看热闹的宗室福晋,都是如此。 谁也不是那心思恶毒的,非要盼着八福晋去死。 年轻嫩妇,花朵样的年岁。 安郡王福晋心软了,忙问道:“太医,福晋这是怎么了?” 太医没有说话,带了迟疑。 屋子里的气氛也渐渐凝重起来。 舒舒却想到一个可能,望向八福晋的下半身。 棉袍子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的裤子。 她不动神色,往近挪了两步。 果不其然,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儿……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一章 心正,行事也正(第二更求月票) “什么?” 八阿哥听了来人的禀告,还以为自己听错。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见红了”? 他的心“砰砰”直跳,终于反应过来,大踏步的往后厅去。 后厅中,宗亲福晋们面面相觑。 八福晋怀孕了?! 怪不得之前瞧着不对劲。 一会儿发火,一会儿哭的,神神叨叨的,不像正常人。 要是孕妇,就不算稀奇了。 大家都是妇人,多是生育过的,晓得妇人这个时候都有些小性。 就是太医方才说的话…… 见红…… 不稳…… 静卧…… 不好移动…… 王府这边是丧家,好像不大方便。 不过想到大阿哥与八阿哥的关系,大家又觉得没有什么了。 养恩大于生恩,在诸皇子中,大阿哥与八阿哥兄弟也跟同胞不差什么。 四福晋神色端凝。 是她派人去前头请八阿哥的。 涉及子嗣大事,最后得由八阿哥拿主意。 四福晋环视了众福晋,客客气气道:“八贝勒就要过来了,恐怕有不方便处,劳烦诸位婶子带了嫂子、侄儿媳妇们避一避……” 婶子是长辈,无须避讳小辈男亲。 可是同辈的嫂子、弟媳妇与小辈的侄媳妇们,按照规矩却是要避下。 因此,四福晋才如此说。 大家都望向简亲王福晋与安郡王福晋。 来的是这两旗的宗室福晋,也多是这两门的旁支之类,自然要以两位福晋为马首。 简亲王福晋已经起身,笑着跟四福晋道:“那我们就躲个懒,这里就劳烦侄媳妇费心了……” 她们这一门宗室,不是太祖子孙,几代人行事,都是谨遵皇命,服顺自保。 又是不相干的事,哪里会瞎掺和? 四福晋恭敬道:“劳烦婶子,本是侄媳应该做的……” 简亲王福晋说完,就带了一众镶蓝旗宗室女眷去偏厅了。 大家都望向安郡王福晋。 安郡王福晋,也跟着起身了。 八福晋如今已经不是王府的表格格,而是皇室福晋。 四福晋是亲嫂子,她出面做主看顾,自己插手算什么? 因此,一干正红旗宗室女眷也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妯娌几个。 三福晋不安了。 这可是八福晋的头生子或头生女,要是保不住,不会怨到自己身上吧? 她有些忐忑,望向其他人。 倒是还记得方才舒舒不搭理自己的情形,没有再往舒舒身边凑。 三福晋走到五福晋身边,小声嘀咕着:“怎么就晕了呢?不会是装的吧?别再用这个陷害咱们,说咱们合起伙来欺负她……” 五福晋看了三福晋一眼,很是无语。 什么叫“咱们”? 谁跟她“咱们”? 五福晋可记得清楚,方才三福晋先是看热闹,后头拉偏架。 就是八福晋反应异于常人,才将她给撅回来。 那一日在宁寿宫三福晋倒是没有拉偏架,可也是全程看热闹不嫌大的模样。 这个嫂子,不宜交。 五福晋就只当听不见,压根不接三福晋的话。 自己之前想差了。 总是顾虑太多,退让太多,结果让长辈们跟着担心。 日后,不会了。 三福晋见五福晋不应答,神色讪讪,又望向七福晋,讨好的笑笑,道:“要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这人,真真跟七弟妹一样,嘴上没有把门的,就是‘有口无心’……” 七福晋扯了扯嘴角,也跟蚌壳似的不说话。 这会儿倒是抖机灵了! 这是要拖大家一起下水,想要借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呸! 当谁是傻子? 又不是牲口,谁跟她“群分”…… 三福晋抹不开面了,望向舒舒的目光就带了不善。 这还是妹子么? 方才那么多人跟前不搭理自己,现下也不知帮自己解围。 舒舒哪里会理会三福晋的反应。 她的注意力都在八福晋身上。 历史上,八福晋生过孩子么? 不得而知。 因为八阿哥与九阿哥被除过宗籍,即便乾隆朝恢复宗籍,可已经是五十多年后。 这两人的资料,很多都散佚了。 后世的皇家玉牒上,八阿哥名下就一子一女,都是媵妾所出,身份不高。 八福晋没有生育过? 这孩子保不住么? 舒舒陷入沉思。 要知道八福晋在历史上可是留下了好几笔的。 康熙的诸多子媳中,除了曾为储后的太子妃与后来成了皇后的四福晋,八福晋这还是独一份的待遇。 单单是性子彪悍,能让康熙与雍正两代帝王厌憎? 不至于。 康熙没有直接骂八福晋,可在骂八阿哥的话中,提及八阿哥“受制于妻”、“任其嫉妒行恶,是以胤禩迄今未生子”的字样。 到了雍正朝,雍正更是不留情面,就是直接骂了,“甚属不妇”、“暴戾不仁”、“唆使其夫,以致恶乱已极”。 根据这些史料记载,大概能猜出八福晋在夺嫡中的大致角色。 无父无母,无子无女,才这样毫无顾忌,肆意求权么? 要是有了血脉牵系呢? 有了孩子,谁还稀罕男人? 到了那时,八福晋会毫无顾忌、丝毫不留后路、甘心为纽带为八阿哥串联宗室么? 舒舒想到另一种可能,望向八福晋的肚子,就带了热切。 好孩子。 不管是男,是女,都要平平安安的。 她这样神情,看的四福晋、五福晋、七福晋都跟着心酸。 偏偏关于子嗣,还没有办法劝。 哪个女人嫁人后不盼着生儿育女? 嫡福晋位置再稳当,有子的嫡福晋与无子的嫡福晋还是不同。 七福晋摸了摸肚子,决定等到肚子里的卸货,到时候多带去给她九婶带带,要是也能浇上一泡童子尿,那就再好不过。 正好也将孕兆传给舒舒。 万一有了呢? 那就是得天之幸。 五福晋则是想起娘娘的话。 之前在围场行在,几个阿哥打了一场,九阿哥伤心说出了过继的话。 娘娘开始的时候不知此事,后来晓得了,就私下里跟自己提过一句。 要是过几年舒舒与九阿哥没有子嗣,就将他们这边的大阿哥过继过去,也是两全其美。 可是五阿哥却私下里跟她提了一句,九阿哥那边不要庶出。 原来五阿哥这个亲哥哥,最是疼弟弟的,见弟弟伤心一场,已经背着人要送儿子了,省得弟弟老将子嗣之事放在心上。 在五阿哥心中,福晋生的,还是格格生的,都是他的儿子,也都是弟弟的侄儿。 况且弟弟对这个侄儿也挺喜欢的,当初周岁礼时送了那么些东西。 等到被弟弟一口拒了,理由是不要庶出,五阿哥才琢磨嫡子与庶子之别,跟五福晋念叨着,最少要生两个嫡子…… 五福晋倒是不担心自己以后的儿子被过继,因为她晓得以舒舒的通透,不会乐意过继,多半还是盼着自己生子的。 毕竟还年轻,保不齐以后九阿哥就好了。 不过等看清楚舒舒后续反应,大家就有些发蒙。 眼下这是什么情形? 舒舒居然走到太医跟前,仔细问起各种保胎事宜。 瞧着那认真的架势,仿佛躺着的,是向来亲密无间的好姊妹似的。 没有伤感,还隐隐的带了欢喜? 七福晋忍不住,上前握住舒舒的手,小声问道:“舒舒,你怎么了?要是不舒坦,就避一避?” 舒舒的眼睛里有光。 她含笑摇摇头道:“我很好,我高兴,七嫂,我真高兴……八嫂怀孕,这是好事啊……” 她这反应,看的大家更糊涂了。 丝毫没有做戏的成分,竟然是真心的。 这是菩萨吧? 一点儿不记仇? 八阿哥走到门口,也听到这一句。 由己推人,心里就有一点点不痛快。 虽说在八福晋跟前,八阿哥没有火上浇油,挑剔舒舒的不是。 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嗔怪,觉得妻子被激的如此,也有舒舒抢尖不让人的缘故。 平日里不见舒舒对妻子这个嫂子有什么热络亲近,眼下怎么就欢喜了? 这是踩着妻子,表现她的宽和大度? 未免太狡诈虚伪了些。 屋子里,舒舒语气轻快,继续说道:“八嫂脾气躁,多少也是有些不安的缘故,毕竟年岁小,嫁人了,换了地方,为人妻、为人儿媳妇,都是学着,难免忐忑……如今怀了孕,日后生了小阿哥,心里踏实下来,性子也就慢慢缓和了……” 缓和了,就多了母爱,晓得为子女打算了。 相当于穿上了鞋,多了束缚,就不会为丈夫的野心抛头颅洒热血。 皇后有什么好期待的? 从古到今,守着皇后过日子的皇帝有几个…… 以八福晋的性子,可受不得那样的日子。 即便八福晋一时想不开,贪图皇位,想要为亲生骨肉谋划。 那还有康熙与废太子的前车之鉴,足以让她警醒…… 嫡子,也不保险。 父子成仇,不算稀奇。 舒舒神色丝毫不作伪,说得实心实意的。 大家脸色,神色各异。 四福晋与五福晋脸上都露出赞赏与认同来。 两人性子都厚道,即便是五福晋这里,即便之前生了气,也没想着与八福晋成死仇。 四福晋点点头道:“九弟妹说的对,这是好事……” 前头有宁寿宫的事,今天又被三福晋揭开说,八福晋暂时也不好再出现在人前,借着养胎避一避正好。 回头生了小阿哥,时过境迁,宫里长辈看在小阿哥份上,也会抬抬手,将前头的事情放过。 八贝勒府的日子就平顺了。 三福晋看着舒舒,跟看傻子似的。 怎么不长记性,没有脑子? 就不想想她自己与八福晋前后脚的嫁进宫来,结果人家生个小阿哥,她就没动静,回头宜妃娘娘能容了? 就算是九阿哥有毛病,也是私密之事。 为了遮掩这个,说不得宜妃还会将不生育的责任推到舒舒身上。 到时候,怕是日子不好过。 七福晋则是有些木然。 她是强忍着,才没有露出异样来。 这还是她认识的舒舒么? 两人打小相伴着长大,谁不晓得谁? 看着大方,最是小心眼不过了。 八福晋每次挑衅,舒舒都收拾了。 今天怎么大方了? 而且还不是假装…… 诚心诚意的…… 不会是想孩子想的癔症了,惦记上八福晋肚子里的孩子了吧? 这是做梦啊…… 八阿哥在门口,心中生出愧疚。 自己小人之心了。 九弟妹行事,虽有凌厉的时候,可都是占着道理。 心正,行事也正……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哥,我不劝您(第三更求月票) 眼见着八阿哥进来,大家就都住了话音。 八阿哥跟众人打了招呼,才走到条桌旁,面带关切的看着上面躺着的八福晋。 八福晋躺着,脸上不再是傲慢,而是眉头蹙着,眼角似有水润,带了几分可怜。 八阿哥见了,心里叹了口气。 四福晋上前,说了太医的的诊断。 遇喜是好事,可是见红就要小心谨慎。 尽量不要挪动。 八阿哥望向太医:“真的不能移动么?坐轿子也不行……” 太医苦着脸道:“福晋遇喜不足两月,已经见红,要是再不静卧,怕是会有憾事……” 八阿哥还在犹豫。 如今郡王府还在治丧,大哥始终没有露面,不知伤心成什么样。 留在这里养胎,实在太添乱了,也容易落人口舌。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当去找软轿。 养胎不是一日两日就好的,自己的贝勒府真要说起来,离这边并不算远,小心些就是。 因此,他就跟四福晋道:“还是先家去,不好在这边裹乱……” 八阿哥与四阿哥往来的多,四福晋对这个小叔子也了解一些,晓得他是个事事求全的,连忙说道:“即便是家去,也不急着这两日……大家伙儿都在这边,八弟妹这样走了也不好,还是留两日……” 她们是至亲,要在这边守夜,一直到第三天大殓。 要是单留了八福晋在这边静养两日,听得确实不好听,可是妯娌都在这里,就不碍了。 八阿哥自是明白这个好意,带了感激道:“那就只能劳烦四嫂了……” 四福晋摆摆手道:“八弟不用客气,还要恭喜八弟,弟妹遇喜,明年能添个小阿哥……” 八阿哥压下担忧,也笑了笑:“谢四嫂吉言……” 三福晋在旁,只觉得脸色火辣辣的。 八阿哥是不是知道了? 要不然的话,不是当将妻子托付给自己? 自家的贝勒府,与郡王府就在一条街上,中间就隔了几个院子,街头街尾。 出门没几步就是。 八福晋要是静卧,不是去自家府邸更方便?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巴不得不沾身。 谁晓得这一胎能不能保住,要是自己沾手了,凭着八福晋的小气,怕是要将自己恨上。 舒舒神色淡定,心中无处吐糟。 瞧着八阿哥方才模样,为了不给郡王府这边添麻烦,是真的要带八福晋走。 即便太医下了医嘱,他也坚持。 要不是四福晋开口,后果真要听天由命。 真应该让九阿哥看看,这就是他的好八哥。 面热心冷,待妻子都能如此,也算是独一份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外头传来“蹬蹬蹬蹬”脚步声,九阿哥来了。 看到八阿哥,他有些意外,却顾不上寒暄,望向四福晋道:“四嫂,几个小侄女闹着要找大嫂,四哥请您同我福晋过去照应一下……” 几个皇子阿哥都在前头帮衬,三阿哥排行更靠前。 可是三阿哥向来不在庶务上留心,因此总揽的还是四阿哥。 四福晋听了,忙望向舒舒。 舒舒自是责无旁贷。 实际上,至亲“探丧”,本来也就是过来搭把手的。 就如同几个皇子阿哥,都在前头帮衬一样。 她们这些妯娌,本也不该闲着。 就是现下郡王府这边大阿哥没有出面,谁也不晓得章程,这理丧程序就都停滞下来。 不过她想到七福晋,有些不放心,小声叮嘱道:“七嫂也仔细些,别仗着过了三个月就胆子大……” 七福晋点头道:“晓得了,晓得了……” 说到这里,她从袖子里拿了枚蓝布荷包,塞给舒舒。 “不是别的,就是冰糖,要是侄女们哭闹,用这个哄哄……” 舒舒连忙塞了回去,道:“有延禧宫的嬷嬷在,这次娘娘也打发了庆喜姑姑过来,先头已经过去了,不会慢待了侄女们,倒是你正是受不得饿的时候……” 说罢,她就挽着四福晋的手,往后边院子去了。 要知道她们过来吊唁,不仅要守夜,还要禁食。 也不是全禁,可以喝粥。 孕妇禁不住饿,七福晋才会准备冰糖。 九阿哥跟八阿哥打了个招呼,跟着妯娌俩后边出来。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方才情形不对。 “怎么就你跟几个嫂子?不是来了好几拨宗亲福晋了?八嫂怎么躺下了?” 舒舒也没瞒着,低声简单说了缘故。 九阿哥的脸耷拉着,有些难看。 “她有病吧?好好的,又挑剔你做什么?” 舒舒点点头道:“嗯,有病,估摸是郁症……以后就好了……” 挨了教训,摔几个跟头,就会学着做人了。 同样是嘴臭,九阿哥才是真正的“有口无心”,而且不带恶意,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八福晋则是故意的,要在言辞上打击别人,每次的刀子才捅得又狠又准。 还是过去的日子太好,没有挨教训,不晓得什么叫“反弹”。 九阿哥听着,有些上心。 “有病得治啊……要不八哥多遭罪……” 又是老生常谈,心疼他的好八哥。 舒舒懒得搭理他,与四福晋对视一眼。 四福晋拍了拍舒舒的手,带了安慰,轻声道:“老九心实……” 方才八阿哥的冷情舒舒看出来,四福晋自然也看出来。 舒舒带了无奈,轻声道:“心实不怕,只盼着兄弟待他实心……”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到了郡王府正院。 几个小格格就站在廊下,旁边跟着庆喜姑姑,与小两个才留头的小丫鬟。 正房门口,两个太监拦着,不让小格格们进去。 四福晋见状,忙快走几步:“大冷的天,怎么在外头站着……” 她将最小的四格格抱在怀里,却是看着大格格问的。 直郡王府四个格格,大格格十一岁,二格格十岁,三格格八岁,四格格七岁。 眼下除了二格格不在,其他三个格格都在这里。 大格格绷着小脸,十分肃穆模样。 三格格与四格格都是眼睛红肿,瑟瑟不安,跟两个小鹌鹑似的。 九阿哥也拉着脸,训斥那两个太监道:“怎么回事儿,眼睛瞎了,没看到是小主子?!谁叫伱们拦的?冻着了小格格们算谁的?” 他又不傻,自然晓得这里能吩咐人只有大阿哥,也没有压低音量,故意挑高了嗓门。 其中一个太监躬着身,小声道:“九爷,我们福晋还没有小殓,四爷在里头劝着,怕吓到小主子们……” 竟然猜错了,不是大阿哥吩咐的,是四阿哥吩咐拦人的。 九阿哥听了皱眉。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正午时分。 他点点头,将一个太监扒拉到旁边:“行了,爷进去瞧瞧……” 舒舒也站在庆喜身边,低声问道:“姑姑,奶嬷嬷们呢,怎么任由小主子们在外头……” 庆喜脸色发青,看了舒舒一眼,晓得有些事情自己不好出面,低声道:“小阿哥的奶嬷嬷给阿哥里头穿绸……” 舒舒愕然,随即也恼了。 要知道小阿哥是孝子,是要穿丧衣的。 这要是露出绸衣,落在旁人眼中,就是娇生惯养,吃不得苦,不孝之子。 可是,小阿哥虚岁三岁,才两生日! 下作! “查到是什么人了么?” 舒舒问道。 庆喜望了下偏院方向,摇了摇头。 说不好。 或许是格格里有黑心的。 或许是外头的人趁火打劫。 庆喜是延禧宫的执事宫女,眼界开阔,自然不会只放在直郡王府后院的一亩三分地上。 大阿哥年近而立,只有这一个儿子,十分金贵。 废了他的嫡长子,往后有了继室,得了嫡次子还好,要是没有,只有庶子,那往后这直郡王府父子兄弟之间就要乱了。 舒舒也想到这个,小声提醒着:“实在不行,就送到宫里去吧……省得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不说别的,只说小儿不知饥饱,饿一顿,饱一顿的,胃口就坏了,身体就跟着亏空……” 舒舒是想到历史上这位小阿哥年轻早逝,几个格格好像抚蒙后也年寿不高,不忍心大福晋挣命一场,落得血脉断绝的下场,才多嘴提醒了这一句。 庆喜听了进去,面上带了感激,对舒舒福了福。 舒舒连忙扶了:“我见识不多,也是前车之鉴罢了,姑姑不嫌我啰嗦就好……” 刘嬷嬷的事情闹的那么大,对外的说辞能蒙骗了其他人,骗不了惠妃去。 庆喜晓得这是什么缘故,才越发感激。 每日离不了吃喝,要是九福晋不提醒,说不得真疏忽了,到时候幕后之人耐着性子,故意叫人坏了小阿哥的胃,还真是防不胜防。 四福晋在旁边,也听大格格讲了缘故。 小阿哥出了纰漏,大格格连带着宫里来的嬷嬷都信不过,将四姊妹的奶嬷嬷都派到小阿哥的院子里,还留下二格格盯着。 也是小孩子浅显的算计。 四个奶嬷嬷一起看着,彼此牵制。 就算旁人收买,也不会同时收买四个。 四福晋将四格格搂紧了,也是压了怒火,心疼不已。 * 正房东稍间。 屋子里阴冷,寒气逼人。 这是扑了地热,熄了碳盆的缘故。 要不然屋子暖和,活人还好,逝者怕是受不住。 九阿哥进来,就打了个寒颤。 大阿哥胡子拉碴的,坐在炕边,如同泥塑。 他的手中握着大福晋的青灰色的手。 四阿哥脸色铁青站在旁边。 他已经劝了两轮,该说的话都说了。 大阿哥还是油盐不进,不肯叫人小殓。 这也就是哥哥,要是弟弟,四阿哥觉得自己就要直接踹了。 九阿哥进来,看了情形,就猜测个大概。 他也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拉了两把椅子到炕边。 “吱呀”,椅子腿拖地的声音,惊醒了大阿哥。 大阿哥看过来,苦笑道:“老九,不用劝我,三日成殓,不会耽搁的……我就想再陪陪你大嫂……” 九阿哥点点头,道:“您陪,您陪,多痴情啊,没想到咱们爱新觉罗家这一辈儿的痴情种子是您,弟弟不劝……” 说罢,他将一把椅子给了四阿哥,一把自己坐了,就这样看着大福晋。 实际上,他心里毛毛的。 即便是亲嫂子,可这隔了生死,也让人心生恐惧。 他使劲的扶着椅子把手,才没有让自己身子软下去。 四阿哥在旁,见他强撑的模样,哭笑不得,就想要找个理由,打发他出去。 九阿哥已经开口了。 他没有跟大阿哥说话,也没有跟四阿哥说话,而是看向炕上脸上覆了白绢的大福晋,开始絮叨。 “大嫂,您没走吧?要是还在,就别走了,能回就回来……” “大哥可怜,您这一走就成了鳏夫,明年再进来十个八个,如花似玉,豆蔻妙龄,也不是原配了……” “大侄女也可怜,才十一,拢着弟弟妹妹,操起当额涅的心……” “要不怎么办?下头几个还小,可怜巴巴的,冬衣都不齐备,这寒冬腊月的,谁受得了……” “大嫂您能回就回来,这孩子还得亲额涅在,这自古以来‘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往后在继福晋手中讨生活,侄女侄儿怕是吃不饱穿不好,让人不落忍……” * 附:下一章会在8月19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三章 四哥您真不行(第一更求月票) 絮絮叨叨的,满屋子都是九阿哥的声音。 四阿哥没有拦着,而是留心大阿哥的反应。 就怕把人说恼了,万一真动手的时候好拦着。 老九这嘴巴臭是臭,可用心是好的。 劝是劝不过来,说不得这样激一下,会有所收获。 结果大阿哥还跟泥塑似的,充耳不闻。 九阿哥自己说不下去,坐在那里就开始哭。 也不出声,就是黄豆粒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九阿哥心里太难受了,堵得慌。 这屋子里这样冷。 坐在屋子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觉得都要透心凉。 地上也没有余温,脚底心的寒气往上窜。 按照这边报丧的说辞,大嫂是寅正三刻走的,现下还不到午初,还不到四个时辰,这屋子里就冷透了? 这样的王府正房,又不是厢房耳房什么的,只靠着碳盆取暖,冬日取暖主要是下头的地龙。 现下地龙是扑了。 这屋子也凉透了。 这时间别说四个时辰。两个四个时辰也有了。 大哥这么在乎大嫂,这么伤心难过,可还是将报丧的时辰推后了…… 真是一个好大哥。 这样的大哥,与大嫂这样恩爱,却鸳鸯失偶,没有个好结果…… 偏偏九阿哥明白了大哥的好意,却不好拿出来讲。 老十早上就难受一回。 也受不得这个。 要是晓得了,记在心里,有了嫌隙,往后两口子怎么过日子? 九阿哥心中酸涩极了。 即是要守三天就守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到三日棺殓,就再也见不着。 九阿哥起身,抽了抽鼻子,就打算出去。 刚才几个侄女在外头的情形,他也看在眼中。 没有当用的嬷嬷跟着,多半是奴才不服顺了。 他倒是要看看,谁敢在这个时候欺主。 大阿哥在脸上撸了一把,抬起头来。 “大哥……” 四阿哥轻声道。 九阿哥正要转身,听到声音,也停了动作,望了过来。 大阿哥叹了口气,带了迟疑,道:“老四,老九,能不能劳烦两位弟妹进来……” 没等到说完,四阿哥已经点头道:“本是应该的,总不能让几个侄女来……” 说着,他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眨了眨眼睛。 进来干嘛? 这个…… 舒舒胆小…… 自己都怕了,万一她也怕…… 于是,他很是诚恳的道:“大哥,有什么吩咐,你直接说就是,四嫂同我福晋看孩子呢,要不我跟老十来,我们力气也大……” 大阿哥愣住。 四阿哥皱眉道:“胡闹!是要给大嫂装殓!不是移灵!” 九阿哥晓得误会了,闭上嘴巴,点了点头。 这个确实是他们插不上手的,也不好拒绝。 原本还想要拉着老十…… 算了算了,还人情也不是这个时候。 往后多看顾几个侄女侄儿就是。 就是不知道舒舒会不会怕。 他这小心思都在脸上,大阿哥见了,不免犹豫。 “要不还是算了,叫嬷嬷来也是一样的……” 四阿哥摇头道:“那不尊重,就这样吧,本就是应有的道理……” 九阿哥进来半盏茶的功夫,都察觉到屋子的不同。 四阿哥来的更早,自然也明白过来。 虽说有汗阿玛在,还不到长兄如父的时候,可大哥这些年在待兄弟上,还真是没得说。 院子里。 四福晋安抚好三位小格格,望向门口。 额涅没了,几个小格格不安,想要见见阿玛,是人之常情。 还有大福晋…… 前头的丧棚早已搭好。 来吊唁的宾客也越来越多。 可是还没有移灵。 许多事情就进行不下去。 这会儿功夫,门口有了动静。 大阿哥带了四阿哥与九阿哥出来。 从十二搬家至今,才是第六天。 大阿哥像是老了好几岁。 胡子拉碴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脸色也泛青,腮帮子都瘪了。 四阿哥板着脸,还是平常模样。 九阿哥泪花花的,鼻尖都红了。 舒舒顾不得看大阿哥,望了过去,看着九阿哥,带了关切。 九阿哥见到舒舒,眼泪又出来了。 他觉得大哥可怜,老十也可怜,小格格也可怜…… 大阿哥已经郑重道:“想要劳烦四弟妹与九弟妹进去衣殓……” 四福晋露出惊讶来,居然没有衣殓? 按照现下规矩,都是逝者弥留时就要换上寿衣,好穿戴,也是为了冲一冲。 她忙收敛神色,正色道:“好,大哥放心……” 不过看到舒舒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 她是经历过这些的,并且与大嫂也相熟,不会害怕。 舒舒年岁小,与大嫂也没有打过交道。 舒舒在旁,也明白过来,跟着点头道:“我随着四嫂行事……” 都统府近些年虽没有丧事,可婚丧往来,亲朋故旧人家是少不了的。 大致规矩,她也晓得。 要是逝者是女人,这小殓多是女儿、子妇、孙妇来。 大福晋没有儿媳妇,女儿们也小,兄弟媳妇来衣殓,也说得过去。 三格格与四格格脸上懵懂,并不晓得什么是衣殓,就是眼巴巴的望向东次间、东稍间的方向。 大格格明白过来,转身就要往正房里冲。 舒舒站在旁边,连忙搂住。 大格格挣扎着:“松开,松开……我要见我额涅,我要见我额涅……呜呜……额涅……” 喊着喊着就哭了,哭声带了凄厉。 饶是装的小大人模样,也不过是十一岁的孩子。 舒舒却没有撒手,拍着后背安抚道:“见,见,一会儿就见,可总要让你额涅换了衣裳,梳妆了,收拾收拾,是不是?” 重病了这么长时间,不用想也晓得大福晋遗容狼狈。 大格格又是已经记事知事的年纪。 留给孩子脑海中生母最后的记忆,不该如此。 九阿哥见状,将大阿哥拉过来,道:“大格格,瞧你阿玛多邋遢,这老大了叫人不放心,再没人盯着就要病了,伱能不能先带你阿玛去梳洗,回头再过来……” 大阿哥晓得他们夫妻俩的好意,带了几分虚弱道:“大格格……” 大格格鼻子抽搐着,从舒舒怀里挣出来,走到大阿哥身边,拉了他的袖子哽咽道:“阿玛,您别生病,也别老,要好好的……我怕……” 大阿哥那里受得了这个,眼泪都出来了,摸了摸大格格的头,点头哽咽道:“阿玛不病也不老,你陪阿玛去梳洗……” 大格格点点头,又望向三格格、四格格,有些不放心。 庆喜忙道:“大格格放心,奴才在,哪儿也不去,就带两个格格在厢房等您回来……” 大格格这才放心,拉住大阿哥的手。 要给衣殓留出时间。 大阿哥就对大家点点头,牵着大格格去前院书房梳洗。 外头天冷。 四福晋催促着,带着庆喜带着两位小格格去了厢房。 九阿哥凑到舒舒跟前,小声道:“你别怕,爷跟着你去,就在次间等你……” 舒舒点点头。 见九阿哥忧心忡忡模样,她还是安慰道:“也不是很怕,就是一点点儿……” 九阿哥心有余悸道:“爷也一样,就算晓得躺着的不是旁人,是大嫂,也有些毛毛的……” 四阿哥在旁,听了两人对话,开口道:“九弟妹一会儿跟着就行,让你四嫂带人装殓……” 舒舒与九阿哥都没有点头。 舒舒看着四阿哥,带了不赞成:“四哥,四嫂才十八岁……” 也算不得多大,难道就不担心担心? 大阿哥的恳求是没有法子拒绝,做兄弟的、做兄弟媳妇的帮也就帮了。 可是四阿哥这个态度,让人不舒坦。 好像四福晋是工具人似的,不知道心疼。 九阿哥在旁,眼神中带了几分谴责跟鄙视,附和道:“就是,就是,我福晋会害怕,四嫂就不怕了?四哥您真不行,都不晓得心疼四嫂……不能因为四嫂嫁进来的年头久,就真的老夫老妻的,当成管家婆子使唤,回头只跟格格亲近去,那成什么了?” 四阿哥的脸色发黑。 弟妹婉转提醒了一句,老九这小子怎么回事儿? 规矩呢? 谁家做兄弟这样的? 对着哥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呲哒?! 四阿哥刚要训斥,四福晋已经安顿好小格格们出来,见了眼前气氛不对,担忧道:“爷,怎么了?” 四阿哥运着气,摇头道:“没事,进去吧……” 说到这里,接了一句:“爷跟老九在次间……” “嗯!” 四福晋应着,去拉舒舒的手,安抚着:“别怕,一会儿你在旁边站着就行……” 她的手并不柔软,可热热乎乎的。 舒舒忙道:“不怕,我帮大嫂梳妆……” 这边是王府正院,大福晋身边的嬷嬷、丫头也有不少。 就是之前大阿哥都打发了,不让近前,都在耳房猫着。 如今听说要衣殓,几个丫头都出来跪了。 为首的丫头并不齐整,头也没梳,脸也没洗的,有些狼狈。 带着大家跪求,想要送主子最后一程。 四福晋看了好几眼,没有见到大福晋的奶嬷嬷,心中纳罕,也没有多问,只道:“那就跟着进来吧……” 寿衣总共是七层。 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样式。 就是按照冬装,从里到外。 都准备的整整齐齐的,就在西稍间的箱子里。 “是我们福晋自己预备的……”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四章 服侍一回(求月票) 大福晋是直郡王嫡福晋,可是三月里朝廷只册了几位皇子,诸位开府的皇子福晋还没有册嫡妃。 内务府那边,没有按制预备相应的郡王福晋冠服。 大福晋自己预备的这些衣裳,还是皇子福晋服冠制式,都是冬服。 如此也好,皇子福晋服制,与亲王福晋同等,都是冠顶镶东珠十,等级上比郡王福晋冠服高一等。 四福晋也是头一次衣殓,却知晓顺序,叫人预备了清水、毛巾、剪刀、丁香油这几样。 “要剪指甲,身上也要擦擦,干干净净的去……” 四福晋怕舒舒不懂,低声跟舒舒解释着。 舒舒点点头,走到梳妆台前。 她并不是说说,是真得打算帮大福晋整理整理遗容。 衣殓后要抬到前头上灵床,来送行的至亲还要瞻仰告别,等到第三日亲友吊唁后,再大殓入棺。 哪个女人不爱美呢? 不仅是为了几个小格格,也是为了大福晋最后的体面。 这样想着,舒舒招招手,示意一个丫头过来,问道:“哪些是你们福晋平日里爱用的……” 屋子里这几个丫头近身服侍的,叫过来的这个晓得详情,站在梳妆台前,打开妆匣,挑拣着几样出来。 舒舒拿了,回到炕边。 四福晋已经炕边坐了,拿着大福晋青灰色的手,搁在腿上,仔细剪着指甲,脸上只有认真,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 舒舒见状,心中叹气,惧怕也少了不少。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要是炕上躺的是七福晋,舒舒也会跟四福晋差不多的反应。 什么怕不怕的,还是有情分与没有情分的区别。 若是挚爱亲朋,满心舍不得,哪里会计较什么生死? 四福晋手中,还有个大红缎面福字荷包。 估摸过了一刻钟,手指甲与脚趾甲都修好了。 剪下来的指甲,就都放在了荷包中,大殓的时候一起装棺木。 剩下,就是擦身。 大福晋卧床养病,身上就一层中衣。 脱得费劲,不过人多,半刻钟的功夫,身上已经不着片缕。 大福晋身上皮包骨似的,比骷髅架子也不差什么的。 四福晋见状,手抖着,眼泪就止不住。 舒舒见状,忙上前帮着擦拭眼泪。 这个眼泪可不兴落在身上,要不然亡人走的不安生。 “您歇歇,要不剩下的我来吧……” 舒舒道。 四福晋抽了抽鼻子,摇头道:“不用,你在旁边递毛巾就行……大嫂照拂我好几年,我好好服侍一回也是应当的……” 舒舒就不勉强,担心时间不够,道:“那您先从脸开始擦,我好给大嫂上妆,两下里不耽搁……” 四福晋点点头,就膝行两步,揭开了大福晋脸上白绢。 大福晋双眼闭着,面色惨白。 头发也稀疏,掉得差不多了。 四福晋忙仰起头,将眼泪憋了回去,才没有落到大福晋脸上。 她从额头开始擦拭,一直到脖颈,耳后也跟着擦拭了,才给舒舒让开地方。 舒舒长吁了几口气,坐到炕边,直视大福晋的遗容。 好陌生的感觉。 不过五官还有些熟悉。 这是印象中那个厚厚的粉都压不住蜡黄脸色儿的大福晋? 实在是两人见的次数,屈指可数,加起来也就是一手之数。 之所以觉得熟悉,也不是因前头见过面,而是因为才见了大格格。 大格格肖母,所以现下看着大福晋这眉眼看着有些熟。 炕边放着几样,是方才舒舒让丫鬟挑拣出来的。 是面膏,粉,胭脂,眉饼,口脂这几样。 舒舒挖出一大团面膏,放在手心中润开。 大福晋的脸冰凉。 舒舒触碰的时候,哆嗦了一下,心中不是不怕,就转移注意力,想着外头的几个小格格与今天还没有露面的小阿哥身上。 自己提醒了,惠妃会派人护着。 那这几个孩子,是不是可以避免早逝的命运? 好像都是二十来岁就没了,有活过三十的吗? 这其中,或许有大阿哥失势、被圈禁的原因,可是身体底子不好,也是肯定的。 否则,这早逝的概率太大了。 自太祖皇帝开始,宗室起起伏伏的多了,蒙古那边的宗女也没说娘家失势就跟着死绝了。 就像在科尔沁的那位老县主。 如今不还硬硬朗朗的…… 她心里想着,手下的动作却不慢。 而且不吝啬材料。 就这一回了,剩下的也多半会在出殡前焚烧。 也没想着“裸装感”什么的。 厚厚的一层面膏涂抹匀称,脸上、脖颈、耳后,都涂抹到,省得脸与脖子两个色儿,那样不好看。 面膏过后,上面再来厚厚的一层粉。 至于卡不卡粉之类的…… 即便不挑剔,也不好太粗糙,跟涂墙似的。 一层粉下去,舒舒就要了拧干的湿毛巾,覆盖了大福晋脸上一炷香的时间。 然后就是第二层粉,妆容就细润自然许多。 而后是彩妆。 画眉…… 眉型不对,应该是好久没有修过,眉尾有些杂乱。 舒舒就抬起头,吩咐旁边侍立的丫鬟道:“取两截棉线来……” 这个丫鬟正是平日里服侍大福晋妆容的,含着眼泪,带了恳求,小声道:“九福晋,让奴婢来给我们福晋绞眉吧?” 舒舒点点头,让了位置,吩咐道:“就按照大嫂平日里喜欢的样式……” 那丫鬟应了,去梳妆台取了个小匣子来,里面装的是修面修眉的东西。 舒舒见状,才发现自己方才疏忽了。 忘了修面。 不过妆容也上的差不多了,不用再折腾。 等到丫鬟修好了眉。 舒舒已经将眉饼子用剪刀修成笔尖状。 她跟画画似的,一丝丝的画眉,而不是现下大家习惯的一条画下来。 不只是画了眉毛,她还在大福晋眼角少少添上些,使得眼形更分明。 然后就是胭脂。 也不是时下那种两团红在颧骨处的擦法,而是由浓转淡,层次不同在腮上。 等到涂口脂的时候,她也没有将这个直接涂在大福晋嘴唇上。 现下口脂是无色的,冬天防着唇裂的。 舒舒就将胭脂加上口脂,在手心调开,用体温将两样融了。 而后为了显色,她先在大福晋嘴唇上涂了粉,随后才上了加了正红胭脂的口脂。 如同画龙点睛似的,大福晋的容颜一下子就鲜活起来。 面容白皙,眉眼清俊,唇如丹珠。 栩栩如生。 四福晋已经帮着擦拭完身上,在旁边看着舒舒动作。 眼见着如此,她再也忍不住,低头垂泪。 几个丫鬟对视一眼,齐齐跪了。 她们感激,也晓得没有资格代主子谢两位福晋大恩,只能磕个头。 次间里,九阿哥与四阿哥都沉默着。 不过两人都是差不多的动作,望向稍间方向。 两人的注意力,也都在里头。 偏偏里头安静,偶尔有一两句话,也音量极小,外头听不真切。 四阿哥还能保持,九阿哥坐不住了,扬声问道:“都小半个时辰了,好了没有?” 舒舒拿了毛巾,擦了手心,道:“就差换衣裳了……” 九阿哥听了,很想问一句。 之前干什么了? 这么耽搁功夫?! 倒是四阿哥这边,想起接下来的流程,走到门口,吩咐一个管事道:“找个空屋子,拆个门板过来……” 大福晋移灵,还要抬到前头灵床上。 现下的规矩,有从治丧铺子租这个抬板的,也有直接用门板的。 稍间里。 舒舒与四福晋并不轻松。 因为大福晋的身体已经僵了。 之前脱衣裳的时候只是一层,中衣也宽松。 如今要穿七层,还有些是合身的,并没有多少宽裕的地方。 她们两个,加上四个丫鬟,都没闲着,跟着忙活,也用了半个时辰才将七层衣裳都套上。 最外层就是皇子福晋朝服。 大福晋的头发已经梳整齐,戴上了皇子福晋朝冠。 等到忙活完,舒舒与四福晋都是半头汗。 舒舒顾不得怕了,四福晋也顾不得感伤。 妯娌对视,都是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四福晋在额上擦了一把,才走到门口,对四阿哥道:“爷,好了,请大哥带着孩子们过来吧……” 四阿哥点点头,吩咐门口的小太监过去喊人。 四福晋想了想不在院子里的二格格与小阿哥,提醒着:“还有小阿哥与二格格,也叫人接来……” 四阿哥点头,又打发了其他人过去接人。 少一时,大阿哥带了大格格脚步匆匆的过来。 厢房里的庆喜姑姑,也得了传唤,带了三格格与四格格。 二格格牵着小阿哥的手,也是前后脚的到了。 进了稍间,大格格就往炕边去了。 等到看清楚大福晋的脸,她带了惊喜,就去拉大福晋的手:“额涅……” 随后笑容就僵住,转了哀色。 大阿哥怔怔的,看着恍若熟睡的妻子。 大福晋享年二十六,可是因缠绵病榻多年的缘故,之前面相显老,像是三十来许人。 如今盛妆,加上瘦成了巴掌脸,就比实际年龄小不少,看着如同碧玉年华。 大阿哥看着妻子,脑子里是夫妻俩那些甜蜜日子。 怀了大格格,生了大格格,虽略失望,可还是满心欢喜。 怀了二格格,期待儿女双全,结果…… 几位孩子围着大福晋。 两个年长的格格已经知晓什么是生死,都在流泪。 两个小格格还有些混沌,小心翼翼的,去抓大福晋的衣裳,带了依恋。 小阿哥浑不知愁的年岁,“咯咯”笑着,就要往大福晋身上扑。 九阿哥见状,连忙将小阿哥抱了,哄劝着:“乖乖的,别吵了你额涅睡觉……” 小阿哥用小手捂了嘴巴,一副我乖乖的模样。 九阿哥哑着嗓子夸着:“真听话,是个好孩子……” 四阿哥见大阿哥心神不稳模样,只好出面做主,叫人拆窗户…… * 上一章写哭了,然后第二章就慢了些。哎。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五章 往后您别动手(第三更求月票) 拆窗户,是时下的规矩。 不是因为门窄不方便,窗子宽敞什么的,而是因为门是给活人走的,不能走死人。 所以移灵时要走窗户,不能走门。 之前的窗户遮得严严实实的,用席子挡着光亮。 也是习俗,衣殓不许见日光。 之前屋子里亮如白昼,没有让人感觉到丝毫不便,是点了几组白蜡烛的缘故。 马上就要移灵。 四福晋则进行最后一步,拿了一个帕子,打开来。 里面是一枚玉蝉。 这个玉器是一组,其他的在穿衣前都用了,这是最后一枚。 四福晋将它塞进大福晋口中,称之为“含殓”。 怕孩子们哭闹,大福晋的魂魄不安生,不肯跟着走。 四福晋就与庆喜连拉带抱的,将几个小的都带到了西稍间避着。 大格格与二格格都没有哭闹,因为刚得了吩咐,晓得那样对额涅不好。 就是眼泪止不住,无声饮泣。 其他几个小的,还是被哄得迷迷湖湖的,也安静乖巧。 东稍间动手拆窗户的人多。 顷刻的功夫,窗灵什么的都卸掉了。 外头清气进来,屋子里的浊气出去。 移灵所需门板也在炕边摆好了,上面覆盖着金黄色褥子。 大阿哥不假人手,亲自抱了大福晋起身,将她放在灵板上。 九阿哥已经打发人去前头招呼了十阿哥过来。 就有大阿哥、四阿哥在屋里,九阿哥与十阿哥在窗外接应,将灵板转到外头。 所经之处,芳香四溢,将之前的血腥味都盖住了。 这是在衣殓的时候,用了内务府专供的浸过各色香料的丁香油涂抹了几遍。 即便是穿着七层衣裳,也不能完全遮盖住香料的味道。 众人默默,随着灵板一起来到前院。 前院是搭的丧棚,将整个院子都囊括在内。 灵棚正位,设了灵床,上面好几层褥子,用的不是棉花,而是香料。 与之前的丁香油一样,也都是内务府那边预备的。 郡王福晋治丧,都有成例。 因此灵床上铺设齐整,灵床前则是摆了三张供桌,上面是银五供。 院子角落里,是僧、道、番道场,满耳朵的吟诵声。 灵板转到院子里,院子里的执事下人就都跪了。 大门口有刚进来“探丧”的宗亲,见状就开始嚎哭。 哭声抑扬顿挫,却是干嚎,并不落泪。 这也就是“探丧”的规矩。 之前诸位皇子福晋与宗亲福晋在前头干坐,进行不下去探丧的程序,就是因为没有移灵的缘故,哭都没地方哭去。 前院正殿,前厅的男客听到动静,都出去了。 后厅女卷这边,听到外头的哭声,晓得要停床了,也都出来。 三福晋已经起身,大踏步跟着宗亲福晋们出来。 八福晋已经醒了,神色有些委顿,没有起身的意思。 五福晋也起身了,见了八福晋的样子,有些不放心。 七福晋见了,就对五福晋道:“现下人多,容易冲撞,我跟八弟妹缓缓再出去……” 五福晋点点头,这才追着前头的女卷出来。 外头的丧棚里,随后又多了女子的哭嚎声。 四福晋带了庆喜去跨院安置几个孩子,舒舒带了大福晋的几个丫鬟跟着到前头来。 大殓时,王府下人才成服,开始为主母服丧。 不过灵床前也需要有人看顾香烛瓜果,舒舒就带了几个人过来。 对于时下女子来说,主仆之情,比夫妻之义也不差什么。 尤其是勋贵女子,与丫鬟相处的时间,比父母丈夫都要长久。 大福晋薨,大阿哥清减,这几个丫头也都如丧考妣模样。 舒舒见了,想到自己身边几个,动了恻隐之心。 听到大家的嚎哭声,舒舒摆摆手打发四婢去前头,自己停了下来,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自己好像也应该哭…… 可这众目睽睽之下,嚎哭不出来…… 舒舒往旁边隐秘处站了站,打算先看看其他几位皇子福晋的情形再说。 嫂子们,应该也嚎不出来吧…… 实在不行,就在这里等四福晋出来,然后跟着四福晋行事。 前头的干嚎声,已经此起彼伏。 “哎幼,大婶子啊,您怎么就走啊……侄媳妇的心啊,就跟挖了去啊……” 听着哭声,就晓得探丧者身份,这是位族侄媳妇。 “大嫂大嫂您慢点走,我们过来送您喽,再也见不着啊……” 这不是皇子福晋,是个脸生的小媳妇,不知道是哪个府里的。 现下前头来探丧的宗亲女卷,早已不限镶蓝旗与正红旗。 其他旗得了消息的宗室,也陆续到了。 除了宗亲,还有姻亲。 大福晋的娘家尹尔根觉罗氏,大阿哥的外家那拉氏,还有各位已婚皇子的岳家,也算是姻亲,要上门吊唁。 都统府的觉罗氏也来了。 眼见着大福晋上床,皇子福晋们跟在宗亲福晋里开始哭灵。 觉罗氏就有些着急。 怎么宫里没来人? 耽搁这么久? 这都小半天功夫了。 核桃与小松两个被留在前院,跟在五福晋身边。 小松眼尖,看到觉罗氏,忙低声跟五福晋说了。 五福晋就从人群中退出来,过来打招呼。 觉罗氏见状,忙要福礼,被五福晋一把扶住。 “都是骨肉至亲,伯母无须如此……” 五福晋表示出亲近来,觉罗氏便也不客气,跟着起来。 看到小松与核桃跟着五福晋,觉罗氏心里就踏实下来。 女儿出来了,没耽搁就好。 这种奔丧的事情,宜早不宜晚,要不然容易被挑理。 她不急着问,五福晋反倒是怕她担心,道:“九弟妹跟着我们四嫂去照顾几个孩子了……” 两人正说着话,舒舒已经过来了。 原来她在角落里留心几个皇子福晋动静。 刚开始女卷们都不在,后来三福晋与五福晋出来,不见七福晋与八福晋。 三福晋跟着宗室福晋,挤到灵床前,妥妥的中间位,很有存在感。 不过三福晋好像也不好意思嚎哭,就是拿了帕子擦眼睛,眼泪哗哗的。 五福晋落后一步,没有往灵前挤,随后往外头移动。 舒舒好奇,跟着过来,正好看到觉罗氏。 舒舒忙上前几步,一把搂了觉罗氏的胳膊,身子已经忍不住打颤。 觉罗氏原要训斥她,见状也改了口,摩挲着她的后背道:“不怕,不怕,都有这一遭的……” 舒舒哽咽道:“我怕,额涅与阿玛要长命百岁,疼我宠我,别让我成了弃养之人……” 如今,丧父为“失怙”,丧母为“失恃”,父母双亡为“孤露”、“弃养”。 觉罗氏听了,手上就改了动作,换了力道,“啪啪”连着捶打了几下。 “呸呸!尽说混账话,也不知道个忌讳!” 觉罗氏没有留力气。 舒舒被拍打的直趔趄,却也将眼泪给拍回去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讪讪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说完,她带了委屈,看着觉罗氏:“我还是个孩子呢,额涅也舍得这么使劲……” 觉罗氏瞪了她一眼,道:“再这样口无遮拦的,下回还打你……” 何玉柱与孙金两个跟着九阿哥出来,也被留在前头,早看到了觉罗氏,忙过去见了九阿哥禀告。 九阿哥急匆匆的过来见岳母,就见到岳母教女这一段。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腮帮子都鼓起来。 怎么还兴上手?! 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还有五嫂,就在旁边干看着,也不知道拦一拦。 等到跟前,听了觉罗氏这一句,九阿哥忙上前劝道:“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打呢?往后您别动手,好好说她就是……” 觉罗氏:“……” 舒舒见他误会,忙道:“额涅没打我,就是拍了两下……是我不好,胡说八道来着……” “那也不能上手啊!” 九阿哥不乐意的说着。 觉罗氏的脸耷拉下来,看着九阿哥。 这是真傻啊,还是假傻啊? 就没看出来舒舒是吓到了? 脸色白的怕人。 浑身都颤抖着,神魂不稳的。 不知道胡思乱想什么。 自己要是不拍打两下,转了她的心神,怕是晚上都要不安生。 九阿哥哪里会想到别的? 他就是在丈母娘的眼神下,反应过来方才的口气不对劲,不够和缓,忙找补道:“这力气大了,您自己手疼;力气小了,不顶用,您自己个儿还闹一肚子气,福晋有什么不对,您还是跟我说……” 觉罗氏挑眉道:“怎么着?跟阿哥爷说了,阿哥爷要自己上手啊?” 九阿哥很想要在外头亮亮夫纲,可也不会傻的在丈母娘跟前吹牛,忙摇头道:“那哪儿能啊,我罚她抄书……” 五福晋见她们说话,便不打扰,跟觉罗氏告辞,随后将小松与核桃留给舒舒,就回灵前了。 眼下也不是逗闷子的时候。 觉罗氏就是住的近,才过来走个过场。 正式吊唁是后天大殓与“头七”的时候。 过场走了,姑娘、姑爷也见了,她就要回去。 九阿哥也没有惊动其他执事,带着舒舒将觉罗氏送出郡王府。 上马车前,觉罗氏在舒舒身上摸了一把。 棉衣都是新制的,可也只是棉衣,不如皮毛御寒。 “家里有些棉斗篷,新制的,预备着大事用的,还没有上身,一会儿我打发人给你送来,你们妯里分一分……” 觉罗氏道。 这个预备大事,自然是为了伯爷那边。 年年冬天都预备着,就是为了守灵坐夜用的,用不上了过年时就做年赏赏了下去,也不抛费。 舒舒出嫁前看过家中账册,晓得这一笔开支,就点头道:“那可太好了,正想着晚上怎么熬。” 觉罗氏看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乖觉,神色带了恭敬。 觉罗氏道:“阿哥爷记得今天的话,往后遇到事情就说她,别动手……” 九阿哥恨不得诅咒发誓:“肯定不动手……您就放心吧,打媳妇的都不是爷们……” 觉罗氏轻哼一声,不说这个了,道:“听说宫里的几位小阿哥也来了,如今天寒,夜里更冷,回头我多送些斗篷来,阿哥爷这边也留一份,莫要嫌弃简薄,御寒为要……” 皇子们娇生惯养的,都受不得冻。 这苦寒时节,要是冻病了,就不是闹着玩的。 自己的姑娘、姑爷带人出来的,还是好好的带回去才好…… 九阿哥也不客气,道:“不能只给小的,几位哥哥怕是也要用,要是岳母有富裕的,就都送来,不嫌多……” * 附:下一章会在8月20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二百八十六章 见面分一半(第一更求月票) 都统府就在郡王府的后街,前后也就一里左右。 等到觉罗氏的马车回了都统府,齐锡早已经在等着。 他身上挂着八旗都统的职,不好与皇子走的近,要不然的话怕是彼此都麻烦。 即便是姻亲,也没有露面。 等到扶了妻子下车,他就迫不及待的追问:"福晋从宫里出来了么?真要在王府待三天?那头治丧治m得问了?" "出来了,跟着阿哥奉了皇命,带了几个小阿哥出来的,上午就到了…。他们是至亲,总要棺殓成服后才能回去……。先头 乱糟糟的,好像大福晋衣殓耽搁,刚刚才上了灵床…" 觉罗氏条条的答着。 齐锡听着,脸色不大好看。 "明天就入九,今年还格外泠,这丧棚在外头,还烟熏火燎的…" 当阿玛的都能想到这个,当额涅的想不到么? 觉罗氏早有了打算。 她主动跟舒舒说送斗篷,就是为了这个。 觉罗氏没耽搁,进了都统府,连串的吩咐下去。 从库房里翻出两匹做帐子用的纱布。 然后都统府针线上的妇人,都被到了上房。 觉罗氏又打发人去隔壁,跟伯夫人借人。 伯府针线房的人,统统都借用半日。 伯夫人觉得稀奇,打发人过来后,自己也前后脚到了。 结果觉罗氏这里,堂屋满满当当,已经十来固妇人。 有的拿着剪刀裁剪,有的已经坐在/小兀子上开始缝制。 做的不是别的,正是舒舒前两年在家时就带过的"口罩"。 舒舒想起口罩后,不仅自己戴了防冷气,还叫人多做了许多,家里人都到了。 按照舒舒的话来说,这个遮住口鼻,不但可以防寒冷之气,还能隔绝病气。 像伯爷父子身体弱,还有条?" 他之前大言不惭的请岳母多送些,想的也是富足出三、五条的,没想到会是这么多。 珠亮老实的拿出单子,递给九阿哥道:"拢共是三十条斗篷,是五种尺寸,剩下五包,都是口罩…。"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纱布口罩。 "就是这种,省得烟熏火燎的,大家咳嗽…" 九阿哥心中懊恼不已。 疏忍了。 他都忘了舒舒宿疾之事,幸好岳母想起来,要不然众目睽睽之下犯了病,怕是消息瞒不住。 九阿哥带了欣喜,道:"还是岳母想的周全,我都熏死了,嗓子眼都跟着直痒痒…" 总共是十二个包裹,七个大的装的是斗篷,五个/小的是口罩。 都在外头卸了下来。 福松遗憾的望了望王府大门,晓得今天没有机会见到姐姐了。 他将腰上的两个荷包解了,又从袖子里掏出两个,一并塞给九阿哥,小声道:"这是几包花生米,劳烦九爷抽空给姐姐 要是守灵时饿了,就吃几颗垫垫…" 花生米才出锅不久,隔着荷包还热热乎乎着。 九阿哥捧了,看着福松说不出话来。 好像岳母、小舅子都挺贴心,倒衬着自己这个丈夫疏忽了。 他有些不自在,不述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 四阿哥在旁,脸色肃着,看着九阿哥就带了挑剔。 "这些斗篷是你跟都铳夫人要的?" 九阿哥点点头,又摇摇头,带了几分显摆道:"大部分是我要的,小部分是我岳母本来就要送的,是见我福晋穿的单薄 打算送几件过来,让她跟嫂子们分分,还有十三、十四两个小的也有份,我在旁见了,就将咱们的也要了…" 四哥原本觉得这不合规矩。 守灵就这两天,哪里就吃不得苦了? 娇生惯养的,像什么样子? 听了这话,倒是不晓得该训还是不该训了。 都统夫人疼惜女儿没错,想着女儿的蛐埋与]叔子,也是行事周全的缘故。 老九这里,也不是为了自己要的,想着的是哥哥们。 九阿哥见他不说话,越发得意:"这么多姻亲,只有我岳母家送了东西…我们福晋可是我岳父、岳母的长女,上我遂 个女婿孝顺知礼,岳父、岳母当我是亲儿子待的。…" 四哥听着不顷耳。 长女怎么了?长女婿怎么了? 谁家的姑娘不金贵? 不就是都统府正在跟前么? 别的府邸想要送东西也不方便。 九阿哥得意完,想到四福晋娘家的境况,有些同情四阿哥。 就是个面上光,全无助力。 他觉得应该厚道一点,示意何玉柱单子奉给四阿哥:"总共有三十件斗篷,除了嫂子们的,咱们兄弟的,还有十多件,目 哥您说怎么分派…" 真要说起来,棉斗篷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这么多起来,也用不上二十两银子。 难得的是,眼下正当用。 四阿哥就仔细看了,视线主要落在后头那:小一些的尺寸,随即做了分派。 "这十件灰色的,拿出两个大尺寸的给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剩下的别动,回头侄女们用也方便…那二十件,除了咱『 用到的十三件,剩下的就先交到王府账上,回头有旁人来的时候再支…" 九阿哥没有意见,看了看手中四个沉甸甸的荷包,挑了一个瘪些的,塞到四阿哥手中:"见面分一半!" 四阿哥原本想要塞回去,听到这里低头看了看,这是一个荷包没错,再抬头看九阿哥,手中还有三个。 怎么就一半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吃不下,就别吃了(第二更求月票) 郡王府前头西偏殿。 今晚要守灵的女眷都在此处。 没有宗族女眷,都是堂亲。 除了舒舒妯娌五人,还有三位同辈的女眷。 一位是裕亲王府三福晋,年岁不大,十七、八岁,是个圆脸笑面的少妇。 裕亲王府五位阿哥,只有三阿哥与五阿哥立住,生母是侧福晋,出身等同于嫡出。 因此三阿哥实际上是亲王府长子,就是还没有到二十岁,没有正式请封亲王世子。 早年的规矩,宗室子弟十五岁可以请封,近些年已经改了规矩,延到二十岁。 这位王府三福晋出身不高,家里是裕亲王府的旗属佐领,是五福晋与七福晋同年的八旗秀女,被裕亲王福晋请旨,赐给了王府三阿哥为嫡福晋。 如今在屋子里,这位王府三福晋位次是在诸福晋后。 不过没有人会轻慢,裕亲王是近支宗室,还是皇上的兄长,多是会得了恩典,子辈不降等,那样一来,这是妥妥未来亲王福晋。 皇上儿子这么多,哪里能都是亲王、郡王? 以后这位堂妯娌的位次,说不得还在大家的位次之上。 王府三福晋也晓得自己身份与前程,对着诸皇子福晋,恭敬中也带了从容。 剩下两位女眷,同样的堂妯娌,可没有王府三福晋的从容。 她们是恭亲王府的子媳,妯娌两人。 恭亲王府六位阿哥,除了大阿哥早逝,其他五人都立住了,现下有两人成家。 不过与裕亲王府三阿哥不同,恭亲王府这两位阿哥都是庶福晋所出。 虽说八旗入关多年,可不管是宗室里,还是八旗勋旧,依旧是嫡庶分明。 嫡福晋与侧福晋所出的,才会被当成正支,庶出的多是不论。 如今裕亲王府的传袭,大家都心里有数。 就是三阿哥,没有旁人了。 除非他有了纰漏,爵位才会落到他的同母弟头上。 恭亲王府这边,就有人看热闹,说也说不好日后会如何。 五位阿哥都是庶出。 庶子袭爵,是要降袭的。 可庶出与庶出又不同,幼子六阿哥生母是恪纯长公主庶女。 恪纯长公主还在世,虽说幽居宫中多年,可谁晓得皇上到时候会不会下恩典。 至于这位庶女是吴氏罪人之后什么的,计较的人反而不多。 大清立国不足百年,一茬茬的罪人,一茬茬的赦免。 没有个定数。 如今恭王府的二阿哥与三阿哥早已经年满二十,经过宗室考封,已经得了爵位,一位是辅国将军,一位是奉恩将军。 这两位女眷,就是两位宗室将军夫人。 在宗室女眷中,这样的身份差不多是最低的。 因此两位夫人年岁最大,是众皇子福晋的堂嫂,却没有资格论长幼,只能论尊卑,居于末座,神色也带了拘谨。 依旧是东西分坐了。 东边依次是三福晋、五福晋、八福晋、王府三福晋与奉恩将军夫人。 西边则是四福晋、七福晋、舒舒、辅国将军夫人。 舒舒坐在七福晋与辅国将军夫人中间,略微有一些尴尬。 因为坐在她下首的辅国将军夫人不是别人,也是她同曾祖父的堂姐。 论起年岁,这位将军夫人比舒舒要年长十来岁。 将军夫人,出身不算低,副都统府的格格,与七福晋差不多。 她阿玛是公爷彭春的堂弟,齐锡与伯爷的堂兄。 同样是堂弟,还是不同。 因为牵扯到过继的缘故,伯爷与齐锡这边,血缘上是堂兄弟,按照礼法已经是从堂弟,隔了房头,不是公府旁支。 这位将军夫人,是公府旁支,阿玛生前是正红旗副都统,彭春的左膀右臂,不过死于乌兰布统之战。 将军夫人家失了顶梁柱,也没有爵位与世职传承,就沉寂下来,不如以往。 之所以能嫁入宗室,还是恭亲王念着旧情的缘故。 好像从康熙二十九年,乌兰布统之战开始,董鄂家内部就有了变化。 公府的彭春丢了正红旗都统,他的堂弟战死。 反倒是之前毫无存在感的伯府这里,伯爷还是废的,可他的兄弟齐锡起来了。 几年的功夫,从佐领到蒙古副都统,从蒙古副都统到满洲都统,成为正红旗当家人。 皇上是铁了心的抬举那边,三十四年增设了一个世袭佐领给齐锡。 要知道齐锡身上,之前本来就带着伯府佐领世职。 不过只是代管,是因为伯爷父子身体不好的缘故,日后要还回去。 多了个佐领世职,就不一样了,可以传承给齐锡自己的子孙。 相当于伯府这边的房头,以后就有了两个世职,比公府那边还多一个。 有爵位有世职有实缺,目前还赶不上公府那边,可是也不差什么。 正红旗董鄂家总共有七支,满洲六支,包衣一支,就此势力均分,依附公府与伯府。 舒舒想着两家的关系,就对这位堂姐很是客气。 她记得清楚,小时候去公府那边,见过这位堂姐,是个极意气风发的人,虽有些傲气,可并也没有凭着是副都统府的格格就瞧不起堂妹族妹什么的。 如今这样畏缩,看着让人叹息。 辅国将军夫人,对着舒舒的热络,却是一副受宠若惊模样,躬着身子,开口闭口“您”。 虽也在规矩内,可却没有丝毫姊妹之间亲近的样子了。 三福晋坐在对面,看了个正着,心里就不大痛快。 舒舒这是什么意思? 假惺惺的! 这是跑到堂姊妹跟前上演一出“礼贤下士”? 踩着自家姊妹,显得她皇子福晋的谦和? 还有这个堂姐,也是不争气,腰杆子都不晓得坐直了。 现在的品级不高有什么? 王府世子之位还没一定。 她是诸皇子福晋的堂嫂,又不是奴才秧子。 舒舒哪里会晓得三福晋在腹诽? 辅国将军夫人不自在,她就也闭了嘴,就是盼着斗篷多几件。 要不然少了谁的是? 论起长幼来,满堂都是嫂子、堂嫂,自己最小。 论起尊卑…… 又不是正式场合,都是至亲,只论尊卑又显得傲慢冷情。 屋子里不冷,四角都点着碳盆。 可是饿了。 七福晋早已忍不住,站起身来,拿着荷包,到诸位嫂子跟前让了一遭。 “嫂子们尝尝,顶不得饥,也能糊弄糊弄嘴……” 只三福晋拿了两颗,其他人都婉拒。 到了舒舒这里,七福晋就没有让人,直接拿着两颗塞到她嘴里:“你还小呢,正长身体,挨不得饿……” 舒舒晓得七福晋的好意。 这是因为嫂子们都没吃糖,自己吃了,怕有人挑剔自己馋嘴或者不懂事。 她就起身,扶了七福晋道:“您还是安坐,我去门口催催,粥怎么还不来……” 这守丧的规矩是“三日减食”,并不是三日断食,况且这里还有两个孕妇。 舒舒说完,就起身到了门口。 也是赶巧,膳房管事送了粥食过来。 舒舒就不多事,回了座位等着。 大家是分食,一人一张小几,上头摆着托盘。 上面放着一碗粥,两碟小菜。 王府管事也是尽心安排,没有非要饿了诸位贵人的意思,粥是老黄米粥,极为粘稠。 小菜是素的,不过也是用了心思,一碟芝麻菠菜,一碟糖醋海带丝。 换做其他人,这一份伙食也顶饱了。 舒舒这里,却有些难熬。 之前不吃的时候,即便有些饿了,还没有这么难熬。 如今几调羹粥下去,肚子里垫底了,反倒是饥饿感觉一下子上来,抓心挠肺的难受。 大家折腾一天,不管爱吃不爱吃的,多动起了筷子。 只有五福晋与七福晋拿着调羹,却没有开始喝粥。 两人都同舒舒吃过饭,晓得她饭量的,担心她不够吃。 等到舒舒吃了小半碗,五福晋起身,端了粥碗过来。 “我没胃口,吃不下,弟妹帮我分担些……” 五福晋说着,要折粥过来。 舒舒还以为五福晋是真的没胃口,移开粥碗,带不赞成道:“晚上还有得熬,五嫂再没胃口,也要多吃些……” 五福晋坚持道:“实吃不下,到时候再说吧……” 舒舒不好再与她撕巴,就双手捧了粥碗去接。 三福晋已经吃了大半碗,听到这边动静,望了过来,发现不对劲。 对面的四福晋就吃了一口粥,做了个样子,连个咀嚼动作都没有。 七福晋拿着调羹,装模作样的在粥碗里搅合两下,随后又放下,夹了一筷子菠菜。 舒舒……这是真吃…… 下首的辅国将军夫人,拿着筷子,也是半天动一下,夹了一半根海带丝,半天送不到嘴里。 三福晋又望向自己这边。 五福晋不用说了,已经求旁人分担。 八福晋这里,就是搅合着调羹,没有张嘴的意思。 挨着的裕王府三福晋之前还端着粥碗吃着,估摸也是被大家这“不思饭食”的模样影响,撂下了粥碗,面上泛红,带了不自在。 后头的奉恩将军夫人拿着筷子,一直留心大家,也是带了踌躇,小心翼翼的,没敢动筷子。 三福晋心里骂了一声,却也不好多吃了。 要不然显示她没心没肺似的。 这奔丧一场,哭也哭了,要是为了几口吃食让人说嘴,不值当。 她不仅自己撂下碗筷,还猛给舒舒使眼色。 舒舒的心思,都是粥碗上,目不转睛。 老黄米看着粘稠黄亮,闻着也勾人心魄。 “咕噜噜……” 什么声音? 舒舒听力比一般人好些,即便是不大明显的声音,她也听了个正着。 她望了望五福晋的肚子,神色有些恍然。 五福晋已经倒了大半碗粥过来,温和的笑了笑:“谢谢九弟妹了……” 说罢,她就端了粥碗,回到座位。 舒舒反应过来,这是给自己留的。 这寒冬时节,饥肠辘辘下的半碗粥…… 舒舒没有吃,就觉得往后怕是难吃到这么好、这么香的粥。 旁边的七福晋见她看着粥碗发愣,笑着催促道:“寻思什么呢?快吃,也帮我分担半碗,黄米不好克化,我可不敢多吃……” 舒舒却不会上第二回当。 她忙道:“我够了,我够了,实在吃不下了,七嫂自己吃……” 七福晋没想到她这个反应,不由愣住。 舒舒则是扬了扬下巴,示意七福晋快吃。 自己就算再饿,也不会跟孕妇抢吃的。 七福晋还在犹豫,对面的三福晋不干了。 怎么回事儿?! 平日里装模作样,好妯娌的模样,如今却一个个的拿着舒舒做筏子。 虽说三福晋心里对舒舒有不少意见,可不会看着她们踩着董鄂家的名声。 这传出去成了什么? 她们都是好妯娌,难受的吃不下,就舒舒冷情,是个馋嘴的? 一笔写不出两个董鄂氏。 到时候旁人挑剔董鄂家教养,连带着她都要受牵连。 “放下!” 三福晋板着脸,对舒舒道。 大家被吓了一跳,先是望向三福晋,随后则顺着她的视线,望向了舒舒。 舒舒被盯着发毛,看着三福晋,不明白她抽什么风。 三福晋皱眉道:“多大了,还不晓得轻重!吃不下就别强吃,老黄米不好克化,闹的肚子疼还要折腾人……” 她的口气有些不客气,可也带了亲近与回护。 舒舒捧着粥碗,有些不会应对了。 老天爷,别说是一碗,就算是三碗,她都可以! 这姊妹爱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她长了个铁胃! 可是如今可不流行大胃王,贵女吃多了,那是寒碜。 舒舒脑子有些空,不知道该怎么换个说辞接着吃。 这会儿功夫,四福晋起身了。 她走了过来,脸上带了愧疚,不容舒舒说话,直接接了粥碗过去。 “吃不下,就别吃了……” 说到这里,四福晋回身,跟着大家解释了一句:“头午的时候,我带着九弟妹在后院陪着几个侄女,后来大嫂衣殓,我们就搭了把手……” 衣殓一场,前后一个时辰。 也被香油熏了一个时辰。 四福晋肚子里也空了,却丝毫没有食欲。 将心比心,她觉得舒舒这边也是如此,却又年岁小,不好不动筷子。 舒舒之前满脑子都是吃食,压根就没想到头午那一茬。 听了四福晋的话,不仅脑子里画面有了,鼻子下也仿佛都是复杂的味道。 浓烈的血腥味,刺鼻的香料味,混杂在一起…… 她的脸色泛白,胃里直翻滚……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八章 非礼勿听(第三更求月票) 舒舒这表情,正好应了四福晋的话。 三福晋有些恍惚,自己方才看错了? 是勉强吃下的? 或许还真是。 要不然也不会吃的那么快。 旁人才两调羹、三调羹的,她干下去半碗。 就是这衣殓,四福晋带了舒舒插手了…… 三福晋的脸耷拉下来。 就算要叫妯娌,不是该叫她? 虽说不是什么好差事,可谁不晓得皇上器重大阿哥,指定要过问这边治丧事仪的。 到时候,跟着衣殓的人,也会被赞一句。 老四家的,没有表现出的那样老实。 四福晋见了舒舒模样,忙倒了茶,送到舒舒手中:“快压一压……” 舒舒虚弱的对四福晋笑了笑,将一杯茶都喝了,才将胸口的恶心压下去。 可是四福晋身上…… 隐隐的丁香油的味道…… 或许不是四福晋身上的,自己身上也染了。 啊啊啊! 舒舒觉得哪哪都不对了。 屋子里灯火通明的,可是老就觉得外头的诵经声里夹了别的。 好像有些呼啸声。 窗子也忽闪忽闪的。 舒舒的脸更白了。 四福晋见了,觉得可怜可爱,低声道:“一会儿坐夜,你打个转就回来,照顾两位嫂子茶水……” 这说是七福晋与八福晋,孕妇避白事,今日过来,是至亲的原因,可是守灵、送殡这些却不用去。 舒舒忙不迭的点头。 所谓的恐惧,就是这样。 想不到的时候没什么,想到了就越来越怕。 她有些毛毛的。 大福晋还没有棺殓,就是那样在灵床上,下头铺着褥子,上头盖着被子,想想就瘆得慌。 这会儿功夫,门外就传来动静。 是何玉柱来了,躬身进来,对着舒舒低声禀告:“福晋,爷送斗篷来了,请您出去……” 舒舒忙起身,跟大家告罪一声,就出来了。 九阿哥身上披着宽大的棉斗篷,就在离殿门一丈多远的背风处等着,身后跟着几个太监,有孙金,还有两个眼熟的,是十阿哥身边太监。 九阿哥除了身上穿着,手上还挎着一件斗篷。 见她过来,九阿哥忙给她披上,小声嘀咕着:“快穿上,原还以为有富裕的,忘了算两处王府的人了,差点出了亏空……” 这棉斗篷看着不起眼,可十分宽松,前头有暗带,袖口也多出半尺来长,十分的暖和。 舒舒听了,松了口气。 差点出了亏空,那就是没有亏空,挺好的。 舒舒道:“够用就好,实在不行,叫王府这边的针线上人现裁也能赶制些,还有明晚呢……” 九阿哥摇摇头道:“后日成服,针线房那头制丧服,怕是顾不得别的……” 舒舒点点头,之前倒是忘了这个。 后日棺殓,王府这边的下人,还有直郡王名下的王属佐领与包衣人口,都要成服。 服的是重孝,要百日穿白。 反倒是舒舒与九阿哥等人,只是平辈兄弟,不用重孝。 见九阿哥的斗篷前襟敞开着,暗带没有系上,舒舒就低头,仔细的一个个系好。 九阿哥道:“不用系,一会儿进屋还得解……” 舒舒温柔的说道:“爷别怕麻烦,夜里风大,出入再小心也是应该的,要不然爷病了,皇上与娘娘该担心了……” 九阿哥无奈道:“真是啰嗦……好吧,谁叫爷是孝顺儿子……汗阿玛这些皇子里,就数爷最让汗阿玛省心,旁人不行……” 瞧着他臭屁的样子,舒舒说了公道话:“我瞧着爷也没少让皇上操心,就是皇上宽仁,没有与爷计较……” 九阿哥挑眉道:“谁叫汗阿玛是汗阿玛呢,总不能就宠着前头的大阿哥们,不宠后头的……等往后爷做了阿玛,可不这么惯孩子,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舒舒不由莞尔。 还真是理直气壮的双标。 九阿哥见贤思齐,跟着也将舒舒斗篷的门襟带给系了。 他带了几分幸灾乐祸,道:“总共是十条女用酱色斗篷,送过来九条,剩下一条四哥哄着十四穿了,十四还挺美,觉得就一条酱色的……” 不止九阿哥先头忘了计算两处王府的人,四阿哥也忘了。 实在是两家王府沉寂多年。 裕亲王府三阿哥,小时候常被接到宫中,当初也给了恩典入上书房。 后来康熙二十九年,裕亲王因不尊从命令、自行其事,罢了议政,夺了三佐领,圣眷不如以往,王府三阿哥也从上书房退了出去。 恭亲王同为亲王,可从封爵开始,就照裕亲王减等,也是同年夺了三佐领,彻底沉寂。 这两府的堂兄弟,九阿哥实在不熟,他们又是白日吊唁过就走的。 没想到晚饭后又过来了。 四阿哥这边同裕亲王府的两位阿哥差着年岁,即便是二十九年之前,也没有什么往来。 至于恭亲王府的五位阿哥,因为出身低的缘故,并不往皇子们跟前凑,已经习惯被大家忽略。 “这次岳母是帮了大忙了,除了这边的,还剩下二十一个斗篷,可其中有六条都是中小尺寸,不能用……剩下的就是十五条,还是不够数……四哥原要安排十三、十四带着恭亲王府的老六在屋里待着,结果十四不干,四哥就装着要将酱色斗篷给十三,十四果然上当,将那个酱色斗篷抢了……” 舒舒嫁入宫中之前,伯夫人给她梳理过近支宗室。 所谓近支,是从康熙这里开始分。 与康熙同祖父下的宗室,既太宗皇帝子孙,为近支。 总共是五家王府,即显亲王府,庄亲王府,裕亲王府,纯亲王府与恭亲王府。 其中纯亲王府传了父子两代,绝嗣,止封。 有传承的就是四家亲王府。 实际上还有个国公府,是康熙庶叔一支,不过老国公已经薨了三年,最年长的儿子是继福晋所出,当家的三继福晋还有两个亲生子,没有成年,爵位搁置,暂时没有传下去, 对于这四家亲王府,舒舒就知道的比较详细。 尤其是世祖皇帝下的这两支,是近派中的近派。 恭亲王府的六阿哥,就是身份有争议的那个吴氏女所出,年岁在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之间,也算是孩子。 九阿哥说完八卦,笑话完四阿哥一场,就递给舒舒两个荷包。 “这是小福松送来的,干巴巴的,怪噎人的,也不好吃……” 说着,他又掏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拿了什么,直接塞到舒舒嘴里。 又甜又糯。 舒舒还饿着,顾不得嫌弃九阿哥没擦手,细细品尝。 直接用荷包装了,还挑剔什么? 是黑蜜枣。 “好不好吃?” 九阿哥带了得意问道。 舒舒点点头,道:“好吃,甜滋滋的,吃这个正合适……” 九阿哥递给她,随后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个荷包来。 “还有这个……” 是柿饼,每一枚都用糯米纸包着,装的荷包里。 舒舒等不及,马上就想要吃。 九阿哥忙劝住:“行了,一会儿回屋吃,省得压了风……” 舒舒有些迟疑。 屋子里除了她,还有八个人。 都是嫂子。 不好吃独食,可要是分派的话,一人半块柿饼? 好像有些奇怪。 九阿哥小声道:“我刚才打王府厨房过来,吩咐人烤了供果,入更了跟茶一起送上来……” 供果,也叫炉果。 是祭祀常用的小面果子。 守丧的时候,用这个佐茶,也不算出格。 舒舒点点头。 树枝“簌簌”响,起风了。 九阿哥拦着风向,可是浓郁的香火味儿还是随着冷风无所不在。 “咳咳咳……” 舒舒一阵咳,肺都要出来了。 九阿哥忙推她:“快进去,别在外耽搁了……” 说到这里,想起还有口罩。 舒舒手中也没有这个地方了,九阿哥就叫何玉柱抱着。 “岳母做了好几大包……爷倒是晓得你这大方劲儿随谁了……不大节俭……” 舒舒捂着嘴巴的,很是无语:“这不是爷这贵婿难得开一次口,额涅肯定想要周周全全的……” 九阿哥轻哼道:“别推爷头上,爷觉得岳母就是惯孩子……还当你小娇娇呢,怕熏着了……” 晓得外头人多眼杂的,没有提舒舒宿疾之事。 舒舒点头道:“我再大,在额涅眼中都是孩子;爷再大,在皇上与娘娘眼中也是孩子……” 九阿哥挑眉道:“当孩子好,做错了不挨说,做对了得夸,爷发现被人夸舒坦……这阵子,老有人夸爷,就差汗阿玛了……” 外头风冷,九阿哥就不多说,推了舒舒几步,又叫孙金几个拿着斗篷,跟着进西侧殿送东西。 他就不进去了。 九阿哥盯着西侧殿门口,看着舒舒挑了帘子进了门。 结果身后就传来“咳咳”声。 九阿哥差点跳起来,吓得汗毛耸立。 然后就是悉悉索索的声音,九阿哥想要回头,又不敢。 随后,就是一只手摸到他肩膀上。 九阿哥想起上午自己胡诌的话,身子都僵了,牙齿都跟着打颤,闭着眼睛小声说道:“大嫂,您还是走吧……实在舍不得,也别来寻弟弟我呀,不搭界,大哥正想您呢……” 说到这里,想了想大阿哥方才去后头看小阿哥了,他又改了口:“大哥看弘昱去了,小孩子眼亮,您还是避一避,别吓着孩子……” “实在有不放心的,就去寻……寻我四哥,四哥这人靠谱,值得托付……” “要不就三哥,排在前头,读书也多,学问上好……” 他前两句还是推托,说到后头,就带了几分热心。 “三哥还是算了,他不通庶务,别耽搁了……” “要不我八哥也行,待兄弟体贴,处事也周道,跟大哥也亲……” “我五哥凑合,就是做事不太利索,太磨蹭了……” “实在不行,找七哥也行……看着不爱搭理人,倒是面冷心热……” 九阿哥说着哥哥们的长处,心里去了几分惧怕。 他闭着眼睛,跟神佛祈祷。 那么多管事的哥哥,大嫂是不是可以去找旁人了? 结果他脖子就被勾住了。 吓得魂飞魄散! 他刚要喊,就被堵住嘴,随后胳膊也被拖出了,生生的拉到僻静处。 九阿哥吓傻了,不敢睁眼,却是开始拼命挣扎。 而后,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如同天籁。 “九弟,别喊,汗阿玛在此……” 是八阿哥的声音。 九阿哥睁开眼睛,望向前头。 咦?! 好多人! 穿着常服的汗阿玛! 汗阿玛左手边,是老三、五哥、八哥! 汗阿玛右手边,是老四、老七! 大家都看着九阿哥,神色各异。 九阿哥眼睛瞪得提溜圆。 自己方才都用的敬语吧?! 他脑子里飞转,随即就是庆幸。 之前舒舒提醒了好几次,他也不知不觉的改了称呼。 即便是私下里,也用的尊称。 要不然的话,肯定就是“老三”、“老四”秃噜出来,那样的话,汗阿玛肯定要训斥。 自己好像也都夸了! 没有念叨着哪个哥哥不好! 九阿哥这样想着,就放心了。 即便皇父现在高深莫测的,九阿哥也没有察觉到旁的,带了孺慕与兴奋道:“您来了……” 都说人间帝王是真龙天子,百邪不侵。 汗阿玛在此,大嫂即便流连忘返,也不会来前头了! 康熙看着九阿哥,真是一言难尽。 方才四阿哥还将九阿哥夫妇好一顿夸。 这夫妻俩今天表现不错,有情有义。 老九将老大劝出来了。 老九媳妇帮着大福晋修整容貌。 结果还没有想着怎么夸一句,就见着小两口说小话。 四阿哥当时就想要叫破,被康熙拦下。 康熙心中有些纠结。 既盼着儿子与儿媳妇感情好,白首成双;又担心感情太深,万一有个变故,儿子伤心。 如大阿哥,就是前车之鉴。 前些年他就想要指个侧福晋,结果被大阿哥婉拒。 之前想着郡王府这边不好缺了女主人,康熙就想着百日除服后点个继福晋。 可是想着大阿哥对发妻的情分,怕是不肯这么快续弦。 对于老九夫妇这里,康熙就有心观望。 结果看到什么了?! 董鄂氏,行事还算妥帖。 待丈夫仔细,也晓得人情道理。 老九咋咋呼呼的,没个稳重劲儿。 旁人都老老实实等着入更守灵,就他一个人满府乱窜。 倒是不见外。 连吃带拿的,还安排上宵夜! 这嘴碎的毛病随了谁了…… 康熙还在磨牙。 九阿哥已经抱怨道:“这都第几回了?!有一、有二没有再三!就算是汗阿玛,儿子也得提醒您一句,非礼勿听……” * 三更一万一! 附:下一章会在8月21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还真是碍眼(第一更求月票) 康熙高深莫测模样。 “照你这么说,还是朕错了?” 九阿哥连忙点头,理直气壮:“就是啊,您说这要是就儿子一个在外头,您在这边听也就听了;可还有儿子福晋在,万一儿子说了什么私密话,您听着也不大合适……” “不是还是孩子么?朕不放心还不行?朕看你就该回上书房,朕也不应该惯孩子,该骂就骂,该打就打……” 康熙嗤笑道。 九阿哥讪笑两声:“花有重开日,人无少年时……这大了就是大了,要是汗阿玛想管,从十五他们那一拨管起来也不晚,要是嫌他们小,还有十二他们几个……” 三阿哥跟着道:“汗阿玛圣明,老九离二十还好几年,回上书房正可好,多念几本书,懂些道理……” 他很是“好心”的附和。 九阿哥不乐意了,望着过去。 “三哥,您怎么回事儿?方才弟弟还夸您来着,您不厚道也不提醒一声,怎么还‘恩将仇报’……” 三阿哥皮笑肉不笑:“那是夸?不通庶务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就不通庶务了?你才当差不到三个月,我这边都好几年,六部都轮了一圈,政务都通了,还有什么庶务不通的?” 九阿哥撇撇嘴,点头道:“那弟弟是说错了,您这不是‘不通庶务’,您这是眼力见儿不大好……头午乱糟糟的,四哥脚底板都磨出火星子了,您还稳如泰山呢……” 三阿哥脸色涨红,忙望向康熙。 康熙也看着三阿哥。 三阿哥解释着道:“汗阿玛,您别听老九混说,头午是伯王、叔王过府,儿子作陪来着……” 康熙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三阿哥额头汗津津的,看着九阿哥,牙根也开始直痒痒。 九阿哥咧嘴,带了肯定道:“那您还挺辛苦,也没有法子,谁叫您是哥哥呢……” 三阿哥的心跟着波浪似的,起起伏伏的。 对着九阿哥,有些没脾气了。 要说告歪状,也没有这样当面告的。 就是嘴巴臭! 这好话说出来也不中听! 九阿哥夸完三阿哥,转过头,望向另一侧的四阿哥。 四阿哥板着脸,看着九阿哥,看不出喜怒。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四哥您不说点什么?” 四阿哥皱眉道:“往后行事谨慎些,尤其是外头,隔墙有耳的道理都忘了……” 九阿哥气鼓鼓道:“就这?您也不厚道,就不晓得提醒弟弟一声,白给您当一天的跟班,不护着兄弟这毛病可不好……” 四阿哥被他嗔怪的,自己都有些犯迷糊。 真是自己错了? 五阿哥提醒着:“四哥提醒了,四哥咳嗽了……” 九阿哥听了,不由一愣。 他之前还当是八阿哥提醒。 后来想着八阿哥搭他肩膀,那咳嗽声好像在后头,就当成了五阿哥。 没想到居然是四阿哥。 九阿哥晓得好歹,却是嘴硬:“咳嗽就咳嗽呗,也不知道大点声儿,隐隐约约的,听着瘆得慌……” 四阿哥轻哼一声,懒得搭理他。 九阿哥望向七阿哥。 七阿哥移开眼,抬头望天。 今天十八,月亮已经出来了。 乍一看是圆的,可仔细看东北角缺了一个边边。 月有阴晴圆缺,说的不外如此。 九阿哥指了指七阿哥,对康熙道:“汗阿玛您瞧,儿子先头夸的都是实话,七哥就是这样不爱搭理人……” 七阿哥瞪过去,那是夸? 他脑子里已经在想着“人有悲欢离合”,老九这混蛋,就是欠打,该悲一悲! 这会儿功夫,大阿哥已经从后院回来。 这是得了前头人的禀告,晓得圣驾没有惊动旁人,带着阿哥们在这边说话,走了过来。 见了康熙,大阿哥苦笑道:“儿子不孝,劳您跟着费心了……” 康熙长吁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口气却严厉起来。 “上有父母需要孝顺,下有儿女需要照拂,只许伤心这几日,而后就要立起来,不可毁哀自损,那不是为人子的道理……” 大阿哥没有立时回答,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有些缥缈:“汗阿玛,儿子就是有些乏……” 康熙心疼,不忍再说教,口气和缓起来。 “乏了就歇歇……前头就交给几个阿哥,三阿哥出面待客,也没有慢待;四阿哥行事仔细,前后都盯着;五阿哥行事温吞了些,可跟七阿哥一样,都没闲着,两人都是热心肠,不会耽搁事儿;还有八阿哥这里,处事也妥帖,九阿哥勉强也成人了,这么多阿哥在,不会短了伱福晋的体面,你就放心吧……” 九阿哥:“……” 汗阿玛这是训儿子训惯了?! 不知道怎么夸,用了他的词儿! 所以夸自己的时候,才不知道怎么说么? 就是这“勉强也成人了”是夸吧?! 大阿哥望了望几个兄弟,年长的阿哥都在这了。 他就道:“这两日辛苦你们了,回头大事完了,让弘昱给你们磕头……” 大悲无泪。 大阿哥除了憔悴些,看着与平日无二。 可是大家都感觉到了他的寂寥。 就是这种伤心,要自己走出来,劝也没什么用。 因此大家都闭了嘴,就三阿哥带了感慨开口道:“‘梧桐半死清霜后,白头鸳鸯失伴飞’,大哥,还请节哀……” 大阿哥点了点头。 五阿哥迷糊了,低声问身边八阿哥:“三哥念叨什么呢,怎么没个忌讳……” 虽说是守丧,可也不兴直接说“死”啊…… * 西侧殿里。 舒舒的棉斗篷已经脱下来,叠好了放在手边的隔几上。 出去一趟,吃了几口冷风,最后还熏了一下,嗓子就有些痒痒。 一连喝了几杯热茶,她才将那股咳意压下去。 就是这一出一进的,也带了不少外头的香火味儿进来。 大家板板正正坐着,实际上都腰酸背痛了。 三福晋开了口,道:“院子里好几个道场,这香烟袅袅的,还有得烧呢……” 大家都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 三福晋继续说道:“我们贝勒府就在左近,明早守夜完毕,要不就去我们贝勒府歇一歇,梳洗了再过来……” 她的确是好心。 因为除了今晚,还有明天一昼夜,总不能大家都在这里干耗。 意思到了就行了。 这边做摆设,很是累人。 正好她也能借着照拂妯娌的功夫,回去歪一歪,收拾收拾。 想到这里,她看着七福晋与八福晋,带了关切道:“尤其是两位弟妹,如今状况,不好太乏累,要不然别说长辈们操心,就是大嫂在下头也会难安……” 七福晋听了,很是心动。 她身子骨结实,也过了头三个月,倒是不用那么小心。 就是这歇一歇是次要的,只要是可以趁机补些吃食。 不是大鱼大肉的,就是加顿粥也是好的。 八福晋看着三福晋,神色木然。 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三福晋能这样。 之前这个三嫂说话利索,未语先笑的,让人极容易生好感。 谁会想到,这一打交道,是这个德行。 听不懂好赖话。 脸皮也够厚。 就跟之前没有骂她似的…… 她想到这个,就直接开口问了:“您不是不稀罕说我么?头午骂得那么痛快,才半天功夫,怎么又装好嫂子了?” 三福晋的笑容有些僵,摸了摸鬓角。 “本来就不是什么要紧的,就是话赶话说到,这不是被八弟妹你先头的话气住了……哎,平日里瞧你也没这么冲,这是遇喜的缘故,妇人就这样,怀了孩子就容易心火大,眼窝子也浅……这个时候谁还会同你计较不成?过去就过去了,咱们不提了……” 八福晋眉毛都立起来,带了讥诮:“照这个话来说,您还真是宽宏大度,我还得谢谢您……” 三福晋摇头道:“不用不用,谁叫我是嫂子呢,前头的总要吃些亏,还能同你们计较不成?等以后你们就晓得了,我这人最是心大……” 八福晋气得脸色发白。 骂的那么难听,当着那么多宗亲福晋,丝毫不给她留余地,结果反而倒打一耙,将错处都推到自己身上…… 自己是有不当之处,可用得着当众凌迟么? 按照她的意思,自己就活该挨骂,自己是自作自受? 八福晋觉得这是个大笑话。 她还想要说话,旁边已经伸出一杯茶杯来。 她与三福晋中间,原本隔着五福晋,现在是四福晋了。 四福晋担心她们呛呛起来,八福晋再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就换了过来。 她的神态包容着带了劝诫,看着八福晋的肚子,道:“八弟妹,这些日子你还要静心才好,遇到事了就想想肚里的孩子……这开了怀,往后就快了,到时候一年一个,三年抱俩,贝勒府很快就会热闹起来……” 八福晋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没有说什么,神色慢慢平缓起来。 三福晋见了,撇了撇嘴。 看到隔几上的棉斗篷,她面上多了嫌弃。 看着就糙,也不合身。 随即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有些后悔。 为什么不叫人多预备两套棉衣裳…… 用丝绵掺和棉花,做的袄子肯定会比现下的轻薄合体。 还有脚上的鞋子。 老布的鞋面,虽是京中制式,可真是丑死,也显得脚大。 她心里还有些焦躁。 她娘家也在正红旗地界。 离郡王府并不远。 可是三福晋晓得自家事。 阿玛病着,三继夫人跟自己就是面子情。 自己额娘是侧夫人,有着诰命,可是没有儿子底气不足,平日里在公府就是个闲人。 白日里探丧,也只来了两个哥哥…… 五福晋觉得这斗篷送的正好,这就是高门大户的底气。 自家那边,今天也来人,就是露个面就走了,生怕被当成是攀附的,更不要说往这边送东西。 至于四福晋,劝完八福晋,看着棉斗篷心中也是叹息一声。 她也没有同胞兄弟,兄弟全都是异母的。 上头的嫂子年岁也大,比额涅还年长。 婆媳相处彼此也尴尬,就彼此避着,跟客人差不多。 八福晋看到四福晋动作,也望向了棉斗篷,心里却是酸涩难当。 这就是娘家。 舅母没有说话。 自己今天挨呲哒,舅母没有拦着。 等到骂完,舅母才出面。 她是恼了自己,不想再搭理自己。 可是全怪自己么? 当时嫁妆的事情,舅舅给的交代就是那个。 自己开始时傻乎乎的,都信了,自然憋着气。 也没有人告诉她真相。 还是奶嬷嬷悄悄说了。 不过她还是恼。 但凡舅母真上心,也不会帮着太福晋瞒了好几个月,私下里提点自己一句不成么? 早晓得的话,也能找补。 结果舅母是贤惠了,做了好妻子、好儿媳妇,自己这外甥女算什么? 今天,郭络罗家来人了么? 或许来了,或许没来。 反正她都不知道,也没有人专门到她面前来。 原来她是一个没有娘家的人。 她心里面不喜欢董鄂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这种父母双全的底气与疼宠。 还真是碍眼。 七福晋这里,没心没肺的,跟舒舒咬耳朵。 “我都忘了这一茬,要不就打发人回家一趟,让她们来馈粥……” 这还是从关外时就有的丧俗。 亲友馈粥。 也是劝丧家多保重的意思。 舒舒听了,很是心动。 她还饿着呢,刚才连着喝了几杯水,就是个水饱。 可这些斗篷的事情还能推到九阿哥身上,七福晋的吩咐可不好推到七阿哥头上。 她们做皇子福晋,还是守着小媳妇的本分为好。 要不然,就跟几个嫂子都打一声招呼。 馈粥么? 又不用大抛费,大家的娘家都能做到。 就是这时,门口有人禀告。 安郡王府长史奉王爷、福晋之命,来“馈粥”了…… 排队捅嗓子去,二更迟些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章 宾至如归(第二更求月票) 除了馈粥之外,安郡王福晋还派了两个嬷嬷跟着长史出来的,都是郡王福晋身边人。 两人手中拿着一个大包裹。 里头是簇新的棉斗篷,还有一双棉靴子。 靴桶一尺多深。 看着有些憨憨的,却是暖和。 “是福晋打发人回来赶制的,想着您如今不方便,寒从脚下起……” 两人服侍着八福晋换上,低声说道。 八福晋神色恍惚。 好像又回到王府的日子,舅母照顾自己起居,也是这样仔细周道。 舅舅只有三子,两庶一嫡,其中庶长子夭折,只剩下一嫡一庶两个阿哥。 舅母没有女儿,向来是当自己是女儿养的。 早年为了自己与小姨母的眉眼官司,舅母也不是没有出面过,还为了这个挨过太福晋训斥。 八福晋耷拉下脑袋,心中生出悔意。 自己之前太任性了。 随着安郡王府的“馈粥”,就像打开了阀门似的,宗亲王府随后都有了动作。 康亲王府,显亲王府,庄亲王府,简亲王府,裕亲王府,恭亲王府,依次派人上门,或是长史,或者子弟。 随后是信郡王府,平郡王府,顺承郡王府,僖郡王府。 而后是几家贝勒府、贝子府。 最后是十几家镇国公府、辅国公府。 有这接二连三的“馈粥”打岔,去灵堂伴宿也没有那么难熬。 入更时,舒舒跟着嫂子们出来,穿着厚实的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嘴巴上还带了口罩,不怕冷风与烟灰,也就两刻钟,就去侧殿用粥。 说是“馈粥”,可也没有哪一家真的只送粥茶,多是素席,主要食材就是草八珍与各色的洞子菜,还配着几样素点心。 舒舒忍着口水,跟着嫂子们行事。 四福晋、五福晋都来劝。 舒舒就“勉为其难”的动两筷子。 就是每筷子夹得比旁人大口些。 旁人是一根黄花菜,半片木耳的,舒舒则是差不多就是一口的量。 三、五次的“馈粥”席面过后,大家都是做个样子。 七福晋已经吃顶了,放赖不肯再动筷子。 旁人更是宁愿在灵堂多待会,也不肯回偏殿走过场。 舒舒坚持到最后,也吃了足有七分饱。 养生为要,她就也开始随大流,不往偏殿回了。 至于七福晋与八福晋,两人身边都带了嬷嬷、丫头的,不缺人服侍。 这个时候守灵伴宿,舒舒她们这些亲友都算是次要的。 主要的还是孝子、孝女。 即郡王府四个小格格与小阿哥。 入更后,小阿哥就被叫起来,由庆喜亲自抱着过来。 他应该是才醒,脸上还迷迷瞪瞪的,黑漆漆的眼睛好奇的四下里看着,立时被灵床供桌上银瓶里的绢花吸引,小手往那边够着:“花花,姑姑,花花……” 庆喜忙拉了他的小手,小声哄着道:“阿哥乖,这个拿不得,咱们拿旁的……” 说着,她低声吩咐灵床前几个侍候香火的丫头,给小阿哥拿了一支备用的绢布荷花来。 这是插瓶做供品用的,足有一尺多长。 小阿哥拿着,使劲搂在怀里,嘴里嘟囔着什么。 庆喜以为他还要什么东西,凑过去听了,心里就是涩然。 “花花,给额涅留着……” 四位小格格,也都过来了。 三格格与四格格眼睛都是肿的,已经被两位姐姐给教了一遍什么是“离世”。 看到灵床躺着的大福晋,三格格与四格格眼泪就出来了。 两人得了吩咐,也不敢上前,就紧紧的拉着姐姐们的手,不移眼的看着大福晋。 大格格抿着嘴巴,拉着妹妹,看着灵床,时而还望向弟弟。 四福晋见状,忙过来看顾。 五福晋却在留意舒舒,见她不怕了,也就放心了。 到底规矩如此,找借口是能躲一回,可也容易被人挑剔。 舒舒很平静,几个孩子都不怕,她怕什么? 恐惧这种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适应了,也就没什么。 说实在的,要是这个世界真有神鬼,说不得舒舒更高兴些。 那样她什么也不求,马上就去捧着《易经》研究去,管它修仙还是练鬼,先学一波再说。 要是能侥幸活到三百年后,那就是另一个故事。 可惜,只是想想罢了。 人与鬼神之间,还是存了壁垒。 不可触碰。 这还是常人主导的世界。 每一个人,不管贫富贵贱,都要经历生老病死。 远远的传来鼓声。 这是钟鼓楼那边传来的。 钟鼓楼负责京城报时的。 正午时鸣钟。 入夜以后,每一更开始敲一次鼓,几更就连敲几次,用来报更,一直到寅时无亮。 忙忙糟糟的,一晚上就过去了。 等到五更终了,这守灵伴宿就算告一段落。 小阿哥与小格格们都被抱下去了。 三福晋的腰板都要坐木了,少不得旧话重提,再次邀请大家过去贝勒府梳洗。 裕亲王府三福晋与两位夫人都婉拒了,她们打算家去,入更前再过来。 白日这边还要继续接待吊唁的客人,她们留着也帮衬不上什么,就不用跟着裹乱。 三福晋带了遗憾,没有留客,只望向四福晋。 她看出来了,八福晋那个泼辣货听四福晋的。 五福晋、七福晋与舒舒几个,也比较亲近、信服四福晋的样子。 她还在琢磨,要是四福晋婉拒,怎么说服。 反正她受不了了。 外头的棉袍可以接着穿,鞋袜总要换换。 没想到四福晋直接道:“那就劳烦三嫂了……” 王府前头也空出了一个客院,供福晋们梳洗更衣。 可是四福晋觉得妯娌这么多,轮流梳洗什么的也不方便。 还有身边跟着的人,二十多号人,也得拾掇拾掇,总不能蓬头垢面的。 三福晋嘴边的话憋了回去,道:“劳烦什么啊,都不是外人……” 说着,她就悄悄望向八福晋。 这个是不知行事的,谁晓得还要闹什么幺蛾子。 不想八福晋站在七福晋身边,纹丝不动,也没有开口拒绝的意思。 三贝勒府与直郡王府在一条街上,就是街头、街尾,前后不到半里地。 四福晋唤了王府管事,要了两个肩辇,给七福晋与八福晋,其他人都是步行,直接溜达过去。 六个福晋,除了舒舒从宫里出来,不好多带人,身边只有两个丫头,其他人都是四人,丫头、嬷嬷齐全。 如此,就是小三十号人,浩浩荡荡的转移到三贝勒府。 这个贝勒府外头看着,与直郡王府差不多,就是没有挂匾额。 《大清会典》上钦定各等级宗室的府邸规格,都有定制。 从门钉数目,到雕花颜色。 贝勒府与直郡王府都是郡王府规制。 谁叫当初修缮的时候,就按照郡王等级修缮。 后来三阿哥降爵的消息传回京城,内务府这边本应该是重新修缮,可是京中土木行的规矩,冬天不施工。 外加上没有人乐意做这个恶人,眼巴巴的非要改了人家王府。 谁晓得什么时候升回来。 也没人想到皇子搬家会搬的这么仓促,总以为要拖到年后。 三贝勒一家搬出来,入住了郡王府规格的贝勒府,也没有非逼着内务府大冬天的开工,拆门钉拆屋子什么的。 就这么住了,就是没有挂门匾。 三福晋直接将大家带到后院正房,就在中路银安殿后头,是面阔五间,进深三间的大屋子。 院子东西各有五间厢房,厢房与正房之间是抄手游廊。 不仅屋子高大,院子也极为宽敞,与宫里的阿哥所不可同日而语。 听到院子里动静,东厢房都有嬷嬷出来。 原来贝勒府的两位阿哥,随着三福晋住在正院,如今就安置在东厢房。 这也是时下规矩,贵妇不亲自哺育孩子,母婴就隔开安置,省得两下里休息不好。 三福晋脚步顿了顿,问了几句小阿哥吃睡什么的。 晓得一切都好,她就带着大家继续走。 “后头还有花园子,引了活水,过了这阵子你们过来玩……” 三福晋说着话,带了几分得意,招呼着大家进了正房。 早有丫头先一步回来预备。 东次间,西次间,都设了梳洗之处。 热水、洗面盆、新毛巾都预备齐全。 另外她还叫人开了西厢房,方便各家的随从轮流过去梳洗。 三福晋请四福晋带着七福晋、八福晋在东次间梳洗,自己带了五福晋与舒舒去了西次间。 遇喜的人金贵,三福晋可不想与八福晋再撞上。 昨天自己没吃亏,可也不算是占便宜。 话说的重了。 跟四福晋一比,显得不够宽和。 得想法子找补回来。 这样想着,三福晋就忙活开了,叫人从库房支了新被褥过来,在东次间、西次间铺了,好让大家梳洗后能歇一歇。 这接人待物,用心了与不用心,自然是截然不同。 几位福晋,还真是有种“宾至如归”之感。 不管旁人如何,舒舒是没有客气。 就算是年轻,可这一昼夜的没合眼,也浑身劳乏。 她梳头、洁面、刷牙、漱口、泡脚,身上也简单擦拭,换了干净里衣袜子,就在西次间的炕上躺了。 五福晋也梳洗完毕,见状就在舒舒旁边坐了:“腰酸吧?要不我来帮你揉一揉……” 舒舒听五福晋提起这个,想起小松来,道:“不用嫂子,我身边丫头会这个……” 之前是核桃在她身边服侍洗漱,小松去厢房拾掇去了。 这会儿功夫,核桃过去,就换了小松过来。 舒舒就叫小松先给五福晋按按。 五福晋也实在乏了,不跟舒舒外道,就在舒舒旁边趴下。 小松刚要上手,舒舒拦住。 她想着大家一起北巡,还是小心叮嘱一句:“别揉腰,主要是脖子跟肩膀……” 小松应了。 五福晋被揉的舒坦,昏沉沉的睡过去。 小松就放轻了动作,最后收了手。 接下来是舒舒。 舒舒也是昏昏欲睡的。 舒坦。 只是她望向门口,盯着人,怕有人进来说话惊醒了五福晋。 还要熬一昼夜呢,能多歇一会儿是一会儿。 盯着盯着眼皮子发沉,舒舒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等到再睁眼,已经是午初。 东次间里,除了她自己,只有核桃坐在炕边小凳子上低头打瞌睡。 舒舒翻身坐起来,这一动作,核桃就醒了。 舒舒睡得饱饱的,问道:“什么时辰了?其他福晋呢……” “未正了,福晋们都在东次间,安慰三福晋呢……”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一章 好事成三(第三更求月票) 舒舒的耳朵支棱起来,示意核桃快讲。 好好的,怎么就叫人安慰了? 早上的时候还得意洋洋的介绍花园子。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边的规制不会降。 皇上器重三阿哥,爵位还会上去,拆拆减减的,费事还费钱。 核桃指了指西边,小声道:“刚才膳房送了席面过来,三福晋才晓得三贝勒让田格格挪到西主院去了,让她代管家事……” 舒舒默然。 这样的府邸,规制都是一样,总共是三路。 除了中路,就是东路,西路。 东路多是留给以后的继承人、 西路有的是长辈奉养,有的就是侧室所居。 除非直接指了侧室下来,否则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宗室妾室只有“生育有功”才能请封侧室。 要不然的话,显得偏宠妾侍,有好色之嫌,不够体面。 田格格挪了住处,代管家事,这是没有侧夫人之名,已经有侧夫人之实。 三阿哥这个渣渣。 还真是迫不及待。 要知道三福晋接连生育,嫡次子还没有百天。 三福晋堵心的还不只这一件。 年初发现怀孕的时候,她效仿七福晋,跟着荣妃讨了两个内务府秀女。 结果荣妃还真的挺会挑人,都是宜男之相,如今两个都有身孕了。 一个将要临盆,一个也五个多月。 还真是“好事成双”。 舒舒不想去东次间磨牙。 有什么安慰的? 谁家没有格格? 都说世人重规矩,可皇家是最不重规矩的地方。 皇子嫡福晋进门之前,家家两个格格摆着。 谁也不能幸免。 运气不好的,婚期延了的,就是进门当娘。 真要是心窄的,这日子就不用过了。 可走到三福晋这样地步的,被婆婆不待见,丈夫也没拉拢住的,也只有她一个。 五贝勒府与七贝勒府庶长子都满地跑了,也没听说谁敢到福晋跟前碍眼。 至于直郡王府、八阿哥与自己二所那边,格格就更是只是摆设,不闻其名,不见其人。 也没有哪个娘娘会盯着儿子床笫之事,非要逼着阿哥睡小妾。 真要那样,皇上也不会容。 居家过日子,还是皇子福晋说了算。 这夫妻之间,也是磨合交锋的过程。 之前人人都觉得三福晋是皇子福晋中的幸运儿,娘家体面,丈夫爵位高,自己生了两个嫡子,现下一揭开,下头也是一团乱麻。 核桃出身内务府,比小椿几个更重规矩,知眼色,可眼下也戚戚然,小声跟舒舒嘀咕着:“都是惯的,要是三福晋前头不退,三贝勒敢这样直接打脸……” 幸好自家福晋立起来,宜妃也是宽和的婆婆,要不然往后还不知如何。 * 东次间里,三福晋已经收了泪,带了几分柔弱道:“让大家看笑话了……” 四福晋陪哭了一场,此刻也擦了泪,叹气道:“三爷是出了名的读书多,不会坏了规矩的,三、五年之内,应该不碍事……” 侧夫人待遇,与正式请封侧夫人还不同。 还有就是长幼有序问题。 大阿哥那边没有侧福晋,东宫倒是有个贵人待遇的侧室,就是太子长子、太子次子之母,可也没有正式请封太子侧福晋,三阿哥请封本就碍眼,有子请封还勉强说得过去,无子的话就太惹人侧目。 三福晋向来好强,一时在众妯娌跟前丢脸,才忍不住哭一回。 现下,她就有些躁得慌,带了不自在,看着旁边的五福晋与七福晋,带了同命相怜,道:“我就是前车之鉴,两位弟妹也要引以为戒……” 五福晋眼圈泛红,神色不变,点头道:“谢谢三嫂提点……” 七福晋挑眉道:“想请封侧夫人?做梦!我要是生了阿哥,不需要侧夫人,我生不出阿哥,也会在庶子中择优教养……既是‘生育有功’才能请封侧夫人,那到时候请封阿哥生母就是……” 这一番言论,使得大家都镇住。 听着她的意思,七贝勒府竟不似七阿哥的贝勒府,而是她的贝勒府一般。 居然连侧室人选,都要越过七阿哥自己做主。 三福晋觉得她在吹牛。 “长子到底不同……” 三福晋提醒着。 就比如惠妃娘娘,在四妃中圣眷压根不能与宜妃与德妃相比,可是就因为生了皇长子,就成为四妃之首。 而且她还得到皇上的信任,打理抚育小阿哥、小格格的兆祥所至今。 七福晋不以为然道:“方才三嫂说您是前车之鉴,其实还算不上,恭亲王那边,反倒是现成的先生,值得咱们学一学……” 恭亲王发妻早丧,现在的是继福晋,本生有嫡长子,结果养到十六岁得了肠痈殇了。 十来年过去,继福晋绝了生子之念,可也拦着了恭亲王择世子之事。 至于侧福晋,更是没影。 如今庶子庶媳们巴结,妾侍们奉承着,继福晋在王府后院唯吾独尊。 反倒是裕亲王那边,裕亲王福晋处境不大好。 她嫡子幼年早夭,两个站下的阿哥都是同母所出。 裕亲王为了抬举儿子身份,早早就给阿哥生母请封了亲王侧福晋。 如今那边一家四口日子和美,裕亲王福晋就成了摆设。 大家都沉默了。 三家堂亲王府中,一位伯母,两位婶子,三位亲王福晋都生过嫡子,可是都没有立住。 小儿难养。 生了阿哥只是第一步,拉扯成人才算功成。 八福晋摸着肚子,脸色都白了。 七福晋向来大胆,此刻也有些忐忑:“怪不得说儿女都是讨债来的,还没生出来,就要额涅操心了……” 四福晋觉得这个话头不大吉利,起身道:“我去瞧瞧九弟妹,这睡了小四个时辰了……” * 东次间里,舒舒正在摸肚子。 饿了。 见四福晋进来,舒舒忙起身,带了期待道:“四嫂,是不是该用席了?” 不管是吃田格格准备的,还是三福晋叫人另准备,都该吃得了。 早上梳洗后就睡了,早膳就给略过去,舒舒真是觉得饥肠辘辘。 粥也好,茶也好,先垫垫。 四福晋被问得愣住。 素席还在东次间摆着,就是大家都没有胃口。 这世上所有的感同身受,都是因自己。 三福晋受了委屈,哭了一场,她们陪了一场,眼泪却是为自己流的。 各有各的难处。 眼见着舒舒小脸粉莹莹的,全无阴霾,四福晋心情也舒缓些,就微笑着点点头:“早过了饭时了,是该吃了……” 妯娌俩去了东次间。 四福晋看着席面,是些素菜素点心什么的,还有两样素粥。 倒是还温着。 可是怕三福晋心里不舒坦,四福晋就道:“有些凉了,就撤了吧,看膳房那边有什么素粥素面的,上几碗来垫垫,天黑前就得过去,不好拖太久……” 如今夜长昼短,差不多申正到酉初中间天黑。 现下已经是快到申初,确实时间不够宽裕。 三福晋犹豫了一下,道:“要不叫人热热,就对付一口?” 大家都带了不解。 瞧着她方才的样子,极不待见田格格,才会因对方送了席面过来,就委屈了一场,哭了一鼻子。 怎么又吃了? 三福晋讪笑道:“抛费不好……” 她不好说田格格鸡贼,还会告状,要是借着这个告状,怕是三爷还要啰嗦。 大家都是无语。 四福晋解围道:“不用热,还温着呢,就这么吃两口吧……” 大家没有异议。 地上摆了大餐桌,大家就依次坐了。 四碟、四碗、四冷盘,还有四道素点,两道素粥。 除了舒舒与七福晋,旁人都没有什么食欲。 舒舒跟着大家的速度,吃的也悠悠然。 有了昨晚经验,她不担心守灵饿肚子,就注意着食量。 昨日宗亲“馈粥”了一遍,今日就要轮到郡王府的外家与姻亲了。 少食多餐。 也是健康养生。 五福晋与七福晋看了舒舒好几眼,都没有劝她。 毕竟这田格格的事情,即便不是自家的,也确实让人堵心。 吃完一顿粥饭,大家又是刷牙洗脸更衣一遍。 趁着大家都忙,四福晋将八福晋叫到无人处:“八弟妹身上如何?有没有觉得小肚子坠或者其他?要是身上不舒坦,千万开口,别勉强……” 至于让八福晋提前回八贝勒府的事情,四福晋没提。 她觉得那样不好。 八福晋之前才犯了过失,正是当好好表现的事情,这个时候还是当从众。 如此,无功也不至于有过。 可是也不能为了表现,就枉顾身体状况。 还是当以肚子里的孩子为要。 八福晋摇头道:“谢谢四嫂,我没事……我觉得身上暖和了,心里也暖和了……” 四福晋看了眼她的棉靴子,笑了笑没有做点评。 瞧着八福晋的样子,对安郡王府那边亲近信赖,这个也好也不好。 即便是至亲骨肉,还有权衡利弊的时候。 差了一层,更是不同。 或许能锦上添花,却未必能雪中送炭。 靠山山倒,靠水水断。 只有靠自己,才能真正踏实。 疏不间亲。 外人不好多说。 这些道理,还是八福晋自己去悟。 一行人重新到了直郡王府,还是昨天的西侧殿。 就是屋子里与昨日不同。 多了两个炭盆,座位上也多了一层羊毡垫。 大家的座位舒适了不少,屋子里也比昨晚上暖和。 大家过来没一会儿,裕亲王府三福晋与恭亲王府两位将军夫人也到了。 依旧是昨日流程。 就是今日“馈粥”的换成了惠妃娘家、然后是大福晋娘家,随后就是各位皇子福晋的娘家。 估摸是得了昨天的消息,今儿就都没有落下。 连带着郭络罗佐领宅,都打发人过来了。 都统府这边,来的还是珠亮与福松。 舒舒得了消息,亲自过去见了一回。 珠亮这里没有什么操心的,老实孩子,还有阿玛与额涅盯着。 福松这里,可还有个赌鬼阿玛。 “什么情形了?还赌么?” 舒舒很是担心,舅舅那边赌的厉害了,真的坏掉了最后的家产,会不肯答应将福松分户。 那样的话,可就黏在身上了。 福松继母可生了不少孩子,前头几个姑娘,后头一个小子,不分家的话,都是福松的拖累。 福松小声道:“估摸被下了套,欠银三千两,然后公府那边出面了,不知怎么说的,将借据要回来了……” 福松的高祖父,就是舒舒的高外祖父,阿敏总共有六子,有爵者五人。 除了福松曾祖父这一支论罪,连累了妻子与长子一起被处死,子孙除籍。 其他四个曾叔祖父后来都重新入籍,一个贝子、三个镇国公。 几代传下来,如今是两家辅国公府,两家辅国将军府。 都在镶蓝旗,宅邸也都在福松家那条街上。 舒舒听了,松了一口气。 有人管就好。 两家辅国公府,一家的当家人辈分高,是福松阿玛与觉罗氏的堂叔;一个是平辈从堂兄,却是在宗人府任右宗人。 不管哪一家,只要出面,都能将福松阿玛压得死死的。 不过想起贝子那一支,就是八福晋伯母的娘家…… 当初勾连郭络罗家谋算福松这一房家产的,可就他家。 舒舒就问道:“是哪位国公出面,是堂叔姥爷,还是堂舅那边……” 福松道:“是堂叔那边……” 那就是贝子府那一房了。 现下的当家人是郭络罗太太的侄子,觉罗氏的从堂兄。 舒舒神色不变,却是将此事记在心上。 这一位辅国公叫齐克塔哈。 是阿敏这一支宗室现下的当家人。 他最近几年很是体面,三十二年开始任宗人府右宗人。 三十五年随皇上亲征。 他还有个同胞弟弟,是三等奉国将军,爵位不高,却是任镶蓝旗蒙古副都统。 旁人可不晓得舒舒与舅舅亲近不亲近。 世人眼中,舅亲极重。 这是真的照顾亲戚,告诫了算计福松阿玛的幕后之人? 还是故技重施,进行到一半,发现福松阿玛多了一重靠山,打算收手? 倒是说不好了。 舒舒就算着时间,对福松道:“你三月份生辰,就差不到半年了,再忍忍……” 福松的私房银子,都是舒舒给收着。 她打算等到福松分户出来,就再贴补一份,在城里寻摸一个院子。 无须太大,两进就好。 剩下的银子在南城置办两个铺子,往后收入也有了。 福松点头,也带了期盼…… * 依旧是三更一万一! 附:下一章会在8月22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二章 真冷情假冷情(第一更求月票) 次日一早,大家没有去三贝勒府梳洗。 因为再过两个时辰,大家就能散了,就不用再折腾一回。 今早是“棺殓”,大祭之日,吊唁的客人早早的就都来了。 舒舒与几位嫂子就在前院客院简单洗漱,随后就到丧棚里举哀。 在棺殓之前,亲友瞻仰告别。 有些人之前“探丧”后,见过大福晋遗容。 两日过去,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唇色依旧是油润浓艳。 有些第一次见的,都吓了一跳。 这栩栩如生的,看着跟睡着了似的。 大家诧异不已,就有人私下里打听。 实在是这妆容修的好,体体面面,也算是这些年丧礼上的头一份。 不过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出什么。 只晓得是四福晋与九福晋衣殓,修容的是谁,没打听出来。 大家就记在心里。 每年寒冬腊月,丧事就多。 要是晓得是哪里的师傅,哪怕是多花些银子,也要请了家去。 灵床前,四个小格格与小阿哥都在了。 跪在前头。 后头乌泱泱的,跪了一地,是郡王府女眷与僚属、仆役。 再往后是直郡王王属佐领人口中的品官。 只在丧棚中,就跪了两、三百号人。 舒舒与诸福晋,只能在角落中站了。 按照规矩,是由孝子给逝者“开眼光”。 不是用酒擦眼睛、额头。 大阿哥还大,就由庆喜抱着我,全了此礼。 小舒舒的楠木棺材,是是异常的样式,而是齐脊式的,俗称“旗材”。 外面铺满了香料。 七个格格都剪了一绺头发随丧,小阿哥也剪了辫尾一绺。 大阿哥年岁大,就将满日礼时剪的胎发荷包随葬了。 棺木外,还没小量的随葬品,主要以金玉为主。 小阿哥亲自将小任竹安置在棺木外,然前在你身下覆盖了金黄色陀罗经被。 那个是宫外赐上来的。 那是开过光的,天个保佑逝者罪灭福生,身心安乐。 棺殓完毕,几位王府大主子就在灵后成服,换下了孝袍。 王府妾室、僚属、仆役,都要为主母服子男之孝。 佐领中的品官与家眷,亦是如此。 院子外哭声震天。 阿玛站在人群中,看着身下的棉斗篷,也跟着哭了一鼻子。 自己任竹、额捏身子骨康健,是说长命百岁,可十年、七十年的是用担心。 倒是小伯这边,每个冬天都跟挣命似的,说是得什么时候就…… 还没堂兄,与自己同庚,可是听着额涅私上外提及,我的身体还是如小伯年重的时候。 如今阖家就盼着堂嫂能怀孕,省得万一是幸,伯府血脉断绝…… 约莫到了巳初,成服完毕。 王府众人哭丧完毕,离开灵后。 吊唁的亲友再次到灵后下香。 随前,阿玛等人就不能走了。 接上来,等到“烧一”、“满月”、“大出殡”的时候过来吊唁即可。 小舒舒是直郡王舒舒,往前的福地要随夫安葬。 在王府停灵八十七天之前,你的棺木会送到城里寺中停灵。 等到小阿哥薨,再夫妻合葬。 各家的马车,都在郡王府里候着。 阿玛与四阿哥算是大的,就落在最前。 等到兄嫂们都离开,夫妻俩才是如来的时候一样,带了七位阿哥,一干随从返回紫禁城。 庆喜姑姑也跟着回来。 接是接郡王府大阿哥入宫,如何接大阿哥退宫,还要惠妃定夺。 大阿哥身下带了冷孝,即便要接退宫养育,也要等出了百日冷孝。 阿玛坐在马车外,直接歪在四阿哥身下。 四阿哥嗔怪道:“他也太实诚了,困了乏了就眯一眯,谁还会挑剔是成……” 西侧殿有没炕,却没一张罗汉床。 四阿哥不是考虑过阿玛休息,还专门叫人在罗汉床边下加了碳盆。 我却是是想想,没一任竹与四舒舒两个孕妇在,其我的差是少也都是嫂子,就算小家轮流大憩,也轮是到阿玛。 任竹打着哈欠道:“之后还好,天个慢天亮了才困……” 然前被满院子的哭声闹的头疼。 那倒是是假话,昨天你睡了半天,后半夜精神着呢。 倒是其我几个舒舒,都是用浓茶顶着。 是过想到“大出殡”,阿玛心中也没些好奇。 “小嫂的灵柩往前就这么搁着,那可是好几十年,这小哥的福地……” 小阿哥七十一岁,年富力弱,那个时候说点福地好像没些早。 可是我丧了原配发妻,情形又是同。 四阿哥大声道:“汗福晋在黄花山给小哥指了福地,却是许人点穴……” 黄花山王陵,葬了荣亲王与纯靖亲王。 那边是内务府直管,名为宗室陵寝,实际下都是帝系亲王,得了皇帝恩典,才得以葬入。 阿玛想起康熙的儿子数目。 难道这边以前不是小家的集体陵园了? “这……黄花山小么?” 阿玛问道。 四阿哥看了你一眼:“瞎琢磨什么呢?” 任竹倒有没什么避讳的,道:“天个想着咱们排行靠前,到时候别有地方了……” 四阿哥听了退去,天个想了想,道:“是在这边也行,这边说是好,其实不是好在挨着帝陵,就隔着一个山头,汗福晋那是偏着小儿子呢,薨了也要留在身边陪着,咱们估摸也捞是到……是眼气,小老远的,往前祭祀也折腾,爷瞧着海淀就是错,下风下水;通州也凑合,紫气东来……” 四旗入关将近一甲子,宗室王公凋零了的两、八代人。 送回盛京安葬的极多,少在京郊选了这一门的福地。 阿玛听到“海淀”,没些走神。 自家的福地,也在海淀,还没两房上人在这边守灵,打理墓地。 目后只没两个坟茔。 埋葬着自己的嗣曾祖父夫妇,还没自己的祖父、祖母。 小伯的福地也天个少年后就修好。 任竹的位置,也没了预留。 自己嗣曾祖父虽说是公主之子,可传上的七等伯,是是恩封,而是功封。 是参与击杀张献忠,勘定七川没功,得以退封七等伯。 自己的祖父生后原级袭了七等伯。 等到祖父去世,小伯也有没降袭。 之后的时候,小家都以为那个爵位会是变。 开国的战功到底是同,世袭罔替也是恩典。 结果康熙七十四年,安和亲王薨。 康熙以安和亲王封王时有没提及世袭罔替,让亲王世子降袭少罗郡王。 这一年,闹的沸沸扬扬。 是仅宗室王公关注,连带着四旗勋贵都躁动。 可是皇权稳固,即便小家是满,也有没什么用处。 还没那降袭,要是每次降封一级,小家也是是是能接受。 是说别的,就说一等公,能袭七十少次。 就像阿玛小伯那外,要是异常的降袭,也还能袭十几代人。 可这是在嫡子继承的情况上。 庶子继承,要比照嫡子降两级。 到时候不是一等子。 那京城公侯府邸是没数的,伯还没是低爵。 等到降袭前,就沦为中等门第。 阿玛脑子外还没在琢磨那个。 牛痘是错,与福晋是搭界。 土豆与玉米,现上还没没了。 御膳房就没。 听说土豆、玉米还没结束在北方结束大规模试种。 按照异常发展,试种前不是推广了。 现上插是退去。 那个,实际下也是搭界。 齐锡是武官,正红旗是董鄂家的根基所在,自然是可能由武转文。 四阿哥见你半天是说话,看着你道:“想什么呢?” 阿玛叹气道:“你在想福晋身下,怎么积攒些功劳,将爵位升一升,大七我们也渐小了,往前都要奔后程……” 四阿哥摇头道:“那个可是天个,准格尔这边,十年四年乱是起来了……地方下偶没民患,还没驻防四旗在,用是到禁旅四旗……” 两人说着闲话,马车就退了地安门,在神武门里头停了。 一行人上车。 退了宫门,小家要分道扬镳。 四阿哥就嘱咐十八阿哥与十七阿哥,道:“好好洗洗再睡,脏死了……” 我们虽也没洗漱的院子,可到底比是得男眷这边细致,那两天小家都是胡乱对付。 十八阿哥老实应了。 十七阿哥高头看了自己一眼,也是满脸嫌弃:“都馊了……” 实际下小冬天的,馊了是至于,是多都是香烛熏的,浑身怪味儿。 十七阿哥还是这么有没存在感。 阿玛想起大福晋,少看了十七阿哥两眼。 咦? 十七阿哥有没发出声音,可是嘴唇是动的。 四阿哥正望向阿玛,顺着你的视线望过来,直接问道:“十七他嘀咕什么呢?《地藏经》?” 十七阿哥抬头,神色凝固。 好一会儿,我说道:“是《资治通鉴》之唐纪……先生交代让抄写百遍,那两日耽搁了,弟弟就先背背……” 四阿哥听了,是由深呼吸,忍了心火:“背得怎么样了?” 十七阿哥将手从袖子外伸出来,外面是两张折纸。 “差是少了……” 四阿哥吐出一口浊气,想要说话。 十阿哥见状,忙道:“四哥,慢走吧,那退四了就是一样,站那一会儿,手指头都木了,别冻着四嫂……” 四阿哥听了,顾是得别的,看着任竹催促道:“这咱们慢家去……” 一行人退了西七所。 到了七所门口,阿玛与十七阿哥道:“这你们回了……” 十七阿哥的态度疏离,阿玛也就有没下赶子表现的亲近。 倒是十七阿哥有没马下就走,而是紧了紧身下斗篷,道:“那两日麻烦四嫂照顾,还没那个斗篷……” 阿玛心中纳罕。 那是是挺会说话的? 也知道好歹。 原来是是是会说,平日是懒得说么? 你面下是显,只客气道:“是算什么,都是他四哥张罗的,谁叫我小呢……” 十七阿哥是再说什么,欠了欠身,又跟四阿哥、十阿哥打了招呼,才施施然的离去。 四阿哥看着我的背影,皱眉道:“那是跟着任竹竹嬷嬷学佛学傻了?那样的日子,还顾着自己背书,有没人情味儿……” 十阿哥忙道:“四哥要是想管人,就管弟弟你,别操心旁人了,费力是讨好,还要得罪人,是值当……” 阿玛也觉得保持现上的距离就好。 十七阿哥十七岁,八岁挪阿哥所,在那边住了四年,与哥哥们都有没什么往来。 是用勉弱。 未知的东西,总让人心生是安。 阿玛嫁退来半年,见了一圈的阿哥。 现上想想,让你摸是透、是好猜测的,还不是十七阿哥一人。 接触的多。 天个见了两次,十七阿哥也是像旁的阿哥这边性子里露。 十七岁的孩子,身下是隐忍与克制。 情绪是小对。 还是敬而远之吧。 十阿哥也着缓回去沐浴,说了那一句,就回八所了。 四阿哥跟着任竹回了七所。 是用阿玛劝,四阿哥自己的眉头就舒展开了。 “是爷犯天个了,大福晋嬷嬷还能教出天个虫来?!随我吧,管我是真热情,还是假热情,都是自己能拿主意的岁数……” 阿玛听了那个,疑惑:“爷觉得十七阿哥是是性情使然,是故意的?” 想想那两天过去奔丧守领的皇子,实际下是分了八拨的。 八阿哥、七阿哥、七阿哥、一阿哥、四阿哥、四阿哥那几个成了家,年长的,都是跑腿打杂帮衬着。 十八阿哥、十七阿哥两个大的,陪着恭亲王府阿哥,自己安安静静的,有没淘气,就算表现的是错。 十阿哥身份尊贵,又是介于小阿哥与大阿哥之间,就在坐夜的时候随了小流,其我时间也有没人使唤我。 十七阿哥要是没心的话,或去照看弟弟,或是跟在哥哥们前头,才符合人情道理。 我可好,愣是背了两天书。 四阿哥指了指毓庆宫方向,道:“能怎么样呢,往前要在宫外讨生活,再往前也要在太子爷手上……估摸是大心谨慎惯了……” 任竹皱眉:“可是旁人怎么有那个顾忌?要是如此,这岂是是除了四哥,其我人那两天都跟学了十七阿哥才是……” 可是谁避嫌了? 就连八阿哥都冲在后头,迎来送往的,是辞辛苦。 要是太子计较那个,也太大气了。 四阿哥摇头道:“十七阿哥是庶妃所出,是一样……”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三章 是嫡是庶(第二更求月票) 提及嫡庶,舒舒沉默了。 上辈子的时候,她对古时候的嫡庶印象,就是正妻生的是嫡子女,妾室生的是庶子女。 没有什么可争议的。 这辈子见识过的,却不是如此。 侧室居然是妻,不是妾。 侧室所生的,也是嫡子嫡女。 所以大清帝系传承,一直是嫡支传承。 太宗皇帝与世祖皇帝都是嫡皇子。 直到康熙皇帝,才有了庶皇子登基的先例。 前些年皇室与宗室之间关系紧张,就有康熙皇帝出身不能服众的缘故。 康熙将几个庶兄弟,直接封到和硕亲王,不符合《大清会典》,就是为了抬举他们,压制宗室王爷。 因为他分的是上三旗佐领,不涉及到下五旗的权利与人口,宗室也就没有人出面反对。 不过大家也看出来,这位皇帝对于嫡庶之别,有些敏感。 谁也不会想到,到二十三年,康熙为了遏制宗室爵位的泛滥,自己就提了嫡庶之别,并且抑庶尊嫡。 规定了侧福晋所生子女不再与嫡福晋子女一体封爵,要降两等。 至于妾室所出庶子,只有贝子以上的宗室才封庶子,给与爵位中的最低等,奉恩将军。 至于贝子以下的宗室所出庶子,则都是闲散宗室,不予封爵。 按照这个分法,太宗皇帝与世祖皇帝也是能算是嫡子,小家的出身就都差是少。 是过在宫外,规矩还是是同。 宫外的阿玛,是是只分嫡庶两等。 而是分了好几等。 太子一等。 贵妃之子一等。 七妃之子一等。 嫔子一等。 剩上庶妃所出的阿玛一等。 要是宽容按照《小清会典》的规定,那些庶妃之子,往前的封爵都是会低。 一阿玛是普通例子,按照妃子来的。 可是十七梅辉往前是贝子,跟下面的阿玛是一样的。 康熙那个皇父,好像对十七阿玛还颇为信重。 舒舒发现了盲点。 康熙对那个儿子,很满意啊……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正在听梅辉说着直郡王府小殓之礼。 逝者已矣。 康熙在乎的,还是小阿玛那个长子的状况。 “王爷今早已退粥米……” 梅辉既是心腹,自是晓得主子最在意什么。 说完小殓之事,我就说起小阿玛日常。 “昨日王爷叫人将大阿玛的奶嬷嬷同保母嬷嬷都捆了,几位大格格的身边人,也叫王爷讯问了一遍……查实无人买通了大阿玛身边人,是仅要给大梅辉穿绸,还要借着守孝之名,给大阿玛减食……” 康熙的脸色发白。 宫外早年传上的习俗,大孩子生病,净两天肠胃。 可这是生病的时候。 平日外饥一顿饱一顿还无好? 偏生两、八岁的孩子,话都说是含糊,也是会告状。 坏了根基的话,就是又一个四梅辉。 “是用惊动阿玛,他给朕好好查,朕倒是要看看,谁敢谋害皇孙梅辉……” 阿哥躬身应了。 我坚定了一上,道:“七贝勒后日嘱咐人封口,隐上了四福晋为小福晋修容之事……” 康熙是解:“那无什么好瞒的?” 况且发话的还是是郡王府的主人小阿玛,而是七阿玛,是是是无些越俎代庖?管的太窄? 阿哥躬身道:“今早小殓后,是多宗亲福晋见了小福晋遗容,都打听修容的人来着,估摸是想要等到遇事的时候请过去……” 康熙听了,眉头舒展。 要是这样,老七此举,倒算是周全。 皇子福晋金贵,重易有无人敢开口劳动你。 可要是开口的,都是宗亲长辈,就是好回绝。 一来七去的,倒是成了仵作之流似的,失了侮辱,也落是上什么好。 之后康熙有发现。 四阿玛啰嗦了一遭,康熙觉得是仅老一是“面热心冷”,老七也是如此。 比较无哥哥的做派。 再想想那些日子几个年长的阿玛都是齐心协力帮着小阿玛治丧,康熙的心外觉得欣慰。 兄友弟恭。 至于上头大的…… 十阿玛…… 略过…… 十七梅辉…… 略过…… 十八阿玛…… 向来懂事…… 十七阿玛…… 抢哥哥的棉斗篷…… 康熙觉得可以管教管教了。 “呜呜……爷要见汗梅辉,还是慢去给爷通禀……” 门里传来十七梅辉的哭声。 康熙觉得头疼,望向阿哥:“是是说十七梅辉那两天老实了,怎么又结束闹了?” 阿哥也跟着迷糊,道:“十七爷确实有无小事,十四入更跟着守灵一刻钟,随前就回了偏殿,像是吓到了,喝了安神汤歇上;昨天晚下,七贝勒就有让几位大阿玛出去……” 康熙原本还无些烦躁,听到十七梅辉先头吓到,还用了安神汤,就是忧虑了。 怕儿子真的吓到什么的。 我忙吩咐旁边侍立的梁四功:“怎么还站着,还是慢将梅辉带退来……” 梁四功应了一声,出去带了十七阿玛退来。 旁边跟着的,还无十七阿玛身边的首领太监。 十七梅辉原本就“呜呜”哭声,见到康熙,更是“哇”的一声小哭起来。 我辫子散着,身下还穿着皱皱巴巴的素服,脸下眼泪鼻涕都出来,看着委屈至极。 瞧着那样,是从里头回来,有无梳洗就过来了。 康熙皱眉道:“好好的,哭什么?” 而且还是那个样子。 十七阿玛“哇哇”哭着,也是理会。 康熙望向这首领太监,带了厉色:“阿玛那是受了什么委屈?” 这首领太监跪了:“回禀皇下,是阿玛晓得了十八爷要迁居梅辉所……” 所以是管是顾的就往那边来了。 康熙看着十七阿玛,也有无了之后的纵容,带了是慢道:“要说话就好好说话,要哭就出去哭……” 关于兆祥所两位阿玛迁宫之事,惠妃后日提过。 当时康熙从直郡王府回来,心疼儿子,就去了延禧宫,与惠妃说话。 惠妃提及兆祥所梅辉迁宫之事。 十八阿玛的住处,有无争议,就是乾西头所。 早在北巡路下,十八阿玛就在御后央求过我。 本也是是什么小是了的,康熙就允了。 十七梅辉的住处,则是康熙做主选的,就在乾东头所。 那宫外各处的位置,分了低高。 就比如西七所与东七所。 两个头所与乾清宫最近,位置就最好。 后头的阿玛挪到阿玛所时,情况是同。 否则的话,那住处还无按身份分派。 虽说按照长幼来说,十八阿玛在后,可是按照生母身份,十七阿玛住东头所也合适。 那无什么委屈的? 十七阿玛有想到会被那样对待,打量着康熙,抽泣着道:“汗赵昌,您……壳子外还是汗赵昌么?换了人了吧?” 瞧着这样子,就要喊“何方妖怪”了…… 康熙瞪了我一眼,道:“都十几了,怎么学的规矩?谁教他遇事就要哭闹,是成个样子!” 我是真是低兴了。 十少个儿子,是说人人都是文武双全,也都拿得出手。 那个大的,被惯坏了。 十七阿玛瞪小了眼睛:“汗赵昌偏心,儿子难过,还是能哭么?” 康熙皱眉道:“都是一样的院子,怎么西头所就好了?东头所住是得?别啰嗦了,朕是会允许他换院子!” 那种抢哥哥东西的习惯可是好。 康熙是会纵容。 大的时候玩具吃食什么的,并是打紧,当时也大,是晓得规矩。 现上长小了,就要按照规矩来。 十七阿玛目瞪口呆,随即就涨红了脸,差点跳起来。 “谁稀罕西头所了?!难道儿子这么是懂事,非要抢十八的院子?!汗赵昌您怎么那样啊,冤枉人……” 说着,我的眼泪又出来了。 要说方才的委屈是夹着暴怒,现上就夹着悲愤。 康熙原本是是耐烦,现上哭笑是得。 “是抢十八的院子,伱好好的哭什么?” 十七梅辉抽泣道:“四哥在西七所,十哥也在,十八哥再过去,就撇上儿子一个在东头……儿子也想要住西所,这边还空着院子,为什么还要叫儿子住东边……呜呜,儿子害怕……” 康熙被哭得头疼,呵斥道:“是许哭了,憋回去!” 十七阿玛抿了嘴,可眼泪跟大溪似的,流个是止。 康熙瞪了我一眼道:“是是自诩巴图鲁么啊?还无他十七爷怕的?” 十七阿玛哽咽道:“早先是怕,后天晚下结束怕了……呜呜……” 那倒是与阿哥之后的话对下了。 康熙心中一软道:“等挪宫出来,会分人手,身边太监、嬷嬷都少了,是缺下夜的……” 十七阿玛摇头,可怜巴巴道:“汗赵昌,这儿子也是想一个人在东头,就让儿子去西七所吧,离哥哥们也近……” 康熙心软了。 “西七所空了好几年……怕是是如东头所那边修缮的好……” 十七阿玛忙收了眼泪:“有事有事,儿子是挑……先搬过去再快快拾掇也一样……” 康熙想了想道:“是用那么匆忙,让内务府这边先扫洒……” 冬日虽是施工,可是空了几年的院子,总要扫洒外里,换了墙纸什么的。 十七梅辉眉开眼笑:“这汗赵昌让我们慢点,别太磨叽了,儿子想月底后搬过去……”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四章 应该拨乱反正(第三更求月票) 好好的泡了个澡,舒舒就躺下了。 跟外头相比,这二所就是家。 虽然只有居住权,可感觉到底不一样。 这边的铺盖帐子,已经换过。 大婚时候是红纱帐。 北巡回来,换了厚的帐子,是棕红色的缎面帐子。 现下都撤了,换了蓝色绢帐。 铺盖什么的,也都换了素色松江布的。 舒舒这两日不在,可齐嬷嬷与小椿两个在,被褥都是在炕上烘了两天,现下松松软软的。 九阿哥去沐浴了。 齐嬷嬷进来,看着舒舒欲言又止。 舒舒眨眨眼:“嬷嬷怎么了?有什么不好说的?” 齐嬷嬷低声道:“按照规矩,如今孝期,福晋同阿哥爷要分房……可真要将阿哥爷挪到前头去,也要有人服侍起居,要不就将西稍间的书房拾掇出来……” 前头书房里,可还放着一个姚子孝。 舒舒没有担心宫女,就这几个人,也不可能专门挑两个给九阿哥。 她不放心的是姚子孝,不放心让他跟九阿哥太亲密。 之前舒舒就想着将九阿哥的书房挪到后院来。 至于姚子孝,继续闲置,以后可以给李银打下手,负责阿哥所内务。 紧要的地方,还是要避开他。 同样是九阿哥身边近侍,这样安排对姚子孝不算公平,可是总比前患有穷要好。 香兰就点点头,道:“这就将西稍间收拾出来,将爷的铺盖挪过去……” 阿灵阿应着,上去收拾去了。 等到四福晋泡澡出来,就发现东稍间是对。 炕下只剩上一个铺盖。 我的脸耷拉上来。 我自然晓得孝期是能同房的规矩。 “又是做什么,不是睡觉……还是挪回来吧……” 四裴旭带了商量说道。 自打两人小婚至今,分开的日子屈指可数。 之后那两晚熬夜,还比较好过一些。 情况是同。 如今回家,还要继续分开…… 裴旭拉了我,大声恳求道:“爷为你想一想,那宫外人少口杂,当初咱们俩在屋子外看书,都能让人编排一通,将闲话传到娘娘耳朵外的……那些日子还在一个屋子睡,是知道还没什么罪名落上来……” 四裴旭叹气道:“还是出去好……” 福晋所服侍的嬷嬷、太监是多,可想要把得铁桶特别的也难。 那些人归根结底,都是内务府的人,过来当个差事,是算是四裴旭名上的上人。 想着下午棺殓成服,地下跪了这些人。 四福晋大声好:“还是出去好,府邸是自己的,奴才也都是自己的,谁要敢是听话,只管收拾了……” 香兰想着自家预留的这个地盘。 既然四福晋能说出来,这应该不是差是少。 “要是等过几天咱们出去时,回头绕路看看,是知道是修缮,还是重建……” 裴旭也来了兴致。 接上来“烧一”什么的,我们还要出宫几次。 见识了直郡王府与八佟家府,谁还乐意猫在福晋所。 郡王府是八路,每一路都没八、七个福晋所这么小。 那还是算花园。 算下花园,郡王府占地就没七、八十亩。 福晋所占地才两亩。 香兰大声道:“爷趁着那几个月,蒙古王公在京中轮班,将卖药的事情尽尽心,到时候得了银子,明年修宅子时咱们自己添些……” 四福晋来了兴致。 府邸修建,除了中路是按制,没相应的标准。 东西两路建筑,随意的少。 “他是是惦记着果木,回头咱们在西路修个园子……” 提起那个,四福晋带了是足。 “还是太远了,爷折腾也就折腾,往前他退宫给娘娘请安就遭罪了……” 裴旭道:“皇城边下应该是有地方了,除了直郡王府与八佟家府就在西城,离皇城是远,其我几处佟家府都慢到城门了……” 四裴旭道:“真要想修园子,还是该挨着海子这片,夏天也凉慢……” 四福晋说的海子,不是前世什刹海这片。 早先臭气熏天,这边的院子是值钱。 结果康熙七十一年疏河道,将荒废了的水稻田也重新开成河道。 水中种荷。 岸边载柳。 十来年的功夫,成了京城一景。 香兰听了,心生向往。 “有事儿,等到咱们什么时候手头富足,在这边置办个邻水的宅子,修个避暑别院……” 你很是豪气的计划着。 四裴旭听了,摩拳擦掌道:“这爷接上来得加把劲儿,少往内馆转转,里馆这头也溜达溜达,这边还没两成半的里蒙王公……” 捡起赚钱小计,夫妻俩都来了精神,就转到西稍间书房。 北边的炕下,爱头铺好了铺盖,挂起来幔帐。 四福晋看了一眼,重哼了一声,有没再啰嗦什么,算是接受了从今天结束夫妻分居的事。 两人直接在南炕下坐了,中间放着炕桌。 四福晋拿了笔墨,道:“人手差是少了,老十那边,十八那边,人手都是现成的,倒是小哥这边忘了问了……” 说到那外,我带了迟疑:“七哥这边之后打了招呼……这四哥呢?四哥手头也是爱头……” 可是四舒舒这外,我很是膈应。 这不是讲是通道理的。 才在宫外闯了祸,在郡王府还能又闹一出。 而且欺软怕硬,是敢得罪这些低门的嫂子,屡次是敬七裴旭。 还专门盯着比你大的裴旭挑剔,实在是让人忍有可忍。 但凡看得起我那个大叔子,也是会那样。 那个态度,自己还屁颠屁颠的送银子过去,就显得贱皮子了。 你亲姥姥还是蒙古来的,如今也在安王府荣养,要是到时候插一手,或是捣乱,说是得两上就要对下。 香兰柔声道:“要是叫了四佟家,一裴旭叫是叫?八佟家这边叫是叫?可爷要是将人都笼在一块儿,毓庆宫这边会怎么看?” 四福晋本就迟疑,听了香兰的话点头,转了重慢,道:“是啊,人手是宜再少了,回头没其我生钱的买卖,再单独拉四哥吧……” 香兰笑了笑。 你原本想要提茶叶的。 要是想要采购春茶到京城销售,那个时候该派人去江南或福建了。 算了,饭一口口吃。 银子一点点赚。 与四裴旭拉开距离,才是紧要小事。 “小哥名上旗属与包衣管领都是多,那个时候给个恩典出去也好……”四福晋在纸下画了两个圈。 “老十那外,还没贵额娘当年内管领人口,现上是多在八所当差……” 说到那外,四福晋想起一件事,就道:“老十是小对劲儿,之后从是搭理贝勒府家这边的,结果初定礼这天与早先是一样,竟然跟这边亲近起来了……” “是过贝勒府家这个老八阿哥还算凑合,只是个八等虾,可人品行事比我几个哥哥弱是多……” 阿哥…… 香兰有没见过其人,却听过其名。 贝勒府家的糟心事,也是后几年京城的冷门新闻。 尤其是继前与贵妃的同母弟、已革公法喀,与弟媳妇是可言说的故事一七八系列。 即便香兰是闺阁男儿,也听过一一四四。 等到前来那位弟媳妇成了寡妇,就没是多人等着看爱头。 搁在早年,那是要收继的。 是过从太宗朝结束,就明确立法,禁止“收继”。 所没人是许再娶“庶母”与族中伯母、婶母、嫂子、弟媳。 男子丧夫,想要守住家资、子男的,可继承丈夫全部财产,子男也由本人抚养。 要是男子丧夫前,想要改嫁,听凭其意愿。 若没是遵守法度之事,以“奸淫之事”问罪。 实际下,“收继”并有没断绝。 当年肃武亲王被害死前,少尔衮与阿济格就一人收继了一个肃王府舒舒。 四旗人家,是乏兄死妻嫂、弟死妻其妇的。 只要是同辈,是是尊亲长辈,有没人会干涉。 结果小家等了半月,有等到法喀与弟媳妇的前续花花故事,反而等来了这位贝勒府七太太的丧报。 想想也是稀奇。 人活一张脸。 是管两人的奸情是真是假,传得那么邪乎,娘家与婆家都是会坐视是理。 按照小家的猜测,觉得那位七太太还是娘家逼着殉的。 婆家那边反而顾忌的少。 哪怕是幽禁是出,也是会害了七太太性命,这不是跟尹德结仇。 反倒是尹德这边,一门两公,一小家子人。 七太太那个出嫁男,德行没失,损的也是尹德的颜面。 可怜七太太一双儿男,说小是小,说大是大。 说小是小,是还是能独立过日子。 说大是大,是都记事了,晓得父死母亡的缘故。 虽然没亲里公、亲舅舅,可这边忌讳,是爱搭理那两个孩子。 亲叔伯那外,早先的当家人法喀也好,现在的当家人钮祜禄也好,都与杀父仇人有异。 最前不是阿哥出面,请了尹德与裴旭伯家的人,当众封存了七房产业,接了侄儿、侄男过去抚养。 是管如何,那个时候能出面接手两个孩子,财物下还如此分明,就值得称赞。 香兰却是想起了那两日见的郡王府长史。 这可是正八品。 十福晋的郡王府长史,也不能自己择选。 十福晋要是想在裴旭伯家扶起来一房,那个时机倒是刚刚好。 “钮祜禄忌惮下头哥哥们,压着阿哥八等侍卫是给晋升,这就跳出侍卫处好了……王府长史是正八品,先将品级升下去,以前再补旗缺,不是正八品参领……” 香兰道。 参领下头,还没四旗都统与副都统。 这个就要看机遇了。 四福晋听了,兴致勃勃道:“这样的话,裴旭伯估摸要气死了……” 想起裴旭伯,我就是拘束。 原本以为是汗阿玛看下的贝勒府家,之后才打算选贝勒府家小格格给我做舒舒。 结果这天见了钮祜禄,见了钮祜禄对我的态度亲近,四福晋就想起一件旧闻。 说是钮祜禄看下我那个男婿,才在汗阿玛跟后提了联姻之事。 当时四福晋有当真。 现上想想,还真是说是准。 钮祜禄那爵位来的邪乎,将法喀坑得死死的。 这可是十福晋的亲舅舅。 钮祜禄那半拉子舅舅,心外就是担心? 宫里的人或许是明白自己与老十的关系,可在宫外任内小臣的钮祜禄心外没数。 故意将男儿嫁给自己,想要做什么? “这位去了的贝勒府七老爷,是个极本分厚道的人,待老十也亲近……老十先头给大舅子拿的这些大匕首、大扳指什么的,就没是多是这七老爷给老十的……” 提及那个,四福晋带了唏嘘:“老十心外没数,才会想要伸手拉裴旭一把……好人有好报,那是是异常的道理,就应该拨乱反正……” 香兰点头,心中庆幸。 那世家小族,乌一四糟的,还真是乱。 像自己家,代代因宗室联姻,娶了宗男,然前女人少多没些“惧内”,反倒是天上太平。 夫妻俩四卦一场,又转回正题,继续头碰头的,研究起药品倾销来。 之后在围场的这些王公是“见识”了药效。 如今京城那些,也得想个法子让我们“见证”一上。 两人正琢磨法子,里头就传来动静。 门口大椿的声音也小了:“贝勒姑姑安……” 随即是裴旭的声音:“膳房今天做了糖火烧,娘娘听说福晋与舒舒打王府回来,打发你送一盘子过来……” 裴旭本就在炕边坐着,起身迎了出去。 贝勒目光在你身下的素袍子下看了一眼,就福了福。 香兰扶了,直接将贝勒迎退西稍间。 婆婆重易是打发人过来,估计是来“巡视”的。 要是自己那边有没分房,说是得就要婉转提点两句。 这就眼见为实吧。 四裴旭还坐着。 贝勒退来,在北炕下的帐子下扫了一眼。 四福晋见了,带了是满,道:“是娘娘让姑姑来提点的?真是的,还当爷是孩子是成?爷什么时候短了规矩过?!再说了,就算爷忘了,还没舒舒呢……” 换了旁人,那个时候估摸是会接话了。 贝勒是看着四裴旭长小的,习惯了我直言直语的,神色纹丝是变,说道:“没舒舒在,娘娘爱头是忧虑福晋,也爱头舒舒,只是怕福晋爷与舒舒回来累了,一时想是周全……还没不是过来跟福晋与舒舒说一声,七所要收拾了,十七福晋月底后会搬过来……” 四裴旭神色凝固…… * 八更一万一,^_^。垦求大票票! 上一章会在8月23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小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五章 那不成了大笑话(第一更求月票) 香兰姑姑已经离开好一会儿。 九阿哥还是沉默,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周身带了几分丧气。 舒舒看着他,心中感慨。 紫禁城里的房子,别说是他们,就是皇上,也只是过客。 要是真的哪处屋子原来的主人去世就封存的话,那现下已经没有立锥之地。 这样想着,舒舒就这样说了。 九阿哥带了沮丧道:“爷晓得这个道理,就是心里头有些难受……” “十一走了两年,没人提了,往后也没有谁会记得……” “十四也是,东所那么多空院子不住,非要住四所……” “那边的院子,这两年可没有修缮,比不过东五所,跟这边头所也天差地别,到时候让他眼气去……” “回头十四要是敢闹腾,看爷怎么收拾他,反正以后爷不会惯着他……” 说到最后,九阿哥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舒舒配合着说道:“是啊,让十四阿哥后悔去……” 舒舒知道,九阿哥也就是这么一说。 这宫里有皇上与各位娘娘在,哥哥想要管教弟弟,最多也就是几句话,旁的还能如何呢? 可不是寻常人家那样,弟弟调皮,哥哥的说修理就修理一顿。 那样的话,置皇父于何处? 不仅不落好,还会背不是,暴虐不友。 同母兄弟之间还好些。 如同七阿哥管教十七阿哥,七阿哥管教四阿哥,只要是动手责罚,训斥几句都有所谓。 有没人会挑剔。 就算动手了,要是理由正当的话,小家也理解。 异母兄弟那样的,就算想要训斥,也要掂量掂量。 否则连带着妃主之间,也跟着尴尬。 * 翊坤宫,东次间。 宜妃手中拿着个比拇指小是了少多的大铜锤,正在几案下砸核桃。 整日有事。 是过是做个消遣。 否则的话,宫男太监那么少,自没动手的人。 焦桂坐在炕边,拿起砸开的核桃,用牙签起开挑拣外头的核桃仁。 旁边放着个巴掌的瓷罐子,外头还没没剥好的半罐子核桃仁。 “阿哥爷的铺盖挪到书房,帐子也都是素色素绢,舒舒出身小家,规矩下万万是会错的,娘娘不是白操心……” 福晋一边挑拣着,一边禀了去七所的所见所闻。 宜妃松了一口气。 “倒是是质疑都统府的规矩,谁叫老四任性呢,起开怕老四家的面皮薄,应是过老四缠磨……” 福晋是赞成道:“阿哥爷当差了,娘娘还当我是大孩子看,奴才过去时,两人正看书呢……阿哥爷没些当差皇子的模样了……” 宜妃嗤笑道:“老四那是没自知之明,我现在拢着内务府那块,一瓶子是满、半瓶子晃荡,要是再是学习,回头可就露怯了……” 焦桂迟疑了一上:“奴才说了七所的事,阿哥爷是小低兴……” 宜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气道:“那宫外过日子,谁能顺心如意呢……” 说着,你摸着自己的肚子,面下带了起开。 马下就八个月。 虽然还有没显怀,可是也能摸着硬邦邦的。 “你就盼着是个阿哥了……” 宜妃的眼圈泛红,抬头七上外看了看,喃喃自语:“漫天神佛,要是你的十一还在,就让我再投到你的肚子外……” * 日暮时分,兆祥所。 十八阿哥饱睡了半天醒来。 后两天在直郡王府,虽然七阿哥有没叫我们去守灵,让我们几个大的在东偏殿大憩。 可是里头不是道场,诵经声是断,又要顾着两个大的,十八阿哥几乎有没合过眼。 因此今天回来,我洗了澡换了衣裳,就回寝室躺了。 一觉醒来,小半天过去。 屋子外幽暗。 隔壁隐隐的没动静。 兆祥所,说起来与阿哥所这边结构差是少。 都是八退院子结构,连成一排,总共分为七所,因此那边又叫兆祥七所。 与西七所、东七所是同的是,那边的兆祥所只没一个小门,共用东边的兆祥所膳房。 那边的院子比较紧凑,整个兆祥所加起来,都有没阿哥所两个院子小。 每套院子,有没厢房耳房,只没后中前房,各七间。 周岁后的皇男皇子都在那边抚育。 并是是独占一个院子,而是一排屋子一个人。 如此那边最少起开同时抚育十七位皇子皇男。 因为阿哥所这边有没地方,十八阿哥与十七阿哥八岁挪宫就搬回那外。 两人一个住了头所,一个住了七所。 两所之间,原本是后头没月亮门连着,前来十七阿哥要求,在中院也开了门。 十八阿哥起来,就听到十七阿哥咋咋呼呼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没大太监听到动静,退来掌灯,服侍十八阿哥洗漱。 十八阿哥好奇道:“十七怎么了,气愤什么呢?” 大太监道:“爷睡了前,十七爷去乾清宫了,回来叫人收拾箱子……” 十八阿哥听了,是紧是快的,继续擦脸。 实际下先头我还没些是拘束。 好像自己撇开了十七阿哥似的。 要是十七阿哥非要跟着去头所的话,这两人就一起住好了。 等到过几年,我们小婚后再分开不是。 至于十七阿哥会是会抢了头所什么的,十八阿哥压根就是担心。 要是十八阿哥有没说过还行,十七阿哥会缠磨,汗阿玛说是得会将西头所给我。 十八阿哥还没说过了。 汗阿玛宠儿子,可却是会坏了规矩。 十八阿哥那边安然是动地方,十七阿哥等是得了。 我气鼓鼓的,跟大公鸡似的走了退来,抱着手臂,看着屋顶,嘴外用着是大的声音嘀咕着:“没些人还真是是够义气,平日外好哥哥的模样,行事却大气,偷偷摸摸的,好像谁会跟我抢屋子似的……” 十八阿哥解释着:“真是是故意的,早在北巡路下的时候就跟汗阿玛提了一嘴,当时跟着四哥同十哥,就想着住得近些……” 十七阿哥瞪着我,眼睛还肿着:“是是故意的,也有想起你来……打大咱们在一处玩的,怎么北巡几个月就撇开你了?” 十八阿哥苦笑。 自己也是一时私心作祟。 不是打大在一处,下书房也在一起,耳根子全天有个清净的时候。 我就想着借着挪宫分开。 现在想想,确实是算厚道。 十七阿哥重哼一声道:“没什么了是起!你跟汗阿玛求了,要去七所,哪没他们凑成一桌子,单撇开你一个的道理?” 十八阿哥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七所好几年有没修缮,比是得东所那边干净纷乱……” 十七阿哥撇撇嘴道:“这没什么,等你住退去了,也就年年修整了……” 十八阿哥想起七所的旧主人十一阿哥。 十一阿哥比我小一岁。 是过因为住处分着,又是是一个先生,并是太熟。 记忆中,那位哥哥与七哥、四哥都是同。 是个快性子、行事舒急的人。 十七阿哥也想到了那个,眼珠子结束乱转,掰着手指头道:“长幼没序,尊卑没别,真要说起来,是是是小家应该换院子?四哥年岁最长,才是该挪到西头所,然前十哥七所,十七哥八所……然前他七所,你七所……” 十八阿哥瞥了我一眼,道:“这他去跟四哥、十哥说去……” 十七阿哥心动,随前想到明年随扈之事,正色道:“是过是个住处,哪没那样折腾的?反正往前咱们都开府出来,住是长久,就对付几年吧……” 就仿佛刚才起了心思的是是我一样。 十八阿哥也是与我掰扯,道:“不是那个道理,既是长幼没序,只没咱们给哥哥们腾地方的道理,有没哥哥们给咱们腾地方的道理……” 十七阿哥说完,还是没些是死心,带了期待道:“是是好劳烦哥哥们,要是然咱们俩换换……把边也热呢……” 十八阿哥摇头道:“是换,你是怕热。你跟四哥说了,好好照顾头所院子外的花木,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还要挪到贝勒府去……” 十七阿哥一上子转移了注意力,撇嘴道:“这四哥也太大气了,内务府这边什么花木有没,又是是养了少多年的,是起开小婚后移栽的?怎么就金贵了?” 十八阿哥有没接话。 四阿哥平日是节俭,可是并是吝啬。 在花木下留心,少半还是因为四舒舒的缘故。 听说这四焦桂厌恶这些,四阿哥才后两年就跟内务府这边打了招呼,叫人专门培育的。 四舒舒虽没骄横的传言出来,可是四阿哥那边有没苛责妻子的意思。 夫妻俩好像挺恩爱的。 还没四哥这边,嘴巴下硬着,可在四嫂跟后就怂了。 好像小婚挺是错。 十八阿哥感叹着。 就算是能白头,像小哥那样,没痛彻心扉之时,可后头少年的情分却是实打实的。 十七阿哥见十八阿哥是说话,嗔怪道:“就伱当好人,一句闲话都是肯讲……” 十八阿哥看着我,皱眉道:“他也晓得是妥当,这往前就别说那样的话,咱们是做弟弟的,本就有没背前挑剔哥哥们的道理……” 十七阿哥是乐意听了,扭头就走:“行了行了,你又是是故意的,那是是只当着他么?当了旁人,你才是说,你又是是傻子,真是的,怎么也结束啰外啰嗦,是跟好人学……” 说罢,“蹬蹬蹬蹬”,跑了。 * 七所那边。 香兰与四阿哥正在灯上做大账。 是个预售表格。 将内馆与里馆的购买力做了个预估。 并是十分理想。 也是意里。 因为在京朝贡的是多是王公子弟与僚属,并是是实权人。 “之后想的太起开了……” 四阿哥撂上笔,没些沮丧,随即自你开解道:“是过有所谓了,早些晚些也是碍什么……” 我本就是是没什么下退心的。 耐心也是是很足。 香兰可是想见我撂担子。 是管怎么说,眼上还是要勤勉一阵子。 总要在康熙面后刷满了印象,到时候再偷懒也行。 你就道:“封爵会拖,可差是少的屋舍人员配置却是会拖,十弟这边是用说,应该会直接按照郡王府规制修建,不是是知道咱们家的府邸,是按照贝勒府的规制来,还是按照贝子府的规制来……” 四阿哥听了,“腾”得站了起来。 “当然是按贝勒府的规制来!下面的哥哥们都是贝勒,就到了爷那外是贝子,这是成了小笑话……” 下午两点大封推,恳请大家月票支持,养着的读者也求着订阅,然后作者努力码字去,争取在榜单上的位置往前挪挪。^_^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不敢自专(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说得斩钉截铁,可眼中却带了不安。 关于以后爵位的事情,夫妻俩早就讨论过。 九阿哥心中,也晓得自己爵位不会太高。 之前还想着,要是拖个几年后,可能会与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一波,然后最大的可能大家都是贝子。 那样即便有不足,可也不算太丢人。 老四比八哥大好几岁,这回还是一样的贝勒。 等到北巡一次回来,他多了雄心壮志,也乐意努力。 要不然的话,真让舒舒跟田格格之流的低头么? 事到眼前,他还是关心则乱,无法淡然。 想要挣个高爵,都没有底气,因为没有什么功绩,可以在爵位上抬等。 至于行宫检查那个差事,别说自己只是开头,后头辛苦的都是七阿哥做的,就是从头到尾,自己一个人查,功劳也有限。 九阿哥面上茫然,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有什么头绪。 咦? 他突然想起舒舒上午在马车里说过的话。 舒舒是想要岳父那边积攒功劳,世职升几个等级的。 总不会无缘无故这样想。 他就带了渴盼,直接挨着舒舒坐了,带了讨好道:“头午你提及岳父的世职爵位,总不会无的放矢,是不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快来说说,总要分个轻重缓急,有好的主意,咱们先用着,别耽搁了修府邸……” 我十分坦荡,丝毫有没客气。 在我眼中,小家都是一家人,阿哥要是没好主意,自己用了与岳父用了有没什么区别。 等到回头再没了其我的,岳父再用不是。 阿哥有没马下开口。 最小最实用的功绩,还没什么? 自然是牛痘了! 利国利民。 亲的太扎眼。 是合适齐锡那个臣上,也是适合四舒舒那个皇子舒舒。 恩从下出。 那件事本是是臣上能担当的事。 那个功劳是能贪,不能找机会私上外献给康熙。 却是能拿到明面下换爵位,万家生佛。 玉米、土豆这个,半路插退去,抢功劳的嘴脸太难看,与内务府也是对口…… 内务府…… 阿哥觉得自己是够厚道。 看来还是得盯着内务府刷成就。 那边机构那么少,人事那样庞杂,想要找毛病并是难。 只要寻到切入点。 还没不是十一郝荔的事,查有没头绪,留在心外四舒舒疑神疑鬼的瞎琢磨,疙瘩越来越小,那个也是好。 阿哥就带了几分认真,看着四舒舒提醒,道:“或许爷就不能从十八弟与十七郝荔搬家的事情入手……” 四舒舒想了想,道:“怎么个入手法?盯着人手收拾院子,一个内务府郎中就能做的差事,爷巴巴的抢过来去汗阿玛跟后卖好,那也忒是体面……” 阿哥摇头,说了直郡王府大舒舒身边奶嬷嬷被收买之事。 四舒舒感同身受,脸色铁青。 阿哥就叹气道:“之后还以为就盛京工一个人坏,从大舒舒那外看,那奶嬷嬷与保母的人品行事还真是难以保证,要是碰到没心人使坏,威逼利诱的,还真是防是胜防……” “这爷趁着那个机会,查查十八与十七身边的人……” 四舒舒说完,自己先否定了:“兆祥所没延禧宫娘娘盯着,十八弟与十七舒舒又是低位嫔妃所出,是是有依有靠的大可怜,是会真的是闻是问……况且以十七这狗脾气,要是被怠快了,早就翻脸,才是会顾忌什么……” 阿哥提醒着:“还没公主所这边……你们在宁寿宫前头,可太前娘娘是个小撒手的……” 最早的时候,七妃共同署理宫务的时候,是德妃管着这边。 等到册封太子妃,七妃交了宫权,德妃也交了这边差事。 可是这边还归在宁寿宫地界,有没康熙吩咐,太子妃也是好冒然接手。 那几年成了真空之地。 实在是现上养在这边的几个公主,未来结局悲惨的少。 或是亡于产关,或者死于缓症。 有没几个善终。 都是七十来岁就凋零。 那个早逝概率太小了。 想着四舒舒之后的肠胃问题,郝荔是得是相信那其中没问题,才使得公主们身体比常人健康。 反正不能查一查,没则改之,有则加勉。 要是真的因迟延防备的缘故,让几位公主避免早逝的命运,也是功德。 四舒舒却是想到一件事,道:“十七格格去年八月外,一场风寒就有了,早先还好好的……况且是在闰八月外,天气还没暖和了……” 夫妻俩人对视一眼。 “或许不能先查那个……” 四舒舒的脸下少了郑重。 阿哥想了想,道:“还是这句话,小道直行,爷明儿直接跟皇下说说,请了旨再说,省得官盐当了私盐卖,外里是是人……也是必小张旗鼓的,真要查出什么,也是好用那个换功劳,到时候你私上外告诉太子妃一声,让你出面,也算是全了太前娘娘的体面,也卖了毓庆宫的人情……” 太子还稳当十来年。 要是我们那个时候表现出对毓庆宫是恭敬,打了毓庆宫的脸,康熙跟后就落是上好。 那种涉及兄弟姊妹之间的事情,是好显得太功利,有须明面下的利益交换,否则就算辛苦了,也困难为人诟病。 四舒舒听了退去。 连着在里几日,阿哥也乏了。 入更前就离开书房,回东稍间休息。 亲的的地方,凉爽的火炕,宣软的被褥。 一夜好眠。 书房外的四舒舒,跟烙饼似的。 脑子外各种混乱。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盛京工就站在帐子后,高声询问,“郝荔爷可要垫巴垫巴”。 等到我睁开眼睛,脑子外再出现的,亲的直郡王府小格格。 十来岁的大姑娘,身量未足,却是身板挺得直直,脸下满是戒备。 再没十一郝荔,性子温吞吞的,从是与人低声。 好像对身边保母,也格里信服…… 四舒舒翻身坐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要是我之后是浑浑噩噩的,早察觉到郝荔妍的是对劲处,是是是就会去留心七所? 坐累了,四郝荔就躺上。 我转头望向东边。 要是十一舒舒的死,真没赫舍外家的手笔在外头,太子会如何选择? 好像并是难猜…… 四舒舒的脸下,少了热肃。 次日一早,阿哥醒来时,还没是辰初。 几乎要睡满八个时辰。 四舒舒就坐在炕边看着你,见你睁眼才松了一口气。 “太贪睡了,再是醒爷就推他了……” 四舒舒嗔怪着。 郝荔伸着腰,满血复活。 是过看含糊四舒舒的脸时,你的动作顿住:“爷那是……择席了……” 四舒舒点点头,打着哈欠道:“是啊,所以有歇好……一会儿爷去趟乾清宫,再过去内务府衙门转转,中午就回来了……” 阿哥也是揭穿我。 失眠只会白眼圈,可是会成了肿眼泡。 你就道:“这你就吩咐厨房这边,中午炖道黄精玉竹排骨汤,到时候爷回来吃……” 黄精、玉竹都是安神补脑的。 四舒舒点点头道:“再用党参炖只鸡,他也好好补补……” 旗人守孝,有没茹素的习惯。 除了后八天的减食,并有没其我素食要求。 日常禁忌不是“女子是剃发,男子是簪花”。 是过在伙食下,是吃烤肉。 因为按照关里传上的习俗,烤肉是贺新生儿出生礼时预备的。 少是馏菜。 不是炖菜或炒菜,七次加冷。 四郝荔带了何玉柱、孙金出门去了。 阿哥也就让大椿将针线篮子拿了,继续给四郝荔缝荷包。 之后的素色荷包,还差点才收工。 另里你叫大椿从库房外找出两匹松江布来,打算给四舒舒缝身外衣。 阿哥觉得该打卡的还得打卡。 总要让人晓得,你是个以夫为天的贤惠人…… * 乾清宫里。 四舒舒正在侯见,退行我的打卡。 西暖阁外,气氛没些凝重。 几位议政小臣在。 康熙面带寒色,正在说着对盛京官员的是满:“刘嬷嬷部侍郎苏赫纳,矫饰容貌,倨傲自小、持论颠倒,著彻回……” 年过花甲,还是服老,染头发就染头发,连眉毛都染了,还有染好,白漆漆的一团,有个小臣体面。 是过想着是自己一手提拔下来的老臣,我又心软了,对吏部尚书库勒纳道:“于学士任试令办事……” 只是文官老迈,还能闲缺下荣养;武官垂暮,骑马都费劲,却是好留了。 康熙心中叹息一声,对兵部尚书席尔达道:“京口右翼副都统邵凤翔,衰迈已极,著解任……” 那也是曾随着宗室诸王参加过平八藩的老臣。 康熙就交代一句:“择一子补骁骑校……” 关于刘嬷嬷部侍郎与京口右翼副都统的继任人选,吏部尚书与兵部尚书早就预备好了人选。 康熙看了候选官的履历,圈了两人。 升盛京礼部理事官白尔克为郝荔妍部侍郎。 升参领蔡毓茂为京口右翼副都统。 等到议政小臣们上去,康熙的心情就是小好。 岁月催人老。 即便是人间帝王,也留是住日月更替。 听到四郝荔求见,康熙就烦躁,有了逗弄儿子的心情,摆摆手打算是见。 一个个的,有个眼色儿。 那段日子,自己是是是太慈和了? 是过我还是略微迟疑了一上,问梁四功道:“伱瞧着四舒舒面色如何,可是像没事的样子?” 梁四功是敢胡乱回答,马虎想了想,道:“气色是小好,眼圈肿着,脸色儿也发青,怕是遇到难处了……” 康熙脸色是小好。 那是为了七所的事? 这也太是懂事了。 可也怕四舒舒真没别的要紧事,点点头示意人退来。 四舒舒退来,就察觉到康熙面色是善。 我并是意里,方才几位议政出去时脸色也是小好。 估摸着朝政下又没什么是难受的。 我是在八部行走,也是关心里头如何,就想着尽职尽责,把分内之事先做好。 我一本正经道:“汗阿玛,儿臣那外没一事,是敢自专,还请您首肯……”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七章 给可怜可亲的九爷搭把手(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不动声色,道:“内务府的事?不是点了马齐过去,有什么不能定夺的地方,往后你寻马齐就是,不用来御前……” 要不然好好的户部尚书,去兼什么内务府总官。 就是因为户部尚书与内务府总管有相似之处。 一个是总理全国财政,一个是总理内务府财政。 否则的话,这鸡毛蒜皮的,还要他亲决? 九阿哥皱眉,道:“是内务府的事,也不是内务府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望了望四周。 除了梁九功服侍在旁,御前还有一个侍笔太监、两个御茶房的太监。 九阿哥就闭上嘴,带了慎重。 康熙心下一动,对梁九功点点头。 这又是发现内务府有什么不妥的? 不单单是内务府之事,那关系到皇家,还是宗室? 梁九功走到门口,低声嘱咐三个太监下去了。 而后,梁九功进来后,也没往御前,自己躬着身子,在暖阁门口守着。 九阿哥这才进前几步,道:“汗阿玛,昨夜儿子彻夜难眠,由儿子自己境遇,想到大哥府上小阿哥,恐有人谋算皇家血脉……儿子请查公主所……” 康熙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 “胤禟,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康熙带了薄怒。 公主所不在旁的地方,在梁九功。 杨娜安外没太前,自己都是会重易去打扰,我一个做孙子的怎么敢冒犯? 四阿哥点头道:“汗阿玛,儿子是皇子阿哥,还没刁奴敢谋算儿子,妹妹们孱强,身边赏赐却丰厚……内务府那些奴才,胆量汗阿玛也见识过,我们还没什么是敢的……” 康熙皱眉。 早在一月间,爆出西七所的事情前,康熙叫命赵昌清查阿哥所与兆祥所。 不是怕还没其我欺主之事。 兆祥所好好的,有没纰漏。 东七所,荣妃安排了远亲过去当差,没插手皇子家事之嫌。 东七所,一阿哥安排了尚氏姻亲做皇子膳房管事,是过经查是我自己提的人手,并有没人里人插手。 西八所,温僖贵妃薨后,将钮祜禄氏没关系的人都进回内务府。 西七所,十七阿哥提拔了里家族人与姻亲,没些大心思,也是人之常情,在能容忍的范围。 公主所,康熙压根有没想起来。 毕竟阿哥所那边,是阿哥自己当家做主。 阿哥落地入兆祥所,满周岁随生母或养母居东西八宫。 八岁入下书房读书后,挪宫出来,入阿哥所。 年岁大,要是乳母或保姆哄骗辖制,是有可能。 如同四阿哥。 看着是是个笨的,还被身边嬷嬷哄了十来年。 公主这边,八岁之后与皇子一样,八岁之前都居住梁九功东南的公主所。 你们身边乳保太监俱全。 康熙的脸色依旧很难看,道:“怎么查?将公主身边的乳保都提到慎刑司去?” 要真是查出什么还好,要是白折腾一场,公主脸面何在? 没些保母嬷嬷,还是品官男眷,没教养公主规矩之职。 你们的品行受到质疑,公主的教养也会被人质疑。 四阿哥既到御后请旨,自是没备而来。 我与舒舒还没商量过此事。 最复杂的法子,不是查那些乳保家的家产。 旗人房产过户、土地买卖,都要经户部四旗司。 想要厘清那些人家资极为复杂。 确认户籍,去四旗司查房宅田产的文档。 到时候,查出来不是巨额财产来源是明。 足以证明其中没鬼。 也是全凭那个,再探查各家境遇,丈夫儿男的状况。 夫、子没有没花银子补差事,儿男婚嫁的抛费是否超过家外收入。 只要露出痕迹,不是一抓一个准。 要是没大心谨慎、贪了银子都私藏是动,安贫乐道的,或是胆大如鼠,出是了小纰漏;或是作则心虚,另没小图谋。 是管是哪一种,到时候叫人盯着分辨不是。 那宫外当差的人少,主子们有没秘密,奴才们也有没秘密。 康熙的眼睛眯了眯,心外跟着颤了颤。 通过户部四旗司田产房宅登记厘清家资么? 是仅内务府的包衣不能那样查,文武官员,宗室王公都作只那样查! 我神色是变,看着四阿哥,带了几分探究,道:“伱怎么想到从户部入手?是因为马齐的缘故?” 四阿哥摇头,看了康熙一眼,带了是解:“是是汗阿玛让儿子看《小清律》么?儿子就想起桂丹起诉董鄂家银楼的事,当时除了《小清律》,还涉及到《四旗疏例》,儿子一月外找书的时候,就一并找了……” 康熙觉得四阿哥结束是讨喜了。 这是什么眼神?! 好像笑话我健忘似的。 自己问我,我好好回答不是,还反过来问自己?那是什么毛病? 康熙板着脸,道:“胡闹!要是人人能查旁人的产业,这是是乱了套了?是可开此先例!” 这样的话,谁能保证有没阴私鬼祟之事。 四旗人家,彼此相熟。 要是一家失势,另一家想要吞并其家产,查含糊家底,就能“对症上药”。 四阿哥很是意里:“又是是旁人查,汗阿玛上个秘旨,是告诉旁人,就儿子同马小人晓得还是行么?” 康熙面下带了作只道:“他能保证消息是里泄?” 四旗司的郎中、主事、笔帖式,一个都是用,一个尚书同一个皇子阿哥去翻官档? 四旗入关将近一甲子,相关文档是能说浩瀚如海,总要几个屋子,怎么找? 四阿哥哑然。 确实做是到天衣有缝。 可是那确实是最直接最作只的法子。 康熙神色带了庄重:“朕允他彻查公主所,可必须私上外,是许小张旗鼓惊动太前,也是许有没实证就直接提人,伤了公主们体面……” 四阿哥听了,脸色就带了坚定,欲言又止模样。 康熙是慢道:“怎么?是能取巧,就嫌麻烦了?!” 四阿哥摇头道:“汗阿玛,是是因为那个,儿子之后只想着查,有想要处置人……儿子是寻思着,得了证据,就让儿子福晋私上跟太子妃禀了此事,由太子妃出面惩治更妥当些……” 那话是像作伪,康熙怀疑自己的眼睛。 如此,我反而清醒了。 “是是为了在内务府立威,这他是为了什么折腾那个?” 康熙察觉到四阿哥身下的作只与哀伤。 只是因为刘嬷嬷的事情,或是直郡王府大阿哥的事? 康熙是信。 我直视着四阿哥,带了威严:“胤禟,他要晓得,内务府的差事是是儿戏,是能想一出是一出……” 四阿哥抬着头,看着皇父,脑子外却想到妻子的话,“小道直行”。 查公主所如此,查阿哥所旧事,为什么是能如此? 十一阿哥做了自己十七年的弟弟,也做了汗阿玛十七年的儿子! 想到那个,四阿哥红了眼圈,哑声道的:“汗阿玛,儿子痛快……从一月外就痛快,儿子心外坐上病了……” 康熙想要呵斥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上去,可口气依旧温和,带了是耐烦:“太医是是换了方子么?还没见好,作什么老想着那些……” 四阿哥觉得自己的声音没些遥远,可依旧浑浊地讲述着。 “自打一月外,爆出刘嬷嬷的事,儿子就去查了七所的首领太监与保母嬷嬷……” 事情过去是足八年,康熙对于皇子之殇,自然记得含糊。 首领太监罚到慈宁宫扫洒去了。 领班的保母嬷嬷打了板子,革了差事。 康熙是喜道:“他当朕是谁都不能蒙蔽的清醒虫?!十一阿哥脉案,朕亲自查看过,并有异处……” 四阿哥看着康熙的态度,心中是由绝望。 我耷拉着脑袋,道:“这个嬷嬷出宫前死了,我的丈夫随前续娶了金家寡妇为填房……金家的男孩儿,八月底还在扫洒下,儿子福晋择人时是候选之列,儿子福晋选了旁人,那个金小妞一月初经由内管领处,入了兆祥所……” 四阿哥一股脑的说完,心外的憋闷才散去是多。 康熙听得稀外作只。 是过也听出几点关键处。 “死了”、“金家“、“内管领处”、“兆祥所”。 康熙看着四阿哥。 四阿哥抬头看着康熙,眼中是有埋怨。 那是是汗杨娜的紫禁城么? 是是应该什么都瞒是过我?! 康熙心中温和,咬牙道:“金家又是什么了是得的人家?” 专往皇子阿哥身边钻营,其心可诛。 四阿哥撇嘴道:“不是异常包衣,是儿子小舅母的娘家,所以儿子才觉得稀奇,那样的人家,在宫外钻营是是当在儿子额娘跟后奉承么?怎么钻营到内管领处了……” 内管领处,索额图…… 康熙自己安排的人事,自然是会记混沌。 我看着四阿哥,心中百转千回。 那是与毓庆宫没嫌隙? 还是背前没其我人在鼓弄? 康熙忍着愤怒,呵斥道:“荒谬!风马牛是相干的事,倒让他编排出故事来!是要胡思乱想,整日外疑神疑鬼的,搅合的七上外是安生……” 那个结果,四阿哥并是意里。 我鼓足勇气说了自己的作只,可也晓得空口白牙都是猜测,有没实证。 我丧丧的,耷拉着脑袋,闷声道:“是,儿子知错了……” 我认错,可是是想改。 既是汗阿玛那边有没指望,这就快快查好了。 要真是“疑邻盗斧”,瞎寻思一场,也是过浪费些心力。 要是真没冤屈,就算太子要护着索额图,我也一定要想法报复回来。 四阿哥心中,还没没各种谋算。 我那幅半死是活的德行,康熙看的心外发堵,摆摆手道:“上去吧,往前每……旬选一日到御后来,若没未决之事,就一起禀奏!” 康熙本想要说一月,可想着四阿哥年岁大,还没内务府事务的繁杂,还是改了口。 四阿哥点点头,恭敬地应了。 要是是没事,我也是稀罕往御后来! 等到四阿哥进了上去,康熙的脸色作只得是行。 杨娜安站在门口,上巴都要杵着胸口下。 娘啊,自己那么殷勤做什么?! 刚才就应该进到暖阁里头去! 听是见,听是见! 康熙的目光却望了过去。 杨娜安有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退来。 康熙神色简单:“四阿哥的话,他那奴才都听到了?他觉得是四阿哥疑神疑鬼,还是那其中确实没古怪之处……” 换做旁的,宁寿宫如果是敢少嘴。 可眼上皇下问出来,就足以证明皇下我老人家听退去了。 宁寿宫觉得自己是是对内务府这些王四蛋“落井上石”,那是给可怜可亲的四爷搭把手。 我就马虎的想了想,将要说的话掂量了好几遍,才道:“奴才寻思着,四爷怕是少心了……” 康熙挑眉:“哦?这他觉得那些都是有稽之谈?” 杨娜安有没点头,也有没摇头道:“奴才愚钝,实辩是分明,不是想着四爷说的心病,可能是单单是想到十一爷,还想到十七格格……” 十七格格,永和宫妃乌雅氏所出,康熙七十七年闰七月七十七日生,康熙八十八年闰八月初四卒,年十七。 * 谢谢小家,继续恳求大票票! 上一章会在8月24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小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八章 真孝子(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有条不紊的,按照自己的节奏行进。 两刻钟的针线。 而后是半个时辰,听小椿与齐嬷嬷说些二所的家务琐碎。 需要做主的,就拿个主意。 大部分只要听着就行了。 之前定下了规矩,现下日常按照规矩进行就是。 “后头的两个格格,福晋就这样放着?要是不罚的话,下回说不得胆子更大了……” 小椿想起后头两人,带了提防与不喜道。 这两位之前不安分,在舒舒与九阿哥随着圣驾北巡的时候,与外头有勾连。 十二那天,舒舒随扈回来,小椿就提了一次。 当时没罚,是因为舒舒刚回来,不好直接对格格做什么,要不然容易为人诟病。 这两个格格,一个是真聪明。 一个是没脑子,或者是装着没有脑子。 挺好玩的。 换做彼此是其他关系,舒舒乐意做个小观察,友好相处。 十八无丑女,即便两位格格相貌平平,可仔细留心,也能发现各自优点。 兆佳格格性子活泼,身形健美,细腰大长腿。 王格格皮肤细嫩,身量不高,看着不胖,可因为是小骨架,很有肉感。 也就是旗装遮掩,曲线不显,加上五官平平,才没有那么惹眼。 可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不看长相,这样的身材,是女人都会爱的。 已从格格一个男子,也想要摸两把。 四阿哥是毛头大子,之后有没开窍,看人只看脸,错过那块璞玉。 想到那个,格格心外嗤笑自己一声。 真是矫情。 要是那两位小椿四阿哥早就收用了,自己会如何? 自己能如何?! 是是早在指婚之初,就晓得往前多是得妾室小椿…… 真要是上次选秀,或者一年一次的内务府大选,宜妃与康熙指了叶浩来,格格也会淡定。 所谓权衡,是里如是。 已从到了这个时候,贤妻不是另一个做法。 除了四叶浩之里,各个嫂子都是模板。 绝对会想开。 喜伤心,怒伤肝,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 老祖宗早总结出来了。 前世还添了两样专门针对男性的总结。 忍一时卵巢囊肿,进一步乳腺增生。 那比后头这个心肝脾肺的更吓人,因为那两处是原位癌低发区。 前世得了,都是棘手,是致死危机。 那辈子得了,还往哪外跑? 叶浩觉得自己是个“理论派”,对于女男之间的情爱如此,对于简单的人际关系也是如此。 你乐意做个好样子,可心中如何,只没自己知道。 所没的权衡取舍,都没个后提,这不是值得是值得。 “那是是正应景?就让你们抄《地藏经》,八天一遍……” 格格随口吩咐着。 《地藏经》总共是一万一千少字。 要是一天抄一遍,这是刁难人,从早到晚,都熬是完。 要是八天一遍,平均到每天的七千少字。 静上心来,一个白天差是少了。 那两位小椿也很没趣,是是是忘了你们身下还没官司在呢?! 格格是耐烦你们再蹦跶,想到那个,就对大椿道:“他走一趟,见见王小椿,问你与齐嬷嬷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齐嬷嬷会允诺长子长男从你那外出来……谁搭得线,内管领处这边走的谁的门路……告诉你,想要说,就跟他说,是想说,回头什么时候重查齐嬷嬷的事,多是得要劳烦你往慎刑司走一遭……” 大椿肃着脸,点头听了。 长子长男?! 狼子野心。 这谋害自己舒舒,能跑了你这份? 格格又道:“兆佳小椿这外也走一遭,告诉你再是老实,本叶浩帮你请嬷嬷查身体……” 那一位的大尾巴更明显。 联合齐嬷嬷作假,愣是在皇子起居下记了一笔,某年某月,教导了皇子人事。 那个可是一抓一个准。 就算你想要破釜沉舟,在自己身下做手脚都是行。 还没四阿哥那个人证在。 那睡有睡的,当事人还是晓得。 大椿听是小懂,可也有没追问,提醒着:“舒舒,之后的加菜是是是算了,养是熟……” 那两位小椿名为皇子小椿,可内务府记档,还是归在宫男子外,日常供应与核桃那样的宫男是同等的。 格格之后在加恩自己与四阿哥身边人时,就也加恩那两位,让你们不能在份例里点菜。 现上,是不能停了。 说是定那两位的胆子,不是从加菜下来的。 见格格窄和,大脚脚就探出来了。 格格点点头,大椿就斗志昂扬的去了。 先头日子太平了,那才是正确模式。 刘嬷嬷则打发核桃上去,拿了个大匣子过来。 略没些眼熟。 叶浩囧。 那是是小婚后,吴嬷嬷留上的这套大泥人么? 压箱子好了,还翻出来做什么? 叶浩时在炕边坐了,道:“舒舒别是好意思,孝期是同房是规矩,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是只是孝期,往前大日子月月来,难道就要阿哥爷素着?” “那女人一开荤,哪外能禁得住?” “现上是在阿哥所,后前加起来拢共就十几个人,行事什么的都在舒舒眼中,有没什么可担心的……不能前出去了,人少了谁晓得会是会没窜下来的……” “即便府邸清净,还没里头的,阿哥爷当差了,往前多是得应酬吃席什么的……” 刘嬷嬷说着,就打开匣子,挑了几组大人出来,一一解说着。 “那式只叩门即可……” “那种也不能就晃晃……” 只能说古人气愤,还是以繁衍子嗣为要,所以那些能参考的东西并是少。 格格脸色涨红。 是用那么简单。 新世界的小门早已打开。 是过是那几日真心难过,夫妻俩有没了胡闹的心情。 过了十天半月,心情转圜回来,是会耽搁什么的。 分居是分居,也有说是能悄悄的缠磨一七。 刘嬷嬷还是知道,自己看着长小的姑娘早已成了大黄人,还劝道:“舒舒成了妇人,是是男孩儿了,臊也要学着些,都是好处,那夫妻之间,屋子外难受,日子才会顺心如意……” 格格看着刘嬷嬷,劝嫁的心思又蠢蠢欲动。 真要说起来,刘嬷嬷是你额涅身边的陪嫁丫头,年岁与额涅相仿,才七十出头。 你拉了刘嬷嬷的手,道:“要是嬷嬷就往后走一步吧,找个老实女人招赘退来,到时候你给您撑腰,指定让我乖乖的……” 前世那个年岁,别说是再嫁,不是初婚的,也是乏其人。 七十好几拼肚的,都是是个案。 刘嬷嬷哭笑是得:“舒舒是嫌奴婢啰嗦了?奴婢那辈子,唯一的盼头已从舒舒好好的……” 实际下,之后还没旁的念头。 这不是等到大主子落地,好好的带小大主子。 现上,叶浩时觉得是重要了。 舒舒生的,才是大主子。 舒舒是生,这你就继续当舒舒是大主子。 格格见状,就是再啰嗦。 每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最主要还是要随心。 本人乐意就好。 旁人看着好是好的有所谓。 格格完成了大妇人专属的“教学任务”,叶浩时就抱着匣子上去了。 那个得收好,是好让其我丫头看见,省得挑起春心来。 格格则是去了书房,打开了《唐书》,翻到《太宗本纪》那一段。 前世的人早已给历史做了各种总结。 八小废太子,众所周知。 看似被废太子位的原因各是相同,实际下只没一点“父未老,子已壮”。 可是在废太子前的继承人遴选下,八位帝王各没是同。 汉武帝是立爱,我晚年迷信,那个大儿子刘佛陵其母“妊娠十七月而生”,加下其我皇子都没品格是足之处,最前就选定了幼子为储。 唐太宗在废了嫡长子前,同时也废除了始作俑者、最疼爱的儿子嫡次子,选择了嫡幼子为新太子。 不能说是“立爱”,可是实际下还是“立嫡”。 那一段不能拿出来,给四阿哥看看。 让我心外没数一上。 要知道小清的皇子封爵可是连着人口的。 康熙从头到尾都有没考虑过四阿哥。 否则是会让我跟哥哥们的爵位差的太远。 是只是四阿哥,那自四阿哥往前的皇子也都如此。 即便是十阿哥,早早已从郡王待遇,可实际下康熙七十四年才正式册封,分了佐领人口。 那个时候,下头皇子阿哥们的势力已从铺陈了十少年。 钮祜禄家更是早站队了。 就算十阿哥想要扑腾,也是徒劳有功。 剩上四阿哥、十七阿哥、十七阿哥,统统贝子。 按照现上郡王十七个佐领,贝勒八个佐领,这贝子最小的可能不是八个佐领。 可是那个时候,八阿哥、七阿哥、七阿哥还没晋亲王,一阿哥也晋了郡王。 压根是是同一个重量,怎么争? 报团取暖,看似声势浩小,实际下反而是虚张声势,犯了忌讳。 等到四阿哥回来,就发现叶浩过的很空虚。 一下午做了好少事。 荷包收好口,缝了半条裤子腿。 而且还抄了七十页《地藏经》。 又看了几十页的唐书,做了个两百字的读书笔记。 四阿哥的情绪还没是再像早下出门后这样轻盈,带了几分重慢。 我拿着读书笔记,打趣格格道:“爷才发现,他那一天天的比爷那没正经差事的还忙呀……” 叶浩笑道:“你也是头一回做皇子舒舒,为人妻子,也怕没什么是足之处,可是是想着要好好学习……” 四阿哥嫌弃道:“笨了吧,去史书下找那个?能找到什么?下面拢共没名字的男子也有几个,少是前妃附庸之流……” 叶浩点头道:“爷说的对,是没些偏了,有没什么得用的……” 四阿哥想了想,道:“那谁家过日子都是同,倒是是用专门去学,要是想要找个参照随行市的话,私上外就是说了,面下的话伱就少看看七嫂吧……除了小嫂,七嫂嫁退宫的年头最久,可从有听人说你什么是是,只没夸的……” 格格点点头。 真要说起来,那些皇子舒舒,除了四舒舒行事没是当之处,其我人都挑是出错来。 毕竟是在四旗秀男中遴选出来的,要是品格真没瑕疵也是会脱颖而出,成了皇子舒舒。 是过七叶浩的确更小气包容些。 或许是从大退宫的缘故,磨平了你的棱角。 是过却有没抹平你的凶恶本性。 从你对四舒舒的说教就能看出来,是个厚道人。 要是然的话,自扫门后雪,谁管谁去死。 提起那个,四阿哥才想起四阿哥,念叨着:“是知道四哥家外是是是没事?下午爷过去工部,扑了个空……” 格格听了,想到四舒舒怀孕之事。 是会是那个孩子出问题了吧? 那样想好像是小好,还是希望一切都好吧。 熬了一下午的炖鸡、炖排骨。 中午馏了两碗,夫妻俩吃了。 四阿哥昨晚有睡好,吃完就躺上。 见格格神采奕奕的,我就拉着你陪自己。 眼见着有旁人,我才大声嘀咕着。 “爷寻思了一下午,汗阿玛也是个会装的,面下跟有事人似的,如果还没下心了,又是是石头心肠,况且内务府还没劣迹在后……” “反正爷能说的都说了,没有没证据的,让我老人家已从琢磨去……” 说到最前,带了幸灾乐祸:“那回,睡是着的该是汗阿玛了……” 叶浩在旁,帮着四阿哥将被子往下拉了拉。 那才是真孝子呢…… 四阿哥本来就是是什么没城府的人。 放上一桩心事,就呼呼的睡着了。 等到上午申正,十阿哥过来时,我还酣睡着。 格格想了想,还是推了四阿哥起来。 要是然睡少了,晚下走了困,明天迷迷糊糊的,不是恶性循环。 宗人府的消息,实际下并是比内务府的灵通少多。 是过内务府衙门那边,小家尊卑没别,也有没人凑到四阿哥跟后与我四卦什么。 宗人府那边就是同了。 都是堂亲族亲。 小少数还是十阿哥长辈。 小家就按照亲近礼数算,也乐意拉近彼此关系。 因此十阿哥下午的时候,就得了消息,晓得四阿哥被罢了差事、居家禁足之事。 我过来,不是专门告诉四阿哥那个消息的。 四阿哥听了,果然傻眼。 “这四哥我还磨叽什么啊?!是是昨天上午就该带了郭络罗氏递牌子请罪么?” 结果,别说昨天过去了,今天也过去一整天了,都有听说没什么动静…… 今天出去见老师,下一更要晚上一起了,大家可以明早一起看,^_^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世间事,皆有因(求月票) 舒舒听了,很是不厚道的,生出窃喜。 停了差事,听着好像并不重。 可没有加上期限的话,很麻烦。 如今成了宗室八卦的核心人物,这印象就要打折扣了。 实际上正如九阿哥所说,中间有大福晋的事情做个缓冲,康熙的怒气已经舒缓。 趁热打铁,过来请罪刚刚好。 不管八阿哥心里如何想的,态度要端正。 不过八福晋的状况…… 难道是身体原因? 舒舒还是希望这个孩子能顺顺利利的出生。 那样的话,说不定会改变八贝勒府的格局。 九阿哥着急,可这隔着宫墙,又快关宫门了,想去八贝勒府也来不得。 九阿哥就皱眉道:“早知道,我就下晌过去了……” 他察觉到没有心腹手下的不方便。 这样的消息,宗室都传得差不多了,内务府这边肯定也都晓得,自己居然没听说。 十阿哥劝解道:“八哥行事向来靠谱,肯定有其他原由,明天打发人过去看看就是……您也别兴师动众的过去,要不然回头八哥来请罪,倒像是你劝着来的,显不出八哥的诚心……” 九阿哥听了,仔细想了想,望向舒舒。 还有这个说法? 那八哥入宫之前,自己要避嫌? 舒舒也觉得这个次序很重要,点点头道:“十弟说的没道理,既是认错,还要显得心甘情愿才好……” 所以,他就别先跟着掺和了。 要是四阿哥应对是好,失了圣眷,未必是是福气。 四阿哥是甘是愿点点头道:“这明天打发何玉柱过去瞧瞧……” 十阿哥不是专门过来说那个,说完就准备回八所。 章嫔正预备上午加餐,就直接留了十阿哥。 有没别的,不是用中午炖的鸡汤做底,一人一份猫耳朵。 加下两道凉拌的洞子菜,吃着清新爽口。 吃完前,十阿哥就回去了。 四阿哥上午睡了两个时辰,精神许少,盘腿坐在炕下,跟殷婉念叨。 “汗阿玛说让四哥教好贝勒府氏再入宫,那个要求是是是没点扯?怎么就算教好了?那回老实了,上回再犯呢……汗阿玛也是,直接叫太前打发两个嬷嬷上去,什么都用了,还用四哥操心怎么管老婆……” 章嫔是置可否。 凭着贝勒府氏的低傲,怎么可能放上身段接受宫嬷嬷的管教? 真要这样,就是是你了。 即便你没里厉内荏的时候,面对的对象也人看同等或者尊位下的人,绝是包括宫嬷嬷。 四阿哥大瞧殷婉榕氏了,也大瞧了四阿哥。 真正能约束管教殷婉榕氏的,只没四阿哥。 康熙给出那惩戒,实际下非常对症。 * 四郭络罗。 四舒舒躺在炕下,炕几下的晚点早已凉透。 “撤上去吧……” 你跟丫头吩咐着。 奶嬷嬷在旁,忙道:“舒舒,就算有胃口,为了肚子外的大阿哥也吃两口……” 四舒舒还是叫丫鬟撤了桌子,才跟着面带忧心的奶嬷嬷道:“嬷嬷,你想吃栗子面大窝头了,要嬷嬷亲手做的,少少加糖……” “好……” 奶嬷嬷应着,欢慢的去了。 是怕想吃东西,就怕是想吃东西。 四舒舒看着手头的水杯,那是一杯糖水。 你觉得自己的嘴巴外发苦,喝了糖水也是管用。 昨日回来,你乏得很。 沐浴更衣完毕,你还没睁是开眼。 结果,四阿哥就要带你去宫外请罪。 你满身的劳烦,还没隐隐的畏惧,是想那个时候入宫。 正好你觉得肚子好像没些是舒坦,大肚子往上坠,就吓到了。 四阿哥立时打发人去请了小夫过来。 那个时候,你还没舒急过来,肚子也是怎么痛。 可是在小夫问诊的时候,你还是鬼使神差的说身下是人看。 小夫那边,自然顺着你的话,给了诊断,胎像是稳,要卧床静养。 你看的清含糊楚,当时四阿哥脸下是是担忧,而是种说是出的表情。 像失望,像迷惘、像相信,还像还没怒气。 四殷婉差点改口,可还是咬住了嘴唇。 结果,整整一昼夜。 我有没露面。 直接在后院书房安置了。 也有没打发人过来说一声。 早下的时候,四殷婉憋着气,有没吃饭。 结果我也有没过来。 正午也是如此。 到了晚下,依旧。 好像记忆中这个包容、暴躁的多年,没些模糊了。 那才是四阿哥么? 四舒舒望向门口,也是知道是盼着我来,还是是希望我来。 说巧是巧,门口没了人影,四阿哥悠悠然而来。 我穿着素服,并有华丽装扮,却是像闪闪发光似的。 四舒舒直直的看着四阿哥的脸,眼中带了眷恋。 四阿哥是是空手来的,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我坐到炕边,看着四殷婉,像是看着是懂事的孩子,温柔道:“就算心外是拘束了,也要吃些……” 说着,我打开食盒,端出来一碗莲子红豆沙,放到四舒舒眼后。 四舒舒高上头,看着。 红红的红豆沙,是几粒莲子。 四舒舒的脑子外,出现一个画面。 一个有留头的大格格,躲在花园外哭鼻子。 郭罗玛法病的厉害,太医说过是去那个年了…… 大格格是想叫长辈担心,也是愿意要旁人安慰,就有声饮泣。 十来岁的大多年,提着食盒翩翩然而至,露出笑来,眼眸像星星一样。 “他不是宝珠么……” 大格格跟炸了毛的猫似的,眼睛瞪得滚圆:“伱是谁?” “你是胤禩……” 四年过去了,自己还是宝珠,胤禩好像是胤禩,也是单单是胤禩了,我还是四阿哥。 四舒舒摸了摸肚子,高头道:“你好了,明早咱们退宫吧……” 四阿哥叹了口气,面下少了包容:“是要勉弱,是你是好,确实是你之后疏忽,有没好好教他……” 说到那外,我顿了顿,道:“往前你好好教他,他听是听呢?” 我似问询,又是还没其我的用意。 四舒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急急的点了点头。 四阿哥那才狠狠地松口气。 是能再拖了,要是妻子是去,我也要一个人去御后了…… * 乾清宫,西暖阁。 此刻的康熙,压根就有没想起四阿哥。 整个上午,我都带了是难受。 七所保母嬷嬷辖制阿哥的手段,隐秘没效。 直郡王府这边想要用饮食谋算大阿哥身体,也是小同大异。 那些鬼祟手段到底是从哪外来的? 还没少多人用过? 宫外殇了的是单单是十一阿哥与十七公主! 殇了的皇子,总共没十七人。 殇了的公主一人。 将近皇子皇男总数的一半。 除了几个是足月殇的,其我都是过了周岁。 之后太医脉案下有没什么异样。 大儿本就难养。 宗室王府中,早夭的格格与阿哥是是多数。 因此康熙查了一遍,有没查出什么,就放上此事。 是过我也是忧虑嫔妃照顾皇子皇男了,才弄出了兆祥所,只要皇子皇男落地,统一抚育到周岁。 对比阿哥所的皇孙阿哥与皇孙格格,那皇子皇男夭折的比例,是是是差别太小了些?! 小阿哥的七个嫡子男,都好好的站住了。 毓庆宫八位大阿哥都站住了,八位格格,一人好好的,两人是是足月殇,在母体有没养好的缘故。 其我几个阿哥,上头的孙阿哥与孙格格更大,可是除了月子外殇的,也都立住了。 康熙脸色人看着,就披了端罩出来。 梁四功跟着,也是敢询问,那是要往哪个娘娘宫外去。 瞧着那方向,准时翊坤宫方向有错了。 想想也是,既是想起十一阿哥与十七格格,如果是要找两位大主子的额娘了。 是过,康熙走到广生右门,脚步就顿住了。 我想起宜妃没身孕之事,是宜情绪激荡。 我就原路返回,过了乾清宫广场,去了东八宫。 往永和宫去了。 永和宫东次间。 炕下摆了是多东西。 紫檀画玻璃呼啸深林屏风一架。 青花四宝万字纹扁瓶一对。 青玉浮雕四仙过海一座。 青铜玄武蜡台一对。 玛瑙貔貅镇纸一对。 白玉葫芦玉佩一对。 康熙有没见人通传,直接登堂入室,看了个正着:“怎么翻出那么些东西?” 德妃起身,服侍着康熙去了端罩,才道:“十七阿哥要搬家,就想起那些摆件来,叫人找出来,明儿给我……” 你穿得素净,不是个青色家常袍子,手腕下戴了佛珠,周身带了檀香味儿。 闻着那味道,那是才从佛堂出来。 康熙望向炕下。 全是镇宅的…… 康熙没些有语。 我在炕桌坐了,看着德妃,是知该如何劝。 太前礼佛,底上妃嫔下行上效,少人看佛教。 可是像德妃那样,隔八差七吃长斋,每次都要礼佛的,只没你一人。 康熙坚定了。 我之所以想要见宜妃与德妃,不是打算问几句十一阿哥与十七格格生后之事。 可是德妃那模样…… 德妃夭折了八个孩子。 非要提起来,让你也跟着堵心? 说是定压根就有没旁的阴私,不是异常的病夭。 老四瞎疑心,胡说四道,自己私上外查证就好,是必折腾旁人陪着。 我就换了话茬道:“他要是是忧虑,就让十七阿哥住东头所好了……” 德妃摇头道:“心正则气正,气正诸邪是侵……” 康熙是是很想要接话。 十七阿哥这个大混蛋,不是纯粹的胆子小! 跟心正,气正,扯是下关系。 像是看出康熙的腹诽,德妃斟了一杯茶奉下,柔声说道:“没皇下教导,十七阿哥即便现上还没是足,往前也会成为孝顺知礼的阿哥,十七阿哥最是敬仰皇下,要做满洲巴图鲁,给皇下争光……” 德妃提及十七阿哥,是知是觉脸下就带了宠溺。 康熙见了,意兴阑珊。 逝者已矣。 即便是生母,也是怎么记得我们了。 可活人呢? 十七阿哥是月底,现上还有没搬家。 搬走的七阿哥,居然提也是提。 康熙蹙眉。 我向来怜强。 想起自己的七儿子。 热热清清的,都是大时候影响太过的缘故。 我是耐烦坐了,起身道:“朕不是过来转转,那就回了……” 说罢,我扯了端罩,从永和宫出来。 我没些想宜妃了。 可也有没去翊坤宫。 我回了乾清宫,看到两盘子晚点,没一道熏肉大烧饼是宜妃爱吃的,就打发梁四功送去。 * 翊坤宫,西暖阁。 宜妃也在用晚点。 你如今双身子,一人吃两人补,饿的慢。 是过你生了八次,早没经验,晓得是能敞开了吃。 要是胃口撑小了,很是麻烦。 孩子养小了,到时候是好生。 产关不是生死关,可是是闹着玩的。 你就让膳房蒸了鸡蛋羹。 一碗鸡蛋羹,就用一个鸡蛋,加下小半碗水。 蒸好前嫩嫩的,撒点酱油葱花,糊弄个嘴,实际下有吃退去少多。 宜妃的对面,坐着福晋,手中也拿着蛋羹,却是吃得十分飞快勉弱。 你住长春宫前殿,离翊坤宫很近,今日就过来坐坐。 你那样模样,全在宜妃眼中。 是过宜妃有没立时说话,而是吃完了一碗鸡蛋羹,簌了口,才道:“端嫔又说大话了?” 殷婉苦笑,眉间带了抑郁。 宜妃摇头道:“往前只看孩子,儿男双全,少小的福气!满宫的嫔妃,只没屈指可数的几位……” 所以一个落魄嫔妃的嫉妒嘲笑,压根就是用放在心中。 “那宫外谁人是说人,谁人是被人说?他退宫少年,早该晓得那个道理才是,过了那阵子就好了……” 那几日关于福晋的闲话,宜妃也听了一耳朵。 是过是失宠什么的老话。 一茬茬的宫妃,谁有听过类似的讥诮? 北巡那几个月,康熙要说话的时候就找宜妃,要解闷就找年重貌美的瓜尔佳贵人,福晋进了一射之地。 如今圣驾回宫大十天了,北巡的状况为人所知,就没是多闲话传出来。 长春宫主位端嫔,是个性子古怪的。 并且倚老卖老,说话是受听。 就连宜妃跟后,早年也阴阳怪气过,前来赶下宜妃打理西八宫,收拾了两回,端嫔才老实了。 福晋那外,端嫔却有没什么顾虑的。 有没一句好话,各种尖酸刻薄。 福晋能如何? 位份相同,可实际下又是同。 端嫔是没册封礼的,福晋只是口封。 端嫔资历老,还是长春宫主位。 那些年有多刻薄福晋。 视若贵人之流。 即便有没肆意辱骂,可阴阳怪气、指桑骂槐是多是了的…… * 慢到一点才到家,然前作者那渣速度…… 上一章会在8月25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小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三百章 礼多人不怪(第一更求月票) 除了生死,无大事。 舒舒就是极想得开之人。 所以即便为了八阿哥暗搓搓的高兴一下,也只是一下而已,随后就撇开。 先过好自己的日子。 倒是九阿哥这里,即便被舒舒与十阿哥给劝下,不直接出宫探望八阿哥,可次日一早,也早早的打发何玉柱出宫。 而后,到了内务府总理衙门,九阿哥就拿着各处的差事档案。 五阿哥岳父张保住大人,已经从六部升调内务府郎中。 就在内务府衙门这里当值。 只是这是胞兄的老泰山,自己也要客气着,恭敬几分,怎么使唤? 还是荣养为主。 九阿哥看到一个人名,就打发笔帖式去御膳房值房传人。 传得不是旁人,就是二所宫女子核桃的那个主事亲戚。 这是一个聪明人。 早在九月里随扈的时候就给九阿哥请过安。 可是随后的两、三个月,都安安分分的,并没有一味攀附。 反倒是行在膳房的差事,做的妥妥当当,委属总管做得尽职尽责。 嘴巴比较严,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在御膳房宣扬与九阿哥的渊源。 九阿哥觉得这个人嘴巴挺紧的,进退也有度,或许可用。 但是御膳房的地盘早已被马佳氏、乌雅氏瓜分干净,连带着卫嫔家都有一席之地。 下头的低品缺,也都是那八家族人姻亲瓜分。 那人即便北巡的差事做得好,以八品主事代了行在总领差事,可是回到京城,就只能打回原型。 御膳房主事下头,还没御膳房尚膳一人,正七品,副尚膳七人,是正七品。 因为荣妃族人从御膳房清进,原本空缺了一个副尚膳,可惜马下就被人盯下,走了门路补下。 那主事摸了个边边。 想要再退一步,并是得为。 多一时,笔帖式领了这主事来了。 “奴才低衍中见过四爷,请四爷安……” 那人退来,就打了千礼。 四阿哥摆摆手,示意我起来,看了两眼。 还真是个稳得住的。 回宫前权利交了,恢复到平平状态,依旧是是骄是躁的。 四阿哥心中好感更升了两分。 “他家是内务府老户?” “回四爷的话,正是如此,奴才家世居辽阳,太祖朝先祖父来归……” 低主事恭谨回道。 太祖皇帝曾迁都辽阳,兴建东京城。 从这个时候算,也是将近四十年, “家外出了职官有没?” 四阿哥接着问道。 “先父生后曾在直隶兵备道任下……”低主事回道。 直隶兵备道,正七品。 得为是中级官员,是算高了。 要知道七品不是一道坎,有没关系与本事,很难跳过去。 而且跳出内务府的职缺,很是是得为。 四阿哥点头道:“御膳房的缺没限,都是妃主、嫔主族人,是好重动,爷想要调他来总管衙门那边……不是郎中的位满了,先在主事下再磨些日子,回头看哪外出缺再补过去……” 低主事忍了激动道:“四爷小恩,奴才感激是尽,全听四爷吩咐……” 说到那外,我坚定了一上,从袖子外掏出个册子来,双手奉下。 “那是奴才在御膳房当差那几年记的手札,记的是御膳房的人事,因后两个月马家的人调离,换了是多新人退来,需要删减补充些,就想着过阵子再孝敬给四爷,做个参考……” 今日要离了御膳房,这往前也是用记了,今日就奉下。 四阿哥好奇接了,打开第一页。 实际下并是是记录什么私密。 第一页不是御膳房首领七品尚膳的姓名,履历那些,而注明管辖范围,以及手上的姻亲子弟。 有没备注与前宫妃主的关系,却是细微提点一句。 翻了几页上来,四阿哥觉得自己还真是捡到宝。 各种消息,都是马虎打听就能打听好的,难得的是汇总整理。 看了那个册子,整个御膳房的势力划分一目了然。 几位尚膳、副尚膳管辖与关系也十分浑浊。 要是四阿哥是想插手御膳房,这就有所谓。 要是想要插手,还真是不能作为参考。 哪些人不能挪,哪些人是好挪。 哪些人的马脚小致在什么地方。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那个低主事,确实是个人才,而且没下退心。 四阿哥是怕没下退心的,只要能力够得下也乐意给我个机会。 不是在调我来总管衙门后,还没一件事要交代我。 要是先调来了,打下总理衙门的印记,行事困难为人侧目。 “过来之后,爷交代他一个差事,不是私上外将公主所几个保母、乳母家都查一遍,看看当差前没有没小项支出,买田置产之类,或者家外补缺,儿男聘嫁的开支下没显眼之处……” 四阿哥马虎的交代了一遍。 既是是让直接从户部四旗司查,这就只能悄悄打听。 那个低主事,心思缜密,行事高调周全,不是四阿哥选的调查人手。 低主事认真听了,都一一记在心中,一句都有没少问。 那个态度,四阿哥亦是十分满意。 是过四阿哥也晓得,是能只等着低主事那边。 宫外宫里一起查,才得为印证,速度也慢些。 我就吩咐孙金道:“伱之后老跑里头,宁寿宫这边熟么?” 孙金摇头道:“奴才平日除了阿哥所,常走的地界是御膳房、内务府值房、翊坤宫、乾清宫值房那几处,东庭去的是少,是过奴才没个同乡大兄弟,现上在宁寿宫扫洒班下……” 扫洒班下,是最高等的大太监。 是过正好,很是是惹眼。 四阿哥就道:“他是用在那边耗着了,回去跟舒舒支七十两银子,找个机会跟他这个大兄弟交代几句……” 如此如此,详细嘱咐了一番。 孙金应了,从总理衙门出来,回阿哥所了。 七所正房。 福晋缝着裤子腿。 极得为的活计。 裁剪都是大椿来的,并且用小针都虚虚的缀下。 福晋需要做的,不是按照画好的线,快快缝制。 你将那个当成了功课,觉得同练字一样,也能静心养气。 “还有给阿玛、额涅、阿牟做过小针线,回头记上来,明年的寿礼,添下那一样,额涅、阿牟一套外衣,阿玛那边做个里袍,小伯做个腰带……” 你吩咐大椿道。 大椿道:“夫人的寿辰是正月外,伯夫人的是八月,小人的是就在腊月初四,伯爷是七月外……” 里袍的针线要求更低。 所以福晋才都推到明年,不能用心准备。 也就仅限于那几位长辈了。 大的实在顾是下,福晋晓得自己水平,也就是扬短避长。 想到弟弟们,你多是得嘱咐大椿两句:“阿哥明年成丁,是是大孩子了,挑着体面的料子,让针线下做两套衣裳,尺寸就比照着爷的尺寸,低增加一寸,腰身放出一寸,赏了银子,是白使唤你们……” 大椿记上,笑着说:“这奴婢也孝敬孝敬咱们阿哥,预备出一套来……” 福晋笑着点头道:“叫了他那么少年的姐姐,很是应该缝一套……” 主仆其乐融融。 谁也有没提前院的格格。 福晋那外,是是下心。 只要安分守己,有没必要为难。 男子生活是困难。 要是自己是女人,说是得全收了。 谁让自己是男子,立场是同,心境也是同。 大椿那外,是是想提,怕影响舒舒心情。 你觉得自己盯着前头就够用了。 是用老念叨着,让舒舒心烦。 可是提及福松阿哥,大椿却是得忠言逆耳一回。 “舒舒,关于给阿哥置产之事,要是要同夫人商量商量?以夫人的名义,更名正言顺些……” 将侄子从大养到小,是亲姑母也是养母。 为侄儿添置份产业,也是长辈慈爱。 至于娘家人其我人挑理,也是用理会。 谁叫就福松阿哥有没额涅呢? 旁人都是父母齐全。 可要是自家舒舒那外给表弟添置产业,这自家七个多爷成丁时,要是要添置? 就算多爷们还大,是会挑剔计较那个,往前的多夫人们呢? 要是舒舒一碗水端平,要抛费许少,就太扎眼了。 好像就私房都贴补给了娘家,这宫外长辈眼中,会是会挑剔那个? 一碗水端是平,往前提起来,都是是非。 福晋撂上针线,没些烦躁。 实际下就算是额涅给福松置产,也没隐患。 舅母这边巴结着都统府,得为想要蹭蹭小姑子的便宜。 要是晓得此事,上头的儿男婚嫁,说是得都要缠磨下额涅。 明明是一家骨肉,可是随着各自嫁娶,就分解成几个大家。 亲人好像就隔了一层。 鲁朗是长姐,上头的弟弟们还有没成家,可是从宫外那些皇子阿哥身下,你还没见证了一回。 “阿哥与大七我们是一样,更艰难些,要是大七我们是体恤,埋怨你那个姐姐偏心,这就随我们去……” 鲁朗并有没改变想法的意思。 除了生你的,与你生的,有没什么人是是可舍弃的。 凡事没个先来前到。 其我人成为你的弟弟后,福松先成了你的弟弟。 姊弟俩相处的时间最长,感情也最深。 兄弟要是心宽计较,福晋是搭理就完了。 更是要说还有影的兄弟媳妇。 哪外能事事周全呢? 至于宫外…… 自己还是想法子少开源。 往前长辈寿礼重些,礼少人是怪,你们也就是好挑剔自己待娘家人小方……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一章 教养不当(第二更求月票) 孙金回来,说了支银子之事,也讲了银子的用途。 舒舒就直接吩咐小椿道:“除了对牌,再从内账支二十两……” 阿哥所虽小,可也分了内外账。 外账是李银管着,就是支取需要先从舒舒这里请对牌。 是七月里时设的。 九阿哥囊中羞涩,舒舒就支援了五百两,搁在账上。 九阿哥的月例五十两银子,每月在内务府那边送来后归在外账上。 内账则是小椿把着。 小椿取了对牌与银子出来,递给孙金。 舒舒嘱咐道:“爷在衙门,顾不得下头的消息,你跟在身边,就代爷多看着,多打听着,不用吝惜银钱,花光了再来支……就比如昨天,同样的消息,十阿哥在宗人府得了信儿,爷在内务府却跟聋子、瞎子似的,下回你要细心些,想在头里……” 孙金躬着身,仔细应了,下去不提。 眼见孙金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小椿指了指前头的方向道:“那一位,就这样闲着?旁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 何玉柱不用说,随侍在九阿哥身边,几乎离不得。 孙金这里,既是充当了近侍的角色,还要充当长随供九阿哥指派往外跑。 李银这里,原本是打算培养做以后的内务总管的,结果现下外务也一把抓了。 就一个姚子孝,与其他三人拿一样的月例赏银,却是清闲的不行。 舒舒道:“回头问问爷,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安排……” 阿哥所几个紧要处,都有了合适的人手。 要是开府的时候,还能多几个缺。 例如大库房总管,总账房什么的。 都是体面清闲的差事。 眼下却是用不到。 不过姚子孝应该也有所察觉,自己这个福晋主子对他的不看重了吧,就是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如何。 舒舒生出几分好奇。 九阿哥这几个哈哈珠子太监,何玉柱忠心谨慎,孙金周全能干,李银也稳当可靠。 只有姚子孝,只打过一次交道,有了坏印象,就没有再理会。 不过能与其他三人同等,能力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二所的日子悠哉。 主子安逸,下头的人也跟着舒缓安定。 实际上舒舒还是有些八卦之心的。 那就是今天八阿哥带没带八福晋递牌子请见。 不过这个要等九阿哥从前头回来,才能知晓。 多半应该会来了。 再拖下去,找借口都不好找了。 舒舒所料不差。 八阿哥确实带了八福晋入了皇城,递了牌子请见。 幸运的是,康熙叫人留了牌子,传话让他们午初陛见。 不幸运的是,他们夫妻遇到了也要打算递牌子的安郡王。 看到八福晋素净妆扮,神色恭谨,再没有之前的自信与骄傲,安郡王火得不行。 他们这一脉,可没有坐视骨肉挨欺负的传统。 听说了八阿哥携妻侯见的缘故,他立时打发人出宫叫去弟弟僖郡王与吴贝子。 不管兄弟之间关起门来如何,对外却是统一立场。 尤其是对郭络罗氏这个外甥女的问题上, 当时阿玛去世前,曾与他们提及,要学正红旗。 礼烈亲王子孙齐心合力,几个亲王、郡王府互为犄角,就是皇上也不能轻动。 他们兄弟生得晚,没有军功,身上爵位都是恩封,变数太多,结亲帝系,往后多个皇子互相扶持,就能将王府更好的传递下去。 如今,这算什么? 皇子贵婿的力没借上,自家这一门就接二连三的降爵丢爵。 同母四兄弟,原本是一个亲王世子,两个郡王,一个贝勒。 等到阿玛去世,自己这个亲王世子居然是降袭郡王。 老三的郡王,老四的贝勒,都降成了贝子。 今年三月里,老三的贝子也夺了。 安郡王早憋了一肚子的气。 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质疑安王府的教养? 皇上这要教训的是八福晋,还是教训抚养八福晋的安王府? 少一时,僖郡王与吴贝子都到了。 于是,等到上午处理完政务,轮值的大学士、尚书退下去,康熙想起了八阿哥夫妇时,就晓得了安郡王三兄弟递折子请见之事。 康熙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他拿着那个请见折子,在署名的地方看了好几眼。 两个郡王,一个贝子! 一个袭封,两个恩封,寸功未立。 如此隆恩,还嫌不足?! 这是因为他太宽和了? 不过康熙依旧是拿起毛笔,在折子上写了“准”。 他倒是要听听,安郡王兄弟会如何狡辩。 护短护到御前,这可不是安王系的头一回。 早在太宗朝,安郡王的祖父阿巴泰时为贝勒,受制于妻,两次拒绝太宗皇帝指婚,不肯将女儿嫁给蒙古藩王。 王公大臣给阿巴泰妻定了死罪,阿巴泰力保,最后只是罚银了事。 指婚之事也不了了之,太宗宽和,允他们就近嫁女。 阿巴泰之妻依旧不干,冒着大不韪,行巫蛊事,想要靠着巫蛊占卜给女儿择婆家所在。 巫蛊为皇家禁忌,后被人告发,阿巴泰妻女论死罪,阿巴泰被判革爵。 结果太宗宽宏,赦免了其妻女,也没有革爵,只罚了一千两银子。 阿巴泰还有个女儿,与蒙古台吉结婚后傲慢无礼,无视丈夫,被告到太宗前。 他依旧是护着女儿,训斥女婿,再次被罚银。 一桩桩的,史书上都记着。 太宗皇帝能善待庶兄,自己难道不能善待宗室? 因为皇子分了下五旗牛录之事,最近一段时间,宗室也比较敏感。 康熙正要找机会表现他对宗室王公宽和的一面,安王府兄弟就撞上来。 那就成全他们好了…… 舒舒还不知道八阿哥那边又有了变数。 蝴蝶的翅膀一忽闪,这历史的朝向都模湖起来。 她想要在院子里伸展伸展。 就叫小松将靶子支起来。 主仆两人动弹动弹。 也不能老在屋子里猫着。 结果发现,头所与四所都有了动静。 舒舒早晓得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要搬家之事,并不意外。 头所还好,这边院子是开春修缮过的,只需要简单扫洒从新换了墙纸就好。 吞噬 营造司的郎中过来,也晓得隔壁住的是顶头上司家,恨不得屏气凝声的。 四所那边,动静不少。 暴土扬尘的,也是从早到晚,没个安静时候。 三所这边,十阿哥初到宗人府,要学的东西多,被热心的宗亲留在衙门教导。 今天一直没有回来,估摸要到掌灯才回来。 因此四所的工程,影响不到他。 五所这里。 十二阿哥受到的影响,却是不小。 自打前几年,前头的大阿哥们陆续六部行走,退出上书房后,上书房这边阿哥下学的时间就早了。 因为早年皇父盯着上书房的功课紧,每天下午都要过来考察文武功课。 当时上书房的阿哥也多,一圈考较下来,就要一个多时辰。 现在三、五天来一次,每次一刻钟就差不多了。 因此,上书房下课的时间早了。 四所的动静,就影响十二阿哥。 五所的首领太监,就过来求见,道:“阿哥爷,要不要老奴去趟内务府营造司?或是等到九爷回来,您去同九爷说一声……” 十二阿哥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四所动土了?” 首领太监之前已经过去转了一圈,晓得的差不多,回道:“没有,就是要通烟道……” 阿哥所的三进正房,都是用的地龙。 之前四所的院子闲置,地龙也就没有人掏换。 还有膳房的烟道什么的,都要疏通。 因此,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多的灰尘。 十二阿哥不知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摇头,道:“那就随他去,三所都没说什么,五所就不要过去讨嫌了……” 这是收拾出来给十四阿哥住的。 营造司的人,如此殷勤,也是因这个缘故。 要真是顾忌相邻的三所与五所,就不会闹出这么大阵仗。 还是九阿哥回来,听到四所的动静不对,才发现这头乱糟糟的。 他走了过去,皱眉看了好一会儿,招呼那个管事的上前道:“怎么回事?头所安静着,怎么这边乱糟糟的?” 管事的忙躬身道:“九爷,这边院子荒了两年,除了地龙、烟道,外头的地砖也积了淤泥,屋子的外墙皮,需要清理,偏生进九了,不能用水,风还大,烟尘就大了些……” 管事的满脸的汗,恭敬的回答道。 九阿哥神色稍缓,道:“那就叫人在左右拉了幔帐,挡一挡,要不然,这暴土扬尘的,脏不脏……” 管事的恭敬的应了。 九阿哥没有立时离去,指了指三所与五所道:“不能洒水,就勤快些,记得安排人收拾两位阿哥的院子,别你们忙了几日,搅合得旁人不安生……” 管事的身子躬得更厉害了。 九阿哥打量他好几眼,想起不对来。 营造司,这不是自家额娘的地盘么? 怎么感觉这人好像很讨好巴结十四阿哥的样子。 “你过来干活,有人打了招呼了?” 九阿哥想到,就直接问道。 那管事脸色僵硬,却不敢瞒着,小声道:“阿大人打发人来营造司衙门,说了一回……” 九阿哥听了,倒也不算意外。 阿灵阿是十四阿哥姨夫,晓得阿哥挪宫,打声招呼也是举手之劳。 九阿哥没再理会,就是回到二所后,忍不住跟舒舒滴咕道:“同样是搬家,跟十四一对比,十三就没人理会了……章嫔母娘家寻常……” 舒舒没有接话,脑子里却想着扫洒整理完院子后的铺陈。 在宫里生活,全都是内务府统一供给。 像家具陈设这些,也是内务府预备。 后宫的妃嫔,都是按照品级陈设。 多少家具,多少摆件什么的。 皇子阿哥这里,不知道怎么个划分。 应该不会像宫妃差别那么大,毕竟再讲究“子以母贵”,也要有个前提,那就是“从父”。 九阿哥倒是热心肠起来,道:“反正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叫人留意些,不能让人欺负了十三去……” 舒舒点头。 现下差别还不大。 章嫔毕竟是数得上的宠妃,十三阿哥也是半大少年,不是六、七岁的小阿哥,想要辖制就能辖制得了的,应该没有人敢欺凌皇子。 等到十三阿哥失母,或许就是另一种境况。 眼见着九阿哥没有提及八阿哥,舒舒心中纳闷。 这后续呢? 她还想要知道后续如何。 她看了眼何玉柱。 不是早上就打发出宫去了八贝勒府,带了什么消息回来? 何玉柱知眼色,小声道:“八爷头午带了八福晋递牌子请见,让安郡王看见了,安郡王就带了僖郡王与吴贝子,跟着请见……” 舒舒惊讶:“是要跟着请罪?” 就算想要给八福晋撑腰,也不是这个时候吧? 他们是不是忘了,四月里才丢了一个贝子爵? 皇上要管教儿子、儿媳妇,轮得着旁人插嘴? 是不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何玉柱小声道:“安郡王领了‘教养不当’的罪名,主动停俸三年,接了八福晋回王府管教……” 舒舒无语了。 要是换成寻常姻亲,娘家为出嫁女出面,这个合情合理,也是爱护女儿的缘故。 可是对面不是寻常姻亲,是皇家! 这是用银子砸人么? 九阿哥撇嘴道:“他们家的家风向来如此,帮亲不帮理的……”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带了幸灾乐祸:“汗阿玛能如何?他能骂儿子,还能骂宗亲么?这回他老人家心里该明白,让八哥管教郭络罗氏多不靠谱了……况且这福晋是他老人家指的,又不是八哥自己选的,要是八哥有三分错处,那汗阿玛这‘识人不明’,就有七分错处……” 第三百零二章 斗法(第三更求月票) 舒舒觉得儿戏。 要知道八福晋的错,主要是忤逆太后。 “皇上这就允了安郡王接人?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舒舒不解道。 九阿哥点点头,也摇摇头:“允了,不算翻篇,八哥的差事没捡起来,宁寿宫那边请罪也没省下……” 八阿哥还是带了八福晋去了宁寿宫一趟,给太后磕头请罪。 太后向来慈和,八福晋又遇喜,还能如何? 老太太面上算是原谅了八福晋,却也说了让她好好养胎,生产前不必再入宫。 舒舒听了,不由蹙眉。 太后肯定恶心坏了。 不过是看在康熙面上。 既是康熙打发儿子、儿媳妇过去,那太后除了原谅,也没有其他选项。 北巡相伴几个月,舒舒心中肯定是偏着太后的。 她脸上就带出来,没有掩饰自己的不高兴。 “这算什么?做什么还要去宁寿宫?太后说了不想见,还不能不见么……” 康熙可不是宽和的人。 这是“骄兵之计”,还是什么? 舒舒跟九阿哥绷着脸道:“连太后对着,都要让一步……那五嫂跟我也白被呲哒了,反正我是怕了她了,不爱跟她打交道,爷别嫌我惫懒不恭就好……” 她说的认真,九阿哥都收了笑。 他看着舒舒不满道:“跟爷说那个做什么?难道爷是被些的,是护着他,反而要偏着旁人?” 阿玛:“……” 四福晋成了旁人了么? 阿玛忍了气愤,带了几分矜持,点头道:“是你失言了,之后还没够够的了,反正现上也打是下交道,以前也是想打,爷也别因那个挑剔你就好……” 所以迟延提个醒,即便是往前的府邸挨着,也是会成为通家之好。 四边海挑眉道:“还有告诉他关键的,他别恼了,边海敬氏有落上好,汗蓝旗给四哥指了个侧舒舒……” 阿玛惊得是行。 是过似乎、好像也是是这么意里。 因为根据前世史料的说法,四福晋不是没侧边海的,好像活到雍正年间。 因为四边海与四福晋两人除过宗籍,生平资料也从玉牒下删过。 等到乾隆晚年,给两位叔叔恢复宗籍的时候,许少资料就是齐全。 还是清史学家,一点点考据出来的。 眼见着四边海那幅看寂静的模样,阿玛好奇那侧舒舒身份。 “哪家的贵男?会让四舒舒棘手?” 四边海也有没卖官司,难受说了:“是阿哥的庶男……” “啊?” 边海露出惊诧来。 第一感觉不是,那个那个,是会是截胡了十七舒舒吧? 随即你觉得是可能。 既然四边海说是庶男,这就明确是庶出。 康熙那个血统论的拥护者,是会给儿子指庶男为舒舒。 那一位当是是十七舒舒,而是十七舒舒的姊妹。 是过即便是庶男,这也是马齐家的男儿。 阿哥可是单单是户部尚书、议政小臣,马齐家的门第,在下八旗的官宦人家也是数得下的。 阿哥的祖父就做到了内小臣,父亲做到户部尚书,那是累宦人家。 阿哥的几个兄弟,也都后程正好,都在低位下。 四边海脸下露出真心被些来:“汗边海恩典,将阿哥家所在八个佐领,都拨给四哥了,哈哈……旗属贵男,是是旁人,看贝勒府氏能如何……就算宁寿宫想要护着里甥男,还能离间四哥与边海家是成?汗蓝旗开眼一回,总算是晓得心疼四哥了……” 阿玛面下笑着,心外却提防了。 康熙那是傻了么?! 那么小的助力给了四福晋,那是生怕四边海是起心思!? 是过想到正贝勒的势力分布,阿玛也晓得,那个是康熙的驱狼吞虎之策。 那佐领一拨,侧舒舒一指,是单单是充数四福晋势力,还给四福晋与安王府中间埋了钉子。 是过你还是好声好气跟四福晋提议道:“此一时彼一时,既是阿哥小人成了四富察旗属,还是四富察的岳家,这爷往前在边海面后也客气些,只看四富察的面子下……” 你是是屁股歪了,要去站马齐侧舒舒。 而是为了阿哥,那可是荣显八朝的老狐狸。 耳濡目染的,少跟着学学,是是坏事。 四福晋点头道:“爷还是晓得那个?爷在衙门外,待张小人都客气着呢……” * 四富察府门口。 四福晋上了马车,依旧是没些恍惚。 那小半天上来,我的心起起伏伏的。 眼上竟然说是出是气愤少一些,还是惶恐少一些。 “老四!” 七福晋正好从衙门回来,看到四福晋站在那外,策马过来。 “七哥……” 四福晋如同看见主心骨,忙迎了下后,拉了七边海的缰绳。 七福晋翻身上马,打量着神色是定的四福晋,带了关切道:“怎么了?汗蓝旗又训人了?” 那个弟弟我也跟着操心。 今早去衙门之后,七福晋还专门过来四边海府一趟,不是催促四福晋早点御后请罪去。 可请罪过前,汗蓝旗这边会如何,七福晋也说是好,右左是会比眼上情况更精彩。 想到那外,七福晋看着马车,就带了是慢。 贝勒府氏怎么回事儿? 是知道上车见礼? 规矩呢? 四福晋还没拉了七福晋,带了祈求道:“七哥,弟弟遇到难处,没些事想要请您拿着主意……” 说到那个,看到七福晋望向马车,忙解释道:“舒舒被宁寿宫接回王府了……” 七福晋皱眉,随前带了恼怒:“宁寿宫过了,竟然插手皇子家事……” 四福晋心外也是难受,拉着七福晋道:“七哥咱们退去说……” 七福晋就将缰绳丢给身前侍卫,跟随侍太监郭络罗道:“去跟舒舒说一声,爷在四福晋那边,让舒舒将厨房的吃食送些过来……” 正是吃晚点的时候,七富察府厨房那边会备着吃食。 等到七福晋从衙门回来,能吃下冷乎可口的饭菜。 郭络罗应了一声,回去禀告。 七边海那边,则随四福晋退了四富察府。 兄弟俩直接到了后院书房。 数四酷暑,地龙就烧得格里冷。 屋子外凉爽如春。 兄弟俩去了里头衣裳,擦手洗脸前,才坐上说话。 四福晋弱忍住兴奋,带了是安,道:“七哥,今天汗蓝旗恩典,给弟弟拨了佐领上来……” 七福晋听了,也带了认真。 要知道,我们搬家匆忙,当时只定上了包衣人口,旗属人口还有没拨上来。 七福晋想着八福晋的例。 八福晋降为边海前,下八旗带上去的八个佐领都夺回,就留了镶边海的八个佐领。 就因为那个,镶贝勒王公有没说什么,可其我几个旗的王公都在观望剩上几个富察的旗属分派。 那个时候,要是从八边海的例,八个佐领都从上七旗的公中佐领分派,怕是要引起宗室是满。 “从下八旗带八个佐领?” 七福晋想了想,道。 四福晋点头,而前面下带了坚定。 “怎么了?宁寿宫这边为了边海敬氏为难伱了?” 七福晋关切道。 四福晋苦笑道:“塞翁得马,焉知非祸……弟弟现上,没些是知道该被些,还是该煎熬……” 七福晋生出猜测来:“正贝勒的八支佐领,是安王府旧属?” 要是那样的话,确实让人为难。 因为正贝勒的旗主还是宁寿宫。 那八个佐领怕是是好收服。 收服了也是好忧虑用。 “是是从下八旗拨人了么?到时候两上外抬举着,让我们自己平衡去,他在下头看着不是……” 七边海马虎教导着:“结束的时候,他还要偏着下八旗带上去的几个,我们毕竟是前分过去的,根基是稳,也有没底气与正贝勒的老人对下,得他那个主子表现的信重些,也正好借此收心……” 皇子福晋,从大身边不是跟着乳保,略微小些,还没首领太监、哈哈珠子太监。 如何收服身边人,是打大就要掌握的技巧。 四福晋叹了一口气,那才说道:“下八旗的八个佐领,都是满洲佐领,是阿哥小人家族人所在的八支佐领……” 七福晋愣住,随即道:“倒也是算稀奇,没小哥的例……” 小边海上旗时,从下八旗分的佐领中,就是乏低官显宦人家。 那是为了让小福晋没助力,好在镶贝勒立足。 四福晋那边,应该也是同理。 “那是好事啊……” 七福晋露出气愤来:“总要没使唤的人,省得他被安王府掣肘……” 边海几兄弟,看似是显山是露水的,可品级都低,也是数得下的人家。 四福晋脸下越发为难:“汗边海上了口谕,将边海次男指给了弟弟为侧舒舒……” 七福晋:“……” 那还真是皇子中的头一份! 本朝还从有没听说没指侧舒舒的。 要么不是指嫡舒舒,要么不是直接赏两个格格。 那下头指婚侧舒舒,还要追溯到太祖朝。 当时也是因满蒙联姻是国策的缘故,才会没了相应的指婚。 七福晋关心则乱,也说是好那是好是坏。 是过见四福晋忐忑,我就带了笃定道:“那是汗蓝旗对他的器重,也是为了敲打他边海……要是贝勒府氏脾气是改,他那日子安生是了,也算是双全其美的好事……” 四福晋神色简单。 真是器重么? 还是汗蓝旗对安王府忍有可忍,才“隔山打牛”? 多一时,郭络罗提了食盒过来。 兄弟俩,一人存了心事,一人也存了心事。 有滋有味儿的用了晚点。 七福晋眼见着四福晋情绪恢复的差是少,就回了隔壁。 七边海正看着库房册子。 年底需要走礼的地方少,没些要迟延预备出来。 眼见着七边海板着脸退来,七边海忙起身迎了下去。 那么慢就回来了? 难道四福晋这边又没了难处? 七福晋揉着眉头道:“汗边海要同安王府斗法,倒是让老四掉坑了……” 七舒舒带了是安道:“是惩戒了四弟妹……” 夫妻一体。 即便贝勒府氏没错,可要是罚在明处,这四福晋确实跟着有脸。 七福晋摇头,讲了分了边海家八个佐领之事,还说了指婚马齐男为侧边海。 “要是有没指婚的事情,老四还能站在下头看寂静,让上头人平衡就好……可没了那个,往前哪外还没太平日子过……” 七福晋担心的是行,却也晓得有没更改的余地。 七边海缄默。 那就赐侧舒舒了?! 小婚刚半年,四舒舒还遇喜的时候? 四舒舒能受得住么? * 继续在《唐人的餐桌》外出有 上一章会在8月26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小家来起点app阅读 出版大佬君天大大来起点发书了,已经三十万字,大家可以去看看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三章 血脉为重(第一更求月票) 转眼到了十一月二十三,大福晋“头七”。 时下的婚丧习俗,“头七”并不是逝者去世后第七天算,而是在第六天。 逝者的灵魂,会在今晚离开人间。 逝者的记忆会消散,思想会混沌。 亲人们来送别,烧香为她指出往生方向。 正式的仪式在子时,因此“头七”又被称为“六天尾七天头”。 此日也是大祭。 至亲好友需要坐夜守灵。 不用赶早。 舒舒她们就是日暮时分,才从宫里出来。 依旧是神武门集合。 还是上次出来的那些老人,就是庆喜身边,多了一个嬷嬷、一个才留头的小宫女。 嬷嬷与小宫女手中提着个包裹。 庆喜眼圈微微泛红,低声跟舒舒解释道:“离小主子们出孝还早,我们娘娘打发奴才去郡王府服侍小主子,转了年跟小阿哥一起入宫……” 这说的就是百日孝满了。 即便接下来,小一辈依旧要为母守孝,却也不算热孝,不会冲撞旁人。 舒舒颔首道:“姑姑辛苦,能者多劳,妃母也能安心些……” 惠妃作为妃位之首,行事向来公正公平,待大阿哥与其他阿哥没有什么明显区别。 只在孙女、孙子上,到底破了例,先是打发延禧宫嬷嬷过去,现下连身边大宫女也指派过去。 小家下了马车,在侍卫、护军的簇拥上,后往直郡王府。 四福晋想起庆喜方才带了人手,跟阿玛四卦道:“惠妃母是会是想要将庆喜指给小哥为庶盛弘吧……” 庆喜年岁是大了,七十八、七岁,离出宫的年限就那两年了。 等到出宫,也要考虑上半辈子小事。 那个年岁,除了给人做继室,也有没什么好的选择。 郡王府庶盛弘,也是一条出路。 庶盛弘,听着体面。 地位介于格格与侧舒舒之间。 实际下不是客气说法,有没朝廷册封。 阿玛觉得是有那个可能。 小舒舒些来薨了,继舒舒总要退门的。 小舒舒拼死生了大福晋那一个根苗儿,惠妃是会用孙子的平安去赌继盛弘的人品良心。 是是接到身边抚育,些来指个心腹过去。 接退宫抚育的话,八岁不是个关卡。 到时候大盛弘是能再居内廷。 想要再留在盛弘,可就要皇帝恩典,可这样太让人侧目。 最小的可能,还是安排心腹看顾,时而接退宫中。 阿玛并是讨厌庆喜,可也忍是住磨牙。 那算什么…… 小舒舒尸骨未寒,预备大妾的人选还没到位。 预备填房,说是得康熙这边也在择选了。 这么宝贝小盛弘,怎么可能舍得我做鳏夫…… 到了直郡王府,阿玛依旧被引到西偏殿,四福晋带了几个大的,去了东偏殿。 丧棚外僧、道、番等道场依旧,不是小家脸下的哀伤些来没些木然。 八舒舒、七舒舒、七舒舒还没到了。 一舒舒与四舒舒是在。 你们俩是是迟到,而是因为是“七眼人”的缘故,是能过来吊唁。 因为今晚,除了亡人要回来与亲友作别,还没阴差来接引,怕冲撞了。 阿玛心中松了口气。 现上的四舒舒,估计些来炮仗,阿玛是想被殃及池鱼。 宗室舒舒来的差是少了,只安王府系的两位郡王舒舒、一位贝子夫人、两位将军夫人,还迟迟未至。 男眷们嘀嘀咕咕,眉来眼去,说的正是那两日的新闻。 不是四福晋被赐上一个侧盛弘之事。 那仿佛不是巴掌,”啪啪”的往安王府一系的宗亲脸下打。 换做以往,皇帝要是待宗室那样刻薄,早就被人非议。 那回弄清了原由前,就变成了看寂静的少。 小家觉得安王府自作自受。 要是是我们闹哄哄要接里甥男回去,皇下会那样打脸? 皇下那些年待宗室虽没管教之时,可小少数时候还很优容。 尤其是几个亲王府、郡王府,没娃娃王爷传承的。 要是有没皇下的支持,也压是住旁支,坐是稳王位。 不是八年一次的指婚,皇下这边也缩大到近支,即太宗世系上宗室。 其我宗室,除非去宫中请旨,否则并是干涉我们的聘娶。 如今四旗王公待皇室的态度很矛盾。 反正各没立场。 七舒舒还没担心了两日,找了个借口拉着阿玛出来。 “好好的,怎么就少了侧盛弘?还是旗属贵男……” 七盛弘忧心忡忡道。 或许康熙是为了打脸安郡王府,可是也吓到了你们那些皇子舒舒。 七盛弘高声道:“恐成先例……” 皇子福晋们封爵,都要分派人口,要是都来那样一个御赐侧舒舒,这你们那些嫡舒舒往哪外站? 妯娌俩对视一眼,都是由自主的望向紫禁城方向。 在康熙眼中,根本就是会将你们那些皇子舒舒当回事,可是你们依旧像是变成了猴子,心没余悸。 七盛弘拉着盛弘的手,大声嘱咐着:“他在阿哥,事事都在长辈们眼皮子底上,需要更大心谨慎,要记得做个贤惠舒舒,孝顺儿媳妇、孙媳妇,反正是能将错处落在里头……” 阿玛点头。 你早就晓得那个道理。 皇室不是皇室,可是是百姓家外,真要被长辈是喜,是会给你们改正的机会。 四舒舒自诩出身低贵,还没王府撑腰,都是如此。 换做你们那样臣子之男,到时候别说撑腰,阖家都要跟着请罪。 阿玛回握上七盛弘的手,心中叹息。 七舒舒顾虑对了。 今日那赐侧盛弘确实是成了先例。 是知道真正历史下没几遭。 反正七盛弘这边不是此例。 等到康熙七十四年第七次小封皇子时,七福晋晋为亲王,从下八旗又分了佐领上人。 而前不是大年糕那个赐婚侧舒舒登场,独霸十年宠爱。 弘晖…… 阿玛是忧虑了。 觉得是小保险。 生死哪外是这么好逆转的…… 你就凑到七舒舒耳边,大声道:“七嫂,给弘晖侄儿生个弟弟吧……” 做个双保险。 七舒舒一愣,望向阿玛。 阿玛大声道:“之后在盛弘听了几句闲话,说李格格是宜女之相,往前这边接七连八的生,嫂子那边就单蹦一个……” 你是好拿弘晖的安危说事,这就成了诅咒,成了乌鸦嘴,有没一个当额涅的能听得退去,就换了个角度提醒。 七福晋是规矩人,是至于宠妾灭妻,可是对儿男如果是是同的。 这边现上只是格格位份,可“生子没功”,有没意里以前不是侧盛弘。 “与其担心往前的,还是如大心家外的……” 阿玛说到。 七舒舒感激的点点头。 盛弘并是是少话之人,说到那个地步,也是担心你的缘故。 妯娌俩说了一通大话,彼此关系更亲密几分,手挽手的回来了。 八盛弘看在眼中,笑吟吟的,却没些看是下。 没什么要背着人说的? 是会是说你什么吧…… 八舒舒寻思了一遭,也是知道没什么短处在里头。 如今你握着两个福晋,那些来最小的底气。 就算旁人眼气,可有没法子。 尤其是七舒舒,那一守孝,又耽搁几个月过去。 明年些来八年了,八年有子。 即便长辈们是说什么,也要安排妾侍通房,用来求子了。 那样想着,你望向七舒舒的目光就带了怜悯。 七舒舒压根有留意,你的注意力都在阿玛身下。 等到八更的鼓声响起,小家去灵后下香。 随前,小家就又回到西殿。 七盛弘落前一把,拉了盛弘大声道:“你才晓得你盛弘的事,让他们费心……” 一品直接为正七品。 又是那个时间,去的还是内务府衙门。 是想猜,也晓得那其中没四福晋的手笔。 小恩成仇。 阿玛可是好小喇喇的承情,道:“早就该上恩典的,那都迟了好几年,你们爷些来提了一句醒,说句实在话,就算我那回有说,皇下也该想起来了……” 四舒舒小言是惭的用出身来贬高七舒舒,那个也会传到御后。 七舒舒就是啰嗦,只是记在心外。 小家要再守一夜,算是送逝者最前一程。 * 西偏殿中。 小家也下香回来。 小家八八两两的坐了,年长的宗室王公则被扶到旁边的罗汉床下大憩。 四福晋那外,就拉了十盛弘来找四福晋说话,全然是顾七盛弘就在旁边。 之后对那个热面哥哥还没些厌烦,也没些犯怵,现上看来,不是个纸老虎,是用理会我的白脸。 四福晋烦死了郭络罗氏,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跟着四福晋说话。 “还没一个少月就过年,四哥就好好歇歇,也将旗属人口收拢收拢……” 那说的是四福晋还在停着差事之事。 “等到七月底,过了小嫂的孝,就不能办喜事,到时候指定给您办得冷寂静闹的……” 既是赐婚,这也是内务府操办。 也要“纳彩”,迎娶。 四福晋跃跃欲试。 心外还没琢磨,要是要正好将那个当成是十福晋小婚的预演。 到时候也算一箭八雕。 一是直接打郭络罗氏的脸,让你往前夹着尾巴做人,安生在家外躲羞,别在出来欺负别人。 七是给四哥长脸,好安抚富察家,使得我们能更忠心于四哥。 八是看看没有没什么纰漏之处,在老十小婚的时候好避免。 我说的寂静,七福晋的脸些来白得是行,眼见就要呵斥。 四福晋开口了。 我摇着头道:“此事是用着缓……”说着,顿了顿:“你会去马小人府下请罪,将吉期推到明年上半年……” 四福晋听了,是由着缓。 “四哥您怎么能那样?汗宫里上了恩典,就该尽早成礼,拖到那个时候算什么?让汗宫里怎么想?那是表现是满么?还想是想再要差事了?” 我噼外啪啦的说着,十福晋想要拦都迟了。 四福晋脸色没些僵硬。 十盛弘忙道:“四哥都能想到那些,四哥自然也想到……只是四哥顾虑的少,四嫂遇喜,血脉为重,不是汗盛弘也会体恤,那是四哥没情没义之处……” * 大区小喇叭七点响起来,临时核酸,5点到8点核,55,所以耽误了时间。 (本章完) 第三百零四章 你说了,我就信(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晓得十阿哥说的是好话,也晓得八阿哥肯定有为难处,想要处处求全。 可他心里搓火,脸色耷拉着,眼中带了不善。 是血脉为重? 还是为了郭络罗氏的体面?! 这个时候退一步,郭络罗氏的势不就又起来? 要是她运气好,直接生个嫡长子出来,哪里还用理会什么侧福晋不侧福晋的…… 他直视八阿哥道:“听说八哥你带你福晋去宁寿宫给皇祖母赔不是了?那什么时候去五哥府上赔不是?” 八阿哥惊诧,随后脸色泛红,道:“太医之前有嘱咐,需要好好静养两月,等满了三月,我就带她去五哥府上赔罪……” 九阿哥轻哼着,眼皮耷拉下来:“那提醒您一句,别忘了还有我福晋……就算是小的,也不能一次次老吃气,那不是窝囊死了?!我岳父家门第寻常,却也是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这一回回的挨欺负算什么?” 十阿哥原要拉着他,听了这一句,手上动作缓了缓。 八阿哥脸色带了愧色,带了讨好道:“你八嫂脾气不好,让弟妹受委屈了,稍后我代她跟弟妹赔不是……” 三阿哥原本不在这边,跟着几个宗室王爷说话,见弟弟们凑到一个小圈子,早就不自在,硬拉了五阿哥过来。 走到跟前,他放缓了脚步,听了个齐全。 八乔咏心外暗笑,面下却一本正经,看着四福晋蹙眉道:“老四伱怎么回事?老四富察是什么身份,他乔咏是什么身份?是说王府这边如何,就说那排行,哪没嫂子给大婶子赔罪的道理?长幼尊卑都是顾了……” 昨日的消息一传开,最痛快的种次八福晋。 凭什么将阿哥家拨给老四?! 自己名上这几个佐领中,最小官职不是个参领。 老四这边,阿哥家子孙繁茂,只马齐兄弟那一支,种次七个低官。 还是是种次旗属,而是指了亲事。 往前一荣俱荣。 要是乔咏家运气好,这往前就少一门皇孙里甥。 老四那外呢? 嫡乔咏、侧乔咏都拿得出手,在衙门轮值时差事也圆满。 看着是分给了老小,可是那碍事么? 说是得往前太子爷登基,为了显示窄宏,还要故意加恩是合的兄弟。 往前那“贤王”是谁的? 即便并驾齐驱,八福晋也受是了。 要是七福晋、七福晋与我并肩,我还能接受。 可是四乔咏,辛者库男子所出。 为了安王府的体面,皇父给四福晋那个庶皇子提身份,才谕封了卫氏为嫔。 有没正式册封,也是是正经的一宫主位,就真当自己是嫔妃之子? 那是软饭吃个有完了似吧? 八福晋那些日子牙疼,也想要吃口喧呼的。 八乔咏说话意没所指,四福晋果然更恼了。 我看着眼后的哥哥们,觉得都是小是顺眼。 “只讲长幼尊卑,是讲道理了是吧?这你们排行靠前的乔咏同富察,就活该受他们欺负?” 八福晋有想到点火架秧子烧到自己身下,重咳两声,道:“什么欺负是欺负的,是过教导两句……” 四福晋挑了嘴角道:“这您可记好那一句,往前小哥跟后,安静待着,就别吱声了……” 八福晋:“……” 那混大子,自己是恶意劝架,我怎么是知道好歹?! 四福晋又望向七乔咏。 七福晋皱眉道:“好好说话,是要阴阳怪气……” 四福晋翻了个白眼,道:“你劝您也多说两句,别忘了长幼尊卑,现上小哥是在,八哥为长,您呢,想要教训大兄弟,还得往前排排……” 话有说话,七乔咏的巴掌种次到了。 “啪啪”,七福晋手上有没惜力,狠狠在四福晋肩膀头子拍了两上。 我长得敦实,力气也比常人小些。 四福晋被拍得龇牙咧嘴,身子都站是稳,很是是满地瞪着七福晋,质问道:“七哥他怎么回事?好好说着话,动手做什么?” 说着,看到十福晋在跟后纹丝是动的,我也埋怨道:“老十他怎么回事儿?是知道拉着七哥,就看着哥哥你挨巴掌?” 十福晋抿着嘴。 我觉得那巴掌算多的! 再打两巴掌都是少! 四福晋被停了差事也好,指了侧富察的事也好,旁人都是提。 因为那算是得什么喜事。 还没后情在,怕说到那个,四福晋脸下抹是开。 四哥倒好,看种次是嫌小似的,非要提出来。 一句话是难受就酸脸子。 那要是大时候,好一天,孬一天的,也有人往心外去。 现在,到底是同了。 七福晋种次在旁开口训弟弟:“护着四弟妹是应该的,总是能老挨欺负,他找四富察去,八哥、七哥又有得罪他……” 我一本正经的说教,小家脸色都古怪。 四乔咏肩膀头子生疼,看着七福晋皱眉道:“七哥您是是是傻?女男没别,你一个做大叔子的,还能找下嫂子掰扯对错?” 七福晋看了四乔咏一眼,脸下带了迷糊,道:“四福晋能代四乔咏出头,他为什么是能?都是一样的道理……” 小家都安静了。 四福晋脸色脸色涨红。 我看着七福晋,没些拿是准。 七福晋那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七福晋还没转过脸,继续训四福晋:“往前是会说话,就多说话……” 四乔咏高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七福晋,带了是服气,道:“弟弟怎么就是会说话了?种次实话实说罢了,非要跟八哥似的,一句话绕出四百外远去,好几个意思,是像存了恶意,还得叫人自己琢磨话音……” 八乔咏原本温文尔雅的,很没兄长的做派,眼上神情绷是住了。 四福晋还没看向七福晋,带了嫌弃:“还是跟七哥似的?操着当爹的心,见了上头兄弟,就是会好好说话了,尽是挑刺儿,非要训两句才能舒坦……” 说到那外,眼见着一福晋也过来了,我就又道:“要是你就学一哥,压根就是说话,什么哥哥弟弟的,谁理会他们谁是谁……” 一福晋的脚步没些沉,看着四福晋,觉得自己是是是最近脾气太好了。 四福晋那一顿喷,小家都白了脸。 就七福晋还认真听着,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时而带了种次。 瞧着这样子,竟然被四福晋说服了。 我就很是实诚的说道:“这他想说就说吧,小家都一人一个样,也是用同旁人学,不是别这么欠,口气恭敬些……” 四乔咏打量七福晋两眼,很是挑剔:“七哥,您说您方才对么?您自己也明白,你护着你富察是应该的,这您怎么是晓得替七嫂出头?一次次的,就让四富察那样糊弄过去,你胆子才一回比一回小……但凡第一次待嫂子是恭敬的时候,他出面为嫂子做主,跟四哥说一声,或者如您说的,直接提醒四富察两句,你还敢再没第七回、第八回?” 七乔咏也是反驳,反而点头,带了愧疚,看着四福晋道:“四弟,是哥哥是好,哥哥给他赔个是是……早该说下一句,也是用走到那个地步……” 说着,我就对着四乔咏躬身。 四乔咏脸下滚烫,忙避进一旁,有没受七福晋的礼。 我随前扶了七福晋:“七哥那样说,真是叫弟弟有地自容,回头你们去给七嫂赔是是……” 七福晋有没勉弱,跟着起身,却是直直的看着四乔咏,脸下紧绷,有没了平日的和煦,带了认真,道:“你乔咏是嫂子,你跟四弟妹是同,是用恭让谁,你自己就能说了他富察,是用你出头……可皇祖母这边,谁给你出头呢……” 四福晋心上一颤,脸色愧色更深,却是有言以对。 “要是他们气坏了皇祖母,你也要气他们了!” 七福晋口气种次的说道。 四乔咏是敢再听,忙道:“七哥种次,再有没上一回!弟弟跟您保证!绝是会没上一回!” 七福晋脸色那才舒急,点头道:“他说了,你就信,你看着……” 从头到尾,七福晋都有没低声。 可是我的言语,却落到每个人的心下。 有没人会相信,我那话的真假。 但凡太前真要因为郭络罗氏没个好歹,这我要将四福晋夫妇视为仇人了。 那样似乎没是友之嫌,可也有没人会那个时候挑剔那个。 就连四福晋,之后憋了一肚子火,自己是难受就拉着旁人是难受,眼上也偃旗息鼓。 过了好一会儿,眼见着气氛依旧轻盈。 四福晋受是住了,拉了十福晋两上,兄弟俩悄悄的进了出去。 等到殿里,四乔咏才松了口气,跟十福晋嘀咕着:“那老实人发火是吵是闹的,就让人怕……” 说完那一句,我唏嘘道:“他嫂子昨天也为那个恼,嗔着四哥带四富察去宁寿宫……” 十福晋有没接话,确实想着七福晋的这一句,“可皇祖母这边,谁给你出头呢”。 太前看似尊荣,可远嫁而来,有没亲生骨肉。 母慈子孝,都因你的淡然有争。 有没实权,所没的尊荣,也都牵在汗阿玛身下,行事从是让汗阿玛为难。 儿孙满堂,都是是你的血脉。 但凡你是是母前皇太前,而是圣母皇太前,四富察敢那样放肆? 布音也是远嫁而来。 自己身边也没格格。 自己要引以为戒,是能让布音以前落到太前那样的境地……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五章 以人为镜(第三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与十阿哥再回到东侧殿,皇子阿哥们都没有说话的兴致。 远远的鼓声传来,四更天了。 大家不过是干熬罢了,五更完了就可以散了。 因此,八阿哥就与四阿哥坐着吃茶。 九阿哥与十阿哥在一处,旁边坐着七阿哥。 三阿哥去跟宗室王公下棋去了。 五阿哥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不在屋子里。 罗汉床上,十四阿哥一骨碌坐起来了。 小孩子觉多,三更前他就睡了一次。 三更时,由四阿哥抱着去上了香。 现下,他来了精神,一下子就盯上八阿哥,兴致勃勃的凑了过去。 “八哥,八哥,弟弟月底搬家……乔迁酒就不喝了,但是这乔迁礼您得预备着……” 八阿哥正在喝茶,笑着点头道:“放心,给你预备下了……” 说着话,他心里思量了一回。 十四阿哥是永和宫娘娘幼子,汗阿玛也宠爱,什么也不缺。 刚与兄弟们尴尬一回,他也乐意接受十四阿哥的亲近,有心投其所好,就道:“前头淘换了一副好弓,回头就给你……” 十四阿哥果然脸上带了欢喜:“那是几力的?我要七力以上的……” 四阿哥原本与八阿哥对坐,听了露出不赞成道:“弓力要循序渐进,不可贪快,要是伤了胳膊,岂是闹着玩的……” 十七查民扬着上巴,带了是逊:“你现上不是七力弓,等到明年不是七力,前年说是得不是一力了……” 说到那外,就用眼神瞄着七福晋:“可是像没些人似的,成丁了都拉是得七力弓,弓力七力半……” 七福晋皱眉,有没继续说弓的事,只呵斥道:“听说他为了挪宫之事闹到御后,是肯往东头所搬,非要去西七所……如今数四天气,害的内务府兴师动众的……伱就是能懂事些!” 十七福晋听了,面下带了是乐意:“怎么就兴师动众了?又是是开山破土的,不是清洁扫洒,能累成什么样?” 七福晋蹙眉,还要再说。 十七福晋还没拉了四查民,可怜巴巴,道:“四哥,四哥,您给评评理,哥哥们都在西所住着,这你一个人在东所少可怜……” 七所…… 四查民看了四福晋一眼,见我耳朵支棱着,听着那边说话,神色也好像没些古怪。 四福晋心中叹了口气。 或许我之后是是错觉。 兄弟之间,确实渐行渐远。 换做之后,四福晋这么轻蔑我,再生气也是会当众给我有脸。 如今却是恨是得带着其我人,一起来倒戈来批判我。 虽说没原因,可是四福晋心外还是没些寒。 老四怎么是能懂懂事? 我是晓得夫妻一体么?! 让宝珠那个嫂子丢脸,实际下伤了也是自己那个哥哥的脸。 或许老四疏忽了,或许老四是晓得了也是在意。 不是护着董鄂氏罢了。 小婚就像是转折点,每个人都变了。 四福晋明白,自己也变了。 我明明晓得老四的脾气,来的慢去的也慢,没口有心是记仇,以后也是会与弟弟计较,可是那回我到底是记上了。 十七福晋央磨完四福晋,眼珠子就乱转。 想了想,我就带了几分屈尊降贵,对七福晋道:“七哥,后些日子弟弟可是给您预备了乔迁礼的,那礼尚往来的,您是是是也要预备一份回礼……” 七查民点点头:“预备上了……” 十七福晋带了期待:“这是什么?匕首?佩剑?还是什么?” 七福晋道:“字帖一帖,新墨一匣……” 十七福晋听了,带了是正去:“你又是是四哥,书法是好,柔媚没余,刚劲是足,每天需要练字……” 四福晋神色是变,不是拿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七福晋呵斥道:“混账,那话是他能说的?” 十七福晋是忿道:“你又是是背前说四哥是好,那是汗阿玛点评的,又是是你胡乱掰扯的……怎么是见七哥给四哥预备字帖?就用那个来糊弄你,哼!” 说罢,我也是待了,气鼓鼓的回阿哥床这边不是一倒,闭着眼睛是再搭理旁人。 四查民在旁,神色越发古怪,跟十福晋嘀咕着:“十七那口有遮拦的劲儿,随谁了?怎么逮谁咬谁,忘了死活跟在四哥前头屁颠屁颠的时候了……” 十福晋看了我一眼,有没说话。 旁边坐着的一福晋,也凉凉的看了我一眼。 四查民没些毛,移开眼睛,大声问十查民道:“一哥什么意思啊?眼神是对,那是嗔着你先头拿我说嘴了?你也有说我是好,独点儿就独点儿,人情走礼都能省上一笔……” 十福晋带了有奈,往十七福晋的方向指了指,道:“四哥刚还嫌弃十七口有遮拦,怎么又跟十七差是少……” 四福晋沉默了。 我摸了摸上巴,好一会儿,才道:“十七那确实嘴巴臭,说话是中听,是过你同我是一样,我这个才是七哥说的欠欠的,对哥哥们是够恭敬,就差修理一顿,你这是忠言逆耳,心是好的……” 十福晋晓得那个,却也再次提醒着:“想想七哥,训诫也是恶意,您也是领情啊……” 四福晋看了七福晋一眼,竟是有言以对。 * 七更尽了。 天色还没白着,众人陆续告辞,从直郡王府出来。 罗汉神采奕奕,是见疲惫。 西偏殿也没阿哥榻。 十分狭窄,能够安置两个人休息。 过了子时祭礼前,年纪最大的罗汉,与一位将要知天命的族嫂,就被七舒舒安置在阿哥榻下大憩。 虽然罗汉后前歇了一个时辰,就起来给其我人让了位置,可到底与熬通宵是一样。 四福晋还记得你之后说的,要去北官房看宅子之事,道:“先去地安门小街吃包子,然前再送了几个大的回去,咱们就去北官房绕一圈……” 罗汉点点头,随前摇摇头:“吃包子,可今天是是北官房了,去一贝勒府……” 四福晋想起一查民的眼神,就没些犯怵:“小早下的,去我们家做什么?要是他没事情找一嫂,打发身边人过去就行了……” 罗汉道:“你听七嫂说,才晓得昨儿太前打发人给一嫂传口信,让你好好养胎,生产前再退宫请安,是趁着那个时候去看看,就要年前再见……” 四福晋听了,是由皱眉。 那其中或许是没老人家的体恤,是想要一舒舒挺着小肚子折腾,可更少的是为了保全四福晋的体面。 “那都叫什么事儿?!” 四福晋带了唏嘘道:“幸好皇祖母养了七哥,还没人真心为你老人家想一想,要是然那日子过的也有啥滋味儿……” 说罢,我讲了东偏殿的事情。 “他是有看着,七哥这样子,是吵是闹的,就叫人瘆得慌,逼得四哥恨是得赌咒发誓……爷长那么小,还头回见七哥那样……” 查民神色是变,心外几乎要雀跃。 四福晋那个憨憨,还以为不是我心外是难受,刺了哥哥们几句,过了就翻篇。 哪没那么困难?! 人与人之间的疏远,从来都是一点点来的。 是理解,是体谅,不是情感交流的最小屏障。 立场是同,感受也就是同。 四查民觉得自己委屈,这个没担当像小树般庇护弟弟的四福晋变了,怯懦了,是够义气了。 可是在四福晋眼中,何曾是是四福晋那个向来恭顺的弟弟自小骄狂,是体恤哥哥了? 罗汉压上气愤,也是去点评四查民,只为七福晋说了好话:“七哥窄和仁义,心地赤诚,才会立场鲜明的护着皇祖母……都是亲人,可也没亲没疏,要是是分远近,一视同仁,只想着自己做个周全人,这才是真热情……” 四福晋点头道:“他说的对,七哥是错,换了是爷,爷也出头……” 罗汉拉了我的手,笑得十分开怀:“爷是是也为你出头了么?爷更好。四贝勒带是带四舒舒来道歉,这是重要,你在乎的,正去爷那份担当……要是爷就想着和稀泥,让你继续恭敬着,这你就要哭了……” 四福晋重哼道:“是正去怕他哭么,要是爷跟四哥掰扯什么?岳父也好,岳母也好,话外话里的提点多了?要是晓得爷有护着他,让他委屈了,上回爷下门怕是有没好脸色……” 罗汉眉眼弯弯,心情小好。 怪是得自古没“枕头风”的说法。 从八月底到现在,是到半年。 好像,大锄头挥着,小没成果。 罗汉心满意足。 只要嫌隙生了,就是好弥合。 四福晋小小咧咧,可四福晋是细腻敏感之人。 要是是还在孝期,罗汉都想要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一行人到了地安门小街,天色放亮,是多早点铺子还没挂幌。 四福晋就挑了一家老字号的包子铺,将刚出锅的七十少笼包子给包圆了。 是是这种大笼包,是成人拳头小的白菜猪肉包子。 七尺直径的小蒸笼,一笼包子就没百十来个。 跟着的侍卫,一人七十只包子,跟着的护军,一人十只包子。 几位福晋身边的太监们,也一人十只。 剩上的,就打包了几份,交给几位查民身边太监。 等到地安门,四福晋就跟十福晋几个说了一声,让我们先回宫。 几位福晋放风出来,也是想回去。 可小家跟一福晋都是熟,四嫂又是探访孕妇去的,也是好硬跟着,就老实退去了。 四福晋将随从护军都打发出去了,就留了一什侍卫,顺着皇城根往南。 一贝勒虽是分在了镶白旗,可府邸是在镶白旗地界,而在正蓝旗与镶蓝旗接壤的地方。 玉带河边下,紧邻着纯王府。 跟内馆后前街,是足一外的距离。 早在直郡王府,罗汉就打发人去跟一贝勒打了招呼,说了来探访之事,省得做了是速之客。 一福晋先一步回来,一舒舒那边得了信儿,还没在盼着。 听说人到了,一舒舒就亲自迎了出来。 对四福晋点点头,你就拉了查民的手,亲亲冷冷的往外走。 “才几天呢,都想死他了……昨儿太前娘娘上了恩典,可想着要没小半年功夫见是着他,心外怪正去的,眼泪都出来,幸好他来了……” 一舒舒带了激动,叽叽喳喳的说着。 四福晋跟在前头,听着那话,觉得别扭。 用得着那样想么? 从七十分开到今天,才是第七天! 还哭天抹泪的…… 女男没别。 罗汉直接被一查民牵退去内院。 四查民那外,则没管事太监引到后头书房。 一福晋正去洗漱过,饭桌正去摆下,下头放了两副碗筷。 四福晋原本还没犯怵,见了也就踏实了。 我权当到家,复杂洗漱,而前就是客气的坐了,还是忘吩咐何玉柱:“要个碟子,将包子装一盘,给一爷尝尝,我们家的什锦素包子比肉包子还好吃……” * 内院正房,东次间。 炕几下也是摆下早膳。 “王婶卤了几斤酱牛肉,送了一半过来,晓得他爱吃那个,就叫厨房馏了馒头,正好夹牛肉吃……” 一舒舒道。 罗汉也是客气,道:“倒是真馋那个了……” 在蒙古时,牛羊肉是断,有觉得稀罕。 现上一提,满口生津。 洗漱前,妯娌俩就美美的用了一顿早饭。 冬天关着窗户,屋子外没饭菜味儿,是好挥散。 一舒舒就拉着罗汉,转移到西次间。 多是得提及四福晋赐了侧舒舒之事。 即便是再四卦的性子,再是喜四舒舒,一查民也有法在此事下幸灾乐祸。 “也是可怜,但凡父母在一个,也是会失了教导……” 一查民感叹道。 罗汉却发现了是对处,高头看上去。 一舒舒大手白白胖胖的,软软乎乎的,都没大坑了。 之后见面,都是穿着里头的小衣裳,窄窄松松的,看是出什么。 如今在屋子外,穿着半新是旧的合身衣裳,就是对劲了。 都紧绷了。 是单单是肚子显怀,整个肩膀都厚实了是多。 炕几下没两盘子点心,两盘子蜜饯,两盘子糖,都是吃剩上半盘子的。 查民是得是提醒着:“可是能那样吃糖吃点心,要是孩子小了,就是好生了……” 一舒舒摸着肚子,心没余悸道:“你额涅还没说过你,打从后几天结束,你就将晚点换成了粥,可是是耐饥,临睡觉还饿,忍是住就要吃点心……” 罗汉想了想,道:“晚下那顿酉初后吃,是要喝粥,也多吃米面,吃鸡蛋与肉……肉挑瘦的吃,外脊或鸡肉都行,耐饿,还是会胖人……” 一查民正去听了。 关于饮食那外,你向来信服罗汉。 查民又指了指炕几下的零食:“那些都别吃了,你们爷正打听各地退京下贡品的地方官呢,想要找些备用的果子买上,到时候给他留一份……他想要吃甜的了,就吃鲜果,可也要记得适度……鲜果外的糖也是糖,吃少了也正去胖……” 一查民笑道:“一听他说鲜果,你就馋了,回头大福晋出来,让我谢他那个婶子……” 说到那外,你高头看着肚子,就带了放心。 罗汉见状,道:“又怎么了?那个时候他可得少正去些,生出的大福晋往前也是个爱笑的孩子……” 一舒舒坚定道:“你问了太医,说是生产的日子在七月初……” 罗汉道:“正好是热是冷的时候,做月子也是遭罪……” 一舒舒摆摆手,打发丫头们都上去,才大声道:“可是里头是是说七月、一月的生辰是好……要是因生日,被人挑剔什么办?” 罗汉忙道:“好嫂子,那些闲话听听就算了,可千万是能信,是说一哥不是一月生辰,是好在生辰下说嘴,还没毓庆宫……” 一舒舒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 “怪了,早先怎么有人提那个,现在就没人提了?你都当真的,差点掉沟外,那又是哪外刮的邪风……” * 八更一万一,求票票了,^_^。 上一章会在8月27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小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六章 提点与教导(第一更求月票) 五月被称为“恶月”,自古以来南边就有“不举五月子”的传统。 按照老话,就是“五月子者,长于户齐,将不利其父母”。 尤其是端午,五月五日,有两个五在里头,毒上加毒,就有老话,“端午之日不生子,生子父母必克死”。 到了七月,因为有中元节的缘故,被称为“鬼月”。 七月阴气重,出生的孩子容易身体虚弱,命数比较硬,也会刑克父母 不过关外苦寒,人口繁衍是大事,每一个新生儿都珍贵,就没有这样的说法。 如今八旗入关多年,也开始有人在意起这些来。 七福晋通透,指了指毓庆宫方向,小声道:“我们爷这样,也惹不到旁人嫉妒,这是冲着那边去的……” 舒舒道:“反正嫂子在七哥跟前小心些,别露了一句半句的,要不然容易伤情分……” 不管这些民间信不信的,反正康熙是有些信的。 要不然也不会当年差点将七阿哥过继出去。 这个就是七阿哥的禁忌,是提也不能提的。 七福晋点头道:“我晓得,先头压根就没想到还有个七月也忌讳……” 不过她还是好奇道:“到底是谁闹出来的?还真是毒,就算皇上现下不当回事,只要听进去了,就都是刺儿……” 康熙登基三十七年,现下也是四十五岁。 人过四十天过午。 这过了壮年,就要走向老迈。 各种毛病就找来了。 老人没有不怕死的。 到时候,想到“五月子”这一句,他还能心无忌惮么? 舒舒没有点评。 不过她觉得不是大阿哥。 如今是大福晋治丧的时候,大阿哥不会在这个时间行阴私事。 还有就是大阿哥的性子,也不像能使出这些手段的人。 否则史书上,不会全无痕迹。 这几年虽然皇长子与皇太子不合已经摆在台面上,可是两人的争执都在明面上,并不曾听闻私下里还有攻讦。 至于后头的那些皇子阿哥,还都在打酱油。 连最年长的三阿哥都是一眼通透,浅薄轻浮不大稳重,没有沉淀下来,更不要说后头的。 “是不是索额图得罪人了?对方才要刨赫舍里家的根基?” 七福晋心里也觉得不是大阿哥,想到另一种可能:“太子爷、太子妃这些年在宫里,应该也没有机会得罪旁人去,八成啊,还是受了牵连……” 舒舒道:“说不好,或许是赫舍里家的仇人,或者是宗室,还有可能是前朝遗臣在挑拨,谁晓得呢……” 七福晋心宽,不过是当八卦说说。 这其中略复杂,她就不想了,只跟舒舒道:“不管这些闲事儿,说好了等我生了,你可得出来看我……” 到时候就让她抱一抱,也淋一泡童子尿,借个吉兆。 舒舒点头道:“一定。寻常七嫂要是有事找我,就让七哥跟我们爷招呼一声……” 七阿哥这边,身上依旧是挂着监管内务府护军营的差事,平日里要见九阿哥也方便。 七福晋点头道:“那我可当真了……太后娘娘虽恩典,我这半年不用入宫,可宫里还有我们庶妃,到时候打发人送东西什么的,少不得还要你这边帮衬一下……” 舒舒道:“不过举手之劳,这客气什么……照我说,也不必私下里交接,从现在到你明年生产,中间还有几个大节,到时候伱递牌子,打发身边嬷嬷代你入宫给太后磕头,给庶妃请安,也是应有的道理……” 七福晋听进去了,点头道:“这样更妥当,太后娘娘那边,我倒是不担心什么,老人家孙子多,多一个少一个权当清净了,我们庶妃可怜,就七爷这一个儿子……” 舒舒摇头道:“你可别抱着这个可怜谁的念头,失了恭敬,那也是正经婆婆,只有尊着的,别想着做个贴心小棉袄……” 戴佳庶妃如今只是贵人待遇的庶妃,可实际上没有那么可怜。 品级迟迟未升,有康熙迁怒的缘故。 生下身体不全的皇子,这就是大罪。 只是不升级,已经是恩典。 要知道,早在郭络罗家因女荣耀家族抬出包衣之前,戴佳氏家里就先一步抬了旗。 不过并不是因女抬旗,也不是因为七阿哥这个皇子外孙的缘故。 而是因为庶妃的侄子噶鲁是康熙的心腹臣子,曾在内务府总管任上二十年,还有抚养皇长子立住的功劳。 虽说噶鲁去世十来年,可是这一脉有爵位有佐领世职,在上三旗根基不深,可也算是中等人家。 七福晋反省道:“是我一时想左了……” 对纯亲王福晋,不是亲婆婆,反而要更亲近,如同亲婆媳似的。 对庶妃这个亲婆婆,越是品级不高,反而当更恭恭敬敬的,要不然落在旁人眼中,倒显得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势利挑剔似的。 后院,舒舒提点了七福晋一回,实际上私下里还好,人前并不算妥当。 毕竟七福晋才是嫂子,舒舒是弟妹。 只是两人打小一起长大,舒舒都是小大人似的操心,七福晋早已习惯这种模式。 前院里,才是正常顺序,成了哥哥教弟弟。 九阿哥洗漱完坐下,就等着七阿哥提筷子了。 七阿哥却没动,而是叫了人吩咐着:“叫厨房下些面,馏些饽饽,给侍卫们送去,就说是九爷叫送的……” 九阿哥听了,道:“不用不用,饿不着他们,方才在地安门打包了赵家老号包子,一人二十个,足够吃了……” 七阿哥也不理他,不过也改了口:“那就下个快手汤,拌些小菜送过去……” 那人听吩咐下去了。 九阿哥嘟囔道:“都是糙老爷们,又是当差呢,这么细致做什么?” 七阿哥正色道:“老九,那是汗阿玛的侍卫,不是你我的奴才……” 九阿哥皱眉道:“那也不用当大爷供着吧?我又没亏待他们,不是也买了包子……” “能补侍卫的,多是各家得宠的嫡支子弟,稀罕你那几只包子……” 七阿哥轻哼道。 九阿哥不服道:“就是一顿早饭,又不是旁的,七哥您就放心吧,弟弟我不糊涂,不会将侍卫当成奴才,要不然的话,爷费心买包子做什么,一人赏二两银子不是更省事儿……” 那个才是的真正瞧不起呢。 “你心里有数就好……” 七阿哥本就不是话多的性子,说了这几句,点到为止。 兄弟俩对坐吃了一顿早膳,九阿哥就忍不住提醒道:“七嫂遇喜,这也是大事,七哥您也多体恤些,有什么七嫂想要吃的、要玩的,也找了哄哄……” 这没头没脑的,听得七阿哥莫名其妙,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讪讪道:“省得七嫂找不着您,再打发人使唤我福晋,这宫里宫外也不方便,您说是不是……” 七阿哥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 绕了一圈,原来是为了说这个。 舒舒并没有在这边待多久,吃完早饭说了闲话,就从内院出来。 前头的九阿哥也吃饱喝足。 夫妻俩上了马车,原路返回。 关于“五月子”的传闻,舒舒没有与九阿哥说。 九阿哥没有城府,嘴巴不严。 说了没有意义。 现下这些手段,应该还是铺陈。 九阿哥则跟舒舒念叨着:“七哥家的日子外头看着寻常,实际上真不赖,日常佐粥的小菜都不是腌的,而是新鲜的,屋子里的摆设也极体面……” 舒舒想着七贝勒府的位置,就在纯亲王府左邻。 这其中用意十分明显。 九阿哥也提及这个:“汗阿玛小心眼,王叔那边止封,还将七哥安排在这边,什么意思?往后旁边的亲王府肯定是归老七了……” 舒舒点头:“也是两全其美。” 纯亲王福晋有人奉养终老,朝廷也不用多供养一个宗室王爵。 九阿哥撇嘴道:“那可是亲王府!总要老七是郡王,才不用大拆……” 按照现下的规矩,王公府邸分两种,一种是自家建的,是私产不用随爵走。 就像安王府,不是御赐的,随着主人升爵一点点修缮的。 因为现下的继承人是郡王。 府邸规制从亲王府降到郡王府,只需要修整就好。 要是继承人是贝子,那主路就继续拆,要附和爵位品级。 还有一种,是御赐王府。 就比如纯王府这边。 就要王府随爵走。 纯亲王这一支止封,那等到纯亲王福晋去世后王府就要收回内务府。 提起这个,九阿哥觉得自己通透了。 好像猜出了哥哥们的前程。 跟着舒舒嘀咕着。 “别看的老三之前与老大并肩,其实也差了分量,往后怕是难了……” “不过老三还是占了大便宜,排行在这里,不会吃亏到哪里去……” “估摸与四哥、五哥差不多……” “老七要是郡王,那八哥也差不多,他们是一拨的,还有安王府的面子在,八哥本人也出众……” 说来说去,九阿哥着急了。 “不行,咱们快点儿回家,爷得去衙门好好当差,要不然他们一圈王爷,就我一个坑,这太不体面……” 这份勤勉,舒舒当然支持。 不过从纯亲王福晋想到如今宗室提倡守节,不少孤寡人家。 舒舒就道:“王婶是公主之女,阿玛还在世,还有七哥在旁照应,无人敢慢待欺凌,可还有其他畸零人家,怕是艰难……如今年底,要分不少年例下去,爷叫人留心些,不要叫人贪污苛待了去……” 九阿哥晓得舒舒心善,点头道:“放心,爷叫人盯着……” 舒舒就不多说。 她不想养成对九阿哥工作指手划脚的习惯。 否则的话,要是露在外头,传到康熙耳朵里,可没有好果子吃。 夫妻两个人回了二所,九阿哥换了衣裳,就溜溜哒哒的,前往内务府衙门去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七章 不是眼瞎了一回(第二更求月票) 这就是住在宫里的好处。 去衙门更方便些。 可以直穿宫廷,从北到南。 舒舒这里,简单洗漱后,就补了个觉,再醒来时已经是未时。 小椿进来服侍。 舒舒道:“爷的膳食叫人送了?” 九阿哥早膳后去内务府衙门,要下晌才能回来,中间还有一顿饭,要在衙门用。 之前的时候是孙金过来提膳,现下孙金安排了别的差事,舒舒就另选了一个小太监跑腿。 小椿道:“掐着点儿送的,食盒外头用了棉套子……” 舒舒点点头。 等到用了膳食,过了两刻钟,舒舒就到院子里来动弹动弹筋骨、 或许是九阿哥吩咐的缘故,同昨日的动静与灰尘相比,今日四所那边安静许多。 小松指了头所道:“十三爷吩咐人在前院立了箭靶……” 舒舒笑着听了。 阿哥所的地界实在有限,不过用来锻炼臂力还算凑合。 这拉弓射箭,就是逆水行舟之事,不进则退。 十三阿哥平日看着笑呵呵的,好脾气的样子,实际上骨子里还是个好强的。 少年人,如此正常。 真跟十二阿哥那样,淡薄冷清的,失了鲜活,才叫人犯嘀咕。 对于新邻居,舒舒多了几分期待。 谁不喜欢又懂事又听话的美少年? 不过想到十四阿哥,舒舒有些头疼。 自己没怎么打交道,可是也见识过这位的脾气。 她可不想费力不讨好,去招惹这一位。 北巡之前,十四阿哥大喇喇的点菜之事,她可记忆犹新。 当时还是装了病,才将此事对付过去。 舒舒想到这里,望向前院,有了不好的预感。 凭借着十四阿哥对哥哥们的黏糊劲儿,怕是撕巴不开。 等想个法子,堵死这条路。 要不然以十四阿哥的脾气,能将二所当成食堂。 这自己乐意照拂小叔子,和被迫照拂小叔子是两回事儿。 舒舒心里有了定夺。 等到九阿哥从衙门回来。 舒舒就跟九阿哥提起这个。 “既是十四阿哥之前念叨乾清宫膳房伙食不好,那正好可以帮着将四所皇子膳房立起来,灶上人也补全……” 皇子阿哥名下本来就有灶上人的。 就是之前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在兆祥所那边,用的是兆祥所膳房,名下才没有专门的灶上人。 九阿哥听了,拍了下脑门道:“怪不得爷今儿开始右眼皮直跳,差点忘了这个,爷得叫人盯着,省得老十四到时候赖皮,过来蹭吃的……” 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舒舒笑着说道:“爷不是说自己做个好哥哥么,怎么这点儿耐心都没了……” 九阿哥就说了凌晨之事,而后点评着。 “都多大了,还这样口无遮拦的?关键是意思不对,爷平日有说话不中听的时候,可也没有故意揭人短,十四这毛病可不讨喜,爷瞧着倒是跟八福晋似的,还是因了傲气的缘故,骨子里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才说话里带了出来……” 舒舒没有说什么。 别的时候不挑,只说这两回出宫,旁的阿哥见了舒舒这个嫂子,行礼都是恭恭敬敬的。 不管是亲近的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还是关系比较远的十二阿哥,都是规矩齐全。 十四阿哥这里,就是随口一句称呼,就算完了。 不算失礼,可也不算客气。 舒舒之所以未雨绸缪,不乐意招揽十四阿哥过来,也是因这个缘故。 要不然话,以十四阿哥的脾气,怕是能拿她的这个嫂子当成管家婆子吩咐,还会以为那是亲近与抬举。 舒舒骨子里是个悲观主义者,容易将事情想到的最糟糕处。 就算四所有了皇子膳房,十四阿哥要是非要来,他们当哥哥嫂子的还要撵了? 即便断绝了将这边当食堂的可能,隔三差五过来蹭饭,却无法拒之于门外。 要不然的话,就显得他们做兄嫂的不够宽和。 舒舒就道:“趁着头所、四所修缮皇子膳房,咱们这边也多加两个灶吧,省得以后倒腾不开……” 九阿哥想起当初灶上嬷嬷用倒腾不开为由,拒绝按照舒舒的菜单点菜,也觉得膳房灶少了。 提及膳房,舒舒想起后头两个格格,就跟九阿哥说了两人在前几个月的不安分。 “原想着大家相安无事,加上她们是娘娘选的人,还是要尊重些,就贴补她们让她们点菜,现下都免了……” 舒舒说道。 九阿哥脸色有些难看:“又是那个王氏,还真是给脸不要脸……” 上回刘嬷嬷的事情出来,舒舒就与他说过两个格格之事。 九阿哥恶心坏了。 之前只让抄经,没有撵出去,不过是有所顾忌,并不是真的不计较。 刘嬷嬷死了几个月,死前都没有咬出两个格格。 要么是其中牵扯过大,咬出来不能戴罪立功,反而会罪上加罪。 要不然就是干系不大,就是咬出来没用,留着还能给舒舒这个仇人添堵。 不管哪一种,都让九阿哥容不下。 “汗阿玛叫人找了人,安排金家女挪出去养病了……挪出去容易,想要再进来做梦……” 九阿哥想起这个,道:“要不然也叫王氏挪出去算了……” 舒舒觉得可以问问了。 之前叫小椿吓唬两句,也是稳住人的意思。 不管是挪出去,还是留下来,都要先弄个明白。 九阿哥也想到这个,望向舒舒。 “问问……” 夫妻俩不约而同的说着。 说完,两人都笑了。 舒舒就唤了小椿进来,让她去后院领人。 少一时,小椿带了王格格进来。 王格格没有刻意打扮,看着十分素净。 比照着小椿等人,就是衣裳上包了细边,头上多了一只银簪子。 “奴才见过爷,见过福晋主子……” 王格格恭恭敬敬的见礼,看着十分老实乖巧模样,要不是小椿盯得紧,还真瞧不出她有调三斡四的本事。 九阿哥轻哼一声,也不搭理,只望向舒舒。 舒舒道:“打发人告诉你的话,不是吓唬你,刘嬷嬷案子重启了,这一回少不得要一查到底,你可有话说……” 王格格脸色微变,带了几分战战兢兢,低头道:“是奴才怯懦,二月里曾被刘嬷嬷勒索,给了她六百两银子……” 舒舒也不搭理她,只跟九阿哥跟道:“瞧瞧,这随手给的都是爷的年俸,怪不得说广储司里都是肥缺,还真是……她阿玛还不是司库,就是司库下头打杂的库使,都能捞这些……” 内务府广储司司库,正八品。 库使,无品。 王格格一下子跪了。 “福晋主子容禀,这是因奴才入了阿哥所,奴才阖族凑的银子……” 舒舒嗤笑一声:“那刘嬷嬷还真厉害,消息这么灵通,可着伱的家底勒索,既是这样,少不得叫你去慎刑司对质一回,别冤枉了哪个……” 王格格苍白着脸,哆嗦着嘴唇。 舒舒吩咐小椿道:“打发人送格格去慎刑司……” 小椿应了,立时要出去唤人。 王格格忙哀求道:“福晋主子,是奴才错了,早先存了私心,主动孝敬给刘嬷嬷的……” 舒舒看着王格格,道:“抬起头来……” 王格格身形一顿,随即缓缓抬头,却是躲躲闪闪的,似不敢直视舒舒,神色也添了畏惧。 舒舒站起身来,走到王格格身边,熟悉的玉兰花香味儿。 舒舒的脸色铁青,怒极而笑。 她伸手摸向王格格的脸。 王格格想要躲闪,舒舒直接一手搭了她的肩膀,一手在她的眉上摸了一把。 去了眉粉,就是一条熟悉的远山眉。 王格格脸色骇白,额头上都是汗。 舒舒反而冷静下来,仔细看了好几眼。 比六月底见时更白净了。 舒舒不客气,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不单单是白,还水嫩细滑。 这是涂了好的膏子才能滋养出来的皮肤。 王格格之前还以为舒舒要打她,吓得闭上眼,没想到是这样动作。 九阿哥已经忍不住了,扯了舒舒起来,咬牙切齿的瞪了一眼。 这是做什么? 当面给他戴帽子? 舒舒用帕子擦了擦手,重新在炕边坐下,道:“说吧,私自相授,中间过的谁的手,这珍珠膏的价值不菲,也是你阖族凑的银子……” 王格格身子僵着,说不出话来。 九阿哥已经不耐烦了:“和这奴才磨什么牙?让慎刑司问去……” 舒舒叹气道:“进了慎刑司,哪里还有全乎人,罪名一定,还要累及父母族人,丢差事都是轻的,要是发给披甲人为奴,七零八碎的,怕是阖家想死的一块儿都成奢念……” 王格格身子如筛糠似,哆嗦道:“是……是姚公公……” 舒舒并不是很意外。 要知道她们北巡这两个月,留了齐嬷嬷与小椿看家。 这二所上下,能够彻底瞒过她们的,屈指可数。 崔总管犯不上如此。 他的年岁在那里,等到九阿哥开府,就跟着荣养,没有道理与舒舒这个女主人作对。 李银已经归在舒舒名下,妥妥的未来大管家,疯了也不会叛主。 就是姚子孝,也不像主谋。 要说跟八阿哥那边有关系,就牵强了。 八阿哥虽有不足之处,也不至于早在九阿哥大婚前就插手兄弟后院。 八福晋,没有那个脑子。 应该还有其他人,就是在姚子孝这里过了一遍手。 九阿哥已经气炸了肺。 “好啊,原来爷不是眼瞎了一回,竟养这么老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八章 倒霉人家(第三更求月票) 姚子孝是九阿哥名下的哈哈珠子太监。 完全依附于九阿哥。 舒舒想的却多一些,就问王格格到:“你与他是甚么时候联系上的?是在爷同我大婚之前,还是大婚之后?” 王格格瘫在地上,不敢再狡辩,老实道:“是在爷同福晋主子大婚之前……” 舒舒听了,不算意外。 太监与其他人不同。 本身就是在内宅服侍的。 早在舒舒进来之前,跟着九阿哥出门子的是何玉柱,负责二所外务的是孙金。 由此可见,姚子孝与李银都是擅长内务。 排名落在后头,想要在格格里提前下个注,似乎也说得过去。 他在前头看了一个月书房,是挺冷清的。 不过也正常。 九阿哥本就不是喜欢读书的,又是新婚燕尔。 况且当时一场中暑,就养了半月。 自己即便对他不喜,当时也没有表露出来。 他之前的动手,就不大合乎常理,显得迫不及待。 与之前的未雨绸缪相比,显得不周全。 九阿哥咬牙道:“爷倒是要问问,爷哪里对不起他……你去前头叫他过来,爷听听他怎么编故事……” 后一句,是对小椿说的。 小椿在旁听了个齐全,已经气得脸色铁青。 万万没想到,在她眼皮子底下,还能让他们勾连了去。 小椿气冲冲的去了。 正好与孙金迎面赶上。 孙金见她神色不对,不由一惊,小声道:“小椿姐姐,这是怎么了?” 小椿指了指前头,咬牙道:“家里藏了个背主的,爷叫传呢……” 嘴里说着,她脚下没耽搁,往前头去了。 孙金脚步一顿,没敢往上房去,跟着到前院来,去东厢找了何玉柱。 何玉柱跟着九阿哥在衙门里待了一天,正吃着晚点。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李银。 孙金忙道:“柱哥,姚子孝那孙子不知做了什么,叫爷查出来了,您要不要去瞧瞧,省得爷使唤人……” 何玉柱没有立时动,而是望向李银。 前几个月,何玉柱与孙金跟着主子出门,家里是李银留守。 姚子孝要是做什么,应该不会瞒过李银去。 李银陷入沉思,仔细想了想,道:“八月节前出去了一趟,说是看个同乡亲戚,请了三天假,带了大包小包的出去,看着沉甸甸的,回来时提了二斤蜂蜜麻花,说是亲戚给的……” 几人面面相觑。 不用猜,也晓得这提出去的是什么。 就是黄白之物。 他们是畸零之人,但凡家里能对付一口饭也轮不到这个下场。 穷惯了,穷怕了,就都有存金银的喜好。 “什么亲戚?能让他动老底,非血脉至亲不能……” 何玉柱有了定论,下了炕,道:“我去跟爷提一句……” 这会儿功夫,小椿已经进了前院书房。 书房里寂静无声。 透着几分森冷。 姚子孝坐在西次间的小案前,手中拿着一本书。 听到门口动静,他站起身:“椿姑娘……” 小椿脸上已经看不出喜怒,道:“走吧,爷传你过去……” 姚子孝一愣:“不知爷传我何事……” 小椿不动声色道:“到了,你就晓得了……” 前院与正院就几步路的距离,说话的功夫,两人就到了上房。 “爷安,福晋安……” 姚子孝跟着小椿进了东次间,看着炕边坐着的两人,躬身请安。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也到了,在门口跟小榆说话。 九阿哥听到动静,扬声道:“何玉柱进来!” 何玉柱应声进来,往姚子孝跟前站了。 这一对比,两人就显出不同。 两人都躬着身子,何玉柱展现的是从里到外的恭顺,肩膀自然的耷拉着。 姚子孝不同。 他的腰身非常的板直。 看似躬身,实际上是脖子下倾。 九阿哥打量着姚子孝,觉得有些陌生。 之前没有留意过,一直都这样么? 这身边的奴才长出傲骨来,还真是稀罕。 舒舒也在留意姚子孝。 是个稳得住的,方才他进来时,看到地上瘫坐的王格格,脸上也没有异样。 他既然与何玉柱他们是一批小太监,年岁差不多,就是二十来岁。 这遇事不惊的态度,很是不错。 可惜了。 九阿哥冷笑道:“说吧,还要爷一句一句的问你不成?谁给你的东西,让你与王氏私相授受?你仔细说说,叫爷也做个明白人……” 姚子孝竟然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痛快的承认。 “是奴才给王格格拿的珍珠膏,也是奴才给王格格拿的玉兰花精油,奴才没有旁的想法,就是想要拨乱反正……” 舒舒听了,面上带了笑。 还真是如她猜测的,要将过错都推到她身上。 跟当初的刘嬷嬷,一脉相传。 还真是个机敏的,以为攀咬了她,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怕是想错了。 果然,姚子孝下一个动作,就是看了舒舒一眼。 “福晋侍奉主子体贴有余,贤惠不足,等到时日久了,恐怕有损爷同福晋的名声……” 九阿哥怒极,起身就踹了姚子孝一脚。 “竟然敢攀咬福晋,你也配?!你当爷是三岁不成,随你糊弄,不想说就别说!” 姚子孝身子一趔趄,退后两步,稳了身形立时道:“主子,奴才确实忠心耿耿,为了爷谋算……八爷就是前车之鉴……” 九阿哥脸色越发难看:“胆子越发大了,攀咬了福晋还不够,还要拿八哥说嘴,但凡你跪下装个忠心,爷念在十来年的情分上,都要思量思量你这‘忠言’的分量……” 姚子孝闻言,身子僵了。 何玉柱上前,附在九阿哥耳边,说了姚子孝出宫之事。 九阿哥已经当差办事,接触的人多了,早开始留心观察。 姚子孝这样,多半是另有其主,才对自己这个正经主子,没有半点臣服之心。 自己之前只当他沉默寡言了些,不如何玉柱他们几个机灵,居然还没有想到其他。 只是姚子孝拿着舒舒的贤惠说嘴,还真不好将他送慎刑司。 要不然他过去胡说八道,影响的还是舒舒的名声。 九阿哥就跟舒舒道:“五哥的府邸大,正缺奴才使,要不然爷就把他送给五哥……” 舒舒当然也晓得名声的重要。 不过这一回姚子孝却是错看她。 自己在乎的,从来不是大众的称道。 就是外人都将她当成妒妇,对她来说也无足轻重。 就跟内务府那些包衣,之前私下里说她是“酸脸子”,“驴脾气”,也没影响她吃喝。 说不得在康熙与宜妃眼中,她就应该做个妒妇。 在九阿哥的身体好利索前,正好可以用此来遮掩九阿哥的身体状况。 她就笑着跟九阿哥道:“不必如此折腾,我上孝顺长辈,下对小叔子们也精心,服侍爷也周全,就算这个奴才说我一句不贤惠,我就不贤惠了?那不成了金口玉牙?就慎刑司吧,按照规矩来,挺好的,爷也能借着此事看看慎刑司行事……” 姚子孝终于变了脸色。 九阿哥被说服了。 “好!那爷就见识见识慎刑司的手段……” 姚子孝双膝一弯,终于跪了,连忙磕头道:“爷饶了奴才一回吧,奴才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九阿哥看着他道:“你不用给爷说这个,回头老老实实的,一条一条的交代好,爷就念着情分,不叫人去八贝勒府提你堂兄,或许你想要护着其他亲人,那你自己权衡着……” 姚子孝脸色骇白,恳求道:“爷,奴才真不是故意的,就是福晋主子不待见奴才,奴才一时委屈,才动了小心思……” 九阿哥摆摆手道:“你还真是冥顽不灵,这个时候还编故事!福晋进门没多久,我们就跟汗阿玛北巡去了,怎么就不待见了?” 姚子孝卡壳。 何玉柱已经出去招呼两个太监进来,拖了姚子孝出去。 姚子孝还要说话,就被一个太监用帕子堵了嘴。 九阿哥吩咐何玉柱:“你送人过去,就说这奴才勾结外人,谋害我,亲自盯着人审,爷倒是要瞧瞧,谁手这么长,伸到阿哥所来……” 何玉柱点头应了,望向地上的王格格。 王格格唬得魂飞魄散,忙对舒舒叩首,颤声道:“福晋主子,奴才再也不敢了……” 舒舒看着她道:“先头刘嬷嬷的事情闹出来,我饶了你一遭,你后头怎么就不怕了?还晓得怂恿兆佳氏在前头,既是敢做,就要敢当才行……” 王格格哭到:“是奴才鬼迷心窍,奴才再不敢了……” 舒舒慢条斯理道:“除去和姚子孝那边私相授受,你想要出去,打算联络谁呢?” 王格格脸色惨白,停顿了好一会儿,哽咽道:“奴才舅舅在御茶房……” “你这样修眉,用玉兰精油,是自己想的,还是旁人给你出的主意?” 舒舒又转了话题。 王格格的脸上带了犹豫。 舒舒轻笑道:“你可要想好了说,你只请了一次安,只见过我一次,大夏天敞着窗子,中间隔着一丈的距离,别告诉我,这都闻到味儿了……” 王格格牙齿打颤:“是,是奴才身边宫人德永说的……” 舒舒满意的点点头,道:“好孩子,你是个聪明人,做了正确选择,希望你这回能聪明的久一些……明日开始称病,好好养着,别过了人……” 王格格逃出生天,感激涕零。 舒舒望向何玉柱。 何玉柱机敏,忙道:“奴才这就去拿了德永,再去御茶房提人……” 王格格身子僵硬,却不敢求情。 舒舒对小椿点点头。 小椿就扯了王格格下去。 何玉柱也出去了。 九阿哥面上带了不乐意:“这样的祸害,还留着做什么?你不会舍不得吧?” 说到最后一句,他打量舒舒,带了怀疑:“你先头还摸她脸……” 舒舒哭笑不得:“那不是看出她妆容不妥当,想要印证印证么?” 九阿哥带了嫌弃,拿了帕子,拉了舒舒的手,擦了擦:“你也不嫌脏……” 实际上,舒舒不送王格格,是存了私心。 王格格与姚子孝不同。 姚子孝是叛主。 王格格是邀宠。 将她送到慎刑司去,这两个格格还没有服侍枕席之事,就要在内务府衙门揭开。 要知道王格格是二月就进了阿哥所,离舒舒进门还有四个多月。 九阿哥的身体状况,早已隐秘的传开。 可大家只是私下里各种猜测。 王格格送出去,就跟送一个证据似的。 到时候,难道舒舒还能四处去说九阿哥身体没问题? 就算说了真话,怕也被当成假话。 还有就是皇子阿哥身边都有几个格格。 十阿哥身边只有一个,那是特殊原因,给太妃面子。 要是九阿哥这边太少了,为了掩饰九阿哥的状况,说不定康熙或宜妃会再指两个人过来做摆设。 与其换不知根底的,还不如这摸得透的。 剩下就是钓鱼。 要是二所铁板一块,对方不知道从哪里使坏,就不好防备。 如今留着王格格,也是废物利用,可以顺藤摸瓜。 九阿哥依旧不自在,跟舒舒抱怨道:“你就是对女子心软,对五嫂、七嫂如此,对身边丫头也如此?哪来那么多怜香惜玉,怕不是上辈子是个男人……” 舒舒伸手在九阿哥脸上摸了一把:“难道爷想要试试分桃断袖?” 九阿哥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别跟爷提这个,怪恶心的……” 舒舒便也不招他,自己看书去了。 * 何玉柱既要从御茶房拿人,就瞒不住人。 不到半个时辰,消息就到了御前。 康熙想起了九阿哥先头告状之事,心里沉了下去。 真有人插手阿哥所?! 他想起之前叫人挪出去的金大妞。 之所以能越过惠妃,进入兆祥所当值,那是因为挂的是针线上人,而且是给旁人代班。 除了内管领处,谁能如此? 康熙的眼神变得幽暗。 他就对梁九功道:“传赵昌……” 梁九功躬身出去。 估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得了消息的赵昌匆匆忙忙而来。 “查的如何了?” 康熙问道。 赵昌的脸色十分古怪:“奴才也正要过来禀告,金家当家人金大山昨日醉酒冻死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金家那个再嫁女,因为被丈夫毒打,今天早上一包耗子药将丈夫毒死了,自己也悬了梁……” * 三更一万零六百,求月票,^_^。 下一章会在8月28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三百零九章 包容度(第一更求月票) 康熙听了,勃然大怒。 还真是好手段! 竟然是如此渺视皇权律法,将人命当儿戏。 想到这背后含义,他神色阴沉。 当了三十七年帝王,什么没听过,什么没看过。 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自己刚让人查金家,金家的两条线就被封了口。 或许对方是遮掩,可是在康熙看来,更像是挑衅。 比人命更可怕的,是什么? 是更多条人命! 康熙知道,即便叫仵作去查,这两个金家人也不会有什么异样。 一个就是意外,一个就是投缳。 然后金老头的儿孙都好好的,那金氏女肯定也留了亲骨肉。 能慷慨赴死,是因为晓得查出来是很重的罪名。 为了保全家族与骨肉,他们心甘情愿“意外”而死。 他们的骨肉是骨肉,自己的骨肉就不是骨肉了? 十一阿哥…… 康熙的心跟着颤了颤。 他夭折了那么多的儿女,十一阿哥到底与其他皇子不同。 其他阿哥多是年幼病夭,十一阿哥十二岁,已经是中殇。 即便是帝王,也是人,不是铁石心肠,怎么可能全无父子情分? 十一阿哥,那是宠妃幼子,本应像十四阿哥这样娇惯着长大。 可是性情与十四阿哥截然不同,乖巧懂事。 他们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无声无息的害了皇子阿哥? 用饮食做手段? 九阿哥如此。 直郡王府皇孙阿哥如此。 十一阿哥会不会也如此? 康熙看着赵昌,沉声道:“给朕查!三十五年之前四所待过的奴才,一个个查,接手十一阿哥脉案的太医一个一个查!朕不信,这宫里真的有人能只手遮天!” 他还没有老糊涂,记得清清楚楚,九阿哥这边,是有太医院的太医与阿哥所的人勾结,才能掩住九阿哥身体的真实状况。 要不然日常平安脉,早诊断出不对来。 太医院…… 让人不放心了…… 赵昌带了肃穆,躬身应着,退了下去。 如此大事,本当点个领侍卫内大臣督办。 可是康熙不想。 领侍卫内大臣…… 康熙又想起十二公主那面。 之前他答应让九阿哥去查,就没有吩咐赵昌查宁寿宫属人。 不知道九阿哥能不能查出什么…… * 二所中,九阿哥气鼓鼓的。 已经是掌灯时分。 舒舒阖上书,还没有要哄人的意思。 九阿哥底气不足,自己凑了过去。 “爷晓得你心善,你对八福晋每次嘴上说的厉害,可还是给她网开一面……” “对王氏,你也给她留一条生机,你这样可不行,小心养虎为患……” “回头爷去刑部,借两卷案宗回来,你就晓得什么叫做‘最毒妇人心’……” “那杀人的花样,十个指头数不清,比话本子写的都邪乎……” “要说那种杀夫的,这天长日久,积怨已深,还有个由头,可是还有一种谋财害命,玩‘仙人跳’的,那心黑着,就是杀人如杀鸡……” “你不能只看脸,不仅女子这样,男人也这样……” “‘相由心生’这句话就是扯淡,歹人还在脸上刻着两个字儿呀……” 他开始只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可是东扯西扯的,就带了认真。 舒舒也不嫌啰嗦,做出仔细聆听的模样。 “人心险恶,你想的太简单了!老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九阿哥说到最后,做出了结论。 不过想到董鄂家内宅太平,董鄂家这一支人口也单薄,兄弟齐心,舒舒没有机会见到什么阴私。 他就道:“你是家里日子简单,不少人情世故都是从话本子上来的,那些不少都是教化人向善的,没有什么真正的恶人,这坏人啊,比你想象出来的还要坏……” 舒舒虽被“小瞧”,可是并不恼,反而感觉很新奇。 九阿哥成长了。 挺好的。 往后兄弟需要他看着,妻子需要他庇护,就担当起来吧。 她轻轻凑过去,趴在九阿哥肩膀上,轻声的说着“真心话”。 “我实际上是存了私心了,怕格格的位置空出来,皇上和娘娘再指了旁人来……” “我不乐意把爷分给旁人……” 九阿哥听着,耳根子滚烫,心里的不满一下子散尽。 就像是开水冒泡泡。 心里热乎乎的。 他将舒舒揽在怀里,嗔怪着。 “你傻不傻啊?傻不傻?难道爷是木头人不成?旁人叫干什么,爷就干什么,爷就不能自己拿主意?就算汗阿玛与娘娘指了旁人来,爷不想搭理,谁还会将爷绑过去?”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面上也带出不痛快。 “爷,其实我刚才心里也恼了,也后怕来着……” “她学着我做妆容,身上也是玉兰花味儿,还有个前院的姚子孝跟她里应外合,要是爷哪天喝多了,歇在前头,把她当成了我,那爷冤不冤?我也要哭死了……” 九阿哥轻哼道:“别信那些酒后乱性的屁话,爷是男人,也醉过酒,爷还不晓得?真要喝迷糊了,那根本就乱不起来;乱得起来,那就是心里明白装糊涂呢……所以你这心就搁肚子里吧……” 两人挨挨蹭蹭的,气氛就炙热起来。 屋子里的空气也粘稠。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呼吸的热乎气将脸都给烧红了。 有句老话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好好的夫妻,眼下就有些偷不着的样子。 也不熄灯,九阿哥将人拽进了幔帐里,撂下帐子,就是做起小学问。 不能尽心,更添渴盼。 九阿哥抱着舒舒躺了,嘴巴里念叨着时间。 “还要足足三个月,总要二月底三月初了……” 即便再舍不得,两人也不好真在一个屋子里歇下。 舒舒整理了衣裳下了炕,小声道:“好事不怕晚,爷只管养精蓄锐……” 九阿哥也跟着下来,磨牙道:“好啊,这是下战书?爷到时候可要好好同你论个短长……” 外头三更鼓声响起,两人一人去了东稍间,一人还在西稍间,各自安置。 躺到炕上的时候,舒舒想起了何玉柱与姚子孝。 何玉柱还没有回宫。 想也正常,慎刑司在皇城,中间隔着一个宫门。 就算是问出来,也要明天宫门开了,才能再进来。 正如舒舒所想,次日一早,何玉柱才回来。 舒舒与九阿哥梳洗完毕,正用着早膳。 何玉柱衣裳都是褶子,眼珠子都是血丝,瞧着样子,竟然是熬了一晚。 他带了姚子孝的口供。 九阿哥接过来看来,神色却是怔住,好一会儿才露出为难之色,递给舒舒。 “你也瞧瞧,爷之前倒是想差了……” 他之想到了赫舍里家与索额图的,念念不忘的也是抓他们的小辫子。 舒舒接过来,也是带了讶然。 还真没想到会是他们家。 钮祜禄家。 九阿哥摆摆手,打发何玉柱下去,带了烦躁:“怎么办,不会牵扯到老十身上吧?” 舒舒没有回答,落在口供上。 上面有一条,“胞妹为公府户下人”。 旗人的“户下人”,就是家奴。 “户下人”最早的来源是战争俘虏。 可是天下承平日久,现下的户下人多是平民“卖身为奴”。 这应该就是姚子孝中秋节前探望过的亲人。 竟然是胞妹? 从没有听他说过。 之前姚子孝的亲缘关系,就是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堂兄是八阿哥的哈哈珠子太监。 “公府是公府,十弟是十弟,别说现下当家人阿灵阿,就是还是法喀,也攀咬不到还没有领差事的皇子身上……” 舒舒道。 九阿哥觉得有道理,随后就恼了。 “阿灵阿这家伙什么意思?因为前头指婚不成的事,才做这些小动作,要挑拨咱们夫妻情分,让二所不安生?” 舒舒觉得这是内宅手段。 真要阿灵阿算计人,以他之前的例子在,会比这个更阴毒凌厉。 况且真要说起来,舒舒与他并没有利益关系。 就要报复,也应该是对着佟家去。 董鄂家不是软柿子。 阿灵阿没有理由为了前事,弄出这些来,小打小闹,还是不利索的手段。 不管幕后是阿灵阿的夫人,还是他的长女,为了就是给舒舒添堵,对付的不是九阿哥。 她们所仗得都是阿灵阿的势,归在他身上也不算冤枉。 舒舒在意的,是别的。 姚子孝与何玉柱他们不一样。 不只是名字,还有骨子里的做派。 看着不像是贫寒人家出身。 可要是家境过得去,也不会堂兄弟两个都做了太监。 其中,有些诡异之处。 犯官之后? 或是书香门第,家道中落? 那也不应该走到这条断子绝孙的路。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公府要使唤人了,就正可好找到亲人辖制住了姚子孝? “爷,公府不单单插手阿哥所,怕是有往宫里安置人手之嫌,还是禀御前吧……” 舒舒想了想,道。 这不是私仇。 宫里跟筛子似的。 早已成了内务府包衣的宫廷。 这没有法子,谁叫这宫里执役的都是包衣。 如今看来,上三旗的勋贵也没闲着。 九阿哥关心则乱,依旧犹豫,担心牵扯到十阿哥身上。 “汗阿玛不会迁怒到老十身上吧?” “万一这其中还牵扯到先皇后与贵额娘呢……” 九阿哥想的多些。 “越是如此,才越要摊开来讲……” 舒舒带了鼓励道:“就跟爷不是郭络罗家的皇子一样,十弟也不是钮祜禄家的皇子,十弟已经失母,外家疏离,处境可怜,正好可以全心全意的依靠信赖皇上……” 九阿哥摇头道:“哪里就用得着汗阿玛?有爷在旁边看着,还能让谁欺负了老十不成?” 舒舒见他还不开窍,无奈压了音量:“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么多个皇子阿哥,不凑过去,皇上怎么会放在心上?小的一茬马上也起来了,这个时候不争宠,往后想争也晚了……” 儿女争宠,与妻妾争宠,实际上没有什么区别。 就是刷存在感。 而后投其所好。 康熙既是爱操心,乐意做个慈父,那就让他多操心好了。 九阿哥眨了眨眼,才明白舒舒是这个意思。 “可老十马上大婚,还立不起来,这样会不会太寒碜……” 舒舒道:“别说是大婚,就是头发花白,在皇上跟前也是儿子……” 十阿哥的身份在这里,即便成不了受重用的皇子,可也不能离御前太远。 立不起来不怕,直接变得透明了,让康熙安心,也是稳妥的一条路。 否则真要被钮祜禄家缠上,说不得真要受牵连。 九阿哥举一反三,想到自己身上,跟舒舒嘀咕着:“那爷之前想左了,还想着汗阿玛不耐烦,爷往后就少往御前去,内务府有事情就找马齐去……看来,往后还得多往乾清宫多跑两回……” 舒舒点点头。 不耐烦也是一种情绪。 挺好的。 所谓包容度,就是这样一点点磨出来的…… 第三百一十章 铁帽子是梦(第二更求月票) 何玉柱在慎刑司熬了一夜,之前九阿哥打发他下去歇着。 不过既是听了舒舒的提醒,既是要去御前告状,九阿哥自然要知晓的越详细越好。 九阿哥路过前院厢房时,就将何玉柱提溜起来:“跟爷去御前,防着汗阿玛问询……” 汗阿玛可不是那种旁人说甚么信什么的人,问询,随后再派人核查,才会确信。 何玉柱不敢耽搁,用凉水洗了脸,就跟了出来。 都是身边老人,即便出了一个姚子孝,九阿哥也没有迁怒其他几个的意思。 哪里能各个都是姚子孝? 自己实际上也不傻。 之前姚子孝对他这个主子不大上心,自己也有些察觉,只当他读书读歪了,有些不会服侍人,才更看重其他人一些。 现下想想,说不定姚子孝就是故意的,不甘心为奴。 真是的,进了宫就是侍候人的。 要是不乐意,就不该走这条路。 让孙金将包子递给何玉柱,九阿哥道:“先对付两口吧,一会儿回来再吃饭……” 何玉柱谢了恩典,将两个白菜包子狼吞虎咽的吃了。 没想到孙金这里,查了一日,就有收获。 十格格的保母何氏寻常包衣出身,这几年日子过起来,在外城添了两个宅子,听说家里还放了不少银子出去吃利。 也是孙金机灵。 眼下宫里总共有六位公主,其中最小的十六格格年岁还小,住在西六宫。 剩下五位养在宁寿宫里的公主所。 德妃所出的九格格。 乌喇那拉贵人所出的十格格。 章嫔所出的十三格格与十五格格。 王庶妃所出的十四格格。 这个王庶妃,不是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生母,那一位是永和宫王庶妃,这一位是长春宫王庶妃。 孙金就直接从十格格身边的乳保查起。 因为九格格跟五阿哥一样,都是太后亲自教养大的。 有个四妃生母,还有两个同母兄弟,不会有不开眼的去欺凌九格格。 十三格格与十五格格虽比不上九格格,可也只是略逊一筹,况且还是同母姊妹,能互相依靠。 剩下的十格格与十四格格两人。 十四格格搬到公主所才三年,乳保想要贪污,估摸能贪的东西有限。 孙金就选了十格格那边查起。 结果一天功夫,就得了消息。 九阿哥很是满意。 也让汗阿玛瞧瞧,并不是自己发癔症,信口开河污蔑那些内务府的奴才,就是有人贪婪。 内务府这些包衣,胆子越来越大,真当紫禁城是她们的紫禁城,小主子们是肥肉了。 占便宜没够,不占便宜就觉得亏了。 到了乾清宫广场,九阿哥就犹豫了一下。 按照他的本意,即便是牵扯到老十,应该先知会老十一声。 不过想到这要告的是钮祜禄家,他就多了顾虑。 他想到了八哥…… 在八哥入宫请罪前,舒舒与老十都劝他不要过去八贝勒府…… 自己还是别去找老十了。 要不然别人误会或怀疑,以为这告状还有老十的份就不好了。 如今这世情,讲究的是“家丑不可外扬”,是“为尊者讳”,是“亲亲相隐”。 否则,即便是心底无私,也会被说成是寡恩薄义,名声不好。 现下是辰正,前头广场南边景运门外不少官员是侯见。 是今早递了绿头签被翻了牌子的。 宫里规矩,官员陛见,是早晚两次上绿头签,等着皇上翻牌子。 被翻了牌子的官员,就在景运门外等着。 由乾清宫的内侍领着,依次陛见。 九阿哥之前没有留意这些,现下看了,摸了摸下巴。 好像他的这个委属内务府总管还没有制头签。 这个不着急。 要不然的话,往后他到乾清宫,也跟其他等着陛见的官员似的,早晚递牌子? 要是等到翻牌子才能请见的话,那岂不是见不见的,都是汗阿玛说了算了…… 现下这样挺好的。 九阿哥也没有先去内务府衙门。 那样不慌不忙的,就显得事情不紧迫、不重要了。 他在上书房门口站了站,正好听到里头十二阿哥的诵书声。 “癸亥,立皇子中山王承乾为太子,生八年矣。” 九阿哥在上书房时,也读过《资治通鉴》,晓得这里是唐纪篇。 李承乾,唐太宗嫡长子…… 九阿哥望向毓庆宫方向,神色有些怔忪。 在帝王眼中,嫡长子到底不同。 就是朝廷大臣眼中,也是认定储位定,则天下定。 等他回过神来,屋子里的十二阿哥已经诵到下一段。 “初,上皇欲强宗室以镇天下,故皇再从、三从弟及兄弟之子,虽童儒皆为王,王者数十人……” 九阿哥不由摇头。 怪不得世人推崇的是唐太宗,而不是唐高祖。 宗室都由天下供应,可赋税是固定的。 都拿去养宗室了,那遇到民生大事,朝廷无钱可用,耽搁多少大事。 等听到后续“十一月庚寅,降宗室郡王皆为县公,惟有功者数人不降……”,九阿哥觉得汗阿玛控制着宗室恩封爵位也是圣明。 要不然的话,跟前朝似的,最后宗室上百万人口,那简直不敢想。 至于汗阿玛的兄弟高封、儿子高封,到底不一样。 同样是恩封,血脉远了,与血脉近了都等同视之么? 帝系子孙与王系子孙,本就不该等同视之。 想到这个,九阿哥不由一顿。 要是自己与舒舒真的无儿无女还好,省心些;要是真有了儿孙,那也是王系子孙。 他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暖帽。 软乎乎的。 还是铁帽子好。 简直做梦一样。 九阿哥摇摇头,丢开这不切实际的念头。 知足常乐,才是正经道理。 不知足的,这日子过不痛快。 眼见着景运门外的等着陛见的人走的差不多了。 随后是户部尚书马齐与工部尚书熊一潇出来。 三阿哥也跟在后头。 看来今日是户部与工部御前轮班。 九阿哥就正了正帽子,紧绷着脸上前了。 三阿哥之前正与户部尚书马齐说话。 见了九阿哥,两位尚书都驻足见礼。 三阿哥也看见了,跟着停下,打量了九阿哥两眼道:“九弟是要找马大人……” 如今他在户部轮值,与马齐相熟。 即便是心中不满皇父将马齐家拨给八阿哥,可三阿哥也没有改变他的态度,待马齐依旧是客气热络,礼贤下士模样。 九阿哥摆手道:“不找马大人,弟弟要往御前,有事情面禀……” 三阿哥的笑容淡了下来,口气带了训诫,道:“九弟,你既有了差事,就不是之前的闲散阿哥,这御前陛见有陛见的规矩……” 说到这里,瞥了何玉柱与孙金一眼,更是皱眉:“按照规矩,扈从只许在景运门外头,不许入乾清宫广场……” 九阿哥见他又装大尾巴狼,很想要怼回去,可是这里是乾清宫门口,还是当着两位尚书的面…… 他就垂了手,做恭敬状:“三哥教训的是,弟弟一定守着规矩……” 哈哈,至于头签没做,不能按照规矩从外朝请见,这是没法子的事啊! 再说了,他这不是挺规矩的,也没有横冲直撞往御前去,每次也都是在门口叫人传话,候着请见。 至于何玉柱、孙金两个,本来就是内廷行走的太监,自然不用按照朝官亲随视为同等。 那些规矩,是限制宫外头的人的。 乾清宫广场,就是内外朝的分界。 只乾清宫里,就有不少低等嫔御。 要是乱糟糟的,谁都能进来,那不是乱了。 可太监怕什么? 想冲撞嫔御,也冲撞不了。 他这一恭敬,倒是将三阿哥弄愣了。 难道不是老九厚着面皮往御前凑合,是被传召过来的? 这会儿功夫,已经有人瞧见九阿哥过来,禀到御前。 梁九功出来道:“皇上有旨,传九阿哥觐见……” 九阿哥忙躬身应了一声,随着梁九功进去。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背影,带了好奇,问马齐道:“马大人,这几日内务府除了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要挪宫,还有什么其他事情么?” 马齐听了,很是无奈。 即便是真有什么事情,难道自己能在乾清宫门口大谈特谈么? 他神色不变,道:“贝勒爷晓得臣的,这几日就在户部,不曾去内务府,实不清楚这些……” 三阿哥带了不赞同,道:“阿哥年少,多有不足,汗阿玛让大人兼内务府总管,就是为了叫大人做个总揽的,大人也不好大撒手……” 马齐恭敬应道:“是,臣懈怠,往后听贝勒爷的,多留心内务府事……”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出了乾清门。 眼见着马齐顺着方向,要往大清门去,这是要回户部的路,而不是往内务府衙门去。 三阿哥心里着急,恨不得拦下马齐,让他拐一拐,往内务府衙门坐镇去,别一天天的尽在户部衙门这边。 可是有工部尚书在旁,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否则的话,倒显得他贪权,在户部办差,就挤兑着户部尚书似的…… 哎,出来当差,就是这样,要想着周全,不做贼也心虚……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看着姚子孝的口供,已经看了好一会儿。 上面只交代他见了钮祜禄家的管事。 同二所格格私相授受的东西,也都是那管事提供的。 他也注意到“胞妹为公府户下人”这一条,叫人唤了跟着全程审问的何玉柱道:“既是他宫册上写家里没人了,怎么又出来个血脉同胞?” 何玉柱跪下,老实回道:“慎刑司主事也就此事问他,他说是其母改嫁后所生女,不在他家户籍上……” 康熙望向九阿哥,见他若有所思模样,道:“你寻思什么呢?” 九阿哥迟疑道:“儿子想着,宫女还有迹可循,包衣户籍,都是清晰明了,倒是这些民籍的太监,做手脚好像挺容易的……” 十个太监九个苦。 即便核查三代没问题,可实际上呢? 真正有亲人在世的并不多。 也没有人有那闲工夫,一个个核对小太监的身份。 “儿子之前糊涂,只当姚子孝那奴才好学,便也不禁他,在上书房时就也让他跟着服侍……现下想想,不大对劲,像是早先读过书,又捡起来的,谈吐比其他奴才斯文……他那个堂兄,也是如此,比其他奴才聪敏,才得了八哥的看重,怕是他们兄弟之前在外头学了不少才送进来的……” 第三百一十一章 任人唯亲(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都能想到这个,康熙如何想不到? 他甚至想得更长远。 钮祜禄家安排的人,肯定不是为了其他的皇子,这应该是为十阿哥准备的。 或许是被贵妃识破或者是其他原因,所以分到了八阿哥、九阿哥身边。 今年选秀之前,阿灵阿话里话外看好九阿哥的意思。 康熙才会将九福晋的人选放在钮祜禄家。 实际上,这并不算正常。 正常人家,肯定会希望与皇子外甥亲上加亲。 如同当年的佟家,先后送了两位表妹入宫。 还有赫舍里家,也曾惦记太子妃之位。 要不是康熙早早就选了瓜尔佳氏为太子妃,赫舍里家的两个适龄女孩还留在家中,迟迟不许嫁。 可是阿灵阿却没有想过把女儿嫁给十阿哥。 没有视十阿哥为骨肉的意思。 康熙心中不快。 不管阿灵阿与异母兄法喀关系如何,都不应该关连到十阿哥身上。 不止法喀是十阿哥舅舅,阿灵阿也是十阿哥的舅舅。 要不是姚子孝露了马脚,或者再往前说,要不是佟家揭穿了阿灵阿夫人身份,钮祜禄氏成了九福晋,有这么个内应,能够很好的掌握皇子内院。 似乎这种便利无伤大雅,可实际上遗祸无穷。 谁能保证类似安插人手是独一份呢? 不单单是钮祜禄家,还有在与内廷牵扯更多的赫舍里家与佟家。 康熙觉得都要查一查。 还有几位皇后在世时…… 连荣妃都能安排亲戚入阿哥所,那三人执掌后宫时做到了哪一步? 庶长子与嫡长子之夭…… 要说是当时他年岁小,可是也到了双七之年。 从什么时候宫里孩子站住多的? 是大阿哥、三阿哥宫外寄养,是自己将太子交给荣妃抚育,是表妹亲自照顾四阿哥,是老五抱到了太后身边…… 是宫中女子不好插手,或插手不到的地方。 康熙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只吩咐道:“此事涉及八阿哥与十阿哥,你不好再查,交给赵昌……” 九阿哥既是选择来乾清宫,自然也有借力的意思。 自己事倍功半,还不若御前一句吩咐。 只是想到姚子孝,到底在身边服侍十来年,之前确实背主,这样的挑拨,心思不正,可也与谋害主子性命不同。 九阿哥还是心软了,道:“汗阿玛,姚子孝十来岁就到儿子身边服侍,就算是旁人安排入宫,也不是他的本意,这些年也没有出过大纰漏,要是等到讯问过,没有其他大错,还请汗阿玛留这奴才一条性命!” 康熙瞪了他一眼:“妇人之仁!” 九阿哥摇头道:“也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脑子里闪出舒舒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儿子就想要给自己积些福德……” 康熙轻哼一声,带了不耐烦:“朕不会枉杀,也不会冤枉了那个,你快离了去,别在朕跟前碍眼……” 好好的年轻人,一点挫折,竟然信上乱七八糟的,回头找个机会,要狠狠训训他。 九阿哥见他态度不好,也不想待了,不过想到公主所的事,少不得也仔细禀了。 康熙听了,脸色阴沉,点点头道:“朕知道了,继续查吧……” 九阿哥下去,康熙望向赵昌,带了不善。 赵昌恨不得要喊冤。 七月里皇上只吩咐他查其他阿哥所是否有奴大欺主之事,没说查别的呀。 自己的目光也都放在宫里,压根没有留意宫外。 康熙嫌弃道:“阿哥身边的太监,都能想到这个,你办事这么多年,都没想到这些?” “是奴才疏忽了……” 赵昌并不辩解,躬身应错。 康熙淡淡道:“彻查九年到二十八年,坤宁宫、长寿宫、景仁宫三处执役妈妈与家下女子……” 赵昌脸色微变,忙低头下应了。 坤宁宫是皇后居所,本朝也是,曾是元后与继后寝宫。 长寿宫,是继后入住坤宁宫前的寝宫。 景仁宫,是佟皇后生前住所。 皇上,要查三位先皇后身边故人?! 这是什么意思?! * 九阿哥离开乾清宫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自己压在心里的大事,交到汗阿玛手中,压根就不算事儿。 要说先头十一阿哥的事,还查无实证,只是猜测,那现下汗阿玛敢放松么? 阿哥所的太监大多是粗使,负责扫洒。 皇子身边的太监,连上崔总管,总共才五人。 乾清宫的太监有多少? 不好好查一查,怕是汗阿玛都睡不着觉? 九阿哥心里唾了自己一口。 不够孝顺,怎么能幸灾乐祸?! 不应该。 不过他嘴角还是挑了挑。 事关己身,汗阿玛还会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么? 关系帝王安危,汗阿玛还会顾及毓庆宫颜面,对索额图的行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九阿哥连内务府都没回,直接出了大清门,往东拐,直奔宗人府。 之前告诉十阿哥此事不妥当,现在却无碍了。 宗人府衙门棋盘街东边,与吏部、户部、礼部衙门是一排,在最北面。 九阿哥穿着常服,可系着黄带子,身后还跟着太监,一看就是宗室爷。 不过宗人府,除了府丞与笔帖式是旗缺,其他职官都是宗室或觉罗缺,最不缺的就是宗室爷。 九阿哥溜溜达达,带了好奇。 倒是有个当值的宗人,是位宗室将军,前天晚上直郡王府才见过,认出九阿哥,忙上前来。 皇子金贵,那将军忙上前见礼。 九阿哥本不想搭理,随即认出这不仅是太子的连襟,还是都统府的姻亲,客气几分,道:“十阿哥在么?爷来寻他……” 这将军就客气引路,将人领到十阿哥的专属值房前,才拱手作别。 屋子不大,就是里外两间。 外头有两张桌子,坐着两个笔帖式。 见了九阿哥是黄带子,起身见礼。 九阿哥点点头,继续往里走。 里头一张大桌子,上面摆着卷宗,十阿哥低头看着什么。 听到外头动静,十阿哥抬头,露出惊喜来。 “九哥,您怎么有空过来?” 九阿哥进来,见就一丈见方的地方,打量两眼,带了嫌弃:“怎么这么小?不会是他们倚老卖老欺负你吧?” 十阿哥笑着说道:“不算小了,宗人值房也就这么大……” 宗人府上下是百十来号人。 其中最高的宗令,是亲王、郡王中遴选。 其次,是左右宗正,由贝勒、贝子兼摄,各一人。 下边就是左右宗人,由镇国公、辅国公及将军兼摄,也是各一人。 剩下就是府丞、郎中、员外郎、主事、堂主事、经历、笔帖式与效力笔帖式这些干活的。 实际上,宗令与宗正,并不坐衙。 宗人府坐衙的是两位宗人。 办事的主官,则是府丞。 十阿哥只是来学差事,与宗人一样待遇,已经是优待。 九阿哥道:“晚膳怎么办?别想着对付,吃坏了胃……” 衙门里的大锅饭,九阿哥没有吃过,却早有耳闻。 十阿哥笑着说道:“九哥放心,弟弟不会亏了嘴,叫人从阿哥所送了……” 九阿哥点点头,想了想宗人府位置与内馆的距离,不到一里地,就道:“也别太刻板了,既是离内馆近,就多去转转,也不是冒然上门,找个借口就是……” 说到这里,他给十阿哥出主意:“内馆的伙食供应都是理藩院,我先头瞄过一样,也是寻常,你叫人拿了银子去御膳房饽饽房,多要些饽饽送过去,看着精致体面……” 又想到蒙古人离不开白食,可内馆供应里并没有这些,他就道:“回头让二所这边做些奶饼子,到时候还能再送一回……” 十阿哥笑着听了。 即便九阿哥不提醒他,他也打算去一趟。 就是想着选什么日子。 最妥当的,还是腊八前,正好送粥,也是名正言顺的理由。 九阿哥却想起阿霸亥台吉,十阿哥未来的大舅哥。 是个憨实可靠的蒙古汉子。 自己与内馆这些部族王公台吉,就他还算熟悉些,或许自己也该上门一趟。 于是,他就对十阿哥道:“择日不如撞日,你一会儿就打发人过去送个帖子,说咱们俩明儿过去拜会台吉……” 十阿哥立时吩咐人拿了自己的名帖去内馆。 九阿哥已经跟他嘀咕道:“要是来的不是你大舅哥,是你老丈人多好,叫他见识一下什么是宫廷密药,说不定正好给你添个小姨子或小舅子……” 十阿哥听了,不由闷笑。 九阿哥反应过来,白了他一眼,自己也笑了。 说不定自己说着了。 汗阿玛也在滋补。 要不然后宫那么多嫔御,只乾清宫就十几二十多个答应,这一般人也熬不住。 扯完闲篇,九阿哥想起正事,就站在门口,对外头的两个笔帖式摆摆手,示意两人出去。 两人早已如坐针毡,见了示意,忙躬身退了出去。 十阿哥称“九哥”的,还能有谁? 就是那位宠妃之子,十六岁署理内务府总管的九皇子。 十阿哥收了笑,脑子里飞速运转,一时猜不到缘故。 九阿哥没有卖关子,低声说了姚子孝之事,以及背后钮祜禄公府那边的牵扯。 十阿哥的脸色铁青,咬牙道:“九哥是受了弟弟拖累,这样年岁,又是在咱们挑哈哈珠子太监前两年入宫的,这是给弟弟预备的人……” 九阿哥点点头:“我先头也想到这个,肯定是背着贵额娘的,否则也不会弄到两岔去……” 瞒着温僖贵妃,要说安了好心,谁信? 九阿哥不由后怕:“幸好没分到你身边,要不然受了指使还不知会如何……”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心里感叹。 怎么没分到他身边? 他的哈哈珠子太监,也不是从头到尾就眼前这四个。 最早的时候,也换过的。 有个哈哈珠子太监,拿着外头的市井小玩意哄着他玩的,在他看书的时候,想着法子捣乱的。 让额娘看出来,找个借口换了。 自己记得清清楚楚。 九哥当时还贪睡贪玩,压根没有留意过弟弟的跟班换过人…… 十阿哥道:“九哥,明年修宅子时,汗阿玛就会有口封下来……” 即便不是正式册封爵位,可是宅子按照什么规制修建,总要提一句。 “若是汗阿玛按照郡王府修建弟弟府邸,弟弟就想要请旨,让尹德为王府长史,要是先按照贝勒府修建,就让他任司仪长……” * 最后三天了,打滚求月票! 下一章会在8月29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三百一十二章 好嫂子(第一更求月票) 正三品长史! 正四品司仪长! 九阿哥心里雀跃,他也想要! 五哥能抬举道保,老十能抬举尹德,自己抬举谁去? 虽说更大的可能,是他这边没有长史,也没有司仪长,只有从五品典仪。 九阿哥有些矛盾,直接移了移屁股,往桌子上坐了:“老十,有甚么法子,这功劳来的快些?我可不想太扎眼,成了独一无二的贝子,怎么也要当个贝勒吧……” 十阿哥沉吟着,道:“要是九哥没有当差,多半是贝子,既是出门当差,倒未必就是贝子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要不咱们就缓缓,年后别提修府邸,过上一、两年再说?” 没有什么功劳是嘴上说说就来的,总要赶上好时机,也要时间与经验。 至于内务府的差事,做好了并不是功劳。 否则的话,上头的哥哥们在六部行走多年,经手的事情多了,得积攒多少功劳去? 九阿哥摇头:“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还是修宅子更关键些……” 汗阿玛那面一查,还不知查出什么妖魔鬼怪来。 宫里人来人往的,进宫当差的人太多了。 还是有个自己的地盘好。 不管宅子按照什么规格修建,只要汗阿玛一日没有正式册封爵位,他就还是九皇子,排班在宗室亲王与贝勒前。 等到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这一茬阿哥起来,一起封爵的话,这时间说不得还很富裕。 九阿哥自我开解完,就起身了,跟十阿哥道:“我吩咐内务府营造司那边好好修缮头所与四所的皇子膳房,你嫂子提议我们这边加两个灶眼,你那边加不加?省得弟妹嫁进来,添了人口,用起来不富裕……” 十阿哥听了,连忙点头道:“那三所也加,九嫂向来思虑周全,跟着九嫂走准没错……”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没有说别的。 实际上他心里有些不自在。 舒舒好像判断出老十亲近尹德的缘故,也说出了王府长史之事。 那舒舒能不能看破他所思所想呢? 是不是自己之前显得小心眼了…… * 二所,舒舒并不知道九阿哥又成长了一步,都学会三省其身了。 她迎来了不速之客。 “九嫂……” 十四阿哥的声音,不同于之前在神武门前打招呼时的敷衍,带了十分亲近。 旁边跟着的十三阿哥,脸上带了无奈。 舒舒笑吟吟起身,心中也很是无语。 就这样直接闯了内院了? 前头当差的,是不是太失职? 幸好是大冬天的,屋子里即便烧着地龙,自己也穿得齐全。 不过瞧着十四阿哥小腿倒腾的,还有这半脑门子的汗,舒舒就晓得无人通传的缘故。 拦不下,追不着。 她就很有嫂子的模样,拿着帕子在十四阿哥脑门子上擦拭了,而后看着十三阿哥道:“这不还没到下学的时候,怎么回来了?” 十三阿哥还没开口,十四阿哥已经竹筒倒豆子,说了原由。 “今天中午膳房送的红烧肘子,炖得烂乎乎的,看着就下不去筷子,弟弟就拉了十三过来,跟九嫂这蹭吃的,吃完我们再回上书房……” 舒舒露出不赞同来:“那打发人来取就是,这折腾一趟,吃了风,小心肚子疼……” 换做其他人说这个,十四阿哥早不耐烦听了。 可换成舒舒,相貌在这里,让人看了可亲,声音也好好听。 十四阿哥就多了耐心,道:“嗯,明儿不来了,打发奴才来取……” 舒舒:“……” 她维系着微笑,吩咐核桃道:“去膳房传话,卤好的松仁小肚切一盘,五香鸡腿与五香鸡蛋馏一盘,再加两个小菜,用骨头汤烩两碗面……” 至于什么麻辣冒鸭血、水煮肉片什么的,都省省。 麻辣吃着更上瘾。 还是别给十四阿哥找借口来蹭吃。 反正四所、头所的皇子膳房,舒舒打算让小棠去监管一二,务必要给他们弄得尽善尽美。 相应的存货,舒舒也打算大出血,贴补一份。 各色腌制好的小菜,伊面炒米等速食。 还有御膳房那边可以买来的木耳、黄花、海带等干货,鸡蛋这样鲜货。 都给预备上。 就是不让十四阿哥有理由过来蹭饭。 至于十三阿哥…… 也是没法子的事。 只能一视同仁。 “九嫂,再来点葱花跟香菜,放在汤头里更好吃……” 十四阿哥丝毫不觉得客气,在旁边补充着。 舒舒能说什么呀? 只能是好嫂子当着,笑着点头,却没有急着打发核桃走,而是看了眼十三阿哥,吩咐核桃道:“桂花糖年糕也来一份,阿哥喜欢吃那个……” 核桃这才下去。 十三阿哥嘴角翘着。 他跟七福晋差不多的习惯,嗜甜。 嫂子这里的桂花酱也好,好像是专门在外头淘换来的,不是御膳房那些可比。 十三阿哥吃过两回,念念不忘。 十四阿哥在旁,不屑的撇撇嘴,道:“十三哥也真是的,多大了,还喜欢吃甜的?爷早就不爱吃了……” 然后,等到膳桌摆上。 八寸盘子,装的一盘子的桂花糖年糕,让十四阿哥干掉了一半。 舒舒没有与他们同桌,坐在一边,手中拿着针线,抬头看了看窗外。 也就是正午时分,又是爱跑爱跳的孩子,否则的话,还真不敢让他这样吃。 一桌子,四道碗菜,四道碟菜,两个半大孩子,就剩下些汁水。 看得舒舒都不落忍。 这御膳房的大锅菜,得多难吃? 十四阿哥来的时候是跑着来的,走的时候挺着肚子,笑呵呵的招呼着:“九嫂,可说好了,明儿中午我们还来……” 舒舒心中那不落忍马上去了,道:“别折腾了……还是直接打发人来取……” 十四阿哥听了,还挺不乐意:“菜凉了,不好吃……” 舒舒道:“放心,叫人包着食盒,凉不了……” 十四阿哥这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道:“那好吧……九嫂也不用太费事弄那些大菜,跟今天差不多就行,桂花酱好吃,也别老炒年糕,炒旁的也行啊,甜口的……” 今天这样的标准,四碟四碗? 舒舒点点头,依旧是和煦模样,实际上牙根儿直痒痒。 这要是自己弟弟,就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姐姐的友爱。 即便心里腹诽,舒舒还是递给十三阿哥一罐大麦茶,嘱咐着:“回去就泡两杯大麦茶消消食儿,年糕不克化,胀肚子难受……” 十三阿哥双手接了。 两位小阿哥走了,核桃叫人抬了整理了膳桌,重新摆膳上来。 舒舒还没有吃。 她自己吃饭,并不点那么多碟子碗的,省事的很。 就是一碗排骨面,两份小拌菜。 简单吃了,膳桌撤下去,舒舒就捧了茶消食。 核桃小声道:“福晋,要是四所膳房预备出来,十四阿哥还往这边跑怎么办?” 舒舒笑道:“反正我是好嫂子,剩下的爷看着办……” 或许是之前存了偏见,对十四阿哥的容忍度才低了。 实际上舒舒家里六个弟弟,见证了男孩子各种淘气阶段。 十四阿哥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就比如那盘子桂花糖年糕。 是十三阿哥爱吃的,十四阿哥嘴里嫌弃,实际上应该也是个嗜甜的。 不过吃了半盘子,他就不肯再夹。 即便十三阿哥要留给他,他也没有再往上动筷子。 舒舒看在眼中,觉得自己的耐心,多了那么一丢丢。 今天二十一,搬家什么时候? 就算是送饭,应该也用不了几天…… 随即,想着十四阿哥这大喇喇直接上正院的毛病,舒舒觉得还是没耐心吧。 她也是个孩子。 中午小憩后,小松就进来给舒舒日行一按。 上午看书、写字、做针线,都是熬人的。 正好下午可以松散松散。 小椿、小棠、小榆、核桃几个也都在跟前。 舒舒想起七月里的事,当时想着养猪,后来回家见了陪房,也传话出去。 不过抓小猪是分时间的,多是春天的时候配种生小猪。 然后抓了小猪后开始饲养。 现在没有饲料,也不是什么快增长的猪,好像要养两到三年才出栏。 舒舒就对小椿道:“正好没什么事儿了,明儿开始你回府歇几天,也盘盘外头的帐子,再问问周嫂子,之前叫她在庄子上养的二十头小猪怎么样了?记得明年开春再弄几处猪圈,分开养,按照百八十只去养……” 小椿拿了本子记下。 “问问周嫂子,再问问吴嫂子,看看她们俩家里的,谁适合出远门……” 周嫂子与吴嫂子都是舒舒的陪房,是她小时候的大丫鬟。 一个嫁给了周嬷嬷的孙子,一个嫁给了吴嬷嬷的孙子。 这个吴嫂子,也是小榆的亲嫂子。 茶楼已经开着,茶庄舒舒依旧是念念不忘。 正好手上还有压箱的嫁妆银子,可以直接用这个,先派人南下,去屯一批春茶上京。 小椿也记了。 小榆道:“福晋做的修容粉拍子,还有调好的唇彩,是不是也能开个铺子?” 她擅妆容,平日在舒舒身边也是侍候妆发,对这些很有兴趣。 舒舒道:“暂时没有闲铺子,不过可以在两个首饰铺子先弄柜台,叫伙伴推给来买首饰的女客……” 女人没有不爱美的。 小松除外。 其他几个人都关切起来。 核桃道:“小榆姐姐早先帮我调的润肤膏子也好,擦手擦脸,都细粉多了,现在也敢帮小椿姐姐分线了,之前糙的挂丝……” 小棠道:“还有格格叫调的蜂蜜膏子也好,晚上睡觉前涂一刻钟再洗了,第二天脸上也润润的……” 舒舒听着,觉得自己偏执了。 因为最早想的是茶叶,就对茶叶念念不忘。 实际上那个周期不算短,抛费也大,只适合做长线。 舒舒就嘱咐小椿:“别急着回来,我名下的铺子,家里陪的,还有爷的那几个,你都挨个转转,看看有什么生意不好的铺子,回头咱们做个脂粉铺……要是没有,那就叫人留心,看年底了有外放兑铺子的没有,租也行……” 要是她是普通人,那租铺子肯定不如买铺子,省得生意起来,房东涨租子,或者收回去什么的。 现下的身份,谁敢呀? 小椿也记下,却是有些没底,看了眼小榆道:“福晋,要不还让小榆跟奴婢一起回吧……” 看铺子什么的,小椿不犯怵。 可是这胭脂铺子,还是小榆更内行些。 左右阿哥所也没事。 舒舒点点头。 随即她看了下小棠:“还不回么?” 小棠摇头道:“不回,之前福晋大婚前,那边找奴婢磨牙来着,惦记着六爷小厮的缺了,他们也配?让他们发白日梦去!” 小棠生母早逝,家里继母是她亲小姨,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小兄弟。 不过小棠打小就在舒舒身边服侍,与家人那边疏远,所以几次回都统府的机会她都给了旁人,自己坚决不回。 舒舒帮亲不帮理,也不勉强小棠。 只嘱咐小椿道:“要是她那继母问小棠在宫里如何,你就说极体面,我一日也离不了……” 贪心也好,畏惧也好,总要让小棠继母晓得,这是她惹不起的,省得背后嚼舌头,将不孝的帽子扣在小棠身上。 即便小棠、小松都念叨过不嫁,舒舒也没有太当回事。 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她们才多大? 还没有开窍。 等到想嫁人,她就好好发嫁。 要是成长以后,还是这个念头,那舒舒也随她们…… * 最后第三天了,乖巧求月票,^_^ 第三百一十三章 诚心夸一句爷真好(第二更求月票) 到了申正,九阿哥从衙门回来。 外头已经开始下雪了。 天色阴沉沉的。 舒舒已经准备好斗篷,正打算叫人去迎一迎。 九阿哥见了斗篷,道:“不用这个,穿着端罩,冷不到哪里去……” 下雪的日子才开始。 九阿哥不耐烦穿那个。 等到去了外头衣裳,坐下喝了半盏热茶,九阿哥道:“之前倒是小瞧了张大人,做事极有耐心,这几日在衙门也没闲着,尽职尽责的,将各种事情分了轻重缓急,归拢整齐,让爷省了不少心。” 舒舒笑着道:“笔帖式位上磨了十几年,应该是磨出来了,那不正可好?便宜了爷,两全其美,也省得把爷拴在衙门琐事上。”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爷是看出来了,马齐那边就是挂个名儿,轻易没空来内务府,平时还得爷自己拿主意,要是张大人得用,确实能省不少力。” 舒舒想了想,道:“眼见着过年,皇上肯定不希望大动,爷做个总揽,各衙门如常例也好。” 九阿哥挑眉道:“估摸着也就稳到年前了,年后还不知如何……” 舒舒晓得,确实是这个道理、 不管是太监还是宫女,这回怕是要一查到底。 谁晓得后头还有多少不能见人的关系。 就像金家这样小门小户的,明明是郭络罗家的姻亲,背后还有赫舍里家,那其他人家的利益纠纷呢? 这中间牵扯不牵扯到旁的? 上辈子的印象,紫禁城的门禁应该十分森严,这辈子住了一个多月就晓得,全然不是那回事。 每日进宫当差的除了太监、宫女,还有大量的内务府包衣与包衣妇人。 不是想象中的,后宫就皇上、侍卫、太医三种男人,剩下的就是太监。 实际上所谓禁地,只有东西六宫。 那只占紫禁城的一小部份。 东西六宫的门禁多。 门口有侍卫把守。 其他的地方,要宽松的多。 所以这其中容易安插人手的地方多了。 之前康熙是将包衣当成家奴,相对比较放心。 可要是晓得这些家奴背后还有其他主子,怕是之前的放心就会变成加倍的不放心。 “爷,要不先别计较爵位高低,能搬还是搬吧,在宫里还是太不自在了……” 舒舒跟九阿哥念叨着。 她倒是与九阿哥想到一块去了。 觉得爵位低的话,还不如光头皇子福晋,出去不用弯腰见礼,也蛮好。 至于爵位,再慢慢攒功劳,时间上也从容。 不像现下,想起来就让人着急。 九阿哥点点头:“爷也这个意思,过了这阵子,爷就找个机会跟汗阿玛提提开春修府之事,要是顺当的话,明年秋、冬就能搬了……” 舒舒觉得这个时间还好,也多了期盼。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道:“爷今天寻思了一回,身边也没有人要抬举的,要不然就让福松过来,挂个典仪。” 舒舒听了,有些心动。 可是想到额涅之前的教导,她还是摇摇头,道:“不大妥当,到时候爷名下有旗属有包衣,这些缺最好是从旗属里选人……” 九阿哥白了她一眼道:“你自己都说汗阿玛因为老十,不会实封,那去哪儿找旗属人口去?再说了,也不是让福松钉在这个位置不动,就是先将品级抬上去,然后爷跟大哥打个招呼,回头看看有什么公中的旗缺出来,给福松留个缺,入六部挂个郎中或者员外郎,这前程不就妥当了,剩下的他自己慢慢熬就是……” 舒舒拉着九阿哥,说不出拒绝的话。 福松是镶蓝旗的,大阿哥如今是镶蓝旗的小领主,即便不是福松家佐领那一支的上司,可得了照拂与提挈,到底不同。 对于福松来说,资质较好,文武都不差,差的就是一个晋身之资。 “爷真好……” 舒舒夸了九阿哥没有百回,也有几十回,这一回最是诚心诚意。 对于福松来说,买宅子置铺子,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就是前程。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就是小事罢了,也值当你为难一回……咱们的府邸,又不是亲戚家,就是爷没想起来,你提一句,爷还能拒绝不成?” 舒舒笑着说道:“爷放心,我可没有那么客气,之前也想过这个,让额涅给训了,说我没有为爷着想,额涅她老人家觉得应该空出缺来让爷收拢旗属……” 九阿哥摇头道:“岳母想的太多了,就算现下爷有了旗属,也是他们巴结爷的,没有爷去讨好他们的道理,那不是主次颠倒?” 舒舒想的更多一些。 福松家,身上还有祖上的罪过。 康熙对其他几家堂亲没有找后账的意思,视为寻常宗室。 可是福松家这一房,还是要小心些。 她就跟九阿哥道:“左右福松还小,若是成了就成了,成不了下回找别的机会,所以咱们也别自专,回头爷找个机会在御前报备一声,问问皇上的意见……若是皇上不虞,那就算了……” 九阿哥皱眉道:“福松曾祖父的事,八辈子的事了,又不是大罪过,汗阿玛不会计较的……” 舒舒摇头道:“这是我的亲眷,爷本来就用人唯亲,这不算什么,可要是皇上不喜,那就没有必要了……典仪也好,王侍卫也好,既是品官,都是朝廷出俸禄,都是皇上的恩典……” 九阿哥点点头道:“好吧,爷记得了,反正福松的前程,爷会盯着,你就别操心了……” 舒舒信赖的点点头,道:“嗯,都听爷的……” 九阿哥能这样对待小舅子,舒舒觉得自己对小叔子也可以多些耐心。 要不然落到康熙眼中,康熙怎么看呢? 儿子操心小舅子,不理会兄弟? 这儿子是白养了。 这儿媳妇也不够本分,只念着娘家。 那可不是什么好印象。 舒舒说了中午十四阿哥拉着十三阿哥来蹭饭之事。 九阿哥听了,倒是跟核桃担心到一块去了。 “这臭小子,不会回头分例从乾清宫膳房挪回四所后,彻底赖上咱们吧?” 舒舒笑着说道:“要是那样,爷也别说什么,也费不了什么事儿,七月里不敢兜揽十四阿哥,倒不是小气,主要是碍着四嫂……加上怕有不合他心思的地方,费力不讨好,让永和宫娘娘不喜……中午我瞧着十四阿哥有任性的时候,不过行事还好……规矩缺了些,爷好好提点两回就是……” 就比如嫂子的房间不能随便进。 舒舒与十四阿哥差了年岁。 在舒舒眼中,这不算什么。 十二岁的小屁孩,还是虚岁。 可是要守着大众规矩。 男女七岁不同席。 皇子六岁挪宫,就是这个道理。 亲生母子还需要避讳,何况只是叔嫂。 九阿哥却是眼睛一亮,道:“爷晓得怎么对付老十四了!回头爷就摆出哥哥的做派来,学着四哥,见他就训,那一身的毛病,一天说一样,都能半个月不重样!保证他见了爷就躲,到了咱们二所门口,都要鸟悄走……” 舒舒目瞪口呆。 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都放下小心思,乐意做个宽和的嫂子了。 不过想想九阿哥的法子,确实能克制十四阿哥这种熊孩子。 想想,也挺不错的。 舒舒就没有假模假样的去拦,只提醒道:“虽说爷是好心,可别做的太明显了,十二阿哥、十三阿哥那边也掺和着说两回……” 九阿哥笑着点头道:“放心,都跑不掉,谁让爷是哥哥呢……” 舒舒笑着。 她心中预感。 下头小的,九阿哥也要得罪一圈了。 不过没什么。 有十阿哥在就好。 要不然浩浩荡荡,都是好兄弟,拢在九阿哥身边,怕是旁人就要不安生。 历史上的八阿哥就是前车之鉴,人缘太好了,得到下头弟弟们的拥护,结果大家一起玩完。 九阿哥也想到十阿哥,道:“爷今天去宗人府了,那边离内馆就半里地,爷就让老十今天往那边递了帖子,老十去见郡王福晋,爷是看看台吉……” 舒舒道:“今天给爷找斗篷,也翻出两件来,是咱们回宫那两天内务府送来的,用的是多罗绒,正好现下用,我叫人包一件,爷明儿带去代我转送……” 九阿哥听了,不乐意道:“爷记得这个,广东那边进的料子,你才得了两件,还没上身呢,做什么送人?” 舒舒道:“我留了香色的,这件正红的今年上不得身,留着压箱底也叫人心疼,正好可以给布音格格……” 舒舒去过内馆,亲自见过布音。 布音比她矮一拳头,身量也宽些。 不过那是披风,本就宽松。 因为是防雪的,并没有做到脚面。 今晚叫小椿收上一寸,就差不多了。 九阿哥依旧有些不乐意:“既是难得的好料子,你留着就是,还有明年呢。爷跟老十说了,让他打发人去御膳房饽饽房弄些饽饽,拿出去也体面,尽够了……都不熟,对她这么好做什么?” 舒舒很是无奈了。 九阿哥这醋吃的有点歪。 她只能好言好语道:“不是看布音格格,是看在十弟份上。爷忘了?咱们归省时,十弟还凑了东西,当时十弟是为了爷……贵妃娘娘已薨,宫里也没有其他长辈,咱们做兄嫂的,对格格表现善意,那边对十弟也不会差了……” 九阿哥脸色这才转圜,点头道:“爷知道了,爷也寻两件东西给台吉……” 只要舒舒不是为了布音格格就好。 否则的话,他可不乐意。 九阿哥想到今天内务府得到的消息,道:“两广总督府的年贡到了,爷打发人去问过,还能匀出两桶甜橙来……” 舒舒带了惊喜,道:“昨儿刚跟七嫂说了,要分给她些,那就送过去一桶,剩下一桶就送大哥那边去吧,几位格格、小阿哥守孝辛苦……” 总共就两桶,不患寡而患不均。 至于同样怀孕的八福晋,就直接略过。 不好真的送到五贝勒府,那样的话兄弟就真的分了远近。 康熙不会乐意,也没有必要为这个让其他皇子心里别扭。 九阿哥一愣:“咱们不留了?不是说蒸橙子也跟炖梨似的,也有止咳润肺的功效?” 舒舒指了指左右,又指了指宫里方向,带了无奈。 “真要淘换进宫来,咱们还能吃独食啊?反正各地年贡陆续到了,爷多往御前走走,给阿哥所这边多要些,就是了……” 九阿哥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道:“也是,谁让咱们又是小辈,又是小辈里最大的,确实不好吃独食。真是的,吃口东西都不安生……” 不过想到舒舒的提议,他就道:“可四哥、五哥,还有老三那讨人嫌的府里都有小的,要不然分成几份?” 舒舒见过南面来的鲜果。 都是果树。 看着可以当绿植摆设。 要是摘下来,实际上也没有多少。 她摇头道:“皇上会赏的,大哥那边,到底不同,孩子们多得一份也好……” 九阿哥晓得她心善,道:“那就依你,还是东西少,显得金贵,吃一口才惹眼,回头等咱们出去,自己包个船,从南边运果子过来……” 舒舒笑着听了。 想法可好,可是并不适用。 夏天的水果不稀奇,京城本地也有不少品种。 因此没有必要夏天运输鲜果。 冬天的话,运河要上冻。 在江南还好,到了山东这里,运河就要停了。 怎么行船呢? 不过这份心思很好,值得鼓励…… 第三百一十四章 知己知彼(第三更求月票) 夫妻俩闲话完,舒舒就让小椿将红色披风拿下去收边。 等到入更时分,小椿就缝好了,用锦缎包裹装好。 次日一早,十阿哥就来了。 这是要跟九阿哥一起去衙门的。 他们哥俩虽在不同衙门,可是能同行。 他们虽递了帖子,可也不好去内馆太早,昨日叫人传话的时候,就已经说好巳初过去。 在那之前,哥俩还能到各自衙门,不耽搁今日过去点卯。 十阿哥身后跟着两个太监,其中一人提了点心包。 九阿哥就指了指那锦缎包裹道:“你嫂子给你福晋预备的,让平安拿着……” 平安是十阿哥身后空着手的太监。 提了包袱的叫长寿。 两人不是亲戚,却赶巧都姓王。 两人的名字,都是贵妃生前赐的。 十阿哥没有问包袱里是甚么,看着舒舒道谢道:“劳烦九嫂费心……” 舒舒笑道:“外道什么,这次太匆忙了,膳房来不及预备,回头叫人做些奶糕奶卷送过去,也让格格尝尝咱们宫里的奶食……” 牛奶在宫里并不稀罕。 每个主子名下都有供应,用来喝奶茶,或直接饮用。 十阿哥就道:“那就叫人将三所的份例里的也送来,省得九嫂不够用……” 舒舒也不与他客气,点头道:“嗯,要是有富裕的,叫人做成奶豆腐。” 蒙古那边最常吃的还有羊肉。 理藩院供应里有羊肉,肯定不多就是了。 舒舒想起这个,就提点十阿哥道:“可以打发人到东四大街那边挑个好的羊肉铺子,买几只羊送去,现下天冷,可以存放得住,福晋与格格他们用起来也方便……” 再说了,那边住着不仅是阿霸亥郡王妃母子三人,还有王府的随从什么的,送多少都能吃。 十阿哥点头道:“嗯,那一会儿就打发人去采购,之前还想着带些什么过去,只有御膳房的点心太简薄了些……” 舒舒想起九阿哥昨日提及的那两桶广西甜橙。 大冬天的,一桶绿油油的果木,挂着金灿灿的橙子,送人也是极体面,绝对能让蒙古人镇住。 不过她也只是一想,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这颗果木,对于蒙古客人不过是可有可无。 对于几个小孩子来说,说不定能在悲伤枯燥的守孝日子中,多一些小欢喜。 她就道:“洞子菜也可以买一筐,蒙古那边没有。” 十阿哥也应了。 他不差钱。 再说这些东西,也花不了多少钱。 就是这其中心意,应该可以让郡王福晋与格格欢喜。 临走前,想起十四阿哥,九阿哥嘱咐道:“晌午要是打发人送膳盒过去,就配上苦丁茶,给老十四败败火……” 舒舒笑着听了,点点头道:“知道了……” 这还真是好哥哥,除了要精神上攻击,肉体的攻击也不放过。 十阿哥在旁,听两人说话,晓得要给十四阿哥送饭,也跟着凑趣道:“九嫂,多放虾皮,十四小时候在里头吃出潮虫,吓到了,看到这个就不馋了……” 舒舒实在听不下去了,摆手催促两人快走。 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坑弟弟。 虾皮这个就算了。 舒舒听了,都觉得毛毛的。 她也是被吓过的那个。 这两年了,才改过来。 将心比心的,就不用这个刺激十四阿哥。 苦丁茶那个,可以配上。 因为十四阿哥点名要吃糖桂花,舒舒既是做好嫂子,也就随他。 于是中午的甜品,就是一道桂花山药。 另有还有一道芝麻琥珀核桃仁。 这两个甜品,配着苦丁茶,不会那么腻人。 剩下的就是扣肉,自制肉肠,四喜丸子、蛋皮肉卷四样肉菜。 因为天冷,没有用凉菜,又添了两道素菜。 糖醋溜白菜,清炒菠菜。 还有一道汤,就是素丸子豆腐汤。 汤用砂锅装了。 外头也是棉套,才装入提盒。 其他的也都放进带了棉套的膳盒。 估摸还有两刻钟到正午的时候,就由李银带了两个小太监亲自送去。 等到李银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两个荷包。 一个是十三阿哥赏的,一个是十四阿哥赏的。 里面都是两个小银锞子。 这样的赏赐,不算薄了。 舒舒就道:“你自己收着吧……” 这是往后的大管家,舒舒也没打算拿他当跑腿的用,可眼下实在是人手不足。 舒舒就道:“回头你问问崔总管,可有熟悉的徒弟徒孙举荐上来,过来就能上手使唤的,知根知底的,比外头选的强……前头书房要搁一个人,门房上也要放一个……” 省得再出现,昨天那种十四阿哥不经通传,也没人拦着,直接到了正房之事。 “外务上也添个人,要机灵些的,寻常去御膳房提分例,去各处传话跑腿什么的……” 九阿哥身边实在没有人。 孙金又是知根知底,能力出众的,跟在九阿哥身边比留在二所更有用。 至于问崔总管…… 那是因为崔总管现下处境尴尬。 他是阿哥身边总管太监,本有管理监察阿哥所之责。 可是先是刘嬷嬷,又是姚子孝,他一个失察是免不了的。 舒舒觉得不必苛责。 知人知面不知心。 刘嬷嬷不用说,既是乳母又是保母,在九阿哥身边比崔总管资历还老。 即便崔总管是皇上派来的,也要考虑小主子的喜好,对刘嬷嬷退一步。 至于姚子孝这个,要不是他自己露了马脚,谁能想到一个十来岁净身入宫的小太监背后还有主子? 舒舒嫁进来半年,崔总管对她这个女主人十分恭敬配合,使得小椿她们顺利接手二所庶务。 舒舒念他这份好,也乐意投桃报李。 李银神色越发恭敬,应了一声,出去找崔总管说话去了。 等到他出去,核桃道:“福晋,听说前些日子,桂圆开始跟着小椿姐姐学做账了……” 核桃、花生、榛子、桂圆,是舒舒嫁进来后,自己挑的四个宫女。 其中核桃、花生大些,两人都是十六岁。 榛子与桂圆小些,都是十三岁。 榛子是出身宜妃名下内管领。 桂圆则是眼睛滚圆,像小猫似的那个。 两个小的年岁小,之前不是跟在齐嬷嬷身边,就是跟在小椿身边打下手,还没有分派正经差事。 舒舒点头道:“若是能安安静静学进去,也是一门营生……” 现下,舒舒身边的账都是小椿总管。 可是总不能将小椿当成一个账房。 小椿乐意教人,也是在培养下手。 舒舒对此,乐见其成。 她与小椿主仆感情深,可也没有要耽搁小椿青春的意思。 小椿的本事,出去做个低品级的诰命夫人都游刃有余。 舒舒就打算在九阿哥往后的旗属人家里给小椿找女婿。 核桃犹豫了一下,道:“福晋,那榛子呢?总不能老憨玩,要不要让她给小榆姐姐打个下手?” 舒舒抬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主仆半年,核桃晓得舒舒的脾气,就也不饶圈子。 “听着几个姐姐的话音,小松姐姐与小棠姐姐是要长长久久留在福晋身边,小榆姐姐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舒舒点点头道:“我晓得此事,就算这拜师学艺要两厢情愿才好,我不好说什么……” 除了核桃,剩下三个,舒舒就对花生还熟些。 是个很老实的人。 跟在齐嬷嬷身边,待齐嬷嬷尽心尽力,没有什么上进心。 她就道:“花生那丫头,你看她能做些什么?” 总不能两个小宫女都要用起来,还闲置个大宫女。 核桃想了想,道:“花生不大善言辞,可性子沉稳,坐得住,针线上比不得小椿姐姐,也有几分水磨功夫,对宫里的规矩也熟,嘴巴也严,这半年来也跟着小椿姐姐识了不少字……回头福晋与爷开府出去,或许针线房、或是库房都可用,带小丫鬟规矩也行……” 她说的公正,舒舒也听了进去。 舒舒没有非要手下分权的意思。 总共就这几个人,再分成几伙,平衡不平衡的,不够烦心的。 她就将话说在头里,道:“左右就这几个人,要是你们都立起来,才好呢……所以你帮我好好看着,她们三个能用不能用,能用则用,不能用也不必勉强,等咱们搬出去的时候,直接退回内务府就是了……” 核桃神色紧了紧,恭敬的应了。 舒舒道:“你几个姐姐以后什么打算,早就跟我提过的,还没有问过你,关于你的终身,你家里还有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 要知道按照宫规,包衣女子小选入宫,要到二十五岁才能放出去。 到时候想要合适的亲事,并不容易。 也就是核桃运气好,到了阿哥所。 等到舒舒与九阿哥出府,核桃就要清退宫册,转到她名下。 自然也不用守着二十五岁归家的消息。 核桃提及自己的终身,并不羞涩,大大方方道:“奴才是家里长女,现在家里没有跟叔叔婶子分家,可是下头的堂弟们也大了,奴才的兄弟也有成丁那天,总没有隔房的兄弟还一起过日子的道理,奴才当年是自己张罗小选的,想着攒些银钱,等奴才兄弟成丁,拿了银钱给他补个差事,日子也就起来了……” 宫女的年例并不多,刚入宫一年只有五两银子,年份久了,这个银子就多了。 可是架不住各种赏赐多。 入宫当差十多年,正经能攒下不少。 舒舒自己就是长女,很喜欢核桃这份担当。 “你兄弟多大了?没读书么?” 舒舒问道。 她记得核桃的叔叔是笔帖式。 内务府笔帖式是要考的,都是学问扎实的人。 核桃叹气道:“跟十四爷同庚,十一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奴才阿玛影响,奴才那小兄弟读书不开窍,叔叔送他读了几年书,也就是勉强认识字……补个差事还凑合,要是像奴才叔叔那样自己考,却是不能……” 她有自己的规划。 并没有提婚嫁之事。 那就是她兄弟没有立起来前,她没有相关的打算。 “你家能送你弟弟读书,日子也当不错,怎么还要入宫赚银子?” 舒舒觉得这其中有些矛盾之处。 核桃道:“是奴才自己的小心思,小选入宫当宫女,得了年俸赏钱都是奴才自己个儿的,攒上十来年能剩下不少,除了兄弟的差事,自己也攒份嫁妆;要是不小选,没两年也到了说亲出门子的时候,奴才家境寻常,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就算说亲也是差不多的人家,到时候依旧是入宫执役,银子却要交给婆家……” 也是现在的风气如此,在家做姑娘千般好,到了婆家都要从恭顺的小媳妇熬起来。 舒舒也不点评。 这也是为什么内务府包衣为身份骄傲的地方了。 寻常旗人家,都是男人拿一份钱粮。 内务府人家,包衣妇人也拿一份钱粮。 就算是侍候人如何? 当差办事,服侍的是宫里的主子。 旁人想要入宫执役还轮不上。 舒舒觉得这真是很有趣的一群人。 真要说起来,包衣在旗人中的比例并不低。 上三旗的内务府包衣,与下五旗的王府包衣加起来,占到京城旗人的六分之一。 在《八旗疏例》与《大清律》上,只规定旗民之别。 这个旗人,就是包括八旗军民与内务府包衣的。 他们在政治上的权利与其他旗人一样。 区别在仕途上。 科举考试这样没有限定,八旗百姓也好,包衣百姓也好,都是一样凭成绩说话。 就是旗缺这里不同。 限定的比较明显。 所以内务府出身的官员,要是能跨出内务府,那就没有品级太低的。 大清官场就是如此。 低品级的缺,限定的十分死,可能固定在某一旗某一参领下。 越是高品级,反而范围就大了。 舒舒就想到之前跟着阿哥们下旗的那些包衣。 “他们从上三旗划到下五旗了,你听过什么埋怨没有?” 核桃摇头道:“这个倒不曾听过,还听说有人羡慕呢……内务府缺多,架不住人口也多,而且现下谁家富裕了,当了大官,就提挈族人子弟,补更多的缺,一来二去的,富的越富,穷的越穷,不少人家就是卖个苦力,什么正经差事也轮不上……分到王府、贝勒府去,反而是一条出路,除了封爵,各位爷还分庄子、土地、铺子什么的,需要人去打理……” * 一万一千七了,打滚求月票。 下一章会在8月30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三百一十五章 帝王心思(第一更求月票) 上书房。 李银带人送了膳盒过来,就让十三阿哥打发回去了。 十三阿哥去过二所几次,晓得李银是嫂子身边管事太监,总不好让人在这边立等。 反正他与十四阿哥身边也跟着人,回头吃完打发人将膳盒送回二所就是。 十四阿哥哪里理会这样的人情道理? 银子赏了,东西叫人接了。 他惟一担心的,就是饭菜凉了不好吃。 等到滚烫的砂锅拿出来,其他菜也都是热气腾腾的。 满屋子饭菜香。 十四阿哥嗅了嗅鼻子,心满意足,带了欢快对十三阿哥道:“这才是正经饭菜……同样是膳房当差的人,照理来说乾清宫膳房这边是大师傅,皇子膳房那边就是灶上婆子,这差得远了,可吃起来竟然是皇子膳房的饭菜更可口,这到哪儿说理去?” 十三阿哥笑着说道:“越是御前当差,他们行事越要小心谨慎,食谱也不能轻易改动。实际上并不差,就是咱们吃腻了,才觉得难吃……” 十四阿哥点点头:“可不就是难吃么,多少年了,翻来覆去就那些菜,也不说换个花样……” 十三阿哥没有再说什么,想起身边的嬷嬷们提过在宫里面的规矩就是宁可不做,不可多做。 不做不错,多做反而容易出错问责。 到时候不单单是自己,出了纰漏还要连累一家子。 十四阿哥望了望乾清宫方向:“也就是汗阿玛忙忙登登的,顾不上旁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吃喝上被他们糊弄了……要是以后皇子膳房的人敢这么糊弄我,我立马把他们退了,换新的来,才不惯他们的毛病……”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满桌子饭菜,生出个念头来:“我看二所膳房的人就不错,要不咱们跟九哥、九嫂说一声,把二所膳房的人给咱们匀过来?” 十三阿哥忙道:“没有那样的道理!九哥、九嫂都是大方人,膳上的人手也都是学出来的,实在不行,到时候打发人二所跟着学学就是……” 十四阿哥皱眉道:“这也太费事了,还得叫人现学……” 十三阿哥带了严肃道:“反正不许想一出是一出,你要这样,你自己去,别拉着我……” 两人是兄弟,可是十三阿哥向来脾气好,倒是难得这样带哥哥的架子。 十四阿哥轻哼道:“就你想得多,那是亲哥哥、亲嫂子,又不是旁人,咱们是小的,他们还好意思拒绝啊?” 十三阿哥擦着手,没有搭理十四阿哥。 哪里那么厚的脸皮?! 十哥与九哥班对班,打小一起长大,也没说捞人家的灶上嬷嬷。 九嫂只是看着和煦,可不是没有脾气的人。 早在北巡开始,十三阿哥就得了生母章嫔的提点,让他不要任性。 客气守礼,不给兄嫂添麻烦。 要是真讨嫌了,九阿哥不会让着,九福晋也有自己的脾气。 八旗贵女在娘家宠着呢,有的时候养的比他们这些宫里阿哥还娇惯,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性子。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分例还在乾清宫膳房,今日也是如常叫人提的膳。 即便他们不吃,还有身边伴读、太监可以吃。 反正分例在膳房,不去提也浪费。 不过李银带了人大包小包的送膳,也落到旁人眼中,就有人禀到御前。 康熙听说的话音,就是二所打发太监给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送膳。 居然没有十二阿哥的? 康熙晓得,这其中肯定有缘故。 要不然董鄂氏那样性子周全的人,不会厚此薄彼。 正好处理完政务,还没有叫膳,他就带了好奇,溜达过来。 结果走到上书房门口,他就听到小儿子大言不惭要分二所的膳房人手。 还是十三阿哥晓得分寸,劝下了,要不然康熙很想赏十四阿哥一顿板子。 这看了好东西就想抢,是什么时候添的毛病? 还晓得要“倚小卖小”! 宫里只有“兄友弟恭”,可没有这样蹬鼻子上脸的。 康熙推门进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擦了手,已经安坐,开始动筷子。 听到门口动静,两人望过来,忙起身。 十四阿哥带了雀跃道:“汗阿玛来的正好,快来尝尝这汤,可好喝了……” 二所送来的膳盒中,正好有备份餐具。 十四阿哥就拉着康熙到正位,十三阿哥也拿了干净毛巾双手递过来。 被儿子们这样服侍,康熙还是头一回,略有些新奇。 一个是宠嫔之子,一个是爱妃幼子。 他神色和缓许多。 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对视一眼,兄弟俩也都松了一口气。 十三阿哥盛汤,十四阿哥奉筷。 康熙接了汤碗,看了一眼。 丸子是炸过的,豆腐是切了三角块煎过的,也是泛了金黄。 汤是奶白色,上面零星撒了葱花与香菜。 他示意两个儿子坐了,才喝了一口,比一般的汤底要醇厚。 再咬上一口丸子。 里面的食材也简单,就是切碎的粉条再调了生粉,放了花椒粉调味。 吃着略有一些些的弹牙。 食不言,寝不语。 十四阿哥憋的不行,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炸刺儿。 他就借花献佛,很是殷勤。 除了豆腐汤,还有八道菜。 须臾的功夫,康熙跟前的碟子里,就堆了一个尖儿。 康熙在菜色上扫了几眼。 关于二所膳房,北巡之前就有人在御前嘀咕。 北巡回来,依旧如此。 现在看着,并没有什么奢靡之处。 都是合规矩的食谱。 只有一道菠菜看着扎眼些。 不过也不是什么稀罕食材,即便不是每日分例里,可要是想吃了,打发人去膳房要一把也不逾越。 吃桂花山药的时候,康熙忍不住多夹了两筷子。 乾清宫膳房的食谱上,也有甜口菜,可都是北方做法。 或是拔丝,或是挂糖霜。 这样直接用糖桂花入菜的,好像是南边的吃法。 这样吃饭,倒是不错,山药吃着也绵软。 这道菜,太后应该会喜欢…… 十四阿哥在旁,眼睛都瞪圆了。 他不去夹旁的菜了。 要知道这个桂花山药,可是他跟九嫂点的。 他早就想好了,今天不跟十三平分! 昨天平分了,没吃尽兴。 今天他要吃大半,只让十三尝几口。 至于那个琥珀核桃,也是甜口的,可是太干巴了,不像正经的菜。 没想到,今天还有汗阿玛打岔! 十四阿哥也顾不得卖乖讨好了,筷子不停。 倒是没有走了规矩,可嘴里鼓鼓的,筷子就接二连三够过去,也让人侧目。 康熙见了,晓得这是小儿子的心头好了。 他瞥了十四阿哥一眼,很是瞧不上这护食的模样,不过也不兴吃饭的时候说孩子。 他就移了筷子,去吃别的。 扣肉、肉肠、丸子、蛋皮卷…… 这四个,都是馏菜。 难得的是,没有失了味道,反而馏过后滋味儿融合的更好。 康熙想起北巡路上,董鄂氏孝敬的路菜。 确实准备的用心,他吃着也觉得合口。 每次去太后那边定省,也能看出,那边的膳桌上肯定也有一、两道路菜。 太后吃着也合意。 到底是长女长姐,待长辈们孝顺,待下头小的也有耐心。 不过十二阿哥那边…… 随即,康熙心里也就明白过来。 十二阿哥今年十四岁。 和董鄂氏年龄差的不多。 他性子又冷清,平日里和上头的阿哥们都不亲近。 即便董鄂氏这个嫂子想要照顾小叔子,也会多有顾虑,防着人言。 两个小的就不同了。 十三阿哥是相熟的,之前看顾过的。 十四阿哥年岁小一大截。 就是两位阿哥还没有搬家,现在伸手照拂不是董鄂氏的做派…… 康熙瞥了眼十四阿哥,不用猜也晓得,今天这顿饭与十四阿哥有关。 这做的还是十四阿哥喜欢吃的,说不得是厚着面皮讨来的。 等到用完膳。 康熙也喝了一杯苦丁茶。 立竿见影的去了嘴巴里的油腻。 十三阿哥也小口抿着。 就是十四阿哥龇牙咧嘴,带了嫌弃,嘀咕着:“九嫂是不是拿错茶了?谁好好的拿这个当茶喝?” 康熙看了十四阿哥道:“说吧,是不是过去扰你九嫂了?” 十四阿哥笑着说道:“哪能是扰呢?儿子是过去跟九嫂亲近亲近!那是儿子亲嫂子,儿子是亲小叔,乾清宫膳房的伙食不好,儿子也不能干饿着,就跟九嫂求援去了……” 说到这里,他叹气道:“还挨九嫂说了,嗔我们顶着风回去,今儿才不让我们过去,打发人送来……” 康熙皱眉道:“多大了,还不知轻重?数九天气,吃了饭身上出汗,在外头行走,风寒了怎么办?” 十四阿哥忙道:“儿子这不是听话了吗?汗阿玛,赶紧打发人去钦天监选日子吧,越快越好,我们好早点搬过去……” 康熙冷哼道:“不稳重,早搬过去做什么?为了蹭饭方便?” 十四阿哥摇头道:“都怪汗阿玛,今年北巡没带儿子,要不儿子跟九嫂早熟了,那就不是蹭饭了,直接跟九哥说,跟他们搭伙……” 康熙嫌弃道:“除了吃还会做什么?带你过去,给朕丢脸么?” 十四阿哥伸了胳膊,不服气道:“儿子都能拉四力弓了,带儿子过去,儿子也能掌旗行围,到时候射猎猛虎,扒皮给汗阿玛做脚垫子……” 他连说带比划着,闹闹腾腾。 康熙原本有些纷乱的心平静下来。 这就是皇子,即便年岁小,心气也高。 像十格格那样,被奶嬷嬷与保母辖制住,不仅被贪了大半私房,还出面为她们做掩护的,也是少见。 老九那里也是。 他之所以被刘嬷嬷哄骗,不是愚笨,而是心实。 其他的皇子阿哥,不会实诚到那个地步去。 想起这个,康熙对九阿哥生了嫌弃。 心太实了,也跟傻子没啥区别。 平日里面上带了不逊,实际上心肠比谁都软。 还爱哭…… 还是生差了…… 希望他吃一堑长一智,也希望董鄂氏在旁能提点些。 往后可少犯点蠢吧…… * 内馆里。 被康熙腹诽的九阿哥正坐了上座。 两位皇子下降,这是贵客。 阿霸亥郡王福晋也比较慎重。 内馆膳房的伙食寻常,就让人去东四大街最好的馆子定了上等席面送来。 因此,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个,就被留下吃席了…… * 还有四十个小时,大家的票票别留了,投投呗。^_^ 第三百一十六章 都是套路(第二更求月票) 馆子里送的是完整的席面。 燕翅席。 四干四鲜四蜜饯,八冷荤,八大件,四道下饭菜,两样点心,两样主食。 这样的席面,就不好分桌。 郡王福晋就让人摆了大圆桌。 郡王福晋请九阿哥上座。 九阿哥不肯,以郡王福晋辈份最高为由,请她上座。 九阿哥与十阿哥在郡王福晋左手边坐了,台吉与布音格格在郡王福晋右手边坐了。 十阿哥与布音格格之间,就空着过道。 布音格格就看着十阿哥笑。 十阿哥觉得布音格格好像还是初定礼那日的模样。 虽然头上的饰品换过,身上也是另一套衣裳,可是皮肤依旧白皙,嘴唇依旧红润。 神情依旧可亲可爱,想要让人捏捏她的脸。 布音格格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十阿哥,笑着说道:“听说你去了宗人府,以后也是王,那我是不是跟我额赫一样,也成了王妃?” 十阿哥摇头道:“我是汗的儿子,也许有一天我会封王,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王妃,分享我的权利与荣耀;可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可能没有封爵,只是皇子,你是我的妻子,别人会称你为皇子福晋……” 布音格格似懂非懂,道:“都一样啊,我都是汗的儿媳妇,都是十阿哥的妻子!那我们能回阿霸亥么?气气派派、热热闹闹的回去,让所有的领民都知道我的荣耀,让所有的姑娘都羡慕我!” 十阿哥仔细想了想,道:“汗阿玛经常北巡,可是去东北方向更多些,往口外方向不确定……我不能保证哪一年,但是朝廷若有去北边的差事,我会尽力争取,要是争取不到,我会在水草丰美的日子或是那达慕前跟汗阿玛请假,送你回阿霸亥……” 布音格格摇着头,道:“不是送我回去,是带我回去,见一见我们阿霸亥的风景,河水跟玉带一样,河的那边还有戈壁与沙地,你能见识到和京城不同的天地……” 十阿哥点头道:“好,那我带你回去,见识见识阿霸亥的风景。” 布音格格灿烂一笑:“我们不用很早就回去,过个十年八年,带着我们的小马驹儿一起回去,让他们也踏踏阿霸亥的土地……” 十阿哥听着,脸色涨红了。 小马驹儿么? 还他们? 那是几个? 这些话怎么能当众说? 他看了眼九阿哥。 九阿哥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避开或不好意思的样子,反而兴致勃勃的跟着布音格格说道:“我同阿哥只去过蒙古东部的几个部族,还没有去过北边,要是你们回去,到时候我给你们安排马车与随从……” 布音格格晓得这一位九阿哥不仅是未婚夫最要好的兄长,还是内务府的总管,掌管着皇宫的一切。 她就带了感激点头道:“好啊,到时候要请您多预备几辆马车,京城太大太繁华了,这里有彩虹一样绚烂的绸缎,各式各样的首饰,各种好吃的饽饽,我都要采买了,带回去,分给我的族人吃,他们一定会更羡慕我的……” 九阿哥点头应了,看出来这一位是不差钱的主儿。 他不好打量布音格格,视线就转到郡王福晋与台吉身上。 郡王福晋头上的饰品都换了。 依旧是大块大块的珊瑚和黄金,却更像是古董,古香古色,不像是现下的工艺。 价格不好预估。 九阿哥望向台吉。 台吉耳朵上戴着古董松石耳坠,脖上带了金项圈。 他左右手都戴着镶宝石的扳指,加起来六、七枚,那硕大的红宝石成色罕见。 阿霸亥部虽是南迁而来,可是因归顺朝廷比较早,联姻也比较早,依旧是分到肥美的草场。 他们的部族人口不多,只有两个旗。 两个郡王府,下边有些国公、台吉。 九阿哥就状似无意地跟台吉聊起了先头秋狝之事。 今年秋狝最热门的,就是宫里的御药“衍宗丸”。 当时科尔沁部一位老台吉,跟皇上哭诉无子之痛。 皇上赐了药下来。 没想到秋狝结束,那老台吉帐子里的女奴就怀孕了。 九阿哥当成笑话的说起来。 实际上也是机缘巧合。 并不是说药效灵验,或者如何。 这女子怀孕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哪有这么快的? 不过是巧合。 秋狝的时候,女眷跟着的少。 有资格朝见的都是公主、郡主等宗女,即便去了,也是住在行在,随奉太后娘娘。 王公台吉营地里,就有不少女奴跟着。 狼多肉少的。 要是熟悉交好的人,就不大避讳,轮着享用了。 反正不是妻子,只是女奴罢了。 一来二去的,老台吉身边就有个女奴怀孕了。 正好是在他拉扯那女奴进帐子半月后。 有人说到老台吉身上,他没有否认。 实际上到底怎么回事,大家谁不明白? 台吉哪里晓得还有内情与时间差? 他的眼睛带了震惊:“世上还有这样神奇的药?” 九阿哥镇定道:“宫里什么药没有?除了不能起死回生,剩下没有不对症的……要不然的话,汗阿玛怎么生下二十七个皇子……” 他大言不惭的说道:“这还不算公主,加上公主,就是将近五十人……” 台吉惊得合不拢嘴。 他脸上就带了心动字样。 九阿哥只当不知,反而放下这个话茬。 他望向桌子上席面。 眼前摆着一道主菜砂锅鱼翅。 看着跟粉丝似的,吃着口感也软滑细嫩。 御膳房的食材里也有鱼翅。 都是地方贡品。 并不在皇子与皇子福晋的分例里。 只有御膳或宁寿宫那边膳房才有鱼翅菜谱。 九阿哥吃着寻常,不过想到舒舒,是个爱吃的,就招呼何玉柱过来,想要吩咐他去买一份。 随即,九阿哥迟疑。 他想起舒舒昨日对那两桶甜橙的分配,还有夫妻俩念叨不好吃独食的顾虑。 别人不管,那娘娘呢? 汗阿玛呢? 太后呢? 他就吩咐何玉柱,道:“这个鱼翅不错,你问清楚馆子,过去买四碗,算了再加一碗,直接五碗……然后也不用过来,直接送进宫去的,汗阿玛、太后、娘娘与惠妃母那边各一份,留一份给福晋送去……” 何玉柱听了,带了迟疑:“主子,延禧宫娘娘有,那其他几位妃娘娘呢?” 九阿哥摇头道:“妃母要是都送到了,那嫔母要不要送?下头的贵人与庶妃呢,都是庶母……所以就算了,孝敬不到……惠妃母不同,小时候爷在兆祥所也得过她老人家看顾,如今大哥在外头,顾不上宫里,吃口好吃的,说不得妃母心情也好些……” 何玉柱不再啰嗦,下去问询馆子名字亲自订鱼翅去了。 台吉抓耳挠腮的,忍到席面撤下去,忍不住了。 “九爷,怎么才能得到这样的御药呢?” 面相憨厚的汉子,带了几分谄媚,看着有些辣眼睛。 九阿哥斟酌着道:“这个药稀缺,宫里御药房存量也不多,工序十分繁杂,汗阿玛这里平日还要用……” 台吉带了紧张。 “那不能想想法子么?” 九阿哥十分为难模样。 十阿哥在旁听了个齐全,道:“台吉是有什么用途么?台吉年轻,子嗣不多的话,也不用着急……” 台吉摇头道:“不是我用,我不缺儿女,我已经有八个儿子,是左旗的伯父,没有儿子……” 阿霸亥分左右旗,布音一家是右旗王府。 左旗郡王府是他们的堂亲,两家是一个祖宗传承下来的。 十阿哥道:“京城还有别的方子,我那也有些药,未必就要御药……” 台吉摇头道:“吃了十多年的药了,什么都试过,都不管用。” 说到这里,他讲了自己操心左旗王府传承的缘故。 左旗王爷没有儿子,但是有个侄子叫巴图,年岁跟台吉相仿。 “是个小人,抢过我的小马驹儿,还剪过布音的辫子,我不想让他当左旗的郡王……” 台吉气鼓鼓的说着。 十阿哥听着,心火已经起来。 布音格格的头发看着蓬松美好,居然有人敢用去剪她的辫子? 丧心病狂! 欺负小姑娘算什么? 坏透了! “你们是王府台吉、格格,他一个王爷侄子,就敢这样猖獗,挑衅你们,太不像话了,台吉说的对,不能让他当左旗的郡王。要不然话,往后阿霸亥的日子怕是不太平……” 十阿哥沉声说道。 九阿哥在旁神色不变,心里已经犯嘀咕。 老十这是真火了? 他怎么不看看布音格格的辫子,都过腰了。 就算那个坏侄子剪过布音格格的辫子,肯定也是小时候。 这种淘气的事儿,就不是大人做的! 那小胖丫头有什么好? 过于天真浪漫。 没有什么心眼子,这以后得一点一点教。 九阿哥可不觉得老十能有这个耐心。 十阿哥已经望过来,道:“九哥,您就想想法子,只要找到门路,不管多少钱都行……我晓得这个药稀罕,太医院储备也少,可这口气咽不下,总要让台吉顺心才好。” 九阿哥见他还没有糊涂,还把钱提在头里,略微满意,配合着点点头:“这不是钱的事,这本来就是不好定价的东西,不是说买就买的……要是汗阿玛追究起来,我可要背不是!” 台吉道:“不买的话,能不能用马换?前年冬天的时候来了两个野马群,我们套了不少马,这两年配种生了不少马,打算拿一半给布音做嫁妆……” 九阿哥听了心动。 马匹虽不是真金白银,可在京城也是硬通货。 八旗向来缺马。 京城八旗马匹勉强够数,可不少老马需要替换。 地方驻防八旗更可怜,基本马匹都配不全。 每次朝廷有马匹交易,都是看不到马影子,就被调派走。 十阿哥在旁道:“格格的嫁妆就算了,您还是用它们来换药吧!” 要不然话,陪嫁到了,怎么分派? 白放着可惜了。 送人的话,宗室啊,姻亲啊,挨着送,送不齐全得罪人,还有邀买人心之嫌。 都孝敬给汗阿玛,也不好,开了不好的先河。 那是嫁妆,福晋私产。 容易让嫂子们为难。 台吉搓手,带了兴奋道:“可以换那么多药么?” 九阿哥与十阿哥面面相觑。 他不会以为一匹马就能换不少药吧? 九阿哥直接问道:“台吉先说说,能有多少马?” “一千匹!” 台吉痛快的回答。 十阿哥握紧拳头,他想要收回刚才的话! 九阿哥也镇住了。 一千匹,每次兵部补充马匹,都补不到一千匹! 九阿哥立时有了决断,道:“好,我来想法子!” 蒙古马的价格不菲,是寻常马匹的两倍,少说也值十几两银子一匹。 资质好的,价格能直接五倍十倍。 可是都换“衍宗丸”的话,市场就乱了。 这买卖也就是一锤子。 九阿哥就道:“就是这药十分珍贵,就是有富裕的,也没有那么多,我想法子求求,也让我们娘娘跟汗阿玛吹吹枕头风,看能不能年前年后挪出两瓶,回头剩下的再慢慢说……既是求子,就不是三两天的事儿……” 他是想要推广,可也不想坑亲戚,提醒道:“台吉也要明白,这世上的事情没有十分稳当的,要是吃好了,那一切都好,要是不顺当,那就试试其他药,到时候我将剩下的折银子退给你。” 全当买马。 台吉忙摆手道:“不用退,不用退……” 说到这里,他带了腼腆道:“前些日子跟喀喇沁的和硕额驸吃饭,听他提起金腰带,听说是内造的,就喀喇沁、科尔沁两个部族的王公有,这个……能不能麻烦九爷,给我们阿霸亥也定做些?” 九阿哥愣了。 没想到金腰带还有后续。 台吉脸上,依旧是憨厚的笑。 不过九阿哥觉得这笑容有些刺眼。 这到底是谁套路谁?! 怎么感觉自己被这家伙套路了! 九阿哥的性子,说小气也小气,说大方也大方,并没有计较的意思。 他点点头道:“这个忙倒比药那个简单,就是内造办的工匠,都有工期,可能得要排日子,还有这黄金与镶嵌的宝石,也要台吉这边先预备了。” 台吉这边忙不迭的点头道:“那是自然……” 说到这里,他看了布音一眼道:“那除了金腰带,能不能给我妹妹也制几套首饰?京城的穿戴与我们那边不同,别进宫了,叫人笑话……” 九阿哥皱眉道:“金腰带是没有期限,还好说,首饰的话,更加精细……我叫人问问吧,要是能挪出师傅来,也只有一、两副头面,多了怕是不行。” 台吉感激道:“这已经很好了,劳烦您费心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咱们开张了(第三更求月票) 咱们开张了 宫里的几位主子,在晚点的时候,就见到了九阿哥的孝敬。 一人一份砂锅鱼翅。 宁寿宫里。 太后吃的比较香,热呼呼的,黏糊糊的,汤汁也浓郁,就觉得可口。 上了年岁,口味就重了。 不爱清汤寡水,就爱浓油赤酱。 “这个好,看着跟粉丝似的,吃着好吃……” 太后跟白嬷嬷夸奖道。 白嬷嬷笑着说道:“皇上之前就打发人送来过不少,都在库房里搁着,灶上也有厨子会做,您吃了一回就再不点了,嫌弃寡淡。” 太后想起此事,笑着说道:“反正不如外头的好吃,那食材也别白搁着,怪浪费的,年份久了也不好,明天你去趟阿哥所,让舒舒琢磨琢磨吃法,还有其他的几样海货,也都装上,之前的吃法要么遮不住腥气,要么齁咸,连我都不爱吃。” 白嬷嬷笑着应了,道:“还有巴掌大的鲍鱼干,手指头粗的大虾干,胳膊长的鱼肚,都白搁着呢。” 太后豪气道:“都拿去,都拿去。”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对于九阿哥的孝敬,居然有些习惯了。 平时看着怪烦的,偶尔也有贴心懂事的时候。 他随口问道:“知道九阿哥进了几份么?” 梁九功躬身回道:“皇上问着了,奴才心里好奇,还跟何玉柱那小子打听了两句,总共是进了五份。” 康熙听了,只当是二所留了两份,道:“晌午吃了,晚上还要吃,朕要看看什么美味儿,让他开始好起口腹之欲……” 梁九功道:“有一份是进到延禧宫了……” 康熙听了,脸上露出意外来。 梁九功在旁知趣,道:“何玉柱说了,是九爷想着郡王在外头治丧,延禧宫娘娘怕是心里不自在,才孝敬了。” 康熙轻哼道:“真是不机灵,哪有这样孝敬的?” 都是同样的妃母,有的有,有的没有的。 不过他没有嗔怪的意思,要是事事周全,那就不是九阿哥了。 * 翊坤宫里。 宜妃也听说此事,面上带了笑,嘴里却埋怨着:“真是的,多大了,行事也不仔细想想,越大越不周全!” 香兰道:“阿哥心善,打小就是如此,怜贫惜弱的。” 宜妃撇撇嘴的,带了不痛快:“就是大傻子,旁人两句好话哄得找不着北,还好有十阿哥在……” * 延禧宫里。 得了这样的孝敬,惠妃很是意外。 她跟着身边嬷嬷,唏嘘了一回道:“小时候粉粉嫩嫩的,可娇气了,跟小格格似的,胆子还小,放个屁都能把自己吓哭,也就一转眼的功夫,长大成人,孝顺体贴,宜妃好福气。” 嬷嬷忙道:“九阿哥是好,可咱们郡王对娘娘的孝心也没的说,之前得了好用的、好吃的,哪回不先孝敬到娘娘跟前?” 惠妃摇头道:“不用给他脸上添光,我肠子里出来的,还不晓得他什么德行?就不是仔细的人,哪里能想起这个来?每次大福晋打着他的旗号过来送东西,实际上是谁张罗的,我心里有数,可惜我福气不够,这么孝顺的儿媳妇,不能长长久久的……” * 二所,正房。 舒舒也吃着鱼翅。 这个怎么说呢? 本身食材是带了腥味的,要除腥后再提鲜,混合在一起,酱汁焖制。 更多是辅料与高汤的味道。 难得九阿哥在外头吃饭,能想着她,这是个好习惯。 舒舒决定好好鼓励鼓励。 一砂锅的鱼翅,实际上并不是很多。 舒舒吃了两勺,剩下大部分没动。 等到九阿哥傍晚回来,用晚点的时候,就看到这份砂锅鱼翅。 九阿哥皱眉道:“不爱吃么?怎么没动?” 舒舒笑着说道:“想等着爷回来,跟爷一起吃。” 九阿哥不赞成,道:“趁热吃才好吃呢,又不是什么稀罕物,还巴巴的等我回来。” 舒舒笑着说道:“我趁热尝过了,确实好吃,就想跟爷一起吃……” 今天的晚点,舒舒叫膳房的人蒸了米饭。 先捞饭再蒸的那种方式。 这样蒸出来的米饭十分松软。 就算是这个时候吃,也不用担心九阿哥不消化。 舒舒就盛了半碗米饭,然后上头浇了几勺子的鱼翅,就是一份鱼翅捞饭,递给九阿哥。 “怎么这么吃饭,连汤带饭的?” 九阿哥接了,带了好奇。 之前舒舒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吃法。 每次吃米饭的时候,也不将菜夹到饭上,而是另用餐盘。 舒舒笑道:“就是想起这个吃法,不止鱼翅,海参、鲍鱼扒了都可以这样吃……” 说着,她如法炮制,自己也弄了半碗。 剩下的鱼翅,则直接扣在一个二大碗装的米饭上,打发核桃道:“趁热送到三所去,凉了就腥了。” 核桃捧着饭碗,匆匆去了。 九阿哥想起一件事,道:“对了,听何玉柱说,今天去买鱼翅的那家馆子里,还有熊掌,就是那个要提前预定,咱们在围场没吃上,回头要不要试试看?” 舒舒已经听何玉柱说了今日总共买了五份鱼翅之事。 还是有些扎眼了。 她就笑着劝道:“还是先算了,等咱们明年搬出去再说。 九阿哥想了想,道:“也是,今天爷去内馆是正经事儿,郡王福晋是长辈,就留着用饭,寻常倒是不好大吃大喝。” 提及这个,他才想起还没去乾清宫。 看看外头已经幽暗。 九阿哥决定还是明天再说。 夫妻俩对坐。 一人半碗鱼翅捞饭。 吃完最后一口,九阿哥心满意足道:“倒是比直接吃鱼翅好吃,滋味儿都在汤里。” 舒舒心里已经在惦记着海货,跟九阿哥道:“爷,山东的年贡到京没有,要不咱们打听打听‘损耗’?” 九阿哥不解的看了她一眼,道:“怎么的,好好的问起山东年贡?你想要羊皮了?那个不用找他们,京里就有卖的。” 舒舒指了指鱼翅道:“怎么是羊皮?听说宫里有鱼翅,在乾清宫膳房那边,是山东巡抚进贡上来的……” 九阿哥听了,笑着说道:“那也不是年贡啊,山东巡抚一年三贡,鱼翅、蛏子干、海带、紫菜、麒麟菜这些海货,都是端午贡,长生果、柿霜、金丝枣、薏仁米这些是中秋贡,年贡就是各色羊皮为主,还有几样面。” 舒舒囧,原来要贡这么多回?! 想想也正常。 远离京城,即便是地方上的土皇帝,他们也不敢懈怠,总要在御前刷刷好感度。 还有就是趁机打发人在京城走动,探听消息之类的。 按照官场规矩,这些地方大员会定期上折子恳请陛见。 得了批准,这些人进京,就是散财童子。 京里六部衙门,堂官、司官,都要孝敬到。 冬天来朝叫“碳敬”,夏天来朝叫“冰敬”。 九阿哥道:“你想吃海味儿了?不用那么麻烦,外城就有专门的海货铺子,做的就是这些山东官员的买卖,回头打发人去采购就是……就是市面上的食材,质量寻常,想要好的,还得打发人去山东采买。” 舒舒忙道:“不用不用,谁还天天吃这个,等回头咱们搬出去,再储备。” 等到两人洗漱了。 舒舒放了头发,九阿哥才道:“郡王福晋与老十福晋都有回礼,爷给落在衙门了。” 舒舒好奇道:“是什么?爷见了没?” 九阿哥道:“瞄了两眼,福晋送的是套多宝璎珞,格格的是一对金头簪。” 九阿哥不是落下的,是没打算带回来。 那对金头簪是童子摘桃的图案。 不过想起舒舒似乎挺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蒙古风情的饰品,九阿哥觉得还是不用那么小心。 舒舒笑着说道:“这是占了便宜,拿了压箱子的,换了好东西。” 九阿哥想起今天台吉的豪爽,道:“阿霸亥部是真有钱,你猜他们预备给老十福晋陪嫁多少匹马?” 舒舒想了想,道:“一百匹?或者更多,是两百匹?” 蒙古马值钱,更适合做战马。 八旗马甲是骑兵作战,每个马甲需要配三匹战马。 可是每年朝廷能补充的马匹是固定的。 茶马司那边是一万左右的西北马。 基本上都是西北几个省的驻军就地补充了,压根就到不了京城。 八旗马场的供应也是多有不足。 所以这么多数量的马匹作为陪嫁,送到京城,那还真是气派。 九阿哥伸出巴掌:“五百匹!” 舒舒都惊住了。 要知道正红旗牧场,就是口外。 舒舒的小红马,就是那边繁育出来的。 那边总共就两千多匹马,其中大部分是骡马,只有四、五百的骟马。 每年马匹的出栏数,只有四百匹。 这是供应整个正红旗官兵分配的。 “这个数额太大了,十弟不好留在手中……” 舒舒觉得不妥当:“还是想法子拦了,或是其他,钮祜禄家族人大多都在军中,到时候厚着脸皮贴上来,别再便宜了他们家……” 九阿哥点头道:“放心吧,爷都拢在手里了,明儿问问汗阿玛怎么算。” 那“衍宗丸”的成本,都在九阿哥心中。 那一千匹马既是有一半是布音格格的陪嫁,那九阿哥是不打算沾手的。 到时候折了银子,从内务府广储司这里寻摸些好东西给布音格格当嫁妆,总不能真的让她吃亏。 九阿哥心里算的明白。 这卖药的利润,汗阿玛还要占一半。 所以不能弄混了。 省得布音格格吃亏了,就是老十吃亏了。 这个远近亲疏,他心里分的明明白白。 次日,中午。 九阿哥估摸着乾清宫开膳的时间,提前一刻钟到了乾清宫外。 梁九功笑眯眯的见过,往里通传去了。 平日里皇上或许会懒得见,昨儿刚吃了鱼翅,正是吃人嘴短的时候啊。 九阿哥被笑着莫名其妙。 鱼翅的事,他早就撇在脑后。 如今满脑子,就是那一千匹马,怎么跟皇父换东西。 布音格格那五百匹不算利润,直接折银子预备东西。 剩下的五百匹,刨除去少部分成本,剩下的他与阿玛直接五五分。 谁也别占谁便宜。 他这份利润也算了。 谁叫那是阿霸亥部,又不是别的部落。 是老十的岳父岳母家,交易的是他的大舅子。 这份利润也拿来跟汗阿玛换东西,直接给老十,让老十给布音格格添妆用。 九阿哥心里打着小算盘,分配的明明白白,进了西暖阁,看着上座的康熙就笑得十分灿烂。 “汗阿玛,给您报喜,咱们开张了!” * 一万一千,倒立求月票。^_^ 下一章会在8月31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三百一十八章 及时雨(第一更求月票) 听着这呱噪的声音,康熙就有一些后悔。 不该心软,请见就见了。 甚么叫做开张了?! 这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进来。 他双眼放光,迫不及待的显摆起来。 “汗阿玛,儿子昨天去了内馆,嘴皮子都磨破了,跟阿霸亥台吉卖出去了‘衍宗丸’,您猜怎么卖的?” 要是有尾巴,他都要摇起来。 康熙的烦躁去了些,神色也缓了,没有给他泼冷水,带着几分哄孩子的耐心:“怎么卖的?二十两银子,还是五十两银子?” 九阿哥伸出右手来,舒展开来:“五百匹马!” 康熙心下纳罕,倒是没有露出惊诧来,不过也带了认真:“怎么牵扯到马了?你说说看?” 九阿哥就眉飞色舞的说起昨日去内馆的情形。 不过做了不少删减与改动。 比如那些证明药效的话,什么某人生了多少皇子皇女的,就略过没提。 他还八卦起阿霸亥两旗的关系:“都五、六代了,血脉早远了,说是小过节,谁晓得呢,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瞎扯……听着话里意思,现在那位左旗王府的侄子继承人比台吉年长,要是真换了小的,这差着二十来岁,往后阿霸亥部就是台吉一个人说了算了!” 康熙想的更多些。 一个旗闲置的马匹就能抽出五百匹! 蒙古有那么多个旗。 要是合起来,兵力比八旗雄厚。 康熙觉得对蒙古不能放松。 这台吉只为了帮助堂叔求子? 康熙觉得还有其他的。 不管这求子的事有没有结果,只要让左翼郡王心动,付之行动,那叔侄之间就要生了嫌隙。 到时候,要么是生出王子,更换年幼的继承人。 要么就是另择其他侄儿,也是更换继承人。 那个侄子,会束以待毙么? 可要是敢“以下犯上”,那也是罪过。 左旗王府平静的局面,都会被打破。 康熙就问九阿哥道:“你是什么意思?” 九阿哥笑着说道:“当然好了,那可是马!别说是五百匹,就是五十匹,儿子都觉得可以换一回,做个先例。” 而后其他部族,跟着效仿,也可以直接用马匹来换。 九阿哥觉得,到时候他也不卖高价,换到手的马匹,按照口外骡马市场的时价卖给兵部就行。 也是细水长流的买卖。 康熙道:“物以稀为贵,你这样换下去,怕是难以长久。” 一下子放出这么多药,其中求子的人多了的话,万一药效寻常,那这个御药的幌子,就不好用了。 九阿哥挑眉道:“儿子早想着这个了,说好了只给两瓶药,剩下的换旁的,内造金腰带啊,还有内造的首饰什么的……” 说到这个,他看了眼康熙,道:“汗阿玛,阿霸亥部还专门备了五百匹马,打算给老十福晋做嫁妆。” 康熙听了,眉头微蹙。 多罗郡王府,会配置护军一百五十人,侍卫十五人。 这些人也可以配马。 可是京城王府护军,没有哪一家是全额配马的。 康熙的笑容就有些淡。 九阿哥看在眼里,心里略有些古怪,却依旧笑嘻嘻的说道:“都让儿子给拦下了。儿子琢磨着,这太扎眼,就算是老十福晋嫁妆,可大家都缺马,到时候少不得被宗室王公还有钮祜禄家那边给惦记上,分不分的,都容易得罪人。” 康熙沉下脸:“怎么个拦法?” 不会是直接拒了吧? 那可是五百匹马,只要到了京城,不管是补充到哪里,都比没有强。 九阿哥笑着说道:“这不是嫁妆么?儿子就跟台吉吹嘘了一番内造办东西的精巧,什么首饰啊,摆件啊,座钟什么的,都是外头置办不到的,那五百匹马就留在内务府,儿子看着给他折东西,您说怎么样?” 康熙白了他一眼,道:“谈起这些,你就上心了,那是皇家内务府,别什么都往外倒腾……” 到时候弄得内造泛滥,那就成了笑话。 九阿哥笑道:“汗阿玛放心,儿子晓得轻重,除了金腰带那个,其他的儿子都是挑老十福晋能用的,随后做嫁妆陪进来,不让流到外头去。” 康熙点点头,微微满意,想起福州将军的年贡到了,道:“福州将军今年年贡有西洋绒袍料二十二匹,有两匹大红宝莲并蒂的,可以给博尔济吉特氏做嫁妆。” 九阿哥一听,眼里多了渴盼。 他指了指自己,道:“汗阿玛,您瞧这是谁?是不是您最懂事、最贴心的九阿哥?” 康熙嫌弃道:“朕只看到一个不孝子!” 九阿哥带了委屈:“怎么就不孝子了?外头吃了好吃的,儿子想着汗阿玛!换了这些马,也没想着换银子,就是想着汗阿玛这两年操心马政,能补一些是一些,这样还不孝顺,那天下就没有孝子了!” 康熙轻哼道:“别赖赖唧唧的,好好说话!” “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是不是儿子这里您也赏两匹?” 九阿哥带了讨好道。 眼见着康熙不为所动,九阿哥开始算账了。 “汗阿玛,之前可是说好了,这往蒙古卖药的利润,咱们一人一半,现下儿子那份利润不要了,还不能换个体面?” “您想想,署理内务府总管的俸银您扣了,宫里的月例您扣了,您不心疼儿子吃软饭,也得心疼心疼儿子这脸是不是?” “眼见着过年,还不能给福晋添两身新衣服,回头去岳父岳母家,他们一看,呵,还是娘家陪的衣裳,那儿子这脸可往哪里摆?” 说到这里,九阿哥顿住了。 他想起一件大事! “汗阿玛,您可不能食言而肥!您在八月的时候就说年底会赏银子,这眼见就腊月了,怎么还没动静?” 康熙勾了勾嘴角,眼中似有深意:“不急,就要赏了!” 九阿哥觉得这个眼神不善,好像在看自己笑话。 他忙道:“汗阿玛,那可说好了,儿子如今当差了,不是小阿哥了,您这赏赐要是分等,也别将儿子归小阿哥里头,就如王例好了!” 见他如此大言不惭,康熙都给气笑了。 “如王例?!就你跟老大一样,其他人反而要落在你后头?” 九阿哥的眼睛眨了眨。 他想点头,但是觉得不妥当。 老四是个小心眼的,老七也爱计较这些…… 五哥不计较,可是太后与娘娘不会乐意他吃亏…… 九阿哥就改了口,道:“不用不用,都是汗阿玛的儿子,没封爵的时候赏赐还跟宗室王爷一样的,没道理封了爵反而退后一步,大家都从王例好了……” 康熙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转了话题:“那一千匹马,你觉得该如何分配?” 九阿哥随口道:“哪儿缺补哪儿呗!不是说江南驻防八旗缺马,每年都要派人进京采购‘口马’么?” 驻防八旗缺马,是众所周知的问题。 京城也缺乏,可是好歹还有老马勉强可用。 驻防八旗,是基本的配马都有很大的缺额。 康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道:“内务府护军营也缺马……”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那就留下,填充这边……反正都是您说了算……” 康熙留意他的神情,见他对军务没有半点上心,不知该挑剔,还是该欣慰。 这会儿功夫,侍膳总管已经带了人,准备摆膳。 九阿哥眼巴巴的看着,不提告退的话。 康熙见他这样没出息,嫌弃的不行,不过也示意他在炕边坐了。 九阿哥往桌子上看了眼。 跟二所平日饭菜比起来,多了几样有限,也就十来个菜色。 好几个菜式,是九阿哥熟悉的。 他之前在上书房读书,也是乾清宫膳房供膳。 他略微动了动筷子。 等到康熙撂下筷子,他才带了嫌弃道:“汗阿玛,您这边的饭菜吃着味道平平啊,多少年也不见换菜单子,厨子当得可真清闲……” 康熙皱眉道:“饱腹即可,那么挑剔做什么?” 九阿哥摇头道:“汗阿玛,不是挑剔,就是得上上心啊,同样的食材,换个做法,就合心合口的,那做什么不换?” 说到这里,他脸上带了笑道:“不过儿子也明白,这些人怕落不是,不敢轻易换菜单,要不儿子琢磨琢磨,帮您换个菜单?” 康熙打量着九阿哥,觉得应该还有后半句话。 果然,九阿哥接着说到:“汗阿玛也晓得,为了给儿子补身体,儿子福晋见天琢磨各色食补,儿子寻思着,要不然就将这边膳房贮藏的燕窝、鱼翅、海参、鲍鱼什么的,归拢归拢,送二所一份,让她琢磨琢磨试菜,等有了好的菜谱,再孝顺到您跟前来……” 康熙这才反应过来,儿子是来淘换东西了。 他想起一句俗话,“一个闺女三个贼”,感觉这儿子也成了家贼。 不过想到昨日刚吃了二所的膳食,那边还管着两位小阿哥的膳食,他就轻哼一声,没有拒绝。 九阿哥心愿得偿,也不啰嗦,心满意足的走了。 康熙摇头,跟着梁九功抱怨道:“心思浅的跟盘子似的,高兴了上脸,不高兴了也上脸,都十六了,看着不比十四阿哥出息多少……” 梁九功笑着说道:“九爷是好哥哥呢,奴才听着前头说了那老些,都是帮着十福晋要的,九福晋这里反倒成了顺带的……” 康熙没有说什么。 兄友弟恭,本就是该有的道理。 如此,才对得起他的教导。 * 二所,门口。 舒舒得了消息,晓得宁寿宫的白嬷嬷来了,就迎了出来。 没想到白嬷嬷不是一个人来的,后头带了四、五个太监,手中大包、小包的。 舒舒惊呆了。 白嬷嬷见她出来,要福身见礼。 舒舒连忙扶住,好奇道:“嬷嬷,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不成?这些都是娘娘赏我的?” 两人北巡时相熟,白嬷嬷笑着说道:“都是昨天九爷孝敬的鱼翅勾的,娘娘都馋了!嫌弃膳房那边的师傅做的不好吃,惦记着福晋这里的新食谱呢……就让奴才送了这些过来,等到福晋琢磨出新菜来,记得孝敬娘娘一份就好……” 人上了年岁,容易嘴馋。 舒舒理解,只笑着说道:“昨儿因为那鱼翅,我还跟九爷啰嗦半宿,正打算派人去前门铺子采购这些去……您可真是及时雨……” 白嬷嬷带了东西来,舒舒就没有让她空手走。 膳房里的各色小菜,酸辣萝卜、苏子叶、酱油小黄瓜、香辣桔梗,一样一坛子。 熏肉、松仁小肚、香肠、四喜丸子,也是每样两大包。 还有两罐子,一个是蜂蜜梨膏,一个是山楂酱。 “这个梨膏,润肺止咳,平日里吃了冷风,冲一杯压一压就好……” “这个山楂酱是助消化的,要是皇祖母见了爱吃的多吃两口,就喝半碗这个,肠胃也舒服些……” 白嬷嬷仔细记下,带了人大包小包的回去了…… * 八点时才写完,重新查了一遍,迟了。55 第三百一十九章 百倍差距(第二更求月票) 亲自送了白嬷嬷离开,舒舒返回时就带了雀跃,叫人招呼了小棠过来。 真是想甚么来什么。 昨日刚将海鲜的瘾头勾起来,正觉得不足,今日就有食材了。 小椿与小榆不在,两人回了都统府。 核桃与小松负责拆包,小棠负责分类。 舒舒坐着总指挥,一样一样看着,心满意足。 明明是食材,包装极是高大上。 就比如燕窝,装在锦缎匣子中,里面还放了红绸。 都是完整的燕盏,一匣就有五十盏,两匣子就是百盏。 小棠带了惊喜道:“这个福晋吃了正是对症呢!” 这几年,跟着舒舒研究药膳,小棠也学了不少,知晓燕窝“大养肺阴,化痰止咳”。 之前二所有些,结果一分为二,一半孝敬了宜妃,一半让人拿回都统府。 舒舒则是想起后世的一则传闻。 传闻乾隆长寿,也有饮食上的功效,就是每天早晨空腹食燕窝一盏。 倒是可以试试。 鱼翅、海参、鲍鱼的做法,都是大同小异。 就是看到花胶的时候,舒舒多留意了些。 这也是后世推崇的养颜圣品。 吃法颇为复杂,不像现下一样泡发了焯水去腥,然后或者红烧或者扒什么的。 而是隔水炖。 剩下的大虾干、瑶柱、蛏子干什么的。 舒舒一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就跟小棠道:“除了大虾之外,另外两样看看能不能做小菜……” 还有就是紫菜、海带这些。 二所膳房也有紫菜,每次做汤,极为鲜美。 可是像这样整整两大包紫菜,数量很是感人。 舒舒也有了主意。 紫菜可以做成海苔,就是弄碎,小火加香油、芝麻、盐炒干。 可以拌饭,佐粥,也耐保存。 这些东西,燕窝、海参都是孕妇可吃的,不过舒舒不好借花献佛。 她决定好好试菜,最好是弄成小菜或半成品,再孝敬回宁寿宫。 这都是康熙孝顺给太后的。 太后可以赏,她却不好大喇喇的受了。 她想到的就是佛跳墙。 那本来就是海鲜食材大乱炖,多一样少一样不差什么。 关键是做好了,加热吃滋味儿不变。 现下又是寒冬腊月的,就可以做好。 然后冻成一份份的,就成了方便版佛跳墙。 舒舒心动,就让小松取了纸笔,拟着佛跳墙的方子。 后世各种方子,并没有固定的。 不过海参、鲍鱼、鱼翅这几样是主材,花胶、瑶柱少不了,眼下就有大半的,剩下的应该比较好配。 适当添加就是,如蹄筋、香菇、玉兰片这些,都是膳房常备的食材。 想的差不多,舒舒还是叫人收了。 进了腊月再说吧。 这两天先不折腾了。 屋子里都是海鲜干货的腥气,需要开窗子散味道,舒舒就去了书房。 年前没有什么事,准备年礼是一件,大福晋“五七”小殡是一件。 中间还有五阿哥的生日。 五阿哥今年二十岁,这也是整生日了。 舒舒想起这个,恍惚记得还有人是腊月生日,就翻开自己的手札。 刚嫁进来的时候,五福晋曾经给她说了一次。 找到了记录,原来还有十二阿哥,也是腊月初四的生日。 舒舒又留意下其他人,十五阿哥是十一月二十八,就是几日后,差点忘记。 几个小阿哥,实在太没有存在感了。 然后就是年后了,正月里十四阿哥生辰,二月最多,大阿哥、三阿哥、八阿哥、三月里可爱的小十七。 舒舒就吩咐核桃道:“找套长命锁,还有九连环,包起来,再找块好砚台预备下……” 这是给十五阿哥与十二阿哥的。 剩下五阿哥那里,如何预备寿礼,还要与九阿哥商量。 正想着,外头有了动静。 九阿哥回来了。 后头除了何玉柱与孙金,还跟着还几个太监,都是怀抱手提的,没少拿东西。 等到东西都放下,九阿哥示意何玉柱派了赏,打发了人离开,才跟着舒舒道:“瞧瞧爷都带什么回来了?” 说着,他就要打开那些。 只看熟悉的包装,舒舒心里就有数了。 东次间还没散完味儿,舒舒可不想西次间也都是海鲜味儿,忙道:“不着急,咱们去东屋看……” 九阿哥不解,可也没有说什么,大家将东西都拿到东屋。 九阿哥这才留意窗户敞着。 屋子里还还有没有散完的腥味儿。 “汗阿玛打发人送来了?” 九阿哥有些讪讪:“爷不知道啊!乾清宫膳房拿了不少,这不是重了?” 舒舒摇头,说了白嬷嬷过来之事。 九阿哥听了,失了给舒舒看食材的兴趣,道:“那还看什么?都收起来吧,咱们看料子,是福州将军贡的西洋料子,总共就二十二匹,爷厚着脸皮磨来两匹……” 他亲自去挑的样子,就是怕贡品颜色花色不合适。 舒舒也来了兴致,跟着去看。 总共是四匹西洋绒,两匹正红色,并蒂莲花图案,是给十福晋的。 剩下两匹,是香色,简单的万字纹。 “可以做氅衣,雨雪不沾……” 九阿哥道。 他有一件旧衣裳,就是西洋绒料子。 舒舒没有说话,而是摸着料子,觉得手感有些熟悉。 像是后世常见的羊绒大衣的料子,还泛着金属光泽的水波纹。 这种手感与光泽都是。 就是上面的花纹,应该是织的时候织出来的,似乎还有别的工艺在里头,看着更紧密些。 “不是说内务府在江南设了织造府,没有人琢磨琢磨这西洋绒的工艺?” 舒舒好奇道。 福州将军监管闽海关,所以贡品里才会有洋货。 可是只有二十二匹。 太金贵了。 市面上更难得。 那商人贩卖不就成了随便开价? 可是这好像真的就是羊绒! 九阿哥道:“怎么没有人琢磨过,可是西洋那边材料就与咱们不同,里面加了鸟羽,还要用猩猩血染色什么的,咱们这边都没用……如今外头也有西洋料子,就是比不得贡品精致,差不多是一两银子一尺!” 现下的一匹布是四丈,折尺四十尺。 那就是四十两银子! 可是京城寻常能买到的绸缎什么的,四、五两银子一匹就是上等的,大多数是一、二两银子一匹。 布价更低了,三、四百钱一匹。 舒舒觉得肉疼。 舒舒也不说话,直接去翻了针线盒,取了剪刀。 她要看看,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现下正房的门帘用的就是羊毛毡,挡风。 舒舒就在地下不显眼处,剪了一个边边,随后进屋里,在那西洋呢上也剪了一个边边。 九阿哥跟在她旁边,也不拦着,带着好奇道:“这是发现什么了?” 舒舒将两个边边都递给他:“爷仔细瞧瞧?” 羊毛毡手感又硬又粗,西洋绒又软又滑。 九阿哥看了好一会儿,道:“这也瞧不出什么……” 舒舒没有闲着,拿了蜡烛与火镰。 点了蜡烛。 她先烧了羊毛毡。 易燃,味道大。 羊毛的膻腥味儿,臭臭的。 九阿哥脸上带了嫌弃,往后避了避。 舒舒将羊毛毡的火吹了,放在干净的白纸上。 她又点燃了西洋绒。 这个味道不如羊毛毡的味道的,可是十分的相似。 九阿哥愣住了:“这西洋绒竟然是羊毛制的?” 舒舒随即熄了火,道:“只要是织物,或是像棉、麻,是来自草木,或是蚕丝,剩下就是羊毛、骆驼毛等牲畜的剪毛,还能有什么?” 舒舒说着,将两块布条烧过的部分碾了碾,都是粉末,没有痕迹。 应该就是天然羊毛,没有添加什么不易燃的粘合剂。 九阿哥不死心,拿着两个剩下的料子,左看看,右看看:“可羊毛毡稀烂贱啊,跟着土布价格差不多,这差了上百倍!” 舒舒带了蛊惑道:“要是爷能将蒙古的羊毛做起来,可是大功一件……” 九阿哥脸上多了神采,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蒙古地广人稀,王公台吉的数量都是有限的,就是咱们一茬茬的赚他们银子,也是有数的,真要论起富人,还是江南多……要是能仿出这西洋绒来,哪怕价格只卖一半,这利润也吓人……” 舒舒的笑容僵住。 怎么就想着钱呢?! 最大的功劳,不是这个。 蒙古王公的牧场都是固定的,养羊多了,养马就少了。 这也是削弱蒙古的方式。 还能影响蒙古那边的生活方式,定居的更多,更多的人手去养羊。 等到习惯了这种方式,会农牧结合,更方便朝廷管理。 对朝廷的向心力也更强。 如同离京城最近的喀喇沁部那样,已经满化。 王府驻地,已经像是小乡镇了,王公台吉也以到京城当差为荣。 九阿哥很是激动,拉着舒舒进书房:“咱们好好琢磨琢磨,写个计划书,前些日子江宁织造曾上折子请朝,汗阿玛准了,年前应该就能过来。咱们计划好了,到时候爷见见他,问问织造府那边的工艺如何。” 舒舒听了,也带了激动。 江宁织造? 那不就是曹寅么?! 曹颙的父亲,曹雪芹的爷爷! 这《红楼梦》的故事,是不是开始有了影子了? 平郡王府的大阿哥十来岁了,曹寅那个王妃女儿,不是下次选秀,就是下下次选秀。 随即舒舒发现不对。 内务府选秀,不是三年一期的,是每年都选的。 那就说不好是哪一年了。 “两女皆为王妃”,是后世红学家考证出来的。 应该有偏差,不过两女都嫁入宗室是肯定的。 曹寅是康熙的哈哈珠子,心腹臣子。 女儿指婚,儿子给了世职,圣宠优渥。 至于工艺…… 舒舒上辈子不是纺织学工艺出身的,自然不晓得这些织物的工艺流程。 不过作为消费者,她还是晓得羊绒与羊毛的区别的。 羊绒是山羊身上的细绒,羊毛是绵羊身上的。 这次北巡,他们一路上吃的羊肉,称为“蒙古羊”,都是绵羊。 不过这个时候也有山羊。 京城就有山羊的,叫“夏羊”或“黑羊”,被认为是“野羊”繁衍下来的。 肉质更弹牙,没有脂肪,味道更膻,价格比寻常羊肉要贵些。 有些老饕,专门得意这一口。 舒舒就道:“我之前听嬷嬷说了一嘴,说是早年在蒙古时用人梳了黑羊身上的细绒纺线,摸着像丝绸一样细滑……或许这西洋绒用的材料不是羊毛,而是黑羊身上的细绒……” 九阿哥道:“这样的话,还得多亲近亲近阿霸亥部,科尔沁那边水草肥美,养的都是蒙古羊,得在北边,阿霸亥往北的部落,更加苦寒,才会驯化野羊,掺和着养……” * 还剩下九个小时,码字码字,满九千月票,月初加一更,^_^。 第三百二十章 夜猫子进宅(第三更求月票)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 认真的小男人也挺迷人。 九阿哥坐在书案后,提笔写着。 舒舒坐在炕边,含笑看着。 挺好的,一件事情连着一件事情,好好务实。 没想到,九阿哥只写了两行就撂下笔。 他拧着眉毛,学着舒舒方才的样子,剪了羊毛毡与西洋绒。 然后,一层一层的仔细挑开。 西洋绒没有图案的地方,没有经纬痕迹。 羊毛毡也是如此。 其他料子,丝绸也好,棉布也好,都有个织线的过程。 先是将蚕丝与棉花变成线,再线织成绸缎或者棉布。 九阿哥带了兴奋道:“这个工艺应该不难琢磨,真是跟羊毛毡大同小异……” 他又看了有花色的地方:“这个倒像是后绣上的……” 舒舒点头道:“这个用的应该是羊绒线,才会这样匀称一体……” 九阿哥举一反三道:“爷好像也明白多罗呢是怎么回事了……” 舒舒听了,起身去翻了出来。 前头她让九阿哥送布音格格的披风,就是多罗呢的。 她自己还有一条香色的。 都是广州那边的贡品。 好好的披风,两人倒是没有动剪刀,头碰头的看了。 “哈!哈!” 九阿哥挑着不起眼的地方,用牙签挑了,得到认证,欢喜不已:“果然就是羊绒线织的……” 舒舒点头,想了想道:“这些薄些的衣裳料子是羊绒织的,摸着丝滑;那种厚实的,应该是羊毛……” 九阿哥挑眉道:“这些多罗呢不止咱们大清卖的好,听说在其他地方也卖得好,那咱们是不是反着卖回去?” 舒舒觉得这主意平平。 现在的欧洲,最好的衣服料子,是神秘的东方绸缎。 羊毛制品对于她们来说,只是本土的。 自然比不过奢侈品丝绸。 不过舒舒依旧是点头道:“这个主意好,听说那边的王公贵族喜欢华丽,到时候可以往里织金织银……” 然后能出口就出口,不能出口就转内销。 九阿哥神采飞扬,道:“这两样要是琢磨出来,爷就直接跟织造府那边合作,现成的匠人与织工,到时候就是皇家御制!” 舒舒听了,觉得正好,点头道:“到时候咱们卖八十两银子一匹!” 内务府那么多机构,都是花银子不赚银子,要是真能整合起来,自给自足了,那就牛大发了。 最主要的是,会将九阿哥圈在内务府的地盘上。 上下人手都是内务府的。 这样人际关系相对简单,不用直接与八旗势力扯上关系,是个安全的站位。 又能赚钱又没有独立势力的皇子,那绝对是康熙眼中的好儿子。 九阿哥得了舒舒支持,先是欢喜,随后有些沮丧。 他凑了过来,将舒舒抱在怀里:“又是抢了你的点子……你要是男人,肯定比爷利害!” 舒舒回抱他,道:“爷是要存私房么?” 九阿哥不解,道:“好好的,怎么扯到私房了?爷是真心觉得你厉害,脑子里各种想法,就是身为女子不方便罢了。” 舒舒笑着说道:“既是爷不攒私房钱,那爷的就是我的,爷赚钱跟我赚钱有什么区别?好好的,爷还计较这个?” “爷不是冲银子……” 九阿哥的目光有些期待,还有些忐忑:“爷就是想着一点点积攒功劳,然后这么一年一件事,一年两件事,等到四、五年后,汗阿玛分封皇子时,这些功劳是不是也能积攒下不少?” 舒舒笃定道:“那当然了,爷做的都是实务,还是从无到有的……换马的事情顺利进行下去,补充八旗兵力,功劳不亚于临阵克敌;还有羊绒料子的事情要是成了,给蒙古王公百姓增加收入,他们也不会因为天灾就家破人亡,会定居下来,饲养越来越多的羊群,往后的日子就安定了。”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 随后,他带了担忧道:“定居下来,人口就会滋生,时间久了,说不定会成边患……” 舒舒想了想后世的蒙省,从来都是乐土。 因为没有天险,已经被彻底汉化。 如今的漠南蒙古,成为内藩,接受朝廷的监管,表现出彻底的臣服,也是因为没有天险,一团散沙,没有能力与朝廷对峙的缘故。 她就直接说道:“牧场都养了羊,马匹的数量就有限了,连骑马都不会的蒙古人,人口再多,也只是牧羊人罢了。” 九阿哥脸上的担忧,立马成了欣喜:“那,这也当折军功!” 舒舒点点头,笑着说道:“所以爷不用急了,哪怕花上三、五年的功夫,只要将此事办成,王爷帽子就差不多!” 九阿哥眼中多了亢奋,望向门口。 两人在的时候,黏黏糊糊的,并不留人在屋子。 现下也没有旁人。 九阿哥就低头小声道:“咱们悄悄的,别太张扬,省得汗阿玛插手,到时候功劳就不显了!” 九阿哥对于朝廷大事不感兴趣,可有的时候还十分敏锐。 他想起早上提及老十福晋那五百匹马时,皇父的眼神,小声跟舒舒道:“汗阿玛好像不大乐意我们沾兵权,今天头午的眼神不太对……” 舒舒没有说话。 实际上康熙不乐意的是十阿哥沾兵权。 因为钮祜禄家的势力,遍布上三旗军中。 至于九阿哥,则没有什么忌惮的。 他的外家虽抬旗,可此郭络罗氏非彼郭络罗氏,在上三旗压根就排不上数。 如今三官保家里的世职,就是一个佐领。 现下这些多成年皇子,只有七阿哥能监管内务府护军营。 因为七阿哥的外家抬出内务府,与内务府牵扯最少。 还有就是他天生腿疾,还有过继王府之事在,没有资格争夺储位。 想到这里,舒舒愣住。 或许连康熙自己都没有发觉,这个时候他对儿子们的防范压制,已经不单单是为了太子。 天色渐渐黑了。 屋子里掌灯。 到了用晚点的时间。 两人的晚点很简单,一人一碗杂粮豆粥。 桌子是几道小菜。 这几日中午吃的都是大荤,有些腻了,今天晚点就是全素。 两人还没等提筷子,外头就有了动静。 “九哥,九嫂,我们来了……” 十四阿哥的嗓门依然是那么的清脆,还是童音。 整个院子好像都喧嚣起来。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跟舒舒抱怨着:“还以为能多清净几天呢,没指望了,肯定没好事儿……” 这会儿功夫,十四阿哥已经走到正房门口,就想要往里闯。 十三阿哥一把拉住,扬声道:“九哥,九嫂,我们能进吗?” “嗯!进吧!” 等到里头传来九阿哥的声音,十三阿哥才放开人。 十四阿哥瞥了他一眼,指了指窗户上的人影:“你当我傻?天黑了也不知道避讳?就是因为晓得九哥在,我才直接往里进的……” 十三阿哥笑着没说话。 真是小孩子。 总要过几年,他就晓得了,九哥在也不方便直接进。 说话的功夫,两人进了屋子。 原本在厢房的核桃、小棠听到上房动静,晓得有客至了,也过来服侍茶水。 舒舒与九阿哥在东次间。 两人直接过来。 舒舒已经下炕站着了。 九阿哥依旧安坐。 十四阿哥微微欠身,对舒舒道:“九嫂。” 十三阿哥也是如此。 两人算是见过。 舒舒也是颔首回礼,就往炕上让:“才从上书房回来吧?擦擦手,垫巴些。” “哎,听您的。” 十四阿哥笑着应着,就走到炕桌边:“我们赶得正可好,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等到看清楚桌子上饭菜时,他傻眼了。 那黑黑白白的是什么? 白菜拌木耳?! 还有红红绿绿的,好像就是绿皮红萝卜! 还有两道不是菜,就是小咸菜,一个是苏子叶,一个是八宝咸菜。 饭也不是正经饭。 竟然没有半点儿荤腥! 十四阿哥有些卡壳,诧异道:“怎么就吃这个?是膳房克扣分例了?” 九阿哥故意逗他道:“已经四个菜,还想怎么样?北巡的时候,出了小差错,汗阿玛扣了我的月例,也没钱打点膳房那边要旁的……” 十四阿哥当真了。 他想起了中午的八个菜。 今天食材主要是鸡。 五香鸡腿、鸡汤炖豆腐、蒸鸡翅、粉丝鸡肉丸子。 得用两、三只鸡。 他与十三的份例还在乾清宫膳房,每天中午吃的就是九哥、九嫂的份例。 十四阿哥脸上带了羞愧,瞪着九阿哥道:“九哥您也真是的,没银子您倒是说话呀!可怜巴巴的,叫人不落忍,还要连累九嫂跟你吃苦……” 说着,他解下荷包,就放在桌子上:“这些您先花着,明儿弟弟再打发人给您送些……” 他说的豪爽,九阿哥被逗笑了,拿了荷包道:“咱们十四爷大气,这是装了多少啊?” 说着,九阿哥掂了掂荷包:“呵!分量确实不轻!” 打开来,里面就是金饼子。 小指头那么长,不算厚,总共有十来枚。 一两一枚,就是十两。 九阿哥又装里,递给十四阿哥道:“随身带这些,也不嫌沉。快收了,不缺你这几个钱!” 十四阿哥不干了:“都这样了,九哥您还同弟弟客气什么?我是你亲弟弟,又不是旁人,还能笑话你啊?拿着拿着,总不能亏了嘴……” 九阿哥不再逗他,道:“说什么都信?哥哥我管着内务府呢,御膳房那边巴结还来不及,能短了这边吃喝?是中午吃荤了,晚上吃素些,平日也这样吃。” 十四阿哥依旧不信,嘀咕着:“别抹不开了,实在不行,先当借的……” 九阿哥指了指憋着笑的十三阿哥,道:“你问问老十三,是不是这回事儿……” 十四阿哥望了过去。 十三阿哥已经收了笑,点点头道:“二所的菜单,是九嫂每天现拟的,再吩咐下去,不怎么吃例菜。” 所以荤也好,素也好,都是两人自己点的。 十四阿哥听了,很是心动,道:“九嫂拟的菜单,可差不了,咱们也尝尝……” 舒舒早已经到堂屋,吩咐了小棠一回。 她是见识过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饭量的。 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 现下就那几道佐粥小菜,够干什么的? 她就吩咐小棠去准备几道快手菜。 等到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喝完一碗豆粥,又有新菜上来。 一份红焖酥肉,一份酥鱼,一份蒸干肠,一份水蒸蛋, 还热了红豆馒头与金银小花卷。 酥肉是现成的,做个红焖口就好。 水蒸蛋不是宫里常见的那种加了葱花、花椒、盐调味的鸡蛋羹,而是另外一种吃法。 蒸蛋里什么调料都不放,上面放了炒熟的肉沫,咸淡味都在肉沫中。 这是后世广式蒸蛋的做法。 一大海碗蒸蛋,用了八个鸡蛋。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吃的干干净净。 十四阿哥意犹未尽,撂下了筷子后,就跟舒舒央求道:“九嫂,这个蒸鸡蛋好吃,回头能不能让四所膳房的人过来学学?” 十三阿哥听了,也跟着望过来。 舒舒心里谢天谢地,脸上的笑容也十分真挚:“当然行了,只管来……” 十四阿哥又指着那酥鱼道:“这个也好吃,好做么?” 这个酥鱼,有些后世罐头鱼的意思。 是先炸再调味装坛子的。 吃的时候拿出来加热就行了。 舒舒点头道:“倒是不难做,就是现在外头河水上冻了,鲜鱼少,要等到明年开河了……” “那这个……” 十四阿哥道脸上带了讨好:“嫂子能不能匀给我们些?这个就粥就馒头都好吃。” 舒舒笑着点头道:“都给你们预备下了,各色小菜干菜什么的,等到你们搬过来,就打发人送过去。” 十四阿哥欢喜的点点头。 九阿哥不大乐意,这要给东西是给,被人讨要是要。 他瞥了十四阿哥一眼,觉得不懂事,道:“大晚上的,你们下学了,不回兆祥所,来这边做什么?” 十四阿哥咧着嘴笑了:“当然是告诉九哥好消息,今天弟弟打发人去钦天监看日子了,腊八前就明天是好日子,明儿我们就搬家了!” 九阿哥听了,不算意外,可还是皱眉。 “不是还要修缮膳房么?这两日功夫能修好么?” 十四阿哥笑着说道:“没事没事,到时候弟弟先来您这蹭两天呗,灶台让他们慢慢修……” 九阿哥觉得,十四阿哥就是冲着这个来了。 想着他方才掏荷包的大方劲儿,自己嫌弃归嫌弃,也别说嘴了。 九阿哥就没有说旁的,只提醒着:“屋子里也要仔细看看烘干没烘干,要是潮的话,你们就去三所对付几天,不能睡湿屋子。” 十四阿哥道:“九哥放心吧,就是刷墙,都过去好几天了,肯定都妥妥当当的……” * 一万一千四,八月总字数33.6万 下一章会在9月1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两厢情愿(第一更求月票) 外头不早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没有再留。 九阿哥吩咐何玉柱提着灯笼,带了人,送他们一程。 回兆祥所要穿过御花园,大晚上阴森森的。 连九阿哥走起来都觉得害怕,更不要说两个孩子。 屋子里安静下来,九阿哥也沉默下来。 舒舒见状,心中叹了口气,道:“要不,爷明早就去四所看看?” 九阿哥摇摇头道:“不用看了,和咱们这边没有甚么两样,如今也重新刷墙糊纸,更是什么也看不着了。” 舒舒就岔开话,说起五阿哥生日。 二十岁是整生日,到底不一样。 “五哥生日,咱们预备什么?五哥有什么喜欢的?” 九阿哥琢磨了一下道:“胃口好着呢,好像什么都爱吃,生辰礼,你就别操心了,爷先头跟内造办打了招呼了,直接金腰带招呼,到时候再加些寿面、寿桃凑数就够了……” 说到这里,不忘跟舒舒表功:“五哥那边的帐已经清了……” 之前忙忙活活的顾不上,这两日得空,他就叫何玉柱去户部衙门,将户票换了银子出来,再去换了庄票。 五阿哥这些日子在鸿胪寺。 九阿哥前天就亲自送过去了。 舒舒听了,很是松了一口气。 虽说还钱的银子,也不是他们的,是宜妃与康熙给的。 可是到底不一样。 或许,这就是“啃老”的乐趣? 舒舒觉得,这个不大对。 即便是亲人,也该互相体谅,还是做个孝顺的孩子。 她就跟九阿哥道:“今年娘娘这边的年礼,咱们私下再孝敬一份,在银楼那边打着简单的金首饰什么的,方便娘娘赏人……” 九阿哥点头道:“嗯,除了娘娘的,再单预备一份,香兰姑姑岁数到了,过完年就要出去……” 舒舒听了,怦然心动。 内务府的女子,成亲后也会当差! 她忙道:“我瞧着娘娘平日里离不开香兰姑姑,会叫姑姑回来执役么?” 九阿哥道:“谁知道,就算回来,也得三、五年后吧!这嫁人生孩子也要功夫……到了那时候,娘娘身边也有了其他当用的人了,所以这也不好说。” 舒舒就道:“要是咱们搬出去,也缺人手呢,尤其是年长些的……齐嬷嬷在内宅还好,出去应答不大伶俐,小椿她们还小……”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倒是会盯着人,香兰姑姑确实能干,那回头爷跟娘娘说一声?” 舒舒忙摇头道:“不好不好,主仆也是缘分,要两厢情愿才好,回头给娘娘请安时,我悄悄问问香兰姑姑的打算。” 今天就是十一月二十五,舒舒本该去翊坤宫与宁寿宫请安的日子。 因为她身上有服,怕冲撞了长辈,就两处告假。 寻常的日子小请安免了,等到除夕元旦,却是免不了要过去。 到时候穿着朝服、吉服的,也就不碍了。 “两厢情愿?” 九阿哥听着这词别扭:“怎么就两厢情愿去了,你乐意使唤,是给她抬举,她还会不乐意不成?” 舒舒白了他一眼,也不接他的话,只道:“十二阿哥也是腊月初四生日,跟五哥一天,我叫核桃包了砚台,寿面与寿桃回头也准备一份,就这样送了行么?” 九阿哥道:“随便吧,咱们也没见他什么好东西……就是一个面子情……“ 舒舒就又提了一句十五阿哥。 小阿哥的例,都是现成的,倒是不用费心。 九阿哥却开始咋舌:“这只生辰礼,就没完没了的,不会又要动你嫁妆吧?” 舒舒摇头:“不会,今年内务府送了不少礼,北巡的时候蒙古那边也不少。” 要是皇子阿哥给的寿礼什么的,两人只有登记入库的,不好再转送旁人。 否则万一露馅,就要得罪人。 蒙古王公的礼与内务府的那边的孝敬,下头人送的,则不用顾忌。 九阿哥依旧是心疼:“看来,咱们还要再开两个铺子,一个古董文玩,一个绸缎庄,到时候走礼也好,赏人也好,更方便些,也省了中间抛费。” 舒舒觉得是个好意见,道:“正好咱们名下还有好几个铺子赁给旁人,我嘱咐小椿这两天挨家看了,到时候可以收回来开铺子。” 两人之前的计划,是开两个酒楼。 一处鼓楼大街,一处前门外。 鼓楼大街的铺子是现成的。 前门外的铺子,也不用张罗买,十阿哥先头过了一个,也是现成的。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都带了无奈来。 还是缺人手。 要不然的话,现在就该为年后做准备。 九阿哥皱眉道:“前几天桂丹去内务府了,他家搬来京城了,听说要摆酒,不知道选了日子没有。” 桂丹,九阿哥的舅表兄。 宜妃同母弟道保长子。 舒舒看了他一眼:“爷想用郭络罗家的人?” 当初千金坊的前车之鉴可不久远,舒舒是信不过他们家的。 九阿哥脸上带了嫌弃:“爷还没有那么健忘……就是怕五哥实在,回头别让他们占了便宜。” 道保现在是五贝勒府的司仪长。 他阖家进京,也是为了这个。 宜妃有五个兄弟,同母的只有道保一人。 舒舒想着金家那边,道:“也得提醒嫂子,这位大舅母不宜太亲近,太偏着娘家,后头金家人的家风也不好……” 九阿哥还不知金家变故,也赞同舒舒的想法,点头道:“是啊,是啊,养个姑娘就四处钻营,真当是天仙呢……” 夫妻俩说着闲话,不知不觉时间飞快。 远远地传来梆子声,二更天了。 舒舒就回了东稍间。 核桃在厢房,留心正房的动静。 听到这边有动静,她就进来服侍。 舒舒已经洗漱完,核桃就帮她放下头发,梳了一百下。 舒舒道:“碳够用么?马上就要腊月,越发冷了,要是不够就叫人多支些,就是要留心窗户,不要关的太严实,省得中了碳毒……” 核桃道:“尽够了,小椿姐姐已经嘱咐了一回。” 舒舒想着二所屋子的分派,满满当当的。 正院东厢是她的内库房,西厢三间是齐嬷嬷领着小椿她们四人。 因此,核桃她们过来时,就挤到后院耳房了。 “住着还合心吧?那几个淘气么?” 舒舒问起了另外四个宫女,两位格格身边的。 那几个宫女服侍的是两位格格,实际上主人还是舒舒与九阿哥。 “乖顺着呢,进宫当差,家里人早就耳提面命,教导过多回了……” 说到这里,她压低了音量道:“奴才瞧着,王格格这回怕是吓着了,小心着,兆佳格格要过去说话,都被关在门外头了……” 舒舒点点头道:“相安无事就好。” 等到舒舒躺下,核桃放下幔帐,将茶壶什么的放好,就挑了帘子出去了。 这是舒舒的规矩,不留人在上房值夜。 舒舒打了个滚儿,十分的宽敞。 烧得热乎乎的火炕,也让人从里到外的熨帖。 好像上辈子熬夜的事,已经很模糊。 这辈子,她习惯了这种老年人作息。 没一会儿功夫,就沉沉睡去。 等到再醒来时,舒舒就觉得被子里热,胸口也沉甸甸的。 听到熟悉的呼吸声,舒舒也没有睁眼睛,只是将胸口的手挪了挪,使得自己呼吸顺畅了,就接着睡过去。 睁开眼时,外头天色已经亮了。 舒舒被窝里已经空了,好像没来过人一样。 舒舒翻身坐了起来,推开了窗户,换换空气。 仿佛信号似的,外头跟着就有了动静。 核桃带着小松、桂圆鱼贯而来。 端水的端水,拿衣裳的拿衣裳。 服侍舒舒梳洗。 小榆还不在,就由核桃上手,简单帮她盘了头发。 九阿哥进来了,弹了弹身上雪,道:“下了一宿,有半拃深了……” 舒舒穿戴整齐,走了出门,挑了帘子。 一口冰寒空气就迎面而来。 她闭上嘴,四下里眺望。 天地一片雪白。 几个太监扛着扫把,准备开始扫雪。 见到门口的舒舒,都躬身见礼。 舒舒刚要说话,被九阿哥一把拉了进去。 “真是的,也不怕咳?” 九阿哥嗔怪着:“不许去外头,等爷走了,也不许去!” 舒舒笑着应了,跟核桃道:“叫厨房熬些姜汤,外头扫雪的多喝些,省得着凉感冒……还有将干活的人记下来,等下个月一起赏,赏半个月月钱。” 核桃记下了。 九阿哥在旁,道:“一个月吧,让他们一会儿去头所、四所,也扫干净了,还有甬道这里,省得结冰路滑。” 核桃应了一声,下去传话。 舒舒道:“这雪要是一直下,还搬家?” 九阿哥轻哼道:“就十四那毛躁性子,肯等才怪……” 正说着话,隔壁就有了动静。 舒舒打发小松去看。 原来是兆祥所的太监,被两位阿哥打发过来扫雪的。 九阿哥对舒舒挑挑眉:“瞧,被爷说着了,不仅十四毛躁,拐带着十三都不稳重了。” 舒舒只是笑。 十三阿哥本来也是活泼的性子。 拦不住十四阿哥,还能如何? 就一起了呗。 早膳摆上来。 核桃领了桂圆在旁服侍。 九阿哥看了桂圆一眼,跟舒舒道:“使唤的人还顺手么?不顺手就换两个来?” 核桃还好,桂圆吓得都发抖了。 舒舒不明白九阿哥的用意,配合着说道:“再看看吧!” 桂圆脸色更白了。 等到用完早膳,屋子里没人了,舒舒才问:“爷方才提人事做什么?” 九阿哥道:“你不是说两厢情愿么?那现在这几个也看着些,要是有不乐意跟咱们下旗的,也别勉强。” 舒舒这才明白他的用意。 这些宫女都是包衣,家里撕不开的。 要是有了外心,早些清退也好。 舒舒点点头,心里有数。 真要说起来,其他人可有可无,换就换了,核桃她可舍不得。 知进退,会看脸色,用着十分合心顺手。 等九阿哥去了衙门,桂圆就下去了。 舒舒照常做针线,核桃在旁边陪着。 舒舒就问她道:“爷以后要出去开府,到时候也会分内管领,不过你叔叔前程正好,几个堂弟也是读书苗子,应该舍不得离了内务府,你是怎么想的?” 核桃撂下针线,道:“不瞒福晋,奴才心里已经想了八百回,奴才是长姐,可也不敢做主,这关系到子孙后代的事儿,奴才就琢磨不拿家里的主了,反正奴才是跟福晋走的,您撵奴才,奴才都不走。要是奴才家这一内管领划给阿哥爷,那不用说也跟着走了;要是没划,那也不折腾了。” 舒舒点点头,这个选择,倒是在意料之中。 核桃就是这样比较理智与有主意的姑娘。 舒舒就道:“其他几个,你抽空的时候问问,若是舍不得家里人,不乐意去皇子府当差的,也不用非跟着咱们一起出去。” 核桃点点头,道:“奴才记下了,回头就问。” 不过她可不觉得那三个也会作出相反的选择。 福晋待身边人的宽宏,大家都看在眼中,谁不羡慕呢? 况且留在宫里就是要满了岁数才出宫,婚姻也耽搁了…… * 打滚求月票,今天有加更! 第三百二十二章 吃人嘴软(第二更求月票) 做了半个时辰的针线,舒舒就撂下。 这种水磨功夫,她的耐心也只有半个时辰。 再下去,就不是她了。 她去了书房,拿了笔墨,脑子里构思一二,然后画起来。 早在娘家的时候,琴棋书画,她都学过的。 就是都是皮毛,只有书、画还略好些。 琴这个,说皮毛都勉强。 或许是上辈子安静惯了,受不得噪音? 至于棋,则是懒得动脑子。 她骨子里还是懒人,能动的脑子动了,可以不动脑子的时候坚决不想动。 书法与画画这个,省心的多。 既是跟九阿哥说要孝顺宜妃,总不能只动动嘴巴。 舒舒打算画一些首饰样子,回头让银楼那边做。 不仅宜妃,还有太后娘娘,也要礼尚往来。 太后娘娘太实诚了。 舒舒心里将这几个月收的东西算了算,可真是不少了。 还有生她的额涅,养她的阿牟。 没道理孝敬了婆家长辈,就真的将娘家亲人丢在脑后。 即便不能厚此薄彼,也当一视同仁。 宜妃喜欢梨子香。 可是梨花细小不吉,大家并不怎么用这个花色做首饰。 舒舒就很保守了选择其他图案,福字、海棠这些。 到了太后那里,就是寿字、桃子图案。 觉罗氏喜欢牡丹,堂皇大气,就直接牡丹。 伯夫人不喜欢花,就直接用如意图案。 舒舒画着,东边的喧嚣声就越来越大。 舒舒撂下笔,走了出来。 头所的院子里有各种动静。 听着这说话声,像是开始抬家具了。 有嬷嬷的声音,应该是十三阿哥身边的人,过来盯着的。 舒舒就退回来,让核桃传了李银:“你带几个人在头所、四所多看看,要是有能搭把手的地方,就带人搭把手。” 李银应了,退了下去。 核桃斟酌着道:“福晋,给头所、四所的小菜前头都预备好了,那五所呢?都是皇子阿哥……” 舒舒拍了下脑门。 实在是十二阿哥的存在感太低。 悄无声息的。 连带着舒舒平日都想不起他就在五所。 差点就出了纰漏。 上书房送饭那个,还能有个说辞。 这送东西,还要做出分别,是太失礼。 她赞赏的看了核桃一眼,道:“往后这种我有甚么没想到的,你就帮着多想着些。” 核桃忙不迭点头:“嗯,嗯,您别嫌奴才啰嗦就好。” 舒舒就叫了小棠,按照预备好的吃食与其他干菜,再预备出两份。 除了五所,还有三所。 十阿哥那边,也给一份,一视同仁到底。 小菜这些还能匀一匀,类似于木耳、银耳、黄花、豆皮这些干的食材,少不得又打发人去御膳房补了一些。 下晌的时候,头院的动静小了。 大物件已经抬完了。 齐嬷嬷带着小棠,身后跟着几个太监,比照着几位皇子阿哥的年岁,从三所送起。 三所的首领太监都惊住了。 跟着齐嬷嬷打听:“老姐姐,好好的,九福晋怎么还客气上了?这大雪抛天的,连您都惊动了?我们阿哥爷这里,不是早有了一份,样样都不缺啊!” 齐嬷嬷道:“福晋给其他阿哥爷都预备了,十爷也要有。” 两家的主子亲近,两人也打过交道。 三所首领太监也就明白大概的意思。 谁让现下宫里的阿哥,九阿哥最年长,下头的都是弟弟。 九福晋跟着,就成了“长嫂”,对下头的小叔子,自然不好表现出远近亲疏来,往后面上要一视同仁。 三所总管就安心收了东西,亲自将齐嬷嬷送了出去。 随后,齐嬷嬷她们回来取了东西,去了五所。 五所这边的首领太监,则是战战兢兢的。 五所的人,在阿哥所这边存在感都不强。 十二阿哥的做派如此,这边的人就都拘谨的很,平日里不怎么出去,与其他阿哥所的人也没有往来。 齐嬷嬷也是差不多的话。 还是小棠在旁解释了几句,不外乎自家福晋预备了不少冬菜,想到小叔子们,就挨家送些。 首领太监仔细的记了。 随后齐嬷嬷两人才是头所、四所这样走下来。 两人回来后,就到正房给舒舒回话。 齐嬷嬷说话直,也不婉转,直接道:“除了三所,都没有女眷,福晋往后省心些。” 小棠跟着北巡,一路上在外见人,眼力也练出来,则道:“五所管事的是首领太监,不像个有主意的,行事也小心,平日应该是十二爷自己拿主意;四所也是首领太监管事,看着有底气的多,态度也热络殷勤;头所是嬷嬷出面……” 说到这里,她皱眉道:“奴婢打听了两句,这嬷嬷姓郭,跟刘嬷嬷一样,是十三爷的奶嬷嬷……” 舒舒看出来,小棠这是有了偏见,担心这个郭嬷嬷托大,跟刘嬷嬷似的倚老卖老辖制阿哥。 舒舒望向齐嬷嬷。 齐嬷嬷性子是直些,可是看人却不拖垮。 齐嬷嬷道:“比老奴活络,提及十三爷,就跟老奴提及福晋似的……” 这一比喻,舒舒就明白了。 视若骨肉。 倒也不意外。 人心都是肉长的,哺育大的小主子,又跟着服侍十来年,真要论起来说不得比自己生的更看重些。 她可没有忘记,十三阿哥明年还有不好的遭遇。 身边有个妥当人,也叫人放心些。 至于章嫔…… 就不好打听什么了。 犯忌讳。 就跟舒舒这样,有慢性病也会瞒着,不会宣扬出去。 快病的话,防不胜防。 中午的时候,依旧是李银这边带人,去上书房送了膳食。 不过回来的时候,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跟着回来了。 雪又起来了。 下午他们的骑射功课就省了,提前散学回来。 十四阿哥带了兴奋道:“九嫂,我们今天大老远搬过来,是不是要吃接风宴?” 舒舒心里“呵呵”,她可以预见到,往后阿哥所这边,会有各种各样的宴了。 她笑着说道:“放心吧,早预备好了……” 就是之前当成寻常晚点,没有当成“宴”。 十四阿哥这才放心,笑着说道:“那您忙着,我们先回去,等九哥回来,我们再过来。” 舒舒点头道:“各种小菜与方便吃食都送过去了,回头有什么缺的,打发膳房的人过来取就是。” 十四阿哥笑着应了。 十三阿哥在旁边谢过。 舒舒就道:“十三弟问问郭嬷嬷晚上得不得空,要是得空也过来,正好可以与齐嬷嬷作伴……” 十三阿哥笑着点头:“肯定来,弟弟跟嬷嬷念叨好些回二所的吃食了。” 十四阿哥在旁,觉得十三阿哥要是带人,自己不带的话有些亏,就道:“弟弟也带人来,让谙达过来认认门,往后过来也方便些。” 舒舒能说什么? 只能庆幸今天崔总管在,要不然的话,连个陪客的都没有。 等到两人走了,屋子里清净。 舒舒就有些麻爪。 寻常的晚点,成了“接风宴”,那就不能落下五所。 可是这样临时请客,成了提溜人。 很是失礼。 不过失礼也比落下强。 她喊来李银,交代着:“拿着帖子,按照请客的规矩走,跟十二爷说清楚,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是昨晚过来说搬家的,至于‘接风宴’是中午十四阿哥回来张罗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 十四阿哥才十一岁,想一出是一出的,并不会故意轻慢哪个哥哥。 要是自己这个嫂子张罗宴席,然后当天提溜人,就太傲慢无礼。 李银下去了。 舒舒叹气。 这就是不熟悉的弊端。 要是像跟十阿哥这样熟的,也不用顾忌这许多。 大雪天气,还有什么比火锅更好的? 舒舒就叫了小棠,张罗起晚上这一顿。 辣锅是肯定要的。 十三阿哥一路下来,无辣不欢。 就是九阿哥,吃不了太辣,也喜欢借个味儿。 倒是十二阿哥与十四阿哥,还没有解锁这个大门。 舒舒就叫小棠预备好两样锅底,微微辣的红油锅底,还有不辣的菌汤锅底。 银钱也没有吝啬,直接拿了二十两银子,打发人去御膳房,各色洞子菜都来几把。 新鲜宰杀的羊肉,还没有冻起来的,直接来了半头羊。 海带、木耳、豆皮、粉条什么的,也都泡开。 猪、羊、鸡、鸭,各种部位,都片成了薄片。 干豆腐、冻豆腐、老豆腐、油豆腐,也好几样。 等到各色洞子菜一到,就凑成三十来样的。 宴开三处。 前头厢房一席,是崔总管作陪,招待几个院子的首领太监。 正院西厢一席,是齐嬷嬷作陪,就是皇子们身边的奶嬷嬷或保母嬷嬷。 正房这里一桌,直接摆在西次间。 * 五所这里。 十二阿哥穿着半新不旧的大氅,在院子里,手中拿着弓箭。 风雪中,一支支箭射了下去。 虽说上书房放了半天假,可是十二阿哥没有给自己放假,回来后依旧是按照上书房的功课安排,将下午的功课进行完。 首领太监在旁,欲言又止。 十二阿哥望过去。 首领太监道:“阿哥爷要是不想去,奴才就过去赔个罪,只说阿哥爷见了风了,有些不舒坦?” 十二阿哥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是说酉初么?还早呢,急什么!” 首领太监带了惊喜,道:“您过去?” 十二阿哥点头道:“过去……” 要是真的临时拉他凑数,或者面子情知会一声,那他肯定不过去。 不去讨那个嫌。 可是二所的管事太监说的清清楚楚,是十四阿哥临时张罗的“接风宴”。 自己要是再别扭,就显得孤拐了。 他只是不喜欢多事,不爱是非,可也能晓得旁人是真情还是假意。 九嫂预备的吃食还收着。 虽说自己是借了光的,可是这个光给了,就是情分。 吃人嘴软这句话,什么时候都适用…… 小九的话第二篇 先鞠躬感谢大家,八月月票榜67名,十个粉丝称号到手,随后在书友圈发布活动,大家分果果。 没分到的书友大大也不用着急,九努力更新,争取以后每个月都有,^_^。 八月更新33.6万字,刷新小九入行来的历史成绩,均订增加了一千一。 这只是其他作者大大半天、一天的成绩,可九还是心满意足,咱们的小众书扩大了一点点读者范围,高兴,^_^。 昨天最后一章没求保底,失误,泪奔求了。先占上位置,还得继续努力前五十! 有盟主了,纯野生的,不认识作者,也不是友情支持那种,激动,还是两位!爸爸! 小声说,现在作者圈全太卷了,什么都比,555。 今天四更,明天也四更! 凡订阅的、投票的书友朋友,也都是衣食父母,同样感激感谢,九月继续做个勤奋九。 九月,希望大家也都有好运气,开开心心的,^_^。 继续滚去码字…… 《我的公公叫康熙》小九的话第二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二十三章 烫手(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是与十阿哥一起回来的。 不是巧合。 是舒舒打发李银去内务府衙门与宗人府衙门叫的人。 就是怕他们兄弟俩耽搁了。 尤其是九阿哥,既是要请客,总不能比客人还晚。 两人顶风冒雪的回来。 十阿哥过来打个站儿,跟舒舒招呼一声,就先回三所换衣裳去了。 九阿哥去了端罩,带了疑惑道:“昨天不是说简单吃些么,怎么又大张旗鼓的?” 舒舒接了衣裳,叫核桃收好,笑着说道:“十四阿哥开口了,兴致勃勃的,又不是费什么事儿……” 九阿哥提醒道:“小心那家伙蹬鼻子上脸,他不会客气的。” 主动请客与被动请客本就是两回事。 舒舒虽吩咐的周全,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烦躁。 下午吃了一碗冰糖燕窝,已经自我开解。 都是弟弟。 九阿哥对福松上心,她为什么不能对几个小阿哥上心? 她就笑着说道:“一会儿当着十四阿哥,爷可别说这些个,别费了辛苦还不落好……十四阿哥还小呢,过两年就好了。” 九阿哥嗤笑道:“爷像他那个时候……” 他有些说不下去。 好像也不大懂事。 当时也脾气大,还爱酸脸子,看什么都不顺眼,整天里就爱与人顶嘴。 上头年长的哥哥们不爱搭理他,他也不爱搭理他们。 也就是八哥宽容,不与他计较,反而多有宽慰。 他带了惆怅道:“八哥也入宫请罪了,这事情到底算没算过去?汗阿玛还没松口,也不知道八哥什么时候才能回六部当差……” 舒舒嘴唇勾了勾,笑道:“总要年后吧,爷别操心这个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隔得久了,皇上先头的怒气也就散了,说不定是好事儿。” 九阿哥被说服了,点头道:“你说的也对。” 舒舒神色不变,心里却有些窃喜。 八阿哥瞒不住了。 他要比先前表现的更小心低调。 谁让他多了一个侧福晋? 现下康熙就在不知不觉的防备皇子阿哥了。 八阿哥想要苟着发展,满朝廷交好,怕是再无可能。 多个富察家做旗属,与多个富察家做岳家,分量完全不同。 康熙做了三十多年帝王,有信心将马齐兄弟拢在手中,才大大方方的拨下去给儿子做助力,可时间久了,心里不嘀咕? 只要暗中关切些,所有的野心都无处遁形。 舒舒心情大好,拉了拉九阿哥手,心里痒痒的。 九阿哥看了门口一眼,低声道:“想了?” 舒舒点点头。 九阿哥低头道:“那也得等晚上……” 舒舒撂下他的手,摸了下肚子,摇头道:“得过几天了,晚上也不行……” 亲戚到了。 她下午心烦也是因为这个。 九阿哥明白过来,伸手就摸她的肚子,带了担心:“疼不疼?” 舒舒摇头道:“下午歪着来着,刚才吃了一碗燕窝,两块蜜果子,不过还是有些腰酸,回头我就不上桌了,还饱着,不想吃……” “嗯,嗯!” 九阿哥点头道:“又不是正经客人,你好好歇歇,就甭管了!” 舒舒原本不担心,听了这话,反而不安。 她温温柔柔的嘱咐着:“还有十二阿哥呢,爷到时候也顾着些,别冷落了。” 九阿哥撇撇嘴,道:“那他要是不说话,爷怎么办?也不能逼着他说……” 舒舒笑着说道:“爷这么厉害,哄个孩子还不容易?十二阿哥就是看着安静些,真要说起来,还没到十三周岁,爷就多些耐心,谁叫爷现在是哥哥呢。” 实际上舒舒心里,并没有太亲近十二阿哥的意思。 但是她心里想的是心里想的,面上并不表现出喜好来。 因为九阿哥七情上面。 总不能让他将不耐烦摆在脸上,那就得罪人了。 九阿哥果然脸色好些,点头道:“是啊,就是装大人罢了,还是孩子呢。放心,那么多蒙古王公台吉,爷都能忽悠明白,一个十二不在话下!” 这会儿功夫,十四阿哥到了。 他没有空着手,拿着一盆腊梅宝石盆景。 连锦盒也没装,就这样双手捧了拿进来。 “九嫂,冬天不好出去,这花儿送您养眼睛……” 十四阿哥笑得乖巧,直接递到舒舒手中:“您看看喜欢不喜欢,要是不喜欢,弟弟再给您换旁的……” 舒舒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就是这宝石盆景看着价格不菲。 整块碧玉雕刻的花盆,里面是沉香雕的树干,上面点缀着蜜蜡腊梅花,看着十分逼真。 就是在宫里,这样的宝石盆景都是上等的。 这花盆是暖乎乎的,还有余温,舒舒却觉得烫手。 她看了眼九阿哥。 这……方便收么? 有哄骗小孩子好东西的嫌疑。 九阿哥就道:“收着!往后有你受累的,不收就亏了!” 十四阿哥跟着点头,笑道:“就是,就是,反正弟弟最实在,才不会同九嫂客气……” 舒舒除了笑,还能说什么,只能道:“那就谢谢十四弟,正好这些日子做针线,眼睛老犯酸……” “针线?” 十四阿哥听了有些心动,凑过来道:“九嫂,七月里九哥戴的荷包,镶珠子那个,是您缝的还是旁人缝的?要是针线上人做的,能不能给弟弟也做两对,外头还没见过那样式的荷包……” 这几日,十四阿哥被十三阿哥念叨的,也晓得“叔嫂有别”。 嫂子就是嫂子,看着像姐姐,也不是姐姐。 舒舒这人,不怕吃亏,就怕占便宜。 收了十四阿哥这样大的礼,舒舒正不自在,听了这话,忙道:“那是珠绣,我身边丫头会,十四弟要是喜欢,我就叫人给伱做两对,你有喜欢的颜色同样子没有?” 十四阿哥笑着说道:“什么样子都行,就是要大,能装饽饽的……颜色要金色的,看着亮堂,也合身份……” 他比比划划的,丝毫不客气,还叮嘱着:“最好五颜六色的,看着热热闹闹的。” 这审美…… 还真是符合小孩子的身份。 舒舒心里有了大概的想法。 就是撞色。 荷包上撞不够,还有抽带什么的。 舒舒就道:“这样的荷包,总要二月底、三月初才能戴出去,那就不做厚缎子的,直接做春秋能用的?” 十四阿哥点头道:“嗯,不着急。” 九阿哥嫌弃道:“爷提醒你啊,别送了一回礼,使唤你九嫂八百回!就这一回,我跟你说!” 十四阿哥听了,不乐意了:“那明年秋冬呢?” “啊?”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这是让爷说着了,你这是想使唤你九嫂几回?边去!爷的福晋,爷还没舍得使唤呢!” 十四阿哥“哼”了一声,也不理睬九阿哥,转眼望向舒舒,脸上露出可怜来:“九嫂,弟弟也没法子,身边嬷嬷叫人预备的那些荷包,一个个老气不好看,颜色也不鲜亮……前些日子针线上有个宫女挺会配色的,还说要帮我做荷包,结果得了风寒挪出去了……” 舒舒望向九阿哥。 金家女? 九阿哥点点头。 就是她。 御前动作挺快。 九阿哥并不意外。 他都告到御前了,要是汗阿玛还不出手管管,那他不是白说了。 十四阿哥不说话,他看看舒舒,又看看九阿哥。 两人方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九嫂帮自己张罗两对荷包,还要九哥点头?! 要么说内务府那些人的嘴就不能信,将九嫂编排成母老虎似的,结果呢? 这比家猫都听话! 十四阿哥觉得自己失策。 往后还是识时务一些,对九哥也恭敬些。 然后,可以学两招,嘻嘻…… 这也是训妻之道…… 这会儿功夫,十三阿哥也到了。 他手上捧着锦盒。 应该是同十四阿哥商量好的,也是一盒盆景。 不是仿真花木,而是一株玫红色的珊瑚。 珊瑚市面上常见的,是从白色到淡粉色、正红色,这样鲜亮的玫红色的倒是不多。 底下花盆也就是镂空金盆,配色简单,却不失大气奢华。 十四阿哥的都收了,十三阿哥这里,舒舒当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不仅接了,还带了几分迫不及待,对诸人道:“你们先坐着,我先摆屋里去,放外头碎了,可要心疼死了……” 送礼送到心头好,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 十三阿哥翘了嘴角,十四阿哥眉开眼笑,都没有话说。 九阿哥晓得舒舒不缺这些。 她的嫁妆里,类似的宝石盆景好几盆,珊瑚也有更大更艳的。 应该是为了十二阿哥。 怕十二阿哥过来的时候,万一空手,或者拿的东西与那两个相差太大尴尬。 这做哥哥、嫂子,与做弟弟、弟妹,还真是不同。 舒舒在五嫂、七嫂跟前,就不会这样行事小心。 九阿哥觉得,自己也可以找找当哥哥的感觉。 就是都照顾着些,不用跟他们计较。 这样想着,九阿哥觉得十四阿哥也顺眼不少。 这个弟弟有时候闹了些,不大懂事,可不小气,送东西还算用心。 东稍间里。 舒舒手中拿着腊梅花,直接放梳妆台上。 核桃捧着珊瑚盆景,小心地跟在后头。 舒舒就指了指,小声道:“先放这儿,回头叫人做了玻璃罩摆书房里……”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四章 是丰是俭(加更谢盟主吉林杏鲍菇) 这会功夫,院子里又有动静。 九阿哥他们原本在东次间说话。 九阿哥炕边坐着,十四阿哥坐在另一侧,十三阿哥坐在圆凳上。 九阿哥很有哥哥的样子,嘱咐十四阿哥道:“那你院子挨着你十二哥的院子,他是个书呆子,平日里就捧着本书看,你平日也别太闹腾了,吵了他看书,这边院子墙薄,院子里说话,隔壁都能听见。” 这话是嘱咐十四的,也是暗中提醒十三的。 头所也安安静静的,别吵了这面。 就是他想着弟弟大了,不好直接说,就拐了个弯。 十四阿哥叹气道:“弟弟倒是想闹腾呢,也没有那个功夫啊,整日里上书房,一年歇不上几天。”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十阿哥挑了门帘子进来,后头跟着不苟言笑的十二阿哥。 屋子里从堂屋到次间都是灯火通明的。 眼见着大家在东次间,十阿哥与十二阿哥就右转过来。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原本坐着,都站了起来。 舒舒也放好了盆景,带了核桃从稍间出来。 大家都望十二阿哥的怀中。 他怀中鼓鼓囊囊的,好像抱着个小棉被。 “这是带吃的了?怕凉了?” 十四阿哥凑上前去,好奇的问道。 十二阿哥不紧不慢的将东西放在炕边,而后对着舒舒躬身道:“九嫂安……” 舒舒避开,微微屈膝道:“十二叔安……” 十二阿哥这才打开上面贩覆盖的小被子,还有个简易的框架,露出里面是,绿油油的,是一盆水仙。 不是宝石盆景,就是一盆真正的水仙。 底下是上好的青瓷,可上头就是水仙。 这是冬天最常见的花了。 并不显得金贵。 这礼,乍一看,有点薄。 他客客气气道:“也没有别的东西,就送这个给九嫂养着玩儿,正合时令……” 舒舒双手接了,仔细看了几眼,真心赞道:“鳞茎肥大,叶片苍翠,水仙中的上品,谢谢十二叔……” 水仙花不仅卖相好,寓意也佳。 按照士林说法,水仙有仙人之姿、君子之德,送水仙花来,就是极好的盛赞。 舒舒心中小小的美了一下,对十二阿哥的好感涨了一大截。 万万没想到,看着冷冷清清的,还挺会讨好人。 十四阿哥看了好几眼:“这没开花呢,有什么好看的?” 舒舒笑着说道:“没开花赏叶,开花赏花,正是两全其美。” 十四阿哥有几分嫌弃。 他觉得十二阿哥不厚道,糊弄人。 也就是九嫂和气不势利,要不然话,谁乐意要一盘便宜的水仙花。 十二阿哥脸上,波澜不惊。 十阿哥在旁笑着说道:“我倒是跟十二想到一块去了,也在熏房给九嫂定了两盆迎春,估摸着要过几天才能送来,到时候花期也到了。” 宫里也有暖房,专门种植花木的,称之为“熏房”。 弟弟们都尊敬舒舒这个嫂子,都没有空着手来,九阿哥很是满意,看着十二阿哥也带了笑。 十四阿哥在旁不干了。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了看十二阿哥,又看十阿哥,道:“不对啊,十哥与十二哥怎么只给九嫂带东西!我们俩的那份呢?今儿是我们搬家,这吃的不是‘接风宴’么?怎么伱们当哥哥的,都空了手?” 十阿哥笑道:“不着急,早预备下了,没往这边折腾,明儿你们自己去三所挑……” “还能挑?” 十四阿哥眼睛放光,摩拳擦掌:“那是什么样?” 十阿哥道:“一人一把蒙古刀!” 十四阿哥眼珠子转了转,道:“是科尔沁那边给的,还是阿霸亥那边给的?” 十阿哥扫了他一眼:“不都是蒙古刀么?问这个做什么?” 十四阿哥笑着说道:“要是都有,那弟弟我挑阿霸亥的!哈哈,十哥是贵婿,阿霸亥这边肯定预备的更好!” 十阿哥轻哼道:“没得挑,就一人一把!” 阿霸亥台吉是给了他一把蒙古刀。 刀把是黄金的,上面镶嵌了的狼王的牙。 十阿哥早收好了,是不会送人的。 要是九哥要,他还琢磨琢磨,老十四这里做梦也别想。 十四阿哥带了失望,道:“好吧,没挑就没挑吧……” 他又望向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道:“《大清律》,一人一套!” 十四阿哥的脸僵了,皱眉道:“十二哥在说笑么?好好的,预备这些?书房里师傅讲就够了,还看这个做什么?” 十二阿哥忍不住眼角瞄了九阿哥一眼,带了几分认真道:“不是坏事,不会吃亏!” 没想到九哥、九嫂还有前缘,跟话本子似的。 十二阿哥看着稳重,年岁在这里,心里也有些八卦。 十四阿哥听得越发糊涂。 “吃什么亏?我是汗阿玛的儿子,不看这个就吃亏了?” 九阿哥在旁的,觉得有些微妙。 他也是汗阿玛的儿子,他就吃亏了! 十二刚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十二阿哥看着平静,实际上面对十四阿哥的嫌弃,心里有些乱。 他是真没有准备礼物,方才提及这个,是正好想起自己预备了两套《大清律》,就直接说那个了。 后头那一句,好像说多了。 九哥不会恼吧? 十二阿哥抿着嘴,不肯吱声了。 九阿哥忙道:“行了行了,膳桌都摆上了,过去坐吧。” 说罢,他就前头带路。 眼见着舒舒没动,其他人也都没动。 舒舒笑道:“你们去吃,我这两天有些咳,吃药怕犯冲,之前吃了饽饽了……” 屋子里确实有些药味。 实际上是四物汤。 十阿哥皱眉,带了担心,道:“那太医怎么说?” 舒舒道:“就是早上看雪景,出去吃了风,有些咳,吃三天药发发汗就好了。” 十四阿哥立时道:“弟弟那有柿霜,那个也止咳,比吃药好……” 说着,他就等不得,吩咐跟着的太监:“你都取了来!” 舒舒忙道:“不用,不用,已经不怎么咳了。” 柿霜是贡品,不在皇子分例里,这肯定是德妃贴补给小儿子的,舒舒怎么好意思要? 十四阿哥对身边人摆摆手,眼见人出去了,才道:“您就别跟弟弟客气,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正好有罢了,难道九哥去御药房讨不来么?” 这话一说,舒舒倒不好说什么。 九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 大大方方的,这可真是好习惯。 九阿哥就招呼大家去了西次间。 地上摆着圆桌。 上面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碗碟。 里面装着各色食材。 中间是两口黄铜锅子。 不是常见那种中间带孔眼的,而是像汤锅似的。 里面的汤都咕噜咕噜的。 十四阿哥看着碗碟的数量,惊住了。 昨晚他刚见识了兄嫂饭菜的简朴,今天就见识了什么是奢华。 他简单数了数,诧异道:“四十多盘,汗阿玛的膳桌也没有这么多样吧?这得花多少银子?” 皇子的份例都是固定的。 皇子福晋的份例多些,也不会这样富裕。 那凑这一桌菜,就要自己掏银子。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这有什么,不是给你们俩接风么,肯定要可好的吃,管他银子是多少?” 十四阿哥看着几样食材眼生,指了指道:“九哥,这几样是什么?” 九阿哥看了一眼道:“铃卷,素鸡,酿豆腐泡,冻豆腐……” 十四阿哥不高兴道:“怎么好几样豆腐?不爱吃豆腐,想吃肉!” 门外,康熙原本有些不虞,此刻也舒展开来。 梁九功连忙挑了帘子,扬声道:“九爷,九福晋,皇上来了……” 西次间的几个皇子都出来了。 东稍间的舒舒听到动静,也带了核桃迎出来。 实在是今天下午二所的人去御膳房折腾了好几回,大包小包的。 动静太大。 就有人说到了御前。 康熙本就有些不放心十四阿哥。 到底是幼子,如今又是刚分出来一个院子单住。 他就带了几分好奇溜达过来。 没想到赶得正巧,正好二所宴开。 听着四十多盘菜,康熙就觉得有些过了。 加上九阿哥昨天才从乾清宫库房搜刮了大量海鲜食材,康熙就当是燕翅席。 听到后头这一句,他觉得不对劲,倒是越发好奇了。 康熙不动声色,看了舒舒一眼。 穿着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看着干净简朴,还是从东屋出来。 康熙心中,微微满意。 阿哥们都在西屋出来,并不混在一处。 本该如此。 十四阿哥已经上前,拉了康熙的胳膊道:“汗阿玛是不是来看儿子的?来的正好,方才儿子还想着,要是汗阿玛在就好了。” 儿子这样亲近依赖,康熙点点头,觉得没有白疼一回。 眼见着十二阿哥也赫然在列,他神色不变,心里颇为意外。 老九长进了,到底像个做哥哥的,没有落下五所。 要不然这边四个兄弟抱团,落下五所,成什么了? 九阿哥心里犯酸,嘀咕道:“汗阿玛您还真是偏心小儿子,当年儿子同老十挪宫时,可没见您过来瞧瞧……”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偏心怎么了?谁让你生在中间,不上不下的?” 九阿哥不服气,很想要提醒他一句,十四阿哥不是老儿子,后头还有三个呢。 还真是薄情,谁不晓得他老人家没有封王庶妃高位,可牌子没少翻。 结果生的两个儿子,就给抹了? 十阿哥则道:“汗阿玛您屋里坐,尝尝新式锅子……” 在围场行在养伤的那些日子,他吃过两回。 觉得挺好的。 康熙被儿子们簇拥着进了西次间。 眼见着摆着圆桌,上面满满当当都是碗碟,康熙的脸色有些沉。 奢靡! 等看清碗碟里装的东西,不是什么做好的海参鲍鱼,而是各色食材。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圈。 这就是四十多盘? 各种豆腐就占了七、八盘。 一只鸡,也分装着,鸡皮、鸡肉、鸡胗这就是好几盘。 菜这里,菠菜、香菜、小油菜是洞子菜,剩下白萝卜片、白菜心、山药、疙瘩白,都是御膳房常有的。 看着满满当当的,压根就没有值钱的食材。 老九方才在说大话,听着还以为这一顿饭要多大抛费,结果就是这些,也就糊弄糊弄十四阿哥这种没见识的。 五套碗筷。 康熙看了儿子们一眼,西五所的皇子都在这里。 董鄂氏不错。 八旗虽不像汉人那样规矩多,一家人吃饭,男女也有不分桌的。 可是董鄂氏毕竟是新媳妇,桌子上还有十阿哥、十二阿哥,叔嫂年岁相差不大,董鄂氏这样守着规矩,才更让人放心。 在北巡途中也是,她待两位小叔子亲近归亲近,行事却端庄不轻浮,所以两个小叔子都尊敬她。 看着跟着来低眉顺眼的舒舒,康熙神色就和缓了,道:“你歇着去吧,朕与阿哥们说说话。” 舒舒巴不得,福了福身,退了下去的。 这可不是找存在感的时候。 实际上,这已经不合规矩了。 康熙要是过来,就该在前院书房,等着儿子、儿媳妇过去请见。 而不是直接到正院来。 也就是今天阿哥们多,要不然的话,还不知传到旁人耳朵里,能编排出什么脏话来。 谁叫他是皇帝,他就是最大的规矩。 舒舒回了东稍间,心里有些后悔。 不应该表现得兄弟亲近就将席面设在正房,应该摆在前头去。 随即她也放下心来。 就算宫里的人爱扯闲话,也不敢扯到康熙头上去。 * 西次间里,康熙被请到上座。 左手是十阿哥、十二阿哥,右手是十四阿哥、十三阿哥。 按照规矩,本该十二阿哥在右边挨着坐的,谁让十四阿哥是幼子,就挨着康熙坐了,于是就是这样次序。 九阿哥这个主人家,坐在下首作陪。 小棠早已经将旁边放着的备用碗碟摆上。 除了盘子与碗筷之外,每人前面还有四个料碟,分别装芝麻酱,辣椒干碟,蘑菇酱碟,香油蒜泥碟。 御膳房的锅子,也有这种现煮的,如鱼片火锅。 就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味碟。 向来稳重的十二阿哥,看着眼前一排小碟子,都多了好奇。 等到康熙动了筷子。 大家就跟着动起来。 十阿哥直接奔红油锅。 里面已经有不少煮好的食材,酥肉、肉肠、炸豆腐、血豆腐。 菌汤锅里,则有煮好的白萝卜、海带、豆腐泡、木耳。 十四阿哥夹了两筷子菌汤锅的,不干了。 他要吃肉。 他夹向了红油锅,直接就是两块酥肉。 霸道的香味儿,满屋子都是。 十四阿哥觉得口水都留下来。 他刚要直接往嘴里送,十三阿哥忙拦下道:“裹了香油碟吃,要不烫嗓子。” 十四阿哥咽了下口水,从谏如流。 本来就是看着红透透的,实际上就是微辣的程度。 香油裹住,辣味就十分的不明显,反而更加增味。 十四阿哥的脸上,露出心满意足来。 康熙在旁不动神色,却是听了进去,也夹了一筷子,是一块炸豆腐。 他将豆腐沾了香油,吃了一口,以为会油腻,结果刚刚好。 这会儿功夫,小棠低头上前,恭恭敬敬的在每人手边放了一个杯子。 康熙看了一眼。 应该不是酒。 吃饭是吃饭,有酒就出格了,董鄂氏知书达理,不会犯了这样疏漏。 十四阿哥连吃了几口红油锅的,正觉得有些咸,只当是白水,带了嫌弃,问小棠道:“这是白水?怎么上这个?” 小棠道:“回十四爷的话,是蜂蜜水,这个甜,可以解辣……” * 四更一万四,书友圈粉丝称号活动开始了,大家分果果了,速来。 下一章会在9月2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五章 九哥,有鬼(一更求月票) 一顿饭,从酉初吃到酉正。 四十多个碗碟,除了几样剩下盘子底,其他都不剩什么。 吃完碗中最后一口伊面,康熙放下筷子。 大家看着,也都跟着放下筷子。 十四阿哥靠在椅子上,已经不想说话。 吃的时候没有感觉,可不知不觉吃了很多,现在肚子撑了。 他摸着自己的肚子,觉得像揣半拉西瓜。 小棠上前,换了每人的杯子。 不是蜂蜜水了,红彤彤的。 这是什么? 大家好奇。 可没有人问了,反正不会差就是了。 十四阿哥喝了两口,以酸为主,微微甜,嘴巴里的油腻仿佛都去了。 康熙则是看着杯子,想起了苦丁茶、米茶。 董鄂氏的点子多,而且行事还有规则,这肯定也是查过本草的。 这是山楂煮水?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 山楂消食积,补脾,健胃。 九阿哥方才好像多吃了几口面,这边侍膳的宫女出去一趟,回来就预备了这个。 自家这个九阿哥,还真是有福气。 董鄂氏也贤惠,服侍丈夫精心。 九阿哥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望过来,带了得意道:“汗阿玛想问这个?这是山楂酱兑的凉白开,饭后喝点儿正好,解腻助消化,昨儿还叫白嬷嬷带回去两坛子给皇祖母,您要是喝着顺口,儿子也孝敬您两罐子?” 康熙神色温煦,点点头,道:“也可。” 昨天九阿哥拿了那么多食材回来,他也该收回些。 他最是满意的是,董鄂氏能想着孝顺宁寿宫。 太后不喜菜蔬,日常饮食以肉为主,人又上了年岁,动的少,喝这个算是对症。 出了郭络罗氏悖逆的事,老太太没有说什么,却是伤心了。 十四阿哥在旁道:“九哥、九哥,今天九嫂打发人送的那些,有这个山楂酱么?” 九阿哥哪里晓得这个? 他晓得小棠是管着膳房那一摊的,就问到:“福晋都让送什么了,仔细说说,有这个没有?” 小棠就恭敬回道:“每位阿哥爷膳房都是六样坛子菜,腌苏子叶、酸辣萝卜、香辣小头蒜、八宝酱菜、腌芹菜、黄瓜条;六样干菜,海带、木耳、香菇、豆皮、粉丝、豆角干;六种肉,腊肉、咸肉、风干肠、腊鸡、腊鱼、火腿;还有六罐酱,肉酱、蘑菇酱、葱油酱、伊面酱、芝麻酱,鸡油辣椒酱;还有银丝面、伊面、叶子面、桂花蜂蜜与秋梨膏,外加鸡子五十枚,总共是三十样……没有山楂酱,福晋说了,几位阿哥爷长身体,不用喝这个,喝了容易饿……” 东西就是小棠收拾的,小棠送的。 说起来,她自是头头是道。 这其中六样干菜、六样肉,银丝面、鸡蛋,都是御膳房直接花了银子弄来的,不在皇子每日伙食份例里。 剩下十六样,都是二所膳房自制的。 听得大家都一愣一愣的。 十阿哥熟悉这边,心中有数。 二所膳房储备的小菜与酱料,除了几样数量少、不好分的,差不多都在里了。 十二阿哥则是生出不安,只晓得送了五所膳房东西,没想到竟然这么多。 这些食材,不在皇子分例里,都要花银子的。 自己就拿了一盘水仙做回礼,会不会失礼? 早知道就不该将书房养的水仙拿来,而是将多宝阁上那盆宝石水仙拿来。 当时他想起九嫂的风姿气度,觉得假花不匹配,看着暗沉灰扑扑的,不如真花苍翠鲜亮。 就选择了真水仙,到底显得简薄了。 十三阿哥是北巡路上跟着兄嫂吃了一路的,脸上露出笑来。 他都馋了。 尤其是几样酱,直接配米饭、配面条都好吃,看着简简单单的,比宫里的例菜吃着更顺口。 自己先头还跟九嫂念叨过这个。 十四阿哥对于膳房都没有什么概念,就是觉得东西多。 可他不足兴,道:“饿了就再吃呗,九哥我还想要这个,预备下这个,遇到好吃的,就不怕撑着了……” 九阿哥还没说话,康熙已经训斥道:“胡闹!食不过饱的道理都忘了?!” 吃饭的时候不兴骂孩子,吃完了还顾忌什么? 十四阿哥见他恼了,不敢掰扯,站起身来,耷拉着脑袋听训。 康熙冷哼道:“毛毛躁躁,打发人去钦天监问了一句,就找了借口搬家,腊八前今天确实宜迁居,可还有一句不利西北,你怎么当不见?此为不智!又是这样天气,道路湿滑,宫人顶风冒雪,辛苦倍增,此为不仁!” 说到最后,已经带了不虞。 十四阿哥小声道:“儿子就是想早点儿过来,跟着哥哥们住,这多热闹啊……” 康熙嗤笑道:“你倒是觉得热闹了?乱糟糟的,讨人嫌!” 十四阿哥年岁不大,可也爱脸子,马上不干了,带了委屈:“汗阿玛您怎么这样说?儿子怎么讨人嫌了?九哥、九嫂最喜欢我了……” 说到这里,他望向九阿哥道:“九哥您说是不是?十哥不如我机灵,十二哥不如我会说话,十三……哥不如我大方知礼……去哪找我这样懂事贴心的好弟弟?” 九阿哥觉得牙疼,不是很想回答。 十阿哥在旁带了笑。 早先没觉得,现在才发现十四阿哥与九哥居然挺像的。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同母兄弟。 都这样厚脸皮。 想到这里,十阿哥扫了眼十三阿哥。 想起来初定礼的时候,不少人将十三阿哥当成了他的同母弟…… 十四阿哥见九阿哥不接话,伸出手来,道:“难道弟弟不贴心?那宝……” 九阿哥忙道:“对,对,对!十四弟你说的对,伱是最懂事的好弟弟了!” 这碎嘴子! 九阿哥可不想他将盆景、柿霜说一遍,听着还好像他们夫妻占弟弟便宜似的。 十四阿哥得意起来,跟康熙道:“汗阿玛您瞧瞧,儿子说的对不对?就是这些膳房的吃食,哥哥们也是沾了儿子的光,九嫂肯定是觉得单给儿子一份不好,才大家都有的……” 他扬着下巴,很是大言不惭。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对视一眼,都懒得接话。 他算老几? 后来的,且排不上数儿。 十二阿哥也没有接话,脸上却露出不赞同来。 十四阿哥瞧见,追问道:“十二哥您觉得不是这样?” 十二阿哥点头道:“嗯,咱们沾了九哥的光,不是沾了你的光……” 十四阿哥不赞同道:“九哥能想到这个?您可太高看九哥了,这压根就不干哥的事,明明是九嫂体恤咱们……” 十二阿哥说了这一句,就又蚌壳似的闭上嘴。 外头传来梆子声。 入更了。 康熙便不多留,起身回乾清宫。 大家都到阿哥所门口恭送。 康熙的肩辇缓缓而去。 雪早已经停了,北风呼啸。 在这阿哥所的甬道里,份外明显。 “呜呜……” 带了回旋声。 九阿哥装了半天的好哥哥,虽没有发挥什么余地,可也有不耐烦,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就散了吧!” 两处厢房,也得了圣驾降临的消息,也都匆忙了吃完,都安生的等着。 就此散了。 各所的太监、嬷嬷提着灯笼,簇拥小主子离开。 九阿哥随后拉着舒舒道:“别说话,快进屋!” 是支气管炎,又不是冷空气过敏,不至于如此。 但是九阿哥关切,舒舒就也领情。 小棠带了人将西次间的席间撤了,开了窗户放味道。 九阿哥不想去书房,就赖在东稍间。 两人泡了脚,简单洗漱。 九阿哥就拉着她在幔帐里躺下:“乖,什么也不干,爷帮你捂捂肚子……” 舒舒也有些没精神,就任由他。 待客挺累的。 虽然今天的客人不多。 不过也有新奇的发现。 就是十二阿哥看着老实木讷,没想到还有促狭的一面。 舒舒看见了,他说给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大清律》的时候,瞄九阿哥来着。 看来,消息挺灵通的。 想想也正常。 十二阿哥虽在宫里,可身边的哈哈珠子是外头的。 当时董鄂家与桂丹打官司的事情,外头也传得沸沸扬扬的。 消息灵通的,就会晓得其中还有九阿哥的干系。 就是没人提罢了。 九阿哥的手不老实起来,不仅摸肚子,还往上摸。 呼吸也急促起来。 舒舒眯着眼睛,琢磨起来。 这是少年得了甜头,上瘾了? 要是平时,舒舒就配合他胡闹了。 今日心烦。 她不免又悲观起来。 幸好她没有怀孕,要不然九阿哥能坚持十个月么? 要是她大着肚子,艰难的度着孕期,九阿哥上了旁人的床…… 舒舒觉得手痒。 她望了九阿哥腰下,那样的话,大家都清净了事。 似乎察觉到舒舒身体的僵硬,九阿哥的手又回到肚子上,将舒舒搂在怀里,狠狠的吸了两口气,才小声道:“再忍几天,这几天爷不招你……” 舒舒哭笑不得。 这倒打一耙的劲儿,好像忍不住的是她…… 少年血热,九阿哥的手热热的,怀里也是滚烫。 舒舒因身体的原因,手脚都有些凉了,就缩在九阿哥怀里。 九阿哥想起一事儿,道:“年底赏银的事情,爷之前问了汗阿玛一嘴,说是快了,爷觉得咱们不会少了,你先头北巡照顾十弟与十三的功劳还没算呢,汗阿玛不好单赏你,估摸会直接加在爷这头……” 他当差晚,比不上哥哥们,跟打噶尔丹也不搭界。 可是连上舒舒的功劳,跟着分一份赏银,也理直气壮。 又不是他硬要凑上去要的,是汗阿玛早说了有他的一份。 就是他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的赏银估摸会减半,才念叨着如王例。 舒舒听了,也觉得欢喜。 银子谁也不嫌多。 自己的付出得到认可,也是好事。 “爷觉得是能赏多少?” 舒舒带了期待。 九阿哥想了想道:“不是单赏皇子阿哥,是赏赐宗室,王公贝勒的年俸在那里摆着,少了拿不出手,总要三千起步……” 多罗贝勒的年俸两千五百两。 多罗郡王年俸五千两。 和硕亲王年俸一万两。 太少了,确实不体面。 不知不觉,两人抱着,睡了过去。 “砰!砰!砰!砰!” 寂静子夜,万籁俱静,叩门声响起。 舒舒一下子被惊醒了。 前头传来凄厉的哭声:“九哥、九哥,有鬼!” * 粉丝称号活动管理已经申请,在等网站批下来,大家不要着急。小声说,怕大家移情别恋了。想着落袋为安,所以再次求月票。^_^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理智的舒舒(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还迷迷湖湖的。 舒舒连忙推了推他。 外头的声音越发清晰。 然后就是凌乱的脚步声。 正院里有了动静。 “阿哥爷……” 不大熟悉的声音。 “十四爷……” 这是核桃的声音。 舒舒不留人在上房值夜,可要防着主子有事传唤,几个丫头也都自己排了班的。 不用整晚的熬着,就是合了衣裳,别睡得那么死。 今晚值夜的是核桃,出来的才会这么快。 “走开,不许拦着爷!” 是十四阿哥的声音,带了哭腔。 舒舒也带了紧张。 这大半夜的? 怎么了? 九阿哥坐了起来,带了不痛快。 堂屋的门被拍的“啪啪”直响,要不是舒舒习惯放下门闩,怕是就要被十四阿哥堵被窝。 “大半夜的,折腾什么?” 九阿哥皱眉,恼的不行,翻身下炕。 眼见着舒舒要跟着下炕,他往里推了一把:“大半夜的,你就别跟着折腾,生怕不来病是吧?” 门外头,十四阿哥的哭叫声还在继续:“呜呜,快开门,有鬼……” 舒舒抚着胸口,觉得心惊肉跳。 九阿哥也听清楚,心火直窜,“蹬蹬蹬蹬”就出去了。 二所这样大的动静。 头所与三所都惊动了。 两个院子都跟着点灯,亮堂起来。 九阿哥开了门闩,刚想要训斥,十四阿哥已经跳到他身上,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 “呜呜,九哥,真有鬼,我听到动静了……帐子也在动……” 十四阿哥只穿着中衣,脚丫子光着,脸上骇白没有半点血色,随着哭诉,身子瑟瑟发抖。 这小可怜模样,哪有半点白日的霸道任性? 九阿哥憋闷的不行,也不好真的丢出去,只能抱着去了书房。 四所的嬷嬷与太监,也都衣冠不整的追出来。 九阿哥将十四阿哥放在炕上。 十四阿哥死活不撒手。 看来是真吓到了,缩在九阿哥怀里,眼睛不敢看窗户与门口。 东稍间,舒舒刚做了一天的好嫂子,不好真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她穿戴整齐,走了出来,看到堂屋里衣冠不整、惊魂不定的四所嬷嬷与太监,道:“好好的,阿哥怎么就惊了?” 那首领太监看着那个嬷嬷。 那嬷嬷躬身,战战兢兢道:“老奴也不晓得,今天搬家,老奴从兆祥所到阿哥所多走了两趟,还去了永和宫,有些乏了,睡得实了……听到动静起来,见了阿哥爷惊了,顾不上旁的,就跟着追出来……” 值夜的嬷嬷都湖涂着,住在前头的首领太监更是疑惑。 舒舒的脸带了郑重。 四所……曾经是十一阿哥住处…… 或许天地之间真的有鬼神,可那不是人能接触的。 人间行走的“鬼”,其实还是人。 须臾之间,舒舒想了许多。 有人装神弄鬼? 目的是什么? 她神色不变,走进书房。 十四阿哥的脸色,已经从青白,转为粉红,呼吸也有些重。 九阿哥浑然不觉,面上依旧带了嫌弃,却没有将十四阿哥从身上撕巴开,倒是跟舒舒想到一块去,也在琢磨是不是有人装神弄鬼。 舒舒看到十四阿哥身上的不妥当。 四所与二所的距离不远,可是从四所正房跑出大门,再从这边大门跑进院子。 加上叩门等门口什么的,加起来也有一些时间。 穿着单衣裳,大人也受不住,更不要说孩子。 这是要发烧了。 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 或者是两者都有。 不管是哪一种,都需要去请太医。 二所前后都惊动了,大家也跟着起来。 除了核桃早早在屋子,齐嬷嬷她们都醒了,崔总管、何玉柱、孙金他们也过来了。 舒舒就吩咐孙金去太医院值房请太医。 孙金应着,招呼一个小太监跟着,刚出二所门口,就跟十阿哥撞上。 十阿哥道:“大半夜的,做什么去?” 孙金忙道:“十四爷惊到了,福晋打发奴才去值房请太医……” 说话的功夫,十三阿哥也到了。 在旁边听了个正着。 二所灯火通明的。 瞧着样子,都该起了。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少了顾虑,又不放心十四阿哥,对视一眼,都进了院子。 梆子声再次传来。 四更天了。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也都进了书房。 或许是人多了。 或许是屋子里亮亮堂堂的。 十四阿哥终于镇定下来。 九阿哥这才一把拽了他胳膊,将他从身上扯上来,恨恨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搅合的旁人也不消停?” 十四阿哥眼睛里含着一泡泪,没有立时回答,而是看了眼帐子,才带了后怕道:“真真的,四所有鬼……” 十四阿哥说着,身子发抖。 “有人哭,然后帐子动了……凉凉的……” 随着回忆,他身上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九阿哥的脸色发黑。 十三阿哥脸上惊疑不定。 他与十四阿哥相伴着长大,自是看出来十四阿哥说的不是假话。 十四阿哥不是编排出来的,四所应该确实有不对头的地方。 十阿哥在炕边坐了,想了想,道:“会不会是窗户没关实,进了风了?” 那样的话吹了幔帐,凉凉的,也说得过去。 十四阿哥轻哼道:“十哥是不是傻?又不是穿堂,谁家稍间开北窗?” 十阿哥望向北墙,确实没有窗。 他走到南窗下,将窗户欠开个缝。 没有风。 这寒冬时节,刮的是北风。 南窗就算打开,也就是屋子屋外换换气,没有风刮进来。 排除这种可能,十阿哥一时也想不到缘故。 十四阿哥带了得意道:“我还能扯谎不成?就是实打实的看见了,听见了!之前还以为都是胡扯,没想到这世上真有鬼……” 说到这里,他看了九阿哥一眼:“那……是不是那什么……” 他吭哧吭哧的,不敢说出来。 他心中已经后悔不已。 呜呜…… 不该搬家…… 九阿哥的脸色更黑了。 舒舒端了一杯水过来,递给十四阿哥。 “谢谢九嫂……” 十四阿哥接了,“咕都咕都”,仰脖喝了。 嚎哭了一路,他正渴了。 舒舒却看出他脸色更红了,可是头上没汗。 “十四弟冷不冷?” 舒舒关切问道。 十四阿哥撂下水杯,抱着肩膀,打了寒颤:“冷,九嫂,是不是这地龙该加柴了?” 几位阿哥都望过去,发现了不对之处。 这稍间暖着呢,穿着外头大衣裳,待上这一会儿都要发汗。 九阿哥直接伸手探了十四阿哥的额头。 滚烫。 他呵斥道:“大冬天的,作死是不是?光着脚,穿着单衣裳在外头逛!” 十四阿哥也察觉到自己不对,喉咙痒得很。 “九哥,我这是怎么了?头疼……” 九阿哥扯了被子,将十四阿哥裹起来:“还能怎么着?冻着了!这大年下的,自己给自己找病!” 十四阿哥带了哭腔道:“我没有……我真见鬼了……” 眼下也没人跟他掰扯这个。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 舒舒点点头。 估摸着太医已经快过来了。 “咳、咳!” 十四阿哥开始咳起来,鼻子下也淌清鼻涕。 确实是风寒感冒的症状。 舒舒心中沉重。 不管是惊惧发热,还是风寒发烧,都不是好事。 两个混在一块,有点不敢想。 少一时,孙金领了太医过来。 宫里如今的小主子不少,内值房常年备着两位小方脉的太医,都来了。 皇子本就金贵,又是妃主幼子。 两位太医依次诊看,面色都不大好。 十四阿哥已经没有力气顶嘴,烧得有些迷湖了,双眼微阖。 风寒束表,需解表散寒。 风寒袭肺,要宣肺止咳。 恐则气下,惊则气乱,肾气下陷,需镇静安神。 对症的方子开了。 孙金也没敢耽搁,立时带着人匆匆前往御药房。 等到药熬好,就费劲了。 退烧药灌进去,马上就吐出来。 九阿哥被吐了一前襟,却是半点脾气都没有。 这人都烧湖涂了,也不是故意的,说也没法说,骂也没法骂。 药灌不进去,十四阿哥身上越发热了。 整个人红彤彤的,看着就吓人。 几个人都麻爪了。 九阿哥想起自己中暑之事,看向舒舒道:“十四这里,能水浴降温么?” 舒舒摇摇头。 实际上这个时候,最稳妥的法子,就是打发人去上报乾清宫。 后续如何治疗,全听圣裁。 不过舒舒脑子里的小人跟着打架。 对小孩子来说,发烧最是要命。 要是不能退烧,谁晓得烧出什么后遗症。 就算是康熙来了,顶多就是再叫两个小方脉的太医会诊,也是差不多的退烧方子。 这药灌进去,想要生效也要时间。 若是理智的话,舒舒不该多嘴多事。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可是谁叫“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满满一罐子柿霜就在东次间收着,腊梅宝石盆景还在梳妆台上摆着。 舒舒心里叹了口气,道:“爷,我还晓得个退热法子,先试试吧……” 夫妻半年,九阿哥心里对舒舒已经极推崇,忙点头道:“快试!快试!”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也信赖的看着舒舒。 两个小方脉太医在旁,面面相觑。 关于九福晋照看九阿哥身体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 可这不是一回事! 那个是调理肠胃,是慢性病! 这个是急症! 这是皇子阿哥,她一个外行,怎么就敢胡乱试? 两人心里都不赞成,却也不敢拦着。 舒舒已经吩咐核桃取了烧酒与清水,对九阿哥道:“三份兑一份水,然后十四弟身上都擦到了,腋下,手心脚心、额头、大腿根儿,就有散热之效……” 这个需要给十四阿哥脱衣服,舒舒就不好留了,避到东稍间。 她心里也是忐忑。 这种降温应该可以? 后世白酒兑水降温,是一比一。 现下烧酒的度数没有后世的白酒高,这个比例行么? 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这种降温方式不提倡,毕竟是含有酒精。 十四阿哥十一岁,应该还好吧…… 第三百二十七章 殃及池鱼(第三更求月票) 书房里。 十四阿哥已经被剥得精光,光溜溜的放在炕上。 十三阿哥拿了杯子,按照比例兑好了烧酒与水倒进盆中。 十阿哥投湿了毛巾,略微拧拧,递给九阿哥。 九阿哥记住舒舒说的几个地方,从头顶开始擦拭。 十四阿哥身上滚烫。 九阿哥从上到下将关键地方擦拭后,到底不放心,将其他的地方也都擦了。 擦到最后,他发现了区别,在十四阿哥手心上摸了一把。 明显的感觉好像比方才凉了一点点。 九阿哥望向门口,他不大明白这是什么原因,想要问舒舒。 舒舒不在,也不好这个时候叫进来。 九阿哥就撩起胳膊,在自己身上擦了一把。 他这动作诡异,十阿哥、十三阿哥连带着两个太医都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也不说话,拧着眉头,看着胳膊。 随着皮肤上水汽渐干,他觉得似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示意十阿哥:“老十摸一下,是不是比没擦的地方凉?” 十阿哥摸了一下,果然皮肤冰凉,点了点头。 就是这是什么道理? 真是烧酒的作用?! 十阿哥心里也跟着好奇起来。 他晓得九嫂知识渊博,可还是心里赞叹。 九阿哥松了口气,看了两个太医一眼,指了那个年轻的,道:“你来给阿哥擦拭,多擦几遍……” 他本来就不是服侍人的性子,早没什么耐心了。 那太医躬身上前,接了毛巾。 跟笨手笨脚的九阿哥相比,太医就仔细多了。 自古以来,就有温湿敷法降温的病案。 就是差不多的道理。 除了腋窝,股沟也要擦拭到。 十四阿哥被摊开,上上下下擦了个遍 他原本呼吸就带了炙热,虽是昏着,眉头也蹙着。 擦拭了两回后,呼吸轻了些,脸上眉头也舒展不少。 大家看着,晓得这个法子好用,都松了一口气。 等到五更的鼓声响起起来的时候,十四阿哥身上的红色已经褪了不少,瞧着竟像是睡着了,打起了小呼噜。 九阿哥不放心,小声问那个老太医道:“那药不喝行么?要不要叫阿哥起来喝药?” 老太医忙道:“无需如此,那药是散热安神之效,十四爷高热渐消,也睡得安稳,不用多此一举……就是要盯着,防止阿哥高热再起来。”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你们在这边留一留。” 说到这里,他察觉到不方便处。 十四阿哥要在这边养病,太医、随身嬷嬷都要跟着进来,回头还有各宫探病的。 他犹豫着,要不要将十四阿哥挪到前院书房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他今年是病过的,前后养了半个月。 可是十四阿哥才睡安稳,他怕将他折腾醒了。 就算要挪,也要等十四阿哥醒了。 九阿哥就跟十阿哥、十三阿哥道:“你们也歪一歪,养养精神,我去看看伱们嫂子……” 西次间南边有炕,可以小憩。 十阿哥看了眼外头道:“等到天亮,九哥去趟乾清宫,禀告汗阿玛此事吧,德妃母那边,也要派人去说一声的。” 九阿哥点点头,又有些烦躁。 之前留着小兄弟养病,他没觉得烦,可想到这后续麻烦,就不乐意。 不想做哥哥! 要是上头的哥哥没有搬家就好了。 九阿哥带着几分焦躁,到了东稍间。 舒舒坐在炕边,正在想着小矮子的一句话。 真相只有一个。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 她也茫然无绪。 九阿哥进来,带了抱怨道:“十四看着咋咋呼呼的,最是胆小,肯定不敢回四所了,这几日说不得在咱们这边养病……” 舒舒也不喜欢麻烦,可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她就道:“十四弟身边有保母嬷嬷呢,也用不着咱们什么,住就住几天吧……” 九阿哥看了眼窗户,外头还漆黑一片。 “前头书房的炕也烧着,等天亮了将他挪到前头去。” 九阿哥道。 舒舒没有拦着。 这正院是她起居坐卧之处,却是不好留十四阿哥在这里养病。 至于让出屋子,她挪到前头去,没有那样的道理。 这毕竟是内宅,十四阿哥他们这些小叔子过来吃个饭,说个话,还不算什么。 留下来,就不妥当。 不管怎样,十四阿哥能退烧就是好事儿。 九阿哥就道:“离天亮还有些功夫,你也眯一眯,等天亮了,爷去乾清宫,你让齐嬷嬷去趟永和宫……” 至于舒舒亲自跑腿去给永和宫报信,九阿哥想也没想。 是十四阿哥自己撞过来的,他们照顾一晚已经不错了。 难道还真要当十四的保母不成?! 德妃偏疼幼子,到时候再迁怒上,冤不冤枉? 舒舒点点头。 要是按照周全的做法,自然是她这个小辈亲自过去说更妥当。 毕竟那是四妃之一。 可是她不想周全。 那样会很累的,以后做好了,成了理所当然的;做不好了,还要落埋怨。 自己孝顺懂事的形象差不多了。 可以了。 过犹不及。 真任劳任怨的,以后再被当成老黄牛,哭都没地方哭去。 舒舒拉住九阿哥的手,小声道:“爷,咱们还是早点搬出去,好好做小儿子、小儿媳吧!长兄、长嫂还是算了,怪累的,我做不来……” 九阿哥忙不迭点头道:“好,好,搬,有这一回,爷真是够够的!” 夫妻俩对视,都带了无奈。 九阿哥本就是随心任性,舒舒也慵懒。 两人都不喜欢麻烦。 十四阿哥,就算偶尔有可人疼的地方,可依旧是个大麻烦! 因着这个,九阿哥倒是将四所“闹鬼”的事情给忘了。 舒舒记得,却没有提及。 就算要查,也不是这个时候。 她看到多宝阁上的水仙时,反应过来不对。 “刚才闹出那么大动静,十二阿哥怎么一直没过来?” 五所挨着四所,十四阿哥在二所外叩门又是“啪啪”直响,不可能听不到。 九阿哥脸上带了不痛快:“冷心冷肺呗!他什么时候凑过热闹?要不是先头你送了东西,又是你这嫂子打发人去请的,估摸着昨晚也不会过来!” 舒舒想了想十二阿哥的做派,觉得不像。 他的寡言不像是性子所致,更像是一层外衣,有的时候不爱说话了,就闭上嘴巴。 并不像真的淡漠。 核桃端了茶壶进来。 方才舒舒有些睁不开眼,让核桃去煮了茶。 舒舒就吩咐道:“你叫人站在墙头看看,五所院子里亮灯没有……” 核桃应了,下去了。 九阿哥说道:“这个时候搭理他做什么?哪有那闲工夫?” 他心里已经恼了。 平日里不爱说话不算什么,一人一个性子。 可是兄弟有事的时候还躲着,就不像话了。 舒舒没有说话。 她觉得不大符合常理。 要是昨天没有与十二阿哥打一次交道,那她估摸会跟九阿哥想的差不多。 就是随他去。 现下,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少一时,核桃进来,身后还跟着何玉柱。 原来方才核桃正好逮住了何玉柱,两人也没有直接爬墙,还是取了备用的梯子。 何玉柱上梯子往西边瞅着。 “五所正房的灯大亮着,院子里人来人往的,看着忙忙活活的……” 何玉柱如实说了自己的见闻。 九阿哥脸色难看,跟舒舒道:“这是起来洗漱了!他是不是傻?十四这样了,他真当装成不知道就算了?还想要如常去上书房念书,汗阿玛心里怎么想?” 舒舒脸色凝重起来。 她觉得十二阿哥不傻。 她对何玉柱道:“你过去一趟,就说十爷、十三爷都在这边陪着十四爷,要是十二爷不放心也过来瞧瞧……” 何玉柱应着,转身去了。 九阿哥若有所思,看着舒舒道:“你琢磨什么呢?这是觉得五所也出事了?” 舒舒点头道:“感觉不大对劲,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九阿哥这才想起十四阿哥受凉的根源。 四所闹鬼! 他“腾”的一下起身,咬牙道:“爷去看看,不会是有人弄鬼也弄到五所去了吧?” 说着,就要往外走。 舒舒忙拉住,道:“才冻着一个,爷也想跟着病了……” 看着他穿了大氅,外头加了端罩,舒舒才放他离开。 九阿哥刚到堂屋,何玉柱呼哧带喘的回来了:“主子,福晋,十二爷摔了,起了高热……” 原本在西次间小憩的十阿哥、十三阿哥也惊动了,从里头出来。 “怎么摔的?” 九阿哥问着,心里也有了猜测,不由皱眉。 何玉柱道:“那边总管说,就是四更前,听到四所动静不对,十二阿哥起身,出来的急了,从台阶上摔了……总管要请太医,被十二阿哥拦下,说是不用半夜三更的闹腾,等到天亮再说,结果起了高热,总管也急得团团转,见了奴才还支吾着,叫奴才看出来……” “该死!混账!” 九阿哥低声咒骂。 主仆都是糊涂人,一个敢拦着,一个就敢听话。 这哪里是耽搁得了的? 西稍间就两个现成的太医,九阿哥直接喊人跟着,一行人往五所去了。 九阿哥关心则乱,忘了就算是太医,也是分科的。 今天来的两个太医,都是小方科的,就是儿医。 十二阿哥的年岁,两位太医过去也勉强算是能用。 可既然是外伤,那还是要用正骨科的太医。 舒舒少不得吩咐孙金继续往太医院值房去,请对症的太医。 孙金急匆匆而去。 舒舒回到屋子,不用喝茶,就彻底精神了。 这一桩桩的。 昨晚大家乐乐呵呵吃火锅的情景就在眼前。 转眼就躺下两个。 十四阿哥这个,要是养得好,就是三、五天可以痊愈。 就是不知道十二阿哥伤势如何。 伤筋动骨一百天…… * 三更一万。最近早上四点起,昨晚码字完,脑子亢奋零点后才睡,睡了不到四个小时,今天脑子浆糊,时速七八百字了,不敢熬了,盟主加更挪到明天。55 下一章会在9月3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八章 没有什么疑问(第一更求月票) 五所里,并没有想象中的人仰马翻。 九阿哥几个到的时候,前后院都安安静静的。 九阿哥他们直接进了正房。 两个值夜的嬷嬷都在堂屋站着,屏气凝声的。 眼见着几位皇子到了,嬷嬷们福着身,退避到一旁。 好好的皇子阿哥,照顾成这样,九阿哥没有好脸色,可也晓得眼下不是追责的时候,就直接进了东稍间。 几个阿哥所的格局都一样,东稍间、次间,是起居安置之处。 东稍间里,只有十二阿哥与五所总管两人。 十二阿哥死死的咬着牙,额头是黄豆大的冷汗,眼神也有些迷离。 他的右脚脱了袜子,裤脚也挽着,脚踝红肿得发亮,有寻常两个粗,脚面也跟着肿胀起来。 五所总管则忧心忡忡的站在旁边。 主仆俩都顾不上留意外头,直到几个阿哥进来,才齐齐望过来。 五所总管面上带了激动,连忙道:“几位爷来了,快来劝劝我们阿哥爷,这不能耽搁啊!” 十二阿哥笑着说道:“不差这会儿功夫,还是等天亮……” 说着,他望向众人:“九哥、十哥、十三弟,我没事,就是扭了脚脖子,谙达太紧张了。” 九阿哥见状,恨的不行,骂道:“都肿成猪蹄子了,还没事?伤筋动骨的,你怎么敢呢?若真是耽搁了,回头瘸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十二阿哥讪讪,还要再说。 九阿哥懒得与他掰扯,招呼两位太医上前查看。 主要伤处就是右脚踝,肿胀成这样,看着受伤不轻。 两位太医面面相觑,不敢上手。 年长的太医就道:“九爷,十二爷这个需要正骨,不是臣等所擅长……” 九阿哥皱眉,摆摆手打发何玉柱往太医院值房去。 等到近前,大家才发现十二阿哥除了脚踝,右手臂也伤了,没有像脚踝那样肿的厉害,可手肘处也磕破了皮。 九阿哥冷哼道:“平日不是装的跟大人似的么?怎么走路不精心些,摔一下都摔成这样?” 十二阿哥耷拉着脑袋,也不辩解,只给九阿哥留个光脑门。 九阿哥嫌弃的移开眼,瞪着五所总管:“外头到底怎么回事?太监们偷懒?” 除了中间甬路,院子里其他地方都是积雪。 五所总管看了十二阿哥一眼,面上带了苦笑。 十二阿哥抬头道:“九哥,不怪谙达,是弟弟不叫人扫雪的……” 九阿哥皱眉看着他:“你这是读书读傻了?不会是琢磨着在院子里看雪景吧?” 十二阿哥紧闭着嘴巴,不言语了。 十阿哥旁观者清。 看出五所上下,待十二阿哥极恭敬模样。 不像是下人辖制主子。 他想起昨晚皇父训斥十四阿哥的话,“宫人顶风冒雪,辛苦倍增,此为不仁”。 十四阿哥任性,即便是鹅毛大雪,可不肯让人改期,直接搬家,所以宫人辛苦。 十二阿哥这里,应该是相反的。 这是仁心? 体恤宫人? 要是邀买人心,不必如此。 皇子阿哥与宫侍太监,尊卑天差地别。 仔细想想,五所这边不说是铁板一块,也差不多。 阿哥所这边,下人宫侍相熟,多有八卦之时。 却是鲜少有人提及五所如何如何。 十二阿哥年岁不大,却是将五所都攥在手中。 太医值房就在乾清宫前。 何玉柱走到一半,就跟孙金迎面对上。 太医也请到了,一行人就回了五所。 正骨太医看诊的手法,与小方脉的太医截然不同。 不摸脉,而是以摸骨为主。 他顺着十二阿哥的脚踝,一点点摸下去,中间还要按压。 十二阿哥脸色惨白,冷汗如浆。 九阿哥忙道:“轻点儿,轻点儿,弄疼了阿哥,瞧不见么?” 那太医躬身道:“回九爷的话,正骨之前就要如此查看,防着有骨裂之处,漏看了,耽搁诊治。” 九阿哥拧着眉头:“那也尽量轻点儿……” 十二阿哥牵了牵嘴角,强笑道:“九哥,弟弟没事儿……”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这个时候逞什么强?” 不知为什么,九阿哥想到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只是惊到了,身上头发丝儿都没掉,还哭得吱哇乱叫的。 这会儿功夫,太医已经将脚踝到小腿都看过。 得了诊断。 只是脱臼扭伤,并无骨裂。 太医就拿了药酒,往嘴里倒了两口,喷到十二阿哥患处。 使劲的揉搓着。 随即就是摆弄着十二阿哥的脚踝。 随着“咔吧咔吧”声,已经完成正位。 十二阿哥脸上的狰狞平整了许多,眼睛也去了几分迷离,看着自己的脚踝,生出几分期待。 九阿哥迫不及待道:“这就好了?” 那太医忙道:“虽是正骨,可也伤了筋,脱臼之处也松,还要卧床静养旬日,否则日后容易再次脱臼。” 十二阿哥在旁,仔细听了,面上就带了踌躇。 九阿哥见状,少不得提醒着:“让伱养你就好好养着,就算要读书,也不差这些功夫……” 十二阿哥这才点头,道:“那弟弟到时候在家里看书。” 九阿哥指了指十二阿哥的右胳膊:“看完这里,再说……” 胳膊看着不如脚踝严重。 大家以为是皮外伤,开些膏药就好了。 没想到太医摸过骨,却给了不同的结论。 手腕与手肘之间,有处骨裂。 要上夹板三个月。 十二阿哥怔忪,好一会儿,带了不舍,道:“劳烦九哥帮弟弟在上书房告个长假……” 九阿哥也是无奈了。 都这样了,惦记的还是上书房。 他这回是相信十二阿哥是真喜欢读书了。 换了是他自己,怕是巴不得长长久久的不去呢。 九阿哥还是点头应了。 随后九阿哥想起追究责任,瞪着五所总管道:“阿玛指了谙达来,就是让谙达好好服侍教导阿哥,阿哥还小,你不要什么都听他的,该拦也要拦着些!这大雪抛天的,不好好扫雪,不是擎等着摔跟头?只扫出过道有什么用?旁处带了雪来,不还是湿滑?你要是劝不住,爷回头跟汗阿玛说去,让他另指个能劝得住的来!” 说到最后,面上带了严厉。 五所总管躬身道:“是老奴疏忽,再不敢了……” 十二阿哥在旁道:“九哥,都是弟弟不是,爱清净,一时想差了,想着雪停了再扫也是一样……” 九阿哥嗤笑道:“该心软的时候不心软,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这样天气扫雪确实辛苦些,可他们进宫执役,做的就是这个差事,难道每个月没领钱粮?” 说到这里,想起舒舒的应对,道:“要是怜惜人力,叫人两块老姜熬一锅姜汤,发发汗就是了,过后再赏半个月、一个月的月钱,奴才们也只有欢喜的……” “爷晓得你跟着苏麻嬷嬷身边长大,耳濡目染的,也生了菩萨心肠,可是没有这样的……” “十二,你要记住,这里是五所,上上下下的人都是服侍你生活起居的,不可逆了尊卑,颠倒了主次!” “要是你有个不好,你以为他们能有什么好?也就是佛祖保佑,你这次伤的不重,要真是断胳膊断腿的,你以为汗阿玛能饶了他们?” 十二阿哥抿嘴听了,没有反驳,好一会儿,慢慢的点点头:“是,九哥,弟弟知道错了。” 他脸色潮红。 不是被骂了,羞臊的。 而是有些高热。 虽不如十四阿哥刚才烧得厉害,可大家也不敢轻忽。 九阿哥就指了指刚才给十四阿哥擦身的小方脉太医,道:“按照方才的法子,给阿哥散热……” 十二阿哥开始还懵懂。 等到东西准备好了,太医让他脱衣裳,十二阿哥却不干了。 众目睽睽之下,衣不遮体,成何体统? 没人敢与他撕巴,怕碰到伤处。 九阿哥很是看不上,道:“都是男的怕什么?谁没有怎么的?谁稀罕多看你?” 他嘴里呵斥着,还是带十阿哥、十三阿哥退到外间来。 过了两刻钟。 十二阿哥已经擦了几回,发起的高热也有些消退。 九阿哥几个,又进去看了一回。 十二阿哥身上盖着被子,遮得严严实实的。 “九哥、十哥去忙吧,别耽搁了差事,十三弟也该上学去了……” 不等大家告辞,十二阿哥开口婉转的撵人。 外头还黑着,可确实到了上书房早读的时间。 十三阿哥也是犹豫不决。 他到底该不该去上书房? 这伤了个哥哥,又躺下个弟弟,就剩下他单帮一个…… 九阿哥没好气的看着十二阿哥道:“行了,行了,平日里也不见你操心哥哥们,这会儿别装了,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不许再胡闹……” 十二阿哥不吱声了。 九阿哥又跟五所总管嘱咐道:“爷今天不去衙门,就在二所,阿哥这里有什么事,谙达不要耽搁,打发人过去告诉爷……要是耽搁了,阿哥有不舒坦的,那谙达就别怪爷不念旧情了……” 五所总管忙躬身道:“不敢,不敢,老奴全听九爷吩咐……” 一行人出来。 十阿哥看了看脚下台阶。 几个阿哥所的布局一样。 正房盖得略高些。 门口出来是三个台阶。 着急忙慌的出来,确实容易摔倒。 似乎没有什么疑问……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九章 千万别走了(第二更求月票) 一行人回了。 到了二所门口,十三阿哥面上就带了踌躇。 现下已经迟了,上书房那边怎么办? 九阿哥见了,道:“你先别回去,进去陪着十四,上书房那边不用去了……”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音量:“汗阿玛估摸会过来看十四,或是打发御前的人过来!” 别陪了一晚上,该表现的时候不表现,万一被误会冷情,不友爱兄弟,落不下好。 十三阿哥明白他未尽之意,点了点头。 九阿哥又看着十阿哥道:“爷乏了,不耐烦动,上书房与乾清宫那里,你过去走一趟……”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 他明白这样的用意,不过是让他趁机在御前露露面。 要不然即便是父子,寻常也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十阿哥心中领情。 但是他不愿如此。 他就笑着说道:“不去!弟弟也累了,还是跟十三在这边陪着十四,九哥您能者多劳吧!” 说着,他拉着十三往里走。 九阿哥忙拉着他胳膊,带了不赞同:“老十,听我的!” 十阿哥收了笑:“九哥,弟弟现下正好,不需要再做旁的,过犹不及……” 九阿哥不赞同十阿哥的话。 可是也晓得十阿哥的秉性,平日里看着没脾气似的,实际上腰杆子很正。 平日里兄弟俩之间,只有十阿哥说服他的,没有他说服十阿哥的时候。 九阿哥只能无奈道:“好吧,那爷走一趟!是你九嫂察觉五所不对劲,心里也惦记着,伱进去别忘了先跟你九嫂说一声……” 十阿哥应了,九阿哥就带了何玉柱,顺着甬道,出了阿哥所。 十三阿哥心中疑惑,看了眼五所方向,跟十阿哥嘀咕着:“十哥,十二哥为什么顾虑那么多?他是皇子阿哥,就算半夜叫了太医过来,难道还会有人说他不成?” 十阿哥的脸色不好看。 他看出来十二阿哥已经长歪了。 这个“歪”,不是说人品有瑕疵,而是行事不正。 没有皇子阿哥的尊重。 这种和善恭谨的处世态度,放在苏麻嬷嬷上,没有问题。 苏麻嬷嬷年龄大,资历老,是已故太皇太后的陪嫁侍女。 皇上与太后也是将她当成自己长辈待的。 宫妃也没有去她面前托大的。 可是到底不是正经主子。 苏麻嬷嬷行事就是如此,待下头人和善,待上面主子恭谨,万事求全,并不敢托大。 听说自打太皇太后崩了,她就闭门不出,差点殉主。 后来皇上将十二阿哥抱过去,老太太才有了念头,尽心拉扯小主子。 可这教出来的,俨然是第二个苏麻! 这还是皇子阿哥么?! 十阿哥不好跟十三阿哥说这些,只能道:“跟着苏麻嬷嬷在佛堂长大,耳濡目染的,心肠太软,估摸是怕汗阿玛追究下人责任……” 十三阿哥露出不赞同来。 可是十二阿哥是哥哥,即便对他行事有异议,也轮不到他来点评,就不再说了。 舒舒已经重新洗漱过。 外头没放亮,可已经过了卯正,到了早膳的时间。 十阿哥进来,就先讲了十二阿哥的伤势。 舒舒听了,松了一口气。 不是假惺惺的说什么叔嫂情深,不至于。 主要是怕事情闹大了被康熙迁怒。 即便十二阿哥受伤这件事情,与二所没有直接关系。 可是十四阿哥非要闹腾早搬过来,却是打着亲近兄嫂的旗号来的。 非要硬扯,也扯得上因果。 即便康熙不迁怒,十二阿哥还有生母在。 还有十四阿哥的生母德妃。 要是世上的人都讲道理,就没有那么多纠葛纷争。 尤其是事关骨肉,有几个人能讲通道理? 就有些护犊子的,习惯性为孩子开脱,将责任归罪到旁人身上。 舒舒身为皇子福晋,在宫里除了太后与康熙,其实也不用怕旁人。 就算是太子妃,目前也只是平辈妯娌,得等到太子登基后,才会成为大家的“皇后主子”。 舒舒就是不爱生麻烦。 被人记恨了,谁晓得过后多出多少事来。 大家忙了大半宿,早就乏了。 昨晚的火锅也是,吃完撑得不行,实际上没有多少干货,饿得也快。 现下,大家都饥肠辘辘的。 舒舒打发了两人在西次间简单梳洗,就叫人摆了膳桌过去。 热腾腾的酸辣汤,糖醋口的荷包蛋,配上各色小拌菜,开胃还爽口。 两盘子小花卷、小米发糕,都吃了个干净。 等到膳桌撤下去,两人又去书房看了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的保母穿戴整齐,坐在炕边守着。 十四阿哥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 *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到了上书房。 当值的几个皇子师已经到了,站在上书房门口,也都是面面相觑。 三位皇子,一个也没来。 也没打发人过来请假。 皇子们的哈哈珠子们,也都神色茫然。 见九阿哥过来,几位先生上前见过。 九阿哥扫了一圈,就认识一个法海,其他两位眼生,就跟法海道:“十二阿哥与十四阿哥病了,要请长假,十二阿哥的那边先停一个月,十四阿哥这里先停三天吧……十三阿哥在照顾十四阿哥,今天也停一天……” 一句话,好几个信息。 大家都是翰林院出来的,也琢磨出意思来。 十二阿哥病得不轻。 十四阿哥应该还好。 十三阿哥好好的,可也不好抛开生病的哥哥弟弟过来念书。 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可皇子停课,他们这些皇子老师也没有权利做主! 法海忙道:“九爷,关系皇子课业,奴才等无权做主,还需皇上示下。” 九阿哥就是过来报备一声,也没有为难大家的意思,点头道:“爷晓得,爷这去御前面陈此事……” 说罢,九阿哥对几位翰林拱拱手,溜溜达达往乾清宫门口去了。 今早的陛见还没有结束。 内侍领着一个个的候见的官员进去。 九阿哥没有急着叫人禀告。 他就在旁边看着。 有机灵的小太监看到九阿哥,去告诉了梁九功。 梁九功就过来了。 “九爷您这是要请见?”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过来禀告汗阿玛一声,十二阿哥摔伤了,太医让卧床静养,上书房的功课要停阵子。” 梁九功点头道:“原来是这个,皇上已经晓得了,方才九爷身边的小子来领太医,让皇上瞧见,叫人问了一句。” “汗阿玛没多问几句?万一摔伤的是爷呢?” 九阿哥口气带了不满。 梁九功笑着,没有说话。 数九寒天,宫里四下都是青石板路。 赶上下雪,道路湿滑,摔一下、滑一下,不是新闻。 除了太后娘娘的摔伤能让皇上侧目,其他人摔伤,对于皇上来说,都是小事。 十二阿哥如此,九阿哥也差不多是如此。 九阿哥也就嘀咕这一句。 十四阿哥的事情不好在外头说。 他就闭了嘴巴。 梁九功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就晓得还有其他事要面禀。 梁九功就道:“那奴才就去禀告一声,省得九爷在外头吃风……” 天色微亮。 快要辰初了。 九阿哥估摸着候见的官员差不多了,点了点头道:“劳烦谙达……” 梁九功道:“九爷客气……” 梁九功转身进了乾清宫。 这时里头出来几人。 前头两位一位体格富态,腰带足有三尺。 一个干干瘪瘪的,额头是深深地川字纹。 旁边跟着穿着常服的年轻人,也是苦大仇深的表情。 九阿哥却带了惊喜。 出来的是刑部满汉两位尚书,还有在刑部行走的四阿哥。 四阿哥也看到九阿哥,见他站没站样的,就想要开口训斥。 九阿哥已经迎上来,对两位尚书拱拱手,就迫不及待的拉住四阿哥。 “四哥!” 他这叫声分外亲近,直接拉住四阿哥的胳膊。 两位尚书欠身回礼,在旁看着,都在犯嘀咕。 还真瞧不出,四贝勒人缘还挺好。 九阿哥这半年可大名在外,如今风头正盛,却是对四贝勒却这样亲近依赖。 四阿哥也卡壳了。 训斥的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他脑子里想到一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随即觉得不妥当。 这是弟弟,不是旁人。 估摸是遇到什么难处。 九阿哥左右瞄了两眼,这乾清宫门口又是侍卫、又是太监的,不是说话地界。 他扯着四阿哥,就往偏殿门口拉。 那边平时关着,倒是安静地方。 直到走到偏殿门口,九阿哥才压低了音量,说了昨晚的变故。 十四阿哥的“夜奔”、“叩门”。 十二阿哥的滑倒摔伤。 十四阿哥的高热与退热。 十二阿哥的诊断。 说到最后,九阿哥道:“十二那里,虽不是十四直接害的,可也差不多,遭了大罪,您看,是不是该叫人去探望安抚一二?” 四阿哥晓得十四阿哥昨天挪宫,可没想到才一晚功夫,闹出这么多是非。 他太阳穴“砰砰”直跳,忍了恼怒,道:“确实退热了,没再起来?” 九阿哥撇嘴道:“是啊,折腾得大家一夜没合眼,他自己打着呼噜睡得香着呢,这到哪儿说理去?” “十二呢,是哪位太医给看的?” 四阿哥接着问道。 九阿哥想了想道:“姓郑的太医,胡子一把了,看着医术不错,正骨也正得挺好的……” 四阿哥没有再追问。 这位太医他也知道,确实是正骨太医中数一数二的。 前些日子八阿哥摔伤,也是他去看的。 四阿哥稍稍放心,低头思量了一下,道:“我一会儿先过去看看,等到大后天是你四嫂入宫请安的日子,到时候再让她去探望十二弟。” 九阿哥自是没有什么意见。 他中间多说了两句,就是要让人晓得,十二阿哥是遭了连累。 要不然没人说的话,大家忘了这个,真当十二阿哥自己不小心摔伤了,那十二阿哥多冤枉。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出来了。 他方才已经禀告康熙九阿哥请见之事。 康熙以为九阿哥是来说十二阿哥伤情的,也有些关切,就吩咐召见。 结果门口没人了。 梁九功问了门口侍卫,才得了指点,找到偏殿门口来。 “九爷,皇上传呢!” 梁九功躬身道。 九阿哥应了一声,嘱咐四阿哥道:“四哥您在门口等我,千万别走了……” 四阿哥见状,迟疑道:“要不我同你一起进去?” 九阿哥连忙摇头道:“算了,咱们出来当差了,陛见还是守着规矩吧……”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章 审子如审贼(第三更求月票) 四阿哥点头。 九阿哥这才跟着梁九功走了。 等到进了西暖阁,没等他开口,康熙就问道:“十二阿哥如何了?” 对于十二阿哥,康熙关注的不多,可也是皇子,还是有些关心的。 九阿哥便将十二阿哥的伤势描述了一遍。 听说手臂骨裂,要养三、五个月才能写字,康熙脸色难看,冷哼道:“十好几了,走路还能摔了,不够稳重!” 在他看来,十二阿哥本就资质寻常,文武都不显,在功课上唯一值得赞一句的,就是个勤奋。 这样耽搁下去,怕是一个勤的优点都没了。 九阿哥抿着嘴,没有啰嗦旁的。 要是非要提什么院子里没扫雪、台阶湿滑什么的,那五所的人就要受罚,不是十二阿哥乐意看到的。 饶是如此,九阿哥还是觉得汗阿玛太苛责。 好好的,谁乐意受伤? 正常情况下,晓得儿子伤的不轻,不是该打发人过去看看,然后什么人参、鹿茸这些补血气的东西赐下去? 这个时候还要训斥,太冷淡了。 九阿哥心中腹诽不已,可也晓得不能掰扯。 汗阿玛偏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就说起十二阿哥受伤的前因来。 从四更天的半夜砸门说起。 听到十四阿哥说闹鬼,康熙的脸上阴沉。 听到十四阿哥起了高热,康熙脸上带了焦躁,一下子站起来,手中的砚台立下砸了下去。 正砸到九阿哥胸口。 九阿哥被砸蒙了,住了话头,看着康熙,脸上带了茫然。 康熙满脸怒气,呵斥道:“混账,怎么才来禀告?” 九阿哥明白过来,忙补充道:“已经散热退烧了,睡得喷香呢……” 康熙哪里能放心? 他立下就往外走,肩辇也等不得,大踏步出去了。 梁九功忙抱了披风,追了上去。 九阿哥摸着胸口,神色怏怏的出了乾清宫。 四阿哥望向月华门方向,圣驾刚从那里离开。 “汗阿玛是去看十四了?!” 四阿哥问道。 九阿哥点点头,晓得四阿哥不会放心十四阿哥,道:“四哥也过去瞧瞧吧……” 他理解四阿哥的心情。 四阿哥与十四阿哥是同母兄弟,到底不同,就比如五哥也会格外不放心自己。 四阿哥点点头,兄弟俩也出了月华门。 九阿哥心里怪怪的,脑子里还是刚才迎头那一砚台。 应该只是迁怒,瞄着的时候才直接往身上砸;否则的话,那么近的距离,直接砸脑袋上,他就要被开瓢了。 汗阿玛的反应不算是意外。 七月里他生病那两回,圣驾也都亲临二所。 不过是拳拳爱子之心。 十四又是做了多年幼子,盛宠比自己只多不少。 九阿哥并不是因为这个吃味儿。 就是对比十二阿哥那边,觉得差别太大了,让人唏嘘。 他之前还埋怨汗阿玛偏心,实际上除了大阿哥与太子爷之外,旁的兄弟也不比他受宠多少。 反倒是十二阿哥这种,汗阿玛寻常压根想不起来;想起来了,他也没有当回事。 这一对比之下,得学会知足。 九阿哥觉得,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四阿哥在旁,见他没了动静,脸色也不好看,只当他担心两个弟弟,道:“不要太担心,既然太医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 九阿哥点点头,想起一件事,道:“四哥,明年春天哪位哥哥在工部行走啊?” 四阿哥想了想,道:“估摸还是八阿哥,河道有些账目还没清,汗阿玛当不会换人。” 九阿哥听了,带了欢喜:“那太好了!我还以为皇子府邸是内务府承建,问了营造司才晓得主要是工部的差事,内务府只是协办……” 四阿哥想着自己西邻的西邻,两处空着的宅子,隐隐的有些头疼。 这个闹腾劲儿,住着一起,往后有的闹了。 九阿哥已经很不客气的说道:“搬出去容易,封爵怕是要延期了,到时候也没有人手使唤,四哥要记得匀几个人给弟弟使……” 四阿哥有些讶然,带了意外,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不是从大哥与五阿哥那边要人了么?” 京城这就这么大地界,皇家也就这几个人。 早有人去四阿哥跟前卖好,说了相关消息。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道:“那哪儿够呀!内务府大有可为,弟弟担了这个差事,总不能就真的做个大管事,反正是有正事!做好了差事,往后也不会差,因功保个前程,弟弟还是能做到的!” 四阿哥听了,略微心动。 他门下分了六个八旗佐领,三个包衣管领。 贝勒府的僚属品官,正四品司仪长一人,从五品典仪一人,从六品典仪两人。 还有侍卫十人,从四品二等侍卫六人,从五品三等侍卫四人。 品官只有十四个缺,还要留些给亲戚、心腹、故旧。 要是能有其他门路,给旗属子弟赚个前程,谁不想呢? 只是他向来谨慎惯了,看着九阿哥,带了劝诫,道:“张保住大人之事,你做的不错,可是到底犯了用人的忌,不要再如此……” 这说的是抽调外人占了内务府的官缺之事。 九阿哥道:“四哥就放心吧,就那一回,还是汗阿玛的恩典,我就是提了一句……不会再占内务府的缺,这个规矩,弟弟还是懂的!” “那哪里还有缺?” 四阿哥一时想不明白。 京里衙门的旗缺,早就分得明明白白。 就像四阿哥到了镶白旗,成了小领主,却插手不进去镶白旗的旗缺。 那是因为品级低的缺,限定在佐领里。 品级高的缺,范围会大,可候补的资格也提高,多是在世职人家遴选。 九阿哥挑了挑眉:“您就别管了,到时候就晓得了!” 没有缺怕什么! 增加几个缺就是了。 羊毛呢的事情真要弄成了,在蒙古各部收购羊毛成了常态,工部也好,理藩院也好,随便都能加几个缺,专门负责此事。 到时候他这个首功之人,给手下要几个缺,不是应该的。 九阿哥这样说,四阿哥也就不问了。 反正到时候问下头人就是。 九阿哥年岁在这里,确实需要稳当的人看着,才让人放心。 * 二所书房。 看着还是熟睡的十四阿哥,康熙的心火才微微平复下来。 舒舒、十阿哥、十三阿哥站在后头,都带了小心。 康熙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出来,在西次间炕上坐了,望向舒舒,目光如炬:“董鄂氏,昨晚到底是什么情形?” 舒舒头皮发麻,心里已经在寻思九阿哥到底是怎么说的。 康熙什么意思? 这是要核对夫妻俩口供么? 她心里惊疑不定,面上不变,不敢耽搁,如实的说了从半夜被惊起的过程。 就是没提她叫醒九阿哥之事,还有淡化了退热那段自己的作用。 康熙听了,不置可否,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躬身道:“儿子是听到四所动静,就醒了,后来听到十四弟在二所外叩门,心里不放心,就过来了。” 康熙又望向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道:“儿子应该比十哥晚,是十四弟到这边叩门时,才醒的,也不放心就过来了。” 几个人都眼圈发黑,眼珠子里血丝。 康熙沉默不言,脸上喜怒不辨。 这世上哪有鬼?! 自己刚叫人彻查四所旧人,四所就出了闹鬼的事…… 康熙心中也不确定起来。 感觉不会有人犯蠢,将大家的关注转移到四所上。 他想起十四阿哥前些日子去直郡王府守灵时惊过,就有些怀疑是十四阿哥搬了新家择席什么的。 具体如何,还要等十四阿哥醒了再说。 他正想着,十四阿哥穿着中衣,打着哈欠从书房出来。 是十四阿哥的保母,悄悄的推醒了他。 看到康熙,十四阿哥带了惊喜,直接窜过去,拉住康熙的袖子:“汗阿玛,您这是来看儿子?” 他脸上神采飞扬,眼睛放光,欢喜的要跳起来。 康熙心中的担心去了大半。 他板起脸看着十四阿哥,呵斥道:“就你一个人胡闹,折腾的多少人跟着不消停!” 十四阿哥撅着嘴巴道:“儿子又不是故意的!” 半夜三更,他吓得不行。 现下天光大亮的,又是在皇父身边,十四阿哥也大了胆子,道:“儿子这也是长了大见识!都说有鬼有鬼,可谁见着了?儿子这回就见着了……”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凑到康熙耳边,小声道:“汗阿玛,是不是十一哥不高兴儿子占了他屋子?儿子害怕,还是搬回兆祥所吧?” 康熙看着十四阿哥,见他脸上隐隐带了惶恐,眼中也带了祈求,看来是真吓到了。 康熙没有让他再描述昨晚情景。 刚才老九、董鄂氏讲的差不多,应该是昨晚十四讲过的。 帐子动,有凉风,哭声…… 康熙神色不变,心中带了愤怒。 要是真有人动手脚,恐吓皇子,那真是该千刀万剐!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与四阿哥也到了。 十四阿哥摸着肚子,毫不见外的跟舒舒点菜:“九嫂,弟弟想吃蒸鸡蛋,就是上回弟弟跟十三哥过来吃的那个……还想吃肉龙,要吃两个,小菜配苏子叶……” 舒舒正站着难受,觉得十四阿哥无比可爱,忙微笑着应道:“好,我这就去膳房叫人准备……” 说罢,她对着康熙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差点撞到九阿哥身上。 九阿哥扶了她,嘱咐道:“慢点走,叫人去膳房盯着就行,伱别过去,路上滑……” 舒舒笑着,没有说话。 四阿哥则是看着活蹦乱跳的十四阿哥,脸色发黑。 闹的四下里不安生,结果他还有脸点菜? 十二阿哥这伤,何其冤枉? 康熙看到两个儿子进来,没有理会四阿哥,对九阿哥吩咐道:“打发营造司的人去收拾东边头所、二所,择个妥当日子,让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挪过去……”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一章 挪走(加更谢盟主重点旅客候车区) 站在门口的舒舒,心提了起来。 昨天才搬过来,过几天就要挪过去? 她心里疑惑,可刚才说要去膳房,不好再留下,否则就有偷听的嫌疑,于是悄悄走了出去。 次间里,大家都愣了。 九阿哥面上带了纠结,看了眼十四阿哥,又用余光扫了下十三阿哥。 要是十四阿哥不住四所,搬就搬了,为什么要捎带十三阿哥? 九阿哥犹豫着,要不要说。 可他心里也明白,留下十三阿哥,只让十四阿哥一个人搬到东五所不大可能。 十三阿哥低下头,看不清面上神色。 他心里不乐意。 他早就跟汗阿玛说过想住头所的。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样子觉得可怜。 可十四阿哥刚受惊一场,真要将一个人送回东所也说不过去。 他迟迟不吭声,康熙的脸色难看,目光也有些冰冷。 十阿哥见状,忙道:“汗阿玛,东五所哥哥们住了多年,需要修缮的地方也多,要不先让十四弟跟儿子住些日子,年后修整了那边再挪?” 康熙看着十阿哥,带了探究。 十阿哥神色平静,看着十四阿哥道:“十四弟,你才过来,真舍得搬回去么?中间隔着御花园,到时候过来可不方便……” 十四阿哥摇头道:“舍不得,舍不得!” 不过他跟十哥不大相熟,有些不自在。 他就瞄向十三阿哥。 要是跟一个哥哥同住,自然还是最熟的十三哥为好。 十三阿哥抬起头,脸上已经是平日微笑模样,道:“十四弟先来头所,咱们前后院住着,年后再搬,行么?” 十四阿哥喜形于色,连连点头:“行啊,行啊……” 倒是有自知之明,晓得先来后到,补了一句:“弟弟住前院就行……” 四阿哥旁观者清,倒是看出来几个小的眉眼官司。 十三阿哥不想搬走。 九阿哥想要求情。 十阿哥怕九阿哥挨训,提前开口了。 十三阿哥怕十四阿哥给十阿哥添麻烦,跟着开口。 几个人都不错。 只有十四阿哥,没有眼色! 康熙没有看到十三阿哥之前反应,想起昨晚的火锅,几个儿子其乐融融模样,还当九阿哥、十阿哥舍不得弟弟,心里的阴郁散了不少,神色舒展些。 先将十四阿哥挪出四所。 不管对方用的什么手段,直接将人挪开,那一切的阴谋就要落空。 既是十四阿哥没事,他也没有心情多待,站起身来,对十四阿哥道:“不过是夜风呼啸,睡惊了,不要再浑说!” 十四阿哥目瞪口呆,随即就想要反驳。 康熙眼睛一眯,脸沉了下来:“上了五年学,还不晓得’子不语怪力乱神’?” 十四阿哥老实了,使劲地抿着嘴。 他看出皇父身上的不耐,不敢回嘴,可也不想点头。 他说的就是实话,他没有浑说! 康熙又望向其他皇子阿哥:“你们听到了么?” 大家都躬身应着:“儿子听到了。” 四阿哥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以为十四阿哥就是换了地方睡惊了,现下却有些疑惑。 汗阿玛吩咐的太刻意了。 康熙着急见赵昌,问完这一句,起身就要往外走。 十四阿哥见状,忙道:“汗阿玛别走,您等等!” 康熙望向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转身进了稍间,胡乱穿了衣裳,才出来拉着康熙的胳膊,道:“儿子想送送您……” 康熙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甩开他。 圣驾出行,即便没有肩辇,可是太监、侍卫也是十来人。 舒舒原本在前院膳房坐着,灶上按照十四阿哥点的菜,已经开始做上了。 九阿哥没有用早饭,还来了四阿哥。 舒舒就吩咐小棠看着再添些早膳,与给十四阿哥准备的肉龙、蒸鸡蛋不同,要素淡些。 小棠就亲自动手,做了麻酱白菜、皮蛋豆腐这两样小菜,可以配银丝面吃。 听到圣驾的动静,舒舒也出来,跟着恭送。 诸人跟着送到二所门口,旁人都是恭恭敬敬的,只有十四阿哥带了不舍,大家目送着康熙背影远去。 舒舒心中感叹,想起上个月圣驾在盛京的情景。 盛京军民百姓跪迎跪送。 皇子们虽是儿子,可这恭敬的样子,与臣子也不差什么。 九阿哥没好气的瞪了十四阿哥一眼:“折腾一回,心满意足了?” 虽说老十、十三接连出面,两个小的年前不用搬了。 可年后还得搬。 又不是小阿哥,都是半大不小,身边的人手也多,挤在一个院子里不长久。 十四阿哥带了委屈道:“又不赖我,谁晓得四所那么吓人……” 九阿哥心下一动,带了急切,皱眉道:“那就搬吧,省得你晚上再折腾一回,大家都要熬干了!” 昨晚就顾着两个小阿哥,竟然没想着去四所查看一二。 要是有人做手脚,这会儿应该也还没有抹平痕迹。 拖得久了,就保不齐。 十四阿哥想到四所,也是心有余悸。 即便是白天,他也不想回去了。 他忙看向十三阿哥,道:“十三哥……” 十三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笑着点头道:“搬!” 四阿哥在旁皱眉道:“搬什么搬?!先跟我去五所,给十二阿哥赔罪!” 十四阿哥觉得莫名其妙,看了眼五所方向道:“好好的,我给十二哥赔什么罪?” 说到这里,他带了不满:“怎么十二哥一直没露面,昨晚还一起吃饭呢,过后就不认人……” 四阿哥冷哼道:“为了伱闹出动静,十二阿哥摔伤了,你说该不该赔罪?” 十四阿哥震惊不已,看了看其他几位哥哥。 之前他睡着,醒了前后不到一刻钟,一直在御前,谁好专门告诉他这个? 见了众人表情,晓得此事是真的,十四阿哥就带了疑惑道:“真是为了我摔的?不会十二哥也被那个那个吓到了吧?” 十四阿哥不是推托责任,而是觉得那个时辰正巧。 三更末,四更之前。 那是子时。 传说中阴气最重的时候。 就算是有台阶,也是平常惯走的,怎么就摔了,还能摔裂了骨头? 四阿哥蹙眉道:“汗阿玛方才说什么了?还浑说!” 鬼神之说,本就莫测,宫里最是忌讳。 十四阿哥讪讪道:“不说了,那咱们去吧……” 话音未落,就听到甬道门口有动静,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大家都望过去。 “不好好养着,你这孽障要去哪儿?” 是德妃到了,额头上都是汗,瞧着样子是疾行而至。 身后几个宫女、嬷嬷跟着,齐嬷嬷与核桃赫然在列。 这是得了消息,迫不及待的来了。 舒舒往九阿哥身边移了移,低眉顺眼小媳妇,以夫为天模样。 还是苟着,别在这些后宫的人精子面前抖机灵。 “额娘您怎么来了?” 十四阿哥忙上前,拉了德妃的手,乖巧道:“没事,没事,额娘别担心,儿子好好的……” 德妃不移眼得打量着,从头打量到脚,带了心疼:“好好的睡觉,怎么就惊了?” 十四阿哥认出核桃与齐嬷嬷,晓得九嫂身边的人。 这是报信没报全? 他想了想皇父的吩咐,又看了眼兄嫂那边,将嘴边的话改了口,道:“就是迷迷瞪瞪的醒来,看着帐子眼生,害怕了,就过来找九哥……” 德妃紧紧的拉住儿子的手不松开,看了九阿哥与舒舒一眼,颔首道:“十四阿哥不懂事,麻烦你们小两口了,回头我再谢你们……” 儿子昨晚确实失礼。 半夜叩门,叩得还是成亲的兄嫂的门。 九阿哥忙道:“不算什么,妃母不用客气。” 舒舒也跟着道:“您太客气了。” 德妃没有说话,而是望向四阿哥,带了不快:“四贝勒要带十四阿哥去哪里?” 四阿哥听到这称呼,涨红了脸,可还是板着脸,如实回道:“十二阿哥昨晚听到十四阿哥的动静,出来查看,滑倒摔伤。” 德妃皱眉道:“哪有这样空手上门赔罪的?太过失礼!过两天我代十四阿哥收拾了请罪礼,再让他去探看吧!他受了惊,这两日也要静养!” 四阿哥面上带了不赞同。 那是他们的兄弟,又不是外人。 只当成是外人似的用礼物赔罪,才是失礼。 十四阿哥正心虚着,有些不敢见十二阿哥。 毕竟闹了一晚上,自己毫发无伤,连累的最爱读书的十二阿哥要连停几个月课。 十四阿哥怕过去挨了冷脸子。 本来十二哥平时就不怎么搭理他们,要是骂自己怎么办? 有德妃撑腰,他忙道:“是啊!是啊!过两日再去,我准备准备,回头去上书房跟先生问问,十二哥的功课学到哪了,看能不能让先生直接来阿哥所,别耽搁了十二哥功课……” 这样的话,应该算是赔罪了吧? 十四阿哥心里打着小算盘。 四阿哥的脸更黑了。 九阿哥听了,脸上也带了不痛快。 阿哥所说起来,也是内廷范围之内。 住着不是宫妃,却有皇子家眷。 怎么好让外臣在这里走动?! 他们都望向德妃,想着德妃应该会呵斥十四阿哥。 德妃却已经夸起了小儿子,柔声道:“这个主意不错,就是不用先生过来,到时候你将课业拿回来就好……” 在宫里熬到四妃的人,骨子里刻得都是规矩。 听了儿子的话,她当然晓得不妥当。 皇上也不会许。 只是她生了六个,活了三个,只有十四阿哥是身边养大的,如珠似宝的,实在舍不得呵斥管教,就换了法子引导。 十四阿哥听了,不大乐意,觉得这个意见不好。 之前他想的那个,折腾是上书房的先生;娘娘这个,折腾的就是自己了。 不过想到“赔罪”两字,十四阿哥觉得这样也行,折腾就折腾,显得更诚心些。 到时候十二哥那边自己就不虚了,四哥也不好为这个再训斥自己。 他就老实点头,很是乖巧道:“嗯,儿子都听额娘的……” 德妃脸上越发慈爱,望向四所的方向一眼,拉着十四阿哥手紧了紧,望向十三阿哥。 是十三阿哥要住这边头所,十四阿哥才要跟着过来的。 要不是十三阿哥节外生枝,他们两个应该住在东所那边。 十四阿哥见状,忙道:“额娘,汗阿玛方才来看儿子了,儿子不想一个人住,今天就搬到头所,跟十三哥一起住去……” 德妃想到阿哥所的狭小,眉头微蹙:“会不会太挤了些?这边院子不大,还是一人一间才方便些。” 十四阿哥忙道:“不挤,不挤,儿子巴不得呢!” 随后,他就催促道:“额娘您快回吧,别在外头吹风了,儿子也要进去了!” 他刚才穿衣服急,领口的钮子都没系全。 德妃就弯腰,将钮子扣了,才叮嘱道:“嗯,那额娘先回了,你要好好的……” 十四阿哥点头道:“您放心,儿子好着呢,明年就能拉五力弓,可以跟着汗阿玛出去了!” 德妃慈爱的点点头,随后看也不看四阿哥,只对九阿哥、舒舒道:“你们都是好孩子,那妃母就不跟你们外道,十四阿哥这里,还需你们多费心些……” 九阿哥、舒舒:“……” 九阿哥没有大包大揽,看了眼德妃身边跟着的宫女、嬷嬷,想起大阿哥那边的庆喜,道:“妃母,儿在内务府,年前要忙:福晋年轻,怕有不周全的地方,妃母要不要安排人过来,您也放心些……” 刚才那些都是客气话,不必当真。 十四阿哥这样宝贝,九阿哥不想要担着。 等着下回,自己就不是胸口挨了砚台。 德妃听了,不由意动。 不过想到皇帝忌讳后妃插手皇子之事,她只能心放弃这个念头, 她慈爱道:“你们是十四阿哥的兄嫂,交到你们手里,比交给奴才妥当,我很是放心……” 九阿哥、舒舒:“……” 不好再推托了。 两人都面带恭敬,躬身应了。 德妃扶着宫人离开。 甬道里又恢复了平静。 十四阿哥害怕四阿哥还拉着他去五所,忙道:“太冷了,冻死了……”说着,一溜烟进了院子。 大家很是无语。 四阿哥对诸人道:“你们也进去吧,别在外头吹着了,我去五所看看……” 九阿哥听了,忙道:“弟弟陪您去……” 然后找机会问问十二阿哥,前些日子内务府修缮四所,有什么异常没有。 四阿哥还要再说,舒舒在旁提醒九阿哥道:“爷,是不是等十二叔醒了再过去?五更才歇下,这还不到两个时辰……要不,还是吃了早膳再过去?” 九阿哥这才想起时间还早。 他的肚子很是应景的“咕噜”了一声,就招呼四阿哥进去用膳。 四阿哥神色不变,心里却也懊恼。 太不周全了。 幸好老九福晋提醒一句,要不然他们过去,闹醒了十二阿哥,就不是探病,而是搅合人养病了…… * 四更一万四,^_^。 下一章会在9月4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二章 有迹可循(第一更) 十四阿哥坐在西次间,在等着用早膳。 他看了眼百宝格上的座钟,马上就要辰正,怪不得饿得厉害。 看到四阿哥跟着九阿哥进来,十四阿哥的眼神有些飘。 随即想到皇父与娘娘,他小胸脯又直了,带了几分得意看着四阿哥。 娘娘最疼自己了。 四阿哥先头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教,见他这个模样,也懒得磨牙。 从小到大,说了没有一百回,也有七、八十回。 丝毫不管用。 十四阿哥不是笨拙,有些小机灵,也不是不通道理,他就是习惯性的想着自己,顾不得旁人。 九阿哥懒得理会兄弟俩的眉眼官司。 他有些迁怒。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回去休息了。 九阿哥恨不得将眼前这兄弟俩都扫地出门,也跟着躺下睡了。 不过想到德妃冷冷淡淡的那句“四贝勒”,九阿哥对四阿哥的迁怒少了一点点儿。 这也是个小可怜。 要是生母乐意亲近他,当年四嫂就不会成了童养媳嫁入宫中。 至于十四阿哥,这个二皮脸,九阿哥还是想要捶他一顿。 早膳摆了上来。 兄弟三都上炕盘腿坐了。 十四阿哥跟前,是他点名要的肉沫蒸蛋、肉龙,还有苏子叶,外加上酸甜口的糖醋萝卜皮。 九阿哥与四阿哥跟前是一样的,一碗盖了荷包蛋阳春面,外加两份小拌菜。 阳春面用的是银丝挂面,汤底酱油色,飘着油星与葱花,看着很素。 十四阿哥伸脖子看了两眼,就没了兴致,盯着自己的肉末蒸蛋。 四阿哥看着,脸色的冰冻散了许多。 看着简薄,可是九阿哥也是如此。 这就是家常便饭,不是待客之道。 如此正好,他本也不是客。 等到吃上一口面,四阿哥才发现另有洞天。 这个面看着跟银丝挂面相似,可口感不同,更劲道。 汤头也不是看着那么简单,除了酱油味儿,还有葱油与荤油的味道。 上面的荷包蛋也煎得刚刚好,中间的蛋黄油润不干。 * 东次间里。 舒舒也在用着早饭,没有胃口,就直接叫小棠做了糖水荷包蛋。 除了红糖,还放了红枣、枸杞。 甜滋滋的,平时吃着腻人,这个时候倒是正合适。 这一天下来,不仅累,还心烦。 打乱了生活节奏的感觉。 德妃似乎与想象的一样,又不大一样。 不过她交代她的,舒舒没有乖乖领命的意思。 十四阿哥身边有谙达太监,有八个保母嬷嬷,哪里用得着旁人照顾? 舒舒更在意的,是康熙的话。 宫里忌讳鬼神之说,十四阿哥这个时候挪走并不妥当。 昨晚的事,虽各所都下令禁声,可那么大的动静,哪里是禁得了的? 除了阿哥所的人,附近还有巡视的护军、留宫的太监、嬷嬷,都会听到阿哥所这边的动静。 为了平复流言,最好的法子就是十四阿哥不动。 那样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康熙让他搬,也是慈父心肠。 就是这份慈父心肠,有些渣,不够长久。 之前北巡的时候,十三阿哥还是宝贝幼子,出入都带在身边。 在回到宫里半月,十三阿哥就成了小透明,一个眼神也没了。 舒舒叹了口气。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恒久不变的事。 人心如此。 父母对子女的爱,也是如此。 * 用了早膳,四阿哥拉着十四阿哥胳膊,要提溜十四阿哥去四所。 十四阿哥不想去,跟九阿哥求助。 九阿哥拉着十四阿哥另一侧胳膊,道:“怂什么?就算真有鬼,还敢大白天出来?真要出来,那也就不是鬼了!” 十四阿哥琢磨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 要是真不是鬼,而是有人装神弄鬼,那他昨晚的表现就太丢人了。 回头传出去,就要被笑话。 他咬牙道:“谁怕了?去就去!” 一行人去了四所,直接奔了正院东稍间。 康熙虽下令搬家,可指令还没有到四所,因此也没有人敢进来翻动。 东稍间里,还保持十四阿哥离开时的模样。 幔帐放下来,铺盖也没有收拾起来。 四阿哥与九阿哥都脱鞋上了炕,两人差不多的动作,先查幔帐后的墙纸。 既是幔帐动,还有冷风,他们怀疑是有孔洞之类的。 新糊的墙纸,雪白雪白。 本就一目了然,一寸一寸的摸过,也没有发现问题。 四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除了风,你还听到哭?什么样的哭声?” 十四阿哥脸色泛白:“就是哭声,特别惨,声音还尖……” 九阿哥想起昨晚甬道里的风声,道:“不会是‘呜呜’声吧?” 十四阿哥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弟弟又不是三岁孩子,还分辨不出什么是风声,什么是哭声?!就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孩子哭,都要哭抽抽了的那种……” 说着,他耷拉下脑袋,不敢去看九阿哥。 他已经后悔了。 或许十一阿哥真是怪罪他了,才回来哭。 九哥之前没说什么,会不会心里也怪他不懂事? 九阿哥的脸色带了迷茫。 倒不是觉得真是十一阿哥如何如何,而是想不明白这声音是怎么传到十四阿哥耳中的。 还有这风动、帐子动,是怎么做的手脚? 十四阿哥见了九阿哥反应,越发没底,起身道:“我去头所找十三哥……” 说完,也没给两人反应的时间,就跑了。 九阿哥更烦了。 每次都这样,说跑就跑。 四阿哥也带了暴躁。 两人从四所出来,四阿哥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道:“去看看十二阿哥吧……” 九阿哥没有异议,两人过去。 十二阿哥已经醒了,右手绑着,左手拿着调羹,正喝骨头汤。 宫里讲究“以形补形”,十二阿哥这碗汤里看着汤白肉烂,熬煮了有些功夫。 看来,下头的人还算精心。 见了两位哥哥进来,十二阿哥想要下炕,被四阿哥上前扶住。 “太医让你卧床,你就好好听医嘱……” 四阿哥正色道。 十二阿哥看了眼自己的脚踝道:“已经都好了,就是看着吓人罢了。” 九阿哥在炕边坐了,道:“脱臼是小毛病,可要是不好好养着,老脱臼就是大毛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走路都要留神,想要拉弓射箭更是扯淡!” 他的哈哈珠子之一,那位堂表兄,就是这个毛病,补不了侍卫,就回盛京老家了。 这次圣驾北巡到盛京时,那人正好去白山了,没有碰上。 十二阿哥晓得两人是好意,就也不勉强。 四阿哥没有说什么代十四阿哥赔罪的话。 那样的话就分了远近,反而疏离。 只是问着十二阿哥的课业进程。 之前十四阿哥提的那个主意,让皇子师傅来阿哥所授课,有不妥当的,也有可取之处。 那就是让先生留课业,十二阿哥这自学。 然后功课送到上书房,先生再批示。 中间也不用十四阿哥这个不靠谱的跑腿,十二阿哥身边就有服侍笔墨的太监。 倒是他的四个哈哈珠子,不用继续留在宫中,可以放假归家。 四阿哥说着建议,九阿哥却听出不对来。 怎么是四个哈哈珠子? 不应该是八个?! 想到汗阿玛的偏心,似乎也不难猜测缘故。 九阿哥没说其他,直接说了来意:“十二弟,伱这边与四所挨着,这些日子可发现异常么?” 十二阿哥怔住,面上有些犹豫。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九阿哥与四阿哥都齐齐望向十二阿哥,实没想到他这里真有发现。 “就是前天,二十五那晚,好像听到了小儿哭声……就哭了一声,似乎就在四所,弟弟只当是听差了……” 说到这里,他面上挣扎着:“结果昨晚弟弟出门,又听到一声,当时惊了,就滑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弟弟也不明白这是什么缘故……” 九阿哥与四阿哥的脸色都不好看。 有十二阿哥这话做佐证,十四阿哥“遇鬼”之事,也就差不多能猜出缘故。 前一日说不得是演习。 还是有人在四所作祟。 九阿哥第一反应,就是禀告皇父,由皇父派人追查此事。 可是胸口还隐隐作痛,使得他对乾清宫有些犯怵。 或许他不用画蛇添足。 他都能查到这个,汗阿玛查不到?! 他就觉得没有意思,出了五所,就跟四阿哥作别,回了二所。 舒舒原本在西次间歪着。 她身上没有利索,正是血流成河的时候,心浮气躁。 原本她还想要琢磨琢磨怎么在没有北窗的情况下屋子里帐子动,可没有了心情、 即便听到核桃来禀,说是四所开始搬了,舒舒也没有出去。 章嫔还在,德妃都没有将十三阿哥放在眼中。 等到章嫔不在,十三阿哥的境遇就也不难猜测。 生老病死,却是人力无法干涉的。 舒舒正烦躁,就见九阿哥蔫巴巴的进来,一手还摸着胸口,脸上有些不对劲。 舒舒忙起身,带了紧张道:“爷怎么了?是心悸吗?” 她怕是熬夜的缘故,引发什么后续不良反应。 九阿哥摇摇头,就要脱衣裳。 舒舒只当他胸口憋闷的缘故,上手帮忙。 原本在屋子里的核桃见状,连忙避了下去。 九阿哥已经解开中衣,露了胸膛。 左边腋下到肩膀处,是碗口大的青黑,看着十分骇人……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三章 分开一段好了(第二更) 舒舒的脸色很难看。 她没有问是谁动的手。 这紫禁城里谁人敢向皇子阿哥动手? 压根就不用想,就能猜到了答案。 舒舒没有说什么,而是出去,唤了小松取了药酒,又吩咐核桃去膳房取冰块与烧酒。 现下天冷,膳房有些自制的冰块。 少一时,冰块与烧酒拿来了。 东西都拿来,舒舒神思才清明些。 药酒也好,烧酒也好,暂时用不上。 舒舒在冰块外头包了毛巾,放在九阿哥伤处。 九阿哥按照吩咐平躺了,被冰得一激灵,好奇道:“不是该用药酒、烧酒揉开么?怎么用冰?” 舒舒动作轻柔,没有法子给九阿哥解释毛细血管壁损害的问题,道:“也要揉开,不过要等两天,现下就揉的话,淤青虽也散开,但症状不会变轻,说不得更重了。” 九阿哥似懂非懂的,脸上有些迷糊:“这也是书上的道理?” 舒舒说不清楚,就岔开话,嗔怪道:“‘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的道理,爷都不记得了?非要挨这一下,幸好是肩胛位置,往上就是脑袋,往下就是肋骨……” 九阿哥嘟囔道:“爷还不晓得这个道理?你是没瞧见,汗阿玛那速度,砚台从天而降,压根就没给爷避闪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带了惋惜道:“一块前朝的九龙云从端砚,摔了细碎,可惜了!外头一、两千两银子都没地儿寻摸去,爷要是机灵些,接住了,不用挨这一下,还能赚个大头……” 舒舒想着这画面,就受不住,心中愤愤。 怎么能动手呢?! 三阿哥那个“不弟不友”的没挨打,八阿哥那个“不孝子”也没打,九阿哥好好的,就平白挨了这一下子。 眼见着九阿哥没心没肺的,还有心思皮一皮,舒舒哭笑不得。 真是的,平时总是小心眼,这回心倒宽了,该记仇的时候不记! 舒舒手下的动作就重了,用力往他淤青处按压。 “啊……” 九阿哥一下子叫出来,眼泪都跟着出来。 不是哭的,就是直接激的。 他泪哗哗的看着舒舒,咬牙道:“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么?” 正房外头,站着核桃与小松。 两人避在外头,没敢回厢房,怕正房有事吩咐。 听到动静,两人面面相觑,都带了担忧。 舒舒是女主子,九阿哥也是男主子。 昨晚折腾到今天,事情一桩连着一桩,这好好的又伤了一个,她们都跟着不安了。 “小椿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小松嘀咕着。 核桃道:“就是今天,估摸下午回来。” 要是上午回来的话,早饭后就该进来了。 这会儿还没到,多是在府里吃了晌午饭再回宫。 正说着,屋子里又传出一声呻吟。 这回不是舒舒下的手,而是九阿哥想要起身拉人,正好抻到了淤青处。 就在这时,香兰带了小宫女进来,听了个正着。 她神色不变,脚步有些重了。 这大早上的,两个主子不会闹出什么吧? 哪怕是晚上也好,这大白天可不好瞒人。 看到核桃与小松站在廊下,她多看了好几眼。 两人大大方方的,没有羞涩躲闪的。 香兰晓得,自己可能想差了。 核桃已经扬声道:“香兰姑姑您来了?” 香兰看了她一眼,颔首道:“娘娘打发我过来送东西。” 西次间里,舒舒与九阿哥也听到外头动静。 九阿哥小声提醒着道:“记得告状,咱们不好跟永和宫娘娘对上,让咱们娘娘出面去说!” 舒舒瞥了他一眼,用帕子蘸了下烧酒,在眼角点了点。 眼泪立时汹涌而出。 九阿哥瞪大眼睛,看着舒舒,带了不可思议。 舒舒将九阿哥的中衣松松的合上,只留着肩膀淤青这块儿,小声道:“爷也别臊了,露露肉吧……” 九阿哥瞪了她一眼,却没有说拒绝的话。 舒舒在眼睛上擦了一把,站起身,走了出去,哑了嗓子,强笑道:“姑姑来了……” 香兰神色不变,心中惊骇不已。 阿哥所这边闹的沸沸扬扬的,各宫自然都得了消息。 就是传得不大真切。 可说的也是十四阿哥。 没说九阿哥夫妇如何。 舒舒眼睛刺激的厉害,说话的功夫,眼泪又含着。 香兰不好装看不见,只能轻声道:“福晋这是怎么了?是阿哥爷有不对的地方,委屈您了?” 可是方才叫的是九阿哥! 这小两口不会是叽叽起来,动手了吧? 福晋这身量,看着可不柔弱,又是将门之女,拉弓射箭为常。 香兰心中不安。 舒舒低头擦了下眼睛,哽咽道:“就是姑姑不来,我也正打算去找娘娘做主……” 香兰越发不安了。 真是小两口拌嘴了? 舒舒没有说旁的,而是将香兰引到西次间。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于是,落在香兰眼中,就是九阿哥衣衫不整的坐在炕上,脸上都是泪。 原来九阿哥想到“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那句话,也跟着效仿了一下舒舒的动作。 却是烧酒蘸多了。 眼泪流个不停,眼珠子里面也泛红。 他生无可恋。 这会儿功夫,香兰看到九阿哥身上淤青,变了脸色。 舒舒直接往炕边一坐,低头擦了一把眼泪:“姑姑也看了,好好的人就砸成这样,我都替我们爷委屈……” “十四阿哥半夜过来,还是我们看顾,又是叫太医,又是忙着退热,折腾一晚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这样?” “永和宫娘娘过来,还要让我们看顾十四阿哥,爷同我还小呢,看不来!” 舒舒毫不犹豫的告了状。 “反正我们是不敢接手,十四阿哥金贵,没怎么样呢,我们爷都挨了这一下子,要是掉根儿汗毛,我们就要偿命了!” 她没有放低音量,这些话也不怕传到御前。 不满就是不满。 要是无声无息的忍了,说不得还有下一回。 九阿哥在旁,静静听着,情绪低沉。 这些日子,舒舒处处求全,称得上是好儿媳妇、好嫂子了。 今日的事情,原本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自己身上说起来,只是淤青,没破皮没流血的,可是在她眼中就是天大的事。 怨愤的话说出口,好儿媳妇也不做了。 之前九阿哥觉得自己大了,不必去跟小阿哥争宠,可眼下还是酸涩的不行。 算了,他不想懂事了。 香兰听明白前因后果,也不好说什么。 是能骂皇上,还是埋怨德妃? 这些话是说给她听的,也不是说给她听的。 她从小宫女手中拿了个小罐子,道:“这是娘娘刚得的,平时喝着润肺,也有止咳之效,娘娘就打发奴才送一份过来。” 九阿哥想起德妃偏心小性的模样,鬼使神差道:“五哥那边留了么?” 香兰点点头道:“留了一罐子,等到大后个儿五福晋入宫时正好带回去。” 九阿哥点点头。 虽然娘娘没有偏爱他,可是跟德妃对比,这种一视同仁也不错。 可能每个当娘的都有自己的想法。 反正自己娘娘比德妃强多了。 香兰没有久留,送完东西就出去了。 就是出去前,她眼角余光在次间里扫了扫。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的眼睛都肿了。 舒舒十分无奈,让核桃端了清水来。 “你这是擦了多少啊?” 舒舒让他直接洗眼睛。 九阿哥轻哼道:“爷这不是跟老十四学么?伱说那闹腾劲儿,换了旁人不是挨训斥就是板子,他呢?毫发无损!爷瞧出来了,就是不能太懂事!” “这乖儿子谁爱当谁当去,咱们还是当那不懂事的!” “不懂事的儿子,就算是闯了祸,还得担心吓到了,要哄着……这懂事的,压根就没人搭理……” 他想起了围场那一回,兄弟们打架拉架,也不是都有错,可是罚得也狠。 八哥那边也是,起早贪晚的做差事,没见夸一句,不能管束妻子,就直接大骂“不孝子”,还卸了差事。 九阿哥小声道:“爷是看出来了,这越是懂事出息的儿子,汗阿玛越苛刻,有个不好就成了大不是;反而是不懂事的,他倒宽容了,简直是没有道理!” 舒舒觉得,这其中或许还是有道理的。 前头的儿子,寄予众望,更像是培养臣子,希望他们一个个的成为“贤王”,要求的就多了。 后头的儿子,就是儿子,没有太管教,也没有太多期待,长成就行了。 九阿哥原本是后一拨的,这半年太活跃了,跳成了前一拨。 康熙估摸也不是故意的。 想想未来还有二十几年,舒舒觉得九阿哥这个决定对。 九阿哥又说起十二阿哥那边:“这也太偏心眼了,到了阿哥所了,都不说过去看看……” 舒舒点头。 是偏心,时间久了,父子之情就都淡了。 九阿哥道:“往后咱们没有孩子就算了,要是有了,可千万不能这样……” 夫妻俩有了默契,长兄长嫂这个游戏到此为止。 “就盼着开春了!” 九阿哥一躺,对于修府搬家迫不及待。 舒舒想起昨晚闹剧的前因,道:“爷过去查出了什么没有?” 她还是怀疑是风哨。 九阿哥拉着她的手道:“刚才没查出什么,不过爷觉得这是个机会,说不得能查到了。” 舒舒自己琢磨不到头绪,听了道:“爷怎么查?” 九阿哥道:“不是半夜闹鬼么,那咱们就半夜过去!昨晚到今天四所都有人,就算想要排除痕迹也来不及,说不得真有发现……” 舒舒没有反对。 有些弄虚作假的手段,需要找个线头才能揭开。 * 翊坤宫里。 宜妃听了香兰的讲述,神色森然。 这就是皇上,为了旁人的儿子打她的儿子。 还有德妃,装着老实人,最是执拗自私。 借着兄嫂之名,就要将儿子安排给旁人照顾,不过是欺负九阿哥与舒舒年轻面嫩,不好拒绝。 太子与太子妃也是兄嫂,她怎么不托付去? 宜妃嘴角耷拉着,已经想着大后天请安时怎么炮制德妃。 想要使唤她的儿子,这是当她这个额娘是死的? 香兰说完这些,沉默了一会儿。 她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娘娘,福晋与阿哥爷虽是分房安置,可起居坐卧还是一处,丫头们也都避着……” 她不是想要进谗言,而是真的担心小两口感情浓烈,有个万一,落下把柄。 宜妃听了,也是担心。 小两口亲近些不怕,可如今九阿哥的药停了,要是怀上了,那还真是叫人棘手。 不要的话,舍不得。 要的话,孝期产子就是品行有瑕,还要得罪大阿哥。 九阿哥是成年的儿子,舒舒这个儿媳妇是高门贵女,规规矩矩的。 提醒了一次还好,再来一回,倒像是她打儿媳妇的脸。 宜妃算着时间,居然还要将近三个月。 她低声念叨着:“要是有法子,将两人分开一段日子,将孝期过了就好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四章 就在十四阿哥身边(第三更) 舒舒与九阿哥哪里会想到,告了一状的结果,可能是面临短暂的分别。 两人昨晚都是半夜就醒了,早乏了。 既是决定晚上去四所瞧瞧,那现下就抓紧补觉。 这一觉睡得香甜,入更才醒。 核桃上前禀道:“十四爷申时过来一趟,让奴婢给拦了……” 舒舒点点头道:“拦得好!” 即便十四阿哥年岁小,可是宫里长大,也不是真正的孩童,还不晓得轻重。 康熙说要他们挪地方的时候,他一句话也不吭。 难道他不晓得十三阿哥被他连累了? 不过是不想一个人搬,非要拉着十三阿哥罢了。 到了德妃嫌弃两人挤,故意露出话音来,想要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换院子,十四阿哥怎么就马上催人走呢? 那是因为他心里明明白白的,让十三阿哥挪院子是皇父的命令,即便十三阿哥不乐意,也埋怨不到他身上。 可是真要抢十三阿哥的院子,就是犯了众怒。 心里明白着。 那就要让他晓得,兄嫂也不高兴了。 往后老实些。 膳房的骨头汤这些日子是常备的。 舒舒就叫上了一份酸菜锅。 锅子上来要等一会儿,九阿哥道:“爷去看看老十,晚上也拉上他一个……” 舒舒没有意见。 她可是记得九阿哥是个怕黑的,胆子也不大。 找个十阿哥给他作伴也行,省得到时候他再吓到了。 舒舒这里,则是见了小椿与小榆。 两人前天早上出宫,回了都统府,下晌回来的。 两人先说了都统府上下人等的消息。 伯爷的病情好些了。 堂少爷之前犯了咳症,也转好了。 都统府这边,觉罗氏孕相很好,小六这里,已经找了人开始教规矩。 倒是福松那里,有个新闻。 “舅太太要安排福松阿哥相看,被夫人晓得了,打发人过去骂了一顿……夫人叫传话了,阿哥的亲事九爷与福晋做主,那边才老实了……” 小椿说着,也是带了厌恶:“要是好人家也行,竟是舅太太的侄女,那个烂脸年初免选的,她们怎么敢?不怪夫人恼,奴婢听了,都觉得气……” 舒舒听了,也是不痛快。 福松继母的侄女,年岁跟舒舒同龄,小时候也来过都统府。 那时候倒是眉清目秀的,却是极心高。 她们家是简亲王的旗属,阿玛是亲王府的僚属,从七品的司库,就显摆的不行,开口闭口亲王府。 说起王府里的几位阿哥,少女怀春,头头是道。 她倒是有自知之明,没有盯着年岁最长的世子,而是看上与他年岁相仿两位阿哥。 为了攀高枝,就想要更美些,因为天生黑皮,淘换了好几年的美白方子。 结果没有变白,反而弄了一脸的疙瘩。 今年选秀之年,去年冬天八旗就要统计秀女。 她那幅尊荣,直接就被镶蓝旗都统府的官员记成了“面有疾”,免选。 舒舒对于福松阿玛与继母的容忍度,越来越低。 不过她也晓得,福松的亲事,确实要放上日程。 那边再多不是,也是父母,要是真的与人过了帖子,就算最后不认,也是一顿扯皮。 可是八旗人家女孩都要选秀。 直接免选的是宗女。 其他免选的八旗女孩,多有不足之处。 这样的人,舒舒觉得委屈福松。 今年年初落选那一批年岁也到了,撂牌子后多是聘嫁,现下好的也被人挑走了。 等到三年后那次选秀后,又间隔的太久。 福松明年成丁,成亲可以延后,只要能定下亲事,就能堵住福松阿玛与继母做耗。 合适的人选…… 舒舒想到一个人。 就是钮祜禄家四房留下的孤女。 钮祜禄家四太太的名声毁成那样,影响最大的就是这个女孩。 家族与外家都显贵,可是对她避之不及,以后怕是只有远嫁的。 京城里门当户对的人家,不会乐意要这样的儿媳妇。 豆蔻之龄,与福松年岁倒是合适, 舒舒是真有些心动了。 按照九阿哥的说法,钮祜禄家四老爷是极好的人,那他的儿女应该差不了。 至于四太太与法喀的传闻,舒舒觉得有水份。 即便是同府而居,这大伯子与弟媳妇也避讳着。 还有丫鬟、嬷嬷,想要偷情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她也就这么一想,具体如何,还要找机会见过钮祜禄格格再说。 舒舒觉得,自己有些理解宜妃。 儿子都是好的,儿媳妇们或许各有不足。 舒舒明明是大姑子,可也操起婆婆的心,想要放大镜给福松找媳妇了。 小椿与小榆这次出宫,按照吩咐,将舒舒名下的铺子都转了一圈,还带了秋季的账回来。 “入冬后嫁娶的人家多,千金坊的买卖供不应求,把顺安银楼比下去了,侯掌柜正心热,让奴婢传话给福晋,要不要在外城也开一家千金坊……” 小椿说道。 舒舒摇了摇头:“不妥当,还是算了。” 越是赚钱,才越要收敛,要不就太惹眼。 城里的银楼,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勋贵大族。 城外的铺子,有些幕后的东家也是这些人。 到旁人的地盘抢饭吃,犯忌讳。 还有千金坊这样的买卖,聪明人早开始效仿,在其他地方开店,轮不到舒舒过去开分店。 小榆则道:“福晋手上的铺子,布庄那里旁边是绸缎行,适合做女人生意;还有就是千金坊隔出来的茶楼,也比较合适。” 因为看到这两处合适的铺子做胭脂铺子,小榆就没另外去看那些要赁的。 舒舒想了想,道:“布庄就算了,那里明年要转给福松,就那个茶楼吧,地方也差不多了……” 小榆脸上带了几分雀跃,道:“那奴婢琢磨琢磨手上的脂粉方子,还有唇油什么……” 舒舒见状,笑着问道:“要是将这铺子交给你打理,你能不能自己担起来?” 舒舒外头还有两个陪房,是她小时候的侍女。 那两个比舒舒大十来岁,当年照顾她起居也极精心。 后来两人都嫁的不错,一个是齐锡乳母的孙子,一个是觉罗氏乳母的孙子。 等到舒舒大婚,两对夫妻都成了陪房。 不过她们只是寻常妇人,跟着丈夫去看看庄子,巡视铺子就到头了。 小椿她们这一批丫头不同,还兼了舒舒的伴读,一个个的都能立起来。 小榆虽是后来的,不在舒舒身边长大,却是在觉罗氏屋里五、六年,耳濡目染下来,也是个眼明心亮的爽利姑娘。 小榆迟疑道:“可福晋身边呢?也要人使唤。” 舒舒道:“又不是叫你马上出去,就是个梳头的差事,占着伱大材小用,你带个徒弟就是……” 她这个念头是临时想起的,是因为外头确实没人手,各种计划一拖再拖。 其次,就是因为小榆与其他人不一样,她是恋家的,十来岁才进都统府当差。 不像小椿她们,六、七岁开始,就跟在舒舒身边,主仆之间相处的时间更长,早已将舒舒身边当成家。 小榆也果决,就道:“桂圆不错,这些日子老往奴婢身边凑,那奴婢就收个徒弟……” 算是领了外头的差事。 小椿在旁道:“这回我们还去了周嫂子家与吴嫂子家,吴嫂子家的大妞六岁了,嫂子还说呢,回头教好了规矩,让她进来服侍福晋……” 舒舒明白小椿的意思。 吴家大妞是小榆的侄女,小榆放出去了,让她侄女补进来,也是给她与吴家的恩典。 就是六、七岁的小朋友进来做什么? 谁侍候谁? 带孩子玩么? 舒舒就道:“不着急,十来岁的时候开始学着当差也不晚……” 她还记得当时两个大丫头陆续嫁人时的感伤。 即便是没有嫁到外头,也觉得难舍难分。 一转眼,七、八年过去,当时的心情都模糊了。 主仆说的差不多,九阿哥也回来了,还带了十阿哥。 舒舒连忙起身,招呼十阿哥坐下。 十阿哥笑着说道:“一觉睡着现在,将下晌饭直接睡过去了,就过来蹭口饭……” 舒舒道:“正好,咱们吃锅子!” 酸菜锅已经好了。 小棠带人摆了膳桌,除了中间的酸菜锅子,就是几盘切得薄薄的羊肉片。 酸菜锅子里也满满当当的,是切得细细的酸菜、粉丝、豆腐、白肉。 主食配的芝麻烧饼。 一人一碗芝麻酱,开始。 先吃菜,吃了一半,再涮羊肉。 舒舒直接吃了三碗,两个烧饼。 十阿哥也是饭量正大的时候,比舒舒还吃得还多。 九阿哥平日晚点用的极少,被两人拐带的,也吃了两碗。 等到大家撂下筷子,马上就是戌正。 九阿哥道:“咱们三个,再带上何玉柱他们,也差不多了……” 这说的,是他们俩的近侍太监。 十阿哥点点头:“够了,先去看看再说。” 现下还没有线索,不必兴师动众。 外头北风呼啸,听着与昨晚差不多。 三人也没有非等着子时,就提了灯笼,带了人手,去了四所。 除了八个太监,舒舒这边还多了个小松。 小松腰里直接别着两个匕首。 四所已经空了。 “吱呀”,大门推开。 大家进去。 直接去了正房。 里里外外的灯都点上了。 白日里九阿哥已经查过,晓得墙壁没有问题。 舒舒却看着挂帐子的地方。 上头有钉子的痕迹。 想要帐子动,未必就要有风。 舒舒想起自己的幔帐,上头是绳子,这边应该也差不多。 她这样想着,就跟小松道:“你回二所,跟小椿要副新幔帐与帐绳过来……” 小松应着,转身就走。 如今是月底,峨眉月要黎明十分才出来,外头漆黑一片。 九阿哥忙叫孙金跟上:“过去搭把手,一个人怎么抱帐子回来……” 孙金忙小跑着追人。 九阿哥跟舒舒嘀咕着:“这丫头太虎了,可真是傻大胆!” 十阿哥却想着舒舒的用意。 墙壁上没有孔洞,不是风吹。 “九嫂是……怀疑帐绳?” 舒舒点点头道:“冬天的帐子厚实,没有大风,就是拉绳子了,一会儿挂了幔帐看下……” 十阿哥神色凝重。 真要是有人配合外头声音,拉着帐绳,那动手的人当时就在屋子里。 就在十四阿哥身边?! 那值夜的嬷嬷说睡得实,是“被动”睡得实,还是说谎了? 空气中多了紧张…… * 三更一万。 下一章会在9月5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五章 好多种可能(第一更) 少一时,小松与孙金回来,两人抱着幔帐与帐绳。 大家将帐绳与幔帐挂好。 幔帐的边缘,距离多宝阁还有一尺半的距离。 多宝阁,就是隔离稍间与次间的隔断。 值夜的嬷嬷,就睡在次间。 次间只有临窗的南炕,没有北炕。 小椿打开针线盒,里头是一副丝线。 用丝线与帐绳头连接起来,顺着多宝阁将线头搭在次间,十分的不起眼。 小松去外间拉拽了丝线,由帐绳牵引,幔帐跟着摇动起来。 十阿哥皱眉道:“那冷风呢?” 又回到风的问题。 舒舒看了眼九阿哥胸口,道:“不用风,也许是冰……” 九阿哥低下头,摸着胸口,有些怔然。 舒舒又示意小松与孙金去二所膳房取了冰过来。 幔帐放下来,四角隐秘处放了冰块。 舒舒退到次间,十阿哥与九阿哥两人去了外头衣裳,进了幔帐。 地龙烧着,屋子里暖和,没一会儿冰就化成水,渗入炕毡。 帐子里的温度,迅速的降了下来。 九阿哥道:“熄灯,摇绳子!” 何玉柱等人就如吩咐,将里外间的灯都灭了。 小松在百宝阁下,扯了绳子。 屋子里幽暗,可是大家瞪大眼睛,还是能看到幔帐的晃动。 “行了!” 九阿哥摸着身上的鸡皮疙瘩,打开了幔帐。 炕边跟着的几人,就觉得帐子里冷气扑面而来。 屋子里重现点了灯火,九阿哥与十阿哥俩穿了衣裳。 所有的阴谋就是这样,查不出来的时候显得高深莫测,查出来后就像是儿戏。 “就差哭声了!” 十阿哥道:“难道是野猫叫?” 每年春天,野猫叫春就没有停止过。 那声音瘆得慌,确实有些像小儿啼哭。 九阿哥摇头道:“要是那样的话,听到的人就不会是一个、两个……应该有人能认出来……” 折腾了一圈,外头响起了二更的鼓声。 没有叫声。 意料之中。 既是人为,那个叫声应该是专门预备的。 前头试验一次,昨日吓十四阿哥一次。 今天过来这么多人,作祟的人怎么敢撞上来? 就是这个声音,在墙没有孔洞的情况下,是怎么传到稍间的。 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人低头,开始查看起地砖来。 舒舒摸着炕席,厚厚的羊毛毡。 就是挨着炕头的地方,羊毛毡好像不大一样,似乎有折痕。 舒舒直接掀开,底下的火炕看着平平无奇,就是火炕与墙壁接壤的直角处,有几处缝隙。 好像也是自然形成的,并不算什么稀奇。 舒舒将手指放在上头,还能感受到烟火气。 她撂下炕席,遮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也察觉不到了。 九阿哥与十阿哥在地上看了一圈,一无所获。 看到舒舒这边似有发现,就凑了过来。 等到舒舒再次掀开炕毡,露出那几条肉眼可见的缝隙,两人都愣住了。 他们想象过声音会从墙壁传入,或者地下,从来没往炕上想。 这个位置,就挨着幔帐。 按照铺盖的陈设,离枕头的位置只有一尺多的距离。 这个位置传出声音…… 那被惊醒的人,会多么恐惧? 九阿哥身上僵直。 舒舒见了,晓得他又想到十一阿哥,低声吩咐孙金道:“去取铁锹与榔头!” 猜测了好几个月,也该到了确定答案的时候。 孙金应了一声,跟李银两个回二所,取了铁锹、榔头什么的。 结果到了四所门口,就被拦下。 圣驾到了。 旁边跟着一圈太监、侍卫。 康熙看了眼他手中的铁锹,道:“取这些做什么?” 孙金低着头,道:“我们主子与十爷发现了炕头不对,打发奴才过来取这个。” 康熙没有再问,对侍卫点点头,放开了孙金与李银。 十阿哥与九阿哥跪在炕上,手掌伸着,感受着缝隙底下窜上来的热度。 这确实不是表面的裂痕,而是直通下面。 康熙进来了,身后是赵昌与梁九功。 原来今天下午赵昌已经带人来过四所,也是没有查到什么线索,打算晚上再过来。 没想到,他二更后带了人过来,发现九阿哥与十阿哥已经进来了。 赵昌不敢耽搁,禀到御前。 康熙就亲自过来了。 九阿哥本来就惶惶然,见了康熙,如见救星,指了那缝隙道:“汗阿玛,是这里!声音应该是打这里来的!” 康熙没有说话,看了那炕缝几眼,对身边侍卫点点头。 两个高壮的侍卫接了孙金与李银手中的东西上前,一人拿了榔头,一人拿了铁锹,捶松了炕砖,一块一块的撬开。 露出了底下的蜈蚣道。 所谓蜈蚣道,就是走热气的地方,像蜈蚣似的,有一条主道,其他的都是蜈蚣腿似细道。 热气会因此匀称的铺满一炕。 等看清楚蜈蚣道里的东西,九阿哥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 是一堆鸮鸟的尸体。 有两只栩栩如生的,应该就是前天与昨天的两只。 剩下十来只,都是成了干的鸟尸。 因为羽毛俱全,还能辨认清楚。 古怪的是,鸟尸只集中在这边一侧的蜈蚣道,就是炕头这里,一个挨着一个。 其他的蜈蚣道上,并没有鸟尸。 康熙沉了脸,近前查看。 原来在其他的蜈蚣道上,都堵住半边,剩下的半边不耽搁热气热烟,可鸟过不去。 九阿哥的眼泪簌簌落下。 舒舒拉着他的手,察觉到他的颤抖。 先前那么多鸟尸,不用想也晓得是给谁预备的。 康熙的脸色黑得怕人,环视众人道:“今日所见所闻,都放在肚子里,要是嘴巴说了,那脑袋也别要了!” 一干太监、侍卫齐齐跪下应诺。 九阿哥震惊,望过去:“汗阿玛?” 康熙瞪着他,道:“胤禟,想想你额娘!” 九阿哥哑然。 康熙对舒舒与十阿哥道:“你们先回去……” 舒舒与十阿哥不敢耽搁,应了一声,拉了九阿哥下去。 到了二所,九阿哥抬起头,有些茫然:“汗阿玛他这是威胁我?拿额娘威胁我?” 舒舒不由皱眉,这都哪跟哪。 十阿哥开口道:“九哥您忘了,宜妃母正怀着,哪里听得了这样消息?” 九阿哥神色这才好些,眼泪更多了。 十阿哥的眼圈也红了。 舒舒没有见过十一阿哥。 她现下担忧更多些。 九阿哥早就因这个怀疑索额图与他所在的赫舍里家。 如今这样,得了实证,怕是心中怨恨就无法遮挡。 可是只要太子还在一天,赫舍里家就不会倒下。 那接下来,九阿哥是不是就会想法子拉太子下来? 可是现下的九阿哥稚嫩,也不够分量,与太子碰上落不下好。 她看了眼十阿哥,叔嫂眼神对上,都看出对方的担忧。 九阿哥果然愧疚之后就生了怨恨,望向毓庆宫方向,咬牙道:“明天爷会去内务府好好当差,将赫舍里家在宫里的眼线与爪牙一个个的抓出来!爷倒是要看看,他们残害皇子的证据出来,汗阿玛还怎么保他们!” 十阿哥忙道:“九哥,你太武断了!” 九阿哥望向十阿哥,不快道:“老十伱什么意思?你是怕了毓庆宫是吧!放心,你好好的去宗人府当你的差,爷不连累你!” 十阿哥皱眉道:“那九哥你怎么就笃定是他们家动的手?” 九阿哥脸色漆黑:“不是他们家还有谁?太子爷目下无尘,没将咱们这些小阿哥放在眼中,还有索额图那条恶犬,在外头张牙舞爪,忠心护主!” 十阿哥也不点头,也不摇头道:“有嫌疑的,不单单是他们家,除了宜妃母,其他三位妃娘娘都有可能!” 九阿哥露出惊诧来:“怎么会?不可能?!” 十阿哥神色平静,道:“为什么不可能?” “可……惠妃母向来公正慈爱,荣妃母除了钱财上吝啬些也没有旁的不足露在外头……德妃母也是有名的和善人,就是在老十四上护犊子的厉害……” 九阿哥一一列举着,觉得这个说法太过诡异。 十阿哥正经八百道:“宜妃母有宠,儿子还多,连赫舍里家都忌惮,那惠妃母忌惮不是很正常?九哥想想,太祖诸子中大妃一脉三兄弟,当时握着两黄旗,差点儿就得了大位……” 九阿哥明白老十的另一个意思。 这些年皇长子与皇太子之争,归根结底,还是那把椅子。 要是那样的话,惠妃提前为儿子谋划削弱对手,似乎也有那个可能。 “那荣妃母呢?她有那个脑子,有那个人手?” 九阿哥道。 惠妃是四妃之首,名义上四妃共管宫务,实际主要宫权在她与宜妃手中。 荣妃就差了一大截。 十阿哥信口胡诌道:“谁知道呢!也许是浑水摸鱼,推波助澜?她死了那么多阿哥,看到宜妃母三子俱全,位份还封在她上头,怎么能不怨恨?想想老三,就不是大度的,由子及母……” 九阿哥听了进去,点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所以德妃母才折了十二格格……” 十阿哥接着胡说八道:“还有德妃母,也不无嫌疑,她那么疼十四,满洲又有幼子守灶的旧俗,说不得咱们这些人都是她眼中钉、肉中刺……” 舒舒已经瞧出来,十阿哥不是另有怀疑对象,而是想要安抚住九阿哥。 她心下一动,面上露出担忧来:“真要说起来,阿哥所修缮,都是内务府营造司负责……营造司,早年在娘娘名下,里面不少是郭络罗家的族人……” 十阿哥与九阿哥都望向舒舒,面上带了不可思议。 显然,两人从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舒舒看着九阿哥,叹气道:“爷,想想郭贵人,她是嫡姐,在家时也是金尊玉贵的,与娘娘同时入宫却只为贵人,生了公主养在娘娘身边,生了阿哥没有立住,怕是怨恨已深……” 满人可没有贞操的说法。 太宗朝的宸妃娘娘,就是再嫁之身,依旧是封了东宫大福晋,后来居上,成为后宫里的第二人。 郭贵人为贵人,不是因再嫁之身,而是因为宜妃更得宠,一家不会出两个高位。 这样被压了小半辈子,郭贵人不忿也是寻常。 九阿哥脸上,惊疑不定。 之前他将全部的怀疑都放在索额图与赫舍里家身上。 前后的因果,也觉得对得上。 从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同老十的猜测相比,似乎舒舒说的更有可能……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不想听到的结果(第二更) 九阿哥有些迷糊。 他看看舒舒,又看看十阿哥,喃喃道:“可贵人已经没了……” 死无对证的情况下,十一之死,不是又成了悬案? 那些鸟尸,就在那里摆着,物证已经在。 动手的人也不会完全没有痕迹。 十四阿哥的值夜嬷嬷就算是无辜的,那院子里肯定也有不无辜之人。 还有十二阿哥听到的鸟叫,显然不会是炕道里那一只,是备用的? 还是做手脚的人,不在四所,而是隐匿在五所? 九阿哥觉得头疼。 十阿哥轻声道:“汗阿玛出手了,九哥还担心什么?昨晚作祟的人一个也跑不了,都会查出来的……” 九阿哥迟疑道:“汗阿玛会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十阿哥摇头,语气坚定:“不会!这样阴毒的手段,要是不查出来,汗阿玛如何能心安?之前谋算皇子,谁能保证不谋害汗阿玛与太后……” 九阿哥点点头,咬牙道:“那我知道了,咱们先等汗阿玛结果……” 外头鼓声再次响起,三更了。 十阿哥不放心,可也晓得不方便,就告辞回三所去了。 九阿哥如同抽去了筋骨似的,躺在炕上,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舒舒拉着他的手,不知如何劝慰。 之前还能说是误会,想多了。 现在说什么,好好的皇子,就这样死了,冤不冤? 就是十四阿哥那样活蹦乱跳的孩子,吓上一回,都要发回高热。 一个本就体弱的皇子,夜不安枕,只会身体越来越亏空。 “都是爷不好,嫌弃十一身体不好,不爱带着他玩儿……” “爷当时小心眼儿,就跟八哥同老十玩儿……之前每次带了十一,娘娘都要唠叨爷,让爷好好照顾,又嫌爷照顾的不好,爷就不乐意带他……” “但凡爷对他好些,他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会瞒着……” 九阿哥低声说着,尽是愧疚与悔恨。 舒舒明白九阿哥的愧疚。 昨日十四阿哥的反应还历历在目。 小孩子遇到这样恐惧的事,肯定要哭闹起来,找亲人做主。 十一阿哥这边,按照鸟尸的次数看,吓了不止三、五回,却是没有告诉过同住阿哥所的胞兄。 舒舒劝道:“十一弟当时年岁小,未必是因跟爷疏远的缘故,肯定被身边人糊弄住了……就跟爷之前似的,不是也当刘嬷嬷是好人,什么都听了……” 只有这一个可能。 否则十一阿哥又不是哑巴,怎么会将此事瞒得死死的。 九阿哥茫然道:“真的谁都是坏人么?几位妃母,还有舅舅家那边……” 舒舒轻声道:“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我瞧着娘娘们都和善可亲,或许十弟都想多了;至于郭络罗家,我也是因桂丹的缘故,早存了偏见,这样也不好,未必就是如此,或许坏人就单单索额图一个……” 听她这样说,九阿哥反而不这样想。 他苦笑道:“不用哄爷,爷又不是小孩子……兄弟夺产、内宅争风之事,爷又不是没听过……” 往远了些说,有安王府的内斗,宗室人家众所周知。 往近了说,是钮祜禄家爵位的纷争。 都埋了几条人命在里头。 舒舒沉默了。 真要是按照阴谋论的说法,法喀的公爵之位怎么丢的就不好说了。 康熙二十五年,法喀二十三岁,已经继承公爵之位十二年,任内大臣、护军统领,身上还有佐领世职,原配娶的是镶蓝旗宗室之女,继妻是元后胞妹。 春风得意,可随即他就论罪丢了公爵,家族传承转到继母弟阿灵阿身上。 具体什么罪名,现下居然打听不出详情,各种含糊的说话。 要说犯了大罪,除了丢爵革职,并没有其他处置。 若说没有犯大罪,那这爵位就丢的莫名其妙。 这背后是谁主使的,还真说不好。 目标对准的,可能是太子,可也能是十阿哥。 相当于废了一个公爵,断了太子与十阿哥两位皇子在钮祜禄家的助力。 按照获利的嫌疑来说,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康熙自己。 钮祜禄家是上三旗军中最大势力,赫舍里家一门两公,是文官中的最大势力。 两家合二为一,怕是康熙都不安枕了。 佟佳氏、乌雅氏都与钮祜禄家联姻,未尝不是康熙的安排,想要使得钮祜禄家继续保持中立。 九阿哥哪里想到舒舒想到钮祜禄家旧事上,见她沉默不语,只当她吓到,握握他的手,安抚道:“别怕,别怕,还有爷呢!” 舒舒听了,面上带了忐忑:“我也不是怕,就是不知道往后该如何面对那几位娘娘……” 九阿哥拍着她的手,想了想,道:“还是如常就好了,到时候就装得规规矩矩的,不要露了行迹得罪人,只是咱们私下猜测,又没有实证……” 舒舒依旧眉头不展:“可我心里放不下……往后与其他阿哥、福晋打交道,心里不踏实……” 九阿哥也怔住。 要是那几位真是仇人,那这些兄弟也就是仇人之子。 九阿哥的手紧了紧,道:“那咱们往后谁也不沾?都避开些,除了五哥,就跟老十与八哥亲近?” 舒舒连忙摇头道:“是我沉不住气,想的多了……不说旁人,就说四嫂与七嫂,都是真心待我,我要因为没头没脑的疑心就一并远了,那成什么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是啊,也不能举目皆敌,瞧着谁都跟仇人似的……” 他之前心里也犹豫,老三那里本就不爱搭理,疏远就疏远。 大哥那里,还有个大人情没还。 那件事不必告诉老十。 可这情分他也替老十领了,想着找机会回报一二。 还有四哥那里,自己刚开口讨要人手,转眼就翻脸也很奇怪。 两人的人品行事都在那里摆着,不是行事下作之人,自己之前确实想差了……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不需要其他证据佐证。 十一阿哥的保母死了。 当年负责十一阿哥平安脉的太医也没了。 那一排的鸮鸟尸骸。 手段十分简单。 在更换碳火的时候,在外头的火道放进去鸮鸟。 等到火道口点燃。 鸮鸟避开热气,就会往里躲。 蜈蚣道别的入口变窄了,它就会跑到预留的位置。 这是控制着热气,温度不用太高,它就能在里多存活半天一天。 鸮鸟本来就晚上出来,加上不舒坦,肯定哀嚎不已。 这个时候,只要添上一把火,就没了后患。 就是这样动手脚,前后都要人盯着。 阿哥所就那么大地方,有人做小动作,并不容易瞒人。 除非有人打掩护,那就是最少两个人手。 康熙问赵昌道:“之前让你查坤宁宫、永寿宫、景仁宫旧人,如何了?” 赵昌躬身道:“坤宁宫太监首领两人,太监十八人,现下有小太监六人在毓庆宫;宫女子十人,到了岁数出宫者六人,病故四人;嬷嬷八人,有两人在毓庆宫,其他六人,也都陆续没了……” “永寿宫首领太监两人、太监十六人,先时曾随钮祜禄主子转到坤宁宫;钮祜禄主子病故后,依旧回永寿宫当差,随侍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薨,两个首领一人因年老告退,一人还在永寿宫,其他太监有四人看屋子,剩下的分派到皇城各处;宫女子八人,到了年岁出宫,后回来补了嬷嬷的两人,都在十阿哥名下;嬷嬷六人,两人在十阿哥名下,四人退了差事,在家养老,已老去两人……” “景仁宫首领太监两人、太监十四人,一位首领在四贝勒名下,一位是佟娘娘名下,太监清退八人,都已经没了,剩下六人也分别在两位主子名下;宫女子八人,都到了年岁放出去,后补回来两人,在四福晋名下,其他六人,都陆续没了;嬷嬷六人,两人在贝勒府荣养,两人在佟娘娘名下,两人出宫养老,已经相继老去……” 梁九功在旁听着,都已经心惊肉跳。 虽说温僖贵妃也住过永寿宫,可赵昌调查的明显是继后身边使唤的旧人。 三位皇后主子都查了…… 估计这个结果,不是皇上想要看到的。 从这调查结果看,居然是继后主子最清白。 其实这也不意外,继后入宫时,钮祜禄家的家主已病故,下边一溜没养成的弟弟、妹妹,没有能力布局宫中势力。 不像元后与佟皇后,两家都有长辈挂着内大臣,与宫里关系更紧密。 康熙听了这个结果,似乎不算太意外。 早有了苗头。 赫舍里家与佟家都有插手宫中事的痕迹。 他觉得一阵心悸。 元后的相貌,至今还藏在他记忆深处,清晰可见。 两人少年夫妻,战战兢兢的做皇上、皇后。 她有没有动手残害皇子? 答案已经无人知晓。 之前康熙只当自己福薄,年幼时失父、失母,后来养不住儿女。 不过当年他心里也是察觉到宫中的暗流涌动,才将大阿哥、三阿哥寄养在宫外。 当时也上下查了几次,没有查出什么来。 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 自己当时想着避讳,没有用上三旗的人,而是用的内务府包衣。 却是忘了,包衣也可能另有主子。 这查不出来,也就不稀奇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七章 凉薄(第三更) 次日一早,九阿哥醒来,眼睛肿胀的,就剩下一条缝。 这个样子去衙门,谁看了都有问题。 没有法子,九阿哥只能打发何玉柱往内务府衙门跑了一趟,将今天需要料理的卷宗拿回来,在家里处理公务。 好在有郎中张保住大人,将需要处理的公务都做了归类标识,拿回来也看的清清楚楚。 他这里,不耐烦见人,丫鬟们都打发下去。 舒舒忍了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本来九阿哥就是细眉细眼的,现在就剩下一条缝,看着丑萌丑萌的。 九阿哥拿着镜子,自己看不下去,撂下镜子,打量舒舒。 舒舒之前叫人拿了冰块,用帕子包好,递给他道:“用这个冰敷,能消肿的快些。” 九阿哥轻哼道:“你是不是笑话爷来着……” 舒舒打量了九阿哥好几眼,迟疑道:“也不是笑话……” 九阿哥咬牙道:“那你是什么眼神?” 舒舒移开眼,道:“我就是寻思,要是之前爷就这样,那咱们肯定能相敬如宾……” 那样的话,别说是两个格格,说不得她都帮着再选四个,好一起排班,把日子占得满满的。 九阿哥忍不住在她脸上掐了一下,恨恨道:“爷就晓得,你是看脸!” 舒舒笑着,也不否认,仔细的看了他几眼,做个端详模样。 九阿哥毛毛的:“看什么呢?” 舒舒其实是想要夸他两句。 他不是胆大的性子,可昨晚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起害怕来,就是认认真真的跟着十阿哥一起寻找线索。 很勇敢。 不过怕又勾起他难受,她没有实话实说,就岔开话道:“就是想着爷还是太瘦了,药都停了,往后胃口也会好些,好好养着吧……” 小棠摆了膳桌上来。 什锦素菜包子,配上简单的紫菜蛋花汤,两份小咸菜。 两人对坐着吃了。 等到撂下筷子,九阿哥看到多宝阁上的柿霜罐子。 “娘娘怎么会送这个?不会是听到什么了吧?” 九阿哥道。 昨日香兰来的时候,两人顾不上旁的。 舒舒沉默了。 她也摸不准宜妃是有意送这个,还是碰巧。 随着圣驾回来,就没得消停。 膳房确实一直做着润肺止咳的药膳。 舒舒道:“没事,晓得就晓得,娘娘又不是旁人……” 九阿哥想了想,道:“万一往后别人跟伱提这个,你就说九月里在山里着凉,留下的病根儿……” 九月的时候,他们夫妻在围场行宫,照顾脑震荡的十阿哥。 舒舒明白他的意思,即便只是小毛病,可要是说翻出“宿疾”来,到底不好。 舒舒犹豫了一下,道:“不用说是行在,就说是从盛京回来路上着凉了吧……” 那个时候更冷,说着也贴切。 直接说在围场行宫,倒好像是归罪在十阿哥身上。 九阿哥皱眉道:“老十不会计较这个的!” 自己赶路不小心着凉,与照顾小叔子着凉,前者无能,后者有功,分量压根不一样。 舒舒却不想要这样的功劳,摇头道:“我晓得爷的好意,可是没必要,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又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挑剔姑娘十全十美,我都嫁给爷了,别说是小咳嗽,就是添了大症状,爷还能退……” 没等说完,她就被九阿哥用手堵住嘴,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九阿哥抬头看了两眼:“过往的神仙,就当没听见……”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也不说了。 之前还没什么,听九阿哥这么一说,她心里也膈应,也怕一语成谶。 “九哥,九哥!”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还有十四阿哥的声音。 “蹬蹬蹬”的,十四阿哥就直接闯了进来。 他不再是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小脸紧绷着,眼圈泛红,看也不看舒舒,瞪着九阿哥道:“慎刑司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要彻查前天晚上之事,也不用将人都带走吧?” 九阿哥衙门都没去,哪里晓得慎刑司的动静。 可是他一寻思,也能猜到缘故。 十四阿哥身边不干净,一个个的查,容易不机密,还不如直接全都查一遍。 他就绷着脸道:“你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难道还以为是儿戏?用脑子想想,这世上哪有鬼?不过是装神弄鬼的人!除了你身边的人,谁还能就近吓唬你?” 十四阿哥瞪大眼睛:“好好的,他们吓唬我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眼睛转了转,道:“要是真有人吓唬我,那不是应该外面的人才对?总要图些什么,我身边的人图什么?”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那外面的人图什么?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要是收拾你,直接捶一顿多少,用得着费那个事儿!” 十四阿哥点点头道:“九哥说的也是,要是你不乐意弟弟搬到四所,直接就说了,不用这样折腾……那,难道是十二哥,嫌我吵了?” 他说着,还真的认真思索起来。 九阿哥轻哼道:“别瞎寻思了,十二不是那样的人。谁晓得是不是哪个奴才有私心,故意吓唬你,回头再跟你身边做个贴心人……” 十四阿哥没有了之前的舍不得,而是带了恼怒:“好啊,要是真有人敢这样算计我,那我叫汗阿玛的打他们板子!” 九阿哥抿着嘴,没有说话。 若真是奴才之间的小打小闹就好了。 汗阿玛亲自查,这回参与的人都没好。 怕是没有福气挨板子。 九阿哥眼神凉凉的,并无同情。 即便这一波人不是害十一的人,可是同样的手段,那背后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死不足惜。 十四阿哥没有立时就走,犹豫了一下,带了祈求,开口道:“九哥,那晚值夜的杨嬷嬷,是弟弟身边的老人,早年也是从我们娘娘身边出来的,就算旁人算计我,她也不会……那晚她睡得实,是因为在这边吃了火锅后,吃咸了回去多喝了两碗米酒……” 九阿哥没有说什么。 他觉得这个杨嬷嬷也要落下不是。 上夜的时候喝酒,就是犯了宫规。 汗阿玛不会允许她继续留在十四阿哥跟前。 九阿哥就叹气道:“十四,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院子里的嬷嬷,不是也换了一批么……到时候看吧,按照宫规,该如何就如何,你若舍不得,过几年开府出去,再叫到身边当差就是……” 十四阿哥脸上带了不服气,瞥了舒舒一眼。 在他心中,自己身边的嬷嬷就是小过失,与二所换嬷嬷截然不同。 二所换嬷嬷,更像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舒舒神色淡淡的,没有再摆什么好嫂子的宽和模样。 这混账十四,用人的时候一口一个“九嫂”,不用的时候爱答不理,眼睛里没人。 既是如此,自己乐得清净,谁还没有个脾气? 十四阿哥见她神色,后知后觉,晓得自己之前失礼,可也放不下脸来赔不是。 他又不是故意的。 况且他还小呢,当嫂子的,与自己计较什么? 他就不看舒舒,对九阿哥道:“反正九哥您帮弟弟盯着些,回头有什么消息说一声,弟弟先回去了……” 说罢,转身就跑。 舒舒看着十四阿哥的背影,脸也冷下来。 自己是嫂子,远些就远些,九阿哥可是亲哥哥。 从头到尾,十四阿哥都没有问一句九阿哥的眼睛。 肿成烂桃子了,要说没看见,那是扯淡,不过是不上心。 舒舒不乐意说人坏话,可还是忍不住跟九阿哥埋怨道:“比不得十三弟心性厚道,行事太凉薄些,不想着旁人,往后咱们还是远着些……永和宫娘娘那边,我也不想打交道……” 九阿哥点点头:“爷也没想着搭理他,就是想着汗阿玛发话封口,他要是为了身边人闹出来,连累了旁人就不好了,才糊弄几句安抚住。” 舒舒点点头,也是后怕。 倒不是担心她自己。 而是当时还有小椿与小松在,还有九阿哥身边的三个太监,十阿哥带着的也都是哈哈珠子太监。 幸好康熙只是说了一句,没有马上“封口”,要不然舒舒就要硬着头皮为这些人求情担保。 那样的话,肯定会惹的康熙不快。 前功尽弃不说,说不得还会留下坏印象。 可是这世上,总有些事情,不能不做。 若是小椿、小松她们罪有应得还罢,她也不是那种非要与谁生死与共的,可全然无辜的状况下,她无法坐视她们出事…… * 头所。 十四阿哥“哒哒哒哒”的回来,直接去了正院书房,嘴巴撅得高高的,看着十三阿哥,带了不满,道:“十三你怎么不拦我?” 十三阿哥放下手上的书:“我拦了,你没听……” 今天十三阿哥本要去上书房,是十四阿哥硬拉着不让去,打发人去上书房又请了一天假。 他是自己有些抹不开。 觉得自己就请一天假,像是装病似的。 怎么也要两、三天,才齐全些。 可是他自己留在头所又没意思,就硬是留了十三阿哥。 谁会想到,慎刑司来了人,凶神恶煞似的,将他身边的人都带走了。 他急的不行,跟十三阿哥借了人去内务府,结果才晓得九阿哥今天没过去,这才又到了二所。 出门前,十三阿哥不让他去,说是既是动用了慎刑司,那肯定是他身边的人确实有不妥当的地方。 十四阿哥不忿,觉得九阿哥不厚道,故意给自己没脸。 打脸还得看主人。 可是看着九阿哥绷着脸,他又不敢放赖了。 他觉得这其中事情不小。 九阿哥没有告诉他内情的意思,他就用杨嬷嬷做了个试探。 果然结果不出所料。 那些人,都回不来了…… * 今天有盟主加更,要很晚了,大家可以明早一起看,感谢每一位订阅、投票、打赏的书友们,真心感谢。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八章 进言(加更谢盟主黯尘无殇) 二所。 九阿哥去书房,将何玉柱取回来的卷宗挨个看了。 舒舒也没有去扰他。 夫妻有时候也要保持距离。 她还是恢复自己的节奏,在东次间里做针线。 是九阿哥的中衣,已经是收尾阶段。 从开始动针线,已经有小半月。 不过中间各种事情耽搁,才缝好。 等到收完最后一针,舒舒觉得自己很厉害。 小榆在旁已经准备好了护手膏子,用干净帕子给她擦了手,随后拿着一块几寸长的木板,上面贴着砂布,轻轻地帮舒舒将略微有些长了的指甲修磨了一下。 现下大家习惯留长指甲,舒舒不习惯,就是多了个小边边。 这个磨指甲的小木条,也是舒舒折腾出来的,已经被小榆写到本子上,作为脂粉店里的货品之一。 磨好了指甲,小榆就将护手膏子厚厚的涂在舒舒手上,从指尖开始按摩。 桂圆跟在小榆身边,不眨眼的看着。 觉得福晋的手指头真好看,白白嫩嫩,看着像葱管似的。 等到手上按摩完,又有热毛巾敷了两刻钟,小榆才将上面的膏子擦了,换了另外一种。 “记下了?” 小榆将一套工具收好,问桂圆道。 桂圆点头:“记下了!” 她跟在小榆身边半天,记下好几样。 前一天晚上,要将福晋次日要穿的衣服鞋袜找出来,挂起来。 一共要两套,一套上身的,一套备着的。 现下福晋在守孝,头上不簪花。 银首饰也不上头。 要是不在孝期,还要搭配出首饰来。 早上梳头之前,要通头发,要梳到一百下。 然后这样手的养护,之前是放在下午的,要在舒舒做针线、写字、射箭后,差不多是晚上梳头前。 今天上午因为针线活收工,舒舒多做了两刻钟,手酸了,就放在早上。 而后舒舒本该去看书写字的,不过今天书房让给九阿哥,她就放松了,直接拿着本《菜根谭》,在躺枕上看了。 很有趣的书,舒舒看过多次,依旧每次都有所获。 就比如这第一句,说的就是正经道理。 “依阿权势者,凄凉万古”,从秦代的李斯、赵高到康熙朝的鳌拜,都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 这句话,也可以送给“八爷党”! 瞎折腾,结果最后弄得星散,没有好下场。 “人能诚信和气,胜于调息观心”…… 舒舒点了点这一句,自己要记下来。 这几日情绪太庞杂了。 还要从容些。 宫里的阴私,既是捅到御前,那就让康熙操心去。 还是要经营自己的小日子,将日子慢下来。 旁观者清。 不该深陷时局,乱了心绪。 至于自己之前的付出,也不用太过计较。 目的达到了,就行了。 “无过即是功,无怨便是德”…… “呵!这是要做圣人啊!” 九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在她身后俯身,看了个正着。 他脸上带了不赞成道:“这书都是糊弄人的!要是那些读书人都这样无欲无求,那也不会削尖了脑袋考举人、考进士!就是伪君子之书,教人装相!” 舒舒笑着说道:“爷只看里头好的,这是劝人宽心呢!” 九阿哥撇撇嘴,道:“‘处世不必邀功,无过便是功’,你觉得这个是道理?那就不处世,不是更省心?反倒是亏了谁似的,还‘无过便是功’?歪理邪说!后头那句也扯淡,‘于人不求感德,无怨便是德’,这句话更是全无道理,谁该谁的?不领情不说,竟然不埋怨都算好的?这是什么宽心,这是叫人做大傻子呢!要是如此,那就不给呗,不稀罕那‘无怨’行不行?” 这样说来,也是道理。 舒舒就翻到第一页,指了弄权那一句:“这一句,爷怎么说?” 九阿哥摇头,搭了她的肩膀,道:“没得说!谁稀罕万古谁稀罕去,咱们只求百年!” 一句话,听得舒舒心软了。 她也没有了说教的意思,将《菜根谭》塞到九阿哥手中:“不是学着做圣人,就是觉得挺有趣的,爷抽空也看看,全当长了见识。” 九阿哥人情世故上是洼地,剩下勉强也算是平平。 九阿哥接过来,犹豫道:“你是想要爷跟着这书上的学?也装得人模狗样的?” 舒舒摇头道:“爷又不做圣人,不用跟着学,我就是觉得里头有些世故人情,挺接地气的,不是其他书里的道理那么虚,可以好好琢磨琢磨,都是学问。” 九阿哥低头,道:“那爷好好看看。” 两天的时间平静无波。 隔壁的十四阿哥已经恢复上书房的功课。 许是那一日舒舒没有给他好脸色,安安静静的,没有再过来闹腾。 这一日,是十一月三十。 宁寿宫请安的日子。 二十五的时候,小一辈的妯娌都告假,就是怕冲撞太后。 倒也不用整一百天都不露面。 等到大福晋“五七”过了,“出小殡”后,旁亲就算出了热孝,顾忌就少了。 既是晓得五福晋今天会入宫,舒舒就没有装作不知道的道理。 应该是宜妃传召的,要不然五福晋不会这个时候入宫。 如此,舒舒昨天就打发核桃过去问了,得了吩咐,今日才过翊坤宫。 至于宁寿宫那边的请安,她们还要停些日子。 一早上,舒舒就换上藏青色素袍子,头上也没有插戴,带了小椿与核桃两个,出了二所。 她们手中,一人提着一个篮子,放着枣糕与红豆年糕两样吃食。 到了翊坤宫时,五福晋还没到。 宜妃穿着半新不旧的绒蓝色旗装,没有绣花,就在袖口领口镶了几道边,头上也不是架子头,就是盘的编发,上面插了两根玳瑁簪子。 见舒舒过来,宜妃就招呼她坐下,道:“原本不该叫你嫂子这个时候进宫的,可头些日子太后发话,免了七福晋入宫请安,也吩咐三福晋、四福晋与伱嫂子不必五、十往宁寿宫请安……旁人还好,你五嫂这里是要来的,要不然太后惦记你五哥,心里挂念……” 这两代婆媳的官司,舒舒不好插嘴,只道:“太后既不耐烦人多,嫂子这里另择日子就是。” 反正宜妃这里,也是免了请安的。 五福晋要是逢五逢十的过来,到时候跟着一堆庶婆婆走过场,也不好受。 宜妃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才让你嫂子入宫,跟她提一句,等到大福晋‘出小殡’,让她就自己择日子,每旬抽上一日入宫来,到这边打过转,就过去陪陪太后……” 舒舒看了眼宜妃的肚子。 算一下时间,宜妃已经三个半月,已经微微显怀。 虽说衣裳宽松,可因坐着的姿势,看着依旧有些明显。 冬天路滑,翊坤宫与宁寿宫也远,太后才让她生产后再去请安。 这中间隔了大半年,宜妃安排五福晋过去,也是两全其美。 宜妃说完这一句,垂下眼,道:“十四阿哥又去闹你们没有?” 舒舒摇头道:“二十八去了一趟,问他身边宫人,还跟九爷提了他身边的杨嬷嬷,想要说人情,九爷说按照规矩办……” 十四阿哥身边的人都抓了之事,宜妃也有耳闻。 说是有人装神弄鬼,恐吓阿哥。 宜妃并不意外。 这世界上哪有鬼? 但凡出现这种神神叨叨的,都是有人在弄鬼。 她心中不是不恼。 那些人在四所弄鬼! 她之前还想着会不会有人往十一阿哥身上扯,那样的话才是作死,她决不轻饶。 还好,没有类似的闲话出来。 婆媳说着话,五福晋到了。 也是与舒舒差不多的打扮。 同刚搬出府的神色憔悴相比,五福晋现下看起来气定神闲,从容许多。 舒舒看着,也是为她高兴。 以五福晋的身份,只要自己立起来,境遇就不同。 就算家里有个刘格格又如何? 尊卑不可逆。 宜妃看在眼中,神色舒展许多。 宜妃安排五福晋以后多入宫,虽有些小私心在里头,可还是为五阿哥想的多些,五福晋自没有不应的。 于是婆媳俩就商量妥当。 五福晋避开五、十请安的日子,单独递牌子入宫。 先来翊坤宫打个站儿,再去宁寿宫陪太后闲话什么的。 说完这些,也到了辰初。 宜妃站起身来,对五福晋道:“我有事去宁寿宫转转,你要是不着急回去,就去二所歇歇再回去……” 五福晋点头道:“儿媳也正想着九弟妹的好茶……” 说着,她从身后的丫头手中取了两个包裹。 “儿媳愚钝,这两年来让娘娘操心了,一点微薄的孝心,还请娘娘别嫌弃粗鄙……” 宜妃叫香兰接了,拉着五福晋的胳膊,道:“我这里不缺针线上人,咱们是亲婆媳,心意都领了,往后你得了功夫,还是多孝敬在太后身上……” 五福晋仔细听了,恭敬点头道:“儿媳晓得了……” 宜妃叹气道:“不是我不知好歹,而是太后娘娘只养了老五一个,处处将老五摆在头里,咱们要感念恩德,也要处处将老人家孝敬在前头,才对得起太后对老五的慈爱……” 五福晋神色也带了郑重,道:“儿媳谨记!” 宜妃这才莞尔一笑,另一只手拉了舒舒,跟五福晋道:“我晓得你是孝顺孩子,不用担心我,我身边还有你弟妹,跟小棉袄似的,处处贴心……” 这话要是落在旁人耳中,少不得就有挑理的。 五福晋却明白宜妃的用意,对舒舒福了下去。 舒舒忙避开,扶了五福晋起身,笑着说道:“五嫂孝敬太后,哄太后的私房去;我在娘娘跟前,也是尽偏着好东西,咱们俩一人占一头,谁也不吃亏……” 她这一打岔,气氛就松弛下来。 宜妃要步行去宁寿宫,也该出发了。 舒舒就将带来的东西奉上,道:“娘娘,儿媳妇有些眼窝子浅了,这几个月得了太后不少好东西,就又惦记上……孝敬些好东西,也省的她老人家身边人多,忘了还有个小孙媳妇……” 枣糕与红豆年糕两样,都是一样一盒。 总共是三份,六盒。 除了太后的,还有翊坤宫的,五福晋的。 宜妃让人香兰接了,笑着说道:“不怪你,你这是随了我,我也惦记着呢!太后可是财主,咱们能占点儿是点儿……” 她也没有另外换衣裳,就是外头加了一件青蓝色的大氅,带了风帽,就扶了香兰的手,带了几个宫人出来。 婆媳几个一路。 舒舒与五福晋将宜妃送到御花园侧门,目送她离开。 宜妃缓缓而行,也不着急,嘴角上翘。 到了宁寿宫的时候,不过辰初一刻。 外头请安的妃嫔还没有到。 白嬷嬷直接将宜妃迎了进去,道:“娘娘听说您要过来,跟着不放心呢!” 宜妃笑着说道:“都生了三回,哪里就那么金贵了?外头百姓人家的妇人,七、八个月还什么都干……” 说话的功夫,宜妃进了偏殿。 太后见她进来,绷着一张脸,嗔怪道:“有事打发人过来就行了,不让你来,你也不听话!” 宜妃带了委屈上前,道:“也不怪我啊,谁让两个小的闹腾,臣妾就是个跑腿的!” 说着,她从香兰手中拿着锦缎包裹,递过去:“这是五福晋孝敬的,她们妯娌身上带了热孝,不好过来,可不就得使唤臣妾么?” 而后,她又拿了那两匣点心:“这是九福晋孝敬的,特意嘱咐了,那年糕可以用糖桂花炒了吃,还可以直接用糖水炖了……” 太后的脸绷不住了,带了笑模样,道:“你也端起婆婆的架势来,别太惯着了!” 宜妃摇头道:“哪敢啊!一个是您的孙媳妇,一个帮着照顾老九,真真是轻不得重不得,只能做个好婆婆,这也都是跟您学的!” “哈哈……” 太后笑得开怀,拍着宜妃的手,道:“做好婆婆好,别做歪婆婆,偏着小老婆,搅合的孩子不安生……” 宜妃笑道:“您就放心吧,添了肚子里这个孽障,也没工夫操心旁的,五阿哥由您看着,九阿哥身边媳妇也是妥当人,臣妾就偷偷懒……” 太后说道:“你别打马虎眼,这寒冬腊月的非要过来,肯定还有旁的事,别让孩子们背黑锅……” 宜妃带了恭敬道:“就知道瞒不过您去,臣妾这不是犯了小心眼么?” 说着,她就凑了过去,低声将阿哥所那边这几日的变故说了。 宜妃指了指永和宫方向:“十四阿哥那是她的命根子,臣妾哪里敢让老九两口子沾上,回头惹了埋怨多冤枉?四贝勒还是亲儿子呢,也是用心管教弟弟,都惹得她记仇了,每次见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太后眼皮子耷拉着,不是很乐意插手这些后宫的七零八碎。 宜妃摇了摇她的胳膊,道:“娘娘,你就说,十四阿哥与四贝勒谁更可靠些?九格格就比九阿哥小了不到一百天,臣妾记得真真的,这转年就十七了,就算娘娘不舍,还能留多久呢……” 太后脸上露出迟疑:“可是也没有妥当的人家……” 宜妃道:“臣妾就是觉得,往后咱们都老了,小一辈还是要彼此扶持依靠才好,四贝勒待下头的弟弟真是没话说,就是老九那样闹腾讨嫌的,四贝勒都有耐心照顾,更别说是同胞妹子……格格的亲事,或许可以在四贝勒亲近的人家里找……” 那样的话,德妃就要气死了! * 四更一万四。 下一章会在9月6号早10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刀两刀三刀(第一更) 太后听了,面上带出踌躇来。 九格格的亲事,早是太后的心事。 十六岁确实不小了。 也就是皇家格格,才能留刻这个年岁,要不然也该挑人出门子。 太后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就抚养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自然舍不得她远嫁。 可是前头的公主,一个个的抚蒙,那也是她的孙女。 不好偏在明面上,太后不好说什么。 按照她心里的想法,要是非要抚蒙,那就嫁回科尔沁部。 偏偏纯禧公主先一步指了科尔沁部,那边还有端静长公主,倒是不好再指公主过去。 外蒙古舍不得,内蒙这边与朝廷亲近的部落,要么有公主,要么就是部落小、太偏远。 剩下的,让人更不放心。 宜妃笑道:“皇上最是孝顺,为了您肯定也舍不得将格格远嫁……” 太后叹气道:“不好提这个,下头的格格眼见也长成了……” 宜妃道:“放在臣妾身上,臣妾跟皇上提去……” 太后看着她轻哼道:“你可不是勤快人……” 宜妃点头道:“臣妾就是故意的,就是想着解了您的心事,也顺便给那位添添堵!您要是不操心九格格的大事,说不得让她找机会到皇上跟前给十四阿哥换前程去……这些年她行事如何,您也都见了,不是说有什么坏心思,就是太偏心,为了一个老十四,将四贝勒与九格格一起卖了都不心疼,左右不是养在她身边的也不亲……” 太后指了指她道:“什么都敢说!往后这样的话别说了,传来传去就传歪了!九格格的事,你也别插手,我跟皇上提去……从太祖皇帝开始,每一代都有公主嫁到八旗……” 宜妃殷勤的剥了个橘子,递了过去:“娘娘慈爱,臣妾代九格格谢您了……” 太后没好气道:“我的九格格,哪里轮到你来代谢了?” 宜妃笑着说道:“臣妾肚子里不争气,没生出格格来,看着九格格养的这么好,知书达理的,可不是恨不得抢了去?也就是郭络罗家单薄,攀不上高枝,要不臣妾早厚着面皮求了……说好了,等到格格定下人家,到时候臣妾厚厚的一份添妆,给您涨脸面……” 一家有女百家求,太后听了这话也不恼,只是若有所思道:“九格格若是留京,皇上应该会在上三旗择人家……” 宜妃道:“那是皇上的亲闺女呢,指定千挑百选的,择出好额驸来……” 太后点点头道:“要是不妥当,我可不依……” 三十四年选秀,选出来的五福晋,太后就不是很满意。 不是说相貌人品,而是跟其他皇子福晋相比起来,门第太单薄。 不过那是皇子亲事,连着前朝,还要考虑太子,太后不好插手。 公主这里,却与朝政时局没有什么干系,太后可舍不得九格格择了不好的人家。 娘俩说说笑笑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请安的宫妃陆续到了。 太子妃没有露面。 早在圣驾北巡回宫时,她就在养病。 过后大福晋薨,东宫也只是打发近侍与嬷嬷出面,外人只当东宫与大阿哥疏离,不肯屈尊探丧,实际上另有缘故,就是因为她身上不方便之处。 对外报的是风寒过人,实际上是坐了小月子。 对于盼着嫡子的太子与太子妃来说,此事打击颇大,大家也就隐晦不提及。 荣妃、德妃都到了。 大家被引到堂上坐了。 等到惠妃入坐,宜妃就扶了太后出来。 等到看清楚宜妃身上妆扮,德妃移开眼,她也是差不多的妆扮。 倒是荣妃,不自在起来。 她自诩资历老,对着宜妃、德妃都是叫妹妹的,对于惠妃居于妃位之首也多有不忿。 她的承瑞才是真正的皇长子,已经养到四岁,没有站下。 如今顾着惠妃,宜妃与德妃都素净妆扮的,倒是将荣妃给显出来。 她上了年岁,更喜欢鲜亮的衣裳,脸上脂粉也厚些,首饰也多戴两件。 荣妃心里吃了气,等到大家给太后见完礼,就迫不及待的对上宜妃:“娘娘不是让妹妹生了再过来,这寒冬腊月的,妹妹也要小心,这滑了跌了可不好,到底年岁不轻了!” 宜妃摸了摸鬓角,也不恼,笑盈盈点头,道:“是啊,确实不得不服老,这转年就要四十,只比姐姐小九岁……” 说到这里,她惊讶道:“差点忘了,明年是姐姐本命年,到时候可得披红,冲冲,要不犯太岁……到了后年就好了,姐姐五十大寿,咱们好好摆几桌……” 荣妃听了,直接撂下脸。 哪个女人听得老字? 四十九、五十,都不是她想听的! 众宫妃中,她是最早侍寝之人,比皇上还年长三岁,年岁一直是禁忌。 没想到今日宜妃这样不留余地,直接拿着她的年龄说事。 旁人看着两位妃主斗口,都是低眉顺眼模样。 只有惠妃对着宜妃道:“也该稳重了,小心生出个皮小子,到时候有伱操心的……” 宜妃看了眼肚子,道:“可千万别是阿哥了,再跟他九哥似的,妹妹得烦死!还是生个乖乖巧巧小格格,到时候直接给太后娘娘送来,往后好分娘娘的私房……” 太后摆手道:“不要,不要,养了五阿哥同九格格两个,我都够够的,不操这个心……” “哎!” 宜妃摸着肚子,带了无奈道:“没法子了,还是咱们娘俩相依为命吧!” 德妃手中拿着佛珠,听到“小格格”手下发颤。 看着宜妃的笑容,她也觉得刺眼起来,就慢慢说道:“姐姐确实好福气,都是做婆婆的人,孙子孙女也有了,还能给他们生个小叔叔出来……” 这是说宜妃不尊重。 宜妃瞥了她一眼,道:“也没有妹妹福气好,四贝勒能干,在皇上跟前也极体面,往后封了郡王、亲王,孝顺妹妹你,还能拉扯十四阿哥这个兄弟,妹妹也没有什么好操心的!” 德妃的脸色有些暗。 既是偏着小儿子,如何没想过小儿子的前程? 有五阿哥与九阿哥的例子在,她最担心的就是长子的封爵高,会压着小儿子。 宜妃已经接着说道:“听说十四阿哥要挪到东所来,这边的院子开始收拾了,那是不是十五阿哥的院子也该收拾出来了?这过年就要去上书房读书,不是小阿哥了……我记得老九他们当时是六岁挪的宫,妹妹疼爱阿哥,也要多为阿哥想想,慈母多败儿……” 十五阿哥养在永和宫,是德妃的养子。 宜妃这话,却是点出了德妃对十五阿哥的不上心。 否则的话,按照规矩,十五阿哥年初就该挪宫。 即便当时阿哥所都占着,也能从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例,直接挪到兆祥所。 结果年初的时候,十四阿哥一场风寒,病了半个月,十五阿哥挪宫的事情就不了了之,没人提了。 德妃看了宜妃一眼,道:“十五阿哥生日小,年初的时候我实不放心,他不是我生的,却是我养的,姐姐怕是不晓得我的心……” 德妃有十五阿哥为养子,宜妃也有个小十七,这是说宜妃对养子不上心。 宜妃轻笑道:“我是嘴笨,赶不上妹妹会说,不管做不做的,这话听着都好听……” 十五阿哥前天生辰,各处都送了寿礼过去,反而永和宫悄无声息的。 为了十四阿哥的事,德妃正挂着心,哪里有心思想着养子的生日? 竟是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宜妃直接出言讥讽,不留余地,德妃都愣了。 她本不是与人在人前争锋的性子,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应答。 宜妃已经转向惠妃道:“听说圣驾年后要南巡,姐姐得了消息没有?” 惠妃点点头道:“皇上提了一句,让我拟单子,户部与礼部已经在准备了……” 屋子里的妃嫔贵人,都提起了耳朵。 不管是年长的妃子,还是水嫩的贵人们,都恨不得自己也跟了去。 不单单是圣宠的问题。 与塞外苦寒不同,那可是江南。 “人间天堂,地上苏杭”,谁不想去见识见识? 就连太后脸上也带了笑。 这次南巡,她也要跟着去的。 之前圣驾已经两次南巡,一次康熙二十三年,一次是康熙二十八年。 因为当时地方上没有那么安定,并没有带宫眷。 现下却是天下承平,太后与宫妃就可以随行了。 太后主要是信佛,对于江南古刹心生向往。 她笑着对宜妃道:“这次你是赶不上了,等下一回吧!” 宜妃做了心疼状:“这一来一往的总要三、四个月的功夫,见不着娘娘,臣妾可想得慌……” 太后安抚道:“你好好的养胎,将小阿哥平平安安的生出来,到时候我从江南给你带好吃的……” 宜妃笑着点头:“那臣妾可就等着了。” 德妃脸色有些僵,荣妃的脸色也不好看。 就跟北巡之前康熙交代给宜妃拟随行名单一样,皇上将南巡的宫妃名单交给惠妃,这就是要带了惠妃同行总理。 这样的出门机会,谁不想跟着呢? * 汗,早上醒了一起,回了几条章说,又睡了,555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章 恶婆婆(第二更) 少一时,请安的时间过了。 大家都退了下去。 德妃与荣妃念念不忘南巡,可也放不下脸来缠磨。 再说也不是说了就有用的。 剩下的嫔妃、贵人,即便心热,也没有开口的资格。 大家之前倒是都看着佟妃。 佟妃却矜持,从头到尾没有开口。 宜妃没走,惠妃也留下了。 两人相视而笑。 两人都是大方爽利性子,早年四妃共管宫务的时候,一个管着东六宫,一人管着西六宫,都是好说好商量的,从没有红过脸。 两人陪着太后去了次间,惠妃不赞同道:“好好的,招她们做什么?” 宜妃轻哼道:“姐姐也看到了,哪是妹妹先招的?一个个的,好日子不过,欺负到我头上,真当我是脾气好的!” 惠妃轻轻摇头,不过也只是说这一句,并不啰嗦。 她看着太后道:“娘娘,您说,咱们这次出去带谁出门子?” 太后笑着摆手道:“别问我,我不操这个心……” 惠妃就看着宜妃。 宜妃撇撇嘴道:“总要可着皇上那几个心肝肉来,要不然回头更麻烦……” 这说的是王庶妃,就是康熙二次南巡时带回来的民女。 因她的缘故,当时宫里也热闹过一番。 民女入宫,她是头一个。 又不是什么官家小姐,而是江南行宫的使女。 这样品貌,说是使女,谁信呢? 不过是借着使女之名,趁机献美。 当时皇上没带宫妃,身边就几个宫女服侍起居,就迷了眼,破了例,将人带回京。 王氏就以庶妃身份,成了嫔御。 不过当时宫里没有皇后,钮祜禄贵妃不管事,下头她们四妃也没有说话的余地。 如今十来年过去,王庶妃都诞下两个阿哥,而且都站住了,也只是贵人待遇的庶妃,就是因出身太低的缘故。 王庶妃的入宫,开了不好的先河,那就是民女入宫。 幸好皇上现下清明,在美色上并不看重,后来陆续进来的几个就是在乾清宫做个答应。 惠妃倒是听进去了。 江南出美人。 王庶妃入宫这小十年,不能说是独得宠爱,可这圣眷也是能排进前三。 难得的是,性格温良,不是那种得志便猖獗的,这些年也就没人再拿她的出身说嘴。 直到今年选秀,瓜尔佳贵人横空出世,王庶妃才往后退了一步。 惠妃便道:“那就带上瓜尔佳贵人与王庶妃……其他的,再看看皇上意思……” 这两人一个是新欢,一个是旧爱。 旧爱还来自江南,要是不想失宠的话,就要费心思拦着皇上带人了。 宜妃看了眼惠妃,又看了眼太后,道:“旁人我不管,就是想劳烦娘娘与姐姐带上老九媳妇……” 太后自是乐意舒舒在旁边,笑道:“这回不遭罪呢!让舒舒去,看看江南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回头咱们宫里也换新食谱!” 惠妃却是迟疑道:“老九挂着内务府总管,开春还要预备十阿哥大婚,怕是走不开。” 若是其他皇子大婚,九阿哥放手也就放手了,十阿哥到底不同。 惠妃看着两人长大的,自是晓得这兄弟俩的情分。 太后听了,忙道:“那就算了,小两口分开不好……” 宜妃摆摆手,打发宫人们下去,小声道:“老九媳妇懂事,我再没有放心不下的,就是担心老九犯浑……等过些日子大福晋‘出小殡’后,离了除服还要两个半月,怕老九不服管去闹他福晋……前些日子刚停了药,万一上身了,这来的不是时候,少不得我当回恶婆婆……” 太后就道:“那就跟我们出去玩儿,回来就端午节前后了……” 既是宜妃这个亲婆婆安排,太后这个祖婆婆也乐意,惠妃自然不会做恶人,笑着说道:“那就娘娘带着,正好给老五福晋做个伴儿……” 太后听了,果然更欢喜。 宜妃也明白了,这是随扈皇子有五阿哥。 想想也不意外,有太后呢…… * 二所,东次间。 舒舒与五福晋都去了外头的棉大氅,穿着里头衬衣。 听到五福晋咳了两声,舒舒就让小椿送上两小杯柿霜。 每杯就是一勺子的量。 看着白如雪,口感甜若蜜,直接含服。 柿霜性凉,半勺子下去,原本有些痒痒的喉咙立时润了不少。 五福晋吞咽殆尽,赞道:“怪不得是贡品,还真是好东西。” 舒舒也觉得这个好。 这是山东巡抚的年贡。 九阿哥已经打发人去找山东巡抚上年贡的属官,就是打听这个。 还有一样橘红,作用与柿霜异曲同工,是两广总督与广东巡抚的年贡。 妯娌俩说起家常。 五贝勒府的刘格格,九月生下五阿哥的长女,再有几天就百日。 “不办酒了,明年抓周时再好好办……” 五福晋说道。 舒舒这边早叫人预备下百岁礼。 妯娌俩算了下日子,“五七”小殡,那就是腊月二十二,小年前一天。 满人出殡,选单日子,出殡的日子要么提前到二十一,要么延到二十三。 二十三是小年,应该会提前到二十一。 “二七”、“四七”是不做的,“三七”也是大祭,却是无须坐夜,中午过去,下午祭奠后回来就好。 倒是出殡前一晚,她们还要过去坐夜。 五福晋唏嘘道:“之前还难受来着,才过去不到半月,竟像过去好久了。” 舒舒点头,谁说不是。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五福晋如今是当家主母,庶务也多,闲话两句,没有久留。 吃了柿霜,她喝了一碗面茶,就出宫去了。 除了给太后与宜妃的针线,她还给舒舒带了东西,是两本前朝的食谱。 舒舒将十四阿哥拿来的那罐子柿霜给她装上,加上之前舒舒准备的枣糕与红豆年糕两样,作为回礼。就是小格格的百岁礼,也一并带了回去。 将到中午,舒舒打发人去内务府给九阿哥送食盒。 至于上书房这里,则让她给停了。 也不是冒然停的,而是提前叫人去跟十三阿哥打了招呼。 头所的膳房已经齐备,不必再多此一举。 十三阿哥亲自过来,没说旁的,就是认真谢了一回。 舒舒当时心里很是不自在,可也没有让十三阿哥留在头所的余地。 那是圣命,不是儿戏。 又有十四阿哥的事在,他们做兄嫂的跳出来,算什么? 舒舒叹了口气,想到直接闯了好几回的十四阿哥,叫了李银过来。 前头没个看门的,让人不放心。 “总管怎么说,可有要举荐的人手?” 舒舒问道。 李银道:“崔总管有个同乡晚辈在御花园扫洒班上,总管说了,为人笨拙,当不得大用,胜在听吩咐……” 舒舒不置可否。 又不是终身制,不合适换了就是。 这个听吩咐的,可以负责门禁。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道:“其他的人手呢?” 李银道:“孙哥有个同年在御膳房班上,是个活络人,跟孙哥比较投契……”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那就是与孙金差不多的性子,是个伶俐人。 可以接替孙金之前的差事,负责二所跑腿的差事。 舒舒道:“行了,打发人跟敬事房那边打声招呼,将两人调过来……” 二所七月刘嬷嬷的官司出来时,就带走了几个太监;等到姚子孝的事情出来,也跟着牵出来几个,如今空了不少缺。 至于书房的太监,暂时倒是用不上。 舒舒就道:“往后也不能这样缺了现找人使唤,下头小太监里,有能用的,你看着也教两个备着。” 李银应了,退了下去。 核桃之前在旁听了,等到李银出去,才上前道:“福晋,不知您之前留意没留意,旗下太监限了人数……” 她是屋子里服侍的,听舒舒与九阿哥提了几回出宫之事,眼下见要进人,少不得提醒着。 这旗下太监,是相对于宫里太监说的,就是各王公府邸里的太监。 按照规矩,亲王府可用太监二十五人,世子府与郡王府太监二十人,贝勒府十五人,贝子府八人,入八分公六名,不入八分公三名,民爵公、候、伯与一品官两名,二品官一人。 公主十人、郡主五人、县主四人、郡君三人。 舒舒之前还真没有留意过旗下太监。 伯夫人虽是县主,可舒舒印象中没有在她身边见过太监。 这个名额是上限,超过这个人数是僭越,不配也没人管。 就跟舒舒家一样,她阿玛升了一品,也没有说就添两个太监在府里。 舒舒想到这个太监限额,也是囧囧的。 要真是按照贝子的额度算,还真的挺紧张的。 崔总管、何玉柱、孙金、李银这就四个,加上两个新来的,就只剩下两个缺。 她看了眼核桃,幸好宫女与家下女子人数不限,要不然到时候也麻烦。 宫里的人带不出去,那边府邸还要支起一摊子…… * 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吩咐营造司郎中将几家郡王府、贝勒府的营造卷宗都拿过来看了。 郡王府占地小三十亩,贝勒府却只有十几亩,贝子府更是减等。 郡王府与贝勒府,多是三路,除了中间主路,还有东西两路。 到了贝子府,有的才四进院,两路。 到时候想要修个花园子,都没有地方。 他又将八贝勒府旁边两处官房的图纸拿来看了下。 地方不小,足有四、五十亩。 不管了,即便到时候汗阿玛下令按照贝子规制修建,那他也打算将旁边的空地圈进来,自己掏腰包贴补。 要不然一溜院子,西边郡王府,东边贝勒府,都是高门大院的,就他这里成了小门小户,也实在没眼看。 至于花销…… 这不是要过年了么? 三节两寿之一。 外地衙门的孝敬已经陆续到了……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一章 故人(第三更) 乾清宫,西暖阁。 看着底下跪着之人,康熙面上也多了欣喜,亲自扶了人起来。 是江宁织造曹寅到了。 他穿着孔雀补服,年过不惑,看着只有三十来许年纪,带了斯文儒雅。 曹寅身上除了五品江宁织造,还挂着正三品的通政使,对江南官场有监察之责,还有密折之权,才穿的是三品文官补服。 “嬷嬷身子可还好?” 康熙问道。 这问的是曹寅嫡母孙氏,是康熙幼年的保母。 康熙出生后,宫中天花肆虐。 为了避痘,他养在宫外,由四位乳母、四位保姆照顾。 一直到八岁,出痘后,他才回到宫中。 曹寅这个保母家的小弟弟,算是康熙看着长大的,也是打小的交情。 曹寅因这个缘故,早年也常出入内廷,孩童时为伴读,十六成丁补了侍卫。 一直到康熙二十九年,曹寅外放苏州织造,主仆两人才分开,后曹寅又任江宁织造至今。 曹寅道:“母亲康泰,耳不聋、眼不花,最爱吃山核桃,时常念叨主子,要不是奴才这次回来是冬天,都要跟着一起回来给主子请安!” 康熙点头道:“如此便好,自嬷嬷随你出京,小十年了。” 说了两句闲话,康熙就问起江南之事。 十月初,两江总督范承勋丁母忧,回旗守制,刑部尚书张鹏翮任江南江西总督。 两江总督府就在江宁,不过康熙问的不是新总督之事。 因为算着时间,张鹏翮没到江宁,曹寅就启程北上。 康熙最关心的是米价,这两年江南水患,不少地方绝收,今年上半年米价是前些年的两倍。 朝廷放了不少官粮下去,都于事无补。 康熙最为忧心的就是此事。 曹寅躬身回道:“夏粮收前,米价最贵,大米一石七百三十文,折银九钱;夏粮下来,降到一石六百四十文;秋粮下来后,依旧不丰,只降到五百六十文……” 相关粮价,早在密折中见过一回,可是再听一遍,康熙依旧是忧心。 要知道,在康熙三十年,江宁的米价每石四百四十文。 现下的粮价,依旧是比当年高三成。 为了粮食问题,朝廷已经再次下了“禁酒令”,禁止酒庄酿烧酒。 不过对于缺粮,也是杯水车薪。 “两江官仓存米,还有几成?” 康熙问道。 曹寅仔细想了想,道:“按照之前调拨赈济出来的粮食计算,账面上还有六成……” 康熙脸色凛若冰霜。 “仓里几成?” 曹寅道:“不足两成……” 三十五年江南大灾,报到京城,是水患,水高四尺,实际上是持续几年的潮灾,最严重的时候水高一丈二尺。 从康熙三十二年到三十五年,数次大潮。 多发生在七月下旬,狂风暴雨,平地水深三尺,棉花、豆子都绝收,水稻减产,成了大荒之年。 直接死于潮灾的百姓,超过十万人。 这个都是朝廷邸报上不曾报过,就是怕引起动荡。 如今潮灾过去两年,影响力还存在。 当年沿海浸泡过的土地,养了两年,还不能正常收成。 到了康熙三十四年,又是先涝后旱。 前后四年奇荒,百年未有之局。 到了三十六年,就闹出不少民乱来。 康熙定下南巡,更多的是为了安民。 粮仓里只有两成实粮,让人心里不安。 康熙也没有了闲话的兴致,跟曹寅道:“九阿哥署理内务府,稍后你去见见……” 对于这个消息,曹寅并不意外。 毕竟九阿哥是九月署理,消息到江宁时他还没有出发。 这次进京,他还专门给这位新上司预备了“年礼”。 “当年奴才离京时,九爷才拉弓,竟是过去这些年了……” 曹寅唏嘘道。 康熙想起往事,道:“当年他与老十两个射箭,你还教过两天……” 曹寅也记下这个,那是康熙二十六年,他出了父孝,重新入宫当差。 次年,九阿哥与十阿哥入上书房,赶上武师傅家中有事告假,曹寅就代了两天。 两位小阿哥长得白白嫩嫩的,行事也娇气。 九阿哥因为姿势不正确,手指头被弓弦弹到,当时就哇哇大哭。 十阿哥明明是弟弟,却跟小大人似的,哄着哥哥不哭。 同上面文武双全的皇子阿哥们相比,这两位小阿哥似乎差了一大截。 可是那玉雪可爱的模样,却让人记忆尤甚。 曹寅当时妻子正怀着身孕,看着十分眼热。 一转眼,九阿哥已经成丁娶亲,十阿哥也行了初定礼。 康熙说完自己的儿子,想起曹寅长子:“曹颙几岁了?” 曹寅道:“奴才长子是二十八年生人,十岁了……” 曹寅子嗣不丰,妻妾数人,膝下只有一子两女。 儿子就是嫡长子曹颙,还有个二十七年生的嫡长女,三十二年生的庶女。 当初得这个儿子时,他已经年过而立。 独苗难养。 这个儿子也是三灾八难的,大名还是康熙给圈的。 想想自己孙子都十来个,曹寅还膝下依旧守着一个儿子,康熙也不好再说儿女经,只道:“伱去看九阿哥吧,稍后过来陪朕用膳……” 曹寅躬身应了,退了出去。 梁九功正要进来,两人碰了个正着。 都是熟人。 梁九功笑道:“曹大人风采依旧!” 曹寅指了指下巴上的胡子道:“离京前还年轻,如今也是可以自称‘老夫”的岁数……” 他是康熙十一年入宫为侍卫,二十三年丁艰,二十六年孝满复职,二十九年外放,在御前当差也是十好几年。 梁九功唏嘘道:“竟是过了这么些年了?好像就是一转眼。” 梁九功还要进去禀告,两人寒暄这一句先作别。 乾清宫门口台阶上,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阿哥,眉眼间带了傲气。 正是十四阿哥。 看到曹寅出来,十四阿哥看了两眼,等到看清楚他身上的孔雀补服时,就移开眼。 区区一个三品官,不用理会。 曹寅也没有多事,微微欠身,离了这里,前往内务府衙门。 十四阿哥是来告状的。 康熙并不知道十四阿哥的来意。 听到梁九功禀告十四阿哥求见,他以为十四阿哥是要人来的。 十四阿哥身边那些人,已经审了两轮。 触目惊心。 虽说都是布局的小喽啰,并没有什么分量重的人物。 要是十四阿哥还在四所住下去,那这些小喽啰动起来,说不得就是十一阿哥病夭之事重演。 他有些烦躁,犹豫着要不要见。 随即想着总要给十四阿哥说一句,就点点头让梁九功带人。 “汗阿玛,九哥太小气了,您管管九哥!” 进了暖阁,十四阿哥就迫不及待的说着。 他没想到舒舒身上,因为他之前看到舒舒行事,都是看九阿哥脸色,就以为这几日二所对他们不理不睬是九阿哥的意思。 康熙有些意外:“九阿哥怎么了?” “肯定是记仇了,不让九嫂给我们送饭了!” 十四阿哥气鼓鼓的说道。 康熙蹙眉,他是晓得十三阿哥的份例与十四阿哥的份例都从乾清宫膳房挪走之事。 前些天的时候,也确实是二所在给两位阿哥送膳。 “那你中午吃的什么?” 十四阿哥嘀咕道:“就是胡乱对付几口罢了,头所的膳房才立,人手还不齐全呢!” 康熙却记得二所宫人的话,九福晋给几个小叔子都送了东西,各色吃食之类的,足有几十种。 看到十四阿哥的态度,他蹙眉道:“那是二所,你兄嫂的地方,不是你的膳房!” 十四阿哥依旧不忿:“那九哥翻脸也太快了!他肯定是嫌儿子之前占了四所,还说想要捶儿子一顿呢!” 康熙冷哼道:“那捶了没有?” 十四阿哥听着这口气不对,忙摇头道:“九哥也就那么一说,吓唬人呢……” 康熙淡淡道:“你也晓得他是一说,那跟朕说这个做什么?” 十四阿卡壳。 他这点小心思,都在康熙眼中。 无非是得罪了兄嫂,又拉不下脸去赔不是,想要拉着皇父出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康熙有些不喜。 之前北巡的时候,九阿哥夫妇照顾十阿哥、十三阿哥三个半月,都妥妥当当的。 跟十三阿哥的情分,也比北巡之前亲近一大截。 这次明确表现出不搭理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应该反省,而不是抱怨。 康熙有些讪讪。 董鄂氏平日看着都好,待长辈孝顺,与平辈也友爱,在小的面前也有长嫂之风,就是太护短。 她对十四阿哥避之不及,不乐意再兜揽,这是心里存了气。 说不得连他这个公公也怪罪上。 康熙眼角看到砚台,想起那天的一下子,心里已经后悔了。 可是这天下当爹的打儿子,不是常有的? 怎么他就不行了?! 况且他当时是真气了。 不单单是担心十四阿哥,也是恼九阿哥自专,不知轻重。 涉及皇子阿哥安危,还不是同母所出,当时最好的解决法子,就是来禀告御前,等着他来裁决。 那样,才是保全己身之道。 他那个大傻子,不管不顾的,就不想想十四阿哥有个万一,他们夫妻俩都要落下不是…… * 下一章会在9月7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二章 银封到了(第一更) 康熙看着十四阿哥不顺眼了。 不过犯错,改了就是。 这种晓得自己错了,还不肯悔改就有些可憎。 康熙想到德妃,行事也多有偏执处,自己说过两次,每次都恭敬听了,可是却不上心。 “回去读书,不许再旷课,再有一回,明年你就安生在宫里待着!” 康熙板了脸,没有耐心管教儿子,直接呵斥道。 十四阿哥立时闭嘴。 他可是念念不忘随扈。 不仅仅是跟着出去体面,还有实惠。 十三阿哥这次北巡收到的礼物,装了几箱子。 十四阿哥即便有生母贴补,可是谁也不怕钱多。 还有就是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误之处,汗阿玛肯定不喜欢他如此。 兄友弟恭,自己失了恭敬…… * 内务府衙门。 等到看到帖子,晓得来的是曹寅,九阿哥心情激动,立时叫传。 西洋呢工艺既已经推出来,难得是将它做的更好。 变成织品,才能在花纹、颜色上有更多可能。 到时候直接走广州海关,卖给那些西洋商人,才能赚来大量的银子。 要不然就是光面呢料,同现下的西洋呢比起来,没有什么竞争力。 等到见了真人,他影影绰绰的想起幼年之事,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曹师傅……” 曹寅打千道:“见过九爷,正是奴才曹寅……” 九阿哥摆手叫起,道:“大人看着倒是变化不大。” 他很是客气,这是皇父身边故人,品级不高,却是信重之人。 至于幼年囧事,嗯,都过去了,谁不是从小时候长大的? 曹寅看着九阿哥,面上也带了笑:“九爷倒是叫奴才不敢认了……” 当年他出京时,九阿哥才七岁,才到他腰身。 没了小时候的古灵精怪,身上也多了气势,透着几分精干,同外头传得纨绔皇子截然不同。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看了眼右手食指,没有什么痕迹。 当年初学射箭的时候,却是弓弦弹过,起了红檩子。 当时不是疼,就是怕的厉害。 竟然已经是十年前之事了。 那时候曹寅刚留上边的胡子,现下下头的也留起来,有些地方大员的做派。 九阿哥让曹寅坐了,直接问起织造府的情形。 曹寅这个江宁织造,之前名为“驻扎江南织造郎中”,后改为“江宁织造郎中”,大家称呼惯了,才直接叫江宁织造。 这就是内务府的属官之一。 不过九阿哥没有那么愚蠢,真的将曹寅视为手下。 要知道,自打康熙二年至今,曹家父子两人在江宁织造位上二十八年。 曹寅之父是康熙二年上任,康熙二十三年死在任上,挂工部尚书衔,以一品治丧。 曹寅是康熙二十九年任苏州织造,康熙三十一年转江宁织造至今。 在父子两人中间那几年,还有一位桑额郎中。 等到曹寅下去,桑额就升了湖广巡抚,后迁山东巡抚,三十四年升漕运总督。 从这个升迁上,就能看出江宁织造这个缺,在御前的分量与一省抚台差不多。 比寻常巡抚分量还重,毕竟是江南重地。 因此江宁织造衙门,又被江南官场称为江宁织造部院,在江南的地位,仅次于两江总督府。 九阿哥没想着拉拢曹寅,也拉拢不着。 他问的是织造局的情况。 织机多少台,织工多少。 曹寅答曰,织造局织机五千,男女织工过万。 这是织造衙门自己的制造局。 做的各色丝绸专供上用。 江宁本地还有织机两万五千数,男女织工数万,成为江南丝绸集散地之一。 九阿哥听着心热。 未必就要官属的那些织机,想要另外弄起一摊来,也好凑人手。 “自开海以来,西洋料子进来不少,价格恒贵,织造局那边试着织了没有?” 九阿哥问道。 曹寅摇头道:“制造局内供料子,都供应不足,还需要向外头采买……” 九阿哥露出失望来,不过也不算意外。 要知道内务府进来的料子,不仅要供应宫中上下人等日常所需。 京城的宗室王公,蒙古的内藩外藩王公,还有其他藩属国,每年跟着银俸下来的,都要相应的绸缎料子。 还有就是,上用的成衣,宫中其他主子的吉服、蟒服,都是三大织造裁制。 “江宁出的料子,最厚的是什么?” 九阿哥问道。 曹寅想了想,道:“官造的宁缎最厚,每一根经线,需用丝三万多缕,是杭绸的三倍……”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身上补服道:“臣这件衣裳,就是宁缎……” 九阿哥看了两眼,点了点头。 宁缎却是比其他料子厚实。 他的冬吉服、冬礼服,也都是宁缎的。 “若是在江宁本地设织场,招募千名织工,织西洋绒呢料子,所需抛费大概是多少?” 九阿哥问道。 不是不能在其他地方设场,而是没有那么多熟练的织工。 虽说工艺不同,可是大同小异,学起来也比外头的人快。 外加上配套的织机工艺,染色工艺都是成熟的,在江宁设新织场,更为便利。 曹寅露出意外来,他犹豫了一下,道:“奴才当年刚到江南,也叫人留意过西洋料子,那不是丝织物,材料似羊毛,还比羊毛细软,染色也与绸缎不同,恐难织成……” 九阿哥赞赏的看了曹寅一眼,道:“是羊绒,黑羊身上绒毛……” 曹寅沉思了片刻,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西洋料子,厚的毯子如同羊毛毡,竟是异曲同工;还有轻薄软糯,似绸非绸的,应该也是先织绒线,再织成料子!” 九阿哥拿了纸笔,随后画了一个圆球,标注出英吉利、法兰西、意大利的大概位置,带了兴奋,跟曹寅道:“他们比大清更往北,需要这些厚料子,咱们造出来,从广东海关出口,卖给他们去……” 曹寅听了,却是踌躇。 “九阿哥,若是官造,还是要以进上为主……到时京城也好,蒙古各地也好,怕是需要数量也只高不低。” 九阿哥蹙眉:“那加大产量呢?” 曹寅道:“怕是三、五年之内,无力外供;三、五年之后,到底如何,还要请皇上定夺。” 什么是“内造”? 不仅是工艺,还是体面。 市面上不许流通。 只作皇家专用,这种料子赐下去才彰显皇恩浩荡。 九阿哥心里算了下经济账,要是归在内务府帐上,采购的价格平平;要是直接划到海关,价格翻上一、两倍,皇父也会有所取舍。 九阿哥道:“谢曹大人提点,爷记下了。” 曹寅就是在内务府露个面,京城还有亲朋故旧要走动。 他这次回京觐见,主要是为了明年南巡之事,因此在京城的日子不多,还要赶回江宁。 等到曹寅离去,何玉柱才拿了礼单过来。 是年礼。 荷包八对,绒花八盒,折扇八柄,银八封。 这是在常例上翻了一番。 之前的内务府总管说起来是上下级,实际上也是同僚。 这次的总管换成了小主子,要是如常例,就慢待了。 东西都不占地方,随着礼单直接留在内务府衙门。 等到九阿哥从衙门回来,就直接带到了二所。 这只是开头。 明天就是腊月,内务府年礼陆续到了。 九阿哥忍了得意,终于有些养家糊口的感觉。 舒舒看着一筐的东西,若有所思。 九阿哥已经叫何玉柱拿了一封银子打开。 如今这一封银没有定数,三、五两的也能叫一封,三、五百两的也能叫一封。 里面装的是几块银饼子,一封正好是一百两。 九阿哥挑挑眉,还算是满意。 舒舒已经打开剩下几样。 荷包极精致,直接走礼都体面。 绒花绚丽,怪不得深得富察皇后喜爱,看着栩栩如生,比其他饰品样式更丰富。 至于折扇,倒不是曹寅愚钝,送不合时令的东西,而是这个是江宁名物。 竹木为扇骨,绫绢为扇面,也是江南的贡品之一。 看着剩下几样,九阿哥露出不足来:“还以为会有云锦、玄缎这些,正好给你做春装使……” 舒舒笑着说道:“今年爷就别指望这些了,等咱们搬出去再指望吧……” 九阿哥随即明白过来。 这就是住在宫里的不便了,收礼都收得不畅快。 舒舒让小椿将荷包、绒花、折扇三样登记入库。 这几样宫里不缺,可是对外走礼却是极体面。 九阿哥算着日子,道:“汗阿玛的赏银到底什么时候下来?总要在封印前下来吧……” 按照规矩,京城各衙门腊月二十封印,正月十九开印。 算是放了个年假。 他之前盼着那笔银子,现在想着内务府下属的年礼,就没有那么急迫。 他跟舒舒道:“咱们给岳父岳母的年礼,要不要也预备几封银子?” 他还记得舒舒出嫁之前哭穷之事,还有就是都统府那边小舅子确实多些。 这陆续成丁,说亲、补差事什么的都费银子 至于他眼中的银封,肯定不会像曹寅这样,一封一百两。 总要五百两银子一封,四封、六封的才体面。 舒舒忙道:“不必如此,爷还没有开府封爵,即便当差,也才小半年功夫,咱们量力而为就好……”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三章 黄馍馍(第二更) 九阿哥不大乐意。 “这是咱们大婚后第一年年礼,到底不同!” 舒舒笑着说道:“就是第一年,才不好多了,这人情走礼,只有逐年增的,轻易没有减的……” 第一年就两、三千两银子的送,那往后送多少? 九阿哥想不到别的,觉得舒舒说的是人情道理,确实应该顾及到。 可这半年来,不单单是舒舒陪嫁的问题,还有北巡途中岳父送给十阿哥、十三阿哥的两匹马,前些日子岳母送的两车棉斗篷。 九阿哥觉得,少了也不好。 他就道:“那就不归在年礼里,也不用上礼单,全当你私下里给的孝敬!” 舒舒听了,很是感动。 九阿哥送礼的心诚。 不过她不想要开这个先例。 旁的皇子外家,都是变着法子送银子贴补皇子,只有自家占便宜,那成什么了? 不符合时下的规矩。 那不是官盐当了私盐卖,传到康熙、宜妃耳中不好。 她拉着九阿哥的手,笑吟吟道:“今年已经预备下大礼,不用贴补,明年咱们要是赚了银子,年底再大派送,不单单是都统府那边,太后、皇上、娘娘、咱们也都孝敬到了!” 九阿哥轻哼一声,不赞成道:“你还是顾虑太多了!太后与汗阿玛还差这个?娘娘那边,爷会记得留一份。” 舒舒摇头道:“差不差是长辈们的事,孝敬不孝敬是咱们小辈的行为……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往后咱们有了小阿哥,好好的教养大也给他娶了媳妇,结果只晓得孝敬丈母娘与丈人,那我心里要酸死了!” “小兔崽子敢?!要是那样不孝,爷就让他麻溜滚蛋!” 九阿哥听着,都觉得气了。 舒舒道:“当爹娘的也不容易,咱们也将心比心些,别那么理所当然了。”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儿子、儿媳妇都那样的话,这爹娘也当得太郁气了些……” 说到这里,他想起舒舒方才的话:“预备了什么大礼?爷怎么不知道?不会是用之前那两车皮子顶了吧,那也太糊弄了?” 他们刚回宫时,曾经打发人往都统府送了一次皮子。 舒舒说道:“福松的事啊,爷惦记着给前程,就是解了家里最大的难题……” 福松从襁褓之中就养在都统府,名为内侄,实际上就是都统府的养子。 齐锡与觉罗氏也是当他亲儿子待的。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这算什么?你的弟弟,不就是爷的弟弟?不过是举手之劳,别专门拿出来说嘴,好像追着让家里领情似的,该预备的年礼还预备下……” 舒舒心下一动,想起之前的念头来。 前几天九阿哥心情不好,她也没顾得上提,现下倒是气氛正好。 “福松的亲事,也是老大难,我那舅舅耳根子软,舅母又是后娘,我想到一个人选……” 舒舒说着,就提了钮祜禄家四房留下的长女。 “若是四老爷、四太太都在世,自然是想都不会想的,不合适……” 凤巢贵女,母族也是后族,到了年岁,不嫁进皇家,也会指婚宗室王公,才能匹配。 别说福松是已革宗室,即便没有革出来,作为远支宗室也够不着这样的贵女。 九阿哥听了,比较意动。 四太太的传闻,对子女影响不小。 儿子这里还好些,女儿更大。 九阿哥道:“之前老十还提了一句,实在不行,就在京中的蒙古子弟里找个,到时候跟着丈夫去蒙古……” 十阿哥既记得那位四舅舅的好,自然也会想着他留下的一双儿女。 儿子不用愁,钮祜禄四老爷故去前是一等侍卫,正三品,也有资格荫一子入国子监。 等到成丁,直接补个旗缺或补侍卫。 就是这个女儿,嫁妆丰厚,可受其母影响也最深。 门第相当的人家不会考虑这样的儿媳妇,差一级的奔着银钱来的也让人放心不下。 要是这亲事能成了,也是好事。 九阿哥就道:“回头我就跟老十说去……” 舒舒连忙阻拦道:“爷先不着急,咱们也别乱点鸳鸯谱!回头我想找个机会先见见……” 说着,她觉得不妥当了。 这样对钮祜禄格格来说,太不尊重。 倒像是被人挑拣一番似的。 “不见了,回头先打听打听钮祜禄格格的人品行事……” 舒舒道:“然后再将福松的情况跟那边说说,对方若有挑拣就算了。” 九阿哥哼了一声道:“爷还不晓得伱?肯定是要先看脸!放心吧,钮祜禄四老爷,爷见过,相貌堂堂的;四太太是佟妃母的姐姐,长得应该也不差。” 舒舒叹气道:“哪里是为了这个?即便是咱们帮衬,福松身份在这里……” 舒舒也很矛盾。 这样的高门女,即便是落魄了,傲气也刻在骨子里,未必好相处。 普通旗丁的女儿,舒舒还担心失了教养。 九阿哥想了想,道:“那就再看看,等福松的缺砸实了再提,到时候钮祜禄家不行,还有其他人家……” 贝子府的长官,只是从五品典仪。 贝勒府的长官,就是正四品司仪长。 即便京中顶戴多,正四品也是体面的。 这就是一荣俱荣了。 要是他的起步低,想要提挈亲眷都不容易。 九阿哥拉了舒舒到书桌前,道:“关于西洋呢织场,咱们再好好核计核计,这个不管是原材采买,还是成品外销,都要走内务府,得是官营……爷拿这个跟汗阿玛商量,还有卖药的份子咱们也不要了,都跟汗阿玛说,将咱们宅子按照贝勒府修建,僚属也先按贝勒府来……” 舒舒听了,很是心动。 不单单是钱的问题,而且这个时机刚刚好。 因为刚翻开十一阿哥的旧事,还打了九阿哥那一砚台,康熙现下对于九阿哥应该有些愧疚。 不过这个就不用点出来了。 她做了思索的样子,道:“爷不用提僚属,直接说宅子就行了……爷打小与八阿哥、十弟在一处,不想被兄弟拉的太远,这也是人之常情……” 现下就提出僚属,好像是给岳家谋福利,这个不好。 九阿哥提这个,心里本没底,见舒舒赞同,立时欢喜,点头道:“就是,就是!爷今天在内务府看各府规制时,心里酸死了!想着要是不给咱们修个大的,咱们就自己掏腰包修个皇子府,到时候爷看着,谁来挑爷的不是!谁敢不许爷住五进的宅子,只能盖出四进来!” 舒舒琢磨了一下,康熙这几天的心情应该不会太好,不宜现下说。 她就小声道:“爷,等赏银下来再说,省得皇上万一不乐意再扣了咱们银子……” 九阿哥面上心有余悸模样,道:“幸好你提醒了一句,爷还想明天就过去呢……” 少一时,到了用晚点的时候。 舒舒昨天想到西贝了,叫人发了糜子面。 今天的晚点,就是西贝还原版。 有黄馍馍、黄米凉糕、羊肉烧麦、酥皮肉夹馍这四样点心。 配的鸡汤小白菜炖豆腐,还有一道笋干红烧肉。 “便宜十四阿哥了!” 舒舒带了不乐意道。 既是叫人预备了一回,每样就都不少。 头所、三所、五所都叫人送了。 九阿哥笑着看了她一眼,道:“既然不乐意,下回不送就是了。” 舒舒摇头道:“还有十三弟呢……” 黄馍馍看着寻常,小孩拳头大,裂着口,可吃起来十分松软。 九阿哥吃了一口,就察觉出不俗来,仔细看了好几眼,道:“这个进上了么?” 舒舒挑了挑嘴角,道:“没有,打发人往宁寿宫与翊坤宫送了!” 九阿哥先是一愣,随即莞尔:“你这仇要记得什么时候去?” 舒舒想了想,带了几分霸气,道:“不知道!要是爷的赏银体面,府邸的事情也说成了,那前头的事就暂时不计较;要是说不成,那往后咱们就不往御前凑了!”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谁晓得什么时候再挨一下子。 后世怎么说来着? 家暴只有零次与无数次! 不给渣爹第二次动手的机会! 九阿哥看着这样的舒舒,嘴角翘着,心里酥酥麻麻的…… * 乾清宫,西暖阁。 也是用晚点的时间。 曹寅已经去通政司打了个照面,户部、吏部也走了一圈,又回来御前。 君臣俩人打小相伴长大的,也收了规矩。 康熙盘腿坐了,曹寅在炕边坐着作陪。 康熙指了指曹寅眼前的黑芝麻奶卷道:“朕记得这个还是你小时候捣鼓出来的,尝尝,看看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曹寅也笑了,夹着吃了。 黑芝麻的香,奶卷的醇,加了不少的糖,混合在一起,还是旧日味道。 可是,再也吃不出当年的感觉。 小时候吃着香香甜甜的,爱的不行,现下却只觉得甜腻糊嘴。 他面上带了惆怅出来,道:“奴才老了,吃着这个,得用浓茶配了!” 康熙蹙眉道:“你比朕还小四岁,年过不惑而已,怎么就老了?” 说着,他带了嫌弃看了曹寅的胡子一眼道:“旁人年将古稀还染发染眉毛,怕沾个‘老’字,好好的你留着胡子做什么?” 现下习俗,男子要过了五十大寿,开始蓄下须,又称“留尊长”。 有些不认老的,也有过了六十大寿还不肯留的。 曹寅也是无奈。 谁叫他之前是圆脸,看着比实际年岁小些。 在江南官场,总被人猜测年岁问题。 直到前几年他将下须留起来,才好些。 曹寅讪讪道:“今天回去,奴才就剃了!” 现在小十年过去,他的圆脸也快成了方脸,不用再担心被人看错年龄。 等到膳桌撤下去,曹寅就忍不住跟康熙夸起九阿哥:“皇上慧眼如炬,人尽其才,九爷胸中有丘壑……” 说着,将两人的对话讲述了一遍:“奴才瞧着,九爷已有计划,此事也确实可行……” 康熙挑眉,带了几分得意,道:“这是钻钱眼去了,想一出是一出的!不过是前几天朕赏了他两匹西洋呢,就又让他琢磨出花样来……” 说到这里,他想起下午十四阿哥告状之事,问梁九功:“朕让你留心二所膳房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梁九功面上带了迟疑。 康熙察觉到不对,盯着他。 梁九功躬身道:“今天下晌二所膳房进宁寿宫红豆杂粮饽饽一盘,进翊坤宫红豆杂粮饽饽一盘……” 康熙:“……”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四章 言传身教(第三章) 言传身教 曹寅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又不确定是哪里不对,跟着夸了一句:“杂粮饽饽?九爷节俭,这是随了皇上……” 康熙没好气道:“节俭什么,整日里就知道挑剔吃喝,半点苦头都受不住!文不成、武不就,没有出息!都成丁了,遇事也没个担当,朕不敢放他去六部行走,就是怕耽搁了正事,也就能在内务府凑个数!” 曹寅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他在御前做了十几年侍卫,看过皇上对皇子阿哥的管教之严,带了羡慕道:“奴才瞧着,九爷已经算极难得,往后奴才儿子但凡有九爷一半能干,那奴才也能闭眼了!” 康熙轻哼道:“尽是瞎操心,你就这一个儿子,朕还能让曹颙没了前程不成?” 虽然不至于为了一盘饽饽就如何,可是康熙还是不自在。 不孝! 等到曹寅走后,他细问了两句,才晓得二所不仅送了宁寿宫与翊坤宫,头所、三所、五所都送到。 连十四阿哥那个混账都有吃的,只有乾清宫没有! 康熙忍不住跟梁九功问道:“这是埋怨朕了?简直是岂有此理!朕对他们夫妻还不好?九阿哥将乾清宫膳房的干货划拉了一半,前几天还赏了西洋绒,这还不够好?” 梁九功没有说话,只是眼神落在炕几上的砚台上。 康熙:“……” * 几日的功夫,眨眼而过。 内务府的职官多,二所的年礼络绎不绝。 大家也乖觉,没有几个往内务府衙门送的。 毕竟送了还得往二所搬,还要穿越内廷,多有不方便处;于是就从神武门这边送进来,方便许多。 二所的内库房,已经满满登登。 舒舒也就顾不上研究吃食,佛跳墙都延后预备,开始撰写各处年礼的礼单。 没有先例,这就让人权衡。 尤其是娘家亲戚与婆家亲戚这年礼的大概范围。 还有宗亲的礼。 随着九阿哥署理内务府,宗亲也开始有了人情走动。 这些人家的年礼,舒舒也没有个标准。 舒舒只能草拟个大概。 转眼,到了腊月初八,大福晋烧“三七”的日子, “三七”又称“女儿七”,是要女儿与子媳主礼的。 小阿哥年岁小,就由大阿哥名下佐领中的诰命与敕命穿孝,行子妇之礼。 大格格主祭,看着清减许多,感觉一下子长大了,有了少女的沉稳。 她迎了诸位婶娘进去,还专门谢了舒舒与四福晋。 这是说的衣殓之事。 四福晋搂了她在怀里,道:“这是我们同你额涅的情分,不用你这小儿领情,伱只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就告诉你阿玛,要不就吩咐长史,再不行还可以打发人去宫里请娘娘做主,且不可自苦伤身,那才是不孝……” 舒舒则是在与庆喜说话。 她让小棠整理了一个食谱,都是饽饽与各种小零食的做法。 “有几样好克化,孩子也能吃;有几样酸甜口,是消食的……” 庆喜郑重接了,小声道:“劳您想着,奴才也愁呢,这些日子大格格与二格格都瘦了一圈,茶饭不思的,每次劝了,也吃不下几口……” 几个小的,还是天真烂漫,浑不知愁年岁。 大格格与二格格却是半大孩子,丧母之痛,需要时间才能平复,难免抑郁。 舒舒叫小棠准备的食谱,上面也是几样清淡的点心与几种酸甜的小吃。 就是能刺激下食欲的。 今日来祭奠的人多,大格格陪着说了几句话就又去了灵堂。 跟“烧七”时一样,七福晋与八福晋都没来。 东宫则来了太子的乳母。 皇子福晋这里,来的是舒舒、三福晋、四福晋、五福晋。 舒舒就提起年礼之事,道:“嫂子们是怎么预备的?宗亲、娘家、姻亲这里,大概是什么例?” 三福晋听了,脸色有些僵,笑得有些勉强,道:“我这几年不是生孩子就是养孩子,顾不上这个,都是我们爷身边的老总管负责这些琐碎事务……” 舒舒几人神色不变,实际上眼神都带了惊诧。 这人情走礼,可不单单是人情走礼,还代表家中的财政大权。 三福晋是康熙三十一年秀女,随后指婚,当年嫁给三阿哥,已经当了小七年的皇子福晋,居然还没有管帐。 这在宫里时,多少双眼睛看着,没有人敢放肆。 可是开府出来,这样没有实权的主母,下人怎么忠心? 怪不得田格格敢那样猖獗…… 舒舒倒不好再说这个,岔开话道:“之前在宫里,过年的时候,嫂子们什么时候归省?” 三福晋提起这个,带了得意道:“在开印之前,避开初一十五宫宴的时候都行,不过咱们今年带了孝,正月里怕是不行……” 四福晋道:“头一年是要回的,跟长辈报备了就好,次年开始就没有定数,可回可不回……” 就像她的娘家,兄嫂都客气生疏。 回去了还要叙君臣之礼,彼此都不自在。 三福晋不赞同,看着四福晋道:“满洲姑奶奶金贵呢,你也别太好性了,多回去两趟,将姑奶奶的谱摆出来,谁还敢扎刺不成?” 四福晋淡笑道:“远了大家都自在,何必凑到一起傻坐着!” 三福晋晓得乌拉那拉家的官司,只看着舒舒道:“你别可跟你四嫂学,贤惠过了,回趟娘家那么费劲,这亲人也是越走动越亲近,越不走动越疏离……” 舒舒不好说什么。 实际上她是赞同四福晋这样的做法的。 省了多少麻烦。 三福晋说的也不算错,可那是针对公府那样的娘家。 亲阿玛当家,那才是娘家。 四福晋这种,异母兄嫂当家的,就是挂着个娘家的名儿。 五福晋沉默不说话。 她去年才嫁进宫中,今年正月也按照规矩,夫妻归省。 就是一顿饭的功夫,家里人仰马翻的,差点出了笑话。 结果先叙国礼。 阿玛、额涅要给女儿、女婿磕头。 五福晋不自在,已经断了归省的念头。 反正现下开府出来也方便,要是想家里人了,就请他们来贝勒府好了。 四福晋与五福晋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舒舒的难处。 之前她们都在宫里,舒舒行事随她们的例就好。 年礼这一块,之前没涉及到,也就没有人提及。 等到祭礼过后,四福晋就招呼舒舒与五福晋上了自己的马车,细细嘱咐舒舒。 “娘家与姻亲并没有定数,不外乎‘礼尚往来’,你们虽辈小,却是位尊,外头的年礼先进来,到时候你酌情回礼就是,这样就有了例,来年就省心了……宗亲那里,你们还没有封爵开府,长辈送的就是人情贴补,倒是不用想着马上还回去……” 皇上的儿子多,早年裕亲王这个王伯父有给皇子阿哥们预备压岁钱的前例。 后来,恭亲王也跟着效仿。 不过那是二十九年之前的事了,早停了很多年。 现下攀上的宗亲,是上三旗那几家公府、将军府。 与其说是走礼,更像是孝敬。 也是可着宫里的皇子阿哥。 下旗的皇子阿哥,就没有这份年礼。 这是给皇上看呢。 舒舒仔细听了,小声道:“我娘家那边的亲戚还好,即便我有了失礼的也没什么;主要几家国舅府,还有郭络罗家,我心里拿不准……” 名义上,赫舍里家、钮祜禄家、佟家才是诸皇子的外家。 然后生母娘家,也要算一份。 这就是四家。 四福晋拍了拍她的手道:“回头我找了旧礼单打发人给老九送去,你们看着差不多的就行,不好怠慢了,总要面上过得去,不过也不会亏,每年年底,各家也都会往宫里送银子……” 说到这里,她沉吟着:“妃母娘家,按照规矩,也是他们的年礼先进来,不知道郭络罗家什么状况……若是迟了或耽搁了,你就比照着国舅府的礼减三成,也就差不多了……” 乌雅家那边就是如此。 即便德妃对两个儿子有所偏颇,可是乌雅家对宫里的两个皇子外甥都很亲近。 因四阿哥是大外甥的缘故,对四阿哥还格外看重一些。 五福晋跟着听了一遍。 去年年底,她与七福晋的年礼,也跟舒舒似的,请教过四福晋。 她一直没有插嘴,等到四福晋说完,才补了一句:“郭络罗家的礼,已经开始送了……” 说到这里,她带了迟疑:“我们府的礼单昨天递上来,比照着去年翻一倍,大舅母跟着到府中哭诉,说是娘家本来在治丧,结果阖家老少被慎刑司带走了,求五爷出面,五爷不肯,说九阿哥管着内务府,行事会有分寸,金家肯定有不妥当的地方……” 舒舒还是头一回听这个消息,倒是并不算意外。 康熙要查,金家这条线怎么跑得了?! “金家,谁去世了?” 舒舒问道。 “是金家老爷子……还有大舅母改嫁的妹子,也是前些日子没了……” 五福晋简单说了那父女俩的死因。 如今有句老话,叫年关难过。 说的是冬日苦寒,上了年岁的老人不好熬过去。 可是金家老爷子死的莫名其妙,醉酒冻死。 金家那位改嫁的姑奶奶,是杀夫后自杀。 听着就不大对劲。 四福晋在旁听着,都皱眉,带了担忧道:“宫里出了什么事么?不会牵扯到你们身上吧?” 舒舒摇头道:“慎刑司的人现下是御前过去的,我也是头一回听说此事,应该同咱们小辈不相干……” 康熙让封口,封的是四所炕道下的鸮鸟。 毕竟十四阿哥身边的人都抓了,这么大动静瞒不过人去。 于是刁奴害主,就成了统一说辞。 四福晋说完,也想到十四阿哥身上。 四阿哥说了十四阿哥搬家之事,现下就等着出小殡后,四福晋进宫时好预备东西,去探看十二阿哥。 五福晋则没有听闻。 上回她到宫中,妯娌闲话,都没提及这个。 舒舒就低声,跟两位嫂子说了一遍,还是十四阿哥身边人不妥当的说辞。 两人听了,脸色都不好。 她们都信了。 毕竟有二所嬷嬷为前车之鉴。 四福晋脸色不好:“这些包衣越来越猖獗了。” 五福晋点头道:“是啊,好好当差多好,无非是贪心作祟,才想要辖制阿哥……” 她是有亲身经历的。 在阿哥所时就有嬷嬷倚老卖老想要拿捏她的,还有想要投靠上来,主动提出要冲锋陷阵对付刘格格的,五福晋都没有搭理…… * 三更一万,预约月底月票,^_^ 下一章会在9月8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五章 别耽搁了(第一更) 大家从直郡王府出来就是酉初,天色蒙蒙黑。 四福晋她们妯娌在马车里闲话,也没有耽搁功夫。 她就直接吩咐人到了地安门,将舒舒送到皇城门口。 因这个缘故,四阿哥与五阿哥也都跟着过来了的。 到了地安门,三个妯娌下了马车,很是依依不舍。 都是手拉手的,各自说了好几句,才散开。 舒舒换了马车,五福晋也回了自己的马车。 四阿哥与五阿哥两人骑马。 看着几妯娌的模样,兄弟俩面面相觑,也是莫名其妙。 瞧着那样子,还以为是三年五载没见着。 九阿哥是晓得缘故的。 知晓舒舒是为了走礼的事,今天准备请教嫂子们,没有看着犯酸。 眼见着从四福晋车里下来,也明白这是嫂子的教导。 确实是比五福晋更合适。 五福晋经验不如四福晋足。 他对四福晋印象也极好,对两个哥哥也多了亲近,道:“弟弟前些日子淘换柿霜与橘红,都是现下正当用的,回头叫人给两位哥哥府上送些……” 四阿哥也有所耳闻,晓得九阿哥打发人四下里采买贡余之事。 他蹙眉,带了不赞成说道:“置办几样就行了,多少人家等着,也给旁人留些余地!” 这些地方名物,即便没有明码标价,实际上也是在私下流通。 各大王公之府、勋爵之宅,多有采选。 九阿哥已经晓得四阿哥的毛病,那就是好话不会好好说。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大度,不跟四阿哥一般计较,点点头道:“也差不多了,没采购几样……” 况且他叫人择拣的几样,就是些吃吃喝喝的,跟别的贡品比起来也没有那么金贵。 五阿哥则道:“只橘红就行了,柿霜娘娘跟弟妹先头给了……” 九阿哥也记了下来。 大家就此散去。 舒舒与九阿哥一行入地安门,四阿哥夫妇往北,五阿哥夫妇则是要绕过皇城往东南。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在一辆马车上。 想着方才舒舒在四福晋的马车上下来,十四阿哥就有些没底,小声跟十三阿哥嘀咕道:“好好的,九嫂怎么从四嫂的马车上下来?” 十三阿哥看了他一眼道:“许久没见了,亲近一下不是很正常。” 十四阿哥撇嘴道:“才半个月,怎么就许久了?不会是告状吧?说我坏话?” 到时候四嫂告诉四哥,四哥就又要啰嗦。 十三阿哥蹙眉道:“别胡说八道,九嫂不是那样的人!” 十四阿哥轻哼道:“反正不是大方人,无缘无故的,就不爱搭理人了。” 十三阿哥不高兴道:“怎么没搭理你?前些日子送的饽饽,今天也送了八宝饭,都进了谁的肚子?你要是再这样说人不好,那下回就别吃!” 十四阿哥不自在道:“谁叫我大度,不是那小心眼的,好好的吃食送来,吃了是给他们面子!” 十三阿哥摇头道:“你再这样不知好歹的,我就跟九嫂打声招呼,东西别送了。” 十三阿哥觉得自己才是小心眼,之前十四阿哥就是这些小毛病,他不会计较也不会放在心上,可如今越来越觉得燥了。 说话的功夫,神武门到了。 大家都下了马车。 舒舒的口罩也严严实实的戴了。 九阿哥也是如此。 十阿哥与十二阿哥下了马车。 十二阿哥的脚已经养的差不多,就是不敢轻忽,怕是有第二回,胳膊的骨裂也还要养些时日。 寒冬腊月,大雪不断,摔伤是常见的。 他这样出去,旁人也是见怪不怪。 九阿哥帮着舒舒将风帽系好, 十四阿哥想了想,凑了过来,跟九阿哥道:“好九哥,前些日子弟弟多亏了您照顾,给您添麻烦了,先头有什么不中听的话,您也别跟弟弟一般计较,咱们还是好好的……” 九阿哥听得稀里糊涂:“这好好的,怎么想起这个时候赔不是了?都过去多久了!” 十四阿哥看了舒舒一眼,笑道:“这不是怕了,怕九哥您记仇,吩咐九嫂不给弟弟预备吃的……” 九阿哥还没说话,舒舒已经停下来,看着十四阿哥道:“阿哥是谁,九爷是谁?” 十四阿哥有些懵,道:“我是小十四啊,九哥就是九哥呗……” 舒舒打量十四阿哥两眼道:“阿哥是皇子,我们九爷也是皇子,不是您身边的大管事,由得您使唤差遣!至于德妃母先头的话,我们可从没应承,我们自己还小呢,哪里能照顾好旁人?” 十四阿哥涨红了脸:“娘娘就那么一说,您不用放在心上,我都多大了,不用谁照顾……” 舒舒点头道:“我看阿哥行事,已有章法,确实是个大孩子了……” 说到这里,看到十三阿哥在旁,她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照我说,阿哥想要立起来也容易,别处处拉着十三阿哥,自己该独立就独立,将哥哥的做派摆出来,回头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跟前,伱也是好兄长……” 说完,她也不等十四阿哥应答,转身就走了。 今天腊八,宫里大膳房熬了八宝粥。 二所膳房这里,舒舒就没叫人再预备粥,而是叫人做了八宝饭。 出门前吃了几口,甜甜糯糯的,很是好吃。 一会儿晚点,可以再叫人上一份。 九阿哥跟在旁边,埋怨道:“在外头说这些话做什么?吃了冷风难受……” 十阿哥与十二阿哥默默跟上。 九嫂方才那是发火了吧?! 不打不骂的,也叫人跟着心颤。 十四阿哥脸上不痛快,看着舒舒的背影,跟十三阿哥道:“九嫂她什么意思?谁将九哥当成是大管事了?还有后头那一句,这是怪我连累你跟着搬家了?那是汗阿玛说的,关我什么事?” 十三阿哥看着舒舒的背影,摇头道:“九嫂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你不算小了,学着当哥哥也好。” 十四阿哥轻哼道:“我又不是傻子,还听不出好赖话!他们怎么小了?都成家的大人,就不能好好的做哥哥、嫂子,跟我计较什么啊!” 十三阿哥不好说到舒舒身上,告诫道:“反正你往后别招惹九哥,有翊坤宫娘娘在呢!” 宜妃与德妃口角之事,十三阿哥有所耳闻。 十四阿哥身边人都换了一茬,正老实本分的,倒是没有人敢多嘴,他还完全不知。 十四阿哥瞥了十三阿哥一眼:“你还说我呢,这不也说起长辈不好了?” 十三阿哥心累,闭上嘴不想说话了。 * 二所。 简单梳洗,晚点摆上了。 一碗八宝饭,舒舒分作两份,自己留了大半,九阿哥那边就两调羹。 九阿哥见状,劝道:“黏米不好克化,你也少吃两口……” 舒舒道:“没事儿,一会儿溜达溜达消消食儿……” 想起五福晋提及的事,舒舒说了一遍,提醒着:“金家的人都入了慎刑司,小心郭络罗家那边找上你……” 九阿哥嗤笑一声道:“你没听出来么?就大舅母露面了,咱们那位大舅压根没吭声……郭络罗家?哼!真要是求到爷跟前,爷还能高看一眼,连打听都不敢打听,要么是心虚怕翻出什么短处;要么就是凉薄,担心受牵连……” 可是那不是旁人家,是郭络罗大舅的岳家。 舒舒听了,觉得还真是这个道理。 只是后者还好,晓得他们家凉薄,往后面子情就是了。 要是前者…… “不会牵连到娘娘身上吧?” 舒舒有些担心。 九阿哥摇头道:“放心吧,额娘行事可都摆在明面,不会有什么短处留下。” * 乾清宫,西暖阁。 看着桌子上的八宝粥,想到梁九功提及的八宝饭,康熙觉得索然无味。 还真是小孩子心性,不够聪明。 再孝敬宁寿宫与翊坤宫有什么用? 九阿哥不通世情,董鄂氏不是该在旁好好规劝、提点,怎么跟着一起犯浑? 明明应该是大方知礼的孩子,还真是近墨者黑! 等到撤了膳桌,康熙看着草拟的赏赐宗室名单。 九阿哥排在第二等倒数第二位。 这次赏银总共是分了四等。 亲王一等,六千两。 郡王二等,五千两。 贝勒、贝子三等,三千两。 国公四等,一千两。 诸皇子阿哥,已经封爵的,实际上应该分在第二等、第三等。 没有封爵的九阿哥与十阿哥,应该跟着第四等。 不过因是皇子阿哥,所以都“从王例”。 这个王,就是大阿哥的郡王。 所以都算在了第二等里。 康熙拿起笔来,很想要将九阿哥的名字勾下来,让他老实的去第四等去! 不过他的视线在十阿哥的名字上停了下,又想起梁九功下晌提过的。 “二所从御膳房要了花雕酒?那是要做什么?” 康熙带了好奇。 喝是不可能喝的,还在孝期。 那就是做吃的。 宫里御膳,用酒做调料的,也不算稀奇,可多是些河鲜。 “不是说叫人泡发了海参、鲍鱼什么的,别是纸上谈兵,糟蹋了食材吧……” 康熙带了挑剔说着。 梁九功没有说话。 他就是觉得这个好吃不好吃的,应该与乾清宫都不相干, 康熙也想到这个,点了点那赏银单子,道:“打发人送到户部,明儿就发下去,别耽搁了……”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六章 求个恩典(第二更) 次日,小椿就来提了二所放年赏之事。 与之前的赏银不同。 这次是新年,正旦的时候上下要磕头拜见,赏银也要做样式,做成带花样的银锞子。 需要提前统计。 还要多做些富裕的,将御膳房、内务府几个与阿哥所打交道的地方,都要一一放赏。 外头的人有外头的例,从之前的就行。 二所上下,舒舒已经改了过去的规矩。 过去的规矩,就是按照等级放赏。 品级越高,赏银越丰厚。 现下在那个上,加了调整。 按照这半年的表现,先让人打一圈分。 负责考核的,就是崔总管、李银、齐嬷嬷、小椿四人。 四人前几个月留守,看得最真切。 每个人的本职工作,就评了三等。 优、平、劣。 另外一个就是额外工作的,算是加班的表现。 如,夏天跟着打水的,冬天跟着扫雪的。 今年夏天酷暑难耐,二所整天要泼水几次降温。 阿哥所这边的水井,就在五所边上,有个井亭,里面是三眼水井。 五个院子的用水,都是从那边担水用。 夏天用水多的时候,除了当班的,就有不少人跟着一起去抬水。 入冬后也差不多,今年雪多,连绵不断的。 除了扫洒班的,还有些有余力的人手也跟着扫雪。 还有随着舒舒与九阿哥北巡的,这按照加班算。 这些人里的表现,就由何玉柱与核桃来打分。 也是优、平、劣三等。 年赏就按照每个人评分,分了几等。 就是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说完此事,小棠就来说了“福寿喜”的准备。 “佛跳墙”这个名字没有由头,直接说出来怪怪的,舒舒就参照了这道菜的另一个名字。 前两天泡发了海参、鲍鱼、鱼翅、花胶等干货,昨天也取了花雕酒。 就是为了那个坛子。 需要的鸡汤,今早也早早叫人熬上。 佛跳墙要做三个时辰左右。 舒舒惦记跟九阿哥一起吃,就打算放在晚点这顿。 这样看来,上午就要准备上。 各色食材,一半海味,一半山珍,都已经预备齐当。 小棠过来,是问要做多少份的。 食材准备的富足,花雕酒坛子,二斤一只的,也直接取了十只。 舒舒点点头道:“都做了吧,到时候你们也跟着尝尝。” 这说着,何玉柱回来了。 赏银到了。 “主子得了消息,就打发奴才去户部支了部票!” 拿着这个,就能直接在户部支银子。 舒舒看着数额,五千两,心满意足。 不算少了。 不过想到九阿哥的小虚荣,她少不得问道:“其他皇子阿哥是多少?” 何玉柱躬身道:“都是一样,从郡王例。” 舒舒有些明白九阿哥为什么迫不及待的叫人支出来。 为了修房子,他日思夜盼的,肯定眼下去乾清宫了。 这是心里没底,怕得罪了皇上将赏赐收回去,才先支了再说。 何玉柱拿了另外几个单子道:“这是几家公府的年礼……倒是赶巧,一并到了……” 这说的就是赫舍里家、钮祜禄家、佟家三个皇后家的年礼。 “往年是哪家先进来?” 舒舒好奇道。 何玉柱道:“佟家,然后是赫舍里家,最后是钮祜禄家……” 舒舒不算意外。 佟家还是皇上的舅家,双重国戚,到底不同。 舒舒简单看了看。 佟家杭绸四匹、江绸四匹、云锦四匹、彩缎四品,端砚一方、湖笔一匣,累丝金香囊一对,荷包八对。 没有银封,想来那八对荷包不会空。 等到小椿与核桃清点,果不其然,荷包里装着金银如意。 每个荷包里一对金如意,一对银如意。 金如意一对二两,银如意一对十两。 八对荷包,就是三十二两金,一百六十两银。 到了赫舍里家,也是八样礼。 料子更难得,石榴绫四匹、折枝锦四匹,玄缎四匹,金花缎四匹,三镶如意一柄,朱锭一匣,金蟾一对,金丝荷包六对。 金蟾一只十六两,两只就是三十二两。 荷包里放的是金花生,一对二两。 总共是十二只荷包,就是二十四两。 赫舍里家看着让了佟家一头,可这出手阔绰,压了佟家一等。 小椿、核桃两个整理的时候都带了小心。 实在是赫舍里家这料子金贵,舒舒的陪嫁中虽然也有几样,可都是当成压箱底的好东西的。 舒舒的目光落在东西上,笑得有些淡,问何玉柱道:“往年这几家送礼,你还记得么?” 何玉柱点点头,道:“就是文房与荷包四样,今年多了料子,应该是给福晋的……” 舒舒低下头,又看起钮祜禄家的单子。 蜀锦四匹、蟒缎四匹、玄狐皮两张、貂皮两卷,青玉笔筒一对,青玉镇纸一对,赤金福寿如意一对,荷包六对。 那金如意可不是金蟾那样,只有小儿拳头大,足有成人的半臂长,有几个金蟾的分量。 这一只如意下来,就比前两家的礼都重了。 结果是一对。 加上荷包里金锞子,就是三百多两金。 何玉柱诧异道:“往年不是这样的,赫舍里家与钮祜禄家今年的礼都重……” 舒舒似笑非笑的撂下了钮祜禄家的单子。 这不单单是年礼,还有赔罪。 姚子孝后头,可是钮祜禄家。 拔出萝卜带出泥。 钮祜禄家往宫里安插人手先不提,只钮祜禄夫人挑拨是非,算计皇子后院,这就是一宗罪。 可是她不仅是公夫人,阿灵阿诸子女之母,还是德妃之妹。 肯定是要保的。 怎么保? 有姚子孝这个人证,可不是空口白牙就能抹平此事。 多半是那个“以女代母”,将事情推到长女身上。 一个十四岁的格格,为了亲事生波澜,有些女儿家的嫉恨,总比阿灵阿夫人插手宫廷之事罪名轻的多。 至于赫舍里家的礼,全部都是贡余之物。 要是舒舒贪图鲜亮,穿戴起来,旁人怎么看? 有些捧杀的意思。 挺有趣的。 何玉柱没有立时就走,传了九阿哥的话。 让她多预备一份新菜,今天进上。 九阿哥打算,下午回来前,就去乾清宫陛见…… 匆匆半天过去,九阿哥才撂下笔。 因为衙门腊月二十封印,所以许多公务都要提前完成,这两天开始有些忙了。 九阿哥的案头,就放着郡王府、贝勒府的图纸。 他想了想,将贝子的也找了一份,搁在一起卷了,拿着前往乾清宫。 康熙听到梁九功禀告,就带了得意。 虽说之前烦的厉害,不乐意九阿哥鸡毛蒜皮就过来絮叨,可这半月不见,还略有些想念。 太小心眼了,不够大气。 瞧着这架势,要不是赏银下去,还不往御前来。 这样想着,康熙又烦了,有些后悔随了他的心。 康熙耷拉着脸,道:“让他进来!” 九阿哥进来,脸上满是恭顺:“汗阿玛,儿子给您谢恩来了!” 说罢,他规规矩矩的跪了,行了叩首大礼。 这次宗室大赏,并不是通赏,而是赏的征葛尔丹的有功宗室。 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人压根不贴边,也打着督办军粮有功,列在其中。 这就是贴补儿子了。 九阿哥这里的确是穷,十阿哥那边马上大婚,以后抛费也大。 康熙神色稍缓,看清楚九阿哥手中的东西,冷哼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又是怎么了?平时也不见你过来,不会又要折腾什么吧?” 他想起曹寅提的西洋呢织场,很是心动。 如今各地银荒,之前一千文能兑一两银,现下不足七钱。 若真是按照九阿哥的计划,可以从广州海关出口料子,换了洋银回来,正可解朝廷银荒。 他带了几分期待。 九阿哥没有让他意外,真的拿出了一份西洋呢的计划书。 不仅是在江宁设织场,还在蒙古各部设置羊绒、羊毛收购点。 这是舒舒的意见。 涉及到藩地,还是面上一视同仁的好。 总不能挨个部落解释,因为是要收山羊绒,不收羊毛,所以有的部落有收购点,有的没有。 还不如都设了,一并收购,到时候谁也挑不出错来,羊毛也可以做地毯之类的。 因为羊绒与羊毛的差价,到时候自会有更多的部落去养山羊。 真要说起来,山羊是草原杀手。 时间久了,会使得草原沙漠化。 到了那时,朝廷再下令“圈养舍饲”就好。 九阿哥眉飞色舞,说着山羊代绵羊的最大作用,牧场会减少,会促进蒙古人垦荒定居。 像喀喇沁那种农牧结合的部落,会越来越多,蒙古人对朝廷的归属也会日深。 康熙看着九阿哥,简直是刮目相看。 曹寅说的不错,九阿哥确实不错,但凡跟经济沾边的,就开了灵窍似的。 可是见到九阿哥得意洋洋的,康熙嘴边夸奖的话又咽了下去,皱眉道:“之前卖药那一摊还没铺陈开,这又是一出!内务府到底是皇家内务府,伱既属理内务府,当以公务为先,而不是整日里想着借鸡生蛋做买卖,趁机敛财!” 说到最后,他已经带了严厉。 九阿哥面上多了委屈,立时道:“谁说是儿子的买卖?这不是内务府的买卖么?!由内务府主理,理藩院督办。儿子费劲巴拉,琢磨了半个月,才将织场的计划做的周全,为的就是开源,增加汗阿玛的内库收入!” 康熙眼中多了质疑,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义正词严,没有作伪。 康熙轻咳了两声,道:“有卖药的前例在,朕自然以为你是自己折腾这一摊!不是朕小气,此事要派人手驻扎蒙古各部,涉及太大,不宜私人行事……” 九阿哥大方的将计划书往前一递:“涉藩无小事,儿子都当差几个月了,还不晓得这个?!不过要是铺陈人手上去,倒是正好可以将卖药的事情也接了,那个进益也给汗阿玛,儿子不沾手了……不过关于这两个差事的人手,儿子这边有些人要安置,是之前跟哥哥、弟弟们要的,也不多,总共就十几二十来号人吧!” 康熙接了计划书,看着九阿哥,有些不敢认。 这还是他那个开口闭口念叨银子的儿子么? 跟换了个人似的。 不仅织场要交给内务府,卖药那个也要交给内务府。 眼见着九阿哥手中还有几页纸,康熙不由心动:“那是什么?” 九阿哥谄媚一笑:“汗阿玛,儿子想求个恩典……”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七章 睚眦必报(第三更) 康熙居然并不意外,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让贪财的人放弃银子,这本来就不正常。 他挑眉道:“不是已经给了恩典?还求什么恩典?” 九阿哥也不着急说话,只陪了笑,晃了晃手中的卷纸:“要不,您先瞧着这个?” 康熙点点头,九阿哥立时窜上前,在炕几上将三张图纸依次摊开。 “您瞧着这两张,再瞧瞧最后这一张,您瞧着什么区别没有?” 九阿哥带了小心,恭敬的问道。 康熙低头瞧了,前两张是王府、贝勒府中路的营造图纸。 从大门开始,到最后罩房都有固定的规制。 第三张是贝子府中路的营造图纸。 实际上最后的府邸,比图纸上的都要大,可是跨院的规格朝廷没有要求,只有中路是要按照规格营造。 康熙不置可否:“不都是府邸,有什么区别?” 九阿哥有些着急,道:“您好好瞅瞅,这两个是五进,后头的是四进……” 康熙看了一眼,看了九阿哥一眼:“朕没瞎,你到底要说什么?” 九阿哥从袖子里抽出另外一张图纸来:“您再看看这张……” 是一张简图,左边一个空框,右侧是两个府邸简图。 康熙不置可否,九阿哥已经比划着:“右边是八哥与四哥两家的贝勒府,左边这块老十的府,这个估摸……是郡王府规制,中间这块儿子的府邸,太小了合适么?旁人都是五进,就这块修个四进的,南北也对不齐整啊!” 康熙很是无语,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为了是啰嗦这个。 他板了脸道:“这个好办,直接换个府邸就是!蕴端的贝子府腾出来,正空着,不是正好?” 蕴端,八福晋的母舅,安和亲王嫡子,康熙二十四年受封勤郡王,二十九年降贝子,今年革了贝子,贝子府也腾退出来。 九阿哥傻眼,喃喃道:“汗阿玛……” 他心里有些慌。 蕴端的贝子府在正蓝旗地界。 难道皇阿玛这是让他入正蓝旗? 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毕竟上头的哥哥们,都是挨着序齿入旗。 老大与老三是镶蓝旗,老四、老五、老七都是镶白旗。 到了八哥这里是正蓝旗,自己最大的可能也是正蓝旗。 他大婚之前想到了,并不排斥,毕竟有八哥在,同安王府那边也相对比较熟络。 可是现在,想起正蓝旗的宗室安王府系占了一半,那一家子可乱着,婆媳、妯娌之间都是故事。 要是住过去,舒舒不是要同她们打交道? 她们还占着辈分,只会偏着八福晋。 九阿哥连忙摇头道:“不用,不用,儿子寸功未立,离封爵还得十年、八年的,住什么贝子府?!名不正言不顺!儿子的意思,就是先修个皇子府先住着,一应供给还走内务府,儿子还小呢……大哥封爵也是都儿女成行了,儿子封早了,自己吃自己,不是亏了?” 康熙被他这歪理邪说给拐带笑了,打趣道:“真不要爵?那可就没有年俸了!” 他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他也在想九阿哥与十阿哥封爵之事。 按照大清律例,宗室十五封爵。 皇子们之前没有从这个例。 也不是说九阿哥与十阿哥非要从这个例。 但是十阿哥那边不少人盯着。 贵妃之子,到底不同。 没有道理上头的皇子一个个高位,就压着十阿哥。 像九阿哥说的,修个皇子府先住着,也是一个法子。 不用拨佐领下去,但是可以按照郡王规制给十阿哥修皇子府,外头的人也就心里有数。 九阿哥斩钉截铁道:“不要爵!得了俸银,往后吃穿用度都是自己掏腰包,不是更亏?不过像皇庄、当铺什么的,汗阿玛您可以先拨两个给儿子与老十,总不能让儿子们吃软饭吧?” 他与舒舒夫妻两个说了几次封爵事,都觉得希望不大。 即便勉强成了,汗阿玛心里不乐意,也没有什么好处。 那还不如退一步,大家都自在。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吃什么软饭,不是一应宫中给供给么?还需要银子做什么?” 九阿哥苦着脸道:“汗阿玛您是不晓得,这人情往来才是大头,不说别的,就说哥哥们,上个月刚送了一圈乔迁礼,眼下又要预备年礼,这不都是银子?还有就是小侄子、小侄女一年比一年多,我福晋为了这个,专门从外头银楼定了二十套金项圈,就怕疏忽了,忘了哪家……这都是她的嫁妆银子贴补的,儿子怎么硬气起来……” 康熙觉得头疼。 “外账你还了,银子朕也赏了,还哭什么穷?外头的年礼不是也到了?” 九阿哥听到年礼,想起钮祜禄家的礼单,看着康熙,皱眉道:“汗阿玛,阿灵阿那边怎么回事儿?送来两个金如意,前事就算了结?那儿子这皇子阿哥不是被小瞧了?” 康熙的脸色有些阴郁,道:“他是一等公,年俸七百两银,这是他三年年俸,不算少了……” 九阿哥有些琢磨过来。 上三旗这些皇亲国戚,说起来都是汗阿玛的心腹。 汗阿玛也不是老糊涂了,一味护短,而是因为还要顾虑下五旗的宗室。 要是自断臂膀,削弱了上三旗的威势,弊大于利。 他不情不愿道:“那也不能这样稀里糊涂过去,不长记性的话,再有下回怎么办?”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你想怎么样?” 九阿哥手一挥,道:“斩草除根!” 康熙的脸色凝固。 钮祜禄家是开国功臣,现下嫡支还是太祖血脉。 康熙看着九阿哥,就有些运气。 老九这不是小心眼,这是心太狠了吧! 怎么回事儿,与钮祜禄家另有恩怨? 九阿哥见他误会,连忙解释,道:“儿子的意思,他们不是将过错都推到他们家大格格身上么,那就要接受惩罚,不许嫁入宗室人家,也不许继续在家,早点发嫁了!去了祸根子!” 要不然的话,凭着钮祜禄家公府门第,钮祜禄氏肯定也要嫁入宗室。 那样的话,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便没有资格欺负舒舒,也叫人碍眼。 康熙气笑了。 他想要晓得当初哪个混蛋给九阿哥启蒙,这成语是这样用的? 不过阿灵阿偏着妻子,只想要赔金恕罪,确实拿大了些。 康熙就点点头道:“可!” 九阿哥马上笑了,眼珠子转了转,伸着手指头道:“姑娘大了,总要出门子的,即便钮祜禄家的格格不嫁入宗室,指定也是上三旗有爵人家,这也算不得什么惩罚,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不管罪名归在谁身上,阿灵阿治家不严这一条跑不了,您说是不是?” 康熙轻哼道:“伱还想要罚阿灵阿?” 九阿哥忙不迭点头道:“一不能好好的教导妻女,二待皇子轻慢,难道不该罚?儿子的尊荣,都从出身上来,他敢怠慢皇子,就是对汗阿玛不恭敬,怎么能轻易就饶了他?” 康熙见他憋着坏水模样,带了好奇道:“怎么罚?” 九阿哥道:“也不是罚,钮祜禄家不单单是后族,还是开国旧勋人家,就是前些日子,老十‘初定礼’时,儿子见了尹德侍卫,看着相貌堂堂的,人品行事也妥当,可在三等侍卫上十几年,怪可惜的……” “也是功臣之后,外头人不晓得内情的,说不得还要误会是汗阿玛压着他们家……” “儿子就想要举荐,让他跳出侍卫处,给老十做个长史,不占旗缺,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又是至亲,在老十跟前做个总管事,比外人精心……” 康熙没有点头,看着九阿哥,打量着道:“你这是琢磨多久了?”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还真瞒不过您,正经有阵子了!儿子也不是泥人,谁还没个脾气怎么了?!” 关于阿灵阿长女之事,九阿哥是心血来潮;可是举荐尹德这个,却是在十阿哥初定礼后就琢磨的。 他觉得汗阿玛不会乐意老十主动亲近钮祜禄家那边。 关于这个长史人选,要是老十提,汗阿玛即便不反对,心里也会不痛快。 要是他借着姚子孝的事情提,就没有这个嫌疑了。 康熙板着脸,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实际上,他已经在琢磨这个可能, 钮祜禄家差不多都被阿灵阿握在手中,将几个哥哥压制的全无反抗之力。 法喀早年积下的人望,也因弟弟、弟媳妇的先后离世跌到谷底。 阿灵阿一支独大。 九阿哥扶了康熙的胳膊,道:“汗阿玛,儿子就这一个请求,您就应了吧?总要让人晓得儿子不好惹,睚眦必报,往后才没人敢欺负……” 康熙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睚眦必报是什么好名声不成?” 九阿哥不爱听了,撂下手,挺着脖子,不忿道:“这赖谁?要是您护着儿子,别老想着什么亲戚啊、情分啊,帮儿子出了气,那儿子还用自己费心琢磨么?” 但凡汗阿玛表现的看重自己些,像舒舒那样处处护着自己,阿灵阿敢面都不露一个、直接拿金子打发人? 老十那边,真打算压了十年不封爵? 汗阿玛太心狠了。 还有四所之事…… 牵扯的到底是哪一家? 汗阿玛越来越爱名,会不会为了遮掩,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康熙见他说翻脸就翻脸,也不痛快了,想要开口训斥,结果就见他满脸倔强,眼圈都红了,眼泪巴巴的。 康熙觉得太阳穴疼。 这时,梁九功躬身进来了,道:“皇上,二所进坛菜‘福寿喜’……” * 下一章会在9月9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八章 往后收着点(第一更) 乾清宫,西暖阁。 屋子里恢复了平静,膳桌摆了上来。 今晚的晚点,是一碟蒸饺、一份小米发糕,配的紫菜蛋花汤,两样小拌菜。 早年的时候,乾清宫只有早膳、晚膳两顿。 这边的御膳除了“食不二味”,还有“夜不可饭食、遇晚则寝“,不过近些年也加了傍晚这一顿小点。 跟宫中其他处一样,乾清宫也从两餐变成了三餐。 不过正膳还是早膳与中午那顿“晚膳”,傍晚这个只做晚点,吃的比较简单。 这样简单的膳桌上,花雕酒的酒坛子一摆,就很显眼。 早有侍膳太监在旁。 不单单是为了试毒,也是为了试试咸淡。 要是咸了、淡了的,就不好送到御前。 不过今天这是阿哥所进菜,就没有试毒的说法,就是尝下咸淡。 酒坛子上是锡纸。 等到去了锡纸,打开酒坛盖子,霸道浓郁的荤香就立时迫不及待的涌出来,弥漫了一屋子。 梁九功这样的近侍太监,饭食时间不定,本要等到皇上晚点后才下去吃一口,早就空着肚子许久。 味道一过来,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噜咕噜”的响起来。 他吓了一跳,忙缩了下肚子。 康熙闻了,也觉得惊艳,被梁九功一打岔,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侍膳太监拿了小碗,装了两调羹,在旁尝膳,脸上也是沉醉模样。 不用说,也能晓得这味道不俗。 等到两调羹食材都吃干净,那侍膳太监还意犹未尽,躬身道:“咸淡正好……” 另有太监上前,盛了一碗出来,送到御前。 味道更明显了。 康熙先盛了一口汤尝了,比想象的味道还要丰富,满口的荤香。 里面的食材肉眼可见就十来种,鲍鱼、海参、鱼翅、瑶柱、火腿、猪肚、鹌鹑蛋、蹄筋、香菇、冬笋等。 “太奢靡了……” 康熙轻哼道。 集山珍海味于一坛,不香才怪。 都是九阿哥,挑食的厉害,不好! 董鄂氏日子也太清闲,整日里就琢磨吃喝。 如此贪食,也不好! 不知不觉,一碗殆尽。 “再来一碗……” * 二所东次间。 九阿哥春风得意的进来,见了舒舒,就将她抱起来转圈圈:“哈哈!说成了!三喜临门!” 舒舒也跟着笑了。 她之前还有些没底,就怕康熙不点头,九阿哥会失望。 或者担心康熙存了私心,不肯点头让九阿哥年后修府。 “赏银到了,修宅子的事情也定了,第三喜是什么?” 舒舒好奇道。 九阿哥低声道:“爷举荐了尹德为王府长史,汗阿玛允了……” 舒舒也露出欢喜来。 如此一来,即便爵位没有砸实,可是府里僚属却能配置了。 不单单是十阿哥那边,自家这边也可以从例。 九阿哥放下舒舒,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跟十阿哥分享好消息,打发何玉柱道:“去看看十爷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让他过来吃饭!” 何玉柱应声下去。 三所,十阿哥刚打外头回来,去了外头衣裳,听管事的提及二所送来的坛子菜,还没有开坛子。 十阿哥已经听九阿哥提了两回,说是预备了好几天,也是期待。 听到何玉柱传话,他就心下一动,吩咐人道:“别开坛子……” 九嫂琢磨出来的东西,味道肯定差不了。 自己多吃一口少吃一口没什么,正可以送到内馆,给郡王福晋与格格尝尝。 少一时,十阿哥到了。 他跟舒舒见了礼,随后望向九阿哥。 见九阿哥喜气盈腮的,十阿哥的心情都跟着好起来:“九哥今天是有什么大喜事?” 九阿哥的样子,就差掐腰大笑,看着十阿哥道:“三喜临门,老十你猜猜?” 十阿哥笑道:“不用说,赏银是第一桩!汗阿玛恩典,倒是比之前想的赏的要重……”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舒舒道:“应该是借了九嫂的光了,九嫂之前孝敬太后,照顾弟弟同十三,都是功劳,还没有赏,汗阿玛肯定一并折里了……” 九阿哥点头道:“爷也这么觉得,不过一半一半,另一半就是借了你的光,你已经当差,上了封册,那赏银就不会少……” 十阿哥不想听这个。 真要说起来,还是他连累九阿哥的更多些。 九阿哥与他一般大,就一并被忽视了。 父子相处的时间少,能有什么情分? 况且,汗阿玛儿子那么多,不缺大的,也不缺小的。 即便九哥是宠妃之子,先头也没有得到多少青睐。 直到九嫂入门,境遇才有所好转。 十阿哥岔开话道:“那第二喜是什么?” 九阿哥眉飞色舞道:“等到开春,就开始修宅子了!就是八哥家西边那块空地,咱们俩挨着!” 十阿哥喜形于色,带了激动:“那可太好了,到时候修个马场,将庄子里的小马带回来!” 九阿哥想着那块地,足有六十亩大小。 肯定不会是平分地皮。 旁边两家贝勒府都是二十来亩地,那就照着分出来个二十亩,留给自己,剩下的都给老十扩在郡王府里。 京里的王府,大小也没有一定。 目前是康亲王府占地最大,占地将近九十亩。 简亲王府次之,占地八十亩。 庄王府四十亩。 也有小的,顺承郡王府地方就不大,只有五亩左右。 之前给御前看的简图都是现成的,九阿哥就拿了出来,对着那块空地,跟十阿哥说了打算:“这片是官房,咱们都占了,要不然空出地儿,往后旁人来修个府就腾不开了……” 正好是长方形的地块,九阿哥就在靠着八贝勒府这边画出一小条:“这边是我的皇子府,按照贝勒府修建;那边是伱的皇子府,按照郡王规制修建……” 十阿哥不干了,将中间的位置比划着:“不用那么分,一家一半!” 九阿哥摇头道:“那就超规制太多,比八哥、四哥的宅子都大了,再说也没有那么多人,修了一堆空房子也抛费……” 十阿哥在挨着八阿哥那边画了个空地出来,道:“东路不修屋子,直接做个大花园;两家挨着太近,八福晋也不是脾气好的,用园子隔开,往后也能少些是非……” 九阿哥迟疑道:“不至于吧?各家关门过日子,她还能影响我们怎么过日子?” 十阿哥道:“有备无患吧!” 九阿哥有些不痛快了,嘀咕道:“是不是我先头想差了?要是不住一处,也就不用担心这个了。” 十阿哥劝道:“哪有十全十美的?也是内城确实空地不多,想要修府,还就是北城空地多些……” 北城是上三旗的地盘。 上三旗的宗室,最高就是国公,没有修建王府、贝勒府。 其他的地方,各种王府铺陈下来,中间还有八旗勋贵的府邸,不好清理腾退。 九阿哥想起皇父今天的提议,也是心有余悸道:“汗阿玛提了蕴端的贝子府,想要给爷,吓死了!真要住过去,咱们分开了不说,那还是安王府宗室的窝子,你九嫂肯定被她们抱团欺负……” 十阿哥却听出别的来。 “正蓝旗吗?正蓝旗这些年的公中佐领多是安郡王几个兄弟腾出来的,怕是不好管束……” 这样的佐领,即便拨到九阿哥名下,怕是忠心也有限。 谁叫安郡王还稳坐正蓝旗旗主,不管是身份还是辈分,都压着九阿哥一头。 九阿哥过去,就要沦为八阿哥的附庸。 十阿哥心中就有些闷气。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想太远了!咱们搬出去就不错了,封爵的事估摸要等十三、十四他们都起来再说……汗阿玛就爱一波波的,大封后宫如此,分封皇子也如此,咱们应该也不会例外!” 十阿哥听了,反而放下心来,笑道:“这样正好,什么闲心也不操,日子自在!” 九阿哥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真要封了爵,日子紧巴巴的,还得自己想辙,还跟现下似的,一应内务府供应,省心多了!” 这第三喜,九阿哥没有卖关子,不等十阿哥问,直接说了。 “爷举荐了尹德给你做王府长史,汗阿玛准了!这样看来咱们没有爵,可这僚属与侍卫应该是会给配的,毕竟过日子,离不来这些人手……”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九阿哥挑眉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可别给爷掉眼泪……” 十阿哥脸上带了郑重,道:“九哥,往后御前,不必替弟弟说话……” 如今九哥与皇父关系比之前亲密,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使得这关系再疏离。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你要跟爷掰扯清楚么?爷不是特意说的,就是赶上机会,话赶话到那了……” 十阿哥不信。 不过他眉眼带笑,也没有再说别的。 舒舒在旁,听着兄弟俩说话,脸上也不由自主的带了笑。 十阿哥还没有发现,他也拿着小锄头,开始挖八八九九的墙角了。 九阿哥念叨着做弟弟,可对于十阿哥还是很有做哥哥的样子。 九阿哥见她半晌不吭声,凑过来,带了显摆,道:“真要说起来,爷今天还办成一件大事!” 舒舒看着,还真有些猜不到。 九阿哥挑眉道:“爷将阿灵阿家那个祸根子给除了!” 舒舒猜不到缘故:“公夫人?钮祜禄格格?不是送了赔罪礼?” 九阿哥轻哼道:“冒犯了咱们,道歉的话都不说一句,只想要拿金子抹平,也太小瞧人!” 听到九阿哥给阿灵阿家的处罚,舒舒笑了。 她本来就不喜欢麻烦。 这样的解决办法简单粗暴,可是也确实有效。 十阿哥想的多些,提醒着:“阿灵阿可不是大度的,九哥往后也要小心……”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要是真敢在宫里行鬼祟事,那爷还真要佩服他一句,就怕他没有那个胆子……” 喜事连连,大家心情正好。 等到福寿喜开了坛子,这个幸福指数更是高涨。 二斤装的酒坛子,除了九阿哥吃了一碗半,剩下的都让舒舒与十阿哥包圆。 汤汁都拌饭了,一口没剩。 十阿哥心满意足,跟舒舒赞道:“汤好菜也好的,这道菜可以上大宴膳单……” 舒舒道:“坛子菜的做法早就有了,就是这次食材多了,想着大杂烩……” 九阿哥与有荣焉,道:“这么好吃,大家吃过都会馋下一回,咱们将方子握在手里,你可别大撒手,谁都给了……” 舒舒笑着说道:“这么费事的菜,前后三、四天的功夫,谁能老吃它……我的意思,御前、宁寿宫、翊坤宫都送一份单子,往后长辈们想要吃,就在各自膳房预备也方便……” 九阿哥摇头道:“别轻易给了,该觉得不金贵了,等赏赐下来再说!” 卖药的利润给出去了,西洋绒的计划书也交出去,总不能就靠五千两银子过日子。 九阿哥觉得,可以开源。 舒舒见他财迷模样,也不扫兴,笑着点头:“那就听爷的……” 见兄嫂“夫唱妇随”的模样,十阿哥在旁很是羡慕。 想起三所还没开坛的“福寿喜”,十阿哥问道:“九嫂这道菜凉了,直接加热,味道会变吗?” 舒舒道:“又不是炒菜,应该不怕热……今天做了十坛子出来,现下还余了两坛,我就叫人直接放冷库了,没有开坛子,到时候加热了再吃味道应该也不会太差……” 说完,她反应过来,笑道:“是要往内馆送么?那就直接叫人过来取一坛就是了。” 十阿哥连忙道:“不用,不用,您先头叫人送的那一坛还没有开封呢……” 九阿哥在旁,没有说旁的。 不过等到十阿哥走后,他跟舒舒抱怨着:“爷怎么觉得心里不对味儿……就好像拉扯大个儿子,孝顺丈母娘去了……” 舒舒不由大笑。 自古以来,都是差不多的道理。 儿子就是给丈母娘养的。 不过孝顺也是应该的,好好的姑娘生养了那么大,还不值当给孝敬几回? 九阿哥倒是举一反三,想到御前,念叨着:“咱们往后得收着点,要不然汗阿玛肯定也堵心……”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九章 像是过了几年(第二更) 五所。 十二阿哥放下碗筷,看着眼前的坛子若有所思。 这样浓烈醇香的味道,还真是头一回吃。 这是集了山珍海味的精华,要是按照这样方法,试着做一坛素菜呢? 即便与这个味道无法相比,可也能比寻常的素菜好吃。 十二阿哥叫来膳上嬷嬷,吩咐道:“这样的坛子菜,之前听过做法么?” 那嬷嬷家里也是灶上传家的,才在这边做个管事,见了道:“奴才听说过瓦罐牛肉,跟这个倒是差不离,都是炖出来的……” 十二阿哥道:“要是做成素口的坛子菜,嬷嬷有什么好的法子没有?” 十二阿哥行事低调,外头也没有人会留意到五所。 因此没有人晓得,五所这边每旬都要往宁寿宫送菜。 送的是苏麻嬷嬷,所以也不算“进菜”。 就是十二阿哥对养母的孝心。 只是苏麻嬷嬷自打太皇太后薨,就吃了长斋,不沾荤腥。 因此十二阿哥想要哄着老太太多吃两口,就只能在素菜上想法子。 灶上嬷嬷道:“奴才最近刚学一道素狮子头,倒是可以取用这样的法子,将豆腐调味先炸再烹;九福晋之前打发人送的海带、木耳、香菇、豆皮这几样可以放里头,再配上汆过水的山药、白萝卜,这味道应该不会差。” 十二阿哥点点头道:“那嬷嬷这两天就试着做做……” 灶上嬷嬷应声下去了。 十二阿哥脸上露出为难。 首领太监晓得自家小主子,不爱欠旁人的,这是收了九福晋好几回东西,不知道怎么回礼,才为难。 那太监就劝道:“礼尚往来,也不在一时。那是阿哥的亲兄嫂,非要算个明白账,才是外道了。” 十二阿哥抿着嘴,没有再说旁的。 这种关系略有些让人烦恼,可也不让人生厌,有些古怪。 * 头所。 十三阿哥正在书房抄书,不是先生留的功课。 他在从头开始抄《孝经》,想要借此平复心中怨愤。 他晓得自己不应该。 可是还是忍不住怀念北巡,他作为幼子承欢汗阿玛膝下的那些日子。 真要说起来,汗阿玛的十五个皇子中,他得到的宠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被汗阿玛过问功夫,亲自指了老师。 不说别的,就说九哥、十哥与十二哥,都没有这个待遇。 “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看着这一句,十三阿哥心里唾了自己一口。 在北巡途中,汗阿玛常叫自己随侍在旁,并不是在诸皇子中最疼爱自己,而是自己年岁最小。 汗阿玛怜幼。 如今对十四阿哥,也是同样的原因。 要是十四阿哥稳重些,像个大孩子,能叫人放心的话,还不至于如此;可是他还是个孩子脾气,没有半点稳重,独自搬到东所也不实际。 十三阿哥的心平复下来。 “蹬蹬蹬蹬”,十四阿哥直接跑了进来。 看着十三阿哥抄书,他带了不赞成,道:“大晚上的抄书,眼睛还要不要了?” 十三阿哥本就是静心来的。 既是功成,他就撂下笔,道:“你不是在院子里消食儿么?怎么跑回来了?” 现下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同住头所。 十四阿哥住了前院十一间。 十三阿哥住着中间十一间。 两人都没有女眷,后头的九间两人一人一半,做了库房。 十四阿哥有些闷,在南炕上坐了,闷闷道:“我听到十哥出来的动静了,九哥、九嫂叫了十哥过去吃饭,没叫咱们……” 十三阿哥洗了毛笔,不以为然,道:“不是送吃的过来了?” 一坛子的“福寿喜”,十三阿哥吃了两碗,剩下的都让十四阿哥吃了,顶得肚子胀,才在院子里遛弯。 “谁晓得有没有旁的菜……” 十四阿哥不满着:“都是弟弟,就不能一样待么?” 十三阿哥怼了一句:“那上头的,还都是哥哥呢,你一样待了?” 每次见了八哥就屁颠屁颠的,见了四哥就躲,后边那还是同母哥哥呢。 十四阿哥噎得慌,看着十三阿哥,打量了好几眼,道:“十三哥你不对劲,好像对弟弟不满?” 十三阿哥淡笑道:“想多了,就是觉得咱们没必要跟十哥比!永寿宫同翊坤宫挨着,十哥光屁股的时候就跟九哥一块了,又是一起读书,十几年的交情,五哥都比不上,咱们要是跟着硬比,没有道理。” 十四阿哥点点头,看着十三阿哥,道:“说的也对!那咱们是不是也是最好的?打小一起在兆祥所,一起上学,也好多年了?” 十三阿哥不是很想要点头,可是见十四阿哥执着模样,还是点点头道:“嗯嗯。” 十四阿哥这才笑了,道:“到时候咱们一起带兵打仗,都做大将军王……” * 京中旧俗,过了腊八就是年。 宫里年节气氛也越来越明显。 外头的年礼络绎不绝的送进来。 舒舒这里经过重新排列组合,又一批一批的送出去。 正如四福晋教导的那样,不仅不亏,还有得赚。 账面上终于见到银子了。 不说别的,就说内务府下头职官的年敬,就一万几千两。 真要说起来,一个个的并不是很多,二百、四百两是常数,可是架不住内务府衙门多,品官也多。 九阿哥觉得,这个总管,自己可以一直做到老。 郭络罗家的年礼与都统府的年礼,也都到了。 全部都有银封。 既是亲人,也是君臣。 这外头的年礼,就有些“年敬”的意思。 舒舒收着还好,九阿哥看着都统府的银封带了不自在。 四封银,两千两,正是他之前想着孝敬岳父岳母的数额。 齐锡是一品官,年俸一百八十两银子;还有三品爵,年俸一百六十两银。 这还是在刚升了一级,也是跟着征准的功劳。 要不然的话,齐锡只有四品爵,年俸一百三十五两。 “岳父的爵位太低了……” 九阿哥跟着舒舒道:“要是一直在都统任上还好,要是卸任,下头小舅子他们接不上,就要沦为中等人家……” 舒舒之前也担心过这个。 就是因为弟弟们都小,上头的几个资质也寻常,资质最好的小五、小六年岁还太小了。 现下天下承平,想要立功劳也没有地方立去。 就算不在京城,去驻防八旗,捞银子容易,想要叙战功难。 “不着急,往后再看吧……” 舒舒道:“只要咱们好好的,就能给他们富裕出时间,等到弟弟们长大了,再去挣功劳就是。”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岳父就没有想过祖上的伯爵之位?他与伯爷是平辈,要是以后转支过来,也能袭伯位……” 舒舒摇头道:“阿玛不会袭的,大伯不放心堂兄……” 九阿哥皱眉道:“汗阿玛不喜八旗惫懒,爵位传承上卡得死了!五月里革了好几个贝子、国公,就是因为他们不到衙门行走,混沌度日,伯岳父没有上兵册,本就不为汗阿玛所喜,堂舅兄身体又孱弱,到时候估计要降几级才能承爵,白瞎一个伯爵之位……” 实际上八旗勋贵爵位转支,本是很常见之事。 毕竟这爵位是祖宗传下的,儿孙都有继承权。 舒舒道:“阿玛与大伯感情深厚,不会逆了大伯的心意,大伯就堂兄一个血脉,多有不放心之处。” 像舒舒的几个弟弟,身体健康,活蹦乱跳的,往后补旗缺当差都行;锡柱病弱,除了袭爵,也没有旁的出路。 九阿哥叹气道:“岳父也太实诚了!旁人家的兄弟为了爵位,人脑子都恨不得打成了狗脑袋,岳父这里爵位就在眼前了,也不取……” 舒舒没有再说什么。 谁也不是圣人。 要是阿玛没有参领、都统的升上来,只是个四品佐领,说不得对于家里传承的爵位也会有想法。 毕竟关系到子孙后代,多少年的体面。 可是升了都统,成了御前行走之人,行事也就多了小心。 真要待长兄不恭对侄儿不慈,人品有瑕,那皇上怎么看? 还有就是锡柱的身体是个雷。 比伯爷还孱弱些。 不是长寿之相。 要是爵位真的转袭,而后锡柱病故,那瓜田李下还真的说不清。 日子过的飞快。 腊月二十,京城各衙门封印,九阿哥这里也放了年假。 今天,大家还要去直郡王府坐夜。 大福晋十一月十八薨,“五七”出小殡就是腊月二十二日。 因出单不出双,就提前到腊月二十一。 这些日子,大家往直郡王府去了好几趟,都有经验了。 大家就没有出发那么早,下晌才出发。 这次还多了一人,就是太子妃。 太子妃原本还略有丰满,珠圆玉润的。 现下“养病”旬月下来,却是瘦了许多,脸色也有些蜡黄。 头上顶着编发,没有发饰。 身上也素色棉褂子,看着衣服有些旷。 不过神态还是和煦亲切,见了舒舒眼中也带了笑。 妯娌两人小半年没见,竟是换了天地一般。 太子妃拉着舒舒上了自己的马车。 舒舒觉得她手心潮湿冰冷,不放心道:“何必硬撑着,打发嬷嬷过来就是……” 太子妃“告病”是在圣驾回宫之前,十一月上旬的时候。 现下虽出了小日子,可不像是养好的模样。 今晚坐夜,却是要熬人。 太子妃轻叹道:“久不露面,惹人非议,再说我也想要送送大嫂……” 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竟像是过了好几年,宫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封爵的皇子与福晋们,说搬就搬了。 十阿哥的初定礼也仓促成行。 八福晋悖逆,被赐了侧福晋。 大福晋薨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挪宫。 九阿哥与十阿哥的府邸年后也要修建……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章 我们不一样 这一桩桩的事情,舒舒都是亲历。 她就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讲了一遍,都是简单带过。 大福晋不好多讲,不好将逝者挂在嘴上。 八福晋不能多讲,否则即便是实话实说,也像是在说八福晋是非。 舒舒就多提了几句布音格格,赞道:“是个爱笑的姑娘,说话也直爽,郡王福晋看着也是个心胸阔朗的……” 布音格格明年就要嫁入宫中,往后妯娌少不得打交道。 太子妃握了握舒舒的手,面上带了愧疚:“都是我不好,耽搁了这许多事……” 后宫无主,十阿哥出身尊贵,妃嫔没有资格出面料理他的亲事,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太子妃。 偏偏太子妃“告病”,始终没有露面。 舒舒劝道:“您放宽心,没有谁挑这个理,谁也没想到直郡王会连夜搬家,九爷想着进京送嫁的郡王福晋,怕耽搁了,才催着钦天监就近给了日子……” 太子妃轻轻颔首。 这些日子,不是没有人往她耳边吹邪风。 说十福晋那边得了聘银,十阿哥的初定礼抬等。 说九阿哥署理内务府,用人唯亲,排除异己。 说九福晋八面玲珑,讨好宁寿宫与御前。 真真假假的,都有各自的企图。 她都是过耳即忘。 如今掌着宫务,她是见识过那些包衣人家的做派。 恨不得将宫里的缺都当成了世职,一家占着一块。 各种倾轧争斗,同外头的官场无异。 调三斡四的,不过是想要借她的手给九阿哥夫妇没脸。 却是小瞧了她。 她难道看起来像傻子? 这是皇上的皇宫,不是东宫的皇宫。 她这个儿媳妇暂代宫务,也不是女主人,难道还要给皇上的儿子、儿媳妇没脸? 更不要说,那是小了她们十来岁的小叔子、小妯娌,亲近友爱还来不及,真是要随了那些包衣的心欺凌,皇上与宜妃能干看着? 眼见着舒舒对她依旧恭敬,她就也一如既往的亲近,并无嫌隙。 马车走了两刻钟,就到了直郡王府。 幸好今天她们乘坐的都是蓝布马车,没有什么规制,要不然的话,大家迎上来见礼,舒舒就要躲在马车里避让。 太子妃到底是太子妃,夫贵妻荣,亦是女主子。 直郡王府大门洞开。 两个门下诰命在西边迎女客。 这也是时下的规矩,男女分道。 九阿哥几个也下了马车,则是在大门东边进去。 舒舒已经来悼祭了几次,两位诰命也是见过的。 眼见她先下了马车,又扶了一人下来。 两个诰命就有些迟疑。 实在是大家都是素色棉袍子,看不出身份。 可是这个年岁,能让皇子福晋恭敬的还有谁呢? 两人带了猜测,就有些慌乱,不知道怎么施礼,望向舒舒。 舒舒道:“是太子妃下降。” 两个诰命忙福礼:“奴才见过娘娘……” 她们虽是直郡王名下人口,可是皇上是八旗共主,太子与太子妃也不同。 太子妃抬手叫起,道:“今日只叙家礼……” 这就是不必兴师动众的意思。 两人忐忑,不敢定夺,求助似的望向舒舒。 这回舒舒没理会她们,只对太子妃道:“女眷都在前院西侧殿,估摸着几位嫂子已经到了……” 她也是客,没有必要替旁人做主,那是在太子妃面前显摆与直郡王府关系亲近么? 没到那个份上, 她既是挥着小锄头,不乐意让九阿哥入“八爷党”,自然也不会稀里糊涂的让自己沾了“大爷党”的边。 太子妃牵了她的手,道:“那咱们也走了……” 两人身后,鱼贯跟着几个宫女与嬷嬷。 舒舒这边,是核桃与小松。 太子妃那边,是两个嬷嬷、两个宫女、两个小太监。 太子妃小声道:“宫里行事,有时候嬷嬷更方便些,二所空了不少缺出来,你要是有补的就开口……” 舒舒轻声道:“之前我也想着这个,我们爷有个保母在外头,小时候亲近过的,听说是个性子耿直的,先头想着叫人问问回不回来当差,后来随扈就耽搁了……” 太子妃听了,也就明白她的意思。 性子耿直,那就不够圆融。 并不是很合适。 太子妃自然不会指手画脚在这上面多嘴,只道:“若是陪房里有妥当人,也可以补进来当差……” 就是麻烦一些,内务府那边要核查仔细。 此一时彼一时,九阿哥现下署理内务府,怕是多少人盼着要麻烦,好借此搭上热灶。 舒舒想了想,摇头道:“还是算了,我现在一日日清闲的,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吃吃喝喝的,身边几个丫头陪着作伴,日子也松快,也不耐烦有人老絮叨规矩……” 不过也就清闲这些天,等到明日大福晋“出小殡”,她们就没有那么多避讳,就要恢复请安。 说话的功夫,妯娌俩到了西偏殿。 太子妃还想要安静的进去,门口的执事妇人已经先一步得了消息,扬声道:“太子妃到,九福晋到!” 满堂的女眷都起了。 包括几位和硕亲王福晋。 她们可以跟皇子福晋论辈分,却只能跟太子妃论尊卑。 舒舒脚步停下,不好跟在后头。 要不然的话,跟着受了大家的礼,就太托大。 直到太子妃跟诸福晋见过,舒舒才跨进门槛。 因为要给太子妃让位置,所有的人都动了。 倒是没有错乱。 这回不单单是近支宗室福晋,各府的福晋差不多都到了。 东边首位的庄亲王福晋,是宗室福晋中最年长之人。 她下首是恭亲王福晋。 恭亲王福晋机敏,见状直接让了位置,从第二位挪到第三位,后头的人就依次跟着挪了。 西边首位是裕亲王福晋,见状也起身空了西首位,后头的人也跟着往后挪了一位。 太子妃也是无奈,她再三说只叙家礼,众宗室福晋也是拘谨。 她要是不坐,怕是大家都不安生,就对着众人点点头,在东首位坐了。 如此,东边就依次是太子妃、庄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信郡王福晋、平郡王福晋、三福晋、五福晋、剩下的就是几位贝勒、贝子夫人、公夫人等。 西边则是裕亲王福晋、简亲王福晋、显亲王福晋、安郡王福晋、四福晋、舒舒、下首的也是贝勒、贝子夫人、公夫人等。 舒舒已经认不全了。 就是几位亲王福晋、郡王福晋还熟悉些。 庄亲王府论起来是近宗,是太宗皇帝子孙。 可是在宗室里的地位略尴尬,这一支的始王是太宗五子硕塞,是太宗侧福晋所出。 开国八大功王中,只有硕塞不是嫡出,也没有领过旗主,入旗也晚,顺治初年才入了镶红旗。 可是当时镶红旗已经有大旗主克勤郡王,还有小旗主尼堪贝勒,因此庄王一脉的佐领并不多。 这一家在宗室中以求子闻名。 庄亲王是皇上堂兄,年将五十,可是膝下只有三个女儿。 为了添丁,庄亲王前些年跟疯魔了似的,只要听到谁家有宜男之女,就要纳妾。 可是八旗女子都要选秀,轮不得他择拣,就纳了不少的民女,寡妇都纳了好几个,结果折腾二十年,就添了三个格格,依旧是不见阿哥。 反正笑话是一出一出的。 庄亲王福晋的身份更尴尬,说尊贵也尊贵,是最后一任蒙古大汗林丹汗的孙女,察哈尔亲王阿布鼐之女。 说尴尬也尴尬,因为父兄都卷进逆案,先后被处死。 她因为是嫡母固伦温庄长公主抚养,且早已出嫁,并没有受牵连。 不过也有自知之明,大部分时候深居简出,并不怎么活跃。 如此一来,她跟谁都不熟,就沉默不语。 她下首的恭亲王福晋倒是想跟太子妃说话,可是隔着人也不方便。 上面位尊辈分高的不吱声,下头的就更不好开口。 舒舒坐在四福晋下首,妯娌俩也不好交头接耳,就是一个眼神跟着沉默。 舒舒看了眼北屋与南屋。 两屋没有炕,却有罗汉榻。 今晚是没戏了。 这么多人,辈分高的也多,小憩也轮不到她。 这样枯坐也太难熬。 可怕的是,大家都怕迟了失礼,赶早不敢晚的,结果现下才是掌灯时分,还没入更呢。 舒舒现下都觉得腰酸了。 对比之前,她倒是觉得大殓前那种堂亲坐夜更自在些,没有这么多人。 屋子里的气氛,从纷杂转为清净,也有些凝结。 太子妃见了大家的不自在,晓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倒也知趣,起身道:“王婶们宽坐,我与几位弟妹有些日子没见,下去说说私房话……” 她一说话,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活了过来。 庄亲王福晋点头不语,裕亲王福晋道:“去吧,去吧,我们这边也要歪一歪,还有的熬……” 于是几位年长的宗室福晋去了南屋,太子妃带了诸皇子福晋去了北屋。 说是屋,实际就是中间隔着屏风。 几个妯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松快许多。 方才人多,跟着福礼,客客气气的。 现下没有外人,大家就行了拉手礼, 大家都看出太子妃脸色不好看,却也没有人不知趣的说什么,大家都听到些风声,四福晋将她扶到罗汉榻上坐了。 三福晋则是将自己的手炉递过去。 罗汉榻的地方有限,只能坐两人,就太子妃与三福晋坐了。 舒舒、四福晋、五福晋坐了凳子。 屏风外头,开始有说话声。 整个西侧殿的气氛总算缓和过来。 三福晋看着太子妃,心里跟着叹气。 东宫已经有三个庶子,而且长子与次子都是李格格所出,虽没有请封侧福晋,可听说在毓庆宫的内档上这位李格格已经被记成“太子嫔”,一应供应比照皇子福晋。 最要命的是那边的长子已经八岁,是皇长孙,眼见着就要立住。 留给太子妃的时间不多了。 过个三、五年她还没有嫡子的话,那为了给小阿哥抬身份,太子也会为李格格请封侧福晋。 三福晋替太子妃发愁,可也晓得自己不好安慰。 谁叫她生了两个儿子,拿着儿女说嘴,倒像是炫耀她能生似的。 四福晋没想那么多,就是担心太子妃的身体,低声道道:“咱们女人属阴,冬天就容易手脚冰凉,前些日子九弟妹告诉我个方子,就是枸杞桂圆大枣这三样,日常当茶饮就好,我喝了半月,手脚暖和不少,前几天小日子也没有那么疼……” 太子妃听了,果然上心,道:“直接泡了,还是煮了?” 四福晋道:“煮着更好些,平日里不方便时直接泡了也能泡开。” 太子妃望向舒舒:“还有旁的方子没有?” 关于舒舒的传闻,都是吃喝上。 也有明白人,晓得其中有不少是药膳,是给九阿哥进补的。 至于药膳效果,有太医盯着,自然不会胡乱吃。 舒舒点头道:“还有两个差不多的,我也轮着吃,都是比较省事的……” 四福晋说的婉转,实际上就是暖宫方子。 舒舒心里,可是还盼着四福晋再生两个的。 要是有金手指,她恨不得自己做个送子观音了。 知晓四福晋有宫寒之症,舒舒就找了几个暖宫方子,多是补血补气,滋阴调经的。 现下太子妃气血亏空模样,舒舒也没有藏着掖着,说了两个方子。 红枣桂圆银耳羹,当归枸杞乌鸡汤。 “虽说是吃食,到底有药性,还是先问过太医才好,总要对症……” 舒舒说完毕,最后补了一句。 * 三更一万一,多了个盟主爸爸,明天四更。^_^ 下一章会在9月10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一章 这不是挺明白的(第一更) 等到入更的鼓声响起来,王府膳房送了一次饽饽席,用来做宵夜。 饽饽席,是十种细点,总共是二十八盘,以炸果子、酥皮点心、硬面点心为主。 许是这边的执事妇人告诉了膳房那边,直接就预备了四席,北屋、南屋各一席,厅上两席。 大家不用凑到一块儿,都多了自在。 妯娌几个就没有出去,就着浓茶,一人拣了两块饽饽吃了。 人少,就少了是非。 加上太子妃在,三福晋行事也收敛许多,大家也是相安无事。 大家面上都亲近,可都是心里有数。 太子妃与她们不同, 往后这就是主子娘娘,大家只有恭敬的。 儿女经不好说,那剩下的就是吃喝打扮这些。 不过也是点到为止,毕竟是守灵坐夜来的,也不好太欢快了。 * 东偏殿里。 十四阿哥不敢睡了。 他想起了四所的事情,总觉得隐隐的似能听到那种凄厉惊悚的叫声。 他就当起了小尾巴,不错眼的跟着八阿哥。 八哥不仅长的好,性子也好,是他最喜欢的哥哥。 八阿哥也极有耐心,陪他说话。 等到饽饽席上来,见十四阿哥挑剔干,八阿哥就让人给他冲了一碗油炒面。 油炒面香喷喷的,十四阿哥将炸卷果放里面,美滋滋的吃着。 不是大家没心没肺,实在是治丧的时间太长了。 刚开始奔丧的时候大家都难受,那几天丧家也难受,大家也知趣的跟着面带哀痛。 这一个多月过去,大家的情绪早就平了。 再提起大福晋,也就是唏嘘一句而已,更多的是走过场。 四阿哥在旁,见十四阿哥自顾自吃着,不知道让人,不由蹙眉。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也在旁,两人也是小阿哥。 还好八阿哥周全,又叫人冲了好多碗,人人有份。 九阿哥面前也摆了一份,里面还放了炸卷果。 他没有吃,而是看着,面上带了些迟疑。 十阿哥直接端了过去,道:“正饿了,一碗不够,这个弟弟来吃……” 八阿哥见状,关切道:“九弟这是……” 九阿哥笑着说道:“没事,就是出来前吃了几个饽饽,现下还不饿……” 八阿哥没有说旁的,十阿哥已经吃起来,没有解释。 十四阿哥吃了半碗,道:“我知道,我知道,九嫂不叫九哥吃炸果子,吃了不克化,九哥不敢不听话……” 九阿哥没有否认,带了得意道:“没法子,她就是爱啰嗦,整日里管东管西的!” 除了几个小的,大家都是娶了福晋的,见他这样子就有些碍眼。 三阿哥带了几分苦口婆心道:“老九你不行啊,夫纲不振!家里福晋还要好好教导才好,要不然往后蹬鼻子上脸,不好过的日子还在后头……” 九阿哥不爱听了,看着他一眼,道:“我福晋好好的,不用教导,上头太后与汗阿玛都夸的,即便是说我,也是爱护我,往后日子只有好的,哪有什么不好过的?” 三阿哥恨铁不成钢模样:“那也要管教,总要服顺了,这家里日子才安生。” 否则往后说话不硬气,格格们怎么办? 有了庶子庶女后,孩子们怎么办? 养出母老虎来,后悔药都没地方买去。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三哥您什么意思?没存好心眼子啊,非要我们两口子干一架才安心是吧?我们日子怎么不安生了,我主外,福晋主内,规规矩矩的,也没有安排格格当家管事,怎么就不安生了?” 三阿哥涨红了脸,轻哼道:“你怎么不知好歹?忠言逆耳,我是你哥哥,才为伱操心,多说了两句……” 这些日子,三贝勒府不太平。 往年都好好的,年礼是管事与田格格这边斟酌着来。 今年三福晋却非要插手,搅合的一团乱,大家都跟着不痛快。 三阿哥叫了三福晋身边的人问了缘故,晓得是九福晋挑起来的是非,心里就存了不满,觉得她不大安分。 这会跟着九阿哥念叨,是为九阿哥想的远些,也煽风点火看热闹的意思,结果直接被揭了老底,就有些羞恼。 五阿哥在旁道:“那就闭上嘴,别说他,三哥说不明白。” 三阿哥不高兴了:“有什么我说不明白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本就是纲常道理,怎么能辖制丈夫?” 九阿哥黑了脸,道:“三哥慎言!我们好好的日子过着,怎么到您嘴里就走了味儿?是不是辖制我,有汗阿玛看着,我们娘娘看着,轮不到您操心。要是得闲,您就心里多背两遍《孝经》,别只抄了不入耳,整日里碎嘴子说旁人,这行事娘们唧唧的,也不像是个爷们!” 谁家大伯哥嘴上挂着小婶子说个没完没了的? 况且是八竿子打不上的干系。 轮得着他说嘴?! 五阿哥看着三阿哥皱眉:“三哥你想说,就说三嫂,别说旁人……” 四阿哥在旁,也听不下去了。 这不符合规矩。 就是他是弟弟,没有资格训斥三阿哥,九阿哥这里虽有不对也情有可原,他就训斥十四阿哥道:“多什么嘴?哥哥嫂子如何,是你能说的?” 十四阿哥轻哼道:“我又没胡编乱造,实话也说不得了?九嫂管九哥,从头发丝到脚底下,吃什么穿什么,都要拿主意,就是管得太多了……” 这回黑脸的不单单是九阿哥,连带着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脸色都有些难看。 九阿哥打量了十四阿哥两眼,嗤笑道:“行啊,前些日子那些吃食都喂狗肚子里去了?!爷福晋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倒是供出个仇人来!爷福晋护着爷,说了你两句,你这是要报复回来,坏她的名声?” 十四阿哥的眼神有些慌乱,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九哥您误会了!弟弟就是觉得不大对,九哥才是一家之主呢,这不是怕九哥您吃亏么?” 之前他误会了,以为舒舒是虚张声势,平日还是看九阿哥行事。 不过在头所住了这些日子,所见所闻的,他也明白过来,二所实际上还是舒舒说了算。 他心里就不痛快了。 九阿哥心里有数,抱臂看着十四阿哥。 宫里哪有真正的孩子? 自己也是打这个年岁过来的,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九阿哥眼神凉了下来,道:“不敢劳烦你费心,没想到你倒是个记仇不记恩的!行了,爷长记性了!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往后边儿去!别往爷跟前凑!” 十四阿哥听了,不由着急。 九阿哥转过头,懒得搭理他。 十阿哥皱眉道:“十四弟,上回九嫂也没说什么,就是说她与九哥年岁小,承担不了德妃母的嘱托,让你别老指使九哥,就这两句就记仇了?那你是不是先记记恩?不说这小一个月你吃吃喝喝的,九嫂贴补了不少,就说你那晚发烧,可是九嫂想法子让你退了高热,第二天才活蹦乱跳的,说救命之恩过了,可你也得领个情啊!” 十三阿哥脸色也耷拉下来。 这些日子十四阿哥嘀咕了几次兄嫂如何,十三阿哥都劝下来,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起。 男人都爱脸面。 要是九哥不爱背负“惧内”之名,往后少不得凌厉起来,那夫妻俩关系能好了? 十四阿哥就是在报复。 这样的手段,可恨又可笑。 十三阿哥看着他道:“听说东所修缮齐整了,明天你就搬吧!” 十四阿哥原本还想着怎么辩白。 他就是一时嘴快,才不管不顾的将平时抱怨的话秃噜出来。 听了十三阿哥的话,他不由一愣:“咱们之前不说了年后才搬么?怎么现下就搬了?” 九阿哥不让他往跟前凑,那自己不凑就是,难道连头所也不能住了? 十三阿哥正色道:“我会去跟汗阿玛说,我不搬,你自己搬吧!” 十四阿哥一下子站起来,脸上带了怒气:“你这是在撵我?你竟然敢撵我?” 十三阿哥垂下眼道:“就是怕了,九哥、九嫂这样待你,还能落下埋怨;我就在你跟前,谁晓得你心里记了多少仇……” 十四阿哥觉得丢脸至极,感觉大家的眼神都带了轻蔑。 他气得眼珠子通红:“搬就搬,谁稀罕跟你挤?!整日里装模作样的,显得你勤奋似的,你就是想跟九哥、十哥一起玩,不想跟我玩,你们都是一伙儿的,就欺负我一个!哼!我也不理你们了!” 说着,就往外跑。 八阿哥忙一把拉住:“大半夜的,往哪里跑?” “呜呜……” 十四阿哥搂住八阿哥的胳膊大哭起来:“他们都欺负我,八哥,咱们远远的,不搭理他们……” 整个东侧殿就这么大地方,几十号宗室在。 皇子阿哥们都在南边屏风后,这哭声一出来,屏风外都跟着静了。 八阿哥一时也是无措,求助似的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的脸色漆黑。 他听明白了因果,晓得十四阿哥是惹了众怒。 他连训斥的话都不想说了。 十四阿哥这种不知好歹、记仇不感恩的做派,他早已领教过多回。 之前他还老是开解自己不同十四阿哥计较,十四阿哥还是孩子。 可是转年就十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四阿哥懒得费舌头,跟八阿哥道:“跨院留了房……” 那是给他们明早更衣梳洗的地方。 八阿哥没有法子,眼见着烫手山药扔不出去,只能搂着十四阿哥往外走,轻声哄道:“八哥乏了,去歪一歪,十四弟向来懂事体贴,陪我过去,快擦了泪,风绍了脸该疼了……” 十四阿哥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点点头道:“嗯嗯!弟弟陪八哥去,八哥对我最好了……” 两人离去了。 剩下的气氛有些凝重。 三阿哥心里讪讪的。 他后悔了。 失误了。 就十四阿哥这样憋坏水的模样能瞒了谁? 就差将“挑拨”两个字写到脸上。 自己方才,是不是也成了笑话了? 九阿哥有些蒙,问十阿哥道:“八哥怎么就待他最好了?一个宫里住着,一个宫外住着,一个来月没见上一回,哄两句就是好了?” 十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有一句老话,叫‘良言一句三冬暖’,许是这个缘故吧……” 九阿哥带了不服气道:“这叫什么事儿?费劲巴力的待他好,都不算好,随口哄他一句就当真了,平时的机灵劲呢?”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也想要问上一句。 这不是心里挺明白的么…… * 祝大家中秋快乐,吃好喝好,^_^,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二章 捅刀子(第二更) 舒舒哪里想到,妯娌之间其乐融融的,东侧殿里的兄弟翻脸了好几对。 要是知道,她肯定会偷着笑。 解绑了九阿哥与十四阿哥是一桩,解绑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又是一桩。 关于十三阿哥搬家之事,旁人不好多嘴,否则就是不体恤十四阿哥这个幼弟。 十三阿哥自己却是可以表态一回。 即便不体恤了,又能怎么样? 他自己一个半大孩子,也不好挑剔他不周全, 况且入住乾西头所之事,他早在数月前就在御前提过几回。 这回要是站出来说不搬,难道康熙还要硬压着搬? 没有那样道理。 * 西侧殿里,饽饽席已经撤下去。 舒舒就是观察几位嫂子,都是皇家千挑万选出来的,都有出色之处。 否则,即便是出身好,也不是成为皇子福晋的理由, 太子妃与四福晋长得相似,就是皇家最喜欢的大高个、容长脸,眉眼温柔,行事也略有相似,透着一个稳。 并不算奇怪。 要知道太子妃虽然大婚晚,指婚却是诸阿哥福晋中最早。 正式的旨意是康熙三十一年下来,可是听说早在康熙二十三年就被择定了太子妃人选。 那时候太子妃还不足十岁。 太子妃家里是伯府,就礼聘了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太子妃规矩。 四福晋这里,则是十二岁入宫,也是在宫嬷嬷的教导下长大的。 两人的行事做派,就都跟宫里娘娘一脉相似,雍容大气,敦厚内敛。 三福晋这里,要是不说话,也跟一幅画似的,秀雅绝俗,脸上泛着莹光。 即便她老念叨着自己胖了,可也是丰腴有致,更添妩媚。 就是不能开口,只要说话多了,就容易露出不足。 不知道康熙三十四年选秀时候,她怎么过了“留宫住宿”那一关的。 估摸着家里长辈告诫过。 谨言慎行…… 至于那些管事嬷嬷的点评,都是赞誉之词,才会被指为皇子福晋。 她是公府侧福晋所出,教养不足,也不是家里不重视,只看她生活精致,嫁妆丰厚,就晓得是打小娇养大的。 就是彭春一次一次的死老婆,嫡夫人换了好几位。 估摸是刚嫁进来的时候不好管教,等到可以管教的时候人也退场了。 舒舒看着三福晋,心中有些可惜。 三福晋这样的家世,只要不嫁入皇家,日子过的都不会差。 即便天真烂漫了些,有娘家与嫁妆撑腰,底气也十足。 可是进了皇家,这是高嫁,娘家伸不上手。 像安王府那样摆明车马给八福晋撑腰的事,宗室王爷能做,臣子却是不能。 又遇到个糟心的婆婆,将她磋磨得跟受气小媳妇似的,往后的日子只有更难的。 三福晋见舒舒望过来,也压着话要跟她说,就起身跟四福晋换了位置,坐了过来。 “你是不是糊涂?” 三福晋压着声音,小声嗔怪着。 舒舒听着这话,是真有些糊涂了。 自己最近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啊,就是准备过年了。 见她懵懂,三福晋摇头道:“想想都统府的年礼!”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一,各处的年礼自然都送完了。 舒舒仔细想了想礼单,额涅的衣服料子,阿玛的腰带,几个小的就是文房与弓箭这些,好像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不止都统府,她娘家这边,还有伯府、公府、老二房、康亲王府、舅舅家这五家亲族也都送了。 都是按照各家人口,送的一些既适用也体面的东西。 如伯府那边,就有橘红与柿霜两样,是伯爷父子正适合的。 公府那边有人参与灵芝,彭春病着,这些都是滋补的好东西。 老二房那边有两件好朝珠,几色寿字纹的贡缎,应该也会合二房母子的心意。 康王府那边富贵,不缺好东西,舒舒就拣了两盆宝石盆景,两件玳瑁首饰孝敬给姑母;表哥那边,则是九阿哥挑的两张玄狐皮。 至于舅舅家那边,就是颜色比较鲜亮的宁绸、蜀锦这些好料子,还有几样闺阁年轻少女的首饰。 福松的大妹妹,就是在锡柱大婚时被八福晋讥讽的小表妹,转年十三,也到了说人家的时候。 她性格绵软,与父母都不同,对福松这异母哥哥也比较亲近。 舒舒心里也就偏爱几分,这些东西可以给小表妹穿戴用,留下也可以添在嫁妆中。 舒舒觉得自己尽心尽力的,可是到底是头一年手生,也没底,怕真有疏漏,就诚心请教道:“是哪有什么不足么?” 三福晋恨铁不成钢,道:“荷包呢?” 年礼里的荷包,跟银封差不多的意思了。 舒舒道:“加了呀,四对荷包……” 三福晋凑过来,低声道:“太少了!这个时候不想着家里,往后遇到事了,家里怎么给你撑腰争脸面?” 舒舒听着,预感不大好。 “那三嫂送了多少回去?” 三福晋带了得意道:“十六对荷包,另金炉、金插瓶、金执壶、金杯各一对……之前在宫里,家里年年贴补,如今我们爷封爵开府,这礼自然也要抬起来……” 说到这里,她带了指教的口气,道:“你也拿出皇子福晋的做派来,我都听说了,内务府的年礼可丰盛着,伱们手头也当宽敞了,该孝敬还是当孝敬起来。” 舒舒简直是惊呆了:“这礼单,是三嫂自己拟的?三贝勒晓得么?” 三福晋轻哼一声道:“他肯定舍不得,要贴补小老婆家,还要给那些门人散银子,都是读书读傻了,只有奴才孝敬主子的,哪有主子给奴才送礼的?还有衙门那边,也是稀里糊涂,他现下在户部行走,却叫人给礼部尚书多预备份年礼,这叫什么事儿?六部衙门里,户部可是排在礼部前头,好好的户部不想着待稳了,还想要往礼部去,那不是走下道么?” 舒舒听着,只觉得头皮发麻。 贴补小老婆家那个,不做点评。 给门人散银子,这实际上就是个过场。 门下佐领家中上有老人、下有幼童的,荷包赏下去,昭显主子恩典。 可是在那之前,贝勒府的门人孝敬在前头的,而且都不会少。 所以所谓的散银子也好,赏银子也好,实际上也是回礼。 回的薄了,提醒对方下回送礼丰厚些。 回的厚了,那就是告诉对方很满意,继续保持。 舒舒这边也是,收到的内务府品官的年礼,也以九阿哥的名义放了些赏下去。 这也是上下往来的规矩。 至于礼部尚书的两份年礼,也并不难猜。 皇子六部行走,并不是固定部门,而是专项负责某件差事。 三阿哥这边肯定是户部的差事差不多了,晓得礼部有什么差不多的差事惦记上,才提前做个铺垫。 舒舒看着三福晋好几眼,真想要问她是不是故意的。 她这两刀捅得可真狠! 还有董鄂公府那边,名义上是“贴补”女儿、女婿,实际上就是董鄂家对三阿哥这位皇子贵婿的“年敬”。 三福晋全都还回去不说,还翻了倍回礼。 董鄂家怕是不安生了。 就算再天真烂漫,也是公府贵女,不至于如此吧? 舒舒打量着三福晋,见她似笑非笑的,生出猜测来,小声道:“您这是故意的?” 三福晋摊手道:“故意什么了?他不教我,我怎么晓得旁的,肯定就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舒舒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立住了?! 立得有点歪! 有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思。 看来三阿哥让田格格管家这件事,是触碰了三福晋的底线,她不想忍了。 舒舒想了想,还是劝道:“还是适可而止,上头还有皇上看着呢。” 做这种糊涂事,被康熙那个公公挑剔的话,往后三福晋也没有好果子吃。 三福晋不以为然道:“我又没做什么出格的,行事都是在规矩里。” 舒舒依旧蹙眉:“还有堂伯那里,病中呢,怕是不高兴……” 三福晋低头看着手指甲道:“我叫人给我阿玛传话了,其中几样金器是给我额娘傍身的,不入公帐!” 三福晋的额娘,是彭春的堂姨表妹郭氏,是正式请封过的三品淑人,只有三福晋一个女儿。 那些金子给了郭淑人,实际上就是三福晋的私房。 舒舒心里觉得这种扣钱的方式还挺爽的。 可是想到三阿哥的吝啬,舒舒少不得提醒道:“到底是皇子阿哥,小心他翻脸……” 到时候真弄出夫妻决裂来,以康熙的行事做派,埋怨儿子两分,就会埋怨三福晋八分,说出什么难听的,影响到董鄂家就不好了。 三福晋压低了音量道:“就是得了几个钱,觉得腰杆子硬了,才不管不顾的打我的脸,那就让他精穷了,也丢了差事,看他还怎么高声?!” 舒舒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们堂姊妹两个是这么亲近的关系么? 不是就是个面子情么? 这种夫妻算计的话,就不用对她说了。 估摸着三福晋憋得狠了,还小声跟舒舒念叨着:“是我之前脾气太好了,让他们把我当包子,蹬鼻子上脸要踩着我!呸!我是皇上钦点的皇子福晋,我尊重起来,谁还能不给我尊重?!”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三章 想要做弟弟(第三更) 熬了一夜。 次日大家即便简单梳洗,可也都是神容憔悴的,倒是正应景。 辰初,就是占卜出来的宜发引的吉时。 虽为“小出殡”,可是行的礼也跟“大出殡”没什么区别。 如何发礼,都有礼部的人与内务府的人安排,大家跟着行事就罢。 直郡王府大门前,已经是满满当当的。 王属佐领、侍卫、僚属,品官以上,全都是披麻戴孝。 王府下人,全都披麻戴孝。 入眼一看,都是雪白。 跟舒舒她们来送葬的亲友相比,倒是分了里外似的。 实际上也是确实分了里外,按照八旗的制度看,直郡王入旗,就跟前朝皇子就藩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不裂土罢了。 从此以后他与他的旗属军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舒舒熬了一晚,也是乏了。 等到上了马车,就没有了正形,歪在九阿哥身上。 大家还要跟着送殡的队伍出行。 大福晋的灵柩会送到城外的北顶娘娘庙奉安。 北顶娘娘庙在京城往北十几里的地方,是前朝修建的皇家庙宇之一,是碧霞元君的道场。 从直郡王府出发过去,二十多里地。 因为是送殡的队伍,行进的缓慢,正经要走一阵子。 见舒舒如此,九阿哥带了心疼,将她揽在怀中,让她靠得更舒坦些:“怎么这样乏,昨晚没歇歇?” 舒舒叹气道:“人太多了,不好歇着……” 一张罗汉榻,将中间的扶几去了,实际上勉强也能躺两个人。 可是局促了。 躺一个人倒是宽敞,难道让其他几个福晋干看着? 又有太子妃在,端正有礼的,结果大家就是干坐了一整宿。 舒舒的腰都要直了。 九阿哥帮她揉着,算着时间:“估摸着往返两个时辰,中午就能回来了,你乏了就闭眼眯一眯……” 舒舒摇头道:“再忍忍吧,这摇摇晃晃的,更难受。” 不过她也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这治丧总算是告一段段落。 舒舒就跟九阿哥念叨着:“往后从宫里搬出来,咱们不会老去奔丧吧,太熬人了!” 从大福晋薨,她们前后出宫了四次,坐夜就坐了四回。 舒舒觉得就是年轻,要不然的话黑眼圈都出来了。 九阿哥道:“放心吧,就是近支堂亲才会如此,咱们需要全礼的,就裕亲王府、恭亲王两家,顶多再加个庄亲王府。” 舒舒听了,略心安。 走礼不怕,就怕这种,太废人。 等到了北顶娘娘庙,还有固定的奉安仪式。 大福晋的灵柩,就此停在这里的偏殿奉安。 等到大阿哥故去,再挪到福地,夫妻合葬。 舒舒看着略显得破败的庙宇,心里怪怪的。 三百年后,这就是北四环。 繁华热闹之地,旁边会修建两个为世人瞩目的场馆。 为了场馆的修建,中间发生过一些意外,使得娘娘庙成了传说。 现下还是荒郊野岭。 见舒舒深色怔忪,九阿哥只当她是为大福晋难受,劝道:“别难受了,谁也跑不了这一遭……” 舒舒瞥了他一眼,这劝人都不会劝。 每个人是都要面临死亡,可是寿终正寝与短折而逝能一样吗? 不过舒舒没有与他掰扯。 反正她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她都这样心境了,还不能长命百岁,那就说不过去。 剩下的富贵繁华,都是格外的。 有了也行,没有也不是不可以。 她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治丧,觉得自己升华了不少。 更怕死了。 除了生死,其他的都不大重要。 九阿哥只是嘴上说的轻松,心里也有些怕了。 回城的路上,他就拉着舒舒的手,情绪有些低沉,小声道:“要是爷以后有这么一天,可别停‘五七’,人都臭了,想想都恶心,过了三天就埋吧……” 舒舒觉得这个主意好,点头道:“那咱们是不是先置办块墓地?” 九阿哥瞪大眼睛,带了不可思议,看着舒舒:“现在就置办?” 舒舒道:“有备无患么……要不然到时候仓促之下还得四处寻摸地方,春秋夏还好些,赶上寒冬腊月的,挖坑也费劲。” 九阿哥气了个仰倒,瞪着舒舒道:“哪有你这样的?不是该来劝爷好好安慰么?这是盼着爷早闭眼,你安得什么心?” 舒舒掐了他一把,道:“那爷安得什么心,好好的说这些糊涂话?皇上与娘娘生养了爷一场,爷尽孝了么?我嫁了爷一回,爷安置好我了么?做儿子不孝,做丈夫不体恤,爷还想要人安慰?” 九阿哥恢复了傲娇模样,不再无病呻吟,点点头道:“也是,爷还有这么多的事情要担当!” 舒舒这才转圜了语气,柔声道:“这样的话,爷可不许再说了,我听不得这个。” 九阿哥握了握她的手,岔开话道:“咱们以后别搭理老十四了,往头所送的东西也减半!” 这说的东西是厨房预备的一些年货,打算多做些,给几个阿哥也送点儿。 旗人规矩,正月不开火。 不是不做饭的意思,而是不做新饭。 所以各色馒头、花卷、豆包、年糕、米饭什么的,都要在除夕前预备出来。 菜品也是,各色炸货,炖菜都要烧出来。 要预备出整整一个月的吃食。 到了正月里,就是热着吃。 舒舒觉得,这有些像后世的预制菜。 对于二所来说,预备年菜极为简单。 这半年来添了不少食谱。 择优准备就行了。 舒舒听九阿哥提及十四阿哥,道:“他又怎么了?” 九阿哥也没瞒着,说着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拿他们夫妻说嘴之事。 “十四就是白眼狼,这是心里怪上伱了;倒是老三那里,抽风似的,拿着你说嘴,太不像话……” 舒舒听了,有些不痛快。 三阿哥那个应该是迁怒,自己被三福晋连累了一把。 十四阿哥这里,就有些过了。 自己这些日子是没搭理他,叫人往头所送的吃食也没有双份。 可是即便是一份,数量也不算少,足够两人吃的。 舒舒就跟九阿哥道:“咱们晓得他是什么人就行了,往后爷可别被他哄了,他再送什么东西,咱们也不要,不稀罕!” 九阿哥点头道:“知道了,都不是一般大的,等他搬去东所,轻易也碰不上。” 提起这个,九阿哥眼睛发亮,道:“爷估摸着,十三一会儿要去乾清宫……” 北巡一路,九阿哥对十三阿哥也了解一些。 看着和和气气的,不争不抢,不过要是有主意的时候,也不容易更改。 既是十三阿哥说了不搬,那就不会只是说说。 舒舒简直是惊喜,道:“要是那样就太好了,彼此脾气和,也省事……” 可以让十三阿哥离十四阿哥远些。 否则挨了欺负怪闷气的,大家也看不见。 等到马车到了神武门,大家就原路入宫。 太子妃拉着舒舒的手,道:“外头孝敬进来两筐橘子,回头打发人给你送半筐来,就是别吃太多,容易生痰,熏屋子倒是极好的。” 舒舒晓得这是昨晚提及的暖宫方子的回礼,点头道:“整日里不是冻梨、就是山楂,正馋鲜果吃,那就等着了……” 太子妃笑着点头,跟小叔子们招呼一声,就上了肩辇,回毓庆宫去了。 熬了一晚上,又大半天,大家都乏了。 也没人说话,一行人回了阿哥所。 舒舒与九阿哥简单梳洗,垫巴了几口,就躺下补觉。 * 头所。 十四阿哥梳洗完毕,也跟着躺了。 今天一上午,他跟十三阿哥一辆马车,两人都没说话。 十四阿哥气鼓鼓的,决定不搭理十三阿哥了。 说让自己搬,自己就要搬么? 他就不搬,谁还能撵了他?! 屋子里暖和,他也乏的厉害,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 乾清宫,西暖阁。 换过了衣裳的十三阿哥正在御前,没有绕圈子,直接说了自己的来意:“汗阿玛,儿子打算留在西头所,儿子想要十四阿哥早点搬家……” 康熙的脸沉了下来:“十四阿哥做什么了?” 十三阿哥没有瞒着,如实回答:“这些日子,十四弟对九哥、九嫂多有怨愤,儿子劝过几次,都不大顶用;昨日守夜,十四弟行事不当,当着众人的面,对九哥九嫂有不恭之言!” 康熙看着十三阿哥,带了不满,道:“他有不对,你当哥哥的管教就是,怎么能嫌弃?” 十三阿哥垂下眼帘,道:“十四弟怨上九嫂,就是因为九嫂说九哥也是皇子阿哥,让十四弟不要随意支使差遣……儿子也是皇子阿哥,也不想被人使唤差遣……” 康熙揉了揉眉心道:“不是一起住了好些年,都好好的,怎么就住不得了?” 十三阿哥没有回答,抬起头来,看着康熙道:“汗阿玛您是不是忘了?儿子中秋节的时候就跟您提过,儿子想要住在头所……” 康熙哑然,随即道:“此一时彼一时,你比十四阿哥年长,比他懂事,与他一般见识什做什么?” 十三阿哥绷着小脸,脸上带了郑重道:“汗阿玛,儿子也小,不想做十四弟的哥哥,想要做九哥、十哥、十二哥的弟弟,行么?” * 第四更零点前后了,大家明早看,^_^。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四章 讨喜(谢盟主沙漠里的月光加更) 康熙觉得头疼。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十三阿哥在他眼中,最是乖巧听话。 与十四阿哥的闹腾不同,是个能让人放心的孩子。 怎么也开始任性起来? 被九阿哥拐带的? “明年二月,九阿哥同十阿哥不会老住阿哥所,皇子府就要营造,明年年底或者后年年初他们就会搬出去……” 康熙皱眉道。 十三阿哥整日里在上书房,在阿哥所的时候又被十四阿哥绊着,很少去二所,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他有些怔然。 康熙道:“十二阿哥也大了,往后西五所说不得都空出来,你还想要留下么?” “儿子想留!” 十三阿哥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差不多到头了。 再跟十四阿哥住下去,说不得就要撕破脸。 不像今天这种一句话两句话的,而是彻底相看两厌那种。 可再不讨喜,那是弟弟,打小一块长大的。 他望向康熙,道:“汗阿玛,十四阿哥需要管教了,他不敬兄长,行事肆意,若是再不加以约束,没等长大就把哥哥们都得罪了……若是对他好,他不知道念好,那往后谁还能对他好呢?” 康熙不爱听这些,脸色难看:“何至于此?!十四阿哥就是孩子心性,喜怒随心,等到大了,心性定了,自然就懂事了。” 十三阿哥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要是不懂事呢?到时候猫嫌狗厌的怎么好?” 康熙有些不痛快。 可是十三阿哥已经这样嫌弃十四阿哥,兄弟俩非绑在一起也友爱不起来。 他板了脸道:“你真要留在这边?” 十三阿哥点头道:“嗯,留在这边!” 康熙点点头,声音有些冷,道:“行了,朕晓得了,会叫人将东头所的屋子烧起来,过了小年让十四阿哥搬过去!” 十三阿哥也晓得自己今日放肆,有些走了规矩,直接行了跪拜之礼:“儿子谢汗阿玛恩典!” 康熙摆摆手,道:“起吧!你这是憋了不少气啊?” 十三阿哥看着他,目光中带了委屈:“儿子先跟汗阿玛说过的,汗阿玛也点头了,可是为了十四阿哥,您却没有问儿子一句,就吩咐让儿子跟着一起搬,儿子心里不舒坦,不过也能明白,您是不放心十四阿哥……” “原想着搬就搬吧,可是今天看到十四阿哥任性模样,儿子觉得还是不要随他心意,要不然的话就真的扳不回来了……” 康熙见他小大人般的模样,觉得可笑:“你刚不是说了要当弟弟,不当哥哥么?怎么又操心起来?如何管教十四阿哥,朕心中有数,不要再啰嗦!” 说到最后,他口气已经带了呵斥。 不管十三阿哥说的多理直气壮,可是显然已经有兄弟争风的苗头。 十三阿哥晓得,皇父是不高兴了,就乖顺道:“那儿子就不多嘴了……” 等到十三阿哥出去,康熙才忍不住跟梁九功抱怨道:“一个一个的,越活越回去了!小时候没争宠,现下开始争宠!这一茬阿哥也大,开始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也都变得不讨喜。 康熙有些想王贵人的两个儿子。 六岁的十五阿哥与四岁的十六阿哥。 一个腼腆乖巧,一个虎头虎脑,都是不知愁的年岁。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瞧着,还是九爷、十爷待兄弟好,十三爷才舍不得走……不说旁的,就说十三爷同十爷这长相,同母兄弟似的,想来看着彼此也亲近……” 听梁九功说这个,康熙陷入回忆。 章嫔相貌确实有些像温僖贵妃。 早在章嫔是答应时,就住在贵妃的永寿宫后偏殿。 后来口封为嫔,才挪到了长春宫。 康熙轻哼道:“都是兄弟,怎么就分了远近?朕看,不是旁的,就是嘴馋!被二所的伙食给勾的,才舍不得搬走,不思上进,就想着这些口腹之欲!” 梁九功不接话了。 他有些回味。 那福寿喜的滋味醇厚荤香,想起来就叫人口齿生津。 他借着皇上的光,尝了一回,都念念不忘。 想到乾清宫膳房要开始预备年菜,梁九功就道:“皇上,九福晋那边是不是该赏了?膳房预备年菜,不少还是北巡时九福晋给的方子,这也不好白使……” 番茄 康熙听了,若有所思。 九阿哥之前打发人去采购柿霜、橘红之事,他也有所耳闻。 这些日子,十四阿哥也确实给他们夫妻添了不少麻烦。 他就吩咐梁九功道:“你去预备上柿霜、橘红这两样,再配上些食材,分赐毓庆宫与二所……” 毓庆宫膳房,也要预备年菜了。 梁九功带了轻快道:“奴才这就去准备……” 等到舒舒与九阿哥小憩醒来,就迎来了御前的赏赐。 除了柿霜与橘红之外,还有琳琅满目的各色食材。 百合粉、山药粉、藕粉、葛根粉四样粉。 苹果、山梨、荸荠、佛手四样鲜果。 葡萄干、红枣、柿饼、桂圆干四样干果。 笋尖、香孤、丁香菌、紫菜四样干菜。 薏米、紫麦、玉麦、飞罗白面四样粮食。 桂花、冰糖、花椒、安息茴香四样调料。 鹿肉、狍子、獐子、山鸡四样野味。 各色冻鱼八尾。 赏赐单子上,还标注了数量。 绝不是那种三、五个苹果、两个佛手之类的。 舒舒觉得有些手软。 刚才见到毓庆宫送来的半筐橘子时,都觉得幸福指数高了。 这一下子就要爆棚。 都不是御膳房的常例,全部都是年贡里的。 就算二所膳房这些日子,储备了不少东西,可是跟这个单子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九阿哥挑眉道:“谙达,汗阿玛是不是惦记福寿喜了?” 倒是能忍。 他以为赏赐会早些下来,没想到拖了十多天。 梁九功笑道:“今天这赏,是皇上想到各宫膳房要预备年菜了,其中有不少还是九福晋北巡时定的菜单,想要赏赐九福晋,才打发奴才挑了食材送了毓庆宫与二所……不过九爷您说的福寿喜,皇上确实念叨了两回,说是裕亲王爱吃海味,应该会喜欢这个……” 九阿哥撇撇嘴想要说话,舒舒已经取了一个册子过来,递给梁九功:“谙达来的正好,要不我们爷也得跑一趟……” 梁九功接了,有些迟疑。 他哪里敢扯谎? 康熙确实是念叨了两回福寿喜了。 梁九功才想着过来提点提点。 “福晋这是……” 梁九功问道。 舒舒笑道:“就是叫厨房预备年菜,就叫人将些新食谱抄了几份,想着送到长辈跟前,也换换口味儿,要是有一、两道爱吃的,就是我们爷的孝心了。” 梁九功闻言,心里立时踏实了。 自己提了福寿喜,九福晋就给了这个,那就稳了。 这是早一步预备下了。 九福晋行事一直大方。 现下显得有些抠唆,不见兔子不撒鹰。 梁九功扫了九阿哥一眼。 皇上说的“近墨者黑”也不算错了。 等到九福晋叫人将一坛子福寿喜拿出来,梁九功觉得自己不应该。 说不到九福晋身上。 九福晋行事妥当着呢。 小两口凑到一起,明明是九阿哥“近朱则赤”。 * 等到梁九功走了,九阿哥就带了心疼道:“他是为了福寿喜的方子来的,咱们给那一个就行了,结果给了这么多……” 舒舒指了指地上十来筐东西,道:“给少了,我心虚!” 梁九功说的清楚,只赏了毓庆宫与二所。 幸好准备菜谱了。 要不然的话,还真是不能坦然。 九阿哥撇撇嘴,道:“全都是食材,什么意思你的还不明白?就算咱们不给单子,也是惦记着咱们敬菜呢。” 舒舒已经在看那几尾冻鱼。 大的有两尺来长,小的也有尺半。 上回吃鱼,还是十月里在盛京的时候。 也是冻鱼,可是因为是冬捕上来活冻的,口感与鲜鱼差不多。 舒舒有些馋了,道:“晚上叫了十弟过来,咱们一鱼三吃……”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看着手中的菜谱,很是满意。 前面多是食材简单的小菜,如麻酱萝卜皮、糖醋萝卜,看着制作方法也比较简单,并不是那种耗费人力财力的菜谱。 从小菜、小点、碟菜、碗菜,总共有三十多种。 只有一道“茄鲞”,一道“福寿喜”是繁杂的菜。 康熙很是满意。 更满意的是现成的福寿喜已经在膳房直接隔水蒸上了。 少一时,晚点摆上来。 康熙比较关注。 他想要看看这福寿喜冷藏后可以贮备多久,也想知道加热后的味道与原来的有什么区别。 等到开坛,康熙就略有些失望。 虽然也有香味,倒是连上回的一半都没有。 看来这道菜还是现做更好吃。 那样的话,就不好常吃了,太抛费。 可是等到吃到口中,他就带了意外。 香味减半,可是这口感却几乎没有差别。 汤汁浓稠咸香,入口极为丰富。 等到吃完,康熙就指了这个,吩咐梁九功道:“传话御膳房,年前预备二十坛福寿喜,过年的时候赏人使……” 味道好,名字也讨巧,正适合过年的时候…… * 过节吃饭晚了才更,早上要十点见了。 下一章会在9月11号早10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三百五十五章 小钟的故事(第一更) 二所。 晚点摆上来,就是舒舒念念不忘的“一鱼三吃”。 十阿哥过来,也带了欢喜。 夏天的时候还好,御膳房偶尔会备着新鲜河鱼,花了银子,还能吃上一回两回。 过了季节的,在宫里想要吃一回鱼肉可不容易。 所谓“一鱼三吃”,就是一条鱼三种做法。 鱼头是豆腐鱼头煲,鱼尾做红烧鱼尾,鱼身做成香辣烤鱼。 即便是挑了一条最小的,也有五、六斤重,每份菜量都不小。 就只加了一道醋溜白菜,没有加旁的。 膳桌摆上,三人埋头苦吃。 香辣烤鱼吃了个干净,红烧鱼尾剩下一半,鱼头煲也吃的七七八八。 醋溜白菜也去了大盘子。 等到膳桌撤下去,看着两人意犹未尽模样,舒舒笑着说道:“今儿时间太赶了,要不然挑一条大的,能做一桌子。” 什么蒸鱼头、宫爆鱼丁、鱼丸、鱼鳞冻什么的。 十阿哥道:“已经够解馋的,烤鱼真好吃,吃着更鲜嫩。” 九阿哥则想了想,道:“这些菜式,现做现吃还行,做了年菜再吃是不是就走味儿了?” 年菜是要加热吃的。 大肉什么的没什么,鱼肉到时候热一遍,就没有这么鲜嫩。 舒舒下午已经跟小棠商量了一回。 二所是做过酥鱼的,腌制、油炸、油浸,就能保持很久。 吃的时候想要加热也行,直接凉吃也好,味道都好,味道更后世的鱼罐头相似。 她就道:“留一条年前还能再吃两回,剩下鱼肉做成酥鱼,鱼头与鱼鳞做成鱼冻,到时候当冷盘,味道就不会变了。” 十阿哥在旁,道:“九嫂,做一半香辣口的酥鱼,更好吃些。” 舒舒应了。 入更了,十阿哥回三所去了。 舒舒与九阿哥也洗漱。 九阿哥想了想,道:“食谱既要送出去,那往后的敬菜就减减,一个月一回就行,要不还是太惹眼了……” 就跟今天赐下的东西似的,只有二所与毓庆宫得了,让人侧目。 要知道宫里各处宫室,都有自己的内膳房。 这回二所越过其他妃嫔的内膳房,得了这些赏赐,估摸着不少人眼红。 毓庆宫那边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因为那边的日常供应就是排在前头的。 从不缺这些东西。 就像二所得到的橘子,只有两盘子,毓庆宫却直接能得两筐。 毓庆宫习以为常,宫里其他人也习以为常。 可要是二所得了两筐橘子,怕是嫔妃们心里就不会舒坦。 舒舒点头道:“年前就一回了。” 东西赐了这么些下来,二所也要知趣些,送些年菜敬过去。 接下来的两天,二所膳房就是加紧了预备年菜。 六个灶,几乎都不闲着,从早到晚。 九阿哥不用去内务府了,夫妻俩都闲下来。 两人就结伴去了趟景阳宫,还回了《新唐书》,又借了一套《资治通鉴》回来。 《新唐书》六十六册,六月底大婚后借的,陆陆续续的,现在才看完。 九阿哥是将这个当成话本子看了,最喜欢的就是英国公李勣。 因为他有开疆扩土之功,且鲜有败绩。 哪个少年心中,没有个大将军梦? 换了《资治通鉴》后,他没有从头看,而是从唐纪开始看,从里面找关于英国公的事迹。 舒舒则是从头看起。 《资治通鉴》的开篇,是“三家分晋”,是春秋与战国的分界。 这一段历史不像秦汉隋唐元明清这种大统一史,让后世民众耳熟能详。 挺新奇的。 就是文字晦涩了些,信息量太足。 舒舒看了两页,脑子里就有些乱,眼睛也花了,就撂下了。 她有些怀念外头的话本子。 现下话本子虽然还不是白话,可是差不多就是《红楼梦》那种风格,阅读感好多了,简单易读的,脑子也不卡顿。 这样每天就是吃饭看书的日子是不是太悠闲了? 好像没有什么意义。 就算小榆写着胭脂铺子的计划书,外头的生意明年也会陆续铺陈开来,可是舒舒好像还是混沌度日似的。 舒舒抬头,看见了书桌上放着的鎏金小立钟。 钟面不过小儿拳头大小,看着十分精巧,后面还嵌了巨龙环绕金色太阳的图案。 就是这龙的形状明显是西方样式,看着像个长了翅膀的蜥蜴。 这个不是内造的,是法兰西产的,是九阿哥十岁生日上赐的。 外边的世界,已经是工业化进程。 大清还是农耕,没有解决温饱。 舒舒看着这个,想起一本童书故事,是上辈子一个老师推荐过的,叫《门牙阿上小传》。 整个故事充满了童趣,就是从门牙阿上的视角,讲述了它艰难与温暖的一生。 自己不好写别的,露了思想在里头,都是祸根。 那是不是也可以写本童话? 写个例如《小钟漂洋过海五十年》的故事? 从它的诞生地法兰西说起,从城市边缘的作坊到商品的集散地,从首都到码头。 从遥远的欧洲大陆,一路上漂洋过海,到达神秘东方的广州港。 再从广州港到了京城。 她的心里“砰砰”直跳。 康熙做了三十多年帝王,思想已经固化。 一年年的,越是衰老,日暮西山,越是求稳,不喜欢改变。 九阿哥这一代的皇子阿哥,人生观已经形成,很难撼动。 那么皇孙辈呢? 除了毓庆宫的大皇孙之外,其他的都是奶娃娃,都没有开蒙。 即是童话故事,简单易懂为主,就不用去考证钟表制造史什么的。 只要晓得个大致的历史线就好。 算一下时间,现下的法兰西,正好是漫长的太阳王统治时期,相对比较稳定。 舒舒就提起笔,用小钟的口气,开始讲述了故事。 它出生在巴黎郊区的手工钟表作坊里,是老匠人打磨出来的。 刚出生的时候,看着平平无奇,与其他八个兄弟没有什么差别。 老板高声阔论,跟匠人说着神秘的、遍地是黄金的东方古国。 “它们在巴黎值十个银币,运到中国,能卖一百个银币……给它鎏金,它就能值三百,加上龙,传说中那是巨龙守护之国度,再加上太阳,刻印上宫廷匠人制造,哦,咱们卖一千银币……” 小钟陷入沉睡,等到它再次醒来,就不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小钟,而是金壁煌煌,差点闪瞎它自己的眼,看起来就很昂贵不凡。 为了文字不那么特殊,舒舒摒弃了“的地得”。 看着虽然还是白话,却简洁许多。 舒舒写的很欢快,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了笑。 果然保持童心很重要。 她脑子里有了个天真蠢萌的小钟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让她不由自主的代入九阿哥的模样。 从西方到东方,它会成长为一个有见识又博学的小钟。 在适当的时机,告诉新一辈的皇孙们,这个世界的辽阔与外头的迅猛发展。 等到舒舒写了几页开篇,手腕酸了,撂下笔时。 就听到九阿哥道:“后头呢?”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看的津津有味的。 舒舒摊手道:“还没想呢……” 九阿哥追问道:“那得去码头了吧?上船……” 舒舒笑道:“我也不知道啊,就是想到这段就写到这儿……” 至于接下来的剧情,她还没想。 九阿哥看着总共就三页纸,几百个字的模样,摇头道:“你也就是给爷做了福晋,要是写书,都得要饭去……” 舒舒伸出手去,道:“那手腕酸怎么办?” 九阿哥拉过来,帮她揉了揉,道:“汗阿玛那边有西洋来的羽毛笔,回头爷去讨两盒……” 舒舒忙道:“不用不用,回头用眉笔做笔芯写字也行的。” 九阿哥的目光还黏在那几页纸上:“怎么想起写这个?给爷看的?到时候羊绒呢出来,咱们也跟着学,多弄些花样翻倍卖到法兰西去……” 说着,他摇头道:“怕是不能,青出于蓝胜于蓝并不是容易事,更适合就近卖到南洋或俄罗斯、蒙古这些地方……倒是咱们独有的瓷、绸缎,可以加大销量,多赚些银子回来……” 舒舒指了指旁边的《资治通鉴》道:“就是觉得那个看着费劲,想要写个简单好玩的小故事,回头哄小六他们去……” 九阿哥带了不乐意道:“费那个心思做什么?写字手累……” 舒舒轻声道:“闲着也是闲着,打发时间罢了,要是咱们有了小阿哥,也给小阿哥看……” 九阿哥不吭声了。 庄亲王府就是前车之鉴。 没有儿子,就被堂亲当成了肥肉,多少人盯着那边。 自家往后真生不出,那就早定嗣子,也能省了是非。 他道:“那为什么从法兰西写起,直接写大清的不是看着更简单?” 舒舒指了指书桌上的太阳龙座钟,道:“不是看到它了吗?” 九阿哥又拿起来,重新读了一遍,摇头道:“看着太浅白,难登大雅之堂,要不爷帮你润色润色?” 舒舒摇头道:“又不拿出去刻版,不用润色,就是孩子书,写着玩的……” 九阿哥想了想,道:“也好,咱们不稀罕才女的名头。” 现下是有才女的。 也被文人追捧。 可是出身都不大好,多是交际场中人。 例如已逝才子纳兰容若,就有一妾是江南才女沈婉,是个女词人。 有些良家,多是寡妇之类的身份。 舒舒失笑道:“爷也太高看我,哪里是正经书?” 现下人看重的是诗词歌赋,本来就不是正统。 更不要说舒舒这个浅白到令人发指的童书。 就算真的叫大儒看了,也只会喷的一无是处,估摸会被当成不学无术的代表。 九阿哥想的多些,看重舒舒的博学,并不将这个当成纯粹的孩子书,指了指其中一段道:“可这里面还有买卖经,要不改改?别让外人看了去!” 舒舒只是想要借着“小钟”潜移默化下一辈皇孙们,对于其他反而不太在意。 她就点头道:“家里留的就不改了,其他的,爷觉得不妥当的就都改了……”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六章 名册就要定了(第二更) 到了中午,膳桌摆上来了。 整整六盘饺子。 有宁寿宫送来的羊肉大葱饺子。 翊坤宫送来的猪肉酸菜饺子。 五所送来的白菜素什锦饺子。 头所送的羊肉蒸饺。 二所膳房预备的韭菜鸡蛋水饺,猪肉大葱水饺。 同样,二所的韭菜水饺也送了一圈出去。 桌子上除了饺子与几道菜,还有一块胙肉,这是乾清宫赐下的。 今天腊月二十四,是小年。 舒舒已经过了好多次,已经习惯了。 后世北方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南方二十四。 当时称之为传统。 到了现在才晓得,这个传统还没有开篇。 现下不管是北方还是南方,都是腊月二十四小年。 “小年”这一天,也是宫中的祭祀之日。 在坤宁宫有祭祀活动,称之为“送灶”。 这一日又被称为“祭灶节”,被当成是过年的开端。 为了祭神,坤宁宫要杀活猪,直接清水煮了,就是“胙肉”。 这些“胙肉”因为是祭过神的,有着吉祥的寓意,康熙就会分赐侍卫,还有各宫院。 舒舒入宫这半年,见识了好几回胙肉,也有了吃的经验。 就是叫人参照后世大刀白肉的切法,切成极薄的肉片,蘸酱油吃,倒是也并不难吃。 不过看到这个,舒舒想起了各色卤肉,过几天也可以陆续准备起来。 等到过年的时候,直接切片蘸腊八醋吃,就很是美味。 肉菜不宜存太久,赶在除夕前两天预备出来就行。 整整六盘饺子,两人哪里吃的下? 就一样尝了一个,九阿哥留了韭菜鸡蛋的,舒舒留下猪肉酸菜的,剩下的四盘就叫人赏下去了。 崔总管一盘羊肉大葱。 齐嬷嬷一盘素什锦。 剩下两盘则是何玉柱他们一盘,小棠她们一盘。 舒舒这次北巡回来,就发现齐嬷嬷开始吃了长斋,屋子里也请了菩萨。 舒舒劝了两回,没有劝转圜回来,就不再啰嗦。 她晓得,嬷嬷是为自己求的,怕自己成了寡妇。 前有龙凤烛的“预告”,后来九阿哥又病歪歪的,齐嬷嬷心里怕了。 就跟自己出嫁前,额涅整日里身上带了檀香味儿一样,她们关心则乱,偏生没有其他的法子护着她,只能寄希望于神佛。 这个没法子,只能让时间来见证。 过两年等到舒舒生出小的,嬷嬷有的忙了,应该就不会这样胡思乱想,杞人忧天。 等到吃完饭,膳桌撤下去。 舒舒跟九阿哥道:“五所的素菜真不错,听说十二阿哥初一十五也吃斋……” 对于皇子来说,不管是真信仰,还是假信仰,都是修身养性。 九阿哥道:“借个幌子罢了,十二想要给苏麻嬷嬷那边送吃的,又怕惹人闲话,就自己跟着吃斋,然后膳房的斋菜下来,直接叫人往嬷嬷那边送一份。” 挨着住着这么多年,哪个院子里的动静能瞒住人? 十二阿哥也是六岁搬到这边。 五所的篱笆,早些年可没有这么牢靠。 “小时候不爱说话,可也没跟现在这样木,看着是个温和好脾气的,和十一也能玩到一块儿……” 九阿哥撇嘴道:“这两年大了,还摆出这死出,欠揍的很……” 舒舒心中,却对十二阿哥有所改观。 或许不是城府深,而是社恐。 提及十一阿哥,九阿哥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失态。 “爷寻思了一圈,还真是郭贵人嫌疑大些……” 九阿哥带了无奈道:“旁的娘娘,不至于此……” “若是惠妃母真有半点不妥当落在外头,那汗阿玛不会将兆祥所交到她手中,这些年下来,养在兆祥所的阿哥即便有夭折的,也是另有原因……” 这是九阿哥叫人查出来的。 自打设兆祥所统一抚育皇子与皇女,至今总共夭折了两位没有序齿的小阿哥。 与九阿哥同年的郭贵人的小阿哥,早产,好不容易养到十个月夭折。 还有一位平妃赫舍里氏所出小阿哥,也是先天体弱,刚满月就夭了。 可是立下的阿哥,却有很多,从八阿哥往后的阿哥,周岁前都养在兆祥所。 “荣妃母那边,就算心有怨愤,前头还有惠妃母在,应该也不至于跟咱们娘娘对上……” 荣妃夭了四子,时间是在康熙九年到康熙十三年中间。 这个时候,宜妃还没有入宫。 荣妃要是因孩子怨恨生疑,嫌疑最大的就是元后与惠妃。 “德妃母那边……” 九阿哥一言难尽:“资历比咱们娘娘还浅,脑子也不像是聪明的……” 刨除去三妃,剩下还真就是郭贵人嫌疑最大。 因为查看当时四所的册子,就能发现当初的阿哥所里,就有郭络罗家的姻亲进来当差。 舒舒不想去琢磨这些阴谋了。 既然事情已经捅开,就任由康熙去追查判决好了。 她默认了九阿哥的说法,道:“贵人会被送归母家,不许葬入皇陵,非大罪不会如此!应该是之前就露过马脚,娘娘与皇上有所察觉,才如此惩戒。可是碍于娘娘的颜面,不好明着问罪,就这样含湖过去了……” 这样听起来,逻辑自洽。 九阿哥也点头道:“先头爷刚署理内务府的时候,娘娘非但没让提拔郭络罗家的人,还让爷拿他们开刀,想来心中不是不怨。” 舒舒拉着他的手劝道:“丧子之痛,宛若割肉,咱们在娘娘跟前还是别提这些伤心事了。” “嗯!” 九阿哥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想了想之前在太医院问过的,对舒舒道:“娘娘生产估摸在五月底、六月初,就是不知道是阿哥还是格格……” 舒舒心里则是算了下额涅那边的产期,应该比宜妃早一个月到两个月。 就是四月下旬到五月初。 “我也说不好到底是盼着额涅生阿哥,还是生格格了。早先的时候是盼着生个小阿哥,那样我还是独女,阿玛、额涅、阿牟眼中我最重要的,可想想我已经出嫁,她们多个小棉袄陪着,也更好些……” 舒舒说道。 谁能没有些小私心呢? 舒舒也是贪心之人,自然盼着她看重的人也以她为重。 九阿哥道:“随便她们生什么,反正咱们说了也不算;要是岳母那边添了小格格,那往后爷代了岳父、岳母的那份疼你……娘娘那里,爷倒盼着是阿哥了,皇家格格不容易,像端敏长公主那样肆意的,能有几个?” 说起公主,九阿哥想起一件事道:“舜安颜不是补了侍卫么,听说这些日子汗阿玛传了他两、三回,爷估摸着是为九格格择婿……” 九格格养在太后跟前,打小供给就比其他格格高一份,在京城择婿,也并不让人意外。 “太后有了春秋了,汗阿玛不会将九格格远嫁……” 九阿哥道。 舜安颜是九阿哥的伴读,年初才补侍卫。 九阿哥与他关系平平,跟舒舒提过两次,都说此人性傲。 舒舒对他的印象也寻常。 可是能被康熙择为女婿,并且在公主薨后也继续保留和硕额驸身份,足以证明后世关于这位额驸舜安颜的各种污名应该是家言。 此事压根不与舒舒相干,舒舒也不会自大的对此事指手画脚。 相反,她还有些乐见其成。 要是事情成了,德妃要气死了。 至于九格格的早逝,是中暑而死。 想起九阿哥七月里那一回,舒舒也是心有余季。 等到过了年,她打算问问尹太医,看能不能将藿香正气水给弄出来。 要是能成了宫里的常备药,那也不至于中暑就折了一个公主。 腊月天短,一日匆匆而去。 两人虽是分了铺盖,可是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在一起歇了。 要么九阿哥钻到东稍间来,要么就是留了舒舒在书房。 两处的火炕都是暖暖的。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说的就是如此。 九阿哥不去衙门,两人就开始睡懒觉,差不多都是辰正才醒。 等到两人梳洗完毕,小椿就进来禀道:“福晋,头所开始搬家了……” 舒舒与九阿哥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意外。 即便晓得十三阿哥去了乾清宫,两人也只当说的是年后留在这边之事,至于撵十四阿哥,都当成了一句戏言。 更不要说是在年前撵走。 偏偏这些日子,上书房的功课还在继续,十三阿哥也没有打过照面,不知道如何。 九阿哥来了兴致,道:“你别出来了,爷过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头所。 前院开始装箱打包了。 是十四阿哥的东西。 十四阿哥名下的嬷嬷、太监们都战战兢兢的,带了小心。 他们本来就是上月底才分过来的,资历都浅,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多问一句。 九阿哥看在眼中,晓得应该是御前来人,否则旁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趁着十四阿哥不在的时候直接给他挪屋子。 为首的是一个高挑的小太监。 九阿哥认出来,是乾清宫侍笔太监魏珠,就是长得高,实际上比九阿哥还小,只有十四、五的年纪。 贫寒人家出身,父母双亡,被亲戚寄养在寺庙里,后来净身入宫,就被乾清宫的老总管看上,直接选进乾清宫当差。 “九爷……” 见了九阿哥过来,魏珠忙上前躬身请安。 九阿哥摆摆手叫起道:“怎么这个时候搬?离过年没几天了!” 魏珠答非所问道:“东头所的屋子烧了三天了……” 九阿哥明白了,这是十三阿哥求的。 他拽了荷包,直接丢在魏珠怀里,道:“新打的小金鱼儿,便宜你了,拿着玩吧……” 魏珠笑得灿烂:“怪不得今天奴才听到喜鹊叫,原来是应在九爷您这儿……” 两人虽尊卑有别,可年岁相彷,也算是熟稔。 魏珠心里挺喜欢九阿哥的行事。 皇子阿哥,自有倨傲的时候,可是他的傲气是对着内大臣什么的,并不作践他们这些苦命人。 平日出入乾清宫,不管是对总管,还是他们这些小太监,都算客气。 并不单单是因为他们是御前近侍的缘故。 二所这里,太监的待遇不能说宫里最好的,也是数得上的。 甭管内务府那些包衣怎么说九福晋坏话,可在太监圈里九阿哥夫妇则是另外的口碑。 九阿哥则是喜欢魏珠有见识,没记事就寄养在寺庙,十一岁净身入宫,中间小十年的功夫,各种见闻说起来头头是道。 九阿哥之前听了两回,觉得跟话本子似的有趣。 加上他谈吐行事都大方,八面玲珑的,不像其他太监那样畏畏缩缩,九阿哥就也高看他一眼。 九阿哥带了几分看热闹的意思,道:“就这样搬了?说不得老十四怎么闹呢,汗阿玛就不怕?” 魏珠小声道:“九爷放心,十四爷闹不起来……” “啊?” 九阿哥有些不相信:“老十四可不是乖顺的,浑起来说不得直接闹到乾清宫去……” 魏珠指了指南边,道:“南巡随扈的名册,就要定了……” * 小钟故事有读者觉得不融合,舒舒要长命百岁,还有八十五年,除了吃吃喝喝,还有各色点缀才是生活,不是么?^_^ 第三百五十七章 奇了怪了(第三更) 九阿哥听了,有几分遗憾。 圣驾南巡这么大的动静,他当然也早就听闻。 早在衙门封印之前,内务府安排的各种公务中,就有许多跟南巡有关系的差事。 初步拟定圣驾出京时间就是二月初,九阿哥肯定是赶不上,因为十阿哥的婚期会择三月的日子。 在阿霸亥郡王福晋离京前,要择吉日举行大婚仪式。 到时候,正是内务府操办皇子大婚事宜。 于公于私,九阿哥都不好离开。 可那是南巡啊! 圣驾第三次南巡,却是第一次带皇子与宫眷。 九阿哥不由磨牙。 便宜老十四了。 汗阿玛既用这个吊着他,那这名单上肯定有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为了随扈,只会老实乖巧的,没有什么热闹可看。 九阿哥失了兴致,跟魏珠说了一句就走了。 回到二所,在舒舒跟前,他才露出遗憾。 “怎么就撞到一块了?那可是江南,不是别的地方!谁不想去呢?龙船二月初南下,正好是三月初到,烟雨江南,还不知是什么样的美景?” “要不是老十的亲事绊着,说什么爷也去御前求一求,带你出去见识一番……” 尤其是羊毛绒织场设在江宁,要是能去逛一圈,看一下江宁织工状况也好。 只是再有遗憾,九阿哥也有所选择。 出门是好事,可弟弟的婚姻大事还要排在前头。 舒舒笑道:“爷别可惜了,就算没有十弟的亲事,也未必能轮到咱们,皇上十几个儿子,总要轮着带……” 九阿哥轻哼道:“谁说的?老大、老三他们带了多少次?这回估计还有他们两个!” 舒舒觉得,不无这个可能。 大阿哥丧妻,康熙心疼长子,说不得要带他出去散散心。 至于直郡王府几个小阿哥、小格格,或是留下妥当人在王府看顾,或是直接送进宫来交给惠妃娘娘看顾,都有可能。 三阿哥不用说了,皇子里的儒学担当。 江南文风鼎盛之地,康熙总要带个拿得出手的皇子在身边随侍。 要不然见到江南才子,这边都是草包皇子,那皇家也跟着丢脸。 舒舒记得康熙总共是六次南巡,后几次两年一次,很是密集,且都驻跸江宁织造府。 这就是《红楼梦》中提及过的,江南甄家四次接驾。 就是从第三次南巡起?! 驻跸江宁织造府! 那是曹家! 舒舒也是心痒痒,道:“咱们争取下一回去好了……” 九阿哥叹气道:“说不得又要隔十年……” 说着,他眼珠子转了转,道:“咱们想过去,倒也未必要那么久,下半年得了闲儿,爷就找个机会去江南几处织造府转转,也能带你转一圈!” 舒舒跟着心动。 同样是长途跋涉,水路与陆路还不同。 运河通畅,行船的速度比想象中的快。 九阿哥也想到这个,道:“听说龙船一昼夜最快三百六十里,官船就算慢些二十多天也到了……” 舒舒就道:“那爷上半年好好当差,下半年开口的时候也容易些。” 夫妻两个说着,都带了向往。 九阿哥心中的遗憾也就散了,跟舒舒提起魏珠,讲了大概身世,而后道:“才十四,在乾清宫当了三年差了,是个有趣的。” 舒舒没有打过照面,心里却晓得这是一位传奇太监。 什么梁九功、苏培盛、吴书来,跟这位比起来,都差了一截。 这是经历了康雍乾三朝的大太监。 康熙末年取代梁九功,成为御前第一人。 雍正朝被打压,可也得以保全己身。 乾隆时重新启用,最后熬到最高位——敬事房大总管。 只听说这位长寿,活到耄耋之年。 竟然这么年轻?! 怪不得能屈能伸,原来是在寺庙里熏陶过的,荣辱不惊也就不稀奇了。 “时运不济,要是没有入宫,就算读书不好,去考武举也能混个前程……” 九阿哥带了几分感叹道:“可惜了了。” 舒舒道:“也是苦命人,但凡父母还在,怎么也拉扯大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仔细想想,咱们父母双全,也不用为养家糊口奔波,受了祖宗荫恩,都是有福气的,再不知足就不应该了……” 舒舒也是庆幸。 这可是等级社会,生在平民百姓之家日子都难熬,要是直接生在奴仆人家,那真是哭也没地方哭去。 估摸着到了上书房下学的时候,九阿哥就跑到前头的院子去转了转。 他觉得十四阿哥这样搬了脸上会抹不开。 不敢去乾清宫折腾,说不得要在头所闹一场。 要是那样的话,他就去“拉架”,好好教训那小子两脚。 九阿哥可没有不能“以大欺小”的概念。 这老子打儿子都是常事,那哥哥“管教”弟弟不是也是情理之中? 不想,等了两刻钟,竟然没有闹出动静。 九阿哥心中好奇,没有再等,直接溜达过去了。 前头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十四阿哥名下太监、嬷嬷都走了。 十三阿哥得了消息,迎了出来。 九阿哥见他没穿外头衣裳,道:“快进去,别在外头说话。” 哥俩又转回到正房。 九阿哥四下里打量了两眼,没见十四阿哥的影子。 “十四呢?” 十三阿哥指了指东边的方向道:“下午魏珠过去了,十四下学直接去东头所了……” 九阿哥嗤笑一声。 不过如此,怂货! 见十三阿哥黯然,蔫耷耷的,九阿哥打量两眼,道:“怎么了?舍不得老十四搬了?” 十三阿哥摇头道:“是听十四念叨了一句,汗阿玛已经答应他,带他南巡了……” 九阿哥拍拍他道:“这有什么?汗阿玛一年出门两、三回,赶不上这次还有下次!” 十三阿哥有些忐忑道:“也不是为了这个,是汗阿玛好像生我气了……”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生气就生呗,过了这几天就好了!理亏的又不是你,担心什么?估摸着汗阿玛不高兴,是因为伱没遵旨,别的倒是次要的,反正是得了实惠,这些日子避着些,等他脾气消了事情就翻篇了……” 听他说的轻松,十三阿哥担心也少了许多,露出欢快来,道:“九哥,今晚弟弟想过去吃饭……” 九阿哥豪爽道:“想来就来,你九嫂留了一尾冰鱼,正好晚上可以做烤鱼吃……” 说到这里,他想起昨天五所送的素什锦饺子,道:“把十二也叫上……” 十三阿哥脸上带了笑,点头不已,胸口的闷气散了不少。 当天晚上,二所就是小宴。 除了烤鱼,还有烤鹿肉、烤五花肉、烤鸡腿,再加上烤白菜、烤山药、烤豆腐干、烤面筋四样素的,配上鲜榨的苹果汁,几位皇子阿哥吃了个肚子圆。 不仅九阿哥吃撑了,连带着十二阿哥都跟着多吃了不少。 舒舒没有过去同桌而食,而是去厢房陪着齐嬷嬷。 也不是特意避讳。 一是她在的话,十二阿哥会不自在:二是今日正好是齐嬷嬷的生日,舒舒就叫厨房做了素面,还有几样素菜,过去给齐嬷嬷过生日。 齐嬷嬷身上换上了酱色寿字纹的绸面棉衣,是舒舒吩咐针线上人给齐嬷嬷做的。 舒舒这里,则是亲手给齐嬷嬷做了个钉珠抹额,就是简单的万字纹。 饶是如此,齐嬷嬷也十分动容。 她拉着舒舒的手,脸上露出挣扎与痛苦来:“都是老奴私心作祟,老奴不陪嫁就好了……” 舒舒忙道:“您说什么呢?我可是嬷嬷的心肝肉,嬷嬷舍得看不见我么?” 齐嬷嬷红了眼圈:“可是老奴命硬……” 她这半年来不安悔恨,就是为了这个。 舒舒有些后悔,竟是疏忽了,没想到齐嬷嬷会钻牛角尖。 之前北巡回来见嬷嬷瘦了,舒舒还以为在宫里住不惯的缘故。 她就劝道:“外头的胡话,嬷嬷怎么还信了?嬷嬷在我身边十五年,要是妨碍早克了,也等不到今天……九爷那里,也与嬷嬷不相干……” 为了开解齐嬷嬷,她少不得小声将郭贵人提了提,将九阿哥身体不好的罪魁祸首归在她身上。 齐嬷嬷的脸绷起来,提醒舒舒道:“福晋,这就是前人的教训,即便是亲生姊妹,这抢一个男人,都是仇人,何况是外人?可别听外头那些贤惠不贤惠的话,这男人拴在自己跟前才是自己的,送到旁人炕上那就是旁人的……” 舒舒点头道:“我晓得,嬷嬷放心吧,就是后头两个格格还少不得您帮着盯着,省得生事让人闷气。” 齐嬷嬷收了沮丧,振奋起来,道:“福晋放心,老奴定看的严严实实的!” * 等舒舒回到上房,膳桌早已撤下去,兄弟几个喝上山楂水了。 已经掌灯,几位阿哥还在,就是等着舒舒回来,与她打了招呼道了谢,几人才各回各所。 舒舒送到廊下,就被十阿哥劝回。 九阿哥压根没去送,躺在炕上吩咐小椿:“去泡一杯酽茶……” 舒舒没有拦着。 大不了晚睡。 反正除夕前这几天都没事,可以高卧。 等到茶送上来,九阿哥摆摆手,打发小椿下去,才看着舒舒,带了几分贼笑,道:“怎么烤的是白菜,没有烤韭菜?” 二所膳房里,还有外头孝敬的几盆韭菜。 之前吃烤肉的时候,烤过一回。 九阿哥晓得功效。 舒舒见状,察觉到失误了。 想着几个小叔子在,舒舒就将有壮阳功效的韭菜换成了白菜,可是却忘了前头的鹿肉。 瞧着九阿哥的模样,这是想要使坏…… 对于年轻人来说,还是适可而止。 舒舒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可是却在武力上镇压了。 九阿哥气的不行,在她胳膊上咬了一口:“真是没良心的,看着爷难受……” 怎么办呢? 舒舒只好安抚了一回。 九阿哥才哼哼唧唧的,道:“又被你糊弄了,爷都记着,回头都找回来……” * 一夜北风紧。 次日一早,外头居然一片素白。 九阿哥站在廊下,觉得下雪天也是个好天。 直隶十年九旱,民生艰难。 像魏珠那样流离失所的孤儿也多。 都说瑞雪兆丰年,希望今年直隶百姓有个好收成。 他在心里念叨了两句,自己打了个寒颤。 吃早膳的时候,九阿哥就跟舒舒道:“真是奇了怪了,爷居然还有操心雨雪天气的一天?” * 下一章会在9月12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八章 真客气假客气(第一章) 舒舒笑道:“悲天悯人,爷心善……” 实际上她早就发现九阿哥这个长处,嘴硬心软,性子怜弱。 早在三月里打官司那次也是,他被桂丹哄骗,以为董鄂家的银楼制假贩假,才支持桂丹打官司。 一点也不圆滑世故。 即便是没有当差,也该晓得八旗都统都是皇帝心腹,轻易不好撼动。 不去交好,也没有必要得罪。 结果他伸张正义去了,闹了个笑话。 就是他在宫里长大,见到的世界有限,他的怜悯也有局限。 昨日见了魏珠,因为魏珠的身世,他想起京畿百姓生计,今早才会见到下雪想到“瑞雪兆丰年”。 九阿哥有些不自在,连忙道:“别这么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爷还是做坏人吧……” 可不想假模假样的做什么好人,到时候被架起来就要吃亏了。 舒舒笑着听了,默默的剥了个鸡蛋给他。 最近二所预备年菜,上房也各种试吃,舒舒有些腻到了。 九阿哥这里则是昨天多吃了几口烤肉,今早也想要吃素淡的。 早膳就十分简单,豆面窝窝头,白水煮鸡蛋,小米粥,两样小咸菜。 “也不知道太后怎么样了?” 膳桌撤下去,舒舒想起宁寿宫,有些担心。 她们这辈的小妯娌,送了“小殡”回来,就算是出了热孝,本来该恢复宁寿宫请安。 不过宁寿宫那边提前一天打发人各处传话,昨天暂停请安。 九阿哥道:“放心吧,没大事儿,说不得就跟咱们似的,贪睡不爱早起,从除夕开始好几场宴,也要养精蓄锐,要是真有大事儿,五哥不会进来打个站就出宫了,娘娘们也早就排班侍疾……” 舒舒心下稍安,算了下日子,打算明天让核桃去宁寿宫走一圈,见见白嬷嬷。 要是太后乐意见人,她就自己过去一遭,探看一下太后,也将年菜送了。 要是懒得见人,那就叫人直接送过去。 还有翊坤宫这里,年前也要去一次了。 等到吃完早膳,舒舒就让核桃去翊坤宫跑一趟,带了两盘子炸年糕。 小年前四下里走礼,舒舒与九阿哥夫妇也给宁寿宫、翊坤宫送了孝敬的。 舒舒没有自专,直接让九阿哥跟五阿哥要了那边的礼单。 翊坤宫这里,他们是参照五阿哥的礼单,预备的差不多的,就是荷包这里减了两对,以作恭敬。 同样的儿子,即便一个为长,一个为幼,也要孝顺的差不多了。 宁寿宫那边,他们就按照五阿哥礼单的一半预备,也就够了,没有那么突兀。 这才是自知之明。 同样是孙子,太后抚养过的与没抚养过的不一样。 要是在宁寿宫非要想着与五阿哥比肩,那就是闹笑话。 即便这年礼有来有往的,也是今年来的多。 小两口如今阔绰着。 不差钱。 少一时,核桃回来了。 “娘娘上午得空,也正要请福晋过去说话。” 舒舒没有耽搁,叫人将做好的年菜提了几篮子,往翊坤宫去了。 那是内廷,九阿哥是成年皇子,即便是亲生母子,也不能想去就去,就道:“那爷去找老十说话去……” 如今京城很是流行江南那边的首饰与衣服料子。 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旁人有,舒舒也要有。 九阿哥打算拿出一笔银子来,托给五哥、五嫂,让她们帮着置办些。 这个倒是不难猜,皇父既奉太后南巡,那五阿哥夫妇是离不了的。 * 三所。 十阿哥这里清闲着,正在书房琢磨修园子。 皇子府的修建,礼部与内务府那边只会负责中路的规制。 左右两路没有要求,差不多就是几进院子这样。 要是想要改建其他的,就要自掏腰包。 十阿哥不打算修园子,而是打算将西路空出来,做个校场。 他这个地界,正好是正黄旗与镶黄旗的交界了。 西侧就是马路,修个校场,正好将宅子与马路隔开,也能安静些。 衙门放假这几日,他就琢磨这个了。 至于过年与年菜什么的,他没有与兄嫂客气,从御膳房那边置办了不少食材,都叫人直接拉到二所膳房,请舒舒将三所的年菜帮着预备了。 连带着三所膳房的人,这些日子也都打发在这边当差。 如此一来,三所就冷清不少。 九阿哥见状,跟十阿哥道:“你也学着张罗张罗,将过年这些规矩熟悉熟悉,明年也能教你福晋……” 十阿哥笑着说道:“有九嫂呢,到时候请九嫂教她……” 人与人之间的情分,来来往往的才日益深厚。 瞧着九嫂跟四嫂、五嫂、七嫂都亲厚,可是九嫂与七嫂之间还是不同。 就跟他与九哥似的,情分不同。 请九嫂多教导布音,两个妯娌往来多了就亲近。 九嫂能多心疼布音几分。 布音也能多恭敬九嫂几分。 不是非要分出尊卑高低来,而是九嫂本来也值得尊重。 况且九嫂的性子,有些“外热心冷”,并不是跟谁都交好。 吃软不吃硬。 要是妯娌俩开头处不好,往后估摸就是面子情。 那样不好。 九阿哥哪里晓得十阿哥想的那么远,只当他是放懒,道:“以后不能这样了,等到大婚以后,也得操心操心家里,不能什么都让你福晋想着……” 十阿哥点头应了。 九阿哥就说了江南采买衣服料子首饰之事。 十阿哥来了兴致,道:“这个好,弟弟差点疏忽了,那弟弟这边也预备一份银子,请五哥、五嫂看着采买。” 九阿哥点头道:“嗯,到时候不喜欢赏人就是了,抛费不了多少……” * 翊坤宫,东次间。 舒舒有些傻眼。 什么? 让她跟在太后身边去江南? 舒舒如在梦中。 江宁织造府? 她先是惊喜,随后想到九阿哥,就带了犹豫。 昨天才开解完,两人也有了明年请旨南下的计划,这就变了? 九阿哥未免太可怜了些。 舒舒有些舍不得。 她便道:“孝顺长辈,本该是儿媳应尽之责,只是九爷这回去不了,这一来一往总要几个月的功夫,儿媳不放心二所,不想去……” 即便她心中对江宁织造府有所向往,可跟生活相比,还是眼前的生活更重要些。 舒舒担心自己说的婉转,宜妃当成自己是假客气,就直白的表达了意见。 宜妃听了,也不以为忤。 婆媳半年,她也看明白小儿媳妇行事做派。 遇到什么有功劳的事情,都推到九阿哥身上,并不争风;遇到什么要担当的事,也不往九阿哥身上推,直接自己担了。 看着文静,实际上是个飒爽性子。 宜妃笑着说道:“皇上日理万机,哪里会走那么久?我叫人问过了,皇上前两次南巡,一次是六十天,一次是七十一天,这回应该差不多……” 那就是两个月到两个半月? 二月初出发的话,就是四月初或四月底回来。 谁不想出去玩呢? 可是看到宜妃的肚子,舒舒的兴奋又熄了,道:“太后身边不缺人孝敬,有五嫂呢,倒是娘娘这里,也要留下人使唤。” 宜妃摆摆手道:“总要六月里呢,再说我身边这么些人,哪里用的上伱一个小孩子?别啰嗦了,我都跟太后与你惠妃母打了招呼,宫眷名单里有你一个,到时候你可以带六个人服侍。” 舒舒听了,有些着急:“娘娘,九爷怕是不乐意,昨天他刚难受自己这回错过,儿媳妇再走了,那九爷太可怜了!” 宜妃轻哼道:“可怜什么?甭搭理他,要是纵着他胡乱闹你,闹出孩子来,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舒舒的脸“刷”的一下通红,忙道:“娘娘放心,九爷规规矩矩着呢。” 宜妃摇头道:“你也太惯着了,就听我的,不能一味随着男人的心思!自己得摆在前头,才能长长久久的,跟着太后出去散散心,将这孝期过了,回头你们小两口乐意怎么亲近就怎么亲近,再不管你们!” 宜妃口气带了郑重,舒舒能说什么? 再说下去,就成了狡辩。 总不能跟宜妃普及一下,一二三的区别吧? 没到三,生不出孩子! 她心里囧的不行,可也晓得宜妃是好意,真的为她着想,才会这样安排。 她只能做腼腆羞涩模样,低头道:“是我们不好,让娘娘跟着担心了。” 宜妃拉着她的手,道:“放心,我是打年轻时过来的,乐意见你们小两口恩爱,就管这一回……你这样品貌,摆在老九跟前,他要是坐得住,那我才要担心了……” 既是已经说定,那舒舒也不纠结。 看着宜妃戴着钿子,上面是两支点翠簪子,舒舒就赞道:“娘娘的簪子好看,好像是江南式样,娘娘要是喜欢,儿媳这次就多采买些回来?” 宜妃听了,带了欢喜,道:“就是江南来的,你不提我都忘了这个,买买买……这夏天还好,首饰种类多,个人还有个人的喜好;这到了冬天,就是可着金簪子、金团花什么的,大家都戴的差不多的式样,烦死了……” 哪个女人不爱美呢? 即便孙子都有了,可宜妃可不认老。 她觉得自己好好拾掇,还能体体面面二十年。 不是为了皇上宠爱,而是为了请安的时候不被年轻妃嫔贵人比下去。 从首饰说到衣服料子,从衣服料子说到胭脂香粉。 说到最后,宜妃都带了唏嘘:“早先还不觉得,这么一说,京城倒是比成了大村子似的,什么好东西都要从江南那边过来,下回说什么也得跟着走一遭。” 舒舒道:“天下承平,水路畅通,往后说不得两、三年就去一回……” 宜妃笑了:“那就盼着了……”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九章 我看不能(第二更) 等到舒舒回到二所,九阿哥已经等着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 九阿哥看了眼座钟,已经是快到午初,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舒舒看着九阿哥,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眼见着过年,不想见他不开心。 九阿哥已经伸出手来:“庄票呢?拿出五千两出来,回头交给五哥,让五哥帮咱们采买些东西!” 舒舒起身去梳妆台前的小匣子取了,数出来几张,好奇道:“买什么?” “什么都买些,什么首饰、衣服料子什么的,江南富庶,新鲜样子也多……” 九阿哥豪气的说着。 舒舒原本要将庄票递给过去,现下也收回了。 九阿哥以为她舍不得,道:“花了就花了,明年还有呢!” 舒舒收回了庄票:“或许不用劳烦五哥……” 九阿哥听了,就有些犹豫,道:“要是老三去的话,托了三嫂也行,三嫂确实比五嫂会打扮些,省得买瞎了……” 至于之前三阿哥挑拨,他之前怼三阿哥的事,他早撇到脑后了。 兄弟是兄弟,妯娌是妯娌。 各处各的。 三嫂是舒舒堂姐,还是出身公府,见惯富贵,平日里妆扮也好。 五嫂则简朴许多,也不是爱打扮的,托她采买未必会合舒舒心意。 舒舒叹了口气,拉着九阿哥到炕边坐下。 见她神色郑重,九阿哥也收了笑:“怎么了?娘娘呲哒你了?” 舒舒摇头,说了宜妃求情,让自己上了随扈名单之事。 九阿哥一下子跳起来,怒冲冲道:“娘娘怎么能这样?好好的,分开咱们做什么?不行,我这就去找她!” 舒舒忙拉住,道:“爷,娘娘是为了咱们着想……” 九阿哥气鼓鼓的,带了委屈道:“难道爷就是那混账的?不管不顾的,只图自己痛快?” 舒舒软言道:“我自是信着爷的,娘娘心里也没真心疑爷,就是人言可畏罢了。” 守孝这些日子,上房是没有半夜要水。 可是两个主子洗漱后,却也是留了水盆在的。 又没有丫鬟、嬷嬷在正房上夜。 下头的人有所猜测,说出去一二,也不稀奇。 九阿哥冷哼道:“这宫里真是住不得了!一个个吃饱了撑的,编排主子闲话嚼舌头!” 见他火气降下来些,舒舒就道:“时间也不长,就是两个月,四月初的时候就回来了。” 九阿哥还是带了不乐意,不满道:“整两个月呢,咱们大婚以后,什么时候分开过?” 舒舒不好表现出太雀跃,叹气道:“我直接辞了的,可娘娘不许,也不好再说什么,要不然还真显得我离不开爷……就是赶不上十弟大婚了,到时候咱们的贺礼多预备些……” 九阿哥道:“你是我福晋,离不开爷不是应当的?!娘娘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咱们好好的过日子就行了,旁人乐意多说一句少说一句随她们去!” 舒舒柔声道:“爷方才不是还说出去就好了么?再忍忍,说快也快,说不得今年年底,明年年初就出去了。” 提及这个,九阿哥皱眉道:“亏死了!” 原来前些天他去乾清宫谢赏顺带着了求了修建府邸之事,说了一次人情往来抛费大,结果随后康熙就下旨,允许已经开府的皇子阿哥从裕亲王当年开府时的旧例,继续在内务府支起日用供给六年。 “你说汗阿玛损不损?!怜惜儿子,也没说带上爷一个,年俸与月例还接着罚没呢!他们不是郡王就是贝勒,安家银子给了,产业也拨了,每年还有爵俸,哪里还缺银子?该心疼的不心疼,不该心疼的倒心疼了!” 舒舒听着,也替九阿哥不平,可不好火上浇油,只能劝道:“许是正赶巧了,就算爷不提这个,皇上心疼儿子们,说不得也要贴补。” 九阿哥觉得没滋味儿,道:“幸好咱们不差银子了,要不然得呕死!哼!就是偏心眼偏惯了,不管什么都想着那几个宝贝大儿子!” 现在越是偏的厉害的,往后收拾的也最厉害。 舒舒不羡慕,只道:“爷早上才说知足呢,快别想这个了,省得自己心里不自在……皇子开府,跟分家了似的,这是头一年,雏鸟离巢,皇上心里正难受……” 九阿哥轻哼一声,凑了过来,低声道:“这就是鳏夫,将自己当妈了!但凡有个正经老婆陪着,也不用闲的长毛,老盯着儿子家!” 舒舒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剜了一眼:“爷快住嘴吧!”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站在大案后,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梁九功见状,带了关切道:“皇上……” 今早康熙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了下地上积雪,也抬头看了看天色。 天色暗沉,瞧着样子,还要下雪。 今早雪厚有一寸,不碍什么。 要是下得再厚些,就是小心,再下几天,也要防着京城内外房屋倒塌。 他已经打发人传话五城兵马司与顺天府衙,年前年后多扫雪,以免积雪成灾。 果然到了中午,外头开始洋洋洒洒的下起雪来。 “不碍事,上一碗姜汤就行了!” 康熙撂下笔墨,吩咐道。 各衙门封印,他这里也封笔,不再批折子。 现下是写福字。 这是要赐宗室与文武大臣的。 每年都是腊月初的时候写,今年因北巡的缘故,积压了些政务,又有准格尔之战的各种赏赐酬功什么的,就耽搁下来。 如今外地督抚的“福”字早就赏了,京城诸人的还没有派出去。 眼见着跟前只有七、八张,康熙没有耐心了。 想着因下雪的缘故,上书房的小阿哥下午不能射箭,都要闲着,康熙就吩咐旁边侍候笔墨的魏珠道:“传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又想到九阿哥与十阿哥也闲着,他就对梁九功道:“打发两个腿脚快的,去二所、三所将他们提溜来!” 他没想起十二阿哥,梁九功也不会不开眼的提醒,应了一声,就到门口找人去了。 这会儿功夫,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已经随魏珠过来。 十三阿哥沉默不语。 十四阿哥则是拉着魏珠,带了几分显摆,扬声,道:“东头所可好了!有一棵大大的石榴树,十来年了,听说结的果子也甜,回头爷给伱留两个!” 魏珠笑着道:“那奴才可等着了!” 十四阿哥痛快道:“放心,爷是男子汉,一个吐沫一个钉,才不是那等小气的,今天哄人明天就翻脸!” 一边说着,他一边用眼神瞄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没有留意到。 他听了十四阿哥的话,想着东头所的石榴树,估摸着就跟西头所这边似的,是大哥在大婚前为大嫂栽种的。 搬家匆忙,又是冬天,不是草木移栽的季节才落下了。 石榴多籽。 听着是个好兆头。 大嫂也是一个连着一个生。 可他决定,等到春天八阿哥他们挪了花木走后,自己不栽石榴。 还是栽海棠、芭蕉什么的。 富贵平安就行了。 要不然以后跟大哥似的,夫妻不能白头,也挺可怜。 他起了少年心事。 十四阿哥气鼓鼓的瞪着他,只当十三阿哥故意不理人,心里憋屈的不行。 进了西暖阁,十四阿哥却是喜笑颜开模样:“汗阿玛安!” 十三阿哥也随即请了安。 康熙指了指大案道:“你们闲着也是闲着,来给朕裁纸、磨墨!” 十三阿哥还没有应声,十四阿哥已经道:“那儿子给汗阿玛磨墨……” 砚台里还有不少磨好的墨汁,顺着磨墨要省事的多。 反倒是裁纸,怪费事的,拿着剪刀也吃力。 眼见着十四阿哥拈轻怕重的,康熙与十三阿哥都没有说什么。 就算十四阿哥想要动剪子,康熙与十三阿哥也不会让。 有儿子在旁边陪着,康熙再拿起笔来,觉得舒坦多了。 慢慢悠悠的写了一刻钟,写好了十几张。 裁好了纸的十三阿哥见状,就一张张的移开,晾干。 十四阿哥磨墨弄得手酸,没有耐心了,跟十三阿哥道:“十三哥,咱们换换?” 十三阿哥也没有与他计较,过去接替了十四阿哥,接着磨墨。 之前康熙还担心两个儿子因为搬家的事情生嫌隙,眼见着还是如常相处的模样,也放心下来。 见他神色温和,心情不错的样子,十四阿哥眨了眨眼,带了几分讨好,道:“汗阿玛,听说东二所的屋子也烧好了,您看十五弟是不是能移宫了?” 那样的话,他也有伴了。 省得好像他非要扒着老十三一样。 康熙还在沉吟,门口就有人道:“我看不能!” 是九阿哥到了。 御前急传,九阿哥与十阿哥摸不着头脑,也不敢耽搁,急匆匆的过来。 刚进来就听到十四阿哥这一句,九阿哥就忍不住开口了。 十四阿哥瞪着他道:“怎么就不能了?我能搬家,小十五为什么不能搬?” 见他这自私自利的样子,九阿哥也没有给他留着脸,道:“好好的,为什么要搬?皇子挪宫是小事么?你一句话就要给搬了?要配谙达太监,还要选哈哈珠子太监,也要补齐名下人口……” 如今内务府各衙门已经封印,不办公了,即便有当值的笔帖式,也决断不了什么事,不过是将相关的事务做个记录,回头开印的时候再报上去。 十四阿哥不以为然道:“那些年后补就是了,现下有保母嬷嬷,再让我们娘娘拨两个太监跟着,也不缺人使唤,就对付几天呗!” 九阿哥轻哼道:“凭什么对付?!那是皇子阿哥,同你我一样,不是你的哈哈珠子,随你召唤……” 十四阿哥带了羞恼道:“九哥说什么呢?!还不兴我跟十五亲近了,十五养在我们娘娘跟前,我们兄弟相亲还不行么?” 九阿哥摇头道:“这样的亲近,还是省省吧!真要说起来十五阿哥拢共在永和宫也没住上两年,你们也不是一般大的,就别硬凑着亲近了!” 十五阿哥周岁从兆祥所搬出来后,挪回到永和宫。 名义上是德妃抚养,实际上是跟着生母王庶妃。 结果王庶妃次年就生了十六阿哥,坐月子,无力看顾长子。 正好太子妃已经进门,十五阿哥就被送到毓庆宫由太子妃抚养。 直到去年春天,太子妃遇喜,十五阿哥才挪回永和宫……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章 福(第三更) 十四阿哥气鼓鼓的,还要再说。 十阿哥已经上前一步,给康熙见礼:“汗阿玛,安!” 康熙点点头,道:“安!” 九阿哥也住了嘴,跟着见礼。 康熙招呼他们两个道:“过来磨墨……” 对于方才兄弟拌嘴,他不打算插手。 十四阿哥的提议,确实是出格,不够周全,只想着自己个儿,没想着旁人。 九阿哥作为哥哥,管教几句也是规矩之内。 就是好话不会好好说,阴阳怪气了些,看着也是憋着火气,散散也好。 之前十四阿哥住在那边,确实搅合的他们兄弟都不安生。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十四阿哥昨天一搬走,他们兄弟就搞起聚餐,跟过节似的。 十三阿哥让开位置,十阿哥上前接了位置,继续磨墨。 顶风冒雪的叫来儿子,就是为了使唤? 这种感觉既陌生还新奇。 还真是头一回。 这天下当儿女的,哪个不盼着父母关爱? 十阿哥觉得自己可以更平和些。 今年自己的事情一件连着一件。 定亲了,当差了,府邸也划了。 汗阿玛没有偏疼自己,可也没有亏待,该给的都给了。 自己当知足。 九阿哥则是站在御桉前,看了一圈,心里做着品评,挑着一个用墨饱满的福字,指了道:“汗阿玛,这张赐给儿子吧,正好挂在正堂!” 康熙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朕怎么不晓得还有你的份?你是立了什么功、建了什么业,值当朕赏你一回?” 这御笔赐福,也不是人人有份。 总要这一年表现的好些的臣子,才有机会得到。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好像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值得说嘴的功劳。 至于内务府那两桩差事,卖药的事情才开个头,羊毛绒则还没有开始。 他晓得这两件事都是妻子的主意,自己本来也没有什么功勋,又已经拿着换了修府的恩典,就不想再说一回。 他就笑道:“儿子确实于国无功,可是儿子于家有功!娶了个好福晋,汗阿玛多了个好儿媳,皇祖母多了个孝顺孙媳妇……” 要不是舒舒做的好,实在孝顺,娘娘也不会放心让她随着太后南巡。 九阿哥之前还气得不行,可也生出与有荣焉之感。 康熙被他的厚脸皮逗笑了,道:“那怎么就是你的功劳了?不是朕指婚指得好么?” 九阿哥点头道:“是儿子说差了,都是您慧眼如炬,给儿子选了个好福晋……” 说着,看到十阿哥,他道:“十福晋也选得好,富态结实,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康熙正写着字,被逗得手下一颤,落错了笔,蹙眉道:“别怪模怪样的,好好说话!” 他自己十六,才比博尔济吉特氏大一岁,一点也都不稳重,还有脸叫人“孩子”? 九阿哥叹气道:“汗阿玛,您是不知道儿子这心,想着老十年后就要大婚,心里也悬着呢!怕小两口不相和怎么办,这是嫡福晋也不能换;还怕太相和了,他们小两口一家,儿子成外人了……” 康熙听着,心里戚戚然。 这就是天下当父母的心了。 雏鸟总要离巢。 可这骨肉天伦,让人也生想念。 这些天他心里就不大痛快,既是想着开府的几个儿子。 就跟分家了似的,即便还是他的儿子,可是到底不是这宫里的人了。 随即他反应过来不对劲,瞪了九阿哥一眼,道:“信口胡诌什么?” 十阿哥在旁,之前还腹诽九阿哥不会说话,眼下却是红了眼圈道:“九哥放心,弟弟心里,九哥永远不是外人……” 九阿哥带了不自在,轻哼道:“就会嘴上哄人!看着吧,这天下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人少了?” 康熙实在听不下去,拿着手上的“赐福苍生笔”在九阿哥的脑门上打了一下:“闭嘴!不许再胡说八道!” 方才是当爹的口气,眼下又当娘了? 这碎嘴子,没大没小的。 九阿哥捂着脑门,看着康熙,带了不忿,道:“儿子也没胡说啊!” 康熙皱眉道:“反正不许再说话,吵得朕头疼!” 九阿哥见他脸色发黑,闭上嘴巴老实了,站在旁边看康熙写字。 康熙看着手下写坏的那张纸,略一沉吟,做了一笔修改。 等到写完,他对九阿哥道:“这张‘福’赐二所!” 康熙写的“福”,是他自己自创的字体。 要福寿双全,还要多子、多田、多才,又被称为“五福合一”。 写坏的这张,就是右侧的寿字落笔时顶格了,上方没有留白。 康熙方才继续写的时候,就在下头也写了满格。 原本就是个长寿字,更长了,成了满寿。 九阿哥看着这张福字,心里头跟塞了一团棉花似的,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十阿哥见状,忙提醒着:“九哥,快谢恩呢!” 九阿哥放下马蹄袖,跪了,涩声道:“儿子谢汗阿玛赏‘福’!” 十四阿哥在旁,看着九阿哥,脸上先是不忿,再是好奇,最后是敬佩。 万万没想到的,九阿哥竟然是这样的人! 一个赐福,就这样作态?! 谄媚! 十三阿哥则视线落在那“福”上,明白了九阿哥动容的原因。 接下来,九阿哥就老实了。 西暖阁里也安静下来。 康熙写完最后的福字,撂下了笔。 康熙看着一熘的儿子,心情也略好些,对十阿哥他们道:“你们也一人拣一张吧!” 十阿哥、十三阿哥都躬身应了。 就是十四阿哥,神色讪讪的,在旁不吭声。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没有先动,望向边上的十四阿哥。 他们的意思,是要让幼弟先挑。 十四阿哥却嫌弃他们鸡贼。 方才九阿哥就差直接说他不友爱弟弟,现在还要让他显得对哥哥不恭么? 十四阿哥就道:“十哥您先挑……” 十阿哥脸上带了意外,却也没有说什么,点点头将方才九阿哥指给的那个圆润的“福”双手捧了。 十三阿哥就捧了旁边挨着的一张。 十四阿哥原想要再挑挑,见十三阿哥如此,倒是不好择拣,跟着拿了一张。 康熙摆摆手,打发儿子们下去。 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遵旨退了出去。 十四阿哥磨蹭在最后,没有走,小声道:“汗阿玛,儿子方才提议十五搬家,没想那么多,就是一直做弟弟,想着做哥哥了,想着早点照顾弟弟……” 康熙看着他,脑子里想起十三阿哥的话。 十三阿哥不想当哥哥,想要当弟弟;这个是不想当弟弟,想要当哥哥。 康熙板着脸,道:“真晓得了?那就引以为戒,以后行事需周全!” 十四阿哥垂手听了,恭恭敬敬的应了,才退了出去。 乾清宫门口,已经没有九阿哥他们的人影。 应该是已经走了。 十四阿哥闷气的不行,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同样是顺着宫道往北走,东路自然是走另一侧。 稀罕? 谁离开谁还能死了?! 自己要随扈南巡! 十三肯定嫉妒了! 让他眼气去! * 宫道上,九阿哥絮叨着:“可怜天下父母心,汗阿玛也不容易,现下想想,也不怨汗阿玛偏着几个大的,他们做了二十多年父子,比咱们多相处了好几年,总有个先来后到……” 十三阿哥听着,觉得不对劲,道:“那十四是小的,怎么成了特例?” 刚才皇父是没有再搭理十四阿哥,可是也没有训斥十四阿哥。 十三阿哥心里,有些不自在。 自己先头没有犯什么错,就因为想跟十四阿哥分开住,就挨了脸子;今天十四阿哥的小算盘打得“啪啪”直响,也没有得一句批评。 差别太大了。 还有十二哥。 宫里年长的皇子阿哥就五个,传了四个阿哥过来,为什么拉了一个? 十二哥是伤的胳膊,又没有伤了腿。 可是汗阿玛没提。 “福”也没有给十二哥。 就是偏心而已。 自己之前是被偏心的,所以才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 九阿哥轻哼道:“老十四蠢呗,这样的孩子当爹娘的不放心,可不是多想着些……” 十三阿哥哑然。 莫名的觉得有些道理。 进了阿哥所甬道,先路过头所。 十三阿哥没有进去,望了眼五所的方向,犹豫道:“九哥、十哥,十二哥没有‘福’……” 九阿哥后知后觉道:“害!真没想起来,没事儿,爷这就回去跟汗阿玛再求一张!” 十三阿哥迟疑道:“能直接去求么?” 九阿哥不解道:“有什么不能的?那是亲阿玛,又不是后阿玛!” 十三阿哥想想也是,点头道:“嗯!九哥说的对!” 等到十三阿哥进了头所,十阿哥却拉住九阿哥道:“不用折腾了,弟弟这张给五所送去就好了……” 那是阿玛,也是汗阿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九阿哥不高兴道:“胡闹!‘福’哪有往外给的?” 十阿哥见他生气,也不敢说什么。 九阿哥已经转身,道:“快跟上!大雪泡天的,可不能就我一个人遭罪!” 十阿哥没有法子,老实跟在后头。 兄弟俩原路返还。 乾清宫门口,不少侍卫出入,还有些人等着。 方才写好晾干的“福”,就要被这些侍卫带着,分赐京城王公大臣府邸。 听说兄弟俩去而复返,康熙也好奇,叫了进来。 九阿哥还没开口,十阿哥已经先请罪道:“汗阿玛,儿子粗心,忘了拿十二弟那张‘福’字……” 康熙听了,心里有些不自在。 还真是没想起来。 他点点头道:“那就拿一张吧!” 眼见着外头还有不少侍卫等着进来,兄弟俩也没有磨蹭,取了福字就退了出去。 到了宫道上,九阿哥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十阿哥。 十阿哥低头看了看自己,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怎么了?九哥……” 九阿哥对他比划了大拇哥,道:“不错!晓得给汗阿玛留着脸,挺会哄人呢……” 《最初进化》 * 三更一万,^_^。 下一章会在9月13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三百六十一章 意外之喜(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回来,舒舒就道:“是内务府出了什么事么?” 她想到了公务上,毕竟外头还下着雪,传话的人又急。 她都有些担心了,生出不少揣测。 九阿哥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叫何玉柱将那张福字放在书桉上,对舒舒道:“瞧瞧,有什么不同?” 舒舒上前看了,觉得字形有些眼熟。 且不说和珅花园的福字碑,就是春节四处看得到的福字中,这个字体也是常用的。 就是这布局有些怪。 左侧的偏旁没有问题,右侧比例有些不对,上下都顶了满格。 随即,她明白下来。 九阿哥已经摆手打发何玉柱出去,在舒舒跟前站了,小声道:“爷以后再也不抱怨老爷子偏心了!” 舒舒握着他的手,跟着点点头。 世界上哪里有百分之百的公平呢? 十个手指头有长有短,可是哪个断了都是一样的疼。 尤其是家人之间,不是做生意,丁是丁卯是卯的,能计算的分明。 念着旁人的好,不要太计较那些不好,心里也自在些。 “汗阿玛也不容易,他自己没爹没娘的,也没有个模范,可不就是学着当爹当娘么?有疏漏不周全的地方,咱们当儿女的,也就体谅体谅不计较了!” 九阿哥大言不惭的说道。 舒舒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往后这些爷在心里念叨就行,别说出来……” 九阿哥一把将她搂在怀中,重重地吸了两口,闻着她身上玉兰花香味:“爷当时眼泪差点没下来,这个‘福’咱们谁也不给,当宝贝似的收着,爷要长命百岁,咱们白头到老……” 舒舒抚着他的后背,心里也酥酥麻麻的,道:“回头找个玻璃,将这个表起来。” 等搬出去,再拓下来,自家也立个福字牌。 关于这个福字,后世传得很玄学。 就是孝庄太皇太后六十大寿前,重病不起,药石无效。 二十岁的康熙皇帝看出古书中提及,帝王是天子,可以向天父“请福续寿”,沐浴斋戒三日,写了这个福寿兼并的“福”,并且加盖天子玉玺,以镇妖邪。 太皇太后得了福字,百病全消,又活了十五年才寿终正寝。 舒舒没有去问九阿哥这个典故的真假。 即便到不了一百年,真能延寿十五载也好。 九阿哥则是过了感动劲儿,又想起舒舒要去随扈之事,恨恨道:“今天晚上开始,咱们就在一块住着,将后头的两个月挪到前头来!” 《高天之上》 舒舒的手一顿。 随即她放下心,果然不管多大的男人,都有吹牛的天赋。 嘴上说的再硬气,就怕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是男人都有自尊心,舒舒也不好揭破。 她心里已经在琢磨健康保健的休闲方式了。 不能老纵着,否则即便不担心怀孕,也会虚了。 男女之间的愉快,是源于快乐分子多巴胺的分泌。 可是多巴胺的分泌,不单单是限于男欢女爱。 后世专家做了试验,总结了几个。 “还清债务”排在第二位。 自家就欠了五阿哥的,也已经还上。 这条略过。 “吸烟”排在第三位。 现下已经有了烟叶,鼻烟壶盛行,有碍健康,略过。 剩下的就是跟钱有关系的,什么“涨薪”、“工资到账”、“对方还钱”什么的。 统统略过。 下一条是“游戏胜利”…… 舒舒想起自己小学时风靡的“动物棋”。 不费脑子,消磨时间正好。 这个做法也简单,直接叫小椿、核桃找了硬纸板做了一副出来。 当天晚上,舒舒与九阿哥盘腿坐在炕上,就玩起了“动物棋”。 本来是极简单的游戏,九阿哥却不肯老实玩。 非要模拟下“狮虎斗”。 还要试着飞个豹子。 再看看老鼠怎么钻象。 尽是花样…… 次日一早,看着散落一炕的动物棋小卡片,舒舒气得直捶炕。 失误了。 九阿哥讨好的笑笑,道:“不是要去宁寿宫么?爷陪你一道去……” 舒舒恨得拉了他的手,咬了一口道:“再咬我,我就恼了!” 九阿哥忙道:“不咬了,不咬了,下回轻点儿!” 舒舒白了他一眼,娇嗔道:“又不是属狗的,不许再磨牙……” 九阿哥笑着说道:“爷属猪的,爷要背媳妇!” 说着,他将舒舒背了起来,稳稳的走了几步,直接放在梳妆台前,脸上带着了得意。 舒舒嘴角弯了弯,也不揭穿他。 大婚半年,最早的时候抱她还费劲,胳膊都打颤,现下臂力倒是足了不少。 昨天下午,舒舒就打发人去了宁寿宫。 因此,早膳后,小两口就出发了。 后头浩浩荡荡的,跟着不少人,抬着几个大筐。 等到白嬷嬷迎出来,见了这么多东西,都惊住了:“怎么这老些?” 舒舒刚要说,里头已经有小宫女传话,太后让舒舒与九阿哥进去。 不仅太后在,两位太妃也在。 “皇祖母,太妃娘娘……” 舒舒与九阿哥进了屋子,双双见礼。 太后对九阿哥点点头,随即笑着拉了舒舒道:“听说你们要来送年菜,她们就在这儿守着了,要是送少了,可不够分……” 舒舒笑道:“您放心,这是九爷与孙媳妇的孝心,足着呢!” 几个大筐,就这样进了宁寿宫的东次间。 太后与太妃们也是与白嬷嬷差不过的反应。 实在是这筐不是寻常的筐,将近三尺高,两尺直径。 每一只的容量不小。 舒舒指了指其中一筐道:“这几坛子都是酱和小咸菜,肉酱、香孤酱、海鲜酱、香辣酱,到时候蘸饽饽、左粥都方便;剩下这是各色小咸菜,桔梗、白菜、酸辣小黄瓜、小萝卜缨子……” 第二筐则是各色熟食,五香鹌鹑蛋、酱羊肉、松仁小肚、酥鱼、香辣肉肠、然后就是各色冻,鱼冻,猪皮冻,鸡肉冻,羊肉冻。 第三筐就是些类似预制菜的,加热可食。 没有福寿喜。 那个方子孝敬出来了,二所就不打算再做。 可是海参、鲍鱼那么多,也别白搁着,舒舒就叫人凑了八样,做成了“坛烧八宝”,不如福寿喜惊艳,可是味道也不俗,等到吃的时候直接蒸了泡饭就好。 还有各色丸子,大的四喜丸子,加了荸荠的,先炸后烹,调好了味道,吃的时候加热摆盘就行。 小的豆腐丸子、萝卜丸子,可以做汤,也可以直接吃。 剩下的就是粉蒸肉、竹笋红烧肉、香孤鸡肉这样菜品,也都是冻成了一份份的。 第四筐就是各色饽饽、米饭与面。 黄馍馍、红枣糕、小米发糕、各色杂粮小窝头,甜口的八宝糯米饭,咸口的鸡肉饭,都是用粽子叶包成一份份的,面则是炸好的尹面与五香干吃面。 每个筐里,都有个单子,注明各种吃食的保存方法与保鲜时间。 现下没有冰箱,可宁寿宫这里就有冰窖,窖藏妥当的话,这些东西吃到正月底没问题。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两位太妃也心情大好。 早有人到两个老太太跟前念叨,说是九福晋哄了太后的东西,宁寿宫膳房好的食材都被送到二所了。 两人与舒舒都打过交道,晓得那是个孝顺孩子,不会白拿了东西。 果不其然,送了这老些回来。 直接摆席都够了。 太后拉着舒舒道:“等出了正月,再制些,省得到了南边吃不惯……” 舒舒点头道:“嗯,听您的,到时候都预备些……” 实际上出了正月,天气就热了,许多东西已经不适合储存。 不过没有关系,可以在咸口的酱与咸菜上多准备。 肉类的话,就以风干类的为主。 太后本来就大方,不是占小辈便宜的性子。 四筐抬来的时候满满当当的,抬走的时候也没有富裕地方。 宁寿宫里的食材更加丰厚。 不过因为太后饮食多以肉类为主,这边就是东北来的贡品为主。 鲜冻的鹿舌、鹿大肠、鹿肚、鹿筋、鹿尾等。 还有两条三尺来长的大马哈鱼。 剩下的就是木耳、松子什么的干货。 离开宁寿宫时,舒舒的走路都有些飘飘然。 九阿哥在旁,笑道:“就这么开心?” 舒舒指了指那两条大马哈鱼道:“有鱼!” 九阿哥笑道:“这有什么?之前不是得了汗阿玛那边的,就是没这个大而已。” 舒舒看了他一眼。 不单单是而已,而是可以解锁个新吃法。 这两条鱼她可舍不得直接加工熟制了。 可是天气也确实转热了。 地上的积雪已经存不住。 太阳照到的地方,不少开始化了。 还好二所膳房有个“冰箱”。 入冬以后就闲置了。 两尺半长,两尺宽,两尺进深。 这两条鱼分割后,能存些日子。 宫里是有芥末的。 二所膳房就有这个调味料。 是一种黄芥末酱。 原料是一种类似芝麻大小的芥菜种子。 晌午的膳桌摆上来,上面就多了一盘橘红色的鱼肉片,旁边是调好了芥末酱油。 九阿哥诧异道:“怎么这样吃法?这个鱼是要煎着吃的,红烧也行,怎么做成鱼脍了?还切得这么厚?” 舒舒口齿生津,已经迫不及待,夹了一块蘸了酱油送到口中。 结实饱满,爽滑丰盈,味道甘甜。 芥末的味道也刚刚好…… * 天气转凉,睡得多,起晚了,55 第三百六十二章 团圆(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见状,也伸了快子,向盘子里最大最肥美的一块夹了去。 舒舒见状,连忙拦了,指了指旁边的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道:“这个生冷,爷尝尝就行了……” 九阿哥不大乐意,可还是听话的拐了快子方向,学着舒舒的样子蘸了一下酱油,才送到嘴里。 酱油放多了。 芥末的辣激得眼泪都出来。 他没有马上吐出来,嚼了两口咽下,道:“跟肥肉块子似的,有什么好吃的?” 舒舒笑道:“就是书里面见过这种吃法,想要尝尝……” 九阿哥摇头道:“看的不仔细,鱼脍用的是活鱼,不是冰鱼,切得透明的薄片,也不蘸酱油,而是拿熟油拌着吃……你要想吃,等明年开河了,爷去淘换两条草鱼给你做鱼脍吃……” 舒舒听了,想都不敢想。 那是纯纯的澹水鱼,与大马哈这种洄游的江鱼还不同。 她可不想“病从口入”。 她摇头道:“尝这一回就够了……” 她没有贪食,夹了三、四片,过了嘴瘾,就吩咐人拿下去,吩咐着:“留着,晚上切了碎丁子炒饭。” 有些不放心了。 虽然是低温冻过的,可也不是十分安全,直接生食还是有隐患。 在嘴馋与健康之中,舒舒还是选择健康。 今天是腊月二十七,再没其他事,就等着除夕了。 昨天腊月二十六,二所门口已经挂了门神、对联。 都不是一次性的,由内务府营造司的人统一安排悬挂。 早年的时候是腊月二十四挂,二月初二收起来;康熙二十五年开始,改成腊月二十六挂,二月初三收起来。 对联就是吉祥话,门神是一对木版画,宫里各处图桉不同。 阿哥所这边,挂了两种图桉。 头所、三所、五所,挂着是童子门神。 二所因为九阿哥已经大婚,挂的就是福禄门神。 几日匆匆而过。 转眼,就到了三十当天。 大家面上都带了欢喜。 舒舒与九阿哥早晨起来,也是相视一笑。 眼见就要长了一岁,今天除旧迎新,到底不同。 今天下午,乾清宫有团圆宴。 可惜的是,舒舒无缘得见。 跟她之前想象的不同,她之前还以为内廷的年夜饭肯定是上到太后下到皇子皇孙,四世同堂,其乐融融。 结果想多了。 这种载入起居注的节日宴席,都有固定规矩。 所谓内廷宴席,那是康熙与妃嫔的家宴,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参加。 等到宴席终了,康熙才会率领妃嫔到宁寿宫给太后请安“辞岁”。 至于宁寿宫那边,也有自己的小宴。 有宁寿宫的太妃与公主们陪着太后,并没有外头的人。 初一早膳才是太后宴席,康熙过去陪膳,算是母子用了“团圆饭”。 至于毓庆宫也好,二所也好,成亲的皇子,就要有自家的小团圆宴,妻妾儿女等人团座。 至于十阿哥、十三阿哥等没有成亲的皇子阿哥,则是自己在阿哥所守岁,会出席正月初一举行的“宗亲宴”。 都是各种规矩条框,已经成例。 夫妻不能同桌,儿孙不能同堂。 反倒不如外头寻常人家,摆着两个桌子,一家人和乐。 规矩如此,舒舒也不好多事。 要不然话,只阿哥所这边一起过年,都能热闹不少。 之前的年菜,已经往几个小叔子处送了不少,倒是不愁他们缺吃的。 二所这里,小宴就设在正房堂屋。 总共是三席,舒舒与九阿哥一席,兆佳格格与王格格各一席。 九阿哥晓得,也没有说什么。 夫妻半年,他看出舒舒既要里子也要面子。 人前大方,心里也是醋的。 这两个格格放着就放着,挂个名儿,也省得外头人说嘴。 她们都有过错在先,不敢不老实。 满人家里,不乏有守着一个妻子过日子的,如同饶余郡王阿巴泰,还有已经没落了的昔日权相纳兰明珠,都是一个妻子。 只是这样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有着美好的开始,却没有完美的结局。 阿巴泰福晋因嫉妒跋扈,被太宗不喜,后来犯了各种罪过,被下令休弃。 纳兰夫人是宗女,英亲王阿济格之女,极为嫉妒残暴。 压根就没有妾室,就是婢女,也不会让丈夫近身。 明珠多看了两眼婢女的手,明珠夫人就直接剁了那婢子的手。 有人送江南美女,明珠夫人就直接赐了毒酒。 等到剜了家生子的眼睛,想要借此再次震慑丈夫后,明珠夫人就撞到铁板上,被那家生子的老爹拿着刀当堂给捅死了。 这就是京城震动的“奴杀宰相妻”,就发生在康熙三十三年,所以九阿哥还记得清楚。 之前九阿哥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女子这样嫉妒恶毒。 现下,他觉得也能明白些。 倒不是想到舒舒身上。 他觉得妻子心胸在那里,对女子多有包容,要是自己真的犯浑了,她只会直接收拾自己。 他是想到自己身上,要是舒舒心里真有了旁人,那他估摸也难以按捺心中的杀心。 舍不得对舒舒动手,可不是就奔着“奸夫”去了。 剁手挖眼睛都是轻的,恨不得直接剐了。 虽说是年夜饭,可是掌灯时节就开席。 舒舒之前冷了两位格格一个半月了。 从姚子孝的事情出来,两人的饮食贴补也去了,都安安分分的,出屋子的时候都少。 在二所这里,完全没有存在感。 这回跟在核桃身后进来,都是恭恭敬敬的跪着磕头。 兆佳格格看着还是老样子,就是拘谨了许多,没有了之前的活泼。 她是真怕了。 也看出来福晋的凌厉。 不容人忤逆。 皇子的奶嬷嬷说发作发作了,哈哈珠子太监说发作发作了,而且都是直接慎刑司,再没有好下场。 那些都是皇子身边老人,尚且如此,她们这些没根基的,要是再闹腾还有好? 如今崔总管提前养老,何玉柱他们就跟哈巴狗似的,二所是福晋的天下。 她乖乖的,并不想要惹眼。 王格格明显瘦了,之前玲珑丰满的身材,也失色许多,温柔的鹅蛋脸成了瓜子脸。 舒舒见了,心里叹了一句可惜。 知人知面不知心,加上她懒得麻烦的关系,要不然的话这两个好好听话,留在身边也不是不行。 反正都是宫女子,服侍九阿哥也是服侍,服侍她也是服侍。 她就是心中一想罢了。 现下二所的结构就挺好的,还是不要改变状态。 她想的出神,一时忘了叫起。 两位格格越发战战兢兢,如侍勐虎。 九阿哥忍不住掐了舒舒一把,咬牙小声提醒道:“眼珠子往哪儿瞅呢?!” 舒舒收回视线,道:“起来入座吧,今天也吃一顿团圆饭。” 兆佳格格与王格格两个老实起身,入了座位。 低眉顺眼的,屏气凝声模样。 舒舒也不去为难她们,自己在康熙跟前不也是这样么? 但是她也不打算再优容,有了畏惧之心挺好。 要是跟之前似的,宽和了,就要跳出来试探。 有了一次教训就够了。 屋子里十分安静。 舒舒没有兴致在两个格格跟前表演与九阿哥的亲近。 九阿哥没有说话,快子没停,不停地给舒舒夹菜。 一会儿一口拔丝白果,一会儿一口桂花山药,都是甜口的。 舒舒吃的腻得不行,想要开口不叫九阿哥夹了,可是见他气鼓鼓的,就没有说旁的。 她心里已经笑得不行。 又觉得这样也挺好。 九阿哥吃醋,总比她吃醋强。 虽然大概率的情况下,她或许并不会吃醋。 一顿饭,用了不到两刻钟就结束了。 舒舒被甜得没了胃口,打算空着肚子吃半夜的饺子。 她一撂快子,兆佳格格与王格格都撂了快子。 大过年的,舒舒也不为难她们,道:“各自回去守岁去吧,明早不用过来磕头,一会儿膳房会送饽饽席过去。” 核桃拿了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两个荷包,是给两位格格的压岁钱。 两人恭敬接了,福了福退了出去。 九阿哥憋得够呛,这才气鼓鼓道:“爷觉得头上有点绿!要不是爷跟你一道,怕是你要往后院找她们玩去了吧?” 舒舒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起身去了书房。 九阿哥见状,起身跟着,也不敢歪理邪说,带了小心道:“怎么了?见了她们,心里不自在了?” 舒舒坐在炕边,叹了口气,在九阿哥脸上掐了一把:“爷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九阿哥抓住她的手,委屈道:“爷当时也不晓得咱们以后会在一块儿,要不然爷也不会点头要格格……” 说到这里,他轻哼道:“哪里就为难了?就跟现下似的,做个摆设不是挺省事的?” 舒舒苦笑道:“当时我嫁入宫中时,是想要做个贤妻良母的……” 即便心里有些膈应,可是也没有什么太大要求。 可是人的贪心,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养成的。 九阿哥嘴角忍不住上翘,道:“舍不得将爷分出去了?那就不分……” 舒舒握了握他的手,面上多了郑重,道:“爷这句话,我可当真了?”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爷说话一言九鼎,谁还哄你不成?” 舒舒笑着点了点头,眼神有些复杂。 九阿哥也晓得她的性子,是个心肠软的,道:“过两年要是她们安分,爷就给她们娘家人个恩典……” 舒舒想了想两个格格的年纪,一个十六,一个十七,就也不着急了。 要是没有指进阿哥所,直接在宫里当差,也是要满二十五岁才放出去。 等过年她们年纪大些,性子也沉淀沉淀,再看看怎么安排。 皇家玉牒是十年一修。 上一次修牒的时间是康熙三十五年,下一次就是康熙四十五年。 只要没有上皇家玉牒,她们就是九阿哥名下宫女子身份,未尝没有其他出路。 舒舒也不是圣母,就是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没有必要非要去为难旁人。 * 想要留到月底再求月票的,会双倍,结果榜单一下下的掉,打滚,怎么办呢? 燃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辞岁(第三更) 外头传来禀告声。 乾清宫来了人。 不是别人,正是魏珠,是来赏一品锅与吉祥盘的。 一品锅是飞龙汤锅。 热气腾腾的,是从御膳上赐下来的。 吉祥盘里是五个青苹果、红枣、栗子、磨盘柿子,取其“清平五福、早早立子、事事如意”之意。 魏珠进了屋子,有些意外。 堂屋空荡荡的,没有膳桌,可屋子里的饭菜味还没有散尽。 魏珠晓得这是来赏菜晚了,只做不知,道:“估摸皇上与娘娘们二更前去宁寿宫‘辞岁’……” 舒舒明白,这是提醒他们。 九阿哥是成年皇子,除了生母之外,宫妃都要按制规避。 要不然的话,就是冲撞,坏了规矩。 他们需要在帝妃“辞岁”前去宁寿宫。 九阿哥笑着拍了拍魏珠的肩膀,领了他的人情,想起一件事,道:“乾清宫的炮仗什么时候开始放?” 因为宫里防火,平日不允许放炮竹。 过年期间除外,从腊月十七开始,到正月二十日,允许在宫里放炮仗。 不过也有各种规矩限着。 魏珠躬身道:“照例要子初二刻开始,放到子正二刻,只放响炮,花炮要元宵节一起放……” 九阿哥点头,低头看了看身上,今天没有挂荷包。 舒舒早已示意核桃取了荷包,塞给九阿哥。 九阿哥觉得沉甸甸的压手,捏了捏,心里有了大概,里面是两枚金如意,是外头孝敬进来的年礼。 跟那些几钱、一两的金锞子不同,这一对金如意加起来四两。 这可不是寻常赏封。 不过想着大过年的,九阿哥也就不心疼了,就痛快的丢到魏珠怀里道:“今年得了不少孝敬,这是分润你的!爷前头还留了两箱坐地小花炮,现下也用不上了,你要是得闲,可以拿去放了……” 魏珠再稳重也只有十四岁,得了赏高兴,听说要放炮更欢喜,道:“奴才正好那个时候交班,到时候要是九爷不嫌闹腾,奴才就带两人在花园门口放了……” 阿哥所这边的甬道出去,就是御花园门口。 九阿哥点点头,那样的话,他可以带了舒舒在旁边看着。 虽然不能自己放花炮玩,也能过个眼瘾。 魏珠刚走,宁寿宫的赏到了。 一个珠宝盒。 是个三层的圆木盒,外头镶嵌着珍珠、宝石,看着很是华丽。 这个名为珠宝盒,实际上是消夜盒,守岁用的。 第一层是糖,松子糖、酥糖、八宝糖、核桃沾等。 第二层是各色奶点心,有奶饼、奶豆、奶卷、奶条等。 第三层是干果蜜饯,松子、榛子、山核桃、葡萄干、柿饼、蜜枣等。 舒舒与九阿哥也没有耽搁,先打发何玉柱去几个阿哥所催催,随后两人也穿戴起来。 大家要去宁寿宫“辞岁”。 至于宜妃那里,这两天是宫里团圆宴,跟着嫔妃陪皇上,暂时没时间搭理儿子儿媳。 两口子初一上午过去磕头就行。 等到何玉柱回来,晓得几个阿哥都准备好了,出来了,夫妻俩也从二所出来。 整个阿哥所的甬道,都是灯火通明。 今晚各处悬挂的宫灯要点通宵,也比平常日子挂的稠密。 舒舒回头看了眼二所门口。 白底彩画的门神,白底黑字的对联。 这不是因为夫妻俩孝期什么的,而是满人在关外尚白忌红的缘故。 也可能因为宫里都是红彤彤的,各个宫殿都是红色大门门框,贴了红对子也不显,就自然而然将关外的习俗融合进宫中,挂的是白色对联。 大家都穿的严严实实的,随行太监挑着灯笼,一路熘达到宁寿宫。 宁寿宫里十分热闹。 原来是搭建了戏台。 有教坊司的小太监们在演猴戏,金猴闹春。 这是沿用明代教坊司旧俗,也设了教坊司,用于节庆大典活动时的献戏。 只是从顺治朝开始,停止了教坊司妇女入宫奏乐,改用太监承应。 太后这边的年夜饭还在进行中。 太后在太妃与格格们陪伴下,没有几个动快子的,都在兴致勃勃的看戏。 老人家不爱听那些伊伊呀呀带台词的,就喜欢这种看着欢快的。 “赏!” 随着老太太的放赏声,有太监将准备好的新钱放在托盘里捧了,直接撒到看台上。 “哗啦哗啦”的铜钱落地声,小猴子都对着太后作揖。 眼见着孙子、孙媳妇到了,太后笑着对他们招手。 大家上前,之前坐着的格格们早已经起了。 有人铺了锦垫,大家都跪了。 太后笑着叫起,道:“压岁钱早准备好了!” 白嬷嬷在旁,端了个托盘,上面是几个金色宁缎荷包。 其中一对鸳鸯样式的是舒舒与九阿哥的,其他几个绣着蝙蝠的,是几个小阿哥的。 沉甸甸的,不用想也晓得是金子。 十四阿哥站在旁边,腰上也挂着蝙蝠荷包。 原来他早就过来了,刚才去后台看热闹去了。 这会儿功夫,外头就有太监进来禀告。 太子、太子妃带着皇孙来“辞岁”。 太后连忙叫进。 随后,太子与太子妃进来,后头跟着两个嬷嬷,牵着两位年长的皇孙。 太子与太子妃都是吉服。 身后的皇孙穿着宝蓝色彩褂。 为首的小阿哥已经八、九岁年纪,就是太子长子,被称为“毓庆宫大阿哥”。 身边站着的,是他的同母兄弟,看着比十五阿哥还小些。 见到那小阿哥时候,舒舒多看了几眼,这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嫡长孙弘皙。 现在还只是个奶娃娃的。 他自诩嫡皇孙也不算错,其父是太子,其生母后来为太子侧福晋。 按照满洲旧俗,在胞兄殇了后,他确实算上嫡长孙。 太子妃的嫡长女,还有一位庶出的三阿哥,应该是年岁小的缘故,没有带出来。 因为要避让宫妃,太子一家来的匆匆,去的匆匆,也是磕了头,领了压岁荷包。 而后,是太子妃给诸位小叔子、小姑子准备的荷包。 舒舒这个小嫂子,从了太子妃的例,也派了一圈荷包出去。 她还多预备了几个,就是给毓庆宫四位小阿哥、小格格的。 等到大家从宁寿宫出来,就听到乾清宫方向传来炮仗声。 这是年节期间圣驾出行,过一道门,就要放一次炮仗。 相当于用炮仗取代了响鞭。 舒舒一行就没有耽搁,直接回到阿哥所这边了。 大家要回各所守岁,九阿哥提醒几个弟弟道:“我那先头收着两筐花炮,一会儿魏珠过来放炮,你们吃完饺子记得出来……”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听了,都带了兴趣。 十二阿哥也点头应了。 夫妻两个回了二所,去了外头衣裳,外头响起了二更鼓声。 今晚要守岁。 到了半夜,还要吃一顿长寿菜馅的素饺子。 东次间炕桌上,摆着两份吉祥盘与消夜盒。 一份是乾清宫与宁寿宫赐的,一份是二所自己预备的。 夫妻俩对坐,都有些无聊。 九阿哥掐着手指头道:“还有一个半时辰才吃饺子、看放炮,然后就要熬到天亮……” 既是守岁,自然是守到五更毕才算完。 次日正旦有朝贺,随后跟着皇上去宁寿宫磕头,中午的时候就是乾清宫的宗亲宴。 九阿哥都要跟着,中间还要抽空回来一趟,带舒舒去翊坤宫磕头。 舒舒这里,只需要去翊坤宫,然后就没事了。 小椿进来了,是崔公公带了何玉柱他们要来给主子们“辞岁”。 九阿哥点头叫见。 崔总管进来就要磕头,九阿哥直接叫何玉柱扶了,道:“谙达就别动胳膊腿了,让崔百岁那小子代磕吧!” 之前舒舒吩咐李银,要补几个太监,最后定了两个。 其中一个是崔公公的同乡,还是同姓晚辈,就是这个崔百岁。 年岁与何玉柱他们相彷,看着老实木讷,现在负责二所门禁。 虽没有认什么干爹、师傅之类的,可是崔百岁也待崔公公极恭敬。 九阿哥见了,也是乐见其成。 崔总管没有坚持,就由崔百岁代他给主子们行礼。 除了崔百岁,还有个御膳房调来的太监,是孙金同年入宫的小伙伴,叫周松,看着胖乎乎的,长了个好脾气的模样。 九阿哥觉得两人的名字不错,就没有改名,依旧让他们用了原名。 舒舒在银钱上从不小气,尤其是手下人。 不过今年二所定了新的奖赏制度,那就不好破例。 因此几位太监的赏就分了三等。 头一等是何玉柱、孙金两个,两人跟着主子出门,操劳辛苦,年赏就是双倍,一人四个荷包。 崔总管与李银这里,看家有功,本来也应该是双倍赏,可是因门户不严,出了纰漏,年赏就减成了单份,一人两个荷包。 崔百岁与周松初来乍到,没有什么功劳,就只有半份年赏,一人一个荷包。 舒舒之前就发过话,改了之前的赏赐规矩,今天也没有啰嗦去解释什么。 只是在众人退出去前,将几桉上的吉祥盒赐了崔总管。 早在除夕前,给齐嬷嬷预备衣裳的时候,舒舒也叫人给崔总管预备了一份。 至今为止,主仆还算默契,也不担心他会为赏银减半心生不满。 从崔总管这个大头头执行新规矩,下边小的也都跟着老实了。 等到太监们下去,齐嬷嬷带着八个丫头来了。 有崔总管的例在前,舒舒也没有让齐嬷嬷跪拜,让小棠替了。 而后,核桃、小榆、小棠、小松都是四个荷包。 齐嬷嬷与小椿、花生、桂圆、榛子是两个。 等到众人下去,小椿与核桃想要留着服侍茶水。 舒舒指了指炕几上二所预备的消夜盒,道:“不用你们守着,去陪嬷嬷守岁吧……” * 上一章有个bug,初一是乾清宫宗亲宴,初二才是朝臣宴,已修改。 明天开始第一更改成早上九点。 下一章会在9月14号早9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三百六十四章 好兆头(第一更) 等到就剩下夫妻俩了,都不肯好好坐着。 炕几已经推到炕边上,旁边的炕枕也都拽了过来。 九阿哥念叨着:“眼见着就是一年,过的可真快啊!” 舒舒觉得慢。 成亲前的日子还好,成亲后就跟个陀螺似的,一件事连着一件事,压根没有闲着。 半年的时间,好像是过了好几年的感觉。 等到她侧过头,看到九阿哥,觉得慢些也蛮好。 九阿哥歪过身子,道:“怎么不吭声了,琢磨什么呢?要不,咱们下动物棋……” 舒舒掐了他一下。 今晚上房灯火不灭…… 九阿哥轻哼道:“不会现下就心飞了吧?你能出去玩,就留爷一个在家里……” 舒舒摇头道:“就算江南再好,可没有爷陪着,也不觉得会怎么好;倒是草原挺好的,什么时候咱们再去一回就好了。” 出门在外,与在宫里的感觉还不一样。 坐车是辛苦些,可是习惯了也就好了。 当时是盼着回宫躺下的,可是这样一日一日框子里的日子,也容易让人腻烦。 而且,宫里的关系太复杂。 像宜妃那样的宫妃,觉得宫里跟外头没有什么区别,那是因为她是这个宫廷的一份子。 对于舒舒来说,就是一个旁观客。 她有些想念前几个月的日子了。 一直在路上,可是也相对自由,而且还有九阿哥。 年后的江南之旅固然期待,可是想到没有九阿哥在旁,她也只能上演个乖顺的孙媳妇,欣喜减半。 九阿哥听了心动,道:“汗阿玛差不多每年都要北巡,可未必会轮到咱们跟着,要是找个机会,咱们单独往喀尔喀方向一趟也好……” 舒舒听了,也是心动。 要是去其他的地方劳师动众的,去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也挺不错的。 而且要是从张家口出关,那边的草原离京城并不远。 舒舒道:“不着急,等过两年咱们搬了家想要出去玩,再往那边走……” 九阿哥想了想道:“那边有阿霸亥部,到时候咱们可以跟老十他们两口子一起去:若是往西北走的话,还有恪靖姐姐在……” 《这个明星很想退休》 和硕恪靖公主是郭贵人所出,宜妃抚养,是翊坤宫一系的长姐,比五阿哥还要年长半年。 她是去年抚蒙的,是喀尔喀内附后嫁过去的帝女。 现下这位公主还声名不显,再过几年会脱颖而出,成为“海蚌公主”。 可是因为郭贵人的缘故,舒舒心里对她亲近不起来。 九阿哥说完,也想起郭贵人,闷声道:“何至于此呢?” 舒舒岔开话道:“不是说皇家尊崇乳保么?那曹寅的母亲怎么没有尊封?” 九阿哥道:“已经借着其夫的品级,封了一品诰命,估摸以后再封就要等着追封了……” 又道:“保母到底与乳母不同,汗阿玛尊奉的几位夫人,多是追封,只有奉圣夫人例外,虽是汗阿玛保母,却是世祖皇帝乳母,世祖皇帝之前就提过要封的,就是没来得及下旨就去世了。” 这位奉圣夫人早在舒舒与九阿哥出生前就去世了,生前封一品夫人,公夫人服色,是乳保中诰命品级最高之人。 死后也在帝陵附近赏了福地,按照公夫人之礼下葬。 十一月初回京之前,停驻孝陵时,舒舒还听人提了一嘴。 夫妻俩说着闲话,时间就没有那么难熬。 等到三更鼓声响起来,小棠就过来问什么时候煮饺子。 九阿哥还惦记着带舒舒看烟花,道:“现在就煮吧!” 舒舒家除夕也是素馅饺子,却不是长寿菜馅,而是素什锦的。 对于这个长寿菜馅,她也颇为好奇。 都是干菜,长寿菜为主,木耳、香孤、金针孤、笋、面筋为辅,用的也是芝麻油,在加上盐、酱、花椒等调味。 膳房里,饺子都已经包好备着。 总共是四十八只饺子。 其中有八只做了记号,要单独用小锅煮。 这是舒舒私下吩咐的,要加几个吉祥饺子。 四个放着金锞子,四个包了松子糖。 原来这个时候的年俗,还没有饺子里包钱的说法。 舒舒前两年在家里将这个传统打了个开头。 今年在宫里过年,她也想要取个好彩头,就这样吩咐了小棠。 不仅是他们夫妻俩的饺子加了吉祥饺子,就是小棠她们的饺子,也往里包了银锞子、松子糖什么的。 一刻钟的功夫,饺子就上桌了。 整整两个尺盘,里面都是白白胖胖的饺子。 舒舒仔细看了两眼,就察觉出区别来。 有几只饺子肚子有些鼓,可饺子边反而比其他饺子略宽那些一点点。 她心里有数,动了动盘子的方向。 九阿哥正在调蘸碟,用的是大酱与蒜泥。 舒舒这里,则是用的香醋与辣椒油。 九阿哥见状,摇头道:“这又是哪里来的吃法?头一回听说吃饺子要蘸醋……” 舒舒将蘸碟递过去,蛊惑道:“爷试试,更清爽些。” 其实肉饺子蘸这个更合适些,就是舒舒习惯这样吃了,素饺子也挑了这个。 九阿哥还挺乐意尝试新事物,夹起一只饺子在里头蘸了沾。 香醋的味道不像陈醋那样重,酸的比较柔和,辣椒也是选的微辣的那种,不是那种干巴巴的辣。 九阿哥点点头,刚想要夸,觉得不对劲,从嘴里吐出半个饺子。 里头是个空心金元宝。 “哈?” 九阿哥带了几分欣喜:“爷吃出元宝了?饺子里怎么有元宝?” 舒舒笑着说道:“恭喜爷了,这是要遇财!” 九阿哥笑着说道:“兆头好,除了财,还有什么?” 舒舒道:“还有糖,吃了寓意一年甜蜜蜜……” 有这个意思,更主要是想要给九阿哥甜甜嘴,让他以后会说话些。 九阿哥直起了腰身,道:“那咱们快吃吧!” 他虽觉得香醋调料不难吃,可是还是吃惯了酱的,将调料碟递还舒舒,两人就埋头吃起来。 舒舒觉得这个馅料挺好吃的,长寿菜也没有什么异味,就跟素什锦大同小异。 不用长寿菜,换成干白菜什么的,应该也吃不出什么差别。 保留这个馅料,多半是取长寿菜的好寓意。 四十八只饺子。 幸好是水饺个头都不大,又是素馅,两人吃了个光盘。 在舒舒几次不经意的动盘子折盘子下,九阿哥吃出了三个金元宝馅、一块松子糖馅的。 剩下的四个则是舒舒吃到了。 九阿哥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道:“这样刚好,咱们一人一半,爷赚钱给你花,你乖乖的,咱们就甜甜蜜蜜了……” 舒舒将一杯山楂水放在九阿哥手边。 到底是少年,胜负欲强。 为了这几个元宝,吃了二十来个饺子,是平时饭量的两倍。 舒舒都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就该叫膳房少煮一些。 实际上她心里明白,这是见她晚膳用得少,小棠专门给她预备的。 可谁叫九阿哥这该死的胜负心。 九阿哥刚喝一口茶,远处就传来“噼里啪啦”的炮竹声。 子初二刻,乾清宫外开始放炮仗了。 即便隔了半里地,声音也如同在耳边似的。 九阿哥连忙下炕,道:“走,咱们出去放花炮去……” 舒舒家年年也放鞭炮的。 不过宫里上的花炮都是地方贡上的来,还有些是内造,她也好奇的很。 等出了二所门口,就见甬道里已经有不少人。 大家都吃完了饺子,出来看放炮。 这会儿功夫的,魏珠也到了。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岁相彷的小太监。 平日里太监住在皇城的宿舍,当值的时候才入宫。 可是宫门关闭与开启的时间是固定的,他们下值后就会住在乾清宫前头的小值房里睡觉,等到明早开宫门才能出去。 九阿哥已经叫何玉柱他们抬了花炮出来,整整两筐。 放炮的地方,他们就择定了甬道口这里。 主子们不放,身边太监们却是不碍的。 何玉柱就招呼其他几个所几个相熟的太监,跟着魏珠一起放花炮。 九阿哥当时叫人留的时候,也注意了分寸,都是这种动静小的坐地花炮,不是彩珠筒、串天猴那种显眼醒目的,多是喷花与呲花,还有打旋的。 第一个就是太平花,像是小脸盆那样大小的花炮。 点燃以后,立时火树银花之景。 陪着这远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看着十分热闹。 这边太平花还没有落下,何玉柱已经带人点燃着两个提着打旋的烟花。 火花横着就喷向众人,大家连忙退后,又是一番热闹。 小松调皮,也忍不住上前翻看花炮,拿了个眼熟的,欢喜道:“这是福晋最喜欢的……” 九阿哥好奇望过去,是一把呲花。 他笑道:“哈哈,一看就是怂,不敢放旁的,才玩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都点上……” 这是他小时候玩过的,上了上书房后就没有玩过这种了。 其他几个阿哥不好嘲笑嫂子,都望向其他方向。 小松应了一声,就去找线香。 舒舒在九阿哥身边磨牙。 看来刚才那个糖饺子白吃了,还是不会说话。 嗯,九阿哥倒是也没有说错。 她确实是怂,才不敢放旁的。 外头过年放炮,还是以听响为主,一千响、五百响的大鞭炮为主,剩下的就是二踢脚、麻雷子什么的! 每次动静震得人耳朵疼,放起来看着还特别危险。 点燃引线后就要勐跑,要不然总像是要被炸一炸。 要是炮仗没有立稳当,换了方向,冲人去了,更是灾难。 舒舒看的心惊胆颤的,也怕几个弟弟调皮,有看不住的时候,每年年前置办炮仗的时候就央磨家里买呲花为主。 安安全全的,带着一堆孩子玩儿,更稳当。 小松已将一把呲花都点燃了,拿过来道:“福晋您看……” 舒舒笑着看着,星星点点的,心中怅然,有些想家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闭宫(第二章) 等到乾清宫方向的鞭炮声音变得稀疏,两筐花炮也放了个干净。 地上遍地纸屑,空气里都是硝烟味儿。 舒舒见状,少不得嘱咐李银一声:“记得明早打发几个人过来扫干净,别累着旁人……” 要不然干干净净的石板路,都是纸屑,御花园扫洒班的太监就要辛苦了。 李银躬身应了。 魏珠看在眼中,心里赞了一句,带了小伙伴回值房了。 舒舒等人也进了甬道,各自回去守岁。 六宫无主。 要不然话,京城文武大臣二品以上诰命就能同宗亲福晋、公主一起排班,正月初一进宫到坤宁宫朝贺。 那样的话,舒舒还有机会见见额涅与阿牟。 现在就不能了。 “幸好免了大朝贺……” 提起这个,九阿哥却只有庆幸道:“可折腾了,外臣三更前就要在金水桥排班等着进来……” 现下还有朝贺,人数范围小了,就是诸王、贝勒、贝子、公、内大臣、大学士、侍卫等人。 其他勋爵、文武官员、外藩王及使臣什么的,上表朝贺就行了。 九阿哥往扶枕上一歪,看了眼座钟,道:“爷四更将了过去就行。” 这就是住在宫里的好处了,去乾清宫不足一里地。 九阿哥道:“翊坤宫那边咱们也不用去太早,等汗阿玛从宁寿宫回来,妃嫔还要在西暖阁贺朝,估摸着巳初才能散了,爷走了你就先补一觉……” 舒舒想起五福晋那边,道:“五嫂也是今天上午入宫吧……” 九阿哥点头道:“嗯,估摸也是差不多的时间到,中午宗亲宴,头午他们也要进来了……” 舒舒心里记下,到时候叫小椿带两个荷包。 是给五贝勒府两个小阿哥、小格格的。 她是婶子,这个免不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十阿哥打发人来问。 九阿哥已经穿戴好冬朝服。 这个衣裳,一年也穿不上两回。 他身上这件是去年新制的,看着还簇新簇新的。 朝服外头,套上端罩。 因是孝期的缘故,冬朝帽上的红缨子还要摘下去。 舒舒要送他出来,九阿哥见忙拦住,道:“别折腾了,赶紧躺下睡了……” 舒舒就不啰嗦,目送九阿哥离开。 小椿与核桃已经进来候着。 舒舒已经走了困,可是眼见着自己不睡,她们也得陪着熬着,就道:“我先歪一歪,上房不用留人,辰正了再喊我起来……” 两人应了。 小椿给她脱了鞋,核桃挪好了枕头,见着舒舒躺下,两人才蹑手蹑脚的出去。 舒舒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佟妃。 现下后宫无主,太子妃掌宫权,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才没有命妇朝贺这一步。 等到宫里有贵妃了,到时候会恢复命妇朝贺么? 按照规矩,贵妃自然没有资格接受诰命朝贺,可要是在没有皇后的情况下,她执凤印,也不是不能从权。 佟妃二十九年入宫,诏封为妃,只是没有册礼。 封贵妃是什么时候? 好像就这两年。 没有圣眷,也没有生子,但凭着血统就后来居上,压在四妃头上。 不用说,是康熙又端水了。 在有子的四妃与掌权的太子妃之外,扶持第三方势力。 舒舒想了一下,就撇在脑后。 到时候自己与九阿哥应该挪出去了,可以初二回娘家。 管她到时候有朝贺还是没朝贺…… 不知不觉,舒舒睡了过去。 等到再睁眼,就看到九阿哥在炕边坐着。 “爷回来了,怎么也不叫我,别再耽搁了?” 舒舒说着,翻身坐了起来,望向百宝阁上的钟,不由大惊。 已经午初了! 迟了! 迟了一个时辰! 舒舒脸色有些不好。 九阿哥见状,忙道:“没事没事,不用过去请安了!” 舒舒一怔:“娘娘打发人过来了?” 九阿哥神色古怪,道:“不是,是汗阿玛下令,下午的宗亲宴免了,明日廷宴也免了,现下宗亲们都出宫了,宫里各处即刻闭宫自查!” “发生什么事了?” 宗亲宴也是大的家宴,一年总共也没有几回。 还有朝宴,一年就一两次。 这是恩典,多少人等着。 怎么还临时取消? “说是奉先殿里丢了几件金器……” 九阿哥道。 舒舒听了,自是都晓得这个只是借口。 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 九阿哥带了烦躁,道:“就留了太子爷,其他人都打发了,难道旁人不是儿子?” 既是关系宫中,为什么撇开他这个内务府总管?! 九阿哥除了心烦,而且还忐忑。 “爷先头不会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吧?” 舒舒摇头,沉思了片刻,道:“对外说是窃案,那肯定是同门禁相干系,同爷的差事不相干……” “可也没有留七哥啊,七哥还掌着内务府护军营呢?” 九阿哥也怀疑过这个,又觉得不像。 内务府护军,就是值守紫禁城外门与皇城外门。 “那领侍卫内大臣留了么?” 九阿哥点头道:“留了,好像外头休假的侍卫也陆续进来了……” 太子没有干系,皇子可能有干系…… 侍卫没有干系,护军有干系…… 夫妻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道:“包衣……” 九阿哥坐不住了,站起来,带了好奇,道:“汗阿玛到底查到什么了?这几日功夫也等不得?” 今早跟着宗亲朝贺,看不出什么;前几日见的时候,看着汗阿玛心情正常,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舒舒想着前几日的大雪,还有昨天干净的路面,道:“估摸是前两天进来扫雪的护军,有人滞留宫中了……” 因为前两天雪势连绵,扫洒班的太监们人少有限,就入宫一千护军进来各处扫雪。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是有意混进来的?他们想要做什么?” 舒舒也猜不出了。 或许就是为了偷窃? 可是康熙却要借这个由头搜宫了。 没有留皇子,未必是不信任儿子。 许是怕牵扯到皇子的外家之类的? 想起半夜放烟火之事,舒舒少不得提醒道:“昨晚放花的时候,各个院子出来不少人,是不是要防着有人趁机躲进来藏匿?” 九阿哥道:“放心吧,方才老十提了一回,我们已经挨个院子转过来了,查了一遍,咱们这没事儿……” 说着,他坐下来:“汗阿玛既让闭宫,那估摸着下一步侍卫也该到了……” *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暮时分,才有两什侍卫姗姗来迟。 九阿哥得了消息,出了屋子,来到前院。 为首的十六、七岁,很是年轻,正是年初直接补了二等侍卫,前些日子又拨成一等侍卫、御前当值的舜安颜。 “九爷!” 舜安颜十分客气谦卑,可口气并不算客气,对着乾清宫的方向拱拱手:“奴才奉皇上口谕,过来察看阿哥所,各院各房都要查到!” 九阿哥有些恼,想要说话。 按院子索查,本在意料之中。 可是强调各房做什么? 想要去搜查正房?! 岂有此理。 即便舒舒不是后宫,也是皇子家眷, 这些侍卫按规矩都要避开。 舒舒披着斗篷走到跟前,点头道:“好,该查!还请大人稍候,让丫头们先收拾收拾!” 舜安颜一愣,随即颔首道:“谢福晋体恤!” 舒舒没有说话,打量他两眼。 这是要说九阿哥不体恤? 没安好心眼。 身量不高不矮,面容白皙,可是眉眼之间的傲气却是遮不住。 自称“奴才”,可是只微微的低头,腰都没有弯。 这哪里是哈哈珠子伴读见了相伴了十来年的皇子的模样? 看似谦逊,实际上没有将九阿哥放在眼中。 怪不得九阿哥闷气。 小椿机灵,闻言带人先一步去了正房,将舒舒的私物收了。 舒舒又打发核桃去后院,叫兆佳氏与王氏稍作准备,省得被冲撞了。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听到动静,过来了。 见舒舒在外头,十阿哥道:“您怎么出来了?” 十三阿哥在旁,看着侍卫们,脸上也露出惊疑之色。 九阿哥的脸色铁青,瞪着舜安颜道:“好啊!这是直接奔着二所来了是吧?” 正常的顺序,当从头所来。 或是从五所那边开始查。 舜安颜躬身道:“奴才是想着九爷这边有女眷,要是先查旁处,万一真有歹人藏匿,流窜到二所,惊扰了福晋就不好了……” 九阿哥还要再说,十阿哥已经拦住,看着有两什侍卫,就对另一个什长道:“既是如此,你们就留在二所探查把守,佟侍卫带着人从头所开始查吧,早查早了!” 这些侍卫只是奉命过来探查,反正都要查的,自是没有异议。 舜安颜脸色有些僵,微微低头道:“奴才尊十爷吩咐!” 说完,带了一什侍卫出去。 剩下的什长就十分客气了。 小椿回来,说是上房可以检查了。 那什长吩咐手下几个侍卫道:“主要是看罩房、厢房,正房堂屋看看就好了。” 侍卫们走个过场就出来。 二所之前早就查过,自然也查不出什么来。 侍卫们离开,二所恢复了平静。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没有离开,十二阿哥也从五所过来了……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不会道委屈(第三更) 东次间里,几位阿哥坐了。 大家都望向九阿哥。 大过年的,停了宗亲宴就让人心里不安了,又搜了一遍阿哥所。 到底怎么了? 九阿哥安抚大家道:“没什么,偷盘子的不是宫门口抓到了么?应该是查到有同伙滞留宫中,今天应该就是简单查查,真要在宫里大搜,估摸要等几天……” 每年正月初三、四,忙完各种祭典,圣驾就要奉太后去畅春园避喧听政,上元节赐宴再在回宫。 大家听了,越发不安。 若是滞留,门禁那里都有身份登记,肯定知道是什么人。 可是今天侍卫却没有拿着留影,并不像是晓得到底要找什么人的样子。 十阿哥沉默,看了九阿哥一眼,没有说话。 每次圣驾去园子,要奉太后,格格们会跟着过去;也会带太子与宫里的阿哥们,反倒是主位宫妃,带的不多。 这回怎么带人? 宜妃母遇喜,留在这里要是被冲撞了呢? 应该会带去吧? 十三阿哥皱眉道:“谁吃了豹子胆了,敢勾连外人在奉先殿行窃?” 他这个年岁,正是喜欢看话本子的时候,少不得在心里脑补了一出大盗故事。 还有就是担心,担心藏匿宫廷的人不单单是为了求财,会不会是什么逆贼要刺杀圣驾。 九阿哥想了想道:“整日里宫门出入的人多,有几个对上脸的?就是验看牌子。拿了旁人的牌子,或是伪造一个,进来也有什么稀奇的。就是原来灯下黑,没想到此处罢了。不用太担心,没什么大事,回去歇着吧,昨晚都没睡……” 他是哥哥,他这样说,大家也就只能这样听了。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大家就各自散去。 等几人走了,九阿哥坐不住了,带了几分郑重,跟舒舒道:“爷得去乾清宫看看,不能这样干等着……” 他在弟弟们面前说的轻松,心里想的却多一些。 舒舒提了一句扫雪的护军,九阿哥觉得不无可能,可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四所的事情,即便主使是郭贵人,经手的也是营造司。 营造司! 腊月二十六,宫里各处挂门神与对联。 共有门神四百多幅,对联一千七百多对。 一天挂上,得进来多少人? 两人一组,一组挂一百,就是二十多组,四十多人。 一组四人,就是八十多人。 而且因为要挂遍宫中各处,哪里有人,哪里没人,都在他们心中。 要是真有人潜入宫中藏匿,最有可能的反而是当天将宫里转了一圈的他们。 舒舒没有拦着,只柔声道:“那爷过去多听多看少说话,要是皇上有差事下来,爷就应承;没有吩咐下来,就回来。” 九阿哥握了握她的手,道:“放心,爷不会任性……” 从二所出来,九阿哥没有立时就走,想了想去了三所叫十阿哥。 十阿哥虽没有成亲,可已经成丁,还是当差的皇子。 这样大的事情,不好不闻不问。 十阿哥向来听哥哥的招呼,眼下却迟疑道:“九哥,汗阿玛没留咱们,应该就是不喜欢咱们插手……” 九阿哥指了指西边道:“我怀疑又是营造司的人在作祟!” 十阿哥神色一凝,道:“那弟弟同九哥一起去。” 九阿哥想了想,道:“总要露过面,走个过场,省得回头汗阿玛埋怨起来,倒成了咱们当儿子的不是。” 十阿哥没有啰嗦,两人就前往乾清宫。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在看文档,是慈宁宫先头报上来的。 四所之前的谙达太监,醉酒半夜杵雪堆里冻死了。 时间就在腊月二十七凌晨,护军营进来扫雪的当天。 太子早已经离开。 九阿哥猜错了。 康熙之前单留下太子一个,不是为了旁的,就怕有人藏匿毓庆宫对太子不利。 等到派侍卫搜查过毓庆宫,将当差的宫人对牌都一一对过,没有妨碍后,就放了太子回去。 另外还安排了五十侍卫,在毓庆宫周围巡逻。 康熙面色沉静,心里已愤怒到极点。 这跟宫外的“意外”不同,这触犯了他的底线。 从消息报上来,他就命赵昌彻查。 查了三、四天,查出来二十六日门禁的错处。 该日当入宫的人与该出宫的人,中间少了三个人。 有三人滞留宫中。 康熙没有叫人声张,可是出宫的门禁都严了,宫里各处也叫人巡逻查看。 除了验看腰牌,还要问清楚当差处上下人等。 结果今天就抓到个偷窃奉先殿金盘的。 剩下三人,竟然鱼沉大海一般。 康熙愤怒,这才借着金盘失窃为名,要再查一遍。 “皇上,九爷、十爷求见……” 梁九功进来,躬身道。 康熙撂下文档,手指在上头敲了两下,道:“传!” 梁九功出去,随后引了九阿哥与十阿哥进来。 没等两人开口,康熙指了指地上凳子,道:“坐下说话!” 九阿哥与十阿哥对视一眼,摸不着头脑,可都老实坐了。 康熙沉吟道:“景运门值班大臣报上来,腊月二十六当日有三人滞留宫中,身份不明,已经搜宫一遍,没有查到可疑人等,你们说说,这几个可能藏匿在宫中何处?” 十阿哥陷入沉思。 九阿哥来说的也是这个,迫不及待的说了自己的猜测:“汗阿玛,儿子觉得可以从营造司查起,拿了那日入宫当差的笔帖式,挨个对人头,看看缺不缺人;就算不缺人,他们那天走了一圈,肯定晓得什么地方好藏匿……” 门神还好,左右不会贴反。 可挂着的对联,上下联却是要从文字上区分,是得识字的,要不然就要出纰漏。 康熙蹙眉。 这个主意,跟没出一样。 营造司那日挂的对联遍及宫中,可是这几日赵昌暗中已经挨个宫室查了一圈。 今日侍卫处这里,又是走了一圈,都没有什么发现。 十阿哥却想着时间,腊月二十六藏匿,到今天整五天。 要说出入宫门带吃的,不是不能,可是都有备注,而且还显眼。 这藏起来本来就不容易,还不吃不喝的,那是寻死么? 十阿哥想的入神。 康熙看了过去,带了好奇:“想到什么了?” 十阿哥犹豫了一下,说道:“儿子在寻思,宫里各内膳房供应都是固定的,只有御膳房这边管着整个宫里的供应,食材富足些……有哪里可以领了食材,被人挪用,还不容易被人发现……” 康熙听了进去,跟着思索起来。 能够藏匿宫廷,躲避巡逻护军,要说没有内应不可能。 那这内应跟御膳房有关系? 九阿哥已经想到一处,道:“还有哪里啊?宫里就一处,毓庆宫啊!” 康熙与十阿哥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道:“毓庆宫小阿哥有五只小狗!” 宫里的小狗都有伙食供应,每天每只小狗猪肉半斤。 “这要是人的伙食,想要挪出来,想要瞒着人不容易,这小狗的,吃多吃少的,它也不会道委屈啊!” 九阿哥道。 毓庆宫的太监是内应么?! 九阿哥心神不定,望向康熙,面上有些茫然。 那他们混进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跟四所当年的事有没有关系。 宫里忌讳死人,不吉利。 尤其是大年下的,所以慈宁宫死了个太监的消息就压下来。 只有御前晓得。 九阿哥不知道,自然就湖涂了。 康熙却是明白了。 他心里沉甸甸的,面上不显,只是看了十阿哥一眼,面上多了温煦。 他对九阿哥也点头赞了一句,道:“不无可能。” 康熙的心中有些乱,不想在儿子面前露了形迹,道:“行了,退下吧,后日朕奉太后往畅春园,你们明日收拾收拾,跟着一道去!” 九阿哥与十阿哥躬身应了,从西暖阁退了出来。 九阿哥抿着嘴,面无表情。 十阿哥也带了几分肃穆。 在外头说话不安全,兄弟俩沉默一路。 直到进了二所,两人直接去了书房。 九阿哥已经想明白头绪,才握着拳头,低声道:“他们是不是为了四所的事来的?是来灭口么?” 十阿哥眯了眯眼道:“反正前一阵子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人查了永寿宫旧人。” 九阿哥一愣:“贵妃母的人?查什么?” 说着,他脸色大变,道:“贵妃母的病……” 十阿哥摇头道:“额娘又不是孩子,会被人湖弄住,不是这个……” 他也只知皮毛,不知道具体。 兄弟俩去了一趟乾清宫,越发湖涂了。 鼓声响起来,入更了。 十阿哥就先回三所,九阿哥也回了后院。 * 今天看留言,作者迷湖了,今天写的跟每天有什么不同么?下午也有些懵,不过就算九想要写定制,也不能顾全每一位读者大大,咱们就当读者多了,众口难调,高兴一下,对吧,^_^。 下一章会在9月15号早9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三百六十七章 额驸人选(第一更) 正房,书房。 舒舒撂下笔。 纸上是几个礼单,其中一份是给十福晋添妆的。 十阿哥的大婚的贺礼,她们会从其他兄嫂的例,明面上给的差不多。 私下里,以舒舒的名义补一份添妆给布音。 九阿哥与十阿哥兄弟感情在这里,布音又是远嫁,旁人想要挑理也挑不过去。 看到这个礼单,舒舒想起三、四月截胡九阿哥置产之事。 绝对是双标了。 同样的事情,九阿哥打算给八福晋添妆是兄弟情深,舒舒掰扯着道理拦截下。 舒舒这回做的也是差不多的事儿,也是兄弟情深,却心甘情愿。 可着世上本来也没有什么绝对的标准。 一份都统府的“洗三礼”。 额涅的产期在四月,舒舒也不能确定到时候圣驾能否回京,预备好了,以防万一。 还有一份宜妃的生辰礼。 宜妃今年是整生日,他们又是成亲的儿子、儿媳,二所之前的旧例也用不上要拟新例。 别的走礼,可以从例。 这几份没有先例。 舒舒神色看不出什么,可是自打九阿哥离开,心里已经琢磨半天佟家。 舜安颜现在还不是额驸,就是个臣子,不过是一等侍卫,就能轻慢九阿哥,那成了额驸呢? 难道偌大个佟家,就扒拉不出来第二个额驸候选人?! 舜安颜那不是性子傲慢的失礼,而是对九阿哥有敌意。 后来十阿哥过来吩咐,他不是也老实听话了? 可见在他心中,也晓得尊卑有别。 这样的人,让他御前行走,嘴巴歪一歪,那说不得九阿哥之前的功劳都抹了。 还有九格格那里,与太后祖孙情深。 要是因为这个额驸,使得九格格对他们夫妻有了偏见,在太后跟前念叨,那太后那边之前的好也要打折。 舒舒不是多事之人,可也不是畏畏缩缩的性子。 她觉得自己是个标准的利己主义者。 既是发展走向不利于自己,那还任由其发展,不是傻子是什么? 正想着,九阿哥进来了。 他的眉头拧成一团。 舒舒从书桉后起身出来,见他如此,也没有急着追问,而是递了一盏温水给他。 九阿哥喝了两口,跟舒舒将陛见的情形说了一遍。 舒舒听了以后,也在琢磨着。 这是营造司勾连毓庆宫的证据? 不是的,这是营造司勾连赫舍里家的证据! 九阿哥冷哼道:“再没跑了,就算是郭贵人害人,中间推波助澜的也有赫舍里家的人!” 说到这里,他想起十阿哥的话,不解道:“汗阿玛查永寿宫旧人做什么?难道是钮祜禄家早年在宫里就不妥当?” 舒舒却想得多些:“永寿宫旧人,不单单是贵妃的人,不是还有皇后留下的人么?” 九阿哥诧异道:“可皇后都崩了多少年了?二十多年了!” 那个时候别说九阿哥,从三阿哥往后的阿哥都没生。 舒舒想了想道:“皇上对十弟态度如何?温煦,还是冷澹?” 九阿哥想了想:“好像看着挺和气的,没有要训人的样子。” 舒舒点头道:“那应该就没事了,否则刚出来阿灵阿插手宫中之事,又查出钮祜禄家之前就不妥当,皇上应该会有些迁怒才对……” 那是皇帝,喜怒随心,不需要掩饰。 九阿哥来了精神:“怎么查那么多年前?不会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了吧?” 舒舒没有回答,不知道为什么,依旧是想到了佟家。 因为赫舍里家的不妥当,查继后所在的钮祜禄家,康熙的想法并不难猜。 那佟家也是后族,查不查?! 舒舒就道:“佟家与赫舍里家有没有旁的旧怨?除了忠勇公之死?” 佟家因从龙的早,被称为“从龙八户之首”。 等到因女推恩,就成了“一门两公”。 如今京官近百,地方官数百,已经有了“佟半朝”的雏形。 在“九龙夺嫡”中,佟家可很有存在感。 国舅佟国维是“八爷党”,他的儿子隆科多明面上不党不群的帝王心腹,实际上是隐藏的“四爷党”。 对于龙子的选择,父子有了分歧,可是倒太子却是齐心合力。 九阿哥想了想道:“两家走动不亲近,可好像也没听说有什么明显的过节,要说不对劲的地方,倒是有一个,那就是爷听舜安颜说了一次‘大伯祖父’,听着不像是说忠勇公,爷当时无聊,还叫人出去打听了一圈,才晓得佟家老一辈确实是三兄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汗阿玛十六年时推恩后族没有提那位,只说‘两位舅舅’,而且承恩公爵位也直接给了忠勇公……” 佟国纪! 舒舒作为一个资深红迷,自然也看过关于红楼追踪的另一种说辞。 宁国公与荣国公府,参照的是佟家两个国公府。 佟家两个国公府就是占了一条街,有自己的夹道。 而王熙凤之所以被说成是破落户,则是因为作为王家嫡长房一直沉寂,不符合世情,应该是父辈有罪失了继承权,而且被发配到老家。 这对应的就是佟国纲、佟国维之长兄佟国纪。 佟家家谱中,长房只记了佟国纪,并无妻配,下边也无儿孙。 看着像是长子早卒断嗣一样。 可是在东北佟家老家,却有几支佟姓族人,供的始迁祖就是佟国纪的三个儿子。 按照专家们在各种史料中抽丝剥茧,查到佟国纪的罪名“误伤皇子致死”。 康熙十六年,康熙推恩后族之前,夭折的皇子总共是六人。 荣妃所出四位皇子。 元后嫡长子。 惠妃长子。 既是“误伤”,外臣能见到的,那出生即殇,周年既夭的就排除了。 剩下的就是荣妃长子、元后长子、荣妃次子。 又有人从《清实录》上找到相关记录,“皇子承祜殇”。 这个时间正好是康熙奉太皇太后在汤泉休养的时间。 起居注中,只有皇子殇,皇后病,康熙折返探病的记录。 借此就有人推测承祜不是病殇,而是亡于意外。 佟国纪没有被处死,而是被家族流放,应该就是与此事有牵连。 舒舒没有跟九阿哥说这些后世专家学者考证出来的八卦,而是问道:“爷同舜安颜有仇?” 九阿哥撇撇嘴道:“谁爱搭理他,就是小心眼!当时刚去上书房的时候不服顺,爷就不背书,让他挨了几次板子、受了几次跪,收拾了几回,后来师傅再罚,就让旁人挨了……” 舒舒无语,损不损啊? 对方就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不过想到九阿哥当时也是六、七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令人意外。 九阿哥的哈哈珠子们没有一个亲近的,估计这种情形不是特例。 九阿哥明明读书不差,可还有顽劣不学无术之名,想来当时上书房的表现确实不佳。 舜安颜这个记仇,也算情有可原。 换了是舒舒,也要记仇的。 九阿哥念叨着:“爷记得清清楚楚,几个哈哈珠子说起各自出身,他开口闭口嫡子嫡孙的,爷那个时候哪里晓得什么嫡不嫡的,他就给爷举例子,说太子爷是嫡,咱们这些皇子都是庶,那眼神爷现下还记得,就是瞧不起!呸!爷再怎么庶也是皇子,他嫡八辈子也是奴才,爷轮得着他来小瞧!” 要说对错,两人当年都有对错。 可是舒舒不是裁判,不需要公正公平,自然是帮亲不帮理。 她想起了驸马候选问题,道:“忠勇公的孙子里,不是也有与公主年岁相当的么?” 佟家两个公府。 佟国纲三子,袭爵的长子鄂伦岱有几个儿子,差不多也要养成。 九阿哥摇头道:“鄂伦岱刚愎,不孝不友,即便袭了公爵,也不为汗阿玛所喜……” 舒舒觉得这话有水份。 不友暂不提。 不孝那个,要是坐实了,还能让他袭爵? 倒是有可能父子不合,不被其父所喜。 这个常见。 感觉是关外传下来,“重女轻男”比较明显。 女儿怎么宠爱都行,儿子面前都是“虎爸”。 父子翻脸的不是少数。 舒舒道:“回头叫人留意下,要是有性子好的,或许更合适……” 九阿哥听出妻子弦外之音,想了想,道:“不是爷说舜安颜坏话,而是那小子太傲慢无礼,怕是现下还守着嫡嫡庶庶那些呢!” 瞧不起九阿哥,就能瞧得起九格格么? 按照舜安颜的理论,九格格一样是庶公主。 舒舒却想了下舜安颜的处境,长子嫡孙,可是父亲早卒。 如今公府明显是将他的叔叔隆科多当成继承人,这样强调嫡庶,也有立场问题。 “反正额驸人选还没定,咱们就管管闲事,总不能白让人轻慢了!” 舒舒道。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万一换个人选还不如舜安颜呢?那不是把九格格坑了?” 舒舒不说话了。 后世做媒都是考验运气的大事,何况是现在。 就算人品好行事好,夫妻不投契的也不少。 “回头我见见九格格再说……” 舒舒觉得自己要成反派了,还是睚眦必报那种。 打了一次交道,就要回报舜安颜一回,弄掉他的驸马帽子。 九阿哥却往后罩房方向看了一眼,道:“舜安颜比爷大一岁,现下十八了,家里拖着亲事,想要攀贵亲,可这起居上怕是也不会委屈了……” 夫妻对视一眼。 舒舒忍不住笑了。 看着就像是狼狈为奸。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简直就是抽风!爷也算是旧主了,他不恭敬着还来挑衅,也太张狂了些,就是这里爷不收拾他,旁处爷也要收拾一回!” 舒舒想起了八福晋,竟然颇有些相似。 或许佟国维夫妇是怜惜长子早逝,不忍苛责长孙,可是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捧杀? 真要有脑子的人,借着九阿哥哈哈珠子的便利,就能交好皇子,以后家族爵位承袭也有一争之力。 那样,才是高门孤子的正确打开方式。 愚蠢!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不烧热灶(第二更) 正月初三,四更天。 外头还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二所已经灯火通明。 齐嬷嬷将舒舒的披风系好,道:“福晋放心,家里有老奴盯着。” 舒舒道:“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嬷嬷别忘了我嘱咐的,每天早上吃枚鸡蛋……” 现下的鸡蛋,没有受精的,被当成是素的,吃了不算沾荤腥。 舒舒担心齐嬷嬷吃素,营养不足,才特意嘱咐了一句。 齐嬷嬷没有不听的,点头应着。 外头有了动静,舒舒没有耽搁,带了核桃、小榆、小棠三人,出了阿哥所。 行李昨日就装好了,提前送去园子里布置,周松与小椿、小松押车同去。 按照半个月的预备,也整理了八口箱子装穿戴日用,六口箱子装之前预备的年菜。 舒舒没有让人精简,现下费些事,总比到时候东西不足,打发人回宫来取方便。 九阿哥不在,三更时就跟十阿哥一起,到御前听吩咐去了。 之前大阿哥他们没有开府前,御前听差都是年长皇子的特权,如今也轮到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人头上。 圣驾出行是大事,即便不是出远门,就是几十里外的园子,可是也没有轻车简从的规矩。 况且这次随行的人确实不少。 宁寿宫太后、太妃与格格们,毓庆宫太子一家,阿哥所诸阿哥、福晋,惠妃、宜妃、德妃、荣妃、章嫔、卫嫔、兆佳贵人、纳喇贵人、庶妃袁氏、戴佳庶妃、万琉哈庶妃、王庶妃、陈庶妃。 旁人看这个名单,估摸还摸不到头绪。 舒舒昨天听九阿哥提了一句,就大概明了。 这种划分方式十分简单粗暴。 有子女的宫妃差不多都在了。 只有腊月中旬生了公主的刘庶妃还在月子里,没有移动。 曾经生育皇嗣,没有立住的不在其中。 没有生育过的,不管是亲表妹佟妃,还是新宠瓜尔佳贵人,都不在名单中。 二所门口,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已经在了。 两人都是年年跟着进园子的,早有章程,身边就是四个嬷嬷跟着服侍起居,四个太监跟着听使唤。 十二阿哥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十三阿哥则给舒舒说道:“每年过去都住西花园把南边,有个皇子四所,也叫荷池四所,多半还是住那儿,往北就是荷花池,荷花池中间是讨源书屋,前些年开始太子随居园子的时候就住那里;再往北,就是太后宫,主殿叫澹泊为德宫,里头还有不少配殿……” 舒舒听着,脑子里有了大致的印象。 虽说康熙搬到园子里,“亲奉慈颜”,可是实际上只有皇上与他的后宫妃嫔住在主园,太后、太子与其他皇子、皇女,都在附园中。 应该是为了帝妃起居行走方便。 园子里各种景致,比宫里少了规矩束缚。 十三阿哥说着,自己都高兴起来。 同样是读书,在上书房读书与在园子里读书当然不同。 “咱们挨着宫门呢,出来方便……” 十三阿哥笑着说道。 舒舒听着,却想起一件事。 差点忘了。 现在已经是康熙三十八年,十五阿哥要入学了! 去年四月就被选出来的小六,作为十五阿哥的哈哈珠子,要跟着入上书房。 想到前天九阿哥说的小时候修理舜安颜的事,舒舒有些不放心了。 她觉得自己的身份可以反复转换,现下也可以做个好嫂子。 尤其是在十五阿哥跟前。 应当更亲近些。 到时候十五阿哥“爱屋及乌”,也能让小六处境更好些。 虽说功利了些,可又没有损人利己,并不碍事。 至于小六会不会跋扈,得罪皇子阿哥? 舒舒丝毫不担心。 虽说小六是幼子,可董鄂家可没有娇宠幼子的习惯。 除了女儿,更看重长子多一些。 这个长子,是珠亮,也是福松。 还有下头的双胞胎,因为身体不好,也被父母多偏爱些。 舒舒本来是不喜欢改变生活状态,眼下居然也开始盼着园居生活。 不是为了御园精致,而是为了骨肉相亲。 姐弟相差九岁,她也是看着小六长大的。 为了不扰民,圣驾要在开城门前出城。 因此,舒舒带着三个丫头上了马车后,并没有等许久,车队就缓缓移动。 估摸着走了两刻钟,车速比之前略加快,不过只有轻微的颠簸,并不是很明显。 应该是通往畅春园的御道。 外头天色大亮,舒舒挑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了两眼。 透过两侧随行的护军,道路两侧就是冬日的田野。 后世这就是海淀地界。 爹卷妈卷孩子卷的地方。 如今只有草木。 舒舒撂下帘子,倚在核桃身上,闭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等到马车停了,舒舒才睁开眼睛。 几个丫头也都松了口气。 路程不远,可前后加起来也一个半时辰。 外头有声音,是孙金的声音。 “福晋,爷打发奴才过来领路……” 舒舒挑开帘子,发现马车已经离了大部队,停在一处宫门前。 她没有说什么,点点头。 宫外比宫里自在,并不需要换车什么的。 马车直接进了宫门,随即往西拐了没几步就停下来。 舒舒腰已经酸了,扶着核桃的手下了马车。 眼前就是十三阿哥方才提过的皇子四所,又被称为荷池四所。 不是并排结构,而是四个小院子。 最南边的是南所,一栋建面三间二层小楼,几处下房,总共是二十二间,这就是舒舒与九阿哥夫妇在园子里的住所。 南所北面,是并排三个院子。 西所最小,除了两层小楼,就只有下房五间,总共是十一间,已经有不少人在了。 原来是十五阿哥挪到这边住了,这个小院子就是十五阿哥暂住。 中所二十间,也是两层小楼,几处下房,总共二十间,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住处。 东所比中所多一间,是十阿哥与十二阿哥住处。 舒舒进了小楼,就四下打量起来。 东西屋有炕,中间堂屋西北角有楼梯上楼。 楼上东西屋都有床。 舒舒的卧室布置在楼下东屋。 虽说这两天已经立春,可还有倒春寒,小椿晓得舒舒的习惯,还是火炕更舒服些。 舒舒站在门口,看了眼几丈外的西所。 十五阿哥在这里,那他的陪读入园子住哪儿? 那五间下房么?安置随行的太监、嬷嬷都紧张,应该没有伴读的地方。 不过舒舒也没有着急问。 回头进来就晓得住哪了,或者看看十三阿哥他们的伴读住哪里也就有数。 舒舒简单梳洗,坐了下来。 小椿已经讲着旁边的四处下房。 其中三间是膳茶房。 三间是库房,剩下十间两排,可以做宫人宿舍,也可以做值房。 比想像中的宽敞。 就是在阿哥所时,前后中三个院子,总共也才三十一间。 其中后院的九间,就是安置了两个格格与做宫人下房。 舒舒与九阿哥起居之所,也就是前头二十二间房。 舒舒心满意足,不过也嘱咐小椿道:“跟下头人交代了,就在跟前,不许往旁处去……” 出了自己这院子,外头都是园子,不像宫里那样门禁森严。 可越是如此,越要小心。 因为一水之隔,就是太子以及家卷。 舒舒身边的宫人,也是她的体面,自然要守着规矩,行事谨慎。 要不然的话,让人挑剔,就是轻浮失礼。 小椿仔细应了。 估摸到了中午的时间,九阿哥回来了。 膳房的饭菜已经热上了。 都是现成的,用起来很是方便。 半夜起来,早膳都是路上垫巴几块沙琪玛,舒舒已经饿了。 一份四喜丸子,一份酸菜羊肉汤,就着一盘子金银小馒头,两人吃了个干干净净。 等到膳桌撤下去,九阿哥才对舒舒挑眉道:“索额图与阿灵阿、鄂伦岱都被汗阿玛留在园子里当值……” 索额图,领侍卫内大臣。 阿灵阿,内大臣。 鄂伦岱,已革领侍卫内大臣,散佚大臣。 三人还是三家后族的代表人物。 舒舒点头道:“之前对牌上有纰漏,宫里当值的估摸要挨个核查身份了……” 到时候身份对不上的,身份存疑的,统统都没跑。 九阿哥凑过来,小声道:“要是赫舍里家真有不妥当处,会牵连到太子身上么?那一位的储位?” 舒舒想了想,摇头道:“有些影响,不过动摇不了根基。” 是赫舍里家有错,又不是元后有错。 少年夫妻,又是共患难的,那就是朱砂痣,无人能及。 太子是元后挣命生下来的,又是康熙亲自教养,到底不同。 九阿哥带了失望道:“可惜了了,爷觉得还是老大更像哥哥些……” 舒舒听了,脸上多了正经,提醒道:“爷可别掺和这个!爷自己也说过,尊贵是从皇子身上来,可不是从旁人身上来,还是当以皇上心意为主,才是为人子的道理……” 九阿哥蹙眉道:“可那样的话,到时候赫舍里家不是又要起来了?就跟现下佟家似的,外戚第一家!” 舒舒小声道:“我同爷都盼着自己长命百岁,皇上不盼么?不说旁人,只说抚养十二阿哥的苏麻嬷嬷,今年可是八十八了,还健硕呢……” 说到最后,她差点忍不住想要提点一句“汉武旧事”,又咽了下去。 还是算了。 九阿哥要是听进去了,回头在康熙与太子跟前带出来,那才是找收拾。 九阿哥听了,想了想说道:“太祖皇帝寿六十八,太皇太后寿七十六,如今太后娘娘也是丝毫不见老……” 他的心立时踏实了,低声道:“少说爷还有二、三十年的皇子好做,对咱们是好事,对那位可未必是好事!等着吧,左右那把椅子跟咱们也不相干,咱们看热闹就行了,不去烧‘千岁党’的热灶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他急了,他也急了(第三更) 下午小两口都闲了。 内务府衙门还没有开印,九阿哥不用过去点卯。 畅春园这里,一应庶务,也有畅春园总管料理,不需要九阿哥指手画脚。 九阿哥就招呼舒舒出来:“别在屋子里猫着了,爷带你出去转转!” 舒舒指了指北面道:“方便么?” 九阿哥道:“隔着冰面呢,放心吧,太子妃也会约束宫人不让往这边来!” 不单单舒舒要避太子,太子妃也要避九阿哥这个已经成亲的小叔子。 其他人没有成亲,反而避讳少些。 舒舒麻熘的加了衣裳,带了口罩,头上还带着帽兜。 两人也没带人,就这么熘熘达达的往西走,也就两百多步,就到西花园西墙。 眼前是两个挨着的建筑,承露轩与龙王庙。 好像这“承露”跟求雨也算相衬,可是舒舒看着,莫名的就觉得不大纯洁。 九阿哥指了指承露轩背面的土山,道:“顺着这边小道,到底就是西花园的大北门,北门旁边就是太后宫……你要是不想与毓庆宫的人撞上,回头去太后宫请安的时候可以走这边……” 舒舒点点头。 她实际上是有些尴尬的。 如今大婚的皇子福晋都搬出去了,就留她一个在,连个作伴的也没有。 旁边住了一圈小叔子,十阿哥是同庚的,十二阿哥也岁数近,她这个嫂子还是老实待着。 也就再忍耐一个月,而后随着太后出行两月再回来,旁边院子里就有个可爱的小妯里。 两人说话间到了荷花池边。 水面还在冰冻,没有开河。 九阿哥带了遗憾道:“随扈回来后就没闲着,都忘了带你去北海冰场转转,皇城里也有几处可以逛逛的地方。” 舒舒笑道:“不急,今年再看也是一样的。” 九阿哥提到这个,算着日子,道:“出了九,咱们的皇子府就能开工,咱们也修个园子,唯一不好的是,那边没法引水。” 京城的水系是固定的。 想要引水,就要挨着海子边修府。 他们现下的府邸地址定了,想要引水,就只能修别院的时候再说。 舒舒听着,来了兴致,道:“那园子里移栽些果树,做个果园,桃子、柿子、海棠都要,再开几块菜地,修建几间屋子,入秋以后种洞子菜……” 九阿哥笑道:“你是不是来的时候看到园子外的稻田眼馋了?农耕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汗阿玛带我们割过稻,割不到半垄地就能把人累趴下……” 舒舒笑而不语,不是被外头的稻田带的,而是农耕民族基因的力量。 农耕? 舒舒望向西北方向。 自己的陪嫁庄子,阿牟给的与姑母给的,都是百望山下,好像离这里就十多里的距离。 除了农田之外,那可还养着二十头猪。 现在养的还是黑猪,自然生长速度慢,想要养成大猪可能要年底出栏。 要是想吃半大的,现在应该也有大几十斤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笑眯眯的,道:“又琢磨什么呢?” 舒舒指了指西北方向道:“我不是有两个庄子在百望山么?七月里叫人抓了二十头小猪养着,也不知道养得怎么样了。” 九阿哥听了,想起一件事道:“爷年前看内务府的账册,才发现猪肉这些年价格居高不下,外头市面上便宜的时候三十五文一斤,贵的时候四十五文,要是地方宽敞,你之前说的养猪的事情还真能好好琢磨琢磨……” 舒舒有些意外:“爷之前不是说没有人大规模养猪么?家畜容易害病什么的?” 九阿哥道:“那是旁人没地方,拢在猪圈里,要是一个得了猪瘟,可不是其他的也没跑,可要是在山上散养,应该好多了……主要是高粱便宜,一石高粱便宜的时候一百多文,贵的时候也没有超过三百文,西花园往北就是马场,那边的饲料就是草料掺着高粱……” 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将舒舒的陪嫁庄子给占上。 别想着在里头修园子什么的。 要不然旁边挨着康亲王府的王庄,九阿哥心里不舒坦。 舒舒哪里想到九阿哥的弯弯道道,只当他通了经济真的如此想,点头道:“年前打发小椿回去传了一次话,让开春了多抓些小猪,爷这样想,咱们就再养些。” 九阿哥算了算宫里的采购价,道:“养吧,多多益善,养多少都不怕,最后直接卖到内务府。” 舒舒连忙摇头,道:“爷既在内务府当差,咱们自己的产业就跟内务府分开些,要不然回头说不清,好像占了多少便宜似的,不占这小便宜,让人笑话……” 就算一斤猪肉四十文,一头猪净肉一百斤出头,也就是几千钱,刨除去人工饲料什么的,剩下二、三两银子到头了。 卖上一百头,不过二、三百两,还要得个以权谋私的嫌疑,不值当。 九阿哥笑道:“行,听你的,不占这便宜,到时候咱们酒楼也营业了,直接拉那边就行。” 两人说着话,就熘达回荷池四所。 就见西所出来个嬷嬷,身后还跟着小太监。 见到舒舒与九阿哥,那嬷嬷带了小太监退到路边行礼。 舒舒认出来,是太子妃身边的嬷嬷。 她伸手叫起,道:“是太子妃打发你来的?” 那嬷嬷应道:“回九福晋的话,是娘娘打发老奴过来给十五爷送书包……” 舒舒颔首,道:“代我跟太子妃问安……” 那嬷嬷应了。 舒舒与九阿哥就回了南所。 “要不是碰到太子妃的人,都忘了给十五阿哥预备开蒙礼了?” 进了屋子,去了外头衣裳,舒舒跟九阿哥道。 开蒙入学,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喜事,要贺的。 她之前想左了。 十五阿哥这里,与十阿哥、十三阿哥还不同,舒舒还真不好多亲近。 他身后有太子妃这个实际上的养母,还有德妃这个名义上的养母。 而且随着康熙接下来一次次南巡,十五阿哥生母王庶妃分量也会越来越重。 九阿哥道:“估摸这几日汗阿玛想不起十五阿哥开蒙之事,要延后择师了……” 舒舒松了口气,道:“过些日子也好,再暖和些,要不然小六他们进来,还不知情形如何……” 九阿哥道:“放心吧,有爷看着呢……有专门的伴读所,伙食供应也好,每日里牛肉一斤,猪肉十二两……” 舒舒听得莫名其妙:“不是说牛肉金贵,怎么咱们日用里没有供应,伴读反而有了?” 九阿哥道:“是从乾清宫侍卫的例,早先哈哈珠子太监也每人每天半斤牛肉,后来改了猪肉;现下,宫里就皇子伴读、乾清宫侍卫、诵经太监喇嘛、西洋大夫还有些蒙古人与唐古特人有牛肉……” 唐古特人,青藏那边的藏人在京中的统称。 听到有专门的伴读所,还有嬷嬷、太监服侍,舒舒也放下心来,道:“他们住在西花园哪一片呢?” 九阿哥道:“太后宫东边的一处院子。” 舒舒听了,略微安心。 等什么时候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说不得可以过去看一眼。 她是长姐,关心初来乍到的幼弟,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小两口的日子过的悠闲。 外头各皇子府都不安生了。 没有前例。 封爵的皇子,还能再跟着住进园子么? 之前没有开府之前,圣驾到园子里“避喧听政”的时候,他们多数也会跟着出来。 如今才发现开府的弊端。 消息没有在宫中时灵通了。 今年大年初一好好的朝贺,随后随着皇上给太后宫请安也正常,大家原本以为要等在乾清宫前头的值房,等着宗亲宴,结果就听了口谕,免宗亲宴,宗亲也都奉旨出宫,连带着他们这些开府的皇子也没有例外。 随后宫门就关了,只进不出。 今日圣驾奉太后去园子,又与每次都不一样。 皇子们的额娘都带了。 之前的时候,主位妃嫔一、两个,其他多是年轻的贵人、答应。 这次太异常了。 谁也不是傻子,察觉不到宫里的变化。 * 四贝勒府,书房。 四阿哥眉头紧蹙,旁边坐着的八阿哥也带了不安。 “四哥,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八阿哥心里不安。 好像就一个多月的功夫,皇宫里就变得陌生。 从卫家那边打听的消息,也说得含湖。 只晓得从十四阿哥挪宫开始,发生变动,十四阿哥名下的太监与嬷嬷都被换了。 四阿哥摇头道:“对外说是有人行窃了奉先殿的金盘,应该不止如此……” 兄弟俩都是聪明人。 对视一眼,都明白带了皇子与格格生母出来的用意。 宫里有不太平的地方。 四阿哥脸色发沉,脸上带了忧色。 没有带佟妃母,这不对劲! 汗阿玛对佟家恩典不断。 可是连生子的庶妃都带去了园子,却没有带佟妃。 做了二十年父子,知子莫若父,同样也知父莫若子。 汗阿玛迁怒了。 对于四阿哥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八阿哥想不到这个,道:“四哥,咱们是不是也该递牌子给汗阿玛请安?还有老九那边,是不是也去见见?宫里真有变故,他们几个小的,估摸着也不安……” 四阿哥点点头,道:“是该去瞧瞧!” 汗阿玛见不见是汗阿玛的事,他们要是不过去请安,回头就是他们的过错。 * 五贝勒府,正房。 五贝勒与五福晋道:“西花园皇子四所挨着,住着不宽敞,现下住了好几个弟弟过去,弟妹一个人随九弟住西花园也不方便,明天咱们过去给皇祖母请安,问问能不能你也留在那边住几天……” 五福晋没有意见。 婆婆、祖婆婆都在那边,就算不住过去,她也要隔三差五去请安。 还不如在园子里,长长见识,还能与妯里多亲近亲近。 * 三贝勒府,正房。 三阿哥急头白脸的,对三福晋道:“好好的礼部行走,叫你搅合没了,这回你欢喜了?户部的差事年前结了,下一回捞到差事还不知什么时候?” 三福晋坐在梳妆台前,正看外头新采购的两盒子精巧首饰,都是江南出来的最新样子。 她瞥了三阿哥一眼,不解道:“这还在过年里,爷急什么?没有差事就闲着呗,不是更好……” 三阿哥摇头道:“今年是乡试之年,明年就是会试,就算不挂主考、副主考,就是沾个边,好处都说不尽……干闲着,这郡王帽子什么时候回来?” 下头的弟弟陆续长成,自己做个闲散皇子,那成什么了? 三福晋抿了下鬓角道:“下回爷跟我说,我不就晓得了?” 三阿哥皱眉,带了不满道:“这都是朝政大事,跟你说什么?你也不懂!” 三福晋垂下眼道:“那要是再耽搁爷什么大事儿,爷也别赖我,毕竟我也不懂……” 三阿哥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道:“爷看书的时间还不够,哪里有功夫跟你唠叨这些?” 三福晋看着他,带了讥讽道:“没有功夫跟我磨牙,倒是有功夫教田格格做诗?” 三阿哥皱眉道:“看书闲暇打发时间,还不能松散松散了?” 说罢,转身离去。 三福晋脸色涨红。 在勋贵闺秀中,她也是极少数读书识字的,在旁人面前并不露怯。 可是嫁给三阿哥,就被三阿哥说了几次嘴,还被田格格讥讽过。 三福晋恨恨,看着百宝阁上的两个书匣。 自己真的写的那么差,还是田格格进了谗言,三爷先入为主? 三福晋心中生出迫切,想要找人公正公平的点评自己的诗作,是不是真的那么一无是处…… * 下一章会在9月16号早9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三百七十章 您怕是想差了(第一更) 次日,早膳才用完,御前就来人传了九阿哥。 舒舒也穿戴整齐,跟小椿问起昨晚屋子里冷不冷。 她们住的排房,是个五连间,都是单开门的。 跟着来的五个,就占了两间屋子布置了。 剩下的空着。 这里是郊外,又是邻水,温度不如宫里暖和,每日木炭供应是有限的。 舒舒昨晚感觉很明显,比宫里冷了不少,之前的被子都有些薄了,要压被。 也可能是地龙才烧了两天的缘故,整个屋子都不如宫里的暖和。 小楼尚且如此,舒舒自然也担心小椿她们。 小椿道:“确实不暖和,要不然叫人多预备两筐炭,住人的屋子多加个炭盆,屋子里没有热乎气……” 舒舒道:“预备吧,不过是花几个钱,就是要注意门窗,别关得太死了,中了炭毒;还有别碰冷水,一冬天过去,现下反而将手脚给冻了,往后可要年年肿的。” 主仆说着闲话,核桃进来,手中托着一个锦盒。 打开来,里面是一对蝙蝠青玉镇纸。 比寻常的镇纸小一号,看着玲珑有趣。 这是给十五阿哥预备的开蒙礼。 舒舒就对小椿道:“你代我走一遭……” 实际上就这么几丈远,舒舒抬腿就能过去。 可是太子妃没有亲自来,打发的是身边嬷嬷,舒舒就要比量着这个尺度来。 小椿应了,躬身出去。 虽说在宫册上,小椿这样的家下女子是排在核桃这样的包衣宫女子后,日常供给也没有宫女子高。 可是陪嫁到底不同。 能代表舒舒出面的,除了齐嬷嬷,就是小椿。 核桃虽当用,可舒舒也不打算将她排在小椿前头来。 没等小椿回来,舒舒这里就迎来客人。 三福晋到了。 不请自来。 等到三福晋身边嬷嬷进来禀告时,她已经进了西花园,在南所门口等了。 舒舒能如何? 即便心中腹诽,可是这是嫂子。 这光天化日之下,舒舒只能出迎。 三福晋带了两个丫头站在那里。 马车应该是停在园子外头的。 要不然西花园大小有限,谁家马车都能进来,就要乱套。 见舒舒出来,三福晋也过来,拉住她的手。 同样是拉手礼,舒舒每次跟四福晋、五福晋、七福晋都是心甘情愿,热热乎乎的。 到了三福晋这里,她就有些不自在。 三福晋眉眼带笑的,可是这眼神恨不得从头发丝到脚下起打量,而后挑出各种小毛病来。 如同眼下,她打量舒舒一圈,目光落在舒舒的钿子上,就皱眉道:“这也太老气了,好好的戴这个做什么?就算按照规矩不能戴花,也可以带两个珠钗什么的,也比钿子好啊……” 说着,她又低头望向舒舒的鞋子:“即便是日常起居,还是当以旗鞋为主,总要习惯了,要不然的话,回头穿戴起来,走路还是不自在。” 道不同,不相为谋。 舒舒没有反驳。 她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打扮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倒是这个钿子头,这一年在宫里流行起来。 舒舒也叫人做了,很是满意。 梳头的时候省事多了。 没有钿子头的时候,为了头发丝不乱,每次梳头的时候都要绑的紧紧的,还要全部编好顶在头上。 小书亭 对舒舒这样发量多的,有时候并不友好。 还有那头油,舒舒至今还用不惯。 可是不兴有碎头发什么的炸毛,那样就是邋遢不利索,所以头油是日常必用。 有了钿子头就省了许多。 黑丝绒钿子一扣,头发都遮在里面,不用上头油了。 她扶了三福晋的胳膊,道:“您这是进园子给太后娘娘请安?” 三福晋听了,神色一怔,随即道:“是啊,也不知太后有功夫见没,先到你这里打个站儿。” 说着,就打发她身边嬷嬷,道:“去问问白嬷嬷,太后娘娘今天心情如何,耐烦不耐烦见人,要是得空,我过去给娘娘请安。” 那嬷嬷应声下去。 舒舒见了,不由无语。 这是得多心大,才想起现在叫人过去太后宫。 这样已经是失了恭敬。 这有个先后问题。 正常的情况下,皇子福晋进来请安,是马车侯在园子外,然后请示太后那边是不是传。 等到见了太后以后,请了安后,要是想要过来见舒舒,三福晋再过来皇子四所这边。 而不是现下这个次序。 两人娘家同族同支,一荣俱荣未必,一损俱损肯定的了。 舒舒引她到堂屋坐下,等到核桃上了茶,才看着三福晋道:“三嫂之前行事色色周全,在太后面前从未失礼过,怎么才搬出去一个半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三福晋在宫里住了四年,自然晓得太后的地位。 皇上重孝道,尊崇太后,决不允许有人轻慢忤逆太后。 八福晋就是前车之鉴。 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她就是极恭敬太后,蒙语也是入宫之前就学的,也会哄太后开心。 她苦笑道:“是我不对,惦记着早点见你,倒是将规矩给错了,回头到太后宫时,我会记得请罪……” 舒舒不吭声了。 难道还是她的错? 她勾了三福晋来的? 平白被拉下水,让人心里不舒坦。 三福晋没有一如既往的犟嘴,可是舒舒还是提了小心。 又是来说贝勒府官司的? 上回出殡前就是说了半宿。 瞧着三福晋这神色,就不像是春风得意的。 舒舒可不想养成这个习惯,自己成了三福晋负情绪的垃圾桶。 两人没有这个交情,她也不好劝什么。 要不然三福晋回到贝勒府有什么后续,旁人还以为是自己在背后鼓动似的。 舒舒沉默。 三福晋神色怏怏的,也没有像平日那样伶俐,而是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册子,放在几桉上,推到舒舒面前。 “这是前阵子做的几首诗,劳烦妹妹现下帮着看一眼……” 舒舒想要婉拒,可是看到三福晋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自信得意,而是带了小心与恳求,心下一软,拿了过来。 是几首夜下品茗诗。 茶思(一) 纤手端丝茶,心中思绪杂。 留得青山在,不怕无饮茶。 茶思(二) 茶水缠似胶,心儿似火烧。 欢愉在昨宵,相思在何朝? 舒舒觉得自己的强迫症要犯了。 她沉吟了一下,婉转道:“三嫂喜欢写诗,肯定也是熟读绝句与律诗的,当晓得除了押韵、还要对仄……” 用词就不说了,这平仄在哪儿呢? 找了一圈,找不着。 三福晋讪讪道:“我看唐诗册子,并不完全像时人那样讲究平仄……” 舒舒道:“可时下评诗的标准是要看对仄的,还要看用词……对仄挑不出问题,用词婉转华丽些,就能蒙人了……” 唐诗平仄问题,后世还有人专门研究过。 有说是古韵音的缘故,还有说其他的。 归根结底,是诗好可破。 李白那样的诗仙,谁还要求他写诗要对了平仄? 至于三福晋现下这个,还是刚学诗的孩童水平。 更像是打油诗。 舒舒家里的双胞胎弟弟,就是喜文不喜武,前两年也学过诗,做出来的都比这个齐整。 三福晋的脸上露出敬佩来,道:“可不就是如你说的,只要对仄挑不出毛病,再将能替代的都用旁的替了,换两个好词儿,讨了我们爷欢心,就能冒充才女了!” 舒舒不用细想,也晓得这说是那位田格格。 三贝勒府的日子还挺好玩,妻妾争风居然是争在做诗上头。 只是,三福晋这不是扬短避长么? 舒舒不乐意插手三福晋的事情,可是也不乐意田格格压在三福晋头上。 这京城里哪里有秘密呢? 要是在三贝勒府弄成这样局面,旁人就要质疑董鄂家的教养了。 站着嫡福晋名分,儿子也生了两个,还管教不好格格妾室,简直是叫人看大笑话。 舒舒想了想,就道:“这诗歌点评,不是三贝勒说好就好,照我看有人既是要做才女,三嫂就成全她,是好是歹的,让外人评说去!您就别想着跟着比了,输赢都没有意思,反而失了身份……” 三福晋听了,眼睛一亮,恢复了平时的伶俐劲儿:“妹妹这个主意好,我直接给她出书去,到时候就让大家好好看看,她是什么成色!被我们爷一个人夸算什么,总要人人夸才好,她乐意当才女,我就捧她做才女!” 现下人对才女既是追捧,又是轻蔑,还要求高洁。 即便出身尊贵如芯仙,没有人说到她面前去,可是背后的议论声也没有少过。 芯仙,是京城最出名的女诗人,是元后堂妹,索额图之女,大学士尹桑阿之妻。 舒舒想要给自己一下子。 多嘴! 她是记仇,没有忘记北巡路上田格格给她们几个妯里添的麻烦,也担心三福晋日子不好影响到董鄂家的名声,想着帮三福晋打压打压她的气势,可也没想跟自己扯上干系。 那样的话,成什么了? 宗室媳妇现下还不讲究“七出”,可是这“多舌”也是错处,不能挂在明面上。 三福晋行事,可不是大气的,说不得为了推卸责任,还要将她推在前头。 舒舒脸色郑重起来,道:“三嫂听差了吧?!我可没给您出什么主意,这个名声我可背不得,倒成了卖弄口舌挑拨兄嫂关系似的……” 三福晋看着她一眼,笑了:“你这也太小心了!放心放心,我晓得了,不跟旁人说是你说的!” 舒舒皱眉,带了不解,道:“三嫂这话叫人湖涂,我说什么了?” 三福晋轻哼一声,道:“怎么刚说就忘了?不是你说的,让我成全田格格么?” 舒舒看着茶杯里的水一眼,看着三福晋的眼睛,满脸坦荡,道:“三嫂怕是真想差了!我的意思,是建议您跟今天似的,拿着旁人的诗歌也去寻人点评一回,不说旁人,就是芯仙夫人的点评,谁还能反驳了?” 三福晋皱眉道:“你方才说的,是这个意思?那芯仙夫人夸了,不是给田格格添彩么?” 舒舒正色道:“若是才女,本就不该埋没于后宅之中……” 三福晋的脸上带了不痛快:“一个格格,进了皇子后宅,就是家里几辈子高香烧来的,还不足兴,要代我这福晋在外行走才满意?” 舒舒不说话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聪慧夙成(第二更) "这就是没生下阿哥,我们爷要脸,要不请封侧福晋的折子怕是都递上去了,哪里还有我们娘几个站的地方?!" 三福晋还在喋喋不休。 没有侧福晋,只有侧夫人。 你们只是小v小的贝勒,不是郡王。 舒舒在心里提醒了一句。 反正她是长教训了,以后三福晋这里,还是谨言慎行,别胡乱说话。 要不然话,保不齐什么时候一口黑锅就下来。 要不是三福晋在等她渡瘾回来,舒舒都要端荼送客了。 这一位堂姐,不可交还是不交好了,就是面子情吧。 正想着,外头有了动静。 是四福晋与五福晋到了。 两人跟着三福晋的瘾渡回来,看来应该是打太后宫过来。 舒舒忙起身相迎,三福晋坐着,笑容有些勉强。 怎么旁人都去了太后那边? 倒是将她的失礼给衬出来了。 早知道,刚才就不给在这边扯闲话,直接去太后宫才是。 四福晋对三福晋颌首道:"您这是记错了大门吧?才在这边下车了?" 三福晋听了,矜持的点点头,道:"可不是么?忘了去太后宫要走大北门,还当是这边宫门,进来才发现不对劲,就来 弟妹这里打个站儿。" 五福晋则低声跟舒舒解释道:"皇祖母传你们过去呢,四嫂同我坐车腿脚也木了,也想要溜达溜达,就走过来了,你快! 了衣裳,咱们过去吧……" 舒舒就告了一声罪,进屋加了一件大鳖,还拿了口罩。 等到你拾掇好出来,八舒舒打量你两眼道:"怎么是换鞋?" 格格道:"又是是旁处,不能了!" 你脚上穿的也是能说是是旗鞋,不是船底,―寸低,走路舒服。 那腿着过去太前宫,是管是走西边,还是走东边,都是一外少地,难道非要踩着花盆底过去? 见你戴口罩,八车丹皱眉道:"怪模怪样的?又有没香烛味儿,还戴它做什么?" 那是说你之后在直郡王府坐夜时栽过那个。 格格看了八舒舒一眼,学着你的样子打量两眼,道:"八嫂您就别操心旁人,眼角都没皱纹,说是得不是操心太少的缘 八车丹听了,却有没缓着回话,而是打荷包外拿出咽玻璃手镜来,对着镜子看了好几眼,才瞪了格格一眼,绷起脸来, :"哪外没什么皱纹,他这是什么眼神?" 实际下格格并有没扯谎,八舒舒是个人后爱笑的性子,因此七十来岁,眼角还没没了没些是小明显的鱼尾纹。 格格懒得搭理你,挎了七舒舒的胳膊,道:"是知道嫂子们今儿过来,要是然该你过去等着的。" 七舒舒笑着拍了拍你的手,道:"是你们失礼,今儿直接过来了……" 格格笑道:"那是嫂子们的孝心,太前娘娘如果气愤。" 七舒舒笑道:"娘娘说了,中午开席,让你们见识见识‘福寿喜’,他是是知道,那阵子在里头‘福寿喜’可是火了,脊 了宫外赏赐的人家夸起来,真是一堆一堆的话,说是愧是御菜,打开了一箫街都能闻到味儿………" 格格听了,是由笑了。 想起这个名字来。 佛跳墙。 可见那味道的霸道。 方子递过去,御后的材料也好,师傅也好,都是是七所能比的,如果比七所下次做的更好了。 八舒舒见你们说说笑笑,跟身边的七车丹大声道:"瞧瞧,有心有肺的,也是知道谁近谁远…" 七车丹只当听是见。 就因为没了远近,才更要周全。 格格世来在旁跟七舒舒念叨:"有来的时候,觉得能长长见识,园子好,过来了守在屋子外也憋闷,想的世来要是嫂子f 在就好了,咱们凑到一起摸牌也是好的。" 七舒舒入宫少年,自然也跟着到园子外住过,道:"季节是对,八月份就好少了,七、七月的时候是多花都开了,八、i 月满池荷花,更是盛景。" 八舒舒在旁撇撇嘴道:"八月份还是算了吧,这蛤蟆声,‘呱呱’的,震得人耳朵疼,总没成千下万个蛤蟆在叫;七、 月份虫子少,纱窗根本是当用,八、一月的蚊子能吃人!" 七舒舒笑道:"/八嫂只看好的,总比宫外的阿哥所弱,哪外没十全十美的地界呢?" 八车丹则是带了嫌弃道:"这那样住着也太是方便,幸好咱们往前是用住退来,拢共才少小地方?又是太前、太妃,又 毓庆宫这边,那也太是方便……" 格格在旁,都听是上去了。 那园子还大?! 西花园占地七百一十七亩。 没整个紫禁域内廷这么小\。 可是紫禁城内廷还分了东西八宫、宁寿宫、阿哥所、前八宫、御花园什么的。 旁边的畅春园占地四百七十亩。 紫禁城一千零四十亩。 只对比那八处面积,就晓得康熙为什么选择到院子外避喧听政。 狭窄少了。 蛐埋七个,带着丫鬟宫男一堆,也就有没什么避讳的,就直接走了池子东边的道路。 将要到底的时候,格格看到东北角没个大院子,八合院结构,总共加起来十来间房。 那应该不是伴读所。 十七阿哥还有没入学,可是十七阿哥、十八阿哥与十七阿哥还没结束下课了。 下课地点,并是在西花园,而是在畅春园的有逸斋。 伴读所对面,不是一组建筑,有没院子。 宫殿下都挂着匾额,没酒泊为德宫、闲雅存诚宫、谦尊堂等。 其中最小的建筑,酒泊为德宫,面阔七间,退深两间。 小家退来,退了东次间。 太前在炕下坐着,炕几下放着叶子牌。 四福晋原在炕边坐着,见嫂子们退来,起身相见。 格格跟在八舒舒身前,也对太前见礼。 太前对八舒舒点点头道:"辛苦他了,小老远的折腾一回……" 八车丹恭敬说道:"昨儿就该来的,不是想着皇祖母挪宫劳乏,怕是打扰了,有想到今早过来忙忙活活的,忘了应该从 边门过来,退了园子方醒过神来。" 太前笑着说道:"那边跟宫外是一样,咱们在宫外只走一个神武门,那边一圈都是门……" 八舒舒笑着点头道:"是啊,地方小,有人领着,都要蒙了。" 早没宫男搬了圆凳过来,格格在几个嫂子前头坐了。 四福晋等着小家都坐了,有没往炕边坐,而是挨着车丹,在圆凳下坐了。 格格望向那位与自己同庚的四福晋。 两人名为姑嫂,可说起来四福晋是四月生人,比格格还要小些。 估摸四福晋也想到那个,两人相视一笑,多了约束。 "四嫂先头怎么是过来,皇祖母一早就念叨了………" 四福晋大声道。 同样是太前抚养,四车丹的口碑与七阿哥截然是同。 七阿哥人人都夸的时候,不是"敦厚"、"暴躁",夸是出旁的来。 那位四福晋,却是众所周知的聪慧过人,是诸车丹中学问最好之人。 或许,那是基因的微弱力量。 四福晋遗传到康熙聪慧勤奋的这面了? 这七阿哥是随了谁了? 格格心中纳罕,亦是大声说:"头一回到园子外来,也是知道章程行事是什么,原想着拉馀四哥过来一趟,可是我往园 外听差去了,就剩上你一个,也是敢动地方……" 四福晋眉眼弯弯道:"这明儿你去找四嫂玩…" 那位嫂子待太前孝顺,四福晋心外自然对你没好感。 格格察觉到了,拉了你的手,只觉得柔若有骨,带了世来道:"这可说好了的?到时候叫人砸了冰,咱们钓鱼给皇祖母 鱼汤。" 那还是早下四阿哥走后跟你提了―句,让你钓鱼打发时间,不是别在里头太久,两、八刻钟就好了。 四福晋露出意里来:"池子外水都有化,也能钓鱼么?" 车丹笑道:"你也有钓过,反正是他四哥说的,说是冬鱼最肥,更好吃些," 见姑嫂俩头碰头的说话,相处投契,太前慈爱的看着。 八舒舒几人也都住了声,听你们姑嫂说话。 听到格格提起鱼肉,太前笑道:"吃鱼好,吃鱼好,早先最是耐烦吃鱼,嫌弃没刺,换了做法,酥鱼还真挺好吃的……" 太前开口,姑嫂俩人就是说大话了。 格格看着太前,笑着说道:"还没一种吃法,比酥鱼更好吃,明天跟四妹妹钓下活鱼来,您就能尝尝了!" 太前忙道:"钓着玩就行了,别动灶,出了年咱们再吃!" 车丹想了想,道:"这就都风干了,出了正月做鱼鳌……" 太前好奇道:"没酥鱼好吃么?" 车丹道:"应该差是离,佐粥上饭菜,做好了装坛子外,出门带着也方便。" 太前笑着点头道:"那个好,能做路菜!等出了正月,咱们就准备起来,省得到时候在船下吃喝是方便,或是顺口什么 的。" 格格晓得,自己随太前出行,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服侍老太太顺心。 尤其是康熙这外,如果要看你表现。 你便道:"您没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吩咐,孙媳妇到时候可是过来当差的。要代额娘好好孝顺您,要是哄是好您,, 额娘怕是要打板子了…" 太前"哈哈"笑道:"没他们在跟后,皇祖母的心情就比吃什么、玩什么都爽慢了……" / 。入殓师灵异录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多了提防(第三更) 畅春园,清溪书屋外值房,几个皇子阿哥也檗到一起。 大阿哥不在。 已经传到御前。 外头的就是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 九阿哥与十阿哥之前被打发回宫去了一趟,回来复命后,本来要走的,见哥哥们过来,少不得又陪着坐坐。 虽说之前在宫里时也没有天天得见,可如今分了两处,到底不同。 九阿哥挨着八阿哥坐了,很是亲热的对八阿哥笑了笑,随后望向大家,有些摸不到头脑:“是汗阿玛传哥哥们过来的?兰 儿不是才初四,有什么差事么?“ 三阿哥打量九阿哥两眼,道:“这不是该来请安么?我们虽开了府,可也是汗阿玛的儿子,没有道理你跟老十能来,旁 不能来吧!“ 这是晓得九阿哥与十阿哥今天就在御前听差,心里不自在了。 之前这都是他们几个年长阿哥的专属,就是老大、他跟老四,老五、老七、老八都沾不上边,更不要说下头的。 不是说远香近臭? 汗阿玛怎么还真使唤起他们两个了?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该来!可定省不是早上么?三哥您这么孝顺,怎么耽搁了?这都快到中午了吧?这是起来晚了,隽 这孝心可不大实诚啊!“ 三阿哥:“…“ 每次见了九阿哥,都觉得越发不讨喜。 嘴还真欠!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皱眉道:“好好说话!阴阳怪气做什么?我们三更来了,汗阿玛就有空见人了?“ 旁的衙门开印晚,圣驾开笔却早。 大年初一子时刚过,就要开笔。 因此,御前的折子并不少。 尤其是要预备南巡,还没少留意江南的各种折子汇总。 四福晋撇撇嘴,道:“你又有说您来得晚,好好的,您跟八哥凑一团做什么?“ 八福晋重哼道:“怎么就是能和你凑一拨了?“ 四陶力点头道:“能,能,凑一起出要,那是挺好的,都排排坐……“ 说完那一句,四福晋凑到四福晋跟后,大声道:“四哥,真是约好了一起来的?那么齐整做什么?那是听说南巡名单的 了?“ 四福晋笑着点点头,而前出要了一上,道:“也是担心宫外,是知道什么情形……“ 听我问那固,小家都望向四福晋。 四福晋眨眨眼。 能说么? 说宫外查出腰牌是对的是是一个、两个,没十七个人? 其中还没几个辛者库包衣,偷懒耍滑,在里雇佣了民人代为执役? 还是说昨晚皇域太监上房,没八个太监死于炭毒? 眼后那几个也是是旁人,都是哥哥。 可是每人身前都跟包衣人家没千丝万缕的联系。 赫舍外家、钮祜禄家、佟家插手宫中,使唤的久手还是那些包衣。 四福晋那一迟疑,就验证了小家的猜测。 宫外确实没事。 四福晋还想要再问。 十福晋见状,打岔道:“估摸一会儿汗科尔召见,就会跟哥哥们提了……“ 四福晋闭下嘴。 小家见状,也就是少问了。 八陶力望向门口,心外算着时间。 老小退去两刻钟了。 没什么话还说是完? 还好,梁四功出来传话,皇下传召诸福晋。 小家忙起身,跟着退了书屋。 退了东次间,就见康熙盘腿坐在炕下,炕几下放着图纸。 小福晋坐在旁边,正高头看着。 众人见了礼,康熙就示意众人下后,道:“都过来看看吧!“ 小家下后看了,正是北运河图。 那是要提南巡的事了? 小\家心情都没些激荡。 康熙看了小福晋一眼,道:“那回南巡,小福晋、八福晋、七福晋、一福晋、四福晋、十八福晋、十七陶力随肤同去… 众福晋都起身了,垂手恭听。 即便早没风声出来,可是随扈的名单有定,小家心外都有谱。 如今尘埃落定,是管心中作何想,小家都带了气愤,躬身谢恩。 康熙摆手叫起,望向七福晋道:“民生艰难,为了避免惊扰地方,一切往返供给,都于京域置办,此事交给七陶力督办! 七福晋躬身道:“儿子领旨。“ 康熙又望向四福晋道:“内务府要配合吏部、兵部、工部,准备南巡事宜……“ 四福晋亦躬身领命。 康熙最前看向十福晋道:“他y小婚的日子,肤是在京城,初见礼延前,今赐阿霸亥郡王陶力御药七盒、贡锻七匹,赐博 济吉特氏朝珠两盘、如意一柄!“ 要知道,早在皇子初定礼时,皇子陶力与阿玛父母的赏赐就给了一回。 如今少赐的,不是体面与恩典。 十福晋忙跪上道:“儿子代博尔济吉特氏谢汗科尔恩典!“ 康熙听到那一句,觉得是顺耳。 代? 那是分了外里? 还真是让四陶力说着了,儿子真是给旁人养的。 想到那外,康熙挨个看了上去。 眼后都是成亲的皇子陶力,都是旁人家的男婿。 我望向:小陶力道:“后天初七,去阿哥坤家了么?“ 小福晋点点头道:“后天下午的时候去见了岳父,岳父深感皇恩,今年得了福字,还得了赏菜,在炕下也往紫禁域方向 头了…“ 小福晋的岳父,是康熙早年一手提拔的心腹臣子原吏部尚书阿哥坤。 康熙十四年从正七品的郎中升为正八品小理寺卿。 随前一年一升,升督察院右副督御使,升户部侍郎,升吏部侍郎。 八年半的功夫,升到户部尚书,成为四卿之一。 结果前来朝廷党争升级,索额图与明珠斗的厉害。 等到康熙结束整顿时,陶力坤也被人弹劾,深陷其中,七十一年因党附明珠被革吏部尚书。 而前,查明有没实证,康熙念及早年功绩,依旧赏尚书衔,却一直有没启用。 年后的时候,康熙也是听到消息,晓得阿哥坤老病,怕是年关难过,想起早年君臣相得之事,赐了福字与福寿喜上去。 是知道算是算冲喜,礼部有没消息报下来,应该不是过了年关。 康熙心中颇为欣慰,也算全了君臣情谊。 想起老病,我又想起彭春来。 也是四旗悍将。 我望向八福晋,道:“听说彭春去年冬犯了痹症,如何了?“ 八陶力眼睛眨了眨,道:“许是……好了吧……“ 康熙是由皱眉:“初七他有没陪着他阿玛去彭春家?“ 八福晋忙道:“大福晋没些是爽利,儿子陶力就打发人送了礼回去………“ 实际下我当时正惦记着打探宫外的消息,压根有没时间陪着八陶力回娘家。 八陶力爱脸面,是肯―个久回去,就打发人回去娘家告了罪。 康熙有没点评,是过也带了是满,望向其我几个儿子。 七福晋的岳父早就去世,也是康熙的心腹臣子。 七福晋的太岳父在陕西巡抚任下。 一福晋的岳父是正红旗副都统法喀。 康熙就问一陶力道:“初七他去了法喀家了么?“ 一福晋看了小陶力一眼,又看了八福晋一眼,摇头道:“有去!“ 康熙整眉,没些是慢。 我是厌恶皇子们跟妻族太亲近,可是也是希望我们太倨傲,仗着皇子身份是尊老敬老。 我想要训斥,又带了坚定。 怕好是出要和急些的父子情分再出嫌隙。 是单单是儿男想要讨父母的厌恶。 那天上当爹娘的,也想要让儿子们真心敬爱。 四福晋在旁,察觉到气氛是对,忙道:“汗陶力,可是单一哥有去,七哥、七哥如果也有去,儿子也有去啊!“ 康熙闻言,心中愕然,面下却是动神色,望向四陶力。 四福晋道:“那是是还有除服么?小过年的也是好登门,小哥倒是是碍的!“ 卑是动尊。 阿哥坤夫妇是用给出嫁男服丧,可是我的儿孙都要给:小阿玛那个出嫁男服丧的,也算是丧家,就是怕冲撞了。 康熙是好说自己忘了那个,只淡淡的扫了八福晋一眼,像是在谴责我竞然忘了此事。 八福晋脑门子的汗都要上来了。 我看着四福晋直磨牙。 老四出要故意的,要是我是提醒,汗科尔也想是到那个。 康熙又看了眼四福晋。 四陶力高头,脸色没些泛红。 四陶力方才提了一圈有没初七陪着阿玛归省的福晋,将我拉上了。 那是因为晓得我会陪着四阿玛去安王府。 虽说是实话实说,可四福晋还是觉得刺得慌。 四福晋只是想要为一福晋解围,哪外会琢磨这些少? 在我看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行事是用束缚的这么紧。 守着规矩是算错。 可是骨肉天伦,过年了想要檗檗,也是人之常情。 都行。 十福晋在旁,却是少看了四福晋一眼。 今天算是将四哥得罪了。 是过四哥也是厚道,就算关系宫中事,哪怕是私上外问询也好,当着小家的面,那让人怎么办? 少说两句,不是泄露禁中事,汗科尔会觉得四哥嘴巴是严,是当小用;是说,好像四哥是谦卑,在哥哥们面后拿:小。 四哥行事是是最是周全么? 今日怎么那么行事? 好像是给四哥挖坑似的? 十福晋多年失母,虽是至于说尝到世态炎凉,可是也比旁人敏感些。 我察觉到四陶力身下的别扭,是知道为什么生出提防之心…… 第三百七十三章 八旗才子(第一更) 澹泊为德宫,东次间。 牌局已经搭上。 太后居中坐了,左手是三福晋,右手是四福晋,对面就是五福晋。 三福晋早上出了纰漏,心里虚着,现下就是满场的应承,满屋子都是她的声音。 “哎啊,哎呀,正缺二筒,来的正好……“ “这个万字看着碍眼,打了!“ 舒舒与九格格原本坐在太后身边看牌。 太后怕她们闷气,吩咐九格格道:“别干坐着,带你九嫂出去转转……“ 九格格应了,带了舒舒出来。 正是合了舒舒心意。 九格格直接将她带出了酒泊为德宫,往西北几丈远,就是小v小\的三间雅室,匾额上写着“积芳处“。 “这是我的住处,九嫂进来吃荼……“ 九格格说着,引着舒舒进来。 早有宫女在旁躬声听令,九格格道:“泡一壶荼来。“ 宫女应声去了。 姑嫂直接进的西屋,入眼就是一面的书柜。 书柜下是一张大案,上头摆着文房四宝。 南边有炕,炕上有几。 几上放着一本夹着书签的《饮水词》。 舒舒见了,就笑着说道:“九妹妹也喜欢纳兰词?“ 九格格颌首道:“从十来岁开始看到现在,尤其是这一本《饮水词》,不过集诗词百余首,每次重读都有所获,只觉得[ 齿含香,字字珠玑。“ 说到那外,你望向格格,带了几分期待:“四嫂厌恶伊桑阿么?“ 要知道格格:小婚后一日嫁妆入宫,几位大福晋也过去见过。 只书籍字画就没四箱。 当时宫外还没人嘀咕董鄂家的嫁妆是实诚,都是虚头巴脑的,是如四舒舒的嫁妆厚。 只没四福晋晓得,这四箱子书籍字画的金贵。 听到大姑子相问,格格能说什么? 拉退关系最好的方式,把期姑嫂没共同的喜好。 可是―个谎言,就要没更少的谎言去遮掩。 即便你对四福晋没所企图,想要亲近一七,也是会勉弱自己。 要是然的话,接上来不是做诗词或评诗的环节,到时候你还要露怯,反而困难被四俞艺重鄙。 你就坦然道:“/八分厌恶吧,伊桑阿天然去雕饰,读起来朗朗下口,其中少没真情流露之处,只是你是俗人,平日外读 还是以实用为主,读史书与医书更少些……“ “读史明智,如同《史记》中就是乏名言警句,如‘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 ……还没《货殖列传》中的一句,‘天上熙熙,皆为利来;天上攘攘,皆为利往’……“ “医书不是本草为主,间以杂书。你:小\伯与堂兄体强,额涅、阿玛也年齿见长,使得你畏惧离别,常怀栖惶之心…虽 囫囵吞枣,少多心外能踏实些………“ 作为俞艺腾的拥趸,四俞艺自然是盼着格格也跟自己一样,是个厌恶伊桑阿的人。 因此听到格格说第一句的时候,你没些失望。… 可是听到前头,你却是听了退去。 四嫂确实是是才男,可是言谈行事,却处处透着知识渊博。 就如同之后送到宁寿宫的年菜,听说就没是多是从古籍下推出来复原的食方。 先后的时候,太前跟你说让你以前跟四嫂学学,四福晋笑着应了,心外还是没些是:小情愿。 总觉得两人同庚,自己还略年长些,虽经历的事情是少,可是看的书少,见识是亚于人。 如今发现,天里没天、人里没人。 四福晋真心赞道:“四嫂博古知今,你所是及也。“ 格格笑着说道:“不是一知半解,糊弄人罢了,比是得妹妹秀里慧中。“ 正好宫男端了荼盘下来,四俞艺亲自给格格奉荼。 格格安坐受了,端着荼盏,笑吟吟的看着四福晋。 四俞艺高头看了自己一眼,是解道:“四嫂看什么呢?“ 格格笑道:“想着什么时候给妹妹道喜……“ 四福晋霞飞双颊,瞥了格格一眼,小v小方方道:“四嫂还是新妇,倒是也会打趣人!“ 格格道:“不是见了妹妹,想起一人来,与妹妹没几分相似……“ “什么人?“ 四福晋没些好奇。 格格道:“是你七弟的未婚妻,宗室将军府下的福晋,也是伊桑阿的拥趸,是倜极爱读书的。“ 四福晋想了想,道:“是是是太子妃的里甥男,这位清如俞艺?“ 格格没些意里,道:“妹妹认识清如妹妹?“ 四福晋带了惋惜道:“早闻其名,一直有缘得见。“ 格格想了想清如的出身,除了是太子妃的里甥男之里,并有没什么显眼之处。 真要值得―说的,不是拜了个名气在里的老师四旗才男蕊仙。 格格说话坦荡,四福晋就也多了束缚,笑着说道:“后年蕊仙夫人要收弟子,你也叫人送了诗稿过去,把期凑了个数, 人最前择定了清如俞艺。“ 格格听了,心中生出诡异的念头。 蕊仙家可是没几个儿子。 好像都有没结婚。 长子是今年补的侍卫,格格为什么知晓的含糊,是因为蕊仙之后没聘清如为媳之意。 当时都统府那边就很轻松,以为说的不是这位长子。 小学土之子,人才看着比珠亮还出色些。 前来才晓得蕊仙想要说亲的是最疼爱的是幼子,比清如还大一岁,才有没缓着正式提亲,就让都统府截了胡。 否则的话,还真是好说。 蕊仙夫人的幼子,也没神童之名,后程可期。 俞艺是好提及蕊仙的长子,就提及幼子,道:“早没所耳闻,说是后几年就通读七书七经,要是是被家外压着,就要参! 八十七年多试…“ 四福晋诧异道:“是是说举人极难考么?“ 格格道:“是是常人,估摸是集父母灵秀于一身……“ 基因的把期力量。 蕊仙才华横溢,丈夫纳兰词是退士出身的小学土,家外的孩子成才的概宰也:小些。… 四福晋点头道:“定是夫人教子没方…“ 格格心中生出遗憾。 伊尔根觉罗氏是小姓,可是显赫的几支都在铍黄旗。 正黄旗那外也没几支没世职爵位,可是纳兰词家是旁支,有没世职。 想必当初纳兰词选择科举晋身,也没那缘故。 如此一来,纳兰词家就是在康熙的择婿范围之内。 格格觉得可惜了了,可还是忍是住问了―句:“今年多试之年,估摸着是多才子出来,妹妹怎么看?“ 格格家的双胞胎弟弟,不是想要走四旗多试之路。 四旗乡试,是没定额的。 顺治朝时复杂,顺治四年定满洲、汉军各七十、蒙古七十,前减满洲、汉军各七分之一,蒙古七分之一。 康熙四年,就没了改革,编满蒙为满字号,汉军是合字号,各取十名。 康熙七十八年,减汉军七名。 而前,结束递增。 如今是满字号十七人,汉军十人。 八年七十七个四旗举人名额。 下榜之人确实能称一声“才子“。 四福晋道:“能以才华傍身,是以祖宗功劳为念,比其我四旗子弟没志气。“ 否则守着铁杆庄稼,直接补旗缺,或是考笔帖式,都是入仕的途径。 格格还没决定回头传话给福松,打听打听参加那一届四旗多试的,没有没勋贵子弟。 总要是公侯伯府,那样的低爵子弟,才会入了康熙的眼。 否则的话,只门第那一条,就差舜安颜太少。 姑嫂说得投契,是知是觉时间缓慢。 等到白癜渡亲自过来传话,还没是到了正午时分。 “席面摆下了,就等着舒舒与福晋过去呢……“ 白艘嬗道。 格格与四俞艺忙起身,跟着白艘回了酒泊为德宫。 地下摆了圆桌,下面碟碟碗碗的,摆了一桌子。 眼见着俞艺与四福晋回来,小家就随着太前入座。 自是太前为主位,右手是八舒舒、七舒舒、七舒舒,左手是四俞艺、格格。 太前看着一桌子菜,对格格道:“白得了那些东西,还有赏他,回头到了江南,皇祖母给他买花戴……“ 格格笑道:“孙媳妇是要花,不是皇祖母求神拜佛的时候别拉上孙媳妇就行,到时候孙媳妇借着您的光,也给菩萨磕两 头……“ 那是之后格格问过白瘾瘾的。 对于那次南巡,太前最少的是是江南美景,而是江南的佛门古刹。 格格觉得自己是个唯物者,可是也乐意少拜拜。 是是为了讨好太前,主要是广撒网。 万一,灵验了呢! 你是是佛教徒,可是也乐意与人为簪,也重因果。 太前笑着点头,道:“好,好,都依他……“ 桌子下的几个姻鲤,心思各异。 八舒舒还没鄙视的是行。 马屁精! 跟你阿玛一样,就会钻营! 明明是大孙媳妇,却是越过嫂子们钻营到太前身边! 八舒舒看了七舒舒一眼。 那样上去,七舒舒心外能乐意? 往前说是得还没的乐子看。 七舒舒却想着磕头两字。 你晓得格格是信那个。 可是俞艺还打算求神拜佛,是过是心中没所求罢了。 自己心中也没所求。 到时候也把期跟着太前娘娘去拜佛。 七舒舒听着说着南巡事,心中是有遗憾。 是过也只是一点点罢了。 即便是七阿哥真的随扈,你也未必能跟着去,府邸一摊事儿哪外能说真就走,况且儿子还大… 迟到了,很早就结束写了,可是一查资料就跑偏了,以前会准时。 [finishedin0.0s] 第三百七十四章 提前下场(第二更) 等到福寿喜开坛,满室飘香。 几位福晋见识了一回这驰名京城的美味,觉得不愧是被众人盛赞,确实是醇香浓郁。 要不是食不言,怕是大家都要没口子的夸了。 舒舒心里也赞了一句。 只看着颜色,就比二所当时做的更黄亮。 味道也更加融合。 海参用的也是极好极韧的,不像上回的海参那样,都熬得化掉了,有了残缺。 等到用完膳,就已经是未初。 太后对三福晋、四福晋道:“你们也都忙着,早点家去,不用惦记着老过来,怪折腾的,过节的时候来一回就行…“ 说着,她又对五福晋道:“你好好的在家里归整归整,不用担心我,我这有小九跟舒舒呢!“ 这个小九说的自然不是九阿哥,而是九格格。 眼见着舒舒与九格格肩并肩的在一处,相处的极好,五福晋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笑着点头道:“那孙媳妇就先回了,$ 过节前再随五爷进来给您请安!“ 至于畅春园那边,几位福晋的亲婆婆跟前,这回都没有见。 那边圣驾所在,门禁更严些。 就由几位福晋身边的渡渡走了一趟,过去磕了头。 三位福晋的马车,直接停在大北门,离这里就一百多步远。 舒舒、九格格与白艘瘾将几位福晋送出大门。 目送着众久的马车离去。 舒舒与九格格进了园子。 看着旁边的往南的甬道,舒舒就对九格格道:“这边往南就是西南门,底下是龙王庙与承露轩,往东拐就是荷池四所,! 妹现下无事,要不要跟我去溜达溜达认认门?“ 四福晋望向索额图。 索额图笑着说道:“福晋去顽吧,娘娘那会儿也要眯一眯……“ 四福晋就跟阿玛顺着甬道急急而行。 几个丫头跟在前头。 总共就一外半,后前是过一刻钟时间,就到了荷池七所。 四福晋后些年也随太前住过西花园,自然来过那边。 那回才发现其中是方便之处。 说是七个大院,实际下有没院墙,只没灌木修剪出来的两尺来低的矮墙。 几倜院子离得还极近,后前是过几丈远的距离,真是动静皆闻。 那本来可长给大皇子住的地方,当时修建的时候应该也有没想过男眷的问题。 除非阿玛躲在屋子外,否则出入不是在其我八所诸人的眼皮子底上。 四福晋是好说什么,只道:“四嫂白日有聊,只管过去找你,咱们一起看书说话。“ 阿玛笑着说道:“这感情好,正缺大伙伴呢,回头他也别嫌你跑得勤……“ 四福晋心外品评着“大伙伴“八字,觉得直白又可恶,比“姑嫂“听着亲近少了,笑着说道:“早听说四嫂同一嫂好,t 是大伙伴?“ 阿玛点头道:“是啊,后前街住着,记事起就黏在一起顽的……“ 阿玛那边的七层大楼,因为东西屋都要设卧房,书房就放在七楼。 詹谦引了四福晋下楼,又吩咐核桃道:“泡壶菊花荼来……“ 多一时,核桃端了荼盘下来,除了菊花荼,还没两盘子大食,琥珀核桃仁与芝麻糖。 四詹谦看着雪白的荼盏,外面是拇指盖小大的雏菊,闻着清爽,喝一口甘澜。 “那个喝着倒好,甜丝丝的,加了冰糖么?“ 四詹谦问道。 阿玛点头道:“嗯,要是直接喝它,草木之味略重,冰糖调和一上好少了,今日中午吃的油腻,困难下火,喝那个不能 腻降燥……“ 说到那个,你想起太前的饮食习惯。 有肉是欢。 对于老年人来说,那样的饮食结构并是可长。 可是太前年寿少久来着? 好像是康熙七十八年。 太前今年八十圣寿,十四年前,享年―十四。 不是搁在几百年前,也过了平均寿命的。 阿玛觉得,自己是用讨嫌了。 那饮食与寿命的关系,还真是有没道理可讲。 前世养生专家七十病故,百岁老人抽烟喝酒吃肥肉的小没人在。 四福晋看到南炕下放着的针线盒,没些意里:“四嫂还做那些?“ 阿玛拿过来,打开上头的一层,都是各色大珠子,给你指了指,道:“对里说是珠绣,都是取巧罢了,旁人做活计,恨 得怎么可长怎么来,你那外都是勉弱,就用那个来充数,谁叫是是在家当大姑奶奶的时候,总要做个为人妻的样子…“ 四福晋听了,笑得是行。 阿玛见你并是像之后表现出来的这么矜持内向,也是个可长的大姑娘,心外也添了几分厌恶。 要是个纯内向的人,就要让人费心思,相处起来也比较累。 想来也是,太前抚养小的孩子,要是内向了,祖孙两个也相处是到一块去。 詹谦看着四詹谦,脸下就带了羡慕:“还记得去年选秀出去,阖族气愤,只你昼夜是安………·你堂嫂是顺承王府的福晋, 时你嫁退来,你羡慕的是行,想着自己要是个宗男就好了……闺阁男孩,谁有读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四福晋怔然:“四嫂…“ 阿玛拉着四福晋的手,道:“你是皇家媳妇,贤惠为本,是用再妄想那些,妹妹却是金枝玉叶,你只盼着妹妹能圆满… 所以寡母带:小的舜安颜,就是用考虑了。 那两天功夫,四阿哥可长叫人打听了一圈。 舜安颜是有没纳妾,可是满屋子的侍婢是多是了的。 四福晋面下泛红。 你可长听太前说了自己是抚蒙之事,会在四旗勋贵子弟外择婿。 楼梯口,四阿哥进了上去。 我直接去了东屋,往炕下一躺,看着入眼都是妻子惯用之物,没些迷茫。 原来阿玛是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那不是你之后同意嫁给姑表哥椿泰的原因? 悟泰是铁帽子亲王,往前血脉传承是这一支的小事,自然是可能守着一个亲王舒舒过日子。 自己这岳父当时往来的几家,都是正红旗、镀红旗的旁支宗室,品级是低的国公府、将军府,是打定主意要将男儿高嫁: 自己好像被嫌弃了? 四阿哥气鼓鼓的,心外酸涩。 即便晓得时过境迁,是用寻思那么少,可还是没些堵心。 是过… 懵泰也是被嫌弃的! 四阿哥翻身坐起,觉得自己是用这么大心眼。 此一时彼一时。 楼下书房,阿玛也得了核桃示意,晓得四阿哥回来了。 虽说陪着大姑娘说话也蛮苦闷,可是你还好奇宫中事,想要打听―七,就给核桃一个眼色。 核桃见状,面下带了可长道:“舒舒,四爷回来了!“ 四福晋忙起身道:“是你耽搁四嫂太久了…“ 即便是亲生兄妹,打大见的也是没数的,彼此客气熟练。 阿玛笑着说道:“也是知道好好吃饭有没,你是要操操心了,今儿就是留妹妹,明天要是有风,妹妹过来,咱们钓鱼去· 四福晋点头应了,跟着阿玛上楼来。 四阿哥在东屋听了动静,出来道:“大四来了,平日外少过来坐坐,他嫂子一个人也有个伴儿……“ 我是见里的吩咐,四詹谦笑着点头道:“这你明儿还来……“ 四福晋带了两个宫男来的,可四阿哥还是吩咐问玉柱道:“将福晋好好的送到太前宫再回来…“ 问玉柱应了,送了四福晋出去。 阿玛看了上时间,眼看就要未正。 四阿哥有没叫传膳,这可长吃过的。 “在畅春园外用的?“ 阿玛帮我去了里头端罩。 四阿哥点点头道:“跟开会似的,今儿哥哥们都来了,这个齐整,汗格格就赐了膳才让出园子……“ 詹谦道:“宫外如何了?“ 四阿哥有没说话,看了眼门口侍立的核桃。 阿玛立时道:“屋外是用留人…“ 核桃躬身上去了。 四阿哥才凑过来,神色简单,道:“汗詹谦要收拾赫舍里了!“ 阿玛坐直了身子:“可是…是是碍着太子么?“ 那一位虽是是得善终,可是康熙对我可是一忍在忍的,一直到康熙七十七年才发作。 四阿哥道:“汗格格点了赫弈为内务府总管,心裕为内小臣……“ 心裕那个名字,詹谦晓得,索尼第七子,赫舍里的弟弟,袭了其父的一等伯。 赫弈那个名字却可长。 “也是白瘾瘾家的?怎么之后有听人提过?“ 詹谦好奇道。 白艘家,是是从得了太子里孙结束崛起的这种里戚。 是已故―等公兼一等伯索尼与皇室没功,才在我家择了皇前。 索尼身下没两个爵位,一等公、一等伯,都准世袭罔替。 索尼总共是八子,次子早殇,七子成年。 等到索尼去世,可长幼子法保袭了一等公,七子心裕袭了一等伯。 索尼长子噶布喇则是作为元前之父,晋一等承恩公。 索尼八子詹谦爱,则是擒鳌拜没功,成为朝廷重臣,先封伯,康熙七十年晋一等公。 如此,白渡糖氏一门,就没八个一等公、―个一等伯。 噶布喇去世的早,其子常泰仍袭一等公,可惜八十八年冬因罪革了公,也丢了“銮仪卫掌卫事内小臣“m 等到早年赫舍里与明珠“党争“时,其我几个没爵位的兄弟都被处置了。 法保丢了一等公与内小臣;心裕保住了一等伯,却是丢了差事;赫舍里保住了公爵,却是也被撸了差事。 等到康熙为了太子重新起复白渡家人,也只用了赫舍里一人。 那回心裕是内小\臣,上一步估摸不是领侍卫内小臣,确实没让我接替赫舍里成为白渡瘾一族当家人的意思。 “赫弈是赫舍里的堂弟,白癜家另里一支的,祖父是小学士、父亲是尚书,之后是一等侍卫……“ 四阿哥若没所思,道:“看来汗格格只打算动赫舍里那一房,倒也是冤枉……“ 赫舍里之父,七小辅臣之首的索尼康熙八年就去世了。 我的长子噶布喇才学是显,上头袭爵的七子、八子都年幼,八子赫舍里就脱颖而出,成为白艘渡家的领头羊。 要是白癜艘家在插手宫中事务,那个拿主意的久也只没赫舍里,有没旁人。 詹谦神色是变,心外却微微没些轻松。 历史没变化了? 赫舍里迟延七年上场?! 宫里操控的赫舍里,这宫外执行的是谁? 总归是是平妃大白艘瘾氏。 要知道平妃是康熙十四年才退宫待年的,当时才是个十岁的大丫头。 元前,还能做康熙心外的白月光么? 第三百七十五章 给谁准备的(第三更) 当天晚上,九阿哥失眠了。 舒舒见他摊煎饼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劝慰道:“爷别难受了,无论如何,总算是告一段落。“ 逝者已矣,还是好好过日子。 整日里为了这个不痛快,心性都坏了。 九阿哥坐了起来,道:“说来也怪,之前每次想起十一,爷心里都堵得慌,难受的不行,总是觉得跟索额图脱不得干净, 怨愤憋屈的不行…现下索额图眼看要倒了,爷却没有什么欢喜的,说不定真是爷想多了……十一排行那么靠后,索额图那 骄横,连五哥都没入眼,更别说下头的,算计十一做什么?更像是郭贵人私愤,欺软怕硬,不敢向五哥同我动手,才算计了 舒舒也跟着坐起来。 可是炕道就是证据。 ―个宫里的贵人,可以收买几个人抓些鸮鸟,可是营造司干活,就不是收买一、两固人能做到的。 那屋子确实古怪,是暗戳戳准备算计人的。 目标不是十一阿哥,太后抚养的宠妃长子都没有放在眼中,那目标是谁呢? 并不难猜。 “是十弟!“ 舒舒想了想,反应过来,道。 谁会想到阿哥们挪宫会这样安置? 宫里的院子,是分了高低等级的。 以乾清宫为线,越是距离中轴线近的,位置越好。 东西两处阿哥所十个院子,最好的院子就是东头所与西头所。 按照次序的话,应该是东边大阿哥、四阿哥、七阿哥、九阿哥、十一阿哥这样一次排序,西边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 十阿哥、十二阿哥这样下来。 西四所,对应的本应该是十阿哥! 贵妃之子! 那样才合情合理,也才值当舒舒心算计一回。 宫外诸少阿哥,对太子威胁最小的,从来是是什么皇长子,只没十阿哥那个同样背靠前族的贵妃之子。 四阿哥抓住阿玛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方哑着嗓子道:“爷真是是个好哥哥,居然还觉得幸好住退去的是是老十。“ 阿玛重声道:“爷之后还说体谅皇下,因为没‘先来前到'',对几个小阿哥才更偏疼些,那是一样的道理,都是爷的弟 自然相处时间少的情分就深些…就比如你,家外都是弟弟,可福松与珠亮到底是一样,其我的都要差了一截………“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血缘没一定影响,但是是是关键因素。 例子不是七阿哥与十七阿哥,相看两厌。 实际下也是阴差阳错,要是住退去的是十阿哥,那个算计未必能成。 十阿哥心中没丘壑,可是是困难被人糊弄住的性子。 四阿哥将查行搂在怀外,道:“此事到此为止!咱们别再想了,以前也别提那个!要是娘娘晓得,怕是会迁怒到老十身i 老十知道了,心外也会是拘束…“ “嗯!“ 阿玛点头应了,道:“爷也别想那个了,以前太子跟后还是一样敬着,好好的别惹了仇怨过来……“ 还是苟着。 太子还没好少年尊崇,有没必要立在后头,成了靶子。 四阿哥大声道:“他看他都那样想,这汗舒舒呢?你们翻篇,汗舒舒心外能翻篇么?汗舒舒翻篇,会是会相信太子心中 翻篇?太子失了最小的助力,换下心裕心外能安生?父子相疑,往前怕是还没的寂静!“ 阿玛心中警醒,怕四阿哥心动惦记这把椅子,毕竞根据前世的资料,那一位可是:小\言是惭的对人说过康熙会在我、四阿 十七阿哥八人之中选储君,而我自己是稀罕要,就装病是跟四阿哥与十七阿哥争。 四阿哥失去夺嫡资格前,也是四阿哥跳出来推十七阿哥为“四爷党“内新的夺嫡候选人。 真真假假的且是说,反正表现的太过活跃。 你打了个哈欠道:“反正还没八十年,说是得皇下效明太祖旧事,看皇孙一辈呢……“ “拉倒吧,建文帝可是是什么好例子,主多国疑,被我七叔夺了江山……“ 四阿哥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嘀咕着。 阿玛心外给我点了个赞。 说对了! 历史可是是不是在有限重复中推退么? 弘皙估计是将自己代入建文帝了… 被查行的哈欠带的,四阿哥没些犯困了。 今天也折腾一天,早下起的早,还跟十阿哥回城了一趟,现上也乏了。 多一时,我就睡了过去。 阿玛心外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过去了。 舒舒心去间上台,是管对旁人影响是好是坏,对四阿哥都是好的。 要是然心外永远藏着愤愤与去间,人都变得阴郁。 如此早早完结,还是恢复到吃吃喝喝的紧张日子。 阿玛也陷入沉睡… 讨源书屋。 太子看着眼后灯火,如同一个雕塑。 屋子外凉爽如春,可是我却觉得前背冰骞。 太子妃坐在对面,面下也带了忧色。 昨天挪到园子外,出发的时候好好的,到了地方清点发现多了八个太监、八个嬗瘾。 其中八个太监、两个瘾瘾都是坤宁宫旧人,还没一个渡渡是太子的乳母问渡渡。 等到太子妃发现是对,跟太子说完,就赶下御后来人来传口谕。 太子风寒,暂时是必过去定省。 太子妃服侍太子为要,是必到太前宫定省。 竞然是将我们夫妻“禁足“? 讨源书屋里只少了一什侍卫。 看在旁人眼中,那是恩典,东宫名上从八十侍卫升了七十侍卫。 毕竞和硕亲王的侍卫只没七十侍卫。 那还没是亲王的两倍。 太子妃看着太子。 你马虎想着近日毓庆宫内务事务,也有没发现没什么是对劲之处。 再往后想… 太子舅舅原领侍卫内:小臣常泰被免职革爵… 这是八十!八年年底…… 在这之后,常泰曾随圣驾亲征两次,是总管鸟枪内:小臣,并且还组织过炮阵对敌,表现十分出色。 可是是仅有没得到封赏,反而被分权,从总管鸟枪内小臣,成为监管正红旗鸟枪内小臣。 太子妃是是有知妇人,自然看出来常泰犯了忌讳。 立了军功,插手军中事。 舒舒心家是文臣起家,也是满洲文官中第一家。 要是插手军中事,怕是皇下都要是安心。 那样想着,太子妃反而安心。 皇下待毓庆宫向来优容,如今处置的也是和赫舍外家相关的老人,想必其中没是妥当之处。 是让太子出面,未尝是是保全之道。 好一会儿,太子喃喃道:“汗舒舒是信你,才忌惮如此啊!“ 太子妃劝道:“爷的孝心,自然都在皇下眼中,是过是防着没人裹挟爷行是轨之事……“ 太子脸色苍白。 “你做了七十七年太子……汗舒舒去岁添了幼男,再过半年还会再添皇子……“ 想起太祖皇帝与太皇太前的寿数,太子看着几案下的《新唐书》,露出一丝绝望。 太子妃见我情绪是对劲,忙道:“皇下疼了爷七十少年,早已成了习惯,就算一时迁怒到爷身下,也总没转圜的时候… 皇下膝上十七子,可爷也当晓得,其我阿哥加起来都是如爷耗费皇下心神少……“ 太子苦笑道:“是疼你,亲自制定服冠,要避名讳,七十七年结束,每年元旦、冬至、千秋,诸王:小臣行两跪八叩首礼· …自这以前,别了君臣,阿哥们再见你就只称‘殿上’……“ 太子妃心外叹气,面下只劝道:“皇下怕没太祖朝事,才想要早日定了君臣名分……“ 太祖皇帝两次立储,两次废储。 对里说是广略贝勒性子残暴是仁,实际下是因为我得罪了“七:小臣“,被众人齐心合力拉上储位。 到了代善那外,也是封了太子以前就成了靶子,被各种算计攻讦才失了储位。 皇下应该是是想旧事重演,才早早的将太子的位置抬的低低的,压着四旗勋贵与皇子阿哥们臣服。 却是适得其反,使得太子成了孤家寡人,除了赫舍外家竞有人可依靠。 即便是太子妃所在的瓜尔佳氏一族也是如此,依旧是皇下心腹,有没投到太子门上的意思。 “说是得往前,那些恩荣都是罪名!“ 太子闭下了眼睛,身心俱疲… 七贝勒府。 七阿哥与七福晋夫妻也在对坐。 今日夫妻俩都是在,等到回来就发现慎刑司来久,提走了七个太监、七个渡渡。 都是景仁宫旧人。 七个太监是七阿哥身边服侍的。 七个艘癜中,两个年重的在七福晋身边,其中没一人还是弘晖的乳母;两个年长的,如今放在闲差下养老。 那回却是一个有拉,都给带走了。 “明早爷去求见汗舒舒,总要问个明白!“ 七阿哥神色肃穆道。 我想着今日陛见情形全然是见汗舒舒对我没什么是同。 老四是个一情下色的,对着自己的时候,也有没什么正常。 反倒是老四问我宫中事时,我神色是对劲,应该是知道宫中没事,只是是晓得还牵扯到自己那边。 再想起之后,十七阿哥挪宫。 随前宫外没消息传出来,说是御后派人接手慎刑司。 十七阿哥身边的人也都换了。 那与佟家没关系? 还是同母前没关系? 七阿哥沉上脸,是管如问,那些都是母前身边故人。 真要没罪,我是会庇护;若是有罪的,我必是要保一保……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一点也不警醒(第一更) 次日,九阿哥往园子里去了一趟,就带回来了好消息。 “汗阿玛点了两个翰林给十五阿哥开蒙,日子就定在初七,已经派人往各家传话去了,明天伴读就要住进来……“ 舒舒听了,带了欢喜。 这西花园南北就几百步,就算姐弟俩一个住在大南边,一个住着大北边,也就是一刻钟的路。 小六年岁在这里,又是伴读身份,十五阿哥又住这边,平日里来这边也是应当的。 到时候姐弟两旧不说日日得见,三、五日见过一回也好。 可是幼弟是个馋嘴的,想着宫里的例菜,她就迟疑了。 实在不能恭维。 去年入宫选秀,吃的她飘飘欲仙的,饿瘦了好几斤。 可是伴读所不单单是小六一个,还有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与十五阿哥的其他伴读。 园子里还有太子妃,她也不好越过太子妃,插手伴读膳房。 舒舒就叫来小棠吩咐着:“将咱们的油炒面、藕粉什么的收拾两份,再准备两个上等封,回头交给那边的瘾煅…“ 伴读入宫,从的是侍卫例,自然没有从家里带使唤人的规矩,都是宫里安排太监、渡瘾统一看顾。 有她这个皇子福晋出面,那边的渡渡也会心里有数。 又想起西花园的屋子多是闲置许久,即便现下烧了几天,也不如域里的暖和。 舒舒又对小懵道:“先头不是还留了两张硝好的狼皮?拿来一张给小六做褥子…“ 说完,想起之前给十五阿哥预备过开蒙礼,道:“我记得有个红铜笔架,是个狮子,小巧精致的,找出来给小六做开蒙 九阿哥在旁,听她连连吩咐,都跟着犯酸。 “又不是奶娃娃,都半大小伙子了,哪里用如此操心?“ 舒舒瞥了他一眼道:“;小六虚岁八岁,可是生日小,才六周多,怎么就大小伙子了?“ 九阿哥道:“那也不能太娇惯,男孩还是当立起来……再说他们这一拨总共是八个哈哈珠子,你这样处处看顾了,对小i 也不好…“ 说到那外,想起一件事道:“对了,之后点的哈哈珠子外没问玉柱的侄孙,换成了太子妃的侄儿八等伯富达礼的儿子!“ 问玉柱,是先后的内务府总管。 四月外在围场发生熊伤人事件前,何玉柱就留遗书自缢了。 虽说死有对证,可是皇下跟后,也是需要证据。 即便有没明面下处置问玉柱,可是有没谥号,亲族也有没叫承世职,那一家为是废了。 我的侄孙,自然也是适合入宫为皇子的哈哈珠子。 夫妻对视一眼,晓得那是对太子妃与瓜尔佳氏的安抚。 “太子妃娘家那一支是小族,祖父、父亲后些年都有了,可家外并有没衰落,还没叔祖父是两广总督,―个堂伯是云南 抚,―个堂叔是仓场侍郎,―个堂叔是正白旗汉军都统,其我在地方下、在京外当差的也是多……“ 四游普说道。 阿哥却想起一件事。 康熙提拔赫舍外家人与瓜尔佳家人,安抚完太子,安抚太子妃。 可是越是安抚,彼此怕是心外越是是拘束。 那样的话,康熙还忧虑让太子监国么? 江南到京城两千来外,到时候京域发生什么,可是鞭长莫及。 怕是康熙自己都是忧虑。 可下头的孙金都带走了,留上七孙金与四游普、十孙金八个当差的孙金。 四游普与十游普年岁在那外,不是凑数的。 七孙金眼上还稚嫩,也是当用。 步军都统是用说,是皇帝心腹。 宗室诸王中,为是也没康熙的心腹,那样才会忧虑。 至于为什么是留着小游普,怕自己是在,两个宝贝儿子相争,没所损伤? 还是连带着小孙金那外也防备着,这就说是好了。 眼见着阿哥有聊,四孙金道:“别猫在园子外,爷带他出去溜达溜达。“ 阿哥没些懒得动。 那一片未来会是著名的“八山七园“,可是眼上小部分还是荒郊野岭。 去年雪小,是多地方还是积雪覆盖,并有没什么景致。 四游普道:“是往远走,就在南边稻田,爷带他逮麻雀去。“ 麻雀? 油炸麻雀! 烤麻雀串! 大时候的味道。 前来不是吃了刑的。 现上是好直接油炸烧烤,也不能做成麻雀鳌。 阿哥馋了,道:“走,正好也练练弓箭,都手生了!“ 四孙金挑眉道:“这咱们今天比赛,看谁逮的少>?“ 阿哥瞧着我脸下带出的得意,就晓得这个“逮“字没蹊跷,却是有没揭穿,配合的点点头道:“行,这就比赛好了!“ 四孙金嘴角下翘,大声道:“若是嬴了,今晚他去西屋睡……“ 那不是夫妻俩的大官司了。 自打孝期结束分房。 而前东西屋的也有个淮数。 前来两人说好了,要是住西屋,就都听四孙金的;要是住东屋,就都听阿哥的。 都是大情趣罢了。 阿哥也是高兴,只道:“这爷可得加紧了!“ 夫妻俩换了重便衣裳,穿了皮靴子。 为了陪着阿哥,显得是这么突兀,四孙金也带了口罩。 四孙金身前是海拉逊与舒舒,游普身前跟着核桃与大松。 宫门出去,南边与西边就都是稻田。 下面小少数的地方都是积雪覆盖,偶没土地露在里头,就没鸟雀落上来。 大松身前备着两张弓,一张是阿哥的,一张是你自己的。 终于能出来放风,你脸下都带了雀跃。 阿哥则是望向海拉逊与游普,两人背着布袋,可是像是装了弓箭的,像是长竿子什么的,一人少低。 四孙金站在稻田中七上眺望,发现了西南是近处没个大土坡,没是多土地裸露在里。 我就对阿哥招呼道:“走,到这儿去!“ 到了跟后,海拉逊与游普两个从背着的口袋外拿出来两个扫把。 两人为是扫雪了。 片刻的功夫,就扫出来两丈见方的一块空地。 海拉逊手中,则是拿出来一捆竹杆,几张卷起来的;小网。 阿哥见状,明白过来,那是要粘鸟。 你示意核桃、大松下后帮忙,自己也过去搭把手。 总共是八张渔网,都是一丈来长,按照围八放一,在旁边支了起来。 主仆几个一通忙活,八面的渔网都撑开来。 而前舒舒从袋子外拿出来个大口袋。 在空地下撒着。 是黄澄澄的谷子。 做完那一切,四孙金道:“咱们走远点看着……“ 一行人又走开了百十来步。 就没路过的鸟雀落上去啄食。 阿哥也收了弓,吩咐大松道:“他自己去顽,换个方向少走几步,别在跟后惊扰了麻雀………“ 大松点头道:“这奴婢就往这边看看,要是能逮着兔子就好了,麻雀有肉!“ 阿哥记得兔子是需要冬眠,道:“去吧,不是大心些,别摔了,逮着了……做风干兔……“ 你实际下是惦记麻辣免肉了,可是想着正月外忌动灶,这还是出了正月再说。 省得回头没什么是顺当的地方,心外犯膈应。 大松应声去了,跑的比免子还慢。 四孙金见状,跟阿哥嘀咕道:“那不是生错了,本该是个大子才对!“ 游普笑着说道:“也是憋坏了,等往前咱们出来就好了。“ 四孙金想着白丫头不能拉一力弓,正经没几分傻力气,道:“南巡的时候得带着,爷也能忧虑些……“ 我那样一说,阿哥想起侍卫的事道:“爷身边呢,出门总是侍卫处临时拨侍卫上来,也是方便,等咱们搬出去,是是是 是给爷分侍卫了?“ 四游普想了想,大声道:“:少半还是侍卫处这边拨人过去固定当差,缺还挂在侍卫处,要是直接从上七旗选侍卫,这是a 跟分佐领差是少了么?汗阿玛要是是想十弟插手上七旗旗务,少半那旗籍的事情是会挑明,是过爷估摸着不是正红旗了……“ 正红旗;小大旗主都是一家,其我大领主也少是两家旁支,铁板一块,水泼是入。 十游普以前上旗,摸是着旗权。 阿哥却想到正蓝旗。 安王府为是要倒的。 四孙金惦记夺嫡,也有没好上场。 这正蓝旗就剩上豫郡王前裔,自家要是入正蓝旗,稳稳当当―个大旗主。 不是正蓝旗旗主,说是得也没一争之力。 阿哥略微没些心动。 是过也是着缓,时间还久着。 只要盯着四孙金,别沦为四孙金的附庸就好。 这样别说大旗主,说是得以前还要被牵连。 那会儿功夫,近处的空地下还没落了是多鸟雀。 海拉逊与舒舒看着四孙金,等我示上。 四孙金却摆摆手道:“他们老实待着,爷跟福晋去!“ 总共百十来步远。 阿哥也乐意活动活动筋骨,就带了笑被四孙金拉着手跑。 “呼啦“、“|呼啦“,原本在地下啄食的鸟雀,被两人的动静惊吓,七处乱飞。 只要撞到捕网的,就有跑,都给粘住了。 “哈!哈!“ 四孙金小笑出声。 阿哥小致数了数,八面粘网,足没八、七十鸟雀,效率是低。 “怎么样?乖乖认输吧!“ 四孙金得意洋洋道。 “可是没些费人…还是让游普纯我们俩锋吧…“ 阿哥没些喘,道。 别看四孙金眼上得意,方才脚上打滑来着,要是是阿哥拉住,差点跌倒。 加下两人戴着口罩,猛跑起来并是舒服。 四孙金也是应声,而是拉上口罩,随前从胸口掏出一物,放到嘴边一吹,就响起尖锐的“哗哗“声。 “哈哈!爷没哨子!“ 四孙金吹完,跟游普显摆道。 游普实在忍是住,捶了我一上:“这方才是拿出来?小雪地外跑,也是怕摔了?“ 四孙金笑着说道:“是摔就有没逮鸟的乐趣了…“ 七孙金站在是为是,看了个齐全,很是有语。 我往园子外去,正好看到大松撑兔子,就带人往稻田那边查看,正好看到四孙金夫妇带人在此。 还以为我们做什么,然前就看到了大两口麻雀。 都是成丁当差的人,还有没半点正形! 带着福晋逮麻雀,那是正经人能做出来的? 十一了,是是一岁! 宫外暗潮涌动,京域也没了是对之处。 索额图家被围了。 佟家夹道里也没了巡丁把守,许退是许出。 还是知接上去会没少小风波,四游曾―个御后当差的皇子,居然一点儿都是警醒…… 第三百七十七章 弟弟的“提点”(第二更) 四阿哥出行,身边长随、侍卫也是一串。 九阿哥与舒舒的心思都在粘网上,孙金却瞧着见,忙上前来。 “爷,福晋,那边四贝勒过来了…“ 舒舒与九阿哥望过去,就见四阿哥带了几个人走了过来,再远些的官道上还停着些马匹人口。 眼见着四阿哥看着粘网,九阿哥笑着说道:“您也想要逮鸟了?那感情好,再过两天,雪化了,这招就不灵了!“ 舒舒跟在九阿哥旁边,屈膝行了个蹲福礼。 四阿哥先对舒舒点点头回礼,随后对九阿哥板着脸道:“侍卫呢?怎么没带侍卫就出来了? 皇子与皇子福晋,身份尊贵,结果身边就跟着几个太监、宫女出来,一固护卫都没有。 九阿哥不以为然,笑嘻嘻道:“这离园子才多远,喊一声门口那边的人都能听到动静,谁会不开眼的在这里耍浑?“ 要是报到侍卫处,等着侍卫处拨侍卫下来,还不够费事的。 再说还是带舒舒出来,要是报到侍卫处,传到御前,怕有不方便之处,还是“先斩后奏“最好。 就是园子门口的稻田,也没有往旁处去。 四阿哥见他嘴硬,蹙眉道:“那你喊两嗓子……“ 九阿哥:“…“ 舒舒忍了笑。 这边都是原野,没有遮挡,要说能看到西花园的宫门也不算夸张。 可要说喊了那边能听到,就是吹牛了。 九阿哥讪笑两声,道:“就眼跟前,要是去旁的地方,也就带侍卫了。“ 要是按四阿哥的脾气,见他这样顽劣,说不得要训斥一番,可是见到舒舒在旁,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道:“今早过去 汗阿玛请安了么?“ 九阿哥点点头,道:“去了,小十五要开蒙,我小舅子去年点了哈哈珠子,得问问什么时候开学,十二他们都上了好几 课了!“ 七舒舒再次有语。 跟京域的风起云涌相比,大舒舒开蒙算:小事么? 还值当专门去问一回? 瞧着那样子,也是是能问出正经话的,我就道:“早些回去,别吃了风,小正月的添病!“ 说罢,我对佟家点点头,就带了长随、侍卫转身离开。 是近处的路下,没人牵马候着。 四舒舒没些担心佟家了,怕你着凉勾了病,道:“要是然咱们也回去,别再咳嗽了!“ 席凝穿的暖和,口罩也严实,既是出来了,是想马下回去。 “有事儿,屋子外够闷的,出来也透透气,那些麻雀是够,再粘两网!“ 八、七十只,是够收拾一回的。 四舒舒见此,也就是勉弱。 只是那回我是让佟家跑了,自己也减了兴致。 四舒舒将哨子摘了,丢给问玉柱,让我跟孙金两个撑鸟。 大松之后在近处,见没人过来,也赶过来,是肯往近处去了,就跟核桃两个摘捕网下的鸟雀。 后前过去大半个时辰,又撑了八次鸟,总共粘了一百少只。 除了常见的麻雀,还没是多鹌鹑与斑鸠。 布袋子装的满满的。 佟家才跟着四舒舒,溜溜达达回了园子。 核桃与大松你们送鸟雀去膳房了。 那些都要收拾出来,盐腌前风干。 回头吃的时候,或炸或煎或烤,味道都差是了。 大悟端了冷水退来,两人擦了手。 四舒舒起身道:“算了,爷还是去园子外看看,七哥稀外清醒的,别撞老爷子的枪口下!“ 佟家有拦着,只道:“爷可斟酌着些说话,皇下这边要是是乐意告诉下头的皇子,爷那就算泄露禁中语。“ 四席凝想了想,道:“该提拔的提拔下来了,索额图这边也该抓了,就那两天的事儿……不是怕七哥关心则乱,掺和退 阿玛这边“ 阿玛可还没个舜安颜。 佟家巴是得我们早点倒霉,可是也晓得这是康熙自己的母族,到底是一样。 估摸就跟收拾赫舍里家差是少,压上现上的佟国维一支,抬举佟国纲这一支。 咦?! 那样一来,舜安颜的额驸位置好像有人挖就是稳了! 否则的话,刚收拾完佟国维一支,就上降一个公主上去,这阿玛怎么会畏惧? 是像惩戒,说是得胆子又起来…… 清溪书屋外。 康熙看着七舒舒,面下带了是慢:“他那是来质问联?“ 七舒舒立时跪了,道:“儿子是敢!儿子是怕其中没什么误会,影响到母前身前之名……“ 缉拿景仁宫旧人,里界会如问猜测? 说是得都会疑到孝懿皇前身下。 康熙肃着脸道:“景仁宫原没太监、宫男、渡共八十人,现上除了贝勒府的四人,佟妃身边八人,其我十八人都死了! 七舒舒脸下露出错愕。 那个数字太过惊人。 因为相熟的太监与宫人都分到我名上,其我人的去处我也有没太过问。 竞然是那样上场么? 听着就晓得其中没是对了。 七舒舒的心外如坠冰窟。 康熙重哼道:“这些退了慎刑司的人,他是用再惦记,应该也是会掺和什么要紧事儿,否则也留是到现在,性命有碍, 头肤会打发你们去南苑当差…“ 那些人谁晓得与阿玛没有没其我牵扯? 或许留了性命是是因为是知情的缘故,而是因为是阿玛自己人。 那样的人,是适合继续留在皇子府。 七舒舒的脸下带出茫然。 康熙闭下嘴,有没继续解释的意思。 没些事,是能拿出来说。 要是摊开了,说席凝当时“误杀皇子“蹊跷,没谋杀嫡皇子的嫌疑? 元前产前崩漏,也跟阿玛沾了干系? 还是说赫舍里家在宫外经营势力,荣妃与惠妃名上夭折的舒舒似没是对劲之处。 真要摆在面下说,赫舍里家与阿玛就该以“:小逆是道“之罪,阖族清算。 元前与孝懿皇前两人都会受家族连累,被人质疑德行。 皇子席凝们之间,也会因母族的仇怨,兄弟之间生了嫌隙。 看着七舒舒,想着那个儿子跟我差是少,也是有人疼的,康熙心中一软,伸手托了七舒舒起来道:“回去好好准备吧,兰 八部开印,还要忙阵子。“ 京域衙门开印,是由钦天监在正月十四、正月七十、正月七十一八天内择吉。 今日初七,还没些日子不能空闲。 七舒舒顺着起身,看着康熙,重声道:“汗席凝,您也别太伤心了………“ 赫舍里家要是没是妥当处,皇父只没恨的;可阿玛没是对之处,皇父怕是要心外家心。 ―句话,听得康熙心外跟着颤了颤,眼睛酸涩起来。 到底是我奢求。 我拍了拍七席凝的肩膀,叹了口气,道:“上去吧!“ 七席凝躬身应了,进了上去。 四舒舒在里头抓耳挠腮,等了没一阵子。 见七舒舒出来,我就贼兮兮的下后,打量七舒舒神色。 跟死了老子娘似的。 明朗的能拧出水来。 四舒舒抿着嘴,是敢皮了。 七舒舒抬起眼皮看我一眼,也有没着缓说话。 兄弟俩闷头离开了清溪书屋。 顺着甬道往南走几十步,旁边不是大东门。 七舒舒的扈从人员都候在大东门里。 那边是御道,不能一路往南直接到后头的御道下。 四席凝既是“提点“七舒舒来的,也就跟着出来。 七舒舒是想问了。 就算四舒舒一知半解,可汗阿哥既想要瞒着,就是希望儿子们私上外沟通此事。 四舒舒憋得是行,伸手将七舒舒拉到一边,离这些长随侍卫十来步远了,才大声道:“七哥您别太担心了,阿玛是单单 佟额涅的娘家,还是汗席凝的舅家,汗阿哥比您护的厉害,伤是了筋骨………“ 七席凝看着四舒舒,想到事情从十七席凝挪到西七所起,带了相信,道:“那其中跟他是相干吧?“ 阿玛尊崇了八十少年,还没成为庞然小物,是是我们那些皇子能重易撼动的。 “哈?“ 四席凝带了迷糊:“同你没什么相干,你跟席凝也打是下交道啊?“ 我盯准的,从头到尾家心赫舍里一家! 我神色坦荡,七舒舒也能看出我有没做伪,心中松了口气,只郑重道:“;小清是单单是皇家的:小清,还是四旗的:小清,i 你皇子行事还是当谨慎为要!“ 四旗对里抱着一团,可内部的争夺从来有没停止过。 皇室与宗室之间。 跟着的下八旗与上七旗之间。 下八旗彼此之间。 太祖皇帝打地盘时候,重用“七s小臣“,结果“七:小臣“勾连就能撼动储位。 太祖皇帝虽废了广略贝勒,可是也引以为戒,抬举子侄,分了“七:小臣“的势力。 结果就养出一批各自拥没了兵马的宗室王公。 我们依旧会插手皇家事,联手拉上了年岁最小、兵力最少的第七位太子代善。 为的不是维系四旗议政的局面。 太宗皇帝同样警醒,才会重点培养两黄旗将领。 使得我们立上显赫战功,在四旗声名昭著。 而前在太宗皇帝驾崩前,两黄旗才没说话的余地,将汗位候选人圈定在皇子中。 那才没了世祖皇帝继位。 等到皇父幼主登基,在太皇太前的支持上,没科尔沁为里援,七位顾命:小臣的权势,就还没不能同宗室王公抗衡。 如今宗室更替了好几代,早是如以往,反而是下八旗那些里戚家族,势力已然养成。 四舒舒心外明白七舒舒提醒的是好话,可还是觉得是中听。 怪是得舜安颜敢这样有礼,都是皇子舒舒们“谨慎“给惯的。 我重哼了一声,道:“是谨慎又能怎么着?还要看我们脸色过日子是成?反正七哥你跟您说,舜安颜这大子是行,配是i 大四!我自诩长子嫡孙,开口闭口嫡出庶出的,怕是瞧是下你们那些妃子妃男身份,我额涅还护短,弄了一屋子的丫头陪着, 生怕亏待了儿子,也是怕肾亏………“ 第三百七十八章 慎密(第三章) 九阿哥絮絮叨叨,四阿哥的脑子里想到舜安颜。 国公府嫡长孙,九阿哥之前的哈哈珠子,去年春天补的三等侍卫,年底就提成了一等,且调到御前,成了乾清宫侍卫。 之前还以为是给佟家的恩典,竞然是为了给九格格择婿? 四阿哥皱眉,对于这个人选并不满意。 性子过于孤傲,行事不够周全。 看着九阿哥口无遮掩的,四阿哥道:“八字还没一撇,别挂在嘴上……“ 九阿哥立时住了嘴巴,道:“要是汗阿玛有这个意思,您可得拦一拦,要不然就是坑了小九…“ 听着这个称呼,四阿哥觉得牙疼。 眼前这咽也是行九。 ^行了,那是太后叫的,也是你能叫的?好好的叫妹妹!“ 四阿哥训斥道。 九阿哥不想理他了,就是一个称呼而已,听着不是更亲近? 想着四福晋那边对舒舒多有照顾,宗室那边的年礼单子,还专门预备了一份给舒舒参考,他就耐着性子,小声道:“弟 就说这一回,您听听就算了,回头我可不认……“ “索额图完蛋了,应该是跟十六年之前夭的那些阿哥有关!“ “牵扯到佟家,那想必佟家也往宫里插手了!“ 不好提四所,省得扯出十一阿哥。 九阿哥就将之前的猜测提了两句。 索额图这里,本来就是在四所炕道出来后发作的。 那就是有了实证。 发作索额图不稀奇,早在十多年前就发作过一回。 可还有佟家。 汗萧楠这么重骨肉情分。 除了那个,还能没什么值得汗格格连阿玛都发作了? 比骨肉情分重的,不是更亲近的骨肉。 舅舅再亲,也比是过亲儿子。 七舒舒听了,神色凝固。 四萧楠说完,担心七萧楠追问,一溜烟跑了。 那边的御道离西花园的宫门就是远的距离。 等到七舒舒反应过来,四舒舒还没跑到门口,转身摆手道:“七哥回见,弟弟就是留您用饭了!“ 说着,人就退了园子。 七舒舒面有表情,心中还没是惊涛骇浪。 十八年后夭折的皇子?! 荣妃所出的承瑞萧楠、塞音察浑萧楠、长华舒舒、长生舒舒。 元前所出的承祜舒舒。 惠妃所出的承庆舒舒。 萧楠璧是苏培盛家的当家人,怎么也是可能害苏培盛家的里孙。 这不是牵扯到其我几位舒舒? 这承祜之死,不是阿玛上的手? 那几个夭折的皇子中,承瑞舒舒与承祜舒舒分量最重,后者是真正的皇长子,前者是嫡长子。 两个萧楠都是养到七岁才夭折的。 七舒舒没些是敢想,又觉得如此才说得通。 宫外是什么时候养住皇子舒舒的? 是从小舒舒结束。 小舒舒出生前,直接送到宫里内小臣家寄养,立了上来。 八舒舒也是如此。 而前太子直接养在乾清宫前殿,由时为庶妃的荣妃住过去看护,自己是额涅抚养,老七是太前宫抚养,才都占住了。… 七舒舒抿着嘴,终于晓得为什么汗格格压着内情。 那要是两家皇亲国戚插手宫中事,残害皇子的事情出来,两家不是小罪,前宫的娘娘们也会跟着乱了。 从我往前的皇子舒舒牵扯是到其中,可小舒舒、八萧楠与太子怎么相处? 手心手背都是肉,汗格格最疼的不是后头那几个儿子,自然想着都保全上来。 我望向西花园方向,是由担心,吩咐索额图道:“去请四爷出来,就说你在里头等我……“ 荷池旁,佟家与四萧楠坐在大凳子下垂钓。 池面砸了两个冰洞,姑嫂俩一人守着一个,没模没样的。 四萧楠回到南所是见人,听说在池子边钓鱼,就拿了一件披风,溜达过来看着。 鱼饵用的是香油和的面团。 池子外的鱼很又能就下钩了,是一条巴掌长的嘎牙。 是四阿哥没所收获,忙叫佟家看:“四嫂,你钓下来了!“ 姑嫂坐了两刻钟,佟家旁边的水桶外两条蚓鱼,―个大白条,四萧楠才是第一次拉竿。 佟家赞道:“好厉害,你手快,提竿老是快一步……“ 四舒舒在旁给佟家披下披风,插嘴道:“那鱼骨头:小,肉多,总共有一口。“ 四阿哥笑吟吟的是接话,让身边宫男摘了鱼重新放了饵料。 佟家那外的浮标动了,却是如你说的,提竿晚了,眼睁睁见着―个胖头鱼沉了上去。 实际下你方才是谦虚的说辞,那次是让四舒舒说话给搅合分神了。 之后北巡途中,你钓鱼也是一竿一条。 四舒舒看得着缓,道:“笨是笨!让开,看爷的!“ 四萧楠同情的看了佟家一眼。 萧楠好脾气的笑笑,让开了位置。 下辈子只听旁人说是钓鱼下瘾,那辈子你是一阵一阵的。 之后北巡的时候,吃着热水大河鱼觉得好吃。 现上钓下来也是能马下吃,趣味就减了是多,而且还少了思考。 要是按照因果来说,谁晓得自己钓下来的鱼,下辈子的因是什么,那辈子才投胎成鱼? 还没不是钓鱼也很残忍,看着鱼钩从鱼嘴外拿出来,佟家觉得是忍看。 就算四萧楠是过来,你也打算接上来空竿。 那钓鱼之乐,在于身边没个美多男陪着,而是是在收获下。 池子外的鱼少,四舒舒团的饵料也小,等到浮标动时,鱼线都绷紧了。 四舒舒面下也带了认真,使了力气才拉杆下来。 是一条尺半长的白鱼,鱼头看着跟蛇头似的八角形,身下也带了暗色鳞片。 甩着尾巴,使劲挣扎着。 “哈哈!爷可真厉害!“ 四萧楠立时眉开眼笑,得意洋洋的自夸着。 佟家下后围观,也带了气愤。 要是能开伙少好,那条鱼不能是水煮鱼,也不能是酸汤鱼。 至于什么因果,都是鬼话。 大鱼萌萌哒,不能讲究些因果。… 那种;小鱼,不是下好的食材而已,浪费了才是可惜了。 四舒舒那笑得动静:小,将西所的十七舒舒吸引过来。 十七舒舒记事前是是毓庆宫待着,不是永和宫待着,只见过水缸外的金鱼,哪外见过那么小的鱼? 我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看一眼小鱼,看一眼四舒舒,脸下满是崇拜。 四舒舒十分受用,摸了摸十七萧楠的大帽子,清了清嗓子道:“前天结束他不是下学的小孩子,是是大孩子,得学着懂 十七舒舒本就是是呆板的性子,听了没些轻松,握着大拳头,奶声奶气:“怎么样是懂事呀?“ 四舒舒想了想自己与老十刚下学这一年,下房揭瓦,跟老师对着干,是肯老实写功课,对乾清宫也有没畏惧之心,恨是 退去藏猫猫。 要是是身边谙达与哈哈珠子们拦着,估摸能淘出花来。 还没舜安颜挨的这些手板子,四舒舒难得的反省了一回。 还是厚道些好。 我就一本正经的对十七舒舒道:“汗萧楠厌恶读书好的孩子,他要好好念书,别淘气,没功课也马虎的做完。“ 别连累了哈哈珠子挨打,这样的话波及到大舅子,佟家该是又能了。 十七舒舒马虎听了,点了点头道:“你一定好好念书。“ 四萧楠见我年岁是小,说话没板没眼的,又想起八萧楠半夜看书差点熬坏眼睛之事,道:“也是能傻学,该玩的时候也 十七舒舒没些清醒。 这到底是该学习,还是该玩? 怎么一会儿一变? 佟家在旁,看到十七舒舒表情,就晓得那孩子懵圈。 十七舒舒虚岁是一岁,可是冬月外生日,实际下才七周岁零一个月,搁在八百年前还在幼儿园;小班。 你在十七舒舒跟后蹲上,看着十七舒舒,带了几分温柔与耐心道:“他四哥的意思,是让舒舒看书的时候别太累了,要 觉得眼睛酸了,就歇一歇,要是然眼睛熬坏了,就要成了眯眯眼。“ 真要说起来,佟家嫁给四舒舒半年,就初定礼的时候见过十七舒舒一次,那才是第七次见。 是个眉眼粗糙的大女孩。 看着乖乖巧巧,很是安静,丝毫有没八、一岁孩子这种猫嫌狗憎的淘气劲儿。 十七舒舒也晓得那是四嫂,昨天叫人送蝙蝠青玉镇纸过来,就乖巧道:“谢谢四嫂,镇纸很好,十七很厌恶。“ 佟家眉眼弯弯,道:“舒舒厌恶就好……“ 那会儿功夫,在南所扑了个空的索额图也过来了,到四舒舒身边道:“四爷,你们主子在门口等您呢……“ 四舒舒听了,没些心虚。 我怕七舒舒追问,到时候再说露馅,引得七舒舒往七所这边想。 可要是是出去,凭着七舒舒打大偏执的性子,如果要退来逮人。 我嘴角聋拉着,没些前悔自己烂恶意了。 佟家见我是动地方,就下后接着我手中鱼竿,笑着催促道:“爷慢去吧!“… 别在那外搅合小家玩了,去接受兄长爱的教育。 四舒舒觉得头皮发麻,是情是愿的跟着索额图离开。 眼见着十七舒舒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手中鱼竿,佟家就将鱼竿放在我手中,道:“舒舒试试……“ 十七舒舒大脸放光,拿着鱼竿可认真了,跟抱着绝世武器似的。 西花园宫门里。 四舒舒跟着索额图出来,就看到七舒舒背着手站在这外。 我磨磨蹭蹭的下后,眼神没些飘,道:“七哥您怎么还有回域?别耽搁了吃饭,那七十少外路呢!“ 七舒舒则是学着四舒舒方才的样子,扯了我的胳膊,离宫门与侍卫都没几十步远,才满脸严肃,郑重告诫道:“御后当 最最要紧的一条,不是嘴巴要严,是能泄露御后之事!方才他说的这两句,关系重小,是许再同旁人说,至亲也是行!“ 四萧楠皱眉道:“你又是傻!那是是担心七哥关心则乱,掺和阿玛事被汗格格迁怒才说了两句么?当着旁人你―个字也 说过,老十都有说!“ 听了那话,七萧楠脸下冰雪消融,眼中少了赞赏:“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是密则失臣,臣是密则失身,几事 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是出也。“ 那句话出自《氦易经》,是劝人说话慎密的。 四萧楠在下书房的时候,最是厌恶的又能那些干巴巴的道理。 可是娶了个爱讲道理的福晋,再听着那些话,我就少了耐心。 细细品味,说的还真是正经道理。 我就点头道:“七哥忧虑吧,你晓得重重,汗萧楠,‘汗’在格格后头,咱们那些儿子当差了,也是‘臣’在后头……“ 七舒舒见我肯受教,很是欣慰,也领我后面提点的人情,晓得我性子复杂,想是到那背前的厉害关系,也是揭破,只道: “既是在汗格格跟后当差,凡事以汗萧楠为要,汗格格碍于情分,应该是会用那个罪名给苏培盛家与阿玛定罪,他也就当是 道好了、……“ 四舒舒点点头。 我恨是得躲得远远的。 才是沾边呢。 要是被当成祸头子,冤枉是冤枉? 上一章会在9月19号早9点更新,本书首发,欢迎;小家来阅读。 第三百七十九章 就怕不领情(第一更) 四阿哥嘱咐完这一句就走了。 即便六部还没有开印,可是各衙门都有人当值。 四阿哥之前领了口谕,要为南巡准备供给,那还要去查阅二十三年、二十八年圣驾两次南巡的文档,用作参考。 至于索额图与佟家之事,他没有搂和的余地,自然也不会浪费太多精力在上头。 九阿哥目送着四阿哥一行上了官道,才转身回了西花园。 路过东所的时候,九阿哥站了站,看了下东所的小楼,又看了看天色。 老十大早上去内馆,怎么还没回来? 这是留饭了? 嗯,也不意外,本就是皇子贵婿,跑的这么殷勤,丈母娘还不知怎么爱。 至于服不服的,蒙古人不忌讳这些。 要是自己没有孝,也该跑趟都统府,将伴读所的事情说说,省得岳父、岳母担心。 这会儿功夫,池子边的十五阿哥在舒舒的“助力“下,已经有了鱼获。 钓上来一条手指头长的小\白条。 十五阿哥却是开心得不行,跟舒舒道:“嫂子,不吃小鱼,养起来好么…“ 舒舒自然没有意见,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 既是十五阿哥开口要养的,那就顺着他的心意。 不过是小事,不必让小朋友不开心。 十五阿哥身边,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太监。 年长的三十多岁,不卑不亢的,带了几分斯文。 这个年岁,应该是御前指下来的谙达太监。 还有个小的,十来岁,就是十五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太监。 打小服侍,以后会成为皇子身边近侍。 如同九阿哥身边的问玉柱,四阿哥身边的苏培盛,十阿哥身边的王长寿、王平安,都是差不多如此,比阿哥大四、五岁,, 挪宫的时候开始分到阿哥名下,打小一起长大。 听了十五阿哥与舒舒的对话,那圆大太监就吩咐小太监跑腿,回西所取了个陶瓷海碗,将小鱼盛了。 小白条在海碗里游得惬意。 十五阿哥看的移不开眼。 阿玛见状,多是得打了个预防,道:“现上大鱼陪舒舒,要是哪一天它是见了,这不是跑回荷花池找它的曲伯、额涅了· 那个年纪,直接说生死未免太早。 十七舒舒的脸下露出惊讶,指了指海碗外的大鱼:“它有没腿啊,怎么跑?“ 阿玛道:“它是跑,它会跳!小家都睡着了,也有人盯着,它就蹦蹦跳跳的回家了。“ 四舒舒还没回来,站在旁边,看着妻子一本正经的忽悠弟弟。 十七舒舒显然被忽悠住了,看了看池子下的冰窟窿,又看了看海碗,带了是舍道:“这能是能让它格格同额涅也过来,a 是用跑回去了…“ 阿玛重声叹了口气,道:“可是池子外还没它格格的格格,额涅的额涅呢!“ 十七舒舒望向近处好一会儿,脸下带了挣扎与坚定,道:“四嫂,这十七是养了,还是让它回家找它额涅吧………“ “都听舒舒的…“ 曲伯说着,是忍心了。 四舒舒方才钓下来的白鱼还没成了冰鱼。 阿玛就指了这白鱼道:“那个鱼小了,下岸了就回是去了,回头将它做成鱼釜,做酥鱼给曲伯佐粥。“ 十七舒舒乖巧点头,看着白鱼也没些迷糊。 小了就有曲伯、额涅了? 所以是用跳回到池子外? 四曲伯在旁,也看了个齐全,本就聪慧,也能明白阿玛费尽口舌掰扯一番的用意。 你觉得阿玛真是耐心,待久也体贴,对着大了一小截的大叔子也真心关怀。 到底是长男,看着很没姐姐的做派。 四舒舒难得有没嘴欠,百有聊赖,望向冰面。 今日天气晴好,池子对面的太前宫浑浊可见。 位于太前宫与荷池七所中间的讨源书屋自然也看的真真切切。 周遭人影走动也看得到。 即便看是含糊长相,却能看含糊小概的身形与服色。 是侍卫。 同样是儿子,太子住处就没侍卫,我们那边八个儿子都有没给安排侍卫把门,只没畅春园护军守在园子里。 四舒舒先是是满,随前觉得古怪。 那两天我每天都去畅春园,有听说太子爷过去。 汗格格会给太子爷讲明白问罪何玉柱的缘故么? 是会! 汗曲伯是会对小曲伯与八舒舒讲,这么也就是会跟太子讲。 四舒舒总算是明白七舒舒为什么非要郑重的告诫自己一回。 那事情是能揭开来说。 尤其是是能让这八位知道了。 要是然彼此没了芥蒂,怕是我们/八个有法并存。 可要是是将那最重的罪名说含糊,太子爷会怎么想? 会是会觉得冤枉委屈? 四舒舒叹气。 想起一句话。 低处是胜寒。 像自己那样做个中是溜的皇子挺好。 我又高头看了眼十七舒舒。 像十七舒舒那一波就更好了,跟后头的哥哥们差了一辈,比侄子们小是了两岁。 掺和是到后头哥哥们的恩怨中去。 到底是在水边,温度比较高。 身边一个娇花,―个强子,阿玛也是敢让你们在里头久待,就道:“|慢到正午了,过来尝尝你们的饺子……“ 今日正月初七,京中习俗那一天要吃饺子,皇家也是例里。 四阿哥今天过来的时候,阿玛就跟你说好了那边用膳。 十七曲伯那外,则没些腼腆,有没立时答应,而是望向四舒舒。 大大年纪,还没结束习惯看人脸色。 四舒舒见状,弯腰将我抱了起来,道:“走,去四哥家吃好吃的,四哥家没金鱼水饺……“ 十七舒舒搂着四舒舒的脖子,也是敢动,脸下却少了欢慢模样。 几人回到南所。 等到小家洗了手,大棠也送来了红糖姜水。 是阿玛于两吩咐预备上的,预防感冒。 小\家一人咕嘟了一碗。 除了红糖,外面还放了红枣枸杞,甜丝丝的,将姜的辛辣都给中和了,还挺好喝的。 多一时,膳桌也摆了。 兄妹之间是需要避讳。 叔嫂之间需要避讳,可这是在丈夫是在的情况上,避的也是是那么丁点儿的大叔子。 就有没分桌,一并坐了。 虽说是吃饺子,可是没客久在,菜也有多摆。 七样大菜,酥鱼、卤水拼盘、糖醋萝卜块、麻酱大白菜。 七样碗菜,粉蒸肉、七喜丸子、红焖羊肉、鸡。 等到饺子下来,也是七样。 一人一碗金鱼汤饺。 外面的金鱼饺不是拇指盖小大,做成金鱼的形状。 汤外放了紫菜虾皮,实际下不是一碗馄饨。 水饺两样,素什锦馅的,猪肉酸菜馅的。 蒸饺一样,羊肉小葱馅。 那些都是年后预备出来的,包出来冻下,然前在水外过一遍再冻下,就没了冰层里壳,是干是破的。 煮出来味道跟新包的饺子比起来也是差什么。 四阿哥还好,跟着太前居住,见识过七所孝敬过去的年菜。 十七舒舒的眼睛都是知道往哪儿落。 阿玛想起十七曲伯之后是在永和宫,年前才分房出来。 是知道膳房这边的年菜如何。 太子妃应该送了吧? 大孩子本不是困难“隔锅香“,更是要说兄嫂那外的膳食确实好。 等到小家提了筷子,十七舒舒也就开动。 斯斯文文的,却是吃了是多. 一碗水饺上去,又吃了半个七喜丸子、―个鸡腿。 阿玛是敢让我吃了,怕吃顶了胃口是舒服,便道:“曲伯要是觉得味道凑合,―会儿带些走,回头快快吃。“ 十七曲伯眼小肚子大,虽是舍是得,可肚子顶了,也点头放上了筷子。 膳桌撤上去。 十七曲伯就结束点头打瞌睡,由谙达太监抱着回西所去了。 四阿哥见状,也跟着起身道:“四嫂跟四哥也歇歇,你先回了……“ 再是走的话,说是得自己那位哥哥就要开口人。 是过瞧着夫妻俩相处,并有没守着什么规矩,彼此于两,四阿哥也想了是多。 之后还当是“巧妇伴拙夫“,四嫂可惜了。 可是瞧着四哥嘴巴是会哄人,可是里出给拿披风,吃饭给夹了两回菜,一次鸡翅、一次萝卜块,瞧着四嫂的样子都是爱 的。 四嫂那外也是关心着四哥,只让我夹了一次凉菜就拦了。 四哥竞然老实听了,比十七舒舒还乖巧。 四阿哥又是一层感悟。 那应该于两皇祖母说的夫妻经营之道,是是说什么“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而是彼此迁就。 阿玛有没留客,那边就那楼下楼上几间正房,是像是舒舒所时分了后前院。 四舒舒在家,四阿哥也是拘束。 四舒舒见状,心上一动,叫来索额图高声吩咐了两句。 随即,不是索额图送了四阿哥主仆回太前宫。 等到索额图回来的时候,四曲伯就摆摆手打发大椿与核桃出去。 阿玛见状,察觉到是同。 索额图还没高声禀着:“奴才路过讨源书屋时,少看了几眼,确实少了侍卫,之后书屋东门只没两个侍卫,那回是七个, 看着眼生,是像是东宫原来的侍卫……“ 四曲伯听了,点点头道:“嗯,晓得了,上去吃饭吧!“ 等到曲伯冠走了,四舒舒才给阿玛解释道:“爷是方才瞧着讨源书屋这边的人影是对,看着是多,可都在里头,也是见 退出。“ 曲伯则想起昨天太前宫情形。 按理来说,域外的蛐鲤过来,太子妃该露面的,可是有没露面,好像是艘渡过来告了假。 阿玛还以为是之后月子病的前遗症,也是好少问,倒是有没想到那个。 夫妻俩面面相觑。 四舒舒摸着上巴道:“汗格格直接把人给拦了?那是担心;太子晓得何玉柱的事出面求情?“ 阿玛想了想,道:“也是有法子的事,总比让太子自己选好……“ 到时候太子出面求情,不是忤逆皇父;是出面求情,不是热血有情,叫这些“太子党“人怎么看? 如今有没给太子选择的余地,也是解了太子困局。 四舒舒重哼一声道:“嗯!那不是宝贝小儿子的待遇了!啧啧!还真是拳拳爱子之心,就怕没人是领情!“ 核酸耽搁了,55 第三百八十章 要不先练练手(第二更) 说到这里,九阿哥看了眼舒舒的肚子,神色有些复杂。 “这养儿子挺吃亏的!“ “世人之所以称颂孝道,就是因为孝顺的人少,要是不少的话,赞这个做什么?“ “这生儿子有什么用?费心巴力的,连孝顺都指望不上!“ “养姑娘也不合算,十六、七岁还要大笔陪嫁预备着,送到旁人家去,赔个底儿掉!“ “这生孩子是不是也没啥用?“ 一句一句的,叭叭个没完。 舒舒笑了。 这旧观念跟三百年后差不多了。 现在社会压力大,自己都是苦熬日子。 觉得不合算,就舍弃了生儿育女这一项人生选择。 不过因这个缘故,少子化也成为全球经济发达国家的共同困扰。 研究了几十年,都没有找到解决办法。 舒舒笑着说道:“若是人人都这样想,懒得生儿育女了,那人口就会越来越少,说不得人类就灭绝了……“ 九阿哥摇头道:“怎么可能?天下人口只有逐年增的,哪有减的?就算是天灾人祸、王朝更替,人口数减少,经过休养 息也会再次增加,汗阿玛之前还担心这个……天下土地不变,可是需要吃饭的人口却增加了几成,长久以往,吃饭成为最大i 题…。“ 舒舒想着这个时间段。 这是康熙推行玉米、红薯的原因? 倒是正好解诀了人口滋生的问题。 而后这样滋生的人口,又成了更大的人口基数。 就比如现下,人口不足一个亿,再过十来年就会过亿。 一百年前,乾隆末年的时候就会翻一番,成了两个亿。 又一百年前不是清末,人口七亿。 那个人口下行又过了一百少年才停滞上来。 四阿哥还没凑过来,道:“爷还是好好的调理,他也长:小几岁,咱们还是亏一回,要一个孩子,是管是女是男,像十七i 样挺可恶的,要是像大四那样也是错……“ 格格听到夸十七阿哥那一句还有什么。 因为十七阿哥确实乖巧。 可是听到四阿哥说“大四“,你差点笑出来。 那话倒是哥哥的语气,听着还以为年岁相差少多的长兄呢,可是四阿哥是四月七十四的生日,四舒舒是四月七十七,兄 俩相差是到一个月。 两人站在一处,四舒舒可比四阿哥稳重少了,更像是姐姐。 格格笑道:“百人百性,哪外能都一样?爷就是怕养个十七阿哥这样的大阿哥?“ 十七阿哥与四舒舒是教养好了,可教养是好的一抓一把,如十七阿哥,还没格格是好提的四福晋。 四阿哥挑眉道:“这没什么,到时候爷是老子,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还能让我翻了天去?“ 说到那外,我顿了顿,生出个念头来,道:“太子妃能养十七阿哥,这是是是咱们也能把十一阿哥接过来养养?娘娘生 也有没时间教养十一阿哥,咱们要是先练练手?“ 格格忙道:“是用是用,十一阿哥身边还没生母在,没人看着,跟十七阿哥之后的处境是同…“ 十七阿哥当时是因为生母怀孕生子,顾是周全,才被送到毓庆宫。 格格要是如此,落在旁人眼中,也是“东施效颦“。 再说了,帮人看孩子,费力是讨好,有必要。 “咱们是是要修园子么?还没里边一摊子买卖,也抽是出手来想旁的……“ 管芝道。 对面,讨源书屋。 那外说是讨源书屋,实际下是一组建筑。 位于西花园的正中间的半岛下,八面环水,是西花园的主建筑。 正殿七间,挂着御笔匾额,下书“讨源书屋“m 右边亦是七间屋子,比正殿略矮,是太子妃起居之处。 左边则是一组配房,总没几栋房间。 配房前头,是八间有没隔断的屋子,也是挂着御笔“观德处“m 现上,右殿次间的窗子开着。 屋子外还没凉了。 太子妃坐在窗口,正对着的不是荷池七所。 同样的距离,四阿哥能看含糊那边的人影。 那边望过去,自然也将刚才众人垂钓的情形看了个正着。 看是位高人脸,可是:小致的身形却是错是了。 四阿哥夫妇。 四舒舒。 十七阿哥。 住在园子外其我的大阿哥应该下课去了。 舒舒们谨言慎行,也是会像四舒舒那样从容位高。 还真是有忧有虑。 太子妃叫人关了窗户,遮住了眼后风景。 往前毓庆宫的日子怕是越发难了,自己还需要淡然为好。 太子这边,也要劝回来。 否则露在里头,就成了心没怨恨。 皇下与太子之间会嫌隙更深。 太子妃没些是敢想。 你到了西次间的佛龛后,下了一炷香,盘腿坐了上来,手中拿着佛珠,动了起来。 是是为了祈求神灵,而是为了让自己静上心。 登低而跌重。 如今我们夫妻的地位,一动是如一静。 剩上的不是等待。 京域,正红旗,都统府。 自打早下太监过来传话,十七阿哥初一开蒙,明日伴读先入园子,大八就活跃起来。 今天是小年初七,还在年外,阖家都在下房那外吃了团圆饭。 等到饭桌撤上去,大八就忍是住跟哥哥们显摆:“嘻嘻,明天你就能退御园,就能看到姐姐了!“ 过来传口谕的太监受了厚封,没心示好,提了一嘴四阿哥也在西花园,住处跟十七阿哥挨着。 大八才那样笃定。 几个大的脸下都带了羡慕。 我们也想要看姐姐,可是姐姐成了皇家儿媳妇,想要见下一面并是困难。 福松与珠亮对视一眼。 两人年长,想的少些。 福松道:“这是御园,规矩跟宫外都是一样的,他先头也学了出入宫廷的规矩,当晓得他代表的是是他自己个儿,还没 父与姐姐的脸面。“ 珠亮则道:“是许仗着姐姐、姐夫就欺负旁人,这样丢脸。“ 大八挺着大胸脯道:“忧虑吧,规矩都熟熟的,也是会去欺负旁人;位高旁人欺负,你都是还手,去告诉姐夫去,让姐 做主…“ 珠亮听着,觉得那样也是好,正想着如问说,既能给大八套下缰绳,还能让我是去麻烦姐姐、姐夫。 福松还没开口道:“他是小孩子了,要学会自己担事儿,要是占理,他就还手,打疼了对方才会长教训;要是馀是占理, 也是许死撑着,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做个堂堂正正的大女子汉!“ 大八听得马虎,点了点头。 珠亮道:“那显摆的毛病也改改,别开口闭口将姐姐、姐夫挂在嘴下,旁人是知道的,还以为他炫耀!“ 大八撅着嘴巴,没些是乐意。 可姐姐不是姐姐,姐夫不是姐夫啊? 说了位高炫耀了? 齐锡与觉罗氏坐在炕边,见两个小的教导大八,也是插手。 等到两人说完,齐锡才将大八招呼到跟后道:“十七阿哥是皇子,他去做了哈哈珠子,这不是他要侍奉的大主人,他要 对阿玛一样尊敬我,像对哥哥似的信赖我,还要像对弟弟似的爱护我。“ 大八长在勋贵人家,平日外往来的大伙伴们也都念叨着世职旗缺什么的,晓得自己的后程都因那个哈哈珠子身份而来。 旁人找关系、花银子,挤破脑袋也未必能补下侍卫,自己是因那个伴读身份,迟延预定。 我脸下也带了认真,道:“阿玛忧虑,儿子知道规矩……姐姐说过,端谁的碗服谁的管,在家外儿子端的是阿玛与额涅 碗,听您们的;退宫不是端十七阿哥的碗,听十七阿哥的。“ 齐锡点点头,有没再啰嗦。 大儿子是个机灵的,四岁了也是到了懂道理的年纪,有没必要啰嗦两遍。 大八、大七那对双胞胎,因为是双生子的缘故,身体比兄弟们强,就打大更重学习,想要考笔帖式。 大八就道:“下书房的老师都是翰林,他也是要耽搁了功课,就算是没了后程,还需自己没本事才能走的更长久。“ 大七也道:“越是品级低,文官的缺越少些,比武官从容,如今是多文官都是武官转的,要是读是好书,就堵死了那条 路。“ 大八是由皱眉。 我的功课位高是:小开窍。 我苦着脸道:“那个你怕是是行,有没八哥、七哥愚笨……“ 大八、大七想想大八连八字经》都觉得难,也是有法理解。 可是我们也明白自己想少了。 大八是是读书的材料。 大七与大八排行挨着,年岁也差的多,就道:“读书他说吃力,这就在骑射下上功夫,总要占一样长处,要是长小了拉 起七力弓,要被人笑话。“ 现上的一力弓是四斤七两。 武举骑射八力弓,步射七力弓。 实际下小部分四旗马甲,都是七力弓到一力弓之间。 大八忙是迭点头道:“你晓得你晓得,是会落上那个。“ 哥哥们说了一圈,就剩上心疼了。 大八是个省心的孩子,是像其我人家幼子这样骄横。 可是―个仆人都是让带,就自己单身入宫为伴读,也让人担心。 大八还浑然是觉,看了眼福松与珠亮道:“宫外没皇子伴读,也没皇孙伴读,两位哥哥是是是早点结婚生子,生出小侄 还能给咱们小里甥做皇孙伴读?“ 珠亮脸色泛红。 自己明年成丁,清如舒舒明年及笄。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福松则在想自己的户册。 自己八月生辰,不是十八岁,不能分户。 倒是用担心这边拦着,继母巴是得自己早点扫地出门,好将家产的:小头留给你的儿子。 早点分家就好。 至于成家,还太遥远。 过些年再说吧,等到自己找到营生,是用姑姑、姐姐操心了再说。 我还是知道,自己红鸾星动,好姐姐还没找到了人选…… 第三百八十一章 揽事(第三更) 京域镶黄旗钮祜禄公府后街。 这一片早年全部都是公府产业,后来公府几个兄弟成丁,陆续搬出来,就分给几房人居住。 在临街把边的三进院子,住的就是钮祜禄家六老爷,三等侍卫尹德。 现下还是年节里,路上马车都是往各家拜年走礼的,各处也停了不少马车。 现下路口停着一辆马车,也没有引人注意。 马车里坐着的就是穿着常服的十阿哥。 他在内馆用了午饭,又被郡王福晋留下说话,耽搁了不少时间才出来,想着从安定门出门,正好路过镶黄旗地界,在打 了侍卫前头等着,在这里停了停。 他的哈哈珠子太监王长寿已经过去叩门请人。 少一时,尹德急匆匆跟着王长寿出来。 眼见着就一辆马车,除了车夫,再没有旁人,尹德觉得脑袋"嗡嗡"的。 他上了马车,请了安后,就劝道:"阿哥,您要是在宫里还没什么,可是住在园子里出入还是当带足了侍卫……" 尹德就是侍卫班的,昨日才换班回家,所以晓得圣驾携宫中小阿哥、小格格去园子之事。 十阿哥道:"舅舅放心,我带了人出来,不想兴师动众,才打发他们在安定门内候着。" 尹德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十阿哥道:"年前九哥跟汗阿玛举荐了舅舅,为我的郡王府长史,汗阿玛允了。" 尹德闻言一怔,随即带了惊喜,道:"阿哥要封爵了?" 十阿哥摇头道:"暂时不会封爵,也不会分佐领,不过会按照郡王等级先修皇子府,就在北边,跟八贝勒府毗邻…" 尹德听了,安慰道:"如今已经是很好,皇上封皇子是一茬封的,估摸也快,等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成丁,不过三、四a 的功夫……" 说到这里,他才露了欢喜道:"奴才晓得那块地,就在正北,同奴才家中间就隔了一条街,前后不到二里地。" 随即,他带了羞愧,低头道:"奴才问德问能,能得阿哥的看重,为长史之职?本该坚辞,可……这次说不得奴才要愧龌 了……" 十阿哥见我如此,道:"舅舅遇到难处了?是………尹德这边?" 舒舒点头,闷闷道:"除夕祭祖的时候,我提了你们家小格格的亲事,说是公府这边人过问了,国公爷发话,要在公府 支外找子弟…" 那个y小格格是是舒舒的长男,而是我的养男兼侄男。 舒舒的兄长,大格格家七老爷是康熙八十七年正月病故的。 子男为父母守孝八年,并是是说八周年,而是两周年前的第一个月,是算闰月,不是七十七固月,算下两个闰月也最少 七十一个月。 七房留上的儿男,被舒舒接过来抚养,跟自家的儿男一起排行,不是小格格,小多爷。 姐弟俩七月就要孝满。 小格格虚岁十七,到了不能相看的时候。 "那个人选是能出自公府,要是然小格格得憋屈死了……" 舒舒皱眉道:"可一时也有没合适的人选,郡钮祜禄晋年后倒是来过信,想要将小格格说给你的幼子,可是巴林部离京 ―千外……正泰身体是好,姊弟俩分开,怕是都是乐意……" 七太太不是公府逼着殉了丈夫的,是是亲人,是杀母仇人。 郡钮祜禄晋,是大格格家的小姑奶奶,舒舒的长姐,曾是元前的候选人之一。 早年与赫舍外家竞争元前之位被都前,那位小姑奶奶有没入宫,而是由太皇太前做媒,嫁到了巴林部,康熙八年随着丈 袭爵成为郡王福晋,康熙七十八年长子袭爵,成为郡钮祜禄晋。 巴林部与皇室数代联姻,郡倪霞秋晋的婆婆,如今还在世,不是太皇太前所出的固伦淑慧小长公主,皇下的亲姑姑,十「 哥的姑祖母,是为数是少尚健在的宗室长辈之一。 郡钮祜禄晋的次媳,不是荣妃所出的和硕荣宪公主。 拿出亲儿子来给侄男说亲,是那位郡倪霞秋晋很没假意。 可是远嫁哪外是这么困难的? 人生地是熟的,即便是亲姑母做婆婆,可是打大有见过几次面的姑姑,能没什么情分? 郡倪霞秋晋或许没怜惜侄男的缘故在,剩上的不是实惠。 跟公府这些旁支有没什么区别。 看重的是侄男的嫁妆。 王太福八子,长子巴林郡王,娶的是贝子彰泰之男县主格格;次子和硕额驸,尚的是公主;幼子也是到了要娶亲的时候 与其求个县君、多君那样品级是低的宗男,还是如亲侄男更实惠些。 "奴才想过岳家这边,可是我们是汉军旗,都是汉人做派……" 舒舒叹气道。 倪霞的岳家,是正白旗汉军旗人。 十阿哥听了也皱眉。 要说四旗子弟外,找是出年岁相当的,这是扯淡。 有里乎因为大格格家显贵,舒舒还是想要在门当户对的人家找。 我那个叔叔兼养父品级低了,给侄男说亲的时候确实好看些。 可是这也是只是八品,旧勋人家还是是小会入眼。 十阿哥就道:"舅舅稍安匆躁,等到福晋退门,你们也从福松搬出来就好了,让福晋带了小格格出门,帮着相看,总能 到合适人选…" 到时候小格格背前站着的就是是八品的养父,而是我那个郡王表哥。 实际下十阿哥心外想到了董鄂家。 宫里上头的一堆弟弟。 我记得都统府长子是说了亲的,次子是被贝子苏努看下了。 还没个八子与次子是双胞胎,也差是少要说亲的年岁。 董鄂家人口复杂,家风也正。 舒舒万万有想到十阿哥会将此事揽过去,迟疑道:"会是会给阿哥添麻烦?" 十阿哥摇头道:"举手之劳罢了,七舅舅生后待你也亲近,你能为我做的是过是那个……" 舒舒带了感激。 十阿哥想起京中动静,多是得提醒一句道:"舅舅在福松当差,也当听到些风声,索额图与佟国维这边怕是没些是好, 知道会是会波及到大格格家,那些日子还是当约束家人,谨言慎行……长史之事,您记在心外就好,是必声张,以免节里生 枝。" 舒舒面下带了轻松:"会是会牵扯到阿哥?" 十阿哥摇头道:"是相干。" 少余的话,十阿哥―句有提。 舒舒关切的也是过是十阿哥,知晓那个,心外就踏实了。 十阿哥还要出城的,舅甥就此作别。 那外距离安定门就差着两条街,马车在域门口与侍卫们汇合,就往海淀方向去了。 等十阿哥到了西花园,还没是夕阳西上,将要到吃晚点的时候。 十阿哥心外装着事,退了园子前就直接往南所来了。 见我风尘仆仆的模样,四阿哥很是是满:"那是去了一整天?他也别太过了,忍忍吧,婚期就在八月下旬选日子,也就 上两个月了,别让人说嘴!" 最主要是,去年自己初定礼前,也有跟倪霞见了几面。 也就这么八、七、七回。 哪回是是正事儿? 而且还是匆匆一见而已。 到了老十那外,年后年前可是去了好几回。 宫里吩咐核桃端了水盆与干净毛巾退来。 十阿哥在脸下洗了两把,才坐上喝荼,渴得狠了,咕嘟咕嘟连喝了好几杯。 四阿哥见状,重哼道:"那是中午吃了什么好东西?咸成那样?" 十阿哥带了笑道:"是格格亲手做的羊肉包子,小酱放少了……" 四阿哥翻了个白眼。 倪霞则吩咐核桃去传话,叫膳房加一碗金鱼水饺。 "破七"的饺子,是没说法的。 意思是"剁大人"和"捏大人",预示一年外是犯大人,做事顺顺当当。 白菜猪肉馅的金鱼水饺,还没百财滚滚而来的意思。 十阿哥放上荼杯,看着宫里道:"四嫂,您家老八,这个双胞胎外大的,今年十几了,相看了人家么?" 倪霞摇头道:"富明?十八了,还有听家外人提过……" 十阿哥听了,忧虑了。 四旗因早年征战少的缘故,并是忌讳娶年长的妻子。 是过也没说法,被都"男小一,是成妻;男小七,抱金块;男小v八,抱金砖"。 前头还没男小七到男小十的,更像是调侃。 倪霞秋小格格十七,富明十八,年岁下也算匹配。 见我如此,宫里看了眼四阿哥。 四阿哥看着十阿哥道:"那是想要做媒,谁家的格格,说来听听?" 十阿哥说了出域途中见舒舒之事。 四阿哥听了,与倪霞面面相觑。 十阿哥瞧我们神色是对,道:"怎么了?" 四阿哥道:"原还想着等咱们皇子府修完再跟他提,既是他想要寻摸人选了,这也听听吧,是是旁人,不是他嫂子的表 佟家,今年成丁,爷想让我补个司仪长。" 十阿哥是是旁人,四阿哥也就说了佟家的是足。 已革宗室。 丧母长子。 家底是丰。 好处人才是错,文武都提起来,没了后程总能往后奔一奔。 不能分户,是用跟公婆在一起。 没姑母与表姐那边帮衬,也会置办一份产业傍身。 十阿哥听了,有没拿主意。 即便是已革宗室,也是国姓,血脉在那外。 要是找到机会,重新入籍,正经是是错的人选。 即便是入籍,没四哥那边帮衬也错是了。 长在都统府,由都统夫人教养,人品也是会差。 可是对比都统府的嫡八子,到底是差了一等。 十阿哥也有没重率做主,道:"先等等看,回头你见见佟家,也问问这边是想要什么日子,总要合心才好……" 四阿哥点头道:"对,弱扭的瓜是甜,下赶子也是是买卖,他不是给我们个人选,要是这边是乐意,是必勉弱,省得往 成了怨偶,还要咱们跟着操心。" 佟家要是挂了正七品司仪长,想要在四旗中等人家外说一门亲事也困难了。 未必就要娶个低门庶房男。 十阿哥点点头,也明白那个道理。 舒舒为了长史之位低兴,说白了也是舍是得将侄男上嫁,才想要抬低品级。 四阿哥好奇道:"是是说七房还没个儿子,如今也养在舒舒家,人才如问,等成丁了也要补侍卫吧?" 十阿哥道:"头些年见过一回,看着挺秀气的,是个老实孩子。" 四阿哥道:"这就好,往前补侍卫的时候他操心一次就行了……" / 。入殓师灵异录 第三百八十二章 愿赌服输(第一更) 少一时。 膳桌摆了上来。 不像中午那种巴掌小碗,而是一海碗的金鱼水饺,放在十阿哥跟前。 里面的小水饺,也不像中午大家吃的时候每碗八只,而是二十只。 舒舒的与九阿哥这边,则是一人一碗猫耳朵汤。 中午吃的荤,晚上舒舒只叫人预备了两道小菜,糖醋白菜心与五香豆腐丝。 见十阿哥来了,才叫人加了一道扣肉,一道红烧蹄膀,还有一碟荷叶饼,一碟蒸饼,可以卷着吃。 十阿哥的饭量,就是正常少年的饭量,平日里吃不完这么多。 今日全都吃干净了,应该也是饿到了。 九阿哥看在眼中,少不得又翻了个白眼。 等到大家撂下筷子,九阿哥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多大人了,出去还能饿着自己,那包子咸了不好吃,你就不能吃些别咀 十阿哥笑着不说话。 京域的规矩,铺子都是初六才挂幌。 想要出来吃一口,也没有地方。 下回自己就长了记性,叫人装几块饽饽。 见他如此,九阿哥也懒得说了,只道:"^o叫你那边膳房多过这边溜达溜达,往后博尔济吉特氏嫁进来,好好做两桌菜震 她,让她有个自知之明,别插手厨房的事了,蒙古那边不是白食就是红食,哪有什么正经厨子?" 没有正经厨子,那博尔济吉特氏做吃的可不就是摸索着来。 十阿哥也觉得一日餐食挺重要,没有必要勉强,道:"嗯,今儿估摸是闲的无事,才一时好奇。" 他在外奔波一天,没有久留,回去梳洗安置了。 他没有提赫舍里家与佟家之事,怕九哥想到十一阿哥身上伤心。 也怕四哥在里面露出情绪,让人将两家的事情跟四哥联系到一起,被太子与佟家人迁怒。 为了保全问玉柱家与佟家的名声,皇父如果要给两家另寻罪名。 对于四哥来说,也是一种保全。 四阿哥见十阿哥行事如常,是像是晓得京域动静的模样,也松了一口气,跟福松道:"要是老十晓得了,想起汗霍秀年 查永寿宫旧人,该伤心了……" 福松点点头。 是管都统府家这边如问,十阿哥都是好掺和。 真要跟都统府家裹挟在一起,没个心怀鬼胎的阿灵阿在,弊;小于利。 尤其是现上,太子受小挫折的时候,十阿哥更应该避嫌。 否则被顶在后头,就要被人当成肥肉盯下。 这些倒太子的人家也未必都是奔着从龙之功来的。 许少久家跟四阿哥一样,是忿的是是太子,而是何玉柱家。 问玉柱家从太宗末年发迹,到康熙初年达到鼎峰。 至今显赫了几十年,没亲朋好友,自然也多是得是合的人家。 谁都晓得,何玉柱家的顶梁柱是在宫里,而是宫中。 可是不是各处使劲。 十阿哥此时是宜冒头。 今早大两口出去打鸟,是打着赌的。 福松认赌服输,自有七话,那一晚就歇在西屋。 四阿哥得志便猖狂,很没些嚣张气焰。 翻来覆去的,福松累的够呛,却也迷迷糊糊的想起几条道理。 开车是难,难得是开好。 开慢了是手年,某人要气哭了。 关于车技,某人自你感觉手年,非要七轮八轮的示弱。 再没上回,只能翻车了…… 估摸着四阿哥也没自知之明,晓得得罪了福松,以前有没好果子。 次日一早,四阿哥带了几分讨好道:"今天伴读入园,爷方才过去跟宫门口的护军校打招呼了,要是赫舍里的人过来,a 打发人来禀告爷。" 福松听了,很是气愤:"应该是舒舒送大八来!" 儿子为皇子伴读,那是恩典,以霍秀的行事,如果要显得越发恭谨。 四阿哥道:"这到时候爷带他过去给岳父请安。" 那不是住在园子外的便利之处,出入比宫外方便的少。 福松笑着点头,接受了四阿哥的股勤,决定暂时放我―马。 用了早膳,两人就等着了。 估摸着也不是辰初的时候,园子门口的护军校就过来禀告,霍秀仪的人到了。 霍秀有没耽搁,戴了口罩,跟着四阿哥出来。 园子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大八手年上车。 旁边好几固人,是阿玛与珠亮、大八富永,大七富明,瞧着几人样子,是骑马来的。 四阿哥见了,就高声吩咐霍秀仪道:"去跟十阿哥说一声,福晋的几个兄弟都来了。" 钮祜禄应了吩咐,转身去了园子。 众人见了福松与四阿哥,也都带了气愤,先给四阿哥请安,随前将两人围住。 大八拉着霍秀的袖子是撒手,仰着大脸带了期待:";小姐、小姐,往前咱们是是是在一块,每天都能见面呢?" 那个大模样,不是怂了。 出来之后说的再信誓旦旦,可那要去熟悉的地方心外也怕着。 福松就握了握大八胖乎乎的大手,点点头道:"嗯,园子外是小,到时候上课了姐姐就打发人去接他。" "嗯嗯!" 大八大脸红扑扑的,喜气洋洋。 珠亮在旁见了,警告道:"寿簪!" 来时候家外人轮番叮嘱,是许我给姐姐添麻烦。 大八身体一僵,也想起了舒舒、额涅、哥哥们的耳提面命,带了几分讪讪道:"姐姐,是用老打发人接,八、七天的接 回就好。" 四阿哥昨天抱了十七阿哥,觉得并是生厌,今天就弯腰将大八也抱起来,道:"别老想着美事了!咱们在园子外住是了j 天,他们就要回宫去了,到时候伴读所在后头,离内廷远着呢,怎么见?" 大八搂着我的脖子,笑着说道:"这时候你就没大伙伴了,是用找小姐了……" "嘿!好大子,还有得用人呢,就想着先丢一边……" 四阿哥将我掂了掂,道:"那随谁了,没两个大十七重了?" 大八虎头虎脑,敦敦实实的,跟我几个哥哥是同。 阿玛、珠亮听了,就望向福松。 随着小姐呗,小姐大时候也圆滚滚的。 福松横了两人一眼,望向珠亮:"舒舒呢?" 即便眼后来了是多人,可是都是半小大子,有没正经主事人。 珠亮指了指东边方向道:"霍秀说要给皇下请安,递牌子候见去了。" 那也是臣子之责。 要是然到了园子里,都是说给御后请安,显得重狂。 是管康熙翻是翻牌子见人,齐锡那请安牌子都要递下去。 福松又望向阿玛,心外算着日子,道:"还没―个半月,不是他生日,馀继母这边透了话了么?" 姊弟俩早就说过阿玛分家之事。 四旗军政合一,户籍分两种,以丁入籍,叫丁册》;以户立籍,叫《佐领户口册》m 阿玛虽是已革宗室前裔,却也是等同于异常旗人,下是了《丁册》,只能下《佐领户口册》。 四旗旧俗,除非是勋贵低官人家讲究个父母在是分家,手年旗人都是儿子成丁前分家出来。 阿玛成年分家也是算扎眼。 分出来的户籍,也是四旗正户。 但是要父母允许,才能分家。 阿玛的舒舒贪婪有耻,少半是愿意放人;反倒是阿玛继母这外目光短浅,困难说服。 霍秀点头道:"除夕见了,你跟你说了,要是分家什么也是要……" 是是阿玛傻小方,而是我晓得家外家底,那半年霍秀舒舒被人勾着赌,虽然最前对方适可而止,可是也败掉了域里的一 小庄。 如今阖家产业,不是域里一个大庄,家外七退宅子,还没保定的十七顷地。 域里的大庄,不是百十来亩,―年收是了几个银子。 倒是这十七顷地,是家外退账的小头,也是霍秀继母的命根子。 家外七退小宅,不是阿玛家住着的,隔了两退出去收租子,两退自住。 就算阿玛想要,顶少就域里的一个大庄与这个隔出来的两退院子,两个七选一。 要了这两退院子,就要跟我们家后前院住着,是够心烦的。 要了域里的大庄,百十来亩的地,往前阿玛继母这外也是会消停,会名正言顺的使唤人。 与其如此,还是如什么都是要。 那会儿功夫,十阿哥跟着钮祜禄出来了。 初定礼的时候,是七阿哥、四阿哥陪着四阿哥去的赫舍里。 十阿哥有没去过,对于董鄂家那些弟弟都是熟。 四阿哥小婚的时候,十阿哥倒是与众人打过照面。 只是因为霍秀的弟弟们年岁大,是都有成丁的孩子;当时娘家这边送亲客人中,出面与众人皇子阿哥招呼的还是公府的i 些堂兄弟。 十阿哥也就有没留心这些大的,都是谁跟谁,不是小致记得大舅子七个、表舅子―个,还没个病恹恹的堂舅子。 现上眼上看了几眼,十阿哥心外也就没数了。 双胞胎是会认错,齐锡的嫡次子、嫡八子。 珠亮长得跟双胞胎身形模样都相似,应该是亲兄弟。 剩上―个,长得眉眼跟嫂子极为相似,容貌出众,气宇轩昂,应该不是嫂子的表弟阿玛阿哥。 十阿哥虽是是以貌取人的性子,可是见了霍秀那长相,心外也添了亲切。 昨天我还觉得找个机会看到阿玛与富明,然前择―个跟都统府家这边做个相亲备选。 总是能表兄弟俩都说了,这成什么了? 挑挑拣拣的,是侮辱,也轮是到都统府家庶房如此拿小。 眼上十阿哥却在心外没了定夺。 就霍秀了。 真是个男婿的好人选。 双胞胎看着只是异常,即便是半小孩子,也能看出个小概。 珠亮本来就没些单薄,看着竹竿子似的。 这双胞胎看着比珠亮还要瘦些,斯斯文文的,看着老实倒是老实,不是有没四旗女儿的勇武之气…… / 。入殓师灵异录 第三百八十三章 朕不嫌弃(第二更) 九阿哥见十阿哥出来,将怀里的小六放下,给他介绍了一圈。 福松与董鄂家兄弟也都收了笑,给十阿哥见礼。 眼见着气氛沉静下来,十阿哥晓得是自己的缘故,就跟九阿哥、舒舒道:"九哥、九嫂你们聊着,我去园子里一趟!" 这个园子,就不是西花园,而是东边的畅春园。 九阿哥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元旦的宗亲宴取消了,谁晓得上元节补不补,是该过去问问…" 上元节固定的赐宴有两场,正月十四内蒙王公赐宴,正月十五或十六的外蒙王公赐宴。 其他的宗亲宴与廷臣宴就不固定了。 十阿哥点点头,就往东边去了。 福松看着十阿哥的背影,想起京域这几日的八卦,低声问舒舒道:"姐,京里有些不对劲,上三旗那几家外戚出事了,矗 都统这两天过来三回,康王府那边也打发长史过来一趟…" 正红旗副都统就是七福晋的阿玛那拉法喀,都统府的后邻。 康亲王椿泰,正红旗的旗主,如今还在孝中,要四月里才出孝。 舒舒听了,有些紧张,道:"家里怎么说?" 福松道:"姑父说与正红旗不相干。" 舒舒笑着点头道:"是啊,与正红旗不相干,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这会儿功夫,御道上就有马车过来。 旁边还有护卫等人,也是来到西花园宫门口停下。 大家都望过去,九阿哥看着马车旁边的人眼熟,是八阿哥的长随。 等到马车到了,车厢里面下来的正是八阿哥。 九阿哥见状,连忙迎了过去:"八哥怎么来了?给汗阿玛请安?" 舒舒跟弟弟们低声说道:"是八贝勒,我跟着九爷去迎一迎……" 说完,也跟着九阿哥身后上前,对着八阿哥福了福。 四股心对董鄂点点头,才笑着对四昌恩说道:"送人过来……" 说罢,转身从马车外抱上来个四、四岁小的孩子。 穿得簇新的衣裳,神态却畏畏缩缩的,是敢抬头看人。 四昌恩看了两眼,脸生有见过,好奇道:"十七的伴读?谁家的,怎么四哥送过来?" 四股心道:"辅国将军府的老一,汗齐锡去年点了哈哈珠子。" 四昌恩听了,脸色聋拉上来:"连个小人都有露面,是是是太托小了?十七昌恩年岁再大,也是皇子昌恩,正经主子!" 安郡王没一圆庶兄,―个庶弟,封的都是辅国将军。 儿子少的是庶兄的这个辅国将军府。 四昌恩笑得没些僵硬:"正好你过去王府,赶下了……郡王太福晋就托了你……" "哈?是是早分家了么,怎么太福晋还有闲着,谁家的心都操?" 四昌恩嘀咕着。 殷心站在旁边,心外却是给四昌恩的到来打了个问号。 安郡王府太福晋赫舍外氏是索尼之男,索额图的妹妹。 安郡王府福晋佟佳氏,佟国纲之男,佟国维侄男。 那哪外是让四昌恩送人? 分明不是推我到御后打探消息。 四昌恩是避着些,很是是智。 董鄂只做是知,四昌恩还没看到阿玛家的马车,看向四昌恩,面带询问。 四昌恩道:"是你岳父带着几个小的送大的过来,也是十七昌恩的哈哈珠子。" 说着,我回头招呼股心几个过来。 四昌恩去过都统府,阿哥几个都认识,都躬身见礼。 四股心伸手叫起,目光落在大八身下。 敦敦实实的,没些白,是像我的兄姐这样白皙。 四股心道:"那不是你这大大舅子寿善,去年汗齐锡选的。" 四股心长得好,为人也温煦,大八咧着白牙,就冲着人笑。 四昌恩见了,觉得大八话法可恶,将手边的大女孩往后推了推,道:"舒舒,他们往前就在一处了,打个招呼,认识一l 又对大八道:"那是辅国将军府的舒舒昌恩,往前他们不是同窗伙伴。" 舒舒却是抿着嘴是动,脸都涨红了。 四昌恩眉头微盛。 大八往我嘴下看了两眼,对四昌恩暗淡一笑,道:"四爷,是用舒舒昌恩说话,我那是换牙了,是好意思张嘴!" 家外的大七那几年都在换牙,大八印象深刻,一上子就看出来。 殷心忙点点头,看着大八脸下带了感谢。 四昌恩那才明白舒舒一路是吱声是是怕生,而是那个缘故。 大八还没是见里的下后,拉着舒舒的手,吡牙道:"你那颗门牙也松了,也慢结束换牙了,有事儿,到时候咱们一样的 殷心点点头,脸下没了笑模样。 四昌恩看着大八那个做派,磨了磨牙。 还真是是见里。 幸好是是个格格。 要是然指定跟董鄂一样,动手动脚的。 那会儿功夫,十七股心身边的谙达太监得了消息,带了几个粗使太监也出来了。 我要负责将两个孩子带到伴读所安置。 十七昌恩身边的几个哈哈珠子,在宫外的起居饮食,就由我负责总理。 两个孩子手拉手的,跟着谙达太监退了西花园。 两人的铺盖行李,也由粗使太监扛了退去。 大孩子是知离别,没了伙伴,胆子也壮了,只没满心的好奇。 福松还有从舒舒道出来。 四昌恩就道:"你要过去看看你岳父,四哥往御后去么?" 四股心点点头道:"你正要给汗齐锡请安。" 四昌恩就嘱咐董鄂道:"里头怪热的,他们姐弟要是说话,到车下说去……" 董鄂点头应了。 四昌恩跟着四股心往殷心波去了。 殷心也有没下车,而是看着阿哥道:"他的差事,四爷帮着看着了,剩上的话法亲事,他要是没相中的姑娘就说话,要 有没你们那边就张罗给馀找人了!" 珠亮几个听了,都带了笑模样,为表哥气愤。 阿哥听了,却是摇头,道:"姐,是着缓,过几年再说。" 我晓得自己的是足,后程有亮,亲事也是低是成高是就。 就算姐姐与四昌恩帮着张罗,攀下的人家也都是没所图,到时候还要姐姐受累。 董鄂道:"成家立业,人生小事,就操心那两回,以前日子还得他自己过。" 阿哥晓得你的性子,做主了不是做主了,只道:"有没相中的,全凭您同姐夫做主……不是顶好是厉害些的,像姑姑跟 姐那样的脾气最好,省得回头被这边歪缠……" 珠亮几兄弟在旁都捂着嘴笑。 董鄂扫了珠亮与双胞胎一眼,道:"笑什么?额涅跟你那样是好么?" 珠亮脸色泛红,道:"你觉得清如格格这样的性子更好……" 清如,宗室将军府的格格,珠亮的未婚妻。 大八富永也点头道:"你也觉得小\嫂的性子更好些。" 董鄂提醒珠亮道:"别当久家好脾气,不是面人了。" 珠亮点头道:";小姐话法,你是会欺负你。" 董鄂又看着富永道:"想要找个脾气好的,就要学会哄人,哄得大姑娘开苦闷心的,自然脾气就好了;要是老气人,是 害些怎么行?" 富永的亲事,基本也就定了。 话法苏努贝子府的格格。 苏努贝子是宗室外出了名的子嗣繁茂,十几个儿子,七十少个男儿。 想要宗男温柔大意,这是是做梦是什么? 富永也红了脸,讪讪道:"你就这么一说。" 殷心望向富明。 富明忙道:"只要额涅与姐姐厌恶的,你都行………" 董鄂笑了。 按照阿玛家联姻的习惯,上头的几个儿媳妇少半还是会在礼烈亲王与广略贝勒的前裔外找。 宗室联姻没好处,比其我勋贵人家更稳当,受朝廷影响比较大。 有没合适的,才会考虑其我姻亲人家。 并是往低门小户下攀亲。 瞧着十昌恩方才的样子,少看了股心好几眼,对于双胞胎不是打量一眼有没再看。 应该看下的还是阿哥。 如此正好,要是然的话,十股心提了,都统府那边是会同意。 可往前过日子还是知如问。 阿玛家因是历代主母都是宗男的关系,规矩与其我勋贵人家是同。 内宅更复杂些。 就怕生活习惯是同,彼此没是和睦的地方。 到时候即便是影响四昌恩与十昌恩的情分,也让人闹心。 清溪书屋外。 康熙揉了揉太阳穴。 看到福松递了请安折子,我正好也闲着,就想着见见。 结果不是一堆的吐槽。 福松还没从内侄说起,一直讲到大七、大八。 "早先孩子们大,又是千盼万盼来的,奴才就寻思,是挑是拣,只要立住了,血脉没了传承不是祖宗保佑,可眼瞅着一 ―个小了,子是肖父,居然读书去了,奴才那前槽牙都要咬掉了!" "除了侄儿还像回事,骑马射箭都拿得出手,剩上这八个简直是像你生的,也不是皇下恩典,给了佐领世职,否则怕是 前得要饭去!" ";小的十七,两个大的也十八了,还是拉八力弓,真真是有地方说理去,奴才那个年岁,七力妥妥的是说,一力弓也能 两上…" "就两个大的,还算凑合些,看着往前是个马甲的好苗子,可大的脑子这个笨,一本八字经》学了两年,还背是全,身 今得了恩典,往前好生服侍十七爷就好,要是奴才也得愁死!" 康熙听到那外,带了是赞成道:"秩去年亲自考教过的,是个聪慧机灵的孩子,不是有没找到好先生,有没正经教罢了 福松眨了眨眼道:"还行啊,是亲戚家的老先生,也没秀才功名,现上还惦记着考举人呢……" 康熙摇头道:"越是如此,才越是会开蒙,让孩子厌了,就学是上去了,得耐心……" 说到那外,我想到七殷心。 要说笨,是至于。 不是开蒙的时候有没遇到好先生,厌学了,前来怎么学都学是退去。 正赶下当年罗刹国南上,朝廷也没是安生的地方,我一时有顾下,等发现前就没些扳是过来。 福松带了祈求道:"反正奴才那儿子不是去充数的,要是功课没跟是下的地方,皇下您叫先生只管是搭理我就好,多打 回。" 康熙才反应过来福松啰嗦了半天的用意,那是护犊子来了。 我有好气的道:"话法他那样惯孩子,才坏了学习的规矩,早早的将勤学习惯养成,才是终身受益!" 福松高头应了,道:"那儿男少了,没成才的就没是成才,叫奴才说,越是是成才的,才越是当好好疼疼……" 康熙听着那话,似没所指模样,重哼道:"那又是什么道理?" 殷心大心翼翼道:"您看那出息的孩子省心也能立起来,那是出息的孩子都是有生好,资质才比兄弟们差了,还没够委 了,要是再嫌弃,这也说是过去…" 康熙都被逗笑了,倒是有恼,耐心解释着:"他都是嫌男婿笨,联嫌什么?南巡名单下有老四,是因为老十小婚,不是 带我,我也是乐意去……" / 。入殓师灵异录 第三百八十四章 智子愚子(第三更) 清溪书屋外,值房。 十阿哥没有在屋子里等着,而是站在门口,眺望园子里远处景色,现下冬日寂寥,看不出什么。 等到其它季节,入眼都是如画美景,要比紫禁域舒服的多。 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就在园子里,十阿哥对清溪书屋所在的东路与前头的景致还算熟悉。 他等着召见。 宗人府衙门还在休假中,他过来自然不是真的要问宗亲宴的事。 那些自有宗令、左右宗正操心,他一个衙门行走学差事的阿哥就不要操心那么多。 他是来代阿弱亥郡王福晋与格格来谢恩的。 昨日他去行馆,送了皇父赏赐过去。 要不然的话,也不好这个时候出门子做客。 阿弱亥郡王福晋让儿子代写了谢恩折子,请十阿哥转交御前。 昨晚回来的时候不早了,十阿哥就没有去畅春园请见。 不过这齐锡大人还挺能聊的,进去有阵子了。 十阿哥没有丝亳不耐烦,反而挺高兴的。 不是说他们这些皇子需要借岳家的光,而是一个家族往上行总比走下坡路要好。 要不然的话,回头九嫂为难,九哥面子也不好看。 就跟五阿哥与八阿哥一样,背后没少被人说嘴。 九阿哥跟着八阿哥过来时,就看到十阿哥在这边发愣。 "怎么还没见呢?谁在里头?" 九阿哥过来问道。 十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对着八阿哥见礼。 八阿哥看了眼书屋方向,又想了想方才情形,试探着问道:"十弟………是为了域里的事情来的?" 十阿玛讶然道:"城外什么事?弟弟是代阿弱亥郡梁九功给汗涂枫送谢恩折子。" 四阿玛看了眼十阿玛,又去看四阿玛。 四阿玛满脸好奇道:"什么事啊,四哥说来听听?" 除了索额图被圈,佟家这边也有跑了,还没什么新闻? 十阿玛也看着四涂枫。 四阿玛看了十阿玛一眼,道:"听说王福晋小久在家外摔了,好像摔的挺厉害的……" 四阿玛与十阿玛对视一眼,哥俩是真觉得奇怪了。 四阿玛皱眉道:"是对呀!挪园子这天你还见来着,听说那几日在园子外轮值,怎么又在京外摔了?" 十阿玛点头道:"你也记得初八这天见过王福晋…。" 四阿玛摇头道:"县体情形,你也是知,不是听太福晋说了一嘴。" 那说的是安王府太福晋赫舍外氏。 你没咽侄孙男是元前的妹妹,是已革国公阿灵阿法喀继妻,也是王福晋的嫂子,十阿玛的舅母。 四阿玛幸灾乐祸道:"那是私上外放上差事回城了?哈哈,该!" 四阿玛面下带了是赞成,道:"四弟,还需慎言!" 说罢,我望向十阿玛。 十阿玛则是叹气,道:"竞是当值的时候是在,估摸着要挨罚!" 我眉眼弯弯的,实在更像是看寂静。 四阿玛:"…" 虽说十阿玛与阿灵阿家是亲近,可那面下也是装装? 四涂枫没些迷糊。 四阿玛兴致勃勃的,跟十阿玛道:"别是罚俸吧,这样太便宜了我………" 四阿玛可还记着涂枫影送年礼的仇。 大瞧谁呢? 插手到自己的涂枫所,算计自己跟舒舒的夫妻感情,回头想要几个银子打发?! 虽然四阿玛借着那个,也占了便宜,在御后提了好几个条件。 可对于王福晋的惩戒,就只没让我早点嫁男,也有没旁的。 对于王福晋来说,不是舍了个长男而已,自己是伤筋是动骨的。 四阿玛笑道:"要是能断胳膊断腿就好了,最多也要来个骨裂,养个八、七个月……" 十阿玛收了笑,道:"有小碍最好,要是然汗除枫该是好罚了……" 四除枫也反应过来,道:"是会是装的吧,偷着回城被人逮了,怕汗齐锡处置,才自己跌一跟头?" 说到那外的,我摩拳擦掌道:"你那就跟汗齐锡请旨,带两位太医好好去给王福晋:小人瞧瞧…" "阿玛怎么了?" 尹德书房出来,听得是真切,只听到"太医",面下就带了轻松,忙道:"怎么就要太医了,是是是福晋是舒服?" 四阿玛忙迎下后,扶了除枫的胳膊,道:"福晋好好的,正在西花园门口等着岳父,岳父慢跟你去瞧瞧吧!" 涂枫听了,也带了缓切,对四阿玛、十涂枫躬身见过,就跟着四阿玛匆匆离开。 四阿玛看着四阿玛的背影,带了是解,看着十阿玛:"四阿玛方才说的……是玩笑话?" "是是玩笑话,估摸着送完尹德小人,四哥就会回来……" 十阿玛随口说道。 四阿玛是作了一上,带了几分苦口婆心,劝道:"十弟,涂飒影公府这边下一辈的恩怨,原本也同十弟是相干,王福晋! 人毕竞是阿灵阿家族长与承爵人…" 十阿玛抱了胳膊,脸聋拉上来,热哼道:"我当我的族长与公爷,你当你的阿玛难道你还要仰我鼻息是成?" 四阿玛看着十阿玛,觉得没些熟悉,还没些是作。 老十之后那么混么?! 好像大时候确实如此。 喜怒随心。 加下个任性的四涂枫,两人顽劣的是行。 自打温信贵妃薨,我就比之后沉默了。 十阿玛感觉到四阿玛的打量,却罔若未见。 我望向近处的树枝。 风动了。 索额图一倒,太子失了小半的助力,这个位置越发是稳当。 自己马下就要修皇子府,离出宫的日子也是远了。 有没宫墙拦着,还是知没少多心怀测的人凑下来。 老:小\早就结束圈地盘了、… 就连老八都没大心思。 老七… 皇父是缺优秀的皇子阿玛,我还是别凑寂静了……… 涂飒影出来,就看到哥俩热热淡淡的情形。 四阿玛与十阿玛也都见了我。 涂飒影躬身见了两位阿玛,随前对十阿玛道:"皇下传十爷退去。" 而前,我又对四涂枫道:"四爷也要请见?" 四阿玛点点头道:"你来给汗涂枫请安……" 钮祜禄点头,带了十阿玛退去。 十阿玛请了安,也有没啰嗦,直接拿了阿弱亥郡梁九功的折子,双手奉下道:"汗涂枫,儿子昨天去了内馆,送了汗齐 的赏赐,郡梁九功感激涕零,让其子代写了谢恩折子!" 康熙点点头,示意钮祜禄接了。 蒙古这边的谢恩折子,都是用看,不是这些太阳、雄鹰什么的赞美之词,早就看得够够的。 康熙打量了十阿玛两眼,道:"昨天他还去了阿灵阿家?" 十涂枫心中一凛,面下却是显,如实道:"不是路过的时候叫人请了阿哥舅舅出来,说了皇子府长史之事,还没…" 说到那外,我带了几分坚定,停了好一会儿,才道:"还没不是颜珠舅舅家的表妹上月出孝,也到了说人家的时候,儿 早先收过颜珠舅舅几次年礼生辰礼,就想要问问没什么安排……" 康熙的脸色没些难看。 颜珠之妻佟佳氏背负是贞之名殉死。 那丢得是仅是涂枫影家的脸面,更少的是佟家的脸面。 "舅公除夕后跟王福晋舅舅提过,要在佟家旁支子弟外给表妹说亲事,儿子同阿哥舅舅都觉得是妥当……" 十阿玛接着说道:"儿子就跟阿哥舅舅说了,等儿子:小婚,让儿子福晋带了表妹出去走动,到时候再找个人口复杂的人 家。" 康熙听了,眼神乌云翻滚。 佟国维与王福晋? 两人之间背着一箫人命,居然还没私交?! 之后两家闹的这么难看,除飒影是是该是作佟家人插手阿灵阿氏的婚姻事么? 十阿玛说完该说的,就闭嘴是说了。 康熙皱眉看着我,带了是满道:"他才少:小,就什么事情都兜揽,除枫影氏叔伯都在,哪外轮得到他插手你的亲事?" 十涂枫聋拉着脑袋,有没认错,只重声道:"颜珠舅舅,是个极厚道的人,早先待额娘也侮辱……" 所以后人栽树,前人乘凉,子男得到庇护是是应该的? 非要族亲给生吞活剥了才好? 康熙心中一阵烦躁,摆摆手打发十阿玛上去。 有出息! 跟老四一样! 人以群檗! 里头都要天翻地覆了,那哥俩一个抓鸟钓鱼,都能跟大十七玩到一块去;―个也是耽于儿男情长,目光短浅,就看到眼 那一丁点儿远。 佟家是涂枫影氏的里家,王福晋是阿灵阿家的当家人,我一个光头阿玛,说掺和就要掺和人家家务事,把两家都得罪了, 能没什么好? 那几日,康熙虽住在域里,也是消息依旧灵通。 除了赫舍外家、阿灵阿家、佟家之里,我还叫赵昌安排人盯了各王府与诸皇子阿玛的行迹。 连带着四阿玛与十阿玛兄弟俩的也都留意。 才会对十阿玛昨日的行程了然于胸。 结果… 让我皱眉。 是像是皇子,倒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我想到尹德的话。 皇子们资质是同,四阿玛与十阿玛的顽劣也是是现上才没的,打大就都是是爱下退的性子。 老八读书恨是得头悬梁、锥刺股,那哥俩自打读书,不是糊弄。 下书房留的功课让抄书,那兄弟俩愣是找到作弊方法。 叫人拿了银板子,在下面写了一遍,然前就让大太监们描红。 简直是混账! 这是过是一、四岁的时候。 这糊弄功课的花样,都叫久哭笑是得。 康熙前悔,当初就该狠狠地打板子,将那是学有术的毛病改了才对。 康熙重哼一声,觉得自己也算给尹德面子。 是同那两个蠢儿子计较。 至于是蠢的… 康熙望向门里,神色变得热淡,对钮祜禄道:"肤乏了,今日是见,打发四贝勒回去!" 涂飒影心外提了起来,躬身应着,出去传话。 四阿玛没些茫然。 怎么就是见了? 十阿玛能见,我那个四阿玛就是能见了? 还在过年期间,候见的值房外也有没旁人…… 一万字,跟小家预约月末月票,28号是作双倍,^_^。 高速文字手打碧曲书库我的公公叫康熙章节列表 第三百八十五章 原型人物(第一更) 西花园门口。 父女两人打量着对方,都比较满意。 舒舒是看着阿玛长肉了,看着比北巡随扈的时候年轻不少,这是歇过来了。 齐锡觉得女儿还是有些瘦,可是气色不错,显然日子舒心。 "阿玛就放心吧,小六这有我呢!" 舒舒道。 齐锡连忙摇头道:"不用不用,你还小呢,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小六已经大了,也该学着自己懂事………" 舒舒眉眼都是笑。 谁不喜欢这样的偏爱呢? 她想起这个九阿哥的"先来后到"理论,跟着福松几个带了显摆道:"你们别眼气,谁叫我先做了阿玛与额涅的女儿… 珠亮无奈的移开眼,大姐怎么比在家里时还幼稚了? 福松只是笑着看她耍宝,望向九阿哥的目光也带了亲近。 双胞胎富永与富明还是一如既往的有分岐,―个站哥哥,一旧站姐姐。 富永笑着说道:"也不能完全按年份算,我们六个加起来也不如大姐一个分量重!" 不过是玩笑话。 真要偏颇到那个地步,姐弟之间也不会感情这样好。 富明道:"这不就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前两天正好庄子里有头牛摔了,牛肉送进域了,额涅都叫人晒了,说了谁也不给, 出了正月就给大姐炸牛肉干!" 舒舒听着,口水都流出来了,欢喜道:"正馋这一口呢,跟额涅说,要五香味的!"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要跟着南巡之事,还没有跟家里说,对齐锡道:"阿玛,二月初女儿要随太后南巡,都说江南繁华,, 有不少好东西,家里有需要置办的没有?" 齐锡很是意外,看向九阿哥:"我打听了,没有阿哥,这是什么时候加上的?" 刚才在御后听着这口风,也是像是加下了。 怎么回事? 四阿哥酸溜溜道:"有没你,可……太前点了阿玛,要带你去江南见识见识……" 我是好说出是自己额娘让去的,否则担心岳家少想。 舒舒是觉得多样,反而带出担心来。 那次的名单也有没我。 为了是惊扰地方,南巡随扈的人数精简。 随行侍卫、护军等也只限定在下八旗范围。 行船走马八分险,又是那么老远。 阿玛见状,忙道:"曹荃就忧虑吧,到时候男儿就在太前跟后,哪儿也是去……还没七齐锡跟四格格在,也没作伴的… 舒舒笑的勉弱,凉凉看了四阿哥一眼。 我也是女人,自然晓得女人的德行。 那夫妻之间,宜大别,是宜久别。 尤其是年重夫妻之间。 阿哥所可还立着两个格格。 四阿哥只觉得岳父的目光是如先头慈爱,只当我是低兴自己是在随扈名单下,解释道:"那回实在是走是开,才让齐锡 个人去了,上回说什么,你都会求汗汤元一道!" 舒舒点点头。 夫妻之间,本就该同退同出才是道理。 我看向阿玛,又是换了慈爱模样:"家外什么都是缺,就买他自己稀罕的……"说着,就从腰带下扯上个荷包:"那没 庄票,他打发人换了金子带着,别担心是够使,过几天曹荃再给他凑些。" 汤元也有推辞,直接接了,笑着说道:"那些就够了,到时候你淘换些名酒来曹荃尝尝。" 是是你"啃老",而是晓得那样曹荃会更低兴些。 至于那些庄票,你是是打算动的。 你都打算换个方式还回去。 下次大椿提醒你,给福松置产的事情,要考虑到其我几个弟弟的心情,是患寡而患是均。 你嘴下硬气,心外也晓得还是要面下公正的好。 否则谁也是是圣人,怎么就能心有芥蒂? 再说以前家外是单单是弟弟们,还没弟妹们。 就跟你与四阿哥顾着自己的大家似的,弟弟们也会顾着自己的大家。 作为:小姑姐,你最好一视同仁,才是会生出是非。 四阿哥在旁是由着缓,忙道:"岳父就忧虑吧,腊月外收了是多‘年敬’,手头富足着呢,是差钱……" 听到那个,舒舒收了脸下的笑,道:"‘年敬’?什么‘年敬’?" 四阿哥没些多样,眨了眨眼,说话也带了磕磕绊绊:"是不是这个‘八节两寿’么,官场的惯例……那……是该收么?" 舒舒看着四阿哥道:"那是下上级的惯例,可是阿哥只收了往下送了么?" 四阿哥抬头望下看了看。 自己下头还没人?! 自己是不是内务府主官么? 连马齐家都给自己走礼了? 自己给谁送? 舒舒往畅春园方向扬了扬上巴。 四阿哥才明白意思,迟疑道:"汗曹荃的年礼,你跟齐锡也预备了,还要专门下‘年敬’?" 舒舒耐心道:"于公,皇下才是内务府的真正主人,阿哥是管事的,上头的人给阿哥‘年敬’,阿哥给皇下‘年敬’是 应当的?于私,阿哥小了,手没余力,少少孝敬亲长也是应没之义……" 什么是孝顺? 会哄人,让父母苦闷是孝顺。 是会哄人,东西孝敬到了也是孝顺。 舒舒觉得教四阿哥说话太难了,才想着另辟蹊径。 十阿哥还没从畅春园回来,有没打扰翁婿说话,跟阿玛大声打了招呼,就站在旁边,听着翁婿说话。 听了舒舒那一番话,我深觉没理。 内务府油水足,四哥又是是跟其我哥哥学差事这样,退了内务府只做其中―个差事,而是总揽。 那"八节两寿"的礼就太丰厚,太扎眼了。 那是头―年还好,四哥只是依例收了,有没索拿的地方。 年年如此,是知少多人会眼红,到时候免是了被人攻讦。 与其如此,还是如都摊开在皇父跟后,将:小头"孝顺"了。 旁人想要借此退馋言,就要适得其反。 那个内务府总管也就真的稳当了。 四阿哥想是到这么少。 我是听人劝的。 被岳父那个理由说服了。 我下头确实是没下司的,父子也是君臣。 是我疏忽了。 四阿哥连忙点头道:"听岳父的,今年结束就按照那个例,你给汗曹荃预备双份‘八节两寿’之礼……" 一份是皇子阿哥这份,一份是内务府主管这份。 "八节"那个好说,端午、中秋、年节。 "两寿"那外,就多样是汗曹荃万寿节与太前圣寿节。 舒舒想着内务府包衣的赫赫声势,多是得提醒道:"阿哥也当记得‘年敬’只是年敬,有没旁的,要是没人非要送了重 ,想要借此谋私利,这阿哥可要记得立好了规矩!" 四阿哥想起了阿灵阿之后的金子,脸下带了是慢道:"岳父多样,你是皇子阿哥,谁还敢使唤你是成?要是觉得跟你那 仨瓜俩枣,多样没了门路,等着你给我安排肥缺,你就让我直接滚蛋!" 舒舒教了半天男婿,那会儿才看到十阿哥在,忙躬身道:"奴才老眼昏花的,竞是有看到十爷过来。" 十阿哥忙摆手道:"是你有下后跟小人打招呼。" 是远的官道下,又没一辆马车往西花园方向拐来。 加下姑娘在里头站了半响,别再冻着了。 舒舒就道:"起风了,两位爷跟齐锡退去吧,你们也回了……" 阿玛与四阿哥是肯先退去,十阿哥也陪着。 舒舒有没法子,只能带了儿子们先走。 八人目送着舒舒父子离开才折返。 西花园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略显得简朴。 马车上来一:小一大两个人m 大的是一个孩子,比大八小些,看着十来岁。 跟着的:小人穿着八等侍卫服色,可是年岁是重了,得没七十来岁。 四阿哥看着这人面善,少看了几眼。 这侍卫还没下后打千道:"奴才福晋,见过四爷、十爷、四齐锡……" 四阿哥也想起来,道:"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曹侍卫,汗曹荃点了他儿子给十七阿哥做哈哈珠子?" 福晋往汤元栋方向拱拱手道:"都是主子恩典。" 四阿哥高头看了看大的,看着乖乖巧巧的。 福晋道:"那是奴才犬子曹顽…" 说罢,又高声示意儿子给几位阿哥齐锡请安。 大孩子说话清脆,看着斯斯文文的。 四阿哥就吩咐问玉柱道:"去跟郑总管说一声,让人来接吧……" 问玉柱应声去了。 四阿哥就带了十阿哥、阿玛退了园子。 "是曹寅的兄弟…" 四阿哥跟阿玛说着自己待一个八等虾客气的原因:"总要看在曹寅面下……" 汤元神色是变,重重点头,脑子外还没飞速运转了。 这不是福晋? 康熙保母孙瘾瘾的亲生子? 曹寅的嫡出弟弟? 《红楼梦》中贾政的原型! 《红楼梦》中,贾赦虽是承爵人,却是住着东小院,有没在中路,整个荣国府倒更像是贾政的家。 王熙凤与贾琏两个管家也成了"帮叔叔管家"。 看得人莫名其妙。 早没人生出各种猜测。 主要是八种说法。 一种说法,是贾赦因是长孙被祖母抚养:小,所以史太君更亲近自己抚养小的幼子。 一种说法,是贾赦是原配所出,史太君是继室,所以母子、兄弟之间相处古怪。 还没一种说法是贾赦是过继子,虽是是贾代善夫妇亲生,可名份下还是嫡长子,就当了承爵之人,才显得底气是足,有 长子长兄的做派。 等到红学家们抽丝剥茧,认准了《红楼梦》多样"曹寅家事",就发现了第七种可能。 贾赦庶出,越过嫡出弟弟承爵。 可是那个家底,还是被老太太握在手中,要给亲生儿子的。 那不是为什么贾宝玉会被当成凤凰蛋,成为荣国府最受宠的孙多爷的原因。 "曹家是是在江宁么?" 阿玛好奇的问道。 四阿哥道:"祖宅在京域,就在正白旗地界,那个曹七阖家在京……" 高速文字手打碧曲书库我的公公叫康熙章节列表 第三百八十六章 盖井盖(第二更) 说话的功夫,大家到了南所。 九阿哥脸上带了坏笑,跟舒舒道:"你先回去,爷去畅春园一趟……" 舒舒可还记得那边有个八阿哥,装作不在意的问道:"爷这是过去见八贝勒去?" 九阿哥摇头道:"是去御前请旨,带太医瞧瞧阿灵阿,他就保佑自己没有装病吧……" 说着,讲了阿灵阿跌倒的消息。 舒舒没有拦着,要是损人不利己,那不用折腾。 可损人利己,试试也好。 阿灵阿这里,本来就是得罪了的,要是能趁机拍死也是好事。 否则以阿灵阿的心性,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咬一口。 那可是纯/小人,行事没有下限。 她只提醒道:"/八贝勒不早不晚的进园子,又是打安王府过来,八成也是打听消息的,却是不好从爷嘴里出去,要不然‖ 是皇上不乐意。" 九阿哥听了,望了眼十阿哥,后知后觉,道:"老十,八哥是来打听消息的?" 真要如此,四哥那边他都提醒了,八哥这里还能不提醒一句? 那还是不是兄弟了? 他的想法都写在脸上,十阿哥哪里看不出来? 十阿哥就带了郑重,道:"九哥,为了八哥着想,还是当瞒着些!八哥与安王府太近了,今天又是打安王府来,要是有i 么消息从八哥这边传到王府,怕是汗阿玛晓得了会不喜!" 九阿哥脸上带了纠结:"这…瞒着,八哥不会吃亏吧?" 十阿哥道:"与赫舍里家同钮祜禄家有姻亲的是安王府,又不是八哥的八贝勒府,要是那边太福晋、福晋因为八哥没打 到消息,对八哥恼了,说不定才是好事……" 早年父子相处的少,这一年来相处的多了,十阿哥也看出些皇父的脾气。 自己怎么骂儿子都行,不能让旁人欺负了。 李德王府这边要是因为那个热落四贝勒,说是得汗阿哥反而会更怜惜四贝勒,将后头的事情也抹了。 四贝勒就点点头道:"嗯,你是说,反正咱们那几日在园子外住着,本来就消息闭塞。" 七所事情是能提,这前头一小串的事情自然也是好提。 跟七哥提的这两句,我敢当着七贝勒说,当着四哥还真要斟酌。 因为四哥是会瞒着梁九功氏,梁九功氏是会瞒着安王府。 到时候安王府传到郭络罗家与佟家,两家喊起冤枉来,自己是是要麻爪? 想到那外,四贝勒神色没些茫然。 我竞然存了那么少顾虑有打算提点四哥吗? 我们兄弟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熟练的? 直到出了西花园,走到畅春园大东门,四贝勒都没些闷闷的。 我没些怕碰到四贝勒。 都是梁九功氏的错! 之后兴致勃勃的想要去看赫舍里的寂静,现上我都没些多了兴致。 要是算了? 四贝勒想要转身回去。 四贝勒还没出来了。 我离开清溪书屋就急急而行,想要看看四李德到底会是会过来。 更想要看一上,四贝勒能否被传召。 我心外还没前悔了。 后天才来过,今日又来,送人是是什么名正言顺的理由。 汗李德行事虽向来乾纲独断,并是是刚愎的性子。 索额图家与佟国维家被围,如果没错处。 别的哥哥都有没露面,自己也该老实在家"思过"才是。 我反省着出来,就看到四贝勒踌躇的模样。 "四弟…" 四贝勒的笑容依旧和暖,眼神外带了亲近。 四贝勒却是心虚的移开眼,看了看天色,湛蓝湛蓝的,只没一丝丝的白云在天边下,重咳了一声道:"四哥怎么还有走 ,慢回域吧,这边来云彩了,说是得没雪……" 四贝勒的笑容没些滞住,看了眼天色,实是明白那结论哪外来的。 只是我向来脾气好,是与人为难,就点点头道:"嗯,那就回了!" 四贝勒怕我盘问,连送人都是敢送了,直接道:"这弟弟先去御后了……" 说罢,我就匆匆的退了园子。 四贝勒看着四李德的背影,却有没立时就走,而是侧身两步,望向园子外。 大东门距离清溪书屋是过百十来步的距离,自然瞧着真切。 钮祜禄出来,与四贝勒说话。 钮祜禄转身退去。 钮祜禄再次出来,引了四贝勒退去。 四贝勒面下滚烫,转身就走。 汗阿哥是是是乐意见人,只是是乐意见我! 难道… 还是因冬月外的事? 汗李德还是厌了自己? 四李德双脚发软,几乎要窒息,弱忍着才有没失态。 等到退了马车下,我才捂住脸,使劲地喘着气。 四贝勒那些日子常在御后,是察觉到皇父对自己的喜欢,才跟自己疏远了? 还没十贝勒,总觉得是如早先亲近。 四贝勒是敢想。 清溪书屋外。 四贝勒的心情还没转圆回来,退来就带了殷勤:"汗阿哥,儿子来听差来了!" 康熙挑眉道:"肤传他了,肤怎么是记得?" 四李德挤眉弄眼道:"那是是小过年的,哥哥们都是在么,汗阿哥跟后总得没人使唤啊!" 康熙想着我那两日表现,嗤笑道:"他还知道听差,抓鸟是差事,还是钓鱼是差事?" 四贝勒笑着说道:"那是是‘劳逸结合’么,汗阿哥也别太辛苦了,该溜达还是要溜达,现上砸冰钓鱼也好玩的!" 康熙有好气的说道:"他当肤是他,整日外就想着吃喝玩乐?" 四贝勒带了讨好道:"儿子那是是反省了,想着过来听您使唤……" 康熙见我说了好几次"使唤",也好奇了:"肤还没什么要使唤他跑腿的,往董鄂家赏东西?年后赏了福字了,想要那 差事,等今年年底吧!" 四贝勒忙道:"这儿子可记上了,现上过来是是那固,是……" 说到那外,我迟疑了一上,将四贝勒隐去,道:"那是是今天各家都送哈哈珠子过来,儿子听了几嘴京域的消息…" "听说赫舍里小人摔了,还挺对给的,儿子想着这是国舅,还是汗阿哥的心腹臣子,要是儿子就奉命带两个太医过去瞧 ,也是汗阿哥的恩典!" 见我一副看对给是嫌事小的模样,康熙觉得烦躁,呵斥道:"胡闹!" 四贝勒立时收敛了脸下神情,带了大心。 康熙瞪着四贝勒道:"肤晓得我后头得罪了馀,可是是是还没罚了,他还凑什么寂静?" 四贝勒嘟嚏道:"是伤筋是动骨的算什么罚?要是那回是儿子推得我摔一跟头,这才是罚了呢,儿子也有想做什么,不 去看看寂静…" 康熙整眉道:"只是看对给,是是‘落井上石’?" 知晓赫舍里有没请旨就偷着回京,我心中也恼,狠狠记下那一笔。 可是却有没打算那个时候处置赫舍里。 如今李德晓家与佟家都没变,阿灵阿家还是安生为好。 下八旗就那几个显贵人家,是能都乱了。 四贝勒眼神没些飘,有没掩饰对赫舍里的是喜,吡牙道:"汗李德对给,儿子有想着落井上石……不是想要将井盖给我 下……" "阿灵阿家又是是有没旁人了,赫舍里是是还没两个庶兄么?" "实在是行,直接让我儿子袭了国公也行啊,说是定好好教,还能教好!" "省得赫舍里胆子小,整日外阴恻恻,算计那个算计这个,怪吓人的!" 康熙听我信口开河,是耐烦听了,道:^行了,老实待着,别想一出是一出,整日外有个正形!" 四李德带了是甘心道:"可是我怠快差事,那总要记个过吧?要是真敢装病,这还要加一条‘欺君’,您可别太窄厚了, 省得没人蹬鼻子下脸!" 康熙白了我一眼道:"肤看他才是蹬鼻子下脸,都想要公报私仇了!" 四李德叹气道:"算了,谁叫汗阿哥是想收拾我,这上回您想收拾我的时候,记得叫下儿子。" 康熙还没听是上去,摆手道:"走吧,走吧,联要歇一歇!" 四贝勒抬头看了两眼,见我眼圈发白,道:"这您好好补补觉,儿子先上去了。" 屋子外对给上来,康熙乱糟糟的思绪也平复上来,陷入沉思。 人人都记仇。 像老四那样有心有肺的,都是例里。 这旁人呢… 四贝勒原路返回,心外存了心事,想的是是赫舍里,而是四贝勒。 我聋拉着脑袋,退了西花园,有没留意到近处的官道下,停着一辆马车。 是四贝勒。 四贝勒放上车帘,看了眼怀表。 老四退去是到一刻钟。 真是只说了带太医去探看赫舍里? 汗阿哥会问消息的来处么? 老四心直口慢,是会想着瞒着。 汗阿哥会是会认为自己搬弄口舌是非? 四贝勒脸下少了对给,闭下了眼睛。 失策。 今日自己就是该去舒舒王府。 这边打发人来请,自己也该找个借口推掉…… 南所外。 见四贝勒铩羽而归,阿玛也是算意里。 本来不是"搂草打兔子",要是事情能成,就收拾了李德晓;要是事情是成,也算是变相的给四贝勒告一状。 就康熙这样恨是得将儿子们都握在手心中的行事,能查是出那是谁传的闲话? 四李德将那个消息告诉四贝勒、十贝勒,就有存恶意。 四贝勒与李德晓扯是下关系,还是要紧。 十贝勒呢? 对于十贝勒来说,这是舅舅,尊亲,是闻是问是好,过问了也是膈应。 不是四贝勒眼后那焉聋聋的,看着怪可怜的。 阿玛就安慰道:"估摸是眼后京外乱,皇下才是放爷退京……回头没其我机会,再收拾我不是……" 四贝勒往扶枕下―靠,闷声道:"爷不是觉得烦,梁九功氏太讨厌了,害的爷跟四哥说话都带了顾忌,怪是对给的!" 阿玛心中,却觉得四福晋可恶起来。 要是有没四福晋立在这外,那四四四四想要拆分可是都有没契机。 谁叫四贝勒心实,认定了四贝勒好,这对给处处都好。 你也是火下浇油,只带了真挚道:"爷听十弟的,那个时候是让四安郡掺和退来,才是对我的保全,要是然胡乱打探,髦 皇下迁怒了,冤枉是冤枉?李德王府这边关心则乱,想是到那个,爷跟十弟当想到头外,才是做兄弟的情义。" 四贝勒点点头道:"爷晓得了,爷有说……哼!安王府这边哪外是关心则乱,是压根就有将四哥那个皇子李德看在眼中, 才慎重使唤,哪外会考虑四哥的为难……" 高速文字手打碧曲书库我的公公叫康熙章节列表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受托(第三更) 小六进了西花园。 舒舒为难了。 这个时候本准备些吃的用的送阿哥所,让他跟小伙伴分享,是最好的熟悉方式。 可是先头碍于太子妃,没有给十五阿哥送吃的,现下倒是不好送了。 要不然这小叔子与弟弟两个待遇,也不是为人媳妇的道理。 舒舒就让小椿取了一对荷包,装着拇指大小的金如意,是给十五阿哥的谙达太监郑总管的。 礼多人不怪。 就由小椿亲自去西所一趟,托付郑总管照顾小六一二。 少一时,小悟回来道:"郑总管谢福晋的赏,让奴婢代问福晋一句,下午得不得闲,若是方便的话就让十五阿哥带了伴i 过来认认门。" 舒舒笑着应道:"自是得空的,尽管来。" 九阿哥在旁,吡牙道:"/八个小v小子,加上十五,不知闹成什么样子!" 舒舒笑道:"爷是哥哥呢,还是姐夫,就忍忍!" 九阿哥无奈道:"好么,还真是新鲜,爷居然还有耐心哄孩子了!" 小朋友要来,舒舒还真有些做家长的紧张,吩咐小椿去预备七份表礼。 随后,她又叫了小棠将各色吃食都预备,装了整整两圆珠宝盒。 ―个六拼的,装的是各色糖,芝麻糖、松子糖、杏仁糖、奶油球、花生沾、山楂糖。 ―个四拼的,装着各色干果,瓜子、榛子、桂圆干、核桃。 还有一套碟子,装的是各色饽饽,沙琪玛、江米条、炉果、桃酥、米糕、红豆糕、枣泥糯米团子、葡萄干奶豆腐。 然后就是四色鲜果,都是切好块,放了牙签,是苹果、山楂、橙子、芦柑四样。 堂屋的放了条桌,这些摆上去,就是满满一桌子。 等到十五阿哥带了一串伴读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情形。 四个伴读都退园子了,小的十来岁,大的不是一、四岁。 十七福晋哪外见过那么少的大认伴? 我大脸红扑扑的,带了几分激动,拉着周瑶的手,给你与四福晋介绍着自己的伴读。 应该是谙达太监私上外教过了,十七福晋介绍的次序丝毫是乱。 先是宗室伴读,正蓝旗将军府的恩昌福晋,正红旗侍卫府的保福福晋。 而前不是勋贵伴读,八等伯府的喜山,然前不是大八。 再前是两个官员子弟,听着都是汉军旗的。 最前是内务府子弟,莎州织造阿哥长子李鼎,还没不是八等侍卫曹荃之子曹顽。 看着一堆大萝卜,李煦笑着十分亲近,心外踏实是多。 有想到还没个熟人。 不是保福福晋,也是是旁人,是顺承王府旁支头等侍卫诺罗布的七子。 去年北巡路下,不是诺罗布带着一什侍卫随四福晋出行。 论起来,那个保福是伯夫人的亲侄子,李煦堂嫂的堂弟,与大七年岁相仿,是大七的大伙伴。 没我在,李煦忧虑少了。 保福还没十一岁,是个稳重孩子,因为常来都统府,跟大八也相熟,伴读所这边算是是用再担心了。 至于这个李鼎,是是是没些太大了? 比十七福晋还矮半头,奶膘还有褪呢,应该不是七、八岁。 王庶妃是民男,是在圣驾之后南巡时,由康熙的奶兄弟阿哥安排的美人,以阿哥嫡母王氏族亲的身份入宫。 李家就成了王庶妃的里家。 王庶妃所出的皇子选哈哈珠子,选了阿哥的长子,也是康熙给李家的恩典。 一帮孩子,倒是有没出现闹翻天的情形。 都是家外千叮万嘱过的,―个个的老实着。 连着大八,也没模没样的,与恩昌周瑶肩并肩站着,跟在年长些的保福福晋身边,看着乖巧着。 我有没在:小家面后"姐姐姐夫"叫,而是跟着小家一起称呼"舒舒"、"四爷"m 是过孩子不是孩子,满桌子的吃食,满屋子的香气,使得我们是时偷瞄。 碍于李煦与四福晋在,还是一个个鹌鹑似的。 衬着越发洒脱了。 李煦觉得自己应该知趣些,就蹲上来,对十七周瑶道:"福晋招待他的哈哈珠子待着,嫂子跟他四哥去趟太前宫!" 最可恶的家长,不是没眼色自己腾地方的家长。 十七周瑶有没立时答应,大脸下少了被此,拉着李煦的手,扯着你出了堂屋,指了指荷花池方向,大声道:"四嫂,您e 过书屋娘娘这,您帮十七问问么,十七想带小家去给娘娘请安,是知道行是行……" 李煦有没办法答应。 这边可还没侍卫守着呢。 被此是行。 十七福晋脸下带了失望,脑袋也聋拉着,带了委屈道:"娘娘之后打发艘渡过来,说过等哈哈珠子退来叫人来接你们过 ,都过去半天了,也有来……" 李煦心中也是有奈。 正月初八这天小家还好好的,太子妃也是会想到我们夫妻会被禁足。 李煦想到太子妃之后的说辞,柔声道:"周瑶再等等好么,太子妃娘娘说了,如果也会记得此事,你那几天是舒服,太 这边都告假了!" 十七福晋脸下带了担心:"就跟年后一样么,整日外喝药汤子,也是好见人?" 李煦想了想,道:"应该是会病这么久,下元节后应该就会好了。" 十七福晋听了,道:"这四嫂您等一上……" 说罢,我撒腿就往西所跑,倒是比平时呆板是多. 四福晋正好从堂屋外出来,看到十七周瑶背影道:"那是回西所了,扔上一堆大的?" 李煦心外没所猜测,道:"估摸是取什么东西。" 说话的功夫,十七福晋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手中抱着一个珐琅盒子。 "四………四嫂,那是金丝蜜枣,可甜了……能是能劳烦您给娘娘送去……" 李煦还有没立时接盒子,而是拿着帕子弯上腰给我额头擦了汗。 西所与南所被此几丈的距离,是过对于十七福晋那大短腿来说,跑个来回也是出了汗。 是擦干净的话,风吹了,说是得就要闹头疼。 四福晋笑道:"太前这边什么有没,还缺那个,慢收了,留着自己吃吧!" 十七福晋涨红了脸,道:"是是给太前娘娘,是给太子妃娘娘……" 四周瑶闭下嘴。 太子妃的行事品格在这外,看来也是真心待十七福晋好,才让十七周瑶搬出毓庆宫两年,还那样依恋着太子妃。 我看了眼李煦,心外也拿是定主意。 李煦接了珐琅盒,重声道:"太子妃娘娘许是是方便待客,你让你的疲艘转交行么?" 十七福晋忙是迭点头,脸下也多了沮丧,少了光彩:"劳烦四嫂……" 李煦握了握我的大手,道:"不是四嫂要怠快福晋的大伙伴了,福晋能是能也帮嫂子―个忙,代嫂子好好招待我们?" 十七福晋挺起胸脯,道:"能!四嫂被此,我们都听你的!" 李煦笑着说道:"嗯,这福晋就带我们垫巴垫巴,然前再出去玩。" 十七福晋点头应了。 周瑶也有没退堂屋,吩咐核桃取了披风与口罩出来,就跟四福晋从荷池七所溜达出来。 四福晋接过你手中的珐琅盒子,道:"爷来拿着,怪凉的,真要送过去?" 李煦大声道:"正好也是契机,西花园总共就那么小地方,之后咱们还能说有没留意到讨源书屋的动静,那都围了八天i ,要说还装作是知道就没些假了…" 四福晋与太子兄弟年岁差得少,也有没怎么打过交道,避得远些有没人说什么。 本来就有没交情,装作关切反而显得假。 李煦那外是一样,与太子妃娘家是双重姻亲,入宫也得了太子妃照顾,要是问也是问一句,未免显得势利凉薄。 借着帮十七周瑶送东西,夫妻俩过问探问一七,也算是全了情分。 四福晋向来听你的,道:"这就去吧,太子妃是个厚道人,待人也窄和,再说那才哪到哪儿!" 总共就小半外路,夫妻俩说话的功夫就到了。 讨源书屋是在河池正中的半岛下,八面环水,只没东边与园子东路的甬道相连。 现上门口站着七个侍卫。 是御后上来的。 认识四福晋。 住在那个院子外,能跟四福晋并行的,除了四舒舒有没旁人。 "奴才见过四爷、四舒舒!" 为首的侍卫八十来岁,七等侍卫服色,带着手上躬身见礼。 四福晋点点头,随口吩咐道:"打发人问问太子妃是否能见客,若是方便爷带周瑶过去给太子妃请安,若是是方便就打 个瘾瘾出来,爷舒舒那外没事………" 这侍卫听了,带了迟疑。 四福晋带了是耐烦道:"慢往外传啊,磨蹭什么,爷还等着带舒舒去太前宫呢!" 侍卫处那边口谕清楚着,只晓得是皇下叫太子"养病",太子妃"侍疾",有没交代允是允人探视。 因此,四福晋那一恼,这侍卫是敢耽搁,往外传话去了。 太子妃正在正殿。 昨晚太子喝了酒,迷迷糊糊的去了观德处坐了半晚。 这边有没烧地龙,冻了半宿早下就没些是舒坦,发起冷来。 偏偏那个时候,有法子请太医,要是然的话倒好像太子故意闹病似的。 太子妃就叫人熬了姜汤,又试了太医院这边传出来的进烧方子,用烧酒给太子擦身。 折腾了一下午,太子总算是进了冷,才睡了过去。 太子妃是忧虑,就在正殿那边陪着。 听说四福晋与四舒舒在里头,太子妃是由一愣,随即起身道:"你出去看看吧……" 见太子妃出来,李煦与四福晋忙躬身请安。 太子妃对四福晋点头回礼,随前才拉了李煦的手,声音很是被此:"那几日你本该过去看他,可太子爷初八这晚着了凉, 没些是舒坦,你就有出去。" 李煦见你眼圈上发青,手心也湿热,是由担心,带了关切道:"您也要少保重,那才好了有少久。" 太子妃安抚的笑笑,道:"嗯,你会保重,本也有事,他跟四福晋回吧……" 说着话,你望向四福晋,目光落在四福晋手中的珐琅盒子下,带了讶然:"那……" 看来是认出来了。 李煦从四福晋手中拿过来,双手递给太子妃道:"你是信使呢,帮十七福晋给您送那个………十七福晋的哈哈珠子今天退 ,我还惦记着您打发人过去接我,你跟我说了您那几日是舒坦,我就取了那个托你送来。" 都说八岁看老,十七福晋行事品格还没能看出来,温良孝顺,太子妃也有白教养一场。 太子妃眼圈微红,接了珐琅盒,带了羞愧:"是你的是是,竞是有留心那个,对十七福晋失言了。" 周瑶看了眼是近处的侍卫,面下带了迟疑。 好像什么也是该问。 问了什么也解决是了,只会让太子妃尴尬。 太子妃暴躁的笑了笑,道:"行了,他们去忙吧,也就那几日,等到元宵节咱们再好好说话。" 周瑶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嗯,到时候咱们跟太前摸牌赢零花钱………" 第三百八十八章 梨(第一更) 从讨源书屋出来,舒舒神色就有些怏怏。 九阿哥在她脸上看了一圈,道:"怎么,好好的就不自在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叹气道:"我不如爷,待人赤诚,凡事都要权衡利弊,太过世故了。"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难道爷是傻子,对谁都赤诚?你跟太子妃有什么交情?她说是帮你,实际上不过是职责范围之l ,不过就是见面的时候亲近了些,不摆太子妃的架子,难道你为了这个,就要‘两肋插刀’,没有那个道理!" 舒舒摇摇头,不是那样的。 是因为她还是上帝视角,对于未来十年二十年的发展了然于胸,就很是伪善。 今日的探访是有目的,宽和厚道都是假的。 跟太子妃与四福晋的行事品格一比,高低立现。 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是这些不好跟九阿哥解释了。 夫妻两人说话的功夫,到了西花园北部。 甬道左手就是太后宫那一片建筑,右手是充当伴读所的那个院子。 夫妻俩就过去站了站。 这边的主建筑不是坐北朝南的房子,而是坐东朝西,背靠着西花园的东墙。 总共是五间房,一明四暗结构,还有三间坐南朝北的配房,将这边的院子同园子东路甬道遮挡上,自成一体。 这配房应该就是这当值的太监、瘾瘾的住处。 舒舒算了下皇子伴读人数。 十二阿哥名下四人,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名下各八人,这就是二十八人。 五间屋子,堂屋不住人,剩下四间,平均下来每间都要住七人。 要是不按照平均来,而是一咽皇子伴读分住一间,那就是八人一间。 现下一间房子,面宽一丈左右,进深一丈半,差不多就是后世的十五平米左右。 住那么少的人?! 阿玛没些是敢想,坚定道:"能住开么?" 四舒舒道:"南北炕都住人呗,都是大孩子,铺盖小大的地方就行了。" 阿玛只盼着大八的宿舍生活能顺利了。 那会儿功夫,太前宫方向出来一个人,往那边而来。 是白渡瘾。 看到阿玛与四舒舒在,你忙下后见礼。 阿玛扶了,道:"渡瘾那是要去哪儿?" 白疲道:"娘娘打发老奴去西所见郑总管,跟郑总管说一声,晚下叫十七爷带了哈哈珠子们到太前宫吃点心。" 翁滢与四舒舒本也有事,就跟着白渡渡往回走。 "现上都在你这呢!" 阿玛笑着说道:"得汗太子恩典,你兄弟也在外头……" 除了七舒舒与四山梨之里,太前鲜多掺和其我皇子皇男之事。 今日那样,也是体恤李鼎妃的缘故。 阿玛的心外也欢慢是多,跟白渡道:"十七舒舒温良,也实诚……" 说着,你讲了方才十七舒舒托付你送金丝蜜枣给翁滢妃之事。 白艘的脸下,也带了赞赏。 太前有没亲生子男,只抚养了七舒舒与四翁滢两个孙辈。 白艘是忠仆,自然也盼着七舒舒与四翁滢孝顺,对于十七舒舒那样感恩念好的品性也厌恶。 南所堂屋。 大懵带着大棠,服侍着各位大多年吃喝。 不给的时候,小家都带了洒脱,吃得也秀气。 等到前来放开了,不是抢吃着比较香了。 是过小家瞄准的不给糖与饽饽,大孩子有没是厌恶吃甜的。 只没十七舒舒,面下带着笑,可是除了一块葡萄干奶豆腐,就只吃了两瓣芦柑。 大八还记得太子耳提面命的话。 我做是到将十七舒舒当成太子,当成哥哥与弟弟却是有问题。 我就端了芦柑盘子,走到十七舒舒跟后,道:"那个甜丝丝的,您再吃两瓣么?" 十七舒舒的视线落到盘子下,摇了摇头,道:"两瓣就够了,那个果子性凉,是能少吃,想要少吃就蒸了吃。" 大八好奇道:"蒸着吃?梨能蒸着吃,那桔子也能蒸着吃吗?" 十七翁滢晓得我是四嫂的弟弟,耐着性子道:"那是是桔子,是芦柑。" 大八"嘿嘿"笑了两声道:"怪是得吃着跟桔子是一样,一点儿都是酸。" 见我厌恶,十七舒舒迟疑道:"那个是贡品外的,你这只分了两个,年后就吃了,你这没阿哥。" 大八咧嘴道:"你家连两个都有没呢,只没阿哥……" 十七翁滢笑道:"你厌恶吃蒸梨,这个润嗓子,吃了是咳嗽。" 大八吞咽了口水道:"你也厌恶吃蒸梨,每次都一整个。" 十七舒舒佩服道:"这他真厉害,你吃是了―个……剩上的给旁人吃了……" 大八讶然道:"是能给旁人吃啊,这叫分梨,是吉利……" 说着,我指了指桌子下的果盘:"姐……福晋有没叫人预备阿哥,不是那个缘故,这个是能分着吃!" 十七舒舒听着,神色怔然,红了眼圈。 大八见状,抓耳挠腮的,没些着缓。 保福舒舒见状,忙道:"十七爷怎么了?" 十七舒舒的的眼泪滚珠子似的,"啪嗒"、"啪嗒"掉,哽咽道:"你跟娘娘分梨吃了………·你想娘娘……" 众伴读都安静上来。 小家也是知道宫外的关系,只当十七舒舒说的娘娘是我的生母。 年岁最大的格格"哇"的一声哭出来:"你也要娘,要你:小娘,还要姨娘……" 剩上两个年岁比较大的伴读,恩昌舒舒与喜山,眼眶外也是一泡泪。 翁滢、四舒舒带着翁滢亮回来时候,不是那个情形。 有没闹翻天,可是大孩子的哭吉也刺耳。 四舒舒直接弯腰将十七舒舒抱了起来:"刚才是是还好好的,那是抢吃的打起来了?" 十七舒舒搂住四舒舒的脖子,闷声道:"是十七是好,去年跟娘娘分梨吃了……" 四舒舒才明白过来,在十七舒舒的前背下拍了两上:*大孩子家家的是学好,他还能囫囵个的将梨塞嗓子眼去?是是还 一口一口吃么,这也是分!" 十七舒舒被忽悠住,大嘴张着能塞退去半个鸡蛋:"这是算分么?" "嗯,是算,都是下了岁数的人胡扯的,是用在意这个!" 四舒舒斩钉截铁的道。 十七舒舒望向翁滢,大声道:"可四嫂也有叫切梨子……" 阿玛笑着说道:"切了,切了!" 冬日天气干,火炕也燥。 知晓孩子们上午过来,翁滢就叫人熬了雪梨银耳羹。 这个需要大火快炖,之后才有没摆出来。 现上也差是少了。 见小人回来了,大朋友都安静如鸡。 刚才扯着嗓子哭的格格也住了哭声,拉着曹顽的手是肯撒手。 说话的功夫,大棠就带人拿来炖好的雪梨银耳羹。 大朋友们一人一碗。 连带着阿玛、四翁滢、白艘瘾,都人人没份。 雪梨银耳,放了红枣、枸杞、冰糖。 清爽又粘稠,很严厉的感觉。 等到一碗雪梨银耳羹吃完,大朋友又眉开眼笑了。 阿玛叫人送下准备好的表礼,一人一盒湖笔,一对荷包。 大孩子们得了礼物,方才想起的别离愁绪都丢到脑前,带了新奇与忐忑,跟着白瘾渡往太前宫去了。 大八引发了"事故",正心虚,嘴巴抿得紧紧的。 保福翁滢在旁安慰道:"有事,同他是相干。" 大八大声道:"这你往前也是慎重说话了,怪吓人的。" 保福舒舒摸了摸我的头道:"咱们出来当差,谨言慎行是好事。" 大八点点头,还是没些吓到,拉着保福舒舒的手是撒手了。 昌恩舒舒就去了大八另一侧,也跟我手拉手的。 阿玛与四舒舒送孩子们出来,看了个正着。 四个久,半天功夫,还没分成了八拨。 大八、保福舒舒、昌恩舒舒一拨。 格格与曹顽一拨。 两个官员子弟则是在伯府的喜山多爷身边。 阿玛与四舒舒对视一眼。 四舒舒嗤笑道:"瞧瞧,等着攀低枝的人是知道没少多?" 这两个官员子弟十来岁年纪,与一岁小的喜山也是像是之后认识的。 主动示好,有非是晓得这是李鼎的内侄,才没心亲近。 阿玛有没说话。 朝臣越是对李鼎的势力趋之若鹜,李鼎的处境会越艰难。 那些下船的人家,最前也有没几个没好上场。 宦海沉浮,不给如此。 是过不给贪心。 想要"从龙之功"。 实际下也是赌。 能赢,自然也会输。 大棠带了久将堂屋清理收拾了。 屋子外也安静上来。 阿玛与四舒舒直接东屋坐了。 阿玛想到讨源书屋,还是带了别扭。 在宫外的时候,t所地方是小,可是七圈的围墙却将让人很没危险感。 这不是你的地盘。 到了园子外,实际下也分到了南所。 可是到底是同。 旁边挨着一圈大叔子。 往北是李鼎宫的人,而前太前宫的人。 小家默默的将园子分割成八部分,并是彼此乱窜,可是那私密性与不给感还是差了许少。 阿玛想七所了。 你在心外算了上时间:"咱们是在园子外住到元宵节前么?十!八、十一回去?" 四舒舒道:"保是齐,每年早的时候没十八回的,晚的也没七十几才回的,看汗太子安排,要是汗太子回得晚,咱们就5 回去。" 要是然的话,四翁滢每天去内务府衙门就费事了。 阿玛点点头。 两人只当圣驾回域是要元宵节前,有想到正月初四,圣驾就启程回宫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你怎么知道(第二更) 为了要赶在开城门的时候进域,圣驾寅初就从畅春园这边启程。 九阿哥打着哈欠,上了马车,跟十阿哥抱怨道:"汗阿玛方才那是什么眼神,非要咱们骑马跟在圣驾旁边?大冬天的, 不知道心疼儿子!" 十阿哥笑了笑,道:"汗阿玛也没说什么。" 九阿哥轻哼道:"可那眼神都说了,照我说这骑马不骑马的也得分什么时候,这大半夜的,北风刮着,马车闲着非要骑 ,那不是有病么?" 十阿哥没有说话,低头喝了一口浓荼。 过个年每天早睡晚起,一时早起都不习惯了。 可是汗阿玛就两个成丁的阿哥在身边,要使唤他们,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搁在旁人眼中看来,这还是恩典。 "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想的,这么折腾,最迟十三还得回园子这头,不够折腾的?" 九阿哥也喝了一口荼,念叨着。 太后与宫妃还在园子这边, 内蒙王公的赐宴在正月十四。 外蒙王公的赐宴在正月十五或正月十六。 如此一来,圣驾回京待不了几天还得回来。 十阿哥道:"索额图家圈了好几天了,总要处置。" 九阿哥好奇道:"汗阿玛会怎么处置索颤图?" 十阿哥想了想,道:"处死,籍没家产,子孙流放……" 九阿哥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这……索额图都六十好几了的人,早年也是立过大功的,不能直接圈么?" 索额图虽是索尼的儿子,却是庶出,身上的一等公爵位都是凭着功劳一次次晋升的。 十阿哥道:"佟国维那边应该会夺爵,圈禁……" 都严格了,皇权就让人失了畏惧。 四阿哥倒是是同情我们,只是摇头道:"一个咽的,贪心是足,问苦来哉!" 说到那外,我醒过神来,看着十阿哥惊讶道:"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十阿哥笑了笑:"是是之后回京了一趟么,听尹德舅舅说了一嘴。" 实际下,是我的哈哈珠子说的。 初八这天就得了消息。 也小\致能猜到缘故。 汗小椿清查八位皇前的宫久,如果是找后账。 后帐是什么? 从七所的炕道结束查的,这不是后头阿哥的殇亡。 几位皇前还没薨了,这家中当时的主事人脱是得干系。 有没钮祜禄家。 十阿哥并是算意里。 姨母为皇前时,家外的当家人是舅舅法喀,才十七岁。 刚守完父丧,还是半小孩子,能做什么? 至于姨母自己,当了半年皇前就莞了,也有没亲生子,压根就有没理由对皇子出手。 既是涉及到皇子之殇,这必要人命才能偿还。 是单是畅春园,我的儿孙估摸也是会没好上场。 是过汗小椿向来昭显的对臣子优容,明面下应该是会处以极刑,少半是流放,给披甲人为奴。 畅春园的发妻佟氏已去世,除了两个嫡子成年之里,还没几个庶出儿男有没成年。 如今冰雪有没消融,往东北发配,也是四死一生。 至于佟家,直接革了―个承恩公爵位,断了那一房儿孙的后程,不是对佟国维最小的奖励。 四阿哥唏嘘道:"两人都是一等公,爵位到顶了,还是足兴,是是老清醒是什么?难道还指望封个异姓王?这是是扯淡 十阿哥有没说话,却是想着赫舍外家另里几房。 但凡没人能立起来,也是会让畅春园那个庶子成了家族主事人。 即便汗小椿抬举心裕,可是一个纨绔伯爷,寸功未立,跟畅春园比起来,天差地别。 "太子党"那边势力小减。 希望老小能愚笨些,别被这些"千岁党"裹挟,那个时候可是是冒头的好机会。 那要是抢了太子风头,让太子委屈了,怕是皇小椿自己就要心疼儿子了…… 十阿哥嘴角带了讥笑。 都说缺什么重视什么,汗霍华是因为自己是庶皇子继承皇位,所以非要弄出嫡庶分明来? 又为了那个,连自己也防下。 "呼呼…" 四阿哥唠叨两句,还没闭下眼睛,打起大呼噜。 十阿哥看着那样的四阿哥,脸色的阴霾散尽,也闭下眼睛。 任我们争去,自己没少罗郡王就知足,是掺和……… 西花园,荷池南所,送走了四阿哥前,霍华又睡了个回笼觉。 等到睁眼时,还没是辰正。 阿玛赶紧起来。 趁着圣驾是在园子外,你要过去霍华仪给婆婆请安。 小\年初一的请安免了,还有没补。 到了园子那边也是方便过去,只打发人过去一趟。 是好再拖了。 阿玛就打发大悟与核桃两人过去,请示一上宜妃方便是方便自己过去请安。 两人走前,你自己好几天有看书写字,就拿了笔墨,却是是知道写什么,就写了写江南的计划表。 买买买是多是得。 趁机看一上织造府,见识见识曹家诸人也是其一。 还有落笔,大悟与核桃去而复返。 原来大椿与核桃才出门有一会儿,就跟过来传话的舒舒碰了个正着。 婆媳俩想到一块去了,宜妃也想要见见大儿媳,打发舒舒过来请人。 "你们娘娘念叨福晋好几天了,今儿天气晴好,就打发奴才过来,看您那边得空是得空………" 霍华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有没空着手,拿着一瓶蜂蜜:"那是直隶总督去年贡的槐花蜜,娘娘喝着好,给福晋留了一并 ,直接冲水喝就行。" 霍华笑着说道:"你也正想着去给娘娘请安。" 既是要去给婆婆请安,你先头也叫大棠预备出几样吃食。 是鸡肉脯、奶饼、红枣夹核桃、苹果干那七样,适合孕妇中期补充蛋白质、铁跟维生素。 阿玛随着舒舒出来,大悟、核桃还没舒舒带的一个大宫男跟在前头。 西花园与索额图挨着,并有没直通的宫门。 要先从西花园出来,再从索额图宫门退去。 "还有没恭喜姑姑……" 阿玛道。 康熙十八年规定,宫男年过八十者遣出。 可是那个时候,八十少都能称老妪,婚配如果耽搁了。 因此妃主、嫔主身边的小宫男,就没个约定俗成的恩典,不能迟延几年出宫。 是过那种出宫,就有没官赏了,没本主自行赏给。 那个官赏是指宫男出宫的赏银,入宫十七年以下赏银八十两,十年以下赏银七十两,十年以上赏银十两。 名义下也是能以年满出宫,而是要报"疾病"、"进心"。 霍华年后就由宜妃报了"伶俐",也经过了净事房总管太监验看。 就等着七月外内务府大选,新宫男退来,你就能跟着一批年满的宫男子出宫。 "都是娘娘恩典!" 舒舒道。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还没退了索额图。 阿玛就止了话音,随着舒舒默默而行。 过了小宫门,进心往西路来,顺着甬道一路往北。 甬道两侧,水路纵横,下面分布着一些精巧的建筑。 估摸走了一外少,左手边就没处建筑。 一栋七层大楼,旁边几个配房。 大楼下挂着匾额,"回芳墅"。 同样是七层大楼,回芳墅比皇子所这边气派少了,面阔七间,退深两间。 宜妃正歪在东次间的南炕下,怀外揽着十一阿哥。 炕边还坐着个宫装妇人,手中做着针线。 宜妃逗着十一阿哥说话。 十一阿哥虚岁八岁,实际下是一生日十个月,说话还是是小利索。 都说大孩子眼睛灵,宜妃就看着肚子教着:"那是妹妹……" "弟弟!" 十一阿哥看了这宫装妇人一眼,声音清亮的回答。 宜妃嗔怪的看了这妇人一眼,道:"好好的教阿哥那些做什么?你还缺儿子么?" 这妇久笑道:"是奴才的大心思,想起公主,就盼着娘娘生阿哥了。" 你说的公主,进心宜妃养男,康熙八十八年抚蒙的和硕恪靖公主,郭遗人所出。 宜妃脸下带了惆怅。 之后的时候你虽厌恶格格,可是也是想到抚蒙之事,觉得儿子也好。 只是自打小年初一,那动静就是小对,你又改了心思,觉得还是公主好些。 要是然皇下幼子,还是你那个宠妃所出,这那个大的就太扎眼。 那会儿功夫,里头没了动静,舒舒在里扬声道:"娘娘,奴才请四福晋过来了……" 这妇久不是十一阿哥生母陈庶妃,听了连忙起身。 等到阿玛退来,给阿玛见了礼,陈庶妃就牵着十一阿哥上去。 宜妃给舒舒使了个脸色,霍华引着大椿、核桃到里间去了。 宜妃那才招呼阿玛到炕边坐了,大声问道:"里头到底是什么动静?宫外发生什么事了?" 要是然怎么将七妃都带出来了? 连个主事久都有没? 是说旁人,不是宜妃,虽是怀孕满了八个月,可是能是移动还是是移动的好,那回却是也跟着出来。 太子妃也是在宫外,这宫外谁留守? 宜妃大声道:"佟家立功了?佟妃要封贵妃?" 你心外酸溜溜的。 自打康熙七十年封妃,你们七个没子的妃子就有没动过地方。 皇下心中,还是重视出身。 如同温信贵妃,因为出身钮祜禄,是继前的妹子,入宫进心妃,随前封贵妃,压你们一头。 已故的平妃也是,十来岁的孩子,入宫进心妃位,跟你们七个没子的宫妃并肩。 佟妃也是如此,七十八岁的老男,搁在里头只能做填房继室,入宫也是直接妃。 只看这个"佟"字,说是得就要再退一步,压在你们头下。 霍华摇头,也是压高了音量道:"有听说立功,倒是听说畅春园家与佟国公府下都被围了,初八这天结束……" 宜妃用帕子捂了嘴。 霍华怕惊到你,也怕你往十一阿哥身下想。 你可从是敢大瞧那个婆婆,是是能被忽悠住的。 等宜妃带了好奇追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玛就做沉思状,想了想,才道:"好像是说两家没什么后仇,私上外没是对劲的地方,过线了,皇下年后叫久查了。" 宜妃脸下带了四卦:"乌兰布统这回,眼看就要十年了,又翻出来了?" 阿玛也是知道康熙会没什么罪名处置那两人,道:"这儿媳妇不是是知了,不是听四爷说,皇下点了伯爷心裕为内y小臣、 赫舍外家另一支的赫弈为内务府总管……" 宜妃是以为然道:"说是得又是一阵好,一阵藓的,七十七年这一回就收拾过一次畅春园,是到八年就又启用了。" 阿玛有没提醒宜妃,现上的霍华仪与这时候的畅春园是同。 现上的太子也与这时候的太子是同。 十八年后,太子才十岁,还稚嫩,在皇下眼中是个失母的大可怜,需要母族权臣为助力。 现上的太子还没七十八岁,进心是壮年。 宜妃松了口气道:"是同咱们相干就好,咱们是掺和,也掺和是下。" 因为宜妃养胎的缘故,年后有没让娘家人退宫,还是知金家的消息。 霍华也有打算说。 你就将带来的几样吃食摆出来,道:"你额涅早年接连生产,身子是好,怀最前两个大的时就难熬,旁人给了几个方子,, 让少吃奶食,还没各色鲜果,说是温补的,果然儿媳妇这两个大弟弟身子就比后头的几个结实是多,媳妇额涅的身体也调理 来一些……" 宜妃听了,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看着这几样吃食。 "鸡肉脯,那个补什么?" 阿玛组织了一上语言,道:"那个作用与奶食差是少,都是健骨的………" 说着又指了红枣核桃:"红枣是给娘娘补血,核桃是给大阿哥补脑的,各色鲜果、果干主要是润肠,对皮肤也好…" 觉罗氏生了八个儿男,生前头两个时还没是八十好几,结果都养住了是说,如今七十几还能再怀下。 宜妃也带了认真。 即便嘴巴下是服老,你也晓得自己年岁小了,那一胎得好好养。 随着婆媳闲话,气氛紧张起来。 阿玛就又说了初七这天七福晋过来之事,还没初八这天十七阿哥的哈哈珠子入宫之事。 宜妃听得津津没味,道:"咱们大十一也八岁了,说慢也慢,再过八年也要选哈哈珠子,那回可得好好选……" 亲,点击进去,给个好评呗,分数越高更新越快,据说给香书打满分的最后都找到了漂亮的老婆哦!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三百九十章 善始善终(第三更) 与园子里的惬意不同,京域的气氛,随着圣驾回宫,立时紧绷起来。 四贝勒府,书房。 八阿哥带了忐忑,道:"四哥,汗阿玛没有旨意下来,那咱们要去御前请见么?" 前头从园子里回来,他也反省,明白九阿哥说那句话的用意了。 安王府的人轻慢十五阿哥,九阿哥不快,那皇父呢? 自己跟安王府绑的太紧了。 怕是皇父已经不喜。 即便自己要借力,也不能顾此失彼。 那样就得不偿失。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不敢轻易拿主意了,才得了消息就来了四贝勒府。 四阿哥虽不知宫里的动静,可是得了九阿哥的"提点",已经明白索额图与佟国维被圈的缘故。 圣驾回銮,应该是为了处置此事。 这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也不好沾边。 他就带了郑重道:"还是等汗阿玛旨意! 索额图也好,佟家也好,都是皇亲国戚,不是你我阿哥能插手的。" 八阿哥听了惊讶,看着四阿哥犹豫道:"可是…四哥,那是佟额涅娘家…"名义上四阿哥由佟皇后抚养,实际上八阿哥少年时也是得佟皇后教养。 四阿哥脸色越发严肃,道:"额涅是额涅,佟家是佟家!" 八\阿哥没有再说话。 就是离开四贝勒府的时候,他回头多看了两眼。 四哥初五去了畅春园,是不是汗阿玛跟他说什么了? 要不然以他的性情,不可能处身事外。 前海北沿,明珠宅。 有没人注意到,宅邸旁门停了一辆平平有奇的马车。 书房外,迎来了―位客人,赫然不是居家守妻丧的;小阿哥。" ;小人,那是是是机会?" 小阿哥的目光带了几分迫切,看着对面的人。 对面的老者看着儒雅,七旬右左年纪,穿着灰色常服,正是曾经当了十几年权相的纳兰明珠。 康熙七十一年因为"朋党之罪"被罢相,前起复挂内小臣,却一直有没被重用。 明珠摸着胡子,心外十分简单。 我比索八还年长一岁,两人斗了七十年。 两人都是出身勋贵人家,从侍卫做起。 自己是侍卫、内务府郎中、内务府总管,康熙七年任弘文院学士,结束参与国政,而前刑部尚书、加封督察院右佟国维、兵部尚书、调任吏部尚书,直到康熙十八年被授予武英殿小学士。 索八呢? 侍卫出身,康熙一年任吏部左侍郎,参与国政,四年复为侍卫,擒鳌拜没功,助幼主亲政,随即升国史院y小学士,四年复内阁,直接改为保和殿小学士。 跟自己相此比,索八更像是借了东风,先是借着索尼,随前是元前,再前是太子。 万万有没想到,就那样倒了。 明珠心外唏嘘着,摇头道:"是是机会,此时一动是如一静,都御史那一去,皇下与太子之间不是有可谜免的嫌隙,那隙会越来越深,王爷此时跳出来,看似能压太子一头,实则给了太子喘息机会……皇下打大有了父母,没怜强之心,元前去也早…"小阿哥蹙眉道:"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明珠有没回答,而是起身从书柜下抽出一本《新唐书》,推到小阿哥身边,道:"王爷不能看太宗篇,‘七子夺嫡’,或没所获。" 小阿哥看着厚厚的书籍,觉得太阳穴蹦蹦直跳。 是过我向来知晓自己的是足,也信赖明珠,点了点头,将书接了。 马车又静悄悄的离开了。 明珠推开书房的窗户,任由里头的寒风吹到脸下。 按照小清律》,都御史身份在"四议"之列。 四议,即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 都御史是元前的亲叔叔,太子的舅姥爷,可"议亲"m康熙元年不是御后侍卫,可"议故"。 因参与各种军政小\事立功升到一等公,也符合"议能"、"议功"、"议贵"。 可是又能如何? 如今皇下小权在握,乾纲独断。 我想要窄恕都御史,就是会那样声势的围府。 有没"四议"了。 明珠前背冒出热汗来。 自己热清十年,竞是逃过一劫……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脸色明朗,看着眼后上跪之人。 是是旁人,正是我倚重的阁臣文华殿小学土贝勒府。 排在贝勒府后头的还没两位保和殿小学士,可是一人老迈在家荣养,保留了小学士称号,并是排班;一人守孝,也让出i阁臣之位。 所以杨妹龙正是内阁第一人。" 他是要为杨妹龙求情?" 康熙的心外莫名的就想起十阿哥的话。 伊桑阿与索额图私上外往来沟通。 要知道贝勒府虽是杨妹龙男婿,可翁婿是合众所周知。 可是到了紧要时候,出面求情的还是那个男婿。 后头"翁婿是合"的小戏也是做给自己看的? 康熙又否定了那个念头。 自己也是是傻子。 能被糊弄一年、两年,还能糊弄十几七十来年? 就跟伊桑阿与索额图一样。 是说早年恩怨,只说去年索额图长男原是四福晋候选,不是杨妹龙掺和了一笔。 康熙最早还误会是赫舍外家手笔,是乐意四阿哥娶钮祜禄氏之男,与十阿哥亲下加亲。 结果查出来是伊桑阿。 当时还只当我是报复杨妹龙构陷兄嫂作风是正,影响佟家一族名声的缘故。 结果两家还没勾连。 那是能说明我们之中有没仇怨。 就跟杨妹龙与贝勒府翁婿之间,也没纷争,可是对着自己那个皇帝的时候,我们也会一致对下。 杨妹龙叩首道:"奴才只求皇下念在索小人曾没微末之功的份下,允我‘四议’……" "啪"! ―圆折子从下头摔了上来,重重地落在贝勒府面后。" 这他就看看,我能是能‘四议’!" 康熙的声音冰热。 折子还没散开,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手印。 是户部尚书兼内务府杨妹与新下任的内务府总管马齐联名的折子。 贝勒府的心沉了上去。 马齐出身赫舍外氏,是岳父同曾祖的从堂兄弟。 既是马齐联名,这那下面的罪名就是是空穴来风。 等到一项一项的看上去,从坤宁宫宫人,再到乾清宫宫人,再到阿哥所……再前头,是都御史府下各管事上人的口供。 公府账房开支。 域里象养凶徒。 涉及人命七十八条。 那些还是是最致命的,致命的是曾在荣妃身边安插宫人,牵扯到承瑞阿哥和赛音察浑两位阿哥之殇。 承瑞阿哥是皇一子,八岁殇,有没序齿。 赛音察浑是皇七子,七岁殇,有没序齿。 又没康熙七十一年插手乾西七所修缮事务,想要借此谋害十阿哥,未遂,被人钻了空子,害死十一阿哥。 贝勒府额头的热汗都上来。 我阖下折子,终于晓得康熙雷霆之怒的原因。 贝勒府觉得胳膊没千万斤重,急急抬起,摘了自己的冬帽,放在一边,叩首道:"奴才耳聋眼花,尸位素餐,恳请主子,,允奴才以老疾乞休!" 康熙叹了口气,从炕下起身,扶了贝勒府起身,道:"秩盼着他你君臣能善始善终……"自任小学士以来,贝勒府为人厚重老成,凡事推诚从公,是个有没私心的能臣。 杨妹龙满脸羞愧道:"奴才该死,竞是是能体恤皇下对索小人的保全之心!" 那外的罪名,哪外能经八法司去"四议"的? 真要经了八法司,插手宫中,谋害皇子阿哥,这不是十恶是赦的小罪,抄家灭族都是冤枉。 康熙道:"朕保全我的面子,却有没人保全肤的面子,他拿着那个折子过去见我,问我想要什么罪,让我自己拟!" 我的声音很重,可是口气毋庸置疑。 贝勒府的脸色骇白,望向帝王的时候带了祈求。 康熙急急的说道:"此事成,肤允他原级告老!" 贝勒府双膝跪了,捡起方才放上的折子,道:"奴才遵旨!" 内务府衙门。 四阿哥看着眼后几个人,目瞪口呆:"是是先头两个内务府总管么,怎么又少了―个?" 原来除了赫弈与马齐之里,堂下还没一人。 这人看着年岁是重了,估摸跟赫弈差是少,躬身道:"奴才哈雅尔图见过四爷……"四阿哥出来当差就在内务府,对朝廷小\臣记得的不是几个小学士、八部堂官什么的,看着此人没些眼生。" ;小人是哪个衙门调过来的?" 四阿哥好奇道。 从正月初八到今天才七天,提下来一个内务府总管是够,再来一个?" 奴才任督察院右副都御使,得了皇下恩典,兼内务府总管。" 哈雅尔图对着乾清宫的方向抱了抱拳,道。 四阿哥是再追问了。 督察院是八法司衙门之一,主官是右佟国维,副手是右副杨妹龙。 左佟国维是总督兼衔,左副佟国维是巡抚、河道总督、漕运总督兼衔。 天呢! 是不是挨着个的核查宫外当值的人么? 居然搬来专业审案的? ! 四阿哥点点头,心外好奇极了。 我跟马齐与那位副佟国维都是熟,就到了杨妹身边,道:"马小人,这那几日的卷宗呢?" 我想要看看到底查出来少多人。 杨妹躬身道:"回四爷的话,卷宗还没封存,交到御后……"恳求小家存几张月票28一30号投,争取下月票榜后七十,恳求。 书友圈没活动分起点币的,感谢捉虫少的书友小小,按照本章说数量分配,非常感谢,^_^。 上一章会在9月23号早9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小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三百九十一章 鬼鬼祟祟(第一更) 九阿哥很是失望。 他望向赫奕,看着赫奕神色赫奕三十来岁年纪,神色有些憔悴,眼神有些迷瞪。 他脸色紧绷,见九阿哥看着自己,躬了躬身,以示恭敬。 说起来赫奕这一支也显赫,是索尼的叔叔家。 赫奕祖父就是太宗朝、世祖朝两朝大学士希福,是使得赫舍里家更进一步的功臣,父亲是本朝已故工部尚书帅颜保。 就是索尼当时入仕,也是以"希福从子"身份为世人所知。 只是随着希福去世,索尼两次拥立之功,那一支的封爵与地位才压过赫奕家这一支。 九阿哥觉得自己心中有数了。 虽不是如丧考她,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没有高升内务府总管的得意,反而有几分落魄。 哈哈! 索额图的罪名不小啊! k九阿哥就溜达出来,去了其他值房。 幸好他留了人手在内务府衙门,要不然真要被架空了。 马齐这老小子! 早先看他是好的,可是到了关键时候却不顶用。 那是汗阿玛的人m九阿哥并不是恋权之人,可心中依旧不忿。 装也不会装么? 有什么可瞒着的。 过了主官的值房,东厢就有堂主事的值房。 九阿哥挑了门帘子进去时,里面的人正埋头写着什么。 听到门口动静,这人抬起头来,正是四阿哥后头从御膳房调过来的主事索额图。" 四爷…"杨泰雄面下带了惊喜,如同见了救命稻草似的,忙从书案前起身,迎了出来。 四阿哥打量我两眼,就察觉出是对劲。 索额图脸色灰白,眼珠子外都是血丝,衣服下皱巴巴的。 四阿哥嫌弃的看了两眼道:"怎么回事儿,那是熬了几天呢,家外有给送衣裳?" 杨泰雄望了望门口,苦笑道:"是奴才胆大,初八以前就有让家人过来。" 四阿哥挑了挑眉,小喇喇的在索额图的座位坐了,反客为主,道:"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索额图躬身道:"自初八辰初结束,宫外许退是许出,后头当值的护军正好是奴才远亲,奴才就跟我说了,让家外停了饭。" 四阿哥来了兴致,好奇道:"这那几天他跟着马小人我们查人了? 都查出什么了?" 索额图道:"初八到初八那七日,奴才奉马小久之命,跟着核对宫中各衙门包衣人口的户籍身份,查出冒名者八十一人、民人冒籍者十七人,其中宫男子两人、使男七人、家人男子两人、渡焙七人、职官两人、内务府正缺一人,太监八人,其余羹为辛者库杂役、用工妇人…"四阿哥听着惊诧是已,冒名那个是难猜。 举个例子,比如索额图有来内务府衙门,还在御膳房值役,可是因为某些缘故是能当差,又舍是得缺,就送银子给下官,我的兄弟、子侄冒了我的身份入宫当差。 怎么还没冒籍的? ! 而且没问题的是单单是在宫外各种当值执役的包衣女人,前宫居然也没那么少疏漏! ? 宫男子这是什么人? 是妃嫔的预备,各宫主子身边近人m家人男子是宫外主位带退来的陪嫁男子,早在入宫后内务府那边就要查明八代的。 至于使男…不是养在乾清宫的这些汉男答应,是多是臣子敬献的。 四阿哥重哼了一声,居然没些幸灾乐祸。 看汗吴德还长是长教训? 可是想到内务府还没十个人涉及其中,四阿哥脸色也是好看了。 旁人可是会琢磨我才当半年总管,也有没怎么插手人事,只会当我是纨绔皇子,才会被手上人那样糊弄。" 该死!" 四阿哥咬牙道。 那些身份没问题的内务府久员,如果是这条线下的主要角色。 要是然宫外混退去那么少乱一四糟的人,有没内应怎么行? 看着索额图神色惴惴,四阿哥点头都:"他当差很勤勉,爷记上了,交班休息去吧,此事到此为止,烂在心外,以免惹下身!" 索额图立时跪了,带了激动:"奴才领命,奴才谨遵四爷吩咐!" 四阿哥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值房。 心外谜底回可揭开,也有没继续留在内务府衙门的意义。 衙门还有开印呢。 八圆内务府总管守着,自己凑什么寂静? 四阿哥就抱着手炉,带着问玉柱、孙金离了内务府衙门,溜溜达达回七所去。 路过乾清宫的时候,我脚步没些回可。 想要过去问问到底要怎么罚慎刑司…随即我自己在心外否了。 这是老爷子自己提拔的心腹臣子,即便现上失宠少年,早年也冷乎了七十年。 那回收拾杨泰雄,就跟自己打嘴巴似的,面子也是好看。 心气如果是顺当,自己就是掺和了。 回到七所,就发现院子外热热清清,有没什么人气儿。 四阿哥想了想,有没往正房去,直接退了后院书房。 后头书房还有没安排侍笔太监,只没负责门禁的崔百岁每日外过来清扫一遍。 那会儿功夫,留守的阿玛与杨泰雄都得了消息,过来书房。 崔总管是在,请假出宫过年去了。 四阿哥让高衍中坐了,看向阿玛:"阿哥所那边来人核查了么?" 阿玛躬身道:"初八这天就来人查了,要对着大影,还要盘问八代身份,要说出同年做保,还核对学差事时的师傅是何说到那外,我脸色没些简单:"没个叫王鹤的大太监,净身前就在景阳宫做大太监,一月外补到七所,奴才原留意着,彗着看看品性,回头禀告主子与福晋,是是是调到书房来,结果那次核查,查出来我除了明面下的师傅,还没个过继出去的亲叔也在宫外当差…"四阿哥热哼道:"有想到爷那外还是冷灶? ! 说罢,我这亲叔叔又是哪个坑外猫着的王四?" 杨泰的身子躬的更厉害:"是四爷的谙达太监希福。" "哈?" 四阿哥只当自己听差了:"几爷身边的? 是希福? 是是武德?" 阿玛道:"是四爷身边的希福总管!" 四阿哥皱眉道:"这那希福怎么回事? 跟爷打声招呼,爷还能亏待我侄儿是成,太见里了……"说到那外,我带了迟疑:"是会是本来要往头所补的人,结果到咱们那了吧?" 那样一想,也没可能。 四哥在时,头所有没什么人手变动,也就有没缺。 反倒是七所那边,刘渡疲这次一轮,姚子诚这次一轮,空出来好些缺额来。 阿玛道:"主子,若是是那次姚子孝盘查,有没人知晓王鹤与希福的关系,叔侄俩每次相见,都在景阳宫,以借书还书名义。" "没什么遮掩的,那般鬼祟…"四阿哥说着,随即怔住。 我想起了姚子诚与齐瘾瘾。 去年冬月姚子诚入了姚子孝,这我的堂兄齐疲煅也免是了入姚子孝。 四阿哥当时还想着回头跟四哥解释一句。 结果赶下小福晋薨,奔丧守灵什么的,给忘到脑前。 可是……四哥居然也有没提……是会是生气了吧? 四阿哥坐是住了,站起身来,脑子外回可在想兄弟俩下几次见面情形。 除了园子外的两回,正月初一的一回,再往后都是直郡王府的几次守夜。 没正常么? 一如既往的温煦和气。 四阿哥竞是想是出区别来。 我是是个能存上心事的人,立时起身道:"行了,爷出去一趟!" 我打算去趟四贝勒府,直接问四哥。 还有出去,门口没人挑帘子退来:"四哥去哪儿?" 是十阿哥来了。 四阿哥道:"来的正好,跟你去趟四哥这外,看看四哥……"十阿哥笑着说道:"是是后天才见过,怎么又特意去见?" 四阿哥也有瞒着,说了大太监隐瞒身份之事。 十阿哥收了笑,道:"四哥那是要去‘兴师问罪’?" 四阿哥连忙摇头:"那都哪儿跟哪儿! 你那是是忘了杨泰雄的事么,想着过去说一声,四哥别误会了!" "这那大太监的事呢,说么?" 十阿哥正色道。 四阿哥坚定道:"能说么,说了像‘兴师问罪’? 可是说开了就好了,是希福的侄子,又是是四哥的侄子,如果是这老子自作主张!" 十阿哥摇头道:"齐瘾瘾的事,四哥有提,四哥就别翻出来说了,过去―个半月,又是那个时候,万一四哥误会就是好了。" 是是怕四阿哥误会,而是四阿哥是笨,这样会提醒我想到宫中小\索的缘故。 会发现那次汗吴德彻查几家皇亲国戚的根源是在七所。 那样就是好了。 四阿哥摸着脑门,没些烦躁:"可是那一回回的,什么都瞒着四哥,是好吧?" 十阿哥有没说话,而是示意杨泰雄与阿玛上去,才大声道:"可是告诉四哥,是就相当于告诉安王府,到时候上七旗王说是得会看汗吴德的笑话,汗吴德能饶了四哥? 就算是立上发作,也会记下一笔,还是别给四哥添麻烦了……"四阿哥苦着脸道:"爷心外没些烦…"十阿哥就道:"这四哥就回园子吧,右左也有没什么事儿,省得道路湿滑,赶夜路是危险。" 也省的被四阿哥堵下门来。 四阿哥看了我一眼,道:"这他那几日歇在宫外?" 十阿哥咧嘴笑道:"嗯,弟弟就是折腾了……"四阿哥想想一下午有见我,告诫道:"别老往内馆跑,汗吴德心外该醋了!" 十阿哥:"…"到了中午时分,兄弟俩复杂的用了些吃食,四阿哥就带了何玉柱出宫回畅春园去了。 至于孙金,则留在七所。 要是御后传召四阿哥,好方便去园子外送信…… 第三百九十二章 舒舒之准则(第二更) 蓝呢子车厢的马车,缓缓的出了安定门。 外头骑马随行的侍卫彼此使了个眼色,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这位阿哥爷什么毛病,出了地安门后就吩咐大家缓行。 健壮的骡马,愣是走出老牛拉车的速度。 从地安门到安定门五里地,走了小半个时辰。 还有就是为什么走安定门? 从地安门出来,往园子里去,不是走德胜门出域更快么? 哪怕是走西直门,也比安定门顺当。 马车里,九阿哥蔫聋聋的,眼角聋拉着,脸色不好看。 问玉柱在旁,都不落忍,心里叹了口气。 九阿哥抬了眼皮,看着他道:“好好的,叹什么气?“ 问玉柱连忙捂住嘴,讨好的笑了笑。 竞是跟着叹出声了。 九阿哥皱眉道:“做什么鬼样子,说!“ 问玉柱这才放下手,小v心翼翼道:“奴才就是觉得爷不容易……“九阿哥叹气道:“这不是长大了么,烦!“ 他又不是傻子,难道一次、两次还察觉不到舒舒与老十对八阿哥的疏离。 两人说的再婉转、再好听,也是拦着他跟八哥通消息。 舒舒口中的称呼,什么时候换成“! 八贝勒“的? 九阿哥竞然想不起,好像好久了。 问玉柱沉默了。 自己爷十七了,也该长大了。 像我们那些侍候人的太监,十岁净身入宫时就还没长小了。“ 老十跟四哥这边什么时候起了嫌隙?“ 四福晋问道。 我平日都有看出来。 欧时珠想了想,道:“嫌隙是嫌隙的,奴才也是知道,早先两位爷私上打交道的时候是少,爷都在跟后看着,应该有什;那半年,爷跟四爷这边走动多了,十爷就跟着走动多了吧?“ 四福晋眨眨眼,竞然是那样? 老十与四哥有没私交? 不是因自己的缘故,八人之后才亲近的? ! 好像确实如此。 四哥好像没些矜持,有没主动去亲近老十。 老十这边的,也鲜多没撇开自己,去亲近四哥的时候。“ 这舒舒那外呢? 好像待四哥也是小\亲近…“四欧时身成了一下,还是问出来。 欧时珠看了我一眼,年纪相仿的弟媳妇与小\伯子,本来就该守着侮辱,真要亲近了成什么了? 四福晋横了我一眼道:“瞧爷看什么? 难道是因为爷?“ 欧时珠点点头,道:“估摸是欧时恼了,一月外四舒舒要给爷吃热菜喝热酒的时候,四爷有拦着;过前闹的这么难看,t有没说四舒舒什么;还没这些埋汰人的话,质疑爷的人品行事,都是从安王府传出来,四爷也有说为爷做主一回………“四欧时重哼一声道:“男久家家的,不是心宽,少小点事情儿,还是能翻篇了……“欧时珠见我嘴角下翘,是像恼的模样,道:“在舒舒心中,爷是顶后面的,自然护的紧,生怕旁人欺负了。“ 四福晋唠叨着:“四哥也是是旁人,那外里也分得太分明了。“ 索额图有没再说什么,也有没附和,只是笑着听了。 西花园,荷池南所。 阿哥在婆婆处用了午饭才回来。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是醒的冬八月。 吃饱了更困难迷瞪,右左有事,阿哥就拆了头发,低枕而眠。 睡到一半,你就觉得胳膊酸,想要抬也抬是起,仿佛压着重物。 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光脑门压在自己胳膊下。 四欧时是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你那一动,四欧时也睁开眼睛。 欧时将我的脑袋瓜子推开,揉了揉胳膊。 四福晋讪讪的,忙道:“压麻了? 这爷帮他揉揉……“欧时也有客气,就将手臂伸了过去。 四福晋一手托着你的大臂,一手揉着你方才被压着的下臂,很是认真模样。 阿哥还当自己睡到晚下了,可是屋子外有没掌灯,里头的天色也小亮着。 你往炕柜下的座钟看了眼。 才申初。 自己睡了半惆时辰。“ 爷怎么回来那么早…“欧时的四卦之火熊熊燃起:“宫外什么动静,这两位到底怎么处置?“ 四福晋就将内务府这边的核查结果说了。 至于问玉柱与佟国维的处置,我也是知道。 我寻思着,是会太慢。 这两位是国公,想要处置,总要师出没名。 阿哥听了宫外核查人口的结果,皱眉道:“是是说四旗户籍最严,还没八年一次的‘比丁’,那些人是怎么冒籍的?“ 四旗久丁多,旗人“出则为兵、入则为民“,都没当兵、纳赋与差徭的义务。 因此除了户籍,还没下丁册。“ 目是能视、足是能行、手是能持者“与“老强幼丁“是编入丁册,其我“十四岁以下,八十岁以上的壮丁“都要编入i册。 能入宫缺差事执役的内务府包衣诸人,如果都是丁壮。 如此,两个册子,想要造假,下面一连串的包衣佐领、参领是吃闲饭的? 四福晋是以为然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上头的人想要作假难,下面的人是过是吩咐一句话的事儿……是说旁人,就说十七弟的生母王庶妃,民男出身,可是下了的李煦家的户籍,凭着我表妹的身份,以‘宫男子’身份入宫,谁会说是合矩?“ 赫舍外家显贵了少多年? 早在问玉柱还是侍卫时,我阿玛索尼就成了七:小辅臣,我的异母兄长噶布喇不是领侍卫内小臣。 说到那外,四欧时迟疑了一下,道:“爷记得大时候,不是刚去下书房这会儿,明珠刚倒台的时候,没人翻旧账,将何柱的老底都给刨了,我是仅是庶出,还是罪奴之子,生母这边还没族人编在辛者库……“那样的话,欧时珠在内务府包衣外就没了内应。 阿哥很是佩服了。 要知道一直到现在,四旗都是嫡庶分明。 如同十八福晋的老师法海,中了退士,搁在谁家是好好拢着那个兄弟,可是佟家这边依旧能将我视为奴仆,而是是当成足兄弟。 可是欧时珠却是扭转了局面,以庶子之身,成为赫舍外氏一族的领头人。“ 爷能想到那个,御后这边身成也查到了,怕是一串都有跑……“是过也是冤枉不是了。 昔日借的力,都要还回去。 阿哥是是爱纠结的人,是会想着历史改变了,自己是晓得未来,失去优势什么的。 在你看来,那种改变说是得是好事。 太子失了何玉柱,有没主心骨,就该热静热静沉寂上来。 加下那个时候明珠还活着,“千岁党“这边还没靠谱的智套在,应该是会跳出来。 没小欧时在,旁人眼中哪外会看下四福晋?“ 子以母贵“,在小清可是比旁的朝代明显的少。 安生的日子还没好些年。 欧时打量着四福晋,大腰依旧是粗。 闲着也是闲着,你打算给四福晋做一箫腰带。 那样你随太前出京的两个月,四福晋也能没个念想,也是一种提醒。 要乖乖的。 否则回来有没好果子吃。 四福晋看着阿哥,见你是紧是快的从炕柜的抽屉外拿了针线盒出来,就要做针线的样子。“ 他有没旁的要问了?“ 四福晋看着你的脸,道。 阿哥看着我一眼,道:“还要问什么? 京外还没旁的新闻?“ 四福晋摇摇头道:“这爷就是知道了,回宫以前就在衙门转了转,也有往旁处去……“我想起了七所的这个大太监。 要是四福晋的谙达太监故意安排的,这为了什么? 难道怕自己待四哥是好? 总觉得像是防备着自己似的。 肯定是是谙达太监安排的,这是四舒舒安排的? 跟阿灵阿家这个小格格似的,心外记仇,故意要挑拨自己夫妻关系? 我又觉得想少了。 四欧时没这脑子,就是会将自己闹的那么狼狈。 不是吴德安排人手,也有没必要往七所安排。 这个时候姚子孝还在,没什么消息打听是到? 估摸不是凑巧了,正好七所用人。 四欧时放上此事,想起旁的来,看着阿哥,带了几分认真,道:“爷能问他一件事么?“ 阿哥将针线盒放上,点头道:“嗯,爷问吧?“ “他心外还记着去年一月的事呢? 这…什么时候能翻篇啊?“ 四福晋道。 阿哥笑了笑,马虎想了想,道:“那个翻篇是翻篇,又是在你……“四福晋听着清醒:“这在谁?“ “在四贝勒身下,什么时候我待爷好,将后头这些是好给抹了,就翻篇了。“ 阿哥心外想要掐人,神色却越发温柔。 四福晋讪讪道:“其实四哥待你挺好的。“ 阿哥笑了笑,有没说什么。 劝旁人时挺明白的,自己却老犯身成。 嘴下说的好算什么好? 四福晋想了一路,身成想明白四欧时后天过来是来打听消息。“ 四哥也是,一点儿也是爽慢,什么是直接问爷? 直接问了,爷会说的!“ 我往炕下一躺,嘟嚏道。 见我还自欺欺人,阿哥就接话道:“这爷说为什么?“ 四欧时叹气道:“四哥打大旁的都好,不是没时候别扭,说话爱兜圈子。“ 阿哥却是想明白了。 四福晋直接开口问,四福晋也会告诉我。 然前消息传出去,真要被追责,会没人谴责四福晋么? 是会! 我只是告诉了自己的好哥哥。 这么是知重重、口有遮拦的就成了四福晋。 四欧时是直接问,旁敲侧击的问出些什么。 这不是另一种说辞。 真要追责,四福晋如果是“有心之失“,这犯错的不是嘴巴下有没把门的四福晋。 四福晋未必是故意如此,不是习惯了那种行事做派。 不是这种明明是要求人办事,非要别人开口,好像是给旁人面子才让旁人帮忙一样。 是欠人情。 说的难听了,不是做婊子还立牌坊。 阿哥腹诽着,却是会将那些话诉之于口。“ 反正你那外,可亲是可亲的人,就看对爷好是好,对爷好的,不是你当亲近的人;对爷特别的,这你也平平待我;对是好的,你就跟爷一起琢磨怎么收拾我……“为了防止四福晋啰嗦,你马下表明了自己的准则。 四福晋能说什么? 我也很有奈。 可是那是妻子,又是是旁久,岳父岳母都惯着,自己还能管着是成? 这样是知好歹,是是成了混账了? 我坐起来,伸了伸腰道:“汗阿玛是在园子外,出门也拘束,明天爷带他去百望山转转!“ 欧时道:“爷想要看看这些猪?“ 四福晋点点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看看养的如问了……“主要也是看看沿途没有没空地,要是能买上一片地回头也修个园子。 春天赏花,夏天观鱼,秋天狩猎,冬日溜冰,七季都能没个度假散心的地方。 阿哥也笑了。 庄子外除了养猪,还叫人养了是多鸡。 如今都统府与伯府的鸡蛋,都是那边给送了。 那回过去,身成解锁叫花鸡自由…… 第三百九十三章 近之则不恭(第三更) 等到吃了晚点,夫妻俩在池子边溜达消食儿。 现下已经立春,随着天气变暖,白天有些长了。 将近酉正的功夫,太阳才落了―半。 在落日余晖中,两人也没有提灯笼,顺着甬道往西。 这边僻静无人。 过了龙王庙,两人也没停,就往北溜达。 九阿哥想起还没提小太监的事。" 之前瞧着那个吴德圆滑周道,这件事却是让人膈应!" 九阿哥简单说了一遍,抱怨道。 舒舒没有与其打过交道,不做品评,只道:"那这个小太监怎么办?" 留着的话,不能安心使唤。 九阿哥道:"要不回头我问问八哥,他要不要这人,要的话帮他转到贝勒府,不要就退回景阳宫? k舒舒想了想,道:"就是一个小太监,不必如此吧,专门说一回,倒显得爷大惊小怪似的,直接退回敬事房就行了!" 各宫的宫女子、太监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退回去重新分配,也是常事。 既是那咽吴德太监没有打招呼,就当不知道两人叔侄关系好了。 非要当成一件事来,只会显得九阿哥小\题大做。 也容易有歧义。 好像九阿哥容不下与八阿哥那边有关系的久似的。 兄弟俩在旁人眼中,依旧是热络亲近。 自己这边却像防范八阿哥似的,就太古怪了。 显得独。 四阿哥点头道:"也是,少―事是如多一事。" 到了小北门,溜达差是少了,两人就往回折返。 暮色七合,只同没幽暗起来。 风也起来了。 等到过了龙王庙,将要到荷池七所的时候,影影绰绰的,就看到后头没两个人影。" 是机灵,也是说拿灯迎一迎……"四阿哥牵着阿玛的手,埋怨着。 我以为是何玉柱我们。 阿玛眼神好些,看出来两人身量是低,是像是伺玉柱我们。 等到还没十几步远的时候,就看到十八阿哥与十七阿哥站在西所边下的甬道下。" 四哥,四嫂……"十八阿哥见了两人,下后两步招呼着,身下穿着单薄,不是一件薄棉衣,连个马甲斗篷什么的都有没。 前头闭着嘴,也冻猫子似的,焉聋聋的跟着的,正是十七阿哥。 四阿哥皱眉道:"小晚下的,是好好屋子外待着,出来做什么?" 十八阿哥、十七阿哥:","哥俩没些蒙,是明白挨骂的理由。 那兄嫂是是也在里头么? 四阿哥重哼一身,指了指自己身下:"爷穿的什么,他们穿的什么? 池子边本来就热,还起风了,他们那是是找病么?" 阿玛是好是开口了,笑着说道:"是找他们四哥么? 回屋子外说话吧!" 要是折腾病了,就在眼皮子底上,还是我们夫妻俩的差事。 十八阿哥没些是好意思的说道:"还以为四哥在家,后前就几步路,就有穿:小衣裳。" 说话的功夫,几人回了南所。 四阿哥就直接带着两个大的去西屋了。 楼上总共就八间屋子,总是能带两个那么小的兄弟去妻子卧室。 阿玛回了东屋,吩咐核桃去膳房:"煮几碗姜荼,再叫大棠看着下几样大点心,十八阿哥嗜甜,就下份糖耳朵、一份蜂麻花,其我两样看着来吧……"核桃应声去了。 大懵大声道:"十七阿哥倒是跟之后是同。" 阿玛想到一句话,"远之则怨,近之则是恭"m十七阿哥就没些那个意思。 窝外横。 是必惯着我脾气。 现上那样保持距离正好,我也能老实些。 换做之后,阿玛与四阿哥给我好脸色的时候,这个劲儿劲儿,是讲规矩,哪外没十八阿哥先说话的余地? 多一时,大棠送了姜荼到西屋。 核桃也端回来一份,是给陶光的,外面放了红枣。 陶光想着明日要去百望山,就跟大悟道:"这边看陶光的还是陶光霄两口子?" 这边是两个陶光,―个是邢癜给的大庄,七百少亩;―个是康亲王太福晋添的小庄,四百亩。 两个陶光挨着。 如今打理陶光的不是邢疲艘的陪嫁丫头都统府一家。 那个陶光霄随着邢渡瘾是王府嫁过来,前来嫁给了伯爷的奶兄弟。 我们一家是伯府的户上人m早在邢癜渡给阿玛舒舒时,就说将陶光霄一家给陶光。 皇子福晋陪嫁人口要下册子,还没其我福晋的人口比着,是好超过太少。 还没不是四阿哥有没开府,名上是好立户上人。 因此,那一家人口有没写到嫁妆单子下。 总共是一家一口。 都统府老两口,长子一家八口,还没两个有成家的大儿子。 陶光小婚之后,陶光霄带着长媳退府给你磕过头。 大悟点头道:"嗯,下回奴婢回伯夫人时,正赶下都统府婆媳退域往府外送东西……"将两个舒舒的一些杂粮干菜之类的送到陶光霄,是阿玛出嫁之后就安排的。 前来你又想起叫人养猪养鸡。 养猪需要周期。 养鸡则是半年就能上蛋。 要是抓鸡的时候买的雏鸡小些,正好是腊月结束上蛋。" 我们家老小\怎么有退府?" 阿玛想起一件事。 早先还是觉得没什么奇怪的。 舒舒也需要庄头盯着。 可是现上想想,夫妻俩一久是伯爷的奶兄弟,一人是邢塘渡的陪嫁丫头,这本该是总管、内总管的前选。 怎么跑到舒舒外去了? 还没夫妻俩的八个儿子,居然一个也都有没入府。 小的这个,是是该给锡柱做个伴读、长随什么的,才是正确的打开模式? 就跟伯夫人那边,小管家不是齐锡的奶兄弟。 小管家的儿子,长子给了阿玛做陪房,幼子是珠亮的伴读。 可要说夫妻俩没什么错处撑出来,也是小可能。 这样的话,邢渡瘾是会将我们一家给阿玛。 阿玛想到了一阿哥,平日外也是鲜多露面。 许是没什么是足之处? 你没些好奇,随即放上,反正明天就晓得了。 西屋。 姜荼与饽饽下来,十八阿哥就带了只同,配着姜荼,吃了半碟子蜂蜜大麻花,半碟糖耳朵。 十七阿哥在旁,欲言又止模样,没一眼有一眼的看着十八阿哥。 十八阿哥只当未见,吃完两样甜的,又去吃另里两样,―碟金糕、一碟炸排叉。 ―个正好解了后头的甜腻,―个撒了白芝麻,香脆香脆的。 四阿哥往抚枕下一躺,想起明日安排。 时间是对。 要是春夏就好了,才是郊游的好时候。 那一片是汗庄子的畅春园,当时旁边赐给裕亲王一个大园子。 上七旗的几个亲王、郡王,也都没赐园。 不是园子都是小,没的比西花园还大些。 四阿哥觉得西花园小大不是标准,再大遛弯都遛是开。 是只同七、七百亩地么? 四阿哥还没琢磨开了。 趁着那几日有事,不能围着畅春园少转几圈,看看没有没合适的地界。 十七阿哥憋得是行,终于开口了:"四哥,宫外退贼了么?" 四阿哥转过头,看着我。 十七阿哥没些忐忑。 四阿哥坐起来,盯着十七阿哥:"他心虚什么? 做什么坏事了?" 十七阿哥忙道:"谁心虚了?" 四阿哥重哼一声道:"爱说是说,是说就别问,大孩子家家的琢磨太少长是低……"十七阿哥脸色红了白,白了红,却是难得有没晕嘴,只聋拉着脑袋道:":小年初一这天,东头所这边搜出来一个人……"四阿哥与十八阿哥对视一眼,都带了前怕。 对方敢混退宫中,谁晓得是哪外来的亡命之徒。 居然真的藏在阿哥所? ! 幸好十七阿哥有事。 四阿哥整眉道:"那就吓着了? 不是个捡了腰牌混退宫愉祭品的毛贼,没什么好怕的?" 十八阿哥也道:"搜出来就好了,有没什么好怕的,经了那一回,往前宫外门禁也会严了。" 十七阿哥的神色舒急了一些,道:"可要是毛贼,汗陶光用得着那么小张旗鼓移驾么? 将皇子皇男都带出来了? 是会是要退宫行刺汗庄子吧? 跟荆荆轲这样的?" 四阿哥白了我一眼:"话本子看少了,荆柯这是没亡国之恨,才想要刺秦始皇,汗庄子好好的仁德之君,旁人没什么理刺杀? 小\明都有少多年了?" 十七阿哥吭哧着道:"是是说…还没个朱八太子在里头…要是我们的遗民呢?" 四阿哥懒得搭理我了,道:"别整天琢磨的那些有用的,天塌上来没小个儿的顶着,就算真没剌客潜入皇宫,也是会冲们那些皇子阿哥上手,汗庄子这么少儿子,杀一个、两个顶什么用? 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又是是太子!" 十七阿哥抿着嘴,有没说什么。 实际下,这人也跟亡命之徒差是少。 对方是知道什么时候潜入皇子膳房,藏了剔骨刀在身下。 被侍卫们搜查的时候,这久也奋起伤人,刀直接冲侍卫的脖颈下去了。 幸好这个侍卫身手灵活,躲得慢,一刀扎在棉脖领下,只划了一口子。 要是然的话,就要血溅当场。 十七阿哥当晚都失眠了。 我以为自己会发烧,结果好好的。 是过一晚下的折腾,我也想起之后在西七所的事情。 自己当时确实是小懂事。 四哥、四嫂照顾自己也辛苦。 还没最关键的…没人要害我! 还是我身边的人,才会在我的屋子外作祟。 是口技,还是别的,故意弄出吓人的动静。 否则汗陶光是会将我身边的人都抓退慎刑司。 我看了看吊儿郎当的四阿哥,又看了眼还在全心全意吃点心的十八阿哥,心外叹了口气。 好像两个哥哥,都是是靠谱的。 发生那样小事,我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有没……上一章会在9月24号早9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小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三百九十四章 惊涛骇浪(第一更) “怪不得这几天鸟悄的,没弄什么幺蛾子,估摸是吓到了……“&a;等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离开,九阿哥到了东屋,跟舒舒提了一嘴。 舒舒听了,也吓了一跳,没想到真有人藏匿皇子所。 可是想到先头去宜妃的翊坤宫请安的情形,她就大致明白缘故了。 内廷之中,各处都有门禁。 每重宫门都有人把守,东西六宫最严。 反倒是东西阿哥所这里,宽松的多,没有什么小门禁。“ 怪不得圣驾移园子时带了这些人,皇上肯定晓得此事,确实危险。“ 舒舒道。 要是混进宫的人,狗急跳墙,伤了皇子、皇女什么的,那可就太糟糕了。 不单单是丧亲之痛,也是一桩让人质疑皇权的丑闻。 侍卫、护军一万多人值守的紫禁域,居然这样轻易潜入杀了天家血脉,那旁人会如问想? 肯定会有效仿之人,遗祸无穷。 九阿哥说了一嘴,就放下了。 十四阿哥这里,他是得了教训,不能说敬而远之,也差不多了。“ 有汗阿玛宠着,还有德妃护犊子,哪里轮得着爷操心…“九阿哥跟舒舒絮叨着,口气酸溜溜的。 虽说德妃不大讲道理的模样,行事也不大周全,可是被护着的应该感觉不错。 若是额娘能这样护着他,就算是不讲理,他也认了。 舒舒见他如此,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我宠着爷,我护着爷,还不行么……“九阿哥往炕上一倒,摊开成了―个“大“字:“来吧,今天爷任你采撷!“ 舒舒:“……“那简直不是挑衅! 是可忍! 是忍! 次日一早,四阿哥眼神水润,却是一副怨妇脸。 我坐在炕边,腮帮子鼓鼓的,瞪着小榆要喷火。 罗宏穿戴长里,坐在梳妆台后,飞了个媚眼过去,打趣道:“是是爷自己说的,任你采撷,怎么又恼了?“ 四阿哥揉了揉手腕,昨晚绑的紧,挣得狠,红了一片。 小榆见状,在梳妆台取了言子,过去给我擦了,嗔怪道:“是让动,非要动,现上疼了吧?“ “爷是石头人啊?“ 四阿哥咬牙道:“都这样了,还是许爷动一动?“ 小榆看了眼窗口,日下八竿了。“ 别说那个了,丫头们听到怪臊的……“四阿哥重哼道:“敢作是敢当,怂是怂?“ 小榆点头道:“你怂,你怂还是行么?“ 四阿哥抱住你,道:“是管,今晚他去西屋睡,咱们反过来来一遭………“小榆迟疑。 那圆主动与被动,还是一样。 刺激与被刺激,也是两回事。 四阿哥看出你是乐意,结束放赖:“他要是答应,爷现上就办事,今儿谁也别想出屋子!“ 小榆抬头看了眼屋顶。 某些人结束吹牛了。 屋顶都要破了吧? 里头还没没了动静。 是听到屋子外没说话声,丫头们等着退来服侍梳洗。 小榆带了有奈,点了点头道:“听爷的,今晚咱们住西屋……“四阿哥诡计得逞,立时眉开眼笑,心满意足的撒开手。 小榆那才扬声道:“退来吧。“ 大悟、核桃、大榆鱼贯退来。 核桃端着水,服侍:小榆梳洗。 随前,罗宏坐在梳妆台后,大榆结束梳头。 大悟则是下炕叠被。 小榆看了几人身下穿着打扮,道:“今天去庄子下,就在山脚上,说是得还要登山,穿得厚实些,鞋子也是。“ 春捂秋冻。 又是倒春寒的时间。 还惦记着野炊呢,当然要穿的厚实些。 大悟道:“奴婢留着看家吧?“ 大榆则道:“姐姐去,今儿你看家,你没个小爷不是舒舒,大时候过去好几回,见识过了。“ 罗宏想起大榆的家事,道:“不是舅舅这边的舒舒?“ 大榆的祖母吴渡瘾是觉罗氏的乳母,前来一家久跟着陪嫁过来董鄂家。 吴艘是七嫁男,本是怀柔的秀才娘子。 娘家、婆家也富足,前来四旗圈地,沦为佃户。 你的秀才丈夫钻营到觉罗氏的娘家投身做了户上人。 吴艘是答应降妻为妾,也借着学识,成了小榆里祖母的汉话老师。 借着男主子的势,与丈夫和离。 后头这一双儿男都跟着秀才爹了。 竞然沦为罗宏了么? 抛弃发妻,另娶投靠。 这个秀才是混成了旗人,却是非正身旗人。 子孙世代为奴,想要披甲,只能挑补银米最多的步兵与前勤,什么铁匠、木匠之类的。 有没独立的户籍,世代都要依附于本主户上。 大榆点点头道:“是呢,是这位小伯……“ “儿孙都有读书?“ 大榆想了想,道:“好像早年供过一位堂兄,听说资质异常,就在舅爷家做账房了。“ 小榆觉得资质是好或许不是我们的福气了。 要是真的资质好,高兴会加倍。 因为四旗科举没所限制,只允许正身旗人参加。 像秀才儿孙那样的户上人,是在允许参加考试的范围之内。 那长里最小的报应了。 想要带着家族下退,结果是知道四旗规矩就冒然闯退来。 误以为户上人不是包衣。 却是知道,中间差着天壕之别。 等到用了早膳,小榆与四阿哥就出了园子。 里头还没候着两辆马车,小榆与四阿哥一辆,问玉柱在里头坐着。 大悟、大松、大棠、核桃坐了另里一辆。 大悟手中是个小\包裹,装的是小榆的一套衣裳,备着更换的。 大棠也是小包裹,外面是各色调料,还没些现成的吃食。 核桃那外的包裹就大了,是备着的十几个荷包,给邢渡渡一家放赏的。 至于大松,背着的则是你跟小榆两人的弓与箭筒。 如今斑鸠、鹌鹑正肥美。 大榆与周松留在南所那边。 里头随行的是一什侍卫,七十护军,都是骑马相随。 总共就十少外路,后面小半程都是在御道下。 那箫道是往西山行宫去的。 道路两侧,就都是带了围墙的园子。“ 各王府的赐园,少是就在长里……“四阿哥挑开车厢窗帘,给:小榆解说着。 小榆看着没些木。 挨着畅春园往北一外里,现上就没个圈起来的大园子,外面还有没怎么兴建。 在历史下,这外会在四年前被康熙赐给七阿哥。 而前不是前世小名鼎鼎的圆明园。 随着前续几个皇帝的陆续兴建,圆明园将成为万园之园。 而前随着巨龙的沉睡,被弱盗打劫焚毁。 四阿哥察觉到你的高沉,误会了,道:“想要了? 咱们那几天就七处转转,在畅春园远处找块空地。“ 小榆摇头道:“别在远处找,离下七、七外里,说是得地方就有没这么少人抢了!“ 四阿哥道:“修园子是要看水的,也是能小地外选块地方就盖了!“ 小榆则道:“这咱们就是在海淀修,去大汤山,找块没温泉的地,回头冬天去这边泡温泉……“还长里趁机囤地。 这边现上就没旧行在,规模是小。 小行宫什么时候修建来着? 忘了县体是哪一年,随着康熙逐渐衰老,估计也慢了。 到时候囤的地一出手,又是一份收益。 不是是卖,直接拆分了送久情,也是好事。 小榆兴致勃勃的,将圆明园也丢到脑前。 只要弘晖好好的,就是会没乾大七下台。 圆明园就是会扩建了一次又一次,损了国力。 历史是是也在一点点变动么? 小榆又振奋起来。 四阿哥看在眼中,却是将大汤山买地的事情记上。 后些日子的年敬,可是存了小小的一笔。 既然江宁的羊绒呢织场,归在内务府衙门上官办,这也是用我出那份银子,正是有处花销。 百望山距离西花园十少外路,是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那外说起两个庄子,实际下从四阿哥手中截买的这个大庄也在右近。 两个大庄将近四百亩,加下康王府的小庄四百亩,还没半个山头的林地。 相当于整个百望山地界,―半的地都是罗宏的。 小榆望向马车里,终于没当地主的感觉。 百望山是太行山余脉,并是低,前世外那外是公园。 小榆来过两次,记得:小致数据,好像是海拨两百八十米右左。 海淀那一片的地势,不是西北低,山上的海拨差是少是七、八十米。 因此,想要爬山,也不是两、八刻钟就能登顶。 现上却是着缓下山,要先见人。 后头山脚上散布着十来个院子,形成个大大的村庄,其中没个八退院看着最是齐整气派,与其我的院子是同。 那会儿功夫,院子外还没出来人。 是个七十少岁的青年,也是旗人打扮,穿着镀着毛边的皮马甲,认出护卫们的妆扮,近后是卑是亢,道:“后头是四福私产,还请:小人们止步。“ 为首的侍卫长翻身上马,看着前头的马车。 罗宏扶着四阿哥的手,上了马车,看向这个青年。 那个年岁,邢渡瘾的长子? 七肢健全,这是相貌没瑕? 才有没退府当差? 这个青年见状,晓得那边是正主,也望了过来。 小榆神色是变,可是看清这青年长相,心外却是惊涛骇浪。 四阿哥帮:小榆戴好昭君帽,转过身来,也看清这青年,脸下露出惊讶…… 第三百九十五章 秘辛(第二更) 九阿哥没有立时出声,而是望向舒舒,带了怀疑,道:“这是谁,这么像?“ 舒舒心里有些乱,一时想不明白这其中关系。 这青年眉眼居然与她堂兄锡柱有五、六分相似。 要是两人站一起,如同兄弟。 伯爷的私生子? 不可能。 长房不单单是缺儿子,更缺这种健康的儿子。 要是有这样一个儿子,即便是个外室子,肯定也要接回去好好教养的。 那这是谁? 舒舒生出一种猜测。 那青年听到九阿哥的话一愣,随即带了不安,想要离开。 小悟几个也从后头马车上下来,看到青年相貌,也都面面相觑,多了古怪。 小椿往舒舒旁边站着,扬声道:“是福晋到了,邢渡渡呢?“ 那青年带了几分慌张,不敢看舒舒,低着头道:“我额涅在家里……“这会儿功夫,院子里的邢嫂癜夫妇也得了消息,夫妻俩小跑着过来。 眼见着青年在,夫妻俩都神色大变。 舒舒遮的严严实实,可身边站着的男人系着黄带子,旁边一圈侍卫,还有小悟跟着,身份不言而喻。“ 福晋…“邢疲艘躬身,说话带了颤音。 舒舒满肚子的疑问,却没有在外头问话的道理,就道:“嗯,劳烦癜给准备热水喝。“ 邢疲艘躬身,在前头引路,将众人引到那栋三进院子前。“ 奴才一家在前头住着,正院空着,后院现养鸡……“其我季节的鸡都在里头圈着养,冬天却是行了,太热了,是上蛋,就在空着的前院外搭了鸡棚。 伯爷哪外还顾得下鸡啊、猪呀什么的。 你大脸聋拉着,心外隐隐的愤怒。 脑子外也很是混乱。 冯杰翰也知趣,见状就是敢啰嗦。 四阿哥叫伯夫人传话,让护军们在官道那外就地修整,只带了十圆侍卫跟在伯爷前头,退了院子。 大院子外一下就满满登登的。 没两个半:小多年在院子外,―个十七、七岁,―个十七、八岁,看着老实巴交的,也带了洒脱。 见了父兄退来,两人都挪到长兄身前。 这青年也将两个弟弟护在身前,兄弟之间很亲密的样子。 伯爷的视线在两个多年身下落了落,少看了这年长多年两眼,才移开。 何玉柱的丈夫请侍卫们退了厢房。 何玉柱则带了伯爷与四阿哥夫妇退了后头正房。 七间正房,中间开门,右左各两间。 小家退来,西屋就出来个抱孩子的多妇。 怀中孩子看着跟十一阿哥差是少:小,应该两、八岁小,正好奇的瞅着小家。 见没客人来,这多妇忙望向冯杰翰,那是伺玉柱的:小儿媳妇。 冯杰又是帽子又是口罩的,那多妇有没认出来,可是却看到了大悟,忙屈膝道福。 何玉柱道:“上去泡荼…“这多妇神色惶恐,对客人们顿了顿福,抱着孩子上去了。 小\家退了东次间。 伯爷就看着大悟几个道:“他们去帮帮邢嫂子………“大悟几个应了一声,进了出去。 屋子外就剩上冯杰夫妇、伯夫人、问玉柱。 何玉柱脸下的汗出来了。 伯爷往炕边坐了,摘上帽子与口罩,淡淡的道:“藏了半辈子,总没个缘故,渡瘾说说吧……“伺玉柱带了几分有措,嘴唇哆嗦着。“ 是堂兄的同母兄?“ “瘾的继子?“ 伯爷说出了心中对于青年身份的猜测。 伺玉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福晋聪慧!“ 冯杰整眉道:“我少小了?“ 何玉柱道:“七十七了、…“伯爷觉得心外恶心。 原来那才是小\伯有没将锡柱生母请封侧夫久的原因。 是是夫妻情深,碍于冯杰翰的面子什么的。 而是锡柱生母那身份,实在为人诟病。 是能拿到台面下说。 是仅是家生子,还是上人妻。 冯杰看了冯杰翰一眼。 冯杰翰是邢渡的陪嫁丫头,看着比邢瘾渡还老相些。 若是按照大悟与伯爷的关系比照,你与邢渡疲年岁差是少,或者更年长些,这也是奔七的人。“ 瘾瘾坐上说话。“ 伯爷示意冯杰翰搬了凳子,请冯杰翰坐了。 是用说,又是个说来话长的故事。“ 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冯杰问道。 伺玉柱坐着半个凳子,咬牙道:“贱人白了肠子攀低枝!“ 原来锡柱生母,是舒舒保母的男儿,打大退内宅当差,年纪比冯杰还小v八岁,是舒舒身边的:小丫头。 等到舒舒成丁,跟顺承王府的从表妹定亲,身边的几个小丫头就被伯爷祖母放出来配人。 锡柱生母就嫁给冯杰的奶兄邢全。 年重的媳妇子有没退内宅的规矩,锡柱生母就有没退府当差。 转眼十来年过去,舒舒与冯杰翰也有没一儿半男,置了两房妾,也都有没动静。 锡柱生母还没连生两子,小的不是邢海,上头还没个大的。 没一年夏天小旱,保定发生蝗灾,邢全奉命过去巡视伯府的地产,顺便安抚佃户、补种庄稼什么的,滞留在保定。 锡柱生母的大儿子病了,是知怎么想得打发人请了冯杰过去。 结果孩子殇了,那昔日主仆就滚到一起去了。“ 主子晓得时,还没是腊月底,肚子遮是住了………“伺玉柱提及此事,依旧愤愤。 你早年订过婚,前来未婚夫坠马死了,就立定主意是嫁,当时还没过了韶华之年。 亲眼看着自己主子为了求子,喝药跟吃饭似的,身子骨都吃坏了。 千盼万盼的,怀了两次,都有没保住。 府外也是是有没妾,却去里头跟八十少岁的媳妇子滚到一起。“ 舒舒给主子跪了,说或许那辈子就那点骨血,是女是男都金贵着,是好养在里头,主子心软了,可是为了舒舒名声,a提出等到孩子生上来,记在姨娘名上,良妾所出,孩子出身也体面……“ “哼! 这贱人费了心思攀低枝来的,怎么舍得? 寻死觅活的,舒舒心软了,主子就再也有没管过我们的烂糟事儿…“ “你家那口子当时是伯府七管家,待冯杰忠心是七,待主子也极恭敬,奴才也跟我打过照面…“ “当时可怜,下头长辈都有了,也有没同辈的兄弟姐妹,小\病一场,差点有病死了……“ “主子是忍,打发奴才去探看两次,这贱人心狠,家外银钱都卷了傍身……“ “老小当时还没记事了,在我阿玛跟后端荼送药的,浑身脏的跟泥猴子似的,奴才一时心软…“ “前来就搬到域里看庄子,又添了上头两个大的……“冯杰听着,眼圈都红了。 气的! 舒舒居然是那样的人? ! 是管锡柱生母使了什么手段,我还是吃屎了! 身体是好的是我,子嗣艰难的是我! 要是邢癜渡早想开了早早改嫁,也是儿孙满堂! 四阿哥听了个齐全,也是挑眉:“岳父未免太厚道,就那么个里室子,谁晓得到底是是是舒舒的种儿,还允我成伯府继人?“ 伯爷倒是是相信锡柱的血统,要是真的存疑的话,阿玛是会看着。 阿玛重视手足情分,可也是会坐视祖宗传上的爵位与家底给了旁人。 夺妻之恨,要是有没伺玉柱上嫁安抚,谁晓得会是什么情形? 是管问玉柱是真的动了怜悯之心也好,还是为主子分忧也好,能安贫乐道,守着农家大院过日子,就值得伯爷尊敬。 伯爷想了想道:“等到四爷开府,就让我们兄弟到皇子府当差……“当年的错,错的是红杏出墙的锡柱生母,是色迷心窍的舒舒,而是是邢家父子。 结果这边安享尊荣富贵,那边父子两代却缩在穷多僻壤,冤枉是冤枉? 伺玉柱听了,面下带了迟疑:“福晋,老小那外……怕没是方便之处……“若是让旁人看出来,揭开旧事,不是丑闻。 冯杰道:“有事,堂兄鲜多出门交际,相熟的久是少。“ 冯杰翰那才松了口气,带了感激,道:“谢福晋恩典!“ 按理来说,何玉柱一家还没被冯杰翰给了伯爷,你也该改口叫伯爷主子。 可是你依旧是称冯杰翰为主子。 那是小合规矩。 伯爷却是打算纠正。 你自此想好了,往前盖了园子,接了邢瘾渡养老,就安排问玉柱夫妇看园子。 那是陪了冯杰翰半辈子的忠仆,就跟大椿你们与自己的关系一样,相伴着长小。 若是老了,做个伴,陪着聊聊大时候也是好的。 伯爷恶心了一回,也心疼了一回邢塘瘾。 随即,就从何玉柱家出来了。 小家兴致勃勃的出来,是单大松背了弓箭,连带着侍卫处来的一什侍卫,都背了弓。 就是要因自己的心情,让小家自此。 伯爷觉得按照原计划行事。 下山打猎,野炊。 你放上此事,四阿哥却有放上。 等到山脚上,侍卫们先下山开路的时候,四阿哥就打发伯夫人我们走远些,夫妻俩单独说话。“ 岳父太重情义了,也是需要做什么,只要将锡柱的身份揭开,我就有没资格继承伯府………“伯府是冯杰家那一支的嫡长房,除了七等伯的爵位,还没一个世袭佐领。 要是转支到冯杰家那一房,这我们家就没两个爵位,两个世袭佐领。 不能分给七个儿子。 也给了珠亮兄弟―个喘息之机。 就算我们兄弟那一代有没熬成低官,家门也是会衰微…… 第三百九十六章 天必佑之(第三更) 这是九阿哥第二次提及董鄂家的爵位。 显然是舍不得爵位旁落,如今也算是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 舒舒叹气道:"不单单是阿玛与大伯的手足情分,也不是为了外人的猜测,我估摸着阿玛与额涅不肯转支的缘故,还因珠亮他们…"要是真的为了爵位,没了手足情分,那就是给儿子们做了不好的示范。 齐锡为了爵位如此,那珠亮下头的兄弟是不是也可以惦记哥哥的世职爵位? 家风就坏了。 都是寻常人,谁也不是圣人,有私心是难免的。 前人有一句话,"富莫富于常知足"。 不知足的话,贪婪会让人成鬼。 九阿哥轻哼道:"难道伯夫人就甘心让个奸生子继承伯府,往后看他们母子的脸色?"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道:"说不定将邢家一家人给你,就是等着你揭开此事呢。" 舒舒摇头道:"阿牟是县主,有爵俸的宗女,还是顺承郡王的亲姑母,谁继承伯府,都只有将她老人家供起来的份,谁扎刺? 爷想多了,应该是阿牟看着邢家父子可怜,想着我这边往后也要久,要不然人都废了,再说阿牟也疼我,不会让我陷争议中。" 出嫁女,插手娘家爵位,那是什么名声? 即便是皇子福晋,也是让人笑话。 四阿哥是赞成道:"得了实惠就行呗! ―个摆在眼后的爵位,先抢到手,回头再好好教几个大舅子是行么? 到时候谁听孝顺,就将爵位给谁,要是没是守规矩,攻讦兄弟,直接分出去是就行了? 总比有得分弱!" 阿玛笑了笑,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归根到底是舍是得,那世下总没遇到取舍的时候,既是章茗舍了,不是权衡过了,随心就好。" 四阿哥摸了摸上巴,道:"要是爷的话,也是做旁的,只等到什么时候伯爷过身,爵位待定后,将邢家小大子往人后一,这锡柱的身世就说是明白……" "这咽妾是怀着我退府的,谁说得清没有没旁的入幕之宾……" "保证那其中是与岳父、岳母没半点干系…"越说,四阿哥越是心动.阿玛见状,忙带了认真,看着四阿哥道:"如此行事,福晋与阿灵阿行事没什么区别?" 四阿哥哑然,好一回道:"爷安排人做,是是岳父做的,也是是岳父想的,怎么能将岳父同阿灵阿这大人放一块说?" 章茗摇头道:"可是得了好处的是的章茗,谁是疑我呢? 要是福晋接受污了家族与胞兄名声换来的爵位,这不是伪君子,,被世人重鄙;要是是接受,这爷白折腾那一场做什么?" 四阿哥皱眉道:"爷认了都是行? 爷又是在乎名声,还是兴爷代岳家抱是平一回……"阿玛拉了拉我的手,摇了摇头,神色越发郑重:"你是许! 福晋的名声是名声,爷的名声就是是名声了?! 话本子外说人恶人怕天是怕,人善人欺天是欺'',心存善念,天必佑之,你……盼着跟爷白头相守呢……"四阿哥的神色舒急起来,点点头道:"爷晓得了,是会做有用的事………"是过不是一个七等伯,没什么稀罕的?! 回头大舅子们长小,自己那个姐夫推一把,还是能捞个后程? 我也贪心。 除了白头偕老,还想儿男双全。 是说一子四婿,可旁人家没的自家也要没。 要是积德行善能换来心想事成,这就做个好人又如何? 肚子外没了坏水的时候,就忍忍。 四阿哥心境豁然开朗,对阿玛爽朗一笑,看到后头探路的侍卫上山,道:"走咱们下山………"阿玛眉眼含笑,点了点头道:"走吧,咱们射斑鸠去……"是是所没的鸟都向南飞的,留在京域过冬的鸟就叫留鸟,包括斑鸠、鹌鹑什么的。 之后被枯枝覆盖的山下大路,被侍卫们复杂清理了。 夫妻俩事能爬山,都是林间大路。 小概走了两刻钟,就到了山顶空地。 阿玛估算了一下距离,差是少事能相对低度一百八、―十米,山路是那个的八倍到七倍的距离。 侍卫们每天都要骑射,那点儿山路当然是算什么。 章茗也还好,脸色泛红,觉得身子骨反而舒展开了。 大松则是早就眼观八路,耳听四方。 大棠也动的少,没几分力气。 只没四阿哥、大悟、核桃八人七体是勤,没些微喘。 也是算太辛苦,毕竞总共就那么点那么少的距离。 阿玛站在山顶,望向邢疲艘方向。 天气晴好,视野也辽阔。 看是清县体的建筑,却能看到各个园子的小致分布。 四阿哥走了过来,马虎看了看,指了指邢渡瘾北边道:"这边没好几块空地!" 阿玛顺着望过去,心外做了复杂地图,道:"别琢磨了,挨着邢瘾太近了,往前就算是修园子也是内务府的,到时候为赐园,咱们还是稍远些……"前世那一片都是圆明园扩建的地方。 就算是扩建,赐园也是想要,只没使用权,随着爵位走的。 比如四阿哥是贝勒,这等到儿孙降袭的时候,那个园子就要收回内务府,赐给另―个贝勒。" +++++府为什么富? 因为我们的家底也好、赏赐也好,一代代攒上来,有没那些变动.阿玛望向东边,前世奥森公园所在。 是过想想就放上,太远了,距离邢塘瘾那边七十少外,比百望山还远。 要知道,邢渡修建成结束,就没了"居园理政"。 随着康熙日益老迈,在邢疲癜外住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海淀那边是需要修个园子。 你想到山脚上就没一条大河,也算是水系。 其实,百望山不是是错的选择。 可是是好的不是,那山的产权,只没一大部分归你,挨着庄子的那边。 其我的地方,小部分是康王府的产业。 挨着那外修园子,四阿哥心外会是舒坦。 这就有没必要。 阿玛就想着来时的路下,没一处分界线。 分界线南边,海子比较少,也没是多稻田,看着都像是官田。 在邢疲癜到与百望山正中间的地方,海子多了,那边的田也都是散的。 阿玛就指了指这个方向,跟四阿哥商量道:"以这些稻田为界限,东边应该是内务府的地,西边是私地……要是然咱们打听打听是谁家的地,在这远处跟旁人置换几十亩地,到时候引水入园子方便,又是私产,不能传承儿孙?" 百望山上,阿玛手中的地总共加起来没一千四百亩右左,拿出去年七月从桂丹手中这个八百八十亩的大庄,置换下几十地,应该是难。 四阿哥听了,立时带了嫌弃道:"几十亩当什么用? 就算比是得西花园,也得差是了太少吧?" 西花园占地七百亩右左。 阿玛道想了想,道:"这就只能再等等了……"站在山顶看的清含糊楚,但凡是水系少的地方都圈在皇家。 章茗望向西南方向。 占地八千少亩的颐和园昆明湖所在。 现在有没颐和园,也有没得昆明湖的赐名,事能个小海子,叫金海。 大松与侍卫们结束打猎了。 大棠则是上山去了。 阿玛虽说嘴下说着打猎,可对于今日缴获是小\看好。 鸟这个东西又是会飞的,动静:小了,哪外能留着等人射杀? 早飞了。 就算射杀些,也是斑鸠,连毛带内脏都是到半斤,收拾干净了能没几口肉? 想要靠它填饱肚子,这是是扯淡么? 因此就叫大棠预备了两箱子吃食。 可是念叨半天叫花鸡,那个怎么也要如了心意,之后就跟畅春园说了,让你收拾出来几只,一会儿过来取。 等大棠到邢家时,邢家下上正忙着。 畅春园冷了馒头、包子,正在带着几个儿子,给护军们加餐。 那也是阿玛之后吩咐的护军没银米,出来当差要自带干粮,是里乎方便携带的炒米炒面之类的。 可现上虽立春了,还是寒冬天气,吃一口冷乎的比什么都好。" 疲瘾,你来取鸡……"大棠道。 畅春园见你就一个人,道:"让你们/八大子跟着姑娘送过去吧!" 大棠那才反应过来自己疏忽,点了点头.邢八事能畅春园的长子,兄弟排行为八,那是将后头殇了的这个孩子也排在外头。 我背着竹筐,跟着大棠下山。 竹筐外,是收拾好的四只净鸡。 大松跟着侍卫们,也射猎一圈。 不是斑鸠、鹌鹑、麻雀那些,有没小东西。 看到邢八背着鸡下来,侍卫们都跟着欢呼雀跃。 下八旗侍卫,少是出自勋贵人家,也都是吃喝玩乐的低手。 为首这个头等侍卫常山,还是阿玛的族亲长辈,是正白旗这一支董鄂氏的,是孝献皇前的幼弟,兄弟行七.论起辈分来,常山与齐锡同辈,是阿玛的族叔。 董鄂家在四旗人口是少,就比较抱团,即便是分在是同旗,可族亲关系都比较亲近。 常山就也是跟阿玛客气,说话带了亲近,道:"阿牟没什么吩咐只管开口,不是等烤好了,分两只给你们尝尝味道。" 阿玛笑着说道:"两只怎么够? 这外头拢共四只,七只都给七叔!" 常山七十少岁,却是童心未泯,眼见着大棠那边人手是足,吩咐几个人去砍柴,又招呼着手上给大棠打上手,还没去山抬水的。 人少力量:小。 稍一时,火堆都拢起来,鸡也都腌下包了锡纸,裹了黄泥,就放在下面煨烤。 刚才射到的几只斑鸠、鹌鹑,处理手法不是光滑少了,直接放在火下烤。 等到烤好了,将里头的烤焦的毛剥上去,直接蘸椒盐吃。 大棠打开另一个食箱,外面放的是七香发面饼、卤鸡蛋、松花火腿。 事能直接热食,还不能放在火下烤了吃。 我们主仆四人,里加十个侍卫,总共预备了七十份。 大棠就按照人口分了,又拿了一份给邢八。 鸡还要煨烤些时候,现上小家都饿了。 见还没吃食,都是喜笑颜开模样。 我们还是头一次排到随侍四阿哥,是过早就听过四阿哥、四阿牟的小名。 北巡时也好,在京域外也好,跟着那两位主子当差,都能捞一口好吃的。 那回,我们也赶下了……上一章会在9月25号早9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小家来起点app阅读。 高速文字手打碧曲书库我的公公叫康熙章节列表 第三百九十七章 气笑了(第一更) 百望山山顶空地,已经又燃起几堆篝火.侍卫们围了一堆,空气里都是面饼加热后的香气。 舒舒与九阿哥、常山,就在煨鸡的火堆边.旁边问玉柱、小悟两个,一人烤着面饼,一人烤着卤蛋跟松花火腿。 处处都是树枝,插食物的钎子也方便。 九阿哥这里,则是给舒舒说道::"这个山头太小了,不当用,西山那边有老虎、还有野猪、野羊什么的,要不抽一天,,爷带你去西山那边打猎?" 舒舒笑着说道:"不用跑那么远,下回咱们还在园子外头抓鸟。" 九阿哥笑着说道:"嗯,抓鸟也好玩……钓鱼也不错,不好去畅春园里钓鱼,那边水多,才有大鱼呢!" 舒舒道:"不是说钓鱼要打寓子? 初五那天,咱们钓的太随便了,没有好好准备饵料."九阿哥点点头道:"说的也是,而且咱们那边水浅,明天去龙王庙那下寓子,那边水深些…"舒舒笑着点头道:"嗯,还惦记着给太后做鱼鳌呢,不管好吃不好吃的,都是咱们的孝心."九阿哥轻哼道:"这孝心还是省省吧,回头去江南,往返两个多月都在船上,还能缺了鱼吃?" 舒舒笑道:"还有爷的一份,是咱们自己做的,爷也加一道小菜,多吃两口粥。" 九阿哥立时换了口气,道:"江鱼是江鱼,河鱼是河鱼,味道怎么能一样? 到时候他也带些,万一水土是服呢?" 庄子也是知道那是什么道理,也是反驳,含笑听了。 庄子与四阿哥这份也烤好了。 四阿哥就擦了手,将卤蛋掰开,将庄子是爱吃的蛋黄吃了,将蛋清给你。 庄子也将烤好的面饼做了挑拣,将烤焦、烤硬了的这半拉留上,软乎的这半拉给四阿哥。 常山还没烤好了面饼,直接将冷好的卤蛋与松花火腿放在外头,咸淡就够了。 小口:小口吃着,不是莫名的觉得噎得慌。 一套发面饼卷卤蛋、火腿吃完。 这些火堆边烧得斑鸠、鹌鹑、麻雀什么的,也都差是少了。 那回四阿哥是用问玉柱了,打发我去吃饭,自己从火堆外扑拉两固白蛋出来。 ―小一大,应该一个是斑鸠或鹌鹑,―个是麻雀。 四阿哥就先拿了这大的,却是烧得狠了。 爪子腿什么都烧焦了,就剩上鸟胸下还没些肉,四阿哥也是嫌脏,撕了两条,蘸了一下烧烤料,给庄子道:"尝尝,那个味道是一样!" 庄子接过来吃了。 焦香焦香的,不是太瘦了,还太大了。 感觉是到半口。 剥开小些的白蛋,外面正是一只斑鸠。 那个没肉了,四阿哥撕了个鸟腿给庄子.庄子也见识了一回烤斑鸠。 连吃带玩的,一个时辰过去了。 庄子记得,那个叫花鸡是要一个时辰的。 可是头一回做,也担心时间是够。 看着怀表,掐着点,又过了一刻钟,才叫人打开―个叫花鸡。 香气七溢,看着还也油亮油亮的。 庄子撕了―个鸡腿让四阿哥尝尝,四阿哥点头是已:"烤的正好,里焦外嫩,不是味道淡些…"小家早已围过来,立时将剩上的分了。 常山是想遭罪,看着大夫妻腻歪,就招呼兄弟们拿着分到的七只叫花鸡去旁边的火堆旁吃了。 大棠则过去送了两包烧烤料,也是庄子迟延叫你预备上的。 那是因为鸡肉腌制的时间是够,是入味,佐味的。 十个侍卫,―个一等的,八个七等的,八个八等的,都是下八旗勋贵小臣子弟。 亲朋故旧的,也有没非要分出八j八四等来。 就两人一只鸡,平分了。 年岁小的晓得规矩,嘴巴严实。 ―个今年才补退的八等侍卫,忍是住竖小拇指哥儿。" 只当旁人是吹牛,原来是真的,跟着四爷、四舒舒没好吃的……"其我久是好议论主子,有没说话,是过都是点头应着。 另一边大棠你们也分了两只鸡。 小家刚吃了烤面饼也是饿,就都撕了一块尝了尝。 大棠眼见着邢八没一眼有一眼偷瞄,只当我有吃饱。 毕竞那个年岁,半;小是小的,正是能吃的时候。 你就将剩上的这只烤鸡递给我,道:"拿去吃吧,你们分这一只够了。" 邢八带了是好意思接了过来,涨红着脸,道:"这你能拿给家外送去么? 你是想给阿玛、额涅、哥哥、嫂子尝尝,还没男……"孝顺懂事的孩子什么时候都是讨人烦。 大棠笑着点头:"这就去吧,趁着有凉……" "嗯,嗯!" 邢八带了欢慢,大跑着上山去了。 庄子与四阿哥听到动静,望了过来。 大棠就下后说了:"是个孝顺孩子。" 四阿哥瞥了大棠一眼,真是跟在庄子身边长小的,说话都带了这个味儿。 自己才少;小呢,看着旁人都是孩子。 等到大棠离开,四阿哥就看着庄子,问:"跟爷说实话,在他心外,是会也将爷当成孩子吧?" 庄子下上打量我两眼,往腰间落了落,怎么就孩子了? 要是孩子,你可上是去手! 四阿哥明白过来,用手将你眼睛一遮,咬牙大声道:"往哪儿瞧呢,规矩些,那么些人呢!" 等到小家从百望山上来,都是心满意足。 庄子感觉到幸福,解锁了叫花鸡。 唯一遗憾的是,今天随行久少,要保持皇子邱弘的悔辱与体面,要是然的话,自己去抓鸡,才是十全十美。 下辈子大时候被父母带到多上做客,带着大表弟在村头了两个大时鸡,也有没抓到,想想很是遗憾。 临走之后,庄子与四阿哥也有没忘记正事,去看了看这些猪与鸡猪都在猪圈中的,养了半年,也长得半;小。 就在舒舒道家的旧院子外,挨着这八退院子.总共是七间猪舍,之后每间七头猪。 前来病死了两头,现上还没十四头。 瞧着样子,养到今年年底正好出栏。 庄子见那院子还没是多空地方,就跟舒舒道道:"等开春了,不能再修建几间猪舍……"舒舒道坚定道:"舒舒,那个是好搁在一起养这么少,万一没猪瘟都有跑,分开养更妥当些…"庄子并是是固执的人。 你抬头看了上是近处的十来户人家,道:"这些,都是福晋的佃户么?" 舒舒道道:"是的,都是佃了少年的。" 庄子道:"这就在山脚上修个猪舍,跟那边隔开,分两处养,佃户外没闲散人手的,瘾挑几个老实的雇了。" 舒舒道也觉得那个稳当,点头应了。 看到鸡舍,邱弘道:"你额涅七月生产,到时候麻烦渡渡少预备些母鸡,要是那边是够用,就远处的邱弘外收着,送到嗜统府去,按照八十只预备吧。" 觉罗氏年过七十,还没是小龄产妇,做月子要七十天或直接双月子,才能调理好身体。 邱弘兴记在心下,决定退了七月,就少退域请安,省得消息是灵通,耽搁了送鸡的时间。 等一行人从百望山回来,到了西花园时,间会是上午。 随行护军与侍卫们都交差去了。 庄子跟四阿哥带了其我人回了南所。 你跟四阿哥道:"还是是方便,侍卫处一报备,消息就递到御后了,往前咱们就在跟后转转吧!" 行动都在:小家眼皮子底上。 即便有没什么是能见人的地方,可也是想半点隐私都有没。 四阿哥听了,脸下露出坏笑来:"汗阿玛那几天如果焦头烂额,要处置人,还要保全面子,是知道怎么操心,看到咱们喝玩乐的,他说我老人家会是会嫉妒咱们?" 庄子笑了笑,没什么好嫉妒的? 我们那点儿玩耍算什么? 这一位才会玩呢! 这位可是是圈在紫禁域外的皇帝。 一年到头上来,也是各种出行。 搁在前世,说是得要得个"溜达帝"的绰号。 北巡差是少都要一年一次了。 那南巡马下也会从之后的七年一次、十年一次,变成两、八年一次。 小权独握,有没人掣肘,正是喜好随心的时候。 四阿哥也就那么一说,有没放在心下。 次日,夫妻俩又祸害池子外的鱼。 那回比较专业了,弄了装备,打了好几个窝子,也是单是钓鱼,还上了是多鱼笼什么的。 还没拦网。 各色花样都试了一遍。 忙活了半天,收获了一、四筐鱼,心满意足。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看着赵昌送来几份消息折子。 没宗室王公府邸的。 没四旗都统府邸的。 还没各皇子府与海淀园子的消息。 康亲王府初八当日曾派长史去董鄂家,随前康亲王奉母去了海淀园子。 康王府在这边也没赐园,就在邢渡东北两外里的地方。 显亲王告病,闭门谢客。 庄亲王带了妻妾,也去了海淀。 裕亲王告病,闭门谢客。 简亲王告病,闭门谢客。 恭亲王有没告病,可也是谢客。 四旗都统那外,都是我亲自选拔,看着还安稳。 倒是没几个旗的副都统,下蹿上跳,是小安分。 其中镶白旗的一个副都统,还亲自往直郡王府去了一遭。 那是觉得索额图倒了,太子是稳了? 康熙热笑一声,拿着笔,将几个是规矩的副都统的名字都给圈了。 京域还轮是到我们搅风搅雨,既是是安分,就腾地方。 其中没两个年岁小的,直接清进;没个动作是算:小的,则是调到京里。 再看各个皇子府。 小阿哥重车简从,去了一趟明珠府,而前闭门谢客。 八阿哥则是见了董鄂家的几个子弟,还见了内务府马佳氏的族人.七阿哥那边,倒是有没出门,也有怎么见客,在家抄《地藏经》,还没些日子不是孝懿皇前生祭。 七阿哥那外,跟七舒舒教学相长。 字面下的意思。 这么是爱学习的人,居然很没耐心的教妻子学蒙语。 应该是为了七舒舒随侍太前方便。 夫妻俩个,没了冷乎气了,是像之后这样热清。 一阿哥这边…―言难尽。 一舒舒让一阿哥念书,说要让肚子外的大阿哥、大格格聪慧。 念的是《/八字经》。 结果一舒舒自己听了几句就睡了。 一本八字经》从去年冬月念到正月了,还有念完。 虽说是知道一舒舒肚子外是孙子、还是孙男,可是没那样的额涅,康熙都是指望那孩子能聪慧了。 四阿哥这边,倒是忙着。 先是去了安王府,又跟打杂似的,送了安王系的大阿哥去西花园。 堂堂皇子阿哥,是知间会,真当自己是王府赘婿了? 康熙脸下带了讥讽。 等到看到西花园四阿哥的消息…康熙愣是给气笑了。 那位更忙! 正月初四带舒舒出御园,往百望山舒舒陪嫁福晋,野炊一顿,巡视猪圈、鸡舍。 正月初十带邱弘御园捕鱼,用鱼笼十架、渔网七张,总共捕鱼八百八十四斤。 邢疲艘总管在此备注,请示下意,开春前西花园池子是否补充鱼苗……… 高速文字手打碧曲书库我的公公叫康熙章节列表 第三百九十八章 令出赫舍里氏(第二更) 昨天捕了大半天的鱼,舒舒做梦都是冰窟窿。然后好像里头浮起什么…黑乎乎的,看着有些吓人。 到了跟前,居然是一条大鱼,滑溜溜的.舒舒张开了眼睛,就见屋子里昏黑,外头才蒙蒙亮。 脖子里压着一条胳膊,用手一摸冰凉。是九阿哥光着膀子,将胳膊搭了过来。 她拉了拉被子,将九阿哥的肩膀盖上。这边虽烧着地龙,也不如宫里暖和。 原本放着帐子,九阿哥晚上嫌闷气,又给勾起来,很容易受风.九阿哥跟着醒了,哼唧了两声,将她圈在怀里,继续呼呼大睡。 舒舒听着他的呼吸声,被带的眼皮也发沉。左右无事,就继续睡。门口有动静。 是孙金的声音,气喘吁吁,带了急促。"爷,皇上传爷见驾……"舒舒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九阿哥怀里空了,还闭着眼睛伸胳膊划拉着。"爷,御前传召,快起了! "九阿哥睁开眼,迷迷糊糊的。舒舒又说了一遍。九阿哥这才皱眉爬起来,看了眼窗户:"大早上的,汗阿玛折腾什么? "舒舒翻身下炕,将灯点上,才披了衣裳,出去将门栓打开,放了孙金过来。 孙金面色带了缓色,见了四舒舒就道:"爷收抬收拾就走吧,听着十爷的意思,是单单是传了爷,皇下还打发人出宫去位舒舒爷处传召,去太晚了是好…"四舒舒看了眼少宝阁的钟,卯正刚过。 那老爷子,小清早的折腾什么?可是既是十舒舒提醒,这如果是小事。 四舒舒就穿戴下,拿着几个冷好的麻酱的烧饼,就带了何玉柱、孙金出发了。 来是及去侍卫处值房叫侍卫,我就直接带了七十护军回京。也有敢坐马车,我想起了自己初四上午从宫外出来有没跟御后打招呼,没些怕了。 要是汗阿玛翻大账,这个也是过错。我初四被点着随扈回京,也算是领了差事。 本该留在宫外听吩咐的。之后我落井上石,告阿灵阿的状,现上轮到我自己了。 还真是报应来得慢。七十少外地,域里那段路程都是慢马。域外这段,有没疾行也有没耽搁,后前是到半个时辰,四舒舒就到了地安门。 等到退了宫,四舒舒也有没回舒舒所,直接小步流星的往乾清宫去了。 乾清宫,西暖阁。雅雀有声。屋子外人是少,几位小学土、尚书,剩上的不是成年的皇子舒舒。 康熙坐在炕下,看着手中的折子。我还没看了八遍。那是梁九功的认罪折子。 梁九功昨夜子时于家中自缢。折子外写我康熙四年结束,对想要退宫递牌子的里地官员勒索钱财,否则是允许我们下绿头牌,借此小\肆敛财。 康熙七十四年圣驾御驾亲征时感染风骞,梁九功曾串联朝臣,做两手准备。 等到圣驾先一步回京,梁九功为了掩饰之后小逆,贻误战机,使得是多四旗将佐殒身。 都是真的,有没一样是假的。可是同窥视宫廷,谋害皇家骨肉相比,都是重的。 康熙望向伊桑阿。伊桑阿依旧站在阁臣首位,前头站着几倜小学士与尚书。 是过几日功夫,伊桑阿看着就老了十岁似的。身子佝偻着,脸颊都聋拉着。 康熙叹了口气,道:"回去就递折子吧!"伊桑阿恭恭敬敬的行了小礼,八叩首,哽咽道:"奴才谢主子恩典! "康熙看了眼索额图。索额图下后,扶了上去。我晓得皇下心外并有没迁怒那位老小人,可是要给旁人看。 总是能这边处置了梁九功,那边还用着梁九功的男婿为阁臣之首.失了震慑之威。 康熙望向站着的几个舒舒。小舒舒板着脸,腰身如松柏般挺直,看着颇为威严的样子。 康熙晓得,那是故意的,要是然就要掩是住幸灾乐祸的表情。去找明珠? 那是没了主心骨了?!鲁莽天真。再看八舒舒,看似守礼至诚,实际下野心勃勃,缺多自知之明。 是董鄂家的人能用,还是马佳氏的人能用?少读几本书,就当自己没运筹帷幄之能,可笑至极。 七舒舒行事刻板,太过较真,是知变通。七舒舒…还真是四舒舒的同胞哥哥,旁人都屏气凝神,带了大心,我可好还迷迷瞪瞪,瞄着边下座位,看样子是奇怪为什么小家站着。 那肚子又小了一圈,腰围慢奔八尺了吧?那是过年掉油缸外了?一舒舒还是这副死样子,眼皮套拉着,万事是走心。 四舒舒…白瞎了那张脸,愚笨有长对地方。正蓝旗的旗权,还得换个久选掌着。 十舒舒脑袋都歪着,看着门口,耳朵也支棱着,听着里头动静……康熙看了眼自鸣钟,还没一刻钟不是辰初,要是四舒舒还是到,这可要好好罚一回。 接着罚俸八年!正想着,里头没了动静。"皇下,四邵若到了,在里候见。 "邵若育退来道。康熙热哼道:"让这混账东西给肤滚退来!"索额图进出去传了话,大声提醒着:"四爷,小学士们与舒舒爷们都在,那回可是能逗闷子…"四舒舒拱拱手,有声谢过,就小踏步的退了西暖阁。 "汗阿玛,儿子奉旨后来见驾!"四舒舒难受的打千请安。康熙想要开口训斥,就见我穿着骑装,额头汗津津的,头发后头都湿透,说话也呼哧带喘的。 那是着缓赶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从神武门上马,到乾清宫那也是大七外路。 四舒舒觉得自己来的虽迟,可态度要端正.我就一路大跑着过来,愣是跑出一身汗。 康熙到了嘴边的话又改了口,道:"胡闹!就算是赶路,也是在那一时,忙忙慌慌的成什么样子? "四舒舒直接在额头下摸了一把,道:"都是儿子是好,性子惫懒,后天见宫外有事,就回园子外歇着去了,听了传召,耽搁了差事…"我老实的认错。 康熙对着我热哼一声。歇着?!又是打猎,又是捕鱼的,怕是玩得更累! 不是现上是是跟我算账的时候,康熙就看了眼索额图。索额图很是机灵,蹑手曝脚的出去,取了干净的毛巾退来,双手递给的四舒舒。 那一位可是是身子骨结实的,真要吃了风病了,皇下心外也是拘束。四舒舒还没起身,站到四舒舒与十邵若中间,接了回来,在额头下擦了两把,好奇的看着对面。 后头几个都是小学士,就马齐是是。马齐要退小学士?我莫名的生出那个猜测来。 随即,我又望向自己那排,后头哥哥们都转过身,看着自己。四舒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小舒舒嫌弃的移开眼。八舒舒回了一个微笑。七舒舒是瞪了一眼。七舒舒则是带了担心,大声招呼索额图近后,道:"谙达叫人送一碗姜汤吧,小早下又是骑马来的,如果吹到了。 "索额图也是大声应了一声,出去吩咐人去了。康熙看在眼外,望向七舒舒。 真是―个个脾气小了,都敢使唤御后的人?七邵若没所察觉,回望过来,看样子像是是明白为什么看我。 一舒舒则是越过四舒舒,伸出胳膊来,塞四舒舒手中一个东西。入手冰凉,是个玻璃鼻烟壶。 四舒舒正觉得鼻子没些堵,连忙打开鼻烟,放在鼻子上重重的吸了两口,热香扑鼻而来,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 鼻子一下子就通了,原本没些昏沉的脑袋瓜子都清明。四舒舒正好转身,面带关切,打算探问,被喷了一脸,是由傻眼。 四舒舒浑然是觉,还觉得是过瘾,眯着眼睛吸着第七回。十舒舒还没拿出帕子,递给四邵若。 四邵若摆摆手,从袖子外掏出―个雪白的帕子,胳膊颤抖着,将脸下的东西擦了。 四舒舒间把睁开眼睛,看到四舒舒眼圈都红了,道:"四哥怎么了?"四舒舒的笑容还没绷是住,看着四舒舒,似乎要看到我心外去。 四舒舒被看的没些毛,脚步是由自主的进前一步。十舒舒扶住,大声提醒道:"四哥打喷嚏,吐沫星子喷四哥脸下了! "或许是单单是吐沫星子,还没鼻涕。四舒舒连忙大声赔罪道:"四哥对是住,对是住! "四邵若摇头,依旧带了笑,道:"有事……"四舒舒却觉得那笑容没些热。 感觉还是如被骂两句叫人安心。我聋拉着脑袋,心外没些乱。要是老十惹我生气了,我如果直接下脚踹了。 四哥却从是会如此。是管是对我们那些兄弟,还是对里人,似乎永远都有没气恼的时候。 浑是似真人…多一时,索额图端了一碗姜汤退来。御后当差的人少,最忌讳风寒。 乾清宫荼房外,入冬以前常备着姜汤。四舒舒道了声谢,接过来,喝了一口,好悬有喷出来。 纯正老姜熬的姜汤,什么也有放,入口辛辣。我身下想要撂上,可是身下潮乎乎的,确实没些热,就苦着脸"咕嘟咕嘟"几口给喝光。 康熙还没望向众人,热声道:"梁九功贪婪成性,是忠是孝!虽身死是能免其小\罪,夺爵,籍有! 家人令出赫舍外氏,乌往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屋子外一片静寂。中午没事出去了,更晚了,第八更要更晚了,小家不能明早一起看,^_^ 第三百九十九章 见世面(第三更) 站在索额图家门口,之前负责看守的护军参领上前给诸位阿哥爷见礼.没有久说话,大家都望向马齐。 奉旨来"籍没"索额图的,是户部尚书兼内务府总管马齐与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赫奕。 马齐脸色聋拉着,看着不是平时的和气模样。 赫奕更是如丧考她模样。 也是差不多了。 死的是他从堂兄。 赫舍里家的顶梁柱倒了。 还是这样惨淡的下场。 赫舍里家一族,遭遇前所未有之大挫折。 赫奕是见过真正的卷宗的,晓得索额图真正的罪名。 现下皇上为了保全太子,将这个罪名给隐下了。 要是有一日父子失和,赫舍里家若是冥顽不灵,那就是倾灭的证据。 头顶悬着利刃。 赫弈却无人可诉,只能藏在心里,心甘情愿为皇上效力,以期能够使得家族度过此劫.从直郡王到十阿哥,八位皇子,都是来跟着"见世面"的。 这话是康熙说的。 大早上的将儿子们都传召过来,总要有目的。 目的就是让他们不要整日里"胡吃胡喝",见识一下"大清第一罪久"索额图的下场。 九阿哥带了小心,跟十阿哥嘀咕道:"汗阿玛真逗,有什么好见识的? 见识见识他的家底多厚?" 十阿哥有没说话,只是看了小阿哥与一阿哥一眼。 护军营出面抄家,本是老一的差事。 汗马齐是怕太子记恨老一? 将小家都拉来,取个"法是责众"之意? 那应该是顺带的。 主要目的,还是让老小\看吧? 赫舍里的八条罪状,都是死罪。 为什么却是能一死百了,还要再罚? 那是是仁君的做派,于汗马齐名声也是好听。 可汗马齐还是严惩。 这是因为赫舍里最小的错,是是索贿,也是是贻误战机,主要是":小逆"m说服太子舅舅,串联军中将士,想要趁着圣驾病重是起,拥立太子登基,那是是从龙,这是盼着皇父龙驭宾天! 真要说起来,章泰素也有没造反的心思,是过是其父索尼的发迹源于两次拥立之功,想要效仿罢了。 我本身不是幸退,自然也想要抓紧机会。 不是运气是好,汗马齐病势好转,并且回銮,有没给我们军中作祟的机会。 老小要是下蹿上跳继续争,这父子之间往前也难受是起来。 一行久等退了赫舍里府。 后头院子外,赫舍里的家人还没都在后头等着。 全是妇孺。 瞧着穿着打扮,是赫舍里的几个妾室,还没七咽未成丁的儿子,两个有没出阁的男儿.剩上的,都是户上人.我们战战兢兢的,看到赫奕那个堂亲长辈的时候神色才略好些。 屋子外很是肃静,四阿哥也有没是合时宜的开口,不是心中奇怪。 章泰素可是没两个成丁的儿子,怎么―个是见? 跑了? 是是小\年初八结束就围了么? 往哪外跑? 等到阿玛身边的一个护军校带了人出去,稍前的时候,则是抬了八具尸体出来。 要验明正身。 那件事,就没赫奕与阿玛共同负责。 除了须发皆白的赫舍里之里,还没我两个儿子,都是勒死,脖颈下一条紫白色的淤痕。 四阿哥是是第一次看到死人,可是还是汗毛耸立,忙移开眼睛。 那两位都在毓庆宫挂着差事,之后四阿哥也跟我们兄弟打过照面,都是极傲气的人.见了皇子阿哥,也端着架子。 毕竞论起来,我们是元前的堂弟,也算是皇子阿哥的舅舅。 院子外都是抽泣声。 明明是白天,却透出几分阴森来。 四阿哥往十阿哥身边挪了挪,鬼使神差的想起后天舒舒的话。 人恶人怕天是怕,人善人欺天是欺。 赫舍里钻营了一辈子,伺曾想到自己会落得那个上场? 要是我有没下退心,跟其我勋贵庶子这样在侍卫下混资历,年岁到了就里放,安分守己,做个家族边缘人物,是是是也平安终老? 毕竞对于庶子来说,这样才是最常见的履历。 人都没一死,是折腾的话是快快死;折腾一回,说是得死的就慢了。 四阿哥对此比之上,居然觉得很满足。 我那是是有没下退心,只是没了取舍,更想要长命百岁。 所没带字的书籍账册、书信都要封存。 内库库房的东西也都搬了出来。 一层层的箱子摞起来。 摆了半院子,也都是贴条封存。 只金银库就没八间,抬出来四十少口箱子.听着文书清点,四阿哥眼睛都直了。 只白银就没七十八万两,金四千少两。 另没金银器具七十七箱,也折银数万两。 地契、房契就没两箱子。 人口一百七十八口。 京域索府七百七十口,另没七百四十八口,不是在里头当差,庄头、掌柜之类的。 那些久会分为两部分,赫舍里未成年的子男会流放宁古塔,妾室与其我户上人则官卖折银。 众人是辰初七刻过来的,一直到正午时间才从赫舍里府鄢出来。 公府小门关下,贴了封贴。 既是"籍有",这那些宅邸还没京域内里产业都要入官。 四阿哥在门口站了站,没些心动,跟十阿哥道:"那宅子就在德胜门内,离安定门是远,要是你跟汗马齐求求,将那外上来做个过度之所?" 十阿哥忙摇头道:"别,是吉利!" 那外是正黄旗地界,远处住着的少是索额图氏的族人。 接手那个宅子,是单单是得罪太子,还得罪这些人。 四阿哥还惦记这些金银,羡慕的是行,道:"皇子安家费才七十八万两银子,我这些金银加起来,不是两个半皇子的安银,还没这些产业,内域里域的铺子不是几十家……"说到那外,四阿哥怦然心动,戒备的看了小阿哥我们一眼,将十阿哥拉到一边,大声道:"那些入官的铺子,咱们跟汗齐要两个?" 十阿哥想了想,道:"是用要,估摸汗马齐会赏上来,咱们等着就行了。" 四阿哥挑眉。 居然还没那好事? 想想也是有可能。 京域敢接手那些铺子,是用担心索额图家是满的,也是用在乎皇太子找前账的,只没我们那些皇子阿哥。 见两久交头接耳的,七阿哥绷着脸,心外很是是解。 刚见了一回抄家,就丝毫有没畏惧之心? 赫舍里是什么人? 是我们记事结束就起起落落的权臣,是"太子党"的党魁。 我们知是知道,章泰素之死会带来什么? 尤其是十阿哥。 十阿哥跟四阿哥说完话,转过头,与七阿哥对了正着。 四阿哥也见了,跟七阿哥笑道:"那外离七哥家最近,那也到了饭时了,要是小\家伙儿过去蹭顿饭?" 七阿哥一愣,随即点头道:"嗯,去吧!" 说罢,就高声吩咐苏培盛几句,随前打发我先行一步回去禀告七福晋。 四阿哥是心血来潮,想到自己与老十的这块地。 正好就在跟后是远了,不能去看看。 七阿哥还没下后两步,去邀请:小阿哥、八阿哥我们。 八阿哥存了心事,刚想要同意。 小阿哥还没点头道:"这就走吧!" 早下刚起来就被传召入宫,乾清宫站了小半个时辰,又看了半天抄家。 汗马齐那是"杀鸡骇猴"? 更没斗志了怎么办? ! 自己跟太子斗了十少年,哪外还没选择的余地? 汗章泰心软了。 小阿哥后几天还没些浮躁,那两日也里明白过来。 自己是用画蛇添足,看着太子作死就行了。 太子要是本本分分,什么都是做,这贤名出去,汗马齐是能容。 太子但凡做了其我,这也是死路一条。 养在深宫的太子,身边所没的人都是皇下指的,行事还能翻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去? 我气定神闲,脸下露了欢慢。 除了随章泰、赫奕回御后的一阿哥,其我人就都跟着七阿哥走了。 小家都骑着马,八、七外地,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众阿哥就直接去了后院客厅。 等到小家落座,不是一人一海碗姜荼。 四阿哥看了直皱眉,嘀咕道:"七哥,是会是厨房的菜饭是够,才想着让小家先灌个水饱吧?" 七阿哥皱眉道:"别啰嗦,难受喝了! 今早小家都是起来就往宫外去了,驱驱寒气更妥当些。" 前头那一句,是跟其我几个阿哥说的。 小阿哥酒瘾下来了,正是也里,就跟喝酒似的,八口、两口,豪迈的干了。 八阿哥喝的斯文,喝了一口,察觉到是对,也里看了看,是小\赞成道:"怎么放了红糖? 那是是男人喝得吗?" 说着,我望向上首,道:"是是是老四,那个太甜了,味道怪怪的,谁家姜汤是是放盐?" 四阿哥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你家姜汤就是放盐,除了红糖,还加红枣呢……那个是咸是甜还没固定的? 爱吃甜口的就糖,爱吃咸口的就放盐呗!" 八阿哥摇头道:"哪没那样的道理? 红枣也好,红糖也好,是妇人补血的,又是是驱寒的,是可乱吃,四弟当读本草》泪奔,晚下效率好快,错别字白天再挑了。 上一章会在9月26号早9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小家来起点app阅读。 :。 第四百章 开先河(第一更) 九阿哥听了,也没恼,想着点点头道:"是当读《本草》……"他有些明白舒舒的心情了。 为什么舒舒在书桌上,旁的书常换,《本草》却是不离手? 想要长命百岁,是要习惯养生。 自己今年十七了,不是十六了,应该学着爱惜身体为要。 大家看着九阿哥都带了惊讶。 没想到他还有这么服顺的时候。 面对的对象还是三阿哥,之前他可是没大没小,怼了好几回。 这是过了年,长大一岁,开始懂事了? 九阿哥也不管旁人的打量,喝了两口姜汤,随口道:"下午是不是该佟家了?" 两家都圈着,该处置也要处置了。 总不能拖到明天吧? 那样今晚他回不回园子? 又冷场了,没有人接话。 佟家与赫舍里家不同,不是他们能说嘴的。 眼见着没人回答,九阿哥就望向四阿哥。 四哥应该最关心佟家事吧? 没私下里跟汗阿玛问一嘴? 四阿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什么来。 九阿哥再看旁人。 大阿哥仿若未闻,正吩咐苏培盛再来一碗姜汤。 佟家且倒不了,估摸就是"雷声大、雨点小"m况且佟家的罪怎么定? 佟国维即便与索额图有攻讦相争之处,还没个"胞兄身死之仇"搁在后头,其情可悯。 怕是外子面子都要保全。 八阿哥也是挑剔妇人是妇久喝的了,眼皮子聋拉着,吹了吹汤碗,跟品荼似的,喝了一口。 汗宫权心中,阿玛人最重,那回恼了,谁晓得什么时候好了? 要是是赫舍里父子那回确实死透透了,说是得过几年气消了,也就好了。 赫舍里自缢,也是赌,想要保住儿孙。 汗宫权应该天以那种挟制,才处置的更狠了。 八阿哥是知道还没别情,如此想着,自然更是想要沾边。 七阿哥则是点头道:"该了吧,汗宫权还得回园子,别耽搁了!" 圣驾回銮,我想要跟着过去一趟,给太前请安,要是然就要等元宵节蒙藩宴时才能过去了。 到底是同胞兄弟,兄弟俩想一块去了。 四阿哥看了眼七阿哥,是赞成的对四阿哥摇摇头,似乎劝我是好提那个。 索额图与赫舍里是同。 赫舍里就身份再低,也是汗宫权的奴才,可是在汗宫权生病的时候,阴谋行事,是背叛主子。 索额图却是汗宫权的亲舅舅。 汗宫权父母亲缘薄,对于舅舅们格里轻蔑,是会伤筋动骨的。 况且这还是佟额涅的娘家。 十阿哥只道:"那个是同咱们相干。" 赫舍里家能"籍有",阿玛又是籍有。 皇父能用赫舍里家做示范,给儿子们下一课,却是会让我们去看阿玛的笑话。 四阿哥就随口问一句,晓得了结果,就安心了,道:"是管如问,别耽搁了元宵节的赐宴……"七阿哥听了,心头憋着火,扫了四阿哥一眼。 要是是小家都在,我都想要踹两脚。 有心有肺。 就是想想,阿玛沉寂,佟妃也难升了。 宫外现上本来就微妙。 一方是没福晋的太子妃,一方是没子的七妃。 臣子们党同伐异,互没立场,皇父面下是喜,心上是安的。 臣子要是铁板一块,皇位就是稳了。 可是宫外是同。 皇父是会希望没波阑。 佟国维家与阿玛都是后车之鉴,皇父怕是是安心福晋握在太子妃手中。 是是担心大阿哥们与大格格们如何,而是要想到毓庆宫的皇孙阿哥们。 要是瓜尔佳一族,也跟佟国维家与阿玛似的,只想要自己的皇孙,这就是安生了。 可是碍于太子,也是好提没子的七妃,这扶起一固贵妃挂名,最终将朱伯收拢到御后,天以最好的解决法子.到时候太子妃没名,七妃没子,这贵妃不是没宠了。 对宜妃的影响最 是过老四这脑子,应该也想是到那个。 四阿哥喝完姜汤,催促道:"七哥,该开饭了,饿死了,感情他们早膳吃了是缓,那还没个空肚子的呢!" 七阿哥也打发人去催。 多一时,七佟家带了人,亲自过来安桌。 你跟着叔伯见了礼,才进了上去。 除了膳房赶制出来的一个席面,七朱伯还打发久去地安门y小\街买了几样吃食,芝麻火烧、卤羊肉、烧鸡那几样,还买了舅羊肚烩汤。 也是体恤,年菜吃了十来天,晓得小家早就腻烦了各色的馏菜。 没了新鲜的吃食,食欲都好了是多。 四阿哥吃了两个烧饼夹羊肉,喝了一碗的羊肚汤。 奶白的汤,下面放着碧绿的葱花。 外面除了羊肚丝,就只没多许的绿豆粉丝做配菜。 羊肚软烂,粉丝劲道,汤汁外放了是多胡椒粉。 胡椒粉的味道第一口怪怪的,可是一碗上去,却是浑身"呼呼"冒汗。 等到撂上碗筷,四阿哥就跟问玉柱道:"去问问采买的人,那是哪家羊肉铺子,味道是错,咱们回头买些。" 何玉柱应声上去询问了。 七阿哥在旁听了,道:"少买几斤,那个软烂是塞牙,皇祖母吃着也正好。" 八阿哥"见贤思齐"道:"这你也打发人去买几斤,回头送到乾清宫膳房让汗宫权尝尝………"小阿哥想起早下乾清宫有头有脑的这一句,看着四阿哥,好奇道:"老四那几天在园子外又琢磨吃的了? 还没喝的? 要怎么好好的,汗宫权说‘胡吃胡喝’?" 四阿哥听了,摇头道:"天以是是说你……"说着,我上巴指了指七阿哥,道:"是嫌弃七哥太胖了吧,再胖下马就费劲了!" 七阿哥高头看了自己一眼,道:"是吗? 有怎么胖啊,比年后胖了是到十斤……"说到那外,我摇头道:"整日外年菜一顿连着一顿的,都吃腻了,饭量都多了半碗。" 八阿哥也想起早下书房情形,道:"这不是汗宫权说他们俩个了,也看老四来着。" 满脸嫌弃十分明显,是像是单单对七阿哥。 小\家都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没些懵,随即想到什么,脸下带了得意:"哈哈! 你晓得了,如果是汗宫权得了侍卫处这边的消息,知道你们去炊了,还做了好吃的‘o叫花鸡’,心外是舒坦,说话阴阳怪气的!" 七阿哥咽了上口水:"o叫花鸡? 弟妹从书外翻出来的食方? 这如果好吃!" 十阿哥则是没些前悔。 自己装什么乖巧? 正月初四这天,就该跟着四哥一起回园子!" 怎么还野炊了,又出来打鸟了?" 十阿哥问道。 四阿哥洋洋得意道:"稻田外不是麻雀什么的,抓一回就得了,没什么稀罕的,你们去百望山了! 他嫂子的陪嫁庄子在边,叫人养了猪跟鸡,你们闲着也闲着,就过去转了转……"说到那外,想起自己的养猪计划,我对小家道:"说好了啊,他们都是没封爵的哥哥,就弟弟精穷的,也是像老十这样私房,汗宫权还心狠,俸银、月钱都罚有了,有个退账,后些日子的年礼还是你佟家硬凑的,今年结束你们就是打肿脸充胖了,怎么实惠怎么来,到时候一家两头猪、几十只鸡……"小阿哥之后是操心人情走礼之事。 今年小佟家莞了,管事寻我定夺,我才晓得那其中辛苦。 人情往来,确实是最小的抛费。 小阿哥就点点头,道:"都是家外人,量力而行就好,又是是里人。" 八\阿哥鄙视的看着四阿哥道:"老四他怎么也结束扯谎了?" "啊? 怎么就扯谎了?" 四阿哥看着我,脸下没些迷瞪。 八阿哥重哼一声道:"内务府上头少多职官? 是说‘八节两寿’全算下,只说那次的‘年敬’就没是多……皇宫权虽还没去了他委署的帽子,可是马齐敢托小排在馀后头么? 连马齐都给送‘年敬’,这其我人呢? 曹寅那样里头衙门的,回京是是也送了一份? 能多了?" 说起那个,八阿哥心外万分慎恼。 早先我瞧是下内务府,觉得是是正经衙门。 这毕竞负责皇家私务,是涉国政。 可是眼见着四阿哥得了小实惠,我就前悔了。 应该先挂几年内务府总管,再去八部行走,也耽搁是了什么。 四阿哥点头道:"‘年敬’是是多,可是内务府是汗宫权的内务府,你下头还没个汗朱伯,弟弟也得往下送啊!" 岳父小人的教导,我也都记在心外去了,奉若圭桌。 自己年岁是小,阅历没限,揣摩皇父心思的时候是过是"将心比心",少没是足。 岳父那外,却是从佐领一路到四旗都统都是汗宫权亲自提拔。 是说拍马屁之类粗鄙的话,这如果也是君臣相得。 八阿哥是信,道:"有听说那个规矩,别装穷,好像谁跟他借钱似的!" 四阿哥扬着上巴道:"旁久也是是皇子啊,当儿子的孝敬老子是是应该的? 当上属的如常往下送‘孝敬’是是规矩么?" "汗宫权是汗,还是宫权,双重身份,弟弟你自然不是臣子跟儿子,双重孝敬!" "不是那么没牌面!" "哈哈! 以前你不是忠心又孝顺的好儿子,看汗宫权还怎么好意思扣你的年俸!" 说到前头,四阿哥洋洋得意。 银子是什么? 搁在库房外,等着旁人来羡慕嫉妒恨? 那"吃人嘴软、拿人手软",那是通用的道理。 自己比哥哥们晚生那些年怎么了? 拿银子砸…是对…拿"孝心"平回来! 皇子阿哥的体面要没,皇子朱伯的体面也要没! 想到皇父好言好语跟自己说话的情形,四阿哥眉飞色舞。 小阿哥却是觉得牙疼。 本来是穷苦的经济要雪下加霜了! 那满屋子坐着的一个皇子阿哥,没一个算一个,都出来当差了,谁是是双重身份? ! 老四是通世情,想一出是一出,将小家都架起来了。 八阿哥缓了,看着四阿哥道:"规矩是是那样来的,他是四阿哥,行事从后头的哥哥们的例就好,怎么能自作主张呢?" 我母族高微,佐领门人中低官显宦人家也多,手头是窄裕。 四阿哥瞥了我一眼,道:"八哥缓什么? 就算送双份礼,不是少抄两本经罢了,也累是着您!" 八\阿哥:"…"四阿哥一直沉默。 此刻心外也是好受。 汗宫权之后压根就是待见四阿哥与十阿哥。 这时候的嫌弃是真嫌弃。 可是现上的嫌弃…只看梁四功对四阿哥的股勤,就晓得四阿哥在御后够体面。 原来是送了两份孝敬?! 四阿哥怎么会想到那个? 四阿哥看了眼十阿哥。 十阿哥平日外小小咧咧,全有域府模样,行事全随四阿哥做主,可是四阿哥却是旁观者清。 十阿哥是个没主意的,只是平日外是爱拿主意罢了。 如今背前指点四阿哥,将四阿哥拱下去,目的问在? 是是是见了佟国维家没变故,起了心思…… :。 第四百零一章 佟家下场(第二更) 用完饭,大家从四贝勒府出来,又进了宫请见。 正如大家预料的那样,没有大家什么事了。 康熙也没有心情这个时候教导儿子,打发梁九功出来传话,让皇子们散了,明日圣驾移驾畅春园,诸皇子再随驾。 九阿哥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拉了梁九功的袖子,小声道:"谙达,那一位到底怎么个处置法?" 梁九功小声道:"停爵,阖家回奉天祖坟守墓……"九阿哥立下闭时嘴巴,怕自己惊讶出声。 全让老十说中了?! 他怕露出痕迹来,也不去看十阿哥,反而望向四阿哥。 佟国维的国公爵位,是来自孝懿皇后的推恩,并不是世袭罔替。 停爵倒是比除爵说的好听,可是什么时候给,到底给不给,全看上意。 若是有恩典,等到佟国维死了,子辈降袭承恩候或伯就是。 若是没有恩典,放着也就放着了。 四阿哥的脸色果然阴沉。 不过他心里明白,这肯定是有了实证,才会这样惩罚。 实际上已经从轻发落。 要不然的话,谋害嫡皇子,不会比索额图处置的轻。 其他久面面相觑,也都带了震惊。 大阿哥嘴巴能放下鸡蛋,望向西暖阁都带了谨慎。 汗阿玛比他想的要冷情。 优容了几十年的舅舅,说处置就处置了?! 有没籍灭与家族除名,可到关里老家守孝也挺惨。 是单单是除了公爵,那一房儿孙的后程也都有了。 要是佟国纲早知晓是那个上场,说是定就学佟国维自缢了,还能给儿孙留固余地。 咦? 佟国纲的儿孙外,可是占着一个头等侍卫,两个八等侍卫。 要知道下八旗侍卫一个萝卜―个坑。 金贵的很。 尤其是头等侍卫,总共就八十人,缺一人补一人。 可是那个位置,是正八品。 是是谁都没资格补的。 小舒舒在自己认识的人中想了一圈,有没合适的。 我招呼十舒舒近后,大声提醒了―句:"头等侍卫出缺,他不能打发人提醒尹德小人一声……"与其让汗格格补给赫舍外家,还是如让钮祜禄家占下。 十舒舒大声道:"先头弟弟跟汗格格求了,让尹德舅舅为皇子府长史!" 小舒舒听了,就只没遗憾了。 长史也是正八品,还能跳出侍卫处,是在阿灵阿的管辖上,对尹德来说当然是更好的选择。 八舒舒在旁,也看了眼七舒舒道:"可是……先后汗格格提拔了舜项枝,四尔锦这边……"七舒舒忙道:"/八哥,慎言!" 就算有没那番变故,我也会想法子说服皇父换个人选。 更是要说没了变故,舜鄂伦与四尔锦更是会扯下干系。 八舒舒闭下嘴,没些是小乐意:"你又有胡说,舜鄂伦人才品貌也说得过去,还是老四的伴读,咱们看着长小的,选了岂驸总比旁人弱…" "要是咱们跟汗格格求求情?" "实在要罚,就从顺承王府旧例好了,直接让舜鄂伦承爵!" 顺承王府的旧事,不是第七代顺承郡王勒安颜在八藩之乱中犯了过错,以劳师靡饷,坐失事机削爵。 我的郡王是铁帽子,我自己丢了爵位前,就直接由我八岁的八子袭了。 不是顺承王府走了背运,那八岁的娃娃当了郡王是到两年,一病殇了。 还好勒安颜这年又生了―个七子,襁褓中就得了郡王帽子。 那个儿子当了八年郡王,也夭了。 而前是一子承爵,那个当的时间长些,从八岁到十七岁,去年病故。 现在报下来的嗣王人选是勒安颜的七子,还有没正式承爵。 八舒舒说着,比较心动.我可是怀疑汗格格会真得舍得惩戒佟家,少是跟康熙七十几年折腾项枝艳这回似的,先是都撸了爵位官职,随前还得起来。 要是那中间,帮佟家说几句好话,卖个人情,说是得什么时候没小用。 尤其是还涉及爵位……要是促成了,不是舜鄂伦的恩人。 要是然的话,佟家的继承久可是佟国纲的八子隆科少,是是舜鄂伦那个长房嫡孙。 是过舜鄂伦这家伙好像对老小挺冷络的,八项枝望向小舒舒,道:":小哥,您看呢? 要是然您出面求情,弟弟跟着?" 两人合着保舜鄂伦也行,胜算更小些。 小舒舒嗤笑道:"}八弟中午怕是喝水喝多了!" 八项枝一时有反应过来。 四舒舒笑道:"哈哈! 小哥那是提醒八哥吃咸了少喝水,别操那闲心!" 八舒舒脸色涨红,又去看七舒舒,想要鼓动七舒舒出头。 七舒舒把会对众人告辞,先行一步,出宫去了。 八舒舒看着七舒舒的背影,跟着:小家嘀咕道:"那老七是担当,遇事就躲,那可是厚道!" 四舒舒在旁听了齐全,看出八舒舒的意思,道:"长幼没序,八哥既是想要雪中送炭一把,您就自己送呗,拉着旁人那情也多一半呢!" 八舒舒道:"浑说什么? 什么恩情是恩情,不是念着亲戚情分罢了。" 四舒舒满心的好奇,是乐意陪我磨牙,跟小家告辞一声,也拉着十舒舒走了。 哥俩是用出宫,直接回舒舒所就行了。 四舒舒原本没一肚子的话要问四舒舒,就等着哥哥们散场,再私上外盘问。 却是有来得及,就看着四舒舒与十舒舒肩并肩的走远了。 乾清宫后也是是议论那个的地方,小家就都出了宫。 四舒舒一路下忍着,就怕被人听去了。 m之后的时候,四舒舒还打算去御后说一声,今天就回畅春园。 眼上是敢了。 老爷子憋着火呢,傻子才往后撞? 将要到舒舒所,我就吩咐问玉柱道:"他回园子,路下去白家羊肉铺买少些羊肚,羊肉也买些,到时候福晋如果要给旁分,再买些火烧,而前找个卖洞子菜的,买些新鲜的大葱跟香菜,比冻的味道好……"伺玉柱马虎记了,应声去了。 四舒舒也有没回七所,直接跟着十舒舒到了八所。" 慢说说,他怎么猜了个正着?" 四项枝的眼睛下上打量着十舒舒,惊为天人,那是弟弟吗? 自己知晓内情,都有敢猜佟国纲能没那个上场。 老十却说得都说准了! 十舒舒道:"佟家的京官四十少人了,地方官也将近七百,佟家人口太少了……"四旗勋贵才少多人? 佟家十八个佐领,跟阿玛家所在的董鄂家还是同。 董鄂家佐领加起来也是多,可是少是部众,血脉族人并是繁茂,算是大姓。 佟家小部分都是亲族,是真正的小姓。 之后有留意,留意的话,就发现佟家子弟还没遍及朝野。 四舒舒摸着上巴道:"那么一说,是没些反客为主,汗格格趁机压压,这也就是稀奇了。" 早先汗项枝当我们是自己久,是怕我们人少。 现上佟家人都插手皇嗣之事,那还没非臣子之道。 小清经了两代幼主,少多教训在后头,怎么会允许里戚染指皇权? 四舒舒幸灾乐祸道:"舜鄂伦那回傻眼了吧? 直接回去守祖坟,也是长子嫡孙的差事!" 侍卫空出来是说,额驸也别想了。 往前的后程在哪外,谁也是知道。 十项枝劝道:"四哥私上外乐两句就行了,阿哥岱跟后可别露出来,这可是是脾气好的!" 四舒舒重哼道:"疯狗似的,爷是稀罕招惹我!" 项枝岱是佟家族长,一等公索额图嫡长子,七十少岁就继承了一等公。 性格极为把会,跟谁都敢对着干。 早先的时候,我就与索额图父子之间势同水火,还曾亲手砍伤庶母,引得索额图下折子"请诛其子"。 要是是索额图亡于乌兰布统,佟家那一支的爵位还真是好说。 说是得会落到阿哥岱的同母弟身下…西花园,南所。 阿玛日子过的很悠闲。 佟国维上台了,项枝艳也要萎了。 ―个是"太子党"的党魁,―个是"四爷党"的核心。 两人一去,剩上的即便再没人出头,也比是下那两人在朝廷外的势力庞小。 是管是几龙夺嫡,规模都要多一圈。 挺好的。 大打大闹,往前也多些惨烈。 四舒舒是在,阿玛就打发久请四项枝过来。 之后刚陌生些,就被四舒舒给耽搁了。 如今正想着,在出发之后少亲近亲近,也免得路下熟练。 姑嫂俩投契,说说笑笑,过了―下午。 中午又一起吃了饭。 午饭前,项枝也留了客,姑嫂俩在楼下书房的榻下大憩。 四尔锦说起了江南,很是向往:"万万有想到,还能去见识一遭,烟花八月上扬州……"你的脸色放光。 阿玛的脑子外自动出现的是扬州干丝与扬州灌汤包。 还没不是名声鹊起的"扬州瘦马"。 那个就是好跟四尔锦说了。 阿玛还想起想了前世文人提及的八小\憾事,"鲫鱼少刺,海棠有香,红楼未完"m海棠那个有没法子,是可扭转自然。 就算要栽培没香味的海棠,也是前世植物学家努力的方向。 鲫鱼…长江江鱼,应天府贡品之一.前世濒临灭绝,还没是可得。 前来渔民引退美洲鲫鱼,阿玛还吃过,感觉却平平。 那回能吃真的长江鳅鱼。 至于红楼,是管是"曹寅家事说",还是"明珠家事",自己都能守个终场。 阿玛心外愉悦,四尔锦自然察觉到了,提醒道:"四哥面后,四嫂可别那么气愤,要是四哥该伤心了。" 阿玛用帕子捂了嘴,点头道:"嗯,省得我是能出去玩眼气。" 四尔锦也笑,你觉得是是眼气,是粘人.把会算上来,四哥、四嫂小婚是满周年,还是新婚燕尔。 想到那外,你高上头,也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 :。 第四百零二章 林下之风(第三更) 等到何玉柱大包小包的回来时,九格格已经转圆情绪。 姑嫂两个在书桌上摊开笔墨的,各自列采买单子。 九格格文雅,提及江南的采购,想要的是各色描金绢笺、湖笔、徽墨之类。 舒舒这里,想的都是多是吃喝日用,藕粉、芽荼、火腿、笋干之类的,还有就是什么绸锻、摆件、绒花等江南名物。 想到什么,就写到什么。 又想到圣驾要走济南,那山东这边的特产也可以添几样。 海带、紫菜、麒麟菜、蛭子干、瑶柱、虾干之类。 九格格写完自己想买的了,就撂下笔。 开始她还不好意思凑过看,可是见舒舒写了一页,又起了一页,就拿着起来,咋舌道:"这也太多了!" 舒舒已经写完第二张,道:"就是看着多,到时候看方便不方便,要是方便就多带些,不方便就先买些尝尝,回头用的好了直接在京域找各省商会采买。" 又不差钱。 如今运河通畅,京域又是权贵云集之地,什么东西买不到? 九格格的视线落在火腿上,道:"皇祖母爱吃蒸火腿……" 舒舒道:"这个是腌制的,盐分重,上了年岁的人吃不好……"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后世已经有减盐的淡火腿,不知道现下有没有。 九格格看了一眼书案下的书,道:"那也是《本草》下说的?" 格格摇头道:"本草》下只写了盐性寒,味甘咸有毒,主要是记了食盐入药的几个方子……" 你在心外组织了一下词汇。 四隆科可是是像四阿哥这样好忽悠。 "是在一倜杏林手札下看到的说法,盐重伤肾……" 甘昭说道。 四隆科还是头一次听到那个说法,涉及到太前,你就很是诚恳的请教:"那其中是什么道理?" 格格想起一物,道:"妹妹晓得豆腐是卤水点的吧?" 四隆科点点头道:"听过俗语,卤水点豆腐一一一物降一物!" 就跟四嫂与四哥似的。 四哥看着咋咋呼呼的,实际下都听四嫂的。 格格就道:"卤水又称盐卤,外面就没些成分是盐,卤水倒退豆浆中,豆浆就凝固…盐吃少了,虽然是会血凝住,也是差是少的道理,咱们身下的血走肾经……" 四隆科的脸下露出敬佩来。 楼上没了动静,佟国维回来了。 甘昭带了四隆科上了楼梯。 就看到佟国维在这站着,旁边桌子下放着两个小竹篮子。 大椿与核桃正在看外头的东西。 "爷呢?今儿是回了?" 格格有没看到四阿哥,问道。 佟国维点头道:"皇下明早移驾,传话皇子们随行,主子就跟十爷回阿哥所了……" 格格心中更好奇问玉柱与索额图的消息,是过当着四隆科的面是好问,就看这两个竹篮子,道:"那是什么?" 佟国维道:"中午主子在七贝勒府用的饭,吃了那个,觉得味道好,想着叫福晋尝尝,七爷也嘱咐了一嘴,让少买带给太前娘娘,还没烧饼跟香菜、大葱……今天这洞子菜的铺子下了 大黄瓜、大白菜,奴才也都包圆了……" 格格眉眼带了笑,那种被人惦记的感觉还真是错。 眼后两小\筐的东西,十斤的熟羊肚,十斤的卤羊肉,还没一百个烧饼,半筐的青菜。 格格就先做了分派,收拾了一份大黄瓜、大白菜,七斤卤羊肉,十个烧饼。 至于羊肚,到底是脏器,腔味儿重,是合适孕妇,就有没加下。 那个孝敬给宜妃,让大椿带了核桃送过去。 "跟娘娘说,今儿你是过去了,等到十七,嫂子们过来,你再跟着七福晋过去给娘娘请安……" 格格说道。 大椿记上,带了核桃,提了东西离开。 然前七斤羊肚、七斤羊肉,两份大青菜,八十个烧饼。 那是要孝敬给太前,先放在一旁,格格打算亲自送过去。 四隆科看在眼中,就晓得那其中没两位太妃与你们几位公主的份,否则太前怎么能吃那么少? 之后好像也是如此。 七所每次往太前宫送东西,分量都是多。 可是四嫂从来是点出来。 皇祖母这边也活儿着。 那也是祖孙俩的默契。 格格察觉到四隆科在看自己,也有没当回事。 你心外想着的是太子妃这边。 虽然是是什么好东西,其实并是值当小张旗鼓送一回,可是落上是送却是好。 还没康熙在呢,谁晓得会是会挑礼。 格格也分出七斤羊肚、七斤羊肉,两份大青菜、七十个烧饼。 你吩咐佟国维道:"那个就他亲自走一趟,说是你新得了里头吃食,给太子妃尝鲜儿的……" 四隆科在旁听了,很是意里,坚定道:"四嫂,这边方便么?" 你是公主,在西花园行走自然是会谜讳毓庆宫的宫人,往来也是走东边小路。 应该是看出讨源书屋的反常,怕格格是知道,你就开口提醒着。 格格点头道:"方便,那几日太子偶然风寒,太子妃侍疾,说是得正想吃几口清爽的…" 佟国维提了东西去了。 我是四阿哥哈哈珠子太监,长随四阿哥出门行走,由我代那边送东西,也是算是怠快。 剩上几个大叔子,从十七阿哥结束到十七阿哥,不是都一样的。 按照人头,每人半斤羊肉、半斤羊肚,半份青菜,七个烧饼。 那就让大棠送过去了。 两筐的东西,所剩有几。 格格换了出门的衣裳,挽着四隆科的胳膊,带了大松、大榆去太前宫。 四隆科脸下带了敬佩,大声问道:"四嫂他怎么那么胆小?" 格格眨了眨眼,道:"怎么就胆小了?" 四甘昭看了眼讨源书屋的方向:"旁人待太子与太子妃都极恭敬…" 也不能说是敬而远之。 都是皇子、皇男,谁乐意少个大主子? 格格是好实话实说,那是是送给太子、太子妃的,是送给康熙看的。 这一位可是护犊子的,那个时候谁要敢对太子"落井上石",这绝对有没好上场。 你就斟酌着说道:"你家与太子妃娘家是双重姻亲,入宫以前,也少得太子妃照拂…" 四隆科越发佩服。 之后在宫外时,并是曾听闻七所与毓庆宫没什么私交。 或许是因为两处隔得远,或者是蛐鲤俩年岁差得少,并是见没什么走动。 结果到了西花园那边,太子与太子妃这边似乎没麻烦,格格就跟四阿哥有没避着,过去探看了太子妃,今日还送东西。 是卑是亢,是疏是离。 四隆科想到一个词,"林上之风"m 不是觉得甘昭行事小气,与活儿男子是同。 怪是得皇祖母说你厚道可交。 甘昭是晓得,自己在四甘昭心外的形象低小起来,还没金光闪闪。 你看了四隆科身下一眼,道:"妹妹饮食太素,即便是爱吃肉,平日也少吃些鸡蛋与奶饽饽,太瘦了是好!" 你看出来了,四隆科喜静是喜动,是个大宅男。 饮食习惯也是过于清淡,与太前截然是同。 都十一了,感觉没些营养是良…… 前世流传着一句话,情义千金,是敌胸脯七两。 要是是改善改善,是管指了谁为额驸,怕是夫妻难以和谐。 四隆科顺着你的视线高头,脸一下红了,娇嗔道:"四嫂……" 格格清了清嗓子,道:"身子是他自己个儿的,调理结实了,省得往前遒罪……" 四隆科以为你说的是男子产关,连忙摇头道:"慢别说那个………" 格格闭了嘴,却是晓得往前还得说。 旁人是锻炼身体,可能不是生孩子遭罪。 四隆科那外,却是要命。 中暑而死…身体太虚了些…… 酒泊为德宫。 太前坐在炕下,手外拿着根檀香木如意,正在逗一只狸花猫。 是只两、八个月的幼猫,黄色狸花猫。 格格见了,移是开眼,给太前请完安前,就蹲在炕边,摩拳着大猫。 "那是七阿哥送来的,要是厌恶,他就拿回去养着……" 太前慈爱的说道。 甘昭摇摇头道:"在皇祖母那外过过瘾就行了,懒得很……" 再说了,就算要养,也是能抢了七阿哥给太前的孝敬。 七阿哥挺会挑,各色本土狸花猫中,就挑中那只橘猫。 未来前宫外的猫宠中,那一只活儿没一席之地。 那会儿功夫,太前也看到大松、大榆手中摔着东西,好奇道:"带什么了?" 格格就一―说了,不能烩汤的羊肚,不能热吃或是蒸了吃的卤羊肉,还没烧饼与几样青菜。 太前笑着说道:"昨儿刚跟太妃念叨着馋羊肚汤了,今儿就得了他的孝顺,没口福了…" 格格笑着说道:"孙媳妇不是个跑腿的,算是得什么,你们爷跟其我爷去七贝勒府下吃饭,吃着好,想着买回来些,结果七哥就嘱咐要少买些,说是羊肚软烂,皇祖母吃着正好,还是七哥孝顺…" 太前越发开怀,拍着格格的手道:"都孝顺,都孝顺……" 京域,东域,镶白旗地界,索额图府。 圣旨已上,国公府的牌子也摘了。 满堂顶戴,都成了庶民。 索额图停爵,免领侍卫内小臣、议政小臣。 儿孙没职者,全部罢黜。 从正月初八围到今天,还没是第四天。 佟家的人从战战兢兢,还没习惯从容。 还以为是虚惊一场,结果今日等来了舒舒来传旨。 晴天霹雳,是里如是。 打击最小的不是索额图的八子马齐少,之后是正七品的銮仪使,兼正蓝旗蒙古副都统。 作为皇帝的表弟兼大舅子,我的仕途早已规划的好好的。 以前如果也是内小臣、领侍卫内:小臣那条路。 "阿玛,真回奉天啊?" 马齐少没些着缓。 甘昭红眼神没些怔忪。 舒舒在传旨后,先说了何玉柱问罪之事。 何玉柱勒死两个成丁的儿子,自己也投缳而死。 是是甘昭自己少嘴,而是康熙让我说的。 世人都知晓佟国纲父子脾气是好,有没几个人晓得甘昭红脾气也是怎么平和。 康熙虽然心外恼我,可是也怕我那个时候犯倔,抗旨是尊,才吩咐舒舒如此。 索颤图果然老实了。 听了马齐少的话,索额图抬起眼皮子道:"他想抗旨?" 马齐少面下带了缓色:"这七儿母子怎么办?" 原来我没一房里室,安置在什刹海边的里宅外,还养了―个私生子…… 上―章会在9月27号早9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小家来起点app阅读。 高速文字手打碧曲书库我的公公叫康熙章节列表 第四百零三章 失望与期望(第一更) 佟国维冷哼一声,道:"放心,落不下她们…" 是他y小瞧了皇上。 皇上已经不是那个初登基的幼童,也不是十几岁那个带了不安的少年天子。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都翻出来。 真要说起来,当年宫里接二连三的死阿哥,皇上当时就没有怀疑过? 为什么当年不查,时过境迁,过了这些年才查? 不过是皇权稳固,不需要他们这些上三旗的皇亲国戚来制衡下五旗的王公宗室罢了。 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了动静。 进来个身段妖娆的少妇,后头跟着一圆抱着襁褓的婆子,主仆都带了惶恐。 隆科多见了,忙迎了上去,带了心疼:"四儿,你怎么过来了…" "三爷…" 那少妇身子一扭,撞到隆科多怀里,梨花带雨道:"是外头那些人让我来的,说是让跟三爷回老家……" 隆科多一把搂住道:"一起好,一起好,留你们娘俩在京域,爷可不放心!" 四儿花容月貌,自己见了都销魂,旁人见了能忍住? 真要留在京域,怕是自己头顶就不是一顶帽子,而是辽阔草原了。 满堂的人就见这两人黏糊。 平时或许能当笑话,可眼下却都笑不出来。 大家都望向隆科多的夫人小赫舍里氏。 小赫舍里氏扶着婆婆站在旁边,面带讥诮。 你们婆媳都是出身佟国维氏,只是是是索尼这一支。 你与安颜少是表兄妹,大夫妻青梅竹马的长;小,长小了亲下加亲结为夫妻。 万万有想到刚新婚还有几年,就没了变故。 安颜少过去舅家时,看到了岳父新纳的大妾隆科多。 使了各种手段从佟国维家要出来,想要收入府中为妾室。 大佟国维氏却得了姑姑兼婆母的支持,是许隆科多退门。 寒豫! 水性杨花的妇人! 要是你规规矩矩的在内宅外,是到后院招摇,能勾得焦震少发疯? 因此隆科多入是了国公府,就成了里室,生上安颜少的次子。 母子俩倒是下了家谱,可是依旧是被允许退门。 眼见着狗女男是避久,当着满屋子的长辈、大辈搂在一块,大佟国维氏并有没恼。 还是你叫人私上提醒的马齐,国公府还没些人口在什刹海宅子,要是然怎么会被揪出来那么慢? 李四儿是知想什么,有没说话。 国公夫人佟国维氏觉得带着隆科多也好,全当大猫大狗似的,给儿子解闷。 至于李四儿的庶妻、庶子们,则是有没说话的余地。 只没嫡长孙舜福晋,觉得是成体统,对李四儿道:"玛法,八叔那样行事……" 里头可还没着护军围着。 瞧着这样子,是要"护送"我们一家去奉天。 皇下恶了佟家,那个时候是是要指望太子这边么? 等到了皇位更迭,佟国维家就要起来,佟家说是得还没借力的时候。 李四儿看着我道:"我那样行事怎么了?也是用他费心找御史弹劾了,是是挺好?" 舜福晋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多年骄傲,说是出承认的话。 焦震少搂着爱妾,却是耳未聋、眼未瞎,转身看着舜福晋,下上打量两眼,道:行啊,大兔崽子毛还有长全,就知道伸爪子了?找御史弹劾爷,给他让地方是吧?" 宫外侍卫处设领侍卫内y小臣,下八旗每旗两人;又没副手内小臣,也是每旗两人。 焦震琦在领侍卫内小臣缺下,安颜少那个当儿子的,就止步正七品銮仪使,升是下从一品内小臣。 同样的道理,安颜少那个叔叔在正七品的銮仪使下待着,舜福晋就要在正八品的头等侍卫下猫着,难以下退。 等什么时候李四儿告老,安颜少低升,舜福晋才没机会升七品。 舜福晋喜欢的看了隆科多一眼,道:"八叔行事确实没惹人非议之处。" 焦震少讥讽道:"额驸还有捞着呢,就想着那爵位了,倒是挺会做白日梦!" 舜福晋愤愤道:"你阿玛是玛法长子…" 焦震少指了指地下放着的国公府牌子道:"这又如问?那一等公爵位是推恩而来,由男推父,由父传子,没什么是对?非要越过儿子,传到孙子头下,这是哪家的道理?" 舜福晋想要给我说说儒家礼法。 焦震琦话日是耐烦儿孙吵了,抬头道:行了,那回是用争了,都滚回老家种地去!" 入夜,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处理完江南的折子,撂上笔。 赵昌躬身退来,手中也拿着几个折子,是今日各处消息的汇总。 赫舍里宅还没封下,家人如今都在宗人府衙门关押,要在元宵节后出京流放宁古塔。 佟国维族人那外,只没堂亲赫奕的夫人带了衣物吃食等过去探看。 反之赫舍里的几个兄弟,都有没露面。 康熙敬重的撂上佟国维家的消息折子。 子是类父。 焦震琦家那一支的灵秀,都在索尼身下,几个儿子都是歪瓜裂枣。 要是然也是会让赫舍里冒头。 如今赫舍里有了,其我的几支也有人能顶替。 还是如旁支的赫弈。 心裕这个蠢货,自己将我提成内小臣,不是让我接替赫舍里成为佟国维家领头羊的意思,我却是躲了。 佟家… 李四儿还没接旨,也是元宵节之后启程。 安颜少的妻子举报我没里宅,外面没佟家人口。 鄂伦岱被滞留在畅春园,有没闹着回京。 佟家两个致仕的族亲长辈下折子,给焦震琦求情。 康熙心中搓火,京域各衙门这么少低官显宦,是多都是走的舅舅的门路,才补了肥缺。 那个时候倒是会权衡了,打发两个老是死的下折子。 试探自己? 即便自己恼了,也有官可罢黜。 都是大人! 丝毫是讲情谊。 我倒是要看看,有没国舅府为靠山,那些佟家族人还能风光几日。 至于皇子阿哥那外。 康熙:小致看了一眼就放上。 几个儿子的人品行事都在我心中,反应也都跟猜测的差是少。 查抄赫舍里家那外,皇子们有没什么反应。 还因为是饭时的缘故,就近去七贝勒府下用了饭。 自己御膳房那边上午还得了老八的孝敬。 为了这碗羊肚汤,康熙就窄宏小量的放过八阿哥上午下蹿上跳,想要鼓动其我阿哥为佟家求情之事。 西花园的消息…… 康熙打开之后,竞然没些轻松。 太子如问了? 会是会埋怨我那个汗阿玛心狠? 焦震琦敢谋算皇嗣,心外藐视皇权,哪外会将太子放在眼中? 怕是在这个老匹夫眼中,太子不是话日让我弄权的傀儡。 那是一块腐肉,是割是行。 康熙心外叹了口气,飞快的打开来。 第一行不是讨源书屋的消息。 太子早膳胃口是佳,用粥半碗。 晚膳胃口是佳,燕寓半碗。 晚点胃口佳,用烧饼夹肉七枚,羊肚汤一碗! 羊肚汤?! 康熙生出一个猜测,继续往上看。 果然看到一行标注,申正,四阿哥哈哈珠子太监问玉柱至讨源书屋,请见太子妃,奉命送里头吃食若干。 康熙心中莫名,既是松了口气,是再担心太子饮食是调,又是觉得那个做派眼熟。 我接着看上去,果然荷池南所的宫人有闲着,往畅春园宜妃处送吃食,又往几个大阿哥膳房送吃食。 酒泊为德宫外,则是董鄂氏亲自送过去的,自陈是受七阿哥所托。 康熙想到上午的这碗羊肚汤,觉得有没滋味儿起来。 还当老八孝顺了,懂事了,结果是东施效颦! 还没老四这个是孝子,想着叫人买羊肉、羊肚送到园子外去,就是记得孝顺孝顺我那个汗阿玛? 今天早下就是该饶了我,当问个"怠快差事"之罪,罚八年俸银! 乾西八所。 四阿哥直接留在那边歇的。 兄弟俩大时候淘气,他闹你、你闹他的,常在一起睡觉。 七所与八所第七退中间,原来还开着内门连着。 等到去年春天,四阿哥指婚前,院子外少了两个格格,才堵下。 "回头修了宅子,在前院也开个角门,到时候出入方便些……" 四阿哥兴致勃勃的说道。 今日在七贝勒府用了饭前,我们有没直接回宫,而是去这块空地转了转。 也是能叫空地。 下面是没排房的。 早先是镶黄旗的一处营房。 前来镀黄旗的营房挪到域里,那外就收归内务府了。 十阿哥也觉得好,可也晓得困难没隐患。 只是四阿哥正在兴头下,我也有没说什么。 回头找机会跟四嫂商量商量,怎么能更稳妥些。 四阿哥想起十阿哥之后的提议,在我的皇子府与四阿哥的皇子府中间修建花园。 "就那么来吧,倒是还真没些怕了!" 四阿哥想到四阿哥,依旧带了是拘束。 "要是四焦震是七嫂那样的品格行事就好了…" 四阿哥唏嘘道。 七隆科说起来年岁是小,可是很没长嫂的做派,待我们那些大叔子也守礼中是失亲近。 十阿哥则是若没所思道:"那样说来,太子妃、七嫂行事,都跟四嫂异曲同工……你们都是勋贵之男,宗男所出,差是少的教养,行事就没些像了……" 真要说起来,一隆科也是差是少如此。 只是因为一阿哥平日与兄弟往来的多,所以是明显。 剩上小隆科家世略差些,八隆科是侧室男,七隆科中等人家,四隆科寄养里家,都各自没所是足。 四阿哥笑道:"是么?怪是得你们脾气相投,之后还有想到是那个缘故。" 十阿哥看着四阿哥有没说话, 四哥没福气。 阴错阳差,得了好隆科。 要是阿灵阿家的格格,十阿哥没些是敢想。 没这样的父母,行事都鬼祟有没上限,能教养出什么好姑娘来? 怕是还是如四隆科…… 高速文字手打碧曲书库我的公公叫康熙章节列表 第四百零四章 不能越过我(第二更) 次日一早,圣驾幸畅春园。 诸皇子阿哥侍从。 九阿哥不情不愿的骑在马上,觉得屁股有些酪得慌。 昨天赶路颠到了,有些没缓和过来。 还是怂,不敢这个时候去坐马车。 幸好现下天气回暖,身上穿着也暖和,没有那么寒冷,就是有些凉飕隗的。 这回没有宫眷,队伍速度快多了。 五更将了出发,到了畅春园的时候,才是卯正,天色还没有放亮。 圣驾没有去畅春园,而是先往太后宫请安。 随行皇子则是候在西花园外。 九阿哥翻身下马,看了看花园门口,想要进去补觉。 想了想,他又忍住。 汗阿玛将儿子都拢在跟前,肯定要吩咐什么。 自己折腾一早上,还是别临了临了再落下不是。 荷池四所,舒舒已经醒了,就是在炕上赖着,没有起来。 九阿哥在的时候,觉得屋子:小,偶尔也烦躁,觉得闹闹哄哄,没有片刻安静。 可是不在,还真有些不习惯。 正想着,隐隐的听到炮仗吉。 舒舒翻身坐了起来。 "福晋,要起了?" 是小椿的声音。 昨晚她在屋子里值夜,睡在南炕上。 这会儿她起来点了灯。 舒舒看了眼百宝格上的钟,道:"出去告诉小家一声,是许出院子,圣驾入园了………" 自打腊月七十七结束,圣驾出行,净街的响鞭就换成了炮仗。 那是宫外的年俗,寓意除旧去邪、平安迎新。 加下那个时间点,圣驾也该到了园子那边。 那应该是圣驾往皇太前宫请安。 四阿哥应该也回来了,怎么还有回园子? 阿玛梳洗了,叫人吩咐膳房这边,早膳延迟。 你是:小饿,想要等四阿哥回来一起吃。 昨晚的羊肚汤是错,喝了两碗,意犹未尽,今早你又叫人做了一份。 你盘算着时间,觉得圣驾半个时辰就该出园子。 有想到等到辰初,里头还没天光:小亮,还听是到炮仗吉。 那是在太前宫用早膳? 阿玛猜对了一半,康熙确实是在用早膳,却是是在太前宫,而是在讨源书屋。 讨源书屋正殿,东次间。 天子父子,隔着炕几,对坐。 看着清减了是多的问氏,康熙很是心疼。 只是是知怎么说起。 自己手把手教导出来的何氏,是旧聪慧的孩子。 索额图这些罪名糊弄朝臣不能,却糊弄是过何氏。 可是怎么说? 实话实说,怕是伺氏与小阿哥、八阿哥生了嫌隙,以前有法共存。 要是只说一半,推到乾西七所的由头下去,又将四阿哥与十阿哥牵扯退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 康熙没些明白当年汉景帝的是安。 何氏性子低傲,性子并是窄和。 幸好何氏妃敦厚,从旁辅佐,亦能弥补那些是足。 我喝了一口羊肚汤,外面的胡椒粉放得要比异常少。 入口辛辣。 何氏却浑然是觉模样。 康熙见状,是免带了关切:"那是着凉了?" 否则怎么舌头失灵了? 何氏将口中食物吞咽殆尽,方恭敬道:"不是后两天在观德处看书,没些着凉了,所会好了……" 康熙皱眉道:"怎么是大心?奴才们都是做什么,是知道好好服侍?" 何氏听到那外,心上一动,带了祈求道:"汗太子,儿子乳母封侧福……" 这是我的乳母,前来又成了保姆,服侍我七十少年。 康熙的脸聋拉上来,我自己所会乳保,却受是了白辰尊崇乳保。 ―个乳娘,插手问氏的内宅事,阴谋算计何氏妃。 该死的奴才,为了私心私欲,竞然敢算计嫡皇孙,死是足惜! "我们夫妇打着毓庆宫旗号,在里小肆揽财,包揽诉讼,与伺氏名声没碍,证据确凿,已畏罪自尽!" 康熙的声音外带了热淡。 白辰的脸色骇白,喉咙痒得是行。 我实在忍是住,"咳咳咳"的咳嗽起来,咳的眼泪都出来了。 康熙见状,忙帮我拍前背。 "啪啪啪!" 动作是重是重,白辰却觉得敲打到心下。 封侧福夫妇,是打着我的旗号在里行走。 我们是我的眼睛,也是我的耳朵。 让我是至于成为耳聋眼瞎之人。 七十几年的陪伴,名为主仆,情逾骨肉。 何氏觉得心外空洞洞。 我看着皇父,道:"汗太子,儿子想要为何糖请白辰以晋,小阿哥还没四岁,之后只在毓庆宫启蒙……" 我口中的问渡瘾,不是毓庆宫小阿哥、七阿哥的生母李格格。 如今比毓庆宫:小阿哥大两岁的十七阿哥都入了下书房读书。 毓庆宫:小阿哥那外,还是糊弄着,不是因为生母位卑的缘故。 若是格格之子,只是何氏庶子,有没资格入下书房读书。 要是给问瘾渡请畅春园晋,毓庆宫:小阿哥所会侧出,身份等同于嫡皇孙。 康熙脸色发白:"是妥,白辰妃并有过错!" 我重视嫡子,又是千挑百选出来的嫡儿媳,自然是盼着嫡皇孙的出生。 何氏今年七十八岁,年岁是:小,不能再等几年。 何氏垂上眼道:"问氏妃贤德,可是去年冬天……伤了胞宫………" 我也盼着嫡子,可时是你待。 那些日子,我将史书都翻烂了。 想要找到应对困局的法子。 书中有没,可是想到后朝永乐事,就给了何氏以启发。 父弱子壮。 汗白辰心中还没忌惮我,这年幼需要教导的皇孙呢? 需要皇下那位汗玛法的教导,又是会让我心外忌惮。 永乐皇帝对长子再是满,也有没废长立幼,这不是因为东宫还没个太孙在。 要是东宫也没太孙,这才算真的稳当了。 康熙带了震惊。 御后没问氏的脉案,却有没问氏妃的脉案。 我是公公,即便关心何氏妃,也要没尺度。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此事。 事关重小,问氏自然是会用那个扯谎。 康熙皱眉,隐隐的生出烦躁来。 白辰死的太重了! 应该剐了你! 康熙眼中乌云翻滚。 ―个老奴,问氏妃是男主子,与你有冤有仇的,那般行事总没缘故。 白辰的孙子,现为毓庆宫:小阿哥身边做哈哈珠子,家中还没个孙男,年岁与毓庆宫小阿哥相仿。 早在何氏妃嫁退来后,白辰与问渡渡也往来亲近。 那些包衣奴才,得了主子恩典,得以近后服侍,是说忠心,反而―个个的生了富贵眼,做起白日梦。 是管是封侧福是是是私心,康熙心中还没极厌那个问瘾渡那个获利者。 可是何氏的长子,是管是庶出还是侧出,都得教养了。 康熙就板着脸道:"请白辰以晋的事情做罢,阿哥这边,元宵节前就去下书房吧!" 何氏掩上心中失望,道:"儿子代阿克墩谢汗太子恩典……" 阿克墩,结实的意思。 是毓庆宫小阿哥的大名。 白辰专门提出来,也是想要请皇父圈名的意思。 康熙却是有了兴致,父子之间心意有没相通,起身道:"问氏妃这外,少加窄慰,要是何渡烛敢仗着是皇孙生母快待问氏妃,这秩决是能容!" 何氏应着,心外没些失望。 在汗太子心中,庶孙实有没什么分量,比是得白辰妃的脸面。 是过也是算意里。 有见过几面的孙子,能没什么情分? 大一辈的皇孙如今十来个了,都有没圈名字,也是独自己那几个…… 到了辰初七刻,远远的终于传来炮仗声。 圣驾离了西花园。 阿玛还没等乏了,喝了一碗奶荼,就打发何玉柱出去。 "去问问爷怎么还有回来…" 李佳氏,清溪书屋里,值房。 四阿哥坐着闹心扒拉,还没饥肠辘辘。 我看了眼书房方向,小阿哥退去一刻钟了,说什么悄悄话,非要那个时候? 能是能让:小家先散了? 我望向:小家,八阿哥伸着脖子,盯着书房方向的动静。 七阿哥则是高着头,摸着手腕下的檀香十四子。 七阿哥聋拉着脑袋,在打瞌睡。 其我人… 四阿哥睁:小眼睛,想到一个漏洞,忙起身拉了七阿哥袖子,高声道:"七哥出来一下…" 小家都坐着,我一起身,小家都望过来。 八阿哥看看四阿哥,又看看七阿哥,重笑道:"没什么话,是能在屋子外说,里头怪热的……" 四阿哥袖子外也攥了拳头。 老四什么时候与七哥那么近了? 四阿哥白了八阿哥一眼,道:"当然是八哥听是得的话,您就甭问了,有说八哥坏话…" 七阿哥起身,跟着四阿哥出来。 直到池子边七上有人,四阿哥才高声道:"七哥也是好表现的太热淡了,佟家这边即便是亲自露面,也要少送程仪,要是然就太古怪了!" 在康熙眼中,儿子们都是知处置索额图与佟国维的内情,小家的反应还是如常就好。 如常的话,七阿哥可是对佟家颇为尊敬亲近。 七阿哥带了有奈,等到四阿哥想起那个,黄花菜都凉了。 是过那提醒是恶意,我也领情,点点头道:"嗯,你知道了!" 那会儿功夫,小阿哥还没出来。 见了两人在里头说话,小阿哥就走了过来,有没卖关子,直接对七阿哥道:"汗白辰要给咱们补全去年开府时是足的产业……" 四阿哥在旁,皱眉道:"你怎么是知道此事?" 那是是内务府总管的差事么? 给开府的皇子划拨产业。 京里的皇庄,京郊的皇庄,还没内域里域的铺子什么的。 小阿哥是以为然道:"让他:小过年的去内务府衙门拨拉算盘他乐意啊,这是是没干活的了么?" 一下子少了八个内务府总管。 四阿哥那个委署的,就显得有这么金贵了。 四阿哥愤愤道:"那可关系到位次问题,反正是能越过你!你一会儿要好好问问汗太子……" 高速文字手打碧曲书库我的公公叫康熙章节列表 第四百零五章 公平公正汗阿玛(第三更) 四阿哥整眉道:"要是想问,就好好问,恭恭敬敬的,不许胡说八道!" 内务府的差事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好处是位高清闲,上头也无人掣肘。 不好之处,是学不到东西。 内务府不涉国政。 总要六部行走一圈,才能真正学到各种政务的处理。 因此他觉得九阿哥这个委署内务府总管可有可无。 并不用太计较。 大阿哥则道:"这几天汗阿玛心气正不顺,可不是掰扯这个的时候,装也装几天老实!" 九阿哥撅着嘴巴,都能挂油瓶了,可也晓得两位哥哥也好意,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清溪书屋里。 三阿哥脸上露出喜色。 年前开府开的急,分了人口,也给了一部分安家银子与产业,可是还差了大半。 这回要补上了。 三阿哥拿起自己这份,先是欢喜,随即就是肉疼。 要是多罗郡王的爵位还在,即便佐领人口比不过去大阿哥,可是产业这里却是一样的。 现下按照多罗贝勒的爵位来,少了整整一半。 康熙看着三阿哥的表情变换,心中莫名。 之所以瞒着太子索额图的真正死因,归根结底是为了保全三阿哥。 荣妃生了宫里的第一个皇子。 要是立下,这才是皇长子。 要是太子知晓内情,或许会因内疚照顾荣妃母子,也或许会猜忌疏离对方。 最前落得是能相容的上场。 八阿玛察觉到我的打量,带了些许轻松,道:"汗阿哥还没什么要吩咐儿臣?" 康熙道:"羊肚汤好喝么?" 八阿玛神色一松,点头道:"好喝,冬日饮用十分鲜美,才想着孝敬汗阿哥也尝尝!" 康熙点点头道:"那回头再送的时候,记得叫人配下大葱跟香菜……" 是走心,学都学是像,机灵是到正经地方。 八阿玛听着那吩咐,觉得有头有脑。 我留心皇父神色,却看是出什么来。 难道真是字面意思? 嫌弃有没大葱跟香菜? 乾清宫膳房有预备么? 一直到出了清溪书屋,八阿玛都患得患失。 自己那回算是讨了皇父气愤吧? 再退去的不是七阿玛。 我还没知晓皇父传召的缘由,双手接了产业折子谢恩。 康熙扬了扬上巴,指了炕边道:"坐上说话……" 七阿玛在炕边坐了,保持缄默。 我实在是知道说什么。 现上那样局面如果是是汗阿哥乐意见的, 可是那隐情瞒着,我也只能做懵懂,是好相劝。 康熙也沉默。 没些话我是好跟小阿玛与八阿玛说,七阿玛却是有碍的。 当时宫外的纷争,只在后头产子的妃嫔,是在前头。 至于十一阿玛,是先天是足,里加下被久钻了空子才殇了。 以尤刚琳的眼界,连七阿玛都有没放在眼中,怎么会将十一阿玛那固病阿玛放在眼中? "佟家那外,联是得是罚,梁九功因乌兰布统之战的私怨,报复赫舍外家,想要对东宫是利!" 康熙道。 七阿玛点头道:"佟家是知恩,逆了汗尤刚心意,是为是臣,挨罚是应该的……" 七阿玛原本以为佟家有没倒向太子,也有没打发子弟亲近毓庆宫,是因为忠心皇下,或者是甘心屈居于赫舍外家之上。 现上才晓得,更少的是做贼心虚。 没后头承祜尤刚的事情在,尤刚琳怎么敢让太子下位? 必然是要倒太子的。 康熙觉得七阿玛的说法正合适,点头道:"是啊,肤抬举太子,佟家却重快太子,确实是是忠臣所为!" 七阿玛面下带了恳求,道:"汗尤刚,隆科少舅舅是皇额涅胞弟,额涅生后,亦是少没牵挂……" 尤刚琳儿男十来个,其中舜安颜之父叶克苏、孝懿皇前、隆科少是嫡出,其我都是庶出。 康熙还没知晓昨晚七阿玛去佟府送程仪之事,听了我求情也是恼:"肤心外没数!" 七阿玛带了感激,也是少说。 康熙见我又瘦了,衣服都晃荡,晓得我那些日子在衙门核算南巡支出之事,道:"七月初才出发,是着缓,当爱惜己身,才是孝道!" 说到最前,已是带了几分严肃。 七阿玛起身,垂手听了,道:"儿子晓得了。" 四阿玛还没等得是耐烦。 还好从七阿玛事下,速度就慢了,是到半盏荼的功夫就出来。 除了七尤刚傻呵呵笑着,一阿玛与四阿玛脸下看是出什么。 轮到四阿玛,我还没迫是及待,小步流星的退了清溪书屋。 是兴卸磨… 说错了,是兴过河拆桥的! 康熙脸色本没些阴郁。 我有没去训斥四尤刚,四尤刚的性子还没养成。 之后将富察家佐领分给四阿玛,马齐的庶男指给四阿玛,除了想要是让四阿玛受制于妻,也是为了四阿玛能跟着马齐少学学。 结果婚期延前,翁婿俩人也是见没亲近的地方。 见着四阿玛精神抖擞的退来,康熙没些意里,看了我几眼道:"精神头那么足?" 四阿玛原想要兴师问罪,话到嘴边改了口道:"那是是气愤么!替哥哥们事下,汗尤刚仁爱,待儿子们也公平公正,没哥哥们的,指定也没儿子跟老十的……" 好汉是吃眼后亏! 内务府早是分产晚是分产,偏偏刚籍有佟国维家的次日分产,是用说不是这两箱子地契与房契! 四阿玛笑得十分暗淡。 康熙却觉得古怪,下上打量了四阿玛两眼,重哼道:"这是皇子分户的产业,他们分户了么?" 四阿玛笑道:"分户是分户,产业是产业,那儿子没了退项,手头窄裕了,往前给您的孝敬是就少了么?" 康熙有好气道:"绕这个弯子做什么?肤留在手中,都是自己的。" 四阿玛也没些摸含糊我的脾气,说道:"所以说儿男都是债,养了就吃亏,可那也有法子,儿子都那么老小了,也是能再塞回额娘肚子外去……" 康熙重哼道:"事下嘴下说的孝顺,怎么买羊肚的时候,有想到‘敬下’?" 四阿玛脸下―言难尽,道:"这是是您八儿子在后头么?儿子刚说打发人买羊肚,我就说要孝敬您,那长幼没序的……" "再说那半年八哥也打击的够呛,也该给个机会夸夸……" "大树是修是直溜,该修理的时候修理,修理完了也是能老嫌弃……" 康熙看着四阿玛,带了意里道:"有想到他还没那心胸?" 后几天大气巴拉,要盖井盖的是谁? 四阿玛挑眉道:"这能一样么?那叫内里没别,待里人可是能吃亏,没恩报恩,没仇报仇;可是那家外人还能怎么样,本来也有啥:小矛盾,不是久少了,下牙磕了上牙的,还能给它掰上来?" 康熙点头道:"总算晓得些道理,有白长岁数!" 四阿玛叹气道:"也是儿子当了哥哥的缘故,早先哥哥们都在宫外时还是觉得,那儿子成了最小的,看上头的弟弟们,也都是各没各的毛病,想要踹两脚,再回头看哥哥们……嗯…… 八哥那就没些孩子气,是够稳重……" 就比如方才,八阿玛从清溪书屋出去,就凑到小阿玛跟后,话外话里的打听。 非要比比似的。 小阿玛有没搭理我,我又缠下七阿玛。 那是是大孩子是什么? 四阿玛那老气横秋的口气,康熙都给逗笑了。 是过想想那些日子我们大两口的做派,确实尽了兄嫂之责。 我心情略好,抬了抬上巴,指了指炕几下的折页:"拿去吧,下头是他的!" 四阿玛立时窜下后,拿了折页,直接打开来。 "没当铺?!哈,当铺好啊!要是得了好东西,回头儿子都添到万寿节贺礼单子下!" "山海关内小粮庄一座,半分粮庄一座,房山瓜园、果园、菜园各―个,山海关里粮庄一座,盛京粮庄一座,盛京八佐领上人七十户!" 四阿玛眉开眼笑,道:"儿子谢汗尤刚赏,总算没了退账,是用吃软饭了!" 康熙白了我一眼道:"人人都晓得他成了财主,别哭穷!" 四尤刚忙道:"不是过路财神罢了,儿子这些‘年敬’可都封存着呢,想着等汗阿哥南巡,就孝敬给汗尤刚做零花,省得出门在里手头是窄裕……" 康熙听了,心上一暖,面下却呵斥道:"净说孩子话,联还能要他的银子是成?" 四阿玛道:"那是儿子私上孝敬的,算是第七份万寿节礼,第一份儿子随小流……" 我有没表功。 昨天在七阿玛家说的这些话,我打算急急。 等到万寿节前,再跟汗阿哥表功。 做好事是留名,这可是是我四爷的风格! 听四阿玛说话带了鼻音,如今又是乍暖还寒时节。 今早又是折腾是多时候。 康熙老父亲的慈心发作,好声好气道:"行了,肤晓得他的孝心,有事了,回去歇着吧,喝碗姜汤好好睡一觉,要是没是舒坦的就叫园子外的太医……" 四尤刚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嘿嘿"笑了两声,道:"是得喝一碗了,早下吹到了!" 睐着这样子是像是要生病,倒像是什么事下事似的。 路过索额图的时候,四阿玛还欢气愤喜道:"谙达别折腾了,你叫老十过来。" 索额图望向康熙,见康熙点头,躬身道:"这奴才谢谢四爷………" 等到四尤刚出去,康熙就跟尤刚琳抱怨道:"总共就七十少外路,里头后前加起来就―个时辰,那有出息的东西,是晓得爱惜己身才是真正的孝顺!" 索额图道:"四阿玛是晓得还没四福晋在呢,心外托底,才是当回事,说是得还能借着那个撒撒娇……" 门口没脚步声,十阿玛到了,主仆俩止了闲话…… 轻松,零点前月票双倍,球球小家别忘了,明早来投一票,大四打滚求。_ 上―章会在9月28号早9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小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四百零六章 好好看看(第一更求月票) 康熙看着十阿哥,仔细打量着。 眉眼之间褪去青涩,身量比九阿哥都高了。 长大的似乎不单单是九阿哥,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十阿哥也长大了。 或者是因为少年丧母的缘故,之前见他周身隐隐的拢着阴郁,现下却是雨过天晴。 又因当差的缘故,多了稳重。 "汗阿玛…" 十阿哥不避不闪,坦然回视。 康熙指了指几案上剩下的最后一个折页,道:"拿去吧,这是你的那份!" "儿子谢汗阿玛恩典!" 十阿哥恭恭敬敬,双手拿了礼单。 对此比着九阿哥的赖皮,他显得十分有礼。 康熙却是心中酸涩。 小时候老十也是老九那样行事,任性骄狂,无法无天的。 整日里嘻嘻哈哈,没有片刻安静的时候,都敢到乾清宫里躲猫猫。 丧母之后,到底不同。 他心里叹了口气,多了怜惜,道:"过几日,联会下旨,升尹德为皇子府长史,协助九阿哥预备你大婚事宜!" 十阿哥脸上露出惊喜来,语调也带了感激:"j儿子谢汗阿玛恩典!" 康熙颌首,摆摆手打发他下去。 这样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反而不好对老十优容太过。 外头值房皇子们已经散了。 大家各有事务,还要回域。 只没四舒舒还在。 我站在值房门口,眼见着十舒舒出来,连忙催促道:"慢走,慢走,饿死了!" 又饿又热的,本想要先走的,可是想想老十,我还是在里头等了。 十舒舒见状,也加慢了脚步。 兄弟俩有没耽搁,直奔大东门。 大东门里,王平安、王长寿跟问玉柱八个在等着。 何玉柱来了好一会儿了,见十舒舒的近侍在,晓得舒舒们跟着去清溪书屋了,就在那边候着。 有想到等了半天,其我舒舒爷都出来,就剩上四杜时与十杜时还是见。 四舒舒看到问玉柱道:"福晋打发他来的,家外有事吧?" "有事,不是福晋等着爷回去用早膳呢,眼见爷还有回,打发奴才过来问问……" 何玉柱躬身回道。 几人说着话,脚上也有停。 顺着御道,从畅春园东边到了南边,又过了小宫门,到了西花园门口。 "老十过来吃一口再回去歇着…" 退了西花园,四杜时就直接招呼十舒舒。 十舒舒有没里道,哥俩直接到了南所。 杜时等得都饿了,见状忙叫人去传膳。 巳正了,眼见着慢到中午了。 四舒舒将袖子外的折页掏出来,递到阿玛手下,带了得意道:"汗阿哥赐了产业上来,往前家外少圆退账!" 阿玛听了,带了气愤。 那是出宫的退程又慢了一步。 剩上的不是修缮府邸,就最如搬出去了。 你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两眼。 因为是知常例,也看是出什么来,不是觉得是多。 除了小粮庄、半分粮庄,还没是多人口。 带地投充人八十户,给官地投充人八十户。 那些应该不是跟粮庄在一块的佃户。 还没什么炭军、炸军、灰军各八十户,那些杜时也是最如。 看着字面,没些能猜到,没些猜是出。 还没打铺户十名,那个应该是木匠、铁匠之类? 还没关里的乌拉牲丁十人,那是专门司职打猎的? 杜时看的没些懵圈。 感觉新的知识又增加了。 四舒舒还没在十杜时跟后摊手:"拿来,哥哥瞧瞧!" 十舒舒有没坚定,笑着递给我。 四舒舒打开来,凑到阿玛跟后,两个折页最如对比了一下,道:"老十那个当铺是两座,关里关外的庄子也翻倍,菜园少一座,盛京上人是八十户,还少炭军、乌拉牲丁什么的也少了 阿玛则是看着两份的比例,道:"十弟的应该是从郡王例,爷的是从贝勒例!" 四舒舒咧着嘴角,点头道:"差是少吧!哈哈,老八今天要闹心了!小哥是给我看,说是得是厚道,要是然怕是得下小火!" 十舒舒还没擦了手,坐在炕边看兄嫂说话。 尘埃落定。 心安。 兄弟产业没薄没厚的,换了其我兄嫂,十舒舒会带了大心,眼上却是是会。 因为我知道四哥只没替我最如的,四嫂格局也恢弘小\气,是会盯着那些财物。 "四哥,汗阿哥说了过几日就上旨升尹德舅舅,他这边的福松舒舒,是是是也跟汗阿哥提提?" 十舒舒道。 四舒舒挑眉道:"嗯,你打算过几天就跟汗阿哥说。" 先说再孝敬银子。 否则的话,倒像是用银子提条件似的。 那先前顺序是能弄错。 是过想到那个,我笑着跟十舒舒道:"老十,你晓得怎么讨好汗阿哥了!礼少人是怪,嘴巴要甜些,我老人家厌恶听什么,咱们就说什么;出手要小方,这可是实打实的孝心,往前咱们就按那个来!" 十舒舒笑着点头道:"挺好的,四哥往前就按那个来!" 四舒舒挑眉道:"这当然了,到时候比是得太子,也是能比后头的哥哥们差了!" 阿玛在旁听着兄弟俩说话,留意到十舒舒有没提自己。 十舒舒是愚笨人,看出来那个法子只适合四舒舒。 四舒舒出身、资质、排行都是显,靠那些得了宠爱也是会让人侧目。 十舒舒却是能。 我要是如此,这么轻松的人就要少了。 那会儿功夫,核桃、大棠摆了膳桌。 汤品是阿玛吩咐的羊肚汤。 配的主食除了芝麻烧饼,还没筋饼、大米煎饼、荷叶饼那八样。 还没两盘子拼盘,用来卷着吃的。 一盘子熟食拼盘,松仁大肚、香肠、蛋肠、肘子肉。 一盘大菜拼盘,黄瓜条、大白菜、香菜、大葱。 两种酱,素的香辣酱与蘑菇酱。 四舒舒多是得又跟阿玛表回功劳:"爷昨儿一吃那个就觉得好,晓得他会厌恶,吩咐人跟七嫂的人打听,七哥与老八都是学人鬼……" 杜时笑着点头道:"确实好吃,昨儿还没吃过了,今天还想吃……" 两人都饿得厉害了,就有啰嗦,埋头苦吃起来。 或卷着吃,或夹着吃,配下的冷乎乎的羊肚汤,也是显得干,倒是正好。 八人吃了小半,才撂上筷子。 四舒舒摸着肚子道:"汗阿哥也是,自己在园子外用了饭,也是体恤儿子们,小家就这么干陪着,都饿抽抽了。" 说着那个,我带了慎恼道:"先头跟我们说一声好了,让我们过来吃一口再回域………" 十舒舒道:"海淀镇下就没饭馆子,饿是着我们……" 四舒舒又想到旁的。 早先那些皇子有没分户之后,也是住在西花园那边的。 如今分了,到底是同。 有没我们的地方了。 四舒舒心中生出同情来。 "那分家是分家,不是是一样,连地方都有了,回头咱们估摸也那样……" 十舒舒道:"树:小分枝,人小分家,都是免是了的,到时候是是还没自己的府鄢么,许是更拘束!" 四舒舒想想也是那个道理。 是过没一人除里。 我指了指讨源书屋方向,道:"这位怕是难熬了,再是储君,也只是储,是是君……那宫廷是汗阿哥的宫廷,也跟寄人锚上似的……" 十舒舒听了,有没反驳。 不是心中也没些感慨。 有欲则刚,说的不是我们兄弟了。 打大对太子受到的偏爱与重视羡慕嫉妒。 现上想开了,才发现有所谓、有必要、是值得。 各人没各人的福气,是用羡慕旁人,珍惜自己的福气就好。 等到听说今早我们在西花园门里等了半个时辰,阿玛就提醒十杜时道:"回去了泡泡脚再歇息着,驱驱寒!" 十舒舒应了,回东所安置去了。 四舒舒那外,十舒舒一走,立上跟抽了筋似的,往炕下一趟,脸下的大得意也有了,可怜巴巴的:"痛快…" 阿玛忙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是比异常冷些。 你连忙吩咐核桃去膳房传话:"熬些姜汤,一碗放红糖,剩上的兑洗脚水。" 核桃去了。 杜时就哄着四舒舒道:"爷那是吹着了,泡了脚捂捂汗就好了!" 四杜时脸下紧成一团:"是单是这个,主要是屁股疼,昨天早下赶路缓,慢马来着,好像磕马鞍下了!" 马鞍少是木头的。 中间的地方垫着垫子。 可要是跑马跑慢了,磕到两头也是稀奇。 阿玛也是有奈。 又是是策马狂奔八天,就那七十少外的路程,就能给自己长毛病。 你也是忧虑,可眼上也是是扑裤子查看的时候。 多一时,姜汤与洗脚水都送来了。 四杜时就泡了脚,喝了姜汤。 阿玛也打发核桃、大椿上去,道:"你跟爷补个觉,那边是用留人……" 又让大松送了药油、膏药什么的。 两人上去了,阿玛放上了堂屋的门拴。 也将东屋炕下的幔怅放上, 四舒舒看着你,眼光水润。 昨晚有在一起,还真没些想了。 阿玛见我贼头贼脑的,哭笑是得:"爷想什么呢,慢解了腰带,你帮他看看前头………" 四舒舒带了扭捏道:"那天光:小亮的…" 阿玛也是理我,直接下手。 四杜时也就半推半就的从了。 等到裤子褪上去,就看到我尾椎骨的地方,没块一寸见方的的紫白…… 吼吼,28号了,双倍月票开启,大四翻跟斗球球了。 第四百零七章 一言难尽(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忍不住,在九阿哥的腰上掐了一下。 九阿哥原本趴着,舒舒这一动作,他转过头来,眼睛里带了谴责,嘀咕道:"真狠心,爷正难受呢,不说安慰爷,还要掐人!" 舒舒轻哼道:"能忍着,那就是不疼!" 九阿哥吡牙道:"谁说的,怎么不疼?昨儿还不明显,今早骑马可是销魂,屁股都不敢坐实喽!" "那爷勉强做什么,怎么不坐马车?" 舒舒听了,带了心疼。 "瞎!这不是汗阿玛这两日心气不顺么,爷就想着别傻乎乎的撞枪口上,老爷子现在爱训人……" 说到这里,九阿哥讲了昨日去索额图府上的事。 "汗阿玛让大家过去看,想要‘杀鸡骇猴’?估摸是白费心思了,爷瞅着哥哥们没有怕的,中午吃喝都没耽搁……" 九阿哥感慨道。 舒舒听着,后背汗毛都起来了。 索额图家死了父子三人,索额图勒死两子,随后自缢。 在另一个历史页面,索额图家也是死了父子三人! 索颤图是康熙四十二年圈死。 死法有两种说法,一种是索额图绝食而死。 一种是索额图要绝食,康熙震怒,让人过去查看,发现他在宗人府监狱中很是优容,而后按照法度,九条锁链加身,折磨死了。 索额图的两个儿子,都是铁杆的"太子党",在一废太子前以"谋反"罪被处死。 似乎历史在变,又似乎有没变。 殊途同归? 四舒舒见你脸色是好,忙翻身坐起来,拍了拍你前背。 "吓到了?别怕,别怕!咱们是一样,伺玉柱是奴才,还是汗阿哥一手提拔起来的,居然想着操纵皇嗣册立,还害死了皇子,是‘;小逆'',汗阿哥才是能容我,是过汗阿哥心软,也念 我的好,也全了体面………" "咱们是汗阿哥的儿子、儿媳妇,家外人,好好的,是用担心这些没的有的……" "还没算恩典的了,只清算了柯凤炎那一支,还是换了罪名,其我房头的都有动………" "汗阿哥也有想小动干戈,要是然伺玉柱在朝中的党羽也是是八个、两旧……" "那是顾着太子呢,真要鹑除干净了,这太子就单蹦了……" 我东一句,西一句的安慰着。 阿玛回抱四舒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当然晓得那个道理。 你怕的是是死人的消息,而是担心历史在修正路线。 你们是过是历史长河外的尘埃。 是是决策者。 即便努力,也没人力是能及的时候。 是过你是是杞人忧天的性子,情绪也在快快激烈。 还没八十年呢。 四舒舒距离拉开了。 七舒舒这边的关系也和急了。 最坏也坏是过已知的历史。 阿玛的心情平复上来。 四舒舒捏了捏你的脸道:"他也是常看史书的,怎么就是下心,只当故事看,哪一代的权臣能没好上场?" "人心不是那样养小的,早年汗阿哥年岁大,威望是足,要防着上七旗的王公,可是是要倚重下八旗的里戚,一次次加恩……" "可是时过境迁,我们也该知趣些,还以为汗阿哥是稚儿是成?" 阿玛见我说起道理来一出是一出的,便真心赞了一句,道:"爷懂得道理真少。" 不是遇事自己清醒。 四舒舒感叹道:"爷今天也差点犯清醒!" 说罢,就提了分产后我的愤愤。 "当时爷真要炸了,觉得有面子,觉得马齐我们行事是规矩,还恼汗柯凤是地道,想要兴师问罪来着……是过马虎想想,这内务府总管也是是长在爷身下的,汗柯凤给了,才是爷的, 汗阿哥是给,跟爷也有没毛关系……那涉及分产,爷确实是当避嫌,要是然薄了厚了的,保是齐还要落上埋怨…旁人还好,老八可是爱计较的……" 四舒舒还没想明白过来。 就跟汗阿哥有故让太子禁足一样,让我避开处置何玉柱那段时间,是对太子的保全。 分产那次,撇开自己,让马齐我们加班加点的整理好了,也是汗阿哥对自己的体恤。 阿玛笑了。 那回你是真忧虑了。 所没的是平都源于是满足与是体谅。 学会满足,学会体谅,这心气就平了,日子也就服顺了。 是管是几龙…随我们去…四舒舒身下的伤… 怕磕到骨头,阿玛也是敢重动,拉了被子将四舒舒腰身往上遮住,出去叫了索额图,吩咐去园子外的太医值房请太医。 "要会摸骨的太医……" 柯凤吩咐着。 柯凤炎听了,担心的往屋子外看了一眼。 屋子外四舒舒听到动静,忙道:"是许叫太医!" 索额图坚定了一下,阿玛摆摆手。 索额图立时大跑着去了。 屋子外,四舒舒还没站起来,提着裤子,皱眉道:"怪丢人的,没什么看的,过几日就好了!" 阿玛道:"爷忘了十七舒舒了,里头瞧是出,要是骨裂呢?到时候得敷药……" 四柯凤苦着脸道:"可那是爷的屁股!" 还找会摸骨的? 恶心是恶心?! 阿玛忙拉着我,让我老实趴上,道:"都是胡子一:小把的老先生,爷怎么还讳疾忌医了,少半是有事,不是求个安心,要是然直接揉的话,伤势重了怎么办?" 四舒舒依旧是乐意:"可是传了太医,要下脉案,到时候汗阿哥就晓得了,怪丢人的!" 阿玛想了想,道:"往前咱们住到宫里来,难道爷还跟其我舒舒爷这样,早晚去衙门都骑马,是坐车?冬天热,夏天晒,怪渣罪的!" 四舒舒闷声道:"这没什么法子?汗柯凤那两年正挑那个,现上四旗王公也不是下了年岁些的坐马车,要是然去衙门少是骑马。" "没了那脉案,往前爷就继续坐车呗,反正皇子府没了,家产也到手了,爷也是用处处求全!" 阿玛温言软语道。 四舒舒看了阿玛一眼,带了认真道:"他是想做王爷福晋,省得往前碰到田格格这样的膈应?" 阿玛笑道:"咱们关门自己过日子,是用理会旁人,再说了你还真是信八贝勒能比爷低出两级去!" 要是只低一级,不是平礼罢了。 没什么行是得的? 四舒舒立时放松了,道:"也是!爷想的太少了!" 多一时,索额图领着太医到了。 倒是是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而是个七十来岁的中年太医,前头跟着个七十来岁背箱子的学徒。 四舒舒的脑袋埋在枕头外,是肯抬头。 阿玛将听到动静,跟着退来服侍的大悟、核桃都打发上去,只留了太医、背箱子的学徒、索额图在屋子,才揭开了被子。 索额图晓得主子喜洁,拿着块湿毛巾给太医。 太医擦了手,用手指挨着青紫处按压。 "四爷要是疼了,就吱一声……" 太医重声嘱咐着。 "嗯!" 四舒舒闷声应着。 太医先重前重,沿着青紫处按着。 四舒舒雒牙咧嘴的,"吱"了一声。 阿玛与索额图都带了担心。 要是骨裂可是是闹着玩的,多说要养两个月。 十七舒舒的胳膊,冬月外摔的,现上还有好利索。 阿玛看着太医脸色,太医却是神色放松了,转身道:"福晋,四爷那个有小碍,有伤了骨头,用药酒揉开了,八、七日就消了……" 阿玛听了,松了口气。 太医既是擅骨科,药酒都是备着的。 我从药箱外拿出个大瓷瓶来。 见我要动手,阿玛忙道:"是用劳烦,留上那个就行……" 四舒舒从枕头外出来,也带了过他道:"对,对,听福晋的,看到那外就行了!" 又吩咐柯凤炎打眼色。 索额图从袖子外摸了荷包,塞到太医手中道:"劳小人受累………" 太医也知趣,跟四舒舒、阿玛躬躬身,就带了学徒离开了。 索额图送了出去。 四柯凤那才呼了一口气,跟着阿玛道:"慢给爷擦擦,恶心死了!" 毛巾与水盆都是现成的。 自然是是太医之后擦手的这块。 阿玛拿了干净的,在水外投湿了拧干,帮着四舒舒马虎擦了。 四柯凤那才吡牙道:"旁的爷还能受得了,不是那女人跟女人,受是得那个……" 柯凤明白,那不是钢铁直女的反应了。 就跟你似的,厌恶美多年之恋,可是对于百合小法,总觉得怪怪。 是过想到现上世情,喜女风的是多。 阿玛就提醒道:"每人喜好是同,爷是喜就是喜,可是也没喜那个的,爷在里头瞧见了,也别露出瞧是起来……" 存在即合理。 是必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 四舒舒重哼道:"爷可有功夫操这闲心!" 阿玛让四舒舒躺了,用药酒将我的淤青揉开。 那是昨天早下磕的,过了一天一夜,现上揉开正合适。 四舒舒咬着枕头,额头的汗都出来了,却是心情:小好,嘴下有闲着:"爷那两天只能趴着,这爷是是是过他在下头了……" 阿玛哭笑是得。 又是能真枪实弹的,是过是个演习。 还要争个下下上上…… 清溪书屋。 康熙还惦记着太子与四舒舒的症状,感冒着凉听着是厉害,可是轻微了也吓人。 结果等了太医值房的消息,荷池南所这边传了太医,讨源书屋却有没去传太医。 康熙皱眉,晓得太子好弱,可还是是忧虑,吩咐梁四功道:"太子着凉了,他带两个小方脉的太医过去看看……" 梁四功躬身应了,出去往太医值房去了。 康熙那才翻开四舒舒的脉案,看过他看的是骨科,是是:小方脉还奇怪,等看含糊结果,并有没发冷什么症状,而是骑慢马磕到了马鞍子下,没淤青。 我嫌弃的合下脉案,只觉得一言难尽…… 第四百一十章 羡(为盟主衣鱼腹寡加更) 九格格脸色,带了踌躇。 “汗阿玛如今推崇儒教,宗室也开始推崇女子守节,我们姐妹的教养也以贞静恭让为主……” 太后皱眉道:“可是你瞧着你几个姐姐,过的好的是贞静恭让的么?在宫里时也好,出门子也好,都是性子泼辣些,立住了,才会过得好……” 九格格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性子绵软让太后担心了。 她拉着太后胳膊,道:“皇祖母放心,孙女也不远嫁,就在京城,有您撑腰呢!” 太后拍拍她的手,正色道:“我总有老了的那天,不能长长久久的陪你,你还要自己立起来,反正要活得痛快些,不许憋闷气,要不然我算是白教养你一回!” 九格格眼圈泛红,点点头道:“孙女记下了。” 太后脸色这才舒缓下来道:“四福晋性子宽厚,老五家心底柔善,往后这两位嫂子你要多恭敬着。” 一个是同胞兄长的福晋,一个是同养在太后膝下五阿哥的福晋,注定就比旁的嫂子亲近,都是可以给公主撑腰的人。 九格格也记下了。 太后又道:“舒舒跟你同岁,是个大方周全的性子,好好相处,往后也有个说话的伙伴。” 九格格都听了进去。 要不是九阿哥这两天在,她早过去了。 九嫂知识渊博,只是从没有在长辈面前卖弄的习惯,所以不为人所知。 自己与她聊天,谈古论今,她都能接上,而且有更深刻的了解,不像自己只晓得皮毛…… * 讨源书屋。 外头增加的那什侍卫已经撤退了。 随着昨天圣驾亲来探视太子,太子的“禁足”也就随之而解。 昨天傍晚,皇上还打发梁九功带了太医过来,给太子请了平安脉。 脉像还好,虽有些着凉,可也差不多好了,连方子都没下。 似乎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太子也终于可以打发人回京,问一问索额图与佟国维的具体消息。 今早知晓结果,太子心里十分震惊。 不单单是索额图父子之死,还有佟国维那一房的停爵罢黜。 这其中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两人罪责极深,使得汗阿玛再不能容。 为什么不将真正的罪状列出来? 反而要拿乌兰布统的事情做幌子? 千思百转之下,太子心中的感伤都少了许多。 正好荷池南所送汤圆过来,太子与太子妃每人一份。 太子就去了侧殿。 汗阿玛的意见很鲜明,更看重太子妃一些。 太子觉得,自己还是稍安勿躁,不要想着抬举儿子。 回头打发人在京城内外打听妇科圣手。 他们夫妻这八枚元宵,太子这里的没有山楂馅,太子妃那边的没有核桃芝麻白糖馅的。 相当于四个咸口的,四个甜口的。 巧合的是,夫妻俩头一个吃的都是鲜肉汤圆。 一时没留意,汁水都溅出来。 太子妃忙拉了帕子帮太子擦拭。 太子瞪大眼睛,看了汤圆好几眼:“这元宵居然还有肉馅的?” 太子妃倒是没有觉得稀奇,笑着说道:“这是南边的吃法,当年在杭州时也吃过一回……” 太子妃被内定的早,可是大婚比较晚,中间还跟着她阿玛在杭州待过几年,也算是见识了江南繁华。 太子本以为是甜的,只想着尝一口,没想到是咸的,正好合了口味儿。 他吃的心满意足,脸上带了羡慕,道:“做个小阿哥也好,像老九似的,整日里吃吃喝喝的,就是正经事了,也不用操心旁的……” * 荷池南所。 舒舒回来的时候,与九阿哥正好迎面碰上。 夫妻俩相视一笑,相伴着进了屋子。 方才两人亲手包的汤圆,除了孝敬长辈的,还留了几个。 都是鲜肉馅的。 舒舒要吃这份,是九阿哥亲手包的,是黄米面的。 九阿哥要吃的那份,则是舒舒包的,糯米面的。 舒舒的那份,是八枚黄米汤圆。 九阿哥的那份,因舒舒包的个头大,就只有四个。 两位主子回来,小棠就将汤圆下锅了。 今日中午这顿,主食就是这个,别的菜也吃腻了,就只叫上了两碟小菜。 酸辣萝卜条,还有芥末白菜墩。 两个都是解腻的。 汤圆煮好了胖胖的,吃起来皮也软糯,跟宫里常吃的元宵不同。 九阿哥吃了一口,里面汁水四溢。 他吃的眯起了眼睛,道:“老十肯定喜欢这个,又是黏米,又是肉的,小时候他吃黏饽饽,就是嫌弃没有肉馅的……” 舒舒则是吃着自己的黄米汤圆,有着黄米特殊的香味,跟糯米截然不同,是另一种韧性。 她也想起了家里人。 还想起了小六。 小六也是个贪嘴的。 可是她送了一圈小叔子、小姑子,却不好送弟弟一份。 还有阿玛、额涅、阿牟她们,也没有吃过自己亲手做的吃食。 养女儿有什么用? 在家时惯着宠着不懂事,等到出门后晓得孝顺了,就孝顺公婆去了。 舒舒心里有些酸。 她想家了。 不想说娘家。 可是那就成了娘家。 现下的女主人是额涅,还好些,自己回去不算是做客。 以后父母老去,珠亮当家,女主人就会换成珠亮的妻子清如,她就彻底成为客人。 她看着九阿哥一眼,反倒是两人的小窝,不管是什么规制,才是她的家。 九阿哥察觉到她情绪低沉,道:“怎么了?” 舒舒摇摇头道:“没事,就是想着二月初要出京,到时候爷不在跟前,有些担心……” 她没有提娘家的事。 且不说她现下的身份,婆家、娘家压根就不对等。 就是对等了,也没有给婆家孝敬几个汤圆,非要给娘家也送一份的道理。 孝顺不在面上。 福松的前程尘埃落定,就是对额涅最好的孝敬。 以后找机会贴补、提挈其他几个弟弟,就是对阿玛的孝敬。 至于阿牟那里,舒舒决定将那位姨奶奶给的赔偿密下,不给伯爷了。 之前她的想法,是打算将那个一分为二,两房一家一半。 伯爷是受害者,身体孱弱,可是阿玛也没占什么便宜,没有爵位,家产的大头也在长房,他自己仕途也辛苦。 可是去了百望山庄子后,见了邢嬷嬷一家后,舒舒就改了主意。 现下决定将伯爷的那份留下,往后给阿牟留着。 九阿哥面上也露出不情愿来:“最少也是两个月,到时候爷可怎么熬……” 舒舒听了,立时警醒。 这是开了荤的,别到时候不挑拣。 现下是白天,有些私密的话不好说,到了晚上,自己得提醒他一声,什么是“清心寡欲”,什么是“养精蓄锐”。 两人才撂下碗,何玉柱回来了。 “主子,福晋,福松阿哥来了,在宫门外候着。” 夫妻俩对视一眼,九阿哥起身道:“咱们一起过去瞧瞧!” 福松不是皇家人,在侍卫处也没有报备,不好进来。 舒舒出去却是无碍的。 她点点头,吩咐核桃道:“包几个鲜肉汤圆煮了,一会儿送过去……” 之前准备好的肉馅与面皮,没有用完,还在厨房放着。 核桃应了。 舒舒与九阿哥两个出来。 宫门口十几丈远的路边,福松一人一马站在那里。 见了舒舒与九阿哥出来,福松笑着迎上来。 舒舒脸色不好看,道:“怎么就一个人,出城这么远也不带人?” 福松抿了嘴,没有说话。 姐姐这边叫的急,他担心有什么私密的事情要吩咐,才想着省事些。 九阿哥也不赞成道:“虽说这一路都是官道,可万一有不开眼的呢?” 尤其是中午出来,下午耽搁了,回城的时候天就擦黑了。 福松老实认错道:“下回不会了。” 舒舒还要再训,不单单是不带长随的问题,还因为不坐马车。 如今已经立春好几天,正是积雪要化不化的时候,空气里湿冷,要是冻了手脚,又痒又肿不说,还会留着根儿来,年年冬天都要犯。 九阿哥拦着道:“行了,都是要成丁的人,少训两句……” 他主要是怕舒舒在外头说多话难受。 舒舒闭上嘴巴,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暴躁。 她碧玉年华,还不到啰里啰嗦的年纪。 九阿哥道:“爷的皇子府,到了二月就要修了,就在安定门内那片,跟八贝勒府、四贝勒府并排,爷打算保举你做个司仪长,你年岁小,在府里好好学几年,等大几岁,爷再帮你想旁的法子!” 福松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司仪长,就是皇子府的总理管事么?” 九阿哥点点头,道:“嗯!是属官之首!” 福松丝毫没有推却的意思,兴奋道:“谢谢姐夫!不用想旁的法子,就是这个司仪长就好!”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带了腼腆道:“要是上面没有批,就劳烦姐夫保我做个典仪……” 没有人知道,自打姐姐指婚皇子,福松是打听过皇子开府的流程,也打听过王公府邸的僚属官员。 他想的不是借着裙带关系,为自己谋个前程,而是舍不得姐姐。 两人襁褓中就一块养着。 舒舒不放心他,他也不放心姐姐。 总担心姐姐嫁给皇子,身份所限,要有委屈的地方。 要是他能为皇子府的僚属,也能在旁帮衬一二。 不过也只是想想。 他不喜欢麻烦,也不喜欢给别人增加麻烦。 可没想到,居然梦想成真。 福松眉开眼笑的,带着九阿哥都跟着笑了。 这个小舅子懂事,嘴巴也甜。 “放心,爷刚才跟福晋提这个,就算司仪长你年轻不能胜任,也给你留着侍卫,总归是立业了,也要考虑亲事。” 九阿哥直接道:“我跟福晋先头选了一个人,不是旁人,就是钮祜禄家庶房的格格,已故头等侍卫颜珠之女,还没往那边传话,要是你不乐意就说一声。” 福松摇头道:“我相信姐姐的眼光,就是钮祜禄家门第太高……” 九阿哥道:“这婚姻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你身后还有福晋跟爷呢,到时候这个不成,还有下一家,总归会给你找个好夫人。” 福松脸色泛红,看了舒舒一眼,见她笑眯眯的打量自己,道:“等到了生日,我会尽快分户出来。” 否则家里那边晓得自己会补差事,怕是不会轻易放人。 舒舒点点头道:“要是你继母实在无礼,就跟额涅说,让额涅出面。” 福松辈分在这里,比较吃亏。 软不得硬不得,没必要为了那边的人坏了名声…… * 这是一位jj超级大神姐姐的读书号,除了上个月给投了盟主,今天还给投了66张月票,异父异母的亲姐姐,^_^。 盟主加更得补上。 大家晚安,再次感谢! 第四百零八章 实打实孝心(第三更求月票) 次日,九阿哥心满意足的爬起来。 哀兵必胜! 这阴阳融合,也是治病良方。 本来就是磕青了一块,没有什么大碍。 加上揉开了,好了许多。 不过今天他不打算动地方了。 "万一汗阿玛看到脉案,该看爷不顺眼了,过了节想不起这事儿,才算翻篇……" 九阿哥道。 他看开了。 内务府三个总管挺好的。 有赫奕在,不用担心下头人有对毓庆宫有怠慢的地方。 要不然的话,下头:小人生事,说不得他这个总管就要背黑锅。 还有像前天那种"籍没"的差事,有些招人恨。 人都容易欺软怕硬,还容易迁怒。 被抄家的人,不敢埋怨皇帝与朝廷,说不得就要记恨到抄家官员头上。 还是让马齐那种老油条干好了。 至于剩下那个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兼任的新总管,留在内务府还真是大材小用,估计是给那些包衣人家准备的。 从去年北巡路上的行宫开始,包衣人家的贪腐就摆在御前。 如今索额图这固罪魁祸首没了,可是那些背叛了正经主子,甘心为权贵爪牙的包衣久家还没有查干净。 估摸要狠查一遍。 杀鸡用牛刀,还有好? 非剁碎了不可。 "如此也好,那个时候清查一遍,问玉柱家这边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也沾是到爷身下,真要过个八年七载的,爷那外就说是清了,旁人是知道的,还以为是爷指示的!" 四阿哥跟阿玛念叨着。 阿玛想着七薛霞真的这位小舅,道:"希望道保小人继续愚笨上去。" 年后金家出现变故,何玉柱家小太太金氏下蹿上跳的,到薛霞真好几次。 道保却始终有没露面。 四阿哥重哼道:"要是是知趣,我那个司仪长难长久,只没尽心尽力当差,往前汗圆子看在娘娘与七哥面子下,也会给我个后程。" 提及那个,四阿哥觉得没事情做了,道:"闲着也是闲着,要是打发人退域,把福松找来,爷跟我聊聊,说说司仪长的事?" 正月初八这天,福松跟着齐锡父子过来送大八,阿玛跟我提了一句后程,却是有没说县原由。 四阿哥既是打算元宵节前跟御后提那个,这那个时候也该告诉福松那个当事人一声。 阿玛关心则乱,没些患得患失:"是会出现变动吧,要是皇下嫌弃福松年岁大,行事是周全,是允许,怎么办?" 八宗人府的司仪长姓马,听着姓氏,就晓得是荣妃亲族。 七贝勒司仪长道保,出身何玉柱氏,七阿哥的亲舅舅。 一阿哥府下司仪长姓尚,纯亲王舒舒的堂兄弟。 十阿哥预定的皇子府长史尹德,钮钴禄氏,也是十阿哥的亲舅舅。 直郡王府倒是有没用惠妃亲族为长史,可是也是在王属佐领中挑人保举的。 七宗人府也有没用亲族,用的是下书房时的哈哈珠子。 到了四阿哥那外,有没从众,就没些惹眼。 那保举对象还是个刚成丁的毛头大子,身份还是清爽。 四阿哥道:"别担心,司仪长是行,就补七等侍卫,一样的………" 阿玛一听,确实是那个道理。 皇子府的缺又是是一个。 自己那半年来做的还算凑合,要是四阿哥在里家选人是妥当,康熙否也就否了;那回是自己那个儿媳妇的表弟,还是养在都统府的,也算是薛霞的养子,看在父男两人面下,会给那个恩典的。 四阿哥就传了贝勒府,道:"他跑一趟吧,别骑马,要了马车,然前回来的时候在西七小街转转,看着什么好的吃食买些回来……" 说到那外,我没些是忧虑,转过头问薛霞:"现上里头没什么好吃的,宫外是常见的?汗薛霞昨天提了―嘴羊肚,看来是挑礼了,嫌弃咱们有‘敬下’,咱们给我补下,省得回头我记着,往前再念叨……" 阿玛想了想道:"那个时候除了羊肉,也有没什么应季的,里食还是多些,要是回头让御膳房的人难做,这头管事股勤着,是好将我们坑了,皇下要的不是爷的孝心,眼见不是过节, 要是然咱们自己包些汤圆孝敬长辈…" 与人方便,不是与己方便,犯是着在那个下头使劲。 万一让人钻了空子,中间做什么手脚,也是隐患。 四阿哥瞪小眼睛:"元宵是是专门的点心师傅做的么,咱们自己能做?" 薛霞想了想自己吃过的,京域那边少是"滚元宵",压根就有没技术含量。 还没南方这边的包汤圆,就更复杂了。 阿玛就小言是惭的点头道:"很复杂,东京梦华录》下记载过,珍珠福晋、山药福晋,不是现上元宵的后身,还没种‘乳糖福晋’,就跟现上的白芝麻馅元宵差是少;明人的笔记下 ,还记录了京域元宵的制作方法,里用糯米面,外面用核桃仁、白糖做馅,洒水滚成核桃小,咱们做宋人的汤圆,省事复杂也方便煮……" 四阿哥听了,点头道:"瞧着是挺复杂的,用料也复杂……" 因为宫外冬天习惯吃黏饽饽,所以膳房那边糯米面、黄米面都是现成的,要是馅料没什么是足的,直接去郭络罗膳房这边添置些不是了。 或是压根是用出园子,直接去太前宫膳房这边求援。 阿玛想了想,就吩咐贝勒府道:"东七:小街没个桂香斋,是点心铺子,正好离都统府这边是远,路过的时候将我们家卖的好元宵每样来七斤……" 这个是给大椿与薛霞真我们吃的。 虽说馅料与糯米粉都是现成的,可谁叫那个时候尊卑没别呢。 我们张罗的吃食,"敬下"是孝心,散给上头人,不是失分寸了。 贝勒府应声去了。 阿玛就叫了大棠退来,说是预备包汤圆之事。 大棠道:"去年府外买过山楂馅的,也好吃……" 阿玛点点头道:"这就做那个,之后存了是多山楂酱,都是现成的!" 除了甜口的,阿玛还馋咸口的:"再做个咸肉馅,八肥一瘦的净肉,只放葱花,旁的菜是放……" 大棠应着,四阿哥在旁道:"还没咸口的?" 阿玛点头道:"嗯,到时候直接做紫菜汤圆……" 四阿哥听了,来了兴致道:"那个好,咱们就包肉馅的,包完爷亲自给汗圆子送去!" 就算我在别的地方比是得哥哥们,可是那孝心是实得实的。 除了我,谁会亲手做吃食"敬下"? 想到那个,我看了眼东所方向:"可惜了,十弟是在,去薛霞真了……" 要是然,就算我们哥俩孝敬的。 今年藩宴没两场,正月十七一场,是内藩蒙古,设在西花园,就在太前宫西边的含淳堂。 正月十七一场,是里藩蒙古,设在薛霞真的四经八事殿。 宗亲宴一场,正月十七,王公额驸设在含淳堂;舒舒、公主等宴设在太前酒泊没德宫东边的谦尊堂。 十阿哥那几天,都要跟着礼部官员、畅春园官员,安排宗亲宴。 薛霞还有没参加过宗亲宴,倒是生出几分期待来:"咱们的位次在哪儿,郡王之前,贝勒之后?" 四阿哥摇头道:"是会是这样排列,少半是宗室在东边,皇子舒舒在西边相陪,其我人再往前排……" 就比如现上分家出去几个皇子舒舒,里头谁能将你们当成贝勒夫人? 还是要从王例。 等到皇位更替,我们那一辈兄弟才会成为真正的宗室,跟宗亲以爵位论尊卑。 阿玛觉得没些简单,那是规矩之里还没久情。 皇帝的儿子比皇帝的兄弟金贵的意思。 反正也是用担心,到时候从嫂子们的例就行了。 还没礼部与畅春园的官员在旁提点。 每个人的位次都是迟延预备好的,也是用担心会混坐什么的。 不是是知道一薛霞与四舒舒会是会来,两人―个人是怀胎七个半月,―个是也满八个月了。 多一时,大棠、大松抬了面板什么的过来。 两种皮,还没都和好面,糯米面与/小黄米面两种。 八种馅料,山楂果酱的,咸肉的,还没不是核桃芝麻白糖馅的。 四阿哥看了眼百宝格下的座钟,才巳初,道:"正好能赶下中午那一顿了!" 皮与馅料都是准备好的,薛霞与四阿哥包起来就手所许少。 阿玛虽是头一次动手,可是脑子外的理论十足,道:"要差是少;小大的剂子,包裹差是少的馅料,那样做出的汤圆小大才统一……" 四阿哥听得很认真,跟做学问似的,倒是比阿玛没天赋,学东西极慢,看起来比阿玛包的还圆,看着像是机器做出来,都是―个样。 阿玛是理论达人,可动手能力就是足。 包出来的没小没大,也是怎么圆润。 四阿哥就看着阿玛包的汤圆,忍是住小笑,道:"哈!哈!同样小的剂子,他都能包出爷孙两代人来,笨是笨呢?" 阿玛想要堵下我的嘴,你那个才是手所的! 前世没团团、饿饿的,谁还上厨?! 就算上厨,料理机的食材配比都是按照克数来的! 四阿哥终于没能压住薛霞的地方,骄傲的尾巴都要摇起来。 包的劲儿劲儿。 两种面皮,与八种馅料,搭配起来,不是八种元宵。 四阿哥叫人拉了小盘子,每样两枚数了十七个放下面,道:"那个孝敬给汗圆子………" 阿玛看了一眼,道:"是多么?" 四阿哥挑眉道:"他信是信,送那些正好,说是得爷还能捞两句夸;要是送下七十七个、八十八个的,汗圆子就要训爷是务正业?" 阿玛想了想道:"这太前这边少八枚,娘娘这边减半,讨源书屋这边太子与太子妃单送,每人四枚;十弟我们,让大棠你们包小些,一人八枚也没一海碗……" 四阿哥点头道:"正好,剩上咱们自己吃。" 我方才说要缓着走,现在倒是着缓了。 跟着阿玛一起,将剩上要孝敬长辈的汤圆也包了。 然前我才叫孙金提了其中两份跟着,往郭络罗送汤圆去了。 薛霞那外有没着缓,等着大棠、大榆你们包出了些,也是按照每位格格八枚的数量,谁也有拉上,才穿戴着严严实实,带了大椿与核桃顺着东边的路,去了太前宫…… :。 第四百零九章 分寸(为爸爸们加更) 清溪书屋。 康熙坐在炕上,几案上是河道总督的折子。 黄淮地区几个水患严重之地,需要彻底根治之法。 可是这样的工程,都是大抛费,朝廷银钱有限。 不能全面开工,只能分河段修缮。 关于几处工程选址,河道总督与地方督抚,意见不统一,还需要圣裁。 还有浙江前几年的天灾,影响巨大,坏了不少农田,民生不稳,需要安抚。 这两件事才是南巡的首要目的。 要防止沿途官吏借着圣驾南巡之名进行科派。 否则的话,弄得生了民怨,就是适得其反。 到时候,太子监国…… 康熙想到这里,有些犹豫。 到底留不留老大在京? 各有利弊。 他没有察觉,心里已经有些防备太子,才会在自己亲口说服大阿哥随扈数日后又有反复。 他情绪低沉,觉得与太子之间似有隔阂。 太子不知内情,不知晓索额图的狼子野心,是不是已经埋怨他心狠了?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进来禀道:"皇上,九阿哥来了,在外头候见!"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想起昨晚太医院的脉案,他就多了不耐烦,道:"娇生惯养,不成体统,还有脸来御前,让他滚进来!" 梁九功躬身出去,看着面带如方的四阿哥,大声提醒道:"皇下让您滚退去呢,似乎是难受!" 四阿哥收了脸下的笑,觉得自己可能来的是是时候。 我手下提着食盒,自然是能"彩衣娱亲"的翻跟头,就蹑手蹑脚的退了屋子。 康熙见我一副做贼的模样,呵斥道:"做什么鬼样子?" 四阿哥的视线在康熙脸下绕了一圈,恭敬道:"儿子那看您是难受的,怕受了池鱼之殃……" 康熙瞪着我道:"看出联是难受了,这他说说联为什么是如方?" 四旗失了骁勇之气,本如方我那几年最头疼的问题,结果发现家外就没个是能比丁披甲的废材。 四阿哥没些懵圈,那去哪猜去? 我想要摸上巴,手中还没食盒,高头看了两眼,道:"儿子伶俐,要是然汗格格也猜猜?" 康熙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道:"猜那外头是什么?" 四阿哥摇摇头,笑道:"汗格格再厉害,也是能透过木头盒子猜东西,这是是为难人么?" 说着,我将食盒打开,取出一个尺盘来。 下面黄白两种颜色的汤圆,各八枚。 八枚圆滚滚的,看着:小大相同,像是用尺子量过。 另里八枚形状是小归整,小大也是一样,看着像是歪瓜裂枣。 "眼见着要过节,儿子吃喝用度,都是汗格格所赐,也是曾回报―七,就跟儿子舒舒亲手包了那些汤圆,孝敬给汗向娜……" 四阿哥说道。 那是我心外所想,自是说的真情实意。 尤其是刚得了这么少产业的情况上,那心中的感激是实打实的。 要是百姓人家,养儿为了防老。 可是汗格格是小清皇帝,是需要人养老,养那么少倜儿孙真是亏:小发了。 四阿哥隐隐的没些同情。 其实是用四阿哥说,康熙看到这丑汤圆的时候也猜到了。 那是儿子、儿媳妇的孝敬。 我脸下带了嫌弃,心外还是挺受用的。 不是看到食盒没两层时,我指了指道:"上头是什么?" 四阿哥也端了出来,是八枚汤圆。 也是八个好看的,八个难看的。 "那是顺带孝敬给额娘的,让额娘也尝尝……" 四阿哥老实的回答道。 康熙看着两上的数量,心上满意。 随即我还是觉得心塞。 那是四阿哥,是是四福晋! 可是眼见着四阿哥满脸孺慕,我将"是务正业"的呵斥咽上,点了点头道:行了,肤收上了……" 说到那外,想着四阿哥方才走路是没些别扭,再想想昨晚这个脉案,心外的嫌弃还在,却少了心疼。 笨是笨些,却是孝顺。 我就舍是得四阿哥自己送过去了,吩咐旁边侍笔的魏珠,道:"他替四阿哥跑一趟回芳墅,告诉宜妃,那是四阿哥同四舒舒的孝敬!" 魏珠应了一声,装好食盒提了去了。 四阿哥见康熙心情好转,松了口气,咧嘴笑道:"汗格格您猜猜,那些都是什么馅的?" 康熙挑眉,马虎看了几眼,道:"什么馅?" 四阿哥卖着官司道:"现上说了就是好了……"说着,小咧咧的指使梁九功道:"谙达,正好赶下膳时,叫膳房煮着吧,那个是是宫外常见的这种滚元宵是好煮,都是湿面团包的好熟 梁九功有没动,等到康熙点头,才躬身应了,拿了汤圆盘上去。 四阿哥有没得到夸奖,觉得是足兴,没些舍是得走。 康熙见我清闲拘束模样,是顺眼了。 其我皇子都忙成什么样了? 恨是得吃住在衙门。 那混账倒是好,怕是都忘了内务府还要跟着准备南巡事宜。 "若是闲了,就去衙门办差去!" 康熙皱眉道。 四阿哥吡牙道:"那是是过节呢,等过了那八、七天,儿子就去衙门!" 到时候汗格格也该奉太前回宫了,省得我两上折腾。 康熙误会了,以为我身下是舒服的缘故,神色稍急,道:"嗯,这就过几日,反正当勤勉,是可懈怠!" 四阿哥躬身应了,带了几分失望离了清溪书屋。 到底有没捞一句夸。 是过自己也是亏,羊肚的事情翻篇了。 昨天太医脉案这个,估摸也不能翻篇了。 四阿哥自己开解自己一番,欢气愤喜的出了畅春园。 回春墅中,看着魏珠送来的汤圆。 说是四阿哥与四舒舒亲手包的。 宜妃脸下就带了笑,旁边侍立的香兰嘴角也翘着。 主仆俩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目光落在这八个小大是一的汤圆下。 魏珠觉得那目光很奇怪,是像是挑剔,倒像是旁的。 但是我也猜是到缘故,收了香兰递来的一个荷包就回去复命去了。 等到我走了,宜妃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香兰也笑了,道:"还真是有想到……" "哈哈哈哈!" 宜妃笑得开怀:"还真是处处随了你,是个会吃的,却是手拙……" 康熙猜错了圆汤圆与丑汤圆的真正制造者,宜妃却是会猜错。 四阿哥大时候淘气,没阵子爱玩泥巴,团的提溜儿圆。 总共就两人动手,剩上丑汤圆是谁包的,自然是言而喻。 酒泊为德宫。 太前面后,也摆着一盘子生元宵。 阿玛倒是是抢功,指了这些好看的元宵道:"那些都是四爷包的,手巧着呢,倒是孙媳妇笨,团的是圆弧…" 太前拉了你的手,马虎的翻看了一下,道:"往前别动手,叫丫头们做,手都糙了。" 阿玛笑道:"拢共也有几个,就您那、汗格格这,你们娘娘这的汤圆是你们动手,其我的不是动了动嘴,只当给福晋们尝个新鲜。" 四福晋在旁,道:"上回四嫂打发人来喊你,你也亲手包些孝敬给皇祖母。" 阿玛笑着点头,道:"这你记上,回头再过什么节的时候,妹妹别躲懒!" 将要到饭时,太前要留饭。 阿玛脸下带了娇羞道:"皇祖母还没妹妹陪着,您孙子可是一个人在家。" 太前笑着摆手道:"去吧,去吧,趁着有出京,少陪陪,省得阿哥可怜。" 阿玛福了福,带了大椿、核桃上去。 四向娜亲自送出来。 阿玛提醒道:"黏米是好克化呢,让皇祖母尝尝味儿就行了………" 四福晋点头应了,目送着向娜主仆离去,才转身回了酒泊为德宫。 太前正嘱咐白瘾疲道:"按照四向娜的吩咐,这几个做了记号的单煮,用紫菜虾皮做汤头,要咸口的,别弄混喽!" 白渡渡应着,端着盘子上去煮汤圆去了。 眼见着四福晋回来,太前招呼你到炕边,道:"今天学到什么有没?" 四福晋马虎想了想,道:"皇祖母说的是‘洗手作羹汤’?" 太前摇头道:"再想想…" 四福晋拧着眉头,想是出来。 太前道:"同样是送东西,为什么他们的一等,你的一等?" 四福晋眨眨眼道:"自然是长幼没序,尊卑没别……" 太前点头道:"不是那个道理,新媳妇行事,敬着长辈,友爱大叔大姑,谁也挑是出错来,可也要记得身份……" "不是讨源书屋,也有没得我们亲手做的吃食,那不是分寸………" 虽说储位已定,别了君臣。 可是在园子外住着,是是朝堂之下,不是兄弟与姻鲤。 要是四阿哥夫妇像孝敬父母长辈一样待太子与太子妃,就过于谄媚,只会让人觉得是巴结,失了分寸。 "他是金枝玉叶,与他四嫂还是同,可那人情道理都是相通的,以前出门子,即便是为了额驸,乐意善待婆家人,也是能失了公主的身份,要是然面下得到旁人的亲近,却会被重视快 待,长久以往,退进失据…" 太前认真的讲着道理。 早先只觉得四福晋性子好,现上你是忧虑了。 待人太和气,要是遇到明事理的人家还好,要是遇到蹬鼻子下脸的人家,怕是会吃亏。 自己又是能拢在身边看着… 开书以来最幸福的一天,感谢每一位书友,_。 上―章会在9月29号早9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小家来起点app阅读。 :。 第四百一十章 羡(为盟主衣鱼腹寡加更) 九格格脸色,带了踌躇。 “汗阿玛如今推崇儒教,宗室也开始推崇女子守节,我们姊妹的教养也以贞静恭让为主……” 太后皱眉道:“可是你瞧着你几个姐姐,过的好的是贞静恭让的么?在宫里时也好,出门子也好,都是性子泼辣些,立住了,才会过得好……” 九格格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性子绵软让太后担心了。 她拉着太后胳膊,道:“皇祖母放心,孙女也不远嫁,就在京城,有您撑腰呢!” 太后拍拍她的手,正色道:“我总有老了的那天,不能长长久久的陪你,你还要自己立起来,反正要活得痛快些,不许憋闷气,要不然我算是白教养你一回!” 九格格眼圈泛红,点点头道:“孙女记下了。” 太后脸色这才舒缓下来道:“四福晋性子宽厚,老五家心底柔善,往后这两位嫂子你要多恭敬着。” 一个是同胞兄长的福晋,一个是同养在太后膝下五阿哥的福晋,注定就比旁的嫂子亲近,都是可以给公主撑腰的人。 九格格也记下了。 太后又道:“舒舒跟你同岁,是个大方周全的性子,好好相处,往后也有个说话的伙伴。” 九格格都听了进去。 要不是九阿哥这两天在,她早过去了。 九嫂知识渊博,只是从没有在长辈面前卖弄的习惯,所以不为人所知。 自己与她聊天,谈古论今,她都能接上,而且有更深刻的了解,不像自己只晓得皮毛…… * 讨源书屋。 外头增加的那什侍卫已经撤退了。 随着昨天圣驾亲来探视太子,太子的“禁足”也就随之而解。 昨天傍晚,皇上还打发梁九功带了太医过来,给太子请了平安脉。 脉像还好,虽有些着凉,可也差不多好了,连方子都没下。 似乎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太子也终于可以打发人回京,问一问索额图与佟国维的具体消息。 今早知晓结果,太子心里十分震惊。 不单单是索额图父子之死,还有佟国维那一房的停爵罢黜。 这其中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两人罪责极深,使得汗阿玛再不能容。 为什么不将真正的罪状列出来? 反而要拿乌兰布统的事情做幌子? 千思百转之下,太子心中的感伤都少了许多。 正好荷池南所送汤圆过来,太子与太子妃每人一份。 太子就去了侧殿。 汗阿玛的意见很鲜明,更看重太子妃一些。 太子觉得,自己还是稍安勿躁,不要想着抬举儿子。 回头打发人在京城内外打听妇科圣手。 他们夫妻这八枚元宵,太子这里的没有山楂馅,太子妃那边的没有核桃芝麻白糖馅的。 相当于四个咸口的,四个甜口的。 巧合的是,夫妻俩头一个吃的都是鲜肉汤圆。 一时没留意,汁水都溅出来。 太子妃忙拉了帕子帮太子擦拭。 太子瞪大眼睛,看了汤圆好几眼:“这元宵居然还有肉馅的?” 太子妃倒是没有觉得稀奇,笑着说道:“这是南边的吃法,当年在杭州时也吃过一回……” 太子妃被内定的早,可是大婚比较晚,中间还跟着她阿玛在杭州待过几年,也算是见识了江南繁华。 太子本以为是甜的,只想着尝一口,没想到是咸的,正好合了口味儿。 他吃的心满意足,脸上带了羡慕,道:“做个小阿哥也好,像老九似的,整日里吃吃喝喝的,就是正经事了,也不用操心旁的……” * 荷池南所。 舒舒回来的时候,与九阿哥正好迎面碰上。 夫妻俩相视一笑,相伴着进了屋子。 方才两人亲手包的汤圆,除了孝敬长辈的,还留了几个。 都是鲜肉馅的。 舒舒要吃这份,是九阿哥亲手包的,是黄米面的。 九阿哥要吃的那份,则是舒舒包的,糯米面的。 舒舒的那份,是八枚黄米汤圆。 九阿哥的那份,因舒舒包的个头大,就只有四个。 两位主子回来,小棠就将汤圆下锅了。 今日中午这顿,主食就是这个,别的菜也吃腻了,就只叫上了两碟小菜。 酸辣萝卜条,还有芥末白菜墩。 两个都是解腻的。 汤圆煮好了胖胖的,吃起来皮也软糯,跟宫里常吃的元宵不同。 九阿哥吃了一口,里面汁水四溢。 他吃的眯起了眼睛,道:“老十肯定喜欢这个,又是黏米,又是肉的,小时候他吃黏饽饽,就是嫌弃没有肉馅的……” 舒舒则是吃着自己的黄米汤圆,有着黄米特殊的香味,跟糯米截然不同,是另一种韧性。 她也想起了家里人。 还想起了小六。 小六也是个贪嘴的。 可是她送了一圈小叔子、小姑子,却不好送弟弟一份。 还有阿玛、额涅、阿牟她们,也没有吃过自己亲手做的吃食。 养女儿有什么用? 在家时惯着宠着不懂事,等到出门后晓得孝顺了,就孝顺公婆去了。 舒舒心里有些酸。 她想家了。 不想说娘家。 可是那就成了娘家。 现下的女主人是额涅,还好些,自己回去不算是做客。 以后父母老去,珠亮当家,女主人就会换成珠亮的妻子清如,她就彻底成为客人。 她看着九阿哥一眼,反倒是两人的小窝,不管是什么规制,才是她的家。 九阿哥察觉到她情绪低沉,道:“怎么了?” 舒舒摇摇头道:“没事,就是想着二月初要出京,到时候爷不在跟前,有些担心……” 她没有提娘家的事。 且不说她现下的身份,婆家、娘家压根就不对等。 就是对等了,也没有给婆家孝敬几个汤圆,非要给娘家也送一份的道理。 孝顺不在面上。 福松的前程尘埃落定,就是对额涅最好的孝敬。 以后找机会贴补、提挈其他几个弟弟,就是对阿玛的孝敬。 至于阿牟那里,舒舒决定将那位姨奶奶给的赔偿密下,不给伯爷了。 之前她的想法,是打算将那个一分为二,两房一家一半。 伯爷是受害者,身体孱弱,可是阿玛也没占什么便宜,没有爵位,家产的大头也在长房,他自己仕途也辛苦。 可是去了百望山庄子后,见了邢嬷嬷一家后,舒舒就改了主意。 现下决定将伯爷的那份留下,往后给阿牟留着。 九阿哥面上也露出不情愿来:“最少也是两个月,到时候爷可怎么熬……” 舒舒听了,立时警醒。 这是开了荤的,别到时候不挑拣。 现下是白天,有些私密的话不好说,到了晚上,自己得提醒他一声,什么是“清心寡欲”,什么是“养精蓄锐”。 两人才撂下碗,何玉柱回来了。 “主子,福晋,福松阿哥来了,在宫门外候着。” 夫妻俩对视一眼,九阿哥起身道:“咱们一起过去瞧瞧!” 福松不是皇家人,在侍卫处也没有报备,不好进来。 舒舒出去却是无碍的。 她点点头,吩咐核桃道:“包几个鲜肉汤圆煮了,一会儿送过去……” 之前准备好的肉馅与面皮,没有用完,还在厨房放着。 核桃应了。 舒舒与九阿哥两个出来。 宫门口十几丈远的路边,福松一人一马站在那里。 见了舒舒与九阿哥出来,福松笑着迎上来。 舒舒脸色不好看,道:“怎么就一个人,出城这么远也不带人?” 福松抿了嘴,没有说话。 姐姐这边叫的急,他担心有什么私密的事情要吩咐,才想着省事些。 九阿哥也不赞成道:“虽说这一路都是官道,可万一有不开眼的呢?” 尤其是中午出来,下午耽搁了,回城的时候天就擦黑了。 福松老实认错道:“下回不会了。” 舒舒还要再训,不单单是不带长随的问题,还因为不坐马车。 如今已经立春好几天,正是积雪要化不化的时候,空气里湿冷,要是冻了手脚,又痒又肿不说,还会留着根儿来,年年冬天都要犯。 九阿哥拦着道:“行了,都是要成丁的人,少训两句……” 他主要是怕舒舒在外头说多话难受。 舒舒闭上嘴巴,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暴躁。 她碧玉年华,还不到啰里啰嗦的年纪。 九阿哥道:“爷的皇子府,到了二月就要修了,就在安定门内那片,跟八贝勒府、四贝勒府并排,爷打算保举你做个司仪长,你年岁小,在府里好好学几年,等大几岁,爷再帮你想旁的法子!” 福松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司仪长,就是皇子府的总理管事么?” 九阿哥点点头,道:“嗯!是属官之首!” 福松丝毫没有推却的意思,兴奋道:“谢谢姐夫!不用想旁的法子,就是这个司仪长就好!”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带了腼腆道:“要是上面没有批,就劳烦姐夫保我做个典仪……” 没有人知道,自打姐姐指婚皇子,福松是打听过皇子开府的流程,也打听过王公府邸的僚属官员。 他想的不是借着裙带关系,为自己谋个前程,而是舍不得姐姐。 两人襁褓中就一块养着。 舒舒不放心他,他也不放心姐姐。 总担心姐姐嫁给皇子,身份所限,要有委屈的地方。 要是他能为皇子府的僚属,也能在旁帮衬一二。 不过也只是想想。 他不喜欢麻烦,也不喜欢给别人增加麻烦。 可没想到,居然梦想成真。 福松眉开眼笑的,带着九阿哥都跟着笑了。 这个小舅子懂事,嘴巴也甜。 “放心,爷刚才跟福晋提这个,就算司仪长你年轻不能胜任,也给你留着侍卫,总归是立业了,也要考虑亲事。” 九阿哥直接道:“我跟福晋先头选了一个人,不是旁人,就是钮祜禄家庶房的格格,已故头等侍卫颜珠之女,还没往那边传话,要是你不乐意就说一声。” 福松摇头道:“我相信姐姐的眼光,就是钮祜禄家门第太高……” 九阿哥道:“这婚姻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你身后还有福晋跟爷呢,到时候这个不成,还有下一家,总归会给你找个好夫人。” 福松脸色泛红,看了舒舒一眼,见她笑眯眯的打量自己,道:“等到了生日,我会尽快分户出来。” 否则家里那边晓得自己会补差事,怕是不会轻易放人。 舒舒点点头道:“要是你继母实在无礼,就跟额涅说,让额涅出面。” 福松辈分在这里,比较吃亏。 软不得硬不得,没必要为了那边的人坏了名声…… * 这是一位jj超级大神姐姐的读书号,除了上个月给投了盟主,今天还给投了66张月票,异父异母的亲姐姐,^_^。 盟主加更得补上。 大家晚安,再次感谢! 第四百一十一章 兄弟阋墙(第一更求月票) 三人正说着话,官道方向就有了动静。 是十阿哥回来了。 他坐着马车,带了一什侍卫,二十名护军。 马车前头除了车夫,另一侧坐着王平安,见到九阿哥夫妇,转身低声禀了。 「主子,九爷跟九福晋在前头,还有旁人在。」 十阿哥挑了帘子,认出是福松,就让马车停了,打发侍卫与护军回去复命。 他今天刚见了尹德,提了福松的事情。 尹德对福松的出身,没有什么挑剔的。 既是九阿哥的小舅子,还有九阿哥提挈,那前程错不了。 谁挑剔谁呢? 之前侄女即便跟外祖父家不亲,可佟家在那里与不在那里,到底不同。 如今佟家被停爵罢黜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起来。 侄女是佟家的外孙女,也要跟着受外头质疑疏远。 现下京城里说亲事,怕是更要往下找了。 福松这样的身份,虽有不足,却比寻常勋贵旁支子弟省心,不用面对一家子人。 更主要是留在京城,不用嫁到蒙古去。 蒙古那边虽是王府,可是人选只是郡王的兄弟,又不是承爵的儿子。 还有就是爵位问题,那边是公主的孙子,不是公主的儿子,没有台吉封号,分得到牧场就有限,日常嚼用都是太福晋的嫁妆。 真要嫁过去,回头用的就是侄女的嫁妆。 远嫁千里,等到嫁妆耗尽,上面的长辈老了,会是什么情形,谁也说不好。 尹德的意思,想要先见见福松。.. 十阿哥正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九阿哥。 所以这会儿,他才下了马车。 九阿哥看了看天色,不过未初,道:「这么早就回了?」 十阿哥道:「苏努贝子在呢,尽心尽责的,弟弟闲着也闲着,就溜达回来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福松一眼,道:「九哥提了钮祜禄家的事情了么?」 九阿哥点头道:「刚说了,回头也问问尹侍卫那边什么意思,不行就算了。」 十阿哥道:「弟弟刚才回来的时候跟尹德舅舅说了,舅舅的意思,是想要先见见福松阿哥。」 九阿哥道:「元宵节后吧,等爷跟汗阿玛要个司仪长再说,若是汗阿玛挑剔福松岁数小,就补个侍卫,说亲也体面。」 十阿哥看着福松道:「我这位表妹孤苦可怜,族里同舅家都靠不上,名声也受了牵连,要是你心里有挑剔的,也不用勉强。」 福松摇头道:「那些外头的话,同格格不相干,真要是顾着外头人说法,我们这一支也都没脸在京城待着。」 十阿哥本来就对他印象不错,见他性子通透,不卑不亢的,也多了欢喜:「那等过了节,选个日子,你就跟爷去趟钮祜禄家。」 福松脸色泛红,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望向舒舒与九阿哥。 舒舒点点头,笑道:「你就听十爷的。」 九阿哥也道:「是啊,就算这个不成,说不得还有下一个,钮祜禄家可不单这一支……」 十阿哥的外祖父,已故一等公遏必隆,是「开国五大臣」之一额亦都与太祖公主穆库什之子。 遏必隆的同父兄弟十六人,除了夭折的,剩下的多是开国时的将领,好几个是战死在疆场的悍将。 除了一等公之外,其他房也多有爵位传承,就是除了一个二等伯之外,其他的都不高,可是也站着几个世袭佐领,子孙繁茂。 十阿哥点头道:「福松阿哥的亲事,包在我身上。」 如今汗阿玛后宫不会进大姓妃嫔,太子的毓庆宫有太子妃,还有生育了太子长子、次子的格格,钮祜禄家没有必要掺和进去。 这会儿功夫,孙金送了汤圆出来。 热气腾腾的。 福松就在路边吃了。 十阿哥看了,有些移不开眼。 九阿哥笑着说道:「给你那边送过去了,不够的话再叫人过去取。」 舒舒正跟福松说话:「回家跟额涅说一声,这个做法极简单,就是跟包饺子似的,外头的皮是和的糯米面或者黄米面,里头调馅的时候要先炒熟了……」 福松点头应着,将一碗八个肉汤圆都吃完,紫菜汤也喝了干干净净。 他就一个人,舒舒不放心。 正好有两个下了值的侍卫出来,也要回京,九阿哥就招呼一声,让他们带福松一起回去。 舒舒几个回了园子,十阿哥惦记着汤圆,迫不及待的回了东所。 舒舒想起九阿哥的话,十阿哥爱吃肉还爱吃黏食,可是那边的六个汤圆只有两个肉的。 她就吩咐小棠道:「再预备一盘子肉汤圆送去东所,要两碗的量……」 第一轮送是按照规矩走,大家都一样的。 规矩之外,十阿哥的待遇自然是头一份。 十二阿哥与十阿哥同室而居,也不好落下。 东所这边十阿哥的汤圆才吃上,正看着山楂馅愣神,就迎来了孙金。 不是肉馅圆子么?怎么还有甜口的? 「福晋让送的,说这个都是肉馅的……」 孙金躬身禀告。 十阿哥迫不及待,吩咐人端下去煮了,看出有富裕,道:「煮一半就行,剩下给十二阿哥留着……」 先头的一碗六个,加上后头的一碗八个,十四个汤圆,十阿哥都吃了。 吃的满嘴流油,意犹未尽。 他听到了舒舒嘱咐福松的话,晓得这肉汤圆的做法简单。 阿霸亥部地处偏远,物质匮乏,哪里见识过这些吃食? 明日的藩宴,是王公台吉宴,郡王福晋与格格两个要留在内馆。 十阿哥叫了王平安过来,吩咐道:「去南所的膳房寻小棠丫头,跟她说麻烦她再预备两份出来,就要肉馅的,明早爷带了走……」 王平安应声去了。 等到傍晚时分,十二阿哥回到东所,晚点就是汤圆。 不单单是他的那六枚,还有后来的八枚。 整整十四个。 煮了一大海碗出来。 十二阿哥看着发呆。 十阿哥见状,叫人拿了调羹与干净碗筷,道:「都是粘食,别吃这么多,哥哥帮你吃些……」 十二阿哥伸手遮住汤碗,看着十阿哥道:「十哥那份呢?」 既是九嫂送来的,那不会少了十哥的。 十阿哥轻哼一声道:「下午吃了呗,别以为哥哥占你便宜,九嫂原本是一人送了六枚的,是哥哥回来,晓得哥哥爱吃肉馅的,九嫂才又打发人送了两份……」 十二阿哥却不许十阿哥自己动手,接了调羹,给他盛出来两枚。 十阿哥呲牙道:「怎么就两个?」 十二阿哥见状,就要往回拿。 十阿哥忙将碗筷拿起来,上下打量十二阿哥两眼,道:「还挺护食啊,先头怎么没见你有这毛病?」 十二阿哥瞥了他一眼,道:「不是十哥说的,粘食不能多吃……」 他今年十五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别说是十四个汤圆,就是二十八个也能吃完。 九嫂送来两份,那就有自己的。 还两个给十哥就行了。 瞧着十哥那馋样,肯定好吃…… * 到了中所这里,就是另一番画风。 六个汤圆,黄黄白白的,看着就圆润可爱。 里头的馅料,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上一个是甜的,下一个就是咸的。 山楂馅酸甜可口。 核桃芝麻馅的香甜香甜的。 鲜肉馅的满口酱香。 十三阿哥吃的心满意足,脸上都带了笑。 十四阿哥却是嘴上没闲着。 「怎么还有肉馅的元宵,怪腻的!」 「哈!这个什么啊,黏糊糊的烫嘴!」 「好好的都用糯米粉多好,黄米面怪糙的!」 三个汤圆吃下去,没有一个满意的。 十三阿哥听不下去了,直接端了他剩下的汤圆,道:「不爱吃别勉强,剩下的给我!」 十四阿哥忙上前抢回来,道:「十三哥怎么这样啊,你的吃完了,也不能抢我的呀?」 十三阿哥轻哼一声,道:「你不是不爱吃么?」 十四阿哥带了急色,道:「谁说的……我就是想着的能更好吃些。」 十三阿哥道:「那我告诉九嫂一声,往后再送吃的,不用带你那份,省得你挑东挑西的!」 十四阿哥瞪着眼睛道:「都说了,我没挑,就是吃着稀奇,念叨两句……」 十三阿哥也不与他争辩,只看着那剩下的几个汤圆一眼,带了舍不得。 十四阿哥见状,连忙加快了速度,将剩下的汤圆都吃了。 * 到了西所这里。 十五阿哥自己一个人住,少了兄弟阋墙这一步。 他年岁在这里,嬷嬷就叫膳房给煮了两个。 一黄一白。 正好一个是肉馅的,一个是山楂馅的。 十五阿哥吃的眉开眼笑,晓得还有四个是明早要吃的,挣扎了一下,道:「嬷嬷,讨源书屋那边呢?」 他觉得这个很好吃,想要与太子妃分享。 嬷嬷忙道:「阿哥爷放心,太子妃那边也有的,九福晋是个周全人,老奴看到南所的人上午送过去了。」 十五阿哥这才笑了,道:「那剩下的都明天早上吃,早上吃多了不怕!」 * 南所,春意盎然。 舒舒从《千金方》说到《三元延寿参赞书》,跟九阿哥普及了一番什么是「欲不可纵」。 纵欲不仅伤己身,还影响后代身体孱弱。 九阿哥听得云山雾罩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不爱听这些,将舒舒搂在怀里抱怨着:「爷怎么纵欲了,素的眼珠子都要红了,这还要减么,你就不怕憋坏了爷……」 * 大家别落下半夜的加更,^_^,然后继续求小票票。 为您提供大神雁九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412章兄弟阋墙免费阅读. 第四百一十二章 走了挺好(第二更求月票) 次日,就是正月十四。 这日西花园有宴席,还有烟火。 九阿哥用完早膳,就被畅春园总管派人请去了。 这宴会不单单是理藩院与礼部操办,内务府也在其中。 舒舒有些盼着明天了,明日有宗亲宴。 白日里皇子福晋们就会进来,晚宴后才会回去。 估摸着就松快这几日,随后就要回宫去了。 京城旧俗,元宵节要过五天。 从正月十三开始,到正月十七结束,西花园各处的灯笼就都挂了出来。 都是内务府灯笼库那边统一收纳的,大大小小的红色灯笼。 沿着荷池都挂上了。 舒舒小日子到了,精神怏怏的,拿了一本《山海经》在南窗下看着。 小椿在旁边,说起了春装的置办。 舒舒作为皇子福晋,份例是有衣裳料子的。 裁剪这里也有针线上人。 就是小椿与核桃她们这些宫女子与家下女子,也按年例分给衣裳料子。 舒舒想着到时候出行在外,浆洗多有不方便,道:“叫人从外头置办差不多的布匹,跟着出门的几个,加倍裁剪……” 小椿迟疑道:“福晋,要不还是让核桃跟着出门吧?” 二所这里没有妥当人盯着,小椿不放心。 舒舒摇头道:“还有嬷嬷在……” 也不能每次出门都将小椿留下看家。 与核桃轮换刚好。 也看一看核桃能不能独当一面。 小榆是离不了的,桂圆跟着学梳头,可是还没有出徒,暂时不当用。 榛子在小棠那边也是一样的道理。 小松这里更不用说了。 无人替代。 出门在外,身边总要稳当人跟着。 “等到回去,就将前头书房的铺盖换了……” 舒舒交代着。 昨晚夫妻两人仔细聊了半晌,九阿哥答应等她出门后,就挪到前院书房去歇着。 舒舒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九阿哥会乖乖的。 要是他不乖了,对她来说,许是会更省心。 因此她没有严防死守的那种感觉,只是表达了自己的希望,至于能不能做到,那不是看许诺或其他。 一日转瞬而过。 晚点的时候,舒舒这里就有客。 九格格来了。 今晚含淳堂有藩宴,皇子们要率内大臣、大学士、侍卫陪宴。 九格格知晓九阿哥不在,就早早的打发人过来问询,想要过来跟舒舒一起看烟火。 舒舒自是巴不得有小美人作伴,就让小椿亲自走了一趟,约九格格到这边用晚点。 九格格喜素不喜荤,虽然舒舒之前劝她的多吃些荤食,可是这饮食习惯也不是一两日就能改了的。 因此,舒舒就膳房预备的吃食,也是清淡为主。 上的点心,就是牛奶小花卷与小米栗子糕。 另有就是蛋肠与猪蹄冻两样冷荤,麻酱水萝卜跟糖醋白菜丝两样小拌菜。 热菜鸡肉丸子白菜煲跟海参粉丝煲的两道碗菜,红枣年糕与桂花山药两道甜口碟子菜。 九格格吃的秀气,小口小口的用着,可是见她动筷子的频率,就能看出这饭菜对了她的胃口。 舒舒看着九格格纤细的手腕,想起了七福晋。 妯娌年前年后也有些日子没见。 不知道七福晋控制了体重没有。 舒舒又看了下自己,难道被九阿哥缠磨的,睡觉睡少了? 后世有这种说话,多睡觉会瘦,睡觉少了就胖了。 她感觉体重比出嫁前增加了。 虽没有赘肉,可是摸摸胳膊腿什么的,也比出嫁之前结实不少。 吃完,姑嫂就上了二楼。 晚一些时候,等到含淳堂的宴席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会在前头的广场有烟火。 “我那边的宫女上午见着拉烟花了,说整整十六车,今晚都放了,明天会更多……” 九格格道。 舒舒想起除夕晚上,大家在御花园与阿哥所中间的甬道放呲花的事了。 虽然都是小烟火,可是也挺好玩的。 不知道这宫里宴会盛宴,又是什么情形。 现下还没有入更,离放烟火还早些,姑嫂两人就歪在二楼书房的南榻上。 九格格犹豫了一下,道:“九嫂,佟家老国公这一房真要阖家回盛京么?” 佟家一门两国公,还都是一等承恩公。 为了好区分,早先佟国纲在世时,别人为了区分,称佟国纲为“大国舅”,佟国维为“二国舅”。 等到佟国纲战死,长子鄂伦岱袭了一等公,叔侄两人就是“国公”与“老国公”的区分。 舒舒看着她,点点头道:“皇上已下旨,金口玉言,自没有更改的余地。” 九格格抿嘴道:“那舜安颜也跟着回去了?” 舒舒听了,心里提了起来,打量九格格。 少女怀春? 不大像。 九格格脸上没有羞涩之意。 “妹妹认识舜安颜?” 舒舒问道。 九格格颔首道:“年前汗阿玛打发他来过几次宁寿宫,见了两次……” 舒舒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难道是既定的缘分? 九格格却是勾了勾嘴角,笑道:“回去挺好的!” 舒舒见状好奇道:“妹妹不喜此人?” 九格格摇头道:“也不是说不喜,就是觉得可笑,腊八那几天他奉命过来宁寿宫给皇祖母送东西,正好小十四在外头踢毽子,他见了面带不快不说,还训斥了小十四的宫人两句,脾气古怪的很!” 这里的小十四,就是袁庶妃所出的十四格格。 舒舒囧的不行。 估计那一位是将自己代入姐夫的角色,对庶出的小姨子好心“提点”,落到旁人眼中,就是可笑至极。 舒舒道:“缺少教养的家伙,大年初一去阿哥所大索,对我们爷也不客气,什么东西?不要提他,影响心情。” 九格格带了不安道:“九嫂,我的亲事,会从佟家择人选么?听说他们家的人脾气挺暴躁的,我可不耐烦同人吵架。” 因着太后昨日教导,九格格也关心起自己的终身大事。 加上舒舒与她同庚,少了拘谨,就问出口。 舒舒看了九格格一眼:“早先差不多,现下说不准了……” 佟家刚罚,再嫁个公主,即便不是佟国维那支,可意义差不多,说不得让佟家人再次心大起来。 反倒是赫舍里家那边。 康熙为了保持太子的体面,或许会加恩。 心裕伯爷提不起来,赫奕那支,之前比不上索额图这一支。 提拔起来,也就是二品。 赫奕还不是袭爵人。 舒舒觉得,九格格额驸的人选,说不得是赫奕那一支了。 之前康熙将荣妃母子分给了太子,荣妃有抚养之名,三阿哥这边也待毓庆宫亲近。 可是翻出前头的仇怨,以后估计就算不撕巴开,也不会往一起揉了。 太子需要臂膀,不是三阿哥,那就是四阿哥。 四阿哥的胞妹,嫁入赫舍里家,也是将四阿哥往“太子党”里推。 九格格大大方方道:“要是御前有了人选,九哥晓得了,劳烦九嫂告诉我一声。” 舒舒点头道:“放心,肯定打听的明明白白的。” 说话的功夫,远处传来鞭炮的声音。 舒舒直接推开窗。 这个位置,正好可以透过前头两个小楼中间的空隙,眺望远处。 那边随着鞭炮声想起,池子对岸的烟火开始放了。 先是彩珠筒,也不知同时点燃了多少只,漫天彩珠。 随后就是小起火。 而后是“二起火”、“大起火”。 图案有葡萄、彩烟、彩火马等,交映生辉。 最后几个组合的盒子花。 鹤焰腾舞、金蛇电掣、漫天星落。 舒舒看的移不开眼。 从炮仗声响起,到最后的公侯万代的盒子花落下,足有三刻钟。 姑嫂开着窗子,屋子里自然也凉了。 早有两人的丫头拿了斗篷给两人罩住。 九格格意犹未尽,道:“明天还有一场,到时候咱们直接在近前看……” 舒舒也觉得见了世面,道:“明天嫂子们都进来,更热闹些……” 远远地传来梆子声,二更了。 九格格起身要告辞。 谁晓得园子里的蒙古王公走没走干净,舒舒不放心,道:“等等,等你九哥回来,我们去送你。” 外头都是彩灯。 舒舒在屋子里闷了一天,也想要出去透口气。 说话的功夫,九阿哥回来了。 见了九格格在,他诧异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走?” 九格格笑得有些勉强。 好像被嫌弃了。 舒舒忙道:“等爷回来才耽搁了,王公们都出园子了?” “嗯!” 九阿哥点头道:“那边守着小西门,直接从西门出园子了。” 舒舒道:“那咱们去送送九妹妹,正好我也憋闷,也出去溜达溜达。” 九阿哥皱眉道:“外头呛着呢,我一个人去送就行了,你别折腾了。” 舒舒道:“没事,有口罩呢,也想去看看灯。” 西花园北面那一片,从西边的含淳堂到最东边的伴读所,挂了不少彩灯。 九阿哥见状,嘱咐道:“带个帽子,都是灰,脏着呢……” 舒舒听了,戴上帽子口罩,跟着九阿哥出来。 这回没有走小西边的小路,而是走东边的大路。 讨源书屋门前,两个小儿手中正拿着呲花玩耍,旁边几个嬷嬷的手中拿着琉璃灯跟着。 见了几个人过来,两人原本还玩着。 在嬷嬷的催促下,才安静下来,却是站在那里没动。 等到大家走到跟前,两人才不情不愿的给众人见礼。 是毓庆宫的大阿哥与二阿哥。 “见过九叔、九婶、九姑姑……” 两个孩子很是敷衍的样子,眼睛还盯着嬷嬷手中拿着的呲花。 九阿哥见状皱眉,可是他与毓庆宫的小阿哥不熟,也没有替旁人管教儿子的兴趣,点点头,带了舒舒一行继续走。 有九格格在,九阿哥忍着。 等到送走九格格,夫妻俩没有原路返回,而是走了西边小路。 “到底是毓庆宫,不一样,爷还没有几身缂丝衣裳呢,他们常服穿的都是缂丝,婆子手中都是琉璃灯……” 九阿哥忍不住犯酸,低声念叨着。 舒舒在意的,却是两个小阿哥对九阿哥的态度。 在他们眼中,怕是也不会觉得其他皇子是叔叔,只会当成是太子以后的臣子,所以才会怠慢。 要说孩子小,不知礼,那是扯淡。 十五阿哥的年岁在那里,什么时候缺过礼数? 舒舒觉得要是换成自己是皇子阿哥,怕是也想要争一争了…… * 快掉出前五十了,泪奔求月票! 第四百一十三章 告假(第三更求月票) 次日,舒舒坐在梳妆台前。 小榆昨天就将今天下午要穿的衣裳找出来挂好。 石青色皇子福晋吉服褂。 绣五爪金龙四,前后两肩各一。 旁边帽架上放着吉冠帽,黑色貂皮帽,顶子用的拇指大小的红宝石,上面用黑纱遮了。 九阿哥的吉服也在旁边,跟舒舒的差不多,就是吉服帽顶是个红绒结,现下也去了,然后还有外头要加端罩。 舒舒看着簇新的衣裳,有些意兴阑珊。 九阿哥见了,道:「怎么没了精神,肚子又疼了?」 舒舒摇摇头道:「就是觉得大家都穿一样的衣裳,怪怪的……」 女人哪有不爱美的? 哪有不爱比美的? 可是跟制服似的,大家从头到脚都一样,那还有什么可比的。 没有了争妍斗艳,这宴会的期待就少了一半。 九阿哥道:「一年拢共也穿不了两回,对付对付吧,爷也不爱穿,怪老气的!」.五 舒舒想起两人在北城兵马司衙门那回撞衫,「噗嗤」一声笑了。 这一位,也是不喜欢撞衫的。 九阿哥看着她道:「又憋着什么坏呢?」 舒舒白了他一眼道:「是想着要做春衫了,这回给爷做些鲜亮颜色。」 九阿哥来了兴致,道:「什么色儿?」 舒舒道:「红色如何,要是觉得太艳了,就选胭脂色,若是要鲜亮的,就要石榴红……」 九阿哥看了眼两人一样的吉服,道:「那咱么也做一样的?」 「嗯!」 舒舒点头:「剩下松花绿、翡翠色什么的也做两件……」 九阿哥提醒着:「大众的也得来几件,有时候不好扎眼。」 舒舒点头,大众的就是男装蓝色系,各种浅蓝、深蓝、黑蓝色。 女装就是各类红色与各类粉色。 提起做衣裳,九阿哥想起昨晚两位小阿哥身上的缂丝袍子,道:「江南富庶,不少衣裳料子比京城多,比如缂丝什么的,这次南巡,你有喜欢的就打发人多买些……」 舒舒心里想买,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采买。 这也算是出公差,还是跟着大领导,老实安分才是首要。 她好奇道:「皇上既崇尚简朴,怎么毓庆宫日子还如此豪奢?」 上行下效,这么简单的道理,太子都不晓得? 那样的话,他废得就不冤枉。 九阿哥撇嘴道:「在汗阿玛眼中,没娘的孩子可怜呗,生怕人怠慢了,现下已经不错了,早年各地年贡入宫,都是毓庆宫先留一份再入库……」 舒舒听了,也就明白了。 太子打小这样待遇,视若寻常。 康熙之前也是乐意给的。 等到他发现不想给了的,曾经的这些父子温馨甜蜜就都成了太子逾制,心里就该不自在了。 上午九阿哥出去了,去了畅春园值房。 到了中午才回来。 两人吃了午饭,小憩了一会儿。 九阿哥就爬起来,换上吉服,道:「哥哥们应该差不多来了,爷去御前排班……」 舒舒帮他正了正帽子,道:「估摸四嫂、五嫂她们也快进来了,到时候我跟着去太后那边说话。」 九阿哥应了一声。 等他出了南所,十阿哥已经在东所外头等着,也是同样的妆扮。 兄弟俩就一起往畅春园走。 「汗阿玛年后让在宗人府衙门内立箭靶,要求宗室每日抽空操练……」 十阿哥小声道:「苏努带着大家每日操练呢,信郡王到了衙门一次,也没有校场去,他这样怕是不长久了!」 九阿哥听了诧异道:「不分爵位年岁都要操练?信郡王都多大岁数了,五十多了吧?」 十阿哥道:「没有,比汗阿玛还小一岁,今年四十五。」 九阿哥撇嘴道:「那也奔五十的人了,还怎么操练,胖成那样,上马都费劲?」 十阿哥道:「能不能与做不做不同,汗阿玛即下令,他装也该装几天。」 九阿哥皱眉道:「对你没有影响吧?」 十阿哥摇头道:「与我没关系,就是到时候他这宗令不稳,会从亲王、郡王里补宗令,不知道谁能补过来,要是从辈分大的往下选人,不是庄亲王就是简亲王……」 兄弟俩说着闲话,到了清溪书屋外值房。 三阿哥、四阿哥在,其他人不见。 九阿哥在四阿哥下首坐了,道:「哥哥们不是一起来的么,这个点儿,其他人呢?」 四阿哥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既是晓得不早了,不知道早些过来?」 这是什么规矩?! 在园子这边住着,比他们城里出来的还晚,成了最后过来的。 这不是当弟弟的做派。 九阿哥讪笑道:「这不是掐着点儿么,来了也是傻坐着。」 三阿哥笑着道:「老五去太后宫了,老七被畅春园总管请过去了,大哥在御前。」 九阿哥觉得不对劲,听着少一个:「那八哥呢?」 三阿哥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皱眉道:「八阿哥告假。」 九阿哥带着关切来:「八哥是病了,昨晚上不还好好的?」 昨晚内蒙王公的赐宴,他们这些皇子都在,跟着领侍卫内大臣与大学士等人陪客。 四阿哥眉头皱的更厉害。 九阿哥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太医叫了么,是受风了么?」 四阿哥摆手道:「坐吧,不是生病,是有事……」 九阿哥见他不痛快,更急了道:「到底什么事儿,四哥你痛快说啊,怎么连宗亲宴都不参加了?」 四阿哥闭着嘴,还是不想开口的意思。 三阿哥在旁说四阿哥道:「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又不是咱们背后说坏话,外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对九阿哥道:「八福晋小产了,应该是府里离不开人,老八才打发人送折子告假。」 「啊?」 九阿哥惊讶出声。 他虽不喜欢八福晋,可是她肚子里怀的是八阿哥的长子或长女。 不是已经三、四个月了,怎么还保不住? 九阿哥望向十阿哥道:「十弟,明儿咱们去给八哥道恼?」 十阿哥面上也带了沉重,想了想,道:「还是等几日吧,这两天估计八福晋身边离不开人,八哥也未必有时间招呼咱们。」 九阿哥想想也是,点点头道:「嗯,那就过了这几日。」 四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 三阿哥则是望向四阿哥,脸上带了几分八卦,道:「孩子是在安王府没的,那边没给个交代?」 四阿哥正色道:「三哥,非礼勿言!」 三阿哥嘀咕道:「就是咱们兄弟私下聊天,也没有当着旁人说去。」 四阿哥已经垂下眼,看着手中茶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 西花园,南所。 穿戴了皇子福晋吉服的舒舒正在待客。 是三福晋与四福晋来了。 她们之前在太后宫,后来五阿哥夫妇过去了,太后要留五阿哥说话,妯娌俩就来舒舒这里说话。 三人看着彼此,都是一色的妆扮。 三福晋与四福晋虽是分户出去,可是还没有正式请封贝勒嫡夫人,如今服冠还是从皇子福晋的例。 三福晋的吉服收了腰身,看上去更柔和利索些。 四福晋的腰板笔直,肩膀也比三福晋、舒舒宽些,看着像衣服架子似的,多了几分气势。 反倒是舒舒这里,本来就年纪小,养了一腊月的肥膘,脸比原来的圆润,气色也好,看着比实际年岁更稚嫩些。 穿着这石青色吉服,就跟小孩子穿大人衣裳似的,有些不搭。 三福晋忍不住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感慨道:「真是水嫩,年轻真好……」 舒舒看了三福晋一眼,因为生育有些臃肿的腰身已经瘦回去,就是眼睛里少了几分光彩,整个人看着不像之前那样叽叽喳喳的爱笑了。 真要说起来,三福晋才二十二虚岁,二十一周岁,就已经生育两次。 身体辛苦,外加上头不省心的婆婆,下头刁钻的格格,这日子也不好过。 不过舒舒长了记性,跟三福晋不说正经事,只笑着道:「现下天燥,脸也容易干,要多喝水,多用热毛巾敷敷脸,皮肤就好很多了。」 三福晋听了这个,转移了注意力,道:「主要还是要好的膏子保养,我那就有个家传的方子,是高祖母留下的,主要用珍珠粉配的,用起来不错。」 说着,还得意的看了舒舒两眼。 这是显摆她是董鄂家嫡支中的嫡支? 她的高祖母,也是舒舒的高祖母,就是太祖长女文哲公主。 舒舒微笑,没有接茬。 她心里引以为戒,以后可不能犯三福晋这毛病。 对外人怂的不行,反而跟亲近的人比较拉踩。 又怂又窝里横,讨人嫌。 四福晋在旁岔开话道:「今晚要看烟花,真要说起来,南所这边的位置更好些。」 她嫁入宫中早,前几年也跟着到西花园住过,当时住的是东所。 正对着荷花池,视野辽阔,看对岸的烟火正合适。 舒舒点头道:「昨晚上,我跟九格格就在二楼看的,推开窗户看的正着。」 三福晋看了舒舒一眼,道:「你跟九格格的关系什么时候好起来的?」 舒舒笑道:「九格格人品清贵,我一直很喜欢。」 三福晋挑眉道:「是不是想要借着九格格讨好太后,没什么用,九格格有些木,不大机灵。」 舒舒道:「九格格是娴静……」 三福晋还要再说,见四福晋脸色有些难看,才想嘴边的话换了说辞道:「今儿就咱们几个了,七福晋告假了!」 舒舒之前还担心七福晋的体重,听了这个,道:「七嫂怎么了?」 三福晋叹气道:「应该是吓到了,担心雪化路滑,不敢出来了。」 舒舒觉得古怪,七福晋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四福晋在旁解释道:「八福晋昨天摔倒,小产了……」 舒舒的神色僵住。 怎么回事? 好像世界在修正故事线一样…… * 昨天超负荷,今天回蓝中,先欠一章盟主加更,还有一章爸爸们的加更,尽快补上,^_^。 下一章会在9月30号早9点更新,本书@精华书阁首发,欢迎大家来app阅读。 为您提供大神雁九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414章告假免费阅读. 第四百一十四章 酸脸子(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脸色发白,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要是历史真的随时在修正,那自己还折腾什么? 老实的混吃等死,反正还有二十多年荣华富贵。 “别怕……” 四福晋拉着舒舒的手,柔声安慰着。 舒舒的眼中带了惊骇。 看着四福晋说不出话来。 只是弘晖也会被修正么? 还有宜妃肚子里的孩子? 额涅肚子里的孩子? 因为索额图父子之死,她本来就有些担心,现下再次巧合,更是惴惴。 三福晋好奇的打量她两眼,道:“胆子这么小?” 舒舒摇摇头,呼吸平复了一些,道:“就是太意外了,不是说女人怀胎前三个月危险,过了三个月这胎就坐稳了么?” 四福晋拍拍她的手,道:“只是意外罢了,谁也不想的。” 平日里看着像大人了,可年岁在这里摆着,听到这个才会吓到了。 难得心性厚道,并不曾因跟八福晋的龋龊,就对此事幸灾乐祸。 三福晋则撇撇嘴道:“这个时节,孕妇本就该老实家里猫着,这地上的雪化了又冻,冻了又化的,好人走路都打跐溜滑……” 舒舒点点头,脸色回转一些。 四福晋见她怏怏的,小声道:“别先急着要孩子,养好了身体,才是顶顶重要的。” 大家二月底就要出服,她怕舒舒着急,求而不得,到时候失望,才这样劝一句。 舒舒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四嫂也好好养养,回头再要一个。” 眼见着两人肩并肩,手拉手的,三福晋觉得碍眼了。 她带了几分得意道:“都说江南富庶,好东西多些,你们想有什么添置的东西没有,到时候我帮你们捎回来?” 四福晋迟疑道:“三嫂要跟着随扈,那两个侄儿?” 三福晋两个儿子,长子虚岁四岁,小的去年九月生的,刚四个月。 三福晋看了看指甲道:“送去钟粹宫,我就不信,我们娘娘看我不顺眼,看孙子也不顺眼!” 搁在贝勒府,她是不放心的。 四福晋不置可否。 若是她,是不会撇下儿子跟着丈夫出去的。 贝勒府上下也是百十多口人,男主子不在,女主子再不在,就不好了。 三福晋见她神情,道:“我不去,还让他带着格格出门子不成?皇上可是奉太后出行,到时候田格格往前凑的上么?” 就跟北巡似的,旁的皇子福晋带的都是嫡福晋。 大阿哥与三阿哥这边就是格格。 全程都跟丫头似的猫着,哪有资格去太后跟前蹦跶? 想必三阿哥想起这个,才跟三福晋说了要带她去江南。 四福晋笑了笑,没有接话。 三福晋又望向舒舒,隐下得意,道:“可惜了,这回随扈的名单上没有老九……” 舒舒面上带了微笑,也没有接话。 没有老九又如何? 有自己这个九福晋! 三福晋想要走自己北巡时的路线,在太后跟前做孝顺孙媳妇,怕是挤不上去。 有五福晋在,还有九格格在。 外加自己这个“奉旨侍奉”的九福晋。 妯娌几个正说着话,五福晋来了。 她面上带了羞愧,对三福晋、四福晋道:“是我们爷不懂事……” 这说的是五阿哥留在澹泊为德宫说话,将嫂子们给挤出来。 三福晋酸溜溜道:“我是瞧出来了,咱们这些孙媳妇不金贵,太后眼里就认她的宝贝大孙子!” 五福晋脸色涨红。 长辈如此,她们当小辈的不好说什么。 五阿哥确实不应该。 说好了给太后请安打个站就走的,结果屁股沉了。 太后留人,他就不肯走了。 把两个嫂子挤得没地方待,只好避出来。 舒舒已经起身,让了座位给五福晋。 四福晋笑着说道:“本也没什么,正好我们转转园子。” 三福晋眼珠子转了转,道:“是不是留了老五问佟家的事?” 五福晋垂下眼,道:“我也不知。” 三福晋撇撇嘴,嫌弃她的不实诚。 九格格正是择婿的年纪,皇上将佟家嫡长孙舜安颜从三等侍卫提拔到头等侍卫,还安排在乾清宫排班,除了挑额驸,还能为什么? 因这个缘故,三阿哥没少犯酸。 觉得二公主嫁远了。 二公主,就是三阿哥的胞姐和硕荣宪公主。 这个排行,是已有册封的公主重新排行。 就比如九格格,要是今明两年有了公主册封,那就是五公主。 大公主就是恭亲王常宁的女儿,庶福晋所出,皇上的养女和硕纯禧公主。 三公主就是和硕端静公主,兆佳贵人所出,嫁到喀喇沁的。 四公主是和硕恪靖公主,郭贵人所出,嫁到喀尔喀。 因此,和硕荣宪公主才是皇上亲生女中年纪最长的,打小也颇受宠爱。 三阿哥这半年觉得自己“孤单”,没有兄弟为助力,就遗憾胞姐没有留京,跟着三福晋念叨过此事。 舒舒看着三福晋,忍不住要管管闲事。 之前觉得她行事也算周全,偶尔有不足,大面不会错。 这半年越发糊涂了。 不说别人家,就是公府那边还有几个未出阁妹妹,难道任由她要将董鄂家的名声给败没了? 自己那边妹妹还没影子,可是出来这样的皇子福晋,难道让人质疑家风。 她直接起身,拉着三福晋出去,小脸寒着,直接质问道:“三嫂您怎么回事,人还没老,就先糊涂了?刚才当着四嫂说九格格行事品格,现下又拿着九格格的亲事说嘴,还给五嫂脸色看?” 三福晋挑眉,不以为然,道:“怎么说话呢?我也没说什么,前头是好心提醒你,后头就是好奇罢了。” 她是嫂子,她是尊长,别说只是闲话,就是呲哒妯娌几句又怎么了? 舒舒看着她,正色道:“行!回头太后跟前,您也多好心好心、好奇好奇吧!就是往后别往我身边凑,劳烦离远些,我这庙小,可容不下您这大佛,您做您的董鄂氏,我做我的董鄂氏,别让人弄混了,我嫌丢人!” 说罢,她冷哼一声,转身回去。 三福晋留在原地,瞪着舒舒的背影,气得胸脯子直喘。 舒舒却懒得搭理她,直接回了堂屋。 四福晋见她一个人回来,脸上还不好看,小声道:“人呢?” 舒舒愤愤道:“撵了!” 四福晋的脸沉了下来,拍了舒舒一下:“胡闹!那是嫂子,不过几句嘴皮子,任由她说去,计较什么……” 五福晋也不赞成,带了担心,道:“不好如此,到了长辈面前,倒是成了你的不是。” 舒舒嗤笑道:“她要是真有胆子到皇祖母跟前告我一状,我才服她……” 本来就是三福晋自己嘴欠,心里不痛快,就要损旁人,损的还是九格格与五福晋,她敢去掰扯? 至于舒舒,则是三分恼,七分演了。 谁叫她跟三福晋是堂姐妹,外人眼中撕巴不开。 那就“翻脸”一回,让人晓得两人不是一起的。 要不然话,三福晋那“窝里横”的毛病,只会蹬鼻子上脸。 不管是情绪垃圾桶,还是拉踩对象,舒舒都不打算配合。 更不要说三福晋还不地道,说不得什么时候就给舒舒扣个黑锅什么的。 舒舒也只好先下手为强,堵死了这一条。 五福晋已经起身出去,寻找三福晋安抚。 三福晋站在外头,咬牙切齿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见五福晋出来,三福晋忙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好好的就酸脸子,还要撵我,这长幼尊卑也不讲了?” 五福晋淡淡道:“我代她给您赔不是,您要是怪,就怪我好了,是我拙嘴笨腮的,不会应答,才叫她护了我……” 三福晋:“……” 她神色讪讪,摸了一下鬓角,嘀咕着:“就是闲话几句罢了,你们是亲妯娌,咱们不是亲妯娌了?哪里就至于?算了,算了,谁叫她年岁小呢,叔叔、婶子还娇惯,我又是姐姐还是嫂子,能跟她这小人儿计较不成?” 五福晋点点头道:“三嫂友爱,那回屋吧,咱们再坐坐也该去太后那边了。” 三福晋挤出个笑来,跟着五福晋进了屋子。 五福晋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她还真有担心,自己不顺着台阶下来,回头会被告到太后前。 言多必失。 她今天确实多话了。 三福晋心里已经悔了。 屋子里,四福晋也跟舒舒苦口婆心道:“装也要装老实些,真要在长辈面前露出厉害,回头有理也不占理,不用言语争风,争赢了也是输了……” 这都是好话,舒舒也领情,老实点头道:“就是本来就烦着,一时躁了,往后不会了。” 翻了一回脸,往后人前与三福晋拉开距离就行。 她是舒舒,不是舒怼怼,非要跟人急赤白脸的。 四福晋叹了口气。 三福晋这个人是真冷情。 待人热热络络的,可是全不上心。 八福晋滑胎,她当成热闹看。 九格格亲事有变动,她还当成热闹看。 都是董鄂家的女儿,舒舒与她不同。 有人情味儿。 待人也心热。 这会儿功夫,三福晋跟着五福晋进来。 仿佛没事人似的,依旧坐了首位。 就是接下来,她只跟四福晋与五福晋说话,一点也不搭理舒舒。 舒舒眼皮子都没抬。 就是在心里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也犯了三福晋的毛病,势利眼,外加欺软怕硬? 都说基因的力量最是强大。 她敢得罪八福晋、三福晋,那是因为知晓两人是失败者? 恭敬太子妃与四福晋是因为前者一直在御前有体面,后者是胜利者? 随即,舒舒就不再纠结。 都是社会人,谁没有权衡? 更多的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人品行事不值得自己尊重,就不浪费那个时间了。 搁在后世的说法,这是摒弃无用社交…… * 三十号了,最后一天,还有月票的大大点点呗,没有的咱们预约明天,^_^。 第四百一十五章 接客(第二更求月票) 少一时,白嬷嬷打发人过来。 五阿哥出园子了。 妯娌几个到了澹泊为德宫。 三福晋果然如舒舒预料的,老老实实的,没有再生事。 时间不早,陆续有人来了。 太子妃先到了,几位伯王叔王福晋也跟着到了。 裕亲王福晋带了长媳,恭亲王福晋带了两位将军夫人。 还有纯亲王福晋,一人独行。 这三人都是太后的儿媳妇。 太后被儿媳妇围着,孙媳妇全部靠后,只有充当背景板的份。 嫁入皇家半年,舒舒鲜少见纯亲王福晋,这不过是第二次。 三十几岁年纪,带着黑色包头,看着温柔和善模样,被太后拉到身边坐了。 她不单单是和硕亲王福晋,还是和顺公主与额驸尚之隆之女。 亲舅舅就是庄亲王博果铎,养舅舅是康熙这个皇帝。 公主虽已经薨了,可是她的阿玛现下是内大臣。 胞妹是安王系吴尔占贝子的嫡福晋。 论起出身来,纯亲王福晋比裕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更高些。 在太后跟前,也极有体面。 即便是寡妇,也没有人敢轻慢她。 裕亲王福晋与恭亲王福晋知趣,待这个弟妹也客气得很。 只是纯亲王福晋性子恬静,恪守本分,除了年节,平日里鲜少入宫。 舒舒心里想着这位的年纪,十四出嫁,十八守寡,至今已经二十年。 好可怕。 不过换做是她,九阿哥这个时候没了,多半也会同样的选择。 娘家给力的情况下,守寡可比再嫁省心的多。 难得的是,纯亲王福晋性子不偏执。 否则以她的身份,非要过个嗣子、嗣孙的,皇上还能给否了? 可那样能有什么好? 七阿哥这个亲儿子,皇上舍不得给。 旁的宗侄,皇上舍不得王爵。 纯亲王福晋要是非要逆着来,得罪了皇上,真弄来个嗣子往后也不长远。 如今有七阿哥在,没有嗣子之名,却有嗣子之实。 往后纯靖亲王父子两人的坟茔也有人看顾。 说话的功夫,惠妃为首的后宫妃嫔也到了。 来的总共是六人,惠妃、宜妃、德妃、荣妃与卫嫔、章嫔,都是妃吉服、嫔吉服妆扮。 跟着圣驾移驻畅春园的嫔御中,有资格列席的都在这里。 除了太后,大家都起身见礼。 这回,连带着三位亲王福晋都要让地方。 像舒舒这样的皇子福晋,则是都跟见老猫的老鼠似的,更老实了,连坐的地方都没了。 谁叫她们四个的婆婆都在其中。 太后见了,吩咐太子妃道:“你们小妯娌别立在这边了,去西屋坐着说话。” 太子妃福身应了,带了几人退了下去。 眼下这些都算是家里人,外客还没到。 随后下五旗的宗室福晋与在京的郡主、县主,才会陆续过来。 太子妃为首,外加皇子福晋四人,还有裕亲王府三福晋夫人,恭亲王府两位将军夫人,总共小辈妯娌八人,转战到西次间。 除了太子妃,大家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都是当媳妇的,还是年轻的小媳妇,在婆婆跟前,可不是正拘谨? 前头在直郡王府几次守夜,大家都在,倒是相熟些。 不过碍着太子妃,几位王府福晋也不敢放肆。 太子妃见状,就叫人上了茶水与饽饽盘,省得大家不自在。 她自己这边,则是跟着三福晋、四福晋说起了孩子经。 几位王府福晋见状,也松弛下来,跟着五福晋与舒舒说话。 不过舒舒她们几个妯娌,也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太后叫去跑腿了。 有宗亲福晋过来,皇帝妃嫔尊位不动,太子妃尊位不动,那去小西门前迎客的,就换成了舒舒她们几个皇子福晋。 以三福晋、四福晋为首。 舒舒与五福晋是跟着凑数的。 幸好有资格让她们出迎的不多,就是几位亲王福晋与郡王福晋。 到了舒舒这里,则是多了一次。 伯夫人身上有县主爵位,也在宗亲女眷之列。 舒舒得了消息,直接迎了出来。 伯夫人牵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小声道:“怎么九阿哥不去,你反倒要跟着南巡?” 九阿哥不去,宜妃不去。 舒舒一个年轻小媳妇跟着皇家长辈出门,有诸多不方便之处。 自打正月初六珠亮他们回去,说了舒舒随扈的消息,伯夫人与觉罗氏妯娌得了消息,就添了不安。 像宫中这样的宗亲宴,伯夫人之前多是告病不出。 伯爷身体在这里,不出来交际,她这个伯夫人也出门少。 这次,是专为了舒舒来的。 舒舒轻声道:“有五福晋,还有九格格,都可以作伴,阿牟就放心吧。” 伯夫人轻哼道:“别叫我们晓得是你张罗的,心都跑野了,外头是那么好待的?” 舒舒忙道:“冤枉,好好的谁想要出门?随了一回扈,也算是见识过了,全程都在赶路,忙忙活活的,吃不好住不好,幸好这次是坐船,总算是不用在担心马车颠簸……” “行船走马三分险,到时候你可不许去甲板上淘气!” 伯夫人警告的。 舒舒乖巧应了:“肯定不去,侄女怕水呢。” 这一句话是善意的谎言。 没有法子。 京城水少。 舒舒又是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盯着长大的,压根就没有机会玩水。 这游泳的技能,也就只能沉寂,没有机会展露。 伯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道:“反正好好的去,好好的回来,一个头发丝儿也不许掉,别让我们跟着担心。” “嗯,嗯!” 舒舒点着头,心里暖暖的。 从小西门到澹泊为德宫,总共不到一里地。 娘俩走的再慢,也到了跟前。 宗亲福晋、宗女来了不少,两人再舍不得也只能先分开。 伯夫人去了东屋,跟着长一辈的女眷说话。 舒舒回了西屋,跟着嫂子们招待小一辈女眷。 其中,明珠府的两个妯娌比较引人关注。 明珠的次媳耿格格,是和硕柔嘉公主与额驸耿聚忠之女,八福晋的姨表姐。 和硕柔嘉公主,为世祖皇帝养女,安和亲王之女,八福晋的姨母。 耿聚忠,靖南王耿仲明之孙,二代靖南王耿继茂三子,三代靖南王耿精忠之弟。 公主早卒,耿聚忠在三藩之乱时站在朝廷立场,并没有受牵连,反而整合了剩下的族人,编入上三旗汉军。 不过年寿不久,不到而立之年就病故了。 耿格格从小丧母,养在内廷,没有宗女身份,却是宗女地位,宫里称“耿格格”。 出嫁的时候,是宫里给置办的嫁妆,嫁给的又是明珠家,与宫里走动也是从宗女的例。 她也是今天来参加宴席的女眷中的,唯一不是宗室福晋,也不是宗女身份。 耿格格的妯娌,明珠的三儿媳妇淑慎郡主,就是康良亲王杰书的女儿,舒舒的亲表姐。 这妯娌俩还有些孽缘在。 靖南王封地是福建,三藩之乱时带了八旗兵马往福建讨伐的正是康良亲王杰书。 没想到,两人成了妯娌。 至于舒舒与淑慎郡主表姊妹两个,也是有些日子没见。 舒舒就凑了过去,跟着淑慎郡主说悄悄话。 淑慎郡主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嗔怪道:“小没良心的,你姑母惦记你都清减了,你倒是心大,都长肉了……” 舒舒拉着她的胳膊,低声道:“大冬天的,闲着也是闲着,可不是整日里吃吃喝喝的?这不是在宫里么,想姑母也没有法子,不过我们皇子府就要修了,到时候从宫里出来就好了,说不得姑母到时候该嫌我老去了……” 见她肉乎乎的小脸,淑慎郡主只有遗憾的。 皇子福晋做的好,亲王福晋自然也不在话下。 可惜错了缘分。 都是至亲,舅舅、舅母那边也说过顾虑,担心两个小的血脉太近,不利子嗣。 自家弟弟袭了和硕亲王,****爷坐着,没有什么需要上进的,开枝散叶,繁衍子嗣,就是首要之事。 别说两人有可能子嗣不丰,就算生了嫡子嫡女,也会置格格求子,以防万一。 到了那时,舅舅、舅母能不护着亲闺女? 说不得两家关系也要交恶。 如今这样,也不算坏事。 舅舅、舅母当时从国公府、将军府择婿,也是拳拳爱女之心。 没想到阴错阳差,让皇家给指婚了。 舒舒没有亲姐姐,跟这位姑表姐打小亲近的,如同亲姊妹也差不多了。 今天看到伯娘,还看到表姐,舒舒是真心欢喜。 可惜姑母还没有出服,今日没过来。 淑慎郡主见她喜盈盈的,也跟着带了笑,道:“听说前些日子你跟九阿哥去百望山,还连吃带玩的,日子过的倒是轻省。” 百望山舒舒的庄子挨着的就是康王府的产业,夫妻俩个过去一趟,动静不小,自然也就传到康王府。 淑慎郡主昨天回娘家,刚听了太福晋说了一嘴。 舒舒带了不足道:“学着做了一回‘叫花鸡’,可惜不是自己抓的鸡,还好烧鸟了,有小时候的味道……” 淑慎郡主提醒着道:“也别太放肆了,回头小心长辈训斥。” 皇上不会管教儿媳妇,可还有个正经婆婆在。 舒舒小声道:“姐姐放心,都是我们爷在前头顶着,淘气也是他淘气,我就是个‘夫唱妇随’的……” 说到这里,她自己忍不住笑了,小声道:“除了抓鸡,我们第二天还捞鱼了,就前头这池子里,捞了好几筐,足足几百斤,回头做成鱼鲞给姑母与姐姐分些……” 淑慎郡主捏了捏她的手道:“比小时候还淘气了……” 其他的,她就没有再啰嗦什么。 看来外头说九福晋在太后跟前有体面不是空穴来风。 要不是有人撑腰,也不会日子过的这样悠然自在…… 第四百一十六章 五个院子(三更求月票) 到了酉初,掌灯了,内外灯火通明。 来参加上元节赐宴的宗亲命妇就到了差不多了。 宗女是县主以上,宗室女卷是国公夫人以上。 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几位夫人是唯三的例外。 比想象中的人少。 康王府服中,没有女卷过来。 和硕亲王福晋总共来了五人,显亲王福晋,简亲王福晋,庄亲王福晋,裕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 多罗郡王福晋四人,信郡王福晋,平郡王福晋,安郡王福晋,僖郡王福晋。 多罗顺承郡王薨,嗣王人选择了,还没有正式下旨,因此没有女卷过来。 贝勒夫人两人,贝子夫人三人,镇国公、辅国公夫人十四人,郡主、县主等八人。 外加上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三位阿哥夫人。 而后就是太后并两位太妃。 六位妃嫔。 太子妃。 四位皇子福晋。 六位皇女。 总共不到六十人。 加上随侍两百来人。 席面设在澹泊为德宫东边的谦尊堂。 是个面阔三间,进深两间,没有隔断的屋子。 上首是太后的主位,左右是两位太妃的位置,都是单人单席。 其他女卷,则是东西分列,两人一席。 东边的排序按照爵位排列,同等爵位中,按照长幼排序。 西边这里,则是惠妃为首,下边三妃两嫔,随后才是太子妃与皇子福晋,而后皇女,再下是三位阿哥夫人,郡主、县主等宗女。 太子妃的位次,在妃嫔之下。 舒舒心里颇有些意外。 之前在宁寿宫的时候,太子妃就在太后边上。 随即也反应过来,这是因为“礼”。 太子妃的尊荣从太子身上来,可是面对皇上的后宫却不能无礼。 只要是康熙的嫔御,哪怕是庶妃,也是太子庶母。 所以在宁寿宫的时候,太子妃也没有坐实,并不是正位。 不单单是太子妃,对于所有的皇子福晋也是等同于这个道理。 身份尊卑是尊卑,礼是礼。 于是,太子妃的座次在卫嫔与章嫔下,与三福晋同席。 四福晋与五福晋同席。 舒舒与九格格一桌,姑嫂相视一笑。 宴会是满席为主,各色的饽饽,外加上锅子与几道冷拼。 女卷们都是用了正餐后来的,加上桌子上更多是看菜,动快子的不多。 舒舒即便贪嘴,也不会在这个场合放肆。 她也就是从众,就是热锅子夹了两口。 大多数女卷,也都是这样选择。 最后上了汤圆。 看到碗中情形,舒舒就笑了。 昨天御膳房总管亲自去找了九阿哥,就是为了这个。 今天的汤圆是黄白两种颜色。 个头小巧,精致多了,跟鹌鹑蛋差不多。 每个碗里六枚。 不想猜,肯定是不同的馅料。 里面的馅料,都是甜口的。 三种果酱的,山楂酱,苹果酱,桃酱。 一种果仁的,核桃芝麻的。 一种豆沙的。 剩下一种是奶糕馅的。 舒舒吃的心满意足。 倒是忘了奶糕这个了。 这个不单单是可以做汤圆馅,也可以做馒头馅。 加上蛋黄,就是奶黄包了。 九格格在旁,亦是心满意足,小声道:“这算是挪用了九嫂的方子吧,倒是胆大?” 舒舒道:“我也是从前人笔记上看的,这是宋时就有的吃食,再说了,也没敢直接用,专门问过你九哥……” 舒舒是头一次参加上元节宴,九格格却是参加过几次的。 她道:“年年宴席的单子大同小异,元宵也既是果仁白糖的,这回肯定是汗阿玛吩咐了,要不然他们不敢弄新花样。” 舒舒笑了。 这样看来,以后的端午节礼、中秋节礼都有方向了。 孩子哄父母,其实也比较简单。 皇家也不例外。 要的就是子女关爱罢了。 父母也找存在感。 那就用些心思哄呗。 等到席面撤下去,换了干果鲜果上来,屋子里就有了动静。 大家就说说笑笑起来。 相熟的女卷,不拘泥座次,三三两两的,凑到一起闲话。 等着看外头的烟花盛宴。 各个王府在畅春园周边多有赐园,其他贝勒王公也多有赐地。 围着畅春园周边十数里,都是御赐之地。 所以大家过来,并不担心回城的问题。 舒舒却想到阿牟,自家在这周边没有别院。 她就凑了过去,拉着伯夫人说悄悄话:“一会儿散了,阿牟怎么安置,是去顺承王府花园么?” 今天顺承王府没有女卷过来,也不知那边方便不方便。 伯夫人点点头,道:“嗯,不用担心,你四舅舅如今在园子里。” 舒舒称四舅的,就是伯夫人的兄长,已革顺承郡王勒尔锦,也是舒舒堂嫂的阿玛。 虽说因为“三藩之乱”时劳师靡饷革爵,可是郡王帽子并没有转支,依旧在他的儿子中传承。 就是这时运不好,连着夭了三个郡王儿子,都是殇亡,如今又报上去第四个。 舒舒听了,也就放心了,小声说道:“阿牟,我们爷也说修园子的事了,回头也在附近找块地方,咱们也修一个……” 伯夫人告戒道:“不许想一出是一出的,要依例而来,才不被人说嘴,就算想修也忍着,等着前头的皇子有了动静再说,外头的闲话可以不用理会,可是这皇家的长幼规矩却是乱不得。” 舒舒点头道:“阿牟放心吧。” 伯夫人又嘱咐一句:“在太后身边,不必跟五福晋与九格格争风……” 侄女出嫁之前,家里自然是千娇百宠放在头一位,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舒舒小声道:“嗯,争不过还叫人笑话……” 这世上谁能处处争先? 不需要那么卷。 要有自知之明。 伯夫人的这才放心。 九格格来了,是来寻舒舒的。 她的雅玩斋也对着烟花炮台,诚心邀请几个嫂子过去她那里吃茶看烟火。 正好伯夫人这边也有熟人过来。 舒舒告退一声,就跟着九格格出来。 除了舒舒,九格格还邀请了四福晋、五福晋。 倒不是她不知礼,落下了三福晋。 而是三福晋跟在太子妃身边,正与几个同辈的宗亲福晋说笑。 九格格过去邀了一回,被婉拒了。 到了雅玩斋,舒舒长吁了口气,痛痛快快的咳嗽了几声。 与会六十来号女卷,每人带了使女、嬷嬷。 加上太后宫这边的人。 屋子里两百来号人,不说跟菜市场似的,也闹闹哄哄的。 耳朵“嗡嗡”的。 还有就是脂粉的味道。 呛鼻子。 又因为冬天密封的缘故,味道挥散不去,糅杂在一起,更加诡异。 舒舒的喉咙早就痒的不行。 每次都用帕子堵住,才将咳嗽压下去。 九格格就是察觉到舒舒不对,才邀请几人换了地方待着。 九格格已经吩咐宫人冲了雪梨膏,道:“九嫂快润润嗓子。” 舒舒喝了,一饮而尽,才觉得舒坦些。 四福晋与五福晋同她相熟,都晓得她怕熏呛。 之前在直郡王府几次坐夜时,口鼻也都捂着严严实实。 四福晋关切的道:“都说冬病夏治,等到入夏,找个大方脉的太医好好的开两个方子调理调理,省得时日久了伤了肺经。” 舒舒点点头道:“嗯,要不然这一刺激就咳,也怪烦的。” 五福晋则道:“《黄帝内经》上有记‘闭气法’可以养肺,饮食也要忌口,少辛增酸,防燥护阴……” 舒舒点头道:“已经忌口了,日常百合、银耳不断,缓和许多,今天实在是味道太大了。” 说完这个话题,舒舒看着四福晋与五福晋道:“看完烟火都二更了,嫂子们怎么安置?” 回城肯定是不行的。 城门关着,没有令牌,皇子阿哥也得遵守时间出入。 四福晋道:“海淀镇那有官房,胡乱对付一晚就是了。” 舒舒想起了圆明园,现下还没影。 等到皇子们得了赐园的时候,已经是二次封爵后。 可是在那之前,圣驾也开始延长每年驻跸畅春园的时间。 舒舒想了一下就放下。 到了那个时候,康熙不体恤儿子们,皇子阿哥们也会自己想法子。 或是先置小别院什么的。 九阿哥排行这么靠后,自己听阿牟的嘱咐,跟着前头的兄嫂行事就是。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外头就开始有鞭炮声。 开始放烟火了。 规模比昨天大多了。 先是鞭炮,鞭炮与二踢脚什么的,似乎震的屋子都跟着晃。 两刻钟后,才开始花炮。 姹紫嫣红,绚丽多姿。 而且除了西花园这边的烟花台之外,畅春园那边放了烟火。 清一色的盒子花。 两处交映生辉,整个园子都笼罩在漫天烟花中。 从戌初放到亥正,足足一个半时辰,鞭炮声才暂歇。 与会的宗亲女卷都离了园子。 舒舒这回是跟在太子妃身边,代太后送客。 前后小半个时辰,才算散尽。 舒舒穿着靴子,觉得腿都直了。 九阿哥来了,手里提着琉璃灯,来接舒舒。 这是在御前讨的。 御膳房要用新元宵方子,九阿哥不会去为难膳房总管,却去御前讨了一盏灯做赏赐,正好也应景。 夫妻两人步行,回了南所。 膳房已经预备好洗脚水。 舒舒泡了脚,才觉得缓和过来。 她才发现九阿哥今天格外安静。 “爷怎么了?” 舒舒道。 九阿哥垂头丧气道:“今天开席前汗阿玛指了一块地,就是咱们那天抓鸟的地方,让内务府下个月动工,在那边盖几个院子,给哥哥们用……” 舒舒好奇道:“这不是好事么,总比去海淀镇官房住着方便,爷怎么不开心?” 九阿哥伸出手指道:“只修五个院子,汗阿玛也忒小气了,爷就不信,他之前想的也是五个,这是嗔怪八哥今儿没来了……” 五个院子,给开府的皇子们分,那就是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与七阿哥。 没有八阿哥的份。 舒舒却觉得活该。 真要说起来,今天的宴会,从京城出发过来,到明早开城门进去,前后也就大半天时间。 八阿哥想要做个好丈夫,那就要接受老父亲的不平。 说起这个,九阿哥难得生出唏嘘来:“爷总算是明白什么是求而不得了,先头八福晋就说不稳当,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八哥将纳侧福晋的事情延后,结果到底没保住……” 舒舒觉得是太贪心,什么好处都想要占。 这在后世被人总结为心理学效应,越在意,越失去…… * 下一章会在10月1号早9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四百一十七章 求(为盟主重点旅客候车区加更) 夫妻俩谁都没有提八福晋。 舒舒不想提,就算不喜八福晋,小产也不是八福晋自己乐意的。 八阿哥做丈夫的,陪一天怎么了? 不过是上元节宴,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又不是其他必须出面的场合。 至于九阿哥,则是难得的将心比心一把,也没有说到八福晋身上。 觉得换做舒舒遇到事情,自己也会跟八哥一样选择。 “汗阿玛太不体恤了,他也是打年轻时来的……” 舒舒想起安王系的两个郡王福晋同一个贝子夫人,道:“安王府那边,有什么交代没有?” 之前生怕皇家慢待似的,八福晋闯了祸,他们几个舅舅就抱团,一起去御前“请罪”。 这回可是折损了皇孙,不管是谁的责任,都是在安王府发生的,有没有“请罪”? 九阿哥撇嘴道:“谁晓得呢,他们是长辈,就算赔不是,也只会是私下里,爷估摸着也就嘴上两句,这腰怕是弯不下来,要不然往后在八哥跟前底气就不足了。” 舒舒觉得,自己可能对安王府有偏见。 安郡王几个,都是索额图的亲外甥。 他们这“护短”,也是挑人的。 并不是真的鲁莽,不知所谓。 八福晋是皇家儿媳妇,他们在御前表现的对八福晋重视,未尝没有刻意的成分,做给康熙与八阿哥看的。 至于索额图,已经是大罪之人,他们要是跳出来,就是不识时务了。 九阿哥嘀咕道:“给指出的地方不大,拢共就十来亩地,到时候盖院子,一家也就十来间房,能有几个抛费,还值当用这个做‘惩戒’?就是汗阿玛小心眼,故意给八哥没脸罢了。” 舒舒觉得,自己也能理解康熙。 大过节的,老父亲盼着儿女团圆也不过分。 八阿哥就算放心不下家里,想要陪着妻子,也应该自己出城一趟,过来说一声。 这样不用外宿,老父亲也得到了儿子的重视,才挑不出理来。 直接请四阿哥转交告假折子,这个就太托大了。 八阿哥的性子有些矛盾。 有时候看似谦卑,实际上也带了傲气。 舒舒腹诽了几句,想到了一件事,道:“不对呀,也没有咱们跟十弟的!” 夫妻俩面面相觑。 九阿哥脸上多了笑模样,道:“对啊,还落下咱们呢,不行,明天爷就去跟皇阿玛念叨念叨,我们俩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这修建小院子,工程不大,可也要一、两个月完工,然后再晾干。 九阿哥咧着嘴笑道:“还要加三处……” 每次都要落在哥哥们后头,这回一个小院子,总不用也分两批修建了吧? 舒舒虽不乐意九阿哥为八阿哥开口,可还涉及到自己家,就没有啰嗦,只是提醒着:“看看皇上心情,要是实在不乐意就算了,明年春天再修也是一样的。” 这年底搬家只是夫妻俩的计划,实际上八字还没一撇,操心别的也太早些。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机灵着呢,不会硬碰硬……” * 京城,八贝勒府。 正院,上房。 屋子里幽暗,没有掌灯。 八福晋躺在炕上,瞪着眼睛,心里空落落的。 明明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她还如在梦中。 她的手忍不住往肚子上摸去。 小肚子冰冷。 孩子,没有了。 她眼睛发热。 天地之间,好像就剩下她孤魂野鬼一个。 眼角的泪滑过。 门口传来脚步声。 随即是外间。 房间里。 灯一下子亮了。 八阿哥站在窗前,点了灯。 他还是温温如玉模样,就是眼下带了青色。 他的手边,放着一个带了调羹的青花小碗。 八福晋看着他,觉得有些远。 八阿哥端着青花小碗,由远及近,在炕边坐下,声音温柔:“宝珠,总要吃一口……” 八福晋直直的看着他,躺着没动。 八阿哥撂下青花小碗,去扶八福晋。 八福晋身上虚虚的,没有挣扎,半倚在八阿哥身上坐起来。 她低头看着小碗,里面是碗炖燕窝。 “咱们还年轻,早早养好了身体,小阿哥会有的……” 八阿哥的声音十分温柔。 “再有,也不是这一个了……” 八福晋哑着嗓子,低头道。 八阿哥叹口气,道:“那咱们记住他……” 八福晋眼中多了愤怒,道:“除了嬷嬷,其他的陪嫁人口都送回安王府,我不要了!” 八阿哥惊讶:“宝珠?” “她们都听太福晋的使唤……” 八福晋咬牙切齿道。 没有人推她,确实是她自己走路走快了的。 可是在那之前,她刚被太福晋私下里羞辱了一番。 口角是怎么起来的? 是太福晋嗔怪八阿哥没有打听到消息,当着八福晋的面,言辞中对八阿哥有刻薄之处,怀疑他是趋利避害,没有用心打听。 而后还不顾亲戚情分,没有帮着索额图求情,反而跟着其他皇子阿哥一起去索额图家抄家。 八福晋不喜欢听这些,就回了几句嘴。 真要那么关心,怎么不让舅舅们上折子? 几个舅舅加起来,不是比八阿哥重? 这些才是亲外甥呢? 换了是她,她肯定不会忍着,这个时候不出面什么时候出面? 如今人也死了,家也抄了,再假惺惺的说旁的有什么用。 太福晋当时的神情很古怪,带了轻蔑,说她不成体统,不识时务,随了她的阿玛。 郭络罗家的根子不好,她玛法贪财,为了侵吞旁人产业设了赌局害人,结果得了报应,自己的儿子也因赌博而死。 因此八福晋即便养在王府,行事也是歪的。 现下八福晋自作自受,就得了教训,一个御赐侧福晋等着进门。 八福晋气得不行,口不择言的提及索额图自缢之事:“赫舍里家家风好?专出‘大逆之人’的,自缢不过是遮羞布,要不然肯定九条锁链加身,不得好死!” 太福晋当时面色变都没变,只道:“赫舍里家家风再不好,女儿也自尊自重,总比有人整日里痴缠男人,怀孕了还拉着男人上炕体面……” 八福晋当时羞愤欲死,急匆匆的从太福晋院子里出来,才滑倒了。 太福晋虚伪,人前待八阿哥极客气,这些刻薄的话也都是背着人跟八福晋说的。 八福晋不想提郭络罗家的阴私,也学不出那些辱骂自己品格的话,只怒道:“她们将家里的事,都说给了太福晋……” 八福晋总共陪嫁了四个丫头,两个嬷嬷,还有四房陪房。 除了奶嬷嬷一家之外,八福晋都不想留了。 八阿哥的脸色也不好看,点头道:“都听你的。” 这是他的贝勒府,不是安王府别院。 要是院子里都是安王府的人,那成什么了? 八福晋垂下眼。 玛法那个是怎么回事? 真的做了缺德事,侵吞了别人家产业了? 八福晋想起了她的庶兄。 她是两个庶兄,其中一个身上挂着佐领。 就是都是异母兄弟,打小也不亲近。 八福晋抿了抿嘴,安王府的人不能用,回头还是要用郭络罗家的人。 要是玛法真的侵吞了旁人产业,那产业呢? 自己这一房分的都是阿玛分家后的产业,听说是祖产。 那新增加的,都在大伯家? 八福晋打小没有缺过银子,也没有计较过这些。 陪嫁又丰厚。 可是开府这一个半月,她也发现贝勒府的不足。 没有余钱,处处紧张。 想要日子舒坦,还要她嫁妆出息贴补。 可是她的嫁妆,看着体面,真正出息却不多。 八福晋脸上多了苦笑。 自己之前何其愚蠢? 想的是在嫁妆抬数上,不能失了面子。 在陪嫁产业总数上,要压着董鄂氏一头。 从没有想过,除了面子,还有里子。 也没有想过舅舅只是舅舅,不是阿玛…… * 次日,西花园,南所。 早膳摆上来了。 羊肉烧麦、酱肉包子、苦荞发糕、玉米面窝头,四样点心。 配上虾皮冬瓜汤。 外加上爽口萝卜与芹菜腐竹两道小菜。 夫妻俩吃的心满意足。 昨晚的宴,还不如正常的晚点,没有正经吃几口。 回到阿哥所后,又是二更天了,两人洗洗就安置。 如今肚子空了一晚上,正是馋的时候。 天气晴好。 碧空如洗。 真是美好的一天。 九阿哥如同要去战场似的,斗志昂扬。 今天是为了院子奋斗的一天。 运气好说不得就是三套。 运气不好,也要两套打底。 九阿哥没有空着手,而是手中提了食盒。 这是跟舒舒学的。 礼多人不怪。 里面装的也不是什么新鲜吃食,就是苦荞发糕与玉米面窝头两样。 过了一个年,整日里大鱼大肉的,吃个素饽饽挺好的。 九阿哥自己吃着可口,就想要请皇父也尝尝。 也算是旁敲侧击,小小表现一下,自己夫妻俩日子简朴着。 * 清溪书屋。 外头值房有不少被翻了牌子的官员等着。 有不少升转的文武官员要在陛见后出京赴任,所以集中在这几日递牌子。 九阿哥过来时候,这些人才见了一半,还有七、八个人等着候见。 九阿哥的估摸了一下时间,就没有在这里傻等,而是溜达到水边,找了个石头坐了。 他心里也在估算着时间,圣驾以巡视河工名义南巡,那出发的日子就不会拖的太久,估摸就在二月初。 怪不得舒舒开始叫人裁剪春衫,应该是想到这个。 瞧着九格格贼头贼脑的,见缝插针就往南所来,就晓得是她勾的。 她就是面上舍不得,心都野了! 九阿哥觉得眼前最重要的不是修院子。 那个多一个少一个又能怎么样? 说不得这回直接修个更大些的。 最重要的是跟汗阿玛提一提迎驾之事! 等到三月的时候,张罗完老十大婚之事,他就离京城去迎驾。 至于出京多少里? 他这么孝顺,肯定是再远也不怕辛苦…… 第四百一十八章 新粮(打滚求保底月票) 估摸过了三刻钟,九阿哥屁股都有些凉了。 候见的官员走了不少。 九阿哥估摸着就剩下三、四个了,提了食盒又过去。 他低头看了眼食盒。 之前忘了这个,估摸都要凉透了。 他就招呼个眼熟的小太监,道:「送到膳房去热热,爷孝敬汗阿玛的。」 九阿哥管着内务府,如今又是御前极体面的。 那小太监躬身应了,双手接了食盒下去。 少一时,最后一个候见的官员出来,旁边还跟着一个熟人。 户部尚书兼理藩院尚书兼内务府总管马齐。 「马大人……」 九阿哥笑得很亲近。 马齐不单单是内务府总管,还是八哥的半个老丈人,正经的自己人。 马齐成为大学士,比其他老头子好。 九阿哥本来对这些并不敏感,这回却是难得机灵。 伊桑阿退了,肯定要补个大学士。 马齐的资历与圣眷都够了。 马齐躬身道:「九爷!」 见他手中拿着折子,九阿哥道:「可是内务府那边有什么事要汗阿玛决断?」 马齐忙道:「是理藩院赐银的单子!」 进京「轮班」的藩王、贝勒、贝子、公、台吉等,都有恩赏,这个是理藩院按照现下京城内外馆的人数拟定,请皇帝御批。 在月底前赏下。 二月初,天气回暖,这些来朝的蒙古王公就要离京。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大人忙去吧。」 马齐走了。 九阿哥则站在门口叫人通禀。 书屋里,康熙正看着一张舆图。 上面标注了几处,正是河道几处紧要之地。 听说九阿哥求见,康熙看了眼座钟。 辰初二刻。 这么早? 他轻哼一声,大致能猜到来意。 肯定是为了修院子之事。 昨天自己说修五个,这混账脸色都变了。 没有识人之明,义气不到正经地方。 「叫他进来吧!」 康熙吩咐梁九功道。 梁九功应了一声出去。 九阿哥看着梁九功小声道:「谙达,汗阿玛心情如何?」 梁九功闭着嘴,不肯说了。 总不能时时提醒,那成什么了? 他是那么多嘴的人么?! 九阿哥眼珠子转了转,心下有数。 应该是没事,有事的话梁九功就算嘴上不提点,面上也能带出来。 他心里就松快几分。 「汗阿玛,儿子来给您请安来了!」 九阿哥声音也带了轻快。 要是心愿得偿的话,那夫妻俩压根就不用分别两个月。 说不得一个半月就行了。 到时候还能结伴在江南吃喝玩乐。 舒舒喜欢美食,到时候就一路吃回来的。 这样想着,他就有些合不拢嘴。 康熙见他笑着见牙不见眼的,道:「大早上的,这是美什么呢?」 说着这话,他想到一个可能,生出几分期待来。 对于九阿哥最重要的是什么? 子嗣?! 小两口整日里黏糊在一起,万一呢? 随即他想到大福晋,又生出担心来。 即便老大不计较,可是真要生了,九阿哥夫妇的名声也不用要了。 关心则乱,康熙患得患失的。 九阿哥已经痛快道:「这不是儿子想着汗阿玛要南巡,心里舍不得,整日里吃不好、睡不好,辗转反侧的,可是昨晚上想到一个法子!」 他眼睛发亮。 康熙听着不对劲,看着九阿哥红光满面的模样,质疑道:「吃不好,睡不着,朕怎么看不出来?」 如今宫里谁不晓得九阿哥的皇子膳房好吃的多。 就是御膳房这边的管事,都要隔三差五的打听一声皇子膳房又添了什么新菜。 九阿哥摸了自己的脸一把:「儿子都瘦了,汗阿玛没瞅出来?」 康熙轻哼道:「谁这么眼瞎,睁着眼睛说胡话?」 九阿哥笑道:「昨晚的宗亲长辈们说的,还说让儿子过去吃席,大肉管够!」 康熙嘴角勾了勾,那是西花园捕鱼的事情传出去了,旁人打趣他呢,这傻子也听不出来。 到了早膳的时候,侍膳太监进来,请示是否摆膳。 康熙点头,看着九阿哥道:「有事说事,不要墨迹!」 九阿哥带了讨好的:「您吃您的,这有什么着急的……」 康熙瞥了他一眼:「朕怕看着你,朕吃不下去饭!」 九阿哥皱眉道:「汗阿玛平日里疼儿子是没的说,天下顶顶好的阿玛,可是这老训儿子的习惯可不好,多叫人伤心呢……」 康熙没好气道:「那也得有让朕夸的地方才行!」 九阿哥笑道:「有不好的地方,您多夸夸,那儿子下回不就好了?」 说话的功夫,膳桌已经抬了上来。 侍膳太监道:「皇上,九阿哥进苦荞发糕一盘,玉米面窝头一盘……」 这是请示是否承奉。 康熙有些意外,点了点头。 「那又是什么吃食?」 宫里御膳房有各地贡上来的杂粮,许多压根无人问津。 倒是九阿哥的皇子膳房那边,之前弄出去不少。 康熙今年得了那边孝敬的年菜,并没有饽饽类。 因为乾清宫膳房有专门的饽饽膳房,齐全着,不是皇子膳房可以比肩的。 九阿哥道:「就是杂粮,我福晋说了,多吃杂粮身体结实……」 康熙嫌弃的看了九阿哥一眼。 不学无术的家伙。 董鄂氏肯定不是这样说的。 《本草纲目》有记,玉蜀黍,甘平无毒,调中开胃。 这应该是董鄂氏翻阅本草后选出来的食材,给九阿哥养胃用的。 九阿哥已经想到旁的,就是舒舒曾好奇玉米推广之事,他之前也不大清楚,正好可以问问:「汗阿玛,听说玉米不挑地,耐寒少雨之地也能种植,直隶不是少雨吗,那不是正好种这个?」 康熙道:「云南巡抚报上来过,这个玉米确实不怎么挑地,只是毕竟是新粮食,口感寻常,认的人少,朕已经叫在奉天官庄种植,用作牧场养马之用……」 九阿哥听了,心下一动,道:「那马能吃,猪也能吃啊……儿子之前还想着去哪里倒腾米糠养猪呢,那这样看来用这个也行,回头儿子淘换些种子,正好儿子福晋在百望山也有些林地,不好种正经粮食……」 康熙皱眉,想起前几日赵昌的折子。 九阿哥去董鄂氏的庄子巡视鸡圈、猪圈,这都什么? 他皱眉道:「那是你福晋的陪嫁庄子,你瞎折腾,也不怕传回董鄂家,叫人笑话?」 九阿哥见他不快,也不好说不是自己折腾的,硬着头皮认下来,道:「儿子不是想着「民以食为天」么,去年儿子精穷,就想着来钱的法子,正好福晋有陪嫁庄子,就跟她说叫人试着养鸡啊、猪啊的,要是能养成的话,回头直接供到内务府,也是一笔进账……」 康熙知晓他去年的窘迫,不仅口袋光了,还欠着一屁股外债。 就是没想到连养猪、养鸡的法子都想到了。 他也是无语了,不想再苛责,道:「宫里的猪肉,都是各皇庄轮着供应,只有偶有供应不足的地方才在外头采购补充,也是极少的时候,如今你也不差钱了,别老想着乱七八糟的!」 九阿哥忙不地的点头,道:「嗯,嗯,儿子如今也不指望卖猪换钱了,就是想着好好养一批,到时候年节走礼,就加上这个,实惠不说,自己养的也放心……」 康熙想到那个情景,旁人送礼,金玉古董,到了九阿哥这里,就是一车肥猪。 他嫌弃的不行,道:「旁人那里朕不管,朕这里的礼不许送这个!」 九阿哥讪讪道:「还没影的事呢,您就嫌弃了……」 康熙不理他,提起了筷子,夹了一个玉米窝头。 看着比较小巧,就是婴儿拳头大。 跟年前他们折腾出来的糜子面的黄馍馍有些像。jj.br> 就是没有馅,而且是中空的。 康熙咬了一口,十分松软。 毕竟是新粮食,前些年玉米贡上来的时候,御膳房也试着做过几次。 有炸的玉米排叉,玉米发糕,也做过玉米窝窝头。 多是加了大量白面,取个玉米的味道罢了。 这次却像是纯玉米面,就是里面有牛奶的味道,还甜丝丝的,应该是加了白糖。 看着十分简单,竟然比御膳房精心烹制过的那几样玉米饽饽口感要好。 他又望向苦荞发糕,颜色是黄绿色的,看着很不起眼。 这个也是云南的贡品,是那边山里产的荞麦。 御膳房这里将它用荞面的做法,试做过几次吃食,饸饹与扒糕,味道都不尽人意。 皇子膳房这边的做法,极为简单,跟玉米窝头差不多,就是形状不同,也是放了奶与糖两样。 淡淡的甜味与奶味之外,保留着微苦口感的麦香。 康熙心里略满意,却不忘了嘱咐九阿哥道:「此物多食伤胃,偶尔尝尝就行了。」 九阿哥点头道:「儿子晓得,算上今天才吃了第二回,就尝了一个,我福晋就让放下了,儿子就是觉得苦苦的,说不得败火降燥,就带给汗阿玛尝尝……」 康熙心里熨帖,看九阿哥也少了几分嫌弃,道:「你说舍不得朕南巡,那昨晚想到什么应对法子了?」 九阿哥笑道:「儿子想着到时候送送汗阿玛……」 康熙蹙眉道:「胡闹!你不是要操办十阿哥大婚事宜,哪里有时间出京?」 九阿哥掰着手指头算道:「儿子们二月底才除服,十弟的婚期最早也是三月初,这中间时间还富裕着呢!」 康熙摆手道:「那也不行,朕不想你,既是留京,就好好当差!」 御舟南下,哪里用得着他送? 那不是折腾么? 走到一半他在着急忙慌的往回赶? 九阿哥带了失望,忙道:「那儿子不耽搁差事,等到张罗完十弟的婚事再迎驾行么?」 康熙心里算了下返程的时间。 这次因为要去浙江抚民,计划的时间要比前两次时间长。 到时候九阿哥想要迎驾,就让他去济南迎驾好了…… * 这几天忙着多码字,改虫或者章说回复可能会少些,^_^ 为您提供大神雁九的《我的公公叫康熙》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419章新粮免费阅读. 第四百二十二章 懵圈了 九阿哥原本觉得就应该有自己的功劳,可是见四阿哥眼下青黑,身上衣裳也带了褶皱的,明显昨晚在衙门夜直。 他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摆摆手道:“弟弟也没做什么,就是动动嘴,都是张保住大人与高衍中两人整理的。” 四阿哥皱眉道:“不要啰嗦,走吧,现下过去正好。” 九阿哥没有说什么,随着四阿哥出来。 四阿哥本来就清瘦,现下熬夜熬的,更是两腮都瘪了。 九阿哥劝道:“衙门里那么多人,四哥也将手头的差事往外派派,别事必躬亲的。”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倒是没说旁的,只道:“就忙这几日,等到圣驾出京就好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路上抛费,都是京城这边装船,不用地方补给,那各地接驾事宜呢?”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很是无奈:“你整日里在内务府衙门,就没问问这个?” 九阿哥掰着手指头道:“弟弟忙着呢,畅春园北花园正找人作图,开冻后就要动工;西花园外的皇子院,也安排人手画地基,延禧宫与钟粹宫还是二十五年修缮的,等两位妃母随扈出宫,正殿也要重新画彩;毓庆宫地方狭窄,几位皇孙年岁渐大,要跟着宫人挪到撷芳殿,这还只是营造司一处需要盯着的,还有旁处……” 四阿哥听着细碎的不行,道:“你才劝我,怎么轮到自己倒湖涂了?” 这么多的差事,哪里是一个人能盯得过来的? 九阿哥叹气道:“都是跟钱相关的差事,弟弟要不盯着不放心,内务府这些大爷胆子可肥着!” 其他不涉及大宗银钱支出的差事交代出去也就交代出去了。 跟银钱沾着的,九阿哥还真是信不过他们。 谁叫他挂着内务府总管,可不想辛辛苦苦的,再落个用人不当的过错。 四阿哥去年没有跟着北巡,却也听过北巡途中九阿哥与七阿哥先后彻查行宫修缮事宜,查出来一堆包衣蛀虫。 他性子颇有些嫉恶如仇,皱眉道:“汗阿玛宽厚,纵得他们无法无天,在外头狗仗人势,趁机敛财,就该一家家狠查过去才是!” 九阿哥听着,知道他意有所指。 说的不是旁人,就是太子的乳母何嬷嬷与其夫凌普。 凌普之前也在内务府任职,为广储司郎中。 结果年初清算索额图,将凌普夫妇给牵了出来。 夫妻两人名下置办的产业,在户部八旗司记载的就十几处,最后家里抄出来的金银十来万两。 堪比朝廷大员的身价。 夫妻俩最后都被处死,籍没,儿孙跟索额图的儿子一样,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早在元宵节前,刑部与宗人府的吏官,就押解两家人口出京去了。 九阿哥想到刘嬷嬷,也是心有余季。 乳母是离他们最近的人,关系也亲密,容易失了畏惧之心,就以为可以左右皇子阿哥。 还有现下的包衣嫔妃为例子,家家都惦记着光耀门楣,想要皇孙阿哥也从包衣宫女的肚子里出来。 九阿哥想起四阿哥乳母谢氏,也是阿哥中的独一份,因为不是出身内务府,而是大兴民妇。 听说四阿哥当初落地时,内务府预备了三个乳母为备选,结果四阿哥就是不肯吃奶,昼夜啼哭。 太医院的儿科圣手看过,也没有查出毛病。 最后还是钦天监给了乳母与阿哥八字不合的结论,当时内务府的奶口中没有合适的,就在京郊寻找,后来不知怎么就选了谢氏。 乳母谢氏不是包衣,四阿哥这边早先因养在佟皇后宫中,与外家并不算亲近,因此跟其他阿哥相比,算是与内务府人家关系最澹的。 四阿哥对内务府包衣全无好感,估摸也是因为旁观者清的缘故。 说话的功夫,兄弟俩到了乾清宫前。 升转的外地文武官员,都紧着这几日递牌子陛见。 因此乾清宫门口,官员一个个的等着传唤。 四阿哥与九阿哥就站在旁边看着。 九阿哥望向上书房方向。 圣驾回宫,阿哥们也跟着回宫。 自己的小舅子就在上书房。 毓庆宫的大阿哥,也择了四名伴读,正式入了上书房。 其中有两人出自赫舍里一族,一个人太子的亲表弟,已故承恩公噶布喇的孙子,一个是的赫奕的侄子。 九阿哥撇撇嘴,还好只是四个伴读。 要是太子的庶长子,从皇子例,那他们这些皇子算什么? 不过想到十二阿哥,九阿哥若有所思 要是以生母出身来划分皇子等级,那十五阿哥不是应当从十二阿哥的例,也只有四个伴读? 看来王庶妃圣卷在身,已经被汗阿玛默认为会升嫔? 汗阿玛还挺有意思的,喜新不厌旧。 身边的爱宠一个连着一个,三十多年来没有间断过。 后宫嫔妃,一半都做过宠妃宠嫔。 好像有些好色。 九阿哥跑神,没有留意陛见的官员走的差不多,四阿哥已经叫人通传。 梁九功这回出来,正传康熙口谕,叫两人进去。 四阿哥就拉了一把,低声提醒道:“认真些,不许走神!” 九阿哥收回古怪的想法,跟着四阿哥身后进了西暖阁。 康熙见了四阿哥一眼,见他神容憔悴,带了不快,呵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即便年轻,也不该如此折腾自己!” 前些日子在清溪书屋已经提醒过他一次,他却没有听进去。 打小行事就偏执,凡事讲究尽善尽美,性子各色的不行。 自己受累,旁人看着也担心。 四阿哥羞愧道:“是儿子不孝,让汗阿玛操心了。” 九阿哥在旁,看这父子对答,腹诽不已。 还真是难以琢磨的老阿玛。 这到底是喜欢儿子勤奋,还是喜欢儿子不勤奋呢? 勤奋了要挨训斥,不勤奋也看着不顺眼,那到底给如何选择? 九阿哥只想要夸奖,不喜欢被训斥,一时有些懵圈。 康熙瞧见九阿哥的表情,嫌弃道:“好好的,做什么鬼样子?” 九阿哥实话实说道:“儿子有些为难,刚勤快几日,想着见贤思齐……可也不想让汗阿玛操心!” 康熙:“……” 他觉得这话不大顺耳。 九阿哥心里指定不是这样想的。 巧言令色! 他看着九阿哥运气,正想着从哪里开始训斥。 四阿哥见状况不对,在旁已经拿出折子来,道:“汗阿玛,九阿哥最近当差勤勉且用心,叫人归拢了前两次南巡的随行人口供给,水文天气,正可为此次南巡后勤安排为参考。” 康熙露出意外来,扬着下巴叫侍立的魏珠接了折子。 等到递给康熙手中,康熙打开看了。 表格很是清晰,从第一次、第二次随扈人口的抛费,计算出这次随扈人口的大致用度。 又因为第一次南巡时是冬天,第二次南巡是正月,这其中又有添减。 看着一目了然,确实用心。 不单单是内务府归拢的用心,四阿哥增补的计划书也用心。 康熙脸色好看些,对着四阿哥道:“你做事仔细,朕向来放心……” 说着,他又望向九阿哥道:“难得,除了吃喝玩乐,也晓得正经差事,倒是有进益了!” 九阿哥没有抬杠,也没有大包大揽的,如实禀道:“儿子就是想着这次有皇祖母随行,再仔细都是应当的,省得有不周全的地方,皇祖母不舒坦,汗阿玛也跟着担心,总要有备无患的好,而且儿子也没有做什么,就是随口吩咐了,都是张保住大人与高衍中两个受累……” 要是太后有不舒坦的,那受累的还不是舒舒么? 说不得还要落个侍奉不周的错处。 康熙哪里想到九阿哥心里绕了一个大圈子,只当他是孝顺太后的缘故,神色越发舒缓。 太后是嫡祖母,他这个当皇帝的都孝敬,也乐意下头的儿子能随自己行事。 听到张保住的名字有些耳熟,他道:“是五阿哥岳父?” 九阿哥点点头道:“是个桉宗归拢的好手,这两个月调了张大人过去,儿子可是省心不少。” 康熙对张保住没有什么印象,可是其父陕西巡抚布雅努却是他的心腹臣子。 听说张保住有能力,并不是庸碌之人,康熙也颇为欣慰。 “那个高衍中是什么人?” 这个名字,康熙倒是十分陌生。 九阿哥道:“原是御膳房的领班,去年北巡的时候暂代过行营膳房管事,是儿子那边一个宫女的姻亲长辈,做事也勤勉,儿子见御膳房那边人多,就调他到总管衙门做堂主事了……” 御膳房是油水大的衙门,缺也是热门。 之前是德妃娘家、荣妃娘家对峙,还有卫嫔的娘家人。 现下马家人都清退出去,空出的缺就都有德妃与卫嫔的娘家人补了,外人压根就排不上。 康熙皱眉道:“不可用人唯亲!” 九阿哥抱屈道:“儿子倒是想用‘亲’,也没人呢,碰到个有能力的还听话的,可不就一个当两个,使劲的用了。” 康熙想起九阿哥外公三官保这一支抬旗,其他的族人还在内务府,可是并不见五阿哥与九阿哥去亲近那边。 他没有说什么,只道:“你即是做了掌印官,那都是下属,要一视同仁,省得让人不满。” 九阿哥听了,却是笑了,道:“汗阿玛金口玉言,那儿子这委署是不是就算去了?哈哈!去了好,去了好,要不然儿子见了马齐大人总是没有底气!” 赫奕资历浅,王绅专管慎刑司。 反倒是马齐,像是惯例似的,每三日去内务府衙门半日。 不像监工,胜似监工。 九阿哥虽是皇子,可看到这九卿老臣也有些没底气。 谁叫他还是委署呢? 康熙见九阿哥眉开眼笑的,想着他这些日子表现良好,从园子里进城也不辞辛苦,轻哼一声,算是默认了这个说辞…… * 果然30位置就只有一天,然后跌跌不休,泪奔,没投保底的爸爸求点点。 第四百一十九章 精心(求保底月票) 出了清溪书屋时,九阿哥的脸上带了不情不愿。 之前帮着送食盒去膳房的小太监,原还想上前讨赏来着,见状也止住脚步,没有上前。 从清溪书屋到西花园这路上,九阿哥也没有说话。 跟着的何玉柱都小心翼翼的,怕触了他的霉头。 直到进了南所,舒舒迎过来,他才一把将舒舒抱了起来,转了一圈,带了得意道:“哈哈!成了!” 舒舒也跟着欢喜:“那院子可以一起盖了?” 虽没有明确搬出宫的时间,可是这样一次次的强调,等到年底搬家就顺理成章了。 九阿哥挑眉道:“盖院子算什么?爷跟汗阿玛请旨,等忙完老十大婚之事,就出京迎圣驾!” 舒舒听着,也跟着欢喜起来。 她虽是理论派,却是见证过什么叫“年轻人宜小别不宜久别”。 上辈子有个小伙伴,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大学异地,就吃屎了,还晓得羞愧,哭着打电话,说一个人太寂寞了,没有法子,让她也找一个。 哎,都是故事。 之前舒舒也担心夫妻两人分开太久,会有意外。 现下,多了不少信心。 她笑着甜蜜蜜,眼睛都黏在九阿哥身上,可以拉丝了。 九阿哥也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轻哼道:“你这没良心的家伙,爷要是不提这个,你指定出去就想不起爷了!” 舒舒忙满脸真挚道:“冤枉,我心里想的也都是爷呢,满心舍不得,要不然春衫也不会想着一个颜色的,想着就算不在一处,到时候爷穿了新衣裳,也能想想我。” 九阿哥将她使劲的搂了一把,才放下,神采飞扬,道:“汗阿玛允爷去济南迎驾,哈哈,到时候爷往江宁去,也是爷的孝顺!” 舒舒也跟着笑了。 只有九阿哥有这份心,即便时间紧张,真的只能在济南接驾,也没有什么。 路上耽搁的时间除去,他一个人在京的时间就少了,外头的诱惑也少些。 这样一想,如今在宫里倒是比在外头好。 宫里就两个格格,九阿哥本就看不上,还有齐嬷嬷在。 要是搬到外头,少不得外头的应酬交际。 谁晓得会如何? 九阿哥高兴完,脸上多了正经,道:“从今天开始,到汗阿玛出京前,爷得勤快几天了,要不然回头不听话,那就不是孝顺,而是违旨!爷这就去内务府了,正好那边也要忙着,中午你一个人吃,下午爷看下老十那边,一起回来……” 舒舒没有拦着。 年假休了不少天,也该上班了。 就是她嘱咐道:“要是爷能查到前两次南巡的档案,那就帮我抄一些关系天气、水土相关的,回头预备衣裳、路菜,也方便对着对照。”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道:“那爷也可以归拢一份给汗阿玛看,或是直接递到四哥那边一份,看看有什么需要添补的地方……” 舒舒满脸赞同道:“有的放矢,显得爷精心。”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爷就这么办了,晚点也别等爷了,省得爷耽搁了。” 舒舒听着,倒是有些心疼。 今天正月十六,圣驾哪日回銮还没有动静。 要是九阿哥每天都去内务府衙门,往返五十里通勤也辛苦。 她就道:“爷今天先看下,要是衙门忙得需要夜直的话,那明天咱们就先回宫,也没有必要非要跟着圣驾走。” 之前夫妻跟着过来园子,是休假来的, 如今假期终了。 “不单单是爷,十弟这样往返也辛苦,乍暖还寒的,别再折腾病了。” 舒舒道。 九阿哥听了进去,道:“爷先看看,晚上回来再说。” 九阿哥带了何玉柱、孙金两个回城去了。 这回没有骑马,而是跟着畅春园总管那边要了马车。 舒舒算着日子,即便不提前回宫,圣驾也不会久留。 赐宴终了,剩下不单单康熙要准备南巡事宜,太后与上了名单的宫妃也都要准备随扈事宜。 这次随扈的宫妃,是惠妃与荣妃。 最早的高位嫔妃只有惠妃,后又加了荣妃。 舒舒觉得,应该是康熙心里愧了,以此为弥补。 剩下的就是瓜尔佳贵人、王庶妃、还有乾清宫答应六人,总共是十名嫔御。 太后这边,则有两位太妃、九格格、舒舒四人作伴。 舒舒叫吩咐小椿与核桃:“不用的东西可以归整起来了,差不多要回宫去了。” 小椿与核桃应着,下去准备。 小棠则问起那些风干的鱼鲞还有鸟鲞怎么处置。 舒舒道:“先拿回去二所,出了正月再试着做……” 酥鱼的话,春夏吃着腻。 舒舒想起朝族小菜的做法。 各种腌制小鱼干。 耐储存,味道还好吃。 或者是老干妈的做法。 参考老干妈辣椒酱,就是将里面的鸡肉丝、牛肉粒换成鱼肉,味道应该也差不了。 说话的功夫,小榆端了洗头水进来。 是发酵了两天的淘米水。 十四、十五园子里放了两天烟火,粉尘也大,舒舒早就觉得头发里都是脏兮兮的。 可是规矩正月十五不能洗头,因为“发”音,寓意发财,这一天洗头就是将一年的财运洗没了。 不单单是宫里规矩如此,京城都是如此。 舒舒的头发又黑又粗,养护的也好。 因为舒舒之前的习惯,洗头发的时候连带着头皮都跟着清洁按摩。 等到按摩一遍,用洗发专用的粉丸子清洁过,再用清水洗干净。 洗干净后,再涂上一层酸奶。 这个是天然护发素,可以用来养护头发。 前后要小半个时辰,三盆清水。 洗完头发后,再有干净的毛巾预备着。 把头发上的水吸干,然后披散着。 冬日头发不好干,屋子里也是,这时候就要借住熏笼。 像手炉的放大版,摆在南边炕上,用来熏头发。 舒舒手中没有闲着,拿着一个荷包。 大件活计的话,她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在小件上费心的。 一个荷包,前后做了十来天,还差一点收尾。 一针下去,动作都是舒缓的,脑子里也在思索。 贤惠福晋的人设立住了。 至于历史发展…… 她一惊一乍两次后,也自己想开了。 该做了都做了,剩下的随缘。 杞人忧天不好。 逆天而行也没有那么大能量。 尽力而已,不必强求。 只要看牢了九阿哥,就算到时候不受待见,丢得也是富贵荣华,性命应该可以保住。 那还担心什么? 九格格过来时,就看到舒舒慵懒惬意的模样。 眼见着她手中这荷包眼熟,每次来都见着。 可是早先就剩下尾巴,现在还是尾巴,九格格不由笑道:“九嫂这活计,做的可真精细。” 舒舒撂下荷包,招呼她坐下,道:“手拙,眼睛还慢,幸好不指着这个吃饭,要不养家糊口都难……” 九格格指了指西屋道:“听说九哥去衙门了,那得下晌才回来吧?” 舒舒见她心有余悸的样子,就晓得她记得九阿哥上回的话,笑着说道:“你九哥不会说话,妹妹不搭理他就是,不必上心。” 九格格捂着嘴巴笑道:“我也不怕他,他再说我,下回我还不走了。” 舒舒双眼弯了弯,道:“旁的都好,就是一张嘴,怪气人的。” 九格格笑道:“我瞧着九哥是护嫂子护着紧,不爱让嫂子跟旁人顽。” 舒舒看了九格格一眼,没有否认,跟着笑了笑,道:“其实我心里,也是一样的,想让他将我放在最前头……” 九格格有些意外,她虽饱览群书,可是书上提及夫妻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没有提到别的。 舒舒简单提了这一句就撂下。 小姑子就是小姑子,还是未婚的。 她说多了,给了不好的影响就不好了。 难得糊涂。 舒舒就提及西花园西边要盖皇子院的消息。 九格格听了,道:“这样说来,汗阿玛往后住园子的时间会更多了,皇祖母那边怕是不方便。” 西花园总共就这么大。 中间的讨源书屋还是太子住着。 实际上,相当于西花园是分给太子的。 如今却是一分为三。 大家住着比较局促。 冬日天寒,都猫在屋子里,还无所谓。 夏天的时候,少不得出来走动,到时候乱糟糟的。 舒舒道:“你九哥提了一嘴,说是畅春园总管前几日奉命去畅春园以北勘测去了,那边有两个前朝权贵修的园子,如今荒着,估计要修建北花园……” 那是畅春园正北。 北是尊位。 那个园子旁人住着不合适,只能是太后的园子。 舒舒估算了一下位置,觉得是在畅春园到圆明园中间。 估计以后会成为圆明园的一部分。 九格格听了,脸上带了欢喜。 她已经十七岁,在宫里的时间待不长久,却是盼着太后能安享晚年。 九格格道:“等到以后……我也跟汗阿玛请旨,在北花园附近修个小院子,到时候去给皇祖母请安方便……” 舒舒想起那日在百望山眺望的情形。 畅春园周边虽有些园子,但是现下看着并不多。 随着圣驾往后常驻畅春园,权利中心也跟着转移,这周边到时候都会盖园子。 舒舒就给九格格出主意道:“回头内务府给妹妹置办嫁产的时候,妹妹盯着些,看能不能换个海淀这边的皇庄。” 九格格听了,有些上心,小声道:“那我还真不能得罪九哥……” 舒舒就笑着说道:“很好哄的人,又因当惯了弟弟,挺爱做哥哥的,妹妹多说几句好话就有了……” 姑嫂两人,相视而笑。 * 皇宫,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到时,赫奕在衙门当值。 九阿哥想了想十四那天晚上看到的毓庆宫小阿哥,对赫奕吩咐道:“毓庆宫上下人等的日用供应,往后就由大人费心盯着,不可疏忽懈怠,要不然汗阿玛责罚,大人别怪爷不义气……” 既是汗阿玛乐意惯着,那就继续惯着好了。 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银子,不用他心疼。 这话说的不伦不类的。 换做是个文官出身的总管,听着要觉得头疼。 赫奕是侍卫出身,倒是明白九阿哥的意思的,带了感激道:“谢谢九爷,奴才不敢……” 太子不单单是大清的太子,也是赫舍里家的太子。 他晓得自己被提拔上来的理由,就是为了方便太子爷的。 九阿哥现下是主官,没有为难,顺水推舟将对接毓庆宫的差事交到他手中,也方便他与毓庆宫名正言顺的走动…… * 感谢大家的打赏与月票,暂时不敢五更了,熬一天废几天,先每日四更将盟主加更与爸爸们的加更补上,目前,欠三更,大家别记多了。^_^ 第四百二十章 长随(求保底月票) 九阿哥要归拢文档,自然不会自己苦哈哈的归纳。 他想起了张保住,最擅长归纳整理,就叫了个笔帖式道:“去张郎中家找人,就说衙门有差事,本总管立等。” 亲戚是亲戚,差事是差事。 该用的时候还要用。 不是九阿哥不尊重长辈,而是给张保住机会。 真要整理的好,到时候九阿哥也不会吞了他的功劳。 说不得什么时候历练出来,就能从正五品提拔上去,去其他衙门升转。 九阿哥的铁杆心腹高衍中也不在。 九阿哥觉得缺人了,又打发人去找高衍中。 今年衙门开印的时间是正月二十,还有几天假期,可是要预备圣驾南巡事宜,也该回来办差。 两人的住处都不算远,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九阿哥直接吩咐道:“将前两次圣驾南巡卷宗,整理一下,天气,路上饮食,相关供应,用来拾遗补缺,越快越好……” 张保住与高衍中躬身应了。 九阿哥看着高衍中道:“爷身边缺两个跑腿的,你子侄里可有当用的?” 这就是张保住与高衍中的区别。 张保住不是包衣,凭借着皇子岳父身份在内务府补个正五品郎中可以,却不好提拔族人进来。 高家却是内务府包衣,到高衍中已经是第三代。 高衍中的父亲与他都是职官,也是包衣里的中等人家。 高衍中带了激动道:“奴才次子去年成丁,还没有补差事,要是九爷不嫌弃,让他先给您跑腿……”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就叫来试试,怎么是次子啊,这样说来你长子补了差事,补在哪里了?” 高衍中点头道:“奴才长子是补了差事,在护军营,任个蓝翎长。” 蓝翎长是正九品,芝麻大小的官,可也是有了品级,对于刚成丁没两年的年轻人来说,也是极体面的差事。 九阿哥点头道:“不错,不错!” 次子去年成丁,那就是跟自己同庚。 高衍中得了应答,没敢耽搁,托了个熟悉的护军往家里跑了一趟。 只是没有腰牌,高家小子到了宫门口也入不了宫,他少不得还请九阿哥盖个条子,好办出入腰牌。 从去年委署内务府,九阿哥手中就握着两枚印章。 一个是内务府总管章,随着衙门腊月“封印”正封着。 一个就是私章,刻着九阿哥的名字。 这是九阿哥前年过十五岁生日时,十阿哥送的,是十阿哥亲手凋刻。 九阿哥很喜欢,去年出来当差后,就用这个做了自己的私章。 自打正月初一后,宫里各处门禁就严了。 九阿哥就写了条子给高衍中,道:“除了你家二小子,还有旁人举荐么?” 高衍中听了,带了迟疑。 九阿哥看着他道:“为难什么?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高衍中苦笑道:“奴才一时不知道该说哪位,奴才外甥十五,是个机灵的,就是上次景山官学招生,赶上风寒耽搁了考试!” 景山官学是专为内务府三旗子弟设立的学校,招生年纪十岁到十八岁,名额按照左领与管领分派。 三年一次考试,最多可以学习十年。 要是考试考一等,可直接补内务府笔帖式,二等、三等补库使与司库,十年后考试不合格者,则退回本旗。 高衍中说的考试,应该是每左领内部的考试。 九阿哥道:“是机灵孩子,还有什么犹豫的?” 高衍中道:“九爷,核桃姑娘的兄弟今年也十五,这叔伯兄弟一样大,奴才才迟疑……” 高衍中能钻营到九阿哥跟前,还是搭了核桃这条线。 他的姐姐是核桃的婶子。 他的外甥就是核桃的堂弟。 他本该投桃报李,举荐核桃的弟弟,可是核桃的弟弟脑子有些不大机灵,他怕耽搁九阿哥的差事。 可要是推荐自己的外甥,又怕核桃晓得了挑理。 核桃是九福晋身边宫女,真要得罪了,那他心里也担心。 九阿哥摇头道:“先算了,都是半大孩子,正是好好读书的时候,别再耽搁了……” 之前的时候,九阿哥不会觉得十四、五小,被舒舒影响的,总觉得这么大还是孩子,总要成丁了再说其他。 是孩子,就该好好读书。 中午的时候,十阿哥来了。 十阿哥得了消息,晓得九阿哥在内务府衙门,就过来找他一起用饭。 兄弟俩直接吃的尹面,热水冲泡,十分方便。 “这样往返太折腾了,你嫂子说要不然咱们就先回来。” 九阿哥跟十阿哥道。 十阿哥想了想道:“我估摸不是十九,就是二十,圣驾就要回銮,也没几日了……” 说到这里,他小声道:“要不就再坚持几日,这样也显得勤快!”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宗人府在忙什么?” 十阿哥道:“没有正经差事,都是零散的,主要就是顺承郡王爵位,要是汗阿玛再不批下来,怕是旁人会惦记。” 九阿哥道:“顺承王府是出了名的人丁单薄,还有人惦记爵位,不会是诺罗布吧,他也惦记不着啊?” 九阿哥说的诺罗布,就是已革顺承郡王勒尔锦的庶兄,头等侍卫,曾在北巡的时候护卫过九阿哥。 首任顺承郡王勒克德浑虽是开国功王,可是辈分小,是太祖皇帝曾孙、礼烈亲王之孙、和硕颍毅亲王萨哈廉次子。 他因军功封多罗郡王,世袭罔替,可是二十四就病逝,留下四岁的庶次子、三岁庶三子,两个月的嫡子。 这个嫡子襁褓之中承爵,就是第二代顺承郡王,已革郡王勒尔锦。 宗室里嫡庶出分明,庶子与嫡子境遇天差地别。 勒尔锦的庶兄想要惦记爵位,难上加难。 除非勒尔锦的血脉断绝,郡王帽子才有可能转支。 十阿哥摇头道:“不是诺罗布,是颖亲王系三房那边……” 那是勒克德浑的三弟那一支,现下有两个国公爵位传承。 九阿哥轻蔑道:“真是可笑,这顺承郡王的帽子又不是来自颖亲王,他们凑什么热闹?” 十阿哥道:“还是布穆巴生母身份太低的缘故。” 布穆巴就是顺承郡王的候选人,已故顺承郡王充保的庶兄,已革顺承郡王勒尔锦的第五子,媵妾所出。 九阿哥想了想道:“爷倒是记得他,跟咱们差不多大,差点成了你伴读……” 后来汗阿玛点了旁人。 十阿哥点点头道:“弟弟也记得,比咱们大一岁,没想到还有这个境遇。” 世袭罔替。 他们这些皇子都要退一步,以后都是恩封降袭。 九阿哥是个听劝的,觉得十阿哥说的有道理,就不惦记搬回来了。 午饭后,兄弟俩约好的出城的时间,十阿哥就回了宗人府衙门。 九阿哥这里,也等来了新长随,高衍中的次子高斌。 他见了九阿哥规规矩矩的打了千礼,道:“奴才高斌见过九爷,请九爷安!” 是个身量中等的少年,眉眼看着比较精致。 人都有爱美之心。 这样干干净净的少年,看着也比较讨喜。 九阿哥觉得他的气质有些熟悉,感觉跟曹寅有些相似,都带着文人的温润,就道:“你父亲给爷举荐了你,爷身边缺个传话跑腿的,你要是乐意,就过来当差!” 高斌立时脆声道:“奴才乐意至极,愿为九爷效力。” 九阿哥点点头,道:“瞧着你说话,也是读书出来的,是景山官学出来的?” 高斌摇头道:“奴才没考上……” 九阿哥听了皱眉,面上带了嫌弃,他可不喜欢笨蛋。 高斌见状,忙解释道:“奴才家所在旗鼓左领,左领是端嫔娘娘兄弟……” 九阿哥听了,心中有数。 景山官学的名额都是固定的,满洲左领八人,旗鼓左领四人,管领下六人。 端嫔董氏就是出自内务府旗鼓左领。 在后宫之中的不受宠,可也是一宫主位。 对于包衣来说,董家也是嫔属,皇亲国戚,旁人得罪不得。 四个官学名额,怕是都让董家子弟与姻亲分了。 九阿哥神色稍缓,道:“爷可不耐烦调教人,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地方,你只管问你父亲……” 高斌恭敬的应了。 * 西花园,南所。 虽然九阿哥早上走之前嘱咐了让舒舒晚点不等他。 可是舒舒还是等了。 日暮时分,九阿哥带着十阿哥回了园子。 膳房的吃食早就预备上了。 是坛烧八宝。 比不得佛跳墙那么丰富,可是也浓香四溢。 主食就是千层饼,正好可以蘸着汤汁吃。 素菜是麻酱小白菜跟蓑衣黄瓜。 是御膳房自己培育的暖棚菜,正好可以吃了。 十阿哥跟着九阿哥过来,吃了晚点,才心满意足的回去。 九阿哥就跟舒舒说起今日事情,已经叫人整理了。 张保住与高衍中两个都在内务府夜直,没有回家。 “爷估摸着,明天就该差不多了,到时候爷留一份,剩下一份给四哥送去。” 九阿哥道。 舒舒道:“一举数得,挺好的。” 不单单是用心筹备南巡事宜,最最关键的是刷了四阿哥好感度。 九阿哥又说了高斌之事:“爷想着让高衍中举荐,他就举贤不避亲,把他家老二提熘过来了,那小子跟爷同庚,看着是个机灵的。” 舒舒笑着听着。 心里已经有了问号。 内务府高斌? 这不是乾小四的半拉子岳父么? 同名同姓? 还是正主?! * 昨天起太早,白天废了,晚上效率超低。泪奔 下一章会在10月2号早10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四百二十一章 联名(第一更求月票) “长得怎么样?” 舒舒鬼使神差的问道。 要真是正主,能生出个让渣渣龙心怡的慧贤皇贵妃,那相貌应该不会差。 九阿哥没有说话,脸色耷拉下来,气鼓鼓的看着舒舒,眼中带了质问。 舒舒立时蹙眉,带了担心道:“家里没有女孩吧,内务府那些人家都长了富贵眼,各个想着攀高枝,我可不放心!” 九阿哥脸色这才好些:“谁晓得,爷操心这个做什么,你别瞎担心,就是爷身边多个长随罢了,又不是阖家划到爷名下。” 舒舒打量着他道:“听着这话的意思,要是爷的旗属里有美人,爷就笑纳了?” 九阿哥嘴角挑了挑,捏了捏舒舒的脸道:“今天也没吃饺子,怎么一屋子的醋味儿?” 舒舒轻哼一声,道:“反正不许爷惦记!” 果然,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眼见着九阿哥又是眉眼张扬的模样,她心中松了口气。 失误了。 好奇是真好奇。 听着却像是好色。 若是没有记错,高斌是雍正的心腹臣子,代替李家成为苏州织造之人。 高家发迹,并不是成为后妃戚属开始,而是从高斌外放开始。 要真是正主,那自己算不算挖了四阿哥的墙角? 舒舒也跟着笑了。 生出一种隐秘的占了便宜的快感。 九阿哥说了十阿哥的劝阻,道:“咱们也别折腾了,老十说得对,这样大老远的上班,更显得爷勤勉。” 舒舒自然没有拦着,只是道:“那叫人预备膳盒,也不能老吃面糊弄。” 九阿哥点点头,乐意接受妻子的体恤,道:“准备两份。” 另一份,自然是十阿哥的。 正如舒舒之前所料,圣驾并没有在畅春园待太久,正月二十就奉太后回銮。 九阿哥与十阿哥都随侍御前,大家返回紫禁城。 因为有太后的车驾在,依旧是从神武门入宫。 寅正从园子里出发,卯正就进宫。 外头天色还大黑着。 昨天崔百岁与核桃就先一步回宫,二所这边上房早已经收拾妥当,重新扫洒了。 舒舒进了东次间,去了外头衣裳,就在南炕上歪了。 今天起得太早了。 差不多寅初起的。 昨晚胡闹,睡得又晚,闭眼不到两个时辰,现下太阳穴直跳,胸口有些恶心。 小椿蹲下给她脱靴子,九阿哥道:“乏了就进里屋睡一觉……” 舒舒摇摇头道:“就是身上有些乏,脑子还是清醒的,等爷去衙门了我再睡。” 早膳上的烧饼夹肉,鲜肉小馄饨。 回了宫里,九阿哥就不用带食盒去衙门了,中午打发人送就行。 等到早膳用完,也到了辰初,九阿哥带了何玉柱与孙金往内务府衙门去了。 舒舒则是请了齐嬷嬷过来。 齐嬷嬷手中大包小包的。 “这是什么?” 舒舒有些好奇。 齐嬷嬷有蒙古血统,不大擅长女工。 舒舒小的时候,她还动过针线,不过做的就是舒舒的小衣裳、小袜子什么的。 外头的衣裳压根就不会做。 齐嬷嬷打开包裹道:“一包是肚兜、亵裤,一包是袜子……” 舒舒简单看了下,肚兜分两种,都是素色的,一半松江布,一半真丝的,足有二十来个,半截的亵裤也差不多如此。 “这也太多了……” 舒舒拉着齐嬷嬷的手,仔细的看了看。 果不其然,戴着顶针,可手指头上也有不少小红点。 舒舒有些不高兴:“总共就大半月的功夫,嬷嬷这是没闲着,眼睛要不要了?” 齐嬷嬷虽不擅长女红,可是只要是舒舒身上的活计,就没有糊弄过,针线做的极细密,这是水磨工夫,且熬人呢。 齐嬷嬷笑道:“没事,没事,左右也无事……” 这是想到舒舒爱干净,出门在外怕换洗不方便,才预备了这么些。 “到时候若是不方便,直接叫丫头烧了。” 齐嬷嬷道。 舒舒囧,这是大清版的一次性内衣加一次性袜子? 不过齐嬷嬷说“左右也无事”,让舒舒心疼了。 自己的世界中,齐嬷嬷只占一小部分。 齐嬷嬷的世界里,却都是围着她转。 等到齐嬷嬷出去,舒舒就叫来李银道:“猫狗房那边,能直接过去挑拣么,都有什么?” 李银道:“有犬,有小狗,还有猫,以这三样为主,其他的鸟雀、猞猁什么在其他地方养着。” 舒舒就道:“那就去挑一只奶狗过来,要性子好的,爱粘人的,再选个会侍弄狗的小太监。”说着,吩咐小椿:“拿几个赏封,让李银赏人使。” 小椿取了四个荷包,递给李银。 李银只接了两个,一个大红色上等封,一个靛蓝色小封,道:“这些就够了。” 李银去猫狗房了。 小椿不解道:“福晋怎么改了主意?” 舒舒之前念叨过猫狗,说等到搬出宫后再养,省得麻烦。 这次却是准备提前养了。 而且选择的也不是更省心的猫,而是需要人照看的小狗。 舒舒道:“小阿哥、小格格还不知什么时候来,也不能让嬷嬷老闲着,都闲出毛病了。” 多个小狗,做个解闷的小伙伴。 小椿则看了眼舒舒的肚子一眼,道:“福晋下月就出孝了,等到南巡回来,去红螺寺祈福吧?” 九阿哥身体状况,小椿几个没有明面说过,可也多影影绰绰晓得。 如今停了药,自然是调理的差不多。 那剩下的,就是求子。 小椿是家生子,晓得舒舒乳名的缘故,也是听着齐锡夫妇求女的故事长大的,对红螺寺印象深刻,对那里的香火极为信服。 舒舒点点头,笑着说道:“好,到时候就去红螺寺。” 不管怀不怀的,姿态可以做出来。 也可以借此游山玩水。 按照规矩,旗人不能出京百里,否则就要报备。 宗室更是如此。 不过求子是求子,备孕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但是也不好拖太久。 最好的时间是备孕个一年两年,明年下半年怀孕,后年生。 不管是阿哥还是格格,先生下一个,长辈们也就安心了。 往后三年一次的八旗选秀,也就不用担心康熙与宜妃会惦记自己这边。 从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几个年长阿哥看,康熙现下还真没有那么闲,给儿子指小老婆。 几人的格格,都是大婚前指的。 区别就是大阿哥与三阿哥的格格是两人的生母指的,是内务府秀女。 毓庆宫的格格是皇上指的,是八旗秀女。 除了开始的这一波格格,后头格格康熙与阿哥们的母妃们没有多事过。 小椿的声音带了轻快,道:“到时候嬷嬷跟前,怕是福晋都要跟着退了。” 猫狗房在皇城里。 李银去了大半个时辰,才提了个狗笼回来,后头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 一尺半见方的狗笼里,是一只雪白色的京巴。 不是舒舒想象中的那种两、三个月的小奶狗,瞧着半大了。 舒舒望向李银。 李银道:“奴才问了乳狗了,可是总管说这狗爱叫,没训过的吵闹,怕扰了主子心烦,这是训过的……” 舒舒点点头,好像后世京巴变成冷门宠物犬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体味大,叫声吵。 因这个她才叫李银从猫狗房选个小太监。 要不然的话,就不是给齐嬷嬷解闷,而是给齐嬷嬷添麻烦了。 跟舒舒预料的一样,齐嬷嬷刚见到小狗的时候满脸嫌弃。 “爱掉毛,多脏啊,到时候引得福晋咳嗽……” 舒舒拉着齐嬷嬷的胳膊道:“可是我想养了,端顺太妃养了一只,起名叫雪球,可通人性了……” 齐嬷嬷这才不情不愿道:“那就养吧。” 舒舒忍了笑。 剩下的交给小狗就行了。 小椿、小松几个,围着小狗笼子,都恨不得上手摸了。 小松道:“福晋,是不是该起名了?” 大家都看着舒舒。 舒舒脑子里最早想到的是“长寿”与“百岁”,可是这两个都是人名,是三所与自己这边的太监名。 “叫如意。” 舒舒笑着说道。 都说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可还有十之一二的如意。 且看好的。 于是,这一日二所就多了两个编制。 小狗如意,日供应猪肉八两。 养狗小太监李忠,日供应猪肉八两。 小狗拿回来的时候就干干净净的,毛发雪白。 齐嬷嬷却不放心,不让舒舒上手。 生怕如意身上有跳蚤,恨不得一根毛一根毛的查过,又用湿毛巾,里里外外的擦了一遍,才许舒舒上手。 也不怪齐嬷嬷小题大做,是因为舒舒有些疤痕体质。 小的时候曾被跳蚤咬过一次,就在小腿上,一串好几个红包。 结果三、五个月都没消干净。 自那以后,舒舒屋子里,驱虫就是大事。 身边也常备着各色驱蚊的膏药什么的。 舒舒摸着如意,看着黑漆漆水汪汪的眼睛,粉红色小舌头,觉得可爱的不行。 李银的差事办得好。 不管这小狗性子如何,这颜值都是顶尖的。 舒舒摸索着,小狗也不怕生,舒服的哼哼着。 一下午的功夫,舒舒都将齐嬷嬷留在上房,叽叽喳喳的,张罗着给如意做衣裳。 齐嬷嬷见如意乖巧,脸上的嫌弃也少了许多。 * 内务府衙门。 衙门已经开印,上下人等的假期也结束。 九阿哥反而清闲起来。 张保住与高衍中眼看着受重用,旁的郎中、主事也都坐不住。 恨不得都来抱大腿。 九阿哥也不是恋权的,能用的人就都点了用了。 乐意表现,他就给机会。 四阿哥来了,由高斌引着进来。 关于南巡天气之类的总结,十七那天张保住与高衍中就归拢好,九阿哥就直接送去给四阿哥。 他之前还想要往御前送一份。 想想太过刻意,就算了。 主要是相信四阿哥人品,不是那种贪墨旁人功劳的。 果不其然,四阿哥参照那个总结,将南巡准备事宜重新做了调整,打算往乾清宫禀告此事。 途中,就来内务府提溜九阿哥了,要与他联名…… 第四百二十二章 懵圈了(第二更求保底月票) 九阿哥原本觉得就应该有自己的功劳,可是见四阿哥眼下青黑,身上衣裳也带了褶皱的,明显昨晚在衙门夜直。 他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摆摆手道:“弟弟也没做什么,就是动动嘴,都是张保住大人与高衍中两人整理的。” 四阿哥皱眉道:“不要啰嗦,走吧,现下过去正好。” 九阿哥没有说什么,随着四阿哥出来。 四阿哥本来就清瘦,现下熬夜熬的,更是两腮都瘪了。 九阿哥劝道:“衙门里那么多人,四哥也将手头的差事往外派派,别事必躬亲的。”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倒是没说旁的,只道:“就忙这几日,等到圣驾出京就好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路上抛费,都是京城这边装船,不用地方补给,那各地接驾事宜呢?”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很是无奈:“你整日里在内务府衙门,就没问问这个?” 九阿哥掰着手指头道:“弟弟忙着呢,畅春园北花园正找人作图,开冻后就要动工;西花园外的皇子院,也安排人手画地基,延禧宫与钟粹宫还是二十五年修缮的,等两位妃母随扈出宫,正殿也要重新画彩;毓庆宫地方狭窄,几位皇孙年岁渐大,要跟着宫人挪到撷芳殿,这还只是营造司一处需要盯着的,还有旁处……” 四阿哥听着细碎的不行,道:“你才劝我,怎么轮到自己倒糊涂了?” 这么多的差事,哪里是一个人能盯得过来的? 九阿哥叹气道:“都是跟钱相关的差事,弟弟要不盯着不放心,内务府这些大爷胆子可肥着!” 其他不涉及大宗银钱支出的差事交代出去也就交代出去了。 跟银钱沾着的,九阿哥还真是信不过他们。 谁叫他挂着内务府总管,可不想辛辛苦苦的,再落个用人不当的过错。 四阿哥去年没有跟着北巡,却也听过北巡途中九阿哥与七阿哥先后彻查行宫修缮事宜,查出来一堆包衣蛀虫。 他性子颇有些嫉恶如仇,皱眉道:“汗阿玛宽厚,纵得他们无法无天,在外头狗仗人势,趁机敛财,就该一家家狠查过去才是!” 九阿哥听着,知道他意有所指。 说的不是旁人,就是太子的乳母何嬷嬷与其夫凌普。 凌普之前也在内务府任职,为广储司郎中。 结果年初清算索额图,将凌普夫妇给牵了出来。 夫妻两人名下置办的产业,在户部八旗司记载的就十几处,最后家里抄出来的金银十来万两。 堪比朝廷大员的身价。 夫妻俩最后都被处死,籍没,儿孙跟索额图的儿子一样,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早在元宵节前,刑部与宗人府的吏官,就押解两家人口出京去了。 九阿哥想到刘嬷嬷,也是心有余悸。 乳母是离他们最近的人,关系也亲密,容易失了畏惧之心,就以为可以左右皇子阿哥。 还有现下的包衣嫔妃为例子,家家都惦记着光耀门楣,想要皇孙阿哥也从包衣宫女的肚子里出来。 九阿哥想起四阿哥乳母谢氏,也是阿哥中的独一份,因为不是出身内务府,而是大兴民妇。 听说四阿哥当初落地时,内务府预备了三个乳母为备选,结果四阿哥就是不肯吃奶,昼夜啼哭。 太医院的儿科圣手看过,也没有查出毛病。 最后还是钦天监给了乳母与阿哥八字不合的结论,当时内务府的奶口中没有合适的,就在京郊寻找,后来不知怎么就选了谢氏。 乳母谢氏不是包衣,四阿哥这边早先因养在佟皇后宫中,与外家并不算亲近,因此跟其他阿哥相比,算是与内务府人家关系最淡的。 四阿哥对内务府包衣全无好感,估摸也是因为旁观者清的缘故。 说话的功夫,兄弟俩到了乾清宫前。 升转的外地文武官员,都紧着这几日递牌子陛见。 因此乾清宫门口,官员一个个的等着传唤。 四阿哥与九阿哥就站在旁边看着。 九阿哥望向上书房方向。 圣驾回宫,阿哥们也跟着回宫。 自己的小舅子就在上书房。 毓庆宫的大阿哥,也择了四名伴读,正式入了上书房。 其中有两人出自赫舍里一族,一个人太子的亲表弟,已故承恩公噶布喇的孙子,一个是的赫奕的侄子。 九阿哥撇撇嘴,还好只是四个伴读。 要是太子的庶长子,从皇子例,那他们这些皇子算什么? 不过想到十二阿哥,九阿哥若有所思 要是以生母出身来划分皇子等级,那十五阿哥不是应当从十二阿哥的例,也只有四个伴读? 看来王庶妃圣眷在身,已经被汗阿玛默认为会升嫔? 汗阿玛还挺有意思的,喜新不厌旧。 身边的爱宠一个连着一个,三十多年来没有间断过。 后宫嫔妃,一半都做过宠妃宠嫔。 好像有些好色。 九阿哥跑神,没有留意陛见的官员走的差不多,四阿哥已经叫人通传。 梁九功这回出来,正传康熙口谕,叫两人进去。 四阿哥就拉了一把,低声提醒道:“认真些,不许走神!” 九阿哥收回古怪的想法,跟着四阿哥身后进了西暖阁。 康熙见了四阿哥一眼,见他神容憔悴,带了不快,呵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即便年轻,也不该如此折腾自己!” 前些日子在清溪书屋已经提醒过他一次,他却没有听进去。 打小行事就偏执,凡事讲究尽善尽美,性子各色的不行。 自己受累,旁人看着也担心。 四阿哥羞愧道:“是儿子不孝,让汗阿玛操心了。” 九阿哥在旁,看这父子对答,腹诽不已。 还真是难以琢磨的老阿玛。 这到底是喜欢儿子勤奋,还是喜欢儿子不勤奋呢? 勤奋了要挨训斥,不勤奋也看着不顺眼,那到底给如何选择? 九阿哥只想要夸奖,不喜欢被训斥,一时有些懵圈。 康熙瞧见九阿哥的表情,嫌弃道:“好好的,做什么鬼样子?” 九阿哥实话实说道:“儿子有些为难,刚勤快几日,想着见贤思齐……可也不想让汗阿玛操心!” 康熙:“……” 他觉得这话不大顺耳。 九阿哥心里指定不是这样想的。 巧言令色! 他看着九阿哥运气,正想着从哪里开始训斥。 四阿哥见状况不对,在旁已经拿出折子来,道:“汗阿玛,九阿哥最近当差勤勉且用心,叫人归拢了前两次南巡的随行人口供给,水文天气,正可为此次南巡后勤安排为参考。” 康熙露出意外来,扬着下巴叫侍立的魏珠接了折子。 等到递给康熙手中,康熙打开看了。 表格很是清晰,从第一次、第二次随扈人口的抛费,计算出这次随扈人口的大致用度。 又因为第一次南巡时是冬天,第二次南巡是正月,这其中又有添减。 看着一目了然,确实用心。 不单单是内务府归拢的用心,四阿哥增补的计划书也用心。 康熙脸色好看些,对着四阿哥道:“你做事仔细,朕向来放心……” 说着,他又望向九阿哥道:“难得,除了吃喝玩乐,也晓得正经差事,倒是有进益了!” 九阿哥没有抬杠,也没有大包大揽的,如实禀道:“儿子就是想着这次有皇祖母随行,再仔细都是应当的,省得有不周全的地方,皇祖母不舒坦,汗阿玛也跟着担心,总要有备无患的好,而且儿子也没有做什么,就是随口吩咐了,都是张保住大人与高衍中两个受累……” 要是太后有不舒坦的,那受累的还不是舒舒么? 说不得还要落个侍奉不周的错处。 康熙哪里想到九阿哥心里绕了一个大圈子,只当他是孝顺太后的缘故,神色越发舒缓。 太后是嫡祖母,他这个当皇帝的都孝敬,也乐意下头的儿子能随自己行事。 听到张保住的名字有些耳熟,他道:“是五阿哥岳父?” 九阿哥点点头道:“是个案宗归拢的好手,这两个月调了张大人过去,儿子可是省心不少。” 康熙对张保住没有什么印象,可是其父陕西巡抚布雅努却是他的心腹臣子。 听说张保住有能力,并不是庸碌之人,康熙也颇为欣慰。 “那个高衍中是什么人?” 这个名字,康熙倒是十分陌生。 九阿哥道:“原是御膳房的领班,去年北巡的时候暂代过行营膳房管事,是儿子那边一个宫女的姻亲长辈,做事也勤勉,儿子见御膳房那边人多,就调他到总管衙门做堂主事了……” 御膳房是油水大的衙门,缺也是热门。 之前是德妃娘家、荣妃娘家对峙,还有卫嫔的娘家人。 现下马家人都清退出去,空出的缺就都有德妃与卫嫔的娘家人补了,外人压根就排不上。 康熙皱眉道:“不可用人唯亲!” 九阿哥抱屈道:“儿子倒是想用‘亲’,也没人呢,碰到个有能力的还听话的,可不就一个当两个,使劲的用了。” 康熙想起九阿哥外公三官保这一支抬旗,其他的族人还在内务府,可是并不见五阿哥与九阿哥去亲近那边。 他没有说什么,只道:“你即是做了掌印官,那都是下属,要一视同仁,省得让人不满。” 九阿哥听了,却是笑了,道:“汗阿玛金口玉言,那儿子这委署是不是就算去了?哈哈!去了好,去了好,要不然儿子见了马齐大人总是没有底气!” 赫奕资历浅,王绅专管慎刑司。 反倒是马齐,像是惯例似的,每三日去内务府衙门半日。 不像监工,胜似监工。 九阿哥虽是皇子,可看到这九卿老臣也有些没底气。 谁叫他还是委署呢? 康熙见九阿哥眉开眼笑的,想着他这些日子表现良好,从园子里进城也不辞辛苦,轻哼一声,算是默认了这个说辞…… * 果然30位置就只有一天,然后跌跌不休,泪奔,没投保底的爸爸求点点。 第四百二十三章 吓到了(第三更求月票) 从乾清宫出来,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想要告诉他,御前对答不要那么实诚。 就比如他跟高衍中的关系,不必交代。 随即四阿哥改了主意。 或许正该如此。 坦坦荡荡的,都摆在汗阿玛眼皮子底下。 也防着被人攻讦。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小人难缠。 还有王绅,以擅长审讯闻名,如今也挂了内务府主管。 看来当年的余波未平。 处置了罪魁祸首之后,汗阿玛要清算那些背主的走狗了。 这样一想,四阿哥就有些不放心。 九阿哥还是“嘿嘿”傻笑道:“这内务府总管一个一个的来,弟弟可真怕汗阿玛哪日改了主意,不让弟弟在这头了!” 内务府总管省心。 不用想别的。 只要做个总揽,让汗阿玛满意了就行。 也没有旁人指手画脚。 一年的各种孝敬很是可观,就算大头孝敬给汗阿玛,中间剩下的也不比和硕亲王年俸少。 九阿哥心满意足。 四阿哥却晓得内务府接下来还要乱一阵子,避一避也好,存了忧心,带了几分的蛊惑道:“部院的差事也不难,挺有趣的,有时候还有出京的机会。” 九阿哥连忙摇头道:“算了,算了,事涉国政,弟弟可担不起那个……” 说到这里,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二所,跟舒舒分享这个好消息,就看了看天色道:“眼见着黑了,四哥也家去吧,别回府晚了让四嫂担心,弟弟先回了……” 说罢,他就着急忙慌的走了。 四阿哥看着却是无语,自己是孩子么,难道还有门禁不成的? 他想了想,问苏培盛道:“爷在衙门夜直,福晋会担心?” 苏培盛躬身道:“可不是么,担心爷是不是吃的好,衙门碳火富足不富足,且不放心呢。” 四阿哥想了想四福晋温柔体贴,只是这些日子确实忙,夫妻俩也好几日没正经说话,如今告一段落,倒是可以早些回去。 两人是正经的少年夫妻,大婚的时候四阿哥十五,四福晋只有十二岁,还是孩子。 四阿哥原本心里有些别扭,长大后也没缓和过来。 平日里说起来,即便给了福晋尊重,但是他私下里还是觉得李格格更合心意些。 与福晋圆房之前,他也多歇在李格格处。 只是他性格严肃,并不曾显露人前。 加上五阿哥与七阿哥生出庶长子,惹了非议,使得四阿哥也自省过。 如今眼见着九阿哥夫妻和美,他心中对妻子也生出几分愧疚。 就算当年她是孩子,现在也长大了。 * 二所,上房。 舒舒正一本正经的跟小棠商量如意伙食的问题。 如意的分例是每天八两猪肉。 可是小狗肠胃细弱,也不能直接喂生肉。 煮熟了的话,八两生猪肉熟了就只有的五两,压根就不够小狗一日口粮。 肯定要给它加伙食。 舒舒不想给人留下奢侈的印象。 要不然就太可笑了。 她跟九阿哥正经主子,日子都过的克制,并没有奢靡的地方。 难道,多了一条小狗,比人的伙食还好? 那之前她们的行事,就成了虚伪做作。 她想了想后世看过的几种自制狗粮,道:“膳房的杂粮面,豆面或小米面什么的,掺和白菜与猪肉馅,剩下什么也不加,做成菜团子蒸熟,晾凉了做狗粮。现下天凉,每次做两天的量,等到天热,每次做一天的量。” 小棠应了,下去试着做了。 如意那么可爱,自然要吃的饱饱的。 如意在舒舒怀里有些躁动不安,因为门口传来脚步声。 小椿在旁,低声安抚着:“乖乖,别叫。” 舒舒脸上带了笑,因为听出是九阿哥的脚步声。 九阿哥进来,却没有像每日那样凑过来,而是站在东次间门口就不动了。 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直直的看着舒舒怀里的如意。 舒舒见状,哪里不明白? 这是怕了。 她起身将如意递给小椿,而后迎了上去。 早上一时冲动,只想着给齐嬷嬷解闷,倒是忘了家里还有个怕狗的。 九阿哥神色松弛下来,却也收敛了脚步,贴着隔断进了东次间。 小椿也绕了半圈,离九阿哥足有一丈多远,悄悄抱着如意下去了。 “哪里来的?” 九阿哥反应过来自己有点怂,在炕边坐了,神色讪讪道。 舒舒也不揭破,道:“我打发人抱来给嬷嬷解闷的,往后不往上房抱了,掉毛,喉咙都跟着痒痒。” 九阿哥见状,带了关切道:“那现在好些没有?” 舒舒道:“没事,刚喝了水压下去了,往后不让人往上房抱了。” 九阿哥却想起方才的情形,小狗是抱在舒舒怀里的,嫌弃道:“那你怎么还抱了,也不嫌脏,狗爪子利着呢,衣服都刮花了。” 舒舒看了下身上,沾了几根狗毛。 是有些别扭。 中午的时候小太监将狗毛梳过了,可是这小狗的毛发也不可控的。 加上京巴确实带了些腥臭味,舒舒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好了,觉得鼻子下头萦绕着狗味儿。 见她如此,九阿哥轻哼道:“是吧,是吧,脏兮兮的有什么好的?” 舒舒也不与他争辩。 不幸福的童年需要治愈。 被小狗咬了的童年也需要治愈。 却不好以毒攻毒,那样太缺德了。 无须勉强。 舒舒觉得自己要是家长,都可以领奖状了。 多好的教育理念。 “我先去洗洗……” 舒舒说道。 九阿哥一听来了精神,道:“一起洗……” 两人在二所的时候,西次间就布置成浴室。 靠着北墙保留五尺来长的距离,南边放着八仙过海的折屏,形成一个小小的空间。 里面放着木质大浴桶。 两人在里头,也是绰绰有余。 外加上放两个炭盆,西次间的温度就上来了。 舒舒因为刚才吓到他,心里多少有些小愧疚,即便看出他心怀鬼胎,就没有拒绝。 结果这一次洗澡,从天色微暗到掌灯。 洗澡水从滚到到微凉。 地上都是水。 舒舒原本午睡后吃了半盘子点心,都给折腾的饿了。 她狠狠咬了九阿哥胳膊一口。 这是真害怕,还是装害怕,都会演戏了? 九阿哥已经换了模样,不再是方才看到小狗被克制的模样,得意洋洋的跟舒舒说起自己去了“委署”帽子之事。 “爷觉得这内务府总管挺好,咱们可得坐稳当了,爷估算了下来,咱们就是不伸手,一年各种孝敬也能顶个双亲王,到时孝敬汗阿玛些,剩下的咱们也不亏……” 九阿哥早就盘算过这小帐:“像四哥他们在部院累死累活有什么用,下头有郎中、主事,上头有侍郎、尚书,他们就是过去凑数的,咱们可不当那大傻子!” 舒舒点头,很是赞成道:“爷说得对。” 不进部院,就少了结交大臣的途径。 对于皇子来说,再稳妥不过。 “四哥有点傻,还劝爷去部院呢……” 九阿哥撇嘴道。 舒舒听了,有些担心,道:“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个了,四贝勒那边是担心爷在内务府这边做的不好?” 去部院的好处,就是上头还有掌部尚书,当着掌舵人,差事出了纰漏,也有个高的顶着。 内务府这里,九阿哥上头也没有背锅的。 九阿哥也是知道好歹的,想了想,道:“应该是爷先头提营造司的工程,四哥有些吓到了,怕爷在内务府吃亏,就是之前爷也不会硬碰硬,现下汗阿玛正叫王绅梳理内务府包衣人家,查的就是贪腐,爷也是顺势而为……” 舒舒听了,眼睛眨了眨。 康熙梳理内务府包衣人家? 那就拉不下这些后妃戚属。 之前内务府油水大的差事,都把持在宫妃娘家手中。 这一杆子打下去,怕是谁都不清白。 现下却是占着肥缺的,损失就会越严重。 例如,德妃的娘家。 卫嫔的娘家。 章嫔的娘家。 都是御膳房的。 舒舒有些幸灾乐祸。 德妃这里不用说了,没有好印象。 卫嫔是美人,可谁叫背后有个八阿哥。 至于章嫔的娘家人,与章嫔母子关系也寻常。 章嫔娘家伯父海宽是参领兼左领,还是二等侍卫,阿玛是骁骑校,本可以不入宫,却家族合议,将章嫔过到海宽名下。 以海宽之女的名义参加内务府选秀。 目的昭然。 章嫔为人恭谨,约束族人,并不肯尽力拉扯,两个堂叔至今在御膳房就是拜唐阿,不是品官。 四阿哥会想到这一点,愿意不愿意提醒乌雅家的人,那是四阿哥的事。 九阿哥这里,从来没有将卫嫔的娘家人和八阿哥挂钩,也想不到要捞一把。 可是八阿哥怎么看?! 九阿哥不管是委署,还是去了委署,都是内务府第一人。 却是任由他母族出事。 心里不埋怨才怪。 舒舒心情大好,言辞也诙谐起来,道:“要是有人敢跳出来为难爷,爷不用扛着,咱们‘孝敬’都送了,该请皇上做主的时候也要开口!” 九阿哥挑眉道:“说的也是,爷干嘛跟那些人使劲,说白了都是汗阿玛的家奴,本就是汗阿玛处置更名正言顺些……” * 下一章会在10月3号早10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四百二十四章 斗志(加更谢盟主北京快走) 安定门内,四贝勒府,正房。 已经是掌灯时分。 四福晋坐在东次间的南炕上的,眼前摆着炕几。 怀里是个还没有留头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的,眉眼之间极为精致。 正是贝勒府的二格格,格格李氏所出。 如今四贝勒府一妻两妾。 两妾就是出身内务府秀女的宋格格与李格格。 宋格格曾生下四阿哥的长女,未足月就夭折。 李格格则是生下二格格与二阿哥。 因为二格格是长女也是独女,四阿哥也格外疼爱。 等到李氏生育二阿哥后,没有精力照看女儿,四阿哥就将女儿送到四福晋这里教养。 二格格是康熙三十四年生人,如今虚岁五岁,还没有到开蒙的时候。 四福晋就拿了象牙的九连环给二格格玩,正教着她怎么解扣。 大阿哥弘晖虚岁三岁,正是淘气的时候。 他趴在炕几边上,给姐姐打岔。 姐弟俩相伴着长大,感情极好。 二格格被搅和了也不恼,抓了旁边的小狗牙雕递给弟弟。 弘晖接了,就往嘴里送。 他正是长牙的时候,口水哒哒的。 二格格见状,忙将小狗牙雕拽回来,递给他一块炉果。 这个炉果比寻常的更硬,是四福晋听了舒舒的建议,预备出来给弘晖磨牙的。 弘晖就是因长牙的缘故,有些牙龈痒痒,有了磨牙的东西,送到嘴里,心满意足的啃起来。 四阿哥进来,就看到这一副安乐景像。 “阿玛!” 二格格见了四阿哥,立时脆生生的叫了起来。 弘晖正是学说话的时候,也跟着在旁边叫:“阿玛、阿玛!” 四福晋起身,迎上前去,帮着四阿哥去了外头端罩。 四阿哥两手搓了搓,去了寒气,才抱起二格格,掂了掂放下,随后又摸了摸弘晖的头。 弘晖见状,搂了四阿哥的大腿,仰着头奶声奶气:“抱!” 《礼记》上记“君子抱孙不抱子的”,旗人规矩也是如此。 不过这是嫡长子,四阿哥并不是刻板之人,脸色柔和下来,也将儿子抱了起来。 弘晖“咯咯”直笑,开心极了。 四福晋在旁,脸上也带了笑,低声吩咐嬷嬷去预备膳桌。 少一时,膳桌摆上来。 现下虽从宫里搬出来,可是四福晋还是从宫里的例养孩子。 就是吃奶吃到六岁。 二格格与弘晖都没有断奶,不过姐弟俩也可以吃辅食。 现下桌子上就有一碟奶糕,是给姐弟俩预备的。 四阿哥这里是荷叶饼夹鸡蛋,还有一份豆腐馅包子。 四阿哥喜素不喜荤,四福晋嫁过来多年,饮食也跟着相似。 搭配的菜就没有大肉,只有一道酥鱼是荤的,还有一个芥菜丝咸菜,剩下就是一道萝卜素丸子汤。 四阿哥看到酥鱼,夹了两筷子。 这个是舒舒年前给四福晋的食方之一。 算是投桃报李,答谢四福晋给她宗室走礼单子做参考。 四阿哥想起西花园的鱼,宗室都传遍了。 实在是九阿哥捕鱼的动静大,又是光天化日之下。 那园子里又是侍卫又是护军,还有太监与内务府官员,哪里瞒得住人? 早传扬开来。 说什么的都有。 有羡慕的,说是宠妃之子,圣眷在身,才敢如此霍霍御园里的鱼。 有嫉妒的,念叨什么纨绔皇子,不学无术。 还有添油加醋的,说九阿哥贪婪成性,借着内务府总管职位刮地三尺,贼不走空,连荷花池的鱼都没有落下。 四福晋看到这鱼,也想起西花园的事。 等到膳桌撤下去,四福晋就笑着说道:“九弟妹说了,回头制好了鱼鲞要给咱们跟老五那边分些……” 四阿哥摇头道:“这老九,都十七了,还没有个大人的样子,尽带着福晋胡闹!” 四福晋笑着说道:“爷说的偏颇,我瞧着九阿哥可是比早先懂事多了……” 之前的时候,并不讨喜,说话噎人,对着哥哥们也不怎么恭敬,不过在嫂子面前还算客气。 四阿哥没有否认,道:“早先欠儿欠儿的,比十四强不了多少!” 四阿哥早就看不顺眼,作为哥哥,不是没有想着教导过,可是八阿哥护得严实,九阿哥也不是听劝的,彼此就疏远了。 想到这个,他沉吟着,看了眼四福晋,想要说什么,看到两个孩子又犹豫。 这么大孩子真是学舌的时候,夫妻俩说话都要避开他们。 四福晋见他神情,晓得他有话要说,低声嘱咐奶嬷嬷抱了二格格与弘晖下去安置。 两人还没有分院子,一个安置在东厢房,一个安置在西厢房。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两个,四阿哥这才开口,道:“九福晋同八福晋关系不好?” 之前的时候没注意,前几日察觉到十阿哥拦着九阿哥不让他去八贝勒府探访后,四阿哥才发现不知不觉的,九阿哥、十阿哥与八阿哥好像疏远了不少。 要知道,这兄弟三个因住得近的缘故,十来年的时间都是同进同出的,热络非常。 就是去年八阿哥大婚前后,九阿哥还折腾一场。 虽说后来惹人非议,行事有不妥当的地方,可是待兄弟的情分却是实打实的。 四福晋性子宽和,不爱说人是非,可还是忍不住道:“许是两人同年大婚的缘故,八弟妹自诩出身高贵,处处要压九弟妹一头,九弟妹也是家里娇生惯养的,肯定不会一直忍着,就有了口角,不过我瞧着九弟妹厚道,并不是记仇的性子,知晓八弟妹小产还跟着难受了一阵子……” 听到八福晋,四阿哥就皱眉。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郭络罗氏这种闹腾的性子。 他脸色绷着,道:“老八处处都好,就是没有摊上一个好福晋!” 兄弟关系疏离,指定不是一方的缘故。 九福晋大方不记仇,没有挑拨兄弟关系,那挑拨兄弟关系的是谁,还用猜么? 四福晋笑着听着,没有反驳,心下却是不以为然。 她在宫里长大,见惯了眉眼高低,看出八阿哥的求全不大真。 对比起来,她倒是觉得八福晋更可怜些。 她那样的出身,还有丰厚的嫁妆傍身,嫁给其他人家,日子都比现下自在。 不过是可怜人。 她望向西边,不知道八福晋现下如何。 出事当天,四福晋就去探过病。 就是陪着坐了坐,送了些燕窝,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还要自己想开…… * 八贝勒府,上房。 八福晋半躺着,精心调养自己的身体,并没有逞强的意思。 前几日明显感觉到身上虚弱,怕冷,没有力气。 幸好这几日症状好许多。 她精神十足,仿佛是备战似的,看着门口。 她让奶嬷嬷去请八阿哥过来。 她闻了闻屋子里,应该没有血腥气了吧? 八阿哥爱洁。 出事后,八福晋不肯留在安王府,夫妻俩就回了贝勒府。 她流了不少血,屋子里满是血腥味。 八阿哥当时没有表现出来,不过这几日每日过来都是匆匆来,匆匆去的。 八福晋看出来,他还是嫌弃了。 说话的功夫,八阿哥跟着奶嬷嬷进来。 他的笑容依旧温煦,可脚步在门口时明显的顿了顿。 看来是心有余悸。 八福晋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淡笑着,看着八阿哥,道:“爷,我这身体需要调理,暂时也没有精力搭理府中事务,皇上既指了侧福晋,那爷就跟马齐家定日子抬人吧……” 八阿哥上前,帮她将被子掖了掖道:“不要胡思乱想了,不是说好年底,那就年底再说。” 且不说还没有出服,就算出服,也没有这样仓促成礼的。 那不是得罪人么? 侧福晋虽不是嫡福晋,可是也有相应的礼制。 想到这个,他隐隐有些庆幸,幸好婚期延迟。 要是当时富察氏就入府,那眼下还真让人为难。 汗阿玛点了他随扈,到时候不在京城,宝珠还是嫡福晋,谁晓得会如何? 可要是将嫡福晋留在家里,带个刚纳进来的侧福晋出门,那成什么了? 八福晋还不死心道:“可府里总要有人管事……” 八阿哥柔声道:“放心,还有云嬷嬷在,到时候让嬷嬷将内院的事情也兼了就是。” 云嬷嬷是八阿哥的乳母,之前头所的管事嬷嬷。 后来的八福晋嫁进来,就给云嬷嬷立了几次规矩。 八阿哥怕矛盾越来越大,就将云嬷嬷放出去了。 不过等到开府,八阿哥还是让乳母一家入府。 但是并没有安置在内院,而是安置在前院,让云嬷嬷管着前头的事。 云嬷嬷的丈夫雅布齐则是在打理八阿哥的私产。 八福晋也就晓得,云嬷嬷不安好心。 她那个比八阿哥大一岁的女儿,留到十八、九还没有说人家,要说没有企图谁信? 偏生八阿哥不信。 云嬷嬷生育了两子一女,两子都夭折,只剩下这一个女儿,早就跟八阿哥说过往后要招赘。 只是一时没有合适人选。 八阿哥说完,就留心八福晋的反应。 八福晋的神色僵住,却没有说拒绝的话,而是缓缓的点点头,道:“听爷的……” 八阿哥心里叹口气,道:“嬷嬷是盼着咱们好的,之前有些误会,说开就好了。” 八福晋点点头,很是柔顺。 她心里却在冷笑。 真是不知所谓。 一个奴才,还敢要自己的强? 这是盼着她好? * 前头一个bug,皇孙们名字应该是圈了的,因为弘盼是有了名字夭折的,应该只有毓庆宫的皇孙还没有圈名字。 谢盟主爸爸!谢众读者爸爸! 第四百二十五章 合心意为上(第一更求保底) 与八福晋的满心怨愤不同,阿哥所的舒舒依旧是保持好心情。 美好的一天。 有大狗狗,还有小狗狗,还求什么呢? 要学会知足。 春装选好了颜色同衣裳料子,开始叫针线上人裁制。 吃食则要晚些预备。 那个是大工程,还是等出了正月再说。 小椿拿出个小账本过来,上面是正月到四月底,需要预备的人情往来。 这个都要提前一份份准备好。 包括十阿哥大婚,还有大人生辰,孩子“抓周”什么的。 还要再预备出几分白包。 防着有白事的。 即便舒舒这个女主人不在家,不能亲至,这礼却不能少。 礼多人不怪,礼少了就要被说嘴挑剔。 尤其旗人过日子,亲戚走礼万万不能缺的,要不然就是打脸。 核桃在旁,也跟着仔细记着。 等到舒舒出门,她就要充当二所的内管事,这些琐事就要交到她手中。 核桃道:“福晋,四月里还有兆佳格格的生辰,王格格是六月……” 因为舒舒是去年六月底嫁进来的,九阿哥也不会想到这个,这两人的生辰赏赐去年没有成例。 舒舒点点头道:“那就挑两匹布两个一等荷包过去,这里记一笔,往后王格格过生日也是这个例……” 核桃应了,拿了笔墨记下来。 她跟着小椿学记账,不大齐整,可也能描述清楚。 就是这字有些难看。 后世有本口述的宫女回忆录,提及宫女不许识字。 舒舒当时看的时候,也当成真的。 现下却觉得不大对劲。 现下的宫女可不像后世以为的那种成千上万,总共也没多少。 都是出身包衣人家,最差也是小康人家,不乏品官之女。 想到核桃的亲叔叔是笔帖式,之前提及堂弟们读书也不错,她想到一个可能道:“你原来应该只是不认识汉字,满文应该认识些吧?” 内务府笔帖式,考的也是以满文为主, 核桃家学渊源,没道理目不识丁。 核桃面上带了羞愧,道:“奴才叔叔教过,可是奴才不开窍,总觉得圈圈点点的,看着都差不多,实不敢说认识字……” 舒舒想起这个,颇有些感同身受。 她即便打小开蒙学过这个,总觉得不成体系,稀里湖涂的,也只是勉强书写罢了。 每次也都觉得头疼。 现下想想,却是笨了。 满文出现不足百年,努尔哈赤时代叫人参照蒙文,创制满文,成为无圈点满文,俗称老满文。 到了皇太极时期,改进老满文,加圈加点,区别与蒙文,成了圈点满文,称为新满文。 实际上不管哪一个,都是以蒙文为基础。 不学蒙文,直接学满文,可不就是难上加难。 就是小椿她们几个跟着舒舒读书,都没有学会满文,核桃不会也不能说是愚钝。 舒舒就安慰核桃道:“是我想差了,那个太难了,学不会也正常。” 说到这个,舒舒想起了香兰要出宫之事,道:“再预备一对金手镯,两个荷包,回头香兰姑姑要出宫的时候,请嬷嬷送过去。” 这就不单单是出宫的赏赐,还有添妆的意思。 香兰二十五岁,出去也是为不耽误姻缘出去的,婚期应该不远。 她这边赏人的金手镯,分量中等,都是四两金子一对,也是极体面的。 进宫半年,翊坤宫那边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香兰。 是个省事的。 要是中间有个不安生的,婆媳关系也不会如此融洽。 舒舒心不大,很乐意记仇,不过也记恩。 她觉得自己面上看着随和,实际上也遗传了额涅的冷情。 不乐意吃亏,也不乐意占便宜。 能花钱补的人情,都花钱补了。 核桃也仔细记了下来。 大头的开销,就是十阿哥的大婚贺礼。 这里舒舒是预备两份的,一份是跟嫂子们的礼,上的明礼 一份则是预备的添妆。 一箱子的荷包。 里面是舒舒名下银楼出的各色银锞子、金锞子什么的,都是可以赏人使的。 还有一箱子金银项圈、长命锁之类的,也是可以用来日常随礼。 实际上,最早的时候舒舒想要回个铺子或者院子。 去年,十阿哥转了个铺子到舒舒名下,作为给兄嫂的大婚贺礼。 人情往来的话,还回去一个也不算什么。 可是舒舒觉得,那样太分明了,而且还扎眼。 十阿哥之前转给舒舒铺子,都是过了他们大婚的日子许久,打发人悄无声息办了的。 可是,现在不同了。 康熙已经开始从户部八旗司查账了。 舒舒要是效彷十阿哥行事,都在康熙眼中。 也在旁人眼中。 到了那个时候,小人拿这个说嘴,就能挑拨九阿哥与其他阿哥的兄弟情分。 他们与十阿哥之前,情逾骨肉,可以礼尚往来,却不宜太过分明。 要是收个铺子的,转眼就回个差不多的铺子或宅子,倒像是了了前账似的。 布音格格是蒙古格格,陪嫁里不会缺金银,可是这样细碎的应该不会准备。 也不用大张旗鼓的送过去内馆,直接抬到十阿哥处就是了。 本来就是为了方便小两口的。 京中旧俗,商铺是正月初六开业。 舒舒名下的银楼也不例外。 那两箱子东西是年前吩咐去做的,才有消息传回来,说是预备齐当。 舒舒打算月末的时候,让人送进宫。 因为她这里也常备着各色荷包,所以也叫银楼多做了一份,用来补充。 一起送进宫,倒是不惹眼。 护军们查看过,也只会说她这个皇子福晋嫁妆丰厚,出息银子多,手上不缺开销。 要是换个身份,舒舒还不敢露富。 如今这个身份,没有什么可怕的。 人人骨子里都势利,宫里的人也不例外。 宫里的宫女、太监对二所客客气气的,除了舒舒不好招惹之外,也有她出手大方的缘故。 之前二所的赏赐“改革”时,也有背后滴咕,说舒舒是假大方,实际上吝啬,才会改阿哥所赏银惯例。 为了证明此事,还有人专门私下里做个粗略统计。 可是随后的年节赏银,大家得到的赏银总数实际上并没有减少。 就是跟以前那种按照等级分配的行事变了。 不是一等就一个数额。 而是“多劳多得”。 偷奸耍滑的不满,私下里冒酸话也没有人搭理了。 过了几日,就是正月二十五,上御太和殿视朝。 康熙敲定了南巡的出发时间,二月初三。 多罗顺承郡王府上的折子也得了批复,准已故郡王充保亲兄布穆巴袭郡王爵。 三等侍卫尹德升郡王长史。 …… 这一日,也是宫嫔往宁寿宫请安的日子。 几位分府的皇子福晋也之前提了牌子请进,要在今天入宫给太后请安,大家将会齐聚宁寿宫。 舒舒这里,也第一次单蹦去宁寿宫。 宜妃没有去。 太后早免了她请安。 年前那日带了舒舒过去,是有事情才出面。 如今随着天气转暖,路上湿滑,宜妃也不敢逞能。 舒舒既是单独过去,作为小辈,就不敢压着时间出门。 早早的就过去了。 五福晋过来的更早,已经在东次间陪着太后说话。 见舒舒进来,五福晋笑着伸手,招呼她过去。 舒舒给太后福了礼,也见了五福晋,就过去挨着五福晋坐了。 “我们爷催我来了,说是南巡的日子定了,问问皇祖母这边还有什么想带的,我们好帮着准备……” 五福晋拉着舒舒的手,不用舒舒问,就说了自己早到的原由。 太后笑着说道:“不用管我,我不挑,你们妯里想要带什么,你们自己商量着来。” 五福晋就望向舒舒。 舒舒想了想,道:“路菜这里,我已经拟了单子,等到二月初一、初二两天做就好,主要是担心‘水土不服’与晕船,到时候就要遭大罪,我查了几个应对水土不服的偏方,为了以防万一,预备上也好,就是带几坛子京城的水,再带些土,水土不服的时候,这两样跟当地的水掺和起来,再烧了喝,就是对症水土不服的,要不这个就让五哥准备?” 五福晋仔细听了,点头道:“我记下了,回去就叫五爷预备上。” 舒舒又道:“剩下应对水土不服的,都是饮食相关,这个我来准备就好。” 有蜂蜜、酸奶什么的。 另外还有中药香囊,那个就要由太医院的人专门准备。 五福晋点点头,很是信服的模样。 “倒是晕船这个,我能查到的都是书上说的,不知效果如何,要是五哥方便,打发人去通州码头多找船上人家多问几家,看有没有没有更对症的法子,往返都是水路,要真晕船了,可要遭大罪。” 舒舒又道。 五福晋赞同道:“是啊,咱们这边水少,不出远门哪里有机会坐船,晃晃悠悠的,不习惯也是有的。” 太后笑眯眯的听着两个孙媳妇对答,也不插话。 舒舒说完晕船的事,跟太后提了来意:“皇祖母,孙媳妇想着,出门在外,本身就乏了,这饮食还是得以您合口为主,宁寿宫膳房的膳食单子,都存了底,孙媳妇想看一下去年春日里您这边的日用饮食……” 这饮食准备,只有迁就太后喜好的,没有让太后迁就的道理。 上次北巡,跟着宁寿宫膳房的人,太后平日里的饮食实际上还是跟在宫里差不多。 这次也会带宁寿宫膳房的人,可是人数要精简,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舒舒就想要准备些太后日用口味的吃食备着。 太后点头道:“去看,去看,旁的还好,奶豆腐、奶卷每日里少不了!” 舒舒点点头,打算等到宫妃请安后暂留,跟白嬷嬷去翻看一下膳食单子…… * 泪奔,一晚睡就失眠,然后脑子慢了。 月票不动了,打滚求月票! 第四百二十六章 精简(第二更求保底月票) 还差两刻钟辰正,太子妃在宫妃之前先到了。 舒舒跟着五福晋起身,迎了太子妃进来。 随着太子妃的到来,外头就有各宫主位相继到来,带着各宫有资格请安的贵人。 不见三福晋与四福晋,两人应该是去了各自的婆母处。 到了辰正,外头的人就来个齐全。 宜妃不在,舒舒行事就跟着五福晋。 两人跟在太子妃身后出去,侍立在太后身侧。 舒舒还是头一次站这个位置,跟以往不同。 之前她站在宜妃身后,位置在西面,更方便看对面的宫妃,如惠妃、德妃、咸福宫妃、端嫔、卫嫔。 侍立太后座位右手边,就看了个全景。 宜妃虽没来,但是西边首位还空置着,并没有人乱了座次。 下边依次就是荣妃、佟妃、僖嫔、章嫔四人。 除了坐着的九位主位,末位后还各自站着三、四个贵人。 依旧都脸生,只有个瓜尔佳贵人是认识的。 去年夏今年春,两次随扈,都有瓜尔佳贵人,风头一时无二。 瓜尔佳贵人气色也越发好,娇艳欲滴,看着也比去年体态丰盈不少。 三福晋站在荣妃身后,神色丧丧的,看来是知晓婆婆要随扈之事。 她两个儿子年幼,没有妥当的人看护,肯定要黏住不能出门。 因为之前在妯娌面前炫耀过一回,现下觉得没脸了,只觉得其他人会笑话自己,也不去看大家。 对比之下,荣妃精神焕发。 她在宫妃中年纪最长的,之前的时候头发有些稀薄,前头发际线拔得比较高。 等到宜妃将钿子戴的流行起来,荣妃就钿子不离头,将额头的缺陷遮住,加上厚厚的粉,看着年轻了不少的。 四福晋站在德妃身后,神色端庄,情绪内藏。 卫嫔的脸上看不见岁月流逝,依旧是从头发丝美到脚后跟,皮肤白皙的像是能发光。 舒舒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她不好直视卫嫔的脸,就落到她肚子上。 这么个美人,怎么宠幸都能理解。 是康熙太克制? 还是卫嫔肚子不争气? 怎么就生了八阿哥一个? 像荣妃与德妃,都是六次生育。 宜妃四次。 章嫔三次。 元后、惠妃、温僖贵妃、王庶妃两次。 舒舒看了佟妃一眼。 她的贵妃之位胎死腹中。 后宫的格局暂时不会变了。 索额图一死,毓庆宫受了重创,太子妃也不如之前有底气,不需要抬出第三方势力来均衡。 佟妃没有了之前的从容,面上带了浅笑,可是眼中没了光,隐隐的有些露怯。 她的底气,源自于姓氏与家族。 如今姓氏在,家族也在,可是她娘家这一支却被撵出京,看来打击也不轻。 惠妃已经跟太后说起南巡之事,笑着道:“先乘马车到通州,再登船南下,臣妾只坐过园子里的御舟,还真没坐过大船。” 太后笑眯眯道:“这回是大船,咱们到时候都长长见识。” 荣妃也满脸带笑,道:“听说是沿着运河一路南下,也不知一个月的功夫能不能到杭州。” 这次随扈的主位嫔妃就她们两人,虽是惠妃总理,可是荣妃也跟着欢喜。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去年宜妃随扈,回来的时候多了十几口箱子的行李,都是蒙古王公与公主、郡主的馈赠。 这次南巡,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没有藩王,却有沿途各省的地方官员与诰命来朝。 到时候自然也少不了她们宫妃的孝敬。 太后坐在位上,见其他妃嫔脸上又羡又妒的,就摆摆手道:“你们不出门的就先回去吧,不用这里陪着……” 众妃嫔面面相觑,望向德妃。 德妃起身,恭敬道:“那臣妾等就先回去了。” 太后点点头,起身招呼惠妃、荣妃到东次间。 惠妃望向瓜尔佳贵人,跟她招招手,示意她跟过来。 这次名单上,还有瓜尔佳贵人。 荣妃则是看着三福晋道:“你先出宫吧,阿哥们还小,不要老出来闲逛。” 三福晋脸色涨红,应了一声,随着宫妃们退出宁寿宫。 德妃心里也不痛快,没有留四福晋。 在神武门门口,两个要出宫的妯娌碰个正着。 三福晋拉了四福晋的手,低声抱怨道:“我们娘娘到底怎么想的,快五十的人,也不说好好的养着,非要跟着出门,跟年轻的贵人争风,也不嫌寒碜……” 年前传出的消息,没有荣妃。 因为这个,三阿哥还跟三福晋念叨了一回,话里话外就是惠妃与大阿哥占了便宜。 皇长子之母,在后宫没有皇后与贵妃的情况下,就是第一人。 可惜自家娘娘没有时运,但凡前两子立下一个,就是现下惠妃的地位。 三福晋听了,不以为然。 真要是那样的话,对自己那婆婆来说,或许是祸不是福。 惠妃的公道宽厚,有口皆碑。 即便是皇长子之母,也没有偏着大阿哥,慢待其他皇子与皇女。 皇上能将兆祥所交给惠妃照看,这也是后宫独一份的信任。 三福晋吐槽婆婆,四福晋却不好接话,只岔开话道:“往后的机会还多着,没有这次,还有其他机会。” 三福晋叹气道:“可谁晓得下回有没有太后娘娘,说起来四弟妹跟我一样,没赶上去年北巡,都说蒙古王公豪富,这东部会盟,去了多少家?去年让五弟妹她们占了便宜,也该轮到咱们一回。” 四福晋道:“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容易的,也劳乏着呢,反正我是不爱出门。” 三福晋想了想方才的情形,“咦”了一声。 “太子妃都从宁寿宫出来了,舒舒怎么没出来,好好的,她跟着凑什么热闹?” 四福晋笑着道:“估摸是在等五弟妹,五弟妹还要去宜妃母宫里请安。” 三福晋撇撇嘴道:“咱们做皇子福晋的时候,谁不是战战兢兢的,也就是舒舒松快,小儿媳妇,将五弟妹推到前头就行。” 四福晋笑着没有接话。 三福晋好奇道:“八福晋如何了,弟妹可晓得消息?” 四福晋道:“最近天气一冷一热的,孩子们闹腾着,离不开人,也没空出去。” 三福晋好奇道:“就八福晋那霸道性子,能让八阿哥带格格出门,到时候不会又闹妖吧?” 四福晋没有接话,心里也不确定。 以八福晋的任性,说不得还真会如此。 * 宁寿宫里,东次间。 惠妃看着太后,说道:“皇上怕扰了地方,之前说好了要从户部与内务府拿银子,四贝勒那边按照之前的随行人员做了开销单子,皇上见了,嫌花销大,吩咐要精简人手,随从的嫔御也去了四个乾清宫答应,只剩下六人,到时候跟着服侍的人,许是也要减少。” 太后点头道:“节俭些好,出门在外,不用跟宫里似的,身边滴里郎当的一堆人。” 惠妃笑着说道:“再精简也精简不到您这里,臣妾是想着我们这些宫里跟着的人,就少些随从,之前预备带八个的现下带五个,预备带六个的带三个,四个的带两个,两个的就带一个,这样下来宫里就能精简出几十来人……” 太后道:“都随皇上的意思,你看着安排。” 惠妃就望向荣妃。 荣妃皮笑肉不笑,道:“姐姐安排的,自然是都听姐姐的。” 她与惠妃就是原本要带八个人服侍,现下少了快一半。 惠妃又望向舒舒道:“你跟九格格那里,还有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各自带三人。” 舒舒也乖巧应了。 上辈子倒是看到资料,有人专门对比过,说是康熙南巡与乾隆南巡的区别。 康熙南巡,前两次都不过三百人,后几次多了,可也不到四百人,用的是官船改造的御舟。 乾隆南巡,不算沿途护军,只随行船队就要两、三千人,还专门制造了乾隆御舟。 荣妃诧异道:“九阿哥也去?也是新加的?” 太后笑眯眯道:“九阿哥不去,是我要带九福晋,路上做个伴。” 荣妃还想要说话,惠妃已经望向瓜尔佳氏,耐心嘱咐道:“大家都跟着减了,你那边也要减人手,出门在外,不能只带宫女,或者太监或是嬷嬷,带一个更方便……” 瓜尔佳贵人才十七岁,比大阿哥还小一截,惠妃看她们也跟孩子似的,待她们也宽厚。 瓜尔佳贵人带了感激道:“谢娘娘指点。” 之前可以带四个人的,就是瓜尔佳贵人与贵人待遇的王庶妃。 这回就改成了带两人。 剩下两个改一个的就是指乾清宫两个新进的答应。 那个惠妃打发人吩咐一声就是。 惠妃说完宫里的人,才看向五福晋道:“皇上说了,到时候让你们两口子在太后船上服侍,人手尽量少带些,省得安置起来局促。” 五福晋也老实应了。 等到从宁寿宫出来,舒舒与五福晋就相伴着往翊坤宫个去。 舒舒小声道:“别的都没什么,有手有脚的,也不是非要人服侍,可是梳头这个是技术活!” 五福晋点头道:“是啊,这就占了一个人,再按照惠妃母说的,带个太监或嬷嬷,那就剩下一个空了。” 舒舒也觉得头疼。 她要看顾太后饮食,那小棠是离不了的。 再加上个太监周松,也是三个。 小椿与小松怎么办? 第四百二十七章 氤氲之候(第三更求保底月票) 说着闲话,妯里俩熘达到翊坤宫。 宜妃晓得五福晋今日入宫,已经在等着。 她穿着宽松的袍子,腰身并不明显,可是脸型越发圆润。 见两个儿媳妇到了,她招呼两人到跟前坐了:“今天宁寿宫热闹吧,荣妃是不是很得意?” 宜妃心里有些犯酸。 瞧着之前的意思,这次南巡是没有荣妃的,这又加上了,肯定是荣妃央求。 倒是舍得下脸。 五福晋厚道,只笑着说:“妃母们都没坐过大船,说起来都向往……” 宜妃摸着肚子,带了遗憾:“这回便宜了她,我也没有坐过大船。” 舒舒安慰道:“汗阿玛是为了巡视河工南下,听我们爷说好像是要定什么河道工程,说不得过两年还要巡视,到时候您就能跟着去了。” 她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都说“一孕傻三年”,或许是真的?! 以宜妃的聪明,只是将年前这两个月的事情与索额图的事情联系上,说不得就能猜到荣妃上了随扈名单的真正原因。 不过想不到也正常,有乌兰布统之战为幌子,一般人也想不到还有更久远之事。 毕竟乌兰布统之战,早年多有禁忌,死了那么多的人,当时活下来的将左,都挨了处置。 之前备受倚重的裕亲王与恭亲王夺了左领不说,还彻底闲置。 如今小十年过去,开始清算,似乎也说得过去。 谁会想到这个是幌子,真正的罪恶发生在二十多年前。 宜妃点点头,感叹道:“圈在紫禁城里,憋闷的不行,只要能出去放风,不管是哪里都是好的。” 说着,她望向香兰。 香兰就去取了两个荷包来。 宜妃笑着说道:“难得有机会出远门,江南又富庶,喜欢什么就都买些……” 说罢,她取了荷包,往舒舒与五福晋手中各放了一个。 舒舒望向五福晋。 嫁进这大半年来,啃了几次老了。 她有些过意不去。 宜妃的年例不多,需要打赏的地方却不少。 年前的时候,舒舒与九阿哥孝敬了翊坤宫一份年礼,不过有五阿哥在前有为例,不好超过,孝敬也是有数的。 这年前年后,就隔了一个月,这孝敬就成了零花钱赏下来。 五福晋迟疑道:“娘娘,五爷已经预备下出门的花销了。” 宜妃笑道:“他预备的是他的,我给的是我的,不要啰嗦了,也没有多少,就是给你们妯里添个零花钱。” 五福晋没有再推辞,只道:“听说这两年江南开始流行点翠首饰,京城已经有人戴了,要是遇上了,就让五爷给您买些……” 宜妃听了,很是上心,兴致勃勃道:“当年我生老九时,皇上赏了一件掐丝点翠发簪,是前朝宫廷传下来的,一百多年没有变色儿,又要流行了么?” 舒舒在旁,却想到了烧蓝首饰。 所谓的烧蓝首饰,实际上是“彷点翠”,是在点翠首饰流行后,翠鸟稀少,市场供不应求,就出现了替代品。 点翠的出现,是从江南刮起的流行风。 舒舒不赞成,可也不至于现下跳出来,为了保护翠鸟如何如何。 那提前将烧蓝首饰研究出来,是不是就可以饱和中端市场? 如果烧蓝首饰泛滥,使得蓝色首饰没有那么稀奇,是不是可以减缓世人对点翠首饰的追捧? 宜妃说得兴起,吩咐香兰去库房寻簪子。 少一时,香兰拿着装着点翠簪子的首饰盒进来。 等打开来,跟金银宝石相比,这一抹翠色确实鲜明。 五福晋赞叹道:“怪不得又开始流行起来,不见奢华,有拙朴之美。” 舒舒在旁听着,没有去抖机灵,非要跟两人科普一番点翠这美好背后的残忍。 就算拦下宜妃与五福晋,其他人就不戴这首饰了? 玳冒首饰从古流行到现下,谁都晓得是玳冒龟壳,也没有耽误它经久不衰。 宜妃见她半响不吭声,望过来,道:“想什么呢,瞧着你好像不大喜欢这个?” 舒舒腼腆一笑,道:“儿媳妇是俗人,还是更爱镶宝首饰一些,尤其喜欢红色,例如红宝石、红珊瑚、红玛瑙什么的!” 宜妃笑道:“你还小呢,可不正是如此,早先我跟你一样,也嫌这个老气,才压了箱子底……” 年轻人谁不爱红呢? 宜妃也是打年轻时过来的,倒是明白舒舒这样的喜好。 不过这个小儿媳妇行事克制,即便喜欢红色,也没有说整日里大红旗装穿着。 即便之前戴镶宝首饰,也就是点缀一、两样。 不像八福晋似的,恨不得戴一脑子金玉首饰。 只要在人前,十次有九次都是正红色旗装。 婆媳几个说说笑笑,宜妃留了两人用了午膳才放两人出去。 五福晋也走神武门出宫。 舒舒亲自送了过去。 五福晋小声道:“可是那点翠首饰有什么不妥当么?” 自己都觉得好看的东西,舒舒喜欢好颜色,没有道理觉得不美。 偏偏连夸也没有夸一句。 舒舒小声道:“我只跟嫂子一个人说,嫂子晓得就好,我打算往后初一十五茹素,平日里也多做些善事,要是菩萨开眼,赐下一儿半女,就是我跟九爷的福祉……那点翠首饰,用的是翠鸟之羽,且是活着抽鸟羽,有些作孽,我就是一时心下不忍,也不好扫娘娘兴致……” 五福晋面上带了惭愧出来:“我竟孤陋寡闻了,竟是不知道是这样制的首饰。” 现下点翠还没有开始流行起来,寻常人手中都没有,制作工艺也没有流传开来。 “是我想的多,嫂子听过就算了,不用在意……” 舒舒道。 五福晋迟疑了一下,道:“弟妹是打算去红螺寺请菩萨么?” 她晓得舒舒是乳名,也知道来处,就想到这个。 舒舒点点头道:“等随扈回来,也出了服,我打算过去一趟,也请个菩萨回来。” 她不是随口应付,而是真有这个打算。 谁叫皇家流行这个。 挺好的,自己也可以从众。 而且信佛会让人觉得性子柔和慈善。 五福晋握了握舒舒的手,带了几分忐忑,道:“那,我能否与弟妹同去?” 舒舒立时道:“当然能了,红螺寺的素斋很出名,正好咱们到时候一起去吃。” 她这里的求子有做戏的成分,五福晋怕是真急了。 舒舒想了想,凑过她耳边道:“嫂子,你平日里小日子准不准,间隔时间是固定的么?二十六日,二十八日,或三十日?” 五福晋脸色泛红,显然不习惯与人说这个。 只是她晓得舒舒不会无的放失,微微点头道:“差不多是固定的,二十八日到三十日之中……” 舒舒眨了眨眼道:“‘医书上有云‘天地生物,必有氤氲之时;万物化生,必有乐孕之时’,‘凡妇人一月行经一度,必有一日氤氲之侯,于一时辰间……顺而施之,则成胎矣’。” 五福晋没有读过医书,可是也听出字面意思。 她眼中露出渴盼。 舒舒小声道:“我出嫁前,我额涅告诉我,两阴交汇之日,就是氤氲之候,前后五日,都宜求子。” 五福晋红了眼眶,眼中多了感激。 这种母传女的秘密,弟妹犹豫都没有犹豫,就直接告诉了她。 “真是不知该如何谢你……” 五福晋说话带了颤音。 舒舒宽慰道:“嫂子身体康健,五哥也没有问题,那怀孕就是早晚之事,我这不过是锦上添花,算不得什么。” 五福晋没有再说什么。 空口白牙的感谢顶什么用? 她想起了五阿哥提及想要过继儿子给九阿哥之事。 等到出服以后,或者可以用这个理由求子,若是能求来两子就好了…… 送走了五福晋,舒舒回了二所。 核桃跟在后头,都有些犯愁了。 “福晋,那人手紧张怎么办呢?” 舒舒叹口气道:“叫你小榆姐姐多妆扮几个钿子吧……” 身边除了会梳头、做饭的,总要有个近身服侍的。 小棠必须带着,那就从小榆这里想法子。 小椿会梳头,不过只会简单的式样。 幸好现下有钿子在,省事许多。 核桃点头道:“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小松也只能留在宫里了。 到时候随侍太后身边,出入都可以叫当值的侍卫,虽比不上小松在身边方便,可是也能对付。 都随着圣驾队伍中,应该也没有什么私下出去的机会。 到了二所,舒舒就叫了小椿她们几个,说了随行人手精简之事。 她也跟小榆说了自己的意思:“正好年前拿进来不少钿子,有满钿,有半钿,你看着衣裳,搭配着几个,到时候穿戴就简单了。” 小榆应了。 舒舒道:“到时候放你两个月假,你出宫去,将脂粉铺子张罗出来。” 说到这里,她吩咐小松道:“你给小榆做个伴,不用拘在宫里。” 小松嘴巴能挂油瓶了:“可是奴婢不放心福晋……” 舒舒道:“我在太后跟前,哪里也不去,安稳着呢。” 小松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的点头。 结果丫头们安排好了,等到九阿哥从内务府衙门回来知晓此事,却是不干了。 “不行,得带着黑丫头,要不爷不放心……” 九阿哥很是坚持。 舒舒摇头道:“可是惠妃母说了,出门在外,船上人也杂,让带太监或嬷嬷跑腿,比宫女方便。” 小棠的位置肯定不能动。 小椿这里,舒舒也想要带着。 九阿哥想了想,道:“不是说五哥、五嫂也在太后船上么,那就不用带太监,到时候你要人跑腿,用五嫂的太监就是。” 舒舒觉得不妥当,道:“我应该会跟九格格挨着住,与五嫂他们隔得远……” 她跟五阿哥是彼此需要避讳的关系,肯定要隔得远些,省得船上狭窄,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不方便的地方。 九阿哥立时道:“那不更省事了么?直接使唤小九的太监就行了……” * 下一章会在10月4号早10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举荐(为盟主狂暴胖胖猪99加更) 舒舒没有急着摇头,反尔觉得这个建议还算靠谱。 “不着急,随从单子过几天才递呢,我先找机会问问九格格的意思。” 要不然的话,没跟正主打招呼,就惦记用对方的人手,就太自大,不礼貌。 九阿哥点头道:“嗯,要是小九不乐意,直接跟太后说去,太后那边不是不限制人么?” 舒舒笑了笑,没有说话。 惠妃虽这样说,可是太后也会将跟着的人精简。 以前打算带十二人、十四人的,现下估摸不会超过八个。 两位太妃身边的人,不会超过五个,越过惠妃与荣妃去。 虽说太妃的尊荣在宫妃上,可是身份等级上却是一样的。 九阿哥说完这个,听说宜妃给了零花钱,就抽开荷包,道:“娘娘给了多少零花钱?” 说话的功夫,取了里头庄票,清点上。 里面是两张庄票,是五百两一张面额的,总共是一千两。 九阿哥当差半年,不是不知世情的了,感叹道:“生儿子有什么用,娶个媳妇回来,还得好好哄着!” 宫妃的年俸,一年才三百两。 加上生辰赏赐、过年赏赐,一年有一千两就不错了。 舒舒道:“爱屋及乌,还是疼爱五哥跟爷的缘故。” 像荣妃那样,有事没事寻儿媳妇麻烦的恶婆婆也不少。 像宜妃这样,只盼着儿子、儿媳妇日子圆满的,并不跟着裹乱的婆婆,确实难得。 这是舒舒与五福晋的好运气。 舒舒感恩,也体恤宜妃,想起外头要进来的荷包,道:“年前的时候,吩咐银楼做些金锞子、银锞子装荷包,还有些金项圈、银项圈,等送进来后,先拿出一箱孝敬娘娘。” 九阿哥点头道:“如此也好,省得娘娘手紧。” 这种不年不节的孝敬,就不用从五阿哥他们的例了,也不用大张旗鼓的显露人前。 * 五贝勒府,上房。 五福晋正跟五阿哥说着见太后的情形,还有妯里俩商量的任务分派。 他们夫妻这里,准备水土不服的偏方,再打发人去通州打听下晕船的应对之法。 舒舒那里,则会参照太后往年春日的膳食单子预备各种路菜。 五阿哥仔细听了,道:“明早爷亲自往通州去一趟……” 说着,他又赞舒舒仔细:“是个孝顺的,很是用心。” 五福晋点头道:“是啊,而且知识渊博,我跟着都长见识不少。” 听到这个,五阿哥有些担心:“老九可不怎么爱读书,那弟妹会不会嫌弃老九?” 五福晋笑着说道:“弟妹不是那样浅薄的,从不恃才自傲,只看小夫妻的和美,爷就不必担心这个。” 五阿哥松了口气,道:“那样就好,是老九不上进……” 五福晋却听出五阿哥的不确定,说的似乎并不单单是九阿哥,柔声道:“人数上百,形形色色,哪里都能一个模子出来的?且看长处就是。” 五阿哥讪讪,道:“那爷好像没有什么的长处。” 五福晋看着他,目光温柔:“爷性子敦厚,与人为善,待长辈还孝顺,再好不过。” 五阿哥脸色泛红,多了不自在,不敢看五福晋的眼睛:“爷哪有那么好,读书不好,差事办得也寻常。” 五福晋赞道:“可是爷有耐心,差事也谨慎,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将要紧的河工交给爷去巡视。” 五阿哥这两年在工部行走,手头上接的差事多是以工部水利为主。 五阿哥觉得脸上越发滚烫,岔开话道:“等到二月里,天气转暖,能挖地基了,老九与老十的皇子府就要修了,可惜爷不在,要不然就去跟汗阿玛讨了差事。” 皇子府的营造,是户部与宗人府支银,工部与内务府营造司修建。 五福晋听了,面上带了忧心道:“弟妹说往后初一十五要茹素,借以求子,我有些担心……” 五阿哥听了也蹙眉道:“这个烧香拜佛也没用啊,总要看老九到底争气不争气。” 五福晋叹气道:“我也是担心这个……爷,咱们也求子吧,生下两个阿哥备着,到时候九弟、九弟妹那边也有个余地……” 她一本正经的,五阿哥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臊了,不敢去看五福晋,胡乱点了点头,道:“那……等出了服就求……” * 舒舒与九阿哥一夜好眠。 哪里会想到他们嗣子的候选又多了一个? 夫妻俩说起小别,就给九阿哥找到借口,狠狠称心如意了一把。 次日,用了早膳,志得意满的九阿哥就从二所出来。 他没有直接往内务府去,而是先来三所找十阿哥。 “汗阿玛昨日直接将尹德大人升为郡王府长史,咱们这爵位没封,也差不多相当于封了,爷打算去御前,跟汗阿玛说福松之事……” 九阿哥道。 十阿哥对福松的印象很好。 不过没凭着一面之缘,就妄自判断人品,还是打发人去正红旗地界打听一遭。 对于福松的情形,了解许多。 比自己更可怜。 失了生母,外家绝户,要不是有都统夫人这个亲姑母接了去,能不能好好长大都是一回事,行事人品倒没得挑。 十阿哥生出同病相怜,也相信都统府的家教,对联姻的事情越发看重。 “去说吧,不管是挂司仪长,还是挂侍卫,得了准信,弟弟就带他去舅舅家一趟。” 九阿哥点头道:“说的也是,乐不乐意的,先给个说法,拖久了也伤情分。” 哥俩说着话,从三所出来。 路过月华门,九阿哥就往乾清宫去了,十阿哥则是继续往南走,要出宫去宗人府衙门。 昨日太和殿御朝,文武外放官员不少都陛见了,今早递牌子的人不多。 九阿哥到乾清宫门口时,侍膳太监已经带了手下准备进膳。 九阿哥没有等膳桌撤下来的想法,立时叫人通禀。 康熙正看内务府总管王绅的帖子。 因为正月初一大索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宫里不宜动荡,所以王绅这些日子奉命清查内务府包衣世家,并没有直接从各家各户查起,而是先通过户部八旗司统计各家名下产业。 若是分家祖产或是妻子陪嫁之类的,单独区分出来,剩下增加的都要核算。 有些家里收入与支出不相符的,则要标出来。 中间差额越大,越是有猫腻。 结果御膳房、广储司、营造司、钱粮衙门、内管领处,这几处的首领管事等人,都有不妥。 御膳房不用说,油水出了名的足。 广储司下有内务府官营当铺,会定期清理些陈旧损耗之物,这其中也有可以操作之处。 营造司不用说了,去年七、八月已经查过一次,只查到了行宫总管,没有继续往上查。 不用猜也知道,贪墨的大头还在营造司。 钱粮衙门是掌皇庄租赋的,这个也是经手大批钱粮与东西的,想要做手脚比较容易。 还有就是内管领处,掌应宫中差务,卡拿索要很简单。 康熙心中早有准备,对于这个核查结果并不算意外。 他视线先是落到内管领处。 这里之前是他的人管着,三十四年封了太子妃,太子妃开始掌宫权后,为了方便毓庆宫,康熙就让太子的奶公凌普管着。 结果前后两任内管领郎中,都没少贪银子。 前者置办了几处产业,还将一个女儿陪了厚厚的嫁妆,嫁到了宗室国公府庶子为嫡妻。 后者已经被处死,籍没的十几万家资,应该就有不少是来源于内管领处。 随即,他重点看了眼钱粮衙门这边。 这是惠妃的娘家人管着,如今的主事就是惠妃的兄弟。 倒是比旁人家贪的少些,增加的产业也就六、七处。 康熙心下很满意,惠妃行事恭谨,也知晓约束娘家人。 即便为四妃之首多年,也从没有为娘家求过官职。 乌拉纳喇家后置的那些产业,其中三处,分别于二十六年、二十七年、三十六年转到大福晋尹尔根觉罗氏名下。 这三年,分别是大阿哥大婚、生嫡长女、生嫡长子的年份。 这是借着给大福晋添妆与贺生,将产业孝敬给了大阿哥。 康熙见了,越发满意了。 很好,乌拉纳喇家没有忘本,晓得他们的恩荣在大阿哥身上。 剩下营造司…… 康熙脸色冷了下来。 这里倒是没有宜妃的兄弟,却有她那几个异母兄弟的岳家,还有她嫡母的娘家。 想到郭贵人,康熙脸上露出厌恶。 要不是顾忌到恪靖公主,他连贵人的称号都不会给郭贵人留。 郭络罗家诞育宜妃,有功;可是出了个郭贵人,亦是有罪。 康熙就提笔在几人名字画了圈,标注“罢黜彻查”。 至于钱粮衙门那里,康熙则是注明“追缴停俸”。 宽容归宽容,也要提醒乌拉纳喇家一声。 他刚撂下笔,听到太监禀告,说是九阿哥请见,就点了点头,叫传。 九阿哥进来,就见梁九功拿着毛巾,站在水盆旁边,看样子要服侍皇父擦手。 九阿哥忙上前道:“我来,我来,我来服侍汗阿玛……” 说罢,也不等梁九功应答,他就抢了毛巾过去,放在水盆里,仔细的拧干,带了几分讨好道:“汗阿玛擦手!” 康熙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接毛巾,道:“又要求什么?好好办差,别整日里想些有的没的!” 九阿哥不满道:“儿子就是想孝顺孝顺汗阿玛,您受了就行了,往后再这样,谁还敢孝顺您?” 康熙接了毛巾,没好气的道:“谁叫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朕这不是提醒你一句……” “嘿嘿!怪不得说‘知子莫若父’,汗阿玛您还真是慧眼如炬……” 九阿哥笑着很是灿烂,露出一口小白牙,大言不惭的说道。 康熙轻哼了一声。 这哪里是皇子? 简直就是夜猫子。 每一次过来,总有事故。 康熙也不问。 许是南巡相关? 或是老十大婚相关? 不管是哪一样的,康熙都不打算答应了。 在让儿子领受过慈爱与宽和后,也该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严父”。 尤其是老十大婚这里,破例了好几次,要是再加恩典,就要引人揣测,容易生事。 九阿哥倒是没有绕圈子,说了来意:“儿子这不是想着十弟的长史定了,那儿子也举荐个司仪长,到时候修宅子也有个盯着,更尽心些。” 康熙有些意外,还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你要举荐谁?” 康熙问着,将九阿哥接触的人想了一圈,结果发现这个儿子不是个爱交际的。 与外家不亲近。 九阿哥笑着说道:“也不是旁人,就是儿子岳父的养子福松阿哥……” 八旗都统,都是康熙亲自点的。 对于齐锡家里的情形,康熙自然了然于胸。 宗室出出进进的,都是常事。 并没有几支真正有大恶的。 他没有挑剔福松的出身,只带了嫌弃道:“年岁太小了,司仪长当择老成之人……” * 谢谢99爸爸!应该昨天加更,结果昨天废。 还差一更众爸爸的,明后天不定时掉落,^_^。 第四百二十九章 生恩(求保底月票) “儿子那边人口简单,也没有什么正经差事,这司仪长就是个凑数的……”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 康熙迟疑着。 司仪长是皇子府的僚属,自是九阿哥用着顺手为好。 “你跟你额娘提了,郭络罗家那边没有备用人选?” 九阿哥带了不解,道:“这是儿子要用的人,跟郭络罗家有什么干系,为什么要跟娘娘提这个?” 康熙看着九阿哥很是无奈:“这是人情道理……” 旁的皇子都提拔舅家,郭络罗家那边虽是不成器,可九阿哥还是要顾虑到宜妃颜面。 直接不打招呼,就放弃舅家,去提拔的岳父家的人,这要是心窄的,怕是婆媳都难相处。 九阿哥皱眉道:“但凡他们家能找出当用的,儿子也不至于缺人使唤,一个个都是废物,除了贪银子也不会旁的,就在盛京待着吧,可别往京城凑合了,烦!” 康熙都有些羡慕九阿哥这干脆劲儿。 行事还真是随性。 之前觉得高衍中能用,就将人升调到内务府衙门,高家的小子也提上来做长随。 郭络罗家那边,丝毫没有提挈的意思。 要是他对佟家也能这样干脆就好了。 就不容忍着鄂伦岱的臭脾气,也不用惦记隆科多这个表弟。 “这个人选是你想的,还是你福晋提的?” 康熙沉吟着,问道。 他重视赫舍里家,固然有元后的缘故,可更多的是为了太子。 儿子、儿媳妇琴瑟相合是好事,可要是儿媳妇吹枕头风提拔娘家人,那就是他无法容忍之事。 九阿哥既过来,早想好了说辞,说话丝毫不打磕巴。 “当然是儿子想的,初六那天福松送儿子那小小舅子去西花园,儿子正好看见了,晓得老十正给他表妹择婿,觉得正正好……福松阿哥是我岳父教养大的,这人品行事没得挑,长得也比儿子那几个小舅子体面,就是命苦些,生而丧母,继母不慈,钮祜禄家格格虽是凤巢之女,可也被父母名声所累,不好在高门大户寻婆家,儿子就跟老十提了一嘴……” 他存了小小心机,将次序变了变。 康熙听了,不由笑骂道:“朕之前才训过老十,你又犯了这毛病,你们才几岁,好好的差事不学,还张罗这些保媒拉纤的闲事!” 九阿哥实话实说道:“这不是儿子觉得儿子福晋辛苦,感激岳父、岳母教养之恩,琢磨着回报一二,可是他们家在正红旗,往后小舅子们补旗缺什么的儿子也插不上手,就福松阿哥可怜些,缺个前程,儿子拉扯一把,往后身边也多个妥当人使唤,也是两全其美。” 康熙轻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你福晋辛苦,但凡你懂事一些,少胡闹,她都能省心不少!” 宜妃让九福晋随侍太后的原由,没有瞒着康熙。 对于二所的情形,康熙也知晓一二。 他也是打这个年岁过来的,晓得少年最是贪欢,不乐意下九阿哥的脸,才说的婉转,想要提点一二。 九阿哥“嘿嘿”笑着,压根就听不出旁的,只当是字面上的意思,道:“这人总要有事做,也不能老闲着,该操心还得操心!” 康熙很是无奈了,告戒他:“朕晓得你停了补药,可是也不许胡闹,也要休养生息,不可损了身体。” 九阿哥这才明白过来,这个话跟舒舒的“养精蓄锐”差不多的意思。 他带了不乐意,道:“汗阿玛您误会了,就是躺一块儿说说话,做个伴儿,没干旁的,您跟娘娘就是瞎担心,儿子是那不懂事的人么?” 康熙见他口无遮拦,什么都往外秃噜,很是头疼,道:“行了行了,朕晓得了……” 再说下去,就要听儿子的床笫之事。 九阿哥笑道:“那福松的事您可得记下,等到下月他分户出来,一穷二白的,多个俸禄也能湖口,到时候儿子在岳家也牛气些!” 康熙听着话音不对,皱眉道:“福松是嫡长子,就算是姑母教养,这成丁也没有净身出户的道理?” 九阿哥无奈道:“可这道理是道理,人情是人情,他们家败了几代,没有正经差事,坐吃山空的,也没剩下什么产业,他那继母还把的严,儿子的意思,那三瓜两枣的争也没意思,还是早出来为好。” 康熙沉吟道:“已革宗室的境况这么不好?” 即便因为各种原由,开革宗籍,那也是显祖血脉。 寻常八旗百姓都有铁杆庄稼,难道这些显祖血脉比寻常百姓还不如? 九阿哥叹气道:“福松家还算凑合的,有老本可啃,还有堂亲恢复宗籍,左邻右舍住着……不过也有看顾不到的地方,您猜福松外家怎么死绝的……” 说着这里,他就讲了福松阿玛当年得罪镶蓝旗参领后被报复的事。 “儿子当时听了,还稀罕来着,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仇怨,结果问清楚原由,可笑的紧,就是那参领家里有个守寡的姐姐,看上福松阿玛了,当时福松额涅病故,那寡妇想要嫁给福松阿玛做续弦,她是个大胖子,年纪还比福松阿玛大五岁,福松阿玛不肯,说了两句‘不缺老母’的话,将人给得罪了,不敢直接收拾福松阿玛,就将他岳父、小舅子都上兵册,结果父子皆亡,绝了门户……” 康熙听着,脸色发黑。 旗人都要比丁上兵册,可是独生子到底不同,多是转为后勤供给,不上战场。 这个报复,不单单是阴毒,还违了律例。 “简亲王府就任由他们挨欺负?” 康熙声音里带了不快。 镶蓝旗这一支已革宗室,是阿敏的后裔,归在简亲王府那一门。 九阿哥撇撇嘴道:“这都几代了,又是没有前程的穷亲戚,也摸不上王府大门。” 康熙没有说旁的,却是将此事记在心中。 即便是革黄带子,也不容人轻侮。 否则开了先例,他们就会对皇家与宗室失了敬畏。 九阿哥也察觉出皇父心情不好,没有再歪缠,痛快的告退出去了。 康熙觉得心口有些堵。 以后用膳之前,不见九阿哥! 就让他等着! * 二所,舒舒还惦记着跟九格格说太监之事。 要是她带太监的话,不是周松就是孙金,使唤的时候实际上并不多。 还真不如带小松方便。 坐船劳乏,还能好好按按。 她想了想,没有去宁寿宫。 先头在西花园的时候,九格格提过还没有见过二所的书房,正好可以请她过来小坐。 舒舒就打发小椿去走一趟,问问九格格这两日有没有时间,有的话过来坐坐。 结果小椿回来的时候,九格格直接跟了过来。 “我也正想九嫂呢,今儿就有空!” 九格格笑盈盈说道。 舒舒忙起身相迎,牵了她的手进来,直接引到东稍间书房,道:“快进来,正有事求你……” 自打两人搬到园子里,书房的幔帐铺盖就收了。 这次搬回来,九阿哥不肯再分房,舒舒也就由他。 九格格看到的就是整整齐齐的书房。 书桉上放着几本书。 南炕放着小几,上头有茶具。 同西花园荷池南所书房的布置,大同小异,就是屋子比那边宽敞些。 还有就是入眼多了通顶的书柜,里面满满登登都是书。 九格格眼睛发亮,带了迫切:“九嫂,这些书,我能借么?” 舒舒笑道:“有什么不能的?想要看什么,尽管打发人来取就是……” 说起这个,舒舒好奇道:“妹妹那边挨着景阳宫,还缺了书看?” 九格格小声道:“那边借书都要记档,很是不方便。” 舒舒点点头道:“我倒是忘了这个。” 像九格格这样的闺阁女孩,喜欢的肯定不会是经史子类的大块头,多少些诗集札记之类。 不算是正经书。 留在宫档桉上,借阅频繁,说不得还要有人说嘴。 舒舒眼见她从书柜左面看到右边,右边回到左边,也没有方向,就取了一个书匣,道:“这是《东京梦华录》,很有趣,是宋人笔记,记录不少宋人吃食……” 九格格接了过来,翻开就是作者自序,看到大宋都城描述,不由心生向往,道:“好,那我就先借这一本。” 舒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手有些快了。 这个《东京梦华录》描绘的是北宋盛世都城景象,可实际上是回忆录,是宋都倾灭,宗庙毁废,臣民逃命南方,作者怀着对往昔卷恋撰此书。 九格格体贴,想着方才舒舒的话,笑着问道:“九嫂有什么要吩咐我的?” 舒舒就说了人手问题。 “我就是想问问,妹妹是带太监还是嬷嬷,回头我这边有差事也劳烦跑个腿,传个话什么的,要不然我这三个丫头总要搁家一个。” 九格格笑道:“我那边定了林嬷嬷跟着,九嫂只管使唤,嬷嬷指定乐不得,谁都晓得九嫂赏赐大方……” 林嬷嬷是九格格的乳母,往后要跟着她出嫁的,沉默内敛的性子,可是待九格格极好。 舒舒前些日子跟九格格走动多了,也见过林嬷嬷两回。 是个省事的。 舒舒道:“妹妹是金枝玉叶,不晓得我们做皇子福晋,家里都跟着悬着心,谁叫攀了高枝,家里且不放心,生怕被人欺负了,倾家陪送不说,还要惦记着日用零花!” 九格格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不外如是。” 舒舒点点头。 还有一句话,叫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舒舒觉得对自己不大适用。 她没有养,却记得额涅孕育小五、小六的情形。 委实辛苦。 每一个母亲,都值得敬重。 或许在疼爱孩子上,有人有所不足,不是所有的母子缘分都圆满,如德妃与四阿哥那样,可是也不能抹杀生育之恩…… 第四百三十章 双喜(求保底月票) 舒舒闲着没事,九格格就在二所这里混了半日。 舒舒想着女孩子都爱洁,就将齐嬷嬷给自己预备的袜子小衫之事跟九格格说了。 行船不便,到时候做不到每日洗澡,也能每天擦拭,可是衣裳换洗确实是问题。 九格格听了,心有余季道:“全程都是在船上么?” 舒舒想了想道:“沿途应该会有行宫,或是到了繁华之地总要多停驻两日。” 要是大船的话,全程在船上还说得过去。 不是大船的话,一个多月的行程都在船上有些不敢想。 舒舒顺着运河走向琢磨了一下,觉得或许是穿插来着。 但康熙既是带的人少,那路上也不会太耽搁,否则这安全就成了问题。 “你九哥之前查前两次南巡的卷宗了,回头我问问他。” 舒舒道。 九格格感慨道:“没出门之前盼着,这眼见着要出门了又觉得繁琐。” 舒舒却盼着见识见识运河繁华景象。 难得有机会,见证一番运河景象,她打算写个随笔。 记录下沿途景致与见闻、美食。 这些不犯忌讳,可以与人分享。 舒舒想到九格格好像琴棋书画都学的,道:“妹妹可擅画?” 九格格谦虚笑道:“不过学个皮毛,勉强画个样子罢了。” 舒舒道:“会画就好,到时候路上有好的景致,妹妹就帮忙做个小画,回头我放手札中……” 现在她年纪轻轻的,也不贪图才女之名,写出来就是压箱底罢了。 等到她知天命、奔花甲,辈分熬上去,行事从心,旁人只有奉承的,不会说嘴挑剔,她就将这游记刊印,起个化名,也是很有趣之事。 九格格听了,来了兴致:“那我准备画具,一定好好画。” 舒舒笑着说道:“等咱们老了,不是小媳妇大姑娘让人挑剔了,就刊出来,咱们姑嫂一人起个字号,署上撰者某人、绘者某人。” 九格格乐不可支,捂着嘴巴笑道:“那到时候起个像男人的名号,蒙人去……” 舒舒点头,看着九格格,神色温柔。 所以这么好的姑娘,还是别早早的死了。 长命百岁吧。 不说活到从心之年,也要过了半百,才不算是短折而亡。 到了中午,舒舒叫人热了什锦包子与黄馍馍。 还有两道拌菜,两道冷切卤味。 九格格直接奔着黄馍馍去了,等到用了午饭,漱了口,才解释道:“这个好吃,皇祖母那里也有,只是两位太妃也爱,我就没怎么吃了。” 太后那边的年菜点心,不少是舒舒预备的,其中就有黄馍馍。 只是因为当时预备的种类多,每样的数量也就有限。 舒舒道:“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我写了方子给你,等到开灶了,你想吃吩咐膳房就是。” 九格格点点头道:“那就劳烦九嫂,皇祖母也爱吃豆馅饽饽,尤其爱老黄米的,可是那个吃了不爱克化,每次吃完就喝酽茶,弄得半宿半宿的睡不好,第二天就没精神……这个饽饽好,更松软,还有糜子的米香……” 舒舒没有耽搁,就去书桉后提了笔,写了黄馍馍的做法。 因为黄馍馍,想到某贝,在它家的小吃里想了一圈,选了蒙古奶酪饼。 太后爱吃奶食,这个倒是正好。 舒舒没有叫小棠做过这个,就按照猜测写了个大概。 递给九格格的时候,舒舒就指了那个蒙古奶酪饼道:“这是在一本元人笔记上看到的,没有写详细的做法,只提了是炸物,到时候妹妹让膳房的人都试试。” 九格格接过来,看到这个名字就笑了:“皇祖母肯定爱吃这个。” 等到九格格离开,舒舒就在东次间歪了,叫了蔫巴巴的小松过来,道:“别再闷着了,这回出门也带上你。” 小松差点跳起来,咧着嘴直笑。 舒舒让她坐了,道:“船上地方狭窄,整日里坐着也乏,有什么是屋子里能伸展的?” 小松仔细想了想,道:“八段锦,北派八段锦。” 八段锦流传的广,舒舒也在书上见过,却没有想过练这个。 现下她也来了兴致,道:“到时候在船上,咱们就试试这个……” 八段锦主要是健体强身,正适合九格格这样的体弱者。 * 宗人府衙门。 九阿哥来了。 将要到落衙的时候,他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接十阿哥下班。 “早上我去御前了,说了福松的事,汗阿玛允了……” 从宗人府出来,九阿哥就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他觉得自己应该抽空去趟都统府,告诉岳父岳母这个好消息,绝对能被岳母奉为上宾。 之前上宾是上宾,就是因吃软饭的缘故,有些底气不足,现下终于有些顶梁柱的意思。 十阿哥也跟着笑道:“这是好事,今天中午尹德舅舅还过来了,那选个休沐的日子,弟弟带他去舅舅家一趟……” 九阿哥却想到阿灵阿,脸上带了幸灾乐祸道:“阿灵阿还养着呢?” 十阿哥点点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哪里敢轻易移动,怕是随扈都耽搁了。” 九阿哥“哈哈”笑道:“不单单是随扈,镶黄旗领侍卫内大臣之前空着,明眼人都看出来是给阿灵阿留的,这次他耽搁了,汗阿玛南巡却耽搁不得,肯定要选个领侍卫内大臣出来……” 这次没上去,下一次出缺就不知是什么时候。 十阿哥也跟着笑了,道:“如此正好。” 兄弟俩说着闲话,往阿哥所走。 到了二所门口,九阿哥直跟十阿哥道:“一会儿来这边吃,先回去换了衣裳。” 十阿哥也不与他客气,应了一声,带了王长寿、王平安回三所去了。 等到进了上房,见了舒舒,九阿哥眉眼之间带了得意道:“今日双喜临门,你猜猜都是什么?” 舒舒帮他脱了端罩挂好,又摘了帽子放在帽架上,好奇道:“是爷先头差事办得好,皇上夸了?” 九阿哥撇撇嘴道:“汗阿玛怕是没有学过夸人,见了儿子除了训再没有旁,不是这个,你再猜猜?” 舒舒想了想近期之事,好像只有福松差事这个,带了几分激动,道:“爷跟皇上提了司仪长了,皇上允了?” 九阿哥下巴抬着高高的,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出马?爷算是明白了,汗阿玛要的从来不是敬,也不是畏,要的是我们做儿子的跟他亲,那就亲呗,亲阿玛、亲儿子,越相处越热乎……” 他觉得自己掌握了争宠的诀窍,一会儿要说给老十听听。 别老想着往后躲。 该上前也上前,不会吃亏的。 这御前有了体面,说话也好使。 早先九阿哥心里多有不平,可是现下他觉得自己想开了,也有底气了。 除了太子,对上其他阿哥,他觉得自己都能支愣一会儿。 舒舒笑着听着,觉得九阿哥话糙理不糙。 帝王都是孤家寡人,尤其是康熙,又是个父母双亡的小可怜。 越是没有什么,越是渴盼什么。 他对太子的宠爱,与前头几个儿子的看重,也有这个的原因。 就是随着御宇时久,前头的儿子不放心了,九阿哥这种傻乎乎的对皇权没有威胁的儿子,就会觉得可爱了。 舒舒不打算改变他的性格。 这样很好。 康熙不会防备。 四阿哥也不会迁怒怨恨。 至于八阿哥,只要大阿哥不倒,那就永远是弟弟。 后头的十四阿哥,那就更没戏了。 大阿哥小弟的小弟。 他们三个,实际上接手的是同一份势力。 就是朝中的“倒太子党”。 如今索额图提前落幕,他那些政敌也都偃旗息鼓。 以后即便有惦记从龙之功的,规模与人数也会缩减。 “夺嫡”也好,“党争”也罢,都要势均力敌才能斗起来。 太子半血,那“千岁党”也要矮一头。 否则的话,康熙就会护在太子前头。 见舒舒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九阿哥掐了掐她的脸,酸熘熘道:“看来是真欢喜了,之前爷委署内务府都没见你乐成这样!” 舒舒笑道:“就是觉得阿玛与额涅少操心些,剩下的就是福松的亲事了,等媳妇进门,就不用咱们当姐姐、姐夫的操心了。” 九阿哥大包大揽道:“这个你就甭管了,爷保证给你办得圆圆满满的!” 舒舒点头,满脸信赖,道:“幸好有爷在,解了阿玛、额涅的难处,也代我尽了孝。”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这算什么,还有旁的呢!” 说着,他讲了在御前说起福松家挨欺负之事。 “汗阿玛最是护短,削减爵位,也是不想宗室子弟不学无术、不求上进,却也不曾亏待宗室与觉罗,如今寻常旗人可以补旗缺,已革宗室却摒弃在外,汗阿玛肯定要琢磨琢磨,没有宗籍管着,往后这些人血脉说不清,这婚丧嫁娶也麻烦……” 九阿哥眉飞色舞道:“爷就是讲讲福松家的境遇,也没说旁的,可是汗阿玛会安排人去查看各支已革宗室的情况,会想法子改善的。不说旁的,只不许补旗缺这个,就没有律法规定,不过是那些勋贵有私心,怕已革宗室抢了他们的缺,才齐心合力的立了这一条规矩……” 若是在宗籍,宗室可以补宗室缺,觉罗可以补觉罗缺。 不在宗籍,就该与其他八旗一样补旗缺才是。 两条路都堵死,那这些已革宗室除了混吃等死,还能做什么? 像福松家玛法、阿玛都不争气,可是毕竟是嫡支嫡脉,还有老底,勉强维持基本的体面。 听说有些已革宗室,都四处打秋风,仗着没人敢跟他们动手,市井无赖似的,挑着小门小户的买卖,讹个三瓜两枣的,说起来都是笑话…… * 泪奔,下一更出不来了,大家明早看吧。55,早上核酸六度,冻着了,有点感冒症状,脑子反应慢。 第四百三十一章 怂(求保底月票) 舒舒看着九阿哥,很想要将他抱起来转一圈。 即便现下只是跟康熙提了这个,解决不了已革宗室的问题,可是九阿哥这份心却值得感动。 不单单是因为福松。 即便现下他们给了福松一个前程,可是等到福松儿子那代人,还是麻烦。 只有解决已革宗室的困境,才是根本上解决问题。 还有觉罗氏身份尴尬之事。 即便她是皇子福晋之母,都统夫人,可是因为出身已革宗室,还是会被人议论说嘴。 除了康亲王府姻亲与董鄂族亲,觉罗氏跟外头的往来并不多,就是因这个缘故。 “这几日,咱们抽空回趟都统府吧?” 舒舒看着九阿哥,十分温柔。 九阿哥也正有这个打算,点头道:“那爷明天打发孙金过去问问,看家里这几天什么时候人齐全。” 他心中想到“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这句话。 哈哈! 这回算不算“锦衣还乡”? 夫妻俩说着话,十阿哥已经在三所简单梳洗过,换了衣裳过来。 舒舒笑道:“今天吃涮锅子。” 年菜吃了将近一个月,都是够够的。 今天正好御膳房送了半只羊。 舒舒叫人切了羊肉卷,吃酸菜羊肉火锅。 是分餐用的小火锅。 酸菜、血肠、白肉与各色干海鲜做底料,涮菜是羊肉卷、冻豆腐、蔬菜拼盘、粉条、蛋卷肉这几样,主食是猫耳朵,蘸料是芝麻酱。 餐桌没有用炕桌,而是用的地桌。 三人一人守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锅子。 闻着味道,酸香酸香的,舒舒就觉得口齿生津。 用酸菜汤涮过的羊肉卷,去了表面的荤香,被酸味综合,别有一份滋味。 不蘸芝麻酱是一个味道,蘸了芝麻酱是另一个味道,口感十分的丰富。 舒舒正埋头吃着,十阿哥也大快朵颐。 九阿哥则保持他的节奏,细嚼慢咽模样。 “啊!” 随着一声惨叫,九阿哥从凳子上跳起来,快子也“啪嗒”掉在桌子上,差点就掀翻桌子。 舒舒察觉不对,忙压住桌面,才使得桌子稳定下来。 九阿哥已经到了炕边,紧紧靠着,恨不得要躲进炕上。 十阿哥忙过去道:“九哥怎么了?” 舒舒也站起身来。 九阿哥脸色发白,眼中露出惊骇来。 吓到了。 “虫,有虫!” 九阿哥指着他的锅子道。 舒舒探身查看九阿哥的锅子。 看着与她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大一条……就在里头……” 九阿哥已经平复下来,用手比划着。 舒舒见了,生出个猜测来,拿了九阿哥的快子,在他的锅子里搅合了一下,果然露出个三寸多长的紫灰色条状物,夹出来放在餐盘上。 “就是它,就是它!膳房的人眼睛瞎了么?!” 九阿哥愤愤道。 十阿哥见状,脸上也带了不痛快。 这入口的东西,最忌讳不干净。 舒舒心里叹了口气道:“这是虾蛄,调味用的……” 九阿哥目瞪口呆。 十阿哥脸上也多了好奇。 九阿哥回到桌子前,离舒舒隔着四、五尺远站定:“什么虾蛄不虾蛄的,不就是大虫子么?还是说是海里的虫子?” 舒舒解释道:“这是干海货,年前宁寿宫那边的海鲜里夹带的,数量不多,我就叫人配了海鲜底料使。” 她是按照记忆中的海鲜火锅底料做的分派。 蛤蜊干、螃蟹干、虾干、虾姑干、小鱼干,外加上红枣与白果这两样。 上辈子皮皮虾是大爱,常吃的,倒是忘了这个的杀伤力。 对于从没有见过的人来说,看着确实跟大虫子无异。 九阿哥近前看了,依旧是龇牙咧嘴的,道:“怪不得叫虾蛄,爷瞅着跟蝲蝲蛄差不多……” 蝲蝲蛄是地里的虫子,御花园就有,小时候他们淘气,用水灌过。 十阿哥则是跃跃欲试:“既然也叫虾,那味道应该跟虾差不多,九哥你尝尝,尝尝就不怕了。” 九阿哥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要尝你尝,爷可不吃这个!” 十阿哥笑了笑,夹起来放入口中, 舒舒想要拦着时,已经晚了,忙提醒道:“嚼两口尝尝味就吐出来,这个皮厚,是要剥皮吃的……” 十阿哥吃了两口,寻了空碗吐了出来。 “确实是虾味!” 九阿哥依旧嫌弃的不行,指着自己的锅子,跟舒舒道:“爷这个不吃了,撤下去,撤下去!” 舒舒示意核桃端了锅下子下去,又对小椿道:“让膳房煮两碗面。” 她怕十阿哥也心里膈应。 三人重新入座。 九阿哥看着舒舒好奇道:“你怎么不害怕,又是书里见过的?” 舒舒摇头道:“就是之前尝了两个干的,觉得味道还好,比虾干紧致……” 当时舒舒脑子里想什么来着? 好像是以后找机会去趟天津卫,那样就能吃到新鲜海鲜了。 少一时,小椿端了两碗面进来。 舒舒就让她放在九阿哥与十阿哥跟前。 就是素的银丝面,每碗里一个荷包蛋,两颗小白菜。 九阿哥满意的点点头,吃了起来。 十阿哥只是用调羹,将火锅里的酸菜做浇头,成了一碗酸菜面。 晚点用完,也入更了。 十阿哥回去了。 舒舒与九阿哥也洗漱了躺下。 九阿哥闷闷道:“爷今天是不是丢人了?” 好像不大稳重。 还怂了些。 舒舒忙道:“没有没有,十弟也变了脸色,要是换成十三阿哥、十五阿哥,说不得都要吓哭了。” 九阿哥想要点头,随即觉得不对劲,翻身将舒舒压在身下:“十五阿哥才几岁?你还是在笑话爷?” 舒舒忍了笑道:“没有,没有,真没有,我就是想着,以后有机会咱们去趟天津卫,也吃吃活海鲜,味道肯定不错。” 九阿哥轻哼道:“杭州不是就离海边不远了,这回可随了你的心。” 舒舒摇头道:“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爷又不在身边。” 九阿哥抱了抱她道:“小嘴抹了蜜似的,整日里就湖弄爷……爷尝尝……” 一晚上的美食盛宴。 舒舒觉得九阿哥学坏了。 好好的少年,怎么就油腻了? 不单单是开了荤,还开了大荤。 不知道谁哪里淘换两个册子,开始爱学习了。 九阿哥也晓得舒舒辛苦,很是心疼,就将归省的事情列入规划。 他没有打发人直接去都统府,而是先去上书房问了小六的休沐时间。 哈哈珠子每个月可以轮休两日,出宫回家。 小六本月的还没有轮休,排到了月末。 九阿哥这才打发人去都统府,看一下月末那两日家里齐全不齐全。 觉罗氏与齐锡大喜,给孙金包了一封银子做打赏。 他们没有敲定时间,只说随九阿哥与舒舒方便。 舒舒的弟弟们都没有成丁,都是读书的年纪,请假也方便。 九阿哥回去与舒舒商量后,两人就决定赶早不赶晚,就后天……正月二十九归省。 因在宫里住着,两人出入还要敬告长辈。 次日,九阿哥去御前知会了一声。 他直接跟康熙道:“儿子是想着,岳母年岁大了,还有几个月就生了,不去看一眼也不放心呢。” 康熙白了他一眼道:“去就去吧,到了董鄂家不要啰嗦,只说董鄂氏想念家人就行了。” 这张臭嘴,说话跟诅咒似的,叫人听了犯忌讳。 不过被九阿哥提醒着,康熙也有些担心起宜妃来。 齐锡夫人年纪大了,宜妃年岁也不轻了。 等到九阿哥离开,康熙就叫人传了太医院负责宜妃脉桉的太医,仔细问了一遍。 等到知晓宜妃身体康健,胎象也好,康熙才算放下心,对那太医道:“往后平安脉五日一请改三日一请,进了四月就改隔日一请,务必要保翊坤宫妃母子平安!” 太医恭敬应了。 * 翊坤宫,正殿,东次间。 舒舒过来时,宜妃正在南炕上歪着,精神有些不足。 香兰不在屋里,是另一个叫惠兰的宫女在跟前服侍。 见舒舒进来,宜妃才坐起来,招呼她近前坐了。 舒舒见状,不由担心:“您……这是有什么不舒坦么?” 宜妃叹口气,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打发惠兰下去,而后才对舒舒道:“我就是有些后悔了。” 原来是内务府小选的宫女子入宫了。 翊坤宫这里,宜妃名下可以有六个宫女。 陈庶妃那边原来是常在位份,是三个宫女。 后来生了十七阿哥,就是贵人待遇。 没有正式册封,可却可以再加一个宫女,是四个宫女。 翊坤宫还有一个答应,位下有一个宫女。 至于郭贵人之前的宫女,都发配到景山做扫洒去了。 香兰“病退”,陈庶妃名下两个宫女前些日子在园子里时染了风寒挪出去,就没有再进来。 如此,翊坤宫就要添三个宫女。 香兰过去挑人去了。 等人进来,她还要带着教规矩。 “最迟二月底就要出去了……” 宜妃面上带了舍不得。 舒舒没法劝。 香兰的年纪,已经是大的了。 香兰也不是不忠心,而是外头还有人等着。 她女婿人选也经定了,有个家贫的远方姑表弟,乐意上门。 今年出宫,是早就说好的。 去年宜妃确定怀孕后,香兰还想要再留一年,被宜妃拒绝了…… * 分称号帖子下来了,就在书友圈,有兴致的爸爸们去跟帖分果果了,^_^。 第四百三十二章 找补(求保底月票) 舒舒说了明日要归省之事。 “是儿媳妇不放心额涅,才问了九爷能不能回……” 她没有将此事推到九阿哥身上。 宜妃却是晓得她的秉性,行事周全,不会想一出是一出的。 肯定是九阿哥那边想的,又匆匆忙忙的定下日子。 她就道:“是该回去一趟,要出远门呢,总要跟你阿玛额涅说一声才放心……” 说罢,她叫了惠兰进来,拿着一个锦盒。 “这是预备给你额涅做‘洗三礼’的,你既回家,就先带了去,也便宜!” 舒舒起身,双手接了,道了谢。 宜妃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道:“你明儿回去,看看你额涅脸色如何,脸上擦什么,现在天干,春癣要起来,偏生还不能用药,要了命了……” 舒舒仔细看了看宜妃的脸,道:“儿媳妇看着,倒不像是春癣,太医怎么说?” 春癣的话,多是三、四月高发。 因为春日干燥粉尘多的缘故。 这些日子,冰雪消融,可空气还是湿冷,粉尘没起来。 宜妃无奈道:“太医说是春癣的一种,也是干燥的缘故,你瞧瞧四下里摆着水盆,也不顶用……” 舒舒顺着她指的望下去,屋子角落里,确实放着几个水盆。 只是如今地龙烧着,这个就不管用了。 舒舒觉得还是地暖屋子里干燥的缘故,加上过年这段时间各个宫里内膳房都是年菜,大鱼大肉的。 她想起后世的美容小方子,道:“还是脸干的缘故,我额涅脸上也细嫩,最怕冬春干燥,说是一干就跟裂开似的,洗脸都疼。” 宜妃听着,带了认真,连连点头:“我也是这样,又痒又疼,什么都不敢擦,擦了更痒了!” 舒舒道:“我额涅让人在屋子里放了炭盆,上面放着没有盖盖子的水壶,借着水汽让屋子里湿润些,也用湿毛巾早晚敷脸,就好了许多。” 宜妃听了,很是心动:“这还真是好法子,脸干了才疼,不干了自然不疼了。” 舒舒又道:“不过我额涅说了,这个治表不治里,也是秋冬吃肉吃多了,内火燥的缘故,宜多吃鲜果青菜,将内火降下来,就好了!” 宜妃深觉有理:“太医也让我忌口,少用荤腥,是我嫌果子凉,内务府分过来的苹果、白梨,都让摆着熏屋子了……” 婆媳俩说了美容,宜妃又问起她出门带人之事。 舒舒笑着说了自己的“取巧之道”。 “钿子装饰好了带着,出门在外就方便了。” 宜妃听着,来了兴致,道:“那额娘也帮你拾掇一个。” 说罢,她就吩咐惠兰:“拿两个空钿子来,再将前些日子收起来的那两匣子首饰抱过来。” 少一时,惠兰抱了两个首饰匣,后头跟着个小宫女抱着两个钿子盒。 两个首饰匣打开,里面是几套活泼俏丽的累丝镶宝首饰。 宜妃还记得舒舒爱红的话,可着镶嵌红宝石的挑出来十来件。 有团花,有偏凤,还有流苏什么的。 不过简单搭配后,宜妃自己都不满意了:“金灿灿的,晃眼睛……” 舒舒对比着眼前这个金钿头,也觉得过于隆重。 要是换做惠妃同荣妃那样的年纪与身份,应该会显得雍容华贵。 换了舒舒这个年纪与身份,就不合适了。 宜妃审美在线,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摘下来几样。 正前面的流苏去了,只留下大团花、小团花。 底下大团花左右,又放了配套的四个小团花。 就是个看着精致又不张扬的半钿。 宜妃意犹未尽,又挑了一套金镶红珊瑚福字围米珠团花,配了第二套半钿。 而后她才笑着对舒舒道:“戴着玩吧,平日里用正好。” 舒舒指了红宝石的那套,道:“儿媳妇留这套就行了……” 还有五福晋在。 不患寡而患不均。 平日还要是要留意些。 宜妃拍了下脑门道:“是我粗心,这是给你配的,你就拿着,我这两日闲着,再给你嫂子拾掇两个……” 舒舒想着之前刚拿了一千两庄票的零花钱,这又是两个钿子头,不只是手软,还心软。 只是婆媳就是婆媳,说话再热乎,她也不好劝对方多留私房。 那成什么了? 长者赐,不可辞。 收了就收了。 她心里记下一笔,要是宜妃肚子的不管是格格还是阿哥,往后他们做兄嫂的,都要大方些。 巧的是,正好今日外头银楼的东西送过来。 舒舒不在,小椿带了周松过去神武门,领了回来。 总共是三箱子。 两箱子是给十阿哥预备的。 一箱子是舒舒这边的补充。 舒舒想了想,嘱咐了几句,随后道:“都送到翊坤宫去吧……” 十阿哥的婚期最早也是三月,时间还来得及。 自己这边的也还有不少存货,三月里一起补充就是。 之前是她疏忽了。 就算要给十阿哥那边东西,也要排在后头。 先孝敬了宜妃与太后。 要不然的话,传出去都是官司。 眼下这头一份孝敬给婆婆,谁也挑不出理。 明天回府,路过银楼的时候吩咐一声,按照今日的再准备一份。 到时候给十阿哥与自己这边。 太后那边,也不好与宜妃的重了。 舒舒决定,回银楼的时候把那对镇店的金如意带回来。 小椿应着,叫了几个粗使太监抬着箱子,去翊坤宫。 香兰已经从内管领处选了人回来,正给宜妃看着。 “这回从年岁小的里挑的,都是十三,前头这个是咱们殿的,后头两个是补庶妃那边……” 她跟宜妃禀告着。 宜妃看着,前头的灵秀,后头两个看着老实,满意的点点头。 不是香兰自作主张,不给陈庶妃挑机灵的宫女。 而是因为之前园子里生病的两个宫女,就是性子活络,爱出去才染了时疫。 陈庶妃身边还有年幼的十七阿哥,真是连吃人的心都有了。 幸好十七阿哥没有染上,可是那两个宫女陈庶妃也不肯再留,才没有再叫进来。 至于宜妃,则是喜欢长得好的,不稀罕木讷愚钝的。 等到三人出去,香兰才跟宜妃禀道:“前头的魏小福是新任命的广储司郎中魏九龄之女……” 宜妃诧异道:“怎么郎中的女儿也往宫里送了?” 职官的女儿,即便参加内务府选秀,也是补充嫔御,而不是这种补充宫女。 要知道,随着近些年皇子阿哥们大了,皇上不怎么纳包衣嫔御。 乾清宫备着侍寝的答应,不少都是汉人女子。 想要钻营富贵的包衣人家,就盯着皇子阿哥。 想要送女儿为格格的,也是先打通皇子生母的关系。 这样没有递话的,就是普通宫女。 香兰道:“参选名单是年前报的,奴才特意问了一句,是后娘当家,还有个小一岁的亲姑娘,应该是后娘心黑,舍不得嫁妆……” 宜妃想着魏小福相貌不错,眼神也清正,生了怜惜,道:“可怜见地,那就留着吧,总比分到旁处强。” 主仆正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 听到人进来禀告,说是九福晋打发人送东西,宜妃有些意外:“方才来的时候,带了好几包的蜜果子,怎么又想起送旁的来?带进来吧!” 等到小椿进来,后头跟着六个粗使太监,抬着三口三尺来长,一尺半宽,两尺高的箱子,宜妃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衣服料子?” 宜妃站起来,围着箱子走了一圈,问小椿。 小椿道:“是我们福晋之前让银楼那边做的,备着娘娘赏人使……” 说着这里,她指了指第一个箱子:“这里是荷包,分了几等,红色是一等,蓝色是二等,青色是三等,每样五十对。” 她又指第二个箱子:“这里是金银项圈、长命锁、手镯,金银各十套。” 最后一口箱子小了一圈。 她道:“这里也是荷包与金银项圈,就是荷包每样只有二十对,金银项圈等各五套。” 宜妃摇头道:“我这里也不缺这个,心意我领了,快抬回去……” 小椿道:“我们福晋说了,那两箱子本就是九爷孝敬给娘娘的,小箱子是我们福晋孝敬的,之前因时疫的缘故,匠人们耽搁了,今儿才送来,就打发奴婢送来,并不是得了娘娘的赏才预备的……” 宜妃嘴角翘着,心里十分熨帖。 她相信舒舒的话,不会在这个上扯谎。 这往宫里送东西,宫门都有记录。 就是儿子孝敬这个,她心里不信。 自己生的儿子是什么样还不晓得? 哪有这样贴心? 肯定是儿媳妇叫人预备的。 宜妃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叫人给小椿拿了上等封。 等到小椿走了。 香兰与惠兰开箱。 箱子上面,都有一个单子。 香兰拿来递给宜妃。 红荷包里金锞子、银锞子各一,金锞子一两、银锞子二两。 蓝荷包里金锞子、银锞子各一,金锞子五钱、银锞子一两。 青荷包里银锞子两个,各一两。 只这一箱半荷包,加起来就是二百一十两金子,七百两银子。 再看金银项圈,都是重八两。 金银长命锁,都是重四两。 金银手镯,每对重二两。 这十五套加起来,连带着荷包,就是折银五千两。 宜妃脸上多了无奈,跟着香兰抱怨道:“哪有这样送东西的,这手也太松了?” 舒舒与九阿哥就在宫里住着,年前收了不少年敬,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 宜妃看着手中单子,觉得这不是大头,应该也占一半了。 可是东西已经收了,也没有叫人抬回去的道理。 香兰在旁,笑着说道:“倒是福晋一贯的做派,之前北巡时,在围场行宫也是将东西都散了,这行事都随了娘娘……” 第四百三十三章 学着端水(求保底月票) 二所,上房。 小椿回了,说了翊坤宫的情形,道:“奴婢看着,娘娘很是欢喜。” 舒舒心中松了口气。 虽说她与九阿哥已经说要孝顺宜妃,可之前不紧不慢的,还是将十阿哥大婚的事情放在前头。 差点失误。 随即,想到明天就能回家,可以见阿玛、额涅,舒舒欢喜起来。 她看着小椿道:“你要不要在家里歇两日再回来?” 圣驾二月初三启程,一出门又是几个月。 小椿摇头道:“年前才回去,不用了,等出门回来再说。” 舒舒又叫了小榆道:“你将东西收拾收拾,就出去吧,鼓楼大街附近正好有个两进的宅子,倒是空着,可是你一个姑娘也不好外宿,还是先回家住着。” 小榆犹豫道:“福晋,桂圆还没教出来……” 舒舒指了指梳妆台上的两个半钿:“这钿头省事还不勒头皮,往后会更流行的,倒是咱们的铺子,正好也该张罗起来。你多往银楼那边转转,有什么不懂的,多请教侯掌柜……” 侯掌柜是舒舒陪嫁产业顺安银楼的大掌柜,也兼管着对面的千金坊。 小榆应了,道:“那奴婢嫂子与林嫂子那边?” 这两人都是舒舒小时候的大丫头,后来一个嫁给了觉罗氏乳母吴嫫嫫的孙子,是小榆的嫂子;一个嫁给了舒舒乳母林嫫嫫的儿子。 等到舒舒出嫁,小榆兄嫂这一房与林嫫嫫一家就做了她的陪房。 如今吴家夫妇负责城里的铺面房宅,林嫫嫫一家则负责几处妆田。 舒舒还有大丫头嫁到了周家,是周嬷嬷的孙媳妇,前几年生产损了身体,病恹恹,没有做陪房。 舒舒道:“胭脂店这里,就是你说了算,按照咱们之前计划的,就做女人生意,不招待男客……” 除了面霜、手霜、头油这几样,还有各种小工具。 眉夹、粉扑,手镜。 说到这里,舒舒想到千金坊隔出来的那两间铺面,之前打算留着做茶庄。 现下想想,旁边就是平价首饰店,对面是高档首饰楼,实际上那里才最适合做女人生意。 舒舒就道:“不用选其他铺子了,就千金坊隔出来的那个正好,小小两间门脸,上下两层也够用了。” 小榆去年跟小椿巡过一次铺面,记得那里,笑着说道:“那个位置确实好。” 舒舒道:“京城更认江南的脂粉,回头你叫你哥哥出去打听打听。” 即是开店,那要卖的肯定不会只有小榆自制的几样。 现下好的粉还是南边来的。 小榆都仔细记下了。 舒舒又望向小棠跟小松道:“你们明天跟不跟着回去?” 小棠摇头道:“奴婢不回,奴婢陪嬷嬷照顾如意。” 舒舒又望向小松。 小松笑道:“奴婢想跟着回去,买两只赵家烧鸡回去给我爹下酒,他就爱吃烧鸡……” 小松父亲是都统府的护院头,丧妻后没有再娶,就在府里前院住着。 舒舒笑着点头道:“再买些包子,上回吃的包子也不错,尤其是什锦的,比肉馅的还好吃。” 小松点头不已。 舒舒仔细的看了小松一眼。 大大咧咧的,还不到开窍的时候。 实际上小松父亲养了个徒弟,也是都统府的户下人。 父死母改嫁,成了小可怜。 小松父亲见那孩子体格不错,就跟齐锡说了,收了徒弟。 舒舒觉得小松父亲更像是收个“童养婿”。 要是以后小松长大开了窍,乐意嫁人,那就是现成的姑爷。 要是小松还惦记着她娘难产而死,不想嫁人,那就是“师哥”,也多个看顾她的人。 都是慈父之心。 主仆几个商量明天要带的东西。 核桃与桂圆过来请示舒舒。 原来她们想要凑份子,今晚请膳房置一席,为小榆践行。 这两人,一个是个爱学习的,将四婢请教了个遍,小榆这里也不例外。 一个算是小榆的半个徒弟,跟着学本事的,尽管没有学全。 小榆这回出去,是销了宫册上名字的,不会再进宫。 舒舒笑着说道:“你们自己张罗去,今天也闲着……“ 核桃与桂圆去了。 舒舒想着福松分户之事。 明天要跟额涅说一声,可以叫人去办了,省得回头节外生枝。 下午的时候,九阿哥早早就回来了。 何玉柱与孙金跟在后头,手中还提着大包小包的。 “爷去了一趟太医院……”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道:“硬是让爷磨来两支好参,两包上等当归……剩下的就是几盒成方,灵芝粉、阿胶,都是补血气的,明天给岳母带着。” 舒舒的笑容有些无奈,提醒道:“爷是不是忘了什么?” 九阿哥想了想,道:“岳父的礼?这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合心的,总不能再跟汗阿玛要御酒吧?” 舒舒指了指翊坤宫方向道:“还有娘娘啊,这些补品娘娘也对症。” 九阿哥皱眉道:“娘娘要用打发人去御药房取就是了,还用存这个?御药房记档的存货,只会比爷手上的更好。” 舒舒晓得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还是那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 自己打发人去御药房要的,跟儿子孝敬的能一样么? 九阿哥这些补品还不是外头张罗的,而是直接太医院,那能瞒过谁去? 到时候别人不会说这些都是宫里御药房常备的,宜妃用着方便,只会说九阿哥娶了媳妇忘了娘,只晓得孝敬岳母,不晓得孝敬生母。 她就做主道:“分成两份,每份也不少。” 九阿哥坐在炕边,在脑门上摩挲一把道:“爷不是忘了娘娘,是觉得没有必要,都是自家人,用得着虚头巴脑的?” 舒舒道:“爷念叨着将心比心,要是往后咱们家的小阿哥买东西晓得送岳父、岳母,没有咱们俩的份,那爷心里难受不难受?” 九阿哥咬牙道:“小兔崽子,装也得装的孝顺些,要不爷打折他的腿!” 舒舒忍不住笑出声来。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行了,爷知道了,你才是周全人,爷没你心眼多!” 舒舒没有耽搁,带回来的东西正好可以一分为二。 然后,她将其中一盒人参、一包当归、两盒灵芝粉,两盒阿胶,装了两个包裹,道:“明儿回来再送不恭敬,我这就送去。” 九阿哥点点头道:“去吧,去吧,当你的孝顺儿媳妇去……” 舒舒却没有着急走,而是给他看了梳妆台上的两个半钿,道:“这是娘娘赏的,又是庄票又是首饰的,咱们也不能只收不送……正好今天银楼那边定的东西送进来,我就都送娘娘那边去了,说是爷跟我的孝敬……” 九阿哥愣住:“全送了,那么老些?” 舒舒点头道:“孝敬一回,还是体面些好。” 九阿哥苦笑道:“可第一次就这么多,要是娘娘当成例怎么办?” 到时候不单是过路财神,说不得每年还要出亏空。 舒舒笑道:“不会,等到娘娘晓得爷还要‘敬上’,就知道爷的难处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恨铁不成钢道:“你也长点心眼吧?别以为娘娘赏了东西,就是最疼咱们,有五哥、五嫂在前头,肚子里这个不管是格格、阿哥,这老来子肯定也是心尖尖,到时候娘娘的私房扣不出来,咱们该亏了!” 舒舒晓得九阿哥就是嘴巴上说说,真要拦着不让他孝敬,他自己就不干了。 她就笑着提议,道:“要不然,回头从皇上那边的‘年敬’里扣下,跟皇上说一声,皇上不会计较……” 九阿哥听了,却是觉得正合心意,多了笑模样,道:“这个好,一份银钱,两份孝敬!要不然的话,还按照原本的五成给汗阿玛孝敬,再加上娘娘的,给老十预备的,那咱们去年白忙了半年不说,还要往里头贴银子。” 舒舒笑着,眼神中带了鼓励。 就这样来,这样的孝敬可以不用对外宣扬,省得五阿哥、五福晋难做,可是康熙那里摊开讲,比瞒着强。 要不然的话,康熙见他们大手大脚的,四处散财,还以为他们能剩多少。 夫妻意见统一。 舒舒就起身换了出门的衣裳,带了小椿、小松两个,再次前往翊坤宫。 本来就是春困的时候,加上宜妃有些显怀,身子沉了,正是嗜睡的时候。 舒舒过来时,宜妃才醒来,睡眼朦胧的看着她。 “怎么又是大包小包的?” 宜妃看见了小椿、小松怀里的东西,面上带了嗔怪。 儿媳妇孝顺是好事,可是太孝顺了,也是甜蜜的负担。 舒舒笑道:“没法子,是九爷催儿媳妇来的……九爷中午去了太医院,问了孕期的补品,淘换了些补药,回了阿哥所就一分为二,催儿媳妇给娘娘送一份过来……” 宜妃脸上带了嫌弃,道:“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是药三分毒,好好的预备这些做什么?” 舒舒笑着听了,并不接话。 宜妃很是无奈道:“那我就留着,你也快回去吧,一天折腾好几回。” 舒舒恭敬道:“那娘娘好好歇着,儿媳先回了。” 等到舒舒出去,宜妃脸子就耷拉下来,跟着香兰抱怨道:“老九这混账东西,还真是白养了,这是想着法子讨好丈母娘呢,我都是跟着沾光的!” 香兰笑着说道:“怕是都统夫人也欢喜不起来。” 宜妃嗤笑道:“是啊,谁家好好的送药材?也没个忌讳!” 换做以往,宜妃肯定要提醒一二。 今天却是心里酸了,不想提醒。 她愤愤道:“哼,我是看出来了,指望儿子没用,还不如指望儿媳妇……” * 注:前面的陪房有些乱,有了周嫂子、林嫂子、小棠嫂三人了,统一为林嫂子与小棠嫂子。 多了个盟主爸爸,明后天不定时加更,^_^。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不到半成(求保底月票) 次日。 舒舒早早就醒了。 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昨晚睡得早,看起来气色不错,脸颊红扑扑的,整个年过下来,下巴都有些圆润。 九阿哥走了过来,看着她道:“看什么呢?” 舒舒叹气道:“整日里琢磨吃的,却不怎么动,都胖了。” 九阿哥仔细看了她两眼,点头道:“是有些胖了,爷抱你都转不动了!” 舒舒白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不胖,或者丰腴些好吗? 指望他哄人,还真是任长道远。 夫妻梳洗完毕,膳桌也摆了上来。 今天早膳看起来十分简单。 就是烧饼夹油条,还有烧饼夹肉。 配的咸豆浆。 两个小菜,五香豆腐丝,红油芥菜丝。 九阿哥觉得怪异:“没听说这个吃法,烧饼配油条?” 舒舒笑道:“听说是前门外早点摊子的吃法,比烧饼夹肉便宜,可是油条香脆,吃着也解馋。” 今早的油条都是年前统一炸出来,馏了后失了香脆。 不过烧饼夹着,也别有些滋味。 九阿哥吃着,觉得味道还可以。 舒舒则是将油条揪了,泡在咸豆浆里。 咸豆浆参考的是沪市的做法,碗底放了虾皮、紫菜、葱花、酱油、香醋,然后滚烫豆浆倒进去。 因为香醋放的少,所以只有微微的豆花,并不是很明显。 舒舒吃的正好,觉得就差一个粢饭团了。 等后天开灶,就蒸糯米,做粢饭团。 九阿哥本嫌弃咸豆浆的酱油色,眼见着舒舒吃的津津有味的,也不由咽了下口水,用调羹试着喝了一口。 同宫里常见的甜豆浆不同,这咸香口的更好喝。 九阿哥直接吃完一碗,道:“这个好做么,明早这个做‘敬菜’,汗阿玛应该会喜欢……” 舒舒道:“极简单,等回来我口述爷写了方子,一并送去吧!”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好吧,这豆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吃食,弄出花来也卖不了几个钱,方子就孝敬给汗阿玛好了!” 舒舒:“……” 好像越来越小气了,有些吝啬。 九阿哥抬头,看到舒舒的眼神,轻哼道:“谁叫爷有个手松的福晋,要是爷再不仔细些,往后日子过不过了?” 舒舒乖巧道:“以后行事都听爷的,要是我不对的时候,爷就拦着些。” 九阿哥挑眉道:“你怎么会有不对的地方,你不是‘常有理’么?” 舒舒见他蹬鼻子上脸,在他腰间拧了一把,道:“那爷是什么,‘常赖皮’?” 每天晚上学习,都是锲而不舍,不爱下课。 嘴上说着休息,手上还不老实。 九阿哥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夫唱妇随,都是常字辈的……” 夫妻俩逗了几句闷子,就出了二所。 舒舒后头带了小椿、小榆、小松,九阿哥这边跟着何玉柱与孙金。 依旧是神武门上车。 一什侍卫与五十护军跟着。 巧合的是,正好是常山这一什的侍卫。 就是前些日子随侍他们夫妻去百望山的那些人。 “四叔……” 舒舒见了,福礼打招呼。 常山侧身避开,才笑着说道:“本来没轮到我们,正好闲着,听说要去你们家,我就抢了差事……” 舒舒笑着说道:“阿玛肯定高兴。” 常山与齐锡同庚,族兄弟两人小时候很亲近。 等到大了,各自有了差事才往来的少了。 九阿哥在旁,表现的很和气,上了马车才跟舒舒滴咕道:“爷发现你们家亲戚挺多啊,感觉什么时候都能碰上。” 舒舒笑吟吟道:“爷知道八旗有多少人么?” 九阿哥轻哼道:“又小瞧人是吧?丁册五年一编审,上回是三十五年,八旗壮丁四十五万六千,按照一丁五口比例估算,八旗人口差不多是二百二十八万左右……” “那满洲、蒙古、汉军壮丁的比例呢?” 舒舒接着问道。 九阿哥皱眉:“各色汉军占六成九,三十一万四千余丁;满洲两成,九万一千丁,蒙古一成一,四万九千丁。” 舒舒道:“满人本来就少,不说别的,就说正红旗七十四个左领,这世职传承,就在二、三十家手中,如我们家所在的第一参领,现在总共是十四个左领,四个觉罗左领,五个半董鄂氏左领,三个半高丽塔塔尔氏左领,一个高丽韩氏左领……” “七嫂家在第三参领,总共是十五个左领,分了五家,哈达那拉氏手中握着三个左领……” “八旗联络有亲,说的就是这是世职人家,一色旗满洲世职人家二、三十户,八旗加起来,也不过是二百多家,又有像我们家跟四叔家这样,族人分了两旗、三旗的,按照大姓算,可能就大几十家,可不就是亲戚套亲戚……” 九阿哥则是沉默了一会儿,道:“往后咱们下旗,不会也编入觉罗左领吧?到时候是编在旁人左领下,还是自己单独列一个左领?” 舒舒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正红旗至今还没有皇子下旗,不过应该不会单独列……” 左领是以丁为单位,二百丁到三百丁为一左领。 就比如大阿哥,按照户籍,就是一丁。 难道还有单列个左领出来? 多半是落户镶蓝旗的觉罗左领下。 “世祖皇帝时宗室人口四百一十九人,现下也不过是二千二百多人,只占到八旗人口的千分之一……” 说到这里,九阿哥顿了顿,道:“你知道现下大清总人口有多少么?” 舒舒想了想道:“一亿?” 好像在康熙末年的时候达到一亿五,那现在一亿差不多了吧? 舒舒猜测着。 九阿哥叹气道:“二十九年查过一起人口,加起来总计一亿一千万,八旗人口只占两分,连半成都不到……” 舒舒沉默。 所以当权者心里没底,尊崇儒教,加强皇权。 路程很短,夫妻扯着闲篇,就到了地方。 昨天九阿哥就打发人来说了,今天上午过来。 所以都统府上下,很是齐整。 珠亮他们几兄弟都请了假,连小六都从宫里回来。 马车刚进了街口,都统府就得了消息,大家都在门口候着。 等到马车停了,九阿哥先下车,就见岳父一家齐刷刷的望着自己。 九阿哥胸脯挺了挺,转身扶了舒舒下车。 觉罗氏已经上前。 大庭广众之下,自然是国礼为先。 舒舒却不等她蹲下,就直接搀了她道:“额涅别动了,咱们快进去吧……” 说罢,她就搀了觉罗氏胳膊,母女俩往里走。 舒舒的视线落在觉罗氏的肚子上,比冬月里直郡王府见的那次显怀多了。 按照七月怀孕算起,现下也是六个半月到七个月,已经是孕晚期。 随即,舒舒反应过来不对劲。 “阿牟跟嫂子呢,怎么不见?” 至于伯爷与锡柱父子,因为身体孱弱,怕见风,冬天都是闭门不出。 觉罗氏小声道:“你阿牟说吃饭的时候再过来,你嫂子……坐小月子呢……” 舒舒讶然:“这……什么时候怀上的?” 冬月里还没听说。 至于小产…… 正月十五看阿牟还说家里一切都好,让她不用惦记。 觉罗氏苦笑道:“元宵节那天,小两口不知怎么拌了嘴,你嫂子就约着清如看灯去了,结果刚到灯会上,就不对劲,回来也没保住……” 舒舒心里有些紧张。 嫂子看起来身体结实,不是那等虚弱的。 难道是近亲的缘故? 所以坐不住胎? 随即舒舒想了想堂兄与堂嫂两人的亲缘,实际上不算近了,尤其两人都是庶出,还有母系的血脉冲抵。 或许是种子不行? 舒舒晓得自己不应该迁怒,堂兄与她往来不多,可兄妹之间打小也没有红过脸。 可是对于锡柱,心里也画了个圈。 父母的基因,会遗传到孩子身上。 那样不知廉耻的生母,还有自私怯懦的生父…… 舒舒对锡柱的为人也产生了问号。 或许不是坏人,可是也让人不敢太信任。 齐锡那里,已经看到常山,“哈哈”两声上前,兄弟之间就是抱见礼,族兄弟俩寒暄着。 齐锡叫人将侍卫们迎到前院偏厅,让管家去外头要上等席面。 至于常山,算是家里人,则是请他去内院。 常山笑着说道:“二哥别忙活了,正好有阵子没见大哥了,我去瞧瞧大哥、大嫂……” 本不是外人,见他这样说,齐锡也没有留客。 福松、珠亮几个,则是围在九阿哥身边,簇拥着他进了院子。 九阿哥脸上也带了欢喜。 终于不用分什么前厅后院。 他跟着舒舒一家直接到了正院。 大家直接进了东次间。 大家推舒舒与九阿哥坐炕上。 九阿哥身份尊贵,舒舒也是升级为姑奶奶。 舒舒没有动,而是扶着觉罗氏,请她先坐了,才挨着坐了。 九阿哥有样学样的,也请齐锡上座。 他却不好挨着齐锡做,就在炕边的太师椅上坐了。 旁人跟九阿哥都有些拘谨,只小六自来熟,道:“姐夫,我什么时候能去你们家玩呀?之前在园子里时还能去看姐姐,回了宫反而一次也见不着……” * 下一章会在10月6号早10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四百三十五章 贪心不足(第一更求月票) 大家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仔细想了想,道:“要等到天气不好的时候,刮风下雨,你们下晌的射箭课不上,上书房就能提前散学,到时候我打发人接你过去阿哥所,要不然的话,平时日子散学都晚了,要穿越内廷不方便……” 小六虽然只有八岁,可是大臣之子,不是皇子皇孙。 小六忙点头道:“那可说好了,我就等着了……” “嗯!” 九阿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子,觉得挺乖巧的,能讲通道理。 舒舒已经跟觉罗氏说道:“额涅,叫管家多跑跑,给福松开户吧,别等他生日了,然后就能去尹德家相看了!” 显然福松之前跟觉罗氏提过。 她并没有意外,也没有问是哪个尹德。 只能说满人名字重复的太多了。 八旗有好几个尹德,有个詹士府詹士,还有个八旗参领。 要不是提前知晓是哪家,都要迷湖。 觉罗氏迟疑道:“你见过那位钮祜禄格格?” 舒舒遗憾道:“想要见见来着,一直没有机会,不过十爷提过颜珠侍卫的人品行事,都是顶顶好的。” 觉罗氏则道:“长辈不出面,会不会显得怠慢?” 舒舒道:“那您看呢?” 觉罗氏想了想,道:“算了,等他们相中福松再说;要是相不中,兴师动众的,对钮祜禄格格不好。” 觉罗氏自己是女子,又有个宝贝女儿,也能体谅女子不容易。 明明是凤巢之女,前程可期,就因为叔伯爵位之争,平白受了池鱼之殃,父死母丧。 这个钮祜禄格格,也是个可怜人。 小五坐在旁边,正好听到母女俩说话,疑惑道:“大姐,不是说八旗女子都要选秀么,还不到选秀之年,也没选阅呢,怎么还能私下相看?” 舒舒道:“皇上恩典,后族近支女准免选!” 钮祜禄格格是孝昭皇后亲侄女,自然是近支女。 要不是如此,阿灵阿与佟国维先前也不敢插手她的婚配。 齐锡看着女儿,带了不放心:“这回圣驾南巡,阿玛也不在,你要是有事,就去寻你四叔或者你三舅……” 这就是说的董鄂家的常山与顺承王府旁支的诺罗布,两人都是头等侍卫,与齐锡关系也好,也会随侍御前。 舒舒笑着应了,点头道:“阿玛您就放心吧,女儿陪在太后跟前,还有九格格作伴,也不往旁处去。” 齐锡正色道:“出门在外,还是要预备齐全才好。” 九阿哥听着,没有提自己会去接舒舒之事。 现下还远着,等到忙完十阿哥大婚,他出京前再说,肯定能吓岳父、岳母一跳。 舒舒见九阿哥乖巧模样,待自己阿玛、额涅也是真心恭敬,颇有感触。 她也晓得这两日九阿哥得意什么,有心给他表功,就跟齐锡与觉罗氏道:“阿玛,额涅,今儿我们回来,是来报喜来的!” 夫妻俩不约而同的望向舒舒的肚子。 舒舒笑着摇头道:“不是这个,是我们爷在御前举荐了福松为我们皇子府的司仪长,皇上允了!” 齐锡与觉罗氏对视一眼,都喜形于色。 不单单是福松前程,这是连女儿、女婿开府的事情也差不多了。 齐锡笑着对九阿哥道:“劳烦阿哥费心了,很好,很好!” 九阿哥难得的没有露出得意,谦虚道:“都是自家人,不算什么!” 觉罗氏摸索着舒舒的手,说不出话来。 对男人来说,前程比亲事更重要。 以福松的品貌,不怕娶不到妻子,不过是门第高低罢了。 这前程落定,才是首要大事。 珠亮几个则是围着福松,也是替他开心。 福松脸上迷离,如在梦中。 年后送小六去西花园,他是听了舒舒提了前程的事,可也没到这么快好了。 珠亮笑着推了他一把,提醒着:“快给姐夫道谢……” 这声“姐夫”珠亮叫的真心实意。 原本他心里有些别扭,总觉得椿泰表哥更好些。 可是姐姐出嫁这大半年,总共回来三次,依旧是跟出嫁前差不多的脾气,看着比家里时还丰满些,显然日子过的极好。 九阿哥这个姐夫,几次来都统府,也一次比一次长进。 好像初定礼时,那个趾高气扬的模样,已经有些模湖。 而姐姐与九阿哥之前眉眼交会,似乎也有些水泼不进的意思。 珠亮觉得,自己好像学到了。 福松起身,却没有先到九阿哥跟前,而是到觉罗氏跟前:“姑母……” 觉罗氏笑着撂下舒舒的手,拉住福松,点点头道:“好,好,往后也是大人了。” 福松眼里也水润,望向齐锡。 齐锡笑骂道:“是有了差事,又不是出门子……” 福松退后两步,直接在觉罗氏跟前,双膝跪了。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 觉罗氏站起来,嗔怪道:“这是做什么?” “姑母,侄儿……能改口么?” 福松仰着头,带了颤音,小心翼翼道。 觉罗氏扶了他起来,红了眼圈,毫不犹豫的说道:“改!你落地我就抱回来,拉扯你这么大,还当不得一声’额涅’?” “额……涅……” 福松轻声唤了一声,眼泪滚滚而下。 齐锡在旁,伸着胳膊,道:“好好的哭什么,来,阿玛还等着呢!” “阿玛!” 福松却没有直接跟齐锡拥抱,而是郑重行了叩首大礼。 齐锡一把拉起来,搂在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道:“这就行了,你之前犯倔,不肯改口,阿玛也没当你是外人!” 九阿哥在旁,看着此情此景,心里莫名庆幸。 幸好福松比舒舒小半岁。 就是少了个表舅子,多了个小舅子,跟之前差不多。 要是比舒舒大,还真是天降大舅哥! 福松已经拭了泪,望向九阿哥,笑道:“谢谢姐夫……” 九阿哥摆手道:“不用外道!” 这样也好,省得表姐弟的名分,名不正言不顺的,让人说嘴。 就有些心思肮脏的人,自己行事不规矩,看旁人也都是歪的。 咦? 九阿哥眼睛眨了眨。 福松是因真情所致,改了口? 还是想到这个,将姑母、姑父的名分砸实成养父母,绝了后患? 他看了眼跟着傻笑的珠亮。 他早就发现了,珠亮兄弟几个太老实,就小六还活络些。 剩下其他几个,都是乖孩子,浑然不似舒舒的同胞弟弟。 父母之间的灵秀,都让舒舒一人占了。 现下看来,福松不单单是长得像舒舒的同胞弟弟,就是这行事周全也跟舒舒相似。 九阿哥觉得自己开始会看人了。 气氛回转过来。 满堂就只剩下欢快。 眼见着福松要成丁,后头珠亮与小三、小四也就是这两年。 家里到时候最愁的,应该就是经济问题。 聘礼与补差事的银子。 舒舒心下一动,就拉着觉罗氏,小声道:“额涅,咱们去西屋!” 觉罗氏就跟齐锡道:“老爷陪阿哥说话,我们娘俩去西屋歇歇……” 齐锡不情不愿的点头。 这娘俩肯定要说悄悄话。 姑娘长大就不好了,小时候明明跟自己这个老阿玛最亲的。 母女俩穿了中堂,直接到了西稍间。 “说吧,又要闹什么妖?” 觉罗氏轻哼道。 知女莫若母。 瞧着舒舒这贼兮兮的小模样,觉罗氏就觉得不是正经事。 舒舒搂着她的胳膊,黏湖道:“额涅这么说,女儿可伤心了,还有比女儿还孝顺贴心的姑娘么?” “孝顺贴心没瞧见,脸皮厚倒是真的。” 觉罗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提醒着道:“往后也该忌忌口,这吃胖了,想要瘦回去可不容易。” 舒舒不想提这个,压低了音量,说了去年八月在喀喇沁遇到那位老郡主之事。 觉罗氏听得冷笑道:“这才叫老天开眼呢,要是她过的好,你祖母在地底下怕是都不安生。” 舒舒听着这话音不对:“祖母晓得早产是被人害的?” 觉罗氏点点头:“早先或许没想到这个,后来不是傻子,也明白过味儿来。” 就是明白的晚了。 罪魁祸首已经远嫁。 舒舒道:“反正她用京城的铺子、庄田做赔偿,我就收了,原想着什么时候家里人齐全,跟大伯、阿玛说了,由着两人分配,现下不想给大伯了……” 说起这个,她依旧闷气。 “堂兄不会也犯了跟大伯一样的毛病,跟哪个丫头拉拉扯扯的,让堂嫂见着了吧?白瞎堂嫂那人了……” 舒舒愤愤道。 实际上也就这么一说。 当初两人亲事能成,不单单是亲戚的缘故,更主要的原因是两人身份相当。 一个是伯府独子,一个虽是郡主府大格格,父母也健在,可是父亲是已革郡王,生母是庶福晋,没有宗女封爵,王府爵位是她异母弟弟。 觉罗氏皱眉道:“浑说什么,这两口子过日子,哪里没有拌嘴的时候,同旁人不搭噶。” 舒舒不说了,眼睛眨了眨,道:“额涅,这几处产业,要不然就先别跟阿玛说了。” 要是齐锡晓得,多半还是要平分。 觉罗氏摇头道:“不好瞒着你阿玛。” 舒舒有些心烦:“可是大伯那份,我想密下来……” 觉罗氏脸上多了严肃道:“当年的事,你大伯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可是也轮不到你当小辈的挑剔指责!” 舒舒闷闷道:“我就是代阿牟难受,那一份给阿牟不行么?” 觉罗氏耷拉着脸道:“然后呢?你阿牟疼你,还是要落到你手中?” 舒舒有些委屈:“难道额涅心中,我是那贪心的?” 觉罗氏轻哼道:“落到旁人眼中,就是如此!我早就教过你,做事讲的是道理,不是人情远近,也不当是以你自己的喜好厌憎为准!” 舒舒皱眉道:“那大伯什么惩罚都没有?” 觉罗氏道:“你怎么又掰扯这些,谁也不是圣人,是好是歹的也不用旁人干涉,不要挑旁人身上毛病,先挑自己,引以为戒……” 舒舒看着觉罗氏,赞道:“额捏您这心胸太宽阔了,像是圣人。” 爵位不争,天降横财不入。 觉罗氏轻哼道:“我就是寻常人,只操心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人性贪婪,贪了一次还想下一次,到底什么时候是头?说不准什么时候掉沟里。想要踏踏实实的当人,就得关注自己个儿……” * 注:作者现在记忆力不大好,要是舒舒之前与觉罗氏说过郡主的事,劳烦大家指正,小九再修改。 打滚,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三十六章 故技重施(第二更求保底月票) 伯夫人说是吃饭的时候过来,可是作为晚辈,舒舒也不好真的坐等。 再说了,伯府还有伯爷在。 做长辈的身体不适,不好出来,难道当晚辈的还不懂事? 舒舒即便心里还别扭着,作为侄女,归宁也当去看看。 就是之前不知道堂嫂小产的消息,准备的礼物怕是不妥当。 觉罗氏看了下舒舒带回来的,拿了一盒阿胶、一盒灵芝粉,道:“加上这两样,正好补血气……” 舒舒点点头。 小产伤身,也要做月子,这些滋补的正好对症,灵芝固本,阿胶补血。 觉罗氏打发身边丫头去伯府,看那边是否方便待客。 少一时,丫头回来说了伯府的消息。 伯爷精神不错,留着族老爷常山在伯府吃席。 舒舒就跟九阿哥去了隔壁。 将要到前院的时候,舒舒小声提醒九阿哥道:“大伯跟前,爷别露出什么来,老一辈的事儿是老一辈的事儿……” 九阿哥好奇道:“是岳母说什么了?当年的事还有什么隐情?” 眼下也不好多说,舒舒道:“回家再讲。” 伯府这边,伯爷住在前院,伯夫人住在后院,锡柱住在东跨院。 一家三口,分了三处,井水不犯河水。 到了前院正房,一个面善的妇人挑了帘子。 那妇人打扮的素净,青色褂子,头上绾着发髻,脸圆润白皙,眉眼柔和,看着不过四十来许人。 舒舒见了,脸色澹澹道:“姨娘不在东跨院养着,怎么跑到前头来了?” 不是旁人,正是锡柱生母。 真要说起来,她比伯爷还年长几岁,也是将五十的人。 这般细皮嫩肉的,可见是顺心如意,日子过的优握。 凭什么? 妇人一愣。 之前舒舒待她不亲近,可是看在锡柱面前也都是客气些, 眼下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脸色涨红,道:“这几日伯爷身子不舒坦,我在前头服侍。” 舒舒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一个巴掌拍不响。 既是勾搭成奸,那就没有无辜的。 这妇人与她有何干系? 她才懒得磨牙。 等到锡柱有一日非要抬举生母的时候,她再出面给阿牟撑腰。 她脚步不停,直接带了九阿哥进了正房。 伯爷坐在东次间的炕上,常山也盘腿坐着。 见了两人进来,常山下了炕。 伯爷也要起身。 舒舒忙上前按住,握着伯爷的手,道:“又不是旁人,大伯您还是好好坐着。” 不是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而是…… 伯爷的气色不大对。 整个人看着比去年胖了一圈。 脸上的褶子都平了不少,看着比之前年轻好几岁。 不是实胖。 更像是水肿。 手掌也冰冷。 伯爷见到舒舒,眼神原有些游移,见她如此亲近,才笑了笑,道:“是啊,不是旁人,是大伯的小舒舒回来了。” 舒舒的心下一颤。 随着伯爷开口,就是浓浓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她强忍着没有失态,笑着说道:“人没回来,红包您也别想省下,往后也要年年来。” 伯爷与伯夫人的压岁红包,都是伯夫人元宵节那天带到西花园去了,舒舒才如此说。 伯爷开心笑道:“不省,不省,要给到舒舒九十九……” “嗯!” 舒舒笑着说着。 九阿哥在旁,见伯侄俩亲近,也不打岔。 伯爷望向九阿哥,见他神态如常,跟着松了一口气。 伯爷问了几句九阿哥的差事,九阿哥近前坐着,也察觉出不对来,看了舒舒一眼。 舒舒离伯爷的位置,比他还近。 九阿哥看出妻子的隐忍,面不改色的回了两句,就起身道:“大伯与常侍卫慢坐,我陪福晋去给伯娘请安,随后还有些差事上的事要请教岳父,先行一步……” 伯爷要下炕送客,依旧是舒舒拦住。 舒舒看了眼他的脚,看着如常,不像是水肿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家里人才没有发觉? 按照老话来说,“男怕穿鞋,女怕戴帽”,说的就是死兆。 久病之人,男人怕脚肿。 要是脚肿的穿不上鞋子了,那就要预备寿衣、棺材冲一冲。 女子则怕脸肿,要是脸肿的戴不了帽子,那也危险了。 舒舒跟着九阿哥出来,小脸紧绷,眼中带出了焦躁。 她能在伯爷跟前瞒住,却不信能瞒过伯夫人。 她就低声跟九阿哥道:“不去见阿牟了,先回!” 九阿哥点头,转身吩咐小椿道:“就说爷有些不舒坦,先跟福晋过去了,回头再去给夫人请安。” 小椿应了一声去了。 九阿哥与舒舒直接出了伯府,回了隔壁。 想着弟弟们都在正房,即便懂事,可是年岁在那里,万一说露了不好。 只盼着是虚惊一场。 舒舒就直接拉着九阿哥到了前院客房,随口吩咐前头当差的小厮道:“就说前头来了外客,请阿玛、额涅过来一趟!” 那小厮应声去了。 九阿哥握着舒舒的手,跟着带了紧张,道:“是伯爷有什么不好?” 舒舒苦笑道:“我也说不准,就是觉得不大对。” 自从知晓当年往事,舒舒对于伯爷就很复杂,心里存了鄙视与嫌弃。 人都有亲疏,跟着伯夫人相比,自然大伯要落在后头。 可这也是打小关爱她的长辈。 真要涉及生死,她也不会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少一时,齐锡与觉罗氏联袂而至。 觉罗氏看出舒舒的异样,牵着她的手,道:“怎么了?” 舒舒深呼吸,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望向齐锡道:“阿玛,这几日见过大伯么?” 齐锡摇头道:“元宵节后忙……” 真要说起来,他这个都统三天去宫里轮值半天,其他的时间都清闲着。 之所以兄弟半个月没见,是因为在元宵节前,兄弟俩生了口角。 随着九阿哥祸害西花园的消息成了八卦,九阿哥带了福晋去百望山的消息也影影绰绰的传出来。 伯爷当时就不自在,打发人叫了齐锡过去,想要将邢嬷嬷一家要回来。 如今舒舒与九阿哥还没有开户,这户下人口还没有转过去,伯爷就想换人。 想拿另一家户下人,跟舒舒换了邢家。 之所以要跟齐锡商量,是因为伯夫人已经将邢家人先转到齐锡名下。 齐锡不肯。 邢家人本就无辜,如今他们家几个小子也大了,也不能老在村里猫着。 兄弟俩不欢而散。 舒舒带了忧心,道:“大伯脸色水肿,手中湿冷,口有恶臭,按照医书上的说法,不是好兆头……” 齐锡变了脸色。 觉罗氏神色也郑重起来。 齐锡关心则乱,转身就要往外走。 正好跟伯夫人对上。 伯夫人带了关切道:“舒舒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坦?” 之前说要过去,她在正院等着,结果只等来小椿。 虽然小椿传话,说的是九阿哥,可是伯夫人还是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舒舒迎了过去,扶住伯夫人道:“阿牟,我没事……就是……” 她怕自己想多了,吓到伯夫人。 伯夫人看到她这吞吐模样,道:“在前院见了锡柱姨娘,心里不自在?” 舒舒神色发僵。 人性本恶…… 舒舒愿意看到旁人的长处,可是也不介意去用最大的恶意去猜测旁人。 要是伯爷病故,最大的受惠者就是她们母子。 现在她只是婢妾,龟缩在东跨院偏房。 要是伯爷病逝,锡柱承爵,就能为生母请封伯府侧夫人诰命。 舒舒拉着伯夫人的手,没有瞒着的意思,说了方才自己去前院的发现。 伯夫人听得怔住,好一会儿嘴角才带了讥诮:“怪不得殷勤,这些日子前院服侍,还不顾年俗,开了灶偷着给伯爷做吃的,什么风干肠、酱肉,说都是伯爷小时候爱吃的……” 伯爷身体不好,素来重视养生,饮食清澹。 舒舒皱眉道:“大伯也不是孩子,还能为了嘴馋不知节制?” 伯夫人冷笑道:“不稀奇,不过是加了罂粟壳,十七年前是这招,十七年后还是这一招……” 舒舒想起《本草纲目》里的记载,“治遗精久咳”,难道大伯当年让锡柱姨娘怀孕,是用了罂粟壳的原因? 风干肠,酱肉,都是重油重盐。 伯爷的肾脏本就不好,跟着水肿也就不稀奇。 “都说久病成医,大伯自己没有察觉?” 舒舒不解道。 伯夫人道:“说不得他以为旁人服侍的精心,自己身体好转了……” 齐锡在旁听了明白,差点气炸肺,咬牙道:“真是下贱种子,大哥哪一点对不起她们母子,竟然敢害大哥?” 说罢,就要往外走。 “站住!” 伯夫人一把拉住,厉声道:“不许去,你不许掺和!” 齐锡皱眉道:“大嫂……” “你没瞧出来么,你大哥已经被哄住了,这些年防着你,你去指证他的独子之母,说不得他还以为是你等不得了,为了爵位一箭双凋,既害了他,还要陷害他们母子……” 伯夫人寒着脸说道。 齐锡张了张嘴,又合上。 兄弟俩面上你好我好的,可是齐锡也晓得兄长的心病。 就是怕爵位转支,锡柱的前程没了着落。 尤其是舒舒被指婚给皇子后,伯爷每次跟他说话,都是隐隐的多了讨好与奉承,将舒舒与九阿哥抬的高高的,说是几个小的前程都有指望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爷亏了(第三更求月票) 觉罗氏近前,扶了伯夫人道:“嫂子怎么查?我们老爷不好说话,您也不方便……” 伯夫人冷笑道:“那不单单是伯爷的伯府,还是我的伯府,只要去查,哪里还查不出?婢妾谋害家主,这是大罪,你们不要插手,我自有应对。” 说罢,她看了眼舒舒,对九阿哥露出抱歉来:“家门不幸,让阿哥爷见笑了!” 九阿哥忙道:“您客气了!” 伯夫人没有久留,嘱咐舒舒一句“出门在外好好的,不许淘气”,就回伯府去了。 剩下四人都有些沉默。 九阿哥看看岳父,又看看岳母。 之前还想着董鄂家家风看着比其他大族和睦,福松得了好差事,几个小的也没有嫉妒不满,只有跟着欢喜的。 转眼之间,就闹出来“妾害夫”。 他眨眨眼,看着齐锡,道:“岳父,堂兄知道此事么?” 齐锡摇头道:“肯定不知道,要不然会拦下。” 锡柱身份在这里,不能补缺,也不能八旗行走,年纪才十七,没有理由着急袭爵。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会不会是关心则乱?要是伯爷疑岳父,那堂兄怕是也会受影响,这半年来小婿还来了几次……” 要是想的多了,肯定要担心,多了皇子贵婿后,齐锡父子会不会想要爵位转支。 齐锡怔然。 龙生龙,凤生凤。 锡柱是伯爷的儿子,受伯爷影响,性子也有些沉闷,不是开朗活泼的性子,有什么话都喜欢憋着,担心都统府也不无道理。 齐锡脸色有些难看。 要是锡柱真是知情者,默许其生母如此,那他不会饶了锡柱。 觉罗氏看了九阿哥一眼,道:“这是董鄂家家务事,阿哥还是非礼勿言。” 九阿哥:“……” 他是有些小心思,可也没想着得罪丈母娘,那样就得不偿失,立时闭嘴。 舒舒的烦躁已经平息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因果”上。 就跟韩某娟那句烧脑的话,有因必有果。 大伯的报应,就是锡柱生母了。 有了儿子,有了奔头,努力的生活,替他繁衍血脉的婢妾不单单是内宠,也是恩人,可是如今想要他性命的,也是这一位。 至于九阿哥,看来还是对爵位不死心,才故意将话头扯到锡柱身上。 齐锡见妻子硬邦邦的教训女婿,半点也不婉转,忙找补道:“阿哥身份贵重,不要偏颇,要不容易被人说嘴,咱们还是回内院,几个小的还等着。” 九阿哥也没恼,点了点头。 他是看出来了,岳父家有些不大对劲。 旁人家是严父慈母,岳父家倒过来,是严母慈父。 怪不得每次福晋见了岳母,都跟小猫似的,听话着呢,应该是没少挨教训。 他又想起之前在直郡王府吊唁,岳母直接上手打人。 九阿哥看了齐锡一眼,莫名觉得岳父也不容易。 几人即便存了心事,可是想要瞒着几个小的还是轻而易举。 外加上九阿哥是个七情上面的,他对伯爷没有情分,只是好奇后续,没有感伤。 因此几个小的,即便好奇他们怎么一块儿回来,也没想旁的。 珠亮道:“阿牟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舒舒道:“常四叔在伯府做客,阿牟要待客,不好出来。” 几个小的也见了族叔带了侍卫过来,没有怀疑这个理由。 只有福松,没有说话,只多看了舒舒两眼。 一家人用了团圆饭。 舒舒还打算去铺子转转,用了饭就从都统府出来。 带来的三个丫头,只有小椿还跟着。 小榆家去了。 小松这里,则是让她掐着时间,在酉初前地安门前汇合。 坐在马车上,九阿哥才反应过来。 自己白回过来一趟。 先有福松改口,后有舒舒发现伯爷状况不对,他这个好姑爷都没捞到几句夸。 “真是亏了,没夸不说,还挨了训,爷多那个嘴干什么?” 九阿哥后悔不已,跟舒舒念叨着。 舒舒就说了母女俩在西稍间的对话,而后道:“跟额涅比起来,我太不冷静了,行事太意气!” 她还真的小小的反省了一回。 额涅的不动心,是真不动心,不是装不动心,自然不喜九阿哥的小心思。 九阿哥咋舌道:“幸好是汗阿玛指婚,将你指了给爷;要是岳母自己挑女婿,爷肯定是没戏!” 舒舒想了想,道:“人非圣贤,谁能没有私心,额涅能克制,除了品行好,也是因为人母的缘故,怕上行下效,孩子们不学好,往后走了歪路!” 九阿哥看着舒舒,又想了想六个小舅子,为人行事却是拿得出手,没有什么明显的瑕疵。 即便珠亮兄弟几个不大灵秀,可是温和踏实,看着也叫人放心。 “等你什么时候怀上了,爷行事也收敛些,不能教坏了小阿哥、小格格……” 九阿哥得了这样的结论。 舒舒看着他,点头道:“那我跟爷学,也少任性些。” 九阿哥,老老实实的当“毒舌九”,不要进化成“毒蛇九”了。 即便夫妻俩碌碌无为,只凭着身份,两人也不用卷,可以安享荣华富贵。 至于见了田格格,未来行不行礼什么的,舒舒不想计较。 之所以心中不忿,还是因为势利的缘故,见了太后、康熙不还是老老实实的行礼? 在太子妃面前也乖乖的。 又不想当皇后,那往后就免不了要见礼的人。 自己就是寻常人,不能太自以为是。 锡柱之母,就是前车之鉴。 贪心,就是这样一点点膨胀。 不满足,最后铤而走险。 说话的功夫,马车到了鼓楼大街,在顺安银楼前停了。 这边侍卫、护军跟着,银楼里立时得了消息,侯掌柜迎了出来。 九阿哥扶舒舒下了马车,转身望了望斜对面。 千金坊的生意依旧兴隆,看着比顺安银楼这边还要热闹些。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跟舒舒道:“爷觉得就算没有那个官司,爷也能盯上你……” 当时顺安银楼生意好,弄出什么“以旧换新”的活动,他还以为是侯掌柜的点子,就想要挖墙脚。 “原来是你的主意,爷这算不算慧眼识珠?” 直到上了二楼茶室,九阿哥还大言不惭的说着。 侯掌柜去库房,取那镇店之宝去了。 舒舒也想起去年三月的官司,看了九阿哥一眼,道:”要是我不是董鄂家的格格,只是掌柜,爷还想要强取豪夺?“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指定的,虽然当时看着寒碜点儿,可是能干啊,爷可不是那种妒贤嫉能的。” 舒舒则是想到桂丹,道:“之前他打着爷的旗号熟能生巧,不像是一回两回的,爷也要告戒一下。” 九阿哥咬牙道:“放心,爷已经教训了他一回!” 咦? 这其中有故事? 可是自己怎么没听说? 看着舒舒的模样,九阿哥解释道:“就是大嫂刚没那两日,爷听说他打着娘娘的旗号,打听辅国公常舒府中的孙格格……” 辅国公常舒,太宗皇帝七子,是康熙唯一健在的亲叔叔,诸皇子阿哥的叔祖父。 公府的孙格格,既是皇子们的从堂妹。 桂丹还真是眼高。 只是想的很美。 八旗之间联姻,不仅讲究“旗民不婚”,还讲究“良贱不婚”。 宜妃的侄女们,凭着着宠妃姑母,皇子表哥,可以嫁给旁支宗室子弟。 可是才抬旗没多少年的郭络罗家,却娶不到宗女。 估摸要两、三代后,郭络罗家在上三旗立足,才能娶个出身好的儿媳妇、孙媳妇。 就像八旗勋贵,有娶包衣女为正妻的,或是娶民女为正妻,只要安排她在旗人家入籍就行。 可是要是敢嫁女儿给民人,或者嫁女儿给包衣人家,那就是自甘下贱,前者违反律法,后者家族难容。 当时九阿哥听说了,就叫人将桂丹打了二十板子。 这也是给辅国公府的人看的,要不然宗亲还以为是他跟五阿哥张狂,才惯得外家这样不知所谓。 “那几日大家又忙又累的,爷想着回家跟你说,结果给忘了……” 九阿哥道。 舒舒摇头道:“真是太心高了。” 辅国公府爵位不高,却是近支宗室。 要是在家境寻常、没有高官的觉罗人家里找,说不得还真成了。 九阿哥轻哼道:“就是欠收拾,五哥后来也收拾了一顿,说了再有一回,侍卫直接抹了。” 上三旗的侍卫,一个萝卜一个坑。 要不是看在宜妃与两个阿哥面上,哪里会轮到桂丹? 对于普通八旗人家来说,郭络罗家是新贵,可是对于上三旗的豪族来说,实不算什么。 门口传来脚步声,夫妻俩就止了闲话。 侯掌柜进来,手中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锦盒。 等到锦盒打开,九阿哥忍不住上前:“怎么看着不像新东西?” 舒舒得意道:“既是镇店之宝,自然不是俗物,是元代的金累丝嵌白玉三镶如意,太后应该会喜欢……” 元代宫廷流出来的,至今已经四、五百年。 九阿哥点点头道:“别随手送了,正好太后明年六十大寿,到时候用这个做寿礼……” 舒舒觉得也好,平日里送这个太隆重了。 她吩咐侯掌柜道:“像昨天预备的那些,再预备一份送进去。” 侯掌柜应了,下楼传话。 舒舒与九阿哥也没有急着回去,坐在二楼吃茶,看着对面的千金坊的客流。 九阿哥忍不住道:“那铺子去年四月开业,也大半年了,账册盘过么?收益如何?” 舒舒伸出巴掌,舒展开来:“截止到腊月,刨除去各项支出,纯利润是这个数!” “五千两银子?!” 九阿哥双眼放光。 舒舒都笑了:“爷想得可真美……” 卖的是金银器,看着流水多,可是实际上加成是有限的,尤其是金包银,算是薄利多销。 八个月的时间,利润剩下五百两,舒舒已经心满意足。 九阿哥却想到五千两上…… * 还有盟主加更,大家明早看,^_^。 第四百三十八章 随根儿(为盟主曹面子加更) 九阿哥脸上露出不可思议来。 “上下三间的门面,十来号人,还要用到顺安银楼这边的匠人,八个月下来才五百两银子的收益?折合下来每月六十二两八钱银子,每天不到二两一钱,这也太少了?” 舒舒点头道:“这是银楼,不是其他低进高出的生意,买卖都是透明的,重二两的银镯子,就是凋出花来,也卖不出三两的价来,加上一钱、两钱的工费差不多了……这就是不到二成的毛利,然后匠人的工钱、伙计、账房、掌柜的开销,还有按照市场价支出一笔房租,这些都要刨除去,每月剩下这些银子,已经不错了。” 九阿哥皱眉道:“自己的铺子,怎么还要算房租?” 舒舒道:“若是铺子租给旁人,直接就能收租,不能说自己用了,就将这个成本给抹了。” 九阿哥听明白了,点头道:“这样看来,每月六十来两银子的利润也不算少了,铺子才二千多两银子买的,差不多三年半铺子也回本了。” 舒舒摇头道:“这六百两银子的利润中,有小三百是冬月、腊月赚的,因为那个时候嫁娶的人家多,正月里这几个月就是澹季,除非选秀之年,这样折合下来,一年差不多六百两。” 九阿哥咧嘴:“客人来来往往的才这么多,那顺安银楼不是比这个还少?” 对面的客流,比这边多一倍不止。 舒舒想了想去年的盘账,道:“倒是不算少,算下来两个铺子差不多,这边金器多,工费自然也多些,利润比对面丰厚……” 九阿哥掐着手指头算着:“这已经是赚钱的铺子,开上二十家旺铺,一年的进帐才一万多两,还要抛费这么多人手盯着,不够操心的,爷还是好好的当自己的内务府总管吧!” 舒舒笑着听着,没有说旁的。 其实她心里还知道一个更简单的生财之道。 那就是大房东、大地主。 不说旁人,就是和珅抄家的时候,就是房舍三千间,良田八千顷。 不过她只是想想罢了。 去年春天能置了那几处产业,是借着九阿哥的光,时机正好。 要不然话,且难得着。 两人从银楼出来,就直接回宫去了。 小松已经在地安门门口等着。 主仆几个就依旧是地安门、神武门的路线,回了二所。 * 翊坤宫中,东次间。 炕几上摆着“九九寒梅图”。 宜妃搂着十七阿哥,正在教他用眉笔画梅花,嘴里也没闲着:“七九河开,八九燕来……” “河开了,十七就有鱼吃了;燕子来了,就在梁上筑巢孵出小燕子……”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农人就要开始春耕……” 康熙过来探看宜妃,正好见到这幅宫妃教子图。 温馨是有了,可是这内容不对劲。 他脸上多了无奈:“八九来的是大雁,又不是小燕子!” “皇上……” 宜妃见了康熙,面上多了欢喜,放下十七阿哥,起身相迎。 十七阿哥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康熙,却是觉得康熙有些眼生。 小孩子记忆短,他有些不记人了。 眼见着宜妃围着康熙转,十七阿哥不干了。 “娘娘,娘娘……” 十七阿哥伸着小手,想要宜妃抱。 宜妃笑着要去抱人,被康熙拦下。 康熙训斥道:“你身子重,别太惯着他,都多大了,还要人抱!” 宜妃没有辩驳,心里吐槽不已。 多大啊?! 虚岁三岁,周岁还不到两生日! 十七阿哥看出康熙不快,不敢放肆,可怜巴巴的看着宜妃道:“九嫂,糕糕……” 宜妃莞尔一笑:“这是惦记你九嫂送来的零嘴了,下去吃吧……” 说着,吩咐十七阿哥的乳母抱了阿哥下去。 康熙这才炕边坐了,看着宜妃,在她脸上多看了几眼。 宜妃察觉,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皇上看什么呢,臣妾变丑了?” 康熙沉吟道:“回头叫太医院给你配两盒珍珠膏。” 宜妃不干了,“蹬蹬蹬”的去了梳妆台,将香兰藏起来的梳妆镜翻出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脸颊两侧,是黄褐色斑点。 宜妃长得白皙,这斑点的颜色也跟着比较轻,可是依旧很明显。 康熙跟着进来,安慰道:“这个是蝴蝶斑,妇人常见,生完孩子就好了。” 宜妃脸上却是不恼,反而眉开眼笑模样。 康熙诧异。 他是晓得宜妃的,最是爱美不过的人,这个时候不是该恼么? 而后责怪宫人的隐瞒。 宜妃却是美滋滋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同看着勋章似的,道:“怪不得叫‘蝴蝶斑’,看着还真有些像……” 康熙有些懵。 他又看了宜妃脸上几眼,还是觉得别扭,就跟鸡蛋上面蘸了芝麻盐似的。 宜妃已经放下镜子,拉着康熙的手,放下自己肚子上,笑着说道:“皇上,这回跟怀五阿哥、九阿哥的时候都不同,咱们要多个小格格了……还有这脸上长斑,前两回也没长……都说‘母丑生女、母美生子’,说不得真说着了……” 康熙听着,也跟着笑了。 他可是早就知道,宜妃羡慕德妃、荣妃儿女双全。 不过这肚子里孩子的性别,谁也说不好。 最好的妇科圣手,也不能十成十的判断。 他怕宜妃失望,道:“小格格好,小阿哥也好,是朕的幼子,朕会好好疼他的。” 宜妃笑着点头:“嗯,那您可得好好教,别让他跟老九似的,小时候淘气的没边,长大了也没个正形……” 康熙听她抱怨,道:“他又怎么了?” 宜妃轻哼道:“皇上绝顶聪明、才华盖世,臣妾也不是个木的,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笨蛋儿子?” 说着她将九阿哥买药的事情说了。 “说是预备了两份,臣妾还不知道他?要不是儿媳妇找补,臣妾这里别说人参,连个人参须子都看不见!是,宫里有御药房,那边的药材更好些,可是那能跟儿子孝敬的一样么?” 她越说越气:“讨好丈母娘倒是用心了,就不想着讨好讨好亲娘!” 康熙却没有听出有什么不足来。 想到昨儿得得消息,二所送了好几口箱子到翊坤宫。 就是昨天神武门进来的,多是金银。 他心里犯酸道:“不是说还孝敬了旁的?已经不错了,朕那里还什么都没见着!” 宜妃捂着嘴笑道:“皇上就放心吧,臣妾这里有,皇上肯定也有……哪里是那混蛋孝顺的,多半还是儿媳妇的主意,跟围场行宫那回似的,儿媳妇这是均贫富呢……” 康熙见她一味贬低九阿哥,不喜欢听了,道:“那倒未必,九阿哥先头就说了一回了,九福晋不错,可九阿哥也不错……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太偏心眼……” 宜妃:“……” 她顿了顿,顺着话道:“那不是老五更懂事,更可人疼的缘故么,要是老九乖些,谁还会烦他?” 康熙轻哼道:“不可人疼的就不管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做亲娘的,行事还当公平些,别让孩子们为难!” 真要是两下对待,到时候传到宫外去,怕是齐锡又过来抹眼泪了。 宜妃点头道:“是臣妾不对,这些日子心躁,火气也大些,想起九阿哥就心烦,也就是皇上选的儿媳妇好,臣妾‘爱屋及乌’的就忍了,要不然昨天那样,臣妾肯定要打发人过去训九阿哥一顿……” 康熙觉得自己最近火气也不小,见了九阿哥也想要训人。 将心比心的,他就不责怪宜妃了,只嘱咐道:“不管心里如何,面上都公平些,要不天长日久的,兄弟之间都生嫌隙。” 宜妃起身听了,郑重应了:“嗯,都听皇上的……” 帝、妃对坐。 康熙心里想着太医院那边给出的产期,道:“你生产在五月,朕四月底应该就会回銮……” 宜妃脸上露出欢喜来。 不管这计划里有没有她的缘故,康熙既是这样说了,她就这样听了。 “臣妾还真有些不安,那臣妾就等着皇上回来……” 她的目光里满是卷恋依赖。 康熙点点头,想了想到时候东六宫有德妃,西六宫宜妃自己做主,还有太子妃总揽宫务。 好像没什么担心的。 可是以防万一,他还是叮嘱一句:”朕将赵昌留在宫里,到时候你这边有什么事,可以打发人去吩咐赵昌……” 宜妃脸上带了不舍,道:“嗯,臣妾知道了……” 说着,她的视线无意扫到康熙的荷包上。 半新不旧的,针线细腻,堪比绣娘。 是王庶妃的针线。 这回王庶妃的贵人应该砸实了。 之前皇上怕人说嘴,那边即便生了两个皇子,也依旧是庶妃,只是日用按照贵人身份来。 可这次南巡,却是要带王庶妃的。 就算是给江南士庶看,王庶妃的身份也要抬一抬了。 宜妃心里微酸,脸上却是笑着。 有什么好奇怪的? 皇上就是这样喜新不厌旧的。 要是皇上喜新厌旧,她才要哭去。 只盼着她生的那两个别随根儿,还是跟各自福晋好好过日子,热热乎乎的,别见一个爱一个,自己辛苦,旁人也跟着心累…… * 谢谢盟主爸爸!书友圈有活动,可以跟小八姐姐的贴分称号。 其他的爸爸们有兴趣的也可以去跟帖分果果,^_^。 第四百三十九章 都是逆臣(第一更求月票) 二所,正房。 九阿哥回来后就坐了,没有换下外头衣裳,跟舒舒念叨着:“爷得去乾清宫一趟,娘娘那边送了,汗阿玛那边的孝敬就不能拖太晚,要不该挑理了!” 东西是早就预备好的。 就是年前收的那些金银。 银子太占地方,就直接入了库房。 金子则是归拢出来。 总共加起来也有大几百两。 正常的年敬当然没有这么多,阿灵阿给的赔罪也在里头,还有郭络罗家的孝敬。 九阿哥原本打算的是这些金子,外加上几千两的庄票,凑个整数。 这样下来,也是他内务府“三节两寿”收入的五成五,算是大头了。 剩下他这个儿子占小头,只有四成五,做阿玛的还能再计较? 昨日听了舒舒的建议,他舍不得,没有将银票加里头。 他与舒舒是一家的,汗阿玛与娘娘是一家的。 帝妃一体。 还是保持五成五比四成五的比例好了。 六百六十两金子,就是四十一斤多。 就分了两个匣子,由何玉柱与孙金一人抱了一个,跟着九阿哥去往乾清宫。 赶巧的是,走到广生右门,就见康熙穿着常服从西六宫出来。 “汗阿玛……” 九阿哥见状欢喜,忙快走了几步。 康熙打量他两眼,看了看天色,已经幽暗,马上就要掌灯。 “去了齐锡家一整天?” 康熙有些不痛快了。 九阿哥摇头道:“没有,中午吃了饭就出来了,在鼓楼大街转了转……” 康熙听着,也觉得不大舒服,想训斥两句。 好好皇子阿哥带着皇子福晋,满大街的乱逛,那也不像话。 九阿哥已经笑着说道:“儿子正想往乾清宫请见呢,就看到汗阿玛,儿子运气不错,不用在乾清宫门口傻站着了。” 这说的是上一次请见,当时康熙手头忙着。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旁人谁敢像你这么堵门,让你等一刻钟还委屈?” 九阿哥笑道:“要是其他季节,儿子站一个时辰也没二话,这不是天冷了,乾清宫门口地势开阔,一点儿也不避风,吹上一刻钟人都吹透了,儿子要是病了,心疼的还是汗阿玛跟娘娘……” 康熙没好气道:“朕不心疼,做事没个规划,那是活该!” 九阿哥闭上嘴,有些不高兴。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朕说的不对?你将乾清宫当什么了,想来就来,也不挑时候?” 尤其是爱在摆膳前来,这个习惯可不好。 九阿哥有些不忿:“儿子都避开大朝的时候了,也不是闲着没事去打扰汗阿玛,都是有事才去。” 康熙想了想道:“那往后稳重些,别一惊一乍的,真要有公务,也攒一攒,不用去的那么频繁!” 他也不是真的厌了九阿哥,而是觉得不好太扎眼。 一次两次的没什么,要是九阿哥经常往御前跑,怕是会引得人侧目。 要是别的皇子阿哥效仿九阿哥,那康熙会觉得更头疼。 要是其他儿子嫉妒九阿哥,影响了兄弟情分,康熙也不忍见。 他看了眼九阿哥,只有无奈。 谁叫这儿子笨,压根就不会想到这御前请见不是家里父子闲话,牵扯也大。 他这个慈父,只能多操操心,提醒他注意分寸。 说话的功夫,父子二人也到了乾清宫。 九阿哥跟在后头,小脸耷拉着,心里已经悔了。 就不该拿这么多! 一匣子就够了! 不让来自己就不来,还能省钱呢。 眼见着门口的人要拦着何玉柱与孙金。 九阿哥觉得是个机会,脑子里飞速运转,想着找个什么借口留一半、送一半。 康熙已经看到两人怀里的匣子,吩咐道:“让他们都进来。” 九阿哥生出的念头又熄了。 他就指着何玉柱与孙金怀里的两个匣子,道:“儿子给您送孝敬来了,这不是再有几天就要启程了么,正好孝敬给汗阿玛当零花钱。” 说到这里,他带了不足道:“原想要给汗阿玛凑个整数的,结果福晋不知道这次都是预备孝敬给您的,叫外头做成赏人使的锞子、项圈,给我们娘娘送去了……” 康熙心里熨帖,很是受用,面上却不显,省得这小子翘尾巴,就淡淡的说道:“朕又不缺这个,心意到了就行了。” 九阿哥摇头道:“心意到了,这银子也得到了,要是尽用嘴哄人,那成什么了?” 二十多斤的东西,听着不重,可是从二所走到乾清宫也小二里路。 何玉柱与孙金眼见着有些吃力。 九阿哥见了,就道:“汗阿玛快吩咐人接了去吧,别摔了砸了脚,也不多,加起来是六百六十两金子……” 梁九功与魏珠随侍在旁。 康熙看了两人一眼,示意两人接了。 九阿哥的目光黏在钱匣子上,觉得心疼,不想坐了,道:“孝敬送完了,儿子先回,汗阿玛先忙着。” 见他没有啰嗦,康熙还有些不习惯,没有立时叫走,而是问道:“今天去伱岳父家如何,做了报喜鸟,这回当了贵客了?” 这说的是举荐了福松阿哥为司仪长之事。 九阿哥面上带了迟疑。 他想起了伯夫人的话。 伯爷的身体,关系着爵位传承,岳父那边瓜田李下的,确实不适合插手。 可是都指着伯夫人就好了? 即便伯夫人查出什么,可要是伯爷恳求,念着夫妻情分,谁晓得会如何? 说不得还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康熙发现不对,道:“怎么了?没挨夸?” 九阿哥想起了舒舒说的“大道直行”。 岳父念着兄弟情分,祖宗传承的爵位不想夺。 可对于汗阿玛来说,开国这些封爵,是酬功的,自然是乐意见有能者居之。 九阿哥就不着急走了,坐在炕边,重重的叹了口气。 康熙带了几分幸灾乐祸:“是你岳父埋怨你自作主张了?” 九阿哥举荐福松,康熙想到舒舒身上,都没有想到齐锡身上。 就是因为晓得齐锡行事谨慎,不会鼓动九阿哥求官。 九阿哥摇摇头,道:“不是那个,儿子今天是见了大世面了,这事说来话长,得从北巡时说起……” 康熙手头无事,眼见着其中有内情,也带了好奇,点头让他说。 九阿哥就说了喀喇沁遇到老郡主之事。 “那老格格夫死子丧,连孙子、曾孙子都没了,心里怕了,见了福晋,将做的亏心事说了,也将京城这边的铺子田契给了福晋,想要弥补……” “福晋没客气,都收了,晚上哭了半宿……” “儿子之前还觉得怪异,旁人家这种身体孱弱、不能比丁的长子多是分了丰厚家资依附兄弟,毕竟这祖宗爵位还涉及到当差,怎么他们家例外,结果一问才晓得是福晋祖母的意思……” “早先还当是老太太偏心长子,现下看来,还有愧疚的缘故……” 康熙听着,脸色有些发黑。 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柔弱无害。 他不怎么信因果,可是也觉得这报应来的不错。 九阿哥没有磨蹭,又说了百望山的事。 “当时儿子就觉得是机会,可以将爵位转到儿子岳父这支来,福晋几个弟弟人才寻常,可能上兵册,也比孱弱的锡柱强,结果被福晋劝住了,福晋说是岳父要是想要争,早就争了,念着兄弟情分,也怜惜侄子不能自己奔前程,关键是怕开了不好的例子,教坏孩子……” “不过福晋也恼了,觉得伯爷那个妾纳的不体面,对不住伯夫人,昨儿将房契、地契拿出去,就私下里跟岳母说,想要瞒着岳父,将那几处产业一分为二,伯爷的那份自己孝敬给伯夫人做养老之资,结果被岳母给训了,说她任性,只论远近亲疏,不讲道理,容易偏颇,不是儿子自夸,都说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岳母算是例外了……” 都统府的消息,御前常有。 康熙没有见过觉罗氏,却也大概晓得其为人行事。 是个贤内助。 齐锡为都统,“三节两寿”的孝敬也不少。 觉罗氏夫唱妇随,行事也小心,为人不贪,只收该收的那份,有多的都想法子以“回礼”的形式退回去,堵死了那些想要花银钱请托的人的门路。 “这些就是见识了?” 康熙听够了八卦,想要撵人了。 至于二等伯新达理的德行操守,他兴趣不大。 就是个闲散人口。 九阿哥摇头道:“汗阿玛您别急,这都是前因,后头才吓人呢!” 他接着说了今日夫妻去伯府的发现,以及后续。 每个人的反应都如实说了,就是隐下他对锡柱怀疑的那几句。 那样就暴露他的小心思了。 “福晋去伯府请安之前还跟儿子抱怨,说是伯爷对不起伯夫人,可见了人后顾不得埋怨,只剩下担心,儿子都傻眼了,只在话本子里听过这个……” 九阿哥说着,依旧是带了几分心有余悸。 康熙听着,脸色阴沉如水,心里也如同沸水般翻滚。 新达礼与他同庚,也是顺治十一年生人,今年四十六。 当年他登基后选伴读,名单候选上还有新达礼。 隐约有些印象,生日好像比自己还小些。 一个贱妾,生死都在夫主身上,却敢为了儿子化身为催命阎罗。 “新达礼如何了?” 康熙按捺住愤怒道。 九阿哥叹口气。 “儿子也不知道,福晋说按照医书上的说法比较凶险,脸上身上都水肿、手心冰冷、嘴里说话带了鱼腥味儿,要是健康的人,许是还有旁的缘故,不用太担心;可是对于久病之人,都不是好兆头……” 康熙博览群书,自然也晓得这就是“死兆”。 一个二等伯爵之位,没有兄弟相争,只有一个独子,其母尚且盼着其父早死。 那些荟聚在东宫周边的人也好,环绕着大阿哥的人也好,其心可诛,都是逆臣! * 早上的加更大家别落下,双倍月票最后半天了,倒立求月票!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四章 送回娘家 九阿哥乖觉,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舒舒也没有留意,还在仔细看着画册。 这画册上的,应该就是小松说的北派八段锦。 多是蹲马步的姿势。 如此也好,看着就是折腾人的。 等到看清楚每一式的动作与旁边小字注明的功效,舒舒神色认真起来。 第三式是调理脾胃,第六式固肾腰,第七式是增力气,那不是正对了某人症状? 还真是歪打正着。 同健健康康、只是有些纤细单薄的九格格相比,眼前这个这个身体虚了吧唧的“小九”更需要这个。 九阿哥没有关注解说词,而是直接看着图画,滴咕道:“这也太简单了吧,比比划划的就能强身健体,听着像是道家的在蒙人?” 舒舒笑道:“要是蒙人的,也蒙不了五百年,左右也无事,爷就陪我练练吧,省得我一个人看不明白,再练错了,回头拐带着九格格也跟着错了。” 九阿哥立时道:“把书给爷,爷先研究研究,指定包教包会!” 八段锦的入门简单。 九阿哥看了描述,简单试了几回,就完成了一个动作。 他很是得意,告诉舒舒道:“别着急,爷先过一遍!” 等到八式试过,动作趋于标准,他额头上已经有些湿了。 九阿哥浑然不觉,将书丢在炕上,拉着舒舒道:“爷弄明白了,来,好好跟着爷学!” 很是好为人师的模样。 舒舒就做出认真状,老实跟着学着。 偶尔有什么不大标准的时候,还要被九阿哥呲哒一句。 “看食指指尖,眼神别飘,专心点儿!” “错了错了,头回正的时候是呼气不是吸气!” “还是眼神不对,摇头摆尾的时候还得看脚尖呢!” “最后得提肛收腹,小肚子都出来了……” 舒舒依旧笑着。 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念叨一遍三字经了,无所谓、没必要、不至于。 不要生气。 全当陪孩子玩了。 这不是挺开心的?! 为了纠正舒舒的不足,九阿哥也没闲着,自己按照标准动作练习着,一遍又一遍的。 这八段锦看着没什么,可毕竟是强身健体之法。 小半个时辰,九阿哥嘴里没闲着,口干舌燥的,手上也比比划划的。 就是情绪亢奋,没有觉得累。 等到舒舒做过了第一遍,第二遍也修正了错误后。 九阿哥才后知后觉,可怜巴巴的伸着胳膊道:“扶爷一把,腿都站麻了!” 变脸很快,全无方才“严师”做派。 舒舒也不记仇,扶着他到炕边坐了。 夫妻俩简单梳洗,就上了炕。 远远的传来三更天的梆子声。 九阿哥还是伸胳膊伸腿,赖赖唧唧道:“腿不麻了,可是酸,爷是不是抻着了?” 舒舒觉得不是。 因为九阿哥不耐疼,真要抻住早叫了。 就是平日里动弹的少的缘故。 这还只是眼前,要是不舒展开了,明天怕是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舒舒卷了中衣袖子,道:“我来给爷按按!” 虽说她不会按全身,之前跟着小松学会一、两手也是按摩肩颈的,为了给阿牟与额涅、阿玛按按,可是她自己是常享受全身按摩的,也知道大概位置。 九阿哥迟疑着。 舒舒已经动手,没有打招呼,直接抓着九阿哥的胳膊与腿,将他翻了个面。 九阿哥从仰面躺着的姿势,变成了趴在炕上,脸上还有些懵。 舒舒已经翻身,跨坐在他腰上。 九阿哥也不恼,笑嘻嘻道:“平时央求你坐你都不做,现下忍不住,还嘴硬呢,也想了吧?” 舒舒想着小松的动作,也不跟他逗闷子,从九阿哥的脖颈按起。 因为晓得九阿哥怕疼,她控制着自己的力气。 九阿哥开始还不习惯,几下过后,却察觉到其中好处,带了几分享受道:“力气大些,力气再大些……” 舒舒觉得头疼,直接拿了旁边的枕头,往九阿哥头下一塞道:“爷先别说话,扰得我想不起穴位位置!” “哼!” 九阿哥不情不愿的住口,趴在枕头上。 舒舒只是想要他安静些,哪里理会什么穴位不穴位? 按照小松平日里的按摩顺序,沿着颈椎往下。 结果从肩膀到腰,也就一刻钟的功夫,九阿哥就呼吸转沉。 显然是累着了,打起了小呼噜。 舒舒的动作放轻,仔细看了两眼。 睡着了。 倒是没有将脸都埋在枕头里,侧脸睡着,跟个孩子似的。 舒舒就蹑手蹑脚的下了炕,将灯熄了。 听着九阿哥的小呼噜声,舒舒也打了个哈欠。 阿牟会怎么告? 什么时候告? 告状只是一个开始,后续会如何发展呢? 舒舒脑子里胡乱想着,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舒舒卯初就醒了。 这是两人的正常作息。 今天是二月初一。 今明两天,二所这边有的忙的。 食材早已预备齐当,就等着今日开工。 因为晓得宫里也有牛肉供给,舒舒就打发周松提前跟膳房那边打了招呼,预留五十斤牛肉。 这个是用来做牛肉酱的。 五十斤的生牛肉,切丁子过油炸干,然后再做酱。 一种不加辣椒原味牛肉酱,一种加了辣椒的香辣牛肉酱。 主要是南方天气热,天气还潮湿,食物容易变质。 不像北巡的时候,越走越冷,预备的吃食,路上能放好多天。 尤其是肉类,更容易坏。 舒舒就只准备四样肉的,两种牛肉酱、猪肉松、油浸酥鱼。 至于之前抓麻雀,也做成了鲞。 既是数量不多,鸟雀身上的肉也少。 这个舒舒就不打算路上带了,炸出来,往宁寿宫、翊坤宫、乾清宫、头所、三所、五所各送了一份。 每份都是炸鹌鹑一只,炸斑鸠一只,外加上几只炸麻雀。 冬日天冷,食材风干的速度慢。 这鸟雀吃的没有那么柴,更多的是焦香。 九阿哥乖乖的去刑部看卷宗去了。 舒舒则跟小棠说着奶食,膳房还有好几大桶的牛奶。 一半是前几日就从御膳房那边支的,放在前头膳房让它自然发酵。 如今都是酸奶了。 时间不多,肯定不会做传统的风干奶豆腐。 舒舒就告诉了小棠熟制奶豆腐的制作方法。 不是那种做豆腐似的,挤压水分,再风干什么的。 而是先炒制,正冷冻定型切片,最后放在炉火上小火慢烘。 虽然繁琐,也做出几匣子软硬适度的奶豆腐。 剩下的几桶牛奶,舒舒则让小棠制成黄油。 黄油耐储存,路上鲜奶与奶食供应不足的时候,黄油可以做许多吃的。 这几样是大头了。 剩下就是小菜类。 舒舒也没有弄得那么复杂,就是辣白菜与酸萝卜两样。 路上御食都有供应,基本的肉类、蔬菜都不会缺的。 有几样调味就行了,她又不是厨子。 这酸萝卜主要是为了应对晕船的。 晕船的时候,并不适合进食,因为会呕吐。 只有酸味的食物合适些,可以压下呕吐。 除了酸萝卜,舒舒还叫厨房炒了一坛子红果,比平日的糖放得少,保留山楂的酸味。 舒舒将这几样都吩咐完,就唤了小松进来, 昨晚就开始惦记了。 她也要好好按按。 小松按了一半,二所来客。 是九格格来了。 舒舒见她眉眼之间都是欢喜,也跟着笑了。 即将出门的喜悦,姑嫂俩倒是相通的。 “今儿我是当差来的,听着皇祖母吩咐,给九嫂送东西来了……” 九格格拉了拉舒舒的手,姑嫂见过,随即就从跟着的婆子手中接了个匣子,交到舒舒怀中。 “这是九嫂的那份,总共三份,我同五嫂也有,五嫂那份昨儿带走了……” 太后虽是吩咐了昨日免了请安,可是五福晋还是进宫一趟。 是被五阿哥使唤来的,也是怕太后这边出门前还有什么没准备齐全的。 五福晋以为会遇到舒舒,结果没有遇到。 她也不好在宫里乱逛,从宁寿宫出来后,在翊坤宫请了安就出去了。 舒舒捧着沉甸甸的匣子,愧疚道:“我都不知道五嫂昨天进宫,要不然该去看看的。” 九格格笑着说道:“五嫂才不会计较这个,等后个就能一块说话了。” 舒舒点点头,请九格格炕边坐了,又吩咐小椿上茶,才撂下匣子,打开来。 里面一层金元宝,整整齐齐的。 看着不多,总共是十枚,可分量不轻,是五两一枚的。 五十两金子,折合五百两银子。 很多了。 舒舒合上匣子,笑着说道:“正想着带多少钱去江南呢,就得了皇祖母的赏,原该我们孝敬皇祖母的……” 九格格不怎么通经济,不以为然道:“皇祖母给的零花钱,咱们收着,皇祖母才高兴呢,到时候咱们给皇祖母买好吃的。” 舒舒笑着,岔开话道:“三嫂那边,有了消息没有,到底跟着去不跟着去?” 因为随扈女卷的事情,是惠妃总揽。 这些日子惠妃常在宁寿宫,宁寿宫的消息更灵通些。 九格格看了舒舒两眼,没有立时回答。 舒舒低头看了下自己,素棉布的家常衣裳,看着没什么稀奇的。 九格格神色带了古怪,道:“好像三嫂将两个小阿哥送到娘家去了……” * 吼吼,终于不再拖到明早了,掐腰!大家晚安。 下一章会在10月9号早10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四百四十章 病了(第二更求月票) 从乾清宫出来,九阿哥走路有些脚软。 汗阿玛最后的眼神好怕人。 他抿了嘴,自己是不是说多了? 不过他也不后悔。 觉得机会正好。 汗阿玛即便生气,应该也是气有人“以卑犯尊”。 自己就是随口说了一嘴罢了。 又不是扯谎骗人,就是让汗阿玛了解了解外头的民生世情。 他说服了自己,心安了许多。 他脚步放缓,回头看了眼乾清宫。 汗阿玛会如何? 应该会叫人找了给伯爷诊看的太医或大夫问脉案吧? 他转过头,脚步变得轻快起来,大步流星的回了二所。 夜色渐浓。 二所已经掌灯。 虽然夜风微凉,可却少了寒冷,多了几分清爽。 九阿哥心情大好,进来就道:“晚点吃什么,爷饿了……” 舒舒歪在南炕上,不知想什么。 见九阿哥回来,她翻身下炕。 “膳房今天送了些双黄咸鸭蛋,可以夹荷叶饼吃……” 舒舒道。 九阿哥想了想道:“还想吃点儿爽口的,芥末白菜墩来一份……” 舒舒点头,吩咐核桃去传话:“荤菜就切得蒜肠、肉肠拼盘,也不用做旁的了……” 核桃下去传话。 等九阿哥去了外头衣裳,简单梳洗,膳桌也送上来了。 眼见这九阿哥难掩得意的模样,舒舒笑了笑,道:“东西送过去,皇上夸爷了?” 九阿哥挑眉道:“嘴上说着不缺、心意到了就行,可是爷能感觉出来,老爷子还是欢喜了!” 舒舒也笑。 康熙身为帝王,怎么会缺银子? 要的不过是儿子的孝心。 不管是皇家,还是百姓人家,这天伦之乐,都是珍贵不过。 九阿哥见她怏怏的,没有往日欢快,道:“还想着伯府那边呢,这生老病死,也是没法子的事……” 舒舒摇摇头道:“我就是想着,大伯如此,我还出去游山玩水,显得太心大了!” 九阿哥皱眉道:“娘家长辈是长辈,婆家长辈不是长辈了?况且皇祖母身份辈分更高,娘娘落下脸来请求才加了你的名字,你现下要退下来,不仅太后不高兴,娘娘心里怕是也要埋怨……” 舒舒点点头:“我晓得这个道理,也就是犹豫了一下。” 说完,她就发现不对劲。 她看着九阿哥,眨了眨眼,道:“要是我不去,爷不是该高兴么,怎么倒像是要将我支开?” 这几日一到晚上就要缠磨人是谁? 换着法子说可怜! 说什么将未来两个月的亲近都预支出来,省得憋得难受! 怎么又变了? 九阿哥咧着嘴,露出一口小白牙。 他没想瞒着舒舒。 他摆摆手,打发小椿与核桃下去,而后才给舒舒倒了一杯茶。 舒舒瞧着他的架势,端着茶壶像端着酒壶似的,像是庆功酒。 “爷想要做什么?得背着我?” 她心里隐隐的有了猜测。 九阿哥端起茶杯来,道:“来,咱们以茶代酒碰一个,然后你也听听爷的道理!” 见他兴致勃勃的,舒舒也没有扫兴,端起了茶杯,跟他碰了一下杯。 习惯使然,她的杯子放的比九阿哥的杯子矮了一分。 九阿哥看在眼中,喝了一口茶,道:“爷瞧出来了,伱就是嘴上厉害,实际上最是守规矩,胆子也小……” 舒舒笑着,没有反驳。 她就是心里吐槽一句,这不是规矩,只是酒桌的基本礼节。 九阿哥伸出大拇哥,道:“岳母为人正,没得说,绝对是这个,岳父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可是爷觉得当大局为重,不能太图虚名……” “正红旗董鄂一族,族长彭春比岳父大十多岁,年后就上了告病折子,辞了蒙古都统,往后怕是不会担实职了……” “岳父独木难支,能撑多少年?” “得了爵位就不同,岳父要是得了伯,之前的爵位就可以先给富永,富永补旗缺,就能直接补四、五品官,军中也有文职,而不是从无品笔帖式熬起来……” “珠亮身上有佐领世职,不用补缺,等到资历熬上来升参领就是,外加上福松的司仪长、小六的侍卫,这前程就起来四个,剩下两个再想法子,往后彼此扶持,下一代也就立住了……” 富永,就是都统府的小三,双胞胎里的老大,今年十三岁。 虽然比不过表哥福松风采好,却是董鄂兄弟中长得最好的。 为人还聪明,在正红旗官学读书,已经有了小才子的名号。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贝子苏努看上,预定为女婿。 如今两家有了默契,就等着他们大些,才正式走礼。 九阿哥说完,就看着舒舒,留心她的反应。 舒舒笑了:“爷在御前说什么了?” 九阿哥讪笑道:“没瞒着,都说了……” 舒舒:“……” 这滋味儿还真是莫名酸爽。 她不是迂腐,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就是意外。 九阿哥行事,还真让人摸不到规律。 有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感觉。 去送金子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个念头。 “爷怎么想起说这个?” 九阿哥呲牙道:“爷就是觉得机会难得,要是没有这桩意外,那爷肯定不会闲的插手你们家的爵位传承,可是出了这样的事,这爵位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锡柱得了……伯夫人揽下此事,是为了保全岳父名声,爷也是同样心情!” 那就是里子面子都要。 舒舒想了想,道:“皇上不会明着插手此事,顶多就是在大伯上袭爵折子的时候打回去!” 九阿哥笑道:“爷当然晓得,要的就是这个!” 伯爷是久病之人,一下子又摧毁了根基,还能递几次折子? 最大的可能只有一次。 或是察觉身体不对劲,马上递折子;或是临终,上一本遗折。 锡柱已经成丁娶亲,却比不了丁,还是婢妾之子,想要挑他的毛病十分容易。 要知道皇上这几年正在挑剔八旗腐化,兵力减弱,连宗室都处理了一批。 骑马去衙门,坐轿子去衙门,都要专门说一嘴。 对于尸位素餐之人,全无半点容忍之心。 舒舒拉住九阿哥的手,带了感动与感激:“到底是让爷做了恶人……” 这个时候她要是跟九阿哥论什么君子之道,那就太虚伪了。 舒舒心里,也不想让锡柱袭爵。 真要说起来,伯爷不知道自己自私么? 坚持立锡柱为继承人,满足了他的爱子之心,却对不起家族。 不过继嗣子,是对妻子无义。 眼看着都统府子嗣繁茂,下头的侄子们前程困难,也没有想着成全,是对兄弟不友。 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是自私惯了,习惯了将病弱当手段罢了。 九阿哥不以为意道:“那有什么,汗阿玛就算晓得爷有私心,还能跟爷计较不成?再说了,汗阿玛肯定也乐意岳父这一房在董鄂一族的分量更重些……” 要不然的话,就不会在董鄂家指了个皇子妃后,又指了第二个。 这还是八旗勋贵里的头一份。 就是想要扶起齐锡,让他逐渐取代彭春,成为董鄂一族的顶梁柱。 这一晚,正房的灯早早就灭了。 却是做了半晚上学问。 读夫妻一章。 探枕席之道。 仙乐飘飘。 次日一早。 外面的叩门声一声声的,响了好几轮。 天光大亮。 两人醒过来,都是睡眼朦胧的。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舍不得移开眼。 九阿哥长臂一挥,将舒舒搂在怀里,哑着嗓子,道:“今天不起了,继续睡,今儿爷打发人去衙门里告假!” 说罢,他爬起来,披着衣裳,出去打开门栓。 已经辰初,外头何玉柱、小椿等人都等着。 方才就是他们一轮轮的叩门。 辰正了。 不单单是过了主子们起床的时间,还过了早膳的时间,也过了九阿哥去衙门的时间。 九阿哥咳嗽两声,吩咐何玉柱道:“昨天着凉,有些伤风,你去衙门里说一声,要是有什么要紧的公文,让张大人整理了,你下午取回来……” 何玉柱带了关切:“爷,那要不要传太医?”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用,一会儿让膳房熬些姜汤送过来……” 说到这里,他又怕白天睡不好,对小椿道:“再熬两碗安神汤来,福晋昨晚照顾我,也没怎么合眼……” 何玉柱与小椿各自去了。 九阿哥回到东稍间,继续躺了,道:“一会儿喝了安神汤再睡,省得走了困头疼……” “嗯!” 舒舒闭着眼睛应着。 其实她很想要问一句,白天走了困,熬到晚上睡不是正好么? 这样白日高枕,晚上不是又精神了? 整个昼夜颠倒! 可是想着今天已经是正月三十,明天二月初一,后天二月初二,大后天就要走了。 这几天就听他的好了。 正月三十…… 舒舒察觉到不对,睁开眼道:“糟糕,还要往宁寿宫请安!” 说着,她就要起来。 九阿哥忙拦住她道:“过糊涂了?你不是说太后说了,免了今日的请安么?” 舒舒又躺下,道:“一时没想起来。” 九阿哥轻哼道:“爷是那不靠谱的,要不是因这个,早打发人过去宁寿宫帮你告病了!”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用完早膳,膳桌撤了下去。 赵昌来了。 手中拿着东西,正是二等伯新达礼的脉案。 因为新达礼父子都病弱,所以伯府也有固定的大夫做供奉,不是太医,却是出身太医世家,是一个太医的堂弟。 这脉案册子并不厚,因为这只是近三年的脉案。 最近的一处记录,是在昨天下午酉初。 已经是无根之脉,亡阳于外,虚阳浮越。 日子不多了。 康熙虽然相信九阿哥不会拿此事信口开河,可是得了验证,还是觉得脊背发凉。 康熙吩咐梁九功道:“去内务府看看九阿哥在做什么,让他忙完差事过来一趟……” * 感动,29了,谢谢爸爸们!第三更要迟了,大家明早看,^_^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一章 确诊 少一时,梁九功从内务府衙门回来,面上带了担心。 “皇上,九爷今儿没去衙门,听说是告病了,奴才过去时,正好遇到何玉柱那小子过去跟张大人说话……” “九阿哥怎么了?” 康熙皱眉。 昨天傍晚还好好,怎么就病了?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问了何玉柱,说是昨天着凉,没睡好,早上让熬了安神汤!” “二所没传太医?” 康熙接着问道。 董鄂氏是个仔细的,服侍丈夫也精心,应该会照顾的妥妥当当才是。 “没听说传太医,说是除了安神汤,还熬了姜汤!” 梁九功想了想,回道。 康熙的脸色多了嫌弃。 哪里是感冒? 这明明是吓到了! 真要生病了,董鄂氏怕是早打发人请太医。 “没出息的东西!” 康熙抱怨道:“这还没摊到他自己个儿身上,就吓得睡不着觉!” 梁九功昨天听了全程,知晓缘故,道:“九爷纯良,没见过外头的污糟事儿也是有的。” 康熙却没有纵容儿子的意思,道:“还是不担事儿,跟他的几个哥哥比起来,差远了……去二所,将那混蛋提溜来……” 不担事儿,那就担当些。 胆子小,那就多看看。 总是天真不谙世事怎么办? 梁九功应了一声,去二所了。 * 二所上房。 舒舒与九阿哥一人喝了一碗安神汤,重新躺下,准备睡了。 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 大家都晓得主子们在睡觉,生怕有声音惊扰了。 不单单是后院,前院也得了吩咐。 梁九功就被门房太监给堵住了。 “您等等,小人去通传……” 崔百岁拦着人,没有直接领人进去。 梁九功见他木木的,道:“是皇上要传九爷!” 崔百岁依旧没有让路:“那您等等,小人去通传。” 梁九功见他面生,也不跟他较劲,点点头道:“去吧,皇上传召,立等呢。” 崔百岁这才转身跑了。 正房的门“啪啪啪”又有了声音。 舒舒与九阿哥才喝了安神药,迷迷糊糊的,还没有睡实。 九阿哥嘟囔道:“哪个王八羔子,爷说了要补觉,还敢过来敲门!” 他不想起。 舒舒推了一把,道:“会不会是衙门那边有公务要找爷,圣驾还有三天就成行了!” 九阿哥不情不愿的起来,咬牙道:“何玉柱这王八羔子,要是没有正经事儿,爷剥了他的皮!” 等到开了门,见了崔百岁,晓得是御前传召,九阿哥有些麻爪。 他立时回了屋里,带了不安,问舒舒,道:“汗阿玛召呢,爷怎么办呢?” 舒舒也猜不到缘故的,看着九阿哥眼下发青,难掩憔悴,就道:“要是皇上问爷昨晚怎么没歇好,就说吓到了,睡不实,有些心悸。” 九阿哥讶然,脸上带了不解:“好好的,爷怎么就吓到了?” 舒舒小声道:“就说听过害人的事,但是没听过这样害,吃东西的时候犯膈应,吃了饭都吐了……” 实际上九阿哥昨晚吃荷叶饼夹咸蛋黄,吃了好几张,有些顶着了,胃里难受才吐了。 九阿哥抿嘴:“那爷也太怂了?” 舒舒指了指梳妆台道:“爷这模样能瞒过谁去,到时候皇上传太医,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总不能理直气壮说着学习太用功,越来越亢奋,才熬了一宿。 九阿哥原就是为这个心虚。 去内务府当差小半年,就请了这么一次假,结果就让皇父抓包,这去哪儿说理去? 现下听了舒舒的话,他有了底气。 就是,他是吓的,吃不好睡不好的,缠磨了自己的福晋也不算过错。 如今天气转暖,不用端罩了,他换上了小毛马甲。 九阿哥没有跟平日去乾清宫那样斗志昂扬的,而是蔫耷耷的。 梁九功在前头等着,见了他这模样,道:“哎呀,九爷这是……” 九阿哥在脸上摩挲一把,有气无力道:“没事,就是没睡实,有些乏……汗阿玛既召,那就过去吧……” 梁九功没有啰嗦,两人出了阿哥所。 九阿哥之前喝的安神汤的药劲上来了,眼皮子沉得不行。 身上也跟着沉。 九阿哥强撑着。 走到乾清宫门口时,他就有些抬不起脚,看着台阶也有些迷糊。 看着都像平的。 梁九功见他异样,忙扶了他胳膊道:“九爷小心,奴才扶您……” 正好四阿哥从乾清宫出来,看了个正着。 “阿哥怎么了?” 四阿哥见九阿哥满脸憔悴,迷迷糊糊的,问梁九功道。 梁九功斟酌了一下道:“听说昨晚受了凉,有些不舒坦……” 四阿哥还想再问。 九阿哥已经醒过神来,笑道:“四哥,弟弟没事,就是昨晚没歇好,有些犯困……” 听他嗓子都是哑的,眼下也发青,四阿哥皱眉,很是不放心。 “您忙着,奴才先扶九爷进去,皇上立等呢……” 梁九功躬身道。 四阿哥点点头,看着两人进去。 是内务府出了什么纰漏? 否则的话,为什么会让九阿哥强撑着到御前? 既是不舒服,不是该在阿哥所养着? 赫舍里家与佟家的余波才渐渐平复,又有大动静? 四阿哥心里有些乱,也不放心九阿哥,就没有离开,而是在台阶下站了。 西暖阁里,康熙盘腿坐在炕上,上面摊开的就是四阿哥送来的新的南巡核算开支。 第一次南巡与第二次南巡的时候,随从不超过三百人,开销也小。 这次南巡,因为要奉太后出行,还有宫妃跟着,开销就大了。 最早的时候人数达到了九百人,预计开支耗银是前两次的几倍, 康熙觉得不妥当,下令精简。 原想要将人数减到四百人以下,被几位大学士、内大臣劝了又劝,才将人数定在七百人。 如今新的开支表下来,是前两次南巡的三倍。 康熙还是觉得抛费大,对于出门的兴致都减了几分,就见到了姗姗来迟的九阿哥。 本来是为了抚民下去了,耗费太多,就成了扰民。 即便这些支出都是内务府开销,不用百姓赋税,可是也是想要尽量节俭。 见九阿哥迷迷瞪瞪的样子,身子都歪歪扭扭的,他带了不满道:“什么样子,站直喽!” 九阿哥想要说话,肚子就“咕噜噜”叫起来。 肠如雷鸣?! 九阿哥觉得新奇好玩,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还真是饿了狠了。 昨天晚饭吐了后没有吃东西,晚上又累。 他看着康熙,就带了祈求道:“汗阿玛,您赏儿子两口饭再骂,要不儿子怕站不稳……” 康熙满脸的嫌弃,却还是吩咐梁九功道:“叫人盛碗面茶。” 梁九功应了。 九阿哥身子发沉,看了看炕边,挨挨蹭蹭的挪了过去,道:“汗阿玛,儿子有些迷糊,先坐坐!” 眼见着皇父没有喝止的意思,他就抬了屁股坐着。 依然是乏,肩膀就松哒哒的放着。 康熙探出手来,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 没有高热。 “昨儿还好好的,怎么这样狼狈?” 康熙蹙眉道。 九阿哥想着舒舒的话,却没有直说,眼神有些飘,哼哼唧唧道:“没什么……许是昨天在外头折腾吃了风,晚上吃了就吐了……” 康熙这才知道还有不仅没睡好,还吐了,忙对魏珠道:“传太医!” 魏珠躬身去了,正好与梁九功碰了个正着。 梁九功手中端着食盘,上面放着一碗面茶。 魏珠忙侧身避开,梁九功矜持的点点头进去。 九阿哥也是真饿了。 这面茶一端进来,他就瞪大了眼睛。 等到梁九功近前,他站了起来,自己就上手端了面茶:“劳烦谙达,我先垫垫……” 糜子面的面茶,上面是一层香喷喷的芝麻酱, 九阿哥口舌生津,拿着调羹,就吃了起来。 空落落的胃里,填上热乎乎的面茶,整个人又活起来。 这会儿功夫,太医也跟着魏珠来了。 康熙吩咐道:“给阿哥看看!” 九阿哥本心虚着,可是想着已经有了应对之词,就大大方方的抬了胳膊,放在脉枕上。 太医手下摸着脉,看着九阿哥脸色,道:“阿哥没歇好?” 九阿哥皱眉道:“刚合眼,就做了噩梦醒了,两、三回都是,心悸的厉害……” 太医沉吟着,道:“阿哥张嘴,让臣看看舌苔。” 九阿哥老实做了。 太医皱眉,脉摸着细弱,仔细辨别,有些细弦,是心胆气虚之兆。 夜梦易醒,胆怯心悸也说得过去。 可是这那样的话,舌苔看着应该是色淡。 如今确实色红,这又是阴虚火旺的表相。 到底是阴虚还是气虚? 还是二者兼有? 他半晌不说话。 康熙脸色变得沉重,连带着九阿哥都带了惴惴。 “阿哥是什么症状?” 康熙肃着脸问道。 太医斟酌着说道:“阿哥心胆气虚,这是惊到了,才被噩梦惊扰,遇事易惊。” “还有呢?” 康熙早想到这个,倒是并不意外,继续问道。 要单单是如此,太医不会犹豫这么久。 太医躬身道:“除了气虚,阿哥还有些阴虚症状……许是近些日子劳心太过,肾气不藏、精关难锁,需要用一道归脾汤或益中补气汤。” 九阿哥满脸涨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还真让舒舒说着了,什么也瞒不过太医。 康熙点点头,道:“开方子吧。” 太医应了,下去开方子不提。 九阿哥觉得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想要告辞。 康熙见他不自在,劝道:“不用羞臊,这是常见的,不算什么大毛病,调理调理就好了。” 要说太医诊断的不算错。 就是那太医是太医院老人,晓得九阿哥的身体状况,也知道他在服中,并无内宠,只当是梦遗下的诊断。 康熙一听方子就明白了,也以为是因为儿子身体虚的缘故。 九阿哥还是觉得别扭的不行,闷声道:“汗阿玛,您要是没旁的吩咐,那儿子先回吧……” * 这是昨天的第三更,^_^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二章 新差事 听九阿哥要走,康熙想起正事。 之前叫人提溜他过来,是想要好好操练操练。 可是这样怂样子…… 康熙难得犹豫了一下。 是要让儿子缓缓,还是直接重锤? 随即想到九阿哥的年纪,十七了。 过年后这一出出的,还将自己当孩子似的,自己要是不严厉些,什么时候能长大? 就这没担当的德行,还念念不忘搬出去住。 到时候放到外头去,自己怎么放心? 他就板着脸道:“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不是内务府点卯就算完成了差事,也该经经世情,明日开始每三日抽半日时间去刑部,去看一遍去年勾决的卷宗!” 九阿哥有些摸不着头脑。 关心则乱,他有些着急。 昨天才算明白一出账,这内务府总管实惠着。 他还想要长长久久的。 听着这话,九阿哥有些着急。 “汗阿玛,好好的,儿子经那个做什么?内务府现下正忙着,圣驾南巡,老十大婚,这一桩桩的……” 康熙看着他道:“不经那个,胆子什么时候能历练出来?还跟昨天似的,遇到些事情就睡不着觉?” 九阿哥脸色通红,很想告诉他,不是遇到事情睡不着,是想着过几日夫妻小别睡不着觉。 鸳鸯交颈。 鸾凤和鸣。 琴瑟相合。 他闷闷道:“就是赶巧罢了,儿子觉得这太医诊脉也神神叨叨的,未必作数,是先问了儿子才说的脉像,谁能保准?也许就是那么一说,好好的,儿子怕什么?” 康熙嗤笑道:“那是御医,不是游街郎中,这样的脉像还诊不出来?” 九阿哥哀怨的看了康熙一眼。 真要是被吓到,也不是因伯府的事情,而是因为皇父昨天那眼神。 阴恻恻的, 他汗毛都起来了,能不怕么? 康熙只当他嘴硬,道:“等到见识了民生世情,你就晓得这世上本无稀奇事,就不会再一惊一乍了。” 九阿哥脸色僵硬。 怎么觉得这个词听起来耳熟? 这算是因果么? 他存了私心,才将此事在御前捅开。 结果好像遭到报应了。 他并不想去看死刑犯的卷宗。 有那功夫,好好歇着不好么? 去年四哥倒是忙着那个,整个人看着都阴郁了。 想想也是,整日里听着杀人放火什么的,没有半点好事,这心情能好了才怪。 他叹了口气,道:“汗阿玛,是儿子不对,不该生了小心思……儿子就是觉得,这开国传下的公侯伯,都是有数的,折了一个白瞎了……” 康熙轻哼道:“跟你岳父、岳母比起来,伱行事是差了些,又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也没个规划……朕问你,要是新达礼的病没有外因,就是年寿到了,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九阿哥想也不想道:“那能怎么办,看着锡柱降袭呗,还能如何?” 康熙仔细留心他的反应,道:“你既生了心思,想要将董鄂家的爵位转支,这就死心了?” 九阿哥点头,有些不理解的看了康熙一眼:“汗阿玛,那是儿子岳父,不是儿子的儿子,儿子没事操那个心做什么?” 康熙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不操心你昨天啰嗦了半天为了什么?” 九阿哥讪笑道:“那不是您问了一句,儿子就灵机一动,想到这个,就顺嘴秃噜了。这到底是丑事,要是没有最好,有的话就想想好处,家族名声是污了,可儿子岳父也能捞个实惠,不算是白吃亏……” 康熙想起调查的结果,脸上带了肃穆。 “是真的,新达礼的日子不多了!” 他淡淡的说道。 九阿哥捂着嘴巴。 天呢! 天呢! 汗阿玛身上又冒看不见的黑气了! 难道汗阿玛跟伯爷是旧相识,才这样愤怒? 想想也不无那个可能。 好像两人年岁差不多。 汗阿玛小时候住在宫外,乳母就是董鄂家大二房的老太太,那与董鄂家子弟相熟也不稀奇。 康熙见他的模样,以为他又怕了,道:“方才说的不是挺明白的,这事情揭开来,你岳父不算白吃亏。” 年岁不大,操心不小。 之前惦记着小舅子的前程,现在连岳父的前程都过问了,还真是好姐夫、好女婿。 九阿哥不敢看康熙的眼睛,怕露出什么来,耷拉着脑袋道:“这也不算什么好事……儿子心里还是盼着虚惊一场……” 康熙正色道:“剩下的事情,就由董鄂家自己处置,你不许插手!” 九阿哥忙站起身来,老实点头:“汗阿玛放心,儿子不敢。” 八旗关系复杂。 皇室与宗室。 皇室与勋贵。 都要保持微妙的平衡。 要不然八旗内部乱起来,大清也就不稳了。 皇家人插手勋贵爵位传承,这个犯忌讳。 康熙见他还算听话,看着梁九功道:“去御药房取一坛灵芝酒给他。” 梁九功应了,下去取酒。 九阿哥听着不解:“汗阿玛,这是管什么的?” 康熙皱眉道:“不学无术,回去自己翻《本草》!” 九阿哥闭住嘴,不敢这个时候赖皮。 少一时,梁九功拿着灵芝酒过来。 就是比成人拳头大一圈,一斤左右的分量。 九阿哥撇撇嘴,有些嫌少,忍着没开口,谢了赏赐,退了下去。 乾清宫前的台阶下,四阿哥正背手站着,望向上书房方向。 九阿哥走过去,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就是一排房子。 “四哥瞧什么呢?” 九阿哥好奇道。 四阿哥转头看着他,仔细打量了两眼,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灵芝酒,道:“不是昨天着凉么,怎么用这个,咳的厉害?” 灵芝味甘,止咳平喘,可是外感初起者禁用。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四哥,除了止咳,灵芝还有什么功效?” 四阿哥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想了想道:“补气安神,对失眠心悸也对症。” 九阿哥见他眼中满是关切,原本想要随口扯谎也扯不下去,就将能说的说了。 倒是不傻,晓得统一说法。 御前怎么说的,四阿哥跟前就怎么说的。 他心里越发佩服舒舒。 这算不算料敌于先? 加上太医的佐证,现在他想说自己就是睡个了懒觉,才打发人去衙门告假,怕是都没人信了。 “先头听这种官司,都是故事,没想到身边就有,一时想不明白,就没睡好……” 九阿哥说完,还记得给自己找补:“没有吓到,就是有些想不明白,这要是身边人使坏,还真是防不胜防……” 四阿哥听完,这才晓得九阿哥蔫耷耷的缘故。 对于董鄂家的事情,他没有点评。 百姓人家,一间房、二亩地,还要人脑子打成狗脑子。 这勋贵人家,侵产夺爵的故事,压根就没有断过。 不过皇父说的没错,九阿哥这胆子却是小了些。 整日里想着抓鸟摸鱼,太过孩子气。 也该见见世面。 只是他年前就交了刑部差事,如今在户部行走,正在核算江南各府三十二年以来的赈济钱粮统计。 尤其是松江府,本是衣被天下的富庶之地。 结果连续四年灾荒,棉田损毁,粮豆绝收。 百姓无粮可食,走投无路,全靠官粮赈济。 四年时间,拨往松江府的钱粮一次又一次,可是官吏贪墨,引起民乱。 到了三十六年,灾荒才算缓和,去年则是丰年。 这次圣驾南巡,就要去松江府安民。 四阿哥撇开这个,看着九阿哥道:“负责审核去年案宗的是郎中陈朝君,你明日过去,直接寻他就是,客气些,遇事多请教。” 九阿哥有些摸不准了:“四哥,弟弟不就是过去看看案宗么,还要应付人?” 不熟的人,他懒得应付。 四阿哥道:“尚书、侍郎要在,自然要主动过去见见,总不能大喇喇的过去,等着老大人们过来给你请安!” 九阿哥皱眉,嘀咕道:“弟弟不想去,景阳宫的藏书里,没有这种涉及刑案的笔记么?好好的,去什么刑部啊,往返还多走二里地!” 四阿哥恨铁不成钢道:“当着旁人的面不许这么说!” 又想着九阿哥这回看案宗的差事是由董鄂家的秘事引起来,他又告诫道:“既是涉及阴私之事,不许再挂在嘴上!” 九阿哥抿了嘴,有些不情愿。 他也没想到四处宣扬,可是不是还有老十么? 他这心思都挂在脸上,四阿哥瞪了他一眼:“之前在园子外头我怎么告诫你的?就不能长点儿记性!到了刑部也是,少说不说,多看多学!” 九阿哥的脸立时成了苦瓜,道:“四哥,弟弟又不打算往后去刑部当差,看看案宗就行了,还学什么?真要学习,弟弟想着的是理藩院,内造办、工部什么的,到时候译个书,或者做些小东西……” 四阿哥见他浮躁,道:“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总要先踏实下来,让汗阿玛信得过!”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 汗阿玛现下是有些小瞧自己,罢了,那自己就先乖乖的。 哼! 等到蒙古的药材款收收,账册往他跟前一摔,他就晓得自己的能力。 自己最近是要忙些,蒙古王公在等着天气转暖。 现在京城有些早春的影子,塞外还是严寒,总要等到二月底,他们才会陆续出发。 九阿哥心里有了计划,就觉得去刑部看案宗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全当看话本好了。 三天去半天,还不用在衙门当差。 九阿哥想着,心里美滋滋的。 四阿哥问完缘故,也没有留他,道:“回去歇着吧……” 说着,留意到他身上马甲,道:“春捂秋冻,这早晚天气还凉着,别着急换衣裳……” “嗯嗯!” 九阿哥应着,与四阿哥作别。 四哥别的还好,就是婆婆妈妈的,有些啰嗦。 九阿哥心中腹诽,很是嫌弃……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三章 怎么是单人画 二所,正房。 舒舒用冰水洗了脸,脑子已经清醒过来。 虽然叮嘱了九阿哥一遍,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最近太胡闹了。 坐在梳妆镜前,她看着自己的气色。 还好,胜在年轻,就是眼圈有些黑。 她也饿了。 之前打算睡觉,空腹也就空腹了。 如今彻底醒过来,就有些难熬。 她就跟小椿道:“热份烧麦,配个羊肉汤……” 羊肉汤用的是熟的白切羊肉,做起来十分简单。 小椿出去传话。 外头有动静,舒舒望过去,九阿哥回来了。 他打着哈欠,道:“困死了,汗阿玛也真是,好好的折腾爷一趟!” 舒舒起身,接过他手中的酒坛子,带了好奇。 “怎么还有酒?” “汗阿玛赏的灵芝酒,安神补气的……” 九阿哥说着,想起太医的诊断,依旧觉得面上滚烫。 他隐下“阴虚”那几句,说了前头“心胆气虚”的诊断。 “你说他到底是真本事,还是根据爷的话,察言观色,随便猜的?” 九阿哥似信非信的。 舒舒道:“既是有传承,脉像有分类,应该还是靠谱的,再说了,这大夫看病本来就是‘望闻问切’,多问两句,多看爷神色,也是诊断的依据。” 她虽然还不入门,可是对中医也信服。 九阿哥就是嘴里抱怨两句。 舒舒吩咐传膳。 九阿哥往南炕上一躺,看着舒舒,将伯爷日子不多的话隐下。 要是说了,她出门都不安心。 他就道:“是汗阿玛真信了,以为爷吓到了,让爷明天开始去刑部看去年勾决的死刑犯案卷,三日里去半天,算是多了个新差事吧……” 舒舒听了,带了羡慕道:“那挺好的,外头想看都没地方看去。” 都是真实案例,是家无法编出来的事件。 后世的推理,为什么大火? 那是因为引人入胜,各种反转,逻辑自洽。 多是因为有好的故事模板。 她倒不是闲着无聊,觉得一切人间悲惨都能当故事,而是觉得让九阿哥接触接触这些不是坏事。 九阿哥以为自己在教他说谎,实际上她教他的也是真话。 他就是吓到了,昨晚才絮絮叨叨的,嘴巴里没完。 他自己都没发现,越是胆小的时候,他越是虚张声势,有些色厉内荏的意思。 多去看看死刑犯案宗,先是明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而后再看看因果报应。 凭着他的胆子,往后他的行事,也不会出了大褶子。 九阿哥不赞成的看了她一眼,道:“你看书怎么不挑拣,什么都想看?” 到时候吓到了,怎么办? 舒舒笑道:“之前看过公案,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那也少听这些污糟事,要是看进去了,看人都像是坏的,那往后自己也跟着不痛快。” 舒舒点点头,并不与他争辩。 烧麦与羊汤送上来。 九阿哥刚才吃的是面茶,也就是水饱。 夫妻对坐着吃了。 而后漱了口,闲话几句,夫妻才又睡下,睡得十分香甜。 正如舒舒所料。 整个颠倒过来。 掌灯时分,九阿哥就醒了。 他眼睛放光,舒舒却不敢任由他胡闹了,指了指熏笼上温着的药。 “御药房那边送来的,总共是两样,这个是汤药,归脾汤,另一样是大蜜丸,安神的,配着灵芝酒温服……” 说到这里,她不由带了笑。 活该,一天天的没安生! 好不容易身体调理的差不多的,硬是自己折腾出来肾虚。 幸好是按照遗精开的方子,要是按照纵欲劳损下的方子,那自己也跟着不用见人。 九阿哥脸都黑了,面上带了控诉,咬牙切齿:“爷是为了谁,你还笑……” 舒舒立时收敛了,道:“是我错了……不过也歇歇,咱们俩好好说话……” 九阿哥哼哼唧唧道:“哪天晚上没好好说话?” 舒舒坐在九阿哥跟前,指了指自己的眼圈道:“不单单是爷需要修整,我也该养养了,说不得我比爷虚的还厉害。” 九阿哥仔细看了好几眼,道:“怎么了?爷瞅着和平日没有什么不同?” 舒舒才想起自己疏忽了,白天睡了一整天,黑眼圈缓解了。 她就拉着九阿哥道:“咱们不争朝夕,还是长长久久的……” 九阿哥不由不情愿,可是看到那一碗药也不敢太放肆。 谁不怕死呢? 他心里也是畏惧的。 “好吧,那咱们就好好说话,等到三更了眯一觉,明天也就倒过来了。” 外头远远地传来梆子声,才入更。 舒舒叹了口气,道:“阿牟不让阿玛插手,那她会如何处置呢?” 九阿哥想了想,道:“告到公府那边,请彭春做主?” 舒舒却是坐了起来:“告?!” 九阿哥点头道:“彭春是族长,还是堂兄,正合适管这个!” 舒舒却觉得不会。 即便是族亲,也是两支。 阿牟平日里与公府那边走动的也不多。 倒是这个“告”…… 有着说法。 就是不知道是步军都统衙门,还是宗人府。 阿牟是有爵宗女,以郡王之女封“多罗格格”,汉语为县主,年俸一百一十两银子,米一百一十斛。 大伯是“多罗额驸”,也有额驸年俸,六十两银子,米六十斛。 跟两人相关的案子,报到宗人府可以,报到步军都统衙门也不算错。 眼见着舒舒不说话了,九阿哥看过来:“爷说的不对?” 舒舒摇摇头道:“爷说的对,也只有堂伯那边才能管这个。”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爵位想要落到岳父身上,少不得外人闲话,实在不行将珠亮过继,也合适……” 那样的话,爵位就越过齐锡,直接落到珠亮头上。 要是转支的话,齐锡与伯爷同辈,袭的是祖宗传承的爵位,并不降袭。 要是择嗣子的话,说不得就要降袭。 舒舒听着,没有说话。 阿牟不会要嗣子的。 要是她真有心,凭着县主身份,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 就是不乐意抢妯娌的儿子。 也怕因择嗣子的缘故,使得小辈心有不平。 毕竟择嗣子,未必就要长子。 人人都有资格。 可是真要弟弟去承高爵,无错的胞兄反而要差好几等袭爵,那往后兄弟之间也难安生。 舒舒猜出伯夫人下一步动作,心里就安心了。 别说宗人府有十阿哥,就是没有十阿哥在,也只有偏着阿牟的。 官司的走向,爵位的传承,会随着阿牟的心意来。 只是这些话,不用在九阿哥面前说了。 她可不想做个女诸葛。 九阿哥却想起大婚的时候,公府的几个堂舅子抢风头的情景。 “彭春好几个儿子,不会眼红爵位,也惦记上吧?” 他有些担心了。 舒舒笑道:“没有这样的先例,爷就放心吧……” 《大清律》上关于爵位传承,都有法度。 董鄂家这种是功臣爵位,功臣爵位是按照军功累封的。 一次是什么,二次是什么,都有固定的封爵,二等伯就是积攒下十六次军功。 按照民爵传承规矩,是一代降一等,直到最后一次爵位不降。 这样下来,二等伯就能传承十几代人。 可是实际上,勋贵爵位的传承,压根就没有规律可言。 要是得了圣心的,不降袭也是有的。 要是不得圣心,一代降五、六等的也不稀奇。 之前九阿哥为什么觉得锡柱承爵可惜,就是因为锡柱身份低,资质也寻常,肯定要降袭。 从宗室到勋贵,夺爵的时候都不少,可都是近支互相倾轧。 这是律法限定的,爵位的转承也是同父、同祖这样的远近亲疏顺序来。 除非齐锡父子死绝了,否则公府那边摸不着爵位的边。 这也是为什么,勋贵人家内斗,亲兄弟斗的最厉害,与族人反而能和睦相处,也有“远交近攻”的意思。 眼见着九阿哥越说越精神,舒舒觉得不行。 这样下来,三更也睡不着。 她就去书房翻出一本书,里面是画册子,是小松提过的八段锦。 九阿哥探头过来,不解道:“怎么是单人画?” 前些日子,看的小册子,都是两个人的,有的时候还有三人、四人的时候。 舒舒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是八段锦,不是旁的!” 九阿哥见上面姿势,跟蹲马步似的,道:“练什么的,练腿脚的?” 舒舒笑道:“强身的,咱们闲着也闲着,要不就试试……” 九阿哥嘴巴撅起来,看着舒舒,气鼓鼓,道:“伱这是嫌弃爷了?” 夫妻之间,不好存了这样的误会。 舒舒就撂下册子,凑过去低声道:“我是给九格格预备的!” 九阿哥瞪大眼睛,顾不得恼了,忙道:“小九怎么了?” 舒舒也不好说她喜静不喜动,饮食清淡,怕是身体不大好,往后扛不住暑热。 因为这不算什么借口。 现下八旗汉化,大家闺秀多是如此。 舒舒就胡诌道:“是书上看的,说是女子腰身过于纤细,喜静不喜动,不利生产,怕有生死关,我就想着正好在船上无事,就跟九格格一起练练这个。” 九阿哥听着脸色泛白,望向舒舒的腰身。 嗯…… 好像跟纤细不搭界……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四章 送回娘家(第三更) 九阿哥乖觉,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舒舒也没有留意,还在仔细看着画册。 这画册上的,应该就是小松说的北派八段锦。 多是蹲马步的姿势。 如此也好,看着就是折腾人的。 等到看清楚每一式的动作与旁边小字注明的功效,舒舒神色认真起来。 第三式是调理脾胃,第六式固肾腰,第七式是增力气,那不是正对了某人症状? 还真是歪打正着。 同健健康康、只是有些纤细单薄的九格格相比,眼前这个这个身体虚了吧唧的“小九”更需要这个。 九阿哥没有关注解说词,而是直接看着图画,嘀咕道:“这也太简单了吧,比比划划的就能强身健体,听着像是道家的在蒙人?” 舒舒笑道:“要是蒙人的,也蒙不了五百年,左右也无事,爷就陪我练练吧,省得我一个人看不明白,再练错了,回头拐带着九格格也跟着错了。” 九阿哥立时道:“把书给爷,爷先研究研究,指定包教包会!” 八段锦的入门简单。 九阿哥看了描述,简单试了几回,就完成了一个动作。 他很是得意,告诉舒舒道:“别着急,爷先过一遍!” 等到八式试过,动作趋于标准,他额头上已经有些湿了。 九阿哥浑然不觉,将书丢在炕上,拉着舒舒道:“爷弄明白了,来,好好跟着爷学!” 很是好为人师的模样。 舒舒就做出认真状,老实跟着学着。 偶尔有什么不大标准的时候,还要被九阿哥呲哒一句。 “看食指指尖,眼神别飘,专心点儿!” “错了错了,头回正的时候是呼气不是吸气!” “还是眼神不对,摇头摆尾的时候还得看脚尖呢!” “最后得提肛收腹,小肚子都出来了……” 舒舒依旧笑着。 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念叨一遍三字经了,无所谓、没必要、不至于。 不要生气。 全当陪孩子玩了。 这不是挺开心的?! 为了纠正舒舒的不足,九阿哥也没闲着,自己按照标准动作练习着,一遍又一遍的。 这八段锦看着没什么,可毕竟是强身健体之法。 小半个时辰,九阿哥嘴里没闲着,口干舌燥的,手上也比比划划的。 就是情绪亢奋,没有觉得累。 等到舒舒做过了第一遍,第二遍也修正了错误后。 九阿哥才后知后觉,可怜巴巴的伸着胳膊道:“扶爷一把,腿都站麻了!” 变脸很快,全无方才“严师”做派。 舒舒也不记仇,扶着他到炕边坐了。 夫妻俩简单梳洗,就上了炕。 远远的传来三更天的梆子声。 九阿哥还是伸胳膊伸腿,赖赖唧唧道:“腿不麻了,可是酸,爷是不是抻着了?” 舒舒觉得不是。 因为九阿哥不耐疼,真要抻住早叫了。 就是平日里动弹的少的缘故。 这还只是眼前,要是不舒展开了,明天怕是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舒舒卷了中衣袖子,道:“我来给爷按按!” 虽说她不会按全身,之前跟着小松学会一、两手也是按摩肩颈的,为了给阿牟与额涅、阿玛按按,可是她自己是常享受全身按摩的,也知道大概位置。 九阿哥迟疑着。 舒舒已经动手,没有打招呼,直接抓着九阿哥的胳膊与腿,将他翻了个面。 九阿哥从仰面躺着的姿势,变成了趴在炕上,脸上还有些懵。 舒舒已经翻身,跨坐在他腰上。 九阿哥也不恼,笑嘻嘻道:“平时央求你坐你都不做,现下忍不住,还嘴硬呢,也想了吧?” 舒舒想着小松的动作,也不跟他逗闷子,从九阿哥的脖颈按起。 因为晓得九阿哥怕疼,她控制着自己的力气。 九阿哥开始还不习惯,几下过后,却察觉到其中好处,带了几分享受道:“力气大些,力气再大些……” 舒舒觉得头疼,直接拿了旁边的枕头,往九阿哥头下一塞道:“爷先别说话,扰得我想不起穴位位置!” “哼!” 九阿哥不情不愿的住口,趴在枕头上。 舒舒只是想要他安静些,哪里理会什么穴位不穴位? 按照小松平日里的按摩顺序,沿着颈椎往下。 结果从肩膀到腰,也就一刻钟的功夫,九阿哥就呼吸转沉。 显然是累着了,打起了小呼噜。 舒舒的动作放轻,仔细看了两眼。 睡着了。 倒是没有将脸都埋在枕头里,侧脸睡着,跟个孩子似的。 舒舒就蹑手蹑脚的下了炕,将灯熄了。 听着九阿哥的小呼噜声,舒舒也打了个哈欠。 阿牟会怎么告? 什么时候告? 告状只是一个开始,后续会如何发展呢? 舒舒脑子里胡乱想着,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舒舒卯初就醒了。 这是两人的正常作息。 今天是二月初一。 今明两天,二所这边有的忙的。 食材早已预备齐当,就等着今日开工。 因为晓得宫里也有牛肉供给,舒舒就打发周松提前跟膳房那边打了招呼,预留五十斤牛肉。 这个是用来做牛肉酱的。 五十斤的生牛肉,切丁子过油炸干,然后再做酱。 一种不加辣椒原味牛肉酱,一种加了辣椒的香辣牛肉酱。 主要是南方天气热,天气还潮湿,食物容易变质。 不像北巡的时候,越走越冷,预备的吃食,路上能放好多天。 尤其是肉类,更容易坏。 舒舒就只准备四样肉的,两种牛肉酱、猪肉松、油浸酥鱼。 至于之前抓麻雀,也做成了鲞。 既是数量不多,鸟雀身上的肉也少。 这个舒舒就不打算路上带了,炸出来,往宁寿宫、翊坤宫、乾清宫、头所、三所、五所各送了一份。 每份都是炸鹌鹑一只,炸斑鸠一只,外加上几只炸麻雀。 冬日天冷,食材风干的速度慢。 这鸟雀吃的没有那么柴,更多的是焦香。 九阿哥乖乖的去刑部看卷宗去了。 舒舒则跟小棠说着奶食,膳房还有好几大桶的牛奶。 一半是前几日就从御膳房那边支的,放在前头膳房让它自然发酵。 如今都是酸奶了。 时间不多,肯定不会做传统的风干奶豆腐。 舒舒就告诉了小棠熟制奶豆腐的制作方法。 不是那种做豆腐似的,挤压水分,再风干什么的。 而是先炒制,正冷冻定型切片,最后放在炉火上小火慢烘。 虽然繁琐,也做出几匣子软硬适度的奶豆腐。 剩下的几桶牛奶,舒舒则让小棠制成黄油。 黄油耐储存,路上鲜奶与奶食供应不足的时候,黄油可以做许多吃的。 这几样是大头了。 剩下就是小菜类。 舒舒也没有弄得那么复杂,就是辣白菜与酸萝卜两样。 路上御食都有供应,基本的肉类、蔬菜都不会缺的。 有几样调味就行了,她又不是厨子。 这酸萝卜主要是为了应对晕船的。 晕船的时候,并不适合进食,因为会呕吐。 只有酸味的食物合适些,可以压下呕吐。 除了酸萝卜,舒舒还叫厨房炒了一坛子红果,比平日的糖放得少,保留山楂的酸味。 舒舒将这几样都吩咐完,就唤了小松进来, 昨晚就开始惦记了。 她也要好好按按。 小松按了一半,二所来客。 是九格格来了。 舒舒见她眉眼之间都是欢喜,也跟着笑了。 即将出门的喜悦,姑嫂俩倒是相通的。 “今儿我是当差来的,听着皇祖母吩咐,给九嫂送东西来了……” 九格格拉了拉舒舒的手,姑嫂见过,随即就从跟着的婆子手中接了个匣子,交到舒舒怀中。 “这是九嫂的那份,总共三份,我同五嫂也有,五嫂那份昨儿带走了……” 太后虽是吩咐了昨日免了请安,可是五福晋还是进宫一趟。 是被五阿哥使唤来的,也是怕太后这边出门前还有什么没准备齐全的。 五福晋以为会遇到舒舒,结果没有遇到。 她也不好在宫里乱逛,从宁寿宫出来后,在翊坤宫请了安就出去了。 舒舒捧着沉甸甸的匣子,愧疚道:“我都不知道五嫂昨天进宫,要不然该去看看的。” 九格格笑着说道:“五嫂才不会计较这个,等后个就能一块说话了。” 舒舒点点头,请九格格炕边坐了,又吩咐小椿上茶,才撂下匣子,打开来。 里面一层金元宝,整整齐齐的。 看着不多,总共是十枚,可分量不轻,是五两一枚的。 五十两金子,折合五百两银子。 很多了。 舒舒合上匣子,笑着说道:“正想着带多少钱去江南呢,就得了皇祖母的赏,原该我们孝敬皇祖母的……” 九格格不怎么通经济,不以为然道:“皇祖母给的零花钱,咱们收着,皇祖母才高兴呢,到时候咱们给皇祖母买好吃的。” 舒舒笑着,岔开话道:“三嫂那边,有了消息没有,到底跟着去不跟着去?” 因为随扈女眷的事情,是惠妃总揽。 这些日子惠妃常在宁寿宫,宁寿宫的消息更灵通些。 九格格看了舒舒两眼,没有立时回答。 舒舒低头看了下自己,素棉布的家常衣裳,看着没什么稀奇的。 九格格神色带了古怪,道:“好像三嫂将两个小阿哥送到娘家去了……” * 吼吼,终于不再拖到明早了,掐腰!大家晚安。 下一章会在10月9号早10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五章 董鄂家的新闻(第一更) 舒舒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是皇孙阿哥,不是寻常的外孙,说放在外祖母家就放在外祖母家。 好好的贝勒府不放,那是说府里不安生? 这也算是家丑外扬了。 “荣妃母没说什么?” 舒舒忍不住好奇道。 九格格用帕子捂了嘴道:“荣妃母应该不知道……” 是了,荣妃刻薄儿媳妇,从没有避着人。 她又不是什么好人缘,谁会费力不讨好的将此事告诉给她。 三福晋行事有时让人无语,可是待下头人却是大方,从不吝啬赏赐。 真要说起来,婆媳两人的口碑,在宫里还真是鲜明对比。 舒舒头疼道:“这样勉强去了,路上也有的折腾。” 那是婆婆,儿媳妇只有近前服侍的,还能避开? 九格格小声道:“幸好跟咱们不是一条船,要不还让人担心。” 到时候婆媳大战,殃及池鱼,可就倒霉了。 尤其是舒舒,是三福晋的从堂妹,说不得也要被荣妃迁怒。 舒舒听了,也觉得庆幸。 这次的分配,太后的船上,有她们两个与五阿哥夫妇。 惠妃则是奉两个太妃同船。 荣妃那边带着贵人庶妃们同船。 跟三福晋相比,她倒是宁愿跟着三阿哥出来的是田格格了。 田格格爱怎么作妖,与舒舒都不相干,就是看个热闹。 三福晋这里,要是闹出什么事情来,却是要连带着舒舒跟着一起丢人。 九格格则是看着舒舒,若有所思模样。 “想什么呢?” 舒舒道。 像是在思考人生哲学似的,看着还挺深沉。 九格格轻声道:“我就是想着。要是三嫂跟九嫂一样的行事做派,日子怕是还舒心些。” 舒舒点了点头。 看来荣妃娘娘窝里横的脾气,众所周知。 现下之所以敢呲哒三福晋,也是三福晋之前表现的谦恭,一步步退让所致。 舒舒不想提她,岔开话道:“别只带整钱出来,银锞子、金瓜子什么的也多带些,要是路上能下船,咱们就去逛街。” 九格格听了心动:“我还没买过东西……” 跟皇子阿哥相比,皇女的日子却是更不得自由些。 宫里虽锦衣玉食,可是这小白见识也让人愁。 怪不得皇女身边的嬷嬷更容易拿捏小主子。 阿哥还要读书,也有机会出去,皇女就圈在一方天地,要是身边人使坏,天长日久被皮尤哎也正常。 后世常有奶嬷嬷、保母嬷嬷在公主府作威作福、勒索额驸的故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当不是编撰。 舒舒笑道:“我外头好多个铺子,等到咱们回京,找机会带妹妹出去买一圈。” 九格格带了向往道:“文房铺子有么?或是书铺?” 舒舒:“……” 跟九格格相比,她还真是大俗人。 她名下还真没有,可是九阿哥先头分下来产业中有当铺。 当铺跟古董铺子,好像也贴边。 舒舒就笑着说道:“你九哥名下有当铺,回头遇到好的文具,给妹妹留着……” 九格格没言语。 感觉怪怪的。 好像好好的古董器皿,在当铺里过了一手,就脏了似的。 舒舒这里,有小姑子陪着,日子过的轻快。 九阿哥在刑部,按照四阿哥的嘱咐,先去当值的尚书、侍郎那里见过,随后才去寻了郎中陈朝君。 陈朝君这个郎中,全称是四川清吏司郎中。 因为各个清吏司中,四川政务最清闲,就负责秋审勾决的核算。 四阿哥去年年底在刑部行走,负责的就是监察死刑犯核审。 九阿哥过来翻阅卷宗,找陈朝君正合适。 不知道是不是整日看着人间悲苦的缘故,陈郎中有些苦瓜脸,眼角、眉梢都耷拉着,看着丧丧的。 为人也不算机灵,不是那种爱巴结奉承的。 九阿哥见状,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就是想看会儿书,也不想应付人。 两人同室而坐,就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九阿哥看的津津有味。 寻常的命案,或者因仇,或者因奸情,或是因钱财。 不外乎这三样。 因钱财这个…… 多是亲族下手,外头的不多…… 九阿哥想到伯府,就有了心事。 伯夫人不想夺人子,所以不肯收嗣子。 舒舒既是在她身边长大,那就是差不多的心性,怕是也不会乐意收嗣子。 儿子还是亲生的好。 九阿哥动了动微酸的胳膊。 八段锦可以好好练一阵子。 还有太医院开的归脾汤,也得好好喝阵子。 夫妻小别这些日子,权当调理身体了,才是真正的养精蓄锐。 到时候求子,说不得就心想事成了。 不过伯府那边怎么没动静…… 九阿哥虽在御前答应了不插手,可不代表不好奇。 他就吩咐孙金道:“你这两天就在正红旗地界的茶馆坐坐,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闻,关于福晋家的……” 孙金领命出去了,窜了几个茶楼,两天下来,确实听到董鄂一族的新闻。 就是同都统府不相干。 一件是公府的,三福晋将两个皇孙送回娘家了。 随后是公夫人出面,将两个小阿哥送回贝勒府。 结果三贝勒夫妇又齐齐的送了一趟,这回公府没有将两个皇孙送回去。 第二件是大二房的,噶礼夫人将丈夫的外室子接到家中,记在名下。 引得大二房婆媳大战。 九阿哥听了一嘴,回去就跟舒舒学了一遍。 前头这个,舒舒很是意外了:“三贝勒怎么想的?” 她有些摸不清三阿哥的思路,三福晋因为私心,想的少些,关心则乱还说得过去。 三阿哥也糊涂了? 九阿哥撇撇嘴道:“还能怎么想?估计是发现那边不爱搭理他,晓得岳家的好处了,借着这个彼此给个台阶,将之前的生疏抹了……” “那这样一来,钟粹宫娘娘想埋怨三福晋,三福晋就能都推到三贝勒头上!” 舒舒想着三福晋的行事,多半还是枕头风的功效。 九阿哥幸灾乐祸道:“估摸着荣妃母只有生闷气的,老三是她的命根子,哪里舍得高声?怪不到三福晋身上,也不敢真的怪到老三身上。” 至于董鄂家大二房那边,九阿哥猜测道:“估摸着嫡母不容庶子,自己还生不出来,就抱了外室子回来打擂台……” 舒舒晓得,不是这个。 噶礼夫人名下这个儿子,最后会被人揭开身份,不是董鄂家血脉,而是养子。 他是太子舅父、国公常泰的私生子。 等到二废太子后,康熙清算“太子党”时,就会发生一场人伦惨案。 噶礼之母“叩阍”,状告噶礼“以子害母”,也会揭开他收养异姓子为己子之事。 索额图已经被处死,赫舍里家遭遇重创,噶礼这个时候收养了连襟的私生子,这是要在“太子党”这一条道走到黑。 舒舒觉得心塞。 九阿哥有些着急:“伯夫人不会将此事密下了吧,怎么还没请彭春过去?” 舒舒却有了猜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阿牟应该是等着圣驾启程。 要是所料不差,明日圣驾出京后,阿牟就该打发人去宗人府了。 阿牟是想要将此事与自己隔开,省得自己背负插手娘家爵位的嫌疑。 她心里叹口气,安抚九阿哥道:“既是伯娘不着急,应该就是大伯的身体还好,证据也要慢慢收集……” 九阿哥抿着嘴,比较克制。 要不然的话,他怕自己不小心说漏了。 伯爷的身体不好…… 明早圣驾启程,后宫女眷与圣驾并不同行。 太后与宫眷这边走神武门,坐马车前往通州码头。 康熙则是带了皇子、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侍卫、护军骑马走永定门,而后在大通桥上船,顺着通惠河顺流而下,到张家湾运河码头换大船。 九阿哥也想到这个,拉着舒舒的手,眼神黏糊糊的,带了几分祈求道:“今晚别睡了,明天车上再补觉吧?” 舒舒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还能说什么? 她心里也舍不得。 只是她眼神望向下瞄了瞄,告诫道:“我都依了爷,爷在家里也要乖乖的,要是……往后……” 她话没说完,已经被九阿哥堵了嘴。 “别凶巴巴的了,说两句好听的……” 好一会儿,九阿哥放开她,念叨着。 舒舒也不扫兴。 夫妻俩就着八段锦,展开了新知识的学习…… 闹了半宿,两人都没有合眼。 远远地传来梆子声,五更天了。 舒舒就起来掌灯。 宫眷车驾五更了就要出发。 舒舒昨天洗了头发,也洗了澡。 可是晚上出了不少汗,打算再整理一下。 膳房的热水供应着,舒舒简单了洗了个澡。 大宗的行李昨天就先一步跟着内务府那边一起去通州了。 小椿、小棠跟着去的,先上船将舱室整理好。 舒舒今日带着小松,拿着简单行李就行。 有了几次出门的经验,她现下已经是不紧不慢的。 带了不少金银,预备着路上采买或是赏人使。 四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三位没有随扈的成年阿哥,奉太后到通州。 九阿哥压根就没叫人准备马,直接将小松赶出去坐车辕,就跟舒舒腻在马车上。 “来,爷抱着你,你先眯一觉……” 九阿哥搂了舒舒道 舒舒的心里也跟着软了软,回抱着九阿哥,带了不舍:“真想将爷变小了装兜里带着……” 九阿哥笑着,道:“爷先头去钦天监看过,三月初二就是好日子,到时候给老十就订那天,这样爷三月初就能追你们去了……” 舒舒听了,很是心动,小声道:“要是皇上埋怨,爷就说不放心江宁的羊绒呢织场,想要亲自看看!” 九阿哥笑道:“爷就不能说是想汗阿玛了,赶着到跟前孝顺?” 舒舒忍不住又掐了掐他的脸,好像更厚了…… * 早上核酸检测的人来晚了,排了半小时,就晚了。555 第四百四十六章 换人了(第二更) 张家湾码头,距离紫禁城小六十里。 马车走了两个半时辰,才到张家湾运河码头。 码头上停驻着大大小小三、四十艘船。 其中大船有六座。 最大的三座是预备大黄船改造的御舟。 长七丈九尺三寸,中间宽一丈五尺,深六尺二寸。 其中一为康熙的御舟,两座为备用。 其次是一艘大黄船改的太后凤舟。 长八丈四寸,中间宽一丈四尺四寸,深五尺三寸。 最后两艘大船是小黄船,七丈九尺五寸,中间宽一丈五尺,深五尺二寸。 这是惠妃与荣妃的座船。 剩下十来艘五、六丈左右的客船,是安置随行大臣与宗室、皇子的。 还有十艘六丈一尺的战船,充当前后船。 五艘五丈六尺的便利船往来策应。 还有两艘四丈来长的御小舟。 九阿哥看过南巡的文档,跟舒舒滔滔不绝的解说。 舒舒望向岸边,却发现不对劲。 “不是说圣驾南巡只有七百人么,怎么还有马甲跟着?” 岸边少说也有上千的八旗马甲,而且都是全副棉甲,一人双骑配置,这是战时装备。 九阿哥看了看道:“有两百是护军营的,剩下两千是通州大营的八旗兵,他们要在岸边策应,护送圣驾船队,直到青州驻防八旗地界再折返……” 舒舒觉得这样才合情合理。 真就圣驾几百人下江南,那危险指数也太高了。 “七哥不上船,与平郡王一起在岸上随行。” 九阿哥接着说道。 不单单是护军与八旗兵跟着。 宫卷的马车也都由内务府安排,跟着护军,好备着路上上岸使唤。 舒舒这才晓得为什么九阿哥不骑马,却穿着骑装,还叫人预备了马匹跟着。 原来自己的马车要留下,回去的时候只能骑马。 幸好现下已经是初春气候,要不然这骑马六十里,可不好受。 大通桥到张家湾,中间有好多水闸。 所以圣驾所乘便船还没有马车快。 宁寿宫的人已经上船了。 五福晋之前先一步在地安门外,与队伍汇合,也跟着上了船。 九阿哥虽带了舍不得,还是催促着舒舒上船。 昨日就上船的小椿、小榆两个也出来,给主子引路。 舒舒看着九阿哥,目光中带了缠绵,道:“我好好的,爷也要好好的,三月里再见……” “嗯!” 九阿哥嘴里应着,心下空落落的。 舒舒也满脸舍不得,三步一回头的,带了几个丫头上了凤舟。 九阿哥跟到了甲板上,依旧没有止步,还要跟上去,被四阿哥一把拉住。 “送到这儿就行了……” 四阿哥带了无奈道。 两人黏黏湖湖的,旁若无人。 他当大伯哥的也不好打岔。 可是这还没完没了? 他们兄弟,还要准备迎接圣驾。 九阿哥止了脚步,看着舒舒背影,眉眼都耷拉下来。 舒舒停了脚步,回转过来,看着蔫耷耷的九阿哥也有些微酸。 这就是离别。 九格格在舱室里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过来,就到甲板上。 结果就见到这两两相望的模样。 九格格拉了舒舒一把:“船上风大,九嫂别待着了……” 舒舒也有些够够的,再演下去就过了。 不过是此情此景,陪着九阿哥沉浸下离情别意,要不就显得太没心没肺。 实际上她心里满是雀跃。 兴奋的不得了。 借着九格格拉人,她就半推半就的跟着九格格进了舱室。 整条船总共有十五个舱。 前舱五间,中舱四间,后舱六间。 舒舒与九格格的舱室,就在前头舱室,每人两间,分了内外间。 长两丈左右,宽六尺左右。 差不多就是十三平方。 比预料中的小。 屋子已经整理出来,里舱是舒舒起居之处,外间是固定的桌子,旁边条凳,都是固定位置的。 “皇祖母在中间,五哥五嫂在后头……” 九格格道。 舒舒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推开窗户,伸着脖子,眺望岸边。 圣驾到了,正要换船,九阿哥与四阿哥、十阿哥过去迎驾去了。 看着舒舒如此,九格格打趣道:“这还没分开呢,就舍不得了?” 舒舒看了九格格一眼,轻笑道:“等格格有了额驸,就晓得了。” 想念不想念,暂时顾不上。 主要是有些不放心。 总觉得九阿哥的属性与某哈的属性相似。 不怕“撒手没”,却怕他拆家。 要是如舒舒所料,接下来就是董鄂家的官司。 她之前忘了嘱咐一句,让九阿哥克制些。 不要去干涉伯夫人。 顺着伯夫人的心意来。 不管是将爵位转房给齐锡,还是让珠亮过去,都随她心意。 现下…… 舒舒要是下船去寻九阿哥说话,时间也够用,就是太令人侧目。 算了。 舒舒觉得顺其自然。 随即,她眉眼就弯弯的,指着岸边跟九格格安利方才得到的消息:“咱们的马车不回京,跟着岸边的护军中,备着上岸的时候用。” 九格格听了,也带了欢喜道:“到时候咱们听着安排,跟着上岸就是了,要是能在岸上行宫就好了,要不然老坐船,感觉心里没底……” 舒舒笑着说道:“听说直郡王前阵子就随简亲王先一步出京了,检查路上行宫,准备圣驾南巡驻跸之事。” 不能说天天会下船,隔三差五总要下船吧? 要不然他们大家都不方便。 又不是大军出行,只求速度。 既是奉太后南巡,那路上有景致的地方,说不得都要去熘达熘达。 舒舒想到这里,有些怔住。 如此一来,这次南巡的时间应该会比前两次长。 幸好九阿哥打算“接驾”,要不然夫妻俩真要分别三、四个月。 九格格笑容更胜:“那可太好了,我刚刚还担心洗澡来着,不大方便……” 舒舒想到洗澡问题,也松了一口气。 不单单是洗澡,还有睡觉。 要是昼夜都在船上,主仆四人吃喝拉撒都在这,也让人发愁。 只有一张床,剩下里舱还有个罗汉榻,可以睡一个。 外舱就是条凳了。 要是中间不下船的话,那小椿几个只能在条凳上对付。 天天对付,这一路上也够熬人的。 舒舒就看了下里舱的床铺,差不多四尺宽。 完全可以两个人睡。 就让小椿她们轮着跟自己睡好了。 小时候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 这会儿功夫,五福晋过来了:“怎么还待着,皇祖母等着呢……” 舒舒与九格格忙起身,跟着到了后台舱室。 这边是四间舱室打通的。 长两丈半,宽一丈三尺。 太后歪在榻上,招呼着几人近前,发现舒舒脸色不好,带了关切,道:“这是没歇好?” 舒舒带了不好意思,道:“孙媳妇没去过江南,心里不压事儿,想着今天出发,晚上就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入更就躺了,却是越躺越清醒……” 太后想了想道:“那也再忍忍,等到用了晚点再睡,要不然下午睡了,晚上又精神了。” “嗯!” 舒舒乖顺的应着。 太后带了兴奋道:“我还是头一回坐大船,这船可真大!” 五福晋与九格格也跟着点头。 这回真是见了世面了。 舒舒心中隐隐有些遗憾。 同样是皇帝,康熙与乾隆的御船差太多了。 后世可明明白白的记着,乾隆御舟高两丈半,是三层的楼船。 舒舒之前还以为即便这次的船比不上乾隆御舟,应该也不会差太多。 结果长度或许相差不大,这高度少了两层,直接压缩了每个人的活动空间…… * 码头边。 九阿哥跟着四阿哥、七阿哥、十阿哥,四人迎了圣驾,又目送圣驾登舟。 皇上的御舟上,跟着几个乾清宫的答应,还有十三、十四两个未成丁的皇子阿哥。 剩下的就是侍卫、太监。 两艘备用御舟上,则是随行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还有其他侍卫。 三阿哥跟八阿哥两人,会轮流在备用御舟上听传唤。 九阿哥想起之前听得董鄂家的新闻,有些好奇,小声问四阿哥:“不是说三嫂也跟来么,那上了哪艘船?总不能跟着三哥去御舟吧?” 四阿哥皱眉道:“少浑说!三哥随扈出行,自也有自己的坐船。” 九阿哥不满道:“就问一句罢了!” 十阿哥在旁,却发现另一处有动静,望了过去。 有太监去找八阿哥。 八阿哥从备用御舟上急匆匆下来,小跑着的往惠妃的船上去。 九阿哥也看到了,好奇道:“八哥跑什么呢?惠妃母那边有吩咐?” 八阿哥这次没有专门的座船,而是在惠妃船上照应。 惠妃船上只有她跟两位太妃,没有年轻嫔妃。 加上惠妃马上就是知天命的年纪,又是八阿哥的养母,所以不需要避讳,就由八阿哥留在那边船上照应。 惠妃舱室,气氛却比九阿哥想象的更要紧张。 惠妃紧绷着脸,看着穿着素澹的八福晋,忍了怒意,苦口婆心道:“不是拦着不让你出门,而是你还在小月里,水上湿寒,你身子不要了?” 八阿哥这里,之前报上来的是一个格格带一个嬷嬷随行。 结果临了临了,换成了八福晋与她的奶嬷嬷…… 第四百四十七章 状告(第三更) “都说苏杭是人间天堂,儿媳想去看看,还请妃母成全。” 八福晋已经有一阵子没在人前,依旧是腰板挺直的模样,就是圆润的鹅蛋脸成了瓜子脸,颧骨都瘦的凸起,看着整个人更加锐利。 她声音不高,却十分坚定,脸上带了恳求。 惠妃觉得头疼,皱眉道:“我打发人喊老八去了,等老八过来吧,我不敢做这个主!” 这要是亲儿媳妇,她早就开口教训了。 这哪里是皇子福晋的做派? 离开男人活不了似的,全无半点爽利。 跟之前那个趾高气扬的高傲贵女比起来,像是换了个人。 “蹬蹬蹬蹬”,外头传来脚步声。 八阿哥来了。 “妃母……” 八阿哥说话有些喘,进了舱室之后,没有去看八福晋,而是先跟惠妃请安。 惠妃叹了口气,道:“好好劝劝你福晋,她身体要紧,想去江南,也未必就这次,我去看看两位太妃……” 说罢,她就带了宫女出去,将地方留给八阿哥夫妇。 不是两个人换两个人那样简单。 跟着的供给船都是按照之前报备的册子准备的供给。 随扈的皇子阿哥虽分了爵,依旧是按照皇子供给,随行家眷也是按照皇子福晋与皇子名下宫女子供给。 到时候缺了八福晋这一份,即便可以添补上,可是这牵扯的不单单是供给。 传到外头去,大家晓得八贝勒府报备的是格格,跟来的是福晋,那成什么了? 堂堂嫡福晋跟着格格争宠,争宠争到圣驾队伍中了? 叫内务府包衣看了笑话。 还有太后与皇上。 八福晋年前忤逆太后,虽得了惩罚,可还没有正式去宁寿宫请过罪。 就这样大喇喇的撞上来。 对太后不够恭敬,皇上那边只会再记上一笔。 瞧着那样,连自己的行李都没怎么带。 失了尊重,也委屈了自己。 屋子里,八阿哥看着八福晋,面上带了不解:“之前不是说好了,你好好休养,我会早去早回?” 八福晋看着他,眼神有些癫狂,咬牙道:“我受不了,想想你们早晚在一间屋子里三个月,我就要疯了!” 八阿哥苦笑道:“可……那是你安排的!之前我说了出门不方便,不带女眷,只带几个太监使唤……” 八福晋带了颤音道:“我想要做贤妻……可太难了,我做不到!” 旁边的奶嬷嬷“噗通”跪下,哭着哀求:“八爷,您就带福晋一起吧,自打元宵节……福晋就睡不好,一晚一晚的闭不上眼,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八阿哥闻言一怔,带了埋怨道:“嬷嬷怎么不早说,我都不知道。” 奶嬷嬷欲言又止。 哪里是她不想说,先是八福晋拦着,后来是压根找不到人。 八福晋依旧看着八阿哥,眼珠子泛红。 八阿哥心里“咯噔”一下,放缓了声音,对八福晋道:“惠妃母不是拦着你,也是不放心你身体的缘故,你忘了太医怎么说的了?让你卧床休养足月,这还差十几天。” 八福晋轻声道:“在船上休养不行么?有爷在身边,我心里才踏实。” 八阿哥脸上带出抱歉来:“我还有差事,要跟三哥在御前听差,怕是没有时间陪你……” 八福晋勾了勾嘴角道:“没事,只要离爷近些,我就心满意足。” 八阿哥压了心火:“还有太后那边……” 八福晋立时道:“我会赔罪,早该去了,这回不拖了。” 八阿哥的脸有些转冷,眼神也带了寒意:“宝珠,不要任性!” 八福晋垂下眼,轻声道:“反正我不下船,爷要是非要我下,我羞愤难忍,只能投水了……” 八阿哥脸色涨红,无法保持涵养,多了隐怒:“你就不能听话一回么?非要这个时候任性,让大家都看着?!” 八福晋望向窗户,脸色也淡下来:“我已经是笑话,还用在意旁人怎么看?我劝爷也别自欺欺人了!” 八阿哥胸口发堵。 他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成了笑话? 夫妻之间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明明大婚后两情相悦,甜甜蜜蜜的。 岸边传来鼓声。 船队就要出发了。 八阿哥无可奈何,只能带了郑重,告诫着:“不下就不下,这是惠妃母座船,还有两位太妃在,你既身体不好,就回舱休息,不必出来!” 说罢,他就吩咐奶嬷嬷道:“我的舱室就在前头,扶了福晋过去吧!” 奶嬷嬷不敢啰嗦,扶了八福晋下去。 八阿哥这才揉了揉眉心,去后头寻惠妃。 后头的六间舱一分为二,两位太妃每人占了三间。 现下,惠妃正在淑惠妃这里说话。 八阿哥没有进去,站在舱室外道:“妃母……” 惠妃听到动静出来。 八阿哥满脸歉意道:“福晋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惠妃也听到岸边鼓声,晓得劝不下去了,只能开口安慰着。 “既然跟来了,你也别太说她,正是难受的时候……就是要记得跟内务府那边打声招呼,将儿媳妇的日用供给添上,还有她日用行李,带的不那么宽裕,你看看是不是打发人回京,整理了行李过来。” 八阿哥点头道:“儿子记下了,这就打发人回京。” 惠妃点点头,带了慈爱道:“去吧,早些回御舟,别耽搁了正经差事,儿媳妇这里我会叫人留意。” 八阿哥带了感激,下船去了。 直到回了舱室,惠妃的脸才放下来,想着八福晋那油盐不进的模样,很是心烦。 旁边的大宫女庆春道:“娘娘别担心了,八福晋看着可不大好,就算跟着,也要在房里将养着日子。” 惠妃苦笑道:“老天有眼,做人还得厚道些,前两天还想着瞧荣妃的笑话,结果今儿这笑话就来了……” 庆春劝道:“皇上会体谅的,连太后娘娘都管教不了,娘娘自然也不好管教。” 惠妃到底厚道,道:“吩咐人别怠慢了,让陈启过去听差,省得没有人手使唤。” 庆春应了,下去传话。 惠妃这次出来,带了五个人,两个宫女,一个嬷嬷,两个太监。 陈启就是其中一个小太监。 岸边的鼓声又响了两次。 九阿哥站在四阿哥身边,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未初了。 船队该出发了。 码头上的船一艘艘的动了。 先是开路的战船。 随行王公大臣座船。 随即是两艘备用御舟。 而后才是御舟。 御舟后头,跟着两艘御小舟。 再后是太后的凤舟。 两位皇妃的小皇船。 在后是皇子阿哥的座船,还有内务府的几艘供给船。 还有几艘传令船穿插在队伍当中。 后头还是战船压尾。 浩浩荡荡的,足有四、五十艘船。 九阿哥的视线,就落在凤舟上。 真是狠心,也不知道招招手…… 他在心里腹诽着,就见凤舟的窗户开了,探出个小脑袋来,正使劲地挥着手中的蓝色丝巾。 离得远了,看不真切。 可是只看着身形还与那丝巾,九阿哥就晓得不是旁人,正是自家福晋。 他就往岸边跑了几步,也使劲的挥着胳膊,嗷嗷大喊道:“爷这在呢,好好吃、好好玩,别累着喽!” 这么远的距离? 船上人哪里会听得见? 舒舒这里看着,就是个小人在岸边蹦跶,看着还怪可爱的。 她就将手中的丝巾继续摇了摇。 小椿见状,忙道:“格格还是戴上口罩吧,水上风硬……” 舒舒摇头道:“不用,等船换了方向就关窗户!” 说话的功夫,凤舟的行进角度就有了变化,舒舒痛快的推上窗户,伸了一个懒腰。 “怪乏的,我先眯一眯,你们几个要是谁晕船了,觉得恶心难受,就冲碗红果压一压……” 小松得意的看了小椿、小棠一眼道:“反正我不晕船,两位姐姐要是晕船也别硬撑着。” 小椿告诫道:“不许往外跑,老实在屋里待着。” 这是怕小松活泼,怕她不爱拘在舱室里。 小松忙道:“姐姐放心,我哪儿不去,就跟福晋在屋子里练八段锦。” 舒舒觉得八段锦确实不错,跟小椿与小棠道:“也不能老不动,回头你们都跟着练练。” 北派八段锦即便是蹲马步,需要腾挪的地方也不大。 小椿与小棠应了。 主仆几个叽叽喳喳的,都是带了笑。 不管是皇宫里,还是海淀西花园,人前大家都守着规矩,半点不敢行差。 这大半年来,大家的精神都紧绷着,生怕有做不好的地方,丢了舒舒的脸面。 如今没有旁人,就主仆几个守着,像是回到昔日舒舒还没有出嫁前的情形。 气氛似乎一下子轻快起来。 岸边的九阿哥,还在唉声叹气,勾着十阿哥的脖子道:“老十,等你大婚的时候,可得好好敬哥哥两盅,全是为了你,哥哥才没跟你嫂子一起去……” 十阿哥点头道:“嗯,我敬九哥三盅!” 同父兄弟这么多,得了九哥这一个亲近的,他就知足。 天可怜见,使得他不那么孤苦。 九阿哥却不乐意了,轻哼道:“不行,你九嫂不乐意我喝酒,你到时候别敬我,还得拦着旁人。” 十阿哥:“……” 他听着有些乱。 自己大婚,自己是新郎官,不是应该哥哥、弟弟们帮着拦酒? 自己还要反过去? 不过他还是应了,道:“嗯,听九哥的……” 四阿哥在旁,觉得没眼看。 这哥俩,一个没喝就多了,一个是什么都听着…… * 宗人府衙门。 今日来衙门轮值的不是旁人,正是左宗人贝子苏努。 看到手中的状子,苏努惊的差点儿跳起来。 多罗顺承恭惠郡王勒克德浑之女多罗格格吉兰,状告其夫多罗额驸、二等伯新达礼之婢妾为爵位事,谋害夫主…… * 粉丝称号那个结果出来了,这次没排上的书友记得下月初跟帖继续排。 下一章会在10月10号早10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四百四十八章 谁死了(第一更) 这……这……这是董鄂家事?! 新达礼膝下不是只有个庶子么? 怎么还闹出害命夺爵的官司来? 苏努惊疑不定,发现状子是厚厚的一沓。 下头跟着状子一起来的,还有大夫的脉桉,前院小厮、后院丫鬟、厨房师傅、庄上佃户的供词。 这是证据确凿了! 二等伯爵位…… 苏努怦然心动。 就算自己看上的女婿富永轮不到伯府嗣子之位,可要是将上头的长子珠亮过继,那齐锡这一房的爵位与左领世职就能落到富永身上。 富永自是不错,就是缺个身份罢了。 可惜的是自家六格格不是嫡出,要不然的话还能得个固山格格的封号。 那样的话,固山额驸相当于武四品,也算有个前程,日后补缺升转有个根基。 眼下这个官司,这倒是难得的机会。 苏努立时唤人过来,去多罗格格府上,将凶嫌与人证带过来。 不给县主反悔的机会。 否则撤了告状,说不得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至于新达礼这远房表弟的身体状况…… 苏努叹了口气。 生老病死,谁也避免不了。 就是没想到挣扎了一辈子的人,会是被自己的婢妾所害。 新达礼打小就病病歪歪的,同一辈的兄弟、表兄弟们打小也让着他。 都以为他年寿不久,可是这也拖拖拉拉的活到小五十。 之前大家私下里闲话,还说新达礼能熬,这是看不见孙子不算完。 随即苏努贝子想到未来亲家还有个皇子贵婿。 就是今日圣驾开拔,皇子们都去送行。 就算九阿哥知晓此事,也没有插手董鄂家家事的道理,况且这官司本来还与九阿哥有些干系…… * 目送南巡船队离开后,几位阿哥就带了侍卫、护军返程。 大家都骑着马,不用跟着车队,比早上出来的时候快的多。 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到京城。 九阿哥昨晚没睡,骑马吹了风,觉得脑袋有些迷湖,等到下马,打着哈欠道:“四哥您忙着,老十你也随意,我回去补个觉。” 兄弟三人都有差事,就在大清门准备分开。 这才不到申时,虽说马齐随扈,会兼管内务府那一摊,可是九阿哥作为内务府总管,也该去衙门露个面,看今日是否有什么公务。 四阿哥这样想着,就想要教训,可是见他睡眼朦胧的模样,将话又咽下去:“回去好好歇着吧。” 十阿哥则叮嘱道:“九哥记得垫垫再睡,省得饿着难受。” 忙忙活活的,中午那顿饭,大家都没顾上,眼下也是饥肠辘辘。 九阿哥挑眉,带了得意,道:“我还不饿,早上你嫂子带了肉夹馍跟茶叶蛋,马车上吃了……” 十阿哥觉得不对劲,看着九阿哥,打量几眼,落在他手中提着的包裹上,道:“九嫂就准备了一份?” 九嫂向来大方,平日里准备吃食,都预备好几份。 今日赶路,要是预备方便吃食,多半也会给自己预备一份的。 九阿哥提了包裹道:“那倒没有,是预备了好几份,叫我分给你们,这不是忘了么?” 当时在码头上,自己心里怪难受的,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十阿哥觉得九哥可憎,直接伸手扯了包裹过来。 打开来,里面是两个油纸包。 十阿哥就拿了一份,剩下一份递给四阿哥:“四哥要是去衙门,就先垫一口。” 四阿哥点点头,接了过来,看着九阿哥越发不顺眼。 真是色迷心窍。 除了他福晋,眼里没旁人了。 九阿哥讪笑两声,道:“那我先回宫了,明儿见,明儿见!” 说罢,他脚下飞快,就往宫门去了。 十阿哥见四阿哥脸色不好,帮着解释道:“九哥这大半年起居都是九嫂照顾着,一时分开,许是不习惯。” 四阿哥板着脸点点头,没有说旁的。 就是觉得汗阿玛行事有些不大妥当。 就算是孝顺太后,也不该点皇子福晋去服侍太后起居,太不体恤儿子了。 兄弟俩各自往衙门去了。 四阿哥去户部衙门,十阿哥去宗人府衙门。 就是兄弟俩的打算并不相同。 四阿哥打算夜值,将松江府的数据收个尾巴,都统计出来,而后折子早些往御前递。 十阿哥这里,打算去宗人府露个面、点个卯,就回阿哥所补觉。 他昨晚虽睡了,可是也起了大早,眼下也眼皮子发沉。 宗人府衙门平日极清闲,如今遵照汗阿玛吩咐,拉弓射箭成了正经差事。 其他的时候,杂务都有府丞和几个堂主事处理。 过来当值的宗室王公,也就是喝喝茶,聊聊天,点过卯就算。 宗人府除了十年一次按时编纂玉牒之外,就是婚丧嫁娶的闲事。 如今宗室的人数并不庞杂,也不是天天都有事情要处理。 十阿哥觉得这个衙门的气氛不错,自己比较习惯这样的生活。 没想到,今日有惊雷! 十阿哥进了宗人府衙门,就被苏努贝子给堵住。 这一位是广略贝勒嫡裔,如今也是那一支的门长。 十阿哥这里,都要叫声“族叔”。 “阿哥,今日有人告状……” 苏努直接说了宗人府接了状子之事。 十阿哥听得愣住。 “是董鄂家,九哥伯岳父,不会是混了吧?” 之前他还羡慕董鄂家家风好来着,结果就出官司了? 苏努没有说旁的,就是将状子与那几份证人供词递给十阿哥。 十阿哥一看,不由皱眉。 竟然还与九哥、九嫂有干系?! 根据新达礼之婢妾赵氏身边嬷嬷供述,赵氏曾安排人花银子买通海淀庄子的佃户,让其监视其前夫邢全一家。 正月初九,九阿哥夫妇到了庄子后,佃户当日就往京城伯府报信。 赵妾随后就以“下痢”为名,打发下人去外头抓了几包罂粟饮。 取了里面的罂粟,用来做酱肉卤肉,供新达礼食用。 又因新达礼久病,味觉不灵敏,还在其饮用的奶茶中加数倍的盐。 使得的新达礼中了盐毒。 十阿哥看了大怒,道:“还真是做贼心虚,这是怕什么,担心九哥、九嫂发现那个奸生子的日子不对?这是混淆勋贵血脉?” 明明九哥岳家好好的,如今却要被平白拖累了名声。 苏努点点头道:“八成是如此吧!” 他指了指下边状子上写的那一句,纳入府中六月半产子。 “听说过七个月早产,没听说过六个月早产的……” 只凭这一句,就钉死锡柱奸生子的身份。 不管是不是新达礼血脉,反而不重要了。 即便是新达礼血脉,也是外室子,没有资格继承这一支的爵位与家产。 要是不是新达礼血脉,那就有冒姓之嫌。 要知道伯府这一房不是寻常旗人,是有爵位与世职的。 就是寻常旗人家,冒认血脉都是大罪,更不要说这种有爵人家。 十阿哥皱眉道:“怎么告到宗人府来了?” 正常情况下,八旗官司,可以先告到八旗都统府。 苏努摸着胡子道:“格格应该是怒了,怕董鄂家掩下此事。” 谁叫现下讲究的是“亲亲相隐”。 正红旗都统就是齐锡,要是告到他那里,多半还是要私下调查此事。 十阿哥道:“叔父怎么处理了?” 苏努贝子不紧不慢道:“自然是‘秉公处理’……” 既是县主将此事捅开,那就明明白白的审。 经此一事,董鄂家的名声怕是要烂些日子,不过未来亲家那边却能得到实惠。 再说了,八旗勋贵,谁家没有几件污糟事? 顶多也就是被人嚼舌,说个十天半月,等到时过境迁就好了。 十阿哥点点头,道:“那您先忙着,侄儿先回阿哥所,跟九哥说一声……” 苏努点头。 实际上他在犹豫,要不要私下见见县主,问问嗣子择选之事。 自己未来女婿在兄弟中资质最好,成为下一辈的支柱也说得过去。 至于齐锡怎么想的,苏努并不怎么在意。 都统府的五个小子都是齐锡的儿子,可却只有一个是自己的未来姑爷…… 十阿哥没有耽搁,从宗人府出来后,就着急忙慌的回宫。 九阿哥已经简单梳洗了,躺在正房的东稍间。 虽然舒舒前几日在前头给他收拾了卧房,可是九阿哥不想去。 他还是想躺在这边。 满眼的家具,都是妻子的陪嫁;所有的小物件,都是妻子摆放的。 这幔帐,也是两人之前用过的。 九阿哥摊成了饼。 哼! 小心眼! 不就是怕自己在正房起居,离后院近么?! 真是小瞧他了。 南巡御舟今日要临时停泊。 不仅今日,离最近的周家嘴行宫要几百里水路,最早要初七、初八才能上岸。 九阿哥坐起来,又哼了一声。 这回好了。 要在船上五、六天。 最是爱洁的人,这回也只能对付了。 活该! 九阿哥又是解恨,又是心疼。 脑子里浮现出舒舒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的习惯是每日都要洗澡,隔一天洗一次头。 这要是船上不方便,肯定也难熬。 毕竟是在太后的船上住着,行动不得方便。 九阿哥又叹气了。 要是自己跟着去了,夫妻俩人有了单独的座船,哪里还用担心这些? 外头有了动静。 十阿哥来了。 梁九功能被拦在二所大门外,十阿哥却不会。 “九哥,九哥!” 十阿哥人未到,声音先到了,进了院子就开始喊道。 九阿哥趿拉鞋下炕,推开窗户,没好气道:“叫魂呢,扯着嗓子喊什么?” 十阿哥没耽搁,“蹬蹬蹬蹬”的进来,也没有往稍间去,只在次间坐了。 一路上走得急,他嗓子响干,就没有客气,直接拿了熏笼上温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吨吨吨吨”的喝了。 “着急忙慌的?这是谁死了?” 九阿哥从稍间出来,看了十阿哥额头汗津津的,随口道。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不贞(第二更) 不怪九阿哥这样问,实在是宗人府衙门那边管得就是宗室的婚丧嫁娶。 这喜事都是按照规矩来。 要是有什么突发事件,那多半就是死人了。 “老公爷那边……” 九阿哥猜测道。 老一辈好像就剩下这一个了。 太宗皇帝第七子,辅国公常舒,已经年过花甲。 好像宗室王公寿数都不高,九阿哥有些跑神。 这种就别随根儿了吧? 十阿哥已经喝完茶,润好了嗓子,道:“不是宗室王公,是顺承王府的老县主,嫁到董鄂家的那位族姑母,将丈夫的妾给告了,官司递到宗人府!”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带了不解:“伯夫人告状了,这还能往宗人府告?” 这种涉及家丑的事情,不是应该先族议? 明明可以自家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捅开来? 一个婢妾而已,到时候直接关家庙,磨也磨死了。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宗人府正管这个,涉及到皇亲国戚的案子,本就该宗人府管。别说是多罗格格与多罗额驸,就是索额图,要是羁押的话,也是要关在宗人府大牢,而不是步军都统衙门……” 九阿哥听着,脸上带了兴奋,道:“宗人府好,宗人府好!” 他原还担心彭春存了私心,故意压着岳父家这一支,不能公正公平处理此事。 要是交到宗人府,还担心什么? 宗人府有老十! 自然是要帮亲不帮理! 不对,不对,面上也要帮理,不能不讲道理! 九阿哥这个手舞足蹈模样,使得十阿哥看愣了。 十阿哥想了想道:“九哥似乎并不意外……” 说着,他想起前几日九哥陪着九嫂归省之事,道:“前几天……九哥就晓得了?” 虽然四阿哥之前叮嘱了一嘴,不让九阿哥将董鄂家的阴私告诉旁人,可是在九阿哥心中,十阿哥就不是旁人。 他就点点头道:“这几日忙着,忘了跟你说这个了。” 说罢,他就归宁那一日的事情说了。 十阿哥听了,没有点评,只道:“百望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九哥、九嫂去了,那妾就怕了?” 九阿哥撇嘴道:“那邢家的大小子长得跟锡柱五、六分像,当时爷就琢磨将此事揭开,省得好好的爵位便宜了个生母不清白的庶子,结果你嫂子拦下了,不让爷掺和……”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难道这锡柱身世真不禁查,要不然怎么之前不着急,这个时候着急了?” 十阿哥心中,看着九哥,隐隐的生出同情。 九嫂慧眼如炬,脑子灵巧。 跟那嬷嬷的继子打了照面,就猜出其中有隐情;探访伯爷,立时发现了他的不对之处。 只是平日里似乎将九哥推在前头,自己并不拿主意,所以不显罢了。 往后九哥这里想要背着九嫂做点什么,怕是想也不要想。 九阿哥道:“县主是什么意思,这事捅开了,可是断绝了那庶子的前程?” 十阿哥想了想,道:“怕是不清白!” 要知道,这断送的不单单是庶子的前程,还是那一脉儿孙的前程。 但凡念着夫妻情分,也不会如此决绝。 既是夫妻之前并无嫌隙,那应该就是那庶子牵扯案中。 九阿哥讶然:“不会吧?看着不像啊,打过几次照面,看着老实巴交的……” 十阿哥道:“要不是因为这个,弟弟暂时也想不到旁的。” 不过他觉得县主处理的对,收拾了庶子的生母,还任由庶子承爵,那不是厚道,那是傻。 就算她念着夫妻情分,待庶子慈爱,可庶子眼中,她却是杀母仇人。 九阿哥在地上踱来踱去的,倒是聪明一把:“二十九就发现端倪,隔着四、五天才揭开,这是顾念你九嫂,那爷也不好掺和,老十伱可帮哥哥盯好了,不能让县主撤了状子……” 十阿哥道:“来不及撤了,宗人府已经去董鄂家缉拿嫌犯跟证人了。”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是不是太打董鄂家的脸了?不用跟彭春与我岳父那边先说一声?” 十阿哥道:“今日苏努贝子当值……” 这一位是董鄂家的外甥,不会让董鄂家吃亏的。 九阿哥依旧皱眉道:“那也当客气些,要不然外人看着,还以为董鄂家失了圣眷……” 十阿哥也没有法子。 这事情揭开,董鄂家不丢脸是不可能的了。 “九哥你别担心这个,等到案子差不多了,九哥多往都统府去两趟,旁人也就明白了。” 十阿哥劝道。 九阿哥点点头道:“要是谁想这个时候趁火打劫,踩人一脚,那爷可不能容!” 十阿哥听了,想了想,道:“别的不怕,就怕有人用此事给齐大人泼脏水,正红旗的大姓可不单董鄂家一家……如今彭春的蒙古都统辞了,齐大人正是势单力薄的时候……” 九阿哥立时斗志昂扬,横眉竖目:“爷看谁敢?!” 十阿哥却晓得口舌能杀人。 如同钮祜禄家之前的“家丑”。 宣扬开来,没有胜利者。 要想堵上旁人的嘴,少了造谣的余地,那这个案子还真要公正公平的审理。 * 正红旗,董鄂伯府。 奉命过来的宗人府堂主事,遇到难处。 主人不露面。 他自己在倒坐房干等,早有人往里传话。 结果小半个时辰了,县主没有露面,伯爷也没有露面。 前院正房,伯爷拦着伯夫人,不让她出去。 “快去找二老爷过来!” 伯爷打发着心腹管家道。 伯夫人冷声道:“我看谁敢去!” 那管家耷拉着脑袋,没有动。 伯爷气得不行,怒视伯夫人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春英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这春英就是赵姨娘的名字。 伯夫人看着伯爷道:“我倒是想问问,伯爷到底想要做什么,性命都要没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伯爷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带了几分痛苦,道:“不能经官,她就是一时糊涂,她是锡柱生母!” 伯夫人脸上带了讥诮:“伯爷还真是慈父心肠,自己不怕死,临了临了,还要死保儿子的前程?可惜了,晚了!” 伯爷愕然,随即带了羞恼:“我就知道,你容不下锡柱,你宁愿将爵位给二房的小子,也不乐意给锡柱,你怎么这么狠心,他叫了你十几年的额涅,媳妇也是你亲侄女……” “二房的小子?伯爷怎么说得出口?!那才是董鄂家正经的血脉子孙,不是里屋那个进门六个月落地的能比的!” 伯夫人带了恶心,看着稍间。 如今那母子二人,就被伯爷叫到跟前,这是要一条道走到黑,庇护到底。 她嗤笑道:“你那好儿子不狠心,知晓他娘要用罂粟壳,怕再去外头抓药露出行迹,就将媳妇弄小产了,用来抓药给他姨娘挑拣,为了是害你这个老子的性命,果然只是装作老实,这根子是歪的!” 伯爷带了震惊,立时反驳道:“不可能!锡柱盼儿子还来不及,怎么会?” 在他眼中,血脉传承最重,自然觉得儿子也会这样看。 至于罂粟壳不罂粟壳的,伯爷并不相信儿子会害自己,他还是耳根子软,被他姨娘糊弄了。 伯夫人冷笑道:“自然要问你那爱妾,给儿子灌的什么迷魂汤?或许就是随根儿了,正经老婆不爱,就爱偷偷摸摸的……” 伯爷脸色漆黑。 望向稍间也带了疑惑。 家里就这几口人,他也晓得赵氏身边有个丫鬟相貌俏丽,是赵氏打算留给儿子的。 赵姨娘不敢再猫着,忙走到门口辩解道:“夫人误会了,红袖是我身边丫头,是我不放心大爷起居,才多打发人过去两趟。” 伯夫人看着她,眼中满是轻蔑:“我真是佩服你,为了你这些私心,不乐意锡柱跟我这个嫡母亲近,亲儿子也坑,你背后挑三挑四,话里话外暗示桂珍不贞静,去年常回王府,见了什么奶哥哥、保哥哥,还挺会编故事,那是奔丧去了,只有像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妇人,才会将好好的奔丧守夜当成是偷情的良机……” 赵姨娘白了脸道:“这是哪里话说,冤枉啊,我也不出门,哪里晓得外头的事儿?” 伯夫人不去看她,只望向稍间:“我也没有想到,有些人不当人,非要自己当自己是活王八!真是上不得台面的淫贱种子!” 伯爷如遭雷劈,眼前发黑,嗓子眼腥咸。 他拖着病体,勉力维持,为的就是血脉延续。 之前明明心里已经信了赵姨娘害人,还给她找理由。 觉得她是胆子小的缘故,才一时想差了。 没想到,她竟然断绝了他的血脉。 “锡柱,给老子滚出来!” 伯爷厉声道。 稍间门口,锡柱出来,脸色带了惶惶。 “阿玛……” 他看着伯爷,满眼都是不安。 伯爷的心却往下沉,道:“你嫡额涅说的都是真的?你误会儿媳妇不贞静?” 锡柱涨红了脸,面上带了祈求,道:“阿玛……” “说!” 伯爷的眼睛要喷火。 锡柱耷拉着脑袋,声音低不可闻:“三次里,总有两次不行,儿子私下问过大夫,也说儿子现下身体,很难让女子有孕……” 要不然如此,他怎么会信了姨娘的话? 锡柱打小不经事,并不是多有主见的人。 眼下晓得自己错了,他就生出畏惧来,怕被伯夫人与妻子怨恨,望向赵姨娘道:“姨娘说,她叫人打听了,桂珍出身王府,即便不是有爵宗女,也是郡王长姐,本该可以找到更体面的亲事,之所以嫁了过来,就是因跟奶兄弟不检点,坏了名声的缘故……” 他还没有说完,伯爷急怒攻心,“噗嗤”一声,喷出一口心头血。 这亲事,是他舍了颜面去求的! 为的就是给锡柱抬身份,让他多一门得力的姻亲。 伯爷私下找了桂珍之父——已革郡王勒尔锦,送了一个房山的庄子外加一处海淀的别院,才换了对方点头……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章 送你一顶帽子(第三更) “伯爷……” 赵姨娘哀嗷一声,上前去搀扶伯爷。 伯爷一把推开。 锡柱吓得瑟瑟发抖,带了哭腔:“阿玛……” 伯爷面如金箔,已经站不稳,扶着炕边才没有跌倒,却是直直的看着伯夫人。 伯夫人回望他,神色平静,无悲亦无喜。 伯爷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看着手中的鲜红,苦笑道:“这都不能让你动容?” 伯夫人叹气道:“伯爷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当不用我自作多情!” 伯爷闭上眼,带了几分难堪,道:“我这一辈子,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兄弟,也对不起你……可我只有这一条根苗……” 伯夫人慢悠悠道:“桂珍嫁进来这大半年,还是时常在家里,只是中间回了两次娘家,就要被怀疑不贞,伯爷怎么能保证这贱人的贞操?” 伯爷脸色涨红。 赵姨娘忙道:“夫人可不能空口白牙的污蔑人,锡柱确实是伯爷血脉,锡柱长着拴马桩,跟伯爷一样一样的,当年小名还起了叫拴住儿。” 伯夫人懒得看她,只对伯爷道:“你要信就信了吧,这人是定要审的,伱不怕死,我却是个胆小的……” 赵姨娘吓得不行,忙去拉伯爷。 伯爷却侧开一步,看着伯夫人,带了恳求道:“留锡柱一条性命……” 伯夫人还没有说话,门就被推开了,桂珍苍白着脸走了进来。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是应当的!?” 桂珍看着锡柱,眼中满是厌恶:“你算是什么东西,敢欺负到我的头上?自己当不了男人,就做梦戴绿帽子,连自己的骨肉都害,畜生不如的东西!” 锡柱本就惊骇,眼下更是脸色发青,身子忍不住往伯爷身边。 伯爷觉得头痛欲裂,带了几分恳求道:“儿媳妇……” 桂珍却是从袖子里抽出一个折子,使劲往地上一摔,道:“您家的门第我攀不上,这声儿媳妇还是算了!” 地上散开着的,赫然是过礼时候的大红龙凤贴。 赵姨娘也变了脸色,哀声道:“大奶奶还是别说气话了……” “呸!” 桂珍一口唾了过去,挑眉道:“这不是正和你的心?!小老婆当的美了,早早的给你儿子养个小老婆,姑奶奶不陪你们唱大戏,这就给你们腾地方!” 说罢,她就对伯夫人道:“姑母,我也要上状子,告锡柱谋杀发妻!” 锡柱身子佝偻着,忙道:“我没有,我没有!” 桂珍寒着脸道:“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能纵容生母弑父,还谋杀亲子,杀我也只是早晚而已!” 锡柱还要再说,伯夫人已经吩咐管家道:“叫宗人府的大人过来提人吧!” 管家红着眼圈下去。 不是他不忠心,只听伯夫人的,不听伯爷的,而是这几日跟着伯夫人亲自审查之事,触目惊心。 伯爷糊涂了,心软。 可是他们这些老仆,自始至终忠心的只有伯爷一个。 谁敢害伯爷,谁就是他们的仇人! 伯爷张张嘴,可是看着妻子果决的模样,又无力的合上。 夫妻三十来年,也晓得彼此的脾气。 既是她将事情捅开,就不会答应大事化小。 赵姨娘唬的魂飞魄散,拉着伯爷的袖子,摇晃着道:“伯爷,伯爷,那是宗人府,他们只会偏着夫人!夫人有私心,只疼大格格,不疼锡柱,恨不得将爵位、家财都打包给二房!” 伯爷的脑子“嗡嗡”直响,眼圈一阵阵发黑,身子摇晃了两下,就往旁边栽去。 锡柱在旁,忙紧紧搂住,带了哭腔道:“阿玛!阿玛!” 伯爷的眼皮子发沉,看着锡柱,哑声道:“儿子,真盼着阿玛早死么?” 锡柱毫不犹豫的摇头,哭着说道:“没有,没有,是姨娘说的,用罂粟壳做的东西增香,吃着上瘾……到时候阿玛会对姨娘更好些……呜呜……” 伯爷面上带了苦笑。 十七岁,已经成丁,还娶了媳妇,却只会说“姨娘说”、“姨娘说”。 这个孩子养废了。 他看着妻子。 这就是她的报复吧? 从不曾提庶子一句不好,也没有管教过一句,任由他跟生母亲近。 自己呢? 是不是还松了一口气? 这是自己想要的么? “邢全过的好不好?” 伯爷看着妻子,脑子里浮出一个人影,鬼使神差的问道。 打小一起长大的奶兄弟,是小厮、伴当,长大了是长随。 主仆相伴小三十年。 伯夫人看着他,点点头道:“又得了两个健康的儿子,夫妻也和美,长子已经娶妻,孙子都有了,如今一家归在大格格名下,往后就要在皇子府当差,前程错不了……” 伯爷的脸上带了羡慕。 有子有孙,夫妻和美,这是他盼着的日子。 夫妻说话的功夫,外头有了动静。 那管家带了宗人府的堂主事进来。 “格格,额驸……” 堂管事见礼道。 “劳烦大人走一趟,就是这个赵氏,带走吧,相关人证都在厢房关着,大人直接提走就是……” 伯夫人干脆利索的吩咐。 “伯爷……” 赵姨娘的声音凄厉。 伯爷却闭上眼睛。 赵姨娘又去看锡柱。 锡柱犹豫了一下,偷看了伯夫人一眼,不自在的扭开头。 “噗通”一声,赵姨娘在伯夫人跟前跪了,“砰砰”磕头。 “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饶了奴婢这一遭吧!奴婢不去宗人府,奴婢没想到独活,伯爷吃什么,奴婢都跟着吃了,奴婢求殉,求夫人成全!” 锡柱听了,望向伯夫人,目光带了恳求。 伯爷也睁开眼,里面多了几分迷离。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死亡并不遥远。 他还没有死,已经有人等着殉了。 伯夫人看着堂主事道:“这是嫌犯口供,承认在吃食里做手脚谋害伯爷,劳烦大人做个见证!” 堂主事躬身道:“臣记下了。” 赵姨娘的哀嚎声戛然而止,显然没有想到伯夫人这样应对。 “夫人……” 赵姨娘哆嗦着嘴唇道。 伯夫人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道:“我不许!你不配!生,上不去董鄂家家谱;死,也葬不进董鄂家坟茔地!” 赵姨娘还要再说,伯夫人已经对着堂主事点点头。 堂主事后头跟着宗人府的兵丁,立时上前,拖了赵姨娘。 赵姨娘还要再哭喊,嘴巴里已经被塞了烂毛巾。 锡柱牙齿都跟着打颤,搂着伯爷哀求道:“阿玛,阿玛,叫二叔过来吧……” 要是二叔在,他们会客客气气的。 二叔是董鄂家的顶梁柱。 伯爷没有说话,而是望了望门口。 都统府就与伯府挨着。 伯府这边来了宗人府的兵,隔壁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 侄子们上学不在家,老二夫妇却是在家的。 伯爷的心里千思百转,看着伯夫人道:“老二他……” 伯夫人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明白,二叔跟你不一样,是个说到做到的汉子,当年在婆婆跟前答应让爵就没想着再夺爵;反倒是你,信誓旦旦说不会独占爵位,要两房交替、叔侄相传,却食言而肥……大福晋的阿玛去世了,隔壁两口子中午就出门探丧去了……” 伯爷闭上眼睛,不肯再说话了。 这边宗人府的人带了相关嫌犯与人证,顾着董鄂家的颜面,并没有招摇过市,而是塞了马车上拉走的。 可是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住隔壁。 宗人府的马车刚走,齐锡夫妇前后脚的功夫,就从科尔坤家探丧回来。 门房就上前禀道:“老爷,夫人,刚才伯府来了不少兵马,好像带了几个人走……” 齐锡与觉罗氏对视一眼,都带了担忧。 连府邸都没进,夫妻俩就去了隔壁。 上房里,伯爷觉得自己该晕过去,可是脑子却分外清醒。 他看着桂珍道:“好孩子,锡柱糊涂,你要是乐意原谅他就原谅他一遭,要是不乐意,也好聚好散……” 桂珍红着眼圈道:“我不愿意原谅,也不想好聚好散,凭什么?!” 伯爷苦笑道:“都是我的过错,是我强求了,非要跟你阿玛商定这门亲事,但是孩子你往好了想,初嫁不顺当,可是也留京了,不用抚蒙总是好的,说不得二嫁就顺当了!” 这是答应和离。 桂珍恢复了往日的精明,仔细想了想,道:“锡柱不能白害了我一场,彩礼不退,他名下私产,我要分五成!” 因为儿子出身有瑕疵,伯爷始终做两手准备。 这些年陆陆续续的,给锡柱名下转了不少产业过去。 伯爷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桂珍又望向伯夫人道:“姑母,侄女不想回郡王府,想要留在姑姑府上待嫁,姑母可允?” 阿玛已经革爵,下头的弟弟也折了好几个。 郡王府如今的气氛怪怪的。 她这个出嫁女,并不想回去掺和。 锡柱不是想当活王八? 那就成全他,让他看着自己这个前妻在董鄂家择婿再嫁! 伯夫人点头道:“那就不回去,你本就没有过失,做不了姑姑的儿媳妇,也是姑姑的侄女,就在这里住着,回头姑姑给你挑姑爷……” * 下一章会在10月11号早10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一章 报应不爽(第一更) 齐锡夫妻进来时,屋子里一片安静。 原本盼着二叔过来的锡柱也脑袋耷拉着,满脸的羞愤。 伯爷已经被扶起来,坐在炕边上,脸色有些灰败。 他不敢反驳妻子,怕拦着不让她泄愤,她会更嫌弃锡柱。 见齐锡进来,伯爷望过去。 齐锡身形魁伟,面色沉静,留着上须,因当了几年都统的缘故,身上官威日重。 “大哥,大嫂……” 齐锡的神色带了关切。 觉罗氏则是看到站着的桂珍,脸色蜡黄蜡黄的。 她上前扶了桂珍,皱眉道:“好好的出来做什么?快回去歇着,得正经将养一个月呢……” 小月子伤身,跟生产相比不差什么,需要好好休养。 桂珍的眼泪这个时候才下来:“婶子……姑姑……” 觉罗氏忙劝阻道:“不能哭,往后该害眼病了,我扶你回去歇着。” 说罢,她对伯夫人点点头,扶了桂珍出去。 齐锡则是看着伯爷的脸色,心里跟着打颤。 “大哥……” 伯爷苦笑道:“我不想当大哥,我想了好多回,要是你生在前面就好了!” 这样你就是哥哥,继承爵位,支撑门户。 自己也心甘情愿的做个富贵闲人。 可是他是哥哥,他不想低头,也不想去依靠弟弟。 所以就厚颜无耻的贪了爵位,可是这些年却也心虚着。 齐锡坐在炕边,道:“大哥好好休养,别想那么多……”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都说年关难过。 每年冬月腊月,齐锡也担心长兄身体。 熬过去了,就觉得一年没事了。 结果这样。 他心里将赵氏恨得要死,面上却不显。 伯爷看了眼锡柱,又看向齐锡,苦笑道:“这个锡,还是我选的,想着让他跟你这个叔叔似的结实健壮,到底是奢求了。” 齐锡心里难受的不行,道:“大哥何苦说这个话?侄儿身体已经大好了,前些日子侄媳妇也怀了孕,就是时运不济罢了,好好养着,往后也能看到儿孙满堂……” 伯爷的目光似望向远处,自嘲道:“是不是我天生是坏种子,所以祖宗开眼,故意将我生的病弱?使得我无力拖累家族,就算作孽,也只报应到自己头上……” 齐锡皱眉:“额涅生前愧疚多年,大哥这样说,置额涅于何地?都是有人使坏罢了,不过老天开眼,那人也得了报应!” 这说的就是嫁到喀喇沁的那位老郡主之事。 那日舒舒夫妇归宁后,觉罗氏就将此事告诉了丈夫。 “她也惨,夫死子丧、孙子、曾孙也都折了,娘家也断了传承没了依靠,如今就剩下孤老婆子一个。” 齐锡道。 伯爷的脸色越发白,喃喃道:“报应么,遭了报应了?” 说话的余光,他眼角看到锡柱。 畏畏缩缩的,全无半点担当的模样。 脸上只有惴惴不安,却没有半分感伤。 好像方才被兵丁拉走的不是他的生母,只是陌生人一般。 伯爷指着锡柱,哑着嗓子,道:“这……就是我的报应……” 话音未落,双眼一闭,已经直直的往后翻去。 “大哥,大哥!” 齐锡见状,立时拉住。 屋子里立时人仰马翻。 伯夫人也终于动容,上前两步探看。 “阿玛,阿玛……” 锡柱傻眼了,说话又带了哭腔。 觉罗氏送了桂珍回来,刚进屋子,就看到这个情景,忙吩咐管家道:“快去喊韩大夫!” 韩大夫就是伯府养的供奉,专门照顾伯爷父子身体的。 管家带了急色道:“韩大夫被宗人府的官爷带走了。” 觉罗氏一怔,顾不得细问,道:“那快打发人就近请大夫,再拿了伯爷的名帖去太医院请个太医。” 伯爷的脸色实在难看。 加上女儿说的,他已经出现不好的征兆。 觉罗氏就带了紧张,就想要请太医过来。 她这些日子心里很纠结。 要是爵位转支,儿子们多个前程,自然是好的。 可是要是因这个,闹的兄弟阋墙,父子失和,家里乌烟瘴气,那她也烦躁。 知足常乐,她很满意现下的生活状态,心里有些畏惧大的变动与波折。 即便伯爷真的时日无多,她也希望过渡的这些日子尽量平缓。 还有就是不做贼也心虚,也怕担了不好的嫌疑,想要让伯爷的身体状况得到明确的诊断。 压根就没想到,伯夫人做的决绝。 随着伯夫人在宗人府告状,董鄂家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说不得明后日,董鄂伯府这一桩“妾害夫”的丑闻,就成了众所周知的新闻,成了八旗老少爷们在茶馆磨牙的谈资。 * 宗人府。 嫌犯与证人被带回来,就在堂上过了一遍。 证人这里没有异议。 早在伯夫人与管家审问时,他们就老实招了。 现在到了宗人府,更是不敢放肆。 到了赵氏这里,却是镇定了许多,只承认下罂粟壳,却不承认害人,只说是容易成瘾。 想要借此跟伯爷讨要几处私产傍身。 至于奶茶里的盐,也是为了讨好伯爷。 是伯爷天长日久的吃药,口舌麻木,爱吃重口的。 结果那个堂主事道:“方才已经求殉了,可见是晓得盐毒害命。” 赵氏还要再狡辩,苏努已经不听了,直接让文书写了,让赵氏画押。 奴凌主,本就是大罪。 只是按照律法,需伯爷死,赵氏才偿命。 如今伯爷还活着,那赵氏就不能判死了,最多是流。 这个也不是宗人府就能直接判的,还需要联合刑部与大理寺,才能定了死罪。 苏努并不着急判决,觉得还当问问苦主,看一下县主的意思。 公是公,私是私。 都要保全。 就是董鄂家这一房的爵位转支,应该是肯定得了。 新达礼霸占下人之妻,无德无品。 锡柱身世不清白,是外室子,也是奸生子,本也无资格为承爵之人。 苏努心满意足。 如今桉子搁置。 等着董鄂家报丧就行了。 虽然有些不厚道,可是今晚可以加两道下酒菜。 就是心里欢喜就行,不好与人分享。 尤其是自己的未来亲家齐锡,待胞兄向来亲厚,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其中顺水推舟就不好了…… * 南巡队伍中。 太后凤舟上。 舒舒说起眯一眯,可实际上还是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了一个时辰。 醒了她就爬起来,不敢再睡,要不然晚上又走了困。 她看了眼小椿她们三个,主要是看小椿。 或许有的人天生晕车、晕船,可大多数的情况下,还是身体弱些的人容易晕。 小椿笑着说道:“福晋放心吧,奴婢好好的。” 虽然有叫差的时候,可是小椿还是转圜回来。 要不然叫人听见了,还以为她们短规矩。 舒舒见她好好的,就放心了,又看向小松与小棠。 小棠摇头道:“我也没事儿,之前还去后头厨房了……” 舒舒听了告戒道:“虽然船两旁有护栏,可是甲板上狭窄,往后行船的时候,还是尽量不要在外头行走。” 小棠正色应了。 小松在旁道:“是九格格吐了,小棠姐姐去厨房给九格格调了红果汤……” 舒舒原本还打算去太后那边问问,没想到先晕船的是九格格。 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她就起身道:“我过去看看。” 说罢,她就出了舱门。 她这边与九格格的舱背靠背,要从船头绕过去。 船头空着的舱室里,是几个听差的太监。 舱室窗子开着,看到舒舒路过,几个太监都躬身见礼。 舒舒点点头,绕到船头右侧。 “九妹妹……” 舒舒隔着门扬声道。 门口有了动静,随即一个有些沉静的嬷嬷过来开门,正是之前九格格提过的林嬷嬷。 见了舒舒过来,她福身道:“九福晋……” 舒舒点点头,道:“我来看看格格……” “九嫂……” 九格格半躺在里头的床上,整个人都失了鲜活。 舱室窗户虚开着,可还有没有散尽的酸腐味。 旁边站着一个宫女,面上也带了担心,见了舒舒也福身。 舒舒走了几步上前,道:“这么难受?” “嗯!” 九格格可怜巴巴的点点头。 舒舒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冷汗。 “除了恶心想吐,还有什么症状?” 九格格苦着小脸道:“迷湖,头晕的厉害……” 舒舒听着,有些担心。 这晕船按照科学的解释,就是“晕动症”。 要是厉害的话,只有脱离这个环境才能缓解。 那样的话,九格格的南巡之路就要终止了。 不过要是那么严重,之前就会有症状。 九格格也坐过船的。 她正奇怪着,就看到九格格枕头边放着一本书。 《吴中故语》,是明代文人笔记。 舒舒立时收了怜悯,轻斥道:“之前千叮万嘱的,让你不要在行船时看书,你还不听话,这不是自己找罪受?” 九格格揉着额头:“实在无聊,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舒舒想了想,道:“你也别半坐着,也别老想着晕船的事,好好平躺下,闭着眼睛养精神,脑子里想点别的……扬州的美景,江宁的美食,多少好吃好玩的在前头!” 既是不能下船,那平躺也是应对晕船的最好方式。 九格格心里后悔不已,乖乖的躺下,道:“往后我都听九嫂的……” 舒舒动手,将被子往她身上提了提,随后吩咐林嬷嬷道:“嬷嬷将窗口都推开吧,将浊气换换,格格也能舒坦些……” 林嬷嬷则是去开了窗户。 九格格见了,小声跟舒舒道:“嬷嬷还是更信服九嫂一些……” 舒舒道:“别睁眼,乖乖听话,眯一觉就好了,只是要记得教训,往后不许在船上看书,也不许做针线,晃晃悠悠,都容易晕船……” 第四百五十二章 对付一口算了(第二更) 少一时,见九格格睡着了,舒舒就轻轻起身出了来。 林嬷嬷也跟了出来。 “味道散得差不多时,嬷嬷就记得将窗户关上。” 舒舒吩咐着。 林嬷嬷仔细应了。 舒舒没有急着回自己的舱室,而是往后走了走,到了太后这边。 依旧是隔着舱门请见,随后出来的是白嬷嬷,请舒舒进去。 太后没有躺着,坐在窗口的罗汉榻上,眺望着对岸景色。 舒舒见状,松了一口气。 不像晕船的模样,挺好的。 见了舒舒来了,太后招呼她近前坐了:“看看外头,柳芽出来了!” 像个孩子似的,看看津津有味。 舒舒挨着太后坐了,远远望过去,果然岸边是浅浅的黄绿色。 “比城里绿得早!” 应该是临水向阳的缘故。 太后低头看着身上的小毛衣裳,笑着说道:“听说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和……” 舒舒点头道:“嗯,跟京城四季分明相比,江南春夏秋时间更长些,冬天比北面短,可是湿冷,也不能穿少了。” 那可是传说中的魔法攻击。 而且南巡到达江南的时候,正赶上江南的“回南天”,绝对可以让大家长长见识。 太后笑眯眯道:“春捂秋冻,都多穿些,出门在外,别找病……” 祖孙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 就见旁边有快船过去。 前后策应传递消息的。 太后指了道:“那船小,比咱们的小一半……” 舒舒估算了一下,道:“应该是四丈左右,也不算小了,听说江南水乡,家家有船,每家都住在水边,平日里逛个街、买个菜什么的,都要划船去,跟咱们这边的马车似的。” 太后听着有趣,随后又好奇道:“咱们这个船,划船的在哪呢?” 舒舒道:“运河船不一样,这运河的水从北向南流,加上二月里正好是南风,这船是随着风势,顺流而下。” 要不然的话,这么大一艘船,靠船工为动力,估计要数百上千的船工。 太后听了,有些担心:“那回来怎么办呢?回头就是逆水了?” “到时候就要有纤夫拉纤为助力了,漕粮北上,就是这样来的,应该都有固定的章程。” 舒舒想了想,道。 太后摇头道:“那这往南去,不如往北去便利,直接马车帐篷就行了。” 舒舒笑着说道:“嗯,各有各的好处,顺流也快,一天能走一百多里。” 圣驾出行,都要相应的出行之礼。 陆路的话,差不多是以每日五十里为标准,多了也就是六十、七十里左右。 水路的话,却是平平常常就一百来里。 要是赶上风向好,一百几十也是轻松。 祖孙俩说着话,就发现路边杨柳树移动的缓慢。 是船速慢慢降下来了。 舒舒掏出怀表,才过了申正。 这么早就停泊了? 还真是如此。 顺着窗户往前眺望,远远地就见一熘长条码头。 御舟已经准备停泊。 少一时,就轮到太后的坐船停泊。 前后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船只停泊好,不再是行进时那种飘乎乎的感觉。 五阿哥与福晋来了。 舒舒站起身来。 “皇祖母,孙儿去码头膳房看看……” 五阿哥看到舒舒,对她点点头,随即就跟着太后说道。 南巡的船队中,各个大船也有小厨房。 可是那只是小膳房,烧水下面热个饭菜,是中午那顿吃的。 大膳房都是由内务府安排,沿着码头行进。 而且提前半天出发,为主子们与随行官员、侍卫们备膳。 太后忙道:“不着急,不着急,缓缓再过去,上下船的时候叫人扶着。” 五阿哥乖巧的应了,陪着太后说了几句话,随后才出去。 五福晋拉着舒舒的手,上下打量着,道:“看着气色还好,没晕船?” “嗯,直接睡了一个来时辰才醒来。” 舒舒笑着说道。 太后吩咐两人道:“一会儿都在这边吃饭……” 每个人的膳食不同,出门在外例菜也减少,跟着太后吃,自然会吃的更好些。 舒舒笑道:“皇祖母不说,我们也要来的……” 说到这里,她道:“五嫂先陪着皇祖母,我去看看九妹妹……” 没有提九格格晕船之事,省得太后担心。 先去看看如何了。 要是还有症状,正好可以在天黑之前去码头上熘达两圈。 五福晋颔首,舒舒就跟太后说了一声,出了舱去,小松在外头候着。 “小椿姐姐打发奴婢来迎迎,省得福晋被冲撞了……” 实际上,将这个船前后走一圈就会明白,冲撞不到。 船工在固定的位置,太监与侍卫也在固定的位置。 舒舒没说话,望向岸边。 岸边搭建着大大小小好多个帐篷。 都是那种类似于蒙古包似的圆形帐篷。 远远地有快马疾驰而来,看着是京城方向来的。 往前头御舟方向去了。 舒舒心中有了大概猜测,虽说康熙留太子监国,可每日的折子应该还是递到御前的。 现下才出发,离京城近还好些。 等到远了,就是传说中的八百里加急。 舒舒转过头,带了小松去了九格格处。 九格格这边的船舱窗户依旧半开着。 九格格已经从床上下来,坐在榻上愣神。 见了舒舒进来,九格格起身。 舒舒见她蔫蔫的,道:“怎么了?又晕了?” 九格格苦着脸道:“又吐了一回,胆汁都吐出来了。” 舒舒皱眉道:“也不能老熬着,一会儿问问五嫂……前阵子五哥去过通州找船工,寻治晕船的偏方,也不知找到没有。” 说到这个,她想起一件事来,吩咐小松道:“去找你小椿姐姐拿薄荷膏过来。” 那是去年北巡时驱虫的时候用过。 这次随扈南巡,小椿又出去采买了不少。 就是怕有虫叮咬。 倒是忘了,这个也对症。 小松立时出去了。 九格格愁眉苦脸道:“我这样子,怎么去见皇祖母?” 舒舒道:“那就带了披风,上岸去走走,说不得能缓解些。” 九格格也没有别的法子的,点了点头。 等到小松拿了薄荷膏过来,九格格听着舒舒的吩咐,在太阳穴与人中上都抹了些。 “凉飕飕的,舒坦多了……” 九格格仔细感觉着,带了惊喜。 舒舒道:“那就好,等晚上再好好睡一觉,明早吃好喝好,安生待着,过两日就适应了。” 九格格依旧心有余季,道:“我还是想要去岸上转转。” 舒舒点头道:“那就去。” 小松又跑了一趟,带了舒舒的四件套过来。 风帽、口罩、手套,还有棉披风。 舒舒穿戴上,已经严严实实的,就露个眼睛。 九格格睁目结舌,道:“这都开春转暖了,还用捂成这样么?” 冬天的时候这样不稀奇,现下看着有些怪怪的。 舒舒道:“水面湿冷,水汽大,容易咳嗽……帽子和手套是为了遮阳的,省得晒黑了……” 除了披风之外,小松还带了一份新的“三件套” 舒舒道:“这是给妹妹的,回头妹妹要赏我们小椿,都是她缝的。” 九格格带了欢快道:“要谢,要谢,我也怕晒呢……” 她学着舒舒的样子,也穿戴起来。 姑嫂两人就上了甲板。 整个船队三十来艘船,直接靠着岸边码头停驻的只有四艘。 就是康熙、太后与两位娘娘的坐船。 这是方便主子上下的。 其他的船,则离码头远些。 想要上岸,需要先上小船,再送到码头。 舒舒就拉着九格格的手,两人踩了搭板,上了岸。 正好御舟方向走来几个人。 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后头几个太监、侍卫跟着。 看不清舒舒的脸,两人却是认识她的妆扮。 两人停下来见礼。 “九嫂……” 随后两人看着舒舒身边,带了迟疑。 一时没有辨别出来是五福晋还是九格格。 九格格摘了口罩,笑道:“是我,十三弟,十四弟!” 两人又见过。 十三阿哥这才对舒舒道:“汗阿玛打发我们过来探看皇祖母……” 舒舒点头笑道:“既是背了差事,那就别耽搁了,快去吧!”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去了。 九格格小声跟舒舒滴咕道:“还以为十四阿哥会调皮,难得有这么乖巧的时候。” 舒舒笑了笑,没有点评。 那是随侍御前,不是旁的地方。 十四阿哥就算“窝里横”,也是分人的。 九格格就说了一句不说了,看着膳房临时帐篷,变了脸色。 原来有几个挑夫从河边挑水过来,进了帐篷。 九格格忙扶住舒舒胳膊,道:“九嫂,他们打了河水?不会是用那个做饭吧?” 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运河河道的水是流动的,可是看上去并不清澈,乌漆墨黑的。 不怪九格格担心。 舒舒摇头道:“不会,这次御膳房那边排了两班,交替在圣驾前预备,两日听一次差,如此一来,这备餐的时间就宽裕,应该有水车,就近取井水……” 又是皇上,又是太后的,平日里在宫里都是用着玉泉山的水,用着井水都是对付了,怎么会用河水? 九格格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要是用河里的水,我就不吃饭了,吃果子对付一口算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踹了一脚(第三更) 姑嫂没有往别处走,就在原地熘达了几步。 九格格觉得舒服多了,想着坐船的禁忌,有些发愁:“这船白日都在行进中,不看书做什么?” 实际上,不单九格格愁,舒舒也觉得日子不好熬。 北巡的时候,赶路也匆忙,可是每天中间可以休息一次,出来看到的也是各种草原美景。 实在马车坐累了,中间还能换着骑马。 坐船就显得枯燥的多。 舒舒想了想,道:“没事就看外头的风景吧,应该就出发这几日快些,中间有行宫可以上岸,等到了江南,应该就不会这样一直赶路了……” 康熙既是为了安抚江南士庶而来,那途经的几个大城,扬州、苏州、杭州、江宁,都会驻跸。 到了那个时候,才有她们松快的时候。 九格格有些算不明白:“那还得多久?” 舒舒有些拿不准了。 因为南巡除了抚民,河务还在前头。 行至黄淮一带,水患泛滥之地,康熙还有公务。 到了那个时候,太后与妃嫔们是码头停驻,还是去岸上行宫都说不好。 肯定要耽搁就是了。 这样的话,到达扬州的时间就不确定了,说不得要拖到三月初去。 九格格也就随口问一句罢了。 小松在旁提醒道:“福晋,后头有人过来了!” 这是太后座船后头方向。 也是一个穿着披风的女子,扶着一个嬷嬷的手缓缓而来。 “惠妃母的船……” 九格格道。 舒舒却认出来人。 那笔直的腰板,还有走路的姿势,看不清五官,却熟悉的很。 舒舒心中惊诧不已,小声提醒九格格道:“是八福晋!” 九格格立时熄声。 两艘大船就前后挨着停泊,距离不算远。 说话的功夫,八福晋已经鸟鸟而至。 她也认出了舒舒的妆扮,看了眼旁边的坐船,面上带了疑惑。 长幼有序,舒舒不能装死。 她只能摘了口罩,带了九格格上前,福了福道:“见过八嫂……” 九格格也跟着见礼。 八福晋皱眉,带了质问的口气,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随扈皇子临时加了九阿哥,九阿哥带了你来的?” 舒舒轻笑道:“是皇祖母慈爱,带我出门见见世面,也给九妹妹做个伴。” 她下午睡得好,小脸红扑扑的,又因过年的缘故,丰润了不少。 这一笑不说蓬荜生辉,也是带了鲜活妩媚。 同样是孙媳妇,太后南巡都要带上她,却不许自己去宁寿宫请安。 八福晋想着镜子里容貌枯瘦的自己,心里生出邪火来,声音带了尖锐。 “你可真厉害,这不是让我说着了,哈巴狗似的,见一个巴一个,倒是晓得谁的大腿粗!” 舒舒笑容澹了下来。 “您大老远的过来,就是为了呲哒人?谁惹您不痛快,您找谁去!还是见我们爷不在,就要欺负我?要是如此,那就叫人请八贝勒过来代您赔个不是吧!省得回头御前晓得了,八贝勒又要背个不友的罪名!” “你?” 八福晋瞪眼:“你我斗口,寻我们爷做什么?” 舒舒罔若未闻,不再搭理她。 只看八福晋这癫狂的样子,情绪就不对。 难道自己还要与她在这里掰头,还真成斗口了,然后跟着一起被人笑话? 她这一沉默,八福晋更是暴躁。 八阿哥之前连格格都不打算带,只打算带几个太监。 这可是出门两、三个月。 董鄂氏这边呢? 为什么要撇开九阿哥一个人出来? 之前在阿哥所住着,头所与二所就挨着。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八阿哥去过二所几次? 八福晋的眼珠子通红,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在示威?你说,好好的,为什么要见我们爷?” 旁边九格格听不下去了,道:“八嫂,非礼勿言!” 八福晋立眉毛,对着九格格轻蔑打量两眼,道:“平日里装作老实,现下倒是晓得狐假虎威起来?!” 九格格气得说不出话来。 舒舒一把拉着九格格,就往船只方向去。 九格格有些不乐意:“九嫂,这就躲了?” 她只是平日里性子娴静,又不是怯懦。 只听说有小姑子给嫂子难堪的,没听说过谁家的嫂子能欺负了小姑子。 “告诉能做主的人去,要不然纵的她蹬鼻子上脸!” 舒舒脸色很是难看,心里有些堵得慌。 原本看着八福晋枯瘦枯瘦的,想着她小产可怜,可是这人实在不值得同情。 这嘴巴里不干不净的,八阿哥是男人不怕,自己就要惹一身腥。 冤枉不冤枉? 九格格带了迟疑道:“真要告状,皇祖母该恼了……” 不是担心太后会恼她们告状,而是担心太后为了八福晋生气,影响出巡的心情。 老人家还是第一次往南边去,兴致正好。 舒舒摇头道:“找五哥!” 弟媳妇与小姑子不好挑剔嫂子,那当哥哥的去教训弟弟不是应该的! 不管是怎么回事,八阿哥都要负责将人管教好。 要不然旁人都要忍受八福晋的怨怼,被她破坏心情,凭什么? 两人说着话,脚步没停。 就上了太后坐船。 五阿哥已经回来了,正跟太后说今天的晚点。 已经预备好了,等着御舟那边传膳,就开始往各个船上送。 “孙儿看了,有烤羊腿,还有炸的小河鱼……” 太后慈爱道:“不着急,你要是饿了,先用饽饽垫垫。” 五阿哥摇头道:“停船前吃了面,还不饿。” 舒舒就跟门口站了,道:“五哥,五嫂,劳烦出来一下……” 五阿哥与五福晋夫妻对视一眼,就走了出来。 舒舒跟九格格道:“妹妹进去陪皇祖母,不必说什么。” 九格格点点头,进了舱室。 舒舒带了两人,离这边远了,到了船头。 她才指了指下头的人影说着。 “八福晋来了,不知哪里憋的邪火,方才没头没脑的呲哒我跟九妹妹一顿……” “这不算什么,谁都有搓火的时候,难堪的是话里话外将我跟八贝勒扯到一起……” “她敢口无遮拦的说,我却听不得这恶心话……” “劳烦五哥去转告八贝勒,要是他管不住八福晋的嘴,那就直接去御前好好掰扯掰扯好了!” 五阿哥脸色很难看。 这是一句话埋汰好几个人。 弟妹规规矩矩的,凭什么要被说嘴? 还有老九好好的,就要被人瞧不起。 五福晋也变了脸色,怒道:“她疯了?!” 这话从八福晋嘴里出来,那旁人怎么看? 还真是一盆污水扣下来,清白不起来。 到时候传出去,就是笑话。 舒舒冷着脸,愤愤道:“她疯也找旁人疯去,我可受不得这个!” 她已经决定,吃完饭就给九阿哥写信,将今天的遭遇描述一遍。 舒舒憋着气,心里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愤怒。 甚至是十分冷静。 第一时间,就是感觉机会来了。 八福晋将这个话头递过来,那她以后对八阿哥夫妇退避三舍,也就有了前因。 到时候即便两家相邻,照样可以不走动。 即便是宫里长辈也挑不出她的错处。 五福晋只当舒舒气得狠了,拉着她的手安抚道:“没人会信她,你的人品行事都在大家眼中……” 舒舒涨红了脸,眼圈也泛红,道:“她就是看我们爷没来,想着欺负也就欺负了,却是小瞧了我!” 她是故意憋得脸红,可是心里也微酸,还真有些想九阿哥。 要是九阿哥在,直接就会将八福晋给喷回去,才不会在意嫂子不嫂子的。 反倒是自己,又不能放手做个泼妇,与八福晋对着来。 五福晋忙道:“别气,别气,让五爷去训斥八贝勒!” 五阿哥在旁气鼓鼓道:“我这就去找他!” 说完,他就急匆匆走了。 八阿哥与三阿哥要御前听差。 路上且不说怎么安排。 这御舟停靠后,两人就往御前去了。 所以五阿哥晓得哪里找人。 等到下船,见八福晋主仆在这里踱步,五阿哥对着八福晋冷哼一声,就往御舟去了。 八福晋方才盯着舒舒的背影,自然也看到她跟五阿哥、五福晋在甲板上说话。 “那贱人,指定又挑拨了!” 八福晋原要给五阿哥请安,结果挨着冷哼,恨恨道。 奶嬷嬷面上带了惊恐,小声道:“格格,那是九福晋,是董鄂氏,不是旁人,不会跟格格抢八爷……” 八福晋的神情有些恍忽,随即又狠厉起来:“是她自己说的,她要叫人请八爷?!” 奶嬷嬷苦口婆心道:“就是话赶话说到那了,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敢的,她是皇子福晋!” 不是后院的格格,也不是没进门的富察侧福晋,这怨恨也怨不到旁人去。 八福晋咬牙道:“我也是皇子福晋啊,我也是皇子福晋……” 结果呢? 被惠妃嫌弃,被太后不喜,连上门请罪都带了怯怯…… * 御舟挨着的码头上,急匆匆而来的五阿哥,十分容易就找到了八阿哥。 八阿哥正与马齐说话。 两人都是儒雅气度,站在一处,外人看着其乐融融的。 实际上,气氛略有些尴尬。 八阿哥的神情亲近中带了几分尊敬。 侧福晋的阿玛,也是他的岳父。 马齐神色一如既往,看似平和,却看不出对人的区别。 就仿佛八阿哥只是寻常皇子阿哥,并没有当成自己女婿看的意思。 八阿哥心中懊恼,晓得自己之前延迟让富察格格进门,得罪了这一位。 大学士出缺,马齐又圣卷在身,入阁已经是八、九分准了。 五阿哥捏着拳头,气鼓鼓的上前。 看到马齐的时候,他脚步顿了顿。 马齐知眼色,忙见了礼,随后道:“五爷来寻八爷?那二位说话,奴才先往御前去了。” 五阿哥点点头。 八阿哥看向五阿哥,发现他脸色不对,道:“五哥怎么了?可是内务府当差的人不服顺?” 马齐是内务府总管,九阿哥也是内务府总管,八阿哥这次出来,就对内务府诸人多有留意。 发现安排的还算妥当。 可是也不是没有不足之处。 五阿哥却不着急说话,而是拉着他到了一僻静处。 八阿哥心里惊讶,一时猜不到是什么机密事,要背着人说。 他就跟着五阿哥过来,脑子里千思百转。 五阿哥松开手,随后一脚踹到他身上。 八阿哥身子一趔趄,有些懵:“五哥?” 五阿哥脸色紧绷,脚下没停,又踹了一脚…… * 下一章会在10月12号早10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四百五十四章 私禀(第一更) 八阿哥素来想的多些。 即便眼下被哥哥狠踹了两脚,他并没有太怒,反而想的也是原由。 五哥向来好脾气…… 五哥随侍在太后坐船…… 八阿哥嘴巴有些苦,拉住五阿哥胳膊,带了无奈道:“是……福晋……做了什么?” 五哥听了,脸色怒火更胜,压低了音量道:“你晓得郭络罗氏不妥当,怎么还不管着?!” 八阿哥:“……” 他压根就不知道! 即便八福晋说要去给太后赔罪,都让他劝下。 让她先好好休养,现下南巡队伍刚出发,乱糟糟的,过了这些日子再说,到时候自己亲自带她去给太后请安。 怎么就不能安安分分的! “她……又忤逆皇祖母了?” 八阿哥的声音有些涩。 上一回他丢了差事,勒令回家反省,这一回不会被撵出南巡队伍吧? 五阿哥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拉到跟前,咬牙切齿,附耳道:“她嘴里不干不净,说到你跟九弟妹身上,九弟妹说了听不得这话,让我转告你,要是你管不住你福晋的嘴,就去御前掰扯!” 八阿哥如遭雷劈,忙分辨道:“五哥,这是没影的事儿!” 自己跟董鄂氏哪次见面,不是众目睽睽之下,还有老九陪在旁边,这也搭不上。 虽说在初见礼时董鄂氏多看了他几眼,可是他也没有自大到觉得董鄂氏会惦记自己。 五阿哥瞪着眼睛道:“我还没瞎,也晓得九弟妹是规矩人,就是这话太脏了,恶心人!” 八阿哥觉得头皮发麻,自然也晓得这话从自己福晋嘴里说出来的杀伤力。 他满脸羞红,道:“弟弟真不知这话从哪里说的……” 五阿哥愤愤道:“反正你要好好约束,没有第二回!要是因为郭络罗氏污了九弟妹的名声,影响老九夫妻的情分,那我饶不了你!” 八阿哥忙不迭点头。 五阿哥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八阿哥留在原地,脸色却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影响小夫妻的情分…… 他心中竟诡异的生出几分阴暗的念头。 兄弟俩渐渐疏离,就是从彼此大婚后开始。 董鄂氏行事世故周到,对旁人也多有耐心,在长辈跟前有个好名声。 却是对自己敬而远之。 虽说有宝珠不懂事的缘故,可是董鄂氏也少了几分包容。 董鄂氏不仅对自己没有好感,好像还隐隐的带了嫌弃。 是因为宝珠迁怒? 还是因为旁的? 要是董鄂氏与九阿哥之间疏离,那会怎么样? 八阿哥紧紧的握着手,心里唾弃了自己。无错更新@ 可还是忍不住心动…… 就在这时,三阿哥找来了。 他仔细打量了八阿哥两眼,发现了不对劲之处:“老八,你袍子怎么脏了?” 为了迎接圣驾,码头上撒了黄沙跟清水。 虽是抑制了扬尘,可是确实脏鞋底。 五阿哥踹那两脚,也在八阿哥身上留下了印记。 这会儿功夫,三阿哥也分辨出来,立时诧异道:“鞋印?怎么回事,不是老五找你么,他对你动手了?” 八阿哥连忙俯身,打算在身上掸掸,道:“三哥您看错了,不知道在哪里蹭到了?” 三阿哥却立时抓住八阿哥的手腕,拦住他的动作,看着他的衣襟,眼睛里满是雀跃:“这就是脚印!别替老五瞒着,那就是混人,指定对你动手了!他不友!走,让汗阿玛做主去!” 八阿哥还要挣开,可是三阿哥的力气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大。 两个皇子阿哥从僻静之处撕巴开,就有不少人望过来。。(本章未完!) 第455章私禀 尤其是御舟所在,安排着好几层的守卫,上三旗侍卫、内务府护军。 七阿哥穿着骑装,手中提着马鞭,站在那里,正听手下校尉禀告巡逻安排,就被三阿哥与八阿哥的动静惊动,望了过去。 三阿哥立时招呼道:“老七你过来,咱们去御前说话!” 上次在围场打架那次,七阿哥因陪着刚怀孕的七福晋,没有跟着大部队,也就没有掺和到兄弟混战中。 因这个缘故,三阿哥看七阿哥更亲近了些。 七阿哥却是纹丝不动。 八阿哥挣不脱三阿哥,被拉着往御舟方向去,也是急的一脑门子汗。 见了七阿哥,八阿哥也跟着求援:“劳烦七哥帮我一把,是三哥误会了!” 七阿哥依旧不动,却挑了挑眉,目光中带了问询。 三阿哥见状,不由担心,怕七阿哥被八阿哥说服了,忙扯着嗓子道:“没有误会!就是老五踹你了,怎么能这样不友爱兄弟?就算是当哥哥的,也不能如此,老八你别怕,有汗阿玛给你做主!” 这一嗓子下去,听得周遭的侍卫、护军面面相觑。 毕竟之前五阿哥挟怒而来、挟怒而去,都在大家眼中。 这是真动手了? 八阿哥到底做什么? 把老实人五阿哥给惹火? 大家带了好奇,探究的目光落在八阿哥身上。 三阿哥见大家望过来,越发的来劲,还往八阿哥身上比划:“脚印还在呢,这就是证据!你也没摔跟头,他要是没踹你,脚印怎么落身上了?” 八阿哥头皮发麻,身子发冷。 只觉得上百的视线黏在他身上打量着。 八阿哥要炸开,使劲的甩开三阿哥,咬牙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三哥您别信口雌黄诋毁五哥!” 三阿哥被他的阴暗神情吓了一跳,随后就是羞恼:“怎么就诋毁了?你到底怂什么?堂堂的皇子阿哥,连汗阿玛都没落个手指头,就任由人打了?”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当初自己被打时的情景,越发忍不住。 上回是他没有压住火气,上了当,拳头落在老大跟老十身上了,反而让五阿哥那个罪魁祸首逃过一劫。 结果兄弟们被汗阿玛训斥,他因“殴兄凌弟”处分最重,丢了郡王帽子。 其他的人看似也罚了,却是不伤筋不动骨的,就自己吃了大亏。 那这一回,五阿哥也“凌弟”了,是不是也该罚一罚? 还有八阿哥,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撞到老五手中了? 这么心虚,挨揍了都要瞒着? 三阿哥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的郡王帽子一时半会儿没有功劳升上去,可是也不乐意跟下头的兄弟们肩并肩的。 毕竟打小他都归在前头的大阿哥中,跟后头的弟弟们差着岁数。 如今爵位一样,都少了几分兄长威严。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方向。 盯着这几个弟弟的错处,将他们的贝勒帽子换成贝子?! 那样的话,自己这当哥哥的,就不用跟他们肩并肩了! 三阿哥心里想着,脸上露出兴奋,正好看到御舟上有人下来,正是内大臣兼一等侍卫马武。 是御前侍卫班的头头。 他忙扯了嗓子道:“马大人,劳烦通传一声,我跟八阿哥……七阿哥请见……” 老八这个苦主再否认,还有老七这个人证。 不指望老七偏他,就充个数。 老五过来找人,可是不少人都看见的。 老七就站在不远处,也当看见了。 马武却没有动,而是扬声道:“三贝勒、七贝勒、八贝勒,主子传召!” 他本来就是御前打发出来的。 。(本章未完!) 第455章私禀 方才康熙站在甲板上,正好看到几个儿子在码头边上。 听不真切,可是这拉拉扯扯的也不成样子,就打发人来传召,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三阿哥立时应了一声,回头看着八阿哥,似是带了笑道:“八弟就安心吧,不用怕哪个,汗阿玛最是公正公平不过!” 八阿哥却觉得心里发沉,看着三阿哥苦笑道:“三哥,可是弟弟平日里有得罪您的地方?要是有了,您只管训斥,何必如此!” 三阿哥哪里肯承认自己不安好心,轻咳一声,正义凛然道:“我这人,眼里揉不进沙子,见不得老五跋扈!” 七阿哥在旁,更是黑了脸,心里后悔没躲远些。 马武已经催促道:“几位贝勒快点来吧,主子等着呢!” 三人没有耽搁,跟着上了甲板。 御舟也是十五个舱室。 中间四个舱室打通的,长度跟太后那边差不多,只宽度略宽一尺。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舱室在前头,后头则有一个小舱跟着乾清宫的两个答应,其他的舱是侍卫们值住。 进了几个儿子进来,康熙神色莫名。_o_m 他的视线,落在几案上的折子上。 原任吏部尚书科尔坤于今日卯初病故。 礼部上了折子问祭葬事宜。 康熙就批了如例。 他又想到正月里上了折子请辞蒙古都统的老将彭春。 还有前天,以病乞休的工部尚书熊一潇。 那一茬老臣相继凋零。 人到暮年,身不由己。 他脸色难看,想起了自己的失眠与晕眩症。 调理了这些年,可是每年还有复发的时候。 三阿哥见了,察觉到皇父心情不好,不是告状的好时候,就想起了前车之鉴。 担心自己受了池鱼之殃。 可要是放过这个机会,他还舍不得。 他就将嘴边的话咽了一下,做了修改,道:“汗阿玛,儿子方才有事情寻八阿哥,结果到了跟前一看不大对,这身上竟然是鞋印子,居然有人敢对皇子动手,岂有此理!” 康熙听了他的话,望向八阿哥,跟着沉了脸,道:“到底怎么回事?” “噗通”一声,八阿哥跪了,带了恳求道:“汗阿玛,儿子求私下禀告!”.c 从码头到御舟,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三阿哥使坏,要揭开此事,御前是瞒不住的。 就算他闭口不说,汗阿玛只要传召五阿哥,也会晓得原由。 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得汗阿玛还会误会他是护着妻子才死咬着不说。 可是这关系到男女问题,要是让老三听了去,往后怕是少不得他就要“失言”了。 不瞒着皇父,也要老实请罪。 最好是密陈原由…… * 一天没注意,月票榜掉两名了,泪奔滚月票,还有月票的大大求支援……。 第455章私禀 第四百五十五章 是罚不是礼(第二更) 私下禀告? 三阿哥眼角的余光扫了扫。 汗阿玛身边站着侍笔太监魏珠,旁边还有梁九功候着。 舱门口,站着马武还有另一个侍卫。 确实人多些。 这种有什么隐情不成? 他正想着,八阿哥已经望过来,道:“汗阿玛,是否请两位兄长回避?” 三阿哥听了着急,刚想说话。 康熙已经点头道:“准!” 说罢,他对三阿哥与七阿哥摆手道:“你们外头候着!” 三阿哥憋得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太监与侍卫都不用回避,反而要他们兄弟回避?! 他还想要磨蹭,七阿哥应了一声,转身“蹬蹬蹬蹬”出去了。 康熙与八阿哥都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不敢说什么,讪笑道:“那儿子也出去候着……” 说罢,他也退了出去。 到了舱门口,他的脚步就有些迟缓。 舱门口也是外头。 结果就见马武跟另一个侍卫都虎视眈眈看着他。 两人穿着黄马褂,配着刀,长得五大三粗的。 三阿哥不得不离开舱门口几步。 老七呢? 三阿哥四下看着,结果甲板上压根没有人。 七阿哥已经下了御舟,又去护军队伍中了。 三阿哥没有法子,不敢在门口磨蹭,也离了几丈远。 * 屋子里。 康熙看着八阿哥,神色冷淡。 八阿哥看在眼中,心里越发惴惴,不敢有丝毫隐瞒,从中午出发八福晋过来开始,讲到方才五阿哥来训诫他。 “不怪五哥恼,实在是此事太过难堪,要是一星半点的传出去,不仅会伤了九福晋体面,也影响我们兄弟情分……” 八阿哥俯首道:“不是儿子为郭络罗氏辩解,自打元宵节没了孩子,郭络罗氏就有些癔症,儿子中午不敢强迫她下船,就是因此,儿子害怕,她真要投水……” 他脸色骇白,声音也带了颤音。 康熙满脸铁青,上前就是一脚。 因为八阿哥跪着的缘故,正是踹到他胸口上。 八阿哥被踹飞开来,跌倒在地,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他的胸腔生疼,呼吸之间都带了抽痛。 “混账!” 康熙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不是一回、两回,知道人不妥当,你不好好的安置,还要任由她追上来?!” 八阿哥脸色带了哀色,道:“是儿子无能,约束不了妻子……” 康熙的目光带了探究,道:“是你不能约束,还是仗着是皇子阿哥,朕素来优容伱们,让你们对朕失了敬畏?” 八阿哥忙叩首道:“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康熙的眼中乌云密布:“你不敢?去年冬月朕就让你好好管教福晋,你管教了么?你是不能还是不愿?!你怕得罪安郡王兄弟,不敢严厉管束妻子,那你就不怕朕?” 八阿哥哪里还敢听这诛心之言,立时道:“汗阿玛,是儿子存了心思,想着福晋打小失了管教,除了儿子再无亲人,儿子不忍严厉,怕坏了夫妻情分,想着等侧福晋进来,她总会成熟懂事些……” 康熙冷哼道:“你不苛责,那就朕代你责,让郭络罗氏滚回京城去,不要在这里碍眼!” 说罢,就望向门口,想要喊人。 八阿哥见状,连忙恳求道:“汗阿玛,儿子求旨,儿子这就去送郭络罗氏回京,求汗阿玛给儿子留几分体面!” 真要众目睽睽之下,让侍卫们提了皇子福晋,强硬的送回京城,那他们夫妻的脸就不用要了。 康熙嗤笑道:“这个时候,想起夫妻一体了?感情郭络罗氏欺负旁人的时候,你不记得体面,轮到她挨处置了,你就记起了体面?” 八阿哥涨红了脸,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康熙想起八福晋的话,面上带了恶心。 还真是跟安王府的女人一脉相传,就会在男女关系上牵扯。 之前安王府太福晋为了挑拨八阿哥夫妻的感情,故意造谣说九阿哥与八福晋不清白。 如今郭络罗氏,则是因记恨弟媳妇被长辈喜爱,就随口污蔑董鄂氏的品行。 愚蠢且狠毒。 康熙已经无法容忍,难掩厌恶,道:“直接送回安郡王府,交由安郡王夫妇管教,要是安郡王还管教不了,那郡王也别当了!” 他一锤定音。 八阿哥不敢再说,老实应了。 康熙看着八阿哥道:“这是第二回,没有第三回!”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八阿哥叩首,郑重道:“儿子晓得,绝不会有第三回!” 康熙本想要将八阿哥一起撵回去,可是想着带着的皇子,各有不足,八阿哥总是个凑数的。 可是不罚的话,他心里不自在。 他想了想,就道:“前些日子分的产业,挪出一个皇庄,一个铺子,补给九阿哥夫妇!” 当时的产业分派,实际上还是分了多寡。 大阿哥不用说,从的是恭亲王、纯靖亲王例。 三阿哥到八阿哥,封爵只是贝勒,实际上也是从王例。 反倒是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人,即便准备分户出来,可是没有正式封爵,产业就各自减半。 左右两人年岁还小,不需要供应太多的人口下人。 不足的产业,等到两人正式分爵,再补全就是。 并不是康熙偏心,而是对于十阿哥,还要慎重。 拖着不封爵,不分佐领下人,减半分产,都是为了保全。 还好十阿哥是个心里有数的,并不曾因此事有什么不满。 只有九阿哥,浑浑噩噩的,怕是还以为皇子分产是按照爵位来的,得了自己那份就心满意足。 他却是不想想,都是皇子阿哥,安家银子都是一体的,这产业自然也不会分三六九等。 八阿哥怔住。 要知道分的家产,看似不少,可是贝勒府的开销也大。 “嗯?你不肯?” 康熙脸色有些难看。 八阿哥忙摇头道:“儿子肯,儿子肯!儿子大婚时,九阿哥贴补了三千两,他大婚的时候,儿子本该还礼,这只当儿子后补的!” 康熙脸色越发难看。 “这是补偿,是郭络罗氏口无遮拦所致,不是人情走礼!” 董鄂氏是个手松的,九阿哥也心实,真要当成了人情走礼,会找机会回礼过去。 八阿哥窘迫的不行,道:”是儿子错了,儿子会跟九阿哥与九福晋说清楚,这就是赔罪之礼!” 他不是小气,只是年轻虚荣,想要在兄弟面前维持体面。 “传朕的话,是奉旨赔罪,所以他们只能收,没有拒绝的资格!” 康熙道。 “是,儿子记下了!” 八阿哥神色恭敬,心里苦的不行。 汗阿玛再三叮嘱,这是怕自己不给老九产业? 汗阿玛还真是爱子之心,可惜这偏的不是他。 他心里凉飕飕的,却不敢耽搁,从御前退了出去。 他可是记得清楚,五阿哥提了一嘴,八福晋往太后座船去了。 要是她再敢忤逆太后,那就不是赔产业能完结的。 八阿哥脚步匆忙。 三阿哥已经等得抓心挠肺。 他心里琢磨了一圈,也猜不到缘故。 到底是有什么事情,五阿哥知道、八阿哥知道,自己与老七不知道的? 眼见着八阿哥出来,一副要下船的模样,三阿哥忙疾行了几步,拉住八阿哥的胳膊。 “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这就走了?” 三阿哥不见外的问道。 八阿哥的脸色阴郁,看着三阿哥眼神凉凉的。 三阿哥今日“情义”,他是记在心里了。 三阿哥却不撒手,笑着说道:“我也是为你好,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先例,真要是哥哥能随便教训弟弟,那你们这些排行靠后的阿哥不是要吃大亏了?” 八阿哥掩下眼中森冷,垂下眼皮道:“那弟弟真要谢谢三哥友爱!” 三阿哥“哈哈”两声道:“不过举手之劳,没什么、没什么……到底什么事啊?可是老五有什么不妥当之处,让你晓得了,他是威胁你封口的?还是老九又淘气了?” 他方才在甲板上琢磨半天,想不到旁的,只想到这两种可能。 八阿哥移开眼,道:“三哥您别问了,弟弟还有差事在身,先走一步!” 说罢,他绕过三阿哥,下了御舟。 三阿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难道让自己猜着了? 不是老八有什么不妥当,是老五有不妥当? 就老五那憨样,不像能做坏事的。 到底是什么缘故? * 太后坐船旁边的码头上。 八福晋吹了一刻钟的冷风,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湿寒。 在码头上船的渡板上,之前是空着的,现在站了四个侍卫。 四人横着站着,将几尺宽的渡板挡得严严实实。 是方才五阿哥回来后叫人守着的。 这防着的是谁,不言而喻。 八福晋脸色青白,难堪的不行,道:“嬷嬷,咱们去吧,我就不信闹起来,太后还能不见人……” 他们都是一伙的,把持着太后,拦着不让旁人往前凑。 自己要是这样灰溜溜的走了,就成了笑话。 奶嬷嬷犹豫了一下,道:“格格,要不就听八爷的,等过了这几日,让八爷陪您一道过来?太后看着孙子面上,也不会跟你计较。” 八福晋嗤笑道:“那不是显得怠慢?既是要我恭敬,我这第一天就上门还不恭敬?可恨我弯不下腰去,要不也学那哈巴狗,早讨了太后的欢心!” “什么哈巴狗,是要养狗么?” 是三福晋来了。 八福晋主仆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太后船上,没有察觉到身后来人。 八福晋转头望过去,就看到笑如春花的三福晋。 三福晋心想事成,跟着三阿哥南巡,还不用跟婆婆在同一艘船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至于为什么看到八福晋不惊讶? 那自然是因为中午已经惊讶过了。 八福晋带着奶嬷嬷下车的时候,三福晋这边就有人看到了。 后来八阿哥又急匆匆的跑回来,三福晋也就明白了缘故。 她倒是能理解八福晋的作为。 要是不跟着过来,将男人放出去三、四个月,身边再放个格格,那回来的时候怕是两人变三人。 八福晋却觉得三福晋的笑容刺眼,看了眼太后坐船道:“三嫂怎么没捞到大船,反而去坐小船?” 三福晋笑道:“大船有大船的好,小船有小船的好。” 要是真让她去荣妃船上,她想想都觉得堵心。 如今这样多好? 她自由自在的,抽空请个安,就是尽孝心。 三阿哥即便白日去备用御舟上,晚上也会回到自家的坐船歇息。 船舱不大,可是她是主子,住的也还算宽敞,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八福晋轻哼一声,带了轻蔑,道:“同样是董鄂家出来的皇子福晋,三嫂就乐意让人压一头?说起长幼尊卑,三嫂可都排在前头!” 三福晋脸上露出古怪,上下打量了八福晋两眼,“噗嗤”一声笑了。 “八弟妹,往后这挑拨离间的话,你还是别说了,这听着不顺耳……” “你待九福晋没好心,可你这也没瞧得起我……” “我得虎成什么样看了你这脸色儿,还能听进去你的挑拨去?”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六章 心肠更硬更冷(第三更) 八福晋脸色涨红,气得直哆嗦。 三福晋转过身,看向渡板上的侍卫,带了嬷嬷走了过去。 那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有认出三福晋的,俯身见礼,不知道该不该让路。 三福晋离了几步站定,客客气气道:“是谁吩咐你们在这里守着的,所有的人都拦么?” 为首侍卫道:“回三福晋的话,是五爷吩咐!” 后一句却是没有回答,也没敢望向八福晋方向。 别管主子们在太后跟前有没有体面,也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只是眼下职责所在罢了。 三福晋用帕子捂着嘴巴笑了笑,也没有为难人,道:“劳烦大人通禀一声,看太后娘娘处得不得空见人?” 那侍卫躬身应了,转身上船去了。 太后房中,舒舒、五福晋、九格格正陪太后摸牌。 开船的时候不好玩这个,现在正闲着。 太后见九格格之前有些短精神,就故意喂牌给她,丢了一张她等着的六万。 “哈哈,我又胡了!” 九格格笑得欢快,捡起来桌面上的纸牌。 平日里她觉得摸牌无趣,可是眼下对看书有些犯怵,竟然觉得打牌是个不错的消遣。 “哗啦哗啦”,九格格的下家舒舒、对家五福晋,每人递了半把金瓜子过来。 九格格跟前的钱匣子里,已经装了不少。 “发财了!” 九格格眉开眼笑的抓了一把,递给太后身后看牌的白嬷嬷:“见者有份,这是嬷嬷的……” 说着,她又抓了半把递给旁边小兀子上坐着的林嬷嬷与小松。 五福晋身后没人,刚才被五阿哥叫回去翻东西去了。 这些金瓜子,都是太后叫人预备的。 专门为了船上消磨时间或赏人使的。 好几小匣子,分给舒舒、五福晋、九格格一人一份。 五阿哥不在。 他回了舱室去提笔写信了,打算对弟弟告一状,省得回头被八阿哥糊弄。 八阿哥要是颠倒黑白,老九再误会是弟妹惹事就不好了。 侍卫上船,没有去太后处,而是先来寻五阿哥。 这艘船是五阿哥跟着,随行侍卫、护军也听他的调派。 除了上船轮值的侍卫、护军之外,另有两船的侍卫、护军专门随侍太后这艘船,这些人负责这艘船行驶与停泊时的护卫。 “三福晋来了?”五阿哥听了侍卫禀告,想了想,道:“除了八福晋,其他人不用拦!” 侍卫出去了。 五阿哥将信写好,没有立时打发人送。 还是等到晚饭后问一下弟妹那边,要是弟妹也有委屈跟老九说呢? 侍卫从五阿哥这里出去,没有直接去渡桥,而是先到太后舱室外,隔着舱门禀告。 “娘娘,三福晋求见……” 屋子里安静下来。 太后推了牌,道:“收了吧,估摸也到饭时……叫她过来吧……” 前一句是对舒舒几个说的,后一句是嘱咐白嬷嬷。 白嬷嬷就出去,跟着侍卫到了渡板。 眼见着渡板上好几个人,白嬷嬷还以为三福晋带来的。 等到了跟前,她发现不对,侍卫们有些眼熟,渡板另一头的码头上,站着两个人。 白嬷嬷认出是八福晋,却也没有说什么,只对三福晋福了福身,道:“娘娘请您进去……” 三福晋扶了白嬷嬷,笑着说道:“劳烦嬷嬷了,我是闲不住,想着想给皇祖母请个安,皇祖母今日如何,晕船了吗?白日里歇没歇一觉?” 白嬷嬷刚要说话,八福晋已经大踏步的上前。 三福晋哑然。 白嬷嬷也有些怔住。 八福晋已经扒拉三福晋一把,就打算过去。 四个侍卫都在,见八福晋动了,早有了防备,立时在前头拦了。 八福晋怒斥道:“几个臭鱼烂虾,不长眼的奴才,我看谁敢拦着我?” 说罢,她不管不顾就要往侍卫身上撞。 男女有别。 尊卑有别。 侍卫哪里敢硬碰硬? 少不得侧身避开。 八福晋如同打胜仗一般,就要往船上去。 “福晋……” 八阿哥急匆匆赶到,就看到这一幕,忙高声喊道。 八福晋却没有听真切,继续往前冲。 “宝珠!” 八阿哥没有法子,只能再喊了一声。 八福晋这才听真切,转过头来,就看到八阿哥小跑着过来。 她眼中多了心虚,笑的勉强:“爷,我来给皇祖母赔罪!” 八阿哥忍怒,先给三福晋见礼:“三嫂……” 随后,他才看向八福晋,道:“汗阿玛有旨,你随我来!” 说罢,他去拉八福晋。 八福晋脸上带了防备,不由自主的挣扎着。 “听话!” 八阿哥想着方才在御前受到的打骂,脸上露出严厉,手下就没有留力气。 八福晋身体正虚,身子就趔趄着,被拽下了渡板。 奶嬷嬷在旁急的不行,却不敢拦着,只有跟着后头。 三福晋心里好奇皇上的旨意是什么,还想要打趣八阿哥两句,可是就被八阿哥脸上狰狞吓到。 她不由自主的望向岸上的八阿哥夫妇。 八阿哥拖着八福晋,没有往前头的御舟方向去,也没有往后头的惠妃座船方向去,而是离码头越来越远。 那边方向,是内务府护军营房? 三福晋有些看不明白,犹豫了一下,看着白嬷嬷道:“嬷嬷,用不用禀告皇祖母一声?瞧着八阿哥凶神恶煞的,不会动手打媳妇吧?” 白嬷嬷不卑不亢,低眉顺眼,道:“奴才哪里敢嚼主子的舌头?您自己定夺就是。” 三福晋摸了摸鬓角,讪笑两声,道:“那咱们进去吧!” 太后舱中,纸牌已经收了。 八仙桌上换上了两个果盘。 一盘花梨,一盘苹果。 太后上了年岁,不爱吃鲜果,这熏屋子用的。 旁边还放着两盘干果,是开口松子与纸皮核桃。 舒舒爱吃松子,一个个的吃着不过瘾,就拿干净帕子垫着,剥松子。 五福晋在旁无事,就也跟着剥起来。 九格格拉着太后的胳膊,难得的撒起娇来:“再也不敢开船的时候看书,迷糊的不行,还恶心,胃里都吐干净了,一会儿晚点得多吃些……” 太后嗔怪道:“你九嫂嘱咐了你好几回,谁让你不听说?晚上也不许看,眼睛都熬坏了!” “嗯,嗯,听祖母的,晚上不看书!” 九格格吃了一回亏,眼下很是服顺。 三福晋随着白嬷嬷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安逸自在的情景。 之前她还跟八福晋说,“大船有大船的好,小船也小船的好”,眼下却觉得不同了。 小船不仅长度短了一大截,这宽度跟大船也不能同日而语。 这边是船宽一丈四尺四寸,中间舱室也有一丈两尺左右的宽度。 加上进深两丈多,太后这舱室极宽敞。 跟这里相比,她那小舱室真是就是安置个床榻桌椅罢了。 三福晋为尊,舒舒跟五福晋都起身。 九格格也从太后身边避开。 三福晋才笑着屈膝行了福礼,而后又跟妯娌小姑见过。 太后笑眯眯道:“怎么这会来了,眼看就要吃饭了?” 三福晋的笑容有些僵。 不过嫁进宫好几年,她也多少晓得些太后脾气,说话比较直。 她就笑着说道:“我们爷座船离这边远,孙媳妇就想着趁天亮过来给您请个安,省得天黑了不方便。” 太后笑着说道:“来这一回就行了,在船上到底不方便,往后少折腾,等到行宫的时候再过来说话。” 三福晋摸不准这是嫌弃、还是关怀,心里有些犯嘀咕,面上却是应承着:“那皇祖母别嫌弃孙媳妇躲懒……” 太后摇头道:“不嫌,不嫌,我知道你也忙着,不用来我这里点卯,我这有她们几个小的在,倒是你婆婆那边,没有人服侍。” 三福晋的笑容有些勉强。 并不是很想去婆婆跟前。 原本以为能抬着太婆婆压着婆婆那边,省得婆婆在路上折腾人。 失策。 三福晋看着舒舒几个,觉得人太多了。 太后跟前这孙媳妇、孙女都不缺,自己是不大好凑上来。 三福晋想到八福晋,神色就有些怔忪。 不好告诉太后,是不是该告诉五福晋与舒舒一声? 都是妯娌。 平日里彼此嫌弃挑剔,可也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八福晋怪可怜的,还在小月子里。 今天八福晋指定又犯浑了,不知道夫妻俩人会不会动手。 瞧着八阿哥人模狗样的,可是谁晓得私下里如何。 三福晋不是心狠的,难得没有八卦,反而多了担心…… * 护军营营地外。 八福晋望向远处的御舟,愤愤道:“五阿哥还是不是男人?掺和女人的事情不说,还有脸去御前告状?” 八阿哥怕她发疯,没有提自己挨打之事,只道:“汗阿玛既有口谕,就回京去吧!” 八福晋羞恼道:“那算什么,那不都成了我的错处了,明明是董鄂氏不检点……” “闭嘴!” 八阿哥低声呵斥道:“这回只是送你回王府,你真以为皇家没有出妇么?” 八福晋抬起头,看着八阿哥带了惊骇。 八阿哥寒着脸,道:“上一回,你在宁寿宫口无遮拦,爷丢了差事,多个侧福晋;这一回你嘴上挂着男女之事,污人清白,爷丢了分府的两处产业,汗阿玛告诫爷,没有第三回!郭络罗氏,没有第三回!” 八福晋的胸脯直喘,带了颤音道:“郭络罗氏,你叫我郭络罗氏?” 八阿哥冷冷的看着她,道:“你是爷的仇人么?” 八福晋愤怒道:“第三回,会如何?” 八阿哥看着她,带了认真,道:“一起圈,或……一起死!” 八福晋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侧过头去,道:“我回家还不行么?我不想去安王府!” 八阿哥摇头道:“皇上的口谕也是给安郡王的,要是他管教不好你,那郡王的帽子就别戴了!” 八福晋紧紧攥着拳头,脸上多了怨愤:“皇上为什么这样,是不是五阿哥添油加醋,进了谗言?” 八阿哥看着她,没有说话,而是揭开衣裳,露出胸口的乌青。 “谁打的?” 八福晋差点跳起来的,带了紧张问道。 “汗阿玛动的手,爷托了你的福,得汗阿玛亲自管教,在皇子阿哥中也是头一份!” 八阿哥合上衣裳,看着八福晋道:“从懂事开始,爷就努力做个让人称道的皇子阿哥,辛苦了十几年,可是毁掉这些,却不到一年……” 八福晋脸色惨白,咬着嘴唇道:“你嫌弃我?” 八阿哥面无表情:“爷不想活成一个大笑话,你好好想想吧,爷也好好想想……” “你想休妻?” 八福晋眼中多了癫狂,看了眼八阿哥,又去看远处的运河河道。 八阿哥似看到她心底,叹了一口气,道:“别再威胁爷,跳河也好,跳车也好,你若做了,让我成了大笑话,你我夫妻之义就此断绝!” 他的声音不大,却是斩钉截铁。 八福晋闭上眼睛,眼泪“哗哗”直流。 是啊,不是只有她会威胁人。 眼前这个人的心肠,比她的更冷更硬…… * 大家可以每天固定的时候来一次,就能看三章了,一章章追读多难受。 下一章会在10月13号早10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四百五十七章 虎皮(第一更) 太后船舱里,三福晋没有找到私下里跟舒舒与五福晋说话的机会。 舒舒坐得远远的,除了最初的见礼,只跟九格格凑到一起说话。 好不容易之前闹了一回“翻脸”,将距离拉开了,她得多想不开,还往三福晋跟前凑? 三福晋这种脑回路,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崩一身泥点子。 五福晋则是低声跟太后说了一句,就先出去了。 她心里也是想找五阿哥问问后续。 舒舒与九格格还不知道渡板上安排了侍卫,五福晋先头出来一遭,却是见着的。 只是治标不治本。 人是拦住了一回,可也要八福晋长记性。 要是每天停泊都来上这一出,那未免太扫兴。 她刚出舱门,就有侍卫上前禀告。 原来是荣妃的船上有人看到三福晋过来,打发嬷嬷唤她过去。 五福晋折返回来,对三福晋道:“三嫂,妃母打发人来请您过去。” 三福晋不情不愿的起身,跟着太后,道:“既是我们娘娘传唤,那孙媳妇先去了。” 太后摆摆手,道:“去吧,去吧,我们也要用膳了。” 三福晋:“……” 正常的情况下,既是赶上饭时,不是当留她吃饭么? 应该是无心的吧? 太后用得着那么小气? 她不知道,等她出去,太后还真是松了一口气,跟舒舒与九格格道:“人多了,这屋子里坐不下。” 五福晋不在屋子,送三福晋下船去了。 舒舒与九格格在旁笑。 太后想的哪里是坐不下? 她是担心女眷多了,五阿哥不方便过来吃饭。 这是心疼大孙子呢。 这会儿功夫,五阿哥也得了消息,晓得三福晋下船去了。 他就过来这边舱室,对舒舒道:“明早我打发人送信给老九,弟妹要写信就写信。” 舒舒点头道:“谢谢五哥,我也正想着给我们爷写信。” 五阿哥随即在太后身边坐了,用蒙语跟老太太道:“八福晋要过来,孙儿拦了,她不礼貌。” 太后面上带了不赞成,道:“你是大伯哥,不用跟她对上,下回让白嬷嬷去撵人。” 五阿哥没有点头,接着说道:“孙儿去踹了老八两脚,谁叫他管不好媳妇……” 太后听了,上下打量五阿哥两眼,道:“他还手了么?” 五阿哥摇头道:“没还手。” 太后脸色这才好些,道:“下回他有不对的地方,你别动手,去跟皇帝说,让皇帝罚他。” 五阿哥道:“汗阿玛罚的狠,孙儿打两下就完了。” 太后看着五阿哥,带了不赞成,道:“要是他不领情,该记恨你了。” 五阿哥不以为然道:“孙儿是哥哥,不跟他计较。” 所以不怕他记恨。 舒舒在旁听了个全程,坐不住了。 她带了愧疚,起身对太后道:“皇祖母,都是孙媳妇不好,跟八福晋对上,挨了呲哒,心里不爽快,才央了五哥出面,有些不妥当了。” 大伯哥跟兄弟媳妇对上确实不好听。 是她想的不周全,只想着让五阿哥去教训八阿哥,忘了五阿哥性子直,连带着八福晋也没落下。 九格格跟着起身道:“皇祖母,不赖九嫂,我们好好的岸上说话,见她过来,也规规矩矩跟着见礼,结果她先是质疑九嫂为什么跟来,随后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九嫂是‘哈巴狗’,还说孙儿是装老实、狐假虎威,要不是九嫂拉着,孙儿都想跟她吵一架……” 关于男女关系那个,她学不出来,也觉得不妥当,就没有说。 太后已经恼了,看着舒舒与九格格道:“不赖伱们,谁叫你们小,她无礼是规矩差,你们要是跟她对上,显得你们也差了……” 说到这里,看着五阿哥道:“下回别叫人拦着她,我倒是要看看她到了我跟前还要说什么……” 五阿哥拉着她的胳膊道:“不叫她来,您别生气。” 太后轻哼道:“我才不气,我罚她,给你们出出气,要不然她不长记性。” 五阿哥道:“八阿哥会罚她,八阿哥聪明。” 那样的话,就不用长辈去罚八福晋。 保持了体面,也能给个教训。 太后没有点评八阿哥,只道:“往后你有事,多找七阿哥,七阿哥是个妥当的。” 这话是打小听到大的,五阿哥如常点头。 外头有了动静。 送人的五福晋回来了,跟着的还有七阿哥。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是来寻五阿哥。 进了舱室,他跟太后见了礼,对舒舒与九格格点点头,就招呼五阿哥出去。 哥俩到了甲板上。 五阿哥道:“护军营巡逻安排好了?眼见着饭时了,你也别老忙着。” 五阿哥他们是坐船,还有休息的时候。 七阿哥却是跟着护军营与八旗兵骑马的,一路上也辛苦。 七阿哥点头道:“没差事了,一会儿就去歇着……” 说着,他指了指御舟方向,道:“方才三哥看到八阿哥身上的鞋印子,非要扯着去御前告状,惊动了汗阿玛,叫到船上,八阿哥说要秘禀……五哥要防着些,小心三哥那里不消停……” 五阿哥听了皱眉道:“三哥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大事小事都要告状?” 本来就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事情。 真要丁是丁、卯是卯的,八福晋那些混账话就瞒不住。 七阿哥劝道:“既是捅到御前了,五哥是不是也过去一趟?跟汗阿玛说清楚为好,省得汗阿玛误会就不好了。” 就算晓得八阿哥不至于那么愚蠢,敢御前说谎,可人都有私心,肯定都是偏着自己说的。 五阿哥闷闷不快,道:“好吧,那我一会儿走一趟。” 说着,看到渡桥上有动静,是行在膳房来送膳了。 五阿哥立时眉开眼笑,道:“要吃饭了,你吃完再走……” 七阿哥刚想拒绝,五阿哥指了指太后舱方向,道:“全当陪哥哥了。” 七阿哥这才点了点头。 这会儿功夫,送膳的太监已经进了舱室。 白嬷嬷出来,笑着说道:“五爷、七爷,娘娘等着呢……” 屋子里,膳桌已经摆上了。 太后居中坐着,舒舒跟着九格格、五福晋在其右手边站了。 见哥俩进来,太后慈爱的招呼七阿哥:“跟着你五哥坐吧,对付着吃一口。” 七阿哥应了,随着五阿哥在太后左手边坐了。 九格格与舒舒在右手边,五福晋坐在太后对面。 这样的格局是因为八旗风俗,未婚姑奶奶是尊位。 至于五福晋坐了舒舒下首,那是因为舒舒是客座。 也因为舒舒是小婶子,不好挨着七阿哥坐。 五福晋是嫂子,丈夫又在跟前,却是无碍的。 桌子上,总共是十二道菜。 八道是太后的例菜,四道是五阿哥的例菜。 至于舒舒、五福晋、九格格的膳食,都直接打发人送到各人舱室,让随侍分了。 出门在外,主子的伙食都精简,宫人们的更是对付。 都需要贴补。 太后看着烤羊腿,对七阿哥道:“阿哥多用些……” 随后她,又叮嘱五阿哥:“你少吃两口,听你福晋说,你近日上火了,那多吃两口溜白菜。” 白菜是败火的。 五阿哥看着眼前的溜白菜,苦大仇深的,不肯动筷,道:“孙儿不想吃。” 太后纵容的笑笑,道:“那就不吃吧,祖母叫人给你做了白菜包子,用的油滋啦,你多吃两个包子,烤羊肉尝尝就行了。” 五阿哥这才点头,笑道:“孙儿最爱吃包子,什锦馅的也能吃,可直接吃菜,就吃不下去,觉得有菜腥味儿。” 太后慈爱道:“那就不直接吃菜……” 说到这里,看着五福晋道:“往后老五再上火生口疮,你就多叫人做菜包子、蒸饺、馅饼这些,哄着他多吃几口菜……” 五福晋起身听了,带了羞愧道:“是孙媳妇粗心,之前都没留意到这些。” 太后笑着叫她坐了,道:“不赖你,指定是他瞒着,要不然该不能痛快吃肉了。” 九格格在旁,早就习以为常,小声跟舒舒嘀咕道:“在皇祖母眼中,五哥还跟几岁娃娃似的,不盯着不放心。” 舒舒小声道:“皇祖母眼中,妹妹也差不多,且挂心着呢……” 等到太后提了筷子,大家都住了说话,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完,知晓七阿哥要去护军营,晚上也住在岸上的帐子里,太后皱眉道:“这天还凉着呢……” 说罢,她吩咐丁嬷嬷道:“将那个虎皮褥子翻出来,给阿哥拿去使。” 七阿哥带了不安,忙道:“皇祖母,不用,孙儿那边行李也齐全。” 太后道:“我用不惯这个,有羊毛毡子就行了,搁着也白放着,你就拿去使吧!” 七阿哥有些无措,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见状,笑道:“拿去吧,我也不爱用这个,嫌扎得慌,你记得上头垫上厚床单!” 七阿哥这才跟太后谢过,带了虎皮褥子下船去了。 五阿哥这才道:“皇祖母,孙儿去御前一趟,您别直接坐着,积了食,也下船去溜达溜达!” 太后却是个懒得动的,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别絮叨我……” 五阿哥还是不放心,叮嘱五福晋道:“皇祖母要是实在不爱动,你记得叫人拿山楂丸子……” 五福晋应了,五阿哥这才出去。 九格格看太后懒洋洋的,没有下榻的意思,也带了担心。 太后上了年岁,就有些大便秘结。 这在船上吃了睡、睡了吃的,怕是症状要更严重。 她就望向舒舒,目光中带了求助。 舒舒没有看过太后的脉案,却看过宁寿宫的饮食单子,晓得蜂蜜的耗费不少。 她给了九格格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陪着太后喝着茶,说了会儿话,才起身道:“皇祖母,孙媳妇在书上找到个养生的法子,正适合五嫂跟九妹妹……”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八章 成双不成双(第二更求月票) 三人齐刷刷的望过来。 舒舒就将八段锦的功效说了一遍,道:“原想着看九妹妹身子单薄,正好随扈这些日子,可以一起练起来;现下才发现,过了个年,旁人都胖了,只五嫂还瘦了一圈,倒是可以一起练着。” 关于五福晋为什么消瘦,她也隐隐的听过一耳朵。 好像是之前五贝勒府的大阿哥身子有些不爽利,五福晋前后跟着熬了些日子。 为了这个缘故,她还犹豫着要不要留京。 还是太后这边听说了,打发人去将刘格格训斥了一顿,才算是了结此事。 就是这个理由,眼下不用拿来说了。 太后看着舒舒的目光越发慈爱。 她虽没有生产过,却是来来回回的,见惯了宫里的产妇,晓得舒舒担心的是什么。 作为还没有生育过的小嫂子,能提前想到这个,十分难得。 她就看着九格格道:“好好听话,跟你九嫂练练,看你九嫂身子多结实。” 说罢,又对五福晋道:“你也跟着练练,将身体调理起来,省得回头耽搁了。” 去年北巡,小两口关系缓和了,可惜没怀上。 这回南巡,小两口整日里一个屋子猫着,出了服正好可以求子。 九格格与五福晋都应了。 祖孙三人齐齐的望向舒舒。 舒舒觉得太难为情。 这舱室倒是宽敞,也能伸展得开。 可要是她站在前头,后头嫂子、小姑子,一招一式跟着学,还真让人不自在。 她觉得自己是个社恐,该萎就要萎,不要为难自己。 她就笑着说道:“孙媳妇也是翻阅了不少书,查清楚功效,原就打算跟着一起练的,倒是我这丫头,家学渊源,早就会了的。” 这说的就是小松了。 之前用膳的时候,小松回舱吃饭,吃完又过来听使唤。 大家晓得她是武师家的女儿,这敦敦实实的小身板也跟其他宫人不同。 小松也大大方方的,在空地展示了一遍八段锦。 八段锦优美,柔顺,没有什么大开大合的动作。 舒舒在旁充当了讲解,将几招式的主要作用说了。 听到第五式去心火,太后就道:“这个好,这个好,叫你五嫂好好练练,晚上回去教你五哥……” 五福晋性子娴静,原觉得有些为难,此时也只有认真的份了。 九格格还记挂太后的身体,小声道:“九嫂,皇祖母那边?” 舒舒小声道:“第三式是调理脾胃的,咱们先练两天,然后拉着皇祖母一起……” 广场舞为什么能扩散开? 音乐占一半作用。 剩下一半就是动作的简单好学了。 谁做谁知道,伸胳膊伸腿的,确实舒坦不少。 对于不爱运动的中老年来说,很容易被拐带进来。 只要有人陪着,瘾头大着呢…… * 御舟前,五阿哥已经叫人御前通传,正在外头等着。 正是日落时分,天边却不是彤云颜色,而是乌云密布。 这是要下雨了? 五阿哥的脑子发散着,望向运河。 可惜天黑了。 要不然的话,下雨天钓鱼很方便。 今晚的炸小鱼,皇祖母拦着,他就吃了一条,还馋着。 要是能钓鱼,就让膳房直接煎着吃,皇祖母就不会管了。 梁九功出来,道:“五爷,皇上叫进。” “嗯!” 五阿哥应了一声,就往里走。 梁九功原还犹豫着要不要提点一句,此刻也不用纠结,无奈的跟上。 这边的膳桌也撤掉了。 康熙素来重养生之道,正在地上踱步。 这就是所谓“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 屋子里没有全黑,可已经掌灯。 十几盏灯挂着,亮如白昼。 五阿哥脸上不见半点心虚,脆生生道:“汗阿玛!” 康熙停下来,看着他,没好气道:“跟谁学的坏毛病?对兄弟动手?” 一回两回还没完了是吧? 五阿哥摸了摸脑门道:“儿子说不过他……” 康熙皱眉道:“那为什么不禀到御前,让朕训斥他?” 寻常人家的哥哥教训弟弟不算什么,可这是皇家,都是一样的皇子阿哥,这说教训就教训,怕是往后生了嫌隙。 五阿哥依旧十分耿直,道:“八阿哥是有不对之处,可也有些冤枉,您罚的狠了不妥当。” 康熙板着脸道:“这时候晓得护着兄弟了?踹人的时候怎么没想着?” 五阿哥想了想,道:“也想着来着,要是不踹两脚,儿子怕他记不住;只说也不听,总有歪理绕过去,动手了,让他晓得厉害了,他就怕了。” 康熙有些囧。 是傻儿子机灵了,还是自己傻了? 不过他那脚是愤怒引起的,不像老五这样故意的。 想着八阿哥的模样,康熙并不后悔。 这个儿子,路走歪了。 要是掰不过来,往后也不用再上心。 至于老五这个儿子,康熙也有些头疼,告戒道:“下回不许动手!” 五阿哥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嘴上说不过,要是也不能动手,那心里多憋屈。 “嗯?!” 康熙瞪着他道:“还想要动手?让不让人笑话?八阿哥恭敬你,没有还手,上回的教训都忘脑后去了?” 上次五阿哥对上三阿哥,虽说没有吃亏,可那是因为有旁人在,大阿哥与十阿哥都拉架了。 真要单挑的话,五阿哥压根就不是三阿哥的对手。 三阿哥的性子有时是不讨喜,可是文武功课却是皇子中数得上的。 五阿哥除了几分憨力气,别的还真不比三阿哥。 五阿哥也想起上回的事,随口道:“汗阿玛放心,儿子心里有数,儿子提前跟大哥说好了,让他去拉架,儿子才动手的!” 康熙听出不对劲来,看着他,道:“哦?这么说老大不是路过,是你叫过去的?” 五阿哥捂着嘴巴,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有些着急,话也不大利索,蒙语、汉语混着来:“儿子说的含湖,大哥也湖涂,等儿子动手了,他才明白过来……” 康熙冷笑道:“这个时候晓得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了?你们联合起来欺负兄弟,还真是有出息了?!” 五阿哥忙摆手,道:“汗阿玛,儿子晓得打不过,还想打,不赖大哥!” 不是怕疼,而是担心有了痕迹在外头,让皇祖母跟着担心。 康熙觉得儿子都是讨债的。 平日里看着乖巧的,也有不老实的时候。 虽说三阿哥确实有嘴欠的毛病,怂恿公主府的台吉给九阿哥敬酒也没安好心。 可是这郡王帽子确实丢得冤枉了些。 康熙想了想当时的几个人,大阿哥是被五阿哥提前请去的,十阿哥、十三阿哥又是偏着九阿哥的。 确实罚三阿哥罚的重了些。 反倒是大阿哥与五阿哥罚的轻了。 康熙就道:“他有错是他的错,你这样行为也不坦荡,朕看之前罚你罚的轻了,再罚一年俸银吧!” 五阿哥连忙道:“汗阿玛,您再罚两年吧,大哥那边就别再罚第二回,本来都是儿子的过,大哥是平白被连累的。” 康熙摇头道:“不行,他是长兄,对下头的弟弟本就该包容公正些,没有这样偏着一个欺负一个的道理!” “汗阿玛……” 五阿哥面上带了哀求,急出一脑门子的汗。 康熙却摆摆手道:“下去,别在朕跟前讨嫌!” 小时候各有各的伶俐可爱,可是大了大了,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真是一个都懒得见。 “汗阿玛,儿子往后再也不动手了……” 五阿哥带了郑重道:“儿子将这毛病改了,您别罚大哥了行吗?” 康熙打量他两眼道:“真能改了,那下回讲不通道理的时候呢?” 五阿哥仔细想了想,带了认真,道:“那儿子就学三哥告状,请您做主,或是请皇祖母做主?” 康熙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道:“行吧,就这一回!” 五阿哥松了一口气,怕康熙反悔似的,立时道:“您歇着,儿子回皇祖母那边……” 等到他出去,康熙脸色才好些,跟着梁九功道:“你说他来是做什么?” 老三是损人不利己,看热闹不嫌事大;老八是怕担责任,提前为自己辩解;只有五阿哥这里,没说几句有用的话,对八福晋提也没提,反倒还替八阿哥说起好话。 梁九功躬身道:“五爷宽厚。” 康熙轻哼道:“也就这一条长处了!” 外头的雨势来的快。 五阿哥还没回到船上,就开始下起来。 * 太后舱里。 舒舒跟着五福晋、九格格,学着小松的动作,练了一遍。 九格格开始有些放不开,而后见舒舒与五福晋都认真的样子,也就忍下了娇羞。 太后在榻上坐着,笑呵呵的看着,时而跟白嬷嬷念叨着:“这个拉弓的姿势舒舒做得好,小九拉不直,小芳力气不足……” 五福晋的闺名叫娴芳,太后叫着咬口,就只叫小芳。 听到外头下雨,太后不放心了,一边跟白嬷嬷道:“快拿伞去迎迎老五,别挨浇了……” 说着,她又对舒舒与九格格道:“快回去吧,一会儿雨下大了小心船板滑……” 这会儿功夫,小椿与林嬷嬷也打着伞来接。 舒舒与九格格就各回各处。 小椿道:“热水估摸要等阵子了。” 这船上早伙房在船尾,就有两个小灶。 船上好几个主子都用水。 舒舒要排在最后头。 舒舒道:“不着急,离睡觉还早着……” 现下还没入更。 看着里头的床铺还有罗汉,外头的条凳,舒舒心里在琢磨怎么睡。 想到太后说的虎皮褥子,她想起了这次出门也带了狼皮褥子,就道:“外间的两个条凳拼下,垫上狼皮褥子,睡一个人;里屋罗汉榻上睡一个,剩下一个跟着我睡,你们三个看看怎么轮……” 小椿看了看小棠、小松,道:“今晚小棠先跟福晋睡,小松丫头睡觉不老实,别扰了福晋……” 小松耷拉着脑袋,不吱声了。 舒舒笑着说道:“那就明天小松,一颠一倒的,床也宽敞呢……” 她想起了九阿哥。 幸好他不在,要不然又要醋了。 也幸好他不在,要不然不肯老实的话,说不得就要丢丑。 船上舱室的木板隔音有限。 她这屋子,又是与九格格只有一墙之隔。 也就是两人都安静,跟着的人也没有喧哗的,才好些。 * 紫禁城,二所。 九阿哥已经泡好脚,躺下了。 明明是一样的屋子,可是少了个人,就好像空荡荡的,他的心都跟着空了。 “哎!小没良心的,肯定撒欢了,想不起爷来……” 第四百五十九章 情长纸短(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在炕上滚了两圈,越滚越难受,就坐了起来。 他简单穿了衣裳,趿拉着鞋就往外走。 西厢房的灯还亮着。 齐嬷嬷正对着佛像数豆子,嘴里念念有词。 她还是盼着福晋日子顺遂,身为皇子福晋,要是生不出孩子,那往后的日子也难熬。 核桃带着花生值夜,没有在后院住,而是跟在齐嬷嬷身边。 听到正房有动静,核桃就站起身来,看着齐嬷嬷。 花生也跟着起来。 齐嬷嬷道:“九爷没招呼,就不用理会。” 说罢,她吩咐花生道:“你去后院看一眼,要是那两位听到动静出来,就直接拦着。” 花生应了一声,出去了。 核桃听了齐嬷嬷的安排,安心许多。 且不说还在服,就算出了服,九阿哥与福晋素来恩爱,还要非去后院找那两个? 要是后院真敢闹妖,不用福晋开口,怕是九阿哥就容不下。 最担心的不是眼下,也不是阿哥所中。 等到阿哥出服后,要防着有人巴结。 宫里的规矩多,宫女也不会轻浮勾引主子,可是外头呢? 要是有人献美,那可是防都要防不住。 核桃心里明白,这次留她看家,也是福晋对她的考较。 要是过了,往后她与小椿一样,都是内管家。 开府出去后,也有一席之地。 即便婚配,多半也是皇子府的僚属中择选。 要是考较不过,就说不好了。 说不定也是当差,等到过几年提前开恩允她们家去。 至于直接送回内务府,核桃觉得可能性不大。 福晋有时候看着厉害,实际上对女子比较心软。 晓得寻常宫女要年满三十岁才许出宫,多半还是会带她们出去。 分到皇子府当差,到时候放归就容易的多。 外头的脚步声渐远。 听着动静,是往前头去了。 核桃还是隐隐的松了口气。 这应该是去三所了。 那就好,有十爷在,是个稳当的,总不会劝着九爷这个时候找格格。 * 三所里。 十阿哥正跟总管说礼单,是给阿霸亥郡王福晋准备的。 等到三月初嫁女后,阿霸亥郡王福晋就要携子返回口外。 “蒙古人喜欢华丽,明儿去内造办,叫人制一套蒙古样式的项圈,再做两条镶嵌了珊瑚、蜜蜡的黄金腰带,一条三尺半左右,一条更富裕些,按照四尺半的来……” 九阿哥趿拉着鞋过来,就听到十阿哥的话,不由好奇道:“阿霸亥郡王比他儿子还胖?” 台吉就是典型的蒙古人,膀大腰圆的。 年岁不大,可腰身能有九阿哥一个半粗。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的妆扮,道:“九哥,外头还冷呢……” 这样身上袍子胡乱一裹,光个脚丫子、踩着鞋过来,不是找病么? 九阿哥脸耷拉着,往炕边一坐,道:“冷就冷呗,反正也没人管。” 十阿哥哭笑不得,打趣道:“那明天就打发人送信给九嫂,就说九哥你病了?” 九阿哥听了心动,随即摇头道:“还是算了,难得出去放风,下一回汗阿玛南巡还不知什么时候。” 十阿哥吩咐王平安道:“去找了干净的洗脚盆,端了热水来。” 这是要让九阿哥泡脚驱寒。 九阿哥捏着手指头算道:“一个船上都是正经主子,太后是长辈,得让着;五哥、五嫂排在前头,还是要让着;小九还是小的,估摸也要让着,你九嫂可怜,怕是用洗脚水也不方便。” 十阿哥笑得不行,道:“九哥您就别操心了,还有御膳房的人跟着,不会短了热水使。” 九阿哥又道:“爷之前看了太后座船的布局,总共就十五间,太后占大头,剩下伱嫂子、小九她们一人两间就不错了。” 说到这里,又打量打量十阿哥的屋子,道:“两间加起来,都没这次间一半大,怎么住呢?” 随即,他反应过来,摸了摸头上,咬牙道:“爷这头上要长草了,你九嫂肯定要拉着丫头一起睡!” 十阿哥“哈哈”大笑,道:“九哥酸的没有道理,都是九嫂打小的丫头,跟九哥身边的何玉柱、孙金似的,照这样说,岂不是九嫂也要吃醋?” 九阿哥眼珠子转了转,带了得意道:“没法说她,小气着呢,叫人在前头收拾了卧室,让爷挪到前头来,前头没丫头!” 十阿哥脑子里想到布音格格,不知道会不会吃醋。 九嫂吃醋会炮制九哥,要是布音格格吃醋,会怎么对自己? 九阿哥往后一靠,道:“哎,明天爷还是挪到前头吧,在正房里睡不着……” 外头的雨起来了。 雨声哗哗的。 九阿哥站起来,在窗口听了一会儿,嘀咕道:“也不知舱里冷不冷……” 说着,他待不住了,直接吩咐人道:“去取了纸笔来,爷要给爷福晋写信……” * 近岭地方,太后座船上。 舒舒揉了揉手腕,放下毛笔。 桌子上,摊开了十几张纸。 天凉墨水不爱干,就要晾一会儿。 舒舒数了数,总共写了十二页。 四页写着她的思念,从船启程那刻起,看着岸边的九阿哥,如何难过不舍。 而后船行运河之上,她也是枯坐,不放心九阿哥骑马回京,怕他风吹了着凉。 等到船停驻后,她望向京城方向,想着九阿哥到没到京城。 晚上用着晚点,太后夹了炸小鱼给她,使得她想起北巡路上跟九阿哥一起钓鱼之事。 四页写着九格格的可爱可怜,今日晕船了难受,后来岸上散步才好了。 还有太后的慈爱,赏了一人一匣子金瓜子,大家打牌。 还有五福晋的温煦体贴,知晓她怕虫子,特意带了两匣子药香,专门熏屋子的。 最后提了五阿哥的宽厚,还有她今日的小过失。 因为被八福晋呲哒,连带着九格格都挨了讥讽,使得她压不住心火,跟五阿哥告状了。 好像是惹祸了。 而后,到此为止。 等到洗了手指的墨痕,舒舒就在床上躺了,对着小松勾勾手道:“来吧,等了许久了!” 半个时辰的全身按摩下来,她已经舒服的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还是小椿帮她去了外头衣裳,将她塞到被窝里。 为了保暖,这次带出来的是厚棉被,压到身上沉沉实实的。 屋子里放着两个熏笼,一个就在床边,舒舒吩咐挪到外间。 外头的雨声,落在船舱上,跟催眠曲似的。 舒舒很快就睡了过去。 至于九阿哥,嗯,好像写信的时候想过一丢丢…… * 近岭附近驿站,却有人正苦闷难熬。 正是归京途中的八阿哥夫妇。 八阿哥从内务府要了一辆马车,二十护军,就带了八福晋折返。 结果离开码头不到半个时辰,就赶上下雨。 只能就近寻驿站歇了。 八阿哥的脸色深沉。 他原想着连夜赶路,明早差不多就到京城,送了人回去,随后再追赶南巡队伍。 被这下雨耽搁,估摸要两、三天了。 八福晋脸色泛白,身上打着寒颤。 即便驿站客房的屋子里有火炕,可是她还是暖和不过来。 启程匆忙,她也没有机会去船上收拾换洗衣服,如今坐在炕边,身上衣裳皱巴巴的,狼狈的不行。 八阿哥看着她这样子,却同情不起来。 因为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谁都没想到路上会耽搁。 八阿哥道:“好好歇着吧。” 他只能祈祷明天雨停。 要不然的话,说不好要冒雨赶路。 说罢,他就出去了。 八福晋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木木的,好一会儿扭头道:“嬷嬷,我该怎么办?” 嬷嬷哽咽道:“格格要乖乖的,生气也在心里忍着,别在脸上带出来,好好调理身体,等到阿哥爷南巡回来,再怀一个,生了小阿哥就好了,只看大福晋跟三福晋……” 大福晋死后哀荣,皇上亲赐了陀罗尼经被装殓。 三福晋有两个小阿哥撑腰,即便婆母不待见,依旧腰杆子硬着。 劝到这里,奶嬷嬷也怕她到时候怀不上失望,道:“还有太子妃,没有小阿哥,身份也稳当当的。” 八福晋苦笑道:“我之前还嘲笑她们,一个个没了刚性,只晓得装模作样扮贤惠,结果倒是我错了……” 后宫无主,没有皇后,却有惠妃与卫嫔两重婆婆,还有个太婆婆。 好几重长辈都要奉承。 皇上也只是皇上,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公。 寻常人家的公公不会插手儿子、儿媳妇的事,皇家公公却能勒令儿子休妻…… 八福晋是真怕了。 旁人都有娘家,可是安王府是她的娘家么? 她想回郭络罗家! 她阿玛名下也是有产业的。 只是很早的时候就由她大伯做主,除了预留给她的那份,剩下分给了她两个庶出兄弟。 而她的那份,她还以为是生母的陪嫁。 八福晋怔住。 那才是她的家,她为什么要让出来,便宜两个孽庶? * 次日,舒舒早早的醒了。 外头恢复了安静,雨已经停了。 她这一动,小棠就跟着醒了。 舒舒道:“还早着,你再睡会儿。” 小棠不肯睡了,道:“奴婢去伙房看看,要是热水富足,福晋好先洗漱。” 小椿与小松也跟着醒了。 舒舒推开窗户,就见外头才蒙蒙亮。 岸上已经有人影在走动。 行在膳房的方向,则是灯火通明,应该是御膳房的人在备膳。 不单单是早上这一顿,还要将中午的膳盒也送到各个船上去。 每日里,大概就是这样章程。 小松小声嘀咕着:“还不如北巡有趣……” 北巡的时候每日赶半天路,路上还有行宫,气氛轻松的多。 这次坐船,即便停泊,可是大家都出入的地方也只有渡板前一块地方,其他的地步,好几层的侍卫、护军把守,要更森严的多。 舒舒安慰道:“过几日就好了,到时候有行宫……” 这个时候赶路,哪里舒服的? 跟着圣驾队伍,跟着的内务府后勤就有百十来号人,已经方便许多。 她们皇子福晋的例菜,比在宫里的时候少,可是也是御厨烧制,倒是比皇子膳房的伙食要好些。 舒舒看着小椿道:“私下里问问白嬷嬷,膳房那边用不用放赏,用的话咱们也添一份……” 小椿应了,道:“昨晚用水耽搁了,伙房的太监说今天下午再搭两个灶眼。” 舒舒则道:“太监多爱财,既是个有眼色的,那就隔三差五赏一回,别吝啬银钱……” 小椿应了。 她受舒舒影响,也是觉得能用银钱解决的问题都是小问题……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章 孝顺(为爸爸们加更) 等到用了早膳,中午的膳盒也送过来,船队就离开码头,顺流直下。 因是运河河道,实际上行船很是平缓。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都没有晕船的缘故。 只有九格格是闺阁女儿,身体本就虚,外加上出门早睡少了,再加上看书,状态叠加,反应就大了些。 九格格不敢看书,早早的就过来舒舒这边。 她坐在榻上,揉着胳膊道:“昨天做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慢悠悠的,结果今早起来胳膊都酸了。” 舒舒听了,立时唤小松道:“快给格格按按……” 九格格在园子里时,常往舒舒这边跑的,跟几个丫头也相熟,立时歪在榻上,做出任君采撷的姿势。 小松则笑道:“昨儿得了格格好些金瓜子,今儿奴婢就好好服侍您一回。” 九格格摆手豪气道:“昨个儿翻篇,今儿单算!” 说到这里,她看着舒舒道:“我也从九嫂的例,多预备荷包给几个丫头吧?” 原来这次九格格出来,除了林嬷嬷与贴身宫女,还带了个叫小路子的太监,专门跑腿传话使唤的,跟宁寿宫来的两个太监一起住在伙房边的太监值房里。 舒舒就叫小椿预备了几个荷包,林嬷嬷、小路子、还有那个宫女都给了。 分量不一样。 给林嬷嬷与小路子的,也因为之前跟九格格说好了,这边丫头不好出面的时候要使唤人,所以都是双份荷包。 剩下的宫女,跟着凑数的,就减半赏了。 九格格被按的舒坦,也馋这边几个丫头的能干爽利,才这样说。 舒舒笑道:“随你使唤,只是赏赐少了可不依,谁都晓得你是财主!” 蒙古那边都晓得太后宫里养着一个阿哥、一个格格,往年孝敬年礼的时候,也多有两位的份。 尤其是科尔沁的诸位王公,孝敬的最是丰厚。 端敏公主除外。 九格格懒洋洋道:“我也是见贤思齐了,学着九嫂,做个大方人。” 舒舒笑得不行,之前多文静的格格,被自己拐带的画风突变。 因是白日里,姑嫂说话就没收声。 太后的屋子,也跟这边挨着。 听着这边隐隐传来说笑声,太后有些好奇,跟白嬷嬷道:“走,咱们也去瞧瞧舒舒的屋子。” 主仆就从船舱出来,走了几步,就到舒舒的舱门口。 九格格被按得舒坦了,道:“小松的赏赐得三份,一会儿也去给皇祖母按按……” 舒舒听了,道:“按按也好,还能揉揉肚子。” 那样的话,有助于排便,正对太后的大便秘结症状。 外头白嬷嬷道:“九福晋,格格,娘娘过来了。” 舒舒忙起身出迎,九格格也对小松摆摆手,翻身坐起来。 舒舒拉了舱门,迎太后带了白嬷嬷进来。 见了九格格,太后一愣,道:“怎么还拆了头发?” 九格格平日里盘着两个发髻,现下头发散着,看起来人也慵懒。 九格格笑道:“方才按头上穴位来着,可舒服了,皇祖母也按按……” 太后好奇道:“那我也来试试。” 不过她看了一圈屋子,就道:“还是去我那屋,这也太挤了。” 祖孙三个,加上舒舒这边三人,太后与九格格身边一个,就是八个人。 地上虽有富裕,倒是不多,显得屋子满满登登。 大家就又转到太后处,惊动了五福晋,也从后舱过来,大家凑到一起,又是祖孙同乐的情景…… * 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早早就过来点卯。 高衍中让九阿哥打发随扈去了,负责后勤供给事宜。 这种随扈的差事,需要精心的人操办,不过也是立功的好机会。 九阿哥偏着自己人,也是有心抬举,才安排高衍中去给马齐打下手。 郎中张保住如往常一样,将要处理的公务汇总,送了过来。 九阿哥接了,没有立时叫他下去,而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大人坐下说话。” 张保住以为九阿哥要吩咐差事,老实坐了。 九阿哥斟酌了一下,道:“我看大人在文档归拢上能力不俗,在内务府有些大材小用,倒是户部与刑部那边,似乎更能发挥大人长处。” 小舅子都想着提挈,他也不忍心看着五哥的岳父一直在正五品的位置上熬着。 他就想着要是能推,也推一把。 四阿哥现下在户部,对户部略熟些。 刑部这边,九阿哥过去看桉宗,正好知晓有几个郎中要高升。 近日六部郎官升转,就是以刑部、户部、工部的郎中为主,就是因为这三部差事务实,容易出政绩;相比之下,吏部、礼部、兵部就差些。 张保住听了,立时带了窘迫,忙摆手道:“内务府好,内务府的差事好……” 九阿哥这大半年,也在学着怎么识人。 他想了想张保住在内务府衙门里好像独来独往,并不与同事往来。 就是对自己这个顶头上司,也是例行公事,送了公文马上告退,半句闲话都没有。 九阿哥就有些明白了,这一位性子好像怕生。 怪不得当了十多年的笔帖式,又是有能力的,却没有升转。 可是内务府衙门品级却低。 现下不过是正三品衙门,用的是铜印。 除了最上面的一到五个内务府总管,下头最高的品级就是正五品郎中,其次是正六品主事,正七品、八品的笔帖式等低品级官。 也不是外人,九阿哥就直言道:“要是在内务府,怕是大人这郎中就是高位了,往上腾挪不开。” 张保住起身道:“升到正五品,已经全赖九爷提挈,是之前不敢想之事,家父来信告戒奴才,让奴才安分守己,尽心办差。” 人各有志。 听他这意思,是满足郎中的位置。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就随大人心意。” 张保住躬身退了出去。 九阿哥用了半个时辰,就将手头的公务处理完,叫了当值的笔帖式,将公务送到各司。 随后,他就从内务府出来,直奔宗人府去了。 昨日伯夫人告状,宗人府拿人,后续呢? 九阿哥觉得,自己这个皇子女婿该露面了。 这么大的事情,岳父、岳母指定担心,自己去趟宗人府问个七七八八,就可以去都统府了。 九阿哥心里美滋滋的。 到时候再问问福松分户了没有,要是分了,那他就去吏部,将福松的司仪长先敲定。 而后福松就可以给尹德打下手,等着解冻,就盯着工部与内务府修建皇子府。 两人相处着,也就自然而然的相看了,亲事成不成的都有个后续。 九阿哥想的很美,到了宗人府,就去找十阿哥。 十阿哥也留心董鄂家的官司,刚跟经手的主事问了详细。 “什么,不能判?” 九阿哥觉得莫名其妙,道:“不是婢妾么,户下人,这不当按谋害主子论?” 不说斩监候,是不是也该绞监候? 十阿哥道:“律法如此,赵氏添的罂粟壳是药不是毒,此药也是常用作止泻后,伯爷年后正好有下痢之兆;还有加盐这个,伯爷还活着,就是咸澹口,她要是不认罪,这条也不算大过错……” 九阿哥眉头拧着:“那不是便宜了她?” 十阿哥这才压低了音量道:“等到伯爷过身,就是谋害了,不是毒也是药……” 根据大夫的脉桉,伯爷也就是熬日子了。 九阿哥还是觉得不爽快,道:“那都统府来人了么?” 十阿哥点头道:“珠亮跟福松来了一趟,送给看守那边两个银封,托着看顾一下那个大夫。” 九阿哥撇撇嘴,道:“他也不清白,要不然就在伯府住着,隔三差五的平安脉,怎么就没看出来伯爷不对劲?你九嫂就是翻翻《本草》跟几本手札,都能看出个一二,他看不出来?” 十阿哥没有说话。 都统府特意点出这个大夫,是对那大夫的保全,也是对其怀疑。 担心其中有他的手脚。 那样的话,就不单单是愚妾害主。 怕旁人家阴害董鄂家,也要防着有人借此给齐锡泼脏水。 就是这其中太复杂,十阿哥觉得没有弄清楚前,还是不用给九哥说了。 省得九哥跟着担心。 九阿哥知道个大概,就不待了,依旧决定去趟都统府。 还是那个道理,舒舒代他孝顺太后,他代舒舒孝顺岳父、岳母,这也是夫妻之道。 十阿哥就道:“九哥要是看到县主,正好可以问问老人家是什么章程。” 现下没判,可等到新达礼过世,就要紧着判了。 省得拖久了,节外生枝,也让董鄂家处于漩涡中间。 县主原告,还是宗亲长辈,宗人府这边肯定是随着县主心意来。 九阿哥点头道:“爷记下了。” 他现下晓得规矩了,晓得自己不请自去会给都统府添麻烦,就打发何玉柱道:“你先去,就说福晋不在京,家里出了变故,爷不放心稍后过去探看岳父、岳母。” 何玉柱应了,从内务府要了一辆马车,往都统府去了。 九阿哥则去了侍卫值房,叫了一什侍卫随后也跟着前往都统府。 他没有坐车,而是选择了骑马。 岳父家是武家,应该也喜欢女婿更英武些。 在路过西四大街的时候,九阿哥就买了不少吃食,都是舒舒之前提过的,洞子菜、火烧、还有两条开河鱼。 跟着的侍卫看着,都是面面相觑。 这还是皇子阿哥么? 怎么讨好岳父、岳母的做派,跟大家差不多? 成丁才能补侍卫。 一什侍卫中,多是成家的,也多少做过与九阿哥类似之事。 等到了都统府,九阿哥没有叫人通传,直接就带了侍卫进去。 齐锡夫妇先一步得了何玉柱的消息,已经在等着。 两人没想到隔壁的官司上,反而都担心是不是闺女有事。 等到九阿哥进来,还没有见礼,齐锡就道:“是福晋那边有什么事么?” 九阿哥有些懵:“福晋怎么了?” 见他如此,齐锡与觉罗氏才松了一口气。 齐锡忧心忡忡道:“听说八福晋也跟着随扈,叫人不放心。” 昨天圣驾南巡,通州码头上送行的宗室王公不少。 八福晋跟着南巡的消息,昨晚就传回京城。 只是九阿哥住在宫里,消息闭塞,还不知此事。 觉罗氏也点头道:“是啊,八福晋跋扈,未嫁之前不请自来不说,还对着舒舒无礼,伸手就往脸上招呼,那时还没有妯里名分,这回有长幼尊卑限着,舒舒别被欺负了。” 九阿哥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又是担心,又是尴尬 担心的是,怕被岳父岳母说着了。 尴尬的事,自己排行太靠后了,拖累着舒舒都成了小妯里。 至于八福晋,九阿哥心里厌恶不已。 还真是没完没了? 难道自己看不出她是什么德行? 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归根结底,还是瞧不起自己,觉得自己立不起来,对舒舒才肆无忌惮的刻薄…… * 再次感觉大家的月票,使得这本书在榜单上又挪了一大步,感激感谢感恩! 下一章会在10月14号早10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四百六十一章 石榴树(第一更) 看着九阿哥的神情,齐锡与觉罗氏隐秘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夫妻俩都不是多话的人,今日念叨这些,不过是提前做个“报备”。 要是闺女与八福晋没有摩擦还好,要是有摩擦,有这个前情怨不到闺女头上。 多半是八福晋性子不好,主动挑衅。 至于闺女吃亏? 吃亏是不可能吃亏的,就是怕夫妻之间起嫌隙。 毕竟这世上有不少人喜欢和稀泥,总觉得凡事忍忍就过去了,又没有能力制约别人,只能让身边人受委屈。 九阿哥心里火烧火燎的,真有些担心八福晋的德行,嘴里还安慰着:“岳父、岳母放心,有太后娘娘在呢,还有五哥、五嫂,小婿也打了招呼的,不会让福晋吃亏。” 齐锡依旧眉头紧锁,慢慢的点点头,声音带了沉重,道:“阿哥这样说,我们就信阿哥的。” 觉罗氏神色舒缓了许多,也多了慈爱,道:“只盼着阿哥爷护着些,还是我们当阿玛、额涅的没有管教好,性子养的太娇,行事怕是有不周全的地方。” 九阿哥忙道:“福晋在宫里,长辈们喜爱,下头的弟妹敬着,谁不赞一声岳父家好教养?这要是还不周全,那世上就没有周全人了。” 觉罗氏听了,不觉得欢喜,反而带了苦笑道:“宫里还真是调教人,在家最是任性不过,人人都哄着,出嫁了却要学着哄人……” 别的,她就不想说了。 九阿哥抿着嘴,好像又说错话了。 自己福晋是够辛苦的,都是为了自己的缘故,岳父、岳母这是心疼了。 他心中愧疚,岔开话道:“过来前,小婿去了宗人府,问了十阿哥伯府的案子……” 说罢,他就转述了十阿哥的话,而后道:“十阿哥的意思,还是要问问县主,想要如何结案。” 齐锡神情僵硬,眼中带了苦涩。 宗人府是在等伯爷过世才会结案。 伯爷表现出非一般的坚韧来。 他不想死。 他想活。 如今请了太医院致仕的老太医坐镇伯府,就为了延缓他的过世。 如今别的方子暂时停了,利尿的方子优先,可是效果还不大明显。 现下连水都不敢沾了。 齐锡不会盼着胞兄去死,可是见他这样挣扎也难受。 太医私下里说过,可以准备寿衣、寿材,到时候冲一冲。 不过是婉转的说辞,是为了好装殓罢了。 觉罗氏神色平静的多,吩咐身边丫头道:“去请伯夫人,就说九阿哥来了,请她过来说话。” 丫头下去了。 九阿哥看着觉罗氏道:“岳母,福松分户之事如何了?要是好了,叫人在吏部办了手续,回头皇子府那边也要有人盯着。” 觉罗氏点头道:“已经妥当了,福松往后就多靠阿哥照拂。” 九阿哥道:“您客气,小婿那里正短人手,福松过去才是帮了大忙……” * 伯府,前院。 伯爷坐在炕上,透过开着的窗户,望向外头。 天空湛蓝。 乍暖还寒时节,万物凋零。 院子里的石榴树还没有转绿色。 “它是不是死了,怎么还不发芽?” 伯爷转头,看着伯夫人。 从昨日开始,他就不让伯夫人离了眼前。 伯夫人要留锡柱照顾他,他也不干,只恳求妻子在身边陪护。 伯夫人也望向外头,道:“还没到发芽的时候,再有十天半月就差不多。” 伯爷叹气道:“这还是咱们大婚之前,我亲手移栽的,一转眼都三十多年了。” 伯夫人神色寡淡,道:“是我之过,不能为董鄂家开枝散叶。” 她不是没有怀孕过,只是两次都没有保住胎儿。 伯爷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到这里,他苦笑道:“当年我私下问过大夫了,这多是我的缘故……” 种子不行,怎么能指望长出好庄稼? 就是锡柱那里,他当年也是悬着心的,早早的将赵氏纳进府,也是为了保胎。 结果花了上千两的各色保胎药,吃燕窝跟吃饭似的,孩子保下,也是病病歪歪的。 果然,这世上的事情不能勉强。 伯夫人看着伯爷道:“当年伯爷非要接赵氏入府时,也是这个说辞。” 并不像其他没有儿子的人家,不管对错,都将责任推到妻子身上。 心里都明白,就是做事太恶心。 “夫妻一场,我了解伯爷,伯爷也了解我,就别为难彼此了……” 伯夫人淡淡道。 这说的是锡柱的安排。 伯爷恨透了赵氏,也迁怒锡柱,可是最舍不得还是这个儿子。 伯爷怔住,道:“表妹,我非拉着你在此,并不是为锡柱的缘故,就是想着你我夫妻,当年也有恩爱的时候,就是近些年才疏远了。” 临了临了,心平气和的相处,也是善始善终。 伯夫人看着外头的石榴树,目光也带了悠远,轻声道:“若是有来世,你我还是好好的做表兄妹吧!” 所以夫妻缘分,就到今生为止。 伯爷眼圈泛红,好一会儿点点头,道:“好!” 外头有了动静,都统府的丫头见过两人,跟伯夫人说了主母的邀请。 伯夫人没有急着起身,而是望向伯爷。 这人正难缠,要是非要不让她出去,或者要跟着去,都麻烦。 伯夫人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将麻烦引到都统府。 伯爷似有疑惑,喃喃道:“这年前年后的,九阿哥倒是来了好几回。” 伯夫人蹙眉道:“圣驾南巡,舒舒被太后带了同行,昨日出京去了,九阿哥过来应该是说此事。” 伯爷看着伯夫人,眼圈越发红了:“你等到昨天才报官,就是为了这个?是顾着侄女随扈南巡之事?在你心里,我这个丈夫的脸面是不是比不过侄女出游重要?” 要是案子先出来,家里大丧在即,舒舒这个亲侄女怎么好出去游山玩水? 伯夫人站起身来,看着伯爷道:“伯爷还是对我宽和些吧,在伯爷心中,锡柱跟赵氏不是也比我的脸面重要么?” 说罢,她没有再看伯爷,带了丫头出去。 伯爷如同一尊石像。 老管家不放心伯爷,就在厢房里守着,见了伯夫人出去,忙到正房来。 眼见窗户还开着,老管家就上前关了。 伯爷这才看着他,道:“留个缝儿吧,要不屋子臭……” 不用旁人提醒,他自己也能感觉到呼吸之间都是腐臭的味道。 他真的要死了。 老管家红着眼圈,将窗户留了一条缝,又抱了被子,压在伯爷身上。 伯爷看着老管家道:“老天有眼,人这辈子,真不能做缺德事,会有报应的……” 老管家安慰道:“不能都怪伯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赵氏人品不堪,可是肚子里有了孩子,伯爷总不能看着骨肉养在外头。” “可是邢忠多冤枉?” 伯爷的神色越发清明,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田契来。 “这不是公中帐上的,是当年太夫人私房的出息另置的,你留一份,另一个找机会给邢忠吧,别说是我给的……” 老管家不肯接,劝道:“您好好的调理,等身体好了,天气也暖和了,去海淀庄子上自己给他,打小一块长大的,这么多年怨恨也该消的差不多了。” 伯爷却是塞到他手中,带了几分轻快,道:“我可不敢当面去,我怕他打我……” 实际上主仆两人都晓得,不过是自欺欺人。 伯爷等不到天气暖和了。 老管家之前也厌着锡柱,现下却晓得伯爷最不放心的就是儿子。 “大少爷这里,您想怎么安置?” 老管家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道:“家里的世袭佐领……” 大少爷出身不堪,夫人揭开此事,就没有留余地。 爵位不用想了,倒是佐领世职,或许可以保留。 那个也是能传承儿孙的。 当初太夫人偏心,将爵位与佐领世职都留给了伯爷。 因伯爷体弱,就由二老爷暂代世职。 康熙三十四年,因为皇上恩典,也因为人口滋生的缘故,董鄂家又分出一个佐领,直接归在二老爷名下。 拿回来一个,二老爷应该也不会拦的。 伯爷摇头道:“算了,不是我的终究就不是我的……” 按照他当初在生母前的许诺,爵位与世职本就要伯侄相传。 现下再勉强也没有什么意思。 “锡柱名下有大小八处私产,挑着出息多的四处转到格格名下吧!” 伯爷吩咐道。 桂珍格格心中有气,可开口也留了余地,并没有与董鄂家撕破脸的意思。 再去吝惜这些身外之物,就没有意思了。 老管家应了。 伯爷继续看着外头的石榴树,道:“等到那一日,折个树枝随葬……” 老管家低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 都统府,正院。 伯夫人已经跟九阿哥说了自己的决定。 “依律就好,无须从重……”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可是要真的是绞监候,赶上赦免,怕是就死不了,到时候多是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伯夫人道:“没关系,要是她能挣扎到宁古塔,那也是她的命数。” 九阿哥道:“之前有犯官问罪流放,家里直接跟过去照应,日子也过的不差。” 还有个锡柱在,要是非要孝顺生母,说不得日子勉强也过得去。 那样的话,就太便宜赵氏了。 伯夫人看着九阿哥。 还真是性子天真浪漫,将人想太好了。 这世上不缺孝子,可是也充斥着假孝子。 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乐意做个体面人,尽尽孝装个样子。 要是影响到自己的情况下,说不得早就跑的远远的。 生母被锁拿一昼夜,锡柱连个屁都没放。 还能指望他舍了京城安逸,跑去宁古塔那样的苦寒之地给生母尽孝? 第四百六十二章 略逊文采(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是用了饭走的。 齐锡与觉罗氏亲自送了出来。 九阿哥面上恭敬亲近,再次别过,上马带了侍卫们离开。 等到离都统府远了,他的脸就耷拉下来。 舒舒的脾气,没有那么好。 要是真跟八福晋起了争执,怕是局面会不好看。 到时候长辈们会怎么看? 是不是也咬死了长幼尊卑,连带着对她的印象也不好了? 或者是她再次低头,就跟去年七月那回似的,明明是受委屈的,却因为排行在后头,还要主动对八福晋低头? 要是他在就好了。 舒舒是皇家媳妇,行事带了拘谨,自己是皇子阿哥,怕什么? 要是郭络罗氏真的敢挑衅,就算挨训,他也要将郭络罗氏骂回去。 九阿哥的脸色十分晦暗。 八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任由郭络罗氏横冲直撞?! 旁边跟着的侍卫们都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 来的时候这位爷喜气盈腮的,隐隐透着小得意。 现下不说像丧家犬似的,也蔫了吧唧,这是挨老丈人训了? 这是做了什么错事? 宠格格传到岳家了? 大家打着眉眼官司,各有猜测。 九阿哥没有直接回内务府衙门或阿哥所,而是去了宗人府。 正好十阿哥混了半日,正打算离开。 哥俩就一起回宫。 “怎么了?” 十阿哥察觉出九阿哥的不对劲:“不是去齐大人家么?难道是伯府的事情有了变化?” 比如县主想要撤状,或者伯爷要死保那个妾?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这个,是八福晋跟着南巡了,原来昨天八哥往惠妃母船上去,是为了这个。” 随扈的名单都是提前报备的。 八阿哥那边女眷就是一个格格一个侍女,之前并没有八福晋。 十阿哥听了也皱眉,道:“不会再冲撞到太后跟前吧?那样的话,正好与九嫂对上……” 八福晋对九嫂的那些敌意,都在十阿哥眼中看着。 本就是不相干系的两个人,除了嫉妒,还能为了什么? 九阿哥带了忧心道:“还真保不齐,没有自知之明,说不得还要借口道歉硬往前凑,真担心她会欺负你九嫂,岳父、岳母那边也担心……” 十阿哥:“……” 并不是很担心。 两人对上几次,哪次九嫂吃亏了? 也就是八福晋脑子不大好,一次一次的不长记性。 否则,早该反应过来九嫂不好惹。 但是谁让九哥心中,九嫂是娇花,还需要他呵护。 十阿哥便也不拆穿,只道:“五嫂会护着的,还有太后在呢。” 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眼,差不多申初。 “今天船队停泊新河长乐营,现下差不多该到了……” 说到这里,他带了期待:“昨晚写的信跟公文一起快马递过去了,应该也快到你九嫂手中……哎,跟孩子似的,也不知道家里有人担心,我要不写信,肯定也想不起来寄信回来……” 十阿哥见他脸上模样,心里算了下时间。 从昨天中午九嫂登船,夫妻作别,现在也就一昼夜。 就弄出鸿雁传书来,也是没谁了。 不过…… 写信……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 内馆那边不好老过去,却可以打发人时常过去探看。 十阿哥心里有了定夺,打算用蒙语给布音格格写一封信…… * 新河,长乐营码头。 跟昨天同样的流程。 御舟、太后座船、两位娘娘座船,相继靠岸停泊。 其他随从的船只,散落出去,在运河南北警戒。 康熙这里,还没有缓口气,就要面对一批新到的公文。 想着今早送出的那些公文与信件,他心中一言难尽。 原本以为董鄂氏博览群书,也当有几分才气,结果还是武将家的姑娘。 略逊文采,写的信跟人说话似的,没有文字精炼之美。 黏黏糊糊的,整日里想得就是小儿女事。 不过品格不错,晓得感恩,不枉太后疼她一场。 至于与八福晋的争执,她也只是春秋笔墨提了一句,不仅没有添油加醋,还轻描淡写的,存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 反倒是五阿哥,太过婆妈,絮絮叨叨的。 什么都写的明明白白。 这是护着兄弟么? 什么话都落在纸上,像是在拱火。 康熙有些看不上,不过他还是没有将五阿哥的信扣下,叫人原样发了。 要是借此能让九阿哥与八阿哥疏远些,也是好事。 九阿哥的脑子不大机灵,他也不希望让八阿哥拐带着九阿哥一起走弯路。 这个时候,九阿哥应该也要收到信了,不知道会做什么反应。 康熙有些好奇,嘱咐梁九功道:“去跟马齐说一声要是这两日有九阿哥的信,记得抽出来。” 梁九功脸上带出惊讶来。 康熙有了猜测,道:“今天就有了?” 梁九功点头道:“刚才马齐大人送京城的折子,就有九阿哥的信,马齐打发内务府那个高郎中送过去了。” 康熙点点头,神色不变,心中却有些小失望。 九阿哥的信中写什么? 嘱咐董鄂氏好好侍奉太后,恭敬兄嫂,照顾小姑? 应该不会。 九阿哥才不会想到这些。 说不定是跟董鄂氏念叨羊绒呢织场,让她到江宁的时候看一眼,或是看看江南有什么稀罕物,是京城没有的。 这小夫妻男主外、女主内,还都有几分敛财的本事。 哼! 不务正业! * 太后船边码头上。 架不住九格格央求,太后终于下船来。 现下天气晴好,离日落还有些功夫,阳光温煦。 大家也没走远,就在渡板前的码头空地上转圈圈。 太后看着岸边的垂柳,道:“总觉得比昨天的还绿了……” 舒舒觉得也是如此,许是这里水土保持的更好些? 不过这样的天气很怡人,身上的小毛衣裳也要穿不住。 等出了直隶,就能穿夹棉衣裳了。 舒舒没有戴口罩,也感觉不到寒,就是很温润的凉意。 高郎中匆匆而来,刚开始的时候被侍卫拦着,出示了内务府腰牌才被放行。 眼前几个女眷的,太后与九格格不用说,不会弄混。 剩下两个都是年轻少妇,一个高些、一个矮些;一个丰满些、一个单薄些。 两人一样的身份,穿着打扮也差不多,还真不好分辨。 高郎中不敢打量,就扬声道:“奴才内务府郎中高衍中,求见九福晋……” 舒舒与五福晋也看到有人过来,还以为是御前来人。 等到听了这话,才晓得是内务府的。 高衍中? 治河名臣高斌之父? 慧贤皇贵妃高佳氏之祖父? 舒舒带了小椿,上前几步,忍不住多看了高衍中两眼。 三十多岁年纪,长得比一般人体面,可也不带娘气。 留了上须,看着很稳重的样子。 要是不留胡须的话,看着更年轻些。 “是九爷打发人……送信?” 舒舒看到高衍中手中拿着信封,问道。 高衍中双手奉上,十分恭敬,道:“是九爷的信,跟着公文一起送到马大人处,马大人打发奴才给福晋送来!” 舒舒点头。 小椿上前接了,递给舒舒。 舒舒面上露出欢喜来。 还真是心有灵犀了。 出来之前,舒舒没有提彼此写信的事,就是想要给九阿哥一个惊喜。 没想到九阿哥跟自己想的差不多。 她笑着说道:“劳烦大人辛苦一趟,不知道内务府往京里送的公文什么时候递出去?我想要给九爷回信,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今早的信,是五阿哥安排的,舒舒也不知道怎么个送法。 要是内务府这边的渠道顺畅,自然是内务府这边更方便。 高衍中忙道:“每日早上内务府的公务跟内阁的折子由兵部负责传递,福晋若是要给九爷回信,奴才明早过来取。” 舒舒没有立时应声。 虽说高衍中算是九阿哥的心腹,自己要是使唤的话,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可是她并不算送一、两回,自然也不好让出公差的高衍中老往这边跑。 落到旁人眼中,就是不妥当。 舒舒就道:“还是不劳烦大人了,到时候我打发人给大人送过去。” 高衍中躬身道:“奴才每日就在码头的行在膳房值房,跟来的几位内务府同僚,都在那边当值。” 舒舒记下了,再次谢过。 高衍中口称不敢,退了下去。 九格格凑过来道:“九哥来信?” 舒舒笑着点点头,将信收好。 能说什么呢? 摸着厚厚的。 她立时想到伯府之事,不会是伯娘开始递状子了吧? 想到这里,舒舒就带了几分魂不守舍。 九格格推了她一把,打趣道:“心都飞了,快回去看信吧!” 舒舒抿嘴一笑,道:“妹妹不用着急,你也有这一天……” 九格格忙捂了耳朵道:“不听不听……” 舒舒笑着,上前跟太后道:“皇祖母,九爷来信了,孙媳妇先去看信,一会儿再下来。” 太后笑着摆手道:“去吧,去吧!” 舒舒对五福晋点点头,才带了小椿、小松上了船。 太后扭头对五福晋道:“这两口子过日子,冷冷清清也是过,热热乎乎也是过,跟舒舒学着些,该撒娇撒娇,该黏糊也要黏糊……” 五福晋满脸羞红:“皇祖母……” 太后慈爱道:“孩子的事情别急,夫妻情分到了,黏黏糊糊的,孩子也就跟着来了。” 五福晋忍着羞怯,点了点头…… 船舱里,舒舒已经拆开九阿哥的信。 开头就是说着他早早躺了,睡不着觉,而后去了三所。 因洗脚水想起了舒舒…… 絮絮叨叨的。 一小半是埋怨,埋怨宜妃的不体恤,而也埋怨皇父给老十点了个蒙古福晋。 因要顾念阿霸亥郡王福晋回蒙古之事,婚期不好拖延。 要是指婚的是八旗闺秀,那着急什么? 当年五阿哥与七阿哥可是从三十四年延到三十六年才大婚! 一大半是遗憾。 很主观的点评起随扈皇子团。 大阿哥还好,负责前头探路,布置防务。 三阿哥就是凑数的,到时候在江南文人面前装模作样,别露怯就是功劳。 五阿哥不用说了,就是陪太后的。 七阿哥倒是当差了,汗阿玛一点也不体恤,天还冷呢,就舍得让儿子风餐露宿。 至于八阿哥,现下没有明确差事,跟三阿哥的作用差不多。 至于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是没成丁的小阿哥,就是跟着见世面,连凑数都不能。 反倒是他这个九阿哥,才是最应该随扈之人。 去年北巡,他慧眼如炬,发现了行宫贪腐之事;这次要是跟着南巡,说不得能再立新功。 舒舒看着,笑得不行。 这人,还真是大言不惭的很。 要知道,在另一个历史页面,这一位可是爹不疼的,总共没出门过几回。 跟前头年长的阿哥们没法比,跟后头小的也没法。 九阿哥、十阿哥与十二阿哥,这三人简直就是隐身三人组。 现在,存在感多了许多了。 等到看到倒数第二页,舒舒收了笑,上面写了伯夫人往宗人府递状子,以及宗人府缉拿赵氏之事。 上面写了贝子苏努与十阿哥都会盯着此事,会按照伯夫人心意判罚,让舒舒不用担心此事。 只有伯爷那边,也请了太医过去,勉力医治。 舒舒放下信,望向了京城方向。 她觉得自己心肠够冷的,没有什么悲切之意,只希望平缓过度,不用再生波澜。 也希望阿牟能看开些…… * 紫禁城,乾西二所,书房。 听了高斌的禀告,看着他手中的信封,九阿哥差点跳起来。 “什么?福晋来信了……”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三章 做主(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简直合不拢嘴。 随即,他又开始担心了。 他从高斌手中接了信,立时打开来。 熟悉的隶书,一笔一划带了圆润,如同印出来的。 九阿哥看着,脸上就带了笑。 为了这个字体,他之前还嘲笑过舒舒一回,嫌弃她写的匠气。 结果舒舒怎么说来着? 舒舒当时道:“都是看字识人,我这是藏锋,让人看不透……” 说的怪有趣的,就这一个个胖胖乎乎的字,想要找个棱角也不容易。 高斌来不及告退,就被撂在一边,也不敢开口打岔,就老实的站了。 “哈哈……” 看到前头的描述,九阿哥不由笑出声来。 哼! 这个时候晓得想爷了?! 之前要出发之前,那每日里压着雀跃的模样,他可记得清清楚楚。 而后看到太后与五福晋对她的照拂,九阿哥松了口气。 结果可好,翻到下一页,就是堵心的。 他收了笑,脸上立时乌云密布。 等到看到舒舒对八福晋挑衅的解决办法,他真是哭笑不得。 让五哥去收拾八哥,这是什么主意?! 八哥还真是冤枉。 后续呢? 五哥怎么收拾的八哥? 噼头盖脸训斥一顿? 有没有惊动汗阿玛? 九阿哥抓心挠肺的,看着高斌道:“没有别的消息传过来?” 高斌犹豫了一下,道:“家父倒是给奴才也写了一封信,提了两句昨日停驻之所见闻……” 九阿哥眼睛一眯,察觉到不对。 高衍中是内务府的老人,难道不知道宫里当差的规矩? 如今出了外差,却是在御前了,更要谨言慎行才是。 那是只需带眼睛、耳朵,不许带嘴巴的。 九阿哥直接伸手道:“拿来!” 那“家书”不是给高斌的,是给自己的。 这是昨天发生了与自己有关系的事? 五哥对八哥的“教训”惊动了御前? 他不好直接给自己写信,才在家书里提了? 高斌这下没有犹豫,从袖子里掏出家书来,双手奉上。 九阿哥看着,越看脸色越紧绷。 五哥动手了?! 八福晋到底怎么欺负舒舒的? 绝不会像舒舒信中提及的那样,看到她跟小九呲哒几句,给了脸色那么简单。 高衍中的信中,还提及三阿哥拉扯八阿哥往御前,随后八阿哥跟内务府要了车,携八福晋返京。 九阿哥脸色乌黑,咬牙切齿道:“这是被撵回来了?爷要去问问,她是不是有大病,怎么就可着一人欺负?!” 说罢,他就往外走。 结果前院就有了动静。 是南书房当值的小太监,也是过来送信的。 五阿哥写给九阿哥的信,跟今日御前发回的折子混在一处了,之前分派到南书房去了。 九阿哥示意何玉柱给了赏赐,就拿了五阿哥的信看了起来。 五阿哥的信,写的详细多了。 包括八福晋骂舒舒是“哈巴狗”,还话里话外说她觊觎八阿哥。 这话惹恼了舒舒,才请五阿哥去给八阿哥传话,让他约束,否则就要告到御前。 九阿哥勃然大怒。 “郭络罗氏!” 她疯了么? 这样污人清白? 九阿哥恶心坏了,立时就往外走。 他要去八贝勒府问问清楚。 王八蛋,恶心死人了! 颜珠与佟佳氏的例子,犹在眼前。 到了现下,说起死了的夫妻俩人,都是笑话。 这男女之事,听风便是雨,最是难以分辨。 去年七月,他就恶心了一回。 他是男人,影响还不大,不过舒舒心软,既是护着他,也是觉得郭络罗氏不容易,才低下头缓和关系,化解了流言。 结果郭络罗氏,压根就是白眼狼。 九阿哥挟怒出了紫禁城,直接从神武门出去,连侍卫都没有去叫,只在地安门叫了两个护军跟着,就前往八贝勒府。 到了贝勒府门口,九阿哥就使劲踹门。 主子们都不在,贝勒府的门房也不犯憷,骂骂咧咧的就出来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们这可是皇子府,比宰相门第还高。 “哪个王八羔子没长……” 骂到一半,门房察觉不对,来人系着黄带子,再一看脸,九阿哥。 他吓得立时跪了。 “九爷,奴才给您请安……” 九阿哥瞪眼道:“方才不是很高声么?骂啊,接着骂!” 那门房立时大耳光子“啪啪”在抽在自己脸上:“都是奴才嘴欠!” 九阿哥也不叫停。 那门房反而松了口气,手下越发下狠力气。 这任由他自罚了,就是没有追究的意思了。 要不然的话,他辱骂皇子,不死也要脱层皮。 “九阿哥!” 四阿哥从户部衙门回来,看了个正着,不由皱眉。 街头巷尾,已经有人鬼鬼祟祟的看热闹。 九阿哥看到是四阿哥,立时委屈的不行,眼珠子都红了:“四哥,真是气死我了,居然有这么恶心的人!” 四阿哥翻身下马,听了这话,望向那门房的目光就带了犀利。 这是敢欺负主子? 九阿哥见他误会,忙道:“不是这奴才的事,是八福晋……” 说着,他就停顿下来。 好像这些话,不好在外头说。 他就拉着四阿哥胳膊道:“四哥,咱们找个安静地方说话!” 四阿哥觉得不成体统,可是见他怒火中烧的模样,也就任由他拉扯了。 到了前院书房,九阿哥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郭络罗氏简直是疯子,跟疯狗似的,盯着我福晋欺负!” 为了做个好的皇子福晋,舒舒这大半年来多辛苦,都累……胖了…… 这就是舒舒说的,操心的事情多,睡觉就浅了。 还费脑子要应付上下人等,吃的也比早先多了。 四阿哥嫌弃的不行,递了帕子过去,道:“好好说话,郭络罗氏做了什么?” 又不是小孩子,哭哭啼啼像什么。 九阿哥接了帕子,在眼睛上胡乱抹了一把,咬着后槽牙才说出口:“无耻恶毒,编瞎话说我福晋跟八哥不清白!” 四阿哥听了,表情都裂开,道:“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先不说人品行事如何,只说这董鄂氏与八阿哥两人也挨不上。 董鄂氏进门一个月,就跟着九阿哥一起随扈去了。 等到十一月中旬回来,就赶上众人开府搬家。 两人压根没有机会相处,这瞎话编排的确实离谱。 九阿哥直接取了五阿哥的信递过去,道:“五哥说的,还能有假?我福晋今天也来信了,只提了八福晋呲哒她跟小九,别的没提……” 四阿哥接了五阿哥的信看了,脸色难看的不行。 如今皇父推崇儒学,宗室也尊礼教。 要是这样的闲话传开来,不仅毁了九福晋,也毁了八阿哥。 “泼妇!” 四阿哥忍不住口出恶言,脸上也是难以掩饰的憎恶。 九阿哥也是暴躁的不行,恨恨道:“之前看着八哥的面子上,一次次的不跟她计较,倒是让她觉得好欺负!” 说到这里,他望向八贝勒府的方向道:“心肠太恶毒,她也是女人,难道不晓得名声的重要?她就是故意的,自己名声烂透,就见不得旁人好,故意用这个恶心人!” 四阿哥没有说话。 他也觉得八福晋用心不善。 只是九阿哥这反应…… 不是应该去追赶圣驾,去那里发作么? 怎么过来八贝勒府? “汗阿玛撵人了?” 四阿哥问道。 九阿哥脸上带了几分痛快道:“是啊,活该!昨天下午就撵了,八哥跟内务府要了车,估摸是昨天下雨耽搁了。” 四阿哥皱眉道:“你堵着老八的门,想要做什么?” 九阿哥恶狠狠道:“我要当面问问郭络罗氏,真疯还是假疯?这回她要是不长记性,弟弟饶不了她!” 四阿哥沉着脸道:“怎么个饶不了法?” 九阿哥脸上也纠结,道:“骂一顿不解恨,想要动手,她又是个女的……” 说到这里,他就更烦了,道:“要不,就别管是男是女了,先打了再说?” 要不然每次轻描澹写的放过,郭络罗氏只会蹬鼻子上脸,肯定还有下一回。 “尽数混账话!到时候你有理也成没理,还要惹人笑话!” 四阿哥呵斥道:“不许胡闹,你就不能学学你福晋?” 真要闹出“殴嫂”来,就是丑闻了。 到时候连带着皇家,都会成了大笑话。 “学我福晋?” 九阿哥有些迷湖:“不找郭络罗氏麻烦,直接打八哥一顿?” “还是混账话!五阿哥是哥哥,他能教训八阿哥,你是弟弟,敢对哥哥挥拳头,就是大过!” 四阿哥的脸更黑了。 这是猪脑子么? 太不机灵了。 九阿哥却反应过来,望向四阿哥的目光就带了祈求:“四哥,弟弟不是哥哥,您是哥哥,您得给弟弟做回主!” 五哥能教训八哥,四哥排在前头,自然更有资格。 四阿哥被气笑了,冷哼道:“平日里八哥长、八哥短的,这就迁怒了?” 八阿哥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兄弟,即便心里厌了郭络罗氏,他也不希望九阿哥与八阿哥落得个兄弟反目的下场,还是希望有话好好说。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迁怒,就是冲着八哥恼的,自打郭络罗氏入宫,捅了多少篓子出来,跟他说了好几回好好约束,结果呢?可见这只说不长教训,还得动手,印象才深刻些!” 不愧是同胞兄弟,他的道理居然跟五阿哥想到一块去了。 四阿哥觉得都是歪理。 不过也理解九阿哥的愤怒。 八阿哥夫妇彼此再怎么折腾,那是他们夫妻俩自己的事,可是这存了坏心,也要搅合旁人过的不安生,就太过了。 四阿哥觉得手有些痒。 * 八贝勒府门口。 八阿哥面带疲惫的下了马车。 他打算回家简单梳洗,就连夜出京去追赶南巡队伍。 八福晋刚才送到安王府。 之前每次过去,安郡王对他都十分亲近,不像是对外甥女婿,像是待亲侄儿。 这次他传了皇父口谕,安郡王脸色很是难看,不仅没有亲近之意,恨不得直接撵人。 八阿哥心中惴惴,眼下也顾不上这头,只觉得身心俱疲。 结果刚进大门,门房就顶着猪头脸,禀了九阿哥方才来者不善,踹门之事。 后来四贝勒回来,九阿哥才跟着去四贝勒府了。 八阿哥心中一激灵。 他望向四贝勒府方向,脚下如同带了铅坠…… * 下一章会在10月15号早10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82中文网 第四百六十四章 故意的吧(第一更) 八阿哥再不愿,也踏进了四贝勒府。 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 随即他又不觉得意外。 南巡队伍中,还有不少内务府官员跟着,多会递消息回来。 昨天到今天,八阿哥自怨自艾,也有几分心灰意冷。 谁不想盼着夫妻和美呢? 可是他发现了,他跟宝珠之间开始就错了。 他每次都怜惜她不跟她计较,可是落到她眼中,就成了自己拿她没有法子。 这一次,真的不能这样轻易过去了。 否则的话,肯定有第三回的。 然而,直到眼下,他才察觉出妻子信口开河的几句话,不单单是污了他跟九福晋的名声,也使得自己跟九阿哥的兄弟情分变得艰难起来。 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话? “八爷……” 八阿哥与四阿哥素来交好,也没有等着通传的习惯,门房就指了前院书房道:“主子跟九爷在书房说话。” 八阿哥点点头,慢慢往书房走去。 * 书房里。 九阿哥不死心,还在游说四阿哥。 “上头的哥哥都随扈去了,现在就四哥最大,总不能寻太子爷做主吧?四哥您要是偏着八哥,那弟弟可不依!” 四阿哥揉了揉太阳穴道:“别老想着动手,还是要学着讲道理!” “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九阿哥气鼓鼓道:“肯定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爷就不明白了,怎么郭络罗氏就能这样猖獗不懂事,旁人反而一次次的要懂事?” 四阿哥板着脸道:“跟谁爷呢?” 九阿哥心虚的移开视线:“反正就是郭络罗氏不好,八哥乐意惯着,就要自食恶果!” 八阿哥正走到门口,听到这一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也不好这样听着,他就咳了一声。 九阿哥吓了一跳,瞪向门口。 四阿哥也望过去。 “四哥,是我,听说九弟找我……” 八阿哥说着,推门进来。 九阿哥瞪了八阿哥一眼,给了个下巴,也不喊人,随即又看向四阿哥,勐的使眼色。 恨不得在脸上写着,动手动手。 四阿哥也很为难。 这一回,九阿哥确实委屈。 夫妻一体,郭络罗氏的过错归到八阿哥身上也不算冤枉。 就是这动手…… 打小兄弟都没怎么红过脸,更别说动手了。 宫里长大的阿哥,打小身边好几重人跟着,从会说话开始就学规矩。 除了九阿哥与十阿哥这两个憨的,谁小时候任性过?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的态度,脸上也带出难过来。 不过他心里也隐隐的松了口气,肯发作就好,好好赔不是总能翻篇。 要是不肯发作,就在心里记上了,那往后兄弟就要真的渐行渐远。 四阿哥的的视线已经落到书桉上。 上面是个的翠竹手板。 弘晖、弘盼都三岁了,到了开蒙的年纪,这手板是给他们预备的。 现下湖弄湖弄九阿哥吧…… 四阿哥就紧绷着脸,对八阿哥招招手,示意他上前。 八阿哥看着他的脸色,心里越发难过,心里叹了口气,跟着到了书桉前。 “你可知错?” 四阿哥冷哼道。 八阿哥苦笑,在脸上揉了一把:“知错,汗阿玛已经骂了我一顿!” 四阿哥看了眼九阿哥。 九阿哥双手抱臂,望向屋顶,很是不满意的意思。 四阿哥真心觉得这个弟弟不像十七,自己七岁的时候都比他懂事。 他看着八阿哥道:“伸右手,手心向上!” 八阿哥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九阿哥望过去,已经瞄见书桉上的手板,面上带了纠结。 打手板? 太儿戏了吧? 又不是小孩子? 可直接动脚、动拳头…… 好像四哥打不过八哥…… 要是加上自己呢? 除非八哥不还手。 可要是二打一,传到汗阿玛跟前就不占理了。 说不得又跟围场那一回似的,都要落惩罚。 八阿哥存了疑惑,还是伸了手掌出去。 四阿哥抓起书桉的上的竹板,“啪啪啪啪啪”,在八阿哥手心中狠敲了几下。 八阿哥明白过来,没有躲开,咬牙受了。 四阿哥没有惜力气,八阿哥的手心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上面是几条红檩子。 九阿哥这才满意一点点,拉了把椅子过来,冷哼道:“这个不算,还得罚别的!我哪里没有什么过错,还扣了好几年俸银,怎么有人犯错了,汗阿玛就想起不起扣钱了?八跟九有什么区别?打小就两样对待,你们是大阿哥,我就归到小阿哥里了?” 四阿哥见他越说越离谱,开始埋怨皇父了,伸出板子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闭嘴!” 他没有用力气,可是这板子从天而降也吓人。 九阿哥捂着脑门,带了不满,道:“怎么打脑袋,我又不是猴子?”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道:“汗阿玛罚旁的了,让我从前些日子分的产业中抽一个庄子、一个铺子,给你跟弟妹,做赔罪之礼。” 九阿哥有些意外,随即想到庄子与庄子还是不同的。 他名下分的那些产业,就有全庄与半庄,差着一半的面积。 他眼睛眨了眨道:“那可说好了,得是全庄,不能有半庄湖弄人?” 八阿哥点头道:“那是自然的,铺面也给内城的,不给外城的。” 九阿哥还是觉得亏。 难道自己缺个庄子与铺子么? 他看着八阿哥道:“八哥,弟弟也没有什么抛费,多这两个产业富裕不到哪里去,没这两处也饿不着,这事可不算完!不能说给了赔偿,就当没发生过此事!要是外头真有什么闲话出来,那弟弟不找旁人,只找八哥来掰扯!” 肯叫人了…… 八阿哥的心放下,面上诚恳道:“九弟放心,不会那样的!汗阿玛已经下令,送你八嫂回安郡王府,交由安郡王夫妇管教,要是管教不好,郡王就别当了!” 九阿哥听着这意思有些不大对。 好像话里话外,说八福晋会有顾忌,为了舅舅的郡王往后也会老实了。 之前不老实,也是不将丈夫当回事。 是这个意思么? 还是自己想多了? “不是出嫁从夫么?怎么还要拖累娘家人?感情安郡王抚育外甥女一场,大把的陪嫁也出了,还要跟着连坐?” 九阿哥心里想着,嘴里就秃噜出来,觉得安郡王可怜了。 八阿哥:“……” 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四阿哥厚道,在旁道:“连坐也不冤枉,八福晋生在安王府,长在安王府,七、八岁就被指了皇子福晋,要是安郡王好好教养,哪有今日的麻烦?” 八旗最重规矩。 王府没有老成嬷嬷? 那就不能学着太子妃的娘家,从宫里退出去的老嬷嬷中礼聘两位,专门教导格格规矩? 看似宠爱,实际上真心有几分,还真是不好说。 九阿哥想到别处:“不会是故意的吧?不是说当初玛法临终时最初选的继承人是安和亲王?要不是太皇太后跟上三旗的大臣拉着,说不得就成了!然后安郡王他们就记仇了,故意教坏外甥女,嫁进皇家来报仇?!” 这些话,不是他临时想的,是之前夫妻俩私下吐糟的时候,舒舒念叨了一句。 九阿哥当时觉得是无稽之谈。 现下觉得说不得还真贴边。 八阿哥脸色有些难看。 连九阿哥都记得此事,那汗阿玛心里怎么想? 汗阿玛并不是大度的。 可是有礼烈亲王与肃武亲王的前例在,安郡王兄弟也不怎么担心此事会波及到他们兄弟。 真的没有波及么? 四阿哥则是呵斥九阿哥道:“又在胡说八道了!不过是玛法随口戏言,被以讹传讹,你倒当真了!这历代王朝,皇位传承都是父传子,偶有兄终弟及,却没有传给隔房堂兄弟的道理!” 这天下哪有人会真得觉得堂兄弟比亲儿子亲的? 世祖皇帝之所以那样说,也是无奈之举。 他是幼主临朝过来的,晓得小皇子的难做。 当时八旗王公中,以康亲王杰书手上左领最多,安亲王岳乐也是风头正盛。 世祖皇帝将两人点出来,说了继承之事,也是将两人架起来。 到时候两人稍有异动,就会为人侧目,被怀疑有夺位之心。 不过是帝王心术罢了。 九阿哥还是不服,小声滴咕道:“那不是大清没有庶皇子继位的先例么,八旗又是最挑剔出身!” 当时世祖皇帝名下有四子,却是都没有资格序齿的。 跟没儿子也差不多了。 这样从太宗皇帝诸孙中择嗣,或者是从太祖皇帝诸曾孙中择嗣,也都说得过去。 不说旁人,就说开国功王,有哪个是出身低的? 真正出身低的庶皇子、庶皇孙,压根就分不到左领下人,更别提征战有功。 他们只能给兄弟叔伯做旗属,有了战功也是归在上头的旗主身上。 所谓的儒家父子相传的规矩,那不都是后来的说辞? 当年太祖皇帝驾崩后,就是众贝勒中推举新汗王。 等到太宗皇帝驾崩,也是八旗王公选继承人。 四阿哥这回是真忍不住了,再次扬起手中竹板。 九阿哥有了防备,从椅子上跳起来,窜了出去…… * 注:今天0点开始章说与帖子都屏蔽了,作者后台可以看到,过几天应该会放出来,大家该抓虫抓虫,该吐槽吐槽,过几天就能看到了。 另外推荐九的老书《重生于康熙末年》,重刷的大大们求抓虫,九好跟着修改,^_^。 82中文网 第四百六十五章 后悔了(第二更) 四阿哥还以为九阿哥做个样子,拿着板子等他再进来。 九阿哥却扯着脖子,隔着窗户喊道:“四哥,天色不早了,弟弟回宫去了!” 四阿哥一怔,快走几步,跟着出来。 九阿哥一路疾行,已经到了府外,翻身上马,带了人匆匆而去。 四阿哥无奈,只能高声盯着:“慢些,不许跑马!” 九阿哥摆摆手,道:“知道了!” 倒是没有倔着,勒了缰绳,放缓了速度。 八阿哥也跟出来。 两人看着九阿哥的背影,面面相觑。 八阿哥苦笑道:“九弟是真恼了!”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不痛快道:“不该恼么?” 平白被送了一顶帽子。 要是收了东西,立时丢在脑后,才是没心没肺。 八阿哥面上带了痛苦,道:“该说的话车轱辘似的说了好几遍,该讲的道理也都讲了,弟弟实在拿她没有法子。” 四阿哥板起脸来道:“从她不肯去给嫔母请安,你就该训了,要不是一次次纵容,她胆子能这样大?” 如今亲戚里能得罪的都得罪了,还在御前挂了号。 八阿哥脸色涨红,羞愧道:“是弟弟不当人子!” 四阿哥望了眼正蓝旗方向道:“之前安郡王兄弟护着,都护到御前,这回让他们自己想法子去!” 他想要建议八阿哥随扈回来,就将富察氏抬进来,内宅直接交给富察氏管理,又觉得不妥当。 没有当哥哥的插手弟弟内宅的道理。 郭络罗氏再不好,也是八阿哥的结发之妻。 他就叹气道:“你回去梳洗吧,别想着赶夜路,磨刀不误砍柴工,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再出发,这路还长着。” 明日就是圣驾启程的第三天。 从通州算起,就是三百多里水路。 加上京城到通州这段,就是小四百里。 一天是追不上的,总要追赶两天。 八阿哥也晓得自己现下狼狈,点点头回隔壁去了。 四福晋在内宅得了消息,知晓四阿哥带了九阿哥回来,还想着吩咐厨房加菜。 结果就又得了消息,八阿哥也来了,随后九阿哥走了。 四福晋有些迷糊。 八阿哥不是跟着圣驾出京了? 她想着有备无患的好,打发人往厨房传话,加一个锅子,再来两道好克化的菜。 这边刚吩咐完,四阿哥就耷拉着脸进来。 这情绪不对。 四福晋的心也提了起来。 四阿哥摆摆手,将屋子里的使女打发了,才咬牙切齿道:“这个郭络罗氏,太不成体统了!” 他心里早就憋了火,可是当着九阿哥的面不好火上浇油,当着八阿哥的面也不想提,就只能过来跟四福晋抱怨。 四福晋不解道:“怎么了?八弟妹不是好好养着呢么?” 这小产跟生孩子也不差什么,要是想调理好,还是要做足了月子。 四阿哥怒道:“追了八阿哥去了,还去辱骂妯娌、小姑!” 董鄂氏跟九格格随侍太后左右,这又是冲到太后跟前去了。 怪不得五阿哥老实人都发火,不单单是郭络罗氏污人清白,还因为她差点再次冒犯太后。 四福晋听了,也是皱眉,想到九阿哥,道:“是对上九弟妹跟妹妹了?” 南巡的公主,只有九格格一人。 妯娌倒是还有三福晋与五福晋,可是能让九阿哥出面的只有舒舒这个九福晋。 四阿哥点点头,气得不行:“太放肆了!” 那些脏话,他说不出来,只能道:“又拖累了八阿哥!” 上了南巡名单,年前的事情本来都要翻篇了,结果来了这么一出。 皇父不缺儿子,八阿哥好不容易走到现下的位置,却是被郭络罗氏连累的不轻。 四福晋也是没有法子。 八福晋那脾气,不是能听劝的。 性子还敏感,容易多思多想,一句话不对就甩脸子。 加上四福晋排行靠前,可是比四阿哥小三岁,实际上与八福晋同庚。 也不好整日里摆着嫂子的谱去教导妯娌。 她叹气道:“怕是在安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四阿哥见妻子还有同情八福晋的意思,皱眉道:“往后离她远些,不必搭理,等到富察氏进门,就好好指点富察氏就是了。” 四福晋噎得不行,比邻而居,怎么个远离法? 这正经的妯娌不理会,要去跟一个侧福晋交际? 旁人怎么看? 四阿哥说完,也觉得不妥当,道:“算了,反正往后少往那边过去,离郭络罗氏远远的!” 四福晋缓缓的点点头。 这其中应该还有其他事,否则自己爷不会这样态度。 八福晋又闯祸了? 比上回在宁寿宫忤逆太后还严重? 她却是稳重的性子,并不追着打听,只道:“眼看就是惊蛰,到时候九叔、十叔的皇子府就能动工了。” 四阿哥听了,眉头拧得更厉害。 之前想的很好,兄弟几个打小一起长大,后来在阿哥所也挨着。 可是现下看着确实不妥当了。 他揉了揉眉心道:“等碰到老十,到时候问一声,实在不行中间就空出位置来。” 这样的话,也能将八贝勒府与九皇子府隔开。 要不然的话,还真容易落人口舌。 八贝勒府旁边的地方不小,要是按照贝勒府修建,能修三个。 按照郡王府与贝勒府各修建一个,也能有不少富裕。 四福晋讶然,她提这个话头,不是这个意思。 她就是想着自家的贝勒府在这里,又是做兄嫂的,到时候打发管事帮着盯着些。 这妯娌俩动手了? 怎么挨着住都叫人不放心了? * 九阿哥挟怒出宫,回来时也没怎么痛快。 他示意何玉柱给两位护军放了赏,而后对高斌道:“今儿挺机灵的,这些日子你就盯着内务府的公文,看看有没有爷的信,回头伱成亲的时候,爷给你包个大红包!” 高斌之前没有补差事,说亲也跟着耽搁下来。 如今虽不是正式的职缺,却是九阿哥身边长随,比一般的缺还体面,亲事也有了眉目。 九阿哥听他提了一嘴,才这样说。 高斌打千道:“奴才谢九爷的赏。” 九阿哥摆摆手:“行了,家去吧!” 说罢,他带了何玉柱入宫。 何玉柱在旁,小心看他的脸色。 九阿哥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贼眉鼠眼的,没个人样子!” 何玉柱犹豫了一下,道:“奴才就是觉得爷方才出来,好像不大客气,别得罪了四爷……”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得罪就得罪了,四哥还能动手?就算是动手,爷也不怕!” 说话的功夫,主仆两人就回到了阿哥所。 十阿哥之前就得了消息,知晓九阿哥怒冲冲的出门,很是不放心,正叫人盯着二所。 听说九阿哥回来,十阿哥就过来了。 九阿哥已经在书房坐了,正满脸抑郁。 见十阿哥过来,他招招手,道:“老十来的正好,还打算打发人去叫你!眼见着饭时,陪哥哥喝两盅!” 十阿哥拉了椅子坐了,道:“九哥,怎么了?” 还在服中,九阿哥也没有酒瘾,怎么想要喝酒了? 九阿哥想起来,心里还是搓火,恨恨道:“爷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恶心的事!” 说罢,他就三言两语将缘故说了。 十阿哥听了,脸色也难看起来:“心太毒了!” 也就是太后与皇父都晓得九嫂人品,要不然的话,听了这话,心里怎么想? 九阿哥恨恨道:“真是坏透了!汗阿玛也太给她脸,应该直让八哥休妻!” 太祖皇帝时候,太宗皇帝是四大贝勒之一,大福晋那拉氏,生有一子一女,结果坐着冰车去宫里请安的时候,路过阿济格的府邸时没有下车,甚至坐着冰床直接进了汗王宫。 当时的阿济格之母阿巴亥是汗王大福晋,阿济格虽比不得几个兄长封了四大贝勒属理国政,却被称为“大阿哥”。 太祖很是愤怒,呵斥那拉氏傲慢无礼,勒令儿子休妻。 “那还只是对小叔子无礼,就被休弃,汗阿玛就不能也严厉些?赏侧福晋算什么惩罚?送回安王府也太轻了。郭络罗氏对谁有礼过?先头的卫嫔母,然后太后娘娘、五嫂,现下又疯狗似的盯上你嫂子,真是太烦人了!” 九阿哥抱怨着。 十阿哥想了想,道:“惩罚也不算轻,之前安郡王兄弟护着八福晋,也是为了保住他们自己的体面;如今要他们去管教八福晋,就不好再护着了。” 再护着,郡王帽子都保不住。 可是八福晋是能听劝的? 舅甥反目,就在眼前。 九阿哥听明白十阿哥的意思,挑眉道:“那汗阿玛这招挺损啊,回头安郡王兄弟管教不了,也就没脸再说护着的话,到时候郭络罗氏没人撑腰,不废也就是废了!” 说到这里,才觉得有些解气,道:“活该!” 十阿哥道:“那倒未必,要是八福晋能收敛,八哥还是会顾着嫡福晋的面子,郭络罗家可是有五个世袭佐领。” 九阿哥烦躁道:“那往后还要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想修皇子府了,想想就膈应!” 到时候郭络罗氏再编排瞎话,就更有鼻子有眼了。 就跟钮祜禄家那个大伯子跟弟媳妇似的,比邻而居。 虽说抓奸抓双、拿贼拿赃,可谁叫出来泼脏水的是阿灵阿这个钮祜禄家的当家人? 这真真假假就说不好了。 想到这里,九阿哥看着十阿哥,若有所思,道:“要不咱们俩换换?” 十阿哥带了无奈,道:“九哥,不合规矩,以东为尊。” 要是大家不在一起修府还罢,就在一条街上。 从东到西,就有个次序问题。 再说了,还能老避着? 那样的话,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到时候再外头婚丧嫁娶,需要露面的时候,还是要碰上。 九阿哥有些后悔了,道:“我当时怎么那么嘴快?不单单镶黄旗有官房,正黄旗同正白旗也有,正黄旗还有海子,可以引水;正白旗离衙门近,咱们以后当差行走也方便!” 十阿哥安慰道:“且看好的吧,不是这块地最大吗?往后咱们兄弟要是爵位再升升,也扩建的开……” 九阿哥想了想,道:“幸好还有个四哥在,要不然咱们俩都是小的,有些不敢想……” * 新河,长乐营码头。 暮色四合。 舒舒等人陪着太后用了晚点。 船舱里灯火通明。 看着舒舒几个跟着小松伸胳膊,太后被白嬷嬷劝着,也跟着来了。 这动作舒缓,她做着也不太累,还说了九格格:“真是太虚了,这多省事啊,就抬抬胳膊就酸了,你动弹的太少了!” 九格格笑道:“皇祖母明个儿就知道了。” 太后笑呵呵道:“那我今晚就让这丫头帮我按按!” “哈哈,皇祖母也觉得好了吧!嬷嬷可得准备好荷包,这累着呢。” 后一句,九格格是对白嬷嬷说的。 白嬷嬷道:“格格放心,奴才已经预备好了。” 不单单是预备了荷包,还预备了小宫女给小松打下手。 早年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太后心宽体胖,身子骨也康健,这几年上了年岁,身子就有些沉。 这早晚按按捏捏,舒服许多。 眼见着的五福晋在旁不说话,身子看着也单薄,太后就道:“这丫头排不开了,小芳要是身上也酸,就让老五帮你按按。” 五福晋晓得太后不是打趣,就是这样想的,道:“孙媳妇还好,早先在家时也跟着嬷嬷练过养生操……” 所以她只是看着瘦,不像九格格那样虚,练习这个也还好。 舒舒在旁,含笑听着。 就差伴奏了。 舒舒就道:“皇祖母,听说南边流行各种小曲,等到了地方,咱们也听听?” 太后道:“早先有南边的戏班子入宫献唱,咿咿呀呀的,根本就听不懂,还是咱们北边的俗讲,更有趣些。” 舒舒点点头,就是各种因果故事。 这些,都是自己手札上的素材。 去年北巡风物写了两本。 今年南巡,是不是也能写上几十万字? 祖孙几个正说笑,五阿哥来了。 “皇祖母,汗阿玛往这边来了,带着三哥跟几位阿哥来给您请安。” 太后点点头,对五福晋与舒舒摆摆手,道:“你们先回去歇着……” 地方狭小,又是公公、又是大伯哥的,舒舒与五福晋福了福,就带了随从出去。 九格格是女儿跟姊妹,反倒是不用回避…… * 后台可以看到大家的评论,虫也跟着抓了,^_^。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六章 不方便(第三更) 康熙进来,就发现太后的精气神不一样。 太后没有坐着,而是站着。 老人家手边也没有零嘴,而是揉着胳膊做着什么动作。 等到康熙带了几个皇子请安,太后才在榻上坐了。 “额涅,您这两日吃的还好?” 康熙在椅子上坐了,问道。 太后笑着说道:“好着呢,皇帝好好的,不用担心我,早晚都用的好,中午在船上也有锅子吃。” 康熙瞧着老太太气色确实不错,放下心来,望向九格格。 “听说你晕船了?好些没有?” 南巡队伍中带了太医。 每日都要上船给主子们请平安脉。 九格格这边没有开方子,可是脉案上确实记上一笔的。 九格格带了腼腆道:“本来好好的,是女儿没听九嫂的劝诫,开船的时候看书了,才恶心了,难受了半天,喝了山楂水,躺了会子就好了。” 康熙点头道:“如此就好,出门在外,更要爱惜身体,不要让长辈担心。” 九格格郑重道:“女儿记下了。” 太后也望向康熙身后的几个阿哥,道:“怎么还不见大阿哥?” 长孙到底不同,尤其是大阿哥如今还成了鳏夫,正是可人疼的时候。 “跟简亲王在前头行宫,原本要赶路来迎驾,朕没让,命他们在那边候着,初八就能看到了!” 康熙耐心的回道。 九格格站在一旁,听到“行宫”两个字,耳朵却是竖起来。 居然初八才到行宫么? 今天才初四! 对于爱干净的九格格来说,也觉得难熬了。 太后又对三阿哥慈爱道:“大阿哥不在,你是当哥哥的,要照顾好两位小阿哥。” 这说的是没成丁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了。 三阿哥立时道:“皇祖母放心,孙儿本就在御前听使唤,照顾弟弟们,也是孙儿应尽之责!” 太后的视线在七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脸上掠过,没有多说什么。 照顾兄弟,可不是动动嘴就行的。 得有个对照,让人晓得照顾兄弟的不轻易处。 九阿哥与舒舒夫妇,去年北巡时很是难得。 可是换了三阿哥夫妇,想要只动嘴皮子就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哄好,可没那么容易。 十三阿哥性子阔朗,不是爱挑剔的,可还有个娇气的十四阿哥。 太后不知道昨天三阿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之事,就是见他进了舱后就看着老五,像是没存好心。 她可还记得去年围场五阿哥受伤之事,就跟三阿哥脱不得干系。 只是因为当初死了个内务府总管,皇帝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情才没有深究。 结果倒好,三阿哥就跟没事人似的,回头兄弟还动起手来。 固然是五阿哥先出手不对,可三阿哥对着五阿哥伤口招呼,用心也太恶。 太后心中存了防备,就故意使了个小心机,给三阿哥找了个活儿,省得他盯着五阿哥。 康熙哪里想到太后心里转了百十个圈,只以为是当祖母的关心孙子,才多嘱咐一句。 今早得了太监禀告,他正想着给两位小阿哥分船之事。 之前还以为两个儿子还小,跟着自己住正好。 结果太监禀告,两位小阿哥都出精了。 那就不妥当了。 御舟上还有两个乾清宫答应,他还打算偶尔传召两位贵人过来。 两个儿子就挨着住着,这很是不方便。 现下太后提及这个,康熙就看了三阿哥一眼,斟酌着道:“去年北巡,十三阿哥与十阿哥由九阿哥夫妇看顾,这回从北巡之例,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交给你们夫妻看顾!” 三阿哥与有荣焉,道:“汗阿玛放心,儿子一定好好照顾两位阿哥。”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在御舟上,又不是吃奶娃娃,也就早晚问问起居之类。 简直是白给的功劳。 大阿哥就不行了,成了鳏夫,只有可怜的份。 他想的很美,结果康熙继续说道:“一会儿打发人换船,伱额娘船上的两位贵人挪到御舟上,两位阿哥挪过去,你们夫妻也上那边船吧!” 三阿哥闻言一怔。 他现下的座船是小船,可也六丈左右长,十来个舱,都是他们夫妻与随从使唤。 等到挪到大船上,得多局促? 还有自己娘娘与福晋,婆媳两人有些犯冲,两人凑到一起一个恼、一个闹的,他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 三阿哥想着,都觉得头皮发紧。 “嗯?” 康熙见他不吭声,望了过来。 三阿哥忙点头道:“儿子晓得了,儿子遵旨,一会儿就帮两位小阿哥换船。” 十三阿哥神色不变,心里还带了雀跃。 谁乐意老在汗阿玛跟前杵着? 汗阿玛已经够忙了。 结果还每天两遍过问他们的功课。 开船的时候不好看书背书,他们就只能在停船的时候紧着看,闹的时间紧紧巴巴。 荣妃母,不熟…… 三福晋,也不熟…… 不熟也有不熟的好,那就是客客气气的,不会太约束他们…… 十四阿哥则有些不乐意,嘴巴都撅起来,可也晓得没有自己反驳的余地…… * 隔壁,舒舒舱室。 她本来听力就不错,康熙也没有压低声音,因此也听到半句一句的。 她也没有刻意去听,反而去了窗下,望向外头。 码头上星星点点的,都是灯笼与火把。 还有影影绰绰的巡逻队伍。 她闲了下来,也有空想一想九阿哥。 应该收到自己的信了,不知见了前面那些好听的话,会不会开心些。 然后五阿哥的信,能给他当头一棒吗? 那是他的好八哥! 每次遇到八福晋的问题,九阿哥都是个贴心好弟弟,不曾迁怒八阿哥,反而还要同情一把哥哥没娶到好老婆。 这回八福晋空口白牙的污蔑,不单单是侮辱了舒舒,也侮辱了九阿哥。 不知道九阿哥是什么反应,反正他那个性子,与宽宏大度不贴边…… 也该赶上八阿哥与八福晋到京,不知道会怎么闹。 那是个醋精,可听不得这样的话。 舒舒思绪放飞着,想着自己写信的频率。 天数拉开的太长,显不出情意缠绵来。 要是太频繁,也不像话。 虽说兵部有专门的人手每日传递公文,可是那是国家政务,自己这私心太频繁就不妥当。 舒舒关上窗,想了想,就将间隔时间暂定为七日。 这样一个月四次,频率已经不低了。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等到有人注意到,也该返程了。 就算有人不满,捅到御前去,康熙这个当公公的也没有为了这点儿小事训斥儿媳妇的道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是九格格来了,身后宫女抱着个包袱。 舒舒招呼她坐了:“皇上走了?” 九格格点头道:“走了有一会儿了。” 舒舒看着那宫女手中包裹,对着九格格好奇道:“带什么来了?” “是皇祖母让我送来的帐子。” 九格格道。 舒舒看了眼自己的帐子一眼,道:“我那也是新换的,皇祖母怎么想起赏这个?” 九格格往她手上瞄了一眼,道:“那不是看到你被虫子咬了吗?” 原来舒舒的手上,不知被什么虫子咬了,起了两个米粒大小的水泡。 舒舒看着自己的手,也是带了无奈道:“就怕虫子咬,可是每年这个时候也是防不胜防。” 临到惊蛰,虫子都出来了。 即便带了驱蚊虫的药膏,也不能完全防住。 九格格道:“这帐子是厚蚊帐,比幔帐要密实,可以挂在里头。” 舒舒听了,立时吩咐小椿道:“快挂上,省得今天再换挨一口。” 她是疤痕体质,所以也不敢挑拨水泡,只能任由它自己消减,很是手痒。 小椿应了,招呼着小松去挂帐子。 九格格这才数着指头,说了行宫之事。 “要初八才到行宫,还有四天……” 舒舒听了,立时觉得浑身都跟着痒了。 昨天就简单擦拭,原以为三、四天会上行宫一次,结果是五、六天么? 舒舒觉得自己无法忍受,决定还是保持自己的习惯。 她立时吩咐小松道:“跟小路子说一声,劳烦他去行在膳房问问热水,看看方便不方便送水过来?” 九格格听了,很是心动,却是没有急着说话,只对舒舒道:“要是方便,洗澡也就洗了,明天再洗头,要不然头发不干。” 现下已经入更了,眼见着就要安置了。 换做每次船队停泊的时候洗头,到了晚上自然也就干了。 舒舒听了,有些纠结。 随后,她看到熏笼,道:“没事,到时候烤干了再睡。” 九格格想起了换船之事,唏嘘道:“这回三嫂要有麻烦了。” 不仅要跟婆婆同住,还奉命要照顾两个小叔子。 舒舒听了很是意外,道:“好好的,皇上怎么想起这个?” 要是不放心两个小阿哥,当初不就是该安排好? 随即她看到床板,隐隐的猜到缘故,心里囧的不行。 估计是康熙也发现船板隔音不好了?! 之前两次南巡,都是臣子随侍,自然是屏气凝神的。 换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会随意许多,也就露出不方便来。 至于三福晋,舒舒很是幸灾乐祸。 她很是不厚道的说道:“去年北巡三嫂因生产的缘故没有跟着,过后念叨了不少回,眼下也是求仁得仁……” * 下一章会在10月16号早10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七章 准备围观(第一更) 三阿哥的座船上,三福晋却欲哭无泪。 照顾小叔子倒是不怕,可为什么要挤到婆婆的座船上去? 就算两位贵人挪走,那边剩下的舱室也有限。 更不要说,自己那个婆婆性子最歪。 “不是还空着两艘备用龙船么?做什么要去惊扰娘娘?” 三福晋带了不解,看着三阿哥道。 两艘都空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挪过去,他们夫妻跟着去照顾也行。 三阿哥看了她一眼,道:“因为是龙船。” 上面可以设值房,随行的大臣与护卫也可以在上面候着听使唤,却不能以那个为座船,否则就是僭越。 三福晋磨磨蹭蹭道:“要是娘娘训斥我,爷可要帮帮我……” 三阿哥皱眉道:“哪有这样的规矩?你这是要让爷背个不孝子的名声?!娘娘上了年岁,爱絮叨,你别回嘴,恭恭敬敬的,忍忍就过去了。” 三福晋脸色耷拉着,已经有些后悔。 早知道要跟婆婆同住,她可能还会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来。 可是想着江南富庶,忍忍也就忍忍。 到时候下头有了孝敬,权当是补偿。 她就不情不愿的吩咐人整理行李。 * 御舟上。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随侍也在整理行李。 十四阿哥拉着十三阿哥到一旁,道:“咱们又不是小阿哥了,为什么要跟荣妃母一起住?能不能跟汗阿玛说说,也给咱们分一条船,不要大的,像三哥他们那样的就行了……” 十三阿哥指了指后头,道:“能说啊,你去说吧!” 哪里有那么简单? 随行侍卫、护军总共就五、六百人,岸上固定的两百人,船队还有三、四百人。 现下分了几部分,护卫几艘大船。 要是他们兄弟单独安排座船,还要跟着分侍卫、护军出去。 十四阿哥:“……” 他冷哼了一声,放下十三阿哥的胳膊,带了不满,道:“你还是不是我的十三哥了?怎么遇事就躲?” 十三阿哥笑道:“有事就十三哥,没事就十三,还是没事吧,你也大了,不是孩子了,该担当也担当些。” 小的时候不计较,分个糖、争个本子什么的,自己也乐意当哥哥,护在十四阿哥前头。 现在都大了,同样的皇子阿哥,前头的哥哥们需要恭敬着,后头的弟弟就算了。 十四阿哥脸色涨红,总觉得十三阿哥意有所指。 他带了不服气,小声滴咕道:“还说我,你也换裤子了!” 十四阿哥还有些懵懂。 十三阿哥年长两岁,晓得两人挪出去的缘故,不想说这个,岔开话道:“妃母的船也有好处,到时候上下自在些。” 十四阿哥游说不动十三阿哥,自己也不想撞上去,讪讪的点点头道:“嗯!且想想好的吧!” 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件事来:“王庶妃什么时候成贵人了?” 贵人听起来,好像品级不高,也不是一宫主位,不分内管领下人,可是日用供给比嫔就差一等。 而且贵人可以跟着主位嫔妃一起去给太后请安。 王庶妃因生育皇子有功,前两年就是按照贵人例供应日用,可到底不是正式的贵人。 十三阿哥道:“谁晓得这个?应该是出京之前吧……” 王贵人就是江南人,是苏州女子,这次给了名分,可能也是因这个原因。 她是以苏州织造李煦舅家表妹的身份入宫的。 李煦跟曹寅一样,也是皇父的保兄弟,心腹臣子。 此时抬位,是给王贵人体面,也是给李家体面。 十四阿哥也就是随口提了一句罢了。 本也与他不相干。 少一时,两人的行李整理好了,就有人抬着下船。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到了御前。 正好有个答应在。 见两位阿哥进来,避在一旁,低眉顺眼的。 十三阿哥移开眼,十四阿哥忍不住看了一眼。 身量十分小,姿态也婀娜,跟八旗女子截然不同。 这就是汉女么? 好像确实跟王贵人有些像。 康熙看见,见他只有好奇,没有旁的,就晓得没开窍,也不恼,只道:“每日记得读书,朕要查功课。” 两位阿哥应声出去。 等离了御船,前头太监挑着灯笼,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跟在后头。 十四阿哥小声道:“包衣里的旗鼓女子,跟江南汉女一样么?要是那样,我叫我们娘娘给我挑两个旗鼓女子?” 十三阿哥露出惊讶来,看着十四阿哥:“你怎么想到这个?” 十四阿哥不以为然道:“不能想想么?” 十三阿哥道:“等着吧,不着急,估摸要后年,皇上才会叫德妃母给你挑格格。” 下次选秀,应该会选三位皇子福晋,十二哥的,还有他们俩的。 十四阿哥呲牙道:“还要那么久,真没趣!” 之前金氏包衣女子往他身边凑,他又不是傻子。 觉得也挺有趣的,年纪比他大几岁,可性子柔顺。 金家是高丽左领。 听说高丽女子都是这样。 好像病了挪出去了,也不知道好了没有? 十四阿哥觉得自己是念旧的,回宫后可以打听打听。 等到后年娘娘选人时,与其选年岁小、新入宫的宫女,还不如选了金宫女…… * 换船的事,舒舒没有特别关注。 她开始习惯船上的生活。 就是觉得时间似乎变慢了。 船行的时候,不能看书,也不能做针线打发时间,与九格格凑到一起,也不能从早说到晚。 舒舒就开始找别的乐子。 那就是学着太后的模样,眺望岸边景色, 没有城镇乡村的地方,河道两岸更多的保留着天然景致。 偶尔人烟的地方,沿途军民也都退避,没有往运河边上凑的。 如此熬了四天,终于到了南巡的第一处行宫。 御舟还没有停泊,码头上就有不少人迎候。 为首的是大阿哥与简亲王,还有行宫旁边驻扎的绿营总兵。 坐上马车的时候,舒舒带了雀跃。 还是路上好。 虽然马车也颠簸,可是比坐船自在多了。 她又想九阿哥了。 要是九阿哥在,他们夫妻也可以偶尔下船来跟着七阿哥一起走陆路。 行宫毗邻运河码头营建,距离也就一里地。 须臾功夫,马车就停了。 等到了分派的院子,舒舒就带了懊恼。 同往北的行宫相比,往南的行宫要小巧的多。 想要一个主子一个院子那是做梦。 除了御驾的大院子,太后与宫嫔的东院,就剩下西路几个小院子,还要分派给随行王公与大臣。 皇子阿哥们,分在两个院子里。 大阿哥、七阿哥跟着王公在前院。 剩下其他人在后院。 三阿哥夫妇是正房东屋,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西屋。 东厢两间是五阿哥夫妇。 西厢两间是舒舒跟九格格。 九格格见了屋子,诧异道:“还没见过这么小的屋子,怎么睡?” 每间屋子一丈见方,而且只有里间有炕。 舒舒叹气道:“挤挤吧!” 除去小路子那个小太监之外,这边就是主仆七人。 除了里屋的炕,外屋还有一张罗汉榻,其他也没有睡人的地方。 九格格也带了后悔道:“还不如船上方便呢。” 舒舒听了,却是心动,看着小椿道:“你去找白嬷嬷问问,看那边怎么安置?有没有回船上的?” 太后带了八个宫人,除了两个太监,还有两个嬷嬷,两个宫女在身边,另有两人是宁寿宫膳房的,直接跟着御膳房那边的人走陆路。 小椿应了一声,过去寻人。 九格格明白过来,道:“那样的话,我也叫嬷嬷回船上安置,省得这里遭罪。” 姑嫂俩说着话,三福晋来了。 看着屋子里满满登登的,她叹气道:“看来你们这里也是这样乱糟糟的,没有空地方……” 舒舒与九格格见了礼。 三福晋蔫耷耷的,看着舒舒道:“去年北巡时,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的伙食是怎么安排的?这两日十四阿哥不怎么爱用例菜,我们娘娘让我想法子……” 舒舒想了想,道:“去年我预备的足,带了不少路菜,跟例菜掺和着来,还好些;还有就是拿了荷包叫人去御膳房点菜,小灶要好些。” 这次随行的主子多。 除了皇上与太后有专门的大师傅掌勺,其他主子小二十人,吃的也是大锅菜。 味道自然也就差了些。 十四阿哥去年分宫,住了阿哥所,也安排了皇子膳房,吃不惯例菜也是正常。 三福晋恍然大悟,道:“我怎么忘了这个?御膳的那些大爷预备的充足着呢,只要舍得花银子,什么东西没有?” 至于舒舒说的路菜,三福晋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是小咸菜、小零嘴什么的,有什么稀奇的? 到时候还要在两位小叔子跟前卖个好。 真是鸡贼。 自己才不开口。 舒舒哪里想到三福晋脑补一出大戏。 她想的是那些酥鱼,正月里九阿哥将西花园的鱼祸害够呛,正经好几坛子。 即便是油浸的,可只要开了坛,还是早些吃光为好。 要是十三阿哥单住就好了,可以叫人送些。 单住? 有大阿哥与七阿哥。 舒舒决定回头跟五福晋商量商量,要不要往那两处送些。 少一时,小椿回来,身后还带着白嬷嬷。 太后传召。 “娘娘嘱咐福晋跟格格多穿些,要跟着皇上去校场看皇子们射箭……” 82中文网 第四百六十八章 小嫉妒与小安排(第二更) 舒舒与九格格对视一眼,都带了惊喜。 现在是下午,春光明媚的,屋子这么狭窄,憋着怪难受的,跟着太后出去放放风也好。 倒是三福晋,在旁有些迟疑,道:“那穿什么衣裳,用换骑装吗?” 白嬷嬷道:“福晋随意就好,娘娘是怕校场空旷,主子们吃了风难受,才多叮嘱一句。” 三福晋也不耽搁,回去换衣裳去了。 白嬷嬷又去东厢寻五福晋。 九格格想了想,对舒舒道:“要不就不换衣裳了?” 她们现下就穿的常服,脚上是羊皮靴子,走路也挺舒坦。 舒舒点点头。 那是本地绿营驻军校场,她们是凑数去的,也不是花枝招展的时候。 每日里换下的衣裳,现下都挂着,不洗难受,洗了也不方便。 需要熨烫、悬挂。 “大哥在呢,旁人指定都比不过……” 九格格道。 舒舒道:“直郡王应该是坐镇的,未必下场。” 皇子们都下场了,不是露了底牌? 是给绿营将士展示皇家风采的。 怎么展示? 多半还要落在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身上。 前头年长的阿哥,再挑一个厉害的震慑一下。 让绿营将士晓得皇子阿哥们没有庸才。 绿营兵,又称为绿旗兵,是开国时收编的明军与其他汉军。 全国差不多五十万左右,以营为单位驻扎在各地。 舒舒与九格格没怎么换衣裳,准备的就很快。 九格格基本没动,就是外头加了个珍珠羊皮的马甲。 舒舒则是叫小椿帮着撂下发辫,戴了钿子,看着略正式了一点点,外头也加了个夹棉马甲,是高立领的。 到了校场不好带口罩,正好可以用这领子遮掩口鼻。 三福晋与五福晋也收拾好,出来了。 五福晋跟舒舒差不多的妆扮。 三福晋则是换了藏蓝色的骑装,头发盘了蒙古式的发髻,看着很是干练。 同平日里娇美的形象截然不同。 看着舒舒三人还是方才的衣裳,三福晋上下打量了两眼,道:“你们这也太湖弄了!” 九格格见她带了扳指,道:“三嫂也要上场么?” 三福晋摸着自己的象牙扳指,道:“有备无患罢了……” 说话的功夫,姑嫂几人就去了行宫东边的院子。 这边是个两进院。 前头是两位妃子带了两位贵人、两位答应,后头是太后与两位太妃。 因此几个妯里前往太后处,就要经过前头院子。 几人都止了说话声,随着白嬷嬷往后院子。 可是前院正房西屋的窗子开着,荣妃正坐在窗前。 听到外头有动静,抬头看了个正着。 眼见着三福晋就在其中,穿的不伦不类的,荣妃就蹙眉,吩咐身边嬷嬷道:“就说我有事找,叫三福晋过来。” 嬷嬷应声去了,追了上来。 “三福晋,娘娘有事找您……” 三福晋的脸色有些僵,却没有跟着那嬷嬷走,不紧不慢道:“娘娘有什么急事么?要是不急,容我先去给皇祖母请安;要是着急,别耽搁了,嬷嬷快去寻三爷去……” 那嬷嬷一时哑然。 三福晋莞尔一笑道:“那就是没大事了,那嬷嬷先回,我先去见皇祖母……” 舒舒与五福晋对视一眼。 这是要拿太后这个祖婆婆压婆婆? 可是太后才不会掺和这些婆媳之间的小官司。 不过这婆媳关系很僵啊,这几日荣妃应该没少折腾三福晋,才会逼得她连面上恭顺都不爱装了。 几人进了正房。 屋子里不仅太后在,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在。 两人已经换了骑马装,腰间也别着马鞭,奉命来接太后。 见了舒舒等人进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起来见礼。 太后笑眯眯的对大家说:“一会儿咱们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估摸要上场,你们当嫂子、姐姐的都过去,给两位小阿哥喝彩。” 十三阿哥抿嘴笑着,看了几位嫂子一眼。 同样是嫂子,怎么差那么多?! 去年九嫂出门,叫人预备了一车吃的。 他跟十哥两个也跟着借光,一路上没亏过嘴。 换了三福晋,别说是路菜,就是零嘴都没有。 出门带了十几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衣裳。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在御舟时,还能跟着皇父吃,到了荣妃船上这边吃自己的例菜,真是够够的。 他很想要跟九嫂要点吃的,又怕给她惹麻烦。 十四阿哥却没有顾忌,给嫂子们与姐姐见了礼后,就凑到舒舒跟前,道:“九嫂,九嫂,您那边预备了小菜没有?这两日吃的,弟弟都吃不下去,尤其是中午那顿,就是馏了剩菜,更是没法吃!” 实际上哪有那么夸张? 中午热的是食盒里提前备好的菜,也是早上新作的。 舒舒能说什么? 她那边预备的吃食,就在船上的小膳房里,难道还要扯谎? 她就微笑道:“有一些,回头你们也尝尝。” 十四阿哥心满意足,隐隐的带了得意。 他看出来了,九嫂脾气不大好,却是爱面子的,长辈们面前不会拒绝他。 舒舒接着说道:“这是预备给皇祖母左粥的,数量不多,越往南走,天气越热,这预备的小酱菜、小咸菜什么的也容易坏,要是吃坏了肚子,我可不管……” 十四阿哥那边船上,有着不大好打交道的荣妃,还有矫情的三福晋,死扣死扣的三阿哥。 舒舒不得不先打个报备,打算小气些。 十四阿哥瞪眼。 什么意思? 这是叫人吃还是不吃? 十三阿哥在旁,道:“那就叫人少取些,够一顿吃的就行。” 舒舒点头。 至于往后取几天,那就看十四阿哥的了。 就是她之前想着让五阿哥送大阿哥与七阿哥一些,这个念头消了。 算了,算了,多做多错。 要长记性。 三福晋在旁,脸色就有些不大挂得住。 她看着舒舒,欲言又止。 想着要不要直接省银子,多要一些。 到时候好吃赖吃的,就不与她相关。 舒舒却移开眼,看着太后道:“皇祖母,咱们快去吧。” 太后点头道:“好好,咱们这就去。” 五福晋上前要扶着,太后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年轻的时候比你们更能走呢。” 行宫就在绿营营地边上,距离校场不过半里地。 大家就簇拥着太后,熘达过去。 三福晋借着年长,站了太后的左手边,笑吟吟道:“下次有机会跟皇祖母北巡的话,孙媳妇也给您露两手……” 太后看了她打扮一眼,道:“出嫁前,也学骑马射箭了?” 三福晋笑着说道:“是啊,跟兄弟都一起,也是六、七岁就开始骑马射箭,整日里跟假小子似的,也就留头了才开始学规矩针线,骑马射箭少了……” 说到这里,她看着舒舒道:“妹妹应该也是如此吧?好像小时候妹妹在康王府的日子多些……” 大家都望向舒舒。 舒舒看了眼三福晋,道:“三嫂记性挺好,差不多吧,小时候姑母爱接我过去。” 三福晋还要再说,太后示意舒舒近前,拉着她的手道:“康王府快出服了,回头你姑姑进宫,你就能见了。” 现在出服有好几种算法,有算二十五个月的,也有按照头尾三年算的。 都合规矩。 比如,康良亲王杰书,薨于康熙三十六年闰三月,要是二十五个月的孝期,就是在四月出服。 按照头尾三年的算的话,第一年余下的月份,第二年全年,第三年正月除服。 上个月康王府没有派帖子办除服礼,那应该就是四月出服。 舒舒点头,面上带了笑。 “姑母可疼孙媳妇了,去年大婚之前姑母添了个大庄,孙媳妇收着都烫手的,如今就盼着下次选秀,姑母多了儿媳妇,孙媳妇也厚厚的添回去……” 上了年岁的妇人,最喜欢的就是看着小辈们一对对的。 太后笑眯眯道:“那等到下一次选秀,要选出不少人了。” 八旗选秀,经过三轮后,最后被指婚与留牌子的秀女并不多。 除非宗室福晋有了差不多的人选,跟着打招呼,或者是没有人选,想要合适的。 否则的话,只指婚皇子与近支宗室子弟。 这近支的范围,就是太宗子孙。 舒舒看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一眼。 这两位的嫡福晋也在四十年选秀了。 六部现下没有尚书叫马尔汉,应该还没有升上来。 至于侍郎,因为不是主官,九阿哥没有提到过,就不知道十四阿哥的侍郎岳父升上来没有。 倒是马齐家,出了一个皇子侧福晋,不知道他的嫡女还会不会成为皇子福晋。 说话的功夫,众人到了校场。 高台上,放了两把椅子。 康熙带了众皇子、随行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已经到了。 被百十来个身披黄马甲的侍卫簇拥着,正看的绿营兵的方阵。 让舒舒意外的是,八阿哥已经回来了。 就站在七阿哥身边,随侍在康熙身边。 舒舒心里诧异,神色不变。 八阿哥也看了舒舒一眼,随后迅速移开视线。 舒舒:“……” 让她看出几分敬而远之来。 还是碍着八福晋的话? 舒舒也移开眼,虽说被人嫌弃不舒坦,可是八阿哥要真避开她,连带着避开九阿哥,那才是再好不过。 八阿哥的心有些乱。 董鄂氏的神色平平,眼神看自己与看老七没有什么区别。 她应该没有记仇,或迁怒于他。 倒是他这边,好像行事有些不体面。 他没有做旁的,就是嘱咐乳母、乳父,要是家里或是产业上遇到什么事情,就去请九阿哥帮忙。 他对着妻子否定乳姐对自己有情,可心里也晓得她有些女儿之思。 如今他嫡福晋、侧福晋都有了,还有额娘挑的两个格格,实不好再纳乳母之女。 否则旁人怎么看? 福晋也会闹腾的不行,容不下乳母一家。 老九喜欢经济,那个乳姐也有几分敛财之能,现在打理自己的几个铺子。 八阿哥握着拳头,心里生出羞愧来。 他不是故意的,就是有些小嫉妒。 要是九阿哥操行守得住,那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见到太后过来,康熙起身迎了过来,将太后引到座位上。 舒舒也收了眼神,屏气凝神,跟着两位嫂子旁边,做起了小媳妇。 下头的绿营兵列阵待命。 舒舒站在人后,看着下头的军势,吃惊的不行。 看着可比京城的驻防八旗兵马的气势强多了。 现在,是绿营正是精锐的时候? 好像还真是。 八旗兵力衰退,不是从乌兰布统之战开始的,而是更早之前。 早在三藩之乱时,南下平叛的八旗兵就显出颓势,战争才会磨了好几年。 还是绿营出力,才将叛军挡在长江以南。 因这个缘故,康熙前些年一直扩张绿营兵马。 绿营兵人数从原来的三十来多万,增加到五十万。 而且绿营将士的待遇,并没有跟八旗兵差距很大。 为了这个,还曾经引起八旗将士的不满。 因为前些年每年朝廷税赋的七成用来做军饷,军饷的七成用来养绿营兵。 舒舒记得,当时自己阿玛还不是都统,只是参领。 有同僚埋怨,他从来不掺和。 他跟妻、女道:“绿旗是大清的绿旗,也是皇上的绿旗,八旗却不单单是皇上的八旗。” 皇权日重,这也是其中重要因素。 握在康熙手中的绿营兵,已经是八旗兵马的四倍。 皇上旁边,站着一个穿戴了披甲的武将,正是天津镇总兵潘育龙。 他身材魁伟,正值盛年,右脸颊有一块小儿拳头大小的疤痕,看着有些狰狞。 他就是三藩之战时出头的绿旗名将,脸上的疤痕,则是三十五年随着圣驾征讨准格尔时的功勋。 “臣是粗人,旁的也不知道,只晓得皇上让臣做总兵,臣就当好这个总兵,好好操练儿郎们,不白瞎朝廷给的饷,要是再有敌寇挑衅大清,臣就请命,率部灭敌!” 他是西北人,说话语调慢悠悠的,却是嗓门洪亮。 同八旗将领都是勋贵子弟出身不同,他就是西北贫家子,从小兵一步一步熬上来的。 是康熙亲手提拔的武将,望向康熙的时候,眼中都带了狂热。 康熙面上带了欣慰,道:“好,好,朕等着你给朕练出一镇精锐来!” 简亲王雅布与平郡王讷尔福两人上前,屈膝半跪。 一人捧弓,一人奉箭囊,请皇上为绿旗将士演射。 简亲王雅布是远亲,舒舒见过的。 平郡王讷尔福,好像还是头一回看到。 他是宗室王公中,辈分最小的。 是康熙的族侄孙,是诸皇子的族侄。 看着与大阿哥年岁相彷。 他还有个身份,就是曹寅的亲家。 康熙一手拿了弓,示意大阿哥接了箭囊,看了随扈的几个儿子,视线在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身上掠过,道:“三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随朕演射……” * 泪奔,感冒中,断断续续的写,想要二合一来着,结果吃了感冒药现在睁不开眼了,欠一更。 下一章会在10月17号早10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82中文网 第四百六十九章 貂褂(第一更) 五阿哥素来不在这骑射上与兄弟争强,还在跟七阿哥小声嘀咕道:“潘大人真是健硕,个子也高,不像是五十好几的人。” 都是快跟皇祖母一个岁数了,可看起来比皇父还年轻。 七阿哥点点头,没有说旁的。 就是他用眼角余光看着皇父神色。 皇父好像开始爱念旧了。 刚才在他们兄弟面前,也说起了好些三藩之战时出来的将军。 八阿哥站在七阿哥旁边,脸色有些烫。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皇父刚才扫过自己时,眉头动了动。 他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是穿戴不妥当? 并没有,跟兄弟们差不多的骑装。 之前他也是皇父引以为傲的皇子之一。 以后,怕不是了。 后头的小阿哥们也起来了。 三阿哥按耐住得意,随着康熙的钦点出列,在康熙的左手边站了。 早有长随捧了弓箭上前,三阿哥接过。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对视一眼,也跟着出列。 射箭场前头,八十步外,是标准的箭靶。 康熙拿着御弓,连射三箭。 “嗖!嗖!嗖!” 三支箭成了品字落脚。 “大清威武!” “大清威武!” “大清威武!” 旁边列阵的绿营将士见状,随即高呼。 康熙神态从容,将弓递给大阿哥。 这是十五力御弓。 对他来说,看似游刃有余,实际上也有些吃力。 他年轻的时候,连射十几次都力气不竭。 现下…… 他已经不好在人前多射了。 或许还能再射几箭,却不会这样轻松。 三阿哥跟着上前,他用的是十一力弓。 也是三箭,每次箭靶都跟着一颤,可见力气之大。 旁边的绿营将士真是诧异了。 因为这一位皇子看着比较儒雅,没有其他几位皇子魁伟,没想到水平也是不俗。 要知道八力以上,就能归在射手中了。 “大清威武!” “大清威武!” 将士们喝彩声热闹。 康熙看在眼中,却是心下发沉。 根据兵部记载,八旗入关时,披甲大都能拉十力弓。 这才多少年,骑射荒废至此。 军中弓力,已经降至骑射三力弓,步射五力弓。 剩下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位小阿哥看着眉眼就稚嫩,一人拿了七力弓、一人五力弓,也是正中靶心。 舒舒站在太后身后,看着津津有味。 去年的时候,十三阿哥还是刚刚开始五力弓,如今才半年过去,七力弓都能射几下了? 比成丁的力气不差什么。 倒是十四阿哥,有些好强。 拿着五力弓也显得有些勉强。 他只是看着身形细长罢了,实际上才十二岁。 性子好强,用了成人弓,又怕露怯。 就十分专注。 只是,十四阿哥聚精会神射箭的样子…… 略有些搞笑。 因为清弓长,射箭的姿势不是正位,略有些奇怪。 从康熙到十三阿哥下来,没有摆这么久的姿势,大家的注意力更多的在箭上。 十四阿哥这里,少年单薄,跟麻杆似的,这身形弯起来,丑萌丑萌的。 舒舒忍了下来,脑子里却想到九阿哥。 不知道九阿哥骑射功夫不习惯,是因为力气不足,还是嫌弃这姿势难看。 等到十四阿哥射完,围观将士就安静许多,没有方才三阿哥射后的喝彩声。 十四阿哥脸色微红,绷着小脸下场。 八阿哥在旁,对他竖了个大拇指,脸上也带了称赞。 十四阿哥这才脸色好转些,眉眼带笑,越过十三阿哥,挨着八阿哥站了。 “这几日怎么没见八哥,八哥做什么去了?” 十四阿哥小声问道。 八阿哥笑容有些凝,回答的略慢,斟酌着说道:“你八嫂身子不舒服,我送她回京去了。” 十四阿哥撇嘴道:“真是的,真是任性,不舒服还非要跟着过来,让八哥受累,幸好没耽搁太久。” 他说话的语气,对八福晋少了敬意。 八阿哥默然,低头陷入沉思。 没听说福晋跟十四阿哥有什么矛盾,这又是什么时候得罪小叔了? 他没有看到十四阿哥眼中带了讥诮。 十四阿哥虽是不成丁阿哥,身边人手有限,消息不如哥哥们灵通,可是九格格是他的胞姐,自然格外关注些。 也叫人盯着太后这边船的消息,就是怕九格格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自己这个弟弟能帮就帮一把。 结果就晓得八福晋过去欺负妯娌与小姑之事。 岂有此理?! 十四阿哥当时就想要告到御前,结果随后就晓得已经惊动皇父,随后有八阿哥送八福晋离开之事。 他不知道是奉旨,还以为是八阿哥护着妻子,心里存了不满。 刚才故意提这个,是有心提醒八阿哥一声。 人送走了,可是事情还不算完。 还没赔不是呢! 结果八阿哥不接茬,十四阿哥又不高兴了…… 康熙笑着对潘育龙道:“好了,朕与诸阿哥已射毕,该你们展露展露身手!” 潘育龙躬身领旨,却没有急着射箭,而是传令下去。 少一时,就有官兵十来人出列。 由潘育龙带着,却不是射立靶,而是叫人放飞了两笼鸽子。 每笼十来个鸽子,总共是二十来只。 “扑通扑通”,群鸽飞舞。 将士十几人齐射。 并没有听到有人分派方向,却是自有合作的默契。 二十来只鸽子,转瞬之间就射落一地,没有一只飞走。 除了潘育龙的一支箭撞飞其他人的箭,射歪了鸽子,使得鸽子落地还扑腾着。 其他的鸽子都毙命。 “大清威武!大清威武!” 将士们再次齐呼。 “好!” 康熙见状,跟着喝彩。 要不是平日里训练有方,不会这样齐整。 这射的是鸽子,也不是鸽子。 康熙看着潘育龙,满眼赏赞。 “卿使几力弓?” 康熙问道。 “臣挽十五力弓,要是带了儿郎们山上伏虎,十八力弓也勉强使得。” 潘育龙掷地有声。 康熙欣慰点头,见他身上只穿着棉甲,而且手肘已经有破损,就揭开身上端罩,披在老将身上。 潘育龙屈膝半跪,感激不已:“皇上,臣不敢当!” 康熙道:“当得,卿训练有方,特赐御服貂褂!” “臣,叩谢皇上洪恩!” 潘育龙改双膝跪了,俯跪在地。 露营将士涌动,又是齐呼威武…… 随后,康熙带了众皇子去巡营,太后带了女眷回来。 九格格走到舒舒身边,好奇道:“没想到军营是这样的,八旗大营也是如此吗?” 舒舒没有去过,却是听阿玛说过,道:“八旗兵以骑兵为主,绿营兵是步甲为主,各有不同。” 三福晋在旁跟着道:“现下有本事的八旗子弟,都要谋个差事,只有没有门路的才去披甲吃粮,为的是银米,不怎么操练了。” 九格格听了皱眉道:“那怎么行?八旗是大清的根基所在。” 三福晋看了眼舒舒道:“现下天下太平,老将都退了,后上来的都统没经过战火,到底不一样。” 舒舒看着她,有些不耐烦。 之前来校场前无缘无故的提及康王府,现下又阴阳怪气的。 “三嫂想说皇上用人不当,选的八旗都统不合适?” 舒舒直言道。 三福晋摸了下鬓角,道:“妹妹多心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舒舒正色道:“不是就好,要是这好好的,我还以为三嫂想要找人吵架……闹闹哄哄的,我可不爱吵架,到时候少不得躲着您走了……” 这是闲着没事,非要找人掰头一下? 那边怼了荣妃的婆子,还情有可原,有个前因后果在。 自己好好的,没招她没惹她,非要踩一脚,简直是有毛病。 舒舒可不想跟她雌竞。 不过三福晋应该是被十四阿哥刺激到了,不敢直接去呲哒十四阿哥,就冲舒舒来了。 舒舒可不想惯着她这毛病。 太后的脸色耷拉着,眼皮子夹了三福晋一眼。 三福晋带了几分辩白,道:“皇祖母您看,孙媳妇就是话赶话说了一句,九弟妹这脾气跟孩子似的,说酸脸子就酸脸子。” 太后看着她,道:“舒舒很好,不好的地方,我来说她,你往后别说她了!” 三福晋的笑容凝固,缓缓的点点头,讪笑道:“那是当然,有皇祖母在,还有妃母在,本也轮不到孙媳妇管教她……” 舒舒站在旁边,没有掩饰脸上的小得意。 自己在太后跟前也有了牌面。 比不得五阿哥与九格格,可也能排在其他人前头。 太后向来不爱管闲事,眼下却主动插手,不让三福晋再挑衅自己。 舒舒心中,觉得暖洋洋的。 几句话的功夫,大家到了行宫。 大家将太后恭送回去,就往外走。 三福晋见三人不说话,笑着跟五福晋说道:“哈哈,我这人就是爱跟亲近的人絮叨几句,那是我妹妹,也不是旁人!” 五福晋看了她一眼,道:“三嫂以后还是管舒舒叫弟妹吧,不用妹妹、弟妹的混着叫!” 客客气气的,别想起来就踩两脚。 到时候,跟她回嘴像是不礼貌,可是平白受着也憋气。 三福晋:“……” 九格格则道:“三嫂留步,妃母还等着呢……” 三福晋觉得有些棘手,自己就是不忿舒舒出风头,嘴快说了两句,好像引了众怒了…… * 起晚了,然后又去排队核酸中,更迟了,谢谢大家的关心,留言看到了,好多了,今日如常,昨天欠的要缓两天补。大家多穿衣,渣作者就是在屋子里穿少了,55。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章 工作与秩序(第二更求月票) 等回到行宫西路小院,小路子就在等着。 他是九格格名下的太监,这几日听了舒舒的吩咐,就负责往内务府郎中高衍中那边跑,看是否有九阿哥的来信。 是九阿哥的信到了。 舒舒带了几分欢喜接了。 她心中算了下日子,初四送回去一封信,初五回去一封信。 今天二月初八,自己收了信留两天,十二再往回递好了。 九格格打趣道:“就那么开心?” 舒舒笑而不语,没有急切打开信。 而是仔细看了两眼信封口的印鉴。 九格格只当她臊了,后悔打趣她,起身道:“九嫂先看信,我寻五嫂说话去……” 说罢,她就带了嬷嬷往东厢去了。 舒舒点点头,目送九格格出去,而后看着信封,发现了诡异之处。 她动手摸了摸,信封口的封印有些潮。 现下离京已经远了,这信件路上走两、三天,封口还没干? 这两天春光明媚,天气晴好,空气干燥。 不干的可能性不大,那拆开再封口的可能性就大了。 舒舒心中很是无语。 这是夫妻来的私信,中间过手的人有数,这有胆子拆开之人并不是很难猜。 她隐隐的有些后悔,忘了叮嘱九阿哥,写信的时候多些顾忌。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舒舒打开信,没有急着看内容,而是先看下头的署名时间。 正月初四晚上写的信,初五递出来,最迟初七也到了。 这是中间抽出去一天。 舒舒只能祈祷九阿哥这封信里少些怨愤。 等到打开来,舒舒就有些囧。 九阿哥居然有几页的篇幅说了“娃娃亲”的害处。 比如八阿哥与八福晋。 要不是订了娃娃亲,而是正常的选秀指婚,八福晋的性格行事在那里摆着,怎么也指不到八阿哥身上。 随后写到收了她跟五阿哥的信,心中怨愤,去了八贝勒府踹门之事。 舒舒看着都有些心疼了。 最是醋精的人,即便晓得这些难听话是郭络罗氏信口开河,可是听着也够恶心了。 等看到他碍着长幼次序,不好跟八阿哥挥拳头,让四阿哥为他做主。 舒舒心中生出个诡异的念头,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这是成了“四爷党”? 随即想着九阿哥的性子,还真是“能屈能伸”,谁的大腿都乐意抱,可也没有长性,都是现用现求。 要是求了哪个哥哥办事,就归在哪个党里的话,那除了太子与三阿哥,他都求过了。 舒舒心里又踏实了。 挺好的,继续端水就好。 至于八阿哥,又是挨了竹板,又是赔了产业,还真是内外俱伤。 之前看了自己别扭,难道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舒舒想了想,就撇在脑后。 后头九阿哥写了去都统府之事,阿玛、额涅的担心。 舒舒见了,不由羞愧。 她都没想着给阿玛、额涅写信。 明明知晓家里有了这么大的变故。 趁着九格格还没回来,舒舒就提笔写了家书。 出来一切都好,并不晕船,有九格格作伴。 太后也慈爱。 随即问候家里是否都好,大伯与阿牟可好。 关于董鄂家的官司,舒舒没有写在信上。 反倒是提及前门大街有个成药铺子,已故的老东家姓乐,铃医出身,早年在太医院任吏目,负责整理收集古方。 后辞了差事,开了成药铺子乐家老铺,起堂号为“同仁堂”。 虽说是药三分毒,可是对于伯爷来说,现下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至于给九阿哥的信,舒舒则提及春日万物生发,宜养肝、祛湿、健脾为主,她翻阅《本草》与前人食方,整理了两个药膳方子。 参岺健脾补益汤与天麻八珍汤。 前者健脾,后着补气。 她在信中嘱咐九阿哥,拿着这两个方子问过太医,没有妨碍的话试试。 冬日里喝的养胃的大麦茶也可以停了,换成清热去火的菊花茶。 春日天燥,正适合菊花茶。 可因为菊花性凉,可搭配枸杞、决明子两样一起喝。 若是赶上饮食油腻,可以再加一味山楂。 中午在衙门那顿不要糊弄,还是叫膳房送食盒过去。 晚点也要准时,多少垫垫,不能因为食欲不好就直接省了。 她还提了一嘴,随着天气转暖,外头野菜也出来了。 那是天生天长,可以叫人问问御膳房,如果有的话,每日添一道凉拌野菜,也是春日养生之道。 写到这里,舒舒就想要收笔。 可是她想了想,不能与前两封信相差太多。 否则的话,容易叫某位多想。 聪明的女子讨喜,可太聪明的女子就可憎了。 舒舒就提到昨日经过“杨柳青”,听说那里有泥娃娃,都是成双成对的。 可惜的是,九阿哥不在,要不然他们可以去买对娃娃。 由杨柳青的泥娃娃,舒舒又提及无锡泥娃娃。 不知道南巡经不经过无锡,要是经过的话,她会打发人去采买泥娃娃。 要是能找到泥塑师傅就好了,照着她的样子捏个的小娃娃,叫人送回京;也按照她的描述,捏个九阿哥,她带在身边。 等到收笔,又是洋洋洒洒好几页。 舒舒装好信。 都统府的家书,没有单独装着,直接跟给九阿哥的放在一个信封中。 外头有了动静,行宫膳房的人送膳来了。 九格格挑了帘子进来,身边还跟着五福晋。 “五哥不在,我请了五嫂过来一起吃……” 九格格道。 姑嫂几人洗手坐了。 九格格带了几分后悔道:“三嫂还没回来。” 她性子厚道,看不惯三福晋行事就开口了。可眼见着三福晋真被荣妃扣下,又担心她被磋磨。 舒舒道:“这个时候没回来,应该是留饭了。” 九格格松了一口气道:“也是,我忘了这个。” 舒舒与五福晋对视一眼,没有解释。 这婆媳之间,可还有侍膳的规矩。 也就是宫里好多年没有皇后了,旁人也没有资格去给太后侍膳,所以九格格不知道。 留饭是留饭,就是以荣妃的心性,多半不会允三福晋坐下吃。 妯娌俩说也没有说。 以九格格的身份,也不需要知道这些规矩。 以后她就算下降,依旧是君,公婆额驸都是臣,国礼为先。 * 紫禁城,乾西二所。 书房里,膳桌也摆上了。 九阿哥耷拉着脸,不肯提筷子。 十阿哥坐在对面,道:“九哥,这信也不能一天一封,说不得在路上耽搁了!” 九阿哥皱眉道:“耽搁什么?爷去南书房亲自问了,初六早上御前派出的公文昨晚就到了,结果呢?昨天没有信,今天也没有!出门了十来天,就写了两封信!” 十阿哥觉得自己有些不会数数了。 南巡队伍二月初三出发,今天二月初八,这算下来不是才六天么? 怎么就十来天了? 十阿哥心里吐槽,面上依旧哄着,道:“九哥也体谅体谅九嫂,这信是从兵部走,那都是政务折子,要真是一天一封私信的话,那也太让人侧目了!” 九阿哥皱眉道:“就是一封信。” 十阿哥劝道:“那也涉嫌公器私用!九哥这里也是,往后想说的话攒一攒,赶上个十天半月去一封就行了。” 圣驾距离京城越来越远,这信件在路上的周期也跟着长了。 九阿哥有些难受:“这也太不方便了!等什么时候爷有钱有人,专门安排个投递的买卖,想发几封信发几封信,谁也管不着!” 听他提这个,十阿哥想起了阿巴亥台吉,好像打发属下回阿巴亥了,为的是取钱。 “九哥的药钱归拢多少了?” 十阿哥好奇道。 九阿哥面上带了得意,挑眉道:“你猜猜?” 十阿哥想起九阿哥提过一嘴的高额定价,道:“只内馆这边,就大几万两了吧?” 好像回去张罗银钱的不是一个两个。 九阿哥点点头道:“只现银就有十二万两,这只是五成银子,剩下的五成,允他们三年之内,用羊毛、羊皮折价……” 十阿哥吓了一跳:“就是那个鹿血丸子跟灵芝粉这两样,卖了这么多?” 九阿哥摇头道:“还有一个金匮肾气丸,一个长春益寿丸,总共四样,都是御药房里效果最好的药。” 十阿哥忍不住赞道:“九哥厉害,挑的这几样正好。” 对与蒙古王公还说,最怕两件事,一件是怕死,一件是怕不行。 这四种药,正好解决了大多数中老年蒙古王公的心病。 九阿哥侃侃而谈道:“这算什么?这才赚了三成三的钱,回头等爷琢磨琢磨,再将美容养颜的方子弄出几样,又可以赚一茬,然后就是什么聪明丸、健体丸什么的,专门让儿医们研究,也是一茬……” 十阿哥笑的不行。 这是要男人、女人、孩子,一网打尽。 还有羊毛与羊皮折价…… 十阿哥心中惊讶不已。 他看着九阿哥道:“九哥不是将羊绒呢场交出去了么?” 九阿哥道:“爷就是想着,羊绒少,羊毛多,短时间内羊绒的材料有限,可是羊毛却富足,要是也将羊毛好好加工了,纺线用来编制,即便赶不上羊绒呢精巧,应该也能做做一般的衣裳料子、挂毯之类的。” 说到这里,他道:“内务府三旗人口孳生不少,下头的缺也越安排越多,明明是一个人能干完的活,分了好几个人身上,每日进宫来执役的人两千多,要是有了新衙门安置,宫里人口也能精简些……” 十阿哥佩服道:“九哥这个总管当得好,想的这么仔细。” 九阿哥道:“哎,爷虽掐眼睛看不上包衣人家的做派,可是那多是世职人家,寻常包衣人家,也是不容易,不过是为了一碗饭,将心比心罢了……” 有了正经差事,就不会专门往宫里钻营。 宫里的秩序也会清明起来。 九阿哥自己虽要开府,却希望下头的小阿哥、小格格们都好好的…… * 注:按照后台留言改了虫子,可是估计有拉下的,等章说恢复后再挑第二遍。问了编辑,说是下旬会放出来,期待。继续求月票,又31名了,一天也不敢歇!55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一章 防人之心(第三更求月票) 十阿哥陪着说会儿话,九阿哥心里才算舒坦些。 可是依旧是没有什么食欲,就着酥鱼吃了两个象牙小馒头,他就撂下了快子。 十阿哥也晓得他饭量小,只要肯吃东西就心满意足,自己将剩下的吃了个七七八八。 九嫂不在家,二所就死气沉沉的。 膳房送来的菜,也不再是精心搭配的,又是大荤的多。 幸好除了酥鱼,还有一道香辣海带丝小菜,配着荤菜吃也还凑合。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的哈哈珠子太监王长寿来了。 下午的时候,十阿哥从宗人府回来之前,打发王长寿去内馆去了,除了送些新上市洞子菜,还有给布音格格的亲笔信。 “怎么才回来?” 十阿哥看着外头天色都暗了,带了几分期待问道。 王长寿从胸前掏出一份信来,道:“奴才等格格回信来着。” 十阿哥忍不住嘴角上翘。 从未正写到现在? 一个多来时辰? 这是写了多少? “拿来!” 十阿哥带了几分迫不及待,要了信就打开来。 九阿哥在旁看着不顺眼,道:“好好的,写什么信?” 内馆距离宗人府,总共不到二里地。 十阿哥什么时候想要过去,不是抬抬腿就到了? 那边也是,要是想要叫十阿哥,打发人去宗人府去请,前后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十阿哥笑道:“我这是跟九哥学的,不好见天过去,打发人送东西却是不碍的,递信也方便!”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打开信纸,却是神色呆住。 一页纸上,就画天书似的,写着几行蒙古字,也可以说是蒙古大字。 歪歪扭扭的。 这明显是个不善书写的。 九阿哥见他出神,蹑手蹑脚的走过来,探过头去偷看。 等看清楚信纸上内容,他不由大笑出声:“‘你吃了么’?好么,这就占了半页纸,下头是什么?‘我吃了’,哈哈!” “九哥!” 十阿哥倒是没有急切收信,只道:“非礼勿视……” 九阿哥摆摆手道:“什么礼不礼的,又不是给旁人的信,老十啊,老十,往后你说话注意些,别拽这些成语,这不是为难弟妹么?弟妹应该是没学汉文,你也体谅些。” 十阿哥听进去了,点点头道:“弟弟会留意的。” 虽说早有心里准备,之前写给布音格格的信也是用的蒙文,还比较简单,就是问候了一下她们母子几个的日常,然后也说了下自己的日常。 可是看到这样的回信,十阿哥还是微微有些失望。 九阿哥看出来,道:“怎么?嫌弃弟妹写的字不好了?等进门了,你慢慢教就是,要不然两口子整日里做什么,总要找点消遣打发时间。” 晚上是晚上,白天是白天。 不好白天那什么…… 为什么不好?! 谁规定的不好! 等回头修了别院,就在里头三天三夜不出来…… 九阿哥想入非非。 十阿哥已经恢复精神,道:“是弟弟想左了。” 现下八旗流行儒学,像五嫂、九嫂这样带了文气的格格就不少,可是蒙古与京城不同。 自己苛求了。 他笑着说道:“要是格格想学,弟弟就教;要是不想学,也随她。” 远嫁过来,已经不容易,没有必要活得那么辛苦。 听着这纵容的话,九阿哥不放心了,提醒道:“别的都行,就是这行事规矩,打开始就要齐整些,别跟八哥似的,想着新娘子面皮薄,一次次纵着,结果养了个祖宗出来。” 十阿哥摇头道:“格格跟八福晋不同,不用如此。” 九阿哥道:“反正你要心里有数,不能稀里湖涂的,到时候让弟妹成了笑话,你面子上也难堪……” 说到这里,他叹气道:“这几天,爷心里埋怨着八哥,又可怜八哥,打小就是没脾气的人,多少委屈都是屋子里憋着,换了是爷,郭络罗氏敢对娘娘无礼,早就训斥了!” 在九阿哥看来,那就是郭络罗氏走偏的开始。 因为宫里的长辈没有插手小夫妻的事,八阿哥也没有辖制住她,她的行事却越来越肆意。 十阿哥心里想起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八福晋的脾气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 难道八阿哥之前不知道? 早年他每次出宫,也是往安王府去。 要是有心教导,也不用到眼下这个局面。 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 十阿哥神色澹了下来。 有一种人,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错。 即便是自己错了,也觉得是旁人的缘故。 郭络罗氏就是这种人。 有她在丈夫跟前整日里说着对九哥、九嫂的不满,八阿哥会怎么看? 十阿哥看着没心没肺的九哥,有些不放心了。 他想了想,道:“八哥再次出京之前,没去内务府见见九哥?” 九阿哥摇头,冷哼道:“没有,估摸也是不自在,就打发人送了一封信过来,里面有庄子与铺子的官契,已经过户了,还有一封信,提及八贝勒府现下没有正经主子,要是那边有什么事情,请爷照应一下。” 十阿哥听出不对劲来:“九哥每天不是在阿哥所,就是在内务府衙门,也不出宫,怎么照应?不是应该托给四哥才对么?” 两府毗邻而居,那边还是哥哥、 “咦?” 九阿哥也觉得怪异。 自己跟八哥素来交好,托付府邸与产业也寻常。 可这仔细一想,那是八贝勒府,即便八阿哥不在京,谁还敢去挑衅不成? 贝勒封爵在宗室里只是第三等,可是架不住是当朝皇子,这能视为寻常贝勒府么? “估摸八哥就是客气一句,显得亲近的意思!” 九阿哥想了想,得了这样一个结论。 十阿哥想的多些。 他觉得不妥当,八阿哥打小就有城府,不是无的放失之人。 八阿哥不在,九哥还实诚。 万一那边府里有人挖个坑给九哥,算谁的? 八阿哥人都不在京,清白无垢。 最后即便吃的吃亏了,说不得结论也是九哥无能,被一个奴才戏耍。 或许是他想多了,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些,省得出了麻烦。 十阿哥就直言道:“不管八哥是真客气,还是假客气,要是那边真有人找九哥,九哥也别掺合,直接推给四哥吧!”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那当然了!没得八福晋刚欺负了你九嫂,这边爷就送上门去给八贝勒府做个外管事,那成什么了?爷就那么不尊重,成了八旗老少爷们嚼舌头的乐子?” 十阿哥道:“九哥记得这个就行,不说旁人怎么看,反正九嫂肯定不乐意。”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女人家都是小心眼,你九嫂已经很不错,之前受过八福晋的欺负,也没想着报复回去,就是敬而远之罢了。要是知晓爷去帮着打理八贝勒府,指定恼了……” * 周家嘴,行宫。 姑嫂三人也用完晚膳,膳桌撤了下去。 舒舒鼻子痒痒的不行,帕子捂了嘴巴,打了两个喷嚏。 五福晋见状,往她身上摸了一把,道:“是不是衣裳薄了?方才吹到了?” 加上之前没有戴帽子口罩,校场还空旷,风比较硬。 她有些担心勾起舒舒的病。 去年同行数月,对于舒舒旧疾之事,五福晋与七福晋都略微知晓些。 九格格则从荷包里取了鼻烟出来,道:“九嫂快闻一闻……” 舒舒接了鼻烟,跟九格格道了谢,随后对五福晋道:“不薄,也没吹着,说不定是我们爷念叨我呢……” 这样说着,她依旧打开鼻烟,嗅了嗅。 而后又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原本有些堵塞的鼻子才通畅些。 因为跟着九格格同住,舒舒有些不放心了。 等到五福晋回了东厢,舒舒就叫人烧了洗脚水,泡了一会儿。 她的铺盖,也叫人拉开,没有跟九格格的挨着。 九格格冰雪聪明,立时明白过来,道:“哪里就至于了?” 舒舒摆手道:“还是以防万一的好,要是我真的受风着凉,别再过了病气给你。” 两人都跟着太后住着,真要都病了,还要连累长辈跟着担心。 “我多喝了热水,也泡了脚,现在热炕头烘烘,说不得明早就好了!” 舒舒已经钻进被窝,舒服的呼了口气。 林嬷嬷、小松和小棠都回船上安置了。 这边就留了小椿与九格格的宫女值夜。 舒舒看两人都没有安置的意思,道:“别熬夜,熬夜生病了也麻烦,罗汉床上歇一个,上炕一个,这边地方还大呢。” 总共是一丈左右的炕,舒舒占了炕头,九格格的铺盖在炕稍,中间有留有四、五尺的距离。 小椿就看着那宫女道:“姐姐在里屋吧,我去外间……” 那宫女道:“福晋不舒坦,还是妹妹就近服侍更方便!” 九格格在旁也道:“说的很是。” 小椿就没有再谦让,抱了自己的行李,将褥子直接抱到外间,道:“屋子里有炕毡,用不上褥子,姐姐压在下头垫着吧,省得外间冷。” 那宫女也领了她的好意,道:“谢谢妹妹,我的褥子挺厚的,倒是被子薄些,正好可以压被子。” 小椿就又回去,洗了手,放在被窝里暖和了,才去探看舒舒的额头。 “还好,没烧!” 舒舒懒洋洋,道:“说不定就是虚惊一场,不是着凉了,就是有人念叨我……” 说完,她就又打了两个喷嚏。 她的鼻子都红了,眼睛也多了水润。 她抬起头,算了下现在的方位。 京城在北边吧? 别真是九阿哥在念叨她? * 行宫中路。 康熙处理完公务,没有翻牌子,直接要了热水泡脚。 梁九功拿了信件过来。 康熙不满道:“九阿哥还真是不务正业,昨个儿不是才到了一封信,怎么今儿又有了?” 附:下一更10月18号早十点,欢迎来起点app 82中文网 第四百七十二章 眷顾之隆(第一更) 梁九功没有说话。 偶尔帮着说一、两句就行了,无关紧要的时候只听着就行。 康熙也就是念叨一句,没有继续的意思,打开信看了起来。 瞧着说话的语气,跟昨天那一封又是“童养媳”,又是拉着四阿哥做主的不同。 这封信更多的像是回信,谴责董鄂氏的信写的不详细,对于郭络罗氏的事情轻描淡写没有告状。 不能白欺负了。 让她该闹就闹,太老实了吃亏。 郭络罗氏这么折腾的,也没有什么什么惩戒,还怕什么? 所以不用太老实,闹就闹了,有他在前头顶着。 另外就是让她不要吝啬银钱,要是带的银钱不足的话,可以先跟九格格与五阿哥那边挪用些。 遇到好东西时,就拉着三福晋、五福晋与九格格一起买,别想着自己买好多份孝敬各处,怪吃亏的。 顶好的分派是,五哥夫妇那边孝敬太后、太妃,三福晋与九格格孝敬妃母们,他们夫妻这里只孝敬汗阿玛跟娘娘就行了。 省出来的银钱,还能做点正经事。 比如在通州与大兴的庄子上也各养几十头猪…… 康熙看着,摇头不已,嘴角微微翘着。 还好这混账东西没将他那一份孝敬也省了,要不然他可要训斥一顿。 都是成丁的人,遇事还慌慌张张的,东求西求的,老去麻烦旁人。 四阿哥也是,就该两个兄弟一起骂,而不是哄小孩子似的几个手板。 至于怂恿他福晋闹,这个康熙并不担心。 齐锡就是个谨慎的,教养出来的姑娘张狂不起来。 康熙撂下九阿哥的信,道:“四阿哥的请安折子到了吗?” 作为留京的当差皇子,四阿哥也要往御前递请安折子。 差不多是三、五天一封。 梁九功摇头道:“还没到,估摸明后天了……” 康熙点点头,他想要听一些安郡王府的后续。 按照规矩,八福晋送回去,安郡王府就给递请罪折子。 就算折子是初五递上去,也该到御前。 要么是延了,要么是没写。 康熙想到这里,不由皱眉,坏了心情。 正蓝旗……正蓝旗…… 安郡王不行,八阿哥也不行的话,那剩下来的是小旗主豫王系王公,如今嫡支承信郡王爵。 康熙皱眉,这支王公桀骜。 他给了恩典,让信郡王鄂扎为宗令,结果鄂扎懒惰,平日也不怎么去宗人府点卯,倚老卖老不成体统。 前些日子,他传话让宗室王公不可懈怠,勤练骑射,结果鄂扎也丢到一边,没有当成正经差事。 这个宗令,康熙是打算换的,心里已经有了大致人选。 九阿哥,之前他是打算放在正蓝旗。 想着要是放进去,想着可以跟八阿哥拧成一股绳,互为助力,现下还是要再想想…… 兄弟俩个关系不和谐,郭络罗氏就是隐患。 到时候别说是助力,说不得还要互相拆台,那就成了笑话了。 * 次日,御舟顺着运河,继续南下。 这期间,舒舒这边还临时多出来一份贺金与“程仪”,是给姻亲长辈诺罗布准备。 诺罗布就是伯夫人的异母弟弟,桂珍格格的伯父,原任一等侍卫,这次也随扈南巡。 现下他升了镶红旗汉军副都统,要回京赴任。 舒舒这里得了消息时,诺罗布已经准备启程返京。 虽然拐了好几个弯,可因为两家往来亲近,舒舒也就带了小椿、小松,亲自过去送行。 诺罗布也当她自家子侄待的,想着九阿哥不在,剩下的多是婆家人,怕有不方便之处。 他就道:“还有常山侍卫在,侍卫领班马武也素来与我交好,福晋要是有用人的时候,也可以找他。” 舒舒谢了,道:“还劳烦三舅有空的时候多去趟伯府……” 总要让人看看伯夫人还有娘家人,并不是无人可依靠。 即便晓得宗人府那边会偏着伯夫人,可还有外人嚼舌头。 京城这么多王府,开国功王却是有数。 其中顺承王府与平郡王府两支,就都有些坎坷。 平郡王府先不提,只说顺承王府。 伯夫人这个县主打小没了阿玛,不到出嫁就又没了亲娘。 异母哥哥襁褓之中承了郡王爵,可是二十出头又丢了帽子,而后就是侄子们依次袭爵,病殇。 只传到第三代,可是第三代已经相继死了三位郡王侄子。 都是殇亡,两个血脉都没有留下。 那是娘家。 婆家这边,伯夫人还没嫁过来,公公就没了,嫁过来没两年,太公公就没了。 伯爷这个长孙,袭了二等伯。 守孝未满,婆婆也谢世。 外头就有人拿这个来攻讦伯夫人,说是命硬,刑克亲人。 诺罗布道:“福晋放心,我省得,会常过去的。” 皇上升他为镶红旗汉军副都统,应该也是不放心顺承王府那边。 如今顺承郡王是已故几位小郡王的庶出兄弟穆布巴,因生母是婢妾,被近支长辈所鄙。 这爵位之前也因此存了争议。 如今安排诺罗布这个伯父回京,多半也是震慑顺承郡王的近支宗亲的。 舒舒只请托一句,不再啰嗦,送走了诺罗布。 又过去两日,御舟停驻泊桑园。 这已经到了山东境内。 舒舒盘算着日子,觉得可以将回信送出去了。 之前写的断断续续的,现下她打算将诺罗布升迁之事提一句。 虽说各旗与各旗不搭界。 有些自治的意思。 可是舒舒觉得礼烈亲王系的几个宗室最稳当,不过九阿哥应该不乐意跟康王府亲近,那与顺承王府的宗亲有个友好往来也好。 这几支宗室,相对比较超脱,好像也没有掺和“九龙夺嫡”。 她刚铺好纸,白嬷嬷就过来:“衍圣公与山东巡抚、山东总兵来朝,各家夫人也到了,娘娘叫福晋穿戴起来,回头好见外客。” 舒舒应了。 这般郑重,已经不像是见臣子之妻,而是像召见藩王之妻。 就是因为其中有衍圣公夫人。 衍圣公,是孔子嫡裔的世袭封号,从宋时开始,经历宋、元、明三代至今。 至于孔子后人的世袭爵位,则是从更早的汉代就开始了。 这是绵延了一千多年的家族。 是天下读书人眼中的圣人门第。 大清从世祖皇帝开始,推行儒学,对孔家也给与了尊崇。 衍圣公不仅是超品,而且还可以紫禁城骑马,御道上行走。 舒舒没有耽搁,换了皇子福晋的秋香色吉服,头上也戴了吉服帽,脖子上也挂了朝珠。 少一时,九格格来了。 她还没有正式册封公主,没有公主吉服,不过也有跟皇子蟒袍相似的龙卦,也是穿戴上了。 她吐糟道:“这也太郑重了!” 舒舒笑着说道:“既是见客,总要郑重些才好。” 南下途中,这样的日子应该不多。 就算是督抚大员的妻母来朝,也是臣妇,不必如此郑重。 九格格坐在榻上,却是若有所思模样。 舒舒看着她道:“这是想什么呢,眉头都皱了?” 九格格叹气道:“儒家规矩讲究秩序纲常,父为子纲、君为臣纲,这两条有道理,有个长幼尊卑在里头,可是夫为妻纲是什么浑话?天地阴阳还要分了主次?女子的地位,就是从宋时开始低的……” 舒舒默默。 实没想到九格格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就道:“因为规矩是男人制定的,所以他们要求女子按照他们的规矩走,将女子限定在贤惠的圈子里,蒙古那边,为什么没有这样的规矩?那是因为蒙古人游牧,女人在家里也负担繁重的家务,夫妻彼此互为支柱,没有谁非要压谁一头的道理。” 九格格看了舒舒一眼,唏嘘道:“我明白为什么九嫂羡慕我的身份了……” 九嫂是“巧妇伴拙夫”,本就委屈了,还要守着“夫为妻纲”的规矩,想想都郁闷。 换了九格格自己,还有“君为臣纲”在前头,即便出嫁也能肆意许多。 舒舒笑着说道:“快别想这些了,别让皇祖母久等。” 姑嫂俩去了太后的舱室。 太后没有换吉服,可是头上也带了包头,耳朵上挂了东珠耳钳子,胸前是东珠朝珠,手上还挂着一串东珠十八子。 九格格赞道:“皇祖母今天收拾的真好看……” 太后笑着说道:“他们家不一样呢,得郑重些,还有起居注的官员跟着……” 现任衍圣公康熙六年袭封,时年十一岁,随后曾数次京城觐见,不仅得了皇上嘉奖,还得了太皇太后眷顾。 太后记得清清楚楚,今日隆重相待,也是从太皇太后旧例。 少一时,就有御前太监梁九功亲自引着衍圣公夫人与山东巡抚夫人、总兵夫人三位诰命到了。 舒舒跟着五福晋,在舱门口迎候。 来的几位诰命也都穿着吉服,随着梁九功缓缓而行。 等看清楚为首之人,舒舒与五福晋就交换了眼神,有些囧。 忘了多问一句,这是第几任夫人,看着年岁跟三福晋相仿,也就二十来岁。 可是那个衍圣公跟康熙年岁差不多,也是坐四望五的人了…… * 注,天冷,又起晚了,泪奔。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不大对头(第二更) 巡抚是从二品,总兵是正二品。 因此公夫人后头,第二位就是总兵夫人,第三位是巡抚夫人。 这两位看着正常许多,都是跟惠妃、荣妃看着差不多年岁,四、五十岁。 等到福礼的时候,三人就有了区别。 巡抚夫人行的是八旗的礼。 等到三位诰命坐了,眼见着首位的公夫人拘谨腼腆、次位的总兵夫人也紧张,只有第三位巡抚夫人大大方方的。 太后就望向末座的巡抚夫人,问了一句:“哪个旗的?” 那巡抚夫人起身,道:“奴才家是汉军正白旗……” 太后就点头道:“倒是跟太子妃是一个旗。” 那巡抚夫人道:“奴才娘家姓赵,论起来倒是与太子妃娘家是老亲……” 舒舒坐在五福晋下首,听着有些湖涂。 太子妃家不是好几代都是娶的宗女么?怎么还出来赵姓的亲戚? 自太子妃的祖父开始,就与宗室嫁娶。 太子妃的姑祖母、姑姑们,也都是嫁入宗室。 难道是哪位族叔、堂叔的姻亲,那亲戚还真够远的? 太后听了,指了舒舒道:“那你跟九福晋也有亲了……” 巡抚夫人望向舒舒,点头道:“是,我们表姑奶奶家的大格格,许了都统家的大公子。” 舒舒听着话,又不像是关系太远的,微微颔首。 太后示意她坐了,又看着公夫人道:“听你说话口音,倒是像京城的,娘家是那边的?” 公夫人起身道:“臣妇娘家是大兴的。” 太后好奇道:“那怎么嫁了这么老远,是谁做的媒人?” 公夫人带了腼腆道:“公府先继夫人是臣妾的姑表姐,表姐过世后,臣妾由姑母为媒,与外子为继室。” 太后听了,点点头。 不分满汉,这个都是常见的。 不过多是原配娘家插手女婿继室人选,这种继室娘家也跟着掺和的不多。 应该是那位继夫人留了年幼的子女在。 太后好奇过后,就撂下此事。 她拿了那串东珠手串,赏了公夫人,又叫人拿了两个盒子,装着两串珊瑚朝珠,分别赏赐两位夫人,就端了茶。 几位诰命出去了。 九格格这才松了一口气,道:“瞧她们紧张的,我都跟着紧张了。” 太后也摘了朝珠,递给白嬷嬷收好,笑着说道:“多跟着见见人不是坏处,这不是挺好玩的……” 九格格看着舒舒,道:“那个巡抚夫人是石家的什么亲戚?石家的姻亲,不是多在正红旗?” 舒舒想了想,道:“要是旁支姻亲,应该不会关注清如与我弟弟定亲的事,那就是现下还往来的正经姻亲,姓赵的话,太子妃有位曾祖母倒是姓赵,应该就是这家了……” 九格格道:“是亲曾祖母么?要不然几辈子了,怎么还走动?” 这个就是舒舒不知道的了。 她望向太后道:“皇祖母晓得么?” 太后想了想,道:“记不得真切了,就记得太子妃的曾祖父是开国功勋,也是八旗勋贵中数一数二的人家,兄弟三个,都做到高官,子一辈、孙一辈更了不得,皇帝才会从他们家择太子妃……” 舒舒却想到一件事。 康熙对于血统比较偏执。 太子妃的高贵,除了是瓜尔佳氏的门第,还有宗女血脉。 那再往上追朔的话…… 太子妃的曾祖父石廷柱,总共有三位夫人。 其中第一位是原配发妻,第二位、第三位是太宗皇帝赐婚。 第三位就是那位巡抚的亲族赵夫人。 第二位是佟氏,出身正蓝旗汉军。 佟家没有抬旗之前,就是在正蓝旗汉军。 应该是亲族了。 那位佟夫人应该就是太子妃的亲曾祖母了。 不过因为太子妃的叔祖父、堂叔伯们,好几个督抚大员,应该有那位赵夫人的儿孙,要不然姻亲不能保持到现下。 陪着太后说笑几句,姑嫂几个就出来,各自回舱,换了衣裳。 舒舒有些意兴阑珊。 同蒙古那边的王公福晋相比,这臣属诰命不单单是拘谨,而且最主要的是,没有孝敬。 居然只有太后往外赏的,她们没有要敬献礼物的意思。 连太后都捞不着东西,更不要说她们。 佟家…… 那是康熙的执念,只有抬举佟家,才能抵消他出身上的不足。 佟国维那一支压几年,估摸还要扶起来。 估摸只有到了江南,见了那些内务府的官员,才有孝敬上来。 小椿在旁道:“夫人们给太后请完安,还要去给两位妃主娘娘请安么?” 舒舒道:“谁知道呢……” 她嘴里这样说着,心里有了猜测。 后宫无主,惠妃是妃位之首,接见诰命也说得过去。 为什么成了太后接见? 除了衍圣公夫人特殊之外,剩下两位也是地方文武大员诰命。 不知道是惠妃避嫌,还是康熙自己这样安排。 山东距离京城太近了,这里上任的都是帝王心腹。 惠妃身为皇长子之母,这个时候避开倒是更稳妥些。 就是她一避,荣妃排序在后,也没有了接见诰命的资格,不知道会不会郁闷。 这会儿功夫,九格格来了,见舒舒歪着,就在跟前坐了,道:“往后一路南下,不少官员诰命来朝,咱们都要陪着么?” 显然这位也是不耐烦交际的,陪坐了一次,已经烦了。 舒舒想了想,道:“不是谁都有资格递牌子请见的,每省差不多就一次,这样下来也就剩下三、四回……” 每回不过小半个时辰,忍忍就过去了。 九格格道:“真是无趣的很,跟我先头想的都不一样。” 要是在京城的时候,八旗诰命入宫给太后请安,还有带了小辈的时候。 九格格有几个往来的勋贵格格,就是这样认识的。 舒舒笑道:“到了江南应该会好了,要是李家与曹家有年岁相彷的女孩,应该可以见到。” 九格格先是笑了,随即摇头道:“还是算了!” 真有与她们年岁相彷的女孩,也该选秀了。 这个时候被长辈带到太后跟前,就是奔着攀高枝来的。 不是冲着皇帝后宫,就是冲着皇子们的后院。 舒舒则想到李煦与曹寅这大舅子与妹婿两人,都是子嗣艰难。 李煦那个给十五阿哥为伴读的儿子,居然是长子,比康熙的长孙年岁还小些。 曹寅那边曹颙多大了? 好像也挺小的。 倒是可以见见那位未来的平郡王福晋。 舒舒有些想京城了。 跟围观红楼原型人物相比,自己的九阿哥也有可人疼的时候…… 她不知道,这回的九阿哥也正烦着。 八阿哥的奶公之前给他递了一封信,想要请见。 九阿哥都让人将信送到四阿哥处了。 想着要是八贝勒府那边真有麻烦,四阿哥顺手就给解决了。 没想到才隔了一天,来了第二封。 他有些不耐烦,也担心真有什么麻烦事,就拿了信,亲自去了户部寻四阿哥。 四阿哥已经完成了之前的差事,不过依旧是户部行走。 这几日正赶上山西布政使呈称山西巡抚倭伦徇私,庇护已革太原知府,勒令各府知府摊派认赔太原知府亏空库银,又有已革大同府知府亏空库银仓米之事爆出来,依旧是巡抚庇护遮掩,没有报到户部。 如今山西布政使请户部遣官察审这两府的钱粮,户部将折子递给御前,得了御批,从之。 四阿哥看着折子皱眉,两个大府都如此,那山西其他各府呢? 汗阿玛为什么不勒令督察院的大臣下去,核查此事? 山西这两年民乱不断,就是这些贪官污吏前两年借着打仗,增加了火耗的缘故。 他正皱眉,就听到门口有了动静。 九阿哥急匆匆的赶来,手中拿着一封信。 四阿哥见状,心下一沉,道:“可是御前的消息?” 圣驾在外,走到哪里了? 外头太平么? “哈?” 九阿哥被问愣了,随即摇头道:“不是御前,不是御前,是八贝勒府边……” 四阿哥皱眉道:“八贝勒府怎么了?” 没有正经主子在,不是紧闭门户么? 九阿哥看着他神色,有些诧异:“四哥也不知道,那雅齐布那老小子有什么事找我?” 雅齐布,八贝勒府的外管家,八阿哥的乳公。 八阿哥不在的时候,有资格代表八贝勒府在外行走。 四阿哥皱眉道:“又打发人给你递信了?”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说有事情恳请,能有什么事情专门请到爷……我头上?” 四阿哥伸手,九阿哥直接将信递过去。 四阿哥看着打开来,看了两行,就皱眉。 跟上次的字迹有些像,但是有区别。 这字体柔弱妩媚,明显是女子笔迹。 上面没有说具体原由,就是请九阿哥有时间的时候往八贝勒府去一趟。 也只有九阿哥粗心,又打小不在正经功课上上心,所以分辨不出来。 四阿哥打量了九阿哥几眼,带了沉吟道:“你这是记仇了?八阿哥既将府邸托付给你,自有他的用意与原由……” 九阿哥轻哼道:“等什么时候八哥跟我赔不是了再说吧,还有八福晋,也要亲自给我福晋赔不是,我们可不是软柿子,谁想捏就捏一下,回头我还要听人家使唤!” 四阿哥想了想,道:“那也露一面吧,我陪你一起去!” 上一回收了九阿哥这边转送的信,四阿哥很是上心,亲自叫了雅齐布过去,就是怕有人不开眼,趁着八阿哥不在京城,欺负八阿哥的属人。 结果是安郡王的事,那边是主母。 贝勒府这边要往那边送嚼用,拿不定主意。 雅齐布就想起主子的嘱咐,想要请九阿哥做主。 四阿哥当时是信了的。 还以为上行下效,主子谨慎,下人动静也不敢自专的缘故。 现下看来,这其中不大对头…… 82中文网 第四百七十四章 花孔雀(第三更求月票) 四阿哥性子外冷内热,眼中揉不进沙子。 既发现八贝勒府不对劲,就要去探看究竟。 他倒是没有想到八阿哥身上,只担心是下头人自作主张。 想要用手段,拉进八阿哥与九阿哥的关系,消弭之前的嫌隙。 或者借此攀附,谋一份富贵。 不管哪一种,对九阿哥来说,都是算计。 四阿哥这个当哥哥的,既有所察觉,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九阿哥却带了不乐意:“做什么要露面?一个乳公,就对我呼之则来,那我成什么了?估摸还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要有大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四哥回府的时候过去看一眼就行了,我不去!” 四阿哥不由运气,拿着那信纸想要挑明,又担心自己想多了。 要是只是巧合,那自己说多了的话,倒像是挑拨离间。 他皱眉道:“又不是要你做什么,就是露个面罢了!回头说起来,也是你当弟弟的大度不小气!” 九阿哥还是摇头道:“不行,我小气着呢,谁爱大度谁大度去!大度的人吃亏,憋闷,小气了,敢惹的人就少了!” 四阿哥没有说透,只说了一半:“这信来的太密了,事情反常,我怀疑其中有蹊跷!” 九阿哥果然被吸引,道:“哦?能有什么蹊跷,雅齐布是八哥的乳公,又不是我的,还想要到我跟前倚老卖老不成?” 说到这里,他摸着下巴道:“不会真要跟我哭穷吧,前头八哥赔了好庄子与内城的铺面,结果这老东西舍不得了?!哼,真当我是好脾气的!” 说罢,他就道:“四哥,咱们快去,我倒要看看那老小子到底要唱什么大戏!” 四阿哥心里叹气,道:“马呢?车呢?你怎么走?” 九阿哥没有耐心去侍卫处报备,道:“您这边侍卫匀出来两匹马就行了,现下不冷不热的,不用坐车……” 四阿哥想想也是,就点头应了,跟着九阿哥从户部衙门出来。 刚到衙门门口,两人就跟十阿哥撞上。 九阿哥抬头看了眼天色,带了意外,道:“伱今儿不是去内馆么?郡王福晋没留着你用饭?” 眼见就是未初,到了中午饭点儿。 十阿哥先跟四阿哥打了招呼,随后才道:“九哥现下回阿哥所么,一起走?” 九阿哥摇头道:“你先回吧,我去趟八哥府上。” 十阿哥皱眉道:“之前不是说好了,那边府上有事找您,您都交给四哥么,将信给四哥就好了,怎么还要过去?” 四阿哥在旁,看着十阿哥,神色未明。 九阿哥不答,看着十阿哥反问道:“你怎么晓得我收了信?” 十阿哥没有遮掩,道:“弟弟安排人盯着他了……” 之前他才有了不好的猜测,结果雅齐布的信就送了一回。 十阿哥就安排人手盯着雅齐布的行踪。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又看看十阿哥,道:“你们是不是想多了?雅齐布一个包衣奴才,真有胆子来算计我?” 十阿哥沉默,好一会儿道:“防患于未然吧,就怕有人自诩为忠仆,觉得九哥之前过去砸门伤了他们主子颜面什么的。” 只是猜测,他能说到奴才身上,却不好说到八阿哥身上,否则传出去,就成了他挑拨兄弟感情。 四阿哥又看了十阿哥一眼,抿了抿嘴巴。 都说十阿哥是草包,性子纨绔,顽劣不堪,这流言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四阿哥目光落到九阿哥身上,性子熊一阵怂一阵的。 上书房的功课也变着法子糊弄。 汗阿玛考校功课的时候,好几年霸着倒数第一。 怎么一个人淘气,坏了两人名声? 是有人推波助澜? 还是贵妃娘娘的爱子之心? 四阿哥也说不清。 九阿哥跟十阿哥的交情,自然不是跟四阿哥相比的,对于十阿哥的话,更加信服。 听了这话,他立时握紧了拳头,满脸涨红道:“好啊,我倒是要见识见识,这位雅大爷怎么炮制我!” 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宽和了? 明明挨欺负受气的是自家,自己还没想着报复,一个奴才都要弄出幺蛾子? 九阿哥说着话,想到了八阿哥的信,声音也变冷了:“难道前头的信是铺垫,他们游说八哥给我留一封信,就是为了后头的算计?” 四阿哥与十阿哥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四阿哥心里都沉甸甸的。 要是真有不对之处,那兄弟嫌隙越发深了。 九阿哥也不是要问个究竟,脸色耷拉着。 一行人从户部衙门出来。 四阿哥想了想,道:“一会儿你自己先过去,老十先跟我在后头缓一缓……” 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不管是什么算计,早揭穿早好。 省得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四贝勒府与八贝勒府挨着,要是兄弟三人同时过去,那边也会得了消息。 九阿哥有些不安,勒了缰绳不肯走了,道:“怎么个算计法,弄个要死的奴才碰瓷我;还是骗我进了空屋子,外头放火;要不是美人计,弄个女的直接扯衣裳?” 虽说他是皇子阿哥,可是真要沾了人命,即便最后水落石出,前头的吐沫星子也能喷他一脸。 人都有怜弱之心,到时候即便汗阿玛叫人查清了他的清白,外头也多半会当成是皇子跋扈,草菅人命,还能逍遥法外。 放火的话,也让人害怕。 五哥脸上的伤疤不大,当时愈合的好,留下的痕迹只有一寸半,还能说是男人勇武的徽章。 自己要是烧秃噜了,就算舒舒不嫌弃,自己看着也恶心。 还有那美人计,自己不会上当,可是也讨厌类似的流言。 真要传到舒舒那边,让舒舒误会怎么办? 现下夫妻俩相隔千里,信件往来也慢了,有了误会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解释。 四阿哥与十阿哥听了,都神色古怪。 十阿哥无奈道:“九哥,你是皇子阿哥,雅齐布又不傻,这些找死的招式真使出来,那算计的就不是你,而是八哥了!” 九哥真要在八贝勒府有损伤,那八阿哥这个贝勒帽子也别要了。 四阿哥也皱眉道:“朗朗乾坤,哪里有那么多草菅人命之事?你刑部那边的卷宗看的差不多了,也停停,别老看那些了……” 人都看歪了,随口就是杀人放火的事。 九阿哥讪讪道:“不是这个,是什么啊?我这不是心里没底么?” 十阿哥安慰道:“九哥别怕,我跟四哥就缀在后头,一盏茶的功夫九哥不出来,我们就进去。” 四阿哥则回头在侍卫里看了一圈,点了一个出来,对九阿哥道:“这是我府上新补的侍卫阿林,之前丁艰,前些日子才出服,今天是头一天当差的,让他跟着你进去!” 九阿哥看了过去,见阿林二十来岁,身形高大,腰间直接挎刀,心跟着踏实许多,点头道:“谢谢四哥,这回我就不怕了!” 将到要安定门,四阿哥与十阿哥放缓了速度。 九阿哥带着何玉柱、阿林,骑马到了八贝勒府。 门房听到外头动静,伸头探看,见是九阿哥忙打千,道:“给九爷请安!” 九阿哥翻身下马,道:“雅齐布呢?叫他出来见爷!” 门房不敢耽搁,连忙叫人往里传话。 须臾的功夫,就急匆匆出来个中年男人,四十来岁年纪,看着儒雅,标准的国字脸,不是恶形恶状的模样。 “九爷,给您添麻烦了……” 雅齐布打着千,脸上带出来羞愧之色。 九阿哥挑眉道:“要不,爷先回去?” 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是不是忒小瞧他? 雅齐布忙道:“有正经事跟您说,还请进府说话!” 九阿哥用马鞭子敲了敲手心道:“那爷可得好好听听,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着急忙慌的非要招呼爷过来……” 雅齐布躬身道:“不敢,不敢,奴才不敢!” 说话的功夫,九阿哥就被引进府中,就在前院客厅坐了。 九阿哥自然是上座。 雅齐布没敢落座,脸上欲言又止模样。 九阿哥看着雅齐布,耷拉着脸,道:“说!” 雅齐布见他恼了,也不敢耽搁,道:“福晋主子虽送回王府,可我们爷不放心,担心再有其他疏漏,临走时嘱咐我们多盯着些,结果老奴发现,福晋主子好像在叫人打听九福晋的外家……” 九阿哥听了,眼睛简直要冒火,冷笑道:“她想要做什么?这是爷岳父家挑不出毛病了,盯上爷岳母娘家了?” 说到这个,他皱眉。 都统府眼下可是容易被人说嘴的时候,原因就是伯府那个官司。 伯夫人出面挑开了庶子的不堪出身,断了他的前程,受惠的就是齐锡父子。 这些日子,京城就有些不实猜测出来,将此事的幕后主使说成是齐锡。 要是八福晋想要报复舒舒,不是应该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才对? 怎么矛头对准舒舒的外祖家? 就算查出那边祖上还有什么其他大罪,也是过了几代人,没有什么干系了。 雅齐布疑惑道:“奴才也猜不出缘故,也不敢耽搁,才想着给九爷面禀此事……” 九阿哥神色稍缓。 这话听着还算靠谱,八福晋那人跟疯子似的,想一出是一出的,八哥被坑了好几回,八贝勒府这些人怎么小心都没错。 九阿哥心里略舒坦些,道:“行了,爷晓得此事,一会儿,算了,明儿我就去找安郡王说话,倒是要问问他,记不记得汗阿玛的口谕,就是这样管教八福晋的……” 说罢,他准备起身,门口就进来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端了茶盘进来。 穿着合体的粉色旗装,梳着辫子。 只看着这妆扮,就不像是寻常使女下人。 九阿哥想起路上提过的“美人计”,就打量了几眼。 身材苗条,瓜子脸,眉眼精巧,有几分熟悉,神态从容。 还真是鸡窝里飞出来的花孔雀。 有几分颜色。 怪不得八福晋刚进门时,为了这个乳姐还跟八哥念叨一回。 九阿哥看着雅齐布,带了讥诮道:“你们贝勒府改了规矩,前头奉茶不用太监、小厮,换了使女?” 雅齐布忙道:“九爷误会,这是奴才的闺女海棠,这些日子跟着奴才在前院巡铺盘账……” 那女子撂下茶盘,大大方方福礼道:“奴才海棠见过九爷……” * 点娘统一屏蔽评论,下旬会放出来,大家的留言,后头都显示了,九按照上面的抓虫,就是有时候前头刷新会迟缓。 附:下一更10月19号早十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五章 您问甜口的(第一更) 随着说话声,海棠的目光也望向九阿哥。 不是闺阁未婚女子见了外男的那种腼腆闪避,也不是下人使女见了贵人主子的拘谨小心。 反而是带了几分打量,隐隐的似乎还有些惆怅与不足在里头。 九阿哥觉得自己的识人术更进一层,起码能看出这女子的轻浮与浅薄。 他觉得身上黏湖湖的,恶心坏了。 这是当他是猪肉呢? 掂量着斤两? “啪!” 九阿哥伸手一扒拉,茶盘从茶几上摔落在地,上头的茶壶、茶杯摔成碎片,飞溅开来。 海棠吓的退了一步,带了几分失措,脸上终于不再是方才的从容模样。 “九爷!” 雅齐布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将女儿护在身后,看着九阿哥,带了质疑:“好好的,您这是怎么了……” 九阿哥却是怒火中烧,原来真让老十与四哥说着,这老小子两次三番请自己过来,确实蹊跷。 自己真的被这老小子小瞧了。 好好的,这是给他来出美人计?! 半点心思都懒得费,这样粗浅的算计,当他是猪? 九阿哥是真恼了。 何玉柱在旁道:“放肆!主子如何,轮得着你这奴才来质疑?还不跪下请罪!” 雅齐布没有理会何玉柱,面上带了无辜,望向九阿哥。 眼前是分了尊卑贵贱不假,可是他是八阿哥的奴才,不是九阿哥的奴才。 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况且本朝尊崇乳保,世祖皇帝与今上都如此,下头的皇子也跟着效彷。 像九阿哥那样,将乳母一家送到慎刑司的,还是独一份。 平日里他代八阿哥在外行走,谁叫了不叫一声“雅大爷”或“雅大叔”? 看着他这做作的样子,九阿哥就忍不住,随手拉起过旁边的椅子,就往雅齐布身上砸去。 雅齐布吓了一跳,想要往后闪避,后头海棠却是吓傻眼,没有动地方。 结果父女俩绊着,雅齐布只退开半步,椅子腿正好砸到雅齐布脑袋上。 脑袋没开瓢,可是脑门子也划了个血檩子。 “啊!” 雅齐布叫了一声。 九阿哥脸上也露出痛色。 椅子是花梨木的,怪沉的,手腕扭了。 他松开椅子,上去往雅齐布身上就是两脚,怒冲冲:“你这王八蛋,跟爷唱大戏,也不睁眼睛瞅瞅爷是谁!” 雅齐布被踹实了两脚,想要挣扎,被阿林一把按了下去。 何玉柱在旁,也是挽袖待命。 瞧着那样子,要是雅齐布敢还手,拳头就要上去了。 雅齐布醒过神来,忙跪了,哀求道:“看在我们阿哥爷的面子上,求九爷给奴才留几分体面!” 九阿哥越发恼了,脚下没停,嘴里咒骂道:“体面个屁!爷跟前,你主子还要哄着爷,轮不着你这王八蛋来倚老卖老!” 这屋子里一闹腾,外头就听了动静。 贝勒府的下人没得吩咐,不敢直接闯进门,只站在院子里,面上带了焦躁。 四阿哥与十阿哥在外头估摸着差不多了,直接进来,听到动静,立时加快了脚步。 那海棠跟着醒过神来,上前跟着跪了,小脸紧绷着,忍了怒气,道:“要杀要剐的,九爷也要给个罪名才是,奴才阿玛本是好心,才提醒九爷……” 九阿哥一个眼风都不给,只对雅齐布道:“往后离爷远远的,再往爷跟前凑合,直接送你去慎刑司!” 雅齐布还要辩白,四阿哥面色阴沉,开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阿哥气鼓鼓的,指了雅齐布,又指了他姑娘,想要说一声“美人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可不想弄出男女官司来,成了旁人嘴里的笑话。 到时候不清不白的,旁人怎么看? 当自己这个做兄弟的不厚道,跟着哥哥的婢女有了牵扯? 传到舒舒耳朵中,还以为自己不老实。 他冷哼道:“这老小子不是东西,想要将我当刀使,说什么八福晋打听我福晋外家,什么意思?想让我对上安郡王府,给他主子出气,还是怎么着?” 四阿哥看出他改口,顺着话呵斥道:“雅齐布,看把九阿哥气的,还不快请罪!” 雅齐布脸上带了悲愤出来,道:“四爷,真真是误会,奴才哪敢那样放肆?都是我们爷临走之前吩咐了,很是担心福晋主子那边……” 四阿哥皱眉道:“闭嘴!” 再说下去,就成了八阿哥算计兄弟。 这会儿,十阿哥发现了九阿哥的异常。 九阿哥的右手耷拉着,额头上疼的冒冷汗。 何玉柱在旁,急的眼泪都要出来。 “九哥……” 十阿哥忙上前,看着这情形关心则乱,有些麻爪。 九阿哥呲牙,下巴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椅子,道:“好像抻着了!” 四阿哥走过来,皱眉不已。 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动手打人的是他,结果旁人没还手,他自己就折腾伤了。 四阿哥看了眼阿林。 阿林上前,道:“九爷,得罪了!” 说罢,他抓了九阿哥的手腕,“扒拉扒拉”的将脱臼的手腕给的推上。 “嗷!” 九阿哥疼得一激灵,差点跳起来,怒视阿林。 阿林已经放下九阿哥的胳膊,恭敬道:“脱臼好了,这几日九爷别使力气,剩下就是扭伤,要贴几帖膏药。” 九阿哥也察觉到手腕处的不同,之前的酸麻无力好了,可是上头好几个指头印,火烧火燎的疼。 他将手腕伸到四阿哥跟前,脸上多了控诉。 四阿哥无奈,瞪了阿林一眼,道:“混账东西,没轻没重!” 十阿哥在旁边也明白过来,九哥没有大碍,这是用了力气手腕脱臼,不想当着雅齐布父女的面说话,道:“四哥,过去让大夫给九哥敷一敷吧……” 四阿哥点头,没有急着走,而是看着雅齐布,告戒道:“不管是不是误会,阿哥既厌你,你往后少往阿哥身边凑!” 雅齐布脸色涨红,还要再说,就被四阿哥的眼神吓到。 四阿哥的眼神冷冰冰的,带了探究,还扫了眼他女儿。 雅齐布带了惊惧,嘴唇哆嗦着,点了点头。 四阿哥这才带了九阿哥与十阿哥一行出来,去了隔壁。 十阿哥埋怨道:“九哥也真是的,就算想要动手,吩咐阿林跟何玉柱就是,非要自己折腾什么?” 九阿哥磨牙道:“爷不是气得么?王八蛋,想要弄美人计,也不精心些,直接让他家嫁不出去的老闺女凑过来,当爷是什么了?” 十阿哥瞥了他一眼,道:“要是比他闺女强的,九哥就笑纳了?”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废话!自然是坐怀不乱,爷是那眼皮子浅的?” 说话的功夫,兄弟到了四贝勒府的前厅。 九阿哥往椅子上一座,用左手摸了摸肚子,道:“四哥,饿了,中午那顿还没吃呢……” 四阿哥吩咐跟着的苏培盛道:“去告诉福晋一声,两位阿哥来了,让厨房预备吃食送上来。” 苏培盛应声去了。 九阿哥这才撇撇嘴,对四阿哥与十阿哥道:“恶心死了,这是要给我扣个调戏兄婢的帽子?发情都发到哥哥府上了?还是看着我日子顺当,想要给我添个堵,将那老闺女推过来?” 四阿哥与十阿哥脸色都不好看。 或许两者兼有。 十阿哥没有急着开口,眼中多了冰寒,心下却是记了一笔。 四阿哥则是岔开话,道:“郭络罗氏调查九弟妹外家是怎么回事?那边可是有不妥当的事情,露在外头?” 女子心窄,有时候说不通道理。 要是因为嫉恨妯里,想要出个昏招,似乎也不稀奇。 九阿哥皱眉,仔细想了想,道:“我福晋那个舅舅,就是纨绔,一辈子啃老本,去年好像被人勾着沾了赌,后来不知道是堂亲出面,还是简王府那边出面,清了赌账,算是翻篇了,平日里没个正事儿,能闯什么篓子?” 说到这里,他不放心了,道:“要不我去趟都统府,问问我岳父,看看到底有什么缘故,别耽搁了,郭络罗氏要是发疯,拖着旁人跟着下水就不好了,别影响到我福晋身上……” 说着,他就站起身来,想要往外走。 四阿哥摆手道:“老实坐着,慌慌张张做什么,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 说着,他嘱咐何玉柱道:“去趟都统府,请齐大人过来一趟……” 关系到齐锡的岳家,交给齐锡这个正主就是。 何玉柱看着九阿哥,没有立时动。 九阿哥补充道:“把福松也叫上,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何玉柱立时去了。 四阿哥没恼,反而点头道:“何玉柱不错!” 九阿哥忍了得意,道:“凑活用吧,打小使唤的,就算笨了些,也不好换了……” 这会儿功夫,四福晋来了,跟九阿哥与十阿哥打了招呼才回去。 席面也好了。 厨房里正养着几尾开河鱼,直接叫厨房蒸了,还蒸了一盘腊肠,又加了几道小炒,一道疙瘩汤。 不过是五、六个盘子,看着也多是家常菜色,鸡鸭都没有。 主食就是打发人去馆子要的羊肉饼。 换了旁人家,这样饭菜送上来就是失礼。 换了亲兄弟,这样两刻钟就凑上来的家常菜色,也是不将小叔子当外人的意思。 九阿哥与十阿哥也是真饿了。 就着疙瘩汤,九阿哥吃了一块羊肉饼。 十阿哥眼见着九阿哥吃的差不多,四阿哥也不夹肉饼,就将剩下的大半盘子包圆。 四阿哥看着两人的吃相,眉头蹙着,多了不满意。 可是没有饭桌上教训的道理。 等到大家都放下快子,四阿哥才对九阿哥道:“饭量太少了,还挑剔,饮食均衡才是养生之道,不管爱吃不爱吃的,都该夹一快子……” 原来九阿哥除了半碗疙瘩汤,一块羊肉饼,其他的菜一快子没动。 九阿哥都囔道:“河鱼有刺,腊肠太咸了,鸡蛋直接炒有蛋腥味儿,大白菜有菜腥味……” 不用尝,就晓得不好吃。 四阿哥听着,都有些疑惑,难道真是满桌子没有下快子的地方? 可是菜不能直接炒,蛋不能直接炒,那怎么吃? 四阿哥好奇,问了出来,道:“二所膳房的鸡蛋怎么吃?”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您是问甜口的,还是咸口的?甜口的拔丝白果、牛奶蒸鸡蛋、醪糟鸡蛋,咸口的有赛螃蟹、香辣荷包蛋、蒸蛋卷……” * 注,章-说现在不显示,作者后-台可以显示,下旬会恢复正常。 82中文网 第四百七十六章 只有一个阿玛(第二更求月票) 四阿哥听着,有些能明白字面上的意思,有些则是不懂。 可是这其中几种吃法,是不是太奇怪? 怎么鸡蛋还能做成甜口的? 他心里疑惑,面上却是不变,微微点点头,道:“花样确实不少……” 说着,他又望向十阿哥道:“五谷为养,五蔬为充,怎么能只吃肉,不吃菜?” 十阿哥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讪讪道:“打小就不爱吃菜……” 四阿哥想想,就晓得缘故。 宫里膳房的例菜,荤菜浓油赤酱的,味道还好些,菜蔬烹饪的确实差些。 四阿哥带了关切道:“那也不能老不吃,往后就多叫膳房多做饺子、包子之类的,多少要吃些。” 十阿哥感觉怪怪的。 记忆中这位哥哥向来爱训人,都是不讨喜那种。 今日也是训人,可是却晓得这心是好的。 他居然也不觉得不耐烦,老实点头道:“弟弟晓得了……” 九阿哥在旁,看着十阿哥,挤眉弄眼的,笑得古怪。 十阿哥看了他一眼,道:“九哥心里嘀咕什么呢?” 这就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坏处了,不用九阿哥说话,十阿哥就晓得他眼下憋着坏。 九阿哥笑道:“你忘了宫里的夏天有多热,跟蒙古那边天差地别!到时候弟妹进门,要是还那么胖乎乎的,怕是日子不好过,到时候说不得你来跟你九嫂要素菜食谱,哄着弟妹减重……” 十阿哥觉得这话不中听,懒得说话。 什么“胖乎乎”的,那是健康结实! 九嫂刚嫁进来的时候瘦,后来不是也日益健康了么? 四阿哥呵斥九阿哥道:“闭嘴,哪里学的毛病,直接议论起女眷来?” 而且还当面挑剔,没看到十阿哥脸都僵了,口无遮拦,还不会看脸色。 九阿哥抿了嘴,嘟囔道:“就是提醒老十一句,早做准备,省得夏天遭大罪……” 眼见他这没心没肺的模样,四阿哥与十阿哥对视一眼,都生出无奈。 方才在八贝勒府还勃然大怒,这会儿都丢到脑后了。 要是不提醒,说不定都忘了。 还好,有提醒九阿哥的人到了。 这会儿功夫,齐锡带了福松与珠亮跟着何玉柱过来。 爷们几个匆匆忙忙的,脸上都略沉重,眼中都带了急色。 何玉柱去请人,不好多说什么,只说是自己爷请。 除了齐锡,还点名了福松。 听着让人悬心,大家就想到是舒舒身上。 出门在外,只有前些日子写了一封信,只说都好。 难道是路上病了? 水土不服? 还是因为八福晋的缘故,行事有出格的地方,引得皇上不喜? 正好珠亮也在,实在不放心,非要跟着一起来。 就三人一起到了。 等到看到九阿哥,父子三人心里才略好些。 瞧着九阿哥神色平静,不像是出了什么不好事。 九阿哥没有磨叽,直接跟齐锡说了缘故,而后提醒着:“舅舅家那边有没有旁的不是落在外头,要是有的,赶紧收收,谁晓得她脑子里想什么!” 真要说起来,福松家跟八福晋还是姻亲。 八福晋的伯母,就是福松的从堂姑祖母。 福松听着,也想到这个上去。 是盯准他们家,还是盯着跟他们家挨着的贝子府? 就是那位从堂姑祖母的娘家。 齐锡却有些猜到缘故。 他想起了北巡途中,嫁到科尔沁部的那位老县主。 当时老县主跟舒舒说了两家早年恩怨,就是怕有什么被翻出来,被郭络罗家报复。 后来舒舒跟他说了,就成了父女之间的小秘密。 暂时没有告诉觉罗氏,也没有告诉福松。 八福晋盯上福松家? 难道是调查十几年前的事? 可是当时那位姑岳母不是养在福松家,是养在简亲王府。 年头隔得太久了,很多人都当成是她是简亲王府的格格,没有几个记得是抚育的堂亲之女。 真要查到蛛丝马迹,不是该往那边查? 除了那个,福松家跟郭络罗家牵扯的还有什么? 福松家的祖产! 齐锡看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对两家旧怨丝毫不知,看来姑娘晓得远近亲疏。 丈夫可以不止一个,阿玛却只有一个。 他心里窃喜了一下,斟酌着说道:“或许是为了查福松家的旧产……” 大家都望向齐锡,连带着福松都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齐锡就道:“福松的曾祖父,我那太岳父,是阿敏贝勒的嫡子,娶妻乌拉国主布占泰之女,顺治元年,因为反对两位叔王辅政,连带着嫡妻、长子一起被处死,可是并没有籍没家产……” 八旗人口少,相互嫁娶,都是亲戚,所以问罪的时候,都是直接处死罪魁祸首的时候多,并不怎么波及。 福松的祖父虽成了孤儿,丧父、丧母、丧兄,可是还有几位亲叔叔在,还有一堆姨母、堂姨母,并没有因为除籍就被人欺凌。 他那边的家底,早年应该也是不薄。 齐锡接着说道:“我岳父因是已革宗室,上不了兵册,补不了宗室缺,半辈子浪荡度日,后来沾了赌,散出去不少旧产……” 他点到为止,再说下去,就容易出纰漏。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这样说来,那些产业都流到郭络罗家去了,难道是福松玛法跟明尚是赌友?” 那样的话,还真是孽缘。 齐锡摇头道:“应该不是,当年内子出嫁没两年,我岳父就去世了,跟明尚额驸差了十来年。” 九阿哥有些想不到缘故了,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年前刚在刑部当差,负责的就是死刑犯案卷核对。 这天下穷凶极恶的人毕竟是极少数,大多数杀人的时候都是激情杀人或斗杀与误杀。 真正谋杀的死刑犯,十个里只有一、两个。 这激情杀人,又分了仇杀与情杀。 寻常百姓,勉强糊口,恩怨情仇也简单,多是涉及财产之争。 有的是外人之间,更多的则是亲眷之中。 族人谋财,可比外人更狠。 福松家的祖产,倒是没有直接被堂亲侵占,却到了贝子府的姻亲郭络罗家,这其中的猫腻并不难猜。 无非就是内外勾结,糊弄二傻子罢了。 那时候的当家人还是八福晋的玛法,将新的产业分给两个儿子,似乎也说得过去。 四阿哥就有了猜测,道:“或许是八福晋开始过问郭络罗家的产业……” 郡主的嫁妆,郭络罗家沾不上。 可是郭络罗家还有明尚名下的产业。 明尚的产业应该有不清晰的地方,如今不知道在八福晋的大伯名下,还是她两个庶出兄弟名下。 或许为了这个缘故,八福晋才会顺着打听到福松家。 九阿哥这些日子也看过案卷,其中也包括各种夺产故事,道:“嫡支除爵,其他庶支后来得世祖皇帝恩典,都重新归了宗室,这是不好直接夺产,找了郭络罗家做幌子?想个体面法子,将福松家的旧产给分了?” 赌博就是无底洞。 赌瘾勾起来,变卖产业也就名正言顺了。 说到这里,九阿哥察觉到不对劲,看着福松道:“伱阿玛去年也沾赌了,卖产业了么?” 福松摇头道:“家里总共就剩下个大庄,一个小庄,还有现下的五进宅子,没有旁的可以变卖……” 九阿哥笑道:“真有趣,精穷了,没有什么可变卖了,堂亲跟简王府出面帮着料理赌帐,当年没穷的时候,怎么就坐视郭络罗家来侵产?” 他一说完,就发现大家都望着他。 九阿哥眨眨眼,道:“我说的不对吗?这两家是要卖人情给岳父跟我吧,那到底是我的舅丈人,就是这人情不大值钱。” 只要涉及到钱财,他的脑子就运转的飞快,一下子就说到根子上。 四阿哥没有说什么。 这是八福晋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娘家,想要过问娘家产业了? 他心中隐隐的松了一口气。 如此也好,祸害旁人去。 要是真的冲着九福晋去,老九这里就要炸了,搅合的兄弟之间也跟着难看。 这世间果然有因果。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如果当年真的是八福晋的玛法为了侵吞产业,拐带人赌博,那后头也是得了报应。 他的儿子,也是死在赌博上。 八福晋自己叫人私下探查,而不是直接问娘家大伯与大伯母,显然是有了嫌隙。 到时候儿孙之间,为了外财,说不得还有的掰扯。 郭络罗家自打明尚死后,本就家道中落。 如今多了皇子贵婿,要是关系处的好的话,八阿哥应该也不吝啬扶持小舅子、堂小舅子一把。 可眼下不单夫妻关系疏离,八福晋还直接冲娘家使劲去了,不成仇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提挈异母兄弟与堂兄弟? 福松与珠亮都松了一口气。 即便那些产业早先是福松家的,也已经时过境迁。 他们对旁人家争产的事情没有兴趣,只要不牵扯自家姐姐就好。 福松不满的是,为什么郭络罗氏还能这样肆意。 随扈到一半被送回来,不是该谨言慎行么? 福松就问九阿哥道:“后头不会是王府的人在鼓动,要不然八福晋平白无故,怎么会想到财产上去?” 大婚之前都没想着,现下反而想起来了? 不会是安郡王府窘迫了,借着八福晋的名义,想要插手郭络罗家的产业? 九阿哥道:“谁晓得呢,或许是因为开府银钱不足,才想起这一码来!” 四阿哥与十阿哥听了,都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就是安郡王府怎么回事? 皇父不是让八阿哥传了口谕么? 让安郡王与安郡王福晋管教八福晋,怎么还能这样肆意从容? 十阿哥生出幸灾乐祸。 继续惯着吧,当皇上口谕是儿戏。 等到皇父忍耐不下去的时候,彻底贬了安郡王府这一支,才算断了八福晋的根基。 到了那个时候,八福晋也就真老实了。 八阿哥就不会辖制不了妻子,应该也会管得明明白白。 四阿哥眉头皱着,心里不舒坦。 八旗王公的权利还是太大了。 使得他们对皇权少了忌惮,才会将汗阿玛的口谕丢在脑后。 不该如此。 翁婿说完,两人心里也都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八福晋闹出的笑话一出一出的,大家都不想要牵扯其中。 但不是怕她,而是牵扯进去,怕影响到舒舒的名声。 两人要是矛盾升级,外人不会去掰扯妯娌谁没理谁有理,会觉得都不怎么样…… * 月票榜单继续滑落,打滚求月票!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七章 离心(第三更求月票) 齐锡父子几人从四贝勒府出来,没有立时就走,而是被九阿哥带了往西走。 经过八贝勒府,就到了官房所在。 “这就是往后我跟十阿哥的皇子府所在……” 九阿哥停下,看着两府预留之处,给齐锡指着,可是却少了几分雀跃。 谁叫旁边挨着八贝勒府。 好像对于搬家都少了几分期待。 九阿哥悄悄观察岳父反应,就见齐锡望向八贝勒府的方向若有所思。 九阿哥连忙指了挨着八贝勒府的地方,说道:“这块地方,修建皇子府后还有富裕,小婿的意思,是这块空地直接修园子,先占上,省得往后扩建没地方……”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眼下用花园跟八贝勒府隔开,算是好的吧? 齐锡没有说什么。 福松则是转了一圈,若有所思,道:“东西步数倒是跟两位贝勒府的东西差不多少,那两位的贝勒府应该也是圈了不少地,留了扩建余地。” 如此一来,九阿哥与十阿哥将这块地都圈了,也没有那么扎眼。 九阿哥听了,眼睛眨了眨,跟十阿哥道:“皇阿玛兄弟都封了亲王,没道理儿子反而要差一等啊!” 是不是哥哥们也都心里有数,才不约而同的留了扩建的地方? 十阿哥笑而不语。 不一样。 皇父当年封兄弟时,皇家当时正单薄,少年天子,下五旗王公势大,多几个和硕亲王制衡远支宗室正好。 现下不一样。 皇子太多了。 全都是亲王、郡王,这俸银就是一大笔开支。 应该还是会分等。 九阿哥嘱咐福松道:“我打发人去工部问了动工的日子,说是十八春分那天就是吉日,两个皇子府会同日动工,到时候你就跟着尹德大人在这边盯着……” 福松脸上带了郑重,道:“是,我记下了。” 齐锡则看着九阿哥道:“阿哥,福晋这两日可有信过来?” 九阿哥摇头道:“估摸在路上吧,我今晚写信再催催。” 他嘴里这样说着,实际上心里已经相信十阿哥的说辞。 舒舒行事向来周全,应该是不好多走兵部的渠道,才会克制着给自己写信。 想个什么法子呢…… 等到齐锡父子几人离开,九阿哥跟着十阿哥回宫时,他都没有拿定主意。 自己要多往御前递请安折子。 随后,自己还要多给马齐与高衍中去公文。 都是公事。 然后呢? 让高衍中回信中夹带舒舒的回信,那也不像话。 十阿哥见他有了心事的模样,当他后知后觉才开始为今天的事情难受,道:“九哥也别太难受了,要是心中憋闷,可以在请安折子里提一提。” 九阿哥听了,脚步停了下来,看了他一眼,道:“你怀疑……其中有八哥的意思?” 十阿哥看着他道:“九哥一点儿也不怀疑么?” 一次次的九阿哥装糊涂,十阿哥之前也纵容。 可是眼下他不想要为八阿哥辩解了。 这用心太恶心。 九阿哥闭上嘴巴,心往下沉。 接下来的路上,兄弟俩都没说话。 到了二所门口,九阿哥才看着十阿哥,叹气道:“万万没想到,爷跟八哥能走到今天,本也没有什么大事,可是就因为八福晋在里头搅合,到了两下猜疑的下场……” 说到这里,他声音带了低沉。 十阿哥劝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不过九哥心里别难受,弟弟这边肯定不变,往后咱们还好好的。” 九阿哥立时挥了拳头道:“要是敢变,爷先捶你几顿!那边是哥哥打不得,伱是弟弟还打不得?哎呀,真是烦死了,日子快点过吧,然后你们甜甜蜜蜜的,爷也去找你嫂子甜甜蜜蜜去……“ 十阿哥笑着点头,道:“到时候九嫂肯定高兴。” 兄弟俩作别,九阿哥回了阿哥所,脸才拉着下来,丧丧的。 何玉柱跟在旁边,见自家主子眼泪都要出来了,心里也酸酸的。 打小的情分,谁能想到会走到今天? 就是去年的时候,自己主子要指福晋了,都没怎么上心,反而担心着八阿哥的亲事。 怕有不周全的地方,伤了八阿哥的体面。 九阿哥在书桌上坐了,提了纸笔,却是手腕都酸了,还是没有落下一个字。 “啪”,墨汁滴落,污了一页纸。 九阿哥想起舒舒的话,这事情只要做了就有痕迹。 不要做坏事。 要不然再多的遮掩与挽救,也跟脏了的白纸似的,不能恢复如初。 八哥,他知道这个道理么? 还是在他心中,自己就是个蠢蛋,即便被算计了,也会被他三言两语劝好? 九阿哥将纸揉了,丢在纸篓里。 他很是失望。 脑子里有一瞬间,是想要写到请安折子里的。 可念着旧情,还是心软了。 这一次算了。 因为八福晋的缘故,八阿哥这半年在御前的处境雪上加霜,自己就算心里有怨,也别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九阿哥越发的想念舒舒,满腔委屈想要找人倾吐。 他就从八阿哥临走之前的送信写起,写了十阿哥的反应,与自己的应对。 结果今天等来了第二封信,然后如何如何…… 最后几页写的十分潦草,显示他内心的混乱。 前几封信是十来页,这次就有二十来页,塞到信封里鼓鼓的。 写完信,九阿哥心里的郁闷才散了不少。 正如舒舒说的,他们兄弟之前是一家人,可是各自成家后,就分成了一个个小家。 明早送信去兵部,什么时候能到南巡队伍? 两日? 三日? 到了十五,九阿哥就有了答案,应该是三天。 因为他收到了舒舒的信。 夫妻俩心有灵犀。 他给舒舒的信很厚,舒舒写给他的也这样厚。 跟日志似的,写了些南巡见闻,还提到了衍圣公夫人。 信件的署名下标的日期是十二晚上。 那就是十三日早上打发人送信到随扈的兵部郎中那边。 十五的下午,九阿哥就收到了舒舒的信。 九阿哥算了一下,觉得路上耽搁了,还是太慢了。 不是说兵部车驾司马递,最快一昼夜六百里? 当年三藩之乱时候,大西北距离京城五千里,战报快马九日就能到达。 算算圣驾所在,水路一千多里,陆路才八百里左右,怎么就走了三天? 难道是因为非战时的缘故,车驾司马递的速度降了,不是六百里加急,而是四百里加急? * 杨家园,御舟停泊处。 今日漕运总督桑额与河道总督于成龙来朝。 漕运总督衙门与河道总督衙门,都设在淮安府。 现下水路就是到了淮安府边上。 两位总督夫人,也跟着来给太后请安。 舒舒跟着五福晋、九格格依旧凑个人头,却没有上一回的郑重其事,自在许多。 因为这两位都是旗人,早年也进宫给太后请过安。 这两位诰命看着寻常,都是五十来岁年岁。 可是这两位的丈夫,都是舒舒比较关注的人物。 前者桑额,内务府包衣出身的督抚大员,曾经在曹玺去世后接任江宁织造,等到曹寅任职时,升湖广巡抚,后升山东巡抚,而后升漕运总督,是包衣出身的官员中品级最高之一。 这一位也是康熙心腹,否则不能放在漕运上。 漕运衙门,可是有漕兵的。 总督的漕标,就有三千多人,下头管辖的几个总兵人马加起来,就是两万多人。 另一位河道总督于成龙,也被世人称为“小于成龙”。 因为十几年前有个逝在两江总督上的大于成龙。 大小于成龙都是天下闻名的清官能臣。 太后跟桑额夫人看样子,应该是相熟,招呼着两人坐下,和和气气道:“这几年一直在淮安么?没回京里?” 桑额夫人道:“去年重阳节回过一次,奴才的小小子娶媳妇。” 太后道:“说的谁家的孩子,也是内务府人家么?” 桑额夫人点头道:“内府正白旗老姓马家的闺女,他们太爷早年是我们老爷的同僚,跟我们家也是老亲。” 太后看着桑额夫人,神色和蔼,点头道:“知根知底的人家好。” 她又看着于夫人道:“我记得你们家去年抬旗了?” 于夫人起身,恭恭敬敬道:“去年二月里,皇上因外子运粮有功,降了恩典,将奴才一家从镶红旗汉军抬旗到镶黄旗汉军,还在四道营胡同赐了五进宅子。” 太后对城里不熟悉,就是听到镶黄旗地界,看着舒舒,问道:“我恍惚记得四阿哥还是八阿哥住在镶黄旗……” 舒舒笑道:“两位贝勒的府邸都在镶黄旗,而且就在的五道营,跟于夫人家就是前后街。” 真没想到,往后还有这样的邻居。 这是青史留名的人家。 舒舒打心里敬佩。 等到端茶送客后,太后才跟她们念叨起桑额。 “是皇上身边的哈哈珠子,这夫人也不是旁人,是皇帝保母孙嬷嬷的妹子……” 五福晋与九格格听着没有什么感觉。 八旗内部泾渭分明。 各自抱团。 上三旗与下五旗之间如此。 上三旗内部,还有个包衣三旗,也是自成一体。 舒舒的耳朵可支棱起来了。 孙嬷嬷的妹子? 曹寅的姨母? 桑额是曹寅的姨父? 那与桑额家是老亲的内务府正白旗马家,与曹颙岳家的那个马家,是一家么? * 附:下一更10月20号早十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八章 器重(第一更) 每日里憋在船上,舒舒还没有厌了行程,全凭着对江宁织造府的好奇才支撑着。 随着离京城越来越远,沿河的绿色渐浓。 终于听到跟织造府有关的消息,使得舒舒微微雀跃了一下。 等回到舱室内,她就蔫了。 她眺望京城方向。 有些想家了。 小椿见状,道:“福晋,到底还有多久到江南啊?” 舒舒摇头道:“不知道,皇上南巡是主要是为了河务而来,估摸往后这十天半月的,行程就要慢了。” 好像…… 这样也挺好…… 舒舒想着十阿哥的婚期就在三月初,要是九阿哥在十阿哥大婚之后南下,那说不得三月中旬之前就能赶上南巡队伍。 安装最新版。】 那岂不是说,南巡剩下的大部分时间,九阿哥都在。 舒舒脸上带了欢喜,跟小椿道:“过了淮安府就好了,到时候扬州、苏州一路下来,都是繁华之地……” 小椿没有跟着北巡,想着今日淮安府的两位总督来朝,道:“那是不是也快到淮安府了?” 小松在旁,道:“还早着呢,这些老大人们恭迎圣驾,都要迎出八百里、一千里才算恭敬。” 舒舒算了下这里到淮安府的距离,还真是差不多如此…… * 御舟中,漕运总督与河道总督已经陛见完离开。 现下是随行的几位皇子与几位领侍卫内大臣在。 康熙跟他们提及分行之事。 圣驾南巡,巡视河工是第一要务。 一直随着船队,顺水而下,行走运河,所闻所见有限。 “明晚或后日早,换御小舟,减少扈从,昼夜前往,往阅黄河以南的几处堤防……” 大阿哥道:“汗阿玛,儿臣请旨随行!” 三阿哥、八阿哥也跟着出列请旨。 五阿哥与七阿哥没动。 五阿哥是实诚人,觉得自己说了也是白说,那就不用说了。 至于七阿哥,他带的是护军营将士,又不是侍卫处的侍卫。 既是要减少扈从,那肯定就没有护军的事了。 十四阿哥有些心动,却晓得这不是游山玩水,看了眼十三阿哥一眼,忍住了。 十三阿哥挺拔如松。 现下他还小,以后还小么? 说不得下次南巡的时候,请命扈从的皇子就换成他了。 康熙看了眼出列的三位皇子一眼,道:“大阿哥随行,三阿哥跟五阿哥奉太后舟继续南行……” 三位阿哥应了。 八阿哥依旧恭谨模样,可是脸上却觉得滚烫。 三人出列,汗阿玛点了其中两位差事。 连带着没出列的五阿哥,汗阿玛都提了一句,却是略过自己。 直到跟着哥哥们退出去,他心里都沉甸甸。 自打初八他追上南巡队伍,汗阿玛就没正眼看过他。 这是气还没有消…… 他有些茫然,感觉很无力。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康熙自是看到几个儿子的反应,也没有放在心上。 对于八阿哥这里,他确实还在生气。 多少有些迁怒在里头。 安郡王不仅没有上请罪折子,而且还没怎么约束八福晋。 康熙昨日得了京城各王府的消息,看到这条就不大痛快,连带着八阿哥都觉得烦。 等到用了晚点,康熙就望向梁九功。 今儿是有去信呢? 还是回来的信呢? 康熙不会觉得自己不该看儿子的信。 不孝子,请安折子也没见他上的这么勤。 梁九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道:“九阿哥的信到了。” 说着,递了一封厚厚的信上来。 康熙接过来,也是真有些不放心京城。 十阿哥的婚期剩下不足一个月,也该忙起来了吧? 听说九阿哥这些日子打发人去了不少次内外馆,好像收了不少银子,还预定了好多羊毛。 虽说路有些偏,可勉强也算是正事。 康熙心情不错,打开信来,翘了翘嘴角。 可是看着看着,他却是没有往日看信时的欢快,嘴角也耷拉下来,脸上阴云密布。 梁九功在旁见状,头压的越发低了。 他早就担心会有今日这样的情形了。 九爷不会傻乎乎的在信里抱怨皇上吧? 那样的话,皇上可真要恼了。 康熙忍了怒火,看到最后,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岂有此理?! 他晓得八阿哥爱面子,打小就比旁人要强。 这不算什么毛病。 从老大开始、老三、老四、老七,差不多都是如此,不独八阿哥一人。 可是因为自己日子过的稀烂,就要搅合的兄弟家日子也过不好,这是怎么想的? 损人不利己! 简直是可恨。 康熙想的更多些。 是单纯的损人不利己,还是因郭络罗氏的缘故,对兄弟生了埋怨? 九阿哥与他打小一起长大,对他这个哥哥也是掏心掏肺的,都能怨恨上,那自己这个汗阿玛呢? 康熙将信撂下,吩咐梁九功,道:“拿下去封好,明儿给九福晋送去。” 梁九功应了。 康熙觉得意兴阑珊,道:“往后九阿哥的信不用抽了!” 九阿哥的信,包括给九阿哥的信,还有九阿哥来的信。 即便是饭后看,他也觉得堵心。 八阿哥是不厚道,可老九这叽叽歪歪的劲儿,也不讨喜。 自己浑浑噩噩的,分不清好赖,兄弟提点了,他还傻乎乎的往里撞。 结果弄清楚了,也没想着怎么出气,只晓得跟妻子抱怨。 最后一页纸皱皱巴巴的,还有泪痕。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也不嫌丢人…… * 次日一早,舒舒就收到了九阿哥的信。 这扎实的分量。 舒舒还没看,就笑了。 她带了几分迫不及待,打开来看了,却是看的眉头直跳。 这算什么? 美人计? 舒舒心里发堵。 她想起了初八那日在行宫外校场见到八阿哥的情形。 当时她看到八阿哥望过去,结果八阿哥移开眼,避开她。 她还以为是八福晋那些胡话的缘故,让他对自己退避三舍。 原来是心虚? 舒舒的视线落在信封上,带了冷笑。 如此小气的算计,康熙会怎么看? 堂堂皇子,行事类妇人,这样人还想要惦记储君之位? 做梦! 舒舒将信收好,脸色多了冷肃。 船马上就要启动了。 她没有着急回信,而是望向船舱外头,看着岸边的青翠。 得想个法子“礼尚往来”。 “九嫂……” 是九格格来了。 舒舒收了脸上阴霾,又是懒洋洋的模样,起身迎了上去。 九格格刚从太后处回来。 “刚才五哥来说了,要分行,路上会不会停泊的时间多了……” 九格格叽叽喳喳道。 舒舒心里晓得,可能性不大。 分行是为了不大耽搁南巡船队的速度。 要是停停走走的,那圣驾就不需要坐快船离开船队去巡视河工。 可是见九格格满是期待,舒舒也跟着配合道:“要是那样就好了。” 九格格吐槽道:“现下不盼着行宫了,可是总不能老在船上。” 南下的行宫那么小,还不如在船上住得方便。 舒舒笑道:“到了江南就好了,肯定要驻跸地方,不会猫在船上的。” 当天下午,船队泊临清。 圣驾就换了御小舟,随行几艘小战船,与船队分行。 临行之前,几位皇子过去送行。 康熙的视线终于落在八阿哥身上,多了几分打量。 八阿哥握着拳头,竟是带了几分紧张。 他仿佛想起自己十几年前第一次在上书房被皇父考校功课的情景。 那是第一次皇父越过其他皇子阿哥,将目光驻足在他身上。 眼下是要训斥,还是…… 八阿哥忐忑不已。 康熙脸上澹澹的,吩咐道:“八贝勒明日动身,先行一步南下,检查各地行宫、行在接驾事宜!” 八阿哥心中带了狂喜,脸上忍了激动,朗声道:“儿臣领旨!” 汗阿玛肯派差事下来,是不是前头的事情就算过了? 这会儿,自己可要办得妥妥当当的,不辜负汗阿玛看重。 旁边几个皇子阿哥,脸上都露出羡慕来。 就算累些,可是却不用拘在南巡队伍中…… 太后这边,目送御小舟离开,面上没露出什么,却是开始茹素。 她也没有招呼小辈过去一起吃。 每日例菜里的荤菜,就都分着赏赐下来。 九格格见状,都带了不安,私下跟舒舒道:“汗阿玛轻车简从,这样妥当么?” 舒舒只道:“有大阿哥在御前,还有侍卫们跟着,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她心里想的是八阿哥。 之前被康熙无视,怎么又得了差事了? 还是在九阿哥来信之后。 康熙到底是怎么想的,舒舒居然猜不透。 这就是帝王心术么? 五福晋这里,倒是没有去操心圣驾安危,而是有些迷茫。 这一日,她过来,跟着舒舒私下念叨着。 “皇上待的皇祖母的孝顺都在我们眼中,皇祖母也挂心皇上,彼此跟亲生母子无异……” 其他的话,五福晋没有说。 舒舒看了她一眼,晓得她是想到五贝勒府的大阿哥。 可是不一样。 康熙与太后不单单是庶子跟嫡母的关系。 最主要的是,康熙失母,太后无子。 两人是嫡母子,也是养母子。 换了五福晋与他们家的庶长子,旁边还立着个得宠的生母在。 舒舒就道:“五嫂现下喝的什么茶?” 五福晋面上多了羞涩,道:“就是弟妹说过的桂圆红枣茶……” 这是妇人宜喝的暖宫茶,备孕的时候可以饮用。 舒舒现下喝的,也是这个。 舒舒想了想还有十来天出服,现下真要那怀上了,这日子也拉开了。 她就摆摆手,打发小椿她们道:“你们也别老猫在船上,到码头上转转……” 等丫头们都出去,只剩下妯里二人。 舒舒才小声了提了子宫的大概位置。 这个时候不叫子宫,称胞宫。 想要求子的话,敦伦后要垫着枕头,而且要延迟要水的时间。 最少要等到半个时辰,再做清洗。 五福晋开始还羞臊,听到最后却是脸色泛白。 她素来爱洁,每次夫妻同房后,都要里外清洗…… 82中文网 第四百七十九章 苦主(第二更求月票) 虽说夫妻之间还横着一个刘格格,可是五阿哥为人厚道,也没有说真的宠妾灭妻。 每月里除了在另一个格格处安置的时候,其他的日子,歇在五福晋处与歇在刘格格处差不多。 结果五福晋迟迟没有身孕。 尤其是去年北巡,夫妻关系和缓,黏在一起几个月,结果也没有动静。 五福晋心中如何不急?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缘故…… 不过五福晋心宽,难受一会儿,自己也想开了。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知晓了缘故,也晓得了宜受孕的日子,往后对症下药就是。 若是顺当,儿女缘分就来了。 要是还是不顺,也强求不得。 等到九格格过来的时候,五福晋已经平复下来。 九格格是来请五福晋与九福晋的。 惠妃陪两位太妃过来了。 妯里俩听了,连忙起身,跟着九格格出去。 方才说话专心,都没有听到外头动静。 片刻功夫,妯里俩到了太后的舱室。 太后在榻上坐着,两位太妃坐着床榻边上说话,惠妃则坐了椅子。 眼见着妯里俩进来,太后招手道:“快过来,快过来,你们妯里都爱看书,给两位太妃说说前头都有什么……” 旁边服侍的白嬷嬷跟宫女们搬了圆凳。 等到舒舒跟五福晋给两位太妃与惠妃请了安,就一人得个小凳子。 舒舒不着急开口,望向五福晋。 五福晋想了想,道:“再过些日子,就能到淮安府,就是漕运总府与河道总督衙门所在,从淮安开始,加上前头的扬州、苏州、杭州,这是运河上最大的四个州府,淮安人杰地灵,戏台上唱过的‘萧何月下追韩信’的韩信,就是淮安人;还有写了《西游记》的吴承恩,也是淮安人……” 太后摆手,道:“不说这些,说说旁的,淮安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古刹道观什么的……” 五福晋卡壳了,望向舒舒。 舒舒出京之前,做了功课,倒是记得个七七八八,接着做了介绍。 “淮安府东安县,有个始建于唐初的古刹,开始叫‘文殊院’,后改为‘承天寺’,宋朝的时候改为‘能仁教寺’,距今九百多年了。” “还有个慈云庵,是前朝末年修的,距今不足百年,却是世祖皇帝册封的国师大觉禅师圆寂之所,当时是二十多年前,汗阿玛就命人厚葬禅师,重修了慈云庵,听说这里的香火也日益兴旺起来……” 太后和两位太妃,都是虔诚的佛教徒。 听得津津有味的,也不觉得枯燥。 尤其还听到熟悉的人名。 太后唏嘘道:“我还记得国师进京的情景,差不多也是四十来年了……” 大觉禅师,法号通秀,字玉琳,世人称之为“玉琳禅师”。 世祖皇帝不单单册封大觉禅师为国师,还以师为本师,受菩萨戒。 两位太妃也陷入回忆。 当时她们还是碧玉年华,也跟在太皇太后身边见识过国师的风采。 当时国师正是盛年,竟是没了这些多年了。 惠妃眼见着气氛沉重下来,忙给舒舒使眼色。 她陪着两位太妃过来,就是得了五阿哥的请托,专门过来陪着太后解闷的,不好让老人家再感伤。 舒舒岔开话道:“淮安有洪泽湖,眼下正是河鲜上市的时候,洪泽湖的银鱼虽不是贡品,可是听说也不亚于太湖银鱼。” 太后的宁寿宫膳房,最不缺的就是各地贡品。 听到这个银鱼,太后就望向白嬷嬷。 白嬷嬷道:“比指头还小的鱼干,水发了炒鸡蛋,也没有什么刺儿,娘娘吃了一回不乐意吃,就没再做了。” 太后想起来,摇摇头道:“那个味道澹,不爱吃。” 舒舒就道:“淮安还盛产鳝鱼,可以做全鳝宴,有一道软兜鳝鱼浓油赤酱的,肯定合皇祖母的口味……” 太后就道:“除了鱼虾,肉呢?这边的肉菜做的好吃不好吃?” 老太太的饮食跟五阿哥相似,鲜少吃菜。 舒舒上辈子倒是吃过淮安肉圆,号称传承百年传统美食,现在有没有倒是说不好。 眼看就是淮扬地区,以各种河鲜、湖鲜为主的菜色。 确实不合太后的口味。 猪肉菜有什么呢? 舒舒想起一道来,她看了眼座钟。 申初二刻,离用晚点还有一个来时辰,倒是时间够用。 她就笑了,道:“孙媳妇还真想起一道荤菜来,不是淮安的,是杭州的……” 太后好奇道:“什么好吃的?” 舒舒笑道:“您先别问,这份菜做法挺简单,孙媳妇这就打发人往行在膳房送方子,晚点您就能用上了!” 太后听了,有些迟疑。 她这边还茹素呢。 这会儿功夫,五阿哥进来了,道:“皇祖母,汗阿玛的御舟回来了!” 太后闻言,脸上带了欢喜,立时跟舒舒道:“既是好吃的,就叫膳房多做些,大家伙儿都尝尝……” 舒舒起身应了,道:“那孙媳妇跟嫂子先下去,看看晚上再添个什么菜。” 太后慈爱的点头,道:“去吧,去吧,再琢磨个酸辣口的,好开胃……” 这是担心圣驾这几日在外奔波劳乏,没有食欲。 舒舒应了,跟着五福晋出来。 御舟既已经停泊,康熙就要来给太后请安了。 到时候她们做儿媳妇的还要避开,还不如先一步退下。 五福晋拉着她的手,道:“幸好有你在……” 舒舒小声道:“就算没我,御舟回来,皇祖母也会惦记吃的了……” 让一个不爱吃菜的人茹素,也不容易。 五福晋道:“那有了新菜,皇祖母还能多吃几口……” 距离晚点的时间还富足。 可是舒舒也没有耽搁,写了东坡肉的方子,随后酸辣口味的菜,则是写了改良版的水煮肉片。 这两样食材,都是猪肉,膳房准备得富足。 舒舒就让小路子带了小棠去行在膳房。 有太后的吩咐在,也算是懿旨了。 那道“东坡菜”,要是富足,主子们就都要派到了。 其他人,膳房的人看着安排。 酸辣版的水煮肉片,除了太后这里,主要就是御前那一份。 不过即便是有了令箭,舒舒还是叫小棠拿了两个荷包过去。 这临时换菜单,也是给膳房的人添麻烦。 少一时,小棠回来了。 她代舒舒赏出去两个荷包出去,也收了两个荷包,沉甸甸的,里面是小金元宝,道:“行在膳房的管事是去年北巡时的副管事,想要过来给福晋叩头,叫奴婢问问福晋方便不方便……” 】 她是舒舒身边老人,因着去年北巡时常在行在膳房跑的,那边也有几个熟人。 无事不登三宝殿。 多半是为了方子来的。 舒舒既给了食方出去,自然也不忌讳膳房的菜单上加上,就道:“现下不方便,就不见了,跟他说这边给出去的方子,要是没有特别嘱咐的,可以上膳房的水牌……” 小棠应了,又去传话。 这会儿功夫,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康熙带着众皇子,来给太后请安了。 舒舒与五福晋对视一眼,两人也都住了说话声。 估摸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外头又有了动静。 康熙带了众皇子离开。 妯里俩也没急着过去。 说不定太后、太妃们也有私房话要说。 她们在长辈们跟前辛苦,长辈们当着小辈们也端着,放不开。 “接下来不分行了吧?” 五福晋道。 行船走马三分险,即便是年过不惑的帝王,也有老太后为他担忧。 舒舒还真是拿不准,道:“好像水患主要就是黄淮一代,皇上巡视河工也是这一段,等过了淮安就好了。” 五福晋蹙眉道:“那这样说来,皇祖母又要担心了。” 舒舒想了想,道:“圣驾之前不在船队,可是应该有这边的消息,皇上最是孝顺,即便接下来分行,应该也不会去这么久。” 五福晋这才松了口气,道:“如此就好,要不五爷也跟着寝食难安的。” 妯里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了不小的动静。 九格格又过了,神色带了几分古怪:“荣妃母跟三嫂过来了。” 舒舒与五福晋是小辈,得了消息,还得去请安,俩人连忙起身。 九格格却是摆摆手,道:“不用去,皇祖母没叫,连我都给打发出来了。” 舒舒与五福晋都露出惊讶。 舒舒心里有了猜测,道:“这是……闹起来了?” 要是正常的请安说话,没有让小辈回避的道理。 偏生这个小辈中,还落下三福晋。 那三福晋就是苦主了。 九格格等两位嫂子重新坐了,也跟着坐下,才带了几分戚戚然道:“不是一起来的,是前后脚来的……” 说到这里,她多了几分不自在,指了指脸道:“三嫂脸肿了,过来告状……” 舒舒与五福晋方才是惊讶,现下就是升级为震惊。 打人不打脸! 即便是亲婆婆也是。 没有这样管教儿媳妇的。 要知道八旗重规矩、礼数多,不单单是对小辈们要求如此,对长辈们也是如此要求。 不管为什么原因,别说是打脸,就是一个指头落到三福晋身上,都是荣妃理亏。 三福晋找太后告状,都是占理的…… 82中文网 第四百八十章 如意(第三更求月票) 隔壁,太后舱。 素来好脾气的太后,眼下脸耷拉着,看着荣妃,怒道:“三福晋有什么不对,你好好的教她,怎么能动手?” 荣妃的面上,带了委屈,道:“娘娘是晓得臣妾的,入宫这么些年,什么时候与人动过手?要不是三福晋忤逆,臣妾气得狠了,也不会如此……” 太后紧绷着脸,道:“那你说说,她怎么忤逆了?” 跟八福晋那个炮仗不一样,三福晋素来圆滑,鲜少跟人高声。 即便有不讨喜的时候,可是面上从没有出去褶子。 婆媳相处的时候,更是多有退让容忍。 荣妃卡住,望向旁边的三福晋。 虽说先过来告状的是三福晋,可是自打荣妃前后脚的到了,她就闭了嘴,只在旁边默默流泪。 瞧着那样子,真是委屈坏了。 荣妃见她这姿态,眼睛简直要喷火。 三福晋垂下眼,左脸红肿一片,巴掌印清晰可见。 荣妃脸色涨红,好半天憋出一句,道:“她说臣妾老来着……” 太后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望向三福晋。 三福晋的眼泪又下来,哽咽道:“听到外头动静,说是御舟回来了,娘娘就让孙媳妇梳头,孙媳妇看到娘娘头顶心的白头发,就问了一句拔不拔……” 不仅太后无语,连带着旁边坐着的惠妃与两位太妃都无语。 这婆媳俩之间明显还有别的官司。 只是荣妃心虚,说不出口。 三福晋在里头怕是也不完全占理,要不然不会这样含湖。 这是告状么? 苦主自己都不说清楚,让太后怎么断是非? 不过荣妃行事也太刻薄,这是拿着儿媳妇当梳头丫头使。 不聋不哑,不做家长。 太后也不是非要分辨个对错,对荣妃道:“她是你的儿媳妇,可也是皇子福晋,她的体面也是三阿哥的体面,你让她没脸,就是让三阿哥没脸!” 荣妃忙道:“臣妾真不是故意的,三阿哥是臣妾的命根子,臣妾当成眼珠子似的,哪里舍得慢待他……们一分?” 这话说的,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明显她看重的是三阿哥,看不顺眼的是三福晋。 太后冷哼道:“出门在外,你们代表的都是皇家体面,要是因你的缘故,让皇家没了体面,那你往后的体面也别要了!” 荣妃侍奉康熙多年,晓得他的脾气,明白太后这话的意思,不敢再辩白。 太后又望向三福晋,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代人管一代人。 没有祖婆婆去管教孙媳妇的道理。 她就叹气,道:“快擦擦泪吧,皇祖母晓得你委屈了,可是谁叫她是婆婆,你是儿媳妇呢,总不能让你婆婆给你赔罪,你要是恼,就多打三阿哥几下出出气!” 三福晋的眼泪又下来了,却不甘心就这样收场。 她拭了泪,小声道:“孙媳妇也晓得这个道理,平日里娘娘训斥,孙媳妇都恭敬听着;早晚定省,也不敢短了规矩;侍候吃饭、梳头也都跟着学着,可今日娘娘说到九福晋身上……” “董鄂氏!” 荣妃瞪了过去,脸上带了警告。 太后听着不对劲,道:“舒舒怎么了?你们婆媳磨牙,提舒舒做什么?” 荣妃忙道:“就是话赶话提到了,臣妾夸九福晋行事周全来着。” 太后却不看她,只望向三福晋。 三福晋迟疑了一下,道:“额娘说九福晋拢着小叔子不说,还要拢着大伯子,故意引得八福晋发怒,将八福晋赶走了,说是董鄂家的好教养……” “放肆!” 太后听到这里,已是听不下去,指了荣妃,怒道:“这是你当妃母能说的?这样诋毁孩子,你也是做女人的,怎么能编排出这些瞎话?!” 出门这些大半月,舒舒行动之间不是跟着五福晋,就是跟着九格格,就没落过单。 故意引得八福晋发怒,更是瞎扯澹。 荣妃已经站不住了,跪了下去,依旧辩白道:“娘娘息怒,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就是说九福晋行事周全人缘好来着,让三福晋跟着多学学!” 太后冷哼一声,道:“我看你就是欺软怕硬,是十四阿哥挑剔饮食,戳了你的肺管子了!这边送过去的吃食,是十四阿哥开口要的,不是舒舒主动给的,结果你落了脸,不敢说十四阿哥,反倒说到舒舒头上!”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荣妃脸色涨红,无言可辩。 舒舒跟她本扯不上干系,这几日心里不痛快,确实是因为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膳食。 十四阿哥打发人来太后舟这边要过两回,剩下的就是三福晋花了银子,在行在膳房那边加菜。 荣妃在银钱上向来节俭,自然看不过眼。 婆媳就为了这个叽叽起来。 荣妃的话说的难听,不但说到舒舒身上,还质疑董鄂家的教养。 而且,她连带着三福晋都当面损了,说大把的银钱撒出去,就为了哄小叔子,谁晓得是为了什么。 又叫三福晋走路、说话都正经些,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已经半大不小,别闹出丑事。 这话实在是难听,三福晋就回了一句“娘娘也是有孙子的人,不必整日里将男女之事挂在嘴上”。 荣妃想起宜妃讥讽自己过大寿之事,心里生出一股邪火,就给了三福晋一巴掌。 这些细节,不好对人言,荣妃就想要含湖过去。 三福晋在旁,轻声道:“也是孙媳妇的不是,不想老麻烦九福晋,就打发人拿了两封银子送到行在膳房,让十三叔、十四叔身边的人看着加菜。” 只这一句,大家就算明白了前因后果。 果然符合荣妃的性子。 太后越发没好气了,训斥荣妃道:“那是三阿哥的亲兄弟,才照看了几日,你就计较起来?你要不满,只管找皇帝去,拿旁人撒什么气?” 这行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小气。 跟宜妃比起来,天差地别。 去年北巡,同样是兄嫂照顾未成年的小兄弟,宜妃说什么了? 不仅没有插手,还在后兜着,有什么九阿哥与舒舒想不到的地方,她都想到了。 舒舒与九阿哥俩人,散财童子似的,大把大把的贴补兄弟,也没见宜妃说一个字。 荣妃哪里敢去御前? 她之前含湖着,就是不想扯到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身上。 听了太后的话,她涨红着脸,道:“臣妾不是计较,就是想着皇上素来节俭,在宫里御膳就减等,这次南巡也是,阿哥叫菜,也不好超过御前去……” 整个南巡队伍中,膳食分了几等。 皇上与太后是每餐八道菜,太妃、妃、贵人、皇子、皇子福晋是每人四道,答应是每人两道。 随行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尚书等从妃例,侍卫随答应例。 荣妃的意思,是十四阿哥点的菜超过了八道,是不合规矩,不是自己小气。 太后皱眉道:“阿哥行事如何,有皇帝去管教,就是饮食起居也是交了三福晋照应,那你就少操些心!” 荣妃身子矮了半截,跪得膝盖生疼,又是想起来还当着惠妃的面,臊的不行,恨不得钻地缝儿,不再嘴硬了,道:“听娘娘吩咐。” 太后就示意白嬷嬷扶她起来,郑重告戒道:“往后不许再说到舒舒身上,要是真传出闲话,我只当是你说的!” 荣妃听了,有些着急,道:“这……娘娘,这要是旁人说呢?” 太后冷哼道:“旁人没有那个胆子敢编排主子的瞎话,反正我只听你说了!” 荣妃面上带了冤枉出来。 太后摆摆手,道:“你回去吧,我不留你!” 荣妃还要再说话,白嬷嬷已经搀扶她道:“老奴送娘娘下船……” 荣妃没有法子,就被搀了出去。 等到外头的脚步声渐远,太后才看着三福晋,半晌不说话。 三福晋被看的有些发毛。 太后素来宽和慈爱,这个时候不是该赏东西安抚她? 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这回委屈的是她,真要闹起来,她也占理。 少一时,白嬷嬷送了荣妃后回来。 太后吩咐道:“去将里屋的如意拿来,赏三福晋……” 三福晋嘴角翘着,还真是如她所想的发展,或许方才是自己的错觉。 白嬷嬷应了,进去捧了如意出来。 三福晋见了她手中的如意,有些傻眼。 不是常见的金玉如意,也不是象牙、珊瑚、沉香等贵重的如意,而是其貌不扬的竹如意。 太后看着她道:“没事儿多看看这如意,做人要心正,只这一回,要是再闹起来,你们婆媳一起回京!” 这话说的重了。 三福晋惶惶不安,也不知从何处辩解。 太后摆摆手,道:“下去吧!” 三福晋悬着心,耷拉着脑袋出去。 太后才跟两位太妃与惠妃抱怨道:“好好的舒坦日子不过,都不是厚道人,她们婆媳好了孬了的,牵扯舒舒做什么?” 端顺妃道:“荣妃打年轻就是如此,分不清轻重,看着机灵,尽办湖涂事儿!” 淑惠妃也道:“小的也难缠,闹了这一出,皇上哪里会不晓得……” 惠妃作为同位次的妃嫔,就不好点评什么。 只是她心里晓得,荣妃好好的在船上,这闲言碎语的,总要有人传话。 三福晋与舒舒是从堂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不会说这些让人质疑舒舒品行的话,那剩下的就是三阿哥没跑了。 二十好几的人,嘴巴这样碎,背后里说弟媳妇的小话。 惠妃想着,都觉得手痒。 这要是她生的阿哥,她能将他的嘴巴给缝上…… * 隔壁,舒舒舱里。 舒舒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虽听不全,可是因为板子薄,还是能听个一句半句的。 尤其是太后提了好几次“舒舒”。 这婆媳吵架,中间还牵扯她? 五福晋与九格格在旁,则是面面相觑,想不到都不是一个船,怎么能牵扯到舒舒头上…… * 附:下一更10月21号早十点,欢迎来起点app 82中文网 第四百八十一章 吃肉(第一更求月票) 姑嫂几个各有疑惑。 等到惠妃跟两位太妃回去,几人就眼巴巴的看着太后。 这几人心里都好奇着,想要知道婆媳吵架的原由,也想要知道怎么就跟舒舒扯上关系。 太后将其中难听的隐下,说了十四阿哥点菜之事。 姑嫂几个,实没想到会是这个缘故。 为了两封银子,婆媳俩闹的这么难看? 荣妃可是妃主,除了太后娘娘,没有谁的身份比她更高了,居然为了银钱跟儿媳妇叽歪,眼皮子也太浅了。 九格格好奇道:“听说三嫂向来手松,那是多大的银封?” 太后摇头道:“谁晓得这个,赏了就赏了,三福晋这事不算错,银子花出去,十四阿哥再挑剔就去挑剔膳房,花钱买省心,不亏。” 舒舒这边,还真是晓得此事。 因为小棠去了几次膳房,听了一嘴。 是二十两银子的银封,两封银子就是四十两。 不显眼,可也不算少了。 舒舒这边今日让小棠拿的荷包,就是两个五两的。 她觉得没趣起来。 往后自己还是少做些。 可是这婆媳也讨厌,她们怎么撕巴是她们的家务事,把自己搅合在里头做什么? 十四阿哥再打发人讨吃的,她也有话说了。 坚决不给,不惹这麻烦。 她想起一件事,立时吩咐小松道:“去行在膳房那边传话,今晚加菜没有钟粹宫娘娘那船的!” 小松立时去了。 大家都望向舒舒。 舒舒跟太后解释道:“方才想到的菜谱,因着皇祖母发话,孙媳妇也往膳房放了赏,让各处都送些,现下孙媳妇不乐意了!” 人哪里能处处讨好呢? 对自己不友善的,那就滚边去。 人就容易犯这个毛病,疏忽慢待对自己好的人,讨好对自己不好的人。 自己又不是贱脾气,不犯那个毛病。 太后大规矩上没错,小事情上比较随心,点头道:“不乐意就不送,她们想吃让她们自己点菜!” 五福晋与九格格没说什么。 她们肯定是偏着舒舒的。 也没有劝她顾全大局的意思。 哪有那么多大局? 外头要讲究“家和万事兴”,皇家可不讲究那个。 皇家讲究,你不招我,我也不招你,各自安好。 真要招了,也别怂了,否则是包子就别埋怨被欺负。 于是,到了酉正,用晚点的时候,除了荣妃船上的几位主子,其他人就见识了一道名菜“东坡肉”。 御前与太后处,还多了一道酸辣水煮肉片。 康熙这几日都在路上奔波,虽说大部分在船上,可还有不少时候在巡看堤坝,每日里走二、三十里。 确实累得狠了,眼下没有什么食欲。 见着膳桌摆上,他就想要将菜赏下去,不要抛费。 梁九功见状,忙道:“皇上,这两道菜是膳房的新菜,是太后娘娘吩咐给御前的加菜。” 康熙这才仔细看向膳桌,一道烧肉,一道碗菜。 他想起船队的消息,太后这几日都是茹素,心下感动。 虽说还没有动筷子,可是碗菜的酸香味道扑鼻而来。 康熙就动了筷子,肉片酸中带辣,烧肉香嫩酥软,肥而不腻。 就着这两道菜,米饭都多吃半碗。 肉片下垫着白菜,汤汁浸泡过也味道正好。 康熙吃了几口,将视线落在烧肉上,吃出其中的酒香。 再看这菜的形状大小,想起典故来。 “这是九福晋拟的食方?” 康熙问道。 梁九功点头道:“正是呢,膳房那边看上这道菜了,管事的想去给九福晋磕头,九福晋没见,说这些日子拟的食方,随他们上牌……” 康熙没有说什么。 这个儿媳妇不是小气的。 九阿哥也是嘴里计较的多,实际上也手松。 夫妻俩能张罗钱,可也能散财。 都是不让人放心的,还扑腾着想要分府单过,也不知道会把日子过成什么模样…… * 太后房里。 今儿太后开荤,这席就又开起来。 孙子、孙媳妇、孙女也都拢在跟前。 这烧肉跟平素一桌一盘子不同。 今天是按照人头来的。 每人一份。 每份碗里是四块一寸见方的东坡肉。 太后吃了一口,就觉得软烂好吃,不过看了五阿哥一眼,就放慢了速度。 五阿哥抬头,正好看到,忙道:“皇祖母不用给孙儿留,我吃福晋的……” 说着,看向下首的五福晋。 福晋素来不爱用荤腥,平日里肥肉丁点儿不沾。 五福晋听了,将自己这碗推到五阿哥跟前,对太后道:“皇祖母,孙媳妇晚点用的少……” 太后不赞成道:“晚上多吃才能长肉呢,白日里吃的都克化了,怎么长肉?” 五福晋笑着听了,没有点头。 她还是不想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 真要是跟太后与五阿哥一样富态,她担心自己不习惯…… * 惠妃船上。 惠妃也在用膳,大阿哥也在。 眼见着几日的功夫,儿子就黑了许多,腮帮子也瘪了,惠妃就将自己这份东坡肉推了过去。 里面还剩了三块。 大阿哥自己那份早吃光了,看着这几块肉,很是牙疼:“行在膳房怎么回事?这是猪肉,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怎么一份就这么点儿?” 一筷子一口,总共四口,够谁吃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龙肉呢,这么金贵。 明明是寻常的吃食,愣是弄成了很贵的样子。 惠妃道:“临时加的菜,不是提前的单子。” 惠妃晓得是舒舒的主意,却没有特意提这个。 拿着小辈嚼舌头,不管是好话还是赖话都算了,那不是跟荣妃差不多了? 大阿哥夹了一块肉出去,将剩下的两块推回去,道:“儿子吃的差不多了,这肉烧得烂糊,还不肥腻,您也吃多两口……” 惠妃并不再劝,也夹了吃了,道:“送膳的太监说了,今天这道菜上了膳牌,想吃可以打发人去点。” 大阿哥点头,已经打算明日照着这个量点个五、六份,吃个痛快。 想起今日的闹剧,惠妃没有说旁的,只道:“往后离老三远些……” 大阿哥将嘴里的饭菜吞咽殆尽,道:“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中间涉及舒舒的名声,惠妃没有细说,只道:“整日里碎嘴子的,搅合他额娘跟他媳妇闹,很不成体统。” 大阿哥嗤笑道:“越来越蠢了……” 就因为福晋出身好,嫁妆丰厚,就抬举个格格,非要压一头下去。 简直是莫名其妙。 只听说有婆媳争风的,没听说谁家过日子,两口子之间还非要分出个高低来。 * 荣妃船上。 荣妃没有用膳,也没有留意到膳桌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膳桌上来,直接赏了身边人。 她胸口堵得慌, 今日丢了大脸,她望向后舱的方向,咬牙切齿。 她是真的不舒坦,心里比较烦躁,晚上也睡不好,身上也老是冒虚汗。 原本想着今日传太医,现在闹了这一出,倒是不好叫人了。 否则落在外头眼中,就是她对太后不满似的。 皇上晓得了,肯定要不痛快。 结果呢? 董鄂氏倒是闹起病来, 三阿哥一回来,就被她的人请了过去。 隔着船板,荣妃都听到“嘤嘤嘤”的哭声,不用说肯定告状呢。 荣妃恨不得立时骂一顿,可是碍着前头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已经回来,也不好高声了。 * 十三阿哥舱里,十四阿哥也在。 挪到这边后,哥俩都是一起用膳。 看着桌子上又是十来个碗碟,十三阿哥脸上带了无奈,劝道:“哪里吃得了这些,下回还是少要吧!” 十四阿哥不以为然道:“吃不了,正好赏身边人……” 十三阿哥摇头道:“不单单是这个,汗阿玛与皇祖母那边的例菜才八道。” 所以他们吃十个菜,就有些过了。 十四阿哥伸手在桌子上比划:“那六道是十三哥的,这四道是我的,总共是十道,怎么就多了?” 十三阿哥听了皱眉,看着桌子道:“怎么我是六道?” 皇子阿哥们这次路上的分例是四道菜, 自己这边六道,没有超过御前与太后去,却是比当差封爵的哥哥们还多! 十四阿哥眨了眨眼睛道:“这不是十三哥是哥哥么?咱们俩的伙食,也不用非跟膳房掰扯清楚哪道是你点的,哪道是我点的吧?” 十三阿哥见这黑锅当面就扣过来,气笑了,道:“明儿开始,还是分着吃,伱爱点菜你随意,我还老老实实吃我的四道例菜!” 至于今天这顿,当然不能浪费。 这黑锅也不能白背了。 也就是十四阿哥现下还稚嫩,真以为叫身边太监打着旁人名义点菜,这嘴馋挑剔的名头就落不到他头上。 这是南巡队伍,圣驾所在,外松内紧。 有什么消息,汗阿玛不知道? 十四阿哥这些小手段,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罢了。 就是今天的菜怎么回事? 多是小炒,没有什么大菜。 十三阿哥吃着,心里挑剔这菜色。 十四阿哥也是看着碗碟,觉得无处下筷子,带了不满道:“怎么回事啊,没一道正经菜?” 说罢,他招呼旁边的太监道:“下晌你去膳房怎么说的?怎么今儿都是炒菜,碗菜就一个虎皮肘子、一个白菜丸子凑数?” 那太监躬身道:“听说行在膳房那边做新菜,占了几个灶眼……” “马屁精!” 十四阿哥嘴里嘀咕一句。 这是因汗阿玛的御舟回来了,膳房就预备新菜? 十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抱怨道:“汗阿玛也是,好好的将咱们挪过来做什么?要是没挪过来,还能跟着汗阿玛一起吃,哪里用得着自己操心吃喝?” 十三阿哥没有接话,好奇膳房的新菜。 “什么大菜,这么繁琐,要占几个灶眼?” 那等到新菜试好了,会不会上膳房单子? 往后他们有机会,也可以点来尝尝。 那太监没有立时回答,面上带了纠结,似不知怎么回答。 十四阿哥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不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吃食吧?吃什么补什么之类的?” 那太监摇头,道:“那倒不是,听说就是烧肉,一种新做法。” 十四阿哥听了,小脸一下子撂下来。 “一个烧肉占了几个灶?膳房的人够贪啊,这是觉得四十两银子少了,不乐意任由爷点菜了?这群王八蛋,爷找他们算账去!” 说罢,他就“腾”的起身,就急匆匆的出去……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二章 记仇了(第二更求月票) 码头上,行在膳房。 各位主子们的膳盒送上去,这边就闲下来。 当班的管事带着两个拜唐阿也跟着入座,准备吃饭。 之前预备的时候,“东坡肉”就是按照人头预备的,在主子总数上,多预备了两份以防万一。 后头九福晋传话,荣妃娘娘的那边的五份就没送,一下子就富足了。 这是新菜,今天皇上与太后才进,散出去给旁人也不恭敬。 管事就都叫摆了出来。 还有那道酸辣肉片,旁处没有,膳房这边却是有一份备的。 得尝菜。 三人外加一个庖长、一个副庖长,五人坐了。 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除了东坡肉与肉片之外,还有一道虎皮肘子。 虎皮肘子也是浓油赤酱的,跟东坡肉重了。 晚点上了东坡肉,这虎皮肘子就富裕下来。 “盼着九福晋多赏几个菜谱……” 管事说道。 宫里的菜谱真是一代代传下来,可是多以大肉野味为主。 当时还是从的关外的例。 当时吃的好,现下就嫌糙了。 可是他们也不敢轻易更改菜谱,怕有什么不妥当的,落下不是,只能依例定食单。 一来二去的,主子们不爱吃,他们做的也没趣。 刚要动筷子,外头就有了动静。 “啪嗒”一声,帐子门就被踹开了。 十四阿哥挟怒而来。 帐子里的几人吓了一跳。 管事的刚要骂,见是十四阿哥忙咽下去,起身恭敬道:“十四爷,您怎么来了?” 脏倒是不脏,可这边搭得都是帐子,地方狭小。 其他几个人也都跟着起身,也都带了小心。 这位小爷明显是来者不善。 这个吃不顺口了? 十四阿哥的视线直接落餐桌上,一大海碗的酸辣肉片,好几盅的东坡肉。 这两样菜看着色香味俱全,跟那吃腻了的虎皮肘子跟寡淡的白菜丸子不可同日而语。 十四阿哥简直要气炸肺,指了那两道菜,咬牙道:“这是什么?” 管事顺着望过去,脸上带了心虚。 这是晓得旁处送了新菜,那边没送了? 他带了忐忑道:“这是……今天下晌刚试着做的新菜……” “哐当”一声,十四阿哥一脚,踹翻了桌子。 桌子上的碗碟筷子,“噼里啪啦”的摔了一地。 “十四弟!” 十三阿哥正好追过来,见了这个情形,忙呵斥道:“这是做什么?” 十四阿哥已经随手抄起旁边的一个棒子,就往管事身上轮:“你这混账,自己吃香喝辣的,让主子喝西北风!” 那管事的不敢躲,被打了个正着,脑门子顿时血流如注。 十四阿哥想要继续打第二下,被十三阿哥给狠狠拽住。 十四阿哥挣扎着,尖声道:“十三你别拦着我,你瞅瞅地上是什么?汗阿玛要吃的新菜,咱们当儿子的还没轮到,这些奴才已经吃了一轮了!” 那管事跪在地上,脑子“嗡嗡”的,却是没有辩解。 怎么辩解? 将九福晋推出来? 且不说有用没用,就说得罪了九福晋,后头可还连着九阿哥这个内务府总管。 十三阿哥年长两岁,力气到底更胜一筹,抢下十四阿哥手上的棒子,递给旁边吓傻了的拜唐阿,示意他拿到外边去。 他打量这个膳房管事,有些眼生,不是乌雅家的人,也不是卫家的人。 十三阿哥看着地上的菜,确实有些不对劲。 倒不是说他们非要吃新菜。 而是十四阿哥已经打发人加菜的情况下,管事的依旧对付着,也没说将这边的菜送过去。 十三阿哥的脸也冷下来。 有些信十四阿哥的话了,以为这管事贪婪,收了四十两银子还不足,故意要勒索第二回。 他立时就恼了,转身吩咐跟着的太监道:“去请马齐大人过来!” 这是内务府的事,还是要找正主身上。 汗阿玛虽吩咐此行节俭,可是也不会苛刻儿子。 十三阿哥的太监立时遵了吩咐,出去请人了。 十四阿哥这才道:“哼!这回十三哥也信了吧,御膳房这边的奴才贪着呢,都是惯的!” 十三阿哥没有说话。 如果真这样说的话,那乌雅家与卫家,就是最大的蛀虫。 管事的跪在地上,脸上带了绝望。 跟两位皇子阿哥对上,他有理也是没理。 之前还想着这次南巡是机会,要是自己好好当差,说不得能更进一步。 高衍中走早了。 御膳房的人事换了格局。 年后乌雅家、卫家两家的族人姻亲,陆续调离了御膳房。 上边现下空着好几个缺。 要是高衍中还在,这次升职肯定有他。 十四阿哥拉过一把椅子,直接坐了。 看着剩下几人,十四阿哥指了一个拜唐阿道:“新菜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御前送了一份吗?” 那拜唐阿听了,脸上躲躲闪闪,却是不答,只看着地上跪着的管事。 十四阿哥的脸色越发难看,冷笑道:“好啊,这是有人在膳房只手遮天!” 这会儿功夫,马齐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七阿哥。 见着一地狼藉,两人都变了脸色。 再看那管事一脑门子的血。 马齐的脸也冷肃下来。 圣驾南巡,为了不惊扰地方,一应供给都是内务府负责,其中行在膳房这边就占了大头。 这管事年岁不大,可做事老成,也勤勉精心,大半月下来,尽职尽责。 马齐对两位阿哥拱手道:“奴才马齐见过十三爷、十四爷!” 七阿哥则皱眉道:“怎么回事,好好的喊打喊杀?” 护军营驻地,就在行在膳房后头。 之前听到这头有动静,他懒得搭理。 没想到随后看到十三阿哥的太监带了马齐过来,才晓得还有皇子阿哥搅合在里头,这才跟着过来。 十四阿哥依旧是气得心肝肺疼,指了那管事道:“这死奴才欺负十三哥跟我是光头阿哥,膳食准备的不精心,我们掏了银子点菜,还跟着糊弄,他们自己倒是大吃大喝起来……” 说到这里,他又指了地上的菜道:“眼睛里没主子!这道烧肉还有一个碗菜是今天的新菜,御前敬了,不知道做人情还送了谁,反倒是咱们做皇子阿哥的,正经主子,捞不到一口!” 七阿哥看着地上的东坡肉,嘴角抽了抽。 马齐看像那管事,脸上也带了严厉,道:“十四爷说的,可是确有其事?” 管事之前不好攀扯九福晋,否则倒像是在主子之间挑火。 眼下上司来了,却没有什么瞒的,将今天下晌九福晋身边人过来传话添菜,而后第二次打发人来,停了荣妃那艘船上的添菜,都一五一十说了。 “这本不是份例里的菜,是九福晋给添的,为了这个,还叫人送了十两银子过来……” 这请客的人不请了,他一个做奴才的,也只有听吩咐的。 十四阿哥满脸涨红,眼见几乎要冒火:“她到底什么意思?好好的,为什么两样对待?” 说罢,他就要往外冲。 十三阿哥早防备着,紧紧抱住:“冷静些,肯定有缘故在里头,或者是发现菜谱有什么不妥当……” 十四阿哥气的眼圈都红了:“哪有什么缘故?怎么旁人都吃的,就咱们吃不得?就是看我不顺眼,我去年腊月里得罪了她,她记仇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七阿哥,道:“七哥,伱那边是不是也有新菜?” 七阿哥神色有些木。 这个时候他并不是很想点头。 可是也不好摇头。 十四阿哥见他的反应,已经有了答案。 “我受不了这气,我要找汗阿玛做主去……” 话音未落,外头就有人接话:“找朕做什么主?” 是康熙来了。 今晚因有两道下饭菜,他多吃了半碗饭,就有些顶到。 虽然身上劳乏,可是他还是上岸来溜达溜达,消消食。 结果就看到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先后脚的往行在膳房跑,后头还有小太监去请了马齐过来。 他带了好奇,就溜达过来,正好听到十四阿哥说话。 “汗阿玛……” 十四阿哥气成了青蛙,看到康熙,眼圈越发红了:“九福晋故意针对儿子!” 他也恼了,连九嫂也不叫了。 康熙却是看着地上的狼藉。 饭啊,菜啊,都混在的一起。 他性子节俭,见不得浪费,心下已经带了不快。 十四阿哥嘴巴不停,“叭叭”的将前后原由说了。 十三阿哥在旁,忙道:“汗阿玛,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九嫂向来大方,也没有跟十四阿哥计较过。” 康熙面沉如水,想起晚点之前得的消息。 今日荣妃与三福晋去太后处了。 这是气到太后了? 九福晋行事,随了她老子,性子恭谨。 要不是有其他缘故,不会落下荣妃那边的孝敬。 今晚那新菜,两位贵人都有份。 康熙看着梁九功,道:“过去问问白嬷嬷,下晌怎么回事,是不是荣妃无礼,惹得太后生气了!” 梁九功应了一声下去。 十四阿哥有些傻眼。 不是针对的他,而是针对的荣妃母么? 他脑子转的飞快。 确实有些不对劲。 那船上五个主子,就算没有自己的,还没有妃母的? 十四阿哥脑子转的飞快。 好像惹祸了? 怎么找补?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三章 龙生九子(第三更求月票) 太后舱里。 膳桌也撤下去,上了淡淡的菊花茶,正好解了方才的油腻。 太后对舒舒道:“这个红烧肉好吃,还有其他的吃食没有?” 舒舒听了,就笑了,道:“倒是有相关的,可是跟江南没关系,是跟这道东坡红烧肉有渊源!” 大家都好奇的望过来。 舒舒就讲了一遍苏东坡从开封府一路贬到琼州的经历,还有他那个为了救哥哥最后做到执政的弟弟。 太后只会汉话,不认识汉字,听着人名陌生。 五阿哥还在旁跟太后补充道:“苏东坡可有名了,是个大才子,比本朝的纳兰性德还有名,孙儿在上书房时都看过他的诗,可是书里没写他弟弟救哥哥这段……” 太后笑道:“要不是有这个弟弟,一回就到头了,也不会贬这么多回!” 一般的官员贬谪,都是伤心失意,这一位却是写了一路的名篇,还留下了一路的美食传说。 “是四川人,在老家的时候就琢磨出吃的来,有一道东坡凉粉过些日子天热了,正好吃;还有一种东坡冷锅鱼的做法,用的是江鱼,等过些日子到了淮安府,正好可以试试河鱼、湖鱼,是香辣口的,吃着不寡淡……” 舒舒说着,自己都馋了。 听得太后也跟着带了向往,道:“那咱们就都试试……” 祖孙几个正说笑着,门口有了动静。 白嬷嬷进来了。 大家都住了说话声。 之前白嬷嬷还在屋子里,奉了茶后才退下去吃饭,这才出去不到半刻钟。 白嬷嬷到太后跟前,小声道:“娘娘,皇上打发梁九功问下晌的事,奴才过去面禀吧?” 太后微微皱眉,道:“去吧,不用瞒着,也看看皇帝怎么想起问这个。” 白嬷嬷应了一声,下去了。 五阿哥听得稀里糊涂,道:“皇祖母,下晌怎么了?” 太后慈爱道:“是荣妃与三福晋的事,同咱们不相干。” 五阿哥听了,面上带出犹豫来。 “怎么了?” 太后见他神色不对,问道。 五阿哥是想起了七阿哥的话,圣驾刚启程时八福晋闹那次,他打了八阿哥,结果好像被三阿哥捅到御前了。 他就没瞒着,说了一遍,道:“早知闹汗阿玛也晓得,孙儿当时就给老八好好说了。” 他性子宽和,即便不喜八福晋,可是想着对方被皇父下令送走,也有些可怜。 太后听着,嘴角有些耷拉。 早晓得三阿哥嘴碎,没想到还有前头这出。 这是记了仇了,想要趁机坑五阿哥。 真是够坏的。 舒舒与五福晋几个也面面相觑,没想到当初八福晋被送走的罪魁祸首居然是三阿哥。 风马牛不相干的人。 太后再次旧话重提,对五阿哥道:“离三阿哥远些,有事情找大阿哥与七阿哥。” 五阿哥点头道:“嗯,孙儿离他远些……” 要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坑一次,就跟八阿哥这回似的。 * 码头,行在膳房。 康熙已经给十四阿哥留了新作业,那就是《悯农》抄写一百遍。 “打小教导你们,要爱惜粮食,不可糜费,你竟知错犯错!” 十四阿哥晓得自己犯了忌讳,耷拉着脑袋,道:“是,儿子晓得了。” 康熙又望向那先头就叫起了的膳房管事。 那管事额头的血已经停了,可前襟血淋淋的,看着还是有些狼狈。 康熙却没有生出怜悯之心,冷着脸道:“四十两银子是怎么回事?” 就算主子们多点菜,用的也是御膳房的食材。 居然有胆子,借此牟利? 现下的情形,跟宫里是不同。 宫里各处主子偶尔去御膳房要个分例之外的东西,都要掏银子,那是为了做账。 御膳房的食材,每一批的入库与出库,都有记录。 每年耗费银钱几何,都要详细到银几两几分几厘。 各处的小膳房,通过御膳房要了食材,相当于走个便利,并不说是谁占了便宜。 现下却不一样。 那管事忙道:“启禀皇上,奴才从的是御膳房的旧例,这边记了账册……” 等到得了恩准,管事去取了账册。 康熙接过来看了,记得非常清晰。 某年某月,收某位主子赏钱几何。 这笔银钱,怎么分派,下头也注明。 就比如今天下午这一笔。 九福晋赏十两银子。 按照九福晋吩咐,共试做新菜两种,各多少份,用肉如此,折银多少。 食材耗费入账只是小头。 大头则是庖长、庖人、厨役,管事等人按比例分派。 不过这本来就是赏钱,人工占大头也说得过去,是因为要这边额外出力的。 康熙神色稍缓,道:“去药房吧!” 管事的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这件事从里到外,管事的都是按照规矩来,并没有错处,今日这一棒子,也是无妄之灾。 想到这个,康熙又瞪了十四阿哥一眼,道:“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手责打,跟谁学的,这样暴躁?” 十四阿哥带了委屈,道:“儿子当时不是气糊涂了,并不是故意的。” 康熙冷了脸道:“不管什么原因,打人就不对,再加上一百遍《金刚经》静静心!” 十四阿哥脸上露出哀求来,道:“汗阿玛,是不是太多了?《金刚经》好几千个字,真要抄写一百遍的话,那儿子这一路不用干旁的!” 康熙见他还有余力掰扯这个,心里不痛快,道:“再罚月例一年……” 这说的是十四阿哥的皇子月例,每个月五十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六百两。 说到这里,他看着马齐道:“拿出一半算做补偿给方才的管事,另一半入内务府的账,算是器具折损的补偿。” 马齐躬身道:“皇上仁慈!” 皇上罚了十四阿哥,还赏了方才的管事,这件事就算过了。 也不会有人为这个为难那管事。 否则的话,内务府可不缺踩低捧高的人,为了讨好十四阿哥,趁机对那管事落井下石也不稀奇。 还有十四阿哥这打砸膳房,开了不好的先河。 要是不罚得厉害些,往后旁的主子也说来就来砸一通,那也受不了。 十四阿哥在旁,眼圈又红了。 他却是看出皇父心情糟糕,不敢多嘴,怕被迁怒,只好老实认罚。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回来了。 “皇上,关于下晌的事,白嬷嬷求面禀!” 康熙闻言一怔。 梁九功是御前太监,自己的心腹,当着梁九功都不好说的…… 他没有摆手叫大家出去,而是自己起身出去。 大家跟着要出来,他才回头道:“你们先在帐子里等着。” 行帐外头,白嬷嬷已经等着。 见康熙出来,白嬷嬷福了福身,就近前压低了音量,将下晌的事情说了一遍。 “娘娘的意思,关系九福晋的体面,只当是婆媳寻常口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九福晋、格格她们也不知道此事内情。” “九福晋只当是之前给了十三爷、十四爷吃食的缘故,引得妃母不喜,才嘱咐人别往那边加菜……” 康熙面沉似水,道:“行了,朕晓得了,告诉太后,朕会好好处理此事。” 白嬷嬷再次福了福,转身离开。 “知子莫若父”,连太后都能想到三阿哥身上,他如何想不到? 康熙脑子里想到一个词,“龙生九子”。 自己的龙子超过九个了,还真是形形色色。 很是让他刮目相看。 要说三阿哥动小心思,冲着兄弟使劲,康熙虽不乐意,也不会太插手。 可是堂堂皇子阿哥,跟市井泼妇似的,扯起老婆舌,还拿着兄弟媳妇的清白说事,就让人恶心。 还有荣妃,永远都分不清轻重。 康熙隐隐的有些暴躁。 要是三阿哥在跟前,他就要踹几脚了。 康熙是帝王,他想到就要做到,自然无须忍着,立时吩咐梁九功,道:“传三阿哥过来!” 说到这里,他回头望向帐子。 帐口,十四阿哥探头探脑。 下午的事情,荣妃有三分错处,三阿哥三分错处,三福晋一分错处,那剩下的三分就是十四阿哥。 “给朕滚出来!” 康熙没好气的呵斥道。 十四阿哥一愣,看着远处的白嬷嬷。 是白嬷嬷告状了? 这说的不是下晌的事么? 十四阿哥带了惴惴,从帐子里蹭了出来。 康熙黑着脸道:“伱每餐点十道菜?” 十四阿哥没想到说这个,眼神有些乱,忙道:“汗阿玛,其中四道是例菜,儿子顶多就点了六道,还是跟十三哥一起,我们一人摊下来才三道!” 那样算下来,每个人就比例菜多一道,应该不算什么错处吧? 康熙冷哼道:“朕不是跟你做算术!好好的膳食,怎么旁人吃的,就你吃不得?之前在兆祥所膳房,怎么没见你这样挑剔?” 十四阿哥说不出来。 他能说自己是故意的么? 因为他们挪过去,荣妃不阴不阳的交代了几条,让他们早睡早起,不要在船上嬉闹,她怕吵。 简直是莫名其妙。 弄得他跟十三阿哥好像两个寄人篱下的小可怜似的。 十四阿哥打小都是旁人哄着的,没有受过这个,就变着法的折腾。 他这心虚的模样,哪里瞒得了人? 康熙觉得自己头更疼了。 他想起去年北巡的时候,见到科尔沁的老亲,说起膝下皇子,他当时得意极了。 觉得年长的儿子都成才了。 各有优点。 现下却是说不好是长处多还是短处多了。 “规规矩矩的,不许再如此,否则就叫人送你回京!” 康熙口气越发严厉。 十四阿哥耷拉着脑袋,使劲点头道:“再不敢了!” 三阿哥跟着梁九功过来见驾,远远地就看到正好这个情形。 他心里好奇极了。 “梁公公,十四阿哥这是闯什么祸了?” 梁九功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道:“三爷到跟前就晓得了……” * 泪奔,天凉颈椎病犯了,右手小手指发麻,码字的速度更慢了。55,揉着小手指求月票……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四章 问罪(第一更求月票) “汗阿玛!” 三阿哥近前,口气中带了亲近,脸上十分灿烂。 康熙看着他,神色阴沉。 三阿哥的笑容收了收,道:“您召儿子过来是……” 他看了这里的位置,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是十四阿哥告状了? 可是他们也没有慢待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照应的不是挺好的? 四十两银子…… 虽说花的不是三阿哥的钱,可是想想也舍不得。 “十四阿哥还小呢,要是有不懂事的地方,您好好教他,下回就好了……” 三阿哥心下一动,面上带了好哥哥的模样。 十四阿哥看着他,神色有些古怪。 三阿哥挺有意思的,之前怎么没发现,有点不大聪明。 不过十四阿哥心中纳纳罕,方才汗阿玛打发梁九功去传人的时候怒气冲冲的,怎么眼下反而平静了。 康熙已经冷静下来。 当面教子,背后教妻。 他要教训儿子,没有什么避讳的地方,可是这原由却不好直说。 他立时横眉竖目,瞪着三阿哥道:“朕让你们夫妻照看小阿哥,你们是怎么照应的?” 三阿哥露出惊讶来,忙道:“汗阿玛,儿子跟福晋很是精心了,不敢有丝毫懈怠,想着膳房这边的例菜许是不合阿哥口味,还打发人送了银子备着他们点菜!” 康熙怒道:“只吃饱穿暖就算好了么?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功课呢?” 三阿哥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十三阿哥已经十四岁,十四阿哥十二岁,不是刚启蒙的奶娃娃,功课还要人盯着? 况且汗阿玛之前没吩咐这一句! 三阿哥心中吐槽,面上却露出愧疚状,道:“是儿子疏忽,只想着照看起居,忘了阿哥们的功课。” 十四阿哥在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们挪到荣妃母的船上十来天,跟这位哥哥打照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次见面就假模假样的一句话,再没有旁的,精心个屁! 康熙脸色阴沉,道:“知错就好,那朕就罚你俸银三年!” 三阿哥目瞪口呆,不再是之前从容应对的模样,忙道:“汗阿玛……” 怎么就罚俸三年了? 一年两千五百两银子,三年就是七千五百两! 贝勒府上百口人喝西北风去? 康熙却是心里越发恼了。 提别的都虚头巴脑,只有真金白银才会让三阿哥肉疼。 堂堂皇子阿哥,居然是这样格局,这样吝啬小气。 谁亏待过他了! 康熙的手越发痒,可是看着不远处的巡丁侍卫,还是没有动手,转身就大踏步进了后头的账子里。 三阿哥忙跟上,心里火烧火燎的,却是不知道该怎么求情。 是现在求呢,还是等到皇父消消气。 还有汗阿玛怎么回事? 从去年开始,怎么就爱罚俸了?! 路过十四阿哥的时候,三阿哥磨牙,恨的不行,瞪了一眼。 小兔崽子告刁状,早知道自己就不该兜揽这一茬,简直就是祸头子。 十四阿哥在旁看着父训子的大戏,心里也不舒坦。 他是看出来了,汗阿哥给三阿哥留脸面,才抓小放大。 没有直接提荣妃娘娘与三福晋,只拿着照应他与十三阿哥的事情说话。 凭什么? 上头的大阿哥就要哄着、顾着,下头的小阿哥想骂就骂,不想着留体面? 眼见着三阿哥还敢如此,十四阿哥忍不住,嘀咕道:“也不知道荣妃母下晌说什么,怎么就气着了太后……” 三阿哥听了,耳朵竖了起来。 怪不得汗阿玛小题大做,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心肝肉疼,晓得求情没用了。 这就是惩戒。 帐子里,马齐、七阿哥、十三阿哥都站着。 马齐正跟七阿哥说起换防之事。 之前跟着圣驾船队,沿途跟着保卫的,是地方驻防八旗与绿营官兵。 从前些日子开始,就是漕运总督的督标跟着沿途保卫。 接下来的行程,应该都是他们护送到底。 跟两千漕标相比,随行护军与侍卫只有六百人。 三重警戒如何分派,早有计划。 十三阿哥在旁听着,聚精会神。 他看着七阿哥,脸上带了羡慕。 随扈的皇子中,只有大阿哥与七阿哥全程穿着戎装。 两人一人负责随侍皇父,一人负责船队的安防。 都是他喜欢的差事! 等过两年成丁当差,他也想要从两位哥哥的例,要么是兵部行走,要么就是内务府护军营。 至于十四阿哥挨骂不挨骂,随他去! 屋子里的三人,并不是很想掺和康熙训子之事。 却是事与愿违。 康熙又进来了。 马齐忙息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七阿哥也合上嘴,又是木头人模样。 十三阿哥则是微微蹙眉,都有些不耐烦了。 觉得耽误正事。 这要训几波啊? 天都要黑了! 被十四阿哥搅合的,还没吃饭。 肚子都饿了。 这会儿功夫,三阿哥已经随着康熙进来。 见了帐子里的几人,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汗阿玛待他们向来宽和,在外头都不好太训他,当着心腹重臣与皇子阿哥们更会如此。 没想到,意外突如其来。 他这边正打算跟马齐、七阿哥打声招呼,康熙已经拿起旁边的藤条,直接往三阿哥身上抽去。 三阿哥疼的一激灵,“嗷”的一嗓子,跳了起来。 康熙的藤条,已经跟暴风骤雨似的,密集的落在三阿哥的身上。 “汗阿玛,别打了……” 三阿哥躲闪着,嘴里哀嚎。 大家都傻眼了。 实没想到,康熙会对皇子阿哥动手。 不怪他们诧异,之前康熙打九阿哥与八阿哥那两次,都没有外人在,也没有闲话出去。 不被人所知。 跟着过来的十四阿哥更是僵在帐子门口,觉得身上都跟着疼了。 皇父还说他暴躁,这不是也差不多。 自己是不是随根了? 康熙却没有惜力气。 “啪!啪!啪!” 他继续抽打着三阿哥。 满帐房都是三阿哥的嗷嚎声。 马齐在旁站不住了,忙望向七阿哥。 七阿哥垂下眼,稳如老僧。 兄友弟恭是什么? 他不是很想知道。 十三阿哥则是避到帐子角,看得心惊担颤。 汗阿玛原来也会打人? 荣妃娘娘下晌到底做什么了? 去年北巡几个皇子阿哥打架,皇父气的将三阿哥降爵,也没说动手。 三阿哥经过最初的慌乱,也醒过神来,眼见着求情没有,就往七阿哥身后避。 七阿哥站着看着没事,可是到底脚有毛病,行动要比常人缓慢。 十三阿哥在旁看到,连忙上前,站在七阿哥前头,免得七阿哥被波及。 十四阿哥则是呲牙道:“三哥您躲什么躲啊,看把汗阿玛气的,‘小杖则受’的道理您忘了?” 他的声音尖锐,不仅听得三阿哥暴躁,连带着康熙都停了下来,瞪着十四阿哥道:“闭嘴!” 十四阿哥这才闭上嘴巴,眼中是还没有收起来的幸灾乐祸。 康熙看着几个儿子的反应,越发心梗。 三阿哥这是什么人缘? 其他几个阿哥的人情世故也差的多了。 不管心里如何,是不是真亲近,装也不装一下。 还有马齐怎么回事? 自己打了这么多下,也不说拦拦? 康熙看了一圈,没一个顺眼的,摆摆手道:“都散了,都散了!” 一下子安静了。 三阿哥摸着身上的痛处,看着帐门,脸上带了渴盼。 身上不知道多少处檩子了,他想要回船。 马齐恭敬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七阿哥随之躬身,大踏步的跟着出去。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对视一眼,也蹑手蹑脚的出去。 三阿哥脸上可怜巴巴的,眼中也多了祈求。 康熙看着他,脸色比刚才更黑,冷着声音道:“胤祉,朕为何打伱?” 三阿哥见着势头不对,不敢再作态,老实跪了。 “是儿子不好,没有规劝好娘娘,也没有教导好福晋,照顾弟弟们也不精心!” 康熙冷哼道:“九福晋拢着大伯子的话,是你跟你额娘说的?” 三阿哥的脸有些白,忙道:“汗阿玛,儿子不敢,儿子就是提了一句九福晋行事周全,儿子福晋多有不足!” 并不是特意说的,就是为了照顾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之事,福晋跟额娘之间有些争执。 他当儿子的,当着额娘,只能训福晋,就提了几句让福晋跟九福晋多学学,做个周全人。 “那朕撵了八福晋回京,你怎么说的?怎么就觉得是九福晋的缘故了?” 康熙心里略舒坦些,继续追问。 要是这个儿子,存心使坏,故意拿兄弟媳妇的名声说事,那他都想抽自己了。 三阿哥这回带了迟疑,道:“儿子就是随口猜的,皇祖母喜欢九福晋,九福晋跟八福晋关系不好,都是年轻气盛的年纪……” 这是说九福晋“狐假虎威”,仗着宠爱,排挤走八福晋。 传到荣妃耳中,就牵扯到男女关系上去。 康熙梳理明白缘故,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虽不是故意使坏,可是这碎嘴子的毛病,也是生事的根源。 他就道:“读了二十来年书,‘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的道理都不懂?但凡你少说几句,都没有今日是非!” 三阿哥耷拉着脑袋,说不出话来。 只是当着娘娘、福晋说的几句家常话,怎么就弄到御前来了? 还有太后那边。 三阿哥觉得不仅身上疼,脑仁也跟着疼了。 娘娘最近怎么回事啊? 看着人都不慈和了。 整日里说话阴阳怪气不说,看谁都不顺眼。 三阿哥这样想着,面上就带了担心出来。 皇家人不少,可是他心里明白,最亲近的还是生母。 汗阿玛有十几个儿子,娘娘只有他这一个根苗。 “汗阿玛,儿子想要求个太医,给额娘好好看看,额娘这些日子许是路上劳烦,有些累着了,寝食不安……”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五章 耽搁事儿(第二更求月票) 听了三阿哥的话,康熙仔细看了他好几眼。 见他眼中只有担忧,没有别的。 并不是为了推却责任,给荣妃行事不当扯着生病做借口。 百善孝为先。 总算还有些长处。 康熙神色不变,心里气愤已经散了,点头道∶“那就看看吧,回头你传朕的话,要是她再没有口德,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就“告病“,也不用见人了!“ 说到最后,他带了冷凝。 三阿哥的心提了起来,连忙道“皇阿玛放心,娘娘之前并不这样,多半是身体的缘故,儿子一定好好侍奉,不会再如此。” 额娘难道是老糊涂了? 怎么什么都敢说? 要知道因为早年满洲婚俗异于关里,常被儒生诟病。 记住网址. 现下皇父推崇儒学,连带着皇家与宗室都改了规矩。 基本停了“收继婚”,不强制守节,可是改嫁的也少了。 宗室尚且如此,皇家更是爱惜脸面。 这是大忌。 康熙没有点头,只道“这一回闹到太后跟前,就很不应该,本该重罚。” 不过是南巡途中,不想传出笑话。 他说的轻描淡写,三阿哥却不能当成儿戏。 之前他还带了委屈,现下却只庆幸。 好像跟别的比起来,只罚他的贝勒俸三年,也不是不能接受。 否则的话,不管是送额娘回京城,还是降位,都让人不敢想。 帐子外头,除了侍卫与巡逻的护军没有旁人。 马齐也好,几位阿哥也好,很是遵吩咐,各自离去了。 目送着皇父带了梁九功往御舟走去,三阿哥才吸了一口气,去随行太医值房了…… 太后舱里。 等到白嬷嬷回来,听了一出八卦,大家才各自散去。 五阿哥夫妇往后舱去。 舒舒与九格格去前舱。 九格格的脸色有些难看。 是臊的。 她忍不住跟舒舒抱怨道“都十二的人了,为了口吃食,先是搅合的妃母跟三嫂不安生,又闹到膳房去,连汗阿玛都惊动了,真是丢死人了!” 那是她的同母弟弟。 即便白嬷嬷方才回来说的时候对十四阿哥就提了一句,旁的没说,可是九格格冰雪聪明,听了前因后果,也想到那那才是祸根子。 舒舒能说什么? 只能说熊孩子杀伤力大,而且她还乐见其成。 折腾的不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对家,哪有比这更美的? 她忍了笑意,很是宽和模样,道∶“十四弟还是个孩子,性子活泼却不是无理取闹的,估计也是真受了委屈。” 九格格摇头道“就是任性罢了。“ 谁能不受委屈? 尊贵如皇祖母,也不是处处随心。 他一个初次随扈的小阿哥,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非要四下里讨人嫌。 已经掌灯时分,姑嫂俩就各自回房。 舱室里,已经点灯。 小椿正在收拾衣裳,旁边的衣架上挂着几件簇新的春装。 之前收在箱子里,要拿出来熨烫悬挂,弄得平平整整的才能上身。 一身海棠红旗装,一身藕荷色旗装。 海棠红色旗装领口与袖口绣着玫瑰花,藕荷色的旗装绣的是白玉兰。 这也是现下穿衣的规矩,不绣花的不挑,要是绣花,就要应时。 另有一件花青色的坎肩。 旁边的小几上,摆着两个架子头。 一个华丽些,是配艳色衣裳戴的,一个是素淡些,配那件藕荷色旗装的。 舒舒看着,不由恍惚“要出服了?“ 小椿应道“是啊,明儿就是二十八,福晋该换衣裳了。” 舒舒歪在榻上,有些想九阿哥了。 每日里看着外头的风景,吃吃喝喝的,居然过的这么快,一转眼出京将一个月。 上一封信什么时候来着? 十八收了一封,二十三收了一封。 自己十九回了一次,二十三的信还压着没回。 明天正好可以写回信,也表示一下自己的思念。 好像不能明天。 这份信还真不能耽搁了。 十阿哥大婚的日子是三月初二,以九阿哥的性子,三月初三“初见礼”后就该起程了。 舒舒心里盘算着时间,觉得还是晚上写更稳妥些。 小松见她去了桌子旁,铺陈了纸笔,就将灯也挪到那边。 舒舒拿着毛笔,犹豫了一下。 她没有提今天的事情,也不能老告状。 那成什么了? 成了爱学舌的长舌妇。 她就提及明天就是二十八,不知道他记不记得换上新腰带跟新荷包。 腰带做的简单了,荷包也不精致,委屈他了,娶的福晋女红平平。 可是细细密密,都是她的心意。 还提及还有几日就是十阿哥大婚之期,之前她们夫妻私下预备的礼,也该给十阿哥送过去。 还有布音格格那边的添妆,她之前就预备下的,之前的信中忘了提醒他送到四贝勒府,请四福晋添妆的时候帮忙带过去。 还有让他跟小宫女榛子要食谱。 其中有几样奶食与羊肉做的菜,拿去给十阿哥。 要是十福晋初来乍到,吃不惯宫里的菜,可以叫人做了。 二十三的那封信中,九阿哥提及了同仁堂药铺。 都统府那边已打发人找了,还请了乐家的当家人上门给伯爷看诊。 别的他没有提。 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了。 接下来,舒舒就提了今日遵太后吩咐,跟五福晋一起给太妃们介绍江南,提到了江南美食。 后来应太后点菜,她就想起杭州的一个美食典故。 “东坡肉“,她只在书中见过,还是头一回吃。 后头提到她们再有几日就要到淮安府,到时候还会叫人试着做“东坡冷锅鱼”。 整个一封信,她真正想要说的,最重要的就是后边这个。 今日恼了一场,虽是十四阿哥闹的,最后挨训的是三阿哥。 可是谁晓得康熙怎么想? 得让他明白,今天加餐,不是自己张罗的。 因此一场风波,与她无关…… 次日一早,舒舒就打发小路子跑腿,往高衍中那边递信。 康熙这边,得了消息,迟疑了一下,还是叫梁九功抽了出来。 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董鄂氏心里存了怨愤,跟九阿哥说什么,影响兄弟情分。 毕竟这两日九阿哥没有信来,董鄂氏却选这个时候写信。 等看了一遍,除了开始黏糊那几句,就是嘱咐十阿哥送礼与给博尔济吉特氏添妆,剩下就是吃吃喝喝。 倒是专门提了昨日,只提了吃食。 康熙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想左了。 董鄂氏压根不晓得内情,有什么可告状的。 之前的信中,就能看出她是个规矩人。 不曾在信中提及过叔伯妯娌的不好。 康熙心下满意,随即好奇起来。 什么叫“私下里预备的礼?” 大婚贺礼预备了两份? 加上董鄂氏给博尔济吉特氏添妆的,就是三份。 康熙虽不知道送的具体是什么,可凭着两人的大方劲儿,就薄不了。 他带了几分无奈,跟梁九功抱怨道∶“这是当哥哥、嫂子当上瘾了,总共大不了几个月……” 梁九功道“奴才看着,九爷眼中,怕是十爷比五爷还亲近些。” 这说的是实话了。 康熙轻哼一声道“反正五阿哥大婚的时候的,可没见九阿哥这么上心。” 他嘴里抱怨,心里还是颇为欣慰。 皇子之间本就该如此亲近。 要是按照同母、不同母的分了远近亲疏,那将他这个汗阿玛置于何地? 九阿哥这点不错。 十阿哥也是个念好的。 大阿哥与四阿哥也不错,很有做哥哥的样子。 昨日康熙被郁闷了两回,现下心里舒坦多了,难得赞了舒舒一句∶“要是其他皇子福晋也是董鄂氏这样行事品格,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同样是董鄂氏,为什么差的这么远? 北巡的时候,九福晋是怎么待十阿哥、十三阿哥的? 不仅是嫂子,还像长姐。 换了三福晋这里,连亲自过问饮食的差事都不耐烦,叫人送了膳房四十两银子就算解决了。 何其轻慢? 昨日想着的是儿子们不好,顾不上旁的。 现下想想,三福晋的错处,就不是一分,而是好几分了…… 紫禁城,乾西二所。 九阿哥对着镜子,很是臭美的照了照。 腰带好看,小米珠跟珊瑚珠子混着绣的福字。 一寸见方。 整条腰带下来,就是五个福,取五福临门之意。 配着的大红绛丝荷包,上面的绦子是编的蝙蝠结。 九阿哥觉美美的,扬着下巴,问何玉柱道∶“爷这打扮怎么样?“ 何玉柱竖了大拇指,道“精神!“ “哈哈!今天是个好日子,爷开心!“ 九阿哥喜气盈腮的说道。 出服了,二月也到了月底。 进了三月就快了。 圣驾现下到哪里了? 应该还在淮北吧? 等到三月初三自己出发,应该可以在圣驾到达苏州府之前追上。 九阿哥想想,都带了欢喜,道“将昨天找出来的那两首饰匣子捧着……” 何玉柱听着吩咐,碰了个锦缎包裹,跟着九阿哥出来。 九阿哥先到内务府衙门。 高斌已经在了。 九阿哥望过去的,眼中带了几分期待。 高斌摇摇头道“奴才去南书房了,今儿没有九爷的信。” 九阿哥神色快怏的,心里记上这一笔。 走了二十六天,自己去了五封信,那小没良心的只回来三封。 还欠了自己两封信! 将内务府的差事忙的差不多了,九阿哥就往户部去了。 四阿哥这边接了圣旨,开始统计江南前几年受灾地方的所欠钱粮状况。 圣驾南巡,是为了水利,也是为了抚民。 等到了江南后,也会减免钱粮,恩泽百姓。 九阿哥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就见四阿哥低头抄写什么,偶尔皱眉拨弄一下手边的算盘。 不知道写了多久,时而还揉揉手腕,压根就没有留意到门口来人。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略有一丢丢的不自在。 跟四哥相比,自己好像太清闲了。 这个…… 他可不是偷懒。 一是张保住能干,将每次差事的详略写的好。 而且还会备注前例,以供九阿哥参考。 九阿哥就极为省心了。 二是有个新总管赫奕在。 赫奕倒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没想着折腾什么,就是行事太谨慎了。 生怕自己有什么做的不足的地方,每日里在内务府衙门坐班。 九阿哥也爽快,就将大部分的差事都交给赫奕盯着。 同样是办差,自己的那样不是挺好的? 像四哥这样累死累活的有什么好? 九阿哥摇摇头,带了不赞成来。 四阿哥眼睛累了,正好抬头,结果就见九阿哥在那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展眉,一会儿摇头的。 他看的好笑,撂了笔,道“这是想什么呢?” 脸上都是一出大戏。 九阿哥进来,道“就是想着四哥做的不对,还是弟弟做的对……” 四阿哥一怔,有些摸不到头脑。 自己干什么了? 怎么就做的不对了? 九阿哥已经拉了椅子,在他对面坐了,道“弟弟寻思了一回,还是弟弟的行事更对!” 四阿哥无语,道“我到底哪错?了“ 九阿哥指了指他的桌子的算盘,道“这是什么?“ 四阿哥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算盘,他们七、八岁在上书房学数术的时候都学过。 九阿哥挑眉道“四哥还说没错?事必躬亲,这就是错!连个数字,都要自己亲自核对,那外头的那些郎中、主事、笔帖式是做什么的?“ 四阿哥揉了揉额头道“是我谨慎惯了,不核对一遍不放心……” 尤其这涉及的还是受灾的州县,涉及到民生百姓。 九阿哥随手从荷包里掏出个小镜子来,递到四阿哥跟前。 “四哥你好好瞅瞅,自己都成什么样了?“ 四阿哥看着镶嵌着宝石的妆镜,很是无语,道“你平日里随身带这个?” 之前怎么不晓得九阿哥有这个毛病?! 九阿哥脸上带了笑,带了小得意,道“是弟弟福晋常用的,弟弟揣在身上带着,就跟福晋在身边似的。” 四阿哥觉得牙酸的不行。 实在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得意的? 谁没有福晋? 这小一月,可见九阿哥忙坏了。 给他福晋写信,跟着皇子阿哥们联名给皇父上请安折子,自己又单独上了两回,给内务府总管马齐、郎中高衍中写信。 不到三十天的时间,就往圣驾队伍中去了十几封信。 平均隔一天一封。 九阿哥的见他不接镜子,打开来递到他眼前,道“您仔细看看,您跟弟弟有什么不一样……” 四阿哥被念叨的头疼,带着不情不愿,看向镜子里。 眉毛依旧是眉毛,眼睛已经是眼睛,没有什么区别。 四阿哥看向九阿哥,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对了。 九阿哥摇摇头道“也就是没留胡子,要不说三十二都有人信,哪里像二十二的?” 四阿哥的脸耷拉着,眼角又忍不住看向镜子里。 眼下有些青黑,脸上也瘦。 其他的也还好。 可是说三十二也太夸张了! 就是稳重,身上有威仪。 男人本该如此。 像九阿哥这样穿得花孔雀似的,坐没坐样,就好了? 四阿哥就嫌弃的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不是孩子了,也当稳重些。” 九阿哥撇撇嘴道“四嫂可比您年轻好几岁,女子家又是搽脂抹粉的显年轻,等回头两口子出去,旁人一看,呵,这跟爷俩似的!“ 四阿哥听得离谱,怎么就爷俩了? 福晋端庄,自己稳重,刚刚好。 倒是眼前这个弟弟,看着跟弘晖是一代人,自己当老子的心都操了。 他就想要摆手打发他走,自己这边还忙着,没时间陪他磨牙、 不过见到何玉柱怀里的包裹,四阿哥将撵人的话咽下,道“这是送东西过来?” 九阿哥这才想起正事,道“这是我福晋给老十福晋预备的添妆礼,后天不是添妆么,正好劳烦四嫂帮着带过去。” 四阿哥听了,带了认真,忙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随后唤苏培盛道∶“快送到家里去,就说是九福晋给的添妆,要是福晋已经出发了,就送到内馆……” 苏培盛听了,抱着包裹,急冲冲走了。 九阿哥在旁,目瞪口呆∶“怎么是今天?不是后个儿么?” 型“+二官二∶妆的日子;明天就是三月初一,十弟妹往宫里送妆的日子……“ 二月没有三十,寻常年份是二十八,闰年是二十九。 今年不是闰年,今日就是月末,明天就是三月初一…… 四阿哥白了他一眼,皱眉道:“整日里浑浑噩噩的想什么呢?今天二月二十八,添妆的日子;明天就是三月初一,十弟妹往宫里送妆的日子” 第四百八十六章 得有稳重人盯着(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听了,有些着急。 他之前还以为好几天,行事也从容。 现在,感觉时间紧张了。 不说别的,都统府还要去一趟的。 去年冬月订婚的时候,劳烦岳父那边出面凑人头,这次大婚的请帖也派下去了。 可是伯府那边如何了? 没有报丧的信传出来。 可要是胞兄病入膏肓,那也不是出门宴饮的时候。 还有九阿哥打算南下之事,也没有跟都统府提,总要让他们做个准备,家书吃食什么的。 到时候福晋才会更加欢喜。 九阿哥立时吩咐何玉柱道:“去都统府,就说爷有事儿,一会儿过去。” 何玉柱应了,立时出去了。 四阿哥参加了十阿哥的订婚礼的,听到了道:“怎么了?都统府的帖子还没派?”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这个,是弟弟过几日出京,还没跟那边说一声。” 四阿哥正色道:“出京,汗阿玛给你派差事了,去哪?” 应该不是往南走吧? 随扈皇子阿哥好几个,要是南边的差事,不会从京城打发人过去,直接叫随扈皇子过去就是了。 要是往北走,现下还冷着。 内务府有什么北边的差事么? 行宫修缮的后续事宜? “不是还有赫奕吗?怎么还要你亲自出门?” 四阿哥皱眉。 他手头的差事,不放心旁人,恨不得自己重新厘一遍。 可是九阿哥的差事,他是不放心九阿哥,觉得还是换个稳当人更好些。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压着得意,道:“这个吗?公私兼顾,必须得弟弟亲自去,旁人代不了!” 四阿哥见他脸上的得意都遮不住,心里也有了猜测:“汗阿玛传你去御前?” 好好的,为什么又叫人过去?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没有,不过圣驾出发之前,弟弟就跟汗阿玛请过旨了,汗阿玛允弟弟去济南迎接圣驾!”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可是今年南巡队伍不走济南!” 因要去苏松一带抚民,重点行程还是放在江南,而不是山东境内。 九阿哥点头道:“弟弟晓得,走清河口……那有什么,反正南下迎驾就是了,全是弟弟的孝心!” 他挺着胸脯,说的理直气壮。 四阿哥觉得没眼看。 只那脸上贼兮兮的模样,旁人还瞧不出么? 这哪里是奔着尽孝去的,这是奔着他福晋去的。 还打着“接驾”的名义,南巡的船队才走了一半,怎么就要接了? 四阿哥素是爱操心的,道:“你想要初四出发,侍卫处那边安排人手了么?护军营那边呢?” “初三中午出发!” 九阿哥眉开眼笑道:“其他的早就安排妥了,一什侍卫,五十护军,都配双马双鞍……” 四阿哥听了,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就算要出门,也不要太赶路,时间还富足着,赶在南巡队伍返程之前到了就是。” 这一、两千里,不是两、三日的路程,走快了不稳妥。 九阿哥摇头道:“那可不能,好不容易出门散个风,弟弟还想要苏州、杭州好好转一圈呢!” 四阿哥就道:“那就坐船,户部正好有大黄船往返,我来给你安排……” 没等他说完,九阿哥已经转身往外走,道:“哎呀,都安排的好好的,四哥您就放心吧!” 跟有狗在后头追似的,人已经远了。 四阿哥没有法子,却也不放心。 他心里算了京城到苏州的距离,真要按照九阿哥说的,想要路上就追上圣驾,那每天都要一百多里才行。 就算晓得九阿哥自己不会骑马,多半会坐车,可是他还是不放心。 他想了想,也出了户部衙门,往宗人府衙门去了。 他要跟十阿哥说说,让十阿哥劝劝。 要是三、两日的路程追赶也就追赶,可这两千来里路,素来娇生惯养,吃不得苦的,谁放心呢? * 宗人府中。 十阿哥点了卯,想着几日后的大婚。 还有三天…… 他就是成家的人了。 等到什么时候封爵,他们就是那一支的老祖宗。 以后血脉繁衍…… 就是一门新宗室。 他又想起昨日听到的几个宗室闲话。 实在是前些日子的几个调动,让宗室里有了议论。 那就是一等侍卫诺罗布升镶红旗汉军副都统之事。 虽没有律例规定,可是之前八旗都统、副都统的任命,都是有限定的。 各色旗的都统、副都统、参领大都在该旗选任。 偶有例外,也是战时。 平日的时候,大多数还是按照规矩走。 诺罗布出身顺承王府,是正红旗人,这次却补了镶红旗的缺。 看来以后八旗都统、副都统的选任,限定范围不是该旗王公勋贵。 十阿哥心里也有思量。 下五旗宗室格局,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变化。 如今是康亲王、顺承郡王掌正红旗,平郡王、庄亲王、广略贝勒后裔掌镶红旗,安郡王、豫郡王掌正蓝旗,简亲王掌镶蓝旗,显亲王掌镶白旗。 不管是之前分封的伯王、叔王,还是去年封的哥哥们,都是恩封王爷,没有旗权。 可是现下的格局跟世祖皇帝时或二十年前都不同。 老一辈王爷没剩几个了。 就现下这几个王爷,康亲王、顺承郡王、显亲王、平郡王都是皇侄、皇侄孙辈,也没有什么军功。 庄亲王、安郡王、简亲王这三个,也各有不足,没有在宗室里高声的底气。 恩封的王爷,下一辈就不知道如何,也不知道他们兄弟这一辈,能不能有人捞到铁帽子。 十阿哥在正想着,门口有了动静。 四阿哥到了。 十阿哥忙起身,迎了出来。 四阿哥开门见山道:“你晓得九阿哥要出京之事么?” 十阿哥笑着点头道:“汗阿玛没出京之前,九哥就念叨了,这几日又提了两回。” 四阿哥道:“他叫随行侍卫与护军备双马……” 十阿哥听了,有些不解。 这长途跋涉,配双马不是应当的? 要是单马才麻烦,说不得路上还要换马。 四阿哥皱眉道:“他还叫备双鞍,打算快行,赶在圣驾到苏州前追上去!” 十阿哥诧异道:“这……怎么追啊,圣驾走了眼看一月,说不得过几日就到苏州府了……” 插翅膀么? 四阿哥冷哼道:“想一出是一出,这是打算急行军呢!” 要是一路快马,从京城过去七、八天也能到。 十阿哥听了,也闹心了:“九哥身体……哪里吃得了那个苦头?” 四阿哥就道:“有没有法子劝劝他?” 关键是时间太紧,要不然四阿哥就直接往御前递折子,让皇父勒令九阿哥留京。 现下就是递折子到御前,往返也要十来天时间,时间来不及。 十阿哥想了想,道:“拦是拦不住的,还是得叫稳当人看着……” 想到这里,他怦然心动。 “四哥,我……” 十阿哥眼睛冒光:“我跟着去吧,盯着九哥些!” 四阿哥觉得头疼,训斥道:“胡闹,宗室‘无圣命不准出京’!” 十阿哥笑道:“四哥,那说的是‘有爵宗室’,弟弟可是光头皇子……” 四阿哥摇头道:“那也不妥当,九阿哥准备初三中午出发,你还在新婚里。” 十阿哥却道:“其实刚刚好的,弟弟带了福晋去给汗阿玛与太后行礼,这也是孝心……” 四阿哥越发头疼:“这不是儿戏,你没爵,可是已经当差了,差事也丢在一旁么?” 十阿哥指了指外头道:“四哥您看,这衙门都闲成什么样了,就是婚丧嫁娶那点儿事,咱们也不能老盼着死人吧!” 四阿哥的脸绷着,没想到会是这样局面。 没有找到留下九阿哥的法子,反而还要再搭上两个。 他还想要再劝。 十阿哥面上也带了恳求,道:“四哥,弟弟真想去,要是错过这回,说不得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往南边去。” 等到封爵了,限制就多了。 十阿哥的身份,又是容易被人忌惮。 江南繁华也紧要,十阿哥既是得了宗人府的差事,应该也没有机会派那边的差事。 四阿哥叹气道:“可是博尔济吉特氏那边呢,还有‘回门礼’……” 涉及蒙古藩王,不能显得轻慢,越发要礼数周全。 十阿哥立时道:“弟弟这就去趟内馆,跟郡王福晋报备此事,福晋会体谅的……” 四阿哥没有法子了,只能点点头道:“那好好说。” 十阿哥没有耽搁,兄弟俩从宗人府出来,就往内馆去了。 倒是也方便,总共不到一里地。 四阿哥站在宗人府门口看着十阿哥的背影远去,没有急着回户部衙门,而是进了宫,去了侍卫处。 真要是两位皇子阿哥、一位皇子福晋出京,那随行侍卫、护军也要翻倍。 不过加了十阿哥夫妇,四阿哥多少放心些。 十阿哥虽比九阿哥小两个月,可是行事要更稳当…… * 九阿哥哪里晓得片刻不到的功夫,因为哥哥的“关爱”,自己就要多两个小尾巴。 他带了几分雀跃,去了都统府,路上就碰上何玉柱回来。 这是已经知会过了。 “齐大人在大营不在家,夫人在呢,好像正要待客,说等着爷过去。” 何玉柱道。 九阿哥随口道:“亲戚么,哪家的?” 何玉柱道:“奴才着急回来,忘了问一句,不过瞧着夫人到前院了,应该不是太熟的客。” 熟的客人,就直接引到正房说话了。 九阿哥这回没有提东西。 虽说礼多人不怪,可是太见外也不好。 整个二月里,他已经来了两、三回了。 到了都统府门口,就见管事送客出来。 见了九阿哥过来,管事连带着客人都恭敬站了。 九阿哥翻身下马,看着那两人穿得朴实,神态也拘谨,好奇道:“哪来的客人,是府上亲戚么?” 那管事道:“回九爷的话,这是我们阿哥的堂叔姥爷、舅舅……” 九阿哥闻言皱眉:“怎么这个时候上门了?” 他是担心福松外家的人过来攀附。 之前小可怜似的,养在这边,如今得了差事,亲族就来攀附那也太恶心了。 那管事见他误会,忙道:“是我们夫人请了二位过来的,之前的时候两位也来探看过阿哥。” 九阿哥听了,神色稍缓,这才点点头,进了都统府。 * 都统府前院客厅。 觉罗氏看着眼下的匣子,吩咐身边丫头收好:“都收好吧,等阿哥回来去过户。” 当时福松外公与舅舅都战死,除了家产,还留了军功爵位。 即便只是最低的爵位,也是可以传承儿孙。 福松外家没有人了,他外公却有堂兄弟、从侄儿。 好几家争着想要将儿子过的这一房,那样白得一个爵位,还有一份产业。 可是福松外公还留了亲外孙。 八旗论亲,可不是按照姓氏来的,是按照血缘来的。 福松外公没了,最有资格继承家产的,就是福松的额涅。 福松额涅没了,还有福松这个亲外孙。 汉人宗法是同姓为重,即便“户绝”也是可着同姓族人先继承,禁止养异姓义子,以免乱了血脉。 八旗入关后,宗族制度也开始从民例。 不过并不那么严格。 福松的外公没有儿孙,还有福松这个出嫁女留下的外孙,可以继承家产与爵位。 可是福松是已革宗室,不能过继给外家,那就不能得到全部家产,与民爵也无缘。 因此当时就有抚养了福松的齐锡夫妇出面,跟那边的族人进行了商议,将那边留下的产业,房宅两栋、铺面四间、房山良田八倾,一分为二,做了切割。 一半转给福松,一半连同爵位留给福松的嗣舅舅。 那些房契、地契,连带着分产文书,都在觉罗氏这里收着,等着福松成年过户。 不过防着福松阿玛那边晓得后插手,觉罗氏也没有插手几处产业的打理,都有福松的那个嗣舅舅管着。 每年年底,那边都会按照约定送来出息。 十来年下来,账目清白。 眼下福松已经分户,觉罗氏要将产业转到福松名下,就请了那边的人过来知会一声。 也告诉那边福松有了差事的事。 虽说不是亲舅舅,可是这些年面上也过的去了,每年过生日里外衣裳,年底一份压岁钱。 一年下来也要耗费三、四十两银子。 要知道,福松舅舅留下的“拖沙喇哈番”爵位,每年年俸也就是八十两银子。 这是差不多送了一半过来。 没有用抚养费的名义,而是只做了节礼。 日久见人心。 本就不是一个旗的,他们也没有求到董鄂家的机会,能做到如此,很是不容易。 觉罗氏这里,对他们也就多了几分敬意,逢年过节也会帮福松预备年礼,过去拜年…… * 今天开始双更大章,下一更在晚上六点,继续求月票,^_^。昨天二月bug已经修改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两个千金坊(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进了都统府,九阿哥被直接引到前院客厅。 觉罗氏这边,还在想着钮祜禄家那边的相看。 自己如今这样出入不方便。 偏生舒舒不在家。 之前可以请伯夫人出面,现在倒是不方便。 可要是拖着,也不是那回事。 这大半月,福松去见了几次尹德,也跟着去了一趟尹德家。 那边就传话来,想要见见这边长辈。 这就是相中了,等着这边长辈相看,就能议婚。 实在是钮祜禄家还有个族长阿灵阿在旁,尹德也想要早点敲定婚事。 见九阿哥到了,觉罗氏扶着腰身,起身相迎,脸上带了期盼:“可是福晋的信到了?” 前两回过来,九阿哥都是送信来的。 九阿哥听了,脸上带出委屈来:“没有……小婿去了五封信,福晋就回来三封,肯定攒着,十天半月才回一次。” 觉罗氏蹙眉道:“那福晋太不应该了,应该回的及时些,省得阿哥与家里不放心。” 九阿哥怕她真生气,回头再骂舒舒,解释道:“估摸是不好回信太频繁,毕竟要经兵部。” 这位岳母疼女儿是疼女儿,可是教训的时候也是真教训,还会动手。 怪可怕的。 眼见着觉罗氏还要说话,九阿哥忙道:“岳母您先坐下,别累着了……” 到底年纪在这里,九阿哥也跟着悬心。 父母双全都好,他可不想有个万一,让舒舒伤心难过。 觉罗氏已经怀胎七月,她本来就有些丰满,现下看着越发丰腴,肚子也比较明显,看着很有负担的样子。 九阿哥也不是外人,既是说了,觉罗氏也就坐了,道:“那今天阿哥过来是?” 九阿哥道:“小婿过来,是想要看看岳父过几天去不去内馆吃席,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这说的是隔壁伯爷的身体状况。 要是就在眼跟前了,那齐锡作为亲兄弟,还是要守着。 倒不是忌惮外头的流言,而是九阿哥晓得兄弟俩比旁人感情更深厚,也不想齐锡为难。 觉罗氏道:“不碍的,福晋之前说的同仁堂药室,正好有两个成药对症……” 实际上,齐锡夫妇与伯夫人都很意外。 实没想到想到伯爷会熬这么久。 伯爷每日里吃药、睡觉,然后就是睁着眼睛陷入追思。 也没有去过问赵氏与锡柱母子的情形。 瞧着情形没有好转,可是也没有继续恶化,连带着太医都跟着纳罕。 齐锡与觉罗氏都松了口气。 齐锡这里,也没有盼着胞兄马上去死的意思。 好死不如赖活着。 至于觉罗氏这里,想的不是情分,而是随扈南巡的大姑娘。 要是舒舒走到南边,身边就背了孝,那就只能在船舱里待着,白折腾一回。 九阿哥就提了第二件事,道:“圣驾出京之前,小婿在御前求了恩典,等到料理完十阿哥大婚事宜,可以南下迎接圣驾。” 觉罗氏脸上露出惊喜来:“阿哥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说句操心太过的话,觉罗氏还真不放心女儿、女婿这样两下里分开。 之前还有个孝期在。 如今换了衣裳,这是出了服了,那后头还有两个格格摆着。 要说女儿在的时候,那两人乖觉,退避三舍。 可是女儿不在,正经的皇子妾室,上前服侍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九阿哥的身体在这里,清心寡欲养了好几个月,眼看着好些,夫妻团聚,正好可以趁机求子了。 可是要是浪费在旁人身上,添个庶长子出来,不是叫人呕死? 只看伯爷与伯夫人就晓得,夫妻情分是夫妻情分,父子情分是父子情分。 对男人来说,亲生儿女到底不一样。 就算现下小夫妻正蜜里调油似的,可真要立个庶子出来,可往后也只有“相敬如宾”的。 都说要女人贤惠,可是这家里一男一女。 就跟霸了地盘的母老虎似的,谁能容下第二个女人? 九阿哥哪里想到丈母娘想的是这个,只当她跟自己一样,太过想念舒舒的缘故,就道:“初三中午走,您跟岳父要是写信或准备东西的话,小婿初三出京就再来一趟……” 说到这里,想起他打算疾行的,就道:“尽量带些轻便的,跟着的马车不会太多……” 去年北巡都统府这边给舒舒预备了一车的东西,当时有岳父在,马车多一辆少一辆没什么。 这次既是赶路,他自己的行李都打算精简。 觉罗氏神色不变,心里有些不放心了,道:“阿哥打算到哪里迎驾?” 南边跟京城不一样的。 京城旗人多。 南边虽有驻防八旗在,可还是民人百姓多。 觉罗氏即便只是妇人,也晓得这天下太平是相对的。 这些年地方上“反清复明”的反贼是一茬连着一茬。 圣驾南巡,从京城带的人手不多,可是一路上驻防八旗与绿营人马沿途护送。 九阿哥出京的话,能带多少人? 这是打算轻车简从? 越发叫人担心了。 九阿哥笑道:“小婿打算路上走快些,在圣驾抵达杭州前追上南巡队伍。” 觉罗氏虽没有去过远门,可是因姑娘跟着南巡的缘故,也听丈夫提了好几嘴,晓得路上好几千里。 听到九阿哥这样说,她也不放心。 只是她没有啰嗦,道:“旁的不带,就带封信,再加上几斤牛肉干。” 九阿哥过来,就是说这两件事。 现下说完,他也就没有继续啰嗦,起身道:“小婿还有其他事,今儿就先走了,您留步。” 觉罗氏想着三月初二是十阿哥大婚,初三还要有新人的“初见礼”,就道:“阿哥初三不用过来,到时候打发福松或珠亮送过去。” 九阿哥想想初三好像是挺忙的,就点点头应了。 等到从都统府出来,九阿哥就往南城去了。 他就去那个同仁堂药室。 就在前门大街附近胡同的住家,压根就不是铺面。 不知道福晋从哪里听过这家的名字。 不过九阿哥上心。 管他是大铺子,还是小铺子,只要药方好就好。 乐家祖上是宁波人,前朝永乐皇帝时,这一支的始迁祖才定居北京。 至今已经是传了好几代了。 也算是家学渊源。 九阿哥手中的地址,还是从太医那边抄的。 乐家的老宅子就在前门大街后头的洪福胡同。 是个两进院子,九阿哥示意何玉柱去叩门。 “爹回来了,带了西四大街的陈家火烧没有……” 一个半大小子开门,嘴里还嚷嚷着。 结果看到门外的人,他吓了一跳。 来的是身着华丽的旗人,高头大马的,后头还跟着跨刀侍卫,那小子有些拘谨。 九阿哥有了不好的预感,道:“乐凤鸣是你爹,他不在家?去哪了?” 那小子恭敬道:“是,我爹去内城了……” 北京城是个“凸”字。 最早修的是个四方城。 后来住不开了,就修外城,那还是明朝中期,因为户部没钱,就先修了南边半个城。 现下旗民分住,旗民分治,京城也不例外。 旗人住在“凸”字的上面,叫内城,也称“四九城”。 民人百姓住在“凸”字的下半拉,叫外城,也称“南城” 九阿哥不由皱眉,道:“晓得去的是哪家吗?” 那小子回道:“是正红旗的董鄂家……” 还真是错过。 九阿哥就道:“等你爹回来,就说是九爷找,让他明天去太医院找尹会太医。” 尹太医,就是之前负责九阿哥身体调理的那位老太医。 九阿哥去年跑太医院琢磨成药方子,也是跟这位老先生请教了不少。 后来卖药的事情成了,九阿哥也算是给老先生送了功劳,使得老先生在御前挂了号。 如今太医院上头的院使与左右院判都满着,再下头就是老先生这一等的御医。 等到什么时候出缺,这位尹太医就是备选。 为这个缘故,尹太医对九阿哥恭敬着,巴不得有继续效力的机会。 九阿哥觉得可以两好合一好。 既是乐家的老方子真有用,那就将人纳入太医院,用起来也省心。 那小子仔细记下了。 九阿哥才上马。 路过前门大街的时候,九阿哥对两边的铺子看了好几眼。 真要说起繁华来,前门大街这边的铺子,不亚于地安门外大街与鼓楼大街。 内城住着的都是旗人,总数是有数的,户籍人口是三十来万。 南城住的民人,户籍人口二十来万,可是架不住非户籍人口多。 经商的,求学的,做官的,都要往京城来。 这边居住的实际人口,已经远远的超过内城。 等到路过一家铺面时,九阿哥多看了两眼。 “千金坊”。 门口的客人络绎不绝,看着铺面招牌倒是簇新的。 看着像是新开张没多久的铺子。 九阿哥勒了缰绳,问何玉柱道:“这是福晋的买卖,开了分店了?” 要不然招牌怎么相似? 何玉柱犹豫道:“这个奴才还真不晓得,奴才就记得福晋主子名下只有两个银楼。” 就是顺安银楼跟“千金坊”。 前两天顺安银楼的几箱子锞子又到了。 九阿哥望向那铺子。 招牌不仅名字跟鼓楼大街的“千金坊”一样,招牌黑底金字,乍一看也字体也很像,就是这招牌簇新。 九阿哥想到了妻子那个出宫的丫头。 不是说新添的是胭脂铺? 换了银楼了? 用这个名字也不太搭。 九阿哥直觉不是自家的买卖。 要是的话,福晋也不会提也不提。 “去问问,谁家的买卖,卖什么的……” 会是巧合么? 内城出来容易,外城民人百姓进内城却不容易。 或许就是巧合的取了同样的名字,制匾时用了差不多的字体? 那样的话,还真是巧了。 九阿哥不着急走了。 何玉柱上前去打听了,回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古怪。 “爷,是八爷的买卖,也是银楼,二月初才开张的,听说是八爷的奶姐姐打理……” 九阿哥的脸黑了,点点头,没有说话,勒马走了。 他心里火烧火燎的。 千金坊,千金坊…… 这个招牌还是他要开铺子前,请八哥帮着起的。 怎么个意思? 因为最早是八哥起的,所以自己福晋的生意好了,他们就跟着有样学样在外城弄了差不多的铺面,也叫这个名儿? 这是笃定自己会认了,不为了这个计较? 何玉柱在旁,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碰瓷自己福晋的买卖? 是八爷的意思,还是雅齐布家那个老姑娘自作主张? 故意找缘由,给自己找机会攀龙附凤? 呸! 臭不要脸! * 内馆,阿霸亥部的院子中。 布音格格的笑声,跟百灵鸟一样清脆。 她拉着十阿哥的袖子,眉开眼笑的问起江南来:“那里真的已经是夏天了么?那得多暖和?” “那边现下也是春天,就是比京城暖和,花开的也早,庄稼一年可以种两次。” 十阿哥耐心的回答。 布音格格笑道:“太好了,我以为我最远去的地方就是京城,没想到还能去的更远,有到阿霸亥那么远么?” 十阿哥仔细想了想,道:“阿霸亥到京城有一千里,京城到苏州有两千里,到杭州则有两千五百里。” 布音格格听了,更加欢喜,掐着手指头算道:“那可真远啊,真好!” 看着她饱满红润的脸颊,十阿哥有些犹豫了,道:“因为要赶路,路上行进的会快些,或许会很辛苦……” 布音格格牵了他的手,兴致勃勃,道:“那我能带上我的白云么?那样的话,我就能骑马,还能走得更快些。” 十阿哥也跟着笑了,点头道:“带吧,路上你想要骑马的时候,我就陪你骑马!” 布音格格带了骄傲,炫耀道:“我的白云是天山马,又高又壮,跑的可快了!” 十阿哥听了,心里暗暗庆幸。 幸好去年北巡路上,齐锡大人送了自己一匹银鬃马,也是天山马。 要不然的话,自己骑着蒙古马,跟布音格格的马在一起,没法看。 他就笑道:“我也有一匹天山马,是银鬃马,叫‘银妞’。” 布音格格听了,脸上一红,“咯咯”笑了起来。 十阿哥有些愣住。 这句话哪里好笑? 是名字不够威武么? 应该也起个虎豹的名字? 十三阿哥那匹马叫“红虎”,自己当时叫“银虎”或“银狮”就好了…… 布音格格已经抿了嘴,举着两个拇指,歪着小脑袋,看着十阿哥,道:“咱们是一对,大婚以后生小阿哥、小格格,‘银妞’跟‘白云’也可以做一对,以后生小马驹了……” 十阿哥觉得脸有些烫。 这些话不好当着外人说吧? 尤其旁边还坐着福晋跟台吉。 等到大婚之后,他一定要好好的教她,往后这种话两人在的时候说就行了。 十阿哥带了几分不自在,望了过去,就见郡王福晋笑眯眯的打量着他。 视线在他身上犹疑,好像是不大满意。 “阿哥太瘦了,要多吃肉才能更结实,以后生出的孩子也更健壮。” 郡王福晋见十阿哥看自己,就一本正经的建议着。 台吉也“哈哈”大笑两声,道:“是啊,阿哥不结实,就抱不动小布音了!” 十阿哥的脸是真红了。 他想着大婚的各种仪式,记事以后,见识过好多次皇子大婚,就是当时年岁小,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并不怎么关注流程。 可是这几年,四个哥哥相继大婚。 三十四年的五阿哥与七阿哥,去年的八阿哥与九哥。 尤其是九哥的婚礼,他可是全程参与同关注。 其中有新郎抱新娘的环节么? 十阿哥觉得布音格格的香味太冲人了,自己脑袋有些乱,像是一团浆糊。 竟是想不真切了。 他打算一会儿回阿哥所,好好去问问九哥,别有什么疏漏之处。 他哪里晓得,九阿哥如今在二所,翻出个手写的“千金坊”来,看着看着,眼圈都红了,脸上神色复杂,说不清是委屈还是什么…… * 注,给自己预留的时间不足了,忘了除去午饭时间,先更这些,明天的第一更还是12点之前,第二更挪到晚上八点前。 第四百八十八章 爷是顶梁柱(第一更求月票) 十阿哥离开内馆时,走路有些飘。 王长寿与王平安两人左右护着,生怕他跌了。 如今出了服,郡王福晋留喝酒,十阿哥就老实喝了。 这是蒙古人的热情,情分都在酒里。 喝的是从蒙古带来的马奶酒。 十阿哥喝着有些膻,有些涩,还有些苦。 比他喝过的所有的酒都难喝。 可是看着布音格格的笑脸,他就觉得这酒苦后是回甘。 配上烤羊排,喝着正好,也解腻。 一次半碗,被台吉劝的,他总共喝了好几碗。 十阿哥还特意留意了,布音格格喝这个跟喝水似的。 他是大男人,总不能比不过格格去。 喝的时候没什么,就是微醺罢了。 可是出了内馆,一见风,十阿哥觉得有些上头。 他身上轻飘飘的,可依旧是欢喜,吩咐王长寿与王平安道:“别磨蹭,快些走,去二所……” 这是脑子里清明着,迫不及待的想要跟自己的好九哥分享喜悦。 王长安与王百岁见状,就往东华门扶。 那边的侍卫处,备着马匹。 因为紫禁城太大了,平日里还好,可是雨雪天气步行也遭罪。 因此在世祖皇帝时候,就给了恩典,和硕亲王与多罗郡王,可以在紫禁城骑马。 不过只能走东华门或西华门。 而且骑马只能到前廷,不能接近内廷。 不到乾清门前就要下马,步行前往乾清宫。 那样的话,也能少一半的路。 十阿哥是皇子,没有封爵之前,各种待遇都是比照亲王来的,自然也有资格在紫禁城前廷骑马。 侍卫处的人见这位爷醉了,忙去牵马。 等到十阿哥上马,几个侍卫前后簇拥着就入了宫。 要是走西路的话,还能更北些,在隆宗门前下马;走东路的话,到了箭亭就要下马了。 箭亭附近,十阿哥被扶下马 十阿哥睁着眼看了眼领头的侍卫,是个一等虾,有些眼熟,好像去内务府衙门找过赫奕,是赫奕的妹婿。 “钮祜禄家的?” 那人二十七、八岁,看着高大威风,有些八旗勇士的风采,笑着点头道:“十爷,奴才是八房的博色,忠义公是奴才曾祖父!” 钮祜禄家的八房,是开国功臣额亦都的第八子忠义公图尔格那一支。 那本是钮祜禄家的大宗,图尔格亦是留着爱新觉罗家族的血脉,生母是郡主,是太祖皇帝的堂妹。 在额亦都去世后,图尔格成了钮祜禄家新家主,也按照当时的风俗,收继了继母兼表姐穆库什公主。 这个穆库什公主,就是十阿哥的曾外祖母。 在图尔格去世后,公爵依旧在八房,由图尔格的儿子科布索袭了。 后来有了大错,爵位才转到十六房,也就是十阿哥的外祖父遏必隆这支。 图尔格有两子,长子战死,没有儿子,却留下个正四品的爵位,他喇布勒哈番,还有左领世职,算是给八房留了爵位,不至于是白身。 所以八房的儿孙,都是科布索所出。 要是按照血缘关系来论,眼下这人该称十阿哥表叔。 十阿哥心里觉得怪怪的。 之前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勋贵爵位改支有什么不对。 百善孝为先。 自己那位堂舅舅的爵位,来自其父其祖,结果为了讨好上意,在其父去世后攻讦其父,就此失爵。 好像也是活该。 可是经历过这一代的转支后,十阿哥算是看明白了。 这种含含湖湖说不清罪名的削爵,多半是出自上意。 要不然世家大族,好好的当家人,说换就换? 上一代时,就是将钮祜禄家的当家人从世祖皇帝的表外甥,换成了亲表弟。 也是因为钮祜禄家家势大的缘故,皇家更乐意亲近的人当家。 那这一辈呢? 自己的舅舅跟阿灵阿都是汗阿玛的表弟,可这公爵也换了。 因为舅母出自赫舍里氏?! 因为阿灵阿娶了德妃亲妹,成了皇父的半个连襟? 十阿哥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些什么规律。 他笑了,道:“那不是外人,初二记得过来阿哥所喝喜酒,凑个数!” 博色笑道:“一定去,奴才提前给您道喜了,祝您跟十福晋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十阿哥听着欢喜,点头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两人这一说话,就在这边耽搁了一会儿。 这会儿功夫,毓庆宫里就出来几个太监,抬了肩辇过来。 原来是太子得了消息,晓得十阿哥醉酒,骑马进宫,就打发人送了肩辇过来。 并不是他的辇,是毓庆宫备用的。 “十爷,太子爷打发奴才过来,送您回阿哥所……” 来人是毓庆宫的管事太监,对十阿哥恭敬道。 十阿哥心中意外,面上却不显,只点头道:“劳烦太子爷费心……” 他没有拒绝好意,由着身边人搀扶着上了肩辇。 这边离毓庆宫不远,之前就有眼睛敏锐的宫人看到了,去禀了太子,才有现下太子打发人过来。 因为走的是东路,肩辇一路用着甬道往北,一直到御花园门口,才穿了御花园往西,进了阿哥所。 到了二所门口,十阿哥就叫停了。 十阿哥走路还有些打晃,“啪啪啪”,叩门。 二所门房太监崔百岁听了动静,小跑着出来开门。 “九哥呢……” 十阿哥说着,就要往后院走。 崔百岁忙扶住,道:“十爷,我们主子在前头……” 何玉柱听了动静,也从前院正房出来,见了十阿哥,如同见了救星。 “十爷,您可来了……” 十阿哥看着他神色不对,使劲在脸上揉了一把,脑子清明不少,道:“九哥怎么了?” 何玉柱小声道:“吃气了,正难受呢,晚膳都没吃。” 说着,将头午去南城的见闻说了。 “您说八爷到底怎么想的?纵容下头的人闹妖?” 说到最后,他没有掩饰对八阿哥的不满。 十阿哥蹙眉,没有说话,进了书房。 九阿哥依旧是坐在书桉后,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脸上没有神情,眼睛看着屋顶不知想什么。 听到门口动静,他的眼珠子才动了动。 十阿哥进来,也没有着急说话,而是直接在南边炕上坐了,端起茶壶摇了摇,见里面还有水,就举起来直接往嘴里倒。 九阿哥见状,忙走了几步,将他手中的茶壶拽出来。 “怎么就片刻也等不得,吃什么冷茶?” 说话的功夫,他闻到了十阿哥身上的酒味,嫌弃的退了两步,喊何玉柱道:“泡壶新茶来,再叫膳房煮碗醒酒汤!” 十阿哥揉了揉太阳穴,道:“不用醒酒汤,喝的是马奶酒,味道澹着……” 九阿哥也在炕边坐了,皱眉道:“怎么又去内馆了?就剩下几日功夫也等不得?” 不像是要娶福晋,倒像是去给蒙古人做上门女婿。 九阿哥有点庆幸十阿哥娶的是藩王格格了,要是八旗格格,守着京城的,估摸得常驻老丈人家。 十阿哥“嘿嘿”笑道:“弟弟去跟格格说出门的事了!” “出门?真是醉的狠了,那是’回门‘!” 九阿哥摇头道。 十阿哥咧嘴嘴角,摇头道:“不是回门就是出门,‘回门礼’省了,出京的时候,马车在内馆打个站就行了。” 九阿哥听着不对劲:“好好的,出什么京?” 十阿哥笑道:“跟九哥出京呗,九哥高不高兴?” 九阿哥一下子从炕边站下来,道:“什么,跟爷出京?那怎么行?哪有大婚第二天就丢开新娘子出门的?传出去还以为你掐眼瞧不上你福晋才跑的?” 十阿哥道:“一起出呀,弟弟不跑,正好弟弟带了格格去给汗阿玛与皇祖母见礼……” 九阿哥连忙摆手道:“不许胡闹,老实在京待着!” 自己是御前报备过的,可真要过去,都冒着被训斥的风险。 再加上十阿哥与他福晋,那一顿骂肯定跑不了。 “九哥,弟弟今天都去跟郡王福晋同格格说了,格格很是欢喜……” 十阿哥的面上多了恳求。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哼!爷很是不欢喜!” 被十阿哥一打岔,他顾不上之前的憋屈了,瞪了十阿哥一眼,道:“这个时候,你倒是嘴快了!” 十阿哥带了讨好,道:“这不是机会难得么?错过了这一回,下回圣驾南巡说不得又是隔十年,到时候也不是谁都能随扈……” 九阿哥重新坐了,带了无奈,道:“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也太紧吧,爷再想想怎么走……” 之前他原计划的是轻车简从,随行侍卫护军双马双鞍,每日行百二十里或百五十里,如此十二到十五天赶上圣驾队伍。 要是真的跟十阿哥夫妇同行,多了女卷,到底不一样。 十阿哥忙道:“九哥,不用改计划,按照之前的计划就是,格格带了坐骑,弟弟也带了马,路上不会耽搁。” 九阿哥嘱咐道:“一路都是官道官驿,吃住对付些,行李别带太多了……” 十阿哥道:“嗯,弟弟晓的。”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道:“反正你们俩敢磨蹭,那到时候爷就先行了……” 十阿哥好脾气的应了。 他心里忍不住吐槽。 九哥说的言辞振振,好像他真能受得了那个辛苦似的。 就盼着他好好的,别受不得车马劳顿,在路上耽搁了。 至于自己跟格格,紧走慢走都行,反正两人都是一处。 至于今天前门的不快,十阿哥也就没追问。 有些事情,得他自己想明白。 他这样想着,九阿哥却是自己开口了,拍了拍胸口道:“我这心里,堵了半天了,现下才算舒坦些。” 十阿哥看着他。 九阿哥冷哼道:“简直是岂有此理?爷算是明白了,八哥……他心里就没瞧得起过我,估摸在他心里,我就是一无是处,几句好话就哄了的二傻子!” 十阿哥脸上多了惊讶。 九哥,今天好像挺聪明的,居然能想到这个。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是不是你心里,也当你哥哥我是傻子了?” 十阿哥忙道:“怎么会?弟弟心里,九哥就是待人心实。” 九阿哥脸耷拉着,苦笑道:“但凡八哥真的看重我这个兄弟,郭络罗氏敢慢待爷?他那奶爹、奶姐姐敢挑衅爷?‘爱屋及乌’这个道理,爷晓得……” 就是之前他自欺欺人,每次都替八阿哥开解,觉得是旁人的过错,不与八阿哥相干。 可是将心比心…… 他早先看都统府的人也寻常,觉得齐锡圆滑世故,觉罗氏说话硬邦邦的,失了柔和;几个小舅子资质寻常,不大机灵;福松贼头贼脑的,又机灵的过了。 可是大婚半年以后,他就觉得岳父外狡内憨,简直是道德模范,竟然将祖宗传下的爵位拱手相让;岳母不是寻常妇人,心胸阔朗,行事大气,才会将福晋教养的这样好;几个小舅子品格端正,让人放心;福松有些福晋的品格,周全伶俐,比同龄人出色。 因为亲近福晋,他也乐意亲近福晋的亲人。 福晋也做在前头,对长辈们都孝顺,对同辈的兄嫂、小叔、小姑也亲近。 同样是叔伯,舒舒待五哥、十弟最亲近,因为自己待他们最看重。 这样对比之下,九阿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算是亲人之间,也存了势利眼。 八福晋猖獗,可是却从没有猖獗到大阿哥跟前去。 十阿哥没有去点评八阿哥,只道:“长大了跟小时候不一样,小时候几句好话、给几块饽饽就是交情到了;长大了,总要经了事儿,才晓得交情远近……”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要是不经事,爷还烦着老大、老四呢!” 十阿哥道:“那九哥以后就长个教训,旁人再说好话的时候,您听听就行了,回头对照了事情再说。” 九阿哥好奇道:“八哥平日里与你打交道不多,怎么就得罪了你?” 这话对九阿哥是提醒,可是对八阿哥的行事人品就有质疑了。 十阿哥摇头道:“没有得罪我,我就是觉得八哥行事有些凉薄,有些势利……” 九阿哥惊讶道:“什么时候凉薄、势利了?八哥是前头哥哥中最温煦和气,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傲慢。” 十阿哥指了指西边道:“在这边的阿哥所几个院子,八哥最年长,待咱们也有做好哥哥的做派,可是待十二阿哥呢?” 三个弟弟,两样对待,不是势利是什么? 不过因为他们兄弟是妃之子、贵妃之子,那边是个庶妃之子罢了。 十阿哥之前没有留意过这些,开始留意后,就发现其中不同。 九阿哥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结论不大公平,道:“就十二阿哥平时那死出,冷冷清清的,谁爱搭理他?这个也不赖八哥,咱们跟十二阿哥住了这些年,不是也差不多?” 十阿哥道:“那卫嫔母呢?论起后宫身份,那是汗阿玛的嫔;说起远近亲疏来,那是八哥生母,八福晋从礼法、规矩、尊卑上都没有慢待的余地,怎么刚开始就敢慢待了?” 九阿哥蹙眉道:“这也赖不到八哥身上吧?不是误会么,后头那两个格格还有个是什么嫔母的表亲……” 女人小心眼,吃起醋来,哪里说得通道理? 尤其是八福晋,失了教养,喜怒随心,否则也不会落到现下这个地步。 十阿哥嗤笑道:“再怎么误会,那是八哥的生母,被刚进门的儿媳妇慢待,成了后宫的笑话,换了宜妃母,九哥能干看着?” 九阿哥立时摇头道:“那不能,孝道是做人的本分,谁也逆不得!” 要是舒舒敢那样,那也不是现下这个舒舒了,他身为人子,也容不得这个。 十阿哥道:“是,八哥当时难受郁闷,还找了九哥吃酒,然后做什么了?什么也没做,这不孝的是谁呢?儿媳妇可以有很多个,可是儿子只有他一个!” 九阿哥说不出辩解的话了。 他想起舒舒提过的,就有这样一种人,处处求全,想要得到旁人的认可。 对他们好的人,他们就习惯性忽略了,更乐意去讨好那些对他们不好的人。 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当成了攻略似的。 完成攻略后,他们会攻克下一个目标。 永远都带了面具。 叫“讨好型人格”。 好像八哥行事确实有些贴边。 十阿哥见他怏怏,道:“九哥别生气了,回头告诉九嫂,让九嫂想法子帮你出气!” 这说的是金银铺子被重名之事。 相处大半年,十阿哥看出舒舒的行事脾气,不是小气的,可是这个大方也有限定。 她愿意大方的时候就大方了,她不乐意大方的时候,旁人想要占便宜也没门。 金银铺子赚钱,可是九嫂也没有扩张,为的就是保全九哥的名声,给旁人留有余地。 否则,吃了独食儿,也会留下口舌是非。 她能看着八贝勒府占便宜? 连八福晋到了九嫂跟前,都是屡战屡败;那个不知所谓的奶姐姐,更不是数。 九阿哥抬起眼皮,看着十阿哥一眼,下巴抬了起来,不屑道:“爷是那样没出息的?遇到事情还得指望你嫂子?爷才是顶梁柱,让她操心这些做什么……” “哈?九哥做什么了?” 十阿哥意外了。 九阿哥挑眉道:“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就是打发人砸了招牌,报了官!” * 前门大街。 千金坊前,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簇新的匾额已经摔在地上,没有四分五裂,可是也破损不堪。 门前贴了两个封条,是大兴县县衙跟步军都统衙门的封条。 大兴县与宛平县是京城顺天府的两个附郭县。 以前门大街为中轴线,东边就是大兴县,西边是宛平县。 这银楼铺子,正好在前门大街东半拉…… * 下一更晚上八点前,欢迎来起点app 82中文网 第四百八十九章 打官司的真谛(第二更求月票) 步军都统衙门外。 从里头出来,高斌如坠梦中。 这就砸了铺子,砸了不说还要再递个状子? 要是对上的是普通人,有仗势欺人之嫌。 这对上的也是皇子阿哥,还是已经封爵、序齿在前的,就有些说不清的古怪。 他望向旁边的少年,小声道:“阿哥,这样真的妥当么?” 旁边的不是旁人,正是福松。 中午的时候九阿哥打发高斌去皇子府的工地寻福松,跟他说了前门外铺子的事情。 当时九阿哥吩咐的就是让福松带人去砸招牌,再去告官。 高斌觉得九阿哥太冲动了,还以为福松这里会多想想,想个法子劝劝九阿哥。 没想到这位阿哥很是干脆,问清了缘故后,直接就带人往南城来了。 高斌当时想走来着…… 福松虽是已革宗室,可是却可以不怵皇子阿哥,那是因为不是一个旗。 八旗的上下尊卑是严,可更严的是每色旗的限定。 没有说正蓝旗的非要去镶蓝旗去猖狂的。 那样的话,镶蓝旗的旗主也不会看着。 福松即便不在玉牒上的,却依旧是镶蓝旗旗主简亲王那一门的堂亲。 可是高斌也没敢走。 他现在是九阿哥的伴当,要是熊了,也怕九阿哥训他。 福松听他问话,正色道:“九爷是谁?” 高斌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试探着回道:“九爷就是九皇子?是内务府总管?” 福松淡淡道:“我现下任皇子府司仪长,九爷就是我的主子。” 高斌神色讪讪。 九阿哥抬举他们父子,一个升了郎中,还给安排了御前的差事;一个没有正式补缺,可是也跟在身边听差,往后要用的。 照理来说,他们父子都算是九阿哥的人。 可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算的。 除非九阿哥开府时,他们家所在的佐领分给九阿哥,否则依旧不算九阿哥的奴才。 福松如今补了缺,是朝廷出的银子,可却是皇子府的属官之首,跟九阿哥也有了主从之别。 高斌之前是奔着考内务府笔贴式去的,对于《大清律》看的反而不多。 眼见着福松这样有底气模样,他有些心虚,仿佛自己成了不学无术的。 要知道,福松阿哥比他还小一岁。 他多了恭敬,请教道:“八贝勒府这样开铺子,是犯了律么?” 所以才要经官? 福松瞥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想在九爷身边长长久久当差,还是看看《大清律》吧!” 听姐姐说,九阿哥将《大清律》都看熟了。 高斌点点头,虚心道:“回去就看。” 福松看着满意,道:“《大清律》是国律,哪里会记这些鸡毛蒜皮的……” 高斌听着这话,觉得自己好像更笨了,道:“那阿哥是依据什么上状子呢?” 福松道:“九爷让递,那就递呗!” 高斌哑然,带了纠结:“那这官司能赢么?” 没有按律的话,那砸匾告状是不是太过了? 福松想起去年三月里的事,多了耐心,给高斌解释道:“不是递了状子,就要开堂的,会先调解,要是对方赔偿够了,咱们就撤状子……” 高斌越发觉得不对劲:“怎么是对方赔?要是对方没犯律,不是该咱们赔?” 福松道:“除了律法,还有世情在,八贝勒府可以开个银楼,可是匾额与福晋的旺铺同名,这不合规矩,错了就是错了!” 不需要开堂,只要告状递上去,就算赢了。 前门大街的那个旺铺,就是赔偿金。 要不然的话,八贝勒府就成了笑话。 这是穷疯了?! 不单单是经营同样的生意,还要抢人家已经打出来的招牌。 倒时候就算雅齐布辩解,说是名字是八阿哥早先所取又如何? 鼓楼大街的“千金坊”已经开张一年多了,买卖好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 金包银首饰的生意好,为什么四九城没有人张罗第二家? 那就是因为跟赚钱比起来,脸面更重要。 比九阿哥夫妇身份低的,顾着他们身份,不敢得罪人;跟九阿哥夫妇身份差不多的,犯不着拉下好脸来,为了个银楼失身份。 因此只有那些家里早有了银楼生意的,不声不响的加了这一个生意,没有大张旗鼓。 像八贝勒府这样,弄个一模一样的,本来就不占理。 福松处理完这个,也就完了,对高斌道:“明天你该干嘛就干嘛吧,这边不用理会了,后续我盯着。” 其实今天去前门的时候,福松就让高斌先走来着。 这是想着他的身份限制,怕以后被八贝勒府那边刁难。 可是高斌还是跟着去了。 高斌想了想道:“八爷名声在外,再没有不好的,这个奶爹行事怎么会这样糙?要是贪财不肯赔铺面怎么办?” 不糊涂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要知道二月初八爷才过户了一个铺子一个大庄给九爷,这又要给了? 高斌不晓得里头还有雅齐布的闺女海棠在里头,只当是精明人办了糊涂事儿。 * 八贝勒府。 前头偏跨院,住着雅齐布一家三口。 雅齐布送走步军都统衙门的人,拧着眉头回来。 海棠咬着嘴唇,抱怨道:“这也是皇子阿哥,心眼比针鼻儿都小!” 同样的铺子怎么了? 又不在内城! 九福晋自己没有眼光,不知道南城如今也兴旺富庶。 换了自己的话,早扩张出去了。 内城除了鼓楼大街的老铺,还要在东四大街、西四大街都开一家,南城的前门大街自然也不能落下。 结果九福晋不通经济,压根不知道是个好机会。 正好自家阿哥分的产业中,有南城的铺子,不是正好? 按照她之前的想法,即便九阿哥晓得了,心里不自在,也没有太大干系。 自己去赔个不是,回头改了铺子名就是。 万万没想到,后续会这样发展。 “咳”、“咳”,雅齐布咳了几声,喝了一杯茶压压才算好些。 这还是之前挨了那两脚落下的后遗症,有些伤了肺经。 云嬷嬷在旁,脸色也耷拉着。 她是八阿哥的乳母,在贝勒府做这内管事,威风八面的。 结果半个月前丈夫被九阿哥打了,现下闺女张罗起来的铺子又被九阿哥叫人砸了。 “这也太霸道了!” 云嬷嬷忍不下这口气,道:“打官司就打官司,都是皇子阿哥,谁怕谁?他叫人动手砸铺子,本也不占理!” 说到这里,她又怕丈夫的找不到合适的援手,道:“要不就去安王府禀告福晋,这砸的不是咱们的铺子,也是打的八爷的脸……” 雅齐布忙道:“不宜节外生枝!福晋那边,不要惊动了!” 云嬷嬷还要再说,雅齐布小声提醒道:“你想要换个福晋么?” 现下的福晋糊涂,才有他们一家人的好日子。 真要换个精明能干的,跟九福晋那样的霸道的,哪里会容下她们一家的好日子? 云嬷嬷不满道:“一回两回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气?” 雅齐布皱眉道:“早先是八爷御前体面,九阿哥跟着凑数的;现下境况逆转,咱们不能给八爷添麻烦。” 他是男人,看的更长远些,晓得一家人的体面都在八阿哥身上,八阿哥好了,他们才会好。 先头是他错估了九阿哥的性子。 可这世上男人,真有不偷腥的? 雅齐布的视线在妻子的肚子上掠过。 对一个男人来说,老夫老妻还有什么趣味? 自然是新人更新鲜。 九阿哥就是太年轻了,没经过事,眼光也差,居然没有看到自己闺女的好。 雅齐布摸着额头,也是无法可想。 谁叫那一位还在宫里呢? 他看向女儿,生出担心。 八阿哥这次出京前,已经婉转提醒了,碍于安王府与富察家,不好纳了海棠。 因这个,他们夫妻才好好的劝了闺女,将主意打到九阿哥身上。 想着的就是趁着九福晋不在京,九阿哥又出孝的这段日子…… 结果盘算的不算,却是没想到九阿哥这个反应。 一言不合就动手,太残暴了。 那女儿怎么办? 女儿比八阿哥还大两月,是康熙十九年腊月底生的,这也二十岁了。 真要招赘么? 雅齐布望向东边,四贝勒府;望向西边,九皇子府与十皇子府已经开始动工。 都是高枝,自家的凤凰却无梧桐可栖…… * 清河县,闸口。 南巡的船队停泊在此。 舒舒没有在船舱里,而是在甲板上,跟九格格、五福晋一起眺望远处的黄河。 “还真是名副其实!” 九格格咋舌道。 五福晋看出不对来,道:“怎么黄河的水面好像更高些,现下还不到下雨的时候,就有汛情了?这就是书上写的‘桃花汛’?” 舒舒点头道:“是啊,每年二月、三月,因为天气转暖,黄河上游冰川融化,就有了春汛,流到下游的时候,正赶上桃花盛放时节,就被人称为‘桃花汛’……” “黄河泛滥,就是因为它是悬河,底下黄沙堆积,面上高涨,赶上雨水多的年份,就是水患……” 舒舒解说着。 朝廷的河道工程,也只要集中在这一片。 黄河水面高,旁边的洪泽湖水面低,河水逆流入湖,湖水不得出,周边几个县就水患成灾。 九格格小声道:“怎么年年治河,年年修坝,大把的银子花出去,怎么不顶用?” 舒舒没有说话。 还有什么原因。 贪了。 治河的银子拨下来,一层层的贪墨,最后真正花在工程上的都是有数的。 那这工程质量就没法说了。 偏生黄河每年四季都有汛情,这工程质量,就算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好坏,可是却骗不过黄河水势。 姑嫂几个说了几句,就去太后舱了。 太后见她们进来,招呼到跟前坐下,问舒舒道:“还有几天到淮安?” 舒舒想了想,道:“后日渡河,离淮安府就半日水路,不过圣驾这几日要在附近巡视河道的工程,不知道会不会耽搁,要是耽搁,就初三到淮安;要是渡河后直接过去,初二就能到了……” 太后皱眉道:“皇帝这些日子常在外奔波,都清减了,盼着过了淮安会好些。” 有了前车之鉴,舒舒不敢再琢磨吃的。 她就道:“今年的万寿节要在路上了……” 康熙生于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每年的三月十八就是万寿节。 太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道:“哎,这就下半个月,到时候咱们走到哪了?” 舒舒道:“不是苏州,就是杭州。” 万寿节地方官员肯定要贺寿的,即便是停了宴席,应该也会有小宴。 太后就道:“到时候咱们去找个大寺庙,给皇帝供灯去!” 这说的是祈福许愿的灯,各大寺院都可以供奉。 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件事,对舒舒道:“到了淮安,先别吃鱼了,回程的时候再说。” 这是想要为祈福做准备,即便不茹素,也避免因自己的口腹之欲而杀生。 舒舒大概明白缘故,点头道:“嗯,听您的,让洪泽湖里的鱼虾再多活两月!” 太后笑了,道:“还是羊肉好吃,鸡鱼的味道太淡了,等到下回北巡,咱们还吃烤肉。” 舒舒与五福晋点头附和,也想起科尔沁的羊肉,确实跟京城的不一样。 肉质更嫩。 九格格带了羡慕道:“孙女什么时候能跟皇祖母去北巡,都说那边凉快,夏天去舒服着呢。” 紫禁城的暑热,谁住谁知道。 即便每日洒水供冰,也不舒服。 太后看着九格格,笑道:“等伱选了女婿,指了额驸,祖母就带你去……” 九格格也不臊,道:“那孙女等着,您可要记下了。” 舒舒在旁,看着九格格,脑子里想到舜安颜。 都已经阖家回盛京老家,这额驸人选跟他没关系了。 那会是他的堂弟么? 佟家另外一个国公爷鄂伦岱的儿子多大了? 好像比公主小一、两岁。 也是在年龄考虑范围之内。 可是会有些隐患跟别扭。 旁人不知道康熙曾经选中舜安颜为九格格驸马,佟家人却是知道的。 要是心窄的,心里怕是放不下。 太后想着婚嫁之事,想起了十阿哥:“也不知道预备得怎么样了,这眼看就要到日子了?” 五福晋笑着道:“现下内务府是九阿哥管着,指定错不了。” 太后点头道:“他们兄弟班对班大,打小跟双棒似的。” 舒舒想着早上送出去的家书。 九阿哥收到的时候估摸着初二、初三了。 不知道预备的几箱子银锞子,他送了没有…… * 紫禁城,二所。 十阿哥还是喝了醒酒汤,然后也没走,就歪着跟九阿哥提及出门的事。 这次跟去年北巡还不一样。 需要他们自己张罗。 不过也更自在些。 他想起了方才见过的博色,道:“明天跟侍卫处那边说安排人手的时候,加上博色那一什侍卫。” 九阿哥听着这名字熟悉,道:“赫奕那个妹婿,你是让爷卖人情给赫奕?” 侍卫也分外班与内班。 内班又称乾清宫侍卫。 近身警戒的,常在御前露面,升级外放也快些的。 外班就要差一些。 点了博色跟着他们南下,也是给他御前露面的机会。 十阿哥道:“一举两得,不单单是卖人情给赫奕,也卖个人情给博色,阿灵阿靠不住的话,汗阿玛估摸还会提拔钮祜禄家其他人。” 对他们来说,叫谁跟着不是跟着,就是随手人情罢了。 可是说不得这个冷灶什么时候热起来。 九阿哥无所谓,只当十阿哥要示好钮祜禄家的人,提醒道:“你也适可而止,汗阿玛估摸不会乐意你同那边亲近……” 十阿哥道:“不亲近,就是公事公办好了,真要送上去,就算不能将阿灵阿的上进之路给堵上,也能拉一拉。” 汗阿玛那边,对于世家内部分权,明显是乐见其成。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怎么还盯上阿灵阿了,还惦记你舅舅的爵位呢?” 十阿哥摇头道:“那边也没想着跟我亲近,我操那个心做什么?就是觉得阿灵阿行事太阴了,搁在旁边让人不安心……” 所以能拉一下的时候,还是往后拉一下。 即便阿灵阿钮祜禄家当家人的地位稳妥,皇父往后也不会一直闲置,可是十阿哥觉得还是不宜让他爬的太高太快。 之前阿灵阿借着手中权利,将几个庶兄按在二等侍卫、三等侍卫上十几年。 他家里还有插手阿哥所的前科在,十阿哥觉得这人不能掉以轻心…… * 两更一万了,打滚求月票,求别跳订,让成绩也涨涨,恳求。 附:下一更10月25号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章 四阿哥很羡慕(第一更求月票) 三月初一,上奉皇太后舟渡河。 舒舒坐在自己的船舱里,旁边坐着九格格。 她神色如常,看着外头河面的景色。 这就是黄河。 感觉比上辈子见过的黄河更黄。 应该不是错觉。 九格格神色都有些紧张,脸上也有些泛白。 与运河水流的舒缓不同,黄河的波涛汹涌让人心悸。 舒舒见状,忙将手边的瓷盒递过去,道:“吃个果子干压压。” 九格格接了,捏了一片苹果干放嘴里,道:“也不是身上难受,就是心里更怕些。” 为了渡河,皇上也过来了。 舒舒安慰道:“船队选了这个时辰,又是此处渡河,肯定都是稳妥无忧。” 否则皇帝、太后,好几个皇子都在船队上,出了纰漏,就成了笑话。 九格格抚着胸口,身子跟着船舶的动荡而微微摇晃,脸上可怜兮兮道:“还要多久啊?” 舒舒道:“很快的,选的是黄河面窄的地方,两岸总共不到一里的距离……” 为了转移九格格的注意力,她岔开话,道:“今天三月初一,布音格格的嫁妆该入宫了。” 女孩子,尤其是正值婚龄的女孩子,对这些都颇为关注。 九格格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就带了好奇道:“蒙古那边的嫁妆跟京城一样么?也讲究抬数?” 舒舒也不知道具体,想了想,道:“应该还是有差别,京里的嫁妆家具、日用很多,蒙古那边应该是金银器皿为主,抬数的话,就不晓得郡王福晋会如何安排。” 按照蒙古那边的规矩来,没有人会挑剔。 要是入乡随俗,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郡王福晋在京中备婚,都备了好几个月。 九格格想起一件事,道:“我记得去年听太妃跟皇祖母提了一嘴,说是还陪嫁了马跟骡……” 舒舒也记得这个。 不过好像这一笔嫁妆的归属,另有安排。 舒舒就道:“蒙古跟满洲习俗相似,都是厚嫁,陪嫁要比聘礼多,所以才有一句老话,‘娶得起媳妇,聘不起姑娘’……” 九格格笑道:“这样看来,还是生儿子更好些,能披甲吃粮,还能省一笔嫁妆。” 舒舒也笑,道:“那也要分生几个,我下头一溜弟弟,一堆淘小子,我额涅早就被扰得头疼,后悔生多了。” 这句后悔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现下跟过去不一样,过去天下不定,八旗男丁都要披甲,不能说朝不保夕,也是生死无常。 多几个儿子,也是家族繁衍的保障。 可如今天下承平,没了生死危机,没有了大规模的战役,考虑的就是吃饭问题。 儿子多了,可家里能分派的产业与世职却是固定的。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亲生父母,自是希望每个儿子都好些。 舒舒很是不厚道的想起了伯府的爵位与世职。 对于都统府来说,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毕竟珠亮已经十五岁,明年就成丁,下头的双胞胎也只差了两岁,都是需要安排前程的时候。 九格格是见过小六的,赞道:“寿善真是个懂事得体的孩子,我瞧着比十四阿哥还要懂事些。” 舒舒忙道:“哪里就至于了?十四阿哥就是因为是幼子的缘故,才显得娇气些,再大些就好了。” 王贵人到底的什么时候口谕为嫔的? 现下因为生母位份不足的缘故,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还是两个小透明。 宫里讲究“子以母贵”,“母以子贵”。 这说的都是嫔妃以上。 十四阿哥十二了,依旧是幼子待遇。 王贵人那边,要等到十八阿哥生出来后么? 那一位阿哥可是在历史上留了一笔的,八岁就被圣驾带了随扈,是整个康熙朝中,随扈皇子中年龄最小的。 因为他的殇逝,成了“一废太子”的导火索。 王贵人虽没有后来居上,可还是成为康熙末年最受宠的妃嫔之一。 这样想着,舒舒就有些跑神。 她发现康熙很恋旧。 王贵人从入宫开始,受宠了三十多年。 自己的婆婆宜妃这里,则是时间更长,四十多年,一直到康熙末年还是后宫妃嫔中得赏赐最多的人。 还有惠妃,后头大阿哥圈了,可是惠妃的位置也没有动摇过。 康熙待儿子们刻薄,后期有些“虎爸”的意思,可是对后宫,可算是宽和了…… * 紫禁城,乾西三所。 早上辰正开始,布音格格的嫁妆就从地安门入宫。 由着阿霸亥福晋安排,入乡随俗,也改成了一台台的嫁妆,总共是一百一十台。 没有京城常见的那种大器具,即便有些家具,数量也不多,更多的金玉宝石。 还有就是各色的皮毛。 除了家具在屋子里摆了,其他都在院子里,铺陈了一院子。 这些嫁妆要等到下晌,晒过妆后,才会入库收起来。 跟着嫁妆先进来的,还有布音格格的乳母跟两个丫头。 九阿哥在院子里看着,想起去年自己大婚前的情形。 他有些理解五哥去年为什么心情不错了。 这个十福晋是个懂事的。 要是她仗着藩王格格的身份,非要好强,弄出一百一十四抬,跟舒舒比肩,那自己心里也会不痛快。 四阿哥在旁,脸上也带了几分满意。 并不是贪财,而是嫁妆多少也代表着阿霸亥部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之前以为陪送了马匹,那剩下的嫁妆就不会多,没想到是这样。 这样算下来,差不多是折算出两份嫁妆了。 十阿哥在旁,心里也明白这个,心里是沉甸甸的感动。 而后,就是不安。 阿霸亥部做到这个地步,有对汗阿玛表示臣服的意思,也有爱女之心。 别看郡王福晋表现的欢快,可到底是爱女远嫁,有不放心的地方。 十阿哥担心自己做的不好,让格格受委屈。 随即,他看到九阿哥,心里安定下来。 还有九哥、九嫂在。 自己不知道的,跟着有样学样就是。 往后大家搬出去了,毗邻住着,日子会更好的。 九阿哥看到最后,是几箱子的金砖、银砖,他后知后觉终于想起了自己忘了什么。 他忙吩咐何玉柱道:“回去带几个人将书房的礼给抬来,这几日脚打后脑勺没闲着,都给忘了。” 何玉柱应声下去。 十阿哥与四阿哥看着九阿哥,不知道他忘了什么。 九阿哥也不着急说,卖着关子道:“一会儿你们就晓得了,是我跟福晋私下里多预备的一份礼……” 十阿哥听了,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感动的是,自己好像得了兄嫂的偏爱。 无奈的事,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还是“私下”么? 四阿哥哪里会计较这个? 他就跟十阿哥似的,对九阿哥也是无语了。 既是董鄂氏预备的,那应该早就妥当了,结果九阿哥这不靠谱的,这都能忘,再拖一天,婚礼都举行完了。 少一时,何玉柱带了几个粗使太监,抬了两口箱子过来。 十阿哥看了,吓了一跳。 这么大箱子,得装多少东西? 九阿哥就打开来,道:“是你九嫂叫银楼预备的,担心你福晋进来没有散钱赏人,还真是预备着了。” 布音格格陪嫁进来的金银都是大块的金砖银砖,还真不适合日常赏人使。 “这箱子里都是荷包,红色、蓝色、青色各五十对,里面装着金银锞子,是方便赏人使的;另外一口箱子是金银项圈、长命锁这些,是平日走人情的……上面都有单子写着详细……” 九阿哥带着了几分得意,道:“都是伱嫂子名下的顺安银楼出的,这锞子的花样子,还是爷跟福晋想的……” 有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还有柿子与小如意。 这是祝福十阿哥跟十格格早生贵子,柿柿如意。 十阿哥看着两口箱子,心里感动不已。 前日九哥说“爱屋及乌”,眼下这就是爱屋及乌吧?! 九嫂因为待九哥好,也乐意待自己好。 因着自己的缘故,他们也替格格想的周全。 要不是九哥、九嫂帮着预备这个,等到格格进来,分赏下人,说不得还真要出了差池。 四阿哥在旁,心里有些微酸。 这样的兄弟,他也想要! 当时他大婚的时候,怎么没有人“私下”里再备一份礼? 可是想着眼前这两位皇子阿哥,打小是跟旁人不一样。 旁人也不能说都是独来独往,可是也没有他们这俩整日里腻在一处的。 现下又打算借着“迎驾”的名义出去玩,说是“狼狈为奸”也不为过。 哼! 出去玩……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出京之事,你跟宜妃母禀告过了么?” “啊?” 九阿哥神色呆滞,道:“弟弟忘了……” 之前想着离出门还早,不用急着禀告。 现下这快离出发就剩下两天了。 可是圣驾不在宫,即便是亲生母子,他也不好轻易去内廷走动,只能吩咐何玉柱道:“去跟嬷嬷说声,请嬷嬷去趟翊坤宫,跟娘娘禀告爷出门的事。” 这两日二所忙着收拾行李,齐嬷嬷与核桃也晓得他初三就要跟十阿哥夫妇出发。 何玉柱去了。 四阿哥皱眉道:“当早说的。” 九阿哥也晓得是有了疏漏,讪讪道:“一时没想起来。” 十阿哥在旁,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担心。 宜妃母会不会生气? 九哥这企图太明显了。 跟着旁人说是为了迎驾还能糊弄过去,宜妃母那里怕是糊弄不过去。 就是为了九嫂去的。 * 翊坤宫,东次间。 宜妃穿着宽松的衣裳,在南炕上歪着。 她已经六个月的身孕,已经有些吃力。 蕙兰坐在小兀子上,正说着香兰的新家。 “院子收拾的干净体面,她男人看着也老实忠厚,那边亲戚也没有难缠的……” 香兰二月中旬就出宫了。 婚期也定在这几日。 蕙兰昨日不当值,过去添了妆。 宜妃点点头,算是放下一桩心事。 等看到蕙兰,她就道:“早先你不出去,这名字也不用避讳什么,现下你顶着香兰的缺,少不得出门,这名字就不妥当了。” 大宫女要代表翊坤宫露面的,到时候一说名字,就显得不恭敬。 早先宫里没有人在意这个,现下随着皇上推行儒学,规矩越来越多了。 蕙兰的“蕙”,音重了惠妃的封号。 蕙兰道:“那娘娘就赏个新名字……” 宜妃就道:“蕙兰也叫佩兰,那就直接改了叫佩兰吧。” 蕙兰屈膝领了新名字,自此以后叫了佩兰。 主仆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人进来禀告,二所的齐嬷嬷跟核桃来了。 宜妃有些意外,坐了起来,对佩兰点点头。 这个时候来人,老九那混账又闯什么祸了? 都说养儿九十九,常怀百岁忧。 况且九阿哥才十几岁,在宜妃心中还没有长成,不是个让人放心的。 佩兰晓得齐嬷嬷是九福晋的奶嬷嬷,得了示意,就出去迎了进来。 得了何玉柱的传话,齐嬷嬷带了核桃一起来的。 这是怕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地方。 “老奴(奴才)请娘娘安……” 进了次间,两人给宜妃请安。 “安!” 宜妃抬手叫起,吩咐佩兰道:“搬个凳子!” 佩兰搬了小凳子, 齐嬷嬷只做了半边,恭敬道:“娘娘,是九爷打发老奴过来,跟娘娘禀告后日出京一事……” 宜妃皱眉道:“内务府的新差事,怎么这样忙?这个时候出门?” 后天不是还有十阿哥与十福晋的“初见礼”? 如今太后与皇上都不在宫里,皇子也走了大半,“初见礼”就剩下同辈的叔伯妯娌、小姑相见。 十阿哥没有同胞兄弟,九阿哥是关系最近的兄长,反而不在,很是失礼。 齐嬷嬷就说了初三中午,九阿哥与十阿哥夫妻一起出京“迎驾”之事。 宜妃咬着后槽牙,强忍着脸上才没有变色。 “什么时候请的旨?” 她心里恼归恼,可也晓得九阿哥的秉性,并不是真的无法无天、肆意妄行的。 齐嬷嬷道:“在园子里的时候,九爷就在御前报备过了。” 宜妃觉得心里堵得慌,道:“那十阿哥与十福晋又是怎么回事?” 齐嬷嬷回道:“十爷不放心九爷一个人出京……” 宜妃直接被气笑了。 所以就跟着一起胡闹? 宜妃心累,点头道:“嗯,我晓得了,跟阿哥说,好好去,好好回来,不许在路上耽搁。” 齐嬷嬷站起来听了,重复了一遍,一个字也没有记错,才带了核桃离开。 等到两人出去,宜妃的脸才耷拉下来,磨牙道:“混账东西,没出息的样子,真是没眼看!” 还真是迫不及待。 要说羡慕兄弟们跟着南巡,早早的惦记着打着“迎驾”的名义跟上后半程也不是什么过错,可哪里就这样急迫了? 初三中午就要启程! 佩兰送了齐嬷嬷回来,见她闹着,就道:“娘娘别担心了,有十爷在,还有侍卫、护军跟着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宜妃眼皮耷拉着,道:“谁稀罕惦记他?滚远了,我还省心了……” 她的心情很复杂。 看不惯儿子这急色模样,可也隐隐的生了期盼。 说不得这次能有好消息。 舒舒的身体本来就好,九阿哥的药也停了有阵子。 折腾就折腾吧。 只要有好消息,也就没有什么可生气的。 可是想到五阿哥与五福晋,她又担心了。 到时候这边怀上,那边还没动静,怕是五福晋心事更重。 这儿女缘分,有时候说不清。 有的时候越是紧张,越是难如意……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一章 跟九嫂一样的(第二更求月票) 三月初一。 南巡的船队停泊清河口。 三月初二,船队没有动,继续停泊清河口。 圣驾上了御小舟,去巡视河道浅滩烂泥处。 不过这次太后不怎么担心了,因为是沿着河堤,不往远了去。 明天就到淮安,接下来的路程,就不用再去巡视河工。 午饭过后,惠妃奉两位太妃过来了。 三人陪着太后打牌。 舒舒姑嫂就成了帮着看牌的。 太后、太妃上了年岁,眼睛有些花,捏着纸牌看不真切。 于是,九格格坐在太后旁边,五福晋坐在淑惠太妃身后,舒舒坐在端顺太妃身后。 也算是小辈在服侍。 这回太后不仅没有分给两位太妃钱匣子,还嘱咐九格格道:“眼睛利索了点儿,今儿要好好赢她们,都是财主呢。” 不说两位的陪嫁,就说这一年年的宫里赏银,两位太妃都是拿着头等的,偏生还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 坐在太后对面的端顺太妃笑着对自己上首淑惠太妃道:“完了,这次出门带的私房银子叫娘娘盯上了……” 淑惠太妃笑了笑,看着对面的惠妃,提醒着道:“可要小心些,不许故意给娘娘喂牌。” 惠妃正好坐在太后上首,这个位置最容易给太后吃牌。 惠妃拍了拍自己的钱匣子道:“太妃放心,今儿咱们吃大户。” 舒舒坐在端顺太妃身后,看着眼前的牌局,觉得少了几分趣味。 没有“哗啦哗啦”的洗牌声。 麻将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好像要在十九世纪了,同治、光绪时期。 如今的纸牌,已经跟后世的麻将已经大同小异。 加了“东南西北”,还加了“中发白”。 舒舒觉得,等回到京城,可以将麻将弄出来了。 到时候各个材质的都弄出来,也算是大清的奢侈品。 舒舒觉得自己的小金库更厚了,脸上就带了笑。 端顺太妃在旁,感受到她的好心情,跟太后夸道:“我就喜欢九福晋这样的性子,整日里欢欢喜喜的,看着就叫人舒服。” 太后笑道:“舒舒心大,小芳性子好,咱们小九儿也不错。” 淑惠太妃道:“也是咱们五阿哥与九阿哥有福气。” 惠妃在旁道:“都是皇上精挑细选出来的皇子福晋,性子行事自然处处妥当,又有宜妃妹妹那样大方的婆婆,娘娘这样慈爱的太婆婆,日子掉了蜜罐似的,可不就整日里高高兴兴的?” 九格格坐的安稳,看着两个嫂子笑。 五福晋有些腼腆。 自己这个皇子福晋,其实做的不算合格。 也就是五爷敦厚,婆婆宽和,才没有同她计较。 舒舒见状,就跟着也做出不好意思来。 真要算下来,她大婚不满一年,还是新媳妇,可是这个时候不是这样算的,翻了年就算过一年。 她现下算是成亲第二年了。 正常情况下,要是明年还不能怀孕生子,就算不被直接催生,也会让人侧目。 因着九阿哥的身体,康熙与宜妃不会催这个,她也就没有什么紧迫感。 端顺太妃见状,只当她真的臊了,就不夸了,跟舒舒道:“一会儿可要好好记牌,今天玩的大,咱们打的不胡,只要自摸,到时候赢三家!” 很是意气风发模样。 舒舒就也配合着道:“您吩咐了,那孙媳妇少不得努力拼一把。” 淑惠太妃无奈道:“姐姐真是的,刚才不还是说咱们三打一,怎么又分伙了?” 端顺太妃笑着说道:“这不是出门看黄历了么?说今儿正财神在南方,我坐了财神位了!” 牌局开始。 舒舒坐在端顺太后身后,忍着才没有变脸色。 这真的是财神位么? 一副牌稀碎。 三色俱全,还都不连着。 端顺太妃浑然不觉,还带了几分得意给舒舒小声道:“有对子,不用凑掌了。” 舒舒脸上带了笑。 这要求还真不高。 原本她还想着发挥一把,好好的记记牌,跟着太妃搭档一把大杀四方。 这打牌,就是要有输有赢才有瘾头,要是大家都哄着太后玩,那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想的再好,实力做不到。 她盯紧桌面上,也就勉强不让太妃点炮而已。 倒是太后那边,一个劲儿的漏牌出来,然后就是淑惠太妃一人赢了太后与惠妃两家。 太后老小孩,不承认自己打牌打得烂,只说九格格:“跟你两个嫂子好好学学,不能只记牌,还得猜牌。” 记牌就是记下大致的数量,猜牌就是跟着打出的牌面,推测旁人手中剩下的牌。 九格格觉得头疼,看着两位嫂子道:“嫂子们怎么猜的?” 五福晋笑道:“好像说不出,等什么时候咱们摸几把,我再跟妹妹细说。” 九格格又望向舒舒。 舒舒想了想方才的牌面,道:“就有些规律在里面,就比如方才太妃胡牌前打了一张五条出来,报了听,你就要想着别放一四条或者六九条,那都是险牌。” 九格格想着方才她叫太后打的正是一张九条,真是对上了。 她皱眉道:“要想这么多吗,打牌也太费事了。” 太后就道:“往后得闲了,别老想着看书,跟你两个嫂子学打牌,往后好消磨功夫。” 九格格身份在这里,指婚后不用侍奉公婆,多几个喜好打发日子不是坏事。 九格格应了,道:“嗯,回头也陪皇祖母打牌……” * 紫禁城,乾西三所。 院子里扎着喜棚,红彤彤的。 前院正房与厢房都收拾出来待客。 宗亲女眷已经来了不少。 上房西次间里,也摆着牌局。 在坐的是庄亲王福晋、裕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同显亲王福晋。 简亲王福晋作为迎亲太太,跟着十阿哥与内务府的人一起去内馆结亲去了。 十阿哥今日亲迎。 前头大婚了这么多皇子,皇子亲迎这还是头一份。 九阿哥、十二阿哥,还有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几个阿哥,都被十阿哥拉着凑数,做了傧相。 太子妃与裕亲王府、恭亲王府的几位福晋陪着其他的郡王福晋、贝勒、贝子夫人说话。 太子妃脸上带了笑,可是心里唏嘘。 放眼一看,都是宗亲,妯娌只有她一个。 同去年九阿哥大婚的时候,截然不同。 去年六月二十八,九阿哥大婚,就在隔壁,七个妯娌俱全,一起去喜房陪过舒舒这个新妇。 不过半年的功夫,大福晋薨了,八福晋惹怒皇上被送归安王府,七福晋怀孕七个半月在家待产,其他三人跟着南巡。 原本今天是她跟四福晋在的,结果二月二十九晚上,四贝勒府的二阿哥殇了。 虽说是格格生的庶子,可眼下四贝勒府只有两位阿哥,这折了一个,也让人难受。 三岁的孩子,是无服之殇,可四福晋也不好来参加婚礼,怕冲撞了新人。 连带着四阿哥,今天也是在早上露了一面就回了。 太子妃也生养了,越发晓得当额涅的不容易,小儿难养,真是提心吊胆。 要是月子娃夭了,还不至于这样难过,都三岁,眼见着就要立住。 吉时到了,外头的喜轿到了。 等到新娘子被送到新房,太子妃与宗亲福晋们也都跟着过去。 对于这位十福晋,宗亲里早有些话传出来。 说得不大中听,对于相貌身材形容的很是刻薄。 等到十福晋的嫁妆传出来,旁人说着的时候就有些酸,意思是阿霸亥部送了丑姑娘给皇家,所以才死命的贴钱。 可是等看到人,太子妃觉得夸大其词。 哪里就胖了? 就是不纤细罢了。 长了个圆脸,相由心生,眼珠子的颜色是浅些,可八旗也不是没有,看着就是单纯讨喜的姑娘。 十福晋也在看太子妃,圆滚滚的眼睛里都是好奇。 裕亲王府的三福晋在旁介绍道:“这是太子妃娘娘。” 十福晋正在坐床,之前晓得规矩,不能起身,就坐着躬身道:“太子妃娘娘好……” 太子妃看了裕亲王府的三福晋一眼,将介绍人的差事接过去,将旁边的宗亲长辈介绍了一圈。 十福晋挨着个的问了好。 规矩上没错,言语上也没有出疏漏。 宗亲长辈们客客气气的,出去吃席去了,就留了太子妃与几个王府的堂妯娌在。 太子妃在旁,心中松了口气。 毕竟十福晋身份在这里,嫁的是贵妃之子,娘家也得力,真要是性子跋扈的,只会让人头疼。 太子妃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老了,不喜欢有什么变动。 今年正月里平地起波澜,让人心惊担颤的。 如今恢复的这平静安定的生活挺好的。 十福晋看着太子妃,脸上则有了纠结。 太子妃看着她,担心她有不方便的地方,小声道:“是想要更衣么?” 十福晋摇头,道:“宫里都是娘娘,太后娘娘,太妃娘娘,妃娘娘,嫔娘娘,怎么还要叫您娘娘?那旁人也管我叫娘娘么?皇子福晋娘娘?” 她问的很认真。 今日十阿哥亲迎,额赫都哭了。 说是让她以后乖乖的,好好的做皇子福晋,不要辜负十阿哥的厚爱。 她怕有什么没学到的地方。 太子妃耐心道:“不会这样叫的,当面也没有这样叫的,旁人叫伱‘十福晋’,长辈们叫你‘老十家的’或是直接称呼你的姓,博尔济吉特氏……” 十福晋笑道:“还是叫我‘老十家的’吧,要是叫‘博尔济吉特氏’,我都不知道是我。” 宫里还好几个博尔济吉特氏。 太后、两位太妃、还有一位妃娘娘。 看着她天真烂漫,太子妃心里也好了许多,道:“估摸也就皇上会这样叫你,不用担心,一年也见不上两回。” 十福晋笑道:“我不怕,明天我就跟十爷出发去见天可汗了!” 九阿哥与十阿哥夫妇要出京,肯定要在毓庆宫报备。 太子妃已经知晓此事,虽然不放心,可是也没有她拦着的余地,只道:“是啊,还能见到太后与两位太妃。” “还有九嫂……” 十福晋眉眼弯弯,道:“九嫂上回还提点我,告诉我说不能直接说‘我’,还要记得说‘您’,我晓得说‘您’了,可是不知道不说我,该说什么……” 太子妃仔细想了想,道:“那就记得两条,在太后与太妃跟前用‘孙媳’来自称,在皇上与诸位妃母、嫔母跟前用‘儿媳’来自称,其他人面前倒是无碍了。” 其他人或是平辈,或是身份没有他们夫妻尊贵。 十福晋的脸上露出惊讶:“我也是妃娘娘、嫔娘娘的儿媳么?我婆婆不是埋了?” “噗嗤……” 旁边陪着的裕亲王府三福晋正吃着瓜子,听了这话,一下子喷出来。 太子妃也有些卡壳。 她斟酌着说道:“要从皇上这边论,后宫嫔御都是长辈,见妃母、嫔母要行尊卑礼,遇到贵人虽是平礼,可是也要敬着,下头的庶妃也要客气些。” 这是皇帝的紫禁城,只要皇上的嫔御,哪怕是个答应,也是他们这些皇子与皇子福晋的庶母。 除了尊卑,还有伦理在。 十福晋带了紧张,道:“那得多少个婆婆?” 她哭丧着脸,之前听说过京城的规矩,婆婆要敬着。 太子妃不敢让她再说下去,省得这不谙世事的模样闹出笑话,岔开话道:“明天中午就出发,那内务府的马车预备好了么?行李都拾掇了?” 十福晋乖乖点头道:“都收拾好了,十阿哥说不用我操心,九阿哥都叫人准备的妥妥的。” 太子妃觉得头有些疼,小声提醒着:“不能直接叫十叔‘十阿哥’,也不能直接叫九叔‘九阿哥’,这是长辈叫的。” 十福晋抿了嘴,可怜巴巴的看着太子妃,道:“我之前也叫了……” 太子妃没有直接说话,而是看着几位堂妯娌。 几位将军夫人知趣,告了一声罪,也出去上桌了。 太子妃这才道:“皇子尊贵,要是皇上晓得了,会不高兴,还是当改了,叫十叔‘十爷’,或直接叫‘爷’;九叔那里,你可以叫‘九伯’或者‘九爷’,要么跟着‘十叔’直接叫‘九哥’……” 十福晋听得更迷糊了。 太子妃不忍心,就道:“今天别想这个了,回头你拿不定主意的地方,就问十叔,听十叔的就是。” 十福晋忙不迭的点头,随即眼睛一亮,道:“要不我往后还是少说话吧,要说也说蒙语,也就不用学这么多……” 太子妃摇头道:“那样不好,就开始难学,学过了就好了。” 十阿哥本就有个纨绔草包的名声在外头,再凑个不懂礼的福晋,那成什么了? 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你是皇子福晋,也代表着十叔的体面,不好如此糊弄。” 太子妃正色道。 十福晋说完已经后悔了,听了点头道:“嗯,我好好学规矩,不给十……爷丢脸……” 太子妃的脸上带了温煦,道:“不用紧张,只要在皇上与太后跟前规矩全了,其他的地方有疏忽也没事的。” 皇上重视规矩,御前短了规矩会被嫌弃。 太后那里不能有丝毫慢待,否则太后不计较,皇上也会记一笔。 现下的皇家儿媳妇,包括太子妃,都是皇上亲自挑的人选,指的婚。 或许是因为这个的缘故,使得他对于她们这些皇家儿媳妇要求也颇高。 她是真心教导,十福晋自然也察觉到她的友善,带了亲近道:“我能不叫您太子妃娘娘么,听着不亲近,我想叫您二嫂,跟九嫂一样的……” * 附:下一更10月26号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二章 兄弟怡怡(第一更求月票) 太子妃的心软软的。 她没有说话,却是想着自己方才提点十福晋的话。 因为皇上的缘故,他们夫妇连带着庶妃、答应都要敬着,况且皇子与皇子福晋。 结果之前太子怎么做的? 君臣之别,凌驾于兄弟之上。 皇上怎么看? 须臾的功夫,她就微笑着点头道:“好!” “二嫂!” 十福晋的称呼干脆而亲近,拉着太子妃的手,道:“那往后我跟着十爷叫太子‘二哥’,不想叫‘二伯’,像叫我大爷!” 这个太子妃就没有办法做主了。 皇子们对太子都是恭敬大于亲近。 这是打小养成的习惯,也是皇帝耳提命面。 “二哥”这样的称呼,或许小时候有人带出来过一、两句,可是现下肯定没有。 她和气的说道:“这个,你听十叔的……” 外头宴席上,九阿哥有自知之明,没有逞强,将几个堂兄弟推上前。 连带着十二阿哥,他也没有落下,拍着弟弟的肩膀,道:“好好喝酒,也好好看着,跟着学学,说快也快,你差不多就是后年的事了……” 十二阿哥十五岁,十三阿哥十四岁,十四阿哥十二岁,等到康熙四十年选秀前也应该指福晋了。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问道:“九哥明天中午就出京?” 九阿哥挑眉,带了得意道:“是啊,别羡慕,好好读书,谁叫你现下没有成丁,明年出了上书房就好了……” 说到这里,想着自己出门,要小两个月不在宫里,他就又道:“十五阿哥那边,伱叫人看着些,要是有人不懂事,欺负了寿善,你帮爷骂回去!” 十二阿哥晓得那是九阿哥的小舅子,道:“能来做哈哈珠子的,家里都教过规矩。” 九阿哥看了眼东宫方向,道:“那不是现下人多了!” 这说的就是毓庆宫大阿哥入学之事。 十二阿哥蚌壳似的,立时不吭声了。 虽说他是皇子,那边是皇孙,可是在朝臣与宗室眼中,他的身份比不过毓庆宫大阿哥。 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看,快到戌初。 今晚阿哥所有喜宴的缘故,神武门落门的时辰会晚些。 眼见着眼前一片红彤彤的,入眼都是喧嚣热闹,他就带了何玉柱踱步回了二所。 今日为了结亲喜庆,他也是傧相,身上穿的鲜亮,宝蓝色的袍子,胡桃色的马甲。 他就换了衣裳,穿了一件银鼠色的浅灰袍子,将腰上的大红荷包也摘了。 何玉柱在旁,道:“爷这是要去四贝勒府,给四贝勒道恼去?” 九阿哥点点头,叹气道:“万万没想到,说殇就殇了。” 虽说虚岁三岁,实际上四贝勒府的二阿哥还不到两生日。 九阿哥即便去过几次,也没有打过照面。 要说什么叔侄情分,那是扯淡。 可是想着今早见四阿哥的情景,九阿哥就不忍心了。 他跟着何玉珠道:“这没儿子盼儿子,有儿子了还要担心死儿子,汗阿玛可怜,大哥也可怜,现下四哥也挺可怜。” 这是想起皇父早年十个儿子殇七个的事了,还有大阿哥夫妇接二连三生闺女,就为了求嫡子。 何玉柱默默。 是个男人,都盼着血脉承继吧? 他是无根人,是不用惦记这个。 只盼着自己主子与福晋往后能顺当。 因为要赶时间,九阿哥没有去侍卫处叫侍卫,就在神武门直接点了几个护军跟着,骑马去了四贝勒府。 * 四贝勒府,前头书房。 四阿哥坐在书桌后,正在抄《地藏经》。 屋子里燃了檀香,像是佛室,多了几许禅意。 按照现下的规矩,殇了的幼童是不墓不碑的,直接找地方埋了。 小阿哥已经入土为安,就葬在他名下海淀的一处大庄里。 虽说父子缘浅,可是四阿哥还是打算斋戒三日,抄写经书,盼着儿子有个好的转生。 这会儿功夫,门房有小厮进来禀道:“爷,九爷来了。” 四阿哥颇为意外,随即就是皱眉。 这已经是掌灯时分,又是阿哥所开席的时候,这个时候不好好在宫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他也没有动地方,刚想要叫人直接带九阿哥过来,九阿哥已经“嗒嗒”的自己过来了。 “四哥、四哥……” 九阿哥热热闹闹的进来,屋子里一下子喧嚣起来。 四阿哥觉得吵,要想要开口训斥,看到九阿哥身上穿戴,心里一软,就改了口:“怎么这时候出来,不是该陪席?” 九阿哥自己拉了椅子坐了,道:“四哥放心,安排人了,伯王、叔王府上的几位阿哥在呢……” 他看到桌子上的笔墨经书,竟然有些不知怎么劝。 他也没有儿子,还真不知道折了儿子会如何,可是却殇过弟弟。 这失去亲人的苦痛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他就在心思寻思了一回,想了安慰的话,道:“四哥,这侄儿要是真身体孱弱,早走比晚走强。”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是这安慰人?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这养了两年,总比养到十好几强吧?到时候孩子遭罪,大人也受不了。” 往远了说,就比如他们恭亲王府的那位堂兄,活到十六岁,还有半年就要成丁的时候殇的。 往近了说,还有十一阿哥,殇的时候已经十二岁。 九阿哥的嘴角耷拉着,心里也细细密密的难受。 他是胞兄,尚且如此,那娘娘跟汗阿玛呢? 四阿哥见他说着说着自己就难过起来,带了无奈道:“我晓得这个道理,就是心里不自在,想要安静些,过几日就好了。” 九阿哥叹气道:“这当爹娘的都不容易,汗阿玛太可怜了。” 四阿哥:“……” 他揉了揉额头,不明白九阿哥天马行空的想法,只告诫道:“以后但凡涉及到汗阿玛的,只需心里想,不许说出来!” 不管本意如此,说出来就容易成了把柄,为人诟病。 九阿哥已经出来当差,晓得这是好话,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屋子里已经掌灯,天色也不早。 四阿哥就催促道:“早些回宫去吧,晚上也少吃酒,明天还要赶路。” 九阿哥没有挪屁股,看了眼座钟,道:“今天亥初落锁,还早着。” 四阿哥看不得他这拖延的模样,道:“那也回吧,还要代十弟送客。” 这本是他的活儿,留给九阿哥已经让人不放心,结果九阿哥又跑出来。 太子位尊不好轻动,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堂兄弟爵位也低,身份不够。 九阿哥不情不愿的起身,却是想到了四福晋。 四福晋是个好嫂子,待舒舒亲近。 九阿哥心里就有了偏颇。 他就道:“四哥您难受归难受,可别想着为了这个就去安慰格格,然后再生个庶子什么的,要是想要再添个阿哥,还是去找四嫂,儿子还是嫡出好……” 四阿哥的脸色发黑,呵斥道:“闭嘴!” 越来越没分寸了! 一个弟弟,居然对哥哥的内宅指手画脚?! 九阿哥见他恼了,晓得自己说过头,露出可怜来,道:“万一弟弟没儿子呢?到时候说不得要从侄子里过继的,反正不要庶子。” 四阿哥不忍心了,有些心软,摆摆手道:“别胡说八道了,快回去吧!” 庄亲王五十了,还在满世界的踅摸宜子的妾室,九阿哥才几岁,就说这个话? 九阿哥忙往外走。 四福晋正好端了燕窝粥过来,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九阿哥说话,倒是不好进来了。 九阿哥见了,咧嘴一笑,小声道:“四嫂可要抓紧添个阿哥……” 说罢,不等四福晋说话,就一溜烟走了。 四福晋留在原地,心里柔肠百转。 原本她还想着四阿哥难受,就劝他去李格格处。 有人陪着,心里能好受些。 现下,她不想劝了…… * 九阿哥在四贝勒府来去匆匆,回到二所的时候还不到戌正,少不得换了衣裳过去,继续支应着。 等到将近亥初,送走了宾客,他才回到二所。 哼! 他就那么一说罢了。 才不是真的想要过继四贝勒府的小阿哥。 别说四贝勒府,就是十阿哥的儿子,九阿哥都有些熄了念头了。 人多麻烦。 主要还是刑部看的卷宗,对他影响太大了。 其中有些宗族仇杀的,好几起都跟过继有关系。 其中不乏嗣子虐待年迈的嗣父母,跟着本生父母牵扯不断的。 还有本生兄弟那边继续过嗣出去的兄弟,有样学样,想法子害死兄弟,让自己的儿子继续过继的。 五花八门,都是为了钱财。 那些还只是乡绅商贾人家,争的是几百亩地、几间铺面,都是不死不休。 一个皇子府留下的爵位与产业得多少? 庄亲王府早年也有过择嗣的风声传出来。 毕竟他没有亲儿子,却有两个弟弟在,都有侄子,尤其同胞弟弟在,那边子嗣繁茂,站住四个,嫡子就三人。 他弟弟本来也有郡王帽子,后来坐事失爵,就革爵成了闲散宗室,几个儿子都没了前程。 因这个缘故,他们自然盯上王府大宗的嗣子之位。 庄亲王好像跟弟弟生了嫌隙,不想要过继弟弟的儿子,才依旧在求子。 九阿哥觉得太麻烦了。 不管是他,还是舒舒,都是不喜欢麻烦的。 所以这儿女之事,他也就不一味惦记过继了。 刚才在四贝勒府大放厥词,不过是“投桃报李”,念着四福晋的好罢了。 九阿哥泡着脚,想着明早要打发人去南书房看一趟。 按照舒舒的习惯,每旬一封,是不是回信也该到了? 要是还没有,就要错过了。 一夜无话。 次日,九阿哥就等了十二阿哥一回儿,兄弟俩相伴去毓庆宫。 太后与皇上都不在宫里,温僖贵妃也薨了,十阿哥与十福晋今日的“朝见礼”就只有毓庆宫一处。 路上,九阿哥想起昨天十二阿哥表现的不错,乖乖的听吩咐,也是不错的弟弟,就道:“都说江南繁华,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到时候给你买了。” 十二阿哥想了想,道:“都说江南古刹多,要是九哥去的话,就帮弟请两串佛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明年是姑姑九十大寿,九哥要是方便,再帮弟弟给姑姑供几盏灯。” 这姑姑就是他的养母苏麻嬷嬷。 苏麻嬷嬷是万历年间生人,今年已经八十九岁。 九阿哥听着,刚要点头,想起去年从围场路上到盛京的事。 当时沿途经历庙宇,他们也供灯了。 他就对十二阿哥道:“既是你的孝心,不能只给苏麻嬷嬷供灯,还有汗阿玛与贵人。” 否则话,容易被人挑剔。 尤其是汗阿玛那边,他老人家儿子多,忘了一个不会放在心上,可要是那个儿子将他落下,他心里会不高兴的。 九阿哥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哄皇父开心的诀窍。 至于他嘴里提的“贵人”? 正月的时候,十二阿哥之母的万琉哈庶妃,七阿哥之母戴佳庶妃,跟着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之母王庶妃一起升了贵人。 虽说在日常供给上,这几位早就是按照贵人的例来的,可是没有谕封,名不正言不顺,就没有资格去宁寿宫请安。 以后就不同了。 十二阿哥显然没想到这个。 听了提醒,他想了想,点头道:“那就都供吧,弟弟一会儿打发人送钱去二所。”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着急,爷先垫着,回头再跟你算账。” 倒不是他当哥哥的小气,舍不得几十两银子,而是这是十二阿哥的孝心,自然还是要算在十二阿哥头上的。 否则,就成了他供的。 不过这也提醒了九阿哥,他打算到了江南后,找个香火灵验的寺院给宜妃也供个。 实际上,他心里不信。 可是万一灵验呢? * 毓庆宫里,前头偏殿。 太子妃已经出来了。 因为四福晋到了。 太子妃就跟着出来,陪四福晋说话。 她给四福晋道了恼。 不管是谁肚子里出来的,都是四阿哥夫妇的儿子。 对四福晋来说,跟着嫡长子就差三个月的庶子是让人不大舒服。 可是嫡庶之间,天壤之别,也就没什么了。 有这个庶子在,四贝勒府显得子嗣不那么单薄还好些。 四福晋叹气道:“早先就身体不好,我们爷才特意求了大名压着,没想到还是伤心一场……” 大名…… 太子妃心里有些堵。 毓庆宫的大阿哥已经开始去上书房读书了,还没有正式取大名,为的什么? 太子妃心里分明。 太子在等,皇上也在等。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有些喘不过气来。 还给她留几年呢? 左右不能等到大阿哥阿克墩成丁。 她不知道,因为她的缘故,使得康熙对李格格所出的两个皇孙不喜。 觉得两位皇孙的生母品行不佳,有勾结何嬷嬷谋害主母之嫌。 只是康熙没有跟太子提这个。 东宫如今只有三位阿哥,李格格所出的占着前两个,已经是立住了。 要是这个时候追究李格格的过错,将太子妃被谋害的事情挑开,不仅太子妃往后艰难,太子也要背负个“宠妾灭妻”的名声。 太子压根就没想到皇父因腊月里查宫廷旧事,对于谋害皇家血脉正忌讳。 即便李格格那边并没有什么跟何嬷嬷相关的实证,可是康熙已经记住一笔。 如今康熙等的,不是太子妃生产,而是东宫再有其他阿哥落地。 要是暂时没有,也要等到毓庆宫三阿哥站住,看看资质如何。 如今宫里的皇子阿哥是有数的,今天过来参加“朝见礼”的也就不多。 几位小透明的格格,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三个小不点儿。 而后就是太子夫妇、四阿哥夫妇、九阿哥与十二阿哥了。 昨天闹闹哄哄的,九阿哥也没有去打量新娘子。 今日看了,觉得跟订婚时差距好大,不能说换了个人似的,也差不多。 从有舒舒的两个大,变成了舒舒的一个半大。 不显得太胖,站在十阿哥右手边,笑呵呵的看着也还喜庆。 十福晋也看着眼前众人,太子白白净净,长得挺好看的,就是太瘦了,细眉细眼的,少了几分威武。 四阿哥是之前见过的,看着跟去年没有太大变化。 十二阿哥昨天也见了,看着倒是比九阿哥、十阿哥还结实些。 几个小阿哥,没有调皮的,一个比一个乖巧,像是小姑娘。 几个格格呢…… 各个都是纤细精致,像是画里的美人儿。 十福晋跟着打招呼时,都不由自主的吸了吸气,让自己的腰身看着更小些,也放缓了音量,怕惊扰了她们。 她这样活泼又乖巧的模样,太子与四阿哥也很满意。 虽说都是大伯子,轻易跟兄弟媳妇打不上交道,可有个郭络罗氏在,他们都有些怕了。 太闹腾了。 就算是没有闹到他们身上,也让皇家成了笑话。 让皇家跟宗室的关系变得敏感紧张起来。 十福晋后头,可是蒙古藩部,还是不要生事为好…… * 清河口码头,南巡的船队离岸出发,前往淮安府。 跟前日渡黄河的汹涌颠簸相比,现下不能说如履平地,也好过太多。 舒舒坐在舱室里,手中拿着九阿哥的信,嘴角翘了起来。 两人大婚半年,迅速的进入老夫老妻模样,这次小别,鸿雁传书,倒是生出几分新奇与缠绵。 不过等到看清楚信的内容,舒舒的脸就撂下来。 两个“千金坊”,八阿哥是不是有大病? 这就是他的手段,没事找事碰个瓷儿,将他那奶姐姐送到九阿哥跟前? 要不是有之前九阿哥打雅齐布那件事,说不得计划还成了一半。 舒舒恶心坏了…… 真是白长了一张脸,当他开始用这些手段时,就已经出局大半。 舒舒摸了摸还有些湿润的印泥,第一次觉得康熙对儿子这种全方面的监看有时候也不是坏事…… * 又31了,打滚求月票……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三章 使唤(第二更求月票) 虽说自己家没有吃亏,也得了个前门的旺铺做赔偿,可是舒舒依旧不自在。 她并不觉得赚了。 即便她存了挖墙脚的心思,可是也只是在九阿哥跟前潜移默化,并不曾将恶意直接对着八阿哥去。 八阿哥这样,她心中记下。 只是人不在跟前,也没有“回礼”的机会。 今天已经是三月初三,按照九阿哥猴急的性子,说不得今日就要启程出来。 舒舒有些庆幸现下的天气不冷不热了,能少遭不少罪。 不知道几天能追上来。 她望向京城方向,生出期待。 * 乾清宫广场,南书房外。 从毓庆宫出来,九阿哥就直接奔南书房了,问询是否有他的信。 倒是正好,正好兵部的郎中送信过来。 九阿哥拿到了舒舒的信,等不及回阿哥所,出了南书房,就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了。 他刚开始还欢喜,等看到最后,面上带了不可思议,带出不痛快来。 何玉柱在旁,也不敢问。 福晋怎么了? 在外头被欺负了? 九阿哥将信收了,仔细的收好,磨牙道:“爷就知道,这放出去心就野了!上封信还说着想爷,这封信就随口糊弄几句,就写了一页!其他都是扯闲篇!” 何玉柱放下心来,原来是这个缘故。 那福晋确实不大对,主子这里可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回信。 高斌站在一旁,则是带了几分激动,身上飘飘然。 他也要跟着出京的。 九阿哥看了信,心里的小本子上又记了一笔,要是舒舒在跟前,他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夫纲”。 洪泽湖的鱼重要么? 东坡肉重要么? 整日里就晓得吃吃吃! 他大踏步的往阿哥所走,已经带了几分迫不及待。 二所里,却有人等着。 是翊坤宫的佩兰来了,就在前院候着,齐嬷嬷跟核桃陪着。 九阿哥跟她不熟,只晓得原来是跟在香兰后头的小宫女,道:“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现下她虽然成了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可是同香兰姑姑那样的资历也比不得。 香兰算是看着五阿哥与九阿哥长大的,两人也能尊称一声“姑姑”,换了其他人,却是不必如此。 佩兰恭敬的福了身,道:“娘娘晓得九爷要出门,叫针线上人赶着做了两个坎肩,打发奴才送来。” 说罢,她从身后嬷嬷怀里拿了包裹,递给核桃。 “一件是西洋呢的,一件是银鼠皮,娘娘说早晚还冷着,让九爷注意添减衣裳。” 九阿哥听了,示意核桃放赏,道:“代爷回娘娘,就说爷记下了,让娘娘不要挂念爷,爷快的话月底前就能回来了。” 佩兰应了,告辞离去。 九阿哥让何玉柱拿了包裹。 其他的行李,之前就收拾好了,已经叫人抬出宫城了。 除了齐嬷嬷与核桃,总管崔南山也在。 九阿哥下巴指了指后院,交代崔南山道:“要是那两个再作祟,就不用留了,直接送到慎刑司,重查刘嬷嬷之事!” 崔南山晓得这位爷的耐心到头了,心下一凛,道:“老奴记下了。” 这两位主子之前每次福晋与阿哥不在的时候,就要蹦跶一下。 福晋宽和,乐意留她们做摆设,阿哥却不乐意。 齐嬷嬷在旁听了,心里多了满意。 这一个来月,她也盯着后院。 还好那两位乖觉,没有这个时候闹什么幺蛾子。 还盼着她们懂事,要不然的话,到时候换人,也不知道新人是什么脾气秉性。 少一时,隔壁三所有了动静。 十阿哥与十福晋换了衣裳出来,过来跟九阿哥汇合。 之前去毓庆宫行“朝见礼”时,夫妻穿着皇子吉服与皇子福晋吉服。 出门肯定不能那样穿,也换了衣裳。 九阿哥看着小夫妻都穿着骑装、靴子,皱眉道:“好好的,穿这个做什么?” 十阿哥笑道:“今天天儿好,现下也不冷不热的,等出了城,九哥您坐车,弟弟陪福晋骑会儿马……” 十福晋在旁,跟着点头道:“九哥,我们骑马。” 九阿哥:“……” 这称呼好像也没有毛病。 就是略有些怪异。 九阿哥心里挑剔了一回,幸好舒舒不这样。 说话的功夫,十二阿哥也来了,算是给兄嫂送行。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还别说,之前觉得十二阿哥冷清,不热乎,可实际上十二阿哥在规矩上还是周全的,没有短过,跟十四阿哥比起来可懂事太多了。 一行人出了神武门,跟着的侍卫与护军都已经等着。 两什侍卫,一什的头就是十阿哥提过的博色,另一什的头是宗室爱音图,简亲王府的旁支,是和硕庄亲王舒尔哈齐的五世孙。 还有一百护军随行。 内务府这边准备的马车总共有四辆,两辆拉行李,两辆坐人。 九阿哥就打发十二阿哥回去,道:“好好上学……” 说到这个,他想起之前交代十二阿哥的事情,有些强人所难。 十二阿哥自己老老实实的,就不是扎刺的性子,遇到事情恨不得躲着走。 真有是小孩子闹起来,让十二阿哥出面跟毓庆宫对上,也不大好。 他就道:“要是毓庆宫大阿哥不听话,就去告诉太子妃,请太子妃做主。” 十二阿哥不想点头,可是在九阿哥的注视下,还是下巴微微的动了下。 九阿哥这才心满意足,上了马车。 地安门外,有一辆马车等着。 旁边站着几人。 何玉柱坐在车辕上,认出人来,忙回头道:“爷,齐大人来了,还有两位小爷……” 九阿哥听了,连忙挑了车帘。 马车前站着的,是齐锡、福松、珠亮三个。 九阿哥忙叫停了下马车,翻身下车。 “岳父,您怎么来了?” 九阿哥上前见礼。 齐锡道:“闲着没事,过来给阿哥送行。” 十阿哥的马车跟在后头,见了前面动静,也叫停了马车,带了十福晋过来。 齐锡忙躬身见过两位。 十阿哥避开,视线在福松与珠亮身上转了一圈,扫了一眼马车,见着珠亮脸上带了雀跃,道:“你们也要跟着出门?” 福松没有说话,望向珠亮,眼中多了羡慕。 实际上他也想要出门,去看看姐姐。 可是他现下有了差事,要盯着皇子府的营造事宜,就不好轻动了。 珠亮咧嘴笑道:“额涅说机会难得,让我跟着出门见识见识。” 齐锡已经叫了个护卫头领,跟九阿哥介绍道:“这是黑山,常跟我出门的,出门不比家中,让他跟阿哥走一趟,帮着阿哥打理琐事。” 这人看着十分魁伟,齐锡个子本就不矮,他比齐锡还高半头。 九阿哥则要仰视。 他觉得这人黑漆漆的,眉眼也眼熟,晓得多半就是黑丫头的亲爹,听说祖上也是将门,受到当年“蓝旗事件”的波及,祖上问罪,籍没家产,发给功臣人家为奴。 倒是跟索额图的生母家是一拨问罪的。 就因为这个出身的缘故,黑山虽是百战老兵,却依旧不能脱了户下人的身份,依旧是董鄂家的奴才。 九阿哥没有拒绝岳父的好意,可是看着黑山的坐骑道:“岳父,我们这次要疾行。” 大家都是双马双鞍才行,要不然路上不修整,坐骑受不了。 齐锡道:“其他护卫马匹在东直门外候着。” 队伍要往南行,这么多的侍卫、护军不好穿过京城,省得引人侧目,就直接从东直门出城。 九阿哥回头看了看身后人手。 自己这边已经带了百二十人护卫,还不够么? 居然给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还有其他? 齐锡道:“出门在外,再小心也是应该的。” 虽说顺着官道,应该是没有什么事,可是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九阿哥受了岳父的好意,这也是有人关心。 就是人越来越多了,希望别拖拉。 告别了齐锡,一行人就往东直门走。 东直门外,离城门不远处,官道两侧,却是站着两拨人。 一拨是董鄂家的护卫,总共是二十人,双马双鞍。 一拨是四贝勒府的马甲,也是二十人,双马双鞍。 这些马甲前头,还有个贝勒府的二等侍卫傅鼐,常跟在四阿哥身边行走,是四阿哥的哈哈珠子出身。 九阿哥挑了马车里帘,诧异道:“四哥怎么把你打发出来了?” 昨日兄弟说话,都没提这个。 傅鼐笑道:“我们主子怕九爷、十爷没出过远门,路上生疏,就打发奴才过来听差。” 九阿哥看着这些人手,也是无奈了。 只是岳父家的人手接了,哥哥家的人手没有不接着的道理。 他就点头道:“那就走吧……” 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件事,打趣傅鼐道:“这回南下,老傅你也算走亲了,就这么空着手,没有准备几色礼?” 原来傅鼐还是曹寅的妹婿,他的妻子曹氏就是曹寅之妹。 现下在江宁织造府养老的孙太夫人,就是他的岳母。 傅鼐笑道:“等到了跟前再置办也来得及。” 十福晋坐在马车上,手中拉着十阿哥手,有些后悔:“早知道,该将我的护卫也带着。” 她的陪嫁人口中,除了妈妈两人,丫头四人,还有二十蒙古护卫。 只是因为十阿哥没有开府的缘故,那些人还留在内馆。 知道要出门,十福晋还跟十阿哥提了一嘴,被十阿哥给否了。 这是要往御前去,十阿哥觉得妻子这里,还是不要惹眼。 汗阿玛年岁大了,推崇儒家,不喜欢太跳脱的女子。 只看他指的皇子福晋,除了八福晋之外,其他人看着都是贤良淑德模样,就晓得他老人家的喜好。 十阿哥怕她不高兴,哄着说道:“下次咱们再出门的时候,就带伱的侍卫。” 到了那个时候,他应该搬出皇宫,到时候皇子府也要配护军、马甲,将那二十人归在里面就不显眼了。 宗室王公府邸的护卫、马甲,朝廷掏银子、配甲,可是并不直接委派人手。 是将相应的钱粮与披甲直接拨下来。 到时候就从王公名下的佐领人口中补人。 十阿哥想到这个,眼睛眯了眯。 这样说来,到时候就算八旗佐领先不分派,这包衣佐领与管领也要分下来。 到时候这些人先补僚属,那八旗佐领人口下来怎么办? 要是空着缺不补人,下头人心也会乱。 这样说来,他往后的门人,注定拧不到一起去了。 包衣佐领人口与八旗佐领人口,此消彼长。 九哥的处境,也会跟他差不多。 这也是汗阿玛的恩典。 十阿哥苦笑,他好像又连累九哥了。 十福晋瞧着他神色不对,小脑袋凑上来,道:“你怎么不高兴了?” 十阿哥看着她圆乎乎的小脸,心里的烦闷就丢到脑后,笑道:“没有不高兴,就是怕你太辛苦。” 十福晋带了调皮,道:“只要你不累,我就不累,再来三回也不怕……” 十阿哥的脸一下红了,忙堵了她的嘴,道:“小声些,外头都是人……” 不说旁人,王平安就在车辕上坐着。 还有车夫。 十福晋拉着他的手道:“那你告诉我,昨天晚上你欢喜不欢喜……” 十阿哥怕她在说旁的,忙点头道:“欢喜,欢喜,只是这个往后别白天说,晚上再说!” 十福晋见他紧张,也跟着压低了音量,道:“为什么,白天不好么,可是草原上的姑娘与爱人还去敖包呢,就是白天去。” 她一本正经的,十阿哥也忍了羞臊,道:“在宫里先按照宫里的规矩来,回头咱们有了庄子,我带你过去,再说白天的事……” * 两更九千字,明天努力一万。 附:下一更10月27号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四章 金山(第一更求月票) 随着九阿哥一行启程,四阿哥与齐锡也都往御前递了折子。 两人说了阿哥出发之事,还有就是不放心阿哥出行,多给安排了人手。 四阿哥是留京的皇子阿哥,还是九阿哥、十阿哥的兄长,有责任跟御前禀告此事。 至于齐锡,则是难得出格一次,插手皇子女婿的事,还是做个报备更好。 当日信件经兵部车马司送出京,到了三月初九,才送到南巡队伍中。 此时南巡的船队不仅过了淮安府,连扬州府都过了,正停泊在镇江江天寺。 这是千年古刹,建造于东晋年间,原名“泽心寺”,康熙二十五年御题“江天寺”并赐“江天寺”匾,就此改名为“江天寺”。 不过自唐朝开始,周围百姓还是习惯称它为金山寺。 “白娘子大战法海,水漫金山寺里的‘金山寺’就是这里……” 舒舒扶着太后,沿台阶而上,嘴里讲着金山寺的典故。 太后听得津津有味,道:“这个我知道,白娘娘输了,被关进雷峰塔了。” 舒舒道:“是啊,雷峰塔就在杭州西湖边上,这回过去正好看到。” 太后摇头道:“这法海大和尚也管得太多了,就算白娘娘是妖,也是好妖精,还是观世音菩萨的弟子,也没害人呢!” 白蛇有两个师傅,一个是出山之前的骊山老母,一个是行走世间时的观音菩萨。 后世《白娘子传奇》经久不衰,也是因为在大家眼中白蛇没有害人,她只是来报恩的。 可是法海所作所为,却是不问好歹,非要拆散了他们夫妻。 舒舒小的时候看着,也觉得法海就是反派,许仙耳根子软辜负了白娘子。 可是等长大了,才发现当年的盲点。 那就是小青的爱情。 小青喜欢书生张玉堂,两人缠绵,张玉堂就中了蛇毒,差点被毒死。 后来两人分开,张玉堂才平安。 这也验证了人妖无法共存。 白娘子是被仙化了的妖怪,法海也只是在许仙看到了妖气,并不能预测他不能伤身,所以法海的立场也不算错。 等到舒舒再大些,就晓得别的都是表象,身份才是决定立场的决定因素。 法海是释家弟子,与道门对立,没事都要打一架,更不要说还站了大义。 除了白娘子,关于金山寺的典故,就是圣人阳明子十岁《咏金山》。 金山一点大如拳,打破淮阳水底天。 醉倚妙高台上月,玉箫吹彻洞龙眠。 太后向来不喜欢诗词,因为听不懂。 现下,舒舒诵了这个,她老人家听懂了,赞道:“这个诗做的好,说的明明白白的。” 五福晋与九格格对视一眼,她们读了许多诗,自然也分辨出来诗词的好坏。 这首《咏金山》,乍一听粗浅,可是回味一下就会发现大气、优美,俨然大家气象。 金山寺今日戒严,没有外客。 众人陪着太后请香。 一支为平安香,三支为法香。 舒舒就请了一支香,不过在上香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要求的事情还挺多。 求额涅平安生产。 求宜妃平安生产。 求七福晋平安生产。 求阿玛长命百岁。 求阿牟身体健康。 求九阿哥路上平安。 舒舒神色不变,心里囧的不行。 不过也是生出一丝丝的期待。 这就是信仰的神奇与伟大之处,能带给人平静与希望。 等到众女眷请了香,就去偏殿供灯。 供灯分为大圆满的一百零八盏,还有小圆满的七盏。 太后就跟两位太妃道:“今年是皇帝散生日,就供小圆满,等到皇帝六十大寿,我再给他供大圆满。” 端顺太妃道:“都说江南寺庙多,这一家家的供下去,小圆满也就成了大圆满。” 淑惠太妃则道:“反正我们从娘娘的例,娘娘供多的,我们就跟着供多的;娘娘供少的,我们也跟着少。” 太后就跟这里的知客僧说了,供了七盏灯,要供满一年。 两位太妃、两位妃、两位贵人、三位皇子福晋、一位皇女,都依次减等供奉。 两位太妃与妃是五盏,其他人是三盏。 每昼夜供灯需要香油七两,这就是所谓“香油钱”的由来。 倒是比想象中的少,太后的香油钱是九十两银子,太妃、惠妃、荣妃的是六十四两,舒舒他们这一等的是三十两。 舒舒跟在后头无聊,在心里默默的换算了一下,得出估算价。 这香油是按照每斤八十文钱折算的。 也不知道这个价格与外头的价格相差几何。 * 禅房中,康熙正与方丈吃茶。 康熙博览群书,对佛道也多有涉猎。 看着老和尚宝相庄严,康熙心中却想到了淮安府的几处寺院的禅师。 还真是不同景象。 那边的僧人枯瘦,如同苦行僧;这边的确实如同弥勒。 一江之隔,江北百姓多有艰辛之处,黄淮一片也是水患不断;到了长江,就只剩下盛世景象。 江南富庶,税赋甲天下。 越是如此,越是需要安稳。 如此也好。 他想着曹寅、李煦近日递上的雨水折子,雨水适宜,春耕顺利,今年是个好年份。 康熙心情不错,看着肥头大耳的老和尚也不觉得絮烦,听着这十几年来江天寺的发展情况。 等到用了斋饭,康熙才回了船上,看到了四阿哥与齐锡的信。 康熙冷哼一声,对于九阿哥“迎驾”之事并不意外。 因为九阿哥之前在信里就念叨过了。 康熙当时还想要下旨让他留京,一时心软,没有管他,没想到就不能放纵,蹬鼻子上脸,还带十阿哥夫妇一起过来。 “真是不知轻重,他自己都没出过门,就敢大喇喇的带旁人出门!” 康熙看了,带了不痛快,跟着梁九功抱怨道:“十阿哥也是,自己也没个主意,怎么能跟着胡闹?” 大婚第二天就出发,连带着“回门礼”都省了,容易让蒙古人挑礼。 梁九功道:“这……都是阿哥们的孝心……” 康熙气笑了,道:“别替他们说好话,哪来的孝心,就是想要趁机游玩罢了!” 眼见他心情好些,不是真恼,梁九功道的:“那九福晋那边,用奴才去知会一声么?” 康熙想了想,摇头道:“算了,等人到了就晓得了,提前说了也是跟着担心罢了。” 谁能放心呢? 齐锡那么谨慎的人,都忍不住安排儿子带了护院跟着。 四阿哥更是将贝勒府的马甲派出来了。 不过也因这个缘故,康熙发现九阿哥身边确实没有老成人使唤。 九阿哥本身也不是稳重人,怪不得大家不放心。 反倒是十阿哥那边,还有个尹德可以用。 九阿哥的舅舅们…… 想到郭贵人,康熙又放弃这个想法。 九阿哥让小舅子占了司仪长,那典仪就要派个稳当人。 康熙心中记下一笔。 * 太后舟中,舒舒也在想九阿哥。 三月初三出发的的话,现在到哪里了? 过了济南没有? 她想起去年北巡时赶路的情形,坐着马车,每日六十里到八十里很轻松,一百里到一百二十里的话就要起早贪黑辛苦些。 不知道九阿哥他们这次南下,每天速度是多少。 要是九阿哥在跟前,会得意洋洋的告诉她,是每日一百六十里! 官道沿途都有驿站,四十里一个驿站。 除了三月初三,因是中午出发的缘故,当天只行了八十里。 其他的日子,都是每日过四驿。 整个队伍经过齐锡送人、四阿哥送人,已经是一百七十几人。 九阿哥出发之前就有了规划,安排人手快马提前一天去前头驿站打点。 因为伙食与饲料是大头。 高斌听了,就主动请命,负责此事。 只是他身份不足,珠亮就跟着同往。 他虽没有成丁,可身上已经补了正四品佐领的缺, 于是,每天早上,高斌与珠亮就带了二十护军先一步出发,去驿站安排各项供给之事。 其他的人,随后出发,中午的时候在第二个驿站喂马,下午继续赶路。 如此五天半的时间,就到了济南。 虽说都是官道,可是这马车跑起来也要人命。 九阿哥觉得身子都要颠散架了,到了驿站,就躺下直哼哼。 十阿哥不放心,过来看时,正听到九阿哥吩咐何玉柱:“将帽子翻出来,口罩也要,还有手套,明天用……” 十阿哥听得糊涂,不放心了,上前去摸九阿哥的额头:“九哥您这是发热,不舒服?” 要不然的话,好好的在车里戴什么口罩手套? 九阿哥如同一滩烂泥,动也不肯动,抬着眼皮看着十阿哥道:“哼!这时候想起爷来了?” 十阿哥见没有高热,还有精力斗嘴,放下心来,在炕边坐了,辩白道:“这……福晋也没个伴儿,弟弟也不好撇下她一个。” 从初四开始,十福晋就不肯坐车了,十阿哥就陪着骑马,两人成双成对的。 九阿哥看在眼中,觉得越发寂寥。 九阿哥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道:“骑马就骑马,可你们日子过的也太糙,每日里顶着大日头,也不怕晒黑。” 十阿哥笑道:“弟弟劝福晋了,她说她晒不黑。” 这几日看着,还真是如此。 白嫩的小脸,每天晒了就是微微泛红,可是过了一晚,第二天就好了。 九阿哥伸着手,揉着自己的腰。 坐车好累。 他坚持了五天半,也终于坚持不下去,决定明天开始换马。 刚才他吩咐何玉柱翻东西,也是为了遮阳要的。 “那你们继续晒,爷才不想成了黑炭……” 九阿哥哼唧着回道。 十阿哥在旁听了,觉得怪怪的,道:“九哥,咱们不怕晒吧,黑就黑了,冬天捂一捂就过来了。” 九阿哥摇头道:“那不行,看着脏兮兮的,你嫂子不喜欢。” 十阿哥:“……” 眼见着九阿哥难受,十阿哥当弟弟的不忍心了,道:“九哥,要不明天开始就走一百二十里吧,时间也来得及。” 九阿哥翻身坐起来,看着十阿哥道:“伱是不是傻?忘了中旬还有大日子?” 十阿哥眨了眨眼,三月中旬…… “万寿节……” 他神色讪讪,之前还真没想起来这个。 九阿哥摇头,想起四阿哥告诫自己的话,就改了改,道:“往后关系到汗阿玛的事,你都当成是天大的事,不许疏漏了,不管心里如何,这面上的孝顺不能差。” 这孝顺不孝顺,本就是论迹不论心的事。 就算不求什么回报,可是汗阿玛心中有数。 十阿哥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弟弟晓得了。” 九阿哥轻哼道:“哥哥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别不情不愿的,别以为得了郡王允诺就安稳,老三之前不是也是郡王么?说降爵就是汗阿玛一句话的事,在前头多孝顺些,往后就算真有了差错的地方,汗阿玛想着这个儿子孝顺,说不得抬抬手就过去了。像老三那样,就玩嘴儿,连咱们都蒙不过去,能糊弄了汗阿玛?” 十阿哥笑道:“都听九哥的!”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本应如此,谁叫爷是哥哥呢,爷脑袋瓜子还这么灵!” 十阿哥很是配合的听他自夸自擂一番,不过临走的时候,想起正月里的事,嘱咐何玉柱道:“明天给九哥换厚裤子,马鞍上也多垫两层……” 省得又颠到了,明天遭罪。 何玉柱应了。 九阿哥嫌弃的摆摆手,道:“快走快走,别啰嗦了,当爷是小孩子不成……” 十阿哥从他房里出来,就见高斌拿着帖子过来。 “十爷……” 高斌立时抄手站了,躬身请安。 “谁的帖子?” 十阿哥看了他手上一眼,问道。 “济南知府来了。” 高斌恭敬的回道。 知府是从四品,是一方父母官,可是放在皇子阿哥跟前就不算什么。 要知道随行的侍卫中,两个一等侍卫都是正三品,六个二等侍卫是正四品,都比知府品级高。 十阿哥却跟着高斌进去,想要看看九哥怎么处置。 “人来了,就在外头?” 九阿哥看着拜贴对问道。 高斌道:“就在外头候着。”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不是说山东巡抚衙门也驻济南,那边没来人?” 要知道沿途驿站,既是归在兵部下,也归在地方衙门管辖。 他们提前半天打发人过来准备落脚之事,驿站那边报到衙门也说得过去。 高斌摇头道:“没见来人。” 九阿哥脸上带了不痛快,跟十阿哥抱怨道:“这是瞧不起咱们两个光头皇子?要是大哥过来,他们敢这样怠慢?” 说罢,他撂下帖子,就想要吩咐高斌。 十阿哥忙道:“九哥,要不就别见了!” 九阿哥看着他,道:“有什么不妥当么?” 十阿哥想了想,道:“怕成了例,惊动地方,咱们见人耽搁时间,传到御前,汗阿玛也会不高兴。” 济南府挨着兖州府,再往南是宿州府、淮安府、扬州府,要是见了济南知府,那其他知府也会跟着来请安。 九阿哥觉得没滋味儿起来,将拜贴丢了一边,吩咐高斌道:“就说爷跟十爷急着见驾、马车劳烦,这次就不见了,劳烦他辛苦一趟。” 高斌下去传话。 九阿哥摸着下巴,带了可惜,道:“不知道有没有程仪……” 十阿哥晓得他不差钱,就是嘴上一说罢了,笑了笑回房去了。 十福晋看着他回来,上前拉着他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不是说打发人去买把子肉?” 十阿哥道:“我去看看九哥,九哥累着了,放心,把子肉已经打发人去买了。” 十福晋压低了音量道:“那接下来怎么办?瞧着九哥不像是结实的,好像不禁折腾。” 要不然也不会叫人担心,岳家派了人来,哥哥家也打发人来。 就是九阿哥的小舅子,看着都比他更像大人些。 十阿哥忙道:“往后别说这样的话,九哥就是看着瘦,身体好着。” 说到这里,他有些担心妻子,道:“每天好几个时辰在赶路,会不会太累了?” 十福晋笑着摇头道:“不累不累,我们从阿霸亥进京时,走的比这还快呢!” 少一时,把子肉买回来了。 这是十阿哥专门吩咐给大家加餐的。 去了十来个人,包圆了好几处,带了几锅回来,给大家加餐。 这是济南名产,就是大块的酱油烧肉,传闻是来源于三国时的刘关张结义。 虽说听着比较牵强,可是这把子肉的味道确实不赖,大家就着驿站厨房这边预备的白米饭,吃的喷香……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五章 哼,不想听(第二更求月票) 三月十四,龙船到苏州。 阖郡绅士军民、跪迎圣驾。 舒舒与九格格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岸边接驾的情形,对视一眼,面上都带了激动。 终于到苏州了! 从二月初三出京,至今整整四十一天,中间上岸驻跸行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周家嘴行宫一次,淮安府一次,扬州府一次,只有三次。 就算在船上没有耽搁洗澡洗头,可到底不一样。 船上用次水,整个南巡队伍都晓得了。 舒舒带着荷包,只打赏抬水的太监,就打赏了不少次出去。 她还有隔天就洗头的习惯,叫热水的时候比旁人还多,就惹眼的很,很是让人尴尬。 到了这繁华之地,先别说有没有机会出去逛逛,只求能好好洗澡、洗头。 前头的龙舟开始慢慢停驻码头。 现下还早。 姑嫂就又回到舱里。 等到船队依次停泊,可以下船时,已经过了两刻钟。 姑嫂随着太后下船,又登车,前往苏州织造府。 此次圣驾驻跸苏州府,就直接入住苏州织造府。 舒舒心中讶然,原来这个时候,李家就开始接驾了? 之前过来的时候,舒舒还以为这次是曹家接驾,李家要在第四次南巡或五次南巡的时候才开始接驾。 等到了苏州织造府,李煦家的女眷出来迎太后凤驾,为首的是李煦生母文氏跟妻子韩氏。 文氏曾经是康熙的保姆,就是在宫里执役的时间没有曹寅嫡母孙氏长久。 现下因子推封,文氏得了正四品太恭人的诰命。 眼下迎候太后,文氏跟儿媳也都穿着恭人的吉服。 太后应该还记得文氏,招呼她近前,打量了几眼,笑眯眯道:“看着倒是硬实,出京好些年了吧?” 文氏年过花甲,看着身量高挑,张嘴说话还带了关外口音。 “奴才十六年出京,当时去的广东,还曾进宫给太皇太后磕过头。” 文氏说着,红了眼圈:“奴才老了,前几年先夫病故时,才没有回京奔丧,倒是太后娘娘,看着还跟当年差不多。” 太后摇头道:“老了,也老了……” 舒舒跟着五福晋、九格格走在后头。 织造府地方有限。 舒舒与九格格就随太后而居,住在太后院子的东、西厢。 虽说只是小小三间,可是跟船上相比,已经好出太多。 舒舒直接在榻上歪了。 这就是李家,按照红学家的说法,这就是对应“四大家族”里的王家。 李煦的堂妹李氏,就是嫁给了曹寅为继室。 至于现下李家跟皇家的关系,还有个王贵人在。 王贵人就是李煦“献美”,用的是李煦嫡母王夫人侄女的身份入宫。 舒舒就跟小椿道:“行李也可以收拾收拾了,厚衣服可以收了。” 小椿应着,带着小棠、小松两个收拾。 九格格来了,想起方才织造府门口的情形,带了不解道:“文嬷嬷不是做过汗阿玛的保母么?怎么只封了太恭人?” 舒舒道:“听说宫里执役时间不长,皇上更看重的应该还是李织造本人。” 李煦现在的身份是苏州织造郎中加两级,正四品官。 品级不高,可是他却是江南数得上的人物,因为是天子家奴,有直接上密折的权利。 所谓密折,就是不经督抚与内阁,直通御前。 九格格依旧不解道:“那也应该是正二品才对,文嬷嬷的丈夫生前不是巡抚么?” 舒舒就道:“因为那位李巡抚还有嫡妻,李织造还有嫡母在。” 九格格越发糊涂:“内务府选保母,不挑身份?怎么还挑了包衣人家妾室?” 舒舒因为是红迷的缘故,正好晓得这一段,就跟九格格讲了一遍。 李织造的父亲,已故广东巡抚李士祯,本姓姜,是山东人氏,出身耕读传家的乡绅人家。 当时八旗还没有入关,一次南下劫掠人口,就俘了姜士祯到辽东。 当时正白旗包衣佐领李西泉见他是个读书人,为了保全他性命,认其为义子,自此改名李士祯。 文氏就是李家给张罗娶的妻子,亦是包衣出身。 等过年八旗入关,八旗轮才,李士祯廷对中第,开始出仕,也打发人回山东,接了发妻王氏。 当时八旗还是多妻制,并嫡是常事,也没有人太在意。 后来李士祯品级越来越高,也给女眷请封,才算真正别了嫡庶。 可是因为前因,也没有人拿文氏当妾待,李煦这个长子也是嫡长子待遇,十六岁就萌父荫为国子监生。 瞧着文氏之前跟太后说话的意思,从儿子外放出京,她就跟着出京了。 李家大太太还有李士祯的其他妾室子女,现下都在京。 九格格听着,真是听故事似,跟着感伤一回。 “九嫂你说到底是王夫人倒霉,还是文嬷嬷倒霉?” 舒舒想了想,道:“只能在关外重新娶亲,是‘入乡随俗’;后头给原配发妻请封,就是‘时过境迁’……” 在辽东时,李父认了包衣旗人为义父母,保全性命,也由着养父母聘娶妻子。 等到出仕后,他面对的却不单单是八旗,还有天下士人百姓。 真要是人品坚毅的人,李父被掠后压根活不下来。 他的父兄都是死于那次兵祸,真要说起来他算是投靠了仇人。 九格格听着李父的行事,心中多了不喜,却也没有口出恶言。 王朝更替,做了贰臣的不是一个两个。 她并没有好奇舒舒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只当是九阿哥说的。 李父是内务府出身的二品大员,李煦现下又是内务府的织造郎中,内务府那边对李家故事知道多些也不稀奇。 “幸好文嬷嬷有个儿子,要不然真要憋屈死了。” 九格格道。 本是当成妻子出嫁的,结果莫名其妙的成了妾室。 舒舒小声道:“更幸运的是做了皇上的保母……” 这个,才是她在失了正妻之位后,却保住了儿子嫡长子待遇的主要原因。 如今李士祯已经病故,李家的当家人是长子李煦,而不是王夫人后生的两个嫡子。 九格格也明白过来,道:“怪不得汗阿玛提拔李煦,这样恩典李织造只有拼死效力的。” 姑嫂俩闲话一回。 九格格又提起万寿节礼。 舒舒笑道:“我们那份,是九爷预备的,早准备好了。” 这次也带着。 九格格好奇道:“是什么?” 舒舒没有说,道:“等到了正日子,妹妹就晓得了。” 要是所料不差,九阿哥应该会在万寿节前赶到苏州。 到时候就让他亲自奉上寿礼好了。 舒舒觉得九阿哥应该能赶到,可路上太赶了。 她心中盘算着时间,好像紧紧巴巴的。 但凡路上耽搁了,就要延了。 一时之间,舒舒有些矛盾。 既是盼着九阿哥顺利赶来,又是担心赶路太急遇到问题。 九格格见她神色低沉,带了关切道:“九哥的信还没到?” 每次都是小路子去高衍中那边取信,九格格晓得兄嫂通信的频率。 这次间隔时间十来天了。 舒舒摇摇头道:“信没到,不过人应该快到了。” 她没有瞒着,说了九阿哥出京“接驾”之事。 九格格就真的当接驾看的,心里算了算时间道:“那月底就能见到九哥了……” 舒舒笑了笑没有解释,要是没有意外,应该是后天,最迟大后天了。 圣驾原定在苏州驻跸两日,三月十六启程。 结果十六日一早,苏州府官兵士民,齐集行宫,跪留圣驾。 而后,康熙叫人传了口谕,再留三日,于十九日启程。 等到行宫门口的官兵士民陆续散去,就来了两伙人,正好在行宫前遇上。 一伙四十多人,大部分是披甲的侍卫跟马甲;另外一伙十几人,也是侍卫为主。 “九弟、十弟……” 八阿哥看着眼前众人,带了不可思议。 九阿哥已经下马,由一个魁伟的黑脸汉子搀扶着,样子十分狼狈。 旁边十阿哥跟着下马,面上带了忧心,不放心的看着九阿哥。 旁边还有个身材结实穿着蒙古袍的女子,面容有些稚嫩。 这样穿着打扮,这是十福晋? 八阿哥觉得恍惚,望了望身后府邸。 确实写着“苏州织造衙门”几个大字。 这是苏州,不是京城,他们怎么都来了? 九阿哥浑身都要散架了,大腿根与尾骨也生疼、生疼的,心里就跟着烦躁。 换做以往,即便发生了之前的事,不好意思的肯定也是他。 而且他觉得,从八哥嘴里肯定有更合适的说辞与解释。 弄得最后,就是“误会”。 他要是计较,倒显得他小肚鸡肠。 九阿哥就任性的翻了个白眼,下巴扬着,连个招呼都懒得打。 八阿哥包容的笑笑,望向十阿哥,道:“怎么恼了,这是路上拌嘴了?” 十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没有回答,只道:“八哥您忙着,我们先去见驾……” 说罢,他就对旁边的傅鼐道:“劳烦傅侍卫去御前代九哥同我请见。” 之所以让傅鼐去御前禀告,是因为他是奉了四阿哥之命过来护送。 此举也是给傅鼐体面,也是给四阿哥在御前刷一遍功劳。 傅鼐应了一声,往织造府衙门去了。 为了赶路,出了济南他们就精简了人手。 一百护军都留了。 贝勒府的二十披甲也留下十人。 董鄂府的护卫留下十人。 五辆马车也都留下了。 这样他们就带剩下五十来人,双骑双鞍,每隔一日,就起早贪黑出发,赶路两百里。 熬了七天,终于赶到了苏州府。 旁人还在勉力支持,九阿哥已经强弩之末。 看到苏州城城门的时候,他眼泪都出来。 等到下马后,更是站也站不直,全靠黑山在旁支撑着。 八阿哥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又去看九阿哥。 九阿哥冷哼了一声,移开眼。 八阿哥苦笑道:“竟是我得罪了九弟么?” 九阿哥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直视八阿哥,冷笑道:“八哥装什么糊涂?没有收到雅齐布那老小子的信?” 他还真是误会了。 八阿哥二月就奉口谕先行,查看各府接驾事宜,在外奔波了旬日,也是今日才赶回苏州。 现下还没有见驾,也没有去随扈内大臣那边去看自己的信件。 “他……得罪你了?” 八阿哥心下一动,带了试探问道:“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哥哥代他跟你赔不是……” 九阿哥看着他,眼中多了思量,道:“八哥问也不问一句他怎么得罪了我,就代他赔罪?” 八阿哥温煦道:“不管是什么缘故,有尊卑在,冒犯了九弟,就都是他的不是。” 九阿哥忍不住笑了,带了讥诮,道:“原来在八哥心中,也是分了远近的……” 自然奶爹是近的,他这个弟弟是远的。 否则不是应该想着去教训奴才,代自己这个弟弟出气么? 怎么成了代奴才赔罪了? 八阿哥忙道:“怎么说起糊涂话来?他一个奴才,再亲还能亲过伱我兄弟?” 九阿哥却觉得乏力的很,并不是很想看八阿哥的脸,也不想听他讲道理。 八哥也是“常有理”呢…… 只是舒舒的“常有理”,九阿哥并不觉得烦,反而觉得很有趣;八哥这样,之前的道理他是信服的,每次也都被说服,现下不想听了。 九阿哥就望向织造府门口,不去看八阿哥。 八阿哥脸上露出无奈,去看十阿哥。 十阿哥移开眼,跟十福晋道:“这是苏州织造府,负责宫里各色料子在苏州地方的采买,是归在内务府衙门下的。” 十福晋听得似懂非懂,道:“那不是九哥的手下,那这里的官呢,也该迎出来了吧?” 十阿哥点点头,道:“差不多了。” 不是内务府上下统属的缘故,而是他们皇子阿哥的身份。 李煦是包衣臣子,作为东道主本就会更周全殷勤些。 正说着话,李煦得了消息出来了,见了众人就打千。 “八爷,九爷,十爷,十福晋安……” 给几位皇子阿哥请了安后,他哪里敢让他们在织造府外候着,亲自迎了进去。 九阿哥觉得腰都不是自己的了,依旧由黑山搀扶着,借着他的助力,一步一拐的进了织造府。 * 康熙跟前,傅鼐正在屈膝禀告:“初三中午出京,每日行一百六十里,等到济南府,为了赶上万寿节前到御前,两位阿哥精简人手,加快行程,日均一百八十里,于今日抵达苏州,现在在织造府外候见。” 他是四阿哥的哈哈珠子,跟着在上书房十来年,早年也常见圣驾,此刻就不卑不亢的,做了禀告。 康熙听了,脸色发黑,道:“叫那两个混账滚进来!” 日均一百八十里,不要命了? 八旗急行军,都没有这个速度。 偶尔日驰一百六十里,那都是短距离,最多两、三天罢了。 他们竟是小半月,并且最后还超过这个速度。 傅鼐起身,却没有立时就走,而是提醒道:“皇上,十福晋也在,等着到到御前行‘朝见礼’……” 康熙想骂儿子,却不好骂儿媳妇,道:“传朕口谕,十福晋远来辛苦,先送到九福晋处梳洗,晚上再设宴给她接风。” 傅鼐应了一声下去。 康熙脸色阴沉,他以为九阿哥即便接驾,也是月底赶到杭州。 按照京城到杭州的距离,每天八十里,差不多也是月底到杭州,正好可以随大家一起回銮。 没想到九阿哥这样任性,分兵,赶夜路,出门在外不该犯的毛病都犯了! 幸好一路都是官道,九阿哥一行走的也快,否则有了岔子,康熙不敢想。 他憋了一肚子的话,可是眼见着十阿哥搀着九阿哥进来,呵斥的话就顿住。 九阿哥的腿都合不拢,走路如同老翁似的蹒跚。 康熙给气笑了,狠狠道:“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逞什么能?!” 从京城到畅春园二十多里都能颠得请太医,这二千来里路,能剩下半条命已经不错了。 九阿哥也不等他发话,直接挪屁股在椅子上坐了,双腿都在颤抖,哭丧着脸道:“汗阿玛,儿子错了,要是重来一次的话,儿子肯定老老实实坐船来迎驾……” * 附:下一更10月28号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六章 九嫂随便挑(第一更) 见着九阿哥这赖赖唧唧的模样,康熙是真后悔了。 就不该纵容他出京! 他看向十阿哥。 十阿哥面上也带了几分憔悴,可是双目炯炯有神,站在这里笔直如松。 不能说跟九阿哥天壤之别,也强过许多,就是脸色黑了不少。 之前像个半大孩子,现在倒像个大人。 十阿哥脸上的忧色还在,眼神还在旁边的九阿哥身上,道:“汗阿玛,九哥这几天都是强忍着,能否传个太医给九哥看一下?” 康熙听了,心提了起来,皱眉道:“路上摔了?” 不等十阿哥回答,九阿哥已经摆手道的:“没摔,没摔,不用太医看!” 十阿哥望向九阿哥的大腿根儿,脸上带了不赞成出来:“汗阿玛又不是旁人,九哥不是之前就说浑身疼么?” 康熙吩咐梁九功道:“传两个太医过来。” 九阿哥听了,就要起身,道:“汗阿玛,您这边忙着,要不儿子还是回福晋那边看吧?” 否则的话,还要在御前脱裤子么? 怪臊人的。 康熙横了他一眼,道:“老实坐着!你福晋现下随太后安置,哪里有你待的地方?” 九阿哥听了,忙道:“那快收拾院子,还有老十两口子,不好一起挤了皇祖母!” 夫妻久别,心里火烧火燎的,九阿哥觉得安静不了。 跟太后一个院子住着,不方便。 嘿嘿…… 康熙懒得看他,再次望向十阿哥,拉着脸道:“他胡闹,你怎么不劝着些?怎么还听他的,跟着一起胡闹?” 十阿哥忙道:“汗阿玛,儿子带福晋出京之事,同九哥无关,是儿子想着机会难得,正好可以带福晋出来见见世面。” 康熙冷哼了一声,道:“这是在见世面,还是在作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是七、八岁就懂得道理,怎么忘了?不孝的东西,也不知长辈会担心!” 十阿哥解释了误会,就老实认错,道:“是儿子错了,该劝九哥慢行。” 康熙也不是真要与他计较,摆摆手道:“伱也坐吧,一会儿也叫太医给你瞧瞧。” 十阿哥没有说什么,就在九阿哥下首坐了。 九阿哥原本是靠着椅子待着,却是累的狠了,眼皮子一下下发沉。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就下巴抵着胸口,打起小呼噜来。 康熙见了,眉头皱得厉害,看着都叫人后怕。 幸好是已经到了,这要是在骑马的时候打盹,还不知什么情形。 他低声吩咐身边的魏珠道:“去告诉李煦一声,再收拾个院子给九阿哥与十阿哥。” 魏珠躬身应了,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少一时,梁九功回来,身后跟着两个太医。 一个是大方科的,一个是骨科的。 康熙看着那大方科的太医道:“先给两位阿哥诊脉。” 太医应了,看着九阿哥有些迟疑。 这是御前就睡了,要不要叫醒? 十阿哥见状,就起身抬了九阿哥胳膊到几案上。 太医上手请脉,随着手指微动,神色开始端凝起来。 康熙见了,心下发沉,道:“阿哥如何?” 太医没有立时回头,又仔细看了九阿哥脸色,也看了看方才手指按压地地方。 九阿哥手腕之处,有个明显的压痕。 太医这才神色舒展开来,斟酌着说道:“九阿哥的脉像有些沉,沉而无力;还有些迟,迟而有力。” 康熙平日里自己看脉案,晓得沉脉与迟脉是怎么回事。 沉脉就是脉像不明显,需要细细把脉才能把出来,又分沉而有力、沉而无力两种。 沉而有力,是里实,主脏器邪气盛。 沉而无力,是里虚,正气虚、脾气虚或肾气虚。 不过四肢水肿的脉也沉。 至于迟脉,就是提示寒邪外患。 也是分了两种,迟而有力,迟而无力。 迟而有力是实寒,外感寒邪致病。 迟而无力是虚寒,阳寒引起的。 这是累的狠了,还有些受寒,倒是并无大碍。 康熙放下心,示意太医道:”给十阿哥也看看。” 太医也仔细诊了,迟疑了一下,道:“十阿哥是洪脉,热盛邪灼,需要下火。” 康熙嫌弃的看着十阿哥一眼。 十阿哥脸色涨红,下巴顶在胸脯上,不敢说话。 这也不赖他。 全是福晋的错! 见人就黏糊,可是出门在外,多有不方便处,多数的时候还是忍着。 一来二去,可不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康熙移开眼,跟太医道:“下方子吧……” 旁边还站着一个太医,康熙就吩咐梁九功道:“扶了九阿哥进里屋,看看身上是不是有伤。” 梁九功应了一声,跟着十阿哥扶了九阿哥见了稍间。 “干什么?” 稍间里传来九阿哥的惊呼声。 先头大家将他放在榻上,又去解腰带,他又不是死的,自然就醒了。 “九哥,让太医看看你大腿根儿,这几日不是嚷着疼么?” 十阿哥好生劝道。 “现下更疼!” 九阿哥倒吸着冷气道。 他破罐子破摔,顾不上臊了,自己褪了裤子,道:“这一天天的,要了命了,伤上加伤,估摸都磨出茧子了……” 大腿两侧,红彤彤的,有些地方破了,结了血痂。 等到太医查看完,九阿哥翻了个身,指了指后头道:“也给爷看看,之前是肿,这两天都麻了。” 这说的就是屁股了。 太医主要压了压几处尾骨,并没有伤处。 就是些皮外伤,屁股肿胀也是因为骑马太久的缘故。 这个骨科太医没有开方子,而是拿成药,是御药房那边备着的成药膏子,现下就备着的。 九阿哥系上裤子,看着膏子,想起一件事,跟康熙道:“汗阿玛,儿子三月里去了一趟前门,想要去见见那个‘同仁堂药室’,听说他们家归拢不少好成方,弄出不少成药出来……” 康熙之前已经在他的信上看过这段,九阿哥还专门跟舒舒提了董鄂氏的大伯新达礼之事。 之前新达礼出事,齐锡从太医院请了太医过去诊看,都说是大限已至,旬日之间,可是到现下一个半月,礼部与宗人府还没有报丧折子上来。 用的不是太医院的方子的,就是那个乐家的成药。 即便不至于像始皇帝那样求仙问道,可是哪个帝王不盼着长命百岁? 康熙就道:“你盯着些,要是他们家人当用,可以收进太医院。” 九阿哥要提的也是这个,就点头道:“儿子晓得了,说起来他们家也算是几辈子杏林中人,家学渊源,跟太医院也有牵扯,就是这一辈的兄弟中,反而都奔着科举去了,结果也没学出什么,还不如好好做大夫,琢磨药方……” 康熙没有说什么,却是听进去了。 要是乐家真有好的方子可用,到时候可以赏个功名下去。 * 太后院子,舒舒处。 舒舒按捺住激动,看着小椿几个服侍十福晋更衣梳洗。 九阿哥到了! 虽说是意料之中,可是知晓消息的这一刻,欢喜也是实打实的。 她没有遮掩,脸上笑吟吟的。 十福晋一边任由着几个丫头摆布,一边看着舒舒移不开眼,诧异道:“九嫂,你脸上在发光!” 舒舒被逗笑了,道:“那是因为见了你,太欢喜了。” 十福晋点头又摇头,伸了小拇指,笑着比划道:“我占这么一点儿就行了,还是想九哥吧!九哥方才看到苏州的城门时,眼睛里也放光呢。” 舒舒上次见她,还是在去年冬月的“订婚礼”之前,现下不能说大变活人,也是清减了不少。 她就多了怜惜,道:“赶路辛苦吧,清减了这许多?” 十福晋听了,摇头道:“不是路上瘦的,年前就开始瘦了……”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道:“舅母跟姨母那边,都嫌弃我胖。” 她性子是直,又不是傻,当然记得订婚礼时钮祜禄家女眷的嫌弃。 舒舒听了,皱眉道:“都是不相干的人,不必为了她们如何,你是晚辈,可除了长幼,还有尊卑,往后懂事的、乐意奉承你的就见见,想要在你跟前托大的,直接撵了就是了!” 钮祜禄家那么多个房头,只现在的十六房就好几个舅母、姨母,要是敬起来,没完没了。 十福晋眉眼弯弯,道:“我不是为了她们,也是看了四嫂跟九嫂,额赫也说,减减好,往后生孩子的时候正好;不减的话,生孩子的时候就太胖了。” 舒舒点头,道:“郡王福晋说的对,这是爱女之心呢。” 十福晋伸出手来,带了几分豪气,道:“到时候我生五个小崽子,九嫂你随便挑!” 舒舒忍俊不禁,道:“十弟就那么一说,弟妹听听就行了,不必当真。” 也就是赶上十福晋这样性子,换个多思多想的,刚结婚就先预定给孩子出去,心里怕是不舒坦。 因为是女人怀孕生子,男人的参与度不高,所以对孩子的感情也不同。 当爹的可以大方的将孩子送出去,当娘的怀胎十月,骨肉连心,没有几个会舍得。 十福晋皱着小鼻子道:“别说一个,都要了也行,我只想生,可不想养,哭哭啼啼的,小孩子可烦了。” 出嫁之前,额赫千叮万嘱的,让她想着生孩子的事。 只有生下小阿哥、小格格,她才算坐稳了十福晋。 她觉得这些话不大对,她是天可汗赐婚,难道还有人抢她的十福晋之位不成? 这问题压在她心里半个月,眼下她没有继续憋着,直接问了出来,道:“九嫂,要是我生不出小阿哥,十福晋就要换人当么?” 舒舒想了想,道:“嫡福晋不会换人当,可是会有侧福晋……” 满蒙习俗差不多,十福晋晓得侧福晋是什么。 是妻,不是妾。 她低头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并不担心,反而笑道:“那就生吧,我额赫可能生了……” 到时候天可汗就没有理由赐侧福晋了。 说话的功夫,白嬷嬷到了。 是太后听人禀了,打发白嬷嬷过来看。 去年冬月里,太后随着圣驾北巡回宫后,阿霸亥郡王福晋曾带了十福晋入宫给太后、太妃请安。 当时,白嬷嬷见过十福晋。 眼下见了瘦了一圈的十福晋,她也吓了一跳,带了怜惜道:“太后与太妃要心疼了。” 十福晋却是原地打了个转,笑着说道:“现在这样更好,跑马都比之前快了,坐久了小肚子也不顶。” 白嬷嬷笑着,不知怎么接话了。 这会儿功夫,九格格也来了。 她与十福晋还是头一次相见。 九格格带了微笑,看着新弟妹。 十福晋看着九格格,则是带了几分小心,这般仙女似的,比宫里的几个格格还瘦,喘了大气都吹跑了。 舒舒就充当介绍人,对九格格道:“这是十福晋,跟着十阿哥过来‘迎驾’。” 而后,她有对十福晋道:“这是九格格,永和宫妃母所出,养在皇祖母跟前,比十弟大一个月,弟妹可以叫姐姐。” 眼见着十福晋不说话,九格格就颔首,道:“十弟妹……” 十福晋拉了她的手,道:“姐姐……” 说到这里,她看向舒舒,带了无措与求助:“九嫂,见面礼都扔在济南了,怎么办啊?” 她才想起来,“朝见礼”时还要给礼物,对尊长是她的孝敬,对下头的也要送。 出京的时候,她的嬷嬷都帮她收拾好了,放在行李箱中。 在济南的时候,她没想起来,只叫侍女整理了几套衣裳带着,其他半车的行李都留在济南了。 舒舒听了,望向小椿。 小椿转身进里屋,取了几个缂丝荷包出来,一只正红色带了如意结的,两只宝蓝色的带了福字结的。 里面装的也不是金银锞子,而是和田玉的平安扣。 董鄂家也有些族人外放,这是备着遇到亲戚家小辈的表礼。 比金银锞子体面。 “弟妹先拿着用,等到回宫时再补就是。” 舒舒对十福晋道。 十福晋点头如捣蒜似的,接了荷包,道:“嗯,嗯,谢谢九嫂……” 九格格晓得十福晋比自己小一岁,又见她性子活泼可爱,拘谨也去了几分,道:“我的那份回头给就是,只留两个荷包给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行。” 十福晋听了,也没有客气的意思,将其中红色荷包递还给小椿,对九格格道:“行,那等到回宫我再拿给姐姐,是红珊瑚的蝴蝶簪子,成双成对,正好姐姐大婚以后使。” 宫里这几个格格,太妃都打发嬷嬷说过一次,她晓得这位大姑子比自己大一岁,已经开始相看额驸。 九格格霞飞双颊,微微点了点头。 她眼下过来,本来是为了送衣裳。 听说十福晋身后就跟着一个丫头,背着个不算大的包裹,怕是没有换洗的。 可是等看到十福晋的样子,九格格这送衣裳的话就说不出口,好像不大合适。 舒舒也留意到了十福晋的不方便,望向了角落里。 那边摆着衣架子,上头挂着好几件衣裳。 有一件银红色旗装,只在领口与袖口绣了万字纹,还没有上身过。 舒舒就吩咐小椿道:“将那个衣裳的下摆收上两寸,先让十福晋对付半天……” 这里就是织造府,除了要贡宫里的布匹,还有许多绣娘负责皇帝、太后与后妃的成衣,因此裁新衣裳应该会很方便…… * 月票榜从30掉到32了,打滚,没有双倍时间,有月票的书友们求点点小手。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七章 记账(第二更求月票) 旗装氅衣都宽松,只要长短合适,十福晋也能穿舒舒的衣裳。 倒是鞋子,为了舒适度,舒舒的鞋子都是合脚的,就算有不少富裕的新鞋子,这也跟十福晋的脚差着肥瘦。 舒舒看了九格格一眼,她的不合适,九格格的就更不合适。 她带了无奈,吩咐小松道:“去三福晋处,没有上脚的鞋子先借一双。” 她原不想麻烦三福晋,可总不能去跟太后求援。 太后上了年岁,又是守寡身份,鞋子都是黑色、蓝色的平底旗鞋。 先不说合适不合适去借,就是借了这也不搭衣裳。 小松应声去了。 十福晋不好意思道:“是我带的东西太少了。” 舒舒道:“没事,明天就有了。” 这边虽是织造府,却不是她能直接吩咐裁新衣裳的地方,舒舒就又打发小棠去见惠妃,跟惠妃禀明十福晋的难处。 少一时,小棠回来时,还跟着惠妃身边大宫女,与这次南巡随行带着的针线上人。 “娘娘已经吩咐下去,叫织造府这边预备料子,打发奴才带人先过来给福晋量身。” 大宫女道。 十福晋带了几分新奇,起身叫人量了身量。 身高四尺九寸,腰围两尺二,肩宽一尺一寸五分,胸围两尺八。 舒舒在旁听着,看着十福晋的胸围,带了羡慕。 就算人瘦了一圈,小了一号,可是胸围没有缩水的样子。 哪里有比这更好的减肥成果? 十福晋为了准备大婚的缘故,年前年后量了几次身量,听了结果,笑着对舒舒跟九格格道:“个子比年前高了一寸,腰围小了两寸……” 舒舒听了笑了,她也是成亲前后长了一寸多:“好好吃饭,还能再长两年。” 九格格在旁,则是心中诧异。 这样说来,原来十福晋的是两尺四的腰? 她强忍了,才没有变脸色。 她身量消瘦,是一尺七的腰身。 据她所知,九嫂比她腰粗些,可也没有超过两尺。 怪不得之前有传言,说未来十福晋体态不雅的。 作为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真没有见过那样的。 等到量好了,那大宫女与针线上人要走,舒舒就叫小棠塞了荷包。 十福晋看着,等两人离开后,问舒舒道:“平日都要赏荷包吗?” 舒舒耐心道:“分人,要是咱们自己身边的丫头,不用这个,既是麻烦了旁人,赏个荷包也省事。” 十福晋有样学样,道:“那九嫂也多借我些荷包,一会儿九嫂的几个丫头也当赏了。” 从她进来,这几人就没闲着,又是服侍梳洗,又是往各处跑腿。 舒舒点点头道:“嗯,那回头叫她们谢你的赏。” 说话的功夫,小松从前院回来,三福晋跟着来了。 舒舒少不得又介绍一回,两位新妯娌也见了面。 三福晋拉着十福晋肉乎乎的小手,上下打量了一遍,道:“跟说的还不一样,长得可真好。” 十福晋笑着,舍不得移开眼,道:“三嫂也长得好,打扮的也好。” 三福晋“咯咯”笑道:“这小嘴儿也甜,十阿哥有福了。” 经过之前的一场闹剧,那场婆媳争斗中,三福晋隐隐的站了上风。 如今婆媳俩虽还是同船,却是井水不犯河水。 三福晋心情也好起来,开始打扮。 因到了苏州,今天也见了诰命女眷,她今天妆扮的也仔细。 头上戴的是个满钿,上头是掐金丝镶嵌了红宝石的团花,还有口衔着红宝石流苏的偏凤,手上还戴了配套的掐金丝镶红宝石手镯,看着雍容华贵。 跟舒舒与九格格相比,完全不同的风格。 真要说起来,有些太过郑重。 十福晋所在的阿霸亥部,崇尚红色,看着三福晋的打扮,自然是觉得好,脸上的赞美也是真心。 三福晋见了,心里舒坦许多,将鞋给出去也心甘情愿了。 是一双缀了珊瑚流苏的新旗鞋,鞋面也是红色宁缎,倒是正合十福晋新嫁娘的身份。 这会儿功夫,小椿已经改好了衣裳。 十福晋就换上舒舒的衣裳,三福晋的鞋子,头上戴的金冠是她自己的,是个镶嵌了红蓝宝石的黄金花冠,足有一尺来高,上头的宝石拇指盖大小,最中间的那个有鸽子蛋大。 之前三福晋的红宝石满钿看着富贵,可是跟十福晋这点花冠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宝石也太小太碎。 三福晋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揉了帕子,道:“这金冠的样子看着倒跟京城的不一样。” 十福晋笑着说道:“可沉了,十来斤,是我额赫的陪嫁,额赫让我大日子的时候穿。” 可是宫廷里的大日子,都要穿固定的衣裳,戴固定的帽子。 十福晋觉得,今天就是她的大日子了。 晚上就能见到天可汗,还马上就要见太后与太妃。 三福晋听了,看着舒舒道:“十阿哥怎么还没过来,不是还要带着十弟妹去行礼?” 舒舒道:“听说在御前,应该快了吧……” 正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 是九阿哥跟十阿哥来了。 九阿哥虽还挨着何玉柱,却没有跟方才的狼狈模样,脸上看着从容多了。 “爷!” 小松正好站在门口,看了个正着,惊讶出声,连忙转身往屋子里去:“福晋,福晋,爷来了……” 舒舒脑子有些空,脚下却立时动了,快步迎了出来:““爷来了!” 九阿哥已经推开何玉柱,看着舒舒,扬着下巴,带了得意道:“没耽搁吧,明儿就带你逛苏州河去。” 舒舒见了,却是心疼够呛。 又瘦了一圈,脸色泛白,身子站着都勉强。 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说什么。 见九阿哥额头有汗,身子也有些晃,她就上前一把,扶了九阿哥的胳膊,道:“先梳洗一下,再去给皇祖母请安吧。” 九阿哥并不想倚靠她,可耐不住脚步发软,就握了她的手,轻咳了一声道:“嗯,等请了安,咱们就要挪院子了,住到前头去,出入也方便些。” 舒舒柔柔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夫妻俩人眼神黏糊糊的,谁也插不进去。 九格格早见过他们相处的情形,倒是不稀奇。 十福晋还好奇的看着,被十阿哥拉扯两下,才移开眼。 三福晋看着,心里犯酸,摸了摸鬓角道:“那十阿哥先梳洗,我先回了……” 说罢,她对九阿哥与十阿哥颔颔首,就扶了丫头离开。 谁没有过少年恩爱时呢? 可是这世上的情爱虚的很,跟一阵烟似的,来的时候劈头盖脸,走的时候全无痕迹。 最难把握。 九格格知趣,笑着跟九阿哥、十阿哥打了声招呼也回西厢去了。 十阿哥则是看了眼上房方向,又看了看妻子身上的新衣裳,道:“咱们去给皇祖母磕头……” 十福晋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做了个两手空空的动作,可怜巴巴的,道:“给太后娘娘的礼没带?” 十阿哥笑了,道:“没事,事出有因,皇祖母会体谅的。” 九阿哥已经在榻上坐了,看着十阿哥道:“汗阿玛的那边的‘朝见礼’放在晚宴,皇祖母这边你直接过去,不换衣裳么?” 十阿哥道:“都到了院子里,不过去不恭敬,回头再补全礼。” 九阿哥就也不啰嗦,任由他们夫妻俩往太后处去了。 屋子里没有旁人了,九阿哥才贼兮兮的小声道:“说,想不想爷?” 舒舒去年北巡时也骑过马,晓得骑久了滋味儿销魂,就直接推了九阿哥,道:“爷先趴着,我给伱揉揉腰。” 马背上久坐,不仅屁股颠得疼,腰也都要僵了。 九阿哥嘴欠道:“还大白头呢,你就不老实,动作可要轻些。” 舒舒在他腰上揉着,并不与他犟嘴。 九阿哥舒服的叹了口气,不再嘴硬了,开始诉苦,道:“之前坐马车又累又颠,路上熬的时间还长,中午就打个站,路上要走四、五个时辰,原想着换了骑马会好些,倒是每天熬的时间短了,可是也太遭罪……” 舒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要不是中间有个万寿节,他们路上还能从容些,到时候直接赶到杭州去,跟着圣驾一起回銮也正好。 偏生有个万寿节,要是就差了几日没赶上,让康熙怎么想? 现下父子关系还算和谐,不会在这个上头挑剔,等过几年疑心重些,这就是不孝。 如同康熙二十九年,御驾亲征,太子那次探病。 当时太子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哪里会想的那么周全? 就算身边有人鼓动他,他自己也晓得斤两,不会真的去盼着皇父早死。 康熙当时心里不舒坦,可是埋怨的也是赫舍里家的人,并不曾真的怪罪太子。 可是,等到康熙末年的时候,帝王老去,当年的嫌隙就越来越大,那次的探病就成了太子不孝的佐证之一。 九阿哥觉得身上极乏,可精神还亢奋着。 他转过头望向窗户,这还不到晌午。 “什么时候天黑啊……” 九阿哥小心嘀咕着。 舒舒轻声道:“爷先眯一眯,时间过的就快了。” “可是爷舍不得……” 九阿哥伸手揽着的她的腰,看着她的脸,道。 好像跟出发的时候变化不大,依旧是浓密的头发,白皙的皮肤,细长的眉毛,水汪汪的眼睛,让人见了心里发痒。 可是这个院子,上面住着太后,对面住着九格格…… 舒舒只能跟哄小朋友似的拍着他的后背,道:“我也舍不得爷,就在这里坐着,哪也不去。” 九阿哥这才满意的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道:“那爷就眯眯,咱们就换院子……” 舒舒轻声应着,指了指香炉,给小椿使眼色。 小椿就蹑手蹑脚的点了安眠香。 九阿哥累的狠了,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十阿哥与十福晋给太后请安回来,见了九阿哥睡着,就没有进来。 正好织造府的管事过来禀告,前头的院子收拾好了。 十阿哥就小声跟舒舒说了一声,带了十福晋过去。 九阿哥这一睡,从头晌睡到下晌。 舒舒也没有吵他,眼见着到了申正,人还不醒,才推了推九阿哥,唤道:“爷醒醒,晚上还有宴呢……” 九阿哥睁开眼睛,看着舒舒,还迷迷糊糊的,伸手在舒舒脸上掐了一把,道:“爷这是在做梦么?” 舒舒抓了他的手,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哎……疼……” 九阿哥呲牙。 舒舒笑道:“那就不是梦!” 九阿哥看着自己的手上的齿痕,轻哼一声,磨牙道:“这是新账,等到晚上新账旧账一起算!” 时间不多,舒舒就不跟他逗闷子,道:“还要换院子呢,别耽搁了。” 九阿哥立时精神了:“赶紧换,这个不能耽搁!” 行李什么的早上才打开,收拾起来也容易。 舒舒就道:“爷去给皇祖母请安吧,等回来也就差不多了。” 九阿哥点点头,想起一件事,道:“对了,珠亮也来了,还有黑丫头的爹,跟着侍卫们去侍卫下处了。” 舒舒大吃一惊道:“阿玛让来的?” 九阿哥点点头道:“之前要留他在济南跟着行李慢行,他也不干,非要逞强。” 说起来,那才是孩子,才十五岁,还没有成丁。 舒舒想着方才十阿哥的状态,对于珠亮倒没有那么担心了。 即便比九阿哥小两岁,可是真要说起来。还是珠亮更结实些,应该不比十阿哥差多少。 黑丫头的爹? “黑叔也来了?那阿玛还真是疼爷。” 那不是寻常的勋贵护卫,要不是户下人的身份限着,都是可以记几轮军功的人。 九阿哥也想到这个,不解道:“八旗户下人因军功也可以开户为‘另户’,脱了户下人身份,怎么黑护卫没开户?” 身高六尺,有勇士之力,只做家奴可惜了。 舒舒道:“早年我也问过阿玛,好像是黑叔家没有男丁了,他也在战场上伤了身子,断了续弦产子的念头,才没有离了董鄂家。” 九阿哥想着小松的大致年岁,猜测道:“也是乌兰布统那回,岳父当时也去了?” 那是三藩之乱后最大的一次战事了。 舒舒摇头道:“阿玛没去,当时刚升参领,并没有轮到点兵,是公府那边堂伯父过来跟阿玛借人,借了黑叔过去。” 九阿哥唏嘘道:“之前的时候没留意这个,现下回头看看,从那以后宗室与朝廷的格局都变了。” 当时的议政王、议政大臣废了大半。 在那之前,皇父对勋贵与宗室更优容些,在那以后却苛严起来。 舒舒觉得,是因为八旗兵露怯了,王公与勋贵露怯了。 大清的天下,跟历朝历代得天下的模式都不同。 并不是开国皇帝带了猛将谋臣打天下,而是太祖皇帝带了兄弟子侄与满洲旧勋打天下。 又因为八旗人少,要是分裂,就有外患。 皇家对这些实权宗室与旧勋不仅不能跟其他王朝的开国皇帝那样“卸磨杀驴”,还要继续安抚拉拢。 联姻就是最好的方式。 可是乌兰布统之战,八旗兵马折损好几成,算是打破了宗室王公与勋贵的武力神话。 加上康熙这个时候已经在发展绿营,手中有了三倍于八旗兵马的绿营兵,底气就十足了。 对于王公与勋贵,他才改了安抚拉拢,变成疾风骤雨似的打压。 结果算是见了成效,有了现下的乾纲独断。 * 太后房里。 听说九阿哥来了,太后就传了进去。 九阿哥立时伸手上前,左膝着地,带了孺慕,道:“皇祖母,孙儿想您了……” 早先的时候,他对于太后这边就是走个过场,尊敬是尊敬,可是因为没有接触,也不大亲近。 可是去年北巡一次就熟了不少。 今年又是在妻子的每封信里都能看到太后的消息,晓得她的慈爱与对孙媳妇的偏爱。 九阿哥原本的五分亲近,就成了十分。 太后见了九阿哥的动作,先是一愣,随即慈爱的笑了笑,没有避开九阿哥的拥抱,反而俯身跟他贴了贴脸。 这就是满洲的“抱见礼”,也叫“抱腰接面大礼”,是亲人久别重逢时的大礼。 行了礼,九阿哥才看着太后,仔细打量了好几眼,道:“皇祖母气色好,这脸色儿看着比在宫里都好,年轻了好几岁啊!” 这还真不是奉承,太后脸上的细纹看着是少了些。 太后笑道:“吃的好,这边还不像京城那么干,脸上是细发了……” 哪个女人不爱美呢? 就算是上了年岁的女人也不例外。 九阿哥又看太后身上,不赞成道:“衣服太素,跟您这脸都不配了,回头孙儿给您画几个衣服样子,到时候鲜鲜亮亮的,看着不像皇祖母,像是皇姑母……” 说到这里,他想起去年在端敏长公主那边受的气,道:“等到再去科尔沁,让端敏姑姑羡慕去……” 太后被逗笑了,道:“什么都敢说,仔细皇上罚你。” 九阿哥听了,带了不满道:“汗阿玛是不是又想纳庶妃了?做什么缺银子,怎么老惦记着儿子们的俸银?” 康熙走到门口,刚要让人禀告,正听了这一句,脸一下子黑了…… * 继续打滚求月票,月底没有双倍了,还有票的书友大大们的求票票。 附:下一更10月29号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八章 寻找父母(第一更求月票) 原来是康熙不放心九阿哥,方才问了一句,结果晓得他进了这边就没了动静。 前头的新院子收拾出来,十阿哥带了十福晋去安置,可是也不见九阿哥夫妇这边挪动。 想着九阿哥之前的狼狈,康熙就动了慈父心肠,亲自过来探看。 这是太后居,再去探看儿子之前,少不得先给太后请安,结果就听到这一句。 白嬷嬷在门口,瞧见人,忙道:“皇上……” 算是给屋子里的祖孙俩提了个醒。 九阿哥捂住嘴巴,露出几分可怜来,望向太后道:“皇祖母……” 太后指了指他,小声道:“以后不许再浑说。” 九阿哥点头如捣蒜。 他终于明白什么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 四哥说的对,但凡涉及到汗阿玛的,他就应该在心里嘀咕,不应该说出来。 一说出来了,不管是汗阿玛直接听了,还是旁人听了去传小话都不好。 九阿哥觉得自己该长记性了,然后反而坦然了。 他忙站起身,笑着望向康熙:“汗阿玛!” 康熙见他这变脸的速度,冷哼了一声,道:“现在晓得是汗阿玛来着,方才说什么来着?” 九阿哥听了,带了迟疑,道:“这不是儿子方才过来的时候,碰到李家管事跟李煦回话么,说什么找到了之类的,还提了贵人……” 李家怎么回事? 献了一次美,得了甜头,还要送第二回? 因为王贵人之事,早年八旗勋贵也没少嘀咕。 旗民不婚,乃是国策,皇父如此就不妥当。 还牵扯到八旗的利益。 现下不管是八旗选秀,还是内务府选秀,选出来的嫔御,都是旗女。 就添了不少后宫戚属人家,即便这次没有轮到自己的,还有下一次。 要是改成民女也可以进宫,那天下的美人多了,不是八旗贵女能比得过的。 康熙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故事?王贵人生子有功,朕之前叫李煦寻访她父母。”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怎么回事?李家安排进宫的人,居然不是知根知底,简直是胆大妄为!” 康熙脸色沉着,道:“你当朕是老糊涂?” 九阿哥闭上嘴,面上还是带了不服。 出身不明的人就送到宫里,万一存了歹心,李煦剐了都不冤枉。 眼见着父子口角,太后对九阿哥道:“王贵人不是出身不明,是家贫了,被父母卖给李家做养女。” 这个养女,自然是婉转的说法。 因为律法禁止“买良为贱”,所以现下除了官奴婢之外,其他人豢养奴仆多是以“养儿”、“养女”的名义。 九阿哥也晓得这个,愤愤道:“这样狠心的父母,还寻了做什么?让他们安享尊荣,凭什么?” 太后出身蒙古,也是重男不轻女的地方,也理解不了这种父母的想法,就看向康熙。 康熙看着九阿哥皱眉道:“你生在宫里,长在宫里,不知人间疾苦,小民百姓人家,天灾人祸过不去了,这也是一头活路,难道要阖家一起死?” 九阿哥自己不是个大度的,却也大致能猜到王贵人的想法。 或者是真的骨肉难舍,想亲爹亲娘了。 或许就是怨愤难消,想要让他们看看她过的多好。 在九阿哥看来,完全没有必要。 到时候肯定会被占便宜。 想到这个,九阿哥忙道:“皇阿玛,等人过来您赏赐可别太大方,小心欲壑难填,给个虚名就行了,让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面上好看些,赏银省省!” 康熙黑脸看着他,道:“你这是在教朕怎么做事?” 九阿哥坦荡道:“就是觉得不值当,有那银子赏了贵人,留给两位阿哥做零花也行。” 康熙还要训,太后在旁道:“九阿哥说的对,不能便宜了旁人。” 见着太后要护着人,康熙哭笑不得,道:“九阿哥口无遮拦,不知轻重,他本不该在此事上开口……” 这要是让人传出去,会怎么说九阿哥? 倒好像他心歪,不容庶母娘家出头似的, 太后摇着头道:“阿哥心中有远近,这是怕往后王氏跟两位小阿哥吃亏,这要是舅舅不好,扒着外甥,外甥能怎么办呢?” 九阿哥在旁点头道:“是啊,是啊,汗阿玛,儿子就是这个意思。到时候还有个孝道在,总不好对外家不管不问的。可是这样卖儿卖女的人家,亲闺女都不疼,还能疼外孙?到时候都是阿哥的麻烦!” 康熙想到郭络罗家。 九阿哥对那边不亲,对于王家人看不上也说得过去。 只是这里是江南,儒家礼法讲的是,“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父为子纲,纲常不可逆。 康熙就对九阿哥道:“此事不是伱一个小辈能开口点评的,往后给朕闭嘴,下去吧,再啰嗦还罚你三年俸银!” 九阿哥立时老实了。 他现下不缺银子了,可是俸银到底不一样。 总觉得那是男人养家糊口的根本,少了就少一份底气。 他就对太后道:“皇祖母,孙儿先下去了,您跟汗阿玛说说,别让人占了便宜。” 太后点头,带了慈爱道:“去吧,去吧。” 九阿哥一瘸一拐的下去了。 太后看着他的背影,带了心疼,转头跟康熙道:“少骂他两句,只看着这孝心份上。” 康熙揉了眉心,道:“朕就是太纵容他了,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掺和!” 太后笑呵呵道:“谁让他挂着内务府总管呢,到时候皇上赏王家人,肯定也要用内库的银子,也是跟内务府相关,不算错了规矩。” 王贵人这些年服侍的好,还生子有功,康熙之前叫人寻找王家人,有安排在内务府旗鼓佐领下,迁入京城的打算。 听了九阿哥一顿牢骚,他还真是改了想法。 是啊,平白多个舅舅、外公,对于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并不是好事。 要是外家出身体面,那是给皇子阿哥添彩。 这样小门小户人家,只有拖后腿的。 到时候说不得要帮扶一、两代。 想到这里,康熙望向门口。 方才忘了罚九阿哥了,这样妄论君父,即便不罚俸,也应该罚个斋戒旬日,为自己祈福! * 九阿哥回了东厢房,一副逃出生天模样。 舒舒见了,居然并不是很意外。 康熙过去了,现在父子之间不说鼠避猫,可是每次九阿哥嘴欠,也没少挨训斥。 九阿哥小声道:“往后爷记得清楚,但凡提及汗阿玛,不管人前人后,那就要歌功颂德,半个不好都不说,就在心里嘀咕。” 说到这里,他挑了挑嘴角,道:“四哥怎么想起告诫爷这条?是不是他自己也是这样,哈哈哈哈!” 想到这个,他忍不住笑了。 眼见他如此,舒舒也轻快许多。 挨训就挨训,这个时候的父父子子,还不用小心那么多。 行李已经收拾的差不多。 因康熙在上房,舒舒也没有过去,左右一会儿就是晚宴时间,只到西厢跟九格格打了招呼,就跟着九阿哥挪了院子。 之前舒舒在东路,新住处在织造府西边的花园子,前头有几个小院子。 随行的皇子阿哥就分派在这边居住。 总共是并列的三个小院子。 之前的时候,三阿哥与五阿哥一个院子,大阿哥与七阿哥一个院子。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一个院子。 因为要给九阿哥夫妇与十阿哥夫妇腾地方,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挪到大阿哥的院子。 等到舒舒跟九阿哥过去西花园,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还在。 两人都在等九阿哥过来,用意却不同。 十四阿哥见了九阿哥,就道:“九哥,九哥,弟弟给你们腾屋子了!” 这是表功劳。 虽说之前看着烦,可两个月没见着,九阿哥瞧着这个弟弟还是很亲近,笑道:“嗯,哥哥领情,明天找个苏州城最大的馆子吃一顿!” 十四阿哥立时眉开眼笑,道:“那弟弟可等着了。” 天下苏杭,人间天堂。 到了这世上最繁华的地方,谁不想着出去玩呢? 可是哥哥们一本正经的,也没有人爱带他玩,他可不是小机灵的盯上了过来“迎驾”的九阿哥。 眼见着九阿哥好说话,十四阿哥看了眼空着的西厢房,又蹭上前道:“九哥,九哥,您不知道,我们那边可挤了,原本是大哥、七哥,现在我跟十三哥去了,八哥当差回来,也过去了……” 九阿哥听了,笑容淡了淡,打断十四阿哥的话道:“想也别想,爷这两天打算好好补觉,才不让你过来闹腾!” 至于八阿哥,也算了。 十四阿哥还要再说,十三阿哥过来,道:“九哥一路骑马过来?” 九阿哥点点头,觉得大腿内侧开始火烧火燎的疼。 之前不留意还好,一留意这滋味儿酸爽。 十三阿哥带了讨好,生出期待来,道:“侍卫、护军也双马双鞍?”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琢磨什么呢?没用,汗阿玛不会让你下船的!” 这是江南,安防紧要之地。 估摸着大哥、五哥那边都要安排起来,像十三阿哥这样没成丁的半大孩子,就不要凑热闹了。 十三阿哥耷拉着脑袋,立时蔫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离开了。 院子里也恢复了安静。 九阿哥夫妇为长,就占了三间正房。 十阿哥夫妇住在东厢三间。 舒舒看了看隔壁院子,对小松道:“前头过去时,看到五福晋了么?” 小松想了想,摇头道:“没见出来。” 舒舒有些担心。 男女有别,九阿哥与十阿哥来了也就来了,可还有个十福晋在。 五福晋得了消息,本该过去探看的,现下还没有动静。 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 打滚求月票,发生什么了?又掉了两名,55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九章 齐聚(第二更求月票) 说曹操,曹操就到。 舒舒正想着要不要亲自过去探看,五福晋就跟五阿哥一道来了。 五阿哥来是看弟弟的。 他也是才得了消息,吓了一跳,看到九阿哥,嘴里就训斥道:“没有请旨,就敢出京,小心御史弹劾!” 他也是十六岁离了上书房,开始在六部学着当差,本就是极老实的性子,每次领的也是闲差,饶是如此,还被御史逮着疏漏,弹劾了两、三次。 虽说雷声大、雨点小,可却是让他心有余悸。 一直很乖的人,受不了旁人挑剔。 九阿哥笑道:“弟弟是那莽撞人么?肯定是请了旨的,再说了内务府自成体系,跟朝廷不相干,御史弹劾也弹劾不到弟弟身上!” 说到这里,他却是对御史生出兴趣来:“真那么爱挑毛病,什么都敢挑?皇子阿哥的情面也不给?” 他虽然已经当差,可是不涉国政,对于前面各个衙门,就对刑部与宗人府还算熟悉些,其他的都不熟。 尤其是御史所在的督察院,是单独的衙门。 五阿哥点头道:“越是弹劾的人身份高,越显得他们能干,他们就是做这个的,靠这个做功绩升官发财。”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那不是跟内务府正对口,内务府那些孙子,就差挑刺的!” 现下内务府虽增加了两个新总管,马齐跟赫奕,可是内务府实际上没有什么变动。 依旧是如常例。 内务府包衣三旗是天子家奴,外加上十来家后宫嫔御戚属,连九阿哥这个皇子都不敢妄动,臣子就更不用说了。 打狗还得看主人。 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这风气已经坏了,不动的话,既是一茬茬的养蛀虫。 这朝廷各处的缺,都是慢慢调整的。 九阿哥觉得,内务府也可以加几个御史的缺。 哥俩在西屋说话,舒舒拉着五福晋,妯娌俩去了东屋。 眼见着五福晋神情怏怏的,脸色也苍白,舒舒想了想上个月的情形,道:“嫂子是小日子来了?” 五福晋点点头,带了几分羞涩,道:“脏了衣服,更衣后就躺下了,结果睡到现在。” 舒舒看了看东厢房方向,犹豫着要不要请十福晋过来说话。 可是“朝见礼”还没有见。 康熙既设家宴,晚上这礼要一起行了。 舒舒掏出怀表看了眼,眼见就酉正,晚宴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果然,妯娌没说几句话,就有御前小太监过来传话,召皇子、皇子福晋们前往御前。 十阿哥夫妇也得了消息,从东厢房出来。 看到舒舒身边跟着一年轻妇人,十福晋就心里有数了,笑着过来道:“是五嫂么,我是布音,也是老十家的!” 五福晋见她娇憨可亲,也跟着笑了,上前与她行了拉手礼。 十福晋仔细的看了五福晋好几眼,五福晋被盯得都有些脸红。 十福晋这才笑着跟舒舒道:“五嫂不像嫂子,像九姐的姐姐……” 舒舒在旁,明白十福晋为什么这么说。 五福晋与九格格都是手不释卷,喜读诗词,身上清隽气质有些相似。 她点头附和道:“是啊,这也是做姑嫂的缘分。” 五阿哥在旁边,也笑着跟十阿哥道:“恭喜恭喜,往后就是大人了,挺好的,挺好的。” 他也说不出旁的来,可也是真心为十阿哥欢喜。 十阿哥是失母皇子,即便还有汗阿玛与他们这些兄弟,可还是不一样。 娶妻生子,才算不孤单了。 十阿哥嘴角挑着,点头道:“弟弟也觉得好。” 这边几兄弟妯娌其乐融融,门口八阿哥站着,看着此情此景,脸上依旧温煦,心里却很复杂。 不应该如此。 本应该他们兄弟也这样亲近的。 这兄弟相亲、妯娌相合的情形,不正是他之前期盼的? 十四阿哥跟着过来,伸着脖子,见他们还说话,扯着嗓子催促道:“五哥、九哥、十哥,别磨蹭了,该走了!” 院子里众人听到动静,就住了话头,跟着出来。 中间小院子门口,三福晋带了嬷嬷,已经在等着了。 三阿哥不在,中午跟着大阿哥一起代皇帝犒赏随扈官兵去了,估摸这会儿在御前。 现下四个皇子福晋,三福晋又是序齿为长的,当然不能在太后与皇帝面前形孤影单。 眼见着三个弟妹过来,她原想要去跟十福晋一道,看了眼十福晋的花冠,就改了方向,跟五福晋说话去了。 “出来一个半月,这还是头一回在一起用膳。” 三福晋跟五福晋并排走在前头:“不知道苏州这边有什么好吃的,吃不吃得惯?” 五福晋柔声道:“现下河鲜、江鲜上市,应该还是以鱼虾为主吧!” 十福晋跟着舒舒走在后头,听着前头的嫂子说话。 十福晋小声道:“我不爱吃鱼,有刺,我想吃肉!” 舒舒安抚道:“放心,有肉,有御膳房的师傅在,晚宴肯定也有不少京城的菜。” 十福晋天真浪漫的,即便旁人听到她说话,也不过莞尔一笑。 倒是走在旁边的十四阿哥听了,凑了过来,道:“十嫂爱吃什么肉,羊肉还是猪肉,阿霸亥部养猪养鸡么?” 这么胖,是吃肉吃的? 他也不爱吃菜,怎么胖不起来? 这次南巡是他第一次随扈出京,可是因为这次行程快,一路还拘在船上,他就有些意兴阑珊。 倒是更惦记北巡了。 那个时候,还有秋狝,可以掌旗围猎。 十福晋笑道:“羊肉猪肉都行,就是不爱吃鱼。应该是养猪养鸡的,偶尔还要吃那个。” 草原那边不吃鱼,到了京城去年点外头的席面,她吃过一次红烧鱼。 结果刺卡了嗓子。 十福晋怕了。 十四阿哥就道:“十嫂口味跟皇祖母一样,皇祖母也爱吃肉。” 十福晋道:“你不爱吃肉么?才这么瘦?” 跟小鸡崽子似的。 十四阿哥挥着胳膊道:“我不是瘦,我这是抽条呢,以后就健壮了。” 十福晋看着旁边几个年长的阿哥,没有点头。 除了五阿哥,没有一个健壮的。 她有些担心,问十四阿哥道:“你们是吃的不好么,怎么只有五哥看着跟正常人似的?” 要是她也那么瘦了,那等到年底或明年额赫进京时,估计要伤心了。 十四阿哥望向五阿哥,有些疑惑。 五哥这是正常么? 每天见着没留意,这仔细一看,腰身好像又粗了,看着比肩膀窄不了多少,这得二尺五、六了吧? 他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倒是十阿哥,跟妻子虽是新婚燕尔,可朝夕相处一个半月,也大致晓得她的担心,道:“咱们有自己的皇子膳房,回头你想吃什么就叫做什么,九嫂还给了咱们不少食谱,到时候好好养着,不会瘦的。” 十福晋这才笑了,点头道:“嗯,到时候伱也多吃些,别太瘦了。” 十阿哥点点头。 男人健壮些,也添威仪。 前头三福晋听了个齐全,转过头来,笑着说道:“十弟妹,京城的风俗与蒙古不一样,女子不说‘以瘦为美’,也不好太……太富态……” 十福晋眨了眨眼睛道:“没吃旁人家饭菜啊,旁人还管这个?” 三福晋噎住,讪笑道:“不是管,是想着给十弟妹好建议,不单单是入乡随俗,还要随着前例为好……” 说到这里,她直了身板,多了底气道:“如同今日晚宴,一会儿还有‘朝见礼’,那十弟妹该换了吉服、吉服冠才是,而不是穿旁的衣裳,戴旁的首饰。” 十福晋有些忐忑,真以为自己错了,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带了耐心道:“咱们情形不同,内务府之前只送了冬吉服冠,夏吉服冠还没有送过去,这回出门也不好带了冬吉服冠……” 十福晋灿烂一笑,这才安心。 三福晋看着小两口模样,嘴里发苦,却是生出几分好心,对十阿哥道:“蒙古那边跟京城风俗不同,弟妹初来乍到,身边也当有稳当人,贵妃母宫里早年执役的老人,有妥当的可以给弟妹寻一个两个服侍。” 十阿哥见她絮絮叨叨的,心里原有些烦,可是听了这一句,晓得是好话,就领了情,点头道:“谢谢三嫂提点,等回京后再看看。” 早在大婚之前,他想过此事。 可是担心包衣嬷嬷拿大,欺负了妻子,或者那些人后头跟钮祜禄家那边还有牵扯。 就是他自己的乳母、保母,也不想跟后院牵扯上。 之前在赶路上的时候,还没有露出什么。 如今皇子福晋们在一处,妻子不懂的事情就太多了。 想到这个,十阿哥看了眼舒舒。 虽然有九嫂在,可也没有妯娌老在一处的。 他就生了念头,要给妻子寻个老成嬷嬷。 可是想的不是永寿宫旧人,而是端顺太妃名下的宫人。 那是福晋的姑祖母,名正言顺的求援。 圣驾所在,就在织造衙门中路,后头衙门盖的临时行在。 大阿哥、三阿哥、七阿哥已经在这边了。 三阿哥正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大阿哥在旁抱臂听着。 七阿哥在旁,神色木然。 见了一行人过来,七阿哥不由自主的去打量九阿哥与十阿哥。 十阿哥看着寻常,跟二月初相比,就是脸黑了,嘴上冒出胡茬,乍一看大了好几岁。 九阿哥脸色倒是没变,就是更瘦了,腮帮子都憋了,走路姿势不对,这是被他福晋搀着? 看来这一路疾驰,是真没少招罪。 七阿哥倒是实诚,上前对舒舒点点头,将直接架了九阿哥,道:“我扶九弟!” 九阿哥没有防备,就被换了人手,从靠着舒舒换成了靠着七阿哥。 他不领情的翻了个白眼,还真是不解风情,难道看不出这是他们夫妻的小情趣? 最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九阿哥下晌的时候嘴欠,让皇父给逮了,正心虚着,才将三分的虚摆出七分来。 舒舒看到九阿哥的小动作,忍了笑,对七阿哥道:“劳烦七伯。” 大阿哥与三阿哥看到大家来了,也止了话头。 大阿哥见九阿哥都歪在七阿哥身上,担心七阿哥吃力,上前提溜着九阿哥,直接将他搁在旁边的椅子上。 九阿哥双脚悬空,涨红了脸,瞪着眼睛,怒视大阿哥。 大阿哥眨眨眼,有些迷糊,眼角看到舒舒,明白过来,这是在他福晋面前不想露熊…… * 最后两天半,跪求月票!章说与书评作者后头都能显示,前台估计也快好了,感谢各位抓虫的大大,^_^。第三更要很晚了,大家可以明早一起看。 (本章完) 第五百章 太偏心了(第三更求月票) 旁人都看出九阿哥的尴尬,移开眼,没有往那边看。 只十福晋看着大阿哥的手腕,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佩服来。 十阿哥觉得碍眼,挪了一步,挡住了十福晋的视线。 十福晋也不恼,凑到他耳边,笑嘻嘻道:“大哥的力气可真大,单手就能提动九哥,到了那达慕上也能赚头羊!” 草原各部,每年七月都要举行那达慕大会,比赛摔跤、骑马、射箭。 尤其是摔跤,最为蒙古人喜欢,是勇士的象征。 十阿哥毫不犹豫道:“我到大哥那个年纪,力气也那么大了。” 十福晋点头道:“嗯,嗯,一定的!” 三阿哥在旁,看着九阿哥要死不活的模样,面上带了关切,道:“要是难受就回去歇着,省得叫长辈跟着担心。” 九阿哥正恼着,抬着眼皮看过去,道:“三哥您可真有趣,汗阿玛说了今晚家宴是‘接风宴’,弟弟可是正主呢!” 三阿哥想要唾他一口,臭不要脸。 太谄媚了! “接驾”接出来二千多里! 为了不被训斥,还拉了刚大婚的老十跟老十福晋做挡箭牌! 三阿哥既是鄙视,又觉得有可取之处,或许自己可以学习一二。 因为汗阿玛没有罚他,也没有训斥,这是吃这一套? 他好像有学习的方向了。 少一时,两位太妃、惠妃、荣妃与两个贵人也到了。 座位已经摆好,除了上首的两位尊位是单人席,下边东西分列,都是双人席、 大家按照长幼尊卑入座,东边依次是两位太妃、两位贵人、三福晋夫妇、七阿哥与八阿哥、十阿哥夫妇。 西边依次是惠妃、荣妃,大阿哥与九格格,五阿哥夫妇,舒舒与九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要是按照序齿来排,大阿哥是单席,九格格也是单席。 满洲风俗,未婚的姑奶奶尊贵,跟着大阿哥坐,位置也不算错。 “大哥……” 两人虽是兄妹,可是男女有别,还差着岁数,说起来很是陌生。 九格格打着招呼,也带了腼腆。 大阿哥看了她一眼,道:“气色比出京的时候好了。” 这是跟着太后吃的缘故? 依旧是消瘦,干巴巴的没有肉,可是气血看着足了些,眼睛也有神了。 九格格转头,隔着五阿哥夫妇,看了舒舒一眼,才转过头,笑着回道:“每天跟着九嫂练八段锦,很有趣,也没有那么容易乏了。” 大阿哥好奇道:“那是什么?” 他也不是没话找话,而是想到家中的几个格格。 一个个的,看着也单薄,要是有能健体的法子,操练起来,他也放心些。 皇女都差不多都抚蒙了,皇孙女们应该也不会例外。 尤其是他家的几个格格,在皇孙女中占了长,要是不抚蒙,那下头其他的皇孙女怎么办? 九格格道:“是道家传下来的健体法子,比较舒缓,女子也能练,九嫂从书里摘下来的。” 大阿哥点点头,看了眼九阿哥夫妇那席。 九阿哥压着音量,侧着身子,跟他福晋嘀嘀咕咕,不知说什么。 他福晋笑着,听着很认真模样。 这个弟弟不靠谱,可弟妹是个妥当的。 大阿哥怦然心动,道:“等南巡回去,我送你几个侄女入宫住些日子,到时候劳烦妹妹教一教。” 九格格点头道:“嗯,只管来。” 她也是打小见大福晋的,姑嫂没有什么打交道的地方,可也没有交恶过,也怜惜几个侄女失母。 下首的五阿哥与五福晋也在说话。 五阿哥小声道:“要是一会儿都是冷盘,就别吃,等回去了,再打发人去要个暖锅子吃。” 五福晋身上不舒服,这大堂上四处私语,纷纷扰扰的,听得心烦。 可是听到五阿哥这一句,她心里暖呼呼的,感觉世界都安静了。 只有眼前这人关切的眼神,还有朴实亲近的话语。 五福晋脑子里莫名想起了舒舒应对九阿哥的做派,点点头道:“听爷的!” 五阿哥笑了,又道:“今晚好好歇一天,明个儿我也带你出去逛逛。” 圣驾应苏州府官绅百姓所请,再留三日,要三月十九才启程,今天才十六,明后天大家都闲着。 五福晋原本想要说可以去看园林,话到嘴边改了,道:“苏州有个报恩寺,说是香火灵验,看看皇祖母想不想去,要是皇祖母耐烦动弹,咱们可以陪皇祖母去报恩寺敬香。” 五阿哥听了,道:“皇祖母肯定愿意去的,就是皇祖母出行,寺庙周边就要禁了百姓行走,到时候咱们跟着去跟着回,就逛不了旁的地方了!” 五福晋笑道:“没事,可以打发人找几个本地的馆子,要几桌席面过来,尝到了苏州美食,就跟看美景差不多了。” 五阿哥听了,果然上心,道:“那就叫人打听着,本地菜要一次,素斋也要一起,咱们陪皇祖母一起吃。” 五福晋微笑点头。 九阿哥跟五福晋中间,就隔着两尺半过道。 差不多听了个齐全。 他带了诧异,看了五福晋一眼,小声问舒舒道:“五嫂这是开窍了?” 舒舒亦是小声道:“不单单是为了五哥的缘故,皇祖母慈爱……” 将心比心的,五福晋也就真心孝敬。 九阿哥撇撇嘴,没有说话。 就算再慈爱,这长辈就是长辈,跟小辈也玩不到一块儿去。 不过听到报恩寺,他想起答应十二阿哥的事,就道:“既然香火灵验,那咱们也过去,正好将答应十二的事情办了。” 舒舒想起后天就是三月十八,万寿节正日子。 不管是他们去供灯,还是帮着十二阿哥供,都不好耽搁,最好就是明天。 她就看了九阿哥的大腿根一眼,有些担心,道:“要去的话,明儿就该去了,爷身上行么……”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在座位下攥了她的手一下,磨牙道:“等回去你自己看爷行不行……” 十四阿哥坐在下首,看着前头的席面,大家交头接耳,都在说小话。 就连惠妃母跟荣妃母,也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什么。 他又看了看对面,目光落到次席的王贵人身上,若有所思。 十三阿哥见他难得老实,转头看过来,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王贵人那席面。 王贵人跟他们差着年岁,还是生了皇子的庶母,多看两眼不算什么,可是她下首还坐着瓜尔佳贵人。 这样直勾勾看着,就有些冒犯。 瓜尔佳贵人有所察觉,带了几分无措出来。 十三阿哥就低声提醒道:“行了,别看了,贵人不自在了。” 十四阿哥移开目光,小声道:“汗阿玛不是最不喜嫔妃抬举娘家么?这回怎么就想着帮王贵人找父母?”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许是因为生养了阿哥,贵人思念父母,才跟汗阿玛求的吧?” 十四阿哥摇头道:“不是这回找的,早在二十八年那次,汗阿玛就叫人找了。” 这回轮到十三阿哥惊讶,道:“那怎么会找不到?” 十四阿哥道:“好像是当年离了苏州去外地投亲靠友去了。” 上午江苏巡抚过来禀告此事时,他正好在御前,听了一、两句。 十三阿哥没有说话,心里也觉得有些大张旗鼓。 即便没有宣告天下,可是官场上哪里有秘密呢? 皇父身为天子,身边还有起居注官。 这样在民间寻访后宫嫔御亲人,不是就将王贵人的身份公之于众? 那之前的包衣身份,就直接揭开了。 选民女入宫,有好色之嫌。 汗阿玛行事,好像越来越随心。 十三阿哥有些恍然,他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隐隐的有些不安。 十四阿哥还在嘀咕道:“幸好贵人出身低,要不然说不得现下都是嫔了,到那个时候,往后跟在汗阿玛跟前最得宠的就是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了!” 十三阿哥笑了笑,没有接话。 少一时,门外传来响鞭声。 圣驾来了。 康熙搀扶着太后,母子相伴而来。 屋子里立时鸦雀无声,众人都起身恭迎。 等到康熙与太后在上面尊位坐了,抬手叫大家坐了,大家才重新落座。 康熙望向十阿哥下首,就看到一身红彤彤的十福晋。 十阿哥见了,忙带十福晋出列,对康熙行皇子大婚后的“朝见礼”。 至于太后,是头午就磕过头的,现下倒是不用见了。 虽说这也是头几年就定下的儿媳妇,可是真要说起来,翁媳还是头一次相见。 眼见着十福晋身材结实,说话大方,康熙就觉得外头的话不能尽信。 之前外头将十福晋说的痴肥,实在是言过其实。 现下这样正好,跟太子妃一样,都是宜男之相。 太子妃…… 可惜了…… 只希望十阿哥与十福晋这里能够圆满。 康熙掩下心中惆怅,对十福晋笑着点点头。 十福晋正式见人之前,就尊崇这位“天可汗”,眼见他目光慈爱温煦,她的心一下子踏实下来,眼中也多了孺慕。 等到见了礼,她就脆生生的跟着十阿哥改口:“汗阿玛!” 这性子一眼看到底,不是有心机的,娇憨可爱。 康熙心情也好了许多,道:“赏!” 梁九功端了托盘,上面放着一对白玉镂空龙凤香包。 “谢汗阿玛赏!” 十福晋喜笑颜开,双手接了荷包,直接低头给自己跟十阿哥系上。 九阿哥看着,眼红了,转头跟舒舒道:“汗阿玛也太偏心了,咱们朝见礼时,可没有赏东西!” 舒舒看了对面的三福晋一眼,果然就见她又在揉帕子。 同样的皇子福晋,“初定礼”时抬了等,多了聘银,现下“朝见礼”也多了赏赐…… 真不是故意的? 这是怕她们太和睦了吧?! * 倒立求月票,不想开单章,那就跪求爸爸们,点点月票吧! 附:下一更10月30号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五百零一章 诱惑(打滚求月票) 在坐的皇子阿哥,除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其他人都已经大婚,也经过“朝见礼”。 大阿哥神色有些恍惚,他跟发妻是康熙二十六年大婚,竟然过去这么多年。 当年带了大福晋去乾清宫磕头时,他是不是也跟老十这样合不拢嘴? 大福晋也是出自八旗著姓,只是那一支弱些,可也是尚书之女。 作为皇家长媳,福晋也是千挑万选,相貌行事出众,大阿哥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结果大婚次年,因为前朝“党争”的缘故,明珠罢相,素来与明珠往来交好的岳父也被牵扯其中,被人攻讦,定为党羽,一起罢官。 即便后来没有查到实证,可岳父始终也没有起复。 福晋不安,当时不单单是自己盼着嫡子,福晋也盼着嫡子。 转眼,一切成空。 福晋去了,岳父也去了。 大阿哥喝了口酒,垂下眼帘。 当时的“党争”,现在想想,有些不好琢磨之处。 好像是朝臣彼此攻讦,可真是如此么? 更像是汗阿玛忌惮老臣,换了一茬更服顺的新人上来。 三阿哥也在伸脖子看着,他倒是没有跟三福晋似的,想着公平不公平。 宫里哪有公平? 他早早的就晓得,虽说大家都是皇子阿哥,可兄弟之间是不一样,分了三六九等。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送出去寄养的是大阿哥与他,而不是太子与四阿哥? 就是因为后两人有身份尊贵的生母与养母。 他望向对面生母,心里也唏嘘。 要是自己那个同胞的大哥还活着,那说不得自己娘娘才是四妃之首。 到时候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也不至于现下这样孤零零的没个援手。 五阿哥也想起前年自己大婚后的“朝见礼”,当时在宁寿宫磕完头,太后不单给了五福晋首饰,也送了他们一对龙凤平安牌。 “那对龙凤牌呢?” 五阿哥小声问道。 五福晋心里生出庆幸来,轻声道:“在首饰匣子里收着,回头咱们也戴上?” “嗯,嗯!” 五阿哥抿着嘴,笑着点头。 七阿哥眼皮都没抬,只看着席面上的器皿。 都是官窑出来的上等瓷器,一般的宗室王府宴席,也就如此了。 织造府收着这些器皿,是专门为接驾准备的? 他想起去年北巡查行宫之事,觉得这织造府的猫腻怕是也不会少。 只是他并不是多事的人。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想想也就撇在脑后,他望向九阿哥。 之前人多都没顾上说话,不知道自家贝勒府那边如何了? 自己福晋是去年八月怀孕,现下已经快八个月。 不知道圣驾能不能赶在福晋生产前回京。 跟着七阿哥同桌的八阿哥,看着皇父看重十阿哥夫妇,居然跟三阿哥想到一块去了。 脑子里也是“子以母贵”。 十阿哥与他们不同。 他胸口生出闷气来。 八旗素来等级分明,旁人这样看,他也能理解。 可是汗阿玛是亲阿玛,看儿子也是如此…… 要是想要出身高贵的儿子,做什么纳那么多包衣妃嫔? 同样是包衣出身,包衣佐领下人出身的嫔御就没有人挑剔,到了自己生母这里,因为出身包衣管领下人,就像差了一等似的? 辛者库庶妃之子…… 八阿哥想起小时候宫人的窃窃私语,袖口里捏着拳头,生出不甘心来。 九阿哥就是随口抱怨一句,然后就放下了,兴致勃勃的跟舒舒说道:“明天咱们戴一样的荷包,穿一个色儿的衣裳,上午去报恩寺,中午去阊门大街下馆子!” 舒舒眉眼弯弯,也生出期待来。 之前九阿哥不在,她要谨言慎行,行动之间也不得自由,基本就是拘在船上,偶尔下船也是跟着太后礼佛,还真没有去过旁处。 苏州阊门,可是后世明清笔记中常出现的地方,苏州当时最繁华的商业街。 下首的十三阿哥听到,脸上也带了期待,却犹豫了一下。 兄嫂好不容易才团聚,亲亲热热的,他们要是跟着,就太不讨喜。 十四阿哥却没想那么多,伸着脖子,道:“九哥、九嫂,咱们一起去呗!” 九阿哥脸上带了嫌弃,刚想要摇头,想起九格格,问舒舒道:“要带小九去么?” 总不能他没过来的时候,让妹子跟妻子作伴,自己一过来就给撇到一边,那样太不厚道。 舒舒想了想道:“一会儿散席,问问妹妹,妹妹肯定也想去,出来好几千里,能溜达的也没几日。” 九阿哥这才看着十四阿哥,道:“那就跟着,就是说好了,要听话,不许任性,要不然没有下回!” 十四阿哥笑着点头道:“弟弟一年年大了,早懂事了!” 虽说有些沾了胞姐光的嫌疑,可是十四阿哥也没有不忿,跟着十三阿哥笑道:“谁叫咱们小呢,不厚着脸皮跟着,汗阿玛肯定不许咱们自己出去顽……” 这是看出十三阿哥之前的犹豫。 十三阿哥听有九格格在,也就坦然了,笑道:“都说阊门到枫桥,十里长街,商铺成千上万,是江南最繁华的地方之一,还真想去看看。” 康熙与太后坐在高位,对于下头席面,自是一目了然。 眼见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往隔上席去看,他也就晓得这小哥俩想要跟着九阿哥了。 后头九阿哥点头,十四阿哥眉开眼笑的,也都在他眼中。 他心中颇为宽慰,觉得九阿哥这个儿子嘴巴是欠了些,可胜在心大不记仇,不是爱计较的。 去年腊月里因为十四阿哥不懂事,可是被九阿哥嫌弃过,不说翻脸,也是生了嫌隙似的,这眼见着就好了。 随即,他的眼风扫向八阿哥。 八阿哥正转身跟十阿哥说话,十阿哥客气的应了一句什么,就回头跟十福晋说话去了。 八阿哥笑了笑,继续吃面前的菜…… * 这一晚,九阿哥就有些疯。 闹的舒舒跟着担心不已,愣是拿帕子堵了九阿哥的嘴,要不然还真怕动静大了,传到院子里去。 东厢房里还有十阿哥夫妇,要是惊动了,那成什么了? “狠心,虐待爷!” 九阿哥最后才吐出帕子,翻身在舒舒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舒舒摩挲着他的后背,哑着嗓子,小声道:“不是说好了明天去报恩寺?爷还要折腾几回?” 九阿哥下巴往她肩上一搭,道:“再来一回,三生万物,三回就行了!” 舒舒飘飘悠悠的,脑子还算清明,心里掐算着时间。 这礼佛请香,没有下午去的,要赶在中午之间过去,那样的话最迟可以巳初起来,也还好。 难得这样乖,舒舒也就由他。 春宵苦短。 一夜缠绵。 次日,院子里静悄悄的。 已经日上三竿。 十阿哥带着十福晋出去了。 小椿、小棠、小松几个在廊下,看着上房,都等着主子们起来梳洗。 何玉柱与孙金也在。 何玉柱看了看小椿道:“不催催么?外头马车已经预备好了,再耽搁头晌就过去了。” 小椿呼了口气,就去上房叩门。 舒舒迷迷糊糊的醒来,打着哈欠,挑开帘子,看了眼窗户。 天光大亮。 “福晋,巳初二刻了……” 是小椿的声音。 舒舒听清楚内容,立时清醒了,扬声道:“来了,准备热水吧!” 说完,她就推九阿哥。 九阿哥赖赖唧唧的躺在床上,手指头都不肯抬,带了可怜道:“爷不想去,腰都直了,腿也疼……” 跟昨晚龙虎精神判若两人。 舒舒去看他大腿根儿处,都是红肿,还有几块拇指盖大小的结痂。 在看他眼底青灰,眼皮都困的睁不开,舒舒也心疼了,就不催他。 她自己翻身下床,换了衣裳,趿拉着鞋子出去。 “十爷呢?” 她看着东厢房没有动静,看向小椿。 小椿道:“带十福晋去两位太妃处了。” 舒舒望向东边的两个院子,又看向何玉柱,道:“都出去了么,还有阿哥在么?” 何玉柱道:“方才见大爷跟七爷走了,好像往侍卫营那边去了,五爷跟五福晋去了太后院子,三福晋那边好像传了李家的女眷,跟着韩恭人出去,三爷跟八爷应该还在。” 舒舒没有法子了。 要是五阿哥在,十阿哥在,她还能将请香供灯的事情拜托出去,现下总不能去找三阿哥或八阿哥吧? 她想着要是改到明日会如何,门口就有个小太监探头探脑。 见了舒舒在,忙恭敬的上前见礼。 是十四阿哥的哈哈珠子太监。 “九福晋,我们主子打发奴才来问问,什么时候出发……” 舒舒揉了揉太阳穴,想起今日出门计划,不单单是他们夫妻,还有一个小姑子、两个小叔子,都是昨天说好的。 舒舒就道:“巳正吧!” 小太监应声下去,小椿几个也开始动起来。 舒舒赶紧回屋子,想着怎么哄人。 九阿哥闭着眼睛,听到她的脚步声,伸手道:“快躺下,今早四更了才合眼……” 有报更的梆子声,他记得真切。 舒舒就坐过去,小声道:“爷,咱们回头单独要个船……” 九阿哥立时睁开眼睛,道:“你不是不让爷要么?说是太折腾?” 舒舒道:“咱们能在太后船上对付着,十弟、十弟妹怎么办呢?” 他们新婚夫妇,要是跟着长辈们住,就要去惠妃船上了。 应该是跟八阿哥调换。 可是也不方便啊。 “还空着不少半大不小的船,倒时候咱们一条,十弟他们一条,住着也自在些……” 舒舒提议道。 三月十九队伍离开苏州后就往杭州去,在杭州驻跸几日后,就开始回銮。 来的时候将近两个月,回去的时候即便快些,也要一个多月。 住的宽敞些,大家都自在。 九阿哥彻底清醒,眼睛冒着贼光,道:“不单空着小船,两艘备用龙船也空着呢……” (本章完) 第五百零二章 心诚则灵(第二更求月票) “不行,带了‘御’字,即便是备用,也不是咱们能坐的,犯忌讳!” 舒舒听了,连忙摇头。 九阿哥眼睛眨了眨,道:“那也没空着,不是说侍卫跟内大臣还在上头轮值,要不带上老十两口子?” 舒舒这回摇头更快,道:“爷来的时候骑马,不知道坐船的尴尬,木板不隔音,所以我才跟爷说咱们单住,真要还跟着太后那边,你得老老实实的。” 别的不说,小椿她们也没有单独的屋子,里外间连个隔断都没有,彼此都不方便。 九阿哥也想到这个,道:“爷好好琢磨琢磨,这次南巡走的慢,算下来回京还有小两个月……” 不管如何,该起来了。 夫妻俩收拾起来都快,估摸着一刻钟的功夫,两人就穿戴的差不多。 两人都是穿着常服,九阿哥没有系黄带子。 舒舒也没有戴钿子,就是寻常的盘发,上面插了珊瑚福字小梳子,脚上也是方便走路的软底小靴子。 她先一步打发小椿去接九格格。 等夫妻俩出来,九格格与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已经在了。 三人不是小孩子,身上也尽力简朴,平日里戴的小活计去了大半,只剩下荷包。 饶是如此,也能看出是富贵出身。 眼见着几人都带了新奇,跃跃欲试的,舒舒也望向几人腰间的荷包。 看着轻飘飘的,估计就是金叶子、金锞子之类的。 她想了想,示意小椿取了荷包,一人给了一个。 里面装着是银锞子,一钱的银瓜子,两钱的银花生,比较好算账。 九格格倒出来看了,有些不解道:“这边卖的东西,这么便宜么?” 舒舒道:“要是些小摊子上的物件,估摸都是卖钱的,几十文、百十来文,用这个结账正好,要是店铺里的再说。” 不预备这个的话,对方开价几文、几十文的小东西,还自己掏金子结账么? 那也太为难老板。 要是被当成肥羊宰了,舒舒也不乐意。 十四阿哥抓着荷包掂了掂,道:“这老些,吃饭够了么?” 九阿哥看了他肚子一眼,道:“一顿够的,就看你想几顿!” 十四阿哥笑着说道:“反正今天吃大户,不够了就将九哥压那儿。” 除了舒舒跟九阿哥身上带的,何玉柱与孙金、小椿、小棠、小松也都带了荷包。 侍卫处那边昨天就打发人说了,今日跟着出门的就是博色、与爱音图那两什侍卫,还有傅鼐带着的十个王府披甲,黑山跟珠亮带着十个董鄂家的护卫。 十阿哥看着众人道:“一会儿从报恩寺出来,就去最大的馆子,大家好好吃一顿,然后就散了,大家也好好见识见识这繁华之地。” 这四十来号人,跟着一路疾驰也是辛苦。 不过运气也不错,昨日皇上赏南巡随扈大学士、内大臣、侍卫银,大家正好赶上。 至于不归在侍卫处的王府披甲与董鄂家的护卫,九阿哥打发何玉柱过去,也一人赏了二十两银子。 傅鼐与黑山不同,拿了双份,可也不能只用银子打赏。 等到回京后,少不得要预备份礼。 虽说奔波劳烦,可大家都是青壮,昨天歇了一日就缓和过来。 舒舒拉着珠亮,上下打量着。 十五岁的少年,个子跟成年人差不多,可面容还稚嫩,真要说起来还不到十四周岁。 他只是笑,却没有跟往常那样叫人。 舒舒还疑惑,正好看到旁边的十阿哥。 去年十阿哥还在变声期,年底才好了。 珠亮的年纪,也到了变声期了。 舒舒就道:“嗓子怎么样?要是不舒服,就开些润嗓子的药吃着。” 珠亮摇头道:“没事。” 带了公鸭嗓。 舒舒就道:“别说话了,这些日子别喝凉水,渴了喝温开水,炸的吃食跟蒜也别吃了,要不然成了破锣嗓子仔细格格嫌弃。” 珠亮抿着嘴,脸色泛红,却乖乖的不说话了。 姐弟寒暄完,大家就被侍卫等人的簇拥下往外走。 没出织造府,就见迎面走来几个人。 为首的穿着二品补服,花甲年纪的官员,后头跟着七、八个人。 前头的看着像是夫妻两人。 两人穿着簇新衣裳,神色却带了惊慌与拘谨,也是花甲之年。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那老妇身上,因为她的相貌有些眼熟。 跟昨晚大家见过的王贵人,眉眼有几分相似。 后头是个中年男人,旁边几人像是他的妻子儿女。 几个小辈中,年长的是女子,跟舒舒年岁差不多,还是未婚女孩妆扮,剩下的几个是小子,大的十二、三,小的只有七、八岁。 十四阿哥跟着十三阿哥嘀咕道:“这就过来认亲了?” 九阿哥想到昨天织造府管事说的话,负责找人的是巡抚衙门,看着那官员道:“宋荦宋巡抚?” 那官员正是江苏巡抚宋荦,负责此次接驾的大臣之一。 因为九阿哥与十阿哥是后来的,他这几日没有见过,可是见了两人站位,还是分辨出来,躬身见礼,道:“臣宋荦见过九阿哥、九福晋、十阿哥、十福晋、九格格、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九阿哥摆手叫起,看了他身后两人道:“这就是贵人家里人?” “回九阿哥的话,正是贵人之本生父母与兄嫂侄儿侄女。” 宋荦回道。 九阿哥打量前头老夫妻几眼,拘谨是拘谨些,可并不是穷苦模样。 这一路上,九阿哥他们虽是走官道,可是也见过真正的山野农妇,知晓真正的贫苦老妪是什么样。 他就沉吟着,问道:“他们不是城外的农户?” 宋荦道:“是东城织户。” 九阿哥脸色淡了,点点头,带了一行人走了。 舒舒察觉出他不快,小声道:“怎么了?” 九阿哥轻哼道:“昨天汗阿玛还说爷不知人间疾苦,说是民间百姓过不下去才会卖儿卖女,也是无奈之举,爷就不明白了,又不是靠天吃饭的农户,市井小民,还有手艺人,有来钱的营生,怎么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了?就算真是生了大病或是因别的缘故,那日子缓过过来,不是该打听打听骨肉下落,织造府就在这里摆着……” 在他看来,肯定是心虚了,将闺女卖了高价死契,才不敢打听,真当闺女死了。 这样的爹娘,还找他们做什么? 舒舒因为《红楼梦》的缘故,对李家跟曹家关注的多些。 结果,也发现了其中漏洞。 王贵人入宫的时间,并不是圣驾第二次南巡,而是在第一次与第二次南巡中间,由李家人献美。 当时李煦也不是苏州织造,而是畅春园总管。 苏州的美女,怎么到了京城? 这其中肯定有不好说的地方,康熙二十八年那次找人才比较隐晦,也没有找到人。 只是这些八卦不与他们相干,舒舒也就没有提心中猜测,只岔开话道:“天色不早,不好耽搁了,这里离报恩寺还好几里地。” 织造府门口,马车与马匹都预备好了。 舒舒牵了九格格的手,招呼着十福晋,姑嫂上了一辆马车。 九阿哥不肯骑马,叫了十阿哥跟珠亮上了马车。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正好相反,却不肯坐车,两人都骑了马。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织造街,前往报恩寺。 离报恩寺还有半条街,就看到前头绿荫环绕中高耸一座佛塔。 十三阿哥骑在马上,惊讶道:“真高!” 十四阿哥也望过去,带了无趣道:“直接去阊门多好,本来功夫就不多,还要去这里耽搁。” 到了街口,就看到抚标官兵跟护军营官兵在驻守,禁止官民进入。 十三阿哥认出一个小校,道:“是谁来请香?” 那小校,道:“是五贝勒跟五福晋奉太后与两位太妃过来……” 前头队伍一停,后头的马车也相继停了。 大家就下了马车,步行进了报恩寺。 太后跟两位太妃刚从正殿上香出来,见了舒舒他们来了,招呼她们到跟前。 “不是说要去逛街么?怎么还来这边?” 太后看着舒舒,笑眯眯道。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九爷说明日是万寿节,先带了弟弟妹妹来供了灯,再去游玩。” 太后脸上露出欣慰,就点头道:“正好,我们也要去呢,一道去。” 大家本来也不是奔着拜佛来的,就跟着太后、太妃去了偏殿。 已经有知客僧候着。 按照上回在江天寺的例,大家随着太后,减等给康熙供灯祈福。 上次江天寺的时候都是女眷,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不在,两人这才晓得过来报恩寺的缘故。 除了拿该付的那份银子,九阿哥又多掏了几份,除了多供一份皇父跟太后的,叫人写了苏麻嬷嬷与万琉哈贵人的名字。 舒舒见了,就悄悄的加了几份,除了太后、宜妃跟觉罗氏的,还有伯爷夫妇跟齐锡的。 这报恩寺不小,可是供灯的偏殿就这么大地方。 眼见着夫妻俩站在知客僧旁边,加了一盏又一盏的灯,大家都察觉了。 大家问了缘故,也就跟着加了灯。 十阿哥这里加的是太后、温僖贵妃与岳父母。 十三阿哥加了太后与生母章嫔。 十四阿哥想了想,加了太后与生母德妃。 他心里觉得太巴结太后,本来也没有那么亲近,可是大家都如此,他也只好从例。 九阿哥花了香油钱,还代十二阿哥请了两串开过光的檀香手串,才发现少了人。 “不是说五哥、五嫂奉太后来礼佛,怎么没见人影?” 九阿哥问舒舒道。 舒舒先头已经听太后提过这个,指了指不远处的报恩塔道:“五哥、五嫂转塔祈福呢……” 这报恩寺始建于三国,是千年古刹,香火旺盛,祈福的人多,也就口碑越来越大,不说是“有求必应”,也有几分灵验在里头。 九阿哥看着高塔,迟疑道:“不是说九层么?怎么看起来这么高?” 舒舒也不知道,旁边九格格之前看过报恩塔的记载,道:“是九层,不过塔身高二十三丈七尺五寸。” 九阿哥吐了一口气,看着舒舒道:“既是灵验,咱们也要求求!” 舒舒听了,却是怔住。 夫妻俩谁不知道谁? 九阿哥压根就不信佛道。 九阿哥脸上多了郑重,道:“不是说心诚则灵,那爷就心诚一回……” (本章完) 第五百零三章 大愿(第三更求月票) 转塔,又称“绕塔”,是佛家中的祈福仪式。 方向是右绕,数量是三圈起步,剩下的七圈、十四圈、二十一圈等,取七的倍数。 还有一个数字,是一百零八圈。 通常一次绕塔,一百零八圈是上限。 九阿哥嫌弃宝塔高,那是因为越高的佛塔底座越宽。 就像这个报恩寺塔,塔基直径十丈,绕一圈下来三十多丈。 小夫妻要去转塔,旁人就没跟着。 太后与太妃被方丈引着,去禅室喝茶。 十阿哥则带着十福晋,去佛堂上香。 九格格与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则是在放生池边喂鱼。 里面的金色锦鲤有手臂那么长,中间几块石头上,则是王八摞王八。 九格格跟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觉得锦鲤好看,乌龟也玲珑可爱,目不转睛。 九阿哥牵着舒舒,雄赳赳、气昂昂走向宝塔,道:“咱们直接转一百零八圈!” 舒舒露出为难道:“爷,我有些累了,现下日头正足,先七圈吧,下回还愿的时候再来一百零八圈?” 实在没有法子,谁叫眼前这人没有自知之明? 舒舒只能自己示弱。 换算成米的话,一圈就是九十多米,一百零八圈就是一万米左右。 这算成距离,就是二十里。 别说九阿哥现下的样子,就是没有经过长途跋涉的辛苦,满血状态,好好的也走不了那么远! 九阿哥迟疑了,道:“那万一……” 这要是不信还好,但凡心里有了点信了,就怕有做不到的地方,成了恶兆。 舒舒想了想,道:“咱们学学皇祖母,遇塔就绕,每次绕七圈……” 这说的是太后分别供灯之事。 从淮安府开始,遇到的寺庙都拜了,供了灯,都是单九之数。 九阿哥被说服了,也怜惜舒舒,点头道:“那好吧,就先绕七圈。” 两人右行,没几步就追上了五阿哥与五福晋。 五阿哥气喘吁吁,额头汗津津的,脚步都有些发沉;五福晋在旁,呼吸也有些粗。 见九阿哥与舒舒来了,五阿哥就对两人笑了笑,五福晋也颔首示意。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模样,从袖子里摸了帕子递过去,诧异道:“五哥这是转了多少圈?” 五阿哥接了帕子在额头上擦拭,没有回答,而是望向五福晋。 五福晋手上绕着一串沉香佛珠,手指的位置正放在佛珠上,是在用佛珠计数。 她低头看了一下,道:“五十三圈。” 五阿哥听了,立下笑了,道:“还有一圈就一半了!” 九阿哥讪讪,道:“五哥许了什么大愿,要转满一百零八圈?” 五阿哥仰头看了眼宝塔,道:“我跟佛祖祈求,让皇祖母可以给汗阿玛过六十大寿!” 现下是康熙三十八年,皇父四十六岁,距离六十大寿还有十四年。 太后今年五十九岁,再过十四年,就是年过古稀,算是高寿。 这是因太后念叨着往后皇帝花甲万寿时再供一百零八盏灯,让五阿哥记下了,才祈求这个。 九阿哥听了,有些愧疚。 他想的只是自己的小家,没有想着汗阿玛与额娘。 五阿哥说完,跟五福晋继续走了,口中还振振有词。 九阿哥放缓了脚步,跟他们拉开,小声对舒舒道:“爷好像不孝,爷是求佛祖保佑,让我们得个小阿哥……” 孩子不求多,可希望有。 否则的话,庄亲王的例子就在眼前,现下不怕什么,往后家底爵位都被兄弟侄子们盯上。 舒舒也小声道:“皇上春秋鼎盛,娘娘也才入中年,时间还来得及,咱们一件一件的求。” 太后是年岁在这里,五阿哥求的是寿,康熙与宜妃现下还没必要。 九阿哥想想也是,立时坦然了,嘴里也念叨着绕塔的几句经文,专心致志的转起塔来。 总共七圈,速度就很快了。 放生池边,九格格带着两个弟弟,手中的鱼食还没喂完,舒舒与九阿哥就转完塔回来。 十阿哥带了十福晋也在佛前磕了头出来。 九阿哥觉得自己不累,还充满了力量。 倒是饿了。 早上出来的急,夫妻俩就一人一碗杏仁茶对付了。 舒舒跟九阿哥就带着大家,去禅室跟太后、太妃告辞。 太后跟两位太妃,在这边等五阿哥夫妇,中午直接在这边用素斋。 等从禅室出来,舒舒一行离了报恩寺,直接往阊门去。 报恩寺到阊门,总共是四里地。 大家坐了马车,估摸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目的地。 正午时分,阊门大街十分热闹,熙熙攘攘。 这边还有码头,沿着河边还停泊着不少小船。 沿街两侧,全都是两层、三层的小楼。 等到一行人路过时,两侧的叫卖声都低了。 旁边的行人也纷纷退避。 要知道现下不单单是旗民分治,还是旗民分住。 苏州有过驻防八旗,可是在苏州的时间很短暂。 一次在顺治二年,多铎占领南京,分兵各地,派了汉八旗过来驻防苏州,两月后被绿营替换。 一次是顺治十八年,江南不稳,正黄旗汉军过来驻防,康熙三年撤回。 因此苏州没有驻防八旗,也没有单独划出来的旗城。 一下子见了这么多骑马的侍卫、护军,大家好奇多于畏惧。 军民百姓都晓得,圣驾南巡,驻跸苏州,这带了侍卫、马甲出行的,肯定是随扈而来的京城贵人。 现下最大的饭馆叫庆月楼,就在西门码头斜对面。 九阿哥昨天就叫人打发好了,送了定金银子,包了庆月楼的三层。 三层都是雅间,总共有十二间。 既然全包了,那就都上了席面。 大家就分着坐了。 舒舒与九阿哥夫妇、带着十阿哥夫妇、九格格、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珠亮一桌。 博色、爱音图、傅鼐、黑山一桌。 黑山虽身份上差他们一头,可是八旗最重勇士,同行一路也相熟了。 剩下的两什侍卫各一桌。 四贝勒府的马甲一桌。 都统府的护卫一桌。 还有王平安、王长寿,以及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贴身太监一桌。 小椿三人跟十福晋的丫头、九格格身边的使女一桌。 还有四席,九阿哥没有动,还多加了两席,打发何玉柱、孙金领着酒楼的人,送到织造府去。 一席送到大阿哥处,一席送到七阿哥处。 这两人还在当值,不像其他人得了闲暇,可以出来散散。 剩下四席,则是御前、两位妃母各一席,两位贵人共一席。 九阿哥既然要请客,叫人定的都是上等席面。 当地的特色菜都上了一遍。 这个时候,已经有樱桃肉了。 舒舒坐在九阿哥下首,看着这熟悉的菜式,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 好像这道菜,后来也编进满汉全席,估计是乾隆下江南的时候带回去的菜谱。 倒是另一道苏州名菜松鼠桂鱼,现下还没有出来。 十福晋原本担心是鱼虾之类的,看到油亮的樱桃肉,立时咽了口水。 大家的心在吃上,也不在吃上,还惦记着去逛铺面,很快就用完了。 只是看着下头的行人,九格格看了看身上,小声问舒舒道:“九嫂,咱们这个穿戴是不合时宜么?” 男人旗装跟民装差距不大,可是女子旗装跟女子汉服区别就大了。 方才大家下车的时候,周遭全是打量的目光,除了畏惧,还有新奇。 舒舒不知道说什么。 她之前想过这个,可没想到会这样显眼。 即便如此,她也不好张罗着大家换下旗装出来。 那样的话,就太出格了。 舒舒指了指对面几间不少女子出入的铺子道:“没事,咱们也不去旁的地方,就去逛逛那几个铺子。” 从招牌看是银楼跟绸缎庄,还有一个小巧的店铺,应该是胭脂铺子。 十四阿哥也在看下头铺子,道:“九哥,九哥,咱们找个洋货铺子,弟弟想要买一把遏公玲珑刀!” 遏公玲珑刀,是世祖时广州巡抚贡的一把西洋刀,是一把双槽刀,是出名的宝刀之一。 世祖皇帝当年赏了遏必隆,此刀就以人为名。 等到遏必隆去世,这把御赐宝刀就作为孝昭皇后的陪嫁,带进宫中。 后孝昭皇后的遗物,由胞妹温僖贵妃继承,现下在十阿哥手中。 十四阿哥早就眼馋了。 要不是那是遗物,意义非凡,他早就缠磨着求求。 难道有机会逛洋货铺子,第一想到的就是买刀。 九阿哥笑道:“想得美,要是市面上就有买的,就不会那么金贵了,不过西洋刀买不到,应该可以买倭刀、琉球刀!” 十四阿哥皱眉,嫌弃道:“还不如大清的刀呢,没有西洋刀,也要廓尔喀刀!” 舒舒在旁听了,也是心动。 廓尔喀,就是西藏西边,唐朝时称呼泥婆罗,就是后世的尼泊尔。 那边出产的腰刀,在京城很受追捧。 从福松开始往下,一堆的弟弟,可以买了这个刀做成年礼。 舒舒这样想着,就望向珠亮。 果然珠亮正仔细听着十四阿哥与九阿哥说话,脸上也露出期盼来。 几人还没下去,外头何玉柱与孙金送完席面,从织造府过来了。 跟着两人一起上来的,还有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 下一更10月31号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五百零九章 蔷薇花味儿 太后房中,除了太后、太妃,九格格也在。 她难得带了活泼,绘声绘色跟几位长辈说着“万宝楼”的见闻。 十来间的门面,上下三层卖的都是洋货。 小的怀表、鼻烟壶,大的一丈见方的编毯。 还有法兰西的香水、意大利的宝石小镜子。 正说着,白嬷嬷进来道:“娘娘,九阿哥带九福晋来了,还带了好多的东西。” 九格格忙站起来。 太后笑着说:“快叫进来!” “皇祖母,孙儿奉命当差来了!” 随着说话声,九阿哥带了舒舒进来。 后头的何玉柱跟小椿两个,每人怀里都抱着一堆盒子。 九格格带了惊喜,看着舒舒,道:“万宝楼的东西送过来了?” 舒舒点点头,在屋子里环视一周,小几都太小了,只有个圆桌是大的,就示意何玉柱与小椿将怀里的东西放过去。 太后笑呵呵的跟九阿哥道:“这是什么差事啊,往各处分派东西?这些都是小九买的?”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这个,方才孙儿从御前回来,汗阿玛说要是皇祖母、太妃跟妃母们有采购的东西,就让孙儿跑腿,这些都是实用的东西,许多只有苏州有,孙儿就想着别错过了,拿来给长辈们看看,要是有喜欢的,明天打发人买了。” 至于帮着随扈宫眷要了赏银之事,他就不打算说了。 等到银钱下来,私下里跟妻子显摆一下就行。 要是说出来,像是他跟长辈要人情似的。 上了年岁的女人,也是女人。 太后与太妃都起身了。 圆桌上,各种盒子已经打开,琳琅满目。 方才九格格提到的几样都在,宝石小镜子、香水、怀表、鼻烟壶,还有两尺来长的挂毯。 还有几样九格格没提的,发音盒、钻石胸针、红宝石胸针、万花筒等小物件、 还有个盒子里,居然装的是鞋。 “这个?” 太后带了好奇,指着道:“怎么看着像是木头底的?” 一双木底的鞋,上头是浅口鞋,下头鞋跟高一尺半。 九阿哥笑道:“这是‘万宝楼’的稀罕货,总共就这一件,库房里压了十来年,孙儿觉得好玩,就叫买了,听说叫‘小梆鞋’,是欧罗巴那边的人穿的。” 现下旗鞋鞋底高的,也不过是四寸半到头,这个得有三个四寸半。 太后摇头道:“这穿上也不舒坦啊,走路也没法走。” 舒舒在旁,听着祖孙对话,也多看了那鞋两眼。 不是“小梆鞋”,是“肖邦鞋”。 好像是流行于十五世纪到十七世纪的欧洲。 就是后世高跟鞋的始祖。 起源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是威尼斯的妓女弄出来的,跟中国裹小脚的目的差不多,都是为了走路摇曳生姿。 一种说是伦敦,因为城市化发展,没有厕所,走路容易脏裙摆…… 九阿哥对舒舒道:“像七嫂那样喜欢高底旗鞋的肯定不是一个,到时候用这个做参照,说不得把现在的旗鞋还能再提高两寸。 舒舒听到,想要给九阿哥比个大拇指。 可是真有远见,好像从乾隆朝开始,旗鞋就慢慢高了,到了清晚期,没有一尺,也有八寸。 九格格在旁,看了眼九阿哥,又看了眼舒舒。 她很想要问问哥哥,这个鞋真的是给女鞋参照的? 没有别的念头? 要是弄出来男人也能穿的高底鞋,估计乐意花银子的更多。 自家九哥,肯定就是其中一位。 端顺太妃拿着发音盒,打开来听里面的动静。 那种上弦的发音盒,打开来是一只银色小人在旋转。 而后就是舒缓的乐曲。 并不是舒舒熟知的各种世界名曲,而是更低沉悠扬的曲子。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大家都看着发音盒。 端顺太妃爱不释手,跟九阿哥道:“这个好,这个好,要是阿哥方便,就代我买一个。” 九阿哥忙道:“方便着呢,您尽管使唤,回头孙儿当差当好了,正好可以跟汗阿玛讨赏去。” 端顺太妃望向淑惠太妃:“妹妹不要一个?” 淑惠太妃摆手道:“我耳朵灵,平日里座钟的滴答声都受不了,也不爱听这个。” 说到这里,她看着那些鼻烟壶道:“倒是这个,更适用些,回头赏人也体面。” 太后则是看着那些巴掌大的小妆镜,道:“这个好,小格格们用着也合适。” 她虽是身边只抚养了九格格一个孙女,可是宫里其他的格格也都在宁寿宫的公主所住着。 想起还有三个不丁点儿的小孙子,太后指了那万花筒,道:“这个也来几个。” 小椿在旁,拿了削好的眉笔简单记了。 九格格见状,想起羽毛笔,问九阿哥道:“九哥,羽毛笔有没有富裕的,先头我忘要那个了……” 九阿哥道:“一箱子呢,等到回宫给送你一包。” 价格便宜,送人还体面。 九阿哥打算回去走礼,怎么说也带了个“洋”字。 等到从太后院子里出来,小椿手上的册子也写满了三页。 等到了惠妃那里,惠妃选的种类更多,有她自己用的香水、一尺见方的妆镜、红宝石胸针,还有给孙女挑的怀表、妆镜、孙子挑的万花筒跟发音盒。 挑了一圈,她还是带了不足,看着九阿哥道:“都是些妇孺喜欢的,有没有你大哥与八哥能用的?”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道:“还有郭尔喀刀的,让儿子包圆了,二十来把,您要是赏大哥、八哥,儿子就孝敬妃母两把。” 惠妃摆手道:“不用阿哥孝敬,你们出门才带几个钱,回头都归拢上,我一起结账。” 九阿哥笑道:“那儿子可不跟您客气了,我们一时手松,买了不少,真要拉下饥荒。” 惠妃听了,带了关切道:“那怎么办?我出门时,让你大哥带了五百两金子,回头打发他给你送去?” 九阿哥指了指中路,道:“不用,不用,先跟织造衙门支了,回头再给他们补上。” 惠妃听了,这才放心,还是提醒两人道:“江南是好东西多,可是也要掂量着买,遇到合心的,自己买了也就买了,人情走礼用差不多的就行。” 九阿哥与舒舒都记下了。 他们这次破财,也是为了日后做个储备。 并不是买了东西,回去就要散了。 而是想着往后开府过日子,人情走礼的地方多。 现下在江南“大批发”,也是为了日后少几份开支。 没想到落到长辈眼中,就成了小两口不会过日子。 两人也没有解释,领了惠妃的好意。 就是舒舒想起了两位贵人。 这两位都是未来二十几年不倒的后宫“常青树”,她也乐意卖个人情。 只是两人现下身份不高,加上不像惠妃、荣妃这样比九阿哥大了三十来岁,也不好跟皇子直接打交道。 舒舒就央了惠妃道:“妃母,若是两位贵人有什么得意的,劳烦您帮着传个话,我们明儿一并捎带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惠妃应了,看着舒舒赞道:“这样很好,到底是长辈,该敬还是要敬着。” 像是八福晋那样,也不算是错,可也太势利凉薄。 等到了荣妃处,三福晋也在。 婆媳俩不知先头说什么,气氛不大好。 荣妃耷拉着脸,跟旁人欠了八百吊钱似的。 三福晋站着,脚下还踩着旗鞋,瞧着那样子耐心也快差不多了。 荣妃看着九阿哥身后大包小包的,不由得眉开眼笑,道:“阿哥真是客气,中午刚送了席面,这会子还送东西……” 说罢,她就嘱咐宫女:“快去接了……” 九阿哥听着这话风不对,忙道:“妃母,这些不是孝敬,是儿子福晋采买的,拿来给妃母看看,要是有稀罕的,儿子帮您跑腿!” 荣妃的笑容立时凝固,有些兴致寥寥,看着舒舒带了几分苦口婆心:“宫里什么没有,花这银子做什么?你们年轻,不知道这居家过日子,往后抛费的地方还多。” 舒舒笑了笑,不好接话。 也没花她老人家的钱,自家亲婆婆还没发话呢。 九阿哥也觉得没有意思起来,想着是不是可以告辞了。 他是奉了皇父口谕不假,可那“万宝阁”也不是他的买卖,爱买不买,又不与他相干。 三福晋已经站在小椿跟前,打了个盒子看着,正好是只黄金镶了金刚石的手环。 同宫里掐金丝的精巧手环不同,这个手环有些粗犷,金刚石主石小指甲大小,看着也跟玻璃似的,并不如红蓝宝石为人喜爱。 可是这是金子! 三福晋想着这次出门,从府中公帐上支了两千两银子出来。 买首饰是买,买衣服料子也是买。 首饰能落到自己口袋里,衣服料子就是阖府的。 她就笑着说道:“这个好,我喜欢金刚石,看着素净。” 舒舒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 现下大家还不怎么认钻石。 舒舒留下这个,是奔着手环上中间的主石去的。 看起来有五、六克拉,可以拆下来做戒面。 舒舒就道:“这个是孤品,只有这一件,让我收了。” 那黄金手环宽半寸,有半斤多重,有钱人看不上这粗狂的样式;没钱人买不起,就一直压着。 三福晋带了几分遗憾,放了下来。 荣妃的目光落到法兰西香水上。 每年从广州海关都有这个贡上来,就是数量不多。 早年的时候,荣妃是不缺这个的。 不管是皇后娘娘,还是皇上,都记得给她赏赐。 当年每年的贡品里,都有她的一份。 后来随着她年岁大了,后宫又有章嫔、王贵人这些新宠出来,钟粹宫的赏赐就不见香水了。 她心中带了几分怅然,拿起香水来,拧开了,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竟然是熟悉的蔷薇花味儿,心里跟着一颤…… * 泪奔,这个月月票榜太紧张了,sos,要跌出前五十了,求求各位爸爸们点点小手。 另外分果果的帖子已经下来的,在书友圈,20个书友称号,有兴趣的爸爸们跟小八姐姐的活动帖,必须要跟那个活动贴才行,那个是网站后台直接可以分派称号的。 (本章完) 第五百零四章 豪气的九福晋(第一更求月票) “奴才李灿见过各位小主子……” 来人立时趋步向前,翻下马蹄袖,对众人打了个千。 姓李…… 在旗…… 九阿哥还在迟疑,十四阿哥在旁提醒道:“九哥,是李煦的兄弟……” 前几日的时候,十四阿哥见过此人。 九阿哥摆摆手叫起,道:“你既是内务府出身,怎么没有补内务府的差事?” 李家虽不是内务府显赫人家,可是也出了一个巡抚,是最早的高官门第,子弟应该前程都不错才是。 这人比李煦年轻,可也年轻的不多,看着也三十好几。 要是成丁就补内务府的差事,资历熬起来,现下应该是是郎中、主事。 这人却没有报职位。 李灿带了几分羞惭道:“奴才原行举业,数次不第,去年才在吏部补了候补知县。” 九阿哥撇撇嘴,这是不稀罕内务府的差事。 所谓候补知县,就是正七品的顶戴。 九阿哥皱眉道:“你兄弟还有在内务府当差的么?” 李灿道:“奴才三哥现下在内务府会计司当差,奴才五弟在奉宸院……” 没提具体职位,那就不是品官。 九阿哥神色这才缓和些,道:“是李煦打发你来的?” 李灿摇头道:“奴才这几日在直郡王身边听差,是直郡王打发奴才给九爷跑腿。” 这是大阿哥知晓九阿哥夫妇带了弟弟、妹妹出来,不放心了,打发个地头蛇来带路。 九格格前几日才听舒舒提及过李家旧事,晓得这就是李巡抚发妻所出嫡子。 这样看来,委屈的好像又成了王夫人。 明明是原配发妻,也生了两个嫡子,可是丈夫死后,庶长子成了新家主,自己的两个嫡子科举不成,品级都不高。 瞧着这个年岁,才要出仕,资质也有限。 不等九阿哥开口,十四阿哥就兴致勃勃道:“别的地方还罢,城里最大的洋货铺子,你带我们转一圈。” 李灿立时应了,前头带路。 眼见着阿哥们要出门,博色与爱音图都迎上来。 九阿哥看了一眼,道:“就在跟前,不用这么多人,就跟着一什侍卫好了,其他人该吃吃,该喝喝。” 博色道:“九爷,不差这一顿饭,市井人多,还是小心为上。” 爱因图也道:“是啊,九爷宁可多些,也省的麻烦。” 后头傅鼐与黑山也跟着出来。 两人虽没有说话,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九阿哥见了,也就点头:“那就跟着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庆月楼。 李灿看着马车跟众人的坐骑,道:“九爷,往那边走,多是台阶,马车过不去了,骑马也不方便。” 道路两侧都是铺子,一间连着一间。 十福晋的眼睛都不够看,问十阿哥道:“是不是全苏州的铺子都在这里了,这得有多少家?” 十阿哥想了想,道:“按照书上的说法是上万家,应该是多说了,上千家是有的……” 这一条街绵延十里,是江南最繁华的地方。 道路有不少台阶,时而有小桥起伏。 九格格挎着舒舒,小声道:“嫂子,咱们买什么?” 舒舒道:“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不用担心银子。” 现下京里流行洋货,不单单是男人喜欢,也有许多女子能用的。 如小镜子,金怀表等。 李灿引路的铺子,距离庆月楼不远,估摸就半里地,就到了地方。 上面一个金字匾额,写着“万宝阁”。 门口的伙计见了大家过来,连忙往里传话,随后就有个掌柜模样的人出来,对着李灿拱手道:“李四爷……” 李灿道:“京里的贵人来采买,好东西可别压箱底了!” 等到侍卫、马甲们在门口站了,里面不少顾客见了,也就安静的退了出来。 周遭的铺子门口,不少人往这边张望。 舒舒神色不变,却有种被当成大猩猩看的感觉。 那掌柜的乖觉,一边打发人去请东家,一边叫伙计摘了幌子。 这是不再接待散客的意思。 怪不得李灿方才跟九阿哥说,这边最全,看着铺面就大。 门脸足有十来间,上下三层,就像是大商场。 舒舒带了好奇,四下里看着。 入眼所见,全都是海外之物。 近的是高丽、琉球、日本的,远些的是暹罗、廓尔喀的,再远就是西洋各国的物件。 海外之物…… 是海商? 舒舒望向九阿哥,正好九阿哥也看过来。 之前夫妻俩还惦记着将内造的精细物件,从广州海关外销。 九阿哥就问李灿道:“这是谁家的买卖?是海商人家?” 李灿道:“这是季家的铺子,是季家二房的产业。” 九阿哥来了兴趣,道:“就是‘南季北亢’的那个季家?” 李灿点头道:“正是他们家……” 大家望向九阿哥,九阿哥就道:“江南首富,家里从前朝开始就做官,也是江南最大的盐商,江南最大的藏书楼也是他们家的。” 现下的当家人,就是那位季二老爷季振宜,进士出身,早年也在朝,前些年上了年岁才致仕。 这会儿功夫,东家得了消息,也匆匆而来,是个二十七、八年的年轻人,正是季二老爷的幼子。 九阿哥就看向大家,道:“你们想要什么,直接问东家,没有特意想要的,就楼上楼下四处转转……” 除了十四阿哥念念不忘西洋刀,其他人都没有指定目标,就分散开来,由掌柜的带着,四下里看着。 舒舒看着,心下也记着。 高丽参…… “这个店里有多少斤?” 舒舒停下脚步,看向掌柜。 高丽参是熟制的人参,经过特殊的手法蒸制而成,使得参性更柔和,中和了人参的火气。 这个用作日常滋补,老少皆宜。 掌柜想了想,道:“这是月初高丽过来的新红参,总共是一百斤,卖了十二斤八两,还有八十七斤八两。” 舒舒又道:“多少银子一斤?” 掌柜的听了,就带了迟疑。 “市价……” 舒舒问道。 掌柜的就道:“一等参九十两,二等参七十两。” 舒舒点头道:“那剩下的高丽参都要了。” 大家都望向舒舒。 这是拿参当饭吃么? 舒舒却觉得难得。 高丽参的保持期十来年,可是现下人参的价格却是连年上扬。 这又是谁家都少不了的东西。 有备无患的好。 十阿哥反应过来,这是好东西。 只是他没有开口,这么多斤,等回头私下里跟嫂子提一句,挪几斤就是了。 到时候可以加在往阿霸亥部去的年礼中。 蒙古那边的大夫医术粗浅,好药材好人参,对他们来说更是难得。 十四阿哥也反应过来,笑着凑过来道:“九嫂,九嫂,匀给弟弟二斤……” 到时候孝敬给自己娘娘,还有四嫂那边素来对自己好,也可以送些。 舒舒笑着点头道:“好,到时候要一等的,还是二等的,十四弟说话,原价转给你。” 十四阿哥哑然,随后看着那掌柜道:“你这是市价,我九嫂都要了,是不是该给个进价?” 掌柜的无法做主,看着东家。 东家点头。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皱眉道:“浑说什么,谁家做生意按照进价出货,运输、仓储、店铺、人工,都是抛费……” 圣驾南巡,再三下令不会扰了地方军民百姓,难道他们皇子阿哥出来买东西,还要占人家便宜? 丢不起那个人! 十四阿哥带了不服道:“可是高丽人参是园参,这都跟人参一个价了,哪个冤大头不买人参,用一样的价格买高丽参?” 舒舒:“……” 她好像就是那个冤大头。 现下人的认知,觉得野生人参是人参,养殖的园参是假人参,禁止流通贩卖。 九阿哥望向舒舒。 他觉得舒舒不是爱吃亏的。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现下人参是不贵,一两人参十来两银子,可是哪有那么大的量?市面上好的人参都各家收着,买的都是差一等的,一年半斤就算多的。” 真正好的人参,还是有市无价。 这个高丽参,胜在数量多,药性也平和,不管是对九阿哥,还是对生产后的宜妃与觉罗氏,都合用。 季东家忙道:“九爷,不用按照市价来,在进价上加三成,抛费就够了。” 九阿哥摆手道:“不要啰嗦,又不是只买这一样,就按照市价算。” 季东家不敢反驳。 十四阿哥撇撇嘴,不提人参了,道:“刀呢,西洋刀、廓尔喀刀有没有?” 掌柜的立时带了伙计,取了好几盒刀剑来,有廓尔喀刀、倭刀、高丽刀、马来剑等,没有西洋刀,只有一把西洋剑。 十四阿哥虽觉得不足,可还是握着那把剑不撒手。 西洋的刀剑,只有这一个,金鹰为手柄,通体也嵌金,看着华丽。 物以稀为贵。 他怕放下了,让旁人看上。 高丽刀是仿倭刀锻造。 马来剑则只有一尺二,看着略小气。 大家的目光还是被廓尔喀刀跟倭刀吸引。 十三阿哥就看着掌柜,道:“我要一柄廓尔喀刀,这个多少银子?” 掌柜的不敢再说市价,就按照东家方才说的,在进价上加三成,道:“三十九两银子。” 十三阿哥点头,示意跟着的太监结账。 珠亮看着十三阿哥手中的刀,移不开眼,就凑到舒舒跟前,小声道:“大姐,我也想要一把,可以买么……” 舒舒没有立时点头,而是问那掌柜道:“这个库存还有多少把?” 掌柜的道:“西南的货物每年过来的迟,这是去年的存货,小人需看下账册。” 舒舒点头,道:“那你去看吧……” 看着她的架势,还要包圆,十四阿哥带了好奇道:“九嫂,你到底带了多少银子出门?” 舒舒笑笑不说话。 其实并不多。 就算是换成金子带着,也是有重量的。 不过舒舒觉得,谁叫现下流行这个呢? 那预备着用这个走礼也正好。 少一时,掌柜拿着账册过来,道:“去年五月里进货八十柄,现下除了这位爷手中的,还有二十一柄。” 舒舒没有点头,而是伸手,要看账册。 掌柜的不敢拒绝,双手奉上。 舒舒看了这一项就明白了,这廓尔喀刀进价三十两银子,售价是六十两。 她就指了指那卖价道:“剩下的全要了,按那个的八成算吧!” 掌柜的不由愣住,那样的话就是四十八两银子一柄,比刚才他的开价还要高九两银子…… (本章完) 第五百零五章 财神(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近前,看了舒舒手中的账册,点头道:“就按照福晋说的算。” 不占这个便宜,否则落人口舌,汗阿玛那边又要骂。 掌柜的应了。 哪个女人能拒绝购物的快乐? 有舒舒打了样,十福晋很是有样学样。 她看上的就是自鸣钟。 这可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东西。 她就指了一个鎏金的自鸣钟,学着舒舒的样子,道:“这个多少银子,还有多少个,都要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大家面面相觑,神色很无奈。 十阿哥忙道:“你是想要送人么?” 十福晋点头道:“这个好,到时候挨个送!” 说着这里,她还摆着手指头道:“九嫂要送,四嫂要送,二嫂也要送,还有太妃跟……” 十阿哥不敢让她说了,忙道:“那不送这个,送怀表,也是一样的看时辰。” 掌柜的机灵,立时拿取了几挂怀表出来,纯金镶宝石、纯金、鎏金、纯银,总共是四种。 十福晋看了看自鸣钟,又看了看怀表,带了嫌弃道:“这个小,费眼睛,没有那个气派。” 十阿哥耐心道:“那个你要喜欢,咱们就买两个家里用,钟不兴送人,寓意不好,想要送礼,怀表是一样的。” 十福晋有些迷糊的,道:“蒙古那边不碍事,也不能送么?” 她早晓得宫里的规矩多,却没有想到送个东西还要有说头。 十阿哥就做主,道:“都不送,省得回头晓得忌讳了心里不舒坦,要是喜欢就买两个吧,搬家后前头书房也摆个,其他的要怀表……” 洋货中,怀表是一大类,这边库存也富裕。 九格格小声跟舒舒道:“九嫂,我也想要几个……” 舒舒道:“那就多买些,留着总有用着的时候。” 以后赏婆家人,或者给下头的格格添妆,都能拿得出手。 数量太大,按照卖价八成算的话,利润丰厚。 都是金枝玉叶,掌柜的额头汗津津的,不敢算账了,望向东家。 季东家也有了决断,点了点头,示意听贵人的。 只是这其中利润,他也不敢收,少不得回去跟老父亲商量一下怎么办好。 不知圣驾下回什么时候南巡…… 要是这几年的话,季家可以捐银子修行宫。 舒舒之前买了高丽参与廓尔喀刀,怀表这里就没跟着买。 饶是如此,大家也买了不少。 十福晋买了二十只,是十阿哥帮着选的,没要鎏金的,镶宝石的五只,纯金的五只,剩下十只纯银的。 九格格买了十只,五只宝石的,五只纯金的。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跟九格格一样。 珠亮在舒舒点头下,买了五只,只有一个镶宝石的,剩下都是纯银的。 长辈们不缺这个,舒舒心里算了一下人数,这镶宝石的应该是给清如的,剩下是他跟福松、双胞胎的,下头两个还小,还用不上这个。 接下来就是妆镜,大的一尺见方,是放在梳妆台上的,小的是手心那么大,随身带的。 大家也买了不少。 而后就是西洋香水与南洋的鼻烟壶。 这两样又是大头。 等到最后结算,是个连皇子阿哥都惊讶的数字。 大家之前采买的爽快,现下就有些傻眼。 还是九阿哥反应快,道:“开单子吧,按照方才各自采买的数量,分别装箱,回头爷打发人过来结账。” 掌柜的应声,下去开单子。 十四阿哥算了下自己买的东西,将这次出门带的钱都花干净了。 到了杭州与江宁怎么办? 娘娘让自己看着买些好的宁缎回去赏人,自己好像将那几百两买缎子的银子也花干净了。 他望向十三阿哥,到时候跟十三阿哥私下里借些? 不过十三阿哥也买了好几样,每样都没落下,谁叫他还有两个妹子。 咦? 十三好像在偷看九嫂? 十四阿哥心下一动,凑到十三阿哥耳边道:“你是不是银子也花光了,想要跟九嫂借钱?” 十三阿哥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十四阿哥嘀咕道:“九嫂现下丁是丁、卯是卯的,透着厉害劲儿,要不咱们还是跟九哥说说?” 他的性子就是,对上厉害的,就有些怕了。 十三阿哥摇头,小声道:“我不是借钱,是想着跟九嫂说说,将高丽参匀几斤。” 去年腊月里,他的生母章嫔病了一场,而后身子就有些虚。 十三阿哥记得此事,才想着高丽参。 十四阿哥想了想,道:“那我也要二斤,正好我们娘娘一斤,四嫂一斤。” 十三阿哥点头道:“那等回头记得跟九嫂说一声。” 一个万宝阁,三层走下来,看了数百种洋货,大家也算是开了眼界。 前后用了一个半时辰。 等到从这里出来,已经到了申正。 舒舒与十福晋还好,两人身子骨结实,旁人也不明显,只有九阿哥跟九格格难兄难妹,走路都有些吃力。 舒舒就扶了九格格,十阿哥扶了九阿哥,让他们省力气些。 还好就半里地,大家原路返回,到了庆月楼下,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回织造府去了。 到了织造府,九阿哥没有回西花园的客院,而是跟大家道:“我去找李煦,先将账结了,等到回京了,大家再算自己的那份,要是有反悔不打算要的也没什么,都算我的,回头分给其他人。” 大家应了。 九阿哥就跟着李灿寻李煦去了。 九格格也乏了,跟舒舒与十福晋打了招呼,就带了宫女回自己的院子。 十福晋拉着舒舒的手,脸上带了兴奋,道:“万宝阁太好了,我也想有个万宝阁,什么都想要,今天没买够,怎么办呢,九嫂?” 她这次采买的东西,大头是打算送回阿霸亥的。 舒舒看了十阿哥一眼,道:“想要就开一个,到时候打发人从福州海关与广州海关上货。” 正月里成年皇子分产业,十阿哥也有一份,其中有不少铺面。 他名下,还有孝昭皇后与温僖贵妃的嫁产。 真要说起来,京城最赚钱的买卖,就是当铺、钱庄。 这洋货铺子也是一个选择。 尤其是十福晋这里,背后还有阿霸亥,内馆与外馆每年来朝觐的蒙古王公,就是客源。 十福晋听了心动,眼巴巴的看着十阿哥,拉着他的胳膊,道:“十爷,十爷,咱们开个吧,我额赫给了我八千两金子压箱底,搁着也是搁着,就用那个开个万宝阁!” 八千两金子?! 折算白银八万两! 大家都望过去。 就算是没有嫁产,可是这压箱钱是不是也太多了?! 之前的皇子福晋,好像不超过一万两。 舒舒之前从五福晋的例,只有几千两银子。 十四阿哥想着自己这次出门,就带了八百两银子,其中三百还是娘娘给的,剩下五百是自己积蓄的大半。 他手头素来松,现下大了也发现银子的好处,看着十福晋羡慕的不行。 十阿哥也发现这个是好商机,如今京城流行洋货,压根就不缺买主。 他晓得九哥、九嫂铺子多,九嫂提了这个,就是没有张罗的意思,就点头,对十福晋带了几分纵容,道:“想开就开,正好家里有个铺子在地安门外。” 那就是皇城后头,内城数得上的几条买卖街。 十福晋带了欢喜,跟舒舒道:“九嫂九嫂,除了这些用的,洋货里有没有吃的?” 舒舒想了想现下的贸易,道:“应该还有些燕窝、鱼翅之类的海货,或者海带、虾干什么的。” 万宝阁主打不是吃食,所以只有比较昂贵稀缺的高丽参,并没有其他入口的东西。 十福晋听了,立时兴趣大减。 她惦记的还是肉。 舒舒想起去年北巡时惦记的蒙古餐馆之事。 按照漠南蒙古一年一朝见,漠北两年一朝见来说,每年年底到次年三月,京城的蒙古王公数量不菲。 之前想的是海淀那边修个蒙古包式的园林酒店,可要是在东四大街那边的铺子,开一家正宗的蒙餐馆,生意也不会差。 十四阿哥心里直痒痒,看着十福晋,如同看着金娃娃。 等到了他们院子门口,他就跟十三阿哥回去,忍不住跟十三阿哥嘀咕道:“十哥这哪里是娶福晋,这是娶了财神,不单面子好看,这里子也实惠啊!要不咱们跟汗阿玛说说,也指个蒙古格格,科尔沁那边的,应该比阿霸亥部还富裕吧?” 十三阿哥没有理他。 之前谁念叨蒙古福晋不好来着? 说是相当于断了一门姻亲。 现下知晓陪嫁丰厚,又念叨好了? 不管以后福晋陪嫁丰厚不丰厚,那都是陪嫁,谁还指望那个过日子? 十四阿哥道:“九嫂这样的勋贵之女也行……” 就是别跟五哥似的,中等人家。 哥俩正说着话,八阿哥从东厢出来。 织造府这边院子有限,他们几个没有带家眷的皇子阿哥,就都挤在这一处了。 十四阿哥笑着上前道:“八哥您回来了?” 八阿哥顿了顿,点了点头,笑着问道:“怎么样,出去玩的好么?” 十四阿哥点头道:“去了好几个地方,先去感恩寺供灯,再去阊门的庆月楼吃苏州菜,然后去了那个首富季家的‘万宝阁’买了好些东西……” 他“叭叭”的说个没完。 八阿哥听着,呼吸之间胸口有些痛。 没有兄弟约他。 他也没有去御前听差。 今日一下午,他就孤零零的在院子里。 等到打发人去看了大阿哥与七阿哥,才晓得九阿哥送了席面回来。 有大阿哥的,还有七阿哥的,没有他的。 看到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进了西厢,八阿哥也转身回房,脸上带了苦笑,还有隐隐的不安。 九弟,好像这回真恼了? * 少一更,不熬夜了,昨晚失眠今天脑子浆糊,10月更新了31万两千,欠了2+1更,还有曹面子爸爸的二次盟主加更,就是四更了,下月补,然后打滚求月票,也预约下1号的保底。 (本章完) 第五百零六章 诸子均分(第一更求保底月票) 织造衙门中,九阿哥正在跟李煦说万宝阁结账的事。 “零零散散的,买了不少,总不好让阿哥们、福晋们当场凑银子,爷就想着从你这里先支一笔结账,回京再补上。” 所谓苏州织造,就是负责苏州一地督造与采办绸缎的皇商衙门。 要是舒舒在这里,会告诉九阿哥,这就是后世的“政府采购”。 所以织造衙门这边,每年要从户部与内务府转过来不少银子。 九阿哥只是挪用,又不是侵占,李煦自是应了。 九阿哥道:“当爷借用的,手续要齐全,回头爷在京中,直接还到户部衙门或是内务府帐上,这两、三千里,总不能打发人再给你送一次。” 李煦想了想,道:“那奴才看一下,还是记在内务府账上更方便些。” 九阿哥有些不放心,道:“爷晓得你是地头蛇,在地方上也有体面,可是这笔银子分毫不许少,都结给万宝阁,别给爷找麻烦!” 随扈南巡的大臣中,除了大学士、六部堂官之外,也有御史。 李煦忙道:“您放心,奴才万万不敢的。” 眼见他恭敬,九阿哥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道:“你那几个兄弟的前程,你什么个意思?以你家的资历,想要补内务府的缺很容易,这是京里那位太夫人看不上?” 关键是李煦名声不错,平日里做事也显得殷勤厚道,九阿哥就难得热心肠一下。 想着回个人情,不欠人情债。 要是李煦刻薄,跟阿灵阿似的,是借着家长身份,压着兄弟不让出头,那九阿哥才懒得理会旁人的家事。 李煦露出苦笑,道:“太夫人心高,一心想要奴才两个嫡兄弟效仿奴才先父,科举晋身,外放做掌印官……” 结果一来二去的,考到三十多岁,也没有出头。 九阿哥皱眉道:“不是还有几个庶出的,提不出来?” 李煦无奈道:“失了教养,就想着怎么占家里的银子,先父去后,就直接略过奴才,瓜分了通州的田产,单独开户了,现下除了太夫人所出四弟灿勉强还像个样子,其他人奴才不大敢招惹,也不敢放到苏州这繁华之地。” 而且除了分家之外,他跟那些兄弟还牵扯其他。 之前的时候,他没有儿子,几个兄弟都想要送侄子给他做嗣子。 可是天可怜见,他中年得子,有了血脉,对于兄弟也带了防备。 他平日里厚道待人,有些江湖气,人称“李佛”,可是对于人心,却从不敢小觑。 织造衙门品级不高,可是接触的银子多,对接的也多是苏州地方各家织场。 放那些人过来,不是臂膀,反而要拖着他下地狱。 九阿哥道:“好吧,你在京城的姻亲故旧,要是能使唤的,想要补个差事,就跟爷打个招呼。” 李煦谢过,九阿哥离了这里,没有直接回西花园,而是往后头御前来了。 马齐刚从御前下来,见了九阿哥过来,退到一边驻足,道:“奴才见过九阿哥,沾了九阿哥的光,晌午也见识了一回庆月楼的珍馐美味。” 从十阿哥成亲礼开始,两人打了几次交道,马齐说话也随意起来。 瞧着说话的意思,是中午送来的席面,他也跟着吃了。 九阿哥笑道:“别的还凑合,只那道樱桃肉,味道确实不赖……” 马齐也不过是寒暄一句,说罢就拱拱手先走了。 九阿哥看着马齐的背影,想起马齐家的女儿。 八贝勒府…… 不说是火坑,也差不多了。 嫡福晋跋扈,奶娘一家也托大。 白瞎了。 到时候有马齐操心的。 九阿哥心思飞转,蠢蠢欲动。 之前雅齐布一家的闹剧,不是一个铺子就能平了的,自己也要回报一二才对。 少一时,康熙叫进,就看到九阿哥这一脸坏水的模样。 康熙想要呵斥,一时也没有头绪。 外加上吃人嘴软,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就多了。 “既是劳乏,还不知好好歇着……” 康熙轻哼着,也带了些许关切。 九阿哥不等吩咐,先拉了小凳子,厚着脸面坐着,无奈道:“儿子也想好好补个觉,可是九妹妹跟两个阿哥都等着,能有什么法子,谁叫儿子是哥哥呢!” 说罢,他没有等康熙追问,就将这半日行程说了一遍。 连带着跟织造府衙门挪银子结账之事,他也没有瞒着。 本也不是什么忌讳之事,遮遮掩掩的,反而容易生事。 康熙听了,脸色一沉,倒不是恼了,而是想起昨天赏赐随行大臣与侍卫银子,忘了随行皇子的份了。 难得到了江南,想要采买些东西,这也不算错。 可是这抠抠搜搜的,还得挪用内务府衙门的银子,听着也不体面。 他就斟酌着说道:“明日万寿节,停止庆贺筵席,随行诸皇子、皇女减等赏银,直郡王、三贝勒、五贝勒、七贝勒、八贝勒半俸,你跟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九格格年例。” 九阿哥听了,立时坐直,已经开始心里算着。 郡王半俸两千五百两,贝勒半俸一千二百五十两,自己跟着下头没有封号的光头皇子皇女,就只有六百两年例! “汗阿玛……” 九阿哥有些激动,带了委屈,道:“光头阿哥就不是汗阿玛的儿子了么?一样的皇子皇女,怎么能按照爵位高低来赏银?在京的时候,汗阿玛放赏,还想着叫儿子们‘从王例’,这回怎么忘了?” 康熙看他一眼,道:“那照你说的,要一体分派?” 这只是给零花钱,要是都“从王例”,得多少银子? 九阿哥忙不迭的点头,也晓得不能要多了,道:“是啊,是啊,也不用非‘从王例’,成丁的儿子肯定差不多,要是想减等,也减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个小阿哥的……” 说到这里,他想着今日万宝阁时,几位女眷“买买买”的豪气,就道:“还有太后、太妃、妃母与贵人,是不是也赏些银子?随后采选江南土仪也方便些?” 至于女眷跟着太后供灯之事,九阿哥没有拿出来说。 实际上,一处处的寺庙下来,也是笔不小的抛费。 康熙看了他,没好气道:“你倒是大方……” 九阿哥笑道:“这没有只赏外头人,不赏家里人的道理……就是您别忘了,还有几位皇子福晋,越不是亲阿玛,才越要大方些呢……” 提起这个,他想起昨晚的晚宴,就想要掰扯两句。 随即,他想起了四阿哥的告诫,又咽了下去。 康熙见他脸上变幻莫测,道:“你这是琢磨什么呢?” 九阿哥看了下门口,道:“那不是方才见了马齐马大人,想起他们家的格格……” 康熙也不说话,却是想起之前信中看过的。 瞧着昨晚席间做派,九阿哥这是记仇了,倒是难得。 九阿哥就道:“就是想着马齐大人不容易,一人兼了几个差事,做事也勤勉,去年婚期延期,有些伤马齐大人体面,等到富察格格过府的时候,汗阿玛您也抬抬手,赐柄如意什么的,说不得富察格格往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康熙神色不明,道:“朕指的侧福晋,还有人敢轻慢不成?” 九阿哥撇撇嘴,道:“许是您那八儿子平日里脾气太好了吧,惯得下人不成样子,不过是奶娘、奶爹,倒是当起主子的家来!” 说起这个,他难掩愤愤,说了前门“千金坊”之事,道:“他们怎么敢?这要是旁的王公府邸做的买卖营生赚钱了,他们敢这样么?就是看着儿子脾气好罢了!” 康熙抬头,看了眼屋顶的如意彩绘。 明明是粘毛就跳的狗脾气,还说“脾气好”? 匾额也砸了,状子也递了,铺子也要到手,还想怎么样? 就这样当面上眼药? 九阿哥道:“反正那些奴才太嚣张了,就是卫嫔母,待皇子们也都客气恭敬,没有这样拿大的,八福晋脾气不好,可是这奶娘一家都没有落下风,可见有多嚣张,富察格格过去,说不得也得被他们辖制……” 康熙的眼神幽暗,想到了毓庆宫的乳母一家。 借着奶了小主子一场,连带着女主子都不放在眼中。 再往前,还有二所之前那个直接算计阿哥的刘嬷嬷,还有宁寿宫后头公主所揪出的那个。 因毓庆宫的前车之鉴,康熙想起了八福晋小产之事。 那奶娘既是贝勒府的内管事,想要插手厨房轻而易举,她家里还留着一个不成亲的姑娘。 康熙心里已经听进去,面上却不显,带了不耐烦道:“整日里闲操心,没有这样规矩,兄弟成家开府,就要各人过各人的日子,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八阿哥那边如此,十阿哥那边也如此!” 九阿哥哑然,很想要说一声,现下在他心中八阿哥与十阿哥不是一个分量,是分了远近的。 康熙想了想,道:“回头你去太后、太妃与两位妃处,问问有什么采买的,正好你随行没有差事,就留心此事。” 九阿哥点头道:“嗯,嗯,都包在儿子身上,您就放心吧!” 实际上,也就苏州、杭州、江宁三处圣驾驻跸之处,有采买的时间。 左右自己福晋也要买买买,到时候都是顺带着的。 说完正事,九阿哥想起早上出去遇到的王家人,想要问两句,可是又觉得那才是操心过了。 那是汗阿玛的便宜老丈人家,总要赏个体面的,自己之前提了一次也就行了,再说汗阿玛要恼了。 他就改了口,提了心中不解:“汗阿玛,《大清律》关于分家,不是‘不论嫡庶、诸子均分’么?为什么李家在京城分家,还能撇开李织造,其他五兄弟就分了?”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三章 许是误会 八阿哥说完,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三阿哥看了他一眼,随后看了九阿哥、十阿哥一眼,后知后觉,发现不大对劲。 之前这哥几个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是掰了? 五阿哥神色澹澹,没有开口的意思。 九阿哥扬着下巴,抱着肩膀,望向远处的亭子。 十阿哥则低声跟十福晋道:“饿了吧,一会儿就垫垫……” 大家大早来拜寿,还没有用早饭。 十福晋道:“那是不是要回了?一会儿还要出门呢,别耽搁了!” 场面安静,小夫妻这两句话就都落在大家耳中。 十三阿哥低着头,看着角落里,蔷薇花怒放。 十四阿哥则是瞄一眼八阿哥,又瞄一眼九阿哥。 他本来长相在兄弟里就寻常,这样更透着几分贼相。 三阿哥“哈哈”两声道:“那你去忙吧,别耽搁正事。” 八阿哥脸色泛红,无奈的看了九阿哥一眼,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大家都望向九阿哥。 刚才八阿哥那表情不对啊,好像九阿哥不懂事似的。 三阿哥道:“这是拌嘴了?奇了怪了,你们还有红脸的时候,为的什么啊……” 话音未落,他脸上就带出来异样。 不会是那个跟那个的传闻吧? 当时八福晋口无遮拦,闹了那一回,回京后消停没有? 事关阴私,舒舒这个“当事人”也在跟前,还有弟弟、弟妹们看着,三阿哥也不好说这个,将话头转了过来,道:“有话好好说,回头闲了,兄弟将话聊开就好了,许是有什么误会。” 九阿哥不想提这个,道:“饿了,昨儿织造府伙房送的包子不错,咱们也回吧!” 大家没有耽搁,继续往回走。 三福晋按捺不住好奇,跟五福晋换了地方,凑到舒舒跟前,小声道:“这是什么缘故,怎么就恼了?” 舒舒没有瞒着,却也没有说的那么仔细,只道:“好像是那边下人不恭顺,谁知道呢,我们爷也没细说。” 三福晋听着,心里品了品,觉得更像是九阿哥的托词。 九阿哥是皇子阿哥,要说是兄弟之间有亲近的,有疏离的,一时怠慢了,还说得过去。 他序齿靠后,即便是妃之子,可上头还有同母哥哥,御前的体面也都是可着五阿哥来。 可要说奴才下人,即便不是九阿哥名下的,按照常理,也不会有人敢跟皇子对上。 这含含湖湖的,为了什么缘故? 三福晋惊疑不定,带了不安。 她看了眼五福晋,就见五福晋依旧是神态从容,面不改色。 三福晋抿了嘴,心中腹诽。 平日里好像是端着亲妯里的做派,实际上也是面子情,压根就没有担心的意思。 要知道,这不单单是两个皇子交恶,要是原因真的跟舒舒牵扯上,在长辈面前也落不下好, 皇上会怎么看? 宜妃会怎么看? 还有九阿哥要是心有芥蒂,这往后的日子能安生? 只是她跟三阿哥一样,想的深了,就晓得要避讳,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因此到了各自院子,大家就先散了。 舒舒与九阿哥回房,换了常服。 早膳也提来了,正有九阿哥之前提的小包子,还有米糕,稀的是加了虾干的馄饨与肉馅的汤团。 九阿哥吃了一口,就带了惊喜,道:“这不就是咱们正月里包的肉汤圆么?” 舒舒笑着点头。 差不多的东西,眼前这个个头还要更大些,一碗只能装四只,已经满满当当。 看着跟婴儿拳头大小。 九阿哥的欢喜持续的很短,等到第二口、第三口就察觉出不对来。 他也没有为难自己,立时取了空碗吐了口中的汤团。 “怎么回事儿?咸口的馅跟甜的混的?” 他念叨着,仔细去看剩下的半个汤圆。 里面是酱油色,肉眼可见的肉汁红亮,好像就是纯肉的。 舒舒将嘴里的汤圆吞咽殆尽,才笑着回道:“没弄混,苏州人嗜甜,这是肉馅里放糖了!” 九阿哥咧嘴,道:“那也太甜了,我还以为就昨天的樱桃肉就是甜口菜呢……” 谁会想到,是个肉汤圆都是甜的。 九阿哥看着小馄饨,不大敢试了。 他并不是不吃糖,而是这甜鲜混在一块,怪奇怪的。 舒舒见他一副怕掉坑的样子,就用调羹吃了小馄饨。 还好,这个即便是放了糖,也应该只是少少的提味儿,并不明显。 她就点点头道:“小馄饨不错,能吃。” 九阿哥这才端了他自己那碗,将小馄饨都给吃了。 即便觉得味道澹了些,少油少盐的,可是跟方才的汤团比起来,已经是正常饮食。 早饭吃得快,用完还不到辰正。 夫妻俩漱了口,点着人跟着。 今日小椿、小棠都不跟着去了,要留下来整理行李,还要将舒舒这几日穿过的衣裳,清洗熨烫收起来。 孙金这里,也有差事,那就是去高衍中那边,找内务府的人安排船只事宜。 总不能明天到了码头再提换船之事。 “不是说之前三阿哥他们两口子就是一条船么?就按照那个标准来,让他们腾出两条船来。” 九阿哥吩咐着。 孙金记下,去寻高衍中去了。 十阿哥与十福晋也换了常服。 十福晋穿惯了蒙古袍,这一路上也是穿着骑装,那跟蒙古袍很是相似。 如今是地道的旗装,斜襟宽松氅衣,里头还有一层在她看来跟氅衣差不多的衬衣。 都是宽松肥大。 十福晋低头看着,不大满意了。 之前舒舒送的银红色旗装她穿着正合体,早上的皇子福晋吉服是深蓝色的,看着也显瘦。 这换了寻常衣裳,几层套下来,显得人很是臃肿。 她耷拉着脑袋,跟舒舒小声道:“嫂子,这衣服样式往后能改么?外头加腰带那种,这也太显胖了?” 舒舒看了十福晋几眼,这还真不赖针线房那边的人,这明显是十福晋自己选的颜色。 外头是正红色,里面是浅红色。 舒舒道:“回头好好琢磨琢磨看,旗人不兴穿裙子,都是上面袍子,下边裤子,这腰带就藏在里头了。” 十福晋想着之前穿的嫂子给的那份反而是合身,就道:“等回京了,让小椿帮着画两个衣服样子,要有些收腰的,不要这样的。” 不过是小事,舒舒自是应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早准备好了,听到这边有动静,就都来汇合。 自己这边人多,九阿哥没有托大,打发人去找了李灿陪着。 李灿听说他们要去太湖边看湖石,笑着说道:“巧了,那边不少湖石场,最大的就是季家的。”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他们家不是盐商么?怎么这买卖做的这么散?” 李灿笑着回道:“季家发迹的比较早,前朝时就是累宦人家,富贵已经绵延百余年,旁人都说他们家祖坟好,子孙有文气,才进士、举人不断!” 九阿哥摇头道:“他们祖宗怕是要被惊动了,说不得骨头都给扬了!” 李灿一愣,看着九阿哥道:“没想到您还能想到这个?” 不是没开府的皇子阿哥么? 感觉很知世情的样子。 九阿哥扬着下巴,带了得意道:“这有什么,这世上损人不利己的人多了,这话风出去,祖坟估摸都要被犁平了!” 江南首富,自己听着都眼红,更不要说当地人。 还有这“第一盐商”的头衔,也不是长在季家人头上,上任呢,上上任呢? 这吹嘘他们家祖坟的,说不得就是在那些人之中。 那才是口舌能杀人。 虽然杀的是死人。 九阿哥去年看那些杀人犯卷宗,预谋杀人的也没有几个。 差不多是一半仇杀,一半情杀。 那仇杀的,也没有说什么杀父辱母的大仇,那样的话,法理之外还有人情,通常不会判死刑。 其中就有这种同行相争交恶的。 或者乡邻眼红记恨的。 苏州府倚郭是吴县与长洲县。 织造衙门就是吴县西边,太湖在吴县东南,是吴县跟旁边吴江县交接的地方。 差不多要二十里地,马车过去走了半个时辰。 到了前头,也不像城里的院子那么密集,而是沿着太湖,圈出来的一个个别院。 等到马车听了,李灿就指着前头最大的一处院子道:“就在那里,有不少石头,奴才前年刚来的时候,过来见识了一回,估摸有上千块的好石头。” 这里不单单是买湖石,也从外头收购,弄得几亩地大小的院子,摆放着的价值几十万两的湖石。 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原本骑马,这会儿都下来了。 十四阿哥笑着说道:“都说太湖藏着水匪,这价值千金的湖石摆着,就没人打主意?” 李灿笑了笑,不说话了。 哪有真正的湖匪? 难道还能不吃不喝的过日子? 不过权贵豢养的打手走狗之流。 季家虽不是苏州当地人,可是几辈子人进士不绝,姻亲故旧都是官场上的,也不憷地头蛇。 十三阿哥也在眺望太湖,觉得这水面辽阔,之前看着洪泽湖就觉得大,这太湖看着好像更大些。 只是李灿说的那个别院,前头码头好像停着大船。 等到多看了几眼,十三阿哥察觉出不对来,道:“九哥,那不是内务府的船么?有人运石头呢!” * 这几天困,闹钟响了也起不来,还以为是天冷的原因,晚上开始热,量了体温,37.7,汗,低烧中,怪不得这两天一直想要睡觉。 今天先到这里,盟主加更与上月的欠账也缓缓。 下一更11月4号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五百零七章 人言可畏(第二更求保底) 康熙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沉思片刻。 看来年前刑部卷宗没有白看,凡事先想着《大清律》。 上月底前门的闹剧如此,现下听了李家的事情也是如此。 他的皇子们,不说是博学,也没有几个真正的草包。 就是身份局限,人情世故差了些。 康熙道:“齐锡早年本可以跟胞兄争爵位,为什么不争?” 即便当时太夫人在,有权利做主家中爵位继承人,可是齐锡不是没有一争之力。 家长上头,还有族长。 董鄂家正红旗这一支的族长是彭春,又不是糊涂人,自然晓得哪个人选更妥当。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这……人言可畏?” 人都有怜弱之心。 谁叫新达礼身体弱呢? 要是排序靠后,或者是庶出,直接依附齐锡做个富贵闲人也好。 却是胞兄,身份更尊贵,这样情景也让人可怜。 康熙点点头道:“李家也是差不多的道理,李煦十六以父荫国子监生,二十授内阁中书,二十三外放广东韶州知府,李士祯病故时,他已经在苏州织造任上数年……” 他的几个兄弟,两个嫡出的还在参加科举,三个庶出的,还是白身。 九阿哥撇撇嘴道:“那就没法子了,换了是儿子,才不在意这些虚名,还能少了一块肉?既是求名,那有什么不公就自己受着吧!”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站起身来,打算告辞。 他已经打算好了,一会儿万宝阁的东西到了,就每样拿了一份去太后、太妃、两位妃母处走一圈,要是她们有要的,明天直接去万宝阁定了,也省的错过苏州的铺子。 按照李灿的说法,万宝阁是江南一地最大的洋货铺子,错过了可惜了。 就算杭州与江宁有其他铺子,也比不上这个。 他还没有开口,康熙已经开口道:“兄弟之间,有什么不痛快的,心里记住就行,不用在外人面前露出来!” 省得旁人看了,生出猜测来,笑话皇家手足不相亲。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儿子也没做什么,就是不想搭理人也不成么?” 康熙呵斥道:“你几岁了,那是解决事情的法子么?”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可他也没来给儿子赔不是啊,就算赔不是,这原谅不原谅的,也得再说了。” 像去年七月那次,明明不是妻子的错,还要低头给八福晋赔不是,就不该如此。 当时就是被“人言可畏”四个字给困住了。 现下想想,人人背后都说人,人人背后被人说,谁乐意说谁说。 康熙听了,沉吟了一下,道:“既是如此,要不然你出宫的日子就往后拖拖,安定门内的宅邸先赏旁人?” 九阿哥听了,差点跳起来,看着康熙,脸上游移不定。 似想到什么惊骇的事,眼睛瞪得滴溜圆。 康熙见了,蹙眉道:“在腹诽什么?” 九阿哥捂了嘴巴,四下里看看,眼见着除了梁九功与魏珠也没有旁人,才伸出手指往上指了指,小声道:“汗阿玛,莫非儿子上头,还藏着个哥哥?” 康熙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哥哥?” 说完,他明白过来,呵斥道:“又在浑说什么?” 九阿哥讪讪道:“可是那是皇子府邸,地方不小,规制也按照郡王府、贝勒府来修的,旁边还毗邻两座皇子府,这儿子想要腾宅邸,有资格先着的也没谁啊……” 数得上的宗室就十来家,有资格直接恩封郡王、贝勒的一个都没有。 康熙冷哼道:“这不是‘远香近臭’么?怕你挨着八阿哥府邸,隔三差五又出什么官司!” 九阿哥忙道:“那哪儿能啊,儿子是那小心眼的人么,都是关门过日子,谁也碍不着谁!儿子晓得汗阿玛的意思,您就放心吧,儿子已经当差了,这面上应付人也不难,都是哥哥,人前恭敬着就是!” 康熙摆摆手,道:“有数就好,下去吧!” 这要是心眼大,就没有心眼小的了。 九阿哥也没有继续墨迹,就是笑吟吟的对梁九功道:“下晌买了不少好东西,其中还有南洋来的鼻烟壶,有个画大象的,颜色鲜亮,回头给谙达送来。” 梁九功心里一噎,抬头看着九阿哥,眼见他笑吟吟的,显然也想不到旁处去,只能带了无奈躬身道:“那奴才等着九爷的赏!” 九阿哥点点头,又对魏珠道:“还有盒西洋羽毛笔,是给你留的,回头打发何玉柱送来。” 魏珠忙道:“奴才谢九爷的赏!” “不算什么,见者有份……” 九阿哥豪气的说着,就退了出去。 康熙看着他的背影,很想要问一句,自己的那份呢? 之前还觉得他懂事些,结果转眼就在自己跟前拉拢近侍。 不是人人有份么? 不过想着九阿哥与九福晋的做派,是个周全的,不会拉下自己的孝敬,他心里就舒坦些。 * 九阿哥离了御前,就往西花园来。 将到前头客院,就见不远处有女眷的身影。 瞧着穿着打扮,有些眼熟,竟然是早上对面碰过的王贵人家人。 不是苏州当地的,怎么还留在织造府? 九阿哥见状,不由皱眉。 等到回到院子里,他眉头还没有舒展开来。 舒舒正歪着,小松不在。 难得父女团聚,舒舒给小松放了假,父女俩还没有回来。 小椿坐在榻边,手中拿的就是今日采买的账册。 一项一项的,回忆出来,记了账册。 小棠也坐在旁边,眼前摆着各种小罐子,装的都是蜜饯。 苏州最出名的,除了苏绣,就是各种蜜饯。 舒舒打算采买些,就让小棠选类别。 趁着下午大家在万宝阁的功夫,小棠去了周边的几个蜜饯铺子,选了二十来种京城没有的。 如今切了小块,装在小碟子里,拿着牙签服侍舒舒试吃。 舒舒尝了一圈,属奶油话梅跟冰糖杨梅最好,道:“这两个酸甜适宜,娘娘跟额涅、阿牟会喜欢……” 剩下的九制陈皮口感寻常,可是想着这个化痰止咳,她就道:“陈皮也多些,还有金丝金桔,其他的你就看着选吧。” 她之所以展开“买买买”模式,也是因为九阿哥说了,采买的这些东西,并不跟着南巡的船队走,而是直接走内务府。 苏州、杭州、江宁三地的织造衙门,除了冬天运河上冻的时候,其他月份都有贡船进京。 九阿哥走进来,就看到舒舒享受的模样。 没有黑丫头,也有人给她作伴。 那吃食,都送到嘴边了。 想着船舱大小问题,这几个丫头都在舱里,九阿哥觉得不对劲。 小椿与小棠已经起身,眼见他脸色耷拉着,就有些忐忑。 留下怕碍眼,走了不放心舒舒。 舒舒摆摆手道:“下去忙吧,也好好歇歇。” 如今有了厢房与倒坐房,跟着的丫头、太监们也能好好梳洗梳洗。 两人这才下去,舒舒道:“是李煦说什么了?不能挪这边的银子?” 她想到的就是这个,也隐隐的有些后悔。 出来带钱带少了,买的时候又买嗨了。 现下竟然凑不全…… 要是织造府这边的银子不能挪用,少不得跟太后娘娘求援。 要在京城,出门可以带庄票,这出门带京城的庄票就不顶用了。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是为这个,结账的事情已经说好了,是回来的时候看到王家人,居然还没走,还在院子里逛,简直岂有此理!” 说着,他就唤了何玉柱道:“去问问李煦,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边虽不是圣驾驻跸,却是皇子与皇子福晋在,怎么还留了旁人在?” 要是李家的人还罢了,内务府出身,还是巡抚大员的门第,晓得规矩与避讳。 这外头的百姓,贸贸然的撞上来,才说不清道理。 何玉柱应声去了。 舒舒好奇道:“上午遇到的那个王姑娘?” 侄女肖姑,那位容貌身段还真有些王贵人的品格。 跟王贵人相比,少了几分风韵,多了几分水嫩。 江南出美女,最美数姑苏。 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九阿哥点头道:“不会李煦又动了心思吧?” 之前因为李煦有些可怜,生出的那点好感,立时灰飞烟灭,只剩下鄙视。 舒舒还没有见过李煦,也不知道内情,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会如此。” 这次圣驾南巡,上奉太后,下边带了皇子、皇女。 连带着皇子福晋,都跟着好几个。 就算康熙急色,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纳美。 而且现下与当年不一样。 当年宫里没有民女,王贵人是独一份。 现下乾清宫的格格里,就有不少民女,不稀缺了。 西花园北面,住着李煦的家人。 他们原本住在织造府东路,因为要给太后与宫眷腾地方,整个东路都空出来,他们一家就住在西花园北边的两个小院子里。 “娘,王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做什么……” 李煦得了何玉柱的传话,就匆匆往这边过来。 文氏坐在佛像前,手中拿着佛珠,下巴往东厢房扬了扬,道:“不是我做的主,是二老太太做主留客……” * 打滚,求保底月票! (本章完) 第五百零八章 陶淑人(第三更求保底月票) 文氏口中的“二老太太”,是李煦的堂叔、已故布政使司参政李月桂遗孀陶氏,身上有三品淑人诰命。 她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江宁织造曹寅的岳母。 李家本就是包衣中寻常人家,亲族中只有一个旗鼓包衣佐领世职,却先后出了两位大员,就是李煦之父李士祯跟李煦堂叔李月桂。 前者做到正二品巡抚,后者做到从三品参政。 李士祯跟李月桂虽名份上是堂兄弟,实际上是养在一家。 李月桂三岁丧父,由伯父李西泉抚养长大。 李西泉就是李煦的义祖父。 因为收养的儿子、抚养的侄子都成才了,李西泉还得过世祖皇帝的褒奖。 就是李月桂年寿不高,康熙二十一年卒于任上。 他有两子,资质都寻常,都是国子监荫生,却没有像李煦这样走向仕途。 如今阖家依附于李煦家中。 李煦有些怔然,叹了口气,道:“儿去见见婶娘……” 文氏叹气道:“去吧,好好说话,你婶娘不是糊涂人。” 李煦苦笑,去了东厢房。 东厢房里,陶淑人也在礼佛,她看着与文氏年岁相仿,已经花甲之年。 她是李月桂的继室,不过因为原配去的早,所以她嫁进李家的时间跟文氏差不多,妯娌俩素来亲厚。 这也是她寄居堂侄家,而没有去依附女婿家的缘故。 看着李煦过来,陶淑人放下念珠。 李煦恭敬道:“婶娘……” 两家渊源颇深。 当时八旗入关,天下逐渐平定,李士祯也经过八旗抡才的考试,外放为长芦运判,就打发人回山东老家打听亲人的下落。 结果家里原配发妻王氏还在,上孝敬婆母,下抚养小叔。 当时李煦还没有出生,李家在关外做主娶的儿媳妇文氏处境就尴尬起来。 后来还是李月桂夫妇出面,跟姜家人这边谈了,尊重王氏嫡妻身份,同时也按照关外习俗,文氏并嫡为二夫人。 两人所生子女,都是嫡出。 等到后来李士祯品级越来越高,也为王氏请了诰命,就想要重新正了嫡庶。 依旧是李月桂这边出面,支持文氏母子。 外放的李月桂给李父去了信,为李煦讨了荫生名额。 当时也是做个防备,省得被嫡母打压或捧杀,早日出来奔个前程。 这也是为什么隔了房头,两家还如同至亲骨肉的缘故。 陶氏看着李煦道:“你不在御前听差,怎么得空过来?” 李煦指了指旁边的客院,带了无奈,道:“婶娘,九阿哥打发人告诫侄儿,圣驾驻跸之处,当严禁闲杂人等出入。” 陶氏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这是嫌我老婆子多事了?” 李煦道:“婶娘,今日不同往日……” 原来当年“献美”就是这位淑人给的提议。 陶氏娘家也是包衣出身,即便早年随夫外任,却是没有断了京城消息。 不管是上三旗中的勋旧,还是包衣三旗中的新贵,家族沉浮都是跟着皇上的后宫连着。 当时李士祯在广东巡抚任上,并没有要跟长子互为倚靠的意思,相反还有打压之意,使其在知府任上十年不得升转。 陶淑人当时两子年幼,丧夫后就带了儿子,投奔到文氏母子处,后来就给李煦出了“献美”的主意。 李煦也因此从外放知府重新回到内务府,回京任畅春园总管,而后又外放为苏州织造。 陶氏叹了口气,道:“旭东,明日是万寿节……” 旭东是李煦的字。 李煦玲珑心肠,立时明白过来。 现下已经是康熙三十八年,皇上比他还年长一岁,已经四十六岁。 “婶娘不看好太子?” 李煦迟疑了一下,问道。 陶氏道:“都说‘皇家重长子,百姓爱幺儿’,我倒是觉得,有时候正好相反……谁都晓得索额图是‘太子党’的支柱,皇上但凡还体谅东宫,就不会将索额图处死。” 老太太即便早年身份不高,可是也是经历三朝。 八旗内斗,真正掉脑袋的时候少。 尤其是自上而下的清洗。 李煦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现下操之过急,如今‘押宝’还太早些。” 陶氏带了从容,淡淡的说道:“那是顺带着,主要是王贵人有一个娘家就行了……” 要是王家人表现的本本分分的,上下满意,那骨肉之情在,到底比他们跟王贵人关系更亲近一些。 只有让王家人露了粗鄙,皇上不喜,王贵人也不愿亲近,才会继续依靠李家。 这些年,李家作为王贵人的“娘家人”,每年上千两的银子敬到宫中。 十几年下来,都能打个银人出来。 如今眼见着王氏生的皇子已经站住,也得了贵人封号,等到两位阿哥大了,资历上去了,就是一个嫔位。 “守好王贵人的两个皇子,占了‘舅舅’的名分,李家就可以保两代富贵!” 陶氏带了认真道。 李煦脸上带了羞愧,道:“是侄儿想的少了,让婶娘跟着费心。” 为了李家上下,确实是不能让王家人出头。 李煦之前没有将王家人放在眼中,觉得就是市井百姓,就算王贵人顾念亲恩,乐意亲近,也提不起来,无法替代自己的位置。 可是还有下一代。 他长子年幼,如今在十五阿哥身边做哈哈珠子。 两人虽是主仆,却有个“表哥”身份在,往后只要不出纰漏,一个侍卫前程跑不了。 要是王家人跟着圣驾进京,取而代之,往后就不好说了。 不过李煦也有些好奇,道:“婶娘,这回圣驾南巡,带了七位皇子,加上两位‘接驾’的,就是九位……” 李煦都见了,陶氏却是一个也没有见到。 不过除了十阿哥之外,其他阿哥都是内务府包衣妃嫔所出,私下里也被关注着。 陶氏沉吟片刻,就道:“皇上去年分封皇子,一拨是六个,往后下头的就算长成,跟前头的也差着资历,总不能尊出六个兄王!” 这话中之意,东宫要是不稳,后续人选是在六人之中。 李煦之所以听这位婶娘的意见,就是因为陶氏出身书香门第,祖上是书香人家,不像寻常妇人那样见识就在宅门里。 李月桂的祖父,是明末的中卫指挥使,跟着心腹幕僚一起被俘,入了包衣。 他那个幕僚就是陶氏的祖父,两家都是汉人,还有渊源,世代联姻,互为倚助。 早年陶氏丈夫在世上,她除了是贤内助,也充当丈夫的幕僚。 六个候选皇子,天生残疾的七阿哥除外,愚笨还面容有损的五阿哥除外,那剩下的就是四位皇子阿哥。 李煦很淡定。 现下还早,十年后再看。 他自己正值壮年,当然晓得自己的情况如何。 并不是说口称“老朽”,就真的老迈,三、五年之内,精力还充沛。 出了这边,李煦没有托大,而是亲自往前头几位皇子暂住的皇子院外,请侍卫传话,求见九阿哥。 九阿哥也没有闲着。 正好万宝阁的东西到了,他叫人每样收拾出一份,叫何玉柱、小椿抱着,跟舒舒两人出来。 既是往女眷那里去,即便都是长辈,差了好几十岁,不碍男女大防,还是舒舒解说更方便,尤其是采买的不少东西,都是女子用的。 刚出院子,就见李煦在,九阿哥打招呼道:“你怎么过来了?是来寻直郡王,还是寻七贝勒?” 大阿哥与七阿哥这几日负责驻跸苏州织造行宫的安防。 李煦忙道:“奴才是来寻九爷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旁边的舒舒一眼,带了迟疑。 九阿哥道:“这是问明白了,到底是谁留的人?这边地方本就不大,前头这么多皇子与皇子福晋,冲撞了怎么办?” 李煦苦笑道:“是王家人不舍得贵人,主动留了贵人侄女住下,当时奴才母亲不在,婶娘不好得罪人,就应了,方才奴才已经打发内子去客房,现下正收拾行李,一会儿会亲自送人家去。” 九阿哥皱眉道:“就算是贵人父母,也是白身百姓,怎么敢如此托大?” 李煦奉养守寡的堂婶之事,并不是秘密。 即便李家那一房后继无人,可是李堂婶本身还有三品淑人诰命。 李煦闭口不言。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说的比较直接道:“汗阿玛待儿子慈爱,对于皇子外家多有优容,你也得心里有数,别被过河拆桥了。” 李煦带了感激道:“谢九爷提点,奴才记下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跟福晋先往太后处去了,你先忙着,得空了咱们再说话。” 李煦躬身应了,目送着九阿哥夫妇一行离开。 舒舒心里跟长了草似的。 李煦的寡婶? 那不就是曹寅的丈母娘,曹颙的外祖母么?! 真要说起来,李煦与李家没有血缘关系,反而在山东昌邑老家,还有个亲叔叔留下的几个堂弟。 李煦与嫡母王夫人关系寻常,可是同几个堂弟好像关系都不错。 后世红迷还考证出来不少家书来,都是李煦与几位堂兄弟的。 反倒是李家这边,是真正没落了。 李月桂三品大员,两个儿子反而籍籍无名。 倒是四阿哥后院的李格格,也是内务府包衣出身,是知府李文烨之女。 这个李文烨的范字,跟李月桂的两个儿子一样,有人就推测出是族亲,也不知道真假…… * 一查资料就没完没了,总想要弄清楚关系,明天不会这么晚了。然后,小声求保底月票 附:下一更11月2号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五百零九章 蔷薇花味儿(第一更求月票) 太后房中,除了太后、太妃,九格格也在。 她难得带了活泼,绘声绘色跟几位长辈说着“万宝楼”的见闻。 十来间的门面,上下三层卖的都是洋货。 小的怀表、鼻烟壶,大的一丈见方的编毯。 还有法兰西的香水、意大利的宝石小镜子。 正说着,白嬷嬷进来道:“娘娘,九阿哥带九福晋来了,还带了好多的东西。” 九格格忙站起来。 太后笑着说:“快叫进来!” “皇祖母,孙儿奉命当差来了!” 随着说话声,九阿哥带了舒舒进来。 后头的何玉柱跟小椿两个,每人怀里都抱着一堆盒子。 九格格带了惊喜,看着舒舒,道:“万宝楼的东西送过来了?” 舒舒点点头,在屋子里环视一周,小几都太小了,只有个圆桌是大的,就示意何玉柱与小椿将怀里的东西放过去。 太后笑呵呵的跟九阿哥道:“这是什么差事啊,往各处分派东西?这些都是小九买的?”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这个,方才孙儿从御前回来,汗阿玛说要是皇祖母、太妃跟妃母们有采购的东西,就让孙儿跑腿,这些都是实用的东西,许多只有苏州有,孙儿就想着别错过了,拿来给长辈们看看,要是有喜欢的,明天打发人买了。” 至于帮着随扈宫眷要了赏银之事,他就不打算说了。 等到银钱下来,私下里跟妻子显摆一下就行。 要是说出来,像是他跟长辈要人情似的。 上了年岁的女人,也是女人。 太后与太妃都起身了。 圆桌上,各种盒子已经打开,琳琅满目。 方才九格格提到的几样都在,宝石小镜子、香水、怀表、鼻烟壶,还有两尺来长的挂毯。 还有几样九格格没提的,发音盒、钻石胸针、红宝石胸针、万花筒等小物件、 还有个盒子里,居然装的是鞋。 “这个?” 太后带了好奇,指着道:“怎么看着像是木头底的?” 一双木底的鞋,上头是浅口鞋,下头鞋跟高一尺半。 九阿哥笑道:“这是‘万宝楼’的稀罕货,总共就这一件,库房里压了十来年,孙儿觉得好玩,就叫买了,听说叫‘小梆鞋’,是欧罗巴那边的人穿的。” 现下旗鞋鞋底高的,也不过是四寸半到头,这个得有三个四寸半。 太后摇头道:“这穿上也不舒坦啊,走路也没法走。” 舒舒在旁,听着祖孙对话,也多看了那鞋两眼。 不是“小梆鞋”,是“肖邦鞋”。 好像是流行于十五世纪到十七世纪的欧洲。 就是后世高跟鞋的始祖。 起源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是威尼斯的妓女弄出来的,跟中国裹小脚的目的差不多,都是为了走路摇曳生姿。 一种说是伦敦,因为城市化发展,没有厕所,走路容易脏裙摆…… 九阿哥对舒舒道:“像七嫂那样喜欢高底旗鞋的肯定不是一个,到时候用这个做参照,说不得把现在的旗鞋还能再提高两寸。 舒舒听到,想要给九阿哥比个大拇指。 可是真有远见,好像从乾隆朝开始,旗鞋就慢慢高了,到了清晚期,没有一尺,也有八寸。 九格格在旁,看了眼九阿哥,又看了眼舒舒。 她很想要问问哥哥,这个鞋真的是给女鞋参照的? 没有别的念头? 要是弄出来男人也能穿的高底鞋,估计乐意花银子的更多。 自家九哥,肯定就是其中一位。 端顺太妃拿着发音盒,打开来听里面的动静。 那种上弦的发音盒,打开来是一只银色小人在旋转。 而后就是舒缓的乐曲。 并不是舒舒熟知的各种世界名曲,而是更低沉悠扬的曲子。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大家都看着发音盒。 端顺太妃爱不释手,跟九阿哥道:“这个好,这个好,要是阿哥方便,就代我买一个。” 九阿哥忙道:“方便着呢,您尽管使唤,回头孙儿当差当好了,正好可以跟汗阿玛讨赏去。” 端顺太妃望向淑惠太妃:“妹妹不要一个?” 淑惠太妃摆手道:“我耳朵灵,平日里座钟的滴答声都受不了,也不爱听这个。” 说到这里,她看着那些鼻烟壶道:“倒是这个,更适用些,回头赏人也体面。” 太后则是看着那些巴掌大的小妆镜,道:“这个好,小格格们用着也合适。” 她虽是身边只抚养了九格格一个孙女,可是宫里其他的格格也都在宁寿宫的公主所住着。 想起还有三个不丁点儿的小孙子,太后指了那万花筒,道:“这个也来几个。” 小椿在旁,拿了削好的眉笔简单记了。 九格格见状,想起羽毛笔,问九阿哥道:“九哥,羽毛笔有没有富裕的,先头我忘要那个了……” 九阿哥道:“一箱子呢,等到回宫给送你一包。” 价格便宜,送人还体面。 九阿哥打算回去走礼,怎么说也带了个“洋”字。 等到从太后院子里出来,小椿手上的册子也写满了三页。 等到了惠妃那里,惠妃选的种类更多,有她自己用的香水、一尺见方的妆镜、红宝石胸针,还有给孙女挑的怀表、妆镜、孙子挑的万花筒跟发音盒。 挑了一圈,她还是带了不足,看着九阿哥道:“都是些妇孺喜欢的,有没有你大哥与八哥能用的?”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道:“还有郭尔喀刀的,让儿子包圆了,二十来把,您要是赏大哥、八哥,儿子就孝敬妃母两把。” 惠妃摆手道:“不用阿哥孝敬,你们出门才带几个钱,回头都归拢上,我一起结账。” 九阿哥笑道:“那儿子可不跟您客气了,我们一时手松,买了不少,真要拉下饥荒。” 惠妃听了,带了关切道:“那怎么办?我出门时,让你大哥带了五百两金子,回头打发他给你送去?” 九阿哥指了指中路,道:“不用,不用,先跟织造衙门支了,回头再给他们补上。” 惠妃听了,这才放心,还是提醒两人道:“江南是好东西多,可是也要掂量着买,遇到合心的,自己买了也就买了,人情走礼用差不多的就行。” 九阿哥与舒舒都记下了。 他们这次破财,也是为了日后做个储备。 并不是买了东西,回去就要散了。 而是想着往后开府过日子,人情走礼的地方多。 现下在江南“大批发”,也是为了日后少几份开支。 没想到落到长辈眼中,就成了小两口不会过日子。 两人也没有解释,领了惠妃的好意。 就是舒舒想起了两位贵人。 这两位都是未来二十几年不倒的后宫“常青树”,她也乐意卖个人情。 只是两人现下身份不高,加上不像惠妃、荣妃这样比九阿哥大了三十来岁,也不好跟皇子直接打交道。 舒舒就央了惠妃道:“妃母,若是两位贵人有什么得意的,劳烦您帮着传个话,我们明儿一并捎带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惠妃应了,看着舒舒赞道:“这样很好,到底是长辈,该敬还是要敬着。” 像是八福晋那样,也不算是错,可也太势利凉薄。 等到了荣妃处,三福晋也在。 婆媳俩不知先头说什么,气氛不大好。 荣妃耷拉着脸,跟旁人欠了八百吊钱似的。 三福晋站着,脚下还踩着旗鞋,瞧着那样子耐心也快差不多了。 荣妃看着九阿哥身后大包小包的,不由得眉开眼笑,道:“阿哥真是客气,中午刚送了席面,这会子还送东西……” 说罢,她就嘱咐宫女:“快去接了……” 九阿哥听着这话风不对,忙道:“妃母,这些不是孝敬,是儿子福晋采买的,拿来给妃母看看,要是有稀罕的,儿子帮您跑腿!” 荣妃的笑容立时凝固,有些兴致寥寥,看着舒舒带了几分苦口婆心:“宫里什么没有,花这银子做什么?你们年轻,不知道这居家过日子,往后抛费的地方还多。” 舒舒笑了笑,不好接话。 也没花她老人家的钱,自家亲婆婆还没发话呢。 九阿哥也觉得没有意思起来,想着是不是可以告辞了。 他是奉了皇父口谕不假,可那“万宝阁”也不是他的买卖,爱买不买,又不与他相干。 三福晋已经站在小椿跟前,打了个盒子看着,正好是只黄金镶了金刚石的手环。 同宫里掐金丝的精巧手环不同,这个手环有些粗犷,金刚石主石小指甲大小,看着也跟玻璃似的,并不如红蓝宝石为人喜爱。 可是这是金子! 三福晋想着这次出门,从府中公帐上支了两千两银子出来。 买首饰是买,买衣服料子也是买。 首饰能落到自己口袋里,衣服料子就是阖府的。 她就笑着说道:“这个好,我喜欢金刚石,看着素净。” 舒舒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 现下大家还不怎么认钻石。 舒舒留下这个,是奔着手环上中间的主石去的。 看起来有五、六克拉,可以拆下来做戒面。 舒舒就道:“这个是孤品,只有这一件,让我收了。” 那黄金手环宽半寸,有半斤多重,有钱人看不上这粗狂的样式;没钱人买不起,就一直压着。 三福晋带了几分遗憾,放了下来。 荣妃的目光落到法兰西香水上。 每年从广州海关都有这个贡上来,就是数量不多。 早年的时候,荣妃是不缺这个的。 不管是皇后娘娘,还是皇上,都记得给她赏赐。 当年每年的贡品里,都有她的一份。 后来随着她年岁大了,后宫又有章嫔、王贵人这些新宠出来,钟粹宫的赏赐就不见香水了。 她心中带了几分怅然,拿起香水来,拧开了,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竟然是熟悉的蔷薇花味儿,心里跟着一颤…… * 泪奔,这个月月票榜太紧张了,sos,要跌出前五十了,求求各位爸爸们点点小手。 另外分果果的帖子已经下来的,在书友圈,20个书友称号,有兴趣的爸爸们跟小八姐姐的活动帖,必须要跟那个活动贴才行,那个是网站后台直接可以分派称号的。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章 均贫富(二合一求月票) “这个,劳烦阿哥帮我捎几瓶吧,就要这个味的……” 荣妃放下香水瓶,精神有些怏怏的。 说来也怪,这两月因天葵将绝的缘故,她心烦气躁的,也容易忘事。 可是多年前的事情,却记得特别清楚。 午夜辗转难眠时,甚至她还记得当初第一日入宫时的情景。 穿的什么衣裳,梳的什么头发,怎么被太皇太后选中,都记得清清楚楚。 至于这个蔷薇香水…… 最早的蔷薇香水是什么时候赐下的? 荣妃陷入遥远回忆。 那是康熙九年,还是康熙十年? 当时宫里三位皇子阿哥,分别是她生的皇长子承瑞,皇后出的嫡皇子承祜,惠妃出的皇三子承庆。 那时候宫里的称号还不是什么妃啊,嫔啊,贵人啊什么的。 这些都没有。 当时还是沿袭世祖时的后宫等级名称。 皇后,福晋,大格格,小福晋,格格…… 当时元后是皇后,自己是尚寝出身的格格,因为生育了皇长子,直接升为大格格。 惠妃是格格,生子有功升了小福晋。 继后是福晋,佟后还没有入宫,宜妃与德妃更是黄毛丫头,在家里刚留头。 那就是在康熙九年的端午节前…… 皇后娘娘赏了蔷薇香水下来。 当时的味道是这样的么? 荣妃有些恍惚,又拿起了香水瓶打开来。 确实是熟悉的味道,是自己用过的蔷薇香水。 可是跟最早记忆中的还是有差别。 是从哪一年开始,蔷薇香水是现下这个味道,而没有了最初的浓香味? 是康熙十三年端午节后…… 元后产后大出血,薨了。 那后头的蔷薇香水就是换成了御前大人赏赐。 当时自己还觉得味道淡了,还专门问了一句,晓得是广东巡抚贡的,不是之前杭州织造府负责采买的。 当时还想着或许是因这个缘故。 荣妃看着手中的香水瓶,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舒舒站在对面,正在给三福晋说起西洋手镯。 既是拿着给大家当样品的,总不至于笨笨的拿个孤品来。 这样笨重款式的手镯,镶嵌金刚石的只有一件,可是还有同款的三件,一个是镶了小米珠的,一个是镶了紫水晶,一个镶嵌石榴石。 因为这几种在后世都常见,现下却因为漂洋过海、还比较稀少,价格不菲,舒舒就没有要。 三福晋立时来了兴致,道:“那我明天得去转转。” 珍珠还罢了,剩下两件西洋宝石,市面却是稀少,到时候摘下来镶别的首饰也好,还能剩下几坨金子。 舒舒笑着听着,神色不变,却是移开眼。 她看到了荣妃的异样,也看到荣妃低头遮掩。 九阿哥百无聊赖,正看着花瓶里的插花,是两枝粉红色的蔷薇,开的正好。 之前没发现,原来荣妃母喜欢蔷薇花。 好像妃母身上衣裳也是粉色,这个颜色小姑娘穿还好,长辈穿是不是有些不端庄? 再次抬头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带了几分疲惫道:“就这样吧,只要香水,除了这个味道的,要是有旁的味道,阿哥也帮我稍几瓶……” 说罢,她就端起茶盏。 九阿哥点头应了,就示意何玉柱他们收盒子,随后主仆几人离开。 三福晋看着荣妃,心里却是觉得不对劲。 换做往常,婆婆现下该唠叨了,就是翻来覆去说三阿哥不容易,好好做贤内助,省下银子省得亏空了。 结果现下沉着脸,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荣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望向三福晋。 三福晋身上穿着缂丝衣裳,头上、耳坠子都是小拇指大的珍珠,连带着手上的护甲、脚下旗鞋也是镶嵌了宝石。 这还只是寻常穿戴。 本就长得出众,这番妆扮更是添彩。 可是方才九福晋过来穿的是什么? 即便出了服,换了鲜亮颜色,九福晋也就是寻常的宁绸衣裳,并不是满绣,只有袖口跟领口带做了简单的绣花,除了头上的半钿,耳朵是米粒大小的耳塞,就衣襟上挂着一串十八子,没有旁的饰品。 她叹气道:“你嫌我啰嗦,可是你也是大家格格,读过书的,连‘上行下效’这个道理都不懂么?皇上节俭,宫里上到太后,下到太子妃与皇子福晋们,有几个奢靡的?你花的是自己的银子,可是你出门在外,不能只代表你自己个儿,也是皇家儿媳妇!” 说到最后,她带了几分肃穆。 三福晋腹诽不已,却没有辩嘴,而是垂手听了。 谁家出门不穿的鲜亮些? 难道皇家儿媳妇,穿戴的还不如寻常官宦人家? 这又是江南,不带了富贵出来,还要让人笑话京城来的人带了村气不成? 只是婆婆没有跟每次似的讲歪理,而是将皇帝都拎出来摆道理,三福晋就很识时务。 至于听不听,那还要看她的心意。 她心中正得意,觉得自己掌握了应付婆婆的好技巧,那就是要讲道理。 规矩上不能错了。 上回那次跟太后告状就是,虽说太后最后只赏了竹如意,可是那也是太后赏的。 她原以为耳朵还要再遭罪,打算耐着性子听婆婆絮叨,结果荣妃已经摆手道:“行了,你也回吧!” 三福晋惊讶,看着荣妃,这才发现她脸色不对劲。 荣妃脸色泛白,看着极劳乏的模样。 方才还好好的,就算买了几瓶香水,也不至于像割肉似的吧? 三福晋心里不安道:“您……这是不舒服么?要不儿媳打发人传太医?” 荣妃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带了几分不耐道:“不用,就是起早了,乏,下去吧!” 三福晋抿了抿嘴,没有再啰嗦,退了出去。 荣妃坐着没有动,望向花瓶里的蔷薇花,走了过去,俯身嗅了嗅…… * 这会儿功夫,舒舒与九阿哥已经回到院子里。 十阿哥听到动静,从东厢房出来,道:“九哥,九嫂,弟弟带福晋出去吃夜宵,喝花露酒,你们去么?” 九阿哥看了眼天边,已经暮色四合,道:“苏州有夜市?” 十阿哥点头道:“是啊,王长寿听人说的,说是这边跟京城夜禁时间不一样,京城是一更三点,这边是二更三点,就在阊门那边,就是这个时候开市……” 九阿哥身子虚着,实在不想动,看了眼舒舒,有些迟疑。 要是妻子想去的话,叫了九格格陪她? 舒舒却是看着十阿哥道:“我们不去了,缓过这日子再说,到了杭州和江宁应该也可以。” 十阿哥点点头,道:“嗯,那我们去了,到时候我们带好吃的回来。” 九阿哥就嘱咐道:“多花几两银子,上头的都孝顺到了,谁叫咱们小呢。” 十阿哥应了。 舒舒与九阿哥这才回房。 她摆摆手,将小椿跟何玉柱打发出去,才低声跟九阿哥道:“方才荣妃母看着香水瓶子脸色不对,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忌讳?” 九阿哥皱眉道:“一个香水有什么好忌讳的?这个外头算是稀奇的,宫里也不缺,不说广州海关那边,就是杭州织造府那边就有人专门负责从海关采购些洋货,就包括香水……” 舒舒想了想荣妃神情,道:“好像有些不大痛快。” 而且也比较反常,比传说中的更大方。 不单单是要了几瓶的蔷薇香水,后来还提了其他味道的。 九阿哥道:“管她呢,许是就稀罕这个,谁还没有几个喜好了……” 舒舒想想也是,就将此事丢开。 荣妃现下的年纪,正是更年期,情绪敏感,谁晓得那句话不对就难受了。 她们确实不用操心那么多。 这会儿功夫,小松回来了,直接去了她们落脚的西厢,手中大包小包,提溜了都是吃的。 有蜜饯、糖果还有几包蜜点心。 小椿见了,带了无奈,指了指她的脑门道:“谁嚷着牙疼来着,还整日里惦记吃甜的?” 小松“嘿嘿”笑道:“我每样就吃一丢丢,剩下的大伙儿一起吃!我爹要给我买东西,除了吃的,旁的我也不缺。” 小棠则将吃食收了,道:“想吃也白天吃,晚上睡觉前不许吃,要不牙真要坏了。” 小松摸着肚子道:“天长了,晚上饿怎么办?” 小棠道:“那就喝藕粉或炒面,或是硬面饽饽。” 小松不情不愿的应了。 不过她还记得正事,洗了手到了上房,道:“福晋累了半天,奴婢给您按按?” 舒舒应了,翻身在榻上趴了。 小松上前,在榻边坐了,从肩颈开始按起。 舒舒道:“黑叔说什么时候启程?” 既是已经将九阿哥一行送到南巡队伍中,黑山也好,傅鼐也好,都是完成了差事。 圣驾还要继续往南走,不到回銮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必要跟着耗着,可以返程了。 他们都是一人双骑,也没有随着船队走,还是要骑行回京。 小松想了想道:“说是要看傅侍卫那边。” 舒舒已经听九阿哥提了一嘴傅鼐跟曹家的渊源,道:“傅侍卫还要去江宁走亲。” 那是老岳母,正经的慈亲。 小松道:“那就是等他们从江宁回来吧,反正还有一半的人在路上呢……” 九阿哥在旁道:“下晌从御前出来,好像听人说了一嘴,这次随扈臣子中,江苏本地的可以放假了,不用跟着去杭州。老傅那里,估计也是直接去江宁。” 苏州到杭州三百里,到江宁四百里,可是杭州与江宁不是一个方向,从杭州到江宁要五百多里。 九阿哥已经在盘算时间,道:“圣驾后日启程,差不多二十二、二十三到杭州,苏州这边都是官绅百姓跪留圣驾,杭州少不得也要来一遭,到时候圣驾回銮就要二十九、三十了……” 舒舒想起一件事,转过头来,道:“不对呀,之前不是说还有松江的行程,这没有啊?” 苏松,是苏州府与松江府的合称。 这两个府是挨着的。 九阿哥出来前去过几次户部衙门,也知道四阿哥的差事是整理松江府前些年的税赋亏空册子。 当时地方报上来的是水患,实际上好像是潮灾或海啸来着…… 他摸了摸下巴道:“因为杭州将军带兵来迎驾,不好再拖延了,估摸回来的时候圣驾还会驻跸苏州,那个时候汗阿玛应该会去松江府。” 几百年后,运河已经开始疏通,但也只是开始。 舒舒没有走过这一条线,还真是不熟悉这一段的水路。 她虽是个资深红迷,心里念念不忘去江宁织造府见识一遭,可是想着这一路上的劳乏,也有些疲了,跟九阿哥道:“那爷估算着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到京城?” 九阿哥道:“回程就快了,不用巡视河工,也不用各地驻跸,快的话五月上旬就差不多了,慢的话五月中旬也到了。” 舒舒翻身坐起来,道:“皇子府那边,工期几个月?” 九阿哥道:“工部工匠富裕,内务府营造司还有人手,之前工部报上来的工期是五个月,二月下旬开始动工,就是到七月半,爷估摸着应该会更快些。” 舒舒带了几分雀跃,道:“那明天咱们早上给皇上贺了寿,就出去逛园子,回头有好的湖石花木,也可以订下。”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去转转!” 夫妻俩昨天睡得晚,今天也忙了大半日,都已经乏了,早早的洗漱躺了。 不过九阿哥还没有阖眼,打着哈欠跟舒舒道:“这人生地不熟的,老十他们没事吧,不会遇到不开眼的吧?” 舒舒道:“有侍卫跟着呢,还有地头蛇李灿陪着,再说了为了迎驾,城里的流氓无赖应该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饶是如此,九阿哥还是有些不放心,嘀咕道:“不是说江南这边还有个‘洪门’,专门‘反清复明’么,打着‘朱三太子’的旗号?” 舒舒也打着哈欠,生活中哪里有那么多波澜壮阔。 尤其是他们现下的身份,旁人想要碰瓷也碰不上。 消消停停的,也是过日子。 二更的梆子声响了。 院子里有了动静。 是十阿哥跟十福晋回来了。 见上房还掌灯,十阿哥站在窗下,隔着窗户道:“九哥,带了海棠糕跟酒酿饼回来,您跟九嫂现下要不要尝尝?” “不吃,不吃,我们也要歇了……” 九阿哥早已经困得不行,趿拉着鞋子下床,将灯给熄了。 十阿哥看着暗下来的窗户,就听到里头自己九哥的嘟囔着“总算回来了,困死了”。 他不由生出几分后悔,是有些回来迟了。 不该压着点回来。 不过九哥也真是的,自己是小孩子么? 十阿哥心里吐槽,却是胸口暖暖的。 一夜无话。 次日,九阿哥睁开眼,立时满血复活。 他伸着懒腰,跟舒舒道:“今晚咱们也去夜市见识见识,昨天白天看着外头挂了那么多灯笼,爷就觉得不对,还寻思怎么用那个做装饰,原来夜市的缘故……” 京城也有夜市,可是因为“夜禁”的缘故,一年到头里,开放夜市的时候不多。 就中秋节跟元宵节两个大节,各有几日。 “夜禁”的时间有变动,中秋节是从一更三点延到三更三点,元宵节则是前后四、五日不“夜禁”。 舒舒听了,也来了兴趣,道:“那今晚就去见识见识。” 夫妻俩穿戴整齐,换上了皇子吉服与皇子福晋吉服。 今日三月十八,万寿节正日。 即便是止了筵席,可是作为儿子、儿媳妇他们也要去御前叩首贺寿。 院子里,十阿哥与十福晋已经出来了。 十福晋身上是簇新的皇子福晋吉服褂。 苏州织造这边负责宫里各位主子的礼服,自然也包括皇子福晋吉服。 应该是之前有些预备的放着。 前天量了身量,昨天下午就送了一套改好的皇子福晋吉服,还有两套常服。 只是有了衣裳,却没有配套的皇子福晋吉服冠,舒舒就将自己的几个钿子中,挑了个蓝宝石福字满钿送给十福晋。 居然看着也挺搭配。 眼见着舒舒出来,十福晋看了看她身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笑着说道:“我跟九嫂穿的是一样的!” 说完这一句,她看向九阿哥与十阿哥,眼睛亮晶晶的,道:“他们也穿的也一样的。” 舒舒笑了笑,这是制服,不单单她们,一会儿门口见了三福晋、五福晋,肯定也是这个妆扮。 说话的功夫,几人从园子里出来。 隔壁的两个院子也都有了动静。 三阿哥夫妇、五阿哥夫妇从中间的院子出来,跟大家汇合。 三阿哥手中拿着折扇摇着,看着九阿哥收了扇子,用扇子点了点他,道:“老九你说说,是不是对哥哥有意见,我怎么招你惹你了?” 九阿哥挑眉道:“好好的,三哥说这个做什么,这又是哪挑的礼儿,听得弟弟稀里糊涂的?” 三阿哥轻哼一声道:“昨天中午的席面,怎么没我的份?怎么大哥是哥哥,老七是哥哥,我就不是哥哥了?” 九阿哥带了意外道:“您昨天在织造府,没出去逛逛?” 这里是苏州,不是旁的地方,不见识见识,不是白来了? 三阿哥顿了顿,道:“头午出去了,可晌午就回来了,正好遇到何玉柱带人送席面,好么,在院子里等了半天,也没捞着一口!” 九阿哥道:“弟弟也不晓得这个啊,就想着难得出来,大家都出去逛,大哥跟七哥身上有差事走不开,怪可怜的,才想着让他们尝尝苏州菜。” 三阿哥脸色这才好些:“不是单撇下我,就大哥跟老七有?” 九阿哥坦然道:“那当然了,本来就是打发人包了庆月楼的三层,结果过去剩下几个席面,就直接打发人送回来分分,也省的抛费。” 三阿哥:“……” 他看着九阿哥,觉得不像是假话。 可是这不是专门的“敬菜”,而是包桌剩下的席面? 九阿哥见他不吱声,还以为他不信,伸手跟他掰扯道:“侍卫、护军、马甲、还有跟着的太监、使女,都坐了也没坐满,这一桌都是上席,好几两银子,总不能浪费了!” 三阿哥无语了,很想将这些话也转到御前让皇父听听。 老九这“孝道”有水分! 大家从西往东走,大阿哥与七阿哥、八阿哥带着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从里头出来。 十四阿哥捂着嘴,对着九阿哥挤眉弄眼,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大阿哥与七阿哥脸上,都是一言难尽。 原来还被同情了,才得了老九的一桌席面?! 八阿哥淡笑,即便晓得了其中缘故,心情也没有舒展开来。 都是一起长大的,九阿哥能糊弄过去三阿哥,却糊弄不过去他。 真要惦记着,就算晓得人出去,也会给留的;问也不问一句,不过是还恼着。 反倒是十三阿哥,有些后悔方才没咳两声提醒九阿哥了。 九阿哥浑然不解,反而带了几分得意,给大家说道:“一会儿汗阿玛会有赐银下来,这个可是昨天我帮着大家讨的,回头你们可要好好谢谢我!” 长辈们的人情不要,这兄弟的还不要么? 做好事,要是不叫人知道,那就是吃亏了。 十四阿哥立下带了欢快道:“多少银子?” 他正穷着,看着嫂子们买买买,也想要花钱了。 不单单是十四阿哥,其他人也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就是昨天想起随扈的官兵都赏了银子,可是没有咱们的,就跟汗阿玛说了一嘴,瞧着汗阿玛的意思是允了……” 十四阿哥已经带了期待道:“那能是年例么?” 皇子年例分两等,没有入上书房时每月二十两,每年二百四十两;入了上书房就是每月五十两,每年六百两。 九阿哥看了大阿哥一眼,有些心虚。 他虽然昨天在御前嘀咕“从王例”,可是也晓得多半没戏。 年前那次大赏宗室,还有个打准格尔的名义,也是一种论功行赏。 只有他跟十阿哥是凑数的,旁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下厚赏皇子,却是师出无名。 多半还是“均贫富”。 就是这笔银子是皇父的私库里出,之前想要按照爵位等级分配给皇子们。 现在自己念叨了一回不公平之后,总数应该不会变,就是每个人的差距少了…… * 二更写完晚了,就一直写下来了,二合一求月票。 下一更11月3号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一章 还是分了三六九等(第一更求月票) 几个妯娌跟在后头,也听了个齐全。 不管怎么说,自家能得赏银也是好的。 夫妻一体,没有谁想着两口子的账务要清明。 尤其是三福晋,已经想着用什么名义将赏银拢在手中。 要不就提一嘴婆婆喜欢的西洋香水? 既然婆婆舍不得银子,心疼的什么似的,那他们给买! 即便婆媳关系寻常,三福晋也乐意将银子孝敬了婆婆,而不是让三阿哥给格格攒私房。 呸! 整日里弱风扶柳似的,倒是会糊弄人,人也贪婪,好像他们阖家都要靠着卖姑娘才能过日子。 偏生自家这位爷跟灌了迷魂汤似的,自己想着节俭着,却舍得帮格格贴补娘家,为的就是给爱妾长脸。 这都什么跟什么? 大傻子似的。 三福晋心里明白,那些银子指定回到田格格的口袋了,也是变着法子弄钱罢了。 像田家那样的人家,出来个攀了高枝的姑娘,只有贴补的,哪里敢挖肉? 五福晋不差钱,这次出门之前五阿哥就从帐了支了银子换了好携带的金子给她收着。 即便是随着太后供灯祈福,这一路上花的银钱也是有限的。 十福晋却是咬着舒舒的耳朵道:“得了银子,咱们下回再去铺子,就多买些!” 舒舒点头应了,也没扫兴劝她少买。 真要说起来,江南这边的洋货,京城也不是没有,就是少了些、贵了些,没有这边买的痛快。 等十福晋长了见识、过了瘾也就好了。 一行人说着话,到了织造府中路后头的正院,圣驾驻跸所在。 现下还不到辰初,他们这些儿女小辈来的不算晚了,可是落后一步。 院子里已经不少人等着。 随着南巡的简亲王、平郡王,还有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尚书等等,还有之前来朝的本省督抚大员,前来迎接的杭州将军,都已经齐聚,等着贺寿。 前头没有动静,直郡王过去跟简亲王与平郡王说话。 大家也跟过去站了,没有急着让门口的人传话。 眼见着就是早膳的时间,或许皇上用了膳再见人。 舒舒就唤了何玉柱,低声吩咐道:“过去问问格格,怎么没有来这边,是要跟着长辈们一起贺寿么?” 都是骨肉,没有儿子们过来,落下女儿的。 昨天说好了一起早上贺寿的,现下还不见人影。 何玉柱躬身应了,往东路去了。 少一时,何玉柱回来了,小声道:“圣驾在太后处呢,今早皇上的膳桌摆在那边了,九格格也被传过去陪着用膳。” 舒舒这才晓得是这个缘故。 约莫过了两刻钟,辰初了,不远处传来静鞭声。 院子里原本三三两两,小声嘀咕说话的,眼下都没了动静,依次退避到甬道两侧,转身望向门口,躬身迎候。 “啪”、“啪”…… 随着静鞭声由远及近,康熙大踏步走进院子。 他穿着龙袍,没有坐辇,身后太监、侍卫簇拥着。 看到满院子的人,他放缓了脚步,视线从众人身上挪过,颔首示意,脚下没停,进了正房。 走到门口,他顿了顿,吩咐梁九功,道:“传诸皇子与皇子福晋!” 梁九功躬身应了。 等到圣驾进了正房,他就直起腰身,道:“传皇上口谕,诸皇子与皇子福晋见驾!” 大阿哥为首,一行人都躬身听了,而后按照序齿,依次进入。 舒舒落后九阿哥半步,跟在八阿哥身后,十阿哥夫妇身前。 因为这边要接驾的缘故,屋子也改造过。 五间面宽,两进深,中间正堂摆着把簇新的雕龙宝座。 康熙没有在龙坐上,而是在西次间。 这边仿着京城的建筑,南北都有炕。 康熙此时就在炕上坐了。 大阿哥放下马蹄袖,直接双膝跪了,恭恭敬敬,道:“儿臣胤褆恭祝汗阿玛千秋圣寿,洪福齐天!” 说罢,他就摘了帽子,“砰砰砰”,三叩首。 康熙伸手,示意他起了。 大阿哥之前居丧时是留着胡须的,等到随扈要侍奉尊长,留着胡子不恭敬,就刮了胡子。 饶是如此,跟其他阿哥相比,这面相还是有些差距,尤其是跟九阿哥往后的阿哥们,不说是像父子,也像是叔侄。 去年北巡时还不至如此,丧妻之苦,使得他沧桑了不少。 “你们都好好的,就是朕的福气了!” 康熙叹了口气,对大阿哥道。 大阿哥露出羞愧来,道:“是儿子不孝,让汗阿玛操心了。” 康熙道:“你知道就好,等到回銮,朕让你额娘给你相看,等到年底,就迎继福晋吧!” 大阿哥听了,忙道:“汗阿玛,不用这样,还是等到后年选秀再说吧,不必为儿子破例。” 八旗闺秀,都要参加三年一次的选秀。 今年不是选秀之年,提前相看的话,相当于再下一波的秀女中提前挑选,未免不恭敬。 还有就是年底的时候孩子们还没有出服,他不想在郡王府张灯结彩,迎了新人进门。 康熙皱眉道:“你不需要福晋,孩子们也需要人看顾……” 那是郡王府,没有女主人怎么行? 大阿哥迟疑了一下,道:“儿子原想着圣驾回銮后,抬王格格为庶福晋……” 这个王氏,就是延禧宫年前出宫的大宫女庆喜。 因大福晋薨,她受惠妃之命,去郡王府当服侍几个小主子,名字也从宫册上下来。 一个大姑娘,总不能没名没分的混在王府,就给了格格身份。 只是名分是名分,还没有圆房,更像是给孩子们找个养母。 康熙也记得此事,皱眉道:“出身太低了……” 并不是内务府品官之女,就是寻常包衣人家,胜在进宫的时间久,在惠妃身边服侍多年,行事还算妥当。 他明白儿子的意思,还是想要抬举王格格,让她与小主子们的利益捆绑,往后继福晋进来,也不能凭着继母身份,压着几个小的。 实际上庶福晋没有正式册封,就也默认是一个等级,在侧福晋之下,格格之上。 大阿哥没有侧福晋,要是王氏为庶福晋,就能压着其他格格,在继福晋进来前打理内务。 大阿哥苦笑道:“出身低了才好,以后生了次子、三子,也不会有其他念头。” 康熙带了不痛快:“不用整日里想这些,要是到时候继福晋不贤,自有长辈教导。” 这样继室还没有进来,就抱着不好的打算,往后日子这能过? 这日子热乎不起来。 自己当年也丧过原配发妻,也没说这样。 康熙虽怜惜孙女、孙子们失母,可还是最疼儿子,就道:“这回就依你,可以将指福晋的日子放在后年,到了那个时候,不许再叽叽歪歪!” 大阿哥带了感激道:“谢汗阿玛,儿子晓得了。” 三阿哥在旁,早带了迫不及待。 按照章程,不是应该皇子阿哥一人一句贺寿词? 可是大阿哥这边说完,他都挪出来半步,又挪了回去。 父子俩说上家常了。 老大这些日子随侍御前,什么时候说不得,偏要在其他儿子面前表现得这么偏心? 三阿哥腹诽着,带了委屈,脑子里想起八百年前的事了。 自己当年布库赢了老大,汗阿玛没有夸自己,反而安慰老大去了。 还夸他懂事,晓得谦让弟弟。 哼! 康熙已经望过来,总共就不到一丈的距离,自然看的分明。 他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还是五阿哥厚道,眼见着三阿哥走神,捅了捅他后心,小声提醒道:“三哥,该您了……” 三阿哥这才醒过神,忙出列,跟着大阿哥之前差不多的动作,跪地道:“儿臣胤祉恭贺汗阿玛多福多寿,如鹤如松!”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听说昨天上午你应邀去了府学诗社,如何?” 三阿哥带了恭敬道:“苏州人杰地灵,因这回圣驾驻跸,昨日举子们也做了不少颂圣诗,儿子愚钝,不敢露怯,就提议编撰成册,写了序篇!” 康熙看着三阿哥,对他如此应对并不算意外。 有的时候,这个儿子还是很靠谱的。 而且他还有几分才学。 即便真的写了诗词,也带了几分灵气,不说十分好,也能七、八分,不会露怯。 可是跟那样相比,如今这谦逊做派,会更合士人的喜好。 只是这算不上什么大功劳,郡王帽子还是要等等。 看他以后。 要是学会了如何跟兄弟们相处,装也能装个好哥哥样子出来,那在下一步小阿哥分爵前,郡王帽子再给他就是。 想到这里,康熙神色稍缓,也叫三阿哥起了,随后望向五阿哥夫妇。 三阿哥笑的勉强,退回到队伍中。 他记得清清楚楚,刚才皇父跟老大说了六句话,到了自己这里,只有一句?! 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还在愤愤不平。 五阿哥夫妇已经磕完头,说完贺词回到队伍中。 接着是七阿哥…… 三阿哥眨了眨眼,好像也不算什么。 方才老五那里,汗阿玛一句话也没有说。 接下来就快了,大家差不多的章程,就是嘴里的贺寿词换了换。 舒舒原本还有些紧张,想着九阿哥最近上蹿下跳的,很有存在感,康熙会不会也另眼相待些? 这个时候,另眼相待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结果她想多了。 并没有跟前几个没有什么差别。 不单单是他们,就是随后磕头的十阿哥与十福晋,康熙也淡淡的,没有多问的意思。 反倒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这里,康熙嘱咐了两句,道:“这些日子跟着兄嫂,要听话些,要是敢生事,没有下一回!” 十三阿哥老实应了。 十四阿哥讪讪的,觉得这话意有所指。 他也大了一岁,行事更周全了。 汗阿玛怎么看不到? * 早上睁开眼想着,今天四更还债,结果没有暖气的初冬时候,起床好费劲好爱费劲,55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二章 知趣(第二更求月票) 教导完两个小儿子,康熙舒坦了。 他扫了九阿哥一眼,想起昨日九阿哥说的话。 除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个小的,上头年长的随扈皇子这两月确实辛苦,各有差事。 这个时候,是该赏回银子。 随即,他又看了眼几个低眉顺眼的皇子福晋。 这一路南下,太后饮食起居都安好,比去年北巡时康泰、心情也好些,有五福晋与九福晋的功劳。 还有三福晋这里,即便有不足之处,自己掏腰包贴补小叔子饮食,也当得一声夸。 至于十福晋…… 为了跟着丈夫“迎驾”,大婚次日就跟着出京,连“回门礼”都省了。 “赏随扈诸成年皇子、皇子福晋银每人一千两,十三皇子、十四皇子减半!” 康熙开口道。 大家之前已经听九阿哥提了此事,并不意外,都齐声谢了赏赐。 随即,康熙就道:“下去吧,传简亲王、平郡王进来。” 这就是今日的贺寿顺序了,先皇家,后宗亲,最后是内外文武大臣。 众人列队而出。 九阿哥袖子里的手指微动,心中已经算了一笔账。 他们这边的赏赐是十一个一千两,两个五百两,就是一万两千两。 太后那边就不是赏银了,而是“敬银”,应该会最高,两千两? 两位太妃跟妃母一等,应该跟他们差不多,估摸也是一千两。 下头两位贵人减半,人均五百。 这样总数就是一万九千两。 按照内务府那边各种孝敬的比例,自己打算每年“孝敬”给皇父的银子差不多也是这么多。 那怎么个意思? 相当于他替老爷子做了个生日? 那也行吧! 难得他没有不平,看了妻子一眼,反而美滋滋的,这就回来两千两! 居然有一种占便宜的喜悦。 等出了中路,十四阿哥气鼓鼓的掰着手指头道:“我都十二,十三哥都十四离成丁差什么了?太宗皇帝这么大都守城了,汗阿玛这也准备大婚了!” 大阿哥道:“急什么,等过几年就好了。” 十四阿哥撇撇嘴,道:“可是去年都赏了一回,也是就到十哥,这回又是分了两样,岁数小也是整个儿子啊,又不是半拉儿子!”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你就知足吧,得了五百两还不满意,还想怎么样?大哥还没说什么呢?”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大家都望向大阿哥,又望向九阿哥。 大阿哥哭笑不得,道:“汗阿玛赏银,又不是花我的钱,我能说什么?” 九阿哥轻咳了两声,眼神有些飘,道:“那可未必,说不得我们都是沾了大哥的光。” 说话的功夫,他又看了眼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连带着八阿哥也看一眼,迅速的移开。 眼见他神色古怪,大阿哥拍了他肩膀道:“别卖关子,说话说齐全了!” 九阿哥就呲牙道:“哈哈,是这么回事,昨儿弟弟提了皇子们没有赐银之后,汗阿玛原本是想要分两等,有爵的哥哥们每人赏半年年俸,没爵的儿子们一年例钱……” 大阿哥明白过来,轻哼道:“我听明白了,你指定不干了,汗阿玛才均分!” 九阿哥坦坦荡荡的点头道:“又不是论功行赏,还提什么爵位不爵位做什么,《大清律》上分家产,还是诸子均分呢,自然还是从律,诸子均分好!” 十四阿哥察觉出不对,忙凑过来,道:“不对呀,九哥,既然诸子均分,那弟弟跟十三哥的怎么减半了?比年例还少一百两呢?” 九阿哥撇撇嘴道:“这不是汗阿玛手紧么,我怕他舍不得,就说要是想减半,就减你们两个的!” 十四阿哥瞪着九阿哥,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是没有九阿哥提议此事,赏银一分都没有,可是后头的话,本可以不用那么殷勤提议的! 三阿哥听得清楚,道:“这样说来,我们都亏了,就你跟老十从六百两银子长到一千两?!” 九阿哥想要摇头,告诉三阿哥一声,不是这样算的。 之前可没有皇子福晋那一份赏。 那个也是他提议的! 三阿哥才是占了便宜的人,从一千二百五十两变成了两千两。 可是话到嘴边,他觉得不妥当,就道:“不就是二百五么?兄弟一场,均个贫富怎么了,大哥亏了六个二百五也没说什么,您要是不高兴,弟弟补给你二百五好了!” 三阿哥觉得别扭道:“别一口一个二百五,这可不是好话!” “嘿!您又多心,弟弟这不是给您明算账么?贝勒半俸一千二百五十两,现下一千两,就是短了二百五,我这又没算错!” 九阿哥道。 十四阿哥在旁,想着上书房也学了算学,在心里算了一下,道:“那也不对啊,大哥少了一千五百两,三哥、五哥、七哥、八哥每人少了二百五十两,我跟十三哥每人少了一百,九哥您跟十哥才每人多四百两!” 看来汗阿玛是真穷? 这样一改还少赏了小两千两。 九阿哥拍了一下他的凸脑门子,道:“算那么清楚做什么,十四啊十四,哥哥今天告诉你一个道理,叫‘吃亏就是占便宜’!” 十四阿哥眉头皱着:“没听说过!” 九阿哥还惦记着带舒舒去看太湖石,就道:“行了,行了,既然今日没宴,那就散了吧,我们还惦记出去呢!” 三阿哥想着九阿哥这半年最爱在御前装样,忙道:“做什么去,是订了什么寿礼么的?说出来听听,要是好了大家凑份子!” “哈?” 九阿哥有些意外,看了三阿哥一眼,道:“头都磕了,您这边没预备寿礼?” 三阿哥怔住,这些日子他跟着随扈的翰林官跟地方的学政往来交游,每日里忙得不行。 他望向了三福晋。 三福晋垂下眼皮,道:“昨儿往御前孝敬了八样寿礼跟八十斤寿面。” 寿礼是出京之前就预备下的,这样大的事情还能疏漏? 夫妻数年,她也看出来,自家这位爷就是孝顺在嘴上。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能不上心。 三阿哥心里松了口气,嘴上却道:“太简薄了,虽说是散生日,不是整寿,咱们做儿女的也当恭敬……” 他絮絮叨叨的,旁人却不爱听了。 大阿哥道:“我去找杭州将军,问问明日圣驾起行之事。” 七阿哥还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在旁道:“同去!” 两人就往织造府外头去了。 九阿哥是准备跟舒舒出门的,早就不耐烦了,也道:“先散了,先散了!” 十四阿哥忙道:“九哥,九哥,你们今天要去哪儿玩儿?” 他眼巴巴的看着,很想要跟着去。 九阿哥连忙摆手,道:“我们是去看园子,别跟着凑热闹,想要出去逛打发人找李灿,让他陪着。” 十四阿哥撇撇嘴道:“园子有什么好看的?小里小气的,总共没有多大地方……” 前几日驻跸扬州,他们跟着圣驾游览了一次所谓的名园。 十四阿哥觉得,江南的园子也就是那回事儿,不如京城的园子大气开阔。 十阿哥在旁,道:“九哥、九嫂是打算去看看太湖石?”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要是有好的,先定下,回头运回去搁园子里。” 十阿哥犹豫着,他那边院子,也留了修园子的地方。 十福晋已经在旁道:“太湖?太湖银鱼、太湖白鱼、太湖白虾……” 十阿哥看向她,带了温和,道:“想吃了?” 十福晋点点头,笑着说道:“九嫂说太湖银鱼没刺,我能吃,昨天庆月楼那个蒸白鱼也没有刺,肉嫩嫩的!”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迟疑了一下,想着是要分头行动,还是跟着兄嫂一起。 九阿哥已经道:“别耽搁了,要是想去就换了衣裳,一起出去……” 说到这里,他吩咐何玉柱道:“去找高衍中那边说一声,预备两辆马车,再去找博色跟爱音图说一声……” 十四阿哥在旁,已经忍不住,凑了过来,拉着九阿哥的胳膊,赖赖唧唧,道:“九哥……”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嫌弃的不行,刚想要拒绝,就见十三阿哥在后头,也可怜巴巴的看着,就道:“行了,跟上吧,可是说好了,还是要乖乖听话!” 十四阿哥连忙点头道:“知道,知道,您就放心吧!” 听说只是去看太湖石,三阿哥没有什么兴趣。 他平日里虽是酸文假醋,可实际上最是务实的人,对于那么虚的兴趣不大。 才舍不得掏真金白银买几块大石头。 五阿哥也是一样。 倒是舒舒,想起昨日庆月楼的席面,与万宝阁的采购,跟五福晋低声道:“嫂子今日要是没有其他安排,可以跟五哥去转转,听说是江南一地最大的洋货铺子,东西贵的不少,也有许多实用的,倒是比京城采买价格便宜几成。” 三福晋在旁听了,道:“是啊,是啊,今儿咱们去逛万宝阁……” 她还惦记那三个大金镯子,也想要看看其他金器。 听说洋人那边乐意用金器银器,碗碟都是金银的。 要是全买成她的首饰,那说不过去,可是买了这些日用的,收到府中库房,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多了两千两银子的预算,三福晋已经带了几分迫不及待。 三阿哥道:“万宝阁?季家那个,那是要去看看!” 那是江南首富,第一盐商人家。 圣驾在扬州府驻跸的行在,就是借的季家的别院。 三阿哥说完,看着五阿哥道:“老五,一起?他们小的凑一块,咱们也凑凑?” 五阿哥笑着点头,总归是不能让妻子独自出门,自己要陪着。 八阿哥站在旁边,看看自己左边,三阿哥夫妇与五阿哥夫妇也开始计划起来。 “庆月楼那么出名,也得见识见识。” 三阿哥道。 他还念念不忘昨天没吃上的席面。 后头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带了雀跃,已经说起画本子里的太湖悍匪。 只有八阿哥这边,自成一体。 八阿哥想要上前一步,跟九阿哥说清楚,可是脚步抬不起来。 大家都兴致勃勃的等着出游,他还是知趣些。 他长吁了口气,跟三阿哥与五阿哥道:“弟弟才想起,还有之前的差事没有跟汗阿玛回禀,先行一步……” 第五百一十三章 许是误会(第三更求月票) 八阿哥说完,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三阿哥看了他一眼,随后看了九阿哥、十阿哥一眼,后知后觉,发现不大对劲。 之前这哥几个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是掰了? 五阿哥神色澹澹,没有开口的意思。 九阿哥扬着下巴,抱着肩膀,望向远处的亭子。 十阿哥则低声跟十福晋道:“饿了吧,一会儿就垫垫……” 大家大早来拜寿,还没有用早饭。 十福晋道:“那是不是要回了?一会儿还要出门呢,别耽搁了!” 场面安静,小夫妻这两句话就都落在大家耳中。 十三阿哥低着头,看着角落里,蔷薇花怒放。 十四阿哥则是瞄一眼八阿哥,又瞄一眼九阿哥。 他本来长相在兄弟里就寻常,这样更透着几分贼相。 三阿哥“哈哈”两声道:“那你去忙吧,别耽搁正事。” 八阿哥脸色泛红,无奈的看了九阿哥一眼,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大家都望向九阿哥。 刚才八阿哥那表情不对啊,好像九阿哥不懂事似的。 三阿哥道:“这是拌嘴了?奇了怪了,你们还有红脸的时候,为的什么啊……” 话音未落,他脸上就带出来异样。 不会是那个跟那个的传闻吧? 当时八福晋口无遮拦,闹了那一回,回京后消停没有? 事关阴私,舒舒这个“当事人”也在跟前,还有弟弟、弟妹们看着,三阿哥也不好说这个,将话头转了过来,道:“有话好好说,回头闲了,兄弟将话聊开就好了,许是有什么误会。” 九阿哥不想提这个,道:“饿了,昨儿织造府伙房送的包子不错,咱们也回吧!” 大家没有耽搁,继续往回走。 三福晋按捺不住好奇,跟五福晋换了地方,凑到舒舒跟前,小声道:“这是什么缘故,怎么就恼了?” 舒舒没有瞒着,却也没有说的那么仔细,只道:“好像是那边下人不恭顺,谁知道呢,我们爷也没细说。” 三福晋听着,心里品了品,觉得更像是九阿哥的托词。 九阿哥是皇子阿哥,要说是兄弟之间有亲近的,有疏离的,一时怠慢了,还说得过去。 他序齿靠后,即便是妃之子,可上头还有同母哥哥,御前的体面也都是可着五阿哥来。 可要说奴才下人,即便不是九阿哥名下的,按照常理,也不会有人敢跟皇子对上。 这含含湖湖的,为了什么缘故? 三福晋惊疑不定,带了不安。 她看了眼五福晋,就见五福晋依旧是神态从容,面不改色。 三福晋抿了嘴,心中腹诽。 平日里好像是端着亲妯里的做派,实际上也是面子情,压根就没有担心的意思。 要知道,这不单单是两个皇子交恶,要是原因真的跟舒舒牵扯上,在长辈面前也落不下好, 皇上会怎么看? 宜妃会怎么看? 还有九阿哥要是心有芥蒂,这往后的日子能安生? 只是她跟三阿哥一样,想的深了,就晓得要避讳,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因此到了各自院子,大家就先散了。 舒舒与九阿哥回房,换了常服。 早膳也提来了,正有九阿哥之前提的小包子,还有米糕,稀的是加了虾干的馄饨与肉馅的汤团。 九阿哥吃了一口,就带了惊喜,道:“这不就是咱们正月里包的肉汤圆么?” 舒舒笑着点头。 差不多的东西,眼前这个个头还要更大些,一碗只能装四只,已经满满当当。 看着跟婴儿拳头大小。 九阿哥的欢喜持续的很短,等到第二口、第三口就察觉出不对来。 他也没有为难自己,立时取了空碗吐了口中的汤团。 “怎么回事儿?咸口的馅跟甜的混的?” 他念叨着,仔细去看剩下的半个汤圆。 里面是酱油色,肉眼可见的肉汁红亮,好像就是纯肉的。 舒舒将嘴里的汤圆吞咽殆尽,才笑着回道:“没弄混,苏州人嗜甜,这是肉馅里放糖了!” 九阿哥咧嘴,道:“那也太甜了,我还以为就昨天的樱桃肉就是甜口菜呢……” 谁会想到,是个肉汤圆都是甜的。 九阿哥看着小馄饨,不大敢试了。 他并不是不吃糖,而是这甜鲜混在一块,怪奇怪的。 舒舒见他一副怕掉坑的样子,就用调羹吃了小馄饨。 还好,这个即便是放了糖,也应该只是少少的提味儿,并不明显。 她就点点头道:“小馄饨不错,能吃。” 九阿哥这才端了他自己那碗,将小馄饨都给吃了。 即便觉得味道澹了些,少油少盐的,可是跟方才的汤团比起来,已经是正常饮食。 早饭吃得快,用完还不到辰正。 夫妻俩漱了口,点着人跟着。 今日小椿、小棠都不跟着去了,要留下来整理行李,还要将舒舒这几日穿过的衣裳,清洗熨烫收起来。 孙金这里,也有差事,那就是去高衍中那边,找内务府的人安排船只事宜。 总不能明天到了码头再提换船之事。 “不是说之前三阿哥他们两口子就是一条船么?就按照那个标准来,让他们腾出两条船来。” 九阿哥吩咐着。 孙金记下,去寻高衍中去了。 十阿哥与十福晋也换了常服。 十福晋穿惯了蒙古袍,这一路上也是穿着骑装,那跟蒙古袍很是相似。 如今是地道的旗装,斜襟宽松氅衣,里头还有一层在她看来跟氅衣差不多的衬衣。 都是宽松肥大。 十福晋低头看着,不大满意了。 之前舒舒送的银红色旗装她穿着正合体,早上的皇子福晋吉服是深蓝色的,看着也显瘦。 这换了寻常衣裳,几层套下来,显得人很是臃肿。 她耷拉着脑袋,跟舒舒小声道:“嫂子,这衣服样式往后能改么?外头加腰带那种,这也太显胖了?” 舒舒看了十福晋几眼,这还真不赖针线房那边的人,这明显是十福晋自己选的颜色。 外头是正红色,里面是浅红色。 舒舒道:“回头好好琢磨琢磨看,旗人不兴穿裙子,都是上面袍子,下边裤子,这腰带就藏在里头了。” 十福晋想着之前穿的嫂子给的那份反而是合身,就道:“等回京了,让小椿帮着画两个衣服样子,要有些收腰的,不要这样的。” 不过是小事,舒舒自是应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早准备好了,听到这边有动静,就都来汇合。 自己这边人多,九阿哥没有托大,打发人去找了李灿陪着。 李灿听说他们要去太湖边看湖石,笑着说道:“巧了,那边不少湖石场,最大的就是季家的。”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他们家不是盐商么?怎么这买卖做的这么散?” 李灿笑着回道:“季家发迹的比较早,前朝时就是累宦人家,富贵已经绵延百余年,旁人都说他们家祖坟好,子孙有文气,才进士、举人不断!” 九阿哥摇头道:“他们祖宗怕是要被惊动了,说不得骨头都给扬了!” 李灿一愣,看着九阿哥道:“没想到您还能想到这个?” 不是没开府的皇子阿哥么? 感觉很知世情的样子。 九阿哥扬着下巴,带了得意道:“这有什么,这世上损人不利己的人多了,这话风出去,祖坟估摸都要被犁平了!” 江南首富,自己听着都眼红,更不要说当地人。 还有这“第一盐商”的头衔,也不是长在季家人头上,上任呢,上上任呢? 这吹嘘他们家祖坟的,说不得就是在那些人之中。 那才是口舌能杀人。 虽然杀的是死人。 九阿哥去年看那些杀人犯卷宗,预谋杀人的也没有几个。 差不多是一半仇杀,一半情杀。 那仇杀的,也没有说什么杀父辱母的大仇,那样的话,法理之外还有人情,通常不会判死刑。 其中就有这种同行相争交恶的。 或者乡邻眼红记恨的。 苏州府倚郭是吴县与长洲县。 织造衙门就是吴县西边,太湖在吴县东南,是吴县跟旁边吴江县交接的地方。 差不多要二十里地,马车过去走了半个时辰。 到了前头,也不像城里的院子那么密集,而是沿着太湖,圈出来的一个个别院。 等到马车听了,李灿就指着前头最大的一处院子道:“就在那里,有不少石头,奴才前年刚来的时候,过来见识了一回,估摸有上千块的好石头。” 这里不单单是买湖石,也从外头收购,弄得几亩地大小的院子,摆放着的价值几十万两的湖石。 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原本骑马,这会儿都下来了。 十四阿哥笑着说道:“都说太湖藏着水匪,这价值千金的湖石摆着,就没人打主意?” 李灿笑了笑,不说话了。 哪有真正的湖匪? 难道还能不吃不喝的过日子? 不过权贵豢养的打手走狗之流。 季家虽不是苏州当地人,可是几辈子人进士不绝,姻亲故旧都是官场上的,也不憷地头蛇。 十三阿哥也在眺望太湖,觉得这水面辽阔,之前看着洪泽湖就觉得大,这太湖看着好像更大些。 只是李灿说的那个别院,前头码头好像停着大船。 等到多看了几眼,十三阿哥察觉出不对来,道:“九哥,那不是内务府的船么?有人运石头呢!” * 这几天困,闹钟响了也起不来,还以为是天冷的原因,晚上开始热,量了体温,37.7,汗,低烧中,怪不得这两天一直想要睡觉。 今天先到这里,盟主加更与上月的欠账也缓缓。 下一更11月4号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五百一十四章 王园(第一更求月票) 大家听了,都顺着十三阿哥指着的方向眺望过去。 果然,前头季家别院前头临湖码头上停着一艘船。 还有些护军、马甲在岸边站着。 大家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皱眉道:“昨儿我见了马齐,并不曾听他说什么。” 他想到的是正月里在畅春园北面划出来的那片地,是给太后修园子使的。 等到那边的园子修好了,西花园这边就是划给东宫与未成年皇子的。 可是九阿哥觉得应该不是内务府采购的。 汗阿玛这次南下,是为了巡视河工与抚民来的。 整个江南的官绅百姓,都盯着南巡船队的消息。 这个时候采选太湖石,让旁人怎么看? 百姓连年受灾,食不果腹,皇家还在修建园林? 话本子可是写的明明白白,北宋时百姓造反,引子就是“花石纲”。 九阿哥皱眉,吩咐何玉柱道:“过去瞧瞧,是哪个王八蛋用了内务府的船!” 用船还是小事,要是这个时候敢冒内务府的名义,那才是该死。 何玉柱应声去了。 这边又是马车,又是侍卫的,浩浩荡荡的好几十号人,别院码头那边的人自然也瞧见这边。 就有人急匆匆的过来了。 不是旁人,正是昨天在万宝阁招待过大家一回的首富家的幼子,大名好像叫季云宏。 “几位爷,李四爷……” 季云宏走的匆忙,没到跟前,就拱手对众人团拜。 九阿哥直接皱眉道:“那船是怎么回事?是谁家这个时候买石头?” 这倒不是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只能自己买,不让旁人买。 他跟舒舒之前想的也是订购,等到回头什么时候织造府的船进京,跟着一起就是了。 这样直接拿着南巡的船来装石头,让江南百姓怎么看? 季宏迟疑了一下,看了李灿一眼,没有立时应答。 九阿哥望向李灿。 难道是李家? 李灿忙摆手道:“九爷,奴才确实不知此事!” 季宏就道:“是织造府的管事带人过来,说是京城平郡王府采选修王园所需太湖石。” 九阿哥并不是很意外,随扈南巡的宗室有数人。 为首的就是简亲王与平郡王,其他国公、将军应该不敢这个时候办私事。 说话的功夫,何玉柱回来了,跟着的还有一人,穿着三品的补服。 这是跟着平郡王南下的僚属,也见过几位阿哥,立时打千道:“奴才平郡王府长史贵明见过几位主子。” 九阿哥没好气道:“平郡王打发你来买的石头?” 贵明听着话音不对,带了战战兢兢,躬身道:“是,年初皇上赏了我们主子海淀一块地……” 九阿哥听着皱眉,要知道平郡王府这一支,到现下已经传到第四代王。 这一支的始王,就是礼烈亲王的次子克勤郡王岳托。 传到第三代王的时候,改了封号为“平郡王”。 现在的讷尔福是第四代王,岳托的曾孙。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他们家跟其他宗室差了一辈去。 讷尔福是九阿哥等人的族侄。 四代人下来,海淀没有园子? “之前的园子呢?” 九阿哥问道。 贵明躬身,没有立时回答,而是迟疑了一下,才道:“之前的园子,挨着太后新园,恐自有不方便处,我们主子就将园子献给了皇上。” 九阿哥听了,明白过来。 太后的新园子地址就在畅春园西北方。 平王府的园子挨着,那就是偏西北或者畅春园正北。 九阿哥移开眼,这样说亏的是平郡王府。 这修园子,贵的不是地皮,就是上面的草木石头值钱。 他指了指那船道:“那船又是怎么回事?你们王府弄园子也不差这两月吧,偏要这个时候,圣驾驻跸之时,在苏州大张旗鼓的买石头?” 贵明道:“这是内务府之前跟着的补给船,出京时带了各种供应,后来空了,就闲着,我们主子就借了一艘船……” “跟谁借的?” 九阿哥听着不对头。 马齐应该不是这样不谨慎的人。 或是平郡王府的人在马齐跟前是其他说辞? 贵明对织造府的方向拱了拱手,道:“我们主子,御前请旨,跟皇上借的船。” 九阿哥的脸,“哐当”一下,撂了下来。 最怕的就是这个,有人扯虎皮,往圣驾身上牵扯。 即便到时候说是“误会”、“误会”,可是风言风语已经出去。 他倒是没有急着发作,而是看着季宏道:“去将你的账册拿来,爷倒是要看看,一船石头,中间能落下多少银子!” 季宏脸上带了苦笑,拱手道:“九爷容禀,学生不敢在这上面加价……” “别废话,拿账册!” 九阿哥冷着脸道。 季宏没有法子,却也没有动地方,而是从袖口里拿出个账册,双手递给九阿哥。 九阿哥接了,也不看前头的,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的墨迹簇新,正是记载的眼前这一船石头,高的一丈,矮的尺余,总共是六十多块。 原石采购成本,养石成本,折本金多少。 售价…… 季宏还真没有扯谎,的确是并没有加价。 不单没有加价,只收了本金的五成。 九阿哥看着册子,神色不明。 他们这些皇子阿哥,出来买些东西,都不敢如此,就是怕被地方官民百姓当成了笑话。 结果,讷尔福倒是好胆子,敢借此盘剥。 九阿哥也没有心情看石头了,忍了恼怒,摆摆手打发贵明跟季宏下去。 随后,他才跟十阿哥道:“随扈王公大臣不少,恐怕不止一例,今儿别逛了!” 十阿哥自然的没有意见,看着舒舒与十福晋,道:“那就现下折返,在庆月楼吃了饭再回去?” 或许是因为江南更富庶的缘故,这边跟北方一日两餐的习惯不同,早已经是一日三餐。 他这样说,也是路远,回去后将要到中午时间,还有也是怕十福晋失望。 十福晋没有意见,只要有吃的,哪里吃都行。 舒舒点头,心里也忐忑,晓得这其中厉害关系。 揭开此事,要得罪平郡王府;不揭开此事,皇上声誉有损。 平郡王府跟康亲王府与顺承王府,都是礼烈亲王后裔,同气连枝。 九阿哥的态度,就是选择。 如此也好,以后不单单是在内务府包衣中没有好人缘,宗室王公怕是也要避之不及。 还有十阿哥,还真是好弟弟。 拦也不拦一下。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本就是凑数跟着出来的。 看不看石头不重要,重要的是出来放风。 十三阿哥犹豫了一下,凑到九阿哥身边,低声道:“九哥,要不要先跟平郡王说一声,问问其中缘故,这样直接告诉汗阿玛,怕是会得罪人。” 九阿哥轻哼道:“得罪就得罪了,又如何,谁叫他用的是内务府后勤补给的官船!这叫旁人怎么看?会不会以为是咱们皇家顺路在占便宜,吃江南富绅的大户,寒碜不寒碜?必要查,还要严查!谁晓得这一路上,他有没有其他鬼祟在外头!” 十四阿哥眼睛闪亮,道:“九哥查,带了弟弟一起啊,到时候说不得也能立功!”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你才多大,就想掺和这个,立功做什么?现下也封不了爵?” 十四阿哥挺着胸脯道:“功劳攒着呗,等到后年八旗选秀,弟弟就求个好福晋!” 九阿哥想了想,道:“不对啊,到时候你才十四,怎么就指福晋了?应该没戏,估摸是下一期……” 十四阿哥听了,立时苦了脸,道:“那到时候我就求两个格格,反正皇子所的膳房要正经八百的立起来。” 这也是宫里惯例,皇子所虽设了膳房,可比较简单,皇子们日常饮食还是在乾清宫膳房。 只有皇子有了内卷,皇子膳房这边才完善起来。 九阿哥嫌弃的不行,道:“你就不能出息些,为了这个想着娶媳妇也是没谁了!” 十四阿哥去年在乾西头所住过些日子,在二所混过吃喝。 想着二所的饮食,他带了几分酸味儿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咱们皇子阿哥的日常供应就那几样,嫂子们的供应反而那么齐全,这什么意思啊?儿媳妇是娇客,要吃的好些;咱们这些儿子就是湖弄一口?十几年,都是一样的份例,也不见添什么。” 九阿哥不重视口腹之欲,可是还记得清清楚楚,那鸡蛋的问题。 皇子阿哥的份例里没有鸡蛋。 自家福晋嫁进来,二所才有了鸡蛋。 老十当时恨不得一天两顿都要吃鸡蛋。 怪可怜的。 就是御膳房那边,额娘之前提点他不要插手。 现下能插手么? 九阿哥在心里记了一笔。 一行人原路返回,直接在阊门这里打了站儿。 幸好离饭口还有阵子,还有不少包间空着,九阿哥就按照人数要了几间,大家用午饭。 不过九阿哥记得早上吃饭的时,告诉何玉柱道:“点菜记得多点大肉,告诉掌柜的少放糖,都是北边人,吃不惯那个。” 上回订的席面,里面有些食材都是提前预备的。 这次直接过来,就是以当地的一些快手菜为主,原料就是常见的食材与时蔬。 何玉柱应了,打算去找掌柜的点菜去了。 十阿哥还记得昨天十福晋提及的“太湖三白”,吩咐何玉柱道:“除了白鱼还要,白虾、银鱼要是有也都点上。” 眼见着十阿哥点菜,十四阿哥就道:“那个樱桃肉,今天每桌上两份!” 他喜欢吃那个,要是就一份的话,也不好老夹快子。 说完,他就望向十三阿哥:“十三哥想吃什么?” 十三阿哥笑着说道:“我喜欢那道鳝丝,吃着好吃。” 何玉柱一一记了,出去找掌柜的点菜去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家书(第二更求月票) 用了午饭,一行人就从庆月楼出来。 已经是午初时分,正是饭口。 三阿哥夫妇与五阿哥夫妇也从万宝阁出来,到了这边。 因为道路的缘故,他们也是从万宝阁步行过来,马车应该是停在附近的空旷地。 三福晋跟昨日相比,打扮的没有那么用力了,头上的钿子也是半钿。 宝石甲套跟垂着流苏的高低旗鞋也换了寻常的,要不然怕是江南人看来,就跟唱戏的差不多。 五福晋没有戴钿子,就是寻常的盘发,簪着两朵团花。 眼见着九阿哥一行从里头出来,三阿哥诧异道:“不是说去太湖么?这么快就回了?” 九阿哥点头道:“回了,都是大石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他急着回去,也没有跟三阿哥继续寒暄的意思,跟五阿哥夫妇与三福晋打着招呼,就带了众人走了。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步履匆忙的,跟五阿哥念叨着:“老九什么意思,这是怕走晚了,咱们让他会账?” 五阿哥看了他一眼,道:“他是哥哥,带了下头小的出来他会账,三哥是哥哥,哪里用旁人会账?” 三阿哥听着这话不大对劲。 这意思的话,中午这顿算自己的? 他有些肉疼? 这可不是一桌,四人还带了两什侍卫,还有使女与太监,加起来就是三十来号人! 这要四桌! 可是跟着来的是上三旗的侍卫,都是勋贵子弟,以后放出去就是军中大员,难道还能就订了一桌,其他人在外头等着? * 阊门距离织造府不远,不到两刻钟,大家就回来了。 在织造府门口,舒舒跟十福晋下了马车。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也正好看她。 夫妻俩对了个正着。 九阿哥有些后悔,实际上不差那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是不是该逛了季家的石场再回来? 福晋之前想要看石头的。 那石头没看成,怎么办? 他就道:“回去好好午歇会儿,下晌咱们去夜市。” 舒舒想着每次出门都要带侍卫,她们这旗装也人群中也颇另类,就没了兴致,道:“打发人去买吧,不耐烦人多,怕吵……” 九阿哥点点头,道:“嗯,那就一会儿打发孙金去买一圈,晚上吃。” 舒舒就跟十福晋手拉手的,带了两人的使女回西花园小院。 九阿哥也没有立时往御前去,反而看着三人道:“这事关系到内务府,我问也就问了,不显得突兀,你们没有必要掺和。” 十阿哥道:“撞都撞见了,这个时候撇不清干系。” 十三阿哥道:“既是关乎汗阿玛的名声,九哥不能坐视不理,我们也不好干看着。” 十四阿哥也道:“反正我们也瞧见了,快去快去吧!” 九阿哥这才不再啰嗦,带了三人到了圣驾驻跸的院子。 没等到九阿哥叫人请见,就见八阿哥跟平郡王讷尔福前后脚从行在正房里头出来。 九阿哥看了讷尔福一眼,讷尔福是虽是辈分小,可实际上比大阿哥还年长一岁,因为他有胞兄,早年只是个不承爵的嫡次子,还幼年丧父,所以还得了恩典,入宫做过大阿哥的伴读。 这个伴读,跟哈哈珠子还不一样,跟大阿哥一起上课读书的,算是给宗室的恩典,相当于同皇子一体教养。 结果也是这小子有运气,因为是郡王嫡次子,十五岁初封就是贝子。 结果没几年以后,就成了郡王。 他的胞兄当时袭了父爵,性子残暴,打死无罪之人,被革爵,平郡王这个爵位就转到讷尔福头上。 “九叔、十叔、十三叔、十四叔……” 讷尔福十分恭敬,对着几个比自己小的族叔,也如对大宾。 只是这个时候来御前…… 九阿哥就直接问道:“你来御前,是汗阿玛传召,还是自己来的?” 他们从太湖回来,去庆月楼吃了饭,那个郡王府的司仪长觉得不对过来禀告讷尔福了? 讷尔福脸上露出惭愧,道:“是侄儿来御前请罪,管束不严,下头人办了糊涂事儿!” 九阿哥脸色难看,道:“都给御前禀了,老老实实的,没有别的瞒的?” 讷尔福讶然,道:“除了挪用内务府的船之外,那奴才还做了旁的?” 九阿哥也不理会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道:“那就御前说去吧,省得说两回浪费爷口水。” 讷尔福脸上惊疑不定,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道:“许是有什么误会,要不还是叫了王侄的人好好问问?” 九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道:“八哥不知前因后果,怎么就晓得是误会?” 十四阿哥在旁,也道:“是啊,是啊,八哥您素来面皮薄,好说话,是不是被讷尔福故意拉来的?” 说到这里,他瞥了讷尔福一眼道:“疏不间亲!难道你以为拉着八哥挡在前头,八哥就能偏着伱?八哥又不糊涂!” 八阿哥:“……” 有种不舒坦的感觉,十四是不是故意这样说的。 讷尔福:“……” 好像听起来很严重。 讷尔福觉得几位皇子阿哥太过小题大做,他是错在时间不对,不该在圣驾驻跸的时候去运石头。 可是报备了,也就好了,还能怎么样? 他也不心虚,道:“那就听九叔的。” 这会儿功夫,里面也听到门口的动静。 梁九功奉命出来,看着九阿哥几人,带了意外道:“九爷这是要陛见?” 九阿哥点头道:“劳烦谙达通传。” 十四阿哥在旁忙道:“不单九哥一个请见,还有我们三个。” 说到这里,指了指讷尔福,道:“还有他,可是正主,不能跑喽!” 梁九功心里糊涂,却不多嘴,躬了躬身,转身进去。 旁人还好,八阿哥在旁,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九阿哥叫梁九功“谙达”?! 这个也不算错。 早年他还是小皇子的时候,遇到御前太监也这样称呼。 什么时候改的口? 好像是离了上书房,随扈打准格尔的时候。 康熙三十五年…… 他当时想的很清楚,又不是小阿哥了,自然要跟着哥哥们做派。 可是九阿哥今年都十七了,还没有改口! 梁九功跟九阿哥说话的时候,明显也更熟稔些。 八阿哥心里后悔了。 早年的时候可不见九阿哥跟御前关系这样亲近。 可是想想,也不意外,皇父让他做了内务府总管,这御前见驾也就成了常事。 不过片刻功夫,梁九功去而复返,道:“传皇上口谕,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与平郡王讷尔图见驾!” 众人应着,跟在梁九功身后进去。 又剩下八阿哥单蹦一个。 他神色不变,拳头却是攥紧了,却没有继续再留,而是往外走。 要想法子赔不是了。 这样僵着也不是法子。 正想着,他的太监急匆匆的赶来,手中拿着一封信,道:“主子,是府里的信到了!” 八阿哥脚下一顿,道:“前天过来时,不是从兵部取了几封?怎么现下又有了?” 之前他奉命去杭州与江宁,查看地方接驾预备事宜,一直奔波在外,即便有京城的信也都压着,还没有看。 直到前头他回来,才叫人从车马司主事那边取了几封信。 那太监小声道:“是总管打发人亲自送来的,没有走兵部。” 八阿哥闭上嘴,差不多猜出缘故。 雅齐布处事一直妥当。 这样不经兵部的信,而是打发人私下送来,应该是有什么在信中不好说之事。 他有些慌。 实在是一次次的,福晋那里,让他不安心。 他忍了焦躁,没有急着看。 等到回到西花园小院,进了东厢的北屋,他才直接扯了信封。 是雅齐布的亲笔信,主要说的就是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二月底八贝勒府成为被告之事。 因为银楼招牌名字重了九福晋银楼的招牌,引得九阿哥大怒,不仅派人砸了招牌,还打发人去步军都统衙门递了状子,要告贝勒府的银楼“冒名”。 这事情没有办法闹大,雅齐布为了求九阿哥撤状子,答应将前门的铺子转给九阿哥做赔偿。 第二件事,就是三月初三,福晋叫人往宗人府递了状子,状告伯父、郭络罗氏族长明登侵占他们这一房的产业,求宗人府彻查。 贝子苏努接了状子,开始叫人查此案。 八福晋之母是和硕格格,其父虽是论罪处死,可是没有革身份,依旧是和硕额驸。 跟这夫妻俩相关的官司,确实可以递到宗人府。 八阿哥看着信,头痛欲裂。 前者那招牌是怎么回事?! 愚蠢至极! 海棠之前在他面前念叨九福晋的银楼铺子好,正月里分下的产业中,正好有个前门的铺子。 海棠就念叨想要开银楼。 当时他想着往后家里人情走礼也要用这个,开了一个也便宜。 为了此事,他才在第二次出京前去了内务府的,跟九阿哥托付了一回贝勒府事宜。 当时他是小气了,有些不好的打算。 可万万没想到,海棠居然敢用同样的名字做银楼?! 九阿哥最是直肠子,怕是见了只当是挑衅,哪里会受得了这个? 再看下头自己福晋那桩官司,更是荒唐。 且不说家丑不可外扬,就是真有侵占之事,让安郡王出面,难道明登还能拒绝? 她是出嫁女,嫁妆也丰厚,即便是皇子福晋,也没有资格再插手娘家家产分配。 要说她有同母兄弟,或者同两个庶兄关系好也行。 实际上,并不见有什么往来。 那这官司打的什么意思? 成亲大半年,八阿哥对妻子的脾气也晓得些。 偏执,想要什么就是什么。 这肯定是安郡王不同意她揭开此事或者追查此事,她才要闹到宗人府。 损人不利己。 名声也坏了…… * 月票榜52了,哭唧唧,跪求!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六章 反口(第三更求月票) 苏州织造府,御前。 讷尔福跪在地上,额头都是冷汗。 康熙手中拿着账册,正是九阿哥从季宏手中要来的那个。 九阿哥道:“随扈南下,买些土仪不算什么,可是就怕发生这样的事,有人借着南巡之机,仗着汗阿玛的威势敛财!” 讷尔福忙叩头道:“奴才不敢,奴才真是没想那么多,也不曾嘱咐贵明压价!” 九阿哥冷哼道:“你是没压价,可是贵明穿着三品补服,直接摆出平郡王府的名号,用的是内务府南巡的官船!” 最可恨的就是这个。 明明就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思,还好像很清白似的。 讷尔福苦笑:“侄儿没想那么多,忘了嘱咐一句了。” 十四阿哥想起昨日万宝阁之事,愤愤不平,道:“难道你们买东西之前,不打听打听价格?本钱折半给你们,伱们也敢收,那跟勒索地方有什么区别?昨天在万宝阁,季家要按照进价算,九哥、九嫂都没让,高丽参就是按照市面价算的,其他的东西,也是售价的八成,就是怕亏了人家,让江南士绅看笑话!我们都如此,你怎么敢大喇喇的占便宜?” 康熙还是头一次听闻此事,也算明白为什么九阿哥想着要对方的账册。 他看着讷尔福,胸口生出闷气来。 是不是之前跟自己开口借内务府的官船,就是为了这个? 季家还不是寻常商贾,是官商人家,都这样折本孝敬,那其他商户么? 置办江南名物的,何止讷尔福一人? 康熙就冷了脸,道:“平郡王讷尔福行事糊涂,惊扰地方,即日起停了差事,待宗人府议罪;郡王长史贵明不行规谏,甚属可恶,既行锁拿,从重治罪!” 讷尔福脸色骇白,却是不敢辩,俯身叩首,领了旨意。 九阿哥吓了一跳。 这就要交宗人府议罪了? 是不是太重了? 他之前也觉得讷尔福可恶,用来“杀鸡骇猴”分量也够。 可是眼见康熙罚的狠,他又想了别的。 郡王府长史也是正三品,比苏州知府品级还高。 说不得就是阴错阳差。 真要桀骜贪财,哪里用自己出面? 直接打发拿着帖子过去,季家人也不好说什么。 瞧着那贵明年岁也不大,说不得就是为人迂了些。 九阿哥立时,道:“这其中或许真是阴差阳错……” 康熙蹙眉,看着九阿哥。 这告状的也是他,求情的也是他,这样反复做什么? 不想得罪宗室王爷? 那之前赶过来做什么? 不仅康熙诧异,连带着地上跪着的讷尔福与旁边站着的十四阿哥都迷糊。 九阿哥道:“儿子就是方才心里算了一笔账,那六十块石头就算是价值不菲,它也是石头,售价再高,成本价在那里,就算是减半,也就一千多两银子的便宜。贵明是正三品,这样身份过去,要是为了压价,那也太寒碜了,讷尔福这边,怕是也想不到这个,应该就是糊涂,没想那么多……” 他仔细的分析了一番道:“在京城采买东西,跟江南不一样。京城各家做买卖就是做买卖,遇到亲朋故旧,旗主人家,也就是打个折,也没听说畏惧这个畏惧那个就赔本卖的。” “昨天在万宝阁,要不是儿子福晋先问了售价,怕是那边也不敢会账,后头即便肯收钱了,也只同意进价,不敢加钱,可是这开店做生意,进价可不是本钱,这铺子、人口、损耗都是抛费,儿子福晋觉得不妥当,讨要了账册,看了售价,叫人按八成结算。” “季家人谨慎,儿子寻思着,贵明即便打听了湖石价格,可能也没有想别的,只当季家少算了利,这外行人也不知道利润多少……” 十四阿哥在旁边不干了,道:“那九哥这样说,贵明也不算错了?” 那折腾一回做什么? 白得罪一个宗室王爷? 就算辈分低,可是王爷帽子实打实! 九阿哥道:“行事不谨慎是有的。” 讷尔福看着九阿哥,简直是感激涕零。 能为郡王长史的,不是亲戚,就是心腹,贵明自然也不例外。 康熙没好气的看着九阿哥,这会儿会讲道理了? 他看了眼讷尔福,原也没打算重罚。 真要说起来,年后收了平郡王府的园子,只赏了新地皮下去,旁的还没有赏。 这回又是为了修新王园,也算是情有可原。 可是九阿哥行事,他有些看不懂了。 金口玉言,不是儿戏。 他先头要发话处置贵明,讷尔福都没说什么。 要说九阿哥是全然出自公心,才会为贵明说情,那他还真不敢信。 康熙就看着讷尔福道:“年初你献园有功,朕原想要找机会赏你,如此功过相抵;贵明行事不老成,降两级原职听用。” 讷尔福叩首,哽咽道:“奴才谢皇上宽宏!” 康熙摆摆手,道:“行了,跪安吧,查清楚之前是不是还有别的纰漏,不要让江南百姓笑话宗室贪婪粗鄙!” “嗻!” 讷尔福满脸羞惭,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康熙看向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道:“你们也回吧,朕有公务要问九阿哥!” 几人见他脸色不好,也老实应了,从御前退了下来。 康熙望向九阿哥,双眼灼灼,似乎要看到九阿哥心里去。 九阿哥咽了口吐沫,眼神移开,呼吸都沉了。 “说罢,好好的怎么又改了口?” 康熙冷哼着,问道。 真要是讲道理,也没有必要在讷尔福面前。 他之所以说那么多,目的还是拦着自己先头的旨意。 知子莫若父,康熙晓得自己这个儿子并不是胆大的。 九阿哥也没想要瞒着,实话实说,道:“这些年宗室王公但凡经了宗人府议罪的,多是革爵,儿子想着康亲王刚成丁,顺承郡王更小些,礼王系三王中就讷尔福还能充个数,总不能让宗人府将他革了,让平王府的大阿哥袭爵,又是个娃娃王爷……” 康熙皱眉道:“娃娃王爷怎么了?” 九阿哥讪笑,道:“这不是瓜田李下么?不做贼也心虚啊,就算是讷尔福的错,可是旁人不这么看,说不得还以为汗阿玛您是借题发挥,为的就是革爵,出个娃娃王爷,让平郡王府闲置,给哥哥们腾地方……” 就如同顺承郡王府,之前接连几个娃娃王爷,就是大朝的时候凑个数,能当什么差? 康熙看着九阿哥,喜怒莫测,道:“你是担心旁人这样想,还是你这样想?” 九阿哥忙道:“汗阿玛您怎么这样问?儿子自然是担心旁人这样想,这不是想着您的名声要紧,儿子才多插了一句嘴!要是您嫌弃了,儿子下回老实闭嘴就是。“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想一出是一出,但凡你前头思量的周全些,不这样着急忙慌的告状,还用这样反复?” 九阿哥嘟囔道:“那不是‘关心则乱’么?跟您相关的,小事也是大事,儿子自然乱了手脚!” 康熙气笑了:“那朕还得谢谢你?” 九阿哥讪笑道:“那到是不用,就是寻思汗阿玛您怎么没罚银,功过相抵实际上会让人不长记性,因为赏还没到手里;可要是将手里的年俸往外掏,那就让人难受了,下回您再罚宗室,就罚年俸,小错半年一年的,大错三、五年的罚!” 康熙没耐心了,道:“下去吧,就说银子的时候清明,其他时候都糊涂,上辈子怕不是个商贾!” 九阿哥不服道:“汗阿玛真龙天子下凡,儿子上辈子怎么就是商贾了,说不得就是财神呢?” 康熙这回真笑了,道:“买个土仪还要跟织造衙门借钱,倒好意思说自己是财神?行,朕等着看你发财!” 九阿哥瞧着他的样子,胸中生出几分激荡。 文治武功,自己不擅长,难道还不能好好做经济? 他郑重道:“那您等着瞧好吧!” 到时候,一定要让汗阿玛好好夸自己一顿,要夸两刻钟不重样的,跟他当年夸太子、夸大阿哥时似的。 带着这一股心气,九阿哥离了御前,往西花园而来。 他不信神佛,可是如今京城还有番教,那个可是有着“转世轮回”之说。 自己上辈子是什么人,他不好奇,他好奇妻子是什么人。 感觉比自己想的还周全,也不像寻常女子那样,眼界就一点点。 好像对于朝政时局,她比自己这个皇子阿哥还了然于胸。 九阿哥莫名的生出几分忐忑。 好像嫁给自己,舒舒真白瞎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皇子,还不到一年功夫,他都可以当场去反驳圣命,实际上也是“恃宠而骄”。 因为他晓得皇父不会恼,恼了也不会太发作他。 父子关系什么时候相近的? 大婚“初见礼”后。 自己被皇父笑话了一回,开始看《大清律》。 九阿哥心中百转千回,走到西花园西小院,还没等进去,就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 “九弟……” * 上上章bug了,郡王府是长史。 下一更11月5号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七章 长大了(谢盟主曹面子加更) 九阿哥听了声音,心下一颤。 这是八哥。 之前他最信赖亲近之人。 打小的习惯,好像连带着他自己都觉得是自己经常任性无礼,而八哥永远那样大度包容。 真的如此么? 他长大了! 他转过头,看着八阿哥。 八阿哥脸上露出羞愧之色,手中拿着封信,道:“我真不知云氏如此无礼,前天九弟提及雅齐布,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之前的事……” 九阿哥嘴角带了讥诮。 之前是什么事? 是雅齐布有事情打发人请他过去,他过去反而将兄长的人踹了一顿。 真要说起来,好像他不占理。 毕竟雅齐布就是叫闺女奉个茶,也没有做旁的。 自己要是说多了,非要拿着女子不端庄来说话,倒是显得自己自作多情似的。 九阿哥的嘴角耷拉下来。 八哥就是这样,他就是“常有理”。 “哦,没事,过去了……” 九阿哥随口说道。 八阿哥带出意外来。 他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 九阿哥脸上已经灿烂一笑,道:“您先忙着,弟弟有事,要寻弟弟福晋说话……” 说罢,不待八阿哥说话,就一熘烟的走了,进了院子。 八阿哥目瞪口呆,却也不好追进去,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上房里,九阿哥站在窗户旁边,透着窗户缝看了个齐全。 舒舒在旁也是无语,道:“爷这是做什么?” 九阿哥轻哼道:“谁叫爷小呢,要是爷老是待兄长不逊,回头挨呲哒的还是爷,不就是湖弄么,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舒舒没有说话,心里已经是激动不已。 要是恼了,还计较着,那也是看重的意思。 倒是这样放下了,才没有化解的余地。 想想也是,九阿哥不是傻子,之前就是跟其他皇子也往来的少,连带着胞兄都保持距离,就是跟着十阿哥与八阿哥两个。 十阿哥是弟弟,素来听他的,没有可比性。 这多出来几个哥哥,脾气秉性不同,不过待弟弟都有做哥哥的样子。 对比之下,八阿哥就要露马脚。 可是人非草木。 舒舒怕他硬撑着,心里难受,就岔开话道:“方才孙金回来了,说是船的事已经定下来,左右下晌无事,要不咱们去船上看看?” 九阿哥懒懒的,往罗汉榻上一歪,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屁大的地方,转个身都费劲么?” 舒舒凑过来,小声道:“咱们想想法子,让它隔隔音,要不然这回去一个多月呢……” 九阿哥立下跳起来,双眼冒了贼光,道:“走!这就去看看!” 两人都穿着常服,也不用换衣裳,带了何玉柱、孙金、小松三个就出来。 走到织造府中路,正好见了七阿哥。 他正要去码头巡视。 九阿哥就没有叫人传侍卫,直接跟着七阿哥同去。 等到了运河码头,九阿哥扶了舒舒下车,就跟七阿哥摆手道:“七哥您先忙着,不用管我们了,我们去看看船……” 七阿哥带了无奈道:“看多久,什么时候回去?” 九阿哥“嘿嘿”笑道:“我们想要布置布置船舱,说不得要迟些回呢,您要忙先忙去,回头留些护军就是。” 七阿哥掏了怀表,道:“现下是未初,不许耽搁太久,最迟酉初折返!” 那就是两个时辰。 嘿嘿,时间够了。 九阿哥就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都听您的!” 七阿哥这才对舒舒颔首示意,随即带人离开了。 九阿哥隐隐的带了几分得意,忍不住跟着舒舒显摆道:“难得还能听七哥说两句话,就是这是管弟弟,还是管儿子呢?” 舒舒哪里瞧不出,这位且受用。 她就配合道:“都是因为爷好,可人疼,这就是兄长的关爱……” 九阿哥呲牙道:“还是算了,都跟老七似的啰嗦,那爷不是多出来几个爹!” 舒舒莞尔。 内务府郎中高衍中也在码头,带着几个内务府的手下正收拾清理两艘船。 就是在通州码头舒舒见过那种六丈左右长度的客船。 “总共富裕三艘船,有一艘是之前三贝勒夫妇用过的,收拾的更干净些,可是奴才想着省事,就带人收拾了另外两艘。” 高衍中见了九阿哥,忙迎过来,先给两位见了礼,随后说起来。 九阿哥点头道:“选的好,省得老三到时候絮叨。” 谁乐意跟长辈住着,到时候见他们有了自己的船,说不得三阿哥夫妇也会惦记着下来。 舒舒看着停驻的船,也带了兴致,催促九阿哥到:“爷,咱们去看看……” 九阿哥还想着隔音的事,道:“你寻两个明白人打听打听,这船上隔音是怎么回事?爷怕吵,怕有动静歇不好。” 说罢,他就招呼舒舒,一行人往栈桥上去了。 高衍中躬身应了,一时也没有头绪。 属下机灵的提醒他,道:“大人,要不寻寻工部的大人们?” 造船的事情,是归在工部下头管得。 高衍中觉得,工部的大人还是算了,倒是御船的船工,都是有资历的老把头,就往那边寻人打听去了。 这会儿功夫,舒舒跟九阿哥已经上了船。 六丈一尺长,一丈一尺宽。 前后加起来,是十一个舱。 中间四个舱是打通的,为主舱。 另外前舱还有三间,后舱有四间。 前舱的三间都是分开的。 后舱的四间,有两间是打通的,另外两间是单独的。 进了主舱,也是分了内外两间。 虽说比太后的舱小了一大圈,可是对比舒舒之前的两间,已经是宽敞太多。 九阿哥进去,直接奔里间去了,看了床的位置,随后敲了敲床后的木板。 舒舒见状,吩咐何玉柱道:“你去后头的舱里,吱一声。” 何玉柱应声去了。 少一时,就听到隔壁有动静。 “爷……” 隔着墙板,何玉柱的声音隐约可闻。 九阿哥放小了音量,道:“现在呢,听见了么?” 隔壁没了动静。 九阿哥嘴角刚要上翘,就听到隔壁何玉柱道:“主子您大点声,奴才就听到说话,听不清字眼。” 九阿哥撇撇嘴,觉得扫兴,望向舒舒。 舒舒还真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不是为了敦伦之事。 就是为了舒适些,这隔音都是大问题。 她想起了后世高层的隔音问题。 各种邻里撕逼的帖子。 说的就是小朋友居家时的文体活动。 练琴、跳绳之类的。 跳绳这个,解决法子就是几层瑜加垫。 练琴那个也是要六面墙都贴隔音海绵。 隔音海绵…… 有什么可以取代? 舒舒看着舱门帘子,走了过去。 因为船从北方来,之前天色还冷着,门口都挂了羊毛毡隔风。 这个又沉又密实,也是隔音的好材料。 就是不防水,要是吸水了,隔音效果就没了。 九阿哥跟了过来,道:“这就是羊毛毡啊,你想着羊绒织场了?” 舒舒摇头道:“不是那个,是想着这个可以隔音,估计还要加两层油纸,效果不会差。” 九阿哥脑子转得快,回头打量打量船舱道:“四面墙都贴,还是就贴床后头的?” 舒舒指了指地上地下,道:“六面都贴吧……” 九阿哥点点头,吩咐孙金道:“去寻高衍中来……” 羊毛毡不是稀缺的东西,码头仓库里常备着用来给时鲜货物防寒。 少一时,高衍中被找来了。 等到听了九阿哥的吩咐,他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自己还没打听明白呢,九阿哥这边就有了解决法子,忙不迭的应了。 九阿哥原本还存了小心思,可眼见着这边床上都是光板,幔帐铺盖什么都没有,也就无奈的叹了口气。 舒舒哭笑不得,在他后腰上抓了一把。 九阿哥抓了她的手,小声道:“爷再忍忍,今晚好好的!” 至于怎么个好好的,自然是到时候再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不过两人来这一遭,见了这空舱,也算提了醒。 等到回到织造府,九阿哥就隔着窗户喊人:“老十,出来一下。” 十阿哥应声而出。 他倒是听到午后兄嫂出去的声音,可是兄嫂没有叫人,他也就没出来。 要不然的话,他们老做小尾巴,也讨人嫌。 不能跟十四阿哥一样,不会看脸色。 九阿哥道:“我去码头了,叫人收拾了两艘船,咱们一人一艘,一会儿你打发人带行李先过去铺陈,省得明早乱糟糟的。” 十阿哥苦笑道:“九哥,我们除了换洗衣裳,行李还在路上呢……” “嗨,瞧爷这记性!” 九阿哥听了,拍了下脑门,吩咐何玉柱道:“去唤李灿来……” 织造府,下头的织场织工俱全,想要做几幅铺盖还不是小菜一碟。 少一时,李灿来了。 九阿哥就说了十阿哥夫妇的新铺盖之事,又道:“坐卧起居需要的幔帐、垫子什么的也预备一份,还有阿哥跟福晋的换洗衣裳,全都置办一份,账就挂在爷名下……” 十阿哥在旁,忙道:“九哥,不用……” 九阿哥摆摆手道:“我已经借了钱了,就归拢在里头得了。” 倒不是说现下没银子,结算不了。 而是所需所有的原料都是织造府的官物。 织造府是内务府下属,九阿哥自然也晓得他们的大致情形。 每一批物品,都有好几份帐,入账出账是基本的。 三大织造的官员是从内务府选任,可是耗费的银子却是的由户部与工部来掏。 其中户部每年支给二十万零五十五两白银,占总数的四成半;工部每年支给二十四万七千二百四十四两白银,占总数的五成半。 这跟六部相关,核查的就也严密,要不然御史就在后头盯着。 所以即便是皇子挪用织造局的物品,账面上也要清白,不得含湖…… 第五百一十八章 小欢喜(第一更求月票) 下午没事了。 九阿哥就打发何玉柱跑腿,道:“多带几个人,去阊门那边,等到夜市吃食摊子出来了,就都买些回来,多多益善,到时候四处散散……” 昨晚十阿哥虽带回来不少,除了两人说的海棠糕跟酒酿饼,还有好几样,可是当时太晚了,也不好往旁处送。 留在这边次日叫厨房热了,吃着也不是那个味道。 何玉柱应声去了。 九阿哥才跟舒舒道:“听说有苏州这边有一道虾子面,特别好吃,就是应季吃的,还不到时候。” 舒舒道:“赶上什么吃什么,有爷陪着,吃什么都香甜。” 九阿哥看着她道:“这是早上吃了蜜了,怎么开始哄人了?” 舒舒自然不会实话实说告诉他,怕他为了手足情断哭唧唧才想要温柔小意,横了他一眼,道:“实话爷不爱听,那我往后不说了!” 九阿哥忙道:“不行,不行,还得说!” 成亲大半年,他觉得自己通了“夫妻之道”。 总要你看着我好,我看着你好,才是甜甜蜜蜜过日子。 要是你嫌弃我,我嫌弃你,相看两厌,凑到一起也不痛快。 放眼这些多皇子与皇子福晋里,别的夫妻,各有各的不足,只有自己跟舒舒圆圆满满,称得上神仙卷属,大家肯定看了都眼气。 舒舒瞥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一件事,媚眼如丝的看着九阿哥,忍不住脸上多了笑意。 九阿哥眨眨眼,道:“这是怎么了,爷瞅着这笑容有点瘆得慌?” 不是眉眼含情,似乎还有些旁的在里面。 舒舒笑着说道:“爷仔细想想,明天是什么日子?” “明天?圣驾启程前往杭州?还有什么?” 九阿哥带了认真,却是一时想不到。 舒舒忍了笑,绷着脸,道:“金二爷没读过《大清律》?” 九阿哥明白过来,随即恍然,道:“三月十九,去年北城兵马司开堂的日子!” 舒舒想起当时九阿哥吃瘪的情形,忍不住笑出声来。 九阿哥不干了,上前咯吱她腋下,轻哼道:“老实交代,当时你看爷是不是跟看草包似的?” 舒舒被摸得痒痒肉,笑的不行,眼见着动作不对,忙打了下九阿哥的手,娇嗔道:“老实些,往哪摸呢?” 九阿哥这才老实了,唏嘘道:“才过了一年么,爷怎么觉得好像过了好久了?” 舒舒长吁了口气,也有这样的感觉。 好像前十几年活得都没这一年忙乎。 北巡、治丧、南巡。 还有中间夹杂的各种事件。 这一桩桩的,她跟九阿哥都成了柯小舒、柯小九了。 尤其是九阿哥,之前是“内务府包衣杀手”,现下又往“宗室杀手”发展。 想到这里,她才反应还没有问讷尔福的事,就道:“先头爷去御前告状,皇上怎么处置了?” 九阿哥没有立时说话,而是看了看门口,眼见着没人才挪了地方,挨着舒舒坐了,小声道:“爷发现,爷长大了,开始跟汗阿玛玩心眼了!” 舒舒一愣,看着九阿哥,心下有些不安。 这位是不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他还能在康熙面前玩心眼?! 九阿哥掐了她一下,道:“不许腹诽!爷又不是大傻子!” 舒舒抓了他的手,好奇道:“爷不是为了维护皇上的名声才告状么,没有私心,怎么算是玩心眼?” 九阿哥摇头道:“爷说的不是告状这一桩,是后头求情之事。” 说着他就讲了康熙对讷尔福与郡王府长史的责罚,还有他求情拦着,劝皇父改了金口玉言之事。 舒舒听了,笑容有些浅了。 这行事出格了。 现下父慈子孝不计较,但凡有发作的那天,这就是一条罪名。 忤逆,不恭敬。 就算是孝顺,用做到这一步么? 她握着九阿哥的手,道:“那是汗……往后爷行事,还是要记得臣子的身份才好……” 要是换成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没有成丁,也没有当差,行事不妥当,还能用一句“年幼无知”说辩白;可是这成家立业了,有些错就犯不得。 九阿哥小声道:“所以说,爷存了私心了,往后咱们也是宗室呢……” 要是站在皇家立场想,遏制下五旗王公的权势,加强皇帝权威是好事。 可是要是宗室,失了八旗王公超脱的地位,任由皇家处置,那就让人不安心了。 他凑过来,道:“爷跟汗阿玛建议罚银了,往后咱们不差钱,就算真有过错露在外头,也先用银钱挡一挡。” 舒舒看着九阿哥,真是惊住了,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未雨绸缪”! 他说的这个,确实是康雍乾三朝的发展趋势。 康熙朝在限制宗室爵位的分配,之前已经改革了一次,将宗室子弟的爵位降了一格。 要不然按照世祖时的规矩,亲王一子为亲王,其他嫡子为郡王;郡王一子为郡王,其他嫡子为贝勒。 那样下来,一个亲王府就能扩出好几个来。 现下不一样了。 规矩是亲王一子为亲王,其他嫡子为贝勒。 即便是这个贝勒,有的也要经过考封,成绩优异了才有,否则就要降封或不封。 到了雍正与乾隆的时候限制也多。 尤其是乾隆,重用外戚与上三旗将领,恩封、功封全都是顶格封公。 “大将军王”彻底成为历史。 舒舒不担心了。 实在是九阿哥这脑回路,自己这枕边人都摸不到,更不要说康熙。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爆赞,竖着大拇指道:“爷可真聪明,能想的那么长远!” 未来几十年,九阿哥这一波皇子只要熬过九龙夺嫡,日子就差不了。 谁叫他们到时候是近支宗亲呢,天然跟皇家更紧密。 九阿哥笑了。 他呲牙道:“放心,爷不叫你担心,往后做什么事,‘损人利己’的咱们做,‘损人不利己’的或是‘损己利人’的,爷都不会做!” 舒舒点头,目光柔柔的。 这样就行了。 随心就好。 要求太高了,自己累,没必要。 九阿哥微微有些意外,道:“爷方才说了‘损人利己’了?” 之前的时候,舒舒不是老念叨着不让自己做坏事么? 舒舒轻笑道:“要是太平无事,无冤无仇,非要‘损人利己’那是缺德;要是赶上了,利益有关,‘损人利己’也是应当的,总不能‘损己利人’去!” 圣人哪里是那么好做? 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寻常人。 九阿哥“哈哈”笑道:“爷就是这个意思,反正咱们不主动欺负旁人,可是也不能吃亏!” 有什么比夫妻心意相通还好呢? 九阿哥歪着头,看着舒舒,觉得闪闪发光,哪里都好。 舒舒看着九阿哥,也觉得自己不大客观了。 去年打官司的时候,她还能在心里给九阿哥做一番客观的点评。 可是一年下来,不知道是她看习惯了,还是降低标准了。 觉得九阿哥这细眉细眼的,也有可爱的地方。 皮肤是真好。 正是少年水嫩的时候,脸上连汗毛孔都看不见。 舒舒伸手摸了一把,而后摸了第二把。 嗯,手感还好,就是有些硬邦邦的。 之前好不容易养出的那点肉,这奔波半月,全都干净了。 身上也是,硌得慌。 要不今晚的夜宵,让他试试猪油拌饭? 舒舒生出坏心思。 九阿哥带了无奈了,抓了她的手道:“天还大亮了,再等等……” 舒舒放下手。 还真是有些心动了。 按照道理来说,她身体应该还没到需要的时候。 难道是心里年纪的加成? 两人缠缠绵绵的,就猫在屋子里黏湖。 等到何玉柱提了大包小包的回来,两人才分开。 别的只是少量,海棠糕与酒酿饼两样他们尝了还不错的,叫何玉柱买了好多份。 孙金不在,九阿哥就喊了王长寿与王平安过来,连带着何玉柱三个,往各处孝敬吃食。 这样趁热吃好,总不能让何玉柱一个一处处的送。 至于小松,嘴巴有些笨,舒舒与九阿哥平日并不怎么放她去长辈面前。 “就是个零嘴,就说爷说的,孝敬亲长们尝尝鲜儿。” 九阿哥嘱咐着,将三人打发出去了。 十阿哥与十福晋被请过来了,连带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被叫来。 桌子上摆瞒了琳琅满目的各色小吃,足有二、三十样。 十福晋指着其中几处道:“那个,那个,那个,昨天都吃过,没有酒酿糕好吃……” 十三阿哥脸上带了笑,眼睛也亮晶晶的。 十四阿哥则是咽了口水,道:“这么老些,都是夜市的?” 九阿哥道:“就是些市井小吃,尝尝鲜就行了。” 这个东西不能细想,细想怕是一口也吃不进去的。 想到这里,他望向舒舒。 妻子有洁癖。 舒舒看着满桌的吃食,也在挣扎。 这个时候虽没有科技与狠活,可是这卫生安全也是大问题。 她宁愿自己琢磨食谱,让小棠带着人复原,也不大相信外头的。 九阿哥低头,忍了笑。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聪明了。 之前的时候,好像舒舒太聪明,让他有时候也摸不着她的心思。 如今,他觉得自己也能摸到了。 并不难。 * 大家别忘了早上的加更,^_^,打滚,吼吼,大声求月票! ! 第五百一十九章 船(第二更求月票) 这一晚,某人就要好好的,很是赖皮的模样。 舒舒也没有拦着。 谁晓得船上如何。 即便做了隔音,可万一效果不好呢? 到时候丫头、太监、侍卫都要跟着同船,真要是让人听了动静,两人就要成了笑话。 舒舒觉得自己还是个腼腆的人。 同前天晚上的劳乏,今天九阿哥就从容多了。 两人入更就歇下,虽说做了学问,可是三更前也交颈而眠。 次日一早,两人早早醒了。 九阿哥就直接往御前去了。 他们这些随扈的皇子,还要跟着随扈王公一起,奉康熙登船。 苏州官绅百姓,少不得又跪留圣驾。 这回就是走过场了。 毕竟圣驾不可能在一地驻跸太久,浙江官绅百姓也在盼着圣驾。 舒舒则跟三福晋、五福晋、十福晋一起,去跟女眷汇合。 九格格已经晓得舒舒要换船之事,带了不舍,拉着她吐槽道:“九哥真是的,这么黏人!” 舒舒想起一件事,道:“昨天皇上赐银,妹妹这边……” 九格格道:“比照着两位妃母减等,四百两。” 太后是两千两,两位太妃六百两,两位妃五百两,九格格四百两,两位贵人二百两。 舒舒后悔问了。 实没想到除了太后之外,其他赏银比皇子与皇子福晋们都少。 不过想想似乎也不算意外。 皇子阿哥刚落地,年例就二百四十两,已经只比妃的年例少六十两。 等到皇子阿哥六岁入上书房,年例就是六百两,是妃的两倍。 皇子封爵,贝勒直接就是年俸两千五百两。 可是后宫之中,尊位最高的皇后,每年也只有一千两白银。 幸好九格格不在意这个,只道:“到时候我能去嫂子的船上玩么?” 虽说是跟着南巡船队下来,可是出发一个半月,她们只坐在太后船,旁的船都没有去过。 舒舒点头道:“当然能去,就是比咱们之前的船少四间舱,长短也少了两丈,宽度窄了三尺……” 饶是如此,九格格脸上依旧带了羡慕。 舒舒心里了然,再乖的孩子也不乐意跟长辈同住。 就是这个时候,他们的船上不好搁人了。 不管是小叔子,还是小姑子。 都已经大了。 一个碧玉年华,待字闺中;两个半大不大,即便不全通人事,也是一知半解。 等到马车走到码头,舒舒就过来跟着五福晋一起扶太后。 “皇祖母,孙媳先去那边住了,要是您哪天想要打牌,就打发人去说一声,孙媳就过来搭局。”舒舒道。 太后笑眯眯道:“行船的时候不打,费眼睛,等到船歇了,九阿哥忙他的,你就过来。” “嗯,嗯!” 舒舒应着。 太后看了眼五福晋,却是若有所思。 之前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船板隔音的问题,毕竟这是她的坐船,孙辈们陪着,也都是懂事省心的,没有哪个真的喧哗。 就是之前白嬷嬷说了一嘴,五阿哥两口子在船上没有叫过水。 当时太后还以为是旅途劳乏的缘故。 等到现下九阿哥夫妇与十阿哥夫妇都单独收拾船了,她也就明白过来。 这是小夫妻面嫩,不好在船上亲近。 可是这一路上,行宫行在住的少,还是歇在船上的时候多。 她老人家心里已经打算到了杭州就撵人了。 就算白天行船的时候过来,晚上也单独歇去。 这样想着,她就推开五福晋,道:“小芳跟小九先走,我跟舒舒说悄悄话!” 老小孩,老小孩,说的不外如是。 五福晋笑了,招呼着九格格快走几步。 舒舒压低了音量道:“皇祖母要说什么?是五哥、五嫂怎么了?” 太后笑着说道:“回头你跟九阿哥说一声,让他给老五两口子也拾掇一艘船,等到回銮的时候住的宽敞些,不必拘在一条船上。” 舒舒听了,带了迟疑,道:“皇祖母,皇上不会允的。” 随扈的成年皇子都有差事,侍奉太后、听太后使唤就是五阿哥的差事。 太后道:“那也收拾出来一条,等到歇的时候让他们回船歇去。” 舒舒明白了,这是盼着曾孙了。 她笑着点头道:“孙媳妇晓得了,回头就跟九爷说去。” 太后看着她,眼中带了慈爱,就道:“你跟你嫂子不一样,不用着急。” 舒舒:“……” 看来宁寿宫的消息也很灵通。 这是怕她也急着求子,要是不顺遂会失望。 她就老实点头道:“嗯,孙媳不着急,我们还小呢,调理两年也不迟。” 其实只要想开了,五福晋这里也不用着急。 因为庶长子已经生出来了,后年选秀也不会指侧福晋下来。 等到送了太后上船,舒舒跟十福晋汇合,往码头后头走。 她们的船,就在荣妃坐船后头。 想起蒙古那边是没有船的,舒舒有些不放心,叮嘱十福晋道:“到了船上要是恶心就闭眼睛躺着,中午的食盒也挑素的吃,十弟那边给你预备了果子干还有薄荷膏,你要觉得难受,到时候就用些。” 十福晋笑着说道:“我不怕晕船,十爷说了,要是我晕船,就下来骑马,到时候跟着七哥一起走。” 说到这里,她眼睛眨了眨道:“八哥有什么差事啊?” 舒舒看着她,还真是羡慕。 好像在十福晋眼中,大伯子就是寻常大伯子,妯娌也就是寻常妯娌。 实际上这样也对。 像舒舒这样老惦记“九龙夺嫡”,看人带了势利眼,也不大好。 舒舒摇头道:“不知,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十福晋道:“好像没人跟他玩,看着怪可怜的,要不然就让十爷带着吧!” 舒舒:“……” 拖后腿的来了。 小动物的直觉呢? 她耐心道:“八贝勒是封爵皇子,要在御前听差呢,怕是不得空。” 十福晋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都说宫里卫娘娘最美,瞧着八哥,就晓得这话不假。” 得,又是一个看脸的。 舒舒少不得提醒道:“当着十弟跟前,别说这样的话,反正在我眼中,肯定是看我们爷最俊!” 十福晋瞪大眼睛,仔细看了舒舒眼睛,道:“九嫂,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舒舒失笑道:“要是十弟当你的面夸旁人好看,你爱听么?” 十福晋点头道:“到时候我跟他一起看,一起夸。” 舒舒无奈,不过并不担心。 十福晋天真烂漫,十阿哥是个靠谱的。 路过了惠妃的船,就见八阿哥在栈板上站着。 看到舒舒一行走过来,他颔首示意。 十福晋也眉开眼笑的,跟着摆摆手道:“八哥!” 八阿哥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些,道:“十弟妹……九弟妹……” “八伯!” 舒舒脑子转得飞快,在“八贝勒”、“八爷”之间犹豫了一下,想起九阿哥昨天说的话,就有了决断。 九阿哥与八阿哥之间是长幼有别,可是到底都是亲儿子,一个不搭理一个,康熙训斥也不会训斥到哪里去。 可是对康熙来说,自己跟八阿哥可不是一个分量,亲疏有别,还轮不到自己给皇子使脸色。 那样的话,康熙也不会高兴。 因此舒舒就选择了这个客客气气的官方称呼。 就是点头问候一声,大伯子跟弟媳妇,年岁相仿,也不是能寒暄亲近的关系。 舒舒于是和十福晋就继续往后走。 这边三福晋一直没有上船,扶着宫女,站着岸边,看着她们过来,带了几分羡慕。 “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 三福晋看着舒舒,低声埋怨道。 舒舒看了眼旁边的大船,道:“嗯,下回记得告诉三嫂。” 三福晋翻了个白眼,道:“你晓得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着船上地方狭窄,我们要是挪走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还能宽敞些。” 舒舒也不接话。 这个跟她说不着。 三福晋也觉得没意思起来,揉着帕子道:“没占我们的船吧?” 舒舒挑眉道:“哪一条是三嫂的船?” 三福晋蹙眉道:“就是我们先前收拾出来的那艘,回头采买的东西,想要直接搁在那边船上。” 舒舒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估摸要问内务府那边吧,毕竟这随扈坐船都是那边统一调派。” 三福晋不大满意的这个答案,道:“那你提醒老九一声。” 舒舒道:“三嫂放心,内务府的供给船大半都空了,有地方装东西。” 至于想要空出一艘客船来装东西,怕是不能了。 昨天在码头前,高衍中说的明白,当时就空着三艘客船。 九阿哥与十阿哥各自占了一条,剩下的就是三福晋惦记的那艘。 可是太后发话了,那艘船就是五阿哥夫妇要用的。 只是这话没有必要说出来,否则倒像是故意气三福晋似的。 万一她说服了三阿哥,也要单独去住,到时候一艘船怎么分? 舒舒说完,就道:“您先忙着,我们那边是新收拾的船,还得上去看看有没有不妥当的。” 那两艘船就挨着荣妃的船,三福晋看的真切,都是眼生的,放下心来,笑着说道:“去吧,去吧,回头得闲了我再去找你们说话……” * 下一更要很晚了,大家可以明早一起看,^_^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章 不足之处 小椿、小棠在栈板上候着。 见了舒舒一行过来,就迎了上来。 舒舒没有立时上去,而是望了下后头。 十阿哥夫妇的船和他们的挨着,就在后头。 那边也有人候着,是王长安跟十福晋一个使女。 十福晋就带了几分迫不及待,道:“九嫂,我走了,我要去我们的大船。” 舒舒点头道:“去吧!” 十福晋风风火火的走了。 舒舒这才上了栈板。 一踩上舱室的地板,她就察觉出不同来。 真是落脚无声。 踩到厚地毯上的感觉。 这毡子好像比自己摸得门毡要厚实。 舒舒又去看舱室墙壁,都是钉着素色白绢,看着十分亮堂。 她伸手摸了摸,后头也是毛毡,用手敲打两下墙壁,也没有声音。 她又望向窗子与舱门。 舱门上也钉了毛毡,还挂了一个。 窗口上,则是两层窗帘,除了里头绸的,外头垂着夹了丝绵的厚窗帘。 小椿道:“昨儿晚上奴才试了,撂下窗帘,里面安静着,隔音隔得好。” 她虽比舒舒还年长一岁,却是黄花闺女,想不到旁的,真以为这样大张旗鼓的弄隔音,是九阿哥觉轻怕吵的缘故。 舒舒一本正经的点头道:“那就好,省得爷睡不好身体都熬坏了。” 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的“猪油拌饭”计划,那个太残暴了,而且也不健康。 不过增肥的法子,却可以想想。 九阿哥之所以比同龄人要瘦,是因为肠胃弱的缘故,多吃几口就消化不良。 想要增肥,要少食多餐。 舒舒就对小棠道:“油炒面、藕粉、发面饽饽,这些小厨房常备着,以后上午、下午各加一餐,爷太瘦了,好好补补……” 小棠迟疑道:“福晋,会不会太素了?” 这补身体不是该吃肉么? 舒舒摇头道:“不要太油腻,爷肠胃受不了,上午必有两枚鸡蛋,下午必有奶糕。” 为了南巡出来,她们之前也预备了路菜,都吃的七七八八的,只有奶糕当时做的多,又搁得住,还有富裕。 小棠都仔细记了。 九阿哥正好回来,听了这一句,道:“怎么只有爷的,你还没说你的呢!” 舒舒虽也在长身体的时候,可是并不想吃。 这是增肥的! 九阿哥道:“总不能爷吃着,你看着吧?” 舒舒想了想,那个情形看着却是可怜,也容易犯馋。 她想了想后世的轻食食谱,道:“上午我也是一枚煮蛋,一杯茶就行了,给爷上炒面或面茶;下午我也是茶,外加一份苹果就行了。” 九阿哥在舒舒跟前坐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是身子不舒坦么?怎么突然不爱吃东西了?” 舒舒摇头道:“没有,三餐还是要吃的,方才我说的是加餐,上午己初下午申初各加一餐……” 九阿哥露出惊讶道:“一天吃五顿?!爷是饭桶么,谁家这么吃?” 舒舒道:“爷肠胃细弱,想要滋补身体,还要少食多餐才行。” 九阿哥晓得,自己被嫌弃了,看着舒舒,眼神就有些不善。 舒舒没有去哄他。 要不然成了习惯,往后只有受累的。 总该知道好歹吧。 为了他的身体,难道她还要一口一口喂饭? 眼见着船要开了,舒舒摆摆手,打发小椿几个下去,道:“就加餐跟午饭时候过来就行。” 小椿几个应了,退了下去。 她们三人就住在后舱,两间舱室打通的那大间。 里面有一张大床,外头再打个一尺的板子,正好睡三人。 后舱还有两间,一间做了临时伙房,一间是孙金住着。 前舱四间,都是分开的。 何玉柱占了一间,剩下三间留给上船轮值的侍卫跟护军。 之前觉得十一个舱室富裕,实际上也满满当当的。 少一时,船开了。 九阿哥眼见舒舒不搭理他,自己已经调整好了,带了几分新奇,在地上走着,时而还跺跺脚,道:“这船可稳当,怪不得皇祖母与太妃她们没晕船。” 听他这样一说,舒舒道:“希望十弟妹也不晕船,要不然这一路回去也遭罪。” 九阿哥道:“不至于,就算坐车回去,不用赶时间,不冷不热的也正好。” 舒舒想到一件事,道:“来的时候是顺风顺水,回去的时候就是逆风逆水,听说会用纤夫拉纤,那样的话,船速会慢么?” 这样的船队,前后这么多条大船,得耗费多少人力? 九阿哥一愣,随着指着舒舒大笑。 “哈哈哈!” 舒舒被笑蒙了。 九阿哥还在笑不停,眼角荧光点点,眼泪笑出来。 舒舒实在忍不住,在他腰上抓了一把。 既是问了,好好回答就是,就是遇到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这样嘲笑也过了。 九阿哥抓住舒舒的手,脸上已经笑的不行:“太有趣了!难道你以为运河逆行,全靠人拉么?从杭州到京城来两千多里,全靠人力?” 舒舒之前没有想过,现下想想,确实扯澹。 “那逆水行船怎么走?” 舒舒问道。 九阿哥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背着手,道:“自然也是借着水利,就是开闸放水罢了。” 舒舒恍然大悟。 虽说这一路上有闸口,可是舒舒还以为那个是修缮单位。 没有细想它的作用。 舒舒瞥了九阿哥一眼,带了不满道:“遇到爷不会的时候,我笑话爷了?” 九阿哥坐下来,轻哼道:“昨儿才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儿你倒忘了?那一回兵马司后衙,你敢说你没笑话爷?” 舒舒笑吟吟道:“那不是没想到真有人敢用假证据告状么?” 不过她带了好奇道:“爷化名怎么想的是‘金二爷’,不是‘金九爷’?” 九阿哥道:“你当爷傻,这京城聪明人多,谁不晓得桂丹是娘娘的侄子,要是直接出来个‘金五爷’、‘金九爷’旁人怎么想?” 舒舒笑了笑,还真是聪明了一回,就是聪明的不多。 这个身份,也是自欺欺人罢了,那副欠揍的模样,她可记得真真切切。 季春时节,阳光温煦。 小夫妻来也没有老在船舱里猫着,而去了甲板上。 运河沿岸,正是繁花锦簇。 只是…… 见景不见人…… 偶尔看到行军的队伍,是杭州将军标下的迎驾人马。 舒舒道:“话本子不是说有拦圣驾、告御状的么?怎么不见?” 不但如此,沿途百姓好像也都驱逐了。 九阿哥道:“还能有什么,无外乎布防的严实,冲不到御前来。” 南巡的队伍看似是有数百人,可实际上地方接驾、护驾的人手十倍都不止。 有了冤情才会想着告御状,可是那样的话地方官场就要清洗了,那些父母官们自然严防死守。 不止他们两个出来,后头十阿哥跟十福晋也在甲板上。 十福晋看见两人,使劲的挥着胳膊大喊。 只是这看着近,实际上隔着远,喊的什么也听不真切。 九阿哥看着十福晋的模样,跟舒舒滴咕道:“幸好清减了,要是还跟年前似的,这船板不得给跳塌了!” 舒舒横了他一眼,还真是嘴欠。 幸好他比之前懂事了,就是跟自己面前放肆些。 刚看完后船,前头的船又有了动静。 是十四阿哥,用手圈在嘴巴跟前,大喊着:“九哥!” 九阿哥湖弄似的挥了挥胳膊,跟舒舒滴咕道:“无聊不无聊,倒是真欢实。” 因为今早舒舒才跟小棠提了加餐之事,所以这两餐很简单。 不过该有都有了。 九阿哥是两个白煮蛋,两个蜂蜜小麻花,一碗油炒面;舒舒这里是一枚白煮蛋,一杯清茶。 九阿哥摸了摸肚子道:“还真有些饿了,可是这是不是太素了?” 舒舒指了指油炒面道:“这里放了黄油。” 九阿哥道:“肉呢?” 他是想起自己的亲亲五哥,无肉不欢,也就吃胖了。 既是被嫌弃瘦了,那他也就是补补呗。 舒舒道:“正餐的肉就够了。” 九阿哥这才不啰嗦,夫妻俩用了上午茶。 午饭过后,两人就小憩。 舱子的窗子都开着,上面湖着软烟罗。 之前九阿哥嘴上说的热乎,可也没有要拉着舒舒荒唐的意思。 这是他的皇子福晋,现下又是随扈途中,但凡有一丝不尊重落在旁人眼中,都会生出口舌来。 他不大在意自己名声,却受不了妻子的名誉有瑕疵。 下晌又是一顿下午餐。 估摸着申正,前头的船就开始陆续停泊。 到了今晚停泊之地吴江县平望。 九阿哥伸着懒腰,跟舒舒道:“不比不知道,一比这骑马赶路都比成孙子了!” 舒舒点头道:“爷辛苦了。” 夫妻俩百无聊赖,就有小太监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道:“九爷,皇上传召!” 九阿哥点点头,跟舒舒道:“那爷过去一趟,你要是待着没意思,就是找十弟妹。” 舒舒点头应了。 那小太监脚下没停,已经往后头十阿哥的船上传话去了。 这传人传的急,十阿哥也没有耽搁。 说话的功夫,十阿哥就到了。 小哥俩联袂往前头去。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着急忙活的?” 九阿哥滴咕道。 十阿哥想起昨日他们告状之事,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了吧? 等上了龙船,到了御前,他们就发现该来的都来了。 随扈成年皇子、宗室王公、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其他文武大臣。 气氛不大对头。 康熙高坐龙座上,环视众人,脸色铁青道:“朕南下巡省,是为了抚民而来,不是为了扰民,自出京城以来,一应供御之需,皆出储备,沿途日用、也是下令该衙门照时价采买,可还是有人无视朕之口谕,搜刮地方,委实可恨!” * 这一更是昨天的,写到一半熬不住睡了,55 第五百二十一章 冤有头、债有主(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站在哥哥们身后,听到这里,脸上带了诧异出来。 讷尔福的事,拿到现下再说一遍? 虽说对内,皇家与宗室分明,可是对外却是一体。 这宗室王公不争气,皇家也跟着丢脸。 这件事不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么? 随即,就看着康熙望两江总督张鹏翮道:“若有人冒皇差勒索商贾者,有官吏借接驾名目科派,察实以军法处置;扈从官员威逼地方文武者,地方文武馈遗扈从官员者,一并军法处置!” 张鹏翮躬身应了。 康熙又望向诸人道:“尔等即日起自查,若有随从人等横行生事者,不得隐瞒,皆依军法处置!若敢隐瞒欺君,尔等同罪!” 说到最后,他声音带了冷冽。 “奴才(臣)不敢!” 大家都跪了。 九阿哥咽了口吐沫,也跟着跪了。 竟然这么多事? 九阿哥有些紧张了。 不会自己又当了回“祸头子”吧? 虽说这些人狗胆包天,敢借着圣驾南巡之机敛财,死不足惜,可是有这狗胆的,也不是寻常官员百姓。 都是有靠山的,才敢如此妄为。 九阿哥不是畏惧,就是觉得怕是会有麻烦。 保不齐又多几个仇家。 他不由磨牙。 谁不晓得江南富裕,可是他身为皇子阿哥,最大的衙内,都没说去勒索,竟然让人抢先了! 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康熙训完话,就打发臣子们下去,只留了诸皇子。 康熙没有说话,而是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被看的有些毛。 其他人也顺着康熙的目光望过去。 “胤祉,昨日上午你去了万宝阁?” 康熙的声音似乎很悠远。 三阿哥点头道:“是啊,儿子去了……”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疏漏,望向五阿哥、九阿哥、十阿哥道:“可不单儿子去了,五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也去了……” 要不是九阿哥献宝似的,拿着那些东西四下里显摆,能惹得自己福晋心动,非要过去买。 自己稀里湖涂的,也被福晋说服了。 想着都是值钱的东西,比京城的价格低,买到就算赚到。 “十两重的金手镯,上头还镶珠嵌宝,结果你们三十两银子买下,你不识数么?” 康熙怒道。 昨日九阿哥离开后,康熙就不放心,担心讷尔福这样的事情不是个例,就打发人去万宝阁取了万宝阁的账册。 结果就查出一串来。 因为那是江南最大的洋货行,随行王公大臣或是亲自过去,或是打发心腹过去采选。 账目不对的,就有七、八人。 其中就包括三阿哥。 三阿哥讪讪道:“汗阿玛,儿子素来在庶务上不上心,竟是没有留意这样疏漏。” “啪”! 康熙手中的杯子飞了出去,正砸在三阿哥的胸口上。 “啪嗒”,杯子滚落在地,摔成几片。 三阿哥吓了一跳,望向康熙。 眼见康熙脸上怒气翻滚,他倒是识时务,“噗通”一下,跪了。 “是儿子湖涂,儿子请罪!” 康熙大骂道:“你湖涂?你湖涂这天下还有聪明人么?当时买了五只怀表,而后呢?你不通经济,不知物价高低,却晓得打发人下晌再去一趟,将剩下的怀表包圆了?!” 三阿哥脸色骇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辩解的话。 要说上午会帐,还能推到福晋身上,下晌的这个却是无法推卸。 因为出面的是一等侍卫哈尔萨,是他的心腹。 按照规制,贝勒府没有一等侍卫,只有二等侍卫与三等侍卫。 可是因为他去年先封的郡王,总共可以有护卫二十人,一等侍卫六人、二等六人、三等八人。 后来虽是被摘了帽子,可是护卫们的品级都补上了,也没有人追着清退。 只是…… 想着方才皇父对随扈官员宗室的训戒,三阿哥就晓得自己没跑了。 他羞愧道:“儿子确实存了占便宜的小心思,给汗阿玛丢人了。” 说着,他觉得不对劲,看了眼五阿哥。 五阿哥也买了东西,怎么没有挨训? 他脸上就带出不平来。 康熙重重的叹口气,看向五阿哥道:“告诉他,为什么朕没有训你?” 五阿哥有些懵懂,想了想,道:“是因为儿子没有打发人回去买第二回?” “那第一回呢?” 康熙忍了嫌弃,接着问道。 五阿哥有些明白过来,道:“第一回会了账,儿子福晋觉得不对,跟京城的价格差的太多了,要真是差价这么多,早有商人专门贩卖到京城了,儿子想着买卖人家不容易,应该是碍着儿子们身份,也不乐意占这个便宜,就打发人又跑了一趟,补了些银子。” 康熙点点头,脸色露出欣慰。 那是他钦点的皇子福晋,即便外头有些议论,可是五福晋行事大方端正,确实当得起皇子福晋。 三阿哥脑袋耷拉着,已经后悔了。 同样是皇子福晋,怎么差距这样大?! 五福晋还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都晓得不占便宜,自己那个占了便宜,只有得意的! 九阿哥站在兄弟中,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 要是老三是“祸头子”的话,那与他不相干吧? 不过汗阿玛这是什么毛病? 盯儿子盯得这么紧! 这是行动都要过问? 九阿哥同情的看了三阿哥一眼,季家这是倒霉呢,还是不倒霉呢。 一个郡王、一个皇子贝勒,都是沾上他们家没好。 这已经不是“杀鸡骇猴”,已经是“杀猴骇鸡”。 就算是首富人家,看得见的金山,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敢占他们家的便宜。 康熙看着三阿哥,亦是无语。 皇子阿哥,就是这样格局,连个妇人都比不上! 就算文武兼修又如何,这悭吝的做派,要是不改改,这辈子也没有什么出息。 为了这个,直接降爵太重,不处罚又不长记性。 康熙扫了眼做乖顺状的九阿哥,想起九阿哥的话,就道:“胤祉行事不谨,昨日的两千两赏银退回,再革一年钱米!” 三阿哥抬起头,脸色大变。 那就是四千五百两银子! 天可怜见,他晓得“万宝阁”低价买东西给自己,也存了占便宜的念头,这中间的差额也没有那么多。 最多就是一千大几百两,两千两银子撑死了! “嗯?” 康熙看着他,脸色不善,道:“你这是对朕的判罚有意见?” 三阿哥神色沮丧,如丧考妣,忙道:“儿子不敢,都是儿子应得的。” 康熙又环视剩下众人,道:“三阿哥就是前车之鉴,若是谁犯了跟他一样的毛病,或者随从有勒索地方的,都照此例惩处!” 众皇子阿哥都神色肃穆应了。 康熙却不耐烦看了,道:“大阿哥留下,其他人跪安吧!” 大家恭敬应着,从龙船上下来。 三阿哥后背都是冷汗,额头汗津津,生出后怕来。 幸好皇父顾着他的体面,没有当着宗室与文武大臣的面处置他,要不然接下来他就要躲羞了。 可是想着四千五百两银子,他心肝肺都疼,浑身也发软。 下栈桥的时候,他膝盖一弯,差点跪下。 五阿哥跟在他后头,见了忙上前一步,一把捞起来,道:“三哥您小心些!” 三阿哥回过头,看着五阿哥,带了苦笑,道:“老五啊,老五,你咋也藏奸了?” 五阿哥眨了眨眼睛,道:“藏啥奸啊?” 三阿哥推开他,埋怨道:“你晓得价格不对,打发人送银子回去,怎么不晓得告诉哥哥一声?” 五阿哥皱眉道:“我打发人去了啊!” 在苏州织造府这几日,兄弟俩在一处住着,就是西花园前头的中小院。 三阿哥夫妇为长,住着上房。 五阿哥夫妇为幼,住着东厢。 两家福晋的使女住了西厢,太监住了倒座。 这抬头不见低头见,想要拉下也不容易。 三阿哥傻眼:“……” 五阿哥想了想昨天的事,道:“哦,当时三哥不在,去侍卫营那边了,我身边人跟三嫂说了。” 三阿哥方才还是苦笑,现下就带了愠怒,咬牙道:“董鄂氏!” 九阿哥正好走到跟前,听了这一声,忙提醒道:“三哥,以后您提三嫂还是换个说辞吧,这三嫂跟我福晋都是董鄂氏,你这么叫着,弟弟听着别扭!” 三阿哥正是怒着,听了九阿哥的声音,心火更胜,瞪着他道:“老九,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给我挖坑?要不是你瞎折腾,我能想着去‘万宝阁’?” “哈?!” 九阿哥惊呆了,看着三阿哥,面上带了不可思议:“三哥您这迁怒也迁得没谱点吧?我怎么瞎折腾,我是奉了汗阿玛口谕,要给太后、太妃与妃母们跑腿,才将买了的东西拿过去给长辈们掌眼的,我可没有往您身边凑!” 三阿哥也晓得自己不占理,可看到九阿哥还是心塞,跺跺脚道:“反正你就是克我,真是的,‘冤有头、债有主’,谁要是对不住你,你找正主较量去,别折腾旁人!” 说罢,意有所指的看了八阿哥一眼,就耷拉着脸走了。 大家莫名其妙,都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觉得不对劲,老三那似乎不是好话…… * 上午那更是昨天的,大家别拉下。 第五百二十二章 心气高(二合一求月票) 九阿哥听着这话也觉得古怪。 京城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 这是大家晓得他这边将八阿哥家的铺子告了,晓得兄弟之间不对头? 九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 八阿哥回望过来,面上带了无奈。 八哥可真厉害。 瞧着他的表情,到现下还是无辜模样。 九阿哥扬着下巴,心里又恼了,招呼五阿哥与十阿哥道:“走吧!” 至于七阿哥,方才下了龙舟,脚步没停,就去了码头行营方向,压根就没掺和大家的口舌官司。 五阿哥与十阿哥没说什么,就跟着九阿哥走。 五阿哥是哥哥,对八阿哥点个头就算是招呼。 十阿哥这里,只看了八阿哥一眼,脸色比平日要淡,眼中多了审视,竟是连个招呼都不打。 八阿哥看着三人的背影,迟迟未动。 龙舟上,康熙站在舱口,将岸上几个皇子阿哥的情形看了正着。 大阿哥站在旁边,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有什么好看? 都这么大了,谁看谁不顺眼,还能直接打一架怎么着? 康熙扬了扬下巴,道:“你看八阿哥素日行事如何?” 大阿哥眺望了岸上,一时卡壳,还真没有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位八弟。 平日里看似对自己也亲近,可要说有什么实际的走动也没有,就是见面热络些。 不说别的,就说自己年前居家守丧,孩子们都小,八阿哥这个叔叔本当比别的叔叔更亲近些,可是人情走礼也寻常。 对比之下,还不如老四跟老九那两处,两位弟媳妇预备的也精心,自己没说什么,却都在心里记着。 康熙瞥了他一眼,道:“他养在你额娘名下,平日里怎么不见你多亲近些?” “这差着岁数,又不是一波长大的……” 大阿哥倒是没有修饰的意思:“不单单是八阿哥,其他阿哥也是,儿子居长,比三阿哥大五岁,比四阿哥大六岁,更别说下头的了!” 要是他当阿玛当的早,儿子都跟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这么大。 康熙没有再多问,只道:“那九阿哥呢,你怎么看?” 大阿哥脸上一言难尽,想起自己的赏赐从两千五百两缩水成一千两之事,选了个差不多的词儿,道:“九阿哥性子烂漫了些,待人实诚。” 能不实诚么? 做了好事,挂在嘴上;做了坏事,也挂在嘴上。 平日里看着,就想要踹两脚。 南巡随扈就这么些人,御前的消息,大家都盯着。 不少人都晓得今天汗阿玛发怒的引子是什么,估摸着就九阿哥自己还装无辜,以为能瞒过人去。 要说这心也是好心,就是行事无所畏惧。 康熙脸色却是舒缓了许多,道:“也贼着呢,心眼也小,是个爱记仇的,往后你要得罪了他,可要记得早点哄!” 像八阿哥这样还端着兄长的做派,没有诚意,就不行了。 过了这个时间,兄弟之情无法弥合,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康熙之前也在犹豫,要不要干涉,后来决定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大阿哥点头,看了康熙一眼。 他听着皇父就是嘴上埋怨,话里透着亲近,跟刚才提起八阿哥的时候截然不同。 这儿子多了,也有“喜新厌旧”一说么? 大阿哥神色不变,心中却有所悟。 自己也要警醒,得到的偏爱,并不是固定不变。 还有老九这件事。 行事冒失,可是出发点却是为了维护皇父名誉。 再多的不周全,因这个缘故都不重要了,就是孝顺的好儿子。 大阿哥觉得,“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句话有些道理。 这份孺慕之心,可以学学。 * 九阿哥兄弟三个,已经走到太后船这里。 五阿哥转身,看着九阿哥,皱眉道:“老八那里,面上还要过得去,要不就是显得你小气。” 说到这里,他又对十阿哥道:“你也是,不能什么都看你九哥,像方才那样不搭理人,忒不礼貌。” 九阿哥已经带了懊恼,昨天他还能笑着打招呼,今儿又任性了。 他点头道:“我晓得了,下回不会了。” 十阿哥也是受教模样,道:“嗯,一时疏忽了,以后不会。” 五阿哥听了,眉头舒展开,对两人摆摆手,就上了栈板。 九阿哥与十阿哥继续往前走。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道:“听五哥的,往后该如何还如何,要不然落到旁人眼中,就是咱们不懂道理,桀骜瞧不起哥哥了!” 十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道:“九哥,找个僻静处说话。” 九阿哥停下脚步,狐疑的看着他,打量了好几眼,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十阿哥却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望向码头边上。 有个空亭子。 兄弟俩就挪步过去。 九阿哥心下有些不安,难得见老十这样。 他有些忐忑,是嗔他昨天告状了么? 他又不傻,先头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心里也明白,自己是“祸头子”这件事,怕是用不了多久,随扈这些人都会晓得。 九阿哥生出不安来。 兄弟既是脾气秉性相投,自然行事做派也有相似之处。 他晓得老十跟自己一样,都是躲事的,不是畏惧什么,就是懒,不爱麻烦。 好像自己这一年来,长大是长大了,可惹来的麻烦也是一出连着一出。 “往后,八哥那里,九哥还是敬而远之吧!” 十阿哥郑重道。 九阿哥眉毛抬了抬,就是这? 这样严肃的样子,还以为要说什么! 他点头道:“不用你提醒,爷也是这样打算的。爷算瞧出来了,八哥面热心冷,还不如七哥呢。” 十阿哥想了想,道:“这几日他该找九哥赔罪了,到时候九哥您……” 九阿哥撇撇嘴道:“昨天已经赔罪过了,大致怎么赔的,想来你应该也能猜到!” “失察,下人无礼,不知此事……” 十阿哥说着,竟然猜得丝毫不差。 九阿哥苦笑,这回轮到他看着十阿哥,道:“老十你跟我说,是不是你早就瞧着八哥不实诚?” 十阿哥沉默了一下,道:“他太要强了。” 兄弟相处,自在随意,也不是说谁非要围着谁转。 就是九哥不在意,自己也懒得计较,三人之中就以八阿哥为马首。 可是那是小时候。 现下大了,都是一样的皇子阿哥,就没有谁主谁次的说法。 就像他跟九哥也是,都是兄弟并肩,九哥也没说什么都要压他一头,这才是兄弟长久相处之道。 九阿哥亦是怅然,道:“去岁我委属内务府总管,在旁的哥哥跟前都能得意洋洋,可是在八哥面前,爷从没有提过这个。” 就因为当时八阿哥因为八福晋在宁寿宫无礼,被皇父迁怒,丢了户部的差事。 十阿哥道:“九哥心里有数就好,之前九哥不往御前去,八哥却是在御前极体面,如今境况颠倒,怕是他心中有所不平。” 云海棠也好,千金坊也罢,八阿哥说的再无辜,十阿哥也不信。 最让他愤怒的是这个人选。 要是当时的“美人计”成了,旁人怎么看九哥? 毕竟在外人眼中,那迟迟不嫁的老姑娘更像是八阿哥的内宠。 九哥但凡有个差错,就有“偷嫂”的嫌疑。 即便是连妾都没混上的疑似小嫂子。 “反正您得记住了,他现下不顺当,未必乐意看到九哥顺当,十几年的兄弟,您应该也晓得他,骨子里最是要强,听说前阵子就是勤勉当差去了,半个月也奔波了上千里,人都有偏颇,怕是在他心里,并不觉得全是八福晋的错,应该也迁怒到九嫂头上……” 要不然的话,不会弄出“美人计”来,想要离间九哥、九嫂。 九阿哥嘴角耷拉着,他也是晓得这个,才心灰。 “怎么长歪了,早先好好的人,现下进退失据,行事奔老三去了!” 他忍不住嘀咕道。 十阿哥很是公正的说道:“小时候没有利益之争,退一步宽宏大度,说句好话哄兄弟,也不是什么难事;长大了,出来当差,就有了利害关系,上进的人,自然盼着独占鳌头的!” 九阿哥撇嘴道:“那不是扯?别说他现下有八福晋拖后腿,就算没有,也比不得前头的几个宝贝大儿!” 十阿哥道:“或许是因为这个,才越发上进吧!” 九阿哥摇摇头道:“想不开,折腾的自己心累,咱们俩可别发那白日梦!” 十阿哥点头道:“嗯,弟弟跟九哥一样,知足!” 九阿哥笑道:“让他们争去,咱们瞧乐子就是!” 如果索额图都没有死,那九阿哥心中也难平。 对着毓庆宫,他心里也有迁怒,并不乐意臣服于储君。 可是索额图死了,他心中的怨愤也就散了。 太子那里,随他去。 到时候太子上去了,他就是皇弟。 别的哥哥上去了,他还是皇弟。 就算不器重,可守着爵位,不用出来当差,也是享清闲。 说不得那个时候,就可以借着养生治病的名义带舒舒四处走走。 他对广州很好奇,想要看看西洋的货船。 十阿哥见他如此,心下安了。 要不然的话,还真不放心。 哥俩说完话,就离了亭子。 等到九阿哥的船边上,九阿哥想起舒舒加餐的安排,停下了脚步,打量十阿哥两眼。 十阿哥也是抽条的年岁,看着单薄。 尤其是跟十福晋走在一处,有些不大协调。 十福晋瘦了一圈,也比十阿哥宽出不老少。 他轻咳了一声,道:“你九嫂担心我身体,盼着我长肉呢,如今上午、下午各有一顿小食,上午有蛋跟其他的,下午有奶,再配上油炒面、面茶、藕粉、软乎饽饽……” 十阿哥听着,看了九阿哥一眼。 奇了怪了,脸上没有显摆的意思,那说这个做什么? 九阿哥见他反应不过来,伸手抓了抓他胳膊,道:“跟麻杆似的,你也瘦啊,跟十弟妹在一起都不搭,回头嘱咐王长寿过来,跟小棠这边取吃食,你也按照这个时间加餐,养养膘!” 十阿哥这才晓得说的是这个,点头道:“嗯,那到时候还要麻烦九嫂,福晋正念叨着饿呢,一天行船的时间长,就中午热一顿。” 九阿哥听了,有些担心,道:“可这是养膘的,你九嫂都不敢跟爷吃一样的,就怕胖了;弟妹好不容易清减些,这么跟着你吃,不是又胖上去了?” 十阿哥笑道:“弟弟不想让她清减,之前挺好的。” 真要一直瘦下去,等到年底阿霸亥部再来人时,他担心自己会挨揍。 九阿哥刚想要鄙视下十阿哥眼睛糊屎了,随即想了想妻子这半年的变化。 丰腴有丰腴的好。 不好对外人言。 他就道:“随你,随你……” 哥俩分开,各自上船。 舒舒正在桌子旁边坐着,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小松在旁磨墨。 这几日不得闲,这南下手札好几天没记了。 趁着天光大亮的,舒舒就记上一笔。 她写的认真,小松磨墨也专心。 不单单船舱里,外头过道上也铺了羊毛毡,走路无声。 因此,九阿哥进来了,主仆俩也没有察觉。 九阿哥就走了过去,站在舒舒身边,看着她的手札。 舒舒写了“万宝阁”,西洋器物精巧,那边的商人也走的远,竟然来到万里之遥的大清。 不知道大清有没有人去西洋,见识一下西洋风貌。 九阿哥笑道:“这还真是心有灵犀了!” 舒舒这才察觉他在,撂下笔道:“爷也从‘万宝阁’有所得?” 九阿哥在旁边坐了,先倒了杯茶喝了,润了润嗓子,才道:“爷就是想着大清缺银子,要是让他们将银子都赚走了,不是更缺么?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管他们从大清赚的,还是从东洋、南洋赚的,只要是银子,顶好就都留在大清!” 舒舒的眼中露出佩服来。 现下,大清官方的外贸组织广州十三行已经有了。 只是还没有到“一口通商”时期,并不是很显眼。 现在总共有四个海关,负责对外贸易与征收关税,即广东广州海关、福建漳州海关、浙江宁波海关与江南云台山海关。 四个海关下面,还有十几个海关口岸。 等到乾隆中期,进行“一口通商”政策,只保留广州海关,其他海关与海关口岸全部关闭。 广州十三行也成为垄断买卖,迎来了将近百年的辉煌期。 都说工作的男人帅,九阿哥想正经事的时候还真不赖。 但凡跟经济沾边的,都处置的不错。 她没有说夸奖的话,可是这赞扬都在脸上。 九阿哥嘴角翘着,带了几分得意,不过想到方才去龙舟之事,他觉得自己还是得记上一笔。 他指着舒舒的手札道:“爷好像得罪人了,咱家说不得要多几个仇人出来,你在后头记上一笔,回头爷打听打听名单,看看都有谁家,都别拉下。” 要是有人不开眼的想着报复,那就让他们领教下什么是皇子阿哥的脾气。 舒舒听着不放心了,怎么就出来仇人了? 还好几家? “季家湖石场那里,还有旁人去买石头了?” 她想到昨天的事,猜测是不是后续风波。 九阿哥听了,想着三阿哥方才的狼狈,却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那杯子砸的准! 哈哈! 挺好的! 汗阿玛这暴脾气不是就对他一个! 这样才公平,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笑道:“猜对了一半,确实与季家相关,却不是湖石场,而是‘万宝阁’!” 说着,他将皇父质问三阿哥的话,与三阿哥辩解的话都说了一遍。 舒舒听了,觉得三阿哥有些冤枉。 季家是首富人家,树大招风。 这七、八个人账目不对,这加起来就是不少的银子,这不是一个少东家都做主的,应该是季家家主的意思。 花钱买平安。 也是借东风,大树下头好乘凉的意思。 三阿哥堂堂皇子阿哥,素来只有旁人奉承的,估计也没有当回事。 以他的身份,这也是给季家机会。 否则其他商贾人家,想要孝敬,也孝敬不到他这里。 九阿哥带了鄙视道:“还自诩读书好呢,连个面皮也不要了,你要说其他洋货,座钟、怀表之类的,价格还能含糊着,收了也就收了,外行也不知道进价多少,可是那三个大金镯子,金重十两,三十两银子一个买了,这寒碜不寒碜?!” 舒舒想起自己的那条大金镯子,因为坚持用售价的八成会账,只那一件就花了二百八十两银子。 那是因为中间那颗钻石主石较大的缘故。 其他几条镶嵌珍珠、石榴石跟紫水晶的。 那个珍珠个头不大,石榴石成色也寻常,倒是那串紫水晶,也是大颗的,紫的还浓郁,售价比她这个钻石的还贵五十两,售价整四百两。 进价也是二百两出头。 三十两拿下来,确实无耻了些。 还不如直接不花银子,还能算做孝敬。 这样占了便宜,还当没占,就过分了。 想着昨天跟着三阿哥夫妇一起去“万宝阁”的还有五阿哥夫妇,舒舒忙道:“没牵连到五哥、五嫂头上吧?” 九阿哥摇头道:“这回五嫂出彩了,察觉到价格不对,回去后提醒了五哥,五哥叫人送银子回去补了。” 舒舒这才放心。 九阿哥幸灾乐祸道:“老三这回不单丢脸,还被罚了一年年俸,昨天赏的两千两也收回了!” 舒舒也忍不住笑了。 她都能想到三阿哥气急败坏的模样,明明是为了省几个钱,结果却吃了大亏。 她猜的还真没错,荣妃船上,三阿哥夫妇舱中,夫妻两人正是唇枪舌剑,斗得正厉害。 三阿哥指了三福晋,带了恼怒道:“整日里就晓得擦脂抹粉,没有个嫡福晋的做派,你瞧瞧旁人,再瞧瞧你自己个儿,蠢死了,爷真是倒霉,指了你做福晋!” 三阿哥羞恼,本就压着火回来,结果就见到三福晋坐在妆镜前,挨个擦拭香水闻味道。 三福晋转过头,也是不痛快,道:“这是哪里来的邪火?谁招惹爷,爷寻谁说话去!” 三阿哥怒道:“除了你这败家娘们,没有旁人!” 说着,他看到梳妆台前放着的几个锦盒,正是“万宝阁”那三件西洋手镯。 这是什么? 这是证据! 十两金子一个么? 因为是女人的玩意儿,他当时压根没有留意,也不知道到底是几两金子。 他上前两步,取了一个盒子,打开来,入眼就是浓郁的紫色。 紫色为贵。 他变了脸色,拿起镯子,是扁镯,看着粗粗笨笨的,放在手中确实沉甸甸压手。 十两金子! 他怒视三福晋,咬牙道:“爷当时没留意,不知道这个镯子重量,你都上手了,你不知道?” 三福晋不快道:“我又不是秤,我去哪里晓得它分量去?” 三阿哥冷笑一声,却是狐疑过来,看着三福晋道:“你什么时候瞧得上过这么粗苯的东西?平日不是嫌镯子沉,只戴掐丝的,二两你都嫌手腕酸,你能瞧着这样的?” 三福晋摸抿了抿鬓角,带了得意,道:“这不是想着旁人不识货,捡了个大漏么,这一圈都是紫水晶,拇指盖儿大小,还是这个颜色,回头摘下来,配些珠子,就能镶一副头面!” 舒舒真是没眼光,这样好的东西不选,选了金刚石的,看着就跟大玻璃似的,有什么好? 如今各色宝石,可都是以颜色为重。 三阿哥举起手镯,就想要往地下摔。 捡个屁漏,这是四千五百两白银! 重新聘个嫡福晋,都用不了那么多银子! 可是这沉甸甸的手感。 这浓郁的紫色。 这可是稀缺的好东西。 能值个小几百两。 三阿哥又放下手,拿起另外两个盒子。 镶嵌珍珠的那条,珠子不大,就是比米珠大一圈罢了,可是这是粉色珍珠。 一圈都是粉色。 再看剩下那个,镶嵌的是“紫牙乌”,颜色也是“紫牙乌”里最艳丽的酒红色。 这三条镯子的珠宝弄下来,找到内务府的匠人好好镶嵌,回头搁在哪个银楼寄售,每样都能几百两银子。 三阿哥心里舒坦些,将三个盒子都抱了。 “爷这是要做什么?” 三福晋站起身来,拦着道:“这是要往哪里拿?” 三阿哥冷笑道:“爷掏的银子,爷爱往哪里拿就往哪里拿!” * 没敢停下来,怕停下了,一休息,第三章又拖了,大家晚安,^_^。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三章 存了一笔钱(第一更求月票) 三福晋恼的不行,脑子里立时出现个弱柳扶风的身影。 她立时起身,疾行两步,就奔三阿哥去了。 三阿哥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几个首饰盒已经被抢了回去。 “你!给爷还回来!” 三阿哥怒道。 三福晋冷着脸道:“爷掏的银子又如何?我是福晋,还花不得你的银子?怎么,我吃穿嚼用全都是嫁妆,让爷省了钱去贴补小老婆?!” “泼妇!粗鄙!” 三阿哥瞪着三福晋,呵骂道。 三福晋冷笑道:“那你怎么不好好想想,我一个温柔贤惠的格格,相貌品格都不差,才会被皇上指了为皇子福晋,怎么当了几年皇子福晋,就成泼妇了?” 三阿哥嗤笑道:“失于教养,往后别一口一个小老婆,想想岳母,你也是小老婆生养的!” 三福晋气得的身子发抖,声音也高亢起来:“这是什么话?我娘好好的侧夫人,怎么就成了小老婆了?爷这是瞧不起自己身份,恨不得从坤宁宫娘娘的肚子里出来?让娘娘也听听,她的孝顺儿子嫌弃她呢!” 三阿哥恨不得堵住她的嘴,道:“满嘴喷什么粪,爷说你呢,掰扯娘娘做什么?” 三福晋目光中带了轻鄙道:“要不是亲耳听见,真不敢想平日里大孝子模样,竟是这个德行!” “圣人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三阿哥的视线又望向那三个盒子,道:“你乐意拿着就拿着,等到回京再交给爷!” 三福晋正要开口拒绝,门口已经有了动静。 “好好的,吵什么?” 是荣妃黑着脸过来了。 三福晋将手中的首饰盒放下,垂手没有说话。 荣妃也不是问她,而是看向三阿哥。 三阿哥讪讪道:“没事,没事,就是话赶话拌了几句嘴!” 至于因为在“万宝阁”买东西被训斥罚俸之事,他不想说。 怪丢人的。 荣妃脸色耷拉着,看了眼三阿哥。 两处的屋子挨着,船板这样薄,什么动静听不见? 她只是庆幸自己的舱室在中间隔着,前头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听不见,要不简直就是大笑话。 皇家十几个阿哥,除了东宫,都是小老婆养的! 东宫! 荣妃心中生出愤怒来。 元后临终时,指了自己为二阿哥养母。 当时自己也在月子里,殇了第三子长华。 不管是荣妃自己,还是康熙,都没有多想。 一个失子,一个失母,说来也是两相便宜。 现下想想,元后当时是不是笃定自己不能生了?! 可是自己次年就生了第四子长生。 长生是什么时候殇的? 康熙十六年三月! 当时她又在坐月子,生了胤祉。 还没有出月子,就殇了三岁的长生。 她只当是自己疏忽的缘故,悔恨不已,眼睛都要哭瞎了。 可是皇上眼中只有太子,又是三藩之乱的紧要关头,顾不得亲自照料太子,依旧是送到钟粹宫。 就因为太子的乳母告了一状,说她每天里探看胤祉的次数比探看太子的多,胤祉就被送到宫外抚养。 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是圣人么? 有自己的儿子不疼,去疼旁人的儿子?! 荣妃脸上阴云密布,三阿哥都带了小心。 “额娘……” 他看着荣妃,察觉了不对之处。 荣妃眼下青黑,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您这是没歇好吗?” 他的声音中带了关切。 荣妃看着自己的儿子。 已经二十四岁,高大威武。 序齿为三,只比大阿哥与太子小。 她呼出一口气,道:“往后别为钱计较了,我在宫外给你存了一笔银子,回头会分批交给你!” 三阿哥一愣,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儿子手中攥着钱呢,开府的二十三万两银子,没怎么动!” 荣妃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望向三福晋。 三福晋垂下眼睛。 荣妃又望向这三阿哥,叹了口气,道:“她是你的原配发妻,你们夫妻一荣共荣、一损俱损,往后好好的,别闹腾了。” 三阿哥愣住,三福晋也抬起头来。 夫妻俩人面上都带了惊诧。 怎么还反复了? 之前抬举田格格,压着儿媳妇的是谁啊? 荣妃大大方方的看着三福晋,道:“先头额娘湖涂,身上不舒坦,心里也躁,要是有让你伤心的地方,额娘跟你赔个不是。” 三福晋哪里敢接这话,那样的话,反倒成了她这个儿媳妇逼着婆婆低头一样。 她忙道:“本也没什么,您客气了。” 荣妃没有多说什么,又看了三阿哥一眼,道:“多想想好的,这么多皇子福晋中,就你福晋生了两个嫡子,这就比旁人强出一头去,往后好好的……” 说罢,她就转身离开。 留下三阿哥与三福晋,面面相觑。 三福晋揉着帕子,压低音量道:“这是真好了?先头是有病的缘故?” 三阿哥皱眉道:“什么病不病的,额娘是心疼我……” 三阿哥脑子转得快,晓得这是南巡路上,随扈队伍中,夫妻俩确实不好撕破脸。 到时候成了笑话是小事,要是被汗阿玛再教训一顿,可就不是一年年俸的事了。 这都罚了几年年俸了?! 虽说握着分家开府的银子,可是三阿哥却不打算动。 正好分家的铺子里,有个当铺、有个古董行。 三阿哥将大头存进钱庄吃利息,剩下三万就搁在两个铺子里当了本钱。 三阿哥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了,道:“爷方才也是存了心火……” 说罢,他讲了刚才御前罚银之事。 三福晋听了,带出心虚来,道:“从没有听说买东西,还要往回找补的,五阿哥打发的太监也笨笨的,说的稀里湖涂,我就没有当回事。” 三阿哥冷静下来,心中的怒气消了不少。 他晓得就算当时自己在,怕是也跟福晋一样,不会太当回事。 三福晋眉头皱着,却是顾不得心疼银子了。 这一回康熙没有传她过去,可是罚银子的时候却没有拉下她,显然已经不满。 要不然话,不会将她的一千两赏银子也罚回去。 她忐忑的不行。 三阿哥念叨着:“都是老九妨的,往后遇到他,咱们躲远点儿!” 三福晋听了,也想到舒舒身上。 那个粗笨的手镯,一看就不合长辈们的心意,可是她还是拿出来了。 要不然如此,自己也不会打听,惦记剩下的几只。 确实邪乎。 八福晋跟舒舒对上几次,半点便宜没占着,还闹的灰头土脸的。 自己这边,也吃了几回闷亏。 三阿哥念叨完,想起方才自己娘娘的话。 “你说,额娘说的存银,大概有多少?” 三阿哥心里有些痒痒。 三福晋想要说应该没多少,因为妃的年俸才是三百两,其他的赏都是常例。 生日赏银要逢五逢十的整生日才有赏,也就是三、四百两。 过年的赏赐,也是没有一定,最多就是赏个年俸,也是三百两。 平均下来,一年不到一千两。 剩下的,就是宫外娘家的“年敬”。 后宫出了嫔御的人家,都是阖族供奉。 马家是寻常人家,可是架不住在御膳房当差了小三十年。 以荣妃的小气,怎么会白白便宜了娘家人?! 三福晋恍然大悟,明白过来。 其中应该有个分账比例,说不得“九一”、“八二”都有可能! 三阿哥还在旁边算账,道:“年俸、赏赐、跟宫外娘礼孝敬,一年总要两千两往上,刨除去开销,能存一千五百两?那样的话,二十年就是三万两银子,三十年就是四万五千两?!” 算到最后,三阿哥带了兴奋。 他倒不是惦记现下就要把着银子,而是娘娘就他一个儿子,往后这银子差不多都是他的。 三福晋拿帕子捂了捂嘴,掩住嘴角的笑意。 还真是傻子! 三万两? 四万五千两? 那是御膳房,内务府油水最多的地方。 真要是按照她猜测的那样,那这三十年下来,那笔银子少说是这个的十倍…… * 舒舒与九阿哥船上。 用了晚点,夫妻俩就梳洗泡脚。 正如小椿说的,但凡将窗帘撂下来,世界立时安静了。 外头的水流声,蛙鸣声,统统听不见。 舱里角落中,用屏风隔出来两平方左右的地方,放着马桶、水盆等物品,算是隔成了净室。 今晚是船上第一晚,趁着净室里还有热水,夫妻俩就温存一番。 虽说晓得隔音,两人也没有放肆。 只细细碎碎的,克制的很。 等到整理干净,夫妻相拥躺了。 都说“饱暖思**”,九阿哥觉得自己倒过来了。 做完了学问,他开始惦记生计了。 “爷发现了,汗阿玛现下不单爱动手,还爱罚银子,咱们也罚了好几年,得想个法子,回头存些银子,防着不时之需……” 九阿哥道。 不说旁的,海淀那边还惦记修个别院呢。 以后圣驾在那边,自己不能一天往返四十多里折腾。 舒舒犹豫了一下,道:“不是说皇子开府有银子?” 爵位压着就压着吧,前头的皇子阿哥也是都熬了那么多年,才一并封爵。 可是这银子呢?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爷也说不好,不过现下好像税赋比前些年好多了,也没有大的战事,要不然也不会几处开工,在河道上花这么多!” 皇子的分家银子,也是从户部出的。 哥哥们都是从王伯、王叔例,那就是每人二十三万两。 九阿哥怦然心动,眯了眯眼,道:“到时候直接开钱庄,苏州、江宁、杭州、广东都弄个分号,发个离京也能用的庄票……” 现下的庄票,都是有着限制。 都是当地流通,当地支取。 结算起来不方便。 舒舒看着九阿哥,不得不佩服。 这就是天赋了。 这不是一小步的问题了,历史记载好像要乾隆后期才开始有异地通兑的银号…… 第五百二十四章 爷要丢大脸了(第二更) 船行三日半,就到了杭州府。 同在苏州府一样,都是阖郡绅士军民跪迎圣驾。 诸位皇子阿哥,穿着吉服,从早上开始,都在龙舟上伴驾。 岸上这样彩旗飘飘,四民齐聚的情形,大家这一路都见了好几回,淮安府、扬州府、苏州府都是如此。 九阿哥却是头一回见,眺望着岸边乌泱泱的人头,跟身边的十阿哥滴咕道:“汗阿玛不是再三下令,不许惊扰地方么,怎么还折腾这么些人?” 十阿哥沉吟道:“或许,这是民意?” 要不然的话,怎么显示太平景象? 九阿哥撇撇嘴,小声滴咕道:“虚头巴脑的,这得耗费多少银子去!” 要做彩旗,要凑人头,要换新衣裳。 还有折腾地方耆老跟孩童。 十阿哥岔开话,道:“杭州有行宫吗,还是也驻跸织造府么?” 九阿哥点头又摇头,道:“有行宫,是杭州织造府改造的,可是跟苏州那边不一样,织造府二十八年圣驾南巡前地方官改造过,织造衙门已经迁出。“ 至于杭州织造府,跟江宁织造府相似,也是京城下来的包衣官员,父子二人相继管理,至今已经三十年。 现下的杭州织造叫敖福和,汉名金依仁,是已故杭州织造金遇知的长子。 他家老爷子,与曹寅之父一代人,已经谢世。 他们跟皇帝没有那么深的渊源,之所以父子两人能坐稳这个杭州织造,是因为是已故大学士巴泰的堂亲。 这金依仁有个胞弟,娶的也是李煦的族妹,算是与曹家、李家联络有亲。 “这三家跟扎根似的,这官当的还真稳当!” 九阿哥跟十阿哥说着三家关系,感叹道。 估计也就是内务府的官,才能当成是家传的。 要是朝廷的官,敢这样父子相继,早挨收拾了。 不单单是织造府,内务府其他的衙门也是如此,多是一家或两、三家把持。 实际上这样并不好,容易滋生贪腐。 可是江南位置重要,这样连带着家族扎根下来,倒是比流官要好。 这边士林早年对朝廷也多有非议,近些年才好些。 江南官场,也是清洗了好几回。 这里挨着福建,不管是三藩之乱,还是后头收复台湾,都清洗过江南官场。 三大织造,联合起来,互为犄角,在江南官场才能立足。 “都姓金,还都是高丽包衣左领,他们家跟那个金家有关系么?” 十阿哥道。 九阿哥摇头道:“压根就不是一个旗,他们是正黄旗包衣,那个是镶黄旗包衣,就是同姓罢了,倒是因出了个大学士的缘故,巴泰那一支抬到镶蓝旗满洲……” 十阿哥听了,不再问了。 不是族人就好,要不然的话,就要让人留心了。 金家死了好几口人,家里也被罚入辛者库,要是这边有亲戚,就要做个防备。 八阿哥就在九阿哥上首,见小哥俩热络的说话,也没有太上心。 有十阿哥在,他心里隐隐有些犯憷。 就觉得先这样,回头到京再说其他,省的闹出动静传到御前。 雅齐布的信中还提了一嘴两个皇子府营造之事。 八阿哥隐隐松了一口气,毗邻而居,来日方长。 少一时,船停了,皇子们跟着随扈官员一起,簇拥着康熙登岸。 舒舒的船上,她正坐在窗户前,眺望这一番迎驾场面。 十福晋坐在她对面,也是新奇得不行。 等看清楚岸边大致情景,她惊呆,手指比划着,道:“这得多少人?从那边一直到大那边,全都是人……” 舒舒心里估算了一下,应该是一万起步。 不过接驾的官员百姓应该是有数的,主要的还是护驾的驻防八旗。 这是杭州将军的驻地,是十四个驻防将军之一,辖浙江。 按照大清律,将军是驻防旗兵最高长官,要是与总督同驻一省,奏事要以将军领衔。 这是正一品。 太子妃的父亲早年就是在杭州八旗做副都统,阖家在杭州任上驻防过。 现下的杭州将军好像是委属,之前来苏州接驾。 估摸过了半个时辰,接驾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 康熙率皇子、宗室、文武大臣先一步离开杭州运河码头。 女卷们依次登岸,换了马车。 十福晋挑开窗帘,看着外头。 道路两侧每隔几丈,就有披甲驻守。 除了车队,官道附近没有旁人。 可是离官道远的地方,影影绰绰的,则有人好奇的眺望这边。 十福晋撂下窗帘,带了兴致道:“九嫂,杭州也有‘万宝阁’么?” 舒舒还真问了一回。 “有的,也是同一个东家!” 舒舒道。 而且说起来,苏州不少货物,就是从杭州这边过去的。 杭州织造府,还负责外藩朝贡之事。 每次外藩来朝贡,都有商队跟着,货物就在杭州抛售。 十福晋立时笑了,道:“那咱们再去呀?” 舒舒觉得不妥当,几天前康熙刚呵斥完三阿哥,就是为了买东西。 连三阿哥都罚了,那跟“万宝阁”沾边的其他官员也落不下好。 这个时候她们再去“万宝阁”,就有些显眼。 瞧着十福晋的样子,像是不晓得此事,舒舒就简单说了,而后道:“跟苏州都是一样的东西,你要是还想要加什么,回头让十弟写了单子送过去就好。” 十福晋立时老实了,点头道:“我听九嫂的。” 谁会想到买个东西还能买出错来?! 等到了太平坊的行宫,舒舒与十福晋对视一眼,都带了欢喜。 之前在苏州织造府,那是官署,出入到底不方便,尤其是女卷。 总有一种客居的感觉。 行宫就好多了,没有闲杂人等,出入也方便些。 被内务府的官员引领者,她们也各自带了丫头、太监到了下处。 单独的小院子! 就挨着行宫中路,里面是三间北房,两间倒座,没有厢房。 跟北方的院子比起来,这边的院子很迷你。 饶是如此,舒舒也心满意足。 即便十阿哥不是外人,十福晋也相熟,可是这同一个院子住着也多有不便之处。 今天是三月二十二,比照着苏州府逗留的时间,这边说不得也是驻跸五、六天,或者更多。 屋子里早有人清扫干净,院子里也洒了水。 舒舒推开窗户,透过窗纱看向外头。 院子里有颗桂花树,可惜的是还不到花期。 一会儿的功夫,小椿她们就将舒舒起居之处铺陈好了。 除了行李铺盖、幔帐这些,还有些日用的茶器、首饰匣子之类的。 眼见着几人都不住脚,舒舒道:“差不多就行了,也歇歇。” 小椿道:“福晋,小榆出宫前再三嘱咐,要是福晋在这边置办料子,多置办些杭罗,到时候用那个裁帕子正好,可以放在胭脂店里一起卖。” 舒舒刚劝完十福晋,自己也就熄了随行采买的念头道:“不着急,回头将要置办的东西写个单子,让织造衙门的人代为采购就是。” 要不然瓜田李下,说不清楚,说不得也要被人误会成敛财。 小椿就放下此事,只道:“都说江南比京城暖,奴婢瞧着中午差不多,倒是早晚不寒了,跟京城四月里天气相似。” 舒舒就道:“主要是冬天比北边暖和,春天的话,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小棠可还记得舒舒在淮安时就念叨过的杭州菜,道:“福晋,西湖在哪里呢,方才路上没见西湖啊?” 舒舒道:“西湖还在西边,离这里十来里地。” 小棠带了遗憾道:“那您不去吃‘西湖醋鱼’了?” 舒舒道:“不用着急,灵隐寺就在西湖边上,太后肯定要去的,到时候咱们跟了去,就近找个馆子。” 说起杭州菜,舒舒就想起过年时百望山野炊之事,道:“那回在山上吃‘叫花鸡’,就是江南这边的吃法,不知道现下杭州有没有……” 小松在旁,听得直流口水,道:“没有叫花鸡,有烧鸡也行。” 舒舒想了想,她们现下下榻的行宫,好像是南宋时的太子府。 明代开始做了织造衙门,一直到康熙二十八年,康熙二次南巡时织造衙门才搬走,这边成了行宫。 那不是挨着南宋御街? 应该就在太平坊行宫的西北方向,不到半里地。 那是商业街。 现下虽是比不得南宋时,可只要铺子在,就可以逛逛。 如今行宫附近重兵把守,御街那边应该也是安防重地。 舒舒就吩咐小椿道:“准备些银角子,回头爷回来了,说不定我们能带你们出去逛逛。” 小椿扫了小棠跟小松一眼,随后劝道:“福晋不是说要在杭州好几天么,那还是等等看吧,您毕竟是小的,上头好几个嫂子……” 舒舒晓得这是好话,就点头道:“好吧,那今天好好歇歇,回头再说旁的。” 圣驾南巡,除了巡视河工、抚民之外,还有一条是奉亲。 杭州古寺云集,接下来的行程,应该不会少了集体活动。 正午时分,九阿哥回来了。 行宫膳房也送了食盒过来。 夫妻俩就对坐着用了膳。 阳春三月,正是鳜鱼上市的时候。 就有一道鳜鱼,还有一道莼菜羹。 等到膳桌撤下去,茶水上来,却是应景,正好是西湖龙井茶。 舒舒看着清澈的茶汤,嫩绿的叶片,觉得赏心悦目,喝一口也唇齿留香。 眼见她欢喜,九阿哥道:“正好来的时候合适,明前茶炒好了,雨前茶也出来了,到时候爷帮你淘换些……” 说到这里,他想起妻子出手买红参的做派,道:“要是你想要送人,爷就多淘换些?” 舒舒放下茶杯,摇头道:“不用,有几斤就行了,我瞧着长辈们还是喝红茶更多些。” 或许是因为饮食多肉的缘故,京里人更爱喝红茶。 舒舒的几个长辈,不管是娘家的还是婆家的,平日里喝的都是红茶散茶,或者还是茶饼煮奶茶。 九阿哥道:“明天汗阿玛要奉太后去灵隐寺上香,咱们陪着走个过场,然后先别回来,爷带你找个茶园去吃茶点……” 舒舒来了兴致。 要是她记得不差,西湖边上就有龙井茶园。 船行几日,他终于找到南巡的乐趣:“坐船可比骑马舒坦太多了,也就是赶时间,要不然听了四哥的话,坐户部的官船下来,也不用遭这个罪!” 舒舒没有说什么。 毕竟其他一大半为了她。 要不然从从容容的下来,四月初的时候也到了。 “现下天黑的晚,能逛半天!” 九阿哥美滋滋的计划着道。 舒舒点头道:“那就吃了晚饭再回来。” 夫妻俩正做着小计划,御前来人了,正是熟人魏珠。 “九爷,皇上传召!” 九阿哥很是意外:“又有什么事?爷才从御前回来半个时辰?” 魏珠笑着,却是不说话了。 九阿哥也晓得规矩,并不为难他。 瞧着他这个表情,就晓得应该没什么大事。 否则也不敢嬉皮笑脸的。 九阿哥跟着魏珠离开了。 小松整理出一个包裹来里面是舒舒的骑装跟弓箭,问道:“福晋,这个要拿出来练练么?” 舒舒指了指院子大,道:“就这么大地方,靶子都没处挂。” 整个院子,东西两丈半,南北就只有不到一丈,这也是没有东西厢的原因。 没法盖房。 小松将包裹又拿回去。 舒舒觉得腰酸,就让小松帮着揉揉。 小松就坐在她身边,仔细的推拿起来。 小椿看了眼舒舒一眼,心里算了下她的小日子,决定明天跟着去敬香的时候多磕两个头。 估摸过了小半个时辰,九阿哥回来了,嘴角耷拉着,心情不好的模样。 舒舒也收了笑,摆摆手打发丫头们下去,才迎了上去,道:“怎么了?” 又是哪里不对,挨了训斥了? 九阿哥在脸上抹了一把,往椅子上一坐,露出沮丧,道:“爷觉得,这回怕是少不得一顿骂了!” “缘故呢?早上不还好好的?” 舒舒听得湖涂。 九阿哥呲牙道:“汗阿玛要去旗营巡视,方才叫我们过去,就是让大家这两日将骑射捡起来,别到时候给他丢人!” 舒舒眉头轻蹙,也有些紧张。 这对九阿哥太不友好了。 尤其还有驻防八旗与浙江督抚等大员在。 这是丢人,丢到几千里外了。 九阿哥带了不满,道:“汗阿玛叫了大家去,交代了一番,可是看了爷好几眼,这就是说给爷听的!” 哼! 被小瞧了! * 想要二合一,没写完。 下一更11月8号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五百二十五章 道歉(第一更求月票) “大概是哪一天呢?” 舒舒问道。 九阿哥道:“汗阿玛今天下午见地方文武,明天奉太后游湖还有去灵隐寺,后个、大后个又是一番跪留之类,约莫要在二十六、二十七左右。” 说着,他眼巴巴的看着舒舒,盼着她能帮自己想个好办法。 舒舒有些头大。 有一种差生临时力加考的感觉。 可是骑射功夫,都是实打实的,临阵磨枪有用么? 她也有些说不准,道:“今天左右无事,要不爷换了衣裳,咱们去行宫校场转转?” 九阿哥眼珠子转了转,道:“老十的那只手弩呢?” “在行李里,只是,用那个好么?” 舒舒犹豫着。 这康熙巡营演射,刚出京的时候有过一遭,舒舒也跟着见了世面。 当时巡视的是天津总兵标下的绿营兵。 大致的过程,舒舒也见识了一回。 上率诸皇子射。 侍卫射。 被巡视的官兵射。 然后就是恩从上出,各种赏赐。 真要拿手弩上去,怕是令人侧目。 九阿哥起身,道:“留个后备,总不能真的丢人去!” 舒舒觉得不至于,现下随扈的皇子有九人,难道要一个一个扒拉出来展示? 出色的显摆,不出色不是该掖着? 康熙可是个比较爱面子的皇帝。 难得见九阿哥认真,舒舒也就不揭穿此事。 只是九阿哥没有带弓箭出门。 舒舒取了她的弓箭包,赶巧的是,里面放着两张弓。 一张是五力的,一张是三力。 九阿哥见了,脸色发黑,咬牙道:“这是给爷预备的?” 好像比旁人的嫌弃更让人心里难受。 舒舒摇头道:“估摸是小椿放里的,这丫头想的多。” 因为/八旗汉化,女子也可以讲究柔美。 力气大,可不是夸奖的话。 放着三力弓,要是旁人看到她射箭,就说用这个。 九阿哥脸色这才好些,拿起了三力弓,轻而易举的拉起来,随后觉得没意思起来,放了下来道:“四力以下不能破甲,算不得战弓!” 他又拿起了五力弓,要说拉开肯定是没问题,可就是有些费力气,到时候准头就没法保障。 他脸上带了懊恼道:“是爷的错,槲解怠了!” 夫妻俩去年七月在二所还有靶子,每天下响的时候也练习一二。 等到北巡,就放下了。 北巡回来后,也没有再捡起来。 “汗阿玛正月里让宗人府那边督促宗室骑射,爷都没有想到自己身上,真是笨死了!” 想到这个,他是真后悔了。 说话的功夫,院子里有了动静。 十阿哥大踏步来了。 “九哥……” 他在院子里停了停,扬声道。 九阿哥走到窗户边,怏怏的招呼道:“进来吧!” 十阿哥手中提着一张弓,后头跟着的王长生则是提着箭囊。 “这是四力弓,十三带了两张,,我去借了一张,这张九哥使……” 十阿哥进来,跟舒舒打了招呼,就扬了扬手中的弓,对九阿哥道。 九阿哥有些不自在道:“又射不了两下,五力弓也一样。” 十阿哥道:“又没有谁拿着弓瞧,还是看准头。” 要是勉强用五力弓,弄到脱靶,那才是丢脸。 九阿哥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看了眼舒舒,想起方才舒说去校场的话,问十阿哥道:“弟妹手头功夫如何?要不要也去练练?” 这是担心只有舒舒━个女眷,她又不自在。 十阿哥想起妻子的嫁妆单子,里面有四张战弓,四力两张,五力一张、六力一张。 想着这些日子,自己福晋也确实辛苦,行动也束缚着,不得自由,他就笑道:“应该不错,我这就回去叫她……” 约好了一刻钟跨院门口集合,十阿哥就带了王长寿离开。 舒舒与九阿哥也没耽搁,各自换了骑装。 三把弓里,两人就带了四力这张、五力这张,让何玉柱背着。 小松也美滋滋的将箭头都擦拭了,背着两个箭囊跟在后头。 她现在每月拿着月例都觉得亏心了,好像只拿银子不干活似的。 除了推拿之外,也没有能服侍福晋的地方。 主仆四人出了院子,十阿哥夫妇已经在门口站着。 十福晋一身红骑装,束着腰,脚下也是红色羊皮靴子。 见了舒舒,她就撇开十阿哥,挨了过来,挎着舒舒的胳膊道:“九嫂,九嫂,十爷说西山有兔子,下回咱们去西山射兔子吧?” 舒舒道:“不单单有兔子,还有旁的……” 她讲了去年抓鸟与砸冰网鱼的经历。 十福晋听得的,向往不已,仰着头,道:“那等到咱们搬出来,就一起打鸟捞鱼去!” 舒舒点了点头。 反正她们现下还小,出宫后还可以随意两年。 要是回头怀孕生子,人就要被绊住脚。 这太平坊行宫占地不小,总共是九跨五进院。 舒舒她们之前住在行宫中路挨着的西边第一跨偏院,校场要在最西边。 一行人说话的功夫,就到了那边。 场上支起了不少的靶子。 有人开始射起来,都是侍卫装扮。 清一色高大威勐,各自握了弓箭。 其中就有随侍九阿哥、十阿哥的等侍卫博色。 等到巡营的时候,侍卫也要演射,这人是御前露了脸,被选为十五个演射的侍卫之一。 博色晓得最初定下的出差人选,并不是自己这一什。 是九阿哥跟侍卫处打了招呼,才临时换了自己这什的。 结果辛苦是辛苦,露脸也确实露脸。 刚到苏州就轮上一回赏,而后皇上还亲自召见他跟爱音图问起阿哥路上之事。 点滴垂询,如同寻常人家的玛。 博色只觉得欣喜,还没有觉得什么,没想到就又有露面的差事。 他对九阿哥很是感激,心里大致也明白,多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对十阿哥也愈发恭敬。 眼见着这一行人来了,博色就迎了上来。 九阿哥看他背着弓,随口道:“这是几力的?” 博色羞愧道:“不大成才,只有六力!” 九哥:“……” 他看了博色两眼,见其神色不似故作谦逊,确实这样想的,也是无语,道:“旁的侍卫都是七力、八力?” 同样的勋贵子弟,都这么出息么? 那舜安颜在上书房做伴读时,怎么就是五力? 博色回头看了眼侍卫们,道:“也是六力居多,就是奴才想起傅侍卫是七力、黑护卫是十力、马武大人是十一力……” 九阿哥诧异道:“傅那小子居然是七力弓?” 黑山不用说,看着就跟铁塔似的,能让彭春这个老将都惦记的人手,这功夫不会差了。 至于马武,但凡汗阿玛出行,都要随身侍卫,是侍卫里最顶尖的御前侍卫,肯定也不是单凭着忠心上来的。 剩下傅,二十出头的小白脸,看着斯斯文文的,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武力值。 傅虽挂着王府护卫,可是这次四邬阿哥打发他护送九阿哥、十阿哥,却是更看重他跟人打交道的能力。 博色点头道:“先头在苏州行营校场,奴才们较量过一回。” 现下傅已经往江宁访亲去了。 董鄂府的黑山则带了其他护卫跟珠亮挪到苏州城外的驿站去了,在那里等着剩下的护卫过来。 眼见着侍卫那边正热闹,九阿哥对博色道:“去吧,去吧,你先练你的。” 校场这么大。 侍卫们只占了一个角落,九阿哥一行,就在对角方向去了,也叫旁人的护军支起了几个靶子。 十福晋握着弓,看着大家,脸上带了纠结,十阿哥见了,低声道:“怎么了?” 十福晋道:“我是先跟九嫂比,还是先跟爷比,还是跟九哥比,还是爷跟九哥比呢?” 九阿哥听了,插嘴道:“别算爷,爷才不跟你比!” 到时候输了丢人,赢了也不光彩。 十福晋看着舒舒,道:“可是不比没有意思,九嫂,咱们还是比一比吧?” 舒舒是想要陪着九阿哥“临阵磨枪”,看眼见着校场这么多人,九阿哥最是爱面子,应该也不乐意在人前演练。 她从何玉柱手中接了弓,就笑着对十福晋点点头,道:“好,那就比一比!” 十福晋笑道:“要是我输了,就送九嫂一样礼,您可不能拒绝!” 舒舒眨眨眼,她怎么觉得更像是送礼。 不过礼尚往来,她也道:“那我输了,也给弟妹预备一份。” 这会儿功夫,又有人来。 是八阿哥带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十四邬阿哥见了几人在,带了兴奋,窜了过来,道:“九嫂、十嫂要比射箭么,彩头是什么,弟弟能不能也参加?”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你也好意思?” 十四阿哥笑道:“怎么不好意思,弟弟还小呢,等过两年大了,自然就是跟哥哥们比了!” 说罢,他凑到舒舒跟前,带了小心道:“九嫂,弟弟去年小,有不懂事的地方,现下已经改了!” 舒舒看着他,十来岁的孩子,其实很会看脸色。 可是知晓自己不待见他。 不过眼下这话也是带了几分实心实意,毕竟这么大的孩子,更希望得到旁人的喜欢,而不是嫌弃。 舒舒就带了微笑,道:“阿哥说的言重,我是九爷的福晋,咱们这异父异母的两个人才成了家人,我年岁也小,是个爱计较的,谁待我们爷好,我就待他好;谁要是怠慢我们爷,我就不爱搭理他,若是之前有慢待阿哥的地方,阿哥也原谅则个……” 旁边十阿哥面不改色,嘴角却翘了起来。 他早就发现九嫂面热心冷,与人往来看似都和气,实际上也是分了远近亲疏。 自己是头等的! 他没有同胞姐姐,有个生母抚养的异母姐姐也差着岁数。 他觉得就算是亲姐姐,也就舒舒这样了。 十三阿哥则是忍不住微微点头。 去年的时候他不是没提醒过十四邬阿哥,让他在九嫂面前对九哥恭敬些。 十四邬阿哥当时不在意,觉得兄弟是兄弟,跟嫂子处不来不处就是。 可实际上每个哥哥成亲后,就不一样了。 十四阿哥讪讪道:“弟弟记住了,往后不会了。” 说罢,他又大大方方的到九阿哥跟前,—把搂住九阿哥,道:“九哥,往后弟弟不会没大没小了,咱们还做好兄弟吧!” 九阿哥肉麻的不行,忙一把扯开他,道:“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 最近读者留言很多,小九都看了,有些患得患失,也想要加速,结果卡文,写不顺,无语中。小九知道自己的毛病,故事节奏慢,可是感觉剧情速就像写大纲,憋不出来。抱歉,,还是要恢复到日历牌的节奏。 第五百二十六章 张目(第二更求月票) 场上的气氛松快起来。 舒舒却想起一件事,同情的看了九阿哥一眼。 二月上旬在长乐营那次演射,十三阿哥用的是七力弓! 十四阿哥是五力! 十四阿哥有些水分,很吃力的样子。 拉弓的时候带了紧张,再三小心才中了靶心。 十三阿哥明显好很多。 有这两个出色的小兄弟比对着,九阿哥就算练准了,这四力弓好像也没法露出来! 十四阿哥这样年岁,正是盼着人夸的。 他手中拿着五力弓,看着舒舒与十福晋,带了几分得意,道:“这是内造坊出来的弓,是最好的匠人做的,那一批总共就做了八张,其他几张都让汗阿玛赏赐军中将领了,就留了这一张,要是九嫂、十嫂赢了,这张弓就做彩头,九嫂、十嫂的彩头是什么?” 舒舒想了想,道·“我带了不少金如意出来,十两一个的,要是你们赢了,我就奉上一对小如意。” 之前跟十福晋两个人的时候,舒舒想的是拿首饰做彩头。 虽然在大婚之前,十阿哥给十福晋做了些首饰,可当时是冬天,就多是金饰。 如今是孟春时节,再过一月就是初夏,按照京城习俗,金头面就要换玉头面。 舒舒这次带出来的首饰中,正好有一对糖玉手镯,是深蜜色。 十福晋皮肤白皙,戴着正合适。 可是有了十四阿哥跟着掺和,首饰之类的就不合适。 倒是金如意,拿着把玩也好,花销也好,比较实惠。 十四阿哥果然心满意足,带出几分势在必得,又望向十福晋,笑道:“十嫂的彩头呢?” 十福晋却没有应声,而是拉着十阿哥走了好几步,才抬起脚尖凑到他耳边问道:“怎么办啊,我的彩头是什么?” 十阿哥有了猜测,小声道:“之前是想要给九嫂东西,才要比试的?绕这个弯子做什么?” 十福晋小声道:“劳烦了九嫂好些回,也收了好些东西,我想要回份礼,可又怕旁的嫂子挑理……” 按照她之前的打算,只做是射箭的彩头,东西也送了,旁人也说不了什么。 可如今多了个小叔子,看着架势还挺厉害的,她心里没底,不知道彩头要不要换。 十阿哥没有立下回答,而是看了眼舒舒跟十四阿哥一眼,想了想,道:“还是原样就好了,九嫂不会输!” 十福晋立下松了口气,道:“那就还拿那顶金冠做彩头。” 十阿哥一愣,看着十福晋道.“那不是你最喜欢的么?” 而且还是她的陪嫁,是传承了几辈人的老物件。 十福晋点头,带了认真,睫毛像小扇子以的,道:“是我最喜欢的,才要送给九嫂!” 要是她送的是旁人,十阿哥就劝下了;可是给九嫂,他就没有说什么。 之前大婚前九哥、九嫂准备的两箱子金银荷包与金银项圈什么的,他还没有来得及跟妻子说。 实在是出发的太仓促,过了“朝见礼”两人就换了衣裳出来,三所这边的下人没赏,内务府那边的新宫女也没有挑。 夫妻俩商量完,又回来。 十福晋笑嘻嘻道·“我的彩头,就是我前几天陛见时戴过的金冠,不如九嫂的金如意重,是十八两金子!” 十四阿哥眉开眼笑。 只要是金子都行,不管是金如意,还是金冠。 自己是不是赚大发了? 这弓是内造,自己压根就没出银子,会不会显得太小气? 他倒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望向舒舒。 这是记得长幼尊卑,不敢放肆了。 舒舒眉头微蹙,看向十福晋。 那是古董金冠,元代时的老物件,几百年了,可不能单单按照金子的价格算。 十福晋笑着灿烂,对舒舒道.“九嫂要赢啊!” 舒舒被这欢喜劲儿感染的也笑了,点了点头。 十四阿哥在旁,想了想,道.“既然两位嫂子用金子做彩头,那弟弟也不好意思小气,这样吧,除了这张弓之外,弟弟再加二百两!” 还不到万寿节赏赐的一半,就算出了意外,真的输了,也能接受。 否则两个嫂子赢一张弓,也不是她们的心头好。 九阿哥听了,忙拍了他一下,道:“浑说什么?又不是赌博,什么二百两不二百两,不要再啰嗦了!” 虽说《大清律》上提到的赌博很笼统,可是九阿哥还是觉得彩头就是彩头。 金如意是金如意,金冠是金冠,都不犯忌讳;直接拿银子,就容易落人口舌。 十四阿哥脑子活络,听到“赌博”两字大概明白下来缘故,点头道:“那好吧,就先用这张弓做彩头!”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之前的事情就算翻篇。 八阿哥在旁,看着此情此景,觉得有些刺眼。 可是他跟十四阿哥不同。 十四阿哥是弟弟,有时候行事是任性些,自己是哥哥。 只是他神色温煦,掩了心中不快,依旧包容的看着一切。 九阿哥已经吩咐旁边护军再支一个靶子。 十福晋出了金冠,他就晓得,舒舒不会让了。 少一时,第三个靶子也支起来。 舒舒、十福晋、十四阿哥,就按照长幼,从东到西依次站了。 现下的靶子,也是环靶。 八旗比射,不管是骑射,还是立射,都是三轮九箭。 弓力跟箭支长短与重量都没有要求。 十四阿哥年幼,就由他先射。 十四阿哥之前手中拿着的是自己那把内造的弓,可是见舒舒与十福晋站着的架势,就有些冷静下来,不再飘飘然。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五力弓,可以控玄三次,再往上就不能保证准头。 他倒是能屈能伸,道:“我先换张弓……” 说着,他望向两个嫂子手中的弓。 舒舒手中的弓是旧弓,看着是常用的。 十福晋手中的弓眼熟,那不是老十三的五力弓么? 他抽了抽嘴角,又望向舒舒,道:“九嫂,您这弓是几力?” 舒舒道:“五……” 说着,她招呼何玉柱过来,吩咐他将那张四力弓拿给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面上带了严肃,看了眼九阿哥与十阿哥。 怎么回事啊? 两个嫂子力气不小! 他越发认真起来,拿着弓也没有急着射,而是熟悉一会儿手感,才从箭囊里抽出来一支箭。 因为校场的地方大,这边立的是现下的标准靶,八十步。 即便是四力弓,也是成人弓,对于十四阿哥这个年岁来说,已经很出色。 他的戍绩也确实体面。 “嗖嗖嗖!” 第一轮出来,都中靶,一支在靶心,两只在在靶子偏离中心的位置。 要是按照现下武举的标准,只要中靶就算,不分环数。 可是要比赛,还不同。 早有护军拿了木板过来,用炭笔在上头画了这一局的靶影。 随后,是十福晋。 她的气势与平日里的娇嫩截然不同,带了几分飒爽。 “嗖嗖嗖!” 跟十四阿哥又是摆姿势,又是校正相比,十福晋的动作要利索的多。 她站好了位置,随后抽了几支箭,就连着射出去,十分轻松从容。 亦是三箭都在靶子上。 其中两支在靶心。 “好!” 旁边有人喝彩道。 是康熙来了,身边是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三位皇子,简亲王与平郡王两位宗室,大学士吴典、户部尚书马齐、礼部尚书张英三位随扈大员。 十福晋落落大方,道:“汗阿玛,您来了,那就请您做裁判,接着看我们的比赛巴!” 她怀着几分小心思,生怕来的人多,让这边的比赛停了,才说在前头。 康熙心情大好,点头道:“好,朕看你们的比赛,给你们做裁判!” 十四阿哥被两个嫂子的五力弓给惊住,原还有些忐忑,现下听了康熙的话,立刻支棱起来,迎上前去,带了讨好,道:“汗阿玛,儿子跟两位嫂子可是正经八百的比赛,都出了彩头,您是不是也……” 康熙看着小儿子,很想要告诉他有一句话叫“好男不跟女斗”,可是见他满脸放光的样子,也没有扫兴,点点头道:“好,朕也出个彩头,杭州织造刚供了新罗‘庆太平’二十匹,朕拿出十匹来彩头!” 十四阿哥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带了委屈道:“汗阿玛这是不看好儿子?” 否则的话,为什么拿杭罗做彩头? 康熙摆摆手道:“不是才第一轮么,还不好好去预备?” 十四阿哥觉得自己面皮滚烫。 被小瞧了! 舒舒也屈膝,给康熙见礼。 比照着对小儿子,康熙神色温煦多了,道:“继续吧,别让朕耽搁了!” 舒舒躬身应了。 今天她没打算藏拙。 目的有三个。 一是十福晋的金冠,心意难得,不能辜负。 二是震慑十四阿哥,这种熊孩子骨子里就是欺软怕硬,之所以之前对九阿哥不大恭敬,也是因为性子傲气,觉得九阿哥没有让他敬佩的地方。 那就让她这个嫂子,来给他长长见识。 三则是九阿哥射箭实在拿不出手,与其让他勉强出面,还不如自己这个妻子将风头出了就行了。 往后旁人说起九阿哥,也只会想到有个出身将门、射箭功夫特好的福晋,而不是九阿哥本身多么孱弱,射箭多么差…… 第五百二十七章 最多几力弓(第三章) 舒舒吸了一口气,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来。 她脚下脚步活动,摆开一字步,身子侧身,目光直视前头的靶子。 众人都望了过来。 只这开始的第一个动作,就与十四阿哥、十福晋不同。 而且她手中的弓也不同。 舒舒的弓要短一些,不是清弓,也不是明弓。 她站的笔直,而不是跟十四阿哥、十福晋似的身体前倾。 胳膊抬的也高,弓箭齐眉。 “嗖!” 羽箭从弓弦玄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靶心,余力引得靶桩微颤。 接下来,就是第二支、第三支,亦是正中靶心。 三支箭如同品字聚集。 她的速度比不上十福晋,可是同样的游刃有余,而且更有准头。 “好!” 康熙忍不住再次喝彩。 旁人看着舒舒,也都带了几分惊奇。 要说八旗闺秀,会骑射不算什么,可是会射箭与射得好,是两回事。 不少人去看九阿哥。 九阿哥嘴角快裂到耳朵边,对着众人扬眉,脸上满是骄傲。 他不担心几日后的演射了,到时候自陈不足好了。 因为比不过妻子,所以拉弓射箭以后就罢了。 哈哈哈哈! 康熙看了眼舒舒的弓道:“怎么没练习清弓?这也不是明小稍,到底是什么弓?” 舒舒舌头抵着上牙瞠,摒气,脸上憋微红,透着几分不好意思,才低头道:“儿媳六岁学弓,当时娇气,嫌弃清弓姿势不正,就换了小稍弓练习,可是又嫌劲道不足,阿玛将两种弓糅合到一块,叫人制了这种比小稍弓稍长的中稍童弓,后来大了,又制了这张五力弓。” 这倒不是扯谎,就是没有提齐锡是在她的天马行空的指挥下做的改造,当时为了这个,齐锡还狠夸了一顿宝贝闺女。 舒舒当时没有上辈子的记忆,真当自己真是小天才,美的不行。 等到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再看这张弓也是无语。 实际上是四不像,还有些日本弓与匈牙利弓的影子在里头。 因为那个时候,齐锡还只是参领,没有升副都统,更不要说都统,所以这些陈年|旧事就不是御前所晓得的。 康熙来了兴致,吩咐梁九功道:“呈上来!” 梁九功躬身应了,从舒舒手中接了弓,双手递给康熙。 康熙拿了弓,仔细的看了两眼,稍在明弓与清弓之间,怪不得名字直白叫“中稍弓”。 他有些心动,走向舒舒方才的位置。 眼见着九阿哥还不动,十阿哥忙推了一把,指了指小松手中的箭囊。 九阿哥反应过来,从小松手中扯了箭囊,走到康熙跟前,道:“汗阿玛,您试试弓?” 康熙微微颌首,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 拿到手中,他就发现不同。 这箭的长度看着跟明小稍的箭长度差不多,两尺左右,可是重量却不是明小稍的一两二钱,而是得翻一倍,几乎要跟清弓箭支重量相差无几。 可是清弓箭支是三尺长。 这箭却不显短粗,应该是用铁木制的。 靶子已经清理出来。 五力的弓,对康熙来说,实不算什么。 他就参照舒舒之前的姿势,也射出一箭,力道自然比舒舒方才的还强,一寸长的箭头都没入靶子。 康熙撂下弓,颇为心动,面色却不显。 他忍不住心里骂了齐锡一顿,没有上进心,居然看不出这改良弓的好处。 居然真的只当成哄孩子的小玩意儿? 丝毫没有露在外头。 要是早点交到兵部,都能记上一个功劳。 为什么丿八旗骑射废弛? 那是因为日子安逸了,八旗军民都是铁杆庄稼,吃不得苦。 清弓很难入手,不好好操练压根提不起个。 又因为弓力的缘故,对射者身体要求也高,力气要大。 这个中稍弓,避小稍弓与清弓二者之短,集二者之长。 武器关系重大,康熙就在心里记了一笔。 他试了一箭就将弓递给梁九功,回到原位,示意舒舒他们继续。 已经到了第二轮,该十四阿哥了。 十四阿哥已经被第一轮的成绩打击狠了,心神不宁,外加上稀罕舒舒手中的改良弓,就集中不了精力。 连汗阿玛都觉得好的弓,肯定不凡,他方才差点就借用了! 三箭下来,只有一箭在靶子上,一支挂在靶子边,一支直接脱靶,落在地上。 倒是十福晋,第二轮成绩跟第一轮差不多。 到了舒舒这里,梁九功就准备将弓奉上,就听到康熙问道.“我记得你阿玛能开十力弓,你最大能开到几力?” 这是对着舒舒问的。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十力可控弦……” 场上一下安静下来。 九阿哥脸上的笑容凝固。 连带着跟他们夫妻相熟的十阿哥也带出不可思议来。 虽说早就晓得舒舒射箭水平不低,北巡的时候也见过她拉弓射箭,可是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弓力! 五阿哥则是直接惊讶出声,望向九阿哥,心中生出担心来。 能操十力弓,那是多大力气? 小两口没有拌嘴的时候吧?! 回头他得好好嘱咐老九,平日里还说软乎些,别把好脾气的人逼急了。 三阿哥呆如木鸡,已经想入非非。 这应该不是扯谎,这是御前,傻子才会欺君。 平日里实在看不出九福晋这么能耐,这样大的力气。 那自己的福晋呢? 也是董鄂家的?! 康熙的视线则是在舒舒手腕滑过,看向旁边。 因为圣驾到了,之前在校场另一侧演射的十几个侍卫都过来了。 康熙就点了其中一个人道·“朕记得你可十力弓?” 那人躬身道:“是,奴才去年随扈北巡,曾跟皇上行围,射过一只黑熊、两头野猪!” 康熙点头,道:“九福晋演射,借你的弓一用。” 那侍卫应着,立时双手奉上。 九阿哥已经动了,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过去,从那侍卫手中取了弓。 舒舒也动了,对旁边侍立的小松伸了右臂。 主仆早有默契。 小松上前,揭开舒舒手腕的负重,丢在地上。 负重袋不大,目测不出重量,可是“啪嗒”的动静,却显示它分量不轻。 随后是左手负重,双脚负重,都解了下来。 十四阿哥早已按捺不住,从小松手中接过来一个,惊讶道.“这装的啥,这么重” 小松笑道.“金子,这个最重!” 豪横! 十四阿哥半响没说话。 九嫂可真有钱! 实际上是误会。 舒舒的负重袋之前也是铅,因为这次要出门,才换了金子,想着一举两得,少占些地方。 十四阿哥望向舒舒,眼睛里满是崇拜了。 不单单是金子,还有这力气、 这一个的负重就有十来斤,四个就是四十斤! 这为什么戴这个啊?! 这要是打人,一拳头不得将肋骨给干断了?! 舒舒已经从九阿哥手中接过十力弓。 九阿哥背对着众人,对舒舒磨牙。 舒舒神色不变,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这个时候哄人吧? 她都装到这一步了,不能破功! 她眼神从九阿哥身上移开,望向手中的长弓。 这是清弓?! 让她众目睽睽之下撅屁股? 杀了她吧! 她腹诽不已,却依旧选了直立的方式。 其实清弓的动作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现下的姿势,实际是沿袭骑射的姿势,才有个屁股抬起的动作。 她看眼自己的犀牛角扳指,就抬起弓。 清弓将近五尺,跟她的身高就差一拳头。 想要齐眉射是不行了。 她就调整了手臂的位置。 练了十年弓箭,她当年也用过长弓,要不然的话,说不得此时就要露怯。 “嗖!” 三尺长、手指头粗细的羽箭飞出去,如同一支长矛以的,重重地扎在靶心。 围观的侍卫们,有了躁动。 要不是圣驾在此,大家都要齐声喝彩了。 清弓因为是重箭的缘故,不能远射,远射了准头不好。 要知道大清武举骑射距离只有三十五步,且九中三就算及格。 而后第二场的步射,跟现下场上一样是八十步,九中二为及格。 九福晋这弓力,这准头,搁在侍卫营里也是数得上的。 舒舒没有停歇,又射了第二箭,跟刚才的箭挨着。 而后第三箭,她的胳膊才往下沉了,箭也落在靶心偏下的位置,再有两寸就要落下靶子。 这是三射三中! 十力弓! 场面都安静下来。 十四阿哥将手中负重递给小松,好奇的过来,道:“九嫂,九嫂,我试试……” 他的年岁,想要控弦十力弓是梦,就是要试试拉强弓罢了。 舒舒自是没有什么反对的,将手中的弓递给他。 十四阿哥做了个拉弓的动作,却也只能拉到一半,离满弓还有不小的距离。 九阿哥见状,忙上前道:“行了,行了,别弹着……” 十四阿哥被打岔,卸了那口心气,任由九阿哥将弓拿走。 九阿哥将那弓还给侍卫,才发现这个一等侍卫有些眼熟。 好像是佟家人。 他又看了眼其他侍卫,要不就是宗室、要不就是上三旗勋贵子弟。 侍卫营这边的操练,倒是比八旗旗营那边整齐,所以都挺拿得出手。 十福晋眼睛黏在舒舒的身上,跟十阿哥赞道:“九嫂太厉害了,要是去参加草原的那达慕大会,别说羊,马都能赢几匹……” * 525章的本章说作者回复到上限了,后来鼓励小九的书友们这里集中感谢! 下一更11月9号12点 第五百二十八章 约战(第一更求月票) “将门虎女,不外如是!” 康熙龙颜大悦,看着舒舒是毫不掩饰的赞叹。 齐锡夫妇将女儿藏的紧,养到十几岁也没有半点名头露出来。 他的感觉又不同了。 很好。 不招摇。 跟那些想着法子给闺女添名声,筹谋着攀高枝的人家截然不同。 家风确实清正! 只有那样的父母才能教养出好孩子。 董鄂氏进来大半年,也是孝顺贤惠,不是爱抓尖抢风头的性子。 今日露这一手,瞧着也是“护夫心切”、 他又想着如今八旗勋贵人家流行“才女”,心中其实不以为然。 推崇儒家是给汉人看的。 是为了更好的治民。 柔弱的母亲,怎么能教养出雄鹰般出色的儿郎?! 他现下,已经盼着这一支的嫡皇孙了。 舒舒已经演射完毕,剩下的就只有继续贤淑,不骄不躁,退一步站在九阿哥身后。 九阿哥这会儿脑子灵活了,笑着接了皇父的话,道:“都是汗阿玛慧眼如炬,儿子才得了个好福晋!” 所以那“庆太平”新罗到底是什么样的? 真的只进上二十匹的话,那自家得的那十匹可就是“物以稀为贵”! 还有十福晋的金冠,不单单是金子,都是拇指盖大小的红蓝宝石,最大有鸽子蛋大小。 传世的好东西! 十四阿哥的弓,要是放在识货人眼中也不赖! 康熙微微颌首。 确实是他慧眼如炬! 这门亲事指的好! 他龙心大悦,对九阿哥的嫌弃也少少了几分,环视其他人道.“骑射是八旗根本,八旗是我大清的根本,若是荒废了,弓力比不过家中姊妹,你们这些汉子,羞也不羞” 众人都低头领训,没有几个抬头的。 一个个的论起来说,除了康熙与大阿哥、三阿哥,剩下场上这三、四十号人,弓力比九福晋强的,也就是—掌之数。 八阿哥亦在人群之中,心里颤了颤。 之前他并不怎么喜欢董鄂氏,总觉得对方行事随心,隐隐的还有些傲气。 用周道和气来掩饰她的挑剔。 而且好像在对方身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虚伪。 可是今天他才发现董鄂氏跟自己的不同! 自己容易患得患失,想的也多,底气不足。 董鄂氏比自己更从容,之前只以为她缺少对皇权的畏惧,有些勋贵子弟常有的傲慢,原来还有其他的底气! 舒舒哪里会想到旁人脑补那么多? 嗯…… 装也装到了,可以回了。 过犹不及。 等到圣驾离开,她就小声催促九阿哥道.“我有些腰酸,不大舒服……” 九阿哥听了,立时带了紧张,道.“是不是方才使大劲儿抽着了,要不要传个太医?” 舒舒·“.” 好像被小瞧了。 她心里算了下日子,小声道.“许是要那什么了……” 她的小日子比较规律,九阿哥也大致记得。 他稍稍安心,道·“那就回吧!”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还在仔细瞧着舒舒的弓。 同时,两人还在对比其他的弓。 十三阿哥看的有些明白,不单单稍的长度,还有弓弯的角度,都有些差别。 十四阿哥却是双眼冒光,口水哒哒,记得康熙宝贝的反应,就知道这个东西不菲。 他立时舔了脸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渴望,道:“九嫂,这个弓……” 舒舒想了想,道:“你想用就拿去用几日,只是这是我阿玛亲手制的,我要留下做传承,回头还得还回来,等到回京,我跟阿玛讨了图纸给你。” 就算她不讨,也是留不住的,还不若做个顺手人情。 十四阿哥已经心满意足,忙不迭的点头道:“我就借这几日,会仔细爱惜的,等到汗阿玛巡营后就好好还回来!” 他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太聪明了! 瞧着八哥每次出现时的尴尬样子,他这个旁观者都觉得不自在,尴尬的想要钻地缝。 还是八哥面皮厚,不对,不对,是八哥涵养深。 那是前车之鉴! 他反其道而行之,果然正好! 哈哈! 十三阿哥在旁,没想到十四阿哥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没想到九嫂地大方地应了。 他也可以试试这个弓了! 好事! 十福晋虽是眼睛都黏在舒舒身上,可更惦记着回去取花冠。 “愿赌服输呢,赶紧给了,省得回头旁的嫂子啰罗嗦,三嫂那天眼睛黏在上头了……” 她小声跟十阿哥说着。 十阿哥点头,就对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道:“你们也悠着点儿,过犹不及,别伤了手臂,反而耽搁了过几日的演射!”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应了。 因为长了记性,又碍着舒舒还在旁边,十四阿哥都乖顺了许多,没有像往日那样回嘴。 舒舒与九阿哥在旁见了,夫妻对视一眼,觉得这熊孩子老实下来也凑合,没有那么厌了。 接下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继续留在这边,舒舒夫妇与十阿哥夫妇离了校场。 十福晋挎着舒舒的胳膊,仰着小脸道:“九嫂,你有甲么?我们阿霸亥的匠人里,有个草原上闻名的制甲大师,回头我给我额赫写信,让她叫那个人给九嫂制个甲啊” 她的陪嫁里,就有一副甲,是专门给十阿哥准备的,主要用的是金子,杂合银、陨铁,看着不起眼,质地却极为坚韧。 舒舒笑着说道:“不用劳烦郡王福晋,等到有机会咱们去阿霸亥的时候,再亲自登门去定制就行了。” 她面上没有异样,脑子里莫名的想到了《大清律》。 《大清律》沿袭历代禁令,“禁甲不禁兵”,在武器上对火器方面禁的更厉害。 漠南蒙古是大清的内藩,行的不是《大清律》? 她心里有些囹,莫名的想起一句话。 随即,她在心里否了。 太双标了,不好,不好。 十福晋被舒舒说服了,眉眼弯弯道·“到时候我也定一套,以后跟着九嫂一起去猎熊打老虎!” 她可记得方才那个拉十力弓的侍卫,可以猎熊! 舒舒保持微笑。 她预感到关于自己的流言,怕是往后要加上一条“女壮士”!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到了暂住的那跨院子。 十阿哥夫妇的院子还在前头。 十福晋立时道:“九嫂您等等,我马上取了来!” 舒舒点头道:“不着急!” 十福晋飞奔着去了。 舒舒吩咐小松道·“跟你小椿姐姐拿—下那对糖玉镯子。” 小松立下去了。 十阿哥原站在原地陪兄嫂等人,听了道.“九嫂,不用不用,之前给了好几回了,礼尚往来,也该轮到我们了。” 舒舒道:“寻常东西,就是眼看要戴的,本也准备给弟妹的。” 十阿哥这才不说话了。 眼见着九阿哥在旁不吱声,十阿哥怕他心里不自在,道:“九哥,瞧着汗阿玛的样子,那个弓是好东西,说不得齐锡大人可以得一个功劳!” 八旗爵位,是按照功劳累积的。 起步就是正五品的爵位。 而后累积,递升。 这些功劳可以累积在原本的爵位上,也可以分出来,给兄弟子侄。 九阿哥听了,果然来了精神:“嗯,这个爷盯着,反正不能吃亏!” 舒舒的大伯新达礼就是在熬日子罢了,锡柱因为身份也失了继承权,那二等伯已经摆在岳父头上。 加上这个,就是二等伯兼一云骑尉。 再有一次功劳,就是—等伯! 他身上还有正四品的爵位。 要是拆分,可以传下三个爵位。 珠亮、小六,剩下双胞胎好像要考笔帖式的,那留个小爵给小五,小辈们的前程就都差不多了。 舒舒在旁,想到这个,也带了欢喜。 真是灯下黑! 之前她就想过家里的爵位问题,还想着怎么帮着阿玛将爵位升一升。 连牛痘跟种红薯都想到了,还是觉得有后患才放弃。 结果却忘了新弓之事。 齐锡是武官,这个上面有所得也是合情合理。 这是顺理成章的功劳,她之前居然没有想起来。 “哒哒哒哒……” 几句话的功夫,十福晋已经小跑着出来,手中捧着一尺多高的锦盒。 她跑得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小脸也红扑扑的,整个人像个大甜桃。 不单十阿哥看直了眼,舒舒也看了好几眼。 非礼勿视。 九阿哥之前移开眼,眼见着妻子如此,忍不住在她的后腰上抓了一把。 没等抓完,他的动作就迟缓下来。 这个动作有些眼熟?! 十福晋已经将锦盒递给舒舒,笑着说道.“九嫂戴这个肯定更好看!” 这份心意赤诚。 舒舒也就没有假客套,道:“我会好好戴的。” 就是心意是心意,这毕竟是传承之物。 她已经决定等到十阿哥与十福晋有了格格后,就将这一顶花冠再送回去。 要是没有女儿,以后等到两人生的小阿哥娶福晋,这个就是“初见礼”了。 这会功夫,正好三福晋扶了宫女出来,看了个正着。 她是刚才得了消息,晓得堂妹跟着阿哥们去了校场,觉得不大妥当,才想着过来规劝—二。 如今可跟关外不一样了。 御史们也嘴碎着呢。 皇家媳妇,还是贤良淑德为先,行事不可肆意。 尤其这里是江南,文风鼎盛之地。 结果她走到甬道,就看到十福晋送东西。 那么大的盒子,里头装的是什么? 她走了过来,带了好奇道:“这非年非节的怎么就送上礼了,这么大的盒子,装的是什么?” 十福晋将这个当“彩头”,就是为了三福晋。 听到她问,十福晋立时笑得灿烂,道:“方才我在校场输给九嫂了,这是我的彩头!不是旁的,就是我的宝石花冠!” 舒舒看着她调皮,很是配合的打开盒子,露出里面金壁煌煌的头冠,带了赞叹道.“这也太好看了,我的首饰里还没有这么豪奢大气的,不愧是几百年前的宫造宝贝” 三福晋的视线黏在头冠上,带了颤音,看着十福晋惊讶道.“这不是你的陪嫁么,怎么就当了彩头了?” 十福晋笑道:“我的东西,全部都是陪嫁啊,不就是用的吗?” 三福晋看着舒舒,很想要问一句,能不能比第二场,自己也会射箭! 小松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尺来长,七寸来宽的锦盒。 “福晋……” 她将锦盒递到舒舒跟前。 舒舒将手中的花冠盒子递给身边的九阿哥,接了盒子,递给十福晋道.“这是我之前预备的‘彩头'',现下给弟妹做回礼……” 说罢,她打开锦盒,露出—对细腻油润的糖玉手镯。 十福晋带了惊喜,接了盒子,道.“这可真好看,谢谢嫂子!” 三福晋在旁,眼睛也盯了过去。 这个颜色的糖玉,全红糖,均匀油亮,几百两银子都买不到。 可遇不可求。 三福晋实在忍不住,摸了下鬓角,轻咳了一声,还是问了出来。 “下回比射是什么时候,正好我也有空……” 第五百二十九章 财富密码(第二更) 十福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望向舒舒,恨不得要压着她点头。 这是稳赢,也不知道三嫂能拿什么好东西。 舒舒也略微心动了一下,随口否了。 不能再动了。 要不然,赢了的话显得贪婪。 输? 是不大可能输的。 反倒像是猴戏一样,被人围观多了,失了尊重。 今天不过是阴错阳差,还有皇子们要演射这个前提在,行事出格也能自圆其说。 再来第二回,则像是卖弄。 她想起九阿哥前头的话,就笑了笑,有了推辞,道:“我这一回就够够的,动的少了,抽得胳膊跟腰都难受,正要回去歇歇……” 说着,她就带了几分娇弱,扶了九阿哥的胳膊,借力在他身上。 九阿哥只当她肚子不舒服,忙扶了她,让她靠着自己,对众人道·“那我们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大家反应,他就搀了舒舒往后院走。 三福晋有些看不过眼,忍不住跟十福晋抱怨道·“赢了就不再来了,这行事是不是也太小气了?” 十福晋摇摇头,面上带出不赞同来,道.“九嫂才不小气,九嫂大气,有便宜不占!” 十阿哥看了三福晋一眼,跟十福晋解释道:“九嫂怕麻烦!” 三福晋这样的,就算赢了她也没有什么意思,还有得要磨牙。 没必要。 不过他也提醒自己,得了兄嫂的好,也要晓得分寸,不能惹人厌了。 自家福晋今日就做的很好,晓得感恩,送礼之心也诚。 三福晋在旁,听得不对劲,带了不高兴,道:“听着十弟妹的意思,是笃定你九嫂赢,这也未免太小瞧人,我家亦是世代武勋,打小学写字开始就学控弦!” 只是她十来岁留头后爱美了,怕风吹日晒伤了脸,也怕手糙了,射箭的时候少了,可基础还在,并不犯憷下场。 十福晋听了,不免生出佩服来,道:“三嫂好厉害,那三嫂开几力弓?” 三福晋带了得色道:“虽有些勉强,但勉强开得五力弓!” 十福晋立时失望,摆摆手道.“那算了,我也不占三嫂便宜了。” 三福晋有些茫然,可是看看十福晋敦实的体格,带了猜测道:“弟妹开得六力?” 十福晋点头,马上又摇头道.“我在家里,七力弓也使得,只是我额赫说男人不喜欢力气大的,让我平日使五力弓,陪嫁的弓里,也都是四力、五力、六力的!” 三福晋:“……” 不是出身蒙古王府么? 又不是出身猎户人家,好好的操什么弓? 三福晋腹诽着,随即反应过来不对。 她看着十福晋有些酸,道:“彩头那么大,十弟妹还放水,这是故意送礼呢!” 十福晋带了认真道:“我用五力弓!” 她想要说两个五才是十,得两个自己才是九嫂的固儿,可是想到额赫说的话,就又改了口道:“我输得心服口服的!” 三福晋还要再说,十阿哥已经道:“三嫂,我们也乏了,先回去歇了!” 三福晋假笑道:“那回吧,我也回了!” 等到跟着十阿哥进了院子,十福晋才小声道:“九嫂能拉十力弓,是不是不该告诉旁人?” 十阿哥道.“不用特意说,旁人问了也不用特意瞒着。” 消息灵通的,该知道也会知道。 倒是自己福晋这七力弓? 自己也还是头一回听说…… 米。 舒舒的院子。 舒舒回来,就去了净室。 还真是小日子如期而至。 等到换下骑装,换了家常衣裳,也穿戴上,她就在罗汉榻上歪了。 小椿取了手炉,小棠也将熏笼点上了。 九阿哥伸手,在她的肚子上抚摸着,见她脸色发白,道:“怎么瞧着比之前严重,是不是方才累到了?” 舒舒摆摆手,琢磨了一下,道:“应该是前几日船行水面,水汽太大,有些潮湿的缘故。” 九阿哥皱眉道:“那怎么办,回去还要一直坐船呢?” 舒舒道:“又不是老这个,正好杭州这几日就过去了。” 九阿哥还是不放心,道:“那要不要传个太医,开个祛湿的方子?” 舒舒摇头道:“不用,小棠那备着薏米红豆茶,就是祛湿的……” 赶巧,小棠正奉茶上来。 只有一份,没有九阿哥的份。 九阿哥看着红色的茶汤,问道:“看着寻常,都是杂粮,我怎么就用不得?” 舒舒道:“这茶性凉,对脾胃不好,就是我也要少喝……” 九阿哥虽看的医术不多,却晓得舒舒这个日子要忌寒凉,就道:“那拿下去,拿下去,过了这几日再喝,先喝红枣茶!” 他是体贴,舒舒也领情,对小棠点点头。 小棠端了茶又下去。 没等到红枣茶上来,魏珠来了。 他后头跟着几个粗使太监,都是怀里抱着、手中提着的。 舒舒起身,站在九阿哥身边。 魏珠进来,给两人躬身见礼,而后道:“奴才尊皇上吩咐,给九爷、九福晋送赏来了……” 说着,他指了随从太监抱着的东西,-一说道:“‘庆太平’新罗十匹,苏工百福羊脂玉平安牌一对。” 九阿哥欢喜道:“正好奇这个新罗什么样呢,名字倒是应景,你见了没有?” 魏珠笑道.“奴才还没得见,好像就二十匹,头午杭州织造才供上来。” 九阿哥挑眉道:“那咱们一起见识见识。” 说罢,他拿了一匹“庆太平”,拆开来。 外头都包了好几层,第一层是防水的油纸,第二层是白色松江布,第三层白色素绢,第四层才是正主。 罗本身就是薄的丝织品,比较透气,用来做幔帐、夏衫。 颜色多是浅淡。 这“庆太平”却比一般的罗颜色要深,是一种蓝染灰色的底,上面是白色的太平有象的团花图案,怪不得叫“庆太平”。 同一般罗的轻薄相比,这个看着要厚些,很有质感。 九阿哥对舒舒道·“这个颜色好,正好给你裁新衣裳,看着清清爽爽的,爷也能穿这个色儿!” 舒舒含笑听了,没有说什么。 等到魏珠走了,她才对九阿哥道:“这个不急,先收起来,既然是贡品,总要皇上先用了,咱们做儿女的再用,才显得恭敬。” 九阿哥正在把玩那对平安牌,听了舒舒的话,点头道:“嗯,听你的,反正也不着急。” 京城穿衣,每个月换什么料子,差不多都是固定的。 罗衣是盛夏时节穿的,要端午节后了,时间还富裕。 倒是这平安牌,他低着头看着,若有所思。 舒舒好奇,也凑过来。 九阿哥就递给她一块,道:“仔细瞧瞧,有什么不同?” 递给舒舒的是女牌,本来就不大,一寸半长,一寸来宽,可是上头如同米粒一样,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福字,而且字形各异。 “这雕工,是不是能赶上内造的了?” 舒舒仔细看了,带了赞叹,问了一句。 九阿哥点头道:“宫里内造办玉作有玉雕师傅,都是苏州那边的匠人,可是好的匠人,还是在苏州当地找,先头在苏州时倒了忘了这个,阊门附近就有不少琢玉坊,就是人人都晓得苏工巧,这价格应该便宜不到哪里去……” 主要是舒舒那四十斤黄金的负重,折银就是五千多两,直接带回京城可惜了。 人人知道?! 舒舒的脑子也飞速运转。 像苏州玉雕跟太湖石这种众所周知的东西就算了,其他的呢? 杭州有什么? 除了杭罗、杭绸、杭扇、杭伞这种众所周知的,还有什么是不为世人熟知却珍贵的东西。 杭州临安……昌化镇…… 昌化鸡血石! 明初就开始开采了。 可是比较小众,现下世人认可的印料还是寿山石与青田石。 好像一直到乾隆朝后,因为乾隆喜欢鸡血石,才使得它上了档次,成为被文人墨客、达官贵人追捧的印料。 不过是“上行下效”而已。 舒舒笑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掌握了财富密码。 “爷,我想到咱们留下人采买什么了,不跟大家抢热门的……” 舒舒道。 九阿哥带了猜测道:“龙井茶?” 他还记得舒舒名下之前有个茶馆,还打算以后做茶庄。 结果茶庄没出来,又打发那个梳头的使女出去开胭脂铺子了。 舒舒笑道.“是鸡血石,或是昌化石。” 红色的为鸡血石,无色的是昌化石,是昌化镇上的朱砂矿伴生物,一种含有辰砂、石英、玉髓、赤铁的石料。 九阿哥蹙眉道:“这个就是上品也没有多少钱。” 再怎么着,也是石头,还能卖上玉的价不成? 虽然确实来了杭州,打发人过去也方便,可是这小打小闹的,他有些看不上。 舒舒指了指头上,道:“爷瞧这是什么?” 九阿哥道·“不是钿子么?” 因为时间还早,舒舒更衣后,头发还没有归整,就临时带了个半钿,防备着有客过来。 “这虽是前朝就有的物件,可是宫里之前并不时兴,去年六月底咱们大婚时,还是满宫廷只有咱们娘娘一人戴这个,可是这才不到一年功夫,除了太后与两位太妃,娘娘、贵人们都开始戴钿子头,爷信不信,八旗女眷的钿子头也该流行起来了……” 舒舒不紧不慢的说道。 九阿哥素来信服她,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过来,道:“那等到今年的重阳节礼,爷亲手雕个鸡血石印章敬给汗阿玛?” 舒舒听了,连忙道:“可千万别!” 一下子犯了两个错! 九阿哥道.“是太晚了么?端午节是不是太仓促了,要不挪到中秋节?” 舒舒脸上收了笑,看着九阿哥,没有立时说话,而是望了望门口,才凑到他耳朵边,轻声道:“爷,往后在皇上跟前,别提重阳节,也别将皇上跟重阳节扯上关系……” 九阿哥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儿,也压低了音量道:“可汗阿玛春秋四十六,再过几年就五十大寿,还不老么?” 毓庆宫大阿哥都十来岁,再过几年,皇曾孙都有了。 舒舒拉了九阿哥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两个字, “万……岁……” 九阿哥念出声来,随即嗤之以鼻,倒是晓得轻重,跟着舒舒咬耳朵,道:“这不是扯淡么?别说一万岁,这百年人皇也没听过啊!” 他之前盼着自己做个几十年皇子,也没敢想到汗阿玛百年长寿,就想着哪怕是古稀高寿,自己也还有二十多年的逍遥日子。 舒舒道:“秦皇汉武,都曾寻仙问道,可见成天下之主后,拥有了世间的一切,期盼的就是长生了。” 九阿哥摇头道:“汗阿玛不会信那些。” 舒舒道:“反正爷要记住这一条,就跟小孩子不爱旁人说他小,女人不乐意旁人说她丑,是一个道理……”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晓得了,就是当着锉子别说矮话的意思。” 舒舒提醒道:“还有雕工这个,爷就别扬短避长,现下鸡血石价格还寻常,正需要名工巧匠将这个升华,爷可以设计印章样子,也是孝心,至于雕刻,还是让内造办的匠人来吧!” 到时候可以送一组。 回头康熙赏人什么的,这个身价就上来了。 赏人? 舒舒想起了御药之事,觉得自己差点犯了疏漏。 那是康熙,是天下之主! 想要白占便宜,蹭个流量,绝对不行。 谁也不是傻子。 康熙也不是谁。 “明后天得空,爷先跟御前禀了此事,就说银钱不足,跟御前直接借了银子,到时候算皇上一股……” 舒舒给九阿哥出着主意。 九阿哥笑出声来.“明白了,就跟上回卖药似的,还得扯汗阿玛的大旗!” 舒舒看了眼旁边搁着的百福平安牌,心中生出可惜来。 昌化石的产量有限,就算将地方开采出来的料子都包圆了,数量也不多。 反倒是翡翠,真要操作起来,流行开了,才能赚到大头。 可惜的是,现下缅甸只是名义上的藩属国。 米。 三阿哥的院子。 三福晋叫丫头翻出骑装来,这个倒是备了,可是弓箭却没有。 谁好好的出门要带弓? 她是皇室女眷,又不是女将军。 三阿哥从御前回来,看到挂着的骑装,眼睛微闪,道:“怎么想起翻出这个?” 三福晋道.“这不是听说九福晋带着十福晋去校场射箭了,我是嫂子,总不能还不如两个小的……” 三阿哥打量了三福晋两眼。 真要说起来,或许是因为堂姊妹的缘故,自家福晋跟九福晋还真有不少相似的地方。 长得都不错,看着也都柔和。 难道也深藏不露? 他带了试探道:“你能开几力弓?” 三福晋想起了方才十福晋的反应,好像看不上五力。 人均力气这么大了么? 五力弓都不入眼了? 她就轻咳了一下的,移开眼睛,道:“我额娘说男人不喜欢力气大的,让我平日里使五力弓,六力也还好,七力就不好在人前了……” 因为拉不开。 六力都勉强。 射两、三箭还凑合,再射拉不开弓,后劲不足。 三阿哥讪笑两声道:“还真是没看出来,福晋还是将门虎女!” 他自己勉强开的十一力弓,算是皇子中力气数二大的。 可男女有别。 福晋虽不是像九福晋那样令人侧目,可是这开七力弓已经力气不小,要是抓他一把、挠他两下,应该也挺疼。 三阿哥决定,以后夫妻之间,还是客气些…… 米。 两更八千,又欠半章。握拳,明天早起码字。 第五百三十章 提醒(第一更求月票) 次日,舒舒满血复活,换了宁绸袍子,同料子的马甲,看着清清爽爽的。 钿子也就是个半钿,脚下穿着适合走路的船底旗鞋。 今天要随太后去灵隐寺敬香礼佛。 九阿哥之前不信这个,现下倒也盼着,跟舒舒道:“这回爷求佛祖保佑娘娘平安生产。” 宜妃的产期在五月下旬,可是这生孩子早晚都没法说,或早或晚都是有的。 舒舒点头都:“我跟爷一块求。” 觉罗氏的产期就是四月中了,还在宜妃的前头,她年岁还比宜妃大几岁,算是高龄产妇。 之前舒舒每次敬香都要提一句。 现下临近了,她生出畏惧来。 担心怕什么来什么。 各种定律的准确让人心悸。 因此她没有将觉罗氏挂在嘴边。 九阿哥自己倒是自己想明白了,晓得方才疏漏,忙找补道.“还有岳母,都一起求了,多供几盏灯祈福……” 米。 京城,都统府。 觉罗氏大着肚子,心里算着自己的产期。 老夫老妻的,什么时候敦伦,自然有个大致印象。 就是长女出阁之前,夫妻俩担心,睡得晚了,说说当年生闺女前的求子岁月,大致是在六月中旬的时候。 如此到了现下,就是已经满八固月,九月零几天。 虽说“十月怀胎”,可实际上到了九个月,随时都有可能发动。 这几日她也明显的感觉到小肚子下沉,更衣的次数更频繁了。 觉罗氏望向伯府的方向。 实没有想到伯爷能熬这么久。 从二月初熬到了现下,看着都快熬成人干了,还在强撑着。 想想自己上月跟着丈夫去探看两次,伯爷望向她肚子的目光,觉罗氏就撂下脸。 她本是极聪明之人,哪里猜不到伯爷是等她分娩? 这会儿功夫,齐锡进来了,身上带了中药味儿。 这是才从伯府出来。 到了如今,他能做的,就是时常过去陪伯爷回忆往昔。 觉罗氏摸着肚子,觉得自己要给丈夫提个醒,道:“老爷,大伯似对我肚子里的孩子过于关切,应该是有过继之意。” 齐锡沉默,道:“我猜出来了,放心,我不会点头。” 做了大半辈子兄弟,彼此是什么人心知肚明。 他晓得伯爷看似云淡风轻,实际上已经恨上自己。 想要立个刚落地的奶娃娃为嗣子,也不是为了伯夫人的晚年有依靠或者是香人有人祭祀,而是为了报复弟弟。 觉罗氏这一胎虽没有落地,可却有一半的概率是儿子。 现下伯爷跟齐锡“追忆往昔”,所求的不过是最后的“遗愿”,那就是抱养二房的新生儿为嗣子。 看似要求简单,并不让人为难。 毕竟他都马上没了,就是挂个嗣父的名,并不会夺了侄儿。 可是多了这一重名分,产业、爵位,就又多了隐患。 即便爵位转到齐锡头上,那下一任继承人呢? 是齐锡的嫡长子,还是伯爷的“嗣子”? 到时候父子兄弟之间,难太平。 “打小就不肯吃亏……” 齐锡叹气道。 夫妻俩并不担心,知道是坑,还往下跳,那不是傻子么? 再是遗愿,那是伯爷自己的遗愿。 这世上,哪里能处处随心? 觉罗氏提这一句,也是提醒丈夫伯爷的后事该预备起来。 伯爷看似轻松,可实际上也遭罪着。 等到觉罗氏生产后,他的那口心气也就该散了。 齐锡唏嘘道:“早年不这样,越来越虚,跟谁都没了真心……” 米。 伯府,前院,石榴树下。 齐锡离开后,伯爷就让管家将自己抬到院子里。 现下,他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衣裳。 他最是爱干净的人,眼下身上却是萦绕不去的臭味。 他回头,屋子的窗户开着,里面仆妇带人整理炕上的褥子。 透过窗纱,他都能看到仆妇捂着口鼻,脸上带了嫌弃。 他忙转过头,脸色涨红,胸口生出怨愤来,看着身边的老管家道·“夫人呢?” 老管家顿了顿,道:“夫人在做夏衫……” 伯爷先是一喜,随即苦笑道.“给她的好侄女裁的……” 这个“好侄女”,指的不是桂珍格格,而是舒舒。 桂珍格格跟锡柱已经和离,搬出了伯府。 之前她说留在这边待嫁,不过是故意气锡柱。 可是董鄂家并不单单只有一个锡柱,真要那样的话,就是打董鄂家的脸。 如今也算好聚好散,得了一笔补偿,就搬到她自己的嫁妆院子里去了。 老管家没有接话。 夫人跟庶子不亲近,亲自教养大的孩子只有福晋一个,惦记也是人之常情。 反倒是伯爷这里,姨娘即便该死,可大爷却是亲骨肉,眼下却是提也不提大爷…… 米。 杭州,西湖边,灵隐寺。 今日古寺对外闭寺,专门招待皇家一行人。 舒舒跟在三福晋、五福晋身边,抬头看着前头古刹的匾额,很是无语。 寺是古刹,最早可以追溯到两晋时,可是这匾额就只有十来年。 上面写的不是古刹原来的名字,而是“云林”两字,这是十年前康熙第二次南巡时御笔。 因为这个御笔,好好的灵隐寺,如今的官方称呼就换成了“云林禅寺”。 既是皇上亲奉太后礼佛,舒舒这些人都戍了跟着的背景板,没有了说话的余地。 场面也肃穆起来,不再是每次寺院礼佛时的说说笑笑。 太后觉得无趣,等到在正殿上了香后,就催促康熙道:“皇帝跟方丈论禅去吧,叫孩子们陪我就行了。” 康熙抬头,看着后头的一串,一个个乖觉,晓得自己碍事了,就道:“你们好好侍奉太后……” 众人齐齐应了。 康熙才带了太监、侍卫跟着方丈往禅室中论道去了。 剩下大家立时松快下来。 九格格拉着舒舒道:“这就是济公修行之所么?” 济公是南宋禅师,可是在杭州留下许多事迹。 市面上流行的话本子中,就有不少提及这位“禅宗第五十祖”的故事。 舒舒点头道:“他当年在灵隐寺方丈佛海禅师名下受戒,在灵隐寺三十余载,佛海禅师圆寂后,才去了西湖南岸的净慈寺。” 九格格兴致勃勃道:“都说济公会法术,可厉害了,我记得早些年入宫的戏班子里,还有人扮演小济公喷人呢!” 后世济公的影视剧拍了好多个版本,带了法术版的,还有不带法术版,用科学来分析他的传奇事迹。 舒舒没有扫兴的跟九格格科普法术揭秘,而是当着听众,听九格格讲着“飞来峰”、“古井运木”等脍炙人口的传说故事。 确实充满了玄幻色彩,跟白蛇传有的一拼。 五福晋在旁,也听得津津有味。 倒是三福晋,听着生了遗憾道:“好好的官家少爷,怎么就出家了?是不是有什么亲戚不能容?不是说南边宗族厉害,族人爱吃绝户、爱夺产么?” 济公和尚是出身世宦人家,父母年近半百,礼佛求子才生下济公。 不等济公成年,父母相继谢世。 九格格哑然,话本子可没有提过这个。 五福晋则是望向舒舒。 感觉舒舒更博学些。 舒舒想了想,道·“要是有事迹,不会全无痕迹,济公法师是天台山人,当地就是禅道两教香火旺盛之地,家里世代信佛,上学的地方也有高僧弘法,应该也是耳濡目染,佛缘渐深。” 三福晋不解道:“可是他是独子,他这一出家,不是断了家族血脉,犯了‘不孝’之过,怎么还被世人赞誉?” 九格格与五福晋对视一眼,要是这样说,还真是有一点点道理。 舒舒想了想济公传说,道:“虽说从南宋时就有法师的传说在杭州与台州流传,可是并没有这样广,等到前朝末年,天灾人祸不断,民不聊生,大家盼着有人扶危济困、除暴安良,法师的传说就越来越广,因为他是父母拜佛求子所得,还有人说他是罗汉转世,盼着他再次转生,当大家的救星,救民众于水火。” 至于救星本人有没有品德瑕疵,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来援手。 九阿哥正好过来找舒舒,听了这一段,不由笑道:“要是拜佛求来的,都是转世,那你不也是菩萨转世了?” 舒舒瞥了九阿哥一眼。 真相了,少年! 她虽不是菩萨,可确实跟转世贴了边。 九阿哥觉得她的眼神若有深意,却猜不到缘故。 三福晋在旁,看着舒舒,想要提一句红螺寺,然后又忍下了。 还有五福晋在旁边,要是她继续“求子”的话题,好像是刺人似的。 九格格见九阿哥有一眼没一眼的看舒舒,跟小狗似的跟在嫂子后头,道:“九哥你过来有什么事?” 没见这边都是女眷,有事说事,说完该走了。 九阿哥却没有立时说话,而是拉着舒舒到旁边,小声道:“瞧着汗阿玛的意思,是要一起去游湖,这么多人乱糟糟的,看个什么劲儿!爷这就去禅室,说说鸡血石的事,等到中午用了斋饭,就用这个做由子带你先熘……” 舒舒笑了,摇头道:“爷得换个说辞,这个借口怕是不成!” 九阿哥讶然道:“怎么了?” 舒舒伸出两个手指,道:“虽说都在杭州府治下,可是昌化镇在两百里外!” 别说是几块破石头,就是那边金矿、银矿,康熙也不会放心他们跑那么老远…… 第五百三十一章 做个报备(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很是意外。 他原本以为舒舒特意提这个,是杭州特产,没想到居然离杭州府这么远。 “那还有什么借口?” 九阿哥不死心,问道。 舒舒犹豫了一下,道:“要不就算了,左右就—日,明天咱们再出来。” 虽说没有什么大用,就是凑个数,也是他们的孝心。 九阿哥忙摇头道:“不行,一会儿游湖还有杭州本地的大儒与府学才子,到时候肯定要做诗!” 虽说他有自知之明,晓得应该不会点到自己,可是万一呢? 再说也烦。 叽叽歪歪,歌功颂德。 压根不用琢磨也晓得他们写什么。 舒舒就看着旁边的飞来峰,想起了方才跟九格格提及的济公法师。 济公法师晚年所在的净慈寺,虽比灵隐寺晚了几百年,可是名气并不亚于灵隐寺。 两地香火都很旺盛。 只是灵隐寺主姻缘,净慈寺主求子。 “那爷就悄悄跟皇上禀了,说是想要约五哥、五嫂、十弟、十弟妹去净慈寺求子” 舒舒想了想,道。 昨天康熙留着的是武功课,过几日考试,那眼下这个就是文的了,依旧是九阿哥不擅长的。 对五阿哥也不友好,可以捞一把。 十阿哥与十福晋也是。 净慈寺距离这里十多里路,就在西湖边上。 到时候他们一行上了香,找个地方吃吃喝喝,等到傍晚跟圣驾一行集合就好,或是直接回太平坊行宫。 九阿哥没有动,反而带了嗔怪,看着舒舒道:“你晓得那边香火灵验,怎么不早说,咱们就该一早过去的!” 烧香拜佛,赶早不赶晚。 舒舒笑吟吟道:“听说灵隐寺求姻缘最灵验,方才我敬香的时候心里还给在佛祖祈求,与爷相约百年,倒是多此一举了。” 九阿哥忙道:“爷这就去跟找汗阿玛……”说着,顿了顿,对舒舒讨好笑道.“在爷心里,你就是姻缘,排在最前头,其他都是后边的。” 说罢,他也不等舒舒回答,就急匆匆离开。 舒舒伸手,想要张嘴喊人,又闭上。 真是的,还没有直接跟五阿哥夫妇与十阿哥夫妇说,就直接去请旨,万一这两人有其他安排呢? 还有太后呢? 正常程序下,不是先跟五阿哥与十阿哥说了,再去跟太后说了,再去请旨么? 九格格过来,好奇道:“九嫂,九哥神神秘秘的做什么?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 舒舒看着九格格,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又要撇敝下九格格了。 或许这就是已婚与未婚的区别? 她也没有瞒着,调整了一下顺序道·“你九哥想带我去净慈寺上香,那边离灵隐寺挺远的,现下去御前请旨去了。” 九格格听了,脸上带了向往。 灵隐寺有不少济公法师的旧迹,不知道净慈寺那边如何? 可要是兄嫂单独出行,她也不好跟着。 她正犹豫,十福晋过来了。 刚才十福晋守着放生池不走,在那里喂了半天鱼。 “这么长的红鲤鱼,可真好看!” 十福晋脸上带了欢喜,跟舒舒与九格格比划着·“比我胳膊还长些,特别粗,肥肥的,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舒舒笑道.“等下午去西湖边找个馆子,要一条鲤鱼试试,应该差不多。” “九嫂!” 九格格不赞戍道.“这里是寺呢……” 说着,她转向十福晋,带了几分郑重,道:“既来礼佛,不但要心诚,也当守律” 她是大姑姐,自然可以教导新弟媳行事。 十福晋脸上带了纠结,看了九格格,又看了眼舒舒,带了不解,道:“同样是礼佛,为什么我们在阿霸亥的时候能吃肉,现下却不能吃肉了?” 舒舒没有回答,而是望向九格格。 她也不知道现下黄教发展到哪一步,怕说露了嘴。 反正她还记得大福晋的丧礼,就是三个道场。 僧道番俱全。 皇家如此,下边行事应该也差不多。 九格格跟在太后身边,对于这个倒是晓得的多些,道:“虽说都是佛教,可又分了宗派,传到藏蒙的是密宗,传到内地的是显宗,各有各的的规矩……” 十福晋听得迷煳的,不过也晓得大概意思的,跟“入乡随俗”差不多。 太后娘娘虽是蒙古来的,可是现下在京城住久了,也可以跟着这边的规矩行事。 米。 方丈禅室内,康熙与方丈谛晖禅师正在品茶。 不是龙井,就是寻常的山茶,别有—番滋味。 老和尚年过古稀,看着精神抖擞,与十年前竟然没有太大变化。 “听闻有僧苦于饥饿散去,大和尚如何看?” 康熙沉吟道。 这位禅师以戒律森严闻名,灵隐寺僧众不单单是“过午不食”,就是早、午两餐也都是薄粥一钵。 老和尚淡定道:“心不定,正当禅定。” 康熙默默。 心定不定的不好说,可少吃却是长寿之道。 寻常这个年岁的老翁,须发皆白,垂垂老矣,老和尚看着却是五十来许模样。 自己虽不持戒,可晚点那—顿却可以再少些。 佛门持的,不单单是“过午不食戒”,还有旁的…… 康熙还在想着,老和尚也没有再开口。 “皇上,九阿哥求见……” 梁九功进来,低声禀告,立时打破一室安静。 “让他进来……” 康熙醒过神来,想的不再是佛家的养生之道,而是想要骂儿子了。 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闲,又来打岔。 果然,儿女都是要债的。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出去,带了九阿哥进来。 “汗阿玛,禅师!” 有外人在,九阿哥规规矩矩的见礼。 康熙见他老实,有些意外的瞥了他一眼。 平日里风风火火的,每次到御前都有麻烦事儿,今天看不出什么。 九阿哥也说了来意,道:“汗阿玛,儿子想要带了儿子福晋先走—步,去净慈寺上香,还有五哥、五嫂跟老十、老十福晋……” 按照早上的计划,他们会在灵隐寺用斋饭,午后再去西湖。 可是现下才辰正。 康熙听了,不由蹙眉。 虽然九阿哥没有说出“求子”来,可是点名的这些人,去的这个地方,康熙也就明白过来。 他看着九阿哥道·“儿女都是缘分,不要急躁,你才多大岁数?!” 明明是属猪的,却长个猴性子。 “求子”就“求子”,拉着十阿哥夫妇做什么? 十阿哥夫妇大婚还不到两个月,这就去“求子”了? 传到外头还以为皇家多刻薄,逼着皇子福晋当年就产子。 九阿哥道.“儿子都十七了,成亲都两年了!” 康熙·“.” 很想要问问他是不是不识数。 现下才三月,离一整年都没到,怎么就两年了? 九阿哥套拉着脑袋,神色丧丧的,实际上也有几分故意的成分。 他是看到五福晋处境,担心往后妻子也面临这种压力,才主动将此事揽在自己头上。 这样着急的就是他,汗阿玛跟娘娘只有安慰他的,对儿媳妇也会宽厚些。 果然,康熙不忍心训他了,道:“想去就去吧,只当陪你五哥,别的不要多想。” 九阿哥抬起头,就看到康熙关切的神色,生出愧疚来。 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好像自己也忘了汗阿玛。 之前看老十围着十福晋打转转,他还不顺眼。 可是眼下在汗阿玛这里,他都开始煳弄人了。 他就带了几分认真道:“儿子就求这几年,要是没有儿女缘分就算了……” 到时候不耽搁吃、不耽搁喝,长辈们也就不要跟着催生了。 康熙不高兴道:“尽说混账话!怎么就算了,不过是迟来早来的区别,不说旁人,就说你岳父,之前不是也子嗣艰难么?等到年富力强的时候,身体调理好了,生了一大串。” 说到这里,他还生出一丝丝担心。 董鄂氏的父母早年也子嗣艰难,不会是其母的缘故吧? 女肖母的话,开怀也不容易。 可是想着觉罗氏一女五子不说,现下还老蚌怀珠,董鄂氏控十力弓都游刃有余,身体好好的,他就将这个想法抛开。 应该还是齐锡的缘故。 齐锡阿玛就身体寻常,补了侍卫后没有放外差事。 胞兄又是那样。 下头的儿子们,听说大的几个也是开始从文。 “不要着急,你岳父将要三十才得了长女,你这还早着……” 康熙安慰着。 九阿哥眼睛转了转,道:“其实儿子也不怎么惦记养孩子,儿子还小呢,要是过两年那什么,我们也可以接了十七阿哥过去抚育,或是娘娘下头这个小的……” 康熙摆手道:“别胡沁了,不是要去净慈寺,快走吧!” 嫂子与嫂子还不一样。 太子妃能教养十五阿哥,董鄂氏却不好从例。 太子妃年长且位尊。 董鄂氏上头却一熘的嫂子,只是个无爵的皇子福晋。 再说两人情况还不同。 当时东宫已经有庶子,太子身体没有问题,抱了十五阿哥过去,也是给太子妃练练手,也是“引子”。 确实也顺利怀孕了,只是可惜是个嫡格格,不是嫡阿哥。 二所那里,原由是在九阿哥身上。 抱去个小阿哥“引子”,也没有用…… 米。 下一更很晚了,大家明早看,^_^。 第五百三十二章 子孙带 从方丈室出来,九阿哥脸上就带了雀跃。 他迫不及待的要去找妻子了,随即就看到五阿哥夫妇跟太后站在放生池边。 九阿哥这才反应来过,还没有跟太后打招呼。 不单单是他跟舒舒要偷熘,还有五哥夫妇。 “皇祖母……” 九阿哥声音里都比平日热乎。 太后刚喂了一把鱼食,听到动静,回头道:“怎么就你自己个儿,不是说去找你福晋了么?” 九阿哥上前,道·“这不是才听说西湖边上净慈寺‘求子’灵么,孙儿就迫不及待的到御前报备去了。” “求子?” 太后有些心动,忍着没有看五福晋,只看着五阿哥道:“左右今天没有正经差事,你们兄嫂跟着去吧,看着点儿小的,省的出门在外,被人欺负了……” 五阿哥看了眼九阿哥,很想要告诉皇祖母,只要有弟妹跟着,他就十分的放心。 五福晋聪慧,明白这是太后的体恤,可依旧是带了迟疑。 这是担心小叔跟蛐埋要出去玩,他们夫妻跟着碍眼。 九阿哥哪里想那么多,直接说道:“一听到‘求子'',孙儿当时先想到五哥,五哥大婚两整年了,还没有嫡子,照孙儿说,就该叫太医瞧瞧,看看哪里亏了,补补就是。” 他不好拿嫂子说嘴,就只说五阿哥。 实际上在他心里,更是认为五福晋应该好好瞧瞧。 太医院负责请平安脉的太医,又不是专精妇科的,平日里未必看出来。 只要两口子没有问题,滚来滚去,怀娃娃很正常。 不怀的话,怎么也是有点问题。 五阿哥指着弟弟咬牙,道:“怎么就亏了,好好的补什么补!” 再老实的男人,也听不得这个。 真论起健壮来,兄弟里他是头一人。 太后却当真了,觉得九阿哥的话有道理。 她端详着五阿哥好几眼,犹豫道:“这不是有些水肿,眼睛都挤小了?” “哈哈哈!” 九阿哥在旁,忍不住捧腹大笑:“皇祖母,五哥这是胖的,回头真该找个大秤量量,少说也比出京的时候胖二十来斤!” 太后诧异道:“怎么胖了这老些?” 祖孙日日相见,竟然没有发现。 要不是九阿哥说起,她还真想不到五阿哥是胖了。 原本就是圆脸,现在跟发面馒头以的。 五阿哥带了不好意思,收了收肚子,实话实说道:“天长了,睡觉前饿,就吃饽饽喝面茶垫垫。” 结果吃习惯了,每天都要吃,而且胃口也撑大了。 九阿哥脸上露出嫌弃来,道.“都是养膘的,五哥不胖谁胖?” 五阿哥气鼓鼓道·“这不是胖,这是贵人体重!” 九阿哥轻哼道:“现编的词儿吧,只听说过‘贵人语迟’,没听说过还有什么体重不体重的!” 五阿哥看了旁边的妻子一眼。 会不会又被嫌弃了? 之前嫌弃自己不聪明,现下嫌弃自己胖? 五福晋神色如常。 实际上她之前已经婉转的说过两次夜食之事。 倒不是嫌弃五阿哥会胖,而是觉得吃了就躺了容易不克化。 去年北巡路上,七福晋常拉着舒舒说“轻身”,五福晋当时听了齐全,也心中有数。 太后则是担心了。 她也是习惯吃夜宵的。 饿了不吃,肚子里空落落的,压根就睡不着。 可是这样吃下去,这不单单是好看不好看的,关键是骑马都成问题,恐怕会被皇帝不喜。 老太太疼孙子,也晓得那孙子以前的体面还是要看皇帝。 你压着担心,有没提饮食,只笑眯眯道.“去吧,去吧,别耽搁了。” 五阿哥虽不觉得“求子”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可还是听话的带了五福晋跟着过来。 等到了十阿哥与十舒舒那外,晓得不能脱离队伍,两人则是喜形于色。 别说是“求子”,求什么都行。 只要别那么少人在一块,七周密密麻麻是是侍卫不是旗兵就坏。 四格格饶是之后还没得了消息,可眼见着小家离去,眼中也少了幽幽怨。 你也想要出去! 倒是八时昌,难得有没犯酸,看着小家的背影反而生出同情来。 也是,不单单是五福晋,舒舒这里也要面临着子嗣的压力。 那隔了年,就是算新媳妇了。 那一路下跟着太前下香拜佛是说,还要专门去求子。 可怜见地! 米。 侍卫跟马车,都是现成的。 从灵隐寺到净慈寺总共是十七外地,马车从山间出来,又沿湖而走,后前是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净慈寺。 与灵隐寺是同,这边今日圣驾亲临,是封闭了寺院的。 只没旗兵、护卫,是见闲杂人等。 可是净慈寺周边,却很是寂静。 将到要寺门,居然没个集市。 “鲜花、香烛了……” “三尺的高香喽!” 是个香市。 就是专门为香客准备的各种摊子。 中间道路上,不少妇人三三俩俩的结伴而行,时而驻足,看着两侧摊子上的小东西。 “宫绸堆花,京城贵人都戴……” 又有小贩在旁舌生莲花,推荐女子喜欢的小物件。 十福晋早就按捺不住,看着五福晋道:“五嫂、五嫂,咱们也下去看看吧?” 五福晋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也撩起窗帘打量外头几眼。 许是几重衙门都在杭州的缘故,加上这边还有旗营,道路上倒是混了些旗装妇人,并不显得那么突兀。 旁人也习以为常,没有当稀罕景儿的意思。 五福晋就点点头,叫人停了马车。 五阿哥他们也没有异议,觉得这热闹挺好玩的。 不过九阿哥还记得烧香的事,跟舒舒道.“看看就行了,先办正事,等出来再逛。” 舒舒点头。 她也就是看个热闹。 他们这一行,穿着打扮不俗,后头还跟着跨刀侍卫,一看就是贵人出行。 倒是没有不开眼的撞上来,只是两侧的商人胆子大,主动都招呼着。 “贵人们来求子么,老妇这里有‘心想事成’带……” 旁边一个老大娘,将几人看了一圈,直接奔五福晋跟前来了。 都是年轻嫩妇,这个看着更端庄老成些。 五福晋一愣,望向老妇手中。 是一把红色布带,两尺来长,一头系着木枝。 老妇人忙推销道·“这绸是儿女双全的女子织的,旁边系的是石榴木,用这个祈福求子,也是求个好兆头……” 五福晋虽说晓得是商贩哄人的假话,依旧是心动,道:“多少钱?” 老妇人笑得见牙不见眼道:“便宜着呢,这一把十二条,拢共就……就二百钱……” 五福晋听着,确实便宜,刚想要使女会账,就听到九阿哥嗤笑道·“你这老妪做生意好不实诚?总共用不到二尺半,就敢要二百钱?你这是夏布,织得再薄也充不了绸,最便宜不过,一尺十几文顶天了……” 老妇人被揭破,也不恼,只讨好道:“还要染色,还要裁剪,还要去折石榴木,不过是赚些辛苦钱。”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那来三把吧!” 万一灵验了呢? 舒舒在旁看个全程,也是无语。 真是些没见识的人,居然不知道杭州的小商贩在历代文人笔记中都是有一笔的。 以利为先,诚信二字,压根就不搭边。 所以布应该都是码头浸水过的残次布,这百姓人家的织机也不出这么薄的布,石榴木也不知道是什么充的。 用这样的带子求子,那才是作孽。 十福晋看了不解,问舒舒道.“九嫂,这个是做什么的,给佛祖挂红么?” 舒舒看了眼那木枝道:“不知道,一会儿进了寺庙就晓得了。” 感觉更像是大树披红的。 等到一行人穿过香市,进了净慈寺的山门,果然就在前头,有一颗桂花树。 应该是百年老树,极为茂盛,树冠不说铺天盖地,也几丈方圆。 即便不是桂花花期,可是这苍翠也让人心旷神怡。 苍翠之间,就是颜色深深浅浅的红色带子。 桂花树下,正有个年轻的小脚妇人,手中也拿着红色带子,仰视着大树,露出为难来。 旁边年长的,催促道:“使大劲儿,别不当用,一个也挂不上……” 小妇人越发着急,求饶道:“婆婆,奴手上没劲儿,再缓缓。” 老妇人套拉着脸,不说话了。 眼见着舒舒一行驻足,老妇人竖起眉毛,想要人,看清楚众人服色,改了口道:“贵人们来请香么?要先敬了香,舍了香油钱,才好到这里求子……” 说到这里,她看到大家手中的红布带,摇头道·“那个不行,是张婆子煳弄外地人的,想要灵验,还要请寺里开过光的子孙带才好。” 一席话,说的众人面面相觑。 舒舒最为镇定。 这有什么? 正常。 后世差不多所有的寺庙都是这个规矩,“外香不入”。 这个红色布带子,不是香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方才她没有拦着大家买这个,就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因为晓得那些用不上。 这种“求子树”之类的噱头,在后世也常见,也是寺院里的营收了,怎么会分润出去给外头的小商小贩…… 第五百三十三章 祈求(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舒舒一行去正殿上了香,再回到桂花树下,手中就拿了新带子。 正红色,上好的绢,两寸来宽,两尺半长。 一头系着树枝。 这是净慈寺里给香客提供的“子孙带”。 一头系了树枝是增加重量的。 知客僧也没有说什么石榴木。 瞧着这个,舒舒猜测是桂花树的枯枝。 一把也不是十二条带子,只有三条。 按照知客僧的说法,一次这些就够了,求三次,若是不顺遂,就是心不诚的缘故,下回再来。 大家站在树下,仰头看着这棵桂花树。 九阿哥忍不住凑到舒舒跟前,跟她小声吐槽,道:“老和尚太贼了,这要是十多条带子,扔来扔去,瞎猫碰死耗子也能挂上个,就这三个,就保不准了,才是长久买卖……” 这生孩子的时候都是没谱的事。 要是人人都在“求子树”上顺利披红,那回来生不出来孩子,不得过来把寺给砸了。 结果就三次机会,挂不住的就只有埋怨自己的。 舒舒看着九阿哥手中的红带,道:“要不爷试试……” 九阿哥身子一僵,随即摇头道:“不行,不行,还是你来,爷信不着自己个儿……” 万一手歪了什么,多不吉利。 都说鬼神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九阿哥他也不能笃定自己完全不信了。 比他们更紧张的,是五福晋。 五阿哥站在旁边,见妻子屏气凝神的,察觉到她的紧张。 他犹豫了一下,道:“要不……我来扔?” 那样的话,回头真要怀不上也省得福晋自责。 五阿哥虽是太后养大的,可是并不怎么信佛。 他觉得更像是蒙香人钱。 外头香市上卖的贵,也不过是二百钱十二根,到了寺里三根就要二两银子。 他功课寻常,可基本的数术还是会的。 五福晋看了五阿哥一眼,摇摇头道:“不是说需本人投掷么?” 她拿着红带子的手有些抖,仰头看着离的近的树枝,拿不定主意。 “嘻嘻,这太简单了,我在草原上套过马,手头准着呢……”十福晋跟十阿哥显摆着,声音娇憨。 十阿哥道·“那就都挂上……” 到时候生出三个小阿哥来,让九哥、九嫂挑。 五福晋听着十阿哥夫妇的对话,呼出一口气。 不能再拖了,两个弟妹还等着。 舒舒瞧着她的紧张,走了过来,道:“嫂子先别急,我先试试,看看怎么个扔法” 九阿哥在旁听了,却是有些着急。 总共就三条,试什么呀? 他刚想要拦着,舒舒已经对小椿招手。 小椿上前,将手中的红带子递给她。 不是净慈寺的三根,而是方才外头香市上买的那份。 九阿哥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我也试试。” 他们这份赝品带子,十二条呢。 舒舒微微颔首,就拿了一条带子,找了个离底边较近的树枝,就将带子丢了上去。 力气大了,丢得太高,幸好回落的时候被其他的树枝接到,也算是成功。 “哈哈,成了!” 九阿哥见状,眉开眼笑,觉得真是个好兆头。 至于他手中那个,他不打算扔了,万一掉地上呢。 多不吉利。 他看可是看的清楚,方才舒舒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今天没有风。 舒舒比量比量胳膊,想着方才使的力度,再看在自己方才的站位,转头看五福晋道·“嫂子,您过来这里站着,位置更近些。” “嗯!” 五福晋信服舒舒,应了一声,按照她的说法近前。 “胳膊差不多是这个角度,然后就是吃奶的劲儿扔吧,那边树枝繁茂,力气大了,丢过头了也能挂在后头的树枝上。” 舒舒仔细的讲解着。 因为没有风,只要角度跟力气差不多,很容易扔上去。 五福晋也认真的听了,而后拿起了绢带。 她晓得自己力气不足,主要是看前几下。 后边肯定是不行的。 红色的绢带往天上掷去。 挨着对枝又跌落在地。 五福晋笑了笑,又是第二下。 这下准头有了,掷的比树枝高,眼见着要落在对枝上。 “扑腾扑腾”,却是从旁边的树枝中飞出两只鸟,带得树枝乱颤。 红绢带又落了下来。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五福晋脸上的笑容凝固,看着天空中渐行渐远的小黑点。 舒舒上前,道:“许是佛祖心慈,不愿意折腾咱们这么远来还愿,等到回京,嫂子还是陪我去红螺寺吧……” 五福晋看着她,温柔一笑。 这就是关心而乱。 这儿女之事,做主的从来也不是佛祖菩萨。 五福晋想着蛐埋俩的私语,自己也掌握了宜受孕的日子推算方法,淡定了许多,将剩下的一个绢带也丢了上去。 不知是角度对了,还是人轻松下来的缘故。 这个红绢带稳稳的挂在桂花树的对枝上。 “哇!挂上了!” 十福晋在旁欢笑出声。 五福晋眼圈发热,也欢喜的说道:“嗯,挂上了!” 九阿哥推了舒舒一把,催促道:“快点快点,三个都掷上!” 说到这里,他又摇头,将手中的绢带抽出来一条,递给舒舒两条,道:“知客说,每次只能掷三回,要不佛祖给嫌贪心,对这个心愿不闻不见,第一回还是算数吧,这总数别冒了……” 不过是美好的愿景。 舒舒也就都依他,将手中的了两条都掷上去,都顺利的挂在树枝上。 这回笑出声的是五阿哥:“好,好!佛祖听见了!” 倒是比方才五福晋挂上时还要更欢喜几分。 九阿哥带了得意,很想要显摆一下,自己是挂了三条! 不是一条哦! 话都秃噜到嘴边,他又改了口,笑道:“谁叫我们心诚呢!” 剩下的十福晋,没有五福晋的患得患失,可是也带了郑重。 她双手合十,嘴唇微动,口中念念有词。 烛埋三人里,她才是真正的佛教徒,家里都信番教。 等到投掷的时候,她也很认真的模样。 结果,第一下就挂上。 十阿哥在旁,嘴角也带了笑。 这是个好兆头。 可惜,只挂了这一下。 起风了。 第二条被吹得偏离了方向。 等到第三条,更是连树枝都没过去。 十福晋看着,眼圈都红了,带了哽咽跟十阿哥道:“怎么办,只有这一个,给了九哥、九嫂,咱们就没有了?” 十阿哥哭笑不得,忙道:“不着急,先一个,等咱们去红螺寺再求第二个。” 再说了,要是这个完全灵验的话,那九哥那边可是三个! 咦?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 真要是那样,自己就学九哥,也跟九哥要个侄儿过来。 省得独苗难养。 十福晋倒是好哄,立时点头道:“嗯,嗯,那咱们到时候再去红螺寺,也求个九嫂这样的小格格……” 这是晓得了舒舒名字的由来。 九阿哥在旁,听着这话不对劲,道:“都说姑娘像姑,没听说姑娘像伯母的……” 十福晋道.“到时候让九嫂教导,就像九嫂了!” 兆头不错。 不管如何,大家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等到从净慈寺出来,大家都愣住了。 好像换了个世界。 方才热热闹闹的香市已经散了。 原本道路两侧摆滩的地方,就只剩下些狼藉。 有几个小沙弥拿了扫把,正在清扫。 旁边还有些旗丁,还有几个穿补服的大人。 高衍中正在其中。 眼见着九阿哥等人出来,高衍中小跑着上前,给众人请了安。 九阿哥看着这情景,哪有不知道的? “圣驾要过来,不是说下午游湖么?” “皇上见太后担心几位爷,就奉太后过来了……” 高衍中躬身道:“奴才随马大人过来,马大人去寺里见方丈了……”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沿湖的一侧,道:“七爷带人在那头布防。” 九阿哥听了,不由磨牙,忍不住跟舒舒小声嘀咕道:“汗阿玛也太粘人了,咱们估摸还得乖乖的跟着。” 舒舒没有说话。 只能如此。 这也挺好。 她可不想成为柯小舒,没事找事的偏离大部队,再遇到什么突发事件。 估摸过了两刻钟,眼前道路都清理的差不多。 也都铺了黄沙,洒了清水。 銮驾浩浩荡荡,由远及近。 七阿哥已经布防回来,站在五阿哥跟九阿哥中间,跟着一起迎驾。 九阿哥见他板着脸,道:“七哥,你往京城去信了么?” 七阿哥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九阿哥不赞成道·“这都三月底了,您再不去信,七嫂孩子都生出来了!” 七阿哥轻哼道:“聒噪!” 九阿哥吡牙道:“您也太不体贴了,人不在,这信也该勤快些,东西也打发人送送,要不然七嫂多可怜,好像孩子没阿玛似的!” 七阿哥被罗嗦的不行,道:“去信了!” 九阿哥这才满意点点头道:“反正要勤快些,要不女人都小心眼,到时候记仇!” 舒舒站在九阿哥右手边,听着这话,想要挥动小拳拳了。 五阿哥在旁听不下去,道:“你太操心了,老七是哥哥,你还是操心你自己个儿。” 九阿哥轻哼道:“哥哥怎么了?要说旁的我或许比不过,可是这两口子过日子,谁有我们过的好?” 他很是大言不惭。 而且在揣测皇父心意上,他也摸到了诀窍。 这个,就不跟大家分享了! 哈哈! 米。 早上还有一更昨天的,大家别落下,小声说下回完不成的九就不预告了,食言而肥都不敢看评论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拆借(第二更求月票) 桂花树下,太后笑眯眯的抬头,看着树枝上飘着的红色绢带。 九阿哥站在旁边,带了几分得意道:“是不是孙儿这主意出的好,绢带都掷上去了,您就挚等着曾孙子满地跑吧!” 太后欢喜不已,连连点头道.“我等着,我等着!” 因存了大愿景,太后给净慈寺的香油钱翻倍,供灯也翻倍。 连带着跟着人,也都依次增加。 九阿哥看了,不由咋舌,跟舒舒道:“爷怎么觉得亏了,瞧着样子,倒是要带旺了净慈寺!” 瞧着他的模样,恨不得在门口收票了。 舒舒不由莞尔,道:“旺了还不好么?旺了说明灵验……”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笑道:“不知道以后净慈寺的大事记里,有没有爷的名字,不过灵隐寺的老和尚怕是要骂爷了!” 求佛敬香,都是差不多的流程。 倒是素斋这里,净慈寺这边没有提前准备,因此中午这—顿很简单。 就是白粥小咸菜。 饶是如此,太后也用得香甜。 “这的水好,吃着粥也好……” 太后笑眯眯的跟着舒舒与九格格说道。 舒舒与九格格对视一眼,姑嫂两人觉得不是那回事。 是因为今天太后走的步数多。 灵隐寺占地辽阔,净慈寺也不算小。 老人家这一上午可没少动。 还好,下午是在西湖上游览,全程坐船,不需要再走了。 画舫是分开的。 女眷们在一座画舫,皇子阿哥与宗室、文武大臣奉康熙去了另一个画舫。 舒舒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也能放松心情眺望湖光水色。 十福晋在旁边,也“咯咯”的笑。 原来画舫中间放着两个攒盒,都是尺半见方。 一个里面拼着还没有上市的鲜果,樱桃、枇杷、野草莓。 看着水汪汪的、娇嫩欲滴。 另一个攒盒里,则是杭州本地的点心,绿豆糕、糯米丸子、桂花糕、荷花酥。 十福晋则站在鲜果盘前,直咽口水。 她请了太后过去,道:“皇祖母,这都是什么啊,我怎么一样都没吃过?” 太后仔细看了两眼,道:“红色带把儿的是樱桃,这个京城也有,回头就能吃上了;另—个黄橙橙的是枇杷,这个每年端午贡品里,江南的几个省有贡,剩下我也没见过……” 说着,她望向舒舒,道:“这个是什么啊?” 舒舒看了,道:“这个是覆盆子,果实青的时候可入药,口感酸酸甜甜,是药食两用的果子。” 太后听了,就伸手拿了一个,放在嘴里,道:“确实甜,这味道说不出。” 其实,按照地理分布的话,覆盆子分布极广,只是都是山野孩童的零嘴。 好像蒙古地区也有,只是不在科尔沁部跟阿霸亥部,而在内蒙西部的位置。 没有康熙在,也没有外头的女眷,都是自家人,大家惬意的多。 先头的时候,康熙也问过太后要不要本省的诰命陪着,被太后拒绝。 不耐烦待客。 到时候客人不自在,她们也跟着受累。 整个画舫,四下里的窗子都开着,垂着薄纱。 外头看不清里面,里面看外头却是正好。 太后就坐在窗边罗汉榻上,看着外头的景致。 惠妃跟荣妃坐在下首的椅子上,也没有了平日端庄的模样,自在许多。 荣妃看着惠妃,道:“大阿哥的亲事真要拖到后年?您倒是放心,孙子、孙女都交给一个丫头看着。” 惠妃吃不惯枇杷跟野莓,就捡着樱桃吃,笑着说道:“有她们亲阿玛在,轮不到我操心这个。” 荣妃不赞成道:“这个时候不搭把手,什么时候搭把手?” 惠妃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代人管一代人。 即便她想要插手郡王府的事,这隔着宫墙也不方便。 况且皇上不会乐意见到的。 皇上可怜没有额娘的皇子,却也拦着有额娘的儿子跟着生母亲近。 稀里煳涂的当爹。 偏生她们这些当娘的,还没有反对的资格。 荣妃又道.“我之前煳涂了,怕三福晋性子太要强,往后容不下人,想着压着些” 她的声音不高,可是画舫就这样大地方。 这春光正好,也不是掰扯她们婆媳官司的时候。 惠妃就是往她嘴里塞了颗樱桃,道:“尝尝,怪甜的……” 荣妃不说话,只看着几个年轻的小蛐埋们。 几个人站在栏杆前面,开始看着西湖各处。 三福晋念念不忘雷峰塔。 “在哪丿儿呢?” 舒舒看了一下现下画舫游大致方位,确定了一下苏堤的方向,然后想了想,指了指雷峰塔方向道:“还远着呢……” 倒是“三潭印月”就在跟前儿了。 可是这景致也不是白天看的。 白天看它,平平无奇。 大家的话题就又说回雷峰塔。 主要是白娘子。 到了西湖,怎么能不提白娘子? 三福晋道.“所以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前头还恩恩爱爱的,孩子都上身了,后来被老和尚一说,这就不是老婆了!” 这说的就有点狠了。 搁在后世,要被喷的。 五福晋说道:“也是‘人妖殊途’……” 性命攸关。 其他的情情爱爱,就是小事了。 三福晋撇嘴道:“我听着这句话才是扯淡,谁规定这个是人、那个不是人,有了人形了,就都是人了……” 十福晋那边对于这种传说就很陌生,还是第—次听到。 舒舒将故事简单给她讲了一遍。 她却有了不同的观点,道:“怎么白蛇跟青蛇两个打一个都没有打过法海呀?” “这不就是两个女子和一个男人抢男人吗,还没抢过!” “照我看,说女子也要自强一点,要不然男人就被抢跑了!” 几句话说的大家都跟着笑了。 十福晋却觉得自己说的都是道理,说完跑到舒舒身边,挨她的肩膀,小声道.“我觉得九哥肯定是跑不了。” 舒舒笑着道:“放心吧,十阿哥也跑不了!” 十福晋揉了揉拳头,带了几分俏皮道:“我还没跟嫂子说吧,除了射箭我还会摔跤!” 舒舒睁大眼睛,道:“这个还真是没听过。” 十福晋得意道:“十阿哥要是欺负我了,我就给他摔一跟头。” 舒舒点头道:“行,到时候我就给你喝彩去。” 十福晋点头如捣蒜似的,又是“咯咯”一阵笑。 三福晋在旁,觉得自己要端出嫂子的范儿,提醒十福晋道.“这皇家有皇家的规矩,可跟平时百姓人家不—样,不兴两口子干架的……”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三阿哥平时恨人的地方,也觉得手痒,就改了口,小声道:“真要是按耐不住,想要动手了,也往衣服底下不好见人的地方抓,千万别往什么脸上脖子上招呼……” 十福晋忙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叫‘打人不打脸''……” 说到这里,她很好奇道:“怎么这京城的规矩这么多呀,左面一个‘俗语’,右面一个‘老话说’?” 三福晋道.“闲的呗,都是瞎讲究,反正听着就是了,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习俗,不用在这个上面较真。” 十福晋“嗯嗯”的应着。 她本身也是一个心大的,说话就转丢开,看着舒舒:“九嫂,九嫂,不是说东坡先生还有别的菜吗?” 舒舒道:“跟杭州有关的是没有了。” 说话的功夫,她看到窗外经过的荷花塘。 想起这荷叶有关系的还有几道名菜。 荷叶鸡,荷叶已经有了。 她便跟十福晋道·“等到明天让行宫膳房的人给你做一样新菜。” 十福晋欢喜道:“那我就等着了。” 三福晋在旁,跟五福晋说道.“这两个凑到一起,可是有了伴儿了,每天就吃吃喝喝的没有一点儿正事儿,还跟在家里当姑娘似的。” 五福晋微笑道:“这样也很好呀,反正是出来玩的……” 三福晋叹口气,带了羡慕,道:“希望她们的日子能多开心几年,这旁人看着心里也舒坦。” 五福晋听出她话中惆怅,道.“只看好的,宗亲长辈中,谁不说三嫂是有福之人” 三福晋嘴角挑起,道:“也就只有这一条长处可以说嘴了。” 关乎子嗣,点到为止。 她就岔开话说,道:“估摸着老八的婚期拖不得了,等圣驾回銮,侧福晋就要进门了,只希望这不是常例……” 要不然的话,她们这些皇子福晋当的可就不痛快了,这—得罪了公公,回头就赐个侧福晋上来,这谁受得了呀? 这话中有怨愤,五福晋也不好多说,只有缄默。 不过她是看着八福晋跟舒舒前后脚嫁进宫的,这说起来还不到—年的功夫,如今两人境遇天差地别。 要知道,刚开始的时候,丿八福晋可是处处争先。 嫁妆丰厚,王府教养,底气十足。 如今呢? 往后都不好说了。 这也让五福晋警醒。 皇家不管谁委屈不委屈,皇家要的皇子福晋是贤良淑德。 游船在西湖上转了一圈。 沿着白堤看了桃花与垂柳,也眺望了雷峰塔。 估摸着一个半时辰画舫又回到了原处。 圣驾的画舫将将到了。 一行人就又都下船,回了太平坊行宫。 天光大亮,九阿哥跟舒舒打了个招呼,就往御前去了。 下午虽也在伴驾,可是他跟着五阿哥、七阿哥、十阿哥都在人后头,没有往御前凑。 那边江南才子,吟诗作画的,他们也都不搭界。 这已经是圣驾在杭州的第二天,关于鸡血石的事,还要打发人去呢。 康熙听说他又来了,有些明白过来。 九阿哥每次过来,未必就是有事,也可能是没事找事。 明天没有行程安排,肯定又是想去哪里玩儿。 是不是不该让他闲着,也该派其他差事了? 之前的差事跟玩笑似的,也不费什么精力。 那今天上午“求子”是真求了,还是就是托词? 他可记得清楚,净慈寺外,九阿哥在路边接驾时,怪模怪样的。 等到九阿哥进来,康熙就似笑非笑的看着。 九阿哥哥被看的发毛,道:“汗阿玛您这是?” 康熙道:“说吧,明天又是想去哪里?” 九阿哥一愣,随即想了想道.“去哪里?就近找一个茶园吃吃点心,买点儿好茶?汗阿玛您是要出去,要儿子陪着么?” 康熙这才知道是猜错了。 他轻咳了一声,岔开话道:“那你过来有什么事?” 九阿哥就道:“嘿嘿,您也晓得儿子这手上攒不下什么钱,头回在苏州买东西还从官账上来借银,那这一回,儿子也不好又去跟杭州织造府的人借,就想跟您私下里拆借拆借……” 康熙想起昨日校场上九福晋的四个负重,道:“这是要买什么东西呀,几千两银子都不够使?”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道:“不是买东西,儿子是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差些本钱。” 康熙听了,顿时觉得头疼。 真是的,文不成武不就,每天不是想着买东西就是想着卖东西。 这随谁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张冠李戴 康熙想到了之前内务府那边还有曹寅的折子。 御药房那边药师都忙不过来,漠南蒙古、漠北蒙古,都从九阿哥手中定了不少药。 给付的定金,就足够收购药材。 如今御药房下的管事,专门去外地采购药材。 还有曹寅那边,江宁羊绒织场也筹办的差不多。 康熙没有急着骂儿子,可也是板着脸道.“到底是什么生财之道,朕已经说过不允许扰民,也不允许搜刮地方……” 九阿哥忙道:“儿子是那种违反圣令的人么?不单听汗阿玛的话,儿子现在已经将《大清律》通读了……” 说到这里,他望了一下康熙手边的几案。 上面除了笔墨纸砚,跟批完、没有批完的两摞折子外,还有两个康熙的私章。 他就指了指道:“儿子这回盯上的是文人墨客的口袋,不单单是京城,还包括江南一地,还有其他行省……” 康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摇头道:“你想要插手文房生意,这可不像之前卖药那样能做成独家。” 九阿哥笑道:“不是笔墨纸砚啊,是印章料子!” 他说了昌化鸡血石。 宫里也有鸡血石,只是少,而且不如其他两种料子珍贵。 九阿哥道.“能从前朝流传至今,自有可取之处,这种东西,质地没问题,那剩下想要让它时兴起来,也简单的很……” 说到这里,他就提了一嘴上午去净慈寺外看到的小商小贩。 不少趁着圣驾驻留杭州府,百姓对皇家好奇,就打着京城的旗号。 什么京城的宫花,京城的茶汤,京城的奶饼子。 可见这流行的风向,也不单单是从江南到京城。 也会从京城流传到江南来。 父子两个人去年北巡的时候,已经搭档过一回卖药,康熙早晓得什么是上行下效。 他就道:“那你打算如何?” 九阿哥早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道.“儿子打算打发人去昌化,将市面上能采购的原石都买了,然后跟当地的商贾留个独家采购合同,等到数量大了,再慢慢往外放,大概要三年左右的时间……” 康熙听明白了,不过是“囤积居奇”。 这个东西确实是不关于民生。 即便是溢价十倍百倍,也没有伤害到寻常百姓的利益。 他嘴角微微上翘·“那这怎么个拆借法?” 拆借? 还真是挺新鲜的。 九阿哥心里盘算了一下,道.“现下这个东西不贵,产量也有限,儿子的意思是想要从您这边挪两万两银子,以三年为期,等到时候买卖告一段落,将本钱还给您,利润的话除去抛费再孝敬三成!” 康熙不满道:“怎么就三成了?” 去年就是借个名义,还五五分账。 今年自己出了本钱,竟然降到三成。 他想起一个词来,“无商不奸”,九阿哥好像也变得不实在了。 九阿哥伸出三根手指头,道.“儿子上午在净慈寺可是得了喜兆,以后三个儿子,这不是想着给儿子攒些,别跟以前那样手松了。” 康熙心中微酸。 下头的儿子还没有影呢,自己这阿玛就要让步。 九阿哥机灵,立时道:“汗阿玛,这也不是一下子买卖,下回儿子想出旁的来,还是三成,这三成三成的加起来,您这边亏不着。” 康熙轻哼了一声,道:“不行,朕还是觉得亏了,你还挂着内务府总管,这个营生本来可以和制药一样都挂在内务府的名下。” 九阿哥目瞪口呆,看着康熙难以置信,好一会儿讪笑道:“汗阿玛,还是公私分明的为好,上回售药不用说了,那个因为用到太医院,还涉藩无小事,这才交公了,这个印章小打小闹的,就不用劳烦内务府了。” 康熙带了几分苦口婆心,道:“印章就是石头,它的价值除了‘上行下效’,物以稀为贵外,雕工也占了主要的一面,这加上‘内造’二字,不是身价又可以翻番了” 九阿哥听了这话的意思,琢磨了一下,道:“那不挂在内务府名下,儿子就不能用内造办的工匠了?” 康熙道的:“可以不挂在内务府名下,但是你就有公器私用之嫌,如此的话这‘五五分账’不能再少了,等到御史弹劾皇子与民争利,还要朕护着你,朕要背个任儿子妄为的嫌疑,你以后就是朕之‘爱子’……” 九阿哥听了,怦然心动。 这“爱子”的称号不错。 甭管里头如何,对外可以蒙人。 自己一个光头的皇子没有爵位,就出宫开府,天长日久,说不得就被小瞧,连带着妻子都要宗亲福晋轻慢。 他没有掩饰欢喜,美滋滋的看着康熙道.“行,都按您说的算,谁让您是儿子最最尊崇亲近的汗阿玛呢!” 他来的时候带了得意,走的时候这得意更是翻倍了。 康熙看着他这傻样子都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还真是好满足的很。 不过他嘴里还是挑剔着,跟梁九功抱怨道:“真是不知人间疾苦,晓得那破布条不值两百文,只有十几文的本钱,可还是当着傻子,直接原价买了,怕是都不晓得什么是还价。” 梁九功道.“还是九爷心慈,揭穿这个价格是不想被煳弄,可是还是原价给了,这就是对市井百姓的体恤。” 康熙摇头道:“不过也是耍着小聪明罢了,每次都是嘴上不饶人,最后里外也占不了便宜。” 梁九功想着自己压箱底的鼻烟壶,很想在嘴巴歪一歪。 想想又算了。 不值当跟他计较。 怕是自己气抽抽了,九阿哥还不晓得哪里犯了忌。 * 舒舒与九阿哥的小院中,九阿哥先是得意洋洋的说了“爱子”的称号,随后还是忍不住后悔道.“开头给的多了,这往后往下减怕是费劲,爷怎么觉得汗阿玛有点均贫富的意思……” “这是见爷要出息了,赶紧多搜刮一些,瞧着吧,那些银子回头到了他的口袋里,他也不是真的要占了,肯定随手又赏了下来。” 舒舒笑道:“不用计较这些,皇上说的对,沾了‘内造’,确实能身价翻了百倍,再说了这‘皇帝爱子''更显金贵,别说是五成,就是全孝敬了也不亏。” 料子翻倍后,剩下的五成也比没有翻倍的七成多。 九阿哥也会这个账。 舒舒想得更长远。 多了这个“贪财皇子”的罪名,说不得九阿哥就能在内务府扎根。 前朝的老大人,怕是不放心九阿哥这样的品格在前朝行走。 不过她提醒九阿哥账务分明。 就算外头真的将九阿哥当成是贪财皇子,也不能让下一任皇帝误会。 九阿哥点头道:“嗯,这个爷肯定都记账,等到往后谁要是质疑,爷直接摔他脸上!” 次日,闲暇。 夫妻俩终于能单独行动。 两人也没有走远,就在行宫附近的御街熘达一圈,而后就去附近的茶园消磨了半日。 明前茶已经过了,现下正是制雨前茶的时候。 舒舒跟九阿哥喝了一回茶,买了十斤新制的雨前茶回了行宫。 第二天,就是三月二十五。 行宫外头又现苏州时的情景。 闽浙总督郭世隆与浙江巡抚张勃等率浙江满汉文武大小官员士神百姓齐集行宫,跪留圣驾。 康熙就允了,再留一日,原定二十六日启程,延为二十七日。 九阿哥看了一番热闹的,回来跟舒舒念叨:“跟唱大戏似的,等着吧,明后天肯定还要跪一回……” 舒舒见他没心没肺的,提醒道:“爷别忘了,该去巡营了……” 九阿哥的笑容逐渐凝固。 随后他就道:“不怕,不怕,爷往后就弃武从文了,只要汗阿玛跟哥哥们不逼我,谁还能让爷拉弓射箭?” 夫妻俩说着话,何玉柱进来道:“爷,江宁织造曹寅来了,在外头候见。” 九阿哥有些意外,道:“请进来吧!” 舒舒起身道:“我去东屋去。” 之前夫妻俩在西间说话。 九阿哥点头。 少一时,何玉柱引了曹寅进来。 九阿哥起身相迎,道:“这是来迎驾,是不是来早了?” 曹寅道:“奴才随督抚两位大人过来,江宁百姓都在翘首期盼圣驾降临。” 九阿哥晓得,这都是地方大员表的忠心。 他道:“不过汗阿玛是不是还要先回苏州,还有松江府要过去抚民?” 曹寅有些意外的看了九阿哥一眼,没有想到九阿哥还能想到这个。 他便点头道:“应该如此。” 九阿哥道.“那羊绒织场呢?筹备的怎么样了,样品试着弄出来没有?” 曹寅道:“奴才过来,就是跟九爷提及此事。”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个大荷包来,从里面拿着块巴掌大的羊绒呢料子来,递给九阿哥。 九阿哥一接下来,就晓得是好东西,摸起来非常的软。 特别的滑。 他笑了笑,道:“这不是挺好的么!” 这样好的料子,不说是对外,就是在京城跟江南销售,也不会差。 曹寅点头道:“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可是羊绒要去油脂,中间手续繁杂,抛费多了几倍不止,还要先纺线,再专门改造织机,产量暂时不会高。” 这些都在九阿哥的意料之中。 可是既指望这个赚钱,专门精益求精是不行的。 他想了想,道:“那就分成两个档吧,羊绒用来精益求精,羊毛减少几道工序做羊毛呢……” 曹寅在织造任上十几年,自然也通着经济。 晓得这是好法子。 “只是要是扩大生产,人工不缺,这材料……” 曹寅有些担心。 九阿哥道.“爷正月里时跟不少部落定了收购羊毛的合同,他们负责运到京城,到时候会跟着江宁的贡船运到江宁。” 曹寅点头,面色带了迟疑。 九阿哥见了,道·“又不是外人,有事直说就是?” 曹寅犹豫了一下,道:“奴才有一侄曹顺,已是弱冠之年,一直没有出来当差,之前跟在奴才身边,可是这前程也不好耽搁了,方才在御前听了一嘴,听说九爷这里要人使唤……” 九阿哥痛快道:“那回头就让他过来吧,本就是内务府子弟,先跟在爷身边跑腿,等到历练出来,爷给他补个缺……” 出身曹家这样的内务府官宦世家,还给推到他跟前的,那应该差不了。 曹寅面带感激的谢了。 九阿哥身边还真缺人。 之前还想着打发谁去昌化,怕那头欺生。 他的长随高斌赶路染了风寒,在济南时就被九阿哥留着压行李了。 如今应该还在南下的路上。 现下,九阿哥这鸡血石的买卖,确实要一个人手去盯着。 这样的人选也合适,也算半个地头蛇,怪不得汗阿玛给支到这边来。 等到曹寅离开,九阿哥就跟舒舒提及此事。 舒舒确实还惊讶曹顺的名字,这是侄儿么? 不是曹寅的小儿子么? 九阿哥道.“爷倒是听过此人,大名应该是这几年才换的,早时满名,好像是赫达色,早捐了监生的……” 曹家也是一笔烂账。 这往后的日子怕是痛快不了。 舒舒还在惊呆着曹顺的名字。 随即她摇头,自己也是想岔了,明明那是小说家言。 九阿哥道.“这是曹寅的侄儿,还是他早年的嗣子,后头得了亲生子,反正乱七丿八糟的……” 舒舒腹诽不已。 这个雁九怎么回事啊? 写历史小说不是该好好查资料么? 怎么还张冠李戴。 还真是开局几个人名,故事随便编。 第五百三十六章 有了消息没有 说起曹寅跟李煦两个,有些同病相怜。 两人都子嗣艰难。 不过侄子都不少。 李煦这里,是个有主意的,晓得下头的弟弟们不好招惹,咬死了不肯过继,只等着亲生子。 他成亲不久就有个嫡长女在,生育不成问题,就是早晚而已。 后来果然盼来了长子。 到了曹寅这里,就波折多了。 他之前是妻妾俱全,却是连个孕信都没有。 就过继了弟弟的长子为嗣。 结果过继完,继室就生了嫡长子。 “曹寅身上也有爵位,有了亲生子,哪里舍得将家业给侄儿,好像就改回去了……” 九阿哥跟舒舒说着曹家的八卦。 “可惜了的是,那个嫡长子养到三岁就没了,幸好又有了现下这个,要不然的话,说不得厚着面皮还得将曹顺过回来……” 至于曹顺为什么还留在织造府? 那是因为孙太夫人。 这是老太太的亲孙子。 大孙子,是老人家的命根子。 舍不得放回京城,就留在江宁。 这又是舒舒头一回听说的。 九阿哥也是想到自己头上,才多说了两句,道·“可见,这过继也麻烦着,都是隐患。” 舒舒道:“不过继,怪费事的,替旁人操心,亏。” 她可不单单是嘴上说说,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他们这样的身份,又不怕没人养老,找那个麻烦做什么。 九阿哥迟疑了,道:“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还早呢!” 或许汗阿玛前两天安慰他的话也有道理。 就像曹寅跟李煦似的,都有绝嗣之忧。 可是后来,曹寅夭了长子后,还有一子两女,李煦那里,也有了长子。 到了傍晚时分,魏珠来了。 “九爷,皇上明日要去旗营,命诸皇子随同前往。” “那汗阿玛说旁的没有?”九阿哥问道。 什么衣裳啊,弓箭。 魏珠躬身道:“命换了骑装,带了弓过去,预备演射!” 九阿哥坐不住了。 他如坐针毡,想着要不要到御前去请个假。 可是想着不能去这么频繁,没有正经事的话,鸡毛蒜皮也怪烦的。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舍不得在这个上面浪费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父子之情。 他就没有多说什么。 次日,九阿哥换了骑装,吩咐何玉柱道:“将那个弓拿来。” 这说的是十阿哥前几天拿过来四力弓。 何玉柱取了弓,九阿哥拿出来。 舒舒见状,以为他要试弓,忙提醒道:“爷先戴扳指,别割了手!”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手下没停,口中道.“爷瞧着这弓玄好像松了。” 舒舒就起身过来,道:“我瞧瞧。” 既是学射,这调整弓弦也是都学过的。 九阿哥却没有将弓递给她,而是手下动着,将几处调整。 舒舒见状,嘴角抽了抽。 九阿哥将弓弦玄给放松了?! 她看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挑眉道:“万一有人抽风非要爷上场,那也是弓不合适的缘故……” 舒舒强忍了,才没有笑出声。 折腾这半天,还是怕在人前露怯。 倒是难得,九阿哥素来自傲,还有这样不自信的时候。 九阿哥轻哼道:“爷在上书房时骑射也是经了汗阿玛考校的,这不是大半年没怎么上手,才手生了……” 说到这里,他还给自己挽尊,道:“怪不得说‘温柔乡是英雄冢′爷早先也是寅初就起来读书的人!” 现在别说是寅初,卯初都起不来。 舒舒忍不住,横了九阿哥一眼,道:“那都是我的错,是我拖累爷了了?” 九阿哥乖觉,忙道:“这不是想着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么?要是爷还单蹦的,那丢的也是爷一个人的脸,现下还有你的脸面呢……” 舒舒就道.“行了,知道了,爷都是为了我好。” 人情从天而降! 能如何呢? 为了九阿哥的自尊心,宠着呗! 随着皇子们都跟着皇帝去了旗营,行宫也安静下来。 舒舒早上去太后请了安,就回来歇着。 前几日没闲着,也有些乏了。 没一会儿,九格格来了。 舒舒迎了她进来,好奇道:“不是说皇祖母那边叫了女尼来善讲么?” 她是乏了,才不耐烦作陪,告罪了回来。 九格格笑道:“皇祖母说不适合闺阁女孩儿听,就打发我出来了。” 舒舒想想也是,这所谓佛家善讲,不过就是因果报应那一套。 又是关乎女子的,不是夫妻生嫌,就是婆媳反目。 反正涉及到因果的,都不是什么好故事。 还不乏男男女女的姻缘账,确实不适合未婚女孩听儿。 “茶园有采茶的女孩儿么?就像前朝笔记里提及的‘女丿儿香’?” 九格格好奇的问道。 小椿奉了茶水上来。 舒舒端着茶,刚要入口,听了九格格这一句,看着茶汤就放下了。 “别提这个,怪恶心的,也就是那些吃饱了称的无德文人追捧这个了……” 她嫌弃的不行。 所谓“女儿香”,就是未婚少女采了茶的嫩芽,在嘴里含过。 听舒舒这么一说,九格格也帕子捂了嘴,觉得恶心。 舒舒道:“茶园里采茶的男女老少都有,不过南边的规矩跟京城不同,女子出阁前贞静不出,等到出阁了,成了小媳妇,出入才避讳的少些,这也只是寻常百姓人家,稍微好些的官绅人家,女子都是打小要缠足,并不适合劳作。” 自出京以来,龙舟队伍经历了好几个行省。 各地行省大员来朝时,也有不少诰命跟着过来给太后请安。 九格格见过一些,想着那些诰命夫人小脚伶仃的模样的,她蹙眉道:“不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那缠足看着挺吓人的,对身体也不好怎么没有人说这个?” 舒舒想起了九阿哥在万宝阁买的那双鞋。 裹脚也好和后世的高跟鞋也好,大致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她也不好评判。 要说什么规矩是男人定的,那也不够客观。 因为更多的是女人要依附于男人。 她们遵守着规则,或者是主动增加了规则,就是为了更好的生存。 也不能说错,这也是她们为了求得更好生活的方式。 舒舒岔开话,道·“这茶就是昨天带回来了,昨天吃了茶叶做的点心,有糯米团子,还有茶叶小酥饼.” 九格格听了,带了向往。 舒舒见状,就吩咐小椿道:“看看外头谁在,打发人去御街找个茶庄,问问茶点儿,每样买几份回来……” 小椿应了,出去找人去了。 少一时,她就回来,道:“福晋,九爷留了人在外头,不是孙金,好像就是那位曹织造的侄儿。” 现下人在外头,等着跟舒舒请安。 舒舒也好奇这一份,就叫小椿带人进来。 曹顺是个身量高挑的青年,进来就给两人打千,道:“奴才曹顺,见过福晋主子,见过九格格……” 原来九阿哥早上出去的时候见了曹顺,就留他在这边照应跑腿。 这是担心只留孙金一个不方便。 这里不是京城。 舒舒颌首道:“起吧!” 她打量了曹顺两眼,要是对应《红楼梦》,这一位就是贾赦的原型。 现在眼观鼻、鼻观口,规规矩矩,是个大家子的模样。 舒舒就道.“劳烦你了,要挑干净的。” 曹顺恭敬应了,跟着小椿退了下去。 九格格在旁不解道:“曹织造的侄子怎么跑到杭州来了,还给九哥跑腿?” 舒舒道:“昨日曹织造来朝,晓得你九哥手头有差事,就举荐了自己的侄儿来,你九哥先留着跑腿,等采买完东西再打发他办差。” 九阿哥没有急着打发人去昌化。 石头在那里放着,又不怕耽搁这十天半月的。 倒是九阿哥这里,身上还有着帮女眷们采买的差事。 曹家是江南的地头蛇,这个交给曹顺正好。 九格格听了,心动道:“杭扇出名,眼见着天也渐热了,我想要采买些回去给大家分分……” 舒舒道:“这很方便,你拟了想要采买的单子,回头让曹顺一并采购了就是。” 九格格道:“曹家虽不在京,可是老听人提起,算是内务府中体面的人家了,当年我选伴读的时候,还听人说过他们家。” 就是不巧的是,曹家没有合适的女孩。 曹寅有个侄女,却是庶出。 这公主伴读虽比不得皇子伴读,是个前程,可是对于女孩来说,能进宫教养几年,也是极体面之事。 舒舒这才发现,自己对公主所那边了解的太少。 之前都没有注意过,宫里还有这样的一群人。 “怎么在宫里没见过?” 舒舒问完,就差不多猜到了。 还能有什么? 男女有别。 九格格道.“她们在宫里伴读的时间不长,差不多是刚留头的时候选上来,及笄前就放出去,前后也就四、五年功夫……” “那妹妹之前的伴读呢?” 舒舒道。 九格格面上带了惆怅,道:“都出门子,我总共是两个伴读,都送了添妆礼,一份是前年送的,一份是大前年。” 通常情况下公主伴读都比公主要年长两、三岁,怕同龄不懂得谦让。 舒舒便道.“关于额驸人选,皇祖母那边,得了消息没有?” 第五百三十七章 知耻(求月票)) 九格格脸上不像寻常那样随意,微微泛红,低声道:“皇祖母说,应该还是在佟家。” 舒舒也不算很意外,大致也猜到人选是谁。 佟家现下虽还没有到“佟半朝”显赫,可是族人也众多,好几支都有爵位传承,子嗣也繁茂。 真要说起来,都是旁支或族人。 真正近的堂亲,只有孝康章皇后祖父佟养真这一支。 佟养真总共有三子,长子与父一起被大明处死,传首辽东。 不过长房还有儿子留下,跟三房一起都在汉军正蓝旗。 二房就是康熙外祖父这一房,则是在康熙八年,皇帝亲政后加恩母族抬到汉军镶黄旗。 而后在康熙二十七年,又有佟国纲请旨,改隶满洲,抬到满洲镶黄旗。 公主下降,也是加恩母族。 要是加恩到旁支上,就没有意义。 这个人选,就是舒舒跟九阿哥之前提过的,一等公与散佚大臣鄂伦岱长子补熙。 现下补熙还没有补差事。 因为补熙今年才十五,还没有成丁,按照时下规矩要明年才能补差事。 这在年龄上比九格格小两岁。 未必是坏事。 舒舒拉着九格格的手,道:“恭喜妹妹,往后留在京城,回宫也方便……” 九格格跟着南巡一回,也算见识到天下有多大。 想起那些远嫁的姑祖母、姑姑与姐姐们,要是嫁的离京城近些还好,要是远了,或许会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再回京。 她能留京,何其有幸。 要是再挑剔其他,就是太不知足。 她抿嘴笑道:“九嫂,我想要问问九哥,看能不能在北官房给我修公主府。” 既是要留京,公主就有公主府。 舒舒点头道:“那就问,趁着没有定地方,还有个择选的余地。” 城里内务府有好多官房,皇子府也好,公主府也好,都要在其中选地方营造或改建。 九格格心里松快不少,道:“到时候九嫂可别嫌我烦。” 舒舒道:“正正好,到时候叫上四嫂跟十弟妹,咱们就能打牌了……” 这次回京,麻将就可以倒腾出来。 少一时,曹顺回来复命,买了八样茶点。 每样都是好几斤。 舒舒就打发小椿往太后处送了大半。 行宫的女眷,今日都在太后处。 等到小椿回来,外头就响起脚步声。 三福晋、五福晋、十福晋也跟着来了。 原来女尼已经走了。 太后她们摆开牌桌,开始打叶子牌。 身边都有宫人服侍,就打发几个小蛐埋回来。 “赶着饭点儿过来,倒是要瞧瞧你们吃什么好东西呢!” 三福晋笑着打趣道。 这一旬,随着荣妃娘娘的情绪稳定,婆媳俩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紧张,她也有心情说笑起来。 就像之前舒舒没有给过她脸子似的,倒是不记仇。 舒舒笑着说道:“可是来着了,刚往行宫膳房送了赏,要单点几道菜……” 说着,她就吩咐小椿道:“打发人跟膳房说一声,旁的还罢了,那甜品要再加几碗。” 三福晋好奇道:“又是书上找的吃食?同样是看书,怎么你心思不在学问上,就在吃喝上?” 舒舒起身,给两位嫂子奉茶,笑着说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这吃喝才是最根本。 三福晋摇头道:“尽是歪理。” 五福晋坐在三福晋下首,只笑着听着,并不多话。 舒舒奉茶过去,道:“那道点心,五嫂现下用着正好。” 烛埋几个整日里在一块儿,大致什么情形也晓得。 五福晋的小日子跟她连上了。 五福晋听了,却是一时猜不到。 十福晋在旁,笑着问道:“九嫂,菜不加几份么,别再不够吃,我可能吃了!” 舒舒道:“放心,方才你九姐姐来时,我已经叫人加了。” 少一时,行宫膳房的管事就带人送膳过来。 除了几样例菜,就是舒舒点的红糖糯米鸡、红糖炒肉、红糖桂花山药、红糖醪糟鸡蛋。 四样红糖菜,外加上红糖馒头、红糖年糕,两样主食。 都是女子,除了阿霸亥长大的十福晋之外,其他人自然晓得这个是做什么的。 三福晋诧异道:“万万没想到,这肉片还能用红糖炒,这得是什么味儿?” 十福晋看着这些,觉得红彤彤的,十分好看,催促大家道.“嫂子们,快动筷子啊!” 女子多是嗜甜,眼前这几位也不例外。 即便方才觉得红糖肉片古怪的三福晋,到了下筷子的时候,也没有少吃。 虽然是甜滋滋的,可是主味还是咸口的,倒是更鲜了。 行宫膳房预备的菜中,很多大家都没动筷子,就一道咸菜豆腐大家多吃了几口,用咸菜解了新菜的油腻。 等到撂下筷子,三福晋带了几分惬意,道:“没想到红糖还能这个吃法,平日里小日子,也是红糖煮姜茶,跟喝药似的,其他的还罢了,糯米鸡、年糕这两样,平日里吃应该也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基因里的问题,京城的旗人都爱吃黏饽饽。 老黄米面的,糯米面的,只要是粘食,都爱吃。 可是吃法都比较简单的,黏饽饽或直接黏米饭。 如今见了新鲜吃法,三福晋也就想要将这两样记下。 都是极简单的食谱,吃过就能晓得大概做法,倒是不用特意问。 姑嫂几人说了几句闲话,就散了。 这是体恤呢。 毕竟舒舒今天因为不舒坦,才告了假没有在太后身边服侍。 现下天长了,舒舒就换了衣裳,在罗汉榻上躺了,睡了个午觉。 等到她再睁眼时,九阿哥已经在罗汉榻旁坐着,正端着茶杯“咕咚咕咚”喝水。 看样子是真渴了。 瞧着九阿哥的样子,很是从容,舒舒也就没有急着问,坐起身来,笑眯眯的看着他。 等到九阿哥撂下茶杯,舒舒才问道:“怎么样?驻防八旗跟京旗有什么区别没有” 九阿哥听了,觉得嗓子又干了,又喝了两口茶,才道:“操练比京城的厉害,看着士气也不错,就是旗营的伙食不怎么地,今天是咸菜炖猪肉,打死卖盐的了!” 舒舒听了,道:“皇上领你们吃大锅饭去了?”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原本这边的武官预备了膳食,可是汗阿玛怕他们克扣军饷,就带我们去营区伙房了。” “虽说咸了些,可也是情有可原,现下操练大,每日出汗出多,吃盐多了有劲儿” “那今天的演射呢?” 舒舒见他心情大好,就晓得应该不错,不用避讳。 九阿哥带了几分骄傲道:“今天是汗阿玛亲自演射,很是威风,你是没看见,汗阿玛不单挽强弓步射,在马上也牛气,看得那些人都傻眼了……” 说到这里,他就绘声绘色的描述今日情形。 今天演射的情形是这样的。 总共是两轮。 第一轮是步射。 康熙亲率诸皇子射。 十五擅射硬弓侍卫射。 杭州驻防八旗的官兵分班步射、骑射。 等到第二轮时,康熙带了诸皇子与十五侍卫骑射。 “第一箭中了,第二箭就有些不顺当,坐骑跑偏了,往左去了,眼见着离球靶远了,汗阿玛就在马上站了,换了左手,直接中的,随后就翻身落在马鞍上,可牛大发了,大家都跪了,高呼‘皇上神武''……” 九阿哥讲的眉飞色舞。 舒舒听着这个场景,都觉得气派。 九阿哥得意完,带了几分不自在道:“你怎么不问问爷射了没有?” 舒舒笑着看了眼旁边的弓囊,没有回答。 九阿哥套拉着脑袋,怅然道.“今天汗阿玛点了三哥、八哥跟十三……” 这三人表现的也确实出彩。 “八哥与十三还罢了,只是比寻常人出彩些,三哥今天可是出大风头了,挽十一力弓,差点将靶子射穿了,昨天在船上,也是他跟着府学的师生在一处,现下大家都夸他文武双全……” 说到最后,九阿哥酸熘熘,道:“这算什么,要是大哥跟七哥上去,他也就泯灭众人罢了。” 舒舒能察觉出他心情不好,安慰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处,不是还有那句老话么,‘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九阿哥在脸上摩掌了一把,道:“不用安慰爷,还是爷不争气,小时候偷懒耍滑,爷也不能老躲着,现下宗室都要骑射,往后说不得汗阿玛就要宗室大考,爷还是捡起来吧!” 像今天这样,别的兄弟都抢先去随着汗阿玛骑射,只有他惴惴不安,恨不得躲在后头,这滋味儿也不好受。 他可不想再经历第二回。 见他知耻,舒舒就鼓励道:“这样也好,别把短处露在外头,等到回京我陪着爷好好操练,等到下一回考试,爷再一鸣惊人!” 这话却是说的九阿哥心坎里。 他脸上带了斗志,点头道:“爷也是这么想的,同样的兄弟,爷就不信他们行,爷就不行!” 现下比弟弟们差,已经够丢人,总不能下一茬的侄子们起来,也当他这个叔叔是废物点心。 九阿哥虽在御前侃侃而谈,得意自己通经济,可是也晓得世人眼中,那是小道。 他不单是不想让舒舒丢脸,也不想要以后的孩子跟着丢脸。 米。 今天统计了下,算下今天后头的,总共欠六更了,有一章是“重点旅客候车区”的盟主加更,四章是之些天陆陆续续的,一章是这章后头的,都先记账,来暖气了,小九调整下作息,慢慢补。 然后账目清明了,是不是可以求爸爸们一拨月票了,吼吼! 第五百三十八章 草木无心(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次日,依旧是浙江文武大臣、士绅百姓齐聚行宫外,跪留圣驾,只是这一次,康熙没有允。 次日,三月二十九,康熙奉太后回銮。 政令一条条的发了出去。 康熙体恤江南官民,先谕令吏部,沿途接驾官吏殊属勤劳,要是他们有因公误挂、罚俸、降俸、降级革职留任者,着查明,悉从宽免。 又谕令户部,免浙江三十四年、三十五年、三十六年民欠丁银、杂税。 又谕令刑部,对浙江大赦,除十恶不赦与官吏贪污不法之外,其他死罪以下,悉着宽赦。 又谕令礼部,江浙二省,人文称盛,今着于府学大学、中学、小学,各增加五名儒学名额。 又谕令兵部,杭州满洲汉军官兵,皆善骑射,娴熟满语,皆是将军查木扬训练所致,今查木扬已故,着令兵部荫一子选用。 这次船行的速度更快。 两日就到了苏州府。 随扈人等,依旧是入住苏州织造府。 九阿哥也跟其他皇子阿哥一起,随扈去了松江府。 舒舒没有闲情逸致出去闲逛了。 也没有心情去期待江宁之旅。 她寝食难安。 进了四月,就是觉罗氏的产期。 即便晓得隔了这么远,担心无用,可是这世上最不可控就是心情。 小椿见了,道:“要不福晋出去礼佛?” 苏州这里古寺多,进去参拜,心绪会平些。 舒舒摇头道:“不去了。” 她望向京城的方向,有些后悔了。 同出门见世面相比,在额涅需要的时候陪在跟前,才是她最应该做的。 * 许是心有灵犀。 京城都统府,觉罗氏也正跟伯夫人提及舒舒。 “皇子府动工一半了,福松说了,端午节前后就差不多了,说不得舒舒年底前真能搬出来……” 到了那时候,逢年过节的走动,就可以频繁起来。 就算闺女不好常回娘家,可是跟住在宫里不一样,自己这边去探看也方便些。 伯夫人亦是笑眯眯道:“虽说到时候居家过日子,上面没有长辈要费心些,可是总要慢慢的学着当家,如此也好。” 她们也是做儿媳妇的,经历过婆媳相处。 婆媳之间,多是远香近臭。 要是舒舒一直在宫里住着,离婆婆太近,容易生嫌弃。 蛐埋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到伯爷。 觉罗氏看着自己的肚子:“幸好太医说,多半是个小子,要是再生个格格,以后还要再割肉一回.” 按照大夫的说法,这回多半又是一个小子。 伯夫人安静了一会儿,才道.“要是个小子,小名就叫二格格吧。” 觉罗氏怔然,看着伯夫人道.“大嫂,这……” 伯夫人看着她,带了认真道.“这回听我得,省得麻烦……” 这是防备伯爷到时候弄什么“临终所求”或直接“遗言”。 觉罗氏厚道,晓得那样的话,是解决后患的法子,可是前提得要伯夫人蒙蔽住伯爷的消息,还要“指鹿为马”。 那样的话,不是就都落到嫂子头上, 伯夫人冷笑道:“宗亲要是不平,只管来吡哒我,至于新达礼,他活着我都不怕,还在乎他死了埋怨不埋怨我?要是他真的有脸皮怨我,我到了地下头再跟他掰扯……” 话音未落,就有隔壁的小厮过来。 原来伯爷不舒坦了,要请夫人回去。 觉罗氏竖着眉毛,看不过眼,道:“这是要干什么,整日里将嫂子拴在跟前儿?” 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不用恼……” 左右也就旬日功夫。 他就是个胆小鬼,心里正怕。 * 隔壁,伯爷坐在南炕上,扶着窗台,脸上带了烦躁:“夫人呢,怎么还没有回来,再打发人去请!” 管家没法子,只好叫了小厮再去跑腿儿。 幸好这时外头院子里有了动静,伯夫人回来了。 伯爷巴巴的看着她,道:“弟妹那里还没有动静?” 伯夫人浅笑道:“老爷不用着急,应该就这几日了。” 伯爷听了,眼睛里闪了异样的光彩:“好,好,老二厉害,不光自己支撑起董鄂家,这夫人也娶的好,子嗣繁茂,对得起祖宗!” 伯夫人撇了他一眼。 伯爷已经絮絮叨叨的又说起了往事,无非就是年幼时的祖父的宠爱,额涅的偏疼。 好像他这辈子活得最痛快、最幸福的日子,就是那无忧无虑的儿时。 伯夫人也不怼他,只是安静的听着。 好一会儿,伯爷才道:“下辈子你不嫁给我,那你嫁给谁呢?” 伯夫人道.“许是依例抚蒙吧,跑马的汉子,生几个健壮的像野狼一样的崽子。” “咳咳咳……” 伯爷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你心里还是在怨我……” 伯夫人看着他的眼睛道:“当年你我大婚三年,没有孕信,太医看过,在你不在我,当时你怎么说?” 伯爷喃喃道:“我当时说若是你要改嫁,我不拦着;若是你留下来,那我这辈子就好好的对你,往后可以过继弟弟们的孩儿。” 结果他一句都没有做到。 伯夫人嘴角带了讥诮,当时她可是当真的。 为他寻医问药,自己也一碗碗的药汤子下去。 身子都要吃坏了,也勉强上身过两次,可是都没有坐住胎。 果然,这世上的事情,不能强求。 伯爷叹气道:“我不是为自己辩解,我是犯了错,可后来一错再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实在是血脉太珍贵了,当时二弟跟弟媳妇还没有求得舒舒,两房一儿半女皆无5。” 说到最后,他已带了哽咽。 伯夫人不耐烦听这个了,道.“伯爷既晓得不妥当,不做不行么?你也是当哥哥的,当伯父的……” 这已经是明着劝阻过嗣之事。 伯爷再次叹气道·“我如今只有这一个未了心愿。” 伯夫人的眼神也冷了。 她没有再说什么,就怕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再折腾出旁的恶心人。 她觉得自己也是冷心冷肺,竟是盼着他早些闭眼。 只是她也从没有主动做过什么。 如今他这样,她却不想要放任他折腾了。 没有道理这有错的人没有责罚,能肆意任性一辈子,没错的人反而要一再被欺负刁难。 转眼,又过去了几日。 伯爷每天的日子差不多,将伯夫人拢在身边,每日里看着外头的石榴树。 伯夫人并不近身服侍,都是忠心的老管家亲力亲为。 这一日,伯爷察觉出石榴树的变化。 石榴树嫩绿的叶子都卷起来了,有着枯干之象。 伯爷怔怔的看着,脸色变得惨败。 好一会儿,他跟身边管家道.“它是不是也要死了?” 老管家看着伯爷跟骷髅似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想跪下来求求他就这样的去了吧,不要再熬着遭罪了。 可是他嘴里说出的话,还是软乎道:“应该是雨水少的缘故,老奴马上就叫人去浇水。” 一桶一桶的水浇了下去,石榴树的枯叶却没有缓解。 伯爷看着,生出绝望了,喃喃自语道:“是不是我的日子也就这几日了……” 他整宿整宿的合不上眼,脑子也时而煳涂,时而清醒。 他的注意力已经全在这棵石榴树上。 眼见着石榴树没有缓解,开始掉叶子,他就跟管家道:“留下树枝,让它活着吧” 管家就听他的话,在石榴树背阴处几个强壮的对枝折下来,插到花盆里。 伯爷这才心安,盯着花盆里的石榴枝,期待它生根发芽。 这一天,他睁开眼睛,就发现屋子里没有旁人,只有锡柱站在花盆旁边。 他的眼睛一下瞪得滚圆,看着锡柱,道.“你在做什么?” 他凶神恶煞模样,吓了锡柱一跳:“阿玛,儿子.” 伯爷的眼睛瞪得熘圆,呵斥道:“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锡柱低头看了手中一眼,眼神有些游移,道:“这是水壶啊,儿……儿子在浇花5。” 伯爷大骂道:“混账东西,你不是在浇花,你是在烫花,你要弄死它!” 锡柱脸上骇白,不由自主将水壶往身后藏,道·“儿子没有,儿子没有……” 这么大的动静,里屋的伯夫人与外间的管家都被惊动了,都过来了。 见管家进来,伯爷忙道:“那水不对劲,那水不对劲!快去看看,那是开水!” 管家听了,神色凝重,上前去拿锡柱手中的水壶。 锡柱不想给,被管家一把夺了过来。 不过摸到壶身,水壶是凉的,不是伯爷猜测的开水。 可是锡柱的模样,牙齿都打颤,明显是心虚模样…… 老管家打开了水壶,看了里面的水,犹豫了一下,伸手蘸了下,又放到嘴边舔了一下。 老管家看着锡柱,说不出话来。 伯爷看着老管家道:“怎么了?那水是不是不对劲?” 老管家缓缓说道·“这是一壶盐水……” 伯爷气得眼珠子都红了,指着锡柱道:“你这是盼着我早死……” 锡柱站不住,“噗通”一声跪了,哽咽道:“阿玛,求求您了,别过继嗣子……呜呜……您要是过了个弟弟过来,这家里哪有儿子的立锥之地……” 第五百三十九章 服轻(第二更求月票) 伯爷直直的看着锡柱,恶狠狠道:“这不是你的家,你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说到这里,他神色恍然,端详了锡柱好几眼,看着管家道.“你看他是不是四方脸?” 锡柱生母赵氏的前夫邢全就是四方脸。 这是怀疑锡柱的血脉了。 管家瞪大了眼睛,也细细的看着锡柱。 他倒是宁愿这不是伯爷的种,也不乐意相信这个小畜生“弑父”。 可是不是的。 锡柱跟伯爷一样瘦,脸型是容长脸,肖母多一些。 伯爷也不要管家回答,眼睛落在锡柱脸上一侧,脸上带了梦幻:“他还有拴马桩,邢全也有拴马桩……” 老管家忙道:“没有,没有,您是跟着他一起长大的,邢小子有没有您还不知道么?” 伯爷神色狰狞,道:“他有,邢全有拴马桩!” 老管家年过花甲,听伯爷说的笃定,倒是有些不确信自己的记忆。 外加上自打邢全离开,也是十几年没见。 他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老奴记得清楚,他没有……” 他比伯爷年长十几岁,二十多岁就在伯爷跟前当差,当时伯爷才十来岁。 邢全是伯爷的奶兄弟,也是他身边的小厮。 老管家算是看着两人长大的。 伯爷笑得有些凉薄,道:“我有拴马桩,额涅说这是贵人征兆,往后封侯拜相,可是我上马都费劲……邢全也有这个,我哭闹了着,奶娘就用线将邢全的拴马桩给系了……” 所谓“拴马桩”就是耳边前头的小肉疙瘩。 这用线系了,血脉不走,上头的就坏死了。 老管家瞪大眼睛,震惊不已。 伯夫人看着伯爷,也说不出话。 气氛凝固。 当初赵氏大着肚子进门,就有些说不清楚的地方。 族中也不是没有人非议血脉存疑。 毕竟是外室,不是府里正常的妾。 一直到锡柱落地,长了跟伯爷一样的拴马桩,才没有人再说什么。 伯夫人大怒道:“你如此,可对得起董鄂家的祖宗?!” 明知道血统存疑,还将他当成继承人。 即便赵氏谋害的事情出来,他还念念不忘给儿子多转些私产。 伯爷面色潮红,目光迷离,笑得比哭都难看,道:“自欺欺人都不行么?” 伯夫人觉得恶心坏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为了他的面子,任由一个血脉不明的孩子压在亲侄子们头上,还敢高攀郡王府的格格! 锡柱已经听傻眼了眼,连忙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阿玛不是的,我姨娘说的清楚,当时邢全不在京城,在保定呢……” 伯爷看着他,目光森然,道.“你姨娘用了六百两银子买通了接产的稳婆,让稳婆说你是足月而生,身体孱弱,只是因为我的缘故……” 锡柱面带惊恐,说不出话来。 伯夫人看也不看伯爷,只望向石榴树,淡淡道·“它终于死了,迟了这么多年,当年赵氏进来,我就该砍了它!” 伯爷痴痴的看着外头。 春日风大,前些天还满眼青碧色,眼下枝头已经光秃秃。 只有些稀疏枯黄的树叶还摇曳在风中。 伯爷脸色更红了,目光也多了水润。 他转过头来,望向手边的花盆,腾挪着够过去,一把抓了石榴枝,提了起来。 树枝底下,没有发芽的迹象,而是发黑腐烂。 这根石榴枝也死得透透的。 “噗!” 伯爷喷出一口血来,身子就直直的歪了下去。 老管家忙一把抱住,却是身子翅起,只觉得死沉死沉。 锡柱见状,吓得身子都僵了。 还是伯夫人眼见着老管家也要被带倒了,才起身过来帮忙。 可是等到将伯爷扶回到炕上的时候,她的神情却是顿住。 伯爷眼珠子瞪着,如同雕像。 老管家忍着悲戚,伸手在伯爷鼻下探了探,好一会儿才呜咽出声。 伯夫人垂下眼睛,手中摸着佛珠,竟然是无悲亦无喜。 “阿玛,阿玛呀……呜呜……儿可怎么活啊……” 锡柱膝行到炕边,嚎陶大哭着要往伯爷身上扑。 老管家一脚踹开,道:“不孝的小畜生,滚!” 就算血脉不真,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却是真真切切的。 结果这小畜生跟他那个姨娘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伯爷的身后事早就预备好的。 伯夫人起身,打发人往隔壁送了信,就有条不紊的操持起来。 新达礼是伯爵,身后事都有章程。 而且他的丧信,还要上报宗人府跟礼部。 等到四月初十,圣驾到达江宁府这一日,九阿哥就得了消息,二等伯新达礼病故。 他忙去御前,就找礼部的折子。 结果也只有一句话,本月初六申初病故于伯宅,多罗格格上折子问发丧事宜。 这都是惯例,勋贵既丧,若是有功于社稷,要加“谥号”,再往上还要抬等治丧,或赐下陀罗经被。 不过像伯爷这样没有出来当差的,多是会按例治丧。 折子已经经了朱批,果然是“按例”。 九阿哥想要往御前去,跟皇父说一下董鄂家的爵位传承,犹豫了一下,还是往东跨院客院寻妻子去了。 关于岳家,还是听听妻子的意见。 舒舒坐在梳妆台前,正由着小椿给放头发。 今日在江宁码头,不但有江苏官员百姓迎接,江苏的诰命夫人也齐聚,恭迎太后与其他皇家女眷。 舒舒等皇子福晋,也就换了皇子福晋吉服,充作背景板。 没有出京城时,舒舒心里就盼着来江宁织造府。 等到过来,就没有感觉了。 不过今天也算见证了一回历史。 就是圣驾到达江宁织造府外时,孙夫人带了丿儿媳、孙子、孙女在织造府外跪迎圣驾。 康熙亲自扶了老太太起身,跟着随扈与本省文武大臣道:“此乃吾家老人也!” 曹家与孙氏都极为体面。 舒舒想着孙氏身后跟着的孩子,男孩十来岁,女孩八、九岁。 不用说男孩就是曹寅的独子曹颞,女孩就是未来的平郡王福晋了。 曹寅现下膝下一子两女,最小的那个应该还小,才没有跟着长辈一起接驾。 江宁织造府,说是官署,可是曹家两代人先后住了三十来年,这里更像是私宅。 为了迎驾,更是修缮一新。 舒舒等人安置的客院,也都是新换的窗纱,地上青砖也是新的。 这还真是开始。 未来康熙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南巡,曹家都会跟着接驾。 可是怎么能出那么大亏空? 要是只修缮织造府做行宫,一回两、三万两银子顶天。 她正疑惑,就听到外头仓促又熟悉的脚步声。 舒舒这些日子正为觉罗氏忧心,不免关心则乱,立时站了起来,迎了出去,关切道:“是阿玛来信了么?”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家书,是礼部上了折子,伯爷去了!” 舒舒一怔,等到反应过来,心情分外复杂。 要说不伤心,那是假的,毕竟是慈爱多年的长辈。 要是太伤心,也是假的,毕竟从二月初就晓得他已经是拖日子。 九阿哥有些不放心,拉着她到罗汉榻旁坐下。 眼见着她红了眼圈,只能叹气道:“节哀顺变。” 舒舒微微颌首,道:“我没事。” 做为侄女婿,九阿哥也完全没有感觉。 不是宗亲,又没有打过什么交道,完全没有交情。 “爵位的事,岳父会怎么做?” 九阿哥好奇道。 舒舒想了想,道·“什么也不做吧!” 不管如何,这个时候就争,吃相太难看了。 眼见着九阿哥坐的安稳,舒舒道:“爷可知宫中女眷怎么给娘家服丧?” 满洲本就丧服轻,出嫁女更轻。 到了外孙这里,都不用去跪灵。 这跟他们对外家是“尊而不亲”的习俗有关。 现下南巡途中,上头这么多长辈。 舒舒只是小辈,这丧服也不能随便上身。 九阿哥摇头道:“爷哪留心过这个……” 说到这里,他也明白了舒舒的难处,起身道:“爷去问问惠额娘……” 舒舒点头道:“劳烦爷了。” 既为皇家妇,舒舒肯定要尊宫里的规矩。 不过等到九阿哥离开后,她还是摘了首饰,将身上的袍子也换成了素色。 小椿、小松等人也都跟着改了装束。 惠妃这里,跟着太后见了一拨拨的诰命,也才回来歇着。 听说九阿哥请见,她坐起身来,立时叫进。 “妃母……” 九阿哥请安见礼,随后说了来意.“儿子福晋正难受呢,可也不敢错了规矩,儿子就主动请缨来寻妃母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丧信都让人唏嘘。 尤其这跟她一辈的人。 惠妃想了想,道:“你福晋本就是出嫁女,不算董鄂家的人,这只是大伯,又远了一层,不用服白,去花穿素服一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满人服轻,出嫁女为本家服从更轻。 九阿哥听了,蹙眉道:“是不是太轻了?先头为大嫂还服百日呢?” 论起这远近,那边可是亲伯父。 惠妃感叹道:“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规矩,婆家的孝比娘家的孝重,不但是满洲,就是汉人那边规矩多,也是如此……” “那儿子这里呢?” 九阿哥问道。 惠妃摇头道:“要是去奔丧就系带子,出门就除孝,不去奔丧就无服。” 要是死了的是亲丈人,顶多也就一个月罢了。 那也是外头的规矩,皇家这里,说是讲规矩,实际上也是最不讲规矩的。 九阿哥得了准信,点头道:“那儿子记下了,回头等儿子福晋出服,再来给妃母磕头。” 惠妃摆手道:“不过几句嘴皮子,又有什么,去吧,去吧,好好陪着你福晋,这亲人离世,谁心里也不好受。” 九阿哥应着,就站起起身,告辞离开…… 第五百四十章 道恼(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回来时,舒舒正打发小椿去三福晋处报丧。 伯爷也是三福晋的堂叔。 即便隔了房的出嫁侄女没有服,也要素服两日略作哀思,才是人情道理。 “听妃母的准没错……” 九阿哥将从惠妃那里打听的,给舒舒转述了一遍,而后担心她不乐意,道。 舒舒点点头。 满洲本就服轻。 太子妃之父是三十三年十一月去世,结果次年五月太子妃嫁入宫中,中间只隔了半年。 当时就引了不少人非议。 要是按照满洲规矩算,百日出服也不算错,可是现下却因为重儒教的缘故,丧期也有变动。 父母之丧最重。 太子妃的婚期定的不守礼。 可是当时太子婚期预备了好几年,尊不让卑,就依旧是如期举行。 所以轮到舒舒这里,既要从例,也不能表现的太凉薄。 “在江宁这几日,爷跟着其他阿哥出去转转吧,我自己待着就好……” 舒舒道。 上头还有康熙这个厉害的公公在,她不想将九阿哥拴在自己身边。 九阿哥摆手道:“有什么好转的,等到抽空去趟羊绒织场,其他的地方爷也不耐烦动……” 舒舒看了他一眼道:“礼佛呢?” 之前在苏州、杭州的时候,他都很有兴趣的样子。 九阿哥看了舒舒—眼,当时有兴趣,是因为她在身边。 只剩下自己单蹦一个,有什么意思? 他做沉思状,道·“有一件事,爷琢磨好几天了,想着要不要跟皇祖母说……” 舒舒道:“什么事?” 九阿哥道.“这每个寺里供的佛都不—样,这一家一家的拜,到底是心诚,还是心不诚?” 舒舒怏怏的,不想动脑,竟然莫名的觉得九阿哥说的有道理。 九阿哥见她听进去了,借着说道.“偏生每次供的灯、舍得香油钱又差不多,倒是不偏不倚,可是也没有看重哪个,要是佛祖要信仰之力,那是不是找更虔诚的人保佑了?” 舒舒后知后觉,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九阿哥也不过是扯闲篇,转移舒舒的注意力,见她哀思岔开,就此了吡牙。 舒舒剜了他一眼,道:“越发胆大了,拿皇祖母说嘴!” 九阿哥转移了话题,道:“先头不是盼着来江宁么?曹顺是地头蛇,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东西没有?” 舒舒摇摇头道:“我吃几天素……” 九阿哥想了想,道:“那爷让曹顺多划拉鲜果……” 舒舒想起了九格格在杭州时买扇子,江宁的扇子好像也很出名,道:“爷别忘了皇上交的差事,要是长辈们与九妹妹要采买什么东西,江宁应该就是最后一站了……” 等到龙舟离了江宁,中间就不会再驻跸。 或者驻跸,也是只住一晚。 这天真的渐热了。 现下的四月,就是阳历的五月半,已经是初夏时节。 九阿哥道.“放心吧,有曹顺在,高斌那不顶用的也勉强凑个数……” 之前在苏州的时候,高斌一行终于跟九阿哥汇合了。 十福晋的行李也到了。 重新散了一圈的礼。 多了个二十多岁的曹顺,跟九阿哥同庚的高斌就有些不够看。 九阿哥跟舒舒道·“当时爷是不是太急了,就算是缺人,也不该从没当差的人里扒八拉?” 曹顺虽也没有正式当差,可是跟在伯父曹寅身边跑腿几年,已经历练出来。 九阿哥用着极顺手,每次吩咐的事情也做的尽心尽力。 舒舒可还记得这个高斌以后是个能臣,还是治河专家。 他的晋升是在雍正朝,就已经做到河道总督,不是凭借着裙带在乾隆朝发迹。 舒舒就劝道:“人是爷主动要的,爷就寸着点儿性子,又不是真的不当用,两人差了岁数跟资历,一起比也不公正。” 九阿哥道.“反正爷是吃一堑长一智,往后再要用人的时候,还是直接挑老成的巴!” 舒舒看着他,没有说话。 在皇子阿哥中,估计只有九阿哥能这样用人了。 想的是用人的能力,而不是收服不收服什么的。 他也只是当手下用,没有招揽成门人的意思,否则也不会提拔内务府子弟。 这会儿功夫,小椿回来了,三福晋跟着一道过来。 舒舒与九阿哥都站起身。 三福晋也去了首饰,换了素服。 她对九阿哥颌首,算是打了招呼,而后就上前两步,拉了舒舒的手,哽咽道.“大堂叔怎么就去了呢?” 说话的功夫,她的眼泪就下来。 倒是比舒舒这个亲侄女,哀思更重些。 舒舒叹气道:“谁说不是呢,没想到会是这个时候,每年过了腊月,都会让人安心大半年……” “这几年族伯、族叔去了好几个,他们老一辈,相继凋零了……” 三福晋说着,眼泪又是“啪嗒”、“啪嗒”的掉。 她是真心难过,并不单单是为了伯爷,更多的是为老迈病重的阿玛。 舒舒心中难受,原本还忍着,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方才听到伯爷去世消息,她是三分悲,七分惧。 也是由伯爷想到父母伯娘身上。 九阿哥在旁,看着三福晋直运气。 哪里有这样给人道恼的? 好不容易东扯西扯的,转移了妻子的注意力,这一过来,又难受了。 三福晋浑然不觉,还是不停的抹眼泪。 这个时候,得了消息的五福晋跟十福晋来了。 她们也是来给舒舒道恼的。 眼见着三福晋如此妆扮,才发现难受的还有一个。 三福晋这时才止了泪。 舒舒谢了大家。 少—时,太后、太妃与两位娘娘处,也都打发人来探看舒舒。 白嫉么还带了一盘酸奶饽饽,道.“这是娘娘专门打发奴才给福晋送的,要是福晋没有胃口,这吃两块这个……” 舒舒亲自接了,道:“不能陪皇祖母去礼佛了,劳烦么瘘帮我跟皇祖母说一声,供灯的时候别落下我。” 白嫉么道.“福晋放心,奴才回去就跟娘娘说。” 舒舒看着小椿道·“取些钱在么瘢身边放着,到时候劳烦嫉么将我的那份添上……” 后一句是对白么嫉说的。 白么么应了。 舒舒又道.“天热了,容易上火,嫉么可以将皇祖母的茶换成龙井,那个属性寒凉,消热解暑……” 那还是舒舒之前在杭州时孝敬的。 他们小夫妻去茶园买了十斤茶叶,回来也没有都分,就是太后处一斤,两位太妃跟两位妃母处各半斤,两位贵人各四两,其他人就没有了。 茶园就在那里,旁人有兴趣只管自己去买好了。 白嫉么记下了,道:“娘娘不大爱喝龙井茶,说放少了味道淡,茶叶放多了又苦” 舒舒想起后世风靡的龙井水果茶。 可惜现下应季的水果有限,只有枇杷、桑甚、樱桃几种,好像不是调果茶的。 她就道:“先头在杭州,娘娘那里不是得了桂花蜜么,等到茶水放凉了,那个直接放茶里调开了,味道也不错,嫉么可以叫人做了,给皇祖母试试。” 白嫉么道.“娘娘正爱吃那桂花蜜呢,早膳吃饽饽都要蘸一小碟,这调了茶喝,肯定也爱喝。” 送完了东西,白嫉么离开。 几个蛐埋将两人对话看了个齐全。 三福晋眨了眨眼睛,之前只晓得太后喜欢舒舒,也晓得舒舒待宁寿宫人亲近,没想到是这么个熟稔法。 是不是太巴结了? 也是皇子福晋呢? 用做到这个地步? 饮食起居都要照顾到?! 自己这堂妹,还真是深藏不漏。 是个爱讨好长辈的。 实际上,她误会了。 舒舒这次随太后南巡,身上还背着康熙与宜妃交代的差事,那就是服侍太后饮食起居。 白嫉么也是因为这个,才有问必答。 三福晋看着五福晋。 这嫂子也不好当。 这孝顺孙媳妇的位置,让人给抢了。 五福晋却是知晓内情的,哪里会想那许多? 她察觉出三福晋看自己,也回望过去。 三福晋这才移开视线,用帕子点了点眼角。 十福晋更是个脑袋简单的,压根想不到旁的,只对舒舒道.“九嫂要是难受,就多吃些,吃了就睡,再醒来就会好许多……” 这个法子还挺别致。 舒舒见她说的—本正经的,也就认真的点点头。 这会儿功夫,九格格也到了。 舒舒道:“瘘么不是来过了?怎么又过来?” 九格格随着太后起居,方才白么瘢送东西的时候,也传了九格格的话。 九格格拉着她的手,道:“我寻思着,还得亲自来一回,要不心里不安生。” 先头她没有过来,也是因为太后与太妃、两位妃子住在织造府东路,舒舒等皇子福晋随皇子们住在西路,中间隔着织造府衙门。 现下因圣驾驻跸,暂时充作行在,没有外人在,可是也有不少本省大臣往来候见,容易冲撞了。 舒舒回握她的手,道:“你我之间,不用这些虚礼。” 或许是因为同庚的缘故,也是因为九格格读书多,比同龄人更稳重,姑嫂两人说什么都能说到一块去。 相处的时间虽晚,可是却有老友之感。 三福晋看在眼中,只能遗憾。 这个是学也没法学的,谁叫她跟九格格差着岁数。 三福晋几个还没有告辞,御前又来人了。 梁九功过来,原来康熙亲自吩咐行宫膳房给舒舒预备了素席。 三福晋方才还在劝慰自己不犯酸,眼下却是忍不住了。 这个体面,她也想要! 第五百四十一章 尘封(第一更求月票) 大家毕竟是来安慰人的,也没有久坐,否则就成了叨扰。 院子里安静下来。 一桌的素席,舒舒却没有什么食欲。 九阿哥陪着,劝了两回,她才吃了两个蒸面筋,几筷子春笋。 倒是九阿哥,将剩下的菜每样吃了大半。 并不是他平日里喜欢的。 “爷……” 舒舒看着九阿哥,有些感动。 这是担心旁人挑剔她呢。 虽不是正式赏菜,可也是皇上恩典。 自然要多吃才是感念皇恩的做派。 九阿哥轻哼道:“爷就是大鱼大肉吃腻了,换个小菜清爽清爽……” 舒舒的思绪都在京城,也没有心情逗闷子,只柔柔的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心里发酸,揉了揉她的脸,道:“想哭就哭吧……” 舒舒摇头,小声道:“心里其实也不是很难受,就是有些堵得慌……”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伯爷落得现下这个下场,是自作自受。 可是在阴私没有揭开前,他也是慈爱和善的长辈, “我就是觉得自己太自私凉薄,不管大伯跟长辈们恩怨如何,对我这个侄女也是疼爱有加……” 舒舒跟九阿哥叹气道。 可是她的立场,还是站在更亲近的伯夫人这里。 九阿哥道.“这有什么?你也没有落井下石,还不兴心里分个远近亲疏了?” 舒舒也就唏嘘一句,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膳桌撤了下去,舒舒去了书桌后,准备写家书。 小松在旁磨墨。 九阿哥就摆摆手道:“下去吧,福晋这里有爷呢……” 小松没有动,看了舒舒一眼,见她颌首,才应了一声出去了。 九阿哥轻哼道:“怎么回事,爷身边的何玉柱、孙金你直接使唤,你身边的爷还使唤不动?” 舒舒道:“嗯,确实不应该,下回我说她们。” 九阿哥却是想起一件事,道:“黑护卫直接在都统府养老可惜了,还是壮年呢,要不跟岳父说说,咱们借过来,往后皇子府马甲这里,也要人盯着。” 他没有哈哈珠子使唤,福松是总揽,护卫、马甲这里必要搁个自己人。 舒舒想了想,也是怦然心动。 虽说在京城,皇子府也不会有什么需要武力值的地方,可是凑数的马甲、侍卫,跟能用的还是不同。 自己是女眷,往后出远门的次数是数得上的,九阿哥却难免有外差的时候。 到时候跟着一堆废物,她也不放心。 “嗯,嗯!我这就给阿玛写信!” 舒舒道。 主要也是让阿玛转移下注意力,省得沉于丧亲之痛。 她略做沉吟,就落了笔,除了提及得到礼部消息开始穿素之外,还絮絮叨叨的写了许多,觉罗氏的生产如何,此时幼弟、幼妹该呱呱落地了吧;又提及珠亮与黑山一行三月底才跟着四贝勒府马甲一起返京,估摸在端午节前可抵京。 后头她又提及皇子府规划,人手窘迫,恐没有得用之人,九阿哥想求黑山。 然后她又给觉罗氏与伯夫人也单独写了信。 还有一封是给福松的。 嘱咐福松支一笔银钱,看城里的铺子,是否能买下。 要是没有现成的,就在她现下的铺子中挑拣一下,腾出来一间。 九阿哥无聊,在旁看舒舒写信,看到这一句,道:“还买什么,爷不是也分了好几个,拿去使就是!” 舒舒撂下笔,道·“不是自己使,是备着给表姐添妆。” 不好拿九阿哥的产业,要不然宫里长辈怎么看? 这个表姐,就是离了董鄂家的桂珍格格。 “先头我大婚的时候,因为姑母后头加了百望山的庄子,嫁产就出了单数,家里的产业要么远,要么不合适,表姐就将陪嫁里的一个大兴庄子添给我了,我当时婉拒不成,只能收了……” 舒舒唏嘘道:“原想着往后咱们有什么合适的生意,拉着她入一股,还了这个人情……” 现下看来,怕是不能了。 她们除了是远房表姊妹,还是前嫂子与前小姑的关系。 桂珍格格还要再嫁,到时候不好与董鄂家再往来密切。 否则的话,恐后头的婆家人心里不舒坦。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得给预备一个。” 他总共就去过岳家几次,多在都统府这边,对于那位族姐与堂舅嫂只打过几个照面,印象中是个爽利性子的人,待舒舒也不错。 舒舒想起去年桂珍入门的情景,忍不住跟九阿哥道:“你说八福晋到底怎么想的?去年表姐进门,她不请自来,还大放厥词,口口声声说我额涅娘家是‘罪人之后’?难道在她眼中,她那个阿玛就是清白无垢?” 九阿哥想了想,道:“保不齐,要不然不会这么理直气壮,估计是旁人不好当着她的面说她阿玛不好,多是将错处推给旁人,将她阿玛说的无辜可怜。” 如今八福晋状告娘家,这是将她大伯、大伯娘当成幕后真凶了? 舒舒沉默。 她外家与郭络罗家那一笔烂账,她只跟阿玛说过,旁人谁也没有提。 要不要告诉九阿哥? 夫妻心意相通? 随即,舒舒否了。 现下夫妻千好百好,九阿哥自然站在她的立场。 可是她的骨子里还是悲观主义者,总能想到最糟糕的结果。 要是说了,往后夫妻情淡的时候,说不得他就会认为她是因这些才对八阿哥夫妇疏离。 舒舒聋拉着脑袋,情绪有些低沉。 九阿哥安静了,也感觉到她的不高兴,只当她还在为伯爷去世难受,道:“要不爷陪你回京奔丧,正好这两日有织造府的大黄船要北上?” 舒舒听了,略心动,却还是理智的摇头道:“不用,我就是想着丧礼繁杂,跟额涅的产期撞上,有些不放心家里头。” 九阿哥拉着她的手,道:“爷觉得老十福晋的提议有道理,你也别一会儿担心这个,一会儿担心那个了,还是早些安置,好好睡一觉……” 舒舒点头应了。 她也有些身心俱疲,不过还是道:“爷今晚就在这边睡吧!” 他们这个小院子,类以于北方旗营的排房。 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是个三合院。 正房就是东屋起居室,西屋书房。 书房没有床,有个罗汉榻。 九阿哥不大乐意,可是想着出门在外,动静都在长辈们眼皮子底下,就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刚到入更时分,舒舒就躺下了。 九阿哥担心她睡不好,还吩咐小椿点了香。 香烟袅袅。 舒舒的眼皮子也发沉,迷迷煳煳的睡了过去。 九阿哥在门口探手探脑的,就要进来。 小椿原本拿着针线在床边守着,见了起身要说话。 九阿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外头,打发她出去。 小椿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九阿哥这才在床边坐了,看着睡觉也皱眉的舒舒。 平日里总是欢欢喜喜的人。 哎。 九阿哥无法感同身受,却是心疼了。 他坐了一会儿坐不住,见舒舒靠床里头躺着,床边还有一尺来宽的地方,就侧身躺了。 这一晚上,舒舒一直在做梦。 梦境也很杂乱。 有大了的,还有小时候的。 其中有一个场景,她骑在阿玛的脖颈上,手中举着个风车,“呼呼”的转着。 “哈哈哈哈……” 带着小奶音的笑声,散落了一院子。 伯爷温文儒雅模样,坐在石榴树下,也慈爱的看着她,道.“二弟,要不将舒舒过给我吧?” 齐锡立时将她放下来搂怀里,跟防贼似的看着伯爷道:“大哥您想也别想,那是要摘弟弟的心肝呐!” 伯爷包容的笑了笑,道:“我不单要舒舒一个,连带着珠亮都过给我吧,反正你跟弟妹又添了两个小子,不缺儿子了,往后珠亮就是咱们这一支的当家。” 齐锡怔然,抱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摇头道:“大哥,不妥当,您膝下还有锡柱。” 伯爷直直的看着齐锡道:“二弟,你不怪我么?” 齐锡看着伯爷,摇头道:“大哥说的什么话,添了亲侄儿,我只有为大哥欢喜的,舒舒是弟弟的心肝,侄儿也是大哥千盼万盼来的,也是大哥的心肝……” 伯爷沉默,看了眼内宅的方向,道:“二弟,若是我后悔了,还能回头么?” 这说的应该是因为锡柱生母入府,疏离数年的夫妻情谊。 齐锡沉默。 孩子都四、五岁了,还有孩子生母,两个大活人在中间立着,如何回到从前? 伯爷苦笑一声,抬头看着石榴树。 “阿玛、大伯……” 舒舒呜咽出声。 九阿哥本就看着她,眼见着像是被梦魇住了,忙坐起身来,推了她一把:“快醒醒,快醒醒……” 舒舒睁开眼睛,看到九阿哥,目光迷离,好一会儿才清明起来,坐起身来,眼泪簌簌落下。 那不是梦,那是她幼年的记忆。 那是双胞胎刚出生的时候,她才四岁半,太过久远了,就忘记了。 当年大伯想过要过继珠亮的,条件是加上她一个。 作为个重新审视幼年记忆的旁观者,舒舒能看出伯爷是真心说的。 加上她这个附带的,不是故意为难人,而是做个缓冲。 这样答应也好,拒绝也好,也给阿玛一个台阶。 阿玛拒绝了。 大伯他也曾犹豫过,夫妻之情,兄弟之义…… 第五百四十二章 糟心兄弟(第二更求月票) 哭了一鼻子,舒舒胸口的憋闷也散了大半。 她看着九阿哥叹气,道:“爷往后待皇上与娘娘也贴心些,我待我阿玛、额涅也是。” 世上最遗憾之事,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在”。 压根就没有办法去弥补。 那就避免吧! 九阿哥见她回转过来,道:“还怎么贴心?旁人能有爷这样体恤汗阿玛?一个个的,怕是没少腹诽汗阿玛偏心,就爷想明白了,再说五哥那边,在他心里,太后可是排在娘娘头里,这不算错,可娘娘真有意思,反倒觉得亏欠了五哥,也将五哥排在头里,爷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估计老天看不过眼,给爷了弥补,打小有老十作伴,长大了还有了你……” 这些话,他之前是不会说出口的。 现下却觉得没有什么了。 承认就承认呗。 舒舒也不是旁人。 舒舒拉着他的手,道:“我也幸运,小时候家人长辈都宠着,出门子又嫁了爷。” 提及这个,九阿哥忍不住磨牙。 他倒是不拿康亲王说嘴了,他想起了岳父找得那两个正主。 都是去年四月里补了宗室侍卫的,是正红旗宗室,礼烈亲王的后裔子孙。 他埋怨道·“岳父是什么眼光?” 宝贝闺女选秀,宫里摆着一个未婚皇子,宗室还有未婚亲王,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两个近支王府也有未婚阿哥,结果考察一个国公府的次子、一个将军府的长子? 舒舒这样的品格,居然要是去当将军夫人? 这是宗室外最高的诰命。 马齐抚额道:“你性子懒,阿玛心疼你……” 现在想想,当时阿玛、额涅能接受她的任性反复,却是有些古怪。 舒舒心中叹了一口气,打小她就在阿玛、额涅的眼皮子底下,几年前那次性情变化,也在父母眼中。 还好是那个年龄,十三岁,正是孩子往大人长的时候。 一时爱学大人行事,也说得过去。 九阿哥道.“幸好你还在宫里走了个过场,没直接免选……” 要不然话,不在秀女册子上,汗阿玛估摸要在剩下的秀女中给自己指福晋。 不管换了谁,都不会有舒舒做的这样好。 舒舒眼见着他要翻前帐,就岔开话道:“等到咱们搬出来,就看看海淀这边,要是没有合适的地方,就直接在百望山修别院,到时候夏天的时候,皇上住在园子时候也方便些。” 主要是能让伯夫人过去,离了伯府这伤心之地。 九阿哥摸着下巴,面上带了贼笑,道:“不着急,爷再寻摸寻摸,要是汗阿玛往后在园子里住的多,那需要修别院的可不单是咱们一家,太后的北花园往北,可还有不少空地……” 舒舒想了想,要是西北方向,就往颐和园方向去了,以后说不得也在皇家御园范围。 还是东北方向,更好一些。 她就提醒道:“不用太近,都在眼皮子底下,行动也不得自由,顶好是五、六里外,七、八里也行……” 到时候骑马一刻钟之内,马车两刻钟之内,也能到畅春园。 四阿哥恨铁是成钢,道:“他傻是傻?到时候离畅春园越近,就越体面呢,往前想要换旁的,也能卖个低价,要近处的地就亏了!” 费梦只能点明道·“爷想的是七十年、八十年,你想得是往前,要是离的太近,御园上回要扩,这咱们就得跟平郡王似的‘献园''’,到时候是亏么?” 四阿哥听了退去,马虎寻思了一回,点头道:“确实如此,今年汗阿玛觉得西花园大了,要给太前修建北花园,说是得过两年,又给太子修园子……” 皇父春秋鼎盛,如今宫妃还连年没遇喜的消息。 上一波的皇孙也小了,要是皇下哪天想起将皇孙们也拢在一起,这还真是有地方。 “到时候咱们还跟老十挨着……” 四阿哥道。 费梦点头,道:“这当然更坏,一起修园子省事儿。” 四阿哥听着“一起”那几个字,却是没些心痒痒,道:“季弘跟我这个首富爹,也来江宁了……” 修园子石头是其中小项。 马齐道:“我们家太显眼了,爷还是别沾了。” 就算四阿哥没能力,想着双赢,可是落在旁人眼中,更像是贪婪勒索首富人家。 四阿哥挑挑眉道:“爷也有想什么,那是是内务府营造司往前修园子也要用湖石,回头爷请示一上汗阿玛,实在是行就点了季家为皇商算了。” 这不是关系放在康熙眼皮子底上。 马齐想起十福晋之后念叨的,道:“这样的话,往前十弟妹的洋货铺子起来,倒不能是用打发人七处淘换了,直接从季家那边走就行。” 这样的话,也是一举两得。 十福晋省心了。 季家也少了十阿哥那条门路。 等到夺嫡的时候,十阿哥就是亮闪闪的,谁要是非要拉拢十阿哥,那就是居心亘测。 至于十阿哥自己,妻族靠不上,母族不亲近,不掺和朝廷事,已经位置超然。 先头在万宝阁,九阿哥看过账册,晓得洋货生意的利润可观。 他点点头道:“也好,往后老十这边多个赚钱的营生,咱们人情走礼短什么了,直接过去凑就是。” 夫妻俩说着闲话,错过了觉头。 等到五更鼓声响起,两人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等到次日一早,九阿哥打着哈欠,就自己起了。 他今天还有公务。 圣驾驻跸江宁,除了照例要巡视绿营,还要去祭明太祖陵。 这就是礼部、内务府联合的差事。 他嘱咐小椿几个道:“别叫福晋,让福晋继续睡,也别叫人扰了。” 小椿几个都无声点头。 九阿哥这才到了外间,简单梳洗,对付了一口早饭,就到了中路行在寻马齐。 马齐旁边站着几人,正是大阿哥、三阿哥与七阿哥。 九阿哥见状,忙在脸上摩掌了一把,精神了一下,上前见过几位哥哥。 “大哥,三哥,七七哥……” 可是我那满眼红血丝的模样,哪外能瞒过人去? 小阿哥见状皱眉,想要训斥,又是坏当着那么少人。 八阿哥挑了挑嘴角,带了几分阴阳怪气,道:“老四,他怎么回事?那是干嘛了,熬到什么时候,都熬成兔子眼了?” 四阿哥瞥了眼八阿哥道:“八哥您又想什么花花事呢?弟弟能干嘛,福晋半夜梦魇了,弟弟陪着东扯西扯扯闲篇呗,总是能陪着哭,怎么您那一说,就变了味儿?” 八阿哥是拘束道·“浑说什么?你想什么了,你不是关心他,少问了一句!” 四阿哥见我今天穿着枣红色衣裳,打量了两眼,摇摇头道.“八哥您怎么回事啊?新伯爷到底是八嫂的堂亲长辈,那才得了丧信,八嫂昨天也狠哭了一场,您是说陪着痛快两天,也是能那样小红小紫的吧?” 八阿哥脸色涨红,道:“是在服内,哪没那样的规矩?” 四旗亲戚套亲戚,要是得了丧信就要忌讳,这还穿是得鲜亮衣裳了。 四阿哥带了是赞成,道:“可是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做人呢,还是得少点儿人味儿!” 说到那外,我指了指身下,道:“您跟弟弟学学,弟弟也是是服内,可是穿两天青色衣裳也是给福晋脸面是是?” 就像方才似的,有招我、有惹我,就拿弟弟、弟媳妇的房中事说嘴,那是人干事丿儿? 八阿哥用扇子指了指四阿哥道:“口有遮拦,有小有大,谁家弟弟还要教导哥哥规矩是成?还是是正经规矩?” 四阿哥撇撇嘴,望向小阿哥,道:“小哥,您瞧八哥,是个当哥哥的样子么?您还得费心,少盯盯八哥的规矩,该教还得教!” 八阿哥:“……” 小阿哥看着八阿哥,也是蹙眉,道.“四弟妹可是护着四弟护的厉害,他往前再说什么,就是能少想想。” 下个月在杭州校场时马齐对十七阿哥说的话,还没大范围传开。 这个话说得任性是懂事些,可是护着的是四阿哥,那个也是算错。 八阿哥想着董鄂氏拿着弱弓八连射的模样,嘴角抽了抽,道:“你又有做什么,小哥那话说的,坏像你欺负老四以的……” 四阿哥在旁重哼了一声。 是是个儿! 四阿哥心外得意了一回。 我是单单摸到了汗阿玛的脾气,也找到了对付那些糟心兄弟的诀窍。 哼,是不是长幼没序么! 我想起正事,看向费梦道:“马小人,前日祭明皇陵的事情都吩咐上去了么?” 舒舒躬身回道:“四爷忧虑,都一一安排了,低郎中在这边盯着。” 四阿哥看着舒舒,觉得自己坏像亏了。 之后想着抬举低衍中,才安排我给费梦打上首,随扈出京。 现上坏像肉包子打狗,要一去是回了。 舒舒使唤人,还使唤的挺勤。 四阿哥有没少说什么。 那是低衍中的机会,有必要拦着。 有所谓了。 反正我也有没打算将内务府的权利都拢在手中。 他过来寻马齐,就是因此事,问完就想着去太后那边了。 之前皇父交下来的差事,他也想给办得圆满了。 他刚要转身离开,梁九功出来了,道:“九爷,皇上召见!” 九阿哥有些意外。 他可没有请见。 不过他还是应了,随着梁九功进去。 三阿哥指了指九阿哥的背影,道:“这一天三回的往御前跑,大哥您就不担心?” 大阿哥看着他道.“担心什么?” 三阿哥的眼神有些游移道:“老九的恩宠日深,宜妃母眼见着要生下皇幼子或皇幼女,上头老五还牵着宁寿宫……” 大阿哥的眼神多了不耐,看着三阿哥道.“老三,有些话不好说,也说不得!” 第五百四十三章 继绝(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进了屋子,就见康熙坐在书桌后,手中拿着个折子沉思。 他没有出声,而是打了个哈欠。 眼泪出来了。 眼角水润。 现下还不到辰初,前后睡了一个半时辰。 九阿哥身上也乏,眼神已经开始在屋子里乱瞄,寻摸哪里有椅子。 康熙抬头,就见他这个贼头贼脑的样子,皱眉道:“好好站着!” 九阿哥立时站得熘直,可是嘴巴却不争气,又要打哈欠。 他忙捂了嘴巴。 康熙很是不待见道:“这是大早上,这么没精神,好好的怎么就乏了?” 九阿哥讪笑道:“是儿子不好,昨晚贪嘴多吃了几口,胃里顶了睡不着,拉着儿子福晋闲话来着,错过了觉头,五更才合眼……” 康熙很是嫌弃道·“旁人还晓得给你福晋道恼,你不说好好安慰,还跟着裹什么乱!” 都戍家立业的人,却没个担当。 董鄂氏摊上这样的丈夫,也是倒霉。 九阿哥带了几分赖皮道:“儿子总不能陪着哭吧,拢共也没见过两回的人,这岔开话,也省得儿子福晋难受。” 康熙摇头道:“只会强词夺理……” 说着,他状似无意问道:“都说什么闲话了?” 九阿哥伸出手指,数了数,道:“东扯西扯的,好几件事,第一件是新达礼家的前儿媳妇,就是现任顺承郡王长姐宗女桂珍,离了董鄂家了,自己在外头的陪嫁宅子里,之前儿子福晋大婚时,她给了个陪嫁庄子做添妆,听说她离了伯府,儿子福晋就提及此事,儿子想着不能占这个便宜,打算叫人看看能不能买个铺子,回头她再嫁的时候,儿子带了福晋去给添上……” 康熙不置可否。 因为关外“收继婚”的陋俗,使得宗室早年为人诟病。 近些年,宗室妇与宗女改嫁的不多了。 可是那是守寡。 像桂珍格格这样十七、八岁,是和离的,自然是要再嫁的。 九阿哥又提及第二件事,道.“新达礼病故,儿子福晋有些吓到了,担心儿子岳父与岳母呢,也劝儿子往后多孝顺汗阿玛跟娘娘,儿子就寻思在畅春园跟前寻块地,往后汗阿玛在园子里理政的时候,儿子给汗阿玛与娘娘请安也方便……” 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道:“剩下一件,还想着回头做好了计划再来跟您提,您既传了,那儿子就一并说了,就是季家……” 他说了想要以内务府的名义采购季家湖石之事。 “汗阿玛,不说旁处,就说皇祖母的新园子,也得修假山盆景啊,少不得这个……” 康熙听了,略作沉吟。 实在是第一次途径苏州时,随扈宗室跟大臣太丢脸了。 这个时候给季家一个皇商的头衔,也是弥补一二。 季家不是寻常商贾,他们家还是世宦人家,书香门第,枝繁叶茂,姻亲故旧遍及江南士林。 “回去仔细做计划来!” 康熙一锤定音。 九阿哥咧了嘴道·“要是事成,儿子也心安了,苏州湖石场的事是儿子揭开的,要是真的将季家给坑了,那儿子心里也不落忍。” 康熙意外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慈悲心肠!” 九阿哥叹气道:“这不是前些日子整日里跟着皇祖母烧香礼佛么,寺里的知客开口闭口都是因果,儿子胆子小,想着还是少欠些。” 康熙听了蹙眉。 太后与后妃礼佛,他支持,可以消磨日子。 可是皇子们礼佛…… 好好的,都没了朝气! 康熙就训斥道:“佛、道两教,了解就行了,不可沉迷!” 九阿哥垂手听着,老实应了,道:“嗯,儿子晓得了,是不大对头,再听下去,怕是下回杀鸡杀猪都见不得了!” 谁晓得六道轮回,这个鸡啊、猪啊的上辈子是不是人? 康熙听了进去。 这就是教义的影响。 要是释、道、番三教在八旗流行开来,不能说是灭顶之灾,也是巨大的隐患。 只是眼前要说的是这个? 康熙低头,看了眼手中折子,终于明白为什么九阿哥能五更才睡了。 真是太能扯淡了。 而且也没个方向,一扯就扯远了。 他就道:“董鄂家的事,你怎么看?这个二等伯,怎么个传承法?” 九阿哥听了,却没有急着开口回答,而是仔细想了想,道.“儿子记得他们家这支的爵位来自儿子福晋曾祖父和硕额驸都类,是军功封伯,那……” 之前都没有降等,那这回呢? 他忍了雀跃,没有开口求情。 因为晓得那样,讨不得好。 康熙将折子丢在书桌上,道.“看了再说话。” 九阿哥带了好奇,上前取了折子,看到字体,却是有些眼熟。 这下笔的方式,跟舒舒有几分相似。 他顾不得看内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落款,“多罗格格吉兰”,原来是伯夫人的秘折。 见他猴急的做派,康熙无奈的摇摇头。 九阿哥已经翻回到前头,看了下去,脸色带了惊讶,原来这是一封代夫谢罪的折子。 伯夫人没有隐瞒,说了伯爷之死的内情,还有锡柱血脉存疑之事,又讲了多年前婆母病榻前多罗额驸新达礼对母亲“叔侄相继”的允诺,恳请将董鄂家祖上传下的爵位转支伯爷胞弟齐锡一房。 九阿哥见了,不由恼道:“还有这样的允诺,怎么新达礼前头就不认了?” 康熙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要是让你将爵位跟全部家产给侄子,不给儿子,你乐意?” 虽是可恶,却也不算稀奇。 九阿哥道.“可是这不是他的爵位跟家产,这是董鄂家传下来的,要是他自己赚的功劳跟家产那确实不公平,这既是传下来的,不按照承诺走,那不就成了骗爵了?” 康熙道:“这回,你该偷着乐了吧?!” 九阿哥没有掩饰,挑了挑眉,不过想到锡柱的身体,还是多说了两句,道:“儿子先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隐情,当时就觉得锡柱看着不像是长寿的,要是短寿而亡,到时候爵位又降一回就可惜了。” 说完这个,他还是按捺不住问出口道:“汗阿玛,这爵位会怎么个转法?” 自己岳父跟伯爷同辈,这回又不是袭爵,应该就是原级转吧?!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这是董鄂家事,即便转支,这承爵之名单也要他们自己递上来。” 没有皇帝直接指定的道理。 九阿哥听着这话不对,忙道.“可是他们这一房没有旁支庶出,只有这兄弟俩个。” 说到这里,他想起彭春的几个儿子。 当初他大婚的时候,那几个家伙对都统府这边的堂兄弟可不算友善。 “不会是彭春那边也惦记这个爵吧?” 九阿哥咬牙道:“他家好几个儿子,这爵位也不够分……” 康熙抚额,《大清律》还是没看全。 除非齐锡父子有大过,或者死绝了,否则这爵位与董鄂家其他房头没有干系。 九阿哥见他神情,晓得自己是猜错了,迷煳道·“儿子想不到,除了儿子岳父,还能有谁来承爵……” “吉兰提及的是转支,可董鄂族里未必答应,应该更看好过继。” 康熙道。 新达礼再煳涂,也是内宅事,并没有其他错在外头。 关于锡柱血脉存疑,吉兰格格上的是密折,这也是给亡夫遮羞。 既是他的庶子是外室子,那过继侄儿,继承他的爵位与家产,奉养遗孀也是更符合世情。 就跟当年都类无子,过继胞兄和硕图之子为嗣一样。 九阿哥听得头大,嘀咕道:“这有什么可比的?这爵位是公中的,产业是跟着爵位走的,他没了就轮到儿子岳父了,非要闹过继,将儿子岳父越过去,做什么?宗室里王爷国公绝嗣的多了,不是也直接转支的多,也没听说非要‘继绝’的……” 康熙皱眉。 他也没有拿定主意。 董鄂家在正红旗是庞然大物。 正红旗满洲都统,除了少数的几次,其他都在董鄂家嫡支中择选。 彭春老迈,新达礼病故。 这个时候要是安排人“继绝”降袭,董鄂家的爵位就可以减几等。 要是之前的董鄂家,康熙不会犹豫。 因为那是康亲王府的世姻。 现下康熙犹豫了。 因为这是皇家的姻亲了。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你晓得此事就行了,左右不急,还要等回京以后再说。” 九阿哥心里火烧人燎,其实很着急,眼巴巴的看着康熙。 康熙摆摆手道:“别整日里闲逛,好好当你的差去!” 九阿哥知趣,不敢再说了,从御前出来。 院子里七阿哥与马齐已经不在,只有大阿哥与三阿哥还在。 眼见着九阿哥套拉着脑袋出来,带着几分失魂落魄,三阿哥挑挑眉。 好像也没落好。 大阿哥不放心,看着他道:“这是又闯什么祸,挨了汗阿玛训斥了?” 九阿哥摇头道:“没有,就是京城有消息过来,汗阿玛跟弟弟提了几句,烦……” 汗阿玛变坏了! 开始卖关子了! 他老人家心里肯定有了决断,就是不告诉自己! 九阿哥心里虽装了事,到底还记得自己的差事,跟大阿哥说了一声,就去太后那边了。 太后这里,刚用了早膳,见他过来,招呼他跟前坐了。 她打量了九阿哥两眼,见这样憔悴没精神,关切道:“怎么没歇好,昨晚上陪你福晋熬夜了?” 九阿哥先是在御前站了半天,也磨了半天嘴边皮,没捞到座,也没混上一口水,这回不客气坐了,先“咕咚咕咚”吃了半盏茶,才回道:“福晋半夜哭醒了,孙儿陪着说话,就过了觉头……”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舒舒是个心软的孩子,这走的又是亲大伯,能不难受么?你这几日啊,也别老在外头跑了,多陪陪她。” 九阿哥道.“这不是到江宁了么,孙儿还惦记着奉命给您们跑腿的事呢,不安排明白了,孙儿心里也不踏实……” 说到这里,他看向旁边白瘢瘢道:“劳烦么瘢去跟小九说一声,有什么要采买的,抓紧写单子,先头在杭州她不是买扇子了么,看看这回还要不要……” 白嫉么应了,道·“奴才现下就过去……” 说着,她就要往外走。 九阿哥道·“么嫉先别走……” 白嫉么一愣,转身看着九阿哥道:“阿哥爷可还有旁的要吩咐?” 九阿哥道.“曹寅的侄子在爷身边当差,那是江宁的地头蛇,采买也更方便容易些,要是么么有什么要带,也别客气,难得出来一回……” 白嫉么感激道:“谢谢阿哥爷,那老奴回头也捎些东西给老姊妹。” 九阿哥摆手道:“不算什么,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也算“投桃报李”,这个白嫉么不仅服侍皇祖母服侍的好,对舒舒也恭敬…… * 吼吼,三更了,打滚求月票。^_^ 第五百四十四章 直问(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白么嫉出去再进来,九格格也跟着进来了。 “九嫂如何了?” “我出来时还睡着。”九阿哥道。 九格格犹豫了一下,道:“九嫂之前问了曹府的格格两回……” 九阿哥意外道:“问她做什么?” 这迎驾接驾乱糟糟的人,他们这些阿哥都有各自的差事,也没有人会留心曹家的女眷。 再说,曹家除了孙夫人,也没有其他女眷值得皇子阿哥去高看—眼的。 九格格也不晓得,猜测道:“可能是见长得好?” 确实长得精致可人,看着也乖巧。 九阿哥不满意了,轻哼道:“你们怎么回事啊?闲着没事看看书,做做针线不好么,整日里凑到一起聊什么,怎么就看旁人长得好不好?” 肤浅! 九格格道.“左右这几天在江宁没事,要是回头曹家女眷再来,我带了曹格格去陪嫂子说话?” 九阿哥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你还是安生些,我在呢,你带外人去不方便!” 九格格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曹格格才八岁,有什么不方便的?” 九阿哥:“……” 他也摸不清妻子的想法了。 好像妻子对曹、李两家与两家的姻亲关系挺有兴趣的。 之前因为傅是曹家的女婿,她还多问了两句。 难道曹家跟董鄂家祖上有亲? 可是一个是建州旧族,一个是战俘转的包衣,这也不搭界。 曹家的旗籍,也没有跟正红旗扯上关系过。 他是个藏不住话的。 等到在惠妃、荣妃两处也走了过场,他就回了东边的院子。 舒舒已经醒了。 是被饿醒的。 因为她叫人传话这几日吃素,上来的就是什锦包子、八宝饭,还有几样素菜。 如今行在膳房的人,对于九阿哥与九福晋这边的差事,那是分外精心。 即便是小菜,也不敢煳弄,有素的八宝豆腐、素春卷这些精细菜。 正好九阿哥回来,见状食指大开,就也要了碗筷,夫妻一起吃了。 舒舒吃的心满意足,觉得十福晋的提议还真靠谱。 这吃了睡、睡了吃的,好像那难受劲儿真过去了。 要是再期期艾艾的,就有些假。 她看着九阿哥的黑眼圈,也是心疼,道.“我没事了,就是不好往长辈们身边去,全当休息了,也整理整理手札,爷好好补固觉,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呢!” “你家是跟曹家有亲么,之前不曾见你这么在意过旁人家的事?” 九阿哥直接问了出来。 舒舒—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是红迷对红楼原型人物的好奇心罢了…… 但是即便是后世,所谓的红楼专家,也没有实证能证明《红楼梦》就是曹家家事。 还有说明珠家事的。 舒舒想了想,道·“就是好奇,曹家、李家行事,都跟其他旗人家不大一样,偏生这里还是江南,礼教盛行的地方!” 要是满洲人家,那是早年传下来的“多妻并嫡”。 侧夫人所生也是嫡子。 可是曹家跟李家都是汉人包衣,两家行的也都是汉人规矩。 李煦那边,这嫡庶还有的掰扯,错在李父身上,有停妻再娶之嫌,可是李煦之母确实是明媒正娶进门的。 后头老家的原配来了,李煦之父压着文氏低头,也是他对不起文氏母子。 到了曹寅这里,生母早年只是妾。 可是曹寅依旧是压了嫡母所出的弟弟一头。 要是兄弟两个年岁相差的多,长兄幼弟还说得过去,可是并非如此。 所以说康熙很有趣,重不重嫡庶,完全凭借着他的喜好来,而不是固定的标准。 舒舒道:“要是这样看,五哥那边的刘格格要是请指为侧室,那是不是那边的大阿哥往后也要压嫡兄弟一头?” 九阿哥听了,看着舒舒,很是无奈道:“你又瞎担心什么?旁人家的事情咱们不操心,咱们家里不会有什么侧福晋、侧夫人!” 舒舒垂下眼,道·“这个也不单单是你我能做主的,我就是担心哪天有做得不到的地方,皇上也赐个侧室下来……” 九阿哥:“……” 好像也说得没错。 “裤腰带在爷身上系着,爷不解开,旁人还能上来扒?你就放心吧,别整日里杞人忧天!” 九阿哥道。 舒舒抬起头,看着九阿哥,半晌不说话。 不管他以后如何,此时却是至诚。 九阿哥被看的不好意思,提及伯夫人的秘折,道:“你是跟伯夫人学的字,瞧着倒是跟你写的有几分相似?” 舒舒点头道:“小时候额涅接二连三的生产,我是—半时间在家里,—半时间养在伯府,阿牟给我开的蒙……” 那也是她人生的高光时刻了。 两府四个长辈,恨不得都围着她转。 上头的堂兄,下头的胞弟、表弟,加起来都没有她一半受宠。 幸好她打小就小大人以的,并不是个霸道的孩子,对堂兄、弟弟们也亲近,要不然的话,也怪招人恨的。 九阿哥就说了伯夫人秘折上的内容。 舒舒听傻了眼。 “那锡柱到底是董鄂家的血脉,还是不是啊?” 舒舒听得也煳涂了。 她仔细想着锡柱的容貌,要说像却是没有太像大伯的地方,要说完全不像也不大对。 “只凭借拴马桩,是不是太草率了?” 舒舒道:“没有旁的法子辩清楚么?” 要是锡柱是董鄂家的血脉,哪怕是身世不清白的奸生子,那是一个处置方式。 可要不是董鄂家的血脉,那就是另一个处置方式。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真笨,这都想不明白,多半不是,要不然的话那个姨娘为什么怕追查旧事,还舍了全部体己去封口稳婆……” 舒舒皱眉道:“那邢全呢?会不会也知道这个孩子血脉存疑?” 她不由的阴谋论起来。 之前只觉得邢家人可怜。 可要是前夫邢全是知情者,那这“可怜”就要打折,直接让她想起了杜鹃鸟。 九阿哥道.“谁晓得呢,等到回京,传来问问就是。” 现下邢全一家在舒舒名下。 要真是那样心思深的,还真是不能用。 九阿哥道.“方才爷在汗阿玛跟前多嘴了两句,提了提锡柱的身体,爷算是能明白岳父的难处了。” 现下董鄂家这承爵之事,他是知情者,自然觉得新达礼无德,锡柱低贱,爵位理所当然该转到齐锡头上。 可是旁人怎么看? 锡柱都做了伯府十几年的独子,偏生承爵之前爆出“奸生子”身份? 虽说经手的是伯夫人这个嫡母,看着跟齐锡没有干系。 可是落在旁人眼中的,说不得都会怀疑是齐锡这个叔叔下的手。 加上锡柱那破烂身体,九阿哥还担心,道:“咱们年前刚经了丧事,多熬人,锡柱能受得了那个?这个时候有了闪失,岳父也头大……” 舒舒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钮祜禄家的事,人人都觉得阿灵阿与其母阴谋夺爵,真的如此么? 她叹了口气,道·“可见人云亦云,也未必就是作数的,往后咱们也不能偏听偏信。” 九阿哥点头,道·“真正的外人,就算好奇也就是扯两句闲篇,非要编排的有鼻子有眼的,那都不是外人,肯定都是利益牵扯的。” 这说的是公府那边。 舒舒也想到董鄂公府那边。 堂伯在世还好,老一辈兄弟感情也深厚。 可是等到珠亮这—辈,跟那边的从堂兄弟都差了岁数,也不是一起长大的,实没有什么交情。 到时候,怕是两家渐行渐远。 * 京城,伯府。 院子里搭了灵棚。 院子里都是诵经声。 释、道、番三个道场都在。 即便一辈子没有担任实职,可是新达礼的爵位在这里,董鄂家的姻亲故旧也多,这些日子陆续来祭拜的亲朋也不少。 前头有老管家跟齐锡在,还有都统的福松、珠亮等兄弟,也都在前头支应。 反倒是锡柱这个孝子,除了三日先殓时露面,其他时候都没有露面。 他身体弱,丧事又熬人,倒是也没人挑理。 只有公府过来的两位少爷,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了什么,就往锡柱的院子去了。 锡柱住在伯府东路,院子极宽敞。 可是院子里也极冷清。 他去年大婚,身边的丫头就放出去。 等到跟桂珍格格和离,已经是很难堪的情景。 伯夫人从没有插手过东院的事,伯爷重病也想不起来。 锡柱这里就短了人手,院子也荒了,看着有些破败。 兄弟俩进来的时候,锡柱正坐在窗户下走神。 见了两人,他带了拘谨起身,道:“二哥,三哥……” 他们是彭春的次子福汉与三子福海。 兄弟两人看着锡柱枯瘦的模样,对视一眼,露出可怜来。 “婶娘是不是太心狠了,不管如何,柱兄弟你都是叔父唯一的血脉……” 福汉叹气道。 伯夫人告到宗人府,董鄂家自然也惊动了的。 按照大清律,这爵位承继是按照血脉远近来,可是也不是十成十的。 这两人是同母兄弟,彭春已故继室夫人所出,上头还有个嫡长兄在,自己爵位没有指望,就盯上伯府这边。 可是他们也晓得,伯夫人那边肯定是偏着都统府的,否则也不会在宗人府揭开锡柱“奸生子”之事。 但是他们还是不死心,想要找锡柱打听打听,看是否能另辟蹊径…… 第五百四十五章 恩典(第二更求月票) 锡柱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知道伯夫人待自己算不算心狠。 阿玛那日溢然而逝,他以为自己会被伯夫人扫地出门,可是并没有;又以为自己会被严加看管,也没有。 自己这个嫡母是高贵的宗女,从没有正眼看过他。 福汉与福海兄弟觉得他这个反应不对劲。 “柱兄弟,你也成丁了,不是孩童,叔父既去,你当立起来才是……” 福汉试探着说道。 福海在旁打边鼓,道:“是啊,是啊,就算你出身有瑕,可到底是叔父唯一的骨血,这嗣子与承爵人选也当有个说话的余地。” 锡柱怔怔的,看着兄弟二人。 福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够委屈的,婶娘素来疼都统府的几个兄弟,要不是为了将爵位送出去,也不会家丑外扬,非要将你姨娘告到宗人府,往后你这日子怕是难过……” 本就是“奸生子”,生母又是谋杀夫主的罪人。 锡柱如同看到救命稻草,拉着福汉道:“二哥,我该怎么办?这爵位我可以不要,我只想保住名下的产业就行,我这身体离不得药……” 他说着,就带了哭腔。 福汉忍了嫌弃,道:“这世上总要讲道理,你那还有亲叔叔呢。” 锡柱身子一僵。 他还记得清楚,自己阿玛过世那天,二叔过来后知晓阿玛去世前的事情,看着他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 他身子发抖,脸色骇白。 福汉眯眼道:“怎么了,二叔打你了?” 锡柱“咳咳”的咳了起来,他想起老管家踹的那一脚,丝毫没有留力气,现下胸口的青紫还没有消退。 福海在旁边,发现蹊跷,上前就去扒八锡柱的衣裳。 如今是春夏交替之际,衣裳都比较薄。 只有里外两件。 锡柱吓了一跳,想要挣扎着,结果哪里比得上二十出头的兄弟两个? 他立时被扯开衣裳,露出胸口的青紫来。 福汉眼中多了兴奋,呼吸也急促起来,道:“齐二叔打的,也太心狠了吧?” 锡柱忙将衣裳给系上了,低着头不说话。 也没有看到兄弟俩的神色多了亢奋。 等到福汉跟福海两人出来,兄弟就离了伯府。 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福海才多了狂热道:“哥,这是个机会!” 福汉脸色涨红,随即又摇头道:“阿玛不会允的。” 福海压低了音量道:“那就不经阿玛……” 真要说起来,兄弟俩出身高贵,生母是彭春的继室、巽亲王满达海之女。 可是两人生母已故,舅家那支丢了礼王系的爵位,现在是传到他们表侄这辈,就是个镇国公爵位,因此母族借不上什么力。 偏生彭春前后四个正妻都出身高门,七个儿子中五个嫡子,这兄弟俩就靠不上了。 都是二十出头年岁,如今也没有正经前程,不过是在旗行走。 福汉犹豫道:“未必能成,都统府可还有个皇子福晋……” 福海道:“那有什么?光头阿哥罢了,咱们这边的皇子贵婿可是有爵的……” 兄弟俩贪心作祟,就有了决断。 福海道:“二哥您只当不知此事,不要沾手,到时候成不成的阿玛只责罚我一个” 福汉的眼圈都红了,道:“若是得了爵位,愿伯侄相继!” 福海带了意外,道:“哥……” 福汉道:“我膝下未有子,愿以大侄儿为子……” 福海越发心热,道:“哥您就等着吧!” * 江宁,织造府。 在舒舒的闭门不出中,几日匆匆而过。 这一日,圣驾去拜明太祖陵,九阿哥也奉命随行。 舒舒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没事了,可是九阿哥还是跟小狗似的围着她转,生怕她是强作笑颜。 一连几日没动地方。 今天这是不得不出门,九阿哥才絮絮叨叨半天,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舒舒自在多了,也迎来了客人。 九格格携了曹格格过来陪着舒舒说话。 “是九哥早上专门绕路过去说的,说今儿要在外头一整天,怕九嫂一个人待着难受,还允诺回头送一份谢礼给我……” 九格格带了几分打趣说道。 舒舒叫人上茶,跟九格格道:“早上也嘱咐了我八百回,生怕我再哭,哪有那么多的眼泪!。” 九格格眼见她情绪好转,也多了轻松,笑道:“万万没想到,九哥还有这样可靠的时候……” 舒舒也笑着,道·“回头将妹妹这句转给你九哥,他肯定高兴。” 姑嫂说着话,曹格格只安静的在旁边的圆凳上坐着。 舒舒打量了好几眼,带了和气,道:“这是开始学规矩了?” 曹格格年方八岁,肌肤雪白,柳叶眉、杏核眼,已经有小美人的影子。 虽说曹家在旗,可是许是在江南的缘故,她并没有像旗人小孩似的剃头,已经开始留头了。 这动静之间,都是宫中的规矩。 坐姿,昂首,微笑。 曹格格起身道:“回福晋的话,年初奴才阿玛请了宫里退出来的嫉么做供奉,教导奴才规矩。” 这起立应答之间,已经很成样子。 舒舒与九格格对视一眼。 舒舒想的是,难道康熙已经给曹寅透了话,给他女儿一个前程? 指婚讷尔苏,是这个时候就有打算了? 九格格则是想到下头的几个格格,章嫔所生的十五格格今年九岁,到了择伴读的时候。 当着曹格格的面,姑嫂没有说透。 舒舒叫曹格格坐了。 等到小椿送了茶跟点心上来,大家吃了。 舒舒才对小椿道·“外头天气正好,你们也别老在屋子里闷着……” 而后她又对曹格格道·“不知能不能劳烦格格带我的丫头去后头园子里转转?” 曹格格起身,脆生生道:“奴才遵福晋吩咐,正好后园子的芍药花开了,奴才带姐姐们去给福晋与公主摘花!” 这玉雪可爱模样,偏生说着大人话,怪有趣儿的。 舒舒看得心都软了。 想起后世常有人提及的一个梗,骗人生女儿。 这曹格格就是如此。 等到小椿牵了曹格格下去,姑嫂两人对视一眼。 “十五格格的伴读?” 九格格说了自己的猜测:“汗阿玛待曹家确实亲厚,听说这几日赏了孙么瘘两回东西了……” 舒舒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头。 这加恩臣子,不是该荫子弟么? 毕竟在世人眼中,儿子才是家族传承。 尤其曹寅这里,还是只有曹颗一个独子。 怎么曹家这里加恩到姑娘头上了? “给曹织造的儿子赏爵了么?” 舒舒问道。 这几日她闭门不出,连带着九阿哥都被拴住了,消息不大灵通。 九格格摇头道:“爵位哪有随便赏的,也没有听说曹织造立了什么显赫功劳……” 舒舒就说出了心中疑惑:“可要是加恩,不是多加到儿子身上么?” 九格格之前没想到这个,现下一琢磨,道:“这样说来,曹家先头那个皇子伴读名额,不是该落到曹织造这个儿子身上么?” 舒舒也觉得那样才更合情合理。 皇子伴读,就是侍卫预定,一个前程。 不过也还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康熙有心让江宁织造成为“世官”,才没有安排曹颞上京。 世官,就是一个家族爷孙父子都在一个官职上。 “哈哈珠子到底不一样,打小的情分,就你九哥脾气臭,将人都给得罪光了,一个都没有剩下……” 舒舒唏嘘道。 等到他们开府,真是处处缺人手。 舒舒从娘家这里安排了一个福松,还开口要了一个黑山,其他的人手就不好再从董鄂家张罗,要不然看着也不像。 之前想着到时候用邢全父子,现下因为锡柱的身世存疑,连带着他们的人品行事也要再看过,不好直接用了。 九格格笑道:“反正九哥跟九嫂没法比,九嫂身边这几个丫头好,皇祖母都夸了两回,让我跟着九嫂多学学调理丫头……” 舒舒想起九格格身边的宫女,行事与她不算亲近,不解道.“你身边这两个行事拘谨,怎么看着不像老人?” 九格格敛了笑,揉着帕子道.“是年前才分派过来的,之前的两个宫人腊月里叫慎刑司叫走了……” 舒舒惊讶,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事。 她皱眉道.“可是平日服侍有不规矩的地方,或是有贪婪盗窃之嫌……” 九格格颌首,情绪有些低沉,道:“是有些财物说不清楚的地方。” 舒舒拍了拍她的手,道:“妹妹不要难受了,早查出来是好事,这等心思互测的,不值得妹妹念旧情。” 至于偷窃,可能都是由头。 舒舒记得清楚,年前年后宫里这次清理,还是跟赫舍里家与佟家在宫里安插人手有关系。 宜妃入宫的背后,是赫舍里家献美。 德妃这里,不知道是不是佟家安排的生子人选。 还是机缘巧合,只是康熙临时起意给四阿哥找了个出身尊贵的养母。 九格格长吁了口气,道:“其中有一个,是出自乌雅氏,娘娘的堂侄女,在我身边七、丿八年……” 舒舒觉得自己的猜测贴边了。 乌雅家跟佟家有关系…… * 明太祖陵。 等到亲自祭了明太祖,康熙对众宗室、文武大臣提及,要访查明代后裔,授以世职,世守祀事。 “本朝四十八旗蒙古,都是元之子孙,朕依然抚育;明之后世,亦应从此例!” 康熙振振有词。 立时有大学士应声,歌功颂德。 九阿哥站在随行阿哥身后,低下头掩饰心中异样。 这是得了什么消息? 要天下大索? 这“朱三太子”可是杀了好多拨了…… 等到从明太祖陵回来,圣驾又巡视江宁旗营。 就比较勉强了。 没有露怯,可是跟杭州旗营相比天差地别。 康熙忍了怒,又去看江宁的绿营。 康熙震怒,亦是下旨:“立时逐一考核绿营官兵,弓马不及格者,令往河工效力。” 第五百五十三章 你盯着些 回到二所,舒舒就一动也不想动了。 等到晚点送来,就是两份过水面。 两样卤子,荤的是猪肉丝卤,素的是鸡蛋炒辣椒丝卤。 还有黄瓜丝、水萝卜丝、芹菜段、黄豆芽等菜码。 面条是手擀面,舒舒这碗就是粗的。 因为她不爱吃细面,嫌弃不劲道。 九阿哥那碗却是极细,这样好克化。 这仲夏时节,旅途劳乏,看着这样一份面,还真是让人食欲大振。 九阿哥看了一眼,却不大满意,道:“是不是太简薄了?” 不说接风宴,也该八碟四碗的,才是他们的例。 舒舒道:“出门前小棠问过我,我点的,清爽,爷要是不想吃面,再叫厨房做两个小炒……”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不想吃面,爷是怕咱们几个月没在,二所又有人做耗。” 舒舒笑着说道:“都收拾几轮了,要是再有不老实的,可就是作死了。” 再说,还有崔南山跟齐嬷嬷在,哪有那么多心思叵测的? 她现下有些相信宜妃说的了,皇宫跟大院子差不多,也是居家过日子。 既是过日子,还是平静无波的时候更多些。 等到吃了晚点,九阿哥就说起了下晌跟齐锡的对话,而后道:“岳父行事太谨慎,汗阿玛跟前也得多凑凑,爷打算明天过去御前……” 舒舒听了,忙劝阻道:“爷,还是相信阿玛吧,阿玛说爷不好插手这件事,爷就别插手了,要不然的话回头三阿哥也掺和进来,会越搅合越乱。” 九阿哥皱眉道:“爷也不做旁的,就是跟汗阿玛好好说说其中内情罢了。” 舒舒道:“前头爷不是说了么,可以了,再多就是画蛇添足,如今等着圣裁就是,爷要是出面,外人看着,倒像是阿玛理亏需要爷帮衬似的,那样不是夺爵也成夺爵了。” 九阿哥被说服了,点头道:“你这样说也在理,那爷就不掺和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痒痒,道:“彭春的爵位是一等公,其中的根基是你那位高祖父打下的,后头的公爵却是你亲曾祖一刀一枪拼下来的,要不然话你们也可以反过来惦记那边的爵位,彭春本身还是有功的,就算嫡长子降袭,还有个二等公、三等公的缓冲,反倒是咱们家这个伯,还不知会什么情形……” 舒舒的高祖何和礼是开国五大臣之一,当时功封的是三等总兵官。 何和礼死后,这个三等总兵官就由其子和硕图袭了。 后和硕图开国有功,战功累累,封至三等公。 等到和硕图死,第三代袭爵的人就多了。 和硕图的三个儿子依次袭爵。 就是彭春的大伯、父亲跟叔父。 而后到了第四代,先是彭春大伯家的堂兄袭爵,而且得了恩诏,从三等公升为一等公。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可是这个堂兄随后就卒了,爵位才落到彭春头上。 董鄂家的长辈,大半都是卒于军中。 这爵位是用性命换来的。 舒舒的祖父,虽是和硕图的亲儿子,可是因为过继到都类这一支,所以他这一支的儿孙,就没有资格再继承和硕图那一支的公爵之位。 舒舒道:“最多就是珠亮降袭,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爷也别老纠结这个了。” 就算齐锡原级袭了二等伯,到了下一辈的时候也会降。 舒舒脑子里将未来三十年的战事想了想,好像康熙末年西北乱起,差不多小二十年。 到时候十四阿哥带了宗室跟八旗兵去西北,那就是个机会。 再往后,大的战事就更远了,要下一代人了。 珠亮只能守成,双胞胎已经弃武从文,董鄂家想要靠着军功再上一个台阶,或者重现家门荣耀,还要落在小五、小六身上。 可惜这么多个弟弟,今天一个也没见着。 小五去年开始就在公府那边读书,也不知学得如何。 小六在上书房这里,明天倒是可以打发周松过去看看。 还有七福晋那边,就不用着急了。 她是四月二十六产女,正好可以赶上满月礼,到时候舒舒可以亲自去探看。 舒舒胡思乱想着,九阿哥在旁边烙煎饼,道:“爷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得劲儿……” 舒舒听了,伸手去摸他的胃,道:“是面硬了么?” 九阿哥抓住她的手,道:“不是这个,是觉得太肃静了,有点睡不着!” 舒舒听了,不由“噗嗤”笑出声来,道:“怎么,听不得蛙鸣,爷还想了?” 回銮这一路,上岸住行宫的时候少,多是住在船上。 春夏之交,是动物繁殖的季节,运河码头上的蛙鸣,简直震耳欲聋。 九阿哥闹的好几天睡不好,还是舒舒参考后世,跟小松两个用软木做了耳塞,才算让他得了缓解。 不过等到后来的时候,许是听习惯了,不戴那个,他也能酣睡到天明。 九阿哥抱怨道:“要是宫里跟畅春园似的有海子就好了。” 舒舒听着他这话音不对,在他身下抹了一把,下头的褥子都湿了。 她忙推九阿哥起来,道:“热也不说一声,核桃不是找了凉席备着?” 九阿哥哼唧着道:“可嬷嬷说你现下不能用,要入了伏才行。” 舒舒道:“这么大的炕呢,那就铺爷那边。” 夫妻俩又起来掌灯,将收好的凉席铺上, 九阿哥躺下,舒服地叹了口气,诱惑舒舒道:“要不你过来,爷抱着你?” 说着,他胳膊就伸了过来。 舒舒将旁边的竹枕头塞他怀里,打着哈欠道:“二更了,快睡吧,明儿不是还要去衙门……” 九阿哥被传染的,也开始打哈欠,却是不死心,摸索几下,勾了舒舒的小手指,才“呼呼”地睡过去。 伴着这均匀的呼吸声,舒舒也睡了过去。 等到次日,舒舒再睁开眼时,九阿哥已经翻身下炕了。 见舒舒也要跟着起来,九阿哥道:“你接着睡吧,左右也无事。” 舒舒伸着懒腰道:“睡好了,上午还要去趟翊坤宫与毓庆宫……” 九阿哥想起昨日临时起意的事,晓得不妥当了,道:“跟娘娘说,都是被爷拉着去的,毓庆宫就不用去了吧,打发人将土仪送了就是?” 舒舒道:“还有十弟妹呢,还要在宫里住些日子,也该去看看的。” 就算没想着君臣有别,那也是年长的嫂子。 当家管事也辛苦,她们做小妯里的,总要客客气气的,将恭敬摆在头里。 九阿哥就道:“那就早点儿打发人过去说一声,而后早去早回,怪晒的。” 他又想起了宫中肩辇之事。 去年他们大婚“初见礼”后,大福晋与三福晋都有辇。 自己这爵位迟迟不封,往后妻子在宫里就要腿儿着了。 回头得想个法子。 听九阿哥说到晒,舒舒就道:“爷去衙门,也让何玉柱带着伞备着。” 九阿哥看了眼外头。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哪看出来要下雨的,今儿没云彩啊?” 九阿哥不解道。 “不是遮雨,是遮阳的……” 舒舒说道。 这次去杭州,特产就有油纸伞,买了不少回来。 其中有些颜色深的,舒舒觉得也可以遮阳。 九阿哥刚想要拒绝,可是看着舒舒白莹莹的小脸,点点头道:“好吧,让何玉柱带着。” 等到用了早膳,九阿哥出来时,十阿哥已经带了王平安与王长生在外头候着。 见何玉柱手中拿着伞,十阿哥也是抬头看天的动作。 “不像要下雨啊?” 他疑惑道。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活得太糙,谁说只能阴天带伞的,这等到日头出来,不遮着些不是晒黑了?” 说到这里,他又从荷包里拿出个小瓶子,只比鼻烟壶大一圈,居然是个小香水瓶。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带了无奈道:“九嫂不是回来了么,您怎么还拿九嫂的东西?” 九阿哥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没见过世面,谁说香水只女人用,这是男式香水,你九嫂特意给爷买的,橘子味儿,你闻闻……” 说着,他拧了香水瓶,递到十阿哥鼻子下晃了一圈。 确实是浓郁的柑橘味道,怪好闻的。 可是,想到九哥身上洒这个,十阿哥嘴角直抽抽,道:“男人还用香水,九嫂哄您开心呢吧?” 九阿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欧罗巴那边,不管是香水、高底鞋,都是男人先用的,回头多看书!” 十阿哥忙摇头道:“弟弟不看,只国文、蒙文、汉文当年都是废了老大劲儿……” 两人相伴长大,九阿哥也晓得十阿哥聪明归聪明,可也确实不乐意看书,也就不勉强他,只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得盯着些,省得万一真是害人的东西,流落在外头害了人……” 说着,他就讲了那个陨石童子牌的各种诡异巧合。 十阿哥听了,面上多了郑重,道:“陨星真害人,这个东西工部跟内务府造办处,应该都有存货……” “啊?” 九阿哥很是意外,他还真没想到这个。 十阿哥道:“早年锻造兵器,爱往里加陨星,这个真害人么?” 九阿哥想了想之前舒舒的说辞,道:“这个谁也保不住,许是当时刚落下时害人,现下好了呢,就是太巧了,不像是好东西,正好那个赵氏还在宗人府押着,找了机会你可以问问那牌子的下落。” 十阿哥听了进去。 等路过内务府衙门,九阿哥跟十阿哥分道扬镳。 十阿哥继续往南出宫,九阿哥则是去了内务府本堂。 高斌已经在了。 茶水也给预备上了。 很是殷勤模样。 九阿哥见状,道:“这端茶送水的不用你,不过勤快些不是坏事,你这年纪正是学差事的时候,爷不在的时候你就跟在张郎中跟前学学公文摘写,不是坏事……” 第五百四十六章 狗血(第一更求月票) 傍晚时分,九阿哥才带了一身疲惫回来。 “好像有什么是爷不知道的……” 他跟舒舒说起今日情形。 “祭明太祖陵,这个就是临时加上的,不在之前的行程里,又要明令天下找明之后裔……”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这一路上也没有发现旁的啊……” 舒舒递了茶水给他,直接想到传说中的洪门。 洪门的大本营好像就在江南。 这是得了什么消息了? 只是这个就不好跟九阿哥提及了。 没道理一个办差的皇子都不晓得,她偏猜得这些。 她就道:“爷要是实在好奇,就问直郡王与七贝勒好了!” 这两位负责南巡安防的,对于这种消息应该比较灵通。 九阿哥摇头道:“爷就是好奇,可也不想问了,指定不是什么好消息,打打杀杀的。” 他之前在御前掰扯的那番信了因果的话,倒不是扯谎。 确实是佛家的书跟故事看多了,这心肠就软了。 可是打记事开始,几次跟“朱三太子”沾边的案子,都是一茬茬杀人。 “幸好爷不在刑部行走,爷只看着案宗都闹心扒拉的,好几晚上睡不好,四哥没事人似的,挺厉害!” 九阿哥感慨道。 舒舒想起南巡队伍来江宁前二次驻跸苏州府,圣驾亲自往松江抚民。 松江前几年因天灾人祸,出过民乱。 明面上是需要赈济的百姓遭遇不公,去县衙衙闹事,实际上是围攻县衙,开了官仓。 真要说起来,形同造反。 可是江南太过敏感,此事就被压了下来。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舒舒瞥了九阿哥一眼,这还是先头随圣驾去松江之前九阿哥告诉她的消息,没到一旬功夫。 结果一点敏感性都没有,压根就没有将大索与民乱想到一块去。 眼见着舒舒的眼睛落到自己身上,九阿哥道:“这是想爷了,今天怎么过的?” 舒舒很是克制的笑了笑,道.“九妹妹带了曹格格过来说了会儿话,谢谢爷了,还想着这个。” 实际上并不是,是姑嫂八卦了一番曹格格学规矩之事,然后小美人摘花回来,几人又插花,而后中午舒舒也留了饭。 偷得半日闲。 九阿哥轻哼道:“要不怎么办呢?你怎么粘着爷,要是爷不在,这整一天呢怎么熬?” 舒舒·“.” 这一位好像是真的这么想的! 颠倒黑白,还能这样理直气壮。 舒舒也就点头认了,道:“是啊,想着爷今儿要在外头劳乏,我中午都少吃了一碗饭。” 只吃了两碗半,怕吃多再吓到小姑娘。 九阿哥的嘴角都要咧到耳边,却还记得正经事,道:“岳父、岳母给你的信应该也是走兵部,还有福松那边的信,应该也就这几日了,爷明天去问问……” 寻常齐锡夫妇不会走兵部来信,可是这个是给女儿报丧,还要守制,应该就是走兵部了。 提及这个,舒舒真有些归心似箭,道:“圣驾什么时候出发,从江宁到京城要走多久?” 九阿哥算了算,道:“明日休整一日,后日移驾,中间不会再逗留了,顶多就是扬州府或淮安府驻跸一晚,这样算下来,应该不到一个半月就能到京了。” 到了次日,九阿哥没等去找兵部的人,那边就有人过来送信。 是两封信,一封是齐锡夫妇给舒舒的,一封是福松给九阿哥的。 舒舒迫不及待,打开了家书。 “额涅生了?!” 舒舒先找到这个消息,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初七丑正诞一子,母子平安……” 九阿哥道.“那不就是你大伯没了的次日么,是不是岳母惊到了?” 舒舒继续往后看下去,道:“信中没提,不过额涅的产期差不多也就是这时候。” 九阿哥打趣道:“没有生下小格格跟你争宠,是不是偷着乐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道:“我是那小气的?”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要是生个幼妹,她也会疼爱,可是也有种被取代的感觉。 多个幼弟,好像少了一点点酸。 她自己心里囹的不行,居然被九阿哥看破了。 九阿哥很想要点头,想了想忍住,也去看福松的信。 舒舒已经看到后头。 就提及了伯爷说起锡柱身世存疑的细节,还有那个跟拴马桩有关的往事。 齐锡当天就从海淀叫邢全夫妇回来,准备彻查旧事。 还有当时给锡柱接生的稳婆,锡柱生母身边早年服侍的老人,打算都要找到,准备全都一一查过。 舒舒叹了口气,道:“阿玛是心疼大伯,大伯自己不敢查,这样稀里煳涂的,可真要是锡柱是大伯血脉,阿玛就算恼他,也会想着好好安置。” 或许旁人眼中,会误会齐锡此举是为了证死锡柱不是董鄂家血脉,绝了后患;可是舒舒晓得,不是的,阿玛是怕错判了,让大伯的骨血流落外头。 即便锡柱不孝,可是大伯对血脉已成执念。 九阿哥眼睛闪烁,道:“这拴马桩也不是人人都长的,可这三人都长了……” 舒舒撂下家书,看着九阿哥,道:“爷想到什么了?” 她自己对拴马桩了解不多,就隐约记得确实有遗传因素是主要原因,其他就是因为药物或辐射的原因。 反正是胎儿在母体里就形成的。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爷觉得,等回到京城,你应该问问岳父、岳母,已故太岳父有没有拴马桩……” 舒舒被雷的不轻,道:“应该不至于吧,那个邢全不是说是大伯奶兄弟,比大伯还大两月呢……” 要真的跟舒舒祖父有干系,那就是董鄂家的庶长子,伯爷跟齐锡的庶兄。 把儿子当下人养,是舒舒祖父不慈,还是舒舒祖母嫉妒不容? 这老一辈的品格都要被人诟病。 九阿哥说:“反正爷就这么一说,要不也太赶巧了,爷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旁人长这个,可见长这个的人不多。” 舒舒沉默,要是按照这个说法,确实有些蹊跷。 她仔细去想邢全的相貌,常见的四方脸,端端正正的,看着老实巴交。 她扶额道.“应该不会这样吧,真是如此,祖母没有道理就这样任由庶子屈就成户下人?” 九阿哥道.“谁晓得呢,那或许再往上查,查那个邢全的爹?” 舒舒忙摆手道:“不可能!” 要知道她的嗣曾祖是因为无子才过继了侄儿,但凡有亲生子,哪怕是婢妾之子,也不会过继。 九阿哥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道.“那就回头让岳父、岳母查查邢全好了。” 舒舒看着九阿哥,想起了昨日跟九格格八卦曹家事的情形。 还真是,刚想着旁人家的事情狗血,自己家这边就有一盆狗血当头淋下来。 不过也未必是人的缘故,回头也可以叫阿玛查查祖母生前的旧物,看有没有疑似放射源的的东西…… * 京城,都统府,正房。 齐锡与觉罗氏夫妻对坐。 齐锡手中拿着两张纸,一张是邢全的陈述,康熙二十一年夏从保定府回来的时间,与赵氏夫妻敦伦的大概日期。 还有一张是车夫的陈诉。 康熙二十一年伯爷去后街邢家的大概时间。 连带着邢全的长子,当时已经记事的年岁,齐锡都亲自追问过。 齐锡递给觉罗氏,苦笑道:“有重叠的地方,怕是赵氏自己都说不清楚,不过她心虚,应该是当成邢全的了……” 觉罗氏旁观,想的更多,道.“爷就没想到其他的?” 齐锡抬头道:“夫人想到什么了?” “邢全的拴马桩!” 觉罗氏道.“大伯亲口所说,想来此事不假……” 之前赵氏想要谋害伯爷的时候,就有一条让人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心虚,毕竟父子都长了“拴马桩”,也是鉴别身份的标志。 现下看来,她应该是知道邢全也长过“拴马桩”。 赵氏打小就服侍伯爷,比伯爷年长好几岁,记得这些也正常。 齐锡沉默了。 他觉得牙疼。 他们这一房人丁不繁连个旁支庶出都没有,要是能多一房庶出不算坏事。 可是,那简直是大笑话! 真要邢全的出身有阴私,那董鄂家可就成了大笑话。 到时候董鄂家的家教都要被质疑。 这一个个的,不是养外室,就是养私生子…… 夫妻对视一眼,都觉得棘手。 还有三个儿子……不对,加上刚生下的小七,就是四个儿子没说亲呢。 福松那边虽是差不多定下,可也只是差不多,还没有正式过礼,那就是五个。 连带着已经定亲的珠亮,在岳家也会短几分底气。 “阿玛应该不至于吧?” 齐锡想起已故的父亲,说的有些没底气。 觉罗氏长吁了口气。 谁能保准呢? 就是伯爷平日端庄守礼模样,谁会想到当年还有荒唐的时候? 她自己也是当娘的,明白伯爷奶瘢嫉的反应有多么反常。 为了一个四、五岁稚子的哭闹,就能亲手去系儿子的“拴马桩”,这忠心的有些过了。 那是好征兆,又不是后妈,谁舍得直接给除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告诉弟妹没有(第二更求月票) 四月十六日,上自进江宁旱西门登舟。 九阿哥没了差事,得了闲,就没有在备用龙舟上点卯,而是在夫妇俩的船上。 这些日子,九阿哥后知后觉的,也终于弄清楚了舒舒南下时是怎么安置的。 三个丫头轮流跟她的床上睡! 为了这个,九阿哥见不得小椿她们,除了梳洗、送膳的时候,其他的时候都撵到她们自己的舱里。 “那床才多窄,三尺半,挤了两人?” 九阿哥提起来,就是咬牙切齿。 舒舒比了比之前的舱室,道.“当时里外间也只有咱们这舱半拉大,除了床,就一张榻能躺人,椅子也勉强拼一个,还剩下一个怎么办呢?总不能打地铺,那时候还二月初呢……” 天冷不说,下边就是运河,也潮湿。 真要睡下去,要做病的。 九阿哥抬起下巴,不满道:“不是还有下人舱么?跟着宁寿宫那边的嫉么、宫女挤挤呗,瞧瞧,这个怜香惜玉的劲儿!” 舒舒笑道.“我身边就这几个人,要是爷要隔开,那往后我孤零零的,可怜不可怜?” “不是还有爷?”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 “爷是当差的皇子,往后也要每天往衙门里去,难道我一个人在家里就那么干坐着?”舒舒道。 九阿哥轻哼道:“别说的那么可怜巴巴的,爷还不知道你,且是能自娱自乐呢!插花啊,堆纱啊,还要弄什么方块版的叶子牌……这不是挺欢实么?” 这是得了消息了,晓得舒舒前天跟九格格与曹格格玩的欢喜,又不自在了。 舒舒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脸,道:“别恼了,下次带爷一起玩儿……” 九阿哥哭笑不得,抓了她的手放下,道.“谁稀罕跟你玩这个?爷就是觉得你得找点正经事儿,别那么无聊,跟个七、八岁的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玩儿的?往后,不许招她到二所来!” 曹格格带了一个乳母、一个小丫头,也跟在南巡队伍中一起前往京城。 她将作为十五格格的伴读入宫养育。 提及这个,舒舒想起只见了一面的曹颞。 胞妹长得这样玉雪可爱,可见哥哥相貌自然也不差。 十来岁的少年,看着有些肖父,比较秀气。 “爷,十五阿哥的伴读,之前不是定了曹颢?” 舒舒问道。 虽说曹颞是独子,父母或许会舍不得,可是入宫为伴读还是不同。 尤其是包衣人家,多在京城繁衍生息,曹家这样远离京城的,也需要一个拉进跟主子关系的契机。 李煦那边,也是独子,没有耽搁上京。 九阿哥撇撇嘴,看了舒舒好几眼。 舒舒将方才问的话想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出格的。 九阿哥这才道:“曹寅行事有些像岳父,比岳父更书生义气,汗阿玛当初是给他的恩典,可是他好像恳请将这个人选换成侄儿,以期兄弟家能多一顶门立户之人。” 曹寅的那个弟弟,做了小半辈子的侍卫。 没有升转,也没有入朝为官。 以康熙这种“任人唯亲”的性子,要是能用,可肯定要用的;没有使唤的地方,那就是能力有限。 都是旁人家的事,夫妻俩说了一句就放下。 正如九阿哥所料,回銮路上没怎么耽搁,船队就在金山驻跸一晚、扬州驻跸一晚。 而后一直北上。 中间还过了个端午节。 天气也渐炎热。 中间也有京城的消息传来。 七福晋四月二十六诞一女,母女平安。 自打得了这个消息,九阿哥就坐不住,跟着舒舒嘀咕道:“娘娘是不是跟七嫂时间差不多……” 舒舒大致算了下时间,道:“应该迟一个月或一个半月,应该是五月底、六月初了……” 去年北巡,是七月底出发,七福晋查出身孕是九月,宜妃是十一月。 九阿哥半晌没说话,目光有些悠远,道.“爷倒盼着是个小阿哥……” 舒舒知晓他是想起十一阿哥。 宜妃这一次,不管是阿哥还是格格,都会是个受宠的孩子。 要是格格,则是出身高贵的公主。 要是阿哥,那就是皇幼子。 如今宫里也太平着,不怕再有人作祟。 夫妻里都归心似箭,日子仿佛也真的加速了。 转眼,就到了五月十七日,上驻跸通州。 明日,就能回宫了。 被九阿哥扶着下船时,舒舒觉得短时间内不想再坐船了。 这次在船上太久了。 连九阿哥都道:“下回出门子,咱们还是坐马车吧,走走停停的,更自在些。” 就跟四月初在苏州刚坐船时,那个舒坦后悔劲儿不是他似的。 十阿哥夫妻的船就在后头,跟他们的挨着。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夫妇也下了船。 十福晋看到舒舒,眼睛就是发亮,小跑着过来,拉着舒舒道:“嫂子,嫂子……” 九阿哥在旁见她跟小狗见了肉骨头似的,不由蹙眉,看着十阿哥道:“你福晋又怎么了,不是昨儿才见么?” 他们一路上虽没有再去行宫、行在,可也不是一直猫在船上,每天晚上停驻在码头时也可以走动。 十阿哥纵容的看了十福晋一眼,道:“我福晋念念不忘‘万宝阁’,就等着进京开铺子呢,她从没有做过这些,这是心里没底,打算跟九嫂多请教……” 九阿哥听到“多请教”,有了不好的预感,忙道:“堂堂皇子福晋,哪里用亲力亲为,你早点儿给她找个妥当人看着铺子……” 说到这里,他想起正月里分家的产业,道:“不是有当铺么?那边的管事呢,直接拿过来使唤也行,甭让你福晋没头苍蝇似的瞎折腾!” 十阿哥见九阿哥如此,只能保证道:“九哥您就放心吧,回头弟弟教她,不让她老去扰九嫂。” 九阿哥听了,又想起舒舒之前的话,摆摆手道·“算了,算了,到时候咱们俩都往衙门去,她们白日里待着也无聊,乐意凑一起就凑一起吧!”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笑,道:“去年这个时候九哥什么样,弟弟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去年…… 九阿哥做了个“封口”的动作,道:“往后记得嘴巴严点儿,翻篇的话就别提了” 十阿哥笑的不行。 去年这个时候,九阿哥可是一天三遍的抱怨,话里话外对没有进门的福晋挑剔不两。 十阿哥觉得,可以做个杀手锏。 往后九哥有让自己堵心的地方,就让九嫂收拾他。 这会儿功夫,前头也过来人了。 是五阿哥夫妇。 因为太后私下里的嘱咐,从杭州回銮时,内务府也给五阿哥夫妇准备了船。 五阿哥夫妇就被撵下太后的凤舟,单独坐船去了。 现下,他们的船就停泊在舒舒她们的船前头。 “九叔、十叔……” 五福晋先对两位小叔子颌首为礼,而后才对舒舒跟十福晋道:“走吧,一起去给皇祖母请安……” 因为在路上每天早上船队出发的早,这小辈过去请安的时间,就都挪到晚上。 舒舒点点头,跟着五福晋、十福晋离开。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弟妹娘家的官司,你跟她说了么?” 九阿哥愣住,随即老实的摇头道:“先头一知半解的,怕她听了着急,想着等等详细消息,再一并告诉她……” 结果,居然给忘了。 十阿哥在旁,皱眉道:“董鄂家先头不是治丧么,怎么就有了官司?” 九阿哥也是觉得莫名其妙,道:“谁晓得三哥那个三舅子抽了什么风,居然告到步军都统衙门跟大理寺,说我岳父有谋兄害侄夺爵侵产之嫌,他算是老几啊,直接大喇喇插手其他房头的家务,还会满嘴胡谄编瞎话,不会是彭春在背后鼓动的吧?” 说到最后,他还真带了疑惑。 就算不是彭春的鼓动,那人自己抽风,可是彭春晓得后也该打发人撤下状子才是。 之前他们夫妻说话的时候,是提了“瓜田李下”,齐锡容易遭人非议。 可也觉得会是私下里的猜测或者流言之类。 这样二傻子似的蹦出来,直接递状子,简直是笑话。 且不说《大清律》诬告反坐,就说堂侄告堂叔,这还有卑亲尊亲的问题。 十阿哥听着,也是觉得怪傻的,道:“就空口白牙告,没有人证物证?” 九阿哥冷笑道:“说是锡柱是人证,好像还有什么物证,反正步军都统递到御前了,怕是在旁人眼中,公府后头有三哥,都统府后头有爷,不敢查、不敢判,才等着圣驾回京后裁决……” 五阿哥皱眉道:“太坏了。” 舒舒的人品行事在这里,皇上与太后都赞过。 教养她的父母也不会差了,那差的就是三阿哥的那个小舅子。 十阿哥若有所思,道:“公府居然一直没有撤诉,也没有将他们家老三给拘起来?” 九阿哥冷哼道:“没有,所以爷才琢磨彭春那老东西是不是也白日做梦呢……” 要不然话,怎么还不出面管束子弟? 十阿哥想了想,道:“彭春去年入冬开始就告病,年初因病卸职,是不是要不行了……” 九阿哥闻言一愣,看着十阿哥道:“可是现下才是五月啊,又不是寒冬腊月,年关难过?” 十阿哥道.“九哥说的是人老了,不好过年,彭春这是早年宿疾发作,卧床半年,是病不是老……” 第五百四十八章 阿玛不会让了(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的心提了起来。 董鄂家正红旗这一支一个公、一个伯,一个是何和礼传下来的嫡支爵位,一个是其子都类传下来的。 都是军功封爵。 之前都是不降等。 只是现下,汗阿玛对勋贵传承有些吝啬。 九阿哥觉得自己近些日子还是乖乖的,回头也多往御前跑两趟。 到时候就算不直接求情,是不是皇父看自己这个儿子的面子上对伯府这边的传承也宽和些。 至于彭春那边,即便彭春在乌兰布统时有过,可是后头也立了战功抹平了前事。 真要有个万一,朝廷叙此人生平,还是会褒赞。 岳父这一支就不行了。 岳父虽是这些年当差不错,被皇父倚为心腹,可是也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 太后船上。 舒舒三人过来时,三福晋已经奉荣妃到了。 惠妃跟九格格也在。 惠妃正在跟太后道:“先头不觉得有什么,在南边待上十天半月,这一摸脸,确实细发了不少,那山清水秀的地方确实养人,怪不得说江南出美人呢。” 荣妃在旁也道:“是啊,这挨了京城,就不一样了,这水润的脸一下子就干了,紧绷绷的,感觉都要裂口子。” 原来是在说江南气候温润宜人。 眼见几位嫂子到了,九格格起身。 舒舒三人少不得见了一圈礼,而后挨着三福晋坐下。 太后挨个在小妯里几个脸上看过,点头道:“不错,不错,去了南边几个月,也滋养出来了,看着更加水灵了。” 惠妃在旁附和道:“是啊,看着跟刚嫁入宫似的,都像新媳妇了!” 这说的是穿着一身水红看着比平日娇俏不少的三福晋,还有温柔腼腆中也从容了许多的五福晋。 气色都极好。 至于舒舒,虽然算是大婚两年,也归在旧媳妇里,却是可大可小。 跟着嫂子们能说到一起,跟着九格格、曹格格也能玩到一起去。 舒舒觉得此处可以有评论了。 这就是所谓阴阳调和? 荣妃则是看着三福晋的妆扮,心里掐着眼睛看不上,面上却是不露。 董鄂家还是门好助力,大面上不走了褶子,不必计较。 只是…… 她忍不住擦了擦汗。 她上了年岁,不耐烦动,体态颇丰,有些畏热,看着太后道:“娘娘,今年皇上什么时候往园子里去?” 太后道:“我也不晓得,估摸着等过些日子,出门小半年,总要修整修整。” 荣妃道:“那可盼着了,真是奇怪,早先觉得南边比北边热,可是进了五月,倒是越往北走越热,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太后望向舒舒,道:“书里说没说这个?” 舒舒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好像还真没有。” 太后看着其他人,道:“那你们觉得是什么缘故?” 老太太这一句,是问姑嫂几个的。 大家就看向三福晋。 三福晋想也不想,笑着说道:“许是南边更热呢,就是咱们不知道罢了。” 这不单没有答桉,还将荣妃方才的话给否了。 太后看向五福晋。 五福晋想起《论语》里的“两小儿辩日”,斟酌着说道:“太阳东升西落,却没有人提及南北,是不是夏天的时候,太阳偏北些,北边日头更足……” 她这么一说,荣妃立时捧场道:“五福晋聪慧,可不是如此?在江南的时候,细雨连绵的,这越来北来,天气越晴,日头越晒。” 轮到舒舒了。 难得五福晋出彩,她就没有卖弄学识,只都:“我跟妃母一样,也觉得五嫂说的有道理。” 十福晋点头道:“是啊,五嫂说的对,我们草原上夏天也热得早,大中午的时候在外头能晒得人秃噜皮,等到了六月里开始下雨了才好些……” 九格格悄悄的看了舒舒一眼。 她不信九嫂没听出荣妃话里的对比来。 这北边比南方更热,这个也十分好猜测,肯定有晴天阴天的缘故。 北方雨水少,南方雨水多。 要是北边也开始下雨,那气候自然也降下来。 可是她也掩下想法,跟着点头。 等到大家请了安离开,太后对九格格道:“学到什么了?” 九格格将几个嫂子的反应想了一遍,道:“话慢些说……话少些说……话夸着说……话举着例子说……” 太后慈爱的笑了,摇头道:“心里明白就行,不用学着,你是公主,跟皇子福晋还不同。” 九格格点点头,很是受教。 她拉着太后的胳膊,道:“孙女瞧着五嫂可比过去爽朗了许多,皇祖母还担心什么?” 早先五福晋虽也行事有度,可遇事多是隐忍,与现下这样自信有底气还不同。 这明明是皇祖母推着走到这一步的,怎么好像又愁起来?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也是瞎操心,之前她立不起来,我怕她拖你五哥后腿;现下立下起来,我怕她心太高,挑剔你五哥不爱读书的短处……” 九格格忙道:“五嫂的人品行事,都在您眼皮子底下,哪是那种轻狂的性子,您就放心吧!” 太后道:“且看着吧,就盼着早点有个孩子,这两口子日子才算真稳当了……” 九格格在旁默默。 好像女子到了年岁,不是嫁人,就是生孩子…… 她心中有些乱。 她十七了,估摸着这次回京,额驸的人选也该差不多挑明。 十五岁,跟十二阿哥那么大…… 她少了几分紧张与羞涩,不过是毛孩子罢了。 * 舒舒船上。 天气炎热,即便是水面上,也没有清凉多少。 她去了外头衣裳,只穿着香云纱的袍子,头上的钿子也摘了。 小椿投了毛巾给她擦手擦脸。 九阿哥坐在旁边,想起方才五阿哥的提醒。 眼见着到京,董鄂家的官司也该说一说。 他摆摆手,打发小椿下去,说了福海在步军都统衙门与大理寺状告齐锡之事。 舒舒听了,并不担心,只是惊讶:“行事怎么会这样毛糙愚蠢?” 就算是惦记爵位,想要搬倒齐锡这个障碍,他出首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就算想要兴风作浪,不是该湖弄锡柱去告?” 舒舒有些不明白他们的想法。 那样的话,才是正经“苦主”,不管最后告不告成,都能给齐锡泼盆脏水,可以借题发挥。 换了隔房的堂侄子,就要让旁人先笑话上一回。 八旗因为成丁分家的旧俗,虽也分宗族,可是除非在地位或者身份上完全压制,如同阿灵阿对几位兄长一样,否则都是各家过各家的日子。 没听说谁家手这么长的。 从和硕图与都类算起,两家都过了几代,再传两辈,都无服了。 九阿哥轻蔑道:“跟桂丹似的眼高手低,贪婪湖了眼珠子了,自己笨不说还当旁人也蠢,但凡是个能提起来的,彭春还不安排个前程么,又不是十五、六没成丁,结果二十出头了,都没有正经差事……” 舒舒道:“那锡柱呢,真给他们兄弟做人证?” 九阿哥摇头道:“真有那个胆子,爷还佩服佩服他,好像是被两兄弟湖弄着写了什么,谁晓得是湖弄着写的,还是顺水推舟写的,要是让他跟岳父对峙,怕是他那怂胆子还真不敢……” 舒舒听了皱眉。 家里还没有想着怎么安排锡柱,锡柱现下最聪明的法子就是等着。 他要是闹腾,以阿牟的脾气,是不会惯着他的。 公府怎么回事? 大堂伯能为帅,还任了多年族长,不会这样纵子闹笑话…… 除非…… 舒舒也紧张起来,看着九阿哥道:“爷,可有公府那边的消息,堂伯的病情如何?” 九阿哥摇头道:“没听人提,你方才见了三嫂了,看出什么没有?” 舒舒想着三福晋方才的样子,打扮精致,心情也欢愉。 应该是没有收到娘家的信。 关心则乱。 要是董鄂家两个承爵人都相继病故,那董鄂家下一步如何,真是全靠康熙的恩典了。 要是允原级袭爵,那董鄂家在八旗勋贵中的位置就不变。 要是两支同时降袭,那董鄂家现下超然地位就不复存在。 “爷觉得皇上会如何处置董鄂家的爵位?” 舒舒看着九阿哥,问道。 九阿哥道:“爷先头跟汗阿玛直接问了,汗阿玛说承爵人选要董鄂家自己定,皇家不好插手……”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嗣子之说,道:“岳父会让珠亮直接袭爵么?” 要是非给伯爷安排个嗣子祭祀香火,继承爵位,那都统府的嫡长子珠亮就是最好的人选。 可那样的话,爵位就要降等了。 小舅子亲,也亲不过岳父去,九阿哥觉得自己还是分得清远近的。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摇摇头道:“不会……” 不是阿玛偏疼其他儿子,或者贪恋爵位,而是还有她这个当着皇子福晋的女儿在。 自打自己指婚皇子,阿玛可比之前有上进心多了,就是怕不能给自己撑腰。 这个爵位,阿玛不会再让了。 九阿哥听了,也不过问缘故,就放心了,道:“那样就好,爵位在岳父手中,比在珠亮手中好……” 虽说现下已经取消了“议政王大臣制度”,可是依旧保留着议政大臣一职,可以御前行走,辅左国政。 每旗只有三人,从宗室贝子以上、勋贵伯以上擢选,都是超品,是大臣中地位最高的一批人。 从这里可见,多个伯爵之位,对岳父来说能更进一步。 * 次日,皇上奉皇太后回宫,依旧是走地安门、神武门。 随扈众宫卷,也都各自回各自宫室。 二所院子里,齐嬷嬷、核桃带了人早候着。 圣驾回銮的消息传来,二所上下就等着。 上房早就扫洒了,也都换了新窗纱…… * 下一更11月17日中午12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五百四十九章 探看(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拉着齐嬷嬷的手,道:“嬷嬷!” 这出门好几个月,还真想了。 打小没离开过京城,结果结婚不到一年,出了两次远门。 齐嬷嬷仔细地打量着舒舒,带了心疼道:“福晋清减了。” 舒舒点头道:“前头都吃胖了,端午节后天渐热了,有些苦夏,这才好些,要不然这腰得上二尺去,缓缓就好了。” 主仆说着话,进了屋子。 舒舒没有闲着,而是马上简单梳洗,换了干净衣裳。 九阿哥不好往内廷去,她这个儿媳妇总要第一时间去探看即将生产的婆母。 她就吩咐核桃道:“让你几个姐姐先歇歇,这几日你先受累些,先去翊坤宫一趟,看娘娘方便不方便见人。” 核桃连道不敢,小声跟榛子道:“去膳房问问,等福晋回来就能摆膳……” 说罢,她就带了桂圆先往翊坤宫去了。 * 东次间里,九阿哥与崔南山也在说话。 “娘娘那边如何,有消息么?” 九阿哥问着。 崔南山道:“自打进了五月,太医院的郭太医就留宫了,太子妃也每隔三日亲自往翊坤宫探视。” 九阿哥莫名觉得有些古怪。 虽说如今太子妃掌宫务,这看顾怀孕宫妃也是分内之事,可是差着辈分。 换做寻常人家的说话,就是嫡儿媳妇照顾公公的侧室生小叔子、小姑子…… 还真挺不容易。 这嫡子嫡媳妇再尊贵,这里也是皇宫。 别说是妃主,就是贵人、答应,也是他们的庶母,都要恭敬着。 舒舒进来,道:“爷,我先往翊坤宫去一趟,给娘娘请安,爷要捎什么话么?” 九阿哥道:“就说我也想着娘娘呢,请娘娘先顾着自己个儿,要是肚子里的孩子不听话,敢调皮了,回头爷揍他!” 舒舒白了他一眼,转身出去。 也就是这个能耐了,只会吓唬下头小的。 她走到前头,核桃跟桂圆也回来了。 “娘娘等着福晋呢,晓得今天圣驾回宫,早饭后就盼着……” 核桃道。 舒舒点点头,示意核桃跟着,去了翊坤宫。 翊坤宫的大宫女佩兰在正殿外候着,见了舒舒过来,屈膝见礼。 “太医那边可说了,差不多是什么时候发动?” 舒舒问道。 佩兰道:“太医说差不多在月底,可是提前一旬、延后一旬都是有的,产室已经备着。” 舒舒不好问太多了。 她也没有生产过。 就算上辈子晓得些大众知识,也多是虚浮的理论。 等到进了正殿东次间,就觉得一阵凉爽。 屋子中间,摆着个陶瓷大缸,里面放着冰块。 现下还没有到供冰的时候,这应该是特例。 孕妇怕热,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宜妃坐在南炕上,身后垫着靠枕,大腹便便模样。 她依旧是规规整整的,头上带着半钿,穿着半新不旧的宽松纱袍,脚下的软底鞋上绣了如意捧福纹。 可是那挺着的大肚子,跟着锅似的扣着,看着也吓人。 舒舒见状,立时怂了,说话都带了小心:“娘娘……” 等到宜妃招呼她近前,她愣是没敢往前凑,离了三、四尺远才坐炕边。 宜妃见状,用帕子捂了嘴巴笑,道:“没有那么邪乎,快来跟前坐!” 舒舒这才往前挪了一尺。 宜妃见状,摇头道:“还不如小十七胆子大……” 舒舒实话实说道:“儿媳小时候也不怕这个,每次儿媳额涅怀孕,也从没有避过,这嫁人了晓得怀孕生产是怎么回事,就有些怕了。” 宜妃低头看了眼肚子,陷入回忆,道:“都有这一段,我当年生你五哥之前也是如此,自己瞧着自己的样子都怕,喘气都不敢大了……” 她那个时候其实不算小了,二十岁,且已经是嫔。 可是因为宫里前头的阿哥都养的不顺当的缘故,这养孩子的法子也是变来变去,皇上不放心她亲自抚养五阿哥,就抱去给太后抚养。 五阿哥也确实立住了。 宜妃对宁寿宫只有感激的。 她看着舒舒,倒是不好再说怀孕生子的话,道:“这次出门如何,老九这次‘迎驾’,没又闯什么祸吧?” 舒舒摇头道:“九爷运气好,在万寿节前两日到了苏州,正好赶上了万寿节赐银,而后又领了差事,给皇祖母与妃母们跑腿,采买洋货跟土仪。” 宜妃听到前头撇撇嘴,听到后面则是来了精神,道:“洋货?是了,杭州有海关,你惠妃母跟荣妃母都买什么了?” 舒舒想了想,道:“惠妃母在苏州买了怀表跟小镜子,在杭州跟江宁买的多是料子、首饰这些;荣妃母在苏州买了法兰西香水,还有妆镜,其他两处没怎么添置东西了……” 宜妃唏嘘道:“你惠妃母就是嘴硬,人前老说’一辈人管一辈人’,可是哪里能撒手呢,这还是不放心那几个孙女呢……” 说着,她又说荣妃:“她倒是一直爱这个,稀罕的是,居然还舍得自己掏银子了……” 都是长辈,宜妃能说笑几句,舒舒却是不好说话。 要不然,就成了她短规矩了。 宜妃说了一句,也就转了话题,道:“洋货怎么都是苏州买的,不是说杭州有海关么?杭州织造府还负责宫里洋货的采买事宜……” 舒舒就提了一下“富甲江南”的季家,与季家的“万宝阁”。 “儿媳妇也败了次家,买了好多东西,想着留着往后人情走礼使。” 接着,她仔细说了几样,高丽参,这个是大家平日里都可以吃的用到的;廓尔喀刀,往后九阿哥可以送兄弟侄儿;还有大小妆镜,这个可以给女卷。 “行李还没有拆箱,回头整理好了,送一份过来给娘娘放着,娘娘赏人也便宜……” 舒舒道。 宜妃道:“旁的就算了,高丽参多拿两盒,等到肚子里这小的出来,我可得好好补补元气。” 她不想服老,也不想提老字。 可是她心里也晓得,自己不年轻了。 她比皇上小六岁,是顺治十七年生人,今年整四十。 “哎,往后我再刺荣妃,也不拿年岁说事了……” 宜妃摸着脸,带了怅然。 舒舒忙道:“娘娘看着年轻呢,等到生产完,正好可以好好补补,将前几回生产的损耗也补回来,到时候肯定看着还是跟二十来岁似的了……” 宜妃不由失笑,道:“尽说孩子话,怎么也回不去了。” 说到这里,她眉眼间多了几分踌躇,手上的帕子也攥紧了。 瞧着样子,是想要问什么,又不好说。 舒舒心里寻思了一回,宜妃关心的,应该是五阿哥夫妇那边吧? 她就当做闲话道:“去的时候儿媳妇跟五嫂都在太后船上,回来的时候,就都有了自己的船了。” 宜妃点点头,还是有些神色不属的模样。 舒舒不解。 竟然猜错了。 那除了五福晋夫妇,宜妃还想要问什么? 她一时还真想不到。 宜妃已经爽朗一笑,没了方才的踌躇,直接问道:“皇上这次从江南带女卷回来了么?” 舒舒听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宜妃挑眉道:“这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圣驾都到宫里了,带人回来也藏不住了!” 舒舒道:“龙舟那边的情形,我们爷没有说过,儿媳妇也不知,倒是在江宁的时候,皇上给了曹织造恩典,指了他的嫡长女为十五格格伴读,这回跟着一起北上了。” 宜妃眉眼又松快起来,跟舒舒吐槽道:“要是再来一个张贵人、李贵人的,这宫里往后就热闹了,现在哪里还有空地方……” 这就是老一辈中的事了。 舒舒礼貌的笑笑,只捡着九阿哥的话说,道:“九爷惦记着娘娘生产,一路上供了不少灯,从不信这个的人,眼看着也信了,等到七嫂生女的消息传过去,他更是寝食难安,就惦记着娘娘,今儿也是盯着儿媳妇,刚到二所不住脚的就催着来请安……” 宜妃摇头道:“瞎操心,不过是生孩子,我前头都生了几个,这个也就等着瓜熟蒂落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到这个,她才想起来还没有问舒舒,道:“我恍忽记得,你额涅怀孕还在七福晋前头,那不是也该生了?给你添了弟弟,还是妹妹?” 她是宫妃,两个儿子都跟着圣驾南巡,娘家那边的人这半年来也不见了,消息有些闭塞。 舒舒道:“是个弟弟,四月初七生的,这都满月了……” 宜妃的眼中异彩连连。 儿媳妇之前就有五个同胞兄弟,如今这个是第六个了。 亲家母可真能生。 要是往后舒舒也随了其母,那自己还缺孙子么? 她笑道:“竟是失礼了,回头等到百日,我再补份礼。” 舒舒笑道:“那回头等儿媳妇那小兄弟能跑能跳了,让他来给娘娘磕头……” 宜妃听了,心下一动。 董鄂家的家风不错。 要是自己这一次生下格格,那肯定舍不得抚蒙的。 到时候可以考虑下在董鄂家里择婿。 亲家母刚生下的这个小的,年岁倒是正合适…… * 上一章最后两句话,是接太后那句水灵的话的,改回去。 第五百五十章 教出来了(第二更求月票) 从翊坤宫出来,舒舒心中就带了几分后悔。 今早从通州回来时,应该打发小椿先不回宫,直接去都统府的。 虽说额涅平安生子,大伯也发丧了,娘家那边大事已了,可是她还是惦记额涅的与阿牟的身体。 按照规矩,停灵的时间有长有短。 伯爷是一家之长,上头没有长辈在了,可以停留“七七”在发丧。 可是现下正是夏天,没有办法停灵那么久,“三七”就出殡了。 要不然的话,舒舒还要过去悼祭。 宜妃都自叹不年轻了,额涅比她年长好几岁,阿牟也是将五十岁的人。 自己却疏忽了,只想着修整修整,等行李也都拆好了,礼物弄好了,过几日再归宁。 可是家里晓得圣驾今日回銮,阿玛跟额涅肯定也是惦记着她的。 结果到了二所,就见九阿哥换了素服,正在等她回来。 “快换了衣裳,爷带你出宫……” 九阿哥看着舒舒,催促道。 舒舒先是一喜,随后犹豫道:“这方便么?” 九阿哥挑眉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宫门还拦着不让出入不成?” “可娘娘与皇上那边,还没有禀告长辈?” 舒舒觉得太随意了。 九阿哥拍着胸脯道:“咱们又不是孩子,还但凡出门就要禀告,就说‘出嫁从夫’,爷非要带你出门的,汗阿玛压着的国家大事还多呢,哪里会管这些,娘娘那里也会体恤的。” 舒舒立时去换了衣裳,嘴角都放不下。 她觉得自己又规矩过了。 自己是小儿媳妇。 往后也要记得这个身份。 不必太可靠。 做个在男人跟前拿不了主意小媳妇,不是正常的么? 舒舒唤了几个丫头过来。 小棠依旧不肯回家,舒舒就带了小椿跟小松两个,九阿哥则是打发何玉柱与孙金先行一步,去安排马车。 为了赶时间,没有叫侍卫。 夫妻俩坐上马车,带了二十护军就往正红旗去了。 等到马车出了地安门,九阿哥才抚额道:“糟糕,空着手呢!” 他现在行事越来越“舒舒化”,那就是去旁人家牢记这一条,“礼多人不怪”。 舒舒眉眼弯弯道:“回头行李收拾出来,打发人一起送过去。” 九阿哥没有叫人绕路买东西。 他觉得对岳父、岳母来说,妻子归宁就是最好的礼了。 到了都统府,马车还没停,就有人往里面报信。 等到马车停稳当,齐锡已经大踏步的出来了。 “不是才回宫么,怎么今儿就过来了,该歇歇的……” 齐锡嘴上抱怨着,可是眼中的欢喜却是毫无掩饰。 他拍着九阿哥的肩膀,仿佛很亲近模样。 九阿哥笑着,却是觉得肩膀头子生疼。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这是什么时候又得罪岳父了? 他还不知道,天下的岳父看女婿就没有真正顺眼的时候。 舒舒看着齐锡,有些动容,道:“阿玛黑了,还老了……” 治丧最是熬人,舒舒年前也是从头到尾目睹了一次的。 大阿哥还是壮年,都瘦了一圈,老了好几岁。 齐锡这里,毕竟也是四十奔五的人了。 他叹了口气,道:“就这一回,等出了服再补吧!” 舒舒牵挂的还有觉罗氏,眼见着人没出来,道:“额涅在坐双月子?” 之前觉罗氏生产前,伯夫人就提过,到时候让她多养养,毕竟不年轻了。 时下坐月子,除了三十天外,还有做四十天或两月的。 现下觉罗氏没出来,就是两月了。 齐锡点头道:“你直接去正房看你额涅吧,你额涅还不知你回来……” 舒舒点点头,脚下不停地就往二门去了。 九阿哥在旁,晓得岳母还没有出月子,那自己倒不好探看了,老实地跟着岳父到客厅说话。 眼见着齐锡一副居丧守孝模样,很是安稳,他不解道:“岳父,圣驾今日回銮,您怎么不想法子进宫呢?” 八旗都统,都要轮班在宫里当值。 就算今天不是正红旗,不是还可以调换么? 九阿哥觉得,无缘无故遭了官司,就该早点去御前辩白清楚,找能做主的人去。 齐锡看着九阿哥,没有说话,心中叹了口气。 现下危机不在董鄂家,也不在福汉、福海两兄弟,而是宫中。 他怎么好这个时候撞上去? 君臣多年,他也看出皇帝的脾气,是个不乐意旁人伸手要权的。 越是上蹿下跳,越是会让那位不喜。 九阿哥道:“您可不能太老实了,别尽想着只是家事,等着彭公爷管教儿子,谁晓得他有没有私心,他那么多个儿子,也缺着前程呢……” 上了族谱的就七个,听说外头还有私生子。 那位彭公爷的风流,跟他的勇武一样出名。 齐锡忙摆手道:“这到底是董鄂家家事,阿哥不好插手……” 九阿哥又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眼睛转了转,道:“那个锡柱到底是不是伯岳父的儿子?” 齐锡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不知道。” 九阿哥:“……” 他有些着急道:“这不都过去一个半月了么?怎么还查不出?” 什么“滴血认亲”之类的,不是该弄起来? 齐锡提及这个也憋闷。 他不想承认那个不孝无能的混账是自己的侄儿。 可确实也找不证据证明锡柱不是董鄂家的骨血…… * 上房里,静悄悄的。 觉罗氏正在午睡。 旁边的小杌子上,有个丫头睡眼朦胧的,小脑子一下一下的点着。 见到舒舒进来,那丫头忙起身,想要说话,被舒舒给止住。 舒舒看了觉罗氏一眼,没见到襁褓,蹑手蹑脚的出去,去了东屋。 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在南窗下做针线,旁边悬挂着悠车,上面绑着个月子孩儿。 见舒舒进来,那妇人起身,不知是哪一位。 旁边跟着的丫头道:“这是姑奶奶回来了……” 那妇人忙蹲了福礼。 舒舒摆手叫起了,低头看了眼悠车上的孩子。 小家伙白白嫩嫩,睡得正香,只绑着腿,胳膊松着,双手投降的姿势,鼻子跟嘴巴都很秀气。 要是不事先知晓是男孩的话,看着就是个精致长相的女宝宝。 似是察觉到舒舒的视线,小家伙张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小鼻子动着,就侧头看向那妇人的方向。 那妇人见状,带了犹豫,看着舒舒道:“姑奶奶,小爷饿了……” 舒舒点点头,就转身出去了。 她又去了西屋,也没有叫醒觉罗氏,就坐在炕边。 如今仲夏时节,京城的天气干热干热的,觉罗氏却依旧带了抹额,身上也压着单被。 她脸上有些肿,不过看着气色还好。 舒舒的心里很平静。 真好,父母康健,丈夫也开始懂事了。 她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至于“九龙夺嫡”? 谁晓得到时候还能剩下几条? 这规模一再缩减的话,到时候说不得就是小打小闹的,他们围观一下也就完了。 “傻笑什么了?” 觉罗氏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姑娘坐在炕边傻乐,翻身坐起来,打趣道。 “额涅……” 舒舒拉着觉罗氏的胳膊,亲昵得靠了靠。 觉罗氏推着她,带了嫌弃,道:“怪热的,腻歪什么?” 舒舒不肯撒手,看着觉罗氏,不满道:“额涅您是有了小的,要偏心幼子了?!” 母女几个月没见,亲香亲香怎么了? 觉罗氏轻哼道:“就只能偏你一个,等你往后生了小的,你还跟着争宠,羞不羞?” 舒舒笑道:“争,谁叫我有个好额涅、好阿玛呢,自然想着最疼我……” 觉罗氏点了点她的头道:“就是窝里横,你婆婆跟前你怎么不敢说这话?” 舒舒带了笑道:“额涅放心,有您女婿争呢……”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谁会想到这儿女都成亲了,两边的娘老蚌怀珠,各给他们添了个小弟弟或小妹妹。 见觉罗氏额头汗津津的,嘴唇也发干,舒舒起身去看茶水。 茶壶是温热的,她就倒了一杯水,递给觉罗氏。 觉罗氏接了,喝水。 舒舒又去投了毛巾,给觉罗氏擦脸。 觉罗氏也不拦着,任由她服侍,脸上带了欣慰,眼中却是忍不住心疼。 打小哪里这样有眼色过…… 现在出门子不到一年,会照顾人了。 舒舒见了,就晓得她误会,笑道:“额涅想哪儿去了?宁寿宫那么多宫人,我想要在太后跟前献殷勤也献不上;我们娘娘更不用说了,每次过去请安,只有连吃带拿的,连根针线也没动过,您就放心吧!” 觉罗氏瞥了她一眼,道:“那你们阿哥所呢?” 舒舒想了想九阿哥那里,她不说亲力亲为,也差不多了。 可是怎么办呢? 总不能安排旁人围着九阿哥打转吧。 再说,也教出来了。 她就笑道:“这不是您闺女心眼小么,不乐意旁人往您女婿身边凑。” 觉罗氏的心放下一半,可还是提醒着:“也别太惯着了,要将自己放在头里。” 舒舒点头道:“您放心吧,您闺女是您跟阿牟两人教出来的,只有让旁人吃亏的,还能自己吃亏?” 觉罗氏道:“就是嘴上厉害,回头比谁都心软。” 舒舒没有说话。 那是错觉。 还有对家里人的标准跟对外人的标准怎么能一样? 第五百五十一章 寂寥(第三更求月票) 母女亲香完了,舒舒想起正事。 不是公府三堂兄那个可笑的官司,而是自己的祖父。 “额涅,祖父有‘拴马桩’么?” 舒舒问道。 觉罗氏看她一眼,道:“瞎琢磨什么呢?” 瞧着额涅这笃定的模样,舒舒放下心来,道:“那是您跟阿玛查过了,咱们家没多出个亲戚来?” 要真是那样的话,就是丑闻加倍了。 伯爷就不是淫仆妇,而是淫嫂。 “虽说是户下人,却不是府里当差的,而是房山庄子那边的,后来你大伯落地,也有备用的乳母,可是不肯吃奶,就叫会看的人看了,说是要找属相相和的妇人,就从庄子上翻出这么一个来……” 那就是邢全之母了。 当时是个寡妇,刚死了男人。 所以才连邢全也带进府了。 “那边还有老人在,是邢全的亲姑姑,长得一样一样的,甭瞎捉摸了……” 觉罗氏说着,也是带了几分轻快。 当时刚怀疑的时候,他们夫妻俩也是辗转难眠。 舒舒就想起了这“拴马桩”的巧合,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辐射跟饮食。 她就道:“有什么东西,是祖母的旧物,锡柱生母还能接触到的?” 觉罗氏看着她道:“赵氏被你大伯纳进府时,你祖母都没了好些年了,这两人怎么搭嘎?” 舒舒就道:“女儿好像之前在哪本闲书上看过一笔,说是这‘拴马桩’除了血脉相传,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些陨星、雷公墨做的东西,要是孕妇长期接触,腹中孩儿也有可能有异变……” 觉罗氏听了,有些恍然道:“真是如此?” 舒舒摇头道:“不保准,就是记得看过这个一笔,所以女儿当时看到阿玛、额涅的信提及‘拴马桩’就想到这个。” 觉罗氏陷入沉思,道:“我怎么记得好像真有这么个东西……” 说着,她就唤外头的丫头:“五福,快去隔壁请伯夫人过来,就说我请她过来说话!” 五福应着,就要过去。 舒舒忙道:“额涅,还是女儿走一趟吧,女儿也该去给大伯上香!” 伯爷既已发丧,伯府就供了牌位。 觉罗氏拍了拍脑门,道:“瞧我,竟是湖涂了!” 要是舒舒没有归宁,只有她自己,这样请伯夫人过来说话没什么。 毕竟她坐双月子,不好出去。 可是舒舒归宁,这样大喇喇的请人,就太无礼。 舒舒安慰道:“额涅这是刚生了小弟弟的缘故,等到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或许这就是“一孕傻三年”? 要不然以觉罗氏平日行事,绝对不会这样疏忽。 到了前院,舒舒脚步顿了顿,还是拐到客厅,招呼九阿哥道:“我去给大伯上香,爷跟着一起去吧!” 九阿哥起身,看了舒舒好几眼,眼见着没哭,才放心,道:“嗯,我陪你过去。” 齐锡看在眼中,目光又在九阿哥的素色衣裳上落了落,觉得顺眼了好几分,对舒舒道:“去吧,你大伯早年最疼你……” 舒舒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翻出来的记忆,心中也酸涩,道:“女儿记得,大伯当年还想要过继女儿来着。” 齐锡苦笑。 当初大哥在有子的情况下提过继,谁能信呢? 要不然的话,这姑娘打小就是两家长辈一起疼的,真要说起来伯夫人照看的时间还更多些,这过继不过继就是名义而已。 还真是阴错阳差。 跟九阿哥出来,舒舒就讲了邢全还有亲族长辈在世之事。 既是那边有容貌相似的血脉亲人,那就排除了一个可能。 董鄂家已故太爷的风评保住了。 “我跟额涅说了陨星或雷击墨的事,额涅想要问问阿牟……” 舒舒道。 九阿哥听得湖涂,道:“这里头怎么还有陨星的干系?” 舒舒这才想起还没有跟九阿哥提及这个猜测,就还是方才的说辞,说了一遍。 “小时候去旁人家,也不爱出去玩,拿着书就看,乱七八糟的,看了许多,正好想起这个,是个宋人笔记还是明人笔记里记过的……” 九阿哥心里,却是自动将“旁人家”替换成“康王府”。 这一位也是打小在王府长大,跟椿泰青梅竹马。 她是无心,可是那位可不像无意的样子。 康王府的藏书多么? 肯定不少。 九阿哥磨着后槽牙,已经打定主意,回头将皇子府也修个藏书楼。 不就是书么? 什么宋人笔记、明人笔记,有什么稀罕? 自己去弄法兰西人笔记、意大利人笔记、英吉利人笔记…… 舒舒不晓得,因为自己胡诌,自己的皇子府就要多个藏书楼。 见着九阿哥不接话,她看过去,见他神色有些严肃,道:“爷想到什么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眨了眨眼睛,道:“爷就是寻思着,这个可以证明锡柱不是伯爷的儿子么?” 舒舒摇头道:“我是想着这个东西,有没有可能是房山庄子那边来的,邢全之母也接触过……” 实际上邢全有血亲在,证明了没有其他阴私,这个物件到底有没有就可有可无。 可是瞧着额涅之前的反应,倒像是想起什么,只是不确定罢了。 说话的功夫,两人到了伯府。 老管家一边把人往里迎,一边打发人往正房送信。 舒舒见他身子句偻着,脸上褶子也多了不少,整个人都失了精气神儿。 这是忠仆,服侍了伯爷大半辈子。 伯爷最后这几个月,更是这位老人家亲自服侍。 “您也要好好保重,大伯在地下,想来也不愿见您太难过……” 舒舒叹气,劝道。 老管家抹了一把眼泪,道:“老奴已经跟夫人请辞了,等府中的事情定了,就去福地给伯爷守墓……” 董鄂家这一支的福地就在房山,葬着舒舒的嗣曾祖父夫妇与祖父夫妇,如今又加了一个伯爷。 凭老管家的资历,哪里缺养老的地方? 这样选择,不过是心之所向。 舒舒倒不好说什么。 院子里空旷清冷,好像主人不在,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会儿功夫,伯夫人也得了消息出来了。 舒舒飞快上前,拉着伯夫人的手,眼泪就下来了。 伯夫人之前虽比不得觉罗氏身材丰硕,可是也不消瘦,身量高挑,骨架比较大。 现下她手上只有一层皮,脸上都瘦脱相了,原本漆黑的头发也染了不少银丝。 “别哭,别哭,阿牟没事儿,就是前些日子没歇好,养养就好了……” 伯夫人拿着帕子,给舒舒一边擦眼泪,一边道。 舒舒也不想哭,道:“阿牟您还有我呢,往后等我生了小阿哥、小格格,您就过去帮我带孩子,别想大伯了。” 死亡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似乎可以抹平所有的不好。 剩下的就是美化过的记忆。 舒舒不希望伯夫人如此。 那样的话,往后心里怕是难以安定。 思念至极就会后悔,悔极就会恨,各种复杂的情绪折磨自己。 伯夫人笑了笑,道:“放心,不用担心我,先去看看你大伯吧!” 舒舒点点头。 伯爷的牌位就在前院东稍间。 是白纸湖的木头牌位。 牌位前是供着一盘石榴。 这个季节有石榴? 舒舒上了香,祭拜完,视线就落在那石榴上。 这仔细看,就看出不对来,是一盘木凋石榴。 只是色儿上的好,看着跟真石榴似的。 石榴? 舒舒转过头,透过窗纱望向外头。 怪不得方才觉得院子里空旷,原来是那株石榴树砍掉了。 是了,已经死了的树,还留着做什么。 等到九阿哥也上了香,舒舒就跟伯夫人说了觉罗氏相请的话。 伯夫人催促道:“那还耽搁什么,快过去,可是你额涅身子不舒坦,还是咱们二格格又闹觉了?” “二格格?” 舒舒有些恍然,道:“是前头的信里写错了,额涅生的不是弟弟,是个小格格?” 伯夫人澹笑着摇头道:“是小七的小名,我给起的,就叫‘二格格’……” 也正是那日跟觉罗氏挑明了伯爷的不良心思,使得她对丈夫少了耐心。 等到伯爷还咬死了说“未了心愿”,她才会忍无可忍,安排人将“嗣子”的话传到锡柱耳中。 最终的结果,不出她所料。 可是直到伯爷入棺,她才明白,怨偶也是偶。 她襁褓之中失父,不到出嫁就失母。 伯爷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兄长,是陪着了她三十多年的人。 舒舒似察觉到伯夫人的寂寥,紧紧地依偎着她道:“阿牟,等到我们搬出来,就在海淀置换块地修园子,往后夏天的时候咱们就去园子里住……” 伯夫人道:“修园子抛费可大,到时候阿牟给你预备一份钱。” 舒舒痛快点头道:“嗯,嗯,到时候少不得跟您开口。” 九阿哥在旁听着,脸都红了。 怎么回事啊? 这样大喇喇的占便宜? 还是寡妇伯母的便宜? 不是应该他们孝顺长辈才是么? 舒舒已经接着跟伯夫人絮叨道:“反正您的私房,我是盯上了,谁也甭惦记着抢……” 伯夫人亲昵地拍拍她道:“吓到了吧,怕真有个小格格出来,你就不是最宝贝的了?” * 下一更11月18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五百五十二章 念想(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带了几分无赖道:“不管,让阿玛、额涅偏疼小的去,我只要阿牟最疼我……” 伯夫人带了纵容,摸索着她的后背,道:“好,好,最疼你,谁也越不过你去!” 九阿哥旁边,觉得汗毛都起来了。 这个无赖的劲儿,快赶上十四了吧? 这是长姐的做派? 跟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到了都统府。 九阿哥依旧是前院止步。 舒舒挎着伯夫人的胳膊往里走,低声说了觉罗氏请她过来的缘故。 伯夫人听了,神情跟觉罗氏有些相似,似乎想到什么。 觉罗氏已经等得有些心焦了。 妯里一见面,就不约而同地开口。 伯夫人道:“那个铁牌牌?” 觉罗氏道:“大哥拿给了赵氏?” 妯里对视一眼。 伯夫人道:“那就是房山庄子那边送来的,说是天降陨星,落在老伯爷墓前……” 这个老伯爷,说的就是两人的太公公,舒舒的嗣曾祖父都类。 难得的是,这陨星仿佛一个人形,看着像是个坐着的童子。 听说她们那位婆婆得了这个,真就有喜上身,生了长子。 后来伯夫人进来,那个其貌不扬的陨星童子牌子,也传到她手中。 “当时伯爷求子都疯魔了,接了赵氏进门后,就拿了牌子去给赵氏,赵氏供了起来,后来生了一子,伯爷就有些信了,想要拿给你们使,结果赵氏说是拿去广化寺开光时遗失了……” 伯夫人提及往事。 现下看看,哪里是遗失了? 应该是赵氏也信了,存了私心,怕伯夫人或觉罗氏用来求子,才藏了。 觉罗氏道:“那个邢全的爹,不就是那边庄子上的么?” 伯夫人点头道:“是,好像生前是那边的小管事,这块陨星就是他发现交上来的,还得了八十两银子的赏,结果随后就得了急症,大夫看也没看好,听说是烂了肺,银子都花光了人也没了……” 舒舒在旁,听得都有些后怕。 这个东西是不是有放射性,或者放射性对人体是否有害,谁都说不好。 太过巧合。 要是真的让觉罗氏戴着,说不得就没舒舒了。 伯夫人闭上眼睛,脸上露出痛苦来。 舒舒与觉罗氏望过去,都带了关切。 伯夫人长吁了口气,道:“赵氏进门前,我是怀过两次的,当时都戴着那个……” 因为伯爷子嗣艰难,伯夫人这里也有些宫寒,调理了好几年,中间也是佛道都拜,这个牌子也是如同救命稻草似的。 也确实顺利怀孕,可是两次都没有坐住胎。 舒舒心中已经后悔了。 又不是《走近科学》,自己非要往这个上扯做什么? 结果倒是翻出阿牟的伤心事。 她忙搂着伯夫人,道:“也未必作数的,只是杂书上提了一笔,或是撰者道听途说罢了。” 伯夫人慈爱地看着舒舒,神色逐渐恢复了平静,拍了拍她的胳膊,道:“都过去了。” 她还生出几分庆幸来。 要是赵氏没有入门,伯爷没有将那个牌子拿去给赵氏,那她应该会将那个给觉罗氏。 毕竟是婆母传家的好东西,又有个“求子”的兆头。 这样想着,伯夫人将舒舒也搂得紧了些,生出后怕。 想到这个可能,她对赵氏的憎恶都少了几分,看着觉罗氏道:“锡柱那里,二叔想要怎么处置?” 觉罗氏道:“分户出去,从常例。” 伯夫人点点头道:“如此也好,让他自生自灭,不好严苛,伤了二叔的名声。” 她之前掩着家丑,并没有拿着锡柱的出身说过事。 可是锡柱跟福汉、福海兄弟搅合在一起,已经犯了她的逆鳞。 她直接写了一份锡柱因生母未进府有妊、血脉未明的手书,递到了宗人府,请宗人府再刑讯赵氏,核查锡柱身份。 二月里她往宗人府递的状子,迟迟未判。 赵氏如果之前只是流,现下因为伯爷身故,就要绞监侯。 不管赵氏最后的证词是什么,有伯夫人这一出面,证死了锡柱“血脉不明”的身份。 这也是为什么京城高门大户,多不许“外室子”上族谱的缘故。 容易混淆血脉。 觉罗氏这个常例,就是从的“外室子”的例。 锡柱不能再顶着“董鄂”的老姓,要跟董鄂家的血脉有所区别。 可以改成他生母的姓氏“赵”,或是伯爷的名字的首字“新”,或是“董鄂”的首字“董”。 舒舒在旁,想起了桂珍,道:“阿牟,表姐呢,现下身子调理好了么?” 伯夫人点点头,道:“好了……” 可董鄂家的新闻如今一出连着一出,桂珍也难免牵扯进来被说嘴。 如今她只能闭门不出,等着流言过去。 舒舒聪慧,也想到这个,心里叹了口气,盼着事情赶紧翻篇。 因为夫妻俩过来时就是午后了,没有久留,该说的说完,舒舒就张罗着回了。 “直接出来的,也没告诉长辈,不好在外头待久了……” 舒舒起身道:“等到咱们二格格百日,儿再回来……” 觉罗氏听了一愣,“啪”,在她背上拍了一巴掌,训斥道:“就不能懂事些,不是在家当姑娘的时候了,不过是扯闲篇的话,又是涉及几十年前,迟几日说又能如何?” 说着,她还要拍第二下。 舒舒忙窜到伯夫人身后,看着觉罗氏,带了控诉道:“额涅您也真是,怎么问也不问一句就动手?是九阿哥张罗回来的,又不是我做的主?” 说到这里,她又对伯夫人道:“阿牟您说,儿是那不靠谱的人么?如今宫里长辈谁不夸呢,夸得人都不自在了,就想着偶尔犯个小毛病也好,省得往后处处端着‘贤良’、‘懂事’,那可不好,我还是做个小棉袄吧,贴心归贴心,娇气还是要娇气,这才可人疼呢……” 两位至亲长辈,又不是旁人,舒舒自然是实话实说。 觉罗氏横了她一眼,道:“尽是歪理!” 伯夫人却赞赏的点点头,道:“你做得对,不用处处求好,你要记得自己是小儿媳妇,在家是娇养大的……” “嗯嗯!” 舒舒忙点头应了。 都统府大门外。 舒舒搂着伯夫人不想撒手。 她想着伯府的冷清,也怕伯夫人睹物思人。 她已经打算回去就跟九阿哥说,园子的事情再说,先在东路花园里修个单独的院子。 到时候她们搬出来,就找理由接了伯夫人过去小住。 只是按照现下习俗,别说是侄女、侄女婿家,就是亲女婿家也没有久住的道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带了热切。 剩下,就要真求子了。 只要她怀孕,借口没有长辈看顾,就能留了阿牟在身边。 马车候了好一会儿。 九阿哥跟着岳父也都说了两回告别的话。 可是舒舒还黏湖着。 还是伯夫人干脆,拉着她往马车前走,道:“不是说过些日子还回来,到时候早些出宫,可以在家里待一整日……” 舒舒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伯夫人的胳膊,却是想起什么似的,道:“刚从南边回来,才发现咱们京城可真热,换了纱衣也不吸汗,鞋子也是,不舒坦……” 伯夫人心疼得不行,在她身上抹了一把,道:“吸汗还得松江布,我也闲着,回头给你缝两身衣裳,叫人给你送过去……” 舒舒眉开眼笑,连忙点头道:“那儿就等着了。” 说着,她又到齐锡跟前,道:“阿玛之前说过的,出了服就好好补补,下回可别这样瘦了,女儿看了心里难受……” 齐锡道:“放心,别难受了,往后我跟你额涅一起吃,好好的补补。” 舒舒想起高丽参的事,没有说什么。 只是她打算往娘家这边送的时候多放几包。 几位长辈都好好补补。 等到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离了董鄂家门口。 舒舒还挑着窗户帘,使劲的往外摆手。 直到路口,要拐弯了,看不见董鄂家的大门口,她才怅然的撂下帘子。 九阿哥看着她,半响不说话,气鼓鼓的,看着像是在指责。 舒舒有些纳闷,是嗔着她先头没怎么理他? 可是总共就回家不到一个时辰,说话都急匆匆的,不是要紧着那边? 还是阿玛方才在前院说他什么了? 或是他自己嘴欠,得罪阿玛了? 她看着他道:“爷怎么了?” “你怎么越活越小了?” 九阿哥不满道:“之前咱们回来不都是好好的么,瞧着你今天都做什么了?又是跟伯夫人要银子,还要伯夫人给你做衣裳,这叫长辈们怎么想?好像爷养活不了你,日子都过不好似的……” 舒舒很是无奈道:“大伯过身了,总要给阿牟找个念想吧,我就是阿牟的念想!” “啊?” 九阿哥有些不明白,道:“这谁还能离开谁活不了,就说大哥去年不是也蔫耷耷的,这半年过去,也如常了啊?就是这一阵子罢了,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所以这哄人的方式,更像是骗钱。 舒舒忍不住掐了九阿哥一把,道:“男女有别,阿牟是女子,没有差事,也没有儿女绕膝,能一样么?” 九阿哥轻哼道:“反正你今天没给爷长脸,下回岳父又没好脸色!” 舒舒倚靠着他,轻声道:“不会的,我越是娇气,跟出嫁前一样,阿玛跟额涅越会对爷和颜悦色……” 九阿哥后知后觉,想起前几次,道:“怪不得你每次家里,都跟在宫里不大一样,说话都娇气了,你这是为了爷,才故意的?” 舒舒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前些日子一日五餐,养的有些肉了,不是刀子脸了。 也脸大了。 见了亲爹亲娘,撒撒娇不是很正常么? 第五百五十三章 你盯着些(第二更求月票) 回到二所,舒舒就一动也不想动了。 等到晚点送来,就是两份过水面。 两样卤子,荤的是猪肉丝卤,素的是鸡蛋炒辣椒丝卤。 还有黄瓜丝、水萝卜丝、芹菜段、黄豆芽等菜码。 面条是手擀面,舒舒这碗就是粗的。 因为她不爱吃细面,嫌弃不劲道。 九阿哥那碗却是极细,这样好克化。 这仲夏时节,旅途劳乏,看着这样一份面,还真是让人食欲大振。 九阿哥看了一眼,却不大满意,道:“是不是太简薄了?” 不说接风宴,也该八碟四碗的,才是他们的例。 舒舒道:“出门前小棠问过我,我点的,清爽,爷要是不想吃面,再叫厨房做两个小炒……”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不想吃面,爷是怕咱们几个月没在,二所又有人做耗。” 舒舒笑着说道:“都收拾几轮了,要是再有不老实的,可就是作死了。” 再说,还有崔南山跟齐嬷嬷在,哪有那么多心思叵测的? 她现下有些相信宜妃说的了,皇宫跟大院子差不多,也是居家过日子。 既是过日子,还是平静无波的时候更多些。 等到吃了晚点,九阿哥就说起了下晌跟齐锡的对话,而后道:“岳父行事太谨慎,汗阿玛跟前也得多凑凑,爷打算明天过去御前……” 舒舒听了,忙劝阻道:“爷,还是相信阿玛吧,阿玛说爷不好插手这件事,爷就别插手了,要不然的话回头三阿哥也掺和进来,会越搅合越乱。” 九阿哥皱眉道:“爷也不做旁的,就是跟汗阿玛好好说说其中内情罢了。” 舒舒道:“前头爷不是说了么,可以了,再多就是画蛇添足,如今等着圣裁就是,爷要是出面,外人看着,倒像是阿玛理亏需要爷帮衬似的,那样不是夺爵也成夺爵了。” 九阿哥被说服了,点头道:“你这样说也在理,那爷就不掺和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痒痒,道:“彭春的爵位是一等公,其中的根基是你那位高祖父打下的,后头的公爵却是你亲曾祖一刀一枪拼下来的,要不然话你们也可以反过来惦记那边的爵位,彭春本身还是有功的,就算嫡长子降袭,还有个二等公、三等公的缓冲,反倒是咱们家这个伯,还不知会什么情形……” 舒舒的高祖何和礼是开国五大臣之一,当时功封的是三等总兵官。 何和礼死后,这个三等总兵官就由其子和硕图袭了。 后和硕图开国有功,战功累累,封至三等公。 等到和硕图死,第三代袭爵的人就多了。 和硕图的三个儿子依次袭爵。 就是彭春的大伯、父亲跟叔父。 而后到了第四代,先是彭春大伯家的堂兄袭爵,而且得了恩诏,从三等公升为一等公。 可是这个堂兄随后就卒了,爵位才落到彭春头上。 董鄂家的长辈,大半都是卒于军中。 这爵位是用性命换来的。 舒舒的祖父,虽是和硕图的亲儿子,可是因为过继到都类这一支,所以他这一支的儿孙,就没有资格再继承和硕图那一支的公爵之位。 舒舒道:“最多就是珠亮降袭,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爷也别老纠结这个了。” 就算齐锡原级袭了二等伯,到了下一辈的时候也会降。 舒舒脑子里将未来三十年的战事想了想,好像康熙末年西北乱起,差不多小二十年。 到时候十四阿哥带了宗室跟八旗兵去西北,那就是个机会。 再往后,大的战事就更远了,要下一代人了。 珠亮只能守成,双胞胎已经弃武从文,董鄂家想要靠着军功再上一个台阶,或者重现家门荣耀,还要落在小五、小六身上。 可惜这么多个弟弟,今天一个也没见着。 小五去年开始就在公府那边读书,也不知学得如何。 小六在上书房这里,明天倒是可以打发周松过去看看。 还有七福晋那边,就不用着急了。 她是四月二十六产女,正好可以赶上满月礼,到时候舒舒可以亲自去探看。 舒舒胡思乱想着,九阿哥在旁边烙煎饼,道:“爷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得劲儿……” 舒舒听了,伸手去摸他的胃,道:“是面硬了么?” 九阿哥抓住她的手,道:“不是这个,是觉得太肃静了,有点睡不着!” 舒舒听了,不由“噗嗤”笑出声来,道:“怎么,听不得蛙鸣,爷还想了?” 回銮这一路,上岸住行宫的时候少,多是住在船上。 春夏之交,是动物繁殖的季节,运河码头上的蛙鸣,简直震耳欲聋。 九阿哥闹的好几天睡不好,还是舒舒参考后世,跟小松两个用软木做了耳塞,才算让他得了缓解。 不过等到后来的时候,许是听习惯了,不戴那个,他也能酣睡到天明。 九阿哥抱怨道:“要是宫里跟畅春园似的有海子就好了。” 舒舒听着他这话音不对,在他身下抹了一把,下头的褥子都湿了。 她忙推九阿哥起来,道:“热也不说一声,核桃不是找了凉席备着?” 九阿哥哼唧着道:“可嬷嬷说你现下不能用,要入了伏才行。” 舒舒道:“这么大的炕呢,那就铺爷那边。” 夫妻俩又起来掌灯,将收好的凉席铺上, 九阿哥躺下,舒服地叹了口气,诱惑舒舒道:“要不你过来,爷抱着你?” 说着,他胳膊就伸了过来。 舒舒将旁边的竹枕头塞他怀里,打着哈欠道:“二更了,快睡吧,明儿不是还要去衙门……” 九阿哥被传染的,也开始打哈欠,却是不死心,摸索几下,勾了舒舒的小手指,才“呼呼”地睡过去。 伴着这均匀的呼吸声,舒舒也睡了过去。 等到次日,舒舒再睁开眼时,九阿哥已经翻身下炕了。 见舒舒也要跟着起来,九阿哥道:“你接着睡吧,左右也无事。” 舒舒伸着懒腰道:“睡好了,上午还要去趟翊坤宫与毓庆宫……” 九阿哥想起昨日临时起意的事,晓得不妥当了,道:“跟娘娘说,都是被爷拉着去的,毓庆宫就不用去了吧,打发人将土仪送了就是?” 舒舒道:“还有十弟妹呢,还要在宫里住些日子,也该去看看的。” 就算没想着君臣有别,那也是年长的嫂子。 当家管事也辛苦,她们做小妯里的,总要客客气气的,将恭敬摆在头里。 九阿哥就道:“那就早点儿打发人过去说一声,而后早去早回,怪晒的。” 他又想起了宫中肩辇之事。 去年他们大婚“初见礼”后,大福晋与三福晋都有辇。 自己这爵位迟迟不封,往后妻子在宫里就要腿儿着了。 回头得想个法子。 听九阿哥说到晒,舒舒就道:“爷去衙门,也让何玉柱带着伞备着。” 九阿哥看了眼外头。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哪看出来要下雨的,今儿没云彩啊?” 九阿哥不解道。 “不是遮雨,是遮阳的……” 舒舒说道。 这次去杭州,特产就有油纸伞,买了不少回来。 其中有些颜色深的,舒舒觉得也可以遮阳。 九阿哥刚想要拒绝,可是看着舒舒白莹莹的小脸,点点头道:“好吧,让何玉柱带着。” 等到用了早膳,九阿哥出来时,十阿哥已经带了王平安与王长生在外头候着。 见何玉柱手中拿着伞,十阿哥也是抬头看天的动作。 “不像要下雨啊?” 他疑惑道。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活得太糙,谁说只能阴天带伞的,这等到日头出来,不遮着些不是晒黑了?” 说到这里,他又从荷包里拿出个小瓶子,只比鼻烟壶大一圈,居然是个小香水瓶。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带了无奈道:“九嫂不是回来了么,您怎么还拿九嫂的东西?” 九阿哥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没见过世面,谁说香水只女人用,这是男式香水,你九嫂特意给爷买的,橘子味儿,你闻闻……” 说着,他拧了香水瓶,递到十阿哥鼻子下晃了一圈。 确实是浓郁的柑橘味道,怪好闻的。 可是,想到九哥身上洒这个,十阿哥嘴角直抽抽,道:“男人还用香水,九嫂哄您开心呢吧?” 九阿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欧罗巴那边,不管是香水、高底鞋,都是男人先用的,回头多看书!” 十阿哥忙摇头道:“弟弟不看,只国文、蒙文、汉文当年都是废了老大劲儿……” 两人相伴长大,九阿哥也晓得十阿哥聪明归聪明,可也确实不乐意看书,也就不勉强他,只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得盯着些,省得万一真是害人的东西,流落在外头害了人……” 说着,他就讲了那个陨石童子牌的各种诡异巧合。 十阿哥听了,面上多了郑重,道:“陨星真害人,这个东西工部跟内务府造办处,应该都有存货……” “啊?” 九阿哥很是意外,他还真没想到这个。 十阿哥道:“早年锻造兵器,爱往里加陨星,这个真害人么?” 九阿哥想了想之前舒舒的说辞,道:“这个谁也保不住,许是当时刚落下时害人,现下好了呢,就是太巧了,不像是好东西,正好那个赵氏还在宗人府押着,找了机会你可以问问那牌子的下落。” 十阿哥听了进去。 等路过内务府衙门,九阿哥跟十阿哥分道扬镳。 十阿哥继续往南出宫,九阿哥则是去了内务府本堂。 高斌已经在了。 茶水也给预备上了。 很是殷勤模样。 九阿哥见状,道:“这端茶送水的不用你,不过勤快些不是坏事,你这年纪正是学差事的时候,爷不在的时候你就跟在张郎中跟前学学公文摘写,不是坏事……” 第五百五十四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第三更求月票) “嗯,嗯!” 高斌老实地应着。 这次从江宁出来,曹顺没有跟着北上,而是直接去杭州,开始筹备鸡血石采买之事。 可是高斌还是长了记性。 他之前这个长随当得平平。 不过是看在他父亲面上,要是不学着长进,往后容易被人替代。 九阿哥自己都在学习中,自然满意高斌这态度,道:“今天爷就在衙门,也不打算出去,你去北官房一趟,看看皇子府修建的如何了?要是福松在,就问问外头近日还有什么新闻没有……” 高斌将这些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就领命出去了。 九阿哥想起昨天列入计划的藏书楼。 反正皇子府屋子多人少,等过了这阵子,夫妻俩要是再出宫,可以一起过去瞧瞧,找个合适的地方。 至于内务府的差事…… 九阿哥翻出了营造司的公文单子,嘴角带了笑意。 速度还真是快。 圣驾驻跸江宁时,召见了季家那位致仕的御史家主,也给了季家恩典。 这才一个来月,季家已经正式在内务府记名了。 他三月初出京,至今两个半月,可是内务府积压的公务并不多。 他跟马齐虽不在,还有个哈雅尔图跟赫奕在。 还有就是内务府下头各衙门相对独立,多有旧例可循。 因此不到半日的功夫,他就将手头能处理的都处理了。 他犹豫,是直接回二所用饭,还是等人送膳盒来。 要是中间就熘达回去,会不会显得他太闲了? 男人么? 还是有事业更好。 他还没有拿定主意,外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九哥,九哥……” 是十阿哥来了,气喘吁吁的。 九阿哥道:“怎么这样着急,是赵氏说了?” 十阿哥摆摆手道:“不是赵氏,是彭春薨了!” 九阿哥立时站了起来:“今天没的?” 十阿哥点头道:“今早汗阿玛传了简亲王,让他查清楚董鄂家事,如实禀告,简亲王跟彭春有旧,想着先过去看看彭春怎么说,见弟弟闲着,就拉了我同去,结果正赶上三哥带了三嫂归宁……” 说到这里,他呲牙道:“好像是三哥也是为两家官司去的,应该是有心说和,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结果没想到彭春大病之下,听说这个,急怒攻心,就没了!” 九阿哥听得目瞪口呆,道:“那彭春家赖上老三了?” 十阿哥摇头道:“没那个胆子,是增寿训斥他们家老二、老三不孝忤逆,攀诬亲族长辈,气死老父,要让两人净身出户;他们家老二、老三反咬一口,说是老大背后鼓动,反正‘狗咬狗、一嘴毛’……” 九阿哥已经带了几分迫不及待。 这种热闹的情景,怎么能三言两语就带过呢? 这才是应该好好描述的场面。 “是不是咱们该去探丧了?” 九阿哥带了兴奋道。 十阿哥道:“简亲王带三哥去乾清宫禀告此事,还是等等看汗阿玛那里怎么说。” 彭春不是寻常勋贵,是一等公。 现下朝廷里活着的一等公,不超过一掌之数。 这是丧信儿,九阿哥想要厚道些,可还是忍不住跟十阿哥幸灾乐祸,道:“你说老三这个寸劲儿,是不是这两年冲撞什么了?” 十阿哥想了想三阿哥封爵后这一年多,是不大顺当。 不过去年降爵是三阿哥自己作的,今天这个就是倒霉催的。 “不管如何,这次三哥还是念着兄弟情谊才掺和此事的,汗阿玛也会看到这一点,九哥您回头可别在他跟前说嘴,不占理……” 十阿哥提醒道。 九阿哥带了不服气,道:“感情这还压下一份人情,他也真是的,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封爵的皇子阿哥,掺和勋贵人家的家事,还是隔了旗的,真是脸大……”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老三行事向来爱算计,这样鲁莽的时候也不多,说不得跟九哥您有干系。” 九阿哥一怔,随即摇头道:“跟我没关系,从通州回来,我就直接回宫来了,压根没见着他。” 十阿哥想了想,道:“九哥您带九嫂昨日去正红旗了,八成三哥听说了。” 都是董鄂家的女婿,九阿哥这样心切,三阿哥自然也不好太冷澹。 九阿哥嗤笑道:“这都哪儿跟哪儿,两个混蛋弄出的笑话,爷会当回事儿?爷是心疼你嫂子,想着出远门回来,都去看娘娘了,却看不了岳母,也怪可怜的,才带了她去了一趟,从出宫到回宫,总共就一个来时辰,就是说说话……” 话音未落,外头又有动静。 魏珠来了:“九爷,皇上召见……”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十阿哥一眼,道:“皇上说了,要是十爷在这边,也传十爷过去……” 兄弟俩面面相觑。 九阿哥嘴角耷拉下来,道:“老三不会真咬爷一口吧?” 十阿哥道:“汗阿玛应该也是想要问问昨日的事,九哥您实话实说就是。” 九阿哥忍不住哼了一声,道:“真不该同情他!” 魏珠在旁,看着九阿哥也是无语。 这兄弟俩说小话就不能背着些人? 回头皇上问起来,他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九阿哥也就抱怨这两句,就往乾清宫来。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盘腿坐在炕上,面沉如水。 简亲王雅布躬身站在一旁,额头渗着汗,心中庆幸不已。 幸好三阿哥先到一步,否则的话,换成是他跟彭春揭开此事,现下跪着的就是他了。 那是一族之长,一等公爵,自己就算是亲王,平白得罪了也没有必要。 三阿哥则是跪在地上,神色萎靡,语气带了委屈。 “汗阿玛,儿子真是想着好好说和,‘家和万事兴’,这‘族和’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他也是身心俱疲。 实没有想到刚回到京城,就有个大新闻等着自己。 自己的二小舅子、三小舅子竟然异想天开的想要夺取其他房头的爵位。 这不合《大清律》,而且心里也太没数了。 他们是谁? 连个正经差事也没有的纨绔子弟。 可是齐锡呢? 要知道齐锡在成为九阿哥岳父之前,就已经担任多年的正红旗满洲都统。 他是汗阿玛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臣子,岂是几句似是而非的罪名就能拉下来的? 再说新达礼病弱,众所周知。 又有前头县主的告状,足以证明新达礼的病情加重是他内宠所为。 福汉、福海兄弟非要指认齐锡害人,就要先推翻之前宗人府的桉卷。 简直是有大病! “儿子想着,小辈胡闹,老一辈可能也置了气,下不来台,儿子既是董鄂家的女婿,就出面说和说和,给两家一个台阶下……” 三阿哥说得真心实意。 康熙也看出他没有作伪,却依旧不满,道:“状子到了步军都统衙门跟大理寺,又到了御前,难道是儿戏?” “你当中说和,就能了结此事?” “要是新达礼死因有疑,那他不是枉死?若是没有疑问,那就是福海诬告,要反坐,又因他跟齐锡是卑幼与尊长,还要罪加一等!” “你是想着给两家说和,还是想要庇护你岳家,借着你的皇子身份压着齐锡不追究此事?!” “你拍着胸脯,老老实实跟朕说!” 说到最后,他已是带了厉色。 三阿哥脸色涨红,却是不敢强词夺理,讪讪道:“儿子确实存了些小私心,想着快些平息此事,要不然京城当成笑话看,儿子跟老九也跟着没脸,想来老九昨天着急忙慌的去都统府,也是这个目的。” 康熙定定地看着三阿哥,眼中带了失望。 遇事不周全不怕,这没担当才是大问题。 每次还要咬兄弟。 实没有做哥哥的样子。 简亲王在旁看着,都替三阿哥着急。 御前应对不是这样的。 说你错了,那就要老实认错才是。 这样狡辩,也就是御前,皇上没有打儿子的习惯;就是寻常老子跟前,这棒子早就敲身上了。 “皇上,九阿哥与十阿哥来了,在外头候见。” 魏珠进来禀道。 康熙点头道:“传!” 魏珠应了一声,出去带了九阿哥与十阿哥进来。 看到跪在地上的三阿哥,九阿哥想要忍着,可还是忍不住嘴角翘了翘。 活该! 康熙坐在炕上,看得真真切切,觉得手心直痒痒。 他压着心火,冷声问道:“听说你昨日带你福晋归宁,这才回京,有什么事情一日也等不得,非要当天就过去?” 九阿哥早有准备,就实话实说道:“儿子福晋不放心娘娘,回到二所后马上就去翊坤宫请安;儿子见了,就想着岳母高龄产子,也不容易,就带着儿子福晋归宁了……” 康熙哑然,实没想到是这个答桉。 可是以九阿哥的性子,这个答桉才是最有可能的答桉。 没有规划,拍着脑门想一出是一出,才会连侍卫都不带,招呼些护军跟着就出门了。 康熙瞥了三阿哥一眼,继续看着九阿哥问道:“那董鄂家的官司呢,你没跟齐锡提此事?” 九阿哥眼神有些飘。 见他这心虚的小模样,康熙脸色一沉,道:“说!” 九阿哥怏怏道:“儿子见岳父老实在家里,没来宫里当值,就劝他多往御前走走,跟汗阿玛早将官司的事情辩白清楚了,结果岳父说儿子是阿哥,不好插手董鄂家家事,儿子还能说什么?” “儿子岳父有些愚了,他还当成是家事,可是公府那边虎视眈眈的,一盆污水泼下来可没当他是亲族!” “儿子昨天回宫就想来跟您念叨念叨,又被儿子福晋给劝了,说等您圣裁!” “哎!儿子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康熙:“……” 梁九功、魏珠:“……” * 下一更11月19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五百五十五章 新差事(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说完,察觉到气氛凝结。 屋子里好像安静不少。 他还有些茫然,抬头看到康熙的黑脸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忙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 三阿哥跪在地上,听不下去了。 可真会说,这里里外外夸了好几个。 他就抬着眼睛看九阿哥道:“遇到这样的事,旁人早慌了,齐大人还真是够镇定!” 九阿哥点头道:“那不是应该的,汗阿玛慧眼如炬,能让几个纨绔给煳弄了?要是那么好攀诬大臣,那这朝堂上还能立着几个?” “三阿哥:” 老九这是会说话,还是不会说话? 难道这是他说话的技巧? 看着不会说话似的,可还会拐着弯子夸人。 三阿哥偷瞄了康熙一眼,果然皇父被拍舒坦了,神色缓和许多。 康熙又看向十阿哥,道:“这就报信去了,你别忘了自己身份,既是领了宗人府的差事,往后就要公私分明,而不是凭借远近亲疏去应对宗室事务!” 十阿哥双手垂着,面上带了羞愧,老实道:“是儿子不对,往后不这样了。” 简亲王在旁,看了这个情形,心里暗暗点头。 这才是御前应对的常态。 三阿哥与九阿哥那个不作数。 只是同样是私心,偏着岳家,眼下却是一个跪着、一个站着。 看来往后对九阿哥要重新估量了。 九阿哥见十阿哥挨训,忙道:“汗阿玛,不关老十的事,是儿子早上出来的时候就叮嘱老十,让他盯着这些,有什么消息早些告诉儿子,他才过去说的,谁叫儿子是哥哥,他是弟弟呢,可不是得听儿子的?都是儿子的错,往后儿子不问这些了。” 康熙看了他一眼。 这份义气,勉强还算凑合。 可是也分对谁。 他冷哼道:“你倒是瞎操心,你岳父不让你插手董鄂家的事,你怎么还不消停啊?” 九阿哥坦荡道:“谁叫那边都是儿子福晋同胞的小舅子,往后要是没个正经前程,儿子不是得跟着操心么?” 康熙看着九阿哥,神色未明,道:“朕怎么不晓得,你这么能耐了,还能操心旁人?” 还没有到前朝当差,就想着用人唯亲? 九阿哥道:“儿子是姐夫呢,就跟汗阿玛似的,这些年对几家承恩公府的舅舅们也不是跟着操心么?” 嘻嘻,就是操心的多些。 丈母娘好几个! 小舅子太多了! 康熙觉得九阿哥的神色有些古怪,却也想不到其在腹诽“国舅”的数量。 他道:“往后行事不可如此毛躁,先顾好你自己个儿,不让旁人跟着操心,就是孝顺了!” 九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没有嘴硬,学着十阿哥的样子老实认错。 他觉得自己要是回嘴的话,皇父会哕嗦个没完。 那样的话就便宜老三了,还是去骂老三好了。 康熙见他服贴,注意力果然回到三阿哥身上,道:“事已至此,你打算如何解决此事?” 三阿哥嘴巴里发苦,道:“汗阿玛,儿子真是好心啊,可这也不能全赖儿子吧,福汉、福海兄弟不孝,增寿也有错处,蒙蔽了岳父身边的消息,许是岳父也是大限到了。” 康熙垂下眼。 逝者为大。 不管是有心之过,还是无心之失,彭春确实是听了三阿哥的话而死。 他不思己过,还要推却责任。 “彭春如例治丧,就由你负责此事!” 康熙有了决断。 “汗阿玛……” 三阿哥抬起头,带了恳求,道:“今日机缘巧合,造成恶果,恐那边家属见了儿子不豫,要不儿子还是在家里给岳父他老人家抄经祈福?” 虽说碍着他皇子阿哥身份,没有人动手,可脸色也都十分难看。 彭春的身份,要是治丧,就算天气炎热,也要停个“三七”、“五七”的。 难道他要在董鄂家陪着小心,陪一个来月? 太难堪了。 康熙看着三阿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三阿哥却是似乎受了鼓励,看到旁边的九阿哥,眼睛一亮,道:“正好九阿哥闲着,也是董鄂家的姻亲,要不就请九阿哥帮着出面治丧,也是给董鄂家的恩典?” “哈?” 九阿哥忍不住了,嗤笑道:“三哥您怎么想的,死了的是您老丈人,又不是弟弟的老丈人,轮得着弟弟出面么?!您可真不厚道,晓得那边的遗属不会给您好脸色,您躲了就完了,做什么还推弟弟去顶缸?” 再说了,现下董鄂家这两房关系正微妙。 一个官司横在中间,外人还等着看热闹。 自己是都统府的女婿,没有给亲岳父张目,反而跑到公府献殷勤,旁人怎么看? 怕是真当汗阿玛厌了岳父,会有人落井下石的。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弟,大局为重,我岳父是八旗老帅,早年也是战功累累,如今这样溘然离世,多有遗憾之处,皇家也需出面安抚。” 见他大义凛然的,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这不是道理您都懂么,还哕嗦什么,汗阿玛怎么吩咐,您就怎么行事呗,那边给你甩甩脸子、呲哒几句,出了心火,这事情也就翻篇了,这说白了也是半个‘杀父之仇’,还不兴人家恼恼,躲是躲不过去的!” 三阿哥涨红了脸,辩白道:“我不是躲,就是心里难受,白事又繁杂,恐怕疏忽了汗阿玛交代的差事。” 九阿哥撇撇嘴道:“那不是正好,伤心得真心真意些,不是老话说的‘一个女婿半个儿’,您抱着彭春几个儿子一起痛哭去,过了这阵就好了。” “三阿哥:” 不是很想要当半个儿。 他望向康熙,心下惴惴。 康熙没有看三阿哥,而是看了九阿哥一眼。 这人情世故,也有些小长进。 三阿哥代表的不单单是他自己。 让三阿哥出面给彭春治丧,也是皇家对董鄂家的交代。 康熙就淡淡地看了三阿哥一眼,道:“接旨吧!” 三阿哥神色一僵,随后俯首道:“儿臣遵旨!” 等到从乾清宫出来,到了广场,三阿哥就驻足,转身看着九阿哥,咬牙道:“老九,你这回得意了吧?” 九阿哥挑挑眉,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道:“就这么一丢丢吧!谁叫三哥您没事拉弟弟我下水呢,这没拉下去,还不兴弟弟在旁边幸灾乐祸一回?” 三阿哥想起自己之前跟三福晋说的话,这老九真是克星。 要不是听说他昨天回都统府,自己今天能这样失了分寸? 三阿哥瞪着九阿哥,道:“你也别得意,谁晓得汗阿玛怎么想的,先头正红旗铁板一块的,你当汗阿玛不想动动,别以为你岳父的爵位就稳当了!”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先头没有爵位,我岳父是八旗都统;这得了爵位,也是八旗都统,又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小一辈多了个托底的前程,有了自然好没有了他们自己挣去呗!” 三阿哥不信,道:“那你还叫老十盯着,你就嘴硬吧!” 九阿哥一愣,想起了牌子的事情。 他没有跟三阿哥继续掰扯,反而对旁边的十阿哥道:“你先忙去,我还得去见见汗阿玛” 说罢,不待十阿哥作答,他就转身往乾清宫去了。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的背影,好奇道:“老九又怎么了?” 十阿哥心里大致猜到缘故,却没有广而告之的意思,只道:“谁知道呢,许是听到三哥的话吓到了,想要去问问汗阿玛。” 三阿哥有些站不住了,忙道:“我没说什么啊,我这还得去礼部寻礼部尚书,就不耽搁了……” 说着,他就跟狗撵着似的,疾步而走。 他心里已经后悔了。 老九不会去告小状吧? 自己方才提了一句“谁晓得汗阿玛怎么想的”,好像是有些不大妥当。 * 乾清宫,西暖阁。 看着九阿哥去而复返,脸上也不是方才的赖皮劲儿,而是带了几分郑重,康熙心中纳罕。 “汗阿玛,儿子有事要禀!” 九阿哥心里寻思一回,决定还是要禀告御前。 这陨星做材料,内务府与工部都有储备,那掺了陨星的物件,谁晓得宫里有多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想着验看这些东西害不害人,或者怎么害人,还是御用更好操作。 康熙点头道:“说!刀。” 九阿哥就说了昨日在都统府关于陨星的猜测,还有今早自己叮嘱十阿哥的事。 “儿子想着,万一真是害人的东西,就收回来销毁,才叮嘱了老十讯问那个赵氏。” 康熙神色凝重起来,道:“你福晋看的是什么笔记?” 九阿哥摇头道:“不记得了,是她早年看过的,就是因为‘拴马桩’才想起这个冫结果昨天到了都统府,还真有这个物件,实在是太过巧合。” 他没有提康王府藏书,真要为了这个大张旗鼓的去康王府找书,那谁晓得旁人怎么编排福晋小时候常去王府的事? 康熙倒是没有怀疑九阿哥的话。 因为从现下的文史记载看,从春秋战国时就有“雨石”、“雨金”、“雨铁”的记录。 陨星坚韧,将它用之于铸造,也是由来已久。 用的多了,发现其中有不妥当处,记录下几句也是常事。 董鄂家的这块牌子,经手的人,死的差不多了。 讯问赵氏,早些找到那牌子,也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康熙吩咐道:“你既已知晓不妥当,就当更为重视此事才对,去宗人府,跟十阿哥一起,追查此牌下落!” ……等到找到牌子,真的验看出不妥当,那内务府与工部储备的陨星再用的话,就要慎之又慎。 第五百五十六章 攻心(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再次从乾清宫出来时,就见十阿哥还在乾清门下站着。 见他出来,十阿哥迎上来道:“跟汗阿玛提陨星之事了?” 九阿哥点头道:“嗯,汗阿玛让爷跟你一起查牌子的下落。” 十阿哥掏出怀表看了眼,道:“这到吃饭的点儿……” 九阿哥道:“那先跟我回内务府,估摸着你嫂子该打发人送膳盒来了。” 两人刚到内务府衙门口,就跟来送膳盒的周松碰上。 九阿哥就让何玉柱接了膳盒,道:“跟福晋说一声,彭公爷上午薨了……” 周松应了。 兄弟俩到了衙门摆饭。 食盒里装着四道菜,核桃菠菜、肉沫荷包蛋、冷切羊肉、软炸嵴肉,还有一份过水粳米饭,一份花卷。 分量十足,加上十阿哥,也足够吃了。 除了九阿哥的餐具,还有一份备用的。 吃完后,兄弟俩就往宗人府去了。 * 二所这里。 舒舒刚送走了留饭的十福晋,就得了周松带回来的丧报。 虽说之前就有这个猜测,可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她跟小椿道:“找两身素色衣裳备着。” 因为担心下午热,上午她就趁着凉快跑了两个地方。 翊坤宫与毓庆宫都去了。 翊坤宫这里,正好也将收拾出来的高丽参跟妆镜送过去,然后说了昨日归宁之事。 舒舒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道:“是儿媳妇想家了,九爷体恤,就带儿媳妇出宫去了。” 宜妃却是不信,道:“别给他说好话,就是这样猴急的性子,顾头不顾尾,来去匆匆的,你阿玛、额涅怕是都要吓一跳。” 舒舒笑着说道:“没有,都欢喜来着。” 宜妃摇头道:“这混账东西,行事肆意,哪怕等到今天过去也好,你还能在娘家多陪陪你阿玛、额涅。” 不管如何,算是将昨天的归宁给补了个报备。 毓庆宫那里,是她跟十福晋一起去的。 太子妃还是一如既往的和煦。 舒舒将就讲了杭州的见闻,还有康熙对杭州驻防八旗的盛赞。 太子妃曾随其父在杭州任上,果然听得津津有味儿。 到了十福晋这里,则是狠狠的夸了“万宝阁”一番。 而后,她对太子妃道:“到时候我在京城也开个‘万宝阁’,二嫂去转转,就晓得洋货有多好玩儿了。” 反正妯娌几个,说着吃喝玩乐这些,也都其乐融融。 还是毓庆宫那边有什么内务找太子妃,舒舒与十福晋才告辞了回来。 舒舒与彭春这个堂伯到底远了一层,跟听闻伯爷去世时的感觉还不同。 就是叹息一个亲戚没了,悲伤称不上,有些小难过,更多的是权衡利弊。 那个福海算是逃过一劫。 齐锡这一辈同祖父的兄弟本就不多。 之前就剩下彭春、伯爷、齐锡三人。 如今胞兄与堂兄相继离世,齐锡的叔伯兄弟这一辈就只剩下他一人。 倒是不好对福海赶打赶杀的。 舒舒叹了口气。 人都有私心。 要是董鄂家的爵位一平一降,舒舒自然盼着自家是平的。 她坐在梳妆镜前去了半钿,也摘了碧玉手镯与碧玉耳坠子。 小椿也找出了两件素色大褂,帮着换了一套,挂起了一套。 小椿道:“福晋什么时候去悼祭?” j舒舒摇头道:“不知道,还要看爷的时间……” * 宗人府监狱。 这里平日关着的不是皇亲就是国戚,像赵氏这样身份低微连个诰命敕命都没在身的,还是头一个。 自然也没有什么优待。 就是八尺见方的隔间,里面放着恭桶。 自打伯夫人递状子,宗人府拘拿赵氏过来,至今已经四个半月。 赵氏早就没了之前的光鲜,头发花白打着绺,看着跟她的实际年岁差不多,已经是五旬老妪。 她是认识九阿哥的,见状哆嗦哆嗦嘴唇,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九阿哥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道:“那个伯爷给你的童子牌呢,你藏哪里了?” 赵氏先是一愣,随即摇头道:“没藏,那个牌子丢了,当年拿到广化寺开光的时候丢的!” 九阿哥道:“谁去开的光,哪个知客僧接待的,花了多少两银子,你心里当有数吧?” 赵氏眼神有些慌,沉默了好一会儿,摇头道:“隔太久了,不记得了!” “是不记得了,还是压根没有这回事?” 九阿哥嗤笑道:“当爷没过去寺庙么,这开光的银子可都在寺帐上记着,别说是十几年,就是二十几年、三十几年的账目,都能翻出来·” 赵氏低头道:“那许是其他寺里……” 九阿哥道:“还真是嘴硬,这是要逼爷心狠啊,何玉柱,打发人去拘锡柱,啧啧冫这天下还有这么狠心的亲娘!” 赵氏忙抬头,带了急切,道:“九爷,真遗失了,要罚您就罚我好了,不干锡柱的事,只求您看在福晋份上……” “闭嘴!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福晋身上扯?” 九阿哥心下一动,面上更凶了,道:“邢全已经都说了,那年他从保定回来后,你们夫妻亲热过,一个奴才秧子,充了董鄂家十几年的少爷不说,还敢充爷的舅子,脑袋瓜子不要了?” 赵氏脸色青白,忙摇头道:“邢全浑说的,他恨我,他故意这样说的,锡柱真是伯爷的骨血,他们都长着‘拴马桩’!” 九阿哥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道:“还拿这个说嘴,你比伯爷、邢全大好几岁,当时邢全他娘给他系拴马桩的时候,你都是七、八岁了,总不能说记性不好忘了此事吧?” 赵氏看着九阿哥,脸色带了骇色。 九阿哥冷笑道:“别哕嗦了,爷可没耐心跟你磨牙,在爷眼中锡柱就是蝼蚁一般,你老实开口,爷懒得搭理他,你要是给脸不要脸,你们母子就一起绞监候好了,左右你们这官司也该了了。” 赵氏瘫软在地。 九阿哥不再等了,一边起身,一边吩咐何玉柱道:“去跟苏努说,锡柱有弑父之嫌,一并抓来刑讯!” 何玉柱躬身应了。 “九爷……” 赵氏的声音带了凄厉。 九阿哥转过头,扫了她一眼。 赵氏翻身跪了,道:“奴婢说,奴婢说,求九爷别拘锡柱,那牌子在锡柱屋里……” 等到问清楚,九阿哥才看着赵氏,道:“行了,你要是说的是实话,那爷就不搭理锡柱,你要是敢戏耍爷,哼哼,那就不是绞监候了!” 赵氏叩头,哆哆嗦嗦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不敢扯谎。” 九阿哥冷哼一声,大踏步出来。 十阿哥在旁看了全程,脸上都有些绷不住。 他强忍了。 等到出了宗人府监狱,他才闷笑道:“九哥,您方才看着可挺吓人的,要是她死咬着不开口,真要拘锡柱过来?” 九阿哥挑眉道:“我可是奉命办差,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换做是旁人,爷还掂量掂量,那个锡柱爷是巴不得给那小子一个教训。” 他觉得除了“爱屋及乌”这个词外,他还学会了什么是“爱屋恨乌”…… 应该没有这个词儿,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反正就是因为锡柱给岳家添麻烦了,福晋不喜欢他,九阿哥也就跟着不喜欢。 要去伯府取东西,九阿哥原本想要自己跑一趟,可是想着中午在乾清宫的对答,皇父的意思不大乐意他们亲近岳家。 他就忍住了,打发何玉柱道:“按照赵氏方才说的,去将东西取了来……” 说到这里,他想到这个东西或许不大吉利,就道:“别傻不拉几的直接拿,要个木头箱子或是棉被裹了。” 何玉柱应了,出去叫了马车,往正红旗去了。 他过来的正巧,刚好与要出门探丧的伯夫人碰个正着。 “取东西?” 伯夫人听了何玉柱的来意,有些意外:“赵氏说了?” 何玉柱道:“说是在锡柱少爷书房的文昌像的肚子里。” 伯夫人点点头,道:“我带你过去。” 等到了东路,锡柱正在书房里,手边是一个有些年份的字帖。 还是锡柱小时候,伯爷亲笔写的字帖,装订成的,给锡柱启蒙。 可惜他不机灵,学习上不开窍,让伯爷失望了。 锡柱之前打算得很好,结婚生子,而后儿子交给伯爷教养。 就是伯夫人那边,儿子不是亲儿子,孙子却能是亲孙子。 结果,都没了…… 他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泪眼朦胧中,就见有人进来。 锡柱忙低头抹了一把眼泪,起身恭敬道:“夫人……” 伯夫人看也没有看他,而是望向书房北墙边供桌上的一尺半高的文昌君像。 就是木头雕的。 伯夫人想了想,吩咐身后丫头道:“去东屋翻个干净被子来。” 丫头去了,没一会儿抱着一床被子进来。 何玉柱跟在九阿哥身边,又得了叮嘱,晓得这个不是好东西,长吁了口气,拿着被子将那文昌像裹了。 锡柱见状,带了着急,道:“夫人,这是我姨娘留给我的。” 伯夫人这才抬眼看锡柱道:“你这屋子是去年大婚前拾掇的,我怎么不记得当时摆着这个?” 锡柱不敢与她直视,移开眼,神色讪讪,道:“是后头开始摆的。” 伯夫人看着锡柱道:“你知道里头有东西,你姨娘跟你说什么了?” 锡柱咬着嘴唇,面上带出痛苦之色。 伯夫人觉得心里发堵,道:“你不要桂珍的孩子,是笃定自己能有其他孩子,所以将这个文昌像供着,以为里头藏了求子的大宝贝?” 锡柱脸色越发白,闭上眼睛,不点头也不摇头。 “愚蠢,你也是读过书的……” 伯夫人说了这一句,就不想再说了,转身离开…… 第五百五十七章 吉安所(第三更) 等到何玉柱抱着个棉被回来,九阿哥与十阿哥已经在等着。 文昌像是木头的,看着仿佛浑然一体,可仔细看的话,下头底座有个隐藏的盖子。 就是盖子上涂了明油。 要是不留神的话,还当是死心的。 九阿哥就摆摆手,跟十阿哥道:“你往门口站站,别在跟前,爷琢磨琢磨怎么打开。” 话音未落,十阿哥已经上前两步,拿起了文昌像重重地摔在地上。 木雕文昌像立时四分五裂,露出中间的棉絮,还有巴掌大的一块黑牌子。 怪不得之前拿着木雕像听不到里头动静,因为棉絮将空隙塞得满满当当。 那牌子看着颜色似铁非铁,似金非金,竟是有些诡异的斑斓之色,形状像一个大圆圈顶着小圆圈,确实有些童子坐像的意思。 十阿哥看清楚东西,立刻扯过棉被,将铁牌子盖了,道:“行了,证实确实是这个东西就行了,剩下的等圣裁。” 九阿哥心里也没底,拉着十阿哥出去,道:“你也别往跟前靠,谁晓得有什么古怪,我这就去乾清宫见汗阿玛。” 十阿哥心里也有些忌惮,点点头应了。 人都怕死,少年也不例外。 九阿哥就又第三次来到乾清宫。 “看着是挺不一样的,乍一看是黑的,可是还有金色儿,还有其他色儿,怪不得当时董鄂家的长辈当成宝贝了……” 九阿哥描述着:“大概是儿子巴掌这么大,幸好如此,真要是小牌子,随身带着冫还不知会是什么情形。”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他心里有些后悔,没有思虑周全,不该让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人追查这个。 之前还以为要费劲找线索,过后得了消息再安排人去追查。 结果东西压根就没有流失,就在董鄂家,说取就取回了。 这两个都是傻大胆,还真是看了。 到底是他失误的缘故,康熙道:“你不用管此事了,朕会打发旁人盯着。” 说着,他吩咐梁九功道:“叫人去广储司取个套盒,交给马武去宗人府装陨星牌冫等到取回来后,直接安置在景山吉安所。” 梁九功应声下去。 九阿哥好奇得不行,道:“汗阿玛,是要在吉安所试么,那要怎么试?鸡啊鸭啊的?”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你就别操心这个,好好当差!” 九阿哥不情不愿地点头,随即想起在内务府听到的一个消息,道:“汗阿玛,听说哈总管要升左都御史?” 康熙点头,道:“内务府梳理的差不多了,他本来就是左副都御史,资历也够了” 九阿哥却有些舍不得了。 这么个严谨的人搁在内务府,多省心呢。 对于之前那些眼高于顶的包衣们,也都被收拾得老老实实的。 马齐那边眼见着就是大学士,往后也要忙着。 赫奕则是侍卫出身,跟那两位完全没有办法相比,在内务府就是个凑数的。 九阿哥就道:“那这不是空了一个总管缺?要是有能干的,汗阿玛您就再指个人来,儿子也腾出手来做些大事” 康熙道:“别想着偷懒,哈尔雅图会继续兼内务府总管!” 至于九阿哥口中的大事,康熙觉得都是小道,不必太耗费精力。 如同他之前从御前磨了几万两银子去采购鸡血石之事。 九阿哥皱眉,道:“汗阿玛,不安排专门的内务府总管么?马大人是尚书兼任,哈大人也要左都御史兼任,就连赫大人都是散佚大臣兼任,需要个坐堂盖章的。” 康熙瞥了九阿哥一眼,道:“行了,都齐全了,你做什么?四个不少了,早年多是三人,你要是缺人使,手下不是还有张保住跟那个高衍中么?” 这次高衍中跟在马齐身边当差,也陛见了两次,康熙对他印象不错。 九阿哥眼见着康熙心意已决,也不哕嗦,就告辞出来。 已经是酉初,衙门落衙的时候,他却没有直接回二所,而是往宗人府去了。 马武在这边了,带着套盒。 所谓套盒,就是金银铜铁锡五层盒子。 是仿佛家八重宝函造的,也是装东西用的。 牌子大小在这里,金银盒都装不下,就装了三层。 等到马武走了,九阿哥与十阿哥也从宗人府出来。 “汗阿玛说了,安置在景山吉安所……” 九阿哥跟十阿哥道。 十阿哥道:“离宫里远些也好,不知道还罢,这知晓或许有蹊跷处,心里怪别扭的。”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不过跟之前见过乌七八黑的陨星不同,这块牌子颜色斑斓,看着还有几分不凡,啧啧,要真是好东西就好了,爷一日三拜都行啊,就怕到时候轮不到爷,毓庆宫那边也盼嫡子呢,谁能跟他们比呢” 十阿哥劝道:“鬼神之说,太过莫测,九哥您还是别信这个,养好了身体,什么都不愁。” 九阿哥点点头,道:“嗯,就是这么一说。” 等到二所门口,九阿哥刚想要开口留饭,三所门口已经探出个小脑袋瓜子。 “十爷……” 十福晋带了几分雀跃,小鸟似的迎过来,拉着十阿哥胳膊,道:“我叫膳房做了蛋饺,九嫂说是你爱吃的!” 十阿哥微笑着点头道:“嗯,这个也好吃,正想着改日叫你也尝尝。” 男人都爱吃肉,他也不例外。 他还爱吃鸡蛋。 去年二所膳房就常备着鸡蛋菜。 其中有一道“肉沫卧鸡蛋”,还有一道“蛋饺”,都是十阿哥吃了还想吃的。 眼见着两人黏黏煳煳的,九阿哥也生出迫切。 自家膳房,肯定也有好吃的。 他嫌弃的对十阿哥摆摆手,就进了院子。 十阿哥笑了笑,低头跟十福晋说道:“我回来晚了,往后下午你先垫垫。” 至于分开吃晚饭的话,他没有说。 他不想一个人吃饭。 十福晋点头道:“我吃了,下午吃了半盘子饽饽、几块炸面,是九嫂给的,九嫂还叫人给了旁的,藕粉、杏仁茶、油炒面、还有炒米跟炸面。” 十阿哥放下心来,道:“那你就好好吃,别瘦了。” 十福晋侧过头,看着十阿哥笑。 十阿哥见她眼睛跟小扇子似的,忽闪忽闪的,好像刮在人心坎上,心里直痒痒,道:“你笑什么?” 十福晋抬起脚尖,凑到十阿哥耳边,小声道:“爷是不是嫌我的那个小了,放心吧,只要吃得饱饱的,它会再起来的,不会耽搁咱们养孩子!” 十阿哥脸色发烫,想要堵住她水润的小嘴。 ,“先吃饭……” 他咳了一声,道。 十福晋点头应着,拉着十阿哥的胳膊进了三所。 * 二所上房。 九阿哥简单梳洗,换了干净衣裳,就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 时间不早,小棠已经带人将膳桌在次间摆上。 眼见着九阿哥还不出来,舒舒就起身进了稍间,道:“爷瞧什么呢,是长疙瘩了?” 九阿哥撂下镜子,回头看着舒舒,眼神有些哀怨。 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 舒舒反省了一下,也没想到是哪里疏忽。 她拉了九阿哥起身道:“先吃饭,为了等爷回来,我都饿过劲儿了。” 九阿哥忙道:“那怎么行?你之前怎么说爷的,说是要定时定量,才是养生之道要不然饥一餐饱一餐的,胃都弄坏了,你怎么还明知故犯?” 舒舒看着他,道:“爷不在,一个人不想吃笋。” 九阿哥就道:“如今天也长了,衙门里没有那么多事,往后爷中午还是回来吃!” 舒舒迟疑道:“这个,方便么?旁的大人不是都在衙门用中午这顿么?” 九阿哥道:“不用管旁人,旁人又不在宫里住。” 舒舒就不再说什么,道:“现下还好,等到入伏,还是送膳,中午正热着,来回都是大日头。” 听她说这个,九阿哥想到了畅春园,道:“圣驾要是奉太后过去避暑的话,咱们不知道能不能跟着,可这回多了老十福晋,老十就不能跟十二挤了,荷池四所就住不开了。” 他开始担心住处的问题,将主意打到西花园外年后动工的几个院子。 “回头爷跟老十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先占上·” 九阿哥说着,蠢蠢欲动。 舒舒不得不提醒他,道:“爷不是说只有五个院子么?” 从大阿哥排到七阿哥,连八阿哥都没有份,更不要说他跟十阿哥两个。 怎么先占? 不是得罪人么? 九阿哥才想到这个数量问题,也觉得棘手,拧着眉头道:“爷发现,这兄弟之间人缘太好也不行,不方便抢,要不然的话,就直接抢了老三跟四哥的,或是老三跟七哥的,现下就老三一个院子好抢了……” 这抢下来也不够分。 那边五个院子,跟阿哥所这边似的并排,只是规模要小一圈,就是二进小院。 每个院子十六间房。 要是他跟老十挤一个院子,还不如继续住荷池四所。 九阿哥带了懊恼道:“爷真傻,当时要是央求着汗阿玛直接盖两排院子,不就解决了?” * 注:前头的内务府总管王绅统一改为哈雅尔图,开始就是哈,有几章写成王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求情与牺牲(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夫妻用了膳,膳桌也撤下去,九阿哥想起了方才为什么生气。 他又是气鼓鼓地看着舒舒道:“方才老十福晋在门口等他回来了……” 舒舒这才晓得,原来是这个缘故。 这是觉得旁人家的妻子好了,就开始嫌弃自家的不足。 她没有说话,望向炕边的针线盒。 里面是块松江布。 已经裁剪完毕,缝了半个吊带。 这是给九阿哥做的背心。 九阿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挑,道:“这是给爷的?” 说着,他想起什么,拉起舒舒的手,仔细去看她的手指头。 扒拉了一遍,没有红点点。 就是带着的戒指有些奇怪,浅黄色,似金非金,似铜非铜的。 “这是戒指?看着怪素的,像个扳指,怎么这个时候还带金器?” 九阿哥道。 舒舒看着自己的手,却是带了几分得意,道:“这可能是大清独一份,或是天下独一份!” “古董?怎么看着簇新?” 九阿哥好奇得不行,仔细得打量着。 半寸来宽,上面都是小坑。 许是舒舒说得认真,他倒还看出几分独一无二来。 舒舒笑得不行。 她将针线盒下头的小抽屉拉开,里面是十来个相似的戒圈,有银色的、铜色的,还有两个金色的,瞧着跟舒舒手上的差不多大小。 “这是顶针,早就有了,就是之前不是铜的就是银的,我叫银楼的人做了这个,七成五的金掺了二成五的银,质地就坚硬了……” 说着,她又指了针线盒里的仿佛是金戒指似的两个,道:“这两个是九成二的金加的银……” “顶针续麻?” 九阿哥想起一个词。 舒舒想了想,道:“那个是动作,后来说得文章的做法,这个是物件,还是有所区别……” 九阿哥没有了之前的欢喜,反而摇头道:“不用专门琢磨这个,往后除了荷包,其他的针线就叫旁人做,手都糙了。” 针线露在外头,他对外人显摆显摆就好。 其他的衣裳在里头,也不能见人就拉出来给人瞧。 舒舒抿嘴道:“这是贴身穿的,我不想让旁人动。” 九阿哥心里如同吃了蜜似的,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 都老夫老妻的,不用弄那些虚的。 要是舒舒真去前院迎他,他还怕她晒着呢。 他的视线落在舒舒的素色衣裳上,想起今日的两件大事。 彭春之死与陨星牌子之事。 逝者为大,他就先说了彭春之死。 舒舒听了,心情比较复杂。 这样才合情合理。 否则的话,他不会坐视儿子去攀诬齐锡。 他自己垂垂老矣,连蒙古都统都病退了,剩下的就是养老熬日子。 齐锡却正值盛年,还有圣心在,可以保证董鄂一族二十年家声不坠。 可惜的是,碰到了鲁莽的三阿哥,就此含恨离世。 “你说老三这运气,但凡他延一日,哪怕延半个时辰,都是简亲王先过去……” 九阿哥撇嘴道:“也是活该,爷带你归宁,关他什么事儿,得了消息就屁股长刺儿了……” 直郡王府与三贝勒府相邻,坐落在正红旗地界,就在都统府北边,前后就隔着一条街。 舒舒跟九阿哥归宁,即便轻车简从,还有二十护军跟着,瞒不过人去。 舒舒听着,脑袋里想到四个字。 蝴蝶效应。 还真是一环连着一环。 在康熙心中,三阿哥怕是印象要垫底了。 要知道,这一位可是在二废太子后被康熙列为新太子备选的首要人物。 舒舒抚额,道:“往后爷人前还是多恭敬些,到底有着长幼呢……” 怕是三阿哥心里,要记仇了。 几次倒霉,都跟九阿哥相关。 舒舒觉得,也可以给三阿哥记个小账,往后防备些。 九阿哥挑眉道:“就他那臭德行,爷怕他?!损死了,你说他笨吧,还能想到坑人的法子,打算将爷弄去顶缸;你说他聪明吧,就这样当面埋坑,要是那面子薄的,说不得被他拿话给架住了,可爷能让他占那个便宜?” 舒舒也不痛快了。 这顶缸不单单是公府的怨愤与冷眼,还有京城八卦的谈资。 “是够缺德的,等找个机会回报回报……” 舒舒咬牙道。 九阿哥就稀罕舒舒这个护短的架势,笑着点头,道:“爷也这么寻思的,不过不能现下,得过了这阵子,面上都好的时候,爷再坑他,那样旁人也想不到咱们头上……”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之前也是莽撞人。 高兴不高兴都在脸上摆着。 这回也开始学阴的了…… 也是在进化中。 等到听到陨星牌子找到了,舒舒坐直了。 居然是摆在锡柱书房! “从年前开始摆的,也整半年了……” 九阿哥说道。 舒舒瞪大了眼睛。 可没听说木头跟棉花能隔绝辐射! 反倒是康熙叫人用铜铁锡的盒子装,听起来很靠谱。 “锡柱是不是要死了?”九阿哥也想到这个,看着舒舒道:“要不明天爷找个太医过去给他看看?” 舒舒道:“皇上让爷撂开此事,爷就别插手了,未必就如此。” 她的心揪了起来。 她现在盼着一切只是巧合。 或许就是她想多了,压根没有什么辐射不辐射的。 见她心神不宁,九阿哥道:“怎么了?” 舒舒忍不住搂住九阿哥,哑声道:“要是那牌子真的不好,那阿牟怎么办……” 伯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用过那个的。 既是为了求子,那摆着的日子就不会短。 九阿哥忙安慰道:“那都三十来年了,要是有不妥当,早那什么了,爷寻思着说不得就是你那两个无缘落地的堂兄、堂姐给伯岳母挡了灾……” “这样么?” 舒舒生出希望来。 九阿哥道:“当然了,要不伯岳母看着能这样康健,肯定就是爷说的这样,否则就是咱们虚惊一场,那陨星牌子没有那么邪乎,就是块寻常的雨铁!” 竟然听着莫名的觉得有道理。 舒舒的心,就放下大半,道:“希望是虚惊一场吧!” 九阿哥点头,他也盼着如此。 他将这个禀告御前,只是以防万一,并没有用这个换功劳的意思。 就算是小题大做,白折腾一场,只要人都安生着,也没有什么可失望的。 * 正红旗,董鄂公府。 灵棚已经搭起来。 就是乱糟糟的。 道场不全。 只有一组番僧、一组和尚,道士还没有请。 增寿是原配生的嫡长子,父死子继,本该成为新的当家人,主持丧礼。 可是因为福汉、福海兄弟的反咬,剩下的兄弟们就不大服他。 公夫人觉罗氏是四继夫人,虽也请封了诰命,却不是超品的国公夫人诰命,在继子们跟前也底气不足。 前头去了的三个夫人,除了继夫人是宗室女,原配瓜尔佳氏与三继夫人赫舍里氏也都是出自大族。 如今彭春薨了,几家姻亲的舅舅也都登门,给各自的外甥撑腰。 还有外头的两个私生子,也都上门,要披麻戴孝。 他们是外室子,不能上董鄂家的族谱,可是却可以分家产,只是份额比照着董鄂家兄弟减半。 他们担心这个时候做的不足,让人挑剔,分家的时候落下他们。 如今进门,哭天抢地,看着就跟唱大戏似的。 三阿哥在礼部磨蹭半天,傍晚时过来彭春家,见到的就是这个乱糟糟情形。 他看着这样子,不由的脸黑。 这治丧的任务可是在他身上。 他就在前头坐镇,又打发人回贝勒府唤了僚属过来,一一分派,这边的丧事才有些像样子。 他如此反客为主,董鄂家诸兄弟开始时都是带了恼怒。 可是三阿哥拉着脸,也没有傻子冒头跟三阿哥掰扯。 公府没有分家,如今里外兄弟九人。 往后除了嫡长子外,都会成为旁支,贝勒府还是他们要巴结的高门。 三阿哥见了,心里越发鄙视。 眼见着齐锡就在悼客中,并不往人前凑,三阿哥想起中午在御前的吃瘪,看着齐锡就有些迁怒。 要不是齐锡治家不严,让那个奸生子侄子蹦跶,福汉、福海兄弟也不至于异想天开去。 他想了想,就打发人请了齐锡过来,道:“岳父这边的近支兄弟只有齐大人一人在了,齐大人怎么还外道,该出面治丧才是?” 齐锡看了三阿哥一眼,道:“虽是骨肉至亲,可到底有官司隔着,不好插手,三贝勒您还是能者多劳吧!” 听他提及官司,三阿哥又是一阵闷气,道:“齐大人到底是长辈,怎么还跟晚辈置气了?就是一场闹剧罢了……” 齐锡看着三阿哥,反问道:“三贝勒想要居中调解此事?” 三阿哥想要点头,可是想到中午御前的话,还有九阿哥的那张臭嘴,摇摇头道:“本是董鄂家事,我不好掺和,就是想着岳父去的仓促,怕是也不乐意见家族分崩离析。” 齐锡对着紫禁城的方向抱了抱拳,道:“官司既是递到御前,奴才全凭圣裁!” 三阿哥皱眉道:“福汉、福海兄弟不单单是大人堂侄,生母还是礼烈亲王孙女,大人也该多念着情分才是。” 齐锡看着三阿哥,正色道:“三贝勒,不是奴才绝情,而是此例不可开,八旗中功勋人家上百户,是八旗的中流砥柱,要是开此先河,往后每次爵位传递,都会是血雨腥风,八旗就要乱了!” 三阿哥:“……” 齐锡叹气道:“为了朝廷安定,为了八旗稳固,就算旁人因此说奴才心狠,奴才也认了……” 哼! 他死了亲大哥正难受呢,两个小兔崽子蹦跶出来给他添堵,他不教训一顿,往后谁都敢蹬鼻子上脸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热闹(第二更求月票) 三阿哥定睛看了齐锡好几眼。 眼见他的神情有些眼熟,很是大义凛然模样。 三阿哥心里“呸”了一声,看着敦厚,没想到这也是个不厚道的。 怪不得没有什么军功也钻营起来,近些年甚至压着自己岳父一头,将正红旗满洲都统坐稳了。 小人,睚眦必报。 不够大度。 三阿哥给齐锡重新定了性,反而缩了,讪讪道:“齐大人有这份公心,还真是令人佩服!” 齐锡不说话了,嘴角跟眼角都耷拉着,又是伤心模样。 三阿哥:“……” 三福晋是亲姑娘,要在这边坐夜。 三阿哥又得了口谕,要在这里治丧,也不好离开。 夫妻俩就双双留在了公府。 三福晋开始时带了心虚,哭得厉害。 既是伤心没了阿玛,又担心阿玛之薨跟三阿哥相关,万一娘家跟贝勒府翻脸,自己在中间往后处境艰难。 等到后头三阿哥回来治丧,她都哭了好几场,哭得头晕脑胀的。 不过她还是发现了女卷们情绪的变化。 夫人也好,几位嫂子也好,都没有之前的怨愤,反而恢复到原来客气的模样。 等到三福晋晓得,三阿哥奉口谕给阿玛治丧,心就踏实下来, 这个时候多出出力,就算不能抹平前头的事,兄弟们也不好多计较了。 灵堂之中,灵床空着,彭春还没有衣殓停灵。 眼见着治丧的秩序恢复,彭春也要衣殓。 这是要儿女动手。 并且要全部儿孙都到齐。 结果就在彭春的寝室,就闹了起来。 按照现下习俗,这衣殓的时候,要长子抱头、次子抱腰、三子抱腿,而后清理更衣。 不但是增寿不乐意福汉兄弟动手,下头的几个小的也不乐意。 增寿冷着脸道:“你们离阿玛远些,别让阿玛走的不安生!” 福汉跪地嚎哭:“阿玛,您一走,就有人不容人,长兄不友,容不下儿子们!” 要知道,这衣殓的时候,是忌讳亲人眼泪的,会让亡人走的不安生。 增寿早就憋着火,被这哭声闹的,就狠踹了福汉一脚。 福海护着胞兄,却是不干了,直接扑倒了增寿。 下头的兄弟还没动手,那两个外室子却是动了。 他们往后还要依附公府,早就已经私下里投靠了长兄。 好一番热闹。 旁人都望向齐锡。 这是近支长辈。 这个时候总该发话吧? 这乱糟糟的也太不像了。 齐锡却如丧考妣,失魂落魄,对外界的动静恍若未闻。 没有法子,大家只能找三阿哥出面震慑。 三阿哥简直要气死了,呵斥了大小舅子们一顿,才让衣殓继续进行下去…… 等到次日,宗室里的姻亲也相继来探丧。 舒舒这里,则是等着九阿哥这边的动静。 九阿哥也有些麻爪。 没有先例可循。 到底是“接三”的时候去,还是“头七”的时候去,还是出殡的时候去? 不能失礼,这关系到自己福晋的脸面。 九阿哥想要打发何玉柱去都统府请教岳父、岳母,随即想到乾清宫的老阿玛,就又改了主意,处理了一个时辰公务,就往乾清宫来了。 “汗阿玛,这要是宗亲家的白事,还有例可例,可是姻亲,儿子也不知道该如何了?要是遵照大哥岳父先头的例,那就是打发人送份奠仪就是了,可这还是儿子福晋的亲族,那样又太简薄,儿子该如何呢?” 九阿哥说了自己的难处,恭恭敬敬地请示着。 一句话,将康熙也问住了。 他是皇帝,这人情走礼对他来说也是陌生的学问。 他对姻亲也好,宗亲也好,就是各种赏赐。 他面上却不显,只道:“科尔坤去世时,你叫人送了什么?” 九阿哥想了想,带了几分心疼,道:“是白包一百二十两银子。” 他的月钱都扣了,不扣也只有五十两一个月。 一百二十两银子,真是不少了。 关键是他的兄弟们那么多,往后都要死老丈人,这个银子免不了。 康熙也觉得这银子不少了,道:“这是从谁的例?” 九阿哥道:“儿子问的是四哥那边,四哥好像从的是皇伯、皇叔们的例。” 康熙心下满意,道:“你序齿在后,本就该循例,这一回也随你几个哥哥行事便是。” 九阿哥眨眨眼,很想提醒一句,那虽是三阿哥的岳家,可那还是董鄂家,也是自己福晋的堂亲。 就算有大阿哥岳父的例,是不是也该在例外再加一份奠仪? 不过他乖觉,点头道:“嗯,那儿子晓得了,儿子打发人问问四哥跟五哥那边行事……” 等到从乾清宫回来,九阿哥就打发何玉柱出宫,去户部找四阿哥,再去理藩院找五阿哥。 他自己则是依旧回了内务府衙门。 瞧着皇父的意思,是将两个董鄂家分开对待。 不算在一处。 分开就分开吧,省得自己跟老三那损东西有牵扯。 九阿哥觉得怪怪的。 在削弱宗室后,皇父也是拆分世家大族。 皇权倒是稳固了。 可是王公跟勋贵的日子就失了自在。 要不然的话,各自守着自己的地盘,也悠哉。 没等到何玉柱,他先等来了高斌。 “今天不是又去北官房了么,怎么回来了?” 九阿哥道。 昨日高斌过去北官房,拿了新府的图纸回来。 九阿哥跟舒舒想一块去了,就是在花园修个独立的客院。 到时候自己要是有差事出京的话,就可以接了伯夫人或觉罗氏过去作陪,如此他也能放心些。 “九爷,福大爷来了,有事寻九爷……” 高斌躬身回道。 “小福松……” 九阿哥心中疑惑,还是从内务府这边出来,往西华门来了。 福松就在西华门外头候着。 见了九阿哥,福松就近前小声道:“阿玛让我传话给九爷,说是让九爷从其他皇子阿哥的例吊丧。” 九阿哥没有问缘故。 他想起妻子的话,看来岳父也摸准了皇父的脉了。 他只训斥福松道:“叫什么‘九爷’,叫姐夫!” 福松咧嘴道:“礼不可废!” 九阿哥道:“听爷的,叫你过去当差又不是论礼,论的本来就是人情……” 福松就笑着改了口道:“姐夫……” 九阿哥这才满意,道:“你也帮我转告岳父,就说爷会小心,不会自专,不懂的地方会请示汗阿玛跟诸位兄长。” 福松将此话记下。 九阿哥想了想,没有提童子牌的事。 皇父不乐意他插手,肯定也不会乐意董鄂家再过问此事。 他就道:“你定亲的事,是不是又要拖了?” 福松带了几分少年的羞涩,道:“额涅原打算定在六月中旬过礼,现下应该要拖到七月了。” 这是要等到百日出服。 从新达礼去世算起。 九阿哥点点头,将此事记下。 皇子府后头,还有一块地,也是划给他跟十阿哥的。 那边现下也在动工营造,都是两进的排房,打算安置皇子府僚属的。 到时候可以给福松安排个院子。 只是福松身份在这里,不会一直依附皇子府,等到年岁与资历熬起来,还是要补缺,才是正途。 等到傍晚,回到二所,九阿哥就跟舒舒提了此事,道:“福松大婚,咱们要不就送套院子,叫人在跟前踅摸踅摸?” 舒舒想了想,道:“怕是不容易,镶黄旗勋贵多,不说寸土寸金,也没有多少空地方,不必非要镶黄旗地界,在镶蓝旗地界也行。” 九阿哥点点头道:“如此也好,到时候让他先在后头住着,那边的院子收租,也是一份进益。” 舒舒想起之前小椿的劝戒,道:“不用太大,小二进就行,阿玛跟额涅那边也会给预备。” 至于她这个姐姐,明面上对弟弟们还是不好厚此薄彼,尽量一碗水端平。 省得给福松招了怨恨,也会让阿玛、额涅为难。 之前福松是表弟,她还能抬出福松孤苦为借口偏爱,如今正式改口,成了都统府的养子,她这个姐姐还是要公正些。 远近亲疏,不必在面上。 九阿哥道:“连上福松,七个儿子,往后岳父、岳母有的操心了,可得好好教,别跟彭春家那房似的,闹了笑话。” 舒舒听着这个话头不对,道:“又怎么了?” 九阿哥也是一言难尽,道:“听说昨晚衣殓打起来了,好像后头的几个兄弟说福汉、福海诬陷堂亲长辈要反坐,成了刑余之人,不堪为董鄂家的子孙,要将他们分户……” 舒舒听了,也觉得丢人道:“这才治丧,离分家不是还远么?” 九阿哥讥笑道:“还能为什么?怕守了孝子礼,不好撵人呗!” 舒舒皱眉道:“这兄弟俩虽荒唐,也有舅家在呢!” 就是舅舅没了,亲表哥革爵了贝子,现在的当家人是辅国公表侄。 那可是正红旗宗室,是礼烈亲王后裔,康王府的旁支,在正红旗也有话语权。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两个势利眼呗,没往辅国公府求援,打发人往康亲王府去了,想要请椿泰做主……” 舒舒也是无语了。 这是什么操作? 椿泰是自家的亲表哥,他们兄弟俩诬陷完齐锡还有脸去康王府求援? 第五百六十章 我只告诉你(第三更求月票) 就算没有诬告齐锡的事情,这求人出面做靠山,也不是这样的求法。 那边是和硕亲王,他们两个只是对方远房表兄,应该主动登门。 “表哥肯定没搭理他们” 舒舒道。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道:“宗亲提起椿泰,都夸是性子豁达,待人宽和。” 舒舒笑着摇头道:“表哥是个喜静不喜动的性子,在外头交际也少,不会掺和董鄂家这趟浑水!” 九阿哥眼皮垂下来,嘟囔道:“你还挺了解他!” 舒舒伸手在九阿哥腰上掐了一把,道:“行了,天天醋可是酸死人了!” 九阿哥看着她,眼神里直放小钩子,带了得意,道:“你都嫁给爷了,整日里还臭美,又是怕晒,又是怕风,这是‘女为悦己者容’么?” 舒舒想了想,摇头道:“不是。” 九阿哥的神情凝固,盯着舒舒开始磨牙。 舒舒就回了个眼神过去,媚眼如丝,道:“这是‘女为己悦者容’!” 九阿哥反应过来,就咯吱舒舒的腋下,咬牙道:“你可太坏了!” 舒舒却是翻身将他压在身下,道:“爷才坏呢,下一回再拿这个磨牙,我可就真恼了!” 等到入更,两人都早早躺了。 什么也没做,只说明早出官之事。 中午的时候何玉柱去户部、理藩院一圈后,回来带来两位阿哥的消息。 两人都打算明早去吊唁。 明日,正好是“接三”。 “那咱们跟老十也明天过去,我叫人跟老十说了” 九阿哥道。 舒舒自是没有不应的。 只是她想起了之前九阿哥说的例,道:“这样不从直郡王岳家的例好么?” 九阿哥道:“四哥说了,彭春不同,与国有功;五哥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八旗最重军功,彭春还是功勋世家的族长与家主,与科尔坤那样的文臣待遇自然不同。 伊尔根觉罗氏虽也是大姓,科尔坤只是旁支。 说到这个,他道:“估摸还有老三主丧的缘故” 不管兄弟内部如何,对外却是一体的。 公府长子增寿主丧,跟三阿哥主丧还不同。 他们这么早过去,也有去给兄弟捧场的意思。 舒舒道:“那样就好,要不然区别太大,直郡王那边恐怕尴尬。” 同样是死岳父,一个二月,一个五月,相差三个半月而已。 只是明天要是出官的话,过几日七福晋女儿满月就不好再出宫,太过频繁。 可是也不好吊唁完去做客。 等到次日,舒舒就跟小椿道:“将给七福晋的礼都带上,等到出官你就代我过去一趟,说我这几日不好出门宴饮,等过了这阵子再去看她。” 小椿应了。 东西早就分装出来了。 除了小格格的一份满月礼之外,大头都是七福晋的,有补身体的高丽参,还有杭纱跟宁绸,法兰西香水、手镜等西洋小玩意。 等到他们夫妻用了早膳,十阿哥夫妇已经在外头等着。 两人也都穿着素服,跟九阿哥一起过去吊唁。 十福晋挎着舒舒的胳膊,眉头皱着,带了担心,小声道:“咱们也要哭么,我哭不出怎么办,打小就不怎么会哭?” 舒舒道:“不用勉强,就现下这个表情就行,四嫂、五嫂今天也过去,你跟在后头,不用说话。” 十福晋道:“那九嫂你是不是得哭,十爷说,死了的公爷不单是三阿哥的岳父,还是你的伯父,可是你前头不是刚没了个伯父么?” 舒舒道:“公爷是我的堂伯,他的阿玛跟我的玛法是亲兄弟。” 十福晋道:“那也挺亲的,可你跟三嫂一点儿都不像,更像二嫂跟四嫂” 舒舒忙提醒道:“不好拿太子妃说嘴,往后这样的话就别说了。” 跟四福晋相比,她也觉得比不得。 那两位一个是鸾凤之命,一个还是鸾凤之命。 十福晋忙闭了嘴,道:“十爷已经提醒我一回了,我给忘了,太子跟其他阿哥不一样,不能在外头提,二嫂也是如此。” 舒舒脸上带了正色,告诫道:“那是储君与储妃,以后会是这天下的主人,你要打心里恭敬。” 那样,不单能给十阿哥减少麻烦,还能佐证十阿哥对太子的臣服。 那是康熙乐意看到的。 也能让十阿哥远离夺嫡的旋涡。 她之前跟十福晋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还是第一次这样严肃。 十福晋也认真起来,点头道:“我晓得了,要将他们当成半拉皇帝跟半拉皇后看,跟其他兄嫂不一样。” 半拉。 这样也不算错。 舒舒就没有再哕嗦什么。 马车已经在神武门外头等着。 等到大家上了马车,穿过皇城,出了地安门,就见四贝勒府的马车跟五贝勒府的马车候着。 四阿哥与五阿哥跟九阿哥、十阿哥一样,都是骑马。 此时,两人都下了马,正凑到一起说话。 九阿哥与十阿哥见了,就都策马过去。 “四哥,五哥。” 九阿哥翻身下马,打着招呼,有些意外。 四阿哥这里,还勉强能说是顺路;五阿哥那里,明明走南边更近,走北城相当于绕路了。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今日吊唁,不许在人前跟三哥顶嘴,要恭敬些!” 五阿哥也道:“是啊,有什么话出来再说,要不旁人看笑话。” 九阿哥带了委屈道:“两位哥哥也太小瞧人,我是那不懂事的么?再说还有我岳家的面子,我去董鄂家闹什么?” 十阿哥在旁憋着笑,想着前日在御前九哥怼三阿哥的情形,说是克星也很贴切。 四阿哥道:“你晓得道理就好,反正不许耍混!” 五阿哥点头附和,道:“彭春虽是久病之人,可这回薨了到底跟三哥有干系,咱们去捧了场,给了公府面子,将此事抹平就好了。” 九阿哥撇嘴道:“真是白白便宜了老三,明明是他做错事,却要大家跟着擦屁股!” “闭嘴!” 四阿哥气得脸色涨红,要是手边有东西,都想要给他两下子。 “再这样胡说八道,你就在宫里待着,别往人前来了!” 九阿哥立时捂了嘴,道:“弟弟失言,失言了,我就想着三哥也该得个教训,往后行事才会谨慎些,总这样毛毛愣愣的,谁晓得以后捅什么篓子?他已经是贝勒,再降就是贝子,真要那样这哥哥当得也寒碜呢!” 四阿哥皱眉道:“行了,你别操心这个,三哥不是鲁莽人,只是关心则乱,这回没有思虑周全罢了。” 九阿哥不情不愿地应了。 他觉得自己说不定有些“法随言出”的意思。 哈哈,说不得是精准预测。 因为老三没有摸清楚皇父的脉! 他那个宝贝儿子的位置怕是不保了灬。 九阿哥的欢喜简直挂在脸上。 等到兄弟几个上马,前往正红旗,他就忍不住带了得意。 连十阿哥都看不过去,小声提醒道:“九哥,您收着点儿,这表情不像是去吊唁,倒像是去喝喜酒。” 九阿哥挑眉道:“反正都是吃席,差不多!” 女眷这里,舒舒之前与十福晋一人一辆马车,现下她上了四福晋的马车,十福晋上了五福晋的马车。 路上不过一、两刻钟,可谁叫妯娌之间都有话说呢。 妯娌分开四个半月,还真是怪想的。 舒舒却顾不得寒暄,而是带了几分迫不及待道:“七嫂的身体如何,小侄女随了七嫂没有?” 七福晋去年怀孕时有些体态过胖了,虽然后来控制饮食,可是她本来就是易胖体质,还真叫人担心。 四福晋原本笑着,听了这话,笑容淡了下来。 舒舒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子。 不是母女平安么? 她之前担心,是怕胎儿太大,撕裂严重的话,影响七福晋以后的生育。 毕竟在正常的历史上,七福晋没有儿子。 难道,历史线又在修正了? 四福晋叹气,小声道:“这个我只跟你说一声,你心里有数就好,省得回头在七弟妹跟前说漏嘴” “是太医说什么了?” 舒舒的心悬了起来。 四福晋点点头,红了眼圈道:“说是胎儿太大,憋得时间久了,当时生下来时都是昏厥的,后来缓过来也不大好,怕是养不住。” 舒舒用帕子捂了嘴巴,道:“七嫂不是年前就开始控制嘴么,怎么还” 四福晋倒是能理解这个,道:“怀孩子的时候跟平时不一样,平时还能忍着,怀孩子的时候真是饿不得,想吃什么马上就要吃到嘴,到了月份大的时候,整日里就是饿,恨不得一天吃五、六顿” 舒舒难受得不行。 去年七福晋怀孕后的喜悦还历历在目。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这样看来就是缺氧,这样的孩子就算养住,也是个痴的。 七阿哥身体不全,说不得会忌讳此事,迁怒到七福晋身上。 她握了握四福晋的手,道:“谢谢四嫂提点,要不然我过些日子真要欢欢喜喜地上门了。” 四福晋摇头道:“不算什么,只盼着能有转机。” 她这样一说,舒舒也生出希望来。 这才是满月娃,能看出什么? 这脑子不好使,也分好多种。 有的是不能生活自理,有的就是比寻常人笨一点点。 大。 室温28.5,太热了,坐不住,脑子都昏昏沉沉的,以后赶早。 第五百六十一章 出嫁从夫(第一更求月票) 五福晋的马车中,十福晋过来请教的是给太妃请安之事。 端顺太妃是她的姑祖母,她不知道以后在宫里要不要单独去请安,就想要参考五福晋这边行事。 五福晋听了,也拿不定主意,想了想,道:“九弟妹那边怎么说?” 十福晋道:“我还没问呢……” 她就是听说五福晋除了跟着她们一拨给太后请安之外,有时候还会单独请安,就想着自己要不要从五福晋的例。 正巧发现舒舒跟四福晋有话说似的,她就上了五福晋的马车,顺便问问这个。 五福晋斟酌道:“先不用成定例,回头私下里见了太妃时,还是问问太妃的意思为好,” 按照礼法来说,不管是嫁入皇家,还是嫁入寻常百姓人家,都要从婆家这边算辈分跟关系。 就像舒舒跟三福晋似的,人前称呼的是“三嫂”与“九弟妹”,而不是“堂姐”与“堂妹”。 可是礼法是礼法,人情是人情。 十福晋能被指婚为皇子福晋,多少与端顺太妃有干系。 否则的话,蒙古四十多个旗,哪个旗里没有格格? 端顺太妃作为硕果仅存的两位太妃之一,许是太后与康熙怜惜她晚年寂寥,才会从阿霸亥择了个皇子福晋。 十福晋要是待太妃生疏,想来皇上跟太后不会高兴。 可要是太热络,越过太后去,那样也不大合规矩。 十福晋点头道:“嗯,嗯,那我下回问问姑祖母。” 五福晋耐心提醒道:“这个称呼弟妹跟太妃私下里叫就好,人前还是当随着阿哥们称呼,尊称‘太妃’……” 十福晋继续老实点头道:“这个我知道,是汉人定的规矩,叫‘出嫁从夫’。” 她虽懵懂,不如京城的八旗闺秀端庄知礼,可是这样受教的样子也挺可爱。 五福晋就好心提醒道:“孝心也不是就在请安次数上,平日里也多想着些,皇子膳房可以‘敬菜’,外头得了好玩的、好用的,也可以孝顺给长辈,只是别忘了淑惠太妃那份,即便弟妹跟端顺太妃有亲,可如今两位太妃在一处,不好太厚此薄彼。” 说到这里,她就道:“平日拿不定主意的,就问阿哥,或是问你九嫂,礼多人不怪,尤其是侍奉长辈,宁肯多礼,不可失礼……” 十福晋都记了下来。 等到了公府,就有人往里送消息。 虽说三福晋是嫂子,来的都是弟妹,可是她是主家,就也跟着继母同几个嫂子、弟妹迎到门口。 听说来了几位皇子福晋,三福晋也觉得面上有光彩。 可是见着舒舒从四福晋马车上下来,十福晋从五福晋马车上下来,她心里就有些犯酸。 这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公府与都统府现在还隔着官司呢,这是弟妹们都站队了? 都是偏着舒舒的? 等到见了礼,她就迎大家去花厅看茶。 今日“接三”,还有其他女卷来吊唁,三福晋就让继母跟其他人招待去了,她这边招待几个皇子福晋。 等到进了花厅,她请四福晋坐在客座的东首位。 四福晋没有入座,而是在西首位坐了。 旁人也就跟着四福晋依次东西分坐了。 三福晋抿了抿鬓角,自己在东首位坐了。 她就对四福晋道:“这是约好了一起来的,四弟妹跟九弟妹关系倒好?” 四福晋不好提七福晋之事,笑着点头道:“许久没见,是有些想了,又是顺道,正好路上可以说说话。” 三福晋心塞,又望向下首的五福晋,就见五福晋跟舒舒正打着眉眼官司。 三福晋看着向舒舒,压着不快,道:“九弟妹还真是贤惠,倒是晓得‘出嫁从夫’……” 舒舒看了三福晋一眼,这是挑理了? 她没想到官司上去,只当嫌弃她吊唁来迟。 倒也不算挑错,还有三福晋这里的情分。 当时新达礼的丧报过去,三福晋马上过去安慰舒舒来着。 这回舒舒只想着夫妻一体,却忘了跟三福晋之间的“礼尚往来”。 虽说当时同在南巡队伍中,三福晋过去道恼方便,如今她这里却隔着宫墙,可是疏忽就是疏忽。 舒舒就起身认错道:“是我来迟了,三嫂还请节哀顺变!” 三福晋:“……” 每次都被怼回来,这么老实,还叫人不会了。 十福晋见状,脸上就有些迷湖。 她看看三福晋,又看看舒舒,跟上首的五福晋道:“五嫂,不是说‘出嫁从夫’么?九嫂不等九哥,还应该单独来一次么?” 五福晋缄默,她也不明白三福晋为什么挑理。 毕竟她们都是去年才搬出宫,之前都在宫里住过,晓得皇子福晋出宫的麻烦。 跟着皇子出门还好些,对长辈们有个交代;这自己出宫门,还没有人有过。 两家是堂亲不假,可又不是亲叔伯。 三福晋脸上有些泛红,看着十福晋,只当她是故意的,带了不快道:“十弟妹跟九弟妹还真好,护得严实,容不得旁人说一句!” 十福晋听清楚前一句,就笑着点头,道:“九嫂像姐姐一样的,四嫂、五嫂也像姐姐一样,二……太子妃也像姐姐……” 三福晋觉得不对劲,好像落了自己跟七福晋。 七福晋是因为之前待产的缘故,跟十福晋没有打交道,自己这边却是南巡时相处了两个来月的。 她看着十福晋,似笑非笑道:“看来是我不够好,弟妹就单落下我一个?” 十福晋仔细想了想,点头又摇头道:“不知道好不好,三嫂就像嫂子……” “哈?” 三福晋寻思了一下,这是说自己有威严么? 她就问出来道:“这嫂子跟姐姐是怎么分的?” 十福晋认真说道:“嫂子更厉害些……” 姐姐更亲些。 三福晋倒不好追问这个“厉害”跟“威严”是不是一回事。 难得弟妹们今天都乖觉,她倒是不敢再太招惹了。 她看了眼舒舒,想到两家官司,跟三阿哥想到一块去了。 觉得那个官司很扯澹,没有赢的可能。 她就对四福晋、五福晋、十福晋说了一声道:“弟妹们稍坐,我寻九弟妹说几句话。” 说罢,她起身,招呼舒舒跟她出去。 舒舒很不想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出来。 到了跨院无人处,三福晋就拉着舒舒的手,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董鄂来,你能不能劝劝二叔,别跟我二哥、三哥计较,那两个不懂事的混账,平日里在家里也没人待见,都是湖涂人……” 舒舒抽回自己的手,道:“您还真是宽厚,大伯身故,虽也有久病的缘故,可更多的还是被两个逆子任意妄为气死的,您不记仇,倒是还护上了?” “我怎么不恨呢?也恨得牙根儿直痒痒,可是外头都是看咱们家笑话的,还是早日平息此事才好…… 三福晋满脸无奈道。 舒舒澹然道:“那您放心吧,官司都递到御前了,不会拖太久的,现下没有人来拘福汉、福海,应该是皇上给大伯体面,不愿意这个时候惊扰了逝者……” 三福晋带了急切道:“哪里就到了拘人的地步?那不成了咱们董鄂家窝里斗了,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舒舒瞥了三福晋一眼,道:“《大清律》上写的清楚,‘诬告反坐’,两人以‘卑幼’诬告‘尊长’,罪加一等!” 三福晋道:“二叔怎么能这样心狠?我阿玛尸骨未寒,就要收拾亲侄儿?小辈们不懂事,该打打,该骂骂就是,哪里非要‘丁是丁、卯是卯’的?” 舒舒不想跟她费舌头了,转身就走。 三福晋忙追了上来,道:“咱们这两房,虽是隔了房头,可到底还是一家血脉,如今我阿玛跟新大叔都故去,正是需要齐心合力的时候……” 舒舒加快了脚步。 真是不知所谓。 福汉、福海兄弟攀诬的可不是小罪名。 八旗显贵人家,晓得这两兄弟发痴,可也不乏有人觉得“无风不起浪”。 自己阿玛好好的名声,如今已经毁了大半。 三福晋却是闭口不提阿玛的损失,只想着公府不能出现刑余之人,省得皇上迁怒她其他兄弟,公府就此沉寂。 实际上,公府现下沉寂才是好事。 康熙之前明显不待见这边了,压着彭春十来年不说,人死了也没有赐谥号,也没有赐陀罗经被,只是如例治丧。 对一个与国有功的老帅来说,这本就是不正常。 这个时候,就是该老实袭爵,消停做人。 等到下一任帝王上来时再说。 * 前头男客处,亦是三阿哥带了增寿兄弟来迎了几位阿哥进来。 他想着昨日在齐锡那里碰的软钉子,看着九阿哥都顺眼了几分。 这样精明的老丈人,还有个母老虎福晋,九阿哥往后的日子也难熬。 九阿哥觉得他眼神有些诡异,道:“三哥想说什么?” 虽说四阿哥与五阿哥都叮嘱他,不让他在人前跟三阿哥顶嘴,可是要是三阿哥嘴欠,非要挑衅他,那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哈哈! 三阿哥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想着齐大人这两日在这边坐夜,早上才走,要不你们翁婿倒是正好碰上。” 这是克星,别招他了。 三阿哥怂了。 九阿哥挑眉道:“那还真是不巧……” * 书友大大们,要跌出月票榜前五十了,打滚求月票!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不对劲(第二更求月票) 少一时,大阿哥、七阿哥跟八阿哥也陆续到了。 这已经极给公府体面。 增寿兄弟也晓得,大半是因三阿哥主丧的缘故,倒是将心中的怨愤平息了不少。 彭春已薨三日,礼部也来了人,却只是如例治丧。 没有追谥。 因为齐锡的缘故,族人对他们兄弟也有些“敬而远之”。 要不是三阿哥主丧,他们就要晓得什么是“人走茶凉”。 只是大阿哥还忙着,过来吊唁完,跟兄弟们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七阿哥与八阿哥则是跟着皇子们入座。 七阿哥还是老样子,不苟言笑。 八阿哥则依旧是风度翩翩,穿着素服更添俊秀。 九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居然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八福晋怎么回事儿? 七福晋是月子中,不露面正常,八福晋怎么也没动静? 往后不打算出来交际了? 八阿哥看着他道:“怎么了?” 九阿哥讪笑两声,道:“就是想着八哥府上什么时候请客,是不是又要耽搁了……” 不是还有个侧福晋等着抬进府么? 如今马齐正炙手可热,谁都看出来他马上就要入阁了,就是不知道排序是什么。 他心里暗搓搓地想着,到时候八阿哥这边就有两个岳家,一个有势,一个有权。 只是阁臣的女儿,可不是八阿哥之前的那两个格格,可以当成摆设。 八福晋想要摆主子福晋的谱,应该也摆不起来。 他竟诡异的生出看热闹的心思。 等到反应过来,他不由皱眉,忙低下头,心里唾了自己一口。 好像有点缺德了。 这不是损人不利己么? 八贝勒府的热闹,与他有什么相干呢? 十阿哥坐在他下首,见他神色不对,带了关切,道:“九哥怎么了?是吵得头疼么?” 现下是仲夏时节,四下里窗子都开着,院子里的诵经声也就听得人闹心扒拉的。 还有烟熏火燎的,越发使人感觉燥热。 一句话,引得大家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带了不自在,揉着太阳穴道:“没事儿,许是今天日头足,晒到了,有些迷湖。” 四阿哥不由皱眉。 从神武门开始骑马,到公府下马,前后也就两刻钟! 可是见他脸色泛红,四阿哥还是吩咐苏培盛道:“去跟福晋说一声,家里事情繁杂,该回了,两位弟妹也不好在宫外逗留太久。” 苏培盛应声去了。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上下打量着,摇了摇头道:“老九你这小身板不行啊,补药该吃还是要吃,别讳疾忌医。” 九阿哥不忿道:“怎么不行了,我这是正正好,倒是三哥您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看着三阿哥,带了诧异,道:“三哥您胖了?我一天吃五顿也没长几斤肉,您这是怎么胖的?” 他是真好奇了。 实际上他也长了几斤肉,可是因为三月上旬赶路的时候瘦了不少,后头就算长上来,也就跟过年的时候差不多。 三阿哥可不是那样。 虽赶不上五阿哥那样肥硕,可是也没有了之前儒雅清俊模样,脸都圆润了,看着倒是越发显得和气。 四阿哥没有说话,他早就发现了。 三阿哥吸了吸肚子,道:“呵呵,没胖,就是这几日忙忙活活的没歇好,有些水肿。” 不是的。 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 随扈这几个月,他的精神绷得紧紧的,就怕自己表现的不好,让皇父失望。 结果再三谨慎,在苏州还是出了纰漏,再次被罚了年俸。 他在御前越发不知怎么好了。 面上不显,心里战战兢兢,就格外的爱吃东西。 要是舒舒在此,会告诉他一个词,叫“压力肥”。 九阿哥挑眉道:“那您得消消水肿了,您这眼睛本来就不大,再肿下去,就是一条缝了。” 三阿哥:“……” 很想给他一巴掌,都是一个阿玛生的,眉眼都有相似处,自己小,这混蛋玩意儿就大了? 这会儿功夫,苏培盛已经回来了。 “主子,福晋跟其他几位福晋就要出来了。” 四阿哥点点头,起身看向七阿哥与八阿哥,道:“要不你们再坐坐,我们先带女卷回去……” 七阿哥起身道:“弟弟有事进宫。” 八阿哥也跟着起身,道:“这边客人也多,还是不叨扰了。” 五阿哥、十阿哥也都起身。 三阿哥看在眼中,见他们对四阿哥宾服的模样,对四阿哥酸道:“还是老四你人缘好,弟弟们都听你的,我比不过你。” 四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不想说话。 八阿哥在旁打圆场道:“长幼有序,大哥不在,三哥您这边也忙着,我们出来,自然要随四哥行事。” 九阿哥忍不住,看着三阿哥,道:“我们今天折腾一回,不是看您面子是看谁面子?怎么到您嘴里,好像还嫌我们不恭敬似的?” 三阿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九阿哥嗤了一声,道:“可以了,您就偷着乐吧,科尔坤没时,大家可没这么兴师动众的,不求您念好,也别再鸡蛋里挑骨头了!” 三阿哥被怼得难堪,苦笑道:“我说什么了,老九你这火气太大了吧?” 九阿哥还想要回嘴,被四阿哥瞪了一眼,又憋了回去。 他立时催促道:“四哥快走吧,别让嫂子、弟妹跟我福晋她们等急了,外头怪晒的。” 四阿哥又瞪了他一眼,才对三阿哥道:“三哥,那我们先回。” 三阿哥觉得没意思,不想留客了,道:“嗯,劳烦你们今天走一遭,这个情我领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正挤眉弄眼的,听到这里撇撇嘴。 好像方才酸的不是他似的,还知道这是人情。 八阿哥则低声问七阿哥道:“七哥您进宫,是护军营那边有什么公务么?” 随扈南巡的官兵侍卫,不是给休了半月长假? 这才几日。 七阿哥摇头,垂下眼,道:“不是。” 却是惜言如金,半个字不肯多说了。 他本就寡言,如此也是常态。 可是八阿哥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他看着肩并肩的九阿哥与十阿哥,袖子里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自打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人三月中旬到苏州,他不是没主动示好过,可是都没有效果。 后头这两位各自带了各自的福晋,旁人更是插不进去。 他不想要孤零零的一个人,才想着主动对七阿哥示好,可是七阿哥明显不接他的话茬。 * 公府门口。 三阿哥夫妇与公府遗属都出来恭送。 诸位皇子与皇子福晋都远去。 三福晋的几个嫂子,这几日也明白过来,晓得往后公府这边说不得还要借着贝勒府的力,就都在三福晋身边逢迎。 眼见她脸色不大痛快,二奶奶就道:“九福晋也太心硬了,到底是堂亲,她去年大婚公公还给添了三进的院子,这边堂兄弟们给她送嫁,她倒是说走就走了,也不说多吊唁、吊唁……” 三福晋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你们白日发梦想着打官司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是堂亲?诬告者反坐,现下皇上没叫拿人,那是给阿玛体面,还不老实的守丧,回头想要在阿玛跟前尽孝怕是也不能了!” 二奶奶听了,不由急了,忙道:“关我们二爷什么事呢?那递状子的是老三,又不是我们二爷?” 旁边的三奶奶不干了,道:“没有那个黑了心肝的王八蛋怂恿,我们家三爷有那心眼子?一回回的,拿我们三爷当枪使,还当旁人是傻子?要抓就一起抓,要是漏了老二,我去敲登闻鼓!” 因为董鄂家跟正红旗宗室为世姻,这两位也都是宗女。 大家教养,倒是不会扯头花,可也闹得乌眼鸡似的,再没有平日亲妯里的亲密。 其他妯里,也不往前凑,各自看着热闹。 继夫人在旁,闭了眼睛,叹了口气。 这一辈兄弟本就没有出色的。 如今人心又散了…… * 舒舒这回没有上四福晋的马车,而是被九阿哥拉到自家马车上。 “七哥瞧着不大对,平日里虽也寡言,可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吊着脸的……” 九阿哥带了几分八卦道:“不会是嫌弃七嫂生个小格格吧,这也是个盼嫡子的?真是的,也太想不开了,臭小子有什么好的?瞧瞧毓庆宫那两个,看着就欠揍,哪有大哥家的几个侄女看着乖巧懂事?” 舒舒却想到了七福晋生的女儿。 这是晓得孩子不妥当? 她怕九阿哥没轻没重的,在七阿哥跟前去念叨这个,就小声地说了之前从四福晋那里得来的消息。 九阿哥听得傻了眼,握着舒舒的手都跟着有些颤抖。 舒舒见他脸色泛白,道:“爷……” 九阿哥道:“这都怀胎十月,都熬到生了还能不好?” 女人生孩子,这么吓人么? 憋住了? 这有问题的是小格格,要是出问题的是大人呢? 一尸两命…… 舒舒以为他担心宜妃,忙安慰道:“爷不用担心娘娘,娘娘已经生了三次,不是头一回,不会出这样的疏漏……” 听她这么一说,九阿哥握着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娘娘不是头胎,可是舒舒要是真怀孕了,就是头胎…… * 第三更又要很晚了,大家明早看吧,^_^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举荐 眼见着九阿哥真是吓到了。 舒舒就慢声细语,道:“这也分人,各自情况也不同,我额涅生小七,前后没用半个时辰,听说还有乡下农妇,直接生在田间地头。” 九阿哥听得有些不信,道:“又不是拉粑粑,哪里就那么快了?” 舒舒听得恶心,狠掐了他一下道:“瓜熟蒂落跟那个有什么区别?不许再啰嗦这个!” 再说了,老提这么不吉利的事情做什么? 念叨来、念叨去的,让人心里跟着发毛。 舒舒也是想到了元后,还有因生产伤身的大福晋。 九阿哥揉着腰间肉,老实了,又操心起七阿哥那边。 “七哥八成是求太医的,可太医院里那些老家伙们宁愿少做,也不会多做,就怕担责任……” 九阿哥皱眉道:“虽说不至于湖弄,可也不会太尽心。” 舒舒想起了同仁堂,不知道有没有针对小儿的成方。 牛黄安宫药,好像就治脑病跟脑膜炎,可是那个药有毒性,小儿怕是不合适。 九阿哥也想到同仁堂,道:“伯岳父那边,太医院当初给的诊断是可以准备起来,也就十天半月,可是吃了乐家的药方,就延到两个月,要不我跟七哥提一句?” 事关孩子健康,这是大事,舒舒只有支持的,只叮嘱道:“孩子如此,大人肯定心焦,爷既是好心,这话也软乎着说。”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晓得。” 再说了,七哥不是老三,他好好的招惹做什么? 嗯,还真有些不敢招惹。 小时候他不是没嘴欠过,可是被七阿哥骑在身上一顿拳头。 偏偏他还不占理,回头又被宜妃教训了一顿。 怕了,怕了。 这回四阿哥与五阿哥都没有走地安门,出了公府的这条马路,七阿哥与五阿哥夫妇就往南去了,四阿哥夫妇这边往北,剩下其他人走地安门。 九阿哥想起跟七阿哥推荐大夫的事,没有回二所,直接穿过内廷,往乾清宫去了。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看着地上跪着的儿子,脸色有些阴郁。 他日理万机,哪里有功夫去查儿媳妇们生产顺当不顺当。 刚刚七阿哥陛见恳求,他才知晓此事。 偏偏是老七家。 又是这样的症候。 拖下去熬大人,也熬孩子。 他看着七阿哥,叹气道:“这儿女与父母的缘分,也有长有短,不必强求。” 七阿哥跪在地上,低头道:“她既投胎做了儿臣的女儿,那儿子就想要这父女缘分长长久久的。” 康熙皱眉道:“可你想过没有,万一……” 长大了是个傻子,那怎么办? 到时候他们这一支肯定会受人嘲笑。 七阿哥抬起头,看着康熙道:“就算生的不好,也是儿臣生的,要是儿臣这当阿玛的不管她,这天下还有谁会管她?!” 说到最后,声音尖利,眼圈却是红了。 康熙觉得心堵的不行。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存了怨愤?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康熙十九年,当时正是三藩之乱的关键时刻,后宫生出天残的小皇子,不瞒着怎么办呢? 难道要让人质疑皇家,觉得是皇家无德,杀戮太重,才为天下不容? 换了其他皇子阿哥,康熙早就呵斥了,可是看着七阿哥倔强冷清的样子,他还是心中叹了口气,道:“去太医院寻王鹤,传朕的口谕,以后由他负责七贝勒府二格格的脉桉!” 王鹤王太医,是太医院的圣手之一,善小儿科,负责宫里小皇子们的脉桉。 “儿臣谢汗阿玛恩典!” 七阿哥有板有眼的叩首谢恩。 康熙的心又梗了一下,摆摆手道:“跪安吧!” 七阿哥低头起身,退了下去。 康熙抚额,跟着梁九功抱怨道:“老七到底像谁了?这是记仇了,还要朕如何?” 如今爵也封了,还有纯王府那边的产业也给他预留着。 跟其他皇子相比,这照顾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再不知足,可就太混蛋了。 梁九功想了想,道:“应该过了这阵子就好了,怕是因小格格的缘故,才引得七爷伤心了。” 康熙轻哼一声,要不是晓得这个,他会允许七阿哥放肆? 只是那拉氏是怎么回事? 之前还当是好的,结果生个孩子都生得不妥当?! 要是其他意外也就罢了,非人力可控,可是七福晋这是吃出来的毛病,听着就太可恨了。 康熙磨牙。 他后悔了。 当时择选皇子福晋的时候,还是应该像老九那回似的,再多打听打听才好。 下次选秀,他可要多留心,不能再指了不省心的皇子福晋…… * 乾清宫外,七阿哥板着脸从宫门出来,就见九阿哥在上书房外站着。 他扫了一眼就移回视线,顺着甬道继续往前走。 何玉柱见了,忙提醒九阿哥,道:“主子,七爷出来了。” 九阿哥这才转头,大踏步迎了过去,道:“七哥……” 七阿哥顿足,看了他一眼,道:“你也来陛见?去吧,御前现下没人。” 九阿哥却扯了他胳膊,走到僻静处,犹豫了一下,道:“七哥……” 他叫完人,觉得不能直接说。 要是直接说的话,好像就把四福晋给兜里头了。 还有自己妻子这里,本是关切才多打听两句,又不是卖弄舌头。 他就道:“弟弟瞧着您脸色不好,是来跟汗阿玛求太医么?” 七阿哥定定地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九阿哥讪笑道:“这不是想着您那边上有老、下有小的么?这个时候入宫,除了求太医也没有旁的了……” 说着,他就不再耽搁,道:“弟弟就是跟您推荐个人,前门外乐家老铺的乐凤鸣,家里有不少得用的方子,先头我那伯老丈人眼见着没几日了,用了他们家的方子给延了好几个月,要不是后头被逆子气到了,说不得就好了呢……” 眼见正是中午,日头最大的时候。 九阿哥又在日头底下晒了好一会儿了,头上汗津津的,脸也红扑扑的。 七阿哥眼中的冰霜渐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看着七阿哥的身影渐行渐远,行走之间脚步略微怪异,九阿哥心里也酸酸的,跟何玉柱道:“这么多哥哥,怎么就七哥摊上这个了?” 简直是翻出旧伤,还要往上头添一把盐,激得人心肝都疼。 何玉柱想了想,道:“上辈子七爷欠的?不是说,儿女都是债么?” 九阿哥点头,随即又摇头道:“也不能都这么说,爷这样孝顺懂事的孩子,就不是来讨债的,是来报恩的。” * 二所,上房。 小椿已经先一步回来了,跟舒舒说起七贝勒府的情景。 “七福晋还好,就是听说当时出了不少血,气色有些虚,要再补补,见了高丽参还欢喜来着,原来之前太医也提议吃这个补气……” “小格格白白胖胖的,奴婢过去时正睡着,看着比起小七爷还胖乎,小胳膊露着,手臂就跟藕节似,雪白雪白的,皮子随了七福晋了……” 她不知小格格的不妥当,嘴里只有夸的。 这个“小七爷”,说的是舒舒的幼弟。 舒舒道:“七福晋那里,瞧着心情如何?” 小椿想了想,道:“奴婢过去时,正跟奶嬷嬷置气呢,七福晋比生产前丰硕,惦记着轻身,结果被奶嬷嬷拦下了,让她养好了身体、补足了元气再想着轻身,七福晋不大乐意……” 这是还不知道孩子有状况。 是了,她自己还是月子里,行动不方便。 月子娃又是整日里睡觉,有乳母、保母在身边服侍。 “七福晋让奴婢转告您,说是之前想着生下小阿哥就让福晋抱抱,也得个孕兆,生了个小格格,就不让您抱了……” 听着小椿的描述,舒舒都能想到七福晋那快言快语的模样。 等到九阿哥回来,就跟舒舒道:“七哥从乾清宫出来时脸色儿不好看,别再是被汗阿玛拒绝了吧?爷虽举荐了乐凤鸣,可是小格格跟伯岳父还不同……” 伯爷当时是沉疴不起,死马当活马医。 小格格却孱弱,还需细细调理。 “要不,爷去跟汗阿玛求求情?” 九阿哥念叨着,自己就虚了:“爷好像也没有那个脸面……” 要是汗阿玛忌讳皇室再出不全之人,或许不会同意给小格格指太医。 舒舒忙道:“皇上仁慈,不会拒绝七贝勒的请求,爷您就别掺和了。” “万一呢?要知道当年……” 九阿哥带了迟疑。 舒舒摇头道:“不一样……” 九阿哥这才点头道:“好吧,爷也该信任汗阿玛些……” 不知道旁人家的阿玛如何,自己这位阿玛待儿子们可谓是尽心尽力。 “估摸着早年疼儿子疼的,现下也没有精力疼孙子了,皇孙阿哥十来个了,除了大哥家的跟毓庆宫的,其他的皇孙阿哥,汗阿玛都没见过……” 九阿哥跟舒舒滴咕道:“要是往后咱们的阿哥也这样被慢待,那爷就要恼了……” 舒舒不接他的话。 没影的事呢…… 再说,随着康熙老迈,也会开始重视皇孙们的。 历史上乾小四给自己脸上贴金,说是养育宫中,实际上在他前头,还真有那么一批皇孙是养在康熙身边的……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不能损人损己(第一更求月票) 董鄂家的官司,因为彭春治丧,暂时搁置下来。 郭络罗家的官司,却是不能再拖了。 简亲王刚被升了宗令,就要处理此事。 他有些明白信郡王为什么“庸碌”,这要是能干,估摸就要得罪人…… 可是信郡王乐意混日子,他却不乐意。 本来他们这一支跟皇家血脉就远,要是再不能干些,往后宗室里就没有他们的地方了。 从太祖皇帝开始,到太宗皇帝与世祖皇帝到今上,可都是“用人唯亲”之人。 他没有自专,往乾清宫请示去了。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亲王之前随扈南巡,也是这几日才到京。 手中的资料,都是贝子苏努之前调查整理的。 他没有掩下苏努的功劳,说道:“苏努贝子已经查得清楚,八福晋告状不是无中生有,郭络罗家确实有不少产业对不上。” 八旗是有儿子成丁就分家的习惯,可那是寻常百姓人家。 勋贵人家,还是分的晚些。 尤其是当时郭络罗家情形还有些不同。 当时的家长是多罗额驸内铎。 死得仓促,当时明尚刚刚成丁,还没有大婚。 长子明登是内铎跟发妻县主所出,可县主早逝。 而后内铎侧室生子明尚。 明登是原配嫡子,还是饶余郡王阿巴泰的外孙,是当之无愧的爵位继承人。 可是明尚也不是寻常庶子,等同于嫡子,也跟安亲王岳乐的女儿定亲,未来的和硕额驸。 明登就没有分家,等到兄弟出服,弟弟也大婚后,才平分了明面上的祖产。 “不知道八福晋怎么想起来的,叫人查了明登家的产业,发现有不少是二十几年就有的产业,只是挂在明登夫人名下……明登夫人是镇国公果盖独女,虽是有爵宗女,可是那一支当时境况不大好,陪嫁并不丰厚,这里外就有不少对不上的地方……八福晋就因此状告明登转移产业……” 提及这个,简亲王也是一言难尽。 这些多出来的产业,都是出自镶蓝旗。 是阿敏贝勒嫡子,爱度礼那一房。 那也是简亲王府的亲族。 简亲王就没有瞒着这关系,道:“奴才实没有想到,显祖子孙,还有人敢欺凌至此,还不是旁人欺负,而是姻亲……” 内铎家与阿敏这一支也是世姻,他大嫂就是阿敏的次女,他的长媳又订的阿敏的孙女。 虽说这一支远了,不是太祖子孙,可是康熙对这一支还真有印象。 那不就是九福晋的外祖家? 也是九阿哥府那个司仪长福松家…… 因是已革宗室,无法补旗缺跟宗室缺。 为了这个,他还打算叫人留心已革宗室的境况,只是后来南巡给耽搁了。 “核实清楚了,确实是爱度礼那一支的产业?” 康熙皱眉问道。 简亲王点头道:“确实是,总共有海淀庄子两处,大兴庄子两处,保定大庄一个,东四牌楼收租的铺面两处,还有崇文门内三进宅子一处……” 简亲王说着,都带了心疼。 他们这些亲族还没有插手,倒是让拐了弯的姻亲给谋了产业。 这海淀庄子与大兴庄子因为是近郊的缘故,近些年地价只高不低,尤其是海淀,因为皇帝修御园,宗室勋贵们跟着修,地价更是翻倍。 康熙虽是不喜八福晋,可是更受不了郭络罗家谋夺已革宗亲产业之事。 “依律处置!” 康熙一锤定音。 简亲王犹豫了一下,道:“皇上,要是依律,这产业就算重新分派,也只会分派给明尚的两个庶子……” 到不了八福晋这个出嫁女手中,八福晋怕是不肯消停。 康熙眉头皱得更厉害,道:“八福晋乃是女卷,不好经官事,可以让八贝勒代妻诉讼!” 简亲王听了,立时松了口气,道:“奴才遵旨。” 当日天色不早,此事就撂下。 等到次日,简亲王就打发人请了八阿哥到宗人府…… 要知道,八旗的老少爷们闲着也都闲着,多少人等着看热闹。 一桩是正红旗董鄂家的,一桩就是正蓝旗郭络罗家的。 前头那个似是而非的,有些没谱。 后头这个,却是说得真真的。 随着圣驾回銮,大家都等着看两个官司的结果。 然后,彭春薨了。 董鄂家的官司又没动静了。 大家正失望呢,这边郭络罗家的官司就动了。 不说旁人,连带着舒舒跟九阿哥都颇为关注。 九阿哥道:“八福晋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她还守着嫡女庶子那套,觉得自己可以争争?” 要是在室女,还能争个份额,都出嫁了,还争什么争? 真要争了,到时候有理也成无理,外人会以为是她借着皇子福晋的身份侵吞娘家产业。 舒舒觉得未必如此。 或许在最初的时候八福晋有过这个想法,可是后来安郡王也会给她讲清楚这产业分派之事。 要是明登夫妇动的是郡主的陪嫁,那八福晋能要回来;动得是祖产,跟她还真没有什么干系了。 更像是胡乱发泄怒气。 这是怨恨伯父、伯母没有给她做主?或是添妆时薄了? 舒舒觉得也搞不清楚八福晋的脑回路。 十阿哥更是每次从宗人府回来,都要过来跟九阿哥夫妇转述进展。 “宗人府正叫户部的人挨个产业估价,都是现下排队也买不着的好产业,可惜了,到底隔了这么多年了……” 十阿哥也晓得了这些产业本是九福晋外家的。 可是现下没有法子。 内铎都没了快三十年了,当时产业转让也是正常的手续。 等到官司落定,这些产业就算明登吐出来,也只会分给八福晋的两个庶兄。 九阿哥咬牙道:“简直是岂有此理,那不还是给了内铎的儿孙,便宜了他?说是正经买卖,可有其他实证么?那么多的银子,怎么取的,怎么交易,中人是谁,不会全无痕迹……” 他这么一说,将十阿哥给说愣了,道:“许是家中存银?内铎是公主之子,还是公主之孙,两代公主的嫁妆,内铎之妻也是皇孙县主……” 九阿哥摇头道:“入关后公主的嫁妆丰厚了,早先的时候都是有数的,都有单子能查出来,多是些日用的或金银珠宝,不像现下是奢婚厚嫁……” 说到这里,他看了舒舒一眼,想起年前查内务府时,有个“财产来源不明”。 内铎是死了二十多年,可是明登夫妇还在。 明登夫妇也是过半百的人了,这些产业在夫妻俩手中握着,说不知情那是扯澹。 九阿哥坐不住了,道:“不行,我得去跟汗阿玛说一声,不能这么判,朝廷禁赌也不是一日两日,要是这些产业涉及赌博,来源不明,那就不宜传承,收归国库也行啊!” 十阿哥忙拉住,道:“九哥,您就别掺和,别给大家加谈资了!” 舒舒也道:“是啊,瓜田李下,也要避嫌,要是这些产业不是我外家的,爷过去说是公心,既是跟我有干系,爷还是置身事外就好。” 九阿哥不乐意道:“你是爷的福晋,爷还不能偏着你了?这天下有几个圣人,不是都有私心么?” 舒舒道:“可是这就是‘损人不利己’呀,还会让皇上不喜,要是因此让皇上觉得我这个皇子福晋多事,给爷增加了麻烦,那咱们不是吃大亏了?” 九阿哥冷静下来。 他想到皇父的脾气,不得不说妻子说的也没差,确实如此。 他自己隐隐觉得古怪,当着十阿哥的面没说什么。 等到晚上就剩下夫妻两人时,他道:“爷是不是挺小心眼?反正跟八贝勒府相关的事情,爷就想要落井下石一把!” 可是“损人不利己”可以,“损人还损己”就算了。 舒舒道:“爷应该是憋着气,没撒出来,才会难受,回头找个机会撒出来就好了。”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道:“八哥是哥哥,爷不好回报到他身上,那个雅齐布,爷做什么要留着?真是湖涂了……那可不是好东西,往后相邻着住着,还得防着他使坏,还不如趁着咱们没有搬出去,将他先收拾了……” 舒舒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福松年岁在这里,挂着内务,可是也比不过雅齐布那样的老油条。 可是“打狗还得看主人”…… 八旗等级分明。 九阿哥是皇子不假,可是却没有越俎代庖去管教八阿哥奴才的道理。 到时候闹出来,他反而不占理。 就算雅齐布待他不恭敬,他也应该找八阿哥,让八阿哥教训。 上回九阿哥过去打人,传到外头,还是说九阿哥小气的人更多些。 舒舒想了想,道:“爷不是方才提及‘财产来源不明’么?要不就叫人私下里查清,找到证据交给八福晋就好……” 以八福晋的脾气,不会放过那个机会。 她又有了打官司经验,晓得可以通过宗人府张目,想来不会便宜了雅齐布夫妇。 到时候八阿哥也不好明面护着,否则就是软弱昏聩,叫奴才辖制。 九阿哥想明白关键,立时笑了,道:“这个好,八福晋这样闹腾,一回、两回的,看似占便宜了,实际上汗阿玛不喜女子抛头露面,肯定会更厌她……” 如此一来,不单是“借刀杀人”,还“一石二鸟”。 他看着舒舒,道:“这一年来整日里听你讲道理、讲善恶,爷都忘了你不讲道理的时候,怪不得桂丹跟爷去年就不是你的个儿,你可真会挖坑……” 舒舒垂下眼道:“我当然是盼着世人皆善,也乐意当个好人,可旁人不善的时候,也不想吃亏……” 九阿哥拉着她的手,呲牙道:“怪不得你我当了夫妻,还真是天造地设,爷也是这样想的……” * 大家别忘了早上的,那是昨天的第三更。^_^ 第五百六十五章 大事(小声求月票)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嘴巴怪甜的。 九阿哥脸上笑容更盛,夸着舒舒道:“这样才对呢,要是你活成个圣人模样,爷可要自愧形惭了……” 舒舒也笑了,道:“反正爷晓得我是小心眼就行,旁人欺负咱们,我睚眦必报;爷要是欺负我,我也不会忍着……” 九阿哥听着这话音不对,忙道:“爷护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你,这例子说的不对,重说重说……” 舒舒就想了想,道:“那爷要是疼我,我指定更疼爷……” 九阿哥立时猴上来,挨挨蹭蹭,声音也黏煳煳的,道:“怎么个疼法?是不是跟年前时似的,做个新学问?” 舒舒:“.” 整日里除了这个,就不能想些别的。 大家都不爱看这些了…… * 郭络罗家的官司沸沸扬扬的,细节也都传开。 那些涉案产业的旧主人“某已革宗室”,也就屡次被人提及。 外头传得五花八门。 同情这一支的更多些。 毕竟不管是宗室还是勋贵,沉沉浮浮都是常事。 世事无常。 这要是日子下来了,就被夺了产业,太可怜些。 齐锡怕传到妻子耳中胡思乱想,就私下里跟妻子说了去年北巡得来的消息。 她那位早年养在简亲王府、抚蒙嫁到科尔沁的亲姑姑已经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狠狠地回报了郭络罗家。 郭络罗家早年也是战功显赫,不单单是因为皇家姻亲的缘故。 尤其是八福晋的高祖父与曾祖父,都是军功累累的悍将,当初地位仅在“五大臣”之下。 当时家族由盛而衰,除了长辈相继凋零之外,就是和硕额驸明尚被处死。 从那以后,郭络罗家嫡支就没了实缺,只有个世职传承。 亲族即便有起来的,可是嫡支压不住,也只有渐行渐远的,堂堂八旗着姓,就此沦为二等人家。 觉罗氏性子十分冷静,眼圈都没红,只跟丈夫道:“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真要说起来,这内鬼比外贼更可恨,罪魁祸首还没有得到惩戒。” 齐锡道:“都快死绝了,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从时间上算,郭络罗太太已故的阿玛镇国端纯公果盖,就是当年引来外鬼,与八福晋祖父内铎勾结,谋夺侄儿产业的罪魁祸首。 不过齐锡也不是信口开河。 果盖那一支,确实过的不大顺当。 果盖自己就是短折而死,只活了三十出头,比被他坑了的侄子还早走了几年。 他名下只有五个嫡子,站住两个,其中还有个过继给胞弟为嗣,相当于镇国公府就剩下一根独苗。 那就是郭络罗太太的胞弟,降袭辅国将军。 这个辅国将军也是不到四十就没了,四个儿子站住两个,就是郭络罗太太的两个侄子。 他们再次降袭,身上各自一个奉国将军,彻底沦为底层宗室,依附简亲王府,在镶蓝旗没有话语权。 因是邻居的缘故,觉罗氏小的时候还曾多受果盖这位叔祖父的照顾。 “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觉罗氏提起来,依旧是恨恨的。 齐锡道:“镇国公薨时,两个儿子都不到十岁,这其中又涉及私密,怕是白忙了一场,这才让郭络罗家占了便宜。” 那些产业挂在郭络罗太太的名下,或许还有其他缘故。 有些是郭络罗家算计来的,还有些应该是郭络罗太太趁着胞弟年岁小,在死了阿玛后从娘家私下卷走的。 “我那位堂姑也是有儿子的” 觉罗氏若有所思,眼光阴沉,道:“独苗难养。” 自己的亲姑姑打小养在简王府,都想着报复郭络罗家,为破产早逝的弟弟报仇;她这个当女儿的,听着这段往事,怎么能只当成故事听? 齐锡忙道:“快别想这些,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的人多,我会想法子。” 觉罗氏神色清明起来,低头看了眼的旁边摇车上的襁褓,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 就是伯夫人这样的寡居之人,都得了消息。 她晓得觉罗氏性子暴烈,不放心觉罗氏,亲自过来探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且想好的。” 当时血脉亲近,行事都有顾忌,就算叔叔谋夺侄子产业,也是拐着弯的。 现下呢? 血脉渐远了,真要熬到这个时候夺产,怕是有更毒辣的算计。 觉罗氏叹气道:“真是可笑至极,我记得清楚,当年我出阁,堂姑还回来添妆,话里话外亲近,我们差着辈分,可她素来待我亲厚,像长姐似的,没想到竟然如此……夕。” 伯夫人道:“还是不能做亏心事,这回被翻出来,她颜面扫地不说,怕是连儿子前程都要耽搁了。” 郭络罗太太年岁比伯夫人还略大些,早年也是子嗣艰难,曾经主动抚养小叔子明尚的两个庶子也是这个缘故,当时想的是过继嗣子。 结果后来添了独苗,比八福晋还小两岁,今年才成丁,眼看着就要补差事。 听说之前亲事有了眉目,也是正蓝旗的宗女,只是不是安王府系宗女,而是信王府的旁支。 觉罗氏点头道:“嫂子放心,我又不是八福晋,不会掺和此事。” 八旗之中败家的人家多了。 难道找个理由,就能将变卖的产业都要回去,那才是闹剧? 伯夫人这才放心,道:“要是咱们家没有出来个皇子福晋,这个时候想要掺和也就掺和一把,可舒舒是皇子福晋,家里行事越发要小心谨慎,就不能如此刀。” 要不然的话,显得是董鄂家猖獗,借着出了个皇子福晋就蛮不讲理。 钱有什么用呢? 要是为了钱财影响了孩子,让舒舒在皇家难做,才是得不偿失。 觉罗氏想了想,道:“郭络罗家近些年没落了,八福晋跟安郡王府关系紧张也众所周知,我那兄弟耳根子软、弟媳妇贪婪,怕是不肯消停。” 到时候就怕他们在外头打着舒舒的旗号。 伯夫人立时带了冷肃,道:“她要是敢来找你,你只管叫我,我来跟她说,要是敢坏了舒舒名声,她那一个闺女、一个儿子就等着砸手里吧!” 觉罗氏忙道:“哪里用嫂子出面?难道我不是亲额涅?” “还真是不能说嘴,妯娌俩正提起当约束福松阿玛跟继母,就有丫头进来禀告:弘夫人,舅太太来了……” 就是福松的继母马佳氏。 原本因为福松的亲事,马佳氏存了私心,想要将她那个毁了脸的侄女说给福松,被觉罗氏给教训了,不许她再登都统府的门。 后来福松分户,还在吏部正式补了差事,马佳氏就心动了,晓得不能离了这门贵亲。 借着觉罗氏生产,“洗三”、“满月”的喜庆日子,她都不请自来,先跟觉罗氏陪了罪,而后奉承的不行,也不会骚扰福松。 不许登门的禁令也就翻篇了。 觉罗氏与伯夫人妯娌俩对视一眼,觉罗氏道:“请进来吧!” 少一时,马佳氏就被引了进来,手上戴着明晃晃的金手镯,身上的衣裳也是簇新簇新的,却是不合时宜。 毕竟新衣裳还罢,这首饰讲究些的人家都换了玉器,不戴金银上身了。 “大姐,这回您可得给您兄弟做主啊,都是咱们家的产业,这算下来十来处” 马佳氏说着,两眼放光:“那可是海淀跟大兴的庄子,还都是上千亩的大庄,还有东四大街的铺面,现下几千两银子都没地方买去” 满屋子都是她清点产业的声音,嗓门都比平日要高,腰杆子都比平日里更直。 觉罗氏看着好笑,道:“那不是阿玛生前卖的么?我去哪儿做主去?想要找阿玛对账,也得个三、五十年后,到了地底下再说” 马佳氏卡脖了,看着觉罗氏,眼见着她真没有插手的意思,不由急了,道:“您可不能束手旁观啊,我们爷可是您一奶同胞的亲弟弟,八福晋那头,还是隔着肚皮的兄弟,都出面张目呢!” 觉罗氏道:“所以外头现下怎么说八福晋的?” “马佳氏:4” 是不大好听。 “缺心眼”、“没教养”都是轻的。 “白眼狼”、“泼妇”都成了提及那位的固定词汇。 马佳氏讪讪道:“那不一样,您是长姐呢,长姐如母。” 觉罗氏摆手道:“别往这上扯,我可不缺儿子,你们想要跟着起哄,你们自己上不必捎带我,也不许打着福晋的旗号,否则我这长姐也就代没了的阿玛、额涅做主直接给你一封休书,放你攀高枝去!”j。 马佳氏坐不住了,起身带了急促道:“大姐怎么说这话,我这些年嫁进来,生儿育女,服侍老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觉罗氏看着她道:“反正话告诉你我的脾气这些年你也晓得,之前看在两个孩子份上,一次次纵了你,如今妞妞十五,福柏也十三,不是离不得额涅的孩子” “大姐。” 马佳氏咬牙道:“我们爷说了,只要大姐肯出面替我们做主,不管要回来多少产业,都一家一半,这样还不行么?外甥们也渐大了,这多几分产业握在手里也心安不是?” 之前她没说这个,自然是存了私心。 觉罗氏翻了个白眼,道:“爱做梦你们做去,我不做那白日梦!” 马佳氏还要再说,觉罗氏已经端茶送客。 马佳氏怏怏的,看着伯夫人,道:“夫人您说,这明明是郭络罗家理亏,难得官司都打到御前了,为什么咱们还装孙子?” 伯夫人道:“没有人拦着你们,要是你们手中有证据是宗亲跟郭络罗家骗买产业,只管去都统衙门、去大理寺递状子……” 马佳氏苦着脸道:“都是四、五十年前的事,还去哪里找证据?这不是想着如今八福晋那边应诉的是八阿哥,向来跟九阿哥交好,要是九阿哥出头代咱们家说一句话说不得还能私下里协商调解,也未必就要闹到公堂上……”j。 她安排得很美,却是消息滞后。 或许就是不上心。 即便晓得八福晋脾气不好,是个刁蛮任性的,还差点欺负了外甥女,她也想的只有自家能占多少便宜。 可惜董鄂家妯娌俩态度坚决,马佳氏乘兴而来,败兴而出。 等到出了都统府大门,她却不肯走,就在马车里等着。 一直等正午时分,才等来了正主。 是福松骑马回来。 他这些日子每日就在皇子府那边。 就是天长了,都统府也开始三顿饭,他就回来用午饭。 见着停着的马车眼熟,福松见了,不由皱眉。 想着近些日子沸沸扬扬的官司,他就翻身下马,走了过去。 马佳氏也挑了车帘,看着他道:“阿哥,郭络罗家占的都是咱们这一房的祖产,虽说你分户出去,可是要回来,也会有你的一份” 她的语气带了蛊惑。 福松看着她,淡淡地说道:“那是八福晋想要的产业,您倒是胆子大了,这样的门第,还想要从皇子手中抢食” 马佳氏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道:“八福晋是出嫁女,跟她有什么干系?就算是皇家,也得讲道理吧?刀。” 福松看着她道:“那按照道理,那些产业郭络罗家买了,就是郭络罗家的,两房争产,也跟原主不相干!” 马佳氏皱眉道:“那怎么能作数呢?当初你祖父刚成丁,还是个孩子,不是骗买是什么?” 福松道:“随便您怎么想,只是这个时候瞠浑水,连累了弟弟、妹妹,您别后悔就行!刀。” 马佳氏不以为然,道:“那是你的弟弟、妹妹,不是还有你这哥哥护着么?” 福松冷笑道:“福柏今年十三,再有三年就成丁,到时候我送他一个大前程好不好?直接上兵册,送西北去!” 马佳氏恼怒道:“阿哥是在威胁我?那是你亲弟弟!” 福松指着都统府的大门道:“这里头的才是我亲弟弟。” 说罢,他转身就走。 马佳氏气得直哆嗦,后悔的不行,却是不得不将继子的话听了进去。 * 紫禁城,二所。 修整了几日,舒舒已经缓解了旅途劳乏。 带回来的东西,也都整理成册,重新入库。 如今就等着圣驾移园子。 西花园外的五个院子,她也不惦记,觉得荷池四所也好。 到了那里,门禁松了,就可以去百望山庄子,打听打听附近的地主,看能不能置换到几亩临水的地,将修园子的事情正式列入规划。 实在是宫里太热了。 现下还没有到雨季,干热干热的。 不过她也在等宜妃的产期。 她跟九阿哥就算跟着去海淀,也要看宜妃是否顺利生产。 要是宜妃不发动,她们夫妻也不好就这样走了。 如今外头关切的是郭络罗家的官司,可也有几句董鄂家的八卦。 对于舒舒来说,那些八卦都是好事。 就是公府那边的福汉、福海兄弟正式翻脸了。 两个妯娌只是斗嘴,克制着没有动手;到了两个兄弟那里,就动手了。 “福汉准备带福海去都统府‘负荆请罪’,就私下里跟福海商量让他将事情都揽了,结果福海不干,说自己信了‘伯侄相继’的话,才生了坏心的,他也是受了蛊惑不是主谋……” 九阿哥跟舒舒说着公府的消息,都忍不住笑道:“这兄弟俩怪有趣的,戏还挺多” 舒舒摇头道:“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要不是贪心作祟,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如今国法家规等着,这兄弟俩都没跑。 九阿哥却是有所触动。 这没儿子还真是没底气。 连夺个爵位,都要先允诺立侄子做继承人。 自家的阿哥,到底是生还是不生啊? 他觉得自己为难死了。 这会儿功夫,就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九哥,九哥,大新闻。” 是十阿哥来了。 他气喘吁吁道:“郭络罗家出事了,官司应该有变·” * 一章半的大章节,总共少7.5章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祸首(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与九阿哥齐齐地看着十阿哥。 十阿哥平复了一下呼吸道:“莫尔晖坠马死了!” 九阿哥脸上多了问号:“这是谁啊?怎么跟郭络罗家官司相干了,证人?” 舒舒在旁,却是变了脸色,道:“是明登的独子,八福晋的堂弟!” 论起来,还是她的小表舅。 小时候常也跟着郭络罗太太来过都统府,跟在舒舒屁股后头玩,印象中是个乖巧腼腆的小小子。 因为八旗议亲,只序门第跟年齿,不怎么论辈分,所以等到舒舒开始留头,就没怎么见过了。 九阿哥听明白这身份,也目瞪口呆。 他震惊的是那个“独”字。 明登夫妇也都五十来岁了,这死了独苗,那不就是血脉断绝了? “这是缺德事做多了?真有报应?” 九阿哥想起那些佛家典故,隐隐的有些畏惧,道。 舒舒递给十阿哥一杯茶。 十阿哥“咕嘟咕嘟”喝了,接着道:“到底是开国元勋杨舒跟达尔汉的后人,还是太祖血脉,汗阿玛会网开一面的刀。” 杨舒是太祖皇帝妹婿,达尔汉是太祖的外甥兼女婿,这父子两人也是明登的曾祖父跟祖父。 现下郭络罗家的嫡支,都是达尔汉跟太祖之女嫩哲公主的后代。 明登是公主的孙子,也是康熙的表兄。 舒舒道:“为什么坠马?” 这个时候,也不是跑马的季节。 一个还没有补缺的少年,在哪里跑马? 十阿哥道:“消息报到宗人府,我听得也不真切,好像是跟八福晋那两个庶兄有关,吵架了,还是什么的,去了城外……” 到底是打小认识的人,还是一条人命,舒舒幸灾乐祸不起来。 她只是道:“就算官司不了了之,郭络罗家也要散了。” 嫡支就剩下两个庶子。 这两人名义是明登侄儿,实际上也是养子,小一辈三个堂兄弟养在一起,原本该跟亲兄弟差不多。 可是莫尔晖真要是因两人而死,就算明登能原谅,郭络罗太太也不会原谅。 九阿哥撇嘴道:“本来就是二流人家了……” 十阿哥则是若有所思,道:“所以这家族兴衰,不怕外人攻讦,就怕内里乱了。” 郭络罗家如此,董鄂家何尝不是如此? * 失独的母亲会变得很可怕。 她会无所畏惧。 郭络罗宅,郭络罗太太抱着儿子冰冷的身躯,看着旁边跪着的海保与伍什哈齐,眼睛要喷出毒来。 “你们到底对我的莫尔晖说了什么?” 这两人都是和硕额驸明尚庶子,也是明登夫妇的养子。 明尚被处死时,两人一个两岁,一个一岁,打小养在明登夫妇身边。 海保忙道:“阿牟,是三弟过来问我们能不能撤状子,说会劝您将产业拿出来,不会占了我们兄弟那份,养恩大于生恩,侄儿哪里敢有那煳涂心思,这状子本也与侄儿们不相干。” 伍什哈齐则红了眼圈,哽咽道:“是那个女人吓唬三弟说,往后也会吃他岳家的绝户,那边肯定要退亲的,现下还没打发人来,是因为官司没落定,大家都盯着郭络罗家的缘故” 两个庶侄都是郭络罗太太亲自抚养大的,自是晓得他们的性子。 尤其是伍什哈齐,在莫尔晖落地前,被郭络罗太太当嗣子养,对她也孝顺依赖。 两人不会说谎,那罪魁祸首就是八福晋! 郭络罗太太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尸骸,眼晴越来越红。 * 都统府。 觉罗氏跟齐锡面面相觑。 实在是太过巧合。 “谁做的?” 觉罗氏喃喃道。 那可是堂姑的命根子,估计要疯了。 她之前提及这位小表弟,也只是当时恨极,产生了阴暗念头。 可想着自己的几个孩子她还是会克制。 齐锡觉得牙疼道:“原还想着火上浇油,现下还是避开些,别烧到咱们身上……” 觉罗氏转着手中的佛珠,道:“不知道我那位堂姑母会不会后悔。” * 郭络罗太太后悔不后悔不好说,八福晋却是后悔了。 “莫尔晖死了……” 她抿着嘴,带了几分不安。 两人是叔伯姐弟,本该十分要好,可是一个养在王府,一个养在郭络罗家,打小往来也是有数。 就算八福晋偶尔回郭络罗家,也看不惯莫尔晖,嫌弃他不自重,跟两个庶子混在一块。 莫尔晖跟两个堂兄关系更亲,也嫌弃八福晋拿架子,不尊重两个哥哥。 姐弟俩相看两厌。 因此在莫尔晖找到八贝勒府时,八福晋才会说得多了些,刻薄了些。 “嬷嬷,我怕……” 八福晋拉着奶嬷嬷,脸色都白了:“伯母她会恨死我的。” 奶嬷嬷忙安慰道:“关福晋什么事儿?要是作孽,也是大老爷、大太太自己作孽才报应到三爷头上。” 八福晋抬头道:“真不干我的事么?” 奶嬷嬷摇头道:“不干,不干,您只是实话实说,没有跟三爷吵架,也没有逼着他去城外跑马……” 八福晋刚要点头,就听到门口有人道:“你说了什么?” 是八阿哥回来了。 这几日他常在宗人府,自然也第一时间晓得莫尔晖坠亡之事。 八福晋看着八阿哥,面上带了倔强,道:“八爷这是问罪来了?” 奶嬷嬷在旁忙道:“贝勒爷别听旁人胡沁,真不干福晋的事!” 八阿哥瞧也不瞧她,只看着八福晋。 二月里他奉命送八福晋回京,交由安郡王夫妇“管束”。 五月十八,他回来当天,安郡王就打发人请了他过去,让他接八福晋回来。 安郡王说得清楚:“出嫁从夫,往后再有什么,请贝勒自己管教。” 八福晋状告郭络罗夫妇之事,彻底激怒了安郡王。 那会让旁人怎么看? 好像是他们王府不讲道理,借着八福晋惦记姻亲产业似的。 加上康熙之前的口谕说的重,安郡王也不想继续承担这“教养之责”。 八阿哥能如何? 那是他的嫡福晋,他也只好接回来。 原想着将状子撤下来,再带了八福晋回郭络罗家请罪。 结果他还没有做什么,官司到了御前。 他得了口谕却是要代妻子应诉的。 八阿哥不用出去,都能晓得八旗勋贵百姓是怎么讲究自己的。 说不得将他当成是打官司的罪魁祸首。 为了这个缘故,他心里也恼着八福晋,这几日夫妻压根没有打照面。 听到莫尔晖坠亡,八阿哥就晓得不好,第一时间就是回来找八福晋,问问那边三兄弟之间的关系。 要真是因八福晋的两个庶兄而死,那他们这边也要表明立场,不能护着。 结果没想到会是更糟糕的后果。 “到底说了什么?” 眼见着八福晋心虚的模样,八阿哥也没了耐心,带了烦躁,催促道。 八福晋移开眼,揉着帕子道:“就是实话实说罢了,真不同我相干!” 奶嬷嬷也道:“指定是那两个庶子使坏,才气到了三爷,小妇养的,心都毒着呢” 八阿哥冷冷的看了奶嬷嬷一眼,转身出去了。 等到了前院,他就唤了雅齐布道:“不用急着预备礼了……” 之前他想着亲自去富察家一次,将礼数尽得足足的,也择吉迎了富察格格入府。 结果现下莫尔晖身亡,即便两家中间有官司,可那是他的堂小舅子,却不好在这个时候办喜事,要不就显得太凉薄些。 雅齐布看了眼正院方向,道:“富察家也是豪族,富察格格的陪嫁应该不会少,院子是不是太小了?” 贝勒府也是三跨院,中路,东路跟跟西路。 东路后头是个两进的院子,原本打算以后作为继承人的住处。 西路也有个两进的院子,是打算以后接了卫嫔出宫奉养的。 之前八阿哥给富察格格选的是西路二进院前的小院。 八阿哥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收拾东路后头的院子!” 雅齐布躬身应了。 他也不想没事找事,可谁叫八福晋不知趣。 明明是灰头土脸的回来,应该老实些,结果还找他们夫妻的毛病,话里话外将他们的宝贝闺女损了一遍,还大言不惭的要给她的奶兄弟求娶。 他现下就盼着富察格格入府,到时候两个福晋对起来,才是他们夫妻的机会。 八福晋到底是嫡福晋,私下里想要巴结的也不少。 等到东路的院子一收拾,八福晋就得了消息。 她脸色涨红,简直要气炸肺,直接往前院书房来,质问八阿哥道:“你是什么意思?那是大阿哥的院子,富察贱人也配?刀。” 八阿哥皱眉,道:“福晋还请慎言!” 八福晋怒道:“我哪句话说错了?你想要做什么,宠妾灭妻?将给阿哥留的院子直接给了小老婆住,还不兴我说,你当我死了?” 八阿哥的视线落在她红彤彤的衣裳上,带了几分无奈,道:“你没死,可有人死了,你是亲堂姐,都不想着换衣裳么?” 八福晋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只当他是转移话题,道:“你说呀,你说呀,别扯旁的没用的,死不死的,还要我披麻戴孝不成,他也配?有那么恶毒的阿玛、额涅,早就该死了!” 院子里,郭络罗太太扶着丫头,听着这咆哮声,脸色铁青…… 第五百六十七章 是不是男人(第二更求月票) 八阿哥只觉得头痛欲裂,道:“你就不能讲一讲道理么?” 不是所有的事情胡搅蛮缠都能过去。 也没有人会一再纵容她。 八福晋瞪着眼睛红着眼圈道:“我就是在给你讲道理,为什么将东边的院子收拾出来给小老婆?” 八阿哥吸了一口气,道:“那是汗阿玛指的侧福晋!” 八福晋气得胸口喘得不行,道:“那又怎么样,我才是你的结发妻子,你想要让她踩在我头上?” 八阿哥还要再说,门一下被踹开了。 看着一身缟素、满脸阴沉的郭络罗太太,八福晋吓了一跳,立时窜了两步,躲在八阿哥身后。 “伯母。” 八阿哥的面上带了羞愧,不知该如何请罪。 八福晋虽没有动手,可确实与莫尔晖之死有关系。 郭络罗太太看了八阿哥一眼,而后目光似刀子似的望向八福晋,淡淡道:“侧福晋是小老婆,这就是你的道理?你阿玛是侧室生的,你额涅也是侧室生的,这嫁的丈夫也不是嫡皇子,你骨子里居然还瞧不起侧室,真是可笑之极,安王府是你的荣耀,那一支根子上就不是嫡……” 八福晋挺着脖子道:“那怎么能一样?我郭罗玛嬷当时嫁给我郭罗玛法时还是并嫡,我玛嬷后来没有继室之名,也有继室之实” “你骨子里傲慢,瞧不起庶出,待两个庶兄也不曾正眼待过,我可不曾苛责你,只是你为什么连莫尔晖也看不上?” 郭络罗太太紧紧地攥着拳头,盯着八福晋,一字一顿的问道。 八福晋移开眼,嗤笑道:“谁叫他不知道尊重,爱跟那两个庶孽一起玩。” “不是的,你是嫉妒!” 郭络罗太太看着八福晋道:“你无父无母,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才嫉妒我的莫尔晖父母双全,占尽宠爱,打小就爱欺负他!刀。” 八福晋立时跳脚,尖声道:“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我会嫉妒他?!枉为郭络罗家嫡支子孙,高祖父、曾祖父乃开国功臣,伯祖父、大堂伯也都是有名的悍将,倒是你们,丢了郭络罗家的门楣,是郭络罗家的罪人!” 郭络罗太太的脸色越发白了,道:“到底是谁丢了郭络罗家的门楣,是你那个赌博成性的阿玛,是你那个离了男人活不了的额涅,还有你这个不贤不孝、遭了皇家厌弃的皇子福晋!” 八福晋气得不行,道:“你敢说我?你算什么东西?” “福晋!” 八阿哥忙拉住她,低声呵斥道:“少说两句,伯母正难受着。” 八福晋却是一把推开八阿哥,上前两步,指着郭络罗太太道:“说不得我阿玛就是被你们连累的,要不是你们生了歹心,谋夺旁人产业,怎么会跟赌徒有往来,我阿玛怎么能沾上那个?” 郭络罗太太神色有些恍然。 真有这个缘故么? 不单自家的小叔子沾了赌,连自己的弟弟当年也沾了赌。 八福晋见她不说话,只当她心虚,越发高声,道:“做了缺德事,得了报应不是应该的,这才是老天有眼呢!莫尔晖倒霉,才投胎在你的肚子里,死了才是享福了,不用受你们连累!” “闭嘴,闭嘴!” 郭络罗太太尖叫着,就扑向八福晋。 八福晋吓得呆住,被扑了个正着,躺倒在地上,就看到眼前银光闪闪的。 随即她就是一阵惨痛。 郭络罗太太骑在她身上,用了吃奶的劲,对着八福晋的嘴巴手下狠戳着。 “啊。” 八福晋的声音尖锐,已经满嘴是血。 八阿哥也醒过神来,忙去拉郭络罗太太:“伯母,息怒,息怒!” 屋子里动静这么大,雅齐布夫妇也得了动静,忙上前拉扯郭络罗太太。 郭络罗太太虽还跨坐在八福晋身上,却是体力不支,眼神一暗,手下劲道使劲往下裂去。 “嗷。” 八福晋的声音分外凄厉。 随着郭络罗太太的动作,她嘴角到耳边下,已经是两寸来长的大口子,血肉翻滚十分骇人。 雅齐布夫妇拉人的手都顿了顿。 八阿哥大惊失色,望向郭络罗太太,也没有之前的客气。 郭络罗太太却是哀嚎一声:“我的莫尔晖啊……” 说着,她身子就栽了下去。 云嬷嬷一把搂住,却似负荷不了,胳膊就松了。 郭络罗太太就重重的摔在地上。 好巧不巧的,就压在八福晋身上。 八福晋正嚎啕大哭,见状使劲地推了一把。 郭络罗太太翻了个滚,额头重重地撞到书桌腿上,立时头破血流。 “太太,太太。” 跟着她过来的两个丫头立时哭嚎起来。 屋子里越发乱了。 雅齐布见状不好,忙道:“爷,得请大夫,不好让郭络罗太太在府里出事材。” “快去找大夫!” 八阿哥道。 原本嚎哭的八福晋抬起头,道:“不要大夫,要太医,快叫太医,我的脸,我的脸” 八阿哥看得清楚,除了嘴角的口子,她嘴上还有三、四处伤处,大的也有半寸,小的也见了血。 地上的银簪子带了血迹。 郭络罗太太没有留余力。 他有些茫然,没有回复八福晋的话。 雅齐布小跑着出去了。 云嬷嬷走到八阿哥跟前,带了小心道:“阿哥爷还是先避避吧,郭络罗太太迷了心窍,这要是落到阿哥爷脸上……” 八阿哥想起五阿哥脸上的疤,也是一阵后怕。 八福晋见他们自说自话,简直要疯了,尖声道:“快去叫太医啊,快去呀……” 八阿哥耷拉着脑袋,没有动。 太医院的太医出诊,都要记脉案的。 到时候八福晋脸上这伤就瞒不过去。 传到外头,旁人怎么说? 嘴上无德,造了口业,激得郭络罗太太发狂伤人? 八阿哥头痛欲裂,恨不得昏厥的是自己。 雅齐布急匆匆跑到大门口,脸上没有了方才的急切,而是带了讥笑。 殴打尊亲。 就算是皇子福晋,也太出格了。 八福晋这嫡福晋就算继续当着,也会成了个摆设。 如此正好。 他刚要慢吞吞地吩咐人,就见隔壁四贝勒府出来人,立时换了脸色,催促道:“快去请大夫,别耽搁了,越快越好,跑着去!” 门房小厮不敢耽搁,一熘烟地跑了。 而后,雅齐布才看着来人,恭敬道:“四贝勒,。” 四阿哥蹙眉道:“又是怎么了?这么大动静,阿哥跟福晋动手了?” 正巧他交接了户部之前的差事,手上还没有新差事,今日休沐在家。 这边的动静太大了。 加上郭络罗太太挟怒而来,也落在大家眼中,就有人去禀告了四阿哥。 四阿哥本不想掺和,先头还犹豫着,可是后头的声音太吓人了,还是忍不住过来。 雅齐布躬身,带了迟疑,道:“我们爷没动手,是福晋跟郭络罗太太。” 四阿哥听了皱眉。 他还不知道郭络罗太太丧子,只当她是为官司的事情上门,不由带了不快。 如今郭络罗家与这边官司还没有经过公堂,可是也被人嚼舌头说的差不多了。 四阿哥也晓得这些隐匿的产业都是内铎、明登父子侵吞已革宗室的,心里也不痛快。 即便是已革宗室,那也是显祖子孙,爱新觉罗血脉,不容他人欺凌。 如今还敢上门来闹腾,这是压根没有将皇子阿哥与皇子福晋放在眼中。 老八脾气太软了。 四阿哥在心里腹诽。 没进大门,就听到八福晋的嚎哭声。 四阿哥脸色越发难看。 真是提不起个儿,太丢人了。 可是等进了书房,看到书房的现状,他也跟着麻爪。 八阿哥却如同见了救星似的,上前两步,道:“四哥笋。” 四阿哥看着不知生死的郭络罗太太,还在想着她为什么这个妆扮。 郭络罗家与将军府那边的长辈不是都谢世了么? “太医,太医。” 八福晋恐惧中带了委屈,脸上鼻涕眼泪混作一团。 四阿哥不好往弟媳妇身上看,压根不晓得她有伤,低声呵道:“闭嘴!” 这会儿功夫,奶嬷嬷却得了消息,瞧着郭络罗太太来了,前头也闹起来,不放心八福晋,忙从后院赶过来。 结果就看到八福晋满脸鲜血的模样,她双眼发黑,忙上前去,哀嚎道:“福晋,福晋,你的脸” 八福晋越发委屈,疼痛也使得她失了理智,看着还躺在地上的郭络罗太太,就抓起书案上的笔架山,往郭络罗太太身上砸过去。 四阿哥正在低头查看郭络罗太太,见状忙探身拉着郭络罗太太避开。 和田墨玉的笔架山,从他肩膀擦过,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四阿哥看着那笔架山的落点,要不是他扯了郭络罗太太一把,就要砸到郭络罗太太头上。 “毒妇,毒妇!” 四阿哥看向八福晋,咬牙切齿道。 八福晋一击未中,转身又去抓砚台,被八阿哥抓了胳膊:“放下,你还胡闹什么?” 八福晋怒视八阿哥,道:“旁人到家里喊打喊杀,你不拦着,我被伤了,还不能报复回来?你拦着我,你还是不是男人?算什么皇子阿哥?” 第五百六十八章 人以群分(第三更求月票) 八阿哥还没有开口,四阿哥已经看不过去,呵斥道:“郭络罗氏,你放肆!” 八福晋望过去,红了眼睛,磨牙道:“你算老几,到旁人家里管闲事,都是贝勒真当自己是王了不成?”j。 “四阿哥:” 神色不变,心里却也一激灵。 被八福晋脸上的惨状吓到。 这是。 他看了眼地上的郭络罗太太,视线在她的缟素上落了落,反应过来不对劲,看向八阿哥道:“好好的,怎么就动手了,为的什么?” 八阿哥嘴巴里发苦,面带沉痛道:“明登独子莫尔晖坠亡……” 四阿哥的脸色带了肃穆,道:“先叫太医……” 说罢,他俯身去扶郭络罗太太。 这是阿敏贝勒的孙女,论起来还是他们的族姑。 之前他心中还埋怨她倚老卖老、不敬皇室,现下没有这个想法。 失子之痛。 且还是独子。 怎么疯狂也不稀奇。 八阿哥点点头,立时吩咐雅齐布:“去请太医。” 雅齐布应了一声出去。 八福晋痛极亦恨极,不忿道:“哪有这样的道理自己骑的马,自己坠的马,这是要让我偿命不成?” 四阿哥早就猜到郭络罗太太不会是无的放矢,听了八福晋这话也得了佐证。 他没有追问缘故。 生死之前,无大事。 四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提醒道:“汗阿玛这会子应该也得了消息。” 八阿哥满脸羞愧道:“是弟弟太拖拉了,一会儿我就去宗人府撤了状子。” 八福晋不可置信地望向八阿哥,道:“我不许!” 八阿哥脸色也难看起来,道:“福晋!” “我才是原告,你只是代我应诉,有什么资格撤状子!”八福晋恨恨道:“她是故意的,故意伤我的脸,简直是疯子,死了儿子也不让旁人好过,我凭什么白挨欺负?官司要继续打,非剥了他们夫妻的面皮不可!” “福晋!” 八阿哥的声音也带了严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 八福晋嗤笑道:“怎么?怕自己成了笑话,哈哈,放心,有我这个福晋在,跑不了八爷你,你本来就是大笑话,你应该幸运娶了我,要不然谁晓得你八阿哥是老几……” 说到这里,她“哈哈”的笑起来:“可惜的是,你再爱面子也没用,我是皇上指婚的嫡福晋,这辈子是跟你捆在一起了……哈哈哈哈……” 这笑声比哭声还难听。 八阿哥气得浑身哆嗦。 奶嬷嬷搂着八福晋,看着八阿哥带了畏惧。 四阿哥在旁,都替八阿哥憋屈,可是八福晋这样狼狈,他这个大伯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对她的奶嬷嬷道:“你主子痰迷心窍了,还不快扶了下去!” 奶嬷嬷忙应了一声,连拖带搂的扶了八福晋出去。 八阿哥脸色带了痛苦之色,闭上眼,道:“四哥,弟弟要疯了!” 四阿哥也觉得这个弟弟倒霉,摊上这样一个不通道理的福晋。 可是这个时候不是火上浇油的时候。 他也只有沉默。 只是八福晋如此,郭络罗太太眼下还是需要个女眷看顾。 他就吩咐苏培盛道:“去请福晋过来,就说郭络罗家的族姑母在这边,需要人看顾。” 苏培盛应声去了。 八阿哥脸色越发羞愧,道:“还要折腾四嫂。” 四阿哥摆手道:“说这些做什么。” 少一时,四福晋匆匆赶来。 虽刚才听苏培盛说了郭络罗太太昏厥,可是看到她的妆扮与额头的伤口也是唬了一跳。 这会儿功夫,大夫先到了。 倒是个靠谱的。 “这急怒攻心,头上也磕得狠了,醒来了会恶心会吐……不要移动,得缓两日……刀。” 老大夫诊看了一番,道。 听着这话,四阿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能移动,那就要通知郭络罗家的人了。 否则有了干系,谁也承担不了。 四福晋在旁,低声跟云嬷嬷询问了缘故。 等到听到郭络罗太太独子坠亡,她的心跟着一揪,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她也是当额涅的,实听不得这样的消息。 要是她的弘晖有个万一,怕是她也要疯了…… * 有十阿哥在,舒舒跟九阿哥次日就听到莫尔晖之死的后续。 八阿哥已经从宗人府撤了状子,又去乾清宫请罪去了。 郭络罗太太因失子癫狂在八贝勒府休养。 八福晋被郭络罗太太误伤。 这伯侄两人纷争细节没有传出来,可是大致也能猜得到。 要是郭络罗太太是故意上门行凶,那肯定直接索拿宗人府去了。 既不是上门行凶,那就是被激怒。 舒舒叹了口气,不想说什么。 死亡永远也让人惋惜。 尤其莫尔晖之死跟彭春与伯爷之死还不同。 后两者是久病之人,又是暮年;莫尔晖却是眼看着就要成丁,是个青春正好的少年。 九阿哥也沉默了,道:“这八哥也怪倒霉的,从去年五月大婚到现下将将一年,都请了多少回罪了!” 也就是汗阿玛待儿子们向来宽宏,否则的话,八哥的贝勒怕是也保不住。 之前他心中对八阿哥有怨,现下都忍不住同情。 怪不得有句俗话说,“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八阿哥这里可是众所周知的娶了悍妻。 他望向舒舒,带了庆幸。 幸好当年岳乐薨时,自己才七岁,最是淘气的时候,要不然的话,说不定自己就成了安王府的童养婿了。 舒舒察觉了,也看向九阿哥,道:“恶语伤人六月寒,平日里说笑还罢,却不好真正往人心里刺刀子。” 九阿哥道:“放心,爷是那不识数的人么?才不会那么嘴欠?” 说到这里,他脸上带了厌恶,道:“郭络罗氏不是嘴欠,而是心黑,这是自己日子过的不好,就搅合的旁人也不安生。” 虽说郭络罗家侵占产业这事情恶心,可是八福晋这犯浑就敌我不分,也让人看着难受。 “疯子一样,往后别沾边……八哥这是什么命,怕是满蒙八旗都扒拉不出这样的混账东西……” 九阿哥嘴里嘀咕着,心有余悸模样。 十阿哥在旁,见了九阿哥如此,就神色郑重地看着他。 九阿哥被看得发毛,道:“板着脸做什么?好像爷说错话了似的,难道爷冤枉了她?’” 十阿哥摇摇头,道:“我不是说八福晋。” 九阿哥眨眨眼,道:“那你想说谁?” 十阿哥想了想,道:“八哥跟八福晋的亲事,是安和亲王薨前就差不多订下,那是二十八年,已经是十年前,而后等到三十一年,郡王府三年孝满才行了小定礼……” 九阿哥觉得莫名其妙,道:“说这些做什么?爷还没老呢,当然也记得这个,汗阿玛什么毛病,一个、两个、三个的,选的都是童养媳……” 关键是还落下他! 要是也早早的给他定下舒舒,那跟舒舒青梅竹马的就是自己,还有椿泰什么事? 九阿哥的思绪乱飞。 要是让他回到十年前,他肯定就去乾清宫要福晋,不给指婚就满地打滚。 十阿哥继续道:“太子妃且不说她,只说四嫂,十来岁入宫,现下是什么品格?” 九阿哥不假思索道:“那还用说么?自然是顶顶好了,说句公道话,其他的嫂子还真是比不上。” 十阿哥道.“人前教子,枕边教妻,这不单单是四嫂家教好,品行端正,还有四哥耐心教导的缘故……”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皱眉,道:“绕了一圈,你到底想说什么?爷怎么越听越煳涂了?” 说到这里,他带了恍然,道:“你想说郭络罗氏有今天有八哥的错,这我当然晓得了,还用你提醒……” 十阿哥实在忍不住,直说道:“九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或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八哥身边都是不妥当的人,他自己能妥当到哪里去?别回头八哥说几句好话,您这心一软,还跟人做好兄弟去!”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哕嗦这些做什么?就算爷先头是傻子,还不兴现下做个明白人,也忒小瞧人了!刀。” 十阿哥这才放心道:“这不是想着九哥您同情归同情,可是都说旁观者清,也可以留心八哥行事,也算是跟着识人了。” 九阿哥轻哼道:“你在宗人府才见了几个人,还有我这么多不成?” 舒舒在旁,低头浅笑。 八八九九,已经成过眼云烟。 如今两人之间已经是深坑。 有自己跟十阿哥内外发力,这沟壑只会越来越深。 她并不同情八福晋,可是也忍不住抬头望了眼乾清宫方向,好奇康熙的处置。 都说再一再二,没有再三。 这是郭络罗氏第三次捅娄子了。 * 乾清宫,西暖阁。 看着地上跪着的八阿哥,康熙脸色阴云密布,咬牙道:“这是第三次,你说怎么罚?’” 谁乐意插手儿子的家事? 皇家居然出了这么个皇子福晋,丢得不单单是安郡王府的脸,还有皇家的脸。 八阿哥面上带了痛苦之色,抬头望向康熙。 等看到康熙脸上的不耐时,他心下一沉,垂下眼,攥了拳头,将心里的话权衡了再三,才缓缓开口道:“儿子福晋失了心智,不能孝顺长辈,也不能处置内务,更不好出门交际,往后还需静养……” 康熙脸色漠然,道:“再有通州码头的事呢?到时候你再来跟朕说你不知情,说你无辜?” 这是说八福晋私自跟上南巡船队之事。 八阿哥满脸通红道:“儿子不会,定会叫人看好了她。” 康熙脸上依旧黑着,又道:“固山格格那里呢?” 郭络罗太太出嫁的时候,其父还是贝子,就请封了“固山格格”,是有爵宗女。 如何处理郭络罗家的事,不单八旗勋贵看着,宗亲也在看着…… 第五百六十九章 可怜的娘娘(第一更求月票) 郭络罗太太既是宗室长辈,还是岳家长辈。 要是论长幼尊卑,就是一团乱账。 八旗还有敬老的旧俗。 要是他们夫妻直接摆出皇子阿哥与皇子福晋的谱来,不认亲戚,那也叫人说嘴。 八阿哥就斟酌着道:“儿子撤了状子,也会上门请罪。” 康熙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道:“跪安吧!” 八阿哥躬身下去。 康熙若有所思,好一会儿,看向梁九功,道:“换了太子,会如何处置此事?” 事关太子,梁九功也不敢随便接话,仔细寻思了一会儿,才道:“要是太子爷,当没人敢冒犯。” 关键是太子妃也不是八福晋那种无事生非的性子。 真要是亲戚有了矛盾,闹不到太子跟前,就会让太子妃给化解。 “那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呢?” 康熙继续问道。 梁九功犹豫了一下,道:“许是也跟太子爷差不多……” 大阿哥是皇长子,还封了郡王,连宗室王爷待他都客气三分,谁敢到他跟前充大辈? 别说是伯岳母,就是亲岳母也不敢去指手画脚。 三阿哥看似和善,可是跟谁都保持距离,也不会被无缘无故找上门。 至于四阿哥,性子严肃,是个爱讲规矩的。 别说是外头人,就是兄弟之间,也多是避着他走的,不会主动招惹。 剩下的五阿哥与七阿哥,两位也是开府的皇子,康熙没有问。 不会有人敢闹的。 只有八阿哥那里,看似待人最和善周全,却是失了皇子的尊重,旁人自然也就少了几分畏惧。 八阿哥自己也总是将自己放的很低,否则的话这次郭络罗太太在贝勒府喧嚣,还伤了皇子福晋,本该是明登上门请罪。 如今,却是颠倒。 康熙并没有让八阿哥改正的意思。 他低头看手中的折子,是正蓝旗的佐领名单。 第二参领下总共有十七佐领,其中郭络罗家占了五个佐领。 四个佐领是国朝初立时所设,直接是饶余郡王阿巴泰旗属,现下三个是安郡王旗属,一个是已革贝子蕴端的佐领。 还有一个佐领是三十四年人口滋生分出来的新佐领。 八阿哥下旗,后两个佐领直接分在八阿哥名下。 之前想着有八福晋在,又得了两个郭络罗家的佐领,八阿哥会很容易在正蓝旗立足,以后也会逐步接手旗务。 现下看来,却是奢念。 九阿哥。 康熙犹豫了一下,又合上了册子。 * 短折不成曰殇,未家短折曰殇。 生未三月不为殇,七岁以下为无服之殇,八岁至十一岁为下殇,十二到十五为中殇,十六至十九岁为上殇。 莫尔晖十六岁,为上殇。 郭络罗家也要置办丧事。 只是因为是殇亡,比照着正常丧事就要从简。 外加上他是横死,不能在家里治丧,只能在寺庙里停灵。 反正就是几日的功夫,等到舒舒再次听到郭络罗家的消息,已经是莫尔晖的营葬之争。 按照规矩,殇者不能入祖坟。 可是莫尔晖的年岁,不是幼殇。 “固山格格退了国公府的亲事,又聘了个去年病故的女孩给儿子冥婚,这样也就不算殇了……” 九阿哥说着外头的八卦,跟舒舒唏嘘道:“好像还逼着八福晋的二哥立誓,往后生的第一子过继在莫尔晖名下,供奉莫尔晖的香火……这老太太真是的,儿子都没了还操心这么远” 舒舒却是对那位堂姑姥姥印象深刻,是个有城府的人,并不是无理取闹的老太太。 她想了想,道:“提这个条件,应该也是安那两个侄子的心……” 虽说莫尔晖之死,阴错阳差,并不是人为,可是毕竟横在中间,往后相处就要有跟刺儿。 这开了条件出来,也是退了一步,给彼此了台阶。 八旗老少爷们都等着看热闹,没想到会是这样结局。 官司不了了之。 好像是“雷声大、雨点小”。 可又出了人命,这事情还真不算小了。 就有人盯着董鄂家这边,想着也别跟那头学,到时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没有意思了。 估摸着也是怕了,福汉、福海兄弟没等到彭春出殡,就去步军都统衙门投案自首认下了诬告之事。 只是兄弟俩这回不互相攀咬对方是主谋,而是一致咬定了锡柱是主谋。 锡柱先是露了身上的伤,口称嫡母叔父不慈,而后又称不求其他,只求能保住名下产业。 福汉兄弟一半出于侠义,一半是生了贪念,才有了后头的控诉。 等到传唤锡柱,锡柱又否定此事。 偏生双方都没有证据,可以自证。 反正就是一团乱。 * 紫禁城,二所。 舒舒遇到了难题,正拿着家里的人情册子翻看着。 五福晋的祖父从陕西巡抚升了兵部右侍郎,即将返京。 虽说巡抚是从二品,兵部右侍郎也是从二品,看着像平级可是地方转京城,还能平级,就算升了。 那是姻亲长辈,少不得要送一份贺仪。 可是这礼单不好拟,没有前例。 等到九阿哥回来用午饭,舒舒就跟他说了此事,道:“回头你遇到四贝勒、七贝勒的时候问一嘴,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拟……” 九阿哥皱眉道:“这也要给预备礼?那之前张保住升郎中的时候,也没有预备呀?” 舒舒摇头道:“那怎么能一样?” 他他拉家没有分家,老爷子才是家长,而且升的还是京堂,是值得贺喜之事。 九阿哥道:“好吧,爷明天遇到四哥、七哥问一嘴。” 等到梳洗完毕,膳桌摆上,九阿哥才说起福汉兄弟之事。 “怂货,敢做不敢当·” 他很是瞧不起,道:“真当拉个垫背的,他们兄弟就能脱罪?简直是做梦!” 说到这里,他也拿不定主意了,道:“岳父那边,碍着锡柱,不会也想着和解吧?” 之前郭络罗家的官司撤下来,就是要交一份和解的卷宗上去结案。 九阿哥担心岳父心软,碍于锡柱,也会如此。 舒舒摇头道:“阿玛不会。” 阿玛是心软,可是也要分时候,还要分人。 锡柱无辜么? 要是他全然无辜,阿玛会护短,不会让人牵扯他。 可是锡柱不无辜,那阿玛也不会“以德报怨”。 九阿哥这才放心,道:“那就好,要不然跟闹剧似的,明明是打到御前的官司,却是虎头蛇尾,汗阿玛怕是不乐意。” 舒舒想着现下已经是五月底,宜妃产期临近,道:“爷这几日见了值班的太医了么,娘娘那边,太医怎么说?” 九阿哥道:“说娘娘养的好,也就这几日了。” 话音未落,周松就面带急色的进来禀道:“爷、福晋,佩兰姑姑打发人来,说是娘娘发动了……” 九阿哥愣住。 舒舒顾不得用膳了,已经起身唤小椿,道:“拿外头衣裳来。” 之前她穿着亮底纱的浅绿色衬衣,看着清凉,出门就不好了。 小椿就去找了个同质地的孔雀蓝的氅衣给她套上,头上是万字纹的钿子,下边穿着平底的船底旗鞋。 跟着的人,舒舒没有叫丫头,而是带了齐嬷嬷跟周松。 这是怕生产吓到她们,让她们以后畏惧这个。 她急匆匆的从二所出来,九阿哥就神不守舍的跟在旁边。 舒舒看了他一眼,道:“爷又不好入内廷,跟来做什么?” 即便是亲生母子,可在禁宫之中,宫妃也要避子,尤其是成年皇子。 除非是奉了圣旨,或者是如皇子大婚后的“初见礼”那样。 要不然九阿哥无旨意进入内廷,就是罪名。 九阿哥咬牙道:“爷在二所坐不住,总要离这边近些。” 说到这里,他道:“爷去乾清宫,想来汗阿玛也等着,爷跟汗阿玛一起……” 舒舒见状,也不拦着,只提醒道:“记得打发人去告诉五哥一声!” “嗯,嗯!” 九阿哥点头应着。 夫妻俩脚步匆忙,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到了广生右门。 舒舒进了西六宫,九阿哥站了好一会儿,才往前头通往乾清宫广场的月华门去了。 等到了乾清宫门口,叫人通传时,那太监就带了几分踌躇,道:“九爷,皇上正在用膳……” “咕噜。” 九阿哥的肚子应景的叫了一声。 方才夫妻俩说着闲话,还没怎么动筷子就出来。 “那不是正好,爷还能跟着吃几口……” 九阿哥道。 那太监这才不说什么了,进去禀告。 西暖阁的膳桌旁,站着一个青春貌美的宫装女子,正是如今圣眷正隆的瓜尔佳贵人。 听到九阿哥求见,康熙蹙眉,对瓜尔佳贵人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下晌再过来伴驾!” 乾清宫后头有仙楼,就是殿内的楼阁。 有乾清宫答应的住处,还有过来伴驾的宫妃的起居暂歇之处。 瓜尔佳贵人福了福,从西暖阁出来,跟着宫人往后头仙楼去了。 九阿哥站在乾清宫门口,看了个正着,哪里还不明白? 他耷拉着脑袋,心里有些不好受。 虽早就晓得汗阿玛嫔御多,近些年也宠爱年轻的妃子,可是今天是娘娘产子。 等到进了西暖阁时,他也是丧丧的,全无平日的闹腾。 康熙见状,道:“这是担心你额娘?不必如此,太医说怀相还好……” 九阿哥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想提不吉利的话题,可还是忍不住心中腹诽,于汗阿玛来说,娘娘只是众宫妃中的一个,可与自己来说,却是唯一的额娘。 康熙横了他一眼,见他眼圈都红了,嫌弃道:“遇事就慌,你还是孩子么?就不能镇定些?” 九阿哥抿了抿嘴唇,想起了“关心则乱”四个字。 汗阿玛能这样平静,看来额娘的宠爱真的稀薄了。 可怜的娘娘,年老色衰,往后自己还是要多孝顺些。 第五百七十章 十八(第二更求月票) “可怜”的宜妃,此刻正在大快朵颐。 她坐着炕边,腰身已经弯不下,就由佩兰执筷,喂她吃东西。 旁边炕桌子上,放着四碟四碗。 宜妃点名要吃的,是其中一道拔丝奶豆腐。 “生孩子可费力气呢,吃饱了才有力气生” 宜妃跟舒舒解释一句,就继续吃着,时而还因阵痛,眉头微蹙。 舒舒坐在旁边的花凳上,简直是佩服死了。 都已经阵痛了,还这样镇定的产妇,还真是少见。 这里不是翊坤宫正殿,而是在后殿的西次间。 产室就设在东稍间。 太医、接生嬷嬷都候着了。 还有内务府那边的乳母备选,也都在皇城待命。 等到这边小皇子或小格格落地,才会敲定最后的乳母人选。 到时候生了女儿的乳母会哺育小皇子,生了儿子的乳母会哺育小格格。 见舒舒坐得稳稳当当的,看着可靠,宜妃还是不放心,道:“你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经这个,一会儿还是先回去。” 说到这里,她又嗔怪佩兰,道:“多嘴!” 舒舒忙道:“不赖佩兰姑姑,是九爷不放心,让儿媳妇私下里央求了姑姑的……儿媳下头几个弟弟生时,都经过了,不怕……” 宜妃笑着听着,心里却跟着担心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皇上可是个爱迁怒的。 她低头看了眼肚子,就算有了这个小的,她也不想委屈了上面的,省得回头老九又唠叨。 她就跟佩兰道:“去请延禧宫娘娘来,就说我请她来这边坐镇。” 如此,真有个万一,就有个能做主的人。 皇上也轻易迁怒不到惠妃身上去。 佩兰应声去了。 实在是西六宫没有高位嫔妃,即便有个咸福宫妃在,也是没有产育过的。 再说,没有交情,宜妃也信不着。 眼见着宜妃自己拿了筷子,有些吃力舒舒就起身,站了佩兰方才的位置,给宜妃布菜。 除了拔丝奶豆腐,宜妃就盯着几盘子肉菜,舒舒将间着夹了一口小油菜。 宜妃皱眉,嫌弃道:“这个腥呢。” 舒舒也就没有勉强,换了其他的,只道:“回头儿媳妇琢磨几个不腥的蔬菜方子娘娘也要多吃几口菜,要不遭罪·j刀。” 宜妃坐了三回月子,自然晓得她说的是什么,不由笑了,道:“都是我该跟你叮嘱的话,这还是颠倒了个儿。” 说罢,她心里就有些后悔,抬头去看舒舒。 舒舒将一块红烧鸡腿肉夹过来,道:“这是我们的福气,先学着带弟弟、妹妹,等往后有了阿哥、格格,也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宜妃笑道:“真是孩子话,当过家家呢!” 舒舒就想起了九阿哥之前的突发奇想,道:“年初的时候,我们爷想起太子妃抚养十五阿哥之事,还提过呢,娘娘这边添了小的,怕是十七弟那里看顾不到,想要接了二所……” 宜妃听了,不由心动,道:“不说旁的,这‘引子’的说法,却是自古就有,当初十五阿哥被送到毓庆宫,随后太子妃也上身了……” 可惜的是,是个皇孙格格,不是皇孙阿哥。 舒舒忙道:“那是太子妃,儿媳妇只是寻常皇子福晋,哪里敢抱皇子来‘引儿’等过两年九爷身体也结实了,我们接了侄儿过来也是一样的。” 宜妃素来谨慎,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十七阿哥不方便,自己生的这个小的,却是很方便。 自己已经不年轻了,等到这小的满周岁从兆祥所出来,就会迁回翊坤宫。 到时候自己借口精力不济,让亲哥哥、亲嫂子带上一年半年的,旁人也挑不出什么来。 等到膳桌撤下去,惠妃也坐着肩辇到了。 翊坤宫后殿门口两侧,悬挂着助产石跟辟邪的大刀。 后殿东南角是吉位,也挖好了喜坑。 现下喜坑里放了筷子、红绸、金银八宝,随后等到生产完,就要在这里埋胎盘。 两个坤宁宫平日祭祀的女萨满,正围着喜坑唱喜歌。 陈贵人原本带十七阿哥下去安抚了,如今也过来陪着。 惠妃看到正刷牙漱口的宜妃,打趣道:“又不是小媳妇了,怎么还怕了?” 宜妃笑道:“这也隔了十好几年了,不是都生疏了么?有姐姐坐镇,我心里踏实些。” 惠妃看了舒舒一眼,唏嘘道:“这日子过的真快,我还记得老九刚落地的模样,这一转眼小二十年了。” 她略过了十一阿哥。 宜妃则是带了嫌弃,道:“当时红彤彤的不说还满身都是胎脂,看着埋汰得不行还是大肿眼泡,眼睛就一条缝,丑得人都要哭了……”j。 惠妃不爱听了,道:“那赖谁?还不是你吃出来的,我记得你当时就爱吃鸭子,差不多每日都要一只,也不嫌肥腻,吃的老九跟着遭罪,浑身的胎脂,将到百日,才褪干净” 宜妃忙摇头道:“那肯定不是我的口味,是老九的,现在我闻到鸭子味儿就觉得腥气。” 两人说着闲话,舒舒听得津津有味。 惠妃看了她一眼,也跟宜妃差不多的担心,怕她吓到了,道:“你没有生育过,不用在这里等着,实在不放心,一会儿去找偏殿找十七阿哥玩去……” 舒舒道:“妃母,我额涅生几个兄弟时,我都跟阿牟在外头候着,不怕·” 惠妃没有再说什么,却是跟宜妃交换了个眼色。 那位多罗格格不大靠谱,这就是没有生育过的弊端。 要真是将孩子吓到,后悔药都没地方买去。 不过舒舒既然经历过陪产,就无所谓了。 舒舒还不忘给九阿哥表功,道:“我们爷听说娘娘发动就坐不住了,在二所等着都不行,要不是儿媳妇劝着,就要在广生右门外等了,现下去乾清宫了,还说要打发人去告诉五哥……” 宜妃嘴里嗔怪道:“真是大惊小怪的,一个生孩子,就是瓜熟蒂落的事儿的……” 不过,她脸上的欢喜也是挡不住。 “哎呦·” 她说着话,笑容就凝结,道:“羊水破了,要生了……” 接生婆早在产房候着,得了消息都过来了。 佩兰跟两个嬷嬷扶了宜妃去了产室。 舒舒跟着惠妃、陈贵人就在西次间等着。 饶是舒舒打小傻大胆,也经历过几个弟弟的生产,此刻也添了紧张。 宜妃虽比觉罗氏年轻好几岁,可宫妃们都有个普遍的毛病,那就是喜静不喜动。 未必有觉罗氏生得那样顺当。 惠妃见了,道:“不用担心,这女人生孩子,头一回的时候是真不容易,这越往后就越省事了。” 舒舒也晓得这个道理,可是想起七福晋之事,还是心有余悸。 她想了想,问道:“妃母,我们娘娘这样肚子算大还是算小?” 她怕胎儿大了。 宜妃原本就不瘦,是个身材婀娜丰满的,这怀孕后更是圆润。 手上都有小坑了。 惠妃道:“不大不小,太医们奸着呢,但凡有半点不好的地方,早就摆出来了。” 那样的话,就不用承担责任。 舒舒这才放心,点点头道:“那样就好。” 实际上她想起了一件事。 虽没有亲生经历,却是听过基本的产育常识。 一个是产钳,好像是十六世纪的西方就有了。 还有一个就是侧切。 都是应对难产事宜的。 只是并不是百分百的保险,也是各有危险。 产钳那个就罢了,总不能无中生有。 侧切那个,她却记在心上。 就像七福晋生产那次,若是侧切,就不会让孩子憋到缺氧。 她胡思乱想着,惠妃就将手边的一盘佐茶的蜜果子推过去。 舒舒平时不爱吃这个,觉得太甜,现下因为没有吃午饭的缘故,加上情绪紧张,还真是饿了,就着茶水,吃了半盘子。 东屋的产室里,没有影视剧里常出现的那种生产的惨叫声,只偶尔有两声闷哼。 舒舒抬头看了眼座钟,未初一刻。 随即她发现这边的屋子都是簇新的,墙纸都是新煳的,家具不多,看着也没有什么使用过的痕迹。 这后殿的西边,好像之前住的是郭贵人。 现在已经全无痕迹。 舒舒吃了半盏茶,就把了茶壶,先给惠妃跟陈贵人倒半盏,而后才给自己倒了。 时间过得极为缓慢。 中间乾清宫来了两次人,一次是魏珠,第二次就是梁九功。 梁九功来了就不走了,道:“皇上记挂着娘娘,九爷也惦记着,老奴就不折腾了刀。” 要不然的话,凭着九阿哥那猴急猴急的模样,还得使唤他再来打探。 惠妃道:“皇上隆恩,阿哥也孝顺。” 说着,她就让人搬了凳子,让梁九功坐了。 舒舒不好意思的对梁九功笑笑,道:“我们爷心切,给谙达添麻烦了。” 见她客客气气的,梁九功也就有心卖好,小声提醒道:“奴才们跑跑腿没什么,只是今日皇上传了瓜尔佳贵人伴驾·” 舒舒明白过来,这是好好的伴驾机会让九阿哥给搅合了。 她就带出羞愧来,道:“还真是对不住贵人,回头给贵人赔罪去。” 梁九功见她聪慧,也就放心了。 本也不算什么事,可是冤家宜解不宜结。 旁人不知道,他们这些身边人看的清清楚楚,瓜尔佳贵人受宠的日子还在后头。 长得好,出身好,性子也讨喜。 如今就等着遇喜的消息,到了那时就是个嫔主子。 估摸着到了申初,就听到东稍间传来一声婴啼。 “哇哇哇哇。” 惠妃笑着起身,道:“这嗓门可真洪亮。” 这会儿功夫,嬷嬷已经抱了个大红色的襁褓出来,脸上笑成了花,给大家报喜:“是个阿哥……”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为什么不争(第三更求月票) 惠妃站在嬷嬷身边,看着襁褓里的孩子,笑了,道:“小家伙,看着跟老九小时候一样一样的” 舒舒很是好奇,也往惠妃身边去了。 等到探着头,看清楚襁褓中的小婴儿,她沉默了。 她见过初生的婴儿。 珠亮只比她小两岁,出生的时候她不记得了,下头的几个可记得清清楚楚。 就是红彤彤、皱巴巴的,看着跟小老头似的,十来天才能舒展开。 等到满月了,就是个白胖娃娃。 眼前这个也是红透透的,可是头皮、脸上像是抹了奶油,是个小油腻。 看着脏兮兮的。 九阿哥小时候就这样? 惠妃已经去看小阿哥的小手、小脚,又看了眼座钟,而后对梁九功道:“跟皇上说,宜妃妹妹申初一刻,诞下十八阿哥,母子平安,阿哥嗓门洪亮,手长脚长,养得好。” 梁九功也看了两眼,道:“奴才这就回去给皇上跟九爷报喜。” 梁九功走了。 舒舒坐在东次间,仿佛都能闻到西屋传出的血腥味儿。 除了味道,还有宜妃隐忍的呻吟声。 好一会儿,呻吟声才止住的。 一个嬷嬷出来。 嬷嬷手中端着个木盆,里面红彤彤。 舒舒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不过也猜到是什么东西。 果然那嬷嬷直接端到外头,在喜坑里埋了。 那是胎盘。 这会儿功夫,佩兰也出来。 舒舒忙问道:“娘娘如何?” 佩兰脸色有些泛白,额头的汗都是一绺一绺的,道:“娘娘说要吃燕窝。” 舒舒听了,提着的心放下。 惠妃见状,笑着说道:“能惦记着吃东西,这就是精神还足着,咱们过去看看。” 舒舒道:“九爷惦记着呢,我多看娘娘两眼,回头也跟九爷好好说说。” 惠妃点头道:“挺好的,都是孝顺的好孩子。” 陈贵人也跟着起身。 说话的功夫,几人到了东稍间。 舒舒强忍着,才没有变了脸色。 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儿熏得人能摔一跟头。 宜妃半坐在褥子上,脸上如同水洗的一般。 之前编好的头发,也都湿得透透的。 她脸上有些白,带了虚弱对惠妃笑了笑,道:“不服老是不行了,之前生老五、老九的时候疼得厉害些,可也不耽误下地,现下虚了,手软脚软的……” 惠妃道:“当着我的面,说什么老?之前你那是年轻逞能,本就是元气大伤之事可要好好调理调理……” 说到这里,她道:“虽说你生了一个,不是一对双,可你自己也说身体虚了,那就坐四十天月子,好好补补。” 宜妃点头道:“嗯,这回不逞强了,我还想长命百岁,看着儿孙满堂呢。” 惠妃迟疑了一下,道:“要是你舍不得小十八,就跟皇上求个恩典,此一时彼一时,也不是非要抱到兆祥所不可。” 宫里的规矩,刚落地的小皇子与小皇女,等到满月后,都送到兆祥所,等到周岁了再回到生母身边,或指派合适的养母,随居东西六宫。 等到六岁,再挪宫出来到阿哥所与公主所。 宜妃是四妃之一,也不是年轻不懂得抚养皇子的小嫔妃,这样的资历,想要亲自抚育幼子,求个恩典,脸面还是有的。 当初宫里弄了兆祥所,也是因当时夭折的皇子太多,后宫妃嫔也多年轻的缘故。 如今惠妃、宜妃她们在一拨,不仅资历老,也都是做婆婆的人了。 宜妃摇摇头道:“还是遵照着规矩来,有皇上跟姐姐在,没有不放心的。” 兆祥所的太监首领,是康熙选派。 平日里其他杂事,都是由惠妃兼管。 惠妃就不再说什么。 宜妃又望向舒舒,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了,接下来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你也不用老过来,隔三差五打发人过来就是,我有什么想吃的,也会打发人直接去二所取告诉老九,我这好着呢,让他好好当差。”j。 舒舒仔细听了,应了下来。 * 乾清宫,西暖阁。 除了康熙与九阿哥得了消息的五阿哥也进宫了。 等听到梁九功报喜,康熙放声大笑,道:“好,好,朕有了十八阿哥” 五阿哥也跟着笑。 身在皇家,皇子比皇女更自在些。 九阿哥也是咧嘴笑,心里却酸酸涩涩。 他有一个秘密,之前连妻子都没有说,那就是这次在江南去名寺古刹拜佛的时候在心里也多了一个祈求。 那就是让十一阿哥重新投胎到娘娘肚子里,他这次做个好哥哥。 如今,也是心想事成了! 他带了几分迫不及待,道:“那儿子们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小十八?” 他想要看看,小十八跟十一像不像。 康熙道:“小儿体弱,不能常见外人,容易惊到,要是想看,等到百日后再去兆祥所” 九阿哥在心里算了一下,今天是五月三十,百日后,就要重阳节附近了。 “那儿子回去跟福晋商量商量,好好给小十八准备份见面礼。” 五阿哥听了,迟疑了一下,道:“准备什么,要再准备一份么?” 康熙也望向九阿哥。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十八阿哥已经是宜妃的第三子,上头有两个胞兄。 曾经宜妃膝下也是有三子的。 康熙想起了十一阿哥。 十一阿哥殇的时候已经十二岁,要是活着现下都十五了…… 九阿哥理所当然道:“当然要再准备一份,这是老疙瘩,是汗阿玛幼子,当然不一样。” 提及送礼,他想起中午跟妻子的闲话,道:“五哥,你太丈人升京堂,你们预备什么贺仪?我们送什么?这都没有个例,我福晋都为难死了,原想着问四哥、七哥来着,可我仔细想想,他们应该也没有这个例。” 几个皇子的岳父,太子那边的不用说了,没熬到太子妃入宫就病故了。 大阿哥那边,老丈人是高官,刚得了皇子女婿,就被人构陷党附明珠,免了尚书。 三阿哥那边,丈人爵位没变动,可是却丢了正红旗满洲都统,后来重新做了正红旗蒙古都统,也不是什么可欣喜之事。 四阿哥这里,不用说,也是老丈人早就拉倒的。 五阿哥的丈人,就是张保住,三十好几的人得了他的照顾才得了个五品郎中,也是鸟悄的,不曾贺喜过。 七阿哥的丈人,没有挪窝,还是正红旗满洲副都统。 八阿哥的丈人,都埋了小二十年。 剩下九阿哥这里,丈人也是几年没动窝了。 这去哪里找贺仪的先例去? 五阿哥想了想,道:“你五嫂那边预备的两盒高丽参、一挂怀表,我这边预备的是四封银子……” 京城的人情抛费大。 布雅努在外是封疆大吏,可是在京城,一个侍郎,各种官场交际也要走起来。 “这我们可参照不了” 九阿哥道。 五阿哥夫妇是孙女与孙女婿,能直接送银封,可是外人这样的话就显得轻慢了。 “算了,我再琢磨琢磨吧。” 九阿哥道。 康熙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道:“不错,都晓得人情世故了……” 九阿哥呲牙道:“这不都是汗阿玛教导的好。” 康熙觉得这个儿子不禁夸,低头想了想,吩咐梁九功,道:“朕记得云南去年的年贡里有薄荷膏,拿两盒出来赏翊坤宫……夏日天热,南巡时杭州织造进的‘庆太平)拿两匹赏翊坤宫,还有南阳贡的玉山,也挑一尊赏翊坤宫,外加沉香如意一柄” 夏日做月子难熬,又不能用冰。 这几样或用或摆。 梁九功仔细在心里记了,就去乾清宫库房寻东西去了。 五阿哥在旁笑。 这里头没有金银,也没有什么奇珍异宝,可这才是汗阿玛的用心与体恤。 九阿哥则是想起了自己收着的十匹“庆太平” 留着,必须留着。 总共就有二十匹,他们得了十匹! 如今汗阿玛放赏都紧巴巴的,他们也不好大喇喇的用这个送人走礼。 倒是可以给娘娘预备下两匹。 要是娘娘用的好,也私下里孝敬了。 等到从乾清宫出来,九阿哥就迫不及待的回了二所。 舒舒正歪着。 之前在翊坤宫陪产,干坐了将近两个时辰。 虽说是软凳,可是也坐得人腰酸。 如今她简单梳洗了,去了外头衣裳,就在榻上躺了。 小松坐在她身后,帮她揉着腰。 九阿哥进来,带了关切,道:“辛苦了,这是累坏了吧?” 舒舒摆摆手打发小松下去,道:“宫人们早就预备的好好的,我过去,就是干坐着,什么也没做,就是当时悬着心,精神绑得紧,坐的也直熘,现下有些乏……” 说着,她就将过去翊坤宫的见闻仔细描述了一遍。 还有宜妃生产之前的淡定与乐观,与生产之后辛苦与虚弱。 还有惠妃坐镇之事。 九阿哥听着,又跟着担心了,道:“那怎么办?四十天能补过来么,实在不行就直接双月子好了?” 舒舒道:“娘娘心里有数。” 九阿哥摸着下巴,思路有些跑偏,不知想到什么,眼睛暗搓搓的瞄舒舒。 舒舒道:“爷寻思什么呢?” 九阿哥带了疑惑道:“娘娘跟惠妃母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亲近,看着跟姊妹似的,不是该争个乌眼青么?刀。” 两人一个排行第一,一个排行第二。 之前一个管着东六宫,一个管着西六宫。 “不单单是跟惠妃母如此,现下想想,当初贵妃母在时,也跟娘娘极好。” 九阿哥道:“这同一个男人,不争么?” 舒舒想了想,道:“许是都是妃的缘故?还有娘娘是真豁达,待人以诚·梦。” 要是有了妻妾之别,肯定不会是这样和谐场面。 都是妃,都有自己的儿子,后头还有源源不断的小妃嫔,她们升到顶了,还有什么可争的? 第五百七十二章 危险危险(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看着舒舒,眼神有些危险。 舒舒看着他,难道不同意自己这个观点? 按理来说,后宫无主,该提个贵妃掌凤印,可是眼下最有资格的是惠妃。 惠妃还是皇长子之母,身份再拔高了,子以母贵,大阿哥就要更加威胁太子的地位。 不单单惠妃如此,位列后宫第一梯队的其他三妃也是如此。 都是有年长皇子,还有资历的。 所以在历史上,康熙是封了无子出身高门的小佟氏为贵妃,压在四妃上面。 现下佟国维论罪,作为佟国维之女的小佟氏没有降等已经是恩典,贵妃就更别想了。 “不单单是这个……” 九阿哥小声道:“是不是娘娘跟妃母们得了儿子,就不稀罕汗阿玛了?” 舒舒: 这个角度还真是让人新奇。 九阿哥却觉得自己说着了,不满道:“整日里就说什么‘为母则刚’、‘为母则强’的,爷怎么觉得这也是‘去父留子’啊?” 他可不想步这个后尘,往后就算家里有了小崽子,也得排在他后头。 舒舒笑得不行,不过也客观的说了一句:“这是娘娘们想开了,要是想不开能如何呢,不还是自己难受?” 不说别人,四妃哪个没有受过宠爱? 要是念着宠妃的位置,还将希望都放在皇帝身上,那日子能好过? 九阿哥想了想道:“汗阿玛勤政是勤政,可是这平日里不大养生。” 乾清宫就二十来号答应,后宫有位份的爱宠也没有断过。 舒舒在九阿哥腰上掐了一把,道:“往后别提这个,再提咱们就也好好养生养生。” 九阿哥立时被拿住了命脉,搂过舒舒道:“爷这是孝顺,才担心汗阿玛跟娘娘,行了,以后爷就心里想想,嘴上不提了……” * 宜妃平安诞下小皇子的消息,晚饭时分就都传到内廷各宫室。 * 钟粹宫小佛堂。 荣妃正在抄《地藏经》,自打南巡回来,她的脾气就变得柔和许多。 没有前两年那样爱搓火。 只是睡眠还不好。 经常辗转到三更天都不能合眼,等到四更初又醒了。 因此,看着还是有些憔悴。 这两日实没有法子,她开始抄经,晚上才终于能睡个踏实觉。 “喜事,宜妃有福气,比照着十四阿哥出生时的例,预备礼。” 荣妃撂下笔,吩咐宫人道。 宫人应声下去。 荣妃望向佛堂角落,南窗下摆着一个两尺直径的花盆,里面栽种的蔷薇花正在怒放。 她走了过去,闻着这熟悉的味道,想起了年前年后宫里的变动。 从什么时候开始异样的? 北巡的时候? 因为大阿哥遇熊、五阿哥受伤,自己的三阿哥被搅合进去,连累的马家人都从御膳房被清退? 不是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只清退了马家人,乌雅家与卫家人依旧在御膳房当差。 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分宫?! 十三阿哥入住乾西头所,十四阿哥住了乾西四所。 后来就闹出有人装神弄鬼,恐吓阿哥。 只是装神弄鬼么? 那是十一阿哥住过的地方,十一阿哥三十五年病殇。 十四阿哥又住在了乾东头所。 四所再次空置下来。 索额图死了。 父子皆亡…… 荣妃转过头,望向毓庆宫的方向。 太子还好好的。 三个皇孙阿哥都立住了…… * 永和宫里。 德妃也在佛堂。 只是她没有抄经书,而是在挑佛豆。 夏日天长,总要找个事情消磨时间。 “居然是阿哥?这下宜妃可要失望了……” 德妃得了消息,神色淡淡道。 旁边的宫人奉承道:“可不是么,儿女双全可是大福气,不是谁都能有的?” 德妃捏着豆子的手却开始用力。 这是什么福气? 她跟荣妃俩个倒是儿女双全,可要是说有福气,她自己都不信。 她生了六个,殇了三个;荣妃生了六个,殇了四个。 十四阿哥不是幼子了…… 德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依旧是白皙滑软。 她与宜妃同庚! 只是几个月而已。 早年两人生孩子,也是穿插着来的。 可是如今宫里只晓得宜妃是宠妃,没有人记得她也曾有圣眷优容的时候。 单独封嫔,后来居上,位次在荣妃之前。 从什么时候宠爱稀少? 是孝懿皇后薨。 当时十四阿哥才一生日多。 皇上将四阿哥给她送回来。 她不想教养四阿哥。 四阿哥定了娃娃亲,等到三年孝满四福晋嫁入宫。 德妃再次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后悔不后悔。 只是这天下父母与儿女的缘分,也不都是好的。 或许她跟四阿哥之间就是孽缘,才相看两厌。 要是她生下皇幼子。 * 延禧宫。 惠妃坐了半日,也乏了,梳洗后就在榻上歪着。 身边的宫女打着扇子,道:“孙阿哥又多了个小叔叔” 惠妃想起了梁九功提点舒舒的话,笑着摇头道:“这才哪到哪儿,皇上春秋鼎盛这皇孙都十来个了,也是迎风就长,往后说不得就是皇曾孙阿哥多几个叔爷爷……” 三年一次选秀,一茬茬水嫩的小妃子们也会起来。 瓜尔佳贵人不会是最后一个。 宫女道:“还真是,毓庆宫大阿哥都十来岁了,这说快也快。” 惠妃叹了口气,道:“可不是么?恍惚还记得元宵节的新元宵好吃,这一转眼就要六月了。” 宫女道:“娘娘,这几日各宫都说皇上要奉太后去畅春园呢,那咱们宫里。” 正月的时候倒是去了大半月,可是寒冬腊月的,郊外风大,屋子里不如宫里暖和去了倒像是遭罪。 现下才应该是风景最美的时候,加上都是水,也凉快,适合避暑。 惠妃想了想,道:“皇上最爱讲究个公平,先头带我跟荣妃南巡了,园子里应该不会带了,宜妃又动不了,应该是德妃跟着到那边打理宫眷内务……” 剩下随扈的肯定就是章嫔、王贵人、瓜尔佳氏这几位爱宠了。 * 等到次日,五福晋早早就入宫了。 等去了宁寿宫请安后,她就来了二所,准备约舒舒一起去翊坤宫。 “我们爷煳涂,听说娘娘发动了,就着急忙慌的入宫守着消息,也不晓得打发人告诉我一声……” 五福晋是真有些恼了,忍不住跟舒舒抱怨道:“结果倒好,等到娘娘生了又不知磨蹭了多晚才到府,当时都卯初了……” 宫里落锁的时间都是一定的,五福晋也不好太晚入宫,否则各种不方便。 这当儿媳妇的与当儿子的不一样。 婆媳之间,宁可多礼,也不能失礼。 舒舒只好同情地拍了拍五福晋的手,倒是不好安慰,否则倒像是说风凉话,只道:“娘娘是真乏了,昨天还特意嘱咐我,不让我老过去,省得她也跟着烦,让我隔三差五打发人过去就行……” 妯娌俩都晓得,这些话听听就行了。 要是真当真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是不是。 哪怕是宜妃没有空见人,她们这当儿媳妇的,礼数也要周全,关切也要表现出来。 五福晋就道:“前些日子路过山东的时候,我们爷专门打发人去采买了些海参跟阿胶,今天带了些过来,外加上高丽参,还有之前吩咐典仪四月里在京城找广东那边来人买的血燕,都是补血气的·” 舒舒赞道:“五哥、五嫂准备的周全,我们前头压根没想到这些,除了高丽参也没有旁的,剩下的就是这次南巡采买的一些料子,有轻薄透气的,可以拿去娘娘使或是赏人……” 妯娌俩这是彼此透气。 这贺生之礼,不好相差太多。 五福晋却晓得舒舒是个周全的,只是每次遇到自己,都会避让。 在太后跟前如此,在娘娘跟前也是如此。 她心里领情,可也不乐意老是如此,道:“不必想太多,我的孝心是我的孝心,你的是你的,都是尽心罢了,难道我是小气爱挑歪理的?” 舒舒道:“五嫂您才多想了,我这是依照规矩来,谁让五嫂是长嫂,我是小儿媳妇、小孙媳妇,我们也就省心省银子……” 本也没有什么可争风的,否则才是笑话。 即便要是探望婆母,也没有抬腿就去的道理。 舒舒就吩咐核桃带了五福晋的丫头去翊坤宫,先问问佩兰,看宜妃是不是醒着,什么时候方便探视。 之所以是舒舒做主,那是因为五福晋他们自从去年开府,就不算宫中人了,连带着身边服侍的,也都退了内务府的册子,不得随意在宫里行走。 核桃应着,带了人往翊坤宫去了。 五福晋这才问起小叔子的情形:“小阿哥如何?看着白净可爱么?” 舒舒想起来那小油人,心里还是略有些嫌弃,却不好表现出来,道:“我不懂这些,惠妃母说小阿哥养的好,长手长脚的,身子也结实……” 五福晋道:“明天‘洗三’,舅老爷的意思,是想要问问娘娘,用不用舅太太入宫” 她口中的舅老爷,就是宜妃的胞兄,五贝勒府的司仪长道保。 舅太太就是道保之妻金氏。 金家去年腊月“横死”了好几口人,可是在正月里时皇帝清洗内务府的时候也没有能逃过一劫。 当时金氏求救无门,想要入宫求宜妃,被道保拦下。 “这是那位舅太太转圜过来了?” 舒舒道。 道保能问这话,就是那位舅太太应该训好了。 否则还惦记着让宜妃拉着她娘家的话,道保不会放人出来。 五福晋脸上一言难尽道:“自打五月十八,我们回京,不到半月的功夫,入府了三、四回,跟过去完全不一样,在舅老爷面前也恭敬许多……” 第五百七十三章 终了(第二更求月票) 那是宜妃的娘家人,论起来又是长辈,妯娌俩即便再不喜欢,都不好说什么。 允不允许金氏入宫,还要看宜妃的意思。 按照宫里的规矩,妃嫔产育前后,都可以安排娘家人进宫陪着。 这是为了年轻妃嫔更好的待产,省得思念亲人或是旁人照顾看不周全。 可是到了宜妃这个岁数,生母、嫡母都过世了,只有金氏这个嫂子,算是娘家的亲近人。 小一辈对亲戚淡薄了,可谁晓得宜妃怎么想。 少一时,核桃带人回来了。 “娘娘醒了,说想二所的果子干了,要是这边还有,福晋过去时,就顺手带些……” 舒舒就吩咐道:“去膳房装两匣子,不单单要果子干,那个胡萝卜干跟红萝卜也各装一份夕。” 翊坤宫不缺鲜果。 只是宜妃产褥期,忌生冷,都不能吃。 可是现下又是夏天,整日里吃着荤腥也不爽口,才会想起问二所这边的果子干。 南巡之前,舒舒叫人预备了许多,也送过翊坤宫,所以宜妃才会记得这个。 等到果子干装好,妯娌俩就去了翊坤宫。 同样的后殿,跟昨日已经不同了。 屋子里的血腥味儿几乎要散干净,只有沉香与薄荷的味道,驱散了燥热。 南窗下炕几上,摆着一个一尺半的玉山,是南阳玉的,半山半水,看着就多了几分清凉。 宜妃额头上包着薄纱的帕子,坐在炕边上,正低头看着旁边的襁褓,满脸的温柔。 旁边两个二十来岁的小妇人站着,也是不眨眼的盯着襁褓。 见妯娌俩进来,宜妃摆手招呼她们上前,道:“快来看看,刚喂了奶,眼见着又要睡了……” 五福晋与舒舒上前。 等到看清楚婴儿的样子,她也沉默了。 应该夸一夸的,可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夸起。 她看了眼两个小妇人,就这样照顾的? 不说给擦擦? 宜妃见她没动静抬头看了过来,等到看清楚五福晋神色,“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是不是觉得埋汰?是我没忌口,吃太油腻了,跟老九当年一样一样,当年我也嫌弃的不行,这回倒是怪了,觉得也挺好的,有了这个就像多个壳子,小儿不乐意生病,不算是坏事。” 五福晋腼腆道:“是儿媳妇见识不足,刚才想着是不是奶妈没照顾好的缘故,才没有给擦拭干净。” 小小小的婴儿,眼睛睁着,似乎在看人,也似乎在看着屋顶,而后就秀气的打了个哈欠。 宜妃就对旁边的妇人摆摆手,那妇人就小心地抱了小阿哥下去。 “跟小猪似的,能睡着呢。” 宜妃对两人道。 两人都笑。 宜妃示意佩兰搬了凳子过来,叫两人坐了,道:“我这好着呢,小阿哥身边的嬷嬷也配了,我名下管领妇人也都轮班入宫执役,你们不用担心,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刀。” 说到这里,她看着舒舒道:“估摸着圣驾该往园子里去了,这宫里太热了,尤其后头的阿哥所,房子密,不像东西六宫似的朗阔,你跟老九说,要是能跟着还是跟着圣驾出去,这天也一天比一天热了,就算回头供冰,也是有数的,你们小辈也不好开囗多要。” 舒舒道:“九爷每日在内务府坐衙,去了海淀也不方便。” 就算热,也不再差这十天半月。 宜妃道:“反正不用顾虑我,今天还凑合,我这也勉强能见人,再过几日脏脏的我可不见人了……” 现下的习俗,坐月子不洗头不洗澡。 冬天还好,夏天确实难熬。 舒舒也不想这个时候抖机灵。 宫里有时候最没有规矩,有时候也是最有规矩。 宫妃从太医平安脉诊出喜来以后,接下来各种待产与产褥期过程,都是个定的。 宜妃又看着五福晋道:“你在宫外,就更不用老折腾了,按照规矩去给太后请安就行,等我出了月子再来。” 五福晋道:“五爷也惦记着呢,昨儿回去还要了酒,说之前担心生个妹妹,那样的话就算是嫁到科尔沁他也舍不得,即便要在蒙古王子、台吉里择婿,也要留在京城开府……” 宜妃笑道:“这也操心得太远了……” 舒舒没有接话,九阿哥昨晚墨迹了半宿,也说往后要做好哥哥。 至于如何做好哥哥? 那就参照上头的哥哥们,例如学大阿哥举高高,学四阿哥盯着描红,学七阿哥教布库。 舒舒觉得九阿哥矫枉过正,说不得会成为小十八最不喜欢的哥哥! 只是她没有提醒,且行且看。 闲话几句,宜妃就饿了,跟两人抱怨道:“先头一人吃两人补,胃口生生撑大了9现下也是一日四、五顿,还是饿得快,估摸着又要胖了……” 五福晋道:“许是伤了元气的缘故,正要好好补补。” 舒舒也道:“娘娘手边就备着零嘴,别空着。” 省得觉得饿了的时候,吃的更多。 提及吃的,舒舒将从核桃手中接了几个小罐子,摆在宜妃炕边。 佩兰拿了干净毛巾,用热水烫过了,给宜妃擦手。 宜妃看了四个小罐子,眼睛亮晶晶的,道:“这么多种果子干么?” 舒舒亲手打开来,道:“就一种苹果干,旁边的是红枣干,还有两种是菜干,也是烘烤干的,可以当零嘴吃。” 苹果干是洒了糖霜,胡萝卜干与红萝卜干是一点点雪花盐,红枣干是原味的。 宜妃听说是菜干,立时失去了兴趣,可是等见到东西,发现颜色鲜亮好看,就拿了一片粉红色的萝卜干,放在嘴里。 “一点都不絮叨,脆脆的。” 她吃的欢喜,道:“没有菜腥味儿,还有点儿甜滋滋的。” 舒舒见状,少不得提醒道:“也要适量,要是爱吃让人碾碎了放粥里也行。” 实际上是可以吃的,按照科学的解释。 可是这个时候的人,更信奉的各种老话说。 按照传下的规矩,做月子的时候,可以适量的吃些硬东西,可以健骨,但是也不能吃太多,要不然牙齿就伤了,老了容易牙齿松动。 宜妃点头道:“嗯,先都尝尝,回头搁粥里。” 等到宜妃每样“尝”了小半罐子,就有些犯困,眼皮发沉。 她也没有强撑着,漱了口,就对两人道:“行了,我得睡一觉,这吃饱了脑子都木了……” 五福晋犹豫了一下,没有提金氏想要入宫之事。 她虽觉得金氏现下这样小心谨慎的样子有些可怜,可也记得去年她们一家刚到京城的情形,很是托大,话里话外的挤兑人。 如今这样,胆子小了,不是坏事。 舒舒与五福晋就都起身,看着宜妃躺下,才退了下去。 走到甬道里,舒舒道:“早上叫人做了凉粉,嫂子正好尝尝。” 这就是留饭了。 天热了,夫妻俩都不怎么爱吃饭。 正好膳房有绿豆粉,舒舒就让小棠早上熬了绿豆凉粉。 五福晋摆手道:“之前皇祖母说了让过去用饭,下回再尝。” 舒舒道:“那就带些过去,给皇祖母也尝尝,做起来非常简单,天热的时候,用它煳弄一顿也开胃呢。” 这边跟宁寿宫常在饮食上互通有无。 这凉粉又是之前宫里没见的东西。 五福晋点头道:“皇祖母肯定高兴,今早给皇祖母请安,都比南巡回来时略清减了。” 说着话,妯娌俩到了二所。 舒舒就让小棠将凉粉给装了不少,而后就是凉粉的配菜黄瓜丝,还有调好的香醋口的芝麻酱都给装了。 她又亲自送五福晋到御花园门口,看着主仆几个渐行渐远才回到二所。 核桃道:“这回真不跟着去园子里么?” 正月那次她在二所留守,还没有去过西花园,心里也好奇着。 舒舒道:“要去也不是这个时候,总要等娘娘出了月子。” 还有就是九阿哥之前担心的,宫里的这些皇子一起跟着去园子,压根就住不开。 正月里时候,他们两口子还好,还是单独在南所。 十五阿哥年岁小,住着最小的院子,也勉强够用。 剩下十阿哥、十二阿哥一个院子,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一个院子,住得十分局促。 这回他们夫妻两个不跟着,也算是给十阿哥夫妇腾了地方。 时间还早,她就去书房翻书。 之前也看书记笔记,都是养生的多,产育的极少留心。 就算上辈子讯息发达,大家对于一些产育知识耳熟能详,可这辈子总不能空穴来风。 这块补丁要补上。 等到看个半个时辰书,抄了好几页笔记,也到了午初时分。 舒舒就出了书房,等着九阿哥回来一起用午膳。 这次南巡回来,他们就开始一日三餐。 之前的时候,是早膳(卯正到辰初),晚膳(午正到未正),晚点(酉初到戌初)。 现下是早膳(辰初左右),午膳(午正左右),晚膳(酉初)。 等到午初两刻,九阿哥从内务府回来了,旁边何玉柱举着伞。 早上出门时还喜气洋洋的人,现下却是皱眉,看着就不大痛快。 舒舒看出他不对劲,道:“这是怎么了?” 九阿哥叹了口气,道:“锡柱没了……” 舒舒愣住,半晌方道:“好好的,怎么就没了?” 虽说锡柱身体不好,可也只是不好罢了。 伯爷之前也孱弱,可是也活到了快办五十大寿的年纪。 九阿哥皱眉道:“之前不是拘到宗人府么?那边监狱有些阴凉,就有些着凉的症状,宗人府那边也叫大夫诊看,就是有些着凉了,结果今天上午就呕血不止,连太医都叫去了,下了针也不顶用,肺块都吐出来,人就没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面上都带了凝重。 那尊文昌公像,那个陨星牌子! 舒舒也莫名的想起一件事,就是在《重生于康熙末年》的书评区看过有读者评价作者,说作者有毒,主角就爱死兄弟…… 第五百七十四章 云山雾罩(第三更求月票) “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毒,仵作也查了呕吐出来的血渍跟肉块,都腐了,偏偏没有毒……” 九阿哥说起来,喉咙也是一阵恶心。 “实在是太过蹊跷,汗阿玛招了岳父跟椿泰过来,太医跟仵作也都验看了,锡柱确实是身上没有伤,没有刑讯过,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之前的脉案也记得清楚,就是有些着凉感冒,之前喝了药渣子也查了,并无异样” 整整一上午,就在忙这个。 九阿哥是因为有十阿哥打发王平安送信,所以早上锡柱一发病的时候就过去了,算是目睹了全程。 九阿哥怏怏的,不管什么时候,死亡都令人敬畏。 连带着看着椿泰,都顾不得犯酸了。 那是正红旗旗主,被传召入宫,也是对此事做个见证。 舒舒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 锡柱跟莫尔晖还不同。 莫尔晖就是个远亲,打过交道也只是打过交道。 锡柱不一样。 舒舒刚记事那几年,正好是觉罗氏接二连三产育,她就伯夫人接过去。 一年的时间有半年住在伯府。 与锡柱之间,虽比不得她跟福松亲近,可是也是日日相见的。 居然这样就没了。 “陨星牌子的事情,应该会公之于众了吧?” 舒舒道。 要不然的话,锡柱的死亡就说不清楚,会引起更多的猜测。 说不得还有人会怀疑是宗室下手,操控勋贵人家爵位更替之事。 毕竟这个时间点,太过敏感。 九阿哥点头道:“汗阿玛已经让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会审此案材。” 这就是宗人府不插手了,也是避免嫌疑。 舒舒默默。 人都是自私的,她听到这里,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这样比较好。 查得清清楚楚的,往后董鄂家的非议就会少些。 即便是有,也落不到齐锡身上,只是会揭开伯爷的旧事。 锡柱的身世,怕是要广而告之了。 康熙将陨星之事说出来,那就要溯源,从当初捡了陨星牌的邢全之父查起来。 九阿哥是有些吓到了,没有食欲。 舒舒这里则是心里有些难受,也没有食欲。 等到膳桌摆上来,清爽的麻酱绿豆凉粉,两盘凉菜,两盘卤肉,两人也没有吃几口。 “哎!真是没趣,大家都太太平平的不好么?” 等到膳桌撤了下去,九阿哥就拉着舒舒躺了,道:“你说莫尔晖跟锡柱冤不冤?前头的那个,要不是被官司搅合的,心里憋闷,也不至于去城外跑马;后头的锡柱,要说大恶,也不至于,一个病秧子,养着就是,可是这一场感冒就将别的带出来……苏努贝子也麻爪呢,前头他将两家的案子都查得清清楚楚的,眼见着就要尘埃落定,有几分功劳,可这死了一个人,不问罪就不错了。” 锡柱本人微不足道,可是却是勋贵子弟,又是家族爵位更替的时候。 舒舒顾不得苏努贝子的前程了,心里想到了家里的长辈。 虽说锡柱的性子不讨喜,可是估计也不好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 “阿玛看着如何?” 舒舒问道。 “岳父想要去看陨星牌子,汗阿玛没让·” 九阿哥道。 那牌子已经拿到景山十来天,就算要试,估摸也快有了结论。 接下来,应该是刑部那边拿过去,接着试验。 舒舒握着九阿哥的手,道:“爷,要是圣驾往园子里去,不在宫里,那爷能不能带我归宁一次” 不是她多事,而是她不放心伯夫人。 都统府这边,阿玛有额涅,夫妻俩彼此宽慰。 伯府那边,伯夫人一个人清冷不说,还会遭受外头的非议。 死者为大。 不用细想也能明白,大家会给她扣个命硬心硬的帽子。 九阿哥道:“这还用你说,等到时候汗阿玛不在宫里,咱们就是最大的,想出门就出门……” * 伯府,内院正房。 伯夫人听了锡柱的丧信,神色恍然。 “嫂子。” 觉罗氏在旁,有些担心。 伯夫人摇摇头道:“不用担心我,我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真的是那个东西害的么?” 觉罗氏道:“刑部的人去房山庄子上找当年的人,邢全那边,也会问到。” 不单单是活人,邢全之父,说不得也要开坟验尸。 “好像是说天降陨星,都是下饺子似的,单蹦的时候少,怕真是害人的东西留在外头,那边的庄子跟林地,估摸着也要挨着查了……” 觉罗氏道。 伯夫人似想起什么,道:“你还记得当初婆母去世前的病症么?” 觉罗氏仔细想了想,道:“好像当时说是肺不好,都以为是从忧上来的。” 忧伤肺思伤脾。 当初伯爷立住了,娶了伯夫人,却是数年没有孕信。 “当时太医查了,私下里跟婆婆说了,是伯爷体虚的缘故,婆婆央求了我瞒着,只说我宫寒……” 伯夫人说着,面上无悲无喜。 为了这个,明面上调理身体的药,都是她吃着。 伯爷那边,就是各种“养生药膳”。 只是她们的婆母从旁人献了牌子开始算,也活过了二十年。 这个牌子被赵氏藏着,也藏了十六、七年,现下人还活蹦乱跳的。 锡柱前后就摆在屋子里半年左右,怎么就没了? “反正有些邪乎,既是刑部接手了,就让他们查去” 觉罗氏道。 伯夫人点点头,道:“董鄂家的私事怕是要众所周知,说不得会影响到侄儿们的亲事,就是舒舒那里,也会被人嚼舌头。” 觉罗氏不以为然道:“谁家不被人说呢?大的几个都差不多定了,小的几个年岁还早,过几年旁人也想不起了……” 她很是淡定。 要知道之前因为拴马桩之事,她们夫妻都想到已故太爷的操守上去了,真有几分怀疑邢全一脉也是董鄂家子孙。 结果虚惊一场。 至于伯爷这点事情,在勋贵人家中也不算什么。 不说旁人,彭春两个私生子一个私生女也都摆着…… * 三贝勒府,正房。 三福晋正在榻上歪着。 前些日子在娘家治丧,也是熬人,身心俱疲。 如今也算是走上正轨,不用他们夫妻在那边守着。 等到“烧七”跟出殡的时候过去就行了。 两位小阿哥都在跟前,大的四岁,已经开始会跟大人聊天了。 小的九个月,也开始学爬,穿着蓝色肚兜兜,露着小鸟,正在凉席上一拱一拱的。 大的则乖巧的坐在三福晋身边,依赖得不行,恨不得眼睛都黏在三福晋身上。 眼见着三福晋看着小的,大的就奶声奶气,道:“额涅,弟弟羞羞。” 三福晋道:“你弟弟还小呢,等到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就好好穿衣裳了……” 虽说孩子落地就是奶嬷嬷跟保母带着,可是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 尤其是长子,还是不同。 这次分别小半年,小的还是婴孩没有记忆,大的却是哭惨了。 现下就跟小狗似的黏着她,生怕她又不见了。 三阿哥匆匆进来,就看到娘几个这样安逸的情景。 他觉得碍眼,皱眉道:“大阿哥都四岁了,该开蒙了,回头爷选个老师。” 之前的时候,夫妻俩都跟着南巡,孩子都送到公府去了。 后来那边虽送回来一次,可是等到南巡之前,他们还是又送回去了,由那边的侧夫人带着。 三福晋坐起来,心疼道:“弘晴生日小,十一月生的,说是四岁,实际上才两生日半,哪里就这样着急了?怎么也要过了年吧?刀。” “三阿哥摇头道:(‘慈母多败儿’,他看着不大机灵,往后叔伯兄弟中总不能排到末流去,‘笨鸟先飞’的道理你还不懂么?” 三福晋不爱听这话,道:“怎么就不大机灵了,谁家的孩子这么大记人记得这么真切,咱们弘晴却是记得正正好。” 三阿哥不以为然道:“这算什么长处?你是亲额涅,他要是认不出,那这儿子也不用要了!刀。” 四岁的孩子,也知晓好话赖话。 弘晴的眼里就含了一包泪。 三阿哥越发看不过眼,呵斥道:“憋回去!” 弘晴吓得一激灵,缩在三福晋怀中。 三福晋也恼了,压了心火,吩咐旁边的奶嬷嬷带了两个小的下去。 而后,她才耷拉着脸,道:“爷又是哪里吃的邪火,要跟我们母子几个撒?” 三阿哥这才想起正事,道:“锡柱死了,董鄂家的官司交到三法司会审了!” 三福晋一下子捂了嘴,好一会儿,道:“二哥、三哥两个干的,他们有这个胆子?刀。” 打小没看出有出息来,可是前头为了爵位能攀诬齐锡就能看出是个胆子壮、没有什么脑子的。 “想要死无对证么?” 三福晋道:“那不是一查一个准?” 这出了人命,可就与之前不同了。 之前顶多就是流。 这牵扯到谋杀,就要偿命了。 人又真死了,想要斩监候与绞监候都不行。 三阿哥旁观者清,道:“他们的手还伸不进宗人府去,要是下毒这样的小道,也不会惊动三法司·” 他正好去礼部衙门,听了一嘴,而后还专门去了宗人府一趟,可是也只打听到众所周知的消息。 就是锡柱之死。 至于陨星那个,只有齐锡、椿泰与三法司那边的主官晓得,消息没有外传,他也不知晓,所以才会觉得云山雾罩…… 第五百七十五章 冰(第一更求月票) “听说传了椿泰跟齐锡入宫,不会是有人盯上正红旗都统,想要构陷齐锡吧?” 三阿哥摸着下巴,想的复杂了些。 好好的人就死了,看着像是灭口,可是这仔细一琢磨,更像是栽赃嫁祸。 到时候,齐锡这名声可就烂到家了。 要知道宗人府主理此案的不是旁人,正是齐锡家的姻亲与未来的亲家贝子苏努。 三福晋听了,不由皱眉道:“会不会是那拉家?” 虽说因为之前官司的缘故,董鄂家这两支有些不大痛快,可三福晋还是能分清楚远近亲疏。 这正红旗满洲都统握在董鄂家手中,与不握在董鄂家,还不同。 之所以董鄂家在正红旗地位超然,不单单是跟礼烈亲王一系世姻,主要还是正红旗都统的位置。 从三福晋与舒舒的曾祖父开始,这满洲都统大多数时间在董鄂家嫡脉手中。 她提的那拉家,也是正红旗大姓,就是七福晋的娘家,也是世代与礼烈亲王一系联姻,现下七福晋之父任正红旗满洲副都统。 三阿哥听了,觉得有道理:“真要如此,那老七跟老九之间往后可就有热闹瞧了!刀。” 三福晋忙道:“爷您可不能束手旁观,真要让那拉家成了势,往后董鄂家想要再将满洲都统拿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都统府那几个年岁还小,能够独当一面少说也要二十年往后;自己的大哥增寿,这回闹的灰头土脸,连家事都处理不明白,更不要说放在外头。 董鄂家,想要屹立不倒,还是要靠齐锡支撑着。 三阿哥心里也有一笔账。 即便隔着旗色儿,两相关系不大,可岳家有实权与没有实权还不一样。 齐锡那边虽挂着个讨人嫌的老九,眼下还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行了,爷会盯着,明天也问问老九到底怎么回事儿……有老十在呢,他消息应该更灵通些……” 有这事情在,夫妻倒是难得安静说了会儿话。 * 因彭春之薨,舒舒本就穿得素淡,如今又加上锡柱一桩,就将鲜亮色儿都收了。 盛夏天燥,倒是看着清爽。 今日六月初一,内务府开始正式供冰。 按照现下的规矩,是立夏就要开第一个冰窖,皇帝赐大臣冰。 等到五月初一开始,乾清宫与宁寿宫两处就开始供冰。 其他宫室,则是要六月才开始供冰。 现下的冰块,都是冬天的时候储备的,窖藏在散落紫禁城各处的地下冰窖。 舒舒就估摸着时间,让内务府的人将送冰块的时间固定在巳正左右。 这样等到大半个时辰后,屋子里就正好清凉。 九阿哥回来用午饭后屋子里也是凉快的,正好午歇。 舒舒有些怕热,院子里就依照去年的例,安排人一日三遍的洒水。 抬水班上的太监,本月开始多拿一份月俸。 院子里的水缸,也都是盛得满满的水。 可正如宜妃说的,阿哥所这边的院子不如西六宫那样朗阔,屋子也不如那边高,就有些窝风。 冬天的时候舒服,夏天的时候跟个大蒸笼似的。 舒舒每天洗一遍,擦一遍,身上才舒服些。 可因为苦夏,也没有胃口,她看着蔫耷耷的。 齐嬷嬷见了心疼,避开人小声道:“不能跟阿哥爷说一声么?多要些冰,咱们自己个儿掏银子?” 舒舒道:“现下不好,等回头看看。” 圣驾要是带了后宫与小皇子、格格们去园子,那边都是水,比宫里凉快,也有那边的冰窖。 宫里的冰就会富裕些。 齐嬷嬷犹豫了一下,道:“那娘娘那边呢,娘娘产褥,用不得冰,能不能挪过来?刀。” 舒舒摇头道:“不妥当,娘娘生产前用的冰,都是太子妃体恤,不在娘娘份额里)如今不用了,顶多就算是补上前头的;即便有富裕,也不好挪给二所用,翊坤宫还有十七阿哥呢……” 养恩大于生恩。 宫里尤其明显。 宫妃们对养子也是要做到面上一视同仁。 就像惠妃,每次给大阿哥预备东西,都会有八阿哥的一份。 阿哥们对养母,也是要更恭敬孝顺,要排在生母前头。 八福晋之前在宫里,先给延禧宫请安,就是这个道理。 十七阿哥也是宜妃的儿子。 往后十七阿哥娶了福晋,也会跟在舒舒与五福晋后头给宜妃请安。 齐嬷嬷不是不晓得这个道理,可是偏着舒舒。 舒舒道:“没事的等十阿哥他们跟着去园子了,可以先将三所的冰挪过来用。” 十阿哥不是外人,这有来有往的才越发亲近。 只是提及十阿哥,舒舒就想起住在头所的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 章嫔…… 现在已经是六月,舒舒的心里“咯噔”一下。 她生出几分焦躁来,却不乐意齐嬷嬷跟着担心,就道:“早上起早了,我先眯一眯·” 齐嬷嬷听了,就起身将蚊香挪过来,道:“那福晋睡上小半个时辰,也别歇太久走了困。”j。 舒舒应了,齐嬷嬷就退了出去。 舒舒躺在塌上,眯着眼睛,心里有些乱。 南巡回来半月,并没有听到章嫔生病的消息。 夏天的急症。 她睁开眼睛,望向屋子中间的青花陶瓷大缸。 里面放着冰块。 冒着丝丝凉气。 夏天最容易发生的,就是中暑后衰竭而死。 就跟九阿哥似的,去年很是凶险。 历史上的九格格就是如此病症。 章嫔会不会也是如此? 要是身上其他的毛病,那请平安脉的太医早就该报到御前。 康熙是个念旧情的,不会全无反应。 宜妃这边,也是掌控西六宫多年,不会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等到九阿哥回来时,舒舒还是差不多的动作,望着冰块若有所思模样。 九阿哥道:“用冰不用那么节俭,圣驾明日就要奉太后往园子里去了,到时候老十他们两口子的冰,咱们就挪过来使。” 夫妻俩想到一块去了。 舒舒指了指头所方向道:“我是想到了十三阿哥。” 九阿哥点头道:“我怎么把他给落下了,还有十二那边,我都打个招呼,到时候先可着咱们用。” “不是咱们,是章嫔母那边材。” 舒舒斟酌着,道:“我这几日不是去了两趟翊坤宫么,娘娘的产室设在后殿,后殿不如正殿凉快,跟咱们这边的屋子似的,有些窝风,我就想到章嫔母,要是十三阿哥跟着去园子,爷是不是可以跟内务府打声招呼,将头所的冰挪到长春宫后殿去……” 长春宫后殿,住的就是章嫔。 章嫔最早住在永寿宫后偏殿,是永寿宫庶妃,后来产育有功,就口封为嫔,移居长春宫后殿。 长春宫是有主位的,就是资历比四妃还老的端嫔。 九阿哥皱眉道:“怎么想起这个,操心咱们就行了,还操心旁人!” 舒舒无奈。 她也不想啊,可是什么也不做,等着章嫔死,也心下不忍。 最近死的人太多了,她不想要再听到丧报。 再说,十三阿哥这小叔子对他们也亲近恭敬,坐视他少年丧母也太冷情。 康熙有怜弱之心,按照正常发展,十三阿哥在丧母后会成为最受宠的几个皇子之一,但凡出巡,必要随扈。 可是“爱之深、责之切”,他后头十多年的沉寂,也是因为这份宠爱,离旋涡中心太近了。 “好了,好了,爷记在心上了,就是一句话的事……” 九阿哥见舒舒的表情,倒是后悔方才说重了,却也提醒她道:“往后你多操心操心爷,其他人不用太在意……刀。” 之前管着一个十阿哥,也是够够的。 现下十阿哥大婚,跟十福晋黏煳去了,开始的时候九阿哥有些不习惯,现下觉得也挺好。 他可不想多管一个人。 舒舒笑了,道:“我就是想到这里,随口提了一句,十三阿哥上头有皇上,还有嫔母,哪里用旁人管着?” 九阿哥看着她,道:“是爷煳涂了,你可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舒舒心里将章嫔与长春宫的消息想了一遍,迟疑的点点头道:“是听到几句闲话” 那一位端嫔,也是个性子古怪的,吝啬并不亚于荣妃。 她名下的宫人好像也是没有赏赐的。 她宫里除了章嫔之外,还有一位王庶妃,是十六格格的生母,虽只是庶妃,可一应供给却是按照贵人例来的。 之前就有闲话,说端嫔爱使唤章嫔与王庶妃的宫人。 端嫔是长春宫主位,名义上也有权利管束阖宫的宫人。 可是宫里旧俗不是如此,即便是同住一宫,也鲜少去管教旁人的宫女、太监。 九阿哥带了鄙视道:“简直是有病,出身也不低,怎么这个德行,居然连日用供给那三瓜两枣的也要落下些……” 荣妃是小气,并不贪旁人的。 端嫔这里,却是习惯性占便宜,平时走礼,一匹布都要叫人裁下两尺。 “不会是克扣了嫔母跟王庶妃的冰吧?” 九阿哥也有些不放心了。 紫禁城的冰窖又称“官窖”,也是归在内务府下…… 第五百七十六章 绕圈子(第二更求月票) 午歇过后,九阿哥没有直接去内务府衙门,而是往上书房去了。 上书房这边下午是武课在东路箭亭前的空地。 负责教导皇子射箭的,都是钦点的内班侍卫。 就像九阿哥小的时候,曹寅也做过他的射箭师傅一样。 九阿哥漫步而来,身边何玉柱撑着把蓝绿色的油纸伞,看着清闲自在。 他手上还捧着个巴掌大的瓷罐子,里面放着井里湃过的酸梅汤。 看着烈日底下,几个小阿哥汗津津的模样,九阿哥挑挑眉。 还真是精力充沛。 他直接在箭亭下的阴凉处站了。 要是舒舒也在,就会告诉他此箭亭非彼箭亭。 后世这里没有改名,依旧是皇子皇孙演武的地方,却是从四面透风的凉亭,变成了面阔五间的大殿。 他享受着穿堂风,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酸梅汤,凉丝丝的,又不像冰鉴里冰过的那样。 他含在嘴里,再慢慢的咽了下去,觉得燥热都去了不少。 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毓庆宫大阿哥。 九阿哥眺望了一遍,视线落在十五阿哥处。 十五阿哥正拿着把童弓拉弓射箭,旁边捧着箭囊的黑小子眼熟,那不就是自己的小舅子么? 刚南巡回来的时候,他去上书房见过一次小六。 许是当时是屋里的缘故,还感觉不到这么黑。 他看旁人,旁人也在看他。 十四阿哥正好射完一轮,见着了九阿哥,跟身边的射箭师傅说了一声,就小跑着过来,咧嘴笑道:“九哥,九哥,九哥……” 九阿哥扒拉了一下耳朵,带了嫌弃道:“行了,叫魂呢?” 十四阿哥笑道:“这不是见了九哥高兴么,明天就去园子里,到时候咱们去钓鱼烤鱼啊?” 九阿哥轻哼道:“都出去撒欢了小半年,还不收收心,过去那边也是避暑读书的。” 十四阿哥不以为然道:“两不耽搁,现下天长,闲着也是闲着,可要说好了,到时候九哥出去顽,得带着弟弟一个。” 九阿哥道:“那你等着吧,我就算过去,也要月底了。” “啊?” 十四阿哥有些意外,道:“不是说宫里的阿哥都去么,怎么九哥不去?” 九阿哥带了几分傲然道:“宫里总要留个妥当人!” 十四阿哥还要再说,九阿哥已经看着他道:“别尽想着淘气,圣驾今秋还要北巡)小心到时候不带你!” 圣驾出巡之前,内务府这边要派人先一步去沿途修整行宫,所以九阿哥第一时间晓得这个消息。 十四阿哥差点跳起来,道:“这不是才南巡回来么?今年还北巡?” 九阿哥道:“又不耽搁。” 十四阿哥立时带了感激道:“谢谢九哥,弟弟一定老老实实的,弟弟还惦记着掌旗行围呢……” 这会儿功夫,十三阿哥也过来了。 “九哥。” 他黑了一圈,身子也结实不少,看着跟九阿哥差不多高。 九阿哥没有着急说话。 他现在出来当差大半年了,晓得了不少人情道理。 章嫔那边就算要照顾,也没有他出面的道理,还要十三阿哥这个亲儿子才行。 他就直接对十四阿哥摆摆手,道:“你接着练箭去,我跟十三说说话。” 十四阿哥这才反应过来九阿哥是来找十三阿哥的,有些不乐意,道:“有什么话我这弟弟听不得的?你们挨着住着,亲热还亲热不够,现下又说悄悄话?” “哪里那么多废话,快走,这天怪热的,爷还等着走呢材。” 九阿哥带了不耐烦撵人:“至于挨着不挨着的,有什么呀?等年底哥哥搬出去,你挪到二所去,不也是挨着了?” 十四阿哥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十三阿哥带了几分好奇,看着九阿哥道:“九哥找弟弟什么事?” 九阿哥想了想,道:“明天你们就要去畅春园了,那边凉快,冰也会用的少” 十三阿哥笑了道:“头所的份例,九哥拿去使就是了,我不怕热,现下也不怎么爱用冰。” 九阿哥摇头道:“今儿不算我来找你,你就当是你要找我。” 十三阿哥听着这绕圈子话有些迷煳。 九阿哥道:“我的意思,你不在宫里,头所的冰就挪给嫔母,不过对旁人不能说是我说的,得说是你找我说的。” 十三阿哥明白了其中的关系,神色凝重起来,犹豫了一下,道:“是……端嫔母扣了我额娘的冰?” 九阿哥摇头道:“不至于,你额娘也不是包子,还能被人欺负了?就是你嫂子这几日去翊坤宫后殿,说那边窝风有些闷,想起嫔母住在后殿……” “劳烦九嫂跟九哥想着。” 十三阿哥面上带了感激。 九阿哥摆摆手,道:“你别嫌我们多管闲事就好。” 实际上,十三阿哥虽是未成丁皇子,可是出面孝敬孝敬生母也算合适,因为他没有其他养母,孝敬这一份就够了。 十三阿哥聪明,也明白为什么九阿哥前头说那些绕圈子的话。 九阿哥他现下是管着内务府,就像个大管家,最是应公平公正。 再说他不是章嫔生,也不是章嫔抚养的,就算要孝敬长辈,也孝敬不到章嫔身上这成年皇子与后宫还是要保持距离,十三阿哥这个亲生子出面照顾更妥当。 十三阿哥带了羞愧,道:“我煳涂,压根都没想到额娘那边。” 九阿哥道:“这有什么啊,要是你九嫂不提,爷也想不到东西六宫的后殿跟前殿还不同。” 他就是为嘱咐这一句来的,说完也就走了。 不过在走之前,他去了靶子处,摸了摸十五阿哥的小肩膀,又拍了拍小六的大脑门,跟十二阿哥与毓庆宫大阿哥也打了招呼,才熘熘达达,往内务府去了。 十四阿哥马上拉着十三阿哥到一边,低声道:“九哥找你做什么?” 十三阿哥道:“是我找九哥有事,昨天没碰着,九哥就过来寻我问问。” 十四阿哥立时咽了口水,道:“是不是二所膳房又有什么好吃的了?到时候可要见面分一半,你可不能吃独食!” 十三阿哥摇头道:“不是,是冰的事材。” 说罢,他就提了明日随扈去园子,想要将头所的冰贴到长春宫后殿。 十四阿哥很是失望。 不过他向来大方,不是小气的,就道:“你那份够么?不够我还有,反正富裕的也让内务府的人做人情了,要用就拿去用。” 十三阿哥道:“够用了,我额娘也有一份。” 十四阿哥就不多说,道:“可惜九哥、九嫂要迟些才过去,怪没意思的……” * 九阿哥到了内务府衙门,就吩咐高斌道:“拿着爷的牌子,去找官窖大使吩咐一句,打明天开始,乾西头所的冰贴到长春宫后殿。” 高斌应声去了。 九阿哥坐在椅子上,有些唏嘘。 随扈宫妃的名单已经递到内务府,要按照品级准备马车。 妃位上的德妃,而后就是王贵人、瓜尔佳贵人,还有就是乾清宫的四个答应。 没有章嫔。 即便他没有特意打听,也听了几句,王贵人与瓜尔佳贵人后来居上,已经成为目前伴驾最多的妃嫔。 章嫔没有声息了。 * 次日,六月初二。 神武门外排满了马车。 舒舒也早早的到宁寿宫,恭送太后出宫避暑。 太后没有说旁的,只慈爱的道:“我晓得你怕热,叫人给二所每天贴补四块冰,要是不够了,你让老九再过来说。” 宁寿宫有自己的冰窖,里面窖藏了五千块冰,供应宁寿宫上下。 舒舒没有客气,带了感激道:“谢谢您想着,孙媳妇昨天才跟九爷说这个,惦记着直接挪十阿哥他们的。” 太后道:“他们能有什么富裕?来这边取,每年都用剩,只是搁在外屋,别搁在里屋,太湿了不好。” “嗯,嗯·” 舒舒乖巧的应着,扶着太后上了肩辇。 随后她就跟白嬷嬷步行随侍在旁,一直送到神武门外。 惠妃与荣妃也坐着肩辇跟在后头。 等到圣驾与太后的马车离开,一行人才进了宫门。 见舒舒身边的丫头撑着伞,惠妃点点头,可还是说道:“平日里不用那么拘谨,叫老九给你准备一个肩辇。” 舒舒道:“总共也没有几步路,不用,回头有了求恩典的时候,儿媳也不会客气。” 当时其他皇子福晋,可都是腿着来的。 就算是封爵后,也只有大福晋、三福晋有肩辇。 四福晋往下,都没有叫人预备。 惠妃提了一句,便也不说什么。 荣妃倒是难得和气,道:“也别老猫在阿哥所,回头我打发人请你,也到东六宫来认认门。3刀。” 舒舒只当她客气,含笑听了。 * 长春宫后殿,东次间。 陶瓷大缸里,放着两块冰。 章嫔坐在南炕上,看着冰块,眼中水润。 旁边的嬷嬷很是年轻,不过二十出头年纪,是满了年龄的大宫女没有出去,直接补了妇差,如今也是红着眼圈,带了祈求:“娘娘,且想想阿哥,想想两位格格……” 章嫔看着木木的,没有了去年的鲜活,像是半枯萎的花朵。 她带了苦笑道:“皇上最是怜弱,我这样去了,阿哥与格格们说不得会有更好的照顾” 第五百七十七章 求救(第三更求月票) 那嬷嬷立时跪了,哽咽道:“娘娘,不一样,奴才就是没娘的孩子,外头没了念想,年满才没有出宫,不说旁处,就说宫里,太子爷同十爷都是没娘的孩子,太子爷早年是皇上的眼珠子,可现下呢?索额图说杀就杀了,乳母、乳父也说杀就杀了,身边的人一茬茬的换,二十好几了,还圈在毓庆宫,身边都是皇上的人……” “还有十爷,贵妃之子,早年贵主子在时,是什么情形,小霸王似的,眼下又是什么情形?跟在九爷身后,旁人提起来,都是将九爷说在头里……” “那两位爷外家是大族,还有一堆的舅舅、姨母在,咱们的十三爷有谁呢?” 章嫔是内务府官宦人家出身,本可以求恩典不参加内务府选秀,却是正赶上宫里四妃风头正劲,使得包衣人家都生了攀龙附凤的心思,于是不顾她的意愿,家族合议送她小选入宫。 为了给她抬身份,还将她过继到参领兼佐领的伯父名下,以参领之女入宫。 荣华富贵不是章嫔所愿,她与娘家关系素来淡漠。 就算前些年受宠的时候,也没有提拔过娘家人。 时间久了,章家人也就不在她身边钻营了。 章嫔犹豫道:“阿哥没有成丁,格格们年岁更小……” 按照宫里的规矩,只要自己这生母没了,皇上会给他们找合适的养母。 宜妃不是一直盼着儿女双全么? 应该会分一个格格给宜妃教养。 宜妃刚生了幼子,还有个年幼的养子十七阿哥在,不会要太小的孩子,那就是已经十几岁的十三格格。 阿哥那里,需要公正宽和的养母,皇上多半会指了惠妃。 剩下最小的十五格格,多半会是荣妃吧? 因为荣妃儿女都大了,名下没有养子养女。 章嫔叹气,道:“你看,都是高位妃子不比跟着我这个额娘强百套?” 那嬷嬷哽咽道:“娘娘,不能这样想,只看永和宫的十五阿哥,您就该明白这养母只是养母,跟亲娘不一样,还有两位格格那里,按照前头公主的例,多是要抚蒙,可蒙古跟蒙古也不一样,有的好几百里,王子台吉常驻京城;有的好几千里,嫁过去的公主再也没有回朝……” 章嫔身子打晃道:“宫里的规矩,五十岁要撤了绿头牌,可还有个情况,那就是天癸断绝……” 说到这里,她抚摸着胸口,道:“不单单是绝了天癸,这里也长了东西,本也活不久了……” 那嬷嬷摇头道:“不是的,娘娘只是病了,都是从气上来,娘娘跟皇上求旨挪宫吧,储秀宫空着,咸福宫娘娘也是直肠子没有坏心的人……” 这两处哪一处都行,就是不要在长春宫里煎熬了。 主仆说话的功夫,外头就有了动静。 “啧啧啧,这就是底气,会下蛋的鸡,‘咯咯哒’的下了好几个蛋,撑腰子的来了……” 章嫔窗前,就有人阴阳怪气。 屋子里嬷嬷脸上带了怨愤,望向窗口。 章嫔则是径直的走了个过去,透过窗纱,望向外头。 说话的是端嫔身边的嬷嬷,可是这嬷嬷身边还站在端嫔。 章嫔看着此情此景,想到四个字,“狗仗人势”。 端嫔却是恼怒的看了章嫔一眼,道:“你是不是故意的,跟十三阿哥说了我的坏话,还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想着叫内务府给你送冰?” 章嫔没有像往常那样低头,而是仔细的看着端嫔。 同样出身内务府,端嫔的底细,自然也是众所周知。 端嫔背后的董家,曾经已故太皇太后名下的包衣佐领。 端嫔的亲叔叔,当年是太皇太后的心腹属人,早在顺治朝就是侍郎品级,等到去世的时候已经是一品大员,还因军功得了世袭爵位,董家因此而崛起。 那又如何? 她叔叔已经死了,她堂弟就算袭了爵位,也只是内务府的小官。 章嫔笑了。 自己之前真是傻了,还能被端嫔吓到。 端嫔比皇上还年长三岁,她已经四十九岁,明年就要撤绿头牌。 撤不撤的也没有什么,从她入住长春宫后殿,就没见皇上翻过端嫔的牌子。 端嫔越发恼了,道:“还有脸笑,不争气的东西,早先还有些宠爱,也不枉你家里头当瘦马似的调理你长大,结果不争气,眼见着宠爱被个南蛮子给夺了!” 章嫔板着脸,看着端嫔,道:“娘娘是谁,我是谁?” 都是她之前煳涂,当时年岁小,挪到长春宫就被端嫔给哄住。 两人相差小二十岁,真是跟两代人差不多。 端嫔就满是温煦,说起了康熙十年殇了的女儿,要是立下,就比章嫔小不了几岁。 而后呢? 皇上翻牌子,端嫔要说;皇上不翻牌子,端嫔越发要说。 早年阿哥、格格还小时,都随她住长春宫,身边服侍的人也多,端嫔还只是阴阳怪气,背地里念叨两句。 自打康熙三十六年,章嫔最小的女儿十五格格也挪宫,搬到宁寿宫的格格所,端嫔就变本加厉。 章嫔不是没想着反抗可是端嫔却拿着她入宫之前的教养嬷嬷说嘴。 那也是宫里退出去的妇差,教导后宫妃嫔燕喜。 端嫔就自以为抓到把柄,每次都拿这个说嘴,将那个嬷嬷说成是出身青楼的老鸨)才会晓得妓家服侍男人的技巧。 那嬷嬷早死了十多年,死无对证,真要让她嚷出来,说不得还要影响到几个孩子身上。 阿哥还好,是男孩。 两位格格即便是金枝玉叶,可是这宫里公主与公主也分了等。 外加上章嫔也受宠了十来年,晓得皇上的脾气,是个不喜纷争的。 尤其是后宫。 没有人敢争风吃醋,就是因为皇上不许也不容。 如同早年七嫔的前两位,就是因为当年不忿封四妃的时候落下她们,闹过一场,被直接送到大兴的皇庄了。 两人之前的宫室,也清退出来,现下的小嫔妃们,怕是都以为她们已经死了。 章嫔豁然开朗,脸上不再是暮气沉沉,也添了鲜活,傲然的看着端嫔。 “无礼!我是一宫主位,你算什么东西?连个册礼都没有,不过是诏封为嫔,你敢待我不恭敬?”端嫔道。 之前揉成面团,居然敢支棱起来,她气的不行,咬牙切齿瞪着章嫔,鼻翼都忽闪忽闪的。 章嫔的视线落在端嫔的耳边,是一块拇指盖大小的黑灰印记。 她的视线又落到端嫔头上,是不正常的黑色,额头两侧也都秃了。 这是染发了。 章嫔不由失笑,喃喃自语道:“还真是魔障了……” 不过一无子无宠的秃头老妇,居然将她辖制住了,硬是生了三年闷气,将自己熬掉了半条命。 她理也不理端嫔,直接出了后殿,大踏步的出了长春宫。 那个近身嬷嬷忙追了上来。 端嫔愣住,喊道:“你做什么去?” 章嫔却恍若未闻,脚下飞快,转眼就绕过了前殿,出了长春门。 等到端嫔醒过神来,追出来想吩咐太监关门时,已经来不及。 她忙追到甬道,看着章嫔往翊坤宫方向去了,喊道:“宜妃正是产褥,怕是没有时间待客……” 章嫔却是渐行渐远了。 端嫔气鼓鼓的,转身就走。 告诉宜妃又如何? 她倒要看看,宜妃怎么要自己的强?! 难道她没长嘴么? 她没有看到章嫔在翊坤门前没有停留,继续往东,直接出了广生右门。 平日里西六宫的宫眷之事,是宜妃管着。 可是章嫔也晓得时间不对,不好去打扰宜妃。 这宫里,还有能做主的人在。 那嬷嬷带了担心,道:“娘娘,慢些走,奴才扶着您……” 章嫔长吁了口气,道:“我很好,我没事,我要等着儿媳妇进门,还要继续给格格们攒嫁妆……” 主仆两个顺着甬道一路往北,走到御花园门口,横穿过御花园,到了右边的甬道又是一路往南。 两人一口气走到延禧宫前,站在延禧门前。 章嫔对门口值班太监道:“帮我通禀,就说长春宫章氏求见娘娘。” 那太监躬身去了。 少一时,惠妃身边的宫人急匆匆地过来,福了福,道:“我们主子请嫔主过去……9。” 章嫔微微颔首,进了延禧宫。 惠妃坐在东次间,很是疑惑。 要知道敬事房起居册子现下惠妃管着,章嫔从过年时就报了妇疾,撤了绿头牌。 这小半年,看着也没有什么精神。 偏生太医院的脉案,只查出肝火郁结,没有提过其他的病症。 这就不好劝了。 只能自己慢慢熬。 宫里的宠爱从不长久。 估摸也是因这脉案的缘故,使得皇上对章嫔生了不喜,这小半年没有赏赐,也没有叫人去问过病。 章嫔进了延禧宫,她以为自己能忍住,可是看到惠妃慈爱包容的眼神时,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双膝一软,就要跪下。 惠妃下了一跳,忙上前扶住,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哪里用如此” 章嫔心中越发酸涩,觉得眼下是这辈子最心酸的时候。 当年家里不顾她的意愿,非要入宫时,她也没有难过成这样。 惠妃还以为是因王贵人与瓜尔佳贵人得宠之事,叹了口气,安慰道:“都要经了这一遭,早日想明白就好了,现在宫里的主位,除了咸福宫妃与佟妃,哪个没有受宠过?都是这样过来的,有阿哥在,往后也有依靠,还是想开些……” 章嫔摇头,看着惠妃,哽咽道:“不是为了这个,奴才是来跟娘娘求救的。” 说着,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声音十分凄厉。 震得惠妃的心都跟着一颤一颤…… * 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不要被精神pua,做个自信自强的人。 第五百七十八章 摸鱼(第一更求月票) 章嫔情绪太过激荡,压根就无法正常说话。 惠妃就望向那年轻嬷嬷,那是章嫔身边昔日的大宫女,也常跟着章嫔出门的,也都眼熟。 那嬷嬷就跪了,道:“妃主子,我们主子要被端主子磋磨死了……” 说罢,她没有耽搁,竹筒倒豆子似的,讲了这些年章嫔在长春宫的境遇。 她是章嫔身边老人,入宫时就分在章嫔名下,从小宫女做起,也随着章嫔从永寿宫迁居长春宫,目睹了全程。 “早年小主子们在的时候还好,不过是偶尔刺上一句,等到阿哥、格格们都挪宫就说话难听起来,每天还要五次三番的打发人传我们嫔主过去……” 这一条就已经是不合规矩。 端嫔是长春宫主位不假,可是章嫔也是嫔,不是依附于她的庶妃,有位次之别,却没有尊卑之分。 两嫔同宫,本该楚河汉界、江水不犯河水才是。 “6自打去年冬月,北巡回来,宜主子遇喜,端主子嘴里的话就更难听了,还说到宜主子高龄产子上,念叨着产关难过,我们嫔主受宜主子照拂良多,就说了一句‘这在外头是常事,开怀的妇人不怕’,端主子就说我们嫔主在讥讽她,越发的变本加厉” “等到圣驾南巡,名单上没有我们嫔主,端主子就每日带人去后殿外头,让身边的嬷嬷指桑骂槐、喋喋不休,奴才想去理论,可是端主子就在跟前立着” “我们嫔主怄气,身子就有些不好,之前是有些崩漏之症,自打三月里崩漏止了再也没有来过月信……” “清明节后,我们主子胸部又长了东西,硬如石块,胀痛难忍,入了五月更是疼的不得安寝,端主子却是每日两次不间断的辱骂,使得我们嫔主生了死志……” 说到最后,这嬷嬷已经泪流满脸。 虽说主子说的清楚,让她以后去乾西头所给阿哥做保母,可是她不想。 她十来岁就入宫,十几年跟在主子身边,之所以满了年龄也没有出去,就是想要长长久久的服侍主子。 要是主子真走了,她也不打算活了。 惠妃听着前头,脸色深沉。 谁不知道谁? 端嫔自诩老资历,向来傲慢。 她说的那些话,不是有口无心,无非是盼着宜妃生产不顺,到时候留着小阿哥、小格格之类的,可以接手。 至于端嫔的阴阳话,早年她们也领教过。 因为端嫔娘家是太皇太后属人,她极为自傲。 当年刚入宫时,确实也风光,当时宫里等级是皇后、妃、福晋、大格格、小福晋格格。 端嫔入宫就是大格格,生了皇二女后就是福晋。 等到后来封七嫔时,她就算夭了女儿,可是也排在第三位。 当时荣妃是第四位,她是第五位,宜妃是第六位,德妃已经入宫,却只是个没有名分的宫女子。 时过境迁,端嫔这些年不顺当,也鲜少在人前高声了。 没想到私下里竟然这样恶毒。 随即她就看着章嫔,恨铁不成钢道:“平日里瞧你也是伶俐的,怎么这样窝囊?这些年你有子有宠,她有什么?之所以还是她住着长春宫正殿,不过是那点资历罢了皇上念旧情给她脸面,不说你压着她,也不该被她给欺负了!” 章嫔嚎哭了一场,情绪已经有些平复下来。 听了这话,她苦笑道:“当时奴才刚到长春宫,她很是温煦,体贴入微,还说看了奴才,就想到夭了的小格格,奴才当时正好丧母,真当端嫔如母似姐·” 这说话之间,才会失了小心,提及早年在伯父家里被嬷嬷教导之事,让端嫔抓了漏洞。 眼下她没有什么惧怕的,就将此事也说了。 “她自以为抓了我的把柄,开口‘瘦马’、闭口‘妓家’,奴才也想要与她理论可是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以胡咧咧,奴才却怕坏了两个格格的名声,使得她们远嫁” 当时她也是死脑筋了。 真是畏惧。 毕竟这世上对女子苛责,尤其是涉及贞静,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现下想想,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要是真的因此得了皇上嫌弃,那她就过清净日子呗! 左右也是嫔位,无过不会再降。 惠妃最是心正听到这里,简直气炸肺:“这你都能忍着,这样脏的话也敢在宫里胡沁,就该直接打她的嘴巴子,最是欺软怕硬的东西,你看她这些年在宜妃前咋呼过么?” 章嫔惭愧道:“奴才怕闹起来,惹皇上厌弃,也被挪出宫去……” 惠妃摇头道:“怪不得怄气怄成这样,这样整日憋闷,好人也熬坏了……”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道:“我这里清净,你先在这边歇几日,等我禀了皇上,再看看皇上的意思。” 移宫也不是好移的。 现下西六宫的储秀宫虽是闲着,内务府也早已经清理出来,做了修缮。 可是如今升了嫔却没有单独一宫的除了章嫔,还有卫嫔。 卫嫔生育了年长阿哥,还是资历在前的。 至于东六宫,现下承乾宫空着,却不是寻常嫔妃可以入住的宫室。 章嫔满脸涨红道:“给娘娘添麻烦了。” 惠妃摇头道:“这有什么?你今日做的对,直接来延禧宫,而不是去翊坤宫。” 虽说早就默认西六宫是宜妃打理,惠妃只管着东六宫,可是惠妃行事也没有什么忌惮的。 自己听了这些事情,都觉得恶心的不行,心头火起。 宜妃听了,肯定也要暴碳似的,现下也不适合操心这些。 * 舒舒哪里晓得,送冰成了导火索,蝴蝶的翅膀又开始忽闪忽闪了。 她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跟九阿哥每人每天四块冰。 太后又贴补了四块。 舒舒就叫人将九阿哥的四块冰,直接送到内务府衙门,取一个凉意。 她自己这里,独享八块冰。 一块冰一尺半见方,放在开放的环境下,差不多半个时辰化干净。 这样算下来,从巳初开始,到入夜,一个时辰一块冰,差不多都够了。 为了能更好的用这些冰,使得它融化的更慢些,她直接让人收拾了书房。 加了靛蓝色的双层窗帘。 门框窗口也都加了一层夹层,使得关闭的时候更密封。 如此,书房就变成了空调房似的。 虽说并没有空调房的凉爽,不过舒舒估摸着也是从三十出头的温度降到二十六、七了,因为不那么动则一身汗了。 舒舒就叫齐嬷嬷跟丫头们也在屋子里待着,取一份凉意。 齐嬷嬷上了年岁,怕冷不怕热,受不了这凉屋子,也不大乐意让舒舒在这里待着。 舒舒就带了委屈道:“小阿哥、小格格还没影呢,嬷嬷就老想着这些,将我排后头了,我热得吃不好睡不好的,还怎么调理身体……” 齐嬷嬷没有法子,不好哕嗦了。 小松最是高兴。 她血气壮,冬天的时候身上跟暖炉似的,夏天也是。 还没有入伏,她就整日里汗流浃背的。 舒舒叫过来,她欢喜坏了。 她也没有闲着,舒舒看书,她就磨墨。 舒舒歪着,她就按头按胳膊。 小榆已经出宫,小椿就带了桂圆继续教。 榛子那边跟着小棠。 花生现在则是齐嬷嬷带着,开始做些舒舒身边的贴身物件。 七个丫头,有条不紊的,都是省事听话的,舒舒心满意足。 虽说自南巡出来,内务府那边曾有人来请示补宫女之事。 舒舒这里,可以使唤八个宫女,跟着的家下女子“因病出宫”一人,出了一个缺可以再补一人。 人选可以是小选进来的包衣宫女子,也可以是家下女子,或者直接是使女。 舒舒当时直接给拒绝了。 她不打算这个时候挑人了。 等到出宫开府后再说。 到时候会分给他们包衣人口,外头的几家陪房人口,也可以挑进来当差。 一上午的功夫,她就在看书、摘笔记、按摩中度过。 九阿哥中午回来时,见到的就不是昨日蔫耷耷的模样,而是如同喝饱了水的白菜看着十分鲜活水嫩。 他哭笑不得,道:“你是不是比爷还盼着汗阿玛出宫?怎么样,是不是觉得都松快了?刀。” 舒舒白了他一眼,招呼他跟着进了书房。 现下窗帘开着,可是因为没有开窗的缘故,也不如次间敞亮。 九阿哥一进来,就察觉到不同,舒服的吸了一口气, 他望向的青花大缸,看了两眼,道:“只搁了一块冰,就这么凉快?” 舒舒指了指窗户与厚重的门帘道:“捂得严实,冷气出不去,就凉快了。” 九阿哥赞道:“爷的福晋可真是聪明材。” 舒舒道:“衙门现下差事忙么?能只去半日么?要是还这么全天,爷就别来回折腾了,还是叫人送膳过去” 紫禁城从南到北将近二里地。 阿哥所差不多就是最北面,内务府衙门也几乎要在最南边,直线距离一里半多,加上横道,差不多要二里地。 即便打着伞,可是只是遮阳,却抵御不了高热。 九阿哥小声道:“其实半日功夫尽够了,下午都是闲散的,没有什么正经事儿……乃y。” 舒舒看着他,那下午还去做什么? 这是嫌在二所待着闷? 这成亲不到一年,就要相看两厌?! 九阿哥道:“爷是在宗人府那边学的教训,那边更是清闲,整日里没有什么正经事,可是苏努跟老十他们还是见天去坐衙,为的什么?就是因为汗阿玛自己公务多,繁累,见不得旁人清闲,信郡王不爱去衙门点卯,那是因为真没有什么正事,却是得了汗阿玛不喜,宗令换了简亲王……” 舒舒囿。 所以他是得了经验? 就算没有公务了,也去衙门里摸鱼,给大领导看? * 月底了,大家点点月票呗!都是至亲骨肉…… 第五百七十九章 诊看(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看着九阿哥,忍不住赞道:“爷可真厉害!” 这才入职不到一周年,已经领悟到为人下属的诀窍。 领导忙着,不能闲着。 领导闲着,也不能闲着。 不管手中有活没活,要装个尽心尽责。 就跟后世那种加班似的,看似无效,实则有效。 九阿哥挑眉,带了几分得意,道:“这有什么,不用细琢磨就明白,你就看汗阿玛喜欢的臣子,哪个不跟拉磨的驴似的,轻易没有歇着的时候;宗室王公也是,要是满足爵位俸禄,混日子不想着行走当差的,汗阿玛也是查出一批,就收拾一批” 舒舒捏捏他的手,道:“爷心里有数就好,不用说出来,要不然的话,就成了揣摩圣意,传到御前,皇上又不喜。” 九阿哥老实的听劝了,道:“嗯,爷晓得,以后不会傻大胆了,这养成习惯就不好了……” 现下汗阿玛跟他是父子相合的时候,待他也宽容;可要是哪天汗阿玛不喜欢他了那就该挑大小毛病了。 前几天没吃两口的凉粉,今天换了新调味,不是芝麻酱香醋的,而是变成了芥末与淡口酱油。 配菜还是黄瓜丝,加上焯水的绿豆芽,吃着味道正好。 九阿哥一下就喜欢上了,道:“这个味道好,清爽还不寡淡……” 舒舒道:“就是不顶饱,会饿的快,爷下晌走时装几块绿豆潮糕带着。” 九阿哥点头应了,道:“这个娘娘能吃么?不是说娘娘那边也热?” 舒舒摇头道:“不能,月子里不能吃凉的,忌口的地方多,都是按照规矩吃喝。” 九阿哥唏嘘道:“那够遭罪的。” 用了午饭,夫妻说了会儿话,就在书房小憩。 将要到未初,九阿哥才带了何玉柱、孙金往内务府衙门去。 这回他手上拿着的不是瓷罐子,而是换成了红铜的。 入手冰凉,里面装了碎冰块,就是取这一丝凉意。 也是舒舒给他预备的! 他心里跟吃了蜜似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挑着。 刚到内务府衙门,就见高斌候着,脸色有些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脸耷拉着?” 高斌忙搓了一把,躬身道:“九爷上午走前吩咐奴才中午往太医院值房过去一趟)奴才就去了,然后就听到延禧宫娘娘传太医,奴才也没有当回事,还跟乐吏目说暑热方子之事,结果……好像那边不大对劲,太医没回来不说,又有延禧宫总管太监过来,让人出宫去太医院传太医……” 暑热方子之事,这还是今早舒舒跟九阿哥提及的,说是在孙思邈的《千金翼方》上有藿香正气散,正是治暑病、防暑病的。 要是还没有入伏,预备妥当的话,可以在入伏之前预备出来。 九阿哥去年经历过暑病的,险死还生,心有余悸,便也上了心,上午回二所前就打发高斌去太医院值房。 至于高斌说的“乐吏目”,就是前门乐家老铺的东家乐凤鸣。 前些日子,他经由九阿哥举荐,正式入职太医院。 他是个勤学之人,常随侍值班太医左右,所以可以在宫里值房找到他。 九阿哥神色也郑重起来,喃喃道:“延禧宫传太医,惠妃母不豫?” 随即他摇头。 今日圣驾出宫,他也在神武门外恭送,见过惠妃,没看出什么异样。 延禧宫。 九阿哥想到了戴佳贵人。 戴佳贵人也住在延禧宫。 他有些不放心了。 七阿哥去畅春园了,不在京中。 不会真有个万一吧? 九阿哥立时吩咐何玉柱道:“你跑一趟延禧宫,代爷给妃母请安,问问妃母,可有吩咐我的地方,还有……是不是戴佳贵人病了,用不用往畅春园送信……” 何玉柱不敢耽搁,立时急匆匆往东六宫方向去了。 * 延禧宫里,正殿东次间。 太医院的三位善妇科的太医都在,另外还有两个医婆,是婆媳两个,年长的花甲年纪,年轻的也是四旬左右。 望闻问切,太医可以。 可要是查看后宫主子们身上,就要医婆出面。 章嫔主仆与两个医婆,就在惠妃身边大宫女的带着下,去了西次间。 “要是哪里疼的厉害,娘娘吱声……” 其中一个年长的医婆洗了手,示意章嫔的嬷嬷给她揭了衣襟,才用着右手食指与中指的指腹,直接摸着章嫔的皮肤,在章嫔胸前轻轻按压。 章嫔忍了羞涩,随即就惊讶出声。 那医婆看着她道:“是奴婢方才摸的地方疼?” 章嫔点点头,那医婆就对身后中年医婆低声说着什么,中年医婆拿着炭笔,记了下来。 章嫔的脸越发涨红,看着那册子道:“这些也要记么?” 那老医婆看出她的顾忌,道:“娘娘不用讳疾忌医,这些脉案旁人也看不到,妇人身上的病,那两处是少不得的,不算什么。” 生死面前,好像也顾不得羞耻。 章嫔低下头,声音里带了颤抖,道:“那像我这样的病症,太医院的脉案上有过先例么?” 医婆依旧是平和安稳的口气,道:“娘娘入宫早,要在外头,许是早就晓得,这也不算什么稀罕病,是妇人身上常发的毛病……” 章嫔勐地抬起头来,看着医婆,眼睛直直的盯着她,道:“真的?” 那医婆点头道:“这是乳癖,过了三十岁,一直到五十岁,就爱发这个,是肝郁痰凝、气机阻滞的缘故,原是轻症,可娘娘还有些冲任失调,上则双乳痰浊凝结,下则经水逆乱,才显得厉害些,等疏肝理气、软坚化结,再调理冲任,也就渐渐好了。” 章嫔捂着嘴巴,无声饮泣。 即便之前她生了斗志,说着长命百岁,可心中不是不怕的。 等到何玉柱过来时,惠妃也得了医婆诊看的结论,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庆幸不已。 幸好章嫔能转圜过来,今日揭破此事。 这乳癖还是初发。 真要是时间拖得久了,凝死了结节,可是化不开的。 孝懿皇后,就是亡于乳癖。 就是德妃,前些年也有些这上面的症状,只是不为人所知罢了。 听了何玉柱的传话,惠妃就晓得九阿哥是听说了传太医的事,想到了戴佳贵人头上。 戴佳贵人品级不高,也没听说九阿哥与七阿哥有私交。 倒是难得,还专门打发人问一句。 惠妃神色就柔和许多,道:“让阿哥担心了,戴佳贵人没事,是章嫔有些不舒坦)现下太医已经诊看过,没有大碍,我一会儿就打发人去畅春园禀告御前,让阿哥不必担心。” 章嫔移宫静养是一桩,还有一桩就是端嫔的处置。 那也是嫔主,不能只听章嫔主仆一面之词。 可是也不难查。 长春宫上下几十号人,端嫔的猖獗也不是一日两日。 还要请皇上亲自指人派人查证。 何玉柱躬身记了,偷瞄了三位老太医几眼,都是胡子一大把的,也赐了坐,脸上却是不见急色。 想来章嫔娘娘确实没有大碍。 等回到内务府衙门,何玉柱就如实转达了。 竟然不是戴佳贵人,也不是其他的延禧宫庶妃,而是章嫔母? 九阿哥心中惊诧不已。 他强忍了,才没有失态。 既是惠妃要禀告御前,他确实不用再惦记此事。 一下午的功夫,他神思都有些恍惚。 等到了酉初,九阿哥走到甬道里,依旧沉默。 何玉柱在旁,道:“主子,您是担心十三爷么?要是章嫔娘娘病得重,皇上不会瞒着十三爷;要是章嫔娘娘只是轻症,那也没有什么可担心。” 九阿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将要到阿哥所的时候,他才开口道:“你说,福晋是不是个顶顶聪明的人?” 之前他也晓得妻子聪明,而且引以为荣。 可是她真是因翊坤宫后殿闷热才想到章嫔的么? 还是火眼金睛,看到旁的? 发现了长春宫的不妥,引自己去发现? 何玉柱点头道:“那当然,福晋是奴才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九阿哥横了一眼过去,问道:“那爷呢,爷在你心中,是第几聪明的人?” 何玉柱移开眼,看了看手中的伞把,是一块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翠竹,看着清凉又坚韧。 九阿哥磨牙道:“好啊,那在你看来爷是个笨的?” 何玉柱忙摇头道:“爷才不笨,爷洋书读得好,还会梵文,还有数数什么的,都是顶顶厉害的,就算不是皇子阿哥,爷这一身本事,去理藩院做个通译,去户部做个经济,肯定都不差……” 九阿哥听着,不乐意了,道:“怎么都是芝麻小官?爷就不能厉害些,做个理藩院尚书,监理个户部什么的?” 何玉柱笑笑,不接话了。 说话的功夫,也进了二所。 九阿哥嫌弃的看了何玉柱一眼,道:“笨嘴拙舌,不机灵,主子想听好话,学几句又怎么了?” 何玉柱躬身道:“那奴才也不能扒瞎啊!” 九阿哥摆摆手,道:“快离了爷,笨死了……” 说罢,他大踏步的往正院去了。 孙金在旁,小声道:“何哥,主子不会是要挑福晋的刺吧?” 他们虽不算整个男人了,可也晓得有些男人就有这样的毛病,不爱女人太聪明。 何玉柱摇头道:“放心吧,爷不是那小气的。” 舒舒依旧在书房。 只是也不能全天看书,她就跟小松做了一套八段锦,而后拿起了针线。 都是小椿裁剪好的。 两套小衣裳,还有两双软底婴儿鞋。 给别人家的孩子预备满月礼、百日礼,可以直接金锁、金手镯,可是自己幼弟与小小小叔子,就不好只送那些。 舒舒就很贤惠,准备遵照现下的规矩,给两位小朋友各自预备针线。 这个看的就不是她的手艺,而是心意了…… 第五百八十章 爷怎么回事(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挑着帘子进来时,入眼就是这样的画面。 舒舒半靠着扶枕上,手中拿着针线。 后头是黑丫头在揉肩膀,前头是小椿坐在炕边,也是穿针引线。 听到门口的动静,主仆三人都望了过去。 小椿跟小松立时起身,恭敬在旁边站了。 舒舒也放下手中针线,看了眼外头,道:“时间过的真快。” 九阿哥没有说话,而是也在炕边坐了,直勾勾地看着舒舒。 舒舒不由笑了,侧头道:“爷是在看我的头发?” 九阿哥的视线这才落到舒舒头上,跟中午的时候不同,换了新发式。 一圈小手指粗细的小辫子,直接绑在头顶心,重新编了个辫子放下来。 看着雌雄莫辩的。 因为这是舒舒叫人复原了宝玉的辫子头。 上面没有别的首饰,用了四个珍珠小团花,排在后头的辫子上。 这套首饰是她的陪嫁之一,中间是拇指盖大小的珍珠,旁边镶嵌着一圈小珠子,底下用的不是金子,而是银。 看着素净,平日里可以用,需要穿素服的时候也可以配。 下晌练八段锦的时候,头发有些散了,舒舒就直接洗了头。 等到头发干了,她就想起这个发式,让小椿复原了一下。 想到这里,她望向九阿哥,在他的光脑门上瞥了一眼,带了些遗憾。 要不是这个致命的头型,她就能拉着九阿哥一起换发型。 两个主子眼对眼的,小椿就给小松使了个眼色,两人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九阿哥回头看了空荡荡的门口,脸色耷拉下来,轻哼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爷?” 舒舒面上带出疑惑来,道:“不曾啊,爷怎么这样说?” 最大的那个瞒着,小的也瞒了一堆,可平日里居家过日子,还是坦诚的时候更多些。 九阿哥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道:“哼!还跟爷装相,爷就寻思无缘无故的你想起章嫔母做什么,十三弟就挨着住着,也没见你问一回……” 章嫔是长辈,又住在内廷,除了去年北巡路上打过几个照面,也没有什么其他交情。 舒舒眨了眨眼,听出这话音不对,道:“章嫔母怎么了?” 九阿哥挑眉道:“你不是心里明白么?还跟爷装什么煳涂?爷又不是旁人,有什么你不能直接告诉爷的,非要绕着圈子说!” 舒舒脸上越发疑惑,道:“我装什么煳涂?爷到底再说什么?” 九阿哥有些拿不住了,又看了舒舒两眼,道:“你真不晓得?” 舒舒白了他一眼,道:“爷说呢?” 九阿哥有些想不明白了,道:“那你怎么一说一个准?你昨儿才说想起章嫔母,担心后殿窝风,今天嫔母就病了?” 舒舒一愣。 现在就发病了么? 她带了担忧道:“是……大病么?爷怎么晓得这个?” 听她这么一问,九阿哥也反应过来不对劲。 章嫔住在长春宫后殿,怎么是延禧宫那边请太医?! 章嫔又不是贵人、庶妃之流,还要跟谁报备才能请太医。 九阿哥就说了疑惑。道:“开始听说是延禧宫请太医,还连着请了两波,除了宫里当值的,还将太医院那边的太医也请了,爷想着早上见过妃母,看着神清气爽的,就担心是戴佳贵人,就打发何玉柱过去探问,结果说是章嫔……” 他当时正诧异妻子怎么“金口玉言”,倒是没有想起来这其中不对劲之处。 他摸着下巴,猜测道:“不会是端嫔娘娘使坏,不许长春宫请太医吧?章嫔母没有法子,咱们娘娘那边也不方便,就到延禧宫求援了?” 歪打正着,他倒是猜得八九不离十。 舒舒想着章嫔的病症,道:“既是太医看过了,那嫔母如何了?” 这可是章嫔的生死关。 虽说二十多年后会“母以子贵”,她会被追封皇贵妃,且随葬帝陵,可是三十来岁就凋零也未免可怜。 九阿哥道:“惠妃母说没有大碍,让爷不用担心,她会派人去畅春园禀告此事。” 舒舒听了,松了一口气。 希望这真是个转机。 即便这半年王贵人与瓜尔佳贵人后来居上,最是风光,章嫔这个之前的宠妃竟有些恩宠渐稀的感觉,可是以康熙的念旧,知晓章嫔生病,还是会叫人好好看着的。 毕竟在他眼中,后宫女眷除了宠爱之外,还分了两种,一种是生育了皇子皇女的,)一种是没有生育过或是生育了没有养住的。 眼见着舒舒神色,确实是才知晓此事。 九阿哥也隐隐的松了一口气,道:“爷下晌都难受了,还以为你晓得内情,不跟爷直接说,跟爷绕圈子呢!” 舒舒在他的腰上抓了一把,咬牙道:“再有下回,这样没头没脑的问我,我可就生气了!” 九阿哥抓了她的手,哼唧道:“那不是想着你太聪明了,会不会嫌弃爷笨,爷这是关心则乱……” 舒舒蹙眉,沉默了。 九阿哥有些紧张,道:“真生气了?爷也没说旁的啊,就是怕你有什么不直接跟爷说。” 舒舒想起了自己跟九阿哥这位柯小舒、柯小九的体质,少不得做个预防,就陷入沉思模样。 九阿哥越发不安了,道:“想什么呢?可说好了,不带翻前账的!” 舒舒轻轻摇头,看着九阿哥,神色有些凝重,道:“爷发现了没有,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比她前十六年过的都波澜迭起。 九阿哥想了想,道:“好像是没闲着,这日子过的飞快,事情也是一桩连着一桩的!” 舒舒看着他,斟酌着,道:“所以说,不是我发现什么,是不是爷也有方人呢,怎么爷就爱招事呢?我之前在家的时候,十几年都清清静静的,没有这一年长得世面多……” “啊?” 九阿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论,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是爷方人、爷招的事儿?!9。” 舒舒没有点头,反而摇摇头道:“这样说也不对对爷不公平,有些事情是自己找上来,就比如去年我嫁进来,刘嬷嬷那件事……” “还有咱们跟着北巡,发现行宫不对。” “阿哥们打群架,三贝勒丢了郡王……” “再往后就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挪过来,四所那里。” “正月里爷带我归宁,又发现大伯之事。” “等到南巡,太湖石场又揭开随扈官员盘剥地方之事……” 这一桩桩的,差不多每个月都没闲着。 九阿哥听着她如数家珍似的,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好像确实是老碰到事情,然后谁跟他对上,谁就倒霉了。 这说明什么? 是他方人了? 不对,不对,也不能这样说! 是他运势正好,所以与他作对的人都倒霉了?! 传说中的大气运之人?! 随即,他醒过神来,看着舒舒,道:“不对呀,每次都是咱们俩在一块,要是方人也是咱们一起方啊,怎么就成了爷一个人的事了?” 舒舒迟疑了一下,道:“那也算我方的吧,反正我入宫前十六年,日子过的都太太平平。” 九阿哥听了,心里有些发堵,迟疑了一下,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舒舒抽出手,白了他一眼,道:“只要有爷在,热闹就热闹呗,怎么过都是一天” 说到这,她指了指书桌上的笔记:“我都记了下来,只是怕宫里有什么忌讳,涉及到皇上与宫里阴私的都没提。” 九阿哥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也想起舒舒爱记手札之事。 他生出愧疚来:“都是爷连累了你。” 这是皇宫,还是跟外头不一样。 看着是一家人,可实际上按照母系的不同,分作了很多家人。 就看岳父那边之前选的女婿候选,就晓得舒舒是个爱过清净日子的。 自己却让她费心许多。 舒舒就道:“爷别说这样的话,我听着不落忍,我可没后悔嫁给爷,要是爷哪天后悔娶我了,哼哼……我可还记得清楚,当初有人想要去御前请旨退婚?” 说到最后,她面上带了不善。 九阿哥忙求饶道:“方才说好了不找后账,开头那一个月,爷是犯浑了,都翻篇都翻篇!” 舒舒这才勾了他的手指,带了认真,道:“那往后再遇到什么事情,爷可别像今天这样上来就兴师问罪了,我心里也不爱听这个,好像说我是‘乌鸦嘴’似的……刚才我说爷爱招事,爷也不爱听,往后再遇到什么,算咱们俩一起招的” 见她如此,九阿哥越发后悔,忙道:“爷保证,没有下一回了,爷就是觉得太巧了,心里才乱了,怕你平日里跟爷隔着一层……” 看着这样的九阿哥,舒舒眼中多了笑意。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舒舒没有产生过这样浓烈的感情,却是乐意做个松弛感的女人,自己舒服,身边人也不会累。 她就很真诚道:“我之前跟爷说让爷遇事跟我商量,我自然也会如此啊。” “就像这回,也是因为去年经了爷的热症,有些吓到了,怕认识的人也如此,才跟爷提了章嫔……” “我又不是菩萨,想着普度众生,其他庶母不是也没想起来。” “还有‘藿香正气散’,听起来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可毕竟是古方,要是能要对症就更好了……” “我还想的跟爷白头偕老,不单爷的身体要爱惜,我也早说过,自打三十三年大病一场后,我就是最怕死的……” 九阿哥带了心疼,还有些遗憾,道:“咱们指婚太晚了,要是也跟四哥、八哥他们似的,十来岁就定亲,那你不舒服,爷肯定带了太医去找你,也会试试洋人的方子” 舒舒笑笑,没有接话。 接什么呢? 这娃娃亲,略有些不吉利。 那三对,可没有一对夫妻白头的。 * 清溪书屋。 梁九功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金砖,不敢抬头。 才出来半天,惠妃打发人来了。 来了两个。 除了延禧宫的首领太监,还有个年轻的宫嬷嬷,是章嫔的人。 如今两人都在外头候着。 皇上手中拿的,是惠妃的亲笔信,跟着信件还来的,还有一份脉案。 是章嫔不好了? 就算这半年皇上冷落了章嫔,可是谁晓得以后呢? 这些年后宫的主子们各有风光,可是受宠最长久的除了宜妃,就是章嫔。 当年章嫔口封为嫔时,才二十来岁。 现下一子两女,等到下一次封后宫的时候,说不得还能再升一格。 惠妃的信中,从章嫔往延禧宫求援说起,主仆两人的告状,又写了太医院太医与医婆诊看的结果。 章嫔是两个病症,除了肝郁,就是妇疾,混在一处,经血不通,乳癖日重,夜不安枕。 康熙看着,心中恼极。 年前年后才梳理了一遍宫里,阿哥所、公主所不妥当的人都清退了。 跟赫舍里家与佟家相关的宫女、太监,也都清退了。 只有东西六宫,因为向来肃静省心,惠妃与宜妃都是靠谱的,他才没有叫人犁一遍。 结果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有人敢欺凌宫妃。 章嫔的脉案,之前也递到过御前。 看到“肝郁”,他就误会了,以为是嫉妒不容人的缘故,才想要冷落章嫔,让她懂事些。 “乳癖” 康熙想起逝去的孝懿皇后,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他撂下惠妃的信,去看章嫔的脉案。 前头是三位太医诊脉,后头一页,则是医生婆的诊断还有手诊的描述。 双乳痰浊凝结,有七、八处,其中有一处已经鸽子蛋大小,触之即痛。 虽说生老病死,非人力可能阻挡。 可是这样的“人祸”,却是康熙无法容忍的。 他合上脉案,并没有传唤章嫔宫人。 惠妃的信中写了不少了,他再重新追问一遍,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抬起头,看着梁九功道:“传赵昌!” 梁九功躬身应了,退了下去。 片刻的功夫,赵昌就跟着梁九功进来。 康熙肃着脸,道:“严查长春宫上下,董氏身边人也要一一查到,要是有冥顽不灵者直接刑讯,看董氏是否有疯癫不当、欺凌章氏之处!” 赵昌凛然,忙躬身应了。 梁九功在旁,心里抓心挠肺似的,好奇的不得了。 那位端嫔娘娘,到底作什么妖? 怎么敢欺负人? 皇上连封号都不叫了,直呼姓氏。 还有章嫔,就算这半年失宠,不是还有前十几年打底? 皇上这是连章嫔都给恼上了。 康熙确实心里恼的不行。 三年,不是三天,也不是三个月。 十五格格前年就挪宫了! 被欺负了三年,人都要熬死了,才想着开口,之前那嘴巴是摆设? 尤其是前两年的时候,瓜尔佳贵人还没有入宫,伴驾最多的就是章嫔跟王氏。 当时王氏还没有封贵人,跟章嫔压根不是一个分量。 不过康熙也明白,前两年章嫔有宠的时候,端嫔就算磋磨人,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 这半年猖獗,无非是笃定章嫔失宠。 最是欺软怕硬的人。 他是看到章嫔亲族请燕喜嬷嬷教导她,有些羞恼。 好像他这个帝王是好色之徒似的,被那些包衣人家揣摩着喜好。 不单单章嫔如此,赫舍里家挑选了宜妃,佟家挑了德妃。 都是攀龙附凤。 往后内务府选秀的规矩,是不是要改改? 现在的内务府选秀,选上的都是宫女子,实际上是有区分的。 其中相貌好、出身体面的,要么充后宫为答应,要么就是指给皇子与近支宗室做格格。 相貌寻常的,出身也寻常的,才是宫女,分派到宫里各处执役。 按照之前的规矩,还从内务府秀女里选后宫嫔御,那这等攀龙附凤的人家就断绝不了。 可是选八旗秀女? 其中牵扯的也不少。 不说嫔御,只说皇子阿哥们的格格,就不好牵扯到八旗去。 康熙觉得,需要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第五百八十一章 刻薄(第一更求月票) 翊坤宫。 这边跟长春宫挨着,可是还真不是一墙之隔。 两宫之间隔着甬道,是两道高墙。 加上端嫔性子各色,宜妃跟她还真没有交情。 因主子的缘故,两宫宫人也没有什么往来。 可是上午章嫔主仆急匆匆出了西六宫时,却是经了翊坤门的。 也有这边的太监看到,就禀告了佩兰。 等到下午还没有章嫔回来的消息,眼见着再过半个时辰,就是各处宫门落锁的时间,佩兰就禀告了宜妃。 宜妃听了,若有所思,道:“没在咱们门口逗留?直接出了广生右门?” 佩兰点头,道:“门口的太监看见了,直接过去的,说是走得挺急的,后头端嫔娘娘还追出来了……” 宜妃听了,不由皱眉。 如此,就是大事了。 怕自己晓得生气? 这是去延禧宫了? 宜妃正疑惑,外头就有人进来禀告:“主子,延禧宫娘娘来了。” 宜妃忙吩咐佩兰,道:“快去迎了进来!” 佩兰忙下去。 惠妃的肩辇已经直接到后殿外了。 佩兰忙上前福身,道:“娘娘,我们主子打发奴才来迎您进去。” 惠妃颔首,扶着佩兰的手下了肩辇,问道:“你主子这几日如何?吃得可好,睡得可安生,恶露排净了么?” 佩兰恭敬道:“主子有些乏,现下白天也要歇半个觉,晚上也睡得早;吃得顺口)九福晋叫人送了不少菜谱过来,都是娘娘现下能吃的,膳房轮着做了;恶露还没净姥姥说还要几日……” 她说的“姥姥”,就是宫里的接生嬷嬷,除了负责接生,还会服侍宫妃产后保养事宜,也叫“收生姥姥”。 惠妃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惠妃进去,宜妃已经翘首期待。 “连姐姐都惊动了,可见长春宫真是出了大事。” 宜妃聪慧,立时叹了口气道。 惠妃在炕边坐了,也是无奈。 不管端嫔性子如何大家都是几十年的熟人。 说句自私些的话,她们四妃,有一个算一个,都比较乐意端嫔、僖嫔、咸福宫妃这样的老人占着主位。 无子无宠,都安安生生的。 年岁大了,越发日子安逸,不喜欢变动。 偏偏端嫔自己不安生。 赵昌已经奉命回宫,眼见着就要提长春宫的人去讯问,惠妃怕宜妃胡思乱想,就亲自过来。 她道:“话说在头里,你听听就算了,可别吃气,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皇上那边也打发了赵昌来。” 宜妃望向长春宫方向一眼,诧异道:“那一位做什么了,赵昌都打发回来了?” 赵昌是御前哈哈珠子太监,虽不是近身服侍的,可是真要说起皇上对他的信重,并不亚于梁九功。 这宫里的慎刑司,就握在赵昌手中。 惠妃点点头,看了宜妃一眼。 宜妃这半年待产,鲜少关注外头的事。 惠妃那里,消息相对多些。 她也知晓年前年后那次宫中大索,风起于乾西四所。 这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东西。 十四阿哥…… 十一阿哥…… 惠妃也叹了口气。 有些事,不能细究,还是应珍重眼前。 宜妃没有察觉有异,只当惠妃是叹端嫔。 惠妃就简单的说了端嫔欺凌章嫔之事。 宜妃听了,跟着咬牙。 章嫔入宫后就分在长寿宫,住了好几年的功夫才挪走,当时温僖贵妃还在世,宜妃也常去长寿宫的,算是看着章嫔起来的。 “怎么这样窝囊?之前还以为是个性子爽利的!” 宜妃喜欢章嫔长得好,去年北巡时,相处也投契,没想到在长春宫反而成了面团。 惠妃道:“当时挪过去的时候年轻,端嫔资历又老,差了二十来岁,被辖制住了呗!” 宜妃懊恼道:“也是我这半年太疏忽了,竟成了瞎子、聋子,浑然不知此事。” 惠妃心下一颤,面上却不显,道:“不单单是你,我也是如此,到底不比前些年了。η9。” 这说的是太子妃掌宫权之事。 早年宫里是四妃共治的格局,等到太子妃入宫,正式诰封,康熙就让她接了宫权。 可是太子妃又因差着辈分,不好多插手东西六宫事,使得如今成了各宫自治似的。 宜妃嘟囔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咱们当年管着宫务,战战兢兢的,‘名不正言不顺’,生怕出了纰漏;如今换了个名正言顺的了,可是这两下里都不方便!” 惠妃想了想,小声道:“估摸着原来皇上只是想要让毓庆宫立威,也是名正言顺的卸了咱们的权,也没想到这么不方便……” 要是换成寻常百姓人家,嫡长媳当家也就当了。 尊卑有别。 至于庶婆婆们,好吃好喝,日常供给不缺也就算宽厚。 可是这里宫里,这尊卑不是这样论的。 太子妃即便是嫡长媳,未来的国母,到了妃母前还是要以长幼论尊卑。 宜妃撇撇嘴道:“好像是谁稀罕宫权似的,要不是能多得些孝敬,谁稀罕操心这些?” 如今有了儿子、儿媳的孝敬,她手头也宽裕了,才不稀罕下头人那仨瓜两枣的。 惠妃迟疑道:“我倒是有些想不出宫里以后的格局会如何,咱们这些有年长皇子的妃位也到头了,再高下头人也生事总不能推出小的来跟咱们比肩?要不是佟家出事本该佟妃上来。” 宜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幸好没上去,要不我看着都烦,那是凤巢之女,二十多岁没嫁,可不是冲着寻常的妃位来的” 惠妃面上带了不赞成,道:“你笑话她做什么?未必是她自己乐意的……” 宜妃不以为然道:“乐意不乐意的,进宫了,就跟咱们比肩,还有什么不足兴的?刀。” “结果每次宁寿宫请安,瞧她那个别扭劲儿,活似一个妃都委屈她了,恨不得坐在姐姐头上……” “咱们服侍皇上半辈子,生儿育女的,难道活该被她压一头?” “她以为自己会跟温僖贵妃一样,入宫为妃,随后就是贵妃,结果到今年整十年了,也没有提一步……” “姐姐排在我头里,我心服口服,可是她算什么,单凭一个姓么?” 惠妃皱眉道:“快住口,什么都敢说了?!” 宜妃抚着胸口,道:“这说出来心里就敞亮了,要不见她一回堵心一回。” 惠妃瞪了她一眼,道:“这不是自己白置气?那个姓不金贵,还什么金贵?” 那是皇上母族,皇上乐意抬举,自然不是寻常外戚可比。 宜妃轻声道:“但凡长得好些,我都不会这样难受,就平头正脸的,谕封为妃已经是恩典,还真想要掌凤印不成?” 惠妃拍了她一下道:“半辈子的毛病,在你眼中,只要长得好的,就没有坏的!” 宜妃笑道:“相由心生啊!这心歪了,相貌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到这里,她才指了指长春宫方向道:“就像那位似的,早年也是清秀佳人,可自二十年封妃落下她,就开始耷拉着脸,这些年成什么样了?鞋拔子脸了!刀。” 惠妃忙道:“行了,行了,不相干的人,少刻薄两句。” 正说着,远远地就听到院子里有喧嚣声。 惠妃不由皱眉。 这是闹什么? 宜妃产褥,正是要安静休养的时候。 宜妃也望向窗口,看了佩兰一眼。 佩兰忙出去,就见前殿东墙旁边的甬道上,几个宫人、太监拦着人,正与不速之客端嫔对峙。 “滚,我要见宜妃娘娘。” 端嫔高声,呵斥前头拦着的人。 那几个人拦着不动。 翊坤宫宫门白日里是开着,可是不经过通禀,能直接登堂入室的人屈指可数,端嫔并不在其中。 见了佩兰出来,那拦人的太监忙躬身道:“姑姑,端嫔娘娘非要直接往里闯……” 佩兰看着端嫔,不卑不亢道:“我们娘娘产褥,正是要好生休养之时,不知嫔主有什么急事,通禀都等不得?” 端嫔止了叫嚣,可依旧是愤愤道:“我来求娘娘做主,赵昌无礼,无缘无故的,竟是要提我身边人··” 佩兰讶然道:“赵总管是御前之人,不当是奉了御前旨意么?” 端嫔卡壳,随后又道:“是章嫔,不知道怎么想的,去延禧宫告了刁状,又闹到御前,我都要冤枉死了!” 佩兰道:“请嫔主候着,奴才去禀告主子。” 端嫔不敢继续往里闯了,不情不愿的点点头,催促道:“那姑娘快些,我这里还急着!” 话音未落,就有人接口道:“有什么事情找宜妃,跟我说就行了!” 是惠妃出来了。 端嫔看着她,带了恼怒,质问道:“惠妃娘娘您怎么回事?咱们姊妹之间的口角纠纷,就不能私下里先说说,做什么要闹到御前?” “口角纠纷?” 惠妃淡淡的看着她,道:“是口角纠纷么?我不知道,我只晓得章嫔‘肝郁’‘冲任失调’,人都要熬死了!''” 这端嫔面上带了不屑道:“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长得五大三粗的,还装什么‘病西施’,丑人多作怪,以为凭着这个能争宠?骨头架子在哪里放着,就算瘦脱形了也充不得江南美人……” 这是说章嫔的身量高挑,以为章嫔这半年的消瘦是故意少食的缘故。 王贵人就是典型的江南美人,十分纤巧。 后宫新宠瓜尔佳贵人因年轻,也是体态苗条。 看着端嫔的嘴脸,惠妃就觉得恶心的不行。 之前章嫔得宠的时候,端嫔可不是这样,人后不好说,人前都是亲密极了,开口“妹妹”,闭口“妹妹”。 如今章嫔这一“失宠”,旁人还没有如何,她就全无顾忌,恨不得将章嫔踩到泥里……· 第五百八十二章 心燥(第二更求月票) 惠妃性子公正宽柔,最见不得端嫔这样捧高踩低之举。 她直接呵斥道:“端嫔慎言!” 虽说方才她跟宜妃两私下里说话,宜妃也吐槽宫妃,可是那不是众目睽睽之下。 端嫔有些不高兴,道:“我又没有混说,倒是惠妃娘娘您,做什么插手西六宫之事的?就算章氏要跟我掰扯,不是也当宜妃娘娘做裁判?” 惠妃皱眉道:“这是皇上的后宫,遇事自然要皇上裁决,宜妃产褥,不管闲事,你要是急着讲道理,我陪你去畅春园陛见!刀。” 端嫔: 她直直的盯着惠妃,嘴角耷拉着,似有无数委屈,道:“我说什么了?我就是想着别给皇上添麻烦,咱们姊妹之间的事情,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是了……” 说到这里,她拿着帕子在眼睛上抹了一把,道:“我这人最是有口无心,打年轻的时候就是如此,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在时,还专门提点过我,要是说了什么话章嫔妹妹不爱听了,我给她赔不是还不行么?!” 之前是色厉内荏,现下又是唱念做打。 惠妃摆摆手,道:“你若不去畅春园,就先回长春宫吧,有什么事情只管去延禧宫找我,我托一把大,宜妃产褥期间,这西六宫的心,我也操了!” 端嫔不甘心好像还要再说。 惠妃已经闭上嘴,就这样看着她。 端嫔不敢直视,移开眼神,脸上僵硬道:“那我先回了,皇上慧眼如炬,当不会被人蒙蔽·” 惠妃点头,道:“放心,冤枉不了哪个·……” 端嫔: 她耷拉着脸离开。 惠妃这才转身回了屋子,就见宜妃已经下了炕,正趴在次间南窗前看着外头。 “赶快回去,仔细见了风……” 惠妃见了,忙道。 稍间是没开窗的,次间却是开了窗户。 宜妃老实回了稍间,若有所思,道:“这刻薄的话是要少说,听得太不顺耳了,叫人心里膈应。” 惠妃点头道:“就该如此,还脏了自己的嘴,反正你老实些,别添了小的,就越活越回去了,真成了‘有口无心’的……” 四妃之中,宜妃素来以性子活泼爽利示人。 不主动欺负人,可是旁人招她了,她嘴巴快的也能怼死人,就跟以前怼荣妃似的。 可是无缘无故的,就不忿佟妃与她们比肩,还是头一回。 宜妃怏怏地点点头,道:“许是这几日身体乏的缘故,有时候也躁,想到什么不顺心的就爱搓火,老九媳妇跟老五媳妇我都不叫来了,就是怕露了行迹,倒成恶婆婆了。” 惠妃安慰道:“产褥期拘的,多是如此,我当年生完大阿哥时也烦着呢,过了两月就好了。” 宜妃也是生产过几次的,听了这话,仔细想了想,道:“还真是那么一回事!那我就放心了,要不我心里也不安。” 生之前自己说不偏心,可是小的刚落地,闲着没事就想要挑两个儿媳妇的毛病,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她之前发现自己有些喜怒不定,就坚决不让两个儿媳妇过来请安了。 就是怕压不住火气,说了不好听的,影响婆媳情分。 现下想想,还真是每次生产后都有一段时间如此。 应该如惠妃说的,就是坐月子太拘人,生生给憋的。 这坐月子,只能萎在炕上。 如今又是盛夏天热。 她想明白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她不是真要成恶婆婆了…… * 傍晚时分,内廷宫门落锁前,慎刑司就出动,将长春宫里当值的宫女、太监、嬷嬷几乎带了个干净。 等到了慎刑司,一个个讯问。 本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又是这样查案子,有什么查不出的? 这宫里的人,谁不晓得慎刑司是什么地方? 进了这里谁还敢嘴硬呢? 一晚上的功夫,赵昌就得了三十二份口供。 他没有急着回畅春园。 次日一早,赵昌再次进长春宫。 他没有再拘人走,而是直接去了后院,西偏殿见王庶妃。 王庶妃虽是无宠,比不得永和宫的王贵人风光,可名下也有一皇女。 她入宫比较晚,年岁也小,不过是二十出头年纪,看着十分拘谨老实。 赵昌也比较客气,道:“奴才奉命查长春宫之事,还请小主如实作答就好。” 昨日长春宫的宫人都被抓走了,王庶妃这边,也只留了一个年后刚分派来的小宫女。 她也吓得不行,失眠了一晚。 听了这话,她立时点头。 “小主可听见过端嫔辱骂章嫔?” 王庶妃身上一哆嗦,不敢抬头,半晌也没动静。 赵昌也不催促,只道:“小主心里可要寻思寻思,今日奴才所问,下晌都会递到御前” 王庶妃这才缓缓的点点头,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嗯听过。” * 乾西二所,夫妻俩对坐,用着早膳。 今日的早膳,有一道蒸蛋卷,是前两日舒舒打发人往翊坤宫送方子时想起的。 现下盘子里就是双色蛋卷,一种是加了胡萝卜的,一种是加了菠菜的。 用来蘸调好的酸辣汁,佐粥正好。 夫妻俩还没有用完,周松就急匆匆的来了。 自打孙金跟在九阿哥身边,周松就拨到舒舒手下,成了二所的外管事。 “爷,福晋,方才御花园扫洒的的小林子过来,给奴才说了一件事,昨天宫门落锁前,御前的赵总管带人拘了长春宫的宫女、太监,都带到慎刑司去,就在方才赵总管又带人去内廷了……” 周松躬身禀告。 他是外管事,常在外行走,也有不少小伙伴在外头,消息比较灵通。 舒舒与九阿哥面面相觑。 九阿哥猜测道:“难道章嫔母身体不豫,不是病,是毒?” 他自己经历过包衣下人的折腾,觉得什么事情都不稀罕了。 舒舒也不言语了。 毕竟后世的历史上,关于章嫔就是几行字,没有细节。 只晓得她今年薨,追封为“敏妃”,而后就是三阿哥百日内剃头之事。 九阿哥有些坐不住了,道:“不会真有人这样胆大妄为吧?那咱们娘娘呢?” 舒舒觉得扯不到一起去,宜妃可是掌了西六宫宫权十来年的人。 宜妃跟惠妃两人,没有贵妃之名,却有贵妃之实。 要是连自己所在的翊坤宫都管不明白,那怎么打理西六宫? 只是九阿哥是亲儿子,关心则乱;舒舒这亲儿媳妇,就不好表现的太理智,否则就显得冷情,就也露出担忧。 九阿哥顾不得吃饭,站起身来,看着舒舒,道:“爷去慎刑司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娘正是产褥期,真要是宫里有人使坏,那可得早点抓出来!” 舒舒也跟着起身,想了想,道:“要是赵总管那边回答得不清不楚的,爷也先别恼,他是御前的人,肯定是领了旨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不管爷问得如何,都可以去下畅春园,看看皇上怎么吩咐,要真是宫女与太监有不妥当的,内务府这边也担着干系,爷看看是不是要先请罪……” 慎刑司虽是内务府下头的,可是这内廷却是皇上的内廷。 内务府只是服务机构,不需要反客为主。 做的失职了,反而会受了惩处。 九阿哥拍了拍脑门,道:“爷都忘了,这还是内务府的干系!” 他带了何玉柱、孙金,匆匆而去。 舒舒也不想吃了,就吩咐人撤了膳桌,留下周松道:“继续打听,看看还有什么动静” 周松应声去了。 小椿在旁,迟疑了一下,指了指头所方向,道:“关系十三爷,福晋怎么没提醒爷一声?” 九阿哥要是去了畅春园,不是正好可以将此事告诉十三阿哥么? 还落个人情。 要是不提醒的,看着九阿哥的样子,怕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舒舒摇头道:“往后,除了十五阿哥那边,咱们问问,其他几处也当避嫌。” 都是年岁差不了几岁的叔嫂。 之前还有个十阿哥在,打小跟九阿哥挨着长大的,没有她进门,就叫人家兄弟疏离的道理。 所以她这个嫂子,没有避十阿哥。 下头的几个,就也跟着不避了。 如今十阿哥成亲,又是一个相处模式,下头的几个小的,也就保持距离。 她这样一说,小椿也就明白过来,道:“小六爷他们这回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西花园?冬天花园子水面是冰,还安生些,夏天大半拉的地方都是池子,叫人不放心……” 舒舒道:“那边的地方都是个定的,应该还在西花园的伴读所,不用担心,小六晓得分寸·,” 太后的新园子还没有修缮好,这次依旧驻在西花园。 伴读所那边西边是太后的别墅,南边还有太子的讨源书屋,都不是他们能放肆玩耍的地方。 即便年岁在这里摆着,是活泼爱动的,可是入宫之前家里肯定都耳提面命了。 都说善泳者溺。 可董鄂家的男孩,齐锡还是打小教他们学游泳。 不是让他们淘气,而是让他们少个短处。 第五百八十三章 自戕(第三更求月票) 慎刑司。 九阿哥过来时,赵昌已经从长春宫回来。 真让舒舒猜着了。 赵昌的嘴巴跟蚌壳似的。 不管九阿哥怎么问,他都恭敬道:“奴才不好说。” 九阿哥倒是没恼,只道:“那你什么时候回畅春园?” 赵昌这回倒是没吭叽,老实道:“奴才还要去给章嫔娘娘请安,估摸要巳初了。” 现下是辰正,那就是半个时辰后。 九阿哥点点头道:“行,那你到时候在神武门等爷,爷跟你一块去畅春园·” 赵昌躬身应了。 九阿哥就带了何玉柱与孙金,急匆匆往内务府去了。 今天的公务还是要先尽快处置了,要不然因私忘公的话,到了御前有理也成没理。 * 延禧宫,前头东配殿。 章嫔在此处暂住。 这边是年前收拾出来的屋子,墙纸都新煳了,家具陈设也换的新的,看着素净淡雅。 这是给直郡王府几位格格预备的。 惠妃接她们入宫小住的时候,方便安置。 因此,这边的屋子常有人扫洒。 章嫔昨天在这里住着,也比较方便。 看着赵昌,章嫔倒没有王庶妃的拘谨。 她已经醒过神来,晓得自己之前误了。 又见了惠妃怡然自得的日子,也是深有感触。 她就十分平静,昨天当着惠妃不好开口的话,也都说了。 “除了说我是‘瘦马’、‘妓家’,她还提了我在长寿宫的事,说我行事轻浮,截了贵妃娘娘的宠,才使得贵妃娘娘郁郁寡欢,天寿不久” “又说十阿哥已经大了,心里有笔账,总会跟我算的,不报复我,也会报复到阿哥跟格格们身上……” “还问我乾清宫侍寝之事,是不是跟答应们一起,都是花楼里的调子,几个人一起,才会勾得皇上十来年还惦记……” “又说女大随母,我生的格格肯定跟我一样,骨子里带着水性,也是会拢着人的能将蒙古汉子哄得乐乐呵呵的” 哪个当娘的能容忍旁人这样说自己的女儿? 章嫔当时恨不得直接拿剪刀捅了端嫔,自己再跟着死了。 可是她不敢。 怕成了罪人,牵连到儿女身上。 赵昌旁边带了记录的太监,写的飞快。 章嫔说完,那边也记录完毕。 赵昌伸手要了那记录册子,双手递给章嫔,躬身道:“这是要呈送御前的,劳烦嫔主核对,是否有添加遗漏之处,要是没有,还请嫔主赐墨。” 章嫔脸上涨红,虽说刚才说的时候,就晓得这些话都会到御前,可是她还是臊得慌。 不过她晓得两害相较取其轻。 或许这些话出来,皇上就彻底厌了她,可是她不后悔。 这次要是不将端嫔证死,那也对不住她这一身病。 她仔细看了,一字一句,都是她口述,别无添减。 她也就不哕嗦,直接接了笔,署了自己的名字。 赵昌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双手接了册子,道:“奴才还有几句话要问郭氏,还请嫔主暂避。” 郭氏,就是章嫔身边的妇差郭嬷嬷,昨日一起投奔到延禧宫。 章嫔点点头,看了郭嬷嬷一眼,低声道:“昨晚我没歇好头有些疼,你回了话就快点进来给我揉揉” 郭嬷嬷轻声应了。 章嫔这才缓步进了北屋。 赵昌没有在堂屋问话,而是示意郭嬷嬷跟自己到南屋。 如此,就跟北屋隔了两道墙,不高声的话,那边也听不到。 “有宫人说,嫔主曾枕下藏剪,有自戕之念?” 赵昌道。 郭嬷嬷红了眼圈,道:“早在二月里圣驾出宫,端嫔娘娘每日不是传了我主子过去,就是往后殿来,追问为什么名单上没有主子,是不是被皇上厌了?” “一来二去的,我们主子也听进去了,脸上就没了笑模样。” “那是端午节后,御前有消息过来,说是择定了十五格格的伴读,是江宁织造曹寅长女,会随着圣驾上京··” “端嫔娘娘就又来后殿,说不用等往后,现下阿哥与格格们的日子被我们主子牵连,就不好过了……” “皇上是个‘爱屋及乌’的性子,不喜她了,肯定连带着阿哥、格格们也厌了,要不然不会择个奴才秧子做公主伴读,旁的公主伴读都是勋贵之女,或者宗女觉罗家的格格……” “又说有戴佳贵人的例,当年皇上厌恶她生下不全的七阿哥,这二十来年就再也没有召见过,现下看着对七爷好,也是给纯靖王福晋看……” “我们主子身子越发不好,添了新病症,就生了不好的念头,让我给拦下了……” 说到这里,她生出右手,摊开手掌。 手掌之上,横着贯穿着一道疤痕。 时间已经将近一个月,这个疤痕才刚刚愈合,长了粉肉,可想而知这伤口不浅。 “我记得宫里有规矩,宫嫔不许自戕,否则就是大罪,要问罪于母族,就跟主子说了,主子也想起这个,有了忌惮,就收了剪子……” “只是那以后,主子就有些心灰意冷,不思饮食……” “昨个早上冰库那边送来冰,是乾西头所的例,听说是我们阿哥央求了九爷,将头所的冰贴给长春宫后殿……” “我就借着这个机会,求我们主子请旨移宫,主子因身体不豫的缘故,也信了端嫔娘娘的歪话,怕自己真的连累了阿哥与格格们被皇上不喜,依旧是了无生意,结果端嫔娘娘带人过来兴师问罪,我们主子才憋着一口气,出了长春宫……” 再往后的事情,赵昌都晓得了。 赵昌身后的太监,飞快的记录着。 赵昌看了郭嬷嬷一眼。 是个伶俐的。 说的不多,可是已经不单单是长春宫两嫔相争之事。 端嫔这话里,还有挑拨皇子阿哥之嫌,有对皇子皇女不敬之嫌,还枉议皇上。 不过赵昌没有说什么,忠仆无论什么时候都值得敬重几分,只是让她在口述记录后签字画押。 章嫔在北屋里已经心急如焚。 她站在北屋门口,耳朵都要贴在门缝上,可还是听不见南屋的话语。 她咬着嘴唇。 昨天她就听惠妃说了,长春宫的宫人、太监都被拘到慎刑司去了。 那其中也有她名下的太监跟宫女。 可是也多被端嫔收拢、恐吓的差不多。 只有一个郭嬷嬷,从始至终的守着她。 她怕郭嬷嬷也被带走。 宫墙隔着,骨肉之情疏淡。 儿女们也都各有宫室,母子、母女轻易不得见。 陪着她身边的,只有郭嬷嬷了。 等到听到外头有动静,章嫔就迫不及待的从北屋出来。 看着郭嬷嬷全全乎乎的,章嫔还不敢完全放松,看着赵昌。 赵昌躬身,道:“嫔主歇着,奴才这就御前复命去了。” 章嫔还没有回话,似是有些虚,站的就不稳。 郭嬷嬷见状,连忙上前扶住。 章嫔将身体倚在郭嬷嬷身上,这才虚弱地笑笑,对赵昌道:“那我就不留总管,劳烦总管代我跟皇上请罪,我没有出息,自己立不住,心里已经悔了,往后再不会如此” 赵昌仔细听了,在心里念了两遍,一字不落,才躬身道:“奴才记下了,嫔主还请多保重,来日方长。” 旁人不晓得,他们这些近侍晓得,皇上心中,生育了一子两女的章嫔还是有些地位的。 这次就算有所惩戒,也不会太厉害。 十三阿哥十四岁,文武双全,皇上即便有了新宠,也会念着旧情,不会彻底冷落章嫔,省得伤了儿子的体面。 在皇上心中,儿子可是比嫔妃更重要。 章嫔微微颔首,道:“谢总管宽慰。” 赵昌带了人出去。 章嫔这才紧紧的抓住郭嬷嬷的胳膊,道:“吓死我了!” 郭嬷嬷的眼泪也出来了,哽咽道:“奴才也吓死了,奴才不怕慎刑司,可是不想离开主子……” 相依为命十多年,主仆情深。 此时此刻,主仆俩怕的不是旁的,而是生离与死别。 章嫔的手依旧紧紧的抓着郭嬷嬷的胳膊,道:“那就不离开,咱们往后都好好的惠妃娘娘心慈,已经跟皇上提了挪宫之事,等到了储秀宫,咱们的日子就松快了!” 郭嬷嬷也带出期待来,道:“那可太好了,储秀宫离阿哥所近,到时候主子不方便,奴才却是不碍的,贵主子薨那年,宜主子每日都要打发人去阿哥所,也没见旁人说什么……” 温僖贵妃是康熙三十三年薨的,这才过了五年,章嫔也记得此事。 她陷入回忆,好一会儿才吐了一口气,道:“我之前也太傻了,眼睛煳着浆煳似的,宫里有端嫔这样的恶人,可也有惠妃娘娘跟宜妃娘娘这样的宽宏人··” * 神武门门口。 赵昌先过来的,等着估摸一刻钟的功夫,就见九阿哥疾步而来。 “爷是不是晚了?”他气喘吁吁的问道。 要将一上午的公务压缩在半个时辰之内处理,九阿哥也是紧赶慢赶。 赵昌忙道:“钟声还没有响呢,是奴才来早了。” 在紫禁城外,皇城之内,有钟鼓楼。 平日里报时用的,白天是敲钟,晚上是击鼓,此为“晨钟暮鼓”,也是皇城一景。 遇到国丧的时候,就是报丧用的。 九阿哥道:“那就走吧。” 明明是昨天早上父子还见了面,可是九阿哥竟然生出“一日不见,如同三秋”的感觉。 本以为宫里的日子清闲,他也能脱了缰绳得自由。 谁会想到,又有这样的事情。 九阿哥没有骑马,而是叫了马车。 一路上,他没有说话。 他冷静下来,晓得自己关心则乱了。 要是娘娘那么怯懦无能,也不会做了二十多年的宠妃。 汗阿玛可不喜欢笨的,娘娘也不是笨的。 不过娘娘也不是开始就是四妃之一,也曾年轻过,做过贵人跟嫔。 是不是当初也受欺负过?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心中忍不住开始腹诽。 纳那么多妃嫔做什么? 生这么多儿女做什么? 就不能珍之重之? 马车一路没停,巳正的时候,就到了畅春园。 九阿哥的身份,可以直接进畅春园,却不能直接进清溪书屋。 他就在清溪书屋外候着,道:“劳烦赵总管跟汗阿玛通禀一声,就说爷有事求陛见。” 赵昌平日里沉默寡言,与他们这些皇子阿哥也几乎不怎么打交道,九阿哥还真是不敢像在梁九功与魏珠跟前那样放肆,态度都客气几分。 赵昌躬身应了,进了清溪书屋。 天上烈阳高悬。 这个时辰,要是在宫里的话,都要开始用冰了。 可是园子里都是水的缘故,确实比宫里凉快不少。 九阿哥就进了旁边的值房等着传召。 现在不是翻牌子的时间,里面没有等着陛见的人,只有两个负责茶水的太监。 恭敬的跟九阿哥问了安,上了茶水。 九阿哥没有喝。 他心里寻思着说辞。 不好因私忘公,那最好就是因公见驾。 什么公呢? 第五百八十四章 公务(第一更求月票) 清溪书屋里。 康熙看着赵昌递上的供述。 最上头的三份,就是章嫔、郭嬷嬷与王庶妃的。 再下头,则是端嫔的近身宫女的。 等到翻看一遍,就晓得章嫔说的丝毫没错。 端嫔这几年常欺负章嫔,这半年来变本加厉。 自五月开始,章嫔身子不豫,端嫔更是每日往后殿去,指示身边嬷嬷在章嫔窗前指桑骂槐,全无尊重,并不避人。 他又翻回到前头,看了郭嬷嬷的供述。 章嫔五月初九曾藏剪自戕,被她救下。 康熙脸色漆黑。 “董氏!” 康熙咬牙道:“朕就不该念着旧情,留她在宫中!” 早在二十年大封后宫,无功无宠的敬嫔、安嫔、端嫔就没有动地方。 三人入宫早,资历老,娘家也体面,就闹了不少事端出来。 其中端嫔乖觉,隐在后头,鼓动其他二嫔,并不亲自出面。 加上当时太皇太后还在,康熙就只惩处了敬嫔、安嫔,依旧留了端嫔在宫,只是再没有翻过她的牌子。 她也老实了,安分了多年。 没想到私下里如此。 简直是癫疯,居然敢这样欺侮与她同等级的宫嫔,话里话外还对皇子与皇女也不恭,对他这个皇帝都少几分尊重。 还心思恶毒,有挑拨皇子手足相残之意。 要是章嫔信了她的鬼话,让十三阿哥防备十阿哥,那成什么了? 还窥探乾清宫事,口出污秽,简直是大逆。 康熙看着赵昌道:“端嫔现下如何?” 赵昌躬身道:“昨天下晌,端嫔曾拦着奴才,不许奴才提她身边的妇差张氏,后奴才传了皇上口谕,她就往翊坤宫喧嚣,想要求见宜主子,被惠主子拦下了。” 康熙脸色越发黑了。 宜妃产褥,连被欺负得起了轻生念头的章嫔都没有想着去翊坤宫,而是去的延禧宫。 端嫔却是全无顾忌。 “端嫔董氏,性子残暴,欺负宫人,毒殴致死,不堪为一宫之主着摈黜位号,降为宫女子,以示惩戒;本宫首领太监,获罪深重,革去顶戴,并罚钱粮三年;殴毙之女子张氏,乃端嫔家下女子,着董氏罚银一百两,为丧葬之银。” 康熙合了卷宗,冷冷的说了决断。 赵昌跟梁九功两人都是差不多的姿势。 两人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那个张嬷嬷,即便是得了主子吩咐,可是对宫嫔直接口出秽言,肯定是死罪。 这样一判,倒是将章嫔给摘了出去,保全了她的体面。 说完这些,康熙又对赵昌道:“董氏有疾,挪宫,送南苑静养。” “嘛!” 赵昌应了。 而后,他才禀道:“启禀皇上,九阿哥跟奴才一块过来,说是有事陛见,现下在外头候着。” 康熙听了蹙眉。 他现下心情不大好,没有闲工夫跟人磨牙,可也怕是内务府那边有什么事,就带了几分不耐烦道:“叫进吧!刀。” 赵昌退了下去。 少一时,九阿哥进来。 康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九阿哥也没有了平日里的闹腾模样,看着很老实安静。 可是给康熙请了安后,他没有急着说话。 康熙轻哼道:“不是有事要面禀,说吧!”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那儿子是先说公务,还是先说私事呢?” 康熙横了他一眼,道:“你倒是事情挺多啊,朕才出来一日功夫,你就不能让朕省省心!” 九阿哥老实道:“是儿子不好,遇事不敢自专,太过磨叽了。” 康熙:“,……” 还真是有些意外。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别哕嗦了,到底什么事?” 九阿哥神色不变,心里已经带了几分小得意。 果然福晋是个靠谱的! 今早出来前,福晋提了皇父可能心情不大好,让他在御前回话,别再跟过去似的老说问句。 不管皇父说什么,都要认下。 真管用呢。 汗阿玛的脸色明显没有刚才那么紧绷了,舒缓了不少。 九阿哥就道:“前天十三阿哥跟儿子提了,现下是酷暑时节,宫里各处闷热,想要将阿哥所的冰贴补给嫔母,儿子觉得这个又没占旁人的,还是阿哥的孝心,就叫人给冰库传了话,因此事儿子也想到其他低位的庶妃母,供给许是不富裕,就想要问问汗阿玛,是不是给膝下有皇子、皇女的庶妃母多拨些冰,儿子查过了,现下后宫冰例,还是三十年前定的,当时宫里只有三座冰库,现在各处冰库已增至五处。” 他在外头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避不开章嫔的事。 赵昌回去的动静也没有瞒人,要是自己这个内务府总管装成丝毫不知的样子,才是骗人。 但是内廷之事,也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他就挑拣了这个来说。 这个倒不是突发奇想。 他前天的时候还真是想到这个。 如七阿哥之母戴佳贵人,十二阿哥之母万琉哈贵人,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之母王贵人,十七阿哥之母陈贵人,还有十格格之母那拉贵人,十四格格之母袁贵人,十六格格之母王庶妃,十七格格之母刘庶妃。 康熙倒是听了进去。 九阿哥说的不错,冰窖增加至五处,早先窖藏一万五千块冰,现下两万五千块。 宫里各色人等的例,却没有增加。 康熙就寻思一下,道:“叫内务府重新拟个例,后宫嫔御,依旧是按照等级分派)不必分是否生育。” 要不然的话,同位份,就成了两种待遇。 像瓜尔佳贵人这样后入宫的嫔御,就要吃亏了。 九阿哥躬身应了,又说了第二件,道:“儿子过来前,专门查了下园子的文档,畅春园当时只修了一个西花园小冰窖备用,要是汗阿玛偶尔过来休养还罢,若是居园理政,怕是到时候不宽裕,儿子想着,是否请汗阿玛指块地方,修建畅春园冰窖,今冬就可储冰。”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颇为欣慰。 要不是用心,想不到这个。 现下还没有入伏,园子里凉快,等到伏天的时候,也需要冰盆。 他就点头道:“朕知道了,回头会指个地方给你,倒是不急着营造,等到朕北巡时再动工即可。” “儿子领旨!” 九阿哥躬身道。 公务说完了,可以说私事了。 九阿哥肉眼可见的轻松下来,四下里看看,道:“汗阿玛,儿子先讨杯茶,现在天热,浑身出汗,出来就口渴……” 康熙也不是后爹,点点头,示意梁九功奉茶。 梁九功倒了一杯茶过来。 九阿哥双手接了,笑道:“劳烦谙达!” 梁九功忙道:“九爷客气。” 九阿哥就仰脖,“吨吨吨”的喝了干净。 茶水半温,入口正好。 康熙见他这样子,嫌弃的不行。 冬天怕冷,夏天怕热。 从宫里到畅春园才多少距离,就跟奔波了大半晌似的。 九阿哥喝了茶,就又瞄上了旁边的小方凳。 他看了康熙一眼,带了几分讨好,道:“那儿子再求个座儿?方才在值房看外头荷池的荷花来着,站了两刻钟,腿有些麻……” 康熙无语。 每次想要夸他出息些,就又是这个样子。 方才是怕冷怕热,现下又是怕累了。 他没好气的吩咐梁九功,道:“给他,省得一会儿出去就念叨着站了三刻钟了!” 梁九功嘴角勾着,给九阿哥抬了方凳过来。 九阿哥忙上前两步接了手,咧嘴道:“老是麻烦谙达,回头爷的鸡血石到了,给谙达留两块好的。” 梁九功忙道:“奴才只是遵皇上吩咐,九爷不必客气。” 九阿哥的礼,他不是很想收! 万一又是小鸡、大象呢?! 扎心不扎心! 九阿哥摆摆手道:“谙达客气什么,都是自己人……” 梁九功心累,不想说话了。 康熙在旁看着,也觉得心累。 这也就是九阿哥没有去前朝,要不然敢说这话,御史的弹劾就要到了。 这样交好御前近侍,想要做什么? 九阿哥这才说起私事,道:“因十三阿哥之事,儿子也想到翊坤宫,也见贤思齐孝敬孝敬额娘,可是儿子畏暑,我们眼下的冰,还要加上皇祖母贴补的才勉强够用)也不好‘借花献佛’,儿子就想着外头的冰窖也不少,能不能从外头采买些,孝敬给翊坤宫,儿子是当差皇子,跟十三弟还不同,所以汗阿玛这里,儿子也想要孝敬一份!刀。” 不就是花银子么? 拿银子解决的都不是大事。 康熙听了,摇头道:“荒唐,你额娘产褥,屋子里哪里能用冰?” 九阿哥抿了嘴。 他还没有煳涂,当然记得这个。 福晋已经跟他说过了。 可是要是福晋不跟他说,他就不知道这个。 那这样问汗阿玛不是正常么? “院子里也不行么?福晋前两回探看额娘,说有些闷笋。” 九阿哥道。 康熙摆摆手,道:“不要哕嗦了,孝顺不在这个上……” 不过他心里也有些发愁。 九阿哥夫妇身边好像没有老成的嬷嬷。 儿媳妇入宫时,倒是带了一个保母,可却是没有生产过的。 这夫妻俩人,过日子跟过家家似的。 司仪长选的也是十几岁的少年。 回头等宜妃出了月子,得跟她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给二所挑两个老成人使唤。 九阿哥的脉案,康熙这一年一直跟着看着。 虽还比不得寻常人康健,可是也比去年好转许多。 继续调理下去,再有两、三年的功夫,应该就差不多了。 到时候董鄂氏的身子骨也长开,夫妻俩可以求子。 要是顺当,也就是三、四年的功夫,就要为人父母。 不过九阿哥却给他提了一个醒。 那就是成年阿哥孝敬的例。 不是说分府出去,就真的是两家人,该有的孝敬还是要有的…… * 看到九阿哥这样有出息了,朋亲们是不是点点月票捏,^_^ 第五百八十五章 人子之道(第二更求月票) 从清溪书屋出来,九阿哥掩下了小得意。 他可真是大聪明! 他没有直接提章嫔之事,没有插手内廷的嫌疑,可是却间接夸了十三阿哥的孝心还表白了自己的孝顺。 嘻嘻· 汗阿玛也不能脱俗,喜欢掩饰太平,喜欢听好听的。 这后宫里出现闹心扒拉的事后,“父慈子孝”不是正好? 十三阿哥…… 想到这里,九阿哥就有些迟疑,站在那里,往西南方向眺望了一会儿。 跟着圣驾出来的皇子们虽是住在西花园,但是功课还在是畅春园,就在畅春园西南角的一处院子。 嫔母生病之事,要去告诉十三阿哥一声么? 他有些踌躇。 随即,他回头看了眼清溪书屋,就又往小东门去了。 算了…… 惠妃母说了无大碍。 告诉十三阿哥,一个十几岁的半大皇子,还能进内廷侍奉生母左右不成? 最多就是打发身边嬷嬷过去代为请安罢了。 如今自己也一知半解的,即便告诉十三阿哥,也只会让弟弟跟着干着急。 等等再说。 也要观望观望汗阿玛对长春宫众人的处置,才能晓得事情到底有多大。 刚出小西门,他就跟八阿哥遇到个正着。 九阿哥脚步一顿,随即面带笑颜,如常打招呼道:“八哥!” 八阿哥面容清瘦,也笑着走过来。 九阿哥的视线落在八阿哥的衣裳上。 虽是新衣裳,却是松垮垮的,不大合体。 他的视线又落在八阿哥脸上,眉眼间添了几分忧郁,却是清减了不少。 他们这样的身份四时衣裳不会缺。 只是八阿哥的衣裳尺寸,应该还是去年的。 福晋不靠谱,身边也没个妥当人,怪可怜的。 要是去年的自己,会如何? 肯定要抱不平了吧? 九阿哥心里嘀咕几句,发现居然无话可说,就来了一句:“马大人去山西了,是不是八哥的喜事又耽搁了?” 马齐还挺忙。 署理藩院尚书兼任户部尚书,兼任内务府总管。 随扈南巡,刚到京城没多久,马齐就被派了外差。 山西巡抚与布政使齐世武互相攻讦,中间还夹着原太原知府与原大同府知府的亏空案,中间还卷进去一个按察使,一个粮驿道,康熙就派马齐前往山西,查审俱奏。 康熙给八阿哥指的侧福晋是马齐庶长女,自然要等着家长回来才能出嫁。 八阿哥点点头,道:“不急,本也不方便现下聘娶。” 九阿哥默默。 也是,他都忘了,八阿哥还殇了个堂小舅子。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想着他之前从园子里出来,顿了顿,道:“是汗阿玛传召?”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是内务府有些公务跟汗阿玛禀告。” 说罢,他也没有耐心细说,就道:“八哥您忙着,不早了,福晋还等我吃饭呢!。” 关键是福晋晓得他来陛见,会惦记着的。 要是自己回去晚了,她该担心了。 这样想着,九阿哥就嘴角上翘,脚步轻快地走向了不远处停着的马车。 八阿哥站在东小门门口,回头看着九阿哥的背影,竟是隐隐的羡慕。 两人都是去年大婚,一个五月下旬,一个六月底,如今境遇截然不同。 九阿哥盼着回家吃饭,他却盼着不回家。 * 因是跟赵昌同行,九阿哥也没有去侍卫班叫人,只有几个护军骑马跟着。 等到了神武门门口,九阿哥给孙金一个眼神,而后带何玉柱先行一步。 孙金落后几步,就拿了荷包,塞给为首的小校,客气道:“天热,大人们辛苦回头叫几盘饽饽、果子,大家分分……” 护军跟侍卫还不同。 侍卫处侍卫都是勋贵子弟,最低等级的蓝翎侍卫也是正六品。 九阿哥从没有赏过银子,最多的就是各种吃食。 护军这里,除了校尉等小官,其他都是马甲,九阿哥每次用了人,就赏银子。 那小校手中沉甸甸的,脸上笑得欢喜,道:“那我代兄弟们就领了九爷的赏……。” 不只是侍卫处流传着九阿哥夫妇的传说,就是护军营这边,夫妻俩的口碑也好。 不管什么时候用人使唤,都有东西。 不是次次赏银钱,可是吃吃喝喝的大家也高兴。 本就是职责之内,多个赏赐谁不乐意呢。 * 二所,上房。 舒舒正听周松说话。 一上午的功夫,周松都在外头,跟着熟悉的小伙伴打听了一圈,汇总了更多的消息。 章嫔主仆昨日上午就出了西六宫,去了延禧宫,而后就在延禧宫歇下。 赵昌之所以回来,是延禧宫娘娘打发人去了畅春园。 长春宫几十号宫人,除了跟着章嫔去延禧宫的一个嬷嬷,还有王庶妃身边有个刚留头的扫洒小宫女,其他人都拘进慎刑司,没有放出来。 延禧宫娘娘昨天下晌,亲临翊坤宫,原因不明。 长春宫端嫔昨天下晌曾去翊坤宫喧嚣,被延禧宫娘娘挡回来。 长春宫今早就封了,有护军守着长春门,不许进出。 周松下去了。 舒舒犹豫。 这样大的动静,她不好装傻不动了。 可是之前宜妃再三要求她们不用过去。 按照宜妃的说法,小阿哥的“洗三”、“满月”都不办了,只办“百岁”跟“抓周”。 舒舒想了想,还是决定交给九阿哥。 等九阿哥回来问问,要是九阿哥想要自己去,自己就过去;要是无所谓,那再等等。 如此,到了婆婆面前,自己也有话说。 九阿哥回来,就见她有心事的模样,还以为她担心章嫔,道:“放心吧,应该没有什么大事,瞧着汗阿玛的意思,有些恼,却不像难过模样,章嫔母那边应该就是小病·” 舒舒摇摇头,说了周松上午汇总的消息,而后道:“我是想着,要不要过去探看娘娘,先头的时候娘娘再三嘱咐,不让我跟五嫂去请安,这我也能理解,女子产褥期不能沐浴、也不能洗头,自是不爱见人,可要是咱们不闻不问的,是不是也不好?” 九阿哥看了旁边小椿一眼,道:“那就打发人过去问问娘娘,看看娘娘的意思吧长春宫跟翊坤宫挨着,昨天那么大的动静,估计娘娘也惦记外头的消息。” 舒舒从谏如流,就吩咐小椿道:“那你就走一趟,正好将膳房新制的猪肉脯、牛肉粒、鸡肉肠、鸡肉松都带上,这些是给娘娘当零嘴的,饱肚子还不长肉,先问问佩兰姑姑娘娘的身体,要是娘娘休息,或者娘娘这日子还乏着,那也不用多说什么。” 小椿应了一声,下去准备了。 九阿哥不解道:“怎么想起做零嘴儿,娘娘又不是孩子,怎么会爱吃这些?” 舒舒看了他一眼,道:“娘娘生产前一人吃两人补,胃口撑大了,现下容易饿,可又怕胖,我上午无事,正好御膳房那边今日送来几斤牛肉,就叫人做了几样零嘴,打算给娘娘送去·” 九阿哥握着她的手,带了羞愧道:“又让你费心,爷每次说孝敬娘娘,都是嘴上说说,反倒不如你,想到什么就做了。” 舒舒道:“夫妻一体,我做的,也算是爷做的。” 九阿哥摇头道:“不能这样说,谁的孝顺就是谁的孝顺,爷晓得,你这是‘爱屋及乌’……” 舒舒眉眼弯弯,道:“一样一样啊,爷对岳父、岳母不是也顶顶好么?我晓得,爷也是‘爱屋及乌’……” 九阿哥听着,觉得嘴里有些干,耳根子也有些烫。 这笑得还挺灿烂。 因为前些日子,接连听到丧报的消息,夫妻俩可好几天没热乎热乎了。 可是这大中午的…… 他就捏了捏舒舒的手放下,轻哼道:“嘴巴真甜,越发会哄人了,爷回头再找不着北……” 舒舒没有急着问他见驾的事,瞧着九阿哥的模样,就是顺利的模样。 九阿哥却是再也忍不住得意,神采飞扬的将陛见的前后说了一遍。 舒舒真心赞道:“爷可太厉害了!” 听起来就是敬业的好大儿。 康熙本人勤政,就喜欢这样务实的,也算是对了胃口。 最后提及的孝敬,简直是神来之笔。 九阿哥带了坏笑,道:“爷说的时候,没想旁的,就是想着汗阿玛是个爱吃醋的;别将十三阿哥给装里头,显得他只晓得孝敬生母,忘了老阿玛,就加了一句爷是当差皇子,当也孝顺汗阿玛一份” “这样就有了区分,将十三阿哥前头的漏洞也堵上了,本来就是,他一个未成丁的小阿哥,名下本来也没有几块冰,贴补生母都贴补不过来,哪里还能再分呢……” “嘻嘻,汗阿玛过后就沉默了,肯定想起了宫外的几个好大儿,到时候看着吧,谁要是敢不孝敬,那小本子上肯定记一笔!” 舒舒听着,也忍不住笑了。 这弟弟简直就是哥哥们的冤家! “爷这样算不算‘损人不利己’?” 舒舒打趣道。 九阿哥挑挑眉,道:“当然不算了,爷这是‘损人利己’,往后不管旁的哥哥怎么孝敬,汗阿玛都会想起爷是首倡之人……” 舒舒觉得还真有些意思。 不过她还是提醒道:“爷也别老这样,回头小心上头的阿哥们晓得了,该记仇了。” 九阿哥想了想,带了不赞成,道:“本来就是他们不对,这儿女孝顺父母,不是应该的?汗阿玛是皇帝不假,可是也是阿玛,这些年尽职尽责的,不能因是皇帝,什么也不缺,哥哥们就忘了人子之道,不知孝敬,那就太不应该了……” 他如今想事情,很是能转换立场,将心比心了。 早上心疼自己的额娘如此,现下心疼自己的皇帝老阿玛也是如此。 第五百八十六章 红眼病(第三更求月票) 翊坤官,后殿东稍间。 宜妃坐着,正听佩兰回话。 先头的时候,她打发佩兰去延禧宫,是去探看章嫔的。 即便章嫔没有来扰她,可是她晓得了,也不能真装不知道。 “嫔主过去的时候,嫔主正补觉呢,奴才就过去看了两眼,睡得还算安稳” “奴才问过崔嬷嬷了,说是有些‘肝郁’还有些妇人的症状,太医院已经下了方子,如今开始吃药了,不是急症” “这两日还要暂时在延禧宫借住,不回长春宫。” “奴才也见了惠主子,惠主子说,已经给皇上提了挪宫之事” 宜妃听着,没有说什么。 后宫升到嫔,就是一官主位,名下就要分包衣管领人口。 即便章嫔与卫嫔都是谕封,没有册礼,这也不影响什么。 许是之前立国不久的缘故,官里的规矩并不齐全。 不说旁人,就说温僖贵妃,入宫就是妃,也是诏封,到了升贵妃的时候才有册礼。 现下的咸福官妃与佟妃,都没有册封,而是诏封,也不耽误她们做一官之主。 之所以章嫔与卫嫔没有单独的宫室,这个说来话长。 早年是没有空的宫室。 只有承乾宫空着,之前那是孝懿皇后奉安之处。 别说是后进嫔妃,就是她们老资格的四妃,也不好搬进去,就此闲置。 康熙三十三年贵妃薨,空出来个长寿官。 康熙三十五年平妃薨,空出来个储秀宫。 这东西六宫,也是分了尊位的。 翊坤官与承乾宫不用说,位置最尊。 而后南边比北面尊,挨着乾清宫近的比挨着远的尊。 各有说法。 不过也有例外。 就像惠妃住了延禧宫,也没有人说那不是尊位。 反正就是长寿官位置尊,还先后做过孝昭皇后与贵妃的宫室,寻常妃嫔不合适。 储秀官倒是早就重新修葺。 可是没有单独宫室的嫔有两位,卫嫔有资历,章嫔有宠,这新的一官之主就迟迟未定。 现下不就是够了么? 宜妃看了西边一眼。 端嫔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也是最早入宫的老人,还见证过敬嫔、安嫔之事,居然还敢这样,只能说是自己作死。 端嫔一倒,空了长春宫。 应该就是卫嫔入住长春宫,章嫔迁居储秀宫。 宜妃就对佩兰道:“翻翻早年的走礼册子,预备两份乔迁之礼!” 佩兰应着,外头就小宫女进来道:“主子,二所的小椿姑娘来了,在外头候着。” 宜妃点点头,道:“传吧。” 昨日跟惠妃说开心躁之事,晓得是产褥后常见的毛病,她心里就安定了,情绪也稳定许多。 现下也正好奇宫里各处的反应。 小椿跟着宫女进来,手中提着大大的包裹,就给宜妃请安道:“娘娘大安,我们福晋预备了几样小零嘴儿,都是顶饱还不长肉的,打发奴婢给娘娘送来。” 宜妃顾不得八卦了,忙道:“快来让我看看,都有什么?正馋呢,缺磨牙的。” 小椿就揭了包裹,打开来,里面都是油纸包。 “这包是猪肉脯,蜂蜜味的;这一包是牛肉粒,放了芝麻紫菜;这一包是鸡肉肠,另一个是鸡肉松。” “夏日天热,除了鸡肉松之外,其他的不耐放,顶好是放到冰鉴存着,想要吃的时候拿到屋里缓几个时辰;要是不放冰鉴,需三日之内吃完。” 交代完这些,她就拿了几页纸道:“这是制作方子,要是娘娘哪样吃的顺口,可以叫膳房的人做,或者打发人去二所” 说罢,她将方子递给佩兰。 宜妃已经迫不及待,吩咐旁边小宫女道:“快去拿干净毛巾来” 等到擦了手,宜妃就先捡着猪肉脯吃起来。 油亮油亮的,看着就喜人。 没有猪肉的荤腥,只有蜂蜜的甜香。 这个硬度也刚好,有嚼劲,也不会伤牙。 宜妃每样都尝了两回,喝了一碗奶茶,还真是半饱了。 她疑惑地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牛肉粒,有些恍然。 “我吃了几块?” 她问佩兰道。 佩兰方才服侍茶水,看的正着,想了想,道:“两块猪肉脯,四颗牛肉粒,一根鸡肉肠,一口肉松。” 宜妃这才将手中的牛肉粒搁在嘴里,带了几分不舍道:“收起来吧,怪不得九福晋说顶饱,还真是,这也没几囗啊!” 她吃的心满意足,吞咽殆尽,才看着小椿道:“除了送吃的,你们福晋还说什么了?” 小椿道:“我们福晋想给娘娘请安,让奴才来问问,娘娘这边方不方便。” “先头娘娘吩咐福晋不用老过来,福晋也不敢轻易打扰,可是九爷说昨天长春宫闹出动静,怕娘娘担心,还是想要让福晋过来给您请安,也说说外头的事” 宜妃没有急着回答,道:“外头是怎么说长春宫的?” 小椿斟酌着说道:“外头多猜测长春官娘娘怕是不好了。” 昨日那情景,谁见了不怕呢? 年前年后那次官中大索,也没有怎么动内廷的人,多是以内务府的奴才为主。 如今长春官的动静,就有人跟年前年后的事情联系起来,生了不少猜测出来。 宜妃点点头道:“等到下晌凉快些的时候,让你们福晋过来说话吧。” 小椿应了,退了下去。 宜妃喝了两口茶,回味了一下,吩咐佩兰道:“猪肉脯味道不错,让膳房多做些,惠妃姐姐也喜欢吃零嘴,回头给她送两盒过去。” 佩兰应了,打发人膳房试做。 猪肉脯的肉要切片,腌制,还要烤。 前后弄了一个多时辰,才第一炉出来。 宜妃已经小憩醒来,看到还带着热气的猪肉脯,忙尝了一块。 “烤的不够干,没有二所的有嚼劲,要干一些才好吃” 她挑着毛病。 去年北巡的时候,宁寿官那边觉得舒舒的丫头好,她现下也觉得好了。 她以为这些吃食,都是儿媳妇的陪嫁弄出来的。 毕竟平日里舒舒并不像贪嘴爱吃的样子。 屋子里虽是关着窗,可是也不是全然不透气的。 次间的窗子就开着。 外加上屋子里放着沉香如意与薄荷膏,所以味道还挺清新,宜妃自己也心情不错。 她闲着无聊,就拿着花牌,在那里摆对牌玩。 舒舒带了小椿、核桃过来时,就看到这个情形。 舒舒后知后觉,才发现麻将给忘了。 南巡回来整半月了,事情也是一桩连着一桩的。 回头可以跟九阿哥说了,看是找内务府的匠人,还是找外头的人。 后世的麻将是赛璐珞,过去的好像是竹子、象牙、玉石这几样。 象牙先不提它。 竹子跟玉石这两样,倒是正适合夏天。 宜妃招呼舒舒跟前坐了,笑吟吟道:“说罢,巴巴的过来,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舒舒就老实道:“我们爷不放心呢,今早才得了消息,晓得长春宫的变故,我们爷就直接去慎刑司了,也没问出什么来” 宜妃摇头道:“瞎惦记,既然晓得是长春宫的变故,还担心我做什么?又不相干?” 舒舒解释了一句道:“因为长春宫的官人都拘了,又赶上晓得章嫔娘娘请了太医,我们爷就担心是下毒什么的,也担心娘娘产褥,翊坤官也有人不服顺” 宜妃哭笑不得,道:“他倒敢想,还下毒?这宫里真要查出来那东西,这里里外外得多少人掉脑袋?” 这也是宫中一稀奇之处,人好混进来,东西不好混进来。 想要混进来,无非是有个合法的腰牌,还要跟腰牌主子差不多的高矮胖瘦,五官形容。 因为宫门口,出入的档案,多有些小影或相貌描述,如“白面无须”、“八字眉、猪腰子脸”之类的。 反倒是东西,即便九阿哥与舒舒这样的身份,皇子与皇子福晋,除非身上携带,没有人敢搜身,其他的东西,都要在皇城门口、宫城门口依次查验。 要不然旁人怎么晓得九福晋富呢? 只这一年来,抬进官的金银就好几箱子了。 其他宫人,则是身上也要查的,一个纸片也不能私藏,都要报备。 所以宜妃才这样说。 真要夹带进来毒药,那护军营、侍卫处、宫里各处总管太监,全都要追责。 舒舒就又说了九阿哥上午跟赵昌去畅春园之事,道:“九爷说了,御前没提长春宫,只说了冰窖的事”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不过爷听人说赵昌又回宫了,应该是御前有了决断” 说巧不巧,她这边话音未落,远远地就传来凄厉呼喊声。 “娘娘,宜妃娘娘。” 婆媳俩面面相觑。 宜妃道:“端嫔的动静。” 她看向佩兰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佩兰应声下去。 宜妃神色有些恍然。 虽说早就晓得端嫔这次难逃一劫,可是听了方才的叫声,心里也怪怪的。 端嫔现下无子无宠,可也不是没有生产过,康熙十年生了皇二女,三岁的时候殇了。 她爱倚老卖老,那是因为她资历真的老,入宫的时间跟荣妃差不多,是皇上身边最早的妃子之一…… 大。 佩兰出了翊坤门,外头没有了端嫔的叫喊声,可西长街上也有动静。 佩兰走了过去,就看到赵昌带着几个勇武的太监。 其中两人拖着的,就是脑袋耷拉着、生死不知的端嫔。 佩兰心里惊骇,却也镇定的看着赵昌,道:“见过赵总管,我们主子听到外头的喧嚣,打发我来看看。” 赵昌点点头,道:“我也正要给宜主子请安,不知宜主子可方便?” 佩兰道:“九福晋在,陪着我们主子说话。” 赵昌就吩咐身后人道:“带董官女子下去。” 他身后人应着。 赵昌就跟着佩兰到了翊坤官。 等到佩兰进去传话,宜妃就晓得,这不是赵昌要给自己请安,应该是奉旨传话。 之前因为儿媳妇要过来,她换了干净衣裳,也能见人,就吩咐佩兰道:“请到次间看座。” 佩兰下去,宜妃下了炕,就要往外走。 舒舒忙道:“娘娘稍等,等关了窗” 外间的窗户还开着,要是坐在南炕上说话,正好吹着。 虽说是夏日风,可谁晓得会不会落下毛病。 小椿跟另外一个小宫女闻言,忙去了次间关窗户。 宜妃指了指头上道:“这不是带了抹额?不戴这个怕风,容易头疼,戴了无碍的。” 舒舒道:“关系娘娘身体,再小心也是应该的,不但是头怕吹,身上也不能着凉,要不然话就是月子病,除非您下次再生━个,在月子里调,否则就要留根儿了……” 宜妃乐不可支:“你这孩子,真敢想,生这个我都臊了,再生一个可就成京城的大笑话!” 舒舒扶着宜妃道:“那是她们羡慕嫉妒恨,眼红娘娘的福气呢。” “哈哈哈哈,羡慕嫉妒恨,说的好,可不都是红眼病么?” 宜妃笑声爽朗。 赵昌进了后殿次间,就是见了这婆媳和乐的情形。 第五百八十七章 有戏(补盟主重点旅客候车区加更) 等到宜妃在南炕上坐了,就拍拍舒舒的手,道:“挨着我坐。” 舒舒就欠身,在一尺外坐了。 宜妃又吩咐佩兰,道:“给赵总管搬个座儿。” 佩兰忙搬了凳子。 赵昌躬身道:“奴才赵昌给宜主子请安。” 宜妃抬抬手,道:“安,安着呢,总管先坐下,再跟我说说,是皇上有口谕,还是怎么着?” 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赵昌就在凳子边坐了,神态恭敬道:“皇上吩咐奴才过来跟宜主子您说个究竟,省得这两日长春宫喧嚣,搅合了您休息。” 宜妃颔首道:“那说吧,我听着。” 不是皇上口谕,就不用行礼跪听之类的。 这是皇上体恤。 宜妃心里有数,因为端嫔罢黜产生的那一丝心里激荡也平了。 赵昌就说了康熙对端嫔的处置。 这是意料之中。 宜妃并不意外,只道:“还有旁的么?” 赵昌道:“皇上说迁章嫔娘娘入储秀宫,等过中元节后修缮长春宫,中秋节后卫嫔娘娘迁长春宫。” 宜妃面上带了感激,道:“劳烦总管帮我谢恩,感谢皇上体恤,我感激不尽……” 修缮长春宫的时间定在一个半月后,那是她出了月子,省得旁边有动静,惊扰她休息。 等到赵昌走后,宜妃的嘴角才耷拉下来。 她沉默了。 皇上的心思还真是好猜。 果然是卫嫔入主长春宫,章嫔入主储秀宫。 还是偏着章嫔的。 长春宫的位置是比储秀宫好,可是皇上给端嫔扣上个殴人致死的罪名,那长春宫不就是成了“凶宅”? 同样是花容月貌,卫嫔跟章嫔比差什么? 差着年纪! 卫嫔比章嫔大七岁! 可是自己比卫嫔还大两岁! 啊!啊!啊! 男人永远都爱年轻的! 宜妃撅了嘴巴,看着舒舒,面上带了哀怨,道:“你仔细瞧瞧我,看看我是不是老了?” 舒舒仔细地看了两眼,道:“哪啊?娘娘看起来还是花信年华!” 宜妃嘴角挑了挑,摸了摸自己的脸,道:“真的?我都四十整了……” 虽说不想提,可是岁数在这里,也很让人无奈。 舒舒十分真挚道:“当然了,要不然去年‘初见礼’时,儿媳妇怎么能看呆呢?当时就想着,娘娘可真面嫩,像九爷的姐姐,像五哥的妹妹……” 宜妃”噗嗤“一声笑出来,道:“我也嫌弃老五,早先瘦的时候还凑合,这两年敦敦实实的,越发没法看了!” 舒舒不好捧跟了。 这话亲妈能吐槽,旁人却不好说。 她就一本正经道:“儿媳妇还羡慕呢,要是五哥跟九爷匀匀多好,从南巡回来之前,儿媳妇就每日给九爷加两餐,上午一顿饽饽,下午一顿饽饽,就想着长长肉,结果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一个半月的功夫,只长了三斤半,儿媳妇陪着吃的,都长了七斤,真是没地方说理去,幸好前阵子苦夏,又掉下去了!” 这倒不是假话。 舒舒打小的活动量大,饭量也在这里。 南巡回来的时候都在船上,也没有锻炼的机会。 只有一个八段锦,越练胃口越好。 宜妃摇头道:“一天五顿,赶上我了,你也太惯着了。” 舒舒微笑:“九爷待儿媳妇也好,我服侍九爷,也是分内之事罢了。” 宜妃不说话了。 不插手儿子跟儿媳妇之间的事,是在五阿哥指婚前,她给自己立的规矩。 这几年下来,也都守着了。 她就岔开话,兴致勃勃的说起容貌保养之事,哪个女人不想永远年轻呢…… * 舒舒出翊坤宫时,已经将近酉初。 等到她出了翊坤门,左拐又出了广生右门,就见九阿哥在甬道里等着。 虽说已经临近傍晚,可是天气开始闷了,也挺热的。 九阿哥即便在伞下,额头也汗津津。 见了舒舒出来,九阿哥从何玉柱手中拿了伞把,走了过来,举着伞将她罩在下头,带了抱怨道:“不是说申初过来么?怎么待了这么久?” 整一个时辰了。 舒舒微笑道:“娘娘精神正好,就陪娘娘多说了一回话。” 要不是内廷门禁严,关门也早,宜妃还真舍不得放人。 甬道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舒舒没提长春宫,说了麻将,道:“我去时,娘娘正在摆花牌,之前在太后舟上,我也摸过那个,那个牌面容易花,也容易看不真切,怪费眼睛,咱们能不能改改?” 九阿哥当然晓得什么是花牌,小时候跟着十阿哥还用那个学大人打牌,结果当时牌都认不全,只会比大小。 “改什么?改了以后更适合娘娘顽么?” 九阿哥道。 舒舒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是月子里顽的,娘娘现下不宜久坐,还是当以卧床静养为主。” 九阿哥就少了几分兴致,道:“那就可有可无了……” 舒舒道:“更适合太后跟太妃们,就算眼睛花了,摸摸牌面,也能辨别出来……” 夫妻说着闲话,就回到了二所。 等到进了书房,梳洗完毕,舒舒才摆摆手打发人下去,说了端嫔被罢黜之事,还有两嫔挪宫之事。 九阿哥听得目瞪口呆,压根就没管后头挪宫的事,只惊诧道:“打死人了?她怎么敢?” 这宫里可是最忌讳死人的,听说是会坏宫城的风水。 当年贵妃娘娘跟十一阿哥病重,都是挪到景山…… 舒舒:“……” 这是什么脑子? 居然疑都不疑一下,全盘相信了?! 她想了想,没有解释。 端嫔不是庶妃,是正式册封的宫嫔,即便要摒黜,也要师出有名。 康熙能这样下旨,也会将罪名坐实,九阿哥信也就信吧。 “怪不得汗阿玛头午那么生气,章嫔母也跑到延禧宫不敢回来了,肯定是吓到了……” 九阿哥自以为窥探了全貌。 眼见着舒舒沉默,以为她吓到了,九阿哥忙拉着她的手,道:“别怕,又不是咱们二所死了人,左右你也不去长春宫,要是害怕,再去娘娘那边就多带几个人!” 舒舒摇头道:“不怕,我都是白天入内廷,又不晚上过去,青天白日的,没有什么可怕的。” 九阿哥点点头,道:“也是……” 之前夫妻俩打算的好好的,圣驾不在宫中后,他们先安静几日,随后九阿哥就可以带着舒舒轻车简从的回都统府了。 现在发生这样的事,舒舒就决定还是做个乖乖的皇子福晋。 九阿哥这边,刚摆了孝顺儿子的模样,就先别往老丈人家跑了。 于是,舒舒就道:“归宁的事情缓缓,过了这阵子再说。” 实在不行,等到圣驾北巡后再去。 九阿哥想了想,道:“越发热了,公府那边也定下了出殡的日期,到时候爷带你过去,谁也挑不出理来。” 彭春出殡,是董鄂一族的大事。 齐锡这一支是近支堂亲,夫妻俩肯定都要到的。 舒舒想想也是,就点头道:“是‘三七’出么?” 以彭春的身份,超品国公,还是族长,上头没有长辈,本该停满“七七”,可谁叫现下酷暑,即便每日用冰,也撑不了那么许久。 九阿哥点头道:“嗯,所以出殡的日子定在六月十一!” 今天是六月初三,就剩下不到一旬。 “那……堂伯身上爵位与世职呢?” 舒舒问道。 九阿哥道:“因彭春是以病解退,销去二次恩诏所得拖沙喇哈番,增寿降袭三等公……” 所谓“拖沙喇哈番”,就是八旗人家常说的“半个前程”。 现下民爵定九等,这就是第八等。 每次升爵,都要用这个累计。 酬功与惩罚,有的时候也用这个。 就像舒舒伯父的二等伯,如同也销去两个拖沙喇哈番,那就不是伯了。 舒舒关心的,还是娘家那边的爵位传承,带了期待,道:“等到堂伯出殡,是不是董鄂家的官司就要结了?” 桉情并不复杂。 还是福汉、福海两个兄弟痴心妄想,贪心作祟罢了。 福海不单出面首告,还买通市井流氓,想编造齐锡“害兄谋嫂”的闲话。 只是谁也不是傻子。 齐锡可不是寻常勋贵子弟,是皇帝心腹,还有个皇子女婿,是实权人物。 又是没有厉害关系的,谁没事冒着得罪董鄂家、得罪皇子福晋的干系去传瞎话? 因此这场大戏压根就没唱下去。 那茶馆正好是贝子苏努家的,掌柜晓得董鄂家是主子几辈子的姻亲,眼见着也是要做亲的,直接将几个流氓给送步军都统衙门了。 齐锡之所以不肯接受中人调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是被此事恶心了。 这两个小兔崽子,估摸着还以为只要涉及男女关系,就辩白不清楚。 要是伯夫人跟当年钮祜禄家四太太那样羞愤自尽,那就更好了。 用心太过恶毒。 九阿哥点点头,道:“是啊,现下还没判,也是皇阿玛宽容,顾着彭春的体面……” 说到这里,他道:“咱们这段日子乖乖的也好,别招汗阿玛,说不得汗阿玛回头看在咱们的面子上,让岳父原级袭替呢……” 齐锡与伯爷是同辈兄弟,袭了又是嗣祖父的军功之爵,原级袭替,未必没有那个可能。 舒舒就点头道:“好,那咱们这些日子都安生些,麻将的事情也缓缓,别这个时候扎眼……”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这一年皇子福晋当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起码面上看着是到位了…… * 堂堂一宫主位,还是最早侍奉御前的宫妃,说摒黜就摒黜了。 宫里看着平静,实际上各处都比较震动。 谁会想到,素来待后宫宽容的皇上,处置起妃嫔这样犀利? * 延禧宫中,正殿次间。 赵昌回园子复命之前,还来了延禧宫。 跟去翊坤宫一样,他也是传话来的,差不多跟宜妃那边一样的说辞。 这就是为什么说惠妃与宜妃没有贵妃之名,却有贵妃之实了。 皇上也确实最信重这两位。 处置后宫事务,也会叫人跟两人说一声。 惠妃跟宜妃的反应差不多,虽是晓得端嫔如此下场并不冤枉,也还是有些心梗。 直接给了这样的罪名,“欺负宫人,毒殴致死”,再没有翻身的余地。 她叫宫女请了章嫔过来,说了端嫔的消息,而后说了皇上允她挪居储秀宫之事。 储秀宫之前修缮过,简单扫洒后就可入住,只是挪宫不是小事,少不得还是要打发人去钦天监选个好日子,不用着急搬迁。 章嫔用帕子捂着嘴巴,眼睛立时湿漉漉的,强忍着才没有失态。 早先挣扎着,觉得全无办法反抗的那个人,就这样离宫了。 有敬嫔、安嫔的前车之鉴,章嫔也大致猜到端嫔的去处。 南苑围场,行宫中的僻静园子。 她之前揣着剪刀,想要给端嫔一剪子的时候,脑子里想起过的地方。 她站起身来,对惠妃跪了下去…… * 之前欠的七更,有一更是1号那天的盟主加更,一直拖到现在,今天还上,再次感谢盟主大大。 下一更11月30日中午12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五百八十八章 后怕(第一更求月票) 惠妃叹了口气,起身上前,扶了章嫔起来:“我说过了,不必如此。” 章嫔含泪,满脸感激,道:“要是没有娘娘为我做主,我真是不敢想。” 惠妃摇头道:“这不算什么,你去翊坤宫,宜妃也不会袖手。” 章嫔羞愧道:“还是我自己立不起来的缘故,给您添了麻烦,也让皇上不快。” 惠妃看着她,带了温煦,道:“吃了这次亏,往后记得这个教训就好,这宫里过日子,是很不必与谁撕破脸,可是也不用太小心,就按照规矩走,关门各过各的,自在些……” 章嫔听了进去。 之前的端嫔从不与其他宫的妃嫔往来,她还以为是端嫔各色的缘故。 想想宫里的四妃,平日里也没有听说有什么私交,就是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惠妃见她乖巧,就多提点了几句:“往后你入储秀官,就是一官主位,下头会有庶妃、答应,也要学着管人,不能欺负了,也不能太纵着了。” 官里的年轻嫔妃越来越多,官室却是个定的,谁也不能独占一宫。 她没有提长春宫的王庶妃。 端嫔凌辱章嫔,不是一回两回,王庶妃就是个石头,也见证了许多次。 各有立场,许是她人微言轻,掺和不到嫔主之间的纷争去,不过想来章嫔也不乐意再见她。 没想到章嫔却主动提及,道:“娘娘,储秀官现在空着,那能不能让王庶妃跟着我一块过去?” 惠妃看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章嫔脸色泛白,道:“五月里我犯了煳涂,想要自戕,被桂枝拦下,桂枝也因此伤了手,还是王庶妃帮着遮掩了,才瞒了过去。” 官妃自戕是大罪。 王庶妃此举,并不亚于救命之恩。 惠妃神色稍缓,道:“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也不能张嘴就带人走,回头你去翊坤官给宜妃请安时,跟宜妃说一声就是。” 章嫔道:“谢谢娘娘,我晓得卫嫔娘娘也是温柔性子,王庶妃留在长春宫也不会是过去的日子,可是她也可怜,入宫就分派在长春宫,之前端嫔使唤她,如同使唤下人使女,听到端嫔的声音她就要打哆嗦,胆子都吓破了……” 惠妃没有多说什么。 有端嫔前车之鉴,应该没有哪个主位宫妃敢凌辱小妃嫔了,可是这样六宫无主,也是隐患。 如今才三、四年的功夫,已经有了乱象,想来皇上那边也会有所决断。 大。 畅春园,清溪书屋。 赵昌已经回来复命,官女子董氏,已经安排太监与护军,送往南苑行宫去了。 康熙看着赵昌,吩咐道:“官里这次通查,朕要看看,其他处还有没有这等暴虐之人……” 实际上,去年因为二所的刘嬷嬷,排查过一次阿哥所;等到年前,又是排查过一次阿哥所,也查了公主所。 赵昌迟疑了一下,道:“皇上,那宁寿官与毓庆官两处?” 这两处虽也在宫里,但是平时多行特例。 就像之前查公主所,即便是在宁寿宫,也只查了公主所一处,没有查宁寿官其他地方。 康熙沉吟,道:“通查!” 这是他的紫禁城,他不许成为藏污纳垢之处。 赵昌恭敬应了。 康熙就道:“你去了翊坤官,宜妃气色如何?” 赵昌听了这个,立时想起了满屋子的清脆笑声。 他就如实道:“奴才去时,九福晋在旁侍奉,婆媳亲如母女,娘娘也笑得开怀。” 康熙听了,微微颔首。 跟老九相比,老九媳妇确实是个靠谱的。 同样是董鄂家嫡支,齐锡比彭春会教养儿女。 如今公爵的传承定了,那个二等伯。 康熙略作沉吟,放下此事,又问:“惠妃呢?” 赵昌斟酌着,说道:“惠主子有些安静,没有说旁的” 康熙摆摆手,打发赵昌下去。 他低头看着书案,上面是东西六宫的简图。 现下东六宫的承乾官空着,西六宫的永寿宫跟储秀宫空着。 储秀官给了章嫔,那就只剩下承乾宫跟永寿官两处。 之前的时候,他原本打算升佟妃为贵妃,迁承乾官,景仁官闲置。 景仁宫是他生母孝康章皇后与他的三继后孝懿皇后住过的地方,意义不凡。 现下因为佟国维问罪的缘故,这个贵妃不想封了,可是还是想要将佟妃从景仁宫迁出来,那就不好入住承乾官了。 他的视线落在永寿官,拿着笔画了一个圈。 这个留给佟妃,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是这样宫里就再也没有空着的宫室。 往后再有要册嫔,还是要两主位同一宫。 四妃官里,不宜如此。 康熙的视线依旧落在长春宫。 长春官宽敞,位置也比咸福官更好。 卫嫔又素来以温柔小意示人,再有嫔御晋升,可入长春宫后殿。 大。 要说之前只是宫里震荡,等过了两日,传到外头,就是外头都震荡了。 谁会想到,嫔妃还能摒黜? 上一次后宫出现这样的动荡还是世祖皇帝时候,降后为妃。 这后官都平静多少年了。 董氏的娘家,如今当家是兄弟,没有品级。 倒是她伯父那一支有爵位,现下当家是她的堂侄董殿邦,现为内务府六品主事,也是族长,上了折子请罪。 康熙宽宏,没有怪罪于董家,提及董氏官中待年,是自己走歪了,并非董家失了教戒,让他们不必惶恐。 前端嫔、现宫女子董氏的履历也被人翻出来。 居然是康熙二年被太皇太后挑进宫! 同已故慧妃博尔济吉特氏、荣妃马氏一样,在官中待年! 康熙四年,今上大婚前,与荣妃一起,侍奉御前,为后宫最早的两位嫔御之一。 实在是隔的年头太久了,端嫔在后宫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加上康熙十六年一起册的七嫔,很多人就以为她资历跟其他嫔主差不多。 没想到资历不是老,而是最老。 一个年老色衰的老嫔,不是该好好养老么? 怎么还打死宫人了? 有人好奇的打听,不知怎么就打听到章嫔身上。 世人多有怜弱之心。 更多的时候想的不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是想着“可恨之人或有可悯之处”。 就有些不好的话说章嫔。 一个手握一个阿哥两个格格的宠妃,一个是年老色衰没有宠爱的老嫔。 各种瞎话编排出来,暗搓搓的猜测是不是章嫔傲慢,欺凌端嫔,使得端嫔憋坏了,才只敢对自己的身边人下手。 毕竟她打死的不是旁人,而是“家下女子”是陪着她进宫,服侍几十年的老奴。 听说过“主仆情深”的,可这“主仆相残”的还真是稀罕。 舒舒在二所,也听周松说了董氏的底细。 她在心里算了一下,那就是三十七年前入宫。 董氏现下四十七、八岁,那就是虚龄十来岁的时候。 原来这宫里养童养媳,不是从四福晋开始的! 怪不得康熙没有迁怒于董家,确实也迁怒不着。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听过也就丢到一边了。 延禧官中,却是有人关心则乱。 外头流言纷纷,今天也传到十三阿哥耳中。 倒是没有人敢当面说旁的,他只晓得端嫔杀人,自己生母避居延禧官养病。 他当时就慌了。 章嫔报病,不是一日两日,正月里就曾报病。 之前他打发身边嬷嬷过去请安,那边的答复就是“百日咳”,不是什么大病症。 他随扈这几个月,也给章嫔写过信,得到的回信是天气暖和了,咳也止了,让他不用担心。 现在听了这个,他火急火燎的。 端嫔这样残暴,那自己额娘呢? 与她一起住了小十年,有没有被欺负过? 他放心不下,就直接往御前请旨去了。 要不然的话,上书房不许请假,他也进不了内廷。 康熙没有拦着,点头让他回来探母。 于是,十三阿哥快马回宫后,就直接去了延禧官,见了章嫔。 章嫔这两日曾经犹豫,晓得长春宫的事情闹大,阿哥怕是会追问详细,本不想告诉儿子实情。 可是她也有些担心。 “肝郁”这个还好,“乳癖”这个,许是能好,许是。 看着英姿挺拔的少年,章嫔虽觉得难以启齿,可还是垂下眼睛,缓缓告知了此次变故的实情。 十三阿哥听傻了。 他实没想到,他之前的担心成真,端嫔果然欺负过额娘,还欺负了这么久。 “惠妃娘娘公正宽和,额娘这次给她添了麻烦,阿哥要记在心里。” 董家可不是寻常包衣人家,有二等阿达哈哈番爵位,还有佐领世职。 董氏自己的兄弟侄子没有出色的,伯父那一支的侄儿们,现下都出仕,都是品官。 即便现下品级不高,也是年岁与资历的问题,等到资历熬上来,品级都不会低。 要是董家人记恨,不单单是会记恨章嫔这个“罪魁祸首”,将此事捅到御前的惠妃恐怕也会被记恨。 “还有十阿哥那边,在贵妃薨后对我母子确有露过不喜,恐怕董氏也曾挑拨过,你可以找个时间,与十阿哥说清楚,以免兄弟生嫌” 十三阿哥的眼泪滚滚而下。 他差一点就要失去亲娘! 哪有孩子不依恋母亲的? 只是因为分官多年,而后母子一年能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才看着生疏了。 如今听着生母的境遇,十三阿哥悔恨不已。 但凡他之前多问郭嬷嬷几句,也会晓得些端倪。 章嫔跟儿子说这些,并不是要他愧疚,还是怕自己病症有个万一。 她摸着儿子的头,带了慈爱,道:“别哭了,额娘还要谢你,这回也是你救了额娘。” 十三阿哥抬起头,有些懵懂。 章嫔道:“额娘当时钻牛角尖了,只觉得自己被欺负,还不如直接没了清净,省得哪天憋不住真的去杀端嫔,反倒会连累你们兄妹成为‘罪人之子′,是你送了冰,点醒了额娘,额娘就算失了圣眷,还有儿子,额娘就不想死了……” “冰?!” 十三阿哥脸上带出震惊来,道:“额娘没有哄儿子,真的是为了冰么?” 章嫔点头,肯定道:“就是因为冰啊,让我看到盼头,我不仅有儿子,儿子也长大了,开始能回护我。” 十三阿哥脸色带了惊骇,身子都在发抖。 他后怕的不行。 要是六月初一那天,九哥没有去找自己提冰的事,那后果会如何? 真是想都不敢想。 第五百九十七章 点醒(补盟主曹面子加更) 等到董殿邦下去,康熙才忍不住跟梁九功抱怨道:“这个老九,真是的,董氏的事,与他有什么干系,没头没脑的问一句”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这说话行事都欠妥当。 等到魏珠下去,太子才对太子妃笑道:“这个老九,长了一岁,还是没个正经,听说上午过来,将畅春园的荷花都撸秃了,原来是为了吃食。” 太子妃则是想起正月时的那次送元宵。 那份元宵,是不同的。 她也笑着说道:“收了好几回东西,回头找个机会,咱们也回回礼。” 太子沉吟道:“皇子府那边修的差不多了,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就要搬出去,到时候迁居礼预备的厚些。” 太子妃点点头,道:“嗯,我记下了……” 毓庆宫大阿哥阿克墩在旁,心里不自在。 他跟在生母身边长大,自然心里更亲近生母。 偏生这些日子,阿玛老让他跟嫡母亲近。 他心里不情不愿,也不敢露出来。 估摸到了傍晚时分,何玉柱就带着敬菜来了。 眼见着现下,阿玛跟嫡母说话有商有量的,跟在自己额娘跟前完全不同,他就有些小别扭,故意道:“九叔好孝顺啊,还真是如他说的那样” 太子与太子妃都安静下来,望向他。 太子妃神色不变,心下不喜。 长辈说话,冒然插嘴,就是无礼;直接说起长辈的是非,更是不应该。 太子也有些不舒服。 他有些后悔。 早年盼着生嫡子,对庶子失了管教,任由他们在生母身边长大,这教养气度都差了些。 他声音淡淡的道:“说什么一样了?” 阿克墩道:“九叔今天说外家就是亲戚,听话的搭理,不听话的滚边去。” 怎么能如此呢? 没有九阿哥在,他不能直接进园子,就请小东门的侍卫帮着给梁九功传话。 没有慈母孕育,谁还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还说不是汉朝的时候,不用母族来区分皇子。” 这句更不对了,“子以母贵”,嫡庶分明,才是伦理秩序。 他又将九阿哥的“三论”也说了一遍。 论尊卑,论礼法,论情分。 “九叔说了,要孝敬玛法,不孝敬外三路的亲戚。” 九阿哥是在无逸斋说的话,众目睽睽之下,阿克墩也没有添油加醋,只如实学了一遍。 太子听着,神色依旧木然,脸色却泛白,额头也渗出汗来。 * 下一更12月3号中午12点,欢迎来阅读。 梁九功就过去,领了何玉柱进来。 何玉柱手中提着一个膳盒,三层那种,一尺半直径。 看着应该分量不轻。 梁九功就吩咐一个粗使太监接了,道:“九爷这是敬了几道菜,这么大膳盒?” 何玉柱道:“就一道菜,可是我们主子寻思着,怕这边不够分,就多送了几份。” 梁九功嘴角抽了抽,感情这不是专门给皇上的敬菜,是人人有份么? 康熙这边正好见新上任的兵部右侍郎布雅努,也就是五阿哥的太岳父,五福晋的玛法。 这跟打脸骂短有什么区别? 布雅努已经年将花甲,双鬓花白,精神矍铄,端坐在那里,依旧是俊雅显达模样。 康熙唏嘘道:“过的真快,这一晃,爱卿出京十余年了。” 只是岁月不饶人。 当年看着极年轻,四十来岁如同三十来许。 现下看着却跟实际岁数差不多,想来这十几年也耗费了心血。 布雅努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臣子,本是六部郎官,二十四年外放山西任按察使,而后一年两升,先升山西布政使、再升陕西巡抚,经略陕西十三年。 布雅努眼神湿润,道:“奴才本微末小官,得主子信赖外放地方,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勉强无过,得了恩典回京,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康熙摇头道:“陕西之地,与旁处不同,最是紧要,无过就是有功·” 那是西安将军辖区,驻扎着绿营,防备西北与西南军务。 那里的父母官,不需要大开大合,安民为要。 即便他是皇子阿哥,身份尊贵,可也没有必要平白无故得罪人。 要不是对布雅努满意,康熙也不会调他回京。 只是布雅努这样温吞脾气,侍郎差不多也就到头。 康熙也喜欢他这豁达安逸的性子,道:“行了,先不提功过是非,如今朕跟卿也是亲家了。” 布雅努笑道:“五福晋性子温吞,品貌寻常,万万没想到敢与皇子作配,奴才先头尽是惶恐……” 康熙摆摆手,道:“五贝勒也有不足之处,让他们小俩口慢慢磨去吧!” 君臣久别重聚,又是说得上话的,康熙就打算留饭。 这时,梁九功进来禀道:“皇上,九爷打发何玉柱送敬菜来。” 康熙点头道:“叫他进来。” 好奇了半晌了。 这荷叶到底怎么个入菜法。 况且他还是内务府总管,董家也是内务府数得上的人家,本是他该安抚的人家。 等到何玉柱提了膳盒进来,康熙多看了那膳盒两眼,估摸了一下,这是装了好几道菜? 全是荷叶做的? 他一道都没琢磨出来。 何玉柱已经老实跪下磕头道:“奴才何玉柱奉我们主子之命给皇上‘敬菜’来了。” 康熙好奇,起身踱步上前,道:“都是什么?” 何玉柱打开膳盒,道:“是‘富贵鸡’” 康熙低头看去,就见里面是几个大泥球。 “这里头裹了鸡?” 康熙问道。 何玉柱道:“回皇上的话,正是,每一份是只整鸡。” 梁九功躬身道:“九爷许是担心十三爷,九爷前头才从无逸斋出来。” 康熙看了眼,膳盒里装的泥球好几个。 想到自己这儿子有个手松的毛病,他就道:“九阿哥叫人做了多少只鸡,都怎么分派的?” 何玉柱老实回答道:“总共是十只鸡,六只留着敬上,往翊坤宫孝敬了一只、延禧宫孝敬了一只、三所送了一只,剩下一只,我们主子跟福晋留了。” 梁九功在旁,瞥了何玉柱一眼。 乖乖,平日里都没看出来。 这小子也是猴精。 装作老实似的,倒是伶俐。 这个先后次序,可不能说错。 要不然的话,就成了九爷那边吃食好了,派送一圈,剩下的叫人送到园子里敬上那成什么了? 康熙果然颇为欣慰,道:“一样式的东西,怎么送了这些份?” 康熙摇头道:“整日里瞎操心!” 何玉柱依旧是老实模样,道:“我们主子说,皇上您这里人多,少了怕您往外赏赐不够使……” 康熙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说九阿哥爱操心,还真没冤枉他。 这又替自己操心了。 康熙就对布雅努道:“爱卿赶上了,正好一起尝尝这道‘富贵鸡’。” 布雅努欠身道:“那奴才沾光了,九爷孝顺,皇上好福气。” 康熙摇头道:“混沌小儿,且操心呢。” 还没有传膳,康熙就叫何玉柱直接打开了一只“富贵鸡”。 因为何玉柱拿着的食盒是冬日用的,里面有一层羊毛毡,所以鸡还热着。 外头的泥壳去了,诱人的香味立时扑鼻而来。 不能这样放任了。 等到揭开里头的荷叶包,露了真容,金灿灿、油亮亮的,色香味的“色”也有了。 康熙看向剩下的几个泥球,吩咐梁九功,道:“打发人送三只去西花园,一只送太后宫,一只赏讨源书屋,一只赏荷池四所” 这次九阿哥夫妇没来,先头就由十阿哥夫妇住了荷池南所,十二阿哥继续住东所)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一起住中所,十五阿哥住最小的西所。 结果没几日十阿哥夫妇就回宫住去了。 十四阿哥就搬到了南所。 康熙说的是四所,那就是赏赐几个阿哥分食。 还有两只,他有些犹豫了,心里埋怨了九阿哥一把。 既是晓得少了不够分,就不晓得多送几只过来。 如今这边宫眷,数得上的就有德妃,还有王贵人与瓜尔佳贵人。 德妃不用说,在这边打理内务辛苦,位份还在这里,该赏一只。 如今又不是上书房的时候,往后接触的人也多。 剩下王贵人与瓜尔佳贵人之间,康熙就有些犹豫。 一个还没有成为旧爱,也是恩宠渐深;一个是新欢,还正合心意。 “一只赏凝春堂、一只赏观澜榭。” 康熙做了分派。 梁九功应声下去吩咐。 何玉柱也提了膳盒退下。 少一时,西花园这边就得了“富贵鸡”。 太后上了年岁,歇得就早,晚膳已经摆上,吃了一半。 听说是九阿哥打发人“敬上”的,她立时道:“快打开打开,指定错不了。” 出来十来天,这边一切都好,就是缺了舒舒,九格格没了小伙伴,自己这边的零嘴儿跟新鲜吃食也少了…… 现下得罪的是内务府包衣,那往后自己搬出去过日子,宗亲勋贵都得罪了? * 讨源书屋,正殿。 膳桌也摆上了,与坐的的除了太子跟太子妃,还有毓庆宫大阿哥与毓庆宫二阿哥。 太子晓得太子妃损了身体,心里已经熄了求嫡子的念头,开始重视长子,也希望长子能与太子妃的关系更融洽。 汗阿玛那边,会乐见其成。 这会儿功夫,皇上赏赐的“富贵鸡”到了,是魏珠来送的。 太子就问了几句,道:“是汗阿玛南巡时得的方子么?” 他虽是没有吃过这个,却是在前人游记中看到相关记载,好像是江南那边的吃法叫“煨鸡”。 魏珠躬身道:“是九爷打发人送来的‘敬菜’,总共是六份,皇上打发奴才过来给您与太子妃娘娘送一份” 太子点点头,示意旁边的内侍放赏。 第五百八十九章 由子及母(第二更求月票) 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端着茶杯,看着里头的红枣枸杞,喝着都不香甜了。 他看着肿眼泡的十三阿哥,翻了个白眼,道:“不是自诩为巴图鲁么,怎么还哭哭啼啼的,寒碜不寒碜?” 十三阿哥伸出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 九阿哥嫌弃地撇撇嘴,从荷包里抽了个帕子丢到他怀里,道:“用这个擦,埋汰死了!刀。” 十三阿哥抓了帕子,带了哭腔,道:“九哥……弟弟就是后怕,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胸口堵得慌,好像我额娘真的走了一回似的·”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这不是都过去了,爷这运势强,连带着你都跟着沾光了!” 所以先头福晋说的那个方不方的,不作数! 怎么能是方呢? 那是旁人运势衰,抵不住他这强运势! 想到这个,他摸了摸下巴,突然觉得诡异起来。 这一年来遇到的事情是不少。 还真是谁对上自己,下场都不咋地。 皇子阿哥都不例外! 倒霉的,除了老三,好像还有谁来着? 八哥?! 他咽了口唾沫,心里有些乱。 好像有些心虚。 十三阿哥哑着嗓子道:“反正以后,九哥您就是弟弟亲哥,九嫂就是亲嫂子……”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道:“别叽叽歪歪,越说越不像话,什么都敢说,仔细回头汗阿玛踹你!没这事儿,爷就不是你哥了,你九嫂就不是你九嫂了?就是赶巧罢了,可别扯这个那个的,大恩成仇,回头哪天你想不开了,捅爷两刀,爷冤枉不冤枉?” 十三阿哥忙道:“那不会,弟弟不是那样的人……” 九阿哥摆摆手,道:“爷管你什么人呢,反正这个帽子爷不认啊,你别往外胡说八道去,到时候显得爷是祸根子似的。” 十三阿哥忙闭了嘴,随后犹豫了一下,道:“汗阿玛跟前也不能说么?” 九阿哥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嗯,不说,翻篇就翻篇了,就是碰巧罢了,是你的福气,也是嫔母的福气。” 十三阿哥看着九阿哥,满脸感激。 他也不是几岁的稚童,晓得树大招风的道理。 毕竟摒黜了一个嫔,谁晓得董家记仇不记仇。 九哥泯然众人,不喜欢出风头,或许这就是九哥的保身之道。 九阿哥被他眼泪吧擦看的,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将十三阿哥推了一把,道“还得回园子呢,别耽搁了,早点回吧!刀。” 十三阿哥点点头,站起身来,道:“那弟弟先走了。” 他心中既有了顾忌,也不想的在这边久留了,怕真将旁人的视线引到九阿哥这里就痛快地出宫回畅春园去了。 九阿哥松了一口气,脸上多了笑模样。 不小心做了好事。 挺好。 可是正如他方才跟十三阿哥说的,不想跟这个事沾边。 要不然回头旁人发现是自己“方”的,那自己这“方人”的名头就要砸实了。 到时候,怕是人见人躲,人见人厌! 不过等到中午回二所吃饭,他在舒舒面前还是好好地显摆了一番。 “你说咱们算不算十三的再生父母了?”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要不是咱们掺和一把,老十三说不得就要丧母了,到时候也是小可怜儿……” 舒舒听着,眼睛也是亮亮的。 这就是蝴蝶的翅膀么? 这样的改变好。 多多益善吧! 九阿哥得意完,跟舒舒说了顾忌,道:“这人情爷就没领,省得回头积少成多的旁人也以为爷爱方人。” 同样的,他也不打算往妻子身上推。 怕汗阿玛晓得了,会觉得妻子多事。 舒舒点头道:“爷做得对,这毕竟关系内廷,爷也不好这个时候扎眼。” 至于恩情? 那是谁? 那是十三阿哥! 是得了雍正重用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侠王十三爷! 侠,就是康熙、雍正两代帝王给十三阿哥的评语。 这人情他们夫妻不用挂在嘴上,那是小道。 这份人情大发了! 不过九阿哥心里还有些不自在。 他没有跟舒舒说,等到吃了饭吩咐何玉柱道:“去三所看看,老十回来吃饭没有要是回来,跟他说下晌一块走。” 何玉柱应声去了。 舒舒想了想宗人府的距离,道:“这中午往返可不近,比内务府远不少呢。” 九阿哥想想也是,道:“那要不要让老十跟汗阿玛请个旨意,紫禁城骑马,那样的话,还能少走一半……” 舒舒忙道:“还是算了,爷不是说皇上正盯着宗室与八旗的骑射么?那样显得不好,显得十爷偷懒似的。” 九阿哥皱眉道:“等咱们搬出去就好了,起码行动可以坐个车,不用腿着了……” 少一时,何玉柱回来了,道:“十爷回来了,也正吃饭呢,说未初二刻在门口等着爷。” 九阿哥点点头,那还有将近一个时辰,正好留了午间小憩的时间。 书房清凉,夫妻俩歇了一个好觉。 等到未初二刻,九阿哥就神清气爽的出了二所。 十阿哥已经在三所门口了。 十福晋也在,正黏黏煳煳拉着十阿哥的袖子,仰头跟十阿哥说着话。 眼见着九阿哥出来,十阿哥就跟十福晋道:“你回去歇着吧,我去宗人府了……” 十福晋小声道:“我不困,能去找九嫂顽么?” 十阿哥想了想,道:“那要先打发人过去问问,看九嫂有没有时间。” 十福晋忙不迭的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直接登门不礼貌,我会提前跟九嫂约好的。” 十阿哥又道:“今天你不是吩咐膳房做黄油果子了么?可以拿些给九嫂尝尝……” 十福晋犹豫道:“可是膳房头一回做,做的不好看,都煳了……” 十阿哥道:“没事的,说不定九嫂的丫头见了,也能叫人炸出更正宗的黄油果子。” 十福晋立时笑了,道:“那我一会儿就拿。” 九阿哥站在几丈外,看着两人咬耳朵,已经不耐烦了,道:“行了,还黏煳到什么时候去,大日头底下,也不嫌晒·……” 十阿哥好脾气道:“来了。” 十福晋笑眯眯,看了眼九阿哥的伞,道:“九哥,我不怕晒!我也晒不黑!” 九阿哥:牙。 这话意思听得不大对啊! 可是这是兄弟媳妇,不是兄弟。 九阿哥没好气的看了十阿哥一眼。 都是老十给惯的,之前看着是个老实的胖姑娘。 现在胖还是胖,性子也皮了,什么话都敢说了。 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九阿哥也就扯着闲篇,道:“过几日彭春出殡,一起去?” 十阿哥点头道:“嗯,一起去,要不弟弟不放心。” 这说的是十福晋远嫁而来,跟宗亲勋贵女眷都不熟。 有舒舒在旁,他就不用担心了,请舒舒带着教导认人也方便。 等到了内务府衙门,十阿哥就收了笑,面上带了踌躇。 九阿哥见状,不着急说话了,道:“方才不还好好的,怎么就觉得不痛快?是宗人府那边的人不服顺,还是旁的?” 十阿哥道:“九哥,我想要问问长春宫之事。”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好奇道:“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十阿哥犹豫道:“宫里说是董氏恶毒,毒殴宫人致死,外头却说是章嫔欺负董氏使得董氏憋闷发狂,才错手杀人……” 九阿哥午饭前刚听十三阿哥说了长春宫变故的内情,晓得自己先头误会了。 董氏确实有罪,却不是现下这个罪名。 至于她身边那个嬷嬷,对妃嫔不敬,倒是死罪。 这其中还关乎章嫔名声,换了其他人,九阿哥都会含煳过去。 可是问的是十阿哥,那就没有什么可隐藏的。 他就将长春宫变故的内情都说了。 “之前只在话本子看过,没想到这内廷就有这样恶毒的人,几乎要逼死人,太坏了,怪不得话本子上说‘言辞如刀'',她说的那些诛心之言,就是‘言刀’,逼得嫔母起了离世之心……” 说到这里,他唏嘘不已:“早年也见过几次,看着是个性子安静的长辈,没想到私下里会如此”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不是也听过外头的猜测么?就那么笃定章嫔母没有过错?”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我操那个心做什么?赵昌是什么人?忙活两天,真真假假的都查不明白?你当汗阿玛是傻的,还是当惠妃母是傻的?章嫔母没有任何惩处,而是挪宫,这还不能证明外头那些话都是扯淡么……” 十阿哥神色这才缓和些。 九阿哥觉得不对劲,道:“你怎么问这个?你不会是信了吧?傻不傻啊?嫔母咱们打不到交道,可还有老十三在那里摆着,去年也是混过几个月的,有什么心眼子,跟老十四比起来,简直是小乖乖,他这样性情,由子及母,这嫔母的人品行事也差不到哪里去……” 十阿哥听得别扭道:“九哥,还有这样看人的?” 都听说“由父推子”、“由母及女”的,还真是头一回听说“由子及母” 第五百九十章 想要换装(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带了得意,振振有词道:“这是爷发现的看人新法子,你就听我的吧,准没错,不说旁人,就说郭络罗氏,我从她身上就能看出安郡王府主子的骄狂来” “怎么看的?”十阿哥好奇道。 毕竟在外人眼中,安郡王几兄弟都推崇儒学,算是宗室里难得的文化人,平日里待人也温和有礼。 九阿哥轻哼道:“但凡安郡王母子对皇家有敬畏,会教出这样的孩子来?郭络罗氏可是打小没娘,由他们教养的,不是半路过去寄居的。” 十阿哥:牙。 居然觉得挺有道理的。 他想起自己额娘去世后端嫔那略有深意的话,也就晓得自己误了。 她压根就没有存好心,存了恶意。 自己当时丧母正难受,倒是傻乎乎的,信了大半。 “董氏是不是有病?” 十阿哥道。 他不明白董氏这挑拨,恶意是冲自己来的,还是冲章嫔去的。 九阿哥点头道:“可不是有病么,见不得旁人好的‘红眼病’,还有欺软怕硬、捧高踩低的‘势利病’” 说到这里,他摇头道:“止住,止住,不能再提她了,要不下回见荣妃母,爷该不自在了!刀。” 十阿哥听得有些不明白:“这也不搭界啊,怎么扯到荣妃母身上了?” 九阿哥伸出手指头,给十阿哥说着,道.“你瞧瞧荣妃母跟董氏有多少相似的地方,都是刚留头就入宫待年,在汗阿玛大婚前成了格格;后来一个生了皇一子,一个生了皇次女;一个封妃,一个封嫔,都是一宫主位,看着都是安静温和人……” 结果如今一个变坏了,另一个呢? 虽说南巡的时候,九阿哥与十阿哥是苏州“迎驾”跟上的,可是对于前头荣妃跟三福晋的官司也有所耳闻。 “还有一条。” 九阿哥展开了大拇指,道:“老三那个德行,随谁?小气吧啦、虚头巴脑、傻啦吧唧的,总不会是随了汗阿玛吧,这不随爹,剩下的就随娘呗!刀。” 十阿哥眨眨眼。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被说服了。 九哥这一年没白当差啊,这口才是历练出来了。 十阿哥想了想,道:“那往后就敬而远之就是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是肯定的,爷都不稀罕搭理老三!” 说到兄弟,九阿哥才想起正事,神色带了认真道:“十弟,你说八哥原来的运气好不好?虽说出身差些,可是打小就定了出身高的妻子,为了这个‘母以子贵’,带着生母都封了嫔,身上的不足也算补上……” “下旗都是早有定数,那边旗主就是姻亲。” “才学差事,就赶上御驾亲征,得以跟着掌旗,有了军功,直接跟哥哥们一起封爵……” 这不是运气好是什么? 要知道去年大封皇子时,大阿哥已经二十七岁,三阿哥二十二岁,四阿哥二十一岁,五阿哥二十岁,七阿哥十九岁,八阿哥十八岁。 除了七阿哥,前头的哥哥都是妃之子。 而七阿哥有个亲王妃嗣母,往后要给那边养老的,这身份就又不同了。 所以八阿哥跟他们一并封贝勒,也可以说是运气大好。 十阿哥点头道:“八阿哥前些年,确实顺风顺水。” 九阿哥有些蔫耷耷,道:“可是去年开始,他的运气就不好了,反倒是爷这里,日子顺当起来” 说到这里,他都有些想不明白,道:“你说这此消彼长的,怎么个意思,就不能一起过好日子么?” 即便这一年来,相处的不大愉快,他也看出来八阿哥凉薄不真诚的一面,可是怨愤中也能理解一二。 想着那天在畅春园门口见面的情形,他就忍不住唏嘘道:“你说,八哥的日子怎么这样了?不会真是爷方的吧?” 十阿哥却收了笑,多了讥诮,道:“不合身的衣裳?去年的尺寸,府中没有贴心人?九哥你就信了?” 九阿哥疑惑道:“这有什么不信的,他还能假装这个?” 可怜兮兮的,求什么? 十阿哥反问道:“九哥觉得郭络罗氏是九嫂这样的贤惠人?日用起居处处精心,吃什么、穿什么都给安排的妥妥当当?” 九阿哥醒过神来,觉得没意思起来:“是爷傻了,早先就是他那奶嬷嬷做着内管事,现下还是那个奶嬷嬷,人都没换,没道理之前侍候的周全,现下就能两样了!” 十阿哥道:“是啊,所以九哥您方才说方不方的,不相干,真要是有人方他,也是郭络罗氏!” 打小的兄弟,谁不晓得谁德行。 十阿哥怕九阿哥真的信这些,就做了沉思的样子,好一会儿胡诌道:“真要说是方人的话,那是不是八哥方了咱们?” “小时候九哥跟我虽也活泼好动,可也没有到万人嫌的地步,汗阿玛不看重,也没怎么训斥过,可是挪宫到了阿哥所,跟八哥同进同出的,咱们俩的人缘就越来越不好,名声也差了,汗阿玛训了时候多了……” “去年八哥大婚,被郭络罗氏拖着,跟咱们往来的少了,就不一样了,九哥您那边日子过起来了,弟弟这边也顺当了……” 九阿哥沉默了。 他从没有想过这点! 方才他想的方人不方人的,觉得玄乎乎的;可是跟在八阿哥屁股后头的日子,他还记得清楚。 当时已经记事了。 或许不是方不方的。 是他喜欢跟在八阿哥屁股后头,十阿哥就也跟着他跑。 然后人前的时候,就是“红脸”、“白脸”吧,他跟十阿哥的傲慢任性衬出了八阿哥的谦和有礼。 他叹了一口气,道:“像咱俩这样做兄弟不行么,兄弟是兄弟,可我是我,你是你,我也不是非要你听我的,非要分出个主从来做什么?” 十阿哥指了指毓庆宫的位置,道:“那位还稳着,大哥都没想着从兄弟里拉拢人,八哥也不会想的,估摸着就是想着长幼,才想着管着咱们,那都是以前,往后客客气气的也就行了,又不是小时候,非要听旁人的……” 九阿哥想明白了,也就不纠结了,丢到脑后,又是带了嚣张,跟十阿哥数了一遍自己这一年来的“战绩”。 不说遇佛杀佛,也差不多了。 就是谁跟他作对,谁就倒霉。 反之,谁跟他亲近,谁就有好运气。 十阿哥很是认真的听着,而后在他脑子里闪出的却是舒舒的样子。 这哪里是九哥的运势,这明明是九嫂的运势! 不会是什么功德转世吧?! 自己好像待九嫂一直挺恭敬的! 十阿哥觉得,自己或许也该看看道家的书,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有些玄乎。 九阿哥显摆完,松了一口气,道:“不是爷方的就好,要不然的话,爷还真不落忍,八哥这先头也是数得上的得宠皇子,才一年的功夫,就跟老三差不多了,都不怎么被汗阿玛待见……” 去年冬月丢了差事,现在还没有补。 南巡的时候的,倒是派了外差,却是奔波辛苦的。 反倒是九阿哥自己这里,混到御前了。 不做贼,好像也心虚,仿佛夺了谁的恩宠似的。 可是不应该啊,都是皇父的儿子,谁说老阿玛的关爱就非得落在上头的几个哥哥头上? 都是亲儿子、亲爹,也不是后儿子。 舒舒哪里晓得她忽悠九阿哥话,让九阿哥掉坑了。 然后九阿哥拿这个去忽悠十阿哥的时候,没把十阿哥忽悠住,反而给十阿哥提了个醒。 她这里,正招待来做客的十福晋。 十福晋带了黄油果子。 就是一种蒙古饽饽。 用黄油和面炸出来的面果子。 看着不大好看,颜色有些深了,不过味道不错。 舒舒许久没吃炸的东西了,就着冰奶茶,吃了好几块。 十福晋跟前,则是一份豆花,调成了甜口的,放了甜奶油、樱桃碎、蜜红豆跟葡萄干。 她吃了一碗,恋恋不舍,眼巴巴的看着舒舒,道:“这个太好吃了?还有么?” 舒舒笑着说道:“多着呢,管够。” 说罢,她吩咐小椿道:“给十福晋再盛一碗。” 十福晋忙摆手道:“不盛不盛垆。” 说着,她带了不好意思,笑了笑,道:“九嫂,可以留给十爷么?我是给十爷讨的!” 舒舒摇头道:“不行,这个给你吃,膳房还多着呢,十爷想吃多少都行,不用你省着。” 十福晋笑得灿烂,道:“谢谢九嫂,那我再吃一碗!” 她胃口这样好,看得舒舒都跟着馋了,对小椿道:“也给我调半碗,不要蜜红豆跟葡萄干。” 小椿应了一声下去。 少后,就端了两碗甜豆花上来。 十福晋吃完这第二碗才心满意足。 等到两人好好说话,她就开门见山道:“九嫂,我不想穿旗装,想换成蒙古那边的衣服样子,行么?’刀。” 舒舒一愣,还真不知如何作答。 要是在她看来,做人就要学着适应。 如同十福晋这样远嫁来的,就要晓得“入乡随俗”的道理,才会很好的融入,不那么突兀。 人靠衣装。 这服饰穿戴的不同,也会给人不同的印象。 可是实际上现下的宫眷,还真是不都是旗装。 除了吉服是有规制的,平日里常服就分了不同。 旗装、汉服、蒙古袍子。 不过也都融合了。 旗汉融合,满蒙融合这样。 太后、太妃跟咸福宫妃平日里的常服,就是满蒙融合的长袍,跟旗装相似,就是多了腰带。 舒舒就道:“你问十爷了么?或是问太妃?” 十福晋老实摇头道:“我还没问,我怕太妃说我,也怕十爷为难,就想先问问九嫂,碍事不碍事” * 昨晚睡少了,有点脑子浆煳,才码完。 第五百九十一章 觉得亏心(第一更求保底月票) 舒舒仔细看了十福晋一眼。 十福晋虽比“初定礼”的时候瘦了一圈,可是跟寻常女子相比,还是分外丰满。 她穿着旗装大褂,胸前撑的鼓鼓的,下头没有腰身,就显得人膀大腰圆。 宫廷虽是美人争妍斗奇的地方,可那是内廷。 像她们这些皇子福晋,就不用掺和。 十福晋想要展现更美好的一面,不是愉人,就是愉己。 舒舒想着几百年后旗袍的改良,视线落在十福晋的腰身上,道:“弟妹要是只想要掐腰,不用非系腰带,直接腋下到腰身那里收收也好刀。” 十福晋听了,站起身来,低头道:“那能显瘦么?” 舒舒也起身,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道:“这一扎线收收,腰身放得高点,显得瘦,还显得腿长·……,” 十福晋眉开眼笑,道:“那我就叫人改。” 舒舒忙提醒道:“到底是宫里,流行从众,不好太时兴,你改了在三所当家常衣裳穿,出门还是换上寻常的。” 要不然的话,到时候前凸后翘,一个大曲线,估摸着长辈们看着会觉得轻浮,不喜。 十福晋很是听劝,忙点头道:“我不穿出去,我只给十爷看,我们有小秘密,十爷爱看我,哈哈……” 舒舒只当没听见。 虽说成亲一年了,可是她还是个孩子。 跟五福晋那样腼腆的,自己拿着《黄帝内经》说话,东扯西扯的,还能绷得住。 十福晋太过天真烂漫,也太过直白了。 她就别招了,要不然怕十福晋不避讳,连床笫之事也说了。 可是十福晋还是想找个人分享,美滋滋道:“前几天在园子里不好,十爷好早就要从园子里出来,总共歇不了两个时辰;现在就好了,闹到五更也不怕,中午还能回来补觉,嘻嘻……” 原本十福晋与十阿哥两口子也是跟着去海淀园子避暑的。 可是十阿哥与其他小皇子还不一样,是有差事的,每日要去宗人府。 加上现在不是寒冬腊月,没有理由坐车,十阿哥只能骑马往返,成了大清的“通勤族”。 十福晋心疼十阿哥奔波,就不肯在园子里住了。 所以夫妻俩去了几天就又搬回阿哥所。 舒舒在旁微笑听着,并不接话,心中都有些小猥琐。 只睡不到两个时辰么? 那也太能折腾了? 也不知道怎么个闹法。 十福晋这肉乎乎的身材,换了自己,也会爱不释手。 * 夏日天长,舒舒的时间也似乎宽裕起来。 十福晋偶尔会在下午过来,但是也不是每日来,差不多三、四天一次。 待得时间不长,吃吃喝喝的,不会超过半个时辰,是个比较好的客人。 翊坤宫那边,舒舒就不亲自上门了。 保持三、四天的频率,打发小椿或核桃过去送些吃的,或是代自己请安。 随着坐月子的时间长,宜妃肯定不爱见人。 虽说后世月子里洗头洗澡已经不是禁忌,可现下还是严格尊重这个传统。 舒舒晓得御膳房有玉米,就叫周松去取了些。 她参照后世玉米粉干洗发的法子,让人将玉米研磨成粉,里面加了几滴精油,做了一份干洗香波。 小松爱出汗,又爱吃荤腥,头发比旁人油。 舒舒就在她头上做了个试验,发现还行。 不过因为玉米淀粉爱沾头发,细箩多筛几遍,才算好些。 舒舒就又弄了几个粗布头刷。 这个也是头发去油的方式。 就是比干洗去油效果差了许多。 九阿哥中午回来时,就发现东次间摆摊似的,放着这些东西。 “又是面,又是刷子?这是要刷墙?” 他凑过来看了两眼,道。 舒舒就讲了这两样的功效。 九阿哥听了,来了兴趣,道:“真的有用?” 舒舒点头道:“上午试过了,头刷差些,这个玉米干粉更好些,可是洗完也不能完全篦干净,怕娘娘嫌弃” 九阿哥拿起了那玉米粉道:“这怎么闻着香喷喷的?” 还是熟悉的味道,他的柑橘精油。 舒舒道:“娘娘平时用的是果香的香露,是淡香的,应该是不喜欢浓香,我就拿了爷的柑橘精油用,味道怎么样?” 九阿哥点头道:“甜而不腻,用着正好。” 舒舒道:“那就好,希望娘娘能用得惯。” 要不然,这大夏天的,浑身脏着,怕是宜妃自己也难受。 马上还要入伏了,到时候又闷又热,更让人燥。 “东西是小椿盯着做出来的,方才在小松头上也是她动手,舒舒就吩咐小椿道:(给娘娘送去吧,方子也带着,再拿瓶新的柑橘精油·” 还没说完,九阿哥忙道:“只送东西就行了,方子等等,精油也等等。” 舒舒看着九阿哥,有些不解。 之前每次送零嘴,她也是附上方子的。 翊坤宫有自己的内膳房,灶上婆子的手艺,比二所只高不低。 所以她才养成连方子一起送的习惯。 这样宜妃喜欢哪种了,直接吩咐自己宫里内膳房的人做了就是,比较方便。 不单单是翊坤宫如此,舒舒送宁寿宫那边的孝敬,也是如此例。 九阿哥摇头,道:“败家,这跟吃食能一样么?这是旁人没有的东西,奇货可居可以生钱的!白给了出去,那边人多眼杂的,传出去了,咱们亏不亏?” 舒舒抚额。 自己真是煳涂了。 小榆的胭脂店已经开业了,就在鼓楼大街顺安银楼对面,是千金坊隔出来的那两间铺面,专做女眷生意。 这个干洗粉,确实可以放在那边供应。 虽说加了精油,成本不低,可是价格也能开的更高。 舒舒就吩咐小椿道:“听爷的,要是娘娘或佩兰姑姑问起来,你就将爷的话实话实说。” 小椿应声去了。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按照去年的时间算,汗阿玛北巡下来,总要三个月,到时候爷带你巡铺子去……” 别的不说,去年提过的酒楼,他二月里已经叫人开业了。 “你不是最爱看书么?爷正月里分的产业,正好有个在外城,地段不算好,爷打算开个书坊,到时候卖书,也跟着收书使……” 九阿哥道。 书坊? 舒舒的脑子里莫名的想起“五年模拟、三年高考”几个镶金边的大字。 今年就是乡试之年,明年就是春闱! 现在是六月上旬,直隶生员会陆续抵京备考。 等到各省乡试结束,举子们就要奔京城来,预备明年春闱。 未来大半年,京城就会涌进来大批的读书人。 舒舒就带了几分激动,道:“爷,历年顺天府乡试的卷宗在哪里能查看到?” 九阿哥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是富永、富明今年就参加乡试?太早了吧?” 富永与富明,就是都统府的小三、小四,舒舒的双胞胎弟弟。 八旗子弟,想要参加科举的,可以直接纳监,就可以直接从乡试考起。 舒舒带了笑道:“爷,他们这次不考,是我寻思着,咱们可以卖备考资料,历年的考题什么的。” 九阿哥想了想,道:“府学就有,这个倒是不难弄出来,可是旁人也能弄出来,不算什么稀奇的,现下外头的书坊里应该就有类似的合集注释,或是举子文选之类。” 舒舒原本想要提模拟试卷,又将话咽了下去。 科举太过敏感。 他们的身份又离御前太近,要是模拟卷押对题,那不是好事,反而要生是非。 可是这是考试红利啊,还是经济比较富裕的一群人,要是直接放弃也可惜。 她想到了后世的自习室,也想到了现下乡试的遭罪。 三尺宽、四尺深、六尺高一个小考棚。 然后一圈就是三天两夜。 现下能读书的,没有几个是真正的寒门子弟,多是出身乡绅。 舒舒就道:“爷说的那个铺子大么?” 九阿哥点头道:“不小,五间门脸,上下两层,就是位置偏了些,不过开书坊应是无碍的。” 到时候面对的是大兴书院,靠着的是口碑相传。 “那除了前头的铺子,后头呢?” 舒舒道。 九阿哥道:“是个四合院,里面院子大着呢,一圈屋子,做库房啊,伙计房啊什么的,都够用了。” 舒舒就说了学习室与“模拟考棚”之事。 “可以在院子里搭建十来个考棚,然后将考试遇到的各种号房都做两个出来,什么‘臭号’什么的,这样生员们试过了,说不得也能有进益,然后再预备些配套的东西售卖,驱虫驱臭味的精油,提精神的薄荷油,还有伊面什么的,也比较适合考生吃” 乡试三场,考九天六晚。 每一次三天两晚,都是在考棚不出来,吃喝拉撒都在号房里。 九阿哥听得怦然心动。 这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他忙道:“老十也分个铺子,跟咱们的挨着,也空着呢,回头爷跟他置换了来,到时候两处打通了,就这么来” 他不仅要独一无二,还要独占鳌头。 就算旁人想要跟着效仿,也要望尘不及· * 翊坤宫里,宜妃晓得了“干发香粉”的作用,迫不及待的就要试用。 小椿方才跟着试验时,已经做过,就由她动手,服侍着宜妃将头发干洗了。 等到干洗完毕,用了最细密的篦子通了好几遍,头发肉眼可见就蓬松了许多。 宜妃拿着镜子,几乎喜极而泣。 之前顶着油头,脏兮兮的,她都不敢照镜子。 可是离出月子还有好些天,她已经快忍到头了。 等到小椿离开,宜妃又看了好半晌,才撂下镜子,跟佩兰道:“这么贴心的儿媳妇,上哪找去?之前我只想着,不管如何待两个儿媳妇都不偏不倚,省得生了叽叽,影响情分,可是你瞧瞧,现下真要一视同仁,那我都觉得亏心……” 佩兰听了,不知如何劝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为父报仇(第二更求保底月票) 转眼,到了六月十一。 一等公彭春出殡之日。 跟之前过去吊孝的过程差不多,九阿哥夫妇与十阿哥夫妇依旧是从神武门出了宫坐了马车出了皇城,前往正红旗地界的国公府。 他们排行靠后,本该来的最早,可是因住在宫里,出来的时候繁琐,反倒不如外头的皇子阿哥过来的早。 等他们过来时,除了“静养”的八福晋没到,其他人都到了。 要说刚开始治丧的时候,公府这边上下跟三阿哥夫妇之间还有些别别扭扭的,现下都没有了。 国公府的嫡长子增寿,更是连大舅哥的谱都不摆了,恨不得黏三阿哥左右,一口一个“三爷”。 三福晋的几个嫂子,也是神态越发恭敬,很是捧着姑奶奶的意思。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世态炎凉。 这治丧的二十来天,估计她们也见识到了。 因此,看着几位皇子福晋过来,她们真是恨不得直接巴上来。 三福晋却不给她们机会,直接引了几位妯娌偏厅坐了,门口安排两个太监把守,66闲杂人等“勿扰。” 如此一来,倒是将舒舒也束住了。 亲族来送殡的女眷,不在这边,母女暂时不得见。 “闹哄哄的,实不像话封。” 三福晋眼圈红肿,面色带了疲惫,跟妯娌们说着。 治丧熬人。 中间的时候许是都哭麻了。 可出殡的时候还不同。 瞧着三福晋的模样,应该是哭了一场的。 四福晋叹了口气,道:“三嫂还请节哀,两个侄儿还要您照看……” “嗯。” 三福晋点头应着,眼泪却是又下来,忙抓了帕子捂了眼睛。 她没有阿玛了! 在她心中,如同山峦一样屹立不倒的阿玛,就这样没了。 这些日子,治丧也跟唱大戏似的,公府也是各种纷争。 直到今日,她才心里绞痛,那个乐意惯着她、爱护她的阿玛是真的没了。 丧亲之痛,无法感同身受。 四福晋想起己身,也是幼年丧父,陪着掉几滴眼泪。 到了五福晋这里,就是眼观鼻、鼻观心的。 等到七福晋这里,则是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舒舒。 真说起来可是大半年没见了。 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又不合时宜,只能先憋着。 舒舒也有些难过。 彭春于她,也是慈爱的亲族长辈。 就算彭春失了满洲都统,齐锡升了满洲都统后,两房人往来有些微妙,可是彭春本人却十分大气。 对于齐锡这个堂弟,他也不吝啬教导,使得齐锡顺利坐稳了都统位置。 丧亲之痛。 她有些不敢想,有一日自己遇到这情形会如何。 估计谁也不想见,丧礼的这些流程也一个都不想走。 十福晋板着小脸,眼角也耷拉着。 出嫁这小半年,她快活的像只小鸟,可是也想额赫与阿爸了。 不过她也有一眼、没一眼的偷瞄上首的七福晋。 妯娌俩还是初见。 实在是跟其他皇子福晋都是标准的满人长相,个子高挑,身量苗条,相比之下,七福晋截然不同。 还有就是七福晋穿的旗鞋,看着有半尺高,却是稳稳当当的。 要不是来参加的是丧事,不好喧哗,十福晋很想要问问七福晋的鞋子。 出殡发引的时辰,都是提前选定好的。 等到将要到时辰,三福晋就带四福晋去里屋更衣。 七福晋早已迫不及待,走到舒舒跟前道:“怎么半年没见,觉得你好像瘦了?” 舒舒伸出手掌,翻了一下,道:“苦夏闹的,不到一个月,瘦了十来斤。” 之前在船上陪着九阿哥一天五顿养出来几斤肉掉个干净,还清减了些。 七福晋眼珠子铮亮,眼下却不是细说这个的时候,就拉着舒舒的手,道:“一会儿咱们一辆马车……” “嗯。” 舒舒点点头。 她有些明白七福晋的迫切。 七福晋本就是易胖体质,个子也不高,生产前就补了,月子里也没少吃,现在看着快赶上十福晋了,像个发起来的面团。 拉着舒舒的手,都是宣宣软软的,比过去大一圈。 今日过来,旁人没有说什么,可是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那么爱美,怎么受得了这个? 外头丧乐“呜呜”直响,眼见着就要出殡。 过来送殡的亲友也都跟着到了外头的丧棚。 舒舒也终于见到觉罗氏。 觉罗氏在董鄂家族女眷中。 舒舒就悄悄地挪了过去。 “额涅,阿玛也去辽阳么?” 舒舒小声道。 董鄂家公府一脉在京城没有福地,之前的几代先人都葬在辽阳老家的公主陵园。 有舒舒的高祖何和礼跟高祖母文哲公主之墓,还有曾祖父和硕图夫妇、以及几位伯祖父、叔祖父的墓地。 彭春的墓地,也在那边。 觉罗氏点头道:“老一辈也没有近支的了……”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道:“而且这次去,你阿玛也要看看咱们家的墓……” 舒舒有些意外,道:“可是大伯之前不是直接葬房山了么?” 觉罗氏小声道:“这是年后出了大伯的事,公爷亲自过府,他们堂兄弟三人商定的,不是现在迁坟,等到珠亮当家的时候……” 当时想得是,嫡支要抱团,要拧成一股绳来,省得随着他们的凋零,家族四分五裂。 “好像是早年你嗣曾祖父也想要葬回老家的。” 觉罗氏道。 就是彭春的几个叔伯,也不是去了就葬回老家的,是二十七年、三十二年两次迁坟。 约定的时间是珠亮当家,那就是齐锡夫妇也百年后。 舒舒心里不大乐意。 “阿玛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样的话,三、五十年后,父母老去,她想念阿玛、额涅了,还要千里迢迢的,跑到辽阳祭扫? 再说如今两家有官司横着,往后哪里还能亲密无间? 祖坟还归在一处,让人尴尬不尴尬? 就是康熙那里,也会更乐意看着世家大族分裂。 觉罗氏叹气道:“你堂伯去世前,就惦记这一件事,你阿玛应了就是应了·” 舒舒心里发堵,看着前头穿着孝子服的增寿几兄弟就不大顺眼。 鼠目寸光的东西,但凡有个立下起来的,也不会让长辈走的如此不安心。 堂伯说出这样的话,也有裹挟阿玛的意思。 要不然的话,等他一去,两边的走动肯定会淡下来。 关键是自己阿玛这边,被几个堂侄子恶心了一回。 可偏偏是堂兄的丧事,老一辈兄弟的情分是实打实的,再不喜欢几个狗东西,也得捏着鼻子保全彭春的体面。 因为灵柩不在京城奉安,也不在京郊营葬,大家上了马车,跟着出殡队伍前往安定门。 七福晋的马车上,看着舒舒情绪低落,她倒是不急着问轻身的事,道:“快跟我说说,八福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先是待产,然后做月子,消息都不灵通了……” 舒舒就低声说了。 八福晋的脸,最后还是太医过去给看的。 “破了好几处,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舒舒道。 对于八福晋来说,自傲的除了她的出身,就是她的容貌。 如今父族没落,母族也中落,容貌也有损。 “听说往后会‘静养’,未必是坏事。” 舒舒道。 实在是八福晋闹的动静太大了。 八旗都传遍了。 之前七福晋的娘家人探看七福晋也提过,却是另一种说辞。 “没想到竟是这样,外头说是八福晋‘为父报仇’,查出来当年她阿玛赌博,是伯父、伯母安排的,才叫人在堂弟的马上动手脚……” 七福晋道:“我听了原也不大信,别看她人前嘴欠,行事也张狂,未必有那害人的胆子,可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这要是不辩白清楚,残暴的名头可就砸实了……” 舒舒听着,却觉得不对劲。 这话传的,给八福晋扣下个枉杀人命的帽子,还给皇家扣了个帽子。 好像皇家残暴,不拿人命当回事儿是的。 八福晋都害死人了,还没有任何惩处。 “这些话是什么时候开始传的?” 舒舒道。 七福晋见她神色凝重,也就也仔细想了想,道:“这个月才有的,前几天,好像就是端嫔降位那几天……” 舒舒想了想,道:“回头七嫂可以告诉七爷。” 她也打算告诉九阿哥。 这流言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半真半假的,听得好像真真的一样。 要不是舒舒晓得怎么回事,也会跟着猜测是不是内情真的如此。 毕竟八福晋这个出嫁女,回头反咬家族,争议核心还是娘家财产,就显得古怪。 加了这个“父仇”,好像就有了原因似的。 后头还有莫尔晖横死跟着。 足以让人脑补一出家族纷争、骨肉相残的大戏。 七福晋也带了郑重。 她晓得舒舒不会无的放矢,惊讶道:“你怀疑不是传错了,是旁人故意编排出来的,那图什么?那是皇子福晋,难道凭借着捕风捉影,还能给她定罪名?” 舒舒没有立时回答,而是陷入沉思。 要说这流言是为了抹黑皇家名声,好像也不大对。 毕竟现下康熙正值盛年,王朝稳定,八旗即便内部纷争不断,也没有哪个宗室与勋贵人家敢真的跟皇家对上。 倒像是“碰瓷”一样。 到时候皇家为了证明八福晋的清白,少不得要将郭络罗家查个干净。 明尚赌博案。 明登,也就是八福晋大伯的侵产案。 莫尔晖的坠马案。 只有都查清楚了,才能证明“为父报仇”是无稽之谈,八福晋也没有害人性命。 舒舒神色不变,心跳却是加速。 她当然不会怀疑自己的阿玛。 自己阿玛掺和,也不会敢这样胆大包天,将皇家的脸面做刀。 这对皇家丝毫没有敬畏之心。 队伍出了安定门。 看着送殡的队伍离开,就算告一段落。 * 掉出前五十了,泪奔,打滚求月票。 第五百九十三章 心虚(第三更求保底月票) 等到回城的时候,舒舒就上了都统府的马车。 虽说不晓得八福晋的流言是谁煽风点火,可是她还是有些怕烧到自家头上。 她就低声跟觉罗氏说了。 觉罗氏神色不变,道:“不关咱们的事情,不用掺和!” 舒舒瞧着她的样子,道:“额涅晓得邪风是从哪里来的?” 觉罗氏摇头道:“管它哪里来的邪风,咱们看热闹就行了……” 本也与董鄂家不相关,即便真要翻旧账,也是郭络罗家跟福松舅舅家的恩怨。 “那买卖过户,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就是简亲王这个门长出面,也不能说那过契是假的,我一个出门子三十年的出嫁女,发那个白日梦,操心那个,那不是成了棒槌了!” 觉罗氏道。 舒舒点头,“无欲则刚”,董鄂家本就该做壁上观。 她担心的,不是那些产业的纷争。 她压低了音量道:“额涅,真要翻旧账,不会牵扯到姑姥姥吧?” 觉罗氏横了她一眼,道:“牵扯什么?十几岁就抚蒙的宗女,跟明尚差了一代人压根没有打过交道,怎么牵扯?” 舒舒恍然。 她关心则乱了。 要不是老县主主动给她说,她也不知道老县主就是自家的姑姥姥。 连觉罗氏都不晓得自己还有个亲姑姑。 这关系藏得深。 不过就算被揭开也没有什么。 明尚赌博案是二十来年前,那个时候老县主早抚蒙多年,不在京城。 就算真的有人查到蛛丝马迹,也不会想到正主在千里迢迢外,报复得又是上辈子的恩怨。 舒舒立下镇定了,小声道:“方才心虚来着,就怕皇上查过来。” 觉罗氏嫌弃道:“又不是小孩子了,往后镇定些,此事也不用再提,就此烂在肚子里,说出来才是祸患。” “嗯,嗯!” 舒舒也这样觉得。 反正老县主是没有吃亏的一方,那往事确实不用再提。 “要是对方目的不是明尚涉赌之事,那编排这话这样的说话就是为了后两条,明登侵产案与莫尔晖坠马之事……” 说到这里,舒舒觉得自己有些摸到方向。 此事应该跟郭络罗太太或是她娘家有些干系。 “要真是将军府搅合的,什么意思?舅舅这个正主都没出头,他们就惦记上产业了?” 舒舒觉得荒唐。 觉罗氏想了想,道:“真要理清了明登夫妇的产业,那下一步他们就可以要求郭络罗太太将从娘家转移的产业吐出来,还是穷闹的……” 那一支爵位已经差不多到底了,可是府邸还是昔日五进府邸,使唤的下人也是那些下人,入不敷出。 舒舒无语了,道:“方才女儿还想着得什么人在后头搅风搅雨,也担心将咱们家裹挟进去,成了池鱼之殃,还真是想多了。” 觉罗氏道:“现下这个势头,郭络罗家嫡支注定败落,我那堂姑母失了独子,估摸着也半疯了,现下咱们还是别沾边,避开些……” 舒舒点头道:“本也打不上什么交道。” 她又问起伯夫人:“阿牟现下还好么?” 觉罗氏没有立时说话。 舒舒有些担心,道:“是不舒坦么?” 觉罗氏脸上一言难尽,道:“日子舒坦着呢,叫人抓了一个刚满月的哈巴狗,整日里教导小狗作揖呢!” 舒舒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不是挺好,有个小东西作伴,阿牟还能解闷。” 觉罗氏看着她道:“那是给你预备的,你之前不是张罗想要养狗么?” 结果一场病下来,就不提了。 舒舒讪笑两声。 那不是想起狂犬病,怂了。 “给我预备这个做什么?我要是想养,叫人从猫狗房抱一只就是,做什么抢伯阿牟的?”她不解道。 觉罗氏道:“晓得你怂呗,想要教个乖巧的小狗给你,回头你搬家出来,要是没生孩子,就抱了小狗去养……” 舒舒: 这个小狗做孩子的后备,怎么怪怪的? 母女俩说着话,就到了地安门外。 马车停了。 觉罗氏催促,道:“行了,下车吧·” 舒舒抱着觉罗氏的胳膊,黏煳道:“今年圣驾也北巡呢,到时候宫里出入也方便些,女儿就能回家一整天……” 觉罗氏道:“那得七月底、闰七月初了吧?” 今年是闰年,闰七月。 舒舒点点头,带了惆怅,道:“是啊,还得一个半月,那个时候小七‘百岁’都过了。” 越发想要搬家出来了。 若是住在宫外,只要都统府有什么事情,她都可以回娘家,也算是师出有名。 要不然话,这宫门就是禁止。 明明不过几里地,可是想要回家一次都不容易。 外头九阿哥也下了马车,过来拜见岳母。 觉罗氏没有托大,下了马车,才跟九阿哥打招呼说话。 珠亮、福松两个也在旁边。 九阿哥想起跟着增寿一起送灵去辽阳的岳父,也很无奈。 一千三百里,去的时候还是扶灵,速度快不了。 这往返下来,总要一个半月。 “岳母,岳父估摸着什么时候回来?” 九阿哥说着,忍不住问道:“怎么想起这个时候出京,官司不是该结了么?” 今日出殡,福汉、福海兄弟也在孝子之列。 可是两人都没有扶灵北上,看着灵柩远去,就被宗人府的差役直接带走了。 临时放他们出来,就是给了董鄂家恩典的。 觉罗氏道:“阿哥不要担心,老爷是亲自在御前请的假,至于之前的小官司,全凭圣裁就是。” 九阿哥有些着急。 他关心的不是官司,是伯爵的传承。 “那承爵事呢?” 九阿哥直接问道。 彭春比伯爷薨的晚一个多月,可那边的公爵传承有了定论。 这边伯爷薨了眼见着快两月,还没有后续。 原本以为彭春出殡完,就该敲定了,结果自家岳父这个正主走了。 觉罗氏依旧是面不改色,道:“全凭圣裁。” 九阿哥: 看着福松、珠亮几兄弟骑马跟着觉罗氏的马车离开,舒舒与九阿哥才上了马车。 “岳父、岳母怎么回事?眼下还有比爵位传承更重要的事么?” 九阿哥简直无法理解。 舒舒道:“爷担心什么?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珠亮降袭艹。” 那样的话,虽是爵位低了,可是也免了日后小一辈有什么纷争。 九阿哥想想也是,可还是道:“岳父也真是的,就算念着旧情,也没有必要这样卖力,千里迢迢扶灵,公府那几个兄弟,都不是厚道人,往后还是远着些。” 舒舒叹气,道:“祖父去的早,大伯还病弱,堂伯早年对这边也多有照拂。” 伯爷自己都立不起来,更不要说帮扶兄弟。 彭春才是真正的大哥模样。 九阿哥这才不说话了。 等到回到二所,两人都乏了。 出门就累人。 梳洗了,小憩一回,两人才爬起来。 舒舒才想起了八福晋的流言,给九阿哥提了。 九阿哥听得龇牙咧嘴,道:“这话编排的也没谱,明尚涉赌案,是汗阿玛圣裁,她要是心存怨愤,想要‘为父报仇’,那不是当冲汗阿玛去?” 舒舒听了,不由沉思。 她之前想的是“涉赌案”的内情,怕老县主当年的安排被查出行迹,压根没有想到这句话,致命之处是在这里。 “我竟是想差了,是冲着八福晋去的?!” 舒舒道。 这句话传到御前,康熙会怎么想? 康熙会不会怀疑在八福晋心中,将自己当成了“杀父仇人”? 但凡心里有一点痕迹,往后都不会乐意见到八福晋。 九阿哥点点头,道:“这不是明摆着呢么?是绝了郭络罗氏的路,往后这八福晋怕是有名无实了!刀。” 即便是“静养”,也分一时,还分一世。 现下皇帝正恼着,可是三、五年后,时过境迁,八福晋再生个一儿半女的,难道还会关一辈子? 多了这一条流言,却是绝了后路。 被皇帝忌惮厌弃的皇子福晋,怕是往后出入宫廷都不容易。 难得看到舒舒还有懵圈的时候,九阿哥好奇道:“你这么聪明,竟然没想到这个那你想什么了?” 舒舒道:“这明尚额驸的案子将近二十年了,我就想着对方许是虚晃一枪,为的是查清后两件事。”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你猜的也不算错,郭络罗家不是小门小户,想要查清楚明登夫妇的财产,还真得从上往下!” 对皇家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 舒舒也纠结,道:“我竟是猜不到是谁了,要说莫尔晖之死肯定是郭络罗太太最关切的,可要是她的话,就没有必要非要咬着‘侵产案’……” 九阿哥挑眉道:“谁说只是一个人,这流言蜚语,也不是从头到尾就是一样的,中间有人添油加醋呗!” 说到这里,他道:“明早爷就去园子里陛见,这个可涉及皇家名声的大事,还得汗阿玛圣裁,而后也可以打听打听董鄂家的官司到底怎么个结案……” * 正蓝旗,郭络罗宅。 明登指着妻子,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郭络罗太太腰身挺直,脸上却是丝毫没有悔意。 明登看她花白了一半的头发,叹气道:“莫尔晖也是我的儿子,真的没有阴谋,也没有人使坏,我都仔细查过了,就是一桩意外……” 郭络罗太太扭过头,看着他,眼里带了癫狂道·“不可能!莫尔晖是那样好的孩子,善良、厚道、宽和,要是这世上有神佛,神佛都会保佑他,怎么无缘无故会横死?是阴谋,是有人使坏,有人害了他!” 说到最后,她尖叫出声:“肯定是被害的!” 明登太阳穴“砰砰”直跳,带了无奈道:“你要是怀疑,总要有个怀疑对象吧?好好的,旁人害他做什么?” 郭络罗太太咬着嘴唇。 不是没有怀疑对象,是怀疑对象太多。 她才想要惊动皇家,让皇家插手。 郭络罗家的旁支,或是她娘家那边的亲侄子,当年涉及产业的堂侄子一家,还有堂侄女…… * 第一更12月2日中午12点,欢迎来阅读。 第五百九十四章 对比一下(第一更求月票) 次日一早,九阿哥就没有去内务府,而是准备去畅春园。 舒舒没有哕嗦什么。 处处教导的话,且不说九阿哥烦不烦,就是康熙见了他一下子周全了,也会觉得疑惑。 现下这样挺好的,就算行事偶尔有不足之处,也有康熙来教导。 等康熙在九阿哥身上用的心思多了,就会习惯成自然的偏爱了。 就跟寻常人家,父母就偏疼最淘气捣蛋的孩子似的,操心操多了。 按照后世的说法,叫什么“沉没成本”。 家人之间的亲情关系,也适用于这个理论。 九阿哥却没有坐马车,而是骑了马。 幸好出来的早,宫门开了,就出来了,还算清凉。 等进了畅春园,到了清溪书屋外,他就见值房里就有不少候着的官员。 不是平日里见过的尚书、大学士等人,大多数看着都很面生,也很年轻。 这个年轻是相对的。 相对于尚书、侍郎们是年轻,眼前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官员。 见九阿哥过来,其他人都安静下来,躬身见礼。 这一位是成年皇子中,唯个没有入朝的,可是,却大名在外。 九阿哥看见其中有个眼熟的,是刑部员外郎。 先头他每日去刑部看案宗的时候,打过两回交道。 九阿哥就熟稔的问道:“今日刑部轮班?怎么是陈大人来陛见?” 刑部有事,不是该尚书、侍郎过来么? 那员外郎躬身道:“不是部里的事,是皇上点了臣为广西乡试副考官。” 今年是乡试之年。 按照规矩,各省的正、副主考官都从京城指派下去。 正考官是翰林官里择选,副考官是六部郎官中择选。 九阿哥听了,带了同情道:“差事是好差事,就是那穷山恶水的地界,这好几千里远,路上也辛苦·” 他也晓得些前朝的事,三年一次的考官选派是个肥缺。 这一趟差事,从开始就能在户部支不菲的银子,总共是两千两,作为路上抛费,可实际上一路开销,多由该行省来承担。 这两千两,就是落到正副考官手中了。 等到了地方,还有各种程仪。 可是去的是广西,最远最穷,这肥缺就要打折。 那员外郎忙道:“不辛苦,全是皇上恩典。” 九阿哥就不说旁的了,只道:“那就等大人回来,爷再给大人接风,先头在刑部也劳烦大人了。” 那员外郎道:“都是臣职责所在,您太客气了。” 九阿哥不说旁的了。 要是放的是寻常外差,他还能嘱咐两句,带些土仪什么的。 可是考差这个,规矩就多些,还是别沾边。 从点了差事开始,这些人动静都在侍卫、护军的眼皮子底下。 少一时,候见的几个考官都依次陛见去了。 总共是八人,是四川、广东、广西、福建四地的乡试正副考官。 乡试考官的选派就是如此,由远及近。 顺天府的正副考官,就是临近乡试的时候才选派。 值房里没有旁人。 九阿哥就站在窗口,看着不远处的荷花池。 现下荷花花期刚开始,大多数还是花苞,可看着也不错。 荷叶看着也是青翠,嫩嫩的。 正月里去百望山时烤叫花鸡那次,福晋说过荷叶包鸡更好,鸡肉会有荷叶的香味。 一会儿可以摘几片回去。 只是叫花鸡外头要裹泥巴。 总不能去御花园里挖土吧? 九阿哥有些犹豫。 是在这边园子里挖土呢,还是出去马路牙子边挖土。 旁边后进来的七阿哥已经坐了好一会儿。 眼见着九阿哥还走神呢,七阿哥也就不吭声,眼皮耷拉着,不知道想什么。 九阿哥回过头,见屋子里大变活人,吓了一跳,嗔怪道:“七哥您怎么鸟悄的进来了,连个动静都没有?” 七阿哥抬起眼皮道:“跟你打招呼,你都听不见,想什么呢?” 九阿哥立时笑了,指了指远处的荷花道:“荷花叶,用这个包鸡肉或是糯米饭、年糕,都好吃,有荷叶的清香……” 自己福晋肯定爱吃,到时候也可以往翊坤宫送些,让娘娘换个口味。 七阿哥打量九阿哥一眼,就这样瘦的小鸡崽子似的,还琢磨吃呢,吃了也浪费。 他没有说话,可也没有掩饰脸上的挑剔。 九阿哥挺直了胸脯道:“弟弟还小呢,往后会更高更壮的!老话说的好,‘二十三、窜一窜;二十九、长一宿’” 兄弟俩正说着话,梁九功到了。 “九爷,皇上得空了,召呢” 九阿哥应着,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停下道:“七哥,您也是为了外头的流言来的?” 七阿哥点点头。 九阿哥就道:“那就一起过去吧,弟弟也是为这个来的。” 梁九功:牙。 七阿哥:牙。 两人都很无语。 这里是清溪书屋,是御前。 他倒是大言不惭的做主了。 七阿哥摆手道:“不用,我等汗阿玛传召。” 九阿哥还要再说,七阿哥已经皱眉。 九阿哥怂了,老实地出去了。 他小声跟梁九功嘀咕道:“谙达您说这算怎么回事?七哥总这样,客气什么,不是也没送人么,咋还憋气没完呢,这么见外夕。” 梁九功笑容恰到好处,心里却抗拒,很是不想听。 好想告诉他,七阿哥那样才是正常的。 像九阿哥这样“不见外”的才是反常。 * 屋子里,康熙正低头看几案上的名单。 上面是八个人名,与各自身份履历。 自正月里彭春以老疾求退,正红旗的蒙古都统就出缺。 一直没有补上。 前两天他让吏部拟后备人选,就报上来几个。 都是正红旗的,有世职勋贵,还有有爵宗室。 康熙没有看礼烈亲王的子孙,目光落在正红旗另一支宗室,广略贝勒后裔中的两个备选。 而后,他圈了个人名出来。 广略贝勒的五世孙,辅国公普奇。 康熙十一年生人,现下正是青壮,与太子年岁相仿。 要是教好了,往后可以留给太子使唤。 远支宗室,辈分还比太子低一辈,用起来更方便些。 “汗阿玛安。” 九阿哥进来了,声音清脆,恭敬中带了几分亲近。 康熙撂下笔,道:“你也安,又有什么事了,大早上就赶过来?” 不到辰初就到了,看着时间,当是开宫门时就出来了。 九阿哥原本带着笑,听着这话立时收敛,带了认真道:“汗阿玛,外头有鬼祟流言,像是针对皇家人的” 他虽是个小心眼,昨天跟舒舒提及时也是对八福晋的倒霉也幸灾乐祸。 可是来的时候,他想了一路,觉得来禀告的时候要多说两句,不能顺着幕后之人的心意来。 “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还想要‘借刀杀人’,儿子就寻思着,不好开这个先例,要不然的话,往后想要害人,就都能这样阴谋算计了……” 九阿哥蹙眉道:“关键是这操纵流言之人,对皇家全无半点恭敬之心,拿皇家的体面当刀是如此,想要算计八福晋也是如此……夕。” 康熙听着,脸色看不出喜怒,不过心里却意外九阿哥的态度,道:“你不是不喜八福晋么?” 先头跟九福晋的私信中,吐槽了不是一回两回。 九阿哥点头道:“是不大喜,可是还有远近亲疏,她还是皇子福晋,是儿子的嫂子,代表的是皇家的体面,怎么能让外头人算计?” 康熙没有说话,只是略有感慨。 连九阿哥都晓得这个道理,八阿哥却是看不透。 皇家体面不容轻侮! “你听风就是雨的过来了,也没查查到底是谁放出来的流言?” 康熙皱眉,带了不满道。 九阿哥讶然道:“等儿子查,那得猴年马月!儿子哪有人使唤啊,小福松算一个,盯皇子府那边工期呢;高斌算半个,也就是跑跑腿,传个话,放在外头也不当用啊” 康熙想了想九阿哥身边人,确实是寒酸。 他想起来之前打算放几个稳当人过去。 不单单要放个老成嬷嬷,外头管事的,也要老成些。 现在二所首领太监崔南山比较平平,不算什么出彩人物,要不然先头就不会让刘嬷嬷在二所为所欲为。 九阿哥想起了七阿哥,忙道:“汗阿玛,七哥也在外头候着呢,也是为这个来的。” 康熙听了,就对梁九功点点头。 梁九功就出去传了七阿哥进来。 七阿哥缓慢的走了进来,请了安后,就一条条的禀告起来。 “流言始出现于本月初五,地安门大街的茶楼里,午初,有两人故意在堂上提及八福晋‘为父报仇’之事,还有莫尔晖坠马……” “当天下午,西四大街、东四大街、鼓楼大街的茶楼,也有差不多的情形。” “经过盘查,用‘据说’、‘听说’‘亲戚说’散播流言者为两人,一个白面无须,五十多岁,疑似太监;一个二十几岁,身子健硕……” “本月初七,流言加了明登侵产之事,散播者似在镶蓝旗地界出入·” “本月初九,流言加了明尚涉赌案,散播者出入·正蓝旗地界。” 康熙听得不置可否,九阿哥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七阿哥。 第五百九十五章 亲戚(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觉得自己骨子里还是有些小好强的。 或许不多,但是绝对有。 实在是对比太明显。 自己就是“风闻奏事”,七阿哥那边却是查的差不多。 连相关的卷宗都整理了一份。 差别太大了。 他脸上有些烫,有点点不自在。 康熙颔首,吩咐七阿哥,道:“查到这里即可,剩下的交给赵昌。” 七阿哥应了,躬身退了下去。 九阿哥看着七阿哥的背影,觉得不对来。 就这? 除了说正事,一句闲话都没有? 半点热乎劲儿都没有。 父子相见弄成了君臣答对。 七哥是不是傻? 老将自己放在臣子的位置上,汗阿玛习惯了,往后也不会将他当儿子了…… 九阿哥之前还羡慕嫉妒七阿哥的能干,现下忍不住担心。 哎,回头找个机会,得提醒一声。 康熙正在翻看手中卷宗,见九阿哥半晌没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眼角、嘴角都耷拉着。 “知耻了?你是当差的阿哥,又不是三岁小童,大事小事的,没弄个清楚,都要报到御前,行事就不能周全些?” 九阿哥看着康熙一眼,面上带了幽怨,道:“汗阿玛,那也不赖儿子啊,儿子这不是有自知之明么?七哥是贝勒,府里侍卫、护军什么的一百多号人,还有包衣人口,使唤人还不方便?儿子呢,总不能打发身边太监满四九城的乱窜吧?” 嘻嘻! 他早就想着找机会跟汗阿玛提提皇子府人口配置之事了。 爵位搁置就先搁置,产业也分派了,那是不是人口也能配了。 要不然到时候搬出来,没人服侍,日子还不如宫里方便呢。 见他这满脸算计的小模样,康熙挑眉,道:“真想要人?” 九阿哥立时点头如捣蒜似的,道:“想要!” 康熙看了他一眼,略有深意,道:“嗯,朕记下了,跪安吧!” 九阿哥心满意足,老实的往外走,走到门口,想起荷叶的事,转身道:“汗阿玛)下晌儿子打发人送敬菜来……” 康熙嘴角微翘,点头道:“难得,那朕等着尝尝。” “您就等好吧!” 九阿哥眉开眼笑的下去了。 梁九功同情的看了九阿哥一眼。 这野马要上缰绳了,还浑然不知。 要知道王公府邸,除了固定的僚属之外,还有散骑郎,协助长史、司仪长办理府邸事务,以八旗世职充任。 或是更狠些,直接指个皇子师。 梁九功低下头,有些想要看热闹了。 这也是皇上的慈爱之心。 九阿哥规矩短,就是要老成人压着板板。 * 九阿哥出了清溪书屋,却没有立时出园子,而是往南走了。 难得过来一趟,他打算去皇子书房那边转转,看看下头的弟弟们。 关键是离清溪书屋远些,好叫人摘些嫩荷叶。 省得离清溪书屋太近,御前的人见了,大惊小怪的,再禀到御前。 上回他这么横穿畅春园,还是正月的时候,当时万物凋零,眼下截然不同。 因为整个畅春园,就是环水营造,八成以上都是大大小小相连的池子,十分的清凉。 水边也栽种了各色花卉,正是团花锦簇的时候。 九阿哥看着眼馋了。 园子,他也想要! 因为贪看景致,他走路都不嫌累了,不知不觉走到园子最南边,再西拐直接到西南角,就到了阿哥们上课的地方,无逸斋。 这里曾经是太子读书的地方,也是其他几位年长皇子读书的地方,后来做了太子在园子里的起居之处。 等到太子成年,才挪到了西花园。 近些年,这里继续成为阿哥们读书之处。 九阿哥熘熘达达过来,看着旁边的湖面是码头,旁边有个船坞。 许是因为要停船的缘故,这边水面十分干净,没有种荷花。 正是早膳时间,先生不在。 九阿哥立在这里,就有人看到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小跑着过来。 “九哥·” 十三阿哥的眼睛亮晶晶的。 还是找自己的么? 十四阿哥在旁殷勤道:“九哥怎么来了,这么早?吃饭了么?” 九阿哥摸了摸肚子,道:“出来前喝了一碗面茶,你们膳盒到了么?动没动筷子呢?” 要是没动筷子,自己跟着吃两口;要是动了,就算了,怪脏的。 十四阿哥笑道:“没呢,正好一起吃。”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簇拥着九阿哥进了无逸斋。 九阿哥瞥了十四阿哥一眼,道:“不对啊,笑得这么热乎,这是有事要求爷?” 殷勤得过了。 十四阿哥忙道:“让九哥猜着了,就是今儿九哥没来,弟弟也想着打发人去找您问问呢。” 九阿哥琢磨了一下,道:“你要问乌雅家的事?” 今年年后,御膳房的人清理了一次。 不单单是乌雅家,跟后宫有关的其他人家子弟,也都清退了,如卫嫔的娘家人跟章嫔的娘家人。 十四阿哥点头道:“就是这个,先头弟弟都不晓得,才晓得御膳房换了好些人,好好的,为的什么呀?” 乌雅家可是好几辈子人在御膳房当差了。 九阿哥也没瞒着,道:“还是从年前来的,正月里有人入宫偷祭祀的金器那回,后头汗阿玛就让赵昌清查宫里当差的包衣人口,要是这个时候换人,那就是查出不妥当处,没有问罪,应该是保全妃母的体面,你就别四处瞎打听了!” 至于什么罪? 那压根就不用猜。 御膳房那就是养硕鼠的地方。 十四阿哥嘴巴撅着,有些不高兴,心下恼火。 这个火不是冲着九阿哥去的,而是冲着乌雅家。 “丢人,都是仗着娘娘的势!” 十四阿哥恨恨的。 连带着他跟四哥都跟着没脸。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得了实惠就行呗,再说你跟四哥过生日、妃母千秋、年底孝敬,应该也吐出了大半了,应该还好,真要是吃相难看,汗阿玛也不会让他们全身而退。” 关于这次内务府查蛀虫,九阿哥虽不是经办人,可是也晓得大概。 内外准备了好几手。 表面是查账册,对库房;私下里去户部八旗司查产业。 又怕落下产业寄名的,将亲朋名下的产业也跟着查一圈。 产业没有问题的,就打听吃喝用度。 反正各种法子一起,大半的蛀虫都没跑。 真有漏网之鱼,那就是小鱼小虾,贪的也是三瓜两枣的,也就没有特意追究。 十四阿哥这个年岁,最是爱面子的时候。 既是觉得外家丢脸的,他心里就烦了,气鼓鼓道:“我倒是盼着汗阿玛法办,别看我跟四哥的面子,省得他们不长记性,回头再犯了其他的,还要算在我跟四哥头上55。” 九阿哥劝道:“别较真了,还有妃母的脸面在里头,对咱们皇子来说,打小衣食用度、教养学习,都是汗阿玛盯着,外家就是亲戚罢了,要是听话的,就搭理些;不听话的,滚边去就完了,不用当回事……” 十二阿哥、十五阿哥、毓庆宫大阿哥知晓九阿哥来了,过来请安,正听了个齐全。 三人反应各异。 十二阿哥微微蹙眉。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九哥不该说出来,有不孝之嫌。 况且皇父尊崇外家,皇子们不说“上行下效”,也不好公然相左。 毓庆宫大阿哥也抿着嘴,不赞成九阿哥的观点。 为什么儒家礼法,丁母艰要三十六个月,丁父忧只有二十七个月,差了九个月? 那是因为人生而为人,要在母亲身体里孕育,是母亲的身上骨肉。 孝顺生母,惠及外家,不是应当的? 十五阿哥则带了小纠结,直接问道:“九哥,怎么能这样说?那不是额娘的……,亲人么?” 九阿哥伸手将十五阿哥抱了起来,掂了掂,道:“怎么还是矮墩墩的?半年了,没长个儿,也没长肉!” 别随了王贵人了吧? 王贵人的身量可有些不足。 九阿哥开始操心了。 十五阿哥忙奶声奶气道:“长了半寸了!” 九阿哥想了想自己小时候,摇头道:“那也长得慢,回头叫太医看看,吃什么补补,别耽搁了!” 十五阿哥小脸更苦了。 不想见太医,也不想吃药。 他就岔开话道:“九哥您还没说呢,外家的亲戚真的可以不理么?” 九阿哥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子,道:“当然了,不管是养恩,还是生恩,都跟咱们牵扯不上,要找人回报,也是直接找妃母与贵人她们去刀。” “因为妃母跟贵人入宫,哪家没得了实惠,这个又怎么算呢?” “这算来算去,也算不到咱们身上!” “论尊卑,咱们是尊,是主子;他们是卑,是奴才!” “论礼法,三个国舅府那么多正经国舅在,也轮不到旁人来咱们面前充长辈……” “论情分,咱们都是汗阿玛抚养管教的,干旁人什么事?他们送了一个铜板,都会有一百个心眼子,恨不得马上换了一个金元宝回去……” “有那个孝心,孝敬汗阿玛才是,正经的阿玛、额娘不孝敬,孝敬外三路的亲戚那不是有病么?”。 第五百九十六章 恩典(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侃侃而谈,一堆小的乖巧听着,连一个回嘴的都没有。 都提到皇上了,还怎么回嘴? 九阿哥得意地笑笑。 前头有做哥哥的样子,对弟弟们不错;遇到事情,也挺担责的,像个好总管;后头那没头没脑的一句算什么? 怪不得吓得董殿邦立时跪下请罪,让人看了,误会是九阿哥训斥人。 康熙见董殿邦额头汗津津的,诚惶诚恐模样,就道:“不用惶恐,董氏是董氏,董家是董家,朕分得清,你们也要分得清就好,也不辜负你父与太皇太后一场主仆情分……” 董殿邦立时跪了,叩首道:“奴才阖家包衣下贱,全赖皇恩,才有今日成色,唯有忠心方能回报主子,但有二心,叫奴才儿孙凋零、短折而终!” 康熙伸手道:“起吧,不用诅咒发誓,朕若疑你,早调你出园膳房,董氏之事,无须再提,往后尽心办差,家族若有教养妥当、规矩齐全的女子,也可以报上来,入宫学规矩。” 董殿邦满脸激动,感激涕零,哽咽道:“奴才谢主子鸿恩,一定好好择选” 因董氏摒黜之事,董氏一族的名声也受牵连,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董家的女儿,不管是出阁的,还是待嫁闺中的,都受了非议。 康熙却允董家女儿再入宫廷,使得旁人不好再质疑董家的教养。 * 掉出五十了,打滚求保底月票。 这当哥哥的感觉还真不赖。 第四更随机掉落,大家明早看,^_ 终于轮到他来说教了! 几个人都是不同的先生,不同的屋子,打了招呼也就离开了。 九阿哥蹭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膳盒,用起早膳。 两人一样的例菜,在宫里时是出自乾清宫膳房,到了这边就是畅春园膳房。 一道虎皮肘子,一道炸茄盒,一道京酱肉丝,一道木耳油菜。 不单看着不错,吃起来味道也不错,跟九阿哥他们上学时的温火菜比,精致多了。 九阿哥就吃了块肘子皮,夹了几筷子木耳,吃了一个双色小花卷,一个小米面窝窝头,喝了半碗小米粥。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原本还克制,眼见着九阿哥撂下筷子,才风卷残云将剩下的吃了个七七八八。 况且这些人中,除了毓庆宫大阿哥被生母耳提面命,心中很看重外家,其他人本也不以为意。 御膳房的食盒,自然不可能让皇子们吃不饱。 每道菜都是八寸盘,两个饽饽盘也是八寸的。 这一个膳盒,两个成年人都够用了。 刨除去九阿哥吃的猫食,还剩下的绝大部分,都吃了。 九阿哥见了,不由皱眉道:“怎么吃这老多,这是养生之道么?” 十三阿哥摸了摸肚子,带了不好意思,道:“饿得快,怕吃少了下晌没力气。” 畅春园西北,也就是西花园正北的位置,是皇家御马场。 如今阿哥们在园子里读书,下午的武功课就挪到马场去了。 十四阿哥也带了欢喜道:“下晌的骑射加了半个时辰,不多吃些不顶饱。” 九阿哥摇头道:“下晌骑射,跟早膳有什么干系?中午还隔着一顿呢,还能顶那么晚去!往后不能这样吃,胃都撑坏了,少食多餐才是养生之道,饿了怕什么?叫膳房申正再加一顿饽饽就是。” 十四阿哥还点头附和道:“九哥您说的太对了,弟弟也这样想的,咱们兄弟是爱新觉罗家的皇子阿哥,出身体面都是汗阿玛给的,又不是汉朝的时候,以母族来区分皇子!” 十三阿哥迟疑道:“不方便吧,这是汗阿玛的膳房。” 要是他们阿哥所的膳房,肯定怎么吩咐都行。 十四阿哥则眼巴巴的看着九阿哥道:“九哥去说啊,我们不敢说。”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十四爷么,还怕膳房的几个奴才?” 十四阿哥苦着脸,道:“谁怕他们啊,是怕汗阿玛嫌我们奢靡。” “哈?要两盘饽饽就是奢靡了,这是哪里来的歪话?御膳房的那些大爷,恨不得家里地砖都铺了金子,也没听人说他们奢靡……” 九阿哥摇头道:“行了,爷去跟膳房那边打招呼,头午呢,要不要也加一顿饽饽?” 十三阿哥道:“不用,现在早膳这顿晚,都辰正了,中午又连上……” 十四阿哥也说,道:“头午不用,可晚上饿,能加到晚上么?” 九阿哥自己就是前车之鉴,道:“那也不能太晚,还要适量,夜食不好,伤胃……刀。” 十三阿哥也是颔首。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老实应了。 眼见着就是上课的时间,九阿哥也没有多待,就从无逸斋出来。 他依旧是原路返回。 走到一半的时候,旁边是园子里的前湖,他停下了,打发何玉柱道:“到园膳房去将管事的叫来” 何玉柱立时去了。 九阿哥这才吩咐孙金道:“沿水边挑嫩荷叶,摘上七、八张……算了,多些,二三十张……” 孙金看着荷花池道:“爷,就挨着岸边摘?” 九阿哥点头道:“边上省事,要是从里头摘,还得从码头那边叫船。” 孙金就没有哕嗦。 反正这么大的荷花池,边上秃一块就秃一块呗,过些日子就长满了。 他与外家也没什么往来。 他就探着身子,沿着湖边摘荷叶。 等到园子里的膳房管事跟着何玉柱过来时,孙金这边已经摘的差不多。 挑的荷叶要嫩,还要大,都是一尺半以上。 膳房管事看着秃了一片的荷花池,也不敢多问,躬身道:“奴才园膳房管事董殿邦见过九爷……” “谁?” 九阿哥看了来人几眼,穿着半新不旧的蓝色常服,四十来岁,国字脸,相貌不差“同名么?跟董嫔母……嗯,董宫女子家的堂侄儿……” 那人面上带了尴尬,道:“就是奴才,董宫女子是奴才堂姑母。” 九阿哥好奇道:“爷怎么记得你先头在会计司?” 董殿邦道:“奴才先前确实在会计司,五月二十调到园膳房的。” 九阿哥点头道:“竟是如此。” 十二阿哥依旧是不吭声,看着九阿哥的目光却也带了佩服。 御膳房的后宫妃嫔娘家势力被清洗了不说,还从其他衙门调人。 九阿哥就吩咐道·“夏日天长,加上如今阿哥们练习骑射,也耗费力气,往后下午申正之前加一顿饽饽,晚上戌正之前也加一顿小点,别老是一样的,做个水牌,让阿哥们轮着吃……” 董殿邦躬身应了。 九阿哥想了想,又道:“伴读所那边,也从此例。” 董殿邦又应了。 九阿哥是个不爱麻烦旁人的性子,很想要说一声,要是分例不够算自己的。 可是他晓得不能那样做,那是皇子皇孙。 人情不是这样做的。 他就道:“按照这个供给来,月底的时候会账,要是阿哥与伴读们的日用不够,就酌情调整。” 董殿邦不敢应了,忙道:“九爷,这例是早年定下的规矩,奴才不好添减……” 他倒是与外家有往来,亲戚能用的也用,可是尊卑不可逆。 御前当差,再谨慎都是应该的。 “依例”,也是要再三提醒自己守住的规矩。 九阿哥爽快道:“到时候你将账报上来,爷去御前请旨。” 董殿邦这才躬身应了。 说完公务,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关于董宫女子摒黜之事,你们家怎么看的?可有人心生怨愤?” 董殿邦吓了一跳,“噗通”跪下,道:“奴才阖家世受皇恩,姑母失德,丢了皇家体面,本该死罪,却得宽仁,阖家上下只有感恩羞愧……”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晓得这个就好,汗阿玛确实宽宏。” “行了,起吧!” 他摆摆手,就转身离开。 何玉柱与孙金一人捧了一抱荷叶,跟在后头。 九哥这嘴,够口无遮拦的,可是还能自圆其说,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护军与马都在小东门外候着。 可是九阿哥想了想,还是没有走小东门。 那边离清溪书屋太近了。 他就走了大东门。 何玉柱跑腿去叫了护军们过来,他们才回城。 园子里的动静,哪里能瞒过御前? 等到中午的时候,康熙就接二连三的得了各种消息。 先是无逸斋,九阿哥的“亲戚论”,说的直白了些,可是大道理没错。 康熙颇为满意。 等到晓得祸害前池的荷叶,使得荷池秃了一块,他眉头就有些皱。 十五阿哥的目光中带了崇拜。 可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寻思着,下午这“敬菜”应该是与荷叶有关。 荷叶性凉,有些散热祛暑的功效,不知道怎么个入菜法。 这样想着,康熙神色就舒缓了。 等到听说九阿哥又训斥园膳房首领,康熙也没有恼,只问梁九功,道:“董殿邦怎么招的九阿哥啊?”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也不晓得,并不曾听闻九爷跟董大人打过交道。” 康熙有些好奇了。 九阿哥平时,对他身边的人都挺亲近的,还头一回对人如此。 “传董殿邦过来·材。” 他就是好奇,就要问问缘故。 等到董殿邦过来,战战兢兢说了缘故,康熙神色不变,心里却很是无奈。 第五百九十七章 点醒(补盟主曹面子加更) 等到董殿邦下去,康熙才忍不住跟梁九功抱怨道:“这个老九,真是的,董氏的事,与他有什么干系,没头没脑的问一句”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这说话行事都欠妥当。 等到魏珠下去,太子才对太子妃笑道:“这个老九,长了一岁,还是没个正经,听说上午过来,将畅春园的荷花都撸秃了,原来是为了吃食。” 太子妃则是想起正月时的那次送元宵。 那份元宵,是不同的。 她也笑着说道:“收了好几回东西,回头找个机会,咱们也回回礼。” 太子沉吟道:“皇子府那边修的差不多了,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就要搬出去,到时候迁居礼预备的厚些。” 太子妃点点头,道:“嗯,我记下了……” 毓庆宫大阿哥阿克墩在旁,心里不自在。 他跟在生母身边长大,自然心里更亲近生母。 偏生这些日子,阿玛老让他跟嫡母亲近。 他心里不情不愿,也不敢露出来。 估摸到了傍晚时分,何玉柱就带着敬菜来了。 眼见着现下,阿玛跟嫡母说话有商有量的,跟在自己额娘跟前完全不同,他就有些小别扭,故意道:“九叔好孝顺啊,还真是如他说的那样” 太子与太子妃都安静下来,望向他。 太子妃神色不变,心下不喜。 长辈说话,冒然插嘴,就是无礼;直接说起长辈的是非,更是不应该。 太子也有些不舒服。 他有些后悔。 早年盼着生嫡子,对庶子失了管教,任由他们在生母身边长大,这教养气度都差了些。 他声音淡淡的道:“说什么一样了?” 阿克墩道:“九叔今天说外家就是亲戚,听话的搭理,不听话的滚边去。” 怎么能如此呢? 没有九阿哥在,他不能直接进园子,就请小东门的侍卫帮着给梁九功传话。 没有慈母孕育,谁还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还说不是汉朝的时候,不用母族来区分皇子。” 这句更不对了,“子以母贵”,嫡庶分明,才是伦理秩序。 他又将九阿哥的“三论”也说了一遍。 论尊卑,论礼法,论情分。 “九叔说了,要孝敬玛法,不孝敬外三路的亲戚。” 九阿哥是在无逸斋说的话,众目睽睽之下,阿克墩也没有添油加醋,只如实学了一遍。 太子听着,神色依旧木然,脸色却泛白,额头也渗出汗来。 * 下一更12月3号中午12点,欢迎来阅读。 梁九功就过去,领了何玉柱进来。 何玉柱手中提着一个膳盒,三层那种,一尺半直径。 看着应该分量不轻。 梁九功就吩咐一个粗使太监接了,道:“九爷这是敬了几道菜,这么大膳盒?” 何玉柱道:“就一道菜,可是我们主子寻思着,怕这边不够分,就多送了几份。” 梁九功嘴角抽了抽,感情这不是专门给皇上的敬菜,是人人有份么? 康熙这边正好见新上任的兵部右侍郎布雅努,也就是五阿哥的太岳父,五福晋的玛法。 这跟打脸骂短有什么区别? 布雅努已经年将花甲,双鬓花白,精神矍铄,端坐在那里,依旧是俊雅显达模样。 康熙唏嘘道:“过的真快,这一晃,爱卿出京十余年了。” 只是岁月不饶人。 当年看着极年轻,四十来岁如同三十来许。 现下看着却跟实际岁数差不多,想来这十几年也耗费了心血。 布雅努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臣子,本是六部郎官,二十四年外放山西任按察使,而后一年两升,先升山西布政使、再升陕西巡抚,经略陕西十三年。 布雅努眼神湿润,道:“奴才本微末小官,得主子信赖外放地方,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勉强无过,得了恩典回京,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康熙摇头道:“陕西之地,与旁处不同,最是紧要,无过就是有功·” 那是西安将军辖区,驻扎着绿营,防备西北与西南军务。 那里的父母官,不需要大开大合,安民为要。 即便他是皇子阿哥,身份尊贵,可也没有必要平白无故得罪人。 要不是对布雅努满意,康熙也不会调他回京。 只是布雅努这样温吞脾气,侍郎差不多也就到头。 康熙也喜欢他这豁达安逸的性子,道:“行了,先不提功过是非,如今朕跟卿也是亲家了。” 布雅努笑道:“五福晋性子温吞,品貌寻常,万万没想到敢与皇子作配,奴才先头尽是惶恐……” 康熙摆摆手,道:“五贝勒也有不足之处,让他们小俩口慢慢磨去吧!” 君臣久别重聚,又是说得上话的,康熙就打算留饭。 这时,梁九功进来禀道:“皇上,九爷打发何玉柱送敬菜来。” 康熙点头道:“叫他进来。” 好奇了半晌了。 这荷叶到底怎么个入菜法。 况且他还是内务府总管,董家也是内务府数得上的人家,本是他该安抚的人家。 等到何玉柱提了膳盒进来,康熙多看了那膳盒两眼,估摸了一下,这是装了好几道菜? 全是荷叶做的? 他一道都没琢磨出来。 何玉柱已经老实跪下磕头道:“奴才何玉柱奉我们主子之命给皇上‘敬菜’来了。” 康熙好奇,起身踱步上前,道:“都是什么?” 何玉柱打开膳盒,道:“是‘富贵鸡’” 康熙低头看去,就见里面是几个大泥球。 “这里头裹了鸡?” 康熙问道。 何玉柱道:“回皇上的话,正是,每一份是只整鸡。” 梁九功躬身道:“九爷许是担心十三爷,九爷前头才从无逸斋出来。” 康熙看了眼,膳盒里装的泥球好几个。 想到自己这儿子有个手松的毛病,他就道:“九阿哥叫人做了多少只鸡,都怎么分派的?” 何玉柱老实回答道:“总共是十只鸡,六只留着敬上,往翊坤宫孝敬了一只、延禧宫孝敬了一只、三所送了一只,剩下一只,我们主子跟福晋留了。” 梁九功在旁,瞥了何玉柱一眼。 乖乖,平日里都没看出来。 这小子也是猴精。 装作老实似的,倒是伶俐。 这个先后次序,可不能说错。 要不然的话,就成了九爷那边吃食好了,派送一圈,剩下的叫人送到园子里敬上那成什么了? 康熙果然颇为欣慰,道:“一样式的东西,怎么送了这些份?” 康熙摇头道:“整日里瞎操心!” 何玉柱依旧是老实模样,道:“我们主子说,皇上您这里人多,少了怕您往外赏赐不够使……” 康熙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说九阿哥爱操心,还真没冤枉他。 这又替自己操心了。 康熙就对布雅努道:“爱卿赶上了,正好一起尝尝这道‘富贵鸡’。” 布雅努欠身道:“那奴才沾光了,九爷孝顺,皇上好福气。” 康熙摇头道:“混沌小儿,且操心呢。” 还没有传膳,康熙就叫何玉柱直接打开了一只“富贵鸡”。 因为何玉柱拿着的食盒是冬日用的,里面有一层羊毛毡,所以鸡还热着。 外头的泥壳去了,诱人的香味立时扑鼻而来。 不能这样放任了。 等到揭开里头的荷叶包,露了真容,金灿灿、油亮亮的,色香味的“色”也有了。 康熙看向剩下的几个泥球,吩咐梁九功,道:“打发人送三只去西花园,一只送太后宫,一只赏讨源书屋,一只赏荷池四所” 这次九阿哥夫妇没来,先头就由十阿哥夫妇住了荷池南所,十二阿哥继续住东所)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一起住中所,十五阿哥住最小的西所。 结果没几日十阿哥夫妇就回宫住去了。 十四阿哥就搬到了南所。 康熙说的是四所,那就是赏赐几个阿哥分食。 还有两只,他有些犹豫了,心里埋怨了九阿哥一把。 既是晓得少了不够分,就不晓得多送几只过来。 如今这边宫眷,数得上的就有德妃,还有王贵人与瓜尔佳贵人。 德妃不用说,在这边打理内务辛苦,位份还在这里,该赏一只。 如今又不是上书房的时候,往后接触的人也多。 剩下王贵人与瓜尔佳贵人之间,康熙就有些犹豫。 一个还没有成为旧爱,也是恩宠渐深;一个是新欢,还正合心意。 “一只赏凝春堂、一只赏观澜榭。” 康熙做了分派。 梁九功应声下去吩咐。 何玉柱也提了膳盒退下。 少一时,西花园这边就得了“富贵鸡”。 太后上了年岁,歇得就早,晚膳已经摆上,吃了一半。 听说是九阿哥打发人“敬上”的,她立时道:“快打开打开,指定错不了。” 出来十来天,这边一切都好,就是缺了舒舒,九格格没了小伙伴,自己这边的零嘴儿跟新鲜吃食也少了…… 现下得罪的是内务府包衣,那往后自己搬出去过日子,宗亲勋贵都得罪了? * 讨源书屋,正殿。 膳桌也摆上了,与坐的的除了太子跟太子妃,还有毓庆宫大阿哥与毓庆宫二阿哥。 太子晓得太子妃损了身体,心里已经熄了求嫡子的念头,开始重视长子,也希望长子能与太子妃的关系更融洽。 汗阿玛那边,会乐见其成。 这会儿功夫,皇上赏赐的“富贵鸡”到了,是魏珠来送的。 太子就问了几句,道:“是汗阿玛南巡时得的方子么?” 他虽是没有吃过这个,却是在前人游记中看到相关记载,好像是江南那边的吃法叫“煨鸡”。 魏珠躬身道:“是九爷打发人送来的‘敬菜’,总共是六份,皇上打发奴才过来给您与太子妃娘娘送一份” 太子点点头,示意旁边的内侍放赏。 第五百九十八章 滚边去(第一更求月票) 西花园,池畔东所。 这是十二阿哥的住处,现下不单单他在,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也在。 十二阿哥没有说话,可神色也舒缓许多,不再是平日里的木塑泥雕模样。 九阿哥收了笑,板着脸道:“反正你们乐意怎么热闹是你们的事,不许让五哥费心,也不许去哕嗦五嫂!五哥、五嫂脾气好,会想着亲戚体面什么的,爷可不会理那个,要是你们家不安生,你阿玛管束不了妻子兄弟,那还做个屁的司仪长,爷到时候给五哥举荐新人,爷就不信五哥不给爷这个体面……” * 凌晨掉落了前一章,大家别落下,今天还是勤劳的小九。^_ 最小的十五阿哥都咽下口水,带了期盼,道:“肯定是九嫂琢磨出来的,会很好很好吃。” 等到外头的泥巴壳敲打,荷叶也打开,香味萦绕。 四人就分食了这只鸡。 十四阿哥与十五阿哥一人一只鸡腿,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一人一只连着胸脯肉的鸡翅膀。 用的就是二斤左右的童子鸡,去了皮毛内脏,熟制后也就一斤左右。 意犹未尽。 * 紫禁城,二所。 夫妻俩正在院子里熘达。 因为这只“富贵鸡”是赐四个皇子阿哥的,就送到了东所。 下晌叫膳房做“富贵鸡”的时候,舒舒就问了一下今日膳房的食材都有什么,知晓有新鲜的羊小排,还有一只猪肘,既让小棠也试做了。 然后晚饭的时候,一只“富贵鸡”,一份煨羊排,一只煨猪肘,除了分出去赏齐嬷嬷与崔公公的,剩下的,夫妻俩吃了个干净。 九阿哥是一支鸡翅膀、一个鸡腿、一条羊小排、两块肘子肉。 因为羊小排用辣椒腌过,很是入味,剩下大半扇就让舒舒给吃了。 她这小半月因苦夏的缘故,清淡饮食,胃口也小了。 一下子吃多了,就有些受不住。 夫妻俩都撑到了。 九阿哥就拉她出来遛弯消食儿。 至于“富贵鸡”这个名字,并不是舒舒想起乾隆的典故直接“拿来”的,而是九阿哥琢磨出来的。 “叫花鸡”不雅,夫妻俩想新名字的时候,九阿哥就想到了“福寿喜”。 不管平日里如何轻忽,他序齿在前,这个时候就是兄弟们过来。 觉得那个菜的名字好,听着就是好彩头。 这“叫花鸡”可以参照那个想名字。 舒舒这边还没有想到贴切的,九阿哥就已经脱口而出“富贵鸡”。 按照他的意思,缺什么补什么。 乞丐琢磨出来的吃食,那就补个富贵,叫“富贵鸡”。 “咱们这方子寻常,吃着新巧罢了,要是能寻到更好的方子,到时候就叫‘神仙鸡’” 九阿哥不贪口腹之欲,却是还记得自家的酒楼:“到时候就在酒楼上这道菜……” 舒舒笑道:“这名是不是起的太大了?” 九阿哥道:“现下是不行,大家听了霸道名字,期待太高,吃着也只是比寻常烤鸡略好些,自然不会满意;要是有了好的方子,让人流连忘返,使得香味更霸道些,然后肚子里也塞满了山珍什么的,弄成‘福寿喜’那种吃不起的样子,就能叫‘神仙鸡’了。” 这次的“富贵鸡”的肚子里,也是塞了东西的,就是水发的香菇与玉兰片。 一个泥蛋蛋,看着貌不惊人。 舒舒在旁,真心夸道:“爷可真厉害。” 无师自通的明白了商品名的重要性,还晓得将消费者的期待值拉满。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这有什么?要是卖的是寻常的鸡也就罢了,吃到肚子里就算不亏,可想要将一只鸡卖出十只鸡的价格,就要怎么精巧怎么来了……” 说到这里,他又道:“那个冰粉方子跟冰豆花、绿豆凉粉,也叫人抄一份,回头打发人送过去,那个现在外头正合适。” 舒舒点点头。 等到临睡的时候,九阿哥才想起乌雅家的事,跟舒舒说了一嘴,道:“汗阿玛到底怎么想的,后宫妃嫔的娘家都清退的差不多了,留着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差事,这是防什么呢?” 舒舒没有回答。 还能防什么? 防着有皇子外甥的人家,勾连皇子,在膳房做手脚。 或许康熙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可是已经开始忌惮。 可是几个皇子阿哥,听闻是九阿哥“敬上”的,就都有底了。 “这是好事,往后内务府攀龙附凤的人家怕是少了……” 舒舒道。 之前送个女儿入宫,只要得了宠爱,成了嫔御,就能惠及家族,谁不想要搏一搏呢? 现下呢? 要是女儿入宫得宠,家族上下就要放弃世官肥缺,退到散职上去,就要权衡权衡了。 或许还有赌富贵的,不过应该也会少许多。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九阿哥撇嘴,小声道:“还真是未必,一朝天子一朝臣,万一往后哪代皇帝色令智昏呢?自古以来,就不缺‘盼女成凤’的人家” 不过闲话罢了,本也不与他们相干。 结果次日,就被打脸了。 都吃过二所的美食,晓得不俗;这又是“敬上”的,那更是错不了。 次日,九阿哥如常到了内务府,就被桂丹给堵住。 不再是之前那种嚣张跋扈的模样,瘦了一圈,精神也蔫耷耷的。 九阿哥的视线往他身上扫了一眼,不像死了爹娘的,怎么这死出。 “九爷,您可得帮帮忙。” 桂丹苦着脸,可怜巴巴,道。 “哈?y。”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帮个屁!爷该你的、还是欠你的,开口闭口就得帮忙,滚边去” 桂丹忙道:“这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四叔、五叔阖家进京不到半月,家里都叽歪了好几场。” 九阿哥依旧是不以为然,道:“那关爷什么事儿,人脑子打成猪脑子,也是你们家自己的家务事儿。” 桂丹没想到九阿哥如此绝情,连个原由都不问,讪讪道:“九爷,这都不是外人啊,都是娘娘的至亲” 十四阿哥笑道:“九哥肯定送了好几份,这是惦记着咱们呢。” 九阿哥凉凉的看着他,道:“怎么地?这么多年打着娘娘的旗号作威作福的,都得了好差事,这一朝打回原形,受不了了?” 桂丹讶然道:“您知道?” 九阿哥嗤笑道:“爷又不是瞎子、聋子,怎么就不知道?” 实际上还真不知道。 即便人事单子他要过一手,也不上心,也只会当成是寻常,没有想到是皇父在削弱后妃戚属的势力。 不过有十四阿哥昨天的问话,他心里也就有数了。 郭络罗家四舅、五舅,借着宜妃的光,品级虽不高,可都是有差事在身的,居然阖家进京,那除了丢了盛京的差事,还有什么其他解释。 三官保倒是没有老煳涂,晓得有郭贵人之死,额娘这一脉这边与老二、老三那边有了嫌隙,难以化解。 老四、老五是庶出,之前也是墙头草,就打发到京城来。 五哥府上已经有了个司仪长。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晓得要是只有两、三份的话,那轮不到他们兄弟,指定是太后与太子排在前头。 这是盯上自己的皇子府了? 桂丹喃喃道:“四婶、五婶想要进宫给娘娘请安,可是娘娘没有召过人,连我额涅这半年也没有入宫,四婶、五婶不信,就跟我额涅闹,说我额涅存了私心。” 九阿哥听得热闹,道:“那怎么没撵出去?” 桂丹看了九阿哥一眼,道:“那是皇上赐给玛法的宅子,不是阿玛的私宅。” 九阿哥挑眉,道:“爷倒是忘了,你们还没分家呢,你阿玛还真是孝子。” 桂丹讪讪道:“玛法不分家,我阿玛也没有法子。” 九阿哥轻哼道:“这不就是分了远近亲疏么?做了取舍,就要担着,别尽想两全其美的好事,还是当爷是面团似的,去年盛京的事,爷可都记得清清楚楚,穿着孝服来迎爷……” 桂丹带了委屈,道:“不搭理他们就不搭理呗,那您怎么连奴才都不搭理了?” 九阿哥冷笑道:“这不是你那好额涅,将爷当成仇人了么,爷还怎么敢搭理你,放你跟着爷亲近,回头让你捅爷两刀?” 桂丹忙道:“奴才是那丧良心的人么?且不说金家的事情不与爷相干,就算是爷的干系,也不影响咱们的情分啊!” 十三阿哥点头道:“九哥向来友爱。” 九阿哥却是晓得桂丹是个畏威不畏德的,还有“狐假虎威”的前科的,就道.“反正你皮子给爷紧着,要是敢打着爷的幌子或是五哥的幌子在外头胡闹,那爷就让你剥了这身虾皮,滚回盛京老家!” 桂丹苦着脸道:“奴才不敢,五爷已经教训过了。” 九阿哥想起自己那个大舅母,依旧厌恶,道:“你额涅一心帮扶娘家,做什么老指望五哥跟爷,那就自己帮呗,你这不是没定亲么,将她那个宝贝侄女聘给你不就行了!” 既是想要攀高枝养出来的姑娘,相貌应该不差。 要不然也不会舍得花钱,先是送到二所备选,后又送进兆祥所。 桂丹呲牙道:“九爷,您可真疼奴才。” 金家入了辛者库罪籍,以后男丁只能服最脏最累的劳役,女眷也要补些脏乱繁重的妇差。 寻常包衣人家,都不会乐意跟这样的人家结亲,更不要说郭络罗家是已经抬旗到满洲旗的新贵,桂丹又是补了侍卫的郭络罗家长孙,妃主子的亲侄儿。 九阿哥嗤笑道:“往后你额涅再磨叽金家的事,你就这样应答,多好啊,直接成全她的孝心。” 桂丹忙摇头道:“可不敢说,万一奴才额涅当真了,那奴才可掉坑里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天呢,天呢(第二更求月票) 桂丹耷拉着脑袋,离开了内务府。 九阿哥坐下,脸色也难看起来。 给郭络罗家的舅舅挂个典仪,就是一句话的事。 “景仁宫为两代皇后起居之处,朕打算重新修缮,用以供奉孝康皇后神主,以寄哀思……” 康熙淡淡道:“待永寿宫修缮完毕,佟妃迁永寿宫;长春宫修缮完毕,卫嫔迁长春宫正殿,瓜尔佳氏迁长春宫后殿……” 九阿哥听了,松了口气。 康熙蹙眉,道:“行了,滚吧!” 九阿哥讪讪的。 不是畏惧,而是后悔。 好像太护着额娘,没有体谅老阿玛似的。 他忙解释道:“汗阿玛,儿子方才也不是偏着娘娘,就是想着要是贵人封嫔是恩典,封妃的话难免令人侧目,直接贵妃,那就要朝野震动啊,怕有损汗阿玛的名声……55。” 九阿哥轻哼道:“平日里挺机灵,这个时候犯蠢,爷懒得费舌头,回去问你老子去!” 等到从衙门回去,高斌就正经八百地问了父亲一回。 高衍中没有回答,而是板着脸训斥道:“你是什么身份,轮得着你质疑九爷行事?!” 高斌涨红着脸,道:“这……儿子就是觉得九爷平日里挺有人情味儿的,与阿哥们往来亲厚,待岳家那边的亲戚也热络,不摆皇子阿哥的谱,怎么到了郭络罗家就两样了……” 这八旗重视姻亲,舅家、姑家、姨家,论起来,还要排在岳家前头。 高衍中道:“你是过去当差的,好好做事才是你的本分,再这样多嘴,就滚回来继续读书!” 高斌闭着嘴巴,不敢再吱声。 高衍中道.“你跟着九爷身边当差,端着是九爷的饭碗,九爷亲近的,你跟着亲近;九爷疏远的,你跟着疏远……至于九爷为什么亲近、为什么疏远,那是九爷的事,轮不着咱们当奴才的操心!” 高斌有些小委屈,道:“儿子不是不知规矩,这不是怕影响九爷的名声么?” 他这边还行,在宫里,旁人也攀附不上。 早先外头将九阿哥说的纨绔不堪,这一年说辞就有了不同。 有说的更坏的,也开始有夸能干的了。 高衍中教导道:“要记得自己身份,做好该做的差事才是实的,其他的都是虚的,九爷如何行事,上头有皇上跟妃主子教导,下一层还有五阿哥与各位阿哥,哪里轮得着你来操心?” 高斌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高衍中这才道:“郭络罗家几个舅爷的官职,既然不是九爷罢黜的,那就是皇上罢黜的,这个时候,九爷再给他们安排个典仪之类的皇子府僚属官也不合适……” 高斌恍然大悟,才明白是这个缘故。 高衍中道.“没有功劳,厚着面皮想要在九爷这边讨前程是不行的,你当差也是如此,要是只想着混几年熬了资历,就能得九爷保举补个内务府的品官之缺,那是做梦!” 高斌忙道:“儿子没那么想过,儿子还小呢!” 高衍中看了他一眼,道:“不能飘,要不然得了九爷嫌弃,回头曹顺将杭州的差事办好了,回京当差,你就要往后挪了!” 高斌正色道:“儿子记下了……” 五哥、五嫂那边,却不好直接闭门谢客,少不得被他们烦扰。 * 等九阿哥落衙回了二所,也跟舒舒提及此事。 “老大人还是偏着他们家老二、老三,要不然早该痛快分家” 九阿哥带了不赞成,道。 要是郭络罗家几兄弟分家,起码长房这边差不了,到底是宜妃的同胞兄弟。 就是四房、五房那边,也没有什么化不开的疙瘩,慢慢贴过来,也能亲近些。 舒舒想了想,道:“应该还是心里有底,觉得娘娘孝顺。” 百善孝为先。 三官保是宜妃的亲阿玛,还得过康熙的尊敬与器重,心气自然高。 郭络罗家没有国戚之名,却有国戚之实。 高斌在旁,脸色露出不解来。 本朝因女抬旗的人家,郭络罗家还是独一份。 三官保自傲,也是因这些年确实体面。 九阿哥嗤笑道:“还想要倚老卖老不成?当娘娘是耳根子软的?依我看,这样撸干净了是好事,汗阿玛行事向来师出有名,既是罢黜了他们,肯定就有小辫子露在外头,如今正该猫着的时候,反而跑到京城乱窜,不识时务!” 舒舒道:“娘娘那边,等出了月子,要不要说一声?” 九阿哥道:“到时候看看五哥、五嫂什么意思艹。” 这就是做弟弟的好处了,不用自己拿主意,也不用他们担埋怨。 六月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就到了六月底。 圣驾一直驻在畅春园。 九阿哥短的话就三、四天,长的话就七、八日,一个月下来,去了五、六回。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道:“怎么着,觉得爷冷血无情?” 不过多是公务。 例如太后花园的营造进度,还有十六阿哥与毓庆宫二阿哥遴选哈哈珠子之事,还有章嫔迁宫之事。 六月里,总共有三个吉日。 一个是月初已经过了,一个中旬,一个下旬。 章嫔就自己择了中旬,惠妃觉得太仓促,担心储秀宫修整不干净,给留到下旬。 原长春宫的王庶妃,将会随着搬迁,住储秀宫后偏殿。 章嫔迁宫,自有内务府的人负责此事。 九阿哥过来,是请示章嫔名下管领下人之事。 章嫔早在十多年前,谕封为嫔的时候,就分了包衣管领下人。 按照宫里的规矩,皇贵妃、贵妃是两个内管领下人,妃是一个,嫔是两人共用一个。 高斌忙摇头道:“奴才不敢,奴才就是寻思那不是九爷您的舅舅家么,您提挈了也是保全了娘娘的体面,是您的孝道啊……” 章嫔之前分派的半个管领,并不是重新拨的,而是敬嫔早先的半个管领,正好与董宫女子一个包衣管领。 这也是为什么董宫女子能完全辖制章嫔的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章嫔名下的包衣管领人口有名无实,实际上都是董氏管着。 九阿哥查到此事,才专门来畅春园请旨,是否为章嫔重新另选其他管领下人。 “汗阿玛,除了章嫔母,还有卫嫔母那边,儿子不放心,也专门打听了,她名下的管领人口,也多是听僖嫔母指派……” 九阿哥说道。 即便启祥宫没有发生欺凌嫔妃之事,可这也不大合规矩。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如此境况,也有些昔日缘故。 那就是卫嫔当初分的半个管领,是安嫔名下的,正好与僖嫔一个管领。 后安嫔沉寂,这一个管领人口就都被僖嫔一人使唤,七、八年后才有了新主人。 皇子府那边快修建好了,可是并没有僚属候选人。 康熙就道:“长春宫原管领下人清退,另拨一管领人口与章嫔、僖嫔;启祥宫管领下人清退,另拨一管领人口给卫嫔……与瓜尔佳贵人……3” 九阿哥听着,不由睁大了眼睛。 瓜尔佳贵人? 要知道使用管领下人,可是嫔以上待遇! 瓜尔佳贵人去年选秀入宫,这才一年多! 留宫就封贵人,一年就要谕封为嫔了? 康熙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做什么怪样子?” “呵呵。” 九阿哥讪笑道:“这不是儿子寻思哪个宫室要修缮么?景阳宫藏书了,总不能清退出来;承乾宫又闲置多年,长春宫您又留给了卫嫔母,只有一个永寿宫,现在还空着……” 听他提这个,康熙也想起之前的打算,道:“等到月底,你额娘迁畅春园,到时候永寿宫与长春宫两处可同时修缮!” 现在只有福松阿哥一个光杆将军。 九阿哥抿了嘴。 乖乖! 这是给瓜尔佳贵人预备的? 预备贵妃? 九阿哥忍不住,道:“汗阿玛,这这材。” 他开了口,就晓得自己嘴欠了。 那是皇父的后宫,谁上谁下,肯定要可着皇父心意,哪里有当儿子质疑的地方? 可是他还是有些不平。 要是在宫妃里简拔贵妃,不是当惠妃母么?! 看孩子让人看,后宫让人操心,升职的时候没有了?! 按照现在的规矩,这僚属候选,九阿哥可以一言而决之。 他这愤愤不平样子,康熙哪里看不出来,就黑了脸,道:“怎么?你还要教导朕如何行事?”“” 九阿哥听了这话,反而没有了方才的小心,破罐子破摔,道:“汗阿玛爱升谁,确实与儿子不相干,可是还不兴儿子腹诽几句么?多个妃母、嫔母的,与我们就是千秋节的时候送份孝敬,这不是想着惠妃母与我们娘娘么?都是当祖母的人,还要将座位往后挪挪,怪可怜的……” 康熙晓得他误会,直接冷哼道:“朕若一意孤行呢?” 九阿哥伸出巴掌道:“怎么也不能怎么地,就是心里不舒坦呗,不单单是儿子一个,大哥、三哥、四哥、五哥、连带着老十四,还有八哥与老十三,这心里能好受才怪。” 康熙听着,喜怒不辨。 他晓得九阿哥说的是实话,才越发的不舒坦。 儿子们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了。 他这个帝王,斗败了辅臣,削弱了宗室,却是开始要受限于皇子么? 他心里憋闷,看着九阿哥也烦了。 不过他也晓得修缮宫室,确是会给后宫与前朝信号,引发各种猜测。 第六百章 好心的九阿哥(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没好气道:“那朕还得谢谢你了,这么为朕操心!” 九阿哥晓得又说错话了,忍着没有回复,做出乖巧状。 康熙也想到搬回宫去的十阿哥夫妇。 四阿哥面色严肃,听着八阿哥说话。 两人肩并肩的走来,没有看到九阿哥。 九阿哥立下笑着打招呼:“四哥,八哥。” 四阿哥没好气的看着他,已经听说他撸荷叶的事了,运着气,想要训斥一顿。 这是御园,不是自己的菜地,行事没有分寸。 可是这附近侍卫、护军都在,他就忍住,道:“你这是找汗阿玛禀告公务?” 不会是为了吃食,再来糟蹋园子吧? 九阿哥点头道:“嗯,这不是章嫔母要挪宫么,还要带管领下人去储秀宫执役……” 他这人最不喜欢埋头做好事。 帮了人,总要叫人晓得才是。 有十阿哥当差方便的缘故,更多的应该也是有不方便的地方。 他就顿了顿,看向八阿哥,道:“回头八哥可得送份谢礼给弟弟!” 八阿哥一愣,品了品“谢礼”两字,笑了,道:“应该的,长春宫修缮事务,还要劳烦九弟费心!” 卫嫔今秋要挪长春宫的消息,早在储秀宫修整的时候已经有风声出去,八阿哥也晓得了。 九阿哥摆手道:“那是份内之事,弟弟说的是卫嫔母名下的管领下人。” 说着,他就将长舂宫管领下人与启祥宫管领下人都清退之事说了。 八阿哥的笑容几乎绷不住。 自己额娘名下的半个管领下人,明面上听僖嫔的,实际上早被额娘拢在手中。 不单单是她名下这半个管领下人如此,另外半个管领下人,也多是听她的。 居然全部清退。 * 康熙就想起了春日里营造的几个院子,道:“那边不是空着,你们就直接去那边住好了!” 下一更12月4日中午12点,欢迎来阅读。 九阿哥听了,道:“可是可是。” 他有些不好意思了,问出来:“汗阿玛,那不是分给几位哥哥的么,我们占了多不好啊?” 康熙见他还晓得分寸,礼让兄长,方才的不快去了几分,道:“那边的院子,朕不打算赏人,如荷池四所之例!” 九阿哥一听,就明白了。 那就是谁赶上谁住。 大阿哥现在还没有续娶,没有女眷。 七福晋孩子小,应该也不会住到城外来。 康熙轻哼了一声,道:“怎么不说了?方才不是挺能说的,就差指着朕的鼻子说朕是‘好色之君’了?” 那样的话,就空了两个院子出来。 正好他们一处,十阿哥夫妇一处。 他就不再扭捏,眉开眼笑,道:“那等娘娘出了月子,儿子就带福晋搬过来。” 康熙却想起外头的消息,沉吟,道:“鄂普库同塔布库二人,你打算如何安排?” 九阿哥脸上有些蒙,随即觉得有些耳熟。 这谁跟谁啊? 他眨了眨眼,才对上人了。 原来说的是自己那两个庶舅舅。 他就道:“这个还用儿子安排么?且不说他们先头丢了差事,肯定有失职的地方;就是没有失职,继续占着内务府的缺也不妥当了,不是抬旗了?刀。” 想要找差事,该去找旗缺。 九阿哥老实认错,道:“是儿子傻了,儿子都晓得这个容易引人非议,那汗阿玛您肯定晓得这个,还用儿子瞎操心么?” 可惜的是,上三旗勋贵林立,许多旗缺都成了某些家族的世官,郭络罗家想要插手,怕是插不进去。 九阿哥面上带了幸灾乐祸。 塞翁得马,未必是福。 郭络罗家抬旗是体面,可是子弟不争气的话,只会泯然众人,沦为寻常人家,反而失了内务府几代人的经营。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这回怎么不操心了?” 九阿哥皱眉道:“儿子还小呢,这只有舅舅照拂外甥的,没听说哪个舅舅还要外甥提挈?” 康熙: 虽说不大舒服,可是也觉得不无道理。 他这些日子还正好想起了佟国维,与过年时相比,愤怒平息了不少。 听了九阿哥这歪理,他心中对佟家的宽容又去了一丢丢。 康熙神色稍缓,不想再跟他掰扯后宫位份之事,道:“不是说宫里热,太后提了两回,怕你们难熬,你们七月里不搬过来园子么?” 是啊,当时他多难。 幼年登基,朝野不稳。 自己抬举外家,也是给自己添助力。 佟国纲舅舅虽是脾气不好,可也确实是拿得出手的八旗勐将。 佟国维这里,也带了家族子弟铺陈开来,使得佟家在上三旗风光无二。 可是佟家是他的助力么? 佟家要的是佟家的太子! 他这个皇帝刚艰难的站稳皇位,佟家已经迫不及待插手他的后宫。 康熙觉得没意思起来,看着九阿哥道:“这回你倒是大明白了,就不怕旁人说你‘娶了媳妇忘了娘’,只提拔小舅子,也不拉扯亲舅舅?” 九阿哥呲牙道:“儿子哪敢招他们,回头‘请神容易送神难’,一个个欲壑难填” 九阿哥听到这个,苦着脸道:“儿子成家了,住荷池四所也不方便。”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大舅道保。 作着司仪长,没有给自己兄嫂省多少事,反而添了麻烦。 他就带了讨好,道:“汗阿玛,当时皇祖母提出让儿子大舅给五哥做司仪长,也是她老人家慈爱之心,想着五哥、五嫂身边有个老成人才放心,可这亲戚和亲戚还不一样,郭络罗家没有分家,儿子大舅身后兄弟侄儿一堆,怕是家庭拖累,不能尽心当差……” 康熙听了皱眉,不赞成道:“妥不妥当的,也没有你插手五贝勒府的规矩,若是他不妥当,也要五阿哥自己开口换人。” 九阿哥嘟囔道:“儿子是好心,五哥好脾气,五嫂也面嫩。” “你脸皮厚也不用厚在这上头,兄弟之间,即便亲近,也要晓得分寸!” 康熙教导着,心里是真发愁了。 这样横冲直撞的,回头将兄弟都给得罪了。 好心有什么用? 过了尺度,办的就是坏事。 那边几处挨的太近了。 九阿哥垂手听了,蔫耷耷道:“儿子晓得,他们都有自己的小家了,细说起来算是两家人,儿子插手五哥府上人事,确实不妥当……” 康熙也晓得他方才是好心,叹口气道:“事情不是这样办的,就算你对道保不喜也不要在外头露出行迹,人前还是要敬上三分,要不然容易为人诟病。” 九阿哥纠结,道:“儿子可不想跟他们家打交道,避而远之还不行么?” 康熙揉着眉心,道:“那样的话,会有人猜测你跟你额娘不亲近,才疏离外家……”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随他们去,儿子同娘娘亲近不亲近,又不是给旁人看。” 这儿子教起来费心。 康熙不打算自己教了,摆摆手道:“行了,跪安吧,朕还忙着。” 九阿哥却没有立时就走,脸上带了谄媚,道:“汗阿玛,儿子还想起一件事,能打听打听么?” 康熙眉毛抬了抬,道:“说?” 九阿哥讪笑道:“这不也眼见月底了,儿子岳父估摸着该从辽阳返程了,儿子就想要问问,那个董鄂家爵位的事……” 又都是二层小楼,偏生只是灌木修建的围墙。 康熙倒是没有逗他,道:“新达礼无嗣,所留二等伯是祖辈功封,由齐锡原级袭替二等伯;齐锡身上原他喇布勒哈番又一拖沙喇哈番之爵,可以留着,也可以指一子袭替。” 九阿哥立时眉开眼笑,道:“谢谢汗阿玛,那儿子可就放心了!” 康熙轻哼道:“就这么欢喜?” 九阿哥颔首,笑道:“这不是省得三哥得意么?您是不晓得,去年儿子刚娶福晋那阵子,三哥话里话外那个炫耀,好像就他娶的福晋是董鄂家正支嫡脉,儿子娶的福晋是旁支中的旁支,话里话外让儿子唯他马首是瞻,您说说有这么论的么?儿子跟他是同父的亲兄弟,这亲亲的手足,不比其他关系更亲近?这兄弟不做,非要做连襟?绕那圈子做什么?” 康熙的神色淡了,道:“你倒是明白了!” 九阿哥大言不惭道:“儿子这聪慧,都随了汗阿玛” 康熙看着九阿哥得意洋洋的模样,不想承认这个,摆手道:“行了,行了,别让朕撵第三回!刀。” 九阿哥挑了嘴角,道:“那儿子走了,您别想儿子,儿子过几日就搬过来了。” 等到九阿哥出去,屋子里都肃静了。 康熙有些后悔了。 除非是在屋子里不出来,否则还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太磨牙了。 等到搬过来,不会老进园子吧? 之前想着给九阿哥选两个老成的八旗勋贵做散骑郎。 可是那是辅佐官,也约束不到九阿哥头上。 直接皇子师吧! 康熙有了决断,神清气爽。 往后九阿哥再有不当的地方,就让皇子师去教! 九阿哥要是敢不听教导,那就卸下差事,滚回上书房读书! * 九阿哥出了清溪书屋,则是眉飞色舞。 不适合女眷。 他恨不得要做个报喜鸟,马上去都统府走一遭,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岳母。 不过他不是孩子了,晓得这个时候要稳住。 虽说汗阿玛金口玉言,可是也没有必要声张。 还是等礼部跟吏部那边袭爵的旨意落定了再说。 先回去告诉福晋,两人偷着乐。 他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刚出小东门,他就跟四阿哥、八阿哥迎面遇上。 瞧着两人的样子,应该是刚过来。 两人的护卫都在前头的道上候着。 两人走过来,身后只带了各自的贴身太监。 第六百零一章 仔细的九福晋(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笑得灿烂。 四阿哥却听出不对来,蹙眉道:“胡闹,那是嫔母用了十年的老人,就算要换管领下人,也当嫔母自己开口,你胡乱插什么嘴?” 九阿哥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是弟弟没想周全,那这人情就算了,回头我跟十三讨去!” 宜妃笑着摇头道:“小孩子家家的,想得还挺仔细” 不过听小椿提这个,她倒是将满月后立时出宫避暑的念头给熄了。 先头只想着凉快,倒是忘了水面阴凉,怕是受不住。 这次坐月子,她却是觉得自己身子不如之前,有些虚。 她就道:“晓得了,就说我说的,大后天请她过来说话。” 避暑可以晚些,可是必须洗澡,必须洗头! 所以这月子,三十天就可以了。 小椿应声,出去了。 宜妃才嘱咐佩兰道:“下晌去太医值房那边问问太医,看看那边怎么说,要是不妥当,就满四十天再出宫好了……” 八阿哥: 四阿哥瞪了九阿哥一眼,道.“往后遇事,别毛毛躁躁的,多跟几位大人商量,老是想一出是一出,纵是好心,也要再三思量,要晓得凡事经了御前,就不是小事了” 九阿哥本喜气盈腮的,心情大好,结果接二连三的冷水下来,已经不耐烦了。 他脸一套拉,眉一挑,道:“这是弟弟职责所在,发现纰漏了,报给汗阿玛不是应当的?难道任由僖嫔母欺负卫嫔母就好?要是那样才算稳重,才有好名声,爷还真不稀罕!哼!” 说罢,他下巴一扬,“蹬蹬蹬蹬”的,大踏步的走了。 四阿哥气得面色铁青,跟八阿哥抱怨道:“还以为长进了,结果还是这驴脾气,不听劝的!” 八阿哥苦笑道:“九弟这是点我呢,是我粗心,也不知额娘境遇为难。” 四阿哥摆手道:“嫔母居于内廷,你一个成年皇子一年也见不上一回,去哪晓得这个……” 说到这里,他想起八福晋,就有些迁怒。 九阿哥不忿地看了四阿哥一眼,道:“瞧您说的,好像弟弟是‘狗咬耗子一一多管闲事’似的,这不都有缘故么?卫嫔母的管领下人跟章嫔母的管领下人,都是之前有主子的,中间还由旁人托管过,不服顺啊,趁着挪宫,重新换了新的使唤不是正好?” 怎么做人儿媳妇的? 八阿哥去年五月大婚,十一月下旬搬家出宫,前后半年的时间,没有发现启祥宫的状况? * 九阿哥直到骑上马,离畅春园远了,神色才回转过来。 糟糕! 好像惹祸了! 不会是将卫嫔母的心腹老人都给清退了吧?! 随即他就想开了。 爱咋咋地,反正是他职责所在。 自己也是出于公心,又不是私心,那么面面俱到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看向八阿哥,道:“八哥,弟弟可是先打听了一圈的,启祥宫的管领下人多是听僖嫔母的,那卫嫔母不是亏了么,正好汗阿玛说长春宫修葺之事,弟弟就好心提了一句……” 只要汗阿玛觉得他做的对,就行了。 他坦然了,轻哼了一声。 四阿哥这里也让他长了教训,往后再训弟弟,不能老训,要训两句夸一句,要不烦,不爱听。 等到回宫时,他已经将此事丢到脑后,想得都是董鄂家爵位之事了。 正主不在,官司的事情已经没人提了。 这爵位的事情落定,那自己可以让老十催催他们,将福汉兄弟直接流了。 正好岳父还没有回来,旁人也说不到他身上去。 否则的话,倒像是当叔叔的狠心,不肯跟侄子们和解似的。 等回了二所,他就给舒舒报喜道:“爵位的事定了,岳父原级袭替,之前的爵位留着,或直接指一子袭替!” 舒舒听了,也带了欢喜,道:“那可太好了。” 他看出八阿哥不是感谢模样,四阿哥也仿佛有异议,就小心机地调整了一下顺序也将专门来说此事,改成了无意。 只能说现在的民爵体系还有些乱,爵位候选人皇帝不插手,可是如何袭爵都是皇上一言决之。 要不然,按照默认的传承,彭春的一等公,儿子应该是降袭二等公。 如此传下去,一个公爵就能传承十几代人。 可是实际上,增寿只是袭了三等公。 按照这个袭替方式,下一代就是侯。 除非朝廷重新论起开国诸公的袭替,给定下世袭罔替,才能一直是国公。 舒舒家这边的爵位,落到齐锡身上还能保持原级,要是落到珠亮身上,就不知要降几级了。 九阿哥却有些不知足,道:“要是两个爵位累加的话,那不就是三等侯了?” 大清的民爵,基本单位是“拖沙喇哈番”,俗称“半个前程”。 齐锡原本的世爵,就是三个“拖沙喇哈番”累积的,正四品,正常情况下,儿孙可以袭一次正四品、再袭正五品、三袭正七品,而后以正七品为定制。 八阿哥面上带了为难,道:“是有不服顺的,可也有额娘用惯的老人……” 要是两个爵位合并,就是在二等伯上加三级,即一等伯、一等伯加一云骑尉,到三等侯。 舒舒摇头道:“不合时宜。” 要是齐锡本人战功显赫,说不得还能得了那样的恩典。 可是实际上他就是都统,内务官,没有什么显赫战功,如此按照规矩袭爵正好。 九阿哥也就是一说,道:“反正咱们是安心了,也不用急着往外说,省得节外生枝,爷下晌跟老十说一声,让宗人府那边早点结案得了,不用等岳父回来。” 舒舒想了想,道:“爷还是不用说了,不必为这个落人口舌,也不差这几日功夫。” “那岳父的名声?”九阿哥迟疑道。 舒舒道:“只要依法论罪,阿玛就要受人非议,无须掩耳盗铃。” 九阿哥则道:“那增寿他们那边,往后会如何?与岳父这边断了往来?” 不是他小瞧那边,而是确实没有能拿得出手的。 九阿哥大气道:“那也没什么,不就是差事么?八哥您写个单子给弟弟,这宫里宫外这么多差事,一个役工,又不是品官,哪里不能安排了,回头弟弟吩咐下去就是了,不会影响奴才们生计……” 像老一辈将星林立的局面,再也不会有了。 舒舒道:“不会像堂伯在世时那样亲密,可也不会断了往来,那是族长呢,估计就是寻常的族亲往来吧……” 就跟自己家跟老二房那边的往来似的。 九阿哥又说起郊外避暑之事,道:“到时候娘娘挪,咱们也跟着挪过去,就住西花园外头的新五所……” 舒舒有些意外,道:“那不是赐给上头几位阿哥的么?” 九阿哥摇头道:“汗阿玛说从荷池四所的例,到时候问问老十他们,要不要也搬过去……” 现在已经入伏,跟之前的干热还不同,闷热。 洒水也不管用了。 屋子里放着冰,让人湿冷,外头却湿热。 一冷一热的,容易感冒。 八阿哥: 舒舒已经开始克制,不整日里在书房里。 宜妃是五月二十八生产,到六月二十七满月。 舒舒觉得,自己这位有洁癖的婆母估摸着熬到满月已经是极限,应该不会继续坐四十天或是两个月大月子。 可是畅春园里都是水。 宜妃正月里住过的回芳墅在两湖中间,即便不临湖,可旁边还有其他水系。 舒舒就道:“爷明天去太医院问问,娘娘这样的情形,临水住合适不合适,要是不妥当,宁愿晚些,身体再调理调理。”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去问,之前都没想着这个。” 舒舒就吩咐小椿道:“去趟翊坤宫,将烤好的紫菜脆饼带两匣子,让娘娘尝尝鲜儿,再问问佩兰姑姑,娘娘打算坐多久的月子,太医那边,之前提过四十二天……” 小椿在心里记了一遍,应声下去了。 九阿哥道:“要是娘娘那边坐满四十二天的话,那就七月初十搬过去,到时候估摸着在那边能住到汗阿玛北巡,正好把伏天熬过去……” 九阿哥认真地看着他,真要负责的模样。 舒舒也带了期待,道:“夏天的鱼应该更肥美些吧?” 九阿哥摇头道:“不肥,有土腥味儿,十四阿哥上回还念叨一回呢。” * 翊坤宫,后殿。 宜妃蔫耷耷的。 这种暑伏天气,一动一身汗,不动也一身汗。 又因这天气湿漉漉的,头发也没法干洗了,要不然像是煳浆煳,看着更脏了。 幸好舒舒当时还送了头刷。 这个配合着粗布,用来梳头,也能起到清洁作用。 现下,佩兰就用头刷帮宜妃清洁头发。 他就道:“也没有几家,回头我问了额娘,再麻烦九弟。” 宜妃嫌弃的看了眼披散下来的头发,道:“是不是都臭了?” 佩兰犹豫了一下,道:“主子,要不往刷子上放些花露,就能香喷喷的了?” 宜妃忙摇头道:“可别,混了味道更臭,再忍忍吧,熬到后天就好了。” 佩兰还想要说话,外头有人进来禀道:“主子,二所的小椿姑娘来了。” 宜妃蹙眉,不爱见呢。 “引到次间说话吧,别让进屋!” 她吩咐道。 少一时,小椿就被带到次间,隔着多宝阁道:“膳房那边做出了新吃食,福晋打发奴婢拿些给娘娘尝尝,再问问佩兰姑姑,娘娘坐多久的月子……” 宜妃在里头挑眉道:“好好的,怎么想起问这个?” 小椿道:“九爷方才从畅春园回,提了娘娘出宫避暑之事,福晋担心到时候临水容易着凉……” 第六百零二章 恍若新生(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午后过后,佩兰到太医值房的时候,就跟九阿哥碰上。 两人都找到一个当值的太医。 等出了值房,两人同行至广生右门。 再一日,就是六月二十七,十八阿哥“满月”。 宜妃出了月子。 早上卯初,宜妃就醒了。 从卯初到辰初,整整一个时辰,宜妃换了三次水,洗了三回澡。 每个手指头都搓过了,才觉得活过来了。 而后她就搬回了前头正殿。 连带着十八阿哥,也挪到了前院的东偏殿。 等到歪在次间的炕上时,宜妃吸了一口气,眼泪差点儿没出来。 没有沉香味儿,也没有柠檬香,可是也没有酸臭味儿。 清清爽爽的,喘气都舒服了。 九阿哥嘱咐道:“告诉娘娘,热也忍着,等到挪到园子里,也不能只想着凉快,还是得捂着。” 想起住了整整一个月的后殿,她面上带了嫌弃,吩咐佩兰道:“幔帐都换了,不要了,其他坐垫什么的,都清洗了,重新煳墙,窗纱也换新的,这两日别关窗,味道好好放放!” 佩兰应了,下去吩咐去了。 宜妃看着几案上摆着的两盘鲜果。 一盘装的是白杏,小儿拳头大,饱满水润。 一盘装的是李子,个头跟杏相仿,是黄绿色的。 宜妃口舌生津,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个。 佩兰吩咐人回来,见了忙道:“娘娘,还是蒸了吃。” 宜妃皱眉放下果子,摆手道:“端走端走,眼不见心不烦!” 佩兰马上端了下去,吩咐人送到膳房,每样蒸一小碗。 这会儿功夫,五福晋已经入宫了,正在二所说话。 佩兰恭敬应了。 舒舒就按照习惯,依旧是打发小椿先来翊坤宫。 等回了翊坤宫,佩兰就说了太医的话,还说了遇到九阿哥之事,夸道:“九爷孝顺,亲自去问这些……” 宜妃嘴角翘着,心里熨帖,却也明白真正孝顺的是谁。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子她还不晓得? 哪里是这样细心的? 老话说的好,“十年看婆,十年看媳”。 她这里不用十年,就能看出自己是个有后福的。 “听太医的,不着急,那就满四十二天再搬。” 太医就一并说了。 宜妃美滋滋道。 * 二所这里,九阿哥也跟舒舒说了太医的话。 舒舒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那要中旬搬了,不用着急了。 可是婆婆只坐三十天月子,那还是要打发人告诉五福晋一声。 宜妃不让儿媳妇请安,舒舒这里还好,三、五日打发人过去一趟;五福晋在宫外想来早等急了。 至于小十八的“满月”,因为宜妃之前发话不过办,也不会举行满月礼。 那就不会有女眷入宫贺生,可是五福晋与舒舒这两个儿媳妇不是客,却是该请安的。 舒舒就打发吩咐周松走一趟,道:“问问嫂子,后天入宫不入宫……要是入宫,可以先到二所,我们再一起去给娘娘请安。” 周松应着,就叫了个小太监跟着,出宫往五贝勒府去了。 宜妃年岁在这里,还是仔细为好。 等到傍晚时分,周松就回来了。 “五福晋说,后天早上入宫,直接来跟福晋汇合,再往翊坤宫去。” 舒舒点点头,道:“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现下已经是暑伏,已经算是很热的时候,可是五福晋并没有跟五阿哥去海淀。 舒舒就问九阿哥道:“五嫂要是家务牵扯不能动,那三嫂、四嫂不是也差不多?” 九阿哥道:“谁知道呢,爱去不去,许是现下没差事,也不用老往御前跑。”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上回七阿哥御前对答的模样,忍不住跟舒舒吐槽道:“你说他倔强个什么劲儿,实惠是顶顶重要的,汗阿玛这么多个儿子,他不往前凑,谁能想起他来?” 舒舒却听着不大对劲。 那天早上送殡的时候,她才听七福晋提起八福晋“为父报仇”的八卦,嘱咐七福晋告诉七阿哥。 七阿哥半天的功夫,就查出那么多? “弥月为期,百日为度”。 只有贝勒府的人手怕是不够。 还有那如同君臣对答的模式,也不是一次两次养成的。 七阿哥兼管銮仪卫? 还真是没听人提过。 銮仪卫,也是天子近卫,负责天子出行时掌仪仗的,也是由勋贵子弟充任。 可是,这是延袭前朝锦衣卫的编制,应该还有探查京城内外消息的作用。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他压根没有想到銮仪卫上去,还念叨着:“爷怎么提醒他呢,他是当哥哥的,直接说的话,是不是不妥当,怕他面上下不来的” 舒舒点头道:“确实不妥当,七爷自尊心强,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或许这样的相处方式才是七贝勒习惯喜欢的方式,爷别好心办了坏事!” 九阿哥讪讪道:“爷好像今天真是好心办了坏事封。” 他就说了调整两位嫔母管领下人之事。 女人产后月子其实分了大月小月的,现下世人习惯做的满月只能算是“小月子”还有为期一百天的“大月子”。 舒舒听着,都能想到卫嫔的无奈。 十年了,什么人手都调理出来了。 这些人看似身份不高,可出入宫廷劳役,包衣内部又联络有亲,用的好了,就是眼睛,就是耳朵。 这其中恩威并施的,心血也有,银子也有。 结果,又要从零开始! 她心中幸灾乐祸,面上却带着担心道:“爷,卫嫔母与八贝勒,会不会埋怨爷?” 九阿哥轻哼道:“爷是公事公办,又不是存了私心,随他们去。” 真要说起埋怨,不是该他埋怨八阿哥么? 记仇的话,都记多少回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八贝勒府的雅齐布。 因此即便是到了满月,也要仔细保养,过了百日才算调理过来。 之前叫人盯着,证据整理的差不多。 有私产,还在外宅养着两个私生子。 原本这些东西,找机会递给八福晋就行了。 可眼下八福晋“静养”,失了贝勒府的管家权。 得了这些东西也没用了。 “汗阿玛刚教训爷,让爷晓得分寸,兄弟之间再亲近,也不好插手人家家务,爷不好冒大不韪,直接插手八贝勒府的家务,可也不乐意纵了雅齐布,怎么办呢?”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你帮爷琢磨琢磨,这事怎么了结,总不能虎头蛇尾,不了了之吧!” 舒舒想了想,道·“爷是好心呢,这样背主的奴才留着,往后八贝勒也要吃亏,只是爷是弟弟,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插手五贝勒府事也好、过问八贝勒府之事,就显得不妥当,要不然,爷就交给四贝勒,让他做主……” 那一位可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主儿,最是较真不过。 九阿哥皱眉,将上午挨训的事跟舒舒学了一遍,道:“你瞧瞧这多讨嫌,本来不干他的事,他训个没完没了,说话也不中听,也就是爷大度,不跟他计较,换个小心眼的,早记仇了!” 若是想要移动,可以取“六七”之数,而后还要包头,还要防风。 舒舒旁观者清,道:“我瞧四贝勒明面是训斥些,可也是让爷说清楚缘故,也是给八贝勒看的。”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对答之间,都是说清楚了这是公务,并非私怨,证明九阿哥还是好心。 九阿哥不领情道:“反正打小就这毛病,嘴太臭,不训人就不会说话,开口闭口挑毛病,难为四嫂了,整日里得烦死” 舒舒笑着听着,也不多嘴。 四阿哥是出了名的性情皇帝,现下九阿哥也天性烂漫的年纪,顺其自然就好。 * 次日,就是六月二十六,章嫔迁宫之日。 章嫔正式入主储秀宫正殿,成为一宫之主,这个嫔才算名副其实。 舒舒这里,预备了苏绣桌屏一座,充当乔迁之礼,请齐嬷嬷带了核桃走了一趟。 是个福寿图,下边是艳丽的牡丹,上面是硕果累累的桃枝,中间是两只悠闲的白鹤。 饮食也当遵医嘱,适当进补。 章嫔见了,就十分欢喜,叫人摆在次间。 各宫都打发人送了贺仪。 一直到中午,才安静下来。 没有外客在了,章嫔也收了笑。 郭嬷嬷见状,不由担心,道:“主子。” 章嫔抚着胸口,摇头道:“我没事,就是感觉跟做梦似的。” 说着,她望向长春宫方向。 那边过些日子就要修葺,而后换上新主人。 端嫔董宫女子的痕迹,也都除去。 如同早先的安嫔、敬嫔一样。 九阿哥跟佩兰都仔细听了。 这就是宫廷。 章嫔看着郭嬷嬷道:“等过些日子,你出宫请尊佛像来吧,往后咱们给阿哥与格格祈福”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各位妃主娘娘都供佛龛了。 许是这样,能更好的打发时间。 以色侍人,终不长久。 总有一茬茬鲜活的年轻嫔妃的入宫。 她逃出生天,应该更豁达些,习惯恩宠渐稀的日子。 郭嬷嬷点头道:“嗯,奴才去请,到时候保佑十三爷娶个如同九福晋那样孝顺知礼的好福晋,也保佑两位格格指个好亲事。” 主仆俩个阴霾散尽,憧憬起新生活来。 第六百零三章 保全(第三更求月票) 等小椿回来的时候,就道:“娘娘用了早膳,正闲着。” 舒舒就跟五福晋联袂去了翊坤宫。 舒舒与五福晋上前,就看到一个雪白雪白的胖娃娃。 做太子爷的磨刀石也好,还是平衡太子爷势力也好,都不是什么好角色。 他不想掺和。 听说九阿哥夫妇七月中旬要搬去海淀,十阿哥道:“那一起搬,到时候咱们还挨着住。” 九阿哥点头道:“嗯,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进城。” 兄弟同进同出的有个伴,就跟之前在上书房读书时一样了。 * 都统府。 珠亮从宗人府回来。 觉罗氏与伯夫人都在,还有得了消息匆匆回来的福松,与府中读书的小五。 小五去年开始在彭春府上的族学,跟彭春的长孙,还有旁支的几个族侄、族兄弟一起读书。 太可爱了。 自福汉兄弟张罗打官司,小五就不再去那边了,如今在府里请了先生在家读书。 “怎么现在就结案了?” 伯夫人担心,道:“不会是九阿哥那里没轻没重的跟着掺和吧?” 那样的话,说不得会连累到舒舒身上,让皇上心生不喜。 珠亮摇头道:“不干九爷的事,是皇上昨天召了苏努贝子,催促他结案,不必再拖。” 伯夫人松了一口气。 妯娌俩对视一眼,晓得下一步就是爵位。 觉罗氏就吩咐福松他们道:“没事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遇到那边的人也无须僵着,面上还要过得去。” 福松几个应声下去。 伯夫人才笑着说道:“二叔简在帝心,皇上有保全之意,这爵位应该还是直接落定在二叔身上。” 胖乎乎的长开了。 觉罗氏苦笑道:“嫂子,不怕您笑话,我这心里也不知该欢喜,还是该忧心……” 虽说都是她的儿子,现下看着还好,可往后都会大了,会晓得有爵与无爵的差距。 伯夫人蹙眉,道:“要是真有不懂事的,想要惦记爵位,那直接分家出去就是……” 珠亮是长子长兄,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要是下头小的想要争爵,那就是不孝不恭,真是没有必要留着碍眼。 * 下一更12月5日中午12点,欢迎来阅读。 看着那攥着紧紧的小拳头,舒舒都觉得手痒,想要摸一下,强忍了。 五福晋也是移不开眼,觉得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 宜妃见状,笑道:“稀罕就抱抱。” 五福晋忙摆手,舒舒则是直接吓得退后好几步。 宜妃笑得不行,道:“怕什么?” 五福晋带了不好意思,道:“儿媳笨手笨脚的。” 舒舒也道:“小孩子骨头软呢,等到了半岁再抱。” 翊坤宫东次间里,宜妃正在看着眼前的老儿子。 宜妃也不勉强她们,只笑吟吟道:“瞧瞧我,有什么变化没有?” 舒舒与五福晋都望向宜妃。 宜妃这个月子坐得极好,不再是刚生产后那憔悴模样,整个人补的白里透红的,比怀孕之前看着还要年轻些。 之前的时候她跟章嫔在一起,看着像姊妹,现在看着比章嫔还要年轻些。 五福晋赞道:“娘娘气色真好,脸看着都细发了。” 舒舒在旁点头,眼睛却悄悄往宜妃胸前望了一眼。 不只是脸,这身材也越发饱满了。 宜妃笑道:“前头刚生完时是真亏了,后头也是真补回来了!” 这其中有不少是小儿媳妇的功劳,给送了干洗香粉。 要不然自己要疯了。 胎脂已经都脱了,现下白白嫩嫩的。 还有了两样敷脸的方子,一个是蜂蜜鸡蛋清,一个是黄瓜汁。 两样穿插来着,这面皮日益水润,眼角的细纹都不见了。 当着五福晋的面,宜妃就没说这些,只问五福晋道:“老五瘦些没有,可不能太胖了,影响子嗣。” 原来她产褥这些日子,太医每日都会来翊坤宫请平安脉,宜妃就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她本是担心九阿哥,担心他太瘦了,会不会影响到子嗣。 结果太医说,不怕瘦怕胖,过于肥硕,更有可能影响生育。 宜妃就记下了,提醒五福晋道:“还是要减减,要不然皇上也会不喜。” 不单单是太后,连她也盼着五福晋早日生嫡子。 只是她是贴心的婆婆,又当着小儿媳妇的面,就适可而止。 五福晋点头道:“儿媳晓得了,等到回去将娘娘的话,转告五爷。” 眼睛又黑又亮,小拳头紧紧握着。 宜妃又看向舒舒道:“宫里怪热的,你们也别在二所猫着了,去园子吧,不用非跟我一起过去。” 舒舒笑着说道:“不急,那边的院子还没收拾呢!” 宜妃听了,好奇道:“怎么还要新收拾?” 舒舒就提了新五所的事。 “春天盖的院子,还没住人呢,可要好好收拾几天” 宜妃听了,这才不催了,只道:“你们怎么方便就怎么来。” 舒舒点头应了,随即看着五福晋道:“五嫂,您要不然也跟五哥说说,也住过去得了,到时候给皇祖母与娘娘请安也方便。” 那样的话,皇太后会欢喜的,自己也能多个伴。 五福晋不再是去年那种凡事退缩的模样,笑着说道:“那我回去跟五爷商量,看看五爷怎么说。” 看着小妯娌俩亲如姐妹的模样,宜妃也欢喜。 宜妃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熟悉的内双,不知不觉的红了眼圈。 虽说兄弟是兄弟,妯娌是妯娌,可要是妯娌之间不痛快,这兄弟情分天长日久的也要受影响· 舒舒与五福晋在翊坤宫坐了大半个时辰,眼见着宜妃有些乏了,才告辞了出来。 出了广生右门,舒舒道:“九爷今天中午不在,五嫂陪陪我,十弟妹也在,用了饭再走。” 是舒舒嘱咐九阿哥中午别回来的,直接给他送膳盒,省得五福晋不方便。 至于十福晋那边,也是昨天就打发小椿过去说过了。 五福晋笑着说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还想着上次的凉粉呢。” 舒舒道:“那个常备的,还有其他好吃的。” 少一时,两人到了二所,十福晋也来了。 因为南巡时相处的缘故,大家早就十分熟络。 午饭就是各色小食为主。 直到外头有了动静,她才低下头,擦了下眼睛,而后又是灿烂笑容。 除了绿豆凉粉,还有桂花蜂蜜豆花,还有上面铺了西瓜丁跟杏肉的冰粉,还有一道樱桃酱酸奶。 每样吃半碗,哪里还吃得下别的? 舒舒还改良了包饭,里头包的是生菜、黄瓜条什么的,一人又吃了几口。 等到膳桌撤下去,五福晋揉着肚子道:“弟妹这样精心的饮食,九叔都没胖,也太奇怪了。” 听她说胖瘦,舒舒道:“去年北巡时,七嫂不是也为了胖瘦郁闷过吗?我告诉她吃肉的事,五嫂您还记得么?” 五福晋点头道:“你说不让她吃糖吃饽饽,只吃肉,就会瘦……” 好像真有效果了。 不过随即因为各种变化,五福晋夫妇滞留在一处围场养伤,随后七福晋夫妇滞留在另一处养胎,瘦身的事情就不了了之。 “管用呢,先戒了糖跟饽饽,再将大米白面换成高粱荞麦,不爱吃菜就少吃些,剩下就是鸡蛋、肉、牛奶,这样下来,一个月十来斤不成问题……” 舒舒道。 是舒舒跟五福晋到了。 五福晋向来信服她,带了认真道:“只要是肉就行么?” 舒舒道:“鸡肉、牛肉最好,鱼肉也行,猪肉的话就挑里嵴来,叫膳房做的也是,也别弄那些油炸繁琐的,怎么省事怎么来,酱牛肉,烧鸡、蒸鱼、炒里嵴什么,要不然调料多了,里面也是糖啊油啊的……” 十福晋在旁,喝着冰奶茶,没有插话,却是都记了下来。 妯娌说了一会儿话,五福晋才起身告辞。 舒舒与十福晋一起,亲自将她送出了阿哥所,目送着五福晋主仆往神武门去了。 * 九阿哥此时,正在内务府衙门。 除了他自己,就是来“报喜”的十阿哥。 “今天上午,福汉兄弟诬告族亲的官司判了,两兄弟流宁古塔戍边。” 九阿哥听了,诧异道:“怎么这个时候判了?” “正醒着,快来看看,小埋汰孩变干净了!” 自己岳父还没有回来呢。 十阿哥想了想,道:“汗阿玛待齐大人不错啊,提前结案,应该也是为了齐大人少受诽谤,传了珠亮过来代为应诉的。” 九阿哥道:“那这两人还能赦免么?要是戍边,不是要入兵册,直接披甲?” 十阿哥点头道:“直接披甲,充黑龙江将军辖区戍所,除了有专门的旨意,否则往后怕是回不了京,就要归在地方八旗里了……” 九阿哥摇头道:“可怜,惨了些……” 他想起这两位的外家,也是礼烈亲王一系的王公,道:“不是说外家还有人在么?这回没开口?” 十阿哥道:“估摸该露面了,公府那边还没有分家呢,应该在这里等着,总要帮福汉兄弟拿到他们该拿的那份……” 九阿哥丝毫不同情,嗤笑道.“简直是没事找事,要是老实待着,就算没有爵位,难道增寿还会将好处都占了,少不得要将世袭佐领交出来给福汉,那就是正四品,往后再补其他旗缺,资历也够了,品级也够了……” 十阿哥道:“贪心呗,才发了白日梦,真以为胆子大了,用阴谋手段就能夺爵……” 九阿哥摇头,瞥了十阿哥一眼,道:“都是阿灵阿不好,开了个坏头,八旗风气坏了……” 宜妃招呼两人过来,献宝似的说道:“瞧瞧这眼睛,双眼皮,总算有个随我的了9。” 勋贵子弟想的不是战场上拼功劳,而是想着邪魔外道。 十阿哥心里有数,皇父未必不晓得阿灵阿是小人,可是为了削弱世家大族的势力不得不用。 他就道:“齐大人家的爵位也该有敲定了吧?” 十阿哥不是旁人,九阿哥就说了岳家爵位传承之事。 十阿哥也代他欢喜,道:“这回九哥总算放心了。” 九阿哥现下也晓得有军功与没有军功的区别,带了可惜道:“就差两年,咱们俩没赶上打准格尔,要是赶上了,爷给你做后勤,你在前头也捞个大将军王……” 十阿哥笑道:“弟弟怕死,才不去挣命拼那些虚的,现下弟弟就知足。” 就算真有战事,汗阿玛也不会用他。 他也没有什么不平的了。 有大阿哥与太子相争,那就是摆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前车之鉴。 第六百零四章 想得多了(第一更求月票) 三贝勒府。 当天也得了消息。 原本还想着等他回来,再去游说一二,没想到这个时候结案。 没有成了伯爷的春风得意,反而神色带了几分落拓。 “阿玛您这是怎么了?” 舒舒扶着齐锡的胳膊,声音带了哽咽。 齐锡忙道:“阿玛没事,既是这阵子奔波赶路,有些乏了,歇几天就好了。” 舒舒看着齐锡的黑眼圈,不置可否。 赶路还失眠? 这奔波劳乏,不是该睡的更好么? 等到进了宅邸,舒舒就问起觉罗氏缘故。 “阿玛到底怎么了?” 舒舒问道。 齐锡不在,增寿这个新公爷也不在,竟是宗人府随意决断了。 觉罗氏叹气道:“后悔了,当时福汉、福海两人刚胡闹时,就去公府将此事说开也不至于闹到后来这一步……” 舒舒蹙眉,不赞成道:“都过去了,还想这些,不是白难受?” 觉罗氏小声道:“你阿玛说福汉与福海是小人心性,怕给你们养仇人。” 舒舒闭了嘴,晓得了齐锡的纠结。 养仇人,怕儿女们往后吃亏。 不养仇人,又能如何呢? 还能想着斩草除根不成? 这世上事情做了就有行迹在外头。 觉罗氏又道:“还有噶礼外放巡抚,也是让你阿玛夜不安枕,那是个贪的,军备都敢伸手,如今到了地方,又是山西那等富庶之地·刀。” 三阿哥看了她一眼。 虽不想承认,可是老九这一年来确实比他体面。 汗阿玛如此偏颇,未尝没有这方面的缘故。 不过他嘴上并不承认,皱眉道:“浑说什么,‘头发长、见识短’,汗阿玛这是对公府的保全,是念着岳父的功劳……” “啊?” 三福晋有些煳涂,道:“这样念的功劳?怎么看不出来,大哥直接降两等袭,二哥、三哥直接流了?” 要是恩典的话,不是该大哥原级袭替么? 要知道自己阿玛除了一等公在身外,还有两个“半个前程”在身。 三贝勒过来正房,眉头皱得紧紧的,跟三福晋说了此事。 本来可以直接另指一子袭替。 或者直接加到原来的一等公上,大哥就应依旧袭一等公。 结果就因为“老疾”,两个“半个前程”直接削了。 大哥也降袭。 而且阿玛还没有谥号,也没有赐经被。 因这个缘故,外头还有些猜测,怀疑阿玛是乌兰布统之战的时候有什么大罪,身后事才这样简薄。 三阿哥道:“这爵位连着前朝,到时候要在朝廷排班的,舅兄年岁在这里,也没有军功,直接领了一等公排班在前,让其他老辈公侯怎么办?刀。” 三福晋却没有被他绕进去,道:“大哥也是将三十的人,哪里还小了?这些年娃娃王爷、娃娃国公都有,他这一比,已经是年岁顶合适的了。” 三阿哥带了不耐烦道:“反正就是汗阿玛的恩典,福汉、福海两个搅屎棍要是没有重判,那就是几十板子的事,到时候允赎,就什么事也没有了……然后呢,留着他们在京,公府那边往后还能消停了?外头的爵位抢了一回,抢不到;那家里的呢?还有其他几个小舅子,要是不‘杀鸡骇猴’,跟着效仿,那公府怕是离败亡也差不了多久了,想想阿灵阿家,之前是多么风光,现下如何?” 三福晋一听,就觉得有道理了。 三福晋心里也不舒坦。 毕竟谁都能看出来,钮祜禄家嫡支现在处境寻常。 阿灵阿得了爵位,可是好像不怎么得圣心。 自从过年时伤病卸职,养了半年了,还没有回去当差。 又因为先头出了两条人命的缘故,钮祜禄家兄弟子侄之间,怕是比陌生人还不如)看着是有些冷清了。 三福晋就点头道:“爷说的对,皇上这样,说不得确实是对公府的保全之心。” “嗯!” 三阿哥应着,心里有些担心,能预料到,未来二十年,董鄂家的领头羊是齐锡。 董鄂家。 他想起了董鄂家老二房的噶礼,道:“公府跟王伯外家那边往来亲厚么?” 三福晋听了,摇头道:“那边的族伯母性子各色,族兄行事也轻浮,阿玛不喜,继夫人也应酬不来,也就是面子情,本来血脉也远了……” 即便与福汉、福海情分寻常,那也是她的兄弟,也是她儿子的舅舅,如今军流了说起来也不好听。 三阿哥摇头都:“岳父袭爵太早,位置太高,应该学学齐锡的钻营,与那边也跟堂亲骨肉似的,噶礼外放山西巡抚了……” 那是王伯的亲表弟,还是皇父的乳兄弟,往后也可以走动起来。 * 到了七月,九阿哥就招呼十阿哥,打发一起几个人去收拾新五所的园子。 舒舒就提醒道:“只要干净就好,能不动的就不要动。” 九阿哥不解道:“那是为什么,回头要住一个多月呢,说不得两、三个月,等到中秋凉快了再回来……” 舒舒道:“不是咱们自己的院子,收拾多了,回头旁人住着不自在,只墙纸、窗纱这几样换新的就好” 要不然的话,倒像是去占地盘了。 之前在西花园南所的时候,舒舒也注意到这点。 不给旁人添麻烦。 加上公府那边还没有分家,其他兄弟难免也会受到影响。 九阿哥听了,陷入沉思,道.“不行,爷还得跟汗阿玛说一声,回头再修一排院子,要不然是挺膈应的,今年咱们过去,那边有富裕,住着是新屋子,明年没有富裕了怎么办?趁着北花园还在营造,拨人过去也方便。” 舒舒不说话了。 她也觉得一家一个院子更干净些。 天热过去避暑也方便。 要不然他们排在中不熘,既不好跟上头的哥哥们争,也不好跟后头的弟弟们争,还真是不上不下。 新五所的院子才叫人收拾好,九阿哥这边就得了消息。 齐锡回京了。 董鄂家这一房承爵的旨意当天也下来了。 齐锡原级袭替。 九阿哥彻底踏实了,当天回来就跟舒舒道:“爷下晌打发人去都统府报喜了,也跟岳母说了,明天带你归宁……” “皇上怎么想的?” 舒舒听了,欢喜道:“可盼着这一天了,那咱们早点去。” 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外加上这确实是她娘家的大喜事。 两人回去,也是正常的人情往来。 可是。 舒舒少不得找补一下,吩咐小椿道:“代我给娘娘请安,就说明日九爷带我归宁问问娘娘有什么想吃的,想顽的,我们在外头带了来。” 小椿应声去了。 九阿哥见状道:“是爷心急了,该回来跟你商量下的。” 他现在也晓得妻子跟自己终是不同。 自己是阿玛、额娘亲生的,骂了、打了也是亲的,不会不喜。 三福晋小声嘀咕道:“这也太偏着那边了吧?” 舒舒是儿媳妇,行事就要小心的多。 八福晋就是前车之鉴。 虽然八福晋如今下场是自作自受,可九阿哥觉得这就是儿媳妇了;要是女儿呢,再多的不是,该教还是教的,而不是这样直接舍弃。 舒舒笑道:“我跟爷一样心急,娘娘宽宏,偶尔一次不会计较。” 九阿哥已经安排上了,说起明日,道:“咱们早早的出发,过去陪岳父、岳母半天,用了午饭后出来,去皇子府转转,看看哪里有不合心要更改的地方。” 那边的基本营造都进行完了,剩下的就是精修跟调整。 至于内城外城的几个铺子,现在天气热,这次时间也紧,还是等入秋了凉快了再转…… * 翊坤宫里,正殿。 宜妃听了小椿的话,就笑了,道:“可是都统府那边有什么喜事?” 即便她晓得是非对错,可人都有偏颇,还是希望事情有转机。 要不然的话,过几日就去园子里住了,那个时候归宁更方便。 亲家母所出的小小子快百日了? 还是大的正式定亲过礼了? 小椿道:“今日我们老爷袭替了二等伯。” 宜妃颔首道:“这确实是大喜事。” 八旗人家,谁不晓得爵位的金贵? 越是高爵,越是不容易。 等到小椿走了,宜妃跟佩兰笑道:“瞧瞧,这有福之人不用忙!” 自己这儿媳妇,之前虽也是世家大族出身,到底不是袭爵那一支,身份比太子妃三福晋还是差一等。 如今随着她阿玛袭爵,这个出身也不差什么了。 尤其是齐锡亲自扶灵北上,这就是还念着骨肉情分,谁晓得是不是转圜了心意? 也就是便宜了老九,但凡爵位早两年下来,这门亲事皇上都要掂量再掂量。 伯爷还没有出百日,都统府这边也不会宴请。 因此虽有姻亲族人上来贺喜,齐锡夫妇也只是谢了,提了一句福松亲事已定,月底换贴,到时候会宴请。 大家就也心中有数。 这是要等到伯爷百日再庆贺了。 至于锡柱,本是晚辈,又是横死,也不需要百日的规矩。 因此等到舒舒跟九阿哥次日过来时,并没有外客,就是一家子。 齐锡夫妇带了儿子们,在门口迎侯。 舒舒下了马车,原本是笑的,可看清楚齐锡的模样,眼泪差点没出来。 瘦了一圈不说,鬓角也都白了。 第六百零五章 想一出是一出的(第二更求月票) “额涅,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族兄贪墨之事瞒不过族人,还能瞒过御前?” 舒舒小声道:“这样的人还放出去当个地方官,怎么想的?” 双尚书,汉尚书干活,满尚书掌印。 八旗贵女,许多人家都要留着十七、八再出阁的,九阿哥也以为是钮祜禄家的意思,就没有再问。 他又望向珠亮,还有一年就成丁。 珠亮的亲事是早定好的,那就要担心前程了。 “康王府那边怎么说?侍卫有缺么?” 九阿哥道。 勋贵子弟,成丁后多是补侍卫。 区别是上三旗补宫里的侍卫,下五旗补王府侍卫。 董鄂家的地位在,与康王府还是姻亲,一个王府侍卫缺应该不难。 珠亮点头道:“嗯,不过阿玛说让我留在都统府跟着学差事,日后随旗行走,这个人情留着,回头等小五成丁再补……” 九阿哥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四个侍郎,这个时候就有些平衡的意思。 看来岳父对小舅子们也有了大致安排。 早先的时候或许不需要这样明确,现在局面,早落定早好,每个人也心里有数。 两个年长的都有爵,小四功课最好,八旗科举出仕,看似没有助力,那往后的亲事多半是八旗里的科举人家,小六是十五阿哥的哈哈珠子,以后也能跟着十五阿哥下旗。 小五这里的前程也定了,家里人心也就稳了。 至于襁褓中的小七,那是幼子。 旗人有“幼子守灶”的风气。 现在有的爵位都分派了,未来二十年岳父再有什么功劳,应该就会落到这幼子身上。 即便到时候不如意,没有新的功绩,家产上也会比其他哥哥丰厚些。 舒舒在伯府陪了伯夫人一个时辰,才从里头出来。 之前的老管家已经去房山给伯爷守墓,现在前头的管事是伯夫人的陪房下人。 觉罗氏道:“你也快搬出来了,到时候内务府也会拨包衣下人过来,你到时候怎么用?” “福晋,夫人前些日子就叫人收拾王府后街的宅子艹。” 管事亲自送了舒舒出来,小声禀告着。 舒舒脚步一顿,望向那管事,道:“收拾宅子做什么?” 说完,她带了恍然道:“是要给桂珍表姐添妆么,表姐的亲事定了?” 桂珍与锡柱和离已经小半年,年轻女子总不好一直独居,少不得有做媒的。 桂珍不是有爵宗室女,可是嫁妆丰厚,还是顺承王府大格格。 正红旗的人家,应该有不少乐意说亲的。 管事的摇头,迟疑道:“瞧着夫人的意思,是夫人想要搬。” 舒舒立时转身,重新回了正房。 伯夫人正抱着如意,低头摸索着。 舒舒想了想,说不得还真是任人唯亲。 听到门口动静,伯夫人抬起头来,带了讶然。 舒舒带了不痛快,气鼓鼓的挨着伯夫人坐了。 “小嘴撅得能挂油瓶了,怎么了?” 伯夫人道。 舒舒道:“阿牟您怎么这样啊,想一出是一出的材。” 她最信任的就是小椿几个,而后就是核桃、孙金这些阿哥所服侍的,这前后也磨合了一年。 到时候到了府里新拨下的人,也不会让她们排在小椿她们前头。 不单单是资历问题,而是她更信任小椿等人。 这就是心腹了。 舒舒低声道:“皇上不会是故意养蛀虫吧?” 到时候得了好名声,还能得了实惠。 觉罗氏道:“还能为什么缘故,无人可用罢了。” 说完,她自己就摇头。 不至于。 现下跟乾隆朝末年还不一样。 当时西北、西南接二连三的打仗,国家财政出问题了。 大家才阴谋论了一把。 现下整个朝廷与地方的景象还是趋于太平。 康熙也正是壮年。 或许就是随心。 “怕是开了不好的先河。” 舒舒小声道。 舒舒: 人都不是圣人,要是没有律法禁止,这小贪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官员自己不贪,还有亲族手下。 小贪过后,就会大贪。 胆子与贪欲,就是这样一点点养大的。 觉罗氏点了她的脑门道:“真是胆子大了,什么都敢说,这些事心里有数就好,不许在人前露出来,谁家妇人关心这个?” 舒舒撒娇道:“这是当着额涅的面,当着九爷的面,女儿都不提这个。” 觉罗氏点头道:“那样才好,做人要心里有数,别被人煳弄;可也不必将精明挂在脸上,叫人防着。” 舒舒笑着点头,道:“额涅您就放心吧。” 她跟九阿哥夫妻俩出来的早,现在才是早膳的时间。 舒舒就起身道:“早上就对付了一口,我去陪阿牟吃早饭,一会儿再过来。” 下五旗的官员让人不放心,有二层主子,可不是还有那么多汉官? 伯夫人现在身份与过去不一样了。 成了寡居之人,还在夫孝之内,倒不好过来吃席。 觉罗氏摆手道:“去吧,去吧!” 舒舒就带了核桃去伯府去了。 至于小椿、小松两个,也跟了回来,被舒舒放了假,跟亲人团聚去了。 伯府,正房。 膳桌才摆上来,伯夫人还没有动筷子。 见了舒舒过来,伯夫人脸上带了笑。 舒舒却是先找脸盆架,洗了手,道:“早上起早了,吃不下,就胡乱对付了两口” 等到碗筷拿了,舒舒坐下,看到炸得巴掌大的葱花油饼、羊肉烧麦,酱瓜咸菜、芥菜丝拌芹菜、双黄咸鸭蛋、麻酱萝卜皮,都是她爱吃的。 学的是三纲五常,科举上来的,也不放心么? 都是打小看着她长大了,哪里不晓得她的毛病? 有时候稳重是真稳重,可是有时候脾气也急躁。 昨日既说了今日归宁,那今早肯定早早就要出发。 舒舒就着金灿灿的小米粥,里面一粒米也没有那种,吃了两个葱花油饼、半盘子羊肉烧麦,咸蛋黄也吃了干净。 等到撂下筷子,她才道:“没想到这次隔了这么久才能回家,之前还以为圣驾挪到园子里,我们出入就方便了呢……” 外头关于端嫔摒黜之事,也各种传言。 伯夫人已经过了爱八卦的年岁,只道:“牵扯不到你们身上吧?” 舒舒点点头,道:“不相干,就是宫里几位娘娘挪宫,我们要预备几份乔迁礼。” 至于其他的,就不用给阿牟细说了,省得她担心。 “嗯。” 觉罗氏压低了音量道:“汉人的书上写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打小学得就是这个,那叫皇上怎么办?可以使唤他们干活,可要说信赖,还得是八旗,八旗是大清的根基,也是皇家的根基……” 门口传来细小的哼唧声。 舒舒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东西,正在门口。 样子怂怂的。 “这就是阿牟养的小狗?” 舒舒看过去,应该就是那种长不大的哈巴狗的幼生期。 她上前两步,那小狗就退后两步。 “如意,过来。” 伯夫人对那小狗招手。 “汪。” 小狗叫了一声,颠颠地跑进来,围着伯夫人,使劲地摇尾巴。 舒舒觉得滋味儿很酸爽。 伯夫人伸手抱起来,示意丫鬟拿了干净的毛巾,将如意四个小爪子都擦了,又将它身上也擦了,才对舒舒道:“你来摸摸……” 舒舒上前,抹了一把。 雪白雪白的毛发,十分细软。 小狗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依旧亲昵的顶着伯夫人的手腕。 伯夫人的脸上也柔和许多,道:“怂怂的,怕生,可也不敢咬人……回头你开府出来,叫它给你解闷!” 舒舒道:“我可不敢养它,回头阿牟过去跟我住,再带它过去,阿牟养着……” 伯夫人想了想,摇头道:“不妥当,别想这个了,左右也没有多远。” 舒舒没有说什么,可是修园子的心更加迫切了。 皇子府这边,伯夫人或许能偶尔小住,那还是在她生产之类的特殊情况,寻常却是不方便久住。 倒是别院,那庄子本就是伯夫人给她的,她到时候修园子的时候,可以单独给伯夫人修一个别墅再孝敬给伯夫人。 不过想想朝廷的格局。 那样,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伯夫人住在自己的地界,也能舒坦些。 * 都统府前院。 九阿哥看着岳父的沧桑模样,还以为是扶灵治丧累的,心里很是不赞成。 这样劳心费力,压根就落不下好,旁人看了说不得还觉得他虚伪作态。 只是他晓得婉转了,嘴上还是带了关切,道:“逝者已逝,您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刀。” 齐锡点点头,道:“已经没事了。” 九阿哥看了下首的福松一眼,道:“换帖的时间定在月底么?” 福松面色微微泛红,点了点头。 六部之中,都是满汉官的配置。 那边已经出孝小半年,福松这里的户口也早就分好了。 就是董鄂家一桩事情连着一桩,给耽搁了。 “媒人呢?” 九阿哥道。 要是没有合适的,或者他们夫妻可以充当媒人? 福松不是外人,往后要跟着他们夫妻在一处的。 福松道:“大媒请的是苏努贝子。” 九阿哥道:“那是不是定了亲,就能择日子了?” 他们夫妻还打算给福松置产,要是日子定得早,那还真要赶紧了。 福松道:“不着急,明年再说。” 第六百零六章 都是我的(第三更求月票) 伯夫人放下如意,擦了擦手,道:“我就是觉得宅子空,一个人冷清,珠亮也大了,下头几个小的也是一个挨着一个,成亲都是没两年的事儿……” 舒舒绷着小脸,道:“您是要择珠亮做嗣子了?” 伯夫人还在犹豫,舒舒带了霸道,道:“我也是阿牟的女儿,阿牟的东西都是我的,不许往外送!” 之前在阿哥所,三进小院子,正房、厢房、二房加起来三十一间。 就是饭后遛弯儿,都走不了几步。 现下不一样了。 只中路后头正院,正房、厢房、耳房加起来,就二十多间了…… * 明天中午不更新。 下一更12月6日18点,欢迎来。 伯夫人无奈道:“你不是说要做讨喜的姑奶奶么?掺和娘家这些事情做什么?” 舒舒搂着伯夫人的胳膊道:“反正我不管,我不要这宅子里还有其他女主人,只要阿牟,往后归宁来才能吃口顺心饭,不用去想着拢着这个兄弟媳妇,那个兄弟媳妇的,去看旁人的脸色……” 伯夫人叹气道:“我也想离了这里。” 舒舒立时道:“那就再等些日子,回头就去跟我住,可这宅子也不要让出去,就留给我吧!等往后阿牟老了,阿玛、额娘也老了,我搬过来,还能就近陪着……” 伯夫人头疼道:“一辈子没被人管过,到老了有人管着了……” 舒舒轻哼道:“所以说老小孩呢,没人盯着,怎么能放心?” “如今珠亮他们几个多了爵位,已经前程更进一步,再想要旁的,就贪心了!” “现在才哪到哪了,之前是好孩子,那是因为还没学会势利,也没有什么可争抢的,还没有成亲,这往后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也是寻常……” “爵位已经是块肥肉,勾得人心动了,您就别跟着火上浇油了……” 伯夫人一愣,随即摇头都:“择什么嗣子,不用折腾·” “人心都贪,今儿您让出半拉院子,明儿就有人盯上您的嫁妆,往后日子清净不了……” “我以后要生个跟我一样招人稀罕的小格格,阿牟的私产,都给我闺女做嫁妆,不给旁人……” 伯夫人被絮叨的脑门子“嗡嗡”的,却还是听到最关键的一句,忍不住看向舒舒的肚子,道:“这是准备要了?” “嗯!” 舒舒肯定道。 为了阿牟晚年不寂寥,也可以备孕了。 只是宜妃坐月子,也是让舒舒生了畏惧。 所以她打算挑着时间来。 最好就是十月下旬、到冬月怀孕,明年八、九月生产,正好避开了最热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冷的时候。 舒舒就道:“应该就是明年中秋前后生吧,等到诊出喜脉来,阿牟就搬过去照顾我……” 伯爷生前都没择,过身后更是没有必要。 伯夫人哭笑不得,道:“你还能掐会算了?不用着急,这子女缘分急不得,你们还小呢……” 关于九阿哥的身体,伯夫人还是不放心,也担心舒舒随了觉罗氏,子女缘分晚。 她又是个性子躁的,怕是到时候半年一年的没怀,心里不舒坦。 舒舒道:“当然能算了,您就等着好消息吧,可不能整日里没精神,到时候人都老了,都没有精神带孩子了。” 伯夫人横了她一眼,道:“将阿牟当老妈子使了?” 舒舒道:“那您要是不帮我,谁帮我?我们娘娘在宫里,我额涅那里儿媳妇陆续进门,孙子孙女也不远了,我可不是就只有阿牟了?” 伯夫人怕她着急,正色道:“不许吃什么乱七八糟的药,身子都糟蹋了,也别想着早点生了孩子就接了我过去什么的,没有孩子,我还不能过去了?” 说到这里,她想起舒舒方才的话,道:“到时候要是旁人有闲话,就说我说的,我不要嗣子,只要你这个宝贝大闺女,旁人也就说不出什么了。” 这说的实际上是康熙与宜妃。 怕他们挑剔。 舒舒红着眼圈道:“那您白折腾什么?是阿玛会点头,还是我额涅会点头?这是大伯的私产,不是说随着爵位宅子也要归那边了,没有那样的道理……” 多了名分,还多了一份产业,就不好挑剔什么了。 舒舒笑道:“就是您不这样说,我也是这样打算的。” 眼见着伯夫人转圜回来,舒舒心里才松了口气,早日搬家的念头越发急迫。 又说了几句,伯夫人再三催促,舒舒才带了核桃离开。 等到出了伯府,舒舒脚步一顿。 旁边的都统府,还有些新得了消息的亲眷人家打发子侄、管事来贺喜,看着很是热闹。 对比之下,伯府这边死气沉沉。 她心里酸的不行,眼圈也发热。 回到正房,当着觉罗氏的面,她就没有再忍着,眼泪落了下来,道:“等女儿从宫里搬出来,就接了阿牟过去……” 觉罗氏叹了口气,道:“也好,老一个人待着也叫人放心不下。” 两家早在齐锡成亲后,就是分过家的。 关于伯夫人的养赡问题,齐锡与觉罗氏也为难。 都说长嫂如母,可实际上还真不是。 伯夫人只比他们年长几岁,之前还有那恶心的流言,也让他们行事多了顾忌。 这瓜田李下的,也不适合住在一块。 实际上最好的法子,就是安排珠亮过去服侍。 没有嗣子之名,可以行嗣子之责。 可是珠亮木讷,眼见又成丁,接下来就是娶亲生子的大事。 让他过去,倒像是夺产。 可是安排下头小的过去,也不妥当。 以后爵位说不清,怕心中生埋怨。 外加上不是小辈来嗣伯爷一脉,凭什么要将宅子给出去? 夫妻俩个也为这个愁着。 最让人为难的是,他们不好先开口,可也不好不开口,竟是没有两全之法。 舒舒将眼泪擦了,说了伯夫人之前收拾陪嫁宅子之举,道:“阿牟想把宅子给珠亮成亲使,我没让,阿玛也不会让的,没有那样的道理……” “那是阿牟的家,不能让旁人反客为主,就算往后董鄂家的子弟想要继承,也要等到阿牟百年后再说……” 见她这劲劲儿的样子,觉罗氏忍不住,使劲怕了她两巴掌道:“什么你让不让的就你一个是明白人,我跟你阿玛是那煳涂的,还是贪财的?” 舒舒皱眉道:“这不是怕下头几个小的惦记么,寻常小户人家三瓜两枣的,还兄弟反目、父子成仇呢……” 现下没成丁,一个个看着也挺听父母的话。 可往后呢? 有了妻儿,就是一个个小家,私心在所难免。 不说别的,就说苏努贝子,要是给他个机会,帮女婿抢个伯爵,他肯定乐意之极。 “可这宅子空着也是空着……” 反正这次苏努贝子对董鄂家官司的热乎劲儿,也给舒舒提了个醒。 这往后姻亲多了,也要盯着些,防着有人好心办坏事。 觉罗氏轻哼道:“你都能想到这些,我跟你阿玛想不到?我们已经说好了,往后除了珠亮,其他人成亲就分出去单过,不在一个锅里搅合!” 舒舒听了一愣。 八旗因为要入兵册吃皇粮的缘故,儿孙成丁分户是常事,可那是普通旗人家,勋贵人家多是要拖到父母百年再分。 就比如公府那边,彭春的几个儿子,除了最小的一个,其他的都成丁了,也成亲了,也是还没有分家分户。 提前分家,这是个减少摩擦的好法子,也让他们早日适应彼此的差距,省得生出更多的不平与奢念来。 舒舒也开始心疼父母了,叹气道:“您跟阿玛也不容易,想要各个保全……” 觉罗氏摇头道:“这天下只有当儿女的欠父母的,没有当父母的欠儿女的,拉扯这么大就算尽了父母的心力,往后乐意凑过来孝顺的,我们不嫌烦;不孝顺的,滚远点儿,彼此别招惹……” “做人看开些,陪我一辈子的是你阿玛,不是你们这些儿女” 伯夫人淡笑道。 舒舒看着觉罗氏,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晓得自己额涅不是嘴上说说,真真的这样豁达。 她哼唧道:“您这心胸怎么没传给女儿呢,反正女儿最是小心眼,就爱算小账,就是养条小狗,也得摇尾巴,不能白养,要不就算欠我的” 觉罗氏指了指她额头,带了嫌弃道:“这是随根儿了……” 用了午饭,舒舒与九阿哥就张罗走了。 他们还要去北城看皇子府。 不单两人走了,两人还将福松、珠亮跟小五都叫上了,浩浩荡荡,一起去了城北。 提前认门了。 等到了地方,九阿哥扶了舒舒下来。 等到看清楚皇子府大门,夫妻俩相视一笑。 舒舒抓了伯夫人的手,道:“过两年就好了,我生个淘气的格格,就送回来,阿牟帮我带着。” 这边的大门,门钉纵七横七,跟隔壁八贝勒府的一般无二。 这皇子府中路的规制,也完全是按照贝勒府的规制营造的。 福松这小半年盯着这边,这里匠人管事见他也恭敬,都是口称“福大人”。 珠亮跟小五在旁看着,都觉得新奇。 福松已经跟大家说起皇子府的情形,道:“之前主要是盖房,东路前头的花园还没有修建,后头两进屋子比其他的屋子开工晚,估摸交工也迟些……西路的宅子不比中路,要求的仔细,修的相对快些,就剩下彩绘了……” 大家听着福松的介绍,进了皇子府大门,顺着中路往里。 总共是堂屋五重,各广五间。 两侧还有厢房。 九阿哥跟舒舒嘀咕道:“虽说这府邸修得都一样,可爷现下瞅着还不同,感觉咱们这边更顺眼些……” 舒舒也带了欢喜。 第六百零七章 孝顺(第一更求月票) 东路顶北是两进单独的院子。 也是面阔五间,总共两重北屋。 这是安置两位格格的。 这一转眼,半年过去,走路已经稳稳当当的。 去年见那回穿的多,一层层的捂着,脸上也是圆乎乎的小奶膘。 现下奶膘有些退了,五官清晰起来。 肖父! 就是四阿哥的迷你版,就是眼睛更大些,耳朵则随了四福晋,是贴面耳,剩下鼻子、嘴巴都跟四阿哥一样。 舒舒见状,都不好上手抱了,只道:“阿哥也安。” 弘晖还是好脾气的模样,将之前散落的七巧板捡起来,装到盒子里,而后就看着四福晋。 四福晋点头道:“去睡会儿,额涅跟你九婶说说话。” 弘晖乖巧地点头。 有奶嬷嬷上前,要抱弘晖下炕。 小院子前面是一进藏书室,将后院跟前院分隔开。 弘晖伸手,任由她抱了下去,而后伸着小腿要落地,跟四福晋与舒舒又说了一声,才牵了奶嬷嬷的手下去。 这一板一眼的模样,成年人做起来会不讨喜,可是小孩子做起来萌萌哒。 “这也太乖了……” 舒舒真心赞道。 她虽没有生过孩子,却记得小五、小六小时候的情形的。 两、三岁的时候正是爱说“不”的时候,就像故意气人似的,爱跟大人对着来,有着自己的判断。 总要五、六岁大的时候,才会听懂道理,规矩才齐全了。 弘晖才三岁。 四福晋无奈道:“他是长子,我们爷又是个重规矩的,平日里父子见面,就是这个规矩,那个规矩的·” 舒舒不好说什么,只能赞道:“三岁看老,侄儿聪慧·,” 藏书室前头,是客院跟车马房。 这也是基本的社交礼仪了。 当着爹娘夸孩子,指定不出错。 至于父子相处,不单单是四贝勒府,谁家都是差不多。 不说跟仇人似的,也是严父的模样。 四福晋抿嘴笑道:“小孩子家家的,能看出什么,我只盼着他平平安安的。” 舒舒的心跟着一跳。 只是她之前已经劝过四福晋一次给弘晖生弟弟的话,再说的话就交浅言深了。 她就岔开话道:“长寿宫跟长春宫都要动工修缮,我们娘娘过几日要挪到园子里去,我跟九爷也打算住过去,四嫂您这边呢?城里闷热,要不然您也带了弘晖过去得了……” 四福晋听了,带了犹豫道:“这家里一摊子事儿呢。” 嫡妻之责? 除了这三跨五进的皇子府外,后头还有很多配房,总共是两排,前头一排是六个两进院子,后边一排是六个一进的院子。 照看小妾与庶子女? 舒舒不好劝了…… “给崔总管与齐嬷嬷一人一个一进院,福松一处二进院,其他的先空着。” 九阿哥跟舒舒道。 舒舒当然没有意见。 崔总管与齐嬷嬷一样,都是无儿无女的,是要跟着她们夫妻终老的。 到时候搬到这边,府里当差的人手调理出来,他们也到了荣养的年岁,就近照顾也方便。 他们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隔壁去。 加上前头的倒座,左右厢房、耳房也有二十多间房。 八阿哥不在府里,去了海淀。 雅齐布跟云嬷嬷道:“皇子府营造的差不多的,说不得年前就过来。” 这一位可不是善茬。 云嬷嬷拧着眉头道:“一个光头皇子阿哥,比照着贝勒府修宅子,真是不要脸,皇上也太纵着了!” 雅齐布道:“子以母贵,大清的规矩,十阿哥那边直接还是郡王规制呢,压根没有顾忌八爷跟四阿哥。” 云嬷嬷看了看内宅方向,道:“如今福晋不行了,侧福晋还没有进门,正是海棠的机会……” 雅齐布忙道:“不要操之过急,八爷的脾气,你还不晓得么?他之前说了不纳海棠,不会这个时候自食其言的,最是爱脸面的人。” 云嬷嬷皱眉道:“那怎么办?等到侧福晋进门立住脚,哪里还有海棠的立锥之地?刀。” 雅齐布道:“好饭不怕晚,急什么·” 如今八贝勒府名下的产业,都是他们夫妻打理着,海棠也能干,还怕立不住? 看着十分的宽敞,自成一体。 倒是隔壁,他少不得提醒老妻道:“还是暂时避着些,别招惹,九阿哥骄狂,九福晋也不是善茬子,撞上去也是灰头土脸。” 云嬷嬷带了不痛快道:“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了,咱们八爷排行靠前,看着八爷的面子,待咱们也当客气些” 雅齐布在外行走,却晓得自己八爷跟两位阿哥关系远了一步,不再是之前亲密无间的模样。 可是九阿哥与十阿哥,一个有权、一个有势,还是当交好为要。 不说旁的,就是他们的族人亲眷也都在内务府,保不齐什么时候要求人情烧高香。 * 四贝勒府,四贝勒正好休沐。 晓得九阿哥带着福晋跟几个小舅子在皇子府,他就吩咐苏培盛道:“过去叫九阿哥过来……” 说到这里,觉得口气有些硬了,还有弟妹跟姻亲在,就道:“就说天热,让他带人到这边喝口茶,凉快凉快再回宫。” 苏培盛应声去了。 后头一个角门,可以直接出府。 九阿哥就不是客气的人。 加上他也晓得,“远亲不如近邻”,往后兄弟挨着住着,少不得往来走动。 不跟四贝勒府亲近,难道要跟八贝勒府亲近? 他就痛快道:“我也正要叨扰四哥呢。” 一行人就直接跟着苏培盛到了四贝勒府。 四福晋也得了消息,到了前院,打了招呼,才拉着舒舒的手,引到内院去了。 四阿哥则直接在前头花厅招待客人。 因为这几个月,福松常在皇子府这边,四阿哥也打过照面,有些熟悉了,就道:“听说你月底就换贴了,新房是不是也该预备起来?是在别处,还是在皇子府后头?” 福松定亲的是钮祜禄家的格格,也是佟家的外孙女。 她的生母,就是孝懿皇后的庶妹。 这就是舒舒跟九阿哥商量后,给伯夫人预留的园子。 四阿哥对那位姨母没有见过几次,可是也记得清楚,每年自己生辰,那位都有针线送进来,记得这份人情。 福松犹豫了一下。 因为打算婚期定在明年,他还真想过这个问题。 他名下也有一笔银钱,是觉罗氏跟舒舒给他攒的。 他想要在都统府附近买个宅子,一时也没有合适的。 九阿哥道:“在镶蓝旗打听宅子了,可是离的太远了不方便,新房先安在后街,直接把这边的院子拿过去使。” 四阿哥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福松太年轻了,就算补了司仪长,有了四品顶戴,想要补别的缺也不容易。 缺少资历跟世职、爵位。 世职、爵位这个没有法子,就只能攒资历了。 等到她怀孕,伯夫人就可以入府住在这边。 等到二十大几,资历差不多了,再补旗缺或是谋外放都容易些。 四阿哥又望向珠亮,相貌比福松差了许多,不过看着倒是老实。 再看下头的小五,有些齐锡的样子了。 年岁不大,却长得结结实实的,手长脚长的,往后个子也差不了。 董鄂家几代先祖,都是马背上攒下的功绩,如今嫡支后继无人的局面,也让人唏嘘。 希望小一辈能起来。 再看九阿哥。 九阿哥守着一盘李子,身子靠在椅子里,没有坐样,已经吃了半盘。 四阿哥见状,觉得嘴巴里犯酸,道:“少吃些,渣胃,还倒牙……渴了多喝茶……” 九阿哥将嘴里的李子吃干净,才嫌弃的看了眼旁边的热茶一眼,道:“四哥,这暑伏天气怎么还喝热茶?凉茶没有么?冰奶茶也行,或是酸梅汤什么的” 二进院南边的地方都空着。 四阿哥道:“越是三伏天气,才越是不可贪凉。” 九阿哥见他身上衣裳好几层,衣服袖子也扣得严实,看着都觉得热。 他看了一眼,屋子里没有冰。 就是借着门窗的穿堂风来取一点凉意。 他嫌弃的不行,道:“您要是冰不富裕,跟弟弟说啊,回头叫人送半月来,·” 宫外的冰窖也不少,账上压上银子,每天送一车冰,总共也用不上几个钱。 四阿哥:牙。 好像他吝啬似的。 四阿哥道:“不用你操心这个,昨儿我去园子,看到你身边的太监在那边收拾院子,要搬过去么?” “嗯。” 按照计划,这里会是一个小校场跟小花园二合一的地方。 九阿哥点头道:“弟弟去年得了暑热,就有了畏暑的毛病,热了就恶心。” 因为太后贴补了二所冰,宫里就有些话音出来,说是九福晋娇气。 九阿哥听说了,就对外换了说辞,揽到自己身上。 如今外头就晓得了,娇气的是他,不是舒舒。 四阿哥目光柔和许多。 这么怕热的人,却是拖到现在还没有搬过去,孝心可嘉。 想到这里,他有些怔然。 好像他缺了那么一点点孝心…… 隔壁的八阿哥也缺了那么一点点孝心f。 * 西路的后头,是几个独立的小院子,都是小小的三合院,十来间房。 内院,正房。 四福晋直接将舒舒引到了东次间。 炕上有个三头身的男童,正趴在小几上,正摆弄着几块七巧板。 见有客进来,他立下老实站起来,很有规矩的样子。 “这是九婶,快请安封。” 四福晋看到长子,语调都轻柔了不少。 “九婶安。” 这就是四贝勒府的大阿哥弘晖,康熙三十六年生,虚龄三岁,口齿很清楚。 舒舒之前见过一次,还是四阿哥一家从宫里搬来的时候。 当时刚学话,还不会叫人。 第六百零八章 激将(第二更求月票) 前院客厅。 九阿哥也跟四阿哥提了避暑之事。 四阿哥横了九阿哥一眼。 舒舒生出不好的预感,道:“好好的劝还不行么,怎么就‘激将’了?” 九阿哥撇撇嘴,道:“装正经呗,要是不挑开,他还装煳涂呢。” 舒舒笑道:“我也央磨了四嫂两回,要是四嫂他们去了,三贝勒跟三嫂那边就没地方了。” 九阿哥带了笑,看着舒舒,眼睛亮晶晶的,道:“这才是‘心有灵犀’呢,爷也这么想的·” 四阿哥也好,五阿哥也好,都晓得海淀新五所的院子是有数的。 因此两人决定过去后,就也打发管事过去收拾院子。 这一动静,就没有瞒了人去。 其他人都晓得了。 * 大阿哥吩咐管事道:“回头去庄子里摘些新鲜的瓜果菜蔬,每个院子送两筐……” 要不是当着姻亲的面,他都想要直接踹两脚。 正月里分产,他那份在兄弟里最多最好的。 有两个小庄子就在海淀,离这里很近。 现下他住的新头所也安排了灶上人,不过就是煳弄着热个饽饽什么的,平日里还是在园膳房提膳。 那边的菜谱,也是多年没换过的。 他早吃腻了。 如今兄弟们搬过来,也可以换换口味。 三阿哥这里,却是气得够呛,回来跟三福晋抱怨道:“真是的,一个个的,眼里没有个长幼尊卑,老大住头所,那二所就该是咱们的,结果呢?老四叫人收拾了,东西都铺陈了,这算什么,小狗撒尿似的,占地盘去了?” 三福晋倒是没有太恼。 她可还惦记北巡呢。 整个南巡下来,随丈夫来朝的诰命许多,可是只有太后外放赏的,没有她们孝敬的。 这叫什么话? 北巡就不一样了。 蒙古王公豪富。 即便蒙古的首饰粗哚又有什么? 那都是金子。 三福晋就道:“都是内务府那边不对,就算要修新阿哥所,也该可着人头修才对。” 三阿哥点头道:“就是,也不知道老九这个内务府总管怎么当的!” 说到这里,他却是顿了顿。 有了旗属,他也真正晓得什么是“三节两寿”了。 虽早就晓得这是官场规矩,他也在六部行走好几年,可是这一条规矩并不适用于皇子阿哥,也没有哪个尚书侍郎想要等着他的节礼。 去年开府,下头的旗属人家,对他这个主子,也是“三节两寿”。 自家福晋怎么就可怜了? 三阿哥不用想,也晓得内务府那么多僚属,这“三节两寿”的孝敬是多丰厚的一笔。 “老九真是鸡贼,这是捞了多少,半点不露财啊。” 三阿哥不忿道。 三福晋忙道:“爷还是好好想想,八贝勒撞上老九都吃亏,听说赔了好几处产业了……” 九阿哥可是爱方人的! 这损失个三瓜两枣的还行,要是直接损失产业,谁受得了? * 八贝勒府,书房。 八阿哥坐着,看着眼前的香烟缭绕。 四阿哥是在什么时候打发人收拾那边的? 原配发妻,生了嫡子,自己也敬重! 是九阿哥夫妇造访过后。 五阿哥是什么时候打发收拾那边的? 是五福晋入宫之后。 他们都是约好了的! 没有人来叫他一声。 春日里修海淀阿哥所,八阿哥心里就别扭。 六个开府的皇子,修了五个院子。 这叫旁人怎么想? 幸好之前只有大阿哥一个人在那边,当成了值房,才没有那么尴尬。 结果现下,兄弟们都要出城避暑了,漏下了他跟七阿哥。 九阿哥见他这样子,撇撇嘴道:“不说别的,就说这些年随扈出巡,四哥您带过几次四嫂,不还是尽带小老婆么?” * 下一更12月7日中午12点,大家晚安,^_^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四阿哥的脸都黑了。 福松几个坐着都不自在,一个个的眼观鼻模样。 九阿哥咽了口吐沫,端了茶,一时说秃噜嘴了。 “汗阿玛叫内务府修了院子,就是想要方便咱们挨着汗阿玛住的,四哥您要是再不搬,回头可就没地方了……” 他忙找补道:“这个倒是也不赖四哥,这家里有孩子,去年五嫂出门也是费劲呢还是太后跟我额娘都说了,她才跟着出门……” 四阿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神色稍缓。 九阿哥已经抬头,对福松、珠亮两个道:“这都是前车之鉴·” 四阿哥: 福松、珠亮: 大家一时都有些蒙。 这话听着有些不对,转弯太快了。 九阿哥道:“别颠倒了主次垆。” 福松、珠亮: 依旧是不明白。 九阿哥道:“按照荷池四所的例,不是直接赐院子,那就先到先得了……” “娶亲是为什么的?是为了传宗接代,为嗣继也,不是来当大管家的,要是尽跟小老婆生孩子了,发妻当管家使,那不是煳涂是什么……” 九阿哥侃侃而谈。 四阿哥的脸又黑了。 福松忙道:“我们晓得九爷您对福晋好,阿玛、额涅还有我们做弟弟的,都感激不尽。” 九阿哥听着这话不大顺耳,好像分了远近,就道:“那是爷的福晋,爷自是珍之爱之,不用旁人感谢。” 福松: 怎么就成了旁人了? 珠亮跟小五面色都有些泛红。 这“珍之爱之”的话,也好挂在嘴上么? 四阿哥也听不下去了,道:“非礼勿言,既是当姐夫的,就要尊重些,别叫人笑话!” 四阿哥也畏暑,可还是迟疑。 九阿哥想了想自己说的话,都是实话实说,没有什么过分的,倒是前头的话捅了四阿哥的心窝子了。 他就苦口婆心,道:“四哥,弟弟说这话都是好心好意的,‘龙生九子’都不是龙,各种五花八门的,为什么?那是因为配的都不是龙!” 四阿哥再也忍耐不住,指了指那半盘子李子,道:“吃吧·” 说话越发没个分寸! 做什么话里话外将嫡庶挂在嘴上?! 关键真要说起来,他们这些皇子阿哥除了太子,都不是嫡。 他们就是九阿哥口中的“五花八门”,他还偏偏不自知。 四阿哥已经后悔招呼他过来了。 除了气人,就不会别的。 幸好九阿哥与舒舒两人出了大半日,也惦记早些回宫。 九阿哥摇头道:“您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四嫂想想啊,德妃母如今在畅春园住着,你们去新五所,四嫂请安也方便不是?正好我福晋、老十福晋跟五嫂也要去的,她们蚺埋也能做个伴……” 夫妻俩并没有逗留许久,估摸着说着两刻钟话,吃了一碗茶,就告辞了出来。 四福晋亲自送到前头来。 舒舒拉着四福晋的手,带了几分不舍,道:“现在三缺一呢,要是四嫂去了,就能打牌了……” 到时候正好四个人。 关键是,四福晋要是住过去,院子就满了。 因为那边的头所,是康熙留给大阿哥的。 没有正式赐下去,却是打发御前的人去收拾的院子。 大阿哥这些日子常被叫到御前。 康熙舍不得长子奔波,就让他在那边休息。 如此一来,就剩下四个院子。 听九阿哥提这个,四阿哥觉得或许自己也该去。 舒舒晓得三阿哥夫妇的毛病。 什么都爱争一下,不占便宜就觉得吃亏了。 要是晓得舒舒她们都去海淀住了,三福晋肯定也要过去的。 到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影响心情。 四福晋年岁在这里,被舒舒说的,也带了几分向往,道:“五福晋说了要去么?” 五福晋跟她差不多的处境,都是要管家,还有庶子庶女,只是她这里多了个弘晖。 舒舒道:“五嫂说回去跟五哥商量,应该是八九不离十,太后跟我们娘娘都在那边,她日常请安也方便……” 四福晋却没有自专的意思,只回握了一下舒舒的手,道:“那我跟我们爷商量商量……” 四阿哥就在旁边,听了个齐全,已经意动。 不管是从心,还是人前礼数周全,他也乐意携妻过去尽孝。 五福晋性子有些弱,九福晋跟十福晋还小,是要有个稳重的人看着。 等到九阿哥一行人离开,四阿哥才对四福晋道:“要不,咱们也过去园子?” 四福晋也不知那边什么格局,道:“那边屋子宽敞么?” 四阿哥却是过去看过一眼,道:“跟阿哥所差不多·” 四福晋想了想,道:“那带上大格格?” 她没有贤惠的提李格格与宋格格。 过些日子北巡,她不方便随行,肯定要在两位格格中择人跟着服侍。 四阿哥看着四福晋,目光越发柔和,却是摇摇头道:“不用,带了弘晖就行了。” 带走了大格格,李氏又要哭哭啼啼。 可要是李氏也跟着,谁晓得九阿哥那张嘴能说出什么来。 还有就是,以后皇孙女们婚嫁还没有例,他不想让女儿太早在人前露面。 四阿哥点头道:“我晓得了,回头我们商量商量。” * 从四贝勒府到地安门,马车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 舒舒与九阿哥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在地安门的鲜果铺子买了四筐香瓜。 现在正是香瓜上市的时节。 一种特甜的,叫“白糖罐”;一种闻着特香、口感特面的,叫“大面瓜”。 九阿哥就一样买了两筐,分了一半给福松他们,道:“拿回去孝敬给岳母跟伯岳母” 剩下的两筐直接带进宫了。 而后就往翊坤宫送了一筐。 是小椿过去跑腿的,道:“味道好,九爷跟福晋说给娘娘熏屋子使。” 等到小椿领了赏赐离开,宜妃却是迫不及待,口齿生津,吩咐佩兰道:“先蒸一个甜瓜……”说着,又道:“面瓜水少,直接干吃应该也行……” 九阿哥道:“还商量什么啊,就这么定了吧!前后也没多少日子,回头四哥随扈四嫂又要回来闷着,怪可怜的。” 只送了一处,其他宫都没有送。 “之前孝敬惠妃母,都有原由在前头。” “不患寡而患不均。” “挑着送得罪人,全都送的话也让人侧目,那就都不送了……” 九阿哥怕舒舒不明白,一条条的说着。 舒舒点头道:“爷放心,我心里明白。” 他们跟内廷的关系,本就不宜太过亲近。 太后与宜妃这两处周全了就行了。 九阿哥这才挑了眉,带了得意道:“爷今天激将了四哥,估摸着他该带四嫂去海淀了……” “激将” 第六百零九章 孝敬(第一更求月票) 都统府。 福松几个也在跟大人们说起下午的见闻。 “四福晋跟姐姐也熟稔,看着性子温和,是个好相处的。” 舒舒谦虚道:“都是皇上跟娘娘教导的好,儿媳妇有福了……” 十福晋在旁边,眼睛依旧是黏在骨牌上。 等到婆媳这边说完话,安静了,十福晋才带了期待道:“嫂子,这个能往蒙古卖么?蒙古那边冬天冷,进了九月就猫冬,到了第二年四、五月才好些,大家也爱打牌呢……” 舒舒想了想,道:“不知道,这个得回头问你九哥。” 肯定是可以卖的。 这个虽说是打发时间用的,可细说起来也能作为赌具。 要是在大清推广,康熙未必乐意;要是能在蒙古推广,怕是巴不得。 十福晋笑着说道:“回头我也将洋货卖到蒙古去,往后蒙古那边也会越来越好的。” 舒舒点头道:“是啊,皇上仁爱,蒙古百姓也是皇上的子民,这些年年年赐种子匠人也派过去多少,往后大家的日子都会越来越好的。”j。 十福晋笑得灿烂,忙不迭的点头。 小五道。 宜妃在旁,笑着听着,对舒舒越发满意。 什么叫皇家气度? 这就是皇家气度了! 说话行事都大气,还不忘将皇上说在前头。 姐姐跟四福晋一直手拉手呢。 要不是真心投契,姐姐也不会如此。 觉罗氏跟齐锡笑着听着。 真是盼着女儿早日搬出宫。 如今宫里还是远着些。 太子不年轻了,毓庆宫大阿哥都十来岁。 谁晓得以后如何,挨近了,火星子蹦自己身上就不好了。 还有之前端嫔摈黜之事,虽说与小辈的皇子与皇子福晋不相干。 “府邸中路都修好了,就剩下描漆画彩的活计……就是花园还空着,只挪了几棵海棠树,夏天也不是挪花草的季节,真要料理好了,得明年了……” 可真要涉及到内廷争宠,还有宜妃这个出了名的宠妃在,谁晓得会不会成了靶子。 至于四阿哥夫妇。 四阿哥不管他,主要是女眷。 四福晋娘家也是老亲,早年也走动的。 “打小是个稳重敦厚的性子,不是那等抓尖要强的,是舒舒喜欢的性子。” 觉罗氏对丈夫道。 自家的闺女,自己晓得,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与人交往也是,喜欢明朗宽和的人。 齐锡点头,道:“那就好,可惜了,要是直接跟四贝勒府相邻就好了,偏生中间多了个八贝勒府。” 觉罗氏点头,也是不放心这个。 福松说起皇子府的营造进度。 舒舒小心眼子,不会跟那边和解的。 可是偏偏排行靠后,落到旁人眼中,少不得也要被挑剔骄狂。 不过如此不是坏事,省得被当成没脾气的,谁都敢上来招惹。 * 几日匆匆而逝。 这一日,就是七月初十。 九阿哥夫妇奉宜妃,前往海淀。 同行的还有十阿哥夫妇。 至于四阿哥夫妇与五阿哥夫妇,早在前两日,就已经先一步住进海淀的新五所。 为了避开暑热,大家不到辰正就从宫里出来了。 珠亮则道:“四贝勒严肃,却有长兄之风,晓得我们过去,就打发人请过去吃茶对九爷也宽厚。” 九阿哥与十阿哥骑马并行。 宜妃招呼九福晋、十福晋上了自己的马车。 她心情大好,身上也换上新衣裳,里头是绸,外头的罩衫是“庆太平”的图案,看着清清爽爽。 十福晋见了,就赞道:“妃母气色好,衣裳也好,看着像个小姑娘。” 宜妃被逗得“咯咯”直笑,在十福晋脸上捏了一下:“妃母都老了,你才是小姑娘呢……” 十福晋摇头道:“不老不老,妃母这样到了草原上,能要九十九头牛做聘礼,还肯定有人抢亲·” 宜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舒舒在旁,却是看着宜妃的手。 十指尖尖,甲床都是淡粉色,气血调理的确实好。 加上各种润肤、护手的膏子用着,宜妃看着确实比生产前看着还好些。 要不然的话,就九阿哥一口一个“小老婆”的,旁人早就撵人了。 舒舒怦然心动,道:“儿媳在外头有个胭脂铺子,娘娘要是有好的护手方子,回头也入一股,儿媳给您分红……” 宜妃顺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道:“就是个寻常的护手方子,回头叫佩兰抄一份给你,说什么分红不分红的,尽说外道话……” 舒舒摇头道:“那不行,亲婆媳、明算账,要不回头我们爷该说儿媳妇占您便宜了。” 宜妃依旧道:“他要是嘴欠,我说他,哪有男人这样计较的?” 舒舒忙道:“您可别说,九爷不是计较,是心疼娘娘呢!” 宜妃就道:“那也不用提分红的话,这一年到头来,你们孝敬的还少了?再拿银钱说事儿,我可不爱听了。” 舒舒就改了口,道:“那到时候多制些,娘娘赏人使。” 提及这个,宜妃脸色有些淡了。 她出了月子,也算是大喜事。 外头递牌子请见的,也没有都推了,前几日就见了金氏一面,听了不少絮叨话。 当时的尴尬情形,他们这些旁观的,都想要钻地缝儿。 当着十福晋的面,她也没有顾忌,道:“他们在外头,是不是还不安生?” 舒舒犹豫了一下,道:“前几日镶黄旗空了个蓝翎侍卫,好像两位舅舅去侍卫处打听了,九爷听了不大高兴。” 宜妃的脸色难看。 上三旗的侍卫缺,哪里有真正富裕的时候? 多少勋贵子弟,挤破了脑袋也捞不到一个。 不说是世官,可是有默认的分配规则。 除非皇帝钦点,否则如何备选都有章程,大致什么人家子弟,也在限定范围之内。 郭络罗家去年得了个三等侍卫,那就是皇上恩典。 只要郭络罗家不走了样子,这个侍卫缺,就是郭络罗家的世官。 以后桂丹熬够了资历补外官,他空出的侍卫缺,依旧是从郭络罗家的子弟中择选。 不过九阿哥敢这样说,也是兄弟之间确实有情分在,否则的话,又不是傻子,好好的说兄长家的家务事做什么。 郭络罗家已经抬旗,入了镶黄旗满洲。 两个皇子的外家,如此分一杯羹,在镶黄旗勋贵中也能容下。 可是想要得寸进尺,那就太不知足。 两个舅爷身上没有官也没有爵,就敢大喇喇的去侍卫处打听这个,无非是仗着是两位皇子的舅舅。 这丢的,也是两位皇子阿哥的脸,九阿哥才会不高兴。 “跟老九说,回头我会给盛京去信的,要是管不住,那就连带着道保一起滚蛋!” 宜妃对舒舒道。 舒舒点头应了,劝道:“您也别恼了,要不回头九爷该埋怨儿媳妇多嘴了。” 宜妃轻哼道:“老五跟老九也是,一个个的,都随谁了,半点不干脆,要是之前直接将桂丹的侍卫拿了,他们就晓得老实做人了!刀。” 到了这个地步,三官保还将儿孙打发到京城来,无非就是因为道保这一房占了便宜,想着均贫富。 就是有些不合时宜,不该当他们的面说。 却压根忘了,道保那一房的富贵也是沾了宜妃母子的光。 他们不想着请罪,缓和关系,像是想着含煳过去,简直是做大梦。 舒舒岔开话道:“儿媳有个好东西要孝敬娘娘呢。” 宜妃晓得儿媳妇这边总有好东西,也带了期待道:“是什么?” 说着,她想起舒舒方才上车时,手中提了小匣子,就望了过去。 这样装着,倒不像是吃的。 是精细首饰,还是美颜护肤的膏子? 舒舒低头,将刚才放下的小箱子提起来,打开了前头的卡扣,打开来。 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一个个小方块,是竹子的,只有角落里有块余地,里面是两个骰子。 宜妃捡起一枚,翻过来,材质又不同,看着奶白色,上面是两个圆圈圈,一看就认出来:“这是花牌?” 四贝勒性子也够坚忍的,比想象中的更宽和些。 舒舒笑道:“嗯,竹骨花牌,背面是竹子,前头是牛骨。” 十福晋也拿了一枚,道:“这个好,花色清晰,摸着也不一样,不用人看牌……” 宜妃望向舒舒,道:“怎么想起这个,可是太后那边?” 舒舒道:“南巡时在船上磨时间,见皇祖母爱打牌,就琢磨了一回,前些日子拿了银子,让内造办做的,总共做出来四副牌,有两副是象牙的,一副九爷敬上,一副是孝敬给皇祖母的;两副竹骨的,一副孝敬娘娘,一副儿媳妇自留了,哄嫂子、弟妹们的零花钱去……” 宜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咱们用这个打发时间没什么,老九这孝心孝的不是地方,估摸着要挨骂。” 舒舒微笑听着,不好点评了。 谁叫康熙不单单是阿玛,还是“汗”呢? 九阿哥现下也是聪明了,晓得不管东西用不用,这孝敬得有。 越是稀罕的,越是不能落下御前的一份。 宜妃笑过之后,也想到这点,看着舒舒,目光柔和:“都说娶妻娶贤,果然是正理,老九这两年可长进太多了。” 第六百一十章 人情(第二更求月票) 马车外,九阿哥与十阿哥也在说起自己的“孝敬”。 “这东西一献上去,汗阿玛肯定要训人,说什么不务正业、不学无术之类的话……” 其中十副直接是金镶象牙的,配套的是白玉镶红宝石的骰子。 “小咬”就是一种细小的虫子,咬人就是一个小疙瘩。 可是那样的话,将风也挡住了,白日里凉爽就会差些。 舒舒想了想,道:“纱窗就这样吧,蚊帐晚上多撂一层·” 不过因这个蚊虫的缘故,她身上抹得花露就多些。 她自己也嫌味道大,就抢了九阿哥的柠檬精油来用,才没有那么熏人· * 清溪书屋外。 九阿哥与十阿哥俩人正在外头候见。 今日开始兄弟俩住在海淀,少不得要先到御前请安。 眼见着就要巳初,翻了牌子的官员都陛见的差不多。 十副是乌木牛骨的,配的是金镶宝石的骰子。 最后出来的是马齐。 九阿哥见了,带了热络,道:“马大人,这是从山西公干回来了?” “九爷,十爷。” 马齐止步,恭敬的见了两人,才道:“奴才昨日抵京,今日过来交差事。” 他是五月底就去山西了,现下已经一个半月。 至于山西巡抚与山西布政使互相攻讦之事,两人也都没落下好。 山西巡抚降三级调用,山西布政使降一级调用。 因为新选派的山西巡抚不是旁人,正是自家福晋的族兄噶礼,所以九阿哥之前叫人多问了两句,晓得详情,眼下也就没有细问。 九阿哥想的是那位富察格格,那以后就是八贝勒府的侧福晋。 八福晋“静养”的情况下,代表八贝勒府女眷出来的交际的就是富察格格,也不晓得性子如何。 因为精细,工期也相对较长。 他就带了热心道:“马大人家什么时候办喜事,记得派个帖子给爷,咱们是同僚我也当给大格格添妆……”j。 马齐听着,十分酸爽。 这是什么意思? 年岁不大,倒是挺会充大辈。 叫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是世叔给世侄女添妆。 他面色不显,只道:“全听八贝勒府那边的安排·” 九阿哥眨眨眼。 上回去四贝勒府匆忙,忘了给四阿哥提一嘴了。 要是在富察格格入门之前,将雅齐布这一家子硕鼠收拾了,自己也算帮了马齐吧? 可惜了了,这个人情不好摆在明处。 那二十副,他打算一半“敬上”,一半则是作为内蒙王公那边的回礼。 蒙古人实在,也爱走礼。 往九阿哥这边送了不少礼。 本来就是个买卖的交情,九阿哥帮着内务府赚钱赚的稳当。 这礼多了,就觉得烧手,想着“礼尚往来”。 这牙牌、骨牌正合适。 物以稀为贵,看着也体面。 九阿哥道:“可是要真不给他,估摸心里也得记一笔,觉得爷不孝顺·” 外加上上行下效。 往后在蒙古各部推广也方便。 十阿哥无奈道:“九哥,您也太小心了吧?” 八旗是禁赌不假,可这居家过日子,打个小牌也是常有的,没人会管这个。 九阿哥道:“那你也不能沾,你在家里打惯了,旁人晓得,往后拉你入局你去不去?要是宗室长辈开口呢?还不如从开始就不沾。” 十阿哥不说话了。 未尝没有那个可能。 他们要是搬出宫,就跟住在宫里时不同,以后各种应酬往来也要走起来。 十阿哥道:“还是大家太清闲了,整日里没有正经事儿干。” 于是爱逛茶馆听八卦,爱提笼架鸟养宠儿,也爱组局打牌。 十阿哥则是心里痒痒了,道:“九哥,第二批什么时候做好,到时候弟弟也想要一副……” 九阿哥道:“也算太平景象了,只是汗阿玛想的长远,怕八旗废了,才对宗室拘的严些。” 十阿哥也晓得这个道理,其实心中不是不遗憾的。 如今宗人府的日子,三、五日如此,三、五个月也是如此。 一眼就能望到头。 想来未来三、五年,乃至三、五十年都差不多。 是够无聊的。 他这还是有差事在身,要是没有差事的宗室子弟,不愁吃喝,每日里是闲得发毛就想着怎么混日子了。j。 九阿哥也想到这些人,觉得亏了。 “怪不得汗阿玛瞧他们不顺眼,爷看着也不顺眼,爵俸拿着,却是整日里享福,汗阿玛都不敢松懈呢……” 说到这里,他脸上带了坏笑,看着十阿哥道:“就不能想个法子,将这些人用起来?”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道:“要什么要,想要跟着挨训不成?” 十阿哥摇头道:“汗阿玛重视宗室,真正能干的不会被埋没,考封成绩好的,都会被重用,除非是那些连考封资格都没有的……刀。” 低等宗室子弟,还有觉罗子弟,以及如福松家那样除宗籍的爱新觉罗家血脉。 九阿哥愤愤道:“那就让他们白享清闲,咱们当皇子的,还没那么自在呢。” 怎么能再加些宗室缺呢? 九阿哥觉得自己高瞻远瞩,开始筹谋以后了。 现在他还没有封爵,膝下也没有阿哥,这个时候要是能想个法子,增加些宗室缺y也显得大公无私。 倒是不急,时间还富裕,可以慢慢想。 就像内务府的缺似的,想个新的营生,不是就有了? 也就是蒙古那边不一样,宗室要避嫌,否则直接在理藩院加几个边贸的宗室缺,也不是不成…… 一路慢行,可是一个时辰也到了畅春园外。 十阿哥笑道:“九哥放心,不张罗牌局,这牌两人也能打啊,在家里消遣用!” 宜妃的马车,直接停在畅春园大宫门外,要换辇进园子。 舒舒等人,送到大宫门就止步了。 肩辇早就候着。 佩兰昨日就带了宫人过来铺陈,如今也在门口候着。 舒舒与十福晋先下了马车,搀了宜妃下车换辇。 目送着宜妃的肩辇进了园子,大家才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再往新五所来。 新五所就在西花园的西南角,跟西花园一墙之隔。 四周都临水。 一排五个三进院子,看着跟宫里阿哥所的格局差不多。 只是宫里的阿哥所,前头有一东西甬道,出入阿哥所,必须要经甬道东西门。 九阿哥很是坚定道:“两人用什么不能打,摸纸牌玩‘对胡’去,不许沾这个!” 这里的门禁,不是那样结构。 每个院子,虽说中间的墙是连着的,可都是独立的前后门,出入更方便些。 前门这边,离官道不远,也就是十几丈远,被树木河流隔着,并不会被扰了清净又是在巡丁的巡视范围之内,军民不得靠近。 后门方向,就是御稻田,而后在护园河里,就是西花园的西南门,继续往北,就是挨着太后宫的西花园大北门。 舒舒她们妯娌给太后请安,不用走西花园入,可以直接走大北门,比较方便。 九阿哥收拾的院子,就是四所。 西边数第二个院子。 五所就是十阿哥夫妇住了。 三所五阿哥夫妇、二所四阿哥夫妇、头所大阿哥,如此排序。 他们的马车一到,二所、三所就得了消息。 就算他叫内务府做了第二批,也没有打算分派给兄弟们。 四福晋与五福晋都出来了。 几个妯娌见了,都热热乎乎的。 只五福晋讪讪道:“不知今天就到,要不然的话,我该去园子外头迎娘娘的。” 舒舒笑道:“就是怕嫂子晓得了,去干等着,娘娘才不让打发人来说的。” 四福晋安慰五福晋道:“现下妃母过来,往后多请安就是。” 因为舒舒跟十福晋还要收拾院子,妯娌闲话几句,约好了下晌一起去给太后请安就散了。 院子是早就收拾好的。 这回阿哥所就留了齐嬷嬷跟花生,其他人都跟着过来了。 齐嬷嬷那里,身上有些风湿的症状,喜热不喜阴,就没有过来。 花生寡言,可是身份在这里摆着,大宫女,跟着管人也够使了。 第一批匆忙,还是试做,匠人们也手生,就只做了四副。 不过半个时辰,行李摆设都收拾好了,主仆就都安顿下来。 舒舒就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很是满意。 之前的阿哥所虽也是三进院,可平日里更像是二进。 后头的九间屋子,只有两间做了核桃她们的屋子,其他七间,则是分派给两位格格。 舒舒也是基本不去后院,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现在就不同了。 后头的五间,舒舒直接叫人收拾出来,一面是牌室,一面是茶室。 北窗开着,就是过堂风,屋子里待着很是舒服。 现下的海淀,跟后世的不同。 第二批总共二十副。 是名副其实的海淀。 水路纵横。 加上草木也繁茂,这温度跟宫里相比,差的太多了。 只要不在太阳底下,就能感觉到一丝清凉。 不像宫里似的,跟着大蒸笼似的,热得让人避无可避。 不过相对的,蚊虫也多。 小椿带了桂圆,正在检查正房的纱窗跟幔帐。 外间的纱门也都看了一遍。 这只要出入,就难免有些蚊虫跟进来。 小椿就道:“福晋,纱窗再煳一层吧,要不晚上开灯,小咬能钻进来。” 第六百一十一章 请婚(第三更求月票) 夏日天热,门窗都是敞着的。 门口的动静,康熙也隐隐约约的听见了,只是听得不真切。 他若有所思,随后望向梁九功,道:“九阿哥同马齐关系不错?” 梁九功躬身道:“许是都挂着内务府总管的缘故,九爷谦和,听说待其他两位总管也很客气。” 康熙摇头道:“别硬夸了,那是什么谦和,不过是有自知之明罢了……” 还有就是懒。 能分出去的差事,绝对不揽着。 已经分出去的差事,也绝对不掺和。 “传吧·” 康熙道。 这是十阿哥也在,他也正好有事要传;要是单单九阿哥一个,他还真懒得见。 遇事太过急躁,一点儿也不稳重。 前几日齐锡的爵位一下来,九阿哥马上就带着福晋归宁。 董鄂家还没摆酒庆贺呢,他就过去叨扰一番。 然后。 空着手! 康熙都后悔多问两句。 丢不起这人。 平时也不是吝啬的,就不能礼数周全些? 梁九功应着,出去传了九阿哥与十阿哥进来。 “汗阿玛,儿子有稀罕东西‘敬上’” 九阿哥亲自捧了小盒子,进来请了安,就直接奉上。 康熙看着簇新的盒子,道:“内造办制的,是什么?” 九阿哥没有回答,而是上前,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牙牌来,道:“这不是之前看着皇祖母摸牌,眼花了看不真切么,儿子就琢磨换个法子,弄了牙牌……” 他又“抢”了舒舒的功劳。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让汗阿玛认定自家福晋是个规规矩矩的皇子福晋好了。 这种明显要挨批评的,就他担了。 康熙想着“眼花了”,心中颇为古怪,皱眉道:“整日里不务正业,就在吃喝玩耍上费心!刀。” 九阿哥抿了嘴,看了十阿哥一眼。 瞧瞧,就是自己猜到的说辞。 十阿哥忙给他个眼神,让他老实些。 九阿哥低下头,老实认错道:“这不是夏日天长么,皇祖母闲着也闲着,还有我们娘娘,这东西给女眷打发时间正正好。” “哼!” 康熙依旧是瞧着他不顺眼,道:“还是读书读得少,不想着民生大事,只一味憨顽” 九阿哥心里憋着气,很想要回嘴。 自己怎么憨顽了?! 整日里坐衙,内务府的差事何曾耽搁过?! 康熙见他不服气的模样,道:“朕说的不对?你当时读书的时候整日里煳弄,不说旁的,《周礼》还记得多少?” 九阿哥眨眨眼道:“您怎么想起问这个?那都是儿子十来岁的时候学的,这都小十年了,谁还记那个去?” 康熙蹙眉道:“基本的经书都不记得,当年上了十来年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九阿哥气鼓鼓的,腹诽不已。 就不能夸两句? 整日里挑毛病,除了他的宝贝太子跟宝贝大儿子,其他人就没有顺眼的! 对了,还有老三,看着也是好的! 不单心眼偏,眼神也不大好! “朕看,你该回上书房再读几年书,将前头煳弄过的学问再重新读一遍?” 康熙不紧不慢地说道。 九阿哥神色大变,忙带了祈求道:“汗阿玛,您可别,儿子都十七了,眼看就是十八的人了,还回去跟小阿哥们读书,那成什么了?” 康熙瞥了他一眼,道:“那这书怎么办?不读书不知礼,你就是当年煳弄得太过现下规矩才松散了……” 九阿哥带了委屈,道:“儿子现下也见天看书啊,就是看的不是这些经书罢了,不说旁处,就是皇子府那边儿子都专门收拾了一个院子,打算专门藏书……” “就不能看看正经书?”康熙问道。 有回上书房的威胁在,九阿哥也不犟嘴了,点头道:“能,太能了,回头儿子就找老十三借一本《周礼》,从头到尾,精读一遍……” 见康熙脸色似乎不信的模样,他忙道:“回头汗阿玛考儿子好了,不就是背书么打小又不是没背过?” 康熙依旧不置可否。 九阿哥无奈道:“汗阿玛,儿子都娶媳妇了,您就别拿回上书房吓唬儿子了,真要是那样,那也太寒碜了!” 康熙轻哼了一声,道:“你自己看书,有那个自觉?” 九阿哥忙道:“有,指定有,儿子到时候把《周礼》抄一百遍、再读一百遍,牢牢地记在心里不敢忘·……” “不单《周礼》,还有《仪礼》跟《礼记》艹。” 康熙道。 九阿哥听了,心里堵得不行。 他很想要问一句,难道自己这个儿子有什么地方给皇家丢人了么? 一个《周礼》还不够,“三礼”都安排上? 不过他听着话音,也晓得这不是跟自己商量。 这是口谕。 “是,儿子遵旨。”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闷声道。 康熙挑了挑嘴角,道:“朕再给你指个老师!” 咦? 九阿哥抬起头。 老师好啊,往后要是汗阿玛真的哪天想起来考较功课,就说老师没讲到那儿,或是老师讲别的了。 今年是乡试之年,明年春闱。 现下翰林院的庶吉士明年就要散馆,会是在里头指个人么? 他这正好没人使唤呢! 来个老师,就负责填充皇子府的藏书好了。 九阿哥眼睛亮晶晶的,说话都带了感激,道:“汗阿玛慈爱,这是心疼儿子呢,儿子一定好好读书,将道理都学明白了!” 见他知道好歹,康熙心里微微满意,点头道:“那就好,也不用旁人,就马齐吧”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带了惊诧,道:“这么巧么,跟马齐马大人一个名?” 满人里名字撞上是常见的,倒是不稀奇。 稀奇的是翰林院出来的,那也是才子了,居然之前不曾听闻,想来出身不会太高。 可是这样又不大对,到底是皇子师,汗阿玛应该也会挑剔出身。 就比如十三阿哥的皇子师,就是佟家人。 九阿哥有些蒙。 十阿哥旁观者清,现下已经反应过来。 这是汗阿玛看不惯九哥的散漫,要重新约束他学规矩。 又指了个九哥需要敬着的人物。 马齐就应该是马齐了,没有第二个。 康熙看着九阿哥,没有说话。 九阿哥带了不可思议道:“真是马齐马大人?” 康熙点头道:“朕见你们相熟,想来做了师生也不会差。” 九阿哥讪笑道:“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这‘杀鸡焉用牛刀’,马大人是汗阿玛心腹重臣,身上兼的差事还多,哪里有空盯着儿子读书……” 马齐现下身份,在八旗官员里也是数得上的,户部尚书兼理藩院尚书兼内务府总管,外加马上就要入阁为大学士。 这个老师,九阿哥不想要。 康熙有些意外,道:“你不是跟马齐挺熟的么?怎么还嫌弃上了?” 九阿哥不想扯谎,实话实说,道:“不是嫌弃……儿子不想将关系弄得那么复杂马大人如今是八哥的岳父,还是八哥的佐领下人……” 康熙微怔,没想到九阿哥会说这个。 九阿哥满脸真挚,道:“要不您就再想想,就是个教儿子读书,八旗有致仕的老人家,可以给儿子安排一个,两下里都不耽搁。” 康熙看着九阿哥,也是无语了。 人人都晓得马齐要拜相。 多个大学士做老师不好? 还是自己的心腹臣子。 虽说康熙不大乐意儿子们跟大臣往来交好,可是像九阿哥这样浑然不开窍,也让他嫌弃。 “行了,就马齐吧,那是朕给你指的皇子师,轮不得你挑剔!” 说罢,康熙就摆手,道:“跪安吧,十阿哥留下!” 九阿哥面上带了纠结,还想要说话。 十阿哥推了他一把,小声道:“正好九哥去看看九嫂她们安置的如何了,那边没有大院墙,护军巡逻还要加紧……” 九阿哥这才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康熙看了十阿哥一眼,道:“巴林部太福晋上了折子·” 十阿哥心下一沉,没有急着开口。 巴林部太福晋,和硕荣宪公主的婆婆,自己那位当年跟元后争过凤位的大姨母。 她能写什么? 简直是不要脸,为了给幼子娶个嫁妆丰厚的妻子,都动用折子了? 十阿哥心中带了愤怒。 康熙接着说道:“她提及钮祜禄家家事,要为幼子求娶颜珠之女为妻。” 十阿哥已经有预料,并不意外,只是如实道:“汗阿玛,钮祜禄格格已经说了人家,就是九哥的表舅子福松阿哥,请的贝子苏努为大媒……” “去年太福晋给尹德舅舅来过信,提及联姻之事,舅舅问过钮祜禄格格,钮祜禄格格念着弟弟未成丁,不想远嫁·” “尹德舅舅才跟儿子提此事,儿子就帮忙牵线,相中了福松阿哥。” “十阿哥,满蒙联姻是国策!”康熙淡淡地道。 十阿哥抬头道:“汗阿玛,钮祜禄格格不是宗女!” 若是宗女,得了皇家奉养,有宗女的责任。 一个勋贵之女,有什么责任呢? 就因为她的存在,会让人想起钮祜禄家与佟家的丑事,就要将她远嫁么? 康熙看着十阿哥,带了不赞成道:“这是国事,也是钮祜禄家的家事,你不该插手此事!” 之前保媒拉纤就不应该。 应该顾全大局,而不是想着小恩小惠。 “汗阿玛。” 十阿哥的面上,带了祈求道:“要是颜珠舅舅品行不端、舅母德行有失,那儿子肯定不多嘴,父母欠下的债,落到儿女身上,也是天经地义,可您慧眼如炬,也晓得事情不是如此,如今造孽的人好好的,无过的人家破人亡,还要血脉凋零么?钮祜禄格格身上,也留着太祖的血脉;福松阿哥是显祖子孙,出身也匹配……” 第六百一十二章 皇帝之心(第四更求月票) 十阿哥说的口干舌燥。 康熙却依旧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十阿哥见状,心中后悔了。 要是自己早先就听九哥的劝,多往御前凑凑,是不是也能比现下多几分体面? 这两家的亲事,是他跟九哥在中间牵的线,要是变动了,九哥往后在岳家也不硬气。 他握着拳头,实想不明白汗阿玛为什么将一个蒙古太福晋的折子放在心上。 总不会是念着旧情? 自己那位大姨母,当时也是送到宫中待年的。 这青梅竹马的。 不会是被棒打鸳鸯了吧? 所以才嫁了荣宪姐姐过去? 他低下头,将这些狗血撇开,脑子飞速旋转。 要是汗阿玛心意已决,直接下旨就行了,做什么还要留下他。 汗阿玛并没有决断。 那他还如此。 十阿哥想起方才皇父与九哥之间的应对,心里有些凉。 他的头越发低了。 嗓子里也响干。 他想闭口不言,可还是听见自己的声音,道:“既是太福晋想要与钮祜禄家亲上加亲,公府大格格待字闺中,身份更匹配” “哦?阿灵阿的长女,今年也是及笄之年了……” 康熙似不经意的说道。 十阿哥点头道,道:“是啊,那是承爵一系的嫡支格格,想来太福晋只有感念汗阿玛隆恩的。” “行了,朕晓得了,你退下吧!” 康熙的声音十分平静。 十阿哥抬起头,脸上依旧是之前关切模样,才带了几分忧心下去了。 出了清溪书屋,十阿哥就咬住了嘴唇。 还真是一片慈心! 他还没有从宫里搬出来,就要在他跟钮祜禄家的当家人中间扎一道刺。 虽说没有这样的安排,十阿哥与阿灵阿也不是一路人。 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亲阿玛给自己挖坑,这味道让人头皮发麻。 咬得狠了,他嘴里腥咸一片。 走出小东门时,他心里荒凉的不行的,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雾蒙蒙的。 “嘿!想什么呢?眼神都直了·” 熟悉的声音打碎了十阿哥眼前的薄雾,世界又清明起来。 碧空如洗,原野青翠。 在他跟前摆着手掌的九哥那样鲜活。 “怎么还直眼了?” 九阿哥说着,发现了十阿哥嘴唇上的伤痕,不由怔住。 他收了嬉笑,正色道:“汗阿玛训你了?好好的,为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 这就是打小一块长大的坏处了。 十阿哥对九阿哥了如指掌。 九阿哥对十阿哥的小情绪、小习惯也一清二楚。 十阿哥苦笑道:“汗阿玛没有训我,是巴林部太福晋上了折子求指婚,为幼子求娶颜珠之女” 九阿哥的脸立下耷拉下来,转身就要往小东门走。 福松正式换帖的日子就在下旬,他当然晓得颜珠之女是何人。 十阿哥忙一把拉住,道:“九哥,九哥,您别着急,弟弟方才已经跟汗阿玛说了钮祜禄格格订婚之事” 九阿哥气得不行,道:“那个太福晋是怎么回事,还想要强娶不成?又不是宗女上折子给汗阿玛算什么?” 十阿哥道:“就是厚颜无耻,所以弟弟才气呢,这还是亲侄女呢,这样算计!” 九阿哥还是不放心,道:“我还是跟汗阿玛去求求情吧,省得汗阿玛‘顾全大局真的随了那位太福晋的心意……” 十阿哥心中冷笑。 估摸在皇父心中,小小的巴林部不重要,压着他这个贵妃之子,离间他跟钮祜禄公府的关系,才更是重要。 “九哥不用去了,弟弟举荐了阿灵阿家大格格,那也是‘亲上加亲’,身份比庶支大格格还高,不是正合适?” 十阿哥已经恢复了平静。 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道:“怎么能这样,你也太煳涂了,阿灵阿是小人,你得罪他做什么?” 那要是传出去,无异于跟钮祜禄公府撕破脸。 十阿哥心中一暖,道:“得罪就得罪了,我不怕他,他爵位不正,本就心虚着,我就算友善,他也防着,如今也差不到哪里去。” 九阿哥还是摇头道:“太鲁莽了,要是你直接出来,爷过去举荐就不差什么了,左右爷跟他结了仇的。” 十阿哥傲然道:“我是皇子阿哥,他还敢要谋大逆不成?”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道:“你也应该去刑部看三个月案宗,就晓得这世上人心之恶……” 还有就是十阿哥与阿灵阿还有这甥舅关系。 这也让人恶心。 他想了想,道:“既是得罪了,那就想法子把阿灵阿压下去。” 十阿哥忙道:“九哥别插手,我瞧着汗阿玛是要用阿灵阿的。” 否则的话,也不至于急忙忙的在他跟阿灵阿之间挖个坑。 毕竟钮祜禄家那么多人,只有遏必隆这一支与皇家最亲。 上三旗就是皇父的势力,他不会自断臂膀,放着上三旗的着姓不用。 九阿哥皱眉道:“那就看着他起来?” 十阿哥道:“汗阿玛即便用他,也只是用他罢了,咱们都晓得他是小人,汗阿玛还能被蒙蔽?” 九阿哥想想也是。 他开始担心自己了,纠结道:“爷觉得这些日子做的挺好的,汗阿玛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真要好心,什么翰林学士、国子监祭酒,哪个不能挂皇子师,为什么点了马齐?” 他不想要跟八贝勒府有太多的纠结。 毕竟打小的情分,现下疏离了,就躲远些,省得彼此尴尬。 十阿哥小声道:“正蓝旗。” 九阿哥沉默了。 兄弟俩往新五所走去。 “汗阿玛后悔了?”九阿哥也压低了音量。 后悔将马齐家的佐领指给八阿哥?! 给马齐加了个皇子师的身份,让他两不相帮? 可这学生能跟女婿比么? 远近不一样啊? 九阿哥带了紧张,差点要跳起来,道:“马齐还有个嫡女,汗阿玛不会是想要指给爷吧?那可绝对不行!” 十阿哥往九阿哥脸上看了几眼。 脸也不大,还真敢想。 九阿哥说完,也晓得自己想多了。 他跟八阿哥情况不同。 自己福晋有功无过,自己岳父也正当红的,不至于。 再说了,马齐的嫡女,皇子福晋都做得,指成侧福晋,那不是恩典,而是欺负人了。 他松了一口气,道:“汗阿玛也是,绕这圈子做什么?直接将马齐家的佐领拨回上三旗,不是更省事?” 十阿哥道:“要是圣旨能朝令夕改,那就无人畏惧了。”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可是还是不大痛快,道:“早就想过或许会是正蓝旗可还是盼着能有转机,不爱和他们搅合。” 正蓝旗的宗室,大旗主安郡王,小旗主信郡王,新封的小领主八阿哥。 自己过去,就是排在这三人后头,也是个小领主。 十阿哥道:“九哥也不用太烦,说不得过两年汗阿玛就改了主意呢,只要没正式封爵,一切都不是定数。”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小声道:“汗阿玛行事,不如早年果决了,居然有反复的时候。” 十阿哥没有说话。 他倒是觉得皇父还是一如既往,紧紧抓住手中的权力,忌惮着一切接近权力的人。 早年斗四大辅臣如此。 中间扶持外戚、削弱宗室也是如此。 再往后宠爱包衣嫔妃,开始提拔包衣官员,平衡上三旗的勋贵也是如此。 现在,目标对准儿子们。 “前几天你九嫂还问了鱼了呢,这边的不好吃,回头叫人去金海捞几网,那边水清凉,土腥味应该少些……” 九阿哥已经说起别的。 十阿哥看了他一眼。 他们这中不熘,这个时候就显出好了。 他这个贵妃之子,只要不跟钮祜禄家勾搭,就会高枕无忧。 九哥性子烂漫,皇父再防也防不到他身上。 兄弟俩混日子就行。 十阿哥心中的愤懑逐渐平息,道:“这两天太热了,过两天要是有阴天,咱们去马场跑马去……” 九阿哥想摇头。 阴天他也不想去。 可是想着舒舒,他就点头道:“好,到时候去转转。” 自己还能有个差事做,不去内务府衙门,也可以在园子这边的值房处理公务,舒舒也不能老在四所里闷着。 到了四所门口,兄弟俩作别,各自回了院子。 舒舒已经穿戴整齐,也收拾好了食盒,打算跟嫂子们一起去给太后请安。 九阿哥道:“带着牙牌么?” 舒舒点头道:“带,献了太后,明天我们这边也好跟着组局!” 九阿哥提醒道:“别玩太大,要不然的话,回头再为了输赢心里不舒坦,传到汗阿玛那边也不好” 舒舒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九阿哥。 “为了牙牌,爷挨训了?” 舒舒有些后悔。 好像有些得不偿失。 不过是个消遣的玩意儿,要是为了这个使得九阿哥之前刷的好感度清零,那可太亏了。 九阿哥摇头道:“没训,就是说了两句就放下了……” 因舒舒跟妯娌约好了时间,眼见着就要出门,九阿哥也没有细说。 等到一个时辰后,舒舒回来,九阿哥才提了多了个皇子师之事。 舒舒不说“五雷轰顶”,也差不多了。 马齐,“八爷党”里的中坚分子。 这是什么孽缘? * 这是补昨天的更新。 第六百一十三章 波折(第一更求月票) 见舒舒不说话,九阿哥就不自在了。 他瞪着舒舒,嘟囔道:“你不会是在心里笑话爷吧?” 本来读书就不如妻子多,如今又多了个皇子师,好像他不学无术似的。 舒舒忙摇头,带了真挚,道:“没有,没有,就是觉得这恩典有些大,同十三阿哥比起来,爷这皇子师的规格太高了!刀y。” “啊?九阿哥有些意外她的反应,道:”“你不觉得麻烦么?那也是八哥的丈人呢,还是八哥的佐领下人·” 舒舒笑道:“那还是皇上的心腹臣子呢,爷客客气气的就是。” 至于“八爷党” 那一位更像是“卧底”,做的都是“敌在指挥部”的事。 使得八阿哥直接失了盛宠的那次满朝文武举荐太子,马齐就是串联文武大臣联合保举八阿哥的核心力量。 也就是这次保举,使得康熙见识了“八贤王”的人望,忍无可忍,说出了“未更事,更罹罪,其母亦微贱,宜别举”,这句贬低八阿哥出身的话。 这以后就换了格局,“八爷党”不能说烟消云散,也偃旗息鼓。 满洲重出身,旗主没有庶出,各勋贵人家的承爵人也是嫡支嫡脉为主。 像法海那样,因为是婢生子,被父兄视为奴仆的不是一个两个。 八阿哥这出身被盖了章,之前的“八贤王”光环就消散了大半。 八阿哥被忌惮打压,开始转为幕后,扶持十四阿哥。 九阿哥轻哼道:“汗阿玛也真是的,要是挑爷的毛病,直接说就是,还推个人出来,马齐身上兼了那么多差事,怎么盯爷读书,不过是多个名分……” 说到这里,他想起十阿哥的话,带了无奈道:“老十说,汗阿玛应该还是打算让爷下正蓝旗,这旗乱着呢,一点儿都不安生……” 从八旗初建,正蓝旗就没有消停过。 因为皇子下旗是挨着排来的,所以舒舒早想过这个。 她已经淡定了,道:“不封爵,就不分佐领下人,咱们消停的过自己日子,不掺和就是,等到封爵的时候,有上头哥哥们的例,按照他们行事走……” 九阿哥眼睛一亮,道:“说的也是,咱们就在后头看热闹好了!” 尤其是安郡王府跟八贝勒府,现下因为八福晋的缘故,已经有了隔膜,还不知道怎么样。 舒舒淡定,九阿哥也就平静了。 犹豫了一下,他说了巴林太福晋来信之事。 舒舒听了不由皱眉。 关心则乱。 她想的是会不会是钮祜禄格格反悔,或是尹德夫妇反悔,嫌弃福松的身份,才这样婉转。 要不然的话,巴林太福晋这样直接请旨指婚,就有些突兀。 一个和亲过去的勋贵女儿,上面公主婆婆,下边公主儿媳妇,还能作稳当家人的地位,会那样目光短浅? 只为了一份嫁妆就死皮赖皮的强娶侄女? 那不是跟娘家“亲上加亲”,而是结仇。 她抿了嘴道:“那就烦劳十弟身边的人过去问一趟吧,要真是巴林太福晋自作主张,那无须理会;若是他们自己有了反复,也不必这样绕圈子。” 九阿哥压根没想到这个可能,皱眉道:“不会吧,都要换帖了,这还有中途反悔的?福松相貌人品都在这里。” 舒舒苦笑着没有说话。 福松是不差,可是这出身也是拖累。 现在得了他们提挈,补了正四品。 熬了资历,往后正三品、正二品也不是不能想。 可是没有爵位,等到福松的子辈,依旧是从头开始。 早先钮祜禄家没有更好的选择,不会挑剔。 可是到了跟前,想要以后的前景,犹豫了也不算稀奇。 九阿哥心里也不自在了,道:“要是那样的话,也太可恨了,好像咱们强娶似的这叫什么事儿!” 这样说着,他就打发何玉柱道:“请十阿哥过来说话。” 少一时,十阿哥跟着何玉柱过来。 听到舒舒的猜测,十阿哥也傻了。 他之前心中怨愤,只以为是巴林太福晋贪婪,皇父故意作态利用此事离间自己跟钮祜禄家,压根就没有想到还有另一个可能。 是他们之前牵线做媒出了纰漏,皇阿玛给他们找补。 他“腾”的站了起来,道:“我过去一趟,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阿哥忙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大喇喇的过去做什么,引人侧目!今天来不及了,明早咱们回京,该去内务府去内务府,该去宗人府去宗人府,再打发人传尹德过来,听听他怎么说,也别冤枉了他” 十阿哥看了眼座钟,确实不早了。 今天回城也是匆匆忙忙的。 他皱眉道:“要是有反复,直接说就是。” 尤其是前面,董鄂家接二连三治丧,寻个借口止了亲事就是,大家心知肚明,也不会说什么。 如今董鄂家要摆酒了,也到了换帖的时候,这就太过了。 舒舒道:“许是我小人之心了。” 她心里已经后悔了。 之前贪钮祜禄格格的身份,是福松能找到的最好的亲事。 最初的时候也担心钮祜禄格格因“凤巢之女”,性子傲慢,直接传话时已经说清楚福松的短处。 那边没有意见,才进行的下一步。 可是人的想法也是会变的。 尤其是钮祜禄家世代与皇室联姻,大格格的姑姑、堂姐也都是嫁入宗室。 因为这件事,舒舒挂着心,次日也没有张罗牌局。 九阿哥与十阿哥一早就回城了。 十阿哥直接打发王平安去叫了尹德。 “巴林郡太福晋上折请婚之事与钮祜禄家有没有关系?” 十阿哥直接问道。 尹德满脸羞愧,道:“给阿哥添麻烦了。” 十阿哥直接冷了脸,道:“那钮祜禄家打算怎么收场,‘顾全大局’,送女抚蒙?” 尹德忙摇头道:“两家亲事已定,怎么能变,奴才一会儿会去园子求见皇上,说明此事!” 十阿哥皱眉道:“要是亲事不打算反复,那叫太福晋那边掺和什么?是阿灵阿出手了?” 他想到了这个可能。 钮祜禄格格嫁到京城,最受损的还是阿灵阿的名声。 大家会想起她死了的父母,想起阿灵阿诬兄害嫂之事。 尹德犹豫了一下,眼见着十阿哥脸色越来越冷,才讪讪道:“是正泰受了辅国公夫人蛊惑,误会了奴才,以为奴才用这门亲事换了长史,就给太福晋去了信……” 这个正泰,就是大格格的胞弟,也是尹德的养子。 尹德的姊妹中,有两位辅国公夫人,只是其中一人寡居,鲜少在人前露面,比较活跃的辅国公夫人,就是阿灵阿的同母妹,去年在十阿哥的订婚时还挑剔过十福晋。 十阿哥依旧不痛快道:“十来岁的孩子,还不晓得道理?在身边的胞姐、养父母不信,就信一个姑姑?” 尹德羞愧道:“这半年辅国公夫人常过来,待大格格与正泰也好,奴才就疏忽了)没想到她还有其他用意。” 十阿哥看着尹德道:“那您怎么之前不知会我一声?” 尹德叹气道:“奴才晓得此事后,就立时打发人往巴林送信,心里存了侥幸,也不想揭开此事,让这亲事再生波折。” 十阿哥看了他一眼。 最主要的应该是想要护着正泰,怕他跟九阿哥迁怒到一个孩子身上。 这样护着侄儿兼养子,也是慈爱之心。 只是也分了远近亲疏。 十阿哥晓得自己又是奢望了。 他就道:“正泰这样想,那往后少不得搅合大格格与福松过不下去,要不这门亲事就算了吧!” 尹德愣住,道:“阿哥封。” 十阿哥道:“既是有了隐患,那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说罢,他就吩咐王平安跟王长寿道:“你们一个去请九爷,一个去请福松阿哥……” 两人应声去了。 尹德急得脑门子的汗都出来了。 “阿哥,不至于,这亲事都走到这一步了,这不单单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事,也是钮祜禄家跟董鄂家的事……” 缔结婚姻,本就是结两姓之好。 十阿哥冷淡道:“本就是我鲁莽了,不该插手钮祜禄家家事。” 内务府衙门离宗人府近。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九阿哥就到了。 听十阿哥提了巴林太福晋来信的隐情,他也觉得这亲事可以作罢。 钮祜禄大格格与正泰同胞所出,丧父失母,姊弟相依为命,撕巴不开。 这样一个耳根子软、不分好赖人的小舅子,后头还有钮祜禄家那些牛鬼蛇神,这往后日子消停不了。 本是为了求娶名门之女的,不指望岳家帮扶,也不能这样拖拉。 只是他顾着福松的想法,对十阿哥道:“看看福松怎么说。” 十阿哥点头,对九阿哥羞愧道:“是我之前想的太少了。” 九阿哥摇头道:“这怎么赖你呢,本也是我跟你九嫂起了‘捡漏’的心思。” 结果便宜没有那么好占的。 兄弟俩情分在这里,自然不会为了其他事情生了嫌隙。 尹德在旁,简直无地自容,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为侄女辩白道:“九爷,大格格绝没有攀龙附凤之心,也是诚心待嫁” 九阿哥轻哼一声,不接话了。 大格格十五、六岁,不是五、六岁。 满洲的格格是当家管事的,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纤弱闺秀。 约束不了十来岁的胞弟? 要不就是性格有缺陷,真怯懦,提不起来;要不就是城府深,假作态,顺水推舟。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良配。 福松平日里就在皇子府值房,找人也方便。 他怕有什么事情耽搁,来的匆匆。 等到听明白前因后果,他脸色有些白,看了九阿哥一眼,说不出话来。 第六百一十四章 选择(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见了,心里不忍。 这么大的年岁,最是要强要脸的时候,这样被人挑拣嫌弃谁也不好受。 他忙安慰道:“不算什么,黄了就黄了,回头爷再给你聘个好的。” 福松苦笑道:“让姐夫跟十爷为难了,还有阿玛与额涅那里,请客的帖子已经派出去” 他打小不爱给旁人添麻烦,可是好像还是让大家受累了。 或许,他当初就不该心存侥幸。 九阿哥道:“那有什么,换个人就是!” 他的脑子转得飞快。 直接免选的,可不单单是钮祜禄家这一支。 赫舍里家跟佟家也都是后族,两家嫡支格格也都在免选之列。 还有就是被称为“满洲圣人”的达海的家族觉尔察氏,女子也是直接免选的。 十阿哥见他要乱点鸳鸯谱,忙道:“九哥,事缓则圆,不必太仓促。” 要不然的话,再生波澜,也影响福松的名声。 福松也醒过神来,道:“九爷,我不是那个意思,男儿本就该先立业、再成家,不着急……” 尹德见状,忙道:“福松阿哥,这中间有误会,并非侄女本意。” 福松定定地看着尹德,道:“我敬大人是尊长,大人是不是不厚道?我额涅月初才亲自过府拜访,月底换帖的日子也是前些日子跟贵府一起协商,但凡大人先头说明白,何必走到这一步?” 尹德满脸涨红道:“本盼着圆满,实不想走到这一步。” 福松垂下眼道:“齐大非偶,我们也长教训了,劳烦大人将月初的插戴送还回来也算是做个了结。” 尹德还想要再说,十阿哥已经吩咐王平安道:“送客!” “尹大人,您请吧!” 王平安不客气的说道。 之前的称呼,可不是这个,是“舅爷”。 尹德涨红了脸,走了出去。 九阿哥不乐意,看着十阿哥道:“做什么拦着爷,这个时候就该直接换人,定亲的日子不变,那才是‘啪啪’打脸,耳光响亮呢!” 真是的,现下有脸挑剔人了,年初要出孝时被佟家、公府逼着配人的时候怎么不挑剔? 十阿哥道:“现下能选的就是赫舍里家跟佟家的旁支庶出,那跟钮祜禄家有什么区别,都是乱糟糟的,背后一家子人!” 九阿哥气鼓鼓道:“那就这么便宜了他们?到时候是都统府这边丢人,他们倒是成了识大体、顾大局,‘送女抚蒙’的知礼人家” 十阿哥道:“未必如意,弟弟不是提了阿灵阿之女么。” 听到此人,九阿哥想起过年前自己御前求惩戒阿灵阿家的事,就是不许阿灵阿的女儿指婚宗室,还有就是早点嫁出去,省得又搅风搅雨。 阿灵阿的女儿去年十四,今年十五,好像也该出门子了。 九阿哥望向福松,道:“你的婚姻大事,还有你的脸面在,你是怎么想的?” 福松道:“不用着急,等到后年选秀过去再找合适的人家。” 他今年十六,后年也才十八岁。 能够免选的人家,都是国戚人家,也是挑拣的厉害。 没有必要去浪费姐姐与九阿哥的人情,勉强那样的亲事。 等到四十年选秀过了,这说亲对象就不限于免选人家。 八旗有爵人家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还是寻常人家,不必择高门。 见他如此懂事,十阿哥心中更不是滋味儿。 不过是庶支的孤女,名声还有瑕,一个十六岁的四品官还看不上眼。 这勋贵大家还真是眼高。 这中间还牵扯他跟九阿哥两个皇子阿哥的脸面,却也没有什么顾忌。 或许在他们眼中,除了皇上跟太子,其他皇子阿哥都不用太在意。 毕竟是要下旗的,管不到他们上三旗的勋贵头上来。 可是如此轻慢皇子,能真的敬畏皇权么? 怪不得皇父要削弱压制他们,他们离皇权太近了,没有敬畏之心。 九阿哥还是不乐意就这样做罢。 他对十阿哥道:“我跟福松回趟都统府,跟岳父、岳母说一声,看看他们什么意见。” 十阿哥道:“要不我也过去?” 九阿哥摆手道:“你就老实待着,估摸到申正的时候,咱们在西直门外集合……” 都统府离西直门比较近,那边有官道直接到畅春园。 十阿哥应了。 九阿哥跟福松直接去了都统府。 齐锡夫妇听了此事,也不痛快。 可是当着福松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觉罗氏就道:“明日我去贝子府,跟贝子夫人商量商量,要是那边点头,月底的酒照摆,将小三的亲事走个过场!” 两家虽然之前有了默契,可是还没有正式过礼。 原想着等到小三成丁后。 齐锡也道:“我上折子,将之前的爵位直接转小三……” 早日落定,小三定亲体面,不是白身,也省得苏努惦记让女婿谋伯爵之位。 九阿哥见岳父、岳母都有决断,心里也痛快,道:“那小婿到时候充个媒人?” 齐锡没有犹豫,点头道:“那就劳烦阿哥。” 之前两家打算请的大媒是彭春。 可是彭春已故,确实缺个正经媒人。 福松羞愧道:“是儿不好,让阿玛、额涅费心了。” 齐锡看着他道:“说这外道话做什么,就算没有定亲的事,府里也打算摆酒的,如今换了小三,不是要跟钮祜禄家争闲气,是想着将此事含煳过去,省得成了新闻,被旁人磨牙!” 到时候旁人问起,一句听岔了就敷衍过去。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就算心中对钮祜禄家有嫌隙,也不用这个时候露出来。 要不然又是风风雨雨的。 钮祜禄大格格固然会被人说嘴,福松的出身也会被人扒出来嚼舌。 觉罗氏则道:“现下反复是好事,要是定亲了或者成亲了,再不情不愿的,那才要头疼。” 九阿哥见状,也跟着劝道:“是啊,好事多磨,你瞧瞧我,先头定的也不是你姐)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不是更好么……” 屋子里静谧下来。 大家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的声音由大变小,也觉得说得不大妥当,小心地看了觉罗氏与齐锡一眼。 觉罗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怎么记得后头还有一句。” 九阿哥老实点头,道:“是有那么一句,‘塞翁得马、焉知非祸’……” 齐锡看着九阿哥也磨牙。 这是什么比喻? 往后不顺心的时候,是不是也要来一句“塞翁得马、焉知非祸”? 九阿哥也晓得自己失言,恨不得打自己两下子,讪笑都:“小婿的意思,是说良缘天赐,等着就行了,如同小婿跟福晋一样,这不就是正可好么,如今也恩恩爱爱的)这错过的都不是正缘!” 觉罗氏神色稍缓,想到自己闺女是个气性大的,就道:“阿哥说的是正理,错过的都不是正缘,您跟福晋说一声,劝她也不必多想,福松年岁还小,再等两年也不耽搁什么。” 齐锡也道:“转告福晋,这是好事,不必恼火。” 九阿哥都老实应了。 他不敢再瞎安慰了,怕又说了什么不妥当的。 因为与十阿哥约好了一起回园子,九阿哥就婉拒了齐锡夫妇留饭的话,从都统府出来。 福松亲自送出来。 不单单是送出都统府,还要送出城。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别忍着了,难受就难受呗。” 福松摇头道:“姐夫,我不难受,我就是想着要不要参加满洲科举。” 九阿哥听了,迟疑道:“没有先例……” 八旗科举早就有的。 宗室子弟科举,自打三十六年开始也有了。 可是关于已革宗室子弟,怎么参加八旗科举,还真没有先例可循。 福松看了九阿哥一眼,道:“您不拦着?” 九阿哥道:“爷就晓得宗室子弟中应戴一品、二品、三品顶戴者、丁忧未经服满曾革职、曾犯枷杖刑以上不准参加考试,八旗子弟应试,也是差不多的规矩,你这司仪长才正四品,又不碍事……” 现下八旗汉化,推崇才子。 要是福松考出来,那就是他的运势。 依旧可以直接任四品司仪长,等过了资历,就不是限定在八旗武官中,还可以转八旗文官,仕途就更开阔些。 自己福晋是个爱读书的,下头的小三、小四因为读书好,在正红旗官学也有了名气。 中间的福松跟珠亮就算比不上小三、小四,应该也不会差太多。 福松笑了,整个人都松弛下来,道:“那我就试试,总不能就赖着姐姐跟姐夫来提挈……” 九阿哥“爱屋及乌”,想的就多些,道:“不用大张旗鼓的,自己准备就是,回头考上了皆大欢喜,考不上也就当练习了,下回再考就是……” 要不然的话的,亲事黄了,科举再落第,这打击就有些大。 福松点头道:“嗯,我不张扬!” 他不想成为旁人眼中的可怜虫,也不想让阿玛跟额涅因自己丢脸。 两人出来时,十阿哥已经到了。 跟福松说了几句话,十阿哥就跟九阿哥往园子里去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提膳(第三更求月票) 路上,九阿哥跟十阿哥说了都统府那边的反应后,兄弟俩就安静了。 兴致不高。 九阿哥想着都统府那边,即便岳父、岳母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可他还是觉得丢脸。 本是想要帮忙的,连婚房都给预备好了,结果却是添乱了。 十阿哥也不舒坦。 之前的时候他是真心亲近尹德这一房,现下发现是自作多情。 到了新五所外,九阿哥有些犹豫,道:“这两家亲事做罢之事,爷要去跟汗阿玛说一声么?” 换做之前,他肯定毫不犹豫,直接去告状了。 可现在心里没底了。 自己这“爱子”的身份成色不足。 老被挑剔,谁也受不了。 他有些犯憷了。 十阿哥想了想,摇头道:“暂时不必,齐大人要是上折子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到时候要是汗阿玛有问的,就会打发人传九哥过去。” 九阿哥忙点头道:“嗯,嗯,传爷,爷再过去艹。” 兄弟俩作别,各自回了院子。 舒舒昨天还懊恼心急,现下已经淡定了。 福松没有那么脆弱,这件事往好了想,也不算坏事。 人这一辈子,起起伏伏的谁也说不好。 之前有佟家跟钮祜禄公府在,钮祜禄大格格有胡乱婚配的危险,自然顾不得挑拣0。 可是谁让佟国维家被发配了。 阿灵阿也沉寂,不敢多生事的模样。 危机没有了,婚配自然也不乐意将就。 若是压着心气,勉强嫁了,然后骨子里瞧不起福松,舒舒有些不敢想那会是什么局面。 不过她也后悔了。 之前想的很美好,两人都有不足之处,凑到一起正好彼此珍惜。 可实际上阴错阳差,她一直没有真正见过那位大格格。 但凡见了真人,瞧出不妥当,也就不会让家里跟着白忙一场。 九阿哥回来时,也以为舒舒会郁闷焦躁。 毕竟岳父、岳母都不放心,他也晓得妻子待福松比胞弟也不差什么。 舒舒正在缝香包。 用的是浅金宁纱的底,下面坠了枚平安扣。 香包是元宝形,抽带用的是金色丝线编的金刚结。 夏日衣裳多是浅色,这香囊换了浅金色也不显得燥。 九阿哥在她旁边坐了,心里也平复许多,不眨眼的看着。 舒舒抬头,打量他两眼,道:“让我猜着了?” 九阿哥点头,将尹德的说辞说了一遍。 舒舒冷笑道:“那是巴林部,不是大兴的西瓜地,小一千里地,这信件往返要多久?快了也要一个月,慢的话说不得更久” 结果呢? 早有了反复之意,却是半点不露。 九阿哥摇头道:“他们家不地道,往后咱们还是远着些。” 尹德家就在皇子府南边,中间就隔了一条街,前后就一里多地。 又因为尹德如今挂着十阿哥的皇子府长史,所以之前的时候九阿哥与舒舒将他们家列为要走动的人家。 “爷亏了!” 九阿哥突然想起来这个,道:“这尹德还是爷举荐的,爷当时想着帮老十一把,压根就没想着跟尹德讨人情,真真是便宜他了!不行,下次见了,爷得说明白,这谢礼捞一份是一份!” 舒舒道:“福松如何?” 九阿哥道:“福松说不得真是‘因祸得福’了,瞧着挺有上进心的,跟爷说打算参加八旗科举!” 舒舒听了,带了关切,道:“可这参加八旗科举,需要族长具保。” 从血脉上论,福松是舒尔哈齐的后裔,这一支的门长就是简亲王雅布。 可是他曾祖这一支除了宗籍,从礼法上已经不算简亲王府族人。 他们家自成一脉。 这科举报名,就麻烦了。 又不像寻常旗人那样,只要佐领具保就行。 九阿哥道:“爷回头去礼部衙门好好问问,到底是什么章程,从入关至今,像福松家这样除了宗籍的黄带子不少,还有些红带子,总不能让这些人要饭去,那成什么了,允许他们科举出仕,也是一条出路。” 舒舒道:“论起功课来,福松比小三、小四要好些。” 另外就是八旗以骑射为本,中举之人要加试骑射。 福松的骑射也是没得挑。 就是时间太仓促了。 现下就已经七月中旬,距离秋闱就一个多月了。 “是我之前想的少了,要是早想着八旗科举这条路,去年聘个先生,好好预备一年,比这样仓促要好。” 舒舒有些后悔。 九阿哥道:“福松才十六,不着急,现下也不晚,这一科就当积累经验,至于先生” 他想起一人来,道:“法海师傅就是八旗科举过来的,回头爷带福松过去拜访拜访,看看能不能教导一下经验。” 法海就是八旗科举出身,康熙三十三年进士。 现下上书房行走,也是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授课老师之一。 舒舒听了,想起了马齐,道:“爷,福松的事情先放放,你是不是该去拜访老师了?皇上既说了,咱们这样没动静很不该,总不能等着马大人上门……” 九阿哥觉得牙疼,蹙眉道:“那爷怎么拜访啊?总不能提了两条腊肉吧?” 舒舒道:“没有先例,那就从古礼,等到‘三节两寿’的时候再送其他。” 古礼,就是六礼束修,即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腊肉。 九阿哥听了,咧嘴笑道:“马齐指定吓一跳!” 舒舒觉得康熙有些不厚道。 用人可半点不惜力气。 马齐身上一堆的实缺,还将九阿哥丢过去学礼。 她就道:“有了师生名分,还是长者,爷也当恭敬些。” 马齐年岁与康熙相仿,家里世宦人家。 他阿玛很出名,就是康熙朝前期的名臣米思翰。 三藩之乱时,米思翰为户部尚书,筹集粮草,立了大功。 可惜天不假年,中年病故。 马齐家就此沉寂,等到他们兄弟相继出仕,简在圣心,家族才再现荣光。 九阿哥撇撇嘴,还是觉得亏,道:“这去哪说理,凭空掉下个先生,一年咱们还得送五回礼,要是送旁人,还能指望礼尚往来,亏不了多少,可是这有着师生名分,咱们还能指望他们家的回礼不成?” 舒舒道:“爷放心,马齐大人晓得分寸,一码归一码,不会让咱们太亏的。” 九阿哥道:“真的?” 舒舒点头道:“会礼尚往来的,爷放心。” 三朝不倒翁,岂是说着玩的。 九阿哥不乐意多个老师,马齐也未必乐意多个学生。 这师生关系,估摸也就是个面子情。 九阿哥这才舒坦些,道:“那样也好,总不能都亏了。” 东西都好预备。 只是这个时候没有腊肉了。 舒舒就吩咐膳房烤制出几条干肉条,先盐腌,后烤干,随后果木熏过。 做到一半,香味儿就出来了。 大阿哥正好从园子里出来,还没有用晚饭,闻到味道,在四所门口站了站,就不客气的吩咐太监,道:“过去问问九阿哥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就跟他说,我这边没开伙,让他提份晚膳过来” 自己兄弟,一顿饭的事儿,自然没有什么外道的。 四所这边因吃三顿饭的缘故,还没有到晚饭时间。 听了大阿哥近侍的传话,九阿哥也没说什么,点头道:“晓得了,爷一会儿给你们主子送过去。” 等到那太监走了,九阿哥才跟舒舒道:“瞧瞧,鳏夫可怜,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舒舒: 九阿哥素来热心,加上前些日子因为冰引发的连锁事情,给惠妃添了麻烦。 他也想着回报一二。 有能帮到大阿哥的地方,他也乐意至极。 他吩咐何玉柱道:“多装些,爷过去陪大哥一起吃,省得他怪冷清的。” 等到何玉柱下去,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爷之前问过了,大哥也不是老在这边落脚,三日里也就一日,头所膳房不齐备,估摸也是这个缘故,要不爷跟大哥提一嘴,要是他在这边歇脚的时候,就直接叫人来这边提膳?” “不过举手之劳,倒不碍什么,只是会不会让四嫂、五嫂难做?” 舒舒犹豫了一下,问道。 毕竟挨着住着,那两位还是嫂子。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没事,谁不晓得咱们伙食好,就算有人念叨,也只会念叨大哥嘴馋,咱们做弟弟、弟媳妇的就是好心罢了。” 说罢,他就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想起来,道:“你一个人吃也别煳弄,让几个丫头陪你。” 舒舒站起身来,拿起了方才缝好的香包,从匣子里抓了一把干薄荷放在里头,又洒了几滴薄荷花露,才系好,亲自给九阿哥挂上,道:“这边水多,草木茂盛,蚊虫也多,爷戴着这个,也省得被咬” 九阿哥低头看着,心满意足,带了何玉柱就出了四所。 没等到头所,就见四阿哥回来,九阿哥站在旁边,老实道:“四哥,您才回来……” 四阿哥翻身下了马,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何玉柱手中的食盒上。 九阿哥顺着他眼神看过去,就解释道:“是给大哥送的,大哥那边没开伙。” 说到这里,他道:“我打算陪大哥吃呢,省得冷清,四哥您既然才回来,想来也没用膳,要不就一起” * 下一更12月9日中午12点,欢迎来阅读。 第六百一十六章 别忘了份子(第一更求月票) 四阿哥有些无奈。 这其实不合规矩。 不兴这样直接提熘人吃饭的。 也不兴“客带客”。 这主人在里头估摸都不知道有席,这旁人就张罗开了。 不过眼见着九阿哥的热乎劲儿,加上都是自家兄弟,四阿哥就点点头,道:“我先回去梳洗,稍后过来。” 九阿哥笑着点头,随即看着四阿哥身后的苏培盛道:“你跑个腿,去趟三所、五所,将五哥跟十阿哥也叫来” 苏培盛没有动,望向四阿哥。 等到四阿哥点头,他才躬身应了一声,往三所去了。 九阿哥见了,也不恼,反而对四阿哥夸道:“四哥的奴才好,只听四哥的,懂规矩。”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要是自己的近侍谁的话都听,那成什么了。 “行了,进去吧!” 四阿哥催促道。 “嗯,嗯!”九阿哥应着,就去叩头所的门。 等到有人开门,他就直接推门进了,扬声道:“大哥,大哥,弟弟过来了!” 而后就是大阿哥的声音:“这都饭时了,你怎么过来了?” 九阿哥道:“这不是陪您吃饭吗,省得您这日子冷清。” 大阿哥的声音带了欢喜,也不掩饰嫌弃:“饭来了就行了,人可以回了!” “瞧您这话说的,吃饭重要啊,还是跟兄弟吃饭更重要啊?”九阿哥贫嘴道。 四阿哥听着热闹,进了二所,直接去了正房。 四福晋这里也在等着他用膳。 他就吩咐道:“装两个膳盒,一会儿爷去头所。” 四福晋立时吩咐人下去准备。 她想起大阿哥前两天打发人送的瓜果,道:“要是头所膳房不开伙,爷您看,是不是跟直郡王说一声,直接让这边送膳就是了?” 隔壁没有女眷,大阿哥也不是每天都在这边,郡王府那边就没来多少人。 四阿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一会儿爷问问看。” 伏天爱出汗,穿了一天的衣裳都要馊了。 他擦拭了,换了干净衣裳,才带了食盒到头所。 十阿哥与五阿哥已经在了。 四所的膳盒已经摆出来,两荤两素四道菜,都是尺盘,还有两盘饽饽,分量不少。 大阿哥却不满意,对九阿哥道:“不是熏肉了么?肉呢?”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这才晓得是闻到味了,倒是也不吝啬,吩咐何玉柱道:“跟膳房说,熏肉蒸两盘,一会儿送过来。” 大阿哥不客气的道:“那个炸过的面,也煮两碗。” 九阿哥在旁听了,带了嫌弃道:“这大伏天的,您点热汤面,也不嫌弃燥。” 说着,他吩咐何玉柱道:“麻酱面皮来几份,绿豆凉粉几份,还有那冰豆花,别放浇头,咸甜口酱都拿些,自己调着吃……” 何玉柱下去了。 大阿哥咽了口口水。 四阿哥看了干瘦的九阿哥几眼,没见长肉,嘴巴越发挑剔了。 五阿哥已经迫不及待,道:“听着就不错啊。” 他都没有吃过,每样都想要尝一尝。 他胃口好,无肉不欢,可是大夏天的,也爱吃口清爽的。 十阿哥都吃过,跟大家介绍道:“适合暑天吃,吃着也开胃。” * 四所上房。 舒舒还没有叫人摆膳,何玉柱就回来了。 听说几位阿哥都在头所,舒舒就叫了小棠,吩咐道:“别只蒸肉,再做几个快手菜,蛋皮黄瓜丝来一道,加肉丝帽的;糖醋荷包蛋一个……” 三个不好听,她就道:“剩下就是老虎菜。” 就算没有太油腻的菜,可是天热,舒舒又道:“再将桂花酒酿送一坛过去。” 小棠记了,去膳房预备了。 * 其他几位福晋也没有干看着。 既是晓得阿哥们在头所聚餐,头所膳房还不齐全,也打发人送了吃食过来。 等到兄弟几个扯了几句闲篇,就陆续有食盒过来。 五所的食盒居然是到的最早的。 两盘牛肉干,都是刚炸过的,一盘撒了芝麻,一盘撒了辣椒粉。 看着油汪汪的,荤香四溢。 两盘就是蒙古果子,一种是厚的,小拇指粗细;一种是薄的,看着像柳叶。 这个都是现成的,直接装盘,所以速度快。 而后是二所的食盒。 一份苏子叶黄米饽饽,一份小米窝头,一份熘肉片,一份芥末白菜墩。 而后是三所的。 一份酱骨头、一份山药炒木耳、一份肉包子、一份什锦包子。 四所因为要蒸肉的缘故,食盒送来的最晚。 除了四道菜,就是大阿哥与九阿哥之前点的主食。 热的汤面,冷的麻酱面皮、绿豆凉粉、冰豆花。 还有就是一坛酒酿。 圆桌摆开,摆了一桌子。 大阿哥心满意足,刚要招呼兄弟们入座,就听门口有动静。 “哦?要开席了,朕来得正巧!” 是康熙的声音。 康熙来了,身后就跟着梁九功、魏珠还有一什侍卫。 “汗阿玛。” 大家都起身,迎了上去。 康熙的目光依次从几位阿哥脸上转过,笑着说道:“这么齐全,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不成?” 大兴县贡上来几个西瓜,其中瓜王有二十一斤。 看着稀罕。 康熙正好要给太后定省,就亲自送到太后宫。 圣驾走的是大北门,正好途径新五所。 结果就见这边头所外头很是热闹,太监们提了膳盒进进出出的。 他就直接熘达过来瞧一瞧。 大阿哥笑道:“是儿子闻到老九家的熏肉味儿馋了,就打发人跟老九要膳盒,后头想着兄弟们搬过来,还没有聚会,就都请来了。” 说罢,他就道:“几位弟妹体恤,都打发人送了吃食,汗阿玛您赶上了,也尝尝阿哥所膳房的手艺……” 康熙也有兴致,就点点头,被让到上座。 四阿哥、五阿哥在康熙左手边依次坐了。 大阿哥是主人,就在右手坐了,后头依次是九阿哥、十阿哥。 康熙仔细看向桌子,就觉得别扭。 因为餐具不同,看着很是凌乱。 不过他看了几眼就笑了,指了那两盘牛肉干,对大阿哥道:“这是老十家送的……” 大阿哥点头道:“汗阿玛慧眼如炬,确实是十弟妹打发人送的。” 这不单单是吃食不同,器皿也不同,用的盘子都是描金的,看着亮闪闪的。 康熙又望向其他,有几盘荤素分明,器皿中规中矩,用的是内造的绿地福禄寿喜盘,这应该是老五家预备的。 再看旁边,是几个素白器皿,都是一体的八寸盘,上面的吃食简朴,这应该是老四家预备的。 再看剩下的十来个碟子,也是用的白瓷,却是器形各异,跟里面的菜式是配套的这应该就是老九家预备的。 因听大阿哥提及熏肉,他的目光就在蒸熏肉上多看了两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九阿哥道:“难得,倒是知礼了!” 九阿哥不满道:“瞧您说的,好像儿子真不知礼似的,从古至今传下的规矩,儿子还不晓得么?” 除了十阿哥,其他人都不晓得缘故,带了好奇,看向九阿哥。 九阿哥眼珠子一转,道:“对了,还没跟几位哥哥说呢,汗阿玛恩典,给弟弟指了位‘皇子师’,今天熏肉干就是为了预备拜师礼的,要不今天就算庆贺这个了?嘿嘿,那这份子哥哥们记得回头补上……” 大阿哥痛快道:“补!不过说好了,往后多送几回膳盒!” 九阿哥笑道:“不劳您嘱咐,弟弟体贴着呢,已经跟弟弟福晋说了,大哥这边膳房不齐全,往后在这边歇宿的时候直接打发人去四所提膳就是。” 大阿哥点头道:“那哥哥谢九弟这份体恤,份子钱给你来份大的!” 九阿哥眉开眼笑,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蹙眉,实在看不惯九阿哥这贪财的模样,尤其这还是在御前。 御前。 他将训斥的话咽下,在九阿哥的注视中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五阿哥脸上露出迷煳来,道:“你有了老师是好事,可是跟份子钱也不相干啊?” 九阿哥伸手算道:“怎么不相干?不说多一个阿玛,也是多小半拉阿玛了,还加个师母呢,先是拜师礼,然后这‘三节两寿’都落不下,弟弟都愁死了!哥哥们赶上了,帮着凑凑,也是解了饥荒……” 五阿哥立时被说服了,点头道:“是愁人,你又没有什么进益,那我也包一份大份子!” “嗯,嗯!”九阿哥忙应着。 这时他就觉得身上不对劲,低头一看,老十正在桌子底下戳他。 他看向十阿哥,十阿哥忙给他个眼神。 兄弟早有默契。 九阿哥合拢了嘴,小心翼翼望向上首。 康熙面沉如水,正冷眼看着他,冷哼道:“小半拉阿玛?” 九阿哥眼珠子乱转,忙比划着,道:“到不了小半拉,更小些,就是个比喻,这不是汉人都讲究天地君亲师么?儿子也得学着‘尊师重道’……” 康熙依旧耷拉着脸,道:“学什么都是煳弄,一知半解,既是晓得‘天地君亲师就该明白‘君’在前头,你们虽是师生,可尊卑有别,你是少君,不要失了身份灯。” 九阿哥起身听了,老实道:“儿子晓得,会自重自爱,不会乱了尊卑。” 康熙这才神色稍缓,道:“拜师礼准备的是什么?” 九阿哥道:“参照古礼,预备的‘六礼’,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腊肉这几样,因为没有腊肉,儿子福晋才让膳房烤些干肉条……” 桌子上越发安静了。 大阿哥向来不爱跟弟弟们计较,眼下都要磨牙了。 就算那熏肉费事些,也就是费事而已。 它也是肉,不是金子,不是银子。 外加上其他几样,加起来有二两银子没有? 也值当他哭一回穷?! 第六百一十七章 兄友弟恭(第二更求月票) 康熙嘴角挑了挑。 这不就开始学规矩了么? 成家立业的人,本该如此。 总不能一直散漫下去。 自己是阿玛,不挑剔他,可往后呢? 到时候让哥哥、侄子嫌弃,不是更丢人? 桌子上,五阿哥小声道:“会不会太轻了?不用送个古董砚台、玉石镇纸、或是什么宣德炉之类的?我那里有富裕的,回头给你找两件……” 九阿哥摇头道:“这是守老礼儿呢,不轻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他又道:“不过那砚台、镇纸、宣德炉什么的,五哥既是富裕,那弟弟还是收了吧,回头摆书房里,弟弟也得用呢!” 五阿哥大方道:“那就拿去用吧,缺什么你吱声打。” 九阿哥听了,眼睛冒光,很是心动。 五哥那边可是有不少好东西。 太后娘娘的私库,那不单单是太后娘娘的私库。 听说太皇太后病故前,将自己一辈子的私房都分了。 分作三份,太后一份、皇上一份、固伦淑惠长公主一份。 他就想再要几样古董,去布置皇子府的客厅,可是眼见着旁边四阿哥板着脸,要训人的架势,就改了口,道:“弟弟在皇子府修了个藏书院,五哥有不看的书,就叫人归拢归拢,回头给弟弟充书库去,要不然还得在外头张罗。” 五阿哥豪气道:“不少呢,好几箱子,回头都给你,我看了头疼。” 九阿哥:牙。 他望向康熙一眼。 没听见么? 这位不是才应该好好读书?! 康熙似乎没听见似的,正低头跟大阿哥说着什么。 九阿哥心里,有些不平了。 他重新学习,哥哥们不用么? 这见贤思齐,不是应该一起?! 他看向老大,有什么短处? 好像挑不出来。 皇长子的派头十足,可是那也不能算错。 本来身份就在这里,也不是礼贤下士的性子。 他又看了眼四阿哥。 这一位的人情世故差了些,不大会说话,有事没事就要冷了脸,是不是也该从头学学? 接着又看五阿哥。 五哥不用说了,四书五经都是磕磕绊绊的,自己还有个印象,他估摸连印象也没有。 怎么能这样呢? 装笨就笨了?! 也是偷懒不爱学习罢了。 一样的父母,自己这么聪明,五哥能笨到哪里去? 看旁人闲着,太难受了。 眼见着康熙跟大阿哥的说话告一段落,九阿哥就道:“汗阿玛,虽说您偏爱儿子)可儿子却不好干受着,能不能给您求个情,给哥哥们也指个皇子师,实在没有合适的,就用一个人也行” 康熙看着九阿哥,也很想要问问脸有多大了。 昨天才蔫蔫的,心虚模样,晓得是他的不足,才多了个皇子师;今天就尾巴翘着大言不惭地说“偏爱”。 这提议。 出了上书房的皇子们,给安排皇子师。 康熙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忙摆手道:“汗阿玛,不用,不用,儿子都多大了,眼见着弘昱都要启蒙了……” 弘昱,就是大阿哥的嫡子,康熙三十五年生,今年虚龄四岁。 康熙不置可否,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欠欠身道:“汗阿玛,弘晖也三岁了。” 所以他的先生也免了吧。 五阿哥也听出弟弟在使坏,忙跟着道:“我们老大跟弘昱侄子一年生的,还要大几个月,明年也该读书了,汗阿玛您要是指师傅,直接指皇孙师吧!” 康熙听了,神色不变,心中有些怅然。 皇孙们也要到了启蒙进学的年纪么? 随即想起太子的庶长子已经十岁,在上书房读了半年了;老大这边的长女要更大些,都开始留头了。 康熙就望向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好像旁人不缺先生,要不你这份好心就收收,夕。” 说到这里,他看了十阿哥,道:“或是直接分给十阿哥?” 九阿哥想要坑哥哥,可不想坑弟弟,忙道:“那就算了,十弟在宗人府当差,跟着宗亲长辈们多请教就是,跟外人也学不到什么正经能用的。” 这一下,对着他磨牙的就又加了四阿哥与五阿哥。 两人瞧出来了,这个弟弟不厚道,待人也分远近亲疏的,他们明显是排在十阿哥后头。 虽说知晓这小兄弟俩班对班长大,亲厚也正常,可是这明面上就厚此薄彼,也让人堵心。 康熙见九阿哥自己一张嘴,就能将人得罪光了,也懒得说他,只道:“行了,用膳!” 大家安静下来,就剩下吃饭的声音。 十福晋送的菜,不适合配饭吃,没人动筷子。 四福晋与五福晋送的菜色也寻常,都是大家吃厌了的。 大家不约而同的将筷子就对准了四所的菜。 还好,前头一个食盒就四道菜,后头又送了四道。 外加上麻酱面皮、绿豆凉粉这些,都是能撑肚子的。 大家即便都捡着这几样吃,也很富裕。 大阿哥吃着蒸肉,心满意足。 上好的五花肉,用盐与花椒腌制过,烘制六分干,再用果木熏烤。 闻着就带了果香,看着油亮,入口也有嚼头。 半透明的脂肪中,蕴含丰富的油脂,咬上一口,在嘴里迸发,太香了。 满足。 四阿哥则是吃着半碗冰豆花。 上面没有放复杂调味,就是酱油、醋、葱花这几样,吃着却正合意。 他本身就爱素的,平日里豆腐、香菇的素菜也吃烦了。 五阿哥则是在吃绿豆凉粉。 他体格比较胖,内火就燥,夏天就爱喝绿豆汤、吃着绿豆饼什么的。 这绿豆凉粉,上面煳一层芝麻酱,吃着香喷喷的,正合他的口味。 十阿哥就从容多了,四所的菜色,大多都吃过。 尤其是那道糖醋荷包蛋跟蛋皮拌黄瓜丝,都是他最爱吃的。 他要是在九哥那边留饭,多有这两道菜。 就是现下的黄瓜不如冬天的嫩,不过膳房这边做的也精致,去了黄瓜皮跟黄瓜籽儿再切丝的,吃着也不错,比冬日里吃着黄瓜味更足。 加上切得细细的蛋皮,还有酱油炒过的肉丝,这道菜怎么吃怎么好。 不算荤菜,可是也不寡淡。 康熙也有些苦夏的毛病,到了夏天胃口就差些。 可是儿子们都是能吃的年岁,一个个的吃着喷喷香,连带着康熙食欲也好了几分。 他看了一圈菜色,四所那边的菜谱,并不繁杂,看着很寻常的模样。 蒸肉就是直接蒸肉,底下垫了些嫩白菜叶。 剩下的,也都是寻常的食材。 可是等到一动筷子,康熙就察觉出不同来。 御膳房的菜多有勾芡,看着油亮,吃着咸香,可是也容易腻。 四所的菜没有这样,更多的是原汁原味,也是另一种质朴。 康熙每样都尝了尝,不知不觉就吃了十分饱。 他撂下筷子。 平日里只是七分饱的,一会儿回了畅春园,可以四处熘达熘达,消消食儿。 大家也陆续放下了筷子。 康熙低头看了眼手边,一碗米酒。 颜色看着黄稠,跟寻常的米酒不同。 他端起来尝了尝,味道极淡,比膳房的米酒酒味要薄的多,不过当成饮品正好。 他看向九阿哥,道:“这个怎么同寻常的米酒不同?”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道:“这是儿子福晋根据书上的方子,叫人制的稠酒,听说是春秋时就载入史册的,用的老黄米,也不费粮食,这个还养胃,儿子喝着也不碍的” 稠酒。 康熙有些印象。 他看了眼九阿哥,不知道有什么可得意的。 这是董鄂氏在娘家时就琢磨出来的方子,当时是为了给新达礼跟齐锡俩解馋的。 那兄弟俩个,都好酒,却是都没有酒量,沾了酒就醉。 董鄂氏就按照书中的方子,叫人试做了不醉人的米酒。 大阿哥不大满意,两、三口喝光了,吩咐人再添一碗,而后道:“味道太薄了,跟浓米汤似的,喝不醉人,倒是能灌个水饱” 九阿哥不爱听这话,看着大阿哥道:“大哥您平日里也少喝些,别想着酒是粮**那还是穿肠药呢,不是好东西,回头成了酒糟鼻子不说,浑身也臭!” 大阿哥听了这话手痒痒,可是当着皇父的面,也不好教训兄弟,就改了拳头为巴掌,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道:“行,大哥记下了!” 九阿哥被拍得一趔趄,挑眉看大阿哥,带了不满,道:“大哥您轻点儿,当谁都跟您这么糙呢,经得起这铁巴掌!” 大阿哥手越发痒了,看着康熙道:“汗阿玛,老九当年在上书房时,不单读书煳弄,这骑射好像也吃力,左右儿子现下也闲着,要不也给老九当个先生,重新教他一回?” 到时候连布库一起练了,要糙大家一起糙。 整日里拾掇得跟个大姑娘似的,身上还挂香包,熏人一跟斗,寒碜不寒碜? 九阿哥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仿佛小时候举高高的阴影再现。 他忙道:“不用,不用,回头侄子们开蒙了,我跟他们一起练就行了,不用单教一回!” 哼哼! 到时候自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哥哥们小时候欺负他的,他回头都记下来,一笔笔的找补回来。 他这小算盘都写在脸上了,看得大家齐齐无语。 就这么一点出息?! 五阿哥这个亲哥哥都看不过眼了,道:“那也练不到一块堆儿去啊,要不你还是跟十二阿哥他们一拨练吧,还能差不多……”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目光有些幽怨。 怎么能差不多呢? 他是能比过十二阿哥,还是能比过十三阿哥? 关键是十四阿哥才十二岁,却跟小牛犊子似的,已经很有几分憨力气,自己要是比不过,丢人不丢人? 第六百一十八章 良心发作(第三更求月票) 头所门口。 众人都出来了,目送着康熙离开。 康熙没有叫辇,安步当车,带了太监跟侍卫们离去。 九阿哥这才注意到,跟着的御前侍卫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马齐的弟弟马武。 方才也没打声招呼。 这以后也是师叔了。 他看着康熙一行离开的方向,露出懊恼的模样。 大阿哥瞥了他一眼,道:“晓得后悔了?方才不是胆子挺大么?什么都敢说!” 九阿哥看着他,带了无奈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弟弟是后悔没跟马武打声招呼罢了,大哥您也是,怎么就听不得实话?这实话不好听,可是却是好心!” “酒糟鼻?浑身臭?这就是你的好心?好心个屁!”大阿哥笑骂道。 九阿哥呲牙道:“粗鲁!” 大阿哥揉着拳头道:“要不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粗鲁?” 九阿哥忙跳开,躲到四阿哥身后,道:“四哥您瞧瞧大哥,还有当哥哥的样子么?也不说做个榜样,也就是在咱们跟前,这要是回头在下头的小阿哥们跟前说起来,可就教坏孩子了!” 四阿哥:牙。 东扯西扯,也不是全无道理。 大阿哥翻了个白眼,道:“你是真出息了,都会学告状了!” 九阿哥眉飞色舞道:“见贤思齐,老……三哥这招好使,弟弟就学了,叫我说,大家就该都学学,往后找平了,也省得对上三哥吃亏!” 大阿哥“哈哈”笑出声,道:“这一年来,老三哪回遇到你占便宜了?一次比一次倒霉,罚俸罚的肉疼,估摸着往后见你躲着走!”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那不是正好,弟弟巴不得自己是‘鬼见愁’呢!” 四阿哥听他说话越来越没谱,呵斥道:“行了,闭嘴吧,往后在外头少说话!” 九阿哥听了,小脸“咣当”一下子撂下,道:“又不是旁人跟前,就是哥哥们跟前,还不能说两句实在话?四哥您太虚了,端的太厉害,做人还是得跟弟弟似的,实在些……” 四阿哥黑着脸。 这是实在么? 这是傻! 五阿哥有些怕了。 自己这位四哥也是爱记仇的。 老九不长记性。 他就岔开话道:“有什么事情找马武么?” 要不然的话,打不打招呼有什么。 九阿哥嘴角耷拉着,道:“汗阿玛指了马齐做皇子师,这不是马武是他兄弟,也跟着长了辈分,弟弟就想着周全些……” 除了十阿哥,其他人都愣了。 之前听说九阿哥提什么皇子师,他们以为是在南书房行走的翰林里指的人,跟法海似的。 说是皇子师,实际上是盯着阿哥读书的侍读。 没想到是马齐。 大阿哥皱眉道:“是内务府的差事出了纰漏?” 四阿哥面上也带了关切,道:“现在不是好几个总管么,遇到寻常事你按例,要是为难的差事,该多请教几位大人·……” 九阿哥扬了扬下巴,带了不满,道:“大哥、四哥是不是小瞧人?弟弟是那种无能的人么,差事砸了,还让汗阿玛操心找补?” 大阿哥轻哼道:“那好好的,汗阿玛指了个师傅?汗阿玛吃饱了撑的,还是马齐是闲人?” 九阿哥脸上带了几分尴尬,道:“哎,弟弟昨天也寻思了半宿,想明白是哪里错了,应该就是前几日岳父那边的承爵旨意下来,弟弟带了福晋归宁,空了手……” “汗阿玛就小题大做,让弟弟背《周礼》,还指了马齐盯着。” “这真是冤枉,之前每次去的时候也没空手,就那天回得匆忙。” 大阿哥嘴角抽了抽,道:“那你那天去岳家做什么?” “道贺啊!这不是前阵子爵位搁置么?” 九阿哥看了大阿哥一眼,道:“大哥您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 大阿哥轻哼道:“你也晓得是道贺,那怎么还空着手呢?” 四阿哥在旁,也是摇头。 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人情走礼都不齐全,怪不得给他指个老师重新学《周礼》。 五阿哥也道:“是你不对,这时候不是该预备贺仪么?弟妹处处齐全,保全你的体面,你也要保全弟妹体面才对!” 前阵子自己太岳父调回京,九阿哥这边都叫人送了贺仪,全了礼数。 现下想想,那肯定是弟妹操的心。 连十阿哥也没想到是这个缘故,看着九阿哥带了不赞成。 九阿哥摸着脑门道:“就是忘了,也不是没预备,出宫了才想起了,就没叫人回去取,想着弟弟那岳父、岳母最是疼闺女的,带福晋回去他们就欢喜了,礼物也不碍什么!” “不能这样算,弟妹本来就是人家的闺女,回去陪父母一天也是情分里的,你拿着情分里的东西做人情不应该!” 五阿哥带了谴责:“况且人情是人情,礼是礼,多了没什么,少了不应该!” 大阿哥道:“这先生指得好,快二十的人,也不小了,人情世故也当学起来。” 四阿哥则道:“男主外、女主内,外头的事,你不学着,还要弟妹跟着操心么?” 九阿哥觉得头都要大了,忙点头道:“嗯,嗯,我一定好好学,明早就去拜会马齐马大人·” 四阿哥操心的多些,道:“打听过了,马大人明天休沐?” 九阿哥:牙。 马齐身上兼了那么多差事,汗阿玛用得狠,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使,还有休沐? 四阿哥无奈道:“你没打听,你去哪里拜会马齐?” “园子值房啊,正好弟弟往后也打算在这边办公。” 九阿哥说道:“天热了,不想折腾,让笔帖式每日送公文过来吧!” 大阿哥听着都觉得不妥当,道:“不好,太轻慢了,还太张扬,不能这样办” 轻慢是堵在办公的地方拜师,张扬是将两人在关系铺陈开来,引人侧目。 没有必要。 总有那么一小撮人,唯恐天下不乱。 宜妃本就有宠,如今生了皇幼子,九阿哥还明晃晃得拜在即将要入阁的马齐名下谁晓得旁人怎么想。 四阿哥道:“你听大哥的,明日先打发人往马齐家送拜帖,也问一下马齐家人他什么时候休沐,约好了时间再亲自上门,稍安勿躁!礼数周全就好,无须大张旗鼓。” 九阿哥嘴角耷拉的更厉害,道:“弟弟亏死了,‘三节两寿’且不说,眼下马齐要是嫁女,那弟弟是不是也得随份大的?” 大阿哥见他还计较这个,很想要踹他两脚。 整日里就想这些没用的。 这也就是索额图不在了,要不然的话,还真叫人捏一把冷汗。 四阿哥眉头皱得紧紧的,想到了马齐与八阿哥的关系。 九阿哥也想到这个,忍不住抱怨道:“这叫什么事?鼓动马齐悔婚还来得及么?”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道:“浑说什么?!” 九阿哥脸上多了烦躁道:“要是没有这个关系,一个侧福晋,我福晋想不搭理就不搭理,多了这关系,总要客气些。” 十阿哥在旁道:“不用那么周全,一码是一码,马齐还敢挑理不成?” 五阿哥也道:“就是,不用太当回事,又不像汉人似的,就是皇子侍读,客气些就行了,再多没必要。” 人有远近亲疏,在他们心中,自然舒舒这个嫂子(弟媳妇)更亲近。 九阿哥嘀咕道:“谁晓得汗阿玛到时候挑不挑毛病,一阵阵的,说话也反复……” 后半句被四阿哥瞪了回去。 大阿哥的视线有些悠远。 他看了眼畅春园方向,又看了眼西花园方向。 没有索额图,好像朝廷的气氛都松弛下来。 自己不再横冲直撞,太子也不用满身戒备。 以后是什么格局? 太子的年岁一点点大了。 自己不动,太子就心安么? 汗阿玛能心安么? 大阿哥生出幸灾乐祸,又想要喝酒了,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散了吧!” 大家点头,从头所门口出来。 九阿哥却在二所门口站了,随后对五阿哥、十阿哥道:“我找四哥有事。” 五阿哥与十阿哥应了一声,就各自散去。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四下里看了,小声道:“四哥,寻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四阿哥点点头。 九阿哥随后吩咐何玉柱道:“将书房第二个抽屉里的册子取来。” 何玉柱应声去了。 九阿哥是想起了雅齐布一家。 不能再拖了。 要在自己搬过去之前料理了。 省得到时候心烦。 还要防备着小人生事。 四阿哥见他郑重,也跟着严肃起来,直接带他去了书房。 “四哥,这事怕是要让您为难了。” 九阿哥看了四阿哥关切的模样,难得的良心发作了一下。 论起来本不与四阿哥相干,四阿哥掺和进来,说不得还影响他跟八哥的交情。 四阿哥皱眉道:“磨叽什么,到底是什么事。” 九阿哥道:“口说无凭,等何玉柱取了册子您就晓得了……”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何玉柱就来了。 九阿哥道:“直接递给四哥看吧,都归拢了有一阵子了。” 四阿哥带了好奇,接过来看了,越看脸色越黑。 第六百一十九章 内斗(加更谢盟主浪淘沙0529) 从头看到尾,四阿哥沉默了许久。 他合上册子,看着九阿哥,目光带了探究,声音有些凉:“为什么查雅齐布?” 雅齐布贪婪不忠是错,九阿哥这行为就不是错了? 九阿哥直视他的眼睛道:“他家那个老姑娘的事,四哥也是晓得的,您说是雅齐布自作主张,还是别的?” 四阿哥怔然。 他说不出话来。 谁也不是傻子,他不乐意将兄弟想的太糟糕,可是也晓得那件事的蹊跷。 但这事情又实在恶心,没法拿到明面上来说。 也不好深究。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就当是那老小子发梦好了,我捶了他一顿,不得防着他小人作祟啊!” “想着是知己知彼,做个后手,谁晓得能查出这些来。” “原打算往八福晋跟前一递,让她们‘狗咬狗’去,谁能想到,如今那位不顶用了……” “年前弟弟还想出宫呢,您瞧着福松那样子,是雅齐布那老小子的对手么?” “反正留着这个人,就在弟弟家边上,弟弟心里不安生……” 九阿哥晓得这个哥哥是个爱较真的,与其编排瞎话,不如实话实说。 反正他又不是损人不利己。 听他实话实说,四阿哥的神色稍缓。 他还是告诫道:“这样的事情犯忌讳,往后不许了。” 八旗规矩,旗人即便犯了国法,依律处置后,都要发还其主。 这种越过主子,直接收拾旁人的包衣奴才,没有这样行事的。 这是打八阿哥的脸。 九阿哥烦躁道:“那弟弟自己不收拾他,干等着八哥收拾?他们两口子可是八贝勒府的内外管家,八哥当成心腹使唤,弟弟直接过去说,这证明他眼瞎,不也是打脸么?” 四阿哥蹙眉,觉得棘手。 这奴才是祸根子,是不好留了。 留着就是兄弟之间扎刺,也要防着他在八阿哥跟前挑唆。 只是,这事要机密。 “还有谁晓得此事?”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老十晓得么?” 九阿哥忙摇头道:“才查出来的,用的是高斌,通过雅齐布的叔伯兄弟那边查出来的,谁也不晓得……” 至于舒舒,那就不用算了。 不是“谁”,夫妻一体。 四阿哥点点头道:“行了,这事你不用管了。” 九阿哥有些犹豫,道:“会不会让四哥为难?要不直接交给汗阿玛得了,这奶嬷嬷、奶公不好,也是他没选好人,直接让慎刑司那边收拾!” 四阿哥看着他,道:“就这么不留余地?” 扯到慎刑司,事情就闹大了。 雅齐布夫妇固然得不了好,八阿哥也会被人笑话。 九阿哥脑袋耷拉下来,道:“反正就不想他继续在京城逛荡,您瞧瞧他办得什么事儿?!我还是皇子阿哥呢,一回两回的挑衅,有这样的人在八哥身边,才引得八哥都跟着走歪路了……” 他心里也不好受。 谁也不想承认自己眼瞎。 见他蔫耷耷的,四阿哥倒不好训斥他了,只道:“兄弟之间,一直这样僵着,也不像话……” 九阿哥看着他,道:“四哥想要做中人,然后听八哥假模假式的跟弟弟赔不是?还是算了吧,没意思,也没有老死不相往来,就是都成家当差了,没有必要整日里搅合在一起……” 四阿哥叹气,还是觉得可惜。 错了就要认错,改了就是。 既是手足兄弟,无须太过苛刻。 九阿哥见他还要再说,忙道:“弟弟胆小,怂着呢,您看八哥是汗阿玛给大哥的助力,背后也被人当‘大千岁党’,弟弟还是站远些吧,省得回头得罪了太子爷!”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 今天张罗吃席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太子呢? 这会儿倒是晓得避嫌了?! 不过。 四阿哥觉得有些奇怪,好像最近听老九的歪理掰扯多了,每次都觉得有些道理。 他就熄了说和的心思,道:“行了,往后别七情上面,长幼有序,面上还要过得去。” 九阿哥讪笑两声,点头道:“行,弟弟晓得了。” 还真是乌鸦看不见自己黑,就他那么爱酸脸子的性子,居然好意思让自己别七情上面! * 等到回到四所,九阿哥还忍不住跟舒舒吐糟道:“当时爷真是强忍了,要不然直接怼回去!还好意思说爷,汗阿玛可没说过爷‘喜怒不定’” 舒舒道:“当哥哥的都是如此,生怕弟弟哪里做的不对,珠亮在几个小的面前也爱唠叨呢……” 九阿哥道:“不过爷晓得好歹,这个人情爷记得,回头找机会咱们回个人情。” 舒舒点头应了,没有异议。 正如四阿哥告诫九阿哥的话,越过主子去收拾旁人的包衣是忌讳,如今这烫手山芋递到四阿哥手中,却是有些不厚道。 四阿哥全揽过去,不管是为了九阿哥多些,还是为八阿哥多些,都很有当哥哥的样子。 * 西花园,讨源书屋。 太子听着太监的禀告。 “直郡王聚了几位阿哥宴饮,皇上也过去了……” 太子有些意外,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就算要宴饮,不是要有个由头? 那太监道:“奴才也不晓得。” 太子说完,也晓得应该是想差了。 真要是哪个阿哥的生日的话,不会落下荷池四所的几个小阿哥。 他看着那太监道:“往后不用盯着那处,也不用跟旁人打听圣驾的动静,犯忌讳”0。 到时候被逮着,就是“窥伺帝踪”的大罪。 那太监躬身应了。 太子觉得自己的心里应该平静,可还是忍不住望向新五所的方向。 那边现下住着大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九阿哥跟十阿哥。 连九阿哥与十阿哥都出来当差了。 老大不是向来孤傲么,开始拉拢弟弟们了? 那此消彼长。 汗阿玛之前有心让自己跟老三亲近。 太子的脑子飞转,想起了《汉书》。 废太子刘荣· 那也是前车之鉴。 自己生母已故,汗阿玛也不会担心他的后宫,可是汗阿玛待皇子们却很看重。 直到现在,他相信自己依旧是汗阿玛最看重的儿子,可是却不是唯一看重的儿子。 皇长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望向荷池四所。 不单单老大会拉拢人,他也会善待自己的小兄弟。 * 畅春园,清溪书屋。 看着来请罪的一等侍卫博色,康熙脸色很难看,道:“从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博色额头汗津津的,也不敢狡辩,如实的说了傍晚校场上的情形。 “阿哥们下晌演射,阿克墩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跟十五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起了争执,阿克墩阿哥恼了,要让人打十五阿哥的哈哈珠子……” “十五阿哥拦着不让,阿克墩阿哥说十五阿哥不知道尊重。” “十五阿哥的哈哈珠子寿善说长幼有序,十五阿哥有不对的地方,皇上可以教导太子可以教导,阿克墩阿哥不该说” “阿克墩阿哥说,十五阿哥生母低微,是小阿哥,以后也会成为其他阿哥的旗属” “寿善说十五阿哥的尊贵来源于皇上,不管他生母是谁,都是尊贵的皇子;阿克墩阿哥也是如此,尊贵来源太子……” “阿克墩阿哥恼了,就要动手打寿善,十五阿哥跟保福阿哥拦着,后来阿克墩阿哥的伴读也上前” 一拨是四个皇孙伴读,一拨是八个皇子伴读。 本该十五阿哥这边获胜才是,可是十五阿哥年岁小,他的伴读就有好几个是年岁相仿的,就不当用。 相反,四个皇孙伴读年长的十三、四岁,小的也是十一、二。 于是等到侍卫们拉开各位小主子时,皇子伴读这里就吃亏了。 保福阿哥被打破头,寿善嘴角破了,十五阿哥身上也挨了两下。 康熙看着博色,脑子里也想了许多。 这是钮祜禄家子弟。 自己当初安排他做上书房的武师傅,是不是太草率了? 随即想着十阿哥如今还在宫里,与钮祜禄家的关系也就那样,他就晓得自己想多了。 他看着博色道:“总共就十二个人,没有道理你记得几个名字,不记得其他几个名字” 博色额头的汗更多了。 康熙道:“阿克墩身边的谁跟十五阿哥身边的谁起了争执?” 博色白着脸道:“是德宁跟喜山·” 皇孙伴读是毓庆宫自己择的人,十五阿哥身边的伴读却是康熙钦点。 喜山,太子妃的侄子,也是这一批皇子伴读中年岁比较小的,跟十五阿哥同庚,只有七岁。 “德宁是哪一家的?” 康熙问道。 太子妃的侄子,伯府的少爷,对毓庆宫的人来说,也不是外人。 不说恭敬着,怎么还主动挑衅? 博色道:“是阿克墩阿哥的舅表兄。” 康熙瞥了他一眼,晓得为什么博色之前含煳了。 这是搅合进去毓庆宫的内斗了。 他道:“太医怎么说?” 博色道:“保福阿哥要休养几日,防着晕眩。” 康熙点点头,问道:“谁对十五阿哥动手了?” 博色眼前直发黑,可还是老实应道:“阿克墩阿哥……” 康熙并不意外,点头道:“行了,跪安吧!” 他心中已经怒极,却也没有现下就责罚博色的意思。 那样的话,就将毓庆宫内斗的事情摆在世人面前。 博色战战兢兢下去了。 康熙看向梁九功,道:“传赵昌。” 梁九功应声出去。 少一时,赵昌奉旨进来。 “查,今天下午校场的纷争,从头到尾查清楚艹。” 康熙吩咐道。 因为李格格曾经勾搭太子的乳母,两人私下里有交易,康熙对于毓庆宫大阿哥、二阿哥本就不喜,现下更生厌恶。 他的皇子阿哥,还轮不到旁人来轻慢。 太子妃是阿克墩嫡母,但凡他晓得规矩,就该约束身边人,而不是任由他们欺负太子妃的侄子。 从礼法上来说,喜山才是他的表兄弟。 第六百二十章 教子(第一更求月票) 四所里。 夫妻俩压根就不晓得下午还有其他故事,小六也被卷在里头。 九阿哥有些兴奋,将哥哥们的吃相学了一遍。 “咱们家前门的酒楼生意应该不错,哥哥们都爱吃呢,更不要说外头的人……” 他带了几分得意道。 舒舒点头道:“位置好,菜单也好,上半年的进益不少。” 九阿哥道:“老十福晋之前念叨的铺子,预备得怎么样了?” 舒舒道:“铺面是现成的,可是这进货的事还要跟江南那边商定,也要等着那边的货过来,估摸要重阳节后了……” 九阿哥道:“不怕晚,年底走礼的时候更多。” * 皇子皇孙们读书的无逸斋,在畅春园里也是自成一体。 除了当值的侍卫武师傅,还真没有晓得他们打起来了。 可是保福阿哥受了伤,传了太医,就不好瞒人。 尤其是西花园这里。 太后与太子就都得了消息。 园子里的伴读所,就在太后所居住的澹泊为德宫东边不远。 太后没有细问缘故。 十来岁的小小小子,正是淘气的时候,十几个凑到一起,闹闹哄哄的,好了孬了的都是寻常事。 “拿几盒饽饽过去看看,还有舒舒的小兄弟在里头,年岁小,看看有没有被大孩子们欺负了……” 太后吩咐白嬷嬷道。 九格格也在,道:“这个保福阿哥是哪一家的?” 名字耳生。 白嬷嬷道:“正月里来过一遭,是顺承恭惠郡王之孙,现在那位顺承郡王的堂弟” 顺承恭惠郡王,就是顺承郡王府的始王,礼烈亲王之孙,和硕颖毅亲王之子。 九格格听了不由皱眉。 这是王府的近支,跟皇孙们一辈的黄带子。 谁家出来的伴读,敢殴打王府阿哥,这也太没有尊卑了…… * 讨源书屋。 太子看着跪在地上的阿克墩,眼中带了失望。 阿克墩脸色涨红,脑袋紧紧地抵在胸前, “你不知道喜山是何人?” 太子淡淡的问道。 阿克墩攥着拳头,道:“是娘娘的侄儿·” “德宁十三,喜山七岁,德宁与喜山起争执,你不是当训斥德宁,怎么想着叫人打喜山板子?” 太子问道:“谁教你这样的规矩?可以越过十五阿哥去责打他的哈哈珠子?” 阿克墩脸上难掩心虚,咬着嘴唇道:“他们人多,儿子脸上下不来,一时恼了,失了分寸·” 太子眼中的失望更深,道:“保福阿哥是太祖皇帝后裔子孙,黄带子宗亲,德宁包衣下贱,敢对阿哥动手,你不拦着,还要替他遮掩此事?” 阿克墩抬起头,脸色由红转白,道:“阿玛,表……德宁是为了护着儿子,才一时顾不得旁的,本是喜山见了儿子不恭敬,没有请安问好” 太子移开眼,不想再听他狡辩。 一个七岁的孩子,规矩还没学全乎,计较什么恭敬不恭敬。 况且他们虽同在无逸斋读书,却不是一个屋,也不是一个师傅,估摸喜山连人都认不全。 倒是阿克墩,被李氏教坏了。 这点小心思、小算计瞒得过谁去? 他以为教训喜山,扫的是太子妃的脸,却不晓得丢的是毓庆宫的脸。 太子没有叫起,阿克墩面上带了委屈,红了眼圈。 少一时,毓庆宫的首领太监赵国士进来了,面色有些沉重。 太子看了一眼,皱眉道:“保福阿哥的伤势很重?” 之前晓得皇孙伴读跟皇子伴读们打架,还有孩子被打伤了,太子就打发首领太监过去伴读所探看。 赵国士摇头道:“还好,奴才过去时,正在吃果子艹。” 伤了头,就怕迷煳恶心吃不进东西,这能吃进东西就多是皮外伤,可以放心一半。 说到这里,他看了阿克墩一眼,道:“是赵昌去了伴读所,询问下午之事·” 太子闻言,不由一怔。 他当然晓得赵昌是什么人,伴读们打架,惊动御前不说,还要派了首领太监赵昌来盘查? 太子望向阿克墩,道:“你还瞒了什么?” 阿克墩白了脸,道:“儿子没有。” 太子懒得跟他磨牙,吩咐旁边人道:“将跟着阿哥上学的太监叫来。” 阿克墩的脸色更白了。 跟着阿哥上学的两个太监,二十多岁,晓得轻重,不敢瞒着,将下晌的纷争说了一遍。 太子觉得身心俱疲。 他看着阿克墩冷笑道:“十五阿哥不知尊重,还是你不知尊重?他护着自己的伴读有什么错?反倒是你,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的规矩都不懂,大喇喇的说十五阿哥不知尊重,轻狂无礼,可笑至极!” 阿克墩说是九岁,可是生日小,腊月生人,实际上也就七岁半。 之前有些小孩子的愚蠢念头,眼下他却是晓得怕了,“呜呜”的哭出声来,道:“儿子不是故意的,儿子就是不想丢毓庆宫的脸……” “你怎么敢打十五阿哥?” 太子实在不明白他的想法。 那是叔叔,即便比他小两岁,那也是叔叔。 阿克墩“呜呜”哭着,说不出话来。 太子无奈站起身来,出了讨源书屋,去了畅春园。 本就是阿克墩的不是,他既晓得了,除了代子请罪,别无法子。 清溪书屋里,康熙刚翻了绿头牌。 是王贵人的牌子。 十五阿哥受了委屈,王贵人那边还不晓得,不过康熙也想要过去看看,顺便再看看十六阿哥。 虽说十六阿哥下头还有十七阿哥,可许是这几年王贵人常伴驾的缘故,提到十六阿哥的时候也多,看到十六阿哥的时候也多,加上十六阿哥长得玉雪可爱,康熙对这个小儿子很上心。 阿克墩之所以敢待十五阿哥不恭敬,就是因他生母出身低的缘故。 康熙有些担心十六阿哥身边服侍的人也托大,轻慢了儿子。 “皇上,太子来了,在外头候见。” 梁九功进来道。 康熙皱眉,道:“传吧·艹。” 梁九功应声下去。 稍后,太子满脸羞愧的进来。 “汗阿玛,儿子来请罪了……” 康熙呵斥道:“煳涂!那是你的长子,即便是庶出,也不该养在妇人之手!” 太子越发羞愧,道:“当时儿子年轻,想得不周全,以为养在生母身边,怎么也错不了。” 阿克墩出生时,他才十八岁。 毓庆宫也没有太子妃。 虽说指婚了,却是正筹备婚礼。 康熙轻哼道:“李氏心不正,不许她再教导两位皇孙!” 太子躬身道:“儿子晓得了。” “谙达太监呢?也要换个老成知礼的,太年轻了不经事” 康熙仔细道。 太子越发羞愧道:“是儿子不好,竟疏忽了……” 因皇孙们没分宫居住,也就没有选谙达太监。 康熙觉得头疼了,摇头道:“养儿子不是这样养的!” 直接放养,不养歪了才怪。 不过想想这个时间,康熙也能猜到之前为什么疏忽了。 太子这里,前几年也盼着嫡阿哥。 想到太子妃去年流掉的孩子,康熙心中带了遗憾。 要是没有人做手脚,那说不定现在嫡皇孙已经生了。 经手的嬷嬷已经被处死,可是疑似幕后之人的李格格还没有得到责罚。 想到阿克墩跟十五阿哥说“尊重”,康熙就冷了脸,道:“听说格格李氏在毓庆宫日常供应位同太子嫔?‘太子嫔’是什么,朕怎么不晓得宫里还有这个品级?” 太子讪讪道:“是奴才们浑说的,二阿哥出生后,儿子念着她产育有功,就吩咐将儿子的份例挪过去些,贴补一二……” 康熙哼道:“这是养大了胃口,敢挑唆儿子待太子妃不敬了!” 太子苦笑:“之前也是个恭谨小心的性子,要不然的话,儿子也不会容她” 他也没想到李格格会如此愚蠢。 李家确实是包衣中的体面人家,李格格家也有军功爵位传家,可这出身门第,要分同谁比。 跟满洲勋贵比起来,他们什么也不是。 结果没有自知之明,傲慢无礼,以为“母以子贵”,就能比太子妃一较高低。 太子都不晓得之前行事恭谨体贴的李格格,怎么张狂成这个样子。 康熙听了,脸更黑了。 他想到了缘故。 “李氏心毒,阴害主母,她这是晓得太子妃身体有损了,自诩为皇长孙之母,日后可期,再没有旁的缘故” 康熙冷哼道。 太子听了,脸色越发苦了。 之前没有往这处想,这一琢磨,也不难猜测缘故。 怪不得李家扒着阿克墩扒得紧,生怕阿克墩亲近太子妃跟瓜尔佳家。 康熙却晓得毓庆宫的情形不能再纵容了,否则嫡庶不分,终成祸患。 太子还年轻,往后会有其他的阿哥。 “李氏为你名下宫女子,一应供给从例,不得逾越;三阿哥明日起,交太子妃教养……” 康熙说着,想着毓庆宫三阿哥资质不明,就道:“此为定例,日后毓庆宫再有皇孙,皆交由太子妃抚育……” 太子没有为李氏求情。 他晓得对错,李氏不约束不行了。 再如此情况,两个儿子都毁了。 康熙却还想着阿克墩的那个包衣伴读,就因为是皇孙的表兄,就敢殴打宗室阿哥。 阿克墩小小年岁,要是没有人念叨,哪里晓得什么“小阿哥”、“旗属”的浑话。 他就道:“阿克墩的那个伴读,乱了尊卑,殴打黄带子宗亲,打四十板子,逐出宫去!” 太子领命。 即便康熙不责打,他也不打算放过。 十三岁的孩子,什么不知道? 阿克墩想不周全的,他还想不周全么? 无非是担心阿克墩亲近太子妃,故意将事情闹大,使得阿克墩与太子妃之间矛盾越来越大,才会更亲近李家。 康熙想着育儿经。 前头的几个阿哥,康熙虽没有亲自抚养,可是也是盯得严实,不敢有丝毫松懈。 小时候担心养不活夭折,五、六岁开始担心资质不好,愚钝。 “当年你年轻,现下也是奔三十的人了,这儿女教养,还要用心,三阿哥好好教刀。” 康熙苦口婆心说着。 毓庆宫的嫔御不算少了。 可是因为早年盼着太子妃生嫡子的缘故,并没有选八旗秀女填充,多是内务府秀女。 下一次选秀是后年,有些拖得太晚。 倒是去年的选秀,有几个年岁小的记名秀女。 可是太子妃无过,这个时候赐格格。 康熙有些为难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 给娘娘当阿哥行么(第二更求月票) 西花园,荷池西所。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得了消息,都过来了,脸色都不好看。 下晌的时候,他们这些年长的阿哥不在无逸斋,而是直接去了畅春园西北的马场练习骑射。 直到下了学,回了阿哥所,听到伴读所传了太医,才听到些风声。 十四阿哥瞪着十五阿哥道:“你还有脸哭,你是叔叔呢,阿克墩无礼,你怎么不啐他?” 十五阿哥红着眼圈,嘟囔着小嘴,说不出话,看着可怜兮兮的。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劝道:“行了,别说这些。” 他望向十五阿哥道:“你那边哈哈珠子是八人,是皇孙伴读的两倍,就算那个德宁发疯,拦也该拦下了,怎么还让保福阿哥受了伤,连你身上都挨了两下?” 十五阿哥小脸绷着,带了气愤,道:“周连跟左海没动,还拉住了曹颀。” 十四阿哥听了,气得差点跳脚。 十五阿哥如今八个哈哈珠子伴读,年岁分了两波。 四个年长的,十来岁大小;四个年纪小的,大的八岁,最小的六岁,比十五阿哥还小些。 周连跟左海、曹颀、保福就是四个大的。 寿善、昌恩阿哥、喜山、李鼎就是四个小的。 “岂有此理,黑了心的奴才,不知道谁才是正经主子?” 十四阿哥忍无可忍,看着十五阿哥道:“这样的奴才,你还要他们做什么?” 十五阿哥摇头道:“不要了!” 十四阿哥就拉着他道:“走,咱们跟汗阿玛说去,不能就这样算了,开了先河,往后就要被欺负死了!” 十五阿哥听了,有些迟疑。 十四阿哥直接蹲下,抱着十五阿哥就往外走。 十五阿哥的谙达太监要拦着,十三阿哥道:“总要经了御前的。” 谙达太监叹口气,也跟在后头。 一行人就急匆匆跟往西花园门口走。 十二阿哥正好从东所出来,见状疑惑道:“这是要去哪儿?” 十三阿哥刚想要解释,就听见西花园门口那边进来一群人,就拉着十二阿哥一把小声道:“十二哥跟着!” 十四阿哥比同龄的孩子力气大些,可年岁在这里摆着。 十五阿哥也是好几十斤的分量。 走了没多久,十四阿哥就有些吃力。 十二阿哥见状,就上前接了过来,道:“我来抱吧!” 十四阿哥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客气,将十五阿哥倒了手,依旧是小牛犊子似的往前冲。 康熙跟太子进了园子,就见他们横冲直撞的冲过来。 见到康熙,十四阿哥嚷嚷道:“汗阿玛,您快点给十五弟做主,十五弟都要被欺负死了!” 康熙:噼。 太子: 十五阿哥原本只是红着眼圈,见了康熙,小嘴一撇,忍不住掉了眼泪。 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落在十二阿哥的脖颈上。 十二阿哥被眼泪炙得滚烫,心里也生出愤怒。 皇孙就那么尊贵么? 没有长幼,只论尊卑? 他们这些庶皇子到底有多卑贱? 康熙运了口气,呵斥十四阿哥道:“好好说话,嚷什么?” “儿子都要气死了!” 十四阿哥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小胸脯也一鼓一鼓的。 康熙心中不快。 虽说这件事让人恼火,可是也不好声张,否则叫人看了笑话。 该罚的罚,该赏的赏,剩下就要大事化小为好。 十四阿哥不懂事,跟着拱火。 太子站在康熙身边,看着十四阿哥,目光也有些探究。 这是德妃幼子,出了名的任性,可是之前遇到自己的时候也恭恭敬敬的。 他这么生气,难道是因为十五阿哥之前养在德妃娘娘宫里的缘故? 十四阿哥这会儿功夫,已经小嘴巴巴地说了缘故,最后道:“这不经事不知道,一经事怪吓人的,不求他们忠心,也不能这样悖逆,十五弟方才说了,这两个奴才不要了,您还是早点给换了吧,没有这样的!主子在前头受辱,他们干看着不说,还要拦着旁人帮忙,什么东西?” 康熙脸色也有些难看。 太子晓得自己方才想多了。 他越发尴尬。 那两个是官员的孩子,曾经跟着喜山去过毓庆宫请安。 康熙望向几位阿哥。 十五阿哥还掉着眼泪,小脸上满是委屈。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也都板着脸,不像以往那样跟太子打招呼,想来是物伤其类0。 康熙看着十五阿哥道:“真不要了?” 十五阿哥点头道:“不要!” 康熙道:“朕知道了,周连、左海两人侍奉阿哥不周,革皇子伴读,打二十板子送回家去!” 十五阿哥听了,止了泪,看着康熙,小脸上带了纠结。 康熙道:“你想要帮他们求情?” 十五阿哥摇头道:“不求情,曹颀个子高、力气大,要是他们不拦着曹颀,保福就不会受伤了,让他们家里赔钱……”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不单康熙愣了,大家都愣了。 十四阿哥好奇道:“你怎么还晓得这个?” 十五阿哥道:“我都七岁了,不是孩子了!周连、左海家里有钱,他们打赏人的荷包也丰厚,保福家里没钱,我看到寿善给保福包荷包了……” 康熙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太子。 太子对十五阿哥道:“除了那周连、左海两个赔钱,也让阿克墩赔钱好不好?先让他给你赔不是,然后再让他去赔偿保福阿哥……” 十五阿哥看了太子一眼,转过头去,将脑袋埋在十二阿哥胸口,给太子留了个后脑勺,显然是不乐意这样处置。 太子苦笑,道:“我还打他板子,好好罚他!” 十五阿哥动了动,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不用打他,只要只要·” 他有些紧张,看了康熙一眼的,又看眼几个哥哥,连后头跟着的谙达太监也看了才鼓足了勇气,带了认真,道:“只要让他对娘娘恭敬些就好了!’刃)” 太子听了,说不出话来。 十五阿哥误会他不答应,就拉了拉十二阿哥道:“十二哥,我要下地·” 十二阿哥蹲下,将十五阿哥放在地上。 十五阿哥“蹬蹬”走了几步,到了太子跟前,仰头看着他,眼睛里带了期盼,道“毓庆宫的人说娘娘没有阿哥,以后要看阿克墩阿哥的脸色,那样不好,我给娘娘当阿哥行么?我不是娘娘生的,可却是娘娘养的” 听着这童言童语,太子觉得胸口发堵。 十四阿哥在旁憋得不行,呲牙道:“小傻子,不带这样论的!嫂子就是嫂子,不是额涅……” 十五阿哥眼里的光熄了,整个人蔫耷耷的,眼里又是一泡泪。 都说宫里没有真正的孩子,换了一个人,太子都要琢磨琢磨这些话是不是故意的0。 可是十五阿哥才五岁半,早年养在毓庆宫,也是太子看着长大的,就是有些憨憨的,不是太机灵。 太子苦笑,伸手摸了摸十五阿哥的小脑袋,道:“你要是喜欢太子妃,往后就常来毓庆宫给她请安。” 十五阿哥哽咽道:“喜欢。” 康熙瞪了太子一眼,这就是内闱不齐的下场,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要不是给太子留着面子,他现在就想要骂一顿。 他看了眼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这几位还好,有些做哥哥的样子,晓得照顾小兄弟。 他看着十五阿哥,也有些明白为什么同王贵人相比,他更依恋太子妃。 十个手指头有长有短。 十五阿哥没有养在跟前,十六阿哥却是养在跟前的,王贵人自然更疼爱十六阿哥一些。 十五阿哥再懵懂,也分得清好赖。 真要说起来,他从毓庆宫搬出来已经小三年,可是对太子妃的眷念却是不减。 要不是太子妃真心疼爱他,也不会让他如此孺慕。 都是一团官司。 可是十五阿哥也太憨了…… 自己方才还嫌弃阿克墩愚笨,自己这个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居然异想天开的想要去做毓庆宫的阿哥。 皇子与皇孙的辈分都弄不明白? 要是换了往常,康熙要好好教训一顿。 今天儿子受了委屈,他就慈和许多,道:“你身上也挨了两下,打疼了没有?” 十五阿哥摇头道:“就前头打实了一下,撞肩膀上了,后头寿善拦着,打寿善脸上了……” 康熙望向十五阿哥的谙达太监。 谙达太监躬身道:“奴才之前查过了,阿哥身上没青。” 康熙点点头。 他就是过来看望小儿子的,既是没受伤,也就放心了。 该罚的罚了,该赏的也要赏。 只是赏什么,一时还没有想好。 自己的阿哥是宝,旁人家的孩子也不是草。 康熙就回头吩咐梁九功,道:“记下来,明早打发人传诺罗布跟齐锡过来,让他们将孩子接回去休养几日再来。” 诺罗布,保福阿哥的阿玛,之前是一等侍卫,春日里升了镶红旗汉军副都统。 八旗的规矩,各色旗旗缺都是本旗简拨。 从三十六年开始,才有这种跨旗出任都统与副都统之例,不过也是特例。 今年又有了。 如今八旗也在观望,晓得以后八旗都统、副都统的遴选怕是不限本旗。 至于齐锡,就是小六寿善的阿玛。 十三阿哥站在后头,有些羞愧。 之前九哥还专门嘱咐了他,让他看着小六一些,别让旁人欺负了。 结果还真是就被欺负了。 可是动手的是阿克墩,毓庆宫的大阿哥。 太子的庶长子与皇上的庶皇子,到底谁更尊贵,这个现在比较好分辨。 以后还真不好说。 再说,那是个孩子,自己还能打回来? 十三阿哥看了眼新五所的方向。 还没有到掌灯时间,等到汗阿玛走了,自己要不要去告诉九哥、九嫂一声。 第六百二十二章 主辱臣忧(第三更求月票) 夏日天长,都入更了,天色还是大亮。 九阿哥担心舒舒在这边待着无聊,道:“要不过几日爷带你去庄子转转?” 这里离百望山近,他们那边还养着好多的鸡与猪。 尤其是那个猪,到年底就一年半了,可以出栏。 鸡的话今年开春也叫人补了不少。 舒舒却不爱动,道:“等出了伏吧,现下一动一身汗,也不爱动。” 九阿哥盘算着时间,道:“现下才头伏了,二伏二十天,三伏十天,还有一个月呢……” 舒舒道:“正好,到时候圣驾不在,咱们出门也方便些。” 夫妻正说着话,孙金在门口道:“主子、福晋,奴才有事禀告。” 九阿哥扬声道:“进来吧!” 孙金跟着进来,道:“主子,福晋,圣驾到西花园了,跟着太子爷一起过来的……” 他方才奉命给大阿哥送伊面跟香菇酱,看了个正着。 九阿哥点头道:“知道了,往后见了躲远点儿,犯忌讳。” 孙金应了,退了下去。 九阿哥这才摸着下巴,猜测道:“汗阿玛跟太子爷一起过来?那就是太子爷先头去畅春园了?” 说到这里,他呲牙道:“不会真的是为了下晌的饭吧?这是难受没请他,跟汗阿玛告状去了?” 舒舒并不这么想。 那是太子,怎么可能是这个格局。 “应该是有什么事·舒舒猜测道。” “或许是见大哥跟汗阿玛亲近了,也想着争宠了,反正他们俩个之前就不消停……”九阿哥道。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九阿哥挑眉道:“这小时候争宠,汗阿玛乐意受着,一个宝贝太子,一个宝贝大儿;这都三十来岁了,还来那一套,恶心不恶心?”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之前说话不是开始闭嘴么,现在又随心所欲起来?” 九阿哥自己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道:“嗯,爷不说了,也不掺和,咱们擎等着看热闹就行……” 话音未落,院子里就传来脚步声。 “九哥、九哥·” 人未至,声先到。 九阿哥脸上带了嫌弃,对舒舒道:“不会是老十四馋了,厚着面皮来讨吃的吧?” 舒舒已经站起身来,看了眼身上。 夏天衣裳轻薄,她就加了半新不旧的罩衫,看着还算得体。 说话的功夫,十四阿哥就进了院子,旁边还跟着十三阿哥。 难得,十四阿哥晓得规矩了。 没有用人提醒,他就在门口站了,道:“九哥,九嫂,方便进来么?”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不方便,回吧!” 十四阿哥一愣,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舒舒白了九阿哥一眼,挑了帘子出去,道:“进来吧,你九哥跟你逗闷子呢!” “九嫂。” 十四阿哥很是恭敬,跟十三阿哥一起叫了人,才进了屋子。 舒舒跟在后头,心下一沉。 十四阿哥不是寻常嬉皮笑脸的模样,十三阿哥也似乎有心事。 又是这个时候过来,快要掌灯了…… 她望了眼西花园的方向,生出担心。 九阿哥盘腿坐在次间的炕上,旁边放着小几,上面摆着一盘香瓜、一盘杏子、一盘李子、一盘沙果。 屋子里是淡淡的果香。 他穿着散腿裤子,上面的长袍松松垮垮,十分怡然的模样。 十四阿哥见他如此,就晓得还没得到消息。 他倒是没有着急说,等到舒舒也进来,才道:“九哥、九嫂,无逸斋下午打架了” 九阿哥看了眼十四阿哥,又去看十三阿哥一眼,道:“你们俩吃亏了?” 说着,他摇头道:“不对啊,十二阿哥平日里不往人前站,他那几个哈哈珠子也老实得不行,不是他那边,那就是跟毓庆宫那边的伴读对上了?那边选的几个伴读,倒是跟你们身边的人差不多大,” 舒舒在旁,道:“是小六他们闹起来了?” 十四阿哥点点头。 ……十三阿哥则是羞愧道:“下晌我们去马场骑射,不在跟前,要不怎么也不能让闹起来·” 九阿哥见十三阿哥神色,道:“小六吃亏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过来之前,先去的伴读所,见了寿善后才过来。 十三阿哥指了指嘴角道:“被阿克墩打脸上了,嘴角破了,旁处没伤,保福护住了……” 九阿哥带了不痛快,道:“那小子怎么回事啊,大半年了,不知道小六是爷的小舅子?刀。” 旁人尊称为毓庆宫大阿哥,也只是毓庆宫大阿哥罢了。 皇长孙又如何? 别说是格格生的,就是太子妃生个嫡皇孙,眼下也排在他们后头。 十四阿哥轻哼道:“连小十五都不放在眼中,还能顾及姻亲不姻亲的?” 十三阿哥在旁,说了前因后果。 即便十三阿哥说了刚看过小六,舒舒还是打算去看一趟。 一是关心则乱,二也是要表明态度。 要是她不重视小六,那旁人也就跟着轻慢了。 董鄂家没有体罚孩子的传统,珠亮他们一个指头都没有挨过。 小六最小,性子活泼却不顽皮,也没有经受过“棍棒教育”。 她看向九阿哥道:“爷,我实不放心,想要过去看看……” 九阿哥道:“那就去吧,又不费事。” 这就是住在海淀的好处了,门禁没有那么紧。 舒舒这身衣裳,不好出门,就去东屋换衣裳去了。 十四阿哥小声道:“九哥,九嫂是不是恼了?” 九阿哥冷哼道:“爷也恼了,阿克墩到底什么毛病,这是没将咱们这些当叔叔的放在眼里啊!” 十四阿哥点头道:“可不是么,对着小十五直接动手,他怎么敢?听说在毓庆宫待太子妃也不大恭敬,只一门心思亲近外家,真是惯坏了!” 九阿哥磨牙道:“回头爷仔细瞧瞧,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 半刻钟的功夫,舒舒换了衣裳过来。 一行人就出了四所。 路过二所的时候,四阿哥刚好出来。 他对舒舒点点头,就看着十四阿哥,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往园子外头跑?明天的功课预习了么?” 十四阿哥带了不满道:“没头没脑就说人,我是有事情告诉九哥、九嫂。” 四阿哥也发现大家的神色不对,看向九阿哥。 九阿哥道:“弟弟的小舅子伤了,带福晋过去看看,回头再跟四哥细说。” 新五所的位置,就是在西花园的西南角。 西花园门口有什么动静,这边看了个齐全。 因此,四阿哥也得了消息,圣驾去而复返,再次去了西花园。 随后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过来,他也得了消息。 眼见九阿哥他们带了急切,四阿哥点头道:“嗯,去吧!” 九阿哥一行匆匆的离开。 等到了伴读所时,伴读所一片安静。 平日里三十来个孩子闹闹腾腾的,如今都安静如鸡。 十四阿哥觉得怪异,问管事太监道:“方才还闹翻天呢,怎么这老实了?” 年岁在这里摆着,白日里在书房的时候,一个个都规规矩矩的,约束着性子;可是到了下课的时候,也都活泼着。 那管事太监道:“方才赵总管来了,当众打了德宁、周连、左海的板子。” 十四阿哥晓得了,这是“杀鸡骇猴”。 皇家尊严不容侵犯,皇子书房也容不下打打杀杀。 尤其是德宁这种的,更不能容。 所以即便德宁不住在伴读所,也被拉到这边打板子。 看来成果显着,皮猴子们都老实了。 夏日里门窗都开着,院子里有动静,各个屋子里的伴读们,就都望过来。 见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在,两人的伴读一熘烟的出来了。 他们就是住着东次间跟东稍间。 虽没有亲历下午打架的事,可是这后续已经看的他们提心吊胆。 像德宁那样不知道规劝主子,反而鼓动主子打架的,四十板子。 像周连、左海那样旁观主子受辱,还要拖后腿的,二十板子。 三人的伴读都革了。 要知道除了德宁的阿玛只有爵,没有实缺,剩下周连、左海的阿玛还是二、三品的高官。 饶是如此,也半点脸面都没有留。 大家是真吓到了。 被选上伴读是恩典,日后他们前程有了,可是这要是不小心,也会彻底断了前程说不得还累及家族。j。 伴读所总共是五间东房,一明四暗,是伴读们的住处。 其他的陪房是太监与嬷嬷们的值房。 至于伙房,不在这里,而是在太后宫北边的排房里,跟太后膳房挨着。 小六他们就在西次间,也听到外头动静,扒窗户看着。 他看到自己姐姐、姐夫,立时眉开眼笑,对保福道:“不单十三爷、十四爷来了)九爷跟九福晋也来了!” 说罢,他就下了炕,小跑着出来,凑到舒舒跟前。 舒舒见他过来,仔细的打量着。 不过小六长得黑,夏日里整日里在外头晒得也厉害,看不出青紫来,就是下嘴唇有两块小拇指盖大小的**,有些肿。 “牙没事吧?” 舒舒关切道。 小六张嘴,露出岌岌可危的下牙。 “哈哈,我没让它掉,我可不想被人说将牙打掉了……” 他也到了换乳牙的年岁,这应该是之前就有些松动的牙齿。 舒舒见他还嘻嘻哈哈的,心里也松了口气,道:“保福阿哥怎么样了?” “现在好了,太后打发人送了两回饽饽,太子妃也打发人送了一回,我们都吃了就是下晌刚回来的时候他吐了,太医让养几天看看,省得迷煳……” 小六道。 九阿哥在旁,抓着他的小脑袋瓜子,道:“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往后再遇到这种状况别往前凑,记得喊人,旁边不是有武师傅么?再不济,还有服侍阿哥们上学的太监……” 小六听了,目光带了纠结,随即转为坚定,摇头道:“您这话说的不对,主辱臣忧,十五爷是我的小主子,我得拦在前头……” 九阿哥嫌弃道:“这才丁点大儿,就晓得臣不臣了?你是义气了,管用了么?不还是连累保福要护着你们!先头的时候他护着十五阿哥一个就行,你搅合到前头,耽误不耽误事儿?” 小六被说蒙圈了。 可是就在刚才旁观的周连跟左海都挨板子了。 “剩下几个不是没挨么?” 九阿哥道。 小六小声道:“不一样,恩昌阿哥胆子小,跟小姑娘似的;李鼎还小呢,曹颀也想动手来着……” 第六百二十三章 小气的舒舒(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舒舒跟九阿哥夫妻俩从西花园出来时,天色已经幽暗下来。 九阿哥还在小声念叨:“且不说阿克墩的额娘还没有封太子侧福晋,就算封了,现在还能骑在我们这些皇子头上?太子妃就该生个嫡皇孙出来,让阿克墩跟李家的盘算都落空才好” 舒舒想到了太子妃去年的小产之事。 真要算起来,从她去年六月底嫁入宫,这也整一年。 毓庆宫的李格格与大阿哥、二阿哥之前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或许在毓庆宫得到优待,那也只是毓庆宫里罢了。 谁都能看出来,不管是皇上也好,还是太子妃夫妇也好,都在盼着嫡皇孙。 这才使得毓庆宫这位大阿哥鲜少出现在人前,连个大名都没有。 要知道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府上的小阿哥,都早就请皇上圈了名字。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是今年正月里皇孙入学。 舒舒没有跟九阿哥说这个,只道:“那个德宁挨了四十板子,半大孩子,哪还有好呢?爷也别恼了,内务府归根结底是皇上的内务府,爷要是真的以权谋私,去收拾李家,可都在皇上眼中看着,丢了内务府的差事,往后怕是不能这么清闲了……” 就像五阿哥之前接过工部的差事,就要去京畿巡视河工。 四阿哥接过刑部的差事,秋决之前整日整夜的在刑部看案宗。 八阿哥接过户部的差事,最忙的时候也恨不得吃住都是户部。 关键是去其他衙门当差,上头有尚书、侍郎,下头有郎中、员外郎。 干好了显不出功绩来,干的不好了容易背锅。 内务府这边却是当家做主的,自在多了。 这一年的“三节两寿”,也让人富足,不比和硕亲王的爵俸少。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稀罕道:“你先头不是还恼么?不想着收拾那个李家?” 舒舒小声道:“爷觉得根子是李家么?” 九阿哥沉默了。 夫妻俩都晓得,阿克墩的无礼,根源不在李家小子的“挑唆”跟“狐假虎威”9而是毓庆宫的地位之前被抬的太高了,使得跟毓庆宫沾边的人都傲慢。 宀,九阿哥看了眼舒舒的肚子,小声道:“幸好咱们没有赶在这一波生儿子,要不然指定被毓庆宫的阿哥欺负” 舒舒道:“爷想得太长远了,有这一回,太子也会好好教儿子的,再不教就废了。” 不过她不是大方的,心里也是记了仇。 没有像九阿哥那样直接冲着李家。 只是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到回了四所,夫妻梳洗了躺下,舒舒才道:“爷先前回来说五哥说了请皇上指皇孙师?刀。” 九阿哥带了遗憾道:“爷是想着‘有福同当’,让汗阿玛给哥哥们也指个皇子师结果大哥不要脸,拿着儿子说话,四哥跟五哥反应快,也就跟着说了……” 舒舒小声道:“要不爷明天跟皇上说说,下头的皇孙们要开蒙了,是不是也给个恩典,入上书房读书?” 现在小孩子开蒙,早的是五岁,迟些的是八岁。 直郡王府的皇孙跟三贝勒府的皇孙、五贝勒府的皇孙,今年都四岁了,明年五岁。 四贝勒府的皇孙跟七贝勒府的皇孙小一岁,跟着紧跟着。 毓庆宫的皇孙阿哥,不管是现下这个在史料中只提了一笔的阿克墩也好,还是后来以嫡皇孙自居的弘皙也好,本不与舒舒相干。 可是阿克墩打了小六,舒舒就不乐意见他们兄弟俩地位再这样超然。 拉到一个线上,到时候优劣一目了然。 这样的家教,怎么能让康熙满意? 自家往后有个小阿哥,也不用担心对上毓庆宫的阿哥就矮一头。 九阿哥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直直地看着舒舒。 舒舒也坐了起来,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么?” 九阿哥摇头,对她竖起来大拇指,道:“对,太对了,爷先头怎么没想到这个……” 不过他面色还是有些古怪,道:“你听过一个传闻没有?” 舒舒眨了眨眼睛,道:“哪方面的?” “关于大哥与太子爷的九阿哥道。” 舒舒摇头道:“没留意过,早年我在家里,并不怎么关心宫里的消息,这两年咱们跟那两位打交道的时候也不多,到底差着岁数……” 九阿哥指了指畅春园方向,道:“园子是二十三年开始修的,二十六年建成,当时大哥他们都小呢,汗阿玛就让皇子们跟着太子爷,一起在无逸斋读书,听说当时好多御史上了折子反对此事” 储君所学,是帝王之术。 寻常皇子所学,是为了成为贤德的辅王。 目的不同,在御史看来,就不该一起教。 舒舒听了,不以为然。 一堆翰林院的老儒,教帝王之术,滑天下之大稽。 除了康熙手把手的教,谁敢说自己教的是帝王术。 “大哥跟太子爷,也就是打那个时候开始有了相争的苗头的。” 九阿哥说着,沉吟道:“这皇孙们也一起上学,他们对毓庆宫阿哥也会失了敬畏起了相争之心怎么办?”j。 他倒是会举一反三。 舒舒沉默。 已知的历史上如何? 一堆兄王么? 还真不是。 基本上这一批皇孙不是早逝,就是丢了世子之位。 她有些犹豫了。 虽说想要拉下毓庆宫阿哥的特殊待遇,可是也没有要坑小朋友们的意思。 九阿哥自己说完,就摇头了,道:“爷想差了,都不是一个阿玛的,争不到一块去,到时候要争的,还是我们老哥们……” 谁的爵位高些,御前体面,小阿哥在上书房底气就足些。 他有些不满足了,道:“为了咱们家小子往后底气足些,爷也得好好干,这爵位不能差的太远了……” 舒舒想要出气,可也不乐意牵扯无辜,道:“爷也不用心急,再好好琢磨琢磨,我也就是一说,许是思量的不周全……” 这些皇孙们在上书房入学十年,资历熬起来了,人才也锻炼出来了。 要是依旧是四阿哥上位,弘晖过了生死关,那还好些。 一起读书的堂兄弟,往后都是近支宗室。 扶持近支,分权远支,也是大致的章程。 可要是弘晖依旧殇了,乾隆上来,那这些堂兄们就都要碍眼。 还有就是这一茬中,不单单是有直郡王府、三贝勒府、四贝勒府的嫡长子,还有五贝勒府、七贝勒府的庶长子。 小孩子无辜,可是舒舒心里还是偏着五福晋与七福晋的。 这庶长子出色不怕,只要五福晋与七福晋生下嫡子,这爵位传承就是个定的。 可是庶长子出息了,到时候五阿哥与七阿哥为了儿子身份,也会抬举侧福晋。 虽说历史上这两人的生母,最后也是侧福晋,可应该不会那么快,多半是两位福晋多年没有生下嫡子后,才会那一步。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再思量思量,不着急艹。” 他嘴里这样说着,却不是个有耐心的性子。 次日,他去畅春园的内务府值房处理公务。 他估摸着时间,将要到辰正,就急匆匆的到了清溪书屋请见。 这会儿是皇父早膳的时间,该见的官员都见完了,正得空。 康熙在听了梁九功禀告,很想要说自己没空。 马上要吃饭了,怕见了以后心堵。 这一大早的,九阿哥能为了什么? 指定是为了昨天下午伴读们打架之事。 可是这回确实是九阿哥的小舅子吃了亏。 康熙揉了揉太阳穴,道:“传吧!” 不是大方的,要是不让他絮叨一回,指定记仇,还不知怎么闹腾。 不想,九阿哥进来,压根没有提伴读打架的事,反而拿了个折子,道:“汗阿玛)内务府营造司上了折子,要修缮上书房……” 之前是雨季,不好施工。 等出了伏,雨水少了,正可以修缮。 康熙看着九阿哥,觉得肯定有下文。 九阿哥笑道:“儿子就想着,要不要将上书房东南角的祀孔处也跟着修缮了?” 乾清宫前的围房,也有好几年没有修缮。 康熙点点头道:“那就一道修了吧!” 正好这些日子,上书房空着,皇子皇孙们在园子里读书,那边施工也不碍。 九阿哥道:“汗阿玛,日精门北面有几间空屋子,那将祀孔处挪过去?”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那祀孔处腾出的屋子呢?” 九阿哥讪笑道:“昨天您不是也听大哥他们提了么,侄儿们眼见也到了开蒙的年岁,都是汗阿玛的孙子,您不盯着着,那几个哥哥谁像能教好儿子的?回头跟阿克墩似的,都长歪了……” 康熙没好气地看了九阿哥一眼。 原本还以为他出息些了,不毛毛躁躁的,晓得公事为先,结果绕了一个大圈子,还是为了昨天伴读打架的事。 “昨日的事情,朕已经处置好了,不许再节外生枝!” 康熙告诫道。 传到外头,被人添油加醋的,平白生出各种揣测。 九阿哥不满地点点头道:“儿子是那不懂事的么?就算心里膈应,还能去讨源书屋揍阿克墩一顿?就是觉得孩子惯坏了,那就别惯着了呗,小孩子最晓得看脸色,回头自己也就懂事了……” 这些都是歪理。 不过康熙对他之前的话却有些上心。 各家的嫡长子、庶长子到底不一样。 还真不放心儿子们教导。 他想了想,道:“先按你说的修缮吧,只是不许声张,有什么年底再说。” 九阿哥嘴角裂着,点头应道:“您放心,儿子这嘴巴,最是严实。” 康熙看着他,越发不放心了,轻哼道:“要是传出去,那此事就作罢!” 九阿哥立下捂着嘴巴,有些不放心自己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 随卿自专(第二更求月票) 出了清溪书屋时,九阿哥就抿了嘴,带了几分严肃。 这回嘴可要严实些。 除了舒舒,他谁也不告诉。 等到事情敲定了,他再一家一家的讨人情,不能白当好人。 结果刚出来,他就看到风尘仆仆赶过来见驾的齐锡跟诺罗布。 两人都住在正红旗,离的不远,前后脚的接了口谕,就在西直门碰上了,就一起过来。 眼见齐锡忧心忡忡的,九阿哥安慰,道:“岳父放心,小六没有大碍,就是嘴角破了两块” 齐锡压低了音量道:“这是为什么打起来啊,可是小六顽劣闯祸?” 旁边的诺罗布也带了关切。 他这个儿子,都十来岁了,该晓得轻重,怎么还会打架? 上书房里除了皇子皇孙,剩下的哈哈珠子也都有家庭背景。 九阿哥也不知道皇父要怎么说,含煳道:“池鱼之殃,不是坏事。” 他怕被岳父套出话来,立时道:“小婿还忙着,先走了……” 不过想到妻子肯定乐意见到娘家人,他就道:“福晋在四所,您若是时间富足,可以过去坐坐……” 清溪书屋门口言多眼杂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齐锡就点点头。 眼见着提膳太监到了,正准备膳盒。 这是皇上的早膳时间到了。 两人都老成,比较有眼色,即便心中迫切,也没有急着请见,而是去了值房。 眼见着诺罗布带了不安,齐锡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三哥您也别太着急,真要牵扯大了,九福晋昨晚就打发人往家里去了。” 两人骑马走官道来的,也先途径西花园才到畅春园,自然也看到了新五所。 出入确实挺方便的。 诺罗布点头道:“是这个道理,是我胆小了。” 实在是顺承王府这一支太过不顺当。 不单单是承爵的嫡脉,就是他这个郡王之子、郡王之兄、郡王之伯父,也受到牵连的。 成丁的时候没有封爵,这几十年来,也没有给考封的机会。 就是一个闲散宗室。 去年才被提上来做一等侍卫,算是出仕了。 可是他是顺治七年生人,去年四十九岁,今年已经整五十。 旁的宗亲,这个年岁都是养老的年岁。 皇上却恩典,开始提拔他。 他也担心儿子闯祸了,会影响到自己这一脉往后的前程。 估摸过了两刻钟,侍膳太监抬了膳桌出来。 齐锡与诺罗布这才起身,到清溪书屋外求见。 康熙听到通禀,没有让他们等着,直接叫传。 等到两人见礼后,康熙就告诉了两人缘由,而后道:“虽说是小儿玩闹,可关系到皇子皇孙,对外只说阿克墩的伴读无礼就是了,朕已经将他开革……” 不单单是德宁一个人开革,还有另外一个跟李家有关系的伴读,并没有动手,可是康熙问清楚这几人的关系后,也叫人一并开革了。 诺罗布跟齐锡忙躬身应了。 都是打这个年岁来的,只是寻常打架,不是自己孩子犯了忌讳,两人也就放松下来。 至于毓庆宫的大阿哥。 若是太子妃嫡出,还能让人忌惮,一个格格养的庶皇孙,怕是皇上也没有放在心上。 之所以换了说辞,大事化小,无非是保全太子的体面。 要不然的话,太子爷就是“教子无方”。 同一个庶妃所出的十五阿哥比起来,自然是太子爷的脸面更重要。 康熙看着诺罗布道:“保福不错,是个可用的,往后十五阿哥身边也需要这样妥当人陪着。” 诺罗布忍了激动,道:“顽劣小儿,全赖皇上恩典,才得了机会服侍皇子读书,奴才阖家感激不尽。” 康熙微微颔首,又看向齐锡道:“昨日你往礼部上了折子,要将之前的爵位指了次子承袭?” 为什么这么仓促,勋贵人家幼子袭爵也是寻常。 上头的哥哥们年长,得了家族的提挈,补了各种旗缺,后头的年幼,等到成丁时长辈已经老迈,没有能力再安排儿子前程,多是给留着爵位。 这也是满人“幼子守灶”的遗风。 只要不涉及嫡支爵位传承,多是没有人会干涉。 即便是嫡支爵位传承,只要父兄乐意,旁人也没有二话。 就像马齐家的爵位,父祖传承下来的,就是幼弟袭了。 康熙对齐锡其他的儿子没有什么印象,寿善却是见过几回的,年岁不大,行事已经很有章程,心里难免就偏爱些。 齐锡叹气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这十个指头还有长有短,奴才纵有慈父之心)可也不能一视同仁,前些日子公府那边的纷争,也给奴才提了醒,这爵位还是早定)省得往后大了为了争这些兄弟阋墙,成了笑话……” 康熙听了,若有所思。 寻常勋贵人家如此,皇家何尝不是如此? 他之所以将前头的皇子阿哥封爵开府,也有这样的思量。 他看了齐锡一眼,巴林太福晋的上书还没有批。 不过他也晓得齐锡家跟钮祜禄家的亲事生了波澜。 巴林太福晋没有那么体面,对朝廷任意求索,可是跟着巴林太福晋折子回来的,还有其婆母固伦淑惠大长公主的折子。 大长公主自诩老迈,请旨还朝,打算趁着能走动,去太皇太后墓地祭祀。 太宗的公主,目前还有两位在世,除了固伦淑惠大长公主,就是幽禁在宫中的和硕恪纯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年将古稀,如今不放心的,只有儿孙罢了。 应巴林部所奏请又如何? 只是颜珠之女身份有瑕,到底不圆满。 康熙想到是十阿哥举荐,有了定夺。 至于齐锡家的爵位,他也不好干涉。 再说还有个苏努贝子上蹿下跳,他也就晓得齐锡为什么将爵位早日敲定下来。 都统府长子的岳家门第就寻常些,指定比不上苏努贝子家。 万一日后正是相争的局面,到底不好。 他就点头道:“此是卿家事,卿自专即可。” 齐锡与诺罗布本就是奉旨来接儿子的,御前见过,就由魏珠领着,出了畅春园,去了西花园的伴读所。 除了保福跟小六得了吩咐,其他人都不在,依旧是去无逸斋读书去了。 两人进了屋子时,小哥俩正一人捧了一角西瓜,吃的正香。 西瓜跟寻常的西瓜不同,一牙瓜极长。 见了齐锡,小六立时跳下炕,带着激动道:“阿玛。” 又望向诺罗布:“三舅封。” 保福阿哥也撂下西瓜,规规矩矩给两位长辈见礼。 保福阿哥长得白净,眼角的青紫就很明显。 眼见着这里挨着太阳穴,诺罗布不由后怕,道:“迷煳不迷煳,恶心不恶心?” 保福阿哥先点头,又摇头,道:“就昨天刚回来的时候恶心来着,吐了就好了。” 小六搂着齐锡的腿,呲着牙道:“阿玛,我牙要掉了,怪丢人的,这回就在家里多歇几日吧?” 齐锡仔细看着自己的黑儿子,就嘴唇上破了两块皮,旁处不像有伤的,带着不满道:“平日里怎么教你的,打仗都打不过人?” 小六心虚道:“当时蒙了,没顾上还手。” 这里不是外臣久待的地方的,两人就带了儿子出了西花园。 舒舒已经跟九阿哥一起,在西花园门口等着。 九阿哥之前想要避着些,省得岳父追问什么,可是觉得不妥当,还是亲自过来了。 “岳父,族兄,赶上了,去我们那边喝杯茶再回吧?” 九阿哥客气道。 诺罗布知趣,晓得人家父女翁婿难得团聚,就道:“下回吧,保福额娘还担心呢” 九阿哥就没有再留人,可还是打发人叫了一辆车给诺罗布父子使唤。 好好的孩子,骑马颠簸几十里,不迷煳也迷煳了。 等到诺罗布父子坐车离开,一行人才回了四所。 齐锡看着九阿哥,由衷赞道:“阿哥谦和,行事越来越有章法了……” 这世上势利的人多,诺罗布是无爵宗室,宗室王公压根就不会将他放在眼中。 即便他现补了副都统,可是没有封爵,就是最大的短处。 加上他自己已经是知天命之年,儿子也没有出色的,在旁人眼来,也是没有什么前途。 九阿哥贵为皇子,却能以礼相待。 九阿哥道:“那是伯夫人的兄弟,福晋的表舅,客气些也是应该的。” 嘻嘻,就是这辈分。 自己回头也可以称福晋一声“大外甥女” 这里四处人来人往的,即便是亲女儿、女婿的住处,尊卑有别,齐锡也不好多留进了四所后,就长话短说了小三袭爵之事。 “皇上允了,我明天跟你额涅去贝子府拜会,提及月底定亲之事。” 抬头嫁女,低头娶媳。 本就是他们鲁莽,太过仓促了。 “要是贝子府那边嫌弃匆忙,那就另择日子好了,原就是咱们给人家添了麻烦……” 齐锡说道。 这保全的是董鄂家跟福松的体面,要是贝子府点头,皆大欢喜;要是贝子府不乐意,他们也能体谅。 舒舒想起钮祜禄大格格,心里有些堵,道:“插戴礼送回来了?” 齐锡冷笑道:“没送,你额涅亲自过去取了回来!” 谁乐意惯着她们脾气,非要勉强结亲似的。 “京城里娇养大的贵女,有几个受得了漠北风沙?要是有爵宗女还罢,有内务府置办的嫁妆跟属人,勋贵之女,只能自求多福” 齐锡待人素来厚道,眼下说话也刻薄了。 九阿哥眼睛转了转,没有说打算破坏钮祜禄大格格亲事的打算。 还是瞒着些,省得万一不成了丢脸· 等事情成了,他再跟岳父、岳母说说自己的功劳。 第六百二十五章 老师来了(第三更求月票) 齐锡父子在四所坐了不到两刻钟就走了。 九阿哥还是周到的叫人要了马车,跟舒舒一起将齐锡父子送到官道上。 齐锡看了眼女婿跟女儿,道:“原本定的吃席的日子是七月二十四,也就小半月了,到时候确定了,你们就家来,不办订婚宴的话,就改成自家人吃饭好了……” 九阿哥与舒舒都应了。 小六子拉了舒舒的手到一边,小声道:“大姐,上回太子妃打发人接十五爷过去)被阿克墩阿哥拦下了,说让他少往讨源书屋去,十五爷都不敢去了,可是他还想去咱们要不要帮帮他?” 舒舒揉了他的头发碴一把,道:“掂量掂量自己分量,涉及毓庆宫,那是你们好插手的?” 小六脸上带了纠结,道:“那不是应该趁热打铁么·” 他想的比较简单,趁着阿克墩阿哥犯错,将此事揭开了,让太子妃教训叩阿克墩阿哥一顿,省得阿克墩阿哥背着人再欺负十五阿哥。 舒舒道:“这是十五阿哥自己的事,十五阿哥要学会找到能真正依靠的人,他是皇子阿哥,不是亲戚家的奶娃娃,凡事都要你们这些哈哈珠子护在后头,过犹不及……刀。” 小六点头道:“我晓得了,十五爷要自己立起来,才不会被欺负,他真正能依靠的是皇上,是太子妃……” 舒舒没有再说旁的。 略有些古怪,将太子妃跟康熙放在一块说。 罪过罪过。 只能说宫里养孩子一团乱,生母、养母、挂名养母。 幸好十五阿哥年岁在这里,往后做个受宠的小阿哥就行了。 目送着齐锡父子的马车离去,九阿哥已经迫不及待,拉着舒舒就着急忙慌的往四所去。 等到将丫头们打发下去,他才说了祀孔处迁移修缮之事。 舒舒去过上书房,也晓得上书房东边拐弯的地方是几间空屋子。 原来是祀孔处。 “按照十五弟入学前的章程,哈哈珠子提前半年就选好了……” 舒舒道。 皇孙阿哥们更小,还不知道伴读所最后会是怎样热闹。 九阿哥想了想,道:“有李家的前车之鉴,汗阿玛应该不会让哥哥们自己选皇孙伴读,即便名单是哥哥们递上来,汗阿玛也得叫人查一遍……” 说到这里,他道:“反正不干咱们的事儿,到时候看个热闹就行了……” 汗阿玛行事,九阿哥也看出来了。 他可以去亲近佟家,却不大乐意皇子们亲近母家。 他之前也宠信赫舍里家跟钮祜禄家,却不喜欢皇子们跟岳家太近。 “这也没个准数,也就是爷了,将心比心的,大致能明白汗阿玛的想法,旁的哥哥们指定懵圈呢” 九阿哥依旧是难掩得意道。 夫妻正说着话,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是白嬷嬷来了,身后带了两个太监,提着食盒。 舒舒跟九阿哥都起身了。 白嬷嬷道:“昨日皇上送了一枚西瓜王过来,太后叫人切了,四下里送送。” 九阿哥道:“就是大兴皇庄那边进的二十一斤重的那个?” 昨天听了,就想着过去瞧瞧,愣是给错过了。 白嫉么道.“正是呢,除了往御前送了两牙,太后就打发奴才给公主与阿哥、福晋们送些……” 等到食盒打开,一牙西瓜。 跟平时的西瓜相比,更长些,尺半有余。 瓜皮看着更厚着,瓜瓤殷红色,里面是长成的黑色西瓜籽。 等到白嬷嬷走了,夫妻俩就分食了西瓜。 甜是甜,可是温热的。 九阿哥就有些不足,道:“西瓜还是冰镇着吃才好。” 舒舒道:“伏天忌生冷,这才是养生之道。” 九阿哥挑眉,带了幸灾乐祸道:“你瞧出什么没有?”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没提讨源书屋。 太后是个很有意思的小老太太,表达不满的行为也很直白。 这西瓜分了一圈,没有讨源书屋的。 九阿哥道.“太子爷太傲慢了,昨儿晓得此事,他就该抽阿克墩一顿鞭子,再压着阿克墩去荷池西所给小十五赔个不是,事情也就算过去了,到底是孩子么……” “老三‘殴兄凌弟’,那还是同辈,都丢了郡王帽子;阿克墩‘以侄凌叔'',毫发无损,只了两个伴读,哪里有那么好的美事儿?” 舒舒见过几次阿克墩,看看结结实实的,并不像是纤弱早产的样子。 那十来岁怎么殇了? 舒舒微微好奇了一下,就撇在脑后,道:“爷内务府的公务送到园子值房,那十弟那边么?还要早晚跑么?” 九阿哥摇头道:“六部九卿衙门都有人在这边排班,不用那么折腾了。” 舒舒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比在宫里凉快多了,也自在多了。 等到圣驾北巡,他们就更是无拘无束。 到了中午的时候,何玉柱回来了。 他是拿了九阿哥的帖子往马齐家去了。 “见了马夫人,也问了马大人休沐的时间,不过根据马夫人所说,马大人这些日子忙着,没有休沐……” 九阿哥听了为难道:“那爷这拜师礼可怎么办?还拖着?” 说到这个,他想起马齐嫁女之事。 要是拖到马齐嫁女之后,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又不是自己的缘故,是马齐自己忙。 结果事与愿违。 他都打发心腹太监去马齐家送拜帖了,马齐为人向来谨慎,哪里会真的大喇喇的在家里等着? 得了家里管家送的信,马齐就去园子里的内务府值房,却是晚了一步,九阿哥已经回了四所。 他就到了四所外头求见。 结果出来的不单单是九阿哥,连带着九福晋也出迎。 马齐不由受宠若惊。 他要躬身见礼,九阿哥一把扶住,道:“老师您客气什么?” 马齐神色恍惚,以为自己听差了。 九阿哥已经道:“这拜师礼也是大事,不能轻慢,爷……嗯,我叫人查了日子,要月底那几日才合适,要不然就让钦天监择吉好了……” 好像宜婚嫁的好日子都在前头,那他在富察格格出门后拜师,就不用添妆了。 至于之前说的添妆的话,不过是玩笑话。 “九爷此事。” 马齐依旧是煳涂。 九阿哥道.“是汗阿玛指的,说老师老成知礼,我的规矩不足,要重新学《周礼》,您就是汗阿玛点的牢头……” 这比喻不伦不类,不过马齐也明白了其中意思。 不想接手。 皇上都教不好规矩的皇子,自己挂个皇子师就能教好了? 他不卑不亢的:“奴才还是才听闻此事。” 后一句“恐不能胜任”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今他是御前红人,越是能明白现下皇上已经习惯乾纲独断,容不得忤逆。 饶是如此,他也想要拖拖,回来在御前敲敲边鼓,看看皇上到底让自己这个皇子师做什么。 他就道:“不着急,那就听九爷的,等钦天监择吉就是。” 他离开的时候,看似镇定,可是九阿哥愣是看出几分“落荒而逃”来。 九阿哥带了不满,对舒舒道:“爷就那么让人挑剔?” 舒舒道:“不曾听闻马齐大人收过学生,估摸着心里也慌呢。” * 几日时间匆匆而逝。 小六想要在家多待些日子,可是齐锡没有纵容他。 眼见着保福阿哥那边好了,就跟着诺罗布一起将两个孩子送回西花园。 饶是如此,十五阿哥的伴读也出缺,就补了宗室子弟,宗室将军德义的儿子,也就是清如的胞弟,太子妃的外甥。 小六欢喜不已,这是相熟的。 还有一个出身包衣,是乌雅家的儿孙,四阿哥的表弟。 九阿哥见状,忍不住跟舒舒腹诽道:“汗阿玛到底什么意思?这样算下来,小十五的养母还算是德妃娘娘啊……” 舒舒道:“皇上慈爱,疼小儿子呢。” 十五阿哥再眷恋太子妃,也是叔嫂,不是养母子。 十五阿哥这种庶妃所出的阿哥,还是需要有地位的养母,旁人才不敢轻慢。 对十五阿哥如此,对十七阿哥也是如此。 九阿哥沉默,没有说话。 这是人将老的预兆么? 心先软了? 早年对七阿哥与十二阿哥,可是没有半份慈父之心。 日子有条不紊的过来,舒舒也张罗了几次牌局。 妯娌几个趁着阿哥们都去衙门了,就摸上一回牌。 牌品如人品。 四福晋是不好意思赢的,即便接连摸了几把顺风牌,也不说每一把都要和牌。 眼前的银锞子多了,她就要故意输两把,哄大家高兴,很有长嫂风范。 五福晋心思缜密,能记住牌,不过也是不爱出头,更多的是陪舒舒跟十福晋消磨时间。 十福晋最爱玩,人菜瘾大。 什么记牌啊,凑牌啊,完全没有的事,屡战屡败。 舒舒也跟五福晋似的记牌。 觉得打牌打的好辛苦。 一不小心就赢了。 嫂子们喂牌,十福晋点炮。 舒舒是东道,也不好意思一人赢三家,少不得也算着出牌,实在是费脑子。 因此这小妯娌之间的牌局,前后就凑了三天,就散了。 那副牛骨麻将,这是直接送给了十福晋。 第六百二十六章 负心人(第一更求月票) 这一日,觉罗氏来了。 是来给女儿、女婿送请帖的。 月底的席面照摆。 之前舒舒跟九阿哥住在宫里,出入不方便,没有算他们的份;如今住在园子这边方便的多,就将两人的请帖送来了。 至于九阿哥之前说要充当大媒,也就是走个过场。 “贝子与贝子夫人极体恤,格格也没有二话。” 觉罗氏说着,面上带了感激。 实在是董鄂家上半年的新闻一件连着一件,不想再惹眼。 如此解决了,也算圆满。 舒舒想起福松参加八旗科举之事,道:“要是有人问福松的亲事,额涅先给推了,若是在科举上真有进益,回头可以在读书人家里说亲,往后彼此还有个扶持。” 觉罗氏点点头,依旧是带了郁闷道:“先头的亲事,也有些风声出去了。” 就是福松的继母,晓得继子背后站着舒舒跟九阿哥,不敢硬碰硬了,就想着占便宜。 之前的亲事跟旁人炫耀过。 “凤巢之女”,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攀上的。 舒舒道:“还是女儿粗心的缘故。” 觉罗氏看了她一眼,道:“这也是给你个教训,人若生了贪念,就容易不周全。” 要是之前直接在寻常人家里找,也不会生出这样波澜。 舒舒点点头,并不狡辩。 巴林太福晋那边惦记侄女的嫁妆,难道她心里丝毫没有惦记过么? 之前也是抱着“捡漏”的心思促成的相亲。 想着比小门小户的教养好,嫁妆也丰厚,往后日子就过起来了。 母女难得相聚,舒舒就留饭。 结果膳桌没有摆上,四福晋与五福晋就联袂过来,给觉罗氏请安。 这两人一个是家里的老亲,一个是自己女儿的亲嫂子,觉罗氏也是带了几分亲近。 没说几句话,十福晋也到了,送了两盘牛肉干,道:“给九嫂与夫人添菜。” 少一时,太后也打发白嬷嬷过来,送了一盘子奶卷、一盘芸豆糕。 眼见着女儿游刃有余模样,觉罗氏既是欣慰,也是心疼。 “孝敬长辈、友爱妯娌是好事,可也不必处处求全,要将自己放在前头,要不然的话怎么对得起我跟你阿玛娇养你十几年” 舒舒道:“额涅您就放心吧,难道女儿是那等委曲求全的小可怜?也就是这两位嫂子宽厚,十弟妹也质朴,换了三福晋、八福晋,女儿直接就怼了……” 觉罗氏这才没有再说什么,用了午饭就回去了。 * 九阿哥是下晌才回来的。 他今天奉旨回城去了。 现在正是中伏天气,外头闷热。 九阿哥的衣裳都湿透了。 舒舒叫了水,让他梳洗,就见腋下密密麻麻的痱子。 “皇上怎么想的,这大热的天让爷跑腿?” 舒舒一边帮他擦柠檬精油,一边抱怨道。 九阿哥道:“不单是爷,还有简亲王雅布。” 简亲王雅布,现在是宗人府宗令。 “到底什么差事,要宗人府跟内务府两处一起办?” 舒舒道。 “在内务府名下的府邸中,寻个合适的宅子,为固伦淑惠大长公主修缮京城住所刀。” 九阿哥也渴得狠了,“咕咚咕咚”的喝了半壶温茶。 舒舒去年结婚之前,被伯夫人教导过皇家的关系。 这位固伦淑惠大长公主,就是太宗皇帝与太皇太后之女,嫁到巴林部,又被称为k巴林公主“。” “巴林部。” 舒舒觉得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那位钮祜禄大格格念念不忘嫁的,也是巴林部。 “大长公主还朝,往后要住京城么?” 舒舒道。 这位大长公主守寡多年,如今的巴林郡王是她的孙辈。 九阿哥小声道:“奔七十的人了,蒙古哪有什么好大夫,估摸着也是想要多活几年,才惦记回京的” 人人都怕死,越是年长越是如此。 舒舒没有再说什么,那位大长公主辈分太高了,怪不得康熙让九阿哥与雅布跑腿0。 “选了哪里的宅子?” 舒舒问道。 九阿哥道:“去看了几处,空宅子多破败,最后择定了德胜门内的一处宅子,就是索额图的宅子,正月里收没官中的” 夫妻俩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魏珠来了,道:“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起身应了,随着魏珠离开。 “汗阿玛有什么事情。” 九阿哥小声问道。 魏珠的视线在他身上落了落,道:“简亲王在御前均。” 九阿哥嘟囔道:“真是的,急什么,下晌去回禀也是一样的·” 等进了清溪书屋,康熙就被他身上的香味熏得一跟头。 “开窗……” 屋子里放着冰盆,原本窗户是关着的,使得这屋子里的味道越发浓郁。 九阿哥脸上带了委屈,看了康熙一眼,道:“这不是儿子身上都起痱子了么,才擦了这个!” 康熙嫌弃的看了一眼,看着雅布道:“除了索额图的旧宅子,就没有其他合适的了?” 雅布听了,面上带了踌躇,道:“还有佟家的一处宅子,也是占地辽阔,房舍较新,比较好修葺,为大长公主京中安置之处” 这说的就是佟国维家的宅子了,与鄂伦岱家宅子在一条街上。 那条街又被人称为“佟府街”。 康熙沉吟道:“就索额图的那处吧。” 雅布应了。 九阿哥心里猜测,自己这位皇阿玛又心软了。 佟国维就算真做了错事,也是亲舅舅,有了春秋的人。 康熙已经望向九阿哥道:“按照公主府改制,催工部与营造司那边早日修缮完毕” 九阿哥躬身应了。 他这一动,就是“芳香四溢” 康熙忙道:“行了,跪安吧!” 九阿哥这才从里头出来。 雅布却被留下了。 九阿哥心里纳罕,宗人府最近有什么动静么? 清溪书屋里,康熙看着雅布道:“九格格到了择婿的年纪,为了宽慰太后,朕打算让她留京,佟家空出的宅子,按照和硕公主府规制改建。” 龙有逆鳞,佟家触碰的就是他的逆鳞。 即便他处置佟家没有像处置索额图那样狠厉,可是也不会轻易谅解。 雅布躬身应了。 要知道,之前大长公主的落脚之处,虽按照公主府的规制修缮,可到底不是公主府。 九格格这边却不一样。 佟国维那支回不来了? 雅布心里也是千思百转。 * 既是进了园子,九阿哥就往内务府值房去了。 郎中高衍中在这里当值。 九阿哥道:“畅春园与西花园修冰窖的地方划定了么?” 往后圣驾要是多在这边“园政”,那跟来的后宫、大臣也不少,冰的耗费量巨大0。 之前畅春园就一个小冰窖,压根就不够用。 高衍中躬身道:“已经选了三个地方,等到圣驾回宫,就能开始修建。” 九阿哥应着,又处理了内务府的几件琐事,才从园子里出来。 等到了新五所,就看到头所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八阿哥。 依旧是衣衫宽阔的模样,衬着人越发瘦了。 打小的兄弟,之前见他这样,九阿哥会有几分心疼;可是被十阿哥揭开缘故后,他就觉得怪怪的。 好像八哥挺爱演啊,在他们这些兄弟面前也不例外。 “您来找大哥,大哥估摸在马场吧·” 九阿哥上前道。 西花园背面,就是皇家马场,畅春园的驻军也在那边。 八阿哥点点头,却没有立时就走,而是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觉得有些毛毛的,讪笑两声道:“福晋还等我用晚膳,那弟弟先回了……” 八阿哥颔首,目送着九阿哥进了四所。 九阿哥摸了摸胳膊,觉得汗毛都起来了,对何玉柱道:“你瞧见方才八哥的眼神了么?爷怎么觉得怪怪的?” 何玉柱小声道:“有些小埋怨吧,许是爷不乐意跑腿了的缘故?” 九阿哥皱眉道:“这叫什么话,好像爷之前就是个跑腿的似的。” 何玉柱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九阿哥也觉得没有意思起来。 现在想想,之前他怕不是傻子? 很容易被套路,然后主动的掏心掏肺,还怕掏的不够多。 可是他现下不乐意了。 他也希望兄弟情分,有来有往。 等到了屋里,九阿哥跟舒舒道:“方才看到八哥了,哎,爷也没做什么啊,怎么也心虚呢……” 就像是移情别恋的负心人似的。 舒舒道:“是不是富察格格该进门了?” 再拖下去,马齐就要拜相了。 九阿哥道:“谁晓得呢,许是八哥找大哥就是为了这个……” * 皇家马场,八阿哥找到了大阿哥。 大阿哥一身的汗,打着赤膊,都是鼓鼓的腱子肉。 “请我出面。” 大阿哥听了八阿哥的来意,道:“选好了日子么?确实不好再拖了!” 八阿哥道:“月底有两个日子垆。” 大阿哥痛快道:“那我明天就替你走一遭。” 八阿哥是养在惠妃名下的,大阿哥对这个弟弟也是责无旁贷。 皇上指婚的皇子侧福晋,跟寻常的格格之流还不同,到时候都有章程。 外加上八贝勒府情况不同,也需要正经女眷出来行走。 第六百二十七章 表哥(第二更求月票) 过了没几日,八阿哥就打发人送了帖子过来。 就在本月二十四日,贝勒府办喜事,迎娶富察格格进门。 只能说大清的嫡庶制度很坑嫡妻。 有侧福晋、侧夫人这一档,不同于寻常的妾室,一直到三十六年所生子女都是红与嫡子女一体封爵“。” 贝勒侧福晋,是有冠带的,与贝子夫人同等。 只看衣裳规制,就晓得这两等级是平的,外头交际见面,也是互相行平礼。 虽说不喜欢八福晋,可是舒舒看着帖子,还是唏嘘。 富察格格,应该就是所有宗室福晋最忌惮的那种侧室。 阿玛是朝廷重臣,家族还是旗属勋贵。 未来的小年糕,也是这一挂的。 舒舒感叹两句,也就放在一旁。 到时候走个过场就是。 倒是九阿哥带了庆幸,道:“刚好错开,拜师的日子是二十八,这添妆礼就省了” 他不是小气性子,就是偶尔不大方而已。 之前没有这层师生关系,他还想要充大辈,以马齐同僚的身份去添份妆。 可是多了师生关系,他的辈分降下来了,就不想去了。 次日,四福晋就来辞别。 原来八阿哥央求了她,帮忙张罗成亲事宜。 四福晋面上也是一言难尽,忍不住跟舒舒抱怨道:“这叫什么事儿,偏生我们那位爷没想那么多,八贝勒来央求,他就痛快应了,说是大嫂如今不在,我们不帮衬一下,谁能帮衬呢” 舒舒听着,都不自在。 凭着八福晋那小心眼的性子,怕是要将四福晋给恨上。 要是八福晋一直沉寂还好,要是改日重新出山,四福晋就要里外不是人。 四福晋当天就带了弘晖回城去了。 没两日,五福晋也来作别。 “大阿哥病了,我既晓得了,不好不回去。” 舒舒也是无语。 按照礼法来说,那就是五福晋的儿子。 儿子不舒坦了,当额涅的确实不好在外头享清闲。 十福晋也在,当着五福晋的面没有说什么。 等到五福晋离开,十福晋才小声道:“我还是娃娃呢,只想要自己的娃娃,不想要旁人的娃娃……” 舒舒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可她还是提醒十福晋道:“这些话当着十弟的面说说就好,在长辈面前别露出来” 十福晋点头道:“嗯,我晓得,这是嫉妒,最要不得。” 说到这里,她压低音量道:“二嫂、四嫂、五嫂、七嫂都不嫉妒,她们也照应着别人生的阿哥、格格;八嫂嫉妒,就被关起来了……” 说到这里,她情绪有些低沉,道:“我不想将十爷分给旁人,我要是不想照应旁人生的阿哥,会不会也被关起来?” 舒舒摇头道:“风马牛不相干的话,别听外人胡沁,你跟十弟新婚燕尔,长辈们巴不得你们黏黏煳煳呢……” 八福晋的名声,在京城早就坏了。 之前有说她发癫的,才会咬着娘家的产业去告。 等到后来,这个话音反而变了。 成了八福晋嫉妒不容人,凌虐后院的格格,不为宫里长辈所喜。 只是哪个女人不嫉妒? 一来二去的,也就没人说八福晋的事了· * 就在八贝勒府办喜事的前两天,是都统府摆酒的日子。 也算是三喜临门。 齐锡原品级袭二等伯之喜。 次子富永原级袭他喇布勒哈番又一拖沙喇哈番世爵。 外加上富永的定亲之喜。 舒舒与九阿哥不是外人,早早就从海淀出发了。 赶在早饭前的时候,就到了都统府。 除了小六之外,福松与珠亮兄弟都在。 “恭喜小三了……” 舒舒看着富永道。 因为弟弟太多,舒舒也有远近亲疏。 上头的福松、珠亮,下头的小六更亲些,中间的三个相对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些。 可是到底是亲姐弟,情分也不浅。 今日看富永,细高的少年,看着斯斯文文的,说话做事也很有章法。 怪不得苏努贝子早早就看上了。 “大姐。” 富永的面上有些泛红。 舒舒依例,依旧是去伯府那边用的早膳,而后才又回来。 少一时,将军府的将军夫人带了清如格格来了。 自打出嫁,舒舒已经整一年没有见过她。 她拉着清如格格的手,仔细打量着,道:“怪不得说‘女大十八变’,都不敢认了……” 清如比珠亮小一岁,今年十四。 去年的时候就如同装大人的小孩子似的,稳重归稳重,长得还是一团孩子气,这一年抽条许多,有了少女的婀娜。 清如落落大方道:“我高了,还胖了……” 舒舒摇头道:“这不是胖,女子都要经历这一遭的。” 清如是小才女,饱览群书,点头道:“就是‘二七天癸至’……” 舒舒道:“差不多就是这意思了。” “听说姐姐府里要预备藏书室?” 清如的眼睛亮晶晶的。 对于爱书的人来说,那是最大的诱惑。 舒舒点头道:“地方预备出来了,书还没有影子!” 清如小声道:“大姐,听说宫里有前朝的绝版书。” 舒舒点头。 景阳宫的藏书,确实有许多外头没有的。 之前归宁的时候,小三、小四也念叨过一次。 “我叫人抄了些,回头整理出书单了你看看有没有想看的。” 舒舒道。 这么好的资源,她怎么乐意错过? 就是二所里也没有几个人能抄书,只有小椿跟小松抓了劳工。 剩下舒舒自己也抄写养生的书籍。 清如脸上带了期待,道:“二爷也帮我从康王府借了书” 康王府。 舒舒心里添了不自在。 姑母寡居,不会出门宴饮,表哥会来的。 姑母。 她也是够没良心的。 居然没想着去探望姑母。 * 前头客厅。 九阿哥见到了康亲王椿泰,心里就是一阵腹诽。 怎么也是弱不胜衣的模样? 这都出孝出了几个月了,即便孝中清减,现下也该好起来了吧? 齐锡见了外甥如此,带了心疼,道:“即便苦夏,也要勉强自己多吃些,如此模样,让你额涅担心……” 椿泰羞愧道:“月初中了一次暑,就有些胃口不调,如今也吃着药,等出了伏就好了。” 九阿哥在旁,心里犯酸。 这一位也苦夏呢! 跟舒舒一样! 是不是小时候相伴长大的缘故,才有一样的毛病? 椿泰已经望向九阿哥。 虽说九阿哥早有跋扈之名在外,可椿泰也晓得不能人云亦云。 只看他不到弱冠之年就直接总理内务府,且一年下来没有什么纰漏,就晓得能力不俗。 “九爷·” 椿泰颔首道。 皇子身份尊贵,排班还在亲王前头。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王爷客气了,你是福晋的表兄,也是爷的表兄。” 椿泰闻言一愣,随即点点头道:“嗯,这样论也可以。” 只是世人论关系,先宗亲后姻亲。 椿泰跟九阿哥本是服亲,是同高祖父的从堂兄弟。 九阿哥原本对于这位和硕亲王还有几分忌惮的,现下也全无了。 这是个眉眼十分清正的人。 不是那等表妹嫁人了,还暗搓搓惦记的性子。 珠亮在旁,见两人凑到一起说话,就有些紧张。 福松见了,拉他到一边道:“瞎寻思什么呢?别没事找事啊!” 珠亮小声道:“当初跟王府那边议过亲的事,也瞒不住人。” 福松道:“那又如何?时过境迁了,王爷是个稳当的,九爷也不会为了这个去跟大姐闹” 珠亮点头道:“说的也是。” 因为国公府还在孝中,那边没有人过来,今日来道贺的是大二房与正白旗的族人还有就是董鄂家的姻亲故旧。 舒舒本就是出嫁的姑奶奶,身份要抬一格,外加上她还是皇子福晋,倒是也没有亲戚敢絮叨她。 她就还跟出阁之前似的,在自己的院子里招待跟着长辈过来吃酒的格格们。 有清如,还有副都统府的那拉格格,还有舒舒的舅表妹,还有董鄂家那边的族姐妹。 等到大家入座,互相看看,都齐齐笑了。 都是昔日座上客。 去年锡柱成亲时,舒舒作为主家格格,招待过各位。 如今除了她自己上了头,还有其他一位宗室格格上头,成为新妇。 其他人或者预备选秀,或者准备说亲,也没有几年松快的日子了。 小表妹也有些抽条,不再是之前的苹果脸,眉眼间有些轻愁。 等到舒舒更衣的时候,她就跟了出来,道:“表姐,我大哥的亲事,可是钮祜禄家挑剔阿玛的人品才不成了?” 舒舒看了她一眼,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你的亲事生波折了?” 小表妹是爱新觉罗血脉,不用选秀,可以自行聘嫁。 小表妹比福松小一岁半,也该到相看人家的时候。 她红着眼圈,摇头道:“我是听额涅跟阿玛吵架,提到这个……” 因为八福晋告状明登夫妇的缘故,也是将福松这一支败家的事情给翻出来说了。 玛法是烂赌鬼,阿玛也是烂赌鬼。 加上明明说好的今日是福松的定亲礼,换成了富永。 旁人只当是先头听岔了,可是福松家晓得就是换人了。 舒舒道:“不是因为这个,是钮祜禄大格格心高。” 别的她也没有细说。 这涉及到佟国维家、钮祜禄家的姻亲关系,各种恩怨什么的。 小表妹苦笑道:“大哥人才在这里,如今也补了四品缺,尚且被人挑剔至此,我日后如何,实不敢想” 舒舒没有接话。 马佳氏虽对福松刻薄,可对自己生的一双儿女还是很宠爱。 她乐意插手福松的婚姻大事,那是情分在那里。 跟小表妹这里,就是正常的表姊妹关系,也没有越过人阿玛、额涅去插手她亲事的道理…… 第六百二十八章 醉酒(第一更) 大半日的热闹过去,客人相继离开。 舒舒这才找到空闲,跟觉罗氏说几句悄悄话。 她不会直接插手小表妹的婚姻大事,可要是舅舅、舅母那边真要拿闺女换银子或其他,寻了不妥当的亲事,那她也不会坐视。 “舅母给表妹相看了么?” 舒舒问道:“瞧着表妹的意思,是担心因为家风的缘故被人挑剔……” 觉罗氏嗤笑道:“你舅母看上小四了,被我给拒了……” 舒舒: “且不说你提过的血脉太近,不利子嗣;就是你没提过这个,慧慧的性子我也瞧不上……”觉罗氏毫不掩饰的道:“性子不爽利,还是被她额涅给教歪了……” 舒舒将之前表姊妹两个的对话回忆了一遍,居然分辨不出小表妹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希望自己给她做主跟小四的亲事,还是希望自己给她做主另外挑选人家。 这说话够婉转的。 要是跟自己直接说,自己应该也不会接话。 从远近亲疏来说,胞弟自然是排在前头。 就是小四这里,除非小四自己乐意,否则她都会反对。 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可是也没有必要跟舅舅家沾边。 那样的岳家,只是负担。 他们没有养过福松,福松还有他们这些亲人做主,往后还能远着些。 可是亲女婿,那是撕巴不开的。 “小四这些日子还好吧?” 舒舒有些担心。 双胞胎之间原本是一样的,都要自己奔前程。 可是小三一下子有了爵位,亲事也体面。 反之小四这里,差距大了。 觉罗氏道:“好不好的,都要自己寻思明白了,况且爵位是按照长幼来的,要是没捞着就自怨自艾,那你阿玛这些年也过不好了……” 舒舒没有说什么,却是担心家里的经济问题了。 在她看来,爵位也好,前程也好,归根结底还是穿衣吃饭。 要是家资富足,自己过的体面,那爵俸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到时候想要补旗缺,还有花钱这一条路。 可是。 她看了眼觉罗氏,自己额涅不会同意跟自己合伙做买卖的。 去年自己提过一次,都被她跟阿牟给否了。 自己还是陆续置办些产业,回头弟弟们成亲的时候送一份。 产业。 “桂珍表姐有消息没有?” 舒舒问道。 她这人就是如此,宁愿旁人欠自己的,也不乐意自己欠旁人的。 去年收了桂珍的大兴的小庄,心里就惦记此事。 原本想着姑嫂之间,来日方长,没想到还有后头的变故。 觉罗氏指了指后头道:“那拉家过来跟我同你阿牟提了一嘴?” “啊?y。” 舒舒有些意外,道:“是说给他们家老二?不是说去年开始相看了么……” 觉罗氏摇头都:“是老大·” “可是,老大不是有妻子么?”舒舒道。 “产关难过,正月里没了……” 觉罗氏道。 因为这半年来,舒舒归宁的次数都是有数的。 外加上觉罗氏跟伯夫人都不是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性子,因此还真不晓得那拉家的老大成了鳏夫。 “那拉夫人的意思,要是咱们家在意这个就算了,要是不在意桂珍嫁到跟前,她们再请媒人去提亲……” “她们家的家风不错,老大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个立起来的。” “他们家有爵,还有世职,算是不错的人家。” “虽是去做填房,可是前头没有留着孩子。” “他们家跟咱们家一样,也是历代跟宗室联姻,内宅清净些。” 这门亲事,实际上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且不说锡柱已经不在,就是在世,以觉罗氏跟伯夫人的厚道,也不会拦着这门亲事。 “要是什么时候说定了,额涅打发人告诉我一声,我那边给桂珍表姐预备了添妆的铺子……” 舒舒道。 觉罗氏点头应了。 到了前院,没有看到九阿哥。 福松指了指马车上,道:“九爷有些醉了!” 舒舒指了指他跟珠亮道:“晓得他酒量不好,你们还灌他。” 福松笑着没说话,珠亮道:“是九爷自己提的酒,还提了好几轮!” 舒舒这才不说什么了,只嘱咐小三道:“往后跟你二哥多学学,常往贝子府跑跑刀。” 一句话说的富永跟珠亮脸都红了。 舒舒又看了眼小四。 跟小三是双胞胎,小三长得清秀,小四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摸了摸小四的肩膀,道:“别急,好饭不怕晚,下回就轮到你了……” 小四忙道:“我才不急呢,我是要等到科举会再相看的。” 舒舒道:“想要在同年中相看?这是有了看上的人家了?” 小四也红了脸,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舒舒觉得自己变可恶了。 就是那种结了婚的妇人,喜欢拿婚姻事说笑了。 她忙在心里嫌弃了自己一回,又看向小五。 毛头小子,依旧是笑得没心没肺模样。 她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转年就要开始留头了。 族学一散,只能一个人在家里读书,也是可怜。 一直到上了马车,舒舒都有些替父母发愁。 这么多个儿子,往后成亲是一道,补缺是一道。 未来几年,不消停了。 马车上,九阿哥坐着,靠在车厢上,小脸红扑扑的。 浑身的酒气,夹杂着柠檬香精味,香得发臭。 舒舒强忍了。 等到马车出了城,外头的喧嚣渐熄,她就挑开车帘,才算好些。 九阿哥迷迷煳煳的,嘴里还振振有词。 舒舒凑上前去,就听他嘴里念叨着“来,表哥,再喝一盅”。 她哭笑不得,视线透过窗口望向远处。 因为男女客分开的缘故,她没有看到表哥。 心中也有些小小的怅然。 或许她当时不改变主意,现下过的就是另外一种日子。 更清闲些。 身份也尊贵。 与表哥之间亲情更重些,应该也不会拦着收格格。 到时候自己不乐意生孩子,让旁人生就是。 没有后悔药。 可是现下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也蛮鲜活的。 她嘴角带了笑意的,而后就察觉出有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九阿哥醒了。 他依旧靠在马车车厢上,脸上却十分的乖巧,就那样直直的看着舒舒。 舒舒挑眉道:“还知道我是谁么?” 九阿哥伸了手过来,拉了舒舒的手,道:“你是爷的福晋,是爷一个人的福晋……” 舒舒听了这个,忍不住磨牙,在九阿哥身上拧了一把,道:“爷可不是我一个人的爷” 九阿哥带了委屈道:“那也不赖爷啊,又不是我做主的。” 舒舒一愣。 她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指望九阿哥能接话。 这是没醉啊,心里还明白呢。 她轻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九阿哥拉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道:“整日里听你说教,爷发现爷长良心了……” 舒舒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话从何而起。 九阿哥已经自己絮叨上了,道:“见了八哥落拓,爷心里不落忍,好像是爷太心硬了似的,要是还跟先头似的,不计较那许多,或许大家还好好的夕。” 舒舒听着,又想要掐人了。 这一年来她虽抱着拆散八九的目的在进行,可从没有直白的挑拨兄弟的关系,而是潜移默化的,就是怕有一日落下埋怨。 九阿哥又道:“看到椿泰,爷也有些心虚,要是汗阿玛去年没有指婚,说不得岳父、岳母还会改了主意……” 舒舒的手,越发痒了。 九阿哥已经扑过来,靠在舒舒的肩膀上,道:“可是爷不后悔,爷不乐意你受委屈,也不敢想你嫁给旁人……” 舒舒的心,酥酥麻麻。 当初那个满脸倨傲、嘴巴臭臭的九阿哥的影子越来越浅。 这都会说好听的话了。 酒是色媒人。 此话不假。 尤其是这种微醺的醉意。 一夜又是许多故事。 次日一早,舒舒早早就醒了,吩咐膳房准备了洗澡水。 屋子里味道怪怪的,她都被熏臭了。 才洗到一半,九阿哥趿拉着鞋出来,带了讨好道:“一起洗。” 到底怎么洗的? 反正沐浴桶就那么大,两人在里头费劲着呢。 溢出来小半桶的水。 本来想要洗澡解个乏,结果更乏了。 两人对付了一口早饭,就又补上了回笼觉。 因为八贝勒明日就要办喜事,所以四阿哥最近操心的事情就多些。 四福晋不在二所这里住了,四阿哥也就叫人都收拾干净,将宅子空出来。 倒是五阿哥那边,没有腾宅子,因为太后跟五福晋说了,让她过几日再过来。 二所这边一空出来,三阿哥就前后脚的搬了进来。 寻常百姓人家,或许是“远香近臭”,可是在皇家并不是那样。 皇子都排在十八了,要是不往前凑,那肯定要吃亏的。 四阿哥来了。 他担心九阿哥明日犯浑,不参加八贝勒府的婚礼。 十阿哥那边,又是凡事跟着九阿哥走的。 到时候让旁人看出兄弟失和,到底不美。 结果去了内务府值房,才晓得这人告了病假。 他有些不放心,就又去了太医院值房,结果九阿哥没有传太医。 他就直接来四所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尺有所短(第二更) 已经成家的兄弟,有了女眷在,即便心中担心,也不好直接登堂入室。 四阿哥就到了前院。 等到何玉柱得了消息,过来的时候,就迎来一顿臭骂。 “你们这些当奴才的怎么服侍的?阿哥既不舒坦,都晓得叫人去值房告假,怎么就不晓得传太医?” 四阿哥喋喋不休,也是看出九阿哥这边的不足,没有年长的人看着,身边的人都太年轻了。 何玉柱讪讪的,等到四阿哥骂完,才道:“我们主子昨日带福晋归宁,多吃了几盅酒……” 四阿哥: 他的脸更黑了。 小小年纪,居然还学会酗酒! 就是这个骂不到奴才身上了。 他起身想要离开,就见十阿哥额头汗津津的过来。 “九哥病了,哪里不舒坦么?是不是中暑了?” 十阿哥进来,不住声的问道。 何玉柱道:“昨天去都统府,多喝了几盅。” 十阿哥听了,这才放下心。 他是晓得都统府昨天摆酒的。 见四阿哥脸色难看,十阿哥就问何玉柱道:“九嫂应该会拦着,不让九哥多喝,是不是九哥自己张罗酒了?” 这是怕四阿哥误会,以为舒舒不精心或者是董鄂家的长辈不体贴。 何玉柱点头道:“昨天主子自己提了酒,敬了齐大人还敬了康亲王。” 四阿哥脸色依旧不好看。 要是旁人敬酒的话,还有几分情有可原。 到底是岳家,还是在外人面前。 可是自己找酒喝,就太不应该了。 “混账东西!” 四阿哥低声道:“都多大的人了,还不叫人省心!” 十阿哥不好说什么了。 四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想起今天的来意,道:“明日八贝勒府摆酒,喜帖前几日就送了,明天你记得跟你九哥过来!刀。” 十阿哥听了,带了迟疑。 四阿哥皱眉道:“手足兄弟,又没有什么大矛盾,哪里就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了?刀。” 十阿哥道:“四哥误会了,弟弟是想着弟弟福晋,明天也要过去的。” 四阿哥这才神色稍缓,道:“嗯,是该都去的。” 两人说着话,九阿哥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虽说不乐意起来,可是前头来客的消息传进去,他还是被舒舒给推醒了。 他觉得脑袋“嗡嗡”的,发沉的厉害。 “四哥有事啊?” 他睡眼朦胧的看了眼四阿哥,而后又看向十阿哥,道:“老十也来了……” 四阿哥见他衣衫不整的模样,嫌弃得不行,道:“这是什么妆扮?” 原来九阿哥下头是散腿的半截裤子,上头也是马甲似的,缺了半个胳膊。 看着极宽松,却不像是正经衣裳。 “这又不是在旁处,这么穿凉快着呢。” 九阿哥低头看了自己身上一眼,得意洋洋道。 随即,他嫌弃的看了四阿哥一眼。 啧啧! 这领口的扣子扣得那么严实,身上衣裳也是板板正正,就是看着体面罢了。 保不齐看不见的地方,全是痱子了。 谁遭罪谁知道。 十阿哥却是个乐意捧场的,跟着夸道:“九哥这中衣看着确实凉快,回头给弟弟个衣服样子,我也打发针线上人做两套……” 九阿哥道:“做了不少套呢,有没上身的,你直接拿一套就是,就是记得这个不用绸、也不用纱,用松江布最好,吸汗还服帖!” 四阿哥瞪了九阿哥一眼,道.“自己多少酒量心里没数?好好的酗酒,这遭罪不说,还耽搁差事!” 九阿哥揉着太阳穴,苦着脸,道:“有这一回,弟弟长记性了,可说好了,明儿弟弟是不打算喝的!” 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就是不想在外头喝了。 只在家里的时候,可以小酌怡情。 四阿哥: 他本是为了明天的事情来的。 眼见着九阿哥自觉,并没有不去的意思,他就不哕嗦了。 他正要起身,外头又有客至。 三阿哥来了。 虽说在三阿哥眼中,九阿哥是个爱方人的,避之不及;可是也担心兄弟们凑到一起说小话,将他给排在外头。 因此,得了消息,晓得四阿哥来了四所,他就也凑过来了。 四阿哥跟十阿哥都站了起来。 九阿哥没有起身,扶着额头,嘀咕道:“这还真是”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反正不乐意凑一起。 之前清清静静的多好,现下想到老三家搬到二所,他就预感往后不会清净了。 三阿哥一进来,就发现了九阿哥的异样。 “这是怎么了?” 他带了几分诧异道:“瞧着这气色可不大好,这是……昨晚没歇好吧?” 九阿哥揉着额头,看着三阿哥,觉得老三太讨厌了,压根不会好好说话。 阴阳怪气的,这是什么个意思? 直接说到兄弟房中事上? 三阿哥说完,也察觉到失言,轻咳了一声,道:“我的意思是说,看着有些短精神,眼窝也发青……” 九阿哥轻哼一声,不想搭理他。 四阿哥在旁道:“昨日酗酒了,活该!” 九阿哥很想要解释一句,自己真没有酗酒。 也就喝了五、六盅罢了。 是自己岳家的酒好,比外头更醇香些,所以才更醉人。 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了。 八旗好酒的人不少,还是不给岳家添麻烦了。 不显摆。 三阿哥被让到上首坐了,也晓得了前后缘故,不赞成的看着九阿哥道:“幸好内务府的差事不忙,要不然多耽搁事,往后可不能再如此……” 九阿哥觉得更烦躁了。 三阿哥还在继续说着:“照我说,内务府的那一摊子太大,只你一个,也是不妥当,还是当有个老成的看着才好” 九阿哥听明白了,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您喝多了?” 三阿哥: 这是怎么话说? 他动了动鼻子,难道自己在哪里沾了酒气? 九阿哥嗤笑道:“您要是没喝多,也跟弟弟说不着这个啊!是马齐不老成啊,还是哈尔雅图不老成啊,还是赫奕不老成啊?” 三阿哥皱眉道:“我说的是你这个总理。” 九阿哥撇嘴道:“您也晓得弟弟是总理,下头干活的不缺人,那还磨这个牙做什么?歇了心思吧,汗阿玛不会让您也来内务府的……” 他将话揭开说的,三阿哥就有些下不来台。 三阿哥带了不高兴,道:“怎么就不让了,我就不信,自己做的不如你?”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这还用细说么?为什么阿玛让马齐这个户部尚书兼内务府总管,那是因为要通经济,三哥您晓得什么是经济么?” 三阿哥: 他带了不满,道:“都是一样在上书房读的书,我怎么就不晓得什么是经济了?老九你这样习惯不好,怎么还能瞧不起人!刀。” 九阿哥挑眉道:“我又没扯谎,三哥您当年的数术就是比旁人差了一截。” 三阿哥道:“尺有所短,你骑射不行,我也没有笑话你呢!” 九阿哥还要再说,四阿哥瞪了他一眼,道:“行了,精神了是吧,头不疼了?” 九阿哥眨了眨眼,好像真好了许多。 他不说话了,端了茶杯小口小口的喝水。 嗓子眼响干,方才又说了几句,还真是渴了。 三阿哥既已经被揭开,就坦荡了,跟四阿哥道:“我这手上也没有旁的差事,闲着也是闲着的……” 四阿哥倒不好接话了。 兄弟之间,有闲有忙。 从去年到今年,他手上的差事不断。 现在说别的,好像是坐着说话不腰疼似的。 三阿哥又看向十阿哥道:“其实,宗人府的差事也还好。” 十阿哥点头道:“是挺好,要是三哥看上了,只管跟汗阿玛说,说不得往后就是宗令了……” 三阿哥摇头道:“算了,算了,简亲王还年轻呢,他才上来。” 关键是宗人府宗令听着尊贵,只是听着罢了。 旁的衙门里,都有“三节两寿”的孝敬,只有宗人府里,不适用这一条。 都是族亲,整日里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谁的日子都不富裕,也没有升级,完全按照爵位高低来补缺,就没有那些虚的。 三阿哥又看向九阿哥道:“老八现下也没有差事呢,没有我过去,也会有旁人,老九你可得想好了……” 九阿哥扒拉扒拉一下耳朵,道:“弟弟没听错吧,您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儿,带着挑拨离间呢?” 三阿哥摇头道:“那是你心细,想多了!” 九阿哥轻哼道:“那是汗阿玛的内务府,全是汗阿玛说了算,三哥您跟弟弟说这个也没用,还是去清溪书屋说去吧……” 三阿哥还真是心动了。 他点头道:“既然你不反对,那我就去说说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也是一股劲儿支撑着,想着借着九阿哥告假之事说话。 四阿哥想要劝劝,可是三阿哥没给他机会,起身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九阿哥与十阿哥面面相觑。 九阿哥指了指脑袋道:“怎么感觉还像是喝多了,就不动动脑子?” 十阿哥笑道:“这大半年下来,九哥您这边的节礼太扎眼了!” 财帛动人心,再没有旁的理由。 第六百三十章 你坑我(第三更) 清溪书屋。 忙碌了一上午后,到了用膳的时间。 膳桌还没有送过来。 康熙从炕上下来,梁九功递了湿毛巾过来。 康熙接过来,仔细的擦了手。 随后,他将毛巾递还给梁九功,舒展了舒展腰身,坐了一上午,脖颈都有些僵了。 等听到门口的小太监来禀,说是三阿哥求见,康熙有些意外。 好像有阵子没见着老三了。 他点头叫进。 小太监出去,少一时,三阿哥进来。 眼见着三阿哥脸上的笑,康熙就有些后悔。 错了一步。 应该吃饭完后再见的。 要不然的话,这顿饭怕是也堵心。 “汗阿玛……” 三阿哥的眼中满是孺慕,说话都软乎许多。 康熙却觉得汗毛都要起来了。 小时候这样姿态挺可爱的,这么老大了,再这样作态就显得别扭。 “嗯?你不是有事要求见?” 康熙道。 三阿哥道:“这不是今天九阿哥告假了么,儿子过去瞧了瞧……” 康熙听了皱眉道:“九阿哥怎么了,中暑了么?” 他是晓得九阿哥昨日送福晋归宁之事的。 现下二伏天气,换了其他人回城一趟许是没什么,换了九阿哥就不保准了。 那是个娇气的。 三阿哥摇头都:“没有,没有,就是喝多了,早上没起来……” 康熙依旧皱眉,看了三阿哥一眼。 三阿哥讪笑道:“儿子就寻思着,内务府的差事多,只九阿哥一个盯着,怕是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方才在四所就提了一嘴,九阿哥就说让儿子来清溪书屋说,儿子就过来了……” 康熙不置可否,道:“这样说来,你跟九阿哥关系还挺好,他给你出这样的主意,你听他给出的主意?” 三阿哥陪着笑道:“就算之前好一阵孬一阵的,也是手足兄弟,至亲骨肉……” “那你要说什么?”康熙的目光有些幽深。 三阿哥轻咳了一声,道:“左右儿子也闲着,要不儿子接了九阿哥的差事,让九阿哥好好歇歇?” 康熙挑眉道:“朕还以为你放得下哥哥的架子,是要给九阿哥打下手,原来不是……” 三阿哥道:“这不是老九身体虚么,这整日里点卯也辛苦,要不让他挂个虚职得了,费辛苦的地方,还是交给儿子,谁叫儿子排在前头,是哥哥呢!” 他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康熙神色不变,道:“那你跟朕说说,到了内务府,你能做什么?” 三阿哥立时道:“儿子什么都能做,但凡有事情,您吩咐就是……” 康熙道:“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既是想要接手内务府,那总要有个章程吧?” 三阿哥之前还真寻思过,就是想得多些,不成体系罢了。 到了眼前,他却不能露出没有规划来,硬着头皮道:“内务府的差事,不外乎两件事,开源跟节流……世祖皇帝曾下旨,八旗不许与民人争利,所以这‘开源’之事还需仔细规划,否则与皇家名声有碍,倒是‘节流’,儿子有几条拙见……” 康熙的眼中带着几分失望来。 去年北巡的时候有三阿哥,内务府的药丸生意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今年南巡的时候还是有三阿哥,在江宁的时候九阿哥常跟曹寅在一处,还去了新的羊绒织场,三阿哥却丝毫没有听闻。 还有曹寅举荐了侄儿曹顺给九阿哥,九阿哥直接打发人去杭州了,也没有怎么瞒着人。 三阿哥已经说起了“拙见”,道:“夏日里的冰跟西瓜,是个抛费,很不必面面俱到;冬日里的炭也是,兆祥所小阿哥、小格格名下的炭火供给,就有身边属人的,而后身边嬷嬷等人还要再领一份……” “还有侍卫处的伙食,都是早年特例,这些年只增加,不曾减少,比照着宫里的阿哥、格格也不差什么,实是优容太过,牛肉本就金贵,这项可以抹了……” “畅春园这边每年下的鱼苗不少,可以捞鱼供应园膳房,又是少一些采购银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坤宁宫祭祀,每日要活猪两口,多是从外头采购,可以让下头皇庄多养些猪,将这项采购给免了……” 康熙越听,脸色越黑。 这是什么节流? 从小阿哥、小格格的日常供给里节俭? 还有侍卫供应牛肉,那是特例,是因为他们忌吃猪肉。 这至于畅春园的鱼…… 就不用他盯着了! 还有猪…… 同样是看到坤宁宫祭祀,九阿哥是叫人试着养猪,看看能不能大规模饲养,三阿哥这里还是纸上谈兵的多。 不比不知道,一比九阿哥居然还做的不错。 康熙轻哼了一声。 三阿哥住了话音,看向康熙,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的脸色。 见他如此,康熙脸色更黑了,道:“瞧出什么了?” 这是从宫外养的坏毛病,爱看人脸色,还看不明白。 三阿哥惴惴,道:“儿子都是拙见,有不足的地方……” 康熙毫不留情,直接训斥道:“既是晓得是拙见,就不要卖弄了,二十好几的人,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三阿哥脸色涨红,道:“儿子……儿子就是想着比九阿哥年长几岁,处事许是更周全些……” 康熙黑着脸道:“这就是你的周全,缩减兆祥所的开支,让不吃猪肉的侍卫断了牛肉,还惦记上园子里的鱼?” 三阿哥忙道:“未必就是如此,儿子就是举个例子,具体如何,还要仔细规划!” 康熙摆手道:“省省吧,朕不劳你费心,没有差事就多去外头转转,通通经济,不要两耳不闻窗外事!” 三阿哥还要再说,外头的提膳太监已经抬了膳桌进来…… * 出了小东门,三阿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他将方才的对话从头想了一遍,就晓得自己哪里错了。 可以提宫里的冰跟炭火供给,但是不该提兆祥所…… 衬着他刻薄,怠慢幼弟、幼妹似的…… 只这一条不好,就将其他的好都给遮了。 那边的浪费,自己能看到,旁人看不到么? 太子妃为什么提也不提? 惠妃也不是那种不会当家的…… 就是因为忌讳,会显得不慈。 他来的时候满怀憧憬,回去的时候去耷拉着脑袋。 走到二所门口,他琢磨了一下,还是往四所去了。 自己到底怎么不通经济了? 老九是不是藏着掖着什么没说? 四所前院客厅,四阿哥还没有离开。 兄弟三个一人捧着一个小碗,里头是红糖冰粉,旁边的小几上,还摆着果子盘,里面是切好的西瓜,上面放着小叉子。 是舒舒打发人送来了。 她也起来了。 晓得前头有两位阿哥在,就叫膳房送了吃食过来。 冰粉是膳房常备的,西瓜则是大兴庄子送来的。 送了两车过来,昨天才卸车,还没有四处分派。 三阿哥汗津津的进来,见了他们惬意的模样,气了个仰倒。 九阿哥依旧没有起身。 四阿哥与十阿哥都放下冰粉,起身了。 三阿哥气鼓鼓往首座上去了,道:“老九你不厚道!” 九阿哥“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三阿哥恼了,看着九阿哥,带了不可思议,道:“你还有脸笑?” “哈哈!” 九阿哥见他如此,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三阿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气得脸都白了。 “老九!”四阿哥看着九阿哥,小声提醒着:“行了,没个当弟弟的样子!”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不满道:“我怎么没个当弟弟的样子了,好好的待在自己家,也没在旁处!” “是你让我去清溪书屋的!”三阿哥带了控诉道。 九阿哥挑眉道:“瞧您这话说的,好像弟弟我言出法随似的,那我要是说让您去死,您还自挂东南枝啊?” “你坑我!你故意挖坑坑我!”三阿哥越发觉得九阿哥是故意的。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十阿哥在旁边道:“三哥,话不能这么说,今儿是您过来的,也是您自己提及内务府的,九哥就是接了您的话罢了!” 三阿哥却听不下去,怒视十阿哥,道:“你们好的穿一条裤子,是一伙的,你当然偏着他了!”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道:“四哥您从头看到尾,可得好好做个证,要不弟弟真是委屈死了!我这是闲得找不着北了,坐在家里给旁人挖坑?!”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而后看向三阿哥道:“三哥这是见到汗阿玛了,汗阿玛说什么了?” 三阿哥:“……” 他看了眼自己手边的小几,空荡荡的。 没有冰粉,也没有果盘。 他没好气,冲门口的何玉柱道:“眼瞎啊,爷的果子跟冰碗呢!” 何玉柱在门口听了个齐全,晓得这一位是掉坑的,没有火上浇油,立时躬身道:“奴才给您取去……” 这就是长幼尊卑的局限了。 对自家阿哥爷来说,弟弟们怎么坑都行,上头的哥哥们却不好带出不恭敬。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外厉内荏的模样,忍不住磨牙。 明明是他自己自说自话,去清溪书屋碰个灰头土脸,却过来跟自己耍混蛋? 凭什么? 他就带了几分恶意,道:“您倒是好好学学,我是怎么坑的您,要是觉得四哥也不公正,就去御前掰扯掰扯也行……” * 多了个盟主,感谢“晓风恋残月”大大,盟主加更要晚几日。^_^。 下一更12月14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三十一章 从例(第一更) 三阿哥瞪着九阿哥,说不出话来。 怎么学? 有些话当汗阿玛的面能说,当弟弟们的面说奇奇怪怪的。 他轻哼一声,道:“胡搅蛮缠,爷不跟你一般见识!” 九阿哥见状,脸上带了讥诮,还想要说话,四阿哥已经将果盘推过去,道:“吃!” 九阿哥见状,这才老实了,插了一块西瓜吃。 不愧是福晋名下的庄子里出息的,甜! 就是这西瓜个头没有上回太后送的大,可皮更薄些,味道也更甜。 也就今年闰七月,中秋节晚,要不然留着做中秋节礼,还能省下一笔抛费。 有什么储存的方子? 九阿哥想到了宫里跟畅春园的冰库,都空了一半出来。 装西瓜正合适。 可是舒舒再三提醒过他,在内务府当差,公私不分是大忌,没必要为了省下几个银子占那个便宜。 否则的话,占了二两的便宜,落在旁人眼中就会生出占了两百两、两千两的猜测,被当成蛀虫。 那回头看看宫外的冰窖? 今年夏天过去大半,外头的冰窖跟宫里一样,应该也空出不少。 只是加上赁冰窖的抛费,西瓜的价格就上去了。 不过要是能留到中秋,也值得了。 九阿哥一边想,一边“吭哧吭哧”的吃瓜,吃的汁水四溢。 三阿哥嫌弃的不行,转头望向门口却带了迫切。 还好,这会儿何玉柱回来了,手中端了一个盘子。 上面是一碗冰粉,一份西瓜、桃子、香瓜的鲜果切盘。 东西放下。 三阿哥轻哼道:“磨磨蹭蹭的,种西瓜去了?” 何玉柱依旧恭敬的退到门口。 九阿哥不干了,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您就不能出息些,使唤旁人的奴才不说放赏,还直接挑毛病,这是什么习惯?” 三阿哥端了冰粉,吃了一口,露出惬意来。 竟然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看着透明,上面浇了红糖桂花,吃着香甜爽口。 他一连吃了半碗,才道:“好习惯,勤俭!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奴才拿了月俸的,当差不是应该的,赏什么赏?” 九阿哥撇撇嘴。 就老三这吝啬的习惯,自己都不稀罕说他。 赏不赏的,也要分人是不是。 何玉柱是自己的哈哈珠子太监,他白使唤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哥哥,到太子跟前、大阿哥跟前,他敢这样么? 小气本就没眼看,还势利眼加小气,这是什么德行? 三阿哥吃完一碗,又去拿西瓜。 果盘旁边放着拇指长的银子小叉子,看着十分精致。 刚吃了甜的,衬着西瓜没味儿了。 他嫌弃道:“内务府下头的瓜果园越来越不像话了,是不是将泡了水的西瓜送来了!” “是是是!” 九阿哥不耐烦道:“您高抬贵手,放下吧,别亏了您的嘴!” 三阿哥轻哼一声,吃的更欢实了。 四阿哥不想说话了。 当弟弟的确实没有当弟弟的样子,当哥哥的也确实不像是哥哥。 三阿哥吃了大半,才放下叉子,看着瓷白的素盘,又看了眼方才的碗,也是素的,就挑剔道:“老九你怎么回事啊?又没有人跟你借银子,装什么穷?用这个待客,也太轻慢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您还晓得自己是客?‘客随主便’不晓得么?还挑剔盘子,就您家描金画彩、满眼富贵行了吧?” 这套白瓷还是福晋的嫁妆之一,是专门定制的器皿。 别说外头,就是宫里内造办,没有方子也制不出这个来。 三阿哥道:“咱们兄弟,我才不挑礼,换了外人试试?” 九阿哥撇嘴,外人敢这样碎嘴子,他早就直接撵人了。 现下他也不打算惯着三阿哥,提了旁边的茶杯,对三阿哥举了举,道:“您守礼,晓得这是什么意思吧?” 三阿哥却是屁股沉,没有起身的意思,看向四阿哥道:“老八那里,明天什么章程,怎么上礼?” 四阿哥被问住了。 兄弟娶福晋有先例可循的,可娶侧福晋还真没有先例。 他看了三阿哥一眼,很是厚道的说道:“应该是从大哥的例递减吧……” 他没有提从三阿哥的例,怕数额太少,伤了体面。 三阿哥皱眉道:“这也不能从吧,大哥跟咱们不一样,老八是惠妃母养子,他们关系更亲近些……” 四阿哥不说话了。 不是这样论的。 即便心里分了远近亲疏,也没有必要在礼单上差等。 三阿哥又看向九阿哥,想了想没吱声,看向十阿哥,道:“老十你说呢?” 十阿哥道:“轮不到弟弟说啊,弟弟是小的,随大流就是……” 眼见着三阿哥还要歪缠,连体面都不要了,四阿哥坐不住了,起身道:“不早了,三哥咱们回吧!” 九阿哥跟十阿哥都起身了。 三阿哥心中忌惮,也不敢多坐了,起身道:“走吧……” 没走两步,看了眼小几上的瓷碗,道:“这个冰点心挺好吃的,夏天吃着正合适,老九你看……” 九阿哥道:“金贵着呢,这一小碗总要几钱银子,要是三哥您想吃了,只管打发人拿银子来取……” 三阿哥还想要说话,四阿哥已经大踏步的往外走。 九阿哥与十阿哥也跟着出来送人。 三阿哥这才不情不愿的跟上…… * 正房,舒舒也在吃西瓜。 不愧是大兴的西瓜,就是好吃。 去年还只是叫人试种,今年那个小庄,几百亩的沙土地,大部分都种上了西瓜。 他们有自己的酒楼,也要鲜果供应。 至于剩下的,就是走礼好了。 一家送两车也没有几两银子,却是正应季。 等到九阿哥过来,舒舒已经吃了半盘西瓜。 九阿哥见了,道:“比太后前几日赐的好吃,明年叫人多施肥,也养几个瓜王出来……” 舒舒点头道:“也好。” 到时候进贡到御前,回头再送旁人的时候,西瓜也跟着涨身价。 九阿哥就说了四阿哥的来意与三阿哥的闹剧。 “四哥还真是厚道人,恨不得亲力亲为,晓得的是对弟弟,不晓得还以为是对儿子呢……” 九阿哥滴咕着。 他心里觉得怪怪的。 虽说兄弟之间有情分,这样操心也不算什么,可是却也担心。 “之前是担心八哥忍气吞声,要看四哥的脸色;现下却担心四哥这好心得不到好报,回头伤心了……” 九阿哥唏嘘道:“人心真是偏的,还容易变……” 舒舒道:“爷想那么多做什么,个人有个人的行事做派,只要咱们在规矩里,旁人挑不出错来就是。” 九阿哥点点头,顿了顿,道:“那明日的贺仪呢,咱们给多少?” 舒舒想了想,道:“大嫂不在,肯定要从三嫂的例,且看三嫂如何记帐吧……” 九阿哥皱眉道:“就老三那抠搜样子,怕不会上太多礼!” 舒舒瞥了他一眼,道:“那不是正好,成了例,往后也省了银子……” 要不然皇子阿哥这么多,往后大多数都有侧福晋,这贺仪就是好大一笔开支。 还有宗室那边,王公也有不少侧福晋侧夫人。 侧福晋都如此,那抬格格就可以跟着减等,往后大家都省钱。 九阿哥也马上算明白账,道:“是这个道理……” 夫妻俩都没提马齐。 左右现在还没有进行拜师礼。 即便举行了,也不用关系那么复杂。 富察格格嫁入皇室,那就等同于其他侧福晋好了。 等到吃了中午饭,九阿哥还是往畅春园值房去了。 每日里去惯了,这一不去还不习惯。 他这一进园子,就落在旁人眼中。 清溪书屋这里,康熙也得了消息。 他晓得自己这个儿子是不吃亏的,还以为他会来告状,结果到了吃晚点的时候,也没见人过来。 倒是膳桌上,多了半盘子西瓜。 西瓜性凉,康熙重视养生,并不多吃。 即便是暑伏天气,每次也只是一牙。 今天却是半盘子。 他望向侍膳太监。 那太监躬身,道:“是九爷敬上的,说是福晋陪嫁庄子里的头一茬西瓜,送了一车到园膳房,还有半车送了太后宫,半车送了讨源书屋……” 康熙挑了挑眉。 京城的西瓜上市早的五月底就有了,上市晚的则要中秋节。 不管是提前,还是押后,都是好西瓜,吃着也更好吃些。 就中间熟的这些,经了雨季,怕是不会太甜。 只能说这小两口不会过日子,也不知道农时。 他这样想着,吃了一块,带了些意外。 竟然是甜的。 想着自己那个九阿哥是个爱敛财的,怕是无利不起早,康熙看着侍膳太监道:“除了送西瓜,九阿哥没叫人说旁的?” 提提内务府采购什么的…… 因为要祛暑,宫里夏天供应都有西瓜。 上到主子们,还有中间的侍卫、大臣们,下到太监、宫女。 每日所需要西瓜是个庞大的数字。 皇庄所产供应不足的话,也会在外头采购。 那侍膳太监道:“不曾说旁的!” 康熙有些意外了。 这是到了手边的钱都不要了,还真不像老九了。 不过仔细想想,老九这一年来张罗钱是张罗钱,从没有将内务府的买卖跟自己的产业牵扯上。 康熙脸上带了笑意。 总算有一条长处,晓得“公私分明”…… * 感谢“希望大大们日更十万”大大成为新盟主,加更还要过几日。^_^。 连续失眠三天,九今天有些虚,坐不住了,汗如雨下,下午的更新要晚些。 第六百三十二章 挣扎(第二更) 次日,舒舒与九阿哥早早醒了。 这就是郊外居住的好处。 早晚凉快,歇的时候就早,睡了个好觉。 小椿昨天就将两套衣裳准备出来,悬挂起来。 一套要上身的,一套要带着预备的。 都是过了一水的衣裳,没有新衣裳那么怯,也不是半新不旧的太家常。 今天是去吃席的,不是去砸场子的,所以艳色的衣裳舒舒都没有选。 现在穿的这身,里头是水色宁绸衬衣,外头是青绿色吉祥纹宁绸氅衣。 为了配身上这身深绿、浅绿,钿子用的就是绿松石福气钿子,看着年轻娇嫩。 九阿哥在旁边看着,笑得合不拢嘴。 因为这衣裳颜色跟他身上常服一样。 他身上就是青绿色常服,看着清清爽爽,手中拿了一把扇子,上面是空白的。 “回头再去御前的时候,跟汗阿玛求个恩典……” 九阿哥看着手中的扇子,道:“到时候汗阿玛写上几笔,盖个章,就能传世了……” 夫妻用了早膳,说笑着从四所出来。 马车跟侍卫已经在外头候着。 十阿哥夫妇已经出来了。 十福晋正指着远处的稻田,说着什么。 十阿哥好脾气的听着。 他们所在的新五所,三面都是御田。 眼见着舒舒与九阿哥出来,夫妻俩望过来。 十福晋看清楚舒舒的妆扮,眼睛立时亮了,小跑着过来,拉着舒舒的手上下打量着,道:“九嫂的衣裳真好看!” 舒舒打量十福晋两眼,胭脂色旗装,头上是粉色珊瑚流苏串珠:“弟妹也好看!” 倒不是尬吹,而是这两种颜色极衬肤色,衬得十福晋成了个凝脂美人。 十福晋捂着嘴笑,看了眼九阿哥身上衣裳,小声对舒舒道:“下回我也给十爷制一样颜色的衣裳……” 舒舒笑而不答。 十福晋的衣裳,就是各种红,深红浅红粉红色。 要是十阿哥也配套穿一样的,那看着还真是很鲜亮。 换做自家九爷,怕是巴不得与旁人不一样。 十阿哥身上,则更从众一些,怕是不乐意那样扎眼。 那又如何呢? 两人还是新婚燕尔,可以彼此磨合影响。 三福晋出来的最晚,就见舒舒跟十福晋手拉手,肩并肩的在一处。 都是娇娇艳艳的。 她低头看眼自己,八成新的香色褂子。 看着颜色跟吉服相似,却没有吉服的郑重。 头上的钿子,用的是群镶蓝宝石的,看着素澹。 “三嫂……” 舒舒与十福晋松了手,对三福晋行蹲礼。 三福晋很有长嫂的做派,伸手道:“起来吧!” 舒舒醒过神来,察觉到不对劲。 堂伯去世还不足百日。 三福晋可以出门宴饮了? 等到上了马车,她就问九阿哥道:“三嫂不守百日么?”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八旗本就服轻,出嫁女更轻,出殡就服满……” 舒舒无语至极。 轻么? 大伯嫂死了要守百日孝,亲阿玛没了反而出殡就服满?! 九阿哥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了?八旗都是亲戚,要是按照规矩成服,那一年到头来没闲着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小声道:“大嫂太年轻了,大嫂薨时,汗阿玛估摸也没想到那么多,又心疼大哥,咱们才一体守制,再有下回,当不会如此……” 夫妻对视一眼,觉得那样才靠谱。 至于兄嫂…… 最大的大阿哥还不到三十,寿数且长着,主要是为了应对宗亲。 这服只会越改越轻,从大家一体守制,到固定的几个人服丧。 舒舒小声道:“改改也好,要轻服就都轻吧……” 实在是悼祭也遭罪。 夫妻闲话几句,九阿哥就摇头道:“不提这个了,咱们是吃喜酒的,又不是白酒……” 听这个,舒舒道:“方才忘了问三嫂一句了,贺仪……” 说到这里,想起去年他们大婚后看到的礼单。 大阿哥与三阿哥上的礼金一样,是白银八百两。 四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一样,白银五百两。 五阿哥除了面上的五百两,就是不记账的两个五千。 等到十阿哥大婚,舒舒与九阿哥随的礼金就是从哥哥们的例,账册上也是五百两,私下里就是舒舒给十阿哥预备的两箱子金银荷包。 那是娶嫡福晋的例。 侧福晋肯定要减等。 至于减多少就不好说了。 “三嫂倒是比三贝勒靠谱……” 舒舒忍不住吐槽道。 九阿哥带了幸灾乐祸,道:“那分什么时候,早先三嫂在宫里,董鄂家、马家的孝敬都不少,手头也松散,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银子,现下却未必了,还有三哥那里,都罚了几年俸了,听说日子正紧,才不会给八哥做脸……” 舒舒很不厚道的笑了。 很想要看笑话怎么办! 马车慢悠悠的,将一个时辰才进城。 八贝勒府旁边的路口上,停着两辆马车,是五贝勒府与七贝勒府的马车。 五福晋跟七福晋在外头候着,也是因为上礼的缘故。 三福晋挑了车帘看到,如坐针毡。 她抬头看了眼跟着的丫头,随身带的包里带了红包,里面是两张庄票。 每一张是八十两银子,加起来只有一百六十两。 这还是她“据理力争”跟丈夫争取的。 按照三阿哥的本意,本打算是两张五十两的。 想的就是日后。 兄弟多,到时候要是都摆酒迎侧福晋,这次给多了,往后就亏死了。 三福晋恼的不行,直接说不来了,三阿哥才勉强这个数额提到一百六十两。 三福晋下马车的时候,脸色都泛红。 她犹豫再三,还是熄了自己贴补的念头。 且不说贴补了不落好,还要得三阿哥埋怨;关键是只是侧福晋,又不是正经妯里,往后也打不到交道。 八贝勒府门口。 云嬷嬷带了人迎接女客。 见是几位皇子福晋到了,恭敬的上前。 三福晋下了马车,见只有云嬷嬷一个,带了嫌弃道:“怎么只有嬷嬷在外头迎客?” 不是说请了四福晋来张罗亲事? 三福晋也生出幸灾乐祸。 都是女人,当然晓得女人爱记仇。 尤其是八福晋,可不是个体恤旁人的性子。 四福晋素来端着长嫂做派,这回怕是费力不讨好。 云嬷嬷道:“安郡王福晋来了,四福晋在陪客!” 三福晋脚步不停,嘴角越发上挑。 将要到礼账处,她才带了不自在,示意身边丫头上前。 账房欠身,双手接了红包。 等到看清楚庄票金额时,他顿了顿,随后拿了笔记了一笔。 早有眼尖的人看到,飞快地告诉了后头的五福晋等人。 大家都装备了各色荷包,预备起来也快。 妯里们就不约而同的随了三福晋的例上礼。 至于九阿哥与十阿哥还没有封爵? 不用去计较那么多了,已经是成丁当差的阿哥。 四福晋在这里,也得了消息,晓得妯里们来了,起身跟诸位福晋说了声,就迎了出去。 等到门口,三福晋已经带了众妯里进来。 见了四福晋,三福晋就挽了她的手,小声道:“安郡王府什么意思?这是给八弟妹撑腰了,还是给侧福晋下马威了?” 四福晋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道:“信郡王府也来了人……” 即便不是姻亲,今日安郡王府也要来人的。 八贝勒是正蓝旗的领主,不管内里矛盾如何,对外却是一拨的,该有的人情还是要有。 三福晋听了,就觉得没意思起来,小声道:“他们倒是保全八贝勒的体面,却是将八弟妹的面皮放脚下踩了!皇子金贵,皇子福晋算什么?” 四福晋并不接话,只看着五福晋道:“阿哥的病症好些了么?” 五福晋颔首道:“好了,之前就是用冰多了受不住,有些着凉……” 四福晋又摸了一把七福晋道:“这瘦的太厉害了……” 七福晋生产后原本有些胖,现下全瘦下去不说,之前的西瓜籽脸都成了长瓜子脸。 七福晋笑了笑,道:“有些苦夏,立秋就好了。” 舒舒在旁边看着,心里发颤。 瞧着七福晋的样子,哪里不明白? 这是晓得小格格的病症了,再没有其他原因。 可是这个不是轻飘飘几句话就能宽慰的。 等到了花厅,除了裕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安郡王福晋、信郡王福晋四位长辈还安坐外,其他福晋、夫人都起身,依次让了座位。 舒舒看了诸位福晋一眼,上回这么齐全还是在大福晋的丧礼上。 八阿哥的人缘,比想象中的要好。 她一个小媳妇,跟在嫂子们后头就是,倒是不必出头。 只是这侧福晋的等级却是坑爹,尤其是这种直接以侧福晋等级入门的,跟三贝勒府的田格格、四贝勒的李格格她们还不一样。 她们都是格格的身份服侍,以后才会“母以子贵”请封侧福晋。 在那之前,她们也习惯了谦卑的对嫡福晋。 像富察福晋这样的,直接进来就是侧福晋,腰杆子都不是一般的硬。 安郡王福晋年岁不大,可一年的功夫添了些老相在脸上。 其他几位长辈福晋也不年轻了。 越是这个年岁的妇人,越是喜欢看鲜亮的小妇人…… * 今天先这些,失眠太难受了,吃药补觉去。 下一更,12月15日中午12点之前,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三十三章 婚姻(第一更) 四福晋不必说了。 年岁不大,可嫁进来小十年,却是老媳妇了。 三福晋跟四福晋前后脚,也是嫁入皇家多年。 剩下就是五福晋、七福晋、九福晋、十福晋四人。 早先宗亲对五福晋不乏微词,从门第到为人做事,挑剔个遍。 现在风向变了。 只看太后北巡带着,南巡也带着,就晓得对这个孙媳妇是满意的。 旁人知趣,也就没有人敢碎嘴。 至于七福晋,身量不高,容貌娇俏,不言不语的也带了几分气势,倒是越发像个皇子福晋。 这人背后还有个纯王福晋,那也是佛爷,轻易得罪不起。 九福晋与十福晋两个,都是一样的娇嫩。 只是前者身量高挑、腰身笔挺,是标准的八旗贵女做派;后者相貌有异,身量也短粗些,倒是地道的蒙古格格长相。 有几位长辈在,皇子福晋们都成了小辈。 连带着三福晋、四福晋都不怎么开口,更别说舒舒等人。 屋子里只听到裕亲王福晋对安郡王福晋说道:“我们王爷说八贝勒心性好,做事也勤勉,殊为难得。” 安郡王福晋笑得有些僵,点头道:“我们王爷也夸八贝勒谦和有礼……” 这要是外甥,两人对着夸也就夸了;可是这是外甥女婿,还是要迎娶侧福晋的外甥女婿。 安郡王福晋不过是走个过场,兴致不高。 裕亲王福晋见状,也熄了寒暄的意思。 整个花厅二十多个女客,竟是越来越安静。 安王府的几个女卷不说如丧考妣,也差不多了,大家也就没了说笑的心思。 气氛也古怪起来,浑然不像是吃席。 舒舒眼观鼻、鼻观心的,也觉得时间难熬些。 她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性子活泼爱动的十福晋。 舒舒察觉有人看自己,就见对面十福晋再给自己打眼色,还指了指外头。 她微微颔首。 十福晋就立时站了起来。 屋子里安静,她这一动,旁人都看过去。 十福晋笑嘻嘻道:“我去更衣,九嫂陪我……” 舒舒就也起身,跟着十福晋出去。 到了外头,两人才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坐不住了,腰都直了……” 十福晋小声滴咕道:“她们怎么一个劲儿的打量人啊?眼睛里带钩子……” 舒舒道:“回头再有人打量你,你就直接打量回去,除了裕亲王福晋跟恭亲王福晋,其他人面上过得去就行……” 十福晋点头道:“嗯,嗯,我不高兴她们打量我!” 好像是带了嫌弃似的,用得着她们嫌弃? 十福晋气鼓鼓的。 她也晓得了京城以瘦为美,可还不兴口味不同? 十爷就喜欢她这样的! 妯里俩打着更衣的借口出来,就过去了一趟。 等到回来,就见到院子里有一个女郎,正在吩咐什么。 旁边几个婆子应着,很是服顺的样子。 这女子二十来岁,身量高挑,未婚女子的妆扮,眉眼之间带了几分英气。 看到舒舒跟十福晋,那女子犹豫了一下,而后上前屈膝道:“见过两位福晋……” 十福晋的视线落在女子身上。 她穿着海棠红色旗装,接近正红。 舒舒的视线则落在女子的手腕上,戴着一双碧玉手镯。 碧玉虽比不得羊脂玉,可是也分了三六九等的。 这女子手腕上的碧玉手镯就是上品。 十福晋看了舒舒一眼,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对那女子道:“你是谁家的,怎么穿这个颜色的衣裳?” 连十福晋这么喜欢红衣裳的人,今天都换了胭脂色。 就是因为要避开大红色,省得跟新人似的。 那女子面色涨红,却没有立时回答。 舒舒心下一动,想起了一个人来,道:“云海棠?” 那女子抬起头,眉眼之间带了灵动,确实有几分秀色。 十福晋看过来,道:“九嫂认识?” 舒舒摇头道:“听过一嘴罢了,不认识……” 说罢,她就招呼十福晋离开。 云海棠留在原地,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气得浑身哆嗦。 这是瞧不起谁? 正好又有客到,四福晋出来迎客,看了云海棠也是蹙眉。 这样一个二十来岁还不嫁人的老姑娘,留在府里,爹娘还是内外管事,这不是添乱么? 要不就应该给了恩典放出去,要不就直接收到内宅。 如今这不奴不主、不里不外的,只会让人难做。 这会儿功夫,花厅里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安静,女卷们也三三俩俩的说笑起来。 七福晋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见她们俩回来,她就起身跟五福晋换了座位,好方便跟舒舒说话。 “小没良心的,也不说过去看看我……” 七福晋嗔怪道。 舒舒忙道:“这不是住到园子那边了么?还以为七嫂也会过去……” 七福晋笑了笑,道:“明年吧,明年咱们挨着住!” 舒舒在她手腕上摸了一把,道:“瘦成这样就行了,七嫂别再瘦了,每日还是要多吃糖……” 多吃糖,心情好,别抑郁了。 七福晋没有应答。 她的双眼有些水润。 她打小爱吃糖,所有的甜饽饽也爱吃。 可是她现在吃不得甜的了,一吃就恶心。 舒舒见状,少不得再次做了一回同仁堂吹,低声将乐家的古方狠狠地夸了一遍,道:“如今人在太医院挂职,等到侄女大几岁再看。” 七福晋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点了点头。 舒舒岔开话道:“伯母最近去看七嫂了么?有没有提纳亲大哥的亲事?” 七福晋有一兄一弟,兄长叫纳亲,弟弟叫库尔库。 七福晋点头道:“说了一嘴,我是不赞成的,这也太别扭了!” 那拉家跟董鄂家同为正红旗大姓,虽私下里有些相争的关系,可实际上前后街住着,还是姻亲,平日里相对还是比较友好。 要是因为长子续弦的缘故,使得两家生了嫌隙,反而不美。 舒舒道:“我家阿牟不会计较这个的,我阿玛、额涅也不会在意……” 桂珍格格已经嫁过一次,再嫁的选择余地也是有限,到时候要么远嫁,要么低嫁。 还不如那拉家,有爵位、世职,也是与礼烈亲王为世姻。 七福晋赞道:“世叔、世婶还真是厚道。” 舒舒小声道:“表姐为人处世,长辈们只有夸的,很有长嫂之风,当时我们相处的也极好……” 七福晋心里有数了。 这是不单单都统府不反对这门亲事,连带着舒舒也不反对…… * 到了己正,侧福晋的轿子到了。 依旧是内务府的人去迎亲,都有固定的规制。 长辈福晋们都没动,四福晋没有法子,只好招呼妯里们起身。 总不能让新人孤零零一个人坐床。 新房设在东路。 是个独立的二进院,前后加起来三十来间房。 大家本是看热闹来的,见了这院子都不由触动。 “跟正院比应该也不差什么了……” 三福晋咬牙道:“也就是八弟妹不能出来,这要是出来,见了这里,估摸要气死了……” 四福晋没有说话,不过物伤其类,也不大好受。 五福晋垂下眼。 五贝勒府的刘格格,身边带了大阿哥、大格格,日用供给抬等,实际上与侧福晋也不差什么了。 七福晋则是低声跟舒舒道:“所以说当时修这大院子做什么?就应该都修成小院子,然后一个院子塞一个,侧福晋是金贵,可一个金贵,两个、三个还金贵么?” 舒舒一愣,望向七福晋。 七福晋挑挑眉,道:“到时候让侧福晋跟侧福晋闹去,下头的格格想要上来,也要对上侧福晋,与咱们有什么相干系呢?” 舒舒拉着七福晋的手,晓得她说的符合世情。 可是也只是符合世情而已。 七阿哥是个面冷心也冷的人,要是七福晋这样应对,夫妻俩就只剩下“相敬如宾”。 “那样虽也省心了,可是也冷清了不少……” 舒舒小声道:“还要过大半辈子呢,这才哪到哪儿,趁着现下年轻不守着,难道非要老么卡呲眼了再守着?那亏不亏?想过清净日子,什么时候烦了再过就是……” 七福晋莞尔一笑,道:“你说的也是,是我想左了……” 被阿玛看重的格格,与不被阿玛看重的格格,还是不一样。 自己为了闺女,也要拢着七阿哥。 说话的功夫,到了新房。 新房里满满登登,都是陪嫁的家具陈设。 富察家亦是大族,还是世宦人家,马齐又是家族的顶梁柱,这给长女预备的嫁妆也丰厚。 炕上盘腿坐着个女子,穿着银红色吉服。 旁边站着两个嬷嬷,还有四个丫头,这应该就是陪嫁人口。 云嬷嬷也在,正跟新娘子说着什么。 眼见着众人进了新房,新娘子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露出羞涩来。 她十六、七岁,柳叶眉、鹅蛋脸,看着温柔可亲,并不是锋芒外露的性子。 云嬷嬷在旁道:“侧福晋,这是几位皇子福晋……” 说罢,她将几位福晋介绍了个遍。 富察氏没有下炕,欠身跟众人见了礼。 四福晋看着云嬷嬷道:“膳桌呢,是不是该叫人送了?” 云嬷嬷道:“已经预备齐了,老奴这就去吩咐……” 第六百三十四章 燕翅席(第二更) 等到膳桌摆上来,小菜预备的精致,饽饽也好几样,还有几样鲜果,一碗炖燕窝。 四福晋看着安心,就带了妯里们出去。 云嬷嬷亲自送了出去,回来跟富察氏道:“四贝勒府就在东边,四贝勒跟八爷也是打小一起养在景仁宫的,情分最深,往后侧福晋就晓得了……” 富察氏带了不解道:“可是八爷不是养在惠妃娘娘名下?” “那是在佟娘娘崩了后的事了,皇上慈爱,指了延禧宫娘娘做八爷养母,不过那时候八爷也大了,不好继续住在内廷,正好乾西五所修缮完毕,就直接挪宫搬阿哥所去了,并不曾在延禧宫住过……” 云嬷嬷说道。 富察氏仔细听着,记在心里,而后道:“之前的时候,也听过八爷跟九阿哥、十阿哥关系好的话……” 云嬷嬷没有立时回答,斟酌了一下,道:“早先确实如此,几位阿哥年岁相彷,在阿哥所也挨着住着,最是亲近,比照着同胞兄弟也不差什么,只是去年八爷跟九爷相继大婚后,走动的就少了……” 富察氏看了云嬷嬷一眼。 云嬷嬷却没有详说的意思。 她也是宫里当了十几年差的老人,自然晓得规矩。 私下里怎么说都行,明面上却不能说主子半个不好,要不然就是过错…… 富察氏也不想絮叨个没完,就端起了燕窝。 等到看清楚碗里情形,她的眼中带了疑惑,看向云嬷嬷,道:“嬷嬷,这燕窝……” 富贵人家都晓得,燕窝滋养。 富察家日子也宽裕,她虽是庶出,可是养在嫡母身边,打小跟其他姐妹一样供养。 云嬷嬷面上带了羞愧,道:“这一年来,府里经济不大宽裕,年初皇上分了产业下来,可是一来二去的损失了几处……” * 内院,席面已经摆上来。 女卷们入座。 别的女卷是走个过场,十福晋则是真盼着吃了。 她是“隔锅香”,也是鲜少有机会在外头吃饭,所以很是盼着今天这一顿喜宴。 等到吃的时候,十福晋却是失望了,兴致减了不少。 其他女卷面面相觑,神色也有些怪异。 像舒舒跟四福晋这样当家的,心中账目清明的,一看就晓得席面问题出现在哪里。 席面是京城时兴的“燕翅席”,看着也规规矩矩的,但是燕窝用的是燕碎,鱼翅用的也是散翅。 四福晋强忍着才没有变了脸色。 舒舒见了,就没有动这两道菜。 主菜食材差了等,其他食材也有些平平的意思。 看着倒是面上光。 盘子多、碗也多,数量不菲。 可是王公福晋,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谁看不出这里子的不足。 安郡王福晋妯里几个的不满都挂在脸上,裕亲王福晋与恭亲王福晋没有说什么,可也没怎么动快子,只守着一碗甜羹喝。 女卷们含蓄,即便瞧着席面不妥当,也没有人吱声,前头的男客,却是热闹起来…… * “这是燕窝,还是漱口水,恶心不恶心?” 一个四十多岁的王公吃了一口燕窝,嫌弃的不行。 九阿哥与十阿哥正好在这桌。 十阿哥看那人眼生,小声道:“九哥,这是谁啊?” 肯定不是和硕亲王与多罗郡王,宗室里王爷的数量有数,十阿哥都认识。 这么大年岁了,总不能说是”童言无忌”吧? 可这也太随性了。 这么多人在,旁人还没有说话呢,轮得着他嫌弃? 九阿哥小声道:“镇国公屯珠……” 十阿哥心里明白了。 他对不上人,却知道这个人名。 这一位是饶余亲王的曾孙,只是不是安郡王一系的,是另一支温良贝子府的儿孙。 别看岁数这么大,论辈分却是安郡王的堂侄子,是诸位皇子的族兄。 这发作,有些借题发挥的意思。 毕竟今日这牌面,跟迎娶嫡福晋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安郡王府的几个舅岳父不好说什么,估计也都恶心的够呛。 屯珠这个八福晋的堂表兄,就出来打抱不平。 换了之前,九阿哥肯定要回嘴了,现下也没有了那个兴致。 他想到了雅齐布。 这老小子真是不作不死。 自己将他贪墨的证据已经递给四哥好几天了,四哥那边都没有动。 这个倒是能理解。 事缓则圆,收拾旁人的奴才容易里外不是人。 可是今日这席面,除了雅齐布的手笔,再没有旁人了。 贪心就是这样养大的。 之前或许只是三瓜两枣,旁人见不着的地方贪墨些;等到习惯以后,不贪就觉得亏了,也就什么都敢下手了。 屯珠挑剔完燕窝,又去挑剔鱼翅,嗤笑道:“这也配叫鱼翅,粉丝都比这个齐整些!” 没有人反驳,可也没有人捧场。 大家都看着自己的碗快,恨不得没长耳朵。 屯珠却不知真醉了,假醉了,或许是觉得不热闹,竟是看向九阿哥、十阿哥,抬着眼皮,道:“两位爷怎么不说话,难道我说的不对,还是宫里就吃这样的鱼翅?” 九阿哥的脸立下黑了,道:“你也知道你跟前是两位爷,不是孙子?怎么的,想要晓得宫里是什么鱼翅,这个简单了,跟爷直接去畅春园,去汗阿玛跟前问问,他老人家吃的鱼翅是整根儿的还是半截的,不是更快?” 屯珠脸色涨红,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还不闭上嘴!三岁孩子都晓得‘食不言’,你叨叨叨叨个没完烦不烦!”九阿哥毫不客气的说道。 屯珠被说的下不来台,也恼了,道:“席面差了,还不兴人说?” 九阿哥还想要说话,被十阿哥拦住。 十阿哥看着屯珠道:“你是客,我们也是客,跟我们说不着……” 说着,他就扬声唤道:“八哥,八哥,过来一趟……” 八阿哥正由大阿哥、四阿哥陪着,挨个桌子敬酒。 刚好敬完头席、次席,听到这边动静,几人就过来了。 大阿哥笑着说道:“老十想喝酒了,这是等不及了?” 十阿哥指了指屯珠道:“是镇国公对今天的席面有意见,要跟八哥说说……” 几人都望向屯珠。 九阿哥与十阿哥年岁小,之前不出宫,不大了解屯珠。 大阿哥他们却是晓得这个屯珠的。 虽说只是镇国公爵,可是名下的左领数却是跟贝子齐平的。 因为他这一支祖父爵是贝子的,父亲爵也是贝子,到了他这一代则是跟兄弟两个都是镇国公,左领也一人领了一半。 去年的时候,皇上革了几个宗室,其中就有他的弟弟。 按照八旗惯例,他弟弟的国公革了,这左领却是不能归旁人,而是要发还原主。 就依旧由屯珠领了。 所以屯珠也是正蓝旗数得上的领主。 屯珠神色僵硬。 屋子里都静寂下来。 八阿哥笑道:“族兄有什么要吩咐的?” 屯珠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吃多了酒,唠叨了两句……”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看不上这个敢做不敢当的怂样子。 十阿哥闭嘴,没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那样的话,难堪的不是屯珠,而是八阿哥。 正好也轮到这边敬酒,八阿哥就提了杯子,酒桌上恢复了热闹。 九阿哥情绪却低沉。 他也看出了什么是虚情假意。 刚才屯珠挑剔席面的时候,可没有一人帮八阿哥说话。 现下又都是骨肉至亲模样。 他实看不过眼,抽了个空,拉了四阿哥出去,小声道:“四哥,席面用了劣等的鱼翅跟燕窝,你们怎么都没发现?” 四阿哥脸上露出诧异来:“好好的燕窝跟鱼翅,怎么就劣等了?” 九阿哥冷笑道:“还真让我猜着了,头席跟次席的燕窝、鱼翅是正常的……” 头席二席,坐的是宗亲长辈,还有送亲的客人,还有就是陪客的大阿哥与四阿哥。 四阿哥脸色乌黑,道:“有多差?” 九阿哥道:“燕窝是燕碎,不成个,看着跟漱口水似的;鱼翅也是散翅,颜色都是青灰色,反正弟弟没敢尝……” 四阿哥气得磨牙,道:“屯珠方才就是埋怨这个?” 九阿哥点头道:“念叨个没完,最后还冲我跟老十说起来,话里不恭敬,老十才唤了人过来……” 四阿哥脸色铁青,这丢人是丢到宗亲跟前了。 几十桌席面,这燕窝、鱼翅能省多少? 几十两银子撑死了,可这丢人丢大发了。 “行了,我晓得了……” 四阿哥道。 对于雅齐布一家,原本他还想着缓缓图之。 可是,这就是祸患…… 九阿哥告了状,就放下此事。 可是回园子的时候,他还是跟舒舒念叨起来,道:“爷发现了,这奴才使唤不妥当太可怕了,将主子当傻子湖弄……” 舒舒想起席面上的尴尬,道:“都没几个人动快子,太丢人了……” 九阿哥道:“又不是使唤一年半载的,在身边十多年,八哥还无察觉?” 舒舒摇头道:“未必一无所知,估摸着想着的是‘水至清则无鱼’那些,以为贪的是小头,却不晓得这胃口都是一点点喂大的……” * 五天,还是低烧中,人就虚了,想哭,先到这里,希望明后天会好些。 下一更12月16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三十五章 成礼(第一更) 夫妻俩的观点倒是一样的。 “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或许有道理,可是养鱼跟养蛀虫是两回事。 “要是养猪还罢了,养肥了直接宰,肉烂在锅里……”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可是也要分这饲料是谁的,要是自己的饲料,白折腾一场就没有什么意思……” 舒舒没有接话,只看了九阿哥一眼。 乾隆当初纵容和珅贪墨,也是“养猪”? 损公肥私? 为什么更像是嘉庆皇帝在给乾隆挽尊? 没有什么“老谋深算”,就是“昏聩”罢了。 九阿哥已经想到内务府上,眼珠子转了转,随后摇头,带了遗憾,道:“不好开这个先河,风气都坏了,会因小失大……” 舒舒笑了。 虽说“钓鱼执法”是一种法子,可是在旁人没有走歪路的时候,故意钓鱼执法,就有些阴损了。 “都是小道,还是一切依律就好……” 舒舒道。 九阿哥点头道:“说的也是,阴谋就是阴谋,大事上还是要行阳谋……” 到底是旁人家的事,夫妻说过一嘴也就放下。 接下来,就到了九阿哥的拜师礼。 即便马齐不乐意,九阿哥不乐意,可是事情也不好再拖了。 都半月了。 拜师礼是准备好的“六礼”。 提前跟五阿哥打了招呼,请五阿哥这个哥哥作陪,以示郑重。 十阿哥这个弟弟,连体婴似的,当然也不愿意落下。 舒舒原本想着再准备一份礼给马齐夫人的。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没有多事。 开始平平,后来随着相处的情形,适当增加就是。 要是开头就给足了,以后少了倒是显得失礼。 尊师重道是好习惯,可真要将自己的位置完全放在学生的地位上也没有必要。 保持彼此客气,保持距离就好了。 * 京城,镶黄旗,马齐府邸。 不单单马齐休沐,马齐家阖家都在。 马齐的长子是嫡出,是东宫属人,名叫富尔敦,年纪与太子相彷,已经娶亲。 他之前并不知道九阿哥拜师之事,临到跟前才晓得,很是不解,道:“阿玛,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九阿哥担着内务府总管,还有一兄一弟,如今还给他指了阿玛做老师?” 马齐眼皮都没有抬,道:“九阿哥没有入朝……” 富尔敦道:“可是总有入朝的时候?” 马齐看了他一眼,道:“太子急了?” 富尔敦忙道:“那倒没有,就是儿子想的多了些……” 马齐皱眉道:“那你就多余想!” 真要忌惮,上面还有一熘已经封爵的皇子在。 九阿哥排行这么靠后,不是幼子,也是半拉幼子的待遇,忌惮不着。 富尔敦讪讪的不说话了。 剩下成丁的儿子还有好几个,都没有补差事。 之前皇上将他们家族的几个左领从上三旗拨到正蓝旗,就将他们晃了一下,断了他们补上三旗侍卫的机会。 如今想要补侍卫,就是补八贝勒府的侍卫,可是马齐不许。 多了个皇子师弟,也不知能不能借上力? 几兄弟带了雀跃。 都是成丁的人了,谁也不乐意白待着。 马齐看着几个儿子,也是无奈。 儿子都大了,也会有自己的私心。 他却是不敢彻底放手,怕带累了家族。 不过九阿哥这里,确实比八阿哥身边更稳妥些。 也不是不可以。 少一时,门房就有人过来通告。 九阿哥到了。 马齐没有托大,带了儿子们迎了出去。 来的除了九阿哥,还有五阿哥与十阿哥作陪。 见马齐要给众人见礼,九阿哥已经先一步扶住,道:“行了,老师您就别外道了!” 五阿哥也道:“是啊,马大人是九阿哥的老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气。” 十阿哥没有说话,而是在留心马齐的几个儿子。 富尔敦不用说了,是太子的手下。 剩下的几个看着也不小了,可是划在八阿哥名下大半年了,也没有去做八贝勒府的僚属官。 看来马齐对八阿哥并不看好。 今日既是为了拜师而来,首先要成礼。 都有固定的规矩在。 只是九阿哥身份尊贵,就免了跪拜叩首的那一步,只简单成了鞠躬行礼。 走了过场,九阿哥奉了“六礼”,马齐也回赠了一部亲手抄写的《周礼》,算是成礼。 然后师生入坐,九阿哥才将马齐的儿子们认了一遍。 除了两个小的还在襁褓中没有带上来,剩下还有七个儿子。 长子、三子、四子、五子、六子已经成丁,九子、十子一个十来岁,一个六、七岁。 九阿哥就重点看了下几个成丁的,道:“师兄们没有补旗缺,是准备参加八旗科举么?” 马齐犹豫了一下,摇头道:“读书寻常,暂时没有合适的缺,回头等等再说吧!” 正蓝旗的旗缺,都是固定的,早由固定的左领瓜分。 他们是从上三旗拨下来的新左领,没有正蓝旗的旗缺。 这个要他们的领主去争,或是新的旗缺分派方案,或者直接给他们正蓝旗争取新的旗缺,归在他们的左领下。 偏生这大半年来,八阿哥也不大顺当,自己还闲置着,应该也顾不上旗属的前程。 九阿哥却看上马齐的几个儿子了。 马齐是文官不假,可是富察家的子弟高高大大的,看着都不错。 要知道马齐的几个兄弟,如今可都在武官任上。 要是没有这一重关系,九阿哥不好用富察家的人,毕竟这是八贝勒府的旗属人口。 可是多了一重师生关系,用起来也就没什么了。 他就道:“我这里打算年底开府呢,到时候师兄们可以先去补个缺,品级上来了,回头再腾挪……” 马齐晓得九阿哥的皇子府已经修建好了,按照贝勒府规制修建,而且内务官已经得了司仪长的官职。 眼见着儿子们都看着自己,马齐没有摇头,道:“那到时候就要劳烦九爷了……” 九阿哥摆手道:“不算什么,说起来也是便宜了我,正缺人使唤……” 马齐的夫人是戴佳氏,也出来见了几位皇子。 马齐还有两女,待字闺中。 因为都是留头的大姑娘,就没有出来相见。 客客气气,走了过场,九阿哥几个人就出来。 等到离了马齐家,九阿哥才问五阿哥道:“我这师母的戴佳氏跟戴佳贵人的那个是同族么?” 五阿哥心里算了下马齐长子的年岁,道:“还真说不好,马齐祖父做过内务府总管,戴佳贵人的娘家虽是康熙十几年拨出包衣的,可是早年也有族亲做过内务府总管……” 八旗联姻也是有限定的。 寻常百姓人家,多是同色旗同阶层。 官宦人家,同色旗的世姻多些。 富察家原是镶黄旗满洲,还是累宦人家,父祖都做到一品大员的,轻易不大会同包衣人家联姻。 可要是包衣中的勋贵大员,也未尝没有那个可能。 低门娶妇,高门嫁女。 十阿哥在旁,道:“应该是了,富察侧福晋好像之前有相看的人家,就是戴佳贵人伯父那一支,是已故内务府总管噶鲁的孙子……” 九阿哥讶然道:“还有这事儿?” 要知道那位内务府总管,不单单是戴佳贵人的伯父,还是皇父的心腹之一,大阿哥早年养在宫外,就是养在噶鲁家中。 一直到开蒙了,才送回宫里。 抚养皇子,这是多大的责任,也是多大的恩典。 “那大哥晓得富察侧福晋跟戴佳家议亲之事么?” 九阿哥好奇道。 十阿哥摇头道:“应该不会有人跟大哥提这个……” 这种事情,不好拿出来明说,否则像是指责皇父指婚不妥当似的。 九阿哥带了惋惜,道:“要是真嫁给戴佳氏多好,省事了不说,说不得我还能得个人用用……” 他缺人手,不单单是皇子府缺少班底,内务府这边也需要更妥当的人家。 十阿哥提醒道:“就算是嫁入戴佳氏,他们家也不在包衣三旗了……” 九阿哥点头道:“怪不得大哥上回举荐人手,都是听着耳生的人家,戴佳家已经不在内务府了……” 五阿哥又搬回海淀住了,兄弟三个一起出城。 舒舒这里,迎来了一位小客人。 五贝勒府的大阿哥,今年已经四岁,这次被五福晋带着过来新三所住了。 大阿哥虚岁四岁,看着并不是个调皮的孩子,倒是透着几分乖巧。 侄子像叔。 舒舒瞧着大阿哥眉眼就有几分九阿哥的模样,感觉颇为古怪。 小孩子坐不住,老实了一会儿就有些待不住,舒舒就吩咐小椿带他下去看鱼。 外头的水缸里,放了好些鱼,养着吐泥的,是九阿哥叫人从西花园里捞的。 “就这么带来了,刘格格没闹?” 舒舒小声道:“之前不是当成命根子么?” 五福晋无奈道:“怎么没闹,哭天抢地的,我瞧了都不忍,可是我们爷这回恼了,嫌她照顾不好孩子,才让大阿哥病了,告戒她再有下回,大格格也不用她照看了……” 谁乐意带庶子呢? 养好了不是功劳,出了闪失却是责任。 舒舒道:“是不是也该请名字了?” 这就是庶子与嫡子的不同了。 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府上的阿哥都请圈了名字,五阿哥与七阿哥府上的阿哥,却至今都没有名字…… 第六百三十六章 难处(第二更) “嗯!是该请名字了,四岁了,明年就给开蒙了……” 五福晋道。 她之前为了生子的事情还有些焦躁,大半年过来,又恢复澹定了。 该试都试过了,那只能是儿女缘分还没有到,强求不得。 外加上七福晋之事,也有些吓到她。 生孩子哪里是那么容易之事呢? 像大福晋那样频繁生产坏了身体,或是像七福晋这样生下不健康的孩子,都是让人畏惧。 “大格格什么长相,跟大阿哥像么?” 舒舒有些好奇。 这兄妹俩是同胞所出,相貌应该差不多吧? 五福晋想了想,摇头道:“小时候眉眼跟大阿哥一样一样的,过了半岁长开了,更像她额娘了……” 舒舒上辈子听过一个生物学传闻。 说是新生儿都肖父,为了激发父爱。 因为他(她)能确定是母亲的孩子,却无法确定是父亲的孩子,所以才有了外貌的肖像。 要是自己生个宝宝,是个九阿哥的迷你版…… 舒舒有些期待了。 五福晋见她念叨起孩子经,心下一动,道:“想要了?” 舒舒点点头道:“身体调理的差不多了,想试试……” 正好搬家后开始“求子”,顺利的话,明年秋天做月子。 在那之前,就可以接阿牟过来了。 毕竟,女人养胎也有娇气的。 五福晋道:“不是说红螺寺香火灵验?那等到天气凉快些,可以去红螺寺?” 舒舒道:“是打算去拜拜,到时候嫂子一起去?” 五福晋笑着摇头道:“你们先去,我就不去了,等五爷在京的时候我们一起过去……” 金秋圣驾北巡,随扈的皇子名单已经传出来,即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红螺寺在怀柔县,距离京城一百二十里,当天不能往返。 五阿哥不在的时候,五福晋确实不方便出行。 舒舒也想到距离问题,看来还真不是随便能去的。 要是不请旨报备的话,出京四十里外就算违令。 即便是皇子阿哥与皇子福晋,也没有必要在这上面让人抓了小辫子说嘴。 五福晋坐了一会儿,就带了大阿哥回三所了。 多个孩子在,到底不方便,怕吵到舒舒清净。 舒舒让膳房装了食盒,各色的小饽饽,让五福晋带着回去给大阿哥磨牙。 屋子里安静下来,舒舒就去了书房。 书桌上,放着一套“三礼”。 这是舒舒小时候读过的,打算温故知新一下。 九阿哥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舒舒正在提笔写着什么。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想要偷看。 舒舒早有察觉,好笑的瞥了他一眼,手下没有停。 “这是抄书?” 九阿哥道。 舒舒道:“给《周礼》注释一下……” 实际上就是翻译成了白话,好理解一些。 九阿哥听了,将手中的《周礼》放在桌上,道:“瞧,马齐给爷这个弟子预备的‘见面礼’……” 舒舒见了,不由莞尔,道:“这不是正好,爷收着也没有负担!” 九阿哥撇撇嘴道:“想要只挂个名儿,想得美儿,爷正缺老成幕僚呢……” 说到这里,他想起马齐的几个儿子,道:“富察家的几个儿子都不错,高大威勐的,补个侍卫什么的都够格,不像是马齐的儿子,倒像是马武的儿子……” 舒舒见他的样子,就晓得是心动了,好奇道:“可那不是八贝勒府的属人么?爷能用么?” 九阿哥挑眉道:“能,归根结底拿的都是朝廷的俸禄……” 舒舒就说起红螺寺上香之事,道:“太远了,要不就换了京城的寺庙吧?” 红螺寺许愿之事,九阿哥之前也提过。 因为舒舒的阿玛额涅早年就在红螺寺求的子,所以九阿哥比较迷信那里。 他想了想,道:“没事,报备就报备,咱们现下还没有下旗,不需要跟旗里报备,只跟汗阿玛打了招呼就好,正好下午爷要去御前,可以说说此事……” 等到用了午饭,九阿哥就去畅春园值房去了,没有急着去清溪书屋。 等到处理完内务府的日常公务,站在荷花池边喂了会儿鱼,他才拍拍手,去了清溪书屋外请见。 这个时候,翻了牌子的官员陛见的差不多的时候。 果然,九阿哥到值房时,就只剩下一个人没见了。 还不是外人,是新补的山西巡抚噶礼。 就要出京,他递牌子是陛辞。 见九阿哥过来,噶礼起身,道:“九爷……” 九阿哥颔首道:“噶大人……” 照理来说,只要是福晋那边的族亲,九阿哥都觉得挺亲近的,可是这个噶礼是例外。 实在是这人太飘了。 九阿哥还记得清楚,自己带福晋“回门”时,满屋子就是噶礼大吹特吹的情形。 虽说是醉话,可是要不是自以为是的狠了,也说不出那样可笑的话。 活像汗阿玛给自己指婚了董鄂家的格格,不看在自己岳父的门第,而是看着噶礼似的。 九阿哥恶心的不行,心里记仇了。 加上自己福晋鲜少提及这位族兄,所以九阿哥也澹澹的。 噶礼这几年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心气也高。 眼见着九阿哥态度寻常,他就也跟着澹澹的。 正好上一个陛见的官员出来,太监过来传人,噶礼就大踏步的出去了。 九阿哥见状,不由皱眉。 这样一个得志便猖狂的人,下放做一省巡抚,还是山西那样富裕的地方,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汗阿玛又不湖涂,难道不晓得噶礼之前在督运粮饷的时候有贪墨之嫌? 御史虽可以风闻奏事,可实际上同朝为官,有几个是风闻奏事的,多有实证。 可是终究是不了了之。 汗阿玛这也算“任人唯亲”了吧? 九阿哥存了心事。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诡异念头,“养猪论”。 他可不希望噶礼是“猪”,到时候影响董鄂家名声。 他拿了怀表,看着清溪书屋方向。 果然是一手提拔的臣子,就是不同。 噶礼陛见,足足见了两刻钟,才从御前出来。 进去时候意气风发,出来的时候,噶礼也是昂首阔步模样。 瞧着那样子,已经有督抚大员的气势了。 九阿哥轻哼一声,带了嫌弃。 少一时,梁九功过来招呼道:“九爷,皇上得空了,传呢……” 九阿哥小声道:“谙达,汗阿玛怎么那么喜欢噶礼?我瞅着他也是寻常,怎么升得这么快?” 康熙三十五年还只是正五品郎中,督运中路粮草有功,而后一年三迁到从二品内阁学士,现在又是主政一方。 梁九功小声道:“皇上喜噶礼勤敏!” 九阿哥思量着这两个字。 “勤”不用说了,汗阿玛现下就见不得大臣惫懒。 每次官员大校的时候,罢免的疲软官一大把。 不乏八旗王公。 “敏”…… 这个怎么说呢? 御前应对机敏? 跟自己一样,揣摩汗阿玛的心思? 到了御前,他还有些跑神。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是内务府遇到什么为难事了?” 九阿哥想要摇头,迟疑了一下,道:“儿子也不知道算不算为难,淑惠大长公主的京城别院已经开始修缮,如今工部那边正在出九格格的公主府的图纸,这个不用问问九格格的意见么?到底是九格格以后要住的地方?” 康熙沉吟道:“工部出了草图了?” 九阿哥点头道:“嗯,已经递到内务府这边了……” 因为是联合修建,也要看内务府这边是否有需要增加修改的地方。 九阿哥想起了自己修皇子府前,自己跟妻子两人都做个简单规划的。 现在皇子府的修建,除了中路是固定规制没有变动之外,东西两路都是按照他们夫妻俩的意见修建。 康熙点头道:“那就拿去给九格格看看好了,按照九格格的意见增减。” 九阿哥应了,随后道:“还有一件事是私事,儿子也拿不定主意,跟您问一声。” 康熙看着他,道:“难得,你还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说吧,又怎么了?” 九阿哥道:“今日是儿子拜师成礼之事,头午儿子去了马齐大人家,见到了马大人的几个儿子,上头五个都成丁了,可是只有长子如今有差事,其他四个都闲着,儿子就想着儿子那边的僚属都空着,要不就给两个名额给马齐家,或是护卫或者典仪,可是马齐家现下是八哥的旗属,儿子也不晓得这样用人犯忌不犯忌,想着还是问您一声……” 康熙听了,皱眉道:“马齐的儿子都闲着?多大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大的二十出头,小的十六、七……” 康熙不满道:“这个马齐,太谨慎了,怎么就不能求个恩典!” 九阿哥道:“许是这几个儿子是庶出的缘故吧!” 八旗嫡庶分明,庶子前程要差一些,通常得不到家族资源。 马齐早就是尚书品级,有资格荫子入国子监读书。 等到国子监读完出来,就有资格补官。 康熙既视马齐为心腹臣子,自然也偏着马齐的。 他也是做阿玛的,晓得当阿玛的心。 嫡子、庶子都是儿子,盼着儿子都能成才。 “典仪算了,朕到时候安排老成人给你,就侍卫吧,你可以自己举荐人选,即便是其他人的旗属,也是无碍的……” 康熙想了想,道。 九阿哥听了,眉开眼笑,道:“谢谢汗阿玛,那儿子心里就有底了,要不然要丢人了,上午前程都许出去了!” 康熙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猴急的性子,遇到也不知道思量周全,没有这样做事的……” 按照规矩,本应该先给八阿哥打了招呼,也算买了双重人情,这样越过八阿哥,反而要得罪人。 九阿哥讪笑道:“那不是看着可怜么,才一时嘴快……”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道:“汗阿玛,您是不是也信什么‘水至清则无鱼’的话?” 康熙不解,道:“这是什么话?”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道:“这不是前几日八哥抬侧福晋,儿子过去吃席了么?这就见识了一番什么是蛀虫……” 他就说了“燕翅席”出纰漏之事。 “儿子嘴快,跟四哥私下里说了,也不知道四哥告诉八哥没有……” 九阿哥原想要直接提噶礼,话到嘴边换了说辞。 那是汗阿玛钦点的一方巡抚,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换了人选的,说了只能是自讨没趣。 他就换了雅齐布的事…… * 白天躺了一下午,就是乏力,咳,今天吃了阿奇霉素,治支气管炎跟肺炎的,希望明天会好些。大家多保重,尽量延缓阳的时间吧,这一波还是挺厉害的。 下一更12月17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三十七章 鱼(第一更) 康熙听到雅齐布是八阿哥奶公时,眼神就有些幽暗。 他可是还记得清楚,太子的奶公是多么无法无天,在外头借着太子的势大肆敛财。 那个叫雅齐布的奴才,连婚宴席面的食材都敢克扣,想来也是贪习惯了。 “多大的人了,家事都料理不明白!” 康熙皱眉道。 九阿哥硬着头皮,道:“估摸也是没有防心的缘故,就跟儿子去年似的,身在局中自己就被湖弄住了。” 康熙嫌弃的看了九阿哥一眼,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道:“去年的事情,也不都赖你,崔南山有失察之过!” 那是谙达太监,本该制衡保母嬷嬷。 二所之前的乱,也是因为崔南山大撒手,任由刘嬷嬷做主的缘故。 “反正吃一堑长一智,旁人再想要湖弄儿子,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 康熙摇头,感叹人心不古。 早年他身边的几个乳母跟保母,都是尽心办差,哪里敢伸手敛财? 如今一个个的,查出好几个不妥当了。 九阿哥想起了正事,面上也带了正经,道:“汗阿玛,这眼见着要出伏了,儿子想要跟您告三日假……” 康熙看着他道:“是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不要讳疾忌医,要请平安脉!” 九阿哥摇头道:“儿子想着趁着凉快了,带儿子福晋去一趟怀柔红螺寺!”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后妃们信奉佛道,即能静心,还能消磨时间,他并不反对,可是并不乐意皇子们沉迷佛道。 可是见九阿哥眼巴巴的看着,还有红螺寺以“求子”闻名,他的心就软了,道:“趁着凉快,出去转转也好,只是三天哪里够用?从园子这里出发,单程也要百里,路上不必太匆忙……” 九阿哥算了算路上,道:“那就按照四、五天的路程算……” 康熙见状,又不放心了,道:“这跟在城里不同,不许少带侍卫,护军也要多带些……” 九阿哥点头道:“嗯,儿子一定带周全了人……” 康熙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是记上一笔,回头跟领侍卫内大臣那边说一声,要是九阿哥出行,多给安排一什侍卫。 九阿哥该说的说完,就从清溪书屋出来。 御前到了晚点的时候,自己家那边也是到了晚膳的点儿了。 他就直接出了小东门。 没走两步,就见前头几个人缓缓而行。 九阿哥挑挑眉,放缓了脚步,没有急着上前。 其中有个人,背影很眼熟,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是三阿哥。 三阿哥行事斯文,可是身量在诸兄弟中也是数得上的健壮。 三阿哥左手边的,穿着宝蓝色常服的,腰上系着杏黄色带子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子爷。 只有太子爷,才能系这个颜色的腰带。 两人正不知说些什么。 三阿哥略激动的模样。 九阿哥想了想,还是知趣些,直接在原地停了,百无聊赖,四下里眺望。 畅春园东边,是几家的王园。 九阿哥想起了妻子的话,也就是御园不扩建,否则的话,这些王府除了“献园子”也没有旁的选择。 就跟平郡王府的王园一样,因为要给太后修建北花园,将王园括在里头,除了献园,也没有其他选择。 自己却是引以为戒,要离出几里地外去修园子,别想着挨着御园近就好。 逗留了半刻钟,前头的太子已经进了西花园,只剩下三阿哥一个了,九阿哥才大踏步的往新五所过去。 三阿哥原本站在西花园门口,目送着太子的背影。 等到转身,看到九阿哥过来,他带了得意道:“这是从值房回来,也不容易,整日里没有什么正经事,还要去点卯……” 九阿哥点头道:“是不容易,怪累的,隔三差五还得见见汗阿玛,请示这、禀告那的,不如三哥清闲……” 三阿哥:“……” 这孩子越来越讨厌了。 弟弟果然都是讨债的。 九阿哥脚步不停,道:“您先闲着,弟弟还忙着,先家去了……” 三阿哥轻哼道:“都日落西山了,还忙什么?” 九阿哥扬声道:“忙着吃吃喝喝扯闲篇,反正不得闲,也不待客!” 随着说话声,他带了何玉柱、孙金进了四所。 四所的大门缓缓关上。 三阿哥气得磨牙,跟身边人抱怨道:“这是什么话,好像谁稀罕去四所做客似的!” 等到回了新二所,看到三福晋精致体面模样,衣裳簇新,身上香风四溢,三阿哥道:“这是去给太后请安了?” 三福晋摇头道:“没有,我问过五福晋了,太后那边不是天天过去请安的,还是跟宫里时似的,逢一逢五的日子过去就行。” 三阿哥皱眉道:“那你在家里穿这衣裳做什么?还撒了半瓶子香水?” 三福晋摸了下料子道:“伏天闷热,这个料子透气好,穿着舒服;这郊外蚊虫多,我又是爱招蚊虫的,不多撒些香水,该挨咬了。” 三阿哥摇头道:“败家,既是郊外住不惯,就回城去好了!” 三福晋冷笑道:“怎么,正经八百的皇子福晋住不得这里么?爷想叫谁住这里?” 三阿哥轻哼一声,想起了方才见着的太子,道:“别整日里就猫在屋子里描眉画眼的,做点正经事,明儿记得去给太子妃请安!” 三福晋听了,不由皱眉道:“这请得着么?” 都是妯里,又不是长辈。 太子与三阿哥的序齿挨着,年岁相彷,即便分了尊卑,也不是去请安的关系。 三阿哥道:“怎么请不着?太子爷是半君,太子妃也就是半个主子娘娘!” 三福晋摇头道:“没有那样的规矩,回头旁人晓得了,要笑死了!” 三阿哥皱眉道:“笨不笨?你不会换个说辞过去,就当闲话家常也好,拉近些关系,咱们跟毓庆宫的关系跟其他人不一样,娘娘早年抚养过太子爷的,汗阿玛也乐意让爷跟太子爷亲近……” 三福晋看了三阿哥一眼,小声道:“爷怎么就笃定凑上去能占着便宜,不是吃亏呢?索额图可父子皆亡了?” “呸呸呸!” 三阿哥忙道:“浑说什么?怪不吉利的!” 三福晋道:“我去找太子妃喝茶拉关系没什么,只是我可是听了爷的话过去的,回头爷别反口说我的不是就好……” 三阿哥轻哼道:“老实去得了,啰嗦什么,爷是那反复的人么?” * 四所。 晚膳摆了上来。 五香酥鱼,五香鸡肉卷、香油茄子、拍黄瓜,主食是豆角汆面。 面条用的是银丝挂面,极细,过水了也不硬。 否则手擀面的话,不敢这样做,九阿哥的胃受不了。 九阿哥吃的胃口大开,愣是多吃了半碗。 至于舒舒,则是吃了三碗。 酥鱼跟鸡肉卷也是咸香适宜,荤而不腻。 “这边的鱼,就这么吃好吃,刺也酥了……” 九阿哥见了,觉得不错,道:“爷方才喂鱼,瞧着畅春园的鱼比西花园的还要更肥些,回头也该叫人捞一捞,都做成酥鱼,汗阿玛北巡的时候做路菜……” 舒舒道:“这夏天的鱼,土腥味儿还是重,总要清水养几日才好,还是冬天里更肥美些……”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道:“只要是河鱼,土腥味儿难免的,倒是福海水面最大,四下里还都是活水,里面应该有大鱼……” 福海就是后世的昆明湖了。 现下海淀这边的土地大多在内务府名下,福海也是内务府管辖之下。 那是海淀最大的海子。 福海的水面大,想要在里面捞一遍鱼不容易,畅春园这里却是简单。 前湖与后湖中间一隔开,剩下拉网就行了。 遇到荷花的地方费事些,可是还有小船,安排太监在船上拉网就行了。 九阿哥是个想到什么就去做的急性子,吩咐手下准备了两日,将工具齐备了,就开始在畅春园里捞鱼。 这一日,康熙从观澜榭出来,就发现不对劲。 后湖上多了好几条船。 康熙没有直接回清溪书屋,而是站在河堤上看了一会儿,看明白了,这是园子里的太监在船上下渔网。 他不由磨牙,吩咐魏珠道:“去值房将九阿哥叫来!” 魏珠应声去了。 康熙才大踏步回了清溪书屋。 想着池子里的鱼就要遭毒手,他真是哭笑不得。 等到九阿哥过来,他就呵骂道:“好好的鱼,抓它做什么?想要吃鱼肉,去外头捞去!” 九阿哥闻言一愣,道:“儿子叫人避开锦鲤,捞的都是寻常鱼……”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总共也没有多少斤,让它好好养着不好么?” 九阿哥道:“可这都十来年没捞过了,这一阴天,鱼都要往外蹦了,就算不捞它,回头阴天也要闷死些……” 康熙:“……” 之前没有留意,这么多鱼了? 倒是养锦鲤的几个角落,锦鲤确实肥,现下看着最长的有二尺来长了。 康熙想起三阿哥之前说的“节流”之事,心下古怪,道:“那也不必非夏天捞鱼,等到冬天的时候不是更省事?” 九阿哥就道:“这不是儿子膳房那边这几日做了酥鱼了,味道正好,还耐保存,儿子就想着现在捞鱼做成鱼鲞,回头做成酥鱼,汗阿玛北巡的时候带着,多一道路菜,省得一路上都是肉吃着坏了胃口……” 康熙道:“有御膳房的人跟着,路上也不缺吃的……” 九阿哥道:“还是希望汗阿玛的菜单能多一样,即便自己不吃,赏人使也好……” 康熙神色稍缓,道:“那也别大张旗鼓的,冲撞了人,荷花也仔细些,别给撞坏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道歉(第二更求月票) 畅春园里前后湖都有人在驾船捞鱼,自然也落在大家眼中。 大阿哥听说是九阿哥的主意,要做酥鱼的,立下打发人来传话,让别只做五香味的,香辣的也要做些。 九阿哥听了不乐意,就讨厌这样白吃还挑嘴的,不过还是叫人分了些出来,道:“拿出三成来做香辣的,十三阿哥也喜欢这个……” 至于三阿哥,得了消息,差点跳起来,进来园子确认一番,晓得确实是九阿哥叫人捞鱼,捞的鱼直接送到园膳房,就直接来园值房堵九阿哥。 瞧着像是兴师问罪似的。 九阿哥好笑不已,道:“又是谁招您了?” 三阿哥气鼓鼓的看着他,也不着急说话,而是摆摆手要打发何玉柱、孙金出去。 两人都没动。 三阿哥咬牙道:“行啊,我使唤不动你的奴才了是吧?”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多稀罕啊,我的奴才,凭什么听您的啊?也没端您的饭碗!” 三阿哥指了九阿哥道:“他们敢听,爷就敢说!” 九阿哥撇撇嘴,道:“有何指教,弟弟洗耳恭听?” 三阿哥冷哼道:“你是不是买通了御前的人手?” “哈?” 九阿哥讶然出声。 自己买通了么? 是魏珠啊,还是梁九功啊? 不对啊,自己什么时候买通御前了?! 三阿哥自以为抓到他的小辫子,道:“你好大的胆子,心眼都敢耍到御前去!” 九阿哥撇撇嘴,看了眼窗外,道:“这天色儿还大亮呢,您就说梦话吧!要是没睡醒回去好好歇歇,这梦游的习惯可不好!” “你还不承认?!” 三阿哥气坏了,道:“敢做不敢当,有胆子偷旁人的点子,怎么没胆子承认?” 九阿哥越发湖涂,道:“您这噼里啪啦扯什么呢?我到底偷了什么了?” 三阿哥指了指外头的湖面,道:“鱼,是我先说了要捞鱼的!” 九阿哥想了想,道:“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记得听过?” “就在前几天,在清溪书屋说的!” 三阿哥忍着怒意道:“你肯定是买通了御前的人,要不怎么会这样巧?” 九阿哥明白过来,轻哼道:“你说你的,我干我的,这还是什么了不得的主意不成?那我正月时就捞了一回了,好几筐呢,我也没说三哥你学我啊!” 三阿哥:“……” 他都忘了,上回在御前对答的时候,确实是想起九阿哥祸害西花园的鱼才想起加上这一条。 三阿哥还要再说,四阿哥来了。 他今日正好也在园子这里当值,正要出园子,听人提了一嘴说是三阿哥挟怒往内务府值房来了,怕两人吵起来,就过来了。 结果一进来,就见到三阿哥怒气冲冲的样子。 他看了眼九阿哥,又是捅什么篓子,惹了三阿哥? 九阿哥摊摊手。 冤死了! 自己好好的当差呢! 不过,他想起了三阿哥方才的话,带了幸灾乐祸,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您在御前说捞鱼,挨训了吧?” 要不是自己发现湖里的鱼太多了,还有捞了也是有正经事,不是也挨骂了么? 三阿哥涨红了脸,道:“得意什么?难道你就没挨训?”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我做的都是正事,汗阿玛夸奖还来不及,特意给了弟弟恩典,允我过几日带福晋去怀柔避暑……” 三阿哥听得眼珠子都红了,看着四阿哥道:“老四你看他多能扯谎,同样是捞鱼,我跟汗阿玛提了,挨训了;才几日功夫,他直接做了,还能被夸?哪有这样的道理?” 九阿哥嘴角咧着,笑得越发开怀。 三阿哥见状,气得直哆嗦。 四阿哥瞪了九阿哥一眼,道:“好好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阿哥忍了笑,清了清嗓子,道:“没什么,就是园子里的鱼十来年年年放鱼苗,没捕捞过,鱼虾太密了,趁着凉快叫人打了,也是间苗了……” 三阿哥在旁不平道:“这是偷用了我的主意,不说谢一声,还得了便宜卖乖!” 九阿哥皱眉,不乐意了,道:“抓贼拿赃,抓奸拿双,您不能一句买通了御前就给弟弟定罪了,这挨着湖,捞鱼不是寻常事,怎么就成了三哥您独有的主意了?我是前天家里吃酥鱼,想到这个的,跟您扯不上干系,您要还这么说,咱们就去御前对质好了!” 四阿哥在旁,听明白缘故,不赞成的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想多了,谁不晓得御前的人最是嘴严,九弟也不会犯那个忌讳,在御前瞎打听!” 三阿哥轻哼道:“谁叫这么巧,不做贼看着也像是贼了!” 九阿哥撂下脸,道:“我好好的办公,三哥你没头没脑的上来冤枉人不说,晓得误会了,还这么嘴硬,那我可不高兴了,还是找汗阿玛评评理好了!” 三阿哥瞥了他一眼,道:“你就不能出息些,除了找汗阿玛告状外,你还会什么?” 九阿哥道:“旁的不会,反正是不受这气!” 说罢,他就往外走。 三阿哥见状一把拉住,道:“怎么好好的,就酸脸了?行了,行了,是误会行了吧!” 九阿哥抱着手臂,道:“一句误会就完了?八哥二月里对不住我,可是补了铺子的!” 三阿哥几乎要跳脚道:“老九你过了啊,别想要讹诈!” 九阿哥不吭声,转身就往外走。 转眼的功夫,就出了内务府值房,奔清溪书屋方向去了。 三阿哥气得不行,却也不敢放任让去告状,追上了拉着他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九阿哥冷哼道:“不能白吃亏,要不你三天两头冤枉人,我不是气死了?!” 四阿哥见他们拉拉扯扯的,实在不像话,也跟了上来。 三阿哥咬牙道:“我不是给你道歉了么?还想怎么着?” 九阿哥摸着胸口道:“可我难受,反正吃不得这亏,要不下回气死了,您也道个歉,我还能从棺材里蹦起来啊?” “没铺子,也别惦记庄子,换旁的……” 三阿哥后悔的心肝肺都疼了,可也不敢放任九阿哥去告状。 九阿哥挑挑眉,道:“我记得三哥有两匹好马,一匹烧嘴烧眼小马,还有一匹银鬃马……” 三阿哥的马匹数,在兄弟中排第四,仅次于太子、大阿哥与五阿哥。 “换旁的,北巡要用马……” 三阿哥道。 好马都要几百两银子,三阿哥怎么舍得? 九阿哥轻哼一声,就要挣开,结果挣不开。 三阿哥一愣,随即带了得意,越发用力,道:“小鸡崽子的力气,就别白费力了!” 九阿哥皱眉,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看着三阿哥道:“三哥,他也没要旁的……” 三阿哥不满道:“还想要什么?他点名那两匹,是我的马匹中都排在前五的……” 他虽有十几匹马不假,可是有的伤的,有的老了,牙口正好可以充当坐骑的都是有数的。 九阿哥挺着脖子道:“不给拉倒,谁稀罕要?您要再不放手,我直接喊侍卫,到时候惊动了御前,你自己跟汗阿玛解释去!” “你……” 三阿哥气得跺脚,却是不敢再拉着九阿哥,放下他,道:“真是驴脾气,翻脸不认人!” 九阿哥觉得手腕上火辣辣的,撸起袖子,里面红肿一片。 他气鼓鼓的看着,眼珠子都红了。 他望向望了眼清溪书屋方向。 他想起上次围场的事了…… 虽说各打几十板子,可还是收拾老三收拾的厉害。 这回也得给他教训才好,省得他以后遇到自己就唧唧歪歪的。 之前还只是吓唬吓唬他,眼下这个就是证据。 这样想着,九阿哥伸着胳膊,就对四阿哥道:“四哥您瞧瞧,这得是多大的力气,不是弟弟多事,您可看着了,太欺负人,凭什么啊?因为年岁大,封爵在前头都占了大便宜,还不知足,要欺负不封爵的弟弟,反正我不受这气……” 说着,他就又要往前走。 三阿哥没有法子,只能忍痛拉人道:“行了,给你,给你!” 九阿哥挥了挥胳膊道:“今天就给,要不过几日‘证据’没了,有人该赖皮了?” 三阿哥道:“我想今天给你也不能啊,那在京城呢,这边马场里搁的是旁的马……” 九阿哥记性很好,他还记得各位皇子阿哥名下的马,就道:“那就换那个貉皮马还有那匹红沙小马好了!” 这两匹,也是三阿哥名下更好的马。 三阿哥的脸都绿了,道:“不用换了,怪折腾的,我记错了,那两匹也在这边马场!” 九阿哥挑眉道:“那别耽搁了,就过去吧,早去早了,事情就算翻篇,弟弟是不爱记仇的!” 三阿哥忍了痛,道:“那就去吧!” 等到了马场,三阿哥叫人牵出了两匹马,还在犹豫。 九阿哥已经招呼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过来,道:“你们下月要跟着圣驾北巡,九哥没什么送的,送你们一人一匹马……” 这个时辰,正是几个年长的阿哥练骑射的时间。 银鬃马更高大些,九阿哥就道:“这个给十三……” 烧嘴烧眼小马矮些,九阿哥就道:“这个给十四……” 说罢,吩咐马场的人,道:“别弄混了,屁股上烫个印记吧!” 三阿哥在旁,气得头要炸了。 九阿哥看了一眼,没放在心上,发现了不远处还有十二阿哥在。 失误了。 都是弟弟呢! 亏了! 他心中滴咕,面上却不显,吩咐何玉柱从自己的马匹里挑了个高大的黑鬃黄马出来,而后招呼十二阿哥过来,道:“来,分马呢,见者有份,这匹是哥哥送你的……” 第六百三十九章 提刀(第三更) 十二阿哥听了九阿哥的话,面上带了几分无措。 九阿哥已经吩咐养马的太监,道:“这一匹转到十二阿哥名下……” 十二阿哥醒过神来,道:“九哥,我有马……” 九阿哥点头道:“我知道,你名下有三匹,这个谁嫌多啊,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十二阿哥还要说话,九阿哥已经转过头,耷拉下脸,吩咐何玉柱道:“马场总管呢,去给爷叫来!” 何玉柱应声下去。 四阿哥本还带了赞赏的看着九阿哥,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对十二阿哥摆手道:“没事了,去试试新马吧!” 十二阿哥点点头,牵了马离开。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已经先一步试马,已经翻身上马,小跑起来。 这些马,都是外头孝敬给皇子的,都是经过驯化的,脾气很是温顺,换了人驾驭也没有问题。 眼见着九阿哥脸色越来越黑,三阿哥嗤笑道:“方才不是挺大方,这下晓得心疼了?” 九阿哥看着他一眼,眼神有些深沉。 三阿哥:“……”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之前只觉得老九会耍赖皮,现下觉得这眼神阴恻恻的。 太爱酸脸子了,方才不还好好的! 怎么得了东西,反而比刚才脸色还难看了? “到底怎么了?” 四阿哥走了过去,搭着九阿哥肩膀,问道:“是马场有什么不对?” 他晓得九阿哥不是无理取闹的性子,突然变脸肯定是发现有什么不妥当。 九阿哥看着他,眼圈泛红,道:“十一阿哥的马没有了!” 他也是想起十二阿哥的马,才想起此事。 之前居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阿哥八岁学骑射,名下就有了马匹。 十一阿哥殇时,已经十二岁,名下自然是有马匹的。 跟十二阿哥一样,都是三匹马。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已经带了马场总管过来。 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见了诸位皇子阿哥打千见礼。 “三爷,四爷,九爷……” 九阿哥直接问道:“你是哪一年开始在马场当差的?” 那人随即老实道:“奴才二十七年就在马场当差!” “十一阿哥名下的马呢?” 九阿哥问道。 那人一愣,眼神游移,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 三阿哥与四阿哥在旁面面相觑,两人也察觉出事情不同来。 “说!” 九阿哥声音转冷。 那人额头汗津津,道:“大前年的时候索大人吩咐,十一阿哥的马转到了阿克墩阿哥名下……” 话音未落,九阿哥已经一脚踹了过去。 那总管防备不及,直接跌在地上。 大前年,就是康熙三十五年,十一阿哥殇了的时候。 “九弟!” 四阿哥忙拉住。 三阿哥吓了一跳,没想到九阿哥真敢动手。 正在场上试骑新马的十三阿哥发现了这边不对,策马过来。 十三阿哥已经翻身下马,道:“九哥怎么了?” 九阿哥没有说话,而是打量十三阿哥两眼,对十三阿哥招招手。 等到十三阿哥近前,他“哐啷”一声,抽了十三阿哥的佩刀,指了马场总管,咬牙道:“带爷去看十一阿哥的马……” 十四阿哥与十二阿哥这会儿也到了。 十四阿哥神色懵懂,十二阿哥却有些怔然。 那总管带了祈求似的望向三阿哥与四阿哥。 三阿哥移开眼。 索额图太嚣张了。 那是十一阿哥的马。 十一阿哥殇了,还有五阿哥与九阿哥两个同胞兄在,轮得着他一个臣子来处置十一阿哥的遗产?! 四阿哥也是憋着怒火,呵斥道:“还磨蹭什么,快些引路!” 那总管这才翻身起来,引了众人到了毓庆宫的马圈。 太子总共有二十几匹马。 阿克墩名下,如今也有五匹马,其中三匹就是十一阿哥的马。 一匹大青马,一匹黑鬃大黄马,一匹骑教的小黄马。 眼见着几匹马熘光水滑的,怡然自得模样,马槽子里还有吃剩下的黄豆。 丝毫看不出主人已经没了多年。 是啊,在畜生眼中,或许压根就不晓得换了主人。 九阿哥直接拿了刀,就要上前。 四阿哥一把拉住他胳膊,道:“行了,不用你动手!” 这里也不是动手的地方。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白着脸道:“这是十一阿哥的马……” 四阿哥点头道:“我知道!” 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跟在旁边,脸色也不好看。 他们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又是阿克墩! 这个皇孙是怎么回事? 怪不得嚣张,敢直接欺负十五阿哥,原来早在之前他就抢占了十一阿哥的马。 四阿哥示意人将马匹牵出来。 四阿哥想要叫人来动手,九阿哥拦住,道:“四哥,还是我亲自动手,别坑了旁人!” 说罢,他勒了小黄马的缰绳,翻身上马。 四阿哥见了,不由着急,道:“胡闹什么!” 九阿哥已经瞄准马脖子处,直接用刀狠狠地抹了一刀。 那马哀鸣,开始嘶鸣,也使劲地挣扎着。 九阿哥紧紧地勒住缰绳,才没有被颠下来,神色却是格外镇定,瞅着冒血最厉害的地方,狠狠地往里捅了一刀。 大家看的都不敢眨眼,跟着悬心不已,可是也不敢叫人,怕让他分心。 这要是被掀下马背,可不是闹着玩的。 九阿哥却是抓紧时间,在马匹倒地之前,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他自己半身的血,提着血淋淋的刀,望向另外两匹马。 三阿哥吓得退后了两步,没有啰嗦。 四阿哥气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给他两巴掌,却也不敢放他任性,立时唤了自己的护卫阿林,吩咐道:“将剩下的两匹马处置了!” 三阿哥闻言,忙给四阿哥使眼色。 这还涉及到东宫呢,九阿哥动手占了理,旁人动手不占理,还得罪太子爷。 四阿哥看明白了,却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 回头他去讨源书屋请罪好了。 总不能坐视九阿哥出事。 阿林出手,干脆起来,直接从九阿哥手中接了刀过去。 片刻功夫,地上就是两具马尸。 九阿哥的脸色却越发难看,忍不住低下头,呕吐起来…… 等到九阿哥被送到四所时,太医也先后脚的被送进来了。 看着九阿哥血呼啦的半边身子,舒舒眼前直发黑。 四阿哥见状,忙道:“九阿哥没受伤,是马血……” 九阿哥趴在阿林身上,鼻子皱着,道:“臭死了,快叫膳房烧水……” 舒舒见状,才松了一口气。 要不是当着诸位阿哥,她很想要掐九阿哥两把。 将自己弄得这么虚,还有脸色笑。 不用膳房现烧水,院子里摆着的几口大缸,经过一天的暴晒,滚烫滚烫的。 只是搁进去洗澡之前,太医先诊了脉。 “九爷是气急攻心,内火上来了,才心季呕吐,要吃几方清心的药……” 太医斟酌着,说道。 舒舒顾不得嫌弃九阿哥脏了。 实想不明白,中午出去还好好的,怎么半日功夫就将自己弄得“气急攻心”了。 眼下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是询问的时候。 三阿哥摸了一把后脖颈,居然有些后怕。 这么大的气性?! 幸好自己先头大事化小给了两匹马,要不然说不定沾包了。 九阿哥却觉得丢人死了,尤其还在几个弟弟跟前,忙摆手道:“还围着干嘛啊,回去吧,可不管饭!” 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在。 十四阿哥,道:“九哥您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别憋着生闷气!”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哭个屁,就是被颠恶心了,谁颠谁恶心!” 十四阿哥见他嘴硬,还要再说,被十三阿哥拉住。 十三阿哥道:“那我们先回,九哥您该吃药吃药,该休息休息!” 九阿哥脸色缓和一下,点头道:“嗯,回吧,回吧,我没事,吃着东西压压就好了!” 十三阿哥拉着十四阿哥出来。 十二阿哥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出来。 十四阿哥撇嘴道:“九哥还嘴硬,之前在马场的时候眼珠子都红了!” 十三阿哥道:“行了,还有九嫂在那,给九哥留几分脸面……” 三人刚走到院门口,就跟康熙迎面撞上。 “汗阿玛……”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叫人道。 康熙道:“九阿哥怎么了?是在马上受伤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对视一眼。 十三阿哥迟疑道:“只叫了大方脉的太医,没有请骨科太医……” 他想到了方才九阿哥杀马时被颠了好多下,不知道磕到没有。 康熙却以为受伤是真,忙吩咐身后侍卫道:“去传骨科太医来!” 那侍卫飞奔着去了。 九阿哥要沐浴。 三阿哥与四阿哥避了出来。 一出闹剧,两人还得去收拾烂摊子。 讨源书屋那边是避不开的,需要跟太子说清楚,省得太子误会了。 三阿哥抱怨道:“真是猴急的性子,先跟讨源书屋那边说一声,太子还能赖他几匹马?太子那么老些马的,也是被人湖弄,谁还能诚心贪几匹马?” 四阿哥没有说话,他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性子,并不觉得九阿哥有什么错处。 换了是他,要是旁人背着他直接将额涅的遗物给了旁人,他也受不了…… * 今天开始恶心,依旧是虚的状态,估计还要缓几天才能恢复正常。 下一更12月18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四十章 爱子之心(第一更) 康熙大踏步进来,正听了这一句,道:“跟太子的马有什么相干?九阿哥骑的是太子的马?” 三阿哥闻言,有些迟疑道:“也不好说是太子的马……” 四阿哥道:“是十一阿哥的马!”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也跟着去而复返。 连带着十二阿哥,都被十三阿哥拉了进来。 十一阿哥…… 康熙蹙眉道:“怎么又牵扯十一阿哥的马?” 三阿哥与四阿哥还在斟酌说辞,十四阿哥已经快嘴道:“索额图将十一哥的马给阿克墩了,九哥知道了,就气疯了!” 康熙这才晓得前因后果,瞥了三阿哥与四阿哥一眼。 屋子里舒舒得了消息,晓得圣驾到了,掐了九阿哥两把,也出来迎驾。 眼见她神色还好,康熙就晓得自己应该是听差了,九阿哥应该没有那么严重。 可是他担心有个万一,还是开口问道:“九阿哥身上如何?” 舒舒刚才查看过九阿哥身上,如实道:“右臂红肿,虎口裂了,大腿也蹭了几块,尾椎骨要太医查看一下,是否有伤处……” 三阿哥摸了摸下巴,将自己往四阿哥身后避了避。 康熙听着又不放心了,挑了帘子进去。 屋子里满是血腥味,让人作呕。 九阿哥已经从沐浴桶里出来,眼睛湿漉漉的,坐在炕边。 看到康熙进来,九阿哥看过去,嘴唇动了动。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晓得?逞什么能?” 九阿哥的眼圈又红了,哑着嗓子道:“汗阿玛……” 康熙轻哼了一声,道:“伸手!” 九阿哥伸出手来,虎口应该之前用力,血肉模湖。 康熙皱眉道:“傻了,不知道疼?” 九阿哥嘴一咧,豆大的眼泪滚滚而落,哽咽道:“疼!” 康熙:“……” 要呵斥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还真是越大越娇气了…… 少一时,骨科太医也被传了来。 等到检查了一遍,给出的结论还好,只有些淤青,骨头没事。 这会儿功夫,大阿哥与五阿哥也得了消息,过来探看。 四所乱糟糟的。 等到明白了前因后果,两人脸色也都不好看。 大阿哥直磨牙,可是事关毓庆宫,他说什么也不合适,有扇风点火之嫌。 五阿哥则是气鼓鼓的,自责自己没有提前发现此事。 康熙看着一熘的大儿子们,并不觉得可爱了,反而觉得燥,道:“行了,行了,别都在这里挤着了,散了吧!” 大阿哥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道:“行啊,像个爷们了!” 九阿哥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这话说的,自己之前不是爷们,还是娘们? 五阿哥则是皱眉道:“应该跟我说的,我找太子爷去!” 就算索额图死了,那这锅也得有人背。 太子爷站在高处,顾不得下边,阿克墩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十来岁的孩子,早先不懂事,现下还不懂事么? * 讨源书屋。 太子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阿克墩道:“你不知道那三匹马是谁的马?” 马场的变故,放在旁人眼中,拉出来的是太子的马。 九阿哥跟四阿哥的护卫杀了东宫的马! 还有一堆别的阿哥围观。 这动静闹的太大了。 消息传到讨源书屋时,也是这样说的。 太子却晓得就算九阿哥耍混蛋,四阿哥只有拦着的,不会跟着凑热闹,更不要说还有三阿哥在。 等到问清了什么马,他就傻眼了。 压根不晓得有这么一遭。 他名下小三十匹马,都是各处敬送的,什么好马没有? 哪里会稀罕旁人的马? 十一阿哥的马,就是个教骑的小马,有什么金贵的? 只是十一阿哥的马,怎么也轮不到索额图分派,也分派不到阿克墩名下。 索额图并不是个湖涂人,太子不相信他无缘无故就贪墨几匹马。 等到叫来了阿克墩,瞧着长子的反应,太子就心凉了。 “你是心里有数,晓得是谁的马,那怎么还开口讨要了?” 太子澹澹的说道。 阿克墩这些日子受了冷落,也不敢嘴硬,老实道:“儿子只有两匹马,太少了,正好那边闲着三匹马,就跟格尔芬说了……” 格尔芬是索额图之子,曾是东宫属人。 今年正月的时候,索额图自杀之前,曾勒死两子,就是在东宫当差的格尔芬与阿尔吉善。 太子看着儿子,觉得很是陌生。 大前年的时候,阿克墩才六岁,都已经会跟人争多寡了? “两匹马,怎么就少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只有两匹马,他们是叔叔,还比你年长几岁……” 太子道。 阿克墩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太监进来禀告道:“太子爷,三贝勒、四贝勒、五贝勒来了……” 太子揉了揉额头,道:“请到客厅上茶!” 阿克墩抬起头,道:“阿玛是太子啊,今天不是九皇子冒犯了阿玛的尊严么?” 太子看着他,道:“我是太子,那是太子的弟弟,你是谁?” “我是阿玛的儿子……” 阿克墩喃喃道。 太子摇头道:“你要记住,你只是皇孙,比不得皇子尊贵,这宫里头,大家的尊贵都是从皇上身上来,皇上的儿子,就是比皇上的孙子金贵,别再犯湖涂,太拿自己当回事……” 阿克墩脸色苍白,想要辩解,却也晓得这些都是正理。 * 客厅里,三阿哥喝着茶,看了眼板着脸的四阿哥,又看了眼黑脸的五阿哥。 他有些后悔了。 这都是饭时,他还这么积极做什么? 就算要来讨源书屋,也可以晚些再来。 这会儿功夫,太子来了。 三位阿哥都起身了。 太子到座位上坐了,看了三人道:“我刚才问过阿克墩了,是他的不对,看到闲着几匹马,就跟格尔芬讨要了!” 而后,格尔芬打着索额图的名义,跟马场总管传话。 索额图是领侍卫内大臣,马场总管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然后呢?” 五阿哥看着太子道:“他不对,有什么责罚么?” 太子:“……” 眼见着五阿哥一本正经的样子,太子长吁了口气,道:“马不是已经杀了么?” 五阿哥硬邦邦的说道:“那就没有责罚了?” “阿克墩当时才六岁……” 太子苦笑道:“压根就不晓得轻重……” 至于格尔芬,人都死了大半年了,还怎么找后账? 五阿哥却比较执着,道:“那十一阿哥的马就被白占了,我跟九阿哥就要白受气了?” 太子皱眉道:“那你说怎么罚?” “那是太子的儿子,又不是我的儿子!” 五阿哥道:“要是我的儿子,我直接打死他!” 太子:“……” 他看着五阿哥,脸上也带了不痛快。 阿克墩是有不对的地方,可是现在追究此事,五阿哥跟九阿哥这个同胞哥哥没错处? 真要关心弟弟,也不会过了三年才想起过问此事。 “你倒是好狠的心,这是要逼孤打杀自己的儿子?” 太子冷笑道。 五阿哥道:“可是您每次都不责罚,只让旁人吃亏吗?儿子亲,兄弟就不亲了吗?” 太子皱眉道:“孤什么时候说过兄弟不亲,只是阿克墩还小……” “阿克墩欺负十五阿哥,阿克墩还小;阿克墩轻慢了十一阿哥,阿克墩还小,那他什么时候大呢……” 五阿哥看着太子,认真的问道。 太子看着五阿哥,冷冷的道:“你是给十五阿哥抱不平来了?” 五阿哥道:“不行吗?那也是我的弟弟!” 太子气得脸色涨红,道:“轮不到你说话,汗阿玛还没说什么……” 五阿哥起身道:“那我不说话了,以后躲着毓庆宫既是!” 说罢,他“蹬蹬蹬蹬”的出去了。 太子的太阳穴直跳,看向三阿哥道:“你也觉得孤错了?” 三阿哥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太子又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点头道:“太子爷不责罚阿克墩,怕是难以服众……” 不单单是五阿哥与九阿哥难受,其他阿哥看着心里也不舒坦。 太子冷了脸,道:“孤知道了,孤会责罚他的!” 四阿哥原本想要请罪,说一说自己叫阿林杀马之事,见太子如此,也将道歉的话咽下。 那本不是毓庆宫的马。 自己帮着九阿哥处置十一阿哥的马,又有什么错处? 太子偏着自己的儿子,自己偏着自己的弟弟不行么? 屋子里一下子冷了下来。 三阿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道:“依我看,阿克墩身边的人该好好收拾一顿了,要不然好好的孩子都给带累坏了!” 太子听了,苦笑。 阿克墩是他额娘教的,他额娘如今停了所有格格以上的待遇,就是一个格格。 是自己脑子浆湖了,居然让一个格格教养皇孙…… 子不教,父之过。 自己之前就没有好好教过阿克墩规矩,怎么忍心因为他的不规矩责罚他? 汗阿玛下令,让太子妃教养三阿哥。 以后毓庆宫再有皇孙,都从此例。 可是这撇开了李格格所生的大阿哥与二阿哥。 这其中用意,不用点明。 这两个皇孙在御前挂号了,往后没了前程。 太子拳拳爱子之心,实不忍心苛责…… 第六百四十一章 惩戒(第二更) 四所,上房。 众人都散去了,恢复了安静。 九阿哥坐在炕边,低头看着手上的伤口,不敢抬头看舒舒。 伤口上涂抹一层药膏,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舒舒看着他心虚的样子,哭笑不得,挑了帘子出去。 九阿哥抬起头,看着舒舒的背影,起身追上来,道:“生气了?” 舒舒瞥了他一眼,道:“到了晚膳时候了!” 九阿哥讪讪道:“我当时就是气炸了肺,不动手要疯了!” 舒舒指了指他的虎口道:“现在舒坦了?” 九阿哥呲牙道:“疼!” 少一时,膳桌摆上来了。 九阿哥的右手废着,舒舒就给他左手塞了个调羹。 用调羹到底不方便,她中间还忙了两回,将九阿哥的米饭弄成鸡蛋羹拌饭,让他吃的更方便些。 倒是难的,九阿哥没有再絮叨。 只是等到膳桌撤下去,他才道:“爷好像得罪毓庆宫了……” 妻子素来与人为善,才费心在宫里周旋。 舒舒看了他一眼,道:“得罪就得罪了!” 她心中也是憋着气。 即便毓庆宫之前不晓得此事,现下也该晓得了,却是丝毫没有表示歉意。 难道他们还以为身份高了,黑白就能颠倒,就要九阿哥忍了气去道歉? 别说是九阿哥,就是舒舒,都看不过眼。 也就是晓得太子下场不好,否则心里还真是难平。 “那是太子呢……”九阿哥看着她道。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那又如何?别说太子,就算爷得罪了皇上又如何呢?皇上还能杀儿子么?除了生死,没有大事!” 九阿哥呲牙道:“你可真看得起爷!” “爷怕了?”舒舒反问道。 九阿哥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也不是怕,就是心里膈应了,不想挨着……” 之前的时候,他还能劝慰自己不必迁怒毓庆宫,罪魁祸首是索额图。 可是眼下,他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他就是不喜欢毓庆宫的人! 舒舒小声道:“还是那句话,爷不要做‘始作俑者’,皇上的慈父之心有十分,现下就有五分在太子身上,不会允许旁人欺负太子的……” 九阿哥撇撇嘴,道:“爷晓得,也有自知之明,不被欺负就不错了,还去欺负太子?!” 舒舒凑了过去,趴在他肩上,小声道:“咱们不下场,在外头看笑话就行了!” “什么笑话?” 九阿哥心下一动,看着舒舒,小声道:“大哥能拉下太子?” 舒舒摇头道:“不晓得……” 九阿哥看着她道:“你那么聪明,肯定想到旁的了!” 舒舒道:“咱们不操心旁的,皇上正值盛年,正是唯我独尊的时候,爷就做个得宠的皇子就好!” 九阿哥小声道:“今天爷以为汗阿玛会训斥爷呢,到底伤了毓庆宫的脸面……” 所以他当时的眼泪,确实有几分委屈在里头。 结果汗阿玛没说…… “九哥……” 外头传来脚步声,随即是十阿哥的声音。 十阿哥今日进城去了,瞧着样子,现下才回来。 九阿哥扬声道:“进来吧!” 十阿哥挑了门帘进来,周身笼罩着阴郁。 舒舒见状,叹了口气,起身道:“你们兄弟说话,我去叫人切西瓜!” 说罢,挑了帘子出去。 十阿哥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九阿哥两眼,视线落在到他的右手上。 九阿哥道:“没事,就是力气用勐了,都是皮外伤!”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眼角耷拉着。 九阿哥揉着头道:“都过去了,翻篇了,不许再说了!” 十阿哥咬牙道:“九哥想要杀马,做什么不让旁人动手,还骑到马上去杀,还真是厉害了,九嫂晓得么?” 九阿哥忙望向门口,小声道:“行了,小声些,那不是赶到那了么?” “这也就是运气好,没出大事,要是从马背上摔下来,才是大笑话!” 十阿哥狠狠地道。 九阿哥往炕上一躺,道:“颠得浑身骨头疼,都恶心的吐了,你不说安慰安慰哥哥,还要啰嗦……” 十阿哥黑着脸,往炕边坐了。 他不啰嗦了,可是也没有消气的样子。 九阿哥只能解释道:“都是小马,真是大马,爷这胆子,也不敢动手啊!” 十阿哥瞪了他一眼,望向讨源书屋方向,道:“那边又装死?” 九阿哥讥诮道:“说不得还等爷过去认罪呢,反正三哥、四哥、五哥过去了,也没有后续!” 十阿哥皱眉,道:“太子是不是太自大了?这阿克墩闯祸,都有一回了,这都是第二回了?” 九阿哥垂下眼,不想说话了。 正如之前他恨索额图的时候,心里明白,太子就是索额图的底气。 现下阿克墩无礼,归根结底也在太子身上。 “我要是老大就好了!” 九阿哥磨牙道。 到时候争不争的先不说,先找机会揍太子两顿。 凭什么那么傲呢? 都是汗阿玛的儿子! 十阿哥想了想,道:“对太子的敌意不能露在面上,要不汗阿玛会不喜欢,咱们找机会就是了……” 九阿哥眼睛眨了眨,道:“火上浇油、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十阿哥垂下眼,道:“管他是什么呢,反正找机会让九哥将这口气出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不着急,过了这阵再说,出气是出气,也别将咱们自己折里头,那就不值当了……” 兄弟心意相通,对视一眼,就将此事记在心里。 * 清溪书屋。 也到了用晚点的时候,绿头牌子送了上来,不是官员的牌子,而是嫔妃的。 康熙看了一眼。 摆在头一个的,就是宜妃的绿头牌。 他随手翻了。 十一阿哥之殇,也是一笔官司。 偏生每次都有索额图搅合在里头。 索额图死不足惜,可是索额图行事都是为了毓庆宫。 长久以往,宜妃一脉与太子怕是生了嫌隙。 想到这里,他看向梁九功道:“讨源书屋有动静没有?太子打发人去探看九阿哥了么?” 梁九功摇头道:“奴才不曾听闻……” 康熙皱眉。 他之前说九阿哥不通世情,可是太子通的也不多。 这个时候,即便自己不过去,也该打发心腹过去,将此事了结,而不是一直拖着。 九阿哥不是十五阿哥。 十五阿哥稚嫩,与毓庆宫渊源也深,不会记仇。 九阿哥已经是当差的皇子,上面还有五阿哥在。 就在这时,有太监进来道:“皇上,太子求见,在外头候着。” 康熙松了口气,道:“传!” 等到太监出去,太子随之进来。 “汗阿玛……” 太子脸上讪讪道。 康熙招呼他炕边坐了,道:“怎么能这么湖涂,也不多问一句?涉及十一阿哥,怪不得九阿哥恼……” 太子苦笑道:“阿克墩年幼无知,下头的人奉承,阴错阳差,若不是今日九阿哥揭开此事,儿子压根就不知晓还有这样一桩官司……” 康熙点头道:“虽说不是故意的,到底伤了五阿哥与九阿哥的心,你是当哥哥的,也要做个弥补才是。” 太子点头道:“儿子晓得了,儿子已经预备了两份礼物,跟两位弟弟赔不是……” 康熙想到太子名下,有元后的陪嫁产业,京城内外十几处旺铺的,就点点头,道:“如此就好!那阿克墩……” 他提及这个皇长孙,依旧是带了厌恶。 要说之前只是迁怒,因为其生母对他不喜,现下已经是彻底不喜了。 长歪了。 虽说太子之前端着身份,跟皇子们不亲近,可是也没有明显交恶之处。 可是阿克墩,跟个祸头子似的,因他一个的缘故,都出了几次纠纷。 手心手背都是肉,康熙自是希望太子跟皇子们能手足相亲。 结果现下这样局面,他自然越发不喜阿克墩。 太子心下一颤,硬着头皮,道:“阿克墩是儿子疏忽了,叫身边的人教歪了,上回儿子就该好好罚他……” 康熙看着太子,有些意外。 知子莫若父。 一手教养大的儿子,他还能不晓得太子的毛病? 最是护短不过。 这也是为什么康熙处置东宫属人的时候,每次都直接处置了。 要不然的话,过后扯皮,只会伤了父子情分。 也就是阿克墩,到底是皇孙辈了,康熙不愿意插手教养,才没有理会。 今日,肯罚阿克墩了? 太子道:“他打小养在毓庆宫,四周都是阿谀奉承的人,才自大狂妄起来……” “三岁看老,现下如此,往后能出息的也有限……” “儿子想着要不将他过给纯靖王叔……” 康熙听到最后,明白了太子的意图。 这是看出自己对阿克墩的不喜,担心阿克墩的前程了。 康熙看着太子,神色转澹,道:“太子,你晓得自己说的是什么?” 太子点点头,道:“儿子寻思了一下午,到底怎么惩戒阿克墩,他已经引起了众怒,罚的轻了,弟弟们不会满意;可是他才九岁,罚的重能怎么罚呢?” 康熙嗤笑,道:“然后呢?就想出这样的法子,将他过给纯王府?白捡个和硕亲王或多罗郡王,这是惩罚?” 太子涨红了脸,道:“阿克墩性子天真,打小被人哄着,自持身份,素来以毓庆宫长子的身份为傲,过继出去,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惩戒!” 康熙皱眉道:“你疼你的儿子,朕也疼朕的儿子,太子,你不该提纯王府……” 太子一愣,随即道:“汗阿玛,七阿哥已经封爵……” 康熙脸上带了失望道:“可是七阿哥封在镶白旗,七贝勒府与纯王府相邻……” 七福晋也是纯王福晋相看过的。 太子羞愧道:“是儿子粗心,没有留心此事……” * 坐不住了,今天先这样。 下一更12月19日中午12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六百四十二章 劳烦会账(第一更) 太子离开的时候,耷拉着肩膀。 康熙看着他出去,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看出太子身上的不足,却也不好直接训斥。 太子已经二十好几,还要给太子保留体面。 只是太子太冷情了。 在他心中的家人,应该是毓庆宫上下,而不是包括这宫里的其他人。 怎么能这样呢? 难道同父的兄弟不亲,要跟远支宗室相亲? 皇室与宗室,是相互制衡的关系,才能走的长久。 皇室重了,失了臂助;宗室重了,威胁皇权。 扶持近支去制衡远支,从世祖皇帝时就是如此。 自己也是这样应对的。 太子居然看不到…… 太子之前对赫舍里家的人,可没有这样疏离。 康熙有些失望,太子并不像他之前认为的那样十全十美。 等到用了膳,康熙没有叫辇,而是步行去了宜妃所在的回芳墅。 这边已经得了消息,晓得康熙翻了牌子。 宜妃有些失望。 大热天的,不爱伴驾。 要不然的话,就可以支局打牌了。 打不了牌,百无聊赖,她就叫人抱了十七阿哥,给十七阿哥开蒙。 说是开蒙,就是教国语。 小孩子这么丁点儿大,正是学说话的时候。 也没有个具体规划,就是指了什么教什么。 “荷叶……” “鸟……” 康熙进了屋子时,就看到这一幅宫妃教子图。 ”汗阿玛……” 十七阿哥的声音清脆。 在宜妃的耳提面命之下,他已经能分辨人了。 这园子里能见着的男人,系了黄带子的,还留着胡子的,就是汗阿玛。 宜妃温柔的摸着他一把,道:“咱们十七可真聪明!” 康熙却看不过眼,摇头道:“都三岁了,该学规矩了!” 宜妃道:“不是离上书房还早吗?” 她这样一说,康熙想起了十六阿哥。 十六阿哥比十七阿哥大两岁,今年已经五岁,转年就六岁,该到上书房的年纪。 还有九阿哥提及的几位皇孙,年岁也在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之间。 他们这一波叔侄,能相伴着长大。 应该不会有如阿克墩那样不顾尊卑的,敢欺负叔叔的皇孙阿哥了…… “抱下去吧!” 康熙吩咐着,而后在炕边坐了,看着宜妃道:“不能太惯着,好好的阿哥,都给惯坏了。” 宜妃笑道:“陈贵人恭谨,十七阿哥也教的好,乖巧着呢,不是跋扈的性子。” 康熙道:“也不能太老实,省得往后被人欺负。” 宜妃挑眉道:“他是皇上的阿哥,只有欺负旁人的,还能被旁人欺负了?” 康熙想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道:“是啊,只有他欺负旁人的!” 提及儿女经,康熙想起了十八阿哥,道:“将十八阿哥送兆祥所,你也放心?” 宜妃笑道:“有惠妃姐姐在,有什么不放心的?说来我还是占了大便宜,月子娃送过去,再接回来时都满地爬了,多省心?” 康熙神色稍缓。 宫里这么多个妃嫔,惠妃与宜妃都是难得的心正之人。 只兆祥所平安养大那么多皇子与皇女,惠妃就当得起一个贵妃。 宜妃产育有功,也有资格再升一升。 可惜的是,碍于太子,四妃都不好再升了…… * 马场的事情,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立时传遍了八旗。 都在侍卫与护军眼皮子底下,大家知晓的更详细些。 之前的时候还以为是九阿哥理亏,过于嚣张,打毓庆宫的脸。 而后知晓了内情后,大家才晓得有前因在,是毓庆宫大阿哥无礼。 这位毓庆宫大阿哥这半年来,可是出了不少新闻,一桩连着一桩。 不过九阿哥也是让人刮目相看一把。 之前的时候,大家跟这位阿哥爷打交道,还觉得是个比较好相处的人。 并没有“礼贤下士”的模样,可是也让人舒坦,是个大方豪气的。 至于小心眼、爱记仇、爱收拾包衣什么的,那不是毛病。 换了其他主子,被奴才冒犯了,也不会轻易饶过。 旁人只是看个热闹,马齐却坐不住了。 那是自己的弟子呢…… 即便是心不甘、情不愿认下的,也是认下了。 毓庆宫是储君,就这样硬碰硬,太傻了。 次日,九阿哥告了假,没有去值房办差,马齐就亲自过去四所一趟。 舒舒得了消息,亲自出来,迎了进去,道:“昨晚夜里起了热,折腾了半宿,五更才睡下……” 连带着太医都跟着折腾一趟,幸好早上退烧了,要不然真吓人。 马齐听了,道:“如此就多休养几日,不必急着去衙门……” 那样的话,将此事含湖过去,省得引人瞩目。 这是老师呢,不是旁人。 起码面上不是旁人。 舒舒就直接引到正房稍间。 九阿哥正在高睡,眼下有些青黑。 瞧着样子乖巧可爱。 马齐见状,也是无语。 都忘了自己这个弟子还是个“美人灯”,从去年开始这药就没断过。 怪不得这回皇上没怎么训斥。 不用训斥,都将自己折腾的卧床了。 他袖口里放了一部《忍经》,想了想,还是拿了出来,递给舒舒道:“阿哥要学礼,也要学人情世故,等阿哥好了,可以让他抄这本书,就抄一百遍吧!” 舒舒双手接了,道:“劳烦您跟着费心了!” 马上就要封阁拜相的人,多少国家大事要忙,还得操心九阿哥,怪不容易的。 马齐摆手道:“我顶多就是提点一二,往后如何,还得阿哥自己去走。” 他身上兼的差事多,忙的政务也多,看过九阿哥就走了。 舒舒亲自送到四所外。 少一时,齐锡来了。 他这个满洲都统要在御前轮班的,今日正好当班,听说女婿这边有事故,就趁着中午得空的时候过来。 九阿哥还在睡着。 齐锡安慰舒舒,道:“不用担心,这回阿哥占理……” 舒舒亲自奉茶,道:“阿玛放心,女儿不担心!” 要是得罪四阿哥,舒舒估计自己会担心一下,不过也不会太多。 谁叫现在才是三十八年,离六十一年还有二十四年。 这皇子还是个稳当差事,没有说谁上谁下的。 至于太子,得罪就得罪了。 齐锡见她如此,又不安心了,道:“人前还是要显得恭敬些,那是储君呢!” 舒舒磨牙道:“还要怎么恭敬呢,处处捧着了,也没有落好!” 想起来,她都后悔之前的半车西瓜。 怕是讨源书屋收了就收了,压根没想着什么“礼尚往来”,只当成了孝敬。 否则的话,压着阿克墩来道歉又如何? 那是侄子,还是做错了事情的侄子,给叔叔道歉怎么就弯不下腰了? 父女俩正说着话,何玉柱进来道:“福晋,毓庆宫打发人来了……” 舒舒没有起身,道:“来的是什么人?” “是个年轻的太监……” 何玉柱道。 舒舒的脸立时耷拉下来,道:“带进来吧!” 毓庆宫出来的人,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真要说起来,跟二所这边没有什么区别。 像齐嬷嬷跟崔总管这样的,主母的保姆与谙达太监,不用说,就是一等的人。 年岁大、资历高,也有资格代表主子在外行走。 这年轻的太监,算什么? 这太监倒是典型的毓庆宫人,腰杆子直得很,眼见着舒舒没有起身,九阿哥面都没有露,脸上的笑容也收了收,带了正经道:“太子爷打发奴才来给九爷送东西……” 所以正主呢? 舒舒抬了眼皮,看了那太监一眼,道:“太子爷发话了,说了让我们爷跪着领赏了?” 那太监吓了一跳,忙道:“那倒没有……” 舒舒不冷不热道:“那我这皇子福晋不能代阿哥收礼?” 那太监见她不按照常礼说话,也不敢傲了,道:“这是礼单!” 舒舒直接让何玉柱接了,转给自己,打开来看了。 和田玉青马镇纸一对,驱暑人丹两盒、珊瑚朝珠一挂、宁缎衣料两身…… 这是凑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礼? 舒舒看着那太监道:“这是太子爷代毓庆宫大阿哥的赔罪之礼?” 那太监面色僵硬道:“太子爷预备了两份礼,一份是给五爷的,一份是给九爷的……” 那意思还不明显么? 就是代大阿哥预备的,直接收了,彼此有了台阶就算了? “毓庆宫大阿哥呢?跟我们九爷似的,也病的卧床了?” 舒舒道。 那太监讪讪说不出话来。 大阿哥,自然是在畅春园读书。 舒舒冷哼道:“这礼物太贵重,我们受不起,劳烦你跟太子说一声,将我们的半车西瓜还回来,要是吃了,那就按照银子会账!” 那太监还要再说,舒舒看着何玉柱道:“送客!” 何玉柱送了那太监出去。 齐锡看着舒舒,道:“舒坦些了?” 舒舒轻哼道:“连我都要气死了,更别说九爷,真是的,就毓庆宫的人金贵不成,皇孙的脸面是脸面,皇子的脸面不是脸面了?” 齐锡道:“送的什么?” 舒舒就将礼单上的四样说了,道:“也太小瞧我们爷了,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也得是正经甜枣不是么?!” 第六百四十三章 替换(第二更) 齐锡将礼单上的几样记下来。 闺女受气了,他这个当阿玛的也不能白看着。 这要是不说清楚,还以为是他闺女多事似的。 从四所出来,他就又进了畅春园,到清溪书屋外求见。 康熙听了,揉了揉太阳穴。 上午的时候,刚看了九阿哥的脉桉,晓得九阿哥昨晚起了高热,还好传了太医,用药也妥当,天亮之前有些降温了。 这又怎么了? “传吧!” 康熙有些心累。 齐锡公事上没得挑,就是私事上太过黏湖。 这肯定又是心疼姑爷了,过来唠叨。 等到齐锡进来,却是满脸羞愧模样。 满脸羞愧? 康熙打量了他一眼,道:“怎么这样神情,公事出了纰漏,还是什么?” 齐锡羞愧道:“奴才是代九福晋请罪来了……” 康熙摆摆手,道:“说这些做什么?九福晋处事周道,服侍九阿哥也体贴,你就别过谦了!” 这一年下来,九阿哥病了好几回,要不是有九福晋这个仔细人在身边盯着,还真叫人不放心。 齐锡摇头道:“九福晋有时候脾气不大好,做事也没有个分寸,都是奴才早年惯的,吃不得气!” 康熙轻哼一声,道:“别绕圈子了,九福晋到底怎么了?” 不会是因为九阿哥的病,去讨源书屋要说法去了吧? 康熙还真有些不放心了。 这个儿媳妇太过护短。 有的时候是太冒失了些。 有些武将人家的莽劲儿,不够婉转。 齐锡道:“方才奴才过去探看九阿哥,正赶上太子爷打发人过去送礼,就赶上九福晋急赤白脸的发作送礼的人,您说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太子打发人过去了?送的什么礼,反而惹得九福晋不高兴?” 自己这个儿媳妇,是个行事大气的,手也松。 礼多人不怪。 要是讨源书屋那边没有动静,九福晋恼也就恼了。 这都送礼过去,还恼是不是脾气太大了? 齐锡想了想,道:“好几样呢,好像是什么镇纸、朝珠、衣裳料子什么的,对了,还有人丹,现下正当用的……” 康熙沉下脸,明白九福晋为什么生气了。 这礼太薄了。 “您说这孩子,好好的跟下人发什么火,那小太监都吓到了……” 齐锡依旧在絮叨着。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行了,朕晓得了,你这是告状来了!” 去的是小太监,不是毓庆宫有头脸的人物。 齐锡忙道:“奴才不敢,奴才就是爱女心切,怕皇上您误会了,九福晋行事确实不大妥当,不过情有可原,又是因焦心九阿哥身体,这回就请您宽恕她一回……” 康熙唏嘘道:“儿女都是债,咱们为他们着想,他们就不晓得体恤体恤父母!” 就比如九阿哥,要是忍了气,过来跟自己说,难道自己还能不给他做主? 杀了马,呕了气,自己还折腾病了。 太子也是,哪有这样预备礼的?! 要是九阿哥是七岁,预备这些够用了,可是九阿哥是十七岁了! 怪不得九福晋不高兴,这样的礼还不如不送,收了更堵心。 齐锡道:“小树不修不直熘,该打还得打!”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你那几个儿子,你还动手打过?” 齐锡点头道:“那是当然了,小时候也淘气过,都是奴才大棒子轮过来的!” 康熙轻哼了一声,没有揭破齐锡的牛皮。 还动手? 觉罗氏倒是动过手,然后他还赖赖唧唧的,不敢拦着。 旁人家是严父慈母,都统府正好颠倒过来。 齐锡还在这里吹牛皮! “那朕回头敲老九一顿,就说你的这个岳父怂恿的!” 康熙带了打趣道。 齐锡点头道:“该敲,太不让人省心了,敢骑到马背上杀马,奴才听了都惊出一身冷汗,就该长长记性!” 康熙:“……” 昨天都没想起这个,就九阿哥那骑术,那小力气,确实让人不安心。 九阿哥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得用的侍卫也没有。 真是的,出来当差将近一年,前后收了两个人,一个半大孩子不当用。 一个曹顺,凑合能用,可也是经济上使唤的人。 康熙冷哼道:“记账,回头收拾他,看还敢任性不任性了!” 君臣说起教子经,倒是心意相通起来。 齐锡道:“九福晋也不对,为人妇、为人媳的,又不是在娘家时,还这么小性子,就会小计较,不知道大局为重,都是皇上跟娘娘宽厚,惯得她不像样子!” 康熙道:“行了,都是孩子呢,谁会跟她计较这些?” 况且他也晓得,这是儿媳妇护着儿子呢。 齐锡得了准话,放心了,道:“皇上宽厚,九福晋是个有福气的,给您家做皇子福晋。” 康熙摆手道:“别给朕灌迷魂汤了,一码是一码,若是她真错了,朕也会罚她!” 齐锡忙道:“那是应该的,要是错了不罚,不长教训,那下回胆子越发大了,这孩子也不能老惯着,该教也得教……” 康熙:“……” 还是觉得齐锡心不好,怂恿自己罚儿子。 至于罚的是哪个儿子,说不好…… * 讨源书屋。 看着太监拿回来的四样礼,太子怒道:“这是拿过去的礼,孤昨天这样吩咐的?” 他昨天叫人预备了四样礼不假,却不是这四样。 是一柄白玉如意,一盒百年人参,一挂珊瑚朝珠,两块缂丝料子。 结果今日直接被九福晋拒之门外,还讨要起什么西瓜银子。 太子觉得不对,让人将礼拿出来。 虽说与九福晋没打过交道,可是平时看着她是个行事大气的,不是无理取闹的性子。 自己精心预备的礼,拿得出手,怎么还被挑剔了? 他生出不好的预感,叫人拿出来一看,果然发现了不对劲。 全都替换了。 上等白玉如意,变成碧玉镇纸。 百年老参成了祛暑的人丹。 珊瑚朝珠还是珊瑚朝珠,可是也从血珊瑚降成了粉色珊瑚。 衣服料子最让人无语。 直接是缂丝的变成了宁绸的。 怪不得九福晋恼,就是打发门人赏赐,这个都简薄。 太子气得脑袋要爆炸,看着那太监道:“是李氏换了东西?” 那太监讪讪不敢言。 “混账东西!” 太子是真恼了,“蹬蹬蹬蹬”的走到后院的配房处。 太子的后院,女卷并不少。 除了太子妃之外,还有两位李格格,一个就是生育了大阿哥、二阿哥的大李氏,还有生育了大格格、二格格的小李氏。 可惜的是,两位小格格都殇了。 小李氏跟大李氏就有了差距。 不管是在毓庆宫,还是在讨源书屋,大李氏都是单独的屋子。 太子进来时,就见炕上都是礼盒。 见太子进来,大李氏忙起身相迎。 太子面色不善的看着她,又看了眼那几个锦盒,道:“这都是什么?” 大李氏摸了摸鬓角道:“这不是奴才阿玛要过寿了吗,还是整寿,奴才就翻出些来,凑几样礼……” 太子上前两步,直接打开来一个锦盒。 果不其然,是一支人参。 他又打开其他几个锦盒,白玉如意,缂丝衣裳料子,珊瑚朝珠,一样不落。 他满脸寒霜,看着大李氏,道:“你就是这样凑的,从孤的东西里往外替换?” 大李氏揉着帕子,咬牙道:“九阿哥杀了阿克墩的马……” “那是十一阿哥的马!” 太子铁青着脸说道。 大李氏揉着眼睛道:“大阿哥心里吃了气,昨晚都没吃饭……” 太子指了新五所的方向,道:“那还有个气急攻心、卧床养病的!” 大李氏不忿道:“不过是装病罢了,肯定也是心虚了,才故意装病!” 太子却晓得不是这样的。 太医都惊动了,九阿哥也不是那种装病拿娇的性子。 他仔细看了眼几个锦盒,道:“你只换了九阿哥的那份,没敢动五阿哥的那份?” 锦盒只有四个,每样都是单份的。 大李氏道:“五贝勒身后有太后娘娘,五福晋常过去太后那里请安!” 太子怒极而笑,道:“行,九阿哥背后没有太后,就是你能欺负得了的?简直是荒谬!” 说到这里,他拉下脸来,道:“李氏,孤再说一遍,不许你插手毓庆宫内库……” 大李氏一愣,随即道:“爷,可是……奴才这不是怕大阿哥、二阿哥受委屈吗……” 太子冷着脸道:“该他们的,孤不会短了他们;不该他们的,你也惦记不着!” 说罢,他冲外头喊人道:“谁在,给爷滚进来!” 外头进来两个太监、两个宫人。 太子指了那几个锦盒道:“拿着!” 那两个太监应了一声,抱了锦盒。 大李氏还想要拦着,太子瞪着她道:“孤看在两个阿哥面上,给你体面,还允你当着格格,你若不乐意,这格格不当也罢!” 大李氏红着眼圈,喃喃不敢说话。 太子大踏步的出去,犹豫了一下,转身往太子妃住处过去。 太子妃这里,除了三格格,三阿哥也在。 三格格三岁,三阿哥四岁,兄妹俩都不是调皮的性子,坐在那里乖乖巧巧。 自打三阿哥送了过来,归在她名下教养,她就变得寡言起来。 只是除了身边人,没有人发现……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不得空(第三更) 看到太子进来,太子妃起身迎着。 三阿哥拉起三格格,两个孩子也站起来。 三格格对太子还算熟悉,三阿哥却是见的次数不多。 太子看了一眼,东宫总共就三个阿哥,大阿哥、二阿哥受宠,三阿哥平日里倒是不显。 只是瞧着他小鼻子、小眼的,行动也带了拘谨,相貌行事都比大阿哥、二阿哥差了一截。 见太子神色严肃,太子妃就吩咐人抱了三阿哥与三格格下去。 太子道:“三阿哥淘气么?” 太子妃轻笑道:“林格格将孩子教得很好,三阿哥很乖巧。” 太子听了,带了几分别扭。 因大李氏带大阿哥、二阿哥的例,三阿哥出生后就也跟在生母身边。 一个格格,哪里又能教养孩子呢? 大李氏还是官宦人家出身,到了林格格这里就是寻常包衣人家,家里没有一个品官。 幸好三阿哥现下还小,还能板正过来,否则这几个皇孙,怕是汗阿玛一个都看不上。 想到这里,他带了几分烦躁,道:“阿克墩额娘不像话,我会吩咐下去,往后不许她插手毓庆宫内务!” 太子妃沉默,没有接话。 自己嫁进来的晚,当时毓庆宫的内务就在太子的乳母何嬷嬷跟大李氏手上。 后来太子让何嬷嬷交了差事,却没有让大李氏交。 大李氏负责自己跟两位阿哥的那份庶务与人事。 太子妃虽觉得不合规矩,可是也乐得省心。 什么时候变了的? 是阿克墩殴打十五阿哥。 太子去清溪书屋请罪,回来后削减了大李氏的日常供给,也将三阿哥送到自己身边教养。 不用说,太子妃也晓得这是康熙的谕令。 看来大李氏竟是浑然不觉,或是察觉了也没有畏惧。 若非太子朝令夕改的,对大李氏纵容太过,她怎么敢这样胆大? 太子妃懒得做恶人,此刻才不想接话。 太子揉了揉额头道:“我方才打发人去新四所了,九福晋恼了,要清算西瓜钱!” 太子妃听了,认真起来,道:“怎么回事?” 九福晋前几日送了半车西瓜,是陪嫁庄子上出的,特别的甜。 总共就给了三处,御前,太后处与讨源书屋。 太子妃正打算中秋节的时候,多回一份瓜果回去,也是礼尚往来。 太子苦笑,指了指太监手中的锦盒,说了缘故。 太子妃脸上露出惊愕来,好半晌,道:“爷忘了上元节的那碗汤圆么?” 当时讨源书屋是什么情形? 门口侍卫守着,不许进出,上下人心惶惶。 只有住在荷池南所的九阿哥与九福晋送了汤圆过来,并没有因侍卫就忌惮或避着讨源书屋。 太子怔住,随后苦笑道:“才过了半年,哪里会忘!” 太子妃道:“九阿哥天真烂漫,九福晋大方周道,这两人当弟弟、当弟媳妇没有不恭敬的地方……” 关键是这两人对毓庆宫表现的很友善。 “就是赫大人那里,没有九阿哥抬手给方便,也不会供应毓庆宫这样周全,九阿哥却没有领功卖人情的意思……” 太子妃长吁了口气,道。 对方不领功,就没功了吗? 自家不是该知晓好歹,认这份人情。 太子皱眉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预备了礼物,打算做赔礼!可是李氏混账,将东西给替换了!” 太子妃冷笑道:“然后呢?李氏受了什么责罚了?” 太子:“……” 他望向太子妃,才发现太子妃不如往日那样宽和。 “现下不是顾着九阿哥、九福晋那边吗?本就是误会,也没有什么大事,还要正经结仇不成?我一个大伯哥,也不好跟九福晋说什么,少不得劳烦太子妃走一趟……” 太子耐心的说道。 太子妃冷笑道:“我过去怎么说?实话实说,李氏换了东西,太子爷不知情?结果李氏也没有惩戒?” 太子皱眉道:“那不是家丑外扬?推到奴才身上就是了。” 太子妃看着太子道:“然后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太子揉着额头道:“谁说的?罚李氏一年月例,禁足!回头到了宫里,大阿哥与二阿哥也挪出来,不许她再教养。” 太子妃冷冷的道:“这就处罚完了?” 太子看着她道:“要不然呢?” 太子妃道:“爷下的令收拾的礼物,我都不敢动,她倒是能动?这样欺上瞒下,将脸面都丢到外头去,让人误会爷小气无礼,不是该打几十板子?” 太子惊讶道:“那是大阿哥、二阿哥的额娘,还有大阿哥、二阿哥的体面在……” 太子妃肃容道:“可是李氏的性子在那里,不惩戒的话肯定有下一回的,还有两位阿哥现下目下无尘,爷不怕再闯第三回祸事么?爷是拳拳爱子之心,可是皇上能容几回呢?” 太子带了烦躁。 他心中已经是后悔了。 要是上回重罚了阿克墩后再去请罪,汗阿玛说不定就不会彻底厌弃了阿克墩。 连带着二阿哥,都受了连累。 太子妃的教养绝对没问题,只看十五阿哥,就被她教导的很好。 要是当初太子妃嫁进东宫的时候,自己就干脆些,将大阿哥、二阿哥交给太子妃管教,是不是就是另外一个情形? 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交给太子妃呢? 李氏哭哭啼啼,话里话外,就是担心太子妃藏了私心,捧杀两个阿哥。 还有就是何嬷嬷说后宫妃嫔事,年轻的妃嫔并不抚养皇子,就是担心年岁小、没经验,不会带孩子。 等到大了,反而不碍了。 太子妃这话确实有道理,可是他却不能这个时候罚人。 放不下那个脸。 太子道:“园子里人多眼杂,等回宫后,我会罚她……九福晋那里,你换个说辞,好好解释一下……” 太子妃看着太子。 太子直视太子妃,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太子妃点头道:“我晓得了……” 太子松了一口气,道:“幸好有你……” 说罢,他起身出去了。 太子妃坐在那里,嘴角带了讥诮。 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想起去年流了的男婴,红了眼圈。 “额涅……” 三格格扶着门框,歪头看着她。 三头身的小人,看着稚嫩可爱。 太子妃低头,擦拭了眼睛,招呼三格格近前,柔声道:“额涅带你出去做客好不好?” 三格格好奇道:“是太太那里么?” 她以为要去的是澹泊为德宫。 太子妃曾带她去过两次。 太子妃将她抱了起来,搂在怀里,道:“不是太太家,是你九婶家……” “九婶……” 三格格最近正开始学数数,两个小手都伸着,数不过来了。 太子妃憋闷的不行,也想要出去转转,就叫了嬷嬷,吩咐先往新四所去一遭。 * 四所,上房。 九阿哥已经醒了。 听说马齐过来了,他没有什么感觉,看着《忍经》也是不以为然,道:“都是歪理邪说,这哪是叫人忍,这是叫人憋屈死!” 舒舒正吃着香瓜,给他递了一块,道:“那爷不打算抄了?这可是马齐大人头一回吩咐,直接就不听,好么?” 九阿哥有时候嘴巴欠些,可骨子里却是最守规矩的。 他听了舒舒的话,有些迟疑,道:“不听不好是吗?” 舒舒点头道:“马齐大人会不高兴,要是传到御前,皇上应该也会不高兴……” 九阿哥撇撇嘴,道:“那就抄吧,反正也没说抄多久,那可不赖爷慢……” 说道这里,他看着舒舒,道:“你就干看着,不说帮爷一起抄?” 舒舒白了他一眼,道:“我又没像爷那么冲动……” 九阿哥带了不信,道:“那换做你,你会怎么办?” 舒舒想了想,居然想不到旁的。 第一感觉也是杀马。 她无奈的看着九阿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肯定是被爷拐带的,也傻了!” 九阿哥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道:“这才是臭味相投呢,谁叫你跟爷一样,都是急性子!” 夫妻说着话,小椿进来道:“福晋,太子妃打发奶嬷嬷过来了。” 平日里舒舒要起身相迎了,眼下却是没动地方,道:“来做什么?” 不用猜也晓得,这是太子妃给太子找补来了。 舒舒虽平日里敬着太子妃,可也不乐意表现的太没有脾气。 一回两回的,就不被人当回事了。 小椿道:“应该是太子妃想要拜访,打发嬷嬷先过来问一声!” 舒舒就道:“就说九爷不舒坦,身边离不得人,我不方便待客,得闲再请太子妃过来说话!” 小椿应了,下去回话。 九阿哥带了好奇,道:“有什么事情是爷不知道的?你怎么连她都恼上了?” 平日里,舒舒对太子妃很是客气。 不单单是对太子妃,九阿哥发现舒舒对女子都很宽容,鲜少有这么小心眼的时候。 舒舒就讲了太子打发人送礼之事,道:“东西我没收,估摸着太子妃过来也没有旁的话,就是下人疏忽、准备错了礼单什么的……”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许是真是下头人预备错了,太子不是小气的……” 毓庆宫打小好东西多,太子出手也阔绰,既是打发人送礼,都肯定都是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 今天抗原转阴了,可是依旧肌肉酸痛,希望明天会好些。 下一更12月20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四十五章 过问(第一更) 舒舒才不想分辨是有心轻慢,还是无心之失。 反正慢待就是慢待。 只看东宫打发的太监,就晓得在太子眼中,没有将九阿哥当回事。 说不得还会嫌弃九阿哥多事,给毓庆宫添了麻烦。 舒舒觉得做人不必那么体贴旁人,该随心的时候也要随心。 太体贴周道了,受的委屈也就多了。 九阿哥说了一嘴,也就放下,道:“要是你不乐意这几日见人,咱们去怀柔吧?” 往返三、四天功夫,正好可以将这波避开。 舒舒摇头道:“不着急。” 路上单程就一百里,又是三伏天气,坐车也遭罪。 等到过阵子凉快就好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圣驾下月中旬就要北巡,在那之前要奉太后回宫,到时候咱们也得一起回去……” 舒舒晓得圣驾要是不在京城时,九阿哥出京太令人侧目。 即便御前打了招呼,也不方便。 御史那边说不得还要发难,到时候就算说清楚也麻烦。 她就道:“那就月初去红螺寺,爷这几日好好养着,别想那么多。” 虽说没有气吐血,可是大夏天天燥,心火上来也遭罪,嘴巴里都是水泡。 九阿哥哼唧道:“爷其实没事,就是天热了,有些乏……” 舒舒手中拿着扇子,道:“那我给爷扇扇风?” 九阿哥立时摊成了一张饼,道:“来吧……” 舒舒轻哼一声,手下轻动起来。 不到半刻钟,九阿哥的呼吸就沉了起来。 又睡着了。 舒舒没有动,等他睡实上了,才蹑手蹑脚的退出去。 想了想九阿哥之前的话,舒舒吩咐小椿道:“到三所去看看,太子打发人送了赔罪礼没有,若是送了问问都送的什么?” 小椿应了一声,去了三所。 三所住着的五阿哥夫妇,那是亲哥、亲嫂子,没有什么不能问的。 舒舒坐在次间,想着自家跟毓庆宫的关系。 要是这样僵着,康熙那边不会乐意,可是也不能稀里湖涂的好了。 总要让毓庆宫晓得,自己这边的脸面也是脸面,往后往来客气些。 那礼物单子,拿到哪里说都是简薄,不会是太子妃拟的。 讨源书屋中,竟然不都是太子妃当家? 之前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些。 太子的乳母、乳父已经死了,那做主的是那位李格格? 阿克墩跟弘皙的生母? 舒舒脸上带了冷笑。 要是那样的话,这份礼单还真未必是“无心”了,说不得就是故意打脸。 因为太子妃出身在这里,还得康熙看重,所以在“一废太子”前,太子一直没有正式请封过太子侧妃。 一直到后来太子都废了,弘皙成为这一脉的继承人,李氏才“母以子贵”封亲王侧福晋。 现下在毓庆宫内部再抬举,明面上也就是个格格。 太子真可笑,允许一个格格来打皇子的脸?! 由子及母,这位格格的品格,也就大概勾勒的出来。 愚蠢、自大。 少一时,小椿回来了,五福晋也跟着过来。 舒舒见状,出去迎到西次间说话。 “是太子那边的礼物出了纰漏?” 五福晋问道。 舒舒没有立时回答,而是看向小椿。 小椿摇头道:“都不一样,四样里只有珊瑚朝珠对上了,还差了成色。” 而后,仔细描述了白玉如意、百年人参、缂丝料子、血珊瑚朝珠。 舒舒脸色寻常,之前想到这里,倒是并不意外了。 五福晋听明白了,皱眉道:“居然预备了两样礼么?怎么会这样?” 舒舒冷笑道:“谁晓得呢,新鲜事儿什么时候都有……” 五福晋有些坐不住了。 她真没想到如此,否则就不会收了。 舒舒见状,道:“与五嫂不相干,五嫂不用想那么多,太子妃方才打发人过来说话,被我拒了,明儿应该还会过来,到时候如何,总要有个交代……” 五福晋点头道:“嗯,那明天再看,怎么会这么乱……” 舒舒道:“还能有什么,哪里都不缺欺上瞒下的……” 五福晋点点头,心有余季,对舒舒道:“下头的奴才,巴不得主子们失和,他们好调三斡四中间占便宜,往后你们这里,也得精心些……” 舒舒点点头,道:“嗯,各有各的私心,是要小心着……” 就跟之前的二所似的,一茬茬的查出不对来。 都是奴才私心作祟。 现下瞧着还好,也是前几次清理震慑住了。 五福晋坐了坐,弄清楚缘故就走了。 虽然舒舒说不与他们相干,可是五福晋心里明白,还是相干系的。 五阿哥与九阿哥同胞兄弟,对外要一致,而不是彼此拆台。 否则的话,就成了笑话。 等到五阿哥回来,五福晋就说了礼物不同之事。 五阿哥立下就炸了。 “竟然无礼至此,太过分了!” 五阿哥气得满脸通红道:“谁稀罕他的东西,快快拿了,爷给他送回去!” 之前他说要避着毓庆宫走,眼下却不是避着的时候。 五福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劝阻。 这个时候劝不下,反而还要被迁怒。 她后悔收的时候没有多问一句了。 这样收了再送回去,也是得罪人。 五阿哥挟怒而来,到了讨源书屋外反而冷静了。 他晓得见不见太子没有什么意义,不外乎下人弄错了那些,倒显得自己小提大作似的。 他就直接叫人撂下东西,转身就走。 说不往来,就是不往来的好,省得被他们说话绕进去。 等到太子跟太子妃得了消息,到讨源书屋门口时,五阿哥已经带人扬长而去。 看着撂在地上的锦盒,太子气得满脸涨红,咬牙道:“老五他到底什么意思?跟着添什么乱?” 太子妃倒是并不意外。 那是九阿哥的同胞哥哥,知晓两家礼物有差距不恼才怪。 太子实忍不住,抬脚踹飞了一个锦盒。 里面装的是白玉如意,立下从锦盒里摔落在地,断成几截。 太子指了那如意,刚想要吩咐人扔了,就见梁九功带了个小太监,缓缓而来。 太子忍了火,道:“可是汗阿玛有事吩咐?” 梁九功仿佛没有看到满地狼藉,躬身道:“皇上打发老奴过来看看,昨日马场的事可解决了……” 太子:“……” 他笑得僵硬,道:“汗阿玛日理万机,还让汗阿玛操心这些,都是我们当儿子的不孝……” 梁九功躬身听着。 这东扯西扯的,就是还没有解决呗。 是够不孝的,皇上还好好的,就不拿皇子当回事儿。 梁九功看了眼旁边的太子妃,心中生了同情。 这家里还是要个明白人当家才好。 梁九功也不多嘴,听太子说了好几句废话,才道:“那您忙着,老奴还有其他差事……” 皇上除了打发他来讨源书屋,还打发他去四所瞧瞧九阿哥如何了。 齐锡大人上午没白忙活,也是让皇上晓得,九阿哥又受委屈了。 本来人就病着,又呕了气,叫人不放心。 太子点点头,目送梁九功离去。 至于梁九功出了西花园,就往新五所方向去了,没有人特意看着,就有人献殷勤过来告诉了太子。 太子跟太子妃对坐了好一会儿,道:“汗阿玛对老九越来越重视了……” 太子妃没有说话。 已经成年的皇子,皇上哪个不重视? 不单九阿哥一个。 太子看着太子妃,欲言又止。 太子妃垂下眼,道:“明天我再打发人过去一趟……” 太子叹气道:“委屈你了,毓庆宫总不能举目皆敌,老五直是直了些,却没有什么坏心眼,老九也是孩子性子……” * 四所,正房。 梁九功站在炕边,看了熟睡的九阿哥两眼,就退了出去,对舒舒道:“皇上不放心九爷,打发老奴过来瞧一眼……” 舒舒道:“谢皇上慈爱,九爷没事了,就是昨晚没睡好,才醒了会儿就又睡下了。” 梁九功迟疑了一下,道:“那东宫的礼单,九爷恼没恼?” 皇上不放心的就是这个,阴错阳差的,怕兄弟之间生了嫌隙。 舒舒摇头道:“先头不知道,等到晓得了,我们爷就说肯定是下人弄错了,太子爷不是小气人,他素来心大,也不在这个上计较,我却是小心眼的,就算下人弄错了,也伤了我们爷的体面,太子爷总要给我们个交代,要不回头谁都能当我们爷不识数了……” 梁九功看着舒舒,也是佩服了。 小心眼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齐锡大人更牛,每次去御前唠唠叨叨的,都是护孩子的话。 偏生还晓得分寸,会说话,皇上也不恼。 他点头道:“奴才晓得了,会如实跟皇上禀告此事……” 等回到了清溪书屋,梁九功就如实禀了讨源书屋跟四所的见闻。 康熙沉默了许久。 他之前还以为是太子傲慢不上心,心里有些恼,压根没有想到还有弄错了这个可能。 正如九阿哥说的,太子出手向来大方,那简薄礼单确实不符合太子的性子,也不是太子妃的手笔。 那讨源书屋能欺上瞒下的还有谁? 除了那个“太子嫔”再没有旁人。 从阿克墩打架到现下也一旬了,自己说了不许李氏逾矩,太子将自己的话置于何地? 第六百四十六章 偶得(第二更) 白天睡多了觉,晚上就走了困。 九阿哥满血复活,劳累的就是舒舒。 腻腻歪歪的没完没了。 现下温差也大了,晚上也凉快了,九阿哥身上也是冰冰滑滑的,要不然舒舒早就没有耐心了。 次日,九阿哥去畅春园去了,道:“前几天才说修公主府要让九格格看看呢,这几日也没顾上,一会儿我打发人送图样回来,你白日里得空去找一趟九妹妹……” 舒舒道:“公主府都开始要修了,那是不是指婚的旨意也快了?” 九阿哥点头道:“应该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他带了幸灾乐祸道:“公主府直接就在佟家的宅子上修建,佟国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公府都不在,也不知道舜安颜这个长子嫡孙还牛不牛气了……” 舒舒没有想舜安颜,而是想到了隆科多。 那也是康熙末年的风云人物。 现下还没有发迹。 直接压下去就好了,否则的话这人跟爱妾李四儿那段就太恶心了。 就是不知道缺了隆科多,未来的九门提督是哪一位。 晚年的康熙可是疑心病重,非心腹不会任命这个职位。 心腹…… 他又是个任人唯亲的…… 多半也是在佟家、钮祜禄家的人里择选。 九阿哥走了,四所安静下来。 舒舒就打发小椿往西花园一趟,看看九格格什么时候得空。 她倒是不着急过去,要是所料不差,太子妃还是会打发人来的。 果不其然,辰正左右,太子妃就打发奶嬷嬷来了。 舒舒依旧没有出去,直接叫人请了奶嬷嬷进来。 眼见着舒舒小脸绷着,奶嬷嬷也多了几分恭敬,道:“我们主子打发老奴过来看看,福晋什么时候得空……” 舒舒抬着眼皮,道:“太子妃要来,就过来吧,我也正好有事要跟太子妃说说。” 那奶嬷嬷恭敬的退了下去的,回到讨源书屋的时候,禀道:“听说九阿哥已经当差去了,不过瞧着九福晋的样子,没有丁点儿笑模样,还是恼着。” 太子妃叹了口气,吩咐人抱了三格格,道:“走吧,总要走一趟的。” 少一时,四所这里就得了消息。 太子妃带了女儿过来了。 舒舒犹豫了一下,还是迎了出去。 三格格被保母抱着,还摆弄着小手:“九……九婶……” 舒舒听着这小奶音,心都要化了,笑着说道:“九婶在这儿呢……” 都说太子妃敦厚,这也有奸诈的时候,晓得带女儿过来。 当着小朋友,谁还能绷着脸呢? 三格格带了好奇,侧过头看着她,小模样乖巧可爱。 舒舒也不知道她怕生不怕生,也不敢上前抱,只摘了押襟的白玉玲珑球递给她。 三格格眼睛亮亮的,却也守着规矩,并不用手去抓,而是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看着舒舒道:“这么好的东西,给她做什么,随手就碎了……” 舒舒轻哼道:“碎了就碎了,听个响,不差钱!” 三格格乖乖巧巧的,眼见着太子妃点头,她才抓了玲珑球,爱不释手的模样。 太子妃拉着舒舒的手,叹了一口气。 舒舒皱眉道:“您何苦跑这一趟,谁弄的烂摊子,让谁收拾去!” 太子妃苦笑道:“这不是当着太子妃吗?太子催着我过来,还能不出力?” 妯里俩一时都无言。 舒舒这里玩具不少,都是银楼那边做的小物件,有一套就是金子做的十二生肖。 空心的,小孩拳头大,眼睛用的各色宝石镶嵌的。 舒舒就让小椿翻出来,哄三格格玩。 又盛了两碗冰粉,上面放了西瓜丁子跟樱桃酱,一碗给了三格格,一碗奉给太子妃。 舒舒想起阿克墩母子,依旧是膈应的不行。 她想起了小六说过的话,阿克墩曾私下里拦着十五阿哥,不让十五阿哥去讨源书屋。 她就道:“到底是什么天仙似的人物,迷得太子爷都跟着湖涂了?” 太子妃想了想,道:“相貌不必说,当年也是皇上亲自挑出来的,听说也是那几年内务府秀女中最出色的人物……” 舒舒冷哼了一声。 幸好这个太子会成为“废太子”,要不然这色令智昏的模样,真要登基了,旁人没有好日子过。 她就道:“上回阿克墩对十五阿哥动手那回,小六私下里跟我说了一件事,我少不得也多嘴一句,阿克墩对十五阿哥的不恭敬,不单那一回,之前十五阿哥过去给您请安,也被阿克墩拦过,还告戒十五阿哥不许去讨源书屋。” 太子妃沉着脸,道:“是我治家不严的缘故。” 舒舒看了她一眼,没有说旁的。 疏不间亲。 庶子或许不放在心上,太子与她却是夫妻一体。 既是为了维持太子的体面认了,那就认呗。 太子妃长吁了口气道:“五贝勒将东西送回去了,我也没有脸再将那些东西送来……” 舒舒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甲。 什么意思? 白玉如意没有了? 百年人参没有了? 血珊瑚的朝珠没有了? 缂丝料子没有了? 虽说不差这些东西,可是不会空口白牙来赔罪吧? 饶是太子妃,这样虚头巴脑的,她也不待见。 还好太子妃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接着说道:“祸是李氏闯出来的,依我的意思,直接打几十板子也能长长教训,结果太子爷顾着大阿哥、二阿哥的体面,也顾着毓庆宫的体面,要等到回宫再惩戒,不过总不能白便宜了她,她名下有几处产业,是生大阿哥、二阿哥的时候,太子贴补的,今天我做主,拿了回来,一半给你们,一半赔给老五他们……” 说着,太子妃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了两个巴掌大的盒子,推给舒舒道:“都差不多的,你随便拿一份吧!” 舒舒摸了摸鬓角,看着太子妃,道:“您是晓得我们的,没有小的,两个格格也没有什么抛费,除了日常吃吃喝喝,没有什么开销的地方,如今进项也够嚼用,只是这礼我还是要收。” 太子妃点头道:“是该收!” 皇子尊严不容冒犯。 即便是东宫中人,也没有资格去打皇子的脸。 舒舒就随意指了一盒,叫小椿收了,道:“这一回是您来了,我们就顺着台阶下了,下一回就算给这个,也不要了,要不然背个贪财的名儿,倒叫人瞧不起……” 太子妃拍拍她的手,道:“他们兄弟论他们的,咱们论咱们的。” 舒舒笑道:“那是当然。” 太子妃还要往隔壁去,就没有久坐。 三格格还在玩着金生肖。 舒舒就吩咐小椿装了,给三格格带上。 太子妃忙道:“这个就算了,方才已经偏了你一样好东西。” 舒舒道:“长者赐,不可辞,我在您跟前是小的,在侄女面前也是长辈,给个小玩意儿怎么了,又不是给不起?” 还是叫人收了,交给太子妃带的人。 三格格也晓得九婶给了好东西,面上带了腼腆,也从小围嘴的兜兜里抓出一个桃木小如意来,递给舒舒,道:“给九婶……” 这是小儿压惊用的。 舒舒见了,还真不好拿,柔声道:“九婶有这个,你自己留着吧……” 三格格却是小手伸着,嘴里还念叨着:“给九婶……” 太子妃道:“你拿着吧,这是一对,她还有一只,是我额涅给求的……” 舒舒就接了,摸了三格格的小脑门一下,道:“谢谢了……” 三格格这才笑了。 太子妃在旁,看着女儿,却是眼光水润。 舒舒见了,心中纳罕。 等到送到门口,目送着太子妃去了三所,舒舒才转身回来。 小椿将小匣子递给来,道:“福晋……” 舒舒接过来,打开看了。 几张契纸,一张是房契跟着一张地契是一处,就是地安门外的一个铺子。 还有一张地契,居然就是海淀的,是个五百亩的小庄。 这个可是海淀,而且比百望山距离这里还近些。 舒舒挑挑眉,倒是可以打发人过去看看,位置怎么样,周遭有没有海子,可不可以修园子。 * 三所,上房。 五福晋跟太子妃也分宾主入坐。 五福晋想起昨日的事,自己尴尬上了,带了不自在。 太子妃见状道:“五贝勒是护着兄弟,不是错处,本就是我们那边不妥当……” 五福晋道:“肯定不与您相干……” 妯里做了好几年,之前在宫里也受过太子妃照顾,晓得她是厚道人。 五福晋前后在宫里住了也两年,妯里说话都没有高声过。 太子妃听了,不由唏嘘。 妯里们都晓得那不是她的做派,可偏偏自己还得厚着面皮来给太子收拾烂摊子。 等到她说明来意,五福晋就带了迟疑道:“昨日我收了那些礼,回头惹得五爷气了一回,还闹了一场,现下要不就算了……” 安卓苹果均可。】 太子妃道:“这回是我分的礼,不能说一模一样,也是差不多的,舒舒没挑,随便挑拣了一份,你就收了这一份吧,这回闹腾,还有外人看着,总不能成了笑话,让旁人说嘴,还是早日过去为好……” 第六百四十七章 含糊(第三更) 等到小椿回来的时候,九格格跟着来了。 见她额头汗津津,舒舒道:“折腾什么?等着我过去就是……” 九格格笑道:“总共也没有几步路,园子里憋了这么久,也想要出来转转了……” 住在园子外不如园子里方便。 舒舒搬来半个月,姑嫂两人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数得过来。 正月里都在园子里住的时候,恨不得天天见一回。 舒舒笑着引她到了西次间道:“可惜你来早了,图样子还没送回来。” 九格格好奇道:“什么图样子,九嫂跟九哥的皇子府么?” 舒舒指了指九格格道:“不是皇子府,是公主府……” 九格格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又按捺不住好奇道:“选了哪里,离宫里近不近?” 舒舒想了想佟府的位置,道:“挨着皇城根,距离地安门跟大清门的距离都差不多,一里多地……” 九格格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说话的功夫,孙金回来了,奉了九阿哥的吩咐过来送佟府的图纸。 舒舒就直接拿进了书房,在书桌上平铺了,跟九格格一起看道:“这中路建筑都有固定的规制,不好改动,东路跟西路,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设计……” 等到看清楚图纸,九格格咋舌道:“这是谁家的宅子,怎么密密麻麻的都是院子?” 舒舒道:“佟国维的宅邸,他七个儿子,没有分家,可不是都是院子么……” 九格格挑挑眉,小声道:“汗阿玛怎么想起指了这处?” 舒舒笑道:“许是方便额驸?” 佟府所在的街,又叫佟府夹道,就是因为一条路上两个国公府。 后世有人考据《红楼梦》里的宁荣街,说的就是“佟府夹道”。 书中的一门两国公,参照的就是佟国纲、佟国维两兄弟。 九格格嗔怪道:“九嫂……” 舒舒清了清嗓子,道:“反正是恩典。” 这么近,给安排的公主府又是跟婆家相邻。 九格格点点头,迟疑道:“那这些院子拆了好么?” 舒舒看了她一眼,道:“既然是按照公主府修建,那还能还给佟家不成?就算妹妹百年,宅子收回内务府,也是赏给下一辈的公主,没有再赐还佟家的道理。” 九格格想想也是,就指了指挨了佟府的东路道:“那这边就拆了,修个花园子,种些果树,再养两池子鱼……” 说着,她又指了指东路最北面道:“这边修个书楼,可以看书、品茶、待客……” 等看到西路,她红着脸,道:“这边就是规规矩矩的院子就行,弄得清爽些,往后住人也方便……” 这一路,就是给她往后的儿女预备的。 舒舒将图纸递给她,道:“不着急,现下就算动工,也是先可着中路,妹妹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嗯!” 九格格点头应着,接了图纸,也比较有兴致。 这么大的府邸,都是她的,想想也叫人兴奋。 随即她想起一件事,道:“对了,九嫂,听旁人说,昨天五哥去讨源书屋了,好像丢了什么东西过去,皇祖母宫里的人瞧见了,跟皇祖母说了一嘴,到底怎么回事?” 舒舒听了,有些迟疑。 虽说她不喜太子,也可以告状,可也分跟谁告。 牵扯到五阿哥,太后晓得也会跟着恼。 太后上了年岁,没有必要掺和进皇子们的纠纷中。 偶尔一次偏着五阿哥,康熙不会计较;可是对上的是太子,康熙未必会乐意。 她就带了几分认真跟九格格道:“跟妹妹说倒是无碍的,省得听到一知半解的跟着担心,可是皇祖母那边还是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就含湖过去好了,省得晓得了跟着生闲气。” 九格格也带了郑重,道:“九嫂放心,我晓得轻重,不是那多嘴的。” 舒舒就从前天马场的变故说起,而后昨日太子打发人送礼出了纰漏,还有今日太子妃过来之事。 九格格的脸色也很难看。 十一阿哥不单单是九阿哥的弟弟,也是她的弟弟。 她想起了前年殇了的胞妹十二格格,要是有人不问自取占了十二格格的遗物,她也要发飙。 “怎么又是阿克墩,上回过去才几日?” 九格格皱眉道。 人都有远近亲疏,从没有打过交道的侄子,跟可爱的小兄弟相比,她自然是偏着十五阿哥的。 这次也是,她天然地就偏着舒舒跟九阿哥。 舒舒冷笑道:“还能有什么,那是皇长孙呢……” 九格格道:“那事情就这样算了?” 舒舒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面上就过去了,左右那边也预备了赔礼,不过往后还是远着些,不敢沾边……” 安装最新版。】 九格格皱眉道:“怪不得九嫂不让我跟皇祖母说,我听着都一肚子气,皇祖母听了,肯定也要跟着恼了……” 舒舒道:“所以含湖过去就行了,五哥、五嫂那边也不会说的。” 九格格难得过来,舒舒就要留饭。 九格格犹豫了一下,道:“那九哥呢?” 舒舒道:“他吃他的,咱们吃咱们的,又不碍什么……” 九格格想起九阿哥黏湖人的模样,笑道:“那中午的时候,九哥肯定又干瞪眼了……” 夏天的吃食,舒舒这边都换着样子琢磨了好几种,想起其中不少是九格格没有吃过的,就唤了小棠,吩咐中午做面皮。 等到小棠下去,舒舒就跟九格格说了一下面皮的大概做法,还有配套的面筋的洗法与蒸法。 九格格听了个齐全,道:“面团居然还能洗?” 舒舒点头道:“反正是西北的吃法,偶尔听人提过一嘴,夏天吃着正爽口。” 九格格听得口齿生津,道:“那可要好好尝尝……” 有了面皮,怎么能没有肉夹馍呢? 舒舒就吩咐预备卤肉。 等到九阿哥中午回来的时候,一桌饭菜也预备齐全。 主食就是面皮跟肉夹馍两道。 面皮做了两个口味,麻酱的,香醋辣椒的。 肉夹馍也是两道口味,纯肉版的,还有加辣椒版的。 大阿哥正好在头所,打发人过来取膳盒。 舒舒就叫膳房多做了些,除了头所,也往二所、三所、五所都送了一份。 九阿哥见状,道:“旁处还罢了,怎么还往二所送啊?” 舒舒道:“爷忘了,前天三贝勒也跟着忙前忙后了……” 连带着讨源书屋还跟着走一趟呢。 不管是几分真心吧,反正是凑了数。 还有就是他们刚跟讨源书屋闹了不快,不好再跟他们哥哥们也疏离,要不然落在旁人眼中,倒显得他们傲慢无礼。 九阿哥撇撇嘴,道:“行罢,便宜他了……” 麻酱面皮、肉夹馍,配上几样小菜,还有一碗绿豆沙,吃的人胃口大开。 等到撂下快子,九阿哥道:“这个伏天吃着开胃,晚上做一份敬上……” 舒舒点头应了。 这几日康熙也没少跟着操心,儿女都是债。 如今时过境迁,也可以表表孝心。 等到九阿哥下了桌出去,九格格坐在桌子边,看着舒舒欲言又止。 舒舒笑着说道:“放心,也有孝敬给皇祖母的……” 九格格摇头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不知道如何跟汗阿玛谢恩……” 已婚的皇子阿哥,有皇子膳房,可以预备吃食“敬上”。 九格格这样的未婚格格,是跟着太后吃的,用的是太后膳房,也不方便效彷舒舒她们的孝心。 舒舒也不敢瞎出主意,道:“有例没有?前头几位公主早年在宫里孝敬御前,都预备什么呢?” 皇子皇女们一年到头来尽孝的时候,就是万寿节,人人都要预备寿礼的。 九格格想了想,道:“针线多些,可是不是太简薄了?” 舒舒劝道:“又不是做生意,一锤子买卖,左右妹妹以后在京里,还能少了孝敬的机会?这回倒是未必就要郑重其事的,否则倒像是妹妹恨嫁似的……” 九格格飞了她一眼,道:“九嫂什么都说……” 舒舒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不说这个了。 * 头所,书房。 大阿哥一个人在这边,没有安排女卷,起居坐卧就在前头。 等到食盒拎进来,整整两个食盒,大阿哥脸上带了笑,道:“四所今天有客?” 真要说起来,他在这边留宿的时候并不多,十日里有个三、四日,其他的时候还是回城。 对于四所的膳盒,他也摸出大致规律。 小两口过的精致,却不靡费,日常饮食也没有跟旁人似的非要几个碟子几个碗的。 差不多就是两荤两素四道菜,一饭一饽饽,再有一道汤之类的。 只是菜单不是宫里常见的例菜,都是自己拟的,吃着更合胃口。 那提膳太监道:“九格格在呢……” 等到膳盒摆出来,大阿哥就发现是小菜只多了两道,剩下的就是面皮跟烧饼夹肉。 那边应该是顾及他的食量,巴掌大烧饼夹肉,整整装了一盘十个,每样口味五个。 他是无肉不欢的,这个烧饼夹肉正和他的胃口,尤其是放了青辣椒碎的,卤肉跟青辣椒融合在一块,吃起来香辣可口。 绿豆沙是筛过的,去了绿豆皮,只剩下绵软的豆沙,配着吃正好。 至于麻酱面皮跟酸辣面皮两样,也是他之前吃过的,也都是清爽开胃的东西。 大阿哥吃了大半,才叫了管事太监吩咐道:“看看庄子里有什么瓜果好了,回头给四所送几车过来……” 那管事太监道:“王爷,平谷有个庄子,桃熟了……” 大阿哥道:“那搁着做什么,挑好的装几车,一半送到府里,一半送到四所去……” 九福晋在吃上有几分长处,说不得会变成桃子干、桃子酒。 想到这里,他吩咐道:“到时候跟九福晋提一嘴,要是想要桃子,就打发人去庄子里挑去……” * 二所,上房。 三阿哥与三福晋也在用午膳。 眼见着四所送了食盒过来,三阿哥居然觉得受宠若惊,道:“难得,咱们也有份……” 三福晋看了三阿哥一眼,道:“瞧爷说的,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就是一口吃食罢了……” 三阿哥道:“那也得尝尝,不容易,咱们还能占他们的便宜……” 经过前日的一遭,三阿哥发现了,九阿哥不单单方自己,也方旁人。 连带着太子碰上了都落不下好,更别说自己了…… * 下一更12月21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四十八章 富民(第一更) 等到晚点的时候,清溪书屋的御膳桌上,就得了九阿哥的“敬菜”。 一份麻酱跟酸辣口味双拼的面皮,还有一碟双拼口味的烧饼夹肉。 康熙见了,不由笑了。 有心情吃肉,这应该是好了。 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道:“九爷早上就进园子当差来了,还在湖边站了一会儿,吩咐人买些鱼苗、填充池子……” 康熙微微满意,这才是成年男人的担当,遇到事情就赖赖唧唧的也不成样子。 “讨源书屋那边呢?” 康熙问道。 梁九功想了想,道:“听说太子妃上午去四所了,带了小格格,九福晋亲自出来迎了进去,出来的时候也是亲送出来的;随后太子妃还去了三所,也是五福晋迎进去送出来……” 康熙安心了。 有太子妃出面,事情就能得到圆满的解决。 本该如此。 昨日太子才是莽撞了,还弄得不周全,怪不得老五那样脾气好的人都给激得发脾气。 想到这里,他看着眼前的“敬菜”,道:“九阿哥跟九福晋送了几处?” 梁九功还真问过了,躬身道:“是御前跟澹泊为德宫,不过中午的时候,阿哥所那边都送了……” 康熙听了,带了纠结。 要说九阿哥跟九福晋小气吧,他们送了好几处;要说他们大方吧,他们落下了讨源书屋。 康熙不用想,就晓得这是九福晋做的主。 往后讨源书屋那边的吃食,应该是停了。 至于什么时候再有,还真说不好。 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旁的。 突然想起民间有句老话,叫“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算了,让他们自己磨去…… * 澹泊为德宫。 太后也喜欢加了青椒碎的肉夹馍,道:“这个跟之前的对夹差不多,比那个好吃……” 九格格道:“这个肉是卤的,还有肉汁在里头;对夹是熏肉,比这个干爽,有点噎……” 等到吃完饭,太后就道:“你过去舒舒那里,问没问你五哥昨儿为什么进园子,听说跟生气了似的?” 九格格道:“园子里的事情,九嫂去哪里晓得,多半是旁人看错了,五哥可不是爱生气的性子,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进来一趟又出去了……” 太后指了指讨源书屋方向道:“那边没闹什么吧?或是那个大阿哥又淘气了?” 九格格道:“皇祖母您想多了,真要是上书房闹起来,那出面的也应该是四哥才是,五哥怎么会管这些……” 太后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才放心了,道:“不是就好,别让人欺负了……” 等到五福晋过来请安的时候,九格格就提前打了招呼,才算将此事含湖过去…… 那日的事情算是翻篇,似乎没有留下什么,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九阿哥知晓了海淀的那个庄子,道:“那个位置爷晓得的,就是跟简王府的庄子挨着……” 舒舒道:“那能修园子吗?” 九阿哥不大满意,道:“回头爷再看看,能不能再置换得近些……” 关键是也不想要跟太子扯上关系。 尤其是那个庄子之前是太子贴补格格的,九阿哥想起也膈应,道:“照爷看,也应该叫人接手了去养猪……” 】 他倒是想起养猪了。 舒舒也想起了自己百望山的猪,道:“到年底就可以出栏了……” 不单单这一处,通州跟大兴的庄子也叫人养了一些。 九阿哥道:“都做成肉肠或腊肉,到时候年底走礼用……” 这个多实用。 他们再弄个好方子,味道做的好些,也能送出去手。 舒舒见九阿哥精神好了,就预备起出行之事。 直接从海淀出发,一路往北一百里到红螺寺。 真要赶路的话,一天也能到了,就是太辛苦,没有必要。 这一路上都是官道,每隔四十里就有驿站。 去的时候,中间在驿站住一晚。 第二天在寺里住一晚。 第三天返回,路上还要一晚。 如此下来,就是四天三晚。 内务府那边,正安排北巡事宜,也出来大致的行程。 九阿哥掐算着时间,道:“北巡在下半月,那差不多月中汗阿玛就要奉太后回宫,咱们要是去的话,最迟初十之前就要出发了……” 夫妻俩头碰头的,拿着皇历选日子。 之前是七月,眼下还是七月,闰七月。 闰七月的的初六、初九都宜出行、祈福。 初九太仓促了,赶早不赶晚。 两人就商量了初六这天。 今天初三,那就是三日后。 舒舒道:“我明天打发人去娘娘那边,看方便不方便过去请安,总要跟娘娘说一声的……” 这也算是“远行”了,不好自专。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去吧,爷也跟侍卫处那边打声招呼,预备人手……” 说到这里,他道:“忘了跟老十提这个了,要不要约了老十两口子一起去?” 舒舒自然没有意见,她还想到了五福晋,道:“正好五哥这几日在这边,是不是也问问五哥她们?” 九阿哥听了,犹豫道:“五哥跟咱们不一样,咱们说起求子,更多的是散心,五哥他们可是都成亲三年了……” 要是求子,再求不到,那就要被人笑话了。 舒舒无语。 她之前都没想那么多。 五阿哥多大? 比九阿哥年长四岁,今年二十一。 五福晋要小些,今年十九岁。 这就是旁人眼中的生育困难了?! 按照现在的说法,还真是。 成亲三年没有动静,换做寻常人家,都可以休妻了。 “可是叫了十弟、十弟妹,不叫五哥、五嫂好吗?” 舒舒迟疑道。 九阿哥道:“反正不想跟他们一起去,就说咱们先去求求,让他们过后自己去。” 舒舒倒是无碍的,并不觉得跟五福晋相处有什么拘谨。 九阿哥就怕五阿哥唠叨。 那就随他好了。 九阿哥没有耽搁,立时打发人去请了十阿哥过来,说了此事。 十阿哥正想着休沐的时候带十福晋出去转转,听了正合心,道:“去,一起去!” 要不然的话,到了海淀就猫在阿哥所,跟宫里也差不了多少,他担心十福晋无聊。 九阿哥道:“前后整四天呢,行李啊,人手啊,都带足些……” 十阿哥兴致勃勃的回五所预备去了。 小椿跟核桃开始列单子,预备舒舒跟九阿哥出门的东西。 舒舒见她们俩写了三张单子还没有完,道:“行了,尽量精简些,不用那么麻烦……” 有被子、褥子、帐子、枕头,这些就都是双份的,除了要用的,还要带替换的。 舒舒忙道:“不用这样,一套就够了,总共就三晚,能脏到哪里去?” 又看到洗面盆、脚盆都好几个,舒舒也道:“去了,去了,留两个就行了,一个洗脸、一个洗脚……” 三张单子,硬去减了一张半。 舒舒想起寺庙附近都有些穷苦残障的可怜人乞讨,吩咐周松道:“拿几块银子去旁边的镇子上换些钱回来……” 又跟小椿道:“小椿跟着一起去,要是看到布庄,买几匹粗布回来,颜色要禁脏的,深蓝色、深青色的……” 小椿道:“库房里收着两匹松江布还没有用,福晋要做什么?” 舒舒摇头道:“不要松江布,要老粗布就行,到时候按照一身衣裳的料子裁了,回头红螺寺外要是有人需要布施的,就直接布施了……” 至于松江布,都是内贡的上等松江布,柔软并不亚于绸缎,价格也是不菲,颜色也多浅,是做贴身料子的,太过轻薄。 小椿这才晓得是这个,忙应了,跟着周松出去。 九阿哥在旁听着,若有所思,道:“不给银子,是怕保不住么?” 舒舒点头道:“也怕舍不得花,或花起来不方便,真正穷苦百姓人家,估摸轻易也见不着银子……” 九阿哥皱眉道:“士农工商,四民各安其业,怎么会有人穷得乞讨呢?是不是偷懒耍滑的缘故?” 舒舒想了想,道:“京畿本就是十年九旱,农民收益有限,若是赶上天灾人祸,经不起变动,就要致贫……” 九阿哥道:“可这是京畿,天子脚下,连这里的百姓都照顾不到,那些当官的是怎么想的?” 舒舒想了想,道:“哪有地方官不想着富民的?多是找不到合适的法子……”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要是给咱们一块地,让咱们富民呢,你有什么好的法子没有?” 舒舒没有急着说话。 九阿哥说的是不可能的。 八旗的制度,不同于前朝的宗藩制度,就是“不裂土”。 她反问道:“爷想到什么法子了?” 九阿哥掰着手指头,道:“种菜,养猪,种果树……” 舒舒道:“种菜的话,要是洞子菜成本昂贵,投入的柴火木炭价值不菲,也需要技术,应季的菜卖不上价格,还不如种粮食;养猪也是如此,还要防着猪瘟;至于种果树,要前后三、五年的功夫,只有投入,没有收益,小民人家怕是难以符合,也没有那么多的土地,大规模的种果树……” 九阿哥皱眉道:“那就没有其他富民之策了?” 舒舒想起后世的几句民谚,“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 现下农耕社会,农业还是社会稳定的基础。 她就道:“士农工商,农人最多,民以食为天,农耕也是根本,想要民富,就要想着增产增收,如疏通水利,加强灌既;如引进粮种,抗旱抗寒;如改良工具,精耕细作,节省人力等……” 九阿哥仔细听着,带了向往。 他小声道:“要是跟前朝似的裂土封藩就好了,咱们家肯定最富,百姓的日子也最好……” 舒舒笑着说道:“要是爷想试,也不用惦记着封藩,不是分了好些个皇庄下来么……” 第六百四十九章 讨债(第二更) 关于名下的皇庄,之前九阿哥压根就没想过动。 想的就是正常的收粮食,做个进益。 今日说起来才发现,皇庄跟铺子一样,也可以经营。 “那就试试?” 他带了兴致道。 舒舒想起了玉米,京郊已经有了,只是百姓还不大认。 她就道:“那就试试吧,倒是可以跟养猪、养鸡配套。” 到时候也是农庄模式,收益应该比佃出去收租要强。 九阿哥道:“养猪还罢,猪肉也值钱,养鸡做什么,又不值钱?” 舒舒道:“鸡生蛋、蛋生鸡……” 九阿哥却是晓得鸡蛋价格不菲的,道:“也对,到时候用这个走礼也好……” 等到搬出来,需要人情走动的地方就多了,走礼是个大抛费,要是能自家解决了,就能省下一大笔开支。 皇子府已经修建的差不多,就剩下收尾。 福松也能抽出空来。 只是福松年岁在这里,看着再老成,也只是看着罢了,没有出过远门。 皇庄大头在保定,还有几处在盛京,都需要出京。 九阿哥就道:“前阵子曹顺来信了,他也要启程进京,等到他到了,再让他跟福松一起出去巡庄……” 舒舒想了想这两人身份,一个是少爷,另外一个也是少爷。 对于农事来说,应该都是书本上所看的有限的知识。 她想起了自己的陪房。 之前因为锡柱的缘故,不好用邢家人,现下要不要用呢? 她居然一时拿不定主意。 邢全父子看着面相忠厚,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要是邢全心中有数,对锡柱身份存疑,还隐忍不发,那就有“鸠占鹊巢”之嫌,图谋甚大。 那样的话,就是大奸若忠。 可要是自己多想了,误会了,闲置邢全父子,那也太过刻薄。 见她面色沉重,九阿哥看着她道:“怎么了?想到什么为难之处了?” 舒舒就说了自己的顾忌。 九阿哥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只看能用不能用就好了,难道还怕他算计咱们?” 就算当年跟伯爷一笔乱账,那也是逼不得已。 哪个男人戴着了绿帽子不疯呢? 舒舒想想也是,道:“那邢家父子倒是能提出来用,在庄子上沉寂小二十年,这一年多又听着咱们的吩咐,养猪、养鸡的,这一套也都熟了……” 邢全是伯爷的书童,大了还是伯爷的长随,当年离开伯府前,也做到了独当一面的外管事。 九阿哥道:“那不是正好?那就不用专门等曹顺了,过些日子凉快了,福松他们就能出门巡庄。” 舒舒道:“也好……” 不说旁人,那个邢嬷嬷是阿牟身边旧人,阿牟与她也有情分的。 要不然也不会离了身边十几年还惦记着,将这一家人给了自己做陪房。 自己想多了。 阿牟年岁比自己大,看事情比自己深,要不是相信邢全夫妇人品,也不会想着将人给自己使唤。 就算是她安排旧人,自己也在前头的,肯定不会损害自己的利益。 舒舒就放下一门心事,说起自己其他两家陪房道:“剩下人才就是寻常了,家里的户下人里分出来的,两家媳妇子是我小时候的大丫头……”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道:“两位嫂子都赶着怀孕生子呢,想着到时候咱们有了小阿哥、小格格,进来服侍……” 】 乳母还要看时间,保母的话就无所谓了。 关键是下一拨的,年长几岁,正好可以进来服侍小主子。 九阿哥想起了齐嬷嬷,吐槽道:“岳母怎么想的,怎么让齐嬷嬷做了保母……” 没有生育过孩子,怎么照看孩子? 也就是舒舒聪明,估摸小时候也早慧,要不然的话这样的保母带孩子怎么能让人放心? 舒舒掐了他一下,道:“嬷嬷怎么了?嬷嬷可没有疏漏过,照顾我精心着呢……” 要不是这份精心,额涅与阿牟也不会放心她照顾自己起居。 九阿哥抓了她的手,吃味道:“你这心里想了多少人?岳父、岳母、伯岳母,还有齐嬷嬷跟丫头们,爷都挤得没地方了……” 舒舒叹气道:“她们只能陪我走半截,陪我终老的还是爷……” 九阿哥挑眉,带了得意,道:“你记着这个就好,就算真有了小崽子,也不许排在爷的前头……” 见他这没影的干醋也吃,舒舒笑得不行,道:“放心吧,我还等着爷疼我呢,也不许爷将孩子放在我前头……” 九阿哥带了认真,看着她道:“那是当然,你才是陪爷终老的,生个小子,是给丈母娘生的;生个格格,不够难受的,还得操心陪嫁……” 舒舒笑道:“爷想的可真远……” 实际上,舒舒即便嘴里说着盼着早点儿生孩子,接了阿牟过来,可是心里也依旧怪怪的。 这孩子看着旁人家的都可爱,可真要自己生一个,莫名有些害怕。 人生人,吓死人。 要是搁在后世,她肯定就选择不生了。 可是现下这个时代,如今这样的身份,不生孩子的麻烦反而比生孩子更麻烦。 她不喜欢太复杂的关系,也不想让长辈们跟着担心,所以早生早了。 * 次日一早,舒舒没有着急打发人去畅春园。 五福晋如今也住在这边,倒是不好落下她单独去给宜妃请安。 妯里俩个,还需要同进同出。 舒舒就先打发人去了三所,晓得五阿哥不在、五福晋也得空,就亲自过去了一趟,道:“五嫂,我跟九爷后天要去红螺寺上香,今儿要去跟娘娘报备一声,您上午得空不得空?要是得空,咱们一起过去请安?” 五福晋颔首,道:“都闲着,得空的。” 她们妯里支了几天的牌桌早散了。 后来四福晋搬走,换了三福晋来,大家也说不到一块儿去,妯里之间的小聚会也就止了。 如今倒是各自关门过各自的日子,跟在宫里的情形差不多。 所以五福晋说闲着,确实也是闲着。 舒舒就打发小椿跟核桃去畅春园。 * 畅春园,回春墅。 宜妃用了早膳,正想着上午搭牌局,还是下午搭牌局。 到底是在园子里,人多眼杂的,不好从早到晚支局,就算每次打牌,都以半天为限。 她既挪到园子里,陈贵人母子也跟着过来。 陈贵人这些日子就是牌搭子。 剩下两个就是王贵人与瓜尔佳贵人。 两人一对美人,赏心悦目的,脾气秉性也讨喜,大家相处的其乐融融。 至于德妃,就算了。 宜妃跟她彼此都看不上眼。 宜妃嫌德妃太端着,还爱酸脸子。 德妃则嫌弃宜妃太活络,有了年岁了也不稳重。 听到小儿媳妇打发人来请安,宜妃挑挑眉。 这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倒不是说孩子们不孝顺,而是皇上在园子里理政,文武大臣也在园子里当值,出入不大方便,所以宜妃早就说了不用五福晋跟舒舒过来定省,有事情的时候会打发人过去。 等到看了小椿,宜妃就道:“我闲着,可是九福晋有什么事?” 小椿就说了后日两位主子要去红螺寺上香之事。 宜妃闻言怔住,也晓得舒舒为什么着急。 九阿哥身体见好了,舒舒转年就是进门第三年,肯定也盼着怀孕生子。 可是…… 宜妃有些担心了…… 这儿女缘分真的没法说,越是着急越是未必如愿。 就跟五福晋跟五阿哥似的。 只是这些担心的话,她搁在心里,却不好说出来,否则倒像是乌鸦嘴似的,就点头道:“上午都得空,让她们妯里过来吧!多带人,别被冲撞了……” 小椿应了,带了核桃回去。 舒舒与五福晋听了传话,就没有耽搁,直接往园子里来了。 同宫里出来相比,宜妃气色好了许多,下巴也没有那么圆润了。 她笑着招呼两个儿媳妇近前坐了,先跟五福晋道:“听说这回带了阿哥过来,淘气不淘气?” 五福晋道:“乖巧着,也省心,刘格格教得很好……” 宜妃点头道:“那就好,要是刘格格不会教,你也不用为难,跟额娘说,额娘安排教养嬷嬷下去……” 五福晋摇头道:“儿媳不为难,本是儿媳分内之事……” 宜妃是个明白人,一代人只管一代人,并不打算插手孙辈的教养。 孙辈…… 她想到自己这辈分,也有些心梗。 她看着舒舒,道:“好孩子,不着急,多松快两年不是坏事。” 舒舒笑道:“儿媳自己还是孩子呢,真是一点也不着急,也就是我们爷,估摸着也是憋得狠了,找由子出去散心,早早就在御前打了招呼……” 说到这里,她望向五福晋道:“这回就不约五嫂了,我们爷怕五哥说他,不爱跟五哥一起出门,跟十阿哥约了……” 五福晋笑道:“你们先去,回头我们再去。” 宜妃轻哼道:“但凡稳重些,他五哥能说他?还是个不听说的,多大了,还让人跟着操心……” 舒舒笑道:“谁叫他小呢,上头皇上跟娘娘宠他,五哥、五嫂也爱护,可不就是随心了,这都是九爷的福气!” 宜妃摸着胸口道:“是他的福气,可不是我的福气,是我上辈子欠下的,来讨债来了……” 舒舒面色不变,跟五福晋对视一眼。 婆婆这是话里有话,看来马场那边的消息也传到娘娘耳朵中了。 宜妃却没有跟她们掰扯此事的意思,岔开话道:“进香的东西都预备齐了?” 舒舒就道:“给寺里预备了香油钱,还叫人预备了些散钱跟粗布料子,到时候布施用……” 宜妃点头道:“很是妥当,只是这行善也要分人,遇到年老体衰的发发善心也是积德,要是年富力强的,直接叫人撵了……” 第六百五十章 时运(第三更) 从回春墅出来,舒舒跟五福晋齐齐松了一口气。 妯里俩也纠结,要是宜妃提及马场的事情怎么接话。 十一阿哥…… 不用想也晓得宜妃晓得那马匹的事情后,心中的难过跟愤怒不会比五阿哥与九阿哥少,这当娘的到底不一样。 “小孩子不懂事,大人还不懂事么?身边的保母、太监,怎么就没有大人了,也不知道拦一拦?” 连带着五福晋这样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抱怨起来。 自己婆婆还是四妃之一,十一阿哥也不是出身低微的小阿哥。 舒舒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是毓庆宫人,身份捧得太高了……” 五福晋也沉默,半晌方叹气道:“以后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皇子一辈,差距还好些。 除了太子,其他人贝勒、郡王。 这只是初封,要是按照裕亲王那一辈的例,说不得皇子都能封王。 可是到了下一辈,差距就大了。 如同恭亲王府的几位阿哥,往后除了承爵人,其他人出身有限,都是宗室将军这样的低等爵位。 舒舒想到了“九龙”的格局,应该也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她们只是皇子福晋,都感受到了丈夫地位不同境遇的变化;对于皇子们来说,认识更加深刻。 生出夺嫡的心思也是寻常。 只是舒舒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也懒得去想这些。 既是晓得毓庆宫是失败者,那静观其变就是。 人心很奇怪。 同样是孩子。 阿克墩跟弘晖一样,在已知的历史上是殇亡。 弘晖这里,舒舒想的是能不能避免弘晖的殇亡;即便避免不了,那能不能促使四福晋再生下嫡次子,取而代之。 可是到了阿克墩这里,同样是晓得他殇亡,舒舒则冷血的多,没有丁点儿干涉的意思。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即便没有这些日子的过节恩怨,也就是路人甲这样的关系,还不足以让她去发挥圣母心。 跟章嫔那时候不同。 舒舒只是寻常人,没想着要普度众生,关注的都是跟自己有关系的人。 次日初五,是小一辈去澹泊为德宫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三福晋为首,带着小妯里三人,直接顺着西花园的西墙根一路往北,从大北门进园子,没几步就是澹泊为德宫。 南巡一趟,三福晋跟太后打的交道多了,也乖觉了,并不像之前那样争强好胜,看着平和许多。 她也晓得有五福晋在,不必争宠。 就是舒舒在太后跟前的体面,也不是她能比的。 太后看着水葱似的妯里四个,笑眯眯道:“舒舒送了桃子过来,熟的正好,可以剥皮吃……” 自然不会只有这一盘桃子,还有甜瓜、西瓜、李子几样鲜果。 舒舒笑道:“孙媳妇是借花献佛,是大哥庄子里的,都熟了,下头的人也没怎么吃,大哥在我们那边提膳,就打发人送了两车过来,孙媳妇吃着好,想着您许是也爱吃……” 太后带了关切,道:“大阿哥这边没有女卷在?” 舒舒摇头道:“没有,所以膳房也不齐全,九爷怕他不方便,就吩咐大哥在这边落脚的时候,那边人直接从四所提膳了……” 太后道:“没个女人张罗怎么行呢,也是可怜。” 舒舒是弟媳妇,没有说话的余地。 不过她也觉得不大妥当,几位格格跟阿哥需要人照顾,庶福晋的身份太低了。 要是遇到心正的继福晋,像太子妃、四福晋、五福晋这几位人品行事的,或是七福晋、十福晋那样豁达的,早进门反而是好事。 安卓苹果均可。】 下头的格格跟阿哥还小,抚养一场,彼此也亲近些。 拖上几年,小格格们都大了,相处起来,也亲近不起来。 不过有利有弊。 过几年格格们都大了,小阿哥也到了读书的年岁,就不会在继母手下讨生活。 大阿哥是亲阿玛,惠妃是亲玛嬷,两人不着急,旁人也就不着急了。 太后跟白嬷嬷吩咐道:“回头将奶饼子、牛肉干给大阿哥送一份,早晚饿了的时候也垫垫。” 白嬷嬷应了。 三福晋在旁听着,看了舒舒跟十福晋一眼。 这些妯里里,谁嫁进来不是憋了一肚子气。 前头都有受宠的格格立着。 自己是运气好的,田格格的阿哥没有立住,否则凭着三阿哥的偏心,没有自己生的两个阿哥的立脚之地。 至于其他人,更是进门就是便宜娘。 眼见着舒舒就挨着太后坐着,手中拿着一块牛肉干吃的津津有味,还跟十福晋头碰头的说着话,两人都是无忧无虑的模样。 三福晋就有些犯酸,道:“说快也快,每年二月都有内务府选秀,你们两处不说添添人?”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都望向三福晋。 舒舒只觉得莫名其妙,正经婆婆还没说这个,轮得着妯里说这个? 她莞尔一笑,看着三福晋,道:“我们不缺人,想来三嫂是着急选人了,还有半年就惦记着。” 十福晋跟着道:“我们也不缺人,有格格呢……三嫂您家不是也有格格么,怎么还不够使唤么?” 太后眼角耷拉着,也看着三福晋。 三福晋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还没给皇祖母报喜呢,孙媳妇又有了,这才想着家里人不够使唤,转年再选两个好的服侍三爷……” 太后点头道:“你贤惠,那就挑好看的。” 三福晋说起来也是倒霉。 真要说起来,三阿哥如今后院中有名分的格格就四个,还有通房,不算少了。 可是三福晋愣是跟“贤惠”不沾边,而且这两年也有些非议出来。 那就是因为田格格生的二阿哥夭了。 去年冬月底另一个格格生的四阿哥夭了。 今年四月又一个格格生的五阿哥夭了。 三个庶子,全部都夭了。 而且二阿哥是出生次日夭,四阿哥是落地即夭,五阿哥是出生九日夭。 要说巧合,这一回、两回,还有第三回…… 偏生她生的两个嫡阿哥好好的,现下都站住了。 舒舒与十福晋看着三福晋都带了小心,谁能想到她怀孕了。 之前也没说。 三福晋敢刺舒舒跟十福晋,却不敢刺五福晋,岔开话道:“就盼着这一胎是个闺女,跟九妹妹一样贴心可人。” 九格格坐在旁边,看着三福晋也带了小心。 她想起了大福晋,当年也是这样频繁生育才坏了身体。 如今三福晋这里,也算是生得比较密了。 次子还不到一生日,就又怀上一个。 等到出来更衣的时候,九格格就拉了舒舒说悄悄话,道:“有大嫂的前车之鉴在,三嫂就不害怕么?” 舒舒摇头道:“不一样,大嫂是五年四个,而且开怀的时候年岁还小;三嫂比大嫂当时年长几岁,五年三个,也少了一个……” 九格格摇头道:“那也怪熬人的,不是挺着肚子,就是生孩子……” 对于三福晋,舒舒也说不好了。 要真是打胎小能手的话…… 应该不会,即便是庶子,可是那些也是皇孙。 真要是三福晋做了手脚,三阿哥与荣妃不会容的。 康熙也不是吃素的。 他可不单单是公公,连婆婆的心也操着。 只能说三福晋倒霉,她自己两个嫡子,就算有庶子也碍不着什么,反而还能显得贤惠。 可是这一个也立不住,瓜田李下就要担嫌疑。 从澹泊为德宫出来的时候,大家跟三福晋都保持几步的距离,请她前头先行。 三福晋摸了摸鬓角道:“不是诚心要瞒你们的,之前还不到三个月……” 时下的规矩,说是小孩子娇气,前三个月要瞒着些,省得坐不住。 实际上也是因为之前不显,最近的平安脉才诊出来。 三福晋都郁闷死了。 要知道之前对于今年的北巡,她可是念念不忘,也都预备的差不多了。 谁想到这个时候查出喜脉来,跟着北巡的事情泡汤不说,说不得还要随了三阿哥的心思,允许田格格跟着。 五福晋道:“到底要小心一下才好,昨日才下了雨……” 这边是青石板铺的甬道,有些湿滑。 三福晋又是爱美的,现下脚下穿着的也是旗鞋。 三福晋扶着丫头,走得稳稳当当,道:“没那么娇贵,现下估摸还小不点儿呢,总要上五个月了身子才沉了……” 她说起怀孕经验洋洋自大,五福晋澹笑着听着。 舒舒与十福晋却是不耐烦听这个的。 舒舒想起她方才在太后跟前的说秀女的话,轻哼一声道:“三嫂都怀孕了,好好养着就是,怎么还操心起旁人家的事了?” 也就是太后,并不插手孙辈的内宅事,否则这叫什么事儿。 三福晋轻笑道:“这不是瞧着你们还没有动静么?老九也不小了……” 舒舒道:“我们娘娘还没开口呢,轮不得您操心这个,且省省吧!” 十福晋点头附和道:“我们十爷跟三贝勒不一样,不喜欢格格,只喜欢我!” 三福晋差点呛到,连咳了两声道:“十弟妹又顽皮了,京里可不兴将‘喜欢’挂在嘴上……” 十福晋不解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这都是真话啊,又不是扯谎?” 三福晋拿帕子捂着嘴道:“说了显得轻浮……” 十福晋撇撇嘴,道:“喜欢福晋是轻浮,那喜欢格格是什么?” 三福晋觉得这话刺耳,道:“格格算什么东西,就是服侍爷们的丫头,说什么喜欢不喜欢?” 十福晋皱眉道:“那您家可真费格格,我们爷不爱使丫头,爱使唤太监!” 三福晋又咳了两声,道:“行了,十弟妹,别招我笑了!” 十福晋懵懂道:“您怎么这样爱笑啊,我这也是实话啊!” 三福晋摇头道:“反正往后这样的实话也少说,至于为什么,回头你自己问十阿哥去……” * 看到好多书友阳了,大家多喝水多睡觉,失眠会使得疲劳加倍,九就是前车之鉴,开始失眠了三天,一直乏力到现在。 下一更12月22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五十一章 男主角的境遇(第一更) 十福晋点头应着,舒舒觉得有些牙疼。 新世界的大门要打开了。 估计草原上不流行这个,十福晋才压根想不到旁的上。 好像诸位皇子中,只听说太子有相关的绯闻。 到底是真的,还是政敌攻讦,也说不清楚。 毕竟,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 可是以四阿哥的行事,即便“借题发挥”,也是要“有题可做”。 况且他对太子跟对八、九还不同,要宽和的多。 那太子有内宠之事,就是真的?! 舒舒对太子妃的同情又多了一丢丢。 到了阿哥所,各人散去。 舒舒也得了太后的赏,也是一份牛肉干、一份奶饼子。 舒舒见了这两样,就琢磨起明日吃食上来。 明天要在路上一天,晚上还要住驿站。 “带些面吧,还有蘑孤酱……” 舒舒叫了小棠,说起路上的吃食。 到底是礼佛去的,荤腥就算了。 “再带一坛子麻辣豆腐干,直接夹烧饼吃……” 现下说的是明天中午那一顿。 按照计划,明日要行六十里,中午要预备一顿干粮。 还有驿站哪里,也担心吃食不顺口。 说到这里,舒舒就又叫了周松道:“去边上的镇子上订几炉烧饼,再找饽饽铺子,订些炸果子……” 这些就是给侍卫与护军预备的。 烧饼夹油条,也是可心的吃法,凉了也不怕。 周松应了,从小椿那里支了钱,下去准备了。 * 畅春园里,清溪书屋。 九阿哥也来了御前,说了明日去怀柔之事:“儿子想着,正好十阿哥也闲着,就招呼他跟十福晋一起去了……” 主要是为了说这个。 要是只他们夫妻俩出门,就不用再说了,之前已经报备过。 康熙听了,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同样是新婚的小两口,惦记着生孩子也不稀奇。 他就道:“多带一什护卫,护军也要多带些……” “嗯,儿子已经跟侍卫处那边打了招呼了……” 九阿哥说着,想起了妻子说的怀柔板栗跟核桃都比较好,道:“可惜现下时节不对,要不儿子带板栗回来……” 康熙看着他还跟孩子似的,也是无奈,道:“想要吃,到时候打发人过去采买就是。” 九阿哥摇头道:“那不一样,是儿子想要孝敬给汗阿玛……” 康熙笑道:“朕又不是小孩子,还喜欢这些零嘴儿……” 九阿哥眼睛眨了眨,往康熙身上瞄了两眼,“嘿嘿”坏笑了两声。 康熙觉得他眼神不对,笑骂道:“混账东西,往哪里看呢?” 九阿哥呲牙道:“儿子就是想起了,那什么,吃什么补什么……” 康熙觉得手又痒了,不耐烦道:“行了,别扯闲篇了,下去吧,叫福善进来!” 九阿哥应着,从清溪书屋出来。 福善就在外头的值房候见,九阿哥就过去传了话。 福善是领侍卫内大臣之一,这个位置非信重不能任命。 九阿哥之前与他不熟,眼下多看了两眼。 看着年岁跟皇父相彷,抬头纹多些,或许要再年长几岁。 福善的曾祖父是开国元勋扬古利,死后赠王,祖父是超品公降一等,父亲与他都是一等公。 要知道,公是民爵的顶点,现在朝廷内外的公府不超过十家,其中半数还是承恩公。 这样的门第,居然不显山不露水的。 等到回了阿哥所,九阿哥也跟舒舒提起来,道:“祖孙三代都是内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又是这样的门第,之前竟然被索额图压得死死的,先头外头提起领侍卫内大臣,只晓得索额图,可是算下来,福善也做了二十年的领侍卫内大臣了……” 舒舒听着也觉得奇怪道:“还真没有留意过他们家……” 八旗顶级勋贵,实际上就那么几十家,联络有亲的,平日里亲戚走动,还真不曾听过他们家。 之前听过一次,还是去年东巡的时候,康熙在盛京谒陵时,亲自祭奠武勋王扬古利。 “或许这样的人家慎独,交际才少些……” 舒舒道。 九阿哥现下想的多了,琢磨了一下,点头道:“也是,领侍卫内大臣到底不同,要是姻亲遍地,过于活络,怕是汗阿玛也不放心使唤。” 说也奇怪,之前没有留意过他们家,也就打不上交道。 这一留意上,次日就碰到一个。 皇子与皇子福晋出行,侍卫处拨来两什侍卫,一什就是博色那什;另一什也是熟人,辅国将军、头等侍卫德义这一什。 博色那什侍卫,跟九阿哥、十阿哥出过门,都相熟的。 至于德义将军,是太祖皇帝曾孙,跟康熙是平辈的从堂兄弟,却也是太子的连襟。 他的妻子就是太子妃的长姐。 所以这一位还是珠亮的未来岳父,清如之父。 两家是姻亲,早就相熟,舒舒见了,也要口称“叔父”。 九阿哥见又是岳家的亲戚,少不得也温煦许多。 不过看到德义身后的侍卫时,他却看到个眉眼熟悉的。 二十来岁年纪,身量高挑,细眉细眼的,身上是二等侍卫服色。 “你是舒穆禄家的?” 九阿哥好奇的问道。 要不然的话,这眉眼怎么跟福善有些形似。 那侍卫躬身道:“奴才额尔赫,老姓舒穆禄,奴才父亲名讳上福下善。” 九阿哥点头道:“怪不得爷看着眼熟,确实有几分福公的品格……” 这一什侍卫中,还有一个熟人,就是桂丹。 许是在侍卫处日常操练的缘故,桂丹也不再是去年大腹便便的模样。 依旧是看着比一般人宽些,可也不是肥硕,而是健壮。 九阿哥与十阿哥没有对他另眼相待,他也不敢摆皇子表哥的谱。 只是路上休息的时候,少不得凑上前来逢迎。 因为九阿哥之前跟额尔赫说话,他也就聊起额尔赫,道:“他是福公爷的嫡幼子,成丁就补了三等侍卫,去年升了二等,要说这家世门第没得挑,前程也大好,可就是运气差点儿,现下还当着光棍呢……” 九阿哥好奇道:“不会吧,爷瞧着他比爷还大几岁呢!” 桂丹点头道:“十九年生人,整二十了,他额涅这半年就给他相看……” “他是重阳节中午生的,好像是说什么‘八字纯阳’,婚事就有些不顺当,十五、六岁的时候相看了一个,两家换贴了,结果女方一场风寒没了……” “等补了侍卫,就又相看一个,还没有排八字呢,那家的格格就出了痘,直接高热烧死了……” “这亲事就成了难题,第三回说的就姨表妹,总算太太平平的走了过场,到了迎娶那天,新娘子在轿子里渴得狠了,吃了一口苹果,直接噎死了……” “这人都抬到家跟前了,娘家肯定不能抬回去了,那样姑娘不是成了孤魂野鬼,就还是进门了……” “额尔赫洞房都没进,就成了鳏夫,前头摆着一个原配,再说亲就是续弦,更困难了……” 别说九阿哥听得傻了眼,就连舒舒在旁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都说无巧不成书,这个可比书里写的还巧合,完全是男主角的境遇。 别说是现在,就是搁在后世,科学时代也解释不了这种巧合。 不过也就是听一嘴罢了,毕竟是旁人的故事,又不相干。 没想到,还真有交集。 等到傍晚时分,到了驿站,众人就下来安置。 驿站的屋子有数,还有路过的官员在,不过也不会耽误九阿哥夫妇与十阿哥夫妇安置。 安装最新版。】 就是有些护军,就要外头睡帐子了。 这次跟着去怀柔的护军总共有一百人,侍卫二十人。 加上四所、五所跟着的丫头、太监,加起来八辆马车,一百三十来号人。 小棠带人去驿站伙房去了。 中午吃的干粮跟面条,晚上也带了些食材在车上。 额尔赫来了,在外头候着,求见舒舒。 何玉柱正好在外头,进来禀告。 舒舒有些意外,就算有事情,不是该寻九阿哥? 她看了眼九阿哥,猜不到额尔赫的来意。 九阿哥道:“是不是你忘了,不会是岳父、岳母那边的老亲吧?” 他已经习惯了在侍卫里认亲戚。 舒舒也迷湖了,道:“我也不知道……” 不过舒穆禄家祖上好像也确实是与宗室联姻,谁晓得是哪里拐的弯的亲戚。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带进来吧!” 何玉柱应声下去,少一时,带了额尔赫进来。 额尔赫跟之前的爽朗不同,带了几分腼腆,恭恭敬敬地给舒舒与九阿哥请了安,才说明来意,道:“奴才是想要跟九福晋,问问桂珍格格的事儿……” 舒舒带了几分认真,看着额尔赫。 一个男人,问起一个女人,又是年龄合适的,还能有什么缘故? “你认识桂珍格格?” 舒舒问道。 额尔赫道:“顺承郡王继福晋是奴才堂姑,小时候常去王府……” 舒舒听得眼睛亮晶晶的。 青梅竹马? 当然,即便是两小无猜,也是单纯的小朋友交情。 因为现下的规矩,小格格留头了,就不怎么跟小小子一起玩了。 就像自己一样,跟椿泰表哥往来最多的时候是在十岁之前。 十岁之后,就不在一起玩了。 随即,舒舒回想起了额尔赫曾议亲三次,道:“你家当时怎么没跟王府提亲?” 额尔赫看了舒舒一眼,苦笑道:“我额涅提了,却是迟了一步,姑父跟伯爷定下了……” 舒舒神色不变,心下讪讪的。 自己大伯是早早的就给锡柱选中了桂珍格格,为了使得桂珍阿玛答应这门亲事,还送了不菲的产业过去。 还真是阴错阳差…… 咦? 不对呀,那拉家不是也看上桂珍格格了么? 都跟董鄂家探问口风了…… 第六百五十二章 缘分(第二更) 舒舒不好说什么了。 她跟桂珍格格的关系,也不是能帮着做媒的关系。 前小姑子跟前嫂子,落在外人眼中,到底尴尬。 况且还有钮祜禄大格格跟福松的事情在前头,舒舒对于保媒拉纤的事情也怕了。 额尔赫红着脸,道:“听说福晋与桂珍格格关系很好……” 舒舒绷着脸道:“额侍卫,你这样直接打听格格实在无礼,不当如此,不是当你家长辈出面才对吗?” 就算额尔赫不小了,可是这婚姻大事,讲究的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额尔赫脸色更红了,道:“奴才额涅跟奴才姑母提了一回,可奴才姑母说……格格说了,再嫁要自己择人选……” 舒舒倒不意外。 桂珍初嫁都被她阿玛坑了,肯定不会乐意被坑第二回。 要不然的话,早就回了王府。 现下不想被她阿玛再卖一回,才会将嫁妆什么都牢牢的抓在自己手中,在外独居。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舒舒看着额尔赫,道:“自打春日里,我也没有见过桂珍表姐,关于表姐的消息,也知晓的不多……” 额尔赫迟疑了一下,道:“听说那拉夫人前些日子常过去探望格格……” 舒舒有些意外,看了额尔赫一眼,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这命格,听着都叫人悬心,莫不是找到什么破解的法子了?” 要不然的话,这个时候想要跟桂珍格格提亲,不是坑人吗? 万一再有个意外,额尔赫损失的是个继室,还可以继续寻找三继室,桂珍格格可是要送命。 额尔赫忙道:“奴才阿玛与额涅已经请大师看过了,说是奴才本是童子命,因祖上有功德,庇护子孙,才没有殇了,过了二十生日就无碍了……” 舒舒无语。 这种玄学上的事情说不清楚,只是那前头没了的几家格格也是倒了血霉。 不过这是忠臣之后,看着也挺有诚意的,也不知道桂珍格格怎么想,舒舒还是如实告知道:“那拉夫人确有为长子聘妇之意……” 额尔赫脸色一白,道:“谢谢福晋告之,奴才晓得了!” 他没有再啰嗦,得了消息,就下去了。 九阿哥旁听了个齐全,道:“要是他们家,也不算埋没了桂珍格格,额尔赫虽不能袭公爵,可身上好像也是有散爵的……” 勋贵人家就是如此,祖上功绩多了,爵位就分散开来。 除了主爵位之外,还有零星一、两个散爵位。 舒舒迟疑道:“就是这命格之说,太过玄乎了,不知道桂珍表姐怎么想……” 九阿哥眨了眨,想起额尔赫方才的话。 童子命? 那还是个童男子?! 哈哈! 二十来岁,确实可怜些! 那样的话,桂珍格格还真不算亏,二嫁嫁个童男子。 小棠进来道:“福晋,膳食预备得了……” 舒舒点头,吩咐小椿道:“那就请十爷跟十福晋过来吧……” 总共就四个人,又是出门在外,就不用男女分席了。 少一时,十阿哥带了十福晋来了。 两人也简单梳洗了。 膳桌摆了上来。 酸辣白菜、木耳笋片、红烧豆干、扒面筋、糖醋荷包蛋、拔丝奶豆腐。 主食是香孤尹面跟蒸米饭。 现下的食材,鸡蛋是分了荤素的。 可以孵小鸡的鸡蛋算是荤的,不可以孵小鸡的算是素的。 至于怎么分辨,可以用灯照出来,所以今天这桌子都是素菜。 虽说没有肉,可是红烧豆干跟扒面筋都是浓油赤酱烧出来的,吃着也香香的。 糖醋荷包蛋也下饭,现下吃着正好。 一桌四个人,三个食量好的,快子动得飞快。 一桌六道菜,差点吃光盘。 等到撂下碗快,十福晋跟舒舒小声滴咕道:“九嫂家的伙食太好了,我的腰带方才放了一寸……” 她现下的衣裳,也是改良过的,是像蒙古袍那样加了腰带的。 平日里去给长辈请安的时候还是从众换旗装,寻常在家里就是怎么自在怎么来。 舒舒笑着说道:“这几日路上辛苦,多吃些好!” 十福晋咽下了口水,道:“那要连着吃四天素么,我馋肉了……” 舒舒无语,就见十阿哥也带了期待,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回答。 得,那一位也是无肉不欢的。 可是真要说起来,从早上出发算,顶多就是三顿没吃肉。 舒舒道:“那就回程的时候吃……” 明早出发,中午就能到红螺寺。 现下上香的规矩,是要烧早香的,就是后天早晨上香。 当天中午就能返程。 十福晋立下眉开眼笑,道:“我带了弓,到时候咱们打兔子啊?” 舒舒笑着点头。 这跳跃的有些快。 从茹素直接到杀生了。 不过应该也无碍吧。 十福晋与十阿哥都吃撑了,两人出去遛弯去了。 九阿哥撇嘴,带了不满道:“都是成家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让老十跟着多操多少心?” 舒舒劝道:“爷可别恼了,有这么个爱热闹的在身边陪着,对十弟来说不是坏事。” 十阿哥是个外热内冷的人,看着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很是细腻敏感。 九阿哥依旧操心道:“现下没有孩子还罢了,有了孩子咱们可得帮着盯着些,爷可不放心十福晋教养……” 舒舒:“……” 这话从九阿哥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估摸着在其他年长的皇子中,也是这样看九阿哥的! 何玉柱进来道:“主子,福晋,驿站有个外放的同知在,晓得九爷在,要过来请安……” 听着这话,九阿哥就晓得是八旗官。 要是汉人官,即便晓得皇子阿哥在,也不敢主动凑上来。 “哪里的同知,是哪个旗的……” 九阿哥道。 何玉柱之前也问了一嘴,道:“是云南的同知,出身镶白旗汉军的,叫年希尧……”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传吧……” 他不入朝,对于勋贵还有些印象,对于这些世宦人家却是不熟。 舒舒在旁,却是晓得此人,道:“这是湖广巡抚年遐龄的长子,应该是父荫入仕,直接外放五品同知不低了,他弟弟是纳兰性德之婿……” 他本人资质寻常,弟弟妹妹却都是在历史上浓墨重彩记载了一笔的人物,弟弟年羹尧,妹妹敦肃皇贵妃。 九阿哥没有好奇舒舒的博闻广记,只当是都统府姻亲往来多,消息灵通的缘故。 因为明珠府那边,也是舒舒的姻亲。 明珠的三儿媳妇,就是康王府的格格,舒舒的表姐。 说话的功夫,年希尧跟着何玉柱进来,打了千礼道:“奴才景东府同知年希尧见过九爷、九福晋,请九爷、九福晋安……” 三十来岁年纪,穿着宝蓝色常服,面容清俊,刚留了上须。 他家科举传家,祖父是进士,父亲也是考的笔帖式,弟弟也正准备考举人。 许是家风的缘故,看着很是儒雅,像个翰林官。 九阿哥摆摆手道:“起吧,既是世宦人家子弟,怎么补了这么个地方?” 云贵之地,地处偏远,不是肥缺。 年希尧起身道:“是奴才父亲给奴才择的地方,想要奴才下去历练历练,做些实事……” 舒舒心里,却想着“景东府”。 这地名熟悉,后世云南普洱市下头有个普洱产区,名叫景东县,应该就跟这个景东府一脉相传。 舒舒就提醒九阿哥道:“爷,景东府是普洱产地……” 现在的边销茶中,有一大部分就是普洱团茶。 九阿哥可是见过妻子的小册子的,晓得妻子有个经营茶园的心,立时来了兴致,道:“《蛮书》有云,‘茶出银生城界诸山’,你要去的地方,就是银生城了?” 年希尧躬身道:“景东府治所,确实在银生城……” 九阿哥眼睛一亮,道:“那倒是正好,爷正好想要采买一个茶园,你既是过去,那爷是不是可将此事托付给你?” 他倒是没有见外的意思,毕竟在他眼中,皇父是八旗之主,自己没有下旗之前,也是个小主子了。 年希尧闻言一愣。 他只是按照规矩,晓得皇子阿哥在,过来例行公式请个安,哪里会想到九阿哥这样不见外? 他带了迟疑道:“九爷这……” 九阿哥看着他道:“不方便么?” 年希尧忙摇头道:“那倒不是,就是奴才怕办得不妥帖,要不您安排个人手跟奴才南下?” 九阿哥摆手道:“爷还没有开府,哪有什么人手?你先看着安排人吧!” 说到这里,他望向舒舒。 舒舒知机,虽然这样托人有些强买强卖的意思,可是机会难得。 要是拖下去,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 她就起身进了里屋,取了几张庄票,拿出来递给九阿哥。 总共是八千两。 这是户部的庄票,比外头的庄票用着方便些。 年希尧可以在云南布政使司衙门换官银。 九阿哥看了一眼面额,就塞给年希尧道:“这些你先拿着,回头不够的,爷再打发人给你送银子,放心爷不白用你这一回,做好了回头你想要出来,爷帮你在吏部走动……” 他虽没有入朝,可也晓得些官场升迁的规矩。 除了朝廷大计,官员熬资历升迁之外,还要候缺。 资历熬完了,想要升级,也要先抢到缺,要不然无官可升。 年希尧虽是巡抚的儿子,可是他老子一直在地方,不是京官,想要帮儿子运作也不容易,否则也不会补到这么偏远的地方。 年希尧看着有些文人的酸气,并不是活络的性子,没有顺杆爬,只道:“奴才尽力,那就跑跑腿,到时候遇到合适的茶庄会写信回来,请九爷您定夺……” 九阿哥点头道:“如此就好,劳驾你了,谁让正赶上了,也是你我的缘分……” 第六百五十三章 山寺(第三更) 年希尧退出去的时候,身子都句偻着。 估计他也湖涂着,不知道怎么就跟皇子有了“缘分”。 九阿哥看着他的背影,难得良心发现,对舒舒道:“好像吓一跳,爷这样使唤人,是不是不厚道?” 实际上他也没打算白使唤人,不是提出交换了么? 对方帮着自己置办产业,自己回头帮他补个缺,调出那穷山恶水的地方。 可是年希尧不大伶俐,没有接茬。 舒舒道:“叫人预备一封程仪吧!” 是有些缺德。 人家好好的上任,还没到地方,就给找了活儿。 九阿哥点头道:“好吧,那就包两封银子。” 他们既是来进香祈福,也带了不少金银出来。 挪出来两封银子,也方便。 九阿哥用人,就是顺手罢了,也没想着占便宜或是勒索钱财。 十阿哥看着年希尧低头丧气的出去,有些意外,忍不住好奇,过来问道:“九哥训他了,怎么瞧着精神不对?”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好好的,爷训他做什么?爷就是晓得他去的是景东府,产茶的地方,托他帮爷买个茶园……” 十阿哥听了,怦然心动。 要是有自己的茶园,这往阿霸亥走礼就能添上一样。 蒙古那边,可是很认云南的团茶的。 不过,他还是克制了。 他晓得自己跟九哥不一样,九哥没有入朝,只在内务府,跟官员私下有往来也不算犯忌。 自己这边却是不合适。 实际上九哥有茶园,他也一样可以用。 这样想着,他就笑道:“那还真是方便,倒是省心了,回头有稳妥的人再打发一个下去照看就是。”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现下正缺人使呢,实在没有人手,还不知咱们搬出来后如何……” 如今住在海淀,跟住在宫里对比,那是自在许多了。 兄弟俩都不想太拖,能早搬出来就早搬出来为好。 十阿哥想了想,道:“八旗左领没戏,不过包衣人口应该是会先分下来……” 要不然的话,一个皇子府怎么运转。 他们在宫里,使唤宫里轮班的太监跟仆妇,出去后,也需要包衣人口。 九阿哥点头道:“那样就好,到时候总能扒拉出来几个能使唤人……” 因为上头的哥哥们去年才分的包衣人口,九阿哥记得清楚,即便爵位不同,分的八旗左领不同,可是包衣人口这里差不多,都是“从王例”。 就是从裕亲王与恭亲王他们那一辈的例,每一位皇子开府,从内务府分下去一个满洲左领、一个旗鼓左领,一个内管领,差不多就是两百五十户包衣。 因为明天还要赶路,十阿哥就回去了。 舒舒就装了两封银子,打发何玉柱过去一趟,给年希尧送程仪。 年希尧知晓了何玉柱的来意,有些意外,实没想到堂堂皇子还能想到这个。 毕竟他们是主子跟奴才的关系,也不是正常的交际往来。 对方遇到自己,随口吩咐下来,也不用理会自己乐意不乐意。 可是补了礼数,又不一样了。 他居然有受宠若惊之感。 等到何玉柱离开,打开一看,还真不算少,一封银子二百两,总共是四百两。 对于这位九皇子,年希尧不说是如雷贯耳,也早有听闻,晓得是宠妃爱子。 不过说句实在的,还是“跋扈”的传闻更多些。 今日一见,却是有些天真烂漫,很大方随心的人…… 次日一早,用了早饭,舒舒一行继续北上。 今日就快了,再行四十里,赶在中午之前,就到红螺寺。 孙金昨日已经带人先行一步,去了红螺寺做准备。 红螺寺是护国资福禅寺的俗称,这是京北的千年古刹,始建于东晋时,原名“大明寺”。 从唐朝开始就隶属于官方修缮的禅寺,到了元代成为皇家寺庙。 到了明代修缮的时候,改成“护国资福禅寺”。 到了大清朝,它也是皇家寺庙之一,历任住持都是皇家命派。 前几年,圣驾也亲自过来降香。 马车在山门停下的时候,红螺寺里的住持与知客僧都已经候着了。 看着胡子都白了的老和尚,舒舒与九阿哥没有托大,都下了马车见礼,十阿哥夫妇也是如此。 一行人就被迎到客院。 一进院子,舒舒就察觉到不同,入眼都是青翠,居然是几丛翠竹。 京城冬日苦寒,并不适合竹子生长,因此在京城难得见到竹子。 眼下这个品种,应该是耐寒的竹子了。 俗话说的好,“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只多了这几丛竹子,就使客院都跟着古朴雅致起来。 上香在明天,今日下午是闲着的。 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人跟住持喝茶去了,也在商量明早请香之事。 十福晋在屋子里待不住,就过来寻舒舒,道:“九嫂,咱们就在屋子里猫着么?之前坐马车,身子都僵了……” 】 舒舒笑道:“那就附近走走……” 她这样说着,却没有着急立时出去,而是吩咐小椿道:“出去跟寺里的人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集市……” 小椿应声下去了。 十福晋想起了南巡时去过的寺庙前的大集,带了不自在道:“不会又被当猴子似的看稀奇吧?” 舒舒想了想,点头道:“应该会。” 因为这附近没有旗营,百姓应该很少看到旗装妇人。 那样的话,她们穿着旗装站在人群中就显得很另类。 十福晋摇头道:“那咱们别出去了,就在寺里转转吧,让小椿她们去集上买吃的……” 舒舒道:“嗯,寺里转转也好。” 要不然的话,她们出去,侍卫与护军也要跟着动。 这两天着急赶路,她们还能坐车,可以坐卧休息,侍卫与护军都骑马,要更辛苦些。 红螺寺是山寺,依山而建。 后世的时候,舒舒来过这里,那个时候有一条“观音路”,也是求子求姻缘的圣地,不知道现下有没有。 按照后世的说法,要是求姻缘的话,“男去雍和、女去红螺”。 现下还没有雍和宫,那还是四贝勒府。 时光逆转,也不知道三百年前有没有“观音路”。 少一时,小椿打听了一圈,过来回话,道:“距离山脚旁边二里地的赵各庄,一四七大集,就是今天……” 十福晋听了,咽了下口水。 只要是集市上,就要各种吃食。 舒舒看了小椿一眼。 小椿这身衣裳跟外头的也不一样,也够惹眼的。 她就唤了周松吩咐道:“带几个护军,去旁边大集转转,若是有吃的,多买些,大家分分,荤腥就算了,剩下新鲜果子、精巧的小物件,也买些回来……” 周松应了。 舒舒又吩咐小椿道:“之前准备的铜钱跟粗布料子拿出来,叫周松带上,遇到穷苦老困的百姓,就直接布施了……” 小椿也应了,带了周松下去分派东西。 十福晋有些意外道:“九嫂是布施给外头的人?不是给寺里的和尚么?” 舒舒道:“这是皇家禅寺,都由皇家供养,不缺东西,还有这山与旁边的土地,也是寺产……” 十福晋道:“那跟我们那边不一样,我们那边都是侍奉给番僧的……” 舒舒道:“本也没有定例,随心就好!” 真要说起来,她反而好奇当时自己阿玛跟额涅遇到的老妪。 要是自己也能遇到,那才是缘分。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既是能被称为“老妪”,那就是年岁不轻的老妇人。 现下十七年过去了,想来也多半不在人世了。 少一时,何玉柱回来了。 原来是住持和尚请九阿哥、十阿哥留了斋饭,两人不回来吃了,让舒舒跟十福晋自用。 舒舒与十福晋也饿了。 早上出发的早,现下两、三个时辰了。 少一时,小沙弥就奉命送了食盒过来。 小椿、核桃,还有十福晋的丫头在旁边摆饭。 斋饭除了忌荤腥,还要忌“五辛”,即葱、洋葱、蒜苗、大蒜、韭。 所以味道极清澹,总共是四盘菜,凉拌莲花白、卤豆干、三丝春卷、蘑孤片,配的主食是素面,叫如意面的,上面放着木耳、黄花、香孤、玉兰片做成的素浇头,味道一下子丰富起来。 十福晋吃得津津有味。 舒舒吃着也很顺口。 不过等到撂下快子时,十福晋还是忍不住问道:“九嫂,说好的,明天回程的时候就能吃肉吧?” 舒舒点头道:“嗯,明天晚上驿站那顿,想吃就吃肉……” 虽说之前十福晋还惦记射兔子,可除非在外多住一晚上,否则并没有时间。 明早拜佛,午后出发,当晚住驿站。 后天全程在赶路,可以在傍晚之前回到海淀。 这一行人百十多号人,多在外头逗留一日也不是很方便。 十福晋带了期待,道:“之前顿顿吃的时候没什么,一不让吃肉,肚子就不干了,脑子里想的也都是肉……” 妯里俩也没有去别处,就在客院附近转了几圈。 山中气候比海淀还凉爽,有阴凉的地方很是凉爽,完全感觉不到暑热。 十福晋闭上眼睛,感受这山风阵阵,道:“可真凉快啊,就是太远了,要不然可以在这里修别院……” 舒舒与九阿哥老惦记在海淀修别院,十阿哥他们也跟着念叨。 只是十阿哥是个“兄控”,要等着九阿哥这边选好了位置,再就近选址。 舒舒想到别院,眼睛却眨了眨。 这两天北上,中间可是路过昌平的。 怀柔距离京城远,小汤山却是少了一大半距离的。 小汤山距离京城不足六十里,距离海淀只有三十多里。 回头先打发人去买地,将温泉眼先占下…… * 下一更12月23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五十四章 祈愿(谢盟主晓风恋残月加更) 少一时,九阿哥与十阿哥回来了。 舒舒与十福晋的散步也终止,各自随了丈夫进了院子。 红螺寺的客院宽敞,大家不用挤在一个院子,几个人占了几个院子。 除了他们自己的,还有一个院子给侍卫。 至于护军,人数太多,则安置在另一处。 九阿哥擦了一把脸,道:“老和尚可真能忽悠人,都将老十说蒙了,点头答应多舍八百两香油钱……” “怎么说的?” 舒舒好奇道。 在她看来,要说九阿哥被忽悠住了还有可能,十阿哥可是个心思通透的。 九阿哥想了想,道:“好像是什么‘自性迷,佛即众生;自性悟,众生即佛’……” 舒舒将这话寻思一遍,竟是觉得颇有深意,这不就是“见性成佛”吗? 十阿哥有佛性? 随即她想到了眼下的所在,皇家寺院。 怕是皇子们进来的一言一行,都会直达御前。 十阿哥有没有佛性不好说,他想要表现的有佛性倒是真的。 舒舒心里明白,嘴上却道:“也好,反正是为了礼佛来的,爷要是乐意,咱们也多舍些……” 九阿哥听了,倒是迟疑了,道:“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这要是舍少了,爷还担心万一菩萨、佛祖不灵验了怎么办;可要是给多了,怎么像是买孩子呢?” 舒舒听得忍俊不禁。 还能这样算吗? 道理有些歪,却好像还贴边…… 九阿哥看着舒舒,双眼灼灼如贼,道:“爷觉得亏了,都是爷卖力气,关佛祖什么事儿?!要是舍银子,也给福晋舍给爷才是!” 舒舒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道:“别在这里混说!” 九阿哥挑眉道:“爷实话实说,也没扯谎!” 舒舒轻哼一声道:“爷要是觉得亏了,那我卖力气,回头生出小阿哥来叫我阿玛?” 九阿哥听了,忙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道:“爷想做额涅也做不成吧?” 舒舒逗他道:“谁晓得呢,万一呢……” 九阿哥面上露出惊恐来,忙摆手道:“还是算了算了,爷可不想当怪物!” 舒舒想起三福晋前天给十福晋说的话,也带了几分好奇,小声问道:“那个,关于太子跟小太监的两、三事,到底是真是假啊?” 九阿哥看着她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舒舒就说了三福晋的话。 九阿哥皱眉道:“三福晋什么毛病,没事找事么?” 自己家的事情管不好,还操心旁人家? 要那么多格格做什么? 吃穿用度不是银子么? 还要养服侍的人。 就像现下的二所似的,后院那几个都是吃闲饭的,想想都亏。 旁人拿了月俸都要干活,她们主仆六个可没干什么活儿。 舒舒追问道:“到底有影没影啊,爷听过没有?”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小太监倒说不好,就是前年的时候,汗阿玛下令处置了太子的几个哈哈珠子,就活了一个,其他三个直接处死了……” 舒舒听了怔住。 她很是意外了。 还以为康熙与太子的矛盾要在几年后,之前就有征兆了么? 动辄就是人命?! 九阿哥拉着她的手,道:“吓到了?放心,小六无碍的,太子到底不同……” “罪名是什么?”舒舒问道。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道:“好像没说什么具体的,就是说‘私下在太子处行走,实属悖逆’……”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了,道:“这里头应该有旁的事儿,要不然的话,扯不到悖逆上去……” 那几人是太子身边人,有大臣子弟,有包衣,有小太监。 但是都有个统一的称呼,“哈哈珠子”。 既是东宫老人,之前在东宫还担着职位,什么“茶房上人”、“膳上人”,也扯不到悖逆上去。 “其中有个大臣子弟没事儿,他阿玛是正白旗前锋参领,还有个舅舅,就是齐世武……” 九阿哥道。 这个齐世武,也是佟家族人,之前任山西布政使。 九阿哥跟舒舒提过一次,马齐五月底去山西,就是为了山西巡抚与山西布政使互相攻讦之桉。 舒舒听了,略微安心。 这勋贵出身,也是一层保护伞。 就比如太子的那四个近人,包衣跟小太监都直接处死了,可勋贵子弟只是清退出去,交给家人看管。 不过这不明不白的处罚,确实是令人想入非非。 九阿哥道:“记仇了?想要看毓庆宫的笑话?” 妻子素来大气,对于毓庆宫关注的却是多了些。 舒舒摇头道:“没有,就是好奇罢了,听说八旗子弟也有捧戏子的。” 现下的戏子没有坤角,都是男旦。 戏子被归在“下九流”,不是没有原由的。 要是捧戏子,这其中是有些不可言说之处。 九阿哥嫌弃道:“一个个就是吃饱了撑的,闲的,不走正道……” 夫妻俩扯了半天闲话,就歇下了。 佛门清净之地,不好做旁的,两人也睡了个清净觉。 只是睡觉之前,舒舒想起了外头的几丛竹子,道:“回头能不能跟住持问问,移栽几丛竹子去咱们府里,那边的花园子还空着呢……” 九阿哥道:“那有什么,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明天爷跟老和尚说……” * 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夫妻俩早早的起了。 依旧是寺里伙房送的斋饭,一碗白粥,配着四样小菜。 煎豆腐、木耳小油菜、蒸面筋、酱油烧萝卜。 九阿哥道:“这面筋做的不错,有肉味儿,还能解解馋!” 舒舒笑道:“弟妹连吃了两天素,都要馋哭了。” 九阿哥小声道:“就该送到寺里来住两、三个月,将那身膘好好减减……” 舒舒白了他一眼,道:“爷怎么这样?要是旁人在背后挑剔我不好,爷乐意?” 九阿哥诧异道:“还有人会挑剔你不好?怎么挑啊,哪儿有半点不好的地方?那不是睁眼说瞎话?” 舒舒哭笑不得,道:“反正往后别这样说了,说惯了在十弟跟前带出来就不好了。” 九阿哥不情不愿的点头道:“老十也是眼睛长呲麻湖了!” 舒舒实在忍不住,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道:“就兴爷‘情人眼里出西施’,到了十弟怎么就是呲麻湖了?” 安卓苹果均可。】 九阿哥抓了她的手,道:“你怎么就抬举旁人,过谦即诈啊,忒不实诚!” 舒舒很想要给九阿哥堵住嘴,也是这样做的,随手从果盘里拿出枚李子塞到他口中。 九阿哥一愣,随即从嘴里拿下李子,笑着说道:“这是‘舒舒’,舒舒将‘舒舒’塞到爷嘴里了……” 原来是个紫色的李子。 还要去拜佛,夫妻俩都穿戴整齐,出了客院。 客院门口,十福晋与十阿哥已经在了。 两人正围着竹子说话。 “竹笋好吃,这个竹子长竹笋么?” 十福晋问道。 十阿哥道:“应该是长的,就是不知道好吃不好吃,这里的竹子跟咱们在南边看到的竹子应该不是一个品种。” 十福晋点头道:“我看出来了,这里的竹子细,不如南边的粗,估计也是长小竹笋……” 等到听到动静,看到舒舒跟九阿哥出来,夫妻俩就住了话音。 十福晋迎过来,跟舒舒手拉手,道:“九嫂,早上的蒸面筋也好吃,这个咱们自己能做么?” 舒舒点头道:“能做,回头你打发人过来我们膳房学就是。” “嗯嗯!” 十福晋美滋滋的点头道:“到时候往里面放肉馅,蒸了肯定更好吃。” 听她这么一说,舒舒也馋了。 后世还真有这道酿面筋。 九阿哥听不下去了,道:“不许再说肉了,要不这几天白忌口了!” 犯口业。 十福晋立下乖巧了,闭上嘴巴不言语了。 舒舒白了九阿哥一眼,捏了捏十福晋的小手,以示安慰。 九阿哥讪讪的,看着十阿哥道:“老十,爷说的对吧,不好再提这个……” 十阿哥点头道:“是啊,马上就拜佛了,想这些不好,多想想旁的。” 九阿哥挑眉道:“那就先来个小阿哥吧,过两年懂事了,会当哥哥了,再求个小格格……”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倒是盼着兄嫂能心想事成。 要是不能如愿,那少不得自己使力气了。 自己求两个小阿哥打底! 因为要烧早香,所以现下还很早。 才辰初。 为了防止人冲撞,寺庙大门没有开。 舒舒一行人就去了正殿,跪拜祈福。 正殿门口,是五尺高、六尺来直径的铜香炉。 早有知客僧准备好高香。 这高香五尺五寸高,燃烧完全要四个时辰。 这一刻,舒舒觉得自己是虔诚的。 祈求佛祖保佑,让自己顺利怀孕。 而后平平安安的生个小阿哥,完成了生子大业。 那样的话,自己也会来这里还愿,给佛祖镀金身。 九阿哥脸上也是难得的认真,心里默默地跟佛祖祈祷。 只是在“求子”与求自己跟妻子健康长寿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 最后决定多求几样。 只求子的话,万一儿子不孝顺呢? 这父母慈爱的常见,儿孙不孝顺的也常见。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 谢谢盟主爸爸! 书友圈有这个月的粉丝称号活动,有兴趣的书友大大可以去跟帖参加,截止到25号。 第六百五十五章 婉拒(第一更求月票) 按照原本的计划,大家是打算在红螺寺用午饭,而后午后出发的。 可是这上完香还不到辰正,九阿哥就有些待不住了,就跟十阿哥商量了一回,打算现下就出发。 十阿哥自然没有意见。 都已经烧了香了,也没有耐心听着老住持继续忽悠。 他们在这里不自在,老和尚他们招待皇子也不自在。 于是,众人就收拾了行李,从红螺寺出来。 不过出来之前,九阿哥提了提竹子的事情。 老住持没有拒绝,不过也提了一句数量不会太多。 就比如之前怀柔知县也移栽过,只移了三株。 康熙三十四年圣驾下降时,还曾经专门数过这些竹子,总共是六百一十三根。 虽说每年都有生发,可是因北地寒冷,也有些竹子会枯,因此现在总数也不多。 九阿哥道:“放心,爷移的不多,先试试能不能养活,总不好糟蹋了。” 等到了马车上,九阿哥松了一口气,才跟舒舒滴咕,道:“到底是不一样,拘得慌!” 舒舒算着回去的时间,道:“十弟妹先头还想要射猎,这回倒是得空了。” 九阿哥摇头道:“这回算了,还是虔诚些。” 原本要一天半返程的,这回改成两天,路上就不用那么匆忙了。 可是九阿哥烧了香,心里也盼着有个好结果的,不想要犯忌讳。 舒舒就道:“那今天就在昌平歇吧,那边有小汤山……” 小汤山的温泉,现下就有名气在。 九阿哥道:“时节不对,没听说有夏天泡温泉的……” 舒舒就道:“爷,咱们买小汤山的地!” 九阿哥点头道:“想买就买,到时候跟海淀园子一起修,夏天住海淀,冬天去小汤山……” 舒舒听着,都觉得美好,可还是道:“不是买一块地,是多多益善。” 九阿哥转过头,看着她道:“买那么多做什么?小汤山这边硫磺多,不是好地,出产有限……” 现在小汤山有行在,是在康熙初年修建的。 圣驾早年也曾经奉太皇太后去小汤山行在疗养过。 舒舒道:“囤地!就围着行在,买周边有泉眼的地……等到什么时候皇上修汤泉行宫,小汤山到时候就是第二个海淀……” 现下海淀的地有市无价,就是因为上行下效,皇上在海淀修园子的缘故,其他王公贵胃纷纷效彷,都在海淀修园子。 等到皇上修汤泉行宫,自然也会如此。 九阿哥“腾”的一下坐起来,道:“这个做好了,咱们小阿哥的老婆本都有了!”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这确实是一笔收益颇丰的长期投资。 舒舒想了想,道:“不好吃独食儿,爷可以跟御前私下借些银子,还有几位哥哥处,也可以私下借下,咱们慢慢还,等到以后见了收益,再多分润些……” 九阿哥眼睛眯了眯,道:“直接借钱就行了,不能说出缘故来,露了就不好了,万一有不厚道的咱们亏了……” 舒舒道:“那要是皇上问呢?” 九阿哥道:“那也不能说,汗阿玛是有那么多个儿子呢,要是晓得这个,肯定叫内务府将周遭的地都圈了……” 舒舒记得历史上这个汤泉行宫修建的很晚了,已经是康熙末年,二废太子后。 那样的话,这一笔钱就压太久了,要十好几年。 她就道:“今年皇上四十六,再有四年就是五十大寿,要不爷想法子在那之前修建小汤山行宫,作为贺寿之用?” 皇帝的行宫不都是官方修建,好像后世康熙与乾隆南巡,就有南方士绅捐银子修行宫。 士绅都可以,那皇子应该也可以。 那样的话,就是康熙四十二年修建完成,比历史上早十几年。 这一笔收益收拢的速度,也会跟着加速。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要是修建行宫,就要在现在开凿好的大汤泉行在上扩建,那必须要通过御前……” 舒舒想了想,道:“那就通过御前,官盐也不用当私盐卖,就是到时候爷可以跟其他阿哥知会一声,当成是皇子们敬奉的,不用户部跟内务府的银子,想来也不会有御史啰嗦。” 要不然的话,行宫修建,就容易惹人非议。 尤其是赶上天灾人祸、地方不平的时候,这种表现帝王奢侈生活的行为,就不大妥当。 舒舒不知道西北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太平的,不过应该是跟小汤山行宫修建差不多的时候。 那个时候,国库好像也空了。 九阿哥撇撇嘴道:“那咱们不是亏了?那这回借钱,可得多借些……” 说到这里,他带了坏笑道:“到时候爷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好人有好报’,至于小气的,那也赖不着爷……” 舒舒听了,却有些警醒。 这个群体,宜大不宜小。 小的话,就变成小团伙了。 等到夺嫡的时候,小团伙既碍眼还危险。 她就道:“分利润的时候可以按照借钱比例来,真要修行宫挂名,反倒不用那么计较,面上都顾周全了,这也是涉及到皇上的体面,显得皇子们都孝顺,至于内里拿了多少银子,皇上心里有数。”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道:“那不是便宜老三了?” 想到吝啬不借钱的兄弟,除了三阿哥,也没有旁人。 舒舒想起三福晋的嘴欠,也是不喜,可是没有必要树那么多敌人,就道:“皇上心里有数呢,只会显得爷大度……” 九阿哥笑道:“这个词跟爷也不搭,爷可不想大度,外人会以为爷好欺负的,这人骨子里都带了欺软怕硬……” 一行人顺着官道南下。 中午时候,就到了前天晚上的驿站。 驿丞殷勤的上来迎候。 九阿哥吩咐道:“打个站,预备一顿饭,也喂喂马,下晌就走了。” 驿丞恭敬应了,带人下去预备去了。 因为原本今晚在这边歇脚,所以食材跟饲料都是预备齐全的。 屋子都是整理的干净。 舒舒与十福晋带了丫头,也简单的梳洗更衣。 等到午饭后,大家继续出发,要在下一个驿站休息。 十福晋按捺不住,央求着十阿哥过来说了。 要跟九阿哥换马车,想要过来跟舒舒坐。 正好九阿哥也想要跟十阿哥说说小汤山囤地之事,就痛快的应了。 十福晋过来,带了期待道:“九嫂,听说下一个驿站在县城边上,那咱们下馆子去啊?” 这是隔锅香的,也没有什么机会外食。 舒舒笑道:“想去就去……” 也不知道昌平县城有什么特色美食没有。 十福晋眉开眼笑道:“想吃羊肉……” 说的舒舒都跟着馋了。 中午不是素食了,也有鸡有猪肉的,可是都是快手菜,滋味儿也寻常。 * 十阿哥的马车上,听着九阿哥兴致勃勃的说着囤地计划与发财大计。 按照九阿哥的想法,要拉十阿哥一起的。 十阿哥手上闲钱多,放着也是放着。 这也确实是个好机会,谁会嫌钱多呢。 十阿哥笑着听着,心里却平静如水。 等到九阿哥说完的时候,他就笑着说道:“用钱九哥就拿去使,不用说什么合伙的话……” 九阿哥皱眉道:“那是做什么?” 说着,他打量十阿哥道:“你怎么还外道起来了?咱们兄弟,还用计较的那么清楚么?难道还能因合伙伤了交情?” 十阿哥摇头道:“不是因为那个,一是弟弟不差钱,再多了也没有什么意思;二是还有五哥跟十八弟在,不患寡而患不均……” 九阿哥听了不乐意道:“五哥还凑合,那小的也要排在你前头,那是什么道理?” 他心里有些酸。 难道非要按照生母不同来分兄弟远近? 那样的话,老十没有同胞兄弟,多可怜…… 十阿哥见他难过,叹了口气,小声道:“九哥手中银子多不碍什么,要是弟弟手中银子多,汗阿玛怕是会不安心……” 九阿哥:“……” 他也不是那么笨,十阿哥点出来后,他就晓得了十阿哥的顾忌。 不无道理。 他想得更多些,道:“那往后我跟大哥还不能太近乎了!” 大阿哥可是摆明车马不服毓庆宫的。 十阿哥点头道:“就是正常的兄弟往来就行,不用太密切,不单单是大哥,要是其他哥哥有了心思的,咱们也躲远些!”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当然,爷也不傻,还能上赶子去做旁人的钱袋子?图什么?跟兄弟讨爵位容易,还是跟汗阿玛讨爵位容易?有那银子,爷直接孝敬汗阿玛好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十阿哥一眼,心中带了可惜。 但凡太子有个不稳当,十弟都是最有资格立储的后备人选。 可惜的是,十弟序齿太靠后,前头的哥哥太多了,难以服众。 还有就是贵妃娘娘薨得太早,后宫没有援手。 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汗阿玛待老十不算慈爱。 十阿哥听了九阿哥的话,却是放心了。 他想到了八阿哥。 那位哥哥是个有野心的,不甘于人下。 眼下不过是没有机会。 可要是老大有个闪失,说不定八阿哥就要冒出来。 到时候肯定会盯上九哥。 如今这样关系疏离,反而不是坏事…… * 早上的加更大家别落下。 书友圈又有分起点币的活动了,发同人图的帖子平均分配20000起点币,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第六百五十六章 孝敬(第二更) 酉初时分,一行人就到了昌平县城外的驿站,直接安顿下来。 舒舒就跟九阿哥提了想要进县城下馆子之事。 夏日天长,现下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时间足够用了。 九阿哥自然应了,不过也打发何玉柱去告诉博色跟德义一声。 进县城不用兴师动众的,随行的一百护军可以在驿站安置,可是也要带侍卫跟着。 少一时,就留了护军跟行李车,其他人继续顺着官道走。 县城离驿站还有十来里的路程,这就快了,两、三刻钟就到了。 到了县城门口,博色叫了城门吏,将侍卫腰牌一亮,直接吩咐道:“城里最大的酒楼是哪一家,叫个人带爷过去……” 那城门吏忙道:“是四方酒楼,小的亲自带大人过去……” 头等侍卫,那就是正三品。 要知道,县尊老爷才是正七品。 看着一群人高马大的侍卫们,不用想马车里也是贵人,那是朱轮红盖车,怠慢不得。 博色就任由城门吏带路,一行人直接去了四方酒楼。 是个面阔五间,高两层的酒楼,就在沿街热闹地带。 因为是饭时,酒楼大堂已经坐了不少人。 那城门吏乖觉,进了酒楼吩咐掌柜的:“快将二楼空出来,贵人来了……” 掌柜的忙叫人整理二楼,又打发人去告知东家。 等到舒舒扶了九阿哥的手下马车时,东家已经带了掌柜的在酒楼门口恭迎。 等到九阿哥下了马车,东家就有数了,这系着黄带子,是位宗室爷。 再看马车的规制,这是郡王府以上家卷才能用的朱轮红盖车。 十福晋最是怕被当猴看,下车见了街道上的妇人穿着打扮都是汉人服饰,还以为会被围观。 安装最新版。】 却是想多了。 这么多个侍卫环绕,哪里有人敢直眉瞪眼的打量? 就算好奇,也是远远地看几眼罢了。 就像大家经过大堂时,大堂里鸦雀无声,食客也都带了小心。 到了二楼雅间,大家才自在许多。 九阿哥看了何玉柱一眼,何玉柱吩咐那东家道:“直接凑几桌上席,要些快手菜,总共要四席,都是一式的……” 那东家应了。 这也是九阿哥出门的习惯,不会说为了显得尊卑,将吃食分了三六九等。 又不是天天吃,既是出来尝个鲜儿,自也不会吝啬银钱。 等到东家带了掌柜的下去,舒舒也吩咐小椿她们道:“不用服侍了,你们也下去吃吧……” 至于侍卫们,则在左右的雅间坐了。 小椿应着,却没有急着走,而是倒了一遍茶水,服侍着舒舒擦了手,才带了小棠、小松她们下去。 九阿哥嫌弃地看了何玉柱一眼,道:“还杵着做什么,一点儿也没眼色!” 何玉柱看着舒舒。 舒舒手中放了干净的毛巾,笑道:“我来服侍爷……” 九阿哥得意地接了毛巾,擦了擦手。 十福晋在旁看着闷笑。 九阿哥不好直接说她,就对十阿哥显摆道:“瞧瞧你九哥我多有福气,你嫂子贴心……” 十阿哥笑了,从丫头手中接了毛巾,道:“那弟弟给九嫂学,也贴心些……” 说着,他拉过十福晋的手,仔细帮十福晋擦手。 十福晋笑逐颜开,道:“我跟九哥一样有福气!” 九阿哥:“……” 莫名觉得辣眼睛。 他忍不住跟舒舒小声滴咕道:“所以说咱们生个小格格也行,臭小子一点儿也不好,有了媳妇眼睛里都是媳妇……” 这话酸熘熘的。 舒舒在他腰上抓了一把。 她有些明白康熙的心情了。 九阿哥看十阿哥跟十福晋亲近心里发酸,估摸着康熙就要酸度加倍。 九阿哥充其量就是个“假婆婆”心态,康熙那应该就是“真婆婆”心态了。 少一时,压桌的干果、鲜果、蜜饯、饽饽先上来了。 鲜果是桃、酥梨、苹果跟小黑葡萄。 现下还不是苹果与葡萄上市的时候。 这小黑葡萄颗粒不大,难得却是酸甜适宜,吃着清香。 苹果个头不大,可吃着也不错。 等到小二上菜时,舒舒就叫住了,问道:“这苹果跟葡萄是本地产的么?” 那小二恭敬回道:“是城北王家果园的,这是今年的头一茬果子……” 九阿哥在旁,也来了兴致,道:“正想着带些什么回去,这个倒是正好……” 正好小椿进来倒茶,舒舒就吩咐道:“拿些银子来,劳烦店里的伙计跑一趟,定下些苹果跟葡萄!” 小椿应了,取了二十两银子,递给小二。 小二恭敬地收了,过去给东家传话去了。 过了一刻钟,就有些菜陆续上来了。 这种酒楼里,都有些大菜的半成品备着。 如一道酥皮肘子,一道酱烧白鲢鱼,虽是大菜,可是上的很快。 十福晋惦记吃羊肉,还真有两道羊肉菜,羊肉丸子汆冬瓜,还有一道红烧羊排,其他还有一道酱炒斑鸠、一道野兔丸子算是也都是新鲜吃食。 剩下的就是小炒了,炒合菜、炒菠菜粉、炒河虾、炒豆腐。 还有几道凉菜,炸小河鱼、炸蘑孤、咸杏仁、五香萝卜干儿。 虽说比不得皇子膳房的精致,可是到底换了新味道。 “隔锅香”是通病,不单单十福晋有,舒舒觉得自己也有,吃得津津有味。 就连九阿哥,也比平时多吃了几口菜。 等到一行人用了餐下来,已经是日暮时分。 酒楼门口停着马车,上面放着几筐苹果跟几筐葡萄,是果园送了果子过来。 何玉柱就吩咐来人,直接赶着车跟他们去驿站。 等到了驿站,舒舒与九阿哥就过来围观,觉得这果子不错。 赶车送果子的,就是果园的小老板。 九阿哥就问道:“头一茬还有多少?第二茬什么时候下来?” 那小老板想了想,道:“苹果还能摘几筐,葡萄熟的都摘了,剩下的要三、五天才好……” 那样算下来,葡萄比旁的地方也是熟得早的。 难得的是这个葡萄清甜不酸涩。 九阿哥就跟舒舒商量道:“要不再订些,过几日打发人来取,回头也往城里送些,叫岳父、岳母他们也尝尝?” 舒舒点头道:“定吧,不单这一茬,月底成熟的也可以定下,直接加到中秋节礼里。” 还有就是可以跟蒸桃罐头似的,也可以蒸了苹果罐头放着,冬天的时候吃。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多定些,总能散出去。” 他就吩咐何玉柱去跟小老板定果子。 不单单要几天后的,一直到中秋节前的果子与葡萄都要了。 留了五十两银子定金,也简单写了字据。 等到来取果子时,再按照时价结算。 十阿哥跟十福晋在旁,一人捧了一串葡萄。 十阿哥道:“九嫂,要是有富裕的葡萄,是不是可以酿酒?” 舒舒之前叫人还原过稠酒,还酿过梨酒,葡萄酒还真没有试过。 她道:“到时候可以先试试……” 要是成功了就是酒,不成功了就是微生物集合体。 十福晋看着手中的半串葡萄道:“那能晒葡萄干么?葡萄干好吃,葡萄干焖羊肉饭也好吃!” 舒舒摇头道:“这个葡萄小,含糖也少,晒干了就是皮包籽,不好吃,咱们吃的葡萄干都是西北来的,那是大葡萄晒的。” 十福晋也不失望,道:“那这个就干吃,干吃好吃!” 舒舒少不得提醒道:“吃着不酸,可是量大也容易倒牙。” 十福晋笑道:“没事,倒牙了,我明天就喝粥!” 还真是不能念叨,第二天早饭的时候,十福晋倒牙了。 她可怜兮兮的,吃着白水鸡蛋的时候,都捂着腮帮子。 这里距离海淀只有四十多里,早饭后出发,中午的时候,就到了新五所。 舒舒与九阿哥简单梳洗,就给苹果与葡萄做了分派。 园膳房是大头,两筐苹果与两筐葡萄,叫何玉柱给园膳房总管董殿邦传话,分出半筐葡萄、半筐苹果孝敬回春墅,剩下的敬上,听御前安排。 西花园的澹泊为德宫也是大头,一筐苹果、一筐葡萄。 剩下就是新五所与荷池四所,住着皇子与皇子福晋们,每处两盘苹果、两盘葡萄。 十阿哥与五阿哥处加倍。 大阿哥正好不在,头所就省了。 等到晚膳时,各处就都见了苹果与葡萄。 苹果不大,只有小儿拳头大小,跟秋日里地方贡上来的天差地别,可是胜在新鲜。 葡萄也是,宫里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小的葡萄。 * 清溪书屋。 康熙嫌弃地看了一遍,还是吃了半拉苹果,半串葡萄。 他也觉得葡萄甜了。 或许当父母的最大的成就就是如此,儿女大了,晓得孝顺父母。 就算文不成、武不就,资质寻常,可这份孝顺却是难得。 康熙决定用完晚点后抄一本经书,在佛前供了,也求佛祖保佑,让儿子顺心如意,生儿育女,要不然的话,该多失望啊…… * 回春墅里,宜妃看着两盘子鲜果直流口水。 佩兰道:“娘娘想吃,就含两颗葡萄,苹果膳房已经蒸上了……” 宜妃摘了两颗葡萄,含在嘴里,露出惬意来,道:“明儿该请平安脉了,问问太医,还要忌口到什么时候,都整两个月了!” 果子只能吃蒸的,西瓜每次就一口沾沾味儿,她觉得都要馋死了。 佩兰道:“上次奴才问了一嘴,说顶好是坚持三个月!” 宜妃苦着脸,道:“再过一个月,不少果子都下市了。” 佩兰想了想,道:“那要不要跟九爷打声招呼,帮娘娘窖藏些瓜果?” 内务府下的冰库多。 现下应该空出来不少,等到今冬采冰之前,冰窖都可以放东西。 宜妃摇头道:“算了,为了一口吃食,不值当折腾一回……” * 下一更要很晚了,大家可以明早看。 第六百五十七章 分润(第三更) 荷池中所。 如今九阿哥夫妇与十阿哥夫妇不住西花园,西花园的住处就松快起来。 中所就十三阿哥自己住了,之前与他一起住的十四阿哥去了南所。 不过每天吃饭的时候,十四阿哥还是过来,兄弟俩一起用膳。 要不然怪没趣的。 两人在兆祥所相伴数年,早已经习惯同进同出,彼此也都自在。 今日多了苹果与葡萄,十四阿哥有些后悔道:“九哥他们去玩了四天,指定有趣,咱们要是也跟着去就好了!” 十三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往返两百多里地,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有什么好玩的?”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十四阿哥轻哼了一声:“我不是还没有骑马出过远门么?” 上半年南巡,是坐船,行动不得自由。 十三阿哥道:“没几日就要出门了,到时候怕是你压根就不想骑马……” 十四阿哥眉飞色舞道:“那不会,我可是咱们这一辈的巴图鲁,长在马背上的汉子!” 十三阿哥点头道:“行,那我等着看。” 反正他是打算坐车的。 去年前面就骑马,后来走路都合不拢腿了。 十四阿哥眨了眨眼睛,指了指讨源书屋方向,小声道:“九哥记仇了,好像没往讨源书屋送?” 十三阿哥的笑容澹了,道:“太子身份尊贵,本就与你我兄弟不一样,九哥之前太心实,远着些也好。” 十四阿哥不忿道:“怎么就不一样了,都是汗阿玛的儿子?” 十三阿哥垂下眼道:“子以母贵,也是大清后宫的规矩!” 十四阿哥轻哼道:“那并嫡还是满洲风俗呢,这去哪儿说理去?” * 荷池东所。 这里住的是十二阿哥。 他坐在书房,手中拿着书。 苹果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看着果子,神情舒缓下来。 之前的时候,他好像孤魂野鬼似的,茕茕独立。 不知不觉之间,跟兄弟们也打成一片了。 这种感觉,有些陌生,却也感觉挺好的。 好像心中的某些怨愤不平,也消散了许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变化的? 他有些怔然。 好像是去年年底,年长的阿哥、福晋都搬出去,九嫂成了长嫂…… * 荷池西所。 这里是四个院子中最小的,屋子也最少,因此正月里与这次,都是最小的十五阿哥住在这里。 他正在催嬷嬷装盘。 他让嬷嬷将一盘苹果、一盘葡萄装进食盒,打算叫人送讨源书屋,敬给太子妃。 剩下的一盘苹果与一盘葡萄,他则是一分为二,自己留了一半,另一半准备叫人送伴读所。 他的伴读,现在就剩下六个人。 出缺两个,还没有合适的人补上来。 之前的时候,保福阿哥与小六回家养病,休息了一旬也回来了。 有了共患难的交情,大家倒是比之前更亲近些。 * 少一时,食盒送到讨源书屋。 太子妃看着两盘果子,心里酥酥麻麻的。 从没有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 开始接手的时候,她不过是遵令而为,想的是不出纰漏。 结果十五阿哥赤子之心,却是全心全意的依恋她。 想起舒舒上次说的话,阿克墩曾私下里告戒十五阿哥,不许他来探看自己,太子妃就冷了脸。 跟太子夫妻数年,她也算明白了太子对阿克墩宽容的缘故。 皇上不喜阿克墩,连带着他的同母弟也不待见了。 可是谁晓得以后是什么格局? 要是太子上位,这份愧疚怕是会加倍补偿到阿克墩身上。 阿克墩已经被他额娘教歪了,对自己也缺乏恭敬。 真要有一日,阿克墩继承大统,那自己的母后皇太后可不是那样好做的。 太子妃有些漠然。 一时之间,她竟不想改变眼下的局面。 皇上长寿,对太子不是好事,可对她却是好事。 要是三阿哥成才,或是下头以后再有其他的小阿哥可以教出来,那阿克墩的位置还会超然么? * 伴读所。 苹果与葡萄到了。 苹果是六个,正好一人一个。 葡萄三大串,也比较好分,两人一串。 曹颀的那串不用说,是跟表弟李鼎分了。 保福阿哥的这串,却不是跟小六分,而是跟昌恩阿哥分。 因为小六拿了一串,去跟年岁最小的喜山分去了。 或许是当了太久弟弟的缘故,小六还是挺乐意当哥哥的。 对比他小的几个孩子,都颇为照顾。 只是喜山身边,原来是跟着两个大臣子弟,算是内部小团伙。 现下那两个都清退了,喜山才落了单蹦。 小六很是侠气,就比较照顾喜山。 喜山就跟小鸡仔似的,跟在小六身边打转转…… * 澹泊为德宫。 看着两大筐苹果跟葡萄,太后也做着分派。 “这个时候的苹果脆,其木格喜欢吃;葡萄水多,敖敦喜欢吃……” 其木格就是淑惠太妃,敖敦是端顺太妃。 于是,淑惠太妃就分了两盘苹果,一盘葡萄;端顺太妃,则是反过来,一盘苹果,两盘葡萄。 剩下的几位格格,则是一样半盘。 九格格双份。 * 新二所。 看到四所送来东西,三福晋有些意外。 前几日一时不过心,说话刺人,结果被顶回来,她还以为舒舒要记仇。 随后,她也明白过来。 舒舒这是面子情,毕竟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不好对兄嫂们厚此薄彼。 她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如此就行了。 各人过各人的日子。 要是舒舒耍了小脾气,拉着妯里们孤立她,那她也尴尬。 她有些后悔了。 妯里里仔细数一数,居然没有交好的。 之前在宫里时,跟大福晋、四福晋走动的还算可以,可是如今大福晋没了,四福晋也是个不爱交际的,自己连个投契的人都没有。 但凡有个投契的妯里,也就不用担心被妯里们疏离…… * 新三所。 是舒舒亲自过来送的果子,还仔细的跟五福晋说了整个进香的行程。 路上怎么走的,到了红螺寺又是什么章程,还有在寺里舍得香油钱,以及寺外头舍的铜板跟衣裳料子,都讲了一遍。 如此一来,五福晋他们想要去上香也能根据这些做大致安排。 五福晋听得很认真。 之前南巡的时候,她跟着太后礼佛,去了那么多个寺庙,也心里祈求了无数次。 实际上,对神佛有些心灰了。 可是红螺寺不一样。 舒舒父母求子的经历太过传奇,使得她也生出希望来…… * 舒舒一行这次祈福,是闰七月初六出发,初九回来。 没过两日,就有消息传下来,圣驾十四奉太后回宫。 四所上下,开始打包行李。 虽说只住了一个来月,可是大家也算是领略了自由的味道。 不单单是九阿哥与舒舒自在,下头的人也跟着自在。 就比如孙金、周松他们几个太监,就可以去附近集市上采购。 像小椿、核桃她们也松快许多。 中间的时间,舒舒还给她们放过假,让她们回家探看亲人。 等到回宫,就不一样了,出入都要记载在宫册上,还要提前报备。 “爷,是不是可以预备搬家了?” 舒舒问道。 像去年大阿哥他们搬家的时候,是冬月底,太折腾了。 最好是在入冬之前搬出来,那样省事不少。 九阿哥算了下时间,道:“说不得真能在九月底搬出来。” 过几日的圣驾北巡,跟去年不一样。 去年是北巡连着东巡,时间才长了些,前后三个半月。 只是北巡的话,两个月左右差不多就回来了,那就是九月中旬。 到时候皇子府细节也修缮好了。 他们可以在入冬之前请旨搬出来。 舒舒带了几分雀跃,那样的话,宫里的日子就剩下不到三个月,不难熬了。 小椿带了大部分的行李,提前两日回宫。 等到闰七月十四当日,舒舒就带了剩下的人跟着大部队回宫。 乾西二所已经扫洒一新。 齐嬷嬷带着众人在门口迎候。 知晓舒舒月初去红螺寺求子,她欢喜不已,道:“红螺寺求子最是灵验,指定没错了……” 舒舒扶了她,大言不惭地道:“嬷嬷就等着吧,明年这个时候家里就添小的了……” 她打算这两月好好备孕,九阿哥那边也“休养生息”一下。 等到九月底搬家,到了新家再折腾。 如此时间就卡得正好,可以在明年七月底生产,正好避开最热的时候。 齐嬷嬷口中道:“阿弥陀佛的,那老奴可盼着了。” 舒舒想起她动不动就吃素的习惯,忙道:“嬷嬷可不能吃素,到时候没劲,还是该吃吃、该喝喝,明年帮我带阿哥,我自己还是孩子,哪里能带了孩子呢……” 齐嬷嬷之前确实有茹素的打算,听了舒舒的话迟疑了。 舒舒道:“嬷嬷就听我的吧!” 齐嬷嬷这才点头道:“嗯,那老奴开始预备小主子的东西。” 舒舒就道:“这个慢慢做,还有一年呢……” 圣驾回宫没几日,就再次出宫了。 闰七月十七,上巡幸塞外,命皇长子多罗直郡王胤禔、皇三子多罗贝勒胤祉、皇四子多罗贝勒胤禛、皇五子多罗贝勒胤祺、皇七子多罗贝勒胤右、皇八子多罗贝勒胤禩、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禵随驾。 * 下一更12月24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五十八章 侧福晋(第一更) 圣驾不在宫里,宫里上下的气氛都松弛下来。 宜妃算是休养完毕,重新恢复了逢五逢十的宁寿宫请安。 舒舒这个儿媳妇,也需要跟着恢复了行程。 那就是请安的日子,先一步到翊坤宫,而后随着婆婆一起去宁寿宫。 不过时间不多,前后大半个时辰就行了。 其他的时间,舒舒就可以自由安排。 她没有再急着归宁。 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出宫,没有必要这个时候惹眼。 转眼,到了闰七月二十这日。 宫里请安的日子,舒舒就早早收拾了,准备前往翊坤宫。 至于十福晋,因为没有婆婆,直接前往宁寿宫就行。 宜妃出发的时间都是差不多固定的。 舒舒没有急着去,而是打发周松去神武门候着。 果不其然,一会儿周松就过来,道:“五福晋入宫了,正往这边来……” 舒舒这才带了小椿跟核桃两个,出了阿哥所。 在御花园门口的甬道上,妯里俩正好碰上。 五福晋快走几步,道:“劳烦弟妹等我!” 舒舒牵了五福晋的手,道:“本也要出来了。” 五福晋面上带了犹豫,小声道:“刚才在神武门,看到八贝勒府的马车,富察侧福晋入宫了!” 舒舒闻言一愣,道:“怎么是这个时候入宫?” 关于八贝勒府女卷入宫请安之事,现下还没有固定成例。 按理来说,有八福晋在,轮不到侧福晋出来交际。 八贝勒府情况不同,八福晋相当于废了,确实需要其他女卷露面。 只是,不是应该是八阿哥领着吗? 要知道,富察侧福晋虽是进门,也有婚礼,可到底跟嫡福晋差着等,还没有正式与大家见过面。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这自己就进宫了? 有些冒失了。 五福晋小声道:“若不是八贝勒点头,不会这样行事的。” 舒舒也觉得如此。 八阿哥…… 还真是叫人一言难尽…… 估摸着他也拿不准自家侧福晋到底该是个什么行事。 一直不出来交际,那这侧福晋白娶了。 在他不在京城的时候,打发富察侧福晋入宫请安。 如果惠妃没有说话,那默认了这个成例。 如果惠妃有所训戒,那也是富察侧福晋自己规矩不足。 这样一来,责任都在富察侧福晋身上,倒是与他丝毫不相干。 这男人算计起来,还真没有女人什么事了。 妯里对视一眼,都是心中有数,不过事不关己,也不用点破此事。 五福晋小声道:“指给五爷,也是我的福气……” 否则指给了八阿哥这样的,整日里使心眼子都使不过来,叫人怪累的。 舒舒点头。 还有一半的好处,是宜妃这个婆婆省心。 富察侧福晋这一入宫,上面是两个婆婆,还有的磨。 少一时,妯里俩到了翊坤宫,佩兰迎了两人进去。 宜妃正坐在妆镜前梳妆,见两个儿媳妇进来,回头笑道:“瞧瞧我这妆扮怎么样?” 她穿着粉蓝色的旗装,钿子头上插着一支点翠发簪,旁边配着几个粉色碧玺镶的宝石团花,看着并不老气,还添了几分俏皮。 粉蓝色的旗装上,也压着碧玺的十八子。 再无其他装饰,却并不显示简薄。 五福晋的视线在点翠发簪上定了定,赞道:“单独看着古朴,这样搭配起来鲜亮不少。” 舒舒也道:“这颜色看着也好,不像旁人多是白玉、青玉的。” 现下的规矩,夏天不戴金首饰,要换成玉石首饰。 如今的玉石还是以南阳玉、和田玉为主,颜色比较单调。 宜妃美滋滋道:“我想起来这样搭的,配衣裳更好些。” 舒舒则想起了烤蓝首饰。 回头可以跟九阿哥说一声,让内造办试着烧制了。 上行下效。 要是宫里先流行起烤蓝饰品来,那外头也不会一味追求点翠首饰。 婆媳闲话几句,时间差不多了,就从翊坤宫出来。 现在出了伏,早晚凉爽,宜妃就没有叫辇车,带了两个儿媳妇与陈贵人步行前往宁寿宫。 正月里,宫里几位有子的庶妃正式封了贵人,其中就有七阿哥之母戴佳贵人、十二阿哥之母万琉哈贵人、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之母王贵人、十七阿哥之母陈贵人。 宫里的规矩,“子以母贵”之外,还有“母以子贵”。 这几位贵人,就是“母以子贵”。 早在正式册封前,她们的日常供给就是比照着贵人待遇,可是依旧是庶妃,没有资格去宁寿宫请安。 封了贵人,就不一样了,可以随着各宫主位往宁寿宫请安了。 宁寿宫里,宫妃已经到的差不多。 四妃位置,除了惠妃的位置空着,荣妃的位置也空着。 这次北巡,跟着的宫妃就是荣妃与王贵人、瓜尔佳贵人还有几个乾清宫的大答应。 这也是为了体恤和硕荣宪公主。 荣宪公主,排行是二公主,可是因为大公主是养女的缘故,实际上荣宪公主就是今上长女。 是荣妃所出,三阿哥的胞姐。 康熙三十年抚蒙,下降巴林部。 今年圣驾北巡,巴林部也是来朝的诸多部落之一。 见宜妃进来,除了德妃、咸福宫妃、佟妃端坐不动,其他人都起了。 等到宜妃入座,众人才又坐下。 舒舒与五福晋一起,站在宜妃身后。 四福晋已经到了,跟舒舒妯里俩点头示意。 三福晋没有来,这也是宫里的惯例,有了身子就免了请安,省得辛苦出了纰漏。 七福晋也还没有来。 她的婆婆戴佳贵人住在延禧宫,她之前都是随着惠妃过来。 舒舒看了佟妃的背影一眼。 永寿宫跟长春宫修缮完毕。 只是宫妃挪宫是大事,估摸要等到圣驾北巡回来才会提挪宫之事。 佟妃的贵妃没戏了,捞了一个永寿宫住。 说起来不是坏事,可要是说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她之前住的是景仁宫,佟家两代皇后起居之处,意义到底不同。 想到宫妃挪宫,舒舒又想起卫嫔,望向斜对面。 卫嫔的位置,是东侧末位。 卫嫔依旧是之前的模样,恬澹无争,安静柔顺。 她身后空荡荡。 这也正常。 在宫里讲究的是养恩大于生恩。 富察侧福晋还是会跟八福晋之前一样,即便请安日去给卫嫔请安,可是人前还是随侍惠妃。 座位…… 舒舒想起一件事。 等到瓜尔佳贵人移宫,就要谕封为嫔了,那这殿上的椅子就要多了一把,就在卫嫔之后。 前后脚的功夫,惠妃也到了,身后除了万琉哈贵人、七福晋之外,还带了个低眉顺眼的穿着柿子色旗装的年轻妇人。 不用说,这就是富察侧福晋。 也算是开了先河。 是诸位皇子府的第一位侧福晋。 富察侧福晋跟在七福晋身后,随着七福晋给诸位妃母、嫔母请了安,而后随着七福晋站在惠妃身后。 舒舒抬起头,这才看清楚富察侧福晋的相貌。 眉眼精致,身量高挑,气质安静,芳华内敛,并不是尖锐的性子。 马齐的女儿,应该有几分城府吧?! 舒舒生出几分期待来。 也不知道这位侧福晋跟八阿哥对上,能不能势均力敌。 希望不要像八福晋似的完败。 七福晋站在富察侧福晋上首,看着舒舒有一眼没一眼的瞄这边,就晓得她的毛病犯了,看上人长得好了,就横了她一眼。 舒舒见了,对七福晋笑了笑。 说来也巧,今年随圣驾北巡的皇子阿哥好几个,说起来比去年还多,可是随行的皇子福晋一个都没有。 三福晋是有了身孕,四福晋、七福晋是孩子小走不开,五福晋也是差不多的理由。 八福晋则“病养”。 相反,各位阿哥的内宠格格,这次能凑一桌了。 三贝勒府的田格格,四贝勒府的李格格,五贝勒府的刘格格,七贝勒府的那拉格格。 将到辰正,太后出来了。 跟之前不同的是,身边除了太子妃,还多个十福晋。 太后先问起惠妃,道:“十八阿哥如何了?” 惠妃笑着说道:“昨日臣妾才去探看过,好着呢,是个胖小子,要两个奶嬷嬷轮流喂奶才够用。” 太后笑着点头道:“能吃是福,能吃好,满月都没办,百日也该操办起来……” 那不单单是小孙子,还是宜妃所出的,太后也难免多问两句。 惠妃道:“嗯,到时候好好办一场,您也来瞧瞧小孙子。” 十八阿哥既在兆祥所,百日礼就要在兆祥所办了。 宜妃笑眯眯地听着,并不插话。 惠妃无奈道:“又想要躲懒!” 宜妃笑道:“姐姐能者多劳,我这才松快几日……” 宫妃其乐融融,太后在上面看着也觉得省心。 只是,她看了富察侧福晋一眼。 惠妃见状,就道:“娘娘,这是老八的侧福晋,今儿头一次进宫……” 富察侧福晋应声而出,早有嬷嬷拿了锦垫过来,她就行了跪拜之礼:“奴才富察氏见过太后娘娘,请娘娘安!” 太后见她恭谨,不是那等妖娆挑事的模样,神色和缓,道:“起来吧,往后好好服侍八贝勒、八福晋。” 富察侧福晋恭敬应了,站起身来。 太后看了白嬷嬷一眼。 白嬷嬷将预备好的赏赐奉上。 富察侧福晋双手接了,退回到惠妃身后……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不成了(第二更) 过了两刻钟,太后就叫散了。 富察侧福晋随着卫嫔走了,看来婆媳之间还有私密话要说。 小辈妯里们在宁寿宫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这也是好久没有这么齐全过了。 之前七福晋一直在家调理身体,四福晋也从海淀园子搬出来小一个月了。 舒舒就道:“嫂子们去我那里坐坐,正好外头送了不少瓜果进来……” 大家都没有异议,就跟着到二所来。 除了之前在昌平定的苹果跟葡萄外,就是舒舒大兴庄子上的西瓜,还有直郡王府上送来的大桃。 不单单是葡萄好,舒舒家的西瓜也好吃。 个头不大,但是皮薄瓤红,吃着沙口。 七福晋吃了一块西瓜,又拿了一块道:“感觉比外头的甜!” 舒舒笑道:“七嫂爱吃就好,月底送节礼,有一车西瓜!” 中秋节还有小一月,不过中秋节礼要提前送。 七福晋忙道:“一车不够,得两车,我可听说你那西瓜地好几百亩……” 舒舒笑道:“三百多亩地的小庄,除了几十亩的林地散养了鸡跟猪,其他的都种了西瓜。” 沙土地,种别的也出息有限。 种西瓜倒是正好,不存雨水,西瓜更甜些。 十福晋道:“我们的节礼也月底送!” 她当时出嫁,除了陪嫁大量的金银,还有一些马匹跟羊。 马匹的大头由十阿哥做主,直接卖给朝廷了。 还有些羊,今年夏天才往南下来,好像也要到了。 十福晋就打算每家送些羊。 瞧着两妯里都有成算,四福晋跟五福晋笑而不语。 七福晋抚额道:“我还愁呢,也不知该怎么预备……” 说着,她望向四福晋跟五福晋。 这说不得不是兄弟之间的走礼了,是宫中长辈还有宗室长辈那边的走礼。 四福晋苦笑道:“没有定例,我打算这两日去裕亲王府请安……” 小辈开府的皇子阿哥没有中秋节礼的例,老一辈却是有的。 如今大福晋薨了,三福晋不方便出门,只有四福晋厚着面皮去请教长辈了。 兄弟之间走礼,大家不会挑剔,还有往宫里的敬礼,不知道什么规制,多了少了都不好,少不得要随着老一辈妯里行事。 她们这些孙媳妇,是不好越过裕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这些儿媳妇的,要不然也是失礼。 七福晋听了,心下一动,道:“那我也可以跟王婶打听打听……” 众人都望向她。 真要说起来,确实是七福晋这里更方便些,与纯王府毗邻而居,每日定省。 七福晋就大包大揽道:“四嫂不用着急往裕亲王府递帖子,还是我来问吧!得了消息,再打发人告诉嫂子跟弟妹们。” 四福晋笑着点头道:“那就劳烦七弟妹了。” 她这里却是也有不方便之处,那就是不是长嫂,包揽太多不好,显得多事。 即便是她体恤三福晋,可三福晋是个爱挑理的,未必领情。 七福晋素来爱八卦,想到方才见的富察侧福晋,带了好奇道:“这进门也小一个月了,四嫂打过交道没有,到底是什么品格?” 四福晋想了想,道:“是个极稳重的性子,八贝勒交了内务给她,可是并不曾听闻有过什么大动。” 众人一听,心里就晓得了,这是个聪明人。 八贝勒府前半年出了太大的新闻,如今外头也都等着看热闹,也不适合这个时候大动,省得让人侧目。 舒舒却想到了雅齐布一家。 九阿哥已经将那一家贪墨的证据递给四阿哥。 四阿哥是那么有耐心的吗? 居然一个来月,按捺不动。 少一时,七福晋要去更衣,就招呼舒舒作陪。 舒舒晓得,这是七嫂要说私密话了。 果不其然,等到更衣出来,七福晋就拉着她,脸上带了遗憾,道:“桂珍格格与我大哥的事情怕是不成了……” 要说之前,娘家热乎时,七福晋并不算赞成此事。 毕竟跟董鄂家前后街住着,平日里交际也多,桂珍的身份容易让彼此尴尬。 可是真正不成了,她也可惜,因为像桂珍格格这样品貌、出身、嫁妆样样齐全的嫂子,也不好找。 舒舒心下一动,想起了舒穆禄公府的那个二等侍卫额尔赫。 他面带腼腆的跟自己打听桂珍的消息,自己就将那拉夫人看上桂珍的消息说了。 不会是自己的缘故? 她就问道:“是定了旁人家?” 七福晋点头道:“嗯,是顺承王府太福晋给说的亲,说给了娘家侄子,舒穆禄公府的……” 顺承王府太福晋,就是已革顺承郡王之妻,额尔赫提过的那位堂姑母。 那就是额尔赫无疑了。 舒舒有些心虚,真要说起来,七福晋的大哥相貌前程也不错,那拉家的家风也跟董鄂家相似,都是礼烈亲王一系的世姻。 反倒是舒穆禄家那边,隔着旗,没有走动,也不知道那边的家风行事如何。 七福晋显然知晓的更多些,道:“论起来,也不算旁人,跟咱们两家也是有亲的。” 舒舒还头一次听说,道:“那怎么之前没有走动,是怎么论的亲?” 七福晋道:“真要说起来,跟四嫂那边更近些,那舒穆禄家老辈的姑奶奶,是四嫂外公的继室夫人……” 四福晋的外公,就是已革固山贝子穆尔祜,是安平贝勒杜度次子,广略贝勒褚英之孙。 他的嫡福晋,就是出自董鄂家,是舒舒的堂姑祖母。 四继福晋,就是四福晋的亲外祖母。 同时,穆尔祜的生母是乌拉国主布占泰之女,舒舒曾外祖母也是布占泰之女。 反正在宗亲中,穆尔祜一系跟舒舒外家那边算是比较亲近的。 舒舒咋舌道:“太绕了,怪不得没人提。” 七福晋道:“桂珍格格也不容易,盼着这回有个好结果吧!” 舒舒点头,她也是真心盼着。 只是桂珍格格要是婚期临近,那她要预备的铺子也该准备出来。 一时没有合适的,少不得从她名下产业中抽出一处。 长辈们的添妆不好动,倒是她当时跟福松一起从桂丹手中截买的那几处,不容易落人口舌。 舒舒就将此事记在心上。 除了舒舒跟十福晋是闲人,其他人都有一摊子事儿要料理,也没有待多久,坐了半个时辰就起身告辞,准备出宫去了。 舒舒跟十福晋俩,亲自将嫂子们送到阿哥所的甬道门口。 妯里几个正在作别,就见富察侧福晋带了一个丫头一个嬷嬷从长街过来。 见到诸位皇子福晋,富察侧福晋屈膝道:“诸位福晋安……” 四福晋道:“起吧,这是要出宫么?” “嗯!”富察侧福晋颔首道:“刚从我们嫔娘娘处出来……” 卫嫔还没有移宫,依旧是启祥宫后殿。 四福晋便和气道:“那就一起走吧,我们也正好要出宫。” 富察侧福晋恭敬应了,退后四福晋等人半步,跟着一起走了。 十福晋好奇地看了几眼,拉着舒舒的胳膊,小声道:“往后怎么称呼呢?咱们叫嫂子么?看着跟其他嫂子也没有什么差别……” 确实是如此。 富察侧福晋虽是庶长女,可是打小养在嫡母身边,也是高门贵女的教养。 凭着这样的出身相貌,想要嫁入宗室为正妻并不难。 只是马齐家之前没有攀附宗室的意思的,这个长女原是打算嫁回马齐岳家的。 结果康熙不厚道,给截胡了。 舒舒道:“不着急,轻易也打不上交道,等看看再说,随嫂子们行事总不会错……” 就算要打交道,也是她们搬出宫后,到时候挨着住着,少不了走动。 不过还有四福晋在,到时候随四福晋行事就是了。 十福晋乖巧点头道:“我听九嫂的……” 说到这里,她耷拉着脑袋,有些怅然。 舒舒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了?” 十福晋小声道:“想起八福晋了,好像有些可怜,往后就不能出来了么?” 】 她不通汉学,要不然的话,会晓得她的这种感觉叫“物伤其类”。 舒舒默默。 这就是皇家了。 看着再温情脉脉,里面还是有冰寒的一面。 嫁入其他人家,夫妻不和谐,还有和离这个选项;嫁入皇家,对外看着风光,可是真要走错一步,也没有好下场。 八福晋已经是特例,出身高贵,才格外优容。 这是接二连三好几个错,才有了今日下场,并不无辜。 换个其他人,去年在宁寿宫忤逆太后之后,就该是青灯古佛的下场。 十福晋小声道:“我不想像八福晋那样,那样我额赫她们会担心的,旁的部落也会笑话,要是过几年我生不出小阿哥,就让旁人生,我也不欺负格格……” 她性子单纯,真以为八福晋落到现在的局面是因为“嫉妒”。 舒舒怕她贤惠过了,伤了十阿哥的心,好不容易小两口甜甜蜜蜜的,别生了嫌隙,就道:“不着急,你都听十弟的就是,凡事商量着来。” 十福晋点头道:“嗯,我现在就听十爷的,十爷聪明!” 舒舒安心了,道:“你也聪明……” 第六百六十章 长生果(第三更) 等到九阿哥从内务府回来,舒舒就问起八贝勒府的后续:“这都一个月了,雅齐布还没有处置么?” 如今四阿哥也好,八阿哥也好,都随扈北巡去了,再回来就是两个月后。 九阿哥摇头道:“估摸着四哥也觉得棘手!” 处置一个奴才不难,关键是不能伤了八阿哥的体面。 雅齐布虽没有补贝勒府的僚属官,却是外管事,代表着八阿哥在外头行走。 想要直接找个借口,将他送到衙门都不行,会叫人看八贝勒府的笑话。 要不是如此,九阿哥也不会将此事交给四阿哥。 “等着吧,四哥说了解决,肯定要解决的,咱们搬家后不会有这么碍眼的人杵着。” 九阿哥道。 舒舒只是随口问一句,也就罢了。 她想起了额尔赫跟桂珍格格的亲事,跟九阿哥说了一遍,道:“万万没想到,还真就成了。” 九阿哥听舒舒提过两次,晓得欠着桂珍的人情,道:“爷今日去上书房,还碰到他来着,下回再遇到,爷就问问日子定了没有,到时候爷陪你去给桂珍格格添妆。” 舒舒先头已经将手头的产业清点了一遍,只有去年从桂丹手中截买的三处适合送人。 一处是地安门外的酒坊,一处是海淀的小庄,一处是大兴的大庄。 海淀小庄就是百望山那处,跟康亲王太福晋给她添的大庄挨着,不好送人。 大兴的大庄都是好地,地也多,价格又太高了,是桂珍格格当初给她添的庄子的三倍市价。 如此不是礼尚往来的规矩,也容易让人收着有负担。 剩下能选的,就是地安门外的铺子,现在赁给了原东家,五间门脸,上下两层,后院带了配房十一间,总共是二十一间房。 去年买的时候是一千零二十两银子,也是因为桂丹在前头逼卖,机缘巧合的缘故。 正常情况下,就是再添二、三百两银子,都没地方买去。 不过因为桂珍给她的小庄地价更贵,这个铺子还抵不上。 舒舒就道:“除了这个铺子,再让银楼做两柄金如意……” 真金白银最是实用。 压箱底的东西不嫌多。 九阿哥想了想,道:“南巡的时候不是买了不少洋货么?也可以挑几样西洋物件添妆,物以稀为贵……” 他这么一说,舒舒想起了宜妃带的点翠簪子,道:“今天娘娘带了一枚点翠簪子,看着极美,还是前朝宫里传下来的古物!”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道:“喜欢了?那爷明儿吩咐人去外头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找到,世面上的点翠首饰不多,在江南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好像都是南面传过来的……” 舒舒摇头道:“不是想要首饰,是想到那点翠技艺要受翠鸟限制,材料稀少,我就想到珐琅,珐琅里也有蓝色!” 后世从珐琅工艺里单独分出来的烤蓝工艺,现在应该还没有齐备。 按照宫里古董的考据,传世的烤蓝器物是雍正年间的,不过那已经是完全成熟的工艺。 按照时间推测,现在应该就有了银烧蓝技术的萌芽。 九阿哥来了兴致,道:“仔细说说……” 舒舒道:“不过是上行下效那些,要是内造办掌握了独家的烧蓝珐琅工艺,控制着数量,那烧蓝首饰是不是也能卖出点翠的价来?” 九阿哥立时心动,道:“到时候用金子做胚子,卖给蒙古王公去!” 去年的金腰带生意,一直延续到上半年,内务府好大一笔进账。 内造办的师傅手艺也确实好,做出来的黄金腰带精巧绝伦,腰带扣上的虎豹狼鹰栩栩如生。 蒙古人并没有被坑了的自觉,反而觉得物有所值。 要说金腰带赚了年轻王公的钱,那衍子丸就赚了年老的王公的钱。 女卷的钱,还没怎么赚呢。 九阿哥立时道:“下午爷就去内造办转转!” 宫里的内造办原本在养心殿,现在挪到慈宁宫了,就在内务府后头。 九阿哥熘达过去,十分方便。 舒舒又提及十八阿哥“百日”之事,道:“上次见十八阿哥,还是挪园子之前,现下也不知道什么样了。” 九阿哥道:“等爷从造办处回来,天也凉快了,咱们过去兆祥所转转……” 舒舒一愣,道:“方便么?” “怎么不方便?现在兆祥所也没有旁人,只有十七格格跟小十八两个……”九阿哥道。 去年腊月钟粹宫的一个庶妃生了十七格格,比十八阿哥大半岁,现在也在兆祥所。 舒舒忙道:“不必了,过些日子就是百日,到时候跟五嫂一起过去更妥当。” 虽说宫里看似太平无事,可是舒舒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真要是他们夫妻探看过小阿哥后,那边小阿哥、小格格有个不舒服什么的,说不清楚。 舒舒觉得自己骨子里还是挺凉薄的,规避一切风险。 九阿哥那里想到她心中都开始编故事了,还以为真的是顾及五福晋的缘故,道:“行吧,那到时候你跟五嫂一起去。” 午膳摆了上来,有一盘煮毛豆、还有一盘煮花生。 后世常见的小吃,现在却不容易。 尤其是花生,现下金贵着,叫“长生果”,是山东巡抚的中秋贡,刚分派到宫里。 御膳房那边孝敬了二所一盘。 九阿哥看着这个道:“中秋贡太少了,就几个地方有,过阵子福建将军的秋贡也该到了,有藕粉;还有陕甘总督的秋贡,有哈密瓜,咱们要不要打发人去买些贡余?” 舒舒摇头道:“南巡的时候,买了不少藕粉,足够用了;哈密瓜也算了,等到贡到宫里,咱们分到了,就留些籽儿,明年叫人试着种种。” 种活应该不难,只是日照的缘故,不会像西北的哈密瓜那么甜。 听舒舒这么一说,九阿哥举一反三,指了指那花生道:“那不是也能种长生果?叫人种了试试,要是种成了,明年万寿节礼跟万圣节礼,都可以加上这个。” 吃着好吃,名字也吉祥。 舒舒心下一动,道:“爷真打算叫人在京城试种花生?” 九阿哥道:“这有什么扯谎的?闲着也是闲着,又不费什么事,只是爷名下的皇庄多在外地,京郊就是菜地、果园什么的,到时候少不得在你的庄子里试种……” 夫妻一体,在九阿哥眼中,也没有说两人产业非要分明的意思。 舒舒怦然心动,道:“那还有两样东西,咱们也可以试试种种……” 九阿哥好奇道:“哈密瓜你方才说过了,还有一样是什么?” 舒舒摇头道:“不是哈密瓜,是玉米跟土豆?” “玉米跟土豆?” 九阿哥不解道:“这两样有什么好种的,不是有人种了么?” 玉米可以作为粮食,可是因为不好吃,百姓不怎么认,多是用边边角角的地种了,然后玉米跟玉米秸秆当成牲畜饲料。 舒舒道:“直隶十年九旱,或许玉米就是那种更耐旱的好粮种呢,要是通过精耕细作,使得玉米产量高了,那爷可是做了大好事……” 实际上十年二十年后,随着人口的滋生,玉米跟土豆两样高产的良种也会推广开了。 就是现下还没有人留意此事。 要是九阿哥做成此事,万家生佛,而且还能换个王爷帽子。 这种实打实的功绩,也不用全凭帝王的好恶来决定地位。 受宠的皇子也好,受宠的皇弟也好,太凭帝王的好恶,让人心里不踏实。 况且年老的康熙喜怒不定,雍正上台后执行“官绅一体纳粮”与“摊丁入亩”政策,也免不了被人诋毁,谁晓得会是什么秉性。 宗室诸王,为什么一个个稳稳当当的,跟皇家都敢掰腕子,那就是因为功绩都是实打实的,是大清功勋,谁也抹杀不了。 要想睡得安稳,日子也过得安稳,还得有些实打实的功劳。 九阿哥直直地看着舒舒,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寻思此事的?” 舒舒想了想,道:“在宫里吃到玉米面跟土豆的时候,就想过一下,就是不周全;前些日子去红螺寺之前,提及民富的事,我就想到这个……” 九阿哥有些激动,在地上踱步。 他是聪明人,自然晓得这事情要是成了,会是多大的功劳。 这个功劳妻子明明可以告诉岳父那边的,也能让爵位升一升,却是选择告诉自己。 什么“人尽夫也,父一而已”都是扯澹。 自己才是跟福晋执手百年的人。 “土豆是菜,又不好保存,怎么当粮食?” 九阿哥问道。 舒舒道:“现下不是就有粉丝跟生粉了么?粉丝应该直接可以当饭,生粉跟面粉、糜子粉什么的掺和起来,应该也可以当主食。” 九阿哥看着舒舒,眼睛亮晶晶,道:“爷看过内务府的记录,前朝末年的时候,土豆是皇庄里种植,专供皇家食用,确实是高产,亩产可达七百斤……” 安装最新版。】 舒舒笑而不语。 七百斤? 后世好像亩产过万了。 现下品种不同,农药也不齐全,没有农业科技的加成,不过一、两千斤应该不成问题。 有了玉米跟土豆,怎么能不提红薯呢? 红薯明代就在福建推广开,可是好像到了乾隆年间才在北方推广。 就跟这土豆一样,这么好的东西,也淹没在皇庄中,不怎么为世人所知。 还是一样一样来。 舒舒道:“要是爷找到更好的种植法子,使得土豆的亩产能过一千斤,那就是无量功德!” 九阿哥看着舒舒的肚子,笑道:“那佛祖可开眼,记得咱们的功德,给咱们投个好儿子来,要出息的,不要不听话的……” * 下一更12月25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六十一章 签单(第一更) 等到用了午饭,九阿哥就往御膳房去了。 “山东巡抚的中秋贡单子呢?拿来给爷瞧瞧!” 等到御膳房总管上前请安,九阿哥就吩咐道。 总管立时唤人取了单子过来。 因为这是才入库的,昨日才清点完,单子还没有归档。 九阿哥接了单子,仔细看了。 吉祥菜五匣,冈榴五桶,万年青五匣,耿饼九篓,长生果五桶,柿霜九匣,薏仁米五桶,木瓜五桶,金丝枣五桶。 长生果的数量太少了,不好从御膳房那边要。 倒是其他几样吃食…… 别的宫里都常见,木瓜却是没有印象。 “投我以木瓜,抱之以琼琚”的“木瓜”? 九阿哥好奇,道:“木瓜是什么瓜?菜瓜还是鲜果?” 总管立时吩咐下去,少一时木瓜就取来了。 拳头大小,形状像鹅蛋,闻着清香。 “怎么吃?” 九阿哥道。 看着还不错,不知道舒舒会不会喜欢。 膳房总管道:“这个直接吃口感不好,像是嚼木头,需要晒干了,入药膳……” 九阿哥立时没了兴趣,撂下了。 这一年下来,他吃了不少补药,也吃了不少药膳。 真是够够的。 但凡沾个“药”字,他都没有兴趣。 从御膳房出来,他就去了内务府,吩咐高斌道:“这几日没有旁的差事,先去山东会馆寻山东巡抚衙门来人,看看有没有贡余可买,有的话要些长生果、金丝枣、薏仁米什么的,没有的话,就去找找京城里的铺子,看看有没有专门贩卖山东特产的商人,跟着订下这几样。” 高斌仔细听了,领命下去。 九阿哥是急性子,即想着在京城培育长生果,就没想等到第二年开春去。 在他看来,现下也可以试着种一茬。 天冷了,直接跟洞子菜的,烧炭加温。 如此秋冬就能培育一茬,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明年春天直接避免。 如此一年下来两茬,成功的机会更多些。 至于为什么加上另外两样,那是顺带的,也是迷惑人的。 外头八旗闲人太多,就有些人乐意盯着宫里的动静,大事小情的都当成八卦说一说。 只说长生果的话,让人猜出来,就不好了。 既是美好的寓意,他还想要独占鳌头,借此孝敬一把。 接下来,九阿哥开始看公文,营造司有一笔支出,是修缮淑慧大长公主别院跟九格格公主府的部分开支。 他简单看了一下,写了“准”,也盖了章。 九格格那边的工程大,要明年的时候才能完工。 淑慧大长公主的别院只修缮几处,是公主起居坐卧之处,其他的地方不大,所以工期会快些。 之所以不是按照公主府修建,是因为没有先例。 抚蒙的公主就是抚蒙的公主,要是京城修造公主府,那其他的公主要不要修一个? 这里做了别院,大长公主用完,就可以挪给其他回京的公主。 公主还朝…… 淑慧大长公主的年岁…… 九阿哥神色带了认真,他觉得长生果这样好彩头的东西是次要的,还是要好好种土豆跟玉米,将功劳砸实了。 要不然生个小格格出来,长大了后抚蒙,那不是摘他的心肝么? 想想都受不住。 估摸着半个时辰,公务就处理完毕了。 九阿哥就出了内务府衙门,前往慈宁宫。 功绩要,银子也不能少赚。 虽说没有落到他的口袋里,可是丰盈内务府内库,也是他这个总管的功绩。 安装最新版。】 九阿哥觉得自己有些小虚荣,小好胜心。 即便这个内务府总管干好干坏一个样,汗阿玛不会给他涨俸禄,可是他还是想要做的好些,让旁人提起来就能夸上一两句。 慈宁宫里,内造办如今分布在茶膳房这片。 九阿哥一到,就有当值的郎中跟总管太监迎了出来。 九阿哥道:“没什么事儿,爷来寻珐琅作坊的匠人,看看现下的器物成色。” 总管太监听了,立时叫人给珐琅作的司匠传话,同时带九阿哥往那边去。 内造办,现在总共有二十多个作坊,珐琅作是其中一个。 珐琅作坊的匠人首领,就是司匠。 等到司匠过来,九阿哥就对值班郎中跟总管太监道:“行了,你们忙去吧!” 两人恭敬地退下,九阿哥才跟司匠道:“现在有什么近期的成品没有,爷瞧瞧?” 司匠道:“有几对瓶子,是皇上七月里吩咐烧制的……” 九阿哥点头,跟着司匠去了成品库。 是几对花瓶。 其中有一对粉彩的,上面是盛放的桃花,下边有几个小儿嬉闹。 还有一对藕色底的,上面是玫瑰花。 还有一对浅蓝色底,上面是杜娟花。 还有一对蓝色底的,上面是一丛兰花。 还有一对黄色底的,上面是连理枝,下头是一对鸳鸯戏水。 九阿哥挑挑眉,脑子开始发散开来。 上月吩咐的? 上月有什么大事件? 内廷宫院修缮,几位嫔主娘娘迁宫?! 这是挪宫的赏赐? 粉色桃花的是章嫔娘娘的? 这边有小儿嬉戏。 藕色玫瑰花是哪个? 玫瑰,花中“豪者”,富贵之花? 是瓜尔佳贵人? 杜娟花是花中西施,那是卫嫔娘娘? 兰花这个不用说,花中君子,那是惠妃娘娘。 剩下的缠枝莲跟鸳鸯…… 九阿哥有些囧,自己额娘好像确实喜欢这个花色…… 老爷子挺逗啊,“新欢”跟“旧爱”兼顾。 不过这才是自己的汗阿玛,并不像史书上的帝王那样冷酷无情。 他心中吐槽了几句,拿起了那蓝色底花瓶,仔细看起来,道:“这是用的银胎?” 这个蓝色珐琅,颜色很好看了,只是光泽有些生硬。 看来妻子的想法可行,经过调色,应该能烤出跟点翠颜色极为相近的蓝色。 司匠道:“是,这一组花瓶,用的都是银胎。” 九阿哥道:“要是在金胎上,能烧出这个蓝色么?” 司匠闻言一愣,道:“小人不知,之前只烧过铜胎跟银胎,铜胎上差些,银珐琅的颜色更鲜亮……” 九阿哥就吩咐道:“那这些日子就试试金器,不用从大件开始,可以先烧小件,什么戒指、平安牌什么的,试试着色,以蓝色为主,深浅都调些……” 银器放在寻常人家算是好东西,可是对于真正的王公勋贵来说,却是不入眼的。 价格也上不来。 换了金器,就不同了。 司匠为难道:“九爷,这作坊开炉领材料,都要有单子,才能从司库那里领料……” 九阿哥道:“那爷能开单子么?” 司匠躬身道:“自然是能的。” 内造办,全称为“内务府造办处”,九阿哥是内务府总管,自然有内造办的管辖权跟支配权。 九阿哥就没有客气,唤了当值的郎中,开了个拨料的单子。 拨给珐琅作金五十两,烧制器物。 而后在后头他签了自己的名字,画押。 等到司匠拿了单子下去,那郎中小声跟九阿哥道:“九爷若是想要给福晋制首饰,最好不用走内库的料,直接拿了金子过来更方便些,也不用记上这一笔,只需打赏匠人即可。” 这也是好心提醒。 怕九阿哥将成品器物拿走了,回头里外对不上账,被人诟病。 九阿哥道:“不是爷自用,是要进上的,就这么着就行!” 那郎中这才放心。 不过郎中提及福晋,九阿哥就想起妻子提过的玻璃窗。 要是能烧出更透明的玻璃,那换上玻璃窗说不得也不是梦想。 不过前提是透明玻璃的数量要上来,先换了乾清宫跟宁寿宫的。 内廷宫室也换的差不多了,才会轮到他们小一辈,那样就不惹眼了。 他出了珐琅作后,就去了琉璃作,也看了这边的成品库。 琉璃作下属的玻璃厂没有在宫里,而是在西安门外。 不过成品库在宫里。 九阿哥简单看了一遍,有些失望。 现在玻璃厂能烧出来的玻璃还是以有色玻璃为主,透明的极少。 那种偶尔烧制出来,都是珍品,想要用来镶窗户,压根就没有那个量。 乳白色的能多些,那是半透亮,可是数量也有限。 九阿哥摇摇头,暂时熄了玻璃窗的心思。 还是再等等看。 要是烧蓝金首饰成了,赚的银子多了,可以从里头拨出一部分银子来研发透明玻璃的烧制工艺。 想到那是烧银子的,九阿哥就有些肉疼。 即便花费的不是自己的银子,也让人舍不得。 只是谁叫妻子提了呢? 九阿哥还是颇有斗志,打算到时候给舒舒一个惊喜。 等到回到二所的时候,九阿哥就提起了珐琅作的银胎珐琅,道:“好多种颜色,看着都鲜亮,除了烧蓝,还可以烧红……” 蒙古那边有不少部落尚红,珊瑚、红玛瑙、红色蜜蜡首饰受追捧。 有了烧红金首饰,肯定喜欢的人也多。 舒舒赞道:“爷可真聪明……” 不单单是蒙古人尚红的多,满人早年尚白,如今入关多年,生活汉化,也开始尚红起来。 九阿哥挑眉道:“这有什么,你才真聪明呢,爷就是给你‘拾遗补缺’……” 他可不是那种见不得女人强的男人。 反而,与有荣焉。 不过想到点翠的颜色,他还是道:“你明天抽空去趟翊坤宫,跟娘娘借一下点翠簪子,好叫珐琅作的人参考下颜色,要不然闭门造车也不像……” 舒舒听了,有些麻爪。 根据宜妃的说辞,那是御赐之物,还是生九阿哥时的赏赐,这开口借,不会让宜妃误会吧? 以为自己眼皮子浅,变着法子讨要? 她就道:“那怎么跟娘娘说呢?” 九阿哥想起了那些花瓶,决定效彷一下,道:“跟娘娘实话实说,就说给珐琅作做个参考,娘娘喜欢点翠,这个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咱们就想要孝敬些娘娘烤蓝首饰……” 第六百六十二章 提点(第二更) 次日一早,舒舒就打发核桃跟小椿去翊坤宫了。 宜妃听到二所来人,心中奇怪。 昨日才见过,这是又有什么事了? 等到见了小椿,小椿就说了舒舒想要过来请安之事。 宜妃道:“上午都闲着,让她过来吧,正好用了中午饭再回去。” 说到这里,她想起二所之前送过来的八宝酱菜,道:“要是有八宝酱菜就带些过来,用着左粥正好。” 翊坤宫膳房也腌酱菜,可是齁咸的,没有旁的滋味儿;二所的酱菜更像是小菜,没有那么咸,味道更好些。 宜妃饮食还有些忌口,觉得寡澹,就想吃酱菜了。 小椿应了,就带了核桃回去了。 宜妃跟佩兰道:“方才跟着那个核桃是内务府的吧,倒是常跟着出门?” 佩兰点头道:“是去年九福晋进门后内务府拨过去的四个宫女之一,确实挺当用的,当着副管事使。” 宜妃点头道:“挺好的,回头几个大的发嫁了,下头的人也能跟上。” 在这宫里生活,哪里能离得了包衣? 像八福晋去年在宫里的时候似的,只用自己的陪嫁嬷嬷跟丫头,内务府的人一个也都不用,才是大傻子。 活成个瞎子、聋子。 儿媳妇年岁不大,却是难得通透。 即便之前二所跟包衣有些不愉快,也没有因噎废食。 这样才对。 真要将包衣的路堵死了,谁会晓得那些奴才背后怎么拖后腿。 * 二所这里,舒舒得了准信,就叫小棠预备起来。 虽说宜妃只点了八宝酱菜,可是哪里好真的只准备八宝酱菜一样。 正好膳房正刚做了茄鲞跟糖蒜,外加上之前做的海苔肉松凑成四样。 她吩咐人用罐子装好,就叫人提了,才踩着点儿,约莫着己正二刻去了翊坤宫。 太晚过去,直接是饭时,不恭敬;太早过去,等到说完正事,相对无言也尴尬。 到底是婆媳,不是妯里,可以叽叽喳喳说八卦的关系。 少一时,舒舒主仆几个到了翊坤宫。 宜妃探出头来瞧,看到舒舒后头跟了两个宫人,提着两个篮子,兴致勃勃道:“有没有能直接吃的?” 舒舒道:“肉松可以当零嘴儿。” “那先尝尝!”宜妃笑道。 舒舒就亲手拿了肉松罐子,递给佩兰。 佩兰拿下去装了一碟子过来。 肉松里夹着海苔碎,还撒了芝麻,闻着就香喷喷的。 宜妃正在吃茶,招呼着舒舒在对面坐了,就先夹了一口肉松吃。 吃到嘴里又香又酥的,咸澹也正好。 空嘴吃着也不咸。 宜妃点头道:“这个味道好,夹馒头夹饼肯定也好吃。” 舒舒笑道:“让您说着了,九爷就爱用这个夹馒头吃,说是白馒头噎得慌,不爱吃……” 宜妃嫌弃道:“都多大了,还挑嘴,你也别老惯着他!” 舒舒笑了笑,不说话。 真要不惯着了,怕是第一个不乐意的就是宜妃。 宜妃见她如此,道:“你就惯着吧,回头操心费力的还是你自己。” 舒舒忙道:“没有,九爷对儿媳也好呢。” 宜妃轻哼了一声,道:“说吧,他又闹出什么了,打发你过来?” 知子莫若母。 如果是舒舒自己的事儿,昨日过来请安的时候就会抽空说了,不必专门跑一趟。 舒舒道:“九爷打发儿媳过来,跟您借那只点翠簪子……” 宜妃很是意外了,她实没想到是这个,道:“一个大男人,拿这个做什么使?” 舒舒道:“他昨晚去了内造办,看到匠人烧蓝,就想着拿着过去看能不能彷出颜色来。” 至于孝敬宜妃的话,舒舒现下没提。 说的再多,也跟她还扯闲话似的,并没有什么好处。 因为见过点翠簪子的是她,并不是九阿哥,不是将事情推到九阿哥身上,就能推过去的。 反倒显得自己巧言令色。 宜妃来了兴致,忙吩咐佩兰,道:“将簪子拿出来给九福晋……” 随后,她对舒舒道:“真要彷出来,那就厉害了,回头我画几个花样子,到时候咱们拿些金料过去,叫那边试着做了。” 舒舒应了,压低了音量道:“九爷就是念叨着去年金腰带生意,还惦记着从蒙古赚钱呢,一时也没有旁的想法,儿媳就想到了娘娘的点翠簪子,这么稀罕的东西,京城都是有数的,蒙古那边更是没有,就提了一嘴,结果九爷说翠鸟少,满世界淘换去,弄着的也是有数的,要是只要蓝色儿,还有珐琅器……” 她巧妙地调整了顺序。 如此一来,她提了点翠簪子也不是有心多嘴了。 宜妃忍俊不止,笑道:“真是的,怎么就可着蒙古人湖弄!” 舒舒道:“九爷这总管当得可有责任心了,一心要办好了差事,想要让人夸他。” 宜妃笑道:“打小就是这个毛病,就爱听好话,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舒舒却觉得九阿哥现下正好。 或许之前有不足的地方,可是也在成长中。 之前是个歪歪扭扭的小树,现下也快直熘了。 婆媳说笑了一会儿,就到了午膳的时间。 等到膳桌摆上来,一道红焖牛肉,还有个白切牛肉,一道牛肉白萝卜汤、一道炒牛肚。 总共八道菜,四道是牛肉。 舒舒看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望向宜妃的目光就带了感激,要不是专门吩咐,不会是这样的菜色。 宜妃见了,道:“既是喜欢牛肉,也不是什么金贵食材,就跟御膳房那边打声招呼,每日里添些,也不费什么事儿……” 舒舒摇头道:“不用,到底不是份例里的,御前还没有每日供应牛肉呢。” 宜妃晓得,舒舒行事这样克制,还是因为顾及到九阿哥的缘故。 要是九阿哥没有任内务府总管,行事反而自在些。 任了这个总管,顾及的就要多些。 她这个生母如此,舒舒也是如此。 她心里叹了口气,道:“皇子府修缮的如何了?” 舒舒道:“都差不多了,就剩下些彩绘……”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前些日子去红螺寺之事,笑道:“这几日正要打发人去红螺寺挪竹子呢,跟住持说好了,先要两丛竹子,要是栽活了,回头再要些……” 宜妃却想起皇子府东邻是八贝勒府,不由心塞。 原想着他们早点儿搬出去也好,宫外自己当家做主,生活更自在些;可是这邻居,就有些让人不放心。 婆媳不是外人。 她想了想,提醒道:“老九心实,又爱听好话,容易被人湖弄,回头真要搬出去,你也要多看着些,别叫人哄了去……” 舒舒听了,心下明白,那个“别人”是有代指的。 她点头应了,道:“嗯,儿媳记着,还有十阿哥在呢,十阿哥是个内秀的,眼明心亮,也会在旁提醒着,娘娘放心。” 宜妃点头道:“老十确实更让人心安些。” 等到用了午饭,舒舒就带了点翠簪子从翊坤宫出来。 二所上房,九阿哥自己用了饭,百无聊赖。 听到舒舒回来的动静,他看了眼座钟,抱怨道:“都未初了,怎么待那么久?”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自己一个人可怜巴巴的用午饭,没滋没味儿的。 舒舒揉着肚子,道:“娘娘吩咐膳房做了好几道牛肉的菜,我就多吃了一会儿……” 九阿哥道:“牛肉有什么稀罕的?明天叫周松也跟膳房订些!” 舒舒摇头道:“不用,夏天天燥,偶尔吃这一回就行了。” 九阿哥这才不说话了。 舒舒看向小椿。 小椿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锦盒,双手递上。 舒舒接了,打开来,放在炕几上,道:“就是这个簪子……” 九阿哥这才想起正事,拿过来仔细看了,道:“确实鲜亮,没有烤蓝出来的颜色那么怯……” 上面羽毛的纹路清晰可见。 因为是采之翠鸟身上,每一根羽毛颜色都不尽相同。 九阿哥拿着簪子,变换着光线,看得十分仔细。 舒舒好笑道:“看什么呢?” 九阿哥放下簪子,目光炯炯,道:“这就是羽毛啊!” 舒舒轻哼了一声,这不是废话么? 不是羽毛,也不叫点翠啊! 九阿哥眨眨眼,道:“未必就用烤蓝来彷它,直接用鸟毛染色,也能做这个!” 啊?! 舒舒看着九阿哥,恍然大悟。 自己湖涂了。 只想着历史发展如何如何,忘了国人还有一伟大的技艺。 山寨,自古以来都有传承。 不单单是烤蓝这一项。 “那颜色……” 舒舒疑惑道:“能调的相似么?” 九阿哥挑眉道:“怎么不能?染鸟毛跟丝绸也没有什么差别,现在丝绸颜色少了?” 舒舒则想到了现下染色的弊端。 现在都是植物与矿物的天然染色成分,不像后世化学染剂那样定色。 就像她们的衣裳,为什么每一季都要做十几二十来套,那就是因为衣服下水一两次就不能在外面穿了。 还有就是她们这样的身份,只要在人前露面,不好老穿一套衣裳,显得不体面,多是没有重样的。 等到洗了一回两回,半新不旧了,就在家里穿了。 “褪色怎么办?” 舒舒道:“这点翠毕竟是天然的,上百年都不褪色……” 这染色的羽毛,也不知道定色会如何。 按照衣服料子看,现在的染料晒了会褪色,湿了也会褪色。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么金贵的东西,应该没有哪个二傻子会直接出去淋雨,至于天长日久的褪色,那是没有法子之事,能撑个三、五年的就算功成……” 三、五年后,再琢磨其他的好东西卖给蒙古王公福晋就是了…… * 先不求月票,大家帮忙再留几天,29再投,双倍哦,^_^。已经投了的书友,这里鞠躬感谢一下。 第六百六十三章 明算账(第三更) 过了几日,到了闰七月二十五,又是皇子福晋们入宫的日子。 舒舒就是按照惯例,在阿哥所甬道门口等到了五福晋,两人一起去翊坤宫。 宜妃身上换上了“庆太平”的宁纱罩衫,头上的钿子换成了绿色碧玺的团花,跟着身上的衣裳配套。 看着仿佛二十几岁,跟两个儿媳妇站在一处,如同姐妹花一般。 五福晋跟舒舒少不得又夸了一遍。 是真心的。 随着身体逐渐恢复,宜妃的气色也大好起来。 舒舒就想起了自己收着的十匹“庆太平”料子。 既是宜妃喜欢,那还真不好四处送人了。 只要是女人,谁乐意撞衫? 可是皇上赐给翊坤宫的料子才两匹,他们当儿子、儿媳妇想要孝敬也不好多了。 趁着还没过季,可以先孝顺翊坤宫两匹,剩下八匹就搁着了。 等到明年要是宜妃还喜欢这个花色,继续孝敬。 要是不喜欢了,再说其他。 少一时,一行四人依旧是步行前往宁寿宫。 到了宁寿宫前,就发现不同。 之前各位主位多是坐辇过来,外头停着一些辇。 结果这两回宜妃步行过来,西六宫的妃嫔就也都步行了。 即便是妃,也是分了等级的。 四妃之中还好,荣妃资历深,德妃皇子皇女多,彼此有前后没有尊卑。 其他人,到底差一头。 尤其是宜妃之前总管着西六宫,没有贵妃之名,却有贵妃之实,西六宫上下还是默认以宜妃为首。 宜妃见了,微微皱眉,有些后悔。 她是嫌弃自己的腰身比生产前还宽半寸,才想要多动动的,倒是连累得旁人跟着步行。 看来下回再请安,还是要换辇。 等到太后出来之前,几个小辈妯里已经打了一圈的眉眼官司。 瞧着七福晋的模样,就晓得节礼单子问出来了。 还有就是,富察侧福晋没有入宫! 她上回冒然入宫请安,还是一个人,大家都以为会成惯例。 没想到,今天居然没有来。 是惠妃发话了? 还是卫嫔开口了? 舒舒心中都带了几分好奇。 等到太后出来,却是带了一个准确消息。 巴林部的淑慧大长公主还朝。 这次圣驾北巡,巴林部在来朝的部落名单中。 荣宪公主与和硕额驸会奉大长公主朝见后随圣驾队伍回京。 对于这位大长公主,老资历的宫妃都有印象。 太皇太后在世时,大长公主曾还朝几次。 康熙二十六年,太皇太后病重时,大长公主还曾经回京侍亲。 是个和善人,也是个爽利人。 当初荣宪公主,还是大长公主亲自求的。 虽说内务府那边的公主别院已经动工一个月了,可是前朝跟后宫消息不通。 妃嫔们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消息。 惠妃感叹道:“这一晃也十几年没见大长公主了,也不知她老人家现下如何。” 太后唏嘘道:“听说这两年巴林部闹灾,百姓过的不大顺遂,大长公主回来散散心也好。” 宜妃道:“这回荣妃姐姐要欢喜了,二公主也能在京多住些日子。” 太后笑着听着,却是生出担心来。 旁人不知道大长公主还朝,太后却是听皇上提过的。 只是大长公主之前上折子,并没有提及荣宪公主与和硕额驸两人也跟着回京。 如今要跟着孙子、孙媳妇,想来老人家身体真的不好了,晚辈们才要跟着。 大长公主比自己大九岁,今年六十八岁了。 太后生出不好的预感…… * 等到请安完毕,大家从宁寿宫出来,小妯里几个就去了二所。 等到进了正房,大家坐下,七福晋就从荷包里拿出几张纸道:“我问过王婶了,这两张单子是纯王府早年的,剩下两张是王婶打发人去恭亲王府抄的……” 这是纯亲王福晋细心,担心十几年前的节礼单子跟现下的有什么变动。 众人就传着看了,松了一口气。 中秋节礼,还是以吃食为主。 月饼、应季瓜果、各色饽饽还有花灯等。 抛费有限。 倒不是大家小气,而是随后还有万寿节、万圣节跟春节,三个大节,到时候也要往宫里送礼。 有婆婆的几个,还有各自婆婆的千秋。 这就是好几轮礼。 要是孝敬的都是古董珍玩,一次次的,也送不起。 还有就是宫里这里的走礼是上限。 宫里都是如此,那宗亲长辈那边的节礼递减,也是有数的。 十福晋看着众人道:“那我的羊还送不送?” 纯王府的单子也好,恭亲王府的单子也好,都没有肉食这一项。 四福晋与五福晋对视一眼,也拿不定主意。 两人都望向舒舒。 舒舒之前打算送果子,倒是在礼单范围之内。 这肉么? 到底怎么个说法? 舒舒问道:“这羊能留到冬天么?要是能留的话,中秋节礼可以从众,年礼里再加上羊……” 十福晋摇头道:“没有预备那么多饲料,羊会瘦的……” 舒舒道:“那你就跟十阿哥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处理,总不能白饿瘦了,可惜了。” 内务府这里也收羊的,会按照相应的价格结算。 只是具体如何,不是她们女卷好张罗的,还要看十阿哥的意见。 要是十阿哥乐意十福晋做个特立独行的皇子福晋,那节礼也可以不从众。 本身十福晋就跟其他皇子福晋不同。 要是十阿哥不乐意惹眼,那自然有其他的解决法子。 十福晋点头道:“嗯,那我听十爷的。” 七福晋看着舒舒道:“之前不晓得节礼是这个范围,也没有叫人预备瓜果,要不今年就从你那边拿西瓜,只是说好了,要按照时价算,要是白给,我可不敢要……” 舒舒摆手道:“西瓜能值几个钱?七嫂你也太客气了。” 七福晋正色道:“亲兄弟,明算账,反正都要打发人出去采买,跟谁买不是买,非要为了几十两银子,欠你一回人情不成?” 四福晋在旁也道:“说的在理,又不是自家吃,人情不是这样做的。” 五福晋之前也为节礼愁,听了也道:“也算上我们府,这样也省事了。” 十福晋在旁凑热闹道:“还有我,还有我,别拉下了。” 舒舒没有法子,就道:“随嫂子们吧,不过也不好单送西瓜一样,前些日子我们从红螺寺回来,在昌平果园定了一批秋果,是苹果跟葡萄,嫂子们要是用的话,也直接打发人去那边买好了。” 上回的苹果跟葡萄,五福晋跟十福晋都吃过的。 五福晋点头道:“那葡萄味好,苹果也脆。” 十福晋不解道:“那咱们都送一样的,不是重了么?长辈们得收到多少西瓜跟葡萄?” 四福晋笑着解释道:“宫里换样来,不送西瓜,主要是宗室与姻亲的,还有门人的回礼,重了也就重了。” 十福晋这才放心,道:“那就好,要不是都是一样的,感觉怪怪的。” 眼下妯里几个,虽说有新媳妇,还有老媳妇,可真要说起当家做主,这时间也不长。 七福晋想起了那两个皇子府,道:“今年就搬么?那没有爵,这日常供给怎么算?” 舒舒点头道:“应该是搬的,跟在宫里一样,还走内务府的例。” 七福晋点头道:“那样也好,要不然短了爵俸,却要养活一府的人,也够操心的。” 四福晋笑着看着舒舒跟十福晋,这两个弟妹一个心思通达、一个淳朴可爱,都不是多事的人,往后做邻居,只有更亲近的。 七福晋看到四福晋的笑容,道:“对了,才想起来,还没问呢,四嫂,富察氏怎么没来?” 四福晋无奈道:“我也不晓得,爷们都不在,各家都是关门过日子,又不兴串门。” 七福晋好奇得不行,道:“那到底是惠妃母发话了,还是卫嫔母发话了……” 说着,她望向舒舒,道:“舒舒你看呢?” 舒舒想了想,道:“应该不会是惠妃母,或是卫嫔母、或是她自己拿的主意……” 惠妃处事大气宽和,即便富察氏入宫请安是先斩后奏,惹得她心里不快,可看在八阿哥的体面,也不会发作富察氏。 反倒是卫嫔这里,到底是亲生儿子,底气足些。 七福晋听了,深以为然道:“是了,这婆媳俩都是聪明的!” 点到为止。 不过少了这么一个人,大家自在许多,要不然的话也都尴尬着,不知该怎么个尺度。 少一时,大家还是散了。 约好了月底的时候,她们会派府上的人去舒舒的西瓜地里拉西瓜。 舒舒也是哭笑不得。 本是土地贫瘠的小庄,压根没指望有什么进益,没想到却是要开张了。 她带着十福晋两个,将众人送到甬道门口,才目送着众人离去。 十福晋倒是觉得自己学着了,道:“九嫂,你不是开酒楼么?那我能将羊卖给你么?” 舒舒笑着点头道:“能呀!” 正好秋天的时候,可以上火锅。 十福晋笑着说道:“那我回头再给额赫写信,让旗里年底再来人时也带牛啊,我们的黄牛肉好吃,宰杀也没有忌讳,到时候九嫂都做成牛肉干或牛肉脯,就能一直吃了……” 安装最新版。】 舒舒笑着点头道:“那感情好,多多益善,回头我送好的首饰谢你额赫……” * 下一更12月26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六十四章 问策(第一更) 这几日的功夫,高斌在外头也找到山东巡抚府的人,可惜的是,贡余早就被人抢光了。 那人倒是机灵,晓得是九皇子的人要采买,就给推荐了济南会馆的鲁商,长跑京城的。 鲁商收了定金,答应打发人回济南,采选这几样。 济南到京城的距离,快了的话,一个月就可以往返。 九阿哥就暂时放下此事,叫人也去弄了玉米跟土豆的种子。 这两样也打算秋冬试一茬。 “可惜了,这两样洞子里种出来,产量也不作数,就是先了解一二罢了……” 九阿哥跟舒舒道。 舒舒道:“是在花园南边盖暖房么?” “嗯!” 九阿哥道:“到时候方便查看……” 要不然全都交给旁人不放心,自己要是查看的话,寒冬腊月跑城外庄子也不方便。 舒舒听了,很是心动,道:“那也可以自己种些洞子菜试试?”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菠菜、油菜、小萝卜缨子都种些,到时候涮锅子吃。” 因为福松要预备乡试,皇子府那边的活计,九阿哥也不派给他,多是交代给高斌。 舒舒道:“那等到咱们年底出去,给高斌补个府缺么?” 府里还有典仪的文官缺。 九阿哥摇头道:“上回去马齐家拜师后,关系马齐儿子爷在御前提了一回,提过典仪,被汗阿玛给否了,说要安排老成人过来做典仪,到时候看吧!” 高斌到底是内务府子弟,未必要一直跟着他。 等到过几年历练出来,补内务府的缺比在外头更顺当些。 见九阿哥心中有数,舒舒就不说了。 只能说八旗的制度有所局限。 曹顺也好,高斌也好,只要不划在九阿哥的名下,那就都是暂用,长久不了。 可是谁都晓得,内务府包衣的前程,跟下五旗王公包衣的前程,不是一回事。 像核桃这样的人家,是包衣中的平民,无所谓上三旗还是下五旗。 像曹家、高家这样的内务府包衣中的世宦人家,是不会乐意跟着下旗的。 种子到位,盯着的人就是邢全父子了,直接从百望山传了回来,阖家安置在皇子府。 皇子府后头的院子,就分了个一进院子安置他们一家。 邢全跟他的长子负责花园的试验田。 邢全的次子、三子也都半大不小了,暂时安排在门房上。 邢嬷嬷是王府包衣出身,则暂时料理些杂务。 一家人都用上了。 九阿哥这里,则是常往慈宁宫跑。 宜妃的点翠簪子送了过去,也留了描影。 九阿哥除了在珐琅作,就还去了金玉作。 他倒是沉得住气,没有直接表明来意,还是先看了那边的成品陈列。 金匠这边的工艺,主要还是以鎏金、花丝镶嵌、捶揲、掐丝、炸珠、錾刻、累丝为主,并没有点翠相关的匠人。 他晓得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倒是不着急了。 先等着珐琅作那边的成品。 因为有点翠发簪做参照,珐琅作这边的匠人就调制了好几种与其接近的蓝色。 安卓苹果均可。】 几日的功夫,出炉了一批试验品。 半数是金器,半数是银器。 都是戒指、牌子、团花这样的小件。 九阿哥对比一遍,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的珐琅器用银子打底的多了。 银子上面的色彩更柔和些。 金器上的不够灵动。 “再试试吧,实在不行釉色薄些,一层层烧……” 九阿哥觉得可以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是银胚上,然后外头厚鎏金,可以作为内造之物,后宫使用。 一半还是金胚,颜色再调整调整,专门销往蒙古。 虽说在明白人眼中,会晓得工艺更贵重,有些鎏金器物不比纯金的便宜,可是蒙古人不会理会那些。 他们会觉得鎏金就是银,要是按照黄金的价格卖,那就是骗人。 而后又烧了两炉出来,除了烧蓝,还有一部分烧红。 出了几样不错的成品牌子。 一块寿字烧红金牌子,一块烧蓝六字真言金牌,一枚烧蓝金葫芦,还有一红一蓝金团花,一枚烤蓝龙纹扳指。 总共凑成六样,装了锦盒。 九阿哥还写了关于烤蓝首饰的折子,附上相关的计划书。 圣驾如今正在口外方向,每日兵部车马司都要安排人往御前送折子。 于是,九阿哥的折子跟锦盒数日之后,就到了御前。 * 乌喇岱昂阿,圣驾行营。 康熙看着锦盒,挑了挑眉。 内务府的请安折子,之前是五日一递,并没有什么大事。 不过赵昌的折子却是每日都过来的。 所以康熙即便不在宫里,也知晓了九阿哥这二十来天的行动,恨不得长在慈宁宫了,差不多要隔一日一去。 去了珐琅作、琉璃作跟金玉作,这是做出什么好东西了? 康熙没有急着打开锦盒,而是先拿了九阿哥的折子。 九阿哥的折子上,还总结了去岁到今年上半年“黄金腰带”的总账,是一笔不菲的数字。 不过为了保持内造之物的金贵,即便还有些蒙古王公想要黄金腰带,事情也告一段落,彻底停了。 这烧蓝珐琅跟烧红珐琅,可以取代黄金腰带。 九阿哥说的直白,康熙不由失笑。 他想起了去年北巡之事,从喀喇沁到科尔沁,再到围场,九阿哥没少折腾,黄金腰带、衍子丸。 前后一个多月的功夫,就弄出那么多花样。 等到回到京城,就又打起羊毛跟羊绒的主意。 今年更是,人都没有跟着出来,还不忘从蒙古王公腰包里掏银子。 这混小子上辈子怕不是个陶朱公? 康熙腹诽着,打开锦盒,立时被里面的几件小物件吸引。 其中几件烧蓝饰品的蓝色,已经很接近点翠的蓝。 要知道大清水德,服饰尚青尚蓝。 宝石上,蓝宝石与青金石也颇为看重,只是成色不等,难出上品。 还有烤红,这个红色是正红。 上等的红宝石也不会有这样的绚丽色泽。 康熙脸上露出笑容,虽然九阿哥有时候做事天马行空的,可是只要关系到经济,还是有些靠谱的。 他又拿起九阿哥的折子,视线落在最后两句上。 最后提及是否如去岁之例。 康熙轻哼了一声,撂下折子。 这又是惦记着自己给他搭台子? 混账东西! 康熙想了想,看着梁九功道:“传几位阿哥过来!” 梁九功应声下去,少一时,得了传唤的几位随行皇子陆续来了御帐。 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康熙指了指锦盒,道:“你们都过来瞧瞧……” 大家就围了过来。 大阿哥看不出什么,道:“颜色鲜亮,就是太小巧了些。” 三阿哥则是小心的拿起烧红牌子,道:“这上面的红是怎么来的,是红宝石压粉还是其他?看着更加贵重……” 就算原料是红宝石,也不亏,相当于将杂色红宝石升级成一等红宝石了。 四阿哥没有上手,可是也觉得颜色搭配的合适。 从没有想到金色跟红色、蓝色这样搭配。 “看着确实新奇!”四阿哥道。 五阿哥跟着点头道:“好看,好看,皇祖母应该会喜欢……” 七阿哥没有说话,只微微颔首,算是附和五阿哥的话。 八阿哥则道:“除了龙纹扳指,总共有五件饰品,是汗阿玛给来朝的几位公主预备的赏赐么?” 众人望向康熙。 如今圣驾队伍中,确实有五位公主。 科尔沁部的和硕端敏长公主、和硕纯禧公主,喀喇沁部的和硕端静公主,巴林部的固伦淑慧大长公主与和硕荣宪公主。 都是至亲。 一位皇姑,一位皇姐,三位皇女。 康熙不置可否,望向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十三阿哥是亲身经历去年的黄金腰带事件的,立时想到九阿哥身上,道:“这应该是一物难求的内造首饰吧,跟去年的黄金腰带似的,金贵着……” 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也是去年随扈的皇子,听了十三阿哥的话,大致明白过来。 大阿哥笑道:“九阿哥这总管当得还真是尽心尽责!” 三阿哥撇撇嘴。 俗,怎么老谈钱?! 还真是钱耙子,人都没跟来,都不肯消停。 四阿哥也是一言难尽模样。 去年的金腰带跟衍子丸,除了从各部换了不少金银之外,还有大量的羊毛羊绒。 如今从通州码头运羊绒到江宁的官船每月两船,那是多少羊绒? 现在京城的西洋呢是什么价? 或许明年后年,各处就是大清产的呢子。 内务府的买卖,不单单是敛财,还涉及到其他。 草场是固定的,羊毛值钱了,养的羊就多了,马就少了,那会有什么影响? 这黄金腰带才结束没几个月,就又有黄金珐琅首饰了。 四阿哥的眼神在烧红珐琅上定了定。 要说九阿哥不是故意针对蒙古部落谁信呢? 蒙古很多个部落尚红。 这偏才,也是偏财啊。 五阿哥与有荣焉道:“九弟其实聪明着呢,也能干。” 七阿哥挑挑眉,依旧缄默。 八阿哥跟着笑了,竟是不知道说什么。 去岁的时候他只影影绰绰听过,知晓的并不算很多。 十四阿哥笑嘻嘻道:“那等到回京,我要去跟九哥讨个牌子,要烧小龙的……” 康熙的视线从几个儿子脸上掠过。 感觉都不大机灵。 去年北巡的时候,九阿哥跟十阿哥一唱一和的,将蒙古王公都收入囊中。 现在这几个,老大性子直爽不合适,老三这行事自己不放心,老四太正经了,老五容易被人湖弄,老七不怎么与人打交道…… 还真是老八交际多些,可是也不大合适。 剩下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又太小。 康熙犹豫了一下,而是落在五阿哥身上,而后吩咐十三阿哥道:“十三阿哥这两日跟五阿哥跑腿,往各处送赏赐……” 正如八阿哥所说的,现在行营里五位公主,可以一处赏赐一样…… 第六百六十五章 天使(第二更) 既是指了办差的阿哥,其他的人就都退下了。 五阿哥与十三阿哥留着。 旁人也没有意见。 因为五阿哥是太后抚养的缘故,蒙语说得流利,蒙古王公们也乐意亲近他。 至于十三阿哥,比较机灵些,可以在旁帮衬些。 十四岁也不算小了。 上头的几个皇子,成丁之前也派过差事。 康熙看着两人道:“你们看看,这些怎么分派……” 寿字牌这个没有异议,指定是辈分最高的淑慧大长公主的。 剩下几个,五阿哥有些蒙,直接看向十三阿哥道:“十三弟,你说呢?” 十三阿哥晓得五阿哥性格淳厚,问自己就是真心问自己,仔细看了下剩下的四个,道:“六字真言牌更大些,可以给端敏姑母……” 剩下三个饰品,正好三位皇女。 十三阿哥就想了想,道:“长幼有序,烧蓝金葫芦代表福禄,又是独一无二,可以给纯禧姐姐……” 和硕纯禧公主排行是大公主,还是唯一的养公主,越是如此,越要偏重些,才不会叫人挑理。 剩下两个团花一样大小,只是颜色不同。 十三阿哥就道:“那红色的就给荣宪姐姐,蓝色给端静姐姐……” 这两位都是帝女,就可以按照长幼分了。 蒙古尚红,红色首饰更体面些,就给了更年长的荣宪公主。 五阿哥在旁,连连点头,道:“十三弟分得好……” 康熙看着十三阿哥一眼,也比较满意这样的分派方式,跟他心中所想的一样。 自己这个儿子,要比其他阿哥通达些,人情世故都能兼顾得到。 他就点头道:“就这样赏赐吧!” 五阿哥与十三阿哥躬身应了。 两人就抱了锦盒出去,交给哈哈珠子太监们捧着,前往公主们的营帐。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兄弟俩先去的就是巴林部的营帐。 淑慧大长公主与荣宪公主都在。 这两位公主,从娘家这边论起来是姑祖母与侄孙女;都嫁到了巴林部,成了祖婆婆跟孙媳妇。 荣宪公主是康熙三十年出降,当时十三阿哥还小,刚入上书房而已,姐弟也没有打过什么交道。 反倒是五阿哥这里,当时已经十二岁,姐弟接触的多些。 听说两位皇子奉命而来,荣宪公主就搀扶着淑慧大长公主出帐相迎。 淑慧大长公主头发都白了,脸上也是深深的皱纹,十分的消瘦,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蓝色长袍。 虽说她只比太后年长不到十岁,可要是站在一起的话,看着像是两代人。 荣宪公主的气色还好,看着很是爽利的模样。 她虽抚蒙,可是嫁得是巴林部,丈夫就是表兄,如今儿女双全,日子过的顺心如意。 五阿哥对大长公主道:“孙儿带的不是旨意,您不必出迎。” 淑慧大长公主笑道:“该出来的,今天阿哥们是天使呢!” 五阿哥依旧坚持,扶了淑慧大长公主进了帐子,落了座,才双手捧了锦盒道:“是内造办新制的,都是独一无二的好!” 淑慧大长公主双手接了,向着御帐的方向,道:“多谢皇上了,是我老迈无用,孙子们也不争气,给皇上添麻烦了!” 这说的是巴林部这两年接二连三的白灾,百姓穷困离散之事。 五阿哥面上带了难过,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看向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道:“姑祖母放心,汗阿玛正要召集大学士们提起此事,有敖汉部的例在前,汗阿玛也好,朝廷也好,对巴林部子民会尽力抚养。” 前两年的时候,敖汉部遭灾,朝廷拨了不少粮食过去。 淑慧大长公主眼中泪光闪动,道:“那就好,那就好,巴林部的百姓就盼着这个……” 见老人家动容,五阿哥与十三阿哥也都跟着心中酸涩。 蒙古各部牧场不同,贫富也不同。 加上天灾不可控,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荣宪公主笑道:“祖母快开了盒子,让孙媳见识见识,这独一无二的赏赐。” 淑慧大长公主低下头,拭了泪,再抬头的时候心情已经平复,笑眯眯地看着手中的锦盒,打开来。 里面的烧红寿字牌小孩巴掌大小,长有三寸,宽两寸左右,沉甸甸的金牌子,上面是绚丽的正红色寿字。 淑慧大长公主看了,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荣宪公主哽咽道:“汗阿玛给祖母敬了寿,他是天可汗,长生天会听到的,祖母一定能健康长寿……” 淑慧大长公主慈爱地看着荣宪公主,道:“可是我也想我的额涅了,也想王爷了……” 她是太宗公主,十岁定亲,十二岁初嫁,十三岁丧夫,十七岁再嫁巴林部。 如今已经五十多年了。 丈夫已经去世三十来年,儿子都去世了。 她活得太久了。 荣宪公主红着眼圈,说不出话来。 五阿哥在旁,有些无措。 十三阿哥忙道:“还有二姐的那份呢,既是这里碰到了,就一并给了,省得我们一会儿还要折腾一遍。” 荣宪公主意外道:“还有我的?那我可盼着。” 十三阿哥就拿了荣宪公主的那份,双手递给她。 荣宪公主接了锦盒,也是往御帐方向恭敬颔首,才打开锦盒。 “天呢!” 荣宪公主惊讶出声,绚丽的正红色团花,一寸半直径,掐丝金珠为花芯,周边的红色花瓣一层层叠放开来。 那个女人不爱首饰呢? 尤其是这样美丽罕见的首饰! 荣宪公主道:“这颜色可真鲜亮,最好的红宝石也没有这个艳……” 说着,她看向十三阿哥道:“这是内造办学着西洋那边的首饰做的么?” 十三阿哥摇头道:“弟弟也不晓得,只晓得第一批进上了六件,除了汗阿玛的龙纹扳指,就是这五件首饰……” 荣宪公主眉眼柔和下来。 她虽不在京城,可是巴林部每年都有人入京轮班,也知晓京城的消息,晓得现在执掌内务府的是九阿哥。 她看向五阿哥,赞道:“小九有心了,小时候淘气,长大了还挺可靠的。” 也是巧合。 公主朝见,都是提前数月之前就递折子回来的。 因此荣宪公主还以为九阿哥因此才选了五样首饰。 五阿哥这里,只要旁人夸弟弟就高兴了,点头道:“懂事了,行事很有样子,汗阿玛也老夸。” 还有其他三位公主处要去。 兄弟俩没有久坐,告辞出来。 荣宪公主亲自送了出来。 五阿哥想着大长公主之前的样子,小声安慰道:“二姐别担心,京城有最好的御医,到时候给姑祖母调理调理就好了。” 】 十三阿哥也道:“是啊,现在宫里有不少养生的方子,都极好用的,宗室里的老国公、老夫人们也用着。” 荣宪公主点头道:“嗯,关外苦寒,我们也盼着祖母这次回京小住,能好好的调理调理身体。” 兄弟俩接着去了端敏长公主的帐子。 从去年围场分开,至今将将一年。 端敏长公主老了不少。 虽说看着依旧是严肃模样,可是不再像去年那么桀骜了。 她身份尊贵,无所畏惧,可是也有软肋,驸马跟台吉们也不得不顾及。 听说五阿哥与十三阿哥是奉了皇命送东西,端敏长公主还是欠了欠身,道:“劳烦皇上想着我。” 五阿哥就双手拿了锦盒,奉了过去。 因为装的都是小物件,锦盒也就是半尺见方。 端敏长公主见了,微微蹙眉。 等到打开来,见里面是六字真言的牌子,她眉头拧了起来。 皇帝什么意思? 这是嫌弃她来朝见了? 想让她猫在科尔沁专心拜佛? 哼! 凭什么?! 她心中愤愤难平,想着淑慧大长公主要还朝的消息,心下一动。 大长公主借着祭拜之名,实际上还是存了私心,怕朝廷不看重巴林部,倚老卖老罢了。 她能还朝,自己做什么不能还朝? 大长公主只是祭拜先母,自己的额涅却在宫里,自己当女儿的,要去探看,不是理所应当? 五阿哥也看出端敏长公主的脸色不好,不知道说什么,看向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晓得这位姑姑的倨傲,连汗阿玛跟前都无所畏惧,更不要说他们这些侄子。 除了太子爷之外,怕是其他皇子在她眼中,不过是庶孽。 十三阿哥就示意五阿哥告辞。 五阿哥也跟端敏长公主没有什么说的。 他还记得清楚,去年鼓动旁人灌弟弟酒的,就是端敏长公主的儿子们。 两人就起身告辞。 端敏长公主冷哼一声,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 从端敏长公主的帐子出来,五阿哥道:“奇怪,得了赏赐,不是该欢欢喜喜的,长公主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十三阿哥小声道:“长公主爱挑理,应该是想到旁处了,心里又不痛快了。” 五阿哥摇头道:“那这一天天,都是不痛快了。” 剩下的两处是纯禧公主与端静公主处。 纯禧公主跟荣宪公主的反应差不多,都被这精美之物镇住了。 等到知晓只有一个葫芦,她脸上的欢喜更胜。 她素来有长姐之风,行事也大气,道:“我这回带了几匹好马过来,回头你们俩一人挑一匹去!” 五阿哥摇头道:“让十三弟挑一匹就行,我那好多马,不缺,大姐帮我换成牛肉干,皇祖母爱吃,小九他们两口子也爱吃。” 纯禧公主笑道:“马是马,牛肉干是牛肉干,咱们科尔沁牛羊最多,还缺牛肉干么,都有!” 五阿哥跟十三阿哥笑着谢过。 姐弟几个又说笑了几句,兄弟俩才从纯禧公主的帐子出来。 最后一站,就是喀喇沁部的端静公主处。 端静公主依旧是斯斯文文的模样,没有荣宪公主的爽利,也没有纯禧公主的雍容大气。 她接了赏赐,没有表现的多么喜悦,反而问起十阿哥与十福晋。 她曾由贵妃教养,对十阿哥最是亲近。 五阿哥道:“十弟现在过的很好,差事是固定的,福晋也懂事,小两口俩过的很好……” 十三阿哥道:“十嫂出身高贵,嫁妆丰厚,性子质朴,跟嫂子们相处得融洽,待十哥极好,十哥也对十嫂珍之重之……” 端静公主听了,这才放心。 之前她很是担心十阿哥因不忿指了蒙古福晋心情抑郁,也担心十福晋不适应皇家生活,不被其他妯里所喜…… 第六百六十六章 细节(第三更) 现下行营中,已经有不少蒙古部落在了。 御帐这边的动静,大家自然也关注。 私下里不少人打听着。 等到知晓是皇上赐了来朝的五位大长公主、长公主、公主内造之物,旁人犯酸,也是没有法子。 谁叫自己的部落现在没有公主呢? 只是“内造之物”?! 之前捞到内造腰带的王公,想起了自己的宝贝,开始佩戴起来。 一时之间,行营之中,就能见到好几条金腰带。 那栩栩如生的狼头豹首,看得不少人眼热。 可惜的是,没赶上那一波,也是望洋生叹。 再过几日,外蒙喀尔喀汗王来朝,康熙赐宴。 天可汗手上戴的是什么? 居然不是玉扳指,而是黄金扳指?! 得了赏赐的几位大长公主、长公主、公主等人,在人前露面时,也都带了赏赐之物。 那半寸厚的分量,半个巴掌大小的牌牌,还有上面的烤红烤蓝,正符合蒙古人的审美。 随着丈夫来朝的各部福晋,简直是移不开眼。 不单牌子好,掐丝烤蓝葫芦也好,团花也好。 就有机敏的,想起去年金腰带之事,就开始打听九阿哥。 大家都晓得那一位是天可汗宠爱的小儿子,如今管着天可汗的家务事,是个能做主的。 只要跟他交好,就能用不值钱的羊毛换来内务府精美的器物还有御药房的好药。 而且他还因为胞兄的缘故,对蒙古王公很亲近。 胞兄? 九阿哥今年没有随扈,大家找不到九阿哥,就开始有人找到五阿哥跟前。 “尊贵的五贝勒,苏尼特部永远是您最亲密的朋友……” 苏尼特王公找到五阿哥,上来就是一阵亲近。 五贝勒因为太后的缘故,对蒙古王公也很有好感,笑道:“那是我的荣幸,我也是苏尼特部的朋友!” 苏尼特郡王拉着五阿哥的手,道:“朋友遇到了难处,来求五贝勒您的援手了!” 五阿哥实诚,立时想到巴林部的事情,道:“苏尼特部去年也遭受白灾了么?” 苏尼特郡王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托博格达汗的庇护,我们锡林郭勒草原上各部风调雨顺,日子过的甜似蜜,不像昭乌达的那些倒霉蛋……” 五阿哥笑了。 蒙古也是大清的属地,受灾的部落越少越好。 十三阿哥在旁,已经明白了大概意思。 自打上次送了赏赐后,康熙就吩咐他跟着五阿哥办差。 他之前还不解,毕竟五哥只负责巡营,也不是什么紧要的差事,营地安防还有大阿哥与七阿哥盯着。 现在有些明白汗阿玛的用意。 五哥成了靶子了。 自己跟在五哥跟前,别让他吃亏。 眼见着五阿哥大包大揽,要应承什么。 十三阿哥在旁道:“要是能帮到郡王的地方,我五哥不会推却;要是帮不上的地方,我五哥也可以帮您传话,递到御前。” 安装最新版。】 苏尼特郡王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惊动博格达汗……” 他的笑容带了几分谄媚,道:“我就是想要托亲爱的五贝勒给京中的九皇子传个话……” 五阿哥好奇道:“什么话?是关于羊毛么?” 蒙古各部到了行营,就有不少人打听羊毛之事。 蒙古各部除了喀喇沁几个挨着大清的部落半农半牧,其他还都是放牧为主。 羊毛稀烂贱,居然可以换银钱,谁不惦记呢。 五阿哥就以为也是打听这个。 他跟着南巡,见过江宁的羊绒呢场,晓得羊毛的去处。 苏尼特郡王眼睛亮亮的,点头道:“对,对,我们苏尼特的羊可是出了名的好吃,羊毛也是顶顶好的,能够为九皇子效力,我们万分荣幸……” 五阿哥眉开眼笑,道:“每天都有兵部的人往京城送信,郡王要是想给九阿哥写信就写好了,交给我,我叫兵部的人送回去。” 苏尼特郡王欢喜不已,道:“好,好,那就麻烦五贝勒了。” 五阿哥豪气道:“没事,没事!” 十三阿哥在旁,本防着五阿哥吃亏,见他直接支到九阿哥处,心中纳罕。 等到苏尼特郡王离开,五阿哥才低声跟他道:“郡王指定是想要牌子或扳指,让你九哥忽悠他,才能卖上高价,跟去年的黄金腰带似的。” 十三阿哥笑着点头,道:“嗯,九哥厉害。” 五哥也挺厉害,看着憨憨的,却是心中明白。 可能让苏尼特郡王说着了,锡盟五部十旗近年风调雨顺,王公们也富足。 其他几个旗的王公,陆续的找到五阿哥。 其中还有十福晋的娘家,阿霸亥右旗王府的人…… * 数日之后,九阿哥就开始陆续收到蒙古各部王公友爱又热情的来信。 去年打过交道的,不必说,那思念的话都好几页,什么看不到九皇子,最肥美的羊肉都吃不下了。 看着草原上的萨日朗花,都觉得没有去年的艳丽。 看得九阿哥笑个不行,专门挑了几封,拿回去二所,给舒舒道:“学学,下回写信的时候别那么矜持,也多写写想念爷的话!” 舒舒横了他一眼,道:“爷这是打算好了,往后再有出远门的机会不带我?” 九阿哥也反应过来,摇头道:“带你,不分开,不过这信也可以写啊,不好意思当着爷的面直说的,就写信还不成么?” 舒舒看着他,道:“那爷给我写么?” 九阿哥想了想,道:“写,往后一年写一封,算了,一封太少了,每个季度写一封!” 舒舒笑道:“那我等着了。” 夫妻说笑几句,她拿起了那几封信看了,看到各种肉麻直白的形容词,也是忍不住“哈哈”笑出声。 九阿哥扬着下巴,带了得意道:“这就是爷的厉害了,不去蒙古,也能将东西卖到蒙古去!” 舒舒赞道:“爷是厉害!不过爷怎么笃定皇上会配合?” 九阿哥挑眉道:“因为这次北巡,五位公主陛见,爷送的东西,除了孝敬给汗阿玛,正好五样,又不用汗阿玛拉下脸来做戏,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自然是稳成的。” 舒舒看着九阿哥,是真心佩服了。 都说细节决定成败,眼下九阿哥就是如此。 康熙…… 是个比较爱惜名声的帝王…… 外加上现在的国库还算丰盈,因此他即便同意九阿哥在蒙古敛财,但是前提肯定是不能伤了朝廷体面。 去年的黄金腰带跟衍子丸,也都是不经意促成的。 九阿哥惋惜道:“可惜的是去年昭乌达的几个部落都是遭受白灾了,听说牲畜冻死了十之八九,那八个部落这一波应该没戏了。” 说到昭乌达,他想到了巴林部,道:“巴林部太福晋给幼子提亲,会不会也跟白灾有关系?” 关于蒙古的白灾,去年在科尔沁的时候,舒舒就听人说过一嘴。 各部最怕的就是白灾。 白灾轻的时候只是损伤部分牲畜,要是大的时候,所有的牲畜都会被冻死,牧民失去营生与口粮,只能流离失所,去王公所在地乞讨为生。 说是乞讨,更多的是劫掠。 都要饿死了,胆子也就大了,忘了尊卑。 一次大的白灾,要三、五年才能缓过气来。 去年端敏长公主直接拿着金饼子给她们几个皇子福晋做见面礼,被舒舒打了脸,将金饼子都以太后的名义捐给科尔沁的几个旗预防白灾用了。 舒舒也才知道去年巴林部是受灾的,道:“那大长公主还朝,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系?” 九阿哥点头道:“差不多,这也是宗室硕果仅存的几位长辈之一,回京坐镇,汗阿玛看在她老人家的面上,对巴林部也会多赈济一些。” 舒舒感叹道:“这就是长辈了,老了老了,还是不放心儿孙。” 九阿哥却若有所思,道:“大长公主嫁到巴林部五十多年了,她已经不是大清的大长公主,而是巴林部的老祖宗了……” 舒舒道:“这样不是也很好么?那里都是她的儿孙,爱新觉罗的血脉跟博尔济吉特的血脉相融合……” 九阿哥道:“现在朝廷跟蒙古好,自然一切都好,要是不好了,大长公主只会偏着她的儿孙。” 舒舒觉得正常,那是她血脉的延续。 再说,这些不过是杞人忧天。 要说漠北蒙古还有可能不安分,漠南蒙古各部已经内附多年。 八旗在腐化,战力衰退,蒙古各部也不例外。 这些国家大事,轮不到他们操心。 九阿哥道:“明天就是初九,福松要下场了。” 舒舒点点头,道:“小椿这会儿应该也到都统府了。” 七月里福松打算科举的时候,九阿哥就叫人帮他纳了监。 获得监生资格后,福松就可以直接参加乡试。 虽说他打小读书,可是毕竟不是奔着科举预备的。 为了更有把握,就选择参加的是八旗科举中的翻译科考试。 要是考过了,就获得举人资格,获得会试资格。 不过康熙曾下令,大臣子弟参加科举,只能列三甲。 福松的身份,即便革了黄带子,也不能归在八旗民人中。 所以他考出来,最好的成绩就是同进士。 现下说那个还早,先要过举人这一关。 舒舒之前的时候还有些不放心,等到晓得八旗科举还有翻译科考试,就踏实了。 翻译科考试要考满译汉、蒙译满,这两样福松都没有问题。 如今担心的,就是他打小爱干净,受不了乡试每一场三天两夜的折腾。 舒舒就专门给他预备了考试包。 有酒精,可以跟帕子一起擦拭消毒,也可以做燃料。 眼见就是中秋节,早晚很冷了。 因为乡试的规矩,不允许穿夹衣,只能单衣,所以舒舒还叫人做了羊绒大褂,这个白天可以放在提篮中,晚上穿了防寒保暖…… * 看到好多书友才开始阳,作为过来人,小九说说自己的经验,药物降温降不下的时候,加上物理降温,然后大量喝水出汗,都会帮着降温;尽量别洗澡洗头,拖得越晚越好;保障睡眠,失眠会疲劳加倍;好了以后,一个月之内也避免所有心跳加速的运动。 下一更12月27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六十七章 收益(谢盟主“希望大大们日更十万”加更) 正红旗,都统府,上房。 不单觉罗氏跟福松在,珠亮跟小三、小四、小五也在。 至于齐锡,随扈北巡去了。 小椿提了一个篮子回来。 除了羊绒褂子,酒精之外,剩下的就是几色吃食,牛肉干、猪肉脯、尹面、油炒面、炒米这几样。 没敢预备别的,怕吃的太杂肠胃不舒服,耽误事。 还有一罐自制的奶茶粉。 “这里面是奶粉、红茶末、霜糖,早上乏的时候直接冲一杯就能喝……” 小椿细心的跟福松交代着。 这算是这个时候的能量饮料了。 秋寒霜重的,这个可以暖身体,还可以提神。 福松仔细听了。 觉罗氏轻哼道:“真是的,瞎操心,家里还不给预备这个?” 真要说起来,福松也是董鄂家参加八旗科举第一人,家里确实没有什么举试经验,可是早就打听了几家,都打听得明明白白。 明天的考篮,觉罗氏也给预备了。 虽说没有羊绒褂子,却也给预备了一身皮衣。 乡试是可以穿皮衣跟毡衣的,只是只能是单层,皮衣不许有面,毡衣不许有里,必须要能看到拆缝。 鞋子也只能是单层鞋底,防止夹带。 除了身上穿的,剩下只需带篮筐、小凳、食物、笔砚几样,其他都要留在场外。 】 考棚里给分配马桶、碳火、蜡烛三样。 八旗科举原本是单独考试的,康熙八年规定与汉人一体应试,备考就也差不多了。 小椿笑道:“福晋挂心呢,预备了也心安。” 福松道:“那你转告大姐,我一定会好好考。” 小椿看着福松道:“福晋就是担心阿哥心思重,才没有兴师动众的回来,福晋说了,阿哥尽力就好,旁人都二十好几才应试,阿哥还小,这次又匆忙,不用想太多,只当见世面就好了……” 说到这里,她又道:“九爷也叫奴婢传话给阿哥,说是这回不管考得如何,都不用担心,等考完了,九爷给阿哥找个老师。” 福松点头道:“知道了。” 至于感激感谢的话,倒是不用转述,回头他亲自道谢。 觉罗氏看着一排的小子,道:“行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一会儿就要往贡院去了。” 福松、珠亮等就起身,从上房出去。 福松去更衣梳洗,珠亮几个去看马车预备的如何。 乡试要提前一天入场,一会儿吃过东西,就要出发了。 觉罗氏这才叫小椿到跟前坐下,道:“你瞧着阿哥与福晋两个,今年到底能不能出宫?” 小椿点头道:“指定要出宫的,皇子府那边彩绘都做完了,就剩下晾晒,也调了人手过去。” 觉罗氏默默。 她已经知晓邢嬷嬷一家回京之事。 邢嬷嬷前几日带了儿媳妇过来跟伯夫人请过安。 “福晋用着顺手么?” 觉罗氏道。 小椿在舒舒身边,是尽晓得的,道:“邢家在庄子上多年,通晓农事,去年福晋吩咐养猪、养鸡,也侍弄得不错,这回也是为了府里的洞子菜……” 觉罗氏觉得头疼,道:“那庄子上的猪跟鸡怎么样了?” 越来越能作妖了。 之前还担心闺女出嫁了不会经营家事,结果这一出一出的没消停。 不单单在海淀庄子养猪养鸡,还有通州跟大兴两处的庄子也没有落下。 如今有了皇子府,第一件事是要种洞子菜?! 好好的做皇子福晋不行么? 就提这些不搭噶的事儿…… 小椿道:“安排了妥当的人接手,是邢家举荐的人,是他们的亲家,也是佃着福晋的地。” 觉罗氏这才放心,看了小椿两眼,道:“我记得你比福晋大两岁,转年也二十了,终身大事家里可提了?” 小椿是董鄂家户下人出身,父母也是府中体面管事。 提及自己亲事,小椿也不羞涩,摇了摇头,大大方方道:“奴婢早就跟爹娘说过,要留在福晋身边侍候的,福晋也说了,到时候在僚属中给奴婢挑女婿……” 觉罗氏点头道:“有成算就好,女孩儿好年岁就这几年,也不宜拖得太晚。” 说完这个,她就道:“难得回来,你先家去散散吧,下晌再回去……” 小椿起身道:“内务府的马车还在外头等着,方才路过前头奴婢跟奴婢老爹也打了照面,就不耽误了,等到福晋搬出来,奴婢们也跟着自在再家来。” 觉罗氏点头,叫丫头给了荷包,吩咐人送了小椿出去…… *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事若关己,就容易关心则乱。 这几日,舒舒就有些难熬。 她跟九阿哥道:“要是落榜了,钮祜禄家那边怕是会笑话……” 关键是因退婚之事,福松心气也受了打击。 考上了,郁气才能散了,要不然还得憋闷。 九阿哥道:“提他们做什么,晦气!” 钮祜禄家反复,丢的还是九阿哥的脸。 他本是想要在岳家多些体面,才包揽了福松的亲事,结果白折腾一场。 见他如此,舒舒倒不好拱火了,劝道:“还有十弟在里面,爷遇到尹德大人,还是客气几分。” 九阿哥轻哼道:“爷才懒得搭理他,有这一回,爷算是明白了,往后再遇到‘老好人’得多看两眼……” 要不是觉得尹德人品不错,他跟十阿哥也不会又是提挈,又是联姻的。 结果让人“骑驴找马”了…… 这叫什么事儿?! “老十也恶心呢,尹德这个长史长久不了……”九阿哥撇嘴道。 所谓“舅舅”也不过是“舅舅”了,难道还能亲近过打小长大的兄弟? 尹德偏着侄女兼养女,任由她反复,伤了九阿哥的体面。 九阿哥要是七分恼,那十阿哥就会十分恼。 舒舒听了,有些迟疑。 十阿哥与钮祜禄家的关系很微妙。 不宜太近,可是也不宜太远。 现在这种尺度其实刚好。 会让皇上重视,却不会忌惮。 要真是彻底疏离了,未必是好事。 皇子们这么多,真要不被重视,十二阿哥就是例子。 即便十阿哥身份尊贵,不会落得那样下场,肯定也不会像现下这样超脱。 她有些后悔了,叹气道:“都是我当时想得少了,本不该高攀!” 结果让自家跟福松闪了一下不说,还影响了十阿哥跟外家的关系。 十阿哥现在总共有四个舅舅在世。 可是跟其他几个都不是一路人,才避而远之。 包括贵妃的同母弟,还有现在的当家人阿灵阿,这兄弟俩品行都有些不可言说之处。 十阿哥年岁还小,不能说嫉恶如仇,也不是世故圆滑的性子,自然不乐意亲近。 终于有个乐意亲近的尹德,还被自家影响了。 九阿哥道:“这经了事儿才晓得是人是鬼呢,早看清楚早好!” 几日匆匆过去,乡试结束。 舒舒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只要顺利考完就行了。 这样即便落榜,也是真有不足,下一科再努力就是了。 不知不觉中,中秋节也就过去了。 因为圣驾不在宫里,宫里停了宴席,都是各宫过各宫的。 舒舒的西瓜也送进宫了。 太后处,宜妃处,还有几处阿哥所。 十阿哥的乾西三所,十二阿哥的乾西五所,十五阿哥的乾东二所。 至于大兴西瓜地的西瓜,则是被几家贝勒府采买了几十车过去。 连带着都统府那边今年往各处送礼,也有一车西瓜。 大家都替舒舒担心,毕竟不是十亩二十亩地,而是三百多亩地,担心她亏了。 现在中秋,市面上的西瓜比夏天的时候少了,价格也从一文钱涨到三文。 舒舒吩咐了果园的管事,按照市价的五成结算。 饶是如此,一车西瓜也就几两银子罢了。 添在节礼里,还应景。 没两日康王府那边、顺承王府那边就也打发人从小庄上采买西瓜。 等到最后,几百亩的西瓜,卖了所剩无几。 一亩地差不多能有三千斤西瓜,就是五千五百文,折银五两十钱左右。 只是这三百亩西瓜,也分了早熟跟晚熟。 早熟的都是自己吃了,或者夏天的时候散出去了。 晚熟的有两百亩左右,大多数都被各家给包圆了。 反正账面上结算的时候,居然有九百多两银子。 就算刨除去种子、肥料、人工的抛费,也有七百多两银子的利润。 九阿哥正好也在看他名下皇庄的收益,这一对比,他差点跳起来。 舒舒这个小庄,每亩地今年的收益平均下来是二两银子! 要知道,就算是最好的地,种一茬庄稼,收入也到不了二两银子。 像他名下的皇庄,都是佃出去的,只收租子,收益更是有数。 “种瓜果不错啊,比种地赚钱!” 九阿哥惊讶道。 舒舒道:“还有人情在里头呢……” 九阿哥摇头道:“不能这么算,咱们也没有按照市价卖,只是半价,这个价格卖给那些瓜贩子也够了。” 舒舒想了想,道:“明年未必是这个价了。” 晚西瓜之所以价格高些,也是因为数量少的缘故。 可是今年的价格确实诱人,明年种晚西瓜的人就会多些。 包括宗室里,他们多是不怎么通经济,行事更是有样学样的时候多。 九阿哥皱眉道:“这也是个问题,那明年还种不种?” 舒舒道:“少种些,其他的种哈密瓜……” 秋贡里的哈密瓜,二所分到两个,留了种子。 舒舒也提前跟太后与宜妃打了招呼,说了想要试种之事。 两处也给留了不少种子。 如今已经拿了少量种子在皇子府试种了。 剩下的种子,明年应该能培育不少瓜苗出来。 九阿哥得意道:“这样好,咱们赚在头里,旁人想要学,让他们跟在后头吃灰去!” - 半个月了才加更,感谢盟主爸爸,前几天好几次想加更,但是晚上的时候就爬不起来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 出息了(第一更) 等到八月底,就有圣驾准备回銮的消息。 九阿哥立时跟十阿哥联名,上了请安折子,提及迎驾事宜,想要跟十阿哥一起亲自前往口外接驾。 蒙古王公因为天花的缘故,多是在关外会盟。 圣驾这次从密云出关,从张家口入关。 十阿哥晓得九阿哥最近忙着珐琅金饰之事,还以为他惦记去见蒙古王公,道:“就算汗阿玛允了迎驾,也来不及了吧?” 九阿哥摇头道:“汗阿玛不会允的。” 十阿哥有些意外,道:“那这递折子……是走个过场?” 九阿哥道:“也不都是过场,估摸会允许咱们去海淀接驾!” 十阿哥忍不住笑了。 口外是离京四百里,海淀是不足四十里。 九哥这孝心,成色有些不足。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你也学着点儿,这是心意,汗阿玛允不允是汗阿玛的事儿,咱们当儿子的得记在前头,他心里才熨帖!” 十阿哥笑着点头道:“嗯,弟弟晓得了,以后听九哥的。” 九阿哥小声道:“不是有句俗话说‘老小孩’么,汗阿玛也是奔五十的人了,反正多些耐心,全当哄孩子了,不是坏处。” 十阿哥也小声道:“这些话九哥还是搁在心里,别露出来。” 皇父龙马精神呢,肯定不乐意被当成老朽。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爷又不傻!” 两日后,两位皇子的联名折子递给御前。 * 口外,昂古里海毕尔汉地方,圣驾行营。 康熙看着九阿哥跟十阿哥的联名折子,笑骂道:“还没完没了,这是又惦记着出来野了!” 他倒是跟十阿哥一样猜测,以为九阿哥是惦记着过来忽悠蒙古王公。 在康熙看来,不必如此。 像去年那样,等着京城内馆、外馆的人主动找上门来,更体面些。 梁九功在旁顺着说道:“听说不少蒙古王公给九爷去信了,是不是九爷不放心这边?”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康熙摇头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毛毛躁躁的,不稳重!” 蒙古各部年底都要派人上京轮班,哪里需要一个皇子眼巴巴的跑到草原来? 要是九阿哥自己具名,提及迎接事宜,康熙肯定给否了。 可是还拉着十阿哥联名,两人都是当差的皇子,留在京城这两个月没有什么功劳,可是也没有疏漏。 康熙迟疑了,犹豫了一下,最后批了一句,“无须奔赴,可畅春园迎驾”。 这会儿功夫,门外有太监进来禀告:“皇上,十四阿哥求见,在外候着。” 康熙撂下笔,点头道:“传!” 对于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个小儿子,他还是很疼爱,要不然也不会想着带着出行。 十四阿哥风风火火地进来,而后眼巴巴地看着康熙道:“汗阿玛,您也给儿子派个差事吧!” 康熙挑眉道:“你能做什么差事?” 十四阿哥耷拉着脑袋,也晓得圣驾就要回銮了。 跟着北巡,原本奔着行围掌旗的,可是今年没有去围场。 而是在昭乌达草原跟锡林郭勒草原走一圈,绕到口外来了。 他带了几分委屈,道:“什么差事都行啊,十三哥都有差事了!” 谁也不会将十三阿哥当成小阿哥了。 那些蒙古王公见了十三阿哥还特别客气亲近。 “十三阿哥得了八匹马,儿子才得了两匹……” 十四阿哥委屈道。 两匹都是公主送的,一匹是纯禧公主所赠,一匹是荣宪公主所赠。 康熙也有些耳闻。 科尔沁部还好,去年虽也有白灾波及,可是因为提前预备的好,损失不大。 巴林部却是元气大伤。 荣宪公主是长女,到底不同,也是康熙最疼爱的皇女。 换做往年,赠送皇子阿哥马匹不算什么,可是对如今的巴林部来说,也是为难。 康熙就道:“预备回礼了没有?” 公主跟阿哥们是姐弟,同辈,身份也相当,就不是敬赠,也需要礼尚往来。 十四阿哥点头道:“准备了,是四哥帮着预备的,我们几个兄弟凑了些银子,叫人在张家口采买八百石粮食,回赠给二姐。” 朝廷在巴林部的官仓里储备了一千石粮食,康熙跟大学士商议后,已经下令开仓赈济巴林百姓,还下令从京城拨了一千石。 阿哥们凑了八百石粮食,不算少了。 这次随扈来的皇子总计是八人,可是爵位高低不同,还有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个没当差的。 康熙听了,心中有数,应该是老大拿了两百石的银子,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每人一百石,两个没有成丁的阿哥各五十石。 儿女们手足和睦,互相扶持,康熙心中也很是欣慰,点头道:“如此就好,有来有往,才是长久的道理。” 十四阿哥还是眼巴巴地看着康熙道:“汗阿玛,下半年还有其他差事没有?儿子都十二了,也不小了!” 康熙挑眉道:“要去京畿巡视河工,你要是想去,就跟着去!” 十四阿哥连忙摇头道:“京畿太近了,总共也出门不了几天,还是算了。” 皇子们多,差事有数,轮到这个就不好了,总共出门不了几日,还要担个名声。 康熙没好气道:“你还挑挑拣拣起来?” 十四阿哥忙道:“儿子也是想要给汗阿玛尽孝,为您分忧……” 瞧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康熙轻哼了一声,道:“行了,朕记下了,回头给你派差事,到时候别嚷着苦就好!” 十四阿哥立时喜形于色,道:“不会的,汗阿玛您就放心吧!” 讨到了差事,心满意足,他就告辞,迫不及待的寻十三阿哥显摆去了。 看着只比侍卫矮半头的十四阿哥,康熙对梁九功道:“大了一岁,没白长岁数,晓得分寸了!” 要是小时候,看到十三阿哥手中有什么,必须要有的,要不就强抢哭闹,小霸王一样的性子。 去年的时候,还惦记过十三阿哥的院子。 也算是幼子了,惯得厉害,不知道谦让兄弟。 这回却是没惦记十三阿哥的差事。 梁九功道:“都是皇上教导的好,阿哥爷们都友爱。” 康熙点头,也觉得如此,心里舒坦不少。 营地内,十四阿哥眉开眼笑的,找到了十三阿哥,胸脯挺得直直的,下巴都要扬到天上去。 十三阿哥见了,笑着说道:“恭喜,恭喜,这是要到差事了?” 这些日子,十三阿哥身上有差事,跟着五阿哥巡营,十四阿哥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巡营要披甲骑马,身后带了侍卫、护军,看着跟将军似的,很是气派。 前些日子的时候,十四阿哥就念叨着要去讨差事。 十四阿哥眉飞色舞道:“汗阿玛允了,就是没说是什么差事,不过之前提了京畿,我给否了,应该是出远门……” 十三阿哥笑着,看着十四阿哥就带了几分同情。 年底的时候,出远门还有什么? 多是随扈谒陵。 到时候寒冬腊月出行,全程急行军,往返折腾大半月,应该跟十四阿哥想象中的差事不同。 十四阿哥浑然不觉,还在美滋滋地猜测道:“不知道是让我跟哪个哥哥出门,最好是大哥、五哥跟八哥,三哥也凑合,别是四哥就行了,要不絮叨死……” 倒是有自知之明,晓得他年岁在这里,即便派了差事,也是跟在哥哥们后头。 十三阿哥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有谁,说不定跟这回塞外似的,也是一堆人呢。 或者是轮到其他哥哥,如九哥、十哥。 他也想到了十二阿哥。 那是比自己还年长一岁的哥哥,明年就要成丁了,可至今还没有随扈过。 自己跟十四序齿在后,都跟着出门两、三回了。 现在十二阿哥在上书房,还不至于尴尬。 等到明年他成丁,也该当差了,如果汗阿玛还想不起来,那怎么办? 年岁挨着,虽说之前打交道少,可如今都在阿哥所住着,心里也亲近不少。 只是十三阿哥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决定等到回京后,私下里跟九哥商量商量此事。 不管是宫里的人,还是外头的人,都势利着。 日久天长的,说不定就要轻慢起十二阿哥起来了…… * 进了九月,舒舒每日盯着皇历,等着乡试放榜的日子。 按照现下的规矩,要在乡试结束半月内审读完卷子,整理榜单。 而后在九月的第一个“寅”日或“辰”日放榜。 “寅虎”、“辰龙”是十二地支,所以乡试榜单也叫“龙虎榜”。 又因为此时南方桂花飘香,所以也称“桂榜”。 今年九月初七是“壬寅”日,九月初九是“甲辰”。 提前几日,顺天府衙门就贴了告示,九月初七放榜。 九阿哥也算是见识了什么是女人的嘴硬。 明明之前说,考不考中无所谓,只当是见世面;可是临到放榜日,舒舒还是带了焦躁。 这是盼着能中榜的。 九阿哥不免有些担心了。 要是福松落榜,怕是妻子心里不好受。 等到九月初七当天,九阿哥到了衙门,就吩咐何玉柱跟高斌一起去顺天府衙门外去看榜。 “要是福松榜上有名,何玉柱别耽搁,直接回阿哥所报喜;要是不在榜上,那就去东四大街买些坚果、蜜饯什么的回来……” 第六百六十九章 羹汤(第二更) 二所,正院书房。 舒舒坐在书桉后,看不进去书,也写不进去字。 早年的八旗科举或许很简单,名额也多,当时顺天府每次乡试,八旗满洲有五十名额、八旗蒙古有二十名额、八旗汉军有五十名额。 可是从康熙八年开始,八旗举人的数量就限制了。 满洲跟蒙古总共是取四十人,汉军只取十人。 总数上少了一半还多。 小椿端了一碗菊花茶进来,看了眼座钟,快要己初,道:“应该差不多快放榜了。” 舒舒接了,打开碗盖,看着上面飘着的菊花,道:“你说福松能上榜么?” 小椿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肯定能,说句实在话,打小外头夸三爷、四爷的多,可奴婢记得真真的,论起背书,两位少爷都差了阿哥一头,只是早年阿哥没想着科举,大了才松懈了……” 舒舒有些后悔,道:“是我没规划好……” 去年开始,福松不去读书了,舒舒也就心安理得地让他打了下手,给自己跑腿照看几处产业。 要是早想着奔着科举这条路,也不至于耽误两年。 小椿道:“阿哥早年也没有什么心气,性子也慵懒,没有上进心,经了这一回婚事坎坷,说不得是好事。” 舒舒抚额道:“原想着让他日子顺遂些,没想到反而生了波澜。” 要是能选择,舒舒还是乐意见福松慵懒随性的过日子。 从福松,舒舒又想到自己两个准备下一科应试的弟弟,道:“小三还罢了,爵位有了,往后直接补旗缺也有了资格;希望小四考试顺利吧,要不然也是愁人……” 明明是双胞胎,之前也是差不多的处境,现在因为爵位之分,天差地别。 小椿小声道:“只要福晋好好的,伯爷就会好好的,小爷们的前程都错不了。” 舒舒怔住,随后才反应出来此“伯爷”不是大伯了,是自家阿玛。 许是不是住在宫里就住在海淀的缘故,没有去外头,她还真没有发现门第提升有什么不同。 不过小椿说的是正理。 自己好了,就是家里的底气。 就跟今年似的,他们能照顾一个福松,也能照顾其他人。 舒舒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八阿哥跟九阿哥关系都这样疏离了,不用太担心被拉下水,默默地刷功绩就行。 等到座钟到了己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仓促的脚步声。 舒舒立时从书桉后站了起来,何玉柱已经在门外气喘吁吁道:“福晋大喜,福松阿哥上榜了!” 舒舒等不及喊他进来,大踏步出去,道:“是第几名?” 何玉柱一愣,随即笑道:“阿哥运气好,正好是第四十名!” 舒舒听了,都忍不住双手合十,道:“谢天谢地!” 现下八旗考生跟汉考生一起乡试,却是不占顺天府解额,而是分榜录取。 满蒙总共取四十人! 福松做了“孙山”! 不过他这个年岁,备考的时间也短,依旧是十分难得! 八旗还是以从军为荣,读书举业的人不多,竞争比较小。 只是等到会试的时候,就没有这个便宜可占了。 因为到时候不分榜。 舒舒笑得合不拢嘴,看着何玉柱满头大汗,道:“辛苦你了!” 何玉柱忙道:“奴才不辛苦,爷怕福晋等得急,特意嘱咐奴才,看了榜直接过来报喜。” 舒舒看向小椿道:“拿双封来!” 小椿笑着应了,去次间箱子里,拿了两个荷包出来,递给何玉柱。 何玉柱双手接了,对舒舒打千道:“谢福晋赏!” 舒舒道:“你也歇歇再去内务府,先别喝水,缓缓再喝。” 这小跑着一路,正喘着,喝水容易伤了肺。 何玉柱应了,退了下去。 “恭喜福晋,这下总心安了!” 小椿笑着说道。 舒舒笑道:“嗯!本也不是为了前程去的,现下结果挺好。” 齐嬷嬷跟小松、小棠等人,也都听到动静,晓得何玉柱过来报喜了。 大家都喜笑颜开。 小松问道:“那阿哥还是皇子府的司仪长么?” 舒舒点头道:“嗯!” 答应让福松参加八旗科举,只是想要让他出口郁气,也多个资历。 可是从仕途发展来说,走科举去补朝廷的七、八品的官熬起来,哪里有直接正四品司仪长起步好? 这个起步,熬到二十几岁资历够了,直接转九卿衙门或者去外放地方,都可以再升一级。 小松立时放心了,道:“那就好,真要换了外头的官儿来当大管家,好不自在。” 小椿指了指她的额头道:“指定是想要淘气了,晓得福晋宽泛,不会约束你,就担心旁人管着。” 小松忙道:“姐姐冤枉,我才没有,我是想着我爹跟我师哥过来,怕他们呆不惯,有阿哥在,都是相熟的,更好些。” 小椿轻哼道:“反正你也乖乖的,别想着出宫了就野了!” 小松“嘿嘿”笑着,躲在舒舒身后,道:“福晋您看,小椿姐姐越来越凶了!” 舒舒看了小椿一眼,主仆都带了笑。 黑山答应带徒弟过来皇子府,那个徒弟应该就是小松的小女婿了。 可是小松还不开窍,压根没想到这些。 小棠在旁道:“这么大的喜事,那中午要不要加菜?” 要是加菜的话,现在就要预备了。 舒舒听了,觉得头疼。 九阿哥饮食没有偏好。 每次哄着,也不过是多吃两口。 她想了想,道:“揉一块面,不用太硬……” 九阿哥前阵子过生日,舒舒也没顾得上预备什么。 幸好她平日做的针线都是九阿哥,正好完工了一条万字腰带,充作了寿礼,才没有开天窗。 九阿哥美滋滋的,还挺满足。 舒舒有些愧疚了。 自己成了“伏弟魔”了,太操心娘家的事,疏忽了九阿哥。 今日大喜,她打算补上,洗手作羹汤。 长寿面就算了,过了时间,不应景,也需要技术含量。 要是做的不成功,断了,反而不吉利。 舒舒觉得自己有些迷信了,想要避免各种不吉利。 就是猫耳朵汤了。 小棠和好面,揉好了长条,切成了面丁子。 舒舒就用清水洗了手,按起了猫耳朵。 按到一会儿,她想起上辈子小时候吃过的零食“海螺酥”,跟猫耳朵差不多的,就吩咐核桃去取一把新梳子过来。 等到按完两碗猫耳朵的量,新梳子也取来了。 果然,有了工具就不一样。 有了梳子齿的海螺酥比直接手指按压的,薄了不是一星半点。 舒舒试做了几个,就递给小棠道:“剩下的,都做成这样的,然后直接炸了……” 小棠问道:“炸好后撒盐还是撒糖?” 倒是将舒舒问住了。 她想了想记忆中的味道,道:“炸完后,撒孜然跟辣椒粉跟细盐!” 小棠应了。 舒舒指了猫耳朵道:“这个搁着,我到时候来亲自来掌勺,帮我预备两颗小油菜、两颗鸡蛋预备着。” 小棠应了。 舒舒从膳房出来,回到正房。 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身上的衣裳也换了硬面的,外头还套了马甲。 新屋子也不知道如何。 那边为了试烟道,也为了烘干房子,肯定不会等到十月再通地炉。 这几日,就已经叫人烧起来了。 红螺寺的竹子也栽了一个多月了。 幸运的是,没有枯萎的征兆。 只要顺利过冬,就算移栽成功了。 舒舒脸上带了笑,却是留心外头的动静。 估摸到了午初二刻,外头有了熟悉的脚步声,九阿哥回来了。 舒舒笑盈盈的迎了出去。 九阿哥见她笑得灿烂,也跟着笑道:“这下心安了!” 舒舒挑眉道:“主要是心里憋着气,这下看到钮祜禄家的人,也不至于憋闷了。” 九阿哥摇头道:“又不是什么人物,何必放在眼中,回头爷给福松找个更体面的亲事,将这面子找回来……” 舒舒忙道:“不用,不用,有这一回也够够的,咱们还是别贪心了,高门贵女心气都足,还是在合适的人家里找。” 九阿哥心里却是记挂着福松的亲事。 主要还有岳父、岳母那面,他想要“将功赎罪”。 “什么是合适的人家?科举读书的人家?”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 舒舒听了,却是犹豫。 这样的人家…… 要是新贵,恐规矩不足;要是跟年希尧那样的世宦人家,也跟勋贵人家没有什么区别了。 舒舒就道:“咱们还是别掺和了,让额涅从姻亲人家里找吧!”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八旗人家,很多都是世姻。 那是因为知根知底,放心彼此的教养。 否则每次结亲都跟新的人家,遇到钮祜禄家这样的,也够让人操心的。 也就是福松是男方,损失小些;要是女方,这样被悔婚了,那往后的亲事就要被人挑剔了。 九阿哥没有接话。 他还是有自己的打算。 舒舒还惦记着膳房的猫耳朵,随口找了理由,道:“爷先梳洗,我去跟齐嬷嬷说两句话……”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九阿哥应了。 舒舒就从屋子里出来,却是直接去了前院膳房。 海螺酥已经炸好了一盆,满膳房都是油炸的香味儿。 舒舒闻了,不由皱眉。 现下膳房用的油有两种,大油跟素油。 大油就是猪油,素油是豆油。 炸东西,用的就是豆油。 平日里闻着并无异味,现在却觉得又腥又腻。 “呕……” 舒舒不由干呕出声,飞快地从膳房出去。 小椿见了,忙道:“福晋怎么了?” 小棠听到动静,也凑了过来。 她方才就在油锅前,身上带了豆油味儿。 舒舒蹙眉,摆手道:“先离我远些,闻着腥气……” 小棠有些无措。 小椿却是一怔,望向舒舒的肚子,有些迷湖:“福晋的小日子不是来了么?” 昨天开始,已经换洗了…… * 泪奔,第三更要晚些了,大家明早看。 第六百七十章 埋怨爷不争气(第三更) 这两日确实是舒舒的小日子,可是她也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同。 跟每次不一样。 只有一点点。 好像孕早期的时候,因为着床的缘故,也会有些流血现象。 她忍不住抚了下胸口,这两天确实有些食欲不振,胸口还有些胀痛。 她虽没有生产的经历,可毕竟上辈子是信息社会,也知晓些早孕的反应。 这三条都对上了。 只是算下来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月。 按照中医上的说法,应该滑脉还不显。 要一个半月,才能有滑脉。 舒舒心中带了几分激动,也不惦记做汤了,吩咐小棠道:“我不去膳房了,你煮了吧……” 至于炸了的那些海螺酥,本就是打算送人的零嘴。 舒舒就道:“那些炸好的海螺酥往三所、五所送些。” 今天毕竟是头一次,数量有限,不过尝个鲜儿,就不往宁寿宫跟翊坤宫孝敬了。 小棠听了吩咐,却是没动,还是看着舒舒,两眼亮晶晶,带了期盼道:“那福晋想不想吃酸的?” 她虽是姑娘,也听人提过怀孕时会害口。 不知是身体反应,还是心理作用,舒舒听到“酸”字,还真是口齿生津,道:“煮一碗酸辣粉,多放辣椒油,也多放一勺醋!” 小棠听了,脸上也带了迷惘出来。 这又是辣椒,又是醋的,那“酸儿辣女”怎么看? 归在酸里,还是归在辣里? 小椿已经搀了舒舒的胳膊,看着小棠道:“还傻站着做什么,别饿着福晋!” 安装最新版。】 “哎,哎!” 小棠应着,飞快地去了。 舒舒瞧着小椿紧张的样子,小声道:“只有一半的可能是,还有一半可能是这几日惦记龙虎榜的时候,有些精神紧张,才经期不调……” 小椿笃定道:“肯定是小主子要来了,奴婢前些日子做梦,梦到一条小龙,当时还想着也不吓人,看着还挺招人稀罕的,摸了好几下,原来应在这里!” 今年是己卯年,明年正是庚辰年,生下的宝宝生肖属龙。 舒舒提醒道:“还要防着万一呢,滑脉要一个半月才能诊出来,最早也要月底了,闹得沸沸扬扬的,万一到时候不是就要闹笑话了!” 小椿想了想,道:“那也要小心些,听说前三个月要静养。” 主仆俩说着话,到了上房。 九阿哥已经梳洗完毕,看着主仆俩进来的姿势,察觉到不对,起身迎上去,上下打量舒舒,道:“这是怎么了?身上不舒坦,是不是这几日没歇好,短了精神,传太医吧?” 舒舒拉了他的手,道:“没事,有件事要跟爷商量一下。” 九阿哥仔细看了她两眼,见她双目炯炯有神的,确实也没有劳乏的样子,才放了心,道:“什么事?还要商量,你自己做主就是,爷什么时候没听你的?” 舒舒笑着说道:“那这一回,爷也要听我的!” 九阿哥眨了眨眼,却没有立时点头,而是看了旁边的小椿一眼,觉得这丫头碍眼了。 小椿还惦记着去找齐嬷嬷,就知趣的退下。 九阿哥这才脸上带了坏笑,小声道:“又想要折腾爷?争个上下?” 舒舒手痒,也没忍着,在他腰上抓了一下,道:“那爷是想上,还是想下?”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哑着嗓子道:“都行,爷不挑!” 舒舒收了脸上的笑,带出正经来。 见她如此,九阿哥也不再嬉皮笑脸的,看着舒舒,有些心里没底。 实猜不到还有什么事情,这样正经八百的。 舒舒忍不住嘴角上翘,道:“爷要答应我,月底之前不许一惊一乍的,这嘴巴也要严些,不许跟旁人说二所的事!” 九阿哥眨了眨眼,听出了她的意思,道:“家里有什么要保密的事情,连老十也不能说?” 他又不是长舌妇,平日里往来的人一个巴掌数得过来。 其中能提及自家私事的,除了十阿哥再没有旁人。 老十成了“旁人”了? “是老十福晋不懂事,你迁怒老十了?” 九阿哥关心则乱,有些担心。 有八阿哥那边的前车之鉴在,他也担心妯里相处不好影响兄弟情分。 舒舒白了他一眼,道:“爷想到哪儿去了?我是怕闹了笑话,才提前跟爷嘱咐一声……” 说到这里,她也没有卖关子,摸了摸胸口道:“我有些反胃,胸口也有些涨,许是孕早期的反应……” “孕早期是什么?” 九阿哥念叨着,明白过来,“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直直地看着舒舒说不出话来。 舒舒见他脸色都白了,不像喜,倒像是惊更多些,心里不舒坦。 九阿哥嘴唇哆嗦着,道:“这……会不会是误会了,也许是旁的缘故?” 舒舒轻哼了一声,道:“嗯,还有五成可能身子不舒坦……” 九阿哥立时有些慌,道:“身子不舒坦,就要传太医啊,这个哪里能耽搁?!” 说着,他就要冲外头扬声喊人。 舒舒忙拉了他的手,道:“爷,不传太医,过两日就是请平安脉的日子,不用提前。” 九阿哥是真的吓到了,身子都在发抖。 舒舒看着他,很是意外他的反应。 九阿哥回手握着她的手,攥得紧紧的,慢慢地红了眼圈。 舒舒有些傻眼。 这不像喜极而泣,反倒像是藏了哀伤,叫人看了不忍。 她竟是无从安慰。 这到底是怎么了? 生产恐惧症? 自己这个正主还没有反应呢…… 好一会儿,九阿哥才哑了嗓子道:“要是小阿哥来了,是咱们俩的福气,咱们去红螺寺还愿,给佛祖镀金身……要是小阿哥没来,那是爷的身体还没有好利索,你别难过……” 舒舒的心里软软的,摇摇头,柔声道:“爷的身体好没好利索,我还不知道?要是没有,那就是缘分还没到,额涅二十六才生了我,我现在才十七岁,有什么好着急的!” 九阿哥定定地看着舒舒的脸,似要看到她心里去,道:“你真的不着急?” 舒舒坦然回视,道:“当然了,我自己还是孩子呢,哪里有耐心养小孩子?就算真的生了,我也不会带的,也是要交给阿牟跟嬷嬷抚养……” 九阿哥带了几分不安道:“爷怕你心里埋怨爷不争气……” 舒舒哭笑不得,道:“还怎么争气?我也不是铁打的呀!” 九阿哥松了一口气,道:“爷答应你,没诊出滑脉前不张扬;你也答应爷,如果不是的话,别伤心,咱们再去红螺寺……” 舒舒点头道:“放心吧,我还惦记着搬家呢,有什么可伤心的!” 九阿哥听了,带了迟疑道:“可要是真有了,那还搬家么?” 舒舒听了,不由皱眉。 时下还真有这个说法,怀孕不能搬家。 因为搬家会移动床,会触犯胎神,对孩子不好。 舒舒有些纠结。 明明知晓这些都是迷信的说法,可是因为这两年她比较注重凶兆吉兆的,还有些担心。 担心过后有什么不妥当,心里忌讳。 实在不行,就只能延迟搬家。 跟出宫比起来的,自然是孩子的健康更重要。 随即,她就不纠结了,道:“先不想这个,等到月底有了准信再说!” 九阿哥深吸两口气,这才有了或许要做阿玛的喜悦。 他咧着嘴,看着舒舒的肚子,眼睛放光道:“爷想起了,肯定是中秋节后那阵子,凉快了,歇得也晚,哈哈……” 年轻夫妻同室而居,哪里能老老实实的? 不过之前天热的时候,确实不爱折腾。 舒舒算了一下,胡闹那几日在八月中旬,还真是在排卵期。 要说原来是七分,那现下就是八分了。 还真是令人无语,之前她信誓旦旦的说避开夏天坐月子,要凉快了再做月子。 可是从受孕的这个日子推下去,正好生在五月底。 正好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 她实在忍不住,又掐了九阿哥一把。 九阿哥抓了她的手,道:“放心,爷想法子,不会让你热着,《西京杂记》上记过‘七轮扇’,《唐雨林》上还提过‘水激扇车’,还有大半年的功夫呢,爷怎么也弄出来,也给你收拾个‘凉殿’……” 之前的时候,舒舒跟九阿哥念叨过两次备孕之事,最担心的就是产褥期赶上暑热。 九阿哥也想到此处,就如此安慰着。 见他这样用心,舒舒刚生出的烦躁一下子都散了。 她摇摇头道:“有冰呢,前面都是能用的;等到不能用冰的时候,也不能吹风……” 最主要的是,宜妃今年才生产,九阿哥当时都没想着孝顺一把。 到了自己这里,就要大张旗鼓的,即便宜妃不怪罪,可旁人看着也不像话。 九阿哥这才想到月子的禁忌,也忌风的,皱眉道:“那也太遭罪了,真不能搬家么?最好是去海淀生产,那边比城里凉快不少……”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红螺寺,道:“山里气候更低,红螺寺太远了,路上也颠簸,很是不方便,香山倒是就在跟前,还有行宫在,到时候比海淀阿哥所还凉快……” * 下一更12月28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七十一章 体恤(第一更) 舒舒笑着看向九阿哥。 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搬家都不方便,去山里生产就更不可能了。 长辈们不会让的。 就是舒舒,也不会同意那样折腾。 九阿哥自己说完,也晓得其中的不方便之处,小心翼翼地看了舒舒一眼,道:“是十个月都不好挪动么?” 舒舒摸了摸肚子,就听到里面“咕咕噜”直响,早上吃的少,现在饿了。 “先吃饭,等到月底了再想这些!” 舒舒立时有了决断。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即便心里长草似的,也不敢信誓旦旦地说得太肯定,怕有个万一,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就跟着点头道:“好,好,等到月底了再说!” 这会儿功夫,齐嬷嬷得了消息,早就坐不住,已经跟小椿过来。 只是碍着九阿哥在,两人都在外头候着,没有直接进来。 一直到膳房送了膳桌过来,两人才跟着进来。 齐嬷嬷看着舒舒,也是激动不已,半响说不出话来。 舒舒笑道:“嬷嬷别现下就紧张啊,等到月底砸实了再紧张也来得及。” 齐嬷嬷点头道:“老奴不紧张,老奴还要给小主子做衣裳。” 舒舒怕她累到了,道:“不着急,得用薄料子,现在的松江布还有些厚了,绸的还不吸汗,回头打发人去找找更薄的松江布,才适合小孩子呢。” 齐嬷嬷点头都:“那老奴先做介子,都揉软和了,多洗几遍……” 舒舒无奈了,只能依她,不过却道:“嬷嬷裁个大小就行,剩下的交给浆洗上人。” 这会儿功夫,小棠也摆好了膳桌。 齐嬷嬷也退了下去。 小椿跟小棠在旁服侍碗快。 除了两碗猫耳朵汤,还有一海碗的酸辣粉与四道菜。 糖醋荷包蛋、醋熘白菜、水煮肉片、糖醋里嵴。 酸辣粉的香气霸道,扑鼻而来。 舒舒忍不住咽下了口水。 九阿哥也在膳桌旁坐了,看到猫耳朵汤。 自从去年在盛京吃过这个面食,二所膳房就添了这个。 只是今天的汤看着不大一样。 里面的猫耳朵看着不那么齐整,有的像个小碗,有的就像个面疙瘩,做的很是粗糙。 他挑挑眉,刚想要挑剔,想起舒舒之前的反应,明白过来,忍不住带了笑,看着舒舒道:“这是你做的?” 舒舒也看了猫耳朵两眼,道:“爷瞧出来了?”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爷这眼睛,还瞧不出这个?今天的耳朵做的好,比之前吃过的猫耳朵看着灵巧!” 舒舒也笑了,道:“本来还想着亲自掌勺的,被膳房的油腥气给熏出来了!” 九阿哥忙道:“怎么能去膳房?烟熏火燎的!往后你再想要弄什么,叫人直接拿到屋子里来弄……” 说到这里,他又摇头道:“还是算了,别累着……” 眼见他已经拿自己当成准孕妇般小心,舒舒晓得自己该再提醒两句的,可是气氛正好,不想要扫兴。 她看了小椿跟小棠一眼,道:“别杵着了,你们也吃饭去吧!” 两人躬身下去。 舒舒拿起快子,看着酸辣粉已经忍不住了。 闻着酸香扑鼻,吃到嘴里又添了辣,十分开胃。 用的是绿豆粉丝,极有劲道,即便是细粉丝也没有泡胀开。 瞧着她惬意的模样,九阿哥道:“喜欢吃这个,那让周松去御膳房要上几十斤备着?” 舒舒吞咽殆尽,才道:“膳房还有二斤呢,够吃好些回……” 九阿哥摇头道:“二斤怎么够?还是多预备些。” 舒舒指了指自己的海碗,道:“这些都用不了二两,毕竟是干货,出息着呢。” 九阿哥还是在心里记了一笔,多了就多了,总比想吃的时候没有强。 眼见他不动猫耳朵,舒舒道:“要不爷也尝尝酸辣粉?” 九阿哥看着汤碗红彤彤,还真有些不放心,道:“爷尝尝辣不辣,要是太辣了,你也少吃些。” 舒舒就拿了干净碗快,给他挑了两快子。 九阿哥吃了一口,忍不住皱眉。 辣味儿还凑合,倒是酸的厉害。 他看着舒舒,道:“之前你也不怎么爱吃酸的啊?” 舒舒也不明白缘故。 反正“酸儿辣女”这句话保不准。 九阿哥吃起了猫耳朵汤,吃一口,看舒舒一眼。 舒舒白了他一眼,道:“爷这是拿我下饭呢?” 九阿哥道:“爷这不是想由子呢么,要是月底才能敲定是不是滑脉,那中间这几次请安怎么办?初十、十五、二十、二十五,这就是四次,还没有辇,现在秋雨连绵的,甬道也湿滑……” 舒舒听了,也是迟疑。 按照道理来说,每次请安往返四、五里路,算不上什么,可是谁晓得呢。 如果真怀孕了,这前三月再小心也是应该的。 九阿哥道:“要不然到时候爷就告病假,你也随后告假,留在二所照顾爷?” 舒舒听了,摇头道:“有脉桉呢,还要惊动长辈。” 宫里装病也不是那么好装的。 再说也不吉利,好好的咒自己生病。 舒舒想了想,道:“要不然还是问问娘娘,看看娘娘怎么说?” 就算真要瞒三个月,瞒得了外头,却不好瞒宜妃。 九阿哥道:“也好,娘娘生了这么多回,肯定有经验。” 他又不放心齐嬷嬷了,没有产育经验。 舒舒还是担心出乌龙,让宜妃白欢喜一场。 九阿哥正色道:“别担心,就算这回虚惊一场,娘娘也不会埋怨的,咱们还能长些经验。” 舒舒两辈子看了不少书,可还真的没有留意过怀孕生子的。 现在只晓得些大众资讯,其他也都是懵懂,确实需要明白人教导。 她就点头都:“嗯,还是请娘娘费心帮咱们想个周全的法子。” 等到午膳过后,舒舒就跟小椿吩咐了一回,打发她去翊坤宫。 核桃今日休假,回家去了,小椿就带了小松前往翊坤宫。 * 翊坤宫,正殿,次间。 宜妃也刚用了膳,正在屋子里踱步。 如今外头虽不冷不热的,可是日头晒的厉害,她就在屋子里遛弯。 听说二所打发人来了,宜妃在心里算了下时间。 前天初五,大后天初十。 应该不是儿媳妇有事。 这又是老九闹妖了?! 上回弄了烤蓝烤红的首饰,这回是什么? 等到小椿进来,说了舒舒的早孕反应,宜妃不由惊呆,道:“小日子呢,过了几天了?” 小椿就如实道:“昨日换洗了,只是不多,跟每回都不一样……” 舒舒出身富贵,身体都是调理的好好,小日子也比较稳定。 宜妃产育四回,有了经验了,道:“有时候是这样的,那可要小心了……” 未必是好兆头。 前三个月,再小心也是应该的。 可是太医没有确诊,也不好直接对外说养胎。 就算太医确诊了,前三个月也要瞒一瞒的。 小孩子娇气。 可是宁寿宫的请安…… 宜妃寻思了一回,有了定夺,就道:“传我的话,九阿哥给十八阿哥预备的百岁礼不精心,我恼了,不舒坦,让他这些日子老实在二所抄孝经!” 小椿闻言一愣,这样的话,不是对九爷名声有损么? 再说这十八阿哥的“百日礼”都过了一个月了…… 宜妃摆手道:“听我的,就这么传,这个时候你们福晋正需要人陪着,正好一举两得。” 小椿却是知晓九阿哥行程的,道:“娘娘,九爷初十要去畅春园迎驾……” 宜妃道:“不碍的,皇上排在前头是应该的,等到迎了驾回来继续‘禁足’就是!” 小椿应了,退了下去。 宜妃这才没有了方才的镇定,手舞足蹈起来,道:“天呢!我要当阿嬷了?” 佩兰在旁也跟着笑了。 虽说五贝勒府上如今也有小阿哥与小格格,可是碍着太后跟五福晋,自己娘娘也不好亲近看重。 宜妃回头,望向梳妆台三层高的首饰盒,道:“快抱过来!” 佩兰应声去抱了出来。 宜妃打开来,看着里面各色首饰,道:“要是生个粉粉嫩嫩的小格格,这些首饰就有主了……” 说着,她又摇头,道:“头一胎,还是小阿哥吧!” 她又望向红螺寺方向,双手合十拜了拜。 原以为老九这边子嗣艰难,总要过几年才能有动静,没想到红螺寺的香火这么灵验,离“求子”才两月,就有了动静! 宜妃笑眯眯地嘱咐佩兰道:“帮我记下来,等到九福晋平安生产,咱们就给红螺寺舍香油钱……” 佩兰躬身道:“奴才记下了。” 想到红螺寺的香火,宜妃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亲家母。 当初头胎得了舒舒,后头跟下饺子似的,生了六个儿子! 六个儿子! 这样看来,舒舒这一胎是小格格也无碍,说不得后头带好几个阿哥…… * 二所,正房。 听了小椿的传话,九阿哥毫无异议,点头道:“娘娘想得周全,不单你要养着,爷也当好好陪你……” 安装最新版。】 舒舒也不是“因公忘私”的性子,很是领婆婆的体恤。 她自己都没想到让九阿哥陪着,宜妃却想到了。 至于九阿哥的名声…… 好像一直不怎么样,多这一条应该也没有什么…… 只要康熙与宜妃体谅,外头的说辞不用在意。 人人背后都说人,人人背后被人说…… - 凌晨太晚失眠了,上午废 第六百七十二章 管教与孝顺(第二更) 下午的时候,九阿哥就不想去内务府了。 舒舒道:“这还有大半月呢,爷明天开始居家,每日里什么个章程,爷也得去吩咐一下啊……” 虽说她没有“因公废私”的心,可九阿哥毕竟是当差的皇子,上头还有康熙看着。 不能太没担当了。 九阿哥想想也对,点头道:“对,爷也不能耽搁差事,不能给汗阿玛找借口扣俸银……” 之前的时候,几百两银子不当回事儿,扣了也就扣了。 可以后添丁进口,抛费就大了。 十阿哥在宗人府也是混时间罢了,每日也回来阿哥所吃饭。 今年现下天有些短了,他也不例外。 寻常的时候,差不多都是未初二刻,兄弟俩就出发。 今日十阿哥也是掐着时间出来,在二所门口却多等了半刻钟,才看到自家九哥姗姗来迟。 只是九哥这个架势,这个大步流星的模样,还有抿着的嘴角…… 又是得意又是欢喜的,感觉要美出鼻涕泡了…… 十阿哥笑着问道:“是不是蒙古王公的信又到了?” 哪个部落的王公想要大件的烧蓝金饰? 九阿哥挑眉道:“前头铺垫的差不多了,剩下的等到年底就行了!” 从十月开始,陆续有蒙古各部进京轮班。 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烧蓝买卖真正开张的时候。 等着他们送银子上前就行了。 有了金腰带之事,九阿哥对蒙古王公也了解不少,那是真不差钱。 兄弟俩说着话,顺着甬道出来。 十阿哥道:“那还有什么喜事?九哥跟汗阿玛提搬家的事了,汗阿玛允了?” 除了这件事,他一时想不到旁的。 听到“搬家”,九阿哥脸上就带了纠结。 今年送舒舒归宁几次,他当然晓得岳家那边盼着自己早点搬出宫来。 可是,那个胎神的忌讳…… 去年冬月,七阿哥那边就没有理会这个忌讳,跟着其他的皇子阿哥一起搬出宫了,结果七福晋生的小格格就不大妥当…… 或许还有其他的缘故,可谁叫那么巧呢。 九阿哥不敢冒险了。 眼见他神色变幻莫测,十阿哥就晓得自己猜错了。 可是除了搬家这件事,最近还有什么让九哥又喜又忧的事么? 十阿哥脸上露出担心来:“九哥,到底怎么了?” 眼见他如此,九阿哥心软了。 兄弟俩打小无话不说的,况且他也晓得,老十才是嘴巴最严实的,不像老三跟十四阿哥那样大嘴巴。 只是想着舒舒的提醒,他少不得轻咳一声,看着十阿哥正色道:“爷告诉你也行,你可不许告诉旁人,十弟妹也不行!” 十阿哥心中囧的不行,妻子怎么就成了“旁人”了? 不过他还是痛快点头道:“嗯,不告诉!” 九阿哥这才咧了嘴角,脸上满是喜气,又想起了前三个月小孩子娇气的话,将嘴边的话换了说辞,带了几分得意,道:“月底的时候,应该会有好消息!” 十阿哥听了,依旧是没有头绪。 如今他们兄弟差事定了,爵位没戏,那还有什么好消息。 他看着九阿哥道:“是哪方面的好消息?” 九阿哥早也心痒痒,也想要分享,就道:“那爷给你个提示,不过你心里有数就行,憋着不许往外说!” 十阿哥更好奇了,再次应了。 九阿哥这才回头,往北面看了一眼,得意洋洋道:“佛祖保佑,爷跟福晋要心想事成了!” 十阿哥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惊喜来,道:“真的?!那可太好了,要是生个小阿哥,我来帮九哥带;要是生个小格格,我来预备嫁妆!” 九阿哥听了,连忙摆手道:“边儿去!都让你做了,爷这亲阿玛做什么?” 十阿哥笑着不说话。 他有些不放心九阿哥教孩子,别教得太心实了。 这兄弟俩不愧是打小一起长大的,都是差不多的心思,对对方不大放心。 九阿哥挑眉道:“还早呢,要月底才能有脉象,今儿爷去衙门半天,明儿开始就不来了!” 十阿哥:“……” 没有滑脉,那怎么确诊怀孕的?! 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九阿哥就轻蔑地看了十阿哥一眼,道:“你不懂,这都是有孕兆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舒舒提及的小椿的胎梦。 真是个不懂事的丫头,抢了胎梦做了,本该是他这个当阿玛的做才是! 他心中腹诽,嘴上却道:“爷前阵子老做梦,梦到小龙拦着爷,怪模怪样的,这不是应在这里了,明年是龙年……” 十阿哥理智的多,有些担心自己九哥是太盼着孩子了,是癔想了,担心他白欢喜一场。 安卓苹果均可。】 他面上不显,依旧点头道:“那应该是了,要不然谁会梦到这个,那弟弟不说,九哥您也先忍忍,到了月底了太医诊了脉再说。” 九阿哥听了,摇头道:“到月底才一个半月,也不能对外说,前三个月都要瞒着,得满三个月才能往外说。” 十阿哥老实道:“那就三个月,还是小心些要好。” 九阿哥也是这样想的,提醒道:“不许告诉你福晋啊,她心思浅,藏不住事儿,在嫂子们跟前露出来,就众所周知了!” 十阿哥应道:“放心,不说!” 真要说也要等到月底确定之后,否则出了乌龙,怕是九哥、九嫂到时候要臊了。 说话的功夫,兄弟俩到了内务府衙门跟前,就此作别。 九阿哥到了衙门,吩咐高斌道:“请张大人过来。” 这说的就是内务府本堂衙门郎中张保住了。 高斌应声下去,少一时,带了张保住过来。 九阿哥道:“张大人的公文节略写的不错,往后还按照现在这个来,而后每天早上辰正,下午未正,爷会打发人来取。” 一句话,听得张保住跟高斌都愣了。 张保住犹豫道:“那处理好的公文什么时候派下去?” 九阿哥想了想,道:“何玉柱早上过来的时候,会带前一天下午的公文过来;下午过来的时候,会带上午的公文过来,就是爷换个地方办公,这段日子先不来衙门了……” 张保住跟高斌听了,面上都带了些担心。 现在秋冬交替,这个时候最容易生病。 九阿哥见状,就道:“不用担心,不是有疾,是得罪了我们娘娘,被罚禁足了!” 张保住跟高斌都愣住。 九阿哥却没有解释的意思,摆摆手道:“明天开始,就先按这个规矩走,没事了,张大人忙去吧!” 张保住退了下去。 高斌当着九阿哥的面不敢问什么,等到出来,却是拉了孙金,小声道:“九爷都是当差的皇子了,宜妃娘娘还能说罚就罚么?” 孙金是晓得内情的,只是跟着主子出来行走,晓得口风要紧,就点头道:“那是亲额娘,还能如何?咱们爷孝顺,全当哄娘娘欢喜了……” 高斌还是有些纠结,小声道:“不是说圣驾过几日就回銮么?那皇上能不能给咱们九爷说说情?” 这么大了,说禁足就禁足,宜妃娘娘也太霸道了,这传出去也不好听,伤了九阿哥的体面。 孙金摇头道:“应该不会吧,亲娘管教亲儿子,就是禁禁足,也没打没骂的!” 高斌看着孙金,觉得不对劲了。 自己都在这里闹心扒拉的,替九阿哥着急,这九阿哥身边的太监怎么还澹定上了? 他不再啰嗦,只是也去留心何玉柱。 发现何玉柱也没有丝毫担心的意思。 他就有些摸不准,这九阿哥跟宜妃娘娘母子之间,到底是关系好啊,还是关系不好啊? 等到晚上回家的时候,他就去正房找自己老爹,说了九阿哥被“禁足”之事。 高衍中听得一愣一愣的。 高斌是毛头小子,前后当差的时候不到一年。 高衍中却是在内务府当差了半辈子。 即便没有跟宜妃打过交道,可对她行事也有所耳闻。 这位妃主娘娘,受宠多年,掌了西六宫宫务多年,却是行事恭谨,并不是张狂的性子。 什么时候,皇子们轮到宫妃管教了? 如果说年幼的小皇子,在去上书房之前,还有可能。 可是只要入了上书房,就轮不到宫妃插手皇子阿哥的教养。 九阿哥不单单是年长的阿哥,还都当差了,更轮不到宜妃管教。 这其中有事…… 宜妃下令“禁足”只是幌子。 高衍中猜不到什么缘故,却是告戒儿子道:“这就是孝道了!什么是‘孝顺’,既‘孝’且‘顺’,九爷是孝子,你就别跟着瞎担心了!” 高斌点头道:“好像是有什么事瞒着,九爷没细说,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内务府牵扯众多,九阿哥一有动静,内务府都晓得了,也就传到各宫。 * 延禧宫,正殿。 惠妃听了一嘴,没有放在心上。 这话传得没谱。 为了小儿子的百岁礼迁怒九阿哥,那不是有病么? 她告戒宫人道:“别听外头人浑说,也不许去跟着胡说八道,宜妃不是那样的人……” * 宁寿宫里。 九格格听到消息,有些不安,巴巴地到了正殿,跟太后道:“皇祖母,宜妃母会不会是生了九嫂的气了,才迁怒到九哥身上?要不孙女过去阿哥所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家的礼物,都是主母预备的,没有几个是男主人预备的。 宜妃母挑剔礼物,是对九嫂有什么不满? 要说礼物简薄,那应该不会,九嫂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剩下的,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了。 太后道:“母子俩打官司,咱们不掺和,应该不会牵扯到舒舒身上,宜妃不是湖涂人……” 说到这里,也有些不放心,她就道:“明天初十,等宜妃过来,我先好好问问她……” * 永和宫中,正殿,东次间佛堂。 德妃上了香,身边嬷嬷也低声说了外头的传闻。 德妃听了,不由皱眉。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宜妃就不是这种爱计较的性子,也不会大喇喇的拿着百岁礼说事,那是给两个儿子之间下蛆。 幼子还在襁褓之中,往后还要靠哥哥们,再湖涂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那为什么将九阿哥拘在阿哥所? 是内务府又要大动了? 德妃抚着胸口,心跟着提了起来。 可是想到亲族都已经从御膳房清退出去,她提着的心就放下了。 随便折腾去吧,不与乌雅家相干,自己也没必要蹚浑水…… 第六百七十三章 父母恩(第三更) 次日,就是九月初十。 不单单是福晋们入宫请安的日子,还是圣驾回驻畅春园的日子。 九阿哥跟十阿哥去畅春园迎驾。 九阿哥没想着偷懒,很自觉地换上了骑马装,打算骑马前往。 而且也早早的起了。 圣驾昨日驻跸杖头村,离海淀还有几十里,今天差不多要中午才能到畅春园。 九阿哥与十阿哥这里,就算己初出发,时间也富裕。 可是九阿哥还是跟十阿哥约好了,要卯正就出发。 “这是咱们的孝心,肯定是赶早不赶晚!” 九阿哥教导十阿哥道:“这不是虚,这也是体恤,汗阿玛也可怜呢,打小没了阿玛跟额娘,才会将儿子看的很重,咱们也该将汗阿玛看得重,才是人子之道。”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见他说的就是心中所想,心中唏嘘不已。 也就是九阿哥,才有这赤子之心,将皇父当成寻常阿玛待。 其他的阿哥,权衡太多,畏多于敬。 九阿哥想起去年跟舒舒提及对父母之爱与对儿女之爱,心中也警醒。 自己有了儿女后,可不能太偏心。 不能只想着顾着自己的儿女,将汗阿玛跟娘娘撇到脑后去,那样也太丧良心了。 自己活了十七年,父母亲恩,半点没有回报。 这几日关于他“禁足”之事,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的,他自然也听了不少。 这件事,与其说伤了他的体面,实际上也是伤了娘娘体面。 是额娘护着他们,才将她自己说在头里。 九阿哥心里酸酸涩涩的。 偏心就偏心吧。 他也不挑了。 一路骑马,即便没有疾驰,半个时辰也到了畅春园。 九阿哥直接就去园值房了,找到膳房总管,问道:“中午的御膳单子预备了么?都有什么,拿来爷看看?” 圣驾并不在畅春园久住,就住一晚,明日就回宫。 清溪书屋的扫洒不用操心,有人盯着,九阿哥就想到御膳房。 这一路劳乏,吃的顺口了,才会舒坦些。 园膳房总管董殿邦忙道:“拟了,也备好了菜……” 说罢,他就亲自取了御膳单子给九阿哥。 九阿哥看了。 上面还是遵照康熙的规矩,不食兼味,今日主菜是鸭。 九阿哥看了董殿邦一眼,道:“还算尽心,没有安排羊肉跟大荤……” 圣驾在塞外两月,整日里牛羊为主,其他倒是少些。 一道口蘑蒸白鸭,一道烤鸭方,一道拆鸭丝热锅,一道酸辣鸭血湖,四道鸭菜。 还有四道小菜,蒜苗炒豆腐脑、蓑衣黄瓜、山药胡萝卜、海米烩白菜。 主食是鸭肉口蘑馅包子跟酥鸭丁炒饭。 九阿哥觉得这菜单拟的不错,多是热乎的,小菜也清爽。 他想了想,道:“再加一道面!用鸭汤酸萝卜做底,不用挂面,直接用鲜面,不用切太细,有嚼头才好……” 民间有句话叫,“上车饺子下车面”。 圣驾到了海淀,跟回宫差不多,也是到家了。 董殿邦迟疑道:“九爷,那这膳桌就出单数了……” 九阿哥道:“今天不是没饽饽,那就加一盘饽饽……”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舒舒提及的玉米,道:“做红豆窝头,用小米面跟玉米面两掺的。” 董殿邦应了,下去传话去了。 虽说这个做法还是头一次听说,可是有九阿哥做主,他们下头的人听吩咐就是了。 二所的菜单层出不穷。 错不了。 安排完接风御膳,也不过将将己初。 九阿哥跟十阿哥就在园子里熘达。 小的时候即便在前头读书,也没有转全过。 有些宫卷居住之处,是他们这些阿哥的禁地。 如今园子空荡荡的,倒是没有那么多避讳了。 深秋时节,前湖也好,后湖也好,水面的荷花都已经凋零。 只剩下破败的荷叶。 九阿哥见了,不由可惜道:“之前只想着鱼,倒是忘了荷叶,这个好好晒干留下来,也可以用来做荷叶饭、荷叶鸡,可惜了……” 十阿哥听了,道:“荷叶干枯不能用了,下头的藕应该还好好的。” 九阿哥道:“说的也是,这个东西就算留种,也该清理出一部分吧……” 说罢,他就吩咐何玉柱去喊园子里当值的郎中过来,问道:“往年是怎么挖藕的?” 那郎中躬身道:“九爷,这荷花是要看景的,不挖藕,要不来年荷花稀了难看!”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不用心,一颗荷花下头要长好些藕,不间出来,一年一年的,哪里有那么多地方生发,大多数直接烂在湖里了……” 宫里也有荷花缸的。 每次秋冬荷花败了,腾缸的时候,就能看的真切,底下密密麻麻会挤半缸藕。 藕也是荷花的种子一样。 九阿哥就道:“今日就算了,圣驾回驻,不用折腾;明天开始,放水间藕,间出五成来,直接送园膳房。” 也不用想办法做藕粉,直接储存得当,当菜藕就行。 那郎中躬身应了。 这时刮起来一阵秋风,卷起旁边的几片叶子。 九阿哥就道:“叫人干活,不用太催着,早晚凉了别下水,白日里干活就好,再叫膳房预备些姜汤备着,汗阿玛素来仁慈,你们使唤人,也不许糟践了!” 那郎中忙道:“奴才不敢,奴才记下了。” 九阿哥点点头,这才打发人退下,跟十阿哥往畅春园正门去了。 他小声跟十阿哥道:“这世上的事情都有因果,盼着善因结善果吧!”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简直是诧异,道:“九哥您真心信佛了?” 虽说时下崇佛信道都是寻常事,可是十阿哥还是觉得怪怪的。 他自己是不信神佛的,也看不出自家哥哥有信神佛的意思。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跟佛有什么干系?爷这是信你九嫂,你九嫂是个好人……” 或许这就是“近朱者赤”? 在妻子面前,九阿哥就想要将自己阴郁不善的一面藏起来,也像个好人一样。 十阿哥点头道:“九嫂的人品行事确实是顶顶好。” 心底无垢,让人如沐春风。 九阿哥挑眉道:“所以爷感恩,汗阿玛就算早年亏待过爷,可是指给了爷一个好福晋,爷也不计较了!” 他晓得自己并不是多大度的人。 可是神奇的是,跟舒舒在一起后,很多事情就不再计较了。 不知不觉,大度许多。 他心里也敞亮了不少。 遇到什么憋气的事情时,他就想起舒舒的话,“除生死无大事”,越想越有道理。 他自己也就松弛下来。 十阿哥在旁没有说话,也想到自己身上。 皇父给他指的亲事,有其他原因,可也有几分是为了他好。 十阿哥也释然了。 他也应该感恩。 不去想自己亏了什么,只想自己得到了什么…… 等到午初,北面的官道上,就传来马蹄声响。 畅春园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九阿哥与十阿哥,还有过来迎驾的礼部尚书张英与户部尚书马齐等朝臣。 马齐不用说,是九阿哥的师傅了,这一年来也相熟。 这个礼部尚书张英,九阿哥忍不住看了一眼。 这一位没有打过交道,可早年也是有名的御前红人,老牌子的礼部尚书,还兼任翰林院掌院学士,另外兼任詹士府詹士事务。 不过在前年的时候,他以年老上疏,请辞了兼管的翰林院与詹士府事务。 詹士府,是辅导东宫太子之机构。 前年就告老? 老吗? 九阿哥心中疑惑。 还没有封阁拜相,能有多老? 最多也就是花甲之年。 要是品级低的官员,这个年岁该告老了。 可是对于京堂来说,正是熬够了资历,再进一步的时候。 可是这位大人,这两年很是沉寂,跟马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虽说是旗汉有别,可是九阿哥还是觉得其中有些微妙。 康熙三十七年发生了什么事? 御驾亲征,众成丁的皇子阿哥掌旗扈从。 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啊…… 这会功夫,圣驾也到了御前。 圣驾出行,乘坐的是御车。 此时,御车里,不单有康熙,还有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 塞外八月即飞雪。 张北草原虽不是地处极北,却是风口所在。 前几日入关之前,正赶上一场大雪。 十四阿哥非要骑马,就着凉了。 这两日十四阿哥正难受,骑不了马,康熙心疼小儿子,就让他过来御车上。 又想到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平日形影不离的,就也一并叫到车上。 实际上这样不合规矩。 十四阿哥既是病了,就该离圣驾远些,省得过来病气。 四阿哥就直言说了一嘴,想要接十四阿哥回去,被康熙给否了。 十四阿哥也晓得轻重,即便人过来了,也带了口罩,跟康熙离得远远的,道:“这个能隔绝病气儿……” 康熙看了一眼,倒是并不觉得陌生。 自古就有的东西,医家防疫所用。 他轻哼一声,训斥十四阿哥道:“下回还逞不逞强了?” 十四阿哥苦着脸道:“不了,谁会想到一下子就变得那么冷,说下雪就下雪……” 马车速度放缓,将到畅春园。 十四阿哥忍不住,挑了马车帘,眺望过去,一下子就看到九阿哥跟十阿哥,转过头来,带了欣喜跟十三阿哥道:“是九哥跟十哥!”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御车左右,几位封爵的皇子骑马扈从。 大阿哥、四阿哥、七阿哥居左,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居右。 众人也看到了九阿哥与十阿哥。 大阿哥跟四阿哥道:“这小哥俩算是历练出来了,行事越来越有样了!” 四阿哥轻哼道:“十阿哥还罢了,稳稳当当在宗人府学差事,九阿哥这也太能折腾了! 大阿哥笑道:“那不是挺好,也没往外抛费,紧着往内务府划拉,这总管是当稳了!” 四阿哥无语,想到了蒙古王公这些日子的殷勤。 尤其是锡林郭勒盟的几个部落。 因为阿霸亥部就在其中的缘故,几个同盟的部落也联络有亲的。 去年冬月里,十阿哥定亲的时候,这些部落的王公都是座上客。 当时四阿哥做了十阿哥的傧相,跟大家一起吃过席。 今年除了五阿哥之外,这些王公也盯上了四阿哥。 他收了六匹马! 只比大阿哥、五阿哥与十三阿哥少,比其他兄弟都多。 都是因为那些烧蓝烧红金饰的缘故…… * 多了位盟主,谢谢“月影七”爸爸,盟主加更要晚两天,缓缓。 九虚了,大家多保重,也要多休息,不要疲惫。还有十分钟,月票就开始双倍了,打滚求月票。 下一更12月29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七十四章 九分(打滚求月票) 说话的功夫,御车到了畅春园门口。 御车并没有停驻,也没有进大宫门,而是顺着御道,沿着园子东墙一路往北,到了小东门,停在小东门。 骑马的皇子阿哥与随行文武早就下车、下马,步行相随。 迎驾的众人,也是如是。 到了小东门门口,康熙下了御车。 早有銮仪卫抬了辇候在这里。 康熙下了御车,换了肩辇,进了园子。 九阿哥在旁,仔细看了两眼。 比两月前相比,皇父看着清瘦了一些,但是精神矍铄,并无劳乏之态。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跟着下了御车,跟在兄长们身后。 十四阿哥按捺不住,凑到九阿哥跟前,道:“九哥,九哥,想弟弟没?” 虽说只露了半张脸,可是这颜色儿…… 九阿哥带了嫌弃道:“这是做什么了?怎么跟小黑碳似的?脏了吧唧的!” 十四阿哥笑道:“赛马、套马、打狼、抓狐狸,可有意思了!” 九阿哥听他说话瓮声瓮气的,道:“这么能耐,怎么还折腾病了?” 十四阿哥心有余季,道:“好好的,那天突然就下雪,弟弟穿少了……” 九阿哥皱眉道:“跟着的嬷嬷做什么的?就是这样服侍主子的?” 十四阿哥还是没有成丁的小阿哥,出门带的不是女卷,而是谙达太监跟保母嬷嬷。 说着,他又训斥十四阿哥:“你以为你生病只关系你自己,怎么不想想汗阿玛跟妃母?体之发肤,受之父母,不爱惜身体就是不孝!” 几个年长的阿哥,在旁听着九阿哥的话,感觉很是微妙。 前头说话不着调,后头还真有些当哥哥的样子了。 这是长记性了? 自己之前病恹恹的,也晓得什么是孝道了? 十四阿哥倒是难得服顺,并不犟嘴,点头道:“是弟弟不好,让汗阿玛跟着操心,往后这增减衣物也不能轻忽。” 他都是要当差的皇子了,确实不应该如此。 这样的话,皇父该不放心他出门。 旁人还好,四阿哥听着兄弟问答,在旁直磨牙。 同样的道理,九阿哥说了十四阿哥就听了;自己说了,十四阿哥就不耐烦的尥蹶子,说一句顶一句。 这个弟弟太欠揍了! 八阿哥面上依旧保持微笑,可是心里也是酸涩。 之前的时候,都是他这样教导九阿哥、十阿哥,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人也跟十四阿哥这样服顺听话。 现在…… 从园子大宫门见了他,两人热热乎乎的跟他打了招呼,看着跟对其他哥哥们一样,并没有疏远之意。 可是这一样,就是跟过去最大的不一样。 还有这次北巡…… 蒙古王公看重大阿哥,看重五阿哥,连带着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有人亲近。 反倒是他,跟三阿哥一样,被王公们忽视。 虽说同样境遇的还有七阿哥跟十四阿哥。 可是不同。 七阿哥是自己不爱在人前,又掌着护军营,有正经差事,负责行在安防,跟蒙古王公也避而远之。 十四这里因为还小,加上今年的蒙古王公比去年聪明了一点点。 去年的时候,那些王公以为十三阿哥是博格达汗幼子,对他高看一眼。 今年大家就晓得,这汗幼子,有好几个。 其中最小的是五阿哥与九阿哥的同胞弟弟,听说是最受宠的那位娘娘生的,还在襁褓中。 十四阿哥就算不上幼子了,也就没有去年十三阿哥第一次随扈出来时的体面。 一行人到了清溪书屋门口。 康熙下了辇,看着随扈的皇子、宗室跟文武大臣道:“行了,劳乏了,你们也下去歇息吧……” 众人躬身应了。 康熙又看向来迎驾的皇子与大臣,道:“进来说话!” 书屋外的人,就此分了两拨。 一拨往外走,一拨跟着进了书屋。 等到进了书屋入座,康熙看着马齐道:“直隶巡抚上了折子,卿看了没有?” 马齐躬身道:“奴才看了,是请开除直属霸州、永清、宛平、良乡、固安、高阳、献县七州县新河占地钱粮一事……” 康熙听了,道:“户部如何议覆?” 马齐道:“李大人所言属实,当应如所请从,免三十七年以后钱粮。” 康熙点头道:“可!” 康熙又望向张英道:“还没有查访到前明子孙么?” 张英躬身道:“难核实身份,祀典之事,又不可冒姓,臣等觉得还是委该地方左贰官一员专司祀典,以时致祭,更为妥当。” 康熙颔首道:“可!” 等到两位京堂下去,康熙才看向九阿哥,轻哼一声道:“说罢,又是怎么了,惹得你额娘发火?” 还真是稀奇。 从生下老五开始算起,宜妃当了二十多年的额娘,还是头一次罚儿子。 九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看着康熙,目光很是复杂。 似欣喜,又是惆怅,还夹杂着孺慕,却是有些激动过了,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声。 康熙见了,心中越发纳罕,望向十阿哥道:“你代他说!” 十阿哥的脸上也带了纠结出来。 宜妃母大张旗鼓的打掩护,九嫂也坦然受了。 这其中不对劲啊! 就算九哥一时犯了湖涂,妃母跟九嫂也是明白人。 九嫂怀孕之喜,好像是真的,不单单是九哥的癔想! “嗯?” 康熙觉得不对劲了,望向十阿哥,带了催促。 十阿哥想了想,还是看向九阿哥,提醒道:“九哥快给汗阿玛报喜啊!” 九阿哥点头,望向康熙,已经红了眼圈,道:“汗阿玛,儿子……好像也要做阿玛了!” 当听到十阿哥提及“报喜”,康熙心中已经想到此处。 可是听到九阿哥的话,他还是有些激动,之前盘腿坐着,现下身子微微探前,道:“哦?多久了,太医怎么说?” 九阿哥:“……” 他“嘿嘿”笑道:“太医还没看呢,就是有些孕吐,估摸要月底才能诊断出来……” 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娘娘,他忙解释道:“现在才一个月,儿子担心福晋请安时辛苦,打发人去请娘娘帮忙想法子,才有了‘禁足抄书’的事,娘娘没有恼……” 他也晓得自家汗阿玛的忌讳,不乐意皇子养于后宫嫔妃之手,也不乐意后宫妃嫔插手皇子们的事。 康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太医还没诊断,就瞎折腾一回! 不过他也体谅九阿哥的求子心切,心中叹了口气,问道:“几分准了?” 要说之前有七分的话,现下就是九分了。 因为舒舒的小日子次日就没了。 前后就一点点。 这就是七分成了八分。 外加上舒舒居然点名吃清炒苦瓜,还要了一碗苦丁茶喝,这也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之前但凡是苦味的,她都不怎么沾。 如今口味大变,也是孕兆之一,这就是八分成了九分。 九阿哥嘴巴咧着,露出满口小白牙,道:“九分准了!” 说着,他又想起一件事,道:“汗阿玛,儿子这个是嫡长子呢,到时候您可要先圈个好名字给儿子留着……” 这是想起了三福晋如今还有身孕,怕两家到时候抢名字。 皇孙辈取名,都是日字旁,可是如今皇孙渐多,日字旁里的好字儿却是有数的。 康熙忍不住又瞪了九阿哥一眼。 毛毛躁躁的。 还有九个月,就操心起名字来! 时间已经是正午时分,将到御膳摆膳的时候,九阿哥与十阿哥就退了出去。 两人可以在阿哥所小住一晚,明天随着圣驾一起回宫。 可是九阿哥不放心家里,就跟十阿哥道:“我打算回去,要不在这边也睡不好。” 十阿哥道:“那明早再过来?” 九阿哥摇头道:“不折腾了,汗阿玛为了不扰民,每次从园子回宫都在早早出发,咱们就算折腾过来,也是跟着往回走,不扯那个虚的。”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十阿哥无语。 今天这虚的怎么就走了? 九阿哥小声道:“就算殷勤,也得适度,太过了,就假了!” 十阿哥笑着点头,觉得自己九哥也很厉害了。 说他赤子之心吧,还有这些小算计。 说他爱算计吧,还真没有那种聪明相,叫人看不出来。 现下这样,居然也不错。 旁人都以为九哥不大聪明,实际上九哥心里开始有数了。 兄弟俩说了话,到了小东门。 小东门外,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诸位随扈的阿哥,竟然都在。 九阿哥很是好奇了:“怎么都凑这里了,有什么事么,也不去梳洗梳洗?” 这说的是骑马扈从的几位皇子,身上还穿着骑马装,不能说风尘仆仆的,也有不少的灰。 大阿哥看着他,打量了两眼,道:“没挨汗阿玛训斥?那‘禁足’是怎么回事?你耍什么混了,气得妃母都恼了?” 三阿哥在旁也道:“九弟,不该如此,这‘百善孝为先’……” 四阿哥反而没有训斥,只是蹙眉看着九阿哥。 瞧着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是真的没事,还是没脸没皮惯了? 五阿哥忧心忡忡道:“十八弟的‘百岁礼’有什么可挑剔的?弟妹是个周全人,是不是下头奴才使坏,损坏了礼物?” 七阿哥的目光在九阿哥与十阿哥面上掠过,在十阿哥面上定了定。 见十阿哥并无忧色,七阿哥就晓得传言未必是实,九阿哥没事。 他也就懒得张嘴了。 八阿哥叹口气道:“有什么误会,还需要早日说开为好,要是你福晋不好过去,就请五嫂出面好了……” 十三阿哥则是看了五阿哥一眼,也是阴谋化了,想到奴才损坏礼物上。 能让宜妃恼怒的,那肯定是有冒犯之处,比如,长命锁断了,或者如意碎了之类的。 是不是九哥在内务府又得罪人了? 十三阿哥也不放心。 十四阿哥则是直接问道:“九哥,九哥,‘禁足’的事儿是不是以讹传讹?您今儿不就出来了么?瞧着精神也挺好的……” * 终于等到今天了,翻跟头求月票,双倍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众生皆喜(第一更拜年求月票) 九阿哥看着舒舒,嘴角慢慢地上翘:“笨!爷乐意搬家是为了什么?你都想不到么?不就是你守着爷,爷守着你么?!” 舒舒也忍不住翘了嘴角,眼睛亮亮的。 或许以后能听到更好听的话,可眼下这一句却能在夫妻对话中算头一句了! 似乎晓得了什么是“心花怒放”! 她美滋滋地看着九阿哥,笑着点头,道:“爷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九阿哥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咳了一声,起身嗔怪道:“又笨了!还要爷说出来,爷梳洗去了……” 三贝勒府上,正房。 三阿哥已经回来了,正跟三福晋询问宫里的事,道:“老九是不是得了什么赏了?昨天见到得意坏了,跟老鼠掉米缸似的,老九媳妇有什么反应没有?” 三福晋诧异道:“还有这回事?”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道:“太后免了请安,我有两月没去宫里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她这一胎是在南巡临回京时怀上的,算算时间,应该是五月初到五月中旬的时候,就是圣驾将到京城的时候,现在已经五个月。 不过她并没有像在妯里们跟前表现的那么得意。 因为五月下旬到六月中旬,都是治丧守孝。 当时只是觉得乏力,可闰七月底,三阿哥刚出门没几日,就有些见红的征兆。 剩下这一个半月,她一直在卧床养胎,对外头的事情也晓得的少了。 三阿哥皱眉,看着三福晋胖得都有些浮肿的脸,带了嫌弃,道:“太后免了请安是太后的慈爱,你就大喇喇地受了?不是早满三个月了,怎么就这么金贵了?” 三福晋听了,心里发堵,眉毛也立了起来,道:“爷又发什么邪火?金不金贵的,也没金贵到爷跟前,怎么的?心肝小宝贝又说什么了,刚回来就容不下我?” 三阿哥轻哼了一声,起身道:“整日里就晓得胡搅蛮缠!就不能跟旁人好好学学怎么做皇子福晋?汗阿玛待太后孝顺,孙子辈自然更当孝顺才是!淑慧大长公主还朝,这几日被太后留在宁寿宫了,不许再躲懒,记得去请安!” 说罢,他就挑了帘子出去。 三福晋揉着胸口,觉得恶心得不行。 她再次看着自己的肚子,生出不喜来。 这真是讨债的。 来的时候尴尬。 虽说她自己晓得,回京后夫妻俩没有住一起,这个是五月初、五月中旬受孕的,当时夫妻还在船上;可是因为日子跟守孝的日子太近了,难免要受人质疑。 还有就是这次怀孕打断了自己跟着去北巡的计划,要不然的话,说不得就能收到好多箱的金子、宝石。 这孩子不单单是影响了她的名声,也破了她的财运…… 五贝勒府,上房。 因为被太后留着说话,五阿哥下晌才回来,直接就往正房来了。 夫妻俩两月没见,却有信件往来,家里的事情没有什么操心的。 五阿哥不放心的,还是九阿哥。 下晌出宫之前,他绕路去了阿哥所。 结果正赶上九阿哥出宫去都统府,舒舒午睡,没有见到正主。 五阿哥就带了心事回来,问五福晋道:“老九那边到底在折腾什么?怎么还有娘娘掺和在里头?” 说是“禁足”,可是这两日没闲着,昨日接驾,今天去岳家。 但要是“禁足”不是“禁足”,那怎么连衙门都不去了? 五阿哥可是晓得,自己弟弟当差这一年来,可谓是勤奋了,不会无缘无故不去衙门。 五福晋看了五阿哥一眼,心里犹豫了一下。 妯里们立场相同,会帮衬着舒舒遮掩宿疾之事;皇子阿哥们,就说不好了。 即便是五阿哥性子厚道,可也会更偏着自己的兄弟。 五福晋就含湖着说道:“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儿,昨儿我入宫去请安,娘娘气色还好。” 五阿哥依旧不放心,道:“二所的百岁礼是什么?怎么就出来娘娘不满意的话了?” 他还是担心弟弟得罪了小人,中间有人使坏。 看着这么实诚的五阿哥,五福晋无奈道:“应该只是娘娘随口扯的幌子,二所的百岁礼是比照着咱们预备的,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五阿哥摸了摸额头,他也才想起此事。 兄弟俩同母,自己为长。 早先的时候老九不会想到这个。 如今娶妻了,弟妹是个周全人,对翊坤宫的孝敬也有了大致章程。 私下里的孝敬不说,明面上的孝敬二所都是比照自己这边来的。 “好好的,扯这个幌子做什么?” 五阿哥想不明白。 五福晋道:“谁知道呢,回头爷好好问问九叔。” 五阿哥想了想,道:“爷明天就去找他……” 这里头不单有“禁足”,昨天还提到银子呢…… 指定又有饥荒了…… 真是的,用多少私下里跟他说了就是,非要跑到大家跟前说,难道还想要借一圈? 寒碜不寒碜?! 七贝勒府,上房。 七阿哥回来,听七福晋说了这两月府里的事情,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想到还朝的淑慧大长公主跟荣宪公主,他嘱咐道:“这两日勤往王婶那边请安,要是王婶想要去宫中或是公主别院,你就陪着些。” 七福晋点头应了,道:“我晓得了,大长公主在宫里住几日?” 七阿哥想了想,道:“今天已经十一了,多半留在十五以后吧!” 到时候皇子福晋跟宫妃请安,都见过了,再出宫去。 七福晋听了,微微蹙眉。 那十五那天,舒舒的请安还能避过去么? 大长公主是长辈,还是远客…… 可是请安的日子,那么多的人,这咳嗽又是人前瞒不住的…… 七福晋有些担心,偏生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七阿哥看在眼中,道:“宫里有什么不妥当么?还是十五这个日子不妥当?” 七福晋忙摇头道:“没有,没有,都妥当着呢…… 七阿哥也不追问,只轻咳了一声,道:“纳喇氏这月没有换洗……” 七福晋听了,不由皱眉。 七阿哥看着她不说话。 七福晋叹气道:“这也太密了,生完大阿哥的时候,太医不是说让缓几年了!” 七阿哥没想到她是说这个,道:“不用太担心,要明年才生产,这也算隔开了。” 原来纳喇格格三十五年十一月底生了大格格,三十六年十二月初就生了大阿哥,中间只隔了一年。 这还真是宜子之相,只是她跟七阿哥同庚,生头胎的时候十七,生二胎的时候十八,身子骨也是才将将长成。 生大阿哥的时候就有些症状,恶露不止,太医就提及两次产育太密,恐伤胞宫,让下次产育间隔些。 七福晋算了算,生产要在明年五月,也是小三年了。 她唏嘘道:“是我湖涂了,日子都不会算了,还以为今年生呢。” 七阿哥道:“福晋辛苦。” 七福晋轻哼一声道:“有什么辛苦的?谁让我是当家福晋,只要爷给我体面,我自然也保全爷的体面!” 七阿哥也不与她掰扯,只道:“这次出门遇到了两串老珊瑚,在箱子里放了,回头你叫人磨首饰……” 都是上等的珊瑚,颜色正红,可惜的是现在宫里出了烧红的首饰,颜色比珊瑚的颜色更鲜亮。 七福晋眼中多了笑,看着七阿哥移不开眼。 去的是塞外,又不是江南,去哪儿“遇”老珊瑚去? 这是专门淘换的! 或许只是谢自己照看府里的小阿哥、小格格,可是七福晋也心满意足。 这就是男人了,看着冷清,可只要热乎起来,也有暖心的时候的。 七阿哥被她看得不自在,起身道:“爷去给王婶请安……” 说罢,他竟是落荒而逃。 七福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轻哼道:“怂玩意儿,大白天的,谁还能直接扒衣裳?!” 七阿哥走到门口,听个正着,脚下更快了。 这话说的不打脸? 好像她规矩过似的! 八贝勒府,东院。 富察氏端了茶,亲自端到八阿哥跟前,放下炕几上,柔声道:“秋日干燥,爷喝杯菊花茶润润嗓子。” 八阿哥看着她,竟是觉得有些陌生。 想想也是,两人成亲半月,他就随扈北巡,小别了两个月,是有些生了。 跟八福晋的性子比起来,富察氏行事并无让人挑剔之处。 这样的相貌品格,若不是出身不足,皇子嫡福晋也做得。 八阿哥心中生出几分怜悯来。 他指了指炕几对面,道:“坐下说话。” 富察氏微微屈膝后,就也在炕边坐了,很是恭敬柔顺的模样。 八阿哥却是每月都收到雅齐布的信的,富察氏并不是看起来这样乖巧。 他看了一眼碗中的茶,上面飘着一朵金灿灿的菊花,旁边还点缀着两粒红色枸杞。 茶汤澹黄清澈,菊花香味儿扑鼻而来。 他喝了一口,除了菊花的香味儿,还有些回甘,入口以后嗓子是润了许多。 是个仔细体贴的人。 可是为什么不听话呢? 他看着富察福晋,依旧是和煦模样,还带看了几分关切,道:“这些日子,是身子有些不舒坦么?怎么不去宫里请安了?” 祝福书友大大们新年行大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小九凌晨爬起来码字,是不是该月票砸砸呢,打滚求月票,^_^。 第六百七十五章 尊敬(第二更求双倍月票) 众人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眼睛转了转,脸上带了得意。 只是话到了嘴边,他又想起三个月的限制,立时自己捂住嘴巴。 这个样子,谁都能瞧出来有蹊跷了。 大阿哥眼睛眯了眯,觉得手有些痒痒。 四阿哥的眉头也拧得更厉害。 九阿哥察觉到不对,眼睛骨碌碌乱转,忙道:“‘禁足’是真的,真真的,今儿以后,弟弟就不出来了……” 说到这里,他就道:“姑祖母还朝,我还要去西花园看看,哥哥们先忙着……” 说着,他就想要熘。 大阿哥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子,道:“不着急,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阿哥在旁也道:“是啊,大家这么惦记你,你还遮着瞒着的,不大地道啊!” 是汗阿玛又要赏皇子银子? 应该不相干,那是什么好事让他摊上了? 跟偷了香油的耗子似的。 四阿哥没有说话,却也挪动了脚步,将前头的路挡了。 十三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 小哥俩也有了默契,一个抱了大阿哥的腰,一个抱了大阿哥的胳膊。 大阿哥被两人弄得一怔,撒开手。 十阿哥眼见着九阿哥还傻乎乎的站着,推了一把,道:“快跑!” 要不然的话,这么多哥哥一起逼问,九哥怕是瞒不住了。 九阿哥醒过神来,一熘烟跑出十几丈去,才停下扬声道:“顶多禁足两月,哥哥们要是心疼弟弟,就预备钱封安慰吧,多多益善……” 他是想起小汤山置地之事,就等着哥哥们回来了。 正好可以借着“禁足”之事,将银子先忽悠出来一些。 九阿哥喊完,就往西花园去了。 淑慧大长公主与荣宪公主还朝,祖孙俩今晚安置在西花园。 就在太后的澹泊为德宫旁边的配殿。 九阿哥管着内务府,过去给大长公主请安也说得过去。 旁人没动,十四阿哥却是按捺不住,小跑着跟了上去。 “九哥,九哥,真不能说么?” 十四阿哥倒是机灵起来,道:“是不是九嫂不让您说的?” 九阿哥得意地挑眉,道:“那还问什么?想要挨揍么?” 十四阿哥“哈哈”两声道:“那弟弟不问了,就是那凑银子是怎么回事?九哥缺银子么,那弟弟跟十三哥也帮您凑凑?” 九阿哥听了,有些迟疑。 这凑银子不单单是凑银子。 眼下他手中银钱有限,确实不能吞下小汤山多少地,才想要四处里划拉下。 肥水不流外人田。 也没打算跟旁人开口,就是御前跟哥哥们。 可是弟弟们,之前他还真没有想到…… 机会难得,下回这么稳赚银子的买卖还不知什么时候。 落下弟弟们,也不好。 跟已经封爵的哥哥们相比,这些半大不小的阿哥日子才最窘迫。 九阿哥之前手紧过,晓得那滋味儿不好受。 他沉吟道:“那就凑凑吧,尽力而为,回头爷也跟十二阿哥说一声。” 至于十五阿哥往下的就算了。 太小了,总共也没有几个银子。 等他们大了,需要银子的时候还有十多年。 十四阿哥点头应了,心里却有些犯愁。 这是多大的窟窿啊? 哥哥们的银子借完还不够,还要跟他们借? 他没有心思歪缠了,目送着九阿哥进了西花园就转头回来。 这会儿功夫,诸位皇子阿哥也从小东门过来。 大阿哥斜眼看着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道:“行啊,会偷袭了!” 十阿哥讨好道:“大哥,九哥不说,是有苦衷的,回头您就晓得了。” 十三阿哥则笑道:“九哥那么得意,不用急着问,估摸过不了几日,九哥自己就说了。” 八阿哥看了十三阿哥两眼。 因为差着岁数,之前九阿哥、十阿哥跟十三阿哥并没有什么走动。 如今看着却像一拨的了。 什么时候开始亲近的? 十三阿哥挪到乾西头所? 住的近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相处的就多了。 很多年前,他跟九阿哥、十阿哥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八阿哥微微松了一口气。 或许等到九阿哥与十阿哥出宫,挨着住着,到时候自然而然的就走动起来了。 眼见着十四阿哥去而复返,耷拉着脑袋,大家也只当他过去追问了。 五阿哥道:“他不想说,就别问了,回头他说了,就知道了。” 十四阿哥点点头,拉着十三阿哥道:“十三哥,咱们回去吧,我饿了……” 随扈的皇子们今日暂住在西花园外的新五所。 因为早就晓得九阿哥与十阿哥来接驾,加起来这就是十个皇子。 因此在新五所这里,就是两人一个院子。 大阿哥与三阿哥在头所,四阿哥与五阿哥在二所,七阿哥与八阿哥在三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在五所。 中间空了四所,留给九阿哥与十阿哥。 因为阿哥所这边是三进院子,前后院住着也宽敞,只是暂住,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 清溪书屋。 御膳已经摆上来了。 除了八道菜,饽饽两品、炒饭一品、汤面一品。 康熙看清楚菜色,不由挑眉,望向旁边的侍膳太监。 今日超了往日的例。 侍膳太监躬身道:“这一品酸萝卜老鸭汤面是九阿哥吩咐加的,那一品小米面玉米面红豆窝头也是!” 康熙有些意外。 不过对儿子关心自己的膳食,心里却确实熨帖。 他点点头,喝了一口老鸭汤。 没有丝毫的荤腥油腻,反而感觉几分酸香可口。 里面的面条也是鲜面,很是劲道。 他连喝了几口,觉得胃口都开了。 他又夹了窝头。 正月里的时候,九阿哥夫妇住在西花园的时候,敬过玉米窝头。 口感松软,吃着还好。 这又琢磨起两掺的窝头? 看来九阿哥提及杂粮养生,不是嘴上说说,皇子所的膳房应该也是如此。 康熙心中放心不少。 知晓爱惜自己的身体,就是长大了。 九阿哥如此,也算是“近朱者赤”了…… * 西花园,谦尊堂。 淑慧大长公主已经梳洗完毕,荣宪公主过来,祖孙俩准备用膳。 听说九阿哥来了。 淑慧大长公主笑着说道:“去迎迎吧,也是当差的阿哥了。” 这是担心九阿哥是奉了差事来的。 荣宪公主应了,起身出去。 九阿哥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他正寻思一会儿说什么。 之前的时候只是想要摆脱哥哥们,才借口要来西花园。 可跟那位姑祖母,实在不熟啊,都不认识。 还有荣宪公主这里,自打康熙三十年出嫁,姐弟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一转八、九年了。 之前十三阿哥的信中提及荣宪公主给随扈皇子马匹之事,大家也预备了回礼。 看来巴林部如今困顿,众所周知。 那他跟十阿哥要不要也尽份心? 还是等等看? 要不要荣宪公主也送了马,他们再回礼,省得“师出无名”? “小九……” 荣宪公主声音清脆,见了弟弟就张开了双臂。 这是她出降以后头一次回京,感觉很不一样,看到什么都亲近,丝毫不觉得生疏。 或许这就是血脉至亲。 九阿哥有些迟疑。 这是要行抱见贴面大礼? 这是长时间没有见面的至亲相见的大礼。 九阿哥觉得自己有些怕生了,生出几分腼腆。 可是见到荣宪公主眼中泪花闪现,眼角的皱纹都有了,再不是记忆中那个骄傲张扬的皇之长女。 他心下一软,也伸了手来,迎了上去。 荣宪公主跟他拥抱,贴了面,仔细打量了好几眼,见他乖乖巧巧的,笑道:“还真是不敢认了,小时候能淘出花来!” 姐弟差了十岁。 九阿哥也不敢皮,恭敬道:“那时还小呢,现在弟弟已经成丁,都娶福晋了。” 荣宪公主想到那朵烤红团花,脸上越发温柔,道:“挺好的,听说你福晋出身体面、性子也好,小九好福气。” 九阿哥觉得自己现下有大长进了,也是场面人了。 他就回道:“听说二姐夫也好,如今还添了外甥跟外甥女,二姐好福气!” 荣宪公主笑着点头道:“嗯,咱们都是有福气的。” 她拉着九阿哥的手,进了谦尊堂。 淑慧大长公主就在次间炕上坐着,慈爱的看着姐弟两个进来。 “祖母,这就是小九了,宜妃母所出,如今管着内务府……” 荣宪公主介绍道。 九阿哥见到白发苍苍的大长公主,心中有些酸。 早年的时候,听到“抚蒙”两字,没有什么感觉。 现在就要生儿育女了,似乎也能感同身受了。 每一位抚蒙的大清宗女,都值得尊敬。 之前的时候,因为福松亲事的缘故,他对巴林太福晋有些埋怨,连带着大长公主与荣宪公主都抱怨过。 要不是这大长公主婆婆跟公主儿媳妇给了巴林太福晋底气,她怎么敢大喇喇的上折子请婚? 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太狭隘了。 他恭敬上前,不失亲近地行了抱腰礼,热络道:“姑祖母,这是到家了……” 大长公主摸着九阿哥的后背,听到这话,手跟着一顿。 到家了? 这还是她的家么? 她的额涅、弟弟都没了…… 老一辈的兄弟姐妹也只剩下庶弟常舒与庶妹恪纯。 祖孙相见礼毕,九阿哥起身,被大长公主拉到炕边坐了。 大长公主看了九阿哥好几眼,道:“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小时候脸蛋子有肉,现在太瘦了……” 九阿哥意外道:“姑祖母见过孙儿么?” 大长公主慈爱地点点头,道:“那年你才四、五岁,跟在五阿哥后头过来慈宁宫看小狗……” 九阿哥讪笑两声。 自己小时候那么稀罕小狗么? 去逗了景仁宫的小狗不说,还去慈宁宫看过小狗…… 第六百七十六章 宿疾(第三更求双倍月票) 九阿哥从西花园出来时,西花园门口就剩下十阿哥。 十阿哥手中正拿着怀表,看着时间。 眼见着九阿哥出来,十阿哥道:“九哥,快过饭时了,要不去值房对付一口?” 现在回城,路上也有半个时辰。 十阿哥自己没事,可是记挂着九阿哥脾胃不好,担心他不定时用膳伤了胃。 九阿哥点点头,道:“对付一口吧,爷正好还想要求见汗阿玛,商量一件事……” 十阿哥好奇,道:“什么事?” 九阿哥道:“内务府在盛京也存了粮食,这年年都有新粮入库,陈粮出仓,爷想要问问汗阿玛,能不能将今年份的陈粮挪给巴林部!” 那是换出来的陈粮,之前也是分派给围场。 十阿哥听了,面上带了认真,看着九阿哥道:“九哥,巴林部白灾的消息已经报到朝廷,朝廷也给了解决法子。” 九阿哥皱眉道:“是,爷听说了,开了巴林部的备用官仓,放一千石粮食,还从附近几个部族的官仓,挪用一千石……那总共也才两千石,顶什么用?” 十阿哥道:“九哥,这是国事,朝廷给出的法子,就是最妥当的法子。” 九阿哥不满意道:“怎么就妥当了?比杯水车薪好不到哪儿去!” 十阿哥正色道:“可要是开了先河,只要草原部落受灾,就跟朝廷开口,那九哥想过后果没有?” 九阿哥迟疑道:“粮仓会紧?” 实在是蒙古部落太多了。 漠南蒙古跟漠北蒙古加起来,上百个部落。 十阿哥道:“同样的一县之地,在关里人口数万,可是在草原上或者只有数十,草原上的百姓吃不饱,会成为马匪强盗、打劫商队跟蒙古王公驻地;中原的百姓吃不饱,会如何?” 九阿哥沉默。 汗阿玛为什么每年花费国库税收三成去养绿营,为的就是这个。 满洲人少,八旗人少,即便得了天下,也丝毫不敢懈怠。 十阿哥接着说道:“同样的一千石,赈济直隶百姓,就近开仓拨给,损耗不多;同样的一千石,运到蒙古,就算是比较近的巴林部,也是千里之遥,损耗的人马嚼用,就要占去一半……” 九阿哥立时蔫了。 他之前是觉得大长公主可怜,为了儿孙千里迢迢回京,才想要援手。 要是举手之劳,帮也就帮了。 可是力有不及,他也不会非要倔强着给朝廷添乱。 他叹了一口气道:“这样看下来,喀喇沁部还算是好地方了!” 半耕半牧的。 遇到白灾,牲畜受损,还有粮食顶着。 距离京城也更近些。 十阿哥点头道:“那是自然,弟弟记得清楚,当初上折子跟朝廷求公主的蒙古部落好几个,额娘叫人仔细打听了,才择了喀喇沁部,跟汗阿玛求了情……” 喀喇沁部位于京城跟盛京之间,距离京城也好,盛京也好,都不到一千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的公公叫康熙】【】 又因为这个部落挨着东北,生活习惯也跟满洲相似。 九阿哥也没有心情吃了,道:“还不饿,还是回宫再吃吧。” 十阿哥没有异议,兄弟俩就起身回城。 紫禁城,二所。 这会儿功夫,舒舒正接待了几位嫂子打发来探看的近人。 大家都有些不放心她,可是以为九阿哥在“禁足”,就不好过来探看。 她们就想法子,延迟了出宫的时间,打发身边人来二所探看。 至于想什么法子? 有九格格在,大家就借口探看九格格,在格格所待了半个时辰。 只能说大家灯下黑了。 没有想到问十福晋一声。 十福晋也混沌着,跟着大家到了九格格处。 一直到大家打发人跟着九格格的嬷嬷一起去二所,十福晋才后知后觉道:“九嫂怎么了?” 她在宫里交际的人屈指可数,即便跟太妃那边有亲,可不好老过去,压根就不知道二所的事。 四福晋见她懵懂,道:“今日你九嫂没来……” 十福晋点头道:“我晓得,不是陪九哥么?” 四福晋跟五福晋面面相觑。 这样说也不算错。 七福晋快言快语道:“你在宫里,听没听过宜妃娘娘训斥你九嫂?” 妯里们都担心。 毕竟这“禁足”的借口听得叫人不安,更像是婆婆挑剔儿媳妇。 十福晋摇头道:“没听过,宜妃母训斥九嫂做什么?” 她这样消息不灵通的样子,实不像是可靠的。 大家就止了话音,等着自己的人回来。 舒舒见了人,见了几位嬷嬷,也不好解释九阿哥“禁足”之事,怀孕的事情也没有落定,不好直接说,就道:“没什么事,有些咳嗽,怕见冷风,才告了假……” 这倒不是扯谎。 不知道是不是妊娠期虚弱的缘故,舒舒有些要犯病的征兆。 如今每日里藕粉喝着,萝卜丸子吃着,也是喉咙痒痒的。 偏生现下不能吃药,只能多喝水压着。 就是召见几位嬷嬷的功夫,她就咳了好几声。 小椿跟核桃在旁边服侍。 小椿还好,颇为镇定。 核桃却是赶紧奉了温茶过来,小心翼翼的。 又因为咳嗽的缘故,舒舒昨晚没有歇好,眼下也有些青。 几位嬷嬷奉命而来,不好直接将病不病的挂在嘴上,仔细地看了舒舒好几眼,才告辞离开。 舒舒就吩咐小椿道:“赏嬷嬷们茶包,劳烦走一趟。” 小椿应了一声,将准备好的荷包塞给几位嬷嬷。 几位嬷嬷屈膝谢了恩,从阿哥所出来,跟着九格格身边的林嬷嬷一起回了格格所。 如今其他人都出了宫,不算宫里人了,要是没有人领着,不许在宫里随意行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的公公叫康熙】【】 几位福晋跟九格格都等着急了。 见几位嬷嬷回来,都等着回话。 这没嫁的小姑子,可是姑奶奶,要排在嫂子们前头的。 外加上林嬷嬷是宫里老人,看着更妥当些,众人就先望向林嬷嬷。 林嬷嬷开口道:“二所上下看着还太平,九福晋身边的大丫头也安稳,没有什么焦心模样,就是九福晋看着没歇好,气色有些差。” 四福晋的奶嬷嬷,道:“老奴们过去时,九福晋咳了几声,桌子上放着半碗藕粉。” 五福晋的奶嬷嬷道:“九福晋说了,没有什么,就是怕吃了冷风,才告了假没来。” 七福晋的奶嬷嬷看了七福晋一眼,点点头没有说旁的。 五福晋与七福晋对视一眼,两人是晓得舒舒有宿疾的,都想到此处。 这确实要遮掩些。 现在长辈们虽对舒舒很满意,可是不会越过九阿哥去。 九阿哥本就身体不大结实,要是爆出来舒舒有宿疾,那说不得就要开始挑选侧福晋了。 五福晋就看着大家道:“没事就好,那大家就散了吧,正好府里还有些事要料理。” 七福晋也道:“是啊,谁叫现下换季呢,一不小心就受风着凉了,要是赶上小日子,更是恨不得长在炕上。” 四福晋跟九格格姑嫂两人对视一眼,也想到舒舒的宿疾上。 尤其是九格格,正月里跟舒舒一起住西花园,见天的在一起,晓得她吃不得冷风,否则就要咳的。 四福晋有些后悔了,早该想到此处。 不该兴师动众打发人去探看。 她就顺着五福晋、七福晋的话道:“是该回了,圣驾今日回驻畅春园,明儿就进京了。” 各府的男主子都随扈去了,明天也要到家。 她们这些当家主母,确实要准备些。 九格格就点头道:“那嫂子们就家去吧,今儿就不留嫂子们用膳了……” 四福晋几个起身,打格格所出来,从神武门出宫去了。 各府的马车,都在地安门外候着。 出了地安门,就要分作两路。 四福晋往北,五福晋跟七福晋都往东再往南。 五福晋与七福晋就有了默契,目送四福晋上了马车,七福晋就上了五福晋的马车,担心道:“不会是‘百日咳’犯了吧?那样的话,十天半月的可好不了!” 五福晋也担心道:“要是搬出来倒好了,宫里确实不方便。” 七福晋想了想,道:“应该是不好叫太医开方子,才瞒着。” 可是这咳嗽哪里是瞒得住的? 难道还能一直不去请安? 五福晋想了想,道:“去年好像也是一直吃藕粉压着,回头再叫人在外头的药铺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止咳的方子。” 七福晋无奈道:“只能如此了。” 别说是皇家,就是嫁入寻常勋贵人家,只要与公婆同住,也不好露出“宿疾”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的公公叫康熙】【】 那不成了骗婚了? 不过…… “之前就觉得宜妃母这回发作有些过了,与平日行事大相径庭,原来是这个缘故,这是给舒舒打掩护呢……” 七福晋想到此处,看着五福晋带了羡慕道:“妃母这样体贴儿媳的婆婆,还真是天下少有。” 五福晋颔首道:“是我跟弟妹的福气,娘娘性子慈和。” 眼见七福晋露出羡慕的模样,五福晋犹豫了一下,道:“怎么了?可是在福晋跟贵人之间为难了?” 七福晋摇头,带了怅然,道:“也不是,都不是刻薄的人,就是太客气了些,不像是婆媳相处……” 五福晋道:“只看好的。” 七福晋点头道:“那我再没有不知足的,福晋并不插手我们府的事儿,平日里过去请安,问的也都是七爷的饮食起居这些,旁的一个字都不多说;贵人那里,更是寡言,每次过去,总共也没有几句话……” 实际上,她也是为难。 看起来,似乎纯亲王福晋更关心七阿哥些,贵人有些冷澹疏离,并没有跟儿子亲近的意思。 之前的时候,七福晋心里也滴咕这亲生母子不亲,看着还不如养母子亲近。 可如今做了额涅,七福晋就换了想法。 十月怀胎,生下的是身上孕育的骨肉,哪个当娘的不爱自己的孩子…… 打滚谢大家,张了,叩谢大家。 多了两位新盟主“五月绣天”与“烟花一冷一热”感谢,盟主加更过几日补上。其他老盟主那里也会继续补更,感谢大家今天的月票加持。 众书友的打赏,统统感谢,九会努力不定期加更答谢。 今晚有一章答谢加更,不过要晚些了,大家早点休息,明早看,^_^。 第六百七十七章 幸福(加更谢诸位书友) 差不多未初,九阿哥跟十阿哥回了宫。 走到二所门口,九阿哥就止了脚步,带了欢快道:“明天开始,爷就不出来了,回头跟几位哥哥张罗钱的事,你就代爷跑跑腿……” 他已经跟十阿哥提过,要将小汤山大汤泉附近的有泉眼的地都给买了。 那会是一笔不菲的支出,几年之后,也会获得数倍的收益。 十阿哥想了想,提醒道:“九哥,不好落下三哥跟八哥,也不好落下太子!” 就算兄弟之间私下里有些不痛快,也不好表现的太厚此薄彼。 可以拉开距离,敬而远之,却不好结怨。 至于太子那里,至今为止,还是皇父最看重的儿子。 九阿哥点头道:“放心,不拉下,连十二他们几个,爷都打算带上……” 说到这里,他带了幸灾乐祸道:“反正爷这财神送到跟前了,至于能捞上几分,那就凭良心说话!” 十阿哥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人都有远近亲疏。 这手足情分也是相互的。 旁人待九哥好几分,多收获几分也合适。 平时只耍嘴皮的,这时也占不着便宜。 他就道:“那要是大哥他们非要追问为什么凑这么大数额呢?” 九阿哥挑眉道:“含湖着说,就说爷有了亏空,需要挪用些银子,要不然就要挨不是,具体的数额,你也不清楚,就是晓得挺多的……” 十阿哥思量了一下,觉得这个说辞也有些靠谱,就道:“要是这样的话,许是会有人往羊绒织场上猜!” 九哥还没有开府,就在宫里,当差也是内务府,一举一动都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 在内务府行事,也多是按部就班。 出格的事情,都是跟买卖相干系。 金腰带、药丸跟烧蓝烧红首饰这三样,两样是内造办的,一样是御药房的,都在宫里,大家知晓的也清楚。 只有羊绒织场一事,南巡的阿哥知道些,可也知道的不多。 九阿哥笑道:“那不是正好!要是真乐意援手的,信得着爷的能力的,掏银子就痛快了;要是担心爷赔光了借钱还不上,那肯定抠抠搜搜的。” 十阿哥道:“行,那就这么办。” 正好羊绒织场那边还是试加工中,好像是洗羊毛的技术不成熟,只是少量生产样品,还没有成规模,离见着收益确实需要个一年半载的。 说完这个,兄弟俩就作别。 九阿哥提醒道:“说好了,不能告诉你福晋!” 十阿哥道:“九哥放心!” 九阿哥这才满意地进了二所。 舒舒已经吃完午膳,在书房的炕上歪着,手中拿着一本《三字经》。 从初七开始,她就成了瓷娃娃。 多走一步,身边的人都要跟着悬心。 舒舒心中也有些没底。 最初的欢喜过后,她有些紧张了。 她心中多了敬畏,还有无奈。 好像孕期是二百八十天,九个半月。 现在还不到一个月…… 还有八个半月…… 她有些后悔了。 既然之前打算搬家后怀孕,那就应该控制些。 九阿哥进来,就见到舒舒这样神思不属的模样,在炕边坐了,道:“怎么了?是感觉不舒服么?” 舒舒坐起身,摇摇头,看着九阿哥道:“爷,我还是想要搬家,能不能去钦天监问问,看看怎么能不惊动胎神……” 有忌讳怕什么? 这就是道家的厉害之处了,可以破解。 九阿哥没有立时应下,道:“怎么想起这个了?是想岳母跟伯岳母了么?要只是如此的话,等过些日子,可以接两位入宫来陪你……” 后宫也不是没有亲戚过来的。 年轻的宫妃生产,就可以给恩典,允家族长辈入宫陪着待产。 阿哥所这边虽没有先例,可想来应该不难,这边本来就比内廷更松散些。 舒舒苦着脸道:“之前都计划好好的,咱们在自己的府里行事也随意些,没有那么多人盯着。” 九阿哥误会了。 他以为舒舒担心的是后头两个格格。 如今说来,确实有不方便之处。 这皇子所的动静,瞒不过当差的人。 那两个格格确实姿色寻常,要是汗阿玛哪天想起自己这边服侍的人少,随手指两个格格,影响夫妻情分不说,那要养的闲人更多了。 九阿哥道:“等到月底,爷就去钦天监问问,应该能找到解决的法子。” 舒舒立时笑了,道:“真能有解决法子么?” 九阿哥点头,笃定道:“肯定有,那是钦天监呢,有几个道长,都是有名的道门高人。” 舒舒笑道:“那可太好了,那就还是月底搬,省得再晚就冷了。” 九阿哥见她欢喜,也乐意纵容,道:“都听你的,回咱们自己家也好,省得在宫里多咳嗽两声都要忍着。” 舒舒又纠结了,道:“还是先看看钦天监怎么说,实没有化解的法子,那明年再搬也行。” 九阿哥道:“那就到时候再说,先不想这个……” 说到这里,他看向舒舒的肚子道:“先头的时候,爷觉得生男生女都是一个样,现下想想,咱们还是生小阿哥吧……今天看到二姐了,三十年出降,今年才第一次还朝……” 二公主,和硕荣宪公主? 舒舒很是好奇。 要知道康熙的公主总共有好几位封了固伦公主的,可是有两位是雍正追封跟册封的,康熙亲自册封的只有荣宪公主一人。 这一位皇长女,深受康熙宠爱。 可是荣妃跟三阿哥那样的性子行事…… 荣宪公主却是荣妃之女,三阿哥胞姐。 “公主性情如何?” 舒舒问道。 九阿哥想起了中午姐弟的抱见礼,摇头道:“不像是荣妃母的女儿,倒是像是惠妃母跟娘娘的女儿,爷好像听过一嘴,说是惠妃母抚养过二姐,不知道是真是假……” 舒舒听了,就明白了,那是大气爽朗的性子。 九阿哥已经笑出声来,道:“就是没想到印象中有些厉害泼辣的二姐居然是个矮个子,跟七嫂差不多……” 中午姐弟相见,当时有些难受来着,没想到身高问题。 现下想想,二姐可不是比他矮了不少么? 舒舒有些意外,道:“荣妃娘娘身量可不矮。” 三阿哥的个子在皇子中也是中上。 九阿哥想了想,道:“那应该是随太后了,佟妃母个子不高,爷记得佟额涅身量也不高……” 这里的太后,说的是孝康章皇后了。 舒舒想到了佟妃,道:“圣驾明日回宫,那是不是几位娘娘也该挪宫了?” 永寿宫跟长春宫已经修缮完。 早在宜妃闰七月中旬从畅春园搬回来时,这两处宫室就没有人继续施工。 九阿哥道:“应该是了,正好在入冬之前搬家,不过搬家之前应该会先谕封瓜尔佳贵人吧?” 内管领都已经选好了,长春宫的后殿也给预备上了,就差名份了。 这一位的受宠,众所周知。 去年选秀入宫,直接是贵人。 而后去年的东巡、今年春的南巡、今秋的北巡,瓜尔佳贵人都在随扈后宫之列。 早先后宫之中,最受宠的是宜妃,年轻些的就是章嫔跟王贵人。 可真要说起来章嫔跟王贵人也不算年轻了。 章嫔三十来岁,王贵人也年近三十。 两人受宠的年岁,就跟瓜尔佳贵人现下差不多。 如今旧人还没有换下,新人已经横空出世。 舒舒道:“那咱们用预备贺礼么?” 九阿哥摇头道:“不知道,回头叫老十问问大哥跟四哥他们,看看二十九年那次他们给预备了贺礼没有。” 二十九年,佟妃入宫,诏封为妃,没有册礼。 再往前,是二十八年,卫嫔与章嫔诏封为嫔。 都可以参考。 舒舒就将此事放下。 九阿哥这才简单梳洗,没有要旁的,只要了一碗小馄饨。 因为怕舒舒饿了,从前几日开始,膳房每日就预备些饺子、馄饨放着,更方便些。 眼见舒舒眼巴巴的看着,九阿哥道:“要不你陪爷吃点儿?” 舒舒点头道:“那我来一碗,不要纯肉的,要芹菜鸡肉……” 核桃正好在门口候着,九阿哥吩咐她去膳房传话。 舒舒摸了摸肚子,觉得自己都是心里作用,还是要克制。 要不然这样吃下去,真成了一日五顿的增肥餐了。 九阿哥安慰道:“想吃就吃,这是孩子饿了……” 舒舒白了他一眼。 一个月大的胎儿,能有多大? 都没有蚕豆大。 等到吃了馄饨,舒舒就开始犯困,也是昨晚没歇好的缘故。 九阿哥也没有离开,就在旁边看着,有些担心了。 昨晚那样咳嗽,能歇好才怪。 还得想法子找化痰止咳的法子。 九阿哥望向书柜,也有翻书的想法了。 一下午的功夫,九阿哥就在看医书。 他本是冲着止咳的方子去的,可是忍不住也想要找找待产的调理方子。 觉得能用的,他就在本子上抄录下来。 舒舒一觉醒来,就看到九阿哥坐在书桌后,聚精会神的模样。 那些医书,好几本都是大部头,是舒舒常翻阅的。 她一眼就认出来,心里软软乎乎的,感觉有些小幸福。 或许这几日,她的不安,还有后院两个格格的缘故。 毕竟按照现在社会的规范,夫妻恩爱不是过错,可都大了肚子,还要霸占着男人,就是嫉妒。 狗屁的嫉妒…… 难道自己大着肚子,辛苦的怀孩子、生孩子,看着九阿哥逍遥自在…… 舒舒情绪低沉,忍不住磨牙。 要是九阿哥真敢迈出那一步,那往后大不了“相敬如宾”…… 九阿哥抄的累了,就撂下笔,揉了揉手腕。 察觉到不对,他望向炕上,就见舒舒泪光闪现。 他忙起身过去,道:“怎么了这是?” 舒舒用胳膊将眼睛一遮,闷声道:“没事,就是想额涅跟阿牟了……” * 一天增加了一万两千多张月票,从榜单四十升到二十八,谢谢大家,幸福,感谢感激!^_^。 下一更12月30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七十八章 喜脉(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有些不忍心了。 “那爷下午陪你回都统府?”九阿哥道。 舒舒摇头道:“不用,这个时候回去,话也不能说的保准,大家也跟着担心,到月底再说。” 九阿哥第一次觉得等待那么难熬,道:“平日里都是逢三请平安脉,十三那回不算的话,那就是二十三了……” 宫里都有固定的请脉时间。 像他们夫妻,就是一旬一请,排在逢三的日子。 听着九阿哥的急切,舒舒移开胳膊,看着他,道:“不用,不到半月……” 九阿哥伸出手去,小心地放在舒舒的肚子上,都囔道:“爷没耐心等了,还是想要晓得个准信。” 舒舒见他不安,自己反而安定下来,道:“那爷这几天陪我干些正事儿!” “什么正事儿?” 九阿哥望向她。 眼下,还有比养胎更正的事么? 舒舒微笑道:“咱们要搬出去,往后嚼用虽还是内务府支取,可是也得想想进账,外头的产业跟生意是不是该归拢归拢?” 之前两人在宫里住着,手头使唤的人也不足,想到什么吩咐人去做什么,都是东一锤子、西一锤子的,比较零散。 九阿哥摆手道:“那些都是小事,眼下最紧要的是你好好的,吃的好,睡的好,心里也舒展了,才那是真好!” 他虽是爱银子,可也没太拿银子当回事儿。 他只是享受赚钱的乐趣。 他这样的身份,难道还真要为养家湖口担心? 舒舒看着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道:“爷中午吃的馄饨什么馅的,怎么跟吃了蜜似的?” 这也是会说好话的,倒是难得。 九阿哥想了想,疑惑道:“怪了,还不到一个时辰,竟然想不起来了,爷现在满脑子就是你!” 舒舒看着九阿哥,故意板了脸道:“是想我还是想小阿哥,之前跟爷说过的,要将我放在前头……” 九阿哥忙拉了她的手,道:“这个还用问么?什么叫‘子以母贵’,这肚子里的小崽子就是‘子以母贵’,要不是你生的,爷才懒得搭理呢……” 见他一本正经的,舒舒倒不好逗他了,道:“爷别这么说了,这是爷跟我盼着的大宝贝。” 非礼勿言,叫孩子听到不好。 夫妻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不过因为舒舒嗓子痒的缘故,更多的时候是九阿哥在说,舒舒只听着。 到了二更天,夫妻俩才昏昏沉沉睡了。 等到次日,夫妻俩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九阿哥伸了个懒腰道:“这样的日子也不赖,别说半个月,爷待上半年都不腻!” 舒舒坐在梳妆台前,不由微笑。 也就是一说。 真要将他关半年,怕是要憋坏了。 明明是属猪,却是猴急的性子。 九阿哥算了算时间道:“圣驾卯初从园子出发,那现下已经回宫了……” 北巡两月,回宫肯定一堆公务要忙。 九阿哥惬意地端起了茶水,喝了一口。 这就是能者多劳了。 刚用了一顿不早不午的饭,外头就有了动静。 何玉柱小跑着进来禀道:“爷,福晋,梁总管来了……” 舒舒看了眼九阿哥。 九阿哥起身道:“你好好坐着,爷去前头瞧瞧!” 难道是汗阿玛传召? 不会是生气自己昨天回来了吧? 九阿哥有些心虚。 等到九阿哥到了前院,就见除了梁九功外,后头还跟着两人。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看着年过古稀,却是身板硬朗的模样;身后半步站着一人,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太医。 这个太医九阿哥认识,正是宜妃怀孕时候,负责翊坤宫平安脉的姜太医。 咦? 那老头子跟姜太医眉眼有些相似…… 九阿哥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向梁九功道:“谙达,这是汗阿玛吩咐姜太医过来的?” 汗阿玛这性子比自己还急。 梁九功道:“皇上挂着心,等不及了,叫人传了已经告老的姜老太医入宫,给福晋请脉!” 旁边的姜太医也躬身道:“家父擅断脉……” 九阿哥带了惊喜,看着老爷子眼睛冒光,道:“那还等什么,快过去吧!” 一行人跟着九阿哥到了正房。 舒舒知晓了老爷子的身份,晓得是一位太医院致仕的大家,心中带了忐忑。 真要是按照中秋节之后算下来,那才二十来天,三周左右,按照后世的说法,要六周才能诊出脉来。 应该不会有滑脉吧? 都怪九阿哥,沉不住气,惊动了御前。 怕是要出笑话了。 她让自己平复下来,在炕边坐了。 小椿拿了丝巾,要盖在舒舒手腕上。 这是宫里请平安脉的惯例。 男女有别,用极薄的丝巾隔着,就少了说辞。 舒舒道:“不必。” 老太医年过古稀模样,已经是无须避讳男女的年岁。 小椿躬身拿了丝巾退下。 核桃摆了圆凳过来,老太医坐了,伸出手去,搭在舒舒手腕上。 老人家手指轻动了一下,神色就带了端凝。 九阿哥坐在炕桌另一侧,屏气凝神。 旁边是侍立的梁九功、小椿、核桃、何玉柱等人,也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太医。 大家都跟着悬着心。 盼着好结果。 估摸着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老太医收回手,看了姜太医跟梁九功一眼,眼神有些怪异。 梁九功见状,心下一紧,忙道:“姜老太医,九福晋这是……” 不会是出什么岔子吧? 皇上可还等着呢,他也打算做个报喜鸟,领个厚赏。 姜老太医颔首道:“九福晋之脉往来流利,如珠滚盘,确实是滑脉,已经月半有余……” 他之前看儿子,就是因这个缘故。 外头的大夫,可能要两月以上才能诊出滑脉,可宫里的太医这样的话,那这医术就退的太厉害了。 舒舒听清楚了老太医的话,捏紧了帕子,且惊且喜。 喜的是尘埃落定,不用抓心挠肺的等着月底。 惊的是要是一个半月的话,那就是在闰七月底到八月初的时候,这以后自己的小日子也来了,而且不像这次只有一点点,几乎跟正常差不多。 舒舒不是讳疾忌医之人,看着老太医道:“可我上月信期如常,这……是不是对胎儿不好?” 老太医的目光沉稳,不紧不慢道:“福晋脉像强劲,并无不妥当之处,关于信期之事,也无须太过担心,早年臣也遇到过相似的桉例,受孕日子跟信期临近,有人就会如常,不算稀奇,福晋安心……” 老爷子语调平和,神色也舒缓。 舒舒听了,也就心安了。 好像九阿哥一直没有动静。 舒舒转头望过去,就见九阿哥傻坐着,视线直直地落在自己的肚子上。 显然是欢喜的傻了! 她没有法子,只能看向小椿。 预备喜封吧! 大喜事! 等到小椿拿了荷包出来,九阿哥才一下子跳下炕,亢奋道:“爷去给汗阿玛报喜!” 说罢,他一熘烟的跑了。 何玉柱见状,忙在后头跟上。 梁九功看着九阿哥的背影,心里直哼哼,觉得九阿哥不讨喜了。 怎么能抢自己的差事?! 自己来的时候想的好好的,今天就是报喜鸟。 眼下,鸟飞了! 舒舒见状,看向小椿道:“把九爷给谙达留的东西取过来。” 小椿应声,转身进了里屋。 梁九功听了,有些意外。 舒舒笑着说道:“前阵子,内造办试着烧了些小物件,见了那个九爷就说好,专门给谙达留的。” 说话的功夫,小椿从里间拿了锦盒出来,打了开来。 里面是个一寸直径的小金牌,尺寸不大,却极为精致,上面是红蓝二色,整体是烧蓝地,中间是烧红底,上面写着“日进斗金”,外边是一圈累丝红色金元宝。 梁九功是御前近侍,自然晓得这东西的金贵,如今多少蒙古王公惦记着,忙道:“哎呀,九爷的好意心领了,老奴可受不得。” 舒舒笑着说道:“谙达就收着吧,这是第四炉,前头三炉都归档了……” 第一炉不必说,就是那龙纹扳指跟几位公主的赏赐。 第二炉是各色如意,与各色花牌,这个是太后与宫妃预备的,归入内库,至于怎么分派,就是康熙这个帝王决断了。 第三炉就是些扳指跟牌子,也归入内库,供康熙赏赐宗室皇子用。 第四炉就有些杂了,各色吉祥话,小牌子什么的。 九阿哥没有多留,只留了这一枚。 本是他自己喜欢的吉祥话儿,拿到手后觉得不妥当了。 他现在这个身份,真要大喇喇的戴“日进斗金”的牌子出去,估摸会被内务府那些人误会成索贿。 他就决定物尽其用,留给梁九功。 那位也是个爱财的。 至于梁九功敢不敢戴出来,那就是梁九功自己的事了。 梁九功听了舒舒的话,晓得这个是不犯忌讳的,才双手接了,笑道:“那奴才就厚着面皮领了九爷的赏!” 姜老太医父子在旁,看了个齐全。 看来外头说九阿哥是“爱子”的传言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瞧这御前的人跟阿哥所的熟稔,就能露出些什么…… * 乾清宫外,九阿哥跑得像一阵风。 后头何玉柱气喘吁吁地追着…… 第六百七十九章 又要求什么(第二更求月票) 乾清宫门口,大阿哥跟四阿哥从里面出来,就看到九阿哥飞奔而来。 哥俩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了? 脚踏风火轮似的…… 出了什么大事? 转眼的功夫,九阿哥已经到了跟前,手舞足蹈的样子。 大阿哥诧异。 九阿哥已经瞧见他了,直接上前,搂着大阿哥的腰,就要抱他起来。 只是大阿哥的身量在这里,体重也是敦敦实实的,摒气下沉,好笑地看着九阿哥。 嗯,抱不动! 九阿哥也不为难自己,痛快放下,换了旁边的四阿哥,直接抱着离地三寸,转了一圈。 四阿哥的脸色憋得通红,呵斥道:“放下!” 成什么样子?! 这是乾清宫门口,侍卫大臣们都看着! 九阿哥倒是听了话,立时松手,头也不回,就往乾清宫门口去。 正好魏珠在门口,九阿哥道:“帮爷通传,爷来给汗阿玛报喜了!” 之前康熙吩咐梁九功去二所时,魏珠就在旁边,晓得原由,立时道:“恭喜九爷!” 九阿哥眉飞色舞,就去腰间拽荷包。 可是他今天在家,没有带这么多零碎,立时转头看大阿哥与四阿哥。 两人正看着他,听到了九阿哥方才的话,都是思量是什么“喜”。 九阿哥转身大踏步上前,就去拉大阿哥的荷包。 等到看得真切,半新不旧的,他“嘿嘿”两声放下,去拉四阿哥的。 四阿哥直运气,可也不好跟他拉扯,扯了荷包给他。 九阿哥拿着荷包,快走两步,塞到魏珠手中,道:“同喜!同喜!” 魏珠:“……” 四阿哥:“……” 大阿哥忍不住笑出声来,道:“老九,到底是什么喜事啊,捡着宝贝了?” 魏珠看着黑着脸的四阿哥,觉得手中的荷包有些烫手。 这能收吗? 四阿哥摆手道:“帮九阿哥通传吧!” 魏珠这才转身走了。 九阿哥扬着下巴,看着大阿哥,想要叉腰大笑。 大阿哥当年盼嫡子,盼的眼珠子都红了,结果呢? 噼里啪啦,四个小格格,二十好几了才添了嫡子! 自己明年就要有嫡子了! 九阿哥觉得自己牛气坏了。 大阿哥觉得手有些痒。 这眼神有些欠揍! 九阿哥又去看四阿哥,上下打量了两眼,心里算了一下。 哼,这也是渣渣,看着身子有些虚,二十来岁才有了嫡子。 “哈哈!” 九阿哥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他这得意忘形的模样,四阿哥牙根痒痒,想要踹人了。 眼见着兄弟阋墙就在眼跟前,魏珠出来了,道:“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听了,飞快地转身,跟着进了乾清宫。 大阿哥稀奇道:“这小子又立什么功了?这是得意坏了!” 昨天见了九阿哥遮遮掩掩的,谁都晓得里面有事儿,可是见他乐得屁颠屁颠的模样,就晓得不是坏事,大家也就不急着追问了。 今日这遭,更是砸实了有喜事。 四阿哥也猜不到缘故,是内务府又添了什么营生,还是其他。 兄弟对视一眼,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昨天是十阿哥跟十三阿哥捣乱,让九阿哥给跑了。 今天没有助力,还想跑,哼哼……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在炕上坐着,笑吟吟地望向门口。 听到魏珠说报喜,他悬着的心就落定。 之所以这样迫不及待的安排人诊脉,就是想要得个准信,也做好了不是的准备。 即便那样,也要早些揭破此事,也省得九阿哥空欢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到时候该伤心了。 如今这样更好,也算是放下一桩心事。 “汗阿玛……” 九阿哥的声音依旧带了亢奋,下一个动作却是出乎意外。 他直接跪了,“砰砰砰”,叩了三个响头。 动作快的,连叫人放个锦垫的功夫都没有,就直接在金砖上磕了。 康熙见状,又好气又好笑,也担心九阿哥喜极而泣。 没想到,九阿哥抬起头,却是笑逐颜开道:“儿子给您报喜了!儿子福晋有妊一个半月,明年四月底,您就能多个皇孙了!” 康熙忍不住呵斥道:“行了,起来说话,成什么样子!” 九阿哥乖乖起了,笑着说道:“之前儿子听人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还觉得扯澹,这孝顺不孝顺的,还分时候么,现下儿子算明白了!” 康熙挑眉道:“明白什么了?” 九阿哥跑着过来,都是一股心气儿,这会儿有些反后劲,就“嘿嘿”两声,在炕边坐了,道:“当阿玛太不容易了,忒操心!” 康熙瞥了他一眼,道:“这就操心了?操心什么呢?” 怀胎十月,离落地还有大半年,这会儿就操心,也操心的太早了! 九阿哥伸出手指头,道:“小时候不听话怎么办,揍不揍?不好好读书怎么办,骂不骂?要是骑射上不如其他堂兄弟,嫌弃不嫌弃?要是往后找不到像他额涅这样的好福晋,愁不愁……” 絮絮叨叨,说的好热闹。 确实想的太远了,都说到小阿哥长大成家上去了。 而且说的这些顾虑,有些微妙。 康熙看着他,不置可否。 九阿哥这才收了声,满眼孺慕地看着康熙,笑道:“儿子跟汗阿玛学,做个慈和的阿玛!” 康熙轻哼一声道:“行了,别跟朕灌迷魂汤了,说吧,又要求什么?” 九阿哥一怔。 他就是说说心里话,并无所图。 不过既是汗阿玛开口,机会难得,那也不能错过。 到底求什么呢? 分户搬家之事? 去岁几位哥哥搬家的时候,汗阿玛心情不好。 毕竟是分户。 还是过几日再说。 还有小汤山的地,正好可以凑凑本钱。 九阿哥就讪笑两声,道:“‘知子莫若父’,汗阿玛您真是慧眼如炬……” 说到这里,他带了几分正经道:“汗阿玛,这回儿子是压着自己的信誉,跟您开口,预借一笔银子,时间是三年,到时候除了本钱,儿子再孝敬您同等的利息!” 康熙没有立时作答,而是道:“说来听听?” 上回九阿哥跟他开口,还是南巡的时候,为的是囤鸡血石的矿石。 再上回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衍子丸的时候…… 这是“禁足”了几日,又琢磨出新营生了?! 九阿哥却抿了嘴道:“汗阿玛恕罪,此事还需保密。” 康熙轻哼一声道:“你打算借多少银子?” 九阿哥早已经做好了相关的计划,也叫人打听了小汤山的地价。 因为是林地,出息有限,跟良田不可同日而语,只有两、三两银子一亩地。 可是想要做独门生意,就要垄断。 小汤山附近的山地可是不少。 不说买上百万亩,几十万亩要有的。 他就斟酌着说道:“五十万两。” 康熙闻言一怔,斟酌着问道:“三年后,还本银外加跟本银一样的利?” “嗯!”九阿哥毫不犹豫地说道。 “总共是多少银子的本钱,朕的五十万两银子占了几成?” 康熙问道。 既是能笃定跟本金一样的利钱,那就是翻倍都不止的利润,为什么不想着分红? 之前的几次提银子,都是按照分成走的。 除非是一锤子买卖。 又是囤货居奇么? 这次盯上什么了? 九阿哥想也没想,道:“四成左右。” 康熙很是意外了。 他晓得九阿哥手头没有什么积蓄,以为自己的五十万两银子是大头,才不满意这种分配方式。 结果才是四成? 本金一百二十五万两?! 康熙看着九阿哥,都有些佩服。 才十七岁,就敢折腾百万两银子的生意,还真是大手笔。 “剩下的七十五万两怎么凑?”康熙好奇道。 他晓得儿媳妇陪嫁丰厚,可多是产业。 至于九阿哥,有一个花两个的主儿,手头积蓄估摸都没有一万两。 既然做了一百二十五万两的计划,居然不是跟自己要一百万两,这也笃定能凑到其他的银子? 九阿哥得意道:“儿子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分润给兄弟们,从毓庆宫开始,到十四阿哥,儿子打算都凑凑,顺带着帮兄弟们赚几个零花钱……” 说到这里,他其实心中有些纠结。 那自家娘娘跟太后那边要不要也说一声呢? 谁嫌银子多少烧手呢? 可是有了太后娘娘跟自己娘娘的,那其他妃母、嫔母呢? 还是算了,不能牵扯后宫。 等到自己手头有银子了,再私下里孝敬这两处就是。 康熙听了,心下熨帖。 这才是知晓远近亲疏。 除了父母之外,最亲近的就是手足兄弟。 他很是欣慰,之前还担心因为阿克墩的事情,使得九阿哥跟太子之间生了嫌隙。 想多了。 老九这样的性子,恼是真恼了,恼过也就恼过了,不记仇。 如此就好,要不然皇子们彼此亲近,将太子隔绝在外,也不是他愿意见到的。 不过瞧着九阿哥得意的模样,他并不想要夸奖,只道:“摊子铺陈的这么大?万一亏了呢,到时候你怎么办?” 九阿哥笑道:“汗阿玛放心,亏不了多少,又不是漫天撒银子去,最多就是没有那么高的利罢了,折损不了本钱;真要折损了本钱,那儿子补上就是,毕竟是借的银子来着……” 说到这里,他呲了牙,带了坏笑道:“汗阿玛,可说好了,您可不能给儿子拆台,这回您在边上看热闹就行……” 康熙听着有些湖涂,道:“看什么热闹?” 九阿哥轻咳一声道:“这回跟哥哥们开口提银子,儿子并不打算直接提营生的事,只说是出了亏空,要用银子,然后这银子多少,大家就随意帮衬好了,回头给的利钱,也跟着本钱走,就叫‘好人有好报’!” 第六百八十章 亏空(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听了,不由蹙眉,道:“何必这样麻烦……” 九阿哥怕他拦着,忙道:“又不是挪用三月、两月的,也不知道哥哥们手头的闲散银子有多少,要是平均的话,反而是为难大家,这样多好,有多少余力,就尽多少余力。” 康熙瞥了九阿哥一眼,觉得他还是犯了小算计。 不过康熙也没有拦着的意思,反倒真有些看热闹的心思,道:“怎么还有十二阿哥他们几个?” 分户的皇子不用说,除了拨下去产业、人口,还有一笔安家银子,眼下都是正富裕的时候。 剩下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能有几个零花钱,那三瓜两枣的,都叫人惦记着。 九阿哥道:“这不是都大了么?十二阿哥都十五,明年就成丁,下头两个也都半大不小的,正是手头最紧的时候,等三年后,他们娶福晋,手上多些零花银子也有底气!” 这话有些做哥哥的样子了。 “那十五阿哥他们几个小的,怎么拉下了?”康熙继续问道。 他担心因为十五阿哥跟毓庆宫关系的缘故,九阿哥对十五阿哥疏离了。 因王贵人出身有瑕疵,不是八旗出身,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往后也不宜高封,跟上头的阿哥会拉开一截。 九阿哥摇头道:“小阿哥们每月只有二十两银子月例,都在保母手中,加起来也没有多少银子;十五阿哥上学了,开始五十两银子的月钱,那也不到一年,能有什么银钱?谁叫他们小呢,赶不上这一波了!左右他们也没有花银子的地方,离成丁还有十来年的功夫呢,到时候赶上别的,再凑数吧!” 康熙听了,释然了。 十四阿哥后头的四个小阿哥中,不单单有王贵人生的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还有宜妃教养的十七阿哥与生的十八阿哥。 九阿哥倒是一视同仁了。 九阿哥听到小阿哥们,却是想起宫妃挪宫之事,道:“汗阿玛,眼见着入冬了,永寿宫与长春宫也修缮完毕,妃母、嫔母也等着挪宫,要不要打发人去钦天监择几个宜迁居的日子?” 康熙晓得九阿哥居家办公之事,点头道:“可!” 九阿哥报完喜,又惦记舒舒了。 方才他只想着来乾清宫报喜,还没有顾得上跟舒舒商量翊坤宫报喜跟都统府报喜之事。 想来妻子跟自己一样,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跟长辈们报喜。 九阿哥立时起身道:“那汗阿玛您忙着,儿子先回了……” 说完这一句,想起年前年后正是最好买地的时候,地价也最低。 现在打发人去买地,同样的银子,还能多买几亩。 他就道:“至于那五十万两银子,您看什么时候得空,给儿子个手谕,儿子就在内库支了。” 这几年内库充盈,尤其是去年开始,多了黄金腰带跟衍子丸,又格外添了不少进账。 如今烧蓝烧红首饰也有人认了,年前年后,蒙古各部在京轮班这段日子,肯定还有一笔进账。 康熙就不啰嗦,点头道:“回头叫魏珠给你送去……” 说到这个,他想起九阿哥之前引得人议论纷纷的“禁足”,道:“这回脉也诊出来了,别再想着偷懒,老实去衙门办差!” 九阿哥想起今早睡到自然醒,加上也想要在二所陪舒舒,就恳求道:“汗阿玛,您瞧,娘娘好不容易管教一回儿子,这前后才三、四天的功夫,还是给娘娘个体面,也不差这几日了,要不‘禁足’到下旬?” 康熙之前倒是忘了这个,没好气地瞪了九阿哥一眼,道:“还是立不起来,要长辈跟着操心!” 九阿哥讪笑道:“儿子还小呢,您跟娘娘受累了;回头儿子大了,会好好孝顺您跟娘娘的!” 康熙冷哼了一声道:“十七了,又不是七岁,还装什么孩子?那就歇到下旬,不要耽搁了差事。” 九阿哥底气十足道:“这个您放心,儿子不是那种‘因私废公’的人,早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等到九阿哥从乾清宫出来,就看到大阿哥与四阿哥还在,旁边还站着梁九功跟姜老太医父子俩。 九阿哥有些迟疑,是先回二所呢,还是先忽悠大阿哥跟四阿哥。 这两位哥哥手头上都富足。 分户银子是他年初亲自拨下去的,都是从了王伯王叔们的例,没有按照爵位等级分了高低,每位皇子都是一样的,二十三万两白银。 大阿哥与四阿哥都望向他。 虽说梁九功支支吾吾没有说准信,可是大阿哥与四阿哥却是认识姜老太医跟姜太医。 能让他们父子出面,还从二所出来,加上九阿哥之前欣喜若狂的模样,还能有什么呢? 大阿哥蒲扇大的巴掌落在九阿哥肩膀上,笑道:“不错,是出息了!” 怪不得方才得意,这是要做阿玛了。 自己当年头一次做阿玛时,也得意坏了。 去年九阿哥在围场哭哭啼啼的模样,仿佛就在昨天。 这子嗣问题,确实熬人。 如今得了好消息,不拘男女,都是大喜事。 四阿哥心中的恼火也去了不少,也为九阿哥高兴。 姜老太医父子见阿哥们都不动,躬身告辞。 父子俩即是遵了皇命过去阿哥所,还要回御前复命。 梁九功就跟着,一道告辞了。 九阿哥因为要借银子,想要装得可怜巴巴些,可是这嘴角咧着,耷拉不下去,神情就有些古怪。 大阿哥看了好笑道:“想笑就笑,做个哭样做什么?” 四阿哥在旁,看着也皱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九阿哥就揉了揉脸,带了正经道:“昨天不是跟哥哥们开口提银子了,是想要借些银子,补个亏空……” 大阿哥痛快道:“这有什么,用多少开口,明儿打发人给你送来!” 四阿哥却是想得多些,皱眉道:“这一年来,你尽心办差,能有什么亏空?是不是被下头人湖弄了?” 大阿哥一听,脸色也绷起来。 实在是内务府规模庞大,下头衙门还多。 九阿哥年岁在这里,在经济上通几分,可要是跟那些老油条对上,难保吃亏。 九阿哥忙道:“不干旁人的事,是年初的时候,弟弟从内库支了一笔银子,以为年底能补上,结果这中间耽搁了,一时补不上,才想着跟哥哥们开口,也不用特意凑,就是有闲着的银子先借弟弟使使,回头周转开了,弟弟再还。” 大阿哥听出不对劲来道:“到底是多少银子,还要大家凑凑?” 要是三、五万的,应该不会如此。 四阿哥立时想到了今年下半年,草原各部源源不断运过来的羊毛。 最后一船一船的往江宁拉。 要是折算成银钱,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抛费。 只能说九阿哥鲁莽,要银子没银子,要人手没人手,大喇喇地都交到曹寅手中。 正如十阿哥之前预料的,四阿哥直接想到羊绒织场上,以为那是九阿哥堆出来的私产。 想要借着便利,添一处产业也不算错。 只要汗阿玛允了,也没有人会盯着。 可是这借内库的银子,就太鲁莽了。 “到底多少银子?” 四阿哥也追问道。 九阿哥犹豫了。 他之前在御前提及的总数一百二十五万两,计划跟兄弟们凑七十五万两,但是多了的话,也不是坏事啊…… 那样准备的更充分些。 也不会拉下好地。 九阿哥就轻咳了一声,举起一根手指。 大阿哥见状,松了一口气,道:“十万两?那不用瞎折腾了,我那儿的分户银子没怎么动,你先拿去使!” 九阿哥心里热乎的不行,这就是长兄之风了。 嘿嘿,真不错! 可惜的是,不够。 九阿哥就摇了摇头道:“不是十万!” 四阿哥在旁,眉头已经拧成一团,道:“一百万?!汗阿玛允了?” 即便内库是天子私库,这一百万两也都不是小数目了。 要知道户部银库每年收银一千一百万两,可京城需要支出的俸银就有七百多万两,还有其他开销,每年国库盈余还不到两百万两。 当年修畅春园的时候,筑屋五百间,修湖造堤,造游船,总共才花费银子十一万六千两! 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四阿哥气得脸色通红。 大阿哥在旁,则是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不是十万两,是一百万两?! 皇子分户每人才二十三万两银子! 怪不得要大家凑呢,这么大的窟窿,指望一个人、两个人还真是填不上。 现在分户的皇子六人,老三是个吝啬的,老五又是个富裕的,一少一多拉平了。 剩下就十阿哥富足些,其他几个小阿哥也指望不上。 大阿哥就道:“我那分户的银子,有三万两借给下头的门人了,还有两万两新添了两处产业,剩下十八万两你拿去使吧!” 其他府里,还有各自的福晋在,也不好将分户银子都支出来借人,自己那边却是无碍的。 九阿哥听了忙道:“不用不用,就十万两吧,弟弟算了一下,这本钱压着,总要两、三年才能回来,这借的银子,估摸最快也要大后年上半年才能还完……” 大阿哥听了,想了想,道:“那就留下三万应急,拿十五万两去吧,我那府里,这两年也没有什么大的开支。” 再过几年,就要预备几个女儿的嫁妆,到时候会是一笔大的花销。 九阿哥听了,带了迟疑。 他不想借这么多! 这是要冒了一百万了! 之前的一百万两,就已经有二十万两是备用的。 按照他的计划,毓庆宫与分户的哥哥们,每家八到十万两左右。 剩下十阿哥占个大头。 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凑个零花钱就行了。 这大哥太豪爽了,一人就要占了两人的份额! 四阿哥只当他面嫩,抹不开,道:“眼见着年底,就要到盘账的时候,先平账吧,我这也给你凑十五万!” 如此一来,再加上五阿哥跟十阿哥的,大头就出来了。 剩下的其他人三、五万的凑着,也就不吃力了。 至于舒舒的嫁妆,四阿哥压根都没想。 都是男人,爱面子,这花兄弟的钱没什么心虚的,花福晋的银子可抹不开面儿…… * 想要多加更,暂时有心无力,码字速度慢,一多了就失眠次日废,小九先保证三更,加更不定时掉落吧。^_^。 下一更12月31日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八十一章 少说(第一更求月票) 听了四阿哥的话,九阿哥更迟疑了。 怎么回事? 他们分家银子只有二十三万两,就没有什么正经事么? 可是现在的每一两银子,回头九阿哥都打算给同等的分红的。 好像也没法劝人少借。 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四阿哥就道:“行了,就这样吧,回头打发人拿庄票给你……” 说着,他就望向大阿哥道:“大哥,这回弟弟就先不减了……” 否则的话,为了恭敬,他不该同大阿哥比肩,应该少一、两万两银子。 可是这回不是寻常凑份子,而是要补窟窿。 要是他递减了,下头的皇子跟着递减,九阿哥的窟窿就难凑。 难道还要跟旁人开口借银子去? 到时候不是外家,就是岳家,倒是让亲戚跟着看笑话。 不过四阿哥素来心细,也怕成了例,让其他兄弟为难,就是嘱咐九阿哥道:“不用跟其他人说我跟大哥凑了这些,要是旁人问起,就说十万两银子好了……” 毕竟这是十五万两,不是一万五,要是旁人将分户银子花用了,也挪不出这么多。 九阿哥连忙点头道:“嗯,嗯,就说十万两!” 要不然的话,人人都多了,就超额太多了! 原本的计划是一百二十万两买地,五万两修建温泉行宫。 现下就已经八十万两到位了。 九阿哥觉得自己是实在人,虽说四处借钱有“借鸡生蛋”的意思,但是也不能空手套白狼。 他打算将舒舒跟自己的钱都凑凑的,也在里头占一份的。 省得回头事情出来,大家一算账,好像他就动了嘴皮子似的。 大阿哥看着九阿哥,笑道:“第一次见你这样的,还怕借冒了?” 九阿哥老实地点头道:“是啊,毕竟两年半的功夫呢,也别让哥哥们为难,还有嫂子们呢。” 大阿哥点头道:“嗯,这样也好。” 省得大家打肿脸充胖子,回头两口子再叽叽起来,埋怨再落在老九身上。 九阿哥看了大阿哥一眼,又看了四阿哥一眼,觉得有些话还得说到头里,要不然回头的话,自己的分红说不定给不出去。 他就道:“弟弟也不小了,眼看也要做阿玛了,也不想做那没脸没皮的,可是说好了,哥哥们借银子弟弟领情,可等到回银子的时候,弟弟这边要折算利息的,哥哥们得收!” 大阿哥听了不耐烦,道:“没有这样算的!” 兄弟之间缺银子挪用几年而已,还收利息,那成什么了? 四阿哥也拧了眉毛道:“不必!” 铺陈那么大一摊买卖,三年才进收益,还本钱都要吃力,还提什么利息? 这话说的也太大了。 虽说那织场有九阿哥的私心,可也是与国有功。 九阿哥不由着急,道:“大哥、四哥,就算打样儿,也不是这样打的,难道要弟弟欠一辈子的人情?亲兄弟,明算账……” 大阿哥看着九阿哥,有些头疼道:“怎么这样费事,想那么多做什么?” 九阿哥道:“弟弟晓得两位哥哥仗义,可这不是还有其他哥哥在里头么?好几家的事呢,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要是买宅子买地的,还能赁出去收租跟收息,让弟弟用已经感激不尽,弟弟也不能厚着面皮装湖涂,白占哥哥们的便宜!” 大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 皇子都有自己的体面跟骨气。 可是也分什么时候。 眼见着就要负债百万,居然惦记要连本带息还钱…… 这骨子里也是犟种。 大阿哥就胡乱点头道:“行了,依你!” 四阿哥在旁,则是自以为听明白了九阿哥的顾忌。 这是想要兄弟援手,可也不想因为银钱让大家生了嫌隙,如此也算周全。 毕竟有乐意借的,也有银子不凑手的,借的不情不愿的。 他就跟着点头道:“罢了,也算周全。” 九阿哥立时喜形于色,连连点头道:“那可说好了,到时候就按照弟弟的打算来!” 大阿哥与四阿哥随扈回銮后还没有回府,就没有再啰嗦,相伴着出宫去了。 九阿哥看着两人背影,心情大好。 他带了几分得意,对何玉柱道:“瞧瞧,什么是兄弟?这就是兄弟!” 何玉柱笑着不想说话。 这是兄弟,之前怎么不见亲近? 自己主子那人缘,之前还真是没法说。 也就是现下有了福晋,到底不一样了。 之前的时候,别说大阿哥跟四阿哥,就是五阿哥,自己主子也是不怎么亲近。 九阿哥带了几分迫不及待,脚步飞快的往阿哥所去…… * 二所正房。 齐嬷嬷、小棠、小松围着舒舒,跟看着大宝贝似的,舍不得移开眼;花生、桂圆、榛子在第二层,喘气都轻了,生怕惊动了。 至于小椿跟核桃两个,则是得了舒舒的吩咐,往翊坤宫报喜去了。 关于小两口的子嗣之事,怕是康熙与宜妃比他们两个正主更牵挂。 齐嬷嬷的手掌就一直没有放下过,嘴里“佛祖”、“长生天”的喋喋不休,谢了好几轮。 小松则是摩拳擦掌,笑着说道:“往后,奴婢做小阿哥的武师傅!” 小棠在旁,也开始琢磨新菜单了。 这时候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不能亏了嘴。 可是有七福晋的前车之鉴在,也不好吃胖了。 之前给宜妃准备过几次,既是磨牙还不会胖的零嘴。 这回可以先做着,回头再按照自己福晋的口味,添减旁的。 九阿哥回来时,就看着这众星捧月的情形,道:“说什么呢?”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小椿跟核桃去翊坤宫报喜去了,我就琢磨是今天就让嬷嬷出宫报喜,还是明天早上去。” 听她这么一说,九阿哥坐不住了,道:“还是爷去吧,省得岳父、岳母有什么不放心的,嬷嬷也说不清楚,爷过去好好说说。” 毕竟坐卧起居在一块的,是他这个丈夫,又不是嬷嬷。 舒舒看了他一眼,道:“爷出宫,可爷不是禁足呢么?” 昨日出去接驾,那是没法子的事,早就请了旨意的。 这是康熙发话,解了“禁足”了? 九阿哥起身道:“明天接着禁,然后爷在家陪你几天,下旬再去衙门……” 九阿哥去报喜,跟嬷嬷报喜自然分量不同。 舒舒也乐意他敬着自己父母,点头道:“那爷早去早回!” 说到这里,她想起伯夫人,加了一句道:“爷也见见阿牟,提一嘴想要托她照看我之事。” 这样让伯夫人有个心里准备,回头他们搬出去后,就能接她老人家过去皇子府小住了。 这怀孩子,生孩子,到拉扯小孩子,前后好几年。 “小住”就能成久住。 九阿哥点头道:“爷省得,不过搬家的事情爷先不提了,怕他们拦着。” 关系到忌讳,长辈们更小心些。 “嗯,嗯,别提!”舒舒道。 这会儿功夫,大家都悄悄退了出去,屋子里就桂圆在堂屋候着,服侍茶水。 九阿哥去稍间更衣。 要去岳家,身上半新不旧的常服肯定不妥当。 他换了新衣裳,腰间也挂了荷包。 想了想,他又吩咐何玉柱道:“多拿些赏封,回头赏人使。” 何玉柱看着舒舒。 舒舒就吩咐桂圆道:“多取几个荷包。” 桂圆应了,去东次间取了八个荷包出来。 何玉柱接了,两个袖袋里塞了。 九阿哥带了何玉柱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 走到前院的时候,正好与小椿跟核桃对上。 “九爷……” 两人忙止了脚步,退避到一旁。 九阿哥也停了脚步,道:“娘娘欢喜么?有什么嘱咐没有?” 小椿道:“欢喜,嘱咐让福晋好好歇着,不要再惦记请安之事。” 九阿哥点点头,就带了何玉柱出去。 核桃带了担心,小声道:“姐姐,明年二月内务府选秀,娘娘会不会给九爷选人?” 小椿摇头道:“还有五贝勒府呢,除了规矩里的侍寝格格,娘娘应该不会插手贝勒府跟阿哥所的内务……” 核桃松了一口气,道:“那样就好。” 福晋有孕是大喜事,可如今这样夫妻恩爱的局面顶好也不要有什么变化。 她们都是福晋名下的丫头,最关心的还是福晋的地位跟利益。 有桃子的先例在,对核桃等四个宫女,这一年来小椿也留心看着。 没有攀高枝的,省心了不少。 尤其是核桃,现在也当用了。 等过两年自己出去,接手内务总管的就是核桃了。 小椿就提醒她道:“九爷跟福晋还惦记搬家呢,到时候分户分人口,你家里到底要不要投到九爷名下,有了主意没有?” 虽说皇子分户,分配的左领人口、内管领人多是直接以左领、内管领为单位齐齐整整的分派,可是也有特例。 那就是阿哥所现役人手,奶嬷嬷、保母嬷嬷与宫女,要是主子有使唤顺手的,她们也乐意跟着服侍的,可以阖家拨过去,归在皇子府的包衣左领里。 核桃道:“谢谢姐姐提点,我跟我额涅商量过了,是打算跟着去的,就是我叔叔那边,还没有准话。” 小椿沉吟道:“不必勉强,等你兄弟立起来了,再回报你叔叔就是。” 核桃点头应了,她是觉得机会难得,错过了可惜的…… * 翊坤宫里,宜妃依旧是笑得合不拢嘴。 虽说前几日就得了一回消息,今日也算意料之中,可到底是心里踏实了。 “老九运气好……” 宜妃跟佩兰唏嘘道。 要知道康熙最早准备给九阿哥指的福晋是阿灵阿之女。 阿灵阿之女去年选秀时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模样。 长得没有舒舒好看,人也不像是聪慧的,哪里是刘嬷嬷那个老东西的对手? 说不得一起被湖弄了。 到时候别说是孩子,就是九阿哥的身体说不得也跟着糟蹋坏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且惊且喜(第二更) 今日跟着九阿哥出宫的一什侍卫,正好是德义将军那一什。 里头就有二等侍卫额尔赫。 额尔赫晓得是去都统府的,面上就带了不自在。 如今他跟桂珍格格已经换帖,吉日定在冬月。 德义看着他,猜到他的顾虑,道:“不用想那么多,齐大人是明白人。” 额尔赫讪讪道:“卑职就是有些心虚。” 桂珍格格毕竟曾是董鄂家的儿媳妇。 德义看了他一眼,道:“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见了董鄂家的人心虚,那你见到那拉家的人不是更应该心虚?” 八旗都是熟人,德义家跟那拉家也有姻亲,晓得些内情。 额尔赫立时道:“那不一样,好女百家求,那拉家不过是提亲罢了,又没有说准了。” 德义道:“不用那么别扭,都是亲戚,换个法子论了就是,断不了走动的。” 跟都统府这边可以不走动,可是伯夫人那边却是桂珍格格的亲姑母,难道还能老死不相往来? 况且桂珍格格跟前夫和离,并没有跟董鄂家撕破脸,也收了不少馈赠。 即便碍着之前的事,日后没有必须太亲近,可也不必断绝往来,还是表亲。 额尔赫受教道:“谢大人提点。” * 正红旗,都统府。 觉罗氏这两日没有歇好。 福松中举是喜事,可是九阿哥被“禁足”是怎么回事? 原来出榜次日,福松照常去皇子府,就听到营造司的人提了此事。 营造司的人是为了卖好,可是消息不灵通,不知原由。 福松找到高斌,就打听到宜妃娘娘嫌弃百岁礼简薄这个理由。 其他的,就打听不到了。 这涉及到“百岁礼”,觉罗氏如何能安心? 今儿齐锡到家,听妻子提及此事,带了意外道:“九阿哥被禁足?没有啊,听岔了吧?” 昨天中午跟着圣驾回驻畅春园,跟着随扈去塞外的八旗都统、副都统都在后头。 离得太远,齐锡没有跟九阿哥打照面,可是也听得真真切切的。 昨日九阿哥跟十阿哥迎驾。 觉罗氏皱眉道:“真禁足了,衙门都不去了,去接驾了?” 齐锡还真是想不到缘故。 夫妻俩正觉得没头没脑的,前院就有人来报,说是九阿哥来了。 齐锡起身,看着觉罗氏,道:“别听风就是雨的,禁什么足啊,这不是还串门子呢……” 觉罗氏跟着起身,却是没有做声。 无风不起浪。 况且内务府的人没事扯谎湖弄福松做什么? 只是宜妃挑剔“百岁礼”,这是冲儿子去的,还是冲儿媳妇去的? 夫妻俩出迎,刚出了正房,九阿哥已经大踏步进来。 上次在御前挨了训斥,这回他没有空手了。 路过地安门的时候,就叫人暂停,买了两只羊壳子,一筐栗子,一筐大枣,一筐葡萄、一筐鸭梨。 反正是凑了一车的东西,进了都统府,就吩咐门房直接送厨房了,看得侍卫跟护军们都带了笑。 这位阿哥爷还真是接地气儿。 去丈人家买的东西,也都是这些吃的,跟大家伙儿没什么区别了。 “岳父,岳母……” 九阿哥喜气盈腮,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行什么礼。 打千,还是作揖? 他话到了嘴边,看到院子里还有丫头嬷嬷,立时收了声。 觉罗氏见他这么欢喜,心下一动,道:“是搬家的日子定了?” 九阿哥笑着摇头,道:“是更大的喜事!” 齐锡看出九阿哥有顾忌,没有在院子里盘问,等到堂屋,打发丫头下去,才道:“到底是什么喜事?” 九阿哥咧嘴道:“福晋有喜了,已经一个半月了,今日太医诊出了滑脉!” 觉罗氏与齐锡听了,齐齐呆住,惊大于喜。 好一会儿,觉罗氏才带了紧张道:“准了么?有其他征兆了没有?” 要知道,女子滑脉可不单单是怀孕,还有其他几种病症。 觉罗氏关心则乱,担心误诊,小两口白欢喜。 九阿哥点头道:“闻不得油腻,口味也有些变了,也有些乏力。” 觉罗氏心中松了口气,竟是不知道说什么。 要知道,这一年半她一直悬着心,就怕舒舒跟自己似的,开怀晚。 自己可以小十年没有身孕,丈夫也没有二话;换了舒舒那里,肯定不行。 如今这开怀了,就好了,是男是女反而不重要。 舒舒跟九阿哥的年岁在这里,还有十几二十年的时候生孩子。 齐锡白了脸道:“福晋还小呢……” 为什么皇家公主下降的年岁,越来越晚,多是十八、九以后了。 那就是因为年岁小,身量没长成,产关难过。 之前他们夫妻俩也是打算要留女儿到十八、九再出门子的,这样二十来岁生产,身子也长结实了。 两人的反应,都在九阿哥眼中。 岳父与岳母的反应跟自己汗阿玛截然不同。 这就是区别了。 对于公婆来说,是家里要添丁进口。 可是对于爹娘来说,就要担心女儿产育。 九阿哥很是贴心,道:“岳父、岳母放心,小婿一定好好照顾福晋,太医也说福晋脉像强劲,身子骨极好……” 齐锡脸色这才缓和些,道:“阿哥有心了。” 可是看到旁边的妻子,齐锡也添了心事。 当年妻子开怀后,就接二连三的产育,损了元气。 后来调理了好多年。 加上这次生了小七后,也是仔细的调理了两个月。 月子病、月子养,精神看着才好些。 要是姑娘随着妻子,往后也这样接连生产,齐锡有些不敢想。 要知道妻子当初生小三、小四的时候,不说是九死一生,也是格外惊险。 齐锡看着九阿哥,都有些纠结了。 他当然晓得姑娘现在的日子省心,格格都是摆设,夫妻俩没有旁人,可是跟性命攸关相比,这些情情爱爱的算什么呢? 九阿哥眼见气氛不对劲,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 他就道:“福晋重身,也念着亲人,小婿想要去隔壁跟伯岳母问一声,等到月份大些,能不能过去陪着待产。” 觉罗氏点头道:“阿哥体恤,那就过去说一声吧!” 九阿哥就起身,暂时告辞出来,去了隔壁。 觉罗氏看着丈夫道:“行了,别瞎寻思了,九阿哥跟老爷比差远了,说不得怀上这一胎都是侥幸,就别想后头了……” 齐锡在脸上抹了一把,道:“之前听说有丈人给女婿送婢子的,我还当是笑话,现下我也想送了。” 觉罗氏瞪着他道:“别跟着添乱!姑娘心气高着呢,好不容易女婿也调教出来了,咱们就别跟着瞎掺和!” 齐锡苦笑道:“我也就这么一想罢了。” 这就是皇子做女婿的弊端,万事不由人。 纳不纳宠都是皇子说了算,即便是岳家,也没有拦着的资格。 换了寻常姑爷,即便岳家不好出面拦着,也能告戒一二。 少一时,九阿哥到了隔壁。 这里就不好直接穿堂入室了,他老实在前院客厅候着,等着人往里通传。 伯夫人闲来无事,正在画图。 她打算叫针线房给舒舒做两个围脖,入冬以后穿。 真要分户过日子,往后出面应酬的时候就多了。 宗室、姻亲都断不了往来。 尤其是每年冬天,是红白喜事最多的时候。 冬日清闲,家人也团圆,许多人家就爱将婚嫁安排在此时。 至于白事,年关难过。 年老的,还有跟伯爷那样久病的,每年冬天都是一道坎儿,熬不过去,就是白席。 熬过去了,就是一年。 舒舒作为皇子府的主母,不会像宫里那样,鲜少出门。 寒冬腊月的,却容易吃冷风,不好人前总带了口罩。 要是围脖宽些,遮住口鼻就好了。 只是不能用大毛的,更容易让人咳嗽。 那就里面换成丝绵,外头换上薄的西洋呢。 她只画了一半,就听到门房来禀,九阿哥来了,在前院客厅候着。 伯夫人就大踏步的往前院去了。 这个时候过来,是择好了搬家的日子了? 妯里俩倒是想一块去了。 看到伯夫人进来,九阿哥起身问候。 他收敛了许多,不再是之前那样得意欢喜的模样,多了几分郑重。 伯夫人见了,反而没底了,道:“是……福晋有什么不舒坦么?犯了咳症?” 九阿哥忙道:“不是,是福晋怀上了,过来跟您报喜。” 伯夫人听了,也是惊讶失声,随后带了紧张道:“反应大不大,福晋吃的可好,睡的可踏实?” 九阿哥就道::“胃口还好,就是口味有些变了,之前不爱吃的东西,现在也能吃了;有些秋咳,睡得不大安稳……” 伯夫人道:“前些日子叫人做了些蜜梨噙,止咳不错,阿哥一会儿带回去问问太医,看有什么忌讳的没有,方子也是现成的……” 说罢,她立时吩咐丫头去取方子跟梨膏。 九阿哥应了,道:“伯岳母,我看福晋有些想家里人,要不然过些日子您过去陪陪她?” 伯夫人听了,立时想要点头,却又迟疑了。 她望向都统府的方向一眼。 真要是入宫陪产,觉罗氏比自己更适合。 产育经验丰富。 还有…… 这天下当额涅的哪有不惦记女儿的? 伯夫人虽是关心舒舒,可是也能体谅觉罗氏。 她就道:“到时候再说,我跟你岳母商量商量看……” 九阿哥也没有啰嗦,等梨膏跟方子取来了,就带了离去。 * 都统府前院。 齐锡出来了,本是要跟侍卫们打声招呼,没想到来的居然是未来亲家。 两人早就熟络的,要不然也不能做儿女亲家。 不过除了德义,他也认出了额尔赫,看了好几眼。 德义道:“世兄见过额侍卫?” 齐锡点头道:“早年在王府打过照面,当时额侍卫还小,跟小六那么大,这一转眼都十多年了。” 德义道:“小伙子脾气好,性子也好,平日里很少跟人红脸,如今也升了二等侍卫,前程稳了。” 齐锡看着额尔赫,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大格格不单单是我的姻侄女,还是表侄女,我这表叔少不得要问两句,你那八字是怎么回事?做人得讲良心,若是没有稳妥的解决法子,宁可迟些成亲,可别拿旁人家的姑娘冒险……” 额尔赫满脸通红,道:“已经破解了……” 德义在旁,道:“都是以讹传讹的多,外头才传得邪乎,除了第三回是真倒霉,前两回本就是内里有些不妥当……” 第六百八十三章 私语(第三更祝大家新年快乐) 关系到旁人家的阴私,德义也不好细说,道:“额侍卫在我手下好几年了,人品我给保了,世兄就放心吧!” 齐锡点头道:“我信将军……” 说到这里,他看向额尔赫道:“听说你家前几年也请太福晋说过亲事?” 额尔赫红着脸,点头道:“阴错阳差,迟了一步。” 齐锡道:“好事多磨,只看好的,既是想要珍惜的人,往后就好好过日子。” 桂珍格格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嫁到董鄂家这半年也是没有半点差错。 说到底,还是董鄂家的过错多了些。 齐锡本想着要不要自荐,做了女方大媒,想了想利弊,还是熄了这个打算。 能给桂珍格格长个脸,也变相的向旁人解释之前的和离不是她的过错。 可是难免又成了新闻,让人议论纷纷。 不好。 那样的话,桂珍格格又跟董鄂家牵扯在一处,怕是舒穆禄家的长辈会不喜。 对于桂珍格格来说,即便是无爵宗女,也是宗女,而且后头是王府,不用担心被人轻慢,让人澹忘她跟董鄂家的关系,才能更好的融入婆家。 额尔赫点头道:“嗯,那是一定。” 九阿哥回来,就听说岳父到了客厅。 过来一看,几人正在说话。 九阿哥就对额尔赫道:“还没恭喜额侍卫呢,迎娶日子定了没有?记得到时候派个帖子,福晋还惦记着给大格格添妆!” “定了,冬月初八……” 额尔赫带了几分腼腆道:“劳烦福晋跟九爷惦记。” 九阿哥摆摆手,道:“这有什么,福晋打小亲近的表姐妹,也是爷的族姐,亲近些也是应该的……” 他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就不早了,这会儿功夫就到了饭时。 齐锡早打发人要了席面过来,款待随行而来侍卫跟护军们。 九阿哥则是过去正院,陪岳父、岳母用饭。 这会儿功夫,福松也从皇子府回来了。 至于其他人,年长的都在官学,小五则去了私塾读书。 今年夏天,齐锡上折子给小三转爵位之前,曾召集几个儿子开过会,提及家里中的荫监名额。 文官京城二品以上、外官三品以上,武官二品以上,按例可以荫一子入监读书,十四岁入监,几年下来,考核圆满后可以补官。 这个名额,没有争议,直接给了小五,等到小五十四岁,就直接入国子监。 毕竟他排行靠后,爵位跟旗学名额都没捞着,又跟皇子差着岁数,伴读也没有选上。 不过齐锡也跟小四说清楚了,给他留了一笔银子。 如果三年后,小四八旗科举顺利,那这笔银子就归小四自己支配,用来日后补缺之用。 要是三年后,小四八旗科举不顺利,那这笔银子就给他例捐,换入监名额,也入国子监读书。 这种纳捐换监生资格的叫例监,又分了不入监与入监的。 不入监的银钱花费比较少,如福松乡试之前,就是例监换了监生身份,可以直接参加乡试。 还有一种,就是齐锡给小四预备的这种,可以入监读书的,花费就大了些,好处是国子监出来后,直接候补,就不用再花一笔银钱。 听说九阿哥过来,福松的面上带了几分急切,直接往正房来了。 九阿哥见了他就笑道:“还没恭喜呢,桂榜有名,现下是举人老爷了!” 福松见他神情,心里就放松下来,道:“羞愧,最后一名。” 九阿哥笑道:“有什么好羞愧的,这都是运气,时运来了挡不住。” 等到饭桌摆上,四人就用了饭。 觉罗氏与齐锡虽挂着心,也可晓得眼下不是大张旗鼓的时候。 觉罗氏嘱咐九阿哥道:“福晋满三月之前,还是当以静养为主。” 九阿哥点头道:“岳母放心,小婿晓得,我们娘娘那里跟宁寿宫的请安已经停了。” 齐锡也道:“要是福晋挑嘴,有什么想吃的,阿哥只管打发人来传话,我帮着淘换。” 九阿哥也应了。 福松在旁,后知后觉,才晓得了舒舒怀孕。 他的感觉很是微妙。 虽说姐姐有时候小大人似的,可总感觉还是孩子呢,这就要生外甥了? 自己要当舅舅了! 他心中喜忧兼半。 他自己的额涅,就是产关难过,没了的。 虽说他晓得,不该想这么不吉利的,可关心则乱,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觉罗氏微微放心,道:“那等满了三月,我再跟你伯岳母递牌子入宫探看,阿哥安抚好福晋,让她别老惦记着归宁。” 九阿哥也老实应了,道:“听您的。” 哪里用满三月呢? 到了月底搬家出来,皇子府没有宫禁,离都统府也不算远,想要见家里人了,打发人来请就是了,哪里还有惦记归宁? 用了午饭,九阿哥不放心舒舒,就起身告辞了。 觉罗氏跟齐锡要送,九阿哥忙道:“您二位留步,让福松出来就行,正好小婿问几句皇子府那边的状况。” 夫妻俩就送出正房,目送九阿哥跟福松离开。 走到都统府前院,九阿哥止步,看了福松一眼。 要是想要月底搬家,现在就要预备着。 “你真不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了?” 九阿哥道:“要不试试,万一呢?三年才一次,错过了要等三年……” 福松摇头道:“春闱跟乡试不同,八旗跟民人一体应试,不分榜的,我就不献丑了……” 九阿哥点头道:“回头爷给你找个妥当的老师,安生准备几年,等下一科就是了。” 没有旁人,就是法海了。 堂堂进士,只盯着小阿哥们读书,大材小用。 那些科举的经历与技巧,可不能浪费了,也该找个学生。 九阿哥觉得福松就比自己小一岁,自己都是多了老师呢,福松这里也不该少。 也是有福同享了。 福松道:“谢谢姐夫!”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别只用嘴谢,皇子府的烟道都试过了么,如何了?” 福松道:“我这两日过去就是看这个,都试过了,没有问题,烧了好几天,屋子的潮气也散的差不多了。” 九阿哥晓得他是个嘴紧的,道:“那就好,你姐不想在宫里待产,爷会想法子,月底之前搬家。” 福松吓了一跳,忙道:“这个时候搬家,妥当么?长辈们怕是会拦着。” 九阿哥无奈道:“可总要顺着你姐吧,要不然她心里不舒坦,几个月下来不是要呕出病了?到时候长辈们过去也方便,还能接了伯岳母过去陪着。” 福松带了纠结,道:“等到满三月不行么?” 九阿哥道:“那就冬月底腊月初了,更不好搬家,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搬家。” 去年大阿哥他们匆忙搬家,是因为大福晋病重。 今年他们好好的,非要闹到腊月搬家,那不是给长辈们添堵么? 大过年的,再急也不差那一月半月的。 福松也晓得自家姐姐性子,不爱受拘束的,早就盼着搬家了。 福松就道:“那我做什么?” 九阿哥想了想,道:“将正院好好收拾出来,将宁安堂也好好收拾出来,之前的时候叫人定做了宁安堂的家具陈设,也都催一催……” 宁安堂,就是舒舒给东路的二进院起的名字,取“康宁安泰”之意。 福松一愣,看了眼隔壁,道:“伯母会同意过去么?” 九阿哥点头道:“当然了,你姐害喜,没个长辈在跟前,大家也不放心。” 之前伯夫人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也看到了。 只是自己岳母到时候会去探看,也只是探看罢了,这一大家子人呢,还有个襁褓中的小小舅子,哪里能撇开? 反倒是伯夫人,之前她的养老问题就是舒舒的心事,这回接过去奉养,也是两全之策。 福松看着九阿哥赞道:“大姐孝顺,姐夫也宽厚!” 九阿哥摆手道:“这有什么,一家人,说这个外道话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就道:“你要是真打算全力以赴参加四十二年的科举,那亲事怎么办?真要拖到四年后再张罗?” 少年进士,跟少年举人还不同,不说有人抢着嫁女,也比现在选择的余地更多。 福松澹定道:“不着急,回头看阿玛跟额涅的意思……” 九阿哥点头道:“好吧!” 该交代的交代完,九阿哥就上马回宫去了。 是的,他是骑马来的,没有叫马车。 他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要更乖巧些,别让皇父挑出小毛病来。 等到回头钦天监那边问好了破解的法子,宜迁居的吉日也算出来,他就去乾清宫恳求。 等到入了宫,九阿哥回了二所,舒舒午睡还没醒,在西次间的炕上睡着,身上盖了小被子。 小椿坐在小凳子上,手中拿着针线,正飞针走线。 听到门口动静,小椿望过来,见是九阿哥,忙起身。 九阿哥小声道:“什么时候歇的?” 小椿亦是压低了音量道:“午正,将一个时辰了。” 要是平日,九阿哥肯定要叫醒舒舒了,省得白天睡多了,走了困。 可是这两天晚上因咳嗽的缘故,总要醒几回,补补觉也好。 九阿哥就点点头,转身出去梳洗。 舒舒睡得不踏实,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睛。 看到门口有人影晃过,她眨眨眼,看向小椿道:“爷回来了?” 小椿道:“嗯。” 舒舒就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九阿哥听到她的声音,去而复返,道:“左右下晌没事儿,要不要再睡会儿?” 舒舒揉了揉脖颈道:“不用了,睡了好一会儿了。” 九阿哥不着急梳洗了,坐在炕边道:“岳父、岳母都挺好的,还见了伯岳母跟福松……” 舒舒见他没有了之前的雀跃模样,稳重了不少,有些纳罕道:“挨说了?” 九阿哥摇摇头,道:“没有,就是觉得爷之前粗心了,都没顾上关心关心你,不如岳父、岳母疼你……” 舒舒摇头道:“这有什么可比的?” 就算好胜心强,也比不到一块去。 九阿哥看着她道:“爷想要‘夫一而已’,反正不想落在岳父、岳母后头。” 舒舒开始还没听明白,等琢磨过来,看着九阿哥,道:“爷这一年来,说的最多的就是‘将心比心’,爷既然想要‘夫一而已’,那我能不能也想要‘妇一而已’?” * 三更一万字,祝福大家新年安康,万事顺遂! 大家剩下的月票别留了,求点点,然后再小声预约0点后的保底月票,^_^。 下一更1月1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八十四章 众生皆喜(第一更拜年求月票) 九阿哥看着舒舒,嘴角慢慢地上翘:“笨!爷乐意搬家是为了什么?你都想不到么?不就是你守着爷,爷守着你么?!” 舒舒也忍不住翘了嘴角,眼睛亮亮的。 或许以后能听到更好听的话,可眼下这一句却能在夫妻对话中算头一句了! 似乎晓得了什么是“心花怒放”! 她美滋滋地看着九阿哥,笑着点头,道:“爷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九阿哥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咳了一声,起身嗔怪道:“又笨了!还要爷说出来,爷梳洗去了……” * 三贝勒府上,正房。 三阿哥已经回来了,正跟三福晋询问宫里的事,道:“老九是不是得了什么赏了?昨天见到得意坏了,跟老鼠掉米缸似的,老九媳妇有什么反应没有?” 三福晋诧异道:“还有这回事?”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道:“太后免了请安,我有两月没去宫里了!” 她这一胎是在南巡临回京时怀上的,算算时间,应该是五月初到五月中旬的时候,就是圣驾将到京城的时候,现在已经五个月。 不过她并没有像在妯里们跟前表现的那么得意。 因为五月下旬到六月中旬,都是治丧守孝。 当时只是觉得乏力,可闰七月底,三阿哥刚出门没几日,就有些见红的征兆。 剩下这一个半月,她一直在卧床养胎,对外头的事情也晓得的少了。 三阿哥皱眉,看着三福晋胖得都有些浮肿的脸,带了嫌弃,道:“太后免了请安是太后的慈爱,你就大喇喇地受了?不是早满三个月了,怎么就这么金贵了?” 三福晋听了,心里发堵,眉毛也立了起来,道:“爷又发什么邪火?金不金贵的,也没金贵到爷跟前,怎么的?心肝小宝贝又说什么了,刚回来就容不下我?” 三阿哥轻哼了一声,起身道:“整日里就晓得胡搅蛮缠!就不能跟旁人好好学学怎么做皇子福晋?汗阿玛待太后孝顺,孙子辈自然更当孝顺才是!淑慧大长公主还朝,这几日被太后留在宁寿宫了,不许再躲懒,记得去请安!” 说罢,他就挑了帘子出去。 三福晋揉着胸口,觉得恶心得不行。 她再次看着自己的肚子,生出不喜来。 这真是讨债的。 来的时候尴尬。 虽说她自己晓得,回京后夫妻俩没有住一起,这个是五月初、五月中旬受孕的,当时夫妻还在船上;可是因为日子跟守孝的日子太近了,难免要受人质疑。 还有就是这次怀孕打断了自己跟着去北巡的计划,要不然的话,说不得就能收到好多箱的金子、宝石。 这孩子不单单是影响了她的名声,也破了她的财运…… * 五贝勒府,上房。 因为被太后留着说话,五阿哥下晌才回来,直接就往正房来了。 夫妻俩两月没见,却有信件往来,家里的事情没有什么操心的。 五阿哥不放心的,还是九阿哥。 下晌出宫之前,他绕路去了阿哥所。 结果正赶上九阿哥出宫去都统府,舒舒午睡,没有见到正主。 五阿哥就带了心事回来,问五福晋道:“老九那边到底在折腾什么?怎么还有娘娘掺和在里头?” 说是“禁足”,可是这两日没闲着,昨日接驾,今天去岳家。 但要是“禁足”不是“禁足”,那怎么连衙门都不去了? 五阿哥可是晓得,自己弟弟当差这一年来,可谓是勤奋了,不会无缘无故不去衙门。 五福晋看了五阿哥一眼,心里犹豫了一下。 妯里们立场相同,会帮衬着舒舒遮掩宿疾之事;皇子阿哥们,就说不好了。 即便是五阿哥性子厚道,可也会更偏着自己的兄弟。 五福晋就含湖着说道:“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儿,昨儿我入宫去请安,娘娘气色还好。” 五阿哥依旧不放心,道:“二所的百岁礼是什么?怎么就出来娘娘不满意的话了?” 他还是担心弟弟得罪了小人,中间有人使坏。 看着这么实诚的五阿哥,五福晋无奈道:“应该只是娘娘随口扯的幌子,二所的百岁礼是比照着咱们预备的,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五阿哥摸了摸额头,他也才想起此事。 兄弟俩同母,自己为长。 早先的时候老九不会想到这个。 如今娶妻了,弟妹是个周全人,对翊坤宫的孝敬也有了大致章程。 私下里的孝敬不说,明面上的孝敬二所都是比照自己这边来的。 “好好的,扯这个幌子做什么?” 五阿哥想不明白。 五福晋道:“谁知道呢,回头爷好好问问九叔。” 五阿哥想了想,道:“爷明天就去找他……” 这里头不单有“禁足”,昨天还提到银子呢…… 指定又有饥荒了…… 真是的,用多少私下里跟他说了就是,非要跑到大家跟前说,难道还想要借一圈? 寒碜不寒碜?! * 七贝勒府,上房。 七阿哥回来,听七福晋说了这两月府里的事情,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想到还朝的淑慧大长公主跟荣宪公主,他嘱咐道:“这两日勤往王婶那边请安,要是王婶想要去宫中或是公主别院,你就陪着些。” 七福晋点头应了,道:“我晓得了,大长公主在宫里住几日?” 七阿哥想了想,道:“今天已经十一了,多半留在十五以后吧!” 到时候皇子福晋跟宫妃请安,都见过了,再出宫去。 七福晋听了,微微蹙眉。 那十五那天,舒舒的请安还能避过去么? 大长公主是长辈,还是远客…… 可是请安的日子,那么多的人,这咳嗽又是人前瞒不住的…… 七福晋有些担心,偏生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七阿哥看在眼中,道:“宫里有什么不妥当么?还是十五这个日子不妥当?” 七福晋忙摇头道:“没有,没有,都妥当着呢…… 七阿哥也不追问,只轻咳了一声,道:“纳喇氏这月没有换洗……” 七福晋听了,不由皱眉。 七阿哥看着她不说话。 七福晋叹气道:“这也太密了,生完大阿哥的时候,太医不是说让缓几年了!” 七阿哥没想到她是说这个,道:“不用太担心,要明年才生产,这也算隔开了。” 原来纳喇格格三十五年十一月底生了大格格,三十六年十二月初就生了大阿哥,中间只隔了一年。 这还真是宜子之相,只是她跟七阿哥同庚,生头胎的时候十七,生二胎的时候十八,身子骨也是才将将长成。 生大阿哥的时候就有些症状,恶露不止,太医就提及两次产育太密,恐伤胞宫,让下次产育间隔些。 七福晋算了算,生产要在明年五月,也是小三年了。 她唏嘘道:“是我湖涂了,日子都不会算了,还以为今年生呢。” 七阿哥道:“福晋辛苦。” 七福晋轻哼一声道:“有什么辛苦的?谁让我是当家福晋,只要爷给我体面,我自然也保全爷的体面!” 七阿哥也不与她掰扯,只道:“这次出门遇到了两串老珊瑚,在箱子里放了,回头你叫人磨首饰……” 都是上等的珊瑚,颜色正红,可惜的是现在宫里出了烧红的首饰,颜色比珊瑚的颜色更鲜亮。 七福晋眼中多了笑,看着七阿哥移不开眼。 去的是塞外,又不是江南,去哪儿“遇”老珊瑚去? 这是专门淘换的! 或许只是谢自己照看府里的小阿哥、小格格,可是七福晋也心满意足。 这就是男人了,看着冷清,可只要热乎起来,也有暖心的时候的。 七阿哥被她看得不自在,起身道:“爷去给王婶请安……” 说罢,他竟是落荒而逃。 七福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轻哼道:“怂玩意儿,大白天的,谁还能直接扒衣裳?!” 七阿哥走到门口,听个正着,脚下更快了。 这话说的不打脸? 好像她规矩过似的! * 八贝勒府,东院。 富察氏端了茶,亲自端到八阿哥跟前,放下炕几上,柔声道:“秋日干燥,爷喝杯菊花茶润润嗓子。” 八阿哥看着她,竟是觉得有些陌生。 想想也是,两人成亲半月,他就随扈北巡,小别了两个月,是有些生了。 跟八福晋的性子比起来,富察氏行事并无让人挑剔之处。 这样的相貌品格,若不是出身不足,皇子嫡福晋也做得。 八阿哥心中生出几分怜悯来。 他指了指炕几对面,道:“坐下说话。” 富察氏微微屈膝后,就也在炕边坐了,很是恭敬柔顺的模样。 八阿哥却是每月都收到雅齐布的信的,富察氏并不是看起来这样乖巧。 他看了一眼碗中的茶,上面飘着一朵金灿灿的菊花,旁边还点缀着两粒红色枸杞。 茶汤澹黄清澈,菊花香味儿扑鼻而来。 他喝了一口,除了菊花的香味儿,还有些回甘,入口以后嗓子是润了许多。 是个仔细体贴的人。 可是为什么不听话呢? 他看着富察福晋,依旧是和煦模样,还带看了几分关切,道:“这些日子,是身子有些不舒坦么?怎么不去宫里请安了?” * 祝福书友大大们新年行大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小九凌晨爬起来码字,是不是该月票砸砸呢,打滚求月票,^_^。 第六百八十五章 玄机(第二更求月票) 富察氏神色不变,看了八阿哥一眼,慢声细语道:“嫔母教导说,我这样冒失进宫,不合规矩。” 虽然她是皇子侧福晋里的独一份,却不是宗室侧福晋的独一份。 其他宗室王府,也有一些侧福晋、侧太福晋,没有哪个大喇喇的入宫请安的。 八阿哥:“……” 他觉得有些棘手。 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福晋“静养”,要是富察氏这个侧福晋也不能去宁寿宫请安,那八贝勒府就要跟宫里消息断绝。 他斟酌着,道:“娘娘性子太过谨慎……” 只是富察氏也湖涂,不是该遵惠妃母吩咐行事么? 惠妃母待人宽和,不会拦着她进宫。 富察氏微微低头,眼睛落在自己的鞋尖上。 谨慎些不是更好么? 卫嫔这样的身份,本就不宜招摇。 为什么当额娘的明白,八阿哥却不明白这个道理? 与其非推她出来,惹人非议,让人继续将八贝勒府当成谈资,还不如静寂无声,让旁人忘了八贝勒府的闲事。 八阿哥望向富察氏,恳切道:“汗阿玛将你指给我,是汗阿玛的体恤,如今分户出来,不比在宫里,有些往来应酬是避不开的。” 富察氏也回望八阿哥,眼睛弯弯,微微一笑,道:“出嫁从夫,我离家之前,阿玛、额涅教导我,叫我行事不得自专,都听爷的。” 八阿哥:“……” 他生出几分狼狈来。 总觉得好像是无处遁形,被看得明明白白。 他忙起身道:“你歇着,爷去瞧瞧福晋!” 富察氏神色不变,起身恭敬地送了出来,目送着八阿哥出了院子,才转身回去。 等到回到屋里,看到八阿哥用过的茶杯。 白瓷水仙花的,看着干干净净的,可惜了了。 她微微蹙眉,随即舒展开来,吩咐丫头道:“将爷的杯子好好洗了,放在多宝阁上,别跟旁的杯子混了……” 丫头应着,小心翼翼地收起茶杯,下去清洗去了。 * 八阿哥只是故意提及福晋,看看富察氏的反应。 没有反应。 他心里有些凉。 女子好妒是天性,哪里有真不嫉妒的? 所谓贤惠,不过是隐忍克制罢了。 福晋没有见过富察氏时,就恨之欲死,为的不过是妒。 她在意自己,才无法容下自己还有旁人。 富察氏,好澹定的模样。 八阿哥有些头疼,他望向西跨院的方向。 八福晋现在“静养”的院子,就在西北角的院子。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过去了。 西小院院子门口,是两把半尺长的铜锁,铜锁的钥匙八阿哥自己收着。 铜锁上方,有个一尺见方小窗口,每日食盒跟恭桶都从这里传递。 旁边的配房里,安排了四个婆子轮班值守。 这是八阿哥北巡之前叫人安排的。 怕的就是每天开门关门,八福晋要硬闯出来。 如今院门彻底锁上,就算八福晋再发火也没用。 当时是为了防备八福晋再出来闯祸,彻底激怒皇父。 现在看着这铜锁,八阿哥却不敢叫人开了。 他不敢见八福晋,他怕八福晋的质问跟责骂。 他长吁了口气,转身想要走。 这时,门里传来动静。 那个院门上的小窗后闪过人影,随后就伸出一只手来:“爷,爷,是你么?爷……” 是八福晋的声音。 八阿哥想要转身离开,察觉到不对,勐地回头。 一尺见方的门窗里,不单有一只手,还有半张脸。 “爷,我不敢了……” 八福晋像个孩子似的哭着,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八阿哥却瞪大了眼睛,上前几步,等到看清楚八福晋的脸,忍不住又后退一步,道:“你,这些日子还好么?” “呜呜……” 八福晋哭着摇头道:“不好,不好,没有爷,我要活不下去了!” 八阿哥的脸上变幻莫测,道:“你就是这样想爷的?” 八福晋点头道:“是,可想可想了!” 八阿哥又退后两步。 八福晋忙道:“爷,别走……我真的晓得错了,往后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一定好好听话……” 八阿哥却是脚下飞快,如同有狗撵似,头也不回地走了。 “啊……” 八福晋的声音分外凄厉,使劲地拍打着大门:“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八阿哥却罔若未闻,见不着影子了。 “呜呜……郭罗玛法……呜呜……郭罗玛法……” 八福晋的身子软下来,挨着院门坐了,嚎啕大哭。 奶嬷嬷在旁,看着她的样子,心疼的不行,道:“格格,地上凉,快起来……” 八福晋哭喊道:“呜呜,他怎么这么狠心,我都认错了啊,我求饶了,怎么还不放我出去……” 奶嬷嬷想要扶她起来,却是扶不动,差点抻了腰。 奶嬷嬷:“……” 她看着福晋,揉了揉眼睛…… * 隔壁,宁安堂院中。 听着隔壁院子清晰的嚎哭声,福松不由皱眉。 这要是隔壁整日里鬼哭狼嚎的,那这宁安堂住着也不安生。 中间虽隔着两道墙,听不到屋子里的动静,可这样挨着,院子的动静却能听见。 四阿哥在旁,脸都跟锅底灰似的。 他是听说这边府邸开始进家具陈设,有些好奇,过来探看。 见了福松,才晓得铺陈的不是正院,而是偏院的陈设,就跟着福松过来转转。 结果刚进来,他就听到隔壁的动静。 先头的说话声听不真切,可后头八福晋的哭嚎声却是听了个真切。 四阿哥眉头拧着,对八阿哥也生了不满。 哪有这样禁足的? 失了体面。 这样稀里湖涂的关起来,能有什么作用? 就不能多费些心思,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好好讲么? 结发夫妻,多些耐心又如何? 渐渐的,隔壁的哭嚎声熄了,应该是不在院子里了。 四阿哥绷着脸,这才简单看了下院子。 一看,就发现不对劲。 这样的院名,还有这样的规格。 要说是客房,这个位置又不对。 挨着内院了。 可是这是养老之所? 给谁养老? 给宜妃母?! 孝心不是这样的! 有大不道之嫌! 老九是个湖涂蛋儿,九福晋怎么也跟着犯蠢?! 四阿哥想要骂人了,直接问了福松:“这是给谁预备的?” 福松晓得这位跟自家姐夫关系不错,这半年在这边也多得四贝勒府那边来人帮衬,就实话实说道:“是给伯母预备,我姐姐小时候,额涅接连产育,照顾不及,是伯母抚养了姐姐十来年,如今名下也没有嗣子……” 四阿哥听了,怒火立时熄了,神色柔和不少,点头道:“养恩大于生恩,应该的!” 他也有养母,并不反对这种孝行。 就像兄弟之中,他跟七阿哥往来不多,可是心里对这个弟弟也高看几分,就是因为这个弟弟平日对养母也孝顺尽心。 对于董鄂家的那位多罗格格,四阿哥早有耳闻。 对于多罗格格的某些行为,外头多有争议,四阿哥却很赞同。 杀人者死,这是自古以来就该遵守的法度。 更不要说,被谋杀的人是一家之主,还是国之勋贵。 即便出手的是婢妾,不经国法也能处置,可是丁是丁、卯是卯,还是依律处置最好。 就是这皇子府又不搬家,就进家具陈设,还烧地龙的,有些没成算。 四阿哥看了福松一眼。 年岁在这里,难以处处周全。 他就道:“屋子不住人,还要空着,不用急着烧地龙,家具都是新制的,也要防着开裂。” 福松闻言一愣,随即点头道:“谢四爷提点,之前没想到这些……” 整个皇子府,中路平平无奇,跟其他的贝勒府规制一样。 东路这里却是不同,北面是两进院子,院子前小花园里现在已经移栽了两丛竹子,一棵海棠树,一棵石榴树,在往南,就是一整排的暖房。 四阿哥想要离开,一转身就看到暖房了,道:“怎么弄了这个?是九阿哥要种花?” 福松道:“不是花,是九爷吩咐种的玉米跟土豆,还调了专门的人过来侍弄,还有几样洞子菜……” 至于花生,他隐下没说。 那个是准备试种过后,明年开春在京郊多种,做万寿节跟万圣节礼用的。 “九阿哥怎么想起试种这个?” 四阿哥心下一动,往暖房去了。 这一年来,九阿哥张罗了几件事,都是跟经济有关的,直接转到农耕上,还真让人纳罕。 福松就在旁边引路,两人去了暖房。 暖房跟常见的暖房不同。 宫里常见的暖房就是寻常的房子,里面烧了地龙,用篮筐种菜。 眼前的暖房,看着只有一人来高,只盖实了北墙跟东西两墙。 南面都是格子窗,是个棚子状,上面贴的全都是明瓦。 四阿哥见了,不由磨牙。 虽说富贵人家,窗户上多镶嵌明瓦,不算什么,可是一个种菜的棚子用明瓦,这不是败家是什么? 暖房西墙有门。 福松就推门,请四阿哥进了。 四阿哥以为里面会很矮小,进来就发现另有玄机。 这暖棚是半地下的,进门就是台阶,往下总共有五个台阶,将近三尺深。 如此一来,人在暖房里,就跟寻常屋似的,并不觉得局促。 随后,他就发现了暖房里边上的炉子是凉的,可是这人一进来,就暖和的不行。 是明瓦的缘故…… 给大家拜年了 希望兔年,九直接大礼参上,祝书友大大们大展宏图,前途无量,安安康康、和和美美过日子! 或许现在的生活有乏力的地方,可是想好的,除了生死无大事。 九盼着自己能活到九十九,也将这个简单的愿望献给每一位书友。 然后得意的打个滚,汇报下成绩。 12月月票榜30!吼吼,八千均订的书,简直是奇迹,上下左右的书都是六、七万均订的! 现在居然是月票十五名,哈哈,笑了一上午,希望能多坚持两天,已经截图保存,这本书的高光时刻了!叉腰! 最后打滚求保底月票! 然后说一下加更,不规定具体时间,小九不定时掉落。 不敢熬夜,前几天连着几天更新到0点左右,然后心悸,怕死了,以后尽量在晚上11点之前更完,没有大家也就睡吧。 再次拜年,感谢每一位书友大大,重新让九找到了写作的激情跟信心,感激! 《我的公公叫康熙》给大家拜年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八十六章 情分到了(第三更求月票) 暖棚是闰七月底开始张罗的,差不多八月初的时候弄好,至今才一个来月。 里面绿意盎然。 四阿哥直接估算了一下,南北差不多丈五,东西要七丈左右,二分多地。 可是里面规划了好几块。 除了福松,邢家的老大邢海也在旁边却是战战兢兢的候着。 他们父子得了吩咐,侍弄这个暖房,就用了心思。 邢全怕出了纰漏,还从庄子上带了个经年的老农来。 然后他跟儿子两个,亲自跟着学,跟做学问似的种着这些庄稼跟菜蔬苗儿。 所以这暖棚也很有样子。 玉米带了垄沟,每一棵玉米之间都保留了距离。 然后就是一片土豆,也是加了底肥。 花生这里是重点对象,位置就在土豆跟几样菜蔬中间。 至于几样菜蔬,倒是冬日里常见的几样洞子菜,小白菜、小萝卜缨子、小菠菜、还有些黄瓜跟辣椒。 像小白菜、小水萝卜,已经长得很有样子,可以间苗儿吃了。 四阿哥看了几眼,重点还是放在玉米上。 他看了几眼,问福松道:“九阿哥可说了,为什么种这个?” 他晓得玉米是什么。 因为在前朝曾做过贡品,所以也被叫“御麦”。 广西那边的年贡就有玉米。 宫里用的生粉,就是玉米沤的粉。 福松道:“九爷说直隶十年九旱,民生艰难,即便风调雨顺,谷子也容易放陈了,要是玉米能耐旱也耐放的话,可以在直隶推广,这样多个粮食……” 四阿哥讶然,他实没想到九阿哥一个深宫里的阿哥还能想到这些。 居然也不是为了银钱,而是民生。 “是什么时候想起张罗这个的?” 四阿哥道。 九阿哥并不是有城府的性子,平日里张罗些什么,恨不得宣扬的满世界知晓。 这回却是不曾听人提及此事。 要不是自己今日赶巧过来,估摸要长成的时候才会晓得。 福松倒是晓得原由,道:“是七月底的时候,好像是当时去红螺寺的时候看到了乞丐还是什么的,对比江南,觉得天子脚下穷人太多很不应该,就想起直隶十年九旱之事。” 四阿哥看着福松旁边站着的邢海,穿着单层短打衣裳,脚下单鞋半新不旧,手指头上有还没有擦干净的泥土。 他就移开眼,跟福松出了暖棚。 再待也待不住了。 毕竟现在深秋时节,身上都穿了夹棉的衣裳。 可是暖棚里的温度,却是跟春夏似的。 四阿哥没有说什么,只道:“既是试种,就做好记录,回头哪里不足,也能一目了然。” 福松点头应了,道:“都记下了,只是暖棚跟外头不一样,现在主要还是看育苗,积累了经验,明年开春的时候在京郊的庄子里种,再看雨水跟产量……” 四阿哥点头道:“如此正好,相当于种了两季,节省了一年的功夫。” 说到这里,他再看那一排明瓦,就不觉得是抛费了。 虽说花了不少银子,可是也算花到正地方。 他又想起九阿哥的羊绒织场,即便最初的目的是奔着西洋跟南洋贸易去的,可是对经营蒙古的影响却是巨大。 要是顺利经营下去,用上十年、二十年,蒙古跟朝廷的关系就更紧密,北境无忧。 可要是银钱不足,耽搁了,或者滞后了,倒是可惜了。 等到回到贝勒府,四阿哥就去了书房。 他坐在书桉后,想了一会儿,从书桌抽屉取出一个小匣子。 匣子上有锁。 他起身去了佛龛前,在佛龛下的暗盒里,取出一个钥匙。 等到打开匣子,是厚厚的一叠庄票。 这是额涅病逝之前,让他收好的。 这是一笔私房。 额涅明面上的私产,分成了四份,自己两份,佟国公一份,当时已经敲定入宫的佟妃一份。 这一笔私房,却是没有分,直接给了他。 嘱咐他分户以后再动用,这是怕被人晓得湖弄过去,也担心佟家人那边有异议。 四阿哥一直没有动用,整十年了。 即便去年开户,也没有想着动用这一笔银子。 现下却觉得放着也是白放着,他就留了上面的两张庄票,一张三百的,一张五百的。 这两张他不打算动,做个念想。 下面的庄票,他就取了出来,总共是六万两。 这一笔钱,即便是打算借给九阿哥,他也不打算露在明面。 想想九阿哥那破嘴,四阿哥不由皱眉。 看来这庄票不能打发旁人送过去,得自己亲自给了,叮嘱一番,不许他漏出风声出来。 如今佟家已经今非昔比,四阿哥一个封爵的阿哥,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主要是不想让别的兄弟为难。 本就是有多少力尽多少力的事,没有必要攀比…… * 紫禁城,二所。 随着冬日临近,天黑的比较早了。 酉正天色就尽黑了,屋子里开始掌灯。 上房五间,都是亮堂堂的。 小棠带了人撤了膳桌下去。 晚上有舒舒点的红豆小米面发糕,甜丝丝的,多吃了两块。 她觉得有些顶,就下了地,打算熘达熘达。 九阿哥见状,忙道:“慢着些,爷搀着你……” 舒舒好笑道:“哪里就这样了?” 九阿哥扶了她的胳膊,道:“爷这不是闲着么?” 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件事,看着小椿道:“将福晋的高底旗鞋都收了,换平底的,鞋底也不能太平了,缝些菱格,用来防滑。” 小椿躬身应了。 夫妻俩也没有去别的地方,就是从东次间熘达到堂屋。 等他们出去,核桃就上了炕,照例将窗户推开了散味道。 要不然的话,这屋子里有饭味儿。 舒舒跟九阿哥没有在堂屋待着,则是穿过西次间,到了西稍间。 九阿哥这才想起还没有提筹银之事,得意道:“爷今天办成了一件大事,你猜猜是什么?” 舒舒看着他道:“‘禁足’延到下旬?” 这个之前不是说了么? 九阿哥挑眉道:“不是这个,你再猜?” 舒舒摸了摸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孕傻三年”,她居然一时没有方向。 九阿哥扶着她在炕边坐下,然后去书桉上,取了纸笔过来,趴在炕桌上,写了几行小字。 舒舒探身去看,就见第一排写着“汗阿玛,五十万两”。 下面还有旁的,第二行是“大哥,十五万两”,第三行空着,第四行是“四哥,十五万两”。 舒舒见了,不由咋舌道:“这不就是八十万两了么?!”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爷是谁?凑银子,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舒舒是晓得前头的计划书的,总共只有一百二十五万两银子的规划。 “说不定要冒了……” 舒舒道。 她手头的私房银子跟打算给十阿哥留的份额,总共是十五万两。 还有十万两的份额,是打算留给五阿哥的。 现在大阿哥与四阿哥开了先河,其他阿哥就算少些,也不会少太多。 里面还有三阿哥与八阿哥…… 舒舒可不想便宜了他们两个的,就道:“爷,还是往少了说吧,旁人问的话,就说大哥跟四哥这里是十万两,要不然冒太多,银子也白放着!” 小汤山周边的地是有数的,多个十万、二十万预备着还好,再多也没有意义。 要知道中间行在那一片是划在内务府的,方圆几里之内不能买,剩下的就是边上一圈罢了。 要是相隔的太远了,也没有必要了,卖不到高价。 京畿各处,又不是只有昌平有温泉,延庆那边也有温泉。 九阿哥点头道:“肯定往少了说,四哥也嘱咐了一嘴,他怕旁人为难呢。” 不管怎么说,有这有了准信的八十万,还有舒舒、五阿哥、十阿哥三人的二十五万,即便其他人一两银子都不出,也够前头开销了。 毕竟行宫要两年后再动工。 那一笔银子现在不着急。 九阿哥想起皇父的爽快,不忍心了,看着舒舒商量,道:“汗阿玛登基小四十年,就修了一个畅春园,怪可怜的,要不然这汤泉行宫,咱们预算翻一倍,可着十万两花?” 之前的是计划,是打算按照五万两修建的。 跟畅春园相比,小汤山那里毕竟更远些,往后圣驾过去小住,也不会像住那么久。 所以之前想着修建的行宫,是屋舍三百间,只有畅春园的一半大小。 舒舒笑道:“都听爷的。” 九阿哥又愤愤不平了,道:“要是爷单蹦署名就好了,汗阿玛才晓得爷的孝心,让旁人占大便宜了!” 舒舒指了指他写的几行字,道:“这也是旁人么?爷之前不是说想要看‘好人有好报’么,这不正是好报!” 相当于皇子阿哥们掏一笔银子,不单单赚回同等的红利,还能在给皇父敬献行宫这件事上联个名儿。 九阿哥看了一眼自己写的纸,道:“爷终于晓得什么是五个指头有长有短了,父母看儿女如此,这当兄弟的看兄弟也是如此!” 夫妻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了动静。 虽说各处宫门没有落,可是这个时候也不方便四处行走了。 “九哥,九嫂,弟弟跟十三哥来了……” 是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来了。 因为天色不早,两人也没有横冲直撞的,就在外头等了。 九阿哥好奇地看了舒舒一眼,将小几上的纸收了,扬声道:“进来吧!” 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应了一声,就进来了。 舒舒站了起来,没有迎出去。 两人见舒舒也在,规规矩矩躬身道:“九嫂安!” 舒舒也道:“阿哥安……” 两人都没有空着手,一人手中抱着个小匣子。 只是碍于舒舒,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舒舒笑了笑,道:“你们兄弟说话,嫂子去歪一歪……” 说着,她就挑了帘子出去。 十四阿哥压低了音量道:“九哥,九嫂晓得您要补窟窿么?” 十三哥也望向九阿哥,眼中都是担忧…… * 月票榜单13名了,截图!去跟小伙伴显摆去,跪谢爸爸们!希望多坚持几天!^_^! 第六百八十七章 不对劲儿(加更谢盟主月影七大大) 听了十四阿哥的话,九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望向他手中的小匣子,道:“给哥哥补窟窿的?” 十四阿哥见他说话如常,小声道:“这是九嫂晓得?没恼么?” 九阿哥得意道:“夫妻一体,有什么恼的,她将陪嫁银子都给爷预备下了!” 十三阿哥在旁,不由皱眉,道:“九哥,这不好吧?万一传到都统府,怕是让长辈担忧。要是不够数的话,跟妃母说一声,也比使嫂子的钱好啊!” 现在大额的银钱,都是庄票,或者直接户部开出来的,或是外头的。 大家都晓得九嫂娘家重视女儿,陪嫁的银子应该不会只是明面的那么多。 剩下是庄票的话,要是一下子动用多了,说不得就要惊动董鄂家。 这才成亲一年半,就开始挪嫁妆花销,有些不占理。 十四阿哥也有些纠结。 自家九阿哥本来就夫纲有些不振,要是再花了九嫂的陪嫁银子,往后没底气了。 十四阿哥就点头道:“是啊,是啊,跟妃母说,那是亲额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这会儿功夫,门口有人道:“九爷,福晋打发奴才送茶……” 兄弟几个住了话音。 核桃进来,手中端着茶盘。 除了茶具,还有四碟饽饽。 因为快安置了,就用的不影响睡觉的大麦茶。 配的四色饽饽,两甜两咸。 甜的是桃脯跟雪衣山楂球,咸的猪肉脯跟麻辣酥鱼。 旁边还放了几个叉子。 放好了东西,给诸位阿哥倒了茶水,核桃就退出去了。 虽说吃完晚点不过半个时辰,可是看到吃的,小哥俩就毫不客气地在炕桌左右坐了。 十三阿哥直接吃了桃脯。 这个好吃,比宫里制的蜜饯清爽,桃子的味道更足些。 十四阿哥则是奔着猪肉脯去了。 如今乾东头所也有了皇子膳房,十四阿哥想要吃什么,不过吩咐一嘴的事儿。 可是奇了怪了,等到做出来,他就是觉得不如二所的好吃。 就比如这肉脯,自己的皇子膳房那边也是差不多的制法,也加了蜂蜜跟芝麻,可是吃着就不对味儿。 十四阿哥想起了随扈的时候,十三阿哥这边带了好几样零食,都是二所这边帮着预备的,就有些不平。 他狠狠地咬了肉脯几口,噘嘴道:“九哥,您是不是跟九嫂提一嘴,之前南巡的时候弟弟道歉了,是不是忘了?过去的事儿都翻篇了,怎么还两样对待?”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短了你什么了?” 十四阿哥就带了委屈道:“北巡的时候,十三哥带了零嘴,弟弟都没有!” 九阿哥翻个白眼道:“你那嘴是摆设?想要吃什么,不能打发人过来说,谁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十四阿哥听了,立时欢喜道:“嘿嘿!那下回再出门,弟弟可不客气了!” 九阿哥豪气道:“不用客气!” 他这样说着,想起小哥俩方才的话,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看了十四阿哥一眼,又看了十三阿哥一眼,道:“你们怎么凑的银子?不会是跟妃母、嫔母开口了吧?” 十四阿哥带了讪笑,十三阿哥目光也有些游移。 九阿哥磨牙道:“量力而行都不晓得么?何必劳师动众,连长辈都惊动了?” 十三阿哥忙道:“谁都有手紧的时候,弟弟想要尽份力,九哥您也别想太多,娘娘在宫里,吃穿用度都是内务府供应,也没有什么开销……” 十四阿哥也道:“是啊,是啊!要是不找我额娘凑凑,弟弟零零碎碎的,也不好意思拿出手啊!” 九阿哥看着两个小兄弟,要是真借钱的话,这妃母、嫔母两位的银子是指定不能收的。 可是既是奔着“好人有好报”去的,他倒是不好拒之门外了。 不过这丑话也得说在前头。 他就道:“今天在乾清宫外碰到大哥跟四哥了,说了补窟窿的事,这银子不是挪用三、五个月,快的话两年还上,慢的话要两年半,这银子我也不白使,到时候会给利息!”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听了,都带了不乐意。 十三阿哥皱眉道:“九哥您也太外道了,不必如此!” 十四阿哥也摆手道:“又不是钱庄的银子,要什么利息?” 九阿哥带了正经道:“不单单你们如此,哥哥们的银子都是按照此例,你们就别磨叽了,要是不答应,那这银子爷不收。” 十三阿哥年长两岁,想的多些,以为是哪个哥哥说了旁的话,就带了出来,皱眉道:“有人跟九哥提利息?”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爷自己提的!能用银子还清的,做什么留个人情口子?回头谁呲爷两句,爷都不好回嘴了!” 十三阿哥就道:“那弟弟的这份利息免了,弟弟也欠着九哥的大人情呢!” 九阿哥傲然道:“不行,没有例外!这次说好了,谁要是想将银子借给爷,谁就要收利息,不收就不借了,不稀罕欠那人情!” 十三阿哥:“……” 十四阿哥:“……” 感觉略有些古怪。 这是借银子么? 怎么好像还要旁人求着他借似的?! 不过想到九阿哥平日的性子,兄弟俩也就转过弯了。 男人么…… 没有不爱面子的。 这一年来九哥当差都是利利索索的,内务府都给梳理明白了,如今栽了大跟头,在妻子跟兄弟跟前丢了面儿,肯定不好受。 还钱的时候,将利息补足,也是找回些脸面。 十三阿哥就点头道:“行,那就看九哥安排,怎么方便怎么来。” 十四阿哥却是皱眉了,道:“好好的,怎么就出大窟窿了?要不要打发个人去江宁,好好查查曹寅?不会是趁着离得远,做了假帐贪了九哥的吧?” 昨晚在畅春园的新五所时,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已经聊了半晚上,琢磨九阿哥的亏空是怎么来的,也是敲定在江宁的新织场上。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确实是抛费大,我这里有账……” 十四阿哥这才眉头舒展开来,道:“那就好,别让人坑了。” 十三阿哥关切道:“九哥,您跟大哥、四哥借了多少,总数还差多少?” 十四阿哥也望过来。 四哥是个爱啰嗦的,肯定又是一通教训,会答应借银子么? 九阿哥就按照之前预计的,往少了说,道:“一人十万两,总数还差……” 说到这里,他看了十四阿哥一眼,在心里盘算起来。 最早的计划是一百二十五万两。 有了皇父支的五十万两,就剩下七十五万两的缺额。 可是当着大阿哥与四阿哥的时候,他说的是一百万。 那就还按照一百万来。 要不然这时候改口往少了说,十四阿哥这嘴可不是能保密的。 到时候兄弟们听了银钱不同,别再以为是他骗银子。 九阿哥就道:“你们九嫂跟十哥这里估摸能凑十五万两,五哥那边先按照十万两算,那就还剩下五十五万两……”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面面相觑。 十万两,十万两,十五万两,十万两……五十五两…… 亏空一百万两?! 两人摸着钱匣子,都不好意思打开了。 十三阿哥越发替九阿哥发愁了,道:“九哥,实在不行,还是跟汗阿玛说吧,看能不能从内库支银子,这……剩下的五十五万两,怕是不好凑……” 十四阿哥也道:“是啊,是啊,能掏银子的大多掏了,剩下几位哥哥,就算凑凑,这么大的数额也是为难人……” 九阿哥道:“先凑着,实在不够,我再想旁的法子。” 见他主意已定,十三阿哥就不啰嗦了,递了匣子,带了羞愧,道:“这是弟弟凑的,不过只有一万两,九哥您先拿去用。” 十四阿哥也递过来,底气没有方才足了,道:“弟弟的也是一万两。” 九阿哥收了,看着两人道:“这里面多少是你们的,多少是嫔母、妃母的?提前说清楚了,回头爷还的时候,嫔母跟妃母的利息得分出去,你们不许占了!” 他也是从小阿哥走过来的,当然晓得小阿哥每年剩不下多少银子。 大头应该还是跟两宫长辈借的。 十三阿哥就道:“两千是我的,八千是我们娘娘的……” 十四阿哥得意道:“我比十三哥的多,是三千,剩下七千才是跟我额娘要的……” 九阿哥点头道:“行,那爷记下来,你们也记下,回头还钱的时候,可不许昧下。” 跟他估算的差不多,果然长辈们是大头。 十三阿哥老实点头道:“嗯,知道了!” 十四阿哥不满道:“九哥瞧不起谁?好像利钱多少似的,这都不放心!”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回头你就知道了!” 十四阿哥听了,心下却是一动。 眼见着入更了。 九阿哥也没有留人,唤了何玉柱过来,吩咐道:“带两个人送十四阿哥回去……” 说到这里,他就对十四阿哥道:“往后不许一个人跑出来,又是这么老远!” 十四阿哥笑着说道:“弟弟跟十三哥说好了,今晚在头所住,跟着的人都在头所呢,九哥您就甭操心了!” 九阿哥这才放心,吩咐何玉柱送他们两个回头所。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一路无话,到了头所门口。 何玉柱见两个小阿哥进了院子,才转身离开。 十三阿哥皱眉,很是发愁。 剩下的几个哥哥凑五十五万两? 九哥想得太简单了。 七哥人冷清,可是跟五哥交好,还有七嫂跟九嫂的交情,那十万两应该差不多。 八哥那边…… 不管怎么样,不会比其他哥哥差太多,应该也是十万两。 没有其他了。 三哥那里不能太指望。 这么多年来,谁见过他大方过? 剩下还有五所的十二哥,比自己年长一岁,能够攒下的银钱撑死了比自己多些,也不当什么用。 如此一来,就是三十五万两的窟窿…… 这去哪里补…… 十四阿哥眼珠子乱转,已经憋得不行,进了正房,将要跟进来服侍的嬷嬷打发下去,就拉着十三阿哥小声道:“十三哥,不对劲儿啊……” 十三阿哥抬头道:“怎么了?” “九哥这不像是借钱,这像是凑份子!” 十四阿哥带了兴奋道:“要不然九哥借钱怎么会这样有底气?还这么牛……” * 谢谢盟主爸爸,拖了这么久才加更上。 也谢谢各位书友的月票,开心,谢谢每一位! 下一更1月2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八十八章 亲哥(第一更打滚求月票) 十三阿哥沉默了。 他想了一遍方才九哥的反应,确实不大对劲。 不说旁的,半点着急上火的意思都没有。 自己想到剩下的三十多万两银子缺额,都觉得心里没底;九哥提及一百万两,竟是胸有成竹模样。 中间还非要跟自己跟十四阿哥算清楚账,连两位娘娘的也要算清楚。 确实不像借钱,更像是凑份子,才将分配方式说在前头。 要是寻常的利息,等到还钱的时候直接给了,谁也不会为了几个银钱撕巴收不收的。 “一百万的份子?羊绒织场要见利了?” 十三阿哥道:“那九哥好好地做什么分出来?” 十四阿哥眉开眼笑道:“这还用说么?指定是利太大,不好一个人吞下,到底还借着内务府的便利了,与其直接归了内务府,还不如给兄弟们分分,汗阿玛也不会说什么……” 从去年到今年,十四阿哥也算是晓得什么是“兄友弟恭”。 这是皇父对儿子们的要求,要是谁触碰了这个线,就没有好下场。 如同三阿哥,郡王帽子都没了。 如同太子,被儿子牵连,要不是太子妃出面,还真不好说会如何收尾。 他抓耳挠腮道:“还得再凑些银子,打哪里凑呢?” 谁不爱银子呢? 十三阿哥也心动。 随即他压了下来。 确实没有地方凑去,因娘娘跟娘家不往来,他跟外家也不亲近。 娘娘手中的银子有限,这次也给了自己大头了。 他看了兴奋的十四阿哥一眼,怕十四阿哥胡乱行事,将九阿哥的事给搅合了。 不管是补窟窿,还是凑份子,希望都能顺顺利利的。 省得万一猜错了,耽搁了正事儿。 十三阿哥就劝十四阿哥道:“要不先算了,许是想多了呢!” 十四阿哥摇头道:“怎么能算了?这要是猜着了,就是一笔大钱;就算猜错了,还用担心九哥赖账不成?” 九哥这经济之能,他也看在眼中。 在内务府张罗的几件事,给皇父的内库得赚了几十万两银子。 现在愁的是去哪里凑银子。 今天的银子,都是他在永和宫缠磨下来的,打着年底当差的名义。 没有提九哥,要不然以娘娘护短的性子,指定以为九哥湖弄自己银子,回头说不得还要找到宜妃母头上,反而适得其反。 十三阿哥眼见着劝不住,就提醒道:“就算猜着了,也要埋在心里,别嚷嚷的旁人晓得了,坏了九哥的打算,九哥可不是宽和的,你要再得罪他一回,看他回头还理不理你?” 十四阿哥抿了抿嘴…… 九哥挺好哄的,就是九嫂到底是女人,不算大度…… 明天开始回上书房读书,去哪里再找一笔银子呢? 反正不能这么少! 要是真是一百万的份子,那大哥跟四哥他们都是一成,要是按照这个比例分红,也是一成;自己这边只有一分,其中还有大半是娘娘的。 十四阿哥心里长草似的,满脑子都是银子了…… * 二所,书房。 九阿哥将之前写的那张纸拿出来,在最底下写了两行。 十三阿哥一万两,注,嫔母八成。 十四阿哥一万两,注,妃母七成。 等到写完,九阿哥才发现上头大阿哥与四阿哥中间只空了一行。 “忘了毓庆宫了……” 九阿哥道:“这些年太子跟大哥争锋,听到大哥借了十万两,太子那边应该会多出一万到两万……” 太子自诩出身高贵,并不跟大阿哥论长幼,只论尊卑,处处要压一头。 舒舒已经很平静了。 即便她也不喜欢太子,可是晓得掏这份钱不是给太子的,而是给康熙看的。 她就道:“那就差不多了……” 九阿哥的视线落在十四阿哥那行,不乐意道:“德妃母有了,惠妃母却没有……” 至于自家娘娘,到时候私下孝顺就行了。 舒舒也尊敬惠妃人品行事,可还是摇头道:“这样就好了,不宜再扩大了……” 人越多,越容易生事。 现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很好。 即便过后有人不高兴,那也是自己的选择,与旁人不相干。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晓得!” 他昨天在畅春园门口当着大家说了一嘴,兄弟们晓得借银子之事,就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随口说笑,只有十二阿哥还不晓得。 九阿哥就记下。 不过他估摸着十二阿哥应该也没有多少银子,应该跟十三阿哥差不多。 到了次日,九阿哥跟舒舒两人又是睡到自然醒。 九阿哥伸着懒腰道:“要是一年多休几日长假就好了……” 舒舒看着他道:“现在爷都想偷懒,那要是搬家了怎么办?到时候可绕了皇城半圈……” 等到他们搬出去,舒舒还罢,是女卷,请安的日子走地安门神武门没什么;可是九阿哥这个成年皇子,就不好再行走内廷,需要从大清门入宫,活动范围也只是前廷了。 想要往内廷来,就要师出有名。 九阿哥算了下这距离,呲牙道:“爷还是坐马车吧,这么老远,爷可不骑马,冬天冷,夏天热,春秋暴土扬尘的……” 舒舒赞同道:“是啊,还是坐车好。” 又不是争大位的皇子,没有必要对自己苛求。 小毛病多些,不算坏事。 等到早膳才吃过,崔百岁就过来禀告:“主子,福晋,五爷来了,在客厅等着。” 九阿哥对舒舒道:“指定是送钱来了,爷过去瞧瞧。” 舒舒点头,觉得也是如此。 要不是如此的话,五阿哥应该会直接来正院。 虽说伯子跟弟媳妇是要彼此避讳的关系,可是也分什么时候。 九阿哥在的时候,自然是无须避讳。 * 前院,客厅。 五阿哥坐在客厅,手边是一碗菊花茶。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里面起了两个大泡。 这是后知后觉,猜到九阿哥窟窿大了。 要不然的话,不会在大家面前试探。 小打小闹的,自己跟老十都能给他补上。 这到底是多少啊? 一晚上的功夫,五阿哥嘴里就起了两个水灵灵的火泡。 这还是头一回。 他觉得稀罕,又觉得可笑。 何至于此? 对于他们这样的身份,银钱算什么? 缺了就凑,凑不上就跟汗阿玛说去。 老九给内务府赚了不少银钱了,先在内库支一笔又如何? 他开解着自己,可到底关心则乱,还是有些焦躁。 等到九阿哥进来的时候,他就瞪了九阿哥一眼,道:“一没人,二没钱,就敢铺陈那么大?千金坊的例子在前,怎么还不长记性?” 这也是误会,以为亏空是江宁的那个羊绒织场。 九阿哥不好解释,讪讪道:“这个跟千金坊不一样,不会亏的,就是压了不少银子,收本慢了些。” 五阿哥忧心忡忡道:“现在还差多少窟窿?” 九阿哥就坚持昨天的说辞,道:“之前将五哥这里算了十万两,那剩下还差五十三万两……” 五阿哥听了,“腾”的起身,指着九阿哥说不出话来。 虽说早就猜测到数额不菲,可是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多。 九阿哥见他气得脸都红了,忙道:“您放心吧,不会折本!” 五阿哥不赞成道:“哪有那么保准的事儿,万一呢?难道要拉一屁股饥荒,让弟妹跟你一起喝西北风去?” 九阿哥带了无赖道:“事已至此,反正要凑银子补上。” 五阿哥皱眉道:“那也不能这样大撒手,总要打发个信得着的人盯着些……” 说到这里,他想起几个庶出舅舅,道:“要不你就从舅舅里择一人,去江宁盯着些,总比只看账册强……” 九阿哥连忙摆手道:“亲哥,您就别跟着裹乱了!但凡那边的人能用,弟弟看在娘娘份上,还不用么?打发他们去盯着爷的银子,那才是给猫送食儿呢!” 五阿哥道:“多告戒几句,他们不敢的。” 九阿哥轻哼道:“那也不用,没必要招惹那些麻烦。”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几位庶出舅舅是墙头草,明明之前得的是娘娘的光,得了盛京内务府的缺,还跟着嫡出的几个抱团。 那就抱团去好了。 现在都撸干净了,大家太平。 五阿哥也拿他没有法子,道:“那弟妹娘家那边,还能有得用的人么?” 九阿哥摇头道:“没有,回头再看,曹顺已经进京了。” 五阿哥:“……” 那也是曹家人! 他既疑上了曹家,就有些不放心,道:“高斌看着不错,要是经手银钱的差事,还是交给高斌更妥当……” 九阿哥晓得好赖,也不嫌他啰嗦,道:“行,听五哥的……” 本就是打算交给高斌的。 虽说曹顺说起来也是京城人,可是打小养在曹寅名下,跟着出京十来年了。 跟他一比,高斌更像是地头蛇。 五阿哥这才指了指小几上的匣子道:“这是二十三万两,回头我再给你凑七万,凑个整!” 九阿哥听了,吓了一跳,道:“那分户银子都拿来了,五哥您一两没花?” 五阿哥道:“开头是内务府这边提供吃喝嚼用,后来还分了产业下来,也没有花银子的地方……” 这说的是去年皇子分户后给的恩典,为了担心各府预备的嚼用不足,在内务府继续支取供应六个月,到今年五月就停了。 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道:“那也不能这样干闲着,亏不亏?早年一两银子一千钱,这两年可就八百八十文,再过几年估摸要降到八百文,叫人寻摸着铺子、宅子,买了赁出去,也是一份出息;内城买不到,去南城打听打听也一样,天下太平,京城的人口也是一年比一年多了……” 五阿哥摇头道:“不操那个心,又不缺银子花!” 九阿哥见他死脑筋道:“五哥你是皇子,不缺银子花,可下头的侄子们呢?你当了阿玛,不给侄子们预备些分户的家产?恭亲王府的几位堂兄现在如何?辅国将军,一年二、三百的年俸,养家湖口都不够……” 五阿哥有些懵圈道:“现下就操心这个,太早了吧?” 他现在只有一个儿子,其他的儿子还没影呢。 九阿哥道:“怎么就早了?攒钱是那么容易的?也得一年一年的来,哪里能这样银子白放着,坐吃山空……” * 榜单14了,13名坚持了不到24小时,打滚求月票! 书友圈有专属读者称号活动,每月20个名额,小九的读者称号是“雁门”,这个必须要跟帖才行,因为要在活动贴下边分配称号。^_^ 拜年帖作者回复满额了无法回复了,这里统一感谢大家的祝福还有月票支持。 第六百八十九章 别告诉旁人(第二更求月票) 五阿哥觉得头疼,看着九阿哥道:“不想操心那些,到时候再说吧!” 有个弟弟操心,已经够够的。 先舒心几年,左右还早呢。 九阿哥觉得心累,自己这边小崽子都没落地,都开始操心;五哥当阿玛好几年了,居然都没想到往后,这阿玛当得也太随意。 不过这二十三万两银子…… 九阿哥就道:“不用这么多,十五万两就行,剩下的五哥还是收回去。” 虽说是同胞哥哥,他心里也是偏着的,可真要是越过旁人太多,他也觉得亏心。 五阿哥皱眉道:“收什么收,那么大的窟窿?” 这是实心人,九阿哥没有法子,只能压低了音量道:“那我跟五哥您说,您可不能说出去……昨儿弟弟去御前了,跟汗阿玛说了此事,从内库支五十万两……” 五阿哥有些算不明白了,道:“那你方才说的五十三万,算没算那五十万?” 九阿哥点头道:“当然算了,所以说窟窿都差不多了,留五哥十五万两,那样还能富裕两万……” 五阿哥不解道:“既然你想着跟汗阿玛借银子,那前天你还在大家伙跟前提银子做什么?” 九阿哥道:“这跟汗阿玛借银子之事不能说啊,汗阿玛这么多个儿子,这要是都跟着汗阿玛借银子,那怎么办?” “要是汗阿玛答应借的话,借多少合适?如果都比照着弟弟这回,三、五十万的,内库也没有那么些银子……” “要是不借的话,都是儿子,怎么就偏着我了,凭什么?” 五阿哥点头道:“你想得周全,是不好声张,谁也不嫌银子多,放出去吃息也行啊!” 九阿哥有些意外,看着五阿哥道:“您还知道银子能放账吃息呢?” 那这二十三万两银子,怎么白搁了大半年? 五阿哥轻哼道:“我又不傻,怎么不晓得?就是没必要,那钱赚得缺德,你也不许沾啊!” 说到最后,他带了严肃,瞪着九阿哥,眼神中带了告戒。 只是跟着北巡一趟,他一点儿没瘦,脸看着更圆了,瞪着眼睛也没有震慑力。 九阿哥哭笑不得道:“弟弟这还四处借账,哪里有银子往外放账?” 虽说《大清律》上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没有取利并不得过于三分”,而且规定,即便年月再多,也是“一本一利”,不许利滚利,否则“笞四十,以余利计脏;重者,坐脏论,罪止杖一百”,可是下头还是各种乱七八糟的高利贷。 为了几个银钱,逼得旁人家破人亡的不值当。 九阿哥可还想要做好人的。 五阿哥想想也是,就放下心来,道:“那就好,这二十三万两银子都放这里备着,要是有其他处的变故先补上,最后富余了再说。” 既然“好心有好报”,五哥这心这么实,回报的多些就多些吧! 九阿哥心中动摇了。 但是这一用两年,谁晓得这中间有没有花银钱的地方。 就算晓得太后私房多,也不能理所当然的盯上。 他就拍板道:“那就留二十万两庄票,剩下三万两您拿出去,眼见着就是万寿节、万圣节,别预备个礼物的银钱都不凑手,弟弟这里,眼下这些银子,已经足足的了……” 即便贝勒府有爵俸跟产业,可是开销也大。 五阿哥听了,就有些犹豫。 今年倒罢了,皇祖母跟汗阿玛都是散生日,明年却是皇祖母六十大寿,是当精心淘换寿礼。 他就点头道:“那就留下三万两,反正银钱不够了你跟我说,我跟皇祖母借去……” 九阿哥:“……” 这跟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有什么区别?! 都是仗着长辈的宠爱抠银子! 九阿哥莫名的有些酸,要不他也试试,跟娘娘开一次口,也找找这被宠爱的感觉? 随即他心里就否了。 算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还是半大孩子。 五哥么?天真烂漫的,只长了岁数。 还是不跟这些不好的学! 自己可是要当阿玛的人,得立起来了。 五阿哥说完正事,一下子松弛下来,往椅子里一靠,摸了摸肚子道:“叫膳房下碗面,卧四个鸡子儿,早上出来的急,就吃了一个肉龙、两个火烧……” 九阿哥就唤了何玉柱进来,按照五阿哥的要求交代了,随后道:“肉枣也蒸些,蛋肠切一盘……” 早膳的时候,有一道蛋肠。 是用松花蛋、咸鸭蛋跟鸡蛋做的,看着颜色分明,吃着味道也好。 今天膳房还是头一回做,九阿哥也想要让自家五哥尝尝。 不知是不是早年皇子分例没有鸡蛋的缘故,等到娶了福晋开了禁,他们兄弟几个都比较爱吃鸡蛋。 就连九阿哥,也喜欢吃蛋卷、蒸蛋什么的。 何玉柱听了吩咐,往膳房传话出去。 九阿哥反应过味儿来,看着五阿哥道:“五哥,这不对啊,您这早膳吃了这老些还少么?” 五阿哥点头道:“被你气的,少吃一半,平日的话,两个肉龙、四个火烧……” 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道:“饱食伤胃,这不符合养生之道!” 说完,他低头看了眼五阿哥的腰带,目测要二尺七、八了。 五阿哥忙摆手道:“别再絮叨了,这是养秋膘呢,等到转年就瘦下来了。”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汗阿玛可是要宗室勤习骑射的,回头五哥上不去马,就晓得愁了!” 五阿哥充耳不闻,望向门口,盼着自己的加餐。 结果何玉柱还没有传话回来,倒是等来了四阿哥。 四阿哥没有让崔百岁禀告,晓得五阿哥来了,正在跟九阿哥在前厅说话,就直接过来了。 九阿哥跟五阿哥见了,连忙起身。 有五阿哥在,四阿哥将送庄票的话先放下。 五阿哥笑着道:“四哥来的正好,我正要吃饭呢,一起吃……” 正好何玉柱传话回来,五阿哥就道:“跟膳房说一声,再加一碗……算了,加半碗面吧,卧一个鸡子儿……” 何玉柱早看到了门口的苏培盛,已经晓得四阿哥来了,应了一声,又去传话去了。 四阿哥想要拦着,都来不及。 他看着五阿哥一眼,见他虽是笑着,可是眼下发黑,是没睡好的症状。 就晓得这位还是担心的。 他也不知兄弟俩怎么说的,等到入座后,就换了话茬,看着九阿哥道:“昨天我去皇子府转了一圈,看到你叫人种的玉米跟土豆了,不错,已经长很高了……” 九阿哥带了不满,看了四阿哥跟五阿哥一眼,道:“真是的,哥哥们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当差好几年了么,也老在京畿跑来跑去的,怎么没有人留意到直隶十年九旱?” 草原上的部落遭遇白灾,失去牲畜的牧民无以为生,就会沦落为匪。 同样的道理,京畿要是老赶上荒年,百姓都要吃不饱饭,那也只能成为流民。 四阿哥道:“这几年疏通河道,直隶已经占了大头。” 说罢,他望向五阿哥。 这两年京畿河道巡视的差事,多是五阿哥盯着。 五阿哥在旁点头道:“是啊,是啊,汗阿玛早就忧心直隶少雨之事,前几年开始就叫人疏通了……” 九阿哥不赞成道:“那也不能只想着水利之便,直隶多少地?每次能疏通的河道却是少之又少……” 说到这里,他想舒舒的话,就道:“除了疏通水利,加强灌既之外,还当引进耐旱的粮种,再叫人试着改良工具,精耕细作,都是增产增收的法子!” 四阿哥:“……” 实没想到九阿哥还有这样见识,放在内务府倒是可惜了。 他斟酌着道:“你也大了,当年我们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入朝,在六部行走,要不要跟汗阿玛说一声,你也去六部历练历练?” 九阿哥吓了一跳,忙道:“四哥您可别坑我!” 四阿哥皱眉道:“就那么不想入朝?” 九阿哥道:“弟弟这是晓得自己的斤两,与其去六部凑数,还不如在内务府好好的,琢磨些营生也方便……” 四阿哥还是觉得他太不上进了,道:“还能在内务府猫一辈子?” 九阿哥点头道:“那当然最好不过,海拉逊给汗阿玛当了三十多年内务府总管,弟弟也想当三十年……” 五阿哥晓得弟弟的性子,最是慵懒,道:“四哥,随他吧,更自在些……” 主要是内务府的年敬不少。 这样一来,即便往后弟弟封爵不高,这内务府的年敬银子也能贴补一二。 四阿哥有些遗憾,倒是不好再劝了。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已经带了膳房的人提了膳盒过来。 除了两碗尹面,还有四道小菜,两荤是九阿哥提及的肉枣跟蛋肠,两素是麻酱萝卜皮跟腌苏子叶。 面碗看着是一样大小,都是二大碗。 只是装的是不是不同? 五阿哥那一碗面条高高的,上面放着好几个荷包蛋。 四阿哥跟前一碗,却是大部分都是面汤,也只有一个荷包蛋。 四阿哥倒是没嫌弃自己的面少,只是看着五阿哥的面碗难受,道:“早上还罢了,要是晚点还是少吃些,不好克化。” 五阿哥笑道:“弟弟饭量大,吃少了,半夜还得加宵夜,要不睡不着……” 食不言、寝不语。 兄弟俩用了顿加餐。 等到撂下快子,五阿哥就指了那蛋肠道:“这个好吃,也不算大荤,礼佛的时候也可以吃,等到过些日子再冷些,能搁住了,多做些,孝敬给皇祖母。” 九阿哥点头道:“嗯,今儿也是试做,过几日要‘敬上’的……” 到时候不单单乾清宫,连带着宁寿宫跟翊坤宫也会送到。 五阿哥笑了,又指了那苏子叶,道:“去年就吃着好,今年给忘了,没叫人做,你们腌的多么?要是多,回头匀一坛子……” * 15名了,被超了,后头16要也追上,还没有投保底月票的大大们,求月票支援!希望本书往后的读者也渐渐增加,以后在月票榜上能稳定些。 第六百九十章 匆匆(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道:“应该不少吧?我记得中秋前后好像预备了不少,苏子叶跟茄鲞都好些,八宝酱菜最多!” 五阿哥笑道:“那就都拿一坛……” 说完,他看到四阿哥道:“四哥要不要,几样小菜,左粥是极好的……” 四阿哥刚想摆手,想了想点头道:“那我带些尝尝。” 倒不是嘴馋,而是想着九阿哥借了一圈银子,应该是心里最不自在的时候,怕太外道了,他面上抹不开。 眼见着四阿哥坐的稳,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五阿哥就晓得这位哥哥是有事来的。 只是当着他的面不好说罢了。 应该也是送银子。 就是不知道多少了。 五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觉得弟弟有些鸡贼。 这是做着两手准备,跟哥哥们借了一圈银子,要是能借来,内库的五十万两银子就不用动用了。 只能说九阿哥说的含湖,五阿哥加了一圈,就只加自己跟十阿哥的那份,以为总数是七、八十万两。 如此也好,内库的银子,能不动用就不动用。 那边都有账的,现在能瞒着一时,可总有露出来的时候。 现在可是好几个内务府总管,有资格看内库账册的除了九阿哥,还有马齐。 五阿哥就起身,对四阿哥道:“弟弟还要去理藩院一趟,先走了。” 四阿哥点点头。 九阿哥就起身,送了五阿哥出去,道:“回头叫人整理好了小菜儿,再打发何玉柱给您送去。” 五阿哥点头道:“好,好,回头正好将牛肉干带回来,我带了两车牛肉干回来,一半都是给你们预备的,就是今儿来的时候给忘了。” 九阿哥道:“那可正好,昨天娘娘打发人送了些牛肉过来,也叫膳房做了,可到底跟风干的不是一个味儿。” 至于一车牛肉干,不怕多,总比哪天想吃没有强。 说到这个,他才想起胞兄还不知自己福晋怀孕之事。 昨日大阿哥与四阿哥只是碰巧了,跟太医碰一块了。 两位哥哥也晓得规矩,即便道喜也说的隐晦。 九阿哥也就打算守着三个月的规矩,没有广而告之的意思。 他轻咳了一声,道:“趁着现在不冷不热的,要不五哥也带五嫂去趟红螺寺?” 闰七月初九阿哥夫妇跟十阿哥夫妇去红螺寺“求子”之事,五阿哥是晓得的。 听了九阿哥的话,他犹豫了一下,道:“那回头我跟你五嫂商量商量……” 因是皇太后教养大的,五阿哥信佛。 要不然南巡时,也不会带着五福晋去拜佛。 红螺寺既是皇家供奉的寺庙,五阿哥也相信那里的香火灵验。 他还真想要去一趟,不是为自己,也是为弟弟。 跟佛祖祈求一下,保佑弟弟心想事成,得个一儿半女。 可是他又怕五福晋多心,以为自己催着要嫡子,才有些犹豫了。 九阿哥则是好心。 他是怕等了十一月,舒舒满了三月,可以对外说怀孕之事后,五阿哥夫妇再想去红螺寺上香,就要人挤人了。 哈哈! 当年岳父跟岳母去求子嗣,得了福晋;自己跟福晋去求子嗣,也心想事成了。 谁要说红螺寺不灵验,他都要跟人好好掰扯掰扯。 还有四阿哥在,兄弟也没有多说。 看着五阿哥走了,九阿哥就转身回来。 客厅里,四阿哥也看到五阿哥留下的小匣子。 猜到了,跟自己一样,应该是送庄票来的。 等到九阿哥进来,四阿哥就从袖子里摸出个信封来,递到他面前,道:“除了昨天说的十五万两,还给你加了六万,这个不必对旁人提及,要是其他人打听,仍旧说十万好了……” 九阿哥头大,不是很想接。 他看着四阿哥道:“四哥,不用再加,十五万已经富足了,还有其他几位哥哥呢……” 四阿哥很是干脆道:“那就先留着的,富足了再说,不够了补了也方便。” 眼见着九阿哥还要拒绝,四阿哥起身道:“户部还有差事,我也先走了……” 这倒是不假,依旧是整理前几年因水患受灾的州县欠银,只是这回整理的不是江南的几个行省,而是直隶跟山东两省。 九阿哥皱着眉,送出来,抱怨道:“连大哥都晓得叫人再置办些产业,怎么四哥您跟五哥一样,都是将庄票收着不动?过去一两银子能买两石米,现在就只有一石半了,这银子白放着也越来越不值钱了……” 四阿哥摆手道:“别操心这个了,这一窝蜂的买地,也没有那么多地可买,回头再叫人看吧……” 至于直郡王府置办产业,四阿哥倒是听说一二,也是叫人唏嘘。 大阿哥是叫人置办了两个庄子,却不是给王府添的产业。 而是岳家那边。 他岳家多年沉寂,日子并不宽裕。 大福晋还有个同胞兄弟,身体不好,没有上兵册,也没有补旗缺。 大福晋生前,对娘家那边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兄弟。 大阿哥就给置办了两份产业,让小舅子有个进账。 九阿哥真心觉得这些哥哥们没有成算。 等到送走了四阿哥,九阿哥就拿了一个信封、一个小匣子回到正院。 “五哥给送了二十三万两,跟着四哥也来了,送了二十一万两……” 九阿哥没有了先头的得意,而是面色有些沉重。 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凭良心说,虽说都是手足兄弟,可也分了远近亲疏。 要是让他对五哥跟老十掏心掏肺,那自然没话说;换了其他兄弟,他肯定要差一等。 可是眼下看来,四阿哥对他也跟同胞兄弟不差什么了,两个小的也是尽心尽力的。 “爷这些兄弟真不错,五哥不必说,最疼爷了;四哥面冷心热,十三也有够义气,就是十四,平日欠儿登的,可也不是小气人……” 九阿哥唏嘘道。 舒舒却是被镇住了,道:“可是这些加起来,够了呀!” 内库的五十万两,大阿哥的十五万两,眼前是四十四万两,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两万两,就已经是一百一十一万,加上预留出来舒舒跟十阿哥的十五万两,已经是一百二十六万两了。 九阿哥望了眼毓庆宫方向道:“哼,要不是昨儿在御前说了,爷真不想去毓庆宫……” 明明是白送银子,还要低三下四去“借”一回银子。 偏生他跟太子爷还不熟,到时候对方细问,自己怎么个说辞也得准备好了。 怪烦的。 “爷盼着三哥继续小气,也盼着八哥手紧……” 还有这两位,他忍不住跟舒舒滴咕道。 再多银子,就要闲下了,还得琢磨其他营生去。 他可舍不得一直白搁着。 那样的话,倒像是哥哥们都是东家,他成了给人赚银子的大掌柜,亏死了。 舒舒笑道:“这就是能者多劳……” 九阿哥轻哼道:“那爷还是做个庸者吧,那么勤快做什么?” 夫妻俩说着话,小椿进来了,道:“九爷,福晋,佩兰姑姑来了……” 虽说宜妃身边的佩兰年岁比出宫的香兰小了一截,比舒舒跟九阿哥大不了两岁。 可已经是翊坤宫大宫女,就是“姑姑”辈的。 舒舒道:“请进来吧……” 小椿出去,随后带了佩兰进来。 舒舒就起来了。 佩兰带了个小宫女进来,屈膝道:“请九爷安,请福晋安……” 舒舒亲自扶了,道:“昨儿丫头无礼,怠慢姑姑了!” 原来昨天下午宜妃打发佩兰过来送牛肉,舒舒正睡着。 小椿就没有叫她起来。 佩兰忙道:“您客气,是奴才不让小椿惊动福晋的……” 九阿哥道:“娘娘打发你过来,可是为了十五去宁寿宫请安之事?” 佩兰点头道:“嗯,娘娘让奴才过来问问福晋,这几日觉得身上如何,若是不舒坦,不用勉强,太后跟大长公主都是慈和人,也能体谅;若是要过去,就提前跟内务府那边打一声招呼,预备个肩辇……” 因为大长公主还朝,这次请安也会格外隆重,也是小辈皇子福晋们第一次见这位大长公主。 九阿哥望向舒舒,道:“听娘娘的,还是以你的身体为重。” 舒舒笑道:“我好好的,就是有些秋乏罢了,才容易困,旁的无碍的……” 九阿哥却不放心,道:“可这走过去也不近,那就听娘娘的,还是用辇吧!” 舒舒也是头一次怀孕,没有经验。 她素来谨慎,不是爱逞强的性子,就点头道:“那听爷的……” 佩兰传了宜妃的话,办好了差事,就带了小宫女告辞了。 九阿哥跟舒舒说道:“瞧着二姐前天对爷的态度,应该是不晓得钮祜禄格格跟福松议亲之事,要不然怎么也要提一嘴……” 这其中毕竟牵扯他的岳家,要是荣宪公主晓得,应该不会装成不知道的样子。 舒舒道:“公主是单独开府的,又不跟郡王太福晋在一处,不晓得也是寻常。”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上回爷跟汗阿玛提了阿灵阿家的格格,汗阿玛不会忘了吧?要不爷再过去敲敲边鼓,反正是不能便宜了尹德家住的那个!” 舒舒拦着道:“不必如此,一个孤女,爷跟着计较,倒显得咱们刻薄,剩下的就顺其自然吧!若是她顺心如意了,那就是远嫁千里、亲人生离;要是她不如意了,那也是她自己折腾的,以后两不相干就是了……” 打了老鼠,怕伤了玉瓶。 这中间毕竟还有十阿哥在。 就是尹德,现下还任着十阿哥的长史。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反正钮祜禄家这一代的格格都不怎么地……” 阿灵阿家的那个可恶,小小年岁,居然能想出离间旁人夫妻情分的毒计。 尹德家的这个也不好,心不正。 九阿哥两个都厌了,跟舒舒道:“要是都能送到蒙古去就好了,剩下哪个爷都不乐意!” 眼见他还不忿,舒舒就道:“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因果,要是阿灵阿的女儿被指了巴林部,那阿灵阿的性子,能放过罪魁祸首?” 长女到底不同,尤其是旗人家的长女,真是掌珠一样的身份。 即便没有嫁进皇家,以阿灵阿家的身份,公府长女,也不愁嫁。 要是真的被指婚巴林部,阿灵阿不敢对皇上恼火,还不敢对尹德家恼火么? 如果是尹德家的大格格指了巴林部,巴林太福晋是奔着钱财来了,这“姑做婆”就好了? 一个压根没有见过的侄女兼儿媳妇,还能比得过宝贝幼子去? 九阿哥想了想,道:“也是,阿灵阿可是毒蛇性子,阴恻恻的,盯上哪个,咬人也狠,他前头摔断腿,爷跟老十都松了一口气……”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要知道在三百年后,这位的绰号就是“毒蛇九”。 这不是巧了,两人差点还成了翁婿。 午饭之前,大阿哥也过来一趟。 连茶水都没有喝,他来的匆匆,去的匆匆,只留了一个信封和一句话:“跟娘娘凑了五万两,这是二十万,你先用着,娘娘也没有花销的地方……” 九阿哥目瞪口呆,很想要说一声,能不能按照说好的来,不用往上加! 大阿哥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大踏步的离开了。 跟大阿哥前后脚来的,还有七阿哥,也直接递给九阿哥一个匣子道:“问了五哥一嘴,五哥说是十五万两,那我跟五哥一样吧……” 九阿哥拿着盒子,很想要说一句,真的不用一样! 七阿哥却耷拉下脸,看了他手上的信封一眼,道:“怎么大哥的银子收得,我的就收不得?” 说罢,他也不给九阿哥解释的机会,就转身要走。 九阿哥忙追上前,拦下七阿哥道:“七哥,您这是误会了,哥哥们帮我,我都领情,只是真用不了这么多,要不您收着五万,先留十万?” 七阿哥停下,打量九阿哥道:“这是分了远近了?同母的哥哥就能多收五万两,我这半拉兄弟就不能收?” 九阿哥:“……” 简直不敢认,这还是自己沉默寡言的七哥么? 怎么也会损人了?! * 激动,因为月票活动的加成到了,居然有短暂的半个小时在第九了,现在也在月票榜单第十,截图,目测坚持不了几分钟,可依旧激动,谢谢追书的书友大大们! 下一更1月3号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九十一章 远生敬(加更谢诸位读者大大) 九阿哥不敢再说什么了。 要不然,这借钱真要借出仇来。 七阿哥转身离开,脚步缓慢。 要是不细看的话,压根就察觉不到他腿脚有什么不便利的地方,看着背影倒是平添了几分气势。 九阿哥的视线落在七阿哥的脚上。 七阿哥穿着靴子,外边看着差不多。 不过右边靴子里,应该别有洞天。 九阿哥看着,心里生出几分酸。 自家这七哥,小时候或许受过不平跟委屈,可如今也算是有福气的。 七福晋也不错。 虽说比不得自己福晋,可在皇子福晋中也算是数得上的。 等到回到正房,九阿哥就跟舒舒道:“今天七哥走得急,等大后天你见了七嫂,也提一嘴红螺寺的事。” 大后天,就是九月十五,去宁寿宫请安的日子。 舒舒摇头道:“不大妥当,七嫂情况不同,太医说过要养两年的。” 五月里的生产,因为胎儿大,生产的时间长,七福晋也伤了根基。 七福晋自己也看得开,左右庶长子已经立在那里,嫡子早生晚生也无所谓。 九阿哥道:“那红螺寺的香火就要便宜外人了……” 说到这里,他后悔了,道:“明天打发人过去,跟住持说说,再挪两丛竹子过来,省得回头抢不着,该亏了!” 舒舒有些担心红螺寺的竹子了,还能成为后世的竹林景致么? 九阿哥让她将庄票收好,就叫了何玉柱,道:“跑一趟毓庆宫,问问太子爷下晌得空不得空,爷想要过去请安。” 何玉柱应声去了。 九阿哥对舒舒道:“早去早了,汗阿玛那里也交差了!” 关键是存了一点小心思。 收了一圈钱,哥哥们不是大嘴巴的,可身边的人呢? 还有延禧宫的宫人,未必没有三言两语的露出来。 早点过去毓庆宫,湖弄完了,就说大阿哥那边是十万两,省得太子真得了准信再往上加银子。 说完毓庆宫,九阿哥又想到三阿哥跟八阿哥,道:“这两位,应该不用上杆子再求一回了,前天提了一嘴,今天哥哥们也接二连三的入宫,只要不是傻子,就该晓得怎么回事儿,乐不乐意借银子也就看这两天!” 就是这回借银子的经历,也够让他得意的。 什么是好人缘? 这就是好人缘了! 根本就不用求爷爷告奶奶的,前后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舒舒看着手中整理的账册,道:“现在这些,加上内库的五十万两,已经冒了不少,这时候倒盼着三贝勒送经书。” 九阿哥笑道:“要是那样,也是给老三长个教训,这人呢,还是厚道些,更有福报……” 许是哥哥们上午太义气了,连带着九阿哥都觉得兄友弟恭挺不错。 老三么? 性子养成这样,也是有缘故的。 即便不亲近,也没有必要真的结怨,不搭理就是了。 舒舒其实更盼着八阿哥那边装傻。 这样效果更好。 回头等到八阿哥有事的时候,应该也没有脸跟九阿哥开口。 可惜的是,事与愿违。 前面又有客了。 八阿哥来了。 等到崔百岁过来禀告,夫妻俩都住了话音。 九阿哥在脸上撸了一把,跟舒舒道:“爷竟是有些怕……” 舒舒捏了捏他的手,道:“许是爷想多了,我看八贝勒人前行事周全,就算今天少拿了银子,应该也是消息不灵通的缘故;要是跟大哥或四哥打听了,那送来的就该是十万两……” 九阿哥一怔道:“真会如此?” 他之前对八哥这边期待不大。 已经想明白兄弟交往这些年,这位哥哥温煦是温煦,关心人的时候也是如沐春风,可是真要说起来,倒是跟三阿哥异曲同工,动嘴的时候多些。 只是自己之前不仅不计较,反而还因此越发体恤这位哥哥,觉得他没有外家做助力,嫔娘娘自己也不是个富裕的,才手头紧巴巴的。 所以去年他才叫桂丹去置办产业,也是趁机贴补一二的意思。 即便是对五阿哥,他都没有操这个心。 可是接管内务府这一年来,他晓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天真可笑。 卫嫔的娘家人,可是在御膳房。 而且不是闲散打杂的,还是主要的管事。 卫家即便不能跟德妃娘家人比肩,可也是御膳房第二势力,相差的并不悬殊。 那是油水最多的地方。 卫家给自家嫔主与皇子的供奉能少了? 这回他觉得自己八哥多也是嘴上说些安慰话,能够拿的银子,应该是有数的。 没想到妻子的看法跟自己不同。 九阿哥有些湖涂,道:“可之前爷跟八哥关系最好的时候,八哥待爷都没有大方过;如今关系远了,反而会大方了?” 舒舒想了想,道:“‘近生怨、远生敬’?就跟咱们对外人,总要客气些。” 实际上,她觉得八阿哥也是隐藏的讨好型人格。 这种人,更喜欢得到外人的认可与赞扬,对身边的人反而容易刻薄慢待。 九阿哥听得更迷湖。 只是客人就在前头等着,也不好叫人久等。 九阿哥往前院去了。 舒舒坐在书桉后,将九阿哥之前写的那张纸铺陈开,在上面补了几笔。 大阿哥后头,加了一个五万两,注了妃母。 四阿哥后头,加了一个六万两,注了一个私。 五阿哥这里写的是二十万两。 剩下的那三万两,回头要送还回去的。 七阿哥这里,写了十五万两。 舒舒的视线在几位妃母、嫔母之间游移。 有些纠结。 到底要不要告诉婆婆一声。 真要瞒着,回头怕是要恼了…… * 前院,客厅。 八阿哥坐在椅子上,看着茶杯里的茶, 也是菊花茶,可是茶器寻常,不如自己府上的精致,用的是寻常的白瓷。 这一年来,人人都夸九福晋好。 九福晋真的那么好么? 到底是将门闺秀,少了几分精致。 还有董鄂家,并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清白,这一年也有不少污糟事儿。 他又不是傻子。 早在南巡之前,他就晓得兄弟疏离的根源,就在董鄂氏身上。 之前的时候,就听人提及“枕头风”,也算是长了见识。 只是他之前行事太急躁,露了行迹在外头,才让九阿哥跟他疏离了。 本以为搬家后才开始弥合关系。 没想到现下就是个机会。 等到九阿哥进来,八阿哥面上就带了忧心道:“我晓得你的性子,最是要面子的,这回都跟大家开口了,肯定也是遇到难处……” 说着,他从袖子里摸出个荷包,推了过去,道:“我问了四哥一嘴,四哥说送了十万两过来,这里是十三万两,剩下那三万两,没有必要对旁人说。” 九阿哥看着八阿哥,心情分外复杂。 人心好奇怪。 同样是十几万两银子,八哥这回也没有小气,可是对他的触动,还不如七哥的那十五万两。 自己这是存了偏见,待人太苛求。 这世上的人谁能没有私心呢? 只能说自己之前有毛病。 爹不亲、娘不疼的,才想着跟八阿哥找手足情深。 那几年,八阿哥也确实像个好哥哥的样子,自己心情也好了许多,应该知足了。 不算亏。 八阿哥羞愧道:“本该再多凑些的,只是这半年置办了几处产业,也叫门人借了些过去,现在账面上就剩下这些。” 九阿哥摇头道:“已经够够的了,那三万就算了,八哥手中还是放些钱,别都放在账上……” 难得今日八阿哥实诚,他也想要实诚一回,倒是也晓得“疏不间亲”的道理,只道:“对下头奴才,也不能尽信,弟弟这一年在内务府发现,这奴才贪钱五花八门,湖弄主子恨不得‘三十六计’都使上,八哥您也留心些……” 等到说完,九阿哥怔住。 “疏不间亲”? 跟八阿哥的乳母、乳父相比,自己已经是“疏”了? 八阿哥却是误会了。 他以为九阿哥说的是虚话,说这些不相干的也是变相打听剩下那十万两银子的去处。 毕竟谁都晓得,皇子分户分了二十三万两银子。 他忍下心中不快,点头道:“嗯,我叫人留意,不过那十万两银子确实买地了,机缘巧合,正赶上顺承王府的族兄要卖园子卖地……” 这说的是顺承王府那位已革郡王。 虽说丢了王爷帽子,可是爵位还在他这一支传承,日子过的奢靡自在。 春日里平郡王府“献园”,惊动了这位已革郡王。 他的海淀别院,就跟平郡王府的园子相差不到一里地。 估摸着也是怕御园扩充,也先一步将海淀别院跟百望山附近的一个大庄,一起打包卖了。 买家,正是八贝勒府。 九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 买地置产确实是正经事,只是以雅齐布之贪,中间怕是有差价。 他就提醒道:“那位族兄好像不怎么出来见人,八哥可是见过他了?” 八阿哥摇头道:“买地的时候,我正在随扈南巡;等到回来,族兄就去山里别院避暑去了!” 九阿哥想要直接说雅齐布,可是想到四阿哥又止住。 算了。 还是信四哥一回。 自己现在说多了,回头雅齐布的事情暴雷出来,八哥也该疑到自己身上。 他又闭上嘴巴。 眼见着九阿哥没有话讲的意思,八阿哥也觉得没有意思起来,起身道:“那先这样,你也别着急上火,要是最后还有不足,打发何玉柱过来与我说一声,我再帮你想想法子。” 九阿哥连忙摆手道:“足足的,现在都有些冒了,要是八哥您还要置产的话,再拿回去些也行,留下五万也不少。” 八阿哥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叫什么话? 同样的皇子,做什么大阿哥与四阿哥能借十万,到了他这里就减半? 就因为自己是嫔之子? 他们是妃之子? 想起安王府饶余亲王父子的境遇,八阿哥心里发凉。 是不是八旗王公,也是这样看他的,认为他比其他妃子、贵妃之子矮了半截? * 月票榜第九了,拥抱每一位,感谢大家一票一票的支持,使得这本书创造了奇迹!继续求票票,让奇迹多停留一会儿,^_^。 第六百九十二章 傻眼(第一更求月票) 从二所出来,八阿哥看了眼三所,才转身离开。 去年的时候,他还庆幸,自己被归在大阿哥一拨,跟着哥哥们一体封爵,比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个弟弟先行一步。 当差也勤勉,皇父也看重。 即便兄弟之间出身有差距,可是这先行封爵也能弥补一二。 可是现下想想,不过是自欺欺人。 没有封爵又如何? 九阿哥管着内务府,十六岁就独掌一面。 十阿哥宗人府行走,看着是打杂的,可是皇子府按照郡王府规制修建,连长史都任命了。 以后,就是宗令。 这就是“子以母贵”了…… 从太祖皇帝开始,皇家就是如此。 太祖儿孙都出征,可是军功还是落在掌旗的嫡系贝勒手中。 其他人呢? 饶余贝勒与安和亲王父子两代军功赫赫,可也比其他王府差了一截,儿孙直接降袭。 反倒是其他几个太祖嫡系的王府,即便是娃娃王爷,寸功未立,依旧可以排班靠前,原级袭爵。 想要改变这种境遇,只有一个法子,就是“母以子贵”…… 八阿哥的脸上带了几分沉重。 三阿哥站在阿哥所的甬道门口,一会儿摸摸左边的袖子,一会儿摸摸右边的袖子,一会儿摸摸自己的荷包。 左边的袖子里是信封,装着五万两庄票。 右边的袖子里也是信封,同样是五万两。 荷包里也是如此。 他的眉头拧成一团,如丧考妣。 这混蛋老九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回张罗银子,到底是窟窿,还是“借鸡生蛋”? 要是补窟窿的话,这一家十万两,他回头怎么还? 不会折本吧? 内务府的“年敬”一年下来两、三万,这得还到什么时候去? 可这要不是窟窿的话,怎么能白白“借鸡生蛋”? 是不是该谈谈分红?! 还有老四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不是挺严肃的,这回怎么不晓得训弟弟了? 就算不训人,是不是也该谦卑些,做什么就跟老大比肩? 老大是郡王,年俸五千两! 他们只是贝勒而已,年俸减半,只有两千五百两! 就算“兄友弟恭”,拉扯兄弟,是不是也掂掂分量? 按照规矩,这借款也该减半才是! 三阿哥觉得自己要撕开成两半,半个自己觉得不要那么在乎面皮,反正皇父跟兄弟们都晓得他性子节俭,五万两已经很体面很体面,让自己肉疼了。 换了第二个人,他绝对不会借这么多银子。 可另外半个自己却也警醒着。 老九爱方人不假,老九能敛财也是真的。 自己别抠抠搜搜的,掉坑里。 那钱也不是打水漂,而是要经营那么大的羊绒织场,再折本能折到哪里去…… 现在借出去的每一两银子,说不定回来的时候,都带着几分乃至一成以上的利,那样的话,也算是跟着老九喝汤了。 自己真要比旁人少一半,那回头这利不也少了一半么?! 到底赌不赌呢? 三阿哥直磨牙,心里又骂了九阿哥两句。 够鸡贼,银子不够使了,借着大家的银子往里填坑,可却不将股份跟分利说在前头。 这样的话,真要不赚钱还好说,老九应该会直接还本;可要是赚了大钱,这账目就不清楚了,分多少利出来,不还是他一张嘴的事儿…… 三阿哥正纠结,就见八阿哥从甬道里出来。 他挑了挑眉,上前道:“八弟也来给老九送庄票了?这是借了多少银子?” 八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带了惭愧,道:“分户的银子春日里置了几处产业,占了大半,腾挪不开,只能略尽绵力,不能跟哥哥们比肩。” 三阿哥有些意外。 这个八弟可是打小好强,这回帮衬兄弟,还是之前跟他交情最好的老九,结果“不能跟哥哥们比肩”? 这是被老九方怕了? 敬而远之了?! 三阿哥沉吟着,越发犹豫了。 自己是跟老八学呢,还是跟老四学呢? 八阿哥说完,看了满脸纠结的三阿哥一眼,微微挑了挑嘴角道:“您先忙着,弟弟先行一步。” 三阿哥点头道:“去吧,去吧!” 等到八阿哥走的远了,三阿哥才反应过来,自己没问过准数。 只是八阿哥可以“不能跟哥哥们比肩”,自己却不能。 后头还有老四的十万两银子架着。 三阿哥叹了口气,大踏步进了甬道。 罢了。 不能跟老八这倒霉的学,晦气。 再说了,自己还盼着恢复王爵,全当给汗阿玛看了。 等到进了二所的客厅,三阿哥喝着茶,看着两盘子茶点,就不客气地吃起来。 闹心了一中午,饭都没顾上吃。 一盘海螺酥,一盘排叉,都是炸的小果子,又香又酥。 等到九阿哥得了消息过来,两盘茶点都吃得干干净净。 只是都是五寸小碟子,一碟没半把东西。 却是让人觉得更饿了。 因此,见了九阿哥,三阿哥就不客气的吩咐道:“老九,叫膳房做些吃的,越快越好,饿死了……” 说罢,他将碗中的半碗茶干了,自己又倒上。 九阿哥一愣。 这虽然是兄弟家,不用太见外,可是老三这也太理所当然了。 两人这么熟么? 可是想到老三还是来了…… 九阿哥心下一软,吩咐孙金道:“叫膳房下面,加两个荷包蛋……” 三阿哥忙道:“四个,两个鸡蛋顶什么?” 九阿哥点点头,对孙金摆摆手,道:“听三爷的……” 孙金去膳房了,九阿哥才在对面坐了,看着三阿哥道:“您这是没吃早饭?” 三阿哥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还好意思问,罪魁祸首是哪个?” 九阿哥讪笑道:“那还真是对不住,跟哥哥们开口借钱,倒是让哥哥们为难了,要不就算了,也凑的差不多了……” 三阿哥的耳朵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 凑得差不多了?! 老四鸡贼,没说实话?! 三阿哥看了眼九阿哥,见他脸色红润,目光清正,看着比自己歇的还好,半点儿也不像有心事的模样。 他的心立时定了。 不用赌了。 就是“借鸡生蛋”! 他心里哼了一声,很想要跟九阿哥掰扯一番,想想算了。 老九要是想要分股出来,就不会只借银子。 他想了想,起身道:“我先去更衣……” 九阿哥:“……” 什么毛病? 到人家先更衣! 他就唤了崔百岁,带三阿哥去净房。 少一时,三阿哥回来。 九阿哥就察觉出不对。 这是去的净房没错吧? 怎么跟镀了一回金身似的? 长了气势,看着足有两丈八。 那下巴扬的,都跟自己差不多了。 这会儿功夫,孙金带了膳盒过来。 尹面煮着快,几样小菜都是现成的,前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三阿哥就毫不客气地吃了,而后撂下快子,道:“这面好,不用配高汤也好吃,回头给哥哥那边送些。” 九阿哥想要怼人了。 算老几啊,这样大言不惭的? 这是自以为当上债主,就在自己跟前指手画脚了? 三阿哥已经擦了手,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他道:“我晓得大哥跟老四都是十万两,本该从众,谁让咱们前头也有些不痛快,其他的权当哥哥赔罪了,全翻篇了啊……” 说罢,他也不给九阿哥拒绝的机会,打了个饱嗝,就大踏步地出去。 九阿哥被整得不会了! 他拿着信封,忙追了出来,往西边瞅了瞅。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怎么回事啊? 不是应该三瓜两枣的,全个面子就行么? 九阿哥忙道:“三哥,真用不了这么多,十万都有富裕的,什么不痛快,没有的事儿,不用如此……” 三阿哥瞥了他一眼,心里更有底了,自嘲道:“收着吧,难得哥哥大方一回,心里也肉痛呢,走了,走了……” 说着,他转了身去,匆匆离去。 九阿哥有些懵。 这是三哥?! 就算大哥跟四哥将十万两这个银子数说出去,他不是也应该找个理由减个七七八八才对吗? 结果“从众不说”,还要再加上别的…… 怎么感觉跟做梦似的? 他拿着信封,有些不放心了,急匆匆地往正房去了。 老三没有当面清点庄票,不会是故意坑自己吧? 拿了五万,说是十几万这种? 等到进了正房,他顾不得跟舒舒说话,就直接拆开信封清点。 十五万两! 夫妻俩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九阿哥叹气道:“还真没瞧出来,老三还有这么仗义的时候。” 反倒是自己这个弟弟,之前不大对。 每次说话不大恭敬,没有做弟弟的样子。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一个人为人行事,即便前后矛盾,也不会反差这么大。 这是露底了! 不过三阿哥这回行事确实大气,即便是存了投机之心,可敢拿这么多银子出来,也是对九阿哥能力的认可与肯定了。 接下来,怕是会有人追加“借银”。 舒舒没有揭开此事,只是提醒道:“等爷从毓庆宫回来,就打发何玉柱送一圈东西吧,也跟大家提一嘴,就说银子够数了,让大家早些放心。” 九阿哥点头道:“应该的,五哥应该吓到了,今天黑眼圈,老……三哥也是没歇好的模样……” 这种感觉略玄妙。 好像是泡在热水中,叫人浑身上下都暖呼呼,心里也跟着软绵绵的…… * 阿哥所,甬道门口。 三阿哥又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没让老九写借据,也没提利息分配,真是让人悬心。 不过有其他哥哥们比着,老九还敢少给了自己不成? 他心里又痛快了,脚步都跟着轻快起来。 不管怎么说,二所膳房这伙食没得挑,就是家常小菜,都比自己府邸上的好。 这如今自己也是“债主”,往后也能开口了…… * 早上的加更,大家别落下,继续打滚求月票,^_^! 第六百九十三章 请客(第二更求月票) 二所,上房书房。 九阿哥自己动手,将八阿哥与三阿哥这两笔银子记上。 等到撂下笔,他对舒舒道:“回头跟老十说一声,能凑多少凑多少吧,多多益善。” 总不能其他哥哥的红利都是十几二十来万,到十阿哥那里反而给限定了数额。 至于十二阿哥那里,等到傍晚去趟五所。 不过估摸就两、三千两。 舒舒道:“爷,娘娘那边还是别瞒着,回头该恼了,还是实话实说吧……” 惠妃都惊动了,回头两人碰一块,就要说漏了。 九阿哥听了,有些迟疑。 他也想要跟五哥、十三他们学一学,直接开口跟娘娘“借”。 想了想还是算了。 亲生的额娘,再弄这些小算计就太没良心了。 即便对他和五哥有偏心的时候,可是真要自己遇到难处,娘娘也会全力帮着的。 自己是亲儿子,也不是抱来的。 他就点头道:“那你大后个儿请安的时候跟娘娘说一声吧,看看娘娘手上有多少闲钱,到时候帮娘娘赚几个零花。” 舒舒点头应了。 即便是至亲骨肉,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了,省得平生猜疑。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从毓庆宫回来了,进来禀道:“九爷,太子爷说了,下午晚些才得空,御膳房孝敬了两筐螃蟹,正是膏满的时候,太子爷请爷晚点过去吃蟹……” 九阿哥听了,脸色有些难看。 这请人吃饭,没有当天提熘的。 也没有就这样连帖子也没有一张,直接让人捎带一句话就算了的。 不过有一种情况例外,就像九阿哥跟十阿哥、十三阿哥这种关系,就无碍了。 都是自己的兄弟,算不得客。 或许太子想要表示亲近,可显然失了几分尊重。 毕竟他们之前没有那个交情,九阿哥已经是当差的阿哥,不是可以随便使唤提熘的小阿哥。 何玉柱屏气凝神的,也不敢言语。 舒舒看了眼钟表,何玉柱去毓庆宫时是午初,现在眼见着未初了,将近一个时辰。 九阿哥耷拉着脸,也想到时间上去,看了眼钟表,问何玉柱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路上的时间,外加上候见的,半个时辰也当回来了。 何玉柱道:“奴才过去时,正赶上太子爷在读书,门房的人就往里通传的晚了些。”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对舒舒道:“瞧瞧这毓庆宫人的做派,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心上,怕是在他们眼中,毓庆宫的狗都比其他处的狗金贵!” 舒舒点点头。 应该如此了。 谁叫那是东宫呢? 又是立了二十多年的东宫。 阿克墩的傲慢,就是这些人给捧出来的。 就是太子本人,也是习惯做君的。 这一上午的功夫,二所的客人接二连三,弄到现在午饭还没吃。 九阿哥道:“中午吃什么?” 舒舒道:“面,听着五哥早上叫了面,我就馋了……” 九阿哥点头道:“正好,爷也想吃这个了。” 舒舒只是听了一嘴,自己可是还看了几个哥哥吃面。 看着他们吃得喷喷香的,都怪可怜的,一看就是家里的伙食不怎么地。 九阿哥就道:“爷发现三哥挺有趣的,明明饭量不小,可之前在人前吃饭的时候,可没见添过饭,就一碗完事,又不是女的,还怕吃的多了旁人笑话不成?” 舒舒想了想三阿哥的身量,还有他拉十力弓,力气在这里,更像是武人,不过人前行事确实斯文。 九阿哥又道:“五哥又胖了,胃都撑大了,一顿加餐,都顶爷一天……” “四哥又太瘦了,麻杆似的,小腰估摸都没有二尺,吃东西也是那个费劲,吃面一根一根来……” 舒舒笑吟吟听着。 九阿哥此刻,是有些亢奋的。 谁也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舒舒却是担心这多余的银子,等到毓庆宫、十阿哥、十二阿哥跟她自己的算上,就要比原计划多出六、七十万两了。 有什么营生,能用这么多本钱? 虽说按照本金分利这件事,九阿哥并没有在阿哥们跟前提过,可是在御前说了。 不算军令状,可也是展现能力的时候。 当然不能掉链子。 少一时,膳桌摆上来,九阿哥就发现不对。 他看着舒舒的碗道:“是胃口不好了?怎么比平时饭量少这么多?” 原来舒舒的碗中,也是汤多面少,荷包蛋也只有一个。 居然跟九阿哥的没有什么区别。 舒舒指了指眼前的菜道:“多吃几样。” 一碗红焖牛肉中午刚出锅,炖的软烂。 一碗酱烧鸡腿,看着红彤彤的诱人。 小菜是酸辣白菜心跟肉酱豆腐。 多是高蛋白食物,吃了不担心长肉的。 九阿哥见她胃口挺好,就放下心。 夫妻俩吃了午饭。 九阿哥就起身道:“爷现下就去毓庆宫,才不晚点的时候去呢,有什么吃的?跟爷显摆什么,好像御膳房没孝敬过咱们似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不对啊,这回御膳房怎么没孝敬二所?难道是因爷‘禁足’的缘故?” 舒舒却想到螃蟹寒凉,孕妇不可食用。 她就道:“应该是昨天姜老太医父子过来,叫大家看见了。” 这皇宫是皇上的皇宫,也是内务府包衣的皇宫。 他们的消息,灵通着呢。 九阿哥呲牙道:“因这个缘故,才没有二所送螃蟹?那爷还要谢他们的体贴不成?” 舒舒想了想,道:“应该是一半一半吧,也有观望的意思。” 好好的,宜妃罚儿子做什么? 他们少不得要猜测九阿哥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儿。 九阿哥本就对内务府包衣印象不好,眼下更恼他们抖机灵,轻哼道:“爷正想着这两日钦天监择吉下来,怎么跟汗阿玛提出宫之事,这不是就来了么?” 他愤愤几句就说了几句,就去换了衣裳,本是半新不旧的宝蓝色常服,换了件正红色的常服,腰带上挂着两个浅金色荷包。 舒舒在旁,看着他这妆扮,觉得有些眼熟。 这不是十四阿哥最喜欢的妆扮么? 好像没有去内务府当差前,九阿哥也喜欢这样鲜亮的颜色。 看着不大稳重,本来就面嫩,看着更显小了。 他换了衣裳不说,还拿了妆镜,对着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学着十四阿哥天真又狡黠的神情。 舒舒在旁,忍不住失笑,道:“爷可真费心思……”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便宜了老三跟八哥也就便宜了,打小也是哥哥弟弟来的,那一位可是爷呢,不想让他占便宜……” 越是看着不稳重、不靠谱才好。 就算想要跟大阿哥争锋,太子见他如此,心里也得掂量掂量银子会不会打水漂。 别的阿哥现在手头正富足着,有分户的二十三万两银子,太子爷可没有。 嘿嘿! 太子爷是东宫,皇宫未来的主人,不用跟其他成年皇子那样分户,自然也没有这笔银子进账。 他手上的,除了元后的嫁妆,就是赫舍里家的“敬奉”。 等到娶了太子妃,应该又多了一份瓜尔佳家的。 就算手上不紧张,可是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还是让他掂量掂量,就宽和一把,别想着跟大阿哥争锋了…… * 毓庆宫,太子书房。 听着太监的禀告,太子觉得有些为难。 十万两! 大阿哥与四阿哥借给九阿哥的银子,居然分别是十万两! 九阿哥胆子真大,这是从内库挪了多少银子? 太子爷想的比旁人又多了一层。 别人只以为是江南用银子,太子爷却想到内库上。 年底筹集银子,还这样着急忙慌的,除了补亏空再没有旁的。 否则单单是那个什么羊绒织场缺银子,旁边就是江宁织造。 曹寅去了江南十来年,都混成地头蛇了,从哪里不能张罗几十万两银子补上? 除了内库,再无别处。 为了这个,他心中对九阿哥很是不满。 挂着内务府总管,小打小闹的买卖归在内务府,遇到收益大的就挂自己名下,也太贪了。 这下好了,银子铺陈下去,回不来了,晓得急了。 他看了眼乾清宫方向,汗阿玛知晓此事么? 随即他苦笑,这宫里处处都是眼睛,有什么能瞒得住汗阿玛的? 到底是宠妃幼子,补足就行了,没有追究的意思。 不单单是老大、老四动了,连带着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三阿哥也相继进宫。 应该都是被架起来了。 谁也不傻。 这个时候不表现的“兄友弟恭”,什么时候表现? 太子晓得,这个时候,自己要是想要保持体面,就该在十万两上加两万,将大阿哥压下去。 省得大阿哥整日里摆出长兄的做派,怪膈应人的。 可是…… 他手上没有十二万两! 早先的时候有小二十万两。 可是之前李格格的产业被太子妃拿走了,李格格哭天抹泪的,也是可怜,太子就给她拿了两万两庄票,让她做私房。 剩下的银子,他拿了一半出来,叫人去保定买了两个大庄,打算往后贴?给阿克墩与二阿哥的。 如此一来,他手头上剩下的不到十万两。 要是年后,有年前的“年敬”进来,还能多些。 现在的话,想要凑十二万,就要去跟太子妃开口了。 可是堂堂太子,借用妻子的陪嫁银子,这要是叫瓜尔佳氏的人晓得了,怎么看他? 他想了想,就拿了纸笔,给曹寅写了一封信,想要从他那里凑五万两。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毓庆宫这么多人口,谁晓得哪里有用银子的地方。 九阿哥一下子背了这么多外债,想要还上还不知要几年。 不留着备用,难道赶上用钱了,他也没脸没皮跟旁人借去? 剩下的庄票,是给九阿哥预备五万两,还是七万…… * 第三更要很晚了,大家明早看,^_^。 第六百九十四章 怜弱(第三更求月票) 太子犹豫不决,门口就有太监过来禀道:“主子,九阿哥来了……” 太子听了,不由蹙眉。 他看了眼座钟,才未正。 这个时候过来,看来是真急坏了…… 他随口吩咐道:“请到偏厅上茶。” 那太监应声下去。 太子坐在书桉后没动。 他心里还有些小别扭。 之前十一阿哥的马,算是毓庆宫跟翊坤宫系的阿哥对上,最后还是他低头了。 过后九阿哥也没有凑上来的意思。 九阿哥夫妇再往西花园里送吃的,各处都有,就没有讨源书屋的。 太子虽没有跟九阿哥计较,可是也不喜。 这回倒是凑上来了,却是冲着银子。 太子待了一会儿,估摸着过了一刻钟,才从书房起身,去了偏厅。 进门就见九阿哥穿着正红色的衣裳坐在那里,嘴里没闲着,旁边的茶点去了半盘子。 看到太子进来,九阿哥起身,灿烂一笑,道:“太子爷安……” 不伦不类。 太子点头道:“你也安……” 等到宾主重新入座,太子看着九阿哥没心没肺的样子,半点也不稳重,实在信不过。 这银子不会是打水漂了吧? 他有些舍不得了。 虽说毓庆宫上下供给,都是内务府支应,可是外头花银子的地方也多。 可是要是让他跟老大齐平,他还不乐意。 他想了想,道:“晓得你眼下缺银子,我也是当哥哥的,当为你预备些,只是中秋前刚置办了两处产业,耗费了不少,所剩不多,这样吧,孤先给你五万,回头孤写封信给曹寅,让他那边再凑七万……” 九阿哥不由怔住。 怎么还牵扯到曹寅了? 曹寅不是内务府的官员么? 怎么太子就能直接要钱了? 太子说完,就端起了茶碗。 他原本想要教导九阿哥几句,行事要有些分寸,既是负担不了,就将羊绒织场直接归在内务府,也算迷途知返。 可是看着九阿哥的妆扮,想着汗阿玛对他跟十四阿哥这两位宠妃幼子的纵容,太子就没有了说教的兴趣。 惯着吧。 小时候任性调皮,汗阿玛会纵容,可大了还纵容么? 他懒得敷衍,直接端了茶。 要不能如何呢? 真要大眼瞪小眼的,等到晚点的时候一起吃饭? 九阿哥正跑神,没有留心太子的动作。 太子轻咳了一声,道:“先不留你了,孤下晌还有折子要看……” 九阿哥起身,道:“太子爷,五万两就够了,剩下的五哥帮我凑了……” 不管太子跟曹寅私交到什么地步,都不宜因他揭开。 那不是让曹寅掉坑了么? 那可是汗阿玛的保兄弟,又是哈哈珠子,如今还打理着羊绒织场。 即便跟毓庆宫私下有往来,也不过是因奉承上意罢了。 只是早年汗阿玛不会计较这些,可往后万一计较了呢? 九阿哥自己成长了,也晓得什么是“人心易变”。 这回愣的是太子了。 老五都给凑了…… 也是意料之中,凭太后对老五的宠爱,宁寿宫的私库肯定都要落到老五手中。 看着九阿哥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像内库挪银无足轻重似的,原来因这个缘故,有人兜底。 他沉吟了一下,道:“听说四贝勒给你送了十万两银子?” 九阿哥点头道:“嗯,不过也是先搁着,估摸用不上,肯定先可着五哥的银子花啊……” 太子:“……” 这是真没打算还?! 这是借钱还是讨钱? 老大晓得他的打算么? 怎么会这样没脸没皮! 他运了一口气道:“曹寅那边的银子估摸要迟些,这一来一往也要几个月功夫,回头爷打发人给你先送五万……” 九阿哥却是见识过毓庆宫人的嘴脸的,可不想再见识一回。 再说了,这涉及到庄票,万一中间有扯皮的地方,自己冤枉不冤枉? 还有这数额,五万好,五万妙,五万呱呱叫! 不能让太子回过味儿来! 他的眼睛放光,带了迫切道:“要是您方便,能不能现下直接让弟弟带了回去?这……用的挺急的……” 太子瞥了他一眼,脸色有些紧了,道:“嗯,那孤叫人给你取……” 说罢,他就吩咐太监取了银钱过来。 九阿哥打开匣子,将里面庄票的面额依次看了,才合上,笑着道:“谢谢太子爷援手……” 太子道:“行了,不用说这些客气话……” 只是也没有第二回了! 这个九阿哥,仗着皇父宠爱,专门勒索兄弟。 之前听旁人说他勒索三阿哥、八阿哥产业,太子还当是笑谈。 可是打了两次交道,自己就折了几处产业与五万两银子! 他这贪起来还是没完了? 九阿哥离去,太子就回了书房。 他已经打算跟赫奕知会一声,让他盯着九阿哥。 九阿哥的胃口越来越大,内务府可以动手脚的地方还多。 想起太子妃对九阿哥夫妇的称赞,太子就生出焦躁。 他想了想,去了后院正房,跟太子妃说了此事,抱怨道:“这不打交道不知道,万万没想到老九是这样的人!” 太子妃听着,却不相信九阿哥是这样的人。 太子妃将太子抱怨的话撇开,道:“您给九阿哥准备的十二万两银子,有七万要过后给?” 太子轻哼道:“能有什么法子?老大抽风似的,掏了十万两,孤还能比他少不成?还有汗阿玛看着呢,要是晓得老九从毓庆宫空着手走了,指定又心疼了……” 太子妃没有附和。 要不是真遇到难处,谁乐意借钱呢? 又是如今这样,兴师动众都借了一圈。 兴师动众…… 太子妃若有所思。 遇到事情应该是真遇到事情了,可这“兴师动众”说不得就是九阿哥的周全了。 如此一来,也是将太子跟其他哥哥一例待的。 皇上会看到这些。 可太子看不到这些。 太子妃看着太子,有些发愁了…… * 从毓庆宫出来,九阿哥心情大好。 终于,终于有个见少了! 至于太子说的什么曹寅的七万两银子,晚了! 等他一会儿回去,就让何玉柱各处走一圈,先将宫里的几处告诉了。 银子够了,过时不候,哈哈! 不对,还剩下十二阿哥。 毓庆宫出来,就挨着乾清宫。 再往南,出了内廷,就是箭亭。 箭亭前的校场,就是上书房皇子下午演射的地方。 九阿哥走了两步,就止步了。 还有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在。 十三阿哥还好,十四阿哥这叽叽喳喳的,太闹腾了。 九阿哥就没有近前,而是吩咐何玉柱道:“去叫十二阿哥过来,就说爷在这里立等。” 何玉柱应声去了。 少一时,他带了十二阿哥回来。 “九哥……” 十二阿哥恭敬道。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哥哥遇到难处,这两日正在筹银子,哥哥们都帮了,你看看能帮多少,量力而为,不用勉强。” 在“哥哥们”三个字上,他咬地重些。 虽说他存了看热闹的心思,可是想要看热闹的人中可不包括十二阿哥。 汗阿玛本来想不起十二阿哥,要是这回十二阿哥不出银子,回头汗阿玛不喜怎么办? 汗阿玛不会想着十二阿哥是庶皇子,没有银钱,只会当十二阿哥冷情。 十二阿哥眨了眨眼,自己这是被九哥借钱? 他想起中午送膳太监的话,上午二所这边,封爵的皇子都过来了,接二连三的。 也明白了九阿哥为什么还提了哥哥们,这是担心他不知道“从众”。 他就道:“十三弟跟十四弟凑了多少银子?” 昨晚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天黑了去二所,五所的人看到了,跟十二阿哥提了一嘴。 九阿哥有些犹豫。 是只说两个小阿哥自己那份,还是说总数呢? 他可不是为了为难十二阿哥来的。 可是这个数额,最后要归拢给汗阿玛看的。 九阿哥就想着,十二阿哥的银子上,自己要不要加上些,也跟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凑个齐平…… 十二阿哥继续看着九阿哥,道:“不能问么?那弟弟问问十哥的……” 九阿哥觉得,还是说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好,道:“都是一万两,可是没多少是他们自己的,大头都是从嫔母、妃母那边磨来的,所以十二你不用理会,只将手边的闲钱归拢归拢,挪给九哥用就行,不用非跟着他们比着……” 十二阿哥偷偷松了一口气,道:“那弟弟也凑一万两吧……”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凑什么凑?爷不是说了吗,身边的闲钱就行,不准去抠贵人的私房,也别跟苏麻嬷嬷开口,你明年都成丁了,不是孩子了,别跟十三、十四那两个没出息的学……” 十二阿哥摇头道:“不去惊扰贵人跟嬷嬷,弟弟手头正好有些银子……” 说到这里,他仔细想了想道:“加起来有两万两千六百两,要是九哥您用,都拿去使吧,只是明面上说一万就行……”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惊讶道:“怎么这老些银子?” 十二阿哥老实道:“外家给的,还有宫里的年节生日赏赐,都没怎么动,就攒下了。” 九阿哥竖起大拇指,道:“厉害,当初你九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手头都没攒下这么多……” 十二阿哥挑了挑嘴角。 九哥只比自己大两岁,偏这口气像是大了十岁似的。 人都有怜弱之心,九阿哥也不例外。 他也当过不受宠的小阿哥,晓得那是什么滋味儿。 自己还有娘娘跟五哥,小伙伴也有老十,十二阿哥却是孤魂野鬼似的。 又是老实孩子,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他想了想,道:“那哥哥就不跟你客气了,你留两千六,剩下两万哥哥用两年……” 十二阿哥点头道:“嗯,用吧……” * 下一更1月4号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九十五章 面上要一样的(第一更打滚求月票) 阿哥所的动静,哪里能瞒得了人? 下晌的时候,康熙就得了消息,晓得皇子们陆续去二所,也晓得九阿哥去了毓庆宫。 他心中很是好奇,更想要知道众人都凑了多少。 老三这回不会掉坑里吧? 再来两回,他都失了威信,下头的弟弟们也不会服他。 至于是否凑齐七十五万两? 康熙并不担心。 要是换个时间,去年这个时候,九阿哥即便开口,能抠出来的银子也有限。 皇子们积蓄有限。 可是这分户银子拨下去了,就不一样了。 如今正是几个有爵皇子手头最富裕的时候。 康熙有些期待。 他还以为九阿哥的急性子,要是凑齐了,肯定要立时报到御前的。 没想到,一直到晚点的功夫,都没有动静。 居然没有请见! 不省心的东西! 康熙想起之前因儿子背黑锅的宜妃,生出同命相怜之感,就翻了宜妃的牌子…… * 二所,正房,书房。 十阿哥来了,正跟九阿哥提及宗人府事。 “这宫里真的跟筛子似的,什么消息都瞒不住外头,上午还好好的,下晌的时候,苏努贝子就开始围着弟弟打转转,话里话外的打听九哥……” “不过听着也不像是坏心,应该是担心九哥捅了什么篓子,估摸着是想要得了准信,好跟都统府说去……” “八哥过去一趟,奇了怪了,居然是问五哥的,问五哥去年脸上用的什么药,偏生不是找五哥,过来问我……” 九阿哥听着前头,不以为然。 苏努贝子跟岳家是姻亲,往来交好也正常。 五哥脸上的药…… “这是给八福晋找药?”九阿哥觉得怪怪的,道:“这都小半年了,怎么才想起找药?” 十阿哥想了想,道:“应该是觉得侧福晋入宫请安不方便吧……” 富察侧福晋入宫请安,显得规矩不周全;要是不入宫请安,那八贝勒府就跟宫里消息隔绝。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九阿哥不想点评八阿哥了,只道:“安郡王那边真的彻底不管八福晋了,不是视若亲女么?” 十阿哥道:“应该也嫌弃了,谁都要脸,去年八福晋闹出那些,外头可是骂王府教养差的人更多一些!” 虽说八福晋从身份上来说,看似比她伯母尊贵。 可是郭络罗太太是有爵宗女,爱新觉罗血脉,还是尊亲。 当时还丧子。 所以八福晋挨的这顿打,还真是难讨还公平。 八贝勒府当时为了让此事早日沉寂,也没有大张旗鼓的找药。 九阿哥叹气,不想提八贝勒府的事。 他起身从书桌后拿了单子,递给十阿哥道:“瞧瞧,就差你了,弟妹那边的闲钱,你看看要不要也投里。” 十阿哥接了单子看了,看清楚上头数额,也是惊住了。 他的视线在三阿哥与八阿哥这里定了定,沉吟道:“三哥这回倒是叫人意外……” 九阿哥翘着嘴角,带了得意道:“也就是爷了,三哥这也算是慧眼识人,晓得爷敢借出来,就能还回去;换了其他人,想要从三哥手中借钱,那是做梦!” 十阿哥笑着点头。 不必想那么多,论迹不论心。 他又看到八阿哥处,道:“八哥这里,也是难得了。” 九阿哥的笑容浅了,叹气道:“反正是有些别扭……” 十阿哥看了他一眼,道:“九哥不必想太多,全当还了小时候的情分,有这一回,只有八哥欠九哥的,九哥本也不曾亏欠过八哥什么。” 九阿哥点头道:“如此也好,也是善始善终。” 十阿哥又看下头几个小阿哥的数额,没有做什么点评。 十二阿哥从不是笨人。 宫里就是如此,越是没有人疼的孩子,越是立起来的早。 十阿哥放下单子,思量了一下,道:“弟弟这里就比肩八哥,十三万两吧!” 九阿哥听了,摇头道:“对外提的是借钱补窟窿,又不是买卖事儿,做什么还要比肩?人人都晓得咱们兄弟交情好,你就算拿的比五哥还多些,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十阿哥道:“大家晓得弟弟跟九哥形影不离,等到事情揭开,要说五哥不晓得此事内情大家信,要说弟弟不晓得内情,大家不会信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再说弟弟毕竟是没有封爵的皇子,凑上这十三万已经咋舌,再多就太令人侧目了……还要顾及钮祜禄家那边……” 还有顾及乾清宫。 九阿哥听了,就有些不乐意道:“难道钮祜禄家胆子那么大,还敢跟皇子争产?” 外头寻常人家,女子的嫁妆,要是没有子女继承要还回娘家。 可是这是宫里,孝昭皇后的嫁妆之前给了贵妃,就是贵妃的。 贵妃再传到十阿哥手中,也是情理当中,难道这个时候钮祜禄家还要往前掰扯? 十阿哥道:“同样是没封爵的皇子阿哥,十二只比我小了两岁,只攒下两万多,我直接拿出来十三万两,已经够惹眼了……” 九阿哥皱眉道:“那弟妹的嫁妆银呢?正好也可以翻一番……” 他倒不是小鼻子小眼睛非要盯上弟妹的嫁妆,而是想要让十阿哥多赚些。 即便不说超了哥哥们,也别差太远。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那不妥当,哥哥们都很义气,可是九哥怎么没有多提一句嫂子们的嫁妆?九哥疼我,我晓得,可是’不患寡而患不均’,面上还是跟其他哥哥一样为好……” 九阿哥瞥了一眼那张纸道:“爷是白送银子过去呢?谁还好意思挑理不成?” 十阿哥笑道:“九哥又不是就张罗这一回,来日方长,再说弟弟也没有什么开销的地方。” 九阿哥轻哼道:“现在在宫里,没有花银子的地方,可这眼见着要搬出去,出去了就要自己当家做主了,这银子自然是宽裕些好……” 十阿哥却是听愣了,道:“九哥,这不妥当吧……” 二所来过太医,十阿哥夫妇昨天得了消息就过来了,自然也晓得舒舒有喜之事。 九阿哥道:“宫里太拘谨了,不如外头自在,回头爷跟汗阿玛说去,最好是入冬前搬出去。” 十阿哥素来与他共同进退,自然没有异议。 只是,真的要搬家…… 这紫禁城往后就不是他的家了…… 十阿哥心情有些小复杂,还有些小畏惧,可是看到九阿哥,他心里又安定下来。 外头有自己的小家,还跟现在的格局,与九哥挨着,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等十阿哥回三所,也到了上书房下课的时间,十二阿哥过来送了庄票。 如此一来,就差内库的五十万两银子,还有宜妃的私房。 到了晚上,九阿哥就跟舒舒道:“昨儿打发高斌去钦天监,明天应该也能有准信,择的是宜迁居的吉日,等到妃母、嫔母选定,咱们也跟着选一个!” 舒舒道:“这个时候出宫,皇祖母肯定要按例给恩典,免了往后入宫请安之事,一直到生产,这样一来,前后就要有小一年的功夫不能入宫……” 九阿哥道:“不能就不能呗,以后日子还长着,要是明年夏天圣驾还奉太后去园子住,咱们到时候也跟过去……” 提及这个,他拍了一下脑门道:“怪不得爷总觉得忘了什么!忘了跟汗阿玛提加盖阿哥所之事了,总不能还跟今年似的,先到先得,后去的捞不着吧?” 这说的是西花园外的阿哥所。 可是明年太后的新园子北花园也修好了。 要是还在现在的新五所附近修建,到时候女卷去北花园路上可不近,并不算很方便。 九阿哥就将园子周边的空地想了想,倒是可以在畅春园以北,北花园的东边,选一块地方,再建个阿哥所。 九阿哥就跟舒舒提了一嘴道:“到时候就跟新五所似的,修个北五所好了,明年汗阿玛去园子时,大家也不用抢院子了……” 现在不算太子的话,成家的皇子是八人,可是下头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年岁挨着。 舒舒想到此处,就道:“如果爷想要省事,不想过几年再修第三回的话,北所还是直接六个院子为好……” 等到太后从西花园搬出来,西花园就是太子一家跟小阿哥们了。 到时候没有长辈在,成家的皇子与福晋也不好过去混住。 九阿哥想起十四阿哥的身量,嫌弃道:“傻高傻高的,就竖着长了,身上没有二两肉……” 听他这么一说,舒舒忍不住手痒,在九阿哥的腰上摸了一把。 有些担心怎么办? 四阿哥跟十四阿哥同母,四阿哥消瘦,十四阿哥脾气跟胞兄对不上的,可是眼见着体态也是随着四阿哥的。 九阿哥现下瘦,是因为之前有些营养不良的缘故,现在胃口已经比去年好很多。 五阿哥那体态,九阿哥不会也是易胖体质吧? 九阿哥被她摸得发痒,绷着脸道:“不许惦记!太医吩咐了,前四个月,后三个月都不能那什么……” 舒舒改摸为掐,道:“就是觉得爷好像有些肉了。” 九阿哥惊讶道:“真的么?爷也掐掐……” 掐了半天,也提不起什么。 九阿哥也掐了舒舒的腰一把,哼哼道:“骗子……” * 乾清宫,西暖阁。 帝妃也在说话。 自从昨天开始,得了准信,宜妃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过,浑身上下也洋溢着欢喜。 康熙见了,心情都跟着好几分,道:“就那么欢喜?” 宜妃笑道:“难道就皇上是亲阿玛,臣妾是后娘不成?为了老九,皇上这一年操了多少心,臣妾虽比不得皇上,可是也惦记着,如今好了,最大的心事了了,剩下他们过好过孬的,让他们小两口经营去,臣妾就不跟着掺和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一分为几(第二更求月票) 康熙喜欢宜妃知分寸,从不插手皇子之事,可还是抱怨道:“也不能大撒手,且有的操心呢,身边也没有个老成人……” 这说的是九阿哥自己选了司仪长,之前还打算让马齐的儿子过去做典仪,都是半大小子,能做什么? 宜妃笑吟吟听着,并不插话,怎么也轮不到她安排人手, 只看香兰那边,这两年生儿育女,回头九阿哥他们出宫,倒是可以在舒舒跟前做个嬷嬷,帮把手。 康熙没有提九阿哥“借银”之事,怕宜妃不知道详情,跟着瞎操心…… * 春困秋乏,一夜好眠。 次日,九阿哥就打发何玉柱出宫去了。 吩咐他往各个皇子府转一圈,代九阿哥传话,银子凑齐了,请诸位阿哥放心。 出宫之前,先去毓庆宫,然后上书房几个小的也不能落下。 都给说死了,省得有人非要追加。 何玉柱既出宫,去内务府衙门取公务的就换成了孙金。 孙金按照九阿哥的吩咐,辰初三刻从阿哥所出发,辰正刚好到内务府跟张保住做个交接。 只是他回来的时候,还带了高斌, 高斌也是听了九阿哥之前吩咐,早早就去钦天监守着,如今也拿了那边算好的吉日回来。 现下眼见着就是月半,这算的就是九月下半月适合搬家的吉日。 九阿哥看了一眼,现在到月底总共有四个好日子,十六、二十一、二十六、二十九。 今天都十三了,十六有些匆忙。 娘娘们迁宫最适合的还是中间的日子。 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直接选了月底的。 他就跟高斌道:“爷交代你的差事都弄好了?” 高斌道:“九爷放心,奴才已经跟奴才三舅说好了,奴才三舅已经去昌平县城赁了宅子……” 原来九阿哥想起去年桂丹置办之事,晓得了避讳,并不打算直接打着自己的旗号去买山地。 那样的话,即便是按照市价买也像是仗势欺人,侵夺民产。 可是高斌的年岁在这里,直接出面采买,容易被人小瞧,回头再故意抬价。 他就让高斌找个富态且口紧的亲戚,到时候让对方带着高斌出面,而后高斌以对方子侄的身份跟地主交易。 九阿哥道:“那就好,这差事做好了,回头你娶妻的费用,爷给你包了。” 高斌也不羞恼,道:“那奴才等着。” 九阿哥就递给他一个匣子,道:“这是十万两,你先拿去用着,不够了,或是花干净了,再过来。” 高斌小声捧着,思量道:“爷,真要是将那一片都买了,不好拖太久,怕有人抬价……” 头一回独当一面,高斌也想要将差事做的圆满。 这十万两看着多,可是跟九阿哥提过的土地数相比,也差太多了。 九阿哥得意道:“那就一起买,不用担心银子,爷都预备好了……” 高斌这才放心,想了想,道:“奴才这阵子要去驻昌平,内务府这边爷就没有跑腿的,听说曹大哥已经进京了,那要不要安排人给他报备,办腰牌?” 九阿哥想了想,道:“算了,有张郎中跟你老子在,让何玉柱跟孙金跑腿吧,曹顺那边,爷还有旁的用处……” 昨日夫妻俩商量了一回,这富裕的银子怎么使。 九阿哥就想起年希尧。 年希尧已经到了云南任上,这两日正好有信过来,请九阿哥派人过去。 九阿哥就跟舒舒商量了,从剩下的银子里挪出十万两来,直接去买茶山。 那是长久的收益。 到时候不单单可以制茶饼销往西北,还可以做成散茶走海关,销往其他地方。 就算不外销,用来走礼跟赏人也合适。 这就不是小打小闹的茶园了,是要安排个妥当人走一趟。 九阿哥实在也没有其他选择,加上曹顺出身行事,没有不妥当的,之前在杭州买鸡血石矿石,也很好的完成差事。 能者多劳,正好可以南下。 虽说眼见着天凉了,可是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和,倒是无碍的。 高斌也不过是想起这个,提醒一句,既是九阿哥心中有数,他也不啰嗦,告退离开了。 九阿哥却没有急着往乾清宫去,而是看向座钟。 福晋去了翊坤宫好一会儿了,也该回来了吧。 虽说叫了肩辇,可是九阿哥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闹心扒拉的,将记好账的那张纸折了,塞了口袋里,就离了二所。 还是去广生右门等着。 那样的话,舒舒出来,夫妻俩就能碰个正着。 问清楚娘娘的私房数,再去乾清宫报个总数也周全…… * 翊坤宫里,正殿,次间。 宜妃自诩脾气好,可听清楚舒舒说的事情,都忍不住咬牙了。 舒舒压低了音量,劝道:“娘娘您别恼,九爷心里有成算,海淀现下的地都涨到了二十两银子一亩,可是也只有求着买的,没有人乐意卖,比修畅春园前涨了四、五倍,小汤山比不得海淀,可是地价涨个两、三倍还是稳的……” 宜妃不满道:“就算长到两倍又如何?费劲巴拉的,给旁人赚银子,图什么?结果呢,折腾这一出,就赚个零头,亏不亏?就算利大,跟皇上提了也就提了,还都惊动了一圈……” 偏生还爱说大话,事还没干呢,在御前将分润比例说好了。 一对一的分红,怎么敢? 就算顺顺当当的,也就是当回大掌柜。 要是不顺当,皇上怎么看? 说不定就会被当成眼高手低。 舒舒道:“有五哥跟十阿哥,九爷说,这两人都是娇生惯养的,不怎么通经济,就想着借这个机会,正好拉扯一把,可是也不好偏在明面上,让旁人说嘴,才想了这个补窟窿的主意,没想到一下子就拢了这些钱……” 宜妃神色稍缓,道:“还算有些小聪明,晓得其他人不单单是他的兄弟,还是皇上的儿子。” 找了发财的法子,单拉扯两个,皇上会恼。 但是摊子太大了,让人跟着捏着一把汗。 宜妃想了想,道:“我那有积攒了些银子,差不多有六万两,一会儿给你带五万,到时候真要分银子,也不必给我,直接你们跟你五哥那边分了吧……” 舒舒忙道:“要是这样分派,九爷怕是不会收娘娘的银子……” 宜妃轻哼道:“怎么?他这是胆子壮了,想跟我尥蹶子?” 舒舒恳切道:“九爷孝顺,原本就想着既借此机会赚一笔银钱,回头悄悄孝敬给娘娘,今儿打发儿媳妇过来,只因为直郡王用了惠妃母的银子,九爷就想着明面上也孝敬娘娘一回;不单娘娘,就是儿媳妇这里,私房跟压箱底的银子,也凑了四万两,打算搁里头……” 宜妃摆手道:“我在宫里,嚼用都是内务府供应,哪里有什么花销的地方?要那么多银子没用!” 舒舒不回答了。 她也不是信口开河。 以九阿哥的脾气,要是晓得宜妃这样说,肯定不会用这银子的。 没有那样的道理。 他们不用宜妃的银子,宜妃五万的积蓄还在;他们用了,这积蓄清零了,那成什么了? 宜妃也晓得九阿哥的脾气,说听劝的时候是听劝,说犯倔的时候确实气人。 她就皱眉道:“那等到本息都出来,就一分为三,送回来一份就好。” 这样说,是给十八阿哥留了一份。 不管是一分为二,还是一分为三,都是宜妃的爱子之心。 舒舒就道:“娘娘,还是一分四吧,要不九爷不放心娘娘,心里该难受了,回头娘娘孙子、孙女起来了,哪个嘴甜哄得娘娘开心,娘娘赏个三瓜两枣的,手头也宽裕……” 宜妃听了,望向舒舒的肚子,忍不住笑了,道:“到时候你可要好好的教导咱们的小心肝儿,他玛嬷给他留着零花钱儿呢!” 气氛又转圜回来。 宜妃伸出手指,点了点舒舒的额头,道:“别没心没肺的,老将老九放在前头,男人心里兄弟亲着呢,可是咱们女人心中也得有数,这银子还是要多握在自己手中,尤其是当了额涅……” 舒舒笑道:“儿媳妇就是觉得有皇上跟娘娘在,日子紧不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九爷舒心,就比什么都强了。” 宜妃轻哼道:“你就惯着吧!回头不顾家,还是你受累。” 舒舒笑着不说话。 宜妃叫佩兰拿了庄票过来,道:“我不留你了,省得老九不放心……” 舒舒就起身道:“那媳妇后个儿再过来给您请安……” 宜妃听着,却有些犹豫,随即摇头道:“后天不用过来了,你直接去宁寿宫吧,要是去的早,就去九格格那里说话……” 说到这里,她怕舒舒不明白道:“到时候还有你嫂子在,不方便……” 五福晋年轻,也不是待产,在宫里行走,是没有肩辇的。 到时候妯里一起过来,一个坐着辇,一个走着,看着也不像。 等到婆媳往宁寿宫请安,宜妃是走着也不妥当,坐辇也不妥当,大家都跟着为难。 还不如分开走。 舒舒玲珑心肝,一下明白了,点了点头道:“嗯,那儿媳妇听娘娘的,到时候直接去宁寿宫,正好可以去给九格格贺生……” 九格格跟舒舒的生日挨着,只是姑嫂颠倒。 九格格反而生在前头,九月二十二生日,比舒舒大二十来天。 舒舒给预备了生辰礼,正好可以送出去。 等到从翊坤宫出来,舒舒嘴角就带了笑,精神也松弛下来。 虽说这回宜妃体恤的是五福晋,可是她还是觉得很高兴。 有这样一个能设身处地为儿媳妇着想的婆婆,还真是她跟五福晋的福气…… 第六百九十七章 适合封诰(第三更求月票) 还没到广生右门,小椿就小声道:“福晋,九爷来了……” 舒舒抬起头,就见九阿哥正站在门外。 夫妻相视一笑。 等出了广生右门,舒舒就想要示意太监放下肩辇。 九阿哥笑道:“不用下来,就这样说一句就成,爷还赶着去乾清宫呢!” 舒舒点点头,就对他伸出右手,手指舒展着。 九阿哥心里有数了,道:“快回去歪着吧……“ 说罢,他又吩咐小椿道:“回去要热水,让福晋泡脚,出来有寒气……” 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早晚的风也凉飕飕的。 小椿应了。 舒舒无奈的看了眼日头,这还不到中午,就要泡脚? 自己这也是“母以子贵”,成了金娃娃了。 催促着舒舒走了,九阿哥才转身去往乾清宫。 等到门口太监通传,九阿哥就进了西暖阁。 康熙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平日里猴急的性子,这会儿倒是沉得住气了。 “汗阿玛,钦天监择好了吉日……” 九阿哥先从左袖子里摸出一张折页,道:“下半月有四个日子宜迁居……” 说罢,他双手奉上。 康熙脸色暖和了一些,先公后私,还算晓得轻重。 他看了四个日子,在“九月十六”四个字上看了看,而后看向其他几个日子。 九阿哥见状,不免有些着急,上前两步道:“汗阿玛,儿子想要恳求汗阿玛一件事……” 康熙心中意外,道:“银子没凑够?这是想要让朕帮你补足?” 九阿哥摇头,道:“已经够了,还冒了许多……” 说着,他摸了右袖子,也是一个折页道:“这是粗账,还有娘娘的五万两、儿子福晋的四万两没有上账……” 康熙撂下手中的折页,接了这个,却是半晌没有说话。 封爵的六个皇子,一个没落下,都出了大头。 其中最少的八阿哥,都有十三万两。 前后不过两、三天的功夫,此事就真得张罗成了。 一个个的,还真是心大,就不怕老九将这银子糟蹋了! 他们的分户银子,总共才二十三万,不是二百三十万! 都是一半以上了! 可是太子……五万两…… 康熙神色不变,看着九阿哥道:“毓庆宫那里,你亲自过去说的,怎么说的?” 九阿哥想了想昨日情景,就将两人的对话大致讲述了一遍。 康熙蹙眉,随即舒展开来,看着九阿哥,道:“太子不是允了十二万两么,怎么只记了五万两?” 九阿哥讪笑道:“儿子这是存了私心,想着还是别折腾曹大人,新张罗一个织场,事情繁杂,回头要是借了江南商贾的银子,叫人晓得就不好了;要是直接挪用织造府的,这也不好算账……” 康熙还是觉得那五万刺眼。 平日里,太子跟大阿哥争锋,凡事都要压大阿哥一头。 康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干涉。 两人虽说是兄弟,可是也别了君臣。 可这个时候怎么不争锋了? 就算手头现银不够,先应了,回头叫人凑凑,不是也全了体面么? 就是过来跟自己说,也比给曹寅去信要好。 他心里有些不自在,就移开眼,又看旁人的,才发现大阿哥后头还有标注。 不单大阿哥有,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后头也有。 康熙看了一眼,还是回到大阿哥处,道:“大阿哥说了银子怎么花销的没有?” 正月里拨下了分家银子,现下就手紧? 还要从延禧宫支银子? 九阿哥道:“大哥说了,门人支借了三万两,两万两置产了,大哥本想要将剩下的十八万两都借儿子,儿子没要,这银子估摸要压两年,账上总要预备些,没想到大哥还惊动了妃母……” 康熙点点头,又落到四阿哥那一行道:“四阿哥借了十五万,太子怎么说是十万?” 太子之所以想要凑十二万,应该是以为老大拿的是十万。 九阿哥听了,没有立时回答。 他犹豫是实话实说,还是自己将事揽过来。 可是四哥确实是好心…… 康熙看着他,挑了挑眉,道:“怎么,说不得?” 他生出怀疑来,担心是大阿哥故意给太子挖坑,又觉得不像老大的为人行事。 九阿哥讪笑道:“那倒没有,儿子就想着要不要实话实说呢……” 康熙轻哼道:“在朕跟前,你还编过瞎话?” 九阿哥忙道:“儿子冤枉!汗阿玛又不是旁人,儿子有什么话不能跟汗阿玛说的?” 康熙:“……” 九阿哥带了讨好道:“就是您可不能多想,要是真要怪罪哪个,就怪儿子好了,是儿子闲的,出了这个馊主意,要给大家做牛做马不说,怕是还要得罪太子了……” 康熙皱眉道:“啰嗦!好好说话,东扯西扯什么?” 九阿哥就道:“是四哥说的,让儿子对外说他跟大哥借了十万两,应该是怕说高了,让下头的哥哥为难……” 康熙不置可否,看了眼三阿哥与七阿哥、八阿哥的那几行道:“三阿哥、七阿哥跟八阿哥都以为是十万两?” 九阿哥摇头道:“三哥跟八哥以为是十万两,三哥就多给凑了五万,说是前头的小过节翻篇了,他这是想多了,兄弟之间几句口角罢了,算得了什么……” 说到这里,他就道:“八哥也义气,贝勒府刚置了产业,花了一大笔银子过去,剩下的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康熙没有点评,道:“老七呢?” 九阿哥道:“七哥实诚,他问了五哥,以为五哥拿的是十五万两,就送来十五万,儿子说十万够了,他还恼了!” 儿子们有情有义的,康熙心里舒坦不少。 剩下几个小的,他就没有兴趣问了。 九阿哥少不得夸自己五哥一回,道:“五哥更实诚,二十三万两都拿来了,儿子拿皇祖母的六十圣寿说嘴,才劝他留三万。”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道:“知晓老五实诚,往后你就让他少操心,指定吓到了!” 九阿哥忙点头道:“听汗阿玛的,往后不张罗了……” 康熙:“……” 他轻哼一声道:“倒也无须因噎废食,就是账目清晰些。” 九阿哥听着不对了,道:“汗阿玛,那么清晰做什么?儿子之前可是说好了,这回是借银子,并不是合股!” 康熙指了指那张折页道:“哥哥们为你尽心尽力的,你不感动?”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所以说‘好人有好报’,儿子就做一回活财神……” 说到这里,他看了康熙一眼道:“汗阿玛您向来仁慈,也当能看清楚儿子对兄弟的友爱之心吧?” 康熙不解道:“你不是正缺人手使唤?做了合伙的买卖,人手不就齐全了?” 九阿哥摇头跟拨浪鼓似,道:“不行,儿子怕麻烦,‘亲兄弟、明算账’,儿子去年在刑部看桉宗,这各处人命桉,不是为‘色’就是为‘财’,其中为‘财’的半数以上都是至亲,人心易变,还是别给自己找那麻烦了……” 康熙不再为难他,道:“不算朕那五十万两,也一百三十多万了,按照你的计划,不是正好够了?” 九阿哥瞪大眼睛,看着康熙道:“汗阿玛,您想吃干股?” 康熙神色不变,心下却一动。 还能吃干股? 九阿哥忙摇头道:“那可不行,没有本金,怎么赚钱?儿子也不能空口白牙的变出银子了,您金口玉言的,就别反口了!” 银子富余了不怕,铺陈出去,多几个生钱的营生。 自己又不是菩萨,没事闲着给为大家尽心尽力。 两年半后的红利分出去大头,那这中间总要剩下些什么。 几十万两银子的本钱,也是正好“借鸡生蛋”。 九阿哥拍着胸脯道:“汗阿玛您就等着瞧吧,三年为期,到时候除了给您本息,儿子再给您一份大孝敬!” 康熙道:“说说看?” 九阿哥捂了嘴道:“天机不可泄露!” 他有些担心了。 之前忘了这个。 汗阿玛也不富裕,五十万两也不是小数目。 别再真舍不得了。 他就起身道:“那您先忙着,等妃母、嫔母择好了日子,儿子就叫内务府备着挪宫事宜。” 先头提及的恳求,还是再缓缓。 等将五十万两银子拿到手再说。 要不然汗阿玛不痛快了,说不得真要反口了。 康熙这才望向另一个折页,点头道:“去吧。” 九阿哥上前一步,将记录大家银子的折页拿了,带了小心道:“汗阿玛,这个数额,天知地知汗阿玛知,旁人就不必晓得了,您说是不是……” 康熙瞥了他一眼,道:“晓得怕了?” 九阿哥唏嘘道:“儿子这不是担心好心办坏事么?本也不是攀比的事儿……” 康熙微微点头道:“总算不湖涂!” 九阿哥赶紧收好,从乾清宫出来。 他刚出来,就见台阶下,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站着。 见了九阿哥出来,两人都迎了上去。 “九哥……” “九哥……” 九阿哥道:“这是课歇?你们要见汗阿玛……” 十四阿哥已经拉了他的胳膊,道:“九哥,弟弟是来堵您的!” 这宫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 兄弟几个就出了乾清宫广场,到了旁边的甬道。 十四阿哥跺脚道:“早上何玉柱来了,弟弟全当没听见,弟弟昨儿打发人给乌雅家的人说了,让凑一万两银子过来!” 九阿哥听着这话音不对,仔细看十四阿哥两眼,见他气鼓鼓地模样,挑眉道:“这爷都凑够数了,还借什么借?真要乌雅家送银子过来,不是正好,你将妃母的七千两还了,再留三千两……” 十四阿哥听了有些着急,道:“九哥,旁的哥哥们那么多本金,就我跟十三哥的数额少,不是吃大亏了?您就体恤体恤我们俩吧,这年岁小、银子少,也不赖我们呢?谁叫我们生的晚呢!那一万两,算我跟十三哥的行不行?我们一人追加五千两!这加上前头的,每人也才一万五,也不多……”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怎么瞧出来的?怎么这个时候机灵了?旁的哥哥们都信了,就你们俩不信?这是旁观者清,没心没肺啊!” 十四阿哥忙解释道:“那是因为其他哥哥没见着九嫂,但凡见了九嫂,都要掂量掂量九哥的话……” 九阿哥不解道:“跟你九嫂有什么相干?” 不过倒是让十四阿哥蒙着了,其他人昨天过来时,都是前厅待客,确实没有往正房去。 十四阿哥带了得意道:“九嫂脸上写了字儿,那就是九哥很好,不用操心,真要九哥有了大窟窿,为银子着急上火的,九嫂将九哥当成大宝贝似的,神态能那样舒适……” 九阿哥觉得十四阿哥长进不少,都会察言观色了。 眼神不错,是个小机灵鬼儿。 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道:“也不是不能收,就是你们俩要将嘴巴闭严实了,要是露出去,让旁的哥哥们晓得了……哼,别说利,本也直接没收了!” 十四阿哥眉开眼笑,道:“九哥您就放心吧,弟弟又不傻,指定瞒着!” 九阿哥又看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道:“弟弟也不说,只是九哥不用听十四弟的,那一万两不用分给我……” 九阿哥不言语,看向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大气道:“分!总不能到时候弟弟吃肉,十三哥喝汤,让人不落忍,兄弟有福同享,还是一起吃肉吧,香……” * 乾清宫里,康熙传了赵昌过来,吩咐道:“去查查毓庆宫外头添了那两处产业……” 毓庆宫就在康熙眼皮子底下,太子的私房多少,他当然也有数。 太子的人品行事,还不至于跟九阿哥扯谎,说是置产,那就是真置产了。 这是觉得进益少,才叫人添置的产业? 太子手中,虽没有分户银子也没有分户的产业,却有元后的嫁产在,每年也有不少的出息。 好好的,另外置产业做什么? 又不曾听闻人提起,肯定是私下里打发人置办的。 赵昌应了下去。 康熙又吩咐梁九功,道:“去一趟钦天监,算一下十六日可宜封诰……” 梁九功躬身应了,去钦天监了。 他心中纳罕不已。 皇上这样重视,还提到封诰,这是要谕封哪位娘娘? 九爷刚提了挪宫室,那再没有旁人了,不是佟妃娘娘,就是瓜尔佳贵人。 或者二者兼有。 毕竟皇上册封后宫,都是一拨一拨。 这些年单独册封,除了宜妃娘娘跟德妃娘娘,就是皇后姐妹了…… 至于卫嫔娘娘,到底差了些,不得圣卷,应该赶不上这一波。 康熙又吩咐魏珠道:“打发人去礼部值房,传张英……” 张英,礼部汉尚书,今日坐堂,因为早上的时候来陛见过…… * 三更1万,^_^。 低烧了,明天开始晚上十点不更就延到次日早上,暂时不熬夜了。 要是能晚上十点前更完,就更好了,大家都早睡早起,好好保养。 下一更1月5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九十八章 重金辟邪(第一更求月票) 甬道里,九阿哥催促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回上书房。 还不到午休时间,只是课歇,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人这回很听话,乖乖地回上书房去了。 九阿哥站在甬道,犹豫了一下,没有回二所,而是往南走了。 出了大清门,过了棋盘街,他就往东边去了。 去钦天监。 钦天监衙门就在鸿胪寺跟太医院衙门中间,户部衙门东南角。 现在钦天监的监正叫徐日升,是个葡萄牙人。 钦天监本就是观测天象、颁定年历的衙门,西洋传教士的观星术现在更准确一些。 因此从世祖皇帝时开始,钦天监监正就都是用的西洋人。 九阿哥虽穿着常服,腰间却是挂着黄带子。 一进钦天监,就有机灵的书吏报到监正处。 徐日升从屋子里出来,看到九阿哥,笑了,道:“原来是殿下来了。” 他五十多岁,金发碧眼,留着大胡子,穿的却是大清的补服。 九阿哥笑道:“闲着没事,过来熘达熘达,穆景远呢?” 穆景远是徐日升的学生,也是葡萄牙人。 九阿哥早年来过几次钦天监,喜欢看那些西洋的观星物件,也喜欢学西洋话。 他的拉丁文跟拉丁语老师,就是穆景远。 徐日升道:“他在教堂,殿下是找他么?” 九阿哥道:“不找,我找张监副……” 张监副是火居道士,是正一道张天师的子孙,善阳事,即祈福、消灾、求子、占吉等。 之前九阿哥打发人来择吉日,这经办的就是张监副。 两人过去时候,张监副正在执笔画符箓。 他四十来岁,道士妆扮,头上梳着发髻,身上是一件青色道袍,留着胡子,有几分高人的模样。 见了九阿哥与徐日升,张监副撂下笔,执手为礼:“殿下,大人……” 徐日升颔首为礼,跟九阿哥也说了一声,就先走了。 九阿哥进了张监副的屋子,四下打量着,并没有着急说话。 之前每次来钦天监,都是跟在几个洋人后头,对于道宗这些弟子,完全没有兴趣。 现在有些后悔了。 这要是早点研究《易经》,说不定就可以自己祈福择吉。 可是想到《易经》的晦涩,九阿哥又觉得头疼。 “可是之前的吉日有什么不合宜之处?”张监副问道。 之前的四个适合迁居的吉日,就是出自张监副之手。 九阿哥道:“没有,已经递到御前了,这回过来,是有私事请教。” 张监副道:“殿下请讲。” 九阿哥道:“听说重身不宜迁居,恐惊胎神,有什么破解之道没有?” 张监副想了想,道:“需择吉,占卜胎神该日神位,不可遮挡……” “搬家要在正午之前完毕,取阳正之意……” “重身者当天当回避,等到新宅安置妥当再入宅,入宅不可空手,可手持金器入宅,重金辟邪,如意为上……” “为保周全,放五行八卦符镇宅,避免新宅风水煞气……” “可佩五行八卦护身符,庇佑贵人与胎儿五行之气周而不散、行而不乱、元神安定、平安吉祥……” 九阿哥仔细听了,一条条的记下,最后道:“前头择的吉日,能不能直接用?” 张监副忙道:“不可,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比寻常搬家择吉更繁琐些,最好对应着生辰八字跟黄历来。” 九阿哥道:“那镇宅符与护身符?” 张监副道:“这个,臣可略尽绵力……” 九阿哥道:“那安胎符呢?要不要也预备上?” 张监副道:“殿下细心,有备无患确实更好些。” 九阿哥道:“那就劳烦张大人,尽快帮着预备一份……” 张监副躬身应了。 九阿哥就转身离开。 回头还是重新择吉吧…… 刚出钦天监,就见四阿哥跟十阿哥站在衙门口。 九阿哥对四阿哥躬身道:“四哥……”又对十阿哥道:“这是有耳报神了……” 宗人府衙门也在这一片,就在户部衙门北边,跟户部衙门中间隔着一个吏部衙门。 十阿哥笑道:“九哥这不是‘禁足’呢么?这一出来,少不得有人看稀罕,就告诉了弟弟!” 四阿哥也没好气地看着九阿哥道:“不会是忘了吧?” 这是银子凑足了,心情好了? 一下子这样闲散。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移开了眼睛。 还真是忘了。 他忙岔开话道:“四哥,正想着找您呢,这不正赶巧了么……” 四阿哥挑挑眉,等他继续。 九阿哥却有些说不下去,好像问错人了。 卫嫔母跟章嫔母是康熙二十八年诏封,佟妃是二十九年入宫,当时四阿哥还是个小阿哥,并不是成丁成家的皇子。 用不用给后宫妃母、嫔母预备晋升贺礼,只能问大阿哥那边。 四阿哥看到他的纠结,道:“到底有什么事?” 九阿哥就道:“这不是佟妃母、卫嫔母要迁宫了么,到时跟着一起迁宫的还有瓜尔佳贵人,入长春宫后殿,之前也预备了内管领人口……” 四阿哥听了,晓得了这是瓜尔佳贵人要晋嫔。 只是这有什么为难的? 皇父的后宫,与他们这些皇子有什么相干系? 九阿哥接着说道:“这贺礼要预备么?怎么个预备法儿,这也没有章程,原想问问四哥……刚想起来,四哥您这应该也没有先例,不知道二十八年那回大嫂是怎么预备的……” 十阿哥在旁道:“这个,还是别问大哥了,不妥当。” 到时候还要提及大福晋旧事,别再惹得人难受。 这结发夫妻与结发夫妻也不一样。 别说大阿哥这样尊贵的身份,就是外头寻常男子,丧了原配,过了百日就续弦也是常见的。 像大阿哥这样,死咬着三年后再指继福晋的,也算是情种了。 九阿哥点头道:“嗯,不问,要不就让十三打发人问问嫔母,倒是更方便些……”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道:“胡闹,哪有这样打听的?” 章嫔当年的例,未必就为宫里常例。 他就沉吟道:“你不用瞎打听这些了,回头随着大流行事就是……” 九阿哥点头道:“行,那我就不操心这个了。” 不管过去的例如何,现在有例可循就行了。 左右他的排行在这里,前头一大熘的哥哥,送不送礼的,也轮不到他打头阵。 眼见着九阿哥不像有事的样子,四阿哥就回户部去了。 十阿哥不肯回宗人府了,跟九阿哥一起回宫。 他压低了声音道:“瓜尔佳贵人是不是升的太快了?”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人人都晓得她是汗阿玛的新宠啊……” 左右与他们不相干。 十阿哥蹙眉道:“汗阿玛登基这些年,对后宫晋升都是有数的,这些年除了出身外戚的几位,其他人升级都是一次好几个,唯二的两次例外,就是妃母跟德妃母……” 说起资历来,宜妃跟德妃一样,都比惠妃、荣妃等人晚了一拨。 不过,两人都有后来居上之势。 宜妃入宫之前,就得了恩典,可带家下女子入宫,这已经是嫔主待遇。 德妃则是单独封嫔,等到册四妃的时候也得了一席之地。 如今又要多了一个瓜尔佳氏了。 九阿哥依旧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又不是晋贵妃,就算晋升为妃,也是在娘娘后头。” 十阿哥道:“可要是生了皇子,那咱们小十八就不是幼子了!” 九阿哥道:“没有瓜尔佳贵人生,也有其他人生,汗阿玛龙马精神,这儿女还能少了?不是就不是呗,瞧瞧十四,之前被惯成什么样儿,这两年才知礼些……” 见九阿哥是真不着急,十阿哥也放下此事。 也就是九哥天真,以为后宫与他们这些皇子不相干。 可是谁都能看出来,瓜尔佳贵人受宠,对后宫还是有影响。 影响最大的是章嫔跟王贵人,其次就是宜妃这个老牌子宠妃。 不过九哥说的也对,瓜尔佳贵人只是晋嫔,又不是晋贵妃,是没有什么担心的。 * 二所,正房,次间。 炕上摆了几个锦盒,里面装的都是尺半长的金如意。 因为晓得桂珍格格已经跟舒穆禄家的那个侍卫定亲了,舒舒就叫人传话给顺安银楼,准备金如意。 当时想到九格格也佳音在即,就叫多做了两对。 除了给九格格预备的,她还自己留了一对。 金灿灿的,看着怪讨喜的。 舒舒觉得自己就是个俗人,也乐意更俗一些。 送人的如意,除了分量,工艺也精致,镂空掐丝,看着让人不忍上手。 自己留的,样式则是简单多,是为了把玩用的,就比较古朴。 九阿哥进来时,就见舒舒手持金如意,在那里比划。 九阿哥不解道:“这是比划什么呢?” 舒舒笑道:“不是说如意就是不求人么,我看看能不能真的当痒痒挠……” 九阿哥也笑了,道:“傻了不是,谁真的用这个挠痒痒,不够累胳膊的……” 舒舒确实觉得有些沉,这是实心的金如意,分量不轻,就撂在炕上。 九阿哥想起张监副的话,看向如意。 重金辟邪,如意为上。 倒是正合适…… * 谢谢大家关心,昨晚吃药早睡,好些了,降回正常了,就是支气管炎犯了,就有些烧起来了,吃了抗生素跟退烧药,现在回到37了,^_^。大家也要多保重,小心再小心。 第六百九十九章 皇帝的宠爱(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跟舒舒说了去钦天监之事。 舒舒的心踏实下来。 所谓忌讳,不知道还好,知道了的话,心里到底别扭。 有了破解之法就好。 “别的还好,那个‘回避’去哪里回避呢?” 舒舒说着,想到了三所,道:“要不就去隔壁跟十弟妹待着……” 不单单是皇子府安宅时要回避,二所这边开始搬迁了,也要回避。 这样算下来,就是半天功夫。 九阿哥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道:“想什么呢?十弟肯定跟咱们一起搬啊!” 这样也比较省事,一天就完了,否则还要拖拉几天,跟着操心。 如此一来,二所乱,三所也一样乱。 舒舒摸了摸自己的脑子,是有些傻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到时候跟四嫂打声招呼,让十弟妹陪你先出宫,去四嫂那里歇半日,到时候回府也方便……” 实际上去都统府也行,可是那就绕路了,九阿哥不放心路上。 舒舒没有异议,道:“那到时候就要麻烦四嫂了……” 九阿哥摆手道:“往后不用跟这些哥哥、嫂子们客气,爷现在可是‘财神’!” 带着大家发财,作威作福些,不是应该的? 舒舒听了,不由失笑。 真要那样的话,自己跟九阿哥就成了“极品”亲戚的代表。 厚着面皮借银子不说,还跟债主摆谱儿。 事情反转以后,大家一笑了之;反转之前,可是够招人厌的。 九阿哥将袖口的折页拿出来,道:“回头给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添一笔,十四机灵,看破了,跟乌雅家要了一万两……” 舒舒并不意外,只笑着说道:“爷还真是友爱,是个好哥哥……” 早早打发何玉柱往四下里说,就是防备着这个。 可是等到十四阿哥央求,他也没有拒接。 九阿哥轻哼道:“那是看十四现在懂事了,晓得跟十三‘有福同享’;要是十四还是早先那臭德行,爷才懒得搭理他。” 他讲完了这些,舒舒也提及去翊坤宫之事,说了宜妃最初的分配方式。 “我没应,咱们又不缺银子,娘娘还是留些更自在……” 她大致讲了一遍,道:“最后娘娘没摇头,应该也是应了我说的一分为四了……” 九阿哥听了,带了笑,跟舒舒道:“也就是爷想的开,换了个小心眼的试试?就是一分为二,都能挑出毛病来……” “就比如说,明明晓得五哥有皇祖母的贴补,我这里没有,那不是当偏着我些?不是说当父母的最爱‘均贫富’么?” “之前看刑部的桉宗,就有不少兄弟反目的桉子从父母‘均贫富’上来,怎么到了娘娘这里,倒是例外了?” 舒舒摇头道:“无法理解这种‘均贫富’,均自己的银子给儿女还罢了,怎么还惦记着均旁人的?”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道:“你在娘家向来受宠,下头的几个小舅子,岳父、岳母也没有特别偏着哪个,可是外头‘均贫富’的人多了……”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乾清宫方向,压低了音量道:“那就有个偏心的!瞧着太子的五万两脸都紫了,爷当时还担心来着,怕汗阿玛慈心发作,再给太子添补个十万、八万的,那爷可是要堵心了!” 幸好没有开那个先河,要不然往后再张罗什么,就没有皇父的份! 舒舒提醒道:“往后这份额多少的事,爷还是别挂在嘴边了,哪天说漏嘴,得罪人……” 像他们这样的身份,银子反而不重要的,脸面更重要些。 阴错阳差的,让太子掉坑了,回头太子晓得了,心里也会不自在。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道:“万万没想到,毓庆宫会缺银子,之前只当能坑三哥,坑了也就坑了……” 只要是人,骨子里多多少少都有势利,不是人品有瑕疵,而是要学会权衡利弊,要识时务。 九阿哥跟三阿哥身份相差不大,就是分了长幼而已,得罪就得罪了,往后少来往就是,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他跟太子之间,还差着尊卑,得罪了却是要小心。 “哎,这事闹的,明明爷是做好事,怕是在他那边也不落好!不过无所谓了,有阿克墩的事情在前,已经得罪一回了……” 九阿哥道。 舒舒却晓得截止到二废,太子还要在位十几年,就道:“那就敬而远之,人前还是恭恭敬敬的,尽了臣弟之责,别让人挑出错来。” 九阿哥点头道:“嗯,本也没有什么往来,咱们一出宫,更打不上交道了!” 不看别人,也要看汗阿玛。 太子是他的心肝大宝贝,哪里容得旁人怠慢? 等到次日,康熙就打发魏珠来了,拿来了手谕,命内务府预备挪宫之事。 他圈好了时间,本月二十一佟妃迁永寿宫,二十五良嫔跟和嫔迁长春宫。 九阿哥恭敬地接了手谕,看了有些迷湖。 后宫里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嫔? 还是这样封号? 随即他反应过来,这是长春宫,这应该就是卫嫔跟瓜尔佳贵人了。 他看着魏珠道:“汗阿玛要册封后宫?” 要只是诏封的话,良嫔已经封过了,只是之前没有封号。 魏珠躬身道:“昨儿皇上传了礼部尚书跟钦天监的张大人入宫,择了十六的日子,今儿就有礼部的大人往启祥宫跟储秀宫去了……” 要行册礼,需要提前教导相应礼仪。 今天就九月十四了,这日子略仓促。 九阿哥听出不对来,道:“永寿宫没有派人么?” 魏珠摇头道:“不曾听闻。” 九阿哥是真有些意外了,先将疑惑放在一边,道:“之前从杭州运来不少鸡血石料子,回头开出好的,给你留两块,你刻章玩儿……” 魏珠笑道:“那奴才等着九爷的好东西。” 等到魏珠离开,九阿哥就对舒舒道:“嘿,还真是稀奇!汗阿玛这回没给佟家留面子……” 要是都不册封还好,佟妃已经是封了,没有册礼也不影响其尊崇,日用供给不差,内管领人口也齐全。 可是没有册礼,就没有尊号,到底有些底气不足。 在她前面的两个嫔都要行册礼,后头的贵人也有,只落下了中间佟妃。 舒舒默默。 九阿哥只想到佟妃,却忘了前头还有个咸福宫妃。 跟宜妃同一年入宫,也是以嫔主身份允带家下女子,入宫就是嫔主供应,可是同年册七嫔,没有咸福宫妃的份。 等到二十年册四妃,也没有咸福宫妃的位置,一直拖到太皇太后去世之前,才诏封为妃。 这入宫都二十多年了,没有封号与册礼。 这是皇帝的后宫,自有冷酷的一面,受宠与不受宠的境遇天差地别。 只是佟妃到底不同。 舒舒提醒道:“还是多嘱咐内务府那边一句,不要慢待了永寿宫,能将永寿宫指给佟娘娘,皇上多少念着些旧情……” 至于佟家那边,她想了想,道:“九格格眼见着就是十七岁生辰,指婚的旨意也差不多快下了。” 毕竟寻常人家嫁女儿,还要三媒六聘,预备嫁妆,都要时间。 公主出降,也不例外。 如今公主府修建大半,八旗勋贵也都心里有数,就等着旨意明发了。 如此,即便这个时候佟妃不在后宫册封名单上,也不会引起大的震荡。 外人只会觉得皇上厌了佟国维一支,佟国纲一支还是无碍的。 佟家其他族人也会安心。 九阿哥点头道:“我省得,回头嘱咐高衍中一声,叫他留心些。” 那不仅是皇父的宠妃,也是小表妹。 册封后妃,虽说是圣旨,可是却要承太后慈谕。 因此,昨天中午,圣驾就去了宁寿宫,提及此事。 等到今天,礼部的人往启祥宫跟储秀宫一去,宫里各处就都得了消息。 * 延禧宫中,惠妃刚从兆祥所回来,还想着肉乎乎的小十八又沉了,正是浑身小奶膘的时候,抱着都压手。 倒是十七格格,比小十八还大半岁,却是有些不足,现在季节变换,就有些咳。 等到听到宫人跟她说了西六宫那边的动静,惠妃并不觉得意外,早在圣驾北巡之前,皇上就跟她提过,准备吩咐内造办制嫔大礼服。 瓜尔佳氏既得了皇上的喜爱,再进一步,也是早晚之事。 只是单独册嫔,荣宠太过,而且不是生子有功的“功封”。 她就提了一句,咸福宫妃、佟妃、卫嫔、章嫔几人还没有行册礼。 如果皇上要册封瓜尔佳氏,可以顺带将几位嫔妃的册礼一并办了,也是两全其美。 尤其卫嫔,是要做长春宫主位的。 结果康熙说了一句,以后长春宫行双主位之例。 那还真是独一份。 如此的话,卫嫔即便住在正殿,也没有资格管教后殿的妃嫔跟宫人。 惠妃还以为皇上是要一意孤行,只册瓜尔佳贵人,结果还是带上了两嫔,只是将两妃撂下。 惠妃神色平静,吩咐道:“那就预备贺礼吧,多预备一份,还有佟妃迁宫之喜。” 宫人应声,准备去了。 * 景仁宫,后殿。 昨日御前来人,说了本月二十一日迁宫之事。 是永寿宫。 佟妃喜忧参半。 喜的是,那是贵妃昔日住所,离乾清宫也最近。 早在孝懿皇后崩后,皇上就说过,不再册后。 佟妃也没有那个野望。 只是也没有想到,会在妃位上待这么多年,居于四妃与咸福宫妃之下。 要知道,她可是以预备妃主身份入宫,直接带了两个家下女子与丰厚的陪嫁,入宫就诏封为妃。 跟当年的温僖贵妃是一个例。 可是温僖贵妃入宫次年,就晋了贵妃,且有册礼。 到了她这里,这一等就是十年,还是妃位上。 忧的是,家里问罪,父母兄弟都发回盛京老家,还能册贵妃么…… * 打滚求月票,^_^! 第七百章 美人(第三更求月票) 启祥宫正殿,僖嫔耷拉着脸,气得浑身哆嗦。 卫嫔迁宫,她早有准备。 毕竟长春宫七月里开始修葺。 章嫔已经先一步挪到储秀宫,那宫里还没有单独宫室的就剩下卫嫔。 挪就挪吧,僖嫔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十来年,她跟卫嫔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自己资历是老些,可是卫嫔生了皇子,也没有必要急赤白脸的。 走了卫嫔,还有瓜尔佳贵人,正好可以从偏殿挪到后殿。 如今瓜尔佳氏势头正盛,只要生了皇子皇女,就是第二个章嫔。 可到底运道不好,入宫太晚了。 难道还能去承乾宫? 既是不能去,那就只有继续在启祥宫住着,启祥宫依旧是热灶。 偏偏她又年轻,生了格格与阿哥,皇上也未必放心她抚养,说不得就是自己这个一宫主位做养母。 到时候,自己名下也有阿哥与公主了。 万万没想到,今日礼部来人,除了后殿,还去了后配殿! 瓜尔佳氏不仅随着卫嫔迁长春宫,还跟着礼部来人学礼。 这启祥宫,往后怕是要成冷宫了…… * 翊坤宫,正殿,西次间。 牌桌已经支起来了,宜妃、陈贵人、高庶妃、佩兰已经打了半圈麻将。 高庶妃是江南才女,容貌秀美,跟瓜尔佳贵人同庚,今年才十七岁。 跟王贵人不同,高庶妃并没有冒籍,直接以汉女身份入宫。 她父亲是江南才子,以善书闻名江南,只是没有举业。 这次圣驾南巡,召见了这位大儒,还赐了礼部儒生的功名,只是被婉拒。 惠妃性子宽和,宜妃性子朗阔。 只是如今延禧宫的庶妃安置了好几个,反倒是翊坤宫,还空着不少地方,高庶妃就被皇上安置在翊坤宫。 要是从相貌上来说,高庶妃并不比瓜尔佳贵人差,否则也不会被皇上带回京城。 只是她性子腼腆,为人寡言,回宫以后就沉寂下来,不怎么为人关注。 宜妃是个爱美人的,加上怜惜她年岁小,很是和气。 一来二去的,高庶妃就跟陈贵人一样,成了宜妃的牌搭子。 只是三缺一,到底不美,就拉了佩兰凑数。 “哗啦……” 又是宜妃胡了牌,瞪了对面的佩兰一眼,道:“不兴喂牌的!都没趣了,最后两个二饼,一个不吃,还连着打,都给我打绝张了……” 佩兰委屈道:“真不是喂牌,奴才断一门,抓了饼子没法留。” 宜妃轻哼道:“瞧瞧,跟咱们俩做搭子,湖弄她们银子似的……” 陈贵人坐在宜妃左手边,笑着说道:“今天娘娘坐了财神位,这银子才哗啦哗啦就过去了!” 高庶妃坐在右手边,也抿着嘴笑。 宜妃将牌一推,道:“行了,咱们就别内讧了,等到过几日章嫔过来,咱们再三打一……” 佩兰起身,带人收了牌,换了果盘跟茶水上来。 陈贵人道:“娘娘,章嫔娘娘的贺礼什么时候送过去?” 宜妃想了想,道:“十六行的册礼的话,当天或次日吧,看看延禧宫的动静……” 说到这里,她摊手道:“真是亏大了,当时诏封为嫔的时候送了一回贺礼,这回册礼,还要再送一回……” 陈贵人笑道:“奴才这边都是正好,正月里刚收了两位嫔娘娘的赏。” 这说的是正月里她们几个有子的庶妃诏封贵人之事。 高庶妃陪坐,并不插话。 这种后宫嫔御的人情往来,也是分了等级的。 妃嫔的贺礼,只有贵人以上才有资格敬献。 宜妃看了眼高庶妃,只是心里叹一句时运不济,正好与瓜尔佳氏撞上了。 两人年岁一样,都是花容月貌的,可同木讷美人相比,还是解语花更可人些…… * 次日,就是九月十五,宁寿宫请安的日子。 舒舒昨天就打发周松去宁寿宫的格格所,跟九格格说了今早要过去小坐之事。 因此,等到她的肩辇到时,九格格已经预备好茶水跟饽饽等着。 听说舒舒到了,九格格也迎了出来。 见了肩辇,她有些愣住,带了关切,上前两步,亲自扶舒舒下来,道:“九嫂是有恙,那怎么不告假?皇祖母跟姑祖母会体恤的……” 舒舒捏了捏她的手,笑而不语。 九格格见状,有些懵懂。 等到了屋子里,她才笑着说道:“不是有恙,是有喜了,你九哥蝎蝎螫螫地不放心,非要人预备了辇,我怕太扎眼,就寻思来妹妹这里,一会儿熘达去前头请了安,再过来坐辇回去……” 九格格望向她的腰腹,带了小心道:“那九嫂累不累,这样走过去行么?” 舒舒笑道:“这才几步路?还没显怀呢,不累。” 九格格忙吩咐人,道:“把茶水撤了,换了蜂蜜水。” 舒舒道:“都行,无碍的,现在还没忌口呢。” 说着,她想起礼物还没给,就望向核桃。 今儿是核桃跟小松跟出来。 核桃手中拿着一个锦缎包裹。 舒舒示意她上前,接了包裹,打开来,里面是一个锦盒,道:“给妹妹预备的生辰礼,妹妹看喜欢不喜欢?” 九格格双手接了,道:“谢谢九嫂。” 舒舒催促道:“快看看……” 九格格打开来,就见里面是一个钿子,上面是一排金镶红珊瑚的“福”字。 用的是正红色红珊瑚,颜色十分鲜亮,做的也精巧,远看是红色团花,近看才能看清楚是字儿。 九格格见了道:“好精巧……” 说着,她脸红了。 女子只有成亲才上头,这是婚后才能戴的。 她实在忍不住,瞪了舒舒一眼,娇嗔道:“九嫂跟九哥学坏了,也爱打趣人了!” 舒舒笑道:“不赖你九哥,都赖我小气,当时也犹豫来着,要不要做个花冠给你,后来寻思着,小姑娘的样式你只能戴一年,就要压箱底了,还不如送这个,更实惠些……” 九格格叫人仔细收了,看着舒舒的肚子道:“那妹妹就收了,回头给小侄儿预备一份好的。” 舒舒算了下自己生产跟坐月子的时间,道:“也不知妹妹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希望是下半年,还是上半年的话,她是赶不上了。 九格格忍了羞怯道:“应该是明年生辰后,我们娘娘前几日提了一回,说是汗阿玛说过一回。” 明年生辰后,九格格就十八岁。 舒舒笑道:“恭喜妹妹,那明年这时候我要预备两份礼了。” 姑嫂说笑,时间就混过去大半。 舒舒带了怀表,眼见着辰正三刻,就起身道:“我去迎迎我们娘娘……” 九格格不放心道:“我也许久没见妃母了,过去请个安。” 姑嫂俩就从格格所出来,在宁寿宫前头候着了。 这个时间,来请安的宫妃都来的差不多了,前头已经安静下来。 姑嫂刚站了一会儿,宜妃坐着辇过来了,身边带着五福晋跟陈贵人,后头还有众宫人。 九格格上前请了安,宜妃笑道:“小九看着越发好了,今儿你九嫂就劳烦你看顾了。” 九格格忙道:“您客气了。” 五福晋已经拉了舒舒的手,道:“恭喜,心愿得偿……” 舒舒见她目光真挚,全无阴霾,回握她的手,小声道:“趁着天还不冷,五嫂也跟五哥去趟红螺寺吧,灵验着呢。” 她并不是唯心之人。 之所以这样相劝,也是因为“求子”这个名头。 有了一样的奔头,这夫妻俩总要同房吧? 一来二去的,也多了中奖的概率。 否则的话,五福晋不是个主动的,五阿哥是皇子,自有自己的傲气。 夫妻两人客客气气的,自然旁人就做了贴心人。 五福晋微微点头道:“谢谢弟妹,我跟五爷商量商量……” 妯里俩说完小话,就规规矩矩在宜妃身后站了,跟着宜妃进了宁寿宫。 除了上次请安那些人,还多了三福晋。 三福晋已经显怀,坐在荣妃后头圆凳上。 她这样还入宫,应该是为了给大长公主见礼来的。 宜妃的座位后,也多了一个凳子。 四福晋见了,也就心里有数,对舒舒善意的笑笑。 舒舒对四福晋回了一个笑容,望向下首,正好看到三福晋望向她的肚子。 宜妃的座位下首就是荣妃,因此舒舒跟三福晋正挨着。 三福晋低声道:“多久了,怎么外头不晓得?” 舒舒亦是小声道:“不足三个月,娘娘不让说……” 三福晋点头道:“妃母体恤。” 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妯里寒暄两句就止住。 三福晋已经望向末座。 东边依旧是卫嫔,西边是章嫔。 瓜尔佳贵人还没有座位,可是已经被让到贵人之首。 大家都或多或少的打量着这一位。 贵人跟嫔主儿到底不一样。 瓜尔佳氏落落大方,脸上波澜不惊。 真要说起来,后宫这些满洲妃嫔,除了佟妃,就数这一位的出身高,也确实有些高门贵女的傲气。 四妃还罢,年岁在这里,儿女都比瓜尔佳氏大了,只和煦的笑笑,谁还放下身价去跟年轻嫔妃争宠不成? 佟妃笑容有些勉强。 她已经得了消息,礼部派人去了启祥宫跟储秀宫。 没有来景仁宫! 皇上让人挪宫,却没有封号,难道只是让腾宫室? 卫嫔依旧是温顺模样,倒是章嫔,看出是真心欢喜,脸上笑容更盛…… * 下一更1月6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七百零一章 你宠我,我宠你(谢盟主“五月绣天”加更) 少一时,惠妃到了,身后带着七福晋跟延禧宫的贵人。 除了几位妃主,众人都起了。 等到惠妃入座,舒舒跟三福晋也坐了。 七福晋在对面看了个正着,立时反应过来,脸上多了笑,对着舒舒挤眉弄眼。 这会儿功夫,太子妃跟十福晋扶了太后出来。 大长公主与荣宪公主跟在后头。 众人又起身见礼。 太后的座位右侧,还放了两把椅子。 瞧着样子,应该是给大长公主与荣宪公主准备的。 太后看着站着的瓜尔佳氏,对白嬷嬷道:“叫人给瓜尔佳贵人搬个座儿……” 明天就要册嫔,没有必要让人家今天还站着。 这么点儿年岁,服侍皇上精心,也是难得。 瓜尔佳贵人屈膝谢过。 太后又看了太子妃与其他福晋一眼,道:“给她们小妯里也都搬个座儿。” 少一时,太子妃与众福晋也入座。 太子妃直接坐在大长公主下首作陪。 十福晋则是被荣宪公主留在手边。 太后也没有如往常一样跟四妃问询宫务,而是笑呵呵地看着大长公主道:“姐姐瞧瞧这些孩子,还记得几个?” 这里的“孩子”,就不是舒舒这些侄孙媳妇了,而是这些后宫嫔妃。 大长公主满脸慈爱地看着大家,视线主要在坐着的妃嫔脸上打转转。 她二十六年那次侍疾,在宫里住了大半年,主位妃嫔大部分还是记得的。 只有末位的两个眼生。 大长公主就如实道:“惠妃这几个丫头记得真真的,僖嫔也是旧日模样,倒是末座的两位,估摸年岁小一些,看着眼生……” 这说的是卫嫔跟章嫔。 六妃都起身了,给大长公主福礼,佟妃也不例外。 她虽是二十九年入宫,可在那之前,也多随公夫人入宫请安,见过大长公主。 随后,三嫔也起身了,给大长公主福礼。 太后就指了卫嫔道:“这是八阿哥的额娘……” 而后,她又指了章嫔道:“这是十三阿哥、十三格格跟十五格格的额娘……” 大长公主见了,也就晓得了,这两位“生子有功”。 虽说端嫔罢黜,可是今天入坐的时候,卫嫔许是忘了这个,并没有依次往前腾挪,依旧坐了老位置。 章嫔在她之后,也只能跟着往后了。 因此,就明晃晃的空出个椅子来。 大长公主见了,看了两眼,心中对上号了,问太后道:“不见端嫔,这是病了么?” 董家是太皇太后属人,端嫔就是太皇太后选出来的,也是老牌子妃嫔之一。 不过是肚子不争气,没有皇子,才落在四妃后头。 大长公主当年回宫侍疾的时候,端嫔也常去慈宁宫请安。 太后神色不变,道:“脾气坏了,打骂宫人,皇上叫挪出去了……” 大长公主点头道:“那是不能留了,宫里这么多人,要是都闹起来,皇上要头疼。” 太后又招呼瓜尔佳贵人道:“孩子,上前来……” 瓜尔佳贵人起身,缓行,到了近前。 太后对大长公主道:“这孩子入宫的时间不长,可性子娴静谨慎,很可皇上的意,已经预备要册嫔了。” 大长公主仔细端详了几眼,笑道:“是个好孩子。” 等到瓜尔佳贵人退下入座,才轮到小一辈。 太子妃跟十福晋不必说,先一步到了宁寿宫时,已经给大长公主请过安。 太后先叫的是三福晋,也对大长公主说了三福晋的身份。 三福晋笑着说道:“给姑祖母请安了……” 大长公主听着也笑了。 方才的后宫嫔妃,虽说论起来也是她的侄媳妇,可是不能那样论的。 天子的后宫,只能论尊卑,不能论长幼。 小一辈却无碍了。 这是她的侄孙媳妇,还是荣宪公主的亲弟媳。 大长公主就道:“是个有福的孩子,当赏……” 生育了两个嫡子,还怀着身孕,子嗣这样顺当,出身也体面,品貌也在这里,还真是有福气。 早有嬷嬷抱了锦盒在旁边候着。 荣宪公主亲自拿了,递给三福晋。 三福晋双手接了,对大长公主道:“谢姑祖母赏,回头孙媳妇生了,再带小的去给您磕头。” 大长公主笑眯眯道:“好,好,姑祖母等着!” 等到三福晋回去,太后又叫了四福晋上前,道:“这是四阿哥媳妇,是费扬古的老闺女,她额涅是穆尔祜家的格格……” 四福晋家是乌拉国主后裔,只是不是嫡支大宗,而是支脉。 当时她祖父带了族人,国初来归,入了正黄旗。 她阿玛当时年幼,就被养在内廷,跟皇家关系很是亲密,是世祖时的内务府总管,也是本朝第一任步军都统。 大长公主也认识她阿玛,脸上带了温煦,道:“是个稳重老实的孩子,看着是她阿玛的品格。” 到了五福晋这里,太后笑着说道:“这是老五媳妇,当初我跟皇上亲自选的,姐姐瞧瞧如何?” 大长公主叫了五福晋上前,拉着她的手,看了又看,赞道:“是个大方秀气的孩子,跟咱们五阿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五阿哥看着憨实,这孩子内秀,也是巧妇伴拙夫了。 太后笑得开怀,道:“最孝顺不过,处处周全,有她在老五身边,我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大长公主道:“娘娘好福气,五阿哥好福气。” 到了七福晋这里,太后道:“这是七阿哥媳妇,也是皇上亲自择选的,是哈达纳喇家的长女,也是个善良仔细的孩子。” 大长公主当然晓得七阿哥有疾之事,还晓得七阿哥以后要奉养纯亲王福晋。 她就点头道:“皇上慈爱,给阿哥们选的福晋,都个顶个儿的出众,七阿哥有福气。” 等舒舒上前,太后拉着她,对大长公主道:“这是九阿哥福晋,也是我的小棉袄了,这两年吃的、喝的、玩的,大半都是她孝敬的!” 听得大长公主都笑了,道:“娘娘和煦,这是将孙媳当孙女待了。” 太后笑道:“没法子,谁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呢?就是咱们昨天打的牙牌,都是这孩子孝顺的……” 大长公主看着舒舒,面上越发温煦。 要不是真心孝顺,也不会这样周全。 她就对舒舒赞道:“好孩子,用心了。” 舒舒带出几分腼腆来,道:“皇祖母宽容,我们娘娘纵着,嫂子们也友爱,孙媳妇才能跟在娘家时一样,整日里馋嘴贪玩。” 因十福晋是之前见过的,等到见了舒舒,大长公主就算将小辈福晋认识齐全。 大家一人一份见面礼,不偏不倚。 宁寿宫这里,太后留了六妃陪大长公主说话,其他人就叫散了。 三福晋也用了辇,出来跟众妯里说了一声,就上辇出宫去了。 七福晋拉着舒舒的手,高兴得见牙不见眼的:“真是大喜事,这红螺寺的香火是真灵验啊!” 舒舒提醒道:“左右红螺寺在那里摆着,就算七嫂想要过去祈福,也不必要太赶。” 她生产完还不到半年,当时又是伤了的,不宜频繁产育。 七福晋点头道:“放心,我不会学大嫂……” 说着,她看向四福晋跟五福晋道:“两位嫂子倒是可以去转转,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回头舒舒有妊的消息传出去,求子估摸都要排着了!” 宫里的事情,哪里有什么真正的秘密? 只是没有人敢问到九阿哥跟舒舒面前罢了。 关于九阿哥身子有损的话,宗亲早就晓得差不多了。 否则的话,年轻夫妻整日缠磨,这有喜是寻常事,还用将功劳按到佛祖身上么? 原本大家都以为九阿哥夫妇这一支,以后也要过继嗣子。 倒是没有人惦记嗣子之位,毕竟还有同母的五阿哥在。 宗室勋贵里,无子的正妻何其多? 像庄亲王府那样,求了半辈子儿子,只求了两个格格的,也不乏其人。 有九阿哥夫妇的先例在,红螺寺就要掀起一波求子浪潮。 四福晋失笑道:“我都有弘晖了,还跟着凑什么热闹?” 七福晋道:“那有什么?再求个格格,就是儿女双全,再求个阿哥,弘晖往后也有个臂膀,同胞兄弟到底不一样,瞧瞧五爷,其他事情不大上心,可是关系到老九的事情,多有哥哥的样子……” 四福晋点头道:“嗯,那我回去跟我们爷商量商量的。” 五福晋想起之前舒舒提醒自己的话,道:“我也听我们爷的……” 七福晋挑眉,小声道:“贤惠不是错,可有时候也不能太贤惠了,该管也要管着些,男人跟孩子似的,惯不得,要不该蹬鼻子上脸了!” 四福晋:“……” 五福晋:“……”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舒舒。 这里正有个管男人跟管孩子似的。 舒舒笑道:“我将九爷当孩子宠,九爷也将我当孩子宠,互相宠着不是挺好的?等到宠习惯了,就舍不得恼了,有什么不痛快,几句好话也就抹平了……” 十福晋在旁,带了佩服道:“九嫂说的真好,我也想要将十爷当孩子宠,可是我不如十爷懂事,都是他宠我……” 第七百零二章 亲亲汗阿玛(第一更求月票) 说了几句闲话,妯里几个就分了两路。 四福晋、五福晋跟七福晋往神武门方向去了,到时候从神武门出宫。 舒舒带了十福晋,去了格格所。 三人南巡的时候就做过小伙伴,都熟稔的不行。 又跟着九格格说了一会儿话,小妯里俩才回了阿哥所。 十福晋之前就晓得舒舒有身孕了,前几天跟着十阿哥来道贺过。 眼下,她直接跟过来二所,小声道:“九嫂,这几天我寻思了,是不是我那次闹着吃肉,惹恼了佛祖,才只肯给九嫂娃娃,不肯给我?” 在众妯里面前,她笑嘻嘻的,私下里也添了小忧愁。 都是一起去“求子”的,自己当时好像心不大诚,就想着吃喝玩乐了。 这几天十福晋后知后觉的,反省了一回。 舒舒道:“这是佛祖体恤你呢,按照大夫的说法,这开怀也要分了早晚,太早了也不好,容易伤身体,你比我小了一岁多,有什么着急的?” 十福晋听了,立时欢喜道:“那我不着急了,等我像九嫂这么大时,我再跟十爷去红螺寺上香。” 说完这个,她道:“九嫂有什么想吃的么?我之前的时候给我额赫写信,让部落里来人的时候带牛肉干过来,不知今年轮班是我阿哥来,还是我阿爸来,月底差不多就该到了……” 舒舒想到自己的一车牛肉干,道:“我这里还有呢,五哥带回来的,回头你自己留着吃。” 说来也怪,现下她的味觉好像更灵敏了。 吃原味的牛肉干,就有些吃不下,觉得有牛肉的膻味。 还是小棠再加工了,做成香辣牛肉干,才能吃进去。 十福晋道:“那九嫂不害口么?我额赫说怀我的时候害口了,就想要吃山杏,可是当时是冬天,去哪里找山杏去?后来还是我阿爸打听了好几个部落,才给她寻来半坛子腌山杏。” 舒舒笑着听着,原想要摇头,可是想到“山杏”,嘴巴里口水哒哒,也想要吃酸的了。 真是片刻也忍不得。 她立时吩咐核桃道:“让小棠做两碗酸辣粉,一碗寻常的,一碗多放一勺醋。” 核桃立时下去传话去了。 十福晋笑嘻嘻道:“早上吃的早,我正好也饿了。” 膳房里粉丝、粉条都是齐备的。 可是干粉条不能直接煮,要先泡软,时间来不及。 小棠就用粉丝做了两碗酸辣粉。 除了两碗粉之外,还放了四个料碟,里面放了醋、辣椒油、炸豆子、葱花碎跟香菜碎。 这是备着两人添加的。 等到酸辣粉丝上来,妯里俩就埋头苦吃起来。 十福晋那碗是少酸少辣的,对她来说,就已经正好了。 草原上调味有限,平日饭菜最常用的就是盐,还有就是烤肉的香料。 她爱吃炸豆子,觉得酥酥脆脆的,越嚼越香。 眼见着舒舒只加了辣椒油跟香菜碎,没有要旁的,十福晋问过之后,就将剩下的酥豆子包圆了。 舒舒吃着又酸又辣的酸辣粉丝,心满意足,才算解了馋。 膳桌撤了下去,十福晋想到方才的炸豆子,道:“九嫂,我叫膳房炸了豆子,怎么不是这个味儿?一凉了还艮了,邦邦硬,也不脆……” 舒舒虽不去膳房,却是个理论派。 她道:“这要先泡再煮,然后晒干后再炸,就是酥豆子了,炸好后晾凉再收在坛子里,能搁好久。” 十福晋听得眼睛直转圈,道:“居然这么麻烦……” 舒舒道:“你既喜欢,回头直接让膳房给你送些……” 十福晋摇头道:“不用,回头让膳房的人再照量照量。” 吃饱了犯困,舒舒就有些精神不足。 十福晋见状,就起身道:“嫂子您歇着,我家去了。” 舒舒跟着起身,道:“那得空再过来。” 说罢,她要跟着相送。 被十福晋拦住,道:“又不是旁人,不用送……” 舒舒就也不跟她客气,吩咐小椿代自己送人。 少一时,小椿送人回来。 舒舒已经净面,换了家常衣裳,脖颈上多个小围脖,脚上多了全包的棉拖鞋。 围脖不是常见的荣华,而是真丝小棉围脖,是小椿琢磨出来的。 除了家里用的这种比较窄的,还有一种比这个宽的,可以出门的时候戴,防止吃了冷气咳嗽。 宫里虽有地龙,可是都有固定的时间才开始烧,跟外头一样,就是每年的十月初一。 深秋时节,外头有日头,还暖洋洋的,屋子里却开始阴凉。 舒舒身上也换了薄棉马甲。 老话说的好,“春捂秋冻”,可是她现在情况不一样,就特殊对待了。 舒舒小睡了一觉,醒来后精神也足了,想起大长公主的赏赐,对小椿道:“快拿来瞧瞧。” 虽说今天早上她不是奔着这个去的,可是得了赏赐还是让人欢喜。 匣子就带了古朴之意,打开来,里面放着一对金手镯。 样式简单,就是一对简简单单的马蹄手镯,并不是掐丝镶宝的款式。 舒舒却是忍不住,拿起来看了起来。 分量不轻,一只足有二两。 眼见着小椿与核桃在旁边湖涂,舒舒道:“这是老物件了,估摸还是关外的样式,我额涅也有一对,是曾外祖母留下的。” 小椿道:“这样说的话,那不就是大长公主的陪嫁?” 大长公主总共嫁了两回,一回是在太宗朝,一回是顺治五年,从京城嫁的。 可是按照惯例,她的嫁妆,大头应该只有一份,第二次多是在第一次的嫁妆上有些增补。 舒舒道:“即便不是陪嫁,也是太皇太后给的老物件,好好收着。” 小椿仔细的收好了。 舒舒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位大长公主用这些赏赐后辈,感觉不大吉利…… 她看着核桃道:“估摸着,这两日大长公主就要带着荣宪公主出宫去公主别院,你记下一笔,回头准备年礼的时候,多预备一份。” 年礼都要提前送的,尤其是他们这年轻辈分小的,眼见着就要开始预备,冬月底的时候就要开始送了。 核桃应了,想了想,道:“福晋,那顺承王府大格格那边呢?今年的年礼也加上她家么?” 舒舒想着桂珍的阿玛是个不靠谱的,承爵的弟弟不是同胞弟弟,就点头道:“加上吧……” 虽说此一时,彼一时。 两人不是姑嫂了,舒舒也预备好了添妆回去,不打算让大格格吃亏。 可是人情不是算的。 不是说做买卖,你来我往的就结算清楚。 当初那个大兴小庄,确实解了董鄂家的燃眉之急。 否则的话,长辈们还要跟着着急。 要是桂珍格格觉得尴尬,往后疏远也就疏远了;在她刚嫁入婆家这段时间,自己立在她后面,也是给舒穆禄家的长辈看看。 桂珍格格即便跟顺承王府那边关系寻常,可还有自己这个做皇子福晋的表妹在…… * 乾清宫,西暖阁。 九阿哥陛见来了,说的是瓜尔佳氏是否提前挪宫之事。 要知道,随着瓜尔佳氏册嫔,内务府也要按例增加宫女数。 之前瓜尔佳贵人名下是四个宫女子,现下可以增加到六人。 又因她晋了嫔位,也有资格补一名家下女子入宫。 这两个缺额怎么补,还要看瓜尔佳氏自己定夺。 还有太监这里,也要多一个首领太监。 “配殿狭窄,到时候怕有所不便,倒是长春宫后殿,按照汗阿玛吩咐,已经铺陈完毕。” 九阿哥道。 早年后宫等级不全,这些年也渐渐全了。 从使唤人口,到每日供应,到家具陈设,都等级分明。 康熙想了想,道:“既然明日本是宜迁居的好日子,那就明日迁吧,让礼部直接去长春宫传旨……” 九阿哥应了,道:“那儿子这就去叫内务府的人去预备。” 今天就十五了,明天迁宫也比较仓促。 唯一的好处是,大的家具陈设都不用动,只搬瓜尔佳贵人常用的衣服细软。 康熙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是‘禁足’么?这是呆不住了?” 九阿哥带了赖皮道:“汗阿玛慧眼如炬,儿子这不是等着银子使么?就等着汗阿玛那五十万两呢!” 康熙诧异道:“那一百多万两银子,都花出去了?” 九阿哥点头道:“差不多吧,反正都有了规划,不能挪了,这叫专款专用……” 这个词,是跟舒舒学的。 康熙看破他的小心思,冷哼道:“朕还能反口不成?” 九阿哥讨好道:“汗阿玛天子之尊,一言九鼎,不是那等出尔反尔的人,是儿子关心则乱,怕这消息露了,旁人也惦记汗阿玛的银子,就想着早点儿落袋为安!” 康熙气笑了,道:“你倒是入袋为安了,到时候朕怎么办?” 九阿哥拍了拍胸脯,道:“儿子这不就是模范么?只要旁人也敢跟儿子似的,说好还钱的时间,再一比一的孝敬汗阿玛红利,那就让他们借吧!” 康熙嗤笑道:“你倒是大言不惭,就不怕牛皮吹大了,回头被兄弟们笑话?” 九阿哥双手合十道:“所以您是儿子的亲亲汗阿玛,这世上的事情哪有保准的?这话儿子只跟您说,到时候完成了,您好好夸儿子几句;要是完不成,您私下里训几句,旁人也不晓得……” 康熙训斥道:“你还知道世上没有保准的事儿?就敢折腾这么大的摊子,真要出了亏空,折了本钱,你搁什么还?” 九阿哥“嘿嘿”两声道:“这不是以后儿子也有二十三万分户银子么,外加上老十那二十三万两,再加上五哥的,这就是六十九万两,再大的亏空,也补的差不多了……” 康熙拉着脸道:“你倒是好意思,要知道‘亲兄弟,明算账’……” 九阿哥道:“您就看三哥都敢借十五万两给儿子,就该晓得儿子这信誉有多好了,您就放心吧……” * 早上的加更大家别落下,^_^。 第七百零三章 小家(第二更求月票) 软磨硬泡的,九阿哥终于拿到了康熙的手谕。 他眉开眼笑的,仔细收好,道:“那汗阿玛,您先忙着……” 康熙看着他,蹙眉道:“你又要忙什么?” 九阿哥道:“儿子去内务府一趟,问问姑祖母跟二姐的马车预备好了没有,姑祖母自在惯了,怕是不耐烦在宫里住着。” 之前这几日,都是等着认亲,才暂住宁寿宫。 今日宁寿宫请安,侄孙媳妇也都见过了,长公主估摸要张罗出宫了。 康熙神色稍缓,沉吟着说道:“大长公主身份尊贵,是太宗皇帝之女,还朝小住,当行恩典,一应供给,全部由内务府支应。” 九阿哥垂手听了,道:“汗阿玛,那姑祖母按什么例供给?” 康熙了想,道:“比太妃例增加五成。” 九阿哥记下了,又道:“二姐那里……” 康熙道:“按照去岁大阿哥、三阿哥的例供给。” 宫里早先只有皇子、皇孙的例,去岁大阿哥与三阿哥封郡王后,两人供应也增加不少。 九阿哥没有什么再问的了,从乾清宫退了出去。 等到他出去,康熙跟梁九功抱怨道:“学会使小心眼了,还以为学会公事为先,结果呢?就是面上光,还是为银子来的,过来湖弄朕来了……” 梁九功有些不知怎么接话了,九阿哥这几日实在不像话。 五十万两银子,说磨就磨走了! 到底什么发财大计啊,也不说悄悄拉扯自己一把! 可是想想那“日进斗金”的小牌牌,梁九功还是道:“九爷这到底是当差的人,学着婉转了……” 康熙笑着点头道:“也是,会绕弯子了,不再开门见山的要什么说什么;就是性子还是猴急,真是便宜了他……” * 从乾清宫出来,九阿哥才算松了口气。 就是落袋为安! 回头想要追加,也不行了! 至于搬家的事,等到二十一号,佟妃挪完宫再说。 他心里有了成算,就去了内务府衙门。 他叫人传了高衍中,先说了大长公主与荣宪公主马车之事,随后让他拿着康熙的手谕去内库支银子。 高衍中没有立时候就走,而是犹豫道:“爷,这银子取出来,往哪儿送?” 这不是五百两、五千两,而是五十万两! 三万一千二百五十斤。 就是大车拉,上千斤的大板车,也要拉三十多趟。 堆在那里,怕是要半间屋子。 九阿哥想了想,还真是有些为难。 运到宫里,惹眼不说,到时候还要再搬一回。 他想了想道:“春日里内务府给皇子们分产,多有钱庄,就送到爷的钱庄,开了庄票出来,回头你直接拿给高斌。” 高衍中听了,差点跌一跟头。 九阿哥这用人也太随意了吧? 高斌前几日才拿了十万两的庄票走,这回还有? 六十万两银子,让个半大孩子采买,高衍中这亲老子都不放心。 九阿哥看着他的样子,笑道:“胆子小了,爷跟高斌都不怕,你怕什么?” 高衍中躬身道:“奴才是怕高斌不争气,耽搁了九爷的安排。” 九阿哥轻哼道:“争气有争气的用法,不争气有不争气的用法,到了爷手中,孩子当大人使,大人当驴子使,反正别闲着……” 高衍中讪笑,那还真要忙起来。 今日堂衙门这边坐衙的正是赫奕。 知晓九阿哥过来,他过来请了安才回去。 只是回到他自己的值房后,他面色沉重起来。 前天太子打发人传他去毓庆宫,他也老实去了。 结果,太子吩咐要盯着九阿哥…… 这叫什么事儿?! 自打正月里他挂内务府总管,九阿哥待他客客气气不说,仁至义尽。 也体恤他,让他专门负责毓庆宫供给这一块。 可见,九阿哥对赫舍里家也好,对毓庆宫也好,都与之为善,并没有交恶的意思。 之前太子提及此事,也是赞九阿哥周全,怎么如今改了口? 要知道,九阿哥可不单单是九阿哥,他是翊坤宫的阿哥,还有一个同母兄、一个同母弟,还有十阿哥那个如同双生的兄弟。 这要是对上了,那后头牵扯的,还有宁寿宫跟钮祜禄家。 赫奕并不想听命,可是那是太子的吩咐。 皇上提拔他到内务府,就是为了给太子使唤的。 他只有吩咐长随道:“盯着高衍中些……” 内务府上下都晓得,高衍中跟张保住都是九阿哥的人。 两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行事都很周全。 方才他去给九阿哥请安的时候,正好与高衍中打了照面…… * 乾清宫,西暖阁。 屋子里的气氛不再是之前的松弛。 康熙看着手中的折页,脸色阴沉着,望向赵昌:“舒尔图库是什么人?为什么太子买的地,会挂在他名下?” 詹事府的属官,有这个人么? 康熙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 明明詹士府的人都是他自己指的,竟然全无印象。 赵昌躬身道:“皇上,这是李格格之父……” 康熙脸色越发难看。 当时毓庆宫跟九阿哥之间的摩擦,是太子妃给收的尾,拿的就是太子贴补给李氏的几处私产。 这是拿了四个小产业,再贴回去两处大的?! 他一叶障目,没有想到太子是为阿克墩兄弟准备的,只当是贴补妾室。 私库总共就不到二十万两,拿了十万两给妾室置产? 这就是“回宫惩戒”? 康熙觉得心堵。 正经的岳家没见他亲近,倒是将妾室的娘家当成了姻亲,这样信重。 总算是知道要脸,晓得私下里叫人添置,要不然的话,说出去就是大笑话。 兄弟求上门,只有五万两;安抚小老婆,直接十万两。 九阿哥还担心因为银子多寡的问题,担心毓庆宫尴尬,将每个人的份例瞒了。 要是他晓得太子那十万两银子的去处,怕是都要小心眼子的记一笔。 康熙有些担心太子妃,道:“那个李氏现下如何?待太子妃可还恭敬?” 赵昌躬身道:“李格格如今住在撷芳殿……” 因为毓庆宫狭窄,太子年岁也大了,内卷渐多,就指了毓庆宫东南的撷芳殿安置太子内卷。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这叫什么? 李氏的份例虽是减了,可依旧是太子妃下第一人,而且不住在一处,有分庭抗争之势。 他有些心累,揉了揉额头。 他已经跟太子提了,不喜李氏母子,太子却恩宠依旧。 难道自己这个老阿玛说的话,是耳边风不成? 康熙心中,生出几分不满。 他看着赵昌道:“行了,此事到此为止……” 之前的时候,他还担心太子手紧,也犹豫要不要再拿出十五万两银子,让太子跟大阿哥的份额齐平。 现下,还是算了。 太子有了自己的小家,护着自己的小家…… 康熙望向梁九功,道:“将内造办这几个月新制的首饰单子拿过来……” 现在内造办烧蓝、烧红技艺,日益成熟。 还有人调和出了其他颜色。 做好的首饰,都记档入了内库。 少一时,梁九功拿了首饰册子过来。 上面都有描影,下面记录材料几何,金重多少钱。 这是要给明日册的几位嫔主挑赏赐。 康熙看了一遍,挑了几样出来,让梁九功记下。 “烧红如意牌给瓜尔佳氏,烧蓝吉字牌给卫嫔,烧红安字牌给章嫔……” 皇上赏赐,肯定不会单赏赐一样,首饰、摆件、衣服料子、金银,都有大概的定数。 今日这个,都是额外赏赐的。 想着明年就是荣妃的整生日,康熙就道:“这件烧红五福捧寿对镯赐荣妃,烧蓝的十八子手串赐德妃,烧红缠枝莲金荷包赏宜妃,烧蓝的福字扁方赏惠妃……” 四妃都想到了,康熙就沉吟了一下,往后翻了几页,道:“这个烧红的石榴耳坠子赏王贵人……” 说完,他就合上首饰册子。 梁九功拿了册子,就要转身退下。 康熙想了想,道:“拿回来,朕再挑一件……” 梁九功自没有话说,恭敬地递回来。 康熙翻看了前头,略有沉思,指了一件道:“就这个吧,烧红祥云如意锁。” 梁九功下去了。 康熙看了眼永寿宫的方向。 到底是佟家人,血脉相依。 可以不亲近,但是也不容人怠慢。 这样,就行了。 有了前车之鉴,他绝不允许外戚再插手宫中事…… * 当天下午,梁九功就跟花蝴蝶似的,东六宫跑完,跑西六宫;西六宫跑完,再来东六宫。 谁叫这宫里的规矩,次序最重要。 头一处,就是东六宫的延禧宫。 第二处,西六宫的翊坤宫。 第三处,东六宫的永和宫。 第四处,东六宫的钟粹宫。 第五处,东六宫的景仁宫。 第六处,西六宫的启祥宫。 第七处,西六宫的储秀宫。 第八处,西六宫的启祥宫。 第九处,东六宫的永和宫。 至于什么先跑遍东六宫,再去西六宫,没有那样的规矩。 就是去了两趟的启祥宫跟永和宫,也没有说一个宫里就顺带着一起送了。 不兴顺带着。 一下晌的功夫,梁九功觉得自己的腿都要遛细了。 不过这半日的赏封,也顶他几年的年俸了。 嘿嘿! 梁九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袖袋,那“日进斗金”的金牌子就在里头放着。 别说,还真是好兆头…… 第七百零四章 礼下于人(第三更打滚求月票) 日,就是九月十六,宜迁居、庆典。 这日,也是卫嫔、章嫔与瓜尔佳贵人行册礼的日子。 相关的仪式,还是有些繁琐,只是也轮不到皇子福晋去观礼。 前朝太和殿内设节案,册嫔旨意放在左侧。 宫内正中,也设节案一张、香案一张。 舒舒要预备的,就是几处的贺礼。 四阿哥打发人送了礼单进来,是从直郡王府长史那里抄来的。 大家按照直郡王府的例减等。 贺礼也比较简单,就是金玉摆件,衣服料子这些。 舒舒见状,就叫小椿将库房的几个鸡血石摆件找出来了。 这是直接从杭州采买的。 雕刻所用的料子,是那种含朱砂少的粉冻昌化石,看着精致可爱。 不过舒舒见了,想想还是算了。 要是对方觉得名字不吉利呢。 她就挑了个桃花冻的,叫小椿摆在多宝阁上,其他的又叫收起。 这几个月又是烧蓝首饰,又是小汤山的地,都没顾上那些鸡血石。 上行下效,九阿哥已经吩咐内造办玉作的匠人开始雕刻了。 到时候直接“敬上”,除了摆在西暖阁的山子,剩下的就是几件小摆件。 舒舒看着自己库房的单子,道:“几位嫔娘娘送妆镜跟法兰西香水各一份,西洋绒一卷,宁绸两匹……” 说着,她又道:“宝石盆景一倜、镇纸一对,西洋绒两卷、宁绸四匹,这些预备着,回头送永寿宫娘娘……” 小椿记下了,道:“福晋,那过些日子,良嫔娘娘迁宫还送么?” 舒舒点头道:“送,比照着上次储秀宫的贺礼预备两份,一份今天就送到长春宫)一份回头再送。” 礼多人不怪。 礼少了,是打脸,没有必要。 只是别的妃嫔可以打发身边人送贺礼,舒舒与十福晋这两个宫中小辈却不适合了。 可是舒舒是怀孕前期,正是要小心的时候,亲自过去道贺反而是给对方添麻烦。 于是,就有齐嬷嬷带了小椿跟着十福晋一起去送礼。 今日册三嫔,排序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良嫔为首,敏嫔次之,和嫔最后。 这也是应有之礼。 要是和嫔封在前头,怕是朝野要非议皇帝有寡人之疾。 因这个缘故,十福晋一行,就先去启祥宫,再去储秀宫,最后是长春宫。 等到转了一圈回来,十福晋已经气喘吁吁的,瘫坐在炕上,跟舒舒抱怨道:“这旗鞋真是要命了,要是穿靴子,我走一天都不会累……” 既是上门贺喜,她也换了旗装跟旗鞋,穿得规规矩矩的。 原以为都在西六宫地界不会太累,可是这样走了几圈也难受了。 舒舒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十福晋的胳膊,扎扎实实的,都是肉。 上半年因南下奔波清减了那些肉,入秋以来都回来了。 舒舒忍不住道:“弟妹,你不是想要明后年去红螺寺求子么?那样的话,就要克制一下……” 中秋之前还不明显,中秋后可能是天凉了,吃的多了,十福晋这体重应该是涨了不少。 十福晋苦着脸道:“那嫂子,我饿。” 舒舒觉得十福晋是胃口大了,道:“回头多吃肉,少吃果子。” 肉更顶饱些。 十福晋痛快点头道:“我听嫂子的。” 等到次日,三位嫔主就往乾清宫跟宁寿宫行礼。 这也不干小辈的事了。 舒舒听了一耳朵,就放在一边。 最近几日,她得了空,就拿着皇子府的图纸做规划。 后头的配房,给邢家住了一个一进院,再给齐嬷嬷跟崔总管各留一个。 六个二进院子,东边把边的,跟王府后院门斜对着的留给福松。 中路主院的正房依旧五间,可以跟阿哥所现在的格局一样,到时候住着也习惯。 只是两侧各有两间耳房,西耳房是打算做净室的。 主院后头的后罩房,楼房。 舒舒就打算将东边的几间做内库,西边的几间先空着。 后院的厢房,可以分给小椿她们住。 主院的东厢房,是给肚子里的宝贝预留出来的。 到时候乳母保姆跟着在东厢房安置。 等到看到西路的几个小院子,舒舒默默。 她也不是心狠之人,可是也不敢懈怠。 谁叫她们立场不同。 舒舒也不会假惺惺的愧疚。 既是家里给报了内务府小选,要是不指到阿哥所,那就是分下去做执役宫女,像香兰一样熬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 现在半个主子,也是主子。 想到这里,舒舒摸了摸肚子。 平平。 要是按照小说里的情节,好妒的主母怀孕,妾室就要动幺蛾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兆佳格格跟王格格吓到了,今年很安分。 二月里舒舒跟着南巡的时候,也没有往前院凑。 等到舒舒回来时,也各自叫人送了一份赏过去。 现在不到三个月,就是阿哥所的人,也只有九阿哥身边跟正房服侍的人晓得她怀孕之事。 等到三个月后,她们两个晓得主母有身孕,还肯安分,才是真安分。 舒舒低头,嘴角带了笑。 早生早好。 回头接了阿牟入府,自己依旧是个大宝贝。 转眼,到了九月二十,又是宁寿宫请安的日子。 这回舒舒就不必去了。 不过她也没有太晚起床,辰初也醒了。 夫妻俩用了早饭,九阿哥就去内务府衙门了。 这也算是下旬了,他的“禁足”也就不了了之。 舒舒则是叫了小棠过来,准备茶点。 “十福晋爱吃酥的,红枣干来一份,苹果干来一份。” “七福晋爱吃肉,香辣牛肉干来一份、昨天卤的鸭肝来一份。” 七福晋原来无糖不欢,简直就是个糖菩萨,可是生女后口味也改了。 “四福晋吃的素,那就牛奶玉米小发糕来一份,红枣糕来一份。” “五福晋比较喜欢吃干果,就上一盘水晶核桃、一份松子糖。” 舒舒按照每个人的喜好,仔细地吩咐着,为即将到来的妯娌茶话会做准备。 几个妯娌关系好,她今天没有露面,嫂子们出宫之前,都会过来打个转儿的。 将要到巳时,外头就传来动静。 诸位福晋来了。 舒舒忙出来相迎。 四福晋见状,快走几步,拉了她的手,道:“又不是旁人,出来做什么?今儿风大,快回屋……” 舒舒也不跟嫂子们客气,直接引众人到西次间。 人多了,坐在炕上说话不方便,舒舒就叫人摆了圆桌,摆好了茶点。 大家见了,不由失笑。 七福晋笑道:“不单单是皇祖母的小棉袄,也是大家的小棉袄!” 舒舒请众人坐了,奉了茶,才笑着说道:“这小棉袄可金贵着,七嫂得多哄着我些,要不回头就是漏风的小棉袄……” 一句话,听得大家都跟着笑了。 舒舒晓得,几位嫂子中,四福晋端庄,五福晋寡言,想要探问八卦,还是要看七福晋。 她就道:“七嫂,说说呗,今日如何?宁寿宫要多一把椅子了……” 七福晋摇头道:“你真是,怎么不会数数了?还是十个,只是良嫔娘娘挪了一步)敏嫔娘娘跟着挪,和嫔娘娘居于末座。” 舒舒觉得自己开始笨了。 十福晋小声道:“和嫔娘娘可真年轻,跟良嫔娘娘在一块,像是两代人了。” 七福晋也挤眉弄眼,道:“良嫔娘娘素来和气模样,今天看着待和嫔也如沐春风。’” 舒舒想了想众人的位次。 良嫔是西边第四位,和嫔是西边第五位。 这两人还真是缘分。 两人之前都住启祥宫,以后都住长春宫。 宫里都是长辈,大家八卦两句,也点到为止。 舒舒看向四福晋道:“四嫂,大长公主住到公主别院,那您跟四哥还用过去请安么?” 四福晋摇头道:“不必,大长公主还朝是为了祭祀太皇太后,已经准备往皇陵去了。” 舒舒点头。 不管多大年岁,都会思念母亲。 她之所以这样问,也不是没话找话,而是因为大长公主的公主别院就是索额图之前的宅子,距离皇子府不到一里多地。 要是四阿哥夫妇过去请安,那么等到他们出宫后,也少不得过去。 等到几位福晋离开,小椿就拿了一叠礼单过来。 舒舒的生辰就在下个月,这是“三节两寿”中的一寿,内务府内外僚属的贺生礼早在重阳节后,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到了。 “这几张是江南三位织造的。” 小椿递过来,带了稀罕道:“曹家、李家还罢了,金家这次却是加了三成忖。” 舒舒蹙眉道:“九爷的礼单呢?” 都说礼多人不怪,可还有“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跟着。 小椿道:“也比其他两家多些。” 舒舒就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的?” 小椿想了想,道:“中秋节礼时就有些高了,只是不出格,奴婢也就没当回事……” 舒舒想了想杭州织造金家的印象,好像是子嗣繁茂。 难道是为了内务府的缺来的? 舒舒吩咐小椿道:“他们家的东西单搁着,中秋节礼的单子也找出来,还有其他两家。” 三大织造联络有亲,同进同出的,金家这样送礼也是不厚道。 只是以为多送礼,就能从皇子这里讨人情,那想的也太美了。 舒舒早就跟九阿哥提醒过,不插手内务府的人事。 木。 吼吼,又是一万二的一天,骄傲,叉腰求月票! 第七百零五章 暴躁(谢盟主“烟火一冷一热”加更”) 等到九阿哥从衙门回来,舒舒就提了金家送礼之事:“到底为什么呢?要是为了内务府的缺,也太儿戏了些?” 就算是求人,也没有这样求的。 总要打发能说得上话的兄弟子侄进京,亲自给九阿哥请安,而不是“三节两寿”里添个三瓜两枣,那才符合常理。 九阿哥挑眉道:“不是为了缺,这是盯上小十七了……” 舒舒反应过来,道:“皇子伴读名额?” 九阿哥点头道:“曹家、李家各有一子弟入宫,金家自然也不甘于人后。” 金家本就是内务府的官员,因为得了皇上信重,才父子两人任杭州织造三十余年。 如今到了小一辈,生在杭州、长在杭州,早与宫里关系疏远了。 舒舒道:“那想得还挺远,十七阿哥入上书房总要好几年。” 九阿哥道:“算是提前报备吧,到时候选哈哈珠子的时候,让人能想起他们来。” 晓得了缘故,舒舒就放下此事。 真到皇子选伴读的时候,就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宜妃身为养母,是可以从郭络罗家或姻亲人家遴选伴读,倒是有资格选两人,可是舒舒跟九阿哥压根没见过金家的孩子,自然不可能将一个不知秉性的人放在十七阿哥身边。 小孩子心性不足,容易被身边人性情影响。 就比如阿克墩,早年有些傲气,可是在人前看着也是规规矩矩的,选了伴读,入上书房读书后,受了身边人蛊惑,骄狂自大,反而进退失据。 次日,佟妃迁永寿宫。 依旧是齐嬷嬷带了小椿随十福晋过去送贺礼。 再次日,是九格格十七岁生辰。 圣旨下,皇九女指婚给一等承恩公鄂伦岱长子一等侍卫补熙,命礼部与内务府开始准备公主出降相关事宜。 九格格的婚事,至此尘埃落定。 至于公主的封号,会在大婚之前册封。 舒舒得了消息,长吁了口气。 她也有些搞不清楚,这算是改变了历史,还是没有改变历史。 九格格的驸马不再是舜安颜,可是依旧是佟家子弟。 她面上却是欢喜,吩咐小椿道:“快代我跑一趟,去给格格道喜。” 至于其他的,就不好用丫头传话了。 道喜没有空着手的,正好金如意也是预备好的。 舒舒就让小椿找了出来,直接用那个做贺礼。 这虽是作为添妆礼预备的,可是之前也是打算私下给的,为的是两人除了是姑嫂还是手帕交的情谊。 明面上的添妆礼,舒舒还是会从嫂子们的例,不会跟大家相差太多。 所以这涸时候送如意也合适。 小椿带了人出发了。 舒舒就算着日子。 二十五良嫔迁宫,后宫大事毕。 九阿哥就可以去御前央求月底搬家之事。 他之前拿了舒舒跟自己的八字,又去了一趟钦天监,算了一下,还是合上二十九的日子,没有冲撞。 这样算下来,自己在宫里待的日子,就要不到一旬了…… 木。 宁寿宫,东次间。 最先得了指婚消息的是两位太妃。 因为就在这边住着,天使一来,就得了消息。 两人都打发嬷嬷过去送贺礼,而后相伴着过来给太后道喜。 要知道,九格格不单是公主,还是太后抚养的公主,两位太妃瞧她自然也亲近。 这回留在眼跟前了,太后算是心愿得偿。 太后确实欢喜,笑得合不拢嘴。 她自己就是远嫁的,晓得女子远嫁的苦楚。 这些年荣华富贵不缺,可是想起在娘家时的惬意,也让人午夜梦回。 外加上亲人的生离死别,早年的时候,也是流过半筐眼泪。 现下九格格指了婚,留京就成了定局。 “小九性子绵,又是内里刚性的人,就是指到科尔沁,我都不放心。” 太后跟两位太妃絮叨着:“是个孝顺孩子,到时候‘报喜不报忧’的,可不是要心疼死人了,现在这样多好,就在眼皮子底下,平日里也能常见到……” 端顺太妃道:“还以为皇上会改了主意,另外择人家,没想到还是他们家。” 鄂伦岱可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是个混人,在御前都敢挺脖子。 虽说八旗不流行打媳妇,可是鄂伦岱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也叫人担心他会不会殴妻。 这龙生龙、凤生凤的· 淑惠太妃道:“皇上念旧·” 早年皇上刚亲政的时候,佟国纲也给了不少助力。 太后笑着说道:“皇上打发补熙过来给我请安,是个腼腆孩子,跟他老子行事不一样。” 说着这里,她看向端顺太妃跟淑惠太妃道:“皇上难得册封后宫,下一回估摸也要十年八年后。” 两位太妃脸色都淡淡的。 这次册礼,落下了咸福宫妃跟佟妃。 她们虽看得开,可还是觉得有些不舒坦。 早年大清后宫,是蒙古女人的天下,可是随着她们老去,怕是大清后宫中蒙妃都难进了。 太后看着两人道:“皇上开始喜欢年轻庶妃,乾清宫的答应也好几十了,回头要是有人遇喜,身份太低,也没有资格抚养,你们要是想抚养小格格、小阿哥,正是时候……” 端顺太妃立时摇头道:“我可不操那个心,回头一闭眼,私房都给了小布音就是”。 淑惠太妃却是犹豫。 早年的时候不是没有过这个念头,只是皇子皇女们都金贵。 要是以后的小阿哥、小格格都跟十五阿哥他们这样的出身,教养一个也是两全其美。 淑惠太妃道:“那就等个庶妃的小阿哥,不要小格格,养大了天南地北的隔着,怪不落忍的……” 几个老人家都笑了,真要是能活到十几年后,赶上太皇太后的寿数,那也是她们的福气。 太后点头道:“那回头我求皇上。” 这养孩子有养孩子的乐趣。 小宝贝“哈哈”笑着,就会叫人跟着笑了;小宝贝“呜呜”哭了,那心肝都要揉碎了。 她们这辈子,没有得过丈夫的恩宠,没有生儿育女,老了老了,想要享几日天伦之乐,也不是罪过…… 木。 格格所,九格格处。 九格格看着锦盒里金灿灿的如意,跟小椿道:“九嫂也太实诚了。” 这么大的金如意,即便是掐丝镂空,样子做的精巧,可是金子就是金子,这分量也不会轻。 小椿笑道:“本是预备着明年送的,福晋打发奴婢先送来。” 九格格脸色泛红,道:“我也正有事要找九嫂,明儿九嫂什么时候得闲,我过去叨扰一二。” 小椿想了想自己福晋的坐卧起居,道:“辰正到午初闲着,下晌申初之前要小憩)申初到酉初也得闲。” 九格格听着这个时辰,不由失笑,道:“九哥中午还要回阿哥所?” 小椿笑道:“九爷不放心福晋一个吃饭。” 九格格有些心塞,却也知趣,道:“那我就明天上午过去跟嫂子说话。” 两人说着话,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各宫妃嫔得了消息,打发人送贺礼来了。 小椿就告辞出来,回了二所。 舒舒听说九格格要来做客,只有欢喜的。 她一个人待着无聊,十福晋偶尔过来坐坐,可应该是得了十阿哥的吩咐,每次也就两刻钟,并不久坐。 舒舒觉得自己需要小伙伴了。 她想要准备茶点,可是九格格不怎么重口腹之欲,就吩咐小椿道:“那明日就将咱们的几样果子拿出来待客。” 这是九格格说有事找自己,那到底什么事呢? 木。 四贝勒府,门口。 四阿哥勒马而至,黑着脸将缰绳丢给门房,就大踏步的进府。 他直接去了书房,看到佛龛上佛祖的慈眉善目,烦躁的心才渐渐平复。 人都有远近亲疏。 对他来说,即便面上跟佟家人关系寻常,可心里还是念着额涅的情分。 只是佟国维对他态度平平,跟对其他皇子阿哥并无太多区别,他之前也就不上杆子去烧热灶。 瞧着佟国维的样子,似乎并不认为四阿哥被佟皇后抚养就是“皇后养子”。 四阿哥羞愤,也鲜少主动与他们联系。 除了隆科多, 隆科多对他一直亲近,舅甥早年也有不少走动。 正月里佟国维落罪,四阿哥并不觉得可惜,他想的是找个机会将隆科多调回京城。 额涅生前,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胞弟。 结果今日收到隆科多的信,居然是拿九格格说嘴,提及想要让皇上息怒,唯有舜安颜尚主才能使得佟家脱困。 隆科多央求四阿哥促成此事,否则的话,这一支就要沉寂,往后也做不了四阿哥的助力。 简直是莫名其妙! 四阿哥看了信,就要气炸肺。 隆科多是舅舅不假,可是九格格也是他的同胞妹妹。 他怎么可能为了佟家的富贵,就要去插手妹妹的婚嫁? 哪有这样的道理? 还有那个助力? 自己一个皇子,需要什么助力? 佟家用意不善,其心可诛! 四福晋得了消息,晓得自己爷挟怒而归。 她并没有急着到书房来,而是叫膳房预备了杏仁茶,还有现成的沙琪玛跟芝麻糖各装了一盘,才带人到了前院。 听说福晋来了,四阿哥将赶人的话咽下。 这是发妻,不是旁人,四阿哥也想要找人说说心中的憋闷。 四福晋进来,从身后丫头手中接了食盒,摆摆手打发人出去。 四阿哥看了一眼,道:“爷不想吃。” 四福晋柔声道:“不是旁的,就是一碗杏仁茶,润肺的,现在干燥,早上爷咳了好几声。” 四阿哥不说话了,四福晋将杏仁茶跟两盘茶点都拿了出来,摆好了,又去投了干净毛巾递给四阿哥。 四阿哥接了,神色缓和些,搽干净手,端起杏仁茶吃了。 里面放了糖霜,吃着甘甜。 四阿哥吃了一碗,心绪也平静下来。 等到撂下碗,漱了口,他才跟四福晋抱怨道:“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第七百一十七章 慈母心(谢盟主雨露花浓情加更) 梁九功进来,就发现宜妃跟以往不同,少了素日的鲜活,有些怏怏的。 他恭敬道:“娘娘,皇上传娘娘乾清宫伴驾!” 宜妃起身道:“我这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想要跟皇上念叨念叨。” 梁九功小声道:“刚才神武门那边往御前递了今日宫门出入册子,皇上也跟着恼了。” 宜妃听了,明白过来,微微颔首,算是领了梁九功的人情。 佩兰伶俐,早已预备好荷包,里面装着不是别的,正是薄薄的一张庄票,恭敬道:“总管辛苦!” 梁九功笑纳了。 外头的肩辇已经候着。 宜妃加了一件夹棉披风,上了肩辇。 少一时,一行人到了乾清宫门口。 侍膳首领太监已经带了人手过来了。 正是康熙用晚点的时候。 膳桌上很是简单,只有两荤两素四道小菜,酱瓜鸡丁、五香鸡脯、海米白菜、收汤茄干。 还有一道羹,鸡丝羊肚菌羹。 一道饭,红豆老黄米饭。 两道饽饽,素什锦烧麦,小米面窝头。 康熙已经在膳桌边坐了,见宜妃进来,道:“赶上了,就陪着朕用几口吧!” 宜妃屈膝谢了恩。 梁九功乖觉,早已拿了干净毛巾来,又叫人在炕边摆了锦垫。 宜妃接了,擦了手,却没有立时就坐,而是拿着筷子,对康熙道:“许久没侍膳了,皇上先容臣妾服侍一回……” 康熙点头。 宜妃就布了一圈菜,才在炕边坐了。 帝妃两人默默地用了晚点。 膳桌撤下去, 两人漱了口,康熙才抱怨道:“老九那混账要搬家呢!不懂事的东西,枉费他福晋平日里服侍得精心,一点也不会为人着想!” 宜妃粉面寒霜,跟着骂道:“就是太混了!驴脾气说来就来,都是皇上惯的,回头叫人拿板子敲两回,就老实了!” 康熙瞥了她一眼,道:“急什么急,年岁还小呢,要好好地跟他讲道理。” 宜妃冷哼道:“打小就不服顺,招猫逗狗、上房揭瓦的,什么时候听话过?” 说到这里,她看着康熙道:“满宫的阿哥,有谁这么淘?都是皇上纵的,一天三顿板子,还敢这么不听话?” 康熙不满了,道:“谁家这样管教孩子?” 非打即骂,又不是后爹! 宜妃道:“多少人家都是如此,臣妾记得真真的,当年臣妾阿玛管教臣妾兄弟,也是这样的,旁人家也是如此,哪有儿子敢在老子跟前扎刺的……” “也就是宫里的规矩,跟外头不一样,皇上宠儿子跟宠闺女似的,不打不骂的,可不是就惯坏了,一个比一个脾气大……” 康熙唏嘘道:“朕亲缘薄,就盼着阿哥们在宫里过的自在,也盼着这父子之情长长久久。” 宜妃点头道:“这些年,臣妾瞧得真真的,皇上真是不容易,从太子往下,到刚入学一年的小十五,个顶涸的行事,都在大家眼里看着,老五跟老九是臣妾生的,可臣妾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们有出息,可是除了他们兄弟两个,其他的阿哥也都算是成才了……” 康熙却不乐意听宜妃贬低儿子,摇头道:“哪有亲娘嫌弃儿子的?朕瞧着老五就不错,性格宽厚,人缘也好,读书上不开窍不是短处;到了老九这里,就算年岁小,毛毛愣愣的,可待人赤诚,今天之事也不全怪他,也是话赶话的,就训斥了他两句……” 宜妃恨恨道:“还是教训的轻了,皇上训斥他,是乐意管他,别说是训了,就是动手打了,他当儿子的不是也该老实受着……” “还耍脾气?谁拦着他搬家不成。” “也是要当阿玛的人了,遇事也没个担当,让他们自己扑腾去,回头就晓得宫里的日子好了……” 康熙不赞成道:“那也不能这个时候,就算想要让他自立,也要等董鄂氏生产了这一胎难得……” 当初指婚的时候,他看了舒舒的生辰,说了一句是有福的,倒是说着了。 宜妃道:“就算没有今儿这一出,那臭小子也要闹腾着搬的,夏天在海淀那边住过,就不耐烦在宫里住了……哼!想得倒美,外头没人管着,出入自在,可是这居家过日子,哪有想的那么容易,如今他福晋有喜,再有事情就要他自己张罗,皇上擎等着看笑话就是,总有回来求援的时候……” 康熙却记得九阿哥说的那句“包衣大爷”,想的多了。 他就为九阿哥辩白了一句道:“未必是贪玩,子嗣大事为上,再贪玩也不在这个时候,应该还是怕了!” 这个儿子脾气臭,嘴巴硬,可胆子真不大。 从去年九阿哥掌管内务府后,内务府就好几轮大动作。 除了最初的行宫、行在与营造司贪墨案,其他的实际上并不与九阿哥相干。 康熙心中明白,儿子这是代自己背黑锅了。 在那些被清退的内务府世宦人家看来,都是九阿哥入主内务府,才有后几轮的折腾,怕是会将仇怨记在九阿哥身上。 断人前程,如同杀人父母。 要是有人使坏,这宫里人多手杂,还真是防不胜防。 想到此处,他就也熄了留人的心思。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自在,道:“猴急的性子,也不想想他们夫妻名下总共才几个人,回头一座皇子府怎么支撑起来”, 宜妃也带了愁闷,道:“老九不是个仔细的,不过他是糙小子,怎么折腾自己受着,就怕他福晋那里少人照顾,臣妾就想着,明儿打发人过去董鄂家,跟多罗格格说一声,请多罗格格过去看顾些日子。” 她是借此将伯夫人过去皇子府小住之事过个明面,也揽到自己头上。 省得什么时候康熙挑剔了,嫌弃儿媳妇亲近娘家人。 康熙晓得自己那位从堂姐是舒舒的养母,如今也没有过继嗣子,点头道:“如此也好,总要有个妥当的长辈在跟前看着。” 人都没远近亲疏。 跟儿子、儿媳妇相比,齐锡这个心腹臣子就进了一步。 既是董鄂家那一支的爵位传承还没定了,这之后的伯府过是过继嗣子,就是与朝廷相干系。 说是得,是过继嗣子,才是更安定稳妥,省得日前再生波澜· 木。 都统府,下房。 觉罗氏觉得头皮发麻,中午刚见了齐嬷嬷回来,晓得宫里害口。 你叫人请了伯夫人过来,妯娌俩商量着给宫里带了几样大菜。 一坛子腌鬼子姜,那个佐粥,能然防止呕吐。 一坛子酸豆角,那个炒了,是油腻还开胃。 一坛子腌的大黄瓜扭儿,那个味道清爽,炒菜做酱直接当大咸菜都行。 一坛腌大茄苞,那是宫里在家时爱吃的大酱菜。 还没觉罗氏给做的一包芝麻盐,直接蘸鸡蛋与白煮肉吃的。 伯夫人给预备一包四宝甜茶。 结果齐嬷嬷走了是到一个时辰,福晋又来人了。 前天搬家! 四阿哥明早送宫里回来暂住,避开搬家的烦乱,免得扰了胎神。 要到前天中午,皇子府搬完了,宫里才能入府。 觉罗氏觉得头都要炸了,问大松道:“是是是你莺又闹幺蛾子?皇下与宜妃晓得我们要搬家么?” 换个其我人,说是得能回答马虎。 到了大松那外,你自己也清醒着,却是晓得是是舒舒的缘故,摇头道:“是四爷闹着要搬呢,奴婢回来之后,舒舒能然去过翊坤宫了,娘娘也恼了,还出来训斥四爷” 觉罗氏重哼一声,却是心外没数。 闺男中午才害口,四阿哥上午就闹着搬家,那要是有没自家闺男的缘故才怪。 要是闺男在跟后,你都要下手了。 真是半点耐心都有没。 就是能再等一个月? 满八月出来,也是会叫人那样跟着担心。 你对大松道:“晓得了,你那就叫人给你整理屋子。” 宫里的院子还留着,可到底空了大两年了。 大松传了话,就缓匆匆的回宫去了。 木。 七所,下房。 四阿哥前知前觉的,才想起还没一件小事有办。 这能然张监副提及的镇宅符、护身符、安胎符,我还有没打发人去取。 我想要自己去,可是想到钦天监的位置,没些怕了。 那要是被七哥堵下,如果是一番絮叨。 可是直接打发何玉柱,也觉得多了恭敬。 这张监副可是出自张天师一脉,那神神叨叨的,还是恭敬些为坏。 我就叫人请了你莺永过来,说了从钦天监请符之事。 梁九功看着四阿哥赞道:“阿哥爷想得周全,那个时候,还当以舒舒身体为要。” 四阿哥没些拿是准该给预备少多谢仪,道:“谙达,这那银子预备少多呢?” 你莺永想了想道:“奴才之后听过一嘴,当年纯靖亲王薨,纯王舒舒的胎相没些是稳,和顺公主曾往钦天监为舒舒请安胎符,当时舍银四十两。” 这还是康熙十四年时的事,那还没过去七十来年。 我怕四阿哥依例,道:“过去那些年了,舒舒又尊贵,阿哥爷不能适当增些……” 皇弟与皇子是是一样的。 辈分爵位,皇弟许是在皇子后头。 可是皇家的尊贵,都从皇帝身下来,自然是皇子更尊贵些。 第七百零六章 臭嘴(第一更求月票) “居然说要做爷的助力,爷一个皇子,要什么助力?” 四阿哥恨声道:“这是存了夺嫡的心思,怪不得汗阿玛容不下!” 佟家私心太重。 得了甜头,出一个太后得了一个承恩公,出了一涸皇后又得了一个承恩公。 这是想要再出个皇子,使得佟家更进一步。 之前将佟妃留到二十好几是为了这个,现在来蛊惑他也是为了这个。 “难道爷是傻子?瞧不出他们的狼子野心?别说东宫储位稳固,就算真有个万一还有大哥在……” 四阿哥絮叨着,道:“幸好不傻,晓得是打发心腹送信,要是落到旁人眼中,爷成什么了?” 真是不做贼也心虚了。 让外人晓得了,还以为是他生了什么大不逆的念头,得添多少麻烦。 四福晋耐心听着,并不多加点评。 她晓得四阿哥心中,佟家人是不一样的。 四阿哥接着说道:“更不该拿小九的婚事说嘴,这勋贵人家,起起伏伏算什么,只要儿孙争气,下一辈就起来了,偏偏不走正路,就琢磨这些邪门歪道……” 说到这里,他松了口气道:“幸好小九亲事尘埃落定,要不然他们不死心,谁晓得闹出什么来!” 四福晋点头道:“虽说早有风声出来,可到底叫人悬心,如今真是大喜,过几日入宫,我去给妹妹贺喜。” 四阿哥脸上带了嫌弃,道:“补熙年岁小了些,为人也怯懦,人才只是寻常。” 四福晋道:“妹妹性子温柔,如此夫妻俩和和气气的,长辈们也省心。” 四阿哥晓得她说的是鄂伦岱脾气暴躁之事,轻哼道:“就是汗阿玛太纵着了,才失了规矩!又不是傻子,哪里真的不知道轻重?这大半年来,怎么没听说他有什么猖獗不规矩的地方!” 四福晋想想,还真是如此。 这一年来,佟家可是鸟悄的。 就是这位爱作妖的公爷,也老实的不得了。 不单佟家如此,赫舍里家跟钮祜禄家也差不多如此。 木。 大长公主别院。 大长公主跟荣宪公主也得了九格格指婚佟家子弟的消息,祖孙俩神色各异。 大长公主眉头舒展开来,感叹道:“真好,大清强大了!” 满蒙联姻,依旧是国策,可是与早年截然不同。 不再需要蒙古女人正位中宫,皇帝的公主也不会任由蒙古部落求娶。 依然是抚蒙,可到底不一样了。 荣宪公主也带了笑,心中不无酸楚。 自己也曾被太后教养过,可是跟小九这种养在太后跟前的还不同。 汗阿玛孝顺,小九有福气。 大长公主发现了孙媳妇的沉寂,岔开话道:“你婆婆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要跟朝廷求亲,不是应该求宗女么? 求个勋贵之女做什么? 荣宪公主振奋起来,道:“听婆母提过两次,说是遏公的孙女,她的亲侄女,如今父母双亡,怪可怜的,就想要许给老三,去年写过一次信,不知怎么没说好,后来京里过去信,不知怎么又说好了。” 大长公主露出不赞成来,道:“听着就单薄,就算念着娘家人,也不该用儿子贴补。” 大长公主早年丧夫,老来丧子,对于孙辈很是亲近。 荣宪公主道:“内里实惠,这位表妹是佟家外孙女,生母是孝懿皇后庶妹。” 大长公主叹气道:“你都晓得佟家富庶,佟家女嫁妆丰厚,那旁人也晓得,这吃相太难看了,叫人笑话。” 荣宪公主对于小妯娌的人选,并不在意。 左右巴林部不可能再下降一个公主,那就算求来郡主,身份也在她之下。 区区勋贵之女,更不以为意。 大长公主无奈道:“既是早递了折子,估摸皇上心里早有了定夺,我们等着恩典就是。” 祖孙正说着,就有太监送了帖子进来。 有人送了拜帖,想要求见大长公主,给大长公主请安。 大长公主听了,来了兴致。 老一辈的兄弟姊妹虽凋零的差不多,可还有人在。 “是常舒么?”公主探身问道。 这是她唯一在世的兄弟了,今年也六十好几了。 那太监道:“是钮祜禄家的人,王府长史尹德,想要携妻女来给大长公主与公主请安” 大长公主听了,意兴阑珊,望向荣宪公主,道:“就是他们家么?” 荣宪公主点头,道:“那位表妹父母双亡后,就带了同胞的弟弟去了叔叔家,就是这位尹德大人了,还有三个庶兄弟,依旧是靠着公府那边。” 大长公主摆手道:“不耐烦见,等到亲事敲定了再见吧,要不然外人还以为我老煳涂了,盯上京里的勋贵之女。” 骨肉生离,有几家舍得的? 宗女没有法子,姓爱新觉罗,受朝廷供应,为了大义也当抚蒙。 可是勋贵之女,凭什么要牺牲婚事? 蒙古是重视满蒙联姻,可是那仅限于宗女。 博尔济吉特氏跟爱新觉罗氏血脉相容,世代相依,草原跟朝廷才能更好的安定。 荣宪公主心中有数,吩咐那太监道:“就说大长公主静养,不耐烦见外客,劳烦他们惦记着。” 到底是婆婆的娘家人,荣宪公主回复的比较客气。 可是这被退回去的拜帖,也使得尹德夫妇神色大变。 尹德之妻,三十多岁,容长脸,丹凤眼,看着是个干练的,也是出身高门,是已故湖广总督董卫国之女。 丈夫心善,董氏也不是心狠之人,帮扶遗孤也是应有之义。 可是这一出出的,闹的他们夫妻里外不是人。 自从郡王太福晋的信到了,说是已经跟皇上请旨,夫妻两人就等着旨意下来。 到时候赶紧送到巴林部,也算了了这一桩事。 如今,要砸手中了? 董氏着急道:“不会是有人说什么了吧?大长公主之前可是住在宫里。” 尹德摇头道:“应该不至于,要是九福晋插手此事,这几个月也不会风平浪静。” 董氏头疼道:“我只今儿这一回,答应老爷跟着上门,如今拒了就拒了,再没有脸面贴上去,老爷也别指望我,你乐意背黑锅当个拿侄女换顶戴的叔叔,我还不乐意当那个黑心的婶婶……”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既是觉得自己及笄,已经大了,那就让她自己做主好了,不是觉得小姑母好么?那就去国公府!” 尹德无奈道:“不过是孩子,一时关心则乱,失了分寸,你跟她计较什么?” 董氏脾气再好,也受不得这个,起身道:“老爷自己留着吧,我可不敢有这样的孩子……那是单单牵扯董鄂家么?自以为上三旗跟正红旗打不上交道,就没了顾忌,出尔反尔?那后头还有九阿哥跟十阿哥!” 尹德涨红了脸道:“阿哥会体谅的,两位阿哥关系最好。” 董氏冷笑道:“老爷也知晓十阿哥与九阿哥关系最好,体谅不体谅的,旁人不晓得,老爷也不晓得?” 尹德无奈道:“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他又不是傻子,如何能察觉不到十阿哥的冷淡跟疏离。 不说别的,就说中秋节礼,跟上半年的端午节礼,就天差地别。 董氏道:“是不能如何?只怕老爷这长史的位置也不稳了……” 说罢,她摔了门帘出去。 门口站着一个妙龄少女,十五、六岁年纪,穿着粉色旗装,梳着辫子,身量高挑相貌清秀,眉眼之间带了傲气。) 董氏望过去,脸色涨红,看着少女有些羞恼。 人人背后都说人,人人背后被人说。 这样被正主碰到,也是让人尴尬。 “婶子。” 少女不避不闪,直视着董氏。 董氏恼道:“大格格也十五了,还不晓得做人的道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这般鬼祟模样做什么?” 少女坦然道:“侄女没有偷听,只是见叔叔跟婶子说话,没有打扰。” 屋子里尹德听到动静,忙出来道:“大格格来了,可是有事么?” 大格格道:“侄女想要问问去公主别院请安之事。” 尹德讪笑道:“大长公主远来劳乏,暂时不见客。” 大格格看着他道:“是侄女连累四叔了?那侄女去给十爷赔罪?” 董氏嗤笑道:“你算老几,这般男女不禁的,要往阿哥身边凑?真将自己当成皇子表妹了?一耳光打阿哥脸上时,怎么没想着那是表哥?” 大格格依旧站得直直的,不卑不亢道:“侄女已经解释过了,是正泰听了嬷嬷闲话,误会了,侄女已经跟他说开了。” 董氏冷笑道:“这时候说是正泰误会?正泰那个年岁,怎么晓得将信递到内馆去?” 尹德拦道:“你就少说两句吧,心是好心,长了张破嘴。” 董氏翻了个白眼道:“好心喂了狗,悔得我肠子都青了……” 说罢,她也不跟叔侄俩继续掰扯,转身出去了…… 木。 二所,正房。 舒舒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将要午初二刻,就催膳房预备中午这顿饭。 掐着点,现在热水烧齐备了。 等到九阿哥回来,正好可以直接煮面,上桌还能快点。 今天吃荞面饴馅面,用的是酸菜浇头。 舒舒突然想起来了,就是想要吃这一口,可是也忍着,想着等九阿哥回来一起吃。 毕竟这是新鲜吃食,之前二所膳房没有吃过的。 因为九阿哥的胃不好,吃不得太硬的,可是这饴馅面用的是调和面。 三分荞面,配七分白面,就是借个味儿。 她还专门吩咐了,到时候分开和面。 自己这碗要硬面,九阿哥那碗要软面。 等了一上午,饥肠辘辘谈不上,但是却是馋坏了。 她啃着沙果干,想着酸菜汤头的香气,真是口水都要收不住了…… 木。 第七百零七章 不孝子(第二更求月票) 还是平时的时候,九阿哥从内务府衙门回来,脸上有些纠结。 舒舒看着他这样神情,有些好奇。 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好像很复杂。 九阿哥在脸上揉了一把道:“爷倒是想欢喜,可又觉得不合时宜,老师的大学士估摸该授了。” 早在正月的时候,就有马齐入阁的消息出来。 现在已经是九月了,才有了动静。 “这不是好事么,怎么不合时宜了?” 舒舒觉得自己可能真地变笨了,竟然找不到其中的逻辑关系。 “阿兰泰薨了,今天早上……” 九阿哥说着,一副牙疼的表情,道:“大学士快死干净了,汗阿玛再不补没人了” 有个病重静养的,也久不上朝。 还有个正月里被索额图牵连,主动告老的。 还有两个名义上的大学士,都是年老体衰,只保留着大学士的头衔,并不上朝。 阿兰泰本是硕果仅存在朝的,结果一场风寒,凋零了。 “汗阿玛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早上得了阿兰泰家的折子,打发大哥带了御医去探看,还准备中午亲自过去,结果大哥他们过去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等到大哥回来禀告,丧信就前后脚报来了……” 九阿哥道:“真要说起来,也不过花甲之年,离告老有些年份呢。” 大学士是相,虽说现在君权重、相权轻,可也是国之股肱。 怪不得九阿哥那侗神情。 舒舒默默,道:“眼见着就是入冬了,今年冬天比每年冷的早。” 年关难过,说的就是如此了。 每年冬天,对于年老体弱的人来说,都是难关。 九阿哥一听,关切地看了她两眼,道:“觉得屋子里冷了?叫人开始烧炭盆吧,也不必非要等着地龙。” 舒舒看了下四周,道:“这么大屋子,得多少个炭盆能顶用?弄得都是烟火气,也暖和不到哪里去。”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指了指书房道:“不是有书房么,夏天的时候那边能隔绝热气,冬天不是就能隔绝冷气?” 舒舒白了九阿哥一眼,带了不满,道:“爷那是什么眼神?” 九阿哥忙道:“就是觉得你怎么这么招人稀罕呢!你一时想不到的,也没有什么爷帮你想到,这不是也挺好?”) 皇子与皇子福晋冬日每日都供炭,只是现在还不到供应的时候。 舒舒想到了皇子府的东耳房。 之前的时候只打算西耳房做净室,东耳房没有打算。 现下看来,正好做个暖室。 连着书房,冬日在里面看书,夏日在里面避暑。 下面烧个暖炕,每年入冬之前,可以叫人提前烧上,也省得直接在屋子里用炭。 舒舒就跟九阿哥说了,九阿哥笑道:“咱们自己的屋子,怎么折腾都行,都依你”。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道:“炭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这都下旬了,炭库早预备好了,一会儿让人将熏炉搬到书房,爷打发孙金去内务府送些银子……” 这样相当于他们自己买了炭。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这不妥当吧?” 在皇宫之中,老的老,小的小,他们属于年轻力壮的。 即便有人搞特殊待遇,提前用炭盆,也轮不到他们。 九阿哥带了坏笑,道:“不妥当才好,才会被人挑剔,回头将小话送到御前,到时候咱们搬家也师出有名。” 舒舒觉得九阿哥不厚道,揪着内务府这一头羊毛撸。 不过他们也不冤枉就是,宫里多少闲话,都是他们传到外头去的。 关于九阿哥的名声,毁誉参半,就有他们的功劳。 九阿哥想到做到,一声声的吩咐下去。 吩咐完,膳桌也摆了上来。 今日的午饭用的好,九阿哥吃着饴馅面也觉得不错。 “冬天吃着正好,就是这汤底差了些,有些素,换了羊肉汤或鸡汤,应该更不错” 舒舒听着,就觉得腻了。 不过说起羊肉,她想要吃烤肉羊肉串了,撒上多多的辣椒粉,不用瘦羊肉,要连着肉筋的地方。 想到了就馋的不行,舒舒立时吩咐小椿传话,道:“去烤几串羊肉串,不用撒孜然,只撒辣椒粉跟盐,再烤两串白菜芯儿……” 九阿哥顾不得吃面了,关切道:“这就是害口么?还想要吃什么,跟爷说,爷给你淘换去……” 舒舒现在满脑子都是香辣肉筋的味道,摇头道:“先这两样就行了……” 九阿哥见状,就陪她等。 估摸不到两刻钟,小棠就快步的提了食盒进来。 里面放着一个尺盘,上面是一把羊肉串跟两串白菜芯儿,还有两张小米煎饼。 香味立时扑鼻而来。 小棠道:“要是福晋觉得辣椒辣了,用煎饼夹着吃。” 舒舒点着头,迫不及待的拿起一串,入口就是一阵满足。 上辈子小时候还以为辣跟酸甜苦咸一样是味觉,大了才知晓是痛觉。 辣椒在味蕾上炙烤的感觉,太过瘾了。 什么香料也没放,辣椒就足以缓和羊肉的腥膻油腻。 羊肉串上带了油脂的部分,都是烤成了金黄色,带了焦香。 舒舒一口气吃了三串,舌头都辣麻了,看着小棠道:“想吃甜的解解辣,糖水桃子还有么?” 小棠道:“还有好几坛子没开的,奴婢这就去盛。” 等到小棠走后,舒舒放缓了速度,又干掉了几串羊肉串、两串白菜串。 这会儿功夫,糖水桃肉也端来了。 现在吃着冷丝丝的,倒是正好。 九阿哥在旁,看着肚子都跟着不舒坦了,关切道:“这又是热的,又是凉的,吃着没事吧?” 舒舒道:“没事。” 眼见着九阿哥的面都泡的更软了,舒舒道:“再给爷煮一碗吧,这都耽搁了……” 九阿哥摇摇头道:“爷吃的差不多了。” 这一餐饭,舒舒吃得心满意足,九阿哥却心疼了。 他想了想,道:“也不能总是想起来吃什么,这样等着,哪里受得了?要不你回头写个单子,将想要吃的,可能会吃的东西都列出来,叫膳房预备好,这样想吃什么也不用等那么久……”) 舒舒也觉得这样点菜难熬了。 每次都等那么久。 她有什么想吃的? 水煮鱼。 毛血旺。 辣子鸡· 小酥肉。 川菜馆的菜谱上有的,她都想吃。 九阿哥见她意动,道:“想到什么了?就按你想吃的轮着来,反正爷也不挑食,跟着对付两口就行了。” 舒舒听了,又冷静下来了。 要是她一个人吃,让九阿哥看着,那也少了滋味儿。 她就道:“想喝老鸭汤了,下午叫膳房炖上,等晚上喝着正好。” 九阿哥想了想,道:“你之前涮锅子时不是爱吃炸豆皮么,也可以炸些下里头。” 这是被舒舒念叨的。 舒舒说要多吃鸡蛋、豆腐跟肉,奶干也要多吃些,小孩子才长得好。 舒舒点头道:“那就加一份。” 等到两人膳桌撤下去,熏炉已经搁在书房的炕上了。 立秋后收起的羊毛挂毯也拿了出来,重新放在书房的多宝阁上。 就是屋里用的上等红螺炭都抬了两筐回来。 不过现在是中午,外头暖和,屋子里也不冷,舒舒就没有叫人点火。 她跟九阿哥笑道:“用不了两日,爷就是不孝子了。” 年后康熙清理内务府,清退了好多人。 尤其是后宫妃主的娘家人,御膳房的几家都清退了。 要是明白人,自然晓得这是圣命;可要是煳涂的,或者是欺软怕硬的,少不得把这一笔账放在九阿哥头上。 也就是这半年来,九阿哥成了“爱子”,加上行事也没有出褶子,才没有人敢折腾。 可是这“不孝”之举出来,那还能便宜了他? 非议是少不了的。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爷是给他们挖坑,又不是自己掉坑,也当做个准备。” 等到下午,去了内务府,九阿哥就打发孙金带了两个笔帖式从宁寿宫开始,挨个宫的请见总管太监,传了九阿哥的话。 今冬炭火充足,天气冷的早,要是哪个长辈觉得屋子阴凉,可以打发人去内务府提前支取炭火,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再核算超额总数,从下一年的炭火中扣除。 若是有剩的,也按照内务府账面的价格,折算成银钱支给。 如今东西十二宫,东六宫的承乾宫、景仁宫空着,景阳宫做了内藏书处。 剩下九个宫室,都有主位妃嫔在。 当天下午,就晓得了内务府今年的“新政” 木。 延禧宫,正殿。 惠妃点头道:“有个自己人盯着就是不一样,外官哪儿晓得宫里是冷是热,今年确实冷得早。” 宫女道:“娘娘,那咱们要提前领炭么?” 惠妃点头道:“领吧,要不然后头的几个也不敢贸然行事。” 九阿哥可贵的是,不单单是提了可提前支取炭火,还说明白了炭火核算之事。 如此,即便提前打发人去领炭,也不用担心被内务府的奴才勒索。 真要是日子过的拮据的,每年冬天少支些炭,明年开春还能有一笔闲钱。 至于冷不冷的。 反正进了十月有地龙,到时候即便屋子不暖和,也冻不坏人…… 第七百零八章 恩典(第三更求月票) 翊坤宫,次殿。 牌局已经散了。 宜妃歪在炕上,手中拿着一副骰子,在那里扔着玩。 等到总管太监进来传话,宜妃才坐起身。 听了以后,她点点头,对佩兰吩咐道:“去后头问一声,贵人跟庶妃要不要炭,要的话,打发人明天一道领了……” 佩兰应了,道:“那正殿这边?” 宜妃道:“自然也要,这不是老九发话了么?我这额娘怎么也要给打个样儿……” 少一时,佩兰传完话回来,道:“贵人跟庶妃都说了要,配殿确实更阴凉了些。” 正殿跟后殿还罢了,坐北朝南,冬暖夏凉。 东西配殿,冬不暖、夏不凉,很遭罪。 尤其是每年地龙开始之前,屋子里阴冷阴冷的。 “九爷仔细,旁人也想不到这个·” 佩兰赞道。 宜妃轻哼道:“谁晓得又闹什么妖?压根就不是那仔细的人,就算疼媳妇,也不必这样张罗的满宫惊动,指定憋着什么坏水儿。” 要没有其他原由,舒舒也会拦着,本不是张扬的性子。 乾清宫里,是最后得到消息的。 因为内务府的供应,是按例。 从的是后宫的例,从太后一直到寻常宫女子。 乾清宫的炭是没有例的。 暖阁里冬天会放着两个四尺多高的熏炉,日夜不熄,使得屋子里温暖如春。 康熙知晓此事,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内务府的总账没有变化,每年木炭采购的总数不变。 只是那份例内余炭剩下的折银。 “胡闹!不知人间疾苦!” 正好马齐这涸皇子师在,康熙忍不住抱怨道:“他自己手头宽裕,就以为旁人都是富的?也不多想想……” 这个规矩施行,肯定又有日子窘迫的后宫小主要生抗了。 可是庶妃们年轻体弱的,到时候为了省几斤木炭生病了,反而得不偿失。 马齐躬身道:“九爷心善,只是年岁小,思量得不够周全。” 康熙虽不满这一条,可是也没有想着叫九阿哥修改。 九阿哥这一年在内务府,虽闹腾了好几回,做了不少事,可是并没有修改过内务府原有的规矩。 这是第一次,也是立威的时候。 虽有不足,可是也不必全盘否定。 朝令夕改,会折损他这个内务府总管的威严。 只是有时候,好心未必就能办好事。 除了马齐,礼部满尚书佛伦跟汉尚书张英也在。 大臣病故,虽无辍朝之例,可阿兰泰毕竟是在任上薨的,且办事敬谨,今日特停办事一日。 康熙看着两位礼部尚书道:“着马武同内大臣一员、侍卫十员,往奠茶酒;赐鞍马四匹,银两千两;至发引时,直郡王胤褪、七贝勒胤祜,乾清宫侍卫十员、并五班侍卫往送” 一条一条,都是恩典。 尤其是马武同内大臣奠茶酒,这是代圣驾亲临。 最后,康熙道:“礼部拟谥号呈上来。” 两人躬身应了。 康熙也没有心思再说其他,摆摆手,叫人跪安了。 生老病死,都是不可阻挡之事。 康熙初年的大臣还罢,都年高体迈,到了终老之时;可像阿兰泰这样康熙十几年才提拔起来的臣子,也开始谢世。 康熙心中叹了口气。 好像时间过得越来越快。 还清楚记得过年的情形,结果这就又到年底。 他想到了宁寿宫的太后,今年已经五十九,又想起了公主别院的大长公主,已经六十八。 大长公主在宫里歇这几日,康熙曾打发太医去请了脉。 脉象并不好。 大长公主老了。 五脏六腑都是毛病。 尤其是气疾,很是严重。 这会使得她时常夜不安枕。 这是宿疾,不好调理,太医下了润肺跟安眠的方子,不过效果微弱。 既是不想处理国政,康熙就吩咐魏珠翻出了巴林部太福晋的折子。 罢了。 早日敲定此事,也让大长公主宽怀。 康熙就提笔,在太福晋的折子上写了几笔。 随即,他让魏珠拿了两张新的圣旨,提笔写了赐婚旨意,只是在底下落款的时候撂下笔。 既是说今日特停办事一例,那还是明天派人传旨。 木。 次日,魏珠拿着圣旨去了大长公主所在的别院。 大长公主与荣宪公主代巴林郡王的同母弟三台吉接了指婚的旨意。 等到听完,祖孙俩都有些蒙。 两人当然晓得阿灵阿长女是谁,那是钮祜禄家的嫡支嫡格格,是德妃娘娘的外甥女。 大长公主还在沉吟,荣宪公主已经接了旨。 她认出魏珠,虽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太监,却是御前得用的人。 前几日,圣驾到宁寿宫,魏珠也随侍左右。 荣宪公主示意管家送了茶水钱,笑着说道:“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大喜之事,谢汗阿玛体恤,我们太福晋心愿得偿,‘亲上加亲’……” 那银封薄薄的,里面不是金银,而是庄票。 这位二公主的行事跟胞弟截然不同。 魏珠就也乐意卖好,眼见大长公主脸上还有些混沌,就解释一句道:“皇上觉得阿灵阿家的格格出身更体面,更适合做大长公主的孙媳妇” 其他的,他就不肯多说了,告辞离开。 大长公主与荣宪公主面面相觑,皇上是什么意思? 这个更体面,那前头那个就是不体面? 这叫什么话。 虽说大长公主对这门亲事并不大喜欢,可也没有怀疑过太福晋的眼光。 毕竟那是她最疼爱的幼子,还能找个不合适的儿媳妇? 荣宪公主道:“还是叫人打听打听,怕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京城这边瞒着……” 巴林距离京城千里之遥,两人对前头的那位格格,印象就是嫡房旁支之女。 木。 从大长公主别院出来,魏珠就去了一等公阿灵阿家。 钮祜禄家也算是聚族而居,前后街都是各房人口。 等到魏珠离开,公夫人差点哭死过去,搂着长女舍不得撒手。 阿灵阿脸上也有些阴郁,吩咐管事的道:“去国公府,请国公夫人回来!” 巴林部的那位长姐性子孤僻,跟他年岁相差的又远,姐弟之间没有什么情分,这些年往来书信也少。 倒是国公夫人那边,跟巴林部有信件往来。 不到半个时辰,国公夫人就回来了。 阿灵阿看着胞妹,阴沉着脸,指着圣旨道:“怎么回事,怎么会将金珠牵扯进去?” 金珠就是他长女乳名,取掌上之珠的意思。 国公夫人稀里煳涂地上前,拿了香案上的圣旨看了,大惊道:“太福晋请指婚,不是提的正兰么?怎么会是金珠?” 原来圣旨上写着应太福晋之请,特许婚事,骨肉团聚,以慰太福晋思乡之情。 乌雅氏在旁,已经忍不住,放下女儿,扑到小姑子身上厮打起来,恨声道:“你到底是怎么跟大姑奶奶说的?大姑奶奶怎么就改了主意,上折子请指金珠?” 一边说,她一边拍打着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躲闪不及,挨着好几下,一把推开她,也带了不痛快道:“关我什么事?我好好的,跟她提金珠做什么?” 乌雅氏咬牙切齿道:“你是故意的,故意要坏金珠的婚事,去年你给你那继子提亲,我没应,你记仇了!” 国公夫人不由急了,看着胞兄也是带了狐疑神情打量自己,忙道:“嫂子也知道那是我的继子!是继子亲,还是侄女亲?我又不是傻子,不晓得远近?” 乌雅氏冷笑道:“侄女亲?!后街那个也叫你姑母,也没见你怎么亲!坏了她的亲事,张罗着将她送到蒙古去,不都是你这亲姑姑经手的么?” 国公夫人也恼了,不忿道:“我是为了谁?正兰要是低嫁也就罢了,离大家远远地,打不上交道,也就没有人提她父母的事;可是她要跟九阿哥的司仪长说亲,难道要让皇家的阿哥们将她父母的事情再拿出来说嘴么?” 乌雅氏嗤笑道:“为了谁?别开口闭口为了我们爷,打秋风就打秋风,偏生费劲巴力的,想要软饭硬吃,什么事情都张罗,连吃带拿的养着你,倒是养出仇来了!” 国公夫人气得不行,可也晓得娘家得罪不得,“腾”地起身,道:“我去后街问问,小崽子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说罢,她就怒气冲冲的从公府出来,去了后街尹德宅。 大门砸的“砰砰”响。 等到门房推开门来问,国公夫人就冲了进去。 尹德今日休沐,夫妻俩正在上房里口角。 圣旨下来,没多久就传遍了钮祜禄氏一族。 公府的长女,指婚巴林部台吉桑迪达。 大家都傻眼了。 巴林部,那不是大姑奶奶嫁的地方! 只是尹德家,夫妻俩一个老实,一个泼辣,可都不是能交际的性子。 尹德是木讷,董氏则是儿女成行,离不开人,夫妻俩都没得到消息。 尹德这里,当初接了侄儿、侄女的时候,就在族人的见证下,封存了嫂子的嫁妆还有四房大部分家产。 他想要将佟氏的那份嫁妆交给侄女,还打算自己再添一份。 董氏不肯,道:“家里的大头都是我这些年紧紧巴巴攒下的,为的是以后儿女都要花钱,老爷想要体面,外头借去吧,回头用老爷的俸银还,别惦记家里这些!” 尹德带了讨好道:“总不能什么也不添吧,那看着也不像,到底养了一场。” 董氏却不动如山,道:“老爷如果抹不开脸,那就去典当,前院书房里的东西划拉划拉,也能换些银子回来!只是老爷可看好了,东西到底是老爷的,还是我的,我的陪嫁物件,只传给我的骨肉,要是老爷觉得我这条规矩错了,就打发人回董家,让我兄弟们过来给老爷讲讲道理……” 夫妻还在掰扯,国公夫人盛怒而来。 “正兰那个死丫头呢,还有正泰那死小子,你们赶紧的,都给我叫来!” 国公夫人在公府唯唯诺诺,可对着尹德夫妇却是气势高昂。 董氏沉着脸道:“姑奶奶跟谁‘你’呀‘我’的?我们是你的奴才,这样呼来喝去做什么?” 尹德则是皱眉道:“正泰在上学,不在家里,你找两个孩子做什么?” 国公夫人呵骂道:“什么孩子,这是讨债的,也不知跟哪个混账王八蛋学的,会使阴的了……” 木。 明天的第一更要延迟了,上午去拍ct,中午应该还在路上,争取下午六点前。 这几天早睡了,可依旧有些低烧,有些怕了,附近医院呼吸科14号之前都没号,下午朋友提醒,预约了体检中心的阳康套餐,明早可以ct。 谢谢书友大大的月票,周末愉快。 第七百零九章 相传(第一更求月票) 这样指桑骂槐,董氏恼得不行。 她没有给小姑子留脸面,直言道:“这不是随根么?还用跟谁学,除了姑奶奶,还能有哪个?” 国公夫人差点跳脚,高亢道:“放屁!” “董氏冷哼道:6‘先斩后奏’是姑奶奶教的,‘出尔反尔’是姑奶奶教的,‘忘恩负义’也是姑奶奶教的,‘贵远贱近’也是姑奶奶教的,如今姑奶奶这样,这是尝到什么‘甜头?’” 国公夫人气得头要炸,尖声道:“放屁!放屁!怎么就成了我教的了?!我才见那丫崽子几回?都是你们夫妻俩,不是什么好东西,故意接了他们姐弟两个来,为的就是故意埋汰七哥,给他倒屎盆子!” 董氏反而镇定了,嗤笑道:“都说仁者见仁,这还真是心里有屎,看旁人都是屎了!我们跟公爷有什么相干,好好的惦记他做什么?他下去了,那爵位还能落到我们老爷头上?” 上头还有个十阿哥的同母舅在,还有跟尹德出身一样、排行在他前头的哥哥,就算阿灵阿行事不检丢了爵位,也轮不到尹德。 国公夫人却不是能讲道理的,怒道:“还装什么装?这才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呢,搭上了十阿哥,这不是有了撑腰子的了?” 董氏想到丈夫与儿子的前程,都坏在了这个小姑子身上,实在忍不住,伸手给了国公夫人一耳光。 恶毒的狗东西,心里没有长幼,故意坑他们! “啪!” 国公夫人被打得要发疯,“嗷”一嗓子,就张牙舞爪的,冲着董氏来了:“破落户,你敢打我?!” 董氏反应却快,眼见着丈夫跟大傻子似的,也不晓得拦着,立时窜到他身后,将自己遮了个严实。 国公夫人的手就落到尹德身上,在他脖颈上狠抓了一把。 尹德痛得叫了一声,脖子上就添了几道血檩子。 他伸手抓了国公夫人的胳膊,道:“成何体统!” 中年男人的力气,自不是女子能比的。 国公夫人胳膊动不了,就使劲用脚踹,道:“还要个屁的体统?你这怂了卵子的狗东西,怂包一个,只敢偷着使坏!有种你直接对七哥使坏,你害金珠做什么?好好的孩子,也叫你们叔叔婶子的!丧了良心!” 尹德被骂的满头雾水,董氏却听着不对,探头问道:“我们害金珠什么了?” “还装什么装?皇上将金珠指到了巴林部。” 国公夫人怒冲冲地回答。 尹德跟董氏听了这话,都愣住了。 尹德刚想要解释,自己并不晓得此事,还有巴林太福晋的信件为证。 董氏却捂了丈夫的嘴,对国公夫人道:“那与我们有什么相干,谁写信找谁去,我们又没给巴林部写信……” “倒是想问问姑奶奶,怎么学会‘贼喊抓贼’了?这大半年往巴林部去信最多的)不正是姑奶奶自己么?” 若是圣旨下了,那他们还要掰扯什么? 非要拿出太福晋的手书来,说皇上指错人了? 那不是有病么? 现在是前程危危,真要做了那样的愚蠢的事,那就是直接坏了前程。 国公夫人怒道:“放你娘的狗屁!好好的,我害金珠做什么?那是我的亲侄女!” 董氏道:“大格格还是你的亲侄女,你害她做什么?” 国公夫人怒不择言道:“谁稀罕搭理她!水性杨花的额涅,八个月落地的逼崽子)是不是钮祜禄家的种谁晓得?” 听着是污言秽语,尹德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了,呵斥道:“别胡说八道,好好的给孩子倒什么脏水?” 国公夫人冷笑道:“有其母必有其女,这话有什么说不得?什么阿物,外头说什么‘凤巢之女’,就以为自己金贵了,成了金凤凰了,开始发白日梦!” 门外,大格格小脸紧绷着,已经听不下去。 她挑了门帘,看着国公夫人,脆生生道:“侄女是不是钮祜禄家血脉,轮不到姑母说嘴,侄女发了什么白日梦?是攀龙附凤了,还是怎么了?不是姑母说的大姑身份尊贵,又是蒙藩太福晋,上面有大长公主婆婆,下面有公主儿媳妇,在朝廷都有脸面族里也都敬着,侄女要是过去,正泰的前程就稳了,怎么又成了侄女发梦?” 她这是头一回将悔婚的因果说个明白。 尹德夫妇虽早想到国公夫人身上,可之前大格格只咬死了说是误会。 夫妻俩都面色不善的望向国公夫人。 尹德皱眉道:“你煳弄正兰做什么?” 董氏嗤笑道:“还真敢说,一个蒙藩福晋还能插手八旗任免不成?你怎么不说,自己黑了心肝,见不得大格格顺顺当当嫁到京中,也见不得正泰补了前程?有十爷这个皇子表兄在,走动的亲近了,前程还能少了?” 大格格望向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看着尹德,冷笑道:“这是装好人装上瘾了,得了甜头了?帮正泰补缺你们一熘小崽子,还需要钻营,能便宜了正泰?” 尹德皱眉道:“正泰不单是我的亲侄子,还是长子,长幼有序,自是要先顾着正泰的前程!” 国公夫人嗤笑着,想着了正事儿,瞪着大格格道:“你到底是怎么煳弄正泰的,怎么牵扯到金珠身上了?黑了心的下贱种子,自己掉到烂泥里,就妒忌金珠,非要推她入火坑!” 大格格也听出了话头,道:“怎么成了火坑?姑母自己说的,那是福窝子,姑做婆再好不过,还说巴林尊卑分明,也没有人敢嚼主子的舌,适合侄女,不是也正适合妹妹?” 国公夫人怒道:“承认了,果然是你这下贱种子使坏!你烂到泥里,正经人家都嫌你,换个要强、要脸的早死了,金珠是谁?你的福窝子,不是她的福窝子!” 大格格面不改色,道:“都是一样的姊妹,姑母的侄女,若真如姑母说的金贵,也不必现下还无人问津……” 国公夫人气了个仰倒,就要伸手。 尹德上前道:“行了,还闹什么闹!就算出了岔子,又关京中什么事,你勾起了大姐亲上加亲的念头,大姐能为了陪嫁惦记正兰,怎么就不能惦记金珠?” 国公夫人听了,简直要疯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一口黑锅要背到自己身上! 胞兄不是大方的人,嫂子心眼也小着呢,真这样信了他们的话,怕是要恨死自己。 她对大格格高声:“就是你!就是你!” 说着,她就往大格格身上冲。 大格格年轻灵巧,立时避开了。 国公夫人收不住脚,摔了个大马扒,羞愤交加,怒斥道:“不孝的黑心种子,满口扯谎,居然敢殴亲!” 大格格: 尹德:棼。 董氏眨眨眼,明白了国公夫人的打算,却没有揭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国公夫人翻身起来,已经怒冲冲地出去了· 木。 皇宫,二所,正房。 舒舒正在招待客人。 巳初,九格格如约而至。 书房里面的熏炉早上已经点起来。 舒舒直接将九格格引到书房。 一进来,九格格就察觉到不同,笑道:“九嫂你老实说,九哥是不是体恤您,才想起来让大家提前多支炭?” 舒舒笑而不语。 九格格也跟着笑了,小声道:“也就是宜妃母宽和慈爱,要不然换了其他的婆婆指定气个半死……”) 舒舒也压低音量道:“妹妹心里有数,那我就不多哕嗦了,只是要记住,大道直行便好,妹妹身份尊贵,原就是国礼在家礼之前,不必委曲求全,否则的话,不是格格体恤长辈,而是格格在扎长辈的心,也伤了四哥的体面……” 九格格默默,当然知道这些都是贴心话。 舒舒继续说道:“别想着什么皇亲国戚,所谓皇亲国戚,再尊贵也是从皇上身上来,这远近亲疏,哪里是能跟格格比肩的?!” 九格格笑着点头道:“谢谢嫂子,我都记下了。” 舒舒想起了舜安颜。 那一位自诩是国舅府的嫡长孙,皇后的侄子,当时可是连九阿哥都不放在眼里的)佟家的家教确实让人忧心。 她就斟酌着说道:“我知道现在外头流行嫡庶那一套,可是这不适用于皇家,若是有人拿娘娘的出身说话,格格只管叫人打板子!” “娘娘的荣誉都在皇上身上,不容他人挑剔,别说是一个佟家,就是圣人门里宗主来了,也没有尊贵过金枝玉叶的道理……” 九格格听了不由得失笑:“九嫂,你也太多虑了,难道还有人敢挑剔我的出身不成?” 妃主所出,皇太后亲自抚养,也算是姊妹中尊贵第一人。 舒舒笑着说道:“不过是给你提个醒,总有那起子小人,见不得别人好,张嘴闭嘴损人,有些煳涂的就真被绕进去……” 九格格眼睛亮亮的,笑着说道:“嫂子放心,有这么多人给我撑腰,我要是再被人欺负了,那也不配当格格!” 姑嫂说完闲话,九格格才表明了来意。 原来德妃娘娘贴补了她一万两银子的庄票。 九格格想把这一部分银子取出来,在舒舒的银楼里面订一些金银项圈、各色金银小锞子什么。 “我是来麻烦嫂子的,不是来占嫂子便宜的,所以这话说到前头,不单是您这里,就是十弟妹的那个洋货铺子,我也惦记着扫荡一回;还有四嫂的绸缎庄,往后出宫去,肯定也少不了打交道的时候” 舒舒听了失笑,道:“妹妹可真是高看我了!人情送匹马,买卖不饶针,回头你就知道我有多小气了,一个大子儿都不许少……” 木。 拍完ct了,肺没有事,但是妈妈肺炎,陪她到朝阳医院急诊部了,人乌泱乌泱的,要几个小时,昨晚半章,手机半章,先这样,第二更估计要晚了。 第七百一十章 惊怒(第二更求月票) 不过既是九格格想要订金银器,舒舒就直起身,从书案下一个抽屉里,翻了个画册给她。 “左右妹妹也闲着,可以直接琢磨样子,自己画着玩儿,这是我之前画的。” 九格格双手接了,看了起来, 前头的,就是各色金手镯。 只最寻常的蒜头镯,就衍生出好几种来,有南瓜的、荷苞的,还有一张猫爪的。 胖乎乎的猫爪,看着可爱的紧。 九格格舍不得放手,看着舒舒道:“这些手镯,嫂子做了几副?” 这是想要做,还担心舒舒做的是孤品,是舒舒的心头好。 舒舒笑道:“好几副·” 说着,她就唤了次间的核桃进来,吩咐道:“将那几副猫爪手镯拿来,还有那两副竹子、两副荷花的” 核桃应了,出去了。 九格格好奇道:“竹子做的手镯么?传说中的翠竹?” 舒舒笑道:“一会儿妹妹自己看。” 说话的功夫,核桃抱了几个锦盒进来。 姑嫂二人跟得了新奇玩具似的,都在书案上摊开了。 总共是四副猫爪手镯,手镯是实心的,可是并不笨拙,样子小巧,两倜猫爪圆滚滚的可爱。 竹子手镯也是金子的,要苗条多了,看着清瘦。 荷花手镯是抽拉的,拉拢口处做成一个花苞,手镯身上裹着荷叶。 九格格讶然道:“嫂子心思真巧,还没见过这样式手镯。” 宫里的手镯,面宽都比较宽,估摸有两、三分宽。 眼前这些手镯,最宽的也不到二分,看着没有了金器的老气,反而多了几分活泼。 只是这些都是闺阁小女孩样式的手镯,都是簇新簇新的,不是舒舒平日里能戴的。 九格格想了想,道:“嫂子的这些手镯,是给妹妹跟侄女们预备的?” 舒舒点点头道:“也不能年年送长命锁,小时候还罢,大了就不合适了,要是团花、梳子什么的,还要等留头才能戴,这个小镯子就不碍了。” 真要说起来,现下的皇女跟皇孙女们,跟皇子与皇孙相比,少了一大截。 皇女之中,除了九格格之外,其他几个格格都不怎么出现在人前。 至于皇孙女,目前是九人, 直郡王府四位格格,东宫一位,四贝勒府、五贝勒府各一位格格,七贝勒府两位。 其中四个失母的小可怜,三个是各府的庶长女。 舒舒跟四福晋、五福晋、七福晋都交好,跟姊妹似的,自也没有必要非要抬举各家的庶侄女,费了心思,不过是为了直郡王的几个小格格。 “嫂子心肠真好。” 九格格感叹道。 长辈给小辈,哪里需要费什么心思。 即便叫人记着,就是按例罢了。 这样能惦记着让小格格们喜欢,很是贴心。 舒舒摆手,笑着说道:“一看妹妹就不食人间烟火,一挂长命锁看着精巧的也要三两金子,一个项圈不想要寒碜就要上了四两去,这一对小镯子才二两左右,这一里一外,一年得省下多少?” 九格格听得愣住,随即娇嗔道:“嫂子又煳弄我?” 她才不相信舒舒会为了省下一两金子费这些心思。 如今皇宫内外,谁不晓得嫂子是个富户,出手还大方。 舒舒眉眼弯弯,道:“确实不能让人看出寒碜来,那省下的一两金子,添几样小女孩喜欢的衣服料子、小物件什么的,不是也挺好的。” 九格格心里明白,这就是怜弱之心了。 九哥叫内务府传话,说了炭火超支的从明年的扣,这就是心慈。 九嫂也是心慈。 九格格既心里赞了九阿哥一回,就很知趣了,到了巳正就起身告辞,婉拒了舒舒留饭,带了宫女回格格所了。 等到午初二刻,九阿哥踩着点儿回来,脸上就带了兴奋,看着舒舒道:“今天有好消息,猜猜是什么?’” 舒舒想要说提了出宫之事,随即觉得不对劲。 昨日才有了提前支取木炭之事,事情发展再快,也要发酵个两、三天。 她想了想,道:“皇上又要赐银?” 去年皇上赐银的消息,好像就是这个时候,虽然最后拖到了年跟前儿。 九阿哥笑道:“美得你,就算想要贴补儿子,也不是这个时候啊!” 去年有个打准噶尔的由头,从征的八旗勋贵论功加前程,从征的宗室跟皇子都赏银。 九阿哥与十阿哥是凑数的,是皇上的怜子之心。 今年上半年那次,是因为随扈的宗室、文武大臣、侍卫、护军都赏了,人人有份皇子们才捞了一份。) 如今分府的皇子们还有分户银子,他跟十阿哥也都不差钱。 舒舒好奇得不行,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耐心,催促道:“爷快说,爷笑得这么欢喜,指定是好消息!” 九阿哥得意道:“今早汗阿玛叫魏珠去了公主别院跟阿灵阿家,给阿灵阿家大格格跟大长公主的三孙子指婚了,你说爷该笑不该笑?” 舒舒也忍不住笑了。 倒不是冷心冷肺的,记恨钮祜禄大格格,就乐意看旁人远嫁。 而是觉得日后能清净不少。 阿灵阿之女,十几岁的年纪,就敢插手宫中之事,就晓得是个骄纵的。 阴错阳差,失去福晋之位,就迁怒到舒舒这个皇子福晋上,还敢使坏,这是多大的胆子? 这样行事,即便不许嫁到宗室,也让人不安心。 说不定什么时候再阴恻恻地弄小动作。 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无所畏惧,脸面大过一切的时候。 九阿哥轻哼道:“这样多好,爷这里还憋着一口气呢,这下痛快了!” 要不然真让那个大格格戏耍了大家一回后,顺顺利利地嫁到巴林部,他心里可是要不痛快。 这以后还有好几十年,谁晓得往后会不会也混个郡王福晋什么的。 舒舒晓得十阿哥“举荐”了阿灵阿之女,道:“人前别露出这欢喜来,回头再将阿灵阿的怒火引来。” 九阿哥撇嘴道:“爷怕他?大不了想个法子,将他的内大臣也撸了!” 舒舒摇头道:“没有必要,现在这样正好。” 她也不是圣人,心里也憋着火的。 之前的事情,没有人当着董鄂家的人面前说什么,可是背后少不得唏嘘一回福松的身世,觉得是高攀不成。 “让他们狗咬狗去!” 舒舒想起尹德其人,依旧觉得厌恶,道:“我劝爷收着些,是怕阿灵阿察觉到,转移视线,在宫里仔细打听,别将十爷露出来。” 那样的话,阿灵阿就晓得十阿哥对他没有善意,谁晓得会如何。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行吧,爷也懒得搭理他。” 不过该打听的新闻,还是要打听,他可是从七月里就盼着看热闹,这都等了三月了。 三个月。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三个月都等了,汗阿玛怎么现下不等了?等到大长公主从皇陵回来,启程回巴林部的时候加恩,赐了婚事,不是更顺理成章?” 这前后也就一、两个月的功夫。 舒舒想起了那日宁寿宫拜见大长公主的情形。 大部分的时候,大长公主都在闭嘴,说话的时候也缓慢。 她的皮肤已经失去光泽,眼底有些浑浊,红色面庞中泛了灰白。 这是在忍着咳嗽。 即便将咳嗽压下去,可是喉咙还是有些异样,有着明显的喘息声。 还有那对有了年份的马蹄金手镯。 舒舒叹气道:“大长公主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应该心里有数,才会回来祭奠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的生祭是二月初八,死祭在腊月二十五。 腊月二十五距离除夕太近了,应该会提前祭祀。 九阿哥道:“汗阿玛该伤心了。” 生老病死,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九阿哥想起了自己的伯岳丈,当初太医说叫预备丧事了,已经出现死兆,也就是十天半月的事,可实际上一直延了两个多月。 要不是锡柱不孝忤逆,说不定还能再拖些日子。 “后个良嫔娘娘挪宫,爷也该说咱们的事了,到时候也提一嘴乐家方子的事·” 九阿哥道。 要是能延到明年二月底就好了,正好将太皇太后的死祭、生祭都过了,心无遗憾。 这对九阿哥不过是举手之劳,却是能让一个老人走的更安心,舒舒当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她倒是有件事拿不定主意,问道:“爷打算在御前二十五提搬家的事,那我什么时候跟娘娘提此事?” 九阿哥很有担当道:“过了二十五再说,到时候都推到爷身上,左右爷也找到背锅的了!” 舒舒抚额道:“要是娘娘怕是真要恼了爷了?” 九阿哥道:“没事儿,爷担着,爷这两年太乖巧了,都不像爷了!任性就任性,要不哪天额娘琢磨过味儿来,还以为爷换芯儿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人菜瘾大。 怕黑怕鬼,却爱看《聊斋志异》。 这本大ip,已经出版二十年,在世面上流传许久。 现在二所的书房里,就收录了全套。 九阿哥看着舒舒,带了挑衅,道:“怕不怕?说不定爷这一身皮也是画的!” 舒舒脑子里想起了迅哥主演的那一版《画皮》,当时那虫子蠕动的画面,现在想起来还是叫人胃里翻滚。 胃里翻滚· 舒舒脸色发白,立时下了炕,冲到书房角落,拿开痰盂盖,就对着呕吐起来。 只是早饭都消化的差不多,午饭还没吃,就上午陪着九格格用了半个苹果、几瓣蜜桔,都吐了个干净。 “呕呕。” 舒舒都吐的胃里没有什么了,可是还是恶心的不行。 九阿哥见状,有些麻爪,忙道:“怎么了,怎么了?爷这就叫人传太医!” 说罢,他就要去喊人。 舒舒忙道:“爷,水·” 这吐出胃液的感觉,很是酸爽,嘴巴里又臭又苦。 九阿哥忙去给倒茶。 茶水正是合适的温度。 舒舒簌了口,脸色因吐的狠了,有些泛白,额头冒了冷汗。 九阿哥说话带了颤音,道:“怎么了?是不是吃了不妥当的东西?” 他想要让内务府背黑锅,可没有想过内务府真的敢动手脚。 这是当他死了不成? 眼见着他面上惊怒不定,舒舒也不逗他了,忙道:“没事,就是到时候了,该孕吐了……” 九阿哥: 这都是有固定顺序的么? 木。 早上六点出发,下午五点半到家,躺下一个多小时回蓝,所以今天只有两更了,记账,以后半章半章的补。∧∧ 下一更1月9日中午12点,欢迎来阅读。 第七百一十一章 太医(第一更求月票) 齐嬷嬷跟小椿她们都惊动了。 大家进了正房,舒舒已经从书房出来。 她觉得自己的鼻子一下子灵敏了。 呕吐物的酸臭受不了。 还有隐隐的炭火味也受不了。 就是老书的那种油墨也闻着难受。 她直接到了东次间,手上捧着两个蜜桔闻了一会儿,才觉得舒服。 九阿哥见了,立时吩咐小椿,多摆几盘鲜果熏屋子。 现下膳房的鲜果就苹果、梨、橘子这三样。 因为橘子都是南边来的,数量有限,大部分是直隶本地的苹果跟梨。 小椿就去膳房都取来了。 装了好几个果盘,在西次间各处放了。 核桃见了,问舒舒道:“福晋,那膳桌往后就摆在东次间?” 东稍间是舒舒跟九阿哥的卧室,白日里无人。 舒舒多在东次间待着,膳桌也摆在这边。 来了客人了,她就在西次间说话。 可是舒舒闻不得味道,现在天气转凉,也不能开太久的窗子换气。 舒舒点点头,道:“嗯,摆那边吧!” 本也到了吃饭的时候,等到膳桌在东次间摆好,九阿哥扶了她过去。 在膳桌边刚坐下,舒舒就起身,又去找痰盂呕吐了。 众人又扶着她到了西次间。 九阿哥道:“哪个味道不对,叫膳房往后再不上了……” 舒舒可怜兮兮道:“那芹菜花生的芹菜味太重了,有菜腥味;豆腐盒子有豆腐味儿,腥;香菇炖鸡也受不住,觉得香菇香的都臭了,鸡肉也腥气;摊黄菜用的豆油,也带了豆腥……”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皱眉了。 这些都吃不了,那还能吃什么? 九阿哥心疼的不行,立时望向齐嬷嬷。 齐嬷嬷: 实在是不晓得。 她就道:“九爷,还是传太医吧。” 九阿哥点头,立时吩咐何玉柱去太医值房。 舒舒肚子里都吐空了,又吃不了这些东西,就有些焦躁。 饿。 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很是难受。 她耷拉着脑袋,眼睛有些酸。 齐嬷嬷在旁,都跟着红了眼圈。 九阿哥忙道:“怎么了?” “饿了……” 舒舒蔫耷耷地说着。 九阿哥: 不敢叫人送吃的,怕她吐第三回。 这吐得狠了,也伤身。 核桃想着方才舒舒漱口时没有异样,问道:“福晋闻到茶叶的味儿没觉得难受……” 听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望向小几上的茶杯。 还真是如此。 可是茶水也不顶饱。 小棠立时道:“奴婢去膳房做几样吃的。” 新的膳食还没出来,太医已经跟着何玉柱过来了。 等到摸了舒舒的脉,太医道:“九福晋脉像稳健,就是有些内火,这也是秋燥的缘故,饮食清淡些,喝些梨汁润润肺就好了。” 九阿哥道:“可福晋闻不得肉菜的味道,这怎么是好?也不能不吃。” 太医是善妇科的,见惯了妇人孕吐,倒是并不觉得稀奇,只道:“只要时间不长倒是无碍的,可以吃小米粥、乳酪,手边备着梅干……”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稀汤寡水的,怎么能顶饱?” 小米粥是稀的,乳酪就是酸奶,也是稀的,都不是正经饭食。 若是饭量小的还罢,像舒舒这样饭量大的,怎么受得住? 太医想了想,道:“那就烤些馒头干,不用放油跟调味,就是白馒头切片烤干,吃那涸也能缓解孕吐。” 九阿哥看向几个丫头。 小松已经拔脚往外走了:“我去告诉小棠姐姐。” 找到了几样吃食,九阿哥还是不放心,追问道:“那这得多久啊?总吃这几样,也受不住……” 太医道:“满三月大多就好了。” 九阿哥看着太医,觉得不顺眼了。 就不能给个准话,什么叫“大多就好了”,万一不是那大多呢? 还有这个“满三月”,时间还短么? 现在才两个月,那不是还有整整一个月! 小椿更靠谱些,眼见着九阿哥没有什么说的,就跟太医问起了如何缓解孕吐之事。 怪难受的,也不能老吐。 太医就给讲了几条,多睡觉,多餐,不能饿到。 累了饿了更容易孕吐。 九阿哥这回醒过神来,叫人拿了纸笔,一条条的记着。 “多睡觉是几个时辰?是单单说晚上,还是加上白日的?” “多餐是多几餐?是一日四餐,还是五餐,还是六餐·” “小米粥、乳酪跟馒头片都是没味儿的,那直接吃?还是配什么吃?” “茶水喝着不恶心,能多喝茶么?” 追问了足有两刻钟,问到最后太医额头都汗津津的。 眼见着九阿哥还没完没了的,那太医忙求饶道:“都是因人而异,所以平日里诊看才是专人专方,若是福晋再有不适之处,九爷打发人去传召就好。” 九阿哥听了,却是面色不善。 他轻哼了一声,就想要说话。 舒舒忙道:“爷·” 哪里好让九阿哥训斥太医,人家也是尽责的。 聪明人谁得罪大夫? 就算换大夫,可是都是杏林的,谁晓得有什么私下的渊源。 “我想要吃酸奶干了,十弟妹那边就有,爷帮我讨些来。” 舒舒带了娇气道。 九阿哥听了,立时如获圣旨,道:“爷这就去材。” 说着话,人已经小跑着出去了,压根没想着打发人去取。 舒舒失笑,吩咐小椿道:“奉茶包·” 太医忙谢了。 舒舒道:“客气了” 而后,她示意何玉柱送了人出去。 九阿哥风一般的离开,又风一般地跑回来,手中拿着两个牛皮纸包。 “一种加了蜂蜜的,一种没加的,你都尝尝。” 他将东西放在舒舒面前,眼巴巴地看着。 舒舒点点头。 齐嬷嬷已经拿了干净湿毛巾给她擦了手。 她先吃了一块原味的,表情立时皱起来。 可真酸,还隐隐的有些臭。 怪异的是,居然并不恶心。 九阿哥见状,忙道:“不好吃就吐出来。” 小椿也拿了新痰盂在旁边候着。 舒舒嚼了两下,眉头舒展开来,道:“酸是酸了些,可也不难吃。” 等到吞咽殆尽,她又去吃加了蜂蜜的。 蜂蜜调和酸奶疙瘩本身的腥膻,那一丝丝臭也没了,只有中和过的甜酸。 舒舒心满意足,道:“这个,这个好。” 这会儿功夫,小棠跟小松也从膳房回来。 乳酪要时间,现在没有。 小米粥跟烤馒头干两样都是比较快的。 另外还有小棠之前过去熬的茶粥。 就是用熬出的茶汤放的煮好的大米,这个出锅也快。 佐粥的小菜也没敢放什么乱七八糟的。 只有一盘芥菜丝、一盘酱瓜。 舒舒还真就是没吐,安安稳稳的喝了一碗小米粥、一碗茶粥,半盘子烤馒头片,几筷子小咸菜。 折腾了一中午,她也乏了,眼皮开始打架。 九阿哥就让她躺了,看着她睡着,才从屋子里出来。 他鲜少主动找舒舒的几个陪嫁丫头,这回唤了小棠道:“茶叶的味道,福晋既是不恶心,既多试几样,也别只是粥饭这些,鸡鸭也试试……” 小棠记下了,道:“奴婢一会儿就试试。” 九阿哥又吩咐小椿道:“去翊坤宫问问娘娘,娘娘生育了几次,之前孕吐的时候都是怎么应对的,有什么好的食方没有,都问问……” 小椿也应了。 九阿哥想起一个说法,对齐嬷嬷道:“嬷嬷也出宫一趟,回都统府问问岳母,看看岳母当年害口的时候怎么吃的。” 这是想到了“女肖母”的话,想要跟岳母取取经。 齐嬷嬷本就焦心着,听了片刻不停,拿了九阿哥的帖子,就出宫去了。 九阿哥又吩咐核桃道:“福晋身边要有人守着,省得不舒坦了没人服侍。” 核桃躬身道:“奴才守着福晋。” 平时的时候,就算福晋在书房看书写字,外间也要有个人奉茶备使唤的。 只有九阿哥回来的时候,夫妻俩都不耐烦外人在,丫头们才服侍了就退出上房。 九阿哥安排了一顿,依旧是不放心,站在西次间门口看了舒舒两眼。 见她眉头舒展、陷入酣眠,他才微微放心,出了二所。 但是他没有往内务府去,而是直接去太医院值房去了。 刚才去二所去诊脉的太医见状,忙起身道:“九爷……” 他担心九福晋又有什么不舒坦。 九阿哥摆摆手,道:“爷不找你,爷找姜太医艹。” 那太医身子一僵,随即躬身道:“九爷,臣姓姜。” 九阿哥看了他两眼,道:“不是你,是下巴上留了胡子那个,前些日子奉了御旨去二所诊过脉的·” 姜太医的族人么? 眉眼是有些相似。 就是那个要年长稳重些,这个年轻了些。 那太医道:“上回也是臣跟家父奉旨前往……” 然后回去以后老父亲训斥了他一顿,认为他医术不行,还有的学,父子二人又教学相长起来。 他之前留的胡子,也被勒令剃光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不过心里对他的信任却多了几分,道:“行,那以后你管着福晋的平安脉,要是有什么拿不准的,记得回去多请教老太医……” 第七百一十二章 还银子(第二更求月票) 从太医值房出来,九阿哥就望向乾清宫。 虽说他跟舒舒说二十五去御前说挪宫之事,可是眼下忍不住了。 住在宫里多有不方便之处。 要是在宫外,舒舒想要吃什么,随时可以打发人满京城划拉,也能接了岳母、伯岳母过去探看照顾,不至于都成了小可怜。 再说,汗阿玛又不是傻子,就算自己找个理由,将仓促搬家归罪到包衣头上,回头他醒过味儿来,也要恼了。 九阿哥就直接去了乾清宫门口,跟门口值守太监道:“去禀告汗阿玛,就说我有事求见。” 这会儿功夫,正是康熙用了晚膳,还没有午睡的时候。 值守太监进去,到了西暖阁门口,低声告诉了门口的梁九功。 康熙正在地上踱步,听到门口有动静望过来。 梁九功忙道:“皇上,九爷来了,在外头请见。”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之前二所传了太医?” 梁九功躬身道:“是,有人瞧见何玉柱过来叫人。” 太医值房,就在乾清宫跟乾清门之间,在东庑房中。 那边有动静,乾清宫门口的太监、侍卫,自是看个正着。 康熙听了,不由生出担心了,点头道:“传吧!” 梁九功亲自出去,见了九阿哥道:“九爷,皇上传呢!” “嗯,劳烦谙达。” 九阿哥脸上没有平日嬉笑的模样,多了几分郑重。 梁九功见状,都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这。 九阿哥这个美人灯看着并无病态,那二所传太医做什么? 九福晋的喜。 他心里唾了自了一口,不吉利,怎么能这样想。 子嗣大事,怎么能往坏了想? 康熙见了九阿哥这模样,也带了纳罕。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 今日父子还是头一回见,九阿哥就规规矩矩地请了安。 康熙点头道:“安!” 他口中说着,却生出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老九又要折腾什么,估摸自己接下来要不安生。 九阿哥脸上更加恳切,道:“汗阿玛,如今儿子福晋有了子嗣,儿子心里欣喜不已,也盼着长子早日落地,这份期待之心,想来跟汗阿玛早年是一样的。” 康熙挑挑眉,不置可否。 长子落地? 好像时间太久了。 那还是康熙六年,自己十四岁的时候。 承瑞。 如果没有殇,承瑞已经三十三,比大阿哥还年长五岁,皇曾孙都要有了。 康熙有些恍然。 就是现在,自己离做曾祖父、曾外祖父,应该也没有几年了。 最大的皇孙女已经十二,最大的皇孙也九岁了。 康熙看着九阿哥,这是没儿子盼儿子,等到有了儿子,就晓得什么是“儿女都是债”。 九阿哥见他不说话,还要再说,门口又有了动静。 是太子来了。 康熙听了禀告,也点头叫进了。 他没有打发九阿哥回避。 九阿哥也没有回避的意思。 正经事儿还没说呢。 倒是太子,怎么这涸时候来,怪讨厌的。 九阿哥心中腹诽。 太子看到九阿哥在,眉头微蹙,道:“九弟在正好,也省得再打发人叫你。” 九阿哥愣了,道:“您是有事吩咐。” 说着,想起了昨日说过的炭火的事儿,他就道:“要是关于毓庆宫跟撷芳殿两处日用供应之事,您直接叫人吩咐赫奕就是!” 他可不想沾边毓庆宫的事儿。 到时候费力不讨好,还要被挑剔埋怨。 交给赫舍里家的人,尽不尽心的,只管他们自己掰扯。 康熙看着太子,有些不解。 除了前些日子那五万两银子,他实不想到毓庆宫跟九阿哥还有什么牵扯,能使得太子脸上带了不满。 太子皱眉道:“不是这些小事,听说你打发人拿了汗阿玛的手谕从内务府支了五十万两白银?” 九阿哥坦然道:“是啊!” 来回拉了好几趟,总共好几十车,这也瞒不过人去。 “那银子呢?” 太子沉着脸问道。 九阿哥觉得莫名其妙,看着太子,道:“这个,就不用您操心了吧!” 那是他跟汗阿玛“借”的银子,又不是跟太子借的。 太子脸上越发不快,看着康熙道:“汗阿玛,九阿哥怕是被身边人蛊惑了,堂堂皇子阿哥,竟然行商贾事……” 康熙神色不变。 他虽不知道九阿哥到底做什么,可是钱生钱除了买卖之事还有什么。 他心中也不乐意九阿哥太专注此事。 可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就是孔子教弟子,都晓得“因材施教” 况且九阿哥只是喜欢赚钱,并没有吃喝嫖赌,也不算什么大错。 九阿哥脸色耷拉下来,看着太子道:“太子这是打发人监看弟弟?弟弟若有不对还有汗阿玛在,怕是还轮不到太子管教!” 太子皱眉道:“你没有本钱,跟兄弟凑钱做买卖不是错,可是你煳弄汗阿玛从内库支银子就太不应该了!” 九阿哥气得不行,也不耐烦解释,只道:“怎么就不应该了?亲生的父子,不管是汗阿玛帮扶我,还是我孝敬汗阿玛,都是我们父子的情分,怎么就轮到您看着不顺眼?” 太子看了九阿哥一眼,望向康熙道:“汗阿玛,虽说阿哥皇子之尊,外头人不敢煳弄他,可却要防着旁人借着他的名义去敛财,到时候引起异议,对阿哥也不好。” 康熙听了,神色莫名,望向九阿哥,似要听他解释。 九阿哥都要气死了,看着太子,强忍着才没有跳脚,只冷着脸道:“《大清律》我看得熟熟的,还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过,甭管您是好心,还是怕糟蹋了那五万两银子,我都谢谢您嘞!” 说到这里,他看向康熙道:“汗阿玛您也瞧见了,不是儿子跟太子疏离,实是这心里不自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借银子也是如此,既是担心儿子还不上,那儿子就不借了!” 康熙听了,微微蹙眉,随即就舒展开来,看着太子道:“九阿哥行事,都是在御前报备过的,我晓得你是好心,可是也不必太过担心。” 太子不赞同道:“可阿哥皇子之尊,实没有必要跟商贾人家混在一块儿。” 康熙听着,有些不解。 九阿哥都要气死了,冷笑道:“季家本就是汗阿玛钦点的皇商,负责内务府在江南的花石采买事宜,我管着内务府,怎么就见不得?多留人说了会儿话,就成了混为一块了?” 江南首富季家现在的当家人季弘,正好前几日到京,除了到内务府汇账支取银子之外,还有私事,就是给十福晋的洋货铺子供货之事。 九阿哥当时留了人,则是为两年后的温泉行宫做准备,叫季弘领了一张三万两的庄票,预备修行宫所需的花石。 太子看着九阿哥,一副他不堪受教的模样,也不跟他应答,只看着康熙道:“汗阿玛,阿哥年岁还小,独自掌管内务府本就吃力,五阿哥与八阿哥眼下都没有差事,也可以到内务府轮班,兄弟之间彼此也有个提点……” 他自诩是好心,五阿哥是九阿哥的胞兄,八阿哥跟九阿哥也是打小长大。 他也不是非要挤走九阿哥的意思,就是告诫一二,行事不要那么任性肆意。 九阿哥肺都要气炸了。 他压根都不想入朝,安心猫在内务府,不就是为了自己说了算,不用看旁人脸色么? 多两个哥哥在上头算什么? 他懒得再搭理太子,只对康熙道:“汗阿玛,太子的这五万两,儿子是必还的,您要是也信不着儿子,那五十万两银子,儿子也还了就是!” 康熙瞪了他一眼。 九阿哥移开眼,神色很是坚定。 呸呸呸! 狗屁“兄友弟恭”! 太子就是太子,从来不是兄! 他气得眼圈都红了,直接道:“汗阿玛,二十九日宜迁居,请您恩准,儿子跟十阿哥搬家!” 康熙听了,不快道:“说什么混账话?” 虽说九阿哥与十阿哥的皇子府已经修缮完毕,之前九阿哥在御前也话里话外提着想要出去,可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董鄂氏有妊,还折腾什么? 在宫里长辈们看着,使唤太医也方便。 太子脸色也难看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他容不得小兄弟似的。 他忍着烦躁,劝道:“九弟,别任性!” 九阿哥看着他道:“不耐烦被人盯着还不行么?之前只担心包衣大爷们,怕先头得罪他们了,他们找机会使坏,现下还添了太子的‘关心’,还真是叫人承受不了,诚惶诚恐!” 太子也恼了。 什么意思? 将他跟包衣奴才放在一起说,这样桀骜,不晓得尊卑! “放肆!”太子也不是好脾气的,立时呵斥道。 九阿哥冷笑道:“怎么就放肆了?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想要我让出内务府总管的位置,我就不让!这是汗阿玛的紫禁城,是汗阿玛的内务府!太子您是太子不假,可是现在还轮不到您当内务府的家” 他也是气得恼了,口不择言起来。 “胤糖!”康熙也皱眉,呵斥道:“闭嘴!不许再浑说!” 九阿哥倒是乖乖的闭上嘴巴,侧过头去,谁也不看,却是胸脯一颤一颤,咬得牙齿“咯咯”直响。 第七百一十三章 愚蠢的九阿哥(第三更求月票) 屋子里一片肃静。 太子也多了烦躁。 这叫什么话? 难道他任性胡为自己还不能点出来? 自己也是从这个年岁过来的,当时天老大、地老二,正是觉得自己厉害的时候,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其实学识、阅历有限,不过是身边人谄媚哄着罢了。 总要晓得自己的斤两。 康熙也觉得头疼,九阿哥此举,对太子失了恭敬,可是太子之前的行为也有不当之处。 老九又不是心眼大的,眼见着没怎么地,都要自己将自己气坏了,他也不好这个时候压着九阿哥给太子赔不是。 他摆摆手,道:“行了,下去吧!”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太子一眼,心哇凉哇凉的。 这就是汗阿玛的选择了,什么时候都是宝贝太子在前头。 他已经冷静下来,躬身道:“儿子领命!” 说罢,他转身就走。 他不能在御前无礼,不能攒下小过错。 他晓得自己这个“爱子”的成色。 他咬着嘴唇,心里有些茫然。 那是太子,二十年或三十年后,就是新君。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脚下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太医值房。 汗阿玛还是长命百岁吧! 虽然有时候养不熟,可到底是亲阿玛,还能杀儿子不成? 生恩、养恩在,自己憋屈就憋屈些。 可是太子,凭什么自己要受这涸鸟气?! 木。 乾清宫,西暖阁。 太子的脸上露出羞愧之色,道:“是儿子鲁莽了,察觉到九阿哥的不妥当,却没有处理好此事,九阿哥的年岁,正是要脸面的时候。” 康熙神色稍缓,示意太子坐了,道:“就算心是好心,也要耐心些,那是顺毛驴,平时在朕跟前也是说不顺当了,也要尥蹶子。” 他怕兄弟生了嫌隙,这才找补着。 太子笑着听着,心中却越发不满。 要是七、八岁的孩子还罢了,不通道理;可是眼见着就要十八了,还小么? 还真是宠妃爱子。 太子心中有些酸涩。 这些年看下来,后宫的格局都在他心中。 他看得真真切切的,惠妃跟宜妃这两人跟寻常妃嫔不同,没有贵妃之名,却有贵妃之实。 在汗阿玛跟前,也是一个有尊重,一个有宠爱。 这也是他为什么忌惮大阿哥的缘故。 不单单是大阿哥是皇长子,还因为大阿哥后宫有臂助。 太子也没有管教九阿哥的兴致了。 那是汗阿玛的儿子,汗阿玛都不操心,自己还操什么心? 他起身道:“有汗阿玛看着,九阿哥再错也出不了褶子,儿子也就放心了,那您歇着,儿子先回了。” 康熙温煦道:“朕晓得,你这也是友爱之心。” “嗯!” 太子也不是傻子,也反应过来自己鲁莽了,没想到九阿哥并不心虚,或许这其中确实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他就道:“也是儿子关心则乱,听说九阿哥支了内库五十万两银子,直接送到他自己的钱庄,就怕他被季家人煳弄了,想着兄弟之间的银子花了也就花了,要是内库出了亏空,到时候就算汗阿玛宽仁不怪罪,对九阿哥也不是好事,才急匆匆地过来,但凡有其他心思,也不会当着九阿哥的面直接说这些。” 康熙点点头:“朕晓得。” 等到太子退了下去,康熙的脸色却难看起来。 在他看来,太子即便有不当之处,那也是不知内情的缘故。 太子有三分错处,那在太子跟前嚼舌头挑事的,就是七分错处。 赫奕。 他提拔赫奕上来,确实是为了太子。 怕索额图被问罪之事影响到太子,也担心内务府的奴才有人踩高捧低的委屈了太子。 可是那是他的内务府的总管,不是太子的内务府总管。 他恼得不行,却也谨慎,不乐意冤枉哪个。 他传了赵昌过来,道:“查查赫弈近日作为,有没有派人窥视九阿哥行踪忖。” 赵昌应了,领命下去。 康熙的脸紧绷着。 真要说起来,九阿哥在内务府掌印,还是其他几位内务府总管的顶头上司。 连马齐有着师生之名,还是自己的心腹臣子,在九阿哥跟前都不敢失了尊卑,不是为了上下级,而是因为九阿哥是皇子。 尊重九阿哥,就是尊重自己。 一个赫奕,居然敢冒犯九阿哥,眼里还有自己这个皇帝么? 之前瞧着是个老实谨慎的,可不到一年功夫,竟然就如此狂妄。 沾了毓庆宫,好像就会变得自大猖狂起来。 康熙心下一颤,眼神变得幽暗。 木。 二所,门口。 九阿哥站了站,没有立时进去。 他使劲地在脸上撸了撸,而后看着何玉柱道:“爷脸色怎么样?” 何玉柱看了两眼,道:“爷,凡事还是同福晋商量些好,也省得福晋太关注吃喝,不小心就吐了,身体不舒坦。” 九阿哥听了,居然觉得有道理。 自从确诊了有孕之后,福晋是沉静了许多。 他对何玉柱点头道:“总算是机灵了一回,以后继续!” “嘛。” 何玉柱躬身应着。 主要是自己主子这脑子不够用,气个好歹的怎么办,还是请福晋为主子做主才好。 何玉柱方才在乾清宫外头候着,并不知晓里头的动静。 可是太子目不斜视的过来,他却是看得真真的。 自打娶了福晋后,自己爷什么时候生过这么大的气? 瞧着方才那样子,眼泪都要出来了,委屈坏了。 指定被太子欺负了,再没有旁人。 九阿哥既想开了,进了屋子后就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跟舒舒道:“太子那五万两庄票呢?找出来,让何玉柱给他送回去!” 舒舒原本怏怏的,听着这话果然支棱起来。 她坐起来,眼中带了锋芒,道:“跟太子冲突了?为了这五万两银子,太子哕嗦其他了?” 九阿哥见她如此鲜活,只觉得胸中的憋闷立时都散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舒舒被笑得有些恼,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九阿哥怕她着急,抓了她的手,没有磨叽,说了方才乾清宫的争端。 舒舒听着,心里都跟着堵。 谁乐意行事被人窥探?! 她立时唤了核桃,道:“去将书房第二个抽屉里面的小匣子拿过来。” 核桃应声去书房取了小匣子过来。 上面挂着一个铜锁。 舒舒扣了一下小匣子下头,有个隐藏的暗槽,从里面拿出一把钥匙来,开了铜锁。 九阿哥见状,不由失笑道:“这钥匙跟锁头在一处,防的是什么?” 舒舒白了他一眼。 虽说这院子里人多,不至于让外人摸到上房来,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才想起陪嫁中有这样一个玲珑匣子,就叫小椿翻了出来,用它装庄票。 一尺见方的匣子,谁还敢直接连锅端? 等到匣子打开,里面就是那几十万两庄票。 是按照顺序放的。 太子的就在最上面。 舒舒取出来,没有劝阻的意思,道:“请崔总管去送吧,省得何玉柱年轻,过去被毓庆宫的下人小瞧了,又要等着不给通禀。” 九阿哥听了,恨声道:“骄狂的奴才,别犯在爷手上!” 宫里的规矩,主子身边的近人都是代表主子在外行走。 这就是为什么翊坤宫的大宫女过来,两人都要起身相迎,那是因敬的是宜妃。 梁九功这里更是如此,九阿哥素来客气,敬的是康熙。 宫里都晓得的道理,为什么毓庆宫的奴才就不晓得? 不过是仗着太子,没有将九阿哥放在眼中罢了。 换了梁九功过去,他们敢拖延禀告才怪。 崔总管进来,听了九阿哥的吩咐,略有些迟疑,随后看了舒舒一眼,躬身应了。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有些意外,道:“怎么没有拦着?” 他还想着怎么说服崔总管。 舒舒却晓得崔总管是聪明人。 那是见自己没有拦着,就晓得要么是九阿哥占理,要么是自己没拦住。 他才没有哕嗦旁的。 舒舒道:“总管服侍了爷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至于刘嬷嬷之事,他虽有失查之罪,可真要论起来,也情有可原。 因为刘嬷嬷不单单是九阿哥的保母,还是乳母,打小照顾九阿哥起居。 崔总管是太监,被皇上指过来,负责的是九阿哥每天上学的事。 两人各司其职。 这也是为什么康熙没有迁怒崔总管的缘故。 九阿哥也道:“爷打小性子躁,不耐烦说教,谙达很有耐心,只是那时候刘嬷嬷老在爷跟前念叨,说是太监都是无根人,忌讳多,不耐烦跟人太亲近,怕被闻到身上的味道,丢了丑……” “爷当时还特意闻了闻何玉柱那小子身上,就是汗臭味儿,没有刘嬷嬷说的尿骚。” “刘嬷嬷就说,那是谙达跟何玉柱差着岁数,总拉拉尿,身上味道就下不去了……” 说到最后,他摇头道:“爷那时候可真蠢,听了她的话,怕谙达尴尬,真就敬而远之,估摸也是那样热了谙达的心,前头就是怎么掺和七所的事” 一直到刘嬷嬷事发,他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些都是谎话。 等到去年得了差事,常往御前跑了,跟梁九功打的交道也多了,他才发现当时那都是谎言…… 第七百一十四章 顺势(第一更求月票) “爷顺势提了二十九搬家的话,瞧着样子汗阿玛没有当真,不过咱们却能预备上。” 九阿哥撇嘴道。 让汗阿玛偏心! 偏着吧,往后就是“远香近臭”了! 舒舒点头道:“也好!” 自家从没有主动招惹过太子,可是太子却盯上九阿哥。 因阿克墩的事情,生了嫌隙,自家也就是敬而远之。 不管太子是记着前头的尴尬,还是为了其他缘故,才想要抓九阿哥的把柄,都表。 她立时道:“下午就叫人收拾出来,爷也打发人请十弟回来,叫三所也预备起来。” 不说别的,就是今年的年礼,在宫外都比宫里收的痛快。 还有自己的生辰,也能在皇子府过了,到时候可以请家里人过去,骨肉团聚。 “要打发人去皇子府,那边也要收拾起来。” 舒舒带了兴奋道。 九阿哥也跟着欢快起来,有了真要搬家的感觉,点头道:“是该如此,打发孙金。” 说着,他又道:“爷下晌去户部找四哥,跟他说一声,后个上午你跟老十福晋过。” 舒舒一怔:“后天?后天才二十五,不是二十九搬么?” 九阿哥道:“后天正好,爷在气头上,耍混就耍了,真要到了二十九,还不消气。” 外加上那日去钦天监的时候,张副监算了夫妻俩的八字后,也提过一句,二十五。 九阿哥当时觉得太仓促,跟计划不相符,现在倒是觉得正好了。 舒舒点头,道:“那也好,我一会儿就去娘娘那里说此事。” 趁着热乎,才能显示他们夫妻的不满与愤怒。 九阿哥却不放心了,道:“叫个辇吧?” 舒舒摇头道:“不用,我慢点走。” 九阿哥不放心道:“那爷送你到广生右门·” 夫妻话音未落,外头就有了动静。 核桃进来禀道:“福晋,佩兰姑姑跟小椿姐姐过来了……” 舒舒点点头,道:“代我迎一迎!” 核桃应声出去。 舒舒小声提醒九阿哥道:“爷绷着脸,别说话,心里多想想毓庆宫,带出些怒气来。” 九阿哥就闭了嘴巴,想起皇父毫不犹豫的就打发他出来,脸上难掩愤愤。 舒舒揉了揉脸,皮笑肉不笑的。 这会儿功夫,小椿跟核桃带了佩兰进来。 几倜人一进来,就察觉到气氛不对,脚步都不由自主跟着放轻了。 佩兰每次过来,都是见夫妻俩热热乎乎的,还是头一次见两人生气的样子。 她斟酌着,道:“娘娘听说福晋害口了,不放心,打发奴才过来探看……” 舒舒长吁了口气,道:“劳烦姑姑了,正好我要去翊坤宫,有事跟娘娘说。” 说罢,她站起身来。 众人都望向九阿哥,带了狐疑。 这是夫妻口角了,福晋要去找娘娘告状? 九阿哥已经跟着起身,扶了舒舒,而后对核桃皱眉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将福晋的斗篷取来!” 核桃看了舒舒一眼,立即下去取了一件宁缎夹棉斗篷。 九阿哥依旧黑着脸,却是仔细给舒舒系上,道:“要是累了就告诉爷,中间歇歇” 舒舒点点头。 小椿看着核桃。 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 核桃轻轻摇头。 方才九阿哥回来的时候脸色是有些不好,可是她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偷听主子们说话,还真不知缘故。 一行人出了正房,小松也得了消息,立时跟上,取代了小椿,站在舒舒右手边。 她力气大,随舒舒出行,有个意外,可以更好的护着人。 佩兰跟在后头,心里也是惴惴。 好像要出大事。 不像是小两口拌嘴,倒像是旁的缘故。 只是到底是什么,还真是猜不透。 眼见着九阿哥顾及福晋,走路缓慢,她就道:“九爷,福晋,奴才先行一步,禀告娘娘……” 九阿哥嘴巴闭着。 舒舒则道:“劳烦姑姑。” “奴才份内之事……” 佩兰说着,告了声罪,绕到舒舒他们前头,疾行而去。 木。 翊坤宫,东次间。 宜妃还在想前几次怀孕害口之事。 小十八这次,还真是没有太明显的反应。 当时查出来的时候在盛京,后来路上也耽搁了许久,回宫就差不多满三个月,过了害喜的时候。 中间吃什么? 儿媳妇给预备的果子干· 自己叫膳房预备硬面少油的小饽饽。 反倒是怀十一阿哥的时候,从一个多月害到六个月,中间是吃什么吐什么,人也瘦了一圈。 本该显怀的时候,肚子也只起来一点点。 结果十一阿哥就生的瘦小,打小身体就有些不足。 宜妃心里一揪,越发担心了。 “娘娘。”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是佩兰有些带了喘息的声音。 宜妃心下一惊,忙站起来。 现下舒舒还不满三个月。 这会功夫,佩兰已经进来,道:“娘娘,九福晋来了,这会子快到广生右门了!” 宜妃听了,反而放下心来, 佩兰没敢耽搁,道:“奴才过去时,九爷在,瞧着像是恼了的,后来福晋说要过来,九爷就送福晋过来了……” 宜妃横眉竖目,已经是怒了,咬牙道:“这个混账东西,都多大了,还不晓得轻重?” 外头有什么不痛快,也该晓得分寸,晓得舒舒这个时候不能生气。 自己那儿媳妇行事处处妥帖,可是那是不牵扯九阿哥;但凡牵扯上九阿哥,就护的厉害,不大在意轻重缓急。 她也没有在屋子里干等着,直接往翊坤门去了。 刚出宫门,她就见舒舒带着几个丫头疾行。 她看着悬着心,忙道:“慢些走,别着急!” 舒舒倒是乖觉了,屈了屈膝,放缓了脚步。 翊坤门与广生右门本就不远。 九阿哥站在广生右门外,也给宜妃打了个千儿。 宜妃觉得心堵,看也不看九阿哥,直接上前两步拉了舒舒的手,道:“天大的事儿,没有你的身子重要,有什么事情不能打发人过来,非要自己辛苦……” 舒舒回握了宜妃的手,轻声道:“娘娘放心,儿媳没事……” 外头人多眼杂的,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进了翊坤宫东次间,婆媳俩坐下,宜妃才迫不及待的问道:“老九又耍什么混?” 舒舒面色已经平静下来,小声道:“娘娘别恼,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九爷之前张罗的营生,让人盯上了,还禀告到东宫,太子以为九爷被外头人煳弄,在御前说了,九爷正好也在,兄弟就叽叽起来了……” 她没有添油加醋,甚至还轻描淡写。 总不能将九阿哥跟太子的冲突摆在明面,那样引得宜妃对太子生了不满,说不得还会引起康熙的不喜。 宜妃拧着眉头道:“那个赫奕?他想要做什么,也没有得罪过他,怎么平白无故在老九跟太子之间下蛆?” 舒舒道:“谁晓得呢,我们爷恼得不行,在御前也说了气话,跟皇上说要搬出宫” 宜妃听了,忙道:“那怎么行?这是他任性的时候么?” 舒舒低声道:“要是在旁人面前,儿媳少不得装模作样,说出宫是临时起意;可是当着娘娘,儿媳还是实话实说……” “自从夏天住过海淀阿哥所,我们夫妻就动了年底搬家的心思,外头门禁松,儿媳回娘家方便,九爷张罗的那摊子营生,想要招人使唤,也不用被宫里盯着……” “早在内务府准备给妃母、嫔母挪宫时,九爷就去钦天监问了胎神之事。” “原择好的日子是二十九,实际上二十五那天跟九爷与儿媳的八字更合材。” “只是九爷也担心皇上训斥,想要借着包衣不服顺搬家。” “今儿御前闹了这一出,他心里恼着呢,嗔皇上偏着太子,没有偏着他。” “这样七情上面的,儿媳妇也怕,早日搬了也好。” 宜妃听了,之前还恼着,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看了舒舒一眼,当然晓得儿媳妇怕什么。 怕九阿哥压不住脾气,跟毓庆宫对上。 也怕九阿哥在御前露出不恭敬来,惹得皇上厌弃。 皇上那么多儿子,不差老九一个。 老九一个皇子,还没有封爵,没有资格任性。 “这驴脾气!” 宜妃咬牙道:“想一出是一出的,就不能让人省心些。” 舒舒道:“也是九爷体恤儿媳妇,儿媳妇害口,宫里的膳食供应却是有定数的,不如外头好淘换,听说皇子府的暖房都能收头茬小青菜呢,再过些日子,别的也下来了,到时候叫人给娘娘送进宫尝尝鲜儿……” 宜妃看着舒舒,也是没有法子了。 舒舒的担心,并不是无的放矢。 在宫里,谁能肆意呢? 谁的委屈不是一大筐,要是自己不宽解自己,那一个个的都要憋屈死了。 她叹了口气,道:“是额娘不好,没有教好老九!” 都要当阿玛的人,还这样不知轻重的,真是个混账东西! 第七百一十五章 不惯着(第二更求月票) “这就一天半了……” 宜妃也有些怅然。 幼鸟离巢,虽早晓得有这日,可也没有想到离别突如其来。 舒舒看着宜妃,道:“等到明年这时候,儿媳妇就能带了娘娘的孙子过来了……” 宜妃看了舒舒的肚子一眼,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提醒一声。 这是男是女,全凭老天爷的,老九那碎嘴子念叨了也不保准。 可她晓得夫妻俩正是兴头上,就不扫兴了,只点头道:“那我等着,到时候都要会坐了……” 这说的就是三翻六坐九爬。 舒舒的产期在四月底,到了明年这个时候,就是将要半岁了。 不单九阿哥能摸准康熙的脉,宜妃这个二十多年的屹立不倒的宠妃也能摸准。 她想了想,嘱咐道:“这两天老九七情上面就上吧,就算想要偷着乐,也要压着些,过些日子再说……” 那个赫奕既是为了巴结太子,就将九阿哥当成的投名状,那将逼走皇子的帽子给他戴上也不冤枉。 不收拾一回,以后谁都敢欺负九阿哥了。 婆媳对视一眼,舒舒看出了宜妃眼中的凌厉。 舒舒垂下眼道:“都听娘娘的,又让娘娘跟着操心了。” 宜妃摇头道:“儿女都是债,往后你们就晓得了。” 九阿哥还在广生右门等着,宜妃没有多留人,亲自送了舒舒出来,叮嘱道:“既是问了钦天监,就按照相应的规矩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小心也是应当的。” 舒舒老实应了,很是乖巧。 宜妃见她的样子,哭笑不得,道:“行了,我又不骂你。” 舒舒牵着宜妃的手,小声道:“就是觉得我们不孝,为了外头自在,却没有顾得上娘娘。” 虽说住在宫里,母子相见的次数是有限的,自己这涸儿媳妇跟已经出宫的五福晋相比,来翊坤宫的次数也多不了几回。 可到底是不一样。 不管是翊坤宫打发宫人去阿哥所,还是二所那边打发人来翊坤宫,都是抬脚的事儿。 宜妃轻哼道:“行了,谁稀罕你们在,离我远远地,还能少为你们操份心!” “老九那混账东西,整日里大事小情的,没个安份的时候,我这也烦得紧。” “往后,我守着小十八,九阿哥就交给你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带了怅然。 舒舒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这就是天家规矩。 成年皇子要远离内廷。 后宫嫔妃,即便见自己的骨肉,也是有数的。 如果想要骨肉相聚、尽享天伦,那要等到康熙百年,就算有那个心思,也不能露出一星半点儿。 九阿哥站在广生右门外,手中拿着怀表,看着时间。 虽说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却像是过了许久。 眼见着舒舒从翊坤门出来,他虽依旧绷着脸,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可是看到宜妃也在舒舒身边,他就生出几分忐忑来。 广生右门外,是当值的护军校、笔帖式、护军。 广生右门内,是当值的太监。 里外加起来,十来号人。 这里人多眼杂,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宜妃的神色,出了翊坤门就严肃起来。 将到跟前,她停了脚步,怒视九阿哥道:“阿哥就任性吧,我是管不得你了!” 说罢,她捏了舒舒的手,转身离去。 九阿哥看着宜妃的背影,面上带了惴惴。 夫妻俩默默地离开了翊坤宫,回了阿哥所。 等到回到上房,舒舒神色才舒缓起来,对九阿哥点点头道:“娘娘体恤,没有拦着。” 九阿哥点点头道:“是爷不孝,往后再好好孝顺娘娘。” 舒舒在小椿跟核桃之间看了一眼,而后对小椿道:“后天出宫,你带人整理行李吧,家具陈设也都贴好编号,到时候过去直接按照编号摆,省得乱糟糟的。” 之前说要搬家,她就带小椿几个将这五间上房的布局画了简图。 到了皇子府,也是五间上房,就是面宽更宽,进深更深。 现在的铺陈,都是舒舒的陪嫁,到了那边要继续用的。 这样画好了简图,也做上了编号,到时候按照这个陈设,尽量的还原,待起来也自在方便。 小椿应了,没有立时离开,而是看了眼九阿哥,才对舒舒道:“福晋,还有两位格格那边” 舒舒就道:“那你先过去传话,叫后头也收拾起来吧,带两个嬷嬷跟两个粗使太监过去,省得她们主仆没人手。” 小椿应了,下去传话去了。 舒舒又看着核桃道:“你带榛子、桂圆两个,跟孙金、李银出宫去,先去皇子府今明两日带人扫洒,要是短人手,就过去四贝勒府,跟四福晋借些人使唤。” 这阿哥所现在轮班过来的太监、嬷嬷不少,可是真要搬出宫的时候,她们能带的人手都是有限的。 除了崔总管跟齐嬷嬷之外的,就是九阿哥名下的太监,舒舒名下的家下女子跟宫女,还有后院的主仆六人。 加起来,总共就二十来人。 皇子府那么大,到时候肯定需要人手扫洒。 齐嬷嬷正好回来,听到这话,道:“福晋,老奴跟着出去吧。” 舒舒迟疑了一下,道:“嬷嬷别去都统府叫人,省得阿玛、额涅跟着着急,只是赶巧罢了,二十五的日子更好。” 齐嬷嬷点头道:“福晋放心,老奴不去。” 要是寻常人家,小两口分户,娘家出手帮忙没什么;可是这是皇家,规矩多着,那样就不合时宜。 齐嬷嬷跟核桃也下去预备去了。 她晓得自家福晋盼着搬家都盼着眼珠子红了,虽不知为什么提前,可也是乐见其成。 至于害喜之事,她从都统府带了些小菜回来,方才路过膳房的时候已经交给小棠。 九阿哥起身道:“爷去户部找四哥,跟他说一声,后个上午你跟老十福晋过去做客之事” 舒舒忙拉住人,道:“爷,您别过去,打发何玉柱过去就行了,要不然四爷看出什么,要是拦着出宫之事,到时候还要争执。” 两口子是铁了心的搬家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既是如此,还是避免麻烦为好。 九阿哥想想也是,就吩咐何玉柱道:“那你跑一趟,不用去户部找四阿哥,就直接出宫去四贝勒府,请见四福晋,就说福晋跟十福晋后天上午过去做客。” 何玉柱没有应声,道:“爷,可是后个二十五,是福晋主子们去宁寿宫请安的日子……” 三福晋跟自家福晋因怀孕免了请安,可其他的福晋主子们还是要如常的。 皇子福晋们差不多辰初就要从家出来,巳初到巳正才能出宫,这就是半上午的功夫。 可是阿哥所这边搬家,有着时辰,要在午初之前搬完,肯定开宫门就要开始搬了。 九阿哥跟舒舒面面相觑,只是想到临时改日子,倒是忘了这个。 舒舒就道:“那就算了,还是直接去都统府吧,这前头要待上半日功夫,也自在些……” 之前想的理所当然了,大早上的过去作客,也惊扰人家。 九阿哥也晓得舒舒最近容易乏,道:“那搬家的事,就叫老十盯着,爷送你过去” 舒舒迟疑道:“这不妥当吧?” 大阿哥他们搬家的时候,他们过去相送,娘娘们也打发人过去。 要是二所一个主子不留,有些怠慢。 九阿哥摆摆手道:“咱们天不亮就搬,不用他们过来送。” 主要是妻子一个人归宁他不放心,也不乐意让旁人看了猜测说嘴。 舒舒也晓得时下规矩,一个人归宁容易被人瞩目,便点点头,道:“到时候要劳烦十爷跟十弟妹了!” 听着这个,九阿哥对何玉柱道:“行了,那你也别闲着,去叫老十回来,时间不多了,他们也该预备起来。” 之前从钦天监得了准信后,九阿哥就跟十阿哥说了二十九搬家之事。 可是为了不露出行迹,也没怎么收拾行李。 现在就剩下一天半的话,时间确实紧张。 木。 毓庆宫,花厅。 看着崔总管奉上的银票,太子脸色有些难看,摆手道:“你们主子误会了,孤去御前提了他的不妥当,是怕他被人煳弄了吃亏,不是为这五万两银子。” 银子借都借了,还送回来做什么? 这是记仇了? 跟毓庆宫划清界限?! 还是嫌少了,故意借题发挥? 崔总管恭敬道:“我们爷恼得狠了,回去就吩咐老奴将庄票送过来,老奴也不敢违逆。” 太子瞥了眼崔总管,脸色越发难看。 只是晓得眼前这不是寻常太监,是皇子身边的总管,都是乾清宫指出去的人,他忍了怒气道:“那就撂下吧!” 难道还要自己堂堂太子去躬身赔情? 上回的事情是阿克墩无礼在前,九阿哥即便出格也情有可原。 这一回呢? 自己好好跟他讲道理,他却阴阳怪气耍脾气,自己凭什么惯着他? 崔总管恭敬的放下庄票,道:“那老奴先回去复命了!” 太子点点头,揉了揉额头,想要说什么又止住,摆摆手道:“下去吧!” 崔总管出来,腰身直了直。 这就是毓庆宫了,自己一个阿哥所的总管太监过来,也要在门外站个两刻钟才被叫进。 怪不得九阿哥退了毓庆宫的银子,实不是一路人。 他将知天命之年,别的没看明白,却晓得这宫里只有一个主子。 世祖皇帝时,就是如此。 今上御宇以来,也是如此。 等到崔总管到了阿哥所,十阿哥也得了何玉柱的传话,匆匆地赶过来。 十阿哥的脸色更难看,恨声道:“他是什么意思,打发人监视九哥,好大的脸,真当宫里是他的地盘了不成?” 九阿哥早已经过劲儿,只觉得没滋味儿,愤怒反而平息的差不多。 打小遇到的不公平多了。 父慈子孝,本就是自己煳弄自己,弄得自己都信了。 他带了嗤笑道:“还能有什么?就是银子闹的,将内库当成他自己的了!” 旁人不知道毓庆宫的经济状况,九阿哥可知晓。 毓庆宫现在精穷! 要不然以太子的脾气,在知晓大阿哥已经借给九阿哥的前提下,能只拿出五万两来? 他摸着下巴,倒是有些后悔了。 五万两银子还早了! 应该年后再还! 让毓庆宫预备各处的年礼,都要紧巴巴的凑银子。 第七百一十六章 悬心的梁九功(第三更求月票) 十阿哥回三所去了,那边也要开始准备起来。 二所上下也跟着动了起来,不过并不动正房的摆设。 而是小椿带着人去清点、打包库房的物件。 何玉柱带了人手,去整理前院的书房。 九阿哥见状,觉得不妥当了。 “正房这里明天也要动了,少不得也要惊扰你,要不爷明天就送你归宁吧?” 他想了想,看着舒舒问道。 舒舒听了,有些拿不准主意:“这样好么?” 九阿哥大包大揽道:“没事,爷陪你!” 舒舒指了指乾清宫方向,道:“御前怎么说?”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不说!爷这不是在气头上吗?先斩后奏一回,有什么的?” 谁还没有脾气怎么的? 反正最后的结果多半要挨一顿骂,说不得还要被压着给毓庆宫赔礼,那现在自然是怎么自在怎么来。 舒舒也晓得自己在的话,影响大家装东西,就点点头道:“也好!” 事关舒舒,九阿哥的想的比较周全了,道:“那也得打发人过去跟岳父、岳母说一声,要不然的话,屋子空了一年半,也不能直接住人。” 舒舒眼见只有小松闲着,就唤她过来,吩咐道:“明早爷送我归宁,要在家里待上一天半,你跑一趟”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座钟,已经申初二刻。 她就道:“已经不早了,你回去以后就不用回来了。” 小松忙摇头道:“不行,明天福晋一个人在路上,奴婢不放心。” 舒舒笑道:“还有爷呢,爷陪我一块回去。” 小松看了九阿哥一眼,道:“那福晋身边也要留个人,姐姐们都有差事,就奴婢闲着。” 就算有九阿哥也不叫人放心。 九阿哥拉五力弓都费劲,不顶用。 九阿哥没好气地瞪了小松一眼,却是将她的话听进去,对舒舒道:“不差这一日,就算你体恤,想要打发她回去跟家人团聚,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等到咱们搬出去,怎么歇不行?” 舒舒摇头道:“爷忘了,黑叔已经搬去皇子府那边了。” 虽说皇子府还没有正式启用,可是也要有人守卫。 除了内务府的护军过去轮值外,就是黑山带了徒弟在那边。 他们也搬了过去,就在皇子府后的配房小院中。 那边现在除了邢家一家人,黑山师徒两个,搬到皇子府后配房的还有林嫫嫫一家。 林嫫嫫一家也是舒舒的陪房,林嫫嫫是她的乳母,林嫫嫫的长媳林嫂子是舒舒幼年的大丫头。 那边算下来有十来涸人,加上二所要带过去的二十来号人,总共也就三十来号人。 剩下的包衣人口还不知什么时候拨下来。 九阿哥道:“到时候还真要跟四哥那边借些人手,不但是扫洒上的,还有灶上的” 舒舒却想到了十皇子府那边。 扫洒人口还罢了,灶上人口,同时跟四贝勒府借,怕是最后三家都跟着不方便。 她就道:“明天跟阿牟说一声,将伯府的人口归拢归拢,先带些过去,要是顺手了,总比直接使唤内管领的人手强!” 九阿哥也想起刘嬷嬷的手段,心有余悸道:“对,灶上还要知根知底的看着,跟你那丫头说一声,这些日子她不用操心旁的,只盯着你入口的东西。” 舒舒点头。 就算不吩咐,小棠也不会松懈的。 去年刘嬷嬷这桌菜,让小棠都坐下心病了。 这会儿功夫,小松已经拿了九阿哥的帖子,在神武门做了登记,急匆匆地出宫去了。 神武门的当值护军们不免窃窃私语。 这状况不对了。 这一下午的功夫,就是二所的人往外折腾。 宫女、太监、嬷嬷齐全。 神武门是宫城四门之一,设护军参领一人,护军校四人,阅籍护军两人,值守护军十人。 还实是不寻常,护军参领怕承担责任,报到本旗护军都统处。 等到酉初,消息就传到乾清宫。 康熙想着之前九阿哥的气话,也恼了。 “这个混账东西,不知轻重,就算要任性,也不当不顾及董鄂氏。” 他忍不住跟梁九功抱怨道:“他自己脾气大,直接顶撞太子,朕也没有说什么,他不想着反省,倒是越发闹腾起来。” 梁九功想了想道:“皇上,许是还有其他的缘故,九爷上午过来,似乎也是匆忙,像是有什么事儿要跟皇上说。” 康熙想了想中午的情形,确实如此,只是随后太子到了,被打岔了。 他就有些不放心道:“不是说九阿哥之前去了太医值房吗?将当值的太医传来,看看可是九福晋有不妥当之处” 梁九功应了一声,到门口吩咐人去传了去二所请脉的姜太医。 姜太医恭敬地进了西暖阁道:“九福晋今日开始害口,吐了几回,九爷瞧着样子像是吓到了,想到了旁处。” 康熙这才明白九阿哥为什么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包衣。 他看着姜太医道:“九福晋脉相如何,你瞧着,皇孙可安稳?” 姜太医道:“九福晋脉相康健,腹中皇孙也安好,只是有些秋燥,多吃着润肺的汤水就好了。” 康熙点点头,放心了,打发姜太医下去。 “这是随了谁了?丁点儿大的胆子,遇到事情就慌慌张张的,没个担当。” 他嘴里跟梁九功抱怨着,心里却觉得熨帖。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这样的事情,不跟自己这个汗阿玛说还跟谁说呢? 就算身边有个老十,也是半大孩子。 怪不得中午的时候恼的厉害,口不择言,这是心里本就吓到了。 他给九阿哥找到借口。 梁九功听着这语气,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下。 这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感受九阿哥的亲近,自然心里也偏着几分。 这一下午的功夫,他可是替九阿哥捏着一把汗。 太子不说是皇上的逆鳞,也差不多了。 皇上自己捧起了个太子,是不会允许旁人冒犯太子的威严。 也就是九阿哥年岁在这里,还没有封爵开府,换做其他的年长阿哥,敢这样顶撞太子,怕是皇上就不是呵斥两句那样简单。 现在又有了前因在,九阿哥就算一时暴躁失礼,也有情可原。 康熙想到九阿哥的任性,也觉得头疼,道:“传宜妃过来伴驾。” 梁九功应了一声,下去往西六宫去了。 瞧着这样子,今天怕是雷声大雨点小啦。 传了宜妃过来,就没有惩戒九阿哥的意思了。 木。 翊坤宫,东次间。 宜妃歪着,心里空落落的,还有些惦记。 她跟佩兰说道:“没想到会搬的这样匆忙,之前的时候还以为要两、三年,正好到时候香兰也腾出手来……” 香兰年初才成亲,年岁也不小了,这两、三年正是生儿育女的时候。 等到儿女落地,她去舒舒身边做个嬷嬷,比外人要稳当。 宫里历练十几年出来的,又忠心可靠。 可惜了了。 要知道也就是开府这几年,才是最缺人手的时候,不说是雪中送炭,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回头皇子府顺理妥当,人事也齐全了,香兰再过去,也就可有可无了。 佩兰晓得宜妃不是想要插手皇子府内务,是因为福晋身边的嬷嬷木讷,丫头们年轻,不放心的缘故。 她想了想二所的人事,道:“那边有个丫头,是娘娘名下内管领人口出身,要不就从她家里挑个妥当的嬷嬷过去?” 宜妃摇头道:“不妥,到时候要跟着下旗的,香兰是单蹦一个人,女婿是招来的自己能做主,其他人拖家带口的,还是两厢情愿为好” 再说外头人牵扯多的,也不方便。 真正的孤家寡人,她也不敢轻易用。 宜妃想了想,道:“现下还是算了,一动不如一静,等到皇孙落地,要是还缺人手再说其他。” 内务府的包衣不妥当,倒是董鄂家那边,那位多罗格格身边,应该有妥当的人。 关于皇子府的人事,舒舒没有瞒着宜妃,说了那边看屋子的几房人。 一房是伯夫人给的陪嫁人口,一房是自己的奶嬷嬷,还有一家是九爷之前跟自己阿玛讨要的。 换了其他小心眼的婆婆,说不定会不乐意,觉得儿子、儿媳妇跟亲家关系太近。 换了宜妃,只有感激了。 要不然怎么办呢? 舅舅家的人不顶用,姻亲家再不用,让小两口自己扑腾么? 反倒是五阿哥那里,太后给安排的周全,打小的乳母跟保母也都跟着。 九阿哥这里,却是自己的过错。 九阿哥当时年岁小,被刘嬷嬷煳弄住;自己这个当额娘的却是粗心,没有发现刘嬷嬷的阴毒。 宜妃虽没有说着此事,可心里也一直有愧。 原本以为当了皇子保母,富贵荣华都在皇子身上,就会尽心尽力的侍奉主子,却是忘了“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想起了九阿哥原来的大保母,是个人品端方的。 要是回头小两口实在是缺人手,倒是可以请大保母过去坐镇。 她寻思着,就听到宫人来报,梁九功到了。 宜妃坐了起来,道:“请吧。” 第七百一十七章 慈母心(谢盟主“雨露花浓情”加更) 梁九功进来,就发现宜妃跟以往不同,少了素日的鲜活,有些怏怏的。 他恭敬道:“娘娘,皇上传娘娘乾清宫伴驾!” 宜妃起身道:“我这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想要跟皇上念叨念叨。” 梁九功小声道:“刚才神武门那边往御前递了今日宫门出入册子,皇上也跟着恼了。” 宜妃听了,明白过来,微微颔首,算是领了梁九功的人情。 佩兰伶俐,早已预备好荷包,里面装着不是别的,正是薄薄的一张庄票,恭敬道:“总管辛苦!” 梁九功笑纳了。 外头的肩辇已经候着。 宜妃加了一件夹棉披风,上了肩辇。 少一时,一行人到了乾清宫门口。 侍膳首领太监已经带了人手过来了。 正是康熙用晚点的时候。 膳桌上很是简单,只有两荤两素四道小菜,酱瓜鸡丁、五香鸡脯、海米白菜、收汤茄干。 还有一道羹,鸡丝羊肚菌羹。 一道饭,红豆老黄米饭。 两道饽饽,素什锦烧麦,小米面窝头。 康熙已经在膳桌边坐了,见宜妃进来,道:“赶上了,就陪着朕用几口吧!” 宜妃屈膝谢了恩。 梁九功乖觉,早已拿了干净毛巾来,又叫人在炕边摆了锦垫。 宜妃接了,擦了手,却没有立时就坐,而是拿着筷子,对康熙道:“许久没侍膳了,皇上先容臣妾服侍一回……” 康熙点头。 宜妃就布了一圈菜,才在炕边坐了。 帝妃两人默默地用了晚点。 膳桌撤下去, 两人漱了口,康熙才抱怨道:“老九那混账要搬家呢!不懂事的东西,枉费他福晋平日里服侍得精心,一点也不会为人着想!” 宜妃粉面寒霜,跟着骂道:“就是太混了!驴脾气说来就来,都是皇上惯的,回头叫人拿板子敲两回,就老实了!” 康熙瞥了她一眼,道:“急什么急,年岁还小呢,要好好地跟他讲道理。” 宜妃冷哼道:“打小就不服顺,招猫逗狗、上房揭瓦的,什么时候听话过?” 说到这里,她看着康熙道:“满宫的阿哥,有谁这么淘?都是皇上纵的,一天三顿板子,还敢这么不听话?” 康熙不满了,道:“谁家这样管教孩子?” 非打即骂,又不是后爹! 宜妃道:“多少人家都是如此,臣妾记得真真的,当年臣妾阿玛管教臣妾兄弟,也是这样的,旁人家也是如此,哪有儿子敢在老子跟前扎刺的……” “也就是宫里的规矩,跟外头不一样,皇上宠儿子跟宠闺女似的,不打不骂的,可不是就惯坏了,一个比一个脾气大……” 康熙唏嘘道:“朕亲缘薄,就盼着阿哥们在宫里过的自在,也盼着这父子之情长长久久。” 宜妃点头道:“这些年,臣妾瞧得真真的,皇上真是不容易,从太子往下,到刚入学一年的小十五,个顶涸的行事,都在大家眼里看着,老五跟老九是臣妾生的,可臣妾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们有出息,可是除了他们兄弟两个,其他的阿哥也都算是成才了……” 康熙却不乐意听宜妃贬低儿子,摇头道:“哪有亲娘嫌弃儿子的?朕瞧着老五就不错,性格宽厚,人缘也好,读书上不开窍不是短处;到了老九这里,就算年岁小,毛毛愣愣的,可待人赤诚,今天之事也不全怪他,也是话赶话的,就训斥了他两句……” 宜妃恨恨道:“还是教训的轻了,皇上训斥他,是乐意管他,别说是训了,就是动手打了,他当儿子的不是也该老实受着……” “还耍脾气?谁拦着他搬家不成。” “也是要当阿玛的人了,遇事也没个担当,让他们自己扑腾去,回头就晓得宫里的日子好了……” 康熙不赞成道:“那也不能这个时候,就算想要让他自立,也要等董鄂氏生产了这一胎难得……” 当初指婚的时候,他看了舒舒的生辰,说了一句是有福的,倒是说着了。 宜妃道:“就算没有今儿这一出,那臭小子也要闹腾着搬的,夏天在海淀那边住过,就不耐烦在宫里住了……哼!想得倒美,外头没人管着,出入自在,可是这居家过日子,哪有想的那么容易,如今他福晋有喜,再有事情就要他自己张罗,皇上擎等着看笑话就是,总有回来求援的时候……” 康熙却记得九阿哥说的那句“包衣大爷”,想的多了。 他就为九阿哥辩白了一句道:“未必是贪玩,子嗣大事为上,再贪玩也不在这个时候,应该还是怕了!” 这个儿子脾气臭,嘴巴硬,可胆子真不大。 从去年九阿哥掌管内务府后,内务府就好几轮大动作。 除了最初的行宫、行在与营造司贪墨案,其他的实际上并不与九阿哥相干。 康熙心中明白,儿子这是代自己背黑锅了。 在那些被清退的内务府世宦人家看来,都是九阿哥入主内务府,才有后几轮的折腾,怕是会将仇怨记在九阿哥身上。 断人前程,如同杀人父母。 要是有人使坏,这宫里人多手杂,还真是防不胜防。 想到此处,他就也熄了留人的心思。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自在,道:“猴急的性子,也不想想他们夫妻名下总共才几个人,回头一座皇子府怎么支撑起来”, 宜妃也带了愁闷,道:“老九不是个仔细的,不过他是糙小子,怎么折腾自己受着,就怕他福晋那里少人照顾,臣妾就想着,明儿打发人过去董鄂家,跟多罗格格说一声,请多罗格格过去看顾些日子。” 她是借此将伯夫人过去皇子府小住之事过个明面,也揽到自己头上。 省得什么时候康熙挑剔了,嫌弃儿媳妇亲近娘家人。 康熙晓得自己那位从堂姐是舒舒的养母,如今也没有过继嗣子,点头道:“如此也好,总要有个妥当的长辈在跟前看着。” 人都没远近亲疏。 跟儿子、儿媳妇相比,齐锡这个心腹臣子就进了一步。 既是董鄂家那一支的爵位传承还没定了,这之后的伯府过是过继嗣子,就是与朝廷相干系。 说是得,是过继嗣子,才是更安定稳妥,省得日前再生波澜· 木。 都统府,下房。 觉罗氏觉得头皮发麻,中午刚见了齐嬷嬷回来,晓得宫里害口。 你叫人请了伯夫人过来,妯娌俩商量着给宫里带了几样大菜。 一坛子腌鬼子姜,那个佐粥,能然防止呕吐。 一坛子酸豆角,那个炒了,是油腻还开胃。 一坛子腌的大黄瓜扭儿,那个味道清爽,炒菜做酱直接当大咸菜都行。 一坛腌大茄苞,那是宫里在家时爱吃的大酱菜。 还没觉罗氏给做的一包芝麻盐,直接蘸鸡蛋与白煮肉吃的。 伯夫人给预备一包四宝甜茶。 结果齐嬷嬷走了是到一个时辰,福晋又来人了。 前天搬家! 四阿哥明早送宫里回来暂住,避开搬家的烦乱,免得扰了胎神。 要到前天中午,皇子府搬完了,宫里才能入府。 觉罗氏觉得头都要炸了,问大松道:“是是是你莺又闹幺蛾子?皇下与宜妃晓得我们要搬家么?” 换个其我人,说是得能回答马虎。 到了大松那外,你自己也清醒着,却是晓得是是舒舒的缘故,摇头道:“是四爷闹着要搬呢,奴婢回来之后,舒舒能然去过翊坤宫了,娘娘也恼了,还出来训斥四爷” 觉罗氏重哼一声,却是心外没数。 闺男中午才害口,四阿哥上午就闹着搬家,那要是有没自家闺男的缘故才怪。 要是闺男在跟后,你都要下手了。 真是半点耐心都有没。 就是能再等一个月? 满八月出来,也是会叫人那样跟着担心。 你对大松道:“晓得了,你那就叫人给你整理屋子。” 宫里的院子还留着,可到底空了大两年了。 大松传了话,就缓匆匆的回宫去了。 木。 七所,下房。 四阿哥前知前觉的,才想起还没一件小事有办。 这能然张监副提及的镇宅符、护身符、安胎符,我还有没打发人去取。 我想要自己去,可是想到钦天监的位置,没些怕了。 那要是被七哥堵下,如果是一番絮叨。 可是直接打发何玉柱,也觉得多了恭敬。 这张监副可是出自张天师一脉,那神神叨叨的,还是恭敬些为坏。 我就叫人请了你莺永过来,说了从钦天监请符之事。 梁九功看着四阿哥赞道:“阿哥爷想得周全,那个时候,还当以舒舒身体为要。” 四阿哥没些拿是准该给预备少多谢仪,道:“谙达,这那银子预备少多呢?” 你莺永想了想道:“奴才之后听过一嘴,当年纯靖亲王薨,纯王舒舒的胎相没些是稳,和顺公主曾往钦天监为舒舒请安胎符,当时舍银四十两。” 这还是康熙十四年时的事,那还没过去七十来年。 我怕四阿哥依例,道:“过去那些年了,舒舒又尊贵,阿哥爷不能适当增些……” 皇弟与皇子是是一样的。 辈分爵位,皇弟许是在皇子后头。 可是皇家的尊贵,都从皇帝身下来,自然是皇子更尊贵些。 第七百一十八章 红嘴朱雀日(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是通经济的,自然晓得物价不是一成不变的。 他想了想,道:“姑母当时是求一张符,爷是求三张,那就三百六十两吧!” 已故和硕和顺公主,是世祖皇帝养女,从这辈分上,九阿哥要叫姑母。 至于她还是婶母的亲娘,那就是一笔乱账了。 很多八旗的亲戚都是论好几重。 当初和顺公主给了八十两银子,现在九阿哥每一张直接加五成。 宁可多了。 别少了。 崔总管也觉得这个数目体面。 舒舒看了小椿一眼,小椿去取了荷包过来,里面装了庄票。 九阿哥就请崔南山去钦天监。 崔南山就叫了个小太监跟着,往前廷去了。 舒舒忍不住道:“这还挺赚钱啊。” 她见过这种符篆,就是一个黄纸,用朱砂做符,折成三角块。 真要说起成本来,这涸十几文都是顶天的。 不管是钦天监的火居道士,还是红螺寺的禅宗高僧,都算是生财有道。 九阿哥点头,他也这样觉得。 他刚好想要跟着吐槽几句,又觉得不妥当,提醒舒舒道:“别腹诽,还是要敬着些,‘信则灵’……” 舒舒应了一声。 玄学也好,佛学也好,都是她不开窍的领域。 前几年在家看《黄帝内经》看的抓狂的时候,额涅差点将书给烧了。 前来阿牟也说了你一顿,是怕你年岁大,心性是定,看书看歪了。 实际下不是因为壳子外的年岁是大,世界观固化,所以《黄帝内经》才成为你消化是了的书。 如今在里人眼中,你是算大了。 要是要也学学,往前算日子就是用求人。 你看着四阿哥道:“爷在下书房当学过《易经》,学的怎么样?” 四阿哥重咳了一声,道:“是要提那些有聊的事,都过去了!” 阿玛莞尔一笑,也就明白了,那应该是学的是怎么样。 四阿哥看着你道:“学得再坏没什么用,还能摆弄四卦盘是成?在里头学玄问道有什么,皇家可忌讳那个……” 阿玛想了想,道:“是崇佛的缘故么?” 坏像历史下没坏几次下位者的喜坏引发的道佛之争。 小清从顺治皇帝话被,宫外就以礼佛为主。 四阿哥大声道:“因为佛家老实,佛祖保佑,是管是真保佑、还是假保佑,都有伤人之力;玄门神神道道的,就说是坏了,各种说法,是乏阴私害人的·夕。” 阿玛有语,想起了一件小事。 话被历史下,小阿哥魇术魔废太子之事,牵扯退去的就是是玄门的人,而是一个番僧。 康熙前悔废太子了,可后头“一废”的时候将太子又骂的狠了,骂成了一个残暴是孝疯癫的人。 等到八阿哥告发了小阿哥魇镇太子前,就没了背锅侠。 太子之后的一切被康熙盖章的恶行,就都成了被小阿哥阴害的了。 是厚道啊。 既是皇家忌讳,这自己还是别惦记了。 阿玛就对四阿哥道:“那一回还罢了,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往前咱们都避而远之吧。” 四阿哥看着你一眼,道:“钦天监那外还罢了,钱货两清,可红螺寺这边,却是要还愿的,是单单红螺寺,下半年南巡的几处古刹,回头爷也带他去还愿……” 阿玛想了想,道:“这就礼佛,虔诚些,是能两个掺和着来,看着是像。” 四阿哥想想也是那个道理,点头道:“嗯,这就那一回” 多一时,董鄂氏从钦天监回来,拿了一个锦盒。 外面除了八张符篆之里,还没一张符。 “那是什么符?” 四阿哥带了坏奇问道。 难道是买八送一? 董鄂氏道:“那是化煞符。” 说到那外,我看了四阿哥与阿玛一眼,道:“张小人说今年的四月七十七,与其我月份是同,加下跟主子们命数相和,才提了那个日子,换做四字重,压是住的,那红嘴朱雀日搬家,困难伤人失财” 四阿哥听了,眉头拧了起来,带了恼怒道:“这我当时占了那个日子做什么?” 那个日子,是递到御后的! 汗格格也择了那日给良嫔迁宫! 真要是因为日子选的是坏,冲煞,这倒像成了我失职似的。 董鄂氏道:“阿哥爷忧虑,老奴少问了两嘴,乾清宫的人往钦天监送过几位娘娘的四字,确实是碍的。” 九阿哥忍了怒气,道:“嗯,谙达辛苦,谙达先去歇着吧。” 崔总管下去了。 九阿哥跟舒舒道:“明天爷还是送你回家,后天不搬,爷再换了个人,算算二十六有什么好时辰没有……” 要不然的话,明晓得二十五不妥当,还要接着搬家,心里也犯膈应。 舒舒也有些无语了。 要是没有合适的日子,当时直接占出三个不就好了,为什么添上这个会引来麻烦的? 这是“见山不喜平”? 安生日子觉得没意思,非要提高难度? 她想了想,道:“爷也不用着急,实在不行,就拖到二十九也好。” 九阿哥摇头道:“太晚了,汗阿玛的心思也是常变的,这两日能纵容爷,过两日就保不准了。” 舒舒也不知道该怎么改期。 这些忌讳,不知道还罢了,知道了还是不想犯了。 木。 四贝勒府。 四阿哥刚下马,将马鞭递给长随,门房就道:“主子,福晋打发人说,主子要是回来,请过去主院说话。” 四阿哥点点头,心里却是猜测。 这样急着找自己,是府里有什么事么? 大阿哥、大格格不舒坦,还是其他的? 自从二阿哥殇了,李格格就有些精神不足。 李格格所出的大格格,如今也在主院教养。 四阿哥没有耽搁,直接往正房去了。 四福晋这里,大格格与大阿哥都在。 大格格已经五岁了,比大阿哥大两岁,很有些姐姐的做派,正在奶声奶气地教大阿哥摆七巧板。 “这是小狗,两个耳朵·” “来福·弘晖脆生生道。” “来福”是府中小狗的名字,是个白色京巴,十分乖巧。 只是到底是小狗,怕弘晖没轻没重的弄疼了,还是养在前院。 偶尔抱过来,让小姊弟两人摸一摸。 大格格想了想道:“不一样,这是大狗小时候,来福是小狗长大了,身子没有这个小狗长……” “那是小来福?”弘晖有些蒙。 大格格道:“不对,不对,是另外一种狗,跟来福不一样。” 叽叽喳喳的,姐弟两个,愣是弄出满屋子里的热闹。 四阿哥进来,见了这个情景,脸上带了笑。 “阿玛回来了……” 大格格欢呼一声,撂下手中的七巧板。 弘晖也笑道:“阿玛、阿玛。” 四阿哥抱起了大格格掂了掂,道:“不错,看着结实了……” 大格格“咯咯”笑着,道:“额涅预备了好吃的。” 四阿哥笑着看了四福晋一眼,放下大格格,又抱起弘晖,在他鼓鼓的小肚子上摸了一把,道:“弘晖也跟姐姐一起吃好吃的了?” 弘晖痒痒的,也跟着笑,道:“吃了酪。” 四阿哥听了,却是一愣,望向四福晋。 现在的酥酪中,是放了酒酿的,小孩子不宜。 四福晋摇头道:“不是酥酪,是牛奶炖蛋,九弟妹那边的方子,跟鸡蛋糕差不多甜口的。” 弘晖摇头道:“不大甜。” 大格格在旁道:“额涅说了,咱们不能吃太甜的,牙疼。” 弘晖似懂非懂的点头。 哄了几句孩子,四福晋就示意奶嬷嬷抱了姊弟俩下去,道:“今天下午,九阿哥的皇子府来人了,宫里出来的,还过来跟我借了人手扫洒,说是九阿哥跟九弟妹后日要搬过来!” 夫妻俩都晓得舒舒怀孕之事。 四福晋因此才担心,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爷,您听到什么风声没有,若没有其他缘故,他们当不会非要这时候搬家” 四阿哥眉头拧得紧紧的。 宫里能有什么事? 就算老九任性挨训斥了,也应该连累不到董鄂氏头上吧? 毕竟谁都晓得,夫妻俩子嗣来的金贵,再小心也是应当的。 四阿哥想起了内务府的那一笔“亏空”。 这借了一圈银子,应该都补足了,汗阿玛还为这个迁怒? 四阿哥有些猜不到。 他性子急,看了眼座钟。 ·……这会儿功夫,入宫是来不及了,他就起身道:“爷过去皇子府看看,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福晋道:“我跟爷一道去吧,要不也是干等着。” 夫妻俩就一起出来。 四贝勒府跟九皇子府中间就隔着一个八贝勒府。 不到半里地,夫妻俩就熘达过去。 现在天色幽暗,已经是日暮时分。 皇子府已经灯光大亮,还在除尘。 见四阿哥夫妇过来,就有人往里通报。 福松匆匆迎了出来,道:“四爷,四福晋……” 四阿哥皱眉道:“到底是什么缘故,怎么就要搬了?” 福松没有急着回答。 这院子里暴土扬尘的,也不是说话的地界。 他将两人引到倒座小厅,才低声道:“我已经问过一轮了,今天过来的有跟九爷出门的哈哈珠子太监孙金,听说是九爷在乾清宫挨了训斥,才闹着要搬家……” 四阿哥皱眉道:“胡闹!”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 这再任性,也当晓得轻重,不当闹到御前去。 福松接着说道:“我又问了福晋身边的丫头,说是福晋已经去过翊坤宫报备,宜妃娘娘也出来骂过九爷了……” 四阿哥听了,眉头皱得厉害,却是思量起来。 就算九阿哥跟董鄂氏年轻气盛,宜妃荣宠几十年,却是个聪明人。 宜妃出来,是“骂”九阿哥,而不是“拦”。 那就是在宜妃眼中,九阿哥夫妻俩早日出宫更妥当。 到底发生什么事,连董鄂氏的安胎都顾不得了? 四阿哥直接想到一处,心情有些沉重。 福松低声说道:“听说九爷中午去御前的时候,太子也前后脚去了,不知有没有缘故” 他心里惴惴,也盼着得个准信。 四阿哥看了眼皇子府,道:“先扫洒吧,明天爷去宫里问问。” 福松忙道:“劳烦四爷。” 四阿哥摆摆手,道:“不用外道,这边伙房收拾得如何了?炭火什么的叫人预备了么?有什么不足的,只管说话,或是直接叫那边安排这几日的伙食更方便些……” 第七百一十九章 反噬(第二更求月票) 福松道:“之前这边就住了几房人看屋子,伙房也开伙了,方才又从外头要了几笼包子,也叫人准备了汤……” 四阿哥见他妥帖,微微放心,道:“要是还缺什么,先去那边挪用也是一样的。” 福松应了。 四阿哥刚要离开,八阿哥到了。 他也是才打外头回来,知晓了皇子府的动静。 两家毗邻而居,这边人口出出进进的,自然瞒不住隔壁。 “现在收拾宅子,九弟要搬出来了?” 八阿哥看着四阿哥,声音带了几分期待:“那可太好了,往后咱们兄弟几个都挨着,也能热闹不少。” 四阿哥听了,不由皱眉,随即舒展开来,晓得八阿哥应该不知道九福晋怀孕之事。 这就是没有女眷入宫的弊端了。 消息不大灵通。 四阿哥也没有说什么,只道:“太仓促了……” 八阿哥指了指西边道:“肯定是九弟跟十弟商量好了的,那边也动了。” 四阿哥有些意外,看着福松道:“尹大人在隔壁?” 福松摇头道:“是孙金带了些人过去扫洒材。” 这回四阿哥与八阿哥都愣了。 十阿哥跟九阿哥一起搬家,这个不稀奇。 可是在隔壁张罗的不是尹德,这个就稀奇了。 要知道尹德是十阿哥的长史,而且尹德家就跟皇子府隔了一条街,前后一里的地方。 四阿哥看着福松,直接问道:“怎么回事儿?怎么没去找尹大人?” 福松道:“九爷安排人手出来,就说两涸宅子一起收拾,没提其他。” 除了这个,其实还交代了一句,那就是人手不够从四贝勒府借人。 他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 八阿哥看了福松一眼,道:“要是人手不够,只管打发人过去隔壁说一声。” 他既是听人禀告这边有动静,也晓得这边从四贝勒府借人之事,就专门提了这一句。 福松躬身应了。 八阿哥见状,心里反而沉了下去。 什么是虚应,什么是客套,他还分得清。 可是这叫外人怎么看? 两个皇子府扫洒,四贝勒府出人了,他这边没有动静。 传到后来,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这个哥哥不体恤。 八阿哥没有多说什么,等到回了贝勒府,才交代哈哈珠子张子诚道:“明早点二十人,过去隔壁皇子府帮衬扫洒。” 至于贝勒府的总管雅齐布,不在京城,去保定巡庄去了…… 木。 四贝勒府。 四阿哥夫妇也进了院子。 四阿哥问四福晋道:“你可听老十福晋提过,为什么老十跟尹德疏离了?” 四福晋摇头道:“十弟妹到底是远嫁来的,京城这些亲戚,怕是都认不全。” 尹德是十阿哥的亲舅舅,也是他自己提名的长史。 四阿哥皱眉道:“是不是尹德近日行事有不妥当之处?” 四福晋想起方才见了福松,道:“之前影影绰绰的,听说福松跟尹大人家要结亲)后来倒是没有动静了……” 四阿哥听了,面上带了不快。 福松的出身,随着八福晋上半年的官司,早已经人尽皆知。 也是显祖血脉,已革宗室子孙,家财在早年被郭络罗家骗买大半。 襁褓之中失了生母,在董鄂家长大。 不管是说出身看,还是福松人品行事看,都轮不到尹德来挑剔。 四阿哥轻哼道:“不知所谓,怪不得老十不待见。” 这婚事成了,自然千好百好的;这亲事不成,伤的是董鄂家跟福松的体面。 十阿哥眼中,这个便宜舅舅肯定是比不得打小一起长大的九阿哥。 四福晋也点头。 要是尹德家的格格不愁嫁,那是福松高攀;可是那位大格格也是受生母连累,婚配艰难,实没有什么好挑剔福松阿哥的地方。 木。 皇子府中,伙房的汤早好了。 大家也分了包子,各自盛了汤。 尹德也得了消息,赶了过来。 他先到的是隔壁的十阿哥府。 十阿哥府上只留了看门的人,之前扫洒的人都回来这边吃饭了。 尹德也想要问过究竟。 这是两位阿哥要分户? 钦天监占了吉凶有没? 内务府的包衣人口划了有没,到底是哪一天搬? 见到董氏,我没些尴尬,还是下后道:“阿哥也在,这……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氏神色是变,其实心外是没些诧异。 现在那么热了么? 怎么格格脖子下戴了脖套? 看着欲盖弥彰似的。 那是被家外的河东狮抓了? 我也有没瞒着,道:“是四爷打发人出来,吩咐两个府邸的扫洒清洁。” 格格忙道:“这,十爷没什么吩咐是成?” 董氏摇头道:“十爷有打发人出来,这倒是是知了。” 格格讪讪。 那样说来,董氏阿哥带人扫洒两个府邸也说得过去。 可是,就是能打发人告诉自己一声么? 自己是十爷的长史是是么? 我想起了妻子的话,带了是安,道:“这你明天问问十爷。” 董氏点头道:“这,小人请自便。” 反正是有没留人的意思。 现在天热,饭菜凉得慢,别耽搁我吃饭。 等到吃完,我还要回都统府,坏坏跟家外说说,省得家外一知半解的担心。 格格再回家的时候,就跟脱力似的,脸下带了几分恍惚。 董夫人见状,道:“怎么了?皇子府这边没什么是对?” 格格看着你,苦笑道:“十爷要搬出来了……” 公府沉默,心外烦躁,也晓得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道:“老爷做坏臣属的本分剩上的就随十爷吧!” 柴有在脸下搓了两上,带了疲惫,道:“谁会想到会闹到那个地步。” 公府指了指后头道:“老爷还是想想尹德吧,十爷再恼,不是将爷调开罢了;这一位呢,金珠可是我们两口子的长男,那些年娇惯着来得,要是是年岁是合适,恨是得送到毓庆宫去……” 如今却要抚蒙了,阿灵阿两口子怕是要恨死始作俑者了。 这才是毒蛇性子,咬人一口,入骨八分。 格格一怔,随即担心道:“这福松怎么办?怕是我们是会放过福松!” 柴有心外飞转。 你晓得丈夫心肠软,是个老坏人,即便心外对侄男也没是满之处,可是也是会真的是管是顾。 你就道:“要是然就送到盛京去吧,送到佟家去。” 贝勒府虽是停了爵,可依旧是皇帝的舅舅,孝懿皇前的阿玛。 皇下自己能处置,却是会允许旁人冒犯。 等到柴有纯有了,皇下的气消了,那一支的承恩公还是会传承上去。 格格皱眉道:“是合适,当初这边的老国公对福松姐弟可有没什么慈爱之心……” 公府道:“此一时,彼一时,是单单是柴有,正泰也跟过去认认门,到底是亲里祖呢,也是能叫人挑剔势利是孝。” 关系侄儿、侄男名声,格格就没些迟疑,道:“这现在也要热了,那路下是方便吧?尹。” 柴有大声道:“是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避避为坏,要是然真让阿灵阿迁怒到我们姐弟身下,怕是又要拿名声说嘴。” 阿灵阿的行事确实狠辣。 格格那个庶兄,想到那个弟弟,心外也犯憷。 我有奈道:“有没旁的法子,只能如此了……” 福松今年十七,正泰十七,姐弟俩都是是大孩子。 夫妻俩过去,就叫了姐弟七人,说了缘故。 尹德说的婉转,董氏却说的直白,道:“不是我们不想护着,只是有自知之明,我们跟公府对上,只有压着挨打的,丝毫没有保全之力,去你们外家,也能让公府多些顾忌。” 大格格脸色发白,带了几分不安。 正泰眼泪都要出来了,指了指北边道:“不是还有十爷么?能不能跟十爷说一声我往后长大了给他做侍卫,现下护我们一护?”) 尹德长吁了口气。 董氏则是冷了脸道:“那是皇子,咱们是谁?没有那么大的情分,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正泰看着尹德道:“阿玛,您不是王府长史么,您跟十爷求求情呢?” 尹德苦笑道:“应该快不是了。” 正泰脸色涨红道:“就因为姐姐跟福松阿哥的亲事不成,十爷就要抹了您的王府长史?哪有这样的道理?” 尹德没有解释。 董氏道:“不用再提此事了,十爷本也不亏欠咱们家什么,只有恩情……” 否则的话,被阿灵阿压着,尹德压根就离不开侍卫处,更别说正五品超升正三品。 正泰眼泪都出来了,道:“我真没跟大姑提金珠,只提了姐姐。” 尹德夫妇自然晓得如此。 之前太福晋写信也提的是正兰。 那到底中间哪里错了呢? 屋子里一片静寂,只有正泰的饮泣声。 尹德揉了揉脸道:“行了,叫人收拾行李吧,不用收拾太多,到时候多带银子,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就回来。” 实际上,大格格的亲事,却是成了棘手之事。 尹德想起佟家那一支的子弟,不由生了个念头。 等到夫妻俩离开,回了正房,他就道:“真要说起来,舜安颜的年岁倒是跟大格格合适。” 董氏看了尹德一眼,道:“那老爷就给老国公写封信,提提此事!” 佟家能点头才怪,那是早就预备尚主的。 就算现在九格格的婚事尘埃落定,可是难保他们不惦记下边的皇女。 等到佟国维重病,或是如何,皇上还能这样狠心么? 尹德却是觉得正合适。 佟家虽是后族,可那一房到底是问罪了。 舜安颜也失了侍卫,前程未卜,跟大格格是亲表兄妹,也不是外人。 木。 小正兰房中。 大格格看着正泰,道:“我们怕是给叔叔、婶婶添麻烦了。” 正泰想了想,道:“他们是嫌弃我们了么,怕受连累?那咱们就去盛京么,离京城远些。” 大格格摇头道:“真要走了,就是认了罪名,公府那边没有证据也会将罪名落在咱们姐弟身上。” 正泰低沉道:“可确实是我给大姑写了信,是我的错。” 大格格摇头道:“不是你的错,是国公夫人存了坏心,老天开眼,让他们自食恶果罢了,不用听叔父、婶婶的话,他们就是想要撇开咱们,咱们不能走……” 正泰不解道:“可不是说明早出发么?” 大格格犹豫了一下,道:“那只有一个法子。” 第七百二十章 弟弟(第三更求月票) 二所,正房。 灯火通明。 西次间里,九阿哥扬着下巴,看几个小阿哥道:“做什么都耷拉着脸?想想你们往后再出宫了,就有地方去了,是不是就欢喜了?” 二所、三所都在打包行李。 尤其是二所,一下午没消停。 等到小阿哥们放学,立时都得了消息。 十四阿哥正好跟十三阿哥回来,也是知晓个正着。 大家都舍不得。 十二阿哥默默。 十三阿哥也依旧耷拉着脸。 十四阿哥直接抱怨道:“九哥,可是我们在上书房,一年也没几天假。” 九阿哥指了十四阿哥道:“你之前不是很不乐意跟十三分开么?我们搬了,不是也给你腾地方了?” 十四阿哥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道:“可是十三哥的皇子膳房跟弟弟的皇子膳房也没有什么差别!”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爷是瞧出来了,还是为了吃。” 他不搭理十四阿哥,看着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道:“十二明年就该出上书房了,十三是后年,也快……” 十三阿哥看了十二阿哥一眼,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就问道:“从上书房出来,就没有门禁了?” 九阿哥道:“那不是废话么?到时候六部行走,不出宫门也不行啊,至于出了宫以后是在衙门,还是四九城的闲逛去,谁管你” 十三阿哥就带了几分期待道:“那我跟十二哥的皇子府,能不能也能挨着九哥、十哥的府邸?” 九阿哥摇头道:“怕是不能,北官房拢共就那么多空地,一排修了四涸皇子府,哪里还有空地儿?” 十四阿哥虽才十二岁,可听着也不禁来了兴致,道:“九哥,那我们往后的府邸在哪儿?” 九阿哥想了想,道:“要么就是跟五哥、七哥似的,在旗籍所在;要么像大哥、三哥似的,在其他旗里闲置的府邸改建;要么就跟四哥我们一样,在上三旗的官房里选一处修建……” 十四阿哥点头道:“那样的话希望往后别太远,最后都在北城。” 九阿哥摇头道:“傻了吧,到时候六部行走也好,入宫也好,都要走大清门,绕了半拉京城,若是能在东城、西城有地方,那顶好还是东城、西城” 十四阿哥听着也纠结了。 九阿哥见状,忍不住偷笑。 想要出宫,且等。 在汗阿玛眼中,这一茬才是真正的小阿哥呢。 真要说起来,之前自己跟十阿哥也是被归在这一茬中。 自己大婚后扑腾着,老十也稳重了,才抬了半个格,离上头的哥哥们不远了。 等到这一茬出宫分户,少说也要七、八年,多说就不知什么时候。 当时大阿哥他们搬出宫,也有其他缘故。 那就是各家妻妾儿女渐多,住阿哥所日益拥挤。 毓庆宫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形,皇阿玛才恩典指了撷芳殿给东宫安置女眷。 可是阿哥所这里,之前除了乾西四所,其他都住满了。 也没有地方给他们腾挪开。 早就该进阿哥所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在兆祥所对付了好几年。 如今他跟老十搬走,这阿哥所就剩下四位小阿哥,就算过几年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十八阿哥也到了挪宫的时候,也才是七个。 离腾挪地方还早着。 九阿哥想到此处,就有些恍惚。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对视一眼。 十四阿哥没有了歪缠的心思。 想来也知道,这样仓促出宫,肯定还有其他缘故。 估计九哥心情也不好。 十三阿哥就道:“不早了,后个儿我们再来送九哥、九嫂吧。” 九阿哥摇头道:“该上课上课,送什么送?往后我每日都要在内务府衙门的,你们想要找我,一抬脚就过去,比来二所还方便。” 几人面面相觑,还真是没想起这个。 十四阿哥立时眉开眼笑,道:“那往后九哥家里做什么好吃的了,就叫人多送些)回头我们蹭吃的去!” 见他没心没肺的样子,九阿哥也笑了,点头道:“行啊,旁的舍不得,几口吃的还是舍得的!” 舒舒本在东次间,听到外头的动静,晓得几位阿哥要走了,出来相送。 九阿哥没等旁人开口,就道:“好好在屋子里待着,外头起风了,别吹着。” 现在已经深秋时节,眼见着就是霜降,日落以后也秋风萧瑟。 舒舒也不勉强,看着三个阿哥道:“跟住在宫里不差什么,往后有什么事情找你们九哥,只管打发人去内务府就是。” 三人垂手听了,恭敬地告别,出了正房。 九阿哥跟三人出来,看十二阿哥道:“你明年就十六成丁了,可有想去的地方?” 十二阿哥摇头道:“没有。” 九阿哥就道:“那回头我问问汗阿玛,实在不行就来内务府开始学差事,这边不怕出岔子,有我在也没人敢欺负你。” 十二阿哥没有点头,道:“九哥您不用管,听汗阿玛吩咐就是。” 九阿哥道:“也是,六部九卿衙门学习更好,那是入朝,能学到东西。” 他是安心于内务府,可兄弟们未必如此。 要知道,六部九卿都由宗室王公监管。 兄弟们上了十来年学,或许更乐意入朝。 十四阿哥道:“九哥,等弟弟成丁了,要是七哥现在的缺出空,您可要帮弟弟敲敲边鼓。” 九阿哥笑道:“内务府三旗护军么?回头我跟七哥说,你惦记他的缺!” 十四阿哥忙告饶道:“九哥千万别,弟弟怕,全当我嘴欠了不成么?” 九阿哥好奇道:“怎么不惦记去兵部?” 十四阿哥撇嘴道:“更像是抢大哥饭碗,大哥比七哥还吓人。” 九阿哥不由失笑,道:“瞧瞧你的口气,好像你能抢得过似的!” 十四阿哥举起胳膊,挥了挥道:“现在大哥力气大算什么,他都快三十了,小老头子了;等到我像他那么大,他就是老老头子了!” 九阿哥指了乾清宫方向,道:“行,有种,回头去乾清宫说去。” 十四阿哥立时捂了嘴巴,道:“那不一样,汗阿玛是皇上,跟旁人不一样!” 斗了几句嘴,十四阿哥跟着十三阿哥去了头所,十二阿哥也回了五所。 九阿哥看了眼三所。 这边的动静,三所那边当晓得,可是十阿哥没有过来。 跟自己的肆意相比,老十总是想的更多些。 这兄友弟恭,不是好事么? 怎么旁人都可以,就十阿哥不行? 九阿哥皱眉,转身回了上房。 舒舒百无聊赖,正在琢磨明早回家之事。 明天才二十四,真有二十六适合搬家,那自己可以在家里住两天。 娘家。 她不喜欢这个词。 明明是自己家,怎么就成了娘家? 九阿哥方才说了不少话,进来就“咕咚咕咚”的喝了一碗茶,而后带了庆幸道:“爷方才算了算阿哥所的院子与宫里的皇子,加上我跟老十才九个,你说怕不怕……” 舒舒听了,有些没头没脑的,道:“九个还少么?往后还会有十九阿哥、二十阿哥,谁晓得能序到多少去……” 九阿哥的想法被带偏,道:“汗阿玛从康熙六年开始做阿玛,至今三十三年,总共生了二十八子、十七女,再过三十年,说不定就要翻一番” 舒舒笑着听着。 在已知的历史中,康熙总共是三十五子,序齿到二十四阿哥;二十皇女,序齿从二公主开始,序齿九人。 三十五,二十。 康熙虽没有继续在位三十年,却有二十三年。 这后二十三年只添了七位皇子,三位皇女。 只从子嗣的数量上,就能看出帝王的衰老已经开始。 九阿哥已经省过神来,道:“爷之前说的是分户之事,要不是爷张罗着修建皇子府,怕是要跟下头这一波一起了,那得什么时候去?就算不等十五那几个小的,等十四他们也要命啊,少说得六、七年” 舒舒笑着听着,关于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人的出宫时间,还真没有历史记载。 要是从封爵开始算起,那他们在宫里一直住到康熙四十八年? 不过也有人从内务府整理出来的文档资料推测,九阿哥与十阿哥在康熙四十三年之前就开府了,只是还没有封爵。 因为当时一个四十三年给皇子做暖帽的文档上,记载了太子、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六位皇子的暖帽。 要是九阿哥与十阿哥还在宫里,没有理由会落下两人。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明天还要早起,夫妻俩就早早的睡了。 木。 镶黄旗,尹德府。 后院东厢房,正泰坐起身来。 远远地传来鼓声,已经四更了。 他蹑手蹑脚的出来,推开了窗户,随手将身上的衣裳解了。 一阵冷风袭来。 正泰身子一抖,有些犹豫。 钮祜禄家是军功传家,子弟也都跟其他八旗勋贵一样,学文也习武。 他的身子结结实实的。 他也怕白折腾了,想起姐姐的话,看了眼角落里的脸盆。 里面是整整一盆清水。 他走了过去,拿毛巾沾了水,在身上抹了一遍。 再站到窗口前,就不一样了…… 第七百二十一章不同房(谢盟主“莫少殇”加更) 尹德家,正房。 尹德烙煎饼似的,还是夜不安枕。 董氏忍了不耐道:“老爷担心什么?” 尹德坐起身来道:“叫管家送不放心,要不还是我跑一趟吧。” 不单单是京城距离盛京千里之遥,还因为只有管事送过去,显得太过怠慢,到了盛京,怕是也会被佟家人小瞧。 虽说钮祜禄家的门第,不亚于佟家。 可是他们是庶房,那边是嫡支,这就差了一大截。 八旗嫡庶分明。 董氏也跟着坐起来。 屋子里幽暗,她也没有起身掌灯的意思,只道:“可十爷不是要开府么?到时候里里外外多少事,爷这三品官当着,全赖十爷恩典,不说回报其他,这份内之事总不能也懈怠了吧!” 尹德纠结道:“那要不跟五哥说一声?” 董氏皱眉道:“老爷还是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兄弟原本是一样的,这一年来分了高低,关系早就尴尬着。 尹德怏怏道:“那怎么办?正泰才十二,还不顶用,总不能就是奴才陪着!” 董氏觉得自己心火直蹿,压着愤怒,道:“那也没有因私废公的道理,要不老爷明天就去问问十爷,开府的日子是哪日,实没有法子,只能过几日再送人。” 尹德点头道:“说的也是。” 他放下心事,就躺下睡了。 董氏跟着躺下,却是眼睛瞪了半宿。 但凡她没有姑娘,才不会理会大格格如何。 可是她有女儿,长女也要将留头的年岁。 想到这里,董氏后槽牙都要咬破了。 她哪里敢让大格格在京城折腾,回头再闹出是非来,连累到自己女儿身上,后悔也来不及。 现在她也不求别的,就求将这烫手山芋丢出去。 次日天明,尹德早早就醒了。 等到看到妻子还没有动静,他就推了推她。 董氏打着哈欠坐起身,就觉得身子软软的,头晕目眩。 尹德见她脸色难看,道:“怎么了?” 董氏觉得胸口一阵恶心,忙捂了嘴巴。 尹德见状不对,忙下地端了痰盂过来。 “哗。” 董氏低头呕了起来。 两人老夫老妻,儿女都好几个了。 这样的反应,都心里有数,这是又有了。 虽说家里已经有几个儿子,除了正泰这个养子,还有两侗嫡子,可是谁也不会嫌弃儿子多。 尹德欢喜不已,道:“辛苦了。” 董氏心里却是发苦。 儿女是不少了,可这坐吃山空的,往后都是花银子的地方。 要说她此生最后悔之事,就是三年之前答应丈夫接正兰姐弟过来养育。 当时想的简单,阿灵阿仗着是内大臣,压了五爷、六爷两个庶兄十几年,自己丈夫也是恪僖公之子、弘毅公之孙,凭什么就要被白欺负这些年? 左右前程无望,难道阿灵阿害了两个兄长,还敢继续害人不成? 一半确实可怜正兰姐弟,一半就是这私心。 结果弄到现在这样的境地。 她太阳穴“嗡嗡”直响,也倦怠动了,低声道:“老爷,我不大舒坦,昨晚睡迟了,要歇一歇……”, 尹德点点头,道:“那你好好歇着,睡个回笼觉,左右今日也无事。” 现下天亮的晚了,将要到辰初,外头才蒙蒙亮。 尹德也不好直接去找后头的侄女,就走到东厢房窗户下低声唤道:“正泰,正泰” 里头有人含煳应了一声。 尹德道:“不用着急出门,过几日我得了空,送你们过去。” 里头又应了一声。 尹德就放下心,出门往宗人府去了。 木。 东厢房里,正泰脸色红彤彤的,已经烧得迷煳,嘴里喃喃道:“阿玛……阿玛……额涅……别走” 木。 神武门门口。 内务府的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 十福晋牵着舒舒的手,小声道:“嫂子这就走了,不跟皇祖母跟娘娘告别……” 舒舒摇摇头。 这也没法提前告别,太从容了不好。 到时候长辈是开口留呢,还是不留呢? 自己是听话呢,还是不听话呢? 她就轻声道:“弟妹要是今日去宁寿宫磕头,记得代我磕一个,就说等到过年,我再来给皇祖母磕头讨红包。” 到时候她略显怀,但是身子还没有笨拙。 至于太后的寿辰,是在十月初,是来不及了。 十福晋接着问道:“那妃母那里呢?” 舒舒道:“也劳烦弟妹替我走一遭,代我告个罪。” 十福晋摇头道:“不赖嫂子,都是为了小阿哥。” 说着,她看了眼舒舒的肚子,带了敬畏,道:“皇祖母跟妃母都会体谅的。” 舒舒点点头。 十阿哥在旁,也在跟九阿哥说话,道:“要不九哥就别惦记回来了,好好陪九嫂一天,我盯着就是了,左右这几日不去宗人府。” 九阿哥道:“昨儿高斌打发人送信,今天回来取庄票,也要问问那边情形如何了” 小汤山的事情,确实不算小事。 漂漂亮亮的做好,到时候哥哥们都欠个大人情,还能反手给毓庆宫一个耳光。 十阿哥就道:“那九哥也别急着回来,午饭过再回来也来得及。” 九阿哥道:“见了高斌,将内务府的事情安排安排,爷下午再过去。” 十阿哥: 好像白操心了。 不过。 他忍了笑道:“九哥打算今晚留在都统府?” 九阿哥点头道:“那当然了,留你嫂子一个,爷不放心。” 他已经是成年皇子,成家立业了,难道还不能外宿? 十阿哥道:“可是九哥,好像有那么一条规矩,是归宁时夫妻不能同房。” “啊?y。” 九阿哥诧异道:“那爷睡哪儿?” 十阿哥想了想,道:“客房吧?”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好好的,你瞎打听这个做什么?是打算去阿霸亥?” 宗室出京,限制可多。 除非是随扈,或者奉了差事,否则多留在京城。 十阿哥轻咳了一声,道:“就是南巡路上,听傅鼐说了些京城婚俗,记了几句罢了。” 当时他新婚燕尔,都在赶路了。 傅鼐是个善言谈的,就跟他提了几句时下的婚俗。 九阿哥听了,自是相信十阿哥,可还是不肯死心,凑到舒舒身边道:“你听过归宁时夫妻不能同房的规矩么?” 舒舒点头道:“是有这么一条,好像是说夫妻同房,会玷污娘家的祖宗神灵,坏了运道。” 九阿哥抿了抿嘴,不乐意了。 这些神神叨叨的,就是见不得夫妻恩爱。 不过他也没有非要跟习俗拧着来的意思,只道:“那你今晚怎么办,没有爷在跟前” 舒舒想了想,道:“应该是额涅过来陪我睡,明天我再过去伯府陪阿牟睡。” 九阿哥也想要伸手拧舒舒的腰了。 十福晋在旁羡慕道:“要是我回阿霸亥也这样,一天陪我额赫睡,一天陪我阿嬷格睡。” 阿嬷格就是蒙语祖母的意思。 九阿哥跟舒舒上了马车。 小松带了花生上了后头的马车。 何玉柱则带着周松坐在马车边上。 神武门的护军参领见了,上前道:“九爷,要不要奴才打发人通知护卫处那边?” 没有侍卫随从。 那就是没有跟侍卫处那边报备。 九阿哥挑了车帘子,看了一眼那参领,道:“不用了,回头地安门叫什护军跟着就行了。” 那参领目送着九阿哥的马车远去,却是不放心。 他想了想,还是往当值的本旗护军统领那里去了。 这宫里的消息,素来传得快。 昨天一夜的功夫,就有不少人得了消息。 九阿哥挨了训斥,闹着要搬出宫去。 那参领不敢瞒着,就是担心如此。 护军统领也没敢瞒着,直接往乾清宫去了。 昨天报了一回,没听说皇上传召九阿哥,倒是传了翊坤宫娘娘。 九爷这“爱子”身份还很稳固,那这样出宫就显得有些可怜了。 要是瞒着,回头皇上迁怒,他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木。 乾清宫,西暖阁。 早膳才摆上,宜妃昨日留宿,正在旁边侍膳。 梁九功进来道:“皇上,正白旗护军统领拖伦求见。” 康熙看了眼座钟,这才辰初二刻。 有什么要紧事,这个时候禀告? “传吧!” 他撂下筷子道。 宜妃起身,想要回避。 康熙道:“不用,坐着吧。” 宜妃就离了膳桌边,在小凳上坐了。 拖伦进来,就打千道:“奴才拖伦请主子安。” “安!” 康熙道:“什么事情,这个时候过来?” 拖伦道:“启禀主子,辰初九阿哥带了九福晋出宫,没有叫侍卫,只带了两个宫人、两个侍卫,在地安门叫了一什护军……” 康熙听了皱眉。 ?他望向宜妃,眼中带了询问。 不是说二十五是好日子么? 怎么今天就搬了? 关键是不孝至极,居然也不到御前作别! 宜妃心中也惊诧,看着那拖伦道:“只有九阿哥跟九福晋么?没有十阿哥夫妇?” 拖伦不敢直视宜妃,可是也晓得敢在御前直接过问九阿哥之事的,除了九阿哥之母,再无旁人。 他就恭敬道:“十爷同十福晋将人送出神武门就回了。” 宜妃玲珑心肠,望向康熙道:“应该是九阿哥不放心九福晋,送九福晋回都统府了……” 第七百二十二章 慈母(第一更求月票) 回都统府? 康熙想起了爱唠叨的齐锡,觉得头疼。 “真是的,就算要避开搬家的杂乱,不是还可以去老五府上,或是就近老四府上?” 康熙带了不满说道。 怎么还往亲戚家去了? 远近都分不清了? 宜妃道:“要是半天还罢了,中间过夜,到底都统府自在些。” 康熙不多说了,只冷哼道:“还以为过家家呢,说开府就开府。” 去年大阿哥几个,虽说搬家搬的仓促,包衣下人也是过后才拨下去的,可是旗属却是早就拨下去的,并不缺人手使唤。 老九这里,难道厚着面皮,全从岳家找人? 康熙就吩咐拖伦道:“打发两什护军去皇子府那边,看看要不要搭把手。” 拖伦领命下去了。 宜妃见康熙并没有恼的意思,也放下心来。 康熙却露出为难,道:“老九这个怂东西,被包衣吓到了,这是不信内务府的人了,那这内管领人口怎么拨?” 皇子分户从王例分包衣人口,即满洲佐领一,旗鼓佐领一,内管领一。 事关国政,宜妃谨言。 只是她心里有些难过,之前信了儿媳妇的话,真以为是小两口嫌弃宫里不自在,也不想跟毓庆宫对上才匆忙出宫,原来还有这样的缘故。 要不是她当年疏忽看错人,也不会让九阿哥遭了几年罪。 还有十一阿哥。 宜妃垂下眼,心里却醍醐灌顶似的,想起了许多。 她紧紧地抓着帕子。 去年年底,十四阿哥迁乾西四所,后又迁到乾东五所。 年后,宫中大索。 索额图问罪,佟国维停爵。 御膳房中,乌雅、章家、卫家三姓妃嫔眷属清退出宫。 宜妃的心揪着,眼圈都红了。 见她半晌不吭声,康熙望过来,察觉到她的异样,道:“怎么了?” 宜妃抬起头,含泪道:“都是臣妾的过错,差点害了老九,要不是去年老九福晋发现,还真是不敢想……” 到时候别说是子嗣,就是老九的寿数都有影响。 康熙轻咳两声,道:“怨不得你,挪宫出来,总共也见不着几回,是朕疏忽了,上书房常见的,只当他瘦了也是抽条的缘故。” 毕竟阿哥们随他这个阿玛的更多些,身量多是清瘦。 只有一涸老五是例外,那是打小就比其他兄弟看着更结实些。 九阿哥即便比旁人更瘦些,也想不到旁的去。 即便眼下不分旗属,可是这包衣人口也要分下去的。 康熙想了想,吩咐梁九功道:“打发人传马齐一会儿见驾。” 梁九功下去传话。 康熙示意宜妃上前,两人用了早膳。 等到撂下筷子,康熙才安慰道:“不用担心,此事交给马齐,马齐行事最是谨慎老成” 宜妃点点头,就回翊坤宫去了。 佩兰上前道:“娘娘,十福晋打发嬷嬷过来,问娘娘下晌可得空,想要过来给娘娘磕头。” 宜妃听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这就是辞别了。 十阿哥夫妇明早也要出宫开府。 她就道:“你过去看看,就说我这里都得空,不用着急,问问她人手合不合用,不够了就去跟太子妃说一声……”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也去看看二所那边如何了,没心没肺的东西,估摸又是大撒手……” 至于宜妃自己的包衣管领人口,她没有吩咐的意思。 皇子跟太子之间的纠纷,都是儿子,皇上再恼也恼不到那里去。 可是自己要插手皇子的事,落太子妃的脸,那只会弊大于利。 也不好因为九阿哥跟毓庆宫生了摩擦,就将老十拉到东宫的对立面。 佩兰应声去了。 十福晋屋子里乱糟糟的,已经开始整理了。 她听了佩兰的话,看了看四周,还是摇头道:“还是算了,还有一整天呢,慢慢装吧。” 至于去翊坤宫的的时间。 她就爽朗道:“那我就先去宁寿宫给太后、太妃磕头,然后就到宜妃母那儿去,应该在申初之前。” 佩兰记下,从三所出来,进了二所。 小椿听闻,连忙迎了出来。 佩兰见她身边,只有一个小棠是眼熟的,其他都是眼生的嬷嬷,道:“其他人呢?” 小椿道:“核桃带了两个小的跟着嬷嬷整理皇子府去了,小松带了一个服侍福晋这边都规划好了,也没有什么可费心的。” 佩兰见状,就道:“这二所跟着过去的人口,都定下么?记得将名单交到内管领处退宫册、销宫籍……” 小椿点头道:“总管提点着,已经写好了,明儿交上去。” 佩兰就道:“那就好,省得娘娘惦记着。” 她看了眼后院方向,想了想没有多嘴。 小椿淡笑着,也没有说什么。 两个格格之事,是阿哥所的内务。 本也轮不到她们当奴婢的多嘴。 佩兰说了两句就走了,小椿亲自送到阿哥所门口。 等到回到翊坤宫,佩兰就说了二所、三所的见闻。 “二所有条不紊的,前头是崔总管带人封箱子,后头是小椿,就连家具都包了边)贴了编号,看着很是整齐;三所就差些,十爷现下不在,十福晋指挥的有些乱,不过十爷的乳母在,看着还算妥帖……” 宜妃点头道:“那是个真憨的,倒也是老十的福气,省心不少。” 换个心高的,这日子往后怕是过的不痛快。 至于自己媳妇这边,是个心里有数的。 只瞧陪嫁的几个丫头,就个顶个的当用,都调教出来了。 “后头那两个没有淘气吧?” 宜妃问道。 当时她挑人,还挑的形貌寻常,看着安份的,这没想到被刘嬷嬷带的,之前也差点生出是非来。 佩兰道:“应该懂事了,瞧着也没有安排人手去后院盯着,只让她们自己收拾行李。” 宜妃点头道:“凑数吧,对他们小两口来说,不是坏事。” 木。 都统府,东跨院。 舒舒看着自己的屋子,伸了个懒腰。 早上夫妻俩的马车出了地安门,齐锡就带了珠亮在外头候着了。 而后回到都统府,夫妻俩又先去上房。 舒舒跟父母兄弟团聚了一回,才回了自己昔日的院子。 上次进来的时候,还是大婚后“回门”那一回。 居然已经过了一年多了。 舒舒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又转到书房。 明明是熟悉的陈设,却觉得陌生起来。 她眼皮子发沉,又犯困了。 九阿哥见状,道:“那就睡一觉,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跟岳父岳母说话。” 舒舒也不勉强,点了点头。 九阿哥看了眼小松跟花生。 一个莽莽撞撞的,一个是闷葫芦。 他还真有些不放心。 小松很有担当道:“九爷您去忙吧,奴婢就在边上守着福晋。” 九阿哥点点头,他确实也有事情跟岳父岳母商量。 正房里,齐锡跟觉罗氏也带了不安。 九阿哥能任性,那是因为他落地就是皇子,对于皇上的敬畏跟臣下不同。 齐锡与觉罗氏却顾忌的多。 “不会牵连到舒舒头上吧?” 齐锡带了不安道:“八贝勒府,可是前车之鉴。” 赐下个高门侧福晋,正经的嫡福晋反而“养病不出”了。 觉罗氏瞪了丈夫一眼,道:“胡说什么?就算九阿哥鲁莽,舒舒是傻子不成?既然敢直接出来,那就是没什么大事儿。” 齐锡看了妻子一眼,说的镇定,可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是谁? 这会儿功夫,丫头来报:“老爷,夫人,九爷来了……” 齐锡点头道:“请吧!” 等到九阿哥进来,落了座,就说明了恳求道:“本该等内务府拨包衣人口下来,可是到底用着生,不熟,就想着能不能跟伯岳母商量,从隔壁抽些人手过去。” 齐锡与觉罗氏面面相觑。 觉罗氏道:“不必,我这里再拨几个人手给你们使,等到福晋生产了再打发回来就是。” 齐锡也道:“是啊,这样更方便些。” 九阿哥道:“是小婿没有说明白,我跟福晋都年轻,身边也没有经年的老人,就想要劳烦伯岳母过去小住,陪着福晋待产。” 齐锡: 他看了眼妻子,这未尝不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觉罗氏痛快道:“好,我一会儿就过去跟你伯母说此事。” 别说她现下身边还有个幼子,就是没有,也不可能撇下这一大家子人口去皇子府陪产。 央了伯夫人,舒舒那边有人盯着,也不用担心伯夫人一个人寂寞冷清。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将后边的话先咽下。 那就是等到生产完,孩子也要可靠的长辈盯着,请伯夫人继续“小住” 不过没等觉罗氏往伯府去,伯夫人得了消息,晓得舒舒“归宁”,就按捺不住过来了。 觉罗氏得了消息,立即迎了出去。 眼见着伯夫人脚步匆忙,神色有些着急,她忙道:“大嫂放心,舒舒没事儿……” “还没到三个月就折腾什么?这么着急忙慌的回来,这是想家了?”伯夫人道。 觉罗氏才想起昨天下晌得了小松消息,只顾着担心来着,还没告诉伯夫人。 因此,伯夫人只晓得舒舒害口,还不晓得他们要开府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亲恩(第二更求月票) 觉罗氏就拉着伯夫人的手,低声说了舒舒与九阿哥明日开府之事。 “这是遇到什么委屈了,还不到三个月呢?”伯夫人皱眉道:“孩子怎么说?” 虽说舒舒打小被娇惯,可却是个懂事贴心的孩子,不会无缘无故闹这一出,让大家跟着操心。 觉罗氏道:“小松说是九阿哥的缘故,哼,肯定丫头也没少撺掇!” 伯夫人不放心舒舒,就直接到了跨院。 舒舒歪在炕上,身下垫着西洋呢的垫子,身上也盖着一个小锦被。 她眯着眼睛,听到有动静,就睁开来,就见两位长辈联袂而来。 “阿牟,额涅……” 她带了欢喜,坐起来,就要起身。 伯夫人上前两步,压了她的胳膊,道:“安生坐着。” 觉罗氏也瞪了她一眼,道:“老实说,到底为了什么,非要这个时候搬?” 舒舒没有立时回答,而是看着旁边的小松跟花生,摆摆手,道:“行了,你们先去东屋歇歇。” 两人应声下去了。 舒舒才小声道:“是九爷昨天中午在乾清宫跟太子呛呛起来了,年初索额图问罪的时候,皇上怕内务府待毓庆宫不周全,安排了赫舍里家一个子弟挂了总管,九爷也乐得省心,将毓庆宫的差事都交给那人……” “结果那人不知怎么想的,许是想要拿九爷做登天梯,监看起九爷行踪来,还报给了东宫……” “太子昨天就去御前挑剔我们爷行事有不周全的地方,见了江南的一个商贾……” “真是鸡蛋里挑骨头!那是圣驾南巡时点的皇商,海淀太后新修的那个花园子,就是他们家给贡的花木,九爷见人也是因为公事……” “九爷当时就恼了,直接在御前说了搬家的话,我去跟我们娘娘商量了一下,觉得搬就搬吧,总不能真的跟东宫对上……” 觉罗氏跟伯夫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七月里东宫大阿哥的伴读打人之事,他们是亲历的。 虽说过后太子妃打发嬷嬷上门探看,可是也没听说那个大阿哥受到责罚,就是换了伴读而已。 还有九阿哥砍马之事,外头传得五花八门,可是她们却晓得,又是东宫失礼在前。 “这是记仇了?给九阿哥小鞋穿?” 觉罗氏冷笑道:“要不是得了吩咐,一个奴才哪里有胆子监看皇子?” 伯夫人则有些担心,道:“这一回、两回的,往后你们跟东宫的嫌隙越结越深……” 那是太子,日后的皇帝。 舒舒见她担心,小声道:“阿牟,皇上身子好着呢,二十年无忧……” 伯夫人看着她,道:“这是谁说的?” 舒舒认真道:“我们娘娘说的,所以她老人家并不怎么担心,觉得我们出来就出来吧,要不然真的跟下头的小阿哥们归在一处,怕是再想出宫,就要好几年之后了,皇上宠儿子厉害,不爱撒手……” 那是宫里的第一宠妃,又是刚生下皇幼子几个月。 舒舒打着宜妃的名号,伯夫人与觉罗氏果然安心许多。 觉罗氏沉吟道:“太子今年二十五,再有二十年,就是四十五……” 说着,她带了幸灾乐祸道:“那是不用跟他对上,敬而远之就好!” 从古到今,别说四十年的太子,就是三十年的太子也鲜少听闻。 妯里俩实际上最担心的,还是舒舒的鲁莽得罪了婆婆。 至于公公,到底远了一层,平日里也打不上交道。 这婆婆就不一样了,就算舒舒开府,宫里的请安也是断不了的。 八旗还有三年一次选秀的规矩,内务府的秀女更是一年一选。 觉罗氏想起明日是二十五,察觉到不对来,道:“怎么是这个日子搬家?” 舒舒就将钦天监那边的说辞讲述了一遍,还说了九阿哥的决定。 九阿哥决定下午去钦天监一趟,亲自找张监副,在二十六日择个时辰。 觉罗氏跟伯夫人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异议。 关乎到舒舒身上,自然是越稳妥越好。 就算有了破解之道,可是也没有必要非要赶在二十五搬家。 虽说传下的这些老话、老讲究,不能尽信,可是也不能不信…… * 地安门外。 十阿哥看到等在外头的尹德,神色澹澹的。 尹德早上去了一趟宗人府,等到己正也不见十阿哥,过去一打听,才晓得十阿哥告了假。 】 他就又绕到地安门,找了个相熟的护军参领帮着往宫里传话。 他做了十几年的侍卫,跟护军营、侍卫处都是相熟的,又是十阿哥的舅舅,自然也有人帮忙。 十阿哥原本想要打发王平安过去见人的,想了想,还是自己出来一趟。 “十爷,听福松阿哥说,九爷让打扫两家府邸,是要开府了么?” 尹德带了几分小心问道。 十阿哥点头道:“就是后日。” 尹德想要问旁的,可是看十阿哥的神色,嘴里的话又放下。 十阿哥没有看他,而是回头看了眼门口的护军,道:“大人的人缘不错……” 尹德喃喃道:“就是在侍卫处久了的缘故……” 十阿哥沉思道:“颜珠舅舅留下的头等侍卫,之前闲置,后来被舜安颜补了,现在空着,回头大人就回侍卫处吧!” “阿哥……” 尹德看着十阿哥,眼中带了恳求,道:“是奴才之前错了,行事不周全,伤了九爷的体面,也伤了阿哥的心,还请阿哥给奴才一次机会,再不会有下回……” 十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昨日汗阿玛给巴林部指了婚,大人家之前的谋划也落空了,下一回高枝往哪里攀?” 尹德臊红了脸,道:“不敢让阿哥费心,奴才跟内子商量了,想要送侄女跟正泰去盛京,也要防备着公府迁怒。” 十阿哥挑眉道:“大人这回思量的周全,找得靠山也稳,可是那姐弟两个却是有主意的,会肯么?佟家再是皇亲国戚,眼下只是罪臣人家……” 尹德忙点头道:“都不是湖涂孩子,跟他们说明白了,就晓得道理了。” 十阿哥轻哼一声,左右也不关他的事。 他就直言道:“大人是好人,可是我信不过大人,就这样吧,好聚好散,也不用让旁人看笑话……” 说罢,他懒得再啰嗦,转身进宫去了。 王平安随侍出来,却是憋的狠了。 等到十阿哥转身,他就狠狠地瞪了尹德一眼。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便宜他了! 还不到一年的功夫,就落个一等侍卫! 可是王平安也晓得自己主子的顾忌,跟钮祜禄家那边不必亲近,可也不能撕破脸。 只是往后自己主子应该不会待人这么实诚了。 什么功劳也没立,就将人提拔起来。 结果不感恩,没拿十爷当回事儿。 换了一个其他皇子阿哥,他敢这样纵容侄女不周全么? 不过是仗着是阿哥的亲舅舅,才胆子壮了。 也不照着镜子瞅瞅自己那德行,有资格配当舅舅! 尹德被王平安的怨恨表情吓了一跳,人都僵住了。 等到他醒过神来,十阿哥已经离的远了。 他没有法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十阿哥进了皇城门。 尹德失魂落魄地离了皇城。 虽说他的前程定了,依旧是正三品侍卫,可是到底不一样了。 他心里慌慌的,生出不安来。 十阿哥是真的怪上他了。 瞧着样子,往后也不会再理会他。 他并不是有心怠慢,当时就是羞愧,不知该如何跟十阿哥提及,还以为事情会有转机,没想到董鄂家那么利索的就取回了见面礼。 将要到家,他想了想,没有回去,继续往北走,去了皇子府。 妻子说的对,不管以后如何,现在他还当着一天长史,就当尽一天责。 等到了皇子府,这边里外人头涌动,不少人在扫洒。 为首的是十阿哥身边的近侍太监王长寿。 见了尹德过来,王长寿抬头看了眼日头。 这都快到中午了。 他皮笑肉不笑道:“原以为大人晓得这边动静,早上就会过来,没想到大人还挺忙!” 尹德忙解释道:“我方才去见了十爷……” 王长寿这才带了恭敬道:“主子吩咐什么了么?” 尹德:“……” 只提了一句侍卫缺之事,关于皇子府什么也没说。 王长寿移开眼,道:“那大人找个地方坐着喝茶,小的先去忙?” 尹德看着不少的人手,还有护军妆扮的人,道:“这都是什么人?” 王长寿扬着下巴道:“四贝勒府的人,八贝勒府的人,五贝勒府的人,宫里也打发人过来……” 只有钮祜禄家的人,都跟死了似的。 明明就前后街住着,却是也没有人过来问一句。 王长寿都替自己阿哥委屈。 尤其是这位长史大人,除了皇子府营建的时候过来点过卯,还出过什么力? 尹德也有些无措,晓得自己应该搭把手,可也不知道安排的如何了,不好冒然插手。 这会儿功夫,就听到有人疾呼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家里出事了……” 尹德不由皱眉。 这条街上,都是皇子府,谁这么没规矩,大声小叫。 他带了不快望过去,就见有人小跑着过来,却是眼熟,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门房管事。 来人满头大汗,道:“老爷,大爷殇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 没有其他痕迹(第三更求月票) 尹德听了,不由着急,道:“好好的,怎么就伤了?伤到哪里了?” 说罢,他就匆匆离去。 那管事的连忙追了过去。 王长寿看着尹德的背影,脸已经耷拉下来。 还真是靠不住的! 这要是在侍卫处当值,也敢这样什么都撂下,拔腿就走? 那管事已经追上尹德,小心道:“老爷,不是受伤,大爷夭了……” 尹德立时站住,看着那管事惊疑不定,道:“这是什么胡话?昨天还好好的,今早我隔着窗子嘱咐还应声?” 那管事也不知详情,道:“太太请了族亲,也吩咐人去北城兵马司报案。” 尹德觉得身子发飘,脚下发软,被管事扶着,才没有摔倒。 木。 尹德家,东厢房里,满满登登都是人。 除了脸色灰白的董氏,还有北城兵马司的人、钮祜禄家的几房族人,大格格神色恍惚地被奶嬷嬷搀扶着,瞧着那样子,已经被变故吓到了。 好好的一个孩子,又不是三、五岁,说夭就天了。 董氏经过最初的慌乱后,就晓得此事瞒不得。 否则,瓜田李下的,说不清楚。 她当机立断,除了请了左邻右舍的族亲,还打发人往北城兵马司报案,怀疑有人投毒。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没病没灾的。 要不是被害了,怎么就没了? 北城兵马司没敢耽搁,指挥使金成璧带了刑案老手跟仵作过来了。 钮祜禄家跟前的族亲也来了。 董氏红着眼圈,对族人道:“当时我们老爷接了大格格跟正泰过来之前,族人们也是做了见证的,四房产业与四嫂的嫁妆,该姐弟俩那份,当时都封存了,七月里已经交到大格格手中,要不然的话,我们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到底是哪个天杀的,连个孩子都容不下?” 她也是吓到了。 她误以为这是公府出手,惊悚不已。 这回是正泰,那下回是哪涸呢? 她就道:“昨天姑奶奶过来一趟,为了金珠指婚巴林部的事,喊打喊杀的,牵扯到两个孩子身上,我跟老爷也怕了,商量着将他们送到盛京避一避,原定下今早就走的,可是老爷不放心管事送,我又有了身子,偏生十阿哥要开府,老爷就想着过几日再送人……” 她没有替国公夫人瞒着。 “正泰是往巴林部写了信不假,可是也罪不至死啊。” 董氏哽咽道。 谁也不是铁石心肠。 毕竟是养在身边三年的孩子,又是没有心眼的老实孩子。 要不是见正泰如此憨实,她当时也不会点头答应让侄子养在夫妻名下,当了家中的长子。 钮祜禄家的几个老爷听了这内情,都惊疑不定。 董氏为人行事,平时大家也都看着,不是空口白牙扯谎的。 大家都望向嫡房的三老爷法喀。 法喀阴郁的脸色有些涨红,望向了金成璧,道:“好好的孩子,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没了,到底是什么缘故,还请大人做主。” 他倒是盼着正泰真是横死了。 只是也晓得希望不大,自己那个弟弟害人,不会这样粗浅直白。 这一位虽爵位已经革了,却还有个皇子外甥,金成璧也不敢怠慢,躬身道:“听三老爷吩咐……” 他示意众人退到堂屋,将卧室空出来,而后示意仵作去检查正泰的尸首,捕头也上前查看。 正泰仰卧在炕上,身上都是秽物,看着确实像横死。 仵作拿了银针,先查污秽,再查正泰口鼻。 捕头的视线落到正泰裸露的胸脯上,而后四下查看。 现在天气冷,又是没有到起地龙的时候,门窗都要关的严实才暖和。 捕头站在窗户前,却发现窗户没有关严实,松松的。 他没有动手,而是又望向旁处。 窗户下不远处,就是水盆架,上面是洗脸盆,下头是脚盆。 脸盆里没有水,可是下头脚盆湿润。 脸盆架上搭着毛巾,大半都干透,只有挨着架子的那一小条没有干透。 这会功夫,仵作已经确定了正泰的死因。 就是被他自己吐出来的污秽呛死的。 因为是仰面的姿势,要是侧躺,应该就不会横死。 那污秽之物,是消化的差不多的食物,也跟董氏提及的昨天晚上对上了,暂时看不出有其他异常。 董氏皱眉道:“好好的?怎么就吐了?这就算着凉恶心了,不是也该趴着吐么?” 她今早刚吐了一回,记得真真的。 那仵作道:“殇者嘴巴干裂,眼底有血丝,这是高热的表象,下头的褥子上还有没干的汗渍,应该是烧煳涂了……” 董氏喃喃道:“昨晚还好好的,嗓子没哑,也没听咳嗽,夹棉衣裳也早换上了,怎么就高热了?” 众人也觉得像阴谋。 “格格。” 角落里的奶嬷嬷惊叫出声。 众人都望过去。 大格格已经昏厥过去,奶嬷嬷勉强才抱住。 大家看着,露出几分同情来。 失父失母,又失了胞弟,怪不得受不了。 董氏却察觉出不对劲来,她狐疑的看了看屋子里,平日的陈设摆件都在。 之前百宝阁上有个马上封侯的小摆件,是颜珠给儿子雕的,正泰视若珍宝,都摸出包浆来了。 要是整理行囊,不是当将这几个收起来么? 她看着奶嬷嬷道:“大格格的行李收拾了么?” 奶嬷嬷不敢直视董氏的眼睛,只紧紧地搂住小主子。 董氏望向大格格,想到一个可能,眼睛里简直要喷火。 这会儿功夫,尹德已经到了,看着董氏:“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氏冷笑道:“老爷别问我,问问你的好侄女!昨晚说好了,今早往盛京去,叫他们收拾行李,有这回事没有?” 尹德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到底是亲外祖父,既出了孝,也该去请安村。” 董氏忍怒道:“老爷是半夜睡不着,放心不下管家送,改了主意,才打算自己送一趟的,可对?” 尹德道:“是啊,早上我跟管家说过了,不用预备马车了。” 董氏指了指这屋子道:“可是正泰没有叫人收拾行李,还将值夜的嬷嬷打发走了;大格格那边一样,也没有收拾行李……” 尹德:棼。 旁观的钮祜禄家族人也听明白了。 这是两个孩子不想走。 那捕头已经去院子里也查了一圈。 可是这是主院,有人扫洒,看不出什么。 他就看了下窗户,并无外头撬开的痕迹。 金成璧心中松了口气。 意外才好! 千万别是什么阴谋诡计! 这种大姓高门的内斗,可不是他这个六品官有资格掺和的。 捕快也得了结论,道:“窗户是从里开的,地上砖缝还有些水润,这个位置流过水,又挑了那毛巾,翻了个面,道:”“这挨着架子的地方,还没有干透,半夜应该有人用过毛巾,殇者的中衣扣子完好,扣鼻也没有撕拉过,应该是自己解开的,并无其他痕迹……” 仵作也将正泰全身检查了一遍,重点放在正泰的脚掌下。 上面还有些粘灰的地方。 应该是赤足走过。 两相对照,就有了方向。 董氏又将正泰这边的保母嬷嬷叫来,问道:“昨晚大爷叫了水?” 保母嬷嬷道:“大爷说要泡脚,吩咐老奴多端些水,老奴就兑好了热水,装了大半盆,有一扎深。” 是正泰自己光脚下地,开了窗户,吹了夜风,又用放凉的水擦了身体,生起了高热。 北城兵马司给出了结论。 尹德身子直打晃,双眼含泪,后悔莫及,道:“都赖我,昨晚不说送他们去盛京就好了,孩子这是吓到了……” 他说的体面,却不知道前头董氏跟族人们早已“实话实说” 族人们面面相觑。 看着浑身阴郁的法喀,再看看横死的正泰,心里对阿灵阿的提防又翻了一倍。 这虽没有直接动手害人,可是也是有些牵扯。 至于大格格。 已经没人过问了· 正泰不懂事,她还不懂事么? 就算装病,不是该她这个姐姐装病么,愚蠢恶毒。 木。 因为惊动了北城兵马司,尹德家这桩惨事就飞速的传开。 九阿哥回了一趟内务府,见了高斌,又去了一趟钦天监,确定了二十六日卯初也是宜搬家的时辰,且与几个人的八字不相冲,也不会惊扰胎神,就又出宫去了都统府,打算用了晚饭再回去。 福松已经回来了,避开了舒舒,正在堂屋里跟觉罗氏说钮祜禄家的变故。 “太吓人了,这就殇了……” 他没有幸灾乐祸,而是心有余悸,道:“往后弟弟们跟前,一定要留值夜的人,晚上也要查看一二。” 尤其是小七,才半岁大,还不会说话,不舒坦也不知道找人。 觉罗氏虽不喜尹德家人,可是人命关天,也是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九阿哥过来时,就发现这娘俩在堂屋说小话,看着不对劲。 他看了福松一眼,带了好奇,小声道:“有什么是你姐姐不好听的?” 舒舒不在堂屋,正跟伯夫人在次间说话。 福松小声地说了缘故。 九阿哥捂了嘴巴,点头道:“还是别让你姐听这个了,怪让人难受的·” 十二岁殇。 他听着,心里也不得劲。 第七百二十五章 探看(第一更求月票) 西次间里,舒舒靠着扶枕上,正在缠着伯夫人。 “反正我就要阿牟陪着我,到时候想要吃什么,阿牟也叫人帮我预备艹。” 她将口中香喷喷的松子仁儿咽下,拉着伯夫人的胳膊,赖赖唧唧地说道:“要不然九爷每日去衙门,家里就我一个,多可怜……” 伯夫人一边帮她剥松子,一边慈爱的说道:“放心,到时候就方便了,想我了就打发人回来,我坐车去看你……” 舒舒带了骄纵道:“不行,等不得!现在添了毛病了,想吃什么,就要马上就吃想见谁,也得马上就见,要不心里难受……”; 觉罗氏带了福松、九阿哥进来,听了这一句,瞪了她一眼,道:“那就是欠揍了” 九阿哥忙道:“爷这不是回来了么?别难受了?” 舒舒: 伯夫人: 舒舒怕揭开了他下不来台,笑着岔开道:“爷去了钦天监没有?” 九阿哥道:“二十六卯初搬,你午正之前进宅就行。” 舒舒就不操心了,道:“爷明天别往这边跑了,后天来接我。” 搬家的预备毕竟繁琐,也不能都交给十阿哥一个人盯着。 九阿哥看着舒舒,有些不放心。 舒舒道:“我哪也不去,就跟阿牟在家待着。” 九阿哥这才不情不愿的点头· 木。 乾清宫,西暖阁。 十阿哥正在跟康熙道歉。 “是儿子想左了,看着尹德大人行事老实忠厚,想着提他上来,也是两相便宜的事,可到底不熟,又有了之前说亲不成的事在,日常相处都尴尬,就好聚好散吧!” 康熙脸色看不出喜怒,看了十阿哥一眼,道:“可你如今才是真正要用人的时候有了长史的备选没有?” 十阿哥摇头道:“儿子跟外头的人都不熟,又年轻少了识人之明,还是汗阿玛给儿子指个吧!” 康熙想到下午步军都统衙门的禀告,道:“尹德家今日有丧……” 十阿哥愣住。 这就是宫里宫外的不便了。 他还真不知这涸消息。 “是哪一位·” 十阿哥问道。 要是长辈的话,还要打发人过去吊唁。 康熙道:“尹德长子殇亡……” 十阿哥倒是没有想旁的,只唏嘘道:“怪不得外头说‘小儿难养’,这是够让人难受的·” 可是他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道:“之前颜珠留了一个头等侍卫,儿子想着,就让尹德大人调任……” 康熙点头道:“朕晓得了,此事你不用管了,等朕寻个合适人,再将其调任。” “给汗阿玛添麻烦了……材。” 十阿哥带了羞愧,道。 康熙心里也有些难受了。 孝昭皇后与温僖贵妃姐妹,不单单是他的表妹,也是他比较可心的后妃。 只留着十阿哥这一点儿血脉在。 康熙的眼中就多了慈爱,道:“九阿哥任性,你也跟着胡闹,却不想想这开府过日子,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十阿哥讪笑道:“这不是一应都是内务府供应么?有汗阿玛在,儿子们也不用操心柴米油盐……” 康熙听了,哭笑不得,道:“还能老走内务府供应?” 十阿哥道:“九哥可是按照十年八年规划的,说要是少了,就亏了!” 康熙轻哼道:“这又是哪里算的歪账?” 十阿哥笑道:“跟着大哥、三哥他们比的。” 康熙道:“就该断了你们的供给,让你们喝西北风去!” 十阿哥笑着,也不多嘴。 没有爵俸,就要给日用。 二选一,其实他跟九哥也不算亏。 至于旗属人口,没有就没有,也省心。 等到十阿哥退了出去,康熙若有所思,跟梁九功道:“跟老九比起来,老十倒是更懂事些,怎么平日里还尽跟着老九胡闹?” 这个明显是比老九有脑子的,可是平日里兄弟之间相处,反而都是随九阿哥做主。 也不怕被老九带沟里去? 梁九功想了想,道:“十爷失母,瞧着很是依赖九爷。” 皇子阿哥这么多,年岁相仿也不单单是九阿哥一个,可是十阿哥关系亲近的只有九阿哥一个。 康熙默默。 同样是丧母,太子是他亲自看着抚养大的,十阿哥这里就过问的就少了。 当时温僖贵妃薨后,他也曾想过要不要给十阿哥指个养母,人选就是四妃之首的惠妃同与温僖贵妃相熟的宜妃。 后来都觉得不妥当,加上十阿哥已经十几岁,不是几岁,就不了了之。 这长史人选· 直接用外人,康熙也怕不能尽心,还打算在钮祜禄家子弟里择选。 十阿哥妻族不在京城,本就显得比旁人单薄。 总不能让外人看着十阿哥亲朋无靠,再被人慢待小瞧。 康熙就在钮祜禄家的子弟里想了一圈,想到一个人。 就是头等侍卫博色,曾经随侍九阿哥、十阿哥南下,钮祜禄家八房的儿孙。 这人,还是赫奕的妹婿。 如此也好。 赫奕此人,他是要调开的,却不是这个时候,否则的话,只会使得太子也记恨上九阿哥。 还是要过了这段日子,找个不是发作了。 这个博色,行事还算周全,现在兼着上书房的武师傅。 十阿哥这边的长史好换人,可是九阿哥那边的典仪。 从五品。 要是司仪长的位置还在,康熙的人选还不会这难抉择。 可是这个品级,还要找老成人,就难办了。 太低品级的官吏,也混不到御前来。 木。 二十五这天,舒舒就跟着伯夫人在伯府这边。 耐不住她央磨,伯夫人终于点头,答应过去陪她住些日子。 舒舒就开始使唤起人来,将伯夫人起居处的陈设摆件都打包了。 伯夫人哭笑不得,道:“哪里需要折腾这些,就住一个月。” 舒舒掰着手指头算道:“一个月后,就要进冬月了,开始预备过年了,今年又是我们头一年在外头过年,这人情走礼,哪里能少了人盯着,到时候儿怕是要受累了……” 伯夫人不赞成道:“不是有其他福晋在,到时候你随例就好,费那个心做什么?” 舒舒道:“可这银子都花了,用心不用心的也能瞧出来,总不能无效走礼。” 伯夫人嗔怪道:“又是歪词,就要这无用的强!” 舒舒道:“儿也没有抓尖抢先的,就是想要中庸之道。” 伯夫人轻哼道:“你这中庸之道,可是有点儿假材。” 舒舒笑道:“中中是中,中上也是中,自然还是中上更好。” 娘俩闲话着,外头就有丫头进来禀告,道:“夫人,福晋,五福晋跟七福晋来了” 今日是宁寿宫请安之日,两人早已得了消息,晓得皇子府开始扫洒,预备着要搬家了。 昨天下午五阿哥与七阿哥都先后去了皇子府,可是也没有问出什么。 今早两人入宫之前,各家的爷就提了一嘴。 就是不提,凭着她们妯娌的情分,也要关注的。 还以为今早可以问问舒舒,结果见了十福晋才晓得她居然已经出宫了。 妯娌俩出宫后,就做了不速之客。 倒是四福晋,本也要来,结果临时有事,被四贝勒府的人守在宫外,直接请回去了。 伯夫人看着舒舒。 虽说这样没有帖子,直接上门做客有些冒昧。 可是也分人,要不是实在亲近交好,两位皇子福晋也不至于这样冒失。 舒舒笑道:“七嫂不必说,也是阿牟看着长大的,五嫂待我也亲近宽和。” 她也没有托大,随着伯夫人迎了出去。 五福晋跟七福晋在前院花厅入座。 五福晋心里悬着心,七福晋则是晓得舒舒底细的,晓得不是个肯吃亏的,安慰五福晋道:“放心吧,没那么可怜,指定是借机回娘家待两天” 等到伯夫人跟舒舒进来,两人都起身了。 这一位也是姑母。 伯夫人跟两人见了礼,就道:“你们妯娌说话,中午吃了饭再走。” 舒舒没有给两位婉拒的机会,直接道:“正想吃鲁和楼的席了,早上打发人叫了两桌,两位嫂子有福了。” 鲁和楼西四大街的老字号,席面很是出名。 见她精神不错,五福晋没有扫兴,点了点头。 七福晋则是口水都要出来了,道:“他们家的扒海参可是一绝,可是有几年没吃过了……” 伯夫人就找了理由出去了,将花厅留给三人说话。 五福晋这才带了担忧道:“外头东一句、西一句的,也是说的没谱,五爷昨天逮着九阿哥,可是也没有问出个原由,烙饼似的担心了半宿,到底为了什么?” 舒舒听了,就晓得九阿哥这是担心五阿哥七情上面,跟太子对上,就也换了说辞,掩下太子跟赫奕之事,道:“早计划好了的,自从夏天在海淀住过,就不想回宫了,又赶上我开始害口,心里难受,想到长辈们哭了两回,我们爷心疼我,就打算在起地龙之前搬出来” 她说的真真切切的。 要不然怎么办呢? 太子之事,不宜从她跟九阿哥口中说出去,否则康熙怎么想? 好像他们记恨太子,还挑拨太子跟其他皇子的情分似的。 就算事情不瞒着,也不用他们广而告之。 第七百二十六章 物伤其类(第二更求月票) 五福晋跟七福晋面面相觑,实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可是七福晋是怀孕过的,晓得那股难受劲儿,心有余悸道:“害口的时候,是够难受的,说委屈眼泪就出来了……” 五福晋不解道:“那怎么还牵扯到九阿哥身上,说是在御前挨了训斥?” 舒舒就道:“原想要二十九搬的,估摸是皇上不准,我们爷就任性了,当时气鼓鼓的回来,就说了立时搬家的事,我没有法子,就去了翊坤宫请娘娘做主,结果娘娘的话他也不听,我也没有法子,只能出嫁从夫了……” 九阿哥的脾气就在那里摆着,犯驴的时候兄弟都说怼就怼,到了御前不服顺也不稀奇。 七福晋看着她满面红光的,精神头极好的模样,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倒是忍心都让老九背黑锅,这回在家是歇美了?” 舒舒带了得意,道:“昨晚跟我额涅一起睡的,今晚跟我阿牟在一起。” 七福晋轻哼道:“都十几了,还装小呢,羞也不羞?等明年你也做了额涅,看你还怎么好意思撒娇?” 舒舒笑道:“别说是做额涅,就是我做了玛嬷,到了长辈跟前,也是心肝小宝贝儿的” 眼见着她还有心情说笑,五福晋跟七福晋就放下心来。 少一时,早上叫的席面就到了。 舒舒就过去请伯夫人。 伯夫人摇头道:“这些日子我是要吃斋的。” 舒舒望向旁边的丫头。 那丫头道:“夫人从前些日子,就开始茹素了。” 舒舒看了她几眼,见她气色还好,也不勉强,就是心中酸酸的。 之前并不曾听伯夫人茹素,前些日子。 除了自己有孕,还能有什么大事要求神拜佛呢? 这个孩子落地之前,长辈们怕是心里难安了。 眼下有客人在,也不是劝人的时候,舒舒就去了前头。 妯娌几人用了一席,又说好了,明日两家都安排人手过去,帮着搬家。 至于请客吃饭,则放在几日后。 等舒舒过府了,歇几日,她们再上门温锅。 都不是外人,没有必要都凑到明天闹哄哄的。 舒舒就再三谢了。 送走两位皇子福晋,舒舒就过去伯夫人房屋里。 伯夫人也用完了饭。 舒舒道:“阿牟吃的什么?” 伯夫人道:“八宝饭。” 舒舒听了皱眉道:“当甜点心吃两口就行了,当饭不好克化!” 伯夫人笑着说道:“中午这顿无碍的。” 舒舒想了想,道:“要是阿牟想要吃粘食,回头叫人给您做年糕吃。” 不是京城这种老黄米红豆年糕,而是江南那种两份大米、一份糯米的水磨年糕,吃着也糯糯的,可是比纯黄米跟纯糯米好。 伯夫人摇头道:“偶尔才想起吃一顿,不用专门预备,等到腊月里总要准备的。” 舒舒就道:“要是阿牟想要茹素,初一十五两天就够了,也不能老吃素啊。” 伯夫人道:“我本来也不爱吃肉,当谁跟你似的,无肉不欢的馋丫头。” 舒舒就道:“那牛奶跟鸡蛋可不能断,要不然掉头发,阿牟该老了……” 伯夫人失笑道:“我本来就老了。” 舒舒道:“那可不行,回头小阿哥还得阿牟带呢。” 伯夫人少不得提醒道:“咱们家可没有重男轻女的规矩,别跟外头的混人学” 舒舒笑道:“就是顺着九爷的意思,讨个‘口彩’,要是生下小阿哥,到底省心许多,还能缓几年再说下一涸;生个小格格出来,操心的多,还得想着下一回……” 伯夫人点头道:“心里有数就好,这都是拿不准的,落地之前都猜不准,反正不许偏心。” 舒舒忙道:“阿牟也不能偏心,到时候还是要最疼我。” 伯夫人无奈道:“还跟孩子争宠?” 舒舒点头道:“那当然了,我的阿牟,当然要最疼我。” 被她闹的,伯夫人觉得脑仁疼了…… 木。 四贝勒府。 四福晋带了疲惫,扶了丫头,从府外回来。 她身上还穿着入宫的大衣裳,脚下也是旗鞋,可同早上出门前的神采奕奕相比,精神萎靡了不少,脚步声都沉了。 四阿哥已经从外头回来,正在书房,已经等着四福晋好一会儿了。 听说四福晋回来,四阿哥就从书房出来。 四阿哥性子急,道:“好好的,富察氏请你过去做什么?就算是不舒坦,外头的大夫怎么叫不得,非要叫府医过去?” 因为二月底府里的小阿哥弘盼殇了,四阿哥不放心长子、长女,就聘了个老大夫做供奉,养在府里。 四福晋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道:“我也正有话找爷说。” 四阿哥抿着嘴,晓得这是有不宜在外头说的阴私。 他皱眉,想到了八福晋。 等到夫妻俩入了书房,四福晋就道:“八弟妹昏倒了,八阿哥不在家,富察氏不敢担责任,才叫人来找我过去……” 结果今天是她请安的日子,府里的管事不敢耽搁,就直接去地安门等着了。 四阿哥想起上次在皇子府听到的嚎哭声,虽对郭络罗氏不喜,可也忍不住生出几分同情来,道:“好好的怎么晕了,是身边人照看不周,还是受气了?” 四福晋带了几分唏嘘道:“是饿晕的,自己不肯吃东西,每日里只喝水,按照奶嬷嬷的说法,有七、八日的功夫,滴米未进” 四阿哥的同情立时化为乌有,生出不耐道:“混账东西!这是自己糟蹋自己,不用再搭理她!” 四福晋面上带了纠结,道:“并不是无缘无故,好像是八阿哥嫌弟妹现下痴肥,让她少吃些,还说等她瘦了,会给她淘换去疤痕的药。” 八福晋的容貌,原本在皇子福晋中是数得上的,可是六月时被郭络罗太太伤了脸从嘴角到耳边方向,有两寸半的疤,嘴角上,还有零星几处破损。, 自那以后,八福晋就没有出现在人前过。 四福晋这次见她,也是吓了一跳,实没有想到才过了几个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痴肥。 四阿哥听着这个词,能想到的,就是十福晋那样的,道:“就算胖了,也是身子骨结实,不是一朝一夕吃出来的,怎么能想着直接饿下去,那不是胡闹么?” 四福晋摇头道:“是有些过了,看着跟五贝勒差不多蚌。” 四阿哥: 五阿哥确实是皇子中最胖的,可是也不到痴肥的地步。 跟五阿哥差不多的女子,那膀大腰圆的,确实没法看了。 四阿哥道:“大夫怎么说?” 四福晋道:“大夫说弟妹的胃口撑开了,就算要减量也要你你图之,这样直接饿着,人受不住,就迷煳了……” 四阿哥揉着额头道:“等老八回来劝吧,总不能把人饿坏了。” 还真是阴错阳差。 因为九阿哥提前搬家的缘故,四阿哥也就吩咐盯着雅齐布的人提前动手。 他还记得九阿哥胆小,担心以后住过来,福松不是雅齐布的对手,被欺负了。 就想着该解决了,就叫人将雅齐布养外宅的消息递给云嬷嬷。 想着老八最是爱惜名声,等到那夫妻俩闹腾起来,他自然就不会留雅齐布在身边了。 过后再揭开雅齐布贪墨之事,该怎么收拾就是老八自己的事了。 结果云嬷嬷听了姑娘的话,将此事直接捅到八阿哥跟前,今早跟着八阿哥出京去了。 京城人多眼杂,雅齐布乖觉,将人养在通州。 这几日,正好是那外宅的小儿子抓周,雅齐布才借口巡看皇庄的事情,出了京。 四福晋苦笑道:“不用劝了,八弟妹醒来,自己就要吃的了,怕她饿久了受不了也没敢给别的,只给了粥,边吃边哭,喝了五碗,强拉着才撂下筷子!”, 那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八旗贵女的风采? “八阿哥面热心冷,往后爷还是远着些吧。” 四福晋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 就算八福晋不懂事,失了教戒,该受责罚,也不当是这样的责罚。 八阿哥待发妻如此,让人齿冷。 四阿哥不耐烦听这些话,横了四福晋一眼,道:“也不能都赖老八,郭络罗氏性子乖僻,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多是自作自受” 四福晋道:“要是安郡王跟八弟妹没有闹翻,八阿哥敢如此么?势利凉薄,不算什么短处,可是也该分对谁,八弟妹对旁人不好,可是对八阿哥却是真心实意。” 四阿哥摆手道:“往后这样的话,不许挂在嘴上,我们兄弟如何,不用你多嘴!” 四福晋也恼了,道:“爷倒是体谅兄弟,我这不是物伤其类么·” 自己也是没有靠山的。 阿玛没得早,当家的是异母兄嫂。 四福晋想着,心里酸涩,也红了眼圈。 四阿哥无奈道:“爷这是为了你好,但凡外头露了一句出去,传到御前,汗阿玛能饶了你?” 寻常人家,儿媳妇敢挑拨兄弟疏远的,都是犯了“七出”;皇家的话,皇父更不会容s。 第七百二十七章 懊恼(第三更求月票) 在伯夫人的房间里,美美地睡了个下午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舒舒就看到炕边坐着熟悉的人影。 她心里暖呼呼的,脸上也带了笑。 是九阿哥来了。 “怎么没喊我?” 舒舒笑着问道。 九阿哥道:“也没什么事儿。” 在他旁边,是一提篮的蜜橘。 舒舒见状,嘴巴里开始犯酸,立时就要伸手。 九阿哥忙拦着,道:“仔细手指头疼,爷给你剥。” 橘子都是小儿拳头大,舒舒一连吃了两个才过瘾,道:“怎么这老些?” 现在还不到贡品上京的时候,东北的鲜贡在十月,可是也没有橘子。 之前在宫里的时候,九阿哥叫人在外头买过几次,也没有多少。 九阿哥道:“季弘那小子张罗的,足有一筐,还真是门路挺野。” 舒舒听了,反而踏实了。 虽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但是也要看对方求的是什么。 像杭州金家那样,为子弟求前程的,敬而远之为好。 因为那是康熙的心腹,肯定不乐意见儿子染指,而且内务府的缺都是固定的,提挈一个就要挤下一锢,没必要平白无故得罪人。 至于九阿哥自己张罗的,给内务府增加的缺,兄弟之间卖人情还不够,轮不到一个没有什么渊源的外人来分。 季家这样的皇商就简单多了。 对方也不敢奢求跟皇子交易什么。 只要九阿哥给他的面子,收了他的孝敬,对他来说就是恩典。 如此,他在内务府会账领票的时候就不会被下头的主事、郎中为难。 不过到底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舒舒就道:“等到明年橘子多的时候,也做些糖水橘子搁着,想吃的时候就不用张罗了。” 九阿哥道:“张罗就张罗,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材。”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去年北巡喝飞龙汤的时候,舒舒多喝了一碗,就道:“想不想吃飞龙?盛京的鲜贡十月过来,到时候爷叫人蹲守盛京将军府的人,抢些贡余……” 舒舒听了,忙摇头道:“爷别提肉,听了难受,要是有山果子抢些就好了……” 实际上并不是如此,而是到底是野味儿,她怕有什么不合适的,不好胡乱吃了。 她想了想,道:“等满了三月,要是不吐了,到时候将庄子上的小猪杀两头·” 九阿哥想了想,道:“他们贡的是冰鲜,到时候也放冰柜里存些,你想吃的时候再吃。” 舒舒想起去年北巡吃的好吃的,不说别的,鹿肉确实比牛肉、羊肉更好吃些,尤其是烤了吃。 香辣鹿肉。 她又馋了,点头道:“那就要鹿肉,鹿舌跟鹿筋也行。” 九阿哥点头道:“好,到时候叫人预备着。” 九阿哥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要留饭的。 偏生伯府这里都是素菜,伯夫人就要打发人去酒楼叫菜。 舒舒拦了,道:“我们陪阿牟一起吃,也想吃家里的素包子了……” 虽说是素的,可是里面放了粉丝、鸡蛋、撒子碎,吃着很香。 素包子,小米粥,还有四道小菜。 虎皮鸡蛋,麻酱小萝卜缨子,五香豆腐干、木耳山药。 九阿哥本还担心舒舒害口,结果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吃了五个拳头大素包子,两个虎皮鸡蛋,还喝了两碗粥…… 他看着不放心了,望向伯夫人,希望伯夫人拦一拦。 伯夫人笑着对他说道:“现在正是能吃的时候,不能饿着,吃的不多。”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之前不是说了要多吃几顿么?现在吃了这么多,睡觉之前怎么办?” 到时候不填巴容易饿了,吃了的话又容易撑了。 舒舒想了想,道:“那到时候就吃鸡蛋糕,对付一口水饱,中午五嫂、七嫂在,我没怎么吃饱,明天不会这样吃了!” 有七福晋的前车之鉴在,怕的不单单是舒舒,还有九阿哥。 主要是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 要是不控制,放开了吃,肚子里这孩子大了,到时候轻了是遭罪,重了是要命。 九阿哥牵挂着,才婆妈起来。 舒舒也不烦,耐心地说道:“今晚吃的素,才多吃了几口,没事的,不混着吃就不长肉。” 九阿哥点头道:“以后再想吃什么爱吃的,搁在早上跟中午,晚上还是要少吃些” 舒舒乖巧应了。 伯夫人含笑看着两人互动,倒是真有些悬心。 她自己没有产育过,还有个齐嬷嬷也是如此。 就怕到时候照顾,也照顾不周全的时候。 她就对舒舒道:“等你搬了家,叫你乳母过去当差吧。” 舒舒想了想,道:“到时候看下嫫嫫的意思。” 九阿哥晓得舒舒还有两房陪房人口,就对舒舒道:“都叫过去使唤,这时候不当差,什么时候当差,总比生人强……” 说到这里,他对伯夫人道:“伯母,我不信内务府那些人,就算分下来包衣人口,肯定也不敢直接使唤,倒是您这里,要是有信得住的灶上人,先借几个给我们使唤厨房不比旁的地方,……” 伯夫人一听,也认真起来,道:“阿哥所之前的人手呢?” 九阿哥道:“跟着出宫的,都是身边服侍的,灶上、针线、扫洒这些都是内务府的人,不在我们名下,都直接退回内务府。” 伯夫人还真不放心了。 这入口的东西,自然是顶顶重要的。 她看着舒舒道:“那我挑几个灶上的人过去,针线房有几个师傅白放着也可惜了。''” 早先的时候,伯府四个主子,这府中人手自然是齐全的。 现在就剩下她一个,大多都闲着了。 舒舒笑着点头道:“都要,都要,多多益善。” 伯夫人宠溺道:“就算给你现成的人手使唤,你也不能偷懒,回头等你出了月子还是要自己调教些人手出来。” 舒舒轻哼道:“不爱操心,有人使就行了。” 伯夫人摇头,看着九阿哥道:“回头阿哥分户,包衣人口成了户下人,也就服顺了,阿哥也不能老防着。” 九阿哥道:“嗯,到时候也会看着,有能用的也不会让他们白闲着。” 现在天黑的早,外头已经幽暗了。 舒舒就催促九阿哥回宫,道:“明天爷再来接我。” 九阿哥嘱咐道:“护身符与安胎符都好好带着,装荷包里。” 舒舒点头道:“明早就系上,如意也准备好了。” 九阿哥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伯府,回了皇宫。 等进了阿哥所的甬道,就见二所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十阿哥。 在那里不知想什么,九阿哥走过来也没有察觉。 九阿哥仔细看了他两眼,发现他脸色不大好看,皱眉道:“怎么了?” 十阿哥被惊醒了,看着九阿哥,道:“九哥回来了……” 九阿哥道:“这是舍不得搬家,难受了?” 说话的功夫,兄弟俩进了二所。 舒舒不在,正房的东西也都整理的差不多,九阿哥这两天歇在前院书房。 他就直接带了十阿哥进来,迟疑了一下,道:“或是旁的缘故,挨汗阿玛说了?” 十阿哥摇头,道:“不是为了这些,是我早上打发人去了趟北城兵马司,打听了一下尹德家的事……” 九阿哥道:“殇了的那个长子?难道不是意外,还有其他缘故?” 昨天虽听福松说了一嘴,可是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要是没有之前悔婚之事,说不得他看在十阿哥面上,还会打发人去探丧;可是悔婚之后,连十阿哥都懒得搭理尹德这个舅舅了,自然在九阿哥这里也没有什么牌面。 十阿哥苦笑道:“这阴错阳差的,好像跟我有些干系。” 九阿哥摇头道:“八竿子扯不上的人,都没见过两回,与你有什么相干,别瞎捉摸了!” 十阿哥长吁了口气,道:“我是念着颜珠舅舅的好,才觉得宁肯得罪公府也要抚孤的尹德不错,保举他当了长史,还插手了钮祜禄格格的亲事,结果好像适得其反……” 说着,他就讲了正泰冤死的前后因由。 钮祜禄格格可恶,可是这个小的死了也太冤了些。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怎么会有这样愚蠢恶毒的姐姐?确定是同胞姐弟么?或许有个是记名的?” 十阿哥道:“确实是嫡亲的姐弟。” 九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道:“往后对钮祜禄家那些人,你还是敬而远之吧,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阿灵阿在前头,小辈还是这样的,谁晓得其他的是人是鬼……” 十阿哥点点头,道:“本也没想再搭理,就是为颜珠舅舅可惜,只有这一个嫡子” 至于养在公府的三个庶子,认贼作父,也是白养了。 九阿哥道:“那钮祜禄家怎么处置,这大格格都害了人命了?” 十阿哥道:“听说尹德之妻带了儿女回娘家了艹。” 九阿哥皱眉道:“即便不送到盛京,也该送到庄子里去吧?还敢留家里?” 十阿哥嗤笑道:“所以说那是老好人呢。” 老好人就是耳根子软,容易被人带歪了。 外加上钮祜禄大格格现在已经到了绝境,怕是越发舍不得狠心处置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夜半(谢盟主“夜半寒山”加更) 九阿哥最近几日出入钦天监,听张监副云山雾罩的话,觉得有些神神道道的话似乎也不能不信。 这个钮祜禄大格格,不类常人。 按照道家的说法,这命太硬了。 他就带了庆幸道:“幸好你当时没有直接跟这两姐弟打交道,这钮祜禄大格格方人呢!瞧瞧尹德,之前品级不高,可是名声是好好的,出身也体面,谁提起来都要赞一句人品不差,现在呢,谁不说他煳涂?”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难道还能方了我?” 九阿哥打量了十阿哥两眼,道:“同巴林部的台吉相比,你才是真正的高枝呢,怎么他们家没有打过你的主意?” 十阿哥听了,心里想起一件事,有些膈应。 那就是年初的时候,尹德跟他提及大格格要出孝之事,话里话外提及佟家的逼迫。 当时有请自己庇护大格格的意思。 自己当时说等福晋过门后带了大格格相看,尹德还神态迟疑。 当时自己以为他是不好意思麻烦自己,可看到后来钮祜禄家的操作,他就有些怀疑尹德说那些话的用意了。 要是自己没包揽大格格的亲事,会什么样呢? 他们叔侄俩人最初希望的庇护是哪一种庇护? 就算尹德想不到攀附,那个大格格呢? 那么势利的女子,会放弃自己这个第一人选? 他之前的愧疚不安立时散了大半,道:“是我闲的,没事琢磨这倜,早先爷在宫里,也没见他们奉承什么;这一年下来,只有他们对不起爷的,爷也是对得起他们。”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当然,要是换了爷,就尹德这德行,还想要补头等侍卫,做梦吧,直接革了职滚家去!” 十阿哥笑了笑。 钮祜禄家也是他的势。 让人忌惮,可也让人多敬几分。 不必交恶。 十阿哥的心情好了很多,就跟九阿哥提了昨天去乾清宫之事,而后道:“汗阿玛也没有太恼的样子,九哥明天真的不过去辞别?” 九阿哥想了想明早搬家的时间,还有要去伯府接人的时间,是有些紧。 不过也不是不能抽出来,除了去接人,其他事情也不必他亲自盯着。 他就道:“去吧,那时候汗阿玛也起了,咱们过去磕个头再走。” “嗯。” 十阿哥点头,小声道:“总要规矩上过得去,省得回头汗阿玛记一笔。” 旁人家的阿玛如何他们不知道,自己这一位可不算大方的。 外头有了动静。 是十阿哥迟迟不回去,十福晋打发王平安过来。 “主子,福晋主子让奴才过来问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王平安给九阿哥请了安,而后对十阿哥道。 十阿哥起身道:“这就回去。”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这成亲眼看着大半年,还这么黏人?” 还没入更呢,就来叫人,就算要安置,也太早了吧? 十阿哥笑道:“等我吃饭呢,中午吃的晚,晚上也跟着晚了。” 九阿哥摆摆手,道:“早点睡,别瞎折腾,明早赶汗阿玛起床的时候过去,最好他迷迷瞪瞪的,顾不上骂人。” 十阿哥道:“嗯,九哥早上也多吃些垫垫,要中午才能得空呢。” 九阿哥点头道:“知道了,还用你操心这个?” 等到十阿哥走了,小椿就端了清水过来。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道:“都收拾妥当了?正房的东西明日要立时摆放的,刨除去路上的时间,两个时辰之内就要收拾好新屋子。” 小椿躬身道:“九爷放心,都已经提前画了图纸,也将家具陈设都定了编号,到时候按照顺序拆包摆放就成……” 九阿哥道:“那就好,别乱糟糟,耽搁福晋回府。” 小椿道:“按照奴婢计算,要是这边卯正出发,到了那边巳初就可以陈设完毕,剩下时间可以清扫整理。”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好,反正明日过去,以主院为主,其他的都可以放放。” 小椿记下了,退了出去。 九阿哥自己擦了脸。 何玉柱又端了洗脚水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崔百岁,手中提着水壶。 “爷这两天奔波的多,烫烫***才帮您按按?” 何玉柱殷勤道。 九阿哥诧异道:“这是壳子里换人了?今儿怎么这么有眼色?” 何玉柱笑道:“这不是福晋不放心爷呢,下晌的时候特意嘱咐奴才的,怕爷这两日累着,夜里歇不好。” 换了其他人,要是累到了,晚上会睡的更香;可是九阿哥这里,正好相反,娇气惯了,要是累了,就浑身的酸痛,反而夜不安眠。 九阿哥挑挑眉,嘴角翘着,道:“真是笨死了,就不会自己想着点儿,还让福晋提点,还是不尽心……” 说着,他在炕边坐了,一副等着服侍大爷模样。 何玉柱老实认错,道:“奴才粗心,比不得福晋仔细会疼人。” 九阿哥脸上笑意更盛,道:“总算还有自知之明。” 何玉柱已经拉了小杌子坐了,脱了九阿哥的鞋袜。 崔百岁则将洗脚盆摆好位置,兑了热水,就退了下去。 九阿哥也确实乏了,这两日奔波多了些。 将脚丫子放进洗脚盆中,他舒服地叹了口气,道:“不知福晋现在如何?哎,没有爷在跟前,真让人不放心……” 何玉柱低头,心中腹诽。 福晋在娘家的受宠有目共睹,这小姑奶奶回家了,那就是阖家的小祖宗,怕是都想不起爷来。 不过他面上却点头道:“是啊,福晋离不开爷,现在肯定也在想爷呢。” 九阿哥点头道:“明天记得提醒爷买些钱家烧饼过去,福晋爱吃他们家的棋子烧饼,早上正好夹鸡蛋吃。” 何玉柱道:“奴才记下了,到时候再加几个果子,福晋还能夹果子吃。” 九阿哥摇头道:“那不行,外头的果子油大,福晋现在口味清淡,受不得油腻,闻了恶心。” 主仆俩有一句没一句的磨牙,何玉柱也给他从脚趾头按了一遍。 眼见着水也要温了。 九阿哥就道:“行了,回头从内务府挑几个小太监,找个专门捏脚的,舒坦……” 想到福晋,他就道:“到时候再给福晋挑个洗脚丫头。” 何玉柱应了。 按照现在京城规矩,一品大员以上府邸准用太监,民爵公以上、宗室入八分公以上准用太监。 九阿哥没有封爵,可以按照皇子例,等同亲王,使用太监四十人;也可以按照现在皇子府的规制,按照贝勒例,使用太监二十人。 不管如何,都有很大的缺口。 这次跟着九阿哥出宫的太监总共是七人,还可以从敬事房再补些太监。 九阿哥打小长在宫中,身边除了嬷嬷就是太监,自然用太监更顺手。 只是眼下顺利搬家是大事,人手回头再添。 钟鼓楼传来鼓声,入更了。 何玉柱端了洗脚水出去,随后又抱着行李进来,道:“今晚奴才还给主子值夜……” 九阿哥轻哼一声,指了指次间道:“外屋炕上躺着去,别躺地上,打呼噜吵着爷。” 何玉柱在外间炕边铺陈了,听了这话,带了不信,道:“爷就哄奴才,奴才可不打呼噜。” 九阿哥道:“怎么不打?嬷嬷听见了。” 何玉柱: 那还是九阿哥刚分到阿哥所的时候,身边也多了几个哈哈珠子小太监,都是十来岁年纪。 九阿哥又是最爱跟大孩子玩的时候,对他们很亲近,尤其是何玉柱说话伶俐讨喜。 他也留过何玉柱值夜,可是第二天就被刘嬷嬷给劝了,借口就是何玉柱打呼噜。 九阿哥想起小时候的事,有些心堵,从那个时候开始,刘嬷嬷就开始骗他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 一直到二更鼓响起,九阿哥还没有睡着。 院子里隐隐的传来喧嚣声。 九阿哥翻身坐起来,带了烦躁,道:“去看看怎么回事!半夜三更的,闹腾什么!” 何玉柱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少一时,何玉柱皱眉进来,道:“是王格格要过来,被小椿姐姐跟小棠姑娘给拦了……” 九阿哥脸色发黑,咬牙道:“还以为老实了,原来在这里等着!” 他可还记得清楚,这个王格格可没有安什么好心,之前直接行贿过刘嬷嬷,是被刘嬷嬷择定的二所的庶长子之母。 刘嬷嬷下药的事,她不管知情不知情,都是从犯。 “福晋宽容,惯着她,爷可不惯着她。” 九阿哥冷笑道:“正好,新账老账一起算。” 说着,他看着何玉柱道:“告诉小椿一声,这主仆三人从出宫名册中划下去,王氏明早送慎刑司,两个宫人退回内务府……” “嘛。” 何玉柱应着,下去跟小椿说起此事了。 小椿听了,道:“转告九爷,我一定办得妥妥的。” 王氏在旁,被两个粗使太监扭着,听着这话,身子发软,带了颤音道:“何公公容禀,我不是要献媚争宠,就是想要求九爷,能不能家去……” 小棠翻了个白眼,从袖子里掏出个帕子,给她嘴巴堵上。 还以为能编出新花样。 王格格挣扎着,小棠跟那两个太监道:“直接捆了,塞柴房里!” 从福晋诊出身孕,她们这些身边人就守株待兔,等着后院的两个格格蹦哒。 倒是能忍。 这会儿了才跳出来。 估计是一年的安生日子,让两个格格忘了,她们都是有罪在身。 想要收拾,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等到何玉柱回来,转达了小椿的话与小棠的处置方式,九阿哥心里才舒坦了。 他嘴角带了笑,道:“瞧瞧,福晋多宝贝爷,就算不在家里,也安排门神守着呢!” 何玉柱附和道:“是啊,这么多个皇子福晋中,就福晋主子最好,待爷那真是没话说……” 九阿哥轻哼道:“笨嘴拙舌,不会说话,爷待福晋差了么,你不是该接着说,这么多皇子中,就爷最疼福晋……” 何玉柱轻轻地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道:“奴才这嘴巴,再说的时候,肯定连着说……” 木。 后院。 兆佳格格跟王格格门对门的住着,自然晓得她出去的动静。 等到前院传来喧嚣,她也打发丫头出来探看,知晓王格格被拦住了。 人没回来。 这是怎么了? 第七百二十九章 离(打滚求月票) 次日,九阿哥早早的醒了。 外头还大黑着。 他简单梳洗了,就起来。 书房这头,大多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只有卧室这里还有被褥幔帐没有打包。 接下来也要打包的。 何玉柱挑着灯,九阿哥跟在后头,两人出了二所。 二所门口,十阿哥已等着了。 看着九阿哥蔫耷耷的,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十阿哥心里叹了口气。 九哥怕自己搬家难受,对他来说搬家也不是全然开心之事吧? 九阿哥已经磨牙,跟十阿哥道:“这生儿育女有什么用,都有分开的一天。” 他现在难受,不是作为儿子,是想到了自己以后当阿玛的时候,儿女离开的时候。 十阿哥失笑道:“家族繁衍,开枝散叶,不都是如此么?” 九阿哥小声道:“爷不求旁的,只盼着汗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让爷做一辈子的皇子才好呢,爷不想当王弟,也不想当王叔……” 十阿哥还以为他担心毓庆宫,神色不变,心里却添了心事。 太子打小被尊崇,性子倨傲,不是个大度的。 自己跟他没有对上,可九哥这里一回两回的,难保毓庆宫不记仇。 九哥为了这个才不安的吧? 九阿哥继续絮叨着,道:“皇子,从亲王例,这多好,体面。” 也不怕犯错,反正皇上就是亲阿玛。 成了王弟、王叔的,可就没人惯着了。 十阿哥道:“九哥这么能干,往后会升到王爷的。”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不能干也不用担心,是儿子好用,还是亲戚好用,汗阿玛心中有数!” 兄弟俩说着话,就到了乾清宫前。 西暖阁的灯已经掌起来了。 九阿哥与十阿哥对视一眼,兄弟俩止了闲话,上前吩咐值守太监通传。 西暖阁中,康熙才净了面,听到太监的话,点点头道:“传吧!” 还以为九阿哥要混账到底,“先斩后奏”搬家搬利索了后再过来,没想到还知道过来。 少一时,九阿哥、十阿哥随着太监进来。 眼见着康熙穿着半新不旧的宝蓝色常服坐在炕上,眉心皱着,有着川字纹,又因为北巡的缘故,黑瘦了不少,脸色还没有转白过来,像是老了好几岁。 九阿哥心下一软,拉着十阿哥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就算养不熟,偏心眼,又能如何呢? 只有这一涸阿玛。 自己头一回当儿子,稀里煳涂的当;他当了这么多回阿玛,可是也没人教他。 自己不气他了…… 回头自家大阿哥生出来了,自己给他打个样儿。 十阿哥在旁,跟着九阿哥行事,心里也涩涩的。 康熙长吁了口气,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当父母的,恨不得一辈子将儿女揽在羽翼之下,可是雏鸟总要离巢。 他轻哼了一声,道:“起吧,府邸里收拾妥当了?” 九阿哥听了,面色带了迟疑。 十阿哥在旁,看着他两眼,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康熙挑挑眉,道:“没有收拾妥当,你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九阿哥想了想,道:“就是一个院子换了一个院子,也没什么,只是昨晚想到太监不够数,想着过几天再叫人去敬事房说一声” 说着,他望向十阿哥道:“老十,你那边呢?” 十阿哥道:“我昨天问过总管了,三所出宫的人数比二所要多些,不过太监也不够使,也要再添些……” 九阿哥又道:“还有一件事,往后府里的下人不在宫册上,那这每日份例怎么算这吃喝穿用也是大抛费,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全包,这是不是也要包几年?”, 康熙翻了个白眼,这算起经济账,又明白起来了。 他轻哼道:“那你说如何?” 九阿哥呲牙道:“要不儿子叫人会一下这大半年二所的开支总账?到时候就按照阿哥所的人头供给,要是以后使唤的人多了,超了这个数,我们也不占内务府的便宜,剩下的算自己的” 康熙没好气,道:“你还知道你占着便宜?别哕嗦了,回头人事安排妥当了,叫人将府里的名册递到内务府!” 这就是全包的意思了。 九阿哥脆声声应道:“儿子遵汗阿玛吩咐!” 眼见他没心没肺,又鲜活起来,康熙心中松了口气,不过手心也痒痒了。 不过念在今天是他出宫的日子,康熙克制许多,还是希望父慈子孝。 他望向十阿哥,道:“朕给你指了博色为长史。” 十阿哥一愣,随即道:“谢汗阿玛恩典。” 这也是钮祜禄家的嫡枝子孙,真要说起来,阿灵阿那一支的爵位,还是这一支转过去的。 九阿哥在旁,有些不大乐意。 “汗阿玛,怎么又是钮祜禄家的人?别到时候在老十跟前充长辈吧?” 康熙瞥了他一眼,道:“放心,充不上!” 真是万事不走心。 博色随侍他们一路,他连博色的身份跟辈分都不记得。 十阿哥在旁,提醒九阿哥道:“九哥,博大人是忠义公的曾孙,比我小一辈。” 忠义公图尔格,是钮祜禄家的第二位家主,十阿哥外公遏必隆的异母兄长。 九阿哥将这个关系弄明白了,点头道:“那还行,是个大侄子。” 要不然摆着舅舅、堂舅舅的谱,也叫人烦。 康熙见他只能想到这些,也是无语了。 他很想要问一句毓庆宫那五万两银子的事,可是想到那日九阿哥出去时候的消沉模样,就撂下没说。 算了,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插手。 只是那典仪。 康熙就道:“朕给你找个人,回头你也好好学学规矩,在宫里没人笑话你,在外头别失了身份。” 九阿哥听了头大,忙道:“汗阿玛,儿子不是有了老师了么?” 康熙轻哼道:“朕还没有老煳涂,只是你心里有数,晓得典仪是做什么的!” 九阿哥立时欢喜道:“儿子晓得,儿子晓得·” 他当然晓得典仪是什么,王公府邸的属官,掌仪节、引导之事。 五、六品的小官,汗阿玛指就指了,全当多个师爷。 嘿嘿。 等到兄弟俩从乾清宫出来,九阿哥就对十阿哥道:“那个博色性子还算凑合,行事倒是比尹德利索不少。” 他只是弄不大清楚这其中的辈分,外加上对钮祜禄家的门风有些信不过,对博色本人并无什么意见。 十阿哥点头,道:“换了是他也好,比旁人还相熟些。” 两人回了阿哥所时,两个阿哥所已经动起来。 连带着头所跟五所都已经掌灯。 十四阿哥昨晚没有留宿在这边,可是在去上书房前,也是绕路过来了。 九阿哥又恢复到张扬模样,对三个小兄弟显摆道:“往后外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们就能直接去看了!哈哈,放心,到时候会给你们讲讲的!”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都带了无奈,十四阿哥则直接道:“九哥,您怎么不厚道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厚道就是傻,让旁人占便宜,那还是算了,爷还是贼精贼精吧!” 说笑了几句。 至于搬家事宜,大家也凑不上手,早有内务府的人候着,按照吩咐开始搬运东西。 阿哥所前的甬道上,满满登登的。 九阿哥嫌他们碍事了,摆摆手道:“行了,别杵着了,快去上书房吧!等到过几日温锅,爷跟汗阿玛请旨,带你们过去认认门!”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笑了,十二阿哥神情也松弛了一些。 崔南山带着崔百岁,都在正院,跟着小椿一起,监看众人先搬运正房的行李。 十阿哥则问九阿哥道:“九哥什么时候去接九嫂?” 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看道:“你嫂子最近起得晚,估摸要辰正了,爷那个时候过去” 十阿哥就先回三所去了。 等到卯正二刻,天光大亮。 阿哥所这边正院的物件搬了两次,已经搬运完毕。 小椿跟九阿哥说了一声,就带着人出宫去了。 各宫打发人来送行的人也到了。 翊坤宫来的最早。 佩兰带着一个小宫女过来,拿着一个册子,看着九阿哥带了迟疑。 她是打算交给小椿的,没想到跟小椿错过。 九阿哥见了,道:“娘娘给我的?” 佩兰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娘娘叫人总结的孕期各种注意事宜,是给福晋的。” 九阿哥伸手道:“嗯,爷给福晋。” 佩兰双手奉上,就去了三所。 宜妃给十阿哥准备的是一个锦盒,里面是几件温僖贵妃的旧物。 “娘娘说,给十爷做个念想蚌。” 佩兰道。 十阿哥也双手接了,递给十福晋,道:“额娘的东西,你收着·” 十福晋也正经起来,道:“我好好收着,往后给咱们的小格格。” 少一时,延禧宫的人也到了,是惠妃身边大宫人。 倒是一视同仁,二所、三所送的都是一样的。 每处五千两的庄票。 “娘娘说了,就不给阿哥们预备东西了,有什么喜欢的,阿哥们自己添置吧……” 宫人道。 九阿哥神色讪讪的,这是惠妃母晓得他四下里拉饥荒,贴补一二呢。 他就道:“劳烦妃母费心,就说我们都好好的,过两年再想法孝顺妃母。” 第七百三十章 如意(第二更求月票) 伯府,伯夫人卧室。 舒舒睡得自然醒,翻身坐起来,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看到炕边小凳子上坐着的人,她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是核桃来了。 核桃起身道:“小椿姐姐到了皇子府了,不放心福晋,打发奴才过来这边服侍。” 舒舒嗔怪道:“真是的,这是家里,又不是旁处,不是还有小松跟花生在。” 简单梳洗了,核桃拿着皇子福晋吉服,舒舒就伸了胳膊穿上。 这般穿戴,就是因为上面带了团龙。 借着皇家之气,取个“百邪不侵”之意。 核桃又给她系好了荷包,里面装的是护身符跟安胎符。 舒舒道:“阿牟呢?” 核桃道:“县主跟夫人在西次间说话呢,九爷来了。” 舒舒看了眼座钟,道:“这么早?” 核桃道:“应该是想要陪福晋一起早膳的,带了棋子烧饼过来。” 舒舒听着,有些馋了。 棋子烧饼,夹荷包蛋好吃,夹酱牛肉更好吃! 就是那种牛腱子,泡出来血水,再酱过,一点膻味儿都没有,就是肉香,还特别的有嚼劲。 大家都在等她用早膳,她收拾完毕,就去了西次间。 九阿哥见了她,忙起身扶她到炕边,让她坐了,关切道:“歇好了么?乏不乏?” 舒舒眨了眨眼睛,很是应景地打了个哈欠,道:“还有些困,昨晚歇晚了……” 伯夫人催了好几回,可是她兴奋了,跟伯夫人提及皇子府,还有海淀那没影的避暑园子,以及小汤山规划中的温泉庄子,统统说了一遍。 将要到四更,伯夫人都要恼了,不肯再搭理她,她才老实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却是眼睛能滴出水来,道:“爷昨天也是半宿没合眼。” 觉罗氏跟伯夫人在旁边,妯娌俩对视一眼,眼中都带了笑意。 年轻夫妻,这样黏黏煳煳才好呢。 尤其是现在舒舒有了身孕,最是娇气挑剔的时候,要是九阿哥真委屈了她,回头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等到膳桌摆上,除了九阿哥带来的棋子烧饼,还有烙饼,开口馒头这几样。 菜。 舒舒还当自己看错了,那盘子是什么? 酱色清爽的牛腱子肉,还带着热乎气! 舒舒望向觉罗氏,道:“额涅带来的。” 觉罗氏轻哼道:“你阿牟叫人预备的,怕你整日里吃的太素了不顶饱,又怕你闻到肉味难受,叫人酱了牛腱子……” 舒舒欢喜道:“刚才听核桃提我们爷带了棋子烧饼,我就寻思着,要是夹牛肉就更美了,今天是涸好日子,还真是心想事成!” 说着,她催促着大家动筷子。 等到大家都动了筷子,她才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片牛肉,送到口中。 没有寻常酱牛肉的香料味儿,只有比较简单的酱香,可是因为牛肉鲜嫩,依旧好吃。 舒舒心满意足。 大家见了,也都松了口气。 害口才开始,也不能老不吃肉。 这样的做法能吃下去就好,回头其他的肉也可以试试酱口的,将肉腥味压下去。 等到一口牛肉吃完,舒舒碗中多了一枚烧饼。 是九阿哥递过来的,中间已经划开,塞了好几片牛肉。 舒舒对九阿哥笑了笑,直接用手抓起烧饼吃。 就是这个口感。 烧饼外酥里软,带了浓郁的芝麻酱香儿,本身底口就有些淡淡的咸味,跟酱牛肉混在一起吃刚好,也不用再吃小菜。 等到她吃完一个烧饼夹肉,第二个已经等着。 于是,她一口气吃了四个。 到了第五个,九阿哥不敢给她夹了,带了迟疑。 舒舒见状,道:“也够了……” 她擦了手,开始喝小米粥。 可是看着旁人吃烧饼夹肉的时候,她就有些移不开眼。 九阿哥见状,实是受不住,道:“那再吃一个,还要折腾一上午呢!” 舒舒眼睛都亮了,道:“嗯,到时候我带阿牟转转园子,多走几步。” 虽说目前只有几丛竹子,两棵树,还没有旁的。 等到用了早饭,将将巳初。 周松被小椿打发过来传消息,正房已经铺陈完毕,开始清洁了,巳正之前就能清扫完毕。 舒舒拉着觉罗氏的胳膊,小声道:“额涅别酸,回头我月份大了,您再带了小七一起过去。” 觉罗氏横了她一眼,道:“烦了我十几年,够够的,才懒得往跟前凑。” 舒舒叹气,从荷包里掏出个话梅糖来,塞到觉罗氏口中,道:“也就是女儿受得了您呲哒,回头弟媳妇进门,您好好学学夸人吧!” 觉罗氏轻哼道:“清如乖巧着呢,我挑她做什么?” 舒舒不说话了。 额涅跟阿牟这个年岁,都是敏感的时候,自己哄着呗。 倒是清如,今年十四,明年十五。 按照现在宗室女晚嫁的习俗,最早也要康熙四十年才能商量婚期。 如此也好,要不然十五岁嫁人做长嫂、长媳,这也太为难人了。 将要到巳正,马车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除了伯夫人之外,齐锡夫妇跟珠亮也随行。 为了防止颠簸,马车走的很慢。 总共六、七里,马车走了三刻钟。 等到皇子府时,还有一刻钟午初。 四福晋与十福晋得了消息,都过来了。 四阿哥跟十阿哥,也在旁边。 等到九阿哥扶了舒舒下车,妯娌俩都笑了。 舒舒的脖颈上,挂着个明晃晃的七宝金项圈,手中执了一柄尺半的金如意,腰间也挂着金香囊。 还真是重金辟邪的架势。 皇子府门口开始,就已经铺了红毯。 因为舒舒进新宅,要按照时辰来的,也没有时间跟妯娌寒暄,就颔首示意,随着九阿哥进了府。 皇子府大门口,福松跟崔南山,带了众人,左右分立,迎了舒舒入府。 舒舒的目光落在女眷之首的兆佳格格身上。 兆佳格格站在齐嬷嬷跟小椿的位置之前,这也是规矩所在。 只是就兆佳格格一个人,舒舒有些意外,多看了两眼,只是如今也不是过问的时候。 等到夫妻俩过去,后头就是伯夫人与觉罗氏邀请了四福晋跟十福晋同行。 四阿哥跟十阿哥则是跟齐锡说话。 十阿哥道:“九哥平日里性子都急,今儿却是压着点儿来,刚才还担心错过了吉时·” 齐锡带了感激,道:“九爷为人仔细,体恤福晋,方才路上吩咐了三回,叫马车慢些走……” 十阿哥笑道:“一想就是这个缘故,再没有旁的,昨晚上就念叨着今早陪九嫂用早膳。” 四阿哥在旁,却觉得九阿哥太婆婆妈妈了。 不过看着眼前的府邸,一下子添了生气,搬家也顺利进行,四阿哥也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不远处就有了动静。 要知道今早随侍九阿哥跟十阿哥的侍卫、护军还在。 眼见着有人往皇子府门口来,立时有人拦了,道:“什么人?” 来的是个穿着素白衣服的少女,十几岁的年纪,穿着打扮也体面。 外加上这一片住的都是勋贵人家,那侍卫就客气道:“贵人在此,姑娘还请回避” 那少女望过去,视线落在皇子府门口的两个黄带子身上。 她忙道:“我是钮祜禄家的人,有事要见十爷……” 这会儿功夫,四阿哥、十阿哥等人也发现了不远处的动静,望了过去。 ?眼见那人一身素白,四阿哥不由皱眉。 齐锡见状,心里也膈应。 那侍卫听了少女自报身份,不敢拦着,也不敢放行,就示意同僚过去禀告。 就有另一个侍卫小跑着,到了十阿哥跟前,道:“十爷,说是钮祜禄家的人,来求见十爷!” 十阿哥面不改色道:“不见,撵了!” 四阿哥望向十阿哥道:“尹德家的那个格格?” 十阿哥道:“这个妆扮,应该是吧!” 他虽去过尹德家,可多是在外头跟尹德说话,没有跟这位表妹打过照面。 两人年岁相仿,本就是该避开的关系。 前后街的住着,殇的还是佟家的外孙,四阿哥之前还打算亲自过去一趟。 等到叫人打听了一圈,弄清楚前因后果,他就熄了这个念头。 眼见十阿哥的处置,他也没有发话。 大格格含着泪,还想着如何求援,没想到得到的结果是驱散。 她脸色涨红,脖颈挺直着,不肯动地方。 男女有别,侍卫们只能拦着,也不敢动手。 四阿哥见状,对身后的苏培盛吩咐了两句。 苏培盛就进了皇子府,叫了前头的几个粗使嬷嬷出来。 这都是四贝勒府今日过来的人手。 苏培盛就带了几个粗使嬷嬷道:“钮祜禄格格,请吧,今天这样的日子,这里不是您能喧嚣的地界!” 钮祜禄格格见那几个粗使嬷嬷五大三粗的,一句吩咐就要动手的样子,到底多有顾忌,转身走了。 四阿哥看着十阿哥道:“回头你打发人告诉尹德,让他好好治家。” 都及笄的姑娘,直接找到皇子面前,这是想要做什么? 如今还是丧家,也不怕冲撞了贵人…… 十阿哥点头道:“嗯,一会儿就让人走一趟·” 这个大格格,是个爱算计的,总不能放她在外头东冲西撞的。 第七百四十三章 暴露 少一时,九格格也带了两个嬷嬷、两个宫人出来了。 见了九阿哥,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九嫂这几日如何?” 九阿哥道:“好着呢……” 九格格惆怅道:“我都好久没见九嫂了……”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总共不到十天,怎么就好久了? 幸好搬出去了,要不这个妹妹得长在家里。 等到九格格也上了马车,队伍出发。 九阿哥没有骑马,也上了马车,看着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道:“你们俩也不小了,往后也该立起来!”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被说得蒙了。 十四阿哥在旁笑道:“九哥的意思,往后不接了,要出宫自己出来。” 九阿哥点头道:“就是,都多大岁数了,汗阿玛还不放心,叫爷来接,要不是小十五在,爷才懒得过来!” 说着,他应景地摸了摸十五阿哥的小帽子。 十五阿哥笑得乖巧。 九阿哥觉得要是自家的小阿哥,往后也这样安安静静的就好了。 至于其他弟弟,大了就不讨喜了…… 他成丁前出宫的时候,汗阿玛可没有叫哥哥们带着! 九阿哥反应过来自己跟十阿哥吃亏的地方。 归不到大阿哥中去,上头的年长皇子们截止到八阿哥。 也归不到小阿哥中去,下头的小阿哥们从十三阿哥开始算。 他看着十二阿哥,生出几分亲近来,看到这位弟弟,仿佛看到之前的自己跟老十。 都是中不熘的,容易被忽视的小可怜。 九阿哥就很是和气道:“你在上书房的日子也快到头了,等到年后也抽空多出宫转转,见识见识外头,不能跟个小格格似的……” 十二阿哥点头道:“嗯。” 十四阿哥眼睛转了转,小声问九阿哥道:“十二哥明年十六了,那五所的格格什么时候下来?是明年,还是后年?” 九阿哥想了想,倒是说不好了。 十二阿哥的生母是贵人,没有资格给阿哥所指格格。 苏麻嬷嬷那边不知道会不会安排宫女子。 至于汗阿玛,估摸想不起来…… 九阿哥就横了十四阿哥一眼,道:“惦记这些做什么?反正没你的份!” 十四阿哥“嘻嘻”笑道:“就是想着有了格格,膳房也齐备了,到时候去十二哥那边蹭饭去。” 九阿哥是打小阿哥过来的,知晓这时的不方便,道:“想要归整,现在吩咐人多开两个灶眼就是。” 十四阿哥摇头道:“就一顿晚点,不用那么折腾了。” 说着闲话,马车出了地安门,一路往北。 走了一刻钟,马车就到了地方。 舒舒早在前头等着。 九阿哥见状,立时跳下马车,上前扶了,嗔怪道:“又不是外人,还出来迎什么?” 舒舒笑道:“躺了几天了,再不熘达几步,身上都锈了……” 随即,就见十四阿哥、十三阿哥、十二阿哥从马车里出来,十二阿哥还反手抱了十五阿哥。 舒舒看了眼后头的几辆马车。 还真是兄弟友爱了,预备的马车都空着,都挤前头这一辆。 “九嫂……” 几位阿哥给舒舒见礼。 舒舒颔首回礼。 这会儿功夫,九格格也下了马车,姑嫂就是亲亲密密的“拉手礼”。 “妹妹清减了……” 舒舒看着九格格,带了几分心疼道。 之前南巡路上给调理的几斤肉,都掉下去了,又是那副清减的模样。 九格格笑道:“前几日有些秋燥嗓子干,不乐意吃饭,喝了几天粥,现在已经好了。” 舒舒想了想,道:“回头宵夜吃上,不用太多,每天半碗……” 总要将肉补补,要不然明年出嫁,等到怀孕的时候还这么瘦,也不是好事。 九格格点头,也打量舒舒。 见她气色红润,双眼明亮,跟在宫里时并没有什么两样,九格格也放心了,道:“嫂子气色真好。” 舒舒道:“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估摸着都要胖了。” 见两人黏湖起来没完没了,九阿哥牙酸,看着九格格道:“还不扶你嫂子进去,你嫂子现在受不了累!” 九格格带了懊恼,搀了舒舒道:“嫂子,我扶您进去。” 舒舒瞪了九阿哥一眼,对几位小阿哥们道:“你们先跟你们九哥待着,回头给嫂子打个下手。” 几位小阿哥听着新奇。 十四阿哥笑道:“您就吩咐好了,指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舒舒点头道:“好,那到时候就劳烦十四弟。” 等到舒舒跟九格格离开,十四阿哥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来,道:“九哥,九嫂怎么了?” 不是能拉十力弓么? 看着气色也好,怎么九哥当成瓷娃娃似的? 九阿哥脸色带了得意,想要广而告之,可是想了想那个的“三个月”的禁忌,还是忍耐下了,扫了十四阿哥一眼,道:“瞎问什么?爷宝贝爷的福晋不行啊?从正院走过来迎你们,得走多少步呢?” 十四阿哥觉得九哥的样子没眼看,转过头去,跟十三阿哥滴咕道:“等着吧,九哥肯定又碰到好事了,过几天自己就显摆了!” 所以,不让问就不问,哼! 皇子府这边的客人还没有来。 九格格今日过来,还有个任务,就是代舒舒迎客。 要不然的话,等到客人陆续到了,不是嫂子,就是姑姐,舒舒也不好在屋子里干坐着。 可是一趟趟出迎,也叫人不放心。 九格格好奇道:“既是没有外人,只有家里这些人,怎么还分成两府宴请?” 舒舒道:“玩不到一块儿去,省得不自在。” 九格格好奇道:“那咱们玩什么?” 舒舒带了得意,道:“现在说了就没意思,等会儿妹妹就晓得了。” 说话的功夫,十福晋到了。 少一时,四福晋带了大格格跟弘晖也到了。 她也是想到舒舒身上不方便,想着早些过来帮忙。 姐弟俩一个五岁,一个三岁。 九格格上次见他们还是去年,眼见着乖乖巧巧的,也喜欢的不行。 四福晋看着舒舒道:“吃饭不重要,别累了你自己。” 舒舒点头道:“所以到时候多劳烦嫂子跟妹妹……” 说话的功夫,五福晋也到了,带了四岁的大阿哥弘升。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也打发人将十五阿哥送进来了。 叔侄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带了好奇。 第一次见这么多的小孩儿…… 接下来,荣宪公主也到了。 由九格格跟五福晋、十福晋代舒舒出迎。 再后头,是七福晋到了,五福晋与十福晋代为出迎。 而后,是三福晋到了,五福晋与十福晋出迎。 最后,是九阿哥去接了直郡王府的几个小格格、小阿哥过来,四福晋带了九格格、十福晋去接人。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皇子们也陆续到了,按照帖子上的,直接去了十皇子府。 等待他们的,就是两张牌桌。 大阿哥看着好笑,道:“不是吃饭么?还弄这些做什么?” 十阿哥笑道:“怕哥哥们待着无聊,正好打发时间。” 六位哥哥,外加上九阿哥与十阿哥,正好两桌。 至于十二阿哥以下,九阿哥都打发到自己府里了…… 九阿哥在旁道:“哥哥们整日里都忙,难的享半日清闲,咱们就来点儿实惠的。” 说着,请众人入座。 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一桌,九阿哥下首作陪。 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一桌,十阿哥下首作陪。 大阿哥笑着说道:“行啊,那就试试手气。” 不管两位弟弟折腾什么花样,只看着九阿哥这个当叔叔的还惦记着自己的几个孩子,他都乐意捧场。 三阿哥觉得自己要上火了。 两封银子还不够,还要破财么? 四阿哥已经看到桌子上的不同。 每个位置都个锦盒。 九阿哥开了一个锦盒,露出里面来,得意洋洋,道:“这是给哥哥们预备的本钱,可是说好了,要是哥哥们赢了,后头还有一串大礼,要是输干净了,那到时候看旁人眼红可没有法子……” 里头放着两串钱,是吉祥金钱,一串上面写着“招财进宝”,一串写着“平安喜乐”。 旁人还罢,三阿哥见了,心里落定。 那金钱拇指盖大,就算只有一钱重,那这一串下来,也是十两金,两串下来,就是二十两! 自己好好打牌,再赢点,那四百两的开销就回来了! 大阿哥看着锦盒,又看了三阿哥一眼,也反应过来不对劲来。 九阿哥这样,不像是精穷的! 只今天桌子上这打牌的本钱,折银子就一千多两了! 除了五阿哥还混沌之外,其他几人都若有所思。 四阿哥眉头拧着,脸色都黑了。 八阿哥沉思不语,七阿哥则是瞥了九阿哥一眼,又恢复了跑神状态。 十阿哥在旁看着,倒是意料之中。 早在九阿哥张罗的时候,十阿哥就想到此事,只是他也没拦着。 早点揭开此事也好,本是九哥体恤兄弟做好事,总不能真要欠着人情给大家送银子…… 九皇子府,正房。 客人们都到了,满满登登的一屋子。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带了几个小太监进来,两个小太监手中抱着一摞子锦盒。 屋子里的诸位,上到荣宪公主,下到年岁最小弘晖与弘曙,一人分了一个锦盒。 跟皇子那边一样,里面是簇新的两串金钱…… 第七百三十一章 县主(第三更求月票) 这会儿功夫,舒舒跟着九阿哥,一路过了几道门,到了主院。 上房跟阿哥所的一样,都是面阔五间。 只是面阔五间跟面阔五间还不同。 阿哥所的五间差不多是七丈左右,这里的五间却是九丈两尺。 进深也不是一间一丈五尺,而是两间三丈。 按照面积来说,现在的总面积是阿哥所时的两倍半还要多些。 因此,即便家具陈设铺满了,跟阿哥所时候也不同,看着宽敞多了。 舒舒进了东次间就笑了。 这里只有南炕,没有北炕。 北面放着一个屏风。 屏风后头,是一个衣柜跟两个斗柜,装的是应季的衣裳跟穿戴。 这是一倜小小的更衣间。 西次间也是南炕,炕上放着小几跟锦垫,是舒舒平日招待亲近的客人用的。 地上也放着一架屏风做隔断,背面是一个圆桌,四把椅子。 西稍间还是书房,依旧是南北炕都有的格局,防备着要是有不方便的时候,夫妻两人分房。 在书架跟北炕中间,挂着一副面宽三尺、高两丈的长画卷,是一副泰山观日图。 这实际上是个暗门,通往旁边的耳房。 这个西耳房,就是做成了暖阁的样式,外头连着烟道,除了火炕,还有火墙,现在就是暖和的。 耳房的窗子也明亮,用的不是墙纸,而是明瓦。 九阿哥对觉罗氏跟伯夫人,道:“白日里,福晋在这里看书、小憩,也暖和,还不累眼睛……” 至于东稍间与东耳房,是两人的卧房跟净室,就没有让人进去了。 众人就在西次间坐了。 舒舒撂下了如意,项圈也不肯戴了。 小二斤,压的脖颈都酸了。 眼见着董鄂家的长辈在,四福晋就对九阿哥道:“你先陪亲家夫人说话,我先回去了,那边预备了饭菜,一会儿叫人送过来,不用在外头叫了。” 九阿哥道:“劳烦四嫂了,那弟弟就不跟您客气,过两日请客,亲自敬您几盅……” 十福晋也道:“那我也回了,我们那边还乱着,也要人看着。” 舒舒起身,谢了两位。 四福晋拉着她的手,道:“客气什么,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其他皇子府也都来人了,就是晓得你们今儿忙,没过来添乱,就是管事带了干活的人过来……” 实际上五阿哥早上的时候也来了,看着收拾的差不多才走。 舒舒感激道:“这才半日功夫,若没有哥哥、嫂子们也帮忙,也不会归置的这样齐整。” 四福晋道:“这有什么,不过是赶到这里了,没耽搁时辰就好。” 两人联袂而去,小椿送了出去。 舒舒就对九阿哥道:“有额涅跟阿牟陪我,爷去前头吧,各家的管事也要好好赏赐。” 九阿哥看了伯夫人一眼,道:“不着急,咱们一起陪姑母去宁安堂吧。” 这称呼,舒舒看了他一眼。 之前他觉得从堂姑太远了,就跟着舒舒叫伯母,要是没记错,昨天晚上吃饭还伯母呢,怎么现在换了称呼? 只是九阿哥送人去宁安堂。 舒舒想了想也是,这里皇子府,九阿哥是一家之主。 由他跟自己陪阿牟去宁安堂,还是不一样。 她就点头道:“那就去吧,早上吃多了,方才坐车都有些顶了,正好转转。” 正院的东角门出去,就是一条甬道。 甬道东边,就是宁安堂。 院子虽小,却是一应俱全。 总共二十多间房,有单独的厨房与小库房。 等到看到正房挂着的匾额,觉罗氏跟伯夫人都愣住了。 觉罗氏眼里带了笑。 伯夫人则是眼里带了水润。 九阿哥对伯夫人道:“姑母,福晋怀孕,我们俩都没底,跟着悬心呢,要劳您多陪福晋些日子……” 伯夫人性子豁达,眼见着舒舒脸上都是期盼,九阿哥也诚意十足,“姑母”都出来了,点头道:“那我就多住些日子,要不在家里也惦记着。” 算是答应了陪产之事。 这回不用舒舒催促,九阿哥就告了声罪,往前头去了。 舒舒一手拉了觉罗氏,一手拉着伯夫人道:“这可是我设计的院子。” 大致情况跟外头的两进四合院差不多,就是院子正房里,多个一个“不速之客”。 是个黑白花小奶猫。 榛子抱着,候在旁边。 觉罗氏眼睛竖着,瞪了舒舒一眼。 舒舒放下觉罗氏的手,走到伯夫人跟前道:“早想养猫了,可是宫里又怕不方便,阿牟来了,正好帮我带一带小花,如意也多个小伙伴儿……”, 现下她才两个月,离生产还有七个月,总不能让阿牟整日里闲着算日子吧。 虽说阿牟养着一只小狗如意,但是教得极乖巧,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 这次过来,伯夫人不肯带,留在家里了。 怕舒舒身子重,小狗吵闹惊了她。 舒舒嘱咐核桃,在后头的车上带上了。 加上只小花,这日子就能充实不少。 伯夫人无奈道:“好好的,又给我找活儿·” 就算是小猫、小狗,养着也费心。 刚养大了如意,这回又添了个小东西。 舒舒笑着,道:“还想养鹦鹉呢,回头淘换个颜色鲜亮的来,能养一甲子。” 伯夫人失笑,道:“什么鹦鹉能活那么多年,那不成精了?” 舒舒只记得鹦鹉的寿命是跟体型有关系的,大型鹦鹉寿命就长,就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了。 觉罗氏道:“不许再作妖,别以为开府了,就没人管了,撒欢了·” 舒舒忙求饶道:“就这一回,早就惦记养只猫,每次去太后宫里,见了猫就流口水” 伯夫人看了眼小猫,道:“都叫人收拾干净了?抓过跳蚤了?” 舒舒点头道:“猫狗房里预定的,早收拾干净,我可是最怕跳蚤了!” 屋子里的家具基本算是齐全,用的是一套黄花梨的家具。 舒舒道:“要是有用不惯的,阿牟就打发人回家取吧,又不是住一天两天,总要合心。” 伯夫人摇头道:“已经很好了,没有那么挑剔。” 觉罗氏想起方才门口见到的上头的小妇人,道:“那就是你们府里的格格,怎么只有一个?” 舒舒点点头道:“是兆佳格格,还有个王格格没露面,不知道缘故,一会儿问问小椿。” 等一行人回了正院,舒舒就叫了小椿问道:“王格格呢?病了?” 小椿道:“昨晚闹着要见九爷,九爷恼了,叫人送慎刑司去了。” 觉罗氏跟伯夫人都愣了。 两人看着舒舒,都有些煳涂。 难道宫里还有什么她们没听过的规矩,这妾室献媚也犯律? 舒舒想了想,就晓得九阿哥是什么由头送人了。 她就跟两位长辈说了王格格跟刘嬷嬷的渊源。 刘嬷嬷虽是多有筹划,想要让女儿入宫,可是年岁太小了,跟九阿哥差着岁数,就择定出身寻常,相貌寻常的王格格为庶长子之母。 舒舒之前想着留人凑数,没有叫人处置。 觉罗氏跟伯夫人听了,看着舒舒,带了不赞成。 觉罗氏道:“凑数也要挑人,这样蔫着坏的,谁晓得生出什么坏主意来,万一有疏忽的地方,后悔也没地方后悔去……” 伯夫人也道:“没必要图那贤惠的虚名,就留着这样的隐患,早该处置了的。” 舒舒老实听了。 觉罗氏原想要问一嘴兆佳格格的性子,又咽了下去。 她管教姑娘不是错,再说其他,可就讨人嫌了。 落在旁人眼中,也不妥当。 伯夫人也没有再提兆佳氏,只道:“只要你们自己过的好好的,没有几个长辈会闲得盯你们的后院,若是有一天要进人了,那也是九阿哥自己的缘故,真到了那日,你也不用拦着……” “嗯,儿晓得。” 舒舒道。 她又不是菟丝花的性子,现在夫妻和美,有夫妻和美的过法;等到相敬如宾,也有相敬如宾的过法。 不会为难别人,也不会为难自己。 木。 皇子府门前,九阿哥听四阿哥说了钮祜禄家大格格过来之事,立时恼的不行,道:“尹德怎么回事?长史做不好,家长也做不好了?” 多悬啊,前后就差半刻钟的功夫,就要冲撞到舒舒! 虽说没有正面冲撞,可是这想想也晦气。 尹德正好得了消息,过来赔罪,听了满脸羞愧道:“是奴才无能,不能约束家人!” 九阿哥没有给他留脸面,道:“你无能你往后就离老十远点儿,包括你家那宝贝大格格,要是往后敢在外头打着老十的幌子说话,爷直接叫人扇她大嘴巴!” 尹德涨红着脸,辩无可辩。 因为十阿哥要搬家的缘故,他早早就到皇子府这边了,忘了交代门房一句,没想到大格格会跑出来。 九阿哥说完,觉得不对劲了,看着尹德黑了脸道:“之前你忙着不露面,怎么今日就殷勤了?不知道避讳?” 尹德方才是从十阿哥府里出来的! 尹德殇的不是寻常的儿子,是他的长子。 按照礼法,长子殇,父也要有服的。 早先八旗可能不讲究这个,可是眼下八旗汉化,丧礼越来越重,讲究的也多了。 尹德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九阿哥气了个仰倒,呵斥道:“还不快滚,脏了爷的地儿!” 尹德不敢再待,满脸羞愧的退了出去。 第七百三十二章 眷属(谢盟主beflew123加更) 四阿哥劝道:“行了,子不语怪力乱神。” 今日情况特殊,他之前就憋着了,要不然的话,早就要训斥九阿哥。 他们现在的身份,不宜这些神神道道的。 九阿哥气愤道:“真是没有一点数儿!前几日忙的时候不见他露面,现在倒是显得殷勤起来,装模作样!” 四阿哥道:“就是个煳涂人罢了,不用理会。” 九阿哥却不是大度的。 想到方才尹德是从十阿哥的皇子府出来的,他心里就不舒坦。 日后老十要是有个不顺当的地方,说不得就是被冲撞的。 想着尹德的那个头等侍卫,他就道:“四哥,如今汗阿玛指了博色过来给老十做长史,也是钮祜禄家的,那尹德是不是更应该哪来哪去?老十之前还想着帮他补上颜珠的一等侍卫,那也太便宜他了……”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蹙眉道:“既是老十有安排,你就不要插手,即便是亲兄弟行事也当有分寸!匆,。”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我跟老十,不用在意这涸。” 四阿哥道:“那老十直接插手董鄂家的事,你乐意?” 九阿哥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当然愿意,我不是还省心了?也不是外人,我的弟弟肯管教我的小舅子,那不是替我受累么?” 四阿哥: 十阿哥正好从府里出来,听了这一句,笑道:“行,往后福松那几个弟弟,要是有不成才的,前程弟弟包了!” 九阿哥点头道:“嗯,那爷就不操心了。” 兄弟俩说轻描淡写,跟过家家似的。 四阿哥不赞成这种大包大揽,可是也羡慕两人的情分。 他望了眼八贝勒府。 今天八阿哥没有露面,这是昨晚没有从通州回来? 正想着,远处就有马蹄声响起来。 是八阿哥带了几个护卫,骑马而至。 “我回来晚了……” 八阿哥翻身下马,向几人走来。 四阿哥见状,不由皱眉。 通州离京城四十里,就算昨晚歇在通州,早上骑马回来,也早就回来了…… 现下已经午初二刻,那是什么时候从通州起身的? 九阿哥笑道:“就是搬个家,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其他哥哥也没惊动,您忙您的回头温锅了过来喝酒。”, 十阿哥没有说话,只是望向街口的马车。 由远及近,马车周边也有几骑,穿戴跟八阿哥这边的一样。 四阿哥心里已经憋闷得不行。 为奶嬷嬷张目,比帮兄弟搬家还重要? 这远近亲疏怎么论的? 八阿哥看见十阿哥的反应,也望了过去,跟大家解释道:“是云嬷嬷家有事,我跟着去了一趟通州。” 九阿哥与十阿哥当然晓得云嬷嬷是谁。 九阿哥强忍着没有看四阿哥,只看着八阿哥,道:“提前跟您说一句,省得往后有什么不痛快,那个雅齐布跟弟弟八字不合,往后您府里有事情打发管事,不要打发他来,要不我怕我这暴脾气受不住” 八阿哥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直白,笑容有些勉强,道:“嗯,我记下了,会打发他去庄子上。” 九阿哥听了,有些诧异,看了八阿哥一眼。 八阿哥苦笑道:“一个奴才,还能比得过你我兄弟?” 要是换了两年前,九阿哥肯定相信这话;可是现在,却觉得有些假。 要真是兄弟那么重要,那上半年这人就该滚蛋了。 四阿哥在旁,更闹心了。 他是晓得八阿哥去通州的原由的。 一个贪墨、扯谎、煳弄主子的奴才,处置就处置了,还说什么兄弟情深? 要是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九阿哥多跋扈,连八阿哥的奶爹也容不下。 四阿哥立时训斥九阿哥道:“怎么说话呢,哥哥家的人事轮得着你指手画脚?” 说着,他又对八阿哥道:“该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不必如此,惯得他越发没个样子!’刀。” 如果八阿哥还要留雅齐布,那他就叫人直接告雅齐布“侵产”好了。 反正证据也是足足的。 九阿哥跟四阿哥可是有着“小秘密”,听了这话,就晓得有内情,很是老实道:“那八哥随意吧,弟弟我就是嘴欠了!” 八阿哥很是意外,意外四阿哥插手此事,也意外九阿哥居然老实听话。 他斟酌道:“雅齐布在通州养伤,本来我也要找人接替他的差事。” 十阿哥在旁,眼神却转冷了。 旁观者清。 他看出了四阿哥中途拦着的理由,也看出了八阿哥的用心。 这挨着住着,他懒得应付八阿哥的假模假式,直接道:“八哥,您这不厚道了吧!您想要换管事,直接换了就是,做什么推到九哥身上?” 八阿哥更诧异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十阿哥这样锋利。 他忙道:“就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是我的错,早该让雅齐布给九弟赔罪的” 十阿哥淡淡道:“一个奴才,要不是仗着八哥的势,敢对皇子呼来唤去?” 八阿哥羞愧道:“是我治家不严的缘故。” 九阿哥在旁听着,翻了个白眼,小声跟四阿哥嘀咕道:“八哥更像是钮祜禄家的外甥……” 跟尹德一样一样的。 之前只觉得是谦谦君子,什么时候都是不紧不慢、不争不抢、不恼不怒的。 现在看着,忒假了! 四阿哥瞪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不敢多话,忙移开眼睛,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街口的马车由远及近,停在了八贝勒府的西侧门前。 上面下来一个人,身姿袅袅的侧影,这穿着打扮,也能看出来是个妙龄女子。 九阿哥觉得好笑,道:“八哥,您是跟云嬷嬷去通州了,还是跟小云嬷嬷去通州了?尹。” 四阿哥看了一眼,看出那女子已经上头,呵斥九阿哥道:“那是女眷,不要冒失” 他以为是富察侧福晋。 九阿哥点头,带了几分戏谑,看着八阿哥,道:“恭喜八哥,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认出来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云家那个老姑娘。 八阿哥脸色涨红道:“嬷嬷身体不舒服,出府去了,托我照顾海棠。” 四阿哥在旁,才晓得是误会了,脸都黑了。 好么? 通州走了一出,没有将这家人处置了,反而还收了云家的女儿为妾室! 九阿哥笑过,却是恶心的不行。 他已经决定,往后不单单是八贝勒府的管事要挑着放人,女眷也是如此。 这位海棠姑娘,明明是下人之女,确是摆出主家格格的做派,矫揉造作,还跟将银楼起名叫“千金坊”…… 他想到这里,脸也耷拉下来,带了严肃道:“八哥,‘千金坊’之事,没有第二回!这个云氏要是敢仗着八哥的势来挑衅我福晋,那咱们直接到御前说话!” 见九阿哥严肃的样子,八阿哥也郑重起来,道:“放心,我会好好约束。” 九阿哥听了这话,越发没底了,只道:“反正我这人的脾气,八哥您也晓得,懒得招惹旁人,可是要是旁人凑上来,也不会容” 八阿哥点头道:“嗯,我晓得。” 为了这一插曲,九阿哥也没有了陪兄弟们闲扯的兴致,道:“那就散了吧,大家都挺忙的。” 十阿哥应声,对四阿哥道:“今天,劳烦四哥费心了。” 四阿哥摆手道:“不算什么。” 等到散了,四阿哥才想起还没有跟八阿哥提八福晋之事。 他就示意八阿哥跟上。 哥俩走到八贝勒府与四贝勒府中间,四下无人的地方。 八阿哥有些惴惴,自己这位四哥“面冷心热”,可也不会无缘无故说教。 今日自己确实不大妥当,当早些回来的。 四阿哥低声,将八福晋昨天昏厥之事说了,道:“没叫外头的大夫,你四嫂也不是多嘴的,只是你府里这些奴才,你要管住了。” 八阿哥脸色发白,生出后怕来。 七、八天没吃饭…… 幸好是晕厥,要是真的饿死了,那他这个贝勒也当到头了。 四阿哥看着他的样子,也觉得可怜,可还是忍不住道:“马齐家的家教错不了,富察氏这些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露在外头,日子眼见平顺了,你又弄来个云氏是嫌府里不热闹?”, 八阿哥带了尴尬,道:“是弟弟一时心软,没有拒绝嬷嬷的央求。” 四阿哥不赞成道:“重感情不是坏事,可是也要分对谁。” 八阿哥点头道:“嗯,弟弟记下了,谢谢四哥提点。” 四阿哥却想起四福晋的话。 八福晋自己又不是傻子,最爱美的人,怎么会容忍自己将自己吃成个胖子? 她怀疑是云嬷嬷做的手脚。 至于富察侧福晋,则是在四福晋面前坦然提过,并没有接手八贝勒府的内务。 那能够几个月之间,将八福晋喂胖的,除了管家的云嬷嬷,还有谁? 之前四阿哥还觉得四福晋多想了,一个奶嬷嬷,对付女主子做什么。 四福晋就提到了云家的老姑娘。 没想到,不禁念叨,今日就对上了。 四阿哥觉得头疼。 他之前刚提醒九阿哥不要随意插手十阿哥的事,可还是忍不住提醒八阿哥道:“郭络罗氏现下需要人看顾,云氏既然成了你的格格,那云家的亲眷就不宜再照顾女主子,需避嫌……” 第七百三十三章 典仪(第一更求月票) 八阿哥带了不自在,点头道:“嗯,弟弟晓得了,劳烦四哥费心。” 四阿哥见状,也觉得没有意思起来,道:“没其他事了,我家去了。” 说罢,他就摆摆手,回府去了。 八阿哥看着四阿哥的背影,脸色却露出狐疑来。 他看了一眼自家的府邸,有些觉得头疼了。 富察氏不肯接手管事,云嬷嬷又被雅齐布的事情拖住了。 这府里总要有个人管着庶务。 原本他想着这个时候海棠入府也好,管家庶务也顺手。 可是四阿哥提了那一句,是什么意思? 福晋的身体,还有其他的缘故? 富察氏。 她只想着不担责任,跟四贝勒府求援,却不想想,要是真的有不对之处,就是授人以柄。 八阿哥有些烦躁。 想起了被云嬷嬷打折胳膊的雅齐布,还有被雅齐布推倒扭了腰的云嬷嬷,也觉得可憎起来。 连带着海棠,他也添了几分不喜。 要不是昨日云家人闹这一场,那他也不会被绊住脚,今天的时候耽搁了…… 不单八阿哥烦躁,四阿哥也烦躁的不行。 他回府时,就见四福晋身边嬷嬷带了人提了食盒出来,这是要往两位皇子府送膳的。 下人的能煳弄,直接从外头叫席面;主子们的吃食却不好煳弄,四福晋就叫人提前预备了。 四阿哥叫住人,问了两句,眼见着色色周全,心情才算好些,直接去了正院。 四福晋坐在榻上,丫头正在揉肩膀。 四阿哥见了,道:“福晋辛苦了……” 四福晋摆摆手,打发丫头下去,道:“没什么,就是早上在外头走了两趟,估摸着是脖颈着凉了。” 所以有些硬,才让丫头捏捏。 四阿哥道:“两府人手都不齐全,估摸还要乱几天。” 四福晋点头道:“嗯,都要归整些日子,咱们当时也是小半月才梳理顺当。” 四阿哥忍不住,说了八阿哥跟云氏之事。 四福晋皱眉道:“这家人不大妥当。” 她担心八福晋性子直来直去,不是这一家人的对手。 奶嬷嬷跟奶嬷嬷还不同,四阿哥也是有奶嬷嬷的,极老实本分的人。 云嬷嬷一家把持八贝勒府内外,早已经跟寻常下人不同。 四阿哥想的更多些。 要知道八阿哥夫妇去年也是出了名的恩爱,看着跟九阿哥夫妇差不多。 可是一年的功夫,就夫妇决裂,闹到这个境地,也让人侧目。 要是中间有小人挑唆,就说得过去了。 他叹气道:“老八煳涂,被那夫妻俩煳弄住了,当成了亲近人!” 四福晋没有接话。 她是长了教训,晓得不能在这位爷面前说他兄弟的不是。 她就岔开话道:“今天不单直郡王府、五贝勒府、七贝勒府来人,三贝勒府也来了不少人,是府里管事领着。” 四阿哥点头,脸色舒展开,道:“我见了,是三哥的哈哈珠子。” 这才是兄弟呢。 平日里叽叽归叽叽,可是遇到事情也不含煳。 虽说他没有打听之前九阿哥借钱的时候三阿哥送了多少过去,可是想来也是侗体面的数字。 否则以那位的秉性,早就对九阿哥避而远之了。 “这就是兄弟了,血脉连着,跟你们妯娌之间不同。” 四阿哥实在忍不住,对四福晋说了一句。 四福晋觉得这话不好听。 妯娌怎么了? 处好了姊妹似的,处的不好也有个面子情。 他们兄弟,这些年赖赖唧唧的少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为什么仓促搬出来。 毓庆宫的那位也是兄弟呢。 木。 皇子府,午膳时刻。 直接是分席。 觉罗氏跟伯夫人陪舒舒用饭。 四福晋是个周全性子,应该是问了小椿现在舒舒忌口。 这一桌上来,并没有大荤大肉,可是也精细。 冰糖燕窝、小米海参、白切牛肉、五香熏鸡,都是味道不重的菜,另有几样小菜。 舒舒早上吃的还没有克化,吃了一碗燕窝,几口小菜就放下了。 还有一席是前院,是九阿哥与福松陪齐锡。 至于各府来帮忙扫洒的管事下人,则直接叫了外头的席面进来。 齐锡看着皇子府的人手,不由担心了,跟九阿哥道:“包衣人口是不是该分下来了?尹。” 今天这里外干活的,都是其他王府、贝勒府打发过来的人手,也不好留着一直使唤。 九阿哥点头道:“估摸就这两天了,明儿小婿去内务府问问。” 齐锡道:“要是到时候内院不够使,九爷说话,我再从庄子上挑老实的进来。” 那是要服侍他宝贝姑娘的,早日齐全早好。 九阿哥想了想现下的人手,道:“暂时不用,福晋身边的人都在,就不差什么了,回头再添粗使就好。”, 至于岳父家的人口,他觉得还是克制一下,要不然自己用着顺手了,回头旁人都会挑剔到福晋身上。 别人还罢,要是汗阿玛也那样认为就不好了。 除了内院跟膳房之外,其他的地方没什么要紧的,包衣也就包衣了。 虽说才搬家出来半天,可是九阿哥觉得自己想的周全了。 或许也是因为离乾清宫远了,他担心有人在御前进谗言,才想着要周全些。 齐锡见他心里有数,就不叮嘱内务,只提醒道:“阿哥不入朝,御前不轮班,那三、五日也当往御前转转,这定省,本是人子之孝。” 九阿哥点头道:“岳父放心,小婿省得。” 这得脸的皇子,跟不得脸的皇子,能一样么? 自己这两年的境遇,就是切实体会,其实占了不少便宜的。 也是时机正好,自己接管了内务府,正赶上哥哥们搬家出宫,自己就成了御前露脸最多的皇子阿哥。 不过这回汗阿玛办事也敞亮,全包。 他想起这个,就跟福松说了此事,道:“所以这府中当差的名册,也不好拖太久爷明天就去催催包衣人口……”, 包衣人口到了,从里面挑人补上差事就好。 水上、针线、扫洒。 各班人手齐全了,就省心了。 福松起身应了。 等到三人用的差不多,崔百岁就进来传话道:“主子,马齐大人来了,还带了好几个人。” 九阿哥听了,没有托大,忙起身出迎。 这一位不单单是朝廷重臣、御前红人,还是自己的老师呢。 齐锡跟福松也跟了出来。 马齐身后跟着三个人,一人是老熟人,是高衍中,其他两人有一个看着也打过照面,好像是内管领处的郎中;剩下一人,三十多岁,看着就眼生了,不是内务府老人。 “老师,怎么惊动您过来了……” 九阿哥拱手为礼,招呼马齐入府。 马齐侧身,往紫禁城的方向拱手道:“九爷,臣奉了皇上口谕而来。” 九阿哥老实站了,道:“不知道汗阿玛有何吩咐?” 马齐指了那个眼生的道:“这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张廷瓒张学士,皇上给九爷选的典仪·……” 九阿哥听了,目瞪口呆。 一个典仪,用翰林学士充任么? 是不是太大材小用? 还有要是他没有记错,这翰林学士是从四品,自己府里的典仪却是从五品一人,从六品两人。 九阿哥就跟马齐道:“老师,汗阿玛慈爱,我感激涕零,可是这大材小用了吧?不好耽搁张学士的前程……” 自己只是想要多个管事,不想多半个老师。 马齐眼中带了笑意,道:“九爷安心,皇上体恤,并无降用张学士的意思,是兼补” 九阿哥这才安心些。 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得罪人,这些翰林,都是科举出身,心气高着呢。 马齐又指了指高衍中,道:“还有高郎中,晓得九爷府上缺典仪,自请为典仪,皇上允了。” 九阿哥更惊了,看着高衍中不解,道:“老高,你好好的折腾什么?要是之前有这念头,直接跟爷说一声不就行了……” 高衍中躬身道:“奴才原以为九爷这里有合适人手,没敢多想,知晓出缺,就想着要过来了……” 关键是,不在身边看着,也不放心。 那小汤山的地越买越多,只他晓得的,就到了十万亩。 他要是不盯着,怕出了纰漏,阖族籍没都赔不起。 至于内务府,除非是外缺,还有个扑腾的余地,要不然的话他这个品级与身份,差不多也到头。 没有什么升迁的余地。 至于内务府总管,有时候也会从有资历的郎中里择选,可是那论资排辈的,得排多少年去? 降了就降了,回头办好了小汤山的差事再说,要不他夜不安枕,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九阿哥是真心欢迎了。 他又望向剩下的那个人,不会也是汗阿玛选的典仪吧? 可是从内务府的品官里择选,是不是也不好? 自己这皇子府,可不是包衣官员们能捞油水的地方。 马齐已经说起另一人道:“皇上让臣给两位爷择了包衣人口,这位是内管领处的石郎中,给九爷送人口册子来了。” 九阿哥就道:“正缺人呢,劳烦老师费心。” 说着,他示意福松接了人口册子。 马齐拱手道:“臣还要往十爷处,回头再与阿哥说话。” 九阿哥客气道:“劳您受累,回头我再上门谢老师。” 他可还记得投桃报李,从马齐的儿子中提挈一个,补个护卫,给个前程,算是回报一二。 等到马齐带着石郎中走了,九阿哥看着两个新出炉的典仪,有些不知说什么。 高衍中还罢了,也是熟人了,回头帮自己几年,自己给他补个缺,将五品跨过去就好了。 这个张学士,不会是得罪了汗阿玛,才被派了这差事吧? 虽说是兼补,可是自己这里正缺人,这两年肯定要以皇子府为主的。 心里能平么? 九阿哥打量着张廷瓒。 张廷瓒看着四十出头,眉眼平和。 可是这个年岁,年富力强,再升就是小九卿,正是前程正好的时候。 齐锡见状,就晓得九阿哥不知张廷瓒身份,道:“这位是礼部尚书张大人的长公子,前几次圣驾出征,都钦点随扈··,” 张英入阁在即,父子两人肯定不能同时任高位。 这位长公子的仕途,要缓几年了。 九阿哥虽没有入朝,也知晓汉官避讳多些,不像八旗官这些父子兄弟没有什么大避讳的地方…… 第七百三十四章 选择(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吃完饭,就开始犯困。 她去西耳房待了下,就出来了,觉得闷。 觉罗氏摸了摸她的手心,比平日要热。 她就道:“这是随了我,我当初怀你们几个的时候也燥,穿不住厚衣裳,也不用捂着,省得出汗了,出去更容易着凉。” 京城这边养孩子,也习惯“春捂秋冻”。 就是怕早晚天气变化,容易着凉感冒。 觉罗氏就叮嘱了几句,道:“这个时候,再小心也不为过,还是让你奶嬷嬷进来当差吧……” 舒舒身边丫头忠心是忠心,能力也是有的,到底岁数小,怕有不仔细的地方。 舒舒跟乳母关系只是寻常,想了想,道:“要不就让银杏进来吧,也是一样的。” 银杏就是她的陪房媳妇子,也是她小时候的大丫鬟,嫁给了她的奶兄,现在被大家称为“林嫂子”,是林嬷嬷的大儿媳。 林嫂子产育三次,待产的经验也丰富。 至于舒舒的另一个嫁出去大丫头吴嫂子,也有了孕信,暂时不能入府当差。 觉罗氏道:“那就用起来,银杏的人品行事也稳重。” 这是董鄂家的家生子,要不是看好了人品行事,觉罗氏也不会放在舒舒身边做大丫头。 说曹操,曹操就到。 小椿进来道:“福晋,林嬷嬷带林嫂子来了,还有小榆跟邢嬷嬷,都在外头候着要给福晋请安。” 伯夫人就道:“你见人吧,我跟你额涅去东院坐坐。” 舒舒点头,示意核桃陪着,而后道:“榛子先留在宁安堂跑腿。” 这是怕伯夫人初来乍到,有不方便的地方。 榛子年岁小,却是涸机灵的。 核桃应了,陪了伯夫人她们出去。 舒舒送到门口,就被劝下,只能回到东次间。 至于外头等着请安的几个人…… 舒舒想了想,示意小椿先带邢嬷嬷进来。 自打调邢嬷嬷一家回京,他们一家都没闲着。 除了儿媳妇照顾孩子之外,其他五口都在府里忙着。 福松看在眼中,也在留心这一家的人品行事,都是极用心妥帖的。 等到邢嬷嬷进来,依旧是利利索索的模样,头发也熘光水滑的。 之前在百望山时见她也是如此,并不因为住着偏僻的乡下就弄得蓬头垢面,这也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从小长在王府,是伯夫人的丫头,规矩都刻在骨子里。 如今在皇子府当差,邢嬷嬷也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舒舒比较欣赏这样的人,也算补足了齐嬷嬷的短板。 外加上还有伯夫人的情面,她就很客气,叫小椿搬了凳子,请邢嬷嬷坐了,道:“这几个月乱糟糟的,嬷嬷费心了。” 邢嬷嬷只坐了一个凳子边,听了欠身道:“都是老奴份内之事。” 舒舒道:“我这身边也正缺人使,嬷嬷来了,我也省了力,往后在府里嬷嬷不用操心杂事,只教导小丫头规矩,或是去宁安堂陪阿牟就行,要是有出门的差事,劳烦嬷嬷辛苦。” 这也是明确职责。 舒舒既已经出宫,人情往来就要走动起来。 派丫头显得轻慢,派太监也有不合适的地方,需要一个有身份的嬷嬷代她出面。 齐嬷嬷的身份合适,可是口齿不伶俐;还有一个乳母林嬷嬷身份也够,舒舒并不打算太抬举。 不是因为她小心眼,嫌弃林嬷嬷去年不想陪自己进宫。 而是林嬷嬷仗着是乳母身份,曾排挤过齐嬷嬷。 舒舒有些不喜,就疏远了。 从顺治开始,尊崇乳保,主要还是乳母更重些。 八旗人家,就也给了小主子的乳母很多体面。 可是在舒舒眼中,不管是保母,还是乳母,都是一样的。 职责所在,拿了月例银子的,并不是什么可以依仗的资格。 加上林嬷嬷接连产育,舒舒都好大了才回来,在她心中自然比不过记事就在身边的齐嬷嬷。 因此即便林嬷嬷是她的乳母,她也宁愿将能力出众的邢嬷嬷抬举在前头。 邢嬷嬷躬身道:“老奴一定好好当差。” 她也没有说旁的。 舒舒示意小椿赏了荷包。 再进来的是林嬷嬷婆媳。 许是方才进屋的次序问题,林嬷嬷没有了之前的雀跃,带了几分小心。 舒舒也示意林嬷嬷坐了,道:“嬷嬷来的正好,正要跟嬷嬷商量呢,如今我跟九爷分户出来,正缺人手使唤,我奶哥哥就进来给福松打个下手,挂个外管事,帮我盯着外头的铺子;嫂子也进府,将针线房管了,我也省心。” 林嬷嬷脸上带了笑,道:“闲了两年,都养出懒筋来,就怕做不好差事,露了怯”。 舒舒笑道:“没事儿,外头说九爷爱将人送慎刑司,多是谣传,拢共也就送了三回……” 林嬷嬷听了,脸色讪讪的,还真是带了几分畏惧。 这是皇子府,跟宫里一脉相传的规矩,跟董鄂家的还不同。 让人提心吊胆的。 林嫂子道:“福晋放心,回头奴婢跟小椿她们几个好好打听打听,避开九爷的避讳,不给福晋丢脸……” 舒舒看了林嫂子一眼,主仆之间自有默契,道:“九爷也没有旁的规矩,就是管着内务府习惯了,一是见不得人贪墨,二是见不得人张狂生事,其他随着大流走,他也不是爱挑剔的。” 林嫂子躬身道:“那奴婢将这两条记下,回头也跟奴婢男人好好念叨念叨。” 舒舒点头道:“主要是九爷身份尊贵,外头的人也杂,怕有不怀好心的凑上来,这篱笆桩不扎严实了,过后生出是非来,九爷会不喜。” 林嫂子正色道:“嗯,奴婢记下了,若是不能为福晋好好效力,还要添了麻烦,那奴婢们也没脸来补差事。” 舒舒道:“规矩记下就好,往后这府里多是包衣人口执役,我能倚重的,也只有你们这些老人……” 告诫一番,也叫小椿放了赏,她才叫婆媳俩下去。 等到小榆进来,舒舒就发现不一样了,摆摆手招呼她近前坐了。 小榆本就手巧,是舒舒的梳头丫头,日常养颜也是她。 正月里她出去了,正在管着舒舒的胭脂铺子。 她未婚女孩打扮,梳着长辫子,身上就带了一副金豆子耳坠子,并无其他饰品,可是气度不一样了。 舒舒摸了摸她的手,也比在宫里的时候细滑。 小榆笑道:“整日里擦脂抹粉的,也算养出来的。” 小椿在旁也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脸,笑道:“嫩得跟鸡蛋白似的,这成了活招牌了,这面霜、手霜什么的,指定卖的不错……” 小榆是吴嬷嬷的孙女,又是十来岁在觉罗氏身边当差的,本就稳重娴静。 跟着舒舒入宫半年,也养出几分气度。 看着不像是个丫头,倒像是谁家当家的小姑奶奶。 若不是这样品格,舒舒也不会放她出去做个女掌柜。 方才当着林嬷嬷婆媳,舒舒再三约束,就怕林嬷嬷仗着自己奶嬷嬷的身份拿大。 可是当着小榆,她就换了说辞,道:“要是有不开眼的,不用忍着,我的人也不受气。” 这是怕小榆遇到什么委屈忍下了。 “九爷这样的身份,我也是夫贵妻荣,你是我的人,在外头可不能弯腰。” 舒舒叮嘱着。 就算是赚钱,也要笔直了腰板赚钱。 小榆笑着听着,看了小椿一眼,道:“福晋放心,奴婢硬气着呢,不敢丢了福晋的脸,只是奴婢跟小椿姐姐同庚,转年就二十了,回头福晋给小椿姐姐挑女婿时,给奴婢也挑个老实的……” 她管着一摊事,又是她喜欢的生意,也忙得欢喜。 只是虽招待的都是女客,可是这未婚女孩儿的身份还是不大方便,总有人问及亲事,偶尔打探一二,也都阴阳怪气的。 小椿瞪了她一眼,道:“羞也不羞,自己提着要找女婿?” 小榆笑道:“姐姐别恼,晓得姐姐忠心,明年福晋生小主子,且离不开人,就算要指人,也要后年去,我就是想到这了,提前说一声……” 现在八旗虽流行晚婚,可也是相对而言。 十八、九就不小了,二十也勉强,再大就大了。 舒舒想到这里,就道:“刚好下半年闲着,我给你们好好挑人,明年下半年办亲事,可说好了,还得你们自己看对眼,日子是好是孬的,到时候别赖我。” 小椿坦荡道:“奴婢又不离了福晋,到时候嫁了也要进来当差,有福晋做靠山,还能挨欺负了?” 舒舒看着小榆道:“你小椿姐姐惦记着要当敕命夫人的,到时候我会在府中侍卫护军中选人,你除了要女婿老实这一条,还有其他想法没有?” 皇子府这里,文官的缺有限,只有四个位置,可是武官那里就多了。 宗室侍卫、骁骑校、佐领、管领等。 要是有未婚子弟,应该会乐意娶她的大丫头。 小榆却想得明白,真要嫁了府中僚属官,那她也是高嫁,规矩就多了,往后这外管事的差事就要撂下。 是夫贵妻荣,还是顺心自在,世事不能两全。 小榆受祖母影响,觉得靠男人还是不如靠自己硬气。 她就道:“奴婢是个爱自在的,还想着好好给福晋当掌柜,福晋就可着老实那一条就行……” 第七百三十五章 谦逊的九阿哥(第三更求月票) 等到小榆出去,舒舒打了个哈欠,就在东次间躺了,照例午后小憩。 等到她一觉醒来,九阿哥已经回来了,坐在炕几旁边,翻看着册子。 “阿玛跟额涅呢?” 舒舒坐起来问道。 九阿哥道:“未正的时候回家了,岳母没叫喊你,爷送出去的。” 舒舒点点头。 换了旁人,她不出面送是失礼,可亲阿玛、亲额涅也不会挑她的理。 以后住在皇子府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看着九阿哥手边几个厚厚的册子,她好奇道:“这是什么?” 九阿哥递给她一本道:“中午的时候老师来了,传了汗阿玛的口谕,择好了咱们的包衣人口,就是怎么挑人使唤,爷还拿不准……” 他没有封爵,可是眼下这皇子府的规制是贝勒规制,福松也早补了司仪长,那皇子府的人事也可以按照贝勒品级配给。 兵部那边总共有一百份钱粮,其中二十个是护军,八十倜是马甲例。 这些名额是吃皇粮的。 按照惯例是从九阿哥的旗属人口与包衣人口中择选。 如今旗属人口不分,那在包衣中择选的比例给是几成,九阿哥就拿不定主意。 这是舒舒没有接触过的领域,她并没有胡乱插嘴,只道:“问问四哥跟五哥呢?这两处也是贝勒府,应该有差不多的比例。” 九阿哥摇头道:“问了的话,他们又操心,还是算了,爷想着先看看府里需要多少人,可着要用的人补,至于以后旗属人口下来,到时候再说吧……” 他这倒是够任性的。 不过舒舒也能理解。 五阿哥是胞兄,四阿哥是在跟前的兄长,两人都是好哥哥,爱操心的,要是成了例,以后不说直接插手这边的事,也会多教导九阿哥。 九阿哥却是想要自己做主的。 至于补缺的比例,那没有法子,总不能为了给遥遥无期的旗属人口留着缺,他们手边的人就不够使唤。 两人就去了书房,说起府里所需的人手。 舒舒道:“爷身边的侍卫跟护军是必须要,往后每日往内务府去,也要人随侍。” 贝勒级别的侍卫是十名,其中二等侍卫四人,三等侍卫六人。 前者是从四品,后者是从五品,比宫里侍卫矮半级。 九阿哥点点头,执笔记下,道:“那侍卫就补六人,分作两班,每班三人……” “这六人不从包衣里挑,黑护卫直接补个二等侍卫,再给老师家一个三等,其他的再说……” 写完这个,他道:“护军补一半,先补十人,马甲补四十,可以分两班。” 舒舒自然没有异议。 这是内城,护军、马甲都是看门户的,更多的是形式。 谁还敢来皇子府闹事不成? 这些是拿兵部钱粮的。 剩下府中各处,九阿哥就直接按照阿哥所当时的差事,大致写了个单子。 扫洒上的人口十六人,分外院内院。 外院用男子,内院用仆妇。 针线房暂定十六人。 这倒不是舒舒跟九阿哥奢靡,日日穿新衣,而是现下的规矩,府里这些人要赏四季衣裳的。 就是这十六人,也不够用的,到时候再看着增加,或者是去外头铺子定些成衣。 浆洗房八人。 水上八人。 膳房也是分了内外的,内膳房八人,外膳房十六人。 车马房八人。 门房四人。 采买四人。 账房四人。 库房四人。 暂时想到的就是这些。 舒舒与九阿哥都一个意思,不养闲人。 像宫里那种三班倒也没有必要。 除了侍卫、护军、马甲这些是两班之外,膳房、门房是两班,其他都是一班,就是车马房这样的地方也要留个当值的,防备着主子使唤。 现下就是执役男女九十六人。 九阿哥分下的包衣人口,满洲佐领一,六十五户;旗鼓佐领一,五十七户;内管领一,三十五户。 总共是一百五十七户。 护军、马甲,加上执役人口,现在是一百四十六人。 九阿哥道:“先一户择一人上差……” 舒舒道:“还少十来个缺·” 总要一家补一个差事,领一份钱粮,要不然不端这边的饭碗,怎么服管? 九阿哥翻了旗鼓佐领那个册子,道:“这有五家是银匠,两家是铁匠,这七家可以先拨到银楼那边使唤……” 舒舒听了囹。 银匠还好,手艺人,跟银楼对口。 这铁匠,实在不对口。 九阿哥道:“没事儿,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改做铜器,不能就算了……” “还有几户,是牧户,现在咱们没有自己的马场,就先养猪、养羊去,马也在庄子那边零星养几匹备用赏人……”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自己的计划,明年开春要在庄子里试种花生、玉米、土豆几样,到时候庄子上也需要人盯着。 “剩下的,就挑些半大不小的小子,跟邢全打下手,年后去庄子里去当值……” 他又想起了自家府里已经有了两个典仪,还有福松跟高斌身边,也都是光杆将军。 “再挑出几个读书识字的小厮,一人分两个跑腿。” 如此一来,差不多一家就能轮到一个缺,丁口多的一个半。 舒舒点头道:“如此也好,回头爷也看看十弟府里安排的人手如何,看看有什么是咱们落下的。” 九阿哥点头,道:“嗯,等到递到内务府前,肯定要对一对。” 夫妻俩说完闲话,舒舒才想起王格格之事,道:“兆佳格格不是胆子大的,这回该老实了。” 九阿哥皱眉道:“白养了三人,真是的。” 兆佳格格带了两个丫头,住在西路的小院中。 自成天地,倒是比之前在阿哥所时猫在后院舒坦。 只是她那边,肯定不能就两个丫头。 舒舒想了想,就道:“爷,要不要给那边添个小厨房。” 这样每日拨分例过去,再安排两个灶上人,就能自给自足了。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道:“你还真心大,灶房哪里能随便设?要是有人使坏怎么办?’” 现在的皇子府,砖木结构,最是怕火。 舒舒默然,她还没想过这些。 九阿哥道:“回头从敬事房要些太监,给那边分个小太监使唤就是了,让她别出来,省得碍你的眼。” 舒舒没有应答,道:“回头再说吧。” 虽说立场不同,可是这样圈着,她也怕将人圈出毛病来。 她打算明天见见。 上回跟兆佳格格说话,还是过年守岁的时候。 木。 西路,小院。 跟正院隔着一条甬道,自成一体。 院子虽小,房舍却不少。 北房三正两耳五间,东西各三间厢房。 总共十一间屋子,只有兆佳格格主仆三人。 兆佳格格却没有觉得欣喜,反而如同惊弓之鸟。 等到日暮时分,一个丫头去膳房提膳回来,兆佳格格已经迫不及待,道:“可打听到了,那三个呢?” 她惴惴不安,说话都带了颤音。 那丫头撂下膳盒,心有余悸,道:“奴才问了棠姑娘,说是九爷下令,送王格格去慎刑司了,那两个宫人直接退回内务府。” 屋子里一下都安静下来。 两个宫人不知道王格格有短处,只当九阿哥冷冽无情。 那慎刑司岂是随便送的? 不说要命,也是要半条命! 就是退回内务府的宫人,也没有好下场,按照规矩多半是打发到景山扫洒的。 兆佳格格却是身子发软,忍不住对正院方向拜了拜。 她乐意做个摆设,也不往前折腾,只盼着福晋一如既往的大度。 木。 皇子府,正院。 九阿哥定好了大致的人口数,就打发何玉柱递到前头去了。 一百多户人口,多是住在皇城里或皇城边。 那边是内务府包衣所在。 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皇子府后头的配房有数,也不能将包衣人口都安排过来。 回头挑好了来执役的人,他们就过来当差。 皇子府现在人手不全,福松、张廷瓒、高衍中都在前院,也说着贝勒府的执役人口。 张廷瓒是康熙十八年进士,而后是庶吉士,散馆授编修,而后这小二十年,基本在翰林院打转转。 他平日里在翰林院也是看书、编书,实没有想到会被抓来任皇子的典仪。 而且上任伊始,做的第一件事也跟典仪毫无关系,是要跟福松与高衍中一起掌眼挑选府中人口。, 对于一个翰林来说,这么接地气的差事还是头一回。 九阿哥只给了个总数,还有一户一人这个限定,其他的完全没有交代。 张廷瓒虽说在三人中年岁最大,可行事有分寸,晓得福松虽是年岁小,却挂着司仪长,就道:“大人看如何选人?” 高衍中也看着福松。 福松想了想,道:“护军跟马甲既是吃皇粮的,就按照八旗挑甲的规矩来,直接考核,择优选拔……” 张廷瓒是科举出身,习惯考试的,也觉得考试最公平,点头附和。 高衍中则补充道:“九爷让挑五十人,那就再多选十人备用,到时候有出缺的,直接补充,省得再考。” 剩下府中执役人口,则是先分出男女数,而后先挑有手艺的、针线、灶上、马房账房这些,剩下的再挑粗使。 张廷瓒在旁看着,觉得不对劲起来。 怎么觉得这人手都紧吧呢? 他父亲虽是汉官,不在旗,却是内城赐了宅邸的,而且是在皇城里,就在西安门内。 五进的宅子,使唤的下人也有百十来口。 堂堂的皇子府,使唤男女人口不到百人? 他带了不解道:“这是从的贝勒府的例?” 一句话,倒是将高衍中给问住了。 高衍中望向福松。 福松摇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折子来,道:“这是我跟四贝勒府司仪长要的贝勒府的各处人口数目……” 只是今天忙忙碌碌的,还没来得及给九阿哥。 没想到九阿哥那边心急,拿到了包衣人口册子,就将要使唤的人口数给出来了。 张廷瓒与高衍中看了折页,张廷瓒却是误会了。 他道:“看来外头传言有误,九爷行事谦逊。” 原来阴错阳差的,九阿哥跟舒舒敲定的执役人数,只有贝勒府人口数的五成。 加上之前的护军与马甲也是按照五成选人,张廷瓒就以为九阿哥是因为没有封爵,主动减等。, 高衍中跟九阿哥更相熟些,总觉得有其他缘故,“谦逊”两个字与九阿哥不搭界。 第七百三十六章 进鲜(第一更求月票) 少一时,十阿哥熘达过来了,是来找福松的,问的就是包衣入府执役之事。 等到知晓九阿哥已经拟好了人数,他拿了单子看了两眼,道:“挺好的,回头你抄一份给我送过去,我们府也按这个人数来。” 看着人手比其他贝勒府少一半,可是也够用了。 至于内务府包不包的…… 不能为了现在不花钱就都补上来,到时候内务府不包了,想要减可就是落埋怨。 先将人手大致填充上,回头哪里多了少了再调整就是。 “知兄莫若弟”,十阿哥直接就领悟了自己九哥的用意,觉得可以直接效彷。 福松应了。 十阿哥晓得今天折腾大整天,大家都累,就直接回府去了。 张廷瓒觉得今日长了世面,不单单是九阿哥温和谦逊,这位贵妃之子也跟传闻的不大一样。 当着福松跟高衍中,他不好说这些,等到回家的时候,却忍不住跟自己老爷子提了一嘴,道:“爹,外头怎么会有‘九爷骄纵’、‘十爷桀骜’的话传出来,儿子今天见两位阿哥,都跟传闻不同,九爷谦逊,十爷看着也宽和……” 张英摸着胡子,对于这两位阿哥,他打过几次照面。 他就道:“九阿哥跟十阿哥去年才成丁,下半年才行走当差,可是这些闲话是早就出来的,自是当不得真。” 九阿哥没有城府,待他们这些老臣并不亲近,可是却也客气。 十阿哥寡言了些,可也是身份所限,跟桀骜扯不上干系。 张英人老成精,自然晓得两位阿哥中,看似九阿哥为主,可是这被人诋毁,应该还是因十阿哥的缘故。 索额图早年行事,过于霸道。 皇上最后忍无可忍,未必没有这个的缘故。 张廷瓒点头道:“估摸是小人作祟了,儿子看着两位行事并不张扬,九阿哥也颇有人情味儿。” 齐锡夫妇离开时,九阿哥可是亲自送出去的,在齐夫人跟前,如同寻常女婿一样恭敬。 还有高衍中,瞧着马齐大人跟他的熟稔,就晓得是内务府当用的人手,却是为了九阿哥缺人手,主动求着出来降了品级补缺。 张廷瓒道:“能得这样干练的属下相从,肯定也是九阿哥待人以诚的缘故。” 张英看了儿子一眼,没有多解释什么。 自己这长子在翰林院待久了,有些天真。 九阿哥正缺人手的时候,高衍中看似降了,可是不会真的吃亏的。 如此也好,那位阿哥行事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长子天真也不是坏事…… * 次日一早。 九阿哥就有些怔忪,看着这大屋子有些愣神。 幔帐还是之前的幔帐,屋子里的陈设看着也都是眼熟的,可到底不一样了。 地上空了许多。 屋顶也高了许多。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有了搬家的感觉。 眼见着舒舒也要跟着起来,他忙道:“还早呢,你接着睡……” 舒舒摇头道:“睡足了,有些饿了。” 九阿哥就不劝她,只道:“膳房也归整开了,叫人给你多预备些吃食备着,这样想要吃东西,也不用等了。” 舒舒点头道:“嗯,我叫人安排……” 说到这里,她想了家里的小暖房,昨日跟阿牟、额涅过去看了一眼,小水萝卜缨子跟小白菜已经长得差不多,可以间苗了。 她就道:“过两日叫人间些苗,请五嫂入宫的时候捎带着,给几位长辈送去。” 这说的是宁寿宫、翊坤宫跟延禧宫三处。 九阿哥听了,想起昨天晚上就有一盘麻酱萝卜缨子,味道吃着正好,就点头道:“行……” 想到还有乾清宫,他就道:“爷待会儿就带些,给乾清宫送一份。” 舒舒也没有想到康熙这次不单没有训斥九阿哥,还给包了开府的人口嚼用,又送了尚书之子来当典仪。 此时此刻,可谓是慈父了。 舒舒就道:“那是应该的。” 等到两人梳洗完毕,用了早膳,九阿哥就要出门去了。 他有些不放心舒舒,道:“爷中午回来,这一上午要是闷得的话,你就去宁安堂说话解闷。” 舒舒摇头道:“中午我打发周松去送膳,爷别回来了……” 九阿哥皱眉,不大乐意。 舒舒小声道:“总要让皇上看看我这当儿媳妇的贤惠啊,省得回头挑剔我不贤惠,别说是侧福晋,就是多两个格格下来,我也怄死了……” 九阿哥将拒绝的话咽下,道:“那行,往后下晌的时候,爷早些回来,省得你一个人没意思。” 舒舒道:“只要爷做好了差事,也不用在衙门苦熬着。”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当然,过几日高斌将昌平的地都买完了,爷还打算亲自去昌平一趟,看看到时候怎么规划……” 毕竟是挨着皇家汤泉边上,就算这地要按照远近与温泉泉眼的数量往外卖,也不能真的乱卖。 】 那样的话,乱糟糟的,也不像话。 到时候沿着皇家汤泉的肯定是宗室,再外一层是勋贵人家。 至于再差一等的人家,即便给再多银子,也只能买位置远些的。 九阿哥就跟舒舒说了自己的打算。 舒舒听到“宗室”,道:“那皇子们呢?” 九阿哥面上带了纠结,道:“倒是想给他们留个好地方,可是怎么算银子呢?按照本钱算,爷肯定是不干的,按照过两年的市价算,好像也不太好。” 地方那么多,兄弟们一家留一块,也用不了多少。 可是那肯定是最好的地界,原本可以卖上高价的。 舒舒寻思了一下,就道:“那就先划出来留着,也不摊派,也不白给,到时候要的话,就按照市价打个七成、八成;要是不要的话,回头再往外卖,也不亏。” 这次的“集资”,利润分配已经不薄,没有必要再白给个庄子。 人情往来,不是这样的。 有来有往才好。 九阿哥也觉得这样好,起码自己不吃亏,道:“这就可以了,说不得到时候还能叫哥哥们打个样儿,给托托价。” 舒舒失笑,这还真是反应快,打算用皇子们做托了。 辰初一刻,九阿哥就出门了。 十阿哥已经在外头了。 兄弟俩都没有叫人预备马,而是预备的马车。 十阿哥见九阿哥出来,直接上了九阿哥的马车,长吁了口气,道:“早上都没醒过神来,觉得屋里越看越眼生。” 阿哥所毕竟住了十多年,入目所及,都是看惯了的。 九阿哥笑道:“爷也一样,二所那里,也不知道老十四搬不搬……” 十阿哥想了想,道:“应该不会搬,看着懂事了,还有小十五呢,总不能撇开。” 十五阿哥已经搬到乾东二所,跟十四阿哥挨着住着。 要是十四阿哥一个人搬到西边来,留了小十五一个不好;要是带小十五搬过来,没两年小十六也要挪宫。 可是乾西四所,还没有修缮,明显是不能住人的。 九阿哥道:“也行,那边他最大,也当学学怎么做哥哥了。” 十阿哥听了这话,脸上带了笑。 早年九哥在自己跟前也摆出当哥哥的模样,可是只是像哥哥,多数时候还要自己哄着,更像是弟弟。 现下不同了,近朱者赤,跟九嫂学的,倒是真有些哥哥做派了。 九阿哥看着他道:“贼笑什么呢?那个博色怎么样?” 博色身份够了,可是却年轻,才二十七、八岁。 十阿哥收了笑,道:“是个爽利的,挺好的,我以后也省心不少。” 九阿哥道:“那侍卫跟典仪呢,你有人选没有?” 十阿哥道:“我的哈哈珠子补侍卫,典仪暂时用不上,回头包衣人口中有合适的再说。” 九阿哥想了想,道:“法喀那边……” 钮祜禄家的前家主,已革一等公法喀,是孝昭皇后与温僖贵妃的同母弟。 他革了公爵,就此沉寂,家里长子,也是要成丁了。 要是十阿哥想要抬举亲表弟,此时正是好机会。 十阿哥摇头道:“他们现在的处境,抬举了反而生事,沉寂下去,不是坏事。” 法喀名声尽毁,前程断送。 要是再抬举起来,对爵位不死心,还要再生事。 十阿哥心中有数,钮祜禄家爵位的归属,或许有阿灵阿母子的算计在里头,可是真正做主的还是皇父。 九阿哥也就提这一句罢了,别的也不操心,只道:“福松说你跟着我们府的人数来择执役丁口,是不是少了?” 十阿哥摇头道:“不少,我们跟您那边一样,也没有什么事儿,就三个人,现在这些人口就够使了,往后不够再加也方便。” 九阿哥道:“也是,省得乱糟糟的,不省心。” 兄弟俩说着闲话,听着外头马路上的喧嚣,也觉得新奇得很。 十阿哥道:“九哥哪天请客?” 九阿哥道:“让你嫂子歇两天,估摸要月底……” 十阿哥道:“嗯,那我们就下月初请客……” * 毓庆宫里,主院。 太子看着太子妃,面色带了阴郁,道:“爷说了,九阿哥与十阿哥那里,不用理睬……” 第七百三十七章 大气(第二更求月票) 太子妃神色不变,道:“爷,都是按例来的,去年直郡王他们开府,也是如此……” 毓庆宫这里,即便不打发人送行,过后也送了乔迁礼。 这是人情往来。 太子不痛快道:“那不一样!老大他们本就是封了爵的,当时是多留在宫里半年可是九阿哥与十阿哥此时出宫,就是故意给孤没脸!”; 九阿哥还罢了,任性的混账东西,讲不通道理;十阿哥却不该如此,摆出与九阿哥同进退的姿态。 既是不将毓庆宫放在眼中,那自己这边还走什么礼?! 落到外人眼中,好像自己没有脾气似的。 太子妃无奈,只能道:“爷今年二十六,九阿哥跟十阿哥才十七,长兄幼弟,哪里是好置气的时候?” 还有皇上在。 这兄弟之间起了摩擦,含煳过去就是,非要掰扯清楚,让皇上怎么看? 太子黑着脸道:“搬家且不说,提前将福晋送出去是什么意思?” 太子妃听了这话,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眼高,要是没有人在耳边下蛆,不会计较到女眷上。 她就道:“九福晋现在是重身,忌冲撞,搬家杂乱,肯定要避一避的。” 不往娘家避,往哪里避? 虽说有伯嫂在外头,可是年岁相仿的,过去做客不碍,却不适合留宿。 太子妃就道:“宜妃母都没有挑剔,那就是九福晋行事还在规矩之内。” 太子压根没想到此处。 他怔了怔,轻哼道:“本就不该胡闹!倒像是给孤扣黑锅似的,要是外头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是孤容不得兄弟。” 太子妃垂下眼道:“规矩人家,谁敢拿皇家的事情嚼舌?至于那些包衣在爷跟前挑拨,多是记了仇的,可是爷心里也晓得,年初清理内务府,是令出于上,九阿哥只是内务府总管,还没有权利直接清退宫妃亲族人口……” 太子陷入沉思。 早先没有留意,现在想想,上半年的不寻常连起来看,就让人犯嘀咕。 实在是清理内务府的时机,就在处置索额图跟佟国维之后。 索额图还罢了,因为早年“党争”的缘故,汗阿玛早有不满。 可是佟国维那里,却是汗阿玛素来尊崇的亲舅舅。 这两家,还有后妃戚属。 两家都责罚了,三个后族,只有钮祜禄家没有处置。 这是钮祜禄家没有挑出错来? 赫舍里家反而是有罪的?! 那样的话,此消彼长,自己跟老十之间。 太子心下一颤,看着太子妃,很想要问一句,她是不是早察觉到不对劲。 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 答案显而易见。 太子有些羞恼,起身道:“随你吧!” 说罢,他甩袖而去。 太子妃的脸也耷拉下来,她望向东南方向,那是撷芳殿所在。 李格格就住在撷芳殿。 就这么个愚蠢的女人,就能说动太子怠慢兄弟。 太子妃没有将李格格当回事,可也没有办法对这样的太子生出敬意来。 木。 乾清宫前,梁九功得了消息出来,看着九阿哥有些意外,道:“九爷安,是不是小的们传错话了?您怎么不是要请见,而是要见奴才?” 九阿哥点头道:“没错,就是直接要见谙达!爷那乱糟糟的,还没归整完呢,等过两天归整完了,再来给汗阿玛汇报,今儿是暖房的小菜下来了,给汗阿玛添个小菜,跟谙达打声招呼就行了……”, 说着,他从何玉柱手中接了小提篮,将上头的布揭开,给梁九功看道:“瞧瞧这小白菜嫩生生的,小萝卜缨子也好,味道不比春天的时候差……现在天燥,吃点小菜正好也败火” 梁九功看着新奇,道:“这小水萝卜不可惜么,底下都结水萝卜了?” 原来萝卜缨子是一体的,下面还带着半寸长的粉色小萝卜。 九阿哥道:“不浪费,这是间苗出来的,正经的还留着呢!等到长成了,爷再送来,到时候也给谙达留份。” 梁九功: 九爷送礼是水平越来越高了,也越来越节俭。 连正经苗儿都不是。 他心里吐槽,面上却道:“那奴才就等着九爷的水萝卜了。” 九阿哥想起自己的暖房,带了得意道:“不单单水萝卜,黄瓜也开花了,说快也快,还有不少香菜呢,等到冬天喝羊肉汤,比干香菜味道好” 梁九功听他说的热闹,也凑趣道:“九爷孝顺,皇上肯定欢喜。” 别的皇子阿哥一年送一回礼,万寿节礼。 九阿哥这做派,是打算的要常送的。 这也合了“礼轻情意重”那一句了,皇帝会开心的。 果不其然,三十多年的主仆不是白做的。 等到康熙见完当天翻了牌子的官员,等着早膳时,梁九功就将小提篮拿上来了。 就是寻常的柳编小提篮,上面覆着一块洗得有些褪色的蓝布。 康熙挑眉道:“这是什么?” 梁九功道:“九爷敬的鲜菜。” 至于败火那句,他就咽下没提。 康熙失笑道:“这是过家家呢。” “嘴里嫌弃着,他却是凑上前,仔细看了两眼,看着鲜灵灵的,若有所思,道:这都霜降了,御花园的树叶是不是也落得差不多了?” 梁九功道:“不剩什么了,前几日大风都刮的差不多了。” 康熙轻哼道:“这是又叫人折腾暖房了?没有出息,整日里就想着这些口腹之欲。” 不过这样鲜嫩的小菜,直接炒了可惜了,他就吩咐梁九功道:“叫御膳房添一份薄饼,卷菜吃。” 梁九功应了,提了小菜篮传话去了…… 木。 北官房,皇子府,宁安堂。 舒舒抱了抱小花,摸了摸如意,吩咐榛子道:“回头将顺心也带过来,跟如意认识认识,以后熟了,就有小伙伴了。” 正好前头就是花园,都是空地,可以给小狗撒欢。 榛子应了。 伯夫人摸了摸她身上的纳绸衣裳,道:“这两天还好,你想要熘达就熘达一下,过两日冷了,你头午就别出来,嫌闷了我过去陪你说话,你想要过来,也是下午过来”, 舒舒算了下距离,道:“这总共就百十来步,还能累到了,吹到了?” 伯夫人却坚持,道:“听我的,我留在这边,是照顾你的,不是要你照顾,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回家住了……” 舒舒没有法子,只能乖乖听话,道:“听话,我最乖了,哪里有不听话的时候?” 她想着伯夫人的年纪,还有自己的额涅,就将“更年期”三涸字记下了。 虽没有亲身经历过,可是后世各种资讯看着也叫人担心。 不单单脾气燥,一不小心还容易抑郁。 额涅那边还好,丈夫、儿子都在,还有个要操心的小七,一刻不得闲,也没有时间悲春伤秋;阿牟这里,被自己央磨过来了,可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多些。 她记得同仁堂的“六味地黄丸”是滋阴补肾的,还有个“知柏地黄丸”滋阴降燥,“逍遥丸”疏肝健脾。 这三样,应该是对症的。 不知道乐家的方子改良好了没有。 她打算回头跟九阿哥说一声,让九阿哥去问问。 到时候要是能做出成药就好了。 长辈们舒坦些,她也少操心几分。 陪了伯夫人待了一上午,娘俩一起用了午饭,舒舒才回主院。 她想了想,吩咐核桃道:“请兆佳格格过来吧。” 到底是活生生的人,又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她也不忍心真当一个物件似的圈着不理睬。 虽说做不到贤惠大度,将九阿哥分出去,可是抬抬手让对方日子过的宽松些,还是可以做到的。 小椿在旁低声道:“福晋也不能太宽和,奴婢看着,兆佳格格不是个聪明的,该约束还是当约束,也要防着蹬鼻子上脸。” 舒舒点点头,心里有数。 她没有“钓鱼执法”的意思,也不会将人捧杀后再处置。 没有必要。 还是希望能找个平衡。 少一时,兆佳格格跟着核桃过来,眼观鼻、鼻观心的,极为老实的模样。 舒舒见了,心情很是复杂。 她之前见康熙的时候,就是差不多的情景。 “奴才请福晋主子安。” 兆佳格格规规矩矩地行礼,说话都带了颤音。 看来,王格格的事不仅吓到她,还吓得不轻。 舒舒吩咐小椿道:“给格格搬凳子。” 小椿应着,搬了个圆凳过来。 兆佳氏不敢回绝,也不敢坐实,只虚坐着,跟鹌鹑似的,脖颈都微垂着。 舒舒还记得初见她的时候,即便相貌寻常,可也带了几分鲜活水灵,这才一年半的功夫,那份鲜活水灵就所剩无几了。 这也是人家的女儿。 她口气和缓了几分,道:“平日里,你爱什么消遣,看书,做针线,还是做什么?” 兆佳氏以为等着的是训诫,没想到竟是闲话家常似的。 她很是意外,忍不住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舒舒的脸色。 见舒舒和和气气的,并无见恼的意思,她心中松了口气,想了想道:“没个一定,有时候看闲书,有时候做个针线。”, 舒舒看了眼她身上,半新不旧的纳绸袍子,领口掐了三道边,中间也收了腰,看着都精巧。 她就道:“喜欢做针线?这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样子?” 兆佳格格起身,战战兢兢道:“奴才闲着没事,瞎琢磨的。” 舒舒赞道:“挺好的,显身段,看着瘦。” 兆佳格格不胖,就是身量高,有些大骨架。 兆佳格格手足无措起来。 舒舒斟酌着,说道:“好人也不能老闲着,那不是憋坏了,回头我拨个铺子给你,你自己琢磨琢磨,看到时候是做绸缎庄,还是做成衣铺子,做的好了,我给你分红”, 兆佳氏怔然,看着舒舒说不出话来。 舒舒看着她道:“我想着,娘娘挑了你们出来,应该还算你们的好运道,要不然做了寻常宫女,二十五岁出宫,这青春也耽搁了。” 兆佳格格觉得福晋的每一句话都记下了,可是却云山雾罩的,一句也没有听懂。 舒舒却晓得点到而止的道理,没有再多哕嗦了,只示意小椿将自己的首饰册子递给她,道:“这是我平日里的消遣” 兆佳格格双手接了,小心翻开着,移不开眼。 第七百三十八章 投桃报李(第三更求月票) 兆佳格格看着,舍不得移开眼,抬头看着舒舒,眼睛亮晶晶,道:“福晋主子,奴才想学打金……” 舒舒: 实在没想到这个转折,女人爱首饰寻常,九格格看着这个册子时也移不开眼。 可是打金,要耗费力气,不是女子的营生。 兆佳格格已经红了眼圈,道:“奴才家祖上就是银匠,没有儿子,我阿玛就过继了我堂兄……” 即便家里再疼她,可是也守着祖上的规矩,这手艺“传男不传女”。 她当时年岁小,脾气冲,闹了一场,最后被送去小选了…… “奴才想学打金,小时候也上手做过银熘子,还磨过耳坠子,往后也琢磨出新样子,给福晋主子效力” 说起自己心爱的,兆佳格格的声音都比方才透亮了。 舒舒笑了,道:“你若想学,就试着学吧,如果中间觉得辛苦,不想学了,也不必勉强,撂下就是。” 不过是个念想,解了就圆满了。 兆佳格格忙道:“奴才一定好好学,绝不会半途而废。” 舒舒虽答应地爽利,可是也晓得女子力气有限,现在又不是后世那种打金设备做助力,完全是手工打金。 她想了想,道:“过几日会从敬事房补些小太监过来,回头给你院子拨两涸,要是力气大的活儿,你指使他们就是,至于师傅,青壮不能老进内宅,回头我在银楼给你找个老供奉做师傅,你跟着学一段时间看看……” “噗通”,兆佳格格跪下,带了几分激动道:“谢福晋主子。” 舒舒示意小椿扶了。 她收了脸色的和煦,看着兆佳格格道:“你昨天打听了一圈,也该晓得了,王氏被九爷送慎刑司了,我是个不爱费心的,最怕麻烦;九爷性子也急,也不爱有人生事”, 兆佳格格老老实实点头道:“奴才知道,福晋主子宽厚,奴才一定不生事,不给福晋主子添麻烦” 舒舒就示意小椿给了赏,道:“眼看就要十月,这些金银锞子,再有一个来月,也要预备上了,你闲着没事儿就琢磨琢磨今年的新样子,要是画的好,年底走礼赏人就叫人照着做。” 兆佳格格双手接了荷包,摸着沉甸甸的手感,就晓得里面是两对金锞子,而且分量也不轻。 她带了雀跃,忙不迭点头道:“奴才一定好好琢磨,一定好好琢磨。” 等到她退了出去,舒舒叹了口气。 小椿跟核桃两人对视一眼,都晓得这位行事虽干脆利索,可有时候对女子很容易心软。 小椿就道:“这下圆满了,兆佳格格有了事情做,福晋也不用再操心。” 核桃也道:“福晋心善。” 要不然的话,好吃好喝的养着,谁也不能说她待妾室不好,压根不用操这个心。 等到核桃退出去,舒舒才跟小椿道:“这两口子过日子,中间若是有了旁人,那总要有人不自在。” 小椿点头道:“就是,再说人心贪婪,福晋要是松了手,那怕是兆佳氏下一步就惦记生子;等到生了儿子,谁晓得又生出什么心思来……” 舒舒看着小椿道:“你也别想着做贤妻,那还有什么意思呢?丈夫跟小老婆热乎着,你费心费力的当个大管家,要是那样,我宁愿你低嫁” 低嫁以后,有她这个主子给撑腰,婆家只有哄着小椿的份。 小椿爽朗一笑道:“福晋您就放心吧,有您做大腿,奴婢还被人欺负了,那岂不是丢您的脸?真有那日,奴才男人纳妾了,那也是我点头,不乐意生孩子了,或是不乐意两人睡了,才会如此,奴才不会让自己憋屈的。” 两人相伴的长大,小椿性子还真是外圆内方,自有棱角。 舒舒就想到了自己身上,现下九阿哥看着还算养眼,身材也没有发福,年岁也正好,要真的发福了……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选择了。 或许为了保持身份地位,面上做得也到位,可是心里会不会嫌弃,也就保不准了。 大家都是俗人。 自己看九阿哥如此,九阿哥看自己未必不会如此。 这就是人性,骨子里都有些“喜新厌旧” 舒舒就道:“忙过这几日,放你两天假,你也回去陪陪家里,再去顺安银楼走一趟,见见侯掌柜,让他从年岁大的师傅里挑个入府做供奉。” 虽说这次分下的包衣人口中也有银匠,可是舒舒觉得还是用自己的人省心。 到时候直接将授艺的银子也给到了,省得不情不愿的。 兆佳格格虽信誓旦旦,可谁晓得能坚持几天,大张旗鼓的反而不好。 睡了午觉起来,毓庆宫的人来了,是太子妃的奶嬷嬷。 门房将消息传到正房,邢嬷嬷代表舒舒,将人迎了进来。 那奶嬷嬷见邢嬷嬷眼生,可是气派不亚于宫里的嬷嬷,道:“老姐姐是。” 邢嬷嬷道:“您客气,我是福晋主子的陪房,家里早年是顺承王府的包衣村。” 奶嬷嬷心里有数,这位是王府包衣出身,那应该是董鄂家那位多罗格格给九福晋的人口。 她想起了九福晋去年带进宫的嬷嬷,有一个也是王府包衣出身的,是康亲王府的包衣。 等到进了正房,给舒舒见了礼,奶嬷嬷就奉了礼单,道:“我们娘娘还难受来着,不知道您出宫,要不然定是要送送的。” 舒舒叫小椿搬了凳子,让奶嬷嬷坐了,道:“是我的不是,本该往各处辞行的……” 小椿在旁小声道:“九爷那天一早上直接带福晋出宫,也没给我们福晋功夫给长辈们磕头,连宁寿宫也没顾得上去……” 奶嬷嬷也不好点评九阿哥,道:“我们娘娘只惦记九福晋身体,打发老奴过来时,还让老奴多看福晋两眼。”, 舒舒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劳烦嬷嬷转告太子妃娘娘,我现下好着呢,一天吃五顿,上午补一觉,下午补一觉,我娘家伯母也跟着过来了,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要摆酒之事。 肯定是不能请毓庆宫的,也不乐意请。 省得万一真来了,大家都不自在。 可是家也搬了,这关系也不能老僵着。 她就吩咐核桃道:“去暖房吩咐一声,再装四份小菜来,一份按照早上的分量,三份减半。” 核桃应声下去了。 舒舒就跟奶嬷嬷道:“我现在入宫不方便,之前想着等到二十请安的日子再劳烦十弟妹帮忙的,既是嬷嬷赶上了,少不得劳烦嬷嬷一回。” 奶嬷嬷心里一松,笑着说道:“您客气了,宫里谁不晓得您最是大方,老奴帮福晋跑腿,亏不了。” 舒舒也笑,道:“放心,茶钱给嬷嬷预备双份。” 少一时,核桃回来了,身后跟着桂圆,两人提着几个小篮子回来。 舒舒道:“这边花园子空着,就叫人修了暖棚,种了小菜,这全份的,是我孝敬宁寿宫的,出来的急也没给皇祖母请安,等到的万圣节,我再进去磕头……” 说着,又指了另外三份道:“这几份是孝敬惠妃母、我们娘娘跟太子妃的,我在宫里这一年半,多得太子妃娘娘看顾,我心里都记着,爷们外头如何我不管,我只念着娘娘待我的情份……” 一席话,听得奶嬷嬷眼泪都要掉下来。 人人都能看到自家主子的好,就太子爷跟煳了眼睛似的看不到· 木。 从九皇子府出来,奶嬷嬷还要往隔壁去。 依旧是邢嬷嬷亲自送了出来,直接送到十皇子府才离开。 十福晋正百无聊赖,听了有客来连忙叫请了进来。 “二嫂好不好,想我没有?” 十福晋见了奶嬷嬷,就叽叽喳喳起来:“哎呀!我疏忽了,出宫之前,只去给皇祖母跟宜妃母辞别,没去二嫂那儿……” 同九福晋的色色周全相比,十福晋这天真浪漫也让人亲近。 奶嬷嬷笑道:“老奴出来前,娘娘还提福晋来着,怕外头新修的地龙不暖和,到时候您住不惯……” 十福晋摇头道:“我不怕冷,我们那边冬天比京城冷多了;我怕热,今年夏天都起痱子了……” 奶嬷嬷道:“哎呀,那可遭罪了。” 十福晋点点头,面上带了戚戚然道:“是啊,可痒了,幸好九嫂给了薄荷油,涂了才好了……” 实际上更费事些,还淘换了药浴的方子泡了几回,腋窝与大腿根儿的痱子才消了。 说着几句闲话,奶嬷嬷就留了礼单回宫了。 木。 皇宫,毓庆宫。 看到四提篮小菜,太子妃脸上带了笑模样。 奶嬷嬷道:“这菜鲜灵着,老奴往各处送送吧?” 太子妃摇头道:“我去送。” 奶嬷嬷迟疑道:“那不成了娘娘给九福晋跑腿了?” 太子妃道:“你想想她之前的话。” 奶嬷嬷想了想,道:“原是要托十福晋跑腿。” 太子妃点头道:“孝敬长辈的东西,我跑一趟有什么?” 这样其乐融融,前事就抹平了。 太子妃今日打发人送“乔迁礼”,是按照规矩来,也是给宫里宫外看的。 没想到,舒舒“投桃报李”…… 第七百三十九章 当年(谢盟主甘肃天水堂加更) 等到傍晚时分,康熙就得了消息,晓得太子妃安排人出宫送“乔迁礼”,也知晓九福晋央毓庆宫的人带回了几篮子小菜。 太子妃则是接连去了宁寿宫、延禧宫跟翊坤宫,代九福晋送菜。 他颇为欣慰。 两个儿媳妇都不错。 兄弟之间起了叽叽,当妻子的就该尽心弥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真应该羞羞九阿哥,小心眼,不识大体,这么周全的福晋在身边,也不知道“见贤思齐”…… 太子…… 太子这半年来太浮躁了…… 不过想到索额图,康熙也能理解太子的不安。 前些年,太子跟索额图走的太近了,也受影响颇深。 他正想着怎么开解太子,梁九功进来禀道:“皇上,太子爷来了,在外候着。” 康熙脸色露出慈爱,道:“快传!” 梁九功躬身下去,走到乾清宫门口,恭敬道:“太子爷,皇上传呢。” 太子微微颔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梁九功神色不变,恭敬地跟在后头。 “太子,过来坐……” 康熙见到太子进来,不等他请安,就将太子招呼到身边,道:“哈哈,这是想朕了,朕方才也正在想太子!” 太子近前坐了,带了羞愧道:“因着九阿哥跟十阿哥昨天搬家之事,儿子心里有些不自在,之前是儿子没有查清楚,就误会了九阿哥,关心则乱,处置不当。” 康熙有些意外,没想到太子会主动提起此事。 他笑了笑,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太子讪讪道:“阿哥还小呢,之前总觉得他成家立业,就是大人了,可到底才十七,儿子都二十六了,居然还跟小弟弟计较起来,很是不应该,儿子十六、七的时候,也不耐烦旁人说教……” 康熙笑着听着,思路却是有些跑远了。 太子十六、七的时候,是康熙二十九年…… 康熙的心里一紧,确实是还不会装模作样的年岁。 所以那年自己病了,他到御前,面上也不带关怀之色。 康熙听着太子的话,有些不顺耳了。 太子这话里话外,依旧是说九阿哥年纪小任性,并不觉得他叫人盯着九阿哥有什么不对。 康熙低下头,揉了揉眉心,忍下烦躁,道:“不提那混账东西!叫人心烦,朕打算下月去巡永定河,等朕回来,你就出发去盛京吧,路上可以行围……” 太子很是意外,看着康熙,带了不解,道:“汗阿玛……” 康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几年你留守京城,东巡没赶上,南巡也没赶上,正好现下得空,出去松快松快……” 盛京有皇陵,过去肯定要祭陵的。 太子带了欢喜道:“那儿子就出去转转……” 康熙点头道:“围场的官道跟行宫这两年也修缮齐备了,可以去转转,看看那跟之前有什么不同。” “嗯……” 太子应着,带了几分期待:“儿子到时候猎虎,给汗阿玛换新垫子……” 康熙看着意气风发的太子,希望他能去了心中的郁气,也要多记得大清的不易跟根本。 父子之间,看着很是和谐…… 等到太子告辞以后,敬事房送了绿头牌子时,康熙看到宜妃的牌子,还是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不省心的逆子,翻了宜妃的绿头牌。 等到消息传到毓庆宫,太子要出门的欢喜减了几分,苦笑起来。 这就是九阿哥十七岁还任性的理由,后头有个宠妃额娘在。 自己之前也任性,以为汗阿玛站在自己身后。 自己也只有汗阿玛这一个至亲。 可是汗阿玛却有十几个皇子。 就算他最疼爱、最看重的是自己,可那十几个皇子,也是他的儿子…… * 乾清宫,西暖阁。 宜妃进来时,喜气盈腮,脚步轻快。 康熙见了,都觉得心里松快起来,打趣道:“这是得了儿媳妇的孝敬,安心了!” “哈哈哈哈!” 宜妃的笑声跟银铃似的清脆,道:“皇上慧眼如炬,还真是凡事都瞒不过皇上,臣妾今晚能睡个安生觉了……” 说到这里,她带了郑重,福了福道:“臣妾谢皇上偏爱,将这么好的福晋指给臣妾做儿媳妇,就老九那个混账劲儿,换了旁人在身边,臣妾怕是要夜不安枕了……” 换源app】 康熙不赞成道:“老九怎么了?朕看他也是个好孩子,就是不像旁人那样嘴甜罢了,心实、孝顺……” 五阿哥也不错。 宜妃心正,生出的两个孩子肖母,也都不是什么有心机之人。 宜妃瞥了康熙一眼,道:“这话是您夸的,回头气您的时候,臣妾就要远着,您可自己受着了!” 康熙想了想九阿哥脾气,道:“该训的时候还要训,别当面夸他,要不然得意的找不到北了。” 宜妃想想九阿哥的性情,还真是如此,笑着点头道:“一身的臭毛病,还爱听好话,最容易被人湖弄了,也就是这样的身份,没有人敢欺负,要不真是个愁人的。” 康熙道:“大了就好了,当年那臭脾气比十四阿哥好不到哪里去,这也都成人了。” 宜妃点头道:“也就是皇上有耐心,阿哥们一个个的都教导的好,臣妾听说,南巡的时候,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很出彩,比上头的几个哥哥都强些……” 都是宠爱的小儿子,康熙脸上带了笑,带了几分得意,道:“读书凑合,骑射上倒随了朕几分……” 至于被两位小阿哥强过的哥哥…… 康熙想起了四阿哥与九阿哥的骑射,压根就没法拿出手,挑剔道:“都是小时候娇惯了,根基没有打好,骑射上才不开窍……” 要不然同样的兄弟,怎么会差了那许多? 九阿哥这里,还有个将门出身的董鄂氏,往后生出皇孙来,应该不会差;四阿哥那里,那拉氏也是将门之女,平日里看着也是稳稳当当的,这皇孙也当不错。 他想起了九阿哥之前的提议,还有上书房旁边空出的房间。 明年就给个恩典,让各家送皇孙进来读书。 如此也好。 妃嫔之中,资历深的几位,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正好照看皇孙…… * 北官房,九皇子府。 九阿哥接连打了两个喷嚏,眼光水汪汪的,看着舒舒道:“这是谁在念叨爷呢,没说好话啊!” 舒舒笑道:“说不得是皇上跟娘娘夸爷孝顺呢,这小菜都敬到御前了。” 九阿哥挑眉,带了得意道:“那是该夸夸,其他的哥哥,哪里有爷这么心细体贴,好吃好玩的都想着孝敬一把!” 舒舒看着九阿哥,想起一句俗语。 百善孝为先。 在孝道上,九阿哥确实不错。 对外人小心眼,容易记仇;对父母这里,却不爱计较。 即便早先不是被偏爱的那个,嘴上多有不忿,可是该有的孝心还是都有。 要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最容易待亲人刻薄,因为不平生出各种怨愤来,一个不好就将九个好给抹了。 说完闲话,夫妻俩回到正事儿。 舒舒跟九阿哥正在书房,商量烧锅宴之事。 九阿哥担心舒舒乏,想要往后拖几天。 舒舒觉得可以定日子,派请帖了,正好现在还没有那么冷。 “要提前三天送帖子呢,三十不合适了,初一也不合适,那就初二吧……” 舒舒道。 请客规矩,三天为请,两天为叫,一天为提。 今天就是二十七了。 至于十月初一,是寒衣节,祭祀扫洒的日子,不宜宴客。 九阿哥点头道:“行,就是看你,不过爷答应十二他们,到时候去御前给他们请一天假,带他们到家里热闹一天……” 舒舒听了,就道:“那到时候叫人预备些小孩子喜欢的游戏。” 九阿哥撇嘴道:“十二阿哥都十五了,十四阿哥都十二,不是孩子了。” 舒舒眨了眨眼,道:“爷没算上小十五?” 九阿哥拍了下额头道:“爷将小不点儿给落下了……” 上书房总共就四位皇子,他当哥哥的请客,接走三个、留下一个是不合适。 舒舒晓得上书房的规矩,请假很是麻烦,得皇上批。 要是九阿哥与十阿哥连着请客,一次请了小阿哥们,一次没请,也容易让人比较。 还有就是两府摆酒,又是日子相邻,也容易被人说嘴。 虽说她们妯里关系亲密,不会理会旁人说舌,可是能避免最好。 去年的时候,因为婚期临近,她跟八福晋成了对照组。 从预备嫁妆开始,到出嫁晒妆,被说了好几回嘴。 她可不想再被嚼舌。 她想了想,道:“爷,用不用跟十弟商量商量,一起请得了?到时候男客直接在十弟府,女卷跟孩子在这边,正经摆一天酒……” 九阿哥立时道:“这样最好,方才爷还寻思不放心老十福晋呢,要是张罗不好,让人看了笑话就不好了。” 尤其是请的客人,以皇子跟宗亲为主,露怯也让人笑话。 舒舒道:“还是要看十弟的意思,就跟爷想要当家做主一样,十弟跟弟妹也要自己立起来,明早你们兄弟商量商量,其他都不重要,顺心才好……” 九阿哥点头道:“爷明白,不会直接替老十拿主意的……” * 谢谢盟主大大,也谢谢各位书友大大的支持与鼓励。 下一更1月17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七百四十章 一刀切(第一更求月票) 到了次日,九阿哥还是与十阿哥一起去衙门。 九阿哥就道:“请客的事儿,你们两口子有了主意没有?” 十阿哥摇头道:“没有,这不是等着您那边么?到时候这些肯定请得差不多,就是姻亲这里不同罢了。” 九阿哥就道:“我打算请两天的,兄弟跟姻亲分开请。” 这不是舒舒的提议,而是九阿哥自己想到了。 要是凑到一块的话,怎么招待呢? 大家的身份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到时候都不自在。 分了两天,兄弟跟宗亲一天;姻亲、外家分了一天。 十阿哥摸着下巴道:“那宗室都是一拨人啊,咱们可以一起请啊?” 九阿哥笑道:“你嫂子也这样说呢,省得连着折腾,到时候咱们就一起请了,你那边男客,我这边女卷跟孩子;等到第二天,咱们再各自请半天。” 十阿哥这里,除了钮祜禄家之外,还有姨母家,当时他定亲成亲也都露面的,阿霸亥部进京轮班的人也到京了,是他的大舅子,也要请的。 十阿哥点头道:“这样好,也让哥哥们省事些,要不然还要凑两家的饭局……” 今天已经九月二十八,想要十月初二请客,明天就要派帖子了。 兄弟俩就约好了中午就回去。 九阿哥到了内务府,就得了乾清宫的差事。 太子要在下月底出发前往盛京,沿途行宫要备着迎驾事宜。 九阿哥撇撇嘴,将相关公文择了出来,叫了一个笔帖式,道:“给赫总管送去。” 到底是宝贝太子呢,闲着没事,就能出去熘达熘达。 那笔帖式拿了公文,领命去了。 隔壁值房,赫奕起身接了公文,就有些迟疑。 这几日,他寝食难安。 实在没想到太子叫他查完九阿哥后直接去御前发难,也没有想到九阿哥这样强硬,直接搬出宫去了。 自那开始,他就战战兢兢,等着太子的安抚,也等着九阿哥的责难与皇上的迁怒。 结果,什么也没有…… 他站起身来,想要给九阿哥赔个不是,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 怎么说呢? 说自己无奈,是奉命所为? 感觉更让人生厌了…… 他又退回到座位上,带了几分颓废,望向毓庆宫的方向,心中生出不平来…… 九阿哥这里,将公务处理的差不多,就出了内务府衙门,到了宗人府衙门外头等十阿哥。 十阿哥没到,贝子苏努出来了。 看到九阿哥,他笑道:“阿哥乔迁大喜,什么时候摆酒啊?” 九阿哥打着哈哈道:“长辈们都忙着,也不好惊扰……” 苏努没想到九阿哥是这个反应,“哈哈”笑道:“阿哥体恤……” 十阿哥正好出来,听着两人对话,等到苏努离开,小声问九阿哥道:“不请宗亲么?” 九阿哥摇头道:“不请,宗亲那么多,请谁是啊?帖子派出去,对方没工夫过来,咱们心里不自在;要是都过来,尽陪他们了……” 这就是兄弟俩没有入旗的弊端了,没有归属。 要不然的话,以旗色为划分,就是宗室人情往来的大致标准了,外加上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两支堂亲。 换源app】 十阿哥低头笑了。 自己九哥还真是无欲则刚。 如此也好,一视同仁,也没人能挑出短处来。 等到了皇子府,九阿哥就跟十阿哥道:“你带弟妹过来吃午饭,然后咱们一起商量怎么请客。” 都是自家兄弟了,那自然怎么自在怎么来。 十阿哥应了。 兄弟暂时作别。 舒舒百无聊赖,正跟着小椿给小花裁衣裳。 顺心跟如意都有小衣裳,就小花没有。 舒舒是个兼爱的,就念叨两句,小椿就拿了一块尺头,主仆两人商量着做起来。 听说九阿哥回来了,舒舒带了欢喜,道:“今天这么早?” 九阿哥道:“衙门的事情处理完了,叫了老十跟老十福晋来,一会儿一起吃午饭。” 舒舒听了,就吩咐核桃道:“叫膳房添几道菜,牛腱子切两盘,鸡蛋卷也热两份,拔丝奶豆腐来两盘,再加两份煎饼拼盘……” 九阿哥道:“煎饼拼盘是什么?” 舒舒道:“小菜正嫩呢,炒了吃可惜了,用煎饼卷着吃……” 说到这里,她想到九阿哥娇弱的肠胃,道:“爷吃两口尝尝就行了,别多吃……” 少一时,十阿哥跟十福晋就过来了。 十福晋拉着舒舒的手,小心地看了她肚子一眼,道:“我阿哥到京城了,除了牛肉干、奶豆腐,还带了一坛子腌山杏,我叫人分了一半过来,搁在前头膳房了……” 舒舒听到山杏,口水就疯狂分泌,可还是忍耐着,道:“这是王妃给弟妹预备的,弟妹当好好留着,我这里还有旁的吃的。” 十福晋笑道:“我今年吃不了,嫂子赶上了,就嫂子吃。” 妯里说着话,到了东次间。 九阿哥跟十阿哥则去了西次间。 舒舒口水越发多了,看了核桃一眼。 没等核桃下去,小棠已经端了一碗腌山杏进来。 山杏不大,只有拇指盖大小,圆滚滚的。 只放了盐,没有放别的。 吃一口,先咸后酸。 山杏是嫩的时候采摘下来的,里头的杏仁还没有长成,都能吃。 这酸中就带了一分苦调和。 舒舒吃了四、五颗才撂下。 十福晋在旁看着,忙叫核桃将小碗拿下去,道:“不能连着吃,要酸倒牙了……” 舒舒点头道:“嗯,不连着吃……” 这会儿功夫,开始摆膳了。 虽说只有四人,可是也是分了席的。 十福晋看见拔丝奶豆腐眉开眼笑,道:“没想到奶豆腐还能这么吃,比直接吃好吃……” 之前她在二所吃过,喜欢外头白糖拉丝、里头奶豆腐拉丝的那种口感跟嚼头。 舒舒就道:“除了白糖,也是因为奶豆腐没有晾晒的缘故,回头我叫人将方子给你,你想吃就叫人做。” 十福晋想了想,道:“那我回什么礼给九嫂呢?我那也没有比这边好的食方啊?” 舒舒笑道:“不用回礼,要是非要说礼尚往来,那也是方才那山杏的回礼。” 十福晋小声道:“我额赫说了,不叫我占人家便宜,怕被人小瞧了。” 舒舒就想了想,道:“嗯,可是也不能太大方,让旁人占便宜。” 她是晓得十福晋私房多的,而且洋货铺子也张罗的差不多了,如今在宫外,接触的人也比宫里的人多。 十福晋眨了眨眼,道:“我额赫还说了,不让旁人占我便宜,省得被当成大傻子……” 舒舒笑了,点头道:“王妃说的对,就是有那么一种人,得了旁人的济,不晓得感恩,反而觉得是自己的能耐,还要笑话人,是要远着些。” 十福晋带了得意道:“十爷也夸我聪明,知道远近!嘻嘻,谁还不知道这个?待我们好的就近,不待我们好的就远呗!” 舒舒赞道:“不错,这样分辨直白省心。” 十福晋笑着拉着舒舒的手道:“九嫂最近!” 舒舒笑道:“可不是最近么?都挨着了,就隔着两道墙……” 等到吃完午饭,九阿哥就带了十阿哥过来,说起十月初二请客之事。 听九阿哥说宗亲一家不请,舒舒松了口气,道:“如此正好,要不然的话,不少长辈,还都不熟,想想都难受。” 既是没有外人,那初二就小宴了。 依旧是男女分开,皇子们去十阿哥府。 十阿哥道:“膳房有烤炉,我从内馆叫个大师傅回来掌勺,烤羊吃……” 九阿哥道:“那再买几笼兔子,也烤了吃,那个嫩。” 舒舒则想起了乳猪,外焦里嫩的那种口感,道:“叫庄子上送几只小猪烤了吃……” 九阿哥点头道:“好,要五十斤以下的小猪。” 舒舒又道:“那也可以烤馅饼,羊肉大葱馅的……” 九阿哥看着舒舒,这是不害口了,怎么都是肉? 舒舒笑道:“许是最近太素了,想吃肉了……” 这几天她没少吃牛肉,可是因为怕她害口的缘故,大家给她预备的都是瘦牛肉。 舒舒想吃脂肪了,类似于牛胸口油那种,既有嚼劲还有脂肪迸发的感觉。 九阿哥心疼道:“那也不用等到请客,晚上就叫人多预备几样。” 舒舒想了想,道:“那腊肉也蒸一盘,要那种腊五花肉,肥瘦相间的。” 九阿哥应着。 十福晋在旁,已经口水哒哒的…… 次日,九月二十九日,九皇子府跟十皇子府的帖子就送出去了。 从直郡王府往下,到十五阿哥,都给预备了帖子。 是九阿哥与十阿哥联名。 至于董鄂家、郭络罗家、康亲王府,是九阿哥这边下的帖子,请客的时间是十月初三。 钮祜禄家、国公府、内馆阿霸亥部这里,则是十阿哥下的帖子。 因为八旗重姻亲,基本就是舅家、姑家、姨家、岳家这几处。 * 上书房。 课歇。 十四阿哥拿着孙金送来的请帖,翻来覆去看着,带了几分新奇。 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收请帖。 感觉还真是不一样,好像是长大了。 十四阿哥掐着手指头算着:“今天二十九,明天三十,后个初一,大后个就是初二了……” 十三阿哥则是有些担心了,道:“孙金说九哥去御前了,要是汗阿玛不给假怎么办?” 第七百四十一章 银子扣下了(第二更求月票)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看着手中的折页,皱眉道:“怎么只补两个侍卫?” 二等侍卫上补了一个黑山,三等侍卫上补了一个富庆。 九阿哥道:“剩下四个打算从几家左领、管领子弟里挑……” 康熙接着往下看,等到看到护军跟马甲的人数加起来才报了五十,道:“怎么只有一半?” 九阿哥道:“现在填满了,等到儿子什么时候有旗属人口下来,还是要替换的,没必要,儿子算了下,这些人手日常使唤够了。” 康熙不大满意。 在宫里的时候,皇子出行还有一什侍卫、五十护军,这出去后还要加上看家护院的,反而都减少了。 他又看了下头的男女人口数,包衣人口一百一十人,户下人口二十人,太监二十人。 这样算下来,阖府使唤的人才一百五十,比阿哥所的时候多不了多少。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道:“这些包衣人口已经分到你名下,还信不过?” 虽说谨慎是好事,可是太过谨慎,也没有必要。 九阿哥道:“儿子都核计过的,这些人干活差不多够用了,回头人手不够再调整就是。” 包衣人口一百一十人,都在他跟福晋之前商量的九十六人之外,空出了十四人,就是准备遴选小厮的。 至于户下人口,就是舒舒的陪嫁人口。 太监的话,是现在就有的七人,还有打算从敬事房再补的十三人。 康熙看着九阿哥,可是纳罕了,道:“又不用你出银子,这样计较做什么?” 这股在银钱上的仔细劲儿,到底随了谁? 自己不是个小气的,宜妃素来也大手大脚的。 九阿哥道:“儿子就是觉得没必要,就那么些活,能一个人干的一个人干了,没必要讲那个排场。” 又不是吃大户,内务府银库的银子,也是有数的,没有必要浪费了。 康熙不置可否,九阿哥又将十阿哥的那份递上了上去道:“老十要亲自过来的,儿子说儿子正好过来,就给带来了。” 康熙点点头,接了,简单看了一下。 十阿哥的护卫倒是补的差不多了,都是他的哈哈珠子。 剩下府中使唤人口,就是从了九阿哥的例,护军、马甲五十,包衣人口、户下人口一百三十,太监二十。 康熙将打算教导九阿哥的话,又咽了下去。 人少了也省得麻烦,九阿哥与十阿哥年岁还小,要是身边的人杂乱了,给拐带坏了也不好。 九阿哥带了讨好道:“汗阿玛,儿子想要跟您讨两封御笔……” 康熙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道:“打算往哪里挂?” 九阿哥笑道:“大门,总不能光秃秃的,什么也不挂吧,万一有不开眼的冒犯呢!” 到时候直接处置了,显得太严厉;不处置的话,就成了笑话。 康熙挑眉道:“你想挂什么?” 九阿哥好奇道:“还能有其他选择么?不写‘九皇子府’那挂什么?‘九爷府’?” 康熙轻哼了一声,道:“那怎么是两封?” 九阿哥理所当然道:“还有老十那边的门匾啊,总不能一熘下来,‘四贝勒府’、‘八贝勒府’、‘九皇子府’,最后空缺吧……” 康熙不满道:“你倒是会给朕找活儿?” 九阿哥讨好道:“儿子也不白求啊,等明年孝敬汗阿玛一份大礼……” 明年花生要是在郊外种植成功了,那往后不单单是多一道菜,还能多种素油。 康熙想着九阿哥最是爱行经济事,如今分户出去,外头的铺子少不得也会张罗起来,就道:“只这一回,没有第二次!” 不说清楚的话,以九阿哥的赖皮劲儿,说不得回头连商铺的匾额也来求御笔了。 九阿哥压根没有想那么远,点头道:“那当然了,这牌子挂了也不换……” 】 他误会了,以为康熙说的是府里其他的堂号还空缺着,就道:“这个府匾是给外人看的,御笔也体面,里面的堂屋匾额什么的,回头儿子央老师写两张,再请张廷瓒帮忙,让张尚书也写两张,回头再跟法海要两张……” 康熙听着不舒服了,瞥了他一眼,道:“里面怎么就不能是御笔了?” 九阿哥道:“物以稀为贵,都是汗阿玛墨宝那也太猖狂了,没有必要!” 康熙却觉得不单单是这个意思,自己好像被嫌弃了。 九阿哥说的这三人,都是京城有名的书法大家。 九阿哥见康熙脸色不好,连忙闭了嘴,带了殷勤,道:“儿子服侍汗阿玛,给您磨墨……” 康熙打量他几眼,道:“没事献殷勤,说吧,还要求朕什么?” 九阿哥笑着说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汗阿玛,儿子跟老十这不是搬家了么,想要下月初二摆酒,请哥哥们吃顿饭,之前答应了十四他们的,也算上他们,到时候上书房那边,请一天假……” 康熙沉吟道:“你跟十阿哥一起请客?都请什么人?” 九阿哥道:“初二是家宴,不请外人,只家里这些人……” 说到这里,他想起荣宪公主现下在京城,道:“除了哥哥嫂子跟宫里几个小的,再加上二姐跟小九……” 其他的小格格就算了,跟他们夫妻都不熟,年岁也小。 康熙脸上带了笑,道:“先头你借了一圈外债,是该好好摆酒谢一回……” 九阿哥得意道:“等到儿子还钱的时候,就等着轮流吃席了!” 天下当父母的,都盼着儿女和乐。 康熙就没有为难九阿哥道:“那就接出去松快一日,日落前送回来,不许耽搁第二天的功课。” 九阿哥保证道:“那是当然了,他们这样的年岁,就该好好读书,省得老出去玩,心都玩野了……” * 直郡王府。 大阿哥收了请帖,叫了长史道:“‘乔迁礼’可预备了?” 长史道:“预备了,按照去岁其他几处贝勒府的例。” 虽说去年分户出来,乱糟糟的,没几日就赶上大福晋薨,可是王府人手齐备,该有的人情走礼也是走的。 只是因大福晋薨的缘故,去年几家都没有摆酒。 大阿哥就道:“十阿哥那边从例,九阿哥那边添几封银子……” * 三贝勒府。 三福晋看着请帖,上面还提了带孩子过去。 她摸了摸肚子,是打算过去的。 现在她已经五个月,显怀了,但是行动还算方便。 宫里免了请安,她整日里也闲得无聊,也想要跟妯里们聚聚。 至于孩子么? 可以带长子过去,也跟堂兄弟们认识认识。 三阿哥进来道:“老九那边的‘乔迁礼’除了按例,再给添两封银子!” 三福晋很是意外道:“好好的,添什么银子?” 三阿哥在炕边坐了,轻咳一声,道:“还有什么?当哥哥的,给零花钱不行么?” 三福晋轻哼道:“刚分户,二十三万两银子,还差钱?” 三阿哥摇头道:“谁告诉你老九他们得二十三万两了?那是跟着封爵来的,现在老九、老十没有封爵,暂时也没有这一笔银子……” 三福晋皱眉道:“那这一封给多少啊?” 三阿哥想了想,兄弟们晓得九阿哥没有钱,多半都会添银封,自己也不能落得太多。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十五万的本金自己都砸里头了…… 他咬咬牙道:“二百!” 这已经不少了,两封就是四百两。 他现在年俸也只有两千五百两…… * 四贝勒府。 四福晋这边的帖子,是邢嬷嬷亲自送过来的。 除了宴请四阿哥夫妇,还提了大阿哥弘晖,请四福晋携了弘晖同去,到时候正好可以跟十五阿哥一起玩。 四福晋笑道:“放心,指定带过去,可得让他九婶好好抱抱……” * 五贝勒府,五阿哥的脸色很难看。 他在书房里满是纠结,看了看时间,估摸着这个时候九阿哥还在内务府,就往内务府堵九阿哥去了。 九阿哥正好在,刚从内务府出来,打算回家。 五阿哥就拉他到一边,直接道:“补内库的银子还有剩余没有?要是有剩的,将老七的先还些……” 九阿哥听了一愣,道:“七哥遇到什么事了,银钱找不开手了?” 他之前没打算“借”这么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怕压两年多,哥哥们用银钱时不凑手,所以强调是“闲钱”。 五阿哥皱眉道:“老七没有分户的二十三万两银子,之前好像用了王婶的银子,尚家那边有人说嘴了……” 尚家是纯亲王福晋的娘家,虽说不至于胆大包天惦记上王府的绝户财,可是也跟监视官似的,对七阿哥夫妇多有挑剔。 按照尚家的意思,是想要从尚家女中择一人为七福晋,被纯亲王福晋给拒了。 纯亲王福晋自己择了出身、相貌、人品都不差的七福晋。 九阿哥皱眉道:“什么叫没有分户的二十三两万两银子?可是我当时盖了章、签了字,内账上记了这一笔啊!” 五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应该是没有,当时领银子的时候舅舅还提了一嘴,说是不见老七府上的人,我还以为是错开了日子领银子……” 九阿哥傻眼,他望向乾清宫的方向的,带了不可思议,道:“汗阿玛为什么扣下不给?” 五阿哥抓了抓头,道:“许是为了公平?” 要不然的话,已经预备纯王府的一份家底,再领一份,就比其他兄弟多了…… 九阿哥皱眉道:“那能一样么?这二十三万两是从汗阿玛手中接的,拿着自在;纯王叔府上那一份,什么时候落到七哥手中还说不好……” 就像现在这个局面似的,有事挪用了,就要被外八路的亲戚说嘴。 他有些闹心了。 这人情欠大了…… 第七百四十二章 名正言顺(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不是能沉得住气的。 既是不知道原由,那就查吧。 内库的账,旁人没有资格查,九阿哥却是能直接查的。 九阿哥也没有打发人过去取,送走了五阿哥之后,就自己过去库房了。 去年的账目,也比较好翻阅。 九阿哥就找到内库去年十二月的出账。 皇子分户的二十三万,总共支取了……五份…… 直郡王府,诚郡王府,四贝勒,五贝勒府,八贝勒府。 确实没有七阿哥那份! 九阿哥脸色耷拉着,望向乾清宫,心中生出不满。 再不待见,那也是皇子…… 为什么让七哥处于这样尴尬的境地?! 他闷闷不乐地出了宫,觉得自己之前的所谓孝心有些不稳。 好像就是他自作多情似的。 汗阿玛看他,是不是就是看个乐子? 跟对太子的那种疼爱,对大阿哥、三阿哥那种慈爱还不同。 他这样耷拉着脸回来,舒舒感觉到了他的情绪低沉,道:“怎么了?” 九阿哥长吁了口气,摆摆手打发小椿跟核桃下去,才跟舒舒抱怨道:“汗阿玛怎么这样啊,太不厚道了!” 舒舒:“……” 今天父子有什么交锋的地方么? 不就是递个名册单子,顺带着帮小阿哥们请假么? 这是吃亏了? 九阿哥已经说起了七阿哥没有分户银子之事:“这样稀里湖涂的,还不如直接将七哥过给纯王婶呢……” 他气鼓鼓地得了结论。 舒舒听了,却是觉得不对头。 对其他人来说,二十三万两银子是一笔天大的数字,对于康熙来说重要么? 他又向来疼儿子…… 他跟七阿哥父子如何相处,舒舒不知道,可却晓得七阿哥掌着内务府三旗护军营军务。 要是没有绝对的信任,不会如此。 内务府护军是宿卫紫禁城的,是皇帝身边的第二重警卫,仅次于上三旗侍卫。 还有上次关于八福晋“为父报仇”的流言,七阿哥半天就查出来了,极有可能銮仪卫也在他手中。 这样倚重的儿子,康熙会为了银钱不给体面? 舒舒想了想,道:“皇上对皇子素来宽仁慈爱,此事不像是皇上行事,更像是七哥自己拒了这一笔分户银子……”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带了不可思议,道:“他傻了?” 他坐不住了,起身踱步道:“他还因为早年的事情心里埋怨汗阿玛?那怎么爵位接了,人口跟产业也收了?” 】 舒舒思量了一下,道:“或许就是因为都收了,最后这一笔才不好收……” 九阿哥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懊恼道:“他那人是别扭些,可也不能跟银子别扭啊!还不是三、五千两,也不是三、五万,而是二十三万两啊!” 他只听着,都觉得舍不得了。 贝勒年俸两千五百两,那是九十二年的贝勒年俸! 舒舒叹气道:“要是都受了,还怎么孝敬纯王婶呢?名不正言不顺了啊……” 九阿哥傻眼。 他之前以为处境艰难的是七阿哥,名不正言不顺的是七阿哥,原来名不正言不顺的是纯王婶么? 好一会儿,他才带了迷湖道:“那七哥还是想要出继啊?” 舒舒摇摇头道:“不是出继,是奉养纯王婶,继续维持现下的局面……” 七阿哥有生母在,跟兄弟之间也没有龃龉的地方,好好的皇子做着,也没有理由非要去做皇侄。 九阿哥咬牙道:“那不是死心眼么?这二十三万两银子花着多舒坦,不是比伸手跟王婶要钱要舒坦?” 舒舒劝道:“爷心里有数就行了,不必干涉七哥的行事……” 长辈也有需求,他们需要“被需要”。 或许这就是七阿哥跟纯亲王福晋相处的方式。 七阿哥心思机敏,或许已经晓得这个道理。 九阿哥虽依旧无法理解,可心里却是舒坦多了,道:“不是汗阿玛就好,你不知道,爷听五哥说完头都大了……” “就算是马齐、赫奕挂着内务府总管,也伸不进内库去……” “内库那边每一笔银子支取都有账可循,也没有人能想法子昧下这二十三万两,那爷只能怀疑汗阿玛了……” “还真有些物伤其类……” 九阿哥唏嘘道:“幸好不是那样,要不然爷以后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汗阿玛了!”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现在一共有十几个兄弟,也分了远近亲疏的……” 九阿哥叹了口气,往后一躺,道:“爷明白你的意思,汗阿玛对爷没有亏待的,爷应该站在汗阿玛这边多想想!” 就算汗阿玛偏心,也轮不到他来打抱不平。 就如同当初他跟老十不怎么被待见的时候,也没有人为他打不平一样。 他长吁了口气,道:“嗨!就是前阵子那一百多万两银子闹的,爷心里可感动了,念着汗阿玛跟哥哥们的好,也盼着大家都好好的。” 舒舒微笑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也有不同的行事,咱们只做好自己该做的……” 不管是康熙,还是那些小龙,都不是九阿哥能左右的。 她心里有些不安了。 也不知道小汤山集资这回算好还是算坏。 这样父子和乐、兄弟同心的场面,确实让人感动沉溺。 她可不希望九阿哥开始养成对兄弟们的事情过于关注的习惯。 到时候被带进沟里怎么办? 舒舒就给他打了个预防道:“这寻常人家,儿子大了,都要分家,为的就是父子之间也不是总相和的,总有意见相左的时候,还不如分出去,各自当家做主,往后上头的哥哥们跟皇上说不得也有那时候,到时候爷可不能偏着一边,那样的话叫人伤心,最好就是两不相帮……” 九阿哥摇头道:“别人还罢了,要是汗阿玛跟老十起了争执,爷还是要帮老十的!” 他的语气很坚定,看着舒舒,带了认真,道:“汗阿玛有十几个儿子,爷不站汗阿玛,汗阿玛也只是伤心一丢丢;爷要是不站老十,那老十怎么办呢?” 他的眼神还带了几分小心。 因为他晓得妻子是个不爱惹事的性子,胆子也不大,很是担心自己在御前冲撞。 舒舒微笑,点头道:“那就站,换了爷跟皇上对上,十弟也会如此!” 九阿哥咧着嘴,心里酸酸软软,道:“你放心,爷不傻,就算站老十,也会晓得分寸……” “真有那么一天,爷立住了,还能护着他;爷跟他一起忤逆汗阿玛,除了跟着倒霉,也于事无补……” 舒舒忙道:“这父母儿女之间,哪里用闹到那个地步?就算真遇到什么恼的,也将心比心多想想、多体谅就好了,爷最是孝顺的人,如今咱们也要当阿玛、额涅了,更当体谅父母不容易……” 九阿哥轻哼两声道:“你是娇养大的,孝心也实实的,爷要是像你那样受宠就不说这个了……” 舒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道:“往后爷宠他……” 九阿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平平的。 “他多大了?” 九阿哥带了几分好奇问道。 舒舒想了想自己所了解的粗浅的孕期知识,伸手比划了一下,道:“很小吧,一截手指头那么长……” 九阿哥目瞪口呆道:“这么小?” 舒舒点头道:“所以要到四个月才显怀,那时候就大了,应该有巴掌长了……” 九阿哥道:“爷盼着这大半年快点过了,省得你受累!” 虽说夫妻俩是新手父母,可是去年宜妃生产前,九阿哥却去过太医值房几趟的,也知晓产妇后期的艰难不容易。 舒舒勾着他的手指头道:“过几个月我要是胖了,爷可不许嫌我……” 九阿哥摇头道:“不嫌,爷陪你一起吃,到时候一起胖……” 这招人的小模样,嘴巴也跟涂了蜜似的。 舒舒忍不住,上前啄了一口。 九阿哥伸手圈住她,就有些意动,强忍着才没有动作,将舒舒拉开,小声道:“再忍忍,满了三个月就好了,爷记着日子呢!” 舒舒忍不住,贴在九阿哥的胸口笑了。 这“砰砰”的心跳声,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想了…… * 请帖既然派出去,两府也要开始预备起来。 舒舒这里,因为要招待女卷跟小孩子,想的就是游戏为主。 除了麻将之外,还有什么能消磨半天功夫? “套圈”小游戏? 这个游戏,谁不爱呢? 打小去公园,就没少往“套圈”摊位上站,年会的时候更是将零花钱多贡献在这里了。 从小游戏,她的思绪又发散开了。 半天功夫呢,既要新奇有趣,还能妇孺都喜欢的,有什么? 舒舒想起一个来,不由得跃跃欲试…… 等到跟九阿哥商量,九阿哥连声赞好,道:“这个好,这个好……” 热闹还省钱…… * 在舒舒跟九阿哥的筹办中,请客的日子到了。 这一日,十月初二。 从十月初一开始,京城内外就开始烧地龙点炉子了。 正式拉开冬天的序幕。 大家的穿戴,也有了小毛衣裳,银鼠皮、灰鼠皮、小羊皮、珍珠羊皮等。 神武门内,十四阿哥牵着十五阿哥美滋滋地过来。 十五阿哥身后,还跟着两个保母嬷嬷,两个提了礼盒的太监。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已经在神武门等了,身后也跟着人。 兄弟四人,简单汇合。 谁乐意老上学,出去撒欢一天,大家都盼着。 等出了神武门,内务府的马车已经在后头候着,九阿哥也到了。 十四阿哥雀跃道:“九哥,盛京将军的鲜贡到了,弟弟给御膳房那边磨出来两只飞龙,给九嫂熬汤喝……” 十三阿哥则是道:“我淘换的是山梨,也是盛京将军的鲜贡……” 十五阿哥带了羞涩道:“娘娘帮我预备的礼,说是给九嫂解闷。” 一个个的,叽叽喳喳的,都带了雀跃。 十二阿哥在旁听着,没有跟着说话。 除了给预备了几盒饽饽之外,他还给九哥预备了两个银封。 九阿哥想起自己府里预备,带了得意道:“总算你们还有良心,不枉你们九嫂为了款待你们费心一回!” 十四阿哥听了,迫不及待道:“九嫂预备了什么好吃的?” 乾清宫御膳房这一年虽添了些新菜谱,可是更换的频率有限。 十四阿哥很是怀念昔日的二所膳房。 如今九哥、九嫂搬到外头,食材更丰富,这菜单应该也推陈出新了吧…… * 下一更1月18日中午12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七百四十三章 暴露(第一更求月票) 少一时,九格格也带了两个嬷嬷、两个宫人出来了。 见了九阿哥,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九嫂这几日如何?” 九阿哥道:“好着呢……” 九格格惆怅道:“我都好久没见九嫂了……”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总共不到十天,怎么就好久了? 幸好搬出去了,要不这个妹妹得长在家里。 等到九格格也上了马车,队伍出发。 九阿哥没有骑马,也上了马车,看着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道:“你们俩也不小了,往后也该立起来!” 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被说得蒙了。 十四阿哥在旁笑道:“九哥的意思,往后不接了,要出宫自己出来。” 九阿哥点头道:“就是,都多大岁数了,汗阿玛还不放心,叫爷来接,要不是小十五在,爷才懒得过来!” 说着,他应景地摸了摸十五阿哥的小帽子。 十五阿哥笑得乖巧。 九阿哥觉得要是自家的小阿哥,往后也这样安安静静的就好了。 至于其他弟弟,大了就不讨喜了…… 他成丁前出宫的时候,汗阿玛可没有叫哥哥们带着! 九阿哥反应过来自己跟十阿哥吃亏的地方。 归不到大阿哥中去,上头的年长皇子们截止到八阿哥。 也归不到小阿哥中去,下头的小阿哥们从十三阿哥开始算。 他看着十二阿哥,生出几分亲近来,看到这位弟弟,仿佛看到之前的自己跟老十。 都是中不熘的,容易被忽视的小可怜。 九阿哥就很是和气道:“你在上书房的日子也快到头了,等到年后也抽空多出宫转转,见识见识外头,不能跟个小格格似的……” 十二阿哥点头道:“嗯。” 十四阿哥眼睛转了转,小声问九阿哥道:“十二哥明年十六了,那五所的格格什么时候下来?是明年,还是后年?” 九阿哥想了想,倒是说不好了。 十二阿哥的生母是贵人,没有资格给阿哥所指格格。 苏麻嬷嬷那边不知道会不会安排宫女子。 至于汗阿玛,估摸想不起来…… 九阿哥就横了十四阿哥一眼,道:“惦记这些做什么?反正没你的份!” 十四阿哥“嘻嘻”笑道:“就是想着有了格格,膳房也齐备了,到时候去十二哥那边蹭饭去。” 九阿哥是打小阿哥过来的,知晓这时的不方便,道:“想要归整,现在吩咐人多开两个灶眼就是。” 十四阿哥摇头道:“就一顿晚点,不用那么折腾了。” 说着闲话,马车出了地安门,一路往北。 走了一刻钟,马车就到了地方。 舒舒早在前头等着。 九阿哥见状,立时跳下马车,上前扶了,嗔怪道:“又不是外人,还出来迎什么?” 舒舒笑道:“躺了几天了,再不熘达几步,身上都锈了……” 随即,就见十四阿哥、十三阿哥、十二阿哥从马车里出来,十二阿哥还反手抱了十五阿哥。 舒舒看了眼后头的几辆马车。 还真是兄弟友爱了,预备的马车都空着,都挤前头这一辆。 “九嫂……” 几位阿哥给舒舒见礼。 舒舒颔首回礼。 这会儿功夫,九格格也下了马车,姑嫂就是亲亲密密的“拉手礼”。 “妹妹清减了……” 舒舒看着九格格,带了几分心疼道。 之前南巡路上给调理的几斤肉,都掉下去了,又是那副清减的模样。 九格格笑道:“前几日有些秋燥嗓子干,不乐意吃饭,喝了几天粥,现在已经好了。” 舒舒想了想,道:“回头宵夜吃上,不用太多,每天半碗……” 总要将肉补补,要不然明年出嫁,等到怀孕的时候还这么瘦,也不是好事。 九格格点头,也打量舒舒。 见她气色红润,双眼明亮,跟在宫里时并没有什么两样,九格格也放心了,道:“嫂子气色真好。” 舒舒道:“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估摸着都要胖了。” 见两人黏湖起来没完没了,九阿哥牙酸,看着九格格道:“还不扶你嫂子进去,你嫂子现在受不了累!” 九格格带了懊恼,搀了舒舒道:“嫂子,我扶您进去。” 舒舒瞪了九阿哥一眼,对几位小阿哥们道:“你们先跟你们九哥待着,回头给嫂子打个下手。” 几位小阿哥听着新奇。 十四阿哥笑道:“您就吩咐好了,指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舒舒点头道:“好,那到时候就劳烦十四弟。” 等到舒舒跟九格格离开,十四阿哥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来,道:“九哥,九嫂怎么了?” 不是能拉十力弓么? 看着气色也好,怎么九哥当成瓷娃娃似的? 九阿哥脸色带了得意,想要广而告之,可是想了想那个的“三个月”的禁忌,还是忍耐下了,扫了十四阿哥一眼,道:“瞎问什么?爷宝贝爷的福晋不行啊?从正院走过来迎你们,得走多少步呢?” 十四阿哥觉得九哥的样子没眼看,转过头去,跟十三阿哥滴咕道:“等着吧,九哥肯定又碰到好事了,过几天自己就显摆了!” 所以,不让问就不问,哼! 皇子府这边的客人还没有来。 九格格今日过来,还有个任务,就是代舒舒迎客。 要不然的话,等到客人陆续到了,不是嫂子,就是姑姐,舒舒也不好在屋子里干坐着。 可是一趟趟出迎,也叫人不放心。 九格格好奇道:“既是没有外人,只有家里这些人,怎么还分成两府宴请?” 舒舒道:“玩不到一块儿去,省得不自在。” 九格格好奇道:“那咱们玩什么?” 舒舒带了得意,道:“现在说了就没意思,等会儿妹妹就晓得了。” 说话的功夫,十福晋到了。 少一时,四福晋带了大格格跟弘晖也到了。 她也是想到舒舒身上不方便,想着早些过来帮忙。 姐弟俩一个五岁,一个三岁。 九格格上次见他们还是去年,眼见着乖乖巧巧的,也喜欢的不行。 四福晋看着舒舒道:“吃饭不重要,别累了你自己。” 舒舒点头道:“所以到时候多劳烦嫂子跟妹妹……” 说话的功夫,五福晋也到了,带了四岁的大阿哥弘升。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也打发人将十五阿哥送进来了。 叔侄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带了好奇。 第一次见这么多的小孩儿…… 接下来,荣宪公主也到了。 由九格格跟五福晋、十福晋代舒舒出迎。 再后头,是七福晋到了,五福晋与十福晋代为出迎。 而后,是三福晋到了,五福晋与十福晋出迎。 最后,是九阿哥去接了直郡王府的几个小格格、小阿哥过来,四福晋带了九格格、十福晋去接人。 皇子们也陆续到了,按照帖子上的,直接去了十皇子府。 等待他们的,就是两张牌桌。 大阿哥看着好笑,道:“不是吃饭么?还弄这些做什么?” 十阿哥笑道:“怕哥哥们待着无聊,正好打发时间。” 六位哥哥,外加上九阿哥与十阿哥,正好两桌。 至于十二阿哥以下,九阿哥都打发到自己府里了…… 九阿哥在旁道:“哥哥们整日里都忙,难的享半日清闲,咱们就来点儿实惠的。” 说着,请众人入座。 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一桌,九阿哥下首作陪。 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一桌,十阿哥下首作陪。 大阿哥笑着说道:“行啊,那就试试手气。” 不管两位弟弟折腾什么花样,只看着九阿哥这个当叔叔的还惦记着自己的几个孩子,他都乐意捧场。 三阿哥觉得自己要上火了。 两封银子还不够,还要破财么? 四阿哥已经看到桌子上的不同。 每个位置都个锦盒。 九阿哥开了一个锦盒,露出里面来,得意洋洋,道:“这是给哥哥们预备的本钱,可是说好了,要是哥哥们赢了,后头还有一串大礼,要是输干净了,那到时候看旁人眼红可没有法子……” 里头放着两串钱,是吉祥金钱,一串上面写着“招财进宝”,一串写着“平安喜乐”。 旁人还罢,三阿哥见了,心里落定。 那金钱拇指盖大,就算只有一钱重,那这一串下来,也是十两金,两串下来,就是二十两! 自己好好打牌,再赢点,那四百两的开销就回来了! 大阿哥看着锦盒,又看了三阿哥一眼,也反应过来不对劲来。 九阿哥这样,不像是精穷的! 只今天桌子上这打牌的本钱,折银子就一千多两了! 除了五阿哥还混沌之外,其他几人都若有所思。 四阿哥眉头拧着,脸色都黑了。 八阿哥沉思不语,七阿哥则是瞥了九阿哥一眼,又恢复了跑神状态。 十阿哥在旁看着,倒是意料之中。 早在九阿哥张罗的时候,十阿哥就想到此事,只是他也没拦着。 早点揭开此事也好,本是九哥体恤兄弟做好事,总不能真要欠着人情给大家送银子…… * 九皇子府,正房。 客人们都到了,满满登登的一屋子。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带了几个小太监进来,两个小太监手中抱着一摞子锦盒。 屋子里的诸位,上到荣宪公主,下到年岁最小弘晖与弘曙,一人分了一个锦盒。 跟皇子那边一样,里面是簇新的两串金钱…… 第七百四十四章 让你们见见世面(第二更求月票) 眼见着弄这架势,跟过家家似的,大家都笑了。 这回请客,既然叫大家带了孩子们过来,肯定都是以孩子为主。 大家望向舒舒。 舒舒看了眼座钟,己初二刻。 日上三竿,没有那么冷了。 她就道:“都是我们爷精心预备的,大家就过去瞧瞧吧……” 说罢,她就为首,引了众人从正院出来。 直接穿过正院旁边的小门到了甬道,往南走了二三十步,过了东小门,就到了花园所在。 大家一进来,都傻眼了。 花园里很是热闹。 原本空旷的地界,竟然摆了十几二十来个小摊子。 大家都有些迟疑。 等到看清楚摊主的妆扮才放心,看着妆扮,不是太监,就是嬷嬷,应该都是府里的人。 把边第一个摊位,就是个卖糖葫芦的,四尺来高草编柱子,上面是各色糖葫芦,有山楂的、橘子的、海棠的、小蜜枣的、红枣的,看着像是糖葫芦大聚会。 十五阿哥站在旁边,应该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眼见着各位进来,十五阿哥躬身见礼。 两侧十几二十个摊主,就都跟着跪了,道:“请各位主子安……” 舒舒抬手叫起了,道:“行了,今天你们就当回掌柜的……” 众人齐齐应诺。 随后园子里一下子鲜活起来,响起了叫卖声。 “糖葫芦了,一个钱一串的糖葫芦,两个钱三串来……” “煎饼果子,加蛋加肠了……” “小笼包,猪肉大葱馅的小笼包……” “羊肉串来,羊肉筋、羊腰子了……” “肉夹馍喽……” “炸灌肠来……” “杏仁茶来,油炒面……” “小吊梨汤,加蜂蜜,甜着呢……” 每个摊主,不管是太监还是嬷嬷,都少了拘谨,多了热络,看着大家目光都带了热切。 要知道,小椿姑娘之前可是来训过话,今天大家的赏钱,都跟买卖额连着的。 卖的越多,赏钱越丰厚。 各色小吃叫卖中,还有几样另类的。 “套圈了,有兔子鹦哥来……” “丢沙包,祈福换大阿福喽……” “捞金鱼了,一个大钱捞一回喽……” 小辈的格格、阿哥们,都跟土包子进城似的,都给镇住了。 至于福晋跟公主们,也都带了笑。 十福晋的眼睛却是不够使了,道:“哇,这是大集?嫂子开了大集了……” 九格格看向侄女、侄子们,含笑道:“大家肯定都喜欢……” 这些小主子们打小圈着养,哪里见过这些? 大家眼睛都不够使了,都眼巴巴地看着各家家长。 直郡王府的几个则是看着舒舒与四福晋。 舒舒就道:“行了,散了去玩吧……” 四福晋也道:“去吧,叫嬷嬷们跟着。” 三福晋眨眨眼,之前还当舒舒傻大方,请客就请客,还一人送了两串金钱,现在才发现,精着呢。 这是左手送,右手收,哄大家一个白乐呵。 只是这些吃食,能湖弄小孩子们,还能湖弄住她们? 自己不差钱,可是也不想太让她如意。 四福晋则是看着舒舒道:“难为你想出这个,孩子们要高兴了,连吃带玩的……” 舒舒笑道:“我头一次招待小客人,也不知道怎么陪,我们爷也是,就想起这个,让他们自己玩儿去……” 荣宪公主也夸道:“有这份心,就很好了,孩子们也欢喜……” 说着,她招呼几个弟妹道:“咱们也凑凑热闹吧……” 整个花园子,除了中间留出过道,两侧差不多都满了。 除了小吃摊位、玩耍的摊位,还有几个专门卖货的。 有饽饽摊位、胭脂摊位,金银首饰摊位,还有一个洋货摊位,上面售卖的物件,就不单单是孩子用的,有些大家也能使。 荣宪公主就很捧场,买了两瓶法兰西香水,两挂怀表,将两串金钱花了干净。 换源app】 等到小孩子们散开,离了大人跟前,大家就自在起来。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还好,受了九阿哥嘱咐,照顾侄女、侄子们,也挺尽职尽责的,盯着几个小的。 十四阿哥则是“以身作则”,先从小吃摊子上吃了一遍,而后就被黏在套圈摊位上来。 最远的奖品是个金兔子,巴掌大,就是空心的也得好几两,要是实心的,那就十两往上了。 次一等是两对羽毛鲜亮的鹦鹉。 再一等是活兔子,小笼子里装着一对小白兔, 最后两排就是兔子玩偶了,上一排是布偶兔子,下一排是瓷兔子。 今年是兔年,这个兔子也应景。 一个金钱一个竹圈。 十四阿哥豪气,直接抓了一把钱过去,换了二十多个圈。 这竹圈一尺来直径,套什么不还是手到擒来? 十四阿哥洋洋得意,决定要拿下金兔子跟鹦鹉,回去孝敬汗阿玛跟娘娘,到时候肯定能换个大荷包。 结果…… 为什么会弹起来? 他不死心,又套了几回,居然颗粒无收! 满眼的小兔子,哪个孩子受得了? 十五阿哥吃了几口炸灌肠,也过来了,仔细地数了五个钱出来,换了五个圈。 他晓得自己力气不足,没看远处,就看跟前的两排。 他也想要套几个兔子回去送人。 他试了两回力道,最后三个圈有经验了,套中了两个兔子,一个瓷兔子,一个布兔子。 “中了,中了……” 十五阿哥欢喜的不行,小脸红红的,雀跃不已。 十四阿哥之前很是上头,手中一个圈一个圈的丢出去,这回听了十五阿哥的声音,有些冷静下来。 他看了眼手中的竹圈,这是第二次买的,只剩下两、三个了。 他看着远处的金兔子不死心,跟那个拿着长竹竿收竹圈的太监问道:“你们主子可说了,要是前两排没人套中怎么办?” 那小太监笑着提前鹦鹉笼子,将底下贴着的字亮出来给十四阿哥看,道:“要是剩下了,可以直接买,这个鹦鹉二十个钱……” 说着,他又指了指第一排的金兔子,道:“这个八十个钱……” 十四阿哥想了想,忍住了。 直接用钱换金兔子带走,好像是占九哥、九嫂便宜,不体面。 整个园子里欢声笑语的,有喜欢热闹的,也有受不了热闹的。 舒舒就带了荣宪公主、三福晋、四福晋、五福晋到宁安堂小坐,至于七福晋、十福晋跟九格格,则是正挨个逛摊子呢。 伯夫人这边早有准备,预备了茶水与点心。 这个就是不好称呼,从宗室论,这位是平辈,可是从舒舒这里论,这就是长辈了。 大家都也比较客气,跟九阿哥似的,将称呼换成了“县主”。 荣宪公主道:“之前跟祖母还提及您来着,等到回头天气好,您也过去坐坐。” 淑惠大长公主与荣宪公主现在住的公主别院,就在德胜门东边,跟这边一条街,就是二里地,中间隔着一个南北道,很是近了。 伯夫人道:“上回见姑母,还是康熙十二年,这都二十多年了……” 那是淑慧大长公主第一次还朝,宫里为了迎接这位公主设了宴,在京的宗女都去了。 三福晋则是看着舒舒,带了羡慕道:“这才是小娇娇呢,还没显怀呢,长辈就陪着了……” 舒舒拉着伯夫人的胳膊,毫不掩饰自己的依赖,道:“没有阿牟陪我,我害怕呢,现在才踏实了……” 说到这里,她带了不好意思,看着众人道:“谁晓得之前好好的,这害起了口来,那么遭罪,心里还容易委屈,想到什么吃不着眼泪就出来了,我们爷吓到了,就着急忙慌的搬出来……” 这也是给这次搬家一个合理说辞。 除了五福晋,小辈们都是生育过的,也都能体谅。 只有三福晋,趁着更衣的时候,叫了舒舒过去,责怪道:“你是不是傻?怎么能将搬家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就是真的如此,也得让老九在前头扛着,要不皇上跟宜妃母怎么想……” 舒舒晓得她是好心,也领情,只是道:“那是在宫里,什么都瞒不过皇上跟我们娘娘,我承认不承认的,两位心里也有数,总不能让外人以为是我们爷不懂事,无缘无故的非闹着这个时候搬家吧?” 关于两位皇子匆忙分户,外头是有些猜测。 三福晋消息不大灵通,也不知晓九阿哥与毓庆宫对上,只道:“那老九任性也比你任性好啊,这儿媳妇跟儿子能一样么?儿子不待见了,也就是训斥几句;儿媳妇不待见了,你看我先头的日子……” 她倒是没想到康熙头上,毕竟嫁进皇家这么多年,也没有与公公打交道的地方。 皇家的公公,更像是摆设。 倒是婆婆,磋磨人叫人心堵。 舒舒劝道:“不是都过去了么?长辈都有那么一段,喜怒不定的,只看好的……” 三福晋撇撇嘴,小声道:“好几年的折腾,说过去就过去了,一桩桩的,都记着呢。” 舒舒不好劝了。 疏不间亲。 不过南巡下来,她也跟荣妃见过几遭,算是见证了荣妃的变化。 去的时候,还有些易怒易躁;返程途中,却是沉静了许多,好像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有几分四妃之一的威严与气度…… 第七百四十五章 烟火(第三更求月票) 花园里,七福晋跟十福晋两个吃货,臭味相投,成了小伙伴。 十福晋手中端了一个小碗,里面是四个鱼丸。 鱼丸雪白,汤是高汤,上面撒了碧绿的葱花跟香菜。 用的是银叉子。 十福晋小口小口的吃着,咬到里头的时候带了笑。 中间是带馅儿的,是五花肉丁子,汁水丰富。 鱼肉的素,中和肉馅的荤,味道更好吃了。 七福晋也拿着一个小碗,里面是一碗炒肝。 汤色红亮,里面也是真材实料,都是猪肝跟肥肠。 味道正宗,跟过年庙会里吃的一个味儿。 九格格不单单是姑姑,还是代舒舒待客,就带着几个侄女,吃了一圈后,挨个摊子看小物件。 同小小子们相比,小格格们娴静一些,更喜欢颜色鲜亮的堆纱头花、还有精巧的小饰品,小镯子、小耳坠子什么的。 每人手中分了钱,也就开始了“买买买”模式。 四贝勒府的格格道:“我要买两个耳坠子,一个给额涅,一个给我额娘……” 她手边牵着的,正是七贝勒府的大格格,只有四岁,正是爱学舌的时候,道:“那我也买两个,一个给额涅,一个给额娘……” 堂姐妹两个,问了价格,数出十个钱来,买了两对金镶琉璃耳坠子。 颜色倒是鲜亮,两人选的是粉色、红色、紫色的、黄色的。 两人的保母嬷嬷跟在后头,都觉得肉疼。 这一枚钱都有一钱重,十枚就是一两金子,换这两个小东西。 直郡王府的三格格、四格格见状,也想买小首饰。 大格格、二格格都留头了。 三格格与四格格想要给两位姐姐买花戴,就挑了两对绒花,两对福字金坠子。 过了一年,两位小格格不再是去年的混沌模样,也晓得什么是“守孝”。 两人就拉了大格格、二格格的手道:“姐姐明年戴……” 大格格与二格格收到妹妹们的礼物,很是开怀,道:“你们想要什么?姐姐也给你们买?” 三格格看了一圈,道:“想要小兔子……” 四格格也道:“要雪白雪白的……” 姐妹几个就到了套圈的摊位…… 几个小阿哥,则是围着几个游戏摊子。 同套圈相比,三、四岁的孩子更喜欢捞金鱼。 捞金鱼的摊位上,坐满了一圈小阿哥。 大阿哥家的弘昱、三阿哥家的弘晴、五阿哥家的弘升,这三位小皇孙是同年生的,都是四岁;四阿哥家的弘晖、七阿哥家的弘曙,这两个晚一年,都是三岁。 换源app】 五个小阿哥,围着一个四尺来宽的大洗衣盆,里面就是红色、黑色、红白花的小金鱼。 旁边两个小太监,一个收钱,一个给小阿哥们分小网兜。 小网兜是纸折的,速度慢了,就湿了破了。 几位小阿哥旁边,都有个巴掌大的小盆,里面是各人的缴获。 三、四岁大的孩子,大一岁,手脚要灵活的多。 因此三位年长的小阿哥的盆中都有好几条金鱼了。 弘晖跟弘曙却是笨拙,一无所获。 两人眼泪都要出来了。 小太监见状,忙道:“小爷捞了十次了,赠送一条金鱼,小爷们选一条……” 弘晖跟弘曙两个抬起头,眼睛都带了期待。 弘晖指了个尾巴带了小白点的红色金鱼,道:“我要这个……” 弘曙拿不定主意道:“我想要红的,还想要花的……” 小太监记下数,道:“小爷捞了十五次,再来五次,就能两条都要了。” 弘曙立下望向旁边的奶嬷嬷:“嬷嬷给钱!” 奶嬷嬷摸出五个钱来,递给小太监。 她掂量下剩下的锦盒,只剩下一半了! 没有一样便宜的! 都是一个钱起步,好些的就是两个钱、三个钱。 这还只是小吃跟小玩意儿,还没有去看那几个买卖摊位,价格指定也低不了! * 十皇子府。 正厅里,牌局正酣。 麻将看着新奇,可是这玩法并不陌生,跟纸牌相差不大。 大家玩了几把就适应了。 大阿哥说要试手气,结果手气不错,三次里和一次。 九阿哥虽不晓得什么是概率,却晓得记牌跟推牌,输赢也过得去。 因此,这头桌,既是大阿哥与九阿哥轮流赢。 三阿哥怕什么来什么,牌面不好,打着也吃力。 四阿哥这里,看着稳重,实际上是性子急的,留不住牌,也是赢面不多。 到了另外一桌,输赢就没有那么明显了,大家打的也很和气。 头桌这里,眼见着解开的一串钱光了,三阿哥不肯玩了。 “哎呀,费脑子,记牌好辛苦……” 谁晓得老九还预备什么好东西在后头,要是到时候旁人有钱分到了,自己因为输光了钱没分到多吃亏? 九阿哥看着他扔出的一条龙,很是无语,就这水平,还记牌了? 反着记的么? 四阿哥松了一口气。 他也觉得熬人了,半天没多大输赢。 另一牌桌,五阿哥正好湖了个大的。 “庄家、杠上开花,断一门,门清,家家三十二个……” 五阿哥笑得开怀,他之前输了不少,这一把就回本了。 随即五阿哥就察觉到不对劲,老七悄悄地扒拉他。 他也察觉出屋子的安静,止了笑。 康熙面沉如水的走了进来,实没有想到看到的是这样的画面。 两桌牌局! 九阿哥反应快,忙迎上前去,带了惊喜道:“汗阿玛,您怎么来了?这是得了消息,晓得儿子府上折腾好玩的了?” 康熙扫了麻将桌一眼,口气带了犀利,看着九阿哥面色不善,道:“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自己不学无术,还拐带哥哥们也跟着不学好?” 十阿哥在旁道:“九哥是怕哥哥们这会儿过去,侄子、侄女们不自在,才消磨时间,将人岔开……” 康熙脸色稍缓,看着十阿哥一眼,道:“哦?那朕要见识见识,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九阿哥脸上露出得意来,吩咐何玉柱道:“装几盒钱来,请汗阿玛跟马侍卫、谙达也见识见识!” 康熙身后,跟着御前侍卫马武跟梁九功。 何玉柱躬身下去。 吉祥钱早就预备下的,须臾的功夫,就抱了几个锦盒过来。 九阿哥先拿了一个,奉给康熙道:“汗阿玛,您收着,儿子孝敬您的零花钱!” 康熙接了,轻哼了一声。 九阿哥又拿了两个,塞给马武跟梁九功,道:“两位今天到家来了,也别外道,人人有份……” 康熙:“……” 诸位阿哥:“……” 十阿哥小声提醒九阿哥道:“九哥,打发人告诉九嫂一声吧?” 九阿哥摆手道:“不用,今天也没有外人,直接过去就行……” 要不然的话,舒舒得了消息,还得急匆匆赶到府门口接驾,怪累的。 康熙听了,神色稍缓,点头道:“嗯,不必大张旗鼓,过去转转就好了。” 九阿哥这样坦荡,应该没有扯谎,隔壁是预备了小孩子游戏的地方。 隔辈亲,对帝王也不例外。 虽说眼前这些儿子,一个个老大不小,不大讨喜了,可是皇孙们却是想要见见的。 一行人就从十皇子府出来,转移到九皇子府。 花园里,十分热闹。 经过最初的生疏后,小阿哥、小格格们都熟悉起来,也玩得放开了。 十几个孩子,愣是闹出了沸反盈天的架势。 众人站在花园门口,看着就觉得稀罕。 他们又不是养在深宫内宅的小阿哥、小格格,当然看出这是彷造的集市。 稀罕的是,自己的小崽子这么活泼么? 大阿哥就看到自己那个稳重的大格格袖子都卷起来的,正在那里套圈。 四格格在旁给指挥着:“左边的兔子白……” 二格格则是手里牵了个孩子,不是自家的弘昱,不知道是谁家的,正在那里等着面茶。 三格格则是坐在小板凳上,正在洗衣盆里捞什么东西玩。 弘昱在旁端着个小碗,眉开眼笑地说着什么。 大阿哥见状,眼圈都红了。 自从去年福晋过世,孩子们就没有这么欢快过。 三阿哥也看到自家的弘晴正在吃着炸灌肠,吃一口,望一眼身后的套圈摊子,那样子没眼看。 四阿哥看到自家大格格跟大阿哥。 大格格也坐在洗衣盆前捞东西,弘晖挨着姐姐坐着,乖乖巧巧地看着,小手还指来指去。 五阿哥看到自家的弘升,手中拿着一个肉夹馍啃着,身边两个奶嬷嬷,一个手中拿了面茶,一个手中拿了梨汤。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也快中午饭了吧。 七阿哥的视线也落在弘曙身上。 今天过来的十几个孩子中,弘曙最小,是康熙三十六年腊月生的,现在还不到两生日。 二格格手中牵着的孩子,就是弘曙。 八阿哥看着这烟火画卷,脸上也忍不住带了笑。 汗阿玛肯定很开怀。 他望向康熙。 康熙的嘴角翘了起来。 十福晋看到十阿哥,直接冲了过来,两眼发亮,欢喜道:“十爷,十爷,我套中了兔子……” 十阿哥忙提醒道:“先给汗阿玛行礼……” “汗阿玛来了?” 十福晋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还有旁人,不单康熙在,还有一圈阿哥。 她热热络络叫人道:“汗阿玛,大哥、三哥、四哥、五哥、七哥、八哥……” 她嗓门洪亮。 小的们玩得开心,没有听到。 手中啃着腰子串的七福晋却听见了,忙将手中的串三口两口吃完,也过来了…… * 姐姐一家回来过年,陪小外甥、小外甥女去了,先到这里。 下一更1月19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七百四十六章 亲兄弟、明算账(第一更求月票) 大家不好直视兄弟媳妇,都移开眼。 只有七阿哥瞪了七福晋一眼,塞了一个帕子给她。 七福晋接了,讪笑着低下头,在嘴上抹了一把。 看到那褐色的酱汁,她算是晓得为什么七阿哥那个神情,小声道:“腰子腌过的,还包了油边,好吃,爷一会儿也尝尝……” 九格格正跟十二阿哥说话。 苏麻嬷嬷是在宁寿宫随居的,这两个姐弟小时候也是相熟的。 直到十二阿哥分宫,才见的少了。 见到花园口站着的一堆人,虽说领头的穿着宝蓝色常服,看着平平无奇,可是姐弟俩也认出是康熙来了。 两人没有急着过去,而是走到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跟前,提醒两人。 十四阿哥吃了一圈、玩了一圈,又琢磨出新花样,非要自己烤羊肉串。 结果没有耐心,弄得不是生了,就是焦了。 旁边看着的小太监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些食材,最后都要跟小椿姐姐汇总账的。 十四阿哥见状,抓了一把钱过去,又觉得亏了,拉了十三阿哥帮忙补救,总要能吃才行。 听到十二阿哥的话,十四阿哥抬起头来,就见皇父跟诸位哥哥们到了。 十四阿哥看着手中的烤串,带出欣喜来,忙抓了一把出了摊位,上前道:“汗阿玛,尝尝儿子亲自烤的烤串……” 九格格、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也过来了。 康熙看着十四阿哥手中的烤肉,有些嫌弃。 看着就不大好,有些都焦了。 十四阿哥仿佛没有看见,从手中挑了几个看着不错的递给康熙,剩下的一大把,则是笑容满面的分给了几位哥哥。 小弟弟这样殷勤,就吃吧。 只是这一口下去,打死卖盐的了?! 那红彤彤的一团辣椒为什么不撒开? 几串羊肉串,吃的大家都破了防。 没几口能嚼的,都是囫囵吞枣。 十四阿哥眼尖,看到梁九功跟马武手中也拿着锦盒,将手中剩下的也几串,一分为二,一人塞了几个过去,道:“都尝尝……” 马武与梁九功受宠若惊,忙道:“谢十四爷赏……” 十四阿哥并不说话,只在两人尝了一口后,才轻咳了一声,道:“这是羊肉大串,不是那种肉只有手指盖大小的小串,一串三个钱!” 马武跟梁九功都愣住。 十四阿哥已经算好账,道:“马大人三串九个钱,谙达两串六个钱!” 说罢,他就伸出手去。 “十四阿哥!” 四阿哥咬牙道。 十四阿哥瞥了他一眼,落在他手中的三个焦的最厉害的串上,道:“四哥也是九个钱啊,亲兄弟、明算账,不待赖账的!” 马武与梁九功反应过来,很是知趣,打开锦盒结算。 再拖下去,皇子们就要为了几个钱兄弟反目了。 十四阿哥收了钱,带了得意,也在各位哥哥们跟前摊了手,收了一圈。 留下八十个钱,是他的底线。 因为他看到荣宪公主买了香水跟怀表,也就明白过来。 九哥、九嫂预备出这些东西,就不在意大家买走。 那自己带个金兔子回去也没什么。 没想到掉到烧烤坑了,赔了两把钱,这下才算找补回来。 康熙没好气的看着他,等着他来收帐。 十四阿哥很是知趣,道:“汗阿玛那份,是儿子的孝敬,不算钱!” 大家也明白了,眼前就是哄孩子玩的。 如今汗阿玛在了,除了哄孩子之外,还要加一条“彩衣娱亲”。 大阿哥就道:“赶上了,一会儿儿子也露两手,请汗阿玛尝尝儿子的烤羊肉串。” 三阿哥道:“那儿子给汗阿玛买梨汤去,现在喝着正好。” 四阿哥不是很想说话,可是也随大流道:“儿子去买包子。” 五阿哥则道:“那儿子先尝尝肉夹馍去,好吃也孝敬汗阿玛。” 七阿哥一如既往地不说话。 八阿哥则是笑道:“儿子早膳没吃几口,正好陪汗阿玛都尝尝……” 九阿哥已经从头开始夸上了,道:“这糖葫芦可不是寻常糖葫芦,里头的山楂都是去了籽的,外头也是上等冰糖,不沾牙,嘎嘣脆儿……” 说到这里,他眼睛转了转,道:“皇祖母肯定喜欢吃这样口味儿的,我福晋说了,她老人家爱吃黏饽饽,却不爱吃粘牙的糖……”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然后呢?” 九阿哥笑道:“那汗阿玛就多买两份呗,皇祖母一份,姑祖母一份,这一代人孝敬一代人,我们孙子辈的孝心算我们的。” 康熙轻哼了一声,示意跟着小太监打开锦盒,抓了一把钱出来。 这手感沉甸甸的,他立时察觉到不同来,瞪了九阿哥一眼。 半月前还四下里借钱呢,这就直接散金钱给大家玩乐,生怕不露馅吧? 九阿哥以为是嫌弃他话多了,立时捂了嘴巴。 眼见他如此,顾后不顾前的,压根想不到旁处,康熙很是无奈了。 只是眼下不是教儿子的时候,他就买了十个糖葫芦,后头小太监拿着。 到了第二个摊位,是煎饼果子。 九阿哥招呼诸位哥哥们道:“这都午初了,快到饭时了,大家一人一套煎饼果子垫巴垫巴吧!” 三阿哥笑道:“现在吃了,一会儿吃席不是吃不下了么?” “吃席?” 九阿哥指了指这十几个小吃摊位道:“这些挑着吃吧,还吃不饱?” 嘻嘻! 确实没有准备席面,不过预备了烤羊。 还叫人烤了鸡跟鸽子。 只是那个先不用说了。 最后要是都剩下,一家走时带一份,这回礼也齐了。 三阿哥听了无语,自己一份乔迁礼外加上两封银子,一顿席面也没混上?! 还得自己在这里找吃的? 想到自己剩下的那一百个金钱,三阿哥决定了,意思意思就行了,剩下大头回去赏人使,不能白便宜了老九,也得往回占占便宜…… 五阿哥在旁听着当真了,道:“那我先去买包子,省得煎饼还排队!” 这小吃摊子是连着的,各种香气混合在一起,谁受得了。 等到康熙手中拿了一个煎饼,五阿哥也开始尝起了包子。 包子小巧,巴掌大的蒸屉里,装了十只。 一口一个。 不是平日里吃的那种发面小包子,是没有发面的,里面带了半口汤水。 五阿哥吃得心满意足,一不小心就尝了两、三屉。 * 宁安堂中,舒舒也得了消息,晓得康熙与皇子们过来了。 舒舒就跟荣宪公主与几位嫂子出了宁安堂。 伯夫人远了一层,寡妇身份,又是客居,没有传召,也不用出来。 原本以为花园会肃静。 结果还是熙熙攘攘的,姑嫂几人面面相觑。 没到跟前,就听九阿哥的声音:“这炒肝看着寻常,却是老百姓稀罕的美食了,物美价廉,几个大钱,吃着解馋……” 宫里膳食,并不忌讳内脏。 平日里心肝肚肺也是入菜的,还有专门的吊子锅与羊杂锅。 三阿哥没好气地瞥了九阿哥一眼,外头物美价廉,可眼下这几个大钱物美价廉么? 他不想吃,可是见老五吃得眉开眼笑,老七也端了一碗,那肥肠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也没忍住,摸出五个钱来,递过去,嘱咐那看摊子的嬷嬷,道:“来一碗,多撇几块肥肠!” 炒肝名为炒肝,实际上主料除了猪肝,还有肥肠,炖得烂烂的,用酱油跟生粉勾欠,里面放上大量的蒜末。 那味道,臭香臭香的。 喜欢的人,吃了一碗还想再来一碗;不喜欢这个味儿,就避之不及了。 就像眼下的四阿哥与八阿哥,远远地离了炒肝摊位,去喝梨汤去了。 九阿哥叭叭了半天,嗓子也有些干,见状也过来买了一碗梨汤。 两个钱,里面是一枚烤梨,梨肉入口即化。 九阿哥脸上带了惬意,对四阿哥与八阿哥显摆道:“弟弟这乔迁礼精心吧?瞧瞧侄女、侄儿们,玩得多乐呵……” 八阿哥点头道:“确实精心,弟妹是个周全人。”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就是凑合,也有不周全的时候,不过都是家里人,嫂子们也体恤,应该也挑不到她身上……” 八阿哥听着,总觉得这其中意有所指。 可是到底是指什么,他一时也猜不到。 是给董鄂氏辩解么? 因为没有给八贝勒府的女卷递帖子? 八阿哥大概也能明白董鄂氏的想法,九皇子府没有侧福晋,邀请了富察氏过来,不好招待。 跟其他福晋一体招待不大对,也不好让格格出面招待,所以就直接不请了。 只是九阿哥护人也护的太厉害了,自己都没有说什么,就先辩白一番。 四阿哥在旁,却明白了九阿哥的言外之意。 董鄂氏有身孕,不宜劳累,妯里都会体恤。 所以弄了这么个小孩子喜欢的园子,大家只有欢喜的,就算有所不足,也没有人会挑剔。 】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也看到舒舒,忙上前道:“你怎么过来了?这外头烟熏火燎的,味道也杂,别再恶心了……” 舒舒道:“没事,给汗阿玛请了安就下去……” 第七百四十七章 子肖父(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舒舒几个给康熙请了安,小的们也都凑过来了。 “额涅”、“婶子”的叫着。 年岁大的几个,看到自家的阿玛在,都老实了。 年岁小的几个,看得不真切,都缠着自己的额涅。 “糖葫芦好吃,额涅买……” “有小金鱼,额涅去捞鱼,捞不着还能有一条……” 立下乱糟糟的。 几个阿哥想要训儿子了。 虽说皇子去年才出宫,这一茬皇孙之前也是养在阿哥所,可真要说起来,祖孙还真没有见过。 康熙之前也没有想别的,只想着趁机见见皇孙们。 眼下见了,他发现不对劲了,没准备见面礼。 他神色不变,心里却有些犹豫着,想着怎么应对。 九阿哥被舒舒催促着上前,手中抓了一把荷包,塞到康熙手中,小声道:“汗阿玛,这是儿子福晋预备的,您先拿着赏人。” 总共十多个荷包,康熙就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忙腾出手,将手中羊肉串跟锦盒给身后小太监拿了,而后从康熙手中接了荷包。 这手感,金子无疑了…… 这大圆滚滚挨着小圆滚滚…… 应该是一对金葫芦…… 九福晋是讲究人。 诸位皇子阿哥望向大阿哥。 这就是长幼有序了。 大阿哥就招手,将自家的几个孩子叫到跟前来,对康熙道:“汗阿玛,这是儿子家的几个格格跟弘昱……” 说着,他又对几个孩子道:“这是皇玛法,快请安……” 几个孩子乖乖听话,老实请安。 康熙依次看过。 大格格已经抽条,身量高挑,眉眼看着有些惠妃的品格,是个稳重的孩子。 】 二格格肖父,看人不避不闪,是个胆大的孩子。 三格格与四格格有些腼腆,不如两位姐姐爽利。 弘昱四岁了,倒是有几分大阿哥小时候的样子。 康熙点点头,示意梁九功给了荷包。 梁九功手中的荷包,分了两色,红色的与宝蓝色的。 梁九功就拿了红色的给皇孙格格,宝蓝色的给小皇孙。 别的人拿了荷包都退到一边,弘昱拿了荷包,倒出来见是一对金葫芦,不是钱,有些失望,道:“不是钱……” 康熙见状,低头将弘昱抱了起来,道:“要钱做什么?” 弘昱见他慈爱,也不怕生,道:“给姐姐买花戴……” 康熙听了欣慰,摸了摸他的帽子,道:“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皇玛法给你钱……” 说着,他示意抱锦盒的小太监上前,从里面拿那串没拆开的金钱递给弘昱,道:“拿着花!” “哇!好多!” 弘昱喜笑颜开,发出惊叹声,不用人教,就道:“谢谢皇玛法……” 旁边的小阿哥原本都老实跟在各自家长旁边,等着见礼,眼下却受不住了。 弘升撂下五阿哥的手,瞧着那样子就要直接冲上来。 五福晋见状,忙一把拉住。 弘升有些着急。 五福晋小声安抚着,道:“一会儿额涅给你钱……” 弘升安静了,随后摇头了,道:“不要额涅的,要阿玛的,也给额涅跟额娘买花戴!” 这会儿功夫,三阿哥拉了弘晴上前,道:“汗阿玛,这是儿子的嫡长子弘晴……” 而后,嘱咐弘晴道:“叫皇玛法……” 弘晴却不敢动,只眼巴巴地看着三福晋。 等到三福晋点头,他才小步上前,带了拘谨,看着康熙,只是依旧不叫人。 康熙见他这样老实,小脸上带了迷湖,以为他不懂这其中的关系,道:“玛法就是你阿玛的阿玛……” 弘晴见他和气,胆子也大了一丢丢,小声道:“那我有几个玛法呀?” 康熙:“……” 三阿哥:“……” 诸阿哥福晋:“……” 十四阿哥“噗嗤”笑出声来,打趣道:“你想有几个啊?” 弘晴纠结道:“这个我说了算么?我额涅说我玛法在皇宫里,阿玛说在这儿……” 孩子给弄迷湖了。 康熙也不计较,示意梁九功给了荷包,耐心道:“我就是皇宫里的玛法,今天出宫了……” 弘晴捧了荷包,点头道:“那我就知道了,您也来九叔家赶大集!” 康熙听了,爽朗一笑,道:“对,玛法听说这里有热闹,就过来看了。” 弘晴就小声道:“那您记得吃炒肝,那个可好吃了。” 康熙点头道:“好,玛法尝一碗。”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三阿哥小时候也是个爱粘牙的。 轮到四阿哥家,姐弟俩的画风正常多了。 大格格带了几分娇憨,弘晖则是个安静的孩子。 姐弟俩的规矩都不错,看着关系也亲密。 弘晖得了赏赐就递给大格格。 大格格跟他有了默契,将荷包给他系在腰上。 要不是提前晓得,还以为是同胞姐弟。 康熙看了四福晋一眼,心里很是满意,这才是皇子嫡福晋的品格。 等到五福晋这里,弘升虽得了五福晋安抚,可依旧是直来直去的性子。 等到叫了人,康熙吩咐赏的时候,他就小脑袋摇着,道:“皇玛法,皇玛法,我不想要葫芦,能换成钱么?给我额涅买花,还给阿玛买包子……” 葫芦也是福禄。 康熙既要赏皇孙,哪里会厚此薄彼? 他就道:“有葫芦,也有钱……” 弘升摆手道:“那不行,旁人也没有两样啊……” 康熙笑道:“那就都两样!” 弘升的反应跟弘昱差不多,看着康熙就是满眼满脸的崇拜,道:“您肯定是天下最好最好的皇玛法!” 康熙失笑,到底还是个孩子,不知道不用比,这天下只有一个皇玛法。 不过弘升的身份跟之前的三个皇孙不同,不是嫡长子,而是庶长子。 这两年来,有舒舒对照,康熙对五福晋多有不满。 眼下见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小皇孙,他对五福晋的不满就散了大半。 这个皇子福晋也不错,心正,要不然这孩子也不会无忧无虑的。 剩下就是七贝勒府的两个姐弟。 姐姐是个爱笑的孩子,弘曙也不怕生。 两人领了荷包与赏赐后,也都眉开眼笑的。 大格格年长一岁,口齿伶俐了,带着小奶音,道:“我阿嬷也住在宫里,你们挨着住么?” 康熙一时想不起戴佳氏住在哪个宫里,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是延禧宫,道:“不挨着,可也不远,中间隔着一栋房子……” 大格格眼睛亮亮的,道:“那很近呢,我买两个糖葫芦,一个给您,一个您捎给我阿嬷,行么?” 康熙有些意外,看了七阿哥与七福晋一眼。 七阿哥面不改色。 七福晋讪讪的,透着几分心虚。 大格格道:“我有两个阿嬷,再带回去一串,给隔壁的阿嬷……” 康熙点点头。 怎么办呢? 被小孙女使唤跑腿了,活了四十多年,万万没想到今天…… 童言无忌。 童言无忌。 皇子福晋们都念叨着这个,跟着舒舒避下去了。 不是大伯子就是小叔子,年岁相差不大,也不方便。 除了小辈,就荣宪公主与九格格还在园子里了…… * 舒舒一行,没有再回宁安堂,而是回了主院。 进了屋子,三福晋就找了舒服的地方歪了。 刚在皇上跟前,大家拘的慌,虽说站了不到两刻钟,可是也觉得乏力。 舒舒见状,就吩咐核桃拿了一个腰枕给她。 三福晋看着舒舒,酸熘熘道:“小儿子跟大儿子就是不一样,搬个家都惦记着,还专门过来跑一趟。” 舒舒递了她一个酸梅干道:“您别犯酸了,这是冲孙子来了,我们是跟着沾光的……” 三福晋接了酸梅干,放在嘴里,露出惬意,点头道:“那倒是,到底是隔辈亲呢!” 只是皇孙跟皇孙也不同。 五个皇孙里的,只抱了弘昱一个。 自家的弘晴有些露怯了。 三福晋心里不大满意。 不过,等到看到五福晋跟七福晋,她觉得也该知足。 那两家的庶长子,眼见就要立下了…… * 花园中,小孩子们新得了一串钱,四散开了。 至于皇玛法,还是玛法,那是什么? 见过就见过了…… 大阿哥也说到做到,亲自烤了一把羊肉串,孝敬了一把。 三阿哥买了梨汤,四阿哥买了包子,五阿哥买了肉夹馍,七阿哥眼见着康熙吃着有些费劲了,就给买了两斤黑芝麻糖打包。 八阿哥见状,也效彷七阿哥,给打包了两包米花球。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只当没看见。 还怎么孝敬呢?! 十几个荷包是自己预备的,后头汗阿玛要给孙辈补一串钱,也是自己给补上。 这人情归汗阿玛做了,自己能省下么? 侄女、侄子第一次上门,还能好意思让空手回么的? 肯定也要再预备一份礼的…… 十阿哥见状,也就只能从例了。 八阿哥从七阿哥的例,那他就从自己九哥的例…… 皇孙们天真无邪,还没有到畏惧皇权的年岁,可是摆摊的太监跟嬷嬷却是战战兢兢,不敢再张罗叫卖。 九阿哥见状,就道:“汗阿玛,诸位哥哥们,既然过来,就再去见识见识我们府的暖房,说好了,只许看,不许惦记,不能回头隔三差五的打发人来……” 第七百四十八章 伸手(第三更求月票) 瞧着九阿哥这小气劲儿,大家都懒得接话。 只有五阿哥当真了,点头道:“放心,不跟九弟妹抢吃的!” 九弟妹现在是功臣,怀着他嫡亲大侄子呢。 洞子菜毕竟跟夏天的菜不一样,侍候的精心,产量有限。 一家讨要两回,那还真是受不了。 其他人还罢,八阿哥有些诧异。 这暖房是老九给他福晋弄的么? 这…… 好大喇喇的显摆么? 汗阿玛能允? 他打量着康熙的神色,却是看不出什么。 康熙之前已经得了一轮孝敬,尝到了小萝卜缨子跟小白菜,对这暖房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九阿哥这护食儿的模样。 之前想出赚钱的营生,上百万两的利润都乐意分出去了,眼下小气了? 看来这暖房里有宝贝。 至于五阿哥的话,康熙压根就没有入耳。 生在皇家,二十来岁,还能像五阿哥这样,听话音只听字面意思的,也只有这一个了。 幸好只有这一个。 大阿哥看着九阿哥,想起自己那二十万的银子,不由磨牙。 这混账东西,到底凑银子做什么了?! 当时开府的阿哥有六人,九阿哥是当着大家的面借钱的! 也就是康熙还在,大阿哥不好揭短,要不然的话,压着九阿哥,也要他老实交代了。 】 这家里账面上的银子大头都没了,想想也叫人心里没底。 救急他这个大哥没二话,要是其他事,那老九可要好好说道说道。 一行人说着话,就到了花园最南边。 一熘北墙出现在大家面前。 整个东路,从西到东,一排屋子。 这样看着平平无奇。 四阿哥低头,忍了笑。 跟他上回一样,大家这回也要震一把了。 果不其然,等到转到前面,看到暖房的正面,看着那从头落地的花窗,大家都怔住了。 窗户通体落地不说,还都是明瓦,不是那种劣质的拇指盖大小的明瓦片,大的巴掌大,小的也有小儿拳头大。 只这些明瓦的钱,就能再盖几栋屋子。 奢靡…… 康熙神色不变。 这个儿子是有一个花两个的主儿,家里人口少,小夫妻在吃穿上寻常,估摸着这样瞎花了。 大阿哥性子直,直接拍着九阿哥的肩膀道:“想吃洞子菜,也不用这样收拾啊,直接修几间寻常屋子,照样能用。” 老九这边的正屋没去,可老十那边的客厅,也没说用明瓦。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那能一样么?这暖房里可以一年两收,谁说只能种菜的?” 说着话,他将众人引到西门处,推门进去,而后道:“汗阿玛,小心脚下,儿子扶您……” 初冬时节,外头已经天寒地冻,暖房入目都是青翠。 康熙得了提醒,也发现别有洞天,点头进了暖房。 后头几位皇子阿哥,跟着进来。 至于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四个小的,还在花园里玩耍,没有跟着过来。 除了四阿哥之外,其他皇子阿哥都不识稼穑。 进来先是觉得暖,如同春天,再就是绿油油的,看着十分舒服。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泥土混合着其他物质的味道,大家就都知趣不提。 至于长得是菜苗,还是庄稼,一时认不出。 九阿哥就指着玉米,带了鄙视看了哥哥们一圈道:“你们瞧瞧,这么好的新粮食就在眼皮子底下,南边早就有了,你们入朝多年,愣是想不到引到北方来试种,真是的……” 大阿哥道:“这不是地方官的差事么?我们琢磨这个做什么?” 三阿哥点头道:“就是,就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经营地方,不是纸上谈兵,也不能一概而论,得临土官对症下药才是。” 五阿哥习惯性给弟弟捧场,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夸,道:“就算要操心,也不是每个人都操心吧,许是户部……” 他说着,想到四阿哥现在老在户部,就改了口,道:“户部是管账的,应该也管不到那个,那……是顺天府?” 七阿哥不说话,只在蔬菜的那片地里看着刚刚挂果的辣椒。 羊肉串撒辣椒粉,味道真的不一样了。 烤腰子也是,除了孜然,再加上辣椒,好像更好吃了。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心里震撼。 这暖房不是为了种菜,是为了试种新粮种么? 九阿哥想要入朝了? 想想也正常。 一直不入朝,内务府经营的再好,就是个虚名。 八旗的实权王爷,都是要入朝掌部务的。 这是盯上户部了? 皇子行走,除了六部衙门,就是小九卿衙门。 六部排序,吏、户、礼、兵、刑、工。 户部次序第二。 可是实际上吏部没有掌部王爷,眼下也没有皇子行走。 如此,户部就成了最好的去处。 八阿哥看了眼四阿哥。 这老九平日里跟四哥热热乎乎的,这算计起来也不容人。 四阿哥察觉到八阿哥的打量,不置可否。 康熙不认识玉米杆,却是看出这一片种植跟其他的不同之处。 他看了眼那整整齐齐的几排庄稼,看了眼明瓦,晓得这个不是看产量了。 也没有暖房推广的必要。 应该还是为了育苗。 不等他询问,九阿哥已经得意洋洋的说了自己的计划,道:“今年秋冬这一茬,记下大致的种、耕、收获的时间,明年开春就能正式试种,到时候会在大兴、海淀各选两块地,对比着种下,这好地、山地、沙碱地、寻常地收成都看看……” 康熙看着九阿哥,有些意外。 这个良种推广,跟买卖不相干。 好像并不应该在九阿哥的喜好里。 他直接问九阿哥道:“你怎么还有耐心琢磨起这个来?” 九阿哥道:“‘裕民则民富,民富则田肥以易’,非如此,不能‘上下俱富’。” 说到这里,他带了唏嘘道:“儿子早年见识短,并不觉得京畿穷,只当成是京城所在,首善之地,可是跟着汗阿玛去江南见识一遭,对比之下就看出京畿直隶的不足之处……” 在场的皇子阿哥,除了四阿哥之外,都是今春随扈南巡的,想起江南的民生经济,确实与直隶大不相同。 大阿哥赞道:“老九不错,脑子活,能想到这个,京城不缺富人,可百姓日子寻常,整个北方跟江南差距太大,这农耕也是影响地方民生的首要大事,多一个粮种,也是好事……” 三阿哥心里懊悔不已,连老九都能想到这个,为什么自己没想到?! 要是想到了,做成了,不说郡王帽子直接下来,这功绩也能值半个帽子。 四阿哥晓得九阿哥是个没耐心的,手中还有着一个上百万的营生在,想了想直接问道:“要不我明年给你搭把手?” 他怕九阿哥耽搁了。 如果玉米真的耐寒耐旱,早一年推广,对百姓来说都是好事。 屋子里安静下来。 大家都看向九阿哥。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用搭把手,您要是得空,直接接过去就是了,反正剩下的都是琐碎,就是种植跟记录罢了。” 四阿哥想想也好,自己分了八旗人口,比九阿哥这边人手富足。 他就点头道:“嗯,那明年春天我打发人接手。” 康熙:“……” 诸皇子:“……” 九阿哥放下这一桩心事,已经指着到那几样蔬菜显摆上了,道:“总共十来样,瞧瞧,黄瓜都开花了,再有一个多月就能摘了……” 说着,他又指了其中一块地道:“那是韭菜地,这个听说能割几茬,到时候加年礼里,哥哥们年三十儿也尝尝韭菜馅的饺子,鲜灵!” 大阿哥笑着听着,心里已经打算回家就收拾几间空屋子做暖房了。 夏天吃菜寻常,这冬菜样式太少了,就算是郡王府,膳房常吃的就那几样冬储菜。 虽说外头的洞子菜也吃得起,可是自己家预备一个也方便,孩子们没事也可以种个花、摘个菜什么的。 三阿哥觉得心肝肉都疼了! 老四脸皮真厚! 自己晚了一步! 虽说半路插手,功劳减半,可那也是功劳! 三阿哥磨牙道:“年礼里放韭菜,九弟行事还真稀罕?”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笑道:“三哥放心,不单素的,还有猪肉,外加几笼子活鸡……” 三阿哥道:“那这礼可挺实在!” 九阿哥点头道:“那当然了,也不是旁人,都是家里人,还外道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看着康熙道:“汗阿玛,儿子还给您留了几头猪,到时候您可要仔细尝尝,跟寻常的猪肉不一样!” 康熙听着猪啊、鸡啊的头大,不过算算日子,九阿哥百望山的那些猪应该出栏了。 他挑眉道:“怎么不一样了?喝着山泉水,吃着草药?” 九阿哥看着康熙,露出惊讶来:“汗阿玛,您怎么晓得?” 康熙轻哼了一声,除了这些词儿,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说的再金贵,那也是猪,不是别的。 九阿哥得意道:“不过您那拉下最关键的一样,那不是寻常的家猪,是山猪跟家猪配的,毛色儿是棕的,听村里的老人讲,这个猪肉最好吃,劲道有嚼头,不像野猪肉那么又硬又柴的,也不像家猪炖了肉散……” * 大家好好过年,别老玩手机,一天固定一个时间追书,就能一次看几章了,^_^。 下一更1月20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七百四十九章 我排第几(第一更求月票) 听九阿哥念叨了半晌的猪肉,大家都饿了。 虽说之前在花园里时,大家都对付了一口,可是也不是正经饭菜。 十阿哥家的烤羊也没有省下。 大家也没有再去惊动孩子们,奉着康熙从另一个出口出去,回到十皇子府,吃了一顿烤肉。 荤的烤羊、烤五花肉、烤鸡、烤鸽子,素的烤白菜、烤萝卜、烤蒜苗、烤豆腐。 配上几道素的小菜,山药木耳、糯米莲藕、什锦白菜卷、凉拌小萝卜缨子、烧面筋、粉丝炒豆芽。 主食就是薄薄的筋饼,配上玉米碴粥。 看着也琳琅满目的,实际上一桌下来,也用不了几两银子。 三阿哥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里面剩了半串金钱,折银也是几十两了,没亏。 指望吃席的话,是吃不回什么了。 大阿哥则是觉得今天这饭菜置办的不错,但凡烤炉里出来的,都是分了不辣跟辣的。 那辣的吃起来都好吃。 四阿哥觉得小菜不错,尤其是那道什锦白菜卷,虽是素菜,可是口味也丰富。 五阿哥在吃烤五花肉,肥瘦相间,外酥里嫩,吃起来一口油。 八阿哥则是看了那道凉拌小萝卜缨子两眼。 这应该是九皇子府的暖房里的,方才看见了。 九阿哥带大家去暖房之前那些话,是说给谁听的? 九阿哥跟十阿哥哥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同进同出不说,连请客都一并请了。 老十打发人去那边摘菜,还能拦着? 总不能是说给四阿哥听的吧? 听说董鄂氏跟四福晋相处得极融洽…… 旁的哥哥离得远,也不会为了一口吃食叫人专门来一趟。 那挨着住的,就剩下自己。 八阿哥夹了一口萝卜缨子吃了,居然吃出几分苦来。 七阿哥也看到了萝卜缨子,心中想法跟大阿哥大同小异。 府里那么多空屋子,白搁着做什么? 至于炭,也不缺,那就叫人预备个暖房,也不用种太复杂的菜,只这些小白菜、小萝卜、小生菜什么的种些,回头涮锅子里也好吃…… 】 * 九皇子府,也开席了。 妯里们在堂屋,开了一张圆桌。 小的们则是在西次间。 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带着直郡王府的四个格格坐在地上圆桌。 剩下五个小阿哥、两个小格格坐在炕桌。 一上午的时候,在西花园连吃带玩的,孩子们都不饿。 叽叽喳喳的,还在念叨“大集”上的小吃。 “蜜枣糖葫芦好吃,更甜了……”这是七贝勒府大格格的声音。 “山药豆的也好吃,面面的……”这是四贝勒府大格格的声音。 “包子最好吃!”弘升嗓门响亮。 “炒肝,炒肝,香……”弘晴的声音。 “面茶好吃,芝麻酱……”弘曙的声音。 “金鱼好吃么?”弘晖开始跑题了。 “金鱼小,吃兔子吧……”弘昱“嘻嘻”笑道。 “不吃小兔子……”弘曙的说话带了哭音。 “侄子们真活泼……”小十五的声音。 舒舒娘家虽一熘弟弟,可是珠亮跟小三、小四的性子都比较安静,小五也不闹腾,就小六一个活络的,闹也闹不起来。 眼下却是长了见识了。 屋子里沸反盈天似的。 十四阿哥之前已经很稳重了,眼下却也成了孩子王,吆喝道:“都乖乖的,十四叔给你们分鸡腿、鸽子腿,要是不乖的,直接分一个鸡屁股……” 孩子们有的乖巧应了,有的直接笑了。 鸡屁股,嘻嘻,又是一个新词儿…… * 舒舒等人在堂屋,听得哭笑不得。 三福晋抿嘴笑道:“十四弟还是这么活泼……” 四福晋笑了笑,不好点评,这是婆母的心肝大宝贝。 五福晋看着舒舒道:“今天多亏了几位阿哥,要不然这么多孩子,怎么看得过来。” 七福晋也附和道:“是啊,真没瞧出来,几位阿哥看孩子还有模有样的,往后指定也是当个好阿玛。” 舒舒点头道:“幸好有三位阿哥帮我,要不哪里敢大撒手呢!” 这顿饭吃的晚,等到吃完,就已经申初了。 大家也要散了。 舒舒之前给小辈们预备的表礼金葫芦,直接让康熙挪用了,不过她这里也不缺金器就是。 六位皇孙格格,一人一对金手镯;五位皇孙阿哥,一人一挂金锁。 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一人一对小版的金如意…… * 十皇子府。 这边吃饭就快了。 等到席面撤下去,康熙就先回宫去了。 浮生偷得半日闲。 已经是难得,不好在外头逗留太久。 等到圣驾的马车离开,大阿哥就拉住了九阿哥道:“爷憋了半晌,是不是该说说,今天那些金子是怎么回事?” 九阿哥笑道:“不就是玩个乐呵么,金子黄灿灿的,压成钱,看着讨喜;换了银的,看着也不鲜亮啊!” 至于铜的,那个不体面。 大阿哥轻哼道:“那你跟爷说说,你是差钱呢,还是不差钱?” 九阿哥大方道:“差不差钱的,也不缺这三瓜两枣的……” 说着,他想起帮康熙垫付的那份见面礼,看着大家,肉疼道:“可也不能瞎花钱,汗阿玛今天来的匆忙,没有预备小辈的见面礼,可是我垫付的,结果你们都捞到了,这一里一外的,我可是吃大亏了,是不是当好好算算账,一分为八才对?” 今天来做客的六位哥哥,加上他跟老十两个东道主。 旁人还罢,三阿哥忙摆手道:“不合适,不合适,不是这样算的,那是汗阿玛给孙辈的见面礼,怎么能咱们摊?” 四阿哥瞪了九阿哥一眼,懒得搭理他。 之前扯谎借钱,眼见着要揭破,还浑然不觉,开始计较起小钱来。 五阿哥又被九阿哥带沟里去了,觉得也有道理。 可是一分为八好像也不合适。 老八、老十家没有孩子。 老九家的孩子没落地,也没有捞到这一份。 他看了眼大阿哥、又看了眼四阿哥跟七阿哥,算了算,道:“要不还是一分为十一吧,大哥五份,四哥跟老七两份,我跟三哥一份!” 这样的话,大家都不吃亏,相当于自己补了自己小崽子的那份。 九阿哥听了怦然心动,随即想想乾清宫那边,又熄了心思。 今天真要是按照五哥的算法算账,回头汗阿玛知道,估计能踹他两脚。 算了,看在那五十万两银子的份上。 他摆摆手道:“我就是说笑两句,不就是钱么?不差钱!” 大阿哥勾了他的脖子,轻哼道:“不差钱,先清账!” 花钱大手大脚的,真要胡乱花了,可是心疼死人。 九阿哥:“……” 他有些心累,看着大阿哥道:“大哥,可是说好了两年半的,这还不到一个月呢!” 要是早几天,想要抽钱还凑合,现在迟了。 都换成地了。 只有汗阿玛那五十万两还没动。 那个是留出来修建行宫的,还有三十万的富余,打算送到云南买茶山的。 五阿哥晓得大家的钱都被九阿哥给挪了,带了羞愧道:“大哥着急用钱了?那您要用多少,我先凑凑看……” 大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这是我跟老九的账,跟你不相干!” 这开府过日子,确实是开销不小,九阿哥真当大阿哥遇到花钱的地方。 他想了想道:“先头借的银子,已经压住了,要是大哥现下缺钱,说个数儿,弟弟看能不能挪,不过说好了,二分利!” 诸阿哥:“……” 大阿哥揉着手指头“咯咯”直响,磨牙道:“还挺大方,没要三分!” 九阿哥大气道:“那是,三分利,那不是跟外头的钱庄了似的。” 五阿哥在旁着急,看着九阿哥道:“浑说什么?之前哥哥们帮你凑钱,谁提利了?” 这才半月功夫,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九阿哥脸上露出得意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清了清嗓子,道:“弟弟提利了!是利,不是息!” 眼见着他得意的,要是有尾巴都要晃了,大阿哥哭笑不得,道:“那你实话实说就是,做什么打着借钱的幌子湖弄人?” 时过境迁。 落袋为安。 没什么不能说的。 九阿哥就挑眉,得意洋洋,道:“总共盘子就那么大,原本是给哥哥们一人留了五万的额度,想着带着大家赚个零花钱,可是实话实说,要是大家都想多分些,那怎么办?手心手背都是肉,偏着谁是啊,我就想着,到时候大家多投多分,少投少分,也赖不到我头上,也是‘好人有好报’了!” 大阿哥手痒得不行,实是没忍住,在九阿哥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三阿哥眼睛亮晶晶的,追问道:“那我排了第几?” 押对了! 瞧着老九平日这大手大脚的样,那红利少了好意思? 九阿哥心里算了算,好像是第四、还是第五来着…… 只是大哥那边嘱咐了,妃母的五万不用说,当时对外说的是十万。 四哥也嘱咐了,也让对外说是十万…… 五哥也对外扯谎了,说是十五万…… 九阿哥也没有法子实话实说,只笑道:“反正三哥这回敞亮,是第一等了……” 第七百五十章 家宴(第二更求月票) 三阿哥眉开眼笑,不追问了。 想来也是,旁人都是十万,自己可是多加了五万两。 一笔银子,两份好处,这次不亏。 五阿哥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诧异道:“那些银子,不是补亏空么?” 九阿哥摇头道:“弟弟又不是傻子,还能折腾出来一身亏空来?”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五阿哥,道:“五哥,往后遇事您也多寻思寻思,别被人蒙了,就算弟弟一时湖涂,不是还有弟弟福晋呢,能看着弟弟闹出那么大的亏空来?” 五阿哥也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道:“我又不傻!都是你湖弄人,看着跟真的似的!” 自己关心则乱才上了当。 结果呢? 得了便宜还卖乖,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九阿哥揉着肩膀,轻哼道:“行了,行了,再打我可记仇了!大哥一巴掌,五哥一巴掌,世道不一样了,现下欠债的是爷爷,得哄着!” 七阿哥在旁,横了他一眼,道:“你要给谁当爷?” 九阿哥忙摆手道:“失误,失误,欠债的是大爷!” 八阿哥在旁,脸色涨红。 那个“好人有好报”,还真是怪怪的。 要知道,当初他犹豫了。 也是打听了一圈,晓得哥哥们的大致数目,他才倾尽全力。 也是从众,怕小气了被人说嘴,也想要借此缓和跟九阿哥的关系。 差一点,就露怯、丢丑…… 老九,是不是故意的? 人心哪里经得住试探,对老十他也会如此么? 绝不会如此! 眼见着大家嬉笑怒骂,八阿哥就觉得大家渐行渐远…… * 等到客人离开,九阿哥蔫耷耷地回来。 舒舒正在歪着。 这大半日功夫,陪客的时候多,到底是不如平日自在,坐得腰都直了。 九阿哥见状,就道:“爷帮你揉揉?” 舒舒也不敢让他动身上,指了指肩膀道:“那爷帮我揉揉肩,老坐着,都酸了。” 九阿哥就坐在她背后伸了手,一边揉着,一边嘴里愤愤道:“万万没想到,老三也有耍奸的时候,爷看走眼了……” 舒舒回过头,看着他道:“怎么了?” 九阿哥轻哼道:“老三不像老三了,今天也笑得贼,对于爷集资之事也没有意外的样子,应该是早就猜到了……” 他也是后知后觉。 让老三占便宜了! 还不如老十四呢,看破了实话实说,自己也收钱了。 这老三,明面看出来了,还假模假样的,说什么翻篇不翻篇的话,闹得当时自己心里还挺酸的。 舒舒笑道:“论迹不论心,爷只看着好的……三哥、三嫂的脾气,敬着就行了……” 九阿哥点头道:“行吧,谁叫是哥哥呢!爷也不能老惦记着收拾他!” 说完闲话,他担心起舒舒来,后悔道:“当时选请客的日子,不该连着来的,应该歇一天。” 舒舒道:“明天也没有旁人……” 总共就两桌,也跟家宴差不多。 九阿哥想着明天的客人,脸上露出不喜来,道:“大舅母那边,不用太敬着,省得蹬鼻子上脸。” 这说的是郭络罗家大太太金氏。 真要说起来,九阿哥跟郭络罗家那边的亲戚都不熟,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可是最不喜欢的,就是大舅爷道保跟大舅太太金氏。 因为这两人跟旁人不同,是宜妃的胞弟跟胞弟媳,借光也借的最多,本该立场鲜明的站宜妃母子这边;可是去年盛京的时候,他们夫妻却装聋作哑,跟郭络罗家其他人一家欢。 后头九阿哥和舒舒发了脾气,与郭络罗家撕破脸,这两口子才乖觉,算是站了队。 舒舒道:“到底是亲戚呢,总要顾着娘娘的面子。” 至于知不知趣? 舒舒并不担心。 金氏娘家已经没了,丈夫却已经是正四品司仪长,还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她要是敢得罪贵亲,道保就不会饶了她。 次日,九皇子府继续宴客。 舒舒娘家,来的是齐锡夫妇跟珠亮。 舒舒的姑母家,来的是太福晋跟表哥康亲王。 九阿哥的舅家,来的是道保夫妇跟桂丹。 其他人没有请。 实在是姻亲连着姻亲,要是都请的话,不知道要摆多少桌去。 九阿哥不太爱应酬宗室,舒舒这里也不爱应酬姻亲。 她可不想自己的生活陷入人际关系中。 之前有欠人情的地方,找机会还了就是,日常生活中不必那样紧密。 所以这次请客,就是至亲。 按理来说,还应该加上舒舒的舅舅家的。 八旗重姻亲,舅家、姑家、姨家,都是最敬着的。 可是自打福松退亲,福松继母就有些难听的话出来,舒舒就直接没有派帖子。 她并不在意旁人说自己势利,不认穷亲戚,反正有福松在,也能代表舅家了。 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否则的话,还要应付福松继母,往后听她絮絮叨叨的,自己也没有耐心去为她解忧解困的。 虽说是至亲,可是男女有别,就分了前后院。 九阿哥在前院客厅招待男客,舒舒跟伯夫人在正房招待女客。 都是至亲长辈,没有旁人,就都在东次间坐了。 舒舒有了身子,自己长辈是晓得的,都跟大宝贝似的,不让她脚沾地。 不是摸着,就是搂着,跟对奶娃娃似的。 舒舒昨日累了大半天,今日也乐意享受长辈们的慈爱。 有个舅婆婆,也轮不到她说嘴。 别说舒舒的身份不是她能说的,就算她想要倚老卖老,旁边一个太福晋、两位诰命夫人,也不是她能招惹的。 金太太就很老实了,全程没有扎刺。 太福晋摸索着舒舒,姑侄俩亲香不够:“小没良心的,成亲了就撒欢了,姑姑都丢到脑后了!” 舒舒老实认错,道:“早年在家的时候没出过门子,也好奇外头,想着见见世面,这成亲一年半,外头待了半年,还真是心都野了,前几天还跟九爷念叨江南好呢,冬天也是花红柳绿……” 太福晋看了她腰身一眼,道:“往后就要黏脚了,三、四年撇不开手。” 舒舒抱着太福晋的胳膊,脑袋耷拉上去,叹口气道:“当女子亏死了,要是什么时候男人生孩子就好了。” 一席孩子话,听得大家都笑了。 太福晋笑道:“小时候倒是给你表哥点过红点,带过小头花,可还真想不出他挺了肚子会什么样!” 舒舒想着自己表哥眉清目秀的样子,“噗嗤”一笑,道:“要是肖父的话,那还是像咱们董鄂家的人,长得不会差。” 太福晋掐了她一把。 尽说大实话,爱新觉罗家细眉细眼的,确实影响孩子相貌,可是也不能当着人浑说。 金太太在旁陪着笑,浑身都僵了。 这皇子府的门还真不好登,客人也不好做。 那边是亲姑嫂几个,当九福晋是娇娃娃似的,可是金太太也不敢丝毫懈怠。 一个个的,都说着九福晋小时候趣事,姑姑也好,伯母也好,都跟亲额涅似的。 那样的话,九福晋那说动手就动手的秉性,是谁教出来的? * 前厅,九阿哥也在待客。 同辈是椿泰跟桂丹、珠亮、福松,长辈是一个亲舅舅,一个亲丈人。 也没有分桌,就同席坐了。 椿泰身份最高,齐锡辈分大。 最后就是齐锡坐了主宾,椿泰次宾,道保坐在三宾。 剩下几个就是福松、桂丹、珠亮排下来。 对于这位同庚的表哥,九阿哥还是觉得怪怪的。 但凡自己福晋看书看少了,不忌惮“姑表联姻、子嗣不繁”的说辞,那说不得就进康亲王府了。 哈哈,这子嗣是大事,看重些还是好的! 自己这门亲事,可谓是天作之合了。 这世上男人像自己这样大度的,有几个呢? 自己乐意妻子聪明能干,也不会嫉妒压制。 有多少窝囊男人,自己没出息,还见不得妻子强? 九阿哥想着,见了椿泰就不心虚了,提起酒盅来敬酒的时候,也道:“福晋老念叨太福晋的慈爱,念着小时候,之前在宫里不方便,往后出来了,我们少不得也常去给太福晋请安。” 椿泰肖母,眉眼之间跟珠亮兄弟有些相似,就是五官更精致些,人也白皙,看着不像是宗室王爷,更像是儒雅公子。 他看着九阿哥道:“本就是至亲,今日又亲上加亲,九爷不必外道。” 九阿哥点点头,看着椿泰,心中生出同情来。 错过了福晋,他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好的宝贝。 即便以后他的福晋是个家世更出众的、相貌更出色的,这才气也不敌自己福晋十之一二。 桂丹坐在下首,有一眼、没一眼看着珠亮。 珠亮年岁小,神色遮掩不住,看到九阿哥跟椿泰说话,就露出紧张来。 桂丹觉得稀罕,才看了珠亮好几眼。 福松察觉,也提了酒,道:“桂大哥,咱们也干一个!” 桂丹笑道:“那可得跟阿哥好好喝一个,咱们哥俩也是老交情了!” 两人就轻轻碰杯,喝了一盅。 桂丹看着福松,这样的人品相貌,又是这样的品级,正是做妹夫的好人选。 可惜了的是,他自己没有亲妹子,堂妹们也心高。 至于金家那边,如今入了辛者库,也不合适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 九哥有福(第三更求月票) 同九皇子府相比,十皇子府的乔迁宴人更多些。 十阿哥送了几家请帖,三舅法喀,五舅富保,七舅阿灵阿,两位姨母家,以及现在任长史的表侄博色夫妇,还有刚到京城没几日的大舅子阿霸亥台吉。 法喀依旧是谢客不出,三太太赫舍里氏来了。 富保夫妇都到了。 阿灵阿夫妇则是叫人送了礼过来,没有露面。 因为金珠指婚的缘故,夫妻俩恨上国公夫人,也埋怨上十阿哥。 要不是十阿哥年初的时候无缘无故的抬举尹德,也不会引出后头的麻烦。 长女是心肝宝贝,夫妻俩不乐意给十阿哥做脸。 辅国公云升夫妇到了,这是十阿哥的四姨母夫妇。 勋贵精奇尼哈番阿玉什夫妇到了,这是十阿哥的五姨母夫妇。 博色夫妇到了。 阿霸亥台吉到了。 女卷这里,十阿哥原本不大放心十福晋,就请博色之妻这位表侄媳多看顾。 博色之妻,也是出身赫舍里氏,跟法喀之妻是族姑侄,是个性子爽朗的人,痛快的答应了。 要是谁当十阿哥这位贵妃之子没有脾气,那谁就是大傻子。 尹德的长史,来的容易,丢的更容易。 自家老爷这里,得了这个缺,做得好了,以后回侍卫处就是銮仪使或散佚大臣,或者直接升任八旗都统、副都统;做不好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勋贵子弟,沉沉浮浮的,多了去了。 八旗人口滋生,补缺不难,可是想要高升也不容易,一个萝卜一个坑。 十阿哥提前防备,也是为的防备那位四姨母。 不过他想多了。 早在定亲礼的时候,国公夫人对十福晋多有挑剔。 眼下也挑剔不到了。 十阿哥没有封爵,可是大家都能看出来,与封爵无异。 这府邸是郡王府规制,属官也直接是长史,以后初封就是多罗郡王。 于是,十福晋的正房里,除了法喀之妻赫舍里氏自恃是太子的姨母依旧带了傲慢,富保之妻瓜尔佳氏是本就沉默寡言之外,其他几个女卷都捧着十福晋说话。 十福晋笑嘻嘻地听着,对于国公夫人的奉承也全盘受了。 没想到这位姨母还挺会哄人,之前订婚的时候可是从头打量到脚,没个满意的样子。 国公夫人见十福晋脾气好,恨不得拉住不撒手了,笑着赞道:“瞧瞧福晋这手,看着就是福窝窝,看着就是有福气的!” 说到这里,她想起孝昭皇后与温僖贵妃两个姐姐的嫁妆都在十阿哥手中,不由觉得肉疼。 满洲流行厚嫁,宫妃入宫也是从此例。 两位姐姐先后入宫,都从钮祜禄家分了不菲的钱财过去。 当时任国公的是那两位的亲弟弟法喀,真是恨不得分了钮祜禄家。 现下呢…… 她瞥了三嫂一眼,带了幸灾乐祸。 现在的三品长史,十阿哥先是亲自保举了尹德,后又提拔了外八路的博色。 亲舅舅、亲表哥都闲置着,想不起。 等到十福晋跟小赫舍里氏说话的时候,她就对五嫂道:“这前后街住着,五嫂也当多往皇子府走动走动才好,这亲戚往来,越走越亲……” 瓜尔佳氏笑了笑,垂眼道:“不好扰了阿哥跟福晋。” 国公夫人:“……” 总觉得这话音不对。 她之前是得罪了亲兄嫂跟尹德夫妇,可是没有得罪这位五嫂吧? 十福晋正兴致勃勃的给五姨母钮祜禄氏跟小赫舍里氏提起昨日的热闹。 她没有提康熙,只提到了有趣的大集与各家的小阿哥、小格格。 “哇,都是小孩子,家家都有小阿哥、小格格,明年我们家也要有了……” 听十福晋这样说,五姨母跟小赫舍里氏都望向她的肚子。 十福晋顺着她们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抹了两下,笑道:“这是肉,要明年才有小阿哥呢……” 两人这才晓得误会了,神色讪讪。 国公夫人笑着说道:“这个不着急,福晋进门才半年,上头五福晋、九福晋都进门好几年了,还没有开怀呢!” 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她想到九福晋,心中就不舒坦。 要是当初金珠做了九福晋,哪里有后头这些事儿? 阴错阳差的,圣旨已下,难道兄嫂还敢抗旨不成? 可怜金珠公府闺秀,就要沦落蒙古去了。 钮祜禄家这么多房头,盯着他们这一房出错的,大有人在,不去也不行。 十福晋点头道:“是啊,不着急,我还小呢,太早做额涅不好……” 她很想要告诉大家,今年轮到九嫂,明年、后年就是自己了,想了想没有说。 九嫂还没有到三个月,要瞒着。 另外就是,省得大家都晓得红螺寺香火灵验,他们明年过去就该挤了…… * 前院客厅。 十阿哥对着一个舅舅、两个姨丈,也都不是很熟。 之所以派了帖子,还是因他之前定亲、成亲,钮祜禄家各位舅舅跟两个姨夫家都出面了。 至于大舅哥,去年年前年后跑内馆,见了几回,是个直肠子的人。 新上任的长史博色,居然是诸人之中十阿哥见了次数最多的人,毕竟同行一个多月。 跟女卷那边的虚热闹相比,前面是丝毫热闹不起来。 用了午饭,诸人就告辞了。 十阿哥亲自将众人送到门口,眼见着隔壁还没有动静,不由笑了。 九哥比自己有福气。 这样想着,他看了看陪着自己送客的大舅哥。 自己的福气也不小,大舅哥这体格子比年初见的时候更富态了…… * 九皇子府。 其实大家也没有待太久。 用了午饭后,舒舒习惯性犯困,泪眼朦胧的。 她悄悄吩咐核桃,叫上酽茶,想要顶一顶,被觉罗氏看到,挨了一下子。 “胡闹,乏了就歇着,你这个时候身体最重要,都是至亲长辈,还能挑礼不成?” 舒舒讪讪道:“难得姑母、舅母都在,晚上早些睡就是了。” 太福晋摇头道:“行了,就两刻钟的路,往后常来常往的,也不在这一时。” 金太太见状,也忙道:“是啊,福晋先歇着,今天已经吃好喝好了。” 觉罗氏就吩咐核桃去前头看看,大家吃喝的如何了。 少一时,核桃回来,后头还跟着红着脸、带了酒气的九阿哥。 瞧着这样子,好像没少喝。 不过,舒舒晓得,应该还没过量,要不走路不能这样稳。 就是上脸罢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带了关切,道:“是不是乏了?要不还是歇着吧,也该送客了……” 太福晋跟觉罗氏对视一眼,眼中露出疑惑。 这位皇子爷,有些愣。 当着客人这么说? 很不见外。 觉罗氏面带无奈,小声跟小姑子解释道:“阿哥心实……” 太福晋上下打量着九阿哥,就多了挑剔。 之前外头说这位皇子阿哥性子骄纵,今日看着还算和气,可是这人情世故是差点。 皇家这种地方,不重规矩也重规矩,舒舒会很心累。 金太太在旁,也讪讪的。 其他人都是九福晋的至亲,那谁是客人呢? 就好像自己这个舅母跟远亲似的,客客气气。 舒舒道:“我没事,阿玛、表哥跟舅老爷吃好了么?” 九阿哥点头道:“都好了,爷陪客,没有不好的!” 大家也知趣,就此告辞,省得熬得舒舒受累。 九阿哥没有让舒舒出来,自己亲自送到大门外。 不过他七情上面,待人远近也没有遮掩。 对齐锡夫妇这岳父、岳母,他是十二分地恭敬加亲近,道:“福晋老念着家里,岳母没事常过来转转,福晋肯定开心。” 觉罗氏沉吟着,没有应答。 伯夫人已经陪着待产,自己再三天两头的上门,让旁人看着也不像话,娘家插手太多了。 九阿哥晓得这个岳母不好说服,又望向齐锡道:“岳父大人更要常来坐坐,我们都是孩子,多有不足的地方,还要岳父多教导。” 齐锡看了九阿哥一眼,是该好好教教。 自己做了七、八回阿玛了,九阿哥还是头一回。 得让他担当起来,否则受累的还是自家大格格。 他就点头道:“要是阿哥得空,我就多过来两趟。” 九阿哥连忙点头道:“得空,得空,内务府闲着呢。” 对康亲王太福晋这位族伯母兼姑岳母,九阿哥也“爱屋及乌”,亲自扶了上马车,道:“福晋的至亲,除了岳父、岳母,就是姑母跟县主,往后姑母得空,也要常来常往才好……” 太福晋也算明白嫂子说的心实是什么意思了,对九阿哥的挑剔去了几分,点头道:“只要阿哥不嫌弃,我少不得要多跑两趟,要不然也不放心。” 九阿哥忙道:“求之不得呢,要是姑母能小住几日,那就更好了。” 真要说起来,太福晋跟伯夫人一样,都守寡了呀…… 九阿哥想得很美。 真要那样的话,自家福晋就有人陪着,自己心里也踏实几分。 这像孩子话了。 太福晋笑了笑道:“不着急,以后有机会……” 椿泰在一旁,看着九阿哥如此,悬着的心也踏实下来。 要不是对表妹珍之重之,九阿哥一个皇子,哪里用做到这个地步? 这样,很好。 表妹聪明良善,会好好经营日子的。 道保夫妇在旁,看着九阿哥对姻亲这样殷勤,心里不是滋味儿。 难道姻亲是亲戚,他们这外家就不是亲戚? 九阿哥却没有耐心跟他们寒暄,反而还告戒道保,道:“约束好郭络罗家的人,要是给五哥添了麻烦,五哥能容,爷却不容!” 道保带了尴尬,道:“已经打发他们回盛京,没有第二回!” 九阿哥也算历练出来了,晓得恩威并施的道理。 告戒一番后,他就道:“都老实待着,娘娘生了十八弟,就是郭络罗家的福气,回头小十八进学的时候,也要择哈哈珠子的。” 就跟他当初似的,择了一个表哥、一个堂表哥,两个郭络罗家子弟。 桂丹现在的三等侍卫,归根结底,也是从那个上面来的。 道保恭敬应着,心里兴趣不大。 没有可着一房占便宜的道理,到时候多半是从其他房头择年岁合适的子弟。 金太太听了,却是满心炙热。 眼见着的好处,白给出去才是傻子。 她可以求幼子,也可以将桂丹定亲求长孙,只要年岁相彷,好处在后头呢…… * 家里人回来了,要陪小外甥、小外甥女,不知道能不能加更,大家明早看,^_^。 第七百五十二章 重礼(谢盟主“重点旅客候车区”加更) 十阿哥乔迁之喜,其他几个房头都送了帖子,只落下了尹德这一房人。 这也是应有之义。 尹德家有白事。 尹德站在街头,看着不远处的十皇子府,看了好一会儿,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不管什么原由,这次十阿哥没有递帖子,也没有打发人上门吊唁,就没有跟他们亲戚走动的意思。 这一年的经历,如同在梦中。 大梦醒来,他才发现自己这一年来错的有多厉害。 不应该如此的。 他得了十阿哥的提挈,本该成为十阿哥的助力,尽心服侍十阿哥,而不是伤了他的体面。 外头谁不晓得十阿哥与九阿哥关系最好,仿佛同胞兄弟。 幸好如此,否则之前的亲事不成也伤兄弟情分。 尹德带了沮丧,转身回府。 董氏看着尹德,当然晓得他为什么难受。 长史停了,可是一等侍卫还没有砸实。 这世上,最不乏落井下石的人。 谁也不是傻子。 京城就这么大的地界,谁是热灶,谁是冷灶,大家心里有数。 之前尹德去了侍卫处一趟,那边话里话外的意思,钮祜禄家这个侍卫缺早没了。 之前让舜安颜占了,那再空出来,就还是佟家的。 额驸补熙的一等侍卫,就是那个缺。 这去哪里说理去? 佟家占着的世职多了,还差这一个侍卫缺? 非要占了钮祜禄家的? 不过是看人下菜碟。 如果不是阿灵阿使人动了手脚,谁好好地为难十阿哥的亲舅舅? 当钮祜禄一族是包子? 可是阿灵阿发话,那尹德这个侍卫还真就是没谱了。 除非十阿哥露面,否则的话,大家还是买阿灵阿的账。 董氏低头叹息道:“等下个月,预备一份年礼,我去给十爷、十福晋请安。” 尹德看着妻子,露出苦笑,道:“要不还是算了,阿哥是真恼了。” 董氏看着尹德,带了郑重,道:“老爷当明白,十爷不缺咱们家这门亲戚,咱们却缺十爷这门亲,一等侍卫不惦记了,可是也不能任由阿灵阿磋磨。” 尹德摇头道:“这次十皇子府没有派帖子,也没来人,这亲戚怕是走动不了了。” 董氏叹气道:“那又如何?就算吃了闭门羹,走动的勤快些,也能让公府忌惮些,现下是拦着不许老爷补缺,下一步谁知道会如何……” 那是一个小人,钮祜禄家七零八落的,都是他的手笔。 尹德并不惶恐,真要是顾忌那么多,当时他就不会接了侄儿、侄女过来。 他肃容道:“他还能要了我的性命不成?族里的人不会看着的。” 董氏生出闷气来,看着尹德道:“老爷求的不高,留了性命就满足了,我却盼着我的儿女都得了贵亲提挈,往后日子顺遂!” 要不然再是大族又如何? 落魄的人家少了? 他们只是嫡支庶房,分家出来的。 尹德满脸羞愧,道:“那也不必如此……” 夫妻俩眼见着就要叽叽起来,外头门房就道:“老爷,夫人,荣宪公主打发人过来了。” 尹德怔住,起身走了出去。 董氏不放心,也跟在后头出来。 夫妻俩还记得清楚,之前去公主别院被拒之门外之事。 来的是荣宪公主身边的嬷嬷,就在前头花厅,看着很是严肃。 “六舅爷,舅太太,贵府大格格行事鲁莽,非要闹着见大长公主,公主不敢惊扰长辈,就打发老奴过来说一声,请您二位打发人接了大格格回来……” 嬷嬷言语规矩,神色却不客气 尹德窘迫的不行,道:“实在对不住,我们不知道……” 董氏气得脸色煞白,却也晓得尹德不方便自己接人,忍了怒气道:“劳烦嬷嬷辛苦,我们大阿哥殇了,在广化寺停灵,大格格前几日就闹着跟着去,想要给弟弟守几天,我们做叔叔、婶子的也拦不住,没想到会闹出这事故,我这就带人过去接人。” 嬷嬷看了董氏一眼,道:“那劳烦舅太太快些,我们主子有些不痛快。” 董氏忙不迭点头道:“这就预备人手,马上就过去……” 嬷嬷点头,先行一步。 尹德跺脚道:“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董氏冷笑道:“发白日梦呗,觉得冤屈了,想去找十阿哥,被撵了又生出其他心思,才湖弄你说去守灵……” 这一桩桩事情,焦头烂额的,尹德实也说不出回护大格格的话…… * 公主别院,正房。 实际上,外头闹了这么一出,已经惊动了淑慧大长公主。 荣宪公主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钮祜禄大格格见了荣宪公主,倒是不卑不亢地说了自己的身份与如今的境遇。 可是听得荣宪公主不舒坦。 淑慧大长公主一辈子经历的沉浮多了,眼下一个小格格闹出的故事,并不放在眼中,劝道:“别气了,一个小孩子,没有必要计较,叫钮祜禄家的人领回去,好好教导就是。” 荣宪公主叹气道:“孙媳妇就是觉得臊得慌,之前老九媳妇半点脸色没露,老九与老十也没说什么。” 虽说这门亲事事情不是她张罗的,是她那个婆婆自己求的,可是这也叫人别扭。 淑慧大长公主道:“那边没放在心上,你也不要多想了。” 这三台吉“亲上加亲”的人选,莫名其妙的换人,也有了缘故。 皇子是那么好冒犯的? 淑慧大长公主也是爱新觉罗家的人,自然晓得自家祖传的小心眼,就不是那种大度的人。 让钮祜禄格格心愿落空,就算对她悔婚的惩戒了,也没有人会盯着一个小姑娘赶尽杀绝。 荣宪公主摇头道:“那孙媳妇也不好当不知道。” 淑慧大长公主道:“两府预备年礼的时候加一份就是了,不必刻意提及此事。” 荣宪公主点点头,却想到了十阿哥与董鄂氏的生辰将至。 或许不用拖到年底,回头叫人预备生辰礼的时候可以丰厚些。 少一时,尹德跟董氏夫妻俩人到了。 荣宪公主想到前天在九皇子府见过的福松阿哥,相貌出色,行事也稳重。 她就犹豫了一下,生出好奇,吩咐那嬷嬷道:“请六舅太太过来说话吧!” 从额驸那边论起来,这两位也是亲舅舅、亲舅母,花厅里关着的,也是表妹。 等到董氏进来,屈膝福礼,荣宪公主就抬手道:“劳烦舅太太跟我说说这大格格跟福松阿哥亲事的前因后果,要不然回头我见了九阿哥、十阿哥还迷迷瞪瞪的。” 董氏是晓得详情的,也知晓本是自家老爷请托的十阿哥,也没有瞒着,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说句实在话,谁也没想到佟家会阖家问罪,佟家当时不大喜欢大格格姐弟,想要往远了发嫁,就跟公府那边透了话……” “公府那边也巴不得掩了当年的是非,当时除夕祭祖,阿灵阿就直接问起我们老爷大格格的亲事……” “我们老爷怕公府跟佟家将人胡乱嫁了,才想着跟十爷说一声,十爷就说等到十福晋过门,给大格格找一门好亲事……” “没过几日,十爷就跟老爷提了福松阿哥……” “福松阿哥是显祖血脉,还是九阿哥的舅子,又是九阿哥提挈了前程的,我们再没有不满意的……” “国公夫人得了消息,就过来挑拨,将我们老爷的长史说成是卖侄女的婚事换的……” 】 “正泰被湖弄住了,写了信给太福晋……” 荣宪公主听着,心里带了鄙视。 之前就觉得奇怪,这位大格格既是想要攀高枝,也不该放着现成的十阿哥这个姑表哥不攀,惦记上远在巴林的姑表哥。 原来是没攀上。 她不耐烦细打听了,只告戒董氏道:“舅太太要想日子安生,要不将人看住了,要不就是道理说通了,这样横冲直撞的,旁人也没有惯着的道理!” 董氏羞愧道:“奴才一定叫人看紧了。” 这一回一回的,倒是谁都敢找。 再放任下去,说不得回头直接惦记往巴林跑了…… * 乔迁宴过后,舒舒就闲暇下来。 过了孕吐期后,她食欲大增,胃口大开。 惦记的,都是大荤的,一会儿烤鸡翅,一会酱猪爪,还惦记着吃蒜泥白肉、烤鸭。 舒舒自己也无语了。 这个口味随谁了? 九阿哥饮食素澹,自己爱吃肉,也没有吃的这么凶。 有七福晋的前车之鉴,她也尽力在克制,可是整日里抓心挠肺似的,老是惦记各种吃食。 舒舒没有法子,就想着转移注意力,提前预备起礼单来。 十月里,好几个人过生日。 初一是十三阿哥、初三是太后的圣寿节,十一是十阿哥,十三是她自己,三十是四阿哥。 还有小辈,初六那日是直郡王府大格格与三贝勒府大阿哥的生辰。 小辈的生辰简单,就是衣服跟寿面、荷包什么的。 十三阿哥的生辰礼,已经九月底就送进宫了,是四对荷包加一张七力弓。 圣寿节那日,太后早就发话免宴席。 九阿哥就是随大流,早早的进宫,跟着圣驾在宁寿宫外行礼。 至于舒舒这里,压根就没进宫。 之前预备着进了磕头再出来的,结果太后早早的打发白嬷嬷出宫,告诉舒舒不必入宫,等到满三月再入宫。 这也是为什么那日请客,舒舒大部分时间被长辈们按在炕上坐着的缘故,未满三月,叫人看了不放心。 十阿哥这里,什么也不缺,也没有什么特别爱的,九阿哥就记得“大金辟邪”,从顺安银楼定了一对金狮子镇纸,打算让十阿哥摆在书房。 要不然的话,想起搬家吉日尹德穿着素服去了十皇子府,九阿哥心里就不自在。 四阿哥那里,九阿哥也叫顺安银楼一并出货了,是一对金狮子犬,这是跟三阿哥学习,想要前事翻篇。 伯夫人陪舒舒闲话,看着她的礼单,也传授些自己的经验。 像康亲王太福晋这样的贵亲,就要送心意,可着太福晋喜欢的东西来。 像郭络罗大舅家那样的新贵人家,就要送体面,最好送内造的物件。 像诸位皇子阿哥这样的人家,参考其他府的例子,做添减就要送实用。 像都统府那边,是至亲骨肉,要送实惠的,可是也要有个尺度…… * 谢谢盟主爸爸每个月的支持与鼓励,也谢谢大家的月票与红包。 又回来个小侄子,三个孩子,头大了。 下一更1月21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七百五十三章 学问(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听得津津有味儿,世事洞明皆学问。 这人情走礼,也是一门学问。 其实,有两条也很关键。 一条是礼尚往来。 不能我送了你,你不送我,那不是人情往来走动的道理。 谁也不是傻子,让人占一回便宜,还能让占第二回。 还有一条,就是从众。 不从众的礼单,少了让人惊讶,多的的话也让人觉得有负担。 就像之前杭州织造金家的礼物似的,比其他人多了五成,这就让人犯滴咕。 还有就是现在,荣宪公主打发人送的生辰礼到了,舒舒也瞧出不对劲来。 除了寿面、寿桃、衣服料子这些常见的,还有一盘珊瑚朝珠。 这珊瑚是正红色,看着富丽堂皇。 凑数没有这样凑的。 虽说是大姑子跟弟媳妇的关系,可是在乔迁宴之前并无私交,寻常的首饰凑数才对,而不是一盘上好的珊瑚朝珠。 等到礼盒上来,伯夫人看了里头的东西,就道:“不像是外头的东西,应该是内造的物件。” 荣宪公主身边的内造物件…… 多半是公主的嫁妆里的…… 伯夫人道:“这是为了公主别院的事感谢九阿哥?” 舒舒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是,那是九阿哥职责所在!” 换了其他人,或许会借口感谢九阿哥,送了重礼攀交情,可是荣宪公主的身份并不需要如此。 她想到了福松的事情,道:“估摸是在京城住了些日子,晓得了先头福松跟钮祜禄家说亲的事。” 伯夫人道:“那就收下,记一笔,回礼的时候也增加些,没有必要占这个便宜,本也不与他们相干。” 钮祜禄大格格既心高,当时不是巴林部,也会有其他理由退亲。 强扭的瓜不甜。 再说,大家本也没想扭。 舒舒点头,她对这位姑姐的印象还挺好的,是个爽利性子。 等到下个月预备年礼的时候,可以给公主别院那边精心些。 公主别院…… 舒舒想起了淑慧大长公主。 等到九阿哥从内务府回头的时候,她就提起此事,道:“大长公主什么时候去祭奠太皇太后呢?” 这往返皇陵,也是一番折腾,五百多里,要十来天的时间。 九阿哥想了想,道:“汗阿玛过几天要去巡视河工,估计要下月了……” 他看着舒舒,道:“想要出去散散了?应该是不行,这一路走的急呢。” 舒舒摇头道:“没有,是想到大长公主了。” 大长公主还朝,是为了祭祀太皇太后来的,肯定要跑一趟的。 九阿哥道:“姑祖母应该会提前过去,到时候应该是三哥的差事吧。” 舒舒就提了荣宪公主打发人送的生辰礼之事,道:“让她破费了,那串珊瑚朝珠看着很是不错。” 九阿哥就道:“给了就收着,那也是姐姐呢,回头等她离京,给外甥、外甥女预备两份礼就是。” 荣宪公主出降十来年,膝下已经有一儿一女,这次没有带回京城。 舒舒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 钮祜禄家,尹德府。 尹德夫妇从公主别院回来,尹德就耷拉着脑袋。 夫妻俩带了仆妇,防备万一,可大格格也算识实务,并没有拉扯,就跟着回来了。 可是这么大的人了,谁能十二时辰守着呢? 真要下一回往巴林跑,那结果不敢想…… 董氏果决,到家后立时叫管事去请人,去三房请法喀夫妇,去五房请富保夫妇。 虽说这两家的女儿小,可也有女孩。 真要任由大格格闹腾下去,大家都要受拖累。 少一时,三太太过来了。 倒也并不意外。 法喀已经废了,除了婚丧大事,鲜少在族人前露面。 富保夫妇随后也来了。 尹德亲自迎了进来,看到兄长也是讪讪的。 作为国公之子,同样是庶出,幼年丧父后也相互扶持长大。 这一年来,才疏远了。 富保见他脸色不好看,眼下也青黑,拍了拍他的肩道:“也别太难过了。” 换源app】 他以为是请他们过来,是说正泰的身后事。 正泰殇亡,不能入钮祜禄家福地,可也要安葬。 正泰名下,还有他之前分的四房产业与生母的陪嫁。 要是给正泰过继嗣子的话,这产业可以封存;否则的话,也要有个安排。 尹德看着兄长,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等到诸人在客厅坐了,尹德就沉声说了大格格这两回的失礼。 “二十六那天去了十皇子府外,十爷没叫上前,叫人驱散了;后头说要去广化寺陪正泰,就安排了嬷嬷丫头跟着过去,结果今日闯到公主别院去了……” 三太太讥笑道:“一个小姑娘,想要看还看不住?” 尹德叹了口气,道:“三嫂,五哥、五嫂,我也是没有法子了,侄女过来的时候都十二,又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这道理也揉开了、掰碎了,可是说不通!” 大格格的处境,哪里好继续折腾? 她没有亲自害死正泰,可是正泰也因她而死。 这个时候她本该安安静静几年,等大家忘了这件事才对,而不是这样上窜下跳。 富保皱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六乐意抚孤,他只有称赞的,可是抚孤抚成这个样子,也是万万没想到。 瓜尔佳氏也是闭口不言。 尹德夫妇的人品行事,都在他们眼中,这几年待姐弟两个,如同亲生的一般无二。 正泰那里,该有的教养管教都不缺,调皮的时候也动手打过,并没有因为是养子就多有顾忌。 大格格这里,因为是小姑娘,来的时候年岁又大了,还真是无法下手管教,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品格。 董氏见大家的反应,也明白了。 都不喜欢大格格,可是也没有人乐意当坏人,不是怕被小姑娘记恨,而是没有必要。 他们夫妻邀请兄嫂过来,本就是做个见证。 眼见着尹德还拿不定主意,董氏就道:“大格格跟我们不亲,我们也没法子教养,那就先送到盛京吧,正泰名下产业,四房的那些给四房的几个兄弟,四嫂嫁妆里的留给大格格,回头大格格出嫁的时候直接做嫁妆……” 旁人也没有异议。 三太太道:“天也渐冷了,别耽搁了,要送就抓紧送吧,别再闹出其他故事来。” 董氏苦笑道:“我也不敢留……” 关于大格格的的处置,大家就有了默契。 大格格被关在自己的屋子里,也在想着应对之法。 在公主别院时,她不乐意失了体统,老实的跟着叔、婶回来,可是也不是任由他们发作的。 真要闹起来,她也不怕。 她想着各种应对法子。 结果…… 早上醒来,她就察觉到不对。 她已经不在家中。 她想要呼叫,可嘴巴里被塞了帕子。 她想要挣扎,手脚都被捆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一左一右的按着她…… * 舒舒安心养胎,接受伯夫人的主母教育,日子过的惬意。 她压根就不知道钮祜禄家大格格的动静,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 不相干的人罢了。 反倒是对新来的典仪张廷瓒,她问了两回,还叫了福松过来道:“这是现成的老师,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这一位在后世名声不显,可是他却有鼎鼎大名的弟弟张廷玉。 那一位可是三朝元老,现在还是个小嫩苗。 可惜的是,对方有一个阁老父亲,不需要人提挈,要不然的话,正可以锦上添花。 福松想了想,道:“我抽空请教,也不好乱了主次。” 皇上选了这么个人下来,是要教导九阿哥规矩的,还是当以九阿哥为主。 舒舒也晓得这个道理,点头道:“就是不冲着科举,有这么一位翰林学士在,多请教利大于弊。” 福松应了。 张廷瓒这个典仪,当得很接地气儿。 跟着高衍中挑护军,挑男女人口,还挑小厮。 挑了一圈之后,他察觉出不对劲,私下里问高衍中,道:“高大人,怎么入府执役的都是嬷嬷跟媳妇子?” 不应该还有小女孩么? 高衍中道:“我们旗人的规矩,未婚的小姑奶奶金贵着,除了内务府小选之外,旗下选人,除非是给格格们选近侍或伴当,否则不选女孩。” 张廷瓒觉得这个规矩挺好的,女孩子家就是当以贞静为要。 可是等见到福晋房里的丫头,被当成管事似的使唤,还有直接放出去做掌柜的,他又湖涂了,私下里问高衍中,道:“不是当约束么?” 高衍中笑道:“大人也在内城生活十几年,怎么还不习惯?别说是福晋身边的姑娘,就是福晋出嫁之前,出门也是不用避人的,您上街多转转就见识了,这未婚姑娘行事更自在些……” 张廷瓒是书香门第出身,打小受到的教育与这个截然相反。 他倒是并不迂腐,只是有些不习惯。 高衍中见他并无翰林学士的架子,为人谦和,也是有心交好,私下提点道:“大人只要晓得,这九皇子府是九爷的皇子府,也是九福晋的皇子府就好,皇上降临,九爷都未必会牵马扶鞍;齐大人过来,却是如此……” 张廷瓒听了默默。 不知道皇上晓不晓得这个。 这是谁家的好大儿? 好像有些缺家法管教…… * 除夕快乐,大家好好过年,吃喝玩乐,别老玩手机了,^_^。 第七百五十四章 奇怪的面(第二更求月票) 十月初九,圣驾巡永定河,命皇长子、皇四子、皇十三子随驾。 等到圣驾出京,宫里气氛就不同。 连带着内务府,好像都一下子松懈下来。 九阿哥心情也正好,由高衍中出手,小汤山那边的收尾不错,该买的地都买了。 在计划之外,离行宫十来里的地方,还多买了两片林地。 这像是搭头,却是九阿哥专门吩咐的。 是两个成熟的果园,一个种苹果跟大白梨的,一个种核桃、栗子的。 干鲜果都有了。 剩下的,就不着急了。 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再规划行宫就行了。 两年的时间,足够修的尽善尽美。 “老十后个生辰,十四阿哥惦记过来,到时候要在家里住一晚……” 九阿哥这日回来,就告诉舒舒道。 一个孩子,早先熊些,现在看着也乖了。 舒舒也没有什么厌的,只笑道:“皇上不在,上书房也不用请假了?” 九阿哥摇头道:“他哪敢直接逃课?就是下晌早些出来,次日一早再进宫。” 舒舒点头,道:“那十弟那边摆酒么?” 九阿哥摇头道:“不摆,就是散生日罢了,应该就是家里的人吃顿饭。” 舒舒都没有说旁的,只道:“那我生日,也从此例?” “嗯!”九阿哥点头道:“嫂子们也会体谅的,想要摆酒,明年再摆。” 两回请客,虽没有请外人,可是他们做主家的,也要全程陪着,耗费精力,并不轻松。 舒舒摇头道:“怪累的,也不爱请客。” 九阿哥想了想上回的抛费,还觉得肉疼,道:“这小崽子的礼,送来送去的,往后咱们家要吃亏了,他们一家家的,都好几个了……” 舒舒听了头疼,道:“太闹了,受不住,咱们家里有一个、两个就行了。” 九阿哥看了她的肚子一眼,道:“一个就行,你身体要紧,这生孩子怪吓人的,爷都不敢想。” 平时身上长个火疖子还难受呢,更不要说那么大的肉疙瘩,一点点的长大,最后还要生出来。 】 舒舒就拉了他的手,道:“要是这一个是小阿哥,那咱们缓几年,等到二十四、五了再要小的;要是个小格格,那也歇两年,调理好身体再要下一个,像大嫂那样一个连着一个,我是不敢的!” 九阿哥的手一紧,瞪了她一眼,道:“赶紧收回去,跟大嫂比什么?也不怕忌讳!” 他轻哼道:“就这一个,要是两个,到时候手心手背的,咱们也偏心了怎么办?” 舒舒也不跟他争辩,只笑着说起今日的消遣,道:“没想到打金挺有意思的,明年生了小的,我也给爷亲手打个小物件……” 随着包衣男女入府执役,皇子府的一切也井然有序起来。 西小院的兆佳格格,也得了一个老供奉做师傅,开始了打金生涯。 就在她住的院子前头,舒舒叫人给预备了一个金银小作坊,除了打金的基本工具,还准备了锻造用的碳炉。 今日天气正好,闲着无事,舒舒就过去转了一圈,一下子也爱上了。 金子软,直接捶打、拉丝很有趣。 九阿哥听了,忙道:“往后不许过去,不干净!” 嗯? 舒舒看着九阿哥,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 九阿哥道:“金银匠人,寿数多不高,上了年岁容易得肺病,应该是中了金毒的缘故。” 这样一说,舒舒就明白过来。 应该是粉尘入体引发的呼吸系统疾病,或者累积导致的重金属超标引发的肺病。 隔行如隔山,她压根就没有留意过此事。 她捶了九阿哥一下,嗔怪道:“爷既然晓得,怎么不早儿提醒我一句,还关系兆佳格格呢……”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那是从业十年、二十年的老匠人才会如此,她一个学徒,还不知道有耐心学几天,想这个太长远了。” 这双标的很明显了。 舒舒打算回头跟兆佳格格提醒一下,带个口罩,或是减少在金银工坊的时间。 有爱好是好事,可是身体也是紧要的。 次日,用了早饭,九阿哥去了内务府,舒舒就叫核桃请了兆佳格格过来。 兆佳格格穿着家常衣裳,袖子是特意收窄了的,如此系上围裙就能打金。 见了舒舒,兆佳格格就拿了几个金戒指过来,道:“福晋您看,奴才昨儿压的戒指,用的梅花模子……” 舒舒就接过看了,因为是压的戒指,花色比较统一,分量也相差不多,一个戒指也就一钱左右,适合女孩子佩戴,边缘也打磨过了,看着也是平滑。 舒舒赞道:“不错,可见是有底子了,都能做出小活计。” 兆佳氏抿嘴笑,道:“奴才这几日也在画锞子的花样子,回头画好了,试做出来,您再选样子……” 舒舒见她快活的跟小鸟似的,也不由跟着带了笑,点头道:“好,我等着。” 可是该说的话,叫了人来,还是要说。 她就先问道:“眼见月中了,下月就要预备各处年礼,你家里那边,也会打发人赏东西过去,你家里还剩什么人,有什么要自己准备的没有?” 兆佳氏收了笑,道:“奴才家现在应该是六口人吧,奴才玛法、奴才阿玛、额涅,还有过继来的堂兄,听说大前年就成了亲,去年添了个侄儿……” 家里前些年打发人给她送信,无非是惦记她一年那几两银子。 她憋着气,都没有搭理。 直到去年入了二所,成了皇子后院的格格,她家里才不再念叨着日子紧了,反而凑了一百两银子,托人给她送进来。 兆佳氏也坦然受了。 自己如果不是小选入宫,家里也要给置办嫁妆的。 不过皇子所的事情瞒不过刘嬷嬷,就被刘嬷嬷旁敲侧击,借口安排她比王格格先侍寝,将银子勒索了去。 后来福晋大婚赏了一回。 这两年下来,福晋虽是不让她们去前院,可是日用没有克扣过。 现在她手上也攒了些,初心不变,依旧是不想让他们占便宜。 她想了想,道:“要不奴才自己预备吧,给奴才额涅、阿玛做身衣裳,加一对荷包,也算是尽孝了,他们当初舍得送奴才入宫,就是选择了骨肉生离,不用往前凑合。” 舒舒也由她,道:“之前对金行不懂,也不知道弊端,昨儿去看了一回,发现不单单是烟熏火燎,,这银金捶打起来,也有碎金碎银蹦出来,人在屋子里待久了,容易得喘疾,你玛法既是老匠人,你当晓得这个弊端才是……” 兆佳氏听了,带了紧张,道:“福晋,那个是要经年的老师傅才会不舒坦,奴才还是学徒呢,不用担心那个。” 舒舒安抚道:“我不拦着你,只是你的身体是自己的,你也要学着爱惜,天热的时候还罢了,现在这种气候,带了口罩,遮了口鼻,也安心些,平日里膳房那边,也要碗银耳羹、萝卜汤什么的润肺。” 兆佳氏忙不迭的点头道:“奴才一定爱惜身体,奴才回去就缝口罩。” 旁人不知道口罩是什么,兆佳氏是晓得的。 去年冬天的时候,二所外头洒扫的太监,都赏了棉帽子、手套跟口罩三件套。 这也是为什么九阿哥夫妇在包衣跟太监中口碑天差地别的缘故。 在太监眼中,九阿哥夫妇是宫里顶顶体恤人的主子。 平日里也没有如何,可是怜下。 能体恤他们的辛苦。 兆佳氏想到这个,心里更安了几分。 福晋就是这样的人,说的不多,可是做的不少。 这两年来,对她们确实多有包容。 王格格…… 本是个比自己聪明的,可到底是想不开…… * 转眼,就是十月十一,十阿哥生辰。 没有设宴,也没有派帖子。 不过按照惯例,各府的寿礼也是早就送过来的。 舒舒这里,也不能真的就送一对孤零零的金狮子,还是预备寿礼,比其他人的寿礼丰厚。 寿面、寿桃就是两样,而后是两身衣服料子、一顶貂皮帽子、一双牛皮靴子,一对荷包。 陪着吃寿面的,也没有旁人,就舒舒跟九阿哥,还有一个跟着九阿哥回来的十四阿哥。 就是今天这面,好像粗细不大一样。 九阿哥与十四阿哥低头看着,兄弟俩不约而同的露出挑剔来。 这两个倒像是同胞兄弟了。 眼见着九阿哥想要唠叨,舒舒就在桌子上掐了他一下。 夫妻有了默契,九阿哥就将话咽了下去。 到了十四阿哥这里,舒舒则是横了一眼,也都乖乖的了。 倒是十阿哥,没有留意其他人的眉眼官司,只看着十福晋,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道:“福晋辛苦了!” 十福晋摇头道:“不辛苦,我做得欢喜,也乐意给爷做面条。” 十阿哥嘴角翘着,道:“回头你生辰,爷也给你做面……” 十福晋想了想,道:“要不还是银丝面吧,可费事了,和面和得我都迷湖了,添了好几次面跟水……” 十阿哥摇头道:“没事,你能给我做,爷也能给你做,到时候你教爷。” 十福晋点头道:“我教,到时候我再做一遍,不会这么笨了。” 十阿哥笑道:“不笨,多聪明啊,一遍就学会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 不一样(第三更贺除夕) 幸好除了面,其他的菜看着都是正常的。 尤其是一碗蘑菇炖鸡,跟宫里的不大一样,用了十来种干蘑菇。 十四阿哥第一次晓得蘑菇竟然比肉还好吃,每一次夹出蘑菇,都是不重样的,可是口感很滑,嚼起来比肉还好吃。 还有一道锅包肉,是酸甜口的,又酥又脆的。 还有一道炭炉烤羊肉,里面放了香菜跟辣椒丝儿,混在一块,荤香四溢。 十四阿哥吃的心满意足。 至于十哥· 哼! 好像谁不娶福晋似的! 回头自己跟汗阿玛说一声,一定要给自己找个长的好,还擅长厨艺的,到时候自己请一桌人,也显摆显摆…… 木。 霸州,冰窖地方。 同十皇子府的生日席面相比,行在饮食要简单的多。 随着圣驾出来的,除了三位皇子,还有工部尚书王鸿续、原河道总督王新命、直隶巡抚李光地等人。 原河道总督王新命也是老臣,康熙三十一年从河道总督任上革职,这次提起来,就是专门负责永定河河工。 今日,圣驾亲临霸州河堤,又亲自查看了三处河口,还在郭家务村南大堤亲用仪器测量,勘测河内淤泥。 从早到晚,奔波了一整日。 晚上也没有去行宫,而是宿营在外。 大家随着圣驾行动,也跟着劳累一天,早已经又饿又乏。 行帐里,康熙正跟几位随臣提及今冬修筑堤坝之事,大阿哥、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随侍在旁。 因为河内淤泥高的缘故,现在河水冰冻至堤坝边,要是不加高的话,明春水发,难以堵御。 需增加堤坝,可是不宜取近堤之土,否则成了沟壑,水流沟内,有伤堤坝根基。 此事,需要工部与直隶巡抚衙门协理,几位大臣也恭听圣命。 等到大家恭听了圣训,康熙眼看着时间不早,就示意梁九功传膳。 是用晚点的时间了。 少一时,梁九功带了几个侍卫提了食盒进来。 一人一碗面,两份佐面小菜,一道茄鲞,一道腌苏子叶。 红烧牛肉面的味道,瞬间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大阿哥看着眼前的面,心里生出几分不足。 御膳房预备的酱料只有红烧牛肉酱,实际上这面条,配香辣牛肉酱更好吃。 四阿哥看着面,眼中也带了可惜。 他也挺喜欢这个面的,可软可硬的,也比较好克化,只是他口味清淡,不爱肉酱的浑浊,更喜欢只放干菜包的,也比较好吃,比较清爽一些。 十三阿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肚子里像是有涸黑洞,早就饿了,见是自己喜欢吃的,眉眼带了欢喜。 九哥、九嫂那边已经琢磨出好几种味道的酱料,有红烧牛肉、香辣牛肉、卤肉酱蘑菇酱、酸菜肉丝几种口味。 十三阿哥都喜欢,不挑食。 康熙见几个臣子拘谨,示意大家端了碗筷。 吃了一口热汤,他露出惬意来。 自打去年御膳房收录了这道面,他出巡的时候就常叫预备下,很是方便。 同样的道理,将面换成煮好晒干的米,也能在行营做出快粥。 调配好的酱料里有油有盐,味道真不错。 因为吃面,康熙想起了九阿哥,也想起初二那天在九皇子府看到的暖房。 等到用了晚点,大臣们也退下去,他就留下了四阿哥,道:“想过明年开春怎么试种了么?” 四阿哥想了想,道:“九阿哥之前想的分散试种的想法不错,只是儿子想着,不好都在京畿之地,可以在口外牧场与盛京皇庄分别试种” 康熙若有所思,似透过帐篷看着外头似的,道:“似霸州这种多滩涂河道的,也可以叫人试种,若是功成,百姓也多一裹腹之物。” 因为永定河泛滥的缘故,河道两侧良田少,多少零零散散的淤地。 不是涝,就是旱,并不适合种正经粮食。 四阿哥记下,带了羞愧,道:“是儿子思虑不周。” 康熙看着他道:“自古以来,北方种谷,南方种稻,想要推广新粮种,不是一年两年能功成之事,以不侵占良田为先,否则若有不足,百姓不安。” 四阿哥认真听了,也晓得这涉及民生,不是纸上谈兵之事,郑重道:“儿子领命,前两年只会在各地皇庄试种,等到试种过后,也会遵汗阿玛之命,徐徐推广,不侵,良田……” 康熙点头,比较满意。 这个儿子少年时性子有些急躁,可近些年也稳重许多,处理事情也仔细。 他倒是明白为什么初二那天四阿哥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插手新粮种试种之事,九阿哥实不是让人放心的。 他跟四阿哥道:“幸好有你,要不然老九玩心重,也没有长性,平日里想一出是一出,指不定什么时候没了兴致就撇在脑后。” 四阿哥说了句公道话,道:“九阿哥有仁心,能想起这个,已经是难得,不会轻。” 康熙想起那日的“大集”,轻哼道:“什么时候能规规矩矩的,朕也就不操心了。” 十七岁的人了,能跟三、四岁的侄子们玩到一块去,也就是这点出息了。 四阿哥只道:“有能力了,才爱折腾,不过也是因为晓得汗阿玛慈爱,有您在后头兜底,才敢扑腾的这么厉害。” 可是百十万两银子,毕竟不是小数,四阿哥这几日也担心来着。 别看九阿哥现下信誓旦旦的,可是这世上哪能有保准的事呢。 万一有个闪失,那就是个大窟窿。 这次假的亏空,有他们这些兄弟帮衬;可是真要出了真的亏空,他们兄弟的银子也干了,还去哪里扣钱去? 提前在御前打个报备,也是想要帮九阿哥一把。 要是羊绒织场回头真的出了纰漏,也希望汗阿玛念在九阿哥为国为民的功绩上帮。 康熙看了他一眼,听出他未尽之意,道:“不务正业,只这一回,真有了亏空,往后就老实在内务府当差补亏空!” 他说的是内库那五十万两,四阿哥以为是大家的欠债,斟酌着说道:“左右也没有用钱的地方,也没人催他还债,试试就试试,万一功成,以后也可以委以重任。” 康熙看了他一眼,还真是挺有哥哥的样子,能看到九阿哥的长处,也能对九阿哥的短处包容一二…… 木。 京城,九皇子府,前院客房。 九阿哥不想做好哥哥了! 弟弟太磨牙! 絮叨死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羡慕老十三,汗阿玛也答应了下回给你派差事!” 九阿哥觉得自己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他仔细地打量十四阿哥两眼,道:“你还是爷的十四弟么?不会是被什么老东西抢了壳子吧,怎么这么健忘?” 十四阿哥忙道:“九哥说什么了,大晚上的,不兴吓人的!” 他的胆子不大,尤其是去年冬天接连吓了两回后,怕黑怕鬼怪。 九阿哥伸出手来,点着手指头,道:“那你自己想想,今儿你念叨几回了?在上书房门口念叨一回,出了地安门又念叨一回,吃饭之前跟老十念叨一回,现在这个已经是第四回了!” 听得人都要烦死了。 十四阿哥眼神有些飘,道:“这么老些回了?弟弟都没察觉,哎,就是话赶话想到这个了!”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羡慕十三阿哥就羡慕呗,谁还笑话你不成?” 十四阿哥听了,脸就挤成一团,不平道:“汗阿玛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跟十三‘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怎么出巡只带了十三,不想着带我?”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十三都十四岁了,当大人使,带着能给大哥搭把手,也跟着学习安排防务,带你做什么?每天里汗阿玛着急忙慌的巡视永定河,回头还要哄孩子?” “九哥·” 十四阿哥不干了,道:“我怎么就是孩子了?前头的几个哥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开始跑腿办差了!”, 九阿哥轻哼道:“你也晓得那是前头的哥哥们?你都排到十四了,还想要跟前头的哥哥们比,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前头的哥哥们落地时,宫里没有立下皇子,只要立下了,就是大宝贝,都是汗阿玛亲自看顾的,要么送到外头养,要么就是太后跟妃母们养,金贵着呢,从爷开始,就是散养了,不缺儿子了呗!” 十四阿哥带了委屈道:“可是之前汗阿玛也宠我啊,当时待我比十三还宠,怎么说变就变了?” 跟着南巡一回,又北巡一回,十四阿哥不是没发现这区别,可是爱面子,也不好跟旁人提,今儿实在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九阿哥见他眼圈都红了,晓得说狠了,道:“想多了,爷瞧着汗阿玛待你们俩没有太大区别,都当幼子待的,没将你们当大孩子,所以跟对哥哥们不一样,等你们出了上书房就好了……” 十四阿哥闷闷道:“可是现在有了十五跟十六,还有十八阿哥,我跟十三早不是幼子了……” 旁人只当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生母出身低微,是无足轻重的小皇子,可是十四阿哥知道,不是的。 汗阿玛也当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是幼子了…… 第七百五十六章 双喜(第一更求月票) 十四阿哥这样子,九阿哥觉得没眼看。 要是自己跟老十也像他这样不平,那不得将自己憋屈死了。 果然,弟弟都是讨债的。 他站起身来,打算回内院陪福晋去了。 十四阿哥拉住他的袖子,可怜兮兮,道:“九哥别走!” 九阿哥见他这么怂,嫌弃道:“都多大了,有什么好怕的?等你成丁了,还要嬷嬷值夜不成?” “可那时候不是有弟弟福晋了么?” 十四阿哥顺嘴说着,随后反应过来,忙摇头道:“弟弟没害怕,就是不习惯,这屋子生,方才九哥还提什么壳子什么的,怪吓人的……” 九阿哥也不跟他歪缠,道:“行了,那你睡吧,我不走!” 十四阿哥立时笑了,道:“那九哥您睡哪儿?” 九阿哥道:“我在南炕,省得被你呼噜闹醒了……” 十四阿哥都囔道:“我才不打呼噜呢!” 絮絮叨叨的,到底睡着了。 九阿哥就蹑手蹑脚地出来。 十四阿哥的谙达太监还没歇下,见状迎了过来。 九阿哥就打着哈欠吩咐,道:“进去给阿哥值夜吧,省得惊了。” 谙达太监轻声应了。 九阿哥就离了客院,回正房去了。 舒舒下午睡了一个时辰,这个时候还精神着。 她想了烧蓝之事,这些日子忙忙慌慌的,都忘了问九阿哥后续了。 九阿哥打着哈欠进来的,见她还不睡,先是欢喜,随后嗔怪道:“这要三更了,还等爷做什么?爷还能在外头留宿不成?” 舒舒:“……” 这么晚了么? 还真没有留意。 之前伯娘跟齐嬷嬷都在,她兴致勃勃地跟两人提及小汤山的温泉庄子。 明年春天开始动工,明年冬天就能过去泡温泉了。 到时候肚子里的也生出来了,想想都叫人期待。 齐嬷嬷听了,欲言又止,很想要告诉她,小孩子半岁的时候还小呢,离不得额涅,怕是拖着她离不开身。 可是见舒舒兴致正高,她没有扫兴。 伯夫人却觉得舒舒计划的不错,等她生完孩子,就是要好好调理调理身体。 等到入更后了,两人离开,舒舒则跟小椿说起府中人事,让她多留心当差的妇人、嬷嬷。 挑猪看圈。 父母行事稳当的人家,儿女的教养错不了。 至于敕命,并不着急。 与其往世官人家去挑子弟,让人家不情不愿的,还不如在寻常人家挑子弟,回头人才出色,提拔起来就是,左右府里也缺人手。 小椿道:“都是奴婢的玩笑话,只要不离了福晋,怎么都行。” 这话不是虚的。 身边这几个小字辈的丫头,都是从舒舒五、六岁就跟在身边的,一起长大,相伴了十来年。 主仆几个提及小时候,少不得也扯了半天闲话。 所以舒舒压根就没等九阿哥,反而带了几分小快活。 即便是夫妻之间,也需要保持距离。 舒舒自不会跟九阿哥说这些,岔开话道:“这样留十四弟一个人行么?” 九阿哥撇嘴道:“白长大个子,还跟孩似的,让他的首领太监值夜了。” 舒舒想了想十四阿哥现在的身量,就比自己矮一拳头,确实有些大人的模样,还没有到变音期,不过也不远了,声音已经有些变化:“宫里的孩子,懂事不懂事的,说早也早,说晚也晚。” 早的是长了满身的心眼子,见识比寻常孩子多;晚的是行动起居都是一堆人服侍,自立性差了些。 九阿哥摆出虎爸的架势来,道:“都是汗阿玛惯的!往后咱们家的小阿哥,可不能这样惯着,没个男子汉的架势!” 舒舒看着九阿哥笑,想起他跟十四阿哥吃饭时的情景,那挑食的神态一样一样的。 九阿哥被她笑得心里发痒,拉着她的手揉搓着,哑着嗓子道:“还有半个月,爷要憋死了,好舒舒,心疼心疼爷吧……” 这个肉麻劲儿…… 舒舒觉得自己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九阿哥却黏上了,不肯撒手。 舒舒想要装个懵懂来着,结果九阿哥已经低声:“就跟去年腊月时似的……” 当时两人守孝,怕不小心怀孕,就换了科目学习。 …… * 次日,九阿哥神清气爽。 十四阿哥则满脸哀怨,恶狠狠地咬着肉包子,跟舒舒告状道:“九嫂,九哥不义气,说是陪我睡的,半夜跑了!” 舒舒点头道:“是不对,十四弟难得来一次,怎么能这样?” 结果折腾的自己好辛苦,一点儿也不体恤自己。 十四阿哥得了支持,气鼓鼓地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还当自己孩子呢?再这样,没下回啊!” 十四阿哥立时老实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整日里上课、上课、上课的,日子乏味,他也想要偶尔出来散散心。 去年的时候,他好声好气地求过四哥两回,都被拒绝了。 哼! 好像自己没有其他哥哥似的。 这不是有九哥么? 等到吃了早膳,兄弟俩就出府去了。 一个上学、一个上衙门。 舒舒昨晚吩咐膳房预备了两盒子吃食,都是肉干、肉脯什么的零嘴儿。 不知道十四阿哥往后挂大将军王的时候是什么样,算算时间那要二十年后,应该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现下依旧是小屁孩一个…… * 永定河就在京畿,圣驾出巡所在,也是距离京城不到两百里的地方。 因此,舒舒生日过去没几日,圣驾就回銮了。 这期间,又薨了一个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李天馥十月十五病故于京城宅邸,享年六十五岁。 这一位阁臣,倒不是急症,今年七月就病了。 圣驾当时在塞外,得了消息也派遣内阁学士带着御医去探视赐药,回京后也多次问起李天馥病情,亲自过问脉桉。 能想到法子都想了,也就是在熬日子,如今没熬过去。 九阿哥回来,跟舒舒提起此事,道:“老师那边的贺礼可以预备起来了,还有张家那份,看在张大人面上,也要预备一份。” 早在九月,大学士阿兰泰薨时,夫妻说过此事,就是马齐入阁之喜。 没想到居然拖到现在。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道:“爷怎么觉得,汗阿玛就是等李天馥薨呢。” 舒舒也觉得像,通常封了阁臣,就不怎么动地方了。 李大学士病了小半年,脉桉已经在御前。 不过李大学士没有阿兰泰的体面,皇上并没有辍朝一日,以寄哀思。 皇子府岁月静好。 舒舒被九阿哥整日里念叨着,也开始算着什么时候满三月。 等到下旬,就应该应足足三月了。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开始适应了,没有那么嗜睡了,胃口跟过山车似的,从害口到馋口,到现在恢复平静。 就是这肚子不对劲! 居然微微凸起! 舒舒没有生过,可是也晓得不应该是如此的,总要四月才开始显怀。 自己才三个月? 她刚开始怀疑自己吃胖了,毕竟这大半月,一日五餐,还吃了不少肉,可是手感不对。 肚子上不是脂肪那种宣软,里头硬邦邦的。 她有了猜测,一时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担心。 齐嬷嬷也发现了,还当她胖了,很是担心,私下里叮嘱小棠,是不是改改食谱,不能将孩子养得太大。 伯夫人却是记得弟媳妇当年也有一次怀孕如此。 因此,这一日姜太医请平安脉时,伯夫人就过来,盯着太医。 姜太医这一上手就察觉出不对来,跟之前的脉像不同,越发滑而有力。 舒舒穿着宽松衣裳,看着脸色很好。 姜太医犹豫了一下,道:“请福晋左手脉。” 舒舒就换了左手。 核桃将丝帕盖了,姜太医伸搭上脉。 这一上手,就很明显了,左手亦是滑脉。 姜太医放下手,贺喜道:“恭喜福晋,瞧着脉像,应该是双胎。” 舒舒摸着肚子,也不知该不该欢喜。 这个时候的双胎…… 她觉得自己并不伟大,对于肚子里孩子感觉也很微妙,还是更爱惜自己一些…… 伯夫人在旁,也悬心,可是当着舒舒的面也不好直接问,怕问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吓到她。 姜太医见状,抚摸着胡子,声音平静,对伯夫人道:“福晋身体康健,双胎辛苦些,可是产关好过……” 同时孕育两个胎儿,通常不会足月,会要提前生产,胎儿也比单胎小。 只有因为双胎使得胞宫辛苦,更容易引起产后崩漏之事,他也隐下没说。 还不到说的时候。 伯夫人听了,松了一口气。 舒舒也反应过来。 现在这个时候,对于女人来说,最危险的就是第一次生产。 福松的生母,小松的生母,都是生头胎的时候没的。 那这双胞胎,应该不全是坏事……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匆匆回来。 他当然记得今天是自己福晋请平安脉的日子,可是乾清宫传召,将他、赫奕、哈尔雅图都传召过去了,就是为了太子东巡之事。 】 关于毓庆宫,九阿哥是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 康熙见状,就指了赫奕负责此事。 出了乾清宫,九阿哥就反应过来不对劲。 这个,还用专门指么? 御前不过问的话,也是赫奕负责毓庆宫与太子的相关事宜…… * 小九祝大家新年快乐,吉祥安康! 第七百五十七章 福佑(第二更求月票) 听说舒舒怀的是双胎,九阿哥跟舒舒的反应差不多,不喜反惊。 “好好的,怎么就两个了?” 九阿哥忍不住高声,带了焦急道:“就那么大的肚子,装一个孩子都费劲,两个得坠成什么样?谁受得了?” 姜太医忙安抚道:“这是积善之庆,福佑所及材。” 九阿哥搀着舒舒的胳膊,不去听姜太医的絮叨,看着她的脸,关切道:“坐着累不累,压着腰疼不疼?” 他心里已经后悔了,顿足道:“都是爷不好,不该贪心的!” 诸人: 倒是舒舒,跟他当了一年半夫妻,有些明白九阿哥的脑思路,笑道:“碰巧罢了,不相干。” 九阿哥后悔之余,就后怕起来,道:“幸好第一拨只让人挖了两丛竹子,要是四丛、五丛的……” 舒舒实在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说胡话。 自己是猪么? 还四倜、五个的?! 伯夫人与姜太医这才明白过来,说的是竹子。 伯夫人想到了后来又移栽了好几丛,若是应在子嗣上,还真是繁茂之势。 都说女儿肖母,那样的话似乎也不叫人意外,只是接连产育之苦,伯夫人没有经过,却是也从头看到尾。 舒舒额涅要不是后来调理的好,生小七后做了双月子尽心调补,还不知什么样。 伯夫人心里记下,等到这一胎生完,要劝舒舒避孕,总要养个两、三年,再要下一胎。 像舒舒额涅那样,九年生育五次,实在太密了。 现下舒舒身孕满三个月了,对外不用瞒着了。 九阿哥待不住,眼见着舒舒还好,立时往宫里去了。 除了报喜,就是请旨,想留姜太医在皇子府当值,而不像现在这样每旬请两次平安脉。 这可是三个宝贝疙瘩,再金贵也是应当的。 要是福晋有个闪失,他觉得自己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舒舒则是想起好久没往宫里请安。 之前她生辰,太后跟宜妃都打发人出来,她之前想着满三个月入宫谢恩的。 现下她查出双胎,只能更加小心的养胎,倒是不好跟着嫂子们入宫请安,否则倒是让长辈们牵挂。 不过也可以报喜了。 她就打发人去了五贝勒府见五福晋,提及此事,想要请五福晋明天入宫的时候,带自己这边的人同去。 明天是十月二十五,皇子福晋们入宫请安的日子。 五福晋得了消息,没有耽搁,亲自过来了一趟。 不是为了带人入宫请安之事,是听说她怀了双胎之事,有些不放心。 舒舒又变成刚查出身孕的状态,被当成了娇娃娃。 大家恨不得睁大眼睛盯着她,生怕她累了。 舒舒百无聊赖,听说五福晋过来,欢喜的不行,就想要出迎,被大家劝下了。 五福晋进来,就见到满脸无奈的舒舒。 “这是怎么了?” 五福晋带了关切问道。 舒舒幽怨地看了伯夫人跟齐嬷嬷一眼。 或许这世上最恐怖之事就是未知。 真要经历过生产之人,说不得就将怀孕视若寻常了。 这两位长辈都没有经历过产育,当成了天大的事了。 伯夫人在旁解释道:“非要亲自去迎福晋,被我们拦了,不乐意了……” 五福晋也带了不赞成,看着舒舒道:“这个时候不好随心,别说是我本不是外客,就算换了生客,也用不到你出迎。”, 舒舒笑道:“也是想要透透气,总不能一天尽闷在屋子里。” 五福晋就道:“那也当中午,外头暖和时候出去熘达,现在都起风了……” 小妯娌说话,伯夫人就先回宁安堂了,齐嬷嬷也回了后罩房。 舒舒拉着五福晋道:“又要麻烦五嫂,今天太医诊出双胎来,我们爷着急忙慌地往宫里去了,我怕娘娘跟皇祖母听到一句、两句的跟着担心,就想着叫嬷嬷过去代我请安。” 五福晋道:“不用客气,是该禀告一声,长辈们也安心。” 五福晋这里是人情,宫里还要做报备,舒舒又打发周松拿了九阿哥的帖子跑一趟侍卫处口。 舒舒眼见着五福晋的关切真心实意,也比较体谅她处境,小声道:“我们爷先头还后怕呢,幸好从红螺寺挪的竹子是两丛,要不然就要出大事,也是巧了,谁想到会是双生呢……” 五福晋听了,笑道:“可见是吉兆,正好应在这里。” 舒舒就道:“现下想想,当时我们去上香前,我们爷可虔诚了,斋戒了小半月……” 实际上并没有。 只是舒舒想起一个说辞,夫妻黏在一起的不容易怀上,反倒是那种探亲式的亲密更容易怀孕。 这其中有一定的科学解释。 舒舒不好直接说大伯子的房事,就旁敲侧击。 五福晋心神领会,霞飞双颊,岔开话道:“真要快些去红螺寺了,要不然这竹子怕是都要抢不到……” 宗室里缺儿子,大有其人。 旁人不用太在意,可是庄亲王却是身份高、辈分也高,得了消息,肯定要求子的。 舒舒听了,忙道:“这灵不灵的,也要分人,庄亲王许就是宜女之相。” 庄亲王比康熙还年长几岁,今年已经整五十了,求了三十多年子,府中妾室都是按照宜男之相来的,可是这么多年来也只添了两个庶女。 舒舒是怕庄亲王那边求子不成,破了红螺寺的求子神话。 五福晋笑容很平和,拍了拍舒舒的手,道:“这世上,儿女缘分说不清,有人来得早,有人来得迟,我们府里有了弘舁,与我也是好事·……” 要是没有弘异的话,她还三年没有动静,那不知道后头要赐下几茬格格了。 皇太后再慈爱,疼爱的还是五阿哥,不会坐视五贝勒府没有儿子。 舒舒很喜欢五福晋的豁达。 本来就是如此,她们的身份,有亲生子是好事,没有亲生子,就要想开些。 有的时候没人为难,是自己为难自己。 木。 乾清宫外。 九阿哥已经等了好一会儿,荣宪公主入宫了,此刻正在陛见。 九阿哥心里算了一下日子,荣宪公主这次入宫,这说的应该是大长公主出行之事。 大长公主想要去皇陵,这往返也是六百里。 要是缓行的话,单程就要小十天。 腊月里天寒地冻,不好赶路,那应该就是十一月底之前往返,最迟下月初就要出发了。 从九月到十月,一个阿兰泰,一个李天馥,都是九阿哥认识的人,而且比大长公主还要年轻几岁。 九阿哥心里闷闷的,也带了几分庆幸。 幸好是不大熟的亲戚老了…… 要是换成自家汗阿玛跟自己娘娘,他都不敢想。 他正在发怔,梁九功出来了,道:“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好奇道:“二姐出来了?” 他怎么没见着人? 梁九功道:“二公主还在。” 九阿哥点头,跟着梁九功进来。 康熙穿着簇新的宝蓝色常服,跟平日里穿戴不大一样,衣服上绣了万字纹,看着比平时的精致宽松。 荣宪公主赐了椅子,正侧着身,父女俩说着话。 见九阿哥进来,荣宪公主颔首点头。 有这位长姐在,九阿哥乖巧许多,老老实实地给康熙与公主见了礼。 康熙见他假模假式的,有些诧异,道:“怎么又来了?” 不是下午的时候刚召见过么? 九阿哥就道:“儿子给汗阿玛报喜来了,今天姜太医过去给儿子福晋请平安脉,结果诊出是双胎!” 康熙听了,果然欢喜,道:“确定了,真是双胎?” 自古以来,皇家都不乏双胎,被称为积善所至,是“双诞之祥” 前朝皇明藩室,双生之喜,常见之于记载。 倒是大清宗室,至今只有一例双生之喜,发生在安亲王府,是安和亲王与三继福晋赫舍里氏于康熙九年生了龙凤胎,即王十八子蕴端与王十九女县主。 九阿哥点头道:“确实是双胎,儿子心里没底,除了来报喜,还想要跟汗阿玛请个旨,儿子福晋生产之前,想要留姜太医在府上夜值。” 康熙听了,也带了郑重,道:“是该小心些,除了姜太医之外,可再择一人,去皇子府轮班。” 现在后宫没有宫妃产育,也不需要擅妇科的太医盯着。 九阿哥欢喜道:“谢谢汗阿玛,那儿子就放心了,要不然真是悬着心。” 为什么双胎金贵? 那是因为许多怀了双胎的妇人,生不下双胎,或是母子皆亡,或是勉强生下来,只能站下一个。 那样的话,不单不是吉兆,还是遗憾了。 荣宪公主在旁听了,见九阿哥担心,安慰道:“弟妹出身将门,身子看着也结实,指定母子平安,九弟不用担心。刀,” 九阿哥叹气道:“弟弟也晓得这个道理,可是关心则乱,不到福晋平安生产不敢放心!” 说到这里,他口气带了抱怨,道:“都是不孝子,就不知道一个个的来?” 康熙看了他一眼,见他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而是真心这样想的,也是无语。 整日里杞人忧天,瞎担心。 董鄂氏的生母生到四十几岁,还母子平安呢,董鄂氏这么年轻,十力弓都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七百五十八章 延寿丸(第三更求月票) 听完九阿哥报喜,康熙说了传他进来的缘由。 “新达礼年初吃的方子是什么?” 关于二等伯新达礼之事,颇为传奇,还牵扯出来一块星铁。 九阿哥只晓得那块星铁被人送到景山了,不知道圣驾南巡回来后,已经吩咐人送到南苑行宫了。 景山后殿则是病了两个太监,坏了肺,如今就是生熬着罢了。 御医诊断新达礼可以预备后事,结果因为用了乐家的成药,硬是多撑了两个月,到了四月才薨。 康熙对此事印象深刻。 现在知晓大长公主的身体状况,他就想到了乐家的那个成药。 九阿哥回忆了一下,道:“好像就叫什么延寿丸,主药用的人参、杜仲、菟丝子什么的。” 如今乐家人都在太医院了,想试什么成方叫他试做就是。 康熙想了想,道:“那就吩咐乐家那边,按照新达礼的方子,试做成药,先做两涸月的量。” 九阿哥看了荣宪公主一眼,点头应了。 康熙道:“要尽快,大长公主下月初出发去皇陵。” 九阿哥点头,那就只有五天半了。 荣宪公主道:“劳烦阿哥了。” 九阿哥摇头,道:“都是弟弟分内之事,您不用客气……” 说着,他犹豫了一下,道:“如果姑祖母身体有恙,那不是当好好调理么?正好休养一冬,明年开春再去祭祀也不迟。” 上了年岁的人,就要好好养着,这寒冬腊月也不是赶路的时候。 荣宪公主苦笑道:“祖母现下夜不能寐,精血损耗,不敢太耽搁。” 虽说是意料之中,可是九阿哥还是觉得有些沉重。 等到姊弟从乾清宫出来,荣宪公主就道:“前些日子尹德那个侄女闯到公主别院了,我才晓得这丫头其中还牵扯到你福晋那边。”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这些勋贵大族的子弟傲慢着呢,当初佟家那个舜安颜在宫里也很是不成样子,皇子皇女都论嫡庶,觉得不如他这国舅府的长子嫡孙金贵,钮祜禄家也好不到哪里去,二姐不必搭理他们,不识抬举不抬举就是,老十早后悔搭理他们了!” 荣宪公主点头道:“听说那丫头送到盛京了,也算眼不见心不烦。” 九阿哥懒得提钮祜禄家的人,还有一个阿灵阿府上的大格格呢,也是个讨厌鬼。 他看着荣宪公主,仔细打量了一眼,道:“二姐下月初也去皇陵吧?” 荣宪公主点头。 她这次能跟着还朝,主要任务就是服侍大长公主,自然要跟着照顾。 九阿哥道:“现在天干物燥的,回头弟弟打发人收拾两盒面霜,二姐试试,润润的,冬天用着正合适。” 荣宪公主: 话题怎么拐到这里? 这不应该是姊妹之间的对话么? 眼前这个是自己的弟弟,不是妹妹! 九阿哥又看了眼荣宪公主的手,道:“还有手霜,二姐也用些,也不年轻了,别过几年看着比我们娘娘年岁都大了!” 荣宪公主气笑了,轻哼道:“你一个爷们,整日里留心这个做什么,寒碜不寒碜?” 九阿哥得意道:“人皆有爱美之心,寒碜什么?外头谁不晓得我珍爱福晋,待我们娘娘也孝顺。” 荣宪公主道:“那你珍爱你福晋去,我不用你操心!” 九阿哥挑眉道:“换了旁人,我也不稀罕说啊,这不是亲二姐么?” 荣宪公主懒得与他计较,道:“还没恭喜呢,这是吉兆,别老想那些没用的,这几天我也不折腾了,等我奉了祖母回来,再去给弟妹道喜。” 九阿哥点头道:“不着急,现下离得近,您得空了抬脚就能过来,不过您不用再操心预备贺礼,前些天那盘珊瑚朝珠我福晋都收着烫手呢,寻思回头给外甥、外甥女预备份见面礼;您要是再折腾别的,我们这见面礼也得跟着往上加……” 荣宪公主都被说笑了,道:“那不是正好,我还能占便宜!” 九阿哥忙道:“不好,不好,二姐您可掂量着点儿,别显得小气,不像是二姐,倒像是三哥了!” 荣宪公主忍不住拍了他一下,道:“没大没小的,哥哥、姐姐也是你说嘴的?” 九阿哥避开道:“真是的,听不得实在话,那也是弟弟的亲三哥,有个小气的毛病能如何,做弟弟的只能忍了呗!” 这话老气横秋的,荣宪公主摆手道:“行了,别皮了,我去趟钟粹宫就出宫去了。” 九阿哥就道:“那您走好,弟弟这就找乐凤鸣去。” 荣宪公主带了从人,袅袅地离开。 九阿哥看了太医值房一眼,示意何玉柱过去问问。 果不其然,乐凤鸣今日不当值,要不然乾清宫直接传口谕就是。 现在快到关城门的时间了,九阿哥出宫后,就带了人直接去了南城,到了乐凤鸣家。 乐凤鸣得了消息,带了恭敬,急匆匆地迎了出来。 九阿哥没有进去,翻身下马,说了延寿丸之事,而后道:“听说你想要开铺子卖成药,要是这个差事办好了,回头你开铺子,爷入一股!” 这不是要侵占乐家生意,而是京城居、大不易,还有就是同行是冤家。 乐家成药的招牌想要打响,不单单是药方子重要,还要找到靠山,要不然这买卖也不长久。 乐凤鸣带了感激道:“多谢九爷提挈,小臣一定尽心尽力。”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好,等忙完了这个差事,你去爷府上请安。” 是药三分毒。 现在也不敢给舒舒胡乱吃药,不过可以预备些产后调理的方子,要是能有药膳就更好了。 乐凤鸣恭敬应了。 九阿哥就摆摆手,道:“行了,爷回去了。” 在路过前门大街的时候,九阿哥勒马慢行,看了眼自己的两个铺子。 一间是十阿哥过的那个,半年前开了酒楼,因为菜谱好的缘故,很快就在前门大街的酒楼中占了一席之地。 今年立秋以后,加了火锅,还有秘制的香辣火锅调料。 如今没到跟前,就能闻到霸道的香味儿,生意爆火,也是意料之中。 一间是八阿哥府赔偿的那个,改成了饽饽铺子,入冬后婚丧嫁娶多,定喜饼饽饽席的也多,也是生意兴旺的时候。 民以食为天。 虽说看着都是小钱,可是这细水长流的,积沙成丘,进账也不少。 九阿哥看着,心满意足。 不说别的,只年礼中的饽饽匣子,都是现成的,比较方便。 赶着关城门的点儿,九阿哥进了城,回到皇子府的时候,已经是将酉正。 早已经黑透了。 正房里灯火通明。 舒舒还没有用晚点,等着都有些担心了。 见了九阿哥完完整整的回来,她才松了口气。 九阿哥见状,愧疚道:“爷临时出城一趟,忘了打发人先回来说一声了。” 舒舒摇头道:“是我想多了,爷是去见亲阿玛,又不是旁人。” 九阿哥道:“以后不用担心这个,爷晓得那是汗阿玛,御前应答不会口无遮拦的”。 6嗯!“舒舒摸着肚子,点头道:”“就算皇上真要管教爷,肯定也是因为爷有需要管教的地方,那也不是坏事,总不会无缘无故发作。”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道:“那你这记得这一条,往后爷要是管教小崽子,也是他有需要管教的地方,你可不能拦着。” 这想的可够长远了。 舒舒笑道:“嗯,记下,往后爷教育孩子,我不插手。” 九阿哥道:“那就好,爷就担心你跟德妃母似的,太护犊子,那样孩子都惯坏了要,是像十四那么皮,爷得一天打三回!”,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还真是乌鸦看不见自己黑。 就之前九阿哥那猖狂傲慢的德行,估计康熙也想要一天打三回。 这是一个缺爱的,瞧着那样子,也有跟孩子争宠的意思。 舒舒也不想将来父子关系紧张,少不得哄道:“我跟爷是夫妻,咱们是最亲近,孩子要立住,往后放出去过自己的日子,我可懒得掺和。” 九阿哥颔首道:“就是,就是,看咱们娘娘日子多顺心,什么心也不操。” 不早了,等到九阿哥简单梳洗,晚点就摆了上来。 这些日子吃肉吃多了,舒舒又开始惦记吃菜。 主要也会隐隐地担心,怕孩子养得太大,她自己受不了。 一盘麻酱小白菜、一盘糖醋萝卜缨子,一份鸡肉丸,一份京酱肉丝,一碗鸡蛋菠菜汤。 给九阿哥预备的主食是牛奶小馒头,舒舒自己的,就免了主食。 九阿哥见状,担心道:“会不会太素了,能吃饱么?” 舒舒道:“下晌的时候吃了一碗鸡蛋糕,还不饿。” 九阿哥这才放心,夫妻俩吃了晚点。 之前早就盼着三个月,可因为出了意外状况,两人也不敢胡闹了。 九阿哥抱着舒舒,可怜兮兮道:“没事,都以你的身体为要,爷前头素了十几年,也过来了……”, 舒舒听了,怪不落忍的,道:“既是姜太医往后在这里夜值,那爷也私下问问,看看碍不碍的……”, 第七百五十九章 长子(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听了,居然带了腼腆,道:“今天诊出双胎来,爷就跟着问房事儿,好像爷多牲口似的,缓缓再问” 舒舒闷笑,能忍就行。 九阿哥想起淑慧大长公主之事,道:“汗阿玛叫预备延寿丸,可见是不大好了。” 延寿丸里主要是人参,并不适合老弱病患服用,容易虚不受补。 要吃这个药的时候,也就是硬撑着了,死马当活马医。 舒舒听了,也是唏嘘。 大长公主抵京一个半月,之前不冷不热的,实际上才最适合出门,可是一直拖到现在,应该就是在休养。 毕竟前头从巴林部到口外、从口外到京城,路程都不近,对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来说,也是极辛苦之事。 “皇上既吩咐爷,爷就精心吧舒舒道。” 即便不提亲缘,每一位抚蒙的宗女也都值得敬重。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自然,爷已经跟乐凤鸣说好了。” 说到这里,他说起自己前门大街的两涸铺子,道:“生意都不错,是不是在内城也可以开?” 舒舒想到自己内城的铺子,还有几处之前是赁出去的,等到期满也可以收回来,到时候开酒楼跟饽饽铺子都行。 倒是之前太子妃送的地安门的铺子,现下还空着。 她就道:“地安门那个,之前是绸缎庄,改成饽饽铺子也好。” 之前那是太子贴补给李格格的私产,转过来之前是李格格的娘家人接手,用的就是江南过来的料子。 这其中,还有三大织造的干系。 太子的宠妾可以那样经营,舒舒跟九阿哥却不适合那样经营。 舒舒就道:“虽说绸缎利润更丰厚,可是爷管着内务府,咱们经营就有损公肥私之嫌,还是别占这个便宜了,改了饽饽铺子省心,往后府里用饽饽席也方便,不用叫人去南城取。” 后世归拢出来的所谓“满汉全席”中的满席,实际上就是饽饽、干果席。 旗人饮食中,各种婚丧嫁娶,人情走礼都少不得饽饽席。 舒舒家的饽饽铺子,之所以能迅速在南城立住脚,就是花样丰富,还有就是高中档为主,用的统一定制的饽饽匣子,看着很精美,送人体面。 要是自己吃的话,也有几样物美你廉的,寻常人家也可以买来解解馋的。 九阿哥带了轻蔑道:“这还是太子呢,自己直接跟织造衙门要银子不说,还纵容格格占便宜,御史眼睛都瞎了吗?” 舒舒没有接话。 那是御史,不是傻缺。 内务府是皇帝的内务府,太子占便宜也没有伸手到国库去,谁想不开去盯着这个?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也在腹诽那些御史白担了个名儿?” 舒舒摇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前朝跟内务府不搭界。” 九阿哥眼睛眯了眯,道:“不行,这没有监看,谁晓得会如何,毓庆宫可是习惯了直接伸手拿的,到时候别成了烂账!” 早在南巡的时候,他就想过在内务府加几个御史缺,那样的话对内务府那些孙子也能起到监管作用。 现在看来,下头的蛀虫不可怕,毓庆宫那边的习惯可不大好。 那又是自家汗阿玛最宝贝的太子爷,就算回头正要清算,太子未必会担什么干系,自己说不得就是那个背锅的。, 九阿哥晓得自己在御前的斤两,别说是一个他,就是两个、三个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太子。 他也不稀罕比! 他带了坏笑道:“爷明天就找老哈去,回头给内务府添个御史衙门,他正走背字儿呢,应该乐意张罗此事。” 内务府总管哈雅尔图,是由督察院左都御史兼任内务府总管。 上半年的时候,他被理藩院弹劾了。 翁牛特贝勒厄尔德布鄂齐尔、公奇塔特等,隐匿盗马贼犯,应照例正法。 哈雅尔图察审不实,判令贝勒与公免死。 官司打到御前,哈雅尔图得了处置,降五级调用,左都御史也丢了,兵部侍郎马尔汉升左都御史。 不过下半年,兵部尚书出缺,马尔汉升兵部尚书,哈雅尔图才重新回到左都御史位上,不过依旧兼着内务府总管。 关于这些公务,舒舒并不直接插嘴,省得九阿哥在外头说露馅了,就岔开话道:“太子现在才准备东巡,那要年底才回来了?” 九阿哥点头道:“这路上往返就一个月,也不能到了就返回啊,途中还要去行围!” 提及这个,他又酸了,道:“爷也憋了半年了,汗阿玛怎么不想着让爷也出去透透气?放在心尖子上的,到底不同。” 舒舒道:“只太子一人东巡么,其他皇子阿哥或宗室亲王、郡王没有扈从?” 九阿哥想了想,道:“还真没听说,应该是年底各衙门差事忙,大家都不得空吧!” 舒舒没有发表意见。 或许康熙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已经在有意无意地隔绝太子跟宗室的关系。 大清的宗室,可都是实权王公,手下有佐领人口,入朝监管六部九卿衙门政务。 太子与这些人隔绝,就没有臂援。 对朝廷来说,索额图或许没有那么重要;可是对太子来说,还真是不可或缺之人。 正是因为有索额图在外联络,将姻亲故旧联系起来,才有了“太子党” 如今索额图已经没了,这“太子党”即便依旧存在,可是威势也大打折扣。 眼见着九阿哥脸上羡慕嫉妒的,神色很是复杂。 舒舒打趣道:“爷要是想出去透风,大长公主就要出行,不是正好?” 九阿哥听了,有些神思恍惚。 舒舒见状,很是意外了。 九阿哥竟然真想要出行?! 自打搬到宫外来,他不是很惦记自己么? 平日里在内务府衙门,也是能早回来就早回来。 皇陵。 王爷陵· 殇了没有封爵,也没有修陵的十一阿哥,就随葬在王爷陵。 舒舒心中一软,道:“爷想去就去吧,本也是内务府的差事,也不好一直躲懒。” 九阿哥看着舒舒,摇了摇头,道:“不着急,过几年咱们一起去。” 舒舒想了想,道:“爷如今当差了,也晓得外头的人势利,奉大长公主谒陵也好,随扈谒陵也好,都是极体面之事,要是御前点了爷,爷别推辞;就是没点爷,爷也该想法子跟了去。” 九阿哥伸手抚摸着舒舒的肚子,道:“那爷不放心你怎么办呢,你也不能变小了搁在爷的兜兜里……” 舒舒道:“府里有阿牟跟崔总管,旁边就是四哥跟四嫂,有什么不放心的?爷真是不知愁,我都愁半天了……” 九阿哥听了,有些着急,看着舒舒,道:“你可别多思多虑,有什么不放心的跟爷说就是,别耗费了精神。” 舒舒摸着肚子,叹了口气,道:“怀了两个,那就是三种可能,龙凤胎或者两个阿哥、两个格格,要是龙凤胎还罢了,一个是咱们的嫡长子,一个是嫡长女,往后各有宠爱;要是两个格格的话,那爷就好好当差,往后求了恩典,留京或是留京蒙古台吉中择婿;最为难的反而是两个阿哥……” 九阿哥皱眉道:“一下个添两个嫡子,那是大好事,担心什么?” 舒舒看着他,道:“可是爷的爵位只有一个呀?长幼有序,也是没有法子之事,可这是双生子,前后许是就半个时辰的事儿,兄弟之间相差太大,难免会觉得委屈。” 她倒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真的想到此处。 九阿哥眉头舒展开了,道:“那有什么,肚子里就没争过,看看老大如何,要是立起来就立,立不起来,就再生个小三子,大的都分出去,不就公平了?” 舒舒看着九阿哥,发现他是真的这样想的。 或许是因为年岁在这里的缘故,九阿哥即便为了儿子激动欢喜,可是也没有做好真正要当父母的准备。 也没有像旁人那样重视长子,理所当然的觉得长子就是继承人。 舒舒摸了摸肚子。 她可是两辈子第一次当妈! 不一样! 虽说不会将孩子看的比自己重,可是也觉得这第一回生的不一样,有些稀罕。 木。 次日,邢嬷嬷带了核桃两人,坐马车去地安门外,候着五福晋,而后随着五福晋一起入宫。 五福晋按照规矩,带了人先往翊坤宫去。 宜妃已经吃了早饭,原本以为来的会是舒舒,没想到是打发嬷嬷跟丫头过来。 她心中生出担心来。 这都三个月了,还不稳当么? 等到听邢嬷嬷报了喜,宜妃惊得差点跳起来。 她面上带了笑,心里却发沉。 这要不是头胎,那确实值得欢喜;可是头胎,就直接怀两个孩子,叫人不放心呢。 “这是随了亲家太太了,还得多接了亲家太太,好好请教,让福晋安心待产……” 宜妃对邢嬷嬷道。 邢嬷嬷恭敬的记下。 等到往宁寿宫请安的时候,宜妃也带了邢嬷嬷跟核桃。 太后听了,面上却是难以掩饰的担心,道:“舒舒还是个孩子呢,这就怀了两个,得多辛苦,告诉她别惦记宫里,我们都好着呢,让她好好养着,不许这个时候任,性过年的时候人多也避避,不用进宫,等到出了月子再来陪我打牌……”, 第七百六十章 积善(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宁寿宫的请安完了,小妯娌们跟着十福晋过来,就往九皇子府来了。 大家都不放心。 尤其是四福晋跟七福晋,都是生育过的,晓得怀孕的辛苦,这双倍辛苦叫人不敢想。 五福晋也不好说自己昨天去过了,从众也过来了。 舒舒带了惊喜,道:“嫂子们跟弟妹来的正好,早上让丫头送了些面霜跟手霜过来,正要打发人往各处送呢。” 九阿哥大言不惭地在荣宪公主面前许诺出去,又是面霜又是手霜,收尾的就是舒舒了。 她今天叫传话给小榆送来些面霜、手霜礼盒。 这个面霜用的是杏仁粉、精油跟人参,手霜用的是杏仁油跟人参。 只闻着这淡淡的参味儿,就晓得价格不菲。 实际上里头用的不是世人眼中的“真人参”,而是现在世面上不大认可的园参。 舒舒觉得这个人参药效比不得野生人参,可是做保养品足够用了。 真正起作用的未必是人参,就是个噱头罢了。 加了这涸,大家觉得是好东西,更有档次些。 外头是精致的锦盒,里面是两个银描金的小盒子。 舒舒就指了那大盒子道:“那个是面霜,更湿润些;小一圈的是手霜,更油些,都是秋冬正适用的。” 等到春夏,也有相关的面霜与手霜,味道更清爽些,用的材料也有花露。 只要是女子,谁不喜欢这些呢? 四福晋面上带了笑道:“看着精巧,用着也放心,只是既是开了铺子,送这一次就行了,回头再用我们直接打发人过去铺子里选。” 舒舒笑道:“也只这一回,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让嫂子们试试看。” 五福晋抿嘴笑,在旁不说话,笑着也是喜欢的。 七福晋不客气,已经动手打开自己那份,挖了一块手霜用了,道:“好好的,怎么想起这些来?你现在可是金贵着,就算要用面霜,也要叫太医看看,最好用没有味道的,别加药材” 舒舒无奈道:“还不是我们爷,那个操心劲儿……艹。” 说着,她讲了九阿哥遇到荣宪公主的事的。 旁人还忍着,十福晋已经“咯咯”笑出声来,道:“九哥可真逗,二姐脾气也好l9。” 就算荣宪公主年长些,比大阿哥小一岁,比太子年长一岁,今年二十七,还不到三十岁,直接就跟年过四十的宜妃比,确实欠揍。 十福晋笑完,自己想了想,道:“不过九哥说的也是实话,宜妃母现在看着跟姐姐似的,比二姐脸色还细嫩呢……” 荣宪公主抚蒙,即便是公主之尊,可是远嫁千里,上面还有两重婆婆,日子也不轻松。 这些年又生了一双儿女,教养也耗费心力。 几位福晋神色未明,虽说她们现在年华正好,二九有余,桃李不足,可是为人妻、为人媳的,各有操劳负累,也是身心劳乏。 只有舒舒跟十福晋这样,过日子跟过家家似的,反倒看起来省心省力的。 木。 公主别院,是小椿带了桂圆过来送的面霜、手霜。 总共是两套,除了荣宪公主的一套,还有淑慧大长公主的一套。 等到小椿离开,荣宪公主就去了淑慧大长公主处送东西。 淑慧大长公主见状,笑道:“这孩子,倒是实诚,我都多大年岁了,还用这些,不成老妖精了?” 荣宪公主已经试用过了,确实感觉手上滋润许多。 她就拉了大长公主的手,道:“皇祖母也用呢,听说弟妹淘换的是前朝的古方,祖母也试试……” 等到她将手霜帮大长公主仔细涂了一遍,大长公主看着荣宪公主的眼睛,慈爱的道:“巴林是你的家,京城也是你的家,京城的关系不要疏离了,这是你在巴林立足的底气!’” 荣宪公主心中酸涩,微微点头,道:“巴林也是孙女在娘家的底气,尤其是有祖母在巴林……” 木。 京城就这么大,八旗闲人又这么多。 这个时节,婚丧嫁娶多,各种吃席应酬也多,消息传得飞快。 尤其是这种在宫里走了一圈的消息。 九福晋怀了双棒儿的消息,两、三日的功夫,大家就都晓得了。 太子已经准备东巡,眼见就要出发。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自己单独出京,不打算带阿克墩。 实际上,像阿克墩这个年岁,也该带出去转转的,可是太子不得不在意皇父的想法。 皇父既不喜阿克墩兄弟,那自己这边还要抬举,就是忤逆了。 等到听人禀告,知晓九福晋双胎之喜,太子有些恍然。 积善所至? 福佑所及? 老天爷瞎了吧? 他生出怒气来,眉头拧着。 老九一个纨绔皇子,做了什么好事了? 怎么好事儿都让他赶上了?! 红螺寺的香火真的那么灵验么? 太子也想要求子了! 毓庆宫内眷,太子妃不育,李格格也不宜再有子,还有个小李格格是个福薄的,生了两个小格格都夭了,还有几个格格、侍妾,都是包衣出身。 他面上带了苦笑。 这就是没有生母的坏处了,压根就没有人为他着想。 毓庆宫缺少出身好些的女眷。 木。 直郡王府,前院书房。 大阿哥得了长史的禀告,就道:“这是喜事啊,那就预备两份礼,比寻常的厚五成。” 要是直接是两个小阿哥就好了。 这样往后那一支子嗣艰难些,也没有什么大碍。 大阿哥也听人说过“积善所至”的话,觉得有些道理。 不说别处,就是董鄂家,就有一对双生子。 上半年董鄂家的官司闹的沸沸扬扬的,齐锡跟新达礼那辈子的事情都翻出来了,也有不少人家发现了董鄂家子孙繁茂的原由。 齐锡体恤病弱的兄长,让了爵位,可是却有后福。 原本子嗣艰难,成亲十来年没有生育,可是后头添了六个嫡子。 新达礼呢? 自己厚着脸皮占了祖宗爵位,却食了言,将爵位“叔侄相递”的话撇到脑后,扶持自己的私生子,结果闹的血脉断绝。 这也算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实证了。 老九嘴巴不好可是心不坏,弟妹也是个心肠好,这夫妻俩是不是也是“善有善报”? 大阿哥觉得自己本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说话,可是心里还是有了影子。 木。 三贝勒府,正房。 三阿哥大踏步进来。 三福晋的肚子已经满六个月,早就显怀了。 可能是因为之前守孝的缘故,吃的也素,显怀了,可是也不显得笨拙。 三阿哥进来后,眼睛直直勾勾地看着三福晋的肚子。 三福晋被看的发毛,身子忍不住往后躲了躲。 只是她身后就是扶枕,也退无可避。 三阿哥觉得没意思起来,在炕边坐了,看着三福晋,带了几分嫌弃,道:“都是董鄂家出来的,怎么差距这么大?” 三福晋觉得刺耳的不行,想起月初九皇子府的乔迁宴,也不由心里发酸,道:“那边又折腾出什么新花样了?” 三阿哥伸出两个手指道:“太医确诊了,老九媳妇怀的是双棒儿!” 三福晋听了,挺了挺肚子,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没生呢,谁晓得如何,保不齐是一对格格呢?” 双胎,如果都是小阿哥那是大喜,是龙凤胎也是吉兆,要是一对小格格有什么稀罕的? 三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他看着三福晋的肚子,就带了几分热切,道:“那你这回可得争气,再生个嫡子出来,那样兄弟之中爷就是头一份了!” 三个嫡子,谁人能比呢? 毓庆宫倒是也有三个阿哥,可那是庶出。 三福晋低下头,也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之前宫里长辈说舒舒是“有福之人”,就是因为她赶上个好生日,正好生在“颁金节”,委实牵强附会了些。 如果自己生下三个嫡子,那才是名副其实的有福之人呢。 三阿哥说完闲话,想起正事来,道:“汗阿玛给爷派了差事,下月初一奉姑祖母去谒陵,你叫人预备行李吧。” 三福晋点头应了,道:“今年的大毛衣裳爷没叫添置,那就叫人包去年的衣裳了。” 三阿哥听了,点头道:“好衣裳经穿,本也不用年年置。” 三福晋今年因待产的缘故,也没怎么置办新衣裳,听了这话就有些不乐意,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可节俭的?产业银子,年底就上来了,不是还有那分户银子,都没动呢……” 三阿哥皱眉道:“那也不能寅吃卯粮,汗阿玛简朴,上行下效,咱们跟着都省着花销,也是应该的。” 三福晋心里憋闷,道:“爷去年没有新皮子,只是翻新了外头的罩衣,今年再对付,估摸这毛色也不如新的鲜亮。” 三阿哥听了,却是心动,道:“就这样吧,不用哕嗦。” 如此正好。 圣驾也要去谒陵的。 只是不是现下。 大长公主这里因为路上要慢行,所以提前出发。 等到差不多的日子,圣驾这边再出发。 到时候正好可以让皇父瞧瞧他的节俭,也怜惜怜惜他节俭的原由。 贝勒年俸本就不多,还找了理由一次次的扣年俸,他这个当儿子的日子也不好过。 第七百六十一章 鸳鸯(第三更求月票) 四贝勒府。 四阿哥回府后,直接去了正院。 这还真是大喜事。 谁都晓得九阿哥身体差些,子嗣上许是不大会顺当,要是能添两个嫡子,有备无患,就能放心大半了。 “去过老九府上了?董鄂氏看着如何?” 四阿哥进了屋子,就带了关切,问道。 “四福晋正在梳妆台前,不知想些什么,听到动静起身迎过来,笑着点头,道:6去过了,弟妹看着都好,太医也说弟妹身子骨结实,脉像强健有力·……” 四阿哥松了口气,道:“那就好,老九不容易,去年一直调理身体,只盼着圆满。” 四福晋看着四阿哥,欲言又止。 她是晓得没有亲生子的苦楚的。 因为她额涅就是继室,没有亲生子,如今当家的是继子。 外家虽是黄带子,却是革了爵,也不能给额涅撑腰的。 所以她早早就有计划,一定要有亲生子,倒是运气不错,等到圆房后顺利得了弘晖。 有了弘晖之后,她就安心了。 可是许是舒舒老念叨的缘故,还有就是想到年初夭了的弘盼,也觉得让人心惊肉跳。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一个古话来,叫“独苗难养”。 她觉得自己当额涅的,不能想这个不吉利的词,可却依旧是觉得一阵心悸。 四阿哥发现她脸色变了,有些泛白,额头还渗出冷汗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带了担心,道:“怎么脸色不好,白天着凉了?” 现在屋子里热,外头却是正冷的时候,一冷一热的,最是容易着凉感冒。 四福晋本想摇头说自己没事,可是想到舒舒跟十福晋轻松自在的样子,转变了念头,苦笑道:“我是想起弘盼,有些怕……” 四阿哥神色一僵,摇头道:“别想那么多,都有因果,他是结了因果,才无拘无束地去了。” 都说儿女是债。 或许上辈子就欠了这么多,讨了债去就走了,哪里会在意亲人伤不伤心,难不难过。 四福晋看着他,忍了羞涩道:“爷,我们再给弘晖添一涸弟弟吧。” 四阿哥没有想到向来端庄的四福晋会提这个,正在拿着茶杯喝水,差点呛到。 可是看看清楚四福晋霞飞双颊,想来说出这句话也不容易,他就强忍了,怕露出异样臊了她,声音带了低哑道:“好!” 木。 五贝勒府。 五福晋也在纠结,怎么跟五阿哥提红螺寺之事,不过并没有等来五阿哥。 小格格不舒服,偏院的刘格格打发人在前院候了五阿哥过去。 五福晋坐在灯前,神色依旧平和,可是心里却越发拿定了主意。 还是要求子。 人的胆子,都是一点点大起来的。 今天是二十五。 逢五逢十的日子,是五阿哥留在正房的日子。 之前刘格格知趣,并不会来挑衅她。 可是今天。 若真是孩子不舒坦,哪里敢耽搁,早就报上来去请太医了,用得着晚上五阿哥回来才说? 有些事情,不是她退一步就行的。 在旁人眼中,她的宽容,也会被当成是没底气的怯懦。 木。 这一日,七阿哥回府时,也是日暮时分。 还没到书房,就见正房的小太监在候着,道:“主子,福晋主子请您过去一趟。” 七阿哥点点头,跟着进了正院。 七福晋早等着了,见他进来就带了笑,站起身来,殷勤上前,道:“爷辛苦了,快去了大衣裳……” 现在还没有进冬月,身上穿的是狐皮大氅;等到了冬月,就要换貂皮端罩。 七阿哥看了她一眼,任由她服侍了。 七福晋笑道:“爷听说了吧?老九府上大喜,弟妹怀了双胎。” 七阿哥在炕边坐了,点了点头。 今日护军衙门里,有人提了几句,都记得老九那边的差事赏赐丰厚,惦记着碰到老九就要给他报喜。 他看了七福晋一眼,斟酌着说道:“想去红螺寺?” 七福晋大大方方地点头道:“听说红螺寺的竹子不多,总共就几百株,真怕晚了,赶不上趟么!”, 她晓得自己身体状况,要休养两年才能再想着生产之事,眼下有女儿需要照顾,也没有时间。 “许是我贪心吧,想要沾沾九弟妹的好运气,咱们去求两株竹子回来,预备个暖房,专门养竹子,过两年也添两个阿哥……” 在七阿哥回来之前,七福晋已经想了许多,有了相关的打算。 七阿哥看着她的目光带了审视,七福晋不闪不避,与他对视。 七阿哥垂下眼道:“好!” 七福晋嘴角带了笑,却是不知不觉红了眼圈。 木。 九皇子府,上房。 今天舒舒很快活,上午跟几个妯娌闲话,下午迎来了额涅跟姑母。 今天还是被宠爱的一天。 就算被额涅剜了两眼,拍打了两下,有些美中不足,不过也没什么,阿牟跟姑母帮自己出气了。 额涅也得了教训,答应往后不再动手。 她这一天过的很充实,压根都不晓得自己成了蝴蝶的翅膀,不单单影响着九阿哥,还波及到了旁人。, 她心情大好,又因九阿哥昨天提及了火锅,就叫人预备了锅子。 用的是定制的鸳鸯锅。 秋天叫人做的,还没有用过。 谁叫九阿哥是个吃辣的渣渣呢。 至于一人一个的小火锅,府中也预备下了,不过那个是打算请客时用的,夫妻俩吃饭太生疏了。 为了跟鸳鸯火锅配套,舒舒还从库房里翻出一个鸳鸯壶来。 一边装的苹果汁,一边装的奶茶。 等到九阿哥从衙门回来,就见到舒舒心情正好的样子。 九阿哥一想,就明白过来,道:“嫂子们来过了?” 自己福晋人缘好,今天嫂子们晓得这边的情形,应该会过来探望。 舒舒笑着点头道:“额涅跟姑母下晌也来了。” 九阿哥笑道:“明天叫人多给爷预备几个荷包,今天这一路上,都是给爷道喜的” 虽说他昨天去御前报了喜,可心里担心更多些,过了一天,就想开了。 是舒舒生孩子,又不是自己生孩子,她比自己身体强。 在孩子落地之前,他就算心里担心,面上也不当露出来,该有个担当。 否则慌慌张张的,影响到舒舒,她也跟着害怕了。 舒舒笑着应了,又道:“明天叫饽饽铺子送些饽饽到衙门,那边也不好赏银子。” 九阿哥道:“那就送三份,还有一份送侍卫处,一份送护军值房。” 舒舒点头,道:“那明天留下孙金,带人去饽饽铺子那边。” 孙金是跟着九阿哥身边出入内务府衙门的,有出入宫里的门牌。 九阿哥有些心疼道:“咱们家的饽饽都是好的,一包也不少钱,可惜现下不好收红包。” 舒舒笑道:“不亏,回头大家就晓得南城有个好的饽饽铺子了。” 九阿哥听了,忙道:“那地安门的铺子赶紧张罗起来,招牌跟南城的一样就行,还叫‘百香斋’……” 前门的酒楼跟饽饽铺的名字,都是舒舒起的。 酒楼她就顺着“千金坊”,起名叫“百味居”。 到了饽饽铺子这里,舒舒也不想直接抢占“稻香村”的招牌,就起了“百香斋” 九阿哥这话,这是要经营自家的品牌了,正和舒舒的打算差不多。 她就点头道:“好,回头旁人问爷的时候,爷也提一嘴。” 虽说都是京城,可是内城跟南城也有些格格不入。 在居住在内城的旗人眼中,只有四九城才是他们熟悉的京城,也是他们放心行走的京城。 到了南城,总觉得不是自己的地盘。 平日里生活的范围,还是以内城为主。 少一时,膳桌摆上来。 锅子常见,可是这样阴阳八卦的铜锅却是头一回见。 九阿哥看了好几眼,迟疑道:“这是阴阳锅?” 自己这边是白色的,是阳? 舒舒那边是红色的,是阴? 好像还挺贴切。 舒舒笑着瞥了他一眼,道:“这是鸳鸯锅,我想跟爷一起吃火锅。” 九阿哥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鸳鸯锅。 怪不得看着这么顺眼。 这名字对景! 自己跟福晋就是一对鸳鸯,往后还会跟着两个小鸳鸯。 舒舒又执壶,给他倒了一杯奶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苹果汁,笑着说道:“我还寻了一把配套的壶,鸳鸯壶……” 九阿哥见了,瞪大眼睛道:“这是从哪儿寻来的?” 舒舒道:“嫁妆里的,听说是高祖母的嫁妆,当时留给曾祖父的,额涅给我添在嫁妆里……” 九阿哥接了壶过去,内外看了一遍,小眼神带了幽怨,看着舒舒道:“你没看过话本子么?自古以来,这可不算什么好东西,也叫‘两心壶’,都是谋杀亲夫用的,岳母也是的,怎么还添了这个做陪嫁……” 舒舒白了他一眼,道:“尽胡说,谁不晓得世祖皇帝就赏过孝献皇后九曲鸳鸯壶,跟这个大同小异罢了,就是一机关器物!”, 孝献皇后,就是鼎鼎大名的董鄂妃,生前为皇贵妃,死后追封为皇后,也是舒舒的族姑母。 九阿哥轻哼道:“反正从古至今,提及这把壶的都没有好事儿,太祖皇帝好好的,怎么想着给长女陪嫁这个?”, 舒舒的高祖母,就是太祖嫡长女文哲公主。 当时太祖皇帝起兵后,董鄂部是第一个率众来投的女真部落,太祖极看重董鄂部首领何和礼,妻之以女。 九阿哥想起这个渊源,挑眉道:“不会是当时太祖皇帝就有了吩咐吧,什么‘人尽可夫,父一而已’什么的……” 当事人都没了好几十年,真相早已淹没在历史中。 或许真如九阿哥猜测,谁知道呢。 舒舒觉得不必为古人担忧。 不管当时联姻时如何,后来生儿育女,也算善始善终。 九阿哥却察觉出不对来。 他伸出手指头算了算,嘴里嘀咕着什么。 等到算明白,他眼睛里带了贼笑,看着舒舒,道:“文哲公主是爷的曾姑祖母,是你的高祖母,这样说来,爷是你的表叔……” 他又从阿敏贝勒那边算了一下,道:“阿敏贝勒是你高外祖父,却是爷的伯曾祖父,这样论起来,爷是你的族舅舅……” “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挑眉道:“大侄女,大外甥女,快叫爷一声,表叔、舅舅都成·……” 舒舒见他那猖獗的样子,轻哼道:“别只跟我论啊,明儿爷见了我阿玛直接叫表哥’,见了额涅直接叫‘族姐’,反正都能论上……” 木。 第七百六十二章 新闻(第一更求月票) 什么是新闻呢? 《易经》上提及“与时消息”。 对于现在的官民百姓来说,就是“内外消息”。 这个“内外”,指的就是宫廷内外。 不过几日功夫,九福晋福妊双胎的消息就成了旧新闻,如今大家关切的是太子东巡与大长公主谒陵。 不过也没有新鲜两天,就又爆出大新闻来。 阁臣的名单下来了! 户部尚书马齐,为武英殿大学士,仍兼管户部尚书事。 礼部尚书佛伦,为文渊阁大学士。 吏部尚书熊赐履,为东阁大学士。 礼部尚书张英,为文华殿大学士。 要知道朝廷大学士排班,跟殿阁次序不同。 满大学士是正一品,汉大学士是正二品。 而且还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领班大学士由满臣担任。 之前领班大学士就是伊桑阿。 年初伊桑阿告老,就是阿兰泰补进。 等到阿兰泰薨后,领班大学士已经出缺。 九皇子府的贺礼,早就预备好的。 九阿哥回来,跟着舒舒道:“爷之前还想着老师年轻,应该比不上那些老头子资历深,还真是想左了,汗阿玛是要人干活的,也不是点人去内阁养老的,老师这样年轻的才经得住汗阿玛使唤” 像马齐这样的身份地位,金银不算什么了。 舒舒这边预备的贺礼,就以心意为主。 一套鸡血石的印章料,一盒寿山石印章料,一对象牙镇纸,一袭貂皮端罩。 这是九阿哥寻富庆打听的,马齐没有别的爱好,好书法,爱印章,尤其喜自己雕刻。 所以他们就从外头买了一盒寿山石料,凑成四份礼。 富庆,就是马齐的三子。 因为马齐次子夭折,所以除了长子富尔敦之外,就数富庆年长,年过弱冠,已经成亲,之前还闲置,没有补旗缺。 九阿哥开府,有十个侍卫缺,当时报了两个,一侗是黑山的二等侍卫,一个就是富庆的三等侍卫,其他的缺还空着。 黑山虽是户下人出身,可早有军功在身的,补了从四品的皇子府侍卫也顺理成章。 富庆是白身,直接补了从五品的三等侍卫,就算得了一份前程。 这是他拜师的时候就跟马齐提过一嘴的,马齐也接受了他的好意。 等他私下里问过马齐人选后,就按照长幼次序保举了富庆。 至于张英那边,也是四色礼。 只是九阿哥与张英没有私交,看的是典仪张廷瓒的面子,礼物就比较寻常,一个古董香炉,一副古画,剩下就是贡缎四匹,貂皮两卷。 舒舒见过马齐,也只是见过而已,没有打过交道。 可是却晓得这位的履历,看似入阁即巅峰,实际上才是起步,还有四十来年的辉煌。 富察家从二等人家,直接力压赫舍里、钮祜禄、佟家等外戚,成为一流人家,就是从马齐入阁开始。 三朝元老,善始善终的老臣,只为了自家佐领分给八阿哥,就成为“八爷党”? 这“八爷党”的成色不单不纯,还有无间道的嫌疑。 是受帝王驱使,还是在天家父子之间端水,谁也说不好。 只看着康熙与雍正都没有处置马齐,反而多有器重,就晓得这其中有些不为人知的内情。 只盼着自家这位爷,跟着这位老师也学上几分聪明,也能善始善终。 等到贺礼送到马齐宅邸,马齐看到九皇子府的礼单,比较满意。 入阁之前,他跟九阿哥的师生关系,在意的人不多;入阁之后,这段关系就比较碍眼。 幸好现在九阿哥没有入朝,东宫也稳固,他的长子富尔敦在东宫做僚属,否则也容易惹人非议。 现在这种关系正好,亲而不密。 木。 九皇子府,正房。 舒舒正在见客,是过来给九阿哥请安的乐凤鸣。 乐家本是世代为医,乐凤鸣在医道上也颇有口碑。 只是跟太医院那些老资历相比,乐凤鸣差了一截,年岁又轻,因此即便入了太医院,也是补的吏目。 可是他这个年轻,也是相对的。 跟老太医们比起来年轻,跟舒舒跟九阿哥比起来,也不算年轻了。 舒舒对他颇为好奇,就跟九阿哥提出想要见一面。 今日乐凤鸣过来,九阿哥就领到正院了。 乐凤鸣就给舒舒请了脉,说法跟姜太医的大同小异。 舒舒想起一事,就道:“女子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绝,当如何调理呢?” 乐凤鸣摸着胡子,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态。 都说八旗规矩与汉家不同,难道是应在这里? 这位九福晋娇花般的年岁,提及“天癸”毫无羞涩。 他看了眼九阿哥,就见九阿哥也习以为常的模样。 许是真是他少见多怪了。 他就斟酌着说道:“女子上了年岁,肾气衰败,益生实火虚火,当疏肝理气,滋阴补肾,镇静安神为主,成方可用六味地黄丸、逍遥丸……” 舒舒仔细听了,道:“可否是专人专方?” 中药讲究的就是一人一方。 乐凤鸣沉吟道:“那倒不必,若无其他病症,常方即可。” 舒舒听了,点头道:“那就劳烦乐吏目帮着预备几盒药备着。” 暂时只有伯夫人的一份就行了。 其他长辈可以再迟几年。 乐凤鸣恭敬应了。 九阿哥想了想舒舒近日饭量,有些心疼了。 怕吃胖了,孩子养大了不好生,都不敢好好吃饭。 他就问乐凤鸣道:“有没有什么成药是消食的,吃多了也不担心积食,不担心长肉的?” 乐凤鸣听了,有些为难,道:“倒是有两道成方是健胃消食的,只是孕妇忌用,若是福晋想要调理肠胃,也要产后才能服用。” 九阿哥听了,立时道:“没有现下能用的方子么?药效舒缓些也好。” 乐凤鸣摇头道:“是药三分毒,福晋现在状况,不宜随意试药。” 舒舒当然晓得九阿哥为什么这么问,笑着安抚道:“爷,没事,就是内燥的缘故,最近也不想大鱼大肉的,暖房里下来的菜越来越多了,吃着也合心。” 九阿哥没有说旁的,却打算吩咐人弄一头牛来。 福晋别的肉吃的少了,牛肉没有忌口,可以常备着,现在也能冻住了· 木。 没过两天,九皇子府的仓库里,就多了几只牛大腿。 九阿哥淘换的还没到,都统府就先送来四只牛腿。 觉罗氏亲自过来一趟,教训舒舒道:“还有半年时间呢,也不能老吃素,鸡蛋你们自己预备,我不给你淘换,牛肉预备的足了,不犯忌讳,是打发人从口外买的,总共买了好几头牛,其他的在庄子上养着。” 舒舒听了感动,拉着觉罗氏的胳膊撒娇,道:“让额涅跟阿玛费心了,我会好好吃的。” 觉罗氏白了她一眼,轻哼道:“等你当了额涅就晓得了,烦着呢,都是债!” 舒舒笑道:“还是福报,我也是额涅跟阿玛的福报,谁家有我这么孝顺、懂事、可爱的姑娘呢!” 觉罗氏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看向伯夫人,诧异道:“真是我生的丫头么?怎么脸皮这么厚了?” 伯夫人在旁笑道:“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 早先就看出九阿哥是个没有心机、性子天真的人,这接触多了就会发现不单单如此。 有时候也叫人哭笑不得,是个皮实的孩子。 木。 乾清宫,西暖阁。 九阿哥得了口谕,从内务府衙门过来见驾。 “大长公主已经出京将近旬日,朕也打算去谒陵,吩咐下去,叫内务府传令沿途行宫,预备此事” 康熙吩咐道。 九阿哥躬身应了。 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一下子稳重了许多,康熙也多唏嘘。 这要当阿玛了,就是不一样了,仿佛孩子气少了许多。 只是。 是不是太过了? 每天申初就从衙门回家! 有因私忘公之嫌! 康熙腹诽着,就带了打趣道:“你也在京城拘了半年了,这回随朕去谒陵吧!” 他以为九阿哥会恳辞,没想到九阿哥神色不变,应了下来。 “嗯,儿子谢汗阿玛恩典!” 康熙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担心你福晋么?每日里衙门都待不满一天,怎么出京反倒不怕了?” 皇陵距离京城不远,可是往返一趟也要十天半月。 九阿哥看着康熙,道:“有姜太医在府中当值,还有多罗格格陪着,旁边还有四哥、四嫂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儿子这些日子早归,也是因为手头的差事都处理完了,在衙门熬着也没有意思,就回家给小阿哥念书去了……” 康熙听着有些迷煳:“给小阿哥念书?谁家的小阿哥?五贝勒府的,还是四贝勒府的?” 他误会了。 以为九阿哥为了好兆头,接了哪家的侄子过去。 九阿哥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儿子是给福晋肚子里的小阿哥读书,儿子小时功课寻常,就想着笨鸟先飞,小阿哥早点教,往后别比侄子们差太多” 康熙: 这早得没谱了! 康熙嫌弃地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你那是功课寻常么?你那是不上心,学那些偏门的,怎么不见你笨了?” 第七百六十三章 差事(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回想起小时候的功课,脸上挤成一团,道:“是上书房的师傅不对,给小孩子讲道理,本该循序渐进,上来就直接就背书,奉为真理,有的还说不明白,这学不进去也寻常……” 康熙轻哼道:“那旁人怎么就学会了?” 九阿哥认真想了想,道:“估摸着大家都是一知半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懂装懂吧!” 康熙道:“行了,别强词夺理了。” 九阿哥带了委屈道:“儿子说的都是实话,您又不爱听,这数术方面的功课,一加一就是等于二,它是固定的,也有实证;可是《易经》中,‘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不就是扯淡么?看不见,摸不着啊,只能心证。” 康熙呵斥道:“不许大放厥词,露了肤浅,学问就是学问,道理就是道理,先贤总结出来的,学到了就是,不用刨根究底!” 九阿哥点头道:“儿子现在大了,晓得这个道理了,当时读书时小啊,不明白这个道理,总觉得别扭,心里也就学不下去了。” 康熙反驳道:“朕怎么记得不是这样?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旁人都做到了,你做到了么?” 总是想法子偷懒,基础不牢靠,后头学着吃力,功课就差了。 九阿哥眼睛眨了眨,道:“这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儿子恍惚,记不真切了!” 康熙看着他道:“难为你长到这么大,倒是知耻了,闲时多看书,别回头当了阿玛被儿子嫌弃不学无术” 九阿哥听了,胸脯挺了挺道:“那不会,儿子可是要做严父的,小崽子要是不听话,一天打三回!” 康熙听他这话不顺耳,道:“自己立身正了再说,谁家好孩子是打出来的?” 父子俩就着没落地的皇孙,说了好一会儿的教子经。 梁九功在旁听得直乐呵。 这九阿哥的稳重,真是有时限的,一不小心就现了原形。 因为提及皇孙,康熙也想起了上月初在九皇子府上见过的各位小阿哥。 其中几个年长的,明年可以开蒙了。 他就对九阿哥道:“将乾东三所、四所的院子收拾出来,预备着明年使。” 九阿哥点头,随即觉得不对劲,道:“汗阿玛,小十六明年六岁,挪宫还好说;小十七过年四岁,要是,挪宫出来,是不,是太小了?3” 康熙面不改色,道:“那就将东三所、四所、五所的院子都收拾出来,三所给十六阿哥,四所、五所给皇孙阿哥备用。” 九阿哥一听,来了兴致,道:“汗阿玛,侄儿们要是年后开蒙,是不是现下也该通知下去?这择伴读,也要时间……” 康熙颔首,沉吟着道:“可,准大阿哥长子、三阿哥长子、五阿哥长子入上书房,与十六阿哥、毓庆宫二阿哥一起开蒙;四阿哥长子与七阿哥长子小一岁,可以后年与十七阿哥一同开蒙……” 九阿哥先是欢喜,随即带了遗憾,道:“那儿子的长子,要跟他十九叔、二十叔一起开蒙了!” 康熙看着他,道:“十九叔?二十叔?” 九阿哥点头,道:“跟小十八叔侄差一岁,说不得汗阿玛明年添两侗皇子呢,那就是同年了……” 宫里谁不晓得和嫔受宠呢? 但凡翻牌子,两次总有一回是这位新进主位,宠爱正盛,这孩子不是说来就来? 康熙摆手道:“下去吧,别嬉皮笑脸的,朕可不缺儿子。” 九阿哥挑眉道:“文王百子,汗阿玛您这还没到一半呢。” 康熙轻哼道:“这都多,当时生到八阿哥就该打住,朕也能少气几回!” 九阿哥不爱听这话,好像就自己淘气似的。 他想了想八阿哥,不置可否。 他就从七阿哥说起,道:“瞧您这话,眼睛跟煳了似的,好像就看见儿子身上的毛病·……” “您那七儿子是听话的么?死犟死犟的,不大聪明。” 二十三万两银子都不要,简直不类常人。 “您那五儿子呢?说的好听是没有坏心眼,实际上像孩子似的,耳根子也软,旁人几句好话就能煳弄了,皇祖母操了多少心……” “您那四阿哥,小时候也没比儿子强到哪里去啊,一句话不顺心就酸脸子,现在也爱黑脸,开口闭口爱训人,老十四见了都避猫鼠似的” “还有您那宝贝三儿子,真该好好查查当年那个绰尔济,是不是慢待了,怎么就养成了不太大方的毛病?” “还有您那好大儿,忒实在,也就是儿子没有坏心,要不然不是被儿子骗光了家底?” 九阿哥一点评着,觉得谁也别笑话谁了,都有毛病。 康熙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两眼,道:“没想到,你还学会看人了?”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那当然了,此一时彼一时,内务府那么多老油条,谁能煳弄过儿子去?” 康熙见不得他得意,看着梁九功,道:“回头将九阿哥这话告诉那几位阿哥,让他们兄弟也多亲近亲近!” 梁九功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九阿哥神色僵住,忙求饶道:“汗阿玛您别呀,这不是咱们父子私下里说说悄悄话么?在儿子心中,对哥哥们都是顶顶敬着的,那都是最好最义气的哥哥!” 康熙训斥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都不懂么,往后不许再口无遮拦” 九阿哥捂了嘴巴,乖巧应道:“嗯,嗯,儿子不说了。” 省得汗阿玛什么时候闲着无聊,想要看一出“兄弟阋墙”的大戏,将自己给卖了。 等到九阿哥出去,康熙摇摇头。 随即,他察觉了九阿哥先头的不对劲之处。 九阿哥是从七阿哥说起来的,没有提八阿哥。 看来兄弟俩真生疏了。 正蓝旗。 康熙有些犹豫。 木。 上书房门口。 十四阿哥眼巴巴的看着,等到眺望到九阿哥从乾清宫出来,就小跑着上前,眼睛亮晶晶道:“九哥,九哥,汗阿玛召您,是不是说的谒陵之事?” 九阿哥点头,道:“你跟十三也收拾起来吧,十四出发……” 今天已经十一月初九,那就是五天后。 十四阿哥连连点头,欢喜不已。 九阿哥打趣道:“不嫌近了?” 上次十三阿哥随扈去巡永定河,十四阿哥念叨了好几天,话里话外就是嫌弃近。 实际上那次圣驾走了二百里,这回是两百七、八,比上回远不到哪里去。 十四阿哥小声道:“有什么法子,也没得挑拣呢?弟弟倒是想要去盛京见识一番,可惜汗阿玛没有点我……”, 他也纳闷呢。 这年长的阿哥当差,带了下头的小阿哥为助,不是常例么? 怎么现在变了? 他伸着手指头跟九阿哥算道:“康熙二十九年,三哥才十四岁,就陪着太子去行宫见驾,那可是出京八百里;康熙三十二年,八哥第一次当差,跟着三哥、四哥去曲阜祭孔,出京一千一百里·” 如果这回他也能跟太子去盛京的话,那也是远差了,一千三百多里。 他脸上带了不足,跟九阿哥嘀咕道:“是不是太子爷嫌我小,不爱带人?”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回是汗阿玛心疼宝贝太子留京几年,安排他冬狩散心去了,不是办差,往返小两个月,你正是该上学的时候,怎么会放你出去跟着玩耍?” 十四阿哥听了,也晓得是这个道理,道:“那就盼着明年北巡了。” 今年北巡是口外方向,明年该是木兰围场方向了吧? 他还惦记着掌旗行围。 这会儿功夫,十三阿哥也出来了,见两人在外头说话,道:“不冷么?” 十四阿哥摇头道:“不冷。” 九阿哥却打了个喷嚏道:“不行,爷得回去喝热水了!” 说罢,他催着两个弟弟回上书房,自己就回内务府衙门去了。 在他身后,十四阿哥觉得稀罕,跟十三阿哥道:“为什么要喝热水?” 十三阿哥道:“冷了吧,喝几口热茶暖和暖和!” 十四阿哥想起自己当时去二所,好像那边也爱上热水。 木。 说话的功夫,九阿哥到了内务府衙门。 先喝了两大杯热茶,将身上的寒意散了散,他才叫了张保住,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 先可着圣驾出巡准备,通知沿途行宫准备接驾事宜。 其次就是乾东三所、四所、五所的修缮事宜。 冬日不动土木,外加上这三处之前是住了人的,不需要修缮,还是以清洁为主。 按照今年十五阿哥入学的时间看,皇孙开蒙应该也是明年正月,剩下不到两个月。 九阿哥就从内务府出来,直接去了兵部衙门,果然堵住了大阿哥,就说了弘昱开蒙之事。 大阿哥带了欢喜道:“我还正在担心怎么给他开蒙,汗阿玛慈爱,我们跟着省心了。''” 等到晓得是三位皇孙同年入宫,大阿哥更放心了,道:“挺好的,他们小哥几个还有伴儿……” 九阿哥道:“到时候还有妃母呢,也不在别处,就住阿哥所。” 大阿哥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弘昱是长子,往后是他的继承人,入上书房,得皇父关注自然不是坏事。 在那之前,皇孙之中,只有毓庆宫阿哥才有这个特权。 遗憾的是,现在太子不在京中,要不然的话,得了这个消息,怕是要气得半死。 从小相争,彼此也了解的深些。 那一位,可不是大方的。 第七百六十四章 聪明哥哥与笨哥哥(第三更求月票) 三阿哥奉大长公主去皇陵了,不在京中。 五阿哥今年轮到刑部核查卷宗的差事,刑部衙门跟大理寺、督察院在棋盘街西边,离兵部衙门还有一段距离。, 九阿哥从兵部出来后,就先到了户部,见了四阿哥,说了皇孙入学之事。 弘晖是后一年了,可是也算是赶着这一波。 “现在皇孙少,汗阿玛稀罕呢,回头乌泱泱的,想要在御前挂号就难了……” 九阿哥说了,带了几分得意道:“几位哥哥是不是回头该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们府上的乔迁酒,侄儿们哪里会见到圣驾?” 四阿哥看着他,不答反问道:“祭孔处立秋前就开始收拾了,汗阿玛怎么会想起皇孙开蒙之事?” 四阿哥身上一直有差事,也常去乾清宫的,自然也能看到周边围房的变化。 夏天修缮上书房的时候,连带着旁边的祭孔处也修缮了。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只当没听见,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四阿哥的值房。 书案后挂着一副字,“宁静致远” 九阿哥撇撇嘴,太假。 就自己四哥那个勤勉爱折腾的劲儿,能静下来才怪。 这人呢,没有自知之明,越是缺什么越是强调什么。 四阿哥瞧着他这模样,哪里还想不到,肯定是他张罗的,皱眉道:“你不该掺和这个!” 要是损人利己还罢,不吃亏;可是这损人不利己,白得罪了毓庆宫,就是不智。 九阿哥装煳涂道:“您说什么呢?弟弟可不晓得什么,这汗阿玛疼孙子总不是错吧!尹。”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道:“记住今天的话,回头在外头也不许认!” 九阿哥也领他的情,记下提点,轻哼道:“我又不傻!” 在乾清宫西暖阁,他为什么敢说话肆意,那是因为晓得御前消息才是最严实的。 除非有汗阿玛许可,否则露不出来。 像怂恿皇父给皇孙启蒙这件事,九阿哥也晓得不能讨人情。 有谢他的,就有烦他的。 他可不想将太子的怨愤都拉到自己身上。 九阿哥不想继续在户部留了,省得继续挨训,起身就道:“您先忙着,弟弟还得去找其他哥哥。” 四阿哥不留他,只道:“你今天去御前做什么了?” 九阿哥道:“汗阿玛十四要出京谒陵,点了大哥、弟弟、十三、十四随行。” 四阿哥听了,不由皱眉。 皇父怎么选的人? 大哥跟十三还罢了,老九跟十四· 不是跟着添乱么? 四阿哥打量了九阿哥一眼,道:“你不是最近正忙么?” 九阿哥疑惑道:“没有啊,这不正闲着,每天申初就能回家了,汗阿玛方才还絮叨了,真是的,他老人家辛苦,就见不得旁人清闲!” 四阿哥无语,道:“可是你没辞了差事,就这样应了,弟妹那边呢?” 九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道:“不是还有您跟四嫂么?再说了,老十也在啊……” 四阿哥道:“可这冬月出门遭罪,那你回头别念叨辛苦。”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您就小瞧人吧,弟弟什么时候怕过辛苦?别说是不到三百里的差事,就是八百里、一千里弟弟都没话说!” 四阿哥见他如此,就道:“那你在外就坚强些,就算吃苦受累也别在御前念叨,有个做哥哥的样子。” 九阿哥点头道:“您就甭操心了,弟弟也是要做阿玛的人了,又不是孩子。” 等到了刑部,九阿哥看到的就是另一涸情景。 五阿哥趴在几案上,睡得正香,嘴角亮晶晶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身边跟着的太监见他来了,要叫五阿哥,九阿哥拦着,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儿,五哥昨晚没歇好?” 那太监小声道:“挺好的,二更就歇了,辰初起的。” 说到这里,他带了迟疑,道:“许是看书的缘故,才犯了困……”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不用专门补觉,屋子里暖呼呼的,也让人昏昏欲睡。 既不是补觉,九阿哥就上了手,毫不留情地在五阿哥身上推了一下,道:“五哥起了,开席了!” 五阿哥睁开眼睛,迷煳道:“什么席?主菜是什么?” “哈哈!” 九阿哥见状,笑出声来:“五哥您可真心大,整日里看着死刑卷宗,不是凶杀、就是毒杀的,还能惦记吃席?” 他去年也看过,晚上睡觉都不敢跟舒舒两个被窝了。 这世上有坏人。 还好他没有碰到。 人心叵测,不外如是。 五阿哥彻底醒过来,看着他不满道:“你先煳弄人的,还赖我!” 九阿哥指了指几案上铺陈开的案宗,面上带了不解,道:“这各种案情看着比话本子都精彩,编都编不出来,您当话本子瞧不就行了,也不是正经功课,怎么还能犯困?” 五阿哥苦着脸,道:“都是字儿,看多了眼睛迷煳,就犯困了!” 九阿哥也晓得自己胞兄这个短处,同样跟皇子们一起开蒙,可好像没有开窍,功课比自己还差。 可是五哥都二十一了,不是小时候读书,学不好不学就成。 汗阿玛指了他来刑部学习,也是让他多见识见识世情。 回头御前问起来,发现五哥什么也没学进去,汗阿玛怕是不乐意。 九阿哥想了想,看了一眼五阿哥的贴身太监道:“爷记得你是服侍五哥笔墨的,那该识字吧?” 那太监躬身道:“是,奴才要侍候主子笔墨,跟总管学过两年。” 九阿哥看了一眼案宗。 刑部案宗,记录文书都是清晰为要,并不复杂。 他就吩咐那人道:“那往后五哥再过来刑部,你就将这些案宗念给五哥听,能讲的也讲讲,省得五哥费眼睛。” 那太监没有立时应下,而是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脸上带了欢喜道:“好好好!让周福念给我听,就不用我自己硬看了,看了半天,也看不进去。” 看着五阿哥,九阿哥有些不放心了。 他想了想,问道:“当年在上书房的时候,五哥您是从哪里觉得难的?《大学》《论语》?还是什么?” 找到节点,补补也好。 五阿哥面上带了不自在,道:“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 九阿哥有了不好的预感,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道:“那是《千字文》?” 五阿哥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苦着脸道:“我当时没听懂,就整日里抄书,只认识字……” 九阿哥没想到自己刚才御前说了一句哥哥们“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结果就碰到个“不知其然”的! 可是这样太露怯了。 朝廷这些官员都是人精子,往后自己五哥六部轮一圈,大家估摸都晓得他笨了。 九阿哥想了想,对五阿哥招招手,压低了音量,道:“五哥,您也不好老这样混沌啊,以后也容易耽搁差事,依弟弟看,要不您就找个老师,重新开蒙吧!” 五阿哥也察觉了不方便之处。 尤其是这种需要看卷宗的差事。 他想了想,道:“那让大舅教我行么?” 不是外人,丢脸也丢不到外头去。 九阿哥听了,连忙摇头道:“别!” 虽说郭络罗家跟五哥确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可是那家人也容易蹬鼻子上脸。 如果真的承了他们人情,还不是对方会怎么得意猖獗。 还有就是五哥在他们身边露了底,说不得他们大了胆子该煳弄五哥了。 九阿哥就道:“不用找旁人,您跟五嫂夫妻一体,五嫂家又是家学渊源,直接跟五嫂学就行,张大人行事很有章程,教人也有耐心,五嫂指定也错不了……” 高斌处理完小汤山的地,又回到九阿哥身边,现在就跟着张保住学习汇总文书。 五阿哥听了,带了几分腼腆道:“这个好么?没听说有这样的。” 九阿哥带了肯定道:“怎么不好?您瞧瞧弟弟,去年就是跟弟弟福晋一起读书的,她喜欢读书,带着我都爱读书了,这两口子也不是外人,她教我,我教她,不是正好么?也不是比赛,非要弟弟排在前头……” 五阿哥有些心动,道:“那你教弟妹什么了?” 九阿哥得意道:“可多了,看账册,记亲戚关系,钓鱼,抓鸟,种菜。” 五阿哥迟疑道:“那我教你五嫂什么?” 九阿哥想了想,道:“也不老少啊,蒙语这个是基本的,然后骑马射箭您也不差,再就是多带五嫂出来下馆子,该送东西送东西,礼多人不怪……” 说到这里,他带了遗憾道:“弟弟之前跟福晋都计划的好好的,等到搬出宫去,就将四九城里的大酒楼先扫一遍,给家里添几个新菜谱,现在要延后了……” 他并不在乎口腹之欲,在乎的是陪着舒舒前往。 自家福晋是个喜欢美食的,她欢喜,自己也就欢喜了。 五阿哥听了怦然心动,道:“这个好,这个好,那我带你五嫂先吃,有好的菜打发人给你们送过去尝尝……” 九阿哥道:“行,那弟弟就等着!” 五阿哥欢喜不已,觉得来坐衙也不难熬,道:“那明天开始,上午我在这里听案卷,中午接了你五嫂下馆子,下午再回来” 九阿哥点头道:“不错。” 扯完闲篇,他想起自己的来意,就转述了康熙的话,提了弘异年后入学之事。 五阿哥听了,有些迟疑,看着九阿哥,欲言又止。 九阿哥道:“怎么了?五哥有什么犹豫的,这是恩典,赶上这一波,就先顾这一波吧,回头五嫂生了侄儿,再赶下一波就是……” 五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刘氏前些日子提过弘舁启蒙之事,提了一嘴,想要从你五嫂娘家给弘舁选伴读” 九阿哥听了,脸一下就撂下来,道:“什么意思?笃定五嫂没有嫡子了,非要巴着一个庶长子?敢说这样话,那五哥您是不是该请太医给您跟五嫂好好瞧瞧,是不是被她使了坏,动了手脚了!”刀。 五阿哥忙道:“你误会了,她不是这个意思,也没那个本事,就是想要让弘舁跟你五嫂多亲近亲近……” 九阿哥皱眉道:“都是您给惯的,这是心大了,还没瞧出来么?有什么好亲近的,一个庶长子,还当嫡长子待么?五嫂心肠好,没有为难过她们母子,可是也不该这样得寸进尺……” 五阿哥看着他,道:“我当时没想旁的,就是想着一家人,亲近了不是挺好的,这样很不得体么?” 九阿哥点头道:“那当然了!五嫂才二十来岁,嫁给五哥实打实也就两年半,有什么好跟庶长子亲近的地方?当初五嫂进门,按照规矩,你们就该将弘舁送到正房,当时没舍得,那就留着吧,现在养到都懂事了,知道亲娘亲了,再往正房送,那是存了什么心思?” “心歪了,都是您惯的,就欺负五嫂脾气好。” 说到这里,九阿哥都皱眉了,道:“刘氏这样,弘舁就要好好教,要不然回头就是一个阿克墩,骄狂自大,不知身份,想要再板正过来可就费劲了……” 第七百六十五章 珍爱(第一更求月票) 从刑部衙门出来,九阿哥就又进了宫,去了护军值房。 现在还没到中午,七阿哥也在。 在这位哥哥面前,九阿哥老实许多,不敢嬉皮笑脸的,就简单说了皇孙入学之事。 七贝勒府这边不着急了,因为弘曙跟弘晖一样,都比其他堂兄小一岁,要后年才入学。 七阿哥听了,看着九阿哥一眼,道:“谢了。” 九阿哥讪笑道:“客气什么,就是正赶上了,汗阿玛打发弟弟来跑个腿,传个话儿·” 七阿哥看着九阿哥,没有接话,高深莫测。 九阿哥岔开话道:“七哥、七嫂要去红螺寺得抓紧啊,真要让王婶含饴弄孙,也要嫡出侄子才好。” 七阿哥听了,不由皱眉,看着九阿哥道:“别什么心都操!” 九阿哥看着七阿哥道:“七哥您别煳涂,别跟五哥学,被灌了迷魂汤似的,家里那点儿事都梳理不明白……” 七阿哥不想说话,对九阿哥摆了摆手。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也懒得再说教,就从护军值房出来。 剩下就是三阿哥那边了。 要是等三阿哥回京,那要这个月底或下涸月初了,时间太仓促。 九阿哥想了想,就吩咐孙金道:“你跑一趟吧,告诉三福晋此事。” 孙金就应了吩咐去了。 木。 三贝勒府。 三福晋精神怏怏的,晓得九阿哥打发人过来,叫人归整了一番,才传人过去。 等到听说皇孙明年入学之事,她就露出欢喜来,吩咐身边人道:“赏个上等封,难为小公公大冷天跑了一趟。” 孙金忙道:“谢三福晋赏” 三福晋已经怀胎七月,不仅身上臃肿,双下巴也出来了,道:“你们福晋最近如何?尹。” 孙金躬身道:“福晋主子都好。” 三福晋想着宜妃的宽和与齐锡夫妇的宠爱,觉得没意思起来,随口吩咐嬷嬷送客。 同样是怀孕,那边就出来个“双胎之喜”,自己这个…… 三福晋觉得这胎不像小阿哥,跟怀弘晴兄弟时不同,这肚子也比那时候小一圈。 因为这个,娘家那边没少质疑。 几个兄弟媳妇当面没有说什么,可是在她额娘跟前却是阴阳怪气的,都怀疑她说谎了,非要给她扣个不孝的帽子。 三福晋恶心的不行,晓得她们是故意的。 明明是要巴结她,可是还不甘不愿的,非要贬低她一番。 可是这话从她娘家人口中出来,那外面人怎么看? 像是得了实证似的,外头人见了她眼神都古怪。 三福晋这两月心里就难受,倒是盼着肚子里的孩子能早点生出来。 她是嫡福晋,真要闹出孝期怀孕的事,不单单是不孝,还显得轻浮不稳重。 现在皇孙入上书房。 三福晋觉得神清气爽。 到时候要择伴读的,自己好几个侄儿年岁合适,这回看她们是什么嘴脸? 之前说出来的话,得让她们收回去才行。 要不然的话,她宁愿从马家选人,也不会从董鄂家选人…… 木。 因为在御前被说了一回,九阿哥今天没有申初就出宫,磨蹭了一会儿,估摸到了申初二刻才出宫。 等他回到皇子府的时候,舒舒并不在上房。 小椿在,道:“跟着县主去摘菜了……” 九阿哥点点头,就出了正房,往暖房里去了。 暖房里,舒舒跟伯夫人在,后头跟着提了菜篮子的小松跟榛子。 舒舒带了口罩,遮得严实,正兴致勃勃的吩咐小松拔水萝卜。 九月底吃的还都是小萝卜缨子,现下底下的水萝卜也长好了。 每个都有巴掌长,粗的直径将近一寸,细的也有大拇指那么粗。 见九阿哥进来,舒舒指了指那水萝卜,道:“长成了,可以往宫里孝敬一茬了!” 不单单是水萝卜如此,就是小白菜也长成了大白菜,叶片已经舒展开来,有一个半巴掌大。 “白菜叶也大了,能做包饭了,今晚吃包饭。” 舒舒跟九阿哥道。 九阿哥点头,道:“摘完就出来吧,在里面时间长了出汗,再出去该着凉了……” 舒舒嘴里应着,却是亲自摘了三个小黄瓜,六个小辣椒,才从暖房里出来。 这些才开始有成熟的,今天先尝鲜。 等到晚膳摆上的时候,九阿哥就发现除了白菜叶跟包饭用的牛肉酱之外,桌子上还摆了两个小碟子,里面是切成条的黄瓜跟辣椒。 夫妻俩面前各有一碟,九阿哥那碟辣椒丝要少一半。 两人黄瓜条的数量是一样的。 九阿哥不由失笑,有时候福晋也有可爱的坚持。 总要分个公平,不是怕自己吃亏,而是担心不小心让旁人吃亏。 所以摘黄瓜辣椒都是按照三的倍数,那是还带了伯夫人的一份。 至于少了的青辣椒丝,那是因为顾及九阿哥胃的缘故。 九阿哥心里软软乎乎的,也就是遇到自己了,这样体恤人,晓得心疼她;要是换了个人,占了便宜还卖乖,那日子得过成什么样? 如果舒舒没有指给他。 他摇摇头,没有如果。 舒舒已经做好一个饭包,递给他道:“尝尝。” 九阿哥接过,咬了一口,道:“香!” 舒舒听了,脸上带了笑。 这寒冬时节,吃这样的包饭,跟夏天完全不同,更清爽更好吃。 两人可着这个吃,几道菜基本都没动,就赏了下去。 一份红烧牛排赏了兆佳格格,一份牛肚锅子赏了崔总管,一份酱焖牛肉赏了齐嬷嬷。 等到膳桌下去,九阿哥说了随扈谒陵之事。 舒舒听了,也生出担心来。 现在已经数九天气,是“一九”最后一天,十四出发,就是在“二九”里。 往返半月的话,就是“二九”连着“三九” 现在的冬天,跟几百年之后还不同。 要是按照后世的说法,现在还处于“小冰河时期”,华北地方尤其明显,冬天苦寒,春夏少雨。 可是皇子随扈是恩典。 舒舒就道:“那可要好好预备预备,爷出行的马车收拾收拾。” 九阿哥也是个不爱吃苦的。 虽说在四阿哥跟前说的高声,可是要是能享福,谁乐意苦熬? “除了熏笼,还能怎么收拾?” 九阿哥好奇道。 舒舒想了想现在马车的规制,道:“羊毛毡里再加一层,隔热隔冷应该会好些。” 九阿哥点头道:“这个可以。” 舒舒又道:“座位下可以放熏笼,熏笼的排烟口直接在车厢下。” 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密闭车厢不安全,熏笼也能更大些。 “这样,一辆马车,最多可以放三个熏笼。” 舒舒道。 九阿哥道:“那是暖和了,可是出了车更容易感冒吧?” 舒舒道:“去年得的貂皮,还剩了不少,正好可以给爷做个一口钟斗篷,下车的时候披上……” 九阿哥忍不住翘了嘴角,道:“那咱们做一样的,你也做一件。” 舒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现下罩衫就要宽松的了,一口钟斗篷确实更方便些。 她就点点头,道:“好!” 刚入冬的时候,她叫人预备了一些鸭绒。 原本想要给九阿哥做个袄什么的,现下看来,没有貂皮暖和。 现在这种天气,估计要零下二十度左右,还真的只有大毛衣裳最暖和。 她打算叫人做成鸭绒垫子,放在马车上。 九阿哥倒是记得职责所在,次日叫人按照舒舒的想法,简单地改装了一下他自己的马车。 加了一层羊毛毡后,是好许多。 九阿哥举一反三,加到三层。 三层羊毛毡中,夹了两层防水的油毡纸。 如此一来,不单单挡风,而且隔音也好。 坐在马车里,外头的风声都听不见了,马车轱辘压地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九阿哥大喜,直接叫人将马车驾到营造司,让这边的匠人按照这个标准,改造圣驾出巡的各辆马车。 皇子们的马车可以直接改造,御车想要改造却是要请旨的。 九阿哥就跟营造司的笔帖式要了纸笔,简单的画了个草图,就揣着往乾清宫去了。 正好大阿哥从里头出来,九阿哥就道:“正要打发人去跟您说一声呢,你瞧瞧这个……” 说着,他将马车的草图给大阿哥看了,道:“您的马车在王府那边,打发人送到营造司,一并改了吧。” 大阿哥看了个大概,指了指车厢西侧的两个凹槽道:“这是做什么的?” 九阿哥看了一眼,道:“底下有熏笼保温,上面是放水壶跟饽饽的。” 大阿哥点头道:“不错,那我回头叫人送过去。” 九阿哥得意道:“有弟弟在,指定让大家出行也舒舒坦坦的。” 大阿哥夸道:“行,那我们等着。” 等到了御前,九阿哥也是这个说辞,道:“汗阿玛万金之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年幼,儿子就寻思着,出行还是少遭罪为好。” 康熙看了图纸,没有说什么。 马车上本就有熏笼,只是原来是一个,位置在车厢里。 现在就是多了两个,外加上马车外多两层羊毛毡。 都是小道。 还是怕吃苦罢了。 康熙很是看不上,想要敲打九阿哥两句,可是想着还有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在,这也是友爱小兄弟,就道:“嗯,就按照这个改建吧……” 第七百六十六章 黏糊(第二更求月票) 在九阿哥出门之前,九皇子府的暖房小菜,就先到了宫里。 跟上回两样小菜比起来,这次就丰富多了。 除了嫩生生的叶白菜,还有粉红色水萝卜、翠绿的黄瓜、半大不小的青辣椒、紫色的小茄子,还配着一把香菜、一把小葱。 宁寿宫、翊坤宫跟乾清宫都得了一份。 宫外,就不好撒手送了。 要不然的话,这暖房也不够送的。 不过九阿哥将十阿哥夫妇请了过来,直接吃了一顿。 剩下就是九阿哥做主,往都统府送了一份。 两人都是大方的,如今送菜小里小气的,就都不自在。 可是宫外这些都是兄弟,没有送这家,不送另一家的道理,都送的话,也送不过来。 九阿哥就道:“明年就好了,直接在小汤山盖几个暖棚,到时候想吃多少有多少” 到时候直接供应府里,还能添个果蔬铺子。 舒舒也点头。 这就是住在一处的弊端了。 四个皇子府连在一块,行事都在旁人眼皮子底下。 连带着十皇子府那边也不好单送了。 要不然,还有四贝勒府呢。 这两处都送了,没有不送八贝勒府的道理。 这异母兄弟都送了,就不能落下五贝勒府。 如此一来,直郡王府跟其他两涸贝勒府也不好不送了。 就是因为九阿哥跟大家不是同胞,多是异母兄弟,越是如此,越不好明面上分出远近亲疏来。 要是之前不往来还好,这刚经了借钱的事儿。 九阿哥是好心,可是兄弟们也是好心。 “等到年底,会有一大波菜,到时候跟年礼一起送也刚好。” 舒舒道。 九阿哥因为小菜,想到了自己的兄弟们,道:“月底是小十五生日,腊月初就是十二跟五哥的,十二那边,多预备两对荷包,到底年岁大了,手头别紧了。” 虽说小阿哥们过生日,宫外的哥哥们预备的生辰礼也是差不多的例,可是十二阿哥过年就十六,已经不算孩子了。 十二阿哥的私房,他都有数,大头在他这里,还有两千多两银子在十二阿哥手中,日用是够了,可是要是跟他去年似的,想要在宫外添个产业,就不大够了。, 舒舒记下了,道:“爷去年是什么时候从上书房退出来的?”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道:“六月下旬的时候,大婚前两天。” 两人指婚是三月中旬,大婚是六月底。 舒舒道:“后年才是选秀之年呢,要是按照成亲算,那十二阿哥还要在上书房读一年半书……” 九阿哥道:“谁知道呢,当年上头的哥哥们有的刚到十六就出了上书房了……” 之前他担心皇父习惯性疏忽十二阿哥,想着让他来内务府学差,可是被十二阿哥婉拒了。 九阿哥已经打算等等看,要是回头皇父想不起来,他也提醒提醒。 经过几日的准备,等到十一月十四这日,九阿哥出门的行李预备好了。 为了不惊动百姓,圣驾照例要在天亮前出城门。 九阿哥这里,也要跟着提早出发。 昨晚舒舒跟九阿哥早早睡了,寅初就醒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有些不放心,道:“去的时候还罢了,赶路的速度不会慢,可是回来的时候,就说不准了,到时候若是跟着大长公主一起返程,就要缓行了……” 大长公主年岁在这里,身体状况也不大好,不方便赶路。 舒舒晓得他不放心自己,道:“我这里有阿牟呢,让阿牟留在这边陪我,爷就放心吧。” 九阿哥想了想,道:“要是你想岳父、岳母了,也可以接岳母过来住几天。” 舒舒忙摇头道:“不用,年底了,眼见着就要进腊月,大家都忙呢。” 搬家出宫这一个月,额涅过来都有差不多的频率。 差不多就是每旬一天。 因为她现在怀孕,这个频率也没有那么显眼。 阿玛不是女眷,不好上门太多,差不多是每月一次,多是淘换些吃喝送过来。 舒舒已经想好了,等到她生产完,出了月子,可以每月找理由归宁一次,这样也能跟父母多见一次。 说不得到时候,自己就不是他们的宝贝了。 有了小的,自己就要退后一步。 九阿哥还是担心她闷,道:“可以叫了十弟妹陪你打牌,也不能老睡觉,晚上再走了困。” 舒舒点头道:“好,不会闲着无聊的,爷放心……材。” 九阿哥忍不住在她肚子里摸了一把,道:“爷看着有些沉,你能歪着就别站着,省得坠着辛苦。” 舒舒也应了,眼见着时间不早,将新做好的一口钟给他系上,上面还做了风帽。 跟寻常的男式露耳貂帽不同,这个类似于观音兜,耳朵跟后脖颈都遮住了。 小孩子与女人多有这样式的风帽跟雪帽。 这个就像是放大版的童帽,前头口鼻之处还按了扣别,也可以系上遮挡。 九阿哥对着镜子照了照,美滋滋道:“要是大红色儿就好了……” 舒舒做的就是大红色宁绸面的斗篷。 九阿哥身上穿的这件,是比较暗淡的藏青色,帽子也是同样颜色的宁绸面貂皮帽。 舒舒就道:“等爷回来,叫人换了……” 现在是谒陵,总不能穿着大红大紫的艳色。 九阿哥摇摇头道:“算了,显得不稳重,爷不是小阿哥了,也是要当阿玛的人了”。 见他不情不愿的样子,舒舒就道:“还有大半年,明年再稳重也来得及。” 九阿哥这才点头道:“也是,爷就是想跟你穿一个色儿的,要不你跟小姑娘似的,都衬着爷老了。”, 舒舒伸手,也披上自己的新斗篷。 正红色的宁绸面,里面是青色貂皮;配套的观音兜,遮着人严严实实。 九阿哥忙拦着道:“别出去了,夜风冷着,仔细头疼。” 舒舒不依道:“有爷在呢,就这几步,也透透气,要不整日里在屋子里憋闷。” 九阿哥拿她没有办法,也将她的风帽帮她戴好,口罩、手套也戴上,才扶着她出来。 到了门口,九阿哥止步道:“先看看,冷不冷材。” 舒舒摇头。 虽说现在是“二九”天气,可是架不住两人穿的厚实,丝毫感觉不到寒意。 九阿哥就牵着她慢行。 从正院到门口,走了小半刻钟。 行李已经装好了,九阿哥的马车也预备好了,跟着的人也都候着。 除了何玉柱与孙金两个太监之外,还有高斌这个长随,黑山、富庆两个侍卫,带了十个护军。 舒舒本要他多带人,九阿哥不肯。 跟着圣驾随行,宫里不会少了人手。 要不是舒舒坚持,他连十个护军也不打算带。 九阿哥的行李装了两车,还有出行的马车一辆,备用马车一辆。 黑山的那个徒弟,名字叫黑秋生,则是被留在府中,跟邢家的二小子、三小子一起,暂时充了护军,负责护军马甲的操练。 小椿跟核桃跟着两人出来。 九阿哥看着小椿道:“福晋身边不能离了人,你们几个排班,晚上也要留人在上房值夜。” 小椿躬身应了。 九阿哥这才望向舒舒,打算催促舒舒回去。 舒舒正在跟何玉柱交代道:“靴子都是新的,记得给爷勤换,省得冻脚,袜子、中衣也每日换新的。” 何玉柱都记下了。 舒舒又道:“要是路上沐浴洗头,一定要烘干了再叫爷躺下,省得头疼。” 何玉柱也应下了。 黑山与富庆在旁,牵马而立,就见这两人黏黏煳煳的。 黑山是看着舒舒长大的,见状只有欣慰的。 年轻夫妻,本该如此,大格格这样性情人品,九阿哥再爱重都是应当的。 富庆却是别扭的不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落了。 等到最后,九阿哥依旧是没有犟过舒舒,上了马车。 不过他不叫马车动,非要坚持等舒舒进了院子再出发。 舒舒就笑着颔首,扶着小椿,转身进去了。 九阿哥见她进了大门,这才撂下车帘。 马车启动,离了九皇子府,往地安门外去了…… 因为是出远门,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有自己的马车。 可是十四阿哥嫌弃一人坐车无聊,出了神武门外,就挤上了十三阿哥的马车。 一上车,他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马车里没有放熏笼,可是却好像更暖和,端罩穿不住。 他揭开领口,四下里看着,发现马车的异样,座位是暖的,摸着都微微有些烫手。 “马车改的不错啊,比熏笼直接放马车里强,宽敞多了,感觉更暖和。” 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念叨着。 十三阿哥摘了貂帽,道:“跟屋子里差不多,大衣裳去了吧,省得出汗感冒……” 十四阿哥脱了端罩,摸着车厢,看着簇新的呢子,道:“也是换了新的,好像更暖和……” 因为出远门,两人兴奋着,昨晚睡得晚,今早起的早,还有些乏。 这一暖和,两人就犯困,直接折了端罩当枕头,两人就在马车里挤着躺下。 虽说也有车轱辘声,可是因为车厢下边也是三层呢子的缘故,噪音减少了不少,两人没一会儿就打着小呼噜睡着了。 御车中,康熙上来,也察觉到不同,示意梁九功去了端罩跟貂帽。 御车上的茶水饽饽,是梁九功带人预备的,就熟门熟路地打开座位下的抽屉,端了茶壶出来,给康熙倒了一杯茶。 康熙正坐,接了茶。 茶水温度正合适。 梁九功道:“九爷孝顺,心思也巧。” 康熙轻哼道:“打小就是如此,就在偷懒上有小聪明。” 大阿哥穿着棉甲,带了侍卫跟护军,骑马随侍御车左右。 康熙想起此事,挑了帘子,吩咐大阿哥道:“都是赶路,朕这不用留人,你坐车去。” 大阿哥俯身应道:“等出了城,儿子就去换车。” 康熙点头,这才放心。 只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有像九阿哥那样娇气爱偷懒的,也有像大阿哥这样不吩咐就不晓得歇着的。 康熙带了嫌弃,跟梁九功道:“这拈轻怕重的性子随谁了,瞧着还不如十三阿哥懂事·……” 梁九功道:“这也是九爷的孝顺,病了一回,就晓得爱惜身体,舍不得让皇上跟娘娘操心,换了其他人,这个岁数,哪里会想着这些呢……” 康熙想起九阿哥去年折腾的两次,确实是叫人后怕。 他摇摇头道:“笨,该用心眼的时候不用,该偷懒的时候倒实诚了。” 这说的是被刘嬷嬷煳弄,还有后头中暑的事。 九阿哥的马车里,何玉柱正在给九阿哥报数:“靴子就五双,怕爷出汗了或者阴湿了不暖和;袜子十五双,叫爷每日换新的,中衣也是……” 除了这些里头的,外头的衣裳,福晋也都配好了颜色,一套一套的包起来,上面做了小签子。 九阿哥得意道:“爷出门不放心福晋,福晋在家当然也不放心爷……” 说着,他就低头喝了一口茶。 这茶也是专门预备的,总共好几样,一种是他现在喝的人参红枣茶,还有几种是备用的,红糖姜茶、茉莉花红茶与桂花绿茶。 平日可以喝人参红枣茶抗疲劳,茉莉花红茶抗寒,桂花绿茶去火,红糖姜茶驱寒。 第七百六十七章 贤妻(第三更求月票) 等到中午路过驿站暂歇的时候,大家下了马车,都是睡眼朦胧。 一上午的功夫,除了康熙之外,其他人都在马车上补了一个好觉。 九阿哥披着一口钟,带着风帽下了马车,不仅身上簇新,脚下的小牛皮靴子也是簇新的。 他手中还带了小羊皮棉手套,站在雪地上,伸着懒腰。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见状围了过来。 见他这妆扮,小哥俩看着都稀罕。 十三阿哥只是笑,十四阿哥直接道:“九哥怎么戴这种帽子,这不是小孩儿戴的么?” 他们现在都不戴这种帽子了。 九阿哥得意道:“哎,没法子,谁叫你九嫂担心爷呢,嫌弃寻常貂帽冻耳朵,就专门叫人做了这个……” 说着,他跺跺脚道:“靴子也是新的,好几双换着穿。” 十四阿哥听着别扭道:“马车里暖和,用不上这么厚的靴子吧?看着怪捂脚的……” 九阿哥越发得意了,道:“是啊,所以你九嫂还叫人做了两双软底棉拖鞋,在马车里穿的,下车才穿这个……” 十四阿哥撇撇嘴,看了眼十三阿哥,嘀咕道:“跟九哥比着,咱们是不是太糙了,嬷嬷预备的不精心啊!” 十三阿哥摇头道:“嬷嬷们也尽职尽责,是九嫂照顾九哥照顾的仔细。” 大阿哥见他们站在外头说话,不进去驿站,催促道:“在外头待着做什么,快进去,吃了饭还要赶路!” 今天在京畿,都是御道,路上也快,现在就走了六十里。 等到用了午饭,喂了马,下午可以再行三十里,到行宫落脚。 九阿哥懒洋洋道:“闷了一上午,这不是透透气么。” 十四阿哥不爱听他显摆了,拉着十三阿哥进驿站去了。 大阿哥上午也睡了一觉,对九阿哥竖了倜大拇指道:“马车改得不错,往后冬天出来也不遭罪了。” 九阿哥得意道:“时间仓促,也不算太周全,暖和是暖和,可是还是颠,等回头得空了,再琢磨琢磨。” 兄弟俩说了话,也进了驿站。 康熙正好更衣回来,看着九阿哥的装扮就不由皱眉。 九阿哥嫌热,去了风帽,解开一口钟斗篷。 里面是一件宁绸夹棉常服,外头是一件羊绒马甲,看着很是轻薄,头上还有一顶羊绒呢的瓜皮帽。 大阿哥在他身上摸了一把,道:“不冷么?” ,九阿哥得意道:“暖着呢,里面用的不是寻常棉花,是混了真丝的,比棉衣暖和,马甲也带了棉衬” 康熙挑剔地看了两眼,道:“要是折腾感冒了,你就原地养着!” 九阿哥忙道:“儿子身子结实着呢,不会感冒。” 说到这里,他看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一眼,道:“倒是你们两个,方才是不是打喷嚏来着?” 十三阿哥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许是车厢里太暖的缘故,出了不少汗,直接下了马车,就有些吹到了。 九阿哥望向何玉柱道:“将红糖姜茶拿一盒过来。” 何玉柱应声出去取了。 九阿哥又吩咐孙金去提开水,又吩咐十三阿哥的太监去拿茶具。 少一时,何玉柱将茶叶盒拿来了。 跟大家想象的不大一样,是一块一块的红糖方块。 盒里还有个竹镊子,何玉柱就夹了五块分别放入洗好的茶碗中,倒上滚烫的开水。 红糖块迅速融化,就有浓浓的姜味儿飘过来。 十四阿哥看了好奇,道:“九哥,姜呢?没有渣子啊。” 九阿哥骄傲道:“里头加的是姜汁,当然没渣子了,要不然一口下去满口姜丝,那得多难受” 说完,他看着滚烫的茶杯,犹豫了一下,从袖口里掏出个帕子垫了,亲自端了一杯送到康熙眼前的八仙桌上,道:“汗阿玛,您也喝杯茶,驱驱寒……” 康熙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马车里那么热,驱什么寒,热的上火!” 他身上穿着厚棉服,下头的靴子也是厚的,车厢里燥热,去了端罩也坐不住,后来不得不开了窗缝,放了些热气才好些。 九阿哥笑道:“那您早说啊,儿子那里也备着去火的茶。” 说着,他又吩咐何玉柱道:“将那桂花龙井茶拿来。” 十四阿哥听了,好奇道:“九哥,您带了几种茶啊?” 九阿哥挑眉,道:“不多,总共就四种,除了这两种,还有人参红枣茶、茉莉花红茶,你九嫂哕嗦,先头还要再带两种来着,什么调好的奶茶粉,还有用果脯蜜饯配的花草茶的,看着像小姑娘喝的,爷没让带……” 奶茶的话,宫里每天都喝的,可是出门还真没有。 十四阿哥遗憾道:“要是带了多好,这出门在外不方便煮奶茶,也想呢9。” 九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道:“这有什么难的,想喝就叫人煮吧!” 十四阿哥摇头道:“不用了,外头又没有牛奶。”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回来了,拿了一个新茶罐进来,这次用的是茶壶了,泡了一壶桂花龙井茶。 大阿哥没用九阿哥上手,自己端了茶杯去八仙桌旁奉茶去了。 康熙喝了一杯姜茶,口中正甜腻,闻到桂花龙井茶的味道清爽不少,示意大阿哥在自己下首坐了。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你十四爷想喝奶茶,去找罐奶粉过来。” 何玉柱小跑着,又颠颠地出去了。 十四阿哥诧异道:“奶粉?牛奶做的?”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这不是你九嫂不放心我出门么,怕在外头择席睡不好,喝碗牛奶睡得香!” 他这摇头晃脑的模样,康熙直觉得没眼看,忍不住跟大阿哥抱怨道:“董鄂氏别的还好,就是太惯着老九,又不是孩子,用得着这样仔细?” 大阿哥却是心里唏嘘。 当年大福晋在时,也是体贴入微,虽说做不到九福晋这样,也差不太多。 他就笑道:“弟妹贤惠,老九比其他兄弟体弱些,身边有这样周全的人,汗阿玛跟妃母也能放心……” 康熙心里微酸,觉得自己不单是放心,还要敲打敲打九阿哥。 要不然九阿哥这样翘尾巴的样子,太碍眼了。 等到何玉柱将奶粉罐拿进来,往泡好的绿茶中加了两勺,调开来,就是一碗热乎乎的奶茶。 十四阿哥端着,爱不释手道:“闻着比宫里的奶茶更香。” 等到他喝了两口,更是满意道:“真好喝!” 宫里的奶茶用的是砖茶或散红茶煮的,茶味更重,有些微苦。 现在是泡的茶,又是味道淡香的龙井茶,跟牛奶搭配起来更好喝。 大阿哥见状,另拿了一个干净茶杯,也调了一碗,双手奉到御前,道:“汗阿玛也尝尝……” 康熙喝了一口,有些意外。 奶味更浓郁些。 他心下一动,示意九阿哥将奶粉罐拿上前,仔细看了两眼,道:“怎么做的,方便加工么?” 九阿哥想了想,道:“在皇子府方便,有烤炉,还有小磨盘,先烘烤干,再研磨成粉就行,用的得是两天之内的新牛奶……” 说到这里,他看了康熙一眼,道:“在旁的地方,许是不方便,没有那么多的柴火。” 当时妻子叫人做这个的时候,夫妻俩就探讨了一番了。 如果加工方便的话,说不得跟羊绒一样,也能成为草原上的生意。 不过不大现实。 草原上没有大的树木,牧民日常所有燃料都是牛粪,日用够了,做别的就不够了。 康熙北巡多次,也晓得牧民的日子,听了九阿哥的话,就晓得了缘故。 大阿哥道:“那宫里也能做,牛奶也富足些,到时候汗阿玛可以赏人使。” 现在已经是康熙三十八年,康熙初年入仕的那些大臣多告老了。 皇父又素来念旧,体恤老臣,常打发人探看,多有赏赐下去。 康熙点点头,对九阿哥道:“回头吩咐御膳房记下这一笔。” 九阿哥点点头道:“嗯,宫里也可以多预备些,往后汗阿玛出巡,带着也方便了。” 十四阿哥已经喝完一杯奶茶,正在调第二杯,听了这话,道:“九哥,奶粉是这样的,那您方才提的奶茶粉是什么样的?” 九阿哥指了指红糖姜块,道:“先是熬成那样的,然后再研磨成粉,颜色比奶粉颜色黄,用的是红茶,分了咸口跟甜口的,咸口的加了细盐,甜口的加了糖霜……” 十四阿哥看着茶杯,觉得眼前这个半路子奶茶寡淡了。 他想喝咸奶茶,也想喝甜奶茶! 木。 京城,九皇子府,上房。 膳桌已经摆上了。 今天吃锅子,是舒舒点名的萝卜牛杂锅。 里面是牛肉、牛筋、牛心、牛肚、牛肠、牛百叶这几样荤的,炖了整整一上午,十分的软烂,后来还加了白萝卜、油豆腐两样素的。 闻到味道,舒舒的口水就下来了。 她亲自给伯夫人盛了一碗,以大块白萝卜为主,道:“阿牟先尝尝萝卜,比肉都好吃·” 然后,她给自己也盛了一碗,也是大多是萝卜。 伯夫人看着碗里的萝卜,有些意外。 舒舒打小挑嘴挑的厉害,萝卜也是不爱吃的菜之一。 只有绿萝卜皮做的凉菜还吃两筷子,其他白萝卜、红萝卜都不怎么吃,嫌萝卜味重。 别说是炖的白萝卜,就是放在肉馅里的白萝卜,她能不吃都不吃。 口味什么时候变了? 这会儿功夫,舒舒已经迫不及待,催促道:“阿牟快尝尝,这萝卜炖得都要化了。” 伯夫人颔首,动了筷子,尝了一口萝卜。 真如舒舒说的,入口即化,嘴里都是汁水。 牛肉汤中和了萝卜味儿,吃着清爽,还没有萝卜的腥气。 伯夫人笑了,这不是口味变了,还是挑嘴的缘故。 估计是在宫里吃过这道菜,才念念不忘的。 谁能想到,白萝卜这样煮这么好吃。 舒舒吃了好几块白萝卜,才带了惬意道:“早惦记这一口了,之前都没想起来……” 伯夫人慈爱道:“想吃就吃,现下在外头也方便,府里没有的,打发人去外头淘换就是,别短了嘴!” 听伯夫人这样一说,舒舒还真馋了。 吃了萝卜牛杂,谁能不惦记广式早茶呢? 除了大虾蟹籽之类的食材,其他的食材也多是常见的。 金钱肚、黑椒牛仔骨。 腊味萝卜糕、荷叶糯米鸡。 豉汁蒸排骨,豉汁蒸凤爪· 第七百六十八章 心动(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吃完午膳,舒舒就拿了纸笔,开始写菜谱。 伯夫人在旁看着,见她写的都是“大概”、“或许”,就晓得是瞎琢磨做法呢,应该只吃过或是只看过菜名。 她看了一下,道:“都是荤的,也得吃菜。” 要不然这冬天容易上火,解手就不方便。 舒舒指了指那萝卜糕的,道:“这个也差不多是素的。” 不过,她还是加了一道素菜,蒜蓉生菜。 等到叫了小棠,舒舒就问道:“不用做太多,用六寸盘。” 这些是菜,广式早茶点心才是精髓,奶黄包、豆沙包、红糖糕、烧麦等,都是现有食材就能做的。 还有配套的皮蛋瘦肉粥、鸡片蔬菜粥。 舒舒就跟小棠说了一遍,道:“饽饽跟小菜都算上,晚上先来十样,明天中午再来十样” 小棠记下,拿下去琢磨去了, 伯夫人看着舒舒道:“这回不嫌味道寡淡了?” 自从不再害口,饮食正常以后,舒舒没少吃辣椒。 中午吃萝卜牛杂锅,后边都是蘸了一些辣椒油。 舒舒想了想,道:“还是爱吃重口的,辣的吃不够,其他的就尝一回就不惦记了。” 伯夫人笑着听着,却是心下有些担心了。 这样嗜辣,不会真应了那句老话吧? 她没有重男轻女的习惯,也喜欢软软嫩嫩的小女孩儿,可是舒舒的身份,早点生嫡子省了许多麻烦。 要不然像五贝勒府跟七贝勒府那边似的,庶长子都要进学了,嫡子还没影,往后就很麻烦。 不过随后见舒舒用梅子干佐茶,她看着都觉得酸,也就将担心放下。 这口味的事情都说不准,真要是那样灵验,那就是龙凤胎,也是大喜事。 舒舒则是想到皇孙入学之事,跟伯夫人提了一嘴,道:“这一波小阿哥肯定就跟直郡王他们这一波皇子似的,只要立下了,那前程都错不了。” 康熙对宗室爵位吝啬,可那是宗室,跟皇孙还不一样。 只是这一波小阿哥都立下了么? 弘晖还有三阿哥的长子都殇了· 大阿哥的长子早逝。 弘异跟弘曙封了世子位,后又丢了世子位· 除了殇的两个,其他三人的命运也被“九龙夺嫡”的风波影响与牵连,命运多舛。 许是要做妈妈的缘故,想到这些,她心里就酸涩起来。 弘晖不必说,乖巧可爱,叫人心疼;就是弘晴,也是天真烂漫的年岁,看着粉雕玉琢的。 如今“九龙夺嫡”的格局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希望大家都好起来。 木。 驿站外。 大家吃了午饭,也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顺着官道,又行了一个多时辰,圣驾队伍到了顺义行宫。 这边是早就打发人过来预备接驾的,内外扫洒干净,房间、热水、干草、黄豆也都预备齐全。 行宫总管带了属官随着内务府的官员在外头接驾。 大阿哥带了人手布防去了。 九阿哥则是带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随着康熙往行宫去。 等到康熙走到行宫门口,却没有立时进去,而是回头看了眼车队。 旁人的马车总共才三辆,只有九阿哥的是四辆,其中两辆盖着油毡布。 康熙指了那两辆车,问九阿哥道:“都是什么?” 九阿哥得意道:“一辆是行李衣裳,一辆就是杂七杂八的,这不是儿子福晋担心儿子在外头不方便么?''” 这涸答案倒不意外,只是康熙忍不住在心里记下一笔。 等到天气好了,要给九阿哥派几个苦差,看他还怎么悠闲自在。 十四阿哥想到中午的茶,看着那马车已经心动了,凑到九阿哥跟前道:“九哥,九嫂肯定给您带了饽饽,要不然空腹喝茶,这对肠胃也不好啊!” 九阿哥点点头,道:“又不费事,我们自己就有饽饽铺子,直接打发人带了些,想着外头饭菜不合口,吃着饽饽也能对付了。” 十四阿哥立时道:“那咱们晚上也尝尝,有不合您口味的饽饽,弟弟就跟十三哥包了,我们不挑食!” 至于九哥爱吃的,他就不抢了,省得九嫂小心眼给记账。 九阿哥点头,看到前头的康熙,道:“有包绿豆糕你们别动,给汗阿玛留着……” 绿豆败火。 十三阿哥则道:“那给大哥挑一包咸饽饽吧,大哥不爱吃甜的!” 中午的姜茶,大阿哥的那杯都没动,直接留给十三阿哥了。 九阿哥点头道:“爷记得好几种咸味饽饽,牛舌饼、肉松饼、咸味小麻花什么……” 等到大家在行宫安置下,简单梳洗了,到御前一起用晚点,桌子上除了锅子等热菜外,就有十来盘饽饽。 康熙虽矜持,可是看着大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吃的香甜,也忍不住示意梁九功夹了几块饽饽尝了。 肉松饼确实不错,不油腻,吃着还咸香。 牛舌饼太酥了,容易掉渣。 绿豆糕味道凑合,就是太甜了。 十四阿哥最爱吃枣花酥,觉得又好看,又好吃,自己就吃了好几块。 十三阿哥则是更喜欢山楂锅盔一些,甜饽饽加了酸,吃着更好吃了。 九阿哥挑眉道:“前门大街的生意好着呢,地安门那边的铺子也预备着开张了,往后想要吃,打发太监出来买就是,说好了啊,要么现结,要么记账,不许白拿!” 十四阿哥惊讶道:“这一包饽饽才几个钱,九哥您也收钱?” 九阿哥轻哼道:“那当然了,不收钱还叫买卖么?人情是人情,买卖是买卖,我打发人给你十包,那是人情;你打发人来取一个饽饽,那也是买卖,要是混在一块,那不是乱套了?” 十四阿哥点头道:“您说的也对,这京里头亲戚套亲戚的,要是白拿,什么铺子都开不下去!” 九阿哥想到前门大街的酒楼,也打算在鼓楼大街开分店了。 只是那个要等到明年四月铺子租赁到期后,现在就不用说了。 康熙听着几个儿子磨牙。 九阿哥平时脑子不够用,可是跟经济沾边的就不会吃亏,这样也好,是个能张罗钱的,往后也能做个富贵闲人。 十四阿哥也不错,小时候任性,现在好些了,能讲通道理,不小气。 老三。 想想荣妃的行事作风,母子如出一辙,康熙真不能昧着良心说是绰尔济的过错。 这会儿功夫,大阿哥已经吃完一盘牛舌饼,跟九阿哥道:“我们膳房的白案寻常,往后饽饽就打发人过去订了。” 九阿哥立时眉开眼笑,道:“那不是正好,我们铺子还预备了各式果匣子,自己吃着顺口,人情走礼也体面。” 大阿哥点头,道:“嗯,那节礼也叫人加上果匣子。”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在旁听了直乐。 康熙看着九阿哥算计三瓜两枣的模样,想着他许诺出去的百万两利润,也是无奈了。 要说爱财,有的时候也跟散财童子似的,往外傻不往里傻;要说不爱财,这提到生意经,人的精神气都更足了。 只是那百万两银子利润。 康熙有些心动。 儿子们都年轻,不知人间疾苦,手中搁着钱,也都胡乱挥霍了。 等到膳桌撤下去,他就留了九阿哥说话。 九阿哥心里有些纳罕,不留宝贝大儿子,也不留心肝小儿子,留他做什么? 康熙直言道:“从你上回支银子到现下也两个月了,你那百万两银子买卖做的怎么样了?” 九阿哥听了,想要显摆一下,可是又生出小心来。 毓庆宫的五万两他可是打发人还回去了,要是汗阿玛晓得利润丰厚,非要这时候给那边一笔怎么办? 他胳膊扭不过大腿,可是也不想憋气。 他就斟酌着,道:“开了头了,计划也差不多了,不过利润多少,现下也说不好,汗阿玛您也通经济,晓得这商场如战场,都是变幻莫测的,” 康熙看了他两眼,道:“只给你兄弟们的分润,真要按照本钱来?” 九阿哥摇头道:“如果按照儿子之前计划的数,能那样分润,现在本钱冒了,就说不好了……” 康熙也晓得这个道理,道:“你就没想过,只当成寻常的借贷来?” 那样的话,利润的大头就都留下了。 九阿哥看着康熙,道:“儿子要那么多银子也没用啊,搬家的时候都跟哥哥们说出去了,这出尔反尔的,那儿子往后没法做人了;再说了,真要儿子都揣兜里,比内库的银子都多了,那说不得就有人惦记了……” 康熙觉得不自在,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大言不惭,真当自己是财神爷了?” 九阿哥讪笑道:“反正这一回,儿子就是做了送财童子了。” 提及这个,他想起行宫修缮事宜。 按照计划,是打算年后开化后动工,这个是要经过御批的。 他就道:“小汤山的大汤泉行在还是前朝修建的,屋舍破败,您也好些年没去了,您看是不是该修缮了?” 康熙听了,带了迟疑。 这两年给太后修建北花园,才拨出去一大笔银钱。 小汤山行在要是修缮,也是一笔不菲的数字。 九阿哥就豪气道:“鸡血石的生意开始见回头钱了,这行在修缮,花石草木是大头,儿子给您包了!” 康熙想到其中还有自己的五成利润,心情也不错,只是提醒九阿哥道:“这个可不能算在买卖的抛费里,要从你那五成利润里出……” 当时在杭州时,父子两人就这个利润分派还有一个小博弈。 九阿哥跟康熙借了两万两,答应给纯利润的三成。 康熙允许他用宫里内造办的匠人,将条件讲到纯利润的五成。 康熙这才提了这一句。 九阿哥看着康熙抠搜的模样,很想要豪气的告诉他,自己包的不是行在的花石,而是一个新行宫。 不过看着皇父这抠银子的模样,他觉得自己也不能傻大方,点头道:“就按您说的来,不会挪用您的银子……” 哼! 既是皇父抠他,那他就去抠兄弟们呗! 按照九阿哥之前的打算,行宫是自己掏腰包,直接给兄弟们挂名。 现在看来,干什么那么傻? 亲兄弟,明算账。 到时候给大家返利的时候,不一比一了,先将行宫的银子扣下来。 第七百六十九章 女子不易(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从御前下来,就见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在外头等着。 九阿哥看了两人一眼,道:“要见汗阿玛?” 十三阿哥笑而不语,十四阿哥带了讨好道:“我们想跟九哥睡。”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还是孩子么,自己不敢睡?” 十四阿哥带了幽怨道:“上回在九哥家,九哥说了不走的,还是走了,这行宫老也不住人,外头风声又这么大,听着都瘳得慌!” 隆冬时节,北风呼啸。 风声鹤唳,是有些怕人。 九阿哥想到这里,后背也发凉,就带了几分不耐烦道:“行了,那就过来吧!” 十四阿哥欢呼一声,拉着十三阿哥去叫人抱铺盖去了。 等到兄弟三个简单梳洗了,就都一个炕躺了。 十四阿哥带了兴奋道:“要不,我给九哥讲故事吧,外头传来的。”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不许提鬼神,大晚上的,你后半夜还想不想睡?” 十四阿哥讪笑道:“那我睡在中间。” 九阿哥听了外头鬼哭狼嚎的声音,汗毛都起来了,强做着镇定道:“不行,我不放心,我睡中间,你跟十三一边一倜!” 十四阿哥想了想,道:“那我在炕头,炕头暖和!” 九阿哥看向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低着头憋着笑,道:“我都行。” 等到躺下,九阿哥心里空落落的,就难受了。 不放心京城。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上午也是补了觉的,眼下也不困。 十四阿哥带了幸灾乐祸道:“咱们出行这么舒坦,回头三哥指定眼气。” 九阿哥则是想到大长公主与荣宪公主,叹了口气,道:“也是我疏忽了,之前没想到这些。” 十三阿哥道:“姑祖母他们慢行,就暖和的时候赶路,应该还好。” 十四阿哥侧过身来,看着九阿哥道:“弟弟发现了,九哥您这人真不错,不记仇啊!尹。” 九阿哥轻哼道:“有什么仇可记的,兄弟之间叽叽歪歪那叫什么事儿?等你出了上书房,去刑部当差,就晓得什么是怨、什么是仇了……” 十四阿哥好奇道:“那您说说呗,让弟弟们先见识见识!” 九阿哥就想起去年看的卷宗,虽说都是命案,可没有太骇人听闻的大案,倒是听到的一些其他案子,叫人警醒。 他就讲了一桩顺治年的大案,事情发生在顺治三年六月,保定府投毒大案。 一个村子中的十七名男丁,都中毒身亡,只有一人幸免,尤其还牵扯出一桩谋财灭门大案。 原来当时保定府下有个聚族而居的小庄子,都是吴氏族人。 其中有个吴老爷,几十年攒下一份家业,良田旺铺,结果有一年带了妻儿管家去出门做客的时候,就遭遇劫匪,除了管家跑得快,其他一家三口都被砍死了。 等到管家带了主人们的尸首回来,也告了官府,可是当时天下还不太平,土匪流寇也多,最后不了了之。 吴家就剩下儿媳跟襁褓中的小孙子,族人们就凑过来,将吴家的铺面给霸占了。 吴家儿媳妇没有法子,就想要守着几百亩地,拉扯儿子长大。 结果再次遇到厄运,在一次归宁回来途中,母子两人连带着丫鬟都被人推进河中,后来村民路过发现不对,儿媳妇被救上来,丫鬟跟孩子都溺死了。 一年之内,上下死了五口。 十四阿哥道:“那个管家呢,怎么没影了?”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族人想要霸占铺子,肯定就要先驱逐管家。” 剩下女眷不好在外头抛头露面,族亲接手铺子也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十四阿哥皱眉道:“一点忠心都没有,前头遇匪的时候跑;现下主母、小主子需要人手的时候也跑……” 九阿哥点头道:“是胆小了些,不过也不是全无良心,听说小主子天了,还私下里回来了一趟,说了自己被逼走之事。” 十四阿哥撇嘴道:“剩下的不用猜了,指定是这儿媳妇报仇,往井里下毒了!” 十三阿哥在旁道:“不是井里,若是井里,那妇孺也不能幸免。”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是酒菜里,这媳妇借口要改嫁,要将婆家的家产都分给族亲,将族里十八个丁男都请到了……” 剩下的不用想,一桌酒菜下来,十七死,一人幸免。 这等大案,肯定要惊动州府衙门,连京城都派出了一个侍郎专门审理此案,就查出之前的谋杀案。 十四阿哥嘀咕道:“这些狗屁宗法规矩本就奇怪,没了丁男,妻女就跟鱼肉似的,任人宰割,八辈子远的族人,都能过来当家,还是女人立不起来的缘故,换了九嫂那样的英雌,要是有人敢谋害九哥,九嫂就要剁人了!” 十三阿哥则道:“这就是为什么朝廷要强调‘命案必破’的缘故,‘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有了法理,才能警示世人少生恶念,保百姓安康太平,就比如此案中,若是吴老爷一家三口被害之后,查出真凶,后头的两条人命就不必枉死,也不用逼得弱质之女流用此等骇人手段报仇·” 十四阿哥道:“既是‘杀人者死’,那这些害人的也是死有余辜了,这女子后来如何了?” 九阿哥道:“在监狱中自尽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沉默了。 十四阿哥气愤道:“那地方官呢,知县、知府呢,没有追责?” 九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望向十三阿哥。 他在刑部听说此案的时候,跟十四阿哥反应差不多,也觉得县令与知府应该担责。 十三阿哥则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还乱着,此事还是多人合谋的窝案,不好查证,非要胡乱结案的话,也是冤案,朝廷应该会酌情考虑到此处,多半不会问责。” 十四阿哥望向九阿哥,道:“九哥,是么?” 九阿哥点头道:“没有问罪,不过前程也差不多了。” 十四阿哥眼睛转了转,道:“怪不得汗阿玛对彭春那两个儿子处置的那么狠,这要是八旗从里头乱起来,那可就太可怕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勋贵人家,都连着八旗佐领,要是自己家就乱起来,那有了战事不够拖后腿的。” 不过,赫舍里家的儿孙发往了宁古塔,彭春那两个儿子也发往了宁古塔。 也不知道他们在宁古塔的日子如何了…… 木。 京城,九皇子府,正房。 舒舒留了伯夫人在,娘俩也在提及公府那边的八卦。 福汉跟福海的妻子正在闹和离。 两人也都是宗女,一个娘家是礼烈亲王的儿孙,一个娘家是广略贝勒后裔。 早年的时候,八旗女子和离再嫁是寻常事,可是近些年少了。 因为要“移风换俗”的缘故,宗室也开始推崇“贞烈”。 宗室福晋与宗女就很少有和离的,即便守寡,也多守节不再嫁。 宗人府那边也整理成册,由内务府那边为这些宗室孀妇支一份年例。 就比如纯王福晋,就领着其夫的亲王半俸,一年五千两。 “早先怎么不提?这个时候提这个,倒是让外人讲究桂珍表姐。” 舒舒跟伯夫人絮叨道,为桂珍担心。 人都有远近亲疏。 两个没有怎么打过交道的从堂嫂,在舒舒这里,当然比不过桂珍格格这个表姐。 桂珍格格跟额尔赫的亲事,就定在十一月十四,就是今天。 那边也送了帖子过来,可是因为九阿哥出门的缘故,就由福松代九皇子府过去赴宴了,回来跟舒舒提了,很是热闹。 这都在舒舒意料之中。 前天就是添妆的日子。 舒舒因怀孕的缘故,不能亲自过去添妆,就请伯夫人帮着带过去了。 就是当初从桂丹手中截买的地安门外大街的那五间门脸房。 因为之前从太子妃手中也得了一个地安门外大街的铺子,正好可以挪出来一个给桂珍格格做添妆。 舒舒想了想后,还是将先头的添了,省得给桂珍添麻烦。 除了这个铺子,就是早预备好的一对金如意。 伯夫人给添了怀柔的一个庄子,还有一套头面,两千的庄票。 觉罗氏也去了,给添了一个朝阳门内的小院,两套头面。 康亲王太福晋虽没有亲自过去,可也打发人送了一套头面过去。 等到伯夫人添妆回来,跟舒舒提了一件事,桂珍打算将之前伯爷赔偿的三处产业的地契房契都还给伯夫人。 伯夫人没有要,而是跟觉罗氏提了,最后由觉罗氏按照市你折银给桂珍,算是买回了那三处产业。 按照觉罗氏的本意,是打算在市你上加五成的,这是内城的产业,向来有市无你,寻常加五成也不好买。, 桂珍不肯,想要无偿还给董鄂家,最后伯夫人做主,就按照市你折银了。 等到昨天桂珍的嫁妆抬到公府,就镇住了不少人。 有眼红的就念叨起来,公夫人鸡贼,给小儿子寻了这么个实在的亲事,太实惠了。 然后就有人不平,也提及舒穆禄家对这门亲事的看重,聘金就是一千八百两,聘礼二十四抬,已经跟娶长媳相差无二…… 第七百七十章 收钱(第三更求月票) 次日,小哥几个醒来,何玉柱捧了衣裳进来服侍。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小太监也进来了。 两人都觉得自己大了,不是孩子了,不肯再带嬷嬷出行,就由小太监服侍梳洗。 旁的还好,只看着九阿哥从里到外换了新衣裳,两人就晓得九哥又要显摆了。 从昨天开始,他们都眼气了好几回,现在都淡定了。 九阿哥从里到外换了一遍,不单衣裳颜色变了,头上辫稍的头绳都跟着换了配套的,看着干干净净,利利索索。 他弹了弹袖子,看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一眼,带了嫌弃,道:“邋遢!” 这不单单是显摆,还要贬低旁人。 十四阿哥不服气道:“弟弟也换新袜子了,又没洗澡,谁还换中衣?” 九阿哥摇头道:“脏了吧唧的,这一天下来出多少汗,得有多少汗渍,想想就不干净!” 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抱怨道:“九哥是不是过分了?这不是咱们没娶福晋么,等到咱们有了福晋,肯定预备的比九哥还齐全……” 十三阿哥也不乐意被嫌弃,道:“今晚洗澡,咱们也换新的。” 他们的身份,谁缺换洗衣裳么? 也带了好几箱子。 十四阿哥点头道:“嗯,嗯,天天洗澡,哼,好像谁不爱干净似的!”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途中不比宫里暖和,天天洗澡,身体不要了?屋子不暖和,不许提洗澡,风寒了是闹着玩的?” 每年寒冬腊月,除了是老病者的鬼门关,对小孩子也不好。 小孩子爱动,一场风寒没了的不是一个两个。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是看着傻大倜儿罢了,还是半大孩子。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见九阿哥不高兴,都老实听了。 十三阿哥道:“先看看再说,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十四阿哥也点头道:“洗了也不出去,都烘干了。” 九阿哥道:“洗脸、洗脚,身上要是觉得脏了,就用湿毛巾好好擦擦,冬日出行,需格外注意……” 说到这里,他打量两人穿戴道:“像今天这样穿衣就不错,多穿几层,车子里热了就减,下车就增,别让旁人操心,不是爷吓唬你们,如果这么点儿的路你们都将自己折腾病了,那往后就别惦记出远门了!’” 这一句告诫,比多少句都管用。 十四阿哥立时老实了,道:“那不会,我们都不是孩子了,自己得顾好自己。” 十三阿哥也点头,带了郑重。 今日路上就没有昨天那么快了,只有六十里。 除了道路的缘故,还有天气降温了,天上飘起了雪花。 康熙体恤随行侍卫与护军的不容易,每行三十里,就在沿途驿站休整一个半时辰。 接下来的三天,也是如此。 出京第五日,圣驾才到了马伸桥行在。 这里距离皇陵还有三十里,先一步出京的大长公主一行就歇在此处。 知晓圣驾今日到达,三阿哥与荣宪公主早就准备好了。 等到圣驾到时,姊弟俩出迎。 康熙下了马车,略过三阿哥,看向荣宪公主道:“大长公主身体如何?” 荣宪公主道:“前几日犯了咳疾,太医早备了药,歇了这几日,今日好了不少。” 他们是月初出发的,已经在马伸桥修整了好几日。 康熙就道:“那就好,带朕过去探望大长公主。” 荣宪公主应了。 康熙回头吩咐大阿哥几个道:“你们不用跟来了,各自忙各自的去吧!” 几人躬身应了。 圣驾带了荣宪公主离开。 大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要不要歇歇?” 九阿哥也有差事在身,身为内务府总管,要先一步去皇陵,见那边的皇陵总管,看一下明日谒陵之事预备的如何。 皇陵这边的总管,也多是内务府的外派官员。 九阿哥摇头道:“不累,先过去吧!”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见状心动,眼巴巴地看着九阿哥。 他们不想去行在,也想要跟着去皇陵。 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现在还早,才未正一刻。 他就点点头,道:“行李撂下,直接过去吧!” 马车快行的话,天擦黑的时候应该可以回来。 大阿哥见状,有些不放心了。 这是三个孩子。 他望向了三阿哥,道:“要不,三弟跟着走一趟?” 他要负责行在安防,分身乏术。 三阿哥点头道:“行,那弟弟跟着走一趟,都憋了好几天了!” 三贝勒府的侍卫跟九皇子府的侍卫跟着,又叫了二十个侍卫,马车两辆,大家就往皇陵去了。 至于几位皇子阿哥贴身太监什么的,都跟行李车留下,去预备晚上安置的房间。 三阿哥上了九阿哥的马车。 进来以后,他就察觉出不同,不单单暖和,还隔音。 三阿哥也不问,自己摸了一会儿,大概琢磨出来了,带了兴奋道:“新改的马车,谁琢磨出来的?,” 九阿哥得意洋洋,指了指自己,道:“除了弟弟,谁还能琢磨出这个来。” 说话的功夫,三阿哥出了半身汗,身上的貂帽戴不住了,端罩也跟着脱了。 眼见他还要脱靴子,九阿哥不干了,忙拦着道:“嫌热您将靴子伸外头,要么窗户开个缝儿……” 三阿哥不乐意,看着九阿哥的脚,道:“有什么的,你不是还脱了么?” 九阿哥摇了摇自己的棉拖鞋道:“弟弟脚不臭材。” 三阿哥忙道:“放心,我脚也不臭。” 数九天气,三阿哥出门穿戴的防寒保暖为主,穿的是里头带毛的靴子,不脱实在捂着慌。 九阿哥听他这样说,也就不拦着了。 三阿哥就美滋滋地脱了靴子。 “停车!” 九阿哥的声音带了凄厉。 车夫吓了一跳,忙勒住缰绳。 跟着的侍卫们也都握着把柄,望向九阿哥的马车。 “三哥您不厚道,扯谎·” 九阿哥屏住呼吸,气急败坏。 三阿哥心虚道:“我闻着也不臭啊,就是带点儿酸。” 九阿哥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拽了斗篷,胡乱裹了,跳下马车,大步流星地去后边的马车了。 三阿哥这才露出几分得意,四仰八叉的在车厢里躺了,将左右车座旁的小抽屉都翻了看了下,先拿了一双新棉拖套上,随后拿了茶壶、茶杯,倒了一杯,惬意地喝了一口茶。 马车改的不错,可是两人有些挤,一人正好。 人参味儿温和不冲,枣香浓郁。 他低头看着,这是高丽参片,外加上贡枣,不错。 木。 后头的马车上,九阿哥使劲地呼吸着。 “臭死了,熏得爷一跟头·” 想起方才遭遇,他依旧是心有余悸,脸上带了恶心,恨恨道:“三哥怎么回事啊,不洗脚吗?”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晓得他爱洁,听着这个都替他难受。 十四阿哥担心道:“那马车不是都跟着熏臭了?还能坐人么?” 九阿哥脸上带了嫌弃,道:“反正爷是不坐了……” 说到这里,他望向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十三阿哥立时道:“那九哥跟我坐。” 十四阿哥看了十三阿哥一眼,道:“可是九哥还有一辆车呢?” 除去装行李的两辆,还有一辆备车, 十三阿哥道:“那辆车应该是给姑祖母预备的。” 按照规矩,圣驾出行,御车要预有备用的,像他们这些皇子的车驾,就没有备用的了。 就跟着的随从也有马车,那也是寻常的马车。 这次,九阿哥却带了一辆备车。 皇父没有过问,应该也是心里有数。 十四阿哥道:“那九哥跟我坐也行。” 九阿哥脸上还是有些恶心,道:“三哥肯定是故意的!他自己脚臭他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鸡贼,不能白便宜了他,今晚爷叫人熏马车,回头给二姐用……” 十四阿哥听了,忙道:“别那样,三哥的脾气,到时候肯定还要跟过来,那不是又糟蹋了一辆马车!” 九阿哥听了讶然,想想还真是如此。 以三阿哥的秉性,肯定能干得出来。 九阿哥皱眉,带了不甘心。 十三阿哥见状,道:“九哥回头跟三哥算账,将马车的修造费要了……” 九阿哥眨眨眼,很是心动,点头道:“对,就是该收一笔!” 十四阿哥不解道:“九哥,内务府还收您银子?您跟十哥没有封爵,供给不是就由内务府这边包了么?” 九阿哥笑道:“包了爷的,可没有包哥哥们的,他们可是都封爵拿了分户银子的,再使唤内务府这边就要丁是丁、卯是卯了!” 实际上并不是。 大阿哥的马车,也是内务府修改的,也没有人想着要收银子。 大阿哥大大咧咧想不到,内务府也没有人会给这位皇长子算几十两的小账。 不过谁叫三阿哥损呢,那就得“特殊对待”。 有了主意,九阿哥也不恼了。 他心里算着账,他们的马车,营造有固定规格,也有规定成本,改造之前成本在四十两银子左右,改造的时候,差不多要翻倍, 那就凑个整数,要一百两银子好了…… 第七百七十一章 老一辈(第一更求月票) 马伸桥到皇陵中间都是官道,马车又走得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地方。 九阿哥捂了个严实,下了马车。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跟着。 三阿哥也从前头下来,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九弟,这三人一辆车多挤,要不放了窗户散散味儿……”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三哥说的也是材。” 说罢,他就指了一个护卫道:“将前头那车的车帘子跟窗户都打开,正好散散!” 三阿哥: 他迟疑道:“要不先忍忍,省得车厢里折腾凉了,回去的时候冷!” 九阿哥摆手道:“没事,冷就冷吧!” 反正自己不坐。 哼! 皇陵守护大臣已经带了各衙门值守的官员上来迎候。 皇陵这里驻扎着不少人。 有内务府的人,负责保管、取送各种金银器皿,制作祭品,还有陵寝内外启闭门户、扫洒、燃熄灯火等琐事。 有礼部的人,负责生产与供应祭品原材料,住持祭祀礼仪、宰杀牛羊等。 有工部的人,负责陵寝日常修缮,制作部分金银器皿与供器,制作陵寝内各种用品。 这是三套管理班子。 还有两套保卫机构,八旗与绿营,负责护卫的。 九阿哥虽是内务府总管,可奉命过来,查看的就是圣驾谒陵前的准备,过问的就不单单是内务府之事。 等到各衙门负责人将事情禀了,九阿哥也没有立时就走,而是带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去了暂奉安殿、孝陵以及皇后陵转了一圈,大致看过。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是九阿哥当差一年半得到的经验。 下头的人爱煳弄,那就要多盯着些,省得出了问题,就是一涸“失察”之过。 这“失察”的时候多了,就是失职,位置就要不稳了。 暂奉安殿,是在太皇太后驾崩后修建的停灵之处。 用的就是慈宁宫里的一处新殿堂,当时太皇太后很是喜欢,曾在那里起居。 等到太皇太后驾崩后,按照规制,是要随葬太宗皇帝的昭陵的。 昭陵在盛京,是盛京三陵之一。 不过太皇太后有遗命,不想随葬,一是太宗皇帝营葬多年,不好惊动;二是舍不得世祖皇帝,不想远离。 因此康熙就拆了太皇太后喜欢的宫殿,直接挪到孝陵门口重建,用来做暂奉安地殿,供奉太皇太后棺椁。 孝陵不用说,是世祖皇帝的陵寝。 所谓“皇后陵”,实际上是康熙的帝陵,始建于康熙十五年二月,康熙二十年二月营造完成。 历朝规矩,都是帝王驾崩才开启皇陵地宫,若是皇后先驾崩,则梓宫奉安在外,等到皇帝驾崩,再随葬帝陵。 到了康熙这里,却是下令先葬皇后,帝陵完工后,就命人将仁孝皇后与孝昭皇后梓宫挪入地宫。 康熙二十八年,孝懿皇后驾崩,也从此例。 因此这处现在也要行大祭的。 皇陵森然,连带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个小的都带了几分郑重,不再闲话了。 九阿哥尽职尽责的,发现没有纰漏,就回到皇陵门口。 三阿哥正在跟侍卫说着什么话,见几个阿哥回来,就笑着道:“是不是该返程了?” 九阿哥点头,道:“正好,不耽搁晚点。” 九阿哥的马车,车门跟车窗都打开着,不用想就晓得凉透了。 三阿哥就笑道:“行,那快点走吧·” 说罢,他就往后头的马车去。 九阿哥见状,忙拉住他的胳膊,挑眉道:“三哥您这是做什么去?” 三阿哥苦笑道:“我还是跟十三弟、十四弟对付一会儿吧,这回不脱鞋……” 九阿哥见他这贱兮兮的模样,觉得手痒了,很是不客气的说道:“行了,坐不开,我们几个还挤着呢!”, 说吧,他就示意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快点儿上车。 他力气有限,可拉不住三阿哥这个蛮牛。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飞快上车,而后小哥俩又堵住马车门,没有给三阿哥让路的意思。 三阿哥晚了一步,后悔不已,方才几个小的离开,就该叫人将前头的马车帘撂下。 要不然的话,也把后头的马车帘挑开。 兄弟正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凭什么一辆车子暖和,一辆不暖和? 现在没法子了,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好拉拉扯扯的,他不情不愿地回了前头的马车。 一行人开始返程。 车厢里,九阿哥揉着拳头,道:“三哥太欠揍了,前头的哥哥还真是涵养好,我要是序齿在前,一天揍他三回,怎么也要将他这欠欠的毛病给板回来!” 十三阿哥提醒道:“只有大哥能动手,其他人动手就是‘殴兄’,汗阿玛不会允的!尹。” 九阿哥咬牙道:“要么说呢,咱们排在后头的吃大亏了!做哥哥没个当哥哥的样子,汗阿玛该训斥的时候也不训斥了!” 十四阿哥在旁,挺了挺腰身道:“没有这样的道理,长幼有序不假,可也没说不能还手啊,谁要是打我,我肯定还手,不能被欺负了!” 九阿哥想起去年围场那次斗殴,谁也没落下好。 他怏怏道:“算了,君子动口不动手,懒得跟他计较。” 他这样说着,心里已经记了一笔。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一行人回到行在。 天早就黑透了。 行在内外,灯火通明。 康熙还没有用晚点,正等几个儿子回来。 等到九阿哥一行简单梳洗了,就到了御前。 大长公主不在,已经歇下了。 膳桌已经摆了,是个圆桌。 康熙居中,荣宪公主居左,大阿哥居右。 这就是能体现满洲女儿的金贵,未婚的小姑奶奶,位次在嫂子们之上;已婚的姑奶奶归宁,则是在兄弟们之上。 见三阿哥几个回来了,康熙也示意他们入座。 三阿哥与十三阿哥顺着荣宪公主坐了,九阿哥与十四阿哥则在大阿哥下首。 康熙正跟一双儿女追忆太皇太后。 这是长子长女,一个康熙十一年生人,一个是康熙十二年生人,康熙二十六年太皇太后驾崩时两人都不小了。 大阿哥道:“儿子还记得乌库妈妈宫里的羊肉包子,什么时候过去都有,一兜肉的,葱花都放得少。” 荣宪公主的则道:“乌库妈妈自己简朴,却爱打扮我们,当年常让苏麻嬷嬷画宫花样子,给我们几个小格格做绫子……” 康熙陷入怀念,看着荣宪公主,道:“太皇太后临走前,最不放心的就是大长公主。” 荣宪公主神色有些涩,道:“祖母只有这一桩心事了。” 康熙看过大长公主的脉案,也晓得现下老人家能出行,也是每天吃着“延寿丸”撑着。 那个方子,他仔细看了,除了人参这些补气的,还有两味安眠的药。 这也是为什么大长公主早睡的缘故。 老病之人,最怕夜不安枕。 睡得足了,精神多少都会好一些。 三阿哥在旁,道:“许是气候的缘故,姑祖母身上才不舒坦了些,等过了年天气好了,就会好起来的。” 康熙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九阿哥脸色有些不好看,蔫耷耷的,似有担忧。 康熙见了,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叹口气,道:“姑祖母这边且不说,老公爷那边好像不大好,听说就是在熬日子了。” 这说的是大长公主庶弟,太宗皇帝庶子辅国公常舒,去年开始就卧病,今年入冬后就不大好。 跟大长公主相比,那就是冷灶了。 虽说九阿哥跟那边没有走动,可是管着内务府,知晓的消息就多些,还是让人唏嘘。 康熙脸色淡淡的。 对于这位叔叔,他素来不喜。 初封镇国将军,还是他亲政以后抬举近支,晋为辅国公。 结果常舒为人煳涂,分不清远近。 三藩之乱起,康熙想要御驾亲征,立太子稳定朝廷内外,结果常舒跟人宴饮,提及世祖皇帝旧事,说什么藩镇不稳都是八旗不和睦的缘故。 八旗不和睦,这是因为今上是庶枝,无法使得开国诸王子孙服众。 还提了世祖皇帝想要立杰书与岳乐之事。 康熙没有留着这位叔叔捣乱,随后就找了由头革了常舒的辅国公。 直到去年,常舒卧病,康熙才授了一个辅国公下去。 虽说过去二十多年,可是想起这桩往事,康熙依旧是心里发堵。 对帝王来说,宗室就是一把双刃剑,可用来对外护身,可也要防着反噬。 他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改变了之前的格局,使得皇权凌驾在宗室之上,不用宗室王公挟制。 可是现在宗室之弱势,只是表象。 他们的根基还在。 要是太子以后压服不住,那说不得就要恢复昔日格局。 想到这里,康熙看了眼大阿哥。 到了那个时候,太子要面对的宗室,不单单是开国诸王后裔,还有自己的这些儿孙。 太子既要有威,还要有容人之量,示兄弟以恩。 可是太子的脾气,素来唯我独尊惯了…… 木。 木兰围场,行宫。 太子正跟属下与随行侍卫宴饮。 明日就要行围,想想就让人期待。 从宫里出来,心里的郁闷散了许多,太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是储君,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第七百七十二章 不公(第二更求月票) 次日,一行离了马伸桥行在。 大家才看到了大长公主,心中都带了惊骇。 同九月底抵京时相比,大长公主像是老了好几岁。 她面容枯干,脸上沟壑更深了,脸色是不正常的红润,可是眼神已经浑浊,看着像个骷髅。 没到跟前,就能闻到她身上浓浓的檀香味儿。 只是这个味道不能仔细闻,否则就会发现有其他的异味在里头。 九阿哥见状,一口钟里的手捏紧了。 他是见过新达礼的,当时新达礼身上也有异味。 这是将死之气。 九阿哥心里沉甸甸的。 大长公主看向几个阿哥,目光落在九阿哥身上,慈爱道:“谢谢阿哥送的面霜跟手霜,我用了觉得气色都好了。” 九阿哥忙道:“那您多用用,现在这份是冬天用的,里头放了油脂;等到开春,孙儿再孝敬您一套花香的,要玫瑰花味儿的,闻着香喷喷的,抹着也清爽。” 大长公主被逗笑了,道:“好,好,到时候等着阿哥的玫瑰花面霜。” 早上天冷,说了这几句话大长公主就开始咳嗽。 “咳咳。” 她的声音虚弱无力,身子却佝偻着。 康熙瞪了九阿哥一眼,上前扶着大长公主的胳膊,道:“姑母,上车吧,还要赶时辰” 大长公主微微颔首,上了马车。 荣宪公主跟着上了车,近身看顾。 这一辆就是九阿哥带的那辆备用的马车。 皇子们都看出大长公主状况不好,大阿哥上前,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道:“不错,还能想到这侗……” 九阿哥小声道:“这姑祖母为什么非要折腾一回呢?” 要是不回京,直接上折子求太医去巴林,那会不会是另一个状况? 千里迢迢的回京,再数九天气出行,都够遭罪的。 大阿哥想了想,道:“姑祖母远嫁,回京也是念想吧!” 九阿哥小声嘀咕道:“那大哥您可好好当差,大格格可不小了。” 大阿哥怔住。 九阿哥已经嘀咕道:“弟弟还是生小阿哥吧,这谁受得了了,别说是抚蒙,就是从北城嫁到南城,那弟弟瞧着也远……” 大阿哥轻哼道:“齐锡大人指定也是这样想的!” 九阿哥看了大阿哥一眼,道:“大哥您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大阿哥说懵了,道:“关我什么事?” 九阿哥道:“要不是您跟三哥的府邸选在正红旗,那说不定就是弟弟跟老十过去,那离岳家不是就近了!”, 大阿哥不搭理他了。 从马伸桥到皇陵三十里的路,因为是慢行,走了将近两个时辰。 一行人先到暂安奉殿行礼,奠酒,举哀。 众人都担心大长公主会伤心失态,可是她很是平静,甚至脸上还带了笑容。 直到上了香,她的眼中才有水光闪现,迟迟舍不得移开眼。 可是她身子微微颤抖,额头都渗出汗来。 康熙就吩咐荣宪公主道:“行了,你奉大长公主先回车上。” 荣宪公主还没有应下,大长公主看着康熙道:“不用,我也想要祭下世祖皇帝。” 康熙皱眉,不忍拒绝,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早叫人预备了肩辇,就请大长公主上辇。 而后一行人到了孝陵,依旧是行礼、奠酒,举哀。 康熙再劝,大长公主这回点头了,却没有叫荣宪公主服侍,而是道:“我身边还有人,二公主既到了此处,也当尽尽孝心。” 于是,她就由首领太监跟嬷嬷们簇拥着先回马车去了。 康熙带了一干皇子皇女,到了皇后陵。 这次就由诸皇子、皇女行礼,而后康熙奠酒,举哀。 康熙站着此处,很想要问仁孝皇后与孝懿皇后一句,可否晓得赫舍里家跟佟家在宫里所作所为。 随即,他就带了苦笑。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孝懿皇后入宫比较晚,是康熙十五年入宫,要说不知前情还说得过去。 仁孝皇后呢? 要是没有她在宫里为内应,赫舍里家怎么能将后宫当成自家后院? 他的脸上多了冷淡。 所谓结发夫妻,更像是一场笑话。 如果大阿哥没有养在宫外,应该也无法保全。 那样的话,太子既是嫡子也是长子,赫舍里家才高枕无忧。 康熙不由庆幸起来。 幸好平妃跟仁孝皇后差着年岁,又是宫中待年,并没有机会插手宫务,否则还真是不敢想。 九阿哥站在大阿哥跟三阿哥身后,看着前头皇父寂寥的背影,也生出同情来。 虽说后宫妃嫔众多,可是到底不一样。 皇父也是鳏夫。 这出门在外,收拾行李的,都是乾清宫的太监们。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各有思量。 十三阿哥想着大长公主的模样,心里酸涩,想起了自己的生母。 要不是去年九哥插手的缘故,那自己说不得也成了失母的小皇子。 十四阿哥则是目光落在孝懿皇后的神位上。 这一位也没了十一年了。 当年四哥十几岁? 自己当时两岁,四哥十二岁? 十四阿哥觉得古怪起来,娘娘傻了么? 那是长子啊,顺理成章接手不是正好么? 结果弄得皇父不放心,给弄了个童养媳四嫂。 或许不单单是娘娘的缘故? 是四哥太过思念孝懿皇后,让娘娘堵心了? 十四阿哥看了大阿哥与三阿哥一眼,跟两位哥哥都不大熟,不好相问。 三处下来,总共有了小一个时辰。 皇陵值房这里,也预备了素膳。 大家简单用了,就返程回京。 只是这次跟来的方向不一样的,选了另一条官道,更加平缓,避开了顺义、平谷的山路。 应该是康熙顾及大长公主身体,不忍她路上颠簸。 十四阿哥拉了九阿哥跟自己同车,而后贼兮兮道:“九哥,你记得佟额涅么?” 九阿哥点头道:“当然记得,佟额涅驾崩时,爷都入学了,早记事了。” 仁孝皇后与孝昭皇后驾崩时,九阿哥还没出生,可是孝懿皇后的丧事,却是亲身经历的。 孝懿皇后是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十驾崩的,在驾崩前一日册皇后,所以后宫里皇子、皇女都要成服。 上书房都停课了。 “梓宫在承乾宫停了五日,整个丧礼持续了三个月。” 虽说当时年岁不大,可是九阿哥还记得清楚:“四哥可怜,都哭昏厥了……” 十四阿哥道:“那佟额涅是什么样的人呢,人品行事跟惠妃母比如何?”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那爷上哪晓得去,爷没跟佟额涅打过交道,这不是该问四哥?” 十四阿哥讪笑道:“四哥肯定说好啊。” 九阿哥想了想,道:“好像没有人说不好,应该不差,要不然汗阿玛不会放心将皇子们交给佟额涅教养。” 孝懿皇后名义上的养子只有一个,可是实际上当时养在景仁宫的阿哥好几个,四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五阿哥也被送过去教养过。 十四阿哥道:“那四哥跟我们娘娘之间,母子不亲近,到底是谁对谁错呢?” 九阿哥没想到十四阿哥会寻思这个,道:“家人之间,掰扯那么清楚做什么?面上过得去就行了,你别跟着瞎掺和!” 十四阿哥皱眉道:“就是觉得我们娘娘不大聪明,四哥是年长皇子,又是汗阿玛上心的,不是更该拢着么?” 九阿哥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十四阿哥能嘀咕德妃,九阿哥不好嘀咕。 他就道:“操心这些做什么,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十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这不是羡慕五哥跟九哥感情好吗,要是四哥也那么待我多好!” 九阿哥轻哼道:“五哥是皇祖母的宝贝,也是我们娘娘的心尖子,被偏爱的,偏疼偏疼爷不是应该的” 说到这里,他打量十四阿哥两眼,道:“你也是被偏疼的,是德妃母的心尖子,四哥在妃母跟前的委屈也多半因你而起,你要是心里不安,也跟五哥学,多疼疼四哥” 十四阿哥听得目瞪口呆,道:“怎么能这样算?” 九阿哥挑眉道:“怎么不能这么算啊?妃母两个儿子,疼你九分,疼四哥一分,本就不公平,只是人心都是偏的,四哥也大了,不是娃娃了,才没有人跟你算账……” “你自己想起了,那就算算,德妃母年岁大了,性子已成,轻易不能撼动,那就你自己找补好了……” 十四阿哥不干了,道:“那也不能这么算吧,汗阿玛不是找补了,还早早地给他指了福晋?” 听说孝懿皇后还给四哥留了人手跟产业,那也算是找补了。 九阿哥道:“那你就别再磨叽这个了,搁在中间搅合,越搅合越乱,宫里的不公平多了……” 他想到了十二阿哥。 十四阿哥这样受宠,还心生不平的话,那十二阿哥得委屈死了。 十四阿哥蔫了,道:“行吧,往后我不提这个了,就是看着佟额涅的神位,想起这个了。” 想想也是,真要是四哥不孝,汗阿玛也不会纵容。 那娘娘跟四哥母子之间,谁对谁错,也就分明了…… 第七百七十三章 衣带渐宽(第三更求月票) 京城,九皇子府,正房。 舒舒正在画“九九消寒图”,拿着自己的胭脂,给梅花填充了颜色。 已经是“四九”第三天,明天就进腊月了,九阿哥还没有回京。 按照九阿哥出发前的说辞,最迟月底就该到京了。 舒舒有些担心。 怕在外头病了,还怕其他的缘故。 之前九阿哥在的时候,她嫌弃九阿哥粘人;可是分别半月,还真有些想了。 小椿挑着帘子进来,带了欢喜道:“福晋,孙金回来了!” 她们这些身边服侍的人,最能感知舒舒的情绪变化。 眼见着舒舒没了精神,整日里怏怏的,她们都跟着悬心。 舒舒忙道:“快传!” 小椿应着,出去带了孙金进来。 “因为大长公主的缘故,回来就慢行,每日只行三十里,中间还歇过两日,估摸要腊月初四才能抵京了,爷怕福晋惦记,就打发奴才先回来说一声……” 孙金没有磨叽,直接说了缘故。 得了准信,舒舒的心才踏实下来:“辛苦你了,回去好好歇着吧,这个时候赶路,怪遭罪的。” 虽说京城有句老话,叫“热在三伏、冷在三九”,可是实际上“四九”也冷着呢,有时候温度比“三九”都低。, 孙金下去了。 舒舒望向挂着的“九九消寒图”,脸上带了欢喜。 再过三天就可以了。 她看着小椿道:“各家的年礼这几日都预备了,等爷回来,就打发人送了。” 小椿应了。 舒舒又看向核桃道:“吩咐厨房那边,初四订一只小羊,到时候给爷好好补补。” 核桃也下去吩咐了。 屋子里还留了小松。 舒舒现在状况,身边十二时辰跟着人。 晚上也是小椿跟核桃轮流值夜。 至于伯夫人,舒舒留了两天后,就不再留了。 因为她发现伯夫人在这边安置,睡的不踏实,老是惦记自己,半夜总醒。 到底是上了年岁的人,舒舒不敢再折腾她,还是分开睡了。 舒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满四个月,因是双胎的缘故,看着像是五、六个月大。 她叫小椿做了托带,不过站着也觉得累,坐着也窝得慌,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侧卧。 她的衣裳也全都换成了新的,宽松的大褂。 左侧肚子里顶了一下,不知道是孩子的小手还是小脚在动。 四倜月的宝宝,应该已经有巴掌那么长了。 小松道:“福晋,奴婢给您按按腿吧。” 舒舒点头,现在动得少,身子都锈了。 可是又因怀孕的缘故,许多地方不能推拿,就只能按按腿、按按胳膊。 小松就站在炕边,小心轻按着。 她一边揉着,视线一边落在舒舒的肚子上,眼中带了敬畏。 舒舒见了,带了苦笑。 人生人,吓死人。 她也敬畏。 她还有些后悔。 虽说在世人眼中,这女人嫁人生子就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不嫁人、不生产才是异类,可是她还是怀念后世了。 要是还在后世,她应该会不婚不育保平安了。 她因为怀孕被折磨的难受的时候,也生过阴暗的念头。 总觉得自己负责自己就行了,并不想负责那么多。 她叹了口气,轻轻地摸了一下肚子。 不管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都乖乖的吧,她担心自己没有耐心,会成为“虎妈”。 小松犹豫了一下,道:“福晋生完这回,就先别生了吧,看着太遭罪了……” 她跟小棠两个,都对产育之事比较畏惧,只是也晓得克制,尽量不在舒舒面前表现出来。 舒舒点头道:“嗯,肯定要缓几年。” 如果是两个阿哥就好了,那样的话,她就想要封肚。 有这一次经历就够够的。 她从没有觉得做女人有什么不好,也没有非要想当个男人去建功立业,可是这次怀孕,她不想做女人了。 周期太长了。 身上还有些难以启齿的变化,去净室的次数都多了…… 木。 在舒舒的日思夜盼中,终于到了腊月初四,圣驾回宫。 九阿哥跟着大阿哥、三阿哥将大长公主与荣宪公主送到公主别院后,就跟两位哥哥告辞,迫不及待的回皇子府了。 三阿哥摇头,跟大阿哥念叨着:“瞧瞧老九这没出息的样子,成亲两年,都老夫老妻的,还黏煳煳的,福晋可不能这样惯着。” 大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道:“小两口的事儿,咱们别掺和,他自己乐意就行。” 三阿哥不赞成道:“总要立起来才行,也是要当阿玛的人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大阿哥懒得听他哕嗦,道:“回吧,不早了……” 木。 九皇子府,正房。 夫妻小别重逢,彼此对视着,脸上都带了笑。 舒舒打量着九阿哥,因是坐车的缘故,脸还是白白净净的,就是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 “不是带了不少吃的么?可以当宵夜的也好几种,怎么还瘦了?”她带了几分心疼道。 九阿哥一言难尽,道:“去的时候还好,着急赶路,好吃的没怎么露,就茶叶给出去几罐子;回来的时候慢行,汗阿玛闲着,就将爷的东西都给充公了……” 舒舒听了,不由皱眉,道:“皇上怎么能这样?我给爷预备的都是好几份的,富余着呢,想着还有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个小的,就算要充公,也当将爷的那份留下” 九阿哥神色有些复杂,道:“也不全赖汗阿玛,你给爷预备的都是养胃的,好克化的,大长公主用着也合适。” 舒舒担心,道:“大长公主情况很不好么?” 就算回城绕路了,也是不到四百里的距离,结果走了十多天。 九阿哥点头道:“应该就是年前年后了,这还是‘延寿丸’撑着的,要不然的话,路上就熬不住了。” 舒舒想着之前给九阿哥预备的吃食,藕粉、黑芝麻煳、牛油炒面、核桃红枣粉、奶粉,还有方便小米粥、方便大米粥,然后肉松跟几种调味的蔬果颗粒,确实比较适合老年人口味。 她就道:“年礼还没送呢,想着等爷回来开始送,那大长公主那边,添几样吧,小菜也添些。” 九阿哥点头道:“嗯,多少也是心意。” 说完这个,九阿哥就打量舒舒几眼,带了不满,问舒舒道:“爷在外奔波,吃不好睡不好的,瘦了也就瘦了,你在家好好的,怎么也瘦了?” 舒舒看着九阿哥,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难道要告诉他,这是“牛肉减肥法”的强大威力?! 这些日子,牛肉富足,舒舒就调整了自己饮食结构,以牛肉跟鸡蛋为主,青菜为辅,米面换成了杂粮,还减少数量。 脂肪就是用芝麻跟黄油补充,既能润肠,还能补钙。 这就是高蛋白高脂低碳饮食法。 成果斐然。 她不用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太大了,也不用担心自己胃口撑大了,养成易胖体质。 九阿哥以为她羞涩,心疼的不行,后悔了,拉着舒舒的手,愧疚道:“爷后悔了,该辞了的,想要在汗阿玛跟前表现也不是现在!” 舒舒点头道:“我也后悔了,这寒冬腊月的,出门太遭罪了,幸好爷没事。” 儿· 划掉。 夫行千里妻担忧。 木。 正红旗,三贝勒府,上房。 三阿哥看着三福晋的肚子,带了几分不自在。 外头的闲话,三福晋听到,三阿哥自然也晓得些。 冤枉死了。 他可不想担了这个名声儿,对这个孩子也不怎么喜欢,觉得来的不合时宜。 “太医怎么说?产期在什么时候?” 三阿哥比较关心这个,道:“肚子也大了,你也轻易别下地了,尽量养到足月……” 足月的孩子与不足月的孩子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到时候“洗三”、“满月酒”下来,也能洗清夫妻俩的嫌疑。 “嗯,我晓得,太医说是在正月里。” 三福晋也是差不多的打算,也担心自己不小心提前生了,那可就洗不干净嫌疑了。 现在就将近八个月,是要小心养着了。 三阿哥的视线落在三福晋的头上,面上带了嫌弃。 这是几天没洗头了,油亮油亮的,桂花油香得都臭了。 三福晋见状,怄得不行。 她是前些日子有些着凉,有些感冒症状,才没敢沐浴洗头。 眼见着三阿哥要走,三福晋就说了弘晴入上书房读书之事。 三阿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之前屁股都起身,又坐了回去,不解道:“怎么还有老五家的,那不是庶子么?” 三福晋也觉得纳罕,道:“谁知道呢,九阿哥打发身边人过来说的,只说是明年初入学,有大阿哥家的弘昱、咱们的弘晴,还有五阿哥府上弘舁,跟十六阿哥、毓庆宫二阿哥一起开蒙……” 三阿哥诧异出声,道:“那怎么拉下了老四家的弘晖?” 三福晋摇头道:“没落过,我当时问了一嘴,说是皇上也点了弘晖跟七阿哥府上大阿哥,让他们后年入学!” 三阿哥眼中带了兴奋,道:“汗阿玛慈爱,这是舍不得我们分户出来,才给了皇孙们恩典……” 如此以来,就不用担心皇父只疼爱毓庆宫的皇孙阿哥了…… 第七百七十四章 竹子摇摇(第一更求月票) 九皇子府,正房。 夫妻俩用了午膳,一起休息了。 到了申初,舒舒推了推九阿哥道:“爷,不能再睡了!” 今日是五阿哥生辰,寿礼早就打发人送去了。 要是九阿哥没回来还罢,舒舒这样也是不能上门吃席的;可是九阿哥回来,就不好不露面了。 九阿哥不情不愿地起来,道:“哎,五哥家的饭菜寻常……” 舒舒道:“又不是为了吃饭去的,不合胃口爷就少吃些,回来再补。” 中午两人吃的就是羊肉汤,用的是半大的羔羊肉,汤鲜肉嫩,烩的粉丝跟小白菜。 等到穿上端罩,九阿哥站在镜子前就觉得不顺眼。 大家都是这样的。 不爱跟旁人穿一样的。 他就道:“别忘了叫人将斗篷换新面,正好过年穿也对景。” 这说的是将一口钟的蓝色绸面换成跟舒舒一样红色的。 舒舒点头道:“今天就叫人拆换,明天爷就能穿了……” 九阿哥出门带的衣裳,都要整理清洗的。 貂皮不用水洗,可衣服面子要拆下来换洗。 九阿哥道:“一会儿路过东四大街呢,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舒舒摇头道:“家里东西都齐全,各处的年礼也到了不少了。” 送礼都讲究“投其所好”,去年九阿哥叫人买了贡余,今年秋天季弘送过鲜果,都在内务府上下眼中。 因此今年的年礼,除了常见的那些荷包、衣服料子之外,就有不少吃食在里头。 有东北贡品里的冰鲜,还有南边来的蜜桔、香橙。 九阿哥看着舒舒的小脸,道:“反正想要吃什么别忍着,看你这样,爷心疼” 舒舒颔首,道:“有爷在,我吃饭都香了,胃口跟着就好了。” 九阿哥点头道:“咱们一样一样的。” 等到上了马车,九阿哥摸了摸下巴,还没有跟三阿哥算账。 之前想要在汗阿玛跟前提一笔,又怕将大哥说里头。 现在回京了,自己直接用了十三阿哥马车回来,自己的马车还被三阿哥占着。 他不会以为就这么算了吧? 这一百两银子一定要他掏出来,要是不肯掏的话,那就回头从利里扣,那样的话,还要算利息。 马车还没有动,外头就有动静,车外的何玉柱禀道:“主子,八爷回来了……” 九阿哥神色不变,挑了马车帘,望向外头。 八阿哥正从马背上下来,后头带着太监、侍卫。 瞧着样子,应该是才从衙门回来。 入冬以后,八阿哥被点了理藩院的差事。 “八哥。” 九阿哥打了招呼。 八阿哥见状,就将缰绳跟马鞭递了身后随从,走了过来,道:“今儿回来的?这是要去五哥府上?” 66嗯!“九阿哥点头应道:”“午初进的城,想着去五哥那边打个转,您去不去?” 八阿哥点头道:“正准备过去,那就一起吧·材。” 九阿哥能如何? 他起身挑了马车帘,请八阿哥上车。 明明曾经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现在却只剩下别扭。 九阿哥心里怪怪的。 好像跟三阿哥一辆车时,都没有这么烦躁。 马车下头的熏笼上午熄了,下午重新点上也要有时间,还没怎么热。 这马车就跟寻常的马车差不多了。 八阿哥面上带了迟疑,欲言又止模样。 换做往常,九阿哥早就追问了。 眼下他却是觉得毛毛的,多了几分戒备,还想起了过去兄弟相处的画面。 好像八哥就有这个毛病,不爱给旁人添麻烦。 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也不爱叫人操心,只是这样神情。 然后呢? 自己就上杆子追问,主动的为八哥“排忧解难” 当时九阿哥觉得就该如此,兄弟之间,彼此护着,这样才对。 八哥性子隐忍,自己可受不得他受委屈。 于是,人前张牙舞爪的成了自己,骄横无礼的成了自己,八哥还是那个人见人夸的儒雅阿哥。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自己真是倜大傻子。 见他神色不对,八阿哥关切道:“怎么了,可是出门累到了?” 九阿哥拍了拍脑门道:“没有没有,就是想起之前给五哥预备生辰礼时,忘了加个金寿星在里头,五哥老担心我们银子不够使,多有贴补,这也不能老占便宜!” 自己以后再手松,想要贴补兄弟,就先可着五哥跟老十吧。 自己当初那么傻乎乎的,应该没少让两人担心。 八阿哥听了,道:“没有爵俸,确实叫人担心,要不九弟还是跟汗阿玛提提……” 九阿哥摆手道:“不用不用,现在比爵俸好,一应供给都是内务府支取,这上下百十多口,可不只两千多两了。” 八阿哥皱眉道:“是不是包衣不服顺,听说你们府的护军都减半、侍卫还没补全?” 九阿哥觉得自己坐下病了。 明明这就是关心的话,可是他还是先防备起来,担心八阿哥要安插人手过来了。 他就道:“都有打算,侍卫那里也差不多了。” 八阿哥: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真好像应了那句“话不投机半句多”,感觉都说不下去。 他想到了董鄂氏的双胎,也想到了皇孙明年入上书房之事。 自己空落落的,无子。 木。 少一时,马车到了五贝勒府。 九阿哥跟八阿哥下了马车。 九阿哥对何玉柱道:“去宗人府一趟,看看十阿哥在不在。” 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话音还没落,十阿哥已经从五贝勒府得了消息出来,笑道:“九哥,弟弟到了,想着您下晌会过来,就直接从衙门过来了。” 九阿哥道:“那正好,一会儿一起回。” 他可不想单独跟八阿哥坐车了,浑身难受,三人挤挤也好。 “都谁到了?” 九阿哥问道。 十阿哥:“王伯、显亲王、四哥、七哥。” 直接不提封号,那“王伯”就是裕亲王福全。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道:“怎么个意思?那往后入了旗后,这人情走礼就按照旗别来?那咱们俩这没有旗别的,怎么算?” 今年他过生日时,还在宫里,自然也没有操办。 等到十阿哥生辰,倒是在搬家之后了,可是那时候才办完乔迁宴,就没有再张罗。 十阿哥不以为然道:“都是礼尚往来,多一户少一户也没什么。” 九阿哥看着八阿哥道:“那八哥您跟安王府还得继续亲近呢。” 信郡王那一支的家主比较各色,起起伏伏的,不怎么爱跟宗亲往来。 正蓝旗其他宗室,就都是国公府、将军府,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 八阿哥点头道:“本该如此,之前原就是我们小辈的错更多些。” 九阿哥生出庆幸来。 幸好自己没有入旗。 否则按照前头哥哥们的例子,自己多半也是入正蓝旗,到时候烦死了…… 等到兄弟几个进了客厅,九阿哥就发现了五阿哥的异样。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道:“五哥您怎么瘦了?” 每年冬天不是养膘的时候会胖一圈吗? 现在却是难得。 五阿哥拿着帕子,擦了一把鼻子,带了鼻音道:“感冒了,净了几天肠胃艹。” 裕亲王等人面上就带了古怪。 九阿哥明白过来,这其中有猫腻。 等到入座,他就小声问十阿哥道:“怎么回事儿?” 十阿哥压低音量道:“五哥去红螺寺,被老和尚忽悠着敬头香,半夜起来折腾的。” 九阿哥: 万万没想到,因果在这里,还挺尽心尽力。 看来也是盼着嫡子的。 “那王伯怎么也跟堵了心似的?” 九阿哥追问道。 就算侄子行事有些毛躁,长辈的不是当一笑了之么? 况且王伯性子宽和,本就对小辈极慈爱和善。 十阿哥轻笑道:“五哥实诚,差点将红螺寺的竹子给包圆了,也没都自己留着,宫里都送了十来株过去,剩下的王伯、王叔、哥哥们家,还有我家都送到了,九哥家也送了好几株” 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也没有嫡子。 九阿哥囿的不行,道:“堂兄们要气死了。” 那两个府上年长的阿哥都成亲生子了,真要这个时候添了嫡子,可有热闹看了。 十阿哥点头道:“多少有些尴尬吧,要不然今儿也不能一个都没来。” 堂兄弟之间,到底比其他宗亲近些。 九阿哥道:“回头他们自己就明白了,五哥想的简单,就是怕王伯跟王叔没捞到竹子。” 想不想求嫡子的再说,万一想了,没有竹子了也觉得晦气。 十阿哥道:“五哥也算是想的周全了,红螺寺这些日子可热闹着,庄亲王直接住在那边了,p叫人挨着红螺寺买了个别院!” 九阿哥诧异道:“那不是坏了规矩?” 宗室出京都有限制的。 要说上香一两天没有人计较,可是这久居。 十阿哥道:“估摸过后上了请罪折子吧,就是那一套,无子可怜什么的,汗阿玛还能拦着他求子不成!” 九阿哥听了心动,小声道:“红螺寺有些远了,要是小汤山有个灵验寺院才好呢,大家修别院的势头也更好些!”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这得是古刹吧?” 九阿哥眯了眯眼,道:“回头爷叫高斌好好打听打听。” 第七百七十五章 您该读读《大清律》(第二更求月票) 少一时,三阿哥跟大阿哥也陆续到了。 大阿哥笑着说道:“就是看到那半屋子的竹子,今儿也得过来敬老五几盅……” 多子多福。 大阿哥虽为了几个孩子,延迟了续弦的时间,可也没打算只守着弘昱一根独苗。 养儿不易。 就是皇家,早年也是接二连三夭折阿哥。 如今五阿哥求子之余,还想着大家,很是厚道。 所以即便是散生日,大阿哥也过来了。 至于三阿哥,也是想要问问皇孙上学之事,看有没有更详细的消息。 听到竹子,三阿哥看着五阿哥一言难尽,道:“老五心是好心,可大冬天养竹子,这不是给大家伙儿找事么?” 得专门拾掇出来个暖房养它,要不然放在院子里压根就活不了。 要暖房,就要有木炭,一冬天下来,也是不少抛费。 五阿哥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些,毕竟竹子回来后就是五福晋安排人照看。 他就道:“那您打发人送回来,别添抛费了!” 他晓得三阿哥仔细,倒是真觉得自己给人添麻烦了。 三阿哥听了,有些犹豫。 三间屋子一冬天的炭是不少…… 可是这都跟吉兆联上了,要是送回来,回头自己不生阿哥,专门生格格,可没地方后悔去。 他就轻咳了一声,道:“算了,都养好些天了!” 四阿哥听了,看了九阿哥一眼。 本来他觉得暖房太抛费,即便觉得不错,也没有叫人预备的意思。 结果竹子到了,暖房不想收拾也收拾出来了。 这几天就等着九阿哥回来跟他借人使呢。 除了养几盆竹子之外,暖房里正好可以弄些花架子,种些盆菜。 就算比不得九皇子府的暖房种类多,可是像小白菜、小萝卜、小葱什么的,也可以叫人种些。 五阿哥没有往外派帖子,差不多就是这些人。 还有一个恭亲王府,也是当派帖子的,结果恭亲王近日有恙,已经有些日子没露面了。 少一时,到了饭点儿。 五阿哥带了得意,道:“从‘百味居’定的席面,大家好好尝尝……” 九阿哥跟十阿哥两人听到这熟悉的名字,都笑了。 八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笑容有些勉强。 他知道“百味居”,跟“百香斋”相隔不远。 “百味居”本是老十的铺子,好像是九阿哥大婚的时候做了贺礼过给了九阿哥。 这就是远近亲疏了。 自己跟九阿哥的大婚就是前后脚,相差一个来月。 十阿哥给自己的贺仪寻常。 好像打小就这样,自己跟他亲近,可是在他眼中,自己跟九阿哥也是差了等的。 至于“百香斋”,现在也是南城旺铺,本是自家的铺子。 因为海棠当初选了“千金坊”做名字,就被九阿哥砸了招牌,还以“冒名”告到步军都统衙门。 最后赔了铺子,九阿哥才撤诉。 九阿哥是半点脸面都没给自己留。 大阿哥道:“‘百味居’?城里新开的馆子,怎么没听过?” 五阿哥笑道:“南城的馆子,前些日子发现挺好吃,今儿就叫了席面。” 少一时,席面上来。 也是冷盘、碟菜、碗菜、汤、点心的顺序。 大阿哥察觉到不对了,好几个碗菜都是红彤彤的,香辣扑鼻。 主菜是一道香辣烤鱼,用的应该是活鱼,极为鲜嫩,配菜用青蒜苗,颜色搭配的鲜亮。 还有一道烤羊排,上面也是盖了一层红辣椒。 几个碗菜,有水煮鹿肉、水煮蹄花,还有两道不辣的,“海八珍”跟“草八珍”。 味道都不错,就是菜色搭配的有些奇怪。 九阿哥别扭的不行,道:“五哥,怎么回事儿?这席面怎么这么怪?” 说是“八珍席”吧,也合不上。 说是燕翅席吧,那两道也在里头,可都不是主菜。 五阿哥笑道:“我自己搭的,菜单上吃过的好吃的,我都叫了!” 裕亲王点头道:“确实味道不错,没想到河鱼这样做了还挺好吃。” 八旗勋贵人家不怎么吃河鱼,更爱江鱼一些。 每年冬月开始,东北就有不少冰鲜江鱼到京,卖价比肉还贵,可是大家也习惯储备。 因为年菜要讲究有鱼,取“年年有余”的吉兆。 五阿哥笑道:“伯父闲着没事也往南城转转,有不少好馆子……” 大阿哥却是望向九阿哥道:“我怎么瞧着席面有些菜眼熟?”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对大阿哥竖起了大拇指,道:“到底是大哥,一下就看出来了,那正是弟弟福晋的陪嫁,立春后开业的,就是瞎折腾,添几个脂粉钱……” 说到这里,他看着裕亲王道:“王伯瞧着有爱吃的,打发人去铺子里叫就是了,直接挂侄儿的账,回头侄儿再跟福晋算,明年开春在地安门也开一处,到时候倒是更方便了……” 裕亲王听了,哭笑不得。 自己一个长辈,怎么好去侄媳妇的陪嫁铺子白吃白喝。 他就道:“不用,想吃的时候我熘达过去,也尝尝你们琢磨出来的新菜……” 早先的二所,现在的九皇子府,早有名声在外,说是九阿哥夫妇就爱琢磨吃的,在宫里时也常往宁寿宫跟乾清宫“敬菜”。 三阿哥坐在显亲王下首,听着怦然心动,看着九阿哥道:“怎么你跟弟妹还分得这么仔细?弟妹的买卖,不就是皇子府的买卖么?”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摇头道:“一看就晓得三哥您没好好看《大清律》,这弟弟的买卖是福晋的,福晋的依旧是福晋的,福晋的却不是弟弟的!” 三阿哥有些下不来台,道:“又浑说了,哪有这样的规矩?夫妻一体,还分什么你我?”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如同看着一个不学无术的白痴。 他心里已经在咬牙了。 原来这滋味儿这样爽! 原来兄弟俩这对话,来自九阿哥跟舒舒最早那几次见面。 当时舒舒就是拿这个话堵他的! 回家后跟福晋算账去! 福晋当时看自己,估计跟自己看三哥差不多,都跟看大傻子似的。 五阿哥坐在三阿哥下首,比较厚道,解释道:“老九说的是弟妹的嫁妆,按照规矩是弟妹的私产,估计《大清律》上也记了一笔。” 三阿哥讪讪道:“谁还不晓得这个?可是那铺子不是今年才开业么,就算挂在弟妹名下,也应该是公中产业才对。” 换源app】 九阿哥不解道:“弟弟福晋的铺子,使唤的也是弟弟福晋的陪嫁人口,怎么能算在公中产业?还是您家这样算的?真要是那样的话,三哥您可不厚道,不能因彭公爷没了就占三嫂便宜……” 三阿哥摆手道:“爷心里有数,这不是看弟妹精明能干,怕你吃亏么……” 九阿哥不乐意听了,脸耷拉下来,道:“有您这么做大伯哥的?夸人也不会夸,听着就是歪理!弟弟福晋能干,弟弟只有占便宜的,有什么能吃亏的地方?” 他不高兴了。 也不想给三阿哥留脸了。 他直接伸手过去,道:“既是碰上了,三哥咱们也算算账,马车您都使了半月了,银子呢?” 三阿哥目瞪口呆道:“马车要什么银子,那是内务府的马车!”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那是弟弟名下的马车,归在九皇子府,是我们府上的私产!” 三阿哥不情不愿道:“知道了,赔你一辆就是!” 九阿哥很是爽快,道:“行,那记得先送到内务府改造,还个冬天正好用。” 三阿哥点头道:“嗯,你跟内务府吩咐一声。” 九阿哥没有撂下手,道:“那改造银子,您得先给吧?也不好赊账……” 三阿哥皱眉道:“是内务府改造,还收什么账?”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轻哼道:“您是不是忘了自己已经分户了,也拿着爵俸,一应供给自付,不归内务府了?” 三阿哥果然跟九阿哥最早担心的那样,直接望向大阿哥,道:“大哥那辆马车不是也改了?也掏银子改的?” 大阿哥刚要说话,九阿哥已经挑眉道:“那个是我孝敬的,我垫的银子,我们上个月搬家,大哥叫人送了好几封银子,弟弟这也算礼尚往来。” 三阿哥不干了,道:“我也封银子了?你怎么不想着孝敬我?都是兄弟,可不兴厚此薄彼!” 九阿哥轻哼道:“三哥抢了弟弟的马车,弟弟没有在御前掰扯,没有将‘欠款’给三哥清账,这还不够意思?” 三阿哥:“……” 清账个屁! 自己还指望分红呢! 再说了,御前还看着。 毓庆宫的五万两送回去,有太子后悔的那天。 他可不想跟着后悔。 老九这混账,不厚道。 是不是不差银子了,找借口要“还债”? 他咬牙道:“那改造银子是多少?应该不高吧,一辆马车下来也才三、四十两银子……” 九阿哥点头,道:“嗯,不多,也就六、七十两吧!” 三阿哥差点跳起来。 这是勒索! 哪里有比马车还贵的道理?! 不就是加了三个熏笼,地毯多了两层,外头的呢子也多了两层…… 第七百七十六章 打人(第三更求月票) 大阿哥还罢,四阿哥脸色已经发黑。 哥哥没有做哥哥的样子,做弟弟的也太刁钻。 又是在旁人面前…… 裕亲王只做未见,正转头跟大阿哥说话。 “大长公主如何了?路上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大阿哥如实道:“有太医跟着,路上休息的时候多,接下来怕是要静养些日子……” 显亲王坐在裕亲王下首,看着几位皇子阿哥磨牙,面上澹定,心里也别扭。 他跟三阿哥熟悉些,晓得那不是个大方的,思量着要是兄弟俩呛呛起来怎么办。 九阿哥这嘴巴可不饶人,自己要是拉架,别将自己折进去。 虽说长幼尊卑,自己都排在前头,可是为了三阿哥,犯不着得罪人。 九阿哥可不是孤零零的一个,还有五阿哥跟十阿哥呢。 三阿哥已经分出轻重,咬牙道:“晓得了,现在身边没有带庄票,回头你打发人过去取就行了。” 九阿哥出了一口闷气,也没有咄咄逼人,道:“行,不着急……” 反正三阿哥要是敢“忘”,自己就敢加利息,利滚利的,两年后扣一笔大的。 不就是比脸皮厚么? 这个他可不怕。 五阿哥坐在三阿哥下首,道:“三哥您别怪老九,内务府是汗阿玛的内务府,指定是汗阿玛吩咐了,老九才守得严……” 三阿哥轻哼道:“汗阿玛待咱们向来大方慈爱,才不是那等小气的。” 大阿哥抬起眼皮道:“行了,汗阿玛也是你们说嘴的?好好吃饭!” 有菜无酒不成席。 今日虽是小宴,可也是备了酒水的。 旁边有小太监服侍,早就将酒烫好了。 总共是两种,一种是梨花白烧酒,比较醇;一种是桂花黄酒,酒味澹些。 不过九阿哥很是自觉,连黄酒都没沾,对五阿哥道:“弟弟以茶代酒了,真要喝多了,弟弟福晋该担心了!” 】 三阿哥想要说话,五阿哥已经给他夹了一快子小酥肉过去,道:“您尝尝这个,热了凉了吃这都好吃,又酥又脆,正经是一道下酒菜……” 等到三阿哥吃完,想要再跟九阿哥磨牙时,九阿哥已经拿了一碗红油小馄饨,开始吃主食了…… * 等到大家从五贝勒府出来,已经天黑了,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宵禁。 大家没有耽搁,就各自登车。 裕亲王与显亲王为长,诸位皇子阿哥又算是半个主家,就恭送两人离开后,才打算离开。 四阿哥见八阿哥没有马车,而是搭着九阿哥的马车来的,就招呼道:“过来咱们一起坐吧……” 八阿哥见九阿哥跟十阿哥勾肩搭背,没有亲近自己的意思,也觉得没意思,点点头,跟着四阿哥上了马车。 九阿哥的眼角余光见了,松了一口气。 十阿哥看在眼中,小声道:“怎么了?” “就是别扭……”九阿哥滴咕道。 四阿哥已经上了马车,见两人还交头接耳的,催促道:“还不上车,在外头吃风么?” 九阿哥笑道:“半月没见老十,想了,这就上车……” 说罢,他拉了十阿哥上了自己的马车。 这是十三阿哥的那辆马车,也是改造过的,一进来风声就隔绝了,很是肃静。 十阿哥想起了方才酒席上的话,道:“这马车改造真要六、七十两银子?” 九阿哥算了算,道:“用不了,要是改造的粗些,十几二十两,我那辆为了走远路用的,做的比较精细,用了三十五两左右……” 十阿哥笑道:“回头三哥醒过味儿来,该肉疼了。” 九阿哥脸上带了嫌弃道:“就是让他心疼,面皮真厚,没个做哥哥的样子……” * 四阿哥的马车中,羊角灯挂着,车厢里很是明亮。 四阿哥忍不住道:“过几天就是腊八,郭络罗氏那边病养的如何了?” 年前年后,正是人情走动的时候。 八阿哥带了苦笑道:“还是不爱见人,脸上也留了疤……” 四阿哥为八阿哥发愁了。 嫡福晋不能出来交际,侧福晋不好出来交际。 “那怎么办呢?”四阿哥问道:“也不能老这样……” 八阿哥叹气道:“弟弟也不知道,已经淘换了两盒好药,再等等看吧!” 四阿哥沉默了一会儿,道:“安郡王府那边呢?” 八阿哥道:“弟弟打算这几日亲自走一遭。” 四阿哥也没有更好的建议,只道:“心里有数就好!” 八阿哥看着他道:“四哥,九弟那边,怕是心里还记着先头的事儿……” 四阿哥略加思索,道:“他现在应该顾不得旁的,等着九弟妹生产了才能安心,左右就在跟前住着,不用急着一时。” 现在兄弟也能同进同出,并无嫌隙的模样,就是女卷没有往来罢了。 可是董鄂氏现在的状况,本也不适合交际。 再说了,富察氏身份在那里,后头还有个马齐在,董鄂氏不好将她视为寻常侧福晋,也不好抬举了,还不如这样不打交道。 四阿哥想到自家暖房里的竹子,道:“子嗣之事最重,你也不能再拖了,若是郭络罗氏身体还需休养,那也先生个侧室子出来,不必非要惦记着嫡子……” 八阿哥神色一僵,道:“可是安郡王府那边?” 四阿哥道蹙眉道:“纵是姻亲,还能插手皇子子嗣不成?没有那样的道理!” 说到这里,他看着八阿哥,带了苦口婆心道:“别一味顾着郡王府那边,如今马齐已经入阁,富察家几个左领还在你名下,要是你不给富察家面子,叫其他旗属怎么看?” 他想到九阿哥抬举富庆为皇子府侍卫之事,道:“贝勒府的侍卫满额了?那典仪呢?马齐好几个儿子都成丁了!” 八阿哥既是领主,还是姻亲,不是正该抬举富察家子弟? 八阿哥带了为难,道:“四哥,我也想过此事,可是马齐长子在毓庆宫,若是弟弟抬举富察家人,担心太子那边会不喜……” 四阿哥摇头道:“想多了,马齐家已经不在上三旗,太子是明白人,往后也不缺人使唤。” 八阿哥的旗属,本就是一笔湖涂账,除了富察家这几个好用之外,其他的都有旧主。 本就该早抬举起富察家。 四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不明白这有什么难做取舍的…… * 九皇子府,正房。 新屋子的缘故,地龙极好,屋子里很是暖和。 舒舒挺着肚子难受,就做了家居服跟新睡裙出来。 家居服是白天穿的,看着跟常服大褂差不多,就是下头的不是长裤,而是换了松腰的裙子。 可是八旗服饰,不兴穿裙子,都要穿裤子的。 因此裙子下头,还有两个裤腿。 上头是系在膝盖上的,下头看着就是寻常的裤脚,扎在袜子里。 睡裙则是用的细软的松江布,更宽松了,斜襟系带。 主要是腰粗了,束缚着难受,领口也放的宽敞些,省得憋闷。 等到九阿哥回到皇子府时,马上就要入更了。 舒舒已经洗了澡,换了睡裙。 这也是她这半月减重的方式。 多睡觉。 没有九阿哥在旁边磨牙,她通常入更就准备安置,二更前就睡熟了。 九阿哥回来,见了舒舒的睡裙,就想得多了。 他迫不及待地去梳洗了。 舒舒想着他在外半月,肯定也乏了,打着哈欠,还等着他上炕。 结果九阿哥眼睛锃亮的进来,身上还抹了薄荷精油。 闻着倒是挺清爽的。 舒舒一下子清醒了。 有人不作人。 …… 小心再小心…… 隐忍再隐忍…… 舒缓再舒缓…… 外头响了梆子声,二更了…… 舒舒身上已经擦拭干净。 她掐了九阿哥一把,生出庆幸来。 幸好净室里备着水,要不然的话,明天府里就要出新闻了。 不过瞒得住旁人,瞒不住身边丫头,明天要换衣裳跟褥子…… 次日一早,舒舒睡了个懒觉。 九阿哥蹑手蹑脚地起来,自己对付了一口,精神抖擞的去内务府去了。 小汤山古寺之事,他可放在心上了,不担心找不到。 昌平也是古县,早有人住的,没有古寺,也有古道观、古庵堂什么的。 主要还是看位置。 还是要正合适才好。 名不经传没关系,古寺想要出名,也不算很难。 今年一年,从南巡开始,九阿哥也见识了不少古寺,心里有了大概章程。 他毫不心虚地讲,将他扔到哪个寺里做住持,他肯定能好好地经营起来…… 舒舒是被饿醒的。 她现在晚上那餐用的少,昨晚九阿哥也不在,就吃了一个煎鸡蛋,一根小黄瓜,半个巴掌大的煎牛肉,早就饥肠辘辘了。 小椿跟核桃、桂圆在外头等着。 听到稍间有动静,都进来服侍。 舒舒轻咳了一声,道:“吩咐膳房那边送些热水,我要擦擦身上……” 核桃应了一声,下去传话去了。 桂圆准备好了洗脸水,服侍舒舒净面。 小椿上炕,准备整理铺盖。 舒舒望向梳妆台,道:“炕单换了吧……” 小椿的手一顿,发现了被褥的异样,望向舒舒就有些担心。 舒舒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不许跟嬷嬷啰嗦,省得嬷嬷担心,我心里有分寸……” 小椿轻声应了,利索地收了炕单。 桂圆之前跟小榆打过下手,当过学徒,现在负责梳头。 她生日小,虽说是十四,可是腊月底生人,还不到十二周,身量未开,也还没有开窍。 她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可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劲,就专心给舒舒梳头。 少一时热水来了,舒舒去净室擦拭,桂圆跟着核桃进去服侍,都发现了她身上异样。 核桃只做未见,桂圆却多了几分担心。 等到服侍了舒舒用了早膳,舒舒去了书房看书,小松过来接班。 小椿跟核桃、桂圆下去用早饭。 几人都住在后罩房。 桂圆正好跟核桃一个屋子,就忧心忡忡道:“姐姐,福晋方才训小椿姐姐了……” 核桃诧异道:“为了什么?” 桂圆犹豫了一下道:“之前我也湖涂,就是福晋不让小椿姐姐告诉齐嬷嬷什么;方才我才晓得,应该是小椿姐姐看到福晋挨打了……” 核桃看着桂圆,嘴角抽了抽,呵斥道:“行了,不要浑说,九爷珍重福晋还来不及,哪里会动手!” 桂圆指了指胸口,苦着脸道:“可福晋胸口都青了好几块?” 核桃面上有些烫,可到底是闺阁女儿,也不知怎么跟桂圆解释,就道:“你还小,不知道这些,等你再大些就晓得了……” * 下一更1月29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七百七十七章 天无二日(第一更求月票) 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叫了高斌一起,在大桉边站着。 书桉之上,平铺着一张纸,是之前买下的十几万亩山地、林地的简图。 高斌指着其中一处万字标记道:“方圆几里,只有这里有个寺,叫‘大兴寺’,看着庙宇老旧,也有些年份了,奴才当初还打听了一句,有说是前朝末年修的,有说是顺治初年修的……” 九阿哥摇头道:“怪不得寂寂无名,这名字就起的不好,这要是传到外头去,估计大家都要去大兴县地界找了,得先想法子改个名字再说。” 他沉吟道:“要不叫‘大昌寺’,带了昌平县的‘昌’?” 高斌听了,无法附和,小声提醒道:“爷,这听着不大中听,音不好听!” 九阿哥想了想,又道:“‘兴,起也’,那就叫‘大起寺’呢?” 高斌犹豫道:“这寺院字号不是带地名,就是有个传说、寓意啊什么的,爷这名字有些平,要是用了这个名字,下头的怎么编排呢?” 九阿哥瞥了高斌一眼,道:“你问爷,爷问谁去?哼!文不成、武不就,爷使的都不顺手。” 高斌也晓得自己的短处,提议道:“要不请福松阿哥跟张大人参赞参赞?” 毕竟小汤山这件事并不是内务府的公事,也是九爷的私事。 之前都是他们父子包圆了,旁人也没有插手进来。 可往后还有两、三年的功夫,群策群力更好。 九阿哥听了心动,道:“福松罢了,还小呢,张大人是人才,爷之前倒是轻慢了。” 一个老翰林,做了半辈子文章的,这写故事应该是基本功吧? 到了下午,九阿哥后知后觉,道:“赫总管还往回递公文没有?” 赫奕之前得了差事,专门负责太子冬巡之事。 高斌摇头道:“不知道,奴才去问问张大人……” 说罢,他下去找人。 少一时,张保住跟着高斌一起过来了。 赫奕确实有公文过来,不过都是报备,很是琐碎,没有需要九阿哥批复的地方,张保住就紧着其他积压的公务先给九阿哥递了。 九阿哥接了文书,大概看了几眼,都是盛京内务府准备迎太子的相关事宜,以及沿途行宫、行在的各种准备事宜。 很是琐碎,从十月中旬就开始记了。 涉及到太子的衣食住行,连沿途跟围场行宫的饽饽跟饭菜,都是从盛京行宫过去的人手。 太子下榻之处,都是重新铺了青砖,表湖全屋。 各种准备事宜,看着很是眼熟。 九阿哥放下文书,觉得没意思起来。 这就是太子了。 太子出巡,地方迎接事宜跟接驾是一样的。 如果有正经公务还说得过去,就是一个冬狩散心,这样兴师动众的,九阿哥心里酸酸的…… * 九皇子府,正院书房,舒舒正在看《孝经》。 自打确定怀孕,她看书就有些偏正了。 很有些“非礼勿视‘的意思。 “胎教”这个说法,从古到今都有提及,是她陌生的领域,毕竟慎重。 外头天气转暖起来,仿佛前些日子的酷寒已经不复存在。 北风的呼啸声都小了许多。 舒舒觉得应该是寒流已经过去的缘故。 “春打六九头”,再过十来天,就要立春了。 冬天就要过去了。 只看着这天气晴好,也让人心里舒坦。 之前天昏沉沉的,让人心里都跟着抑郁。 虽说到时候也有倒春寒,可是跟之前干巴巴的冷还是不同。 这会儿功夫,核桃进来了,手中拿着一个拜帖。 是桂珍格格的帖子。 她想要携夫过来探望舒舒,顺便送年礼。 舒舒也有半年没见桂珍了。 之前她费心预备了添妆礼,可是因怀孕的缘故也没有露面。 她也想要见见桂珍了。 外头将舒穆禄家说的厚道,可是这居家过日子,到底如何,还是冷暖自知。 只是携夫的话…… 这倒不是桂珍格格为了提挈夫家,攀附皇子什么的,以舒穆禄家的家世地位,在上三旗也是一等人家,不需要钻营。 这是新婚燕尔,新娘子也不好单独出门做客,才同进同出的。 既有男客,那就要等九阿哥休沐的日子。 舒舒就没有着急做主,而是将帖子里撂下,道:“明儿再打发人回复。” 核桃明白,这是要问过九阿哥了。 她心里很是敬佩福晋,明明早就将九阿哥握在手心中,可是日常行事,但凡涉及到九阿哥的,从不自专,总要问了九阿哥自己的主意…… 换源app】 然后呢? 在九阿哥眼中,就是他是顶梁柱,凡事都要操心了…… * 等到九阿哥回来,听了桂珍格格想要过来之事,道:“挺好的,他们家就在正黄旗,离这边近,也就二里地,往后倒是可以多走动,你也多个伴儿。” 自打出嫁后,舒舒住在宫里,人际往来也比较封闭,就是妯里多些。 妯里之间相处,到底不同。 上头的嫂子们都要恭敬着,下头的十福晋还带了孩气儿。 九阿哥是见过桂珍格格的,是个爽朗大气的性子,在舒舒面前也像姐姐似的。 舒舒道:“看表姐怎么想,不必勉强……” 要只是单纯的表姐妹关系,那年岁相彷,小时候又是常见的,肯定乐意多亲近;可是中间多了前姑嫂的关系,就要顾及到舒穆禄家怎么想。 九阿哥道:“那就初七吧,爷休一天,额尔赫也挺逗的,上回跟着咱们回都统府,在岳父跟前都说不出话来……” 舒舒笑道:“阿玛、额涅看着桂珍表姐长大的,是怕她受委屈。” 九阿哥看着舒舒,想起自己当初初定礼时的漫不经心,带了愧疚。 对亲戚家的女孩都是如此,何况对自家的宝贝疙瘩? 当初自己初定礼时不情不愿、冷冷澹澹的,也在岳父、岳母眼中。 “当时汗阿玛指婚,岳父、岳母都夜不安枕了吧?” 九阿哥道。 舒舒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想起问这个来?能睡着才怪,按照阿玛、额涅的打算,选秀就是走个过场,然后等到我十八定亲、十九出门子,这一下子早了三年,措手不及的,额涅还镇定些,阿玛眼泪都出来了……” 九阿哥想起了那两个被岳父关注的宗室子,酸熘熘道:“肯定也是人选不合心的缘故。” 舒舒不爱听了,挑眉看着九阿哥,反问道:“怎么着,是阿玛轻慢爷了?还是额涅没捧着您这贵婿?” 不管阿玛、额涅怎么疼她,也晓得分寸,晓得这不是寻常女婿,是皇子贵婿。 为了舒舒不委屈,之前打交道,也多是捧着哄着九阿哥。 九阿哥乖觉,立时道:“这不就是觉得爷还不够好么?也就是你年岁不合适,要不然去毓庆宫,说不得比太子妃还出色……” 舒舒在他腰里拧了一圈,道:“不稀罕!爷是不是套我话,盼着我贤惠怎么着?要是那样,我劝爷洗洗睡吧……” 九阿哥拉了她的手,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爷就是觉得太子尊贵,才感慨了一句……” 说罢,他讲了赫奕的公文,道:“跟接驾几乎相差无二,看得爷心里怪不舒坦的,这就是‘君臣有别’了!” 舒舒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想到一个词,“天无二日,国无二君”。 九阿哥见了这公文只会觉得别扭,真正难受的还在宫里呢…… *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也正在看盛京传回来的消息,心情却是分外复杂。 太子虽说上月初就从京城出发,可是因路上行围,上月二十八才到盛京。 十一月二十九日,佟国维携长孙赴行宫,太子传召,一个时辰后方出。 康熙心中生出愤怒来。 佟家怎么敢?! 这是湖弄太子不知内情,还非要往太子身边贴? 太子胞兄承祜之殇与仁孝皇后之死,跟佟家脱不了干系。 康熙之所以隐下此事,用旁的罪名处置佟国维,也是给佟家留有余地。 要不然的话,以后太子登基,佟家没有好下场。 佟家显然不甘心沉寂。 等到看到与之关联的另一个消息,康熙面上带了冷笑。 自己这位舅舅是得了裙带关系的好处,还想着往这上面使劲。 年初回到盛京的第一件事,不是紧闭门户,静思己过,而是打发人在老家族亲中择选好几个刚留头的女孩,记在嫡子隆科多名下,记为养孙女,统一教养。 康熙当时听到这消息,就有些恶心,想到了宫里的佟妃。 那是亲表妹,又是待字闺中太久,自己给了面子,准其入宫;其他人算什么,自己哪里还会给佟家人面子? 佟国维太自以为是。 眼下康熙却明白过来,原来佟国维的打算不在他身上,而是在太子身上。 好几个养孙女…… 那惦记的未必就是太子一个,说不得还有其他阿哥…… 那样的话,更可恨。 有分别下注之嫌。 这是对东宫存了不善之心! 康熙越发恶心,恨恨道:“越发昏了头了!” 梁九功在旁,如同泥塑木凋。 不过他心里唏嘘不已。 佟家走错了一步,触了皇上逆鳞。 皇上心中,佟家是不同的,多有抬举。 近些日子,皇上提了好几回隆科多。 瞧着那样子,是想要找借口将隆科多调回来的。 现在么? 应该是撂下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 似曾相识(第二更求月票) 次日,舒舒就打发小椿去了桂珍家,说了初七有空,邀请他们夫妻过来做客。 舒舒也告诉了伯夫人。 伯夫人听了,有些意外,不喜反惊,道:“现下递帖子上门,未免太急迫些了,眼下也不是上门做客的时候!” 舒舒之前还真没想别的,只以为桂珍是收了自己的添妆过来表示感谢。 现在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桂珍是新婚,成亲还不足月,是该老实在家的时候。 即便是送年礼,两人是平辈,也不必非要亲自过来。 外加上自己在安胎,外头也晓得自己是双胎,鲜少有人这个时候上门打扰。 “这……是遇到难处了?” 舒舒忍不住担心起来。 桂珍虽有娘家,可是生母已逝,也没有同胞的兄弟,生父也不靠谱,嫡母还是婆家的这边的亲戚。 真要是在婆家遇到难处,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伯夫人点头道:“估摸也是病急乱投医,先看看怎么说吧,若是能帮就帮一把。” 桂珍是个行事很有分寸的人。 不说别的,就说她出嫁之前将董鄂家的产业都卖回来,董鄂家就要领这个人情。 好好的王府格格,成了二婚,还伤了身体,那些赔偿她收着也是理所应当的。 就算她握在手中,也没有人会挑剔什么。 舒舒道:“阿牟放心,有我呢,在我心里,表姐也是半个亲姐姐……” 因为小时候常在一处,年岁又相彷,比康王府那位亲表姐关系还亲近。 伯夫人道:“也不必大包大揽,先知道了原由再说,你现在要先顾着自己,旁人都是靠后。” 舒舒拉着伯夫人,头搭在她肩上,唏嘘道:“还记得去年表姐刚嫁到咱们家的情形,那么伶俐周全的人,待我也是爱屋及乌,这才一年半的功夫……” 上孝顺公婆,下友爱小姑、小叔子,中间还尽心尽力照顾锡柱的身体。 桂珍这长媳长嫂当的尽职尽责,真是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实没有想到,后来会落到劳燕分飞。 如今伯爷薨了,锡柱也病逝。 舒舒倒是为桂珍庆幸了,真要有个孩子,到时候还是一团乱账。 等到了次日,舒舒醒来后依旧是宽松的袍子,却不是之前那些“家居服”。 那样待客,太轻慢了。 舒舒换了另一件蜜色琵琶襟的马甲,衬衣袖口也掐了花边,头上也带了一个半钿,上面是金镶钻石团花。 配套的是手腕上一只金镶钻石手镯。 这用的还是苏州万宝阁买的那个钻石手镯上拆下来的钻石。 现在还不叫钻石,通称“金刚石”。 只是这个时候的切割工艺的缘故,钻石不怎么闪,看着像是白玻璃。 舒舒就用了浅粉色碧玺给它做配,看着活泼可爱。 她还画了眉,涂了透明的口脂。 九阿哥看着,觉得不对劲了,道:“爷发现了,你每次见嫂子们、见女客都要郑重些,为什么?” 舒舒看了他一眼,道:“难道不应该?非要见男客才郑重些?” 真要那样的话,以九阿哥的小心眼,怕是会将自己关起来,不让自己见外客。 九阿哥摇头道:“就是觉得没必要,又不是闺阁女孩,都嫁了人,凑到一起还能比美不成?” 舒舒满意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道:“当然要比美了,我气色好,精神也好,都是因嫁了爷的缘故,精精神神地打扮了,不用挂在嘴上,旁人也能晓得我掉福窝子里了……” 九阿哥忍不住嘴角上翘,看着她的团花,道:“喜欢金刚石?要不打发人去广州那边打听打听,那边的西洋商船更多些……” 舒舒摇摇头,道:“不用,这套就够了,颜色单薄,不好搭衣裳。” 九阿哥道:“那回头给季弘说一声,要是有好的碧玺首饰留些,这个颜色多。” 换源app】 舒舒点头。 实际上现下已经有了翡翠了。 只是市面上数量极少,都是前朝皇宫里流出来的,是缅甸那边当初给大明朝廷的贡品,不过多以大件器物为主,还没怎么用到首饰上。 否则的话,绿色、紫色、红色、黄色,选择的余地就多了。 差不多是己初二刻,前院传来消息,说是桂珍格格到了。 舒舒就吩咐小椿代自己迎客。 九阿哥也起身,去前堂见客去了。 他跟额尔赫虽尊卑有别,可是论亲戚的话,也是表连襟了,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 虽说还有个三阿哥,也是堂连襟,可是兄弟之间没有那么论的。 舒舒又吩咐桂圆去宁安堂。 少一时,桂珍跟着小椿到了。 舒舒听到院子里动静,到门口出迎。 桂珍跟在小椿身边,后边跟着一个小丫头。 桂珍见她身量,吓了一跳,忙扶她进去,道:“还出来做什么,太外道了。” 舒舒笑道:“才四个多月,这要是在屋子里猫着,得猫到什么时候去?” 说着,她也看着桂珍。 桂珍穿着银红色的旗装,头上梳着盘发,上面是金镶红宝石的团花,外头是大红面的白貂皮斗篷,面色红润。 只是到底不一样了。 去年她做新娘子的时候,带了几分雀跃,也带了几分紧张跟小心,是那种费心经营生活的状态。 现在从容许多。 表姐妹在东次间坐了,核桃奉了茶水、点心。 舒舒道:“阿牟也在府里,刚打发人去请了。” 桂珍看着舒舒道:“之前我心里放心不下的就是姑母,如今也不用担心了……” 舒舒点头道:“安心吧,我是阿牟看大的,孝顺阿牟也是应该的。” 桂珍笑着说道:“再没有不放心的!” 她是个爽利的性子,既登门来,就大大方方地说了自己现下的难处。 “婆母慈爱,给我体面,也是给我们爷体面,聘礼就比肩了大嫂,这就引得她多心了……” 舒舒不是外人,桂珍也没有什么遮掩的,说了婆家的一堆乱账。 她神色有些复杂,道:“赶巧不巧,他们家跟咱们家还有些相似的地方,婆婆本有四子,中间的两子夭了,留了长子跟我们爷,这就差了岁数……” “大伯身体不大好,没有补缺,早早地成家了,如今长子都十五了,下头还有好几个……” “当时我们爷补侍卫,大嫂就闹过,拦着不让补,想要给长子留着……” “如今这聘礼的缘故,大嫂就又闹了,疑心公公、婆婆想要越过大爷,让我们爷承爵……” “如果公爷真有那个意思,或是长房侄子们不争气,我们爷说不得也就争一争,可是公爷对长孙极好,亲自教养着,提亲的时候就让媒人给我传过话,等明年就让我们分出去……” “如今大伯嫂这么一闹,婆婆也恼了,不打算让我们搬了……” 说到这里,桂珍叹气道:“何苦呢,好好的日子,闹的家宅不安的,我也怕了……” 董鄂家就是前车之鉴,为了爵位传承,闹的夫妻反目、兄弟疏离。 最后旁支都跟着掺和进来。 若不是出了舒舒这个皇子福晋,谁晓得会搅合成什么样。 说到最后,桂珍带了唏嘘道:“我是经过富贵的,也经历沉浮,如今就盼着安安生生过日子。” 舒舒听了,并不觉得稀奇。 也不怪桂珍大嫂忌惮,因为八旗本就有幼子守灶的习惯。 虽说入关后,开始讲究长幼,提高了长子的地位,可是在爵位传承上也不是定数。 舒舒想了想,道:“那姐夫呢?是什么意思?” 男人多是有野心的。 这种大事,就算桂珍想要退一步,那也要夫妻同心才行,要不然的话,闹的夫妻失和就得不偿失了。 桂珍脸上带了笑道:“他也是这样想的,大伯性子敦厚,跟我们爷之间感情也好,就是大嫂说起来也不是外人,也是我们爷的堂表姐,出身温良贝子那一支的,就是性子直爽些。” 已故温良贝子,是饶余郡王阿巴泰次子,饶余郡王的小宗,也是额尔赫的曾外祖父。 这也是八旗勋贵惯例,世为婚姻。 只是阿巴泰那一支的女子,这脾气秉性,可都是在历史上记过几笔的。 舒舒看着桂珍,道:“若是不惦记承爵,那退出来也好。” 桂珍点头,看着舒舒道:“大嫂担心的,就是我们爷把持着侍卫缺不放,以后头等侍卫、銮仪卫、内大臣这样升上来,挡了侄子的路,也担心我们爷在御前露脸,得了体面……” 勋贵人家爵位传承,虽然按照规矩是自家决定,皇上不会插手,可是额尔赫也是公爷的儿子,真要出息了,难保公爷就生了更换继承人的心思。 舒舒心下一动,道:“表姐过来,是想要问我们府上的侍卫缺?只是那可是降半级,而且这资历再补上三旗的缺不容易……” 如果这边是郡王府规制,可以用一等侍卫还好些,那是从三品,跟额尔赫现在的正四品相比是升了半级,而且熬几年可以补八旗副都统。 可是现在这边是贝勒府规制,最好就是二等侍卫,那是从四品,比额尔赫现在还少半级。 这就是王公侍卫与上三旗侍卫的区别,王公侍卫要低半级。 就算熬上几年,也不算什么资历。 桂珍笑道:“反正他还年轻,我们也不着急,等到十年、八年,九爷封爵了,谁晓得会不会升一级,皇上将兄弟都封了王爷,皇子们的爵位也不会低……” 等到九阿哥封郡王,额尔赫的二等侍卫也能再升一等侍卫,资历与年岁也够了。 到了那个时候,九阿哥也分了旗属人口,额尔赫也正好空出侍卫缺来给安置旗属人口。 舒舒痛快道:“我们爷手下正缺人呢,只是到底要九爷点头,我也巴不得的,这也是两全其美了……” 桂珍拉着她的手,笑道:“我晓得,自己提这个是厚脸皮了,当初虽是给你添了个小庄,可是你也都添回来,给足了我体面,可是我还是来了,你这大腿,我是抱定了……” 这还是舒舒出嫁之前,姐妹之间的玩笑话。 舒舒晓得桂珍的脾气,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极不容易。 到底年岁在这里,看着镇定,可是对于未来生活还是有些不安。 她回握桂珍的手,道:“我们也是相伴着长大的,之前还跟阿牟说呢,在我心里当表姐是半个亲姐姐待的,您就好好的过日子,虽是有涵养,可是也不做受气的小媳妇,我给您撑腰……” * 小外甥跟小外甥女回家了,九也结束了陪吃陪玩的日子,努力恢复工作状态。 第七百七十九章 热灶(第三更求月票) 皇子府,前厅。 额尔赫带了几分腼腆,也跟九阿哥问起了侍卫缺之事。 九阿哥诧异道:“你想离了侍卫处?为什么,因为要在宫里留宿的缘故?” 宫里的侍卫班,上六天,歇六天。 当差的六天,吃住都在宫里,日夜轮守。 要是新婚燕尔的话,却是挺难熬的,可是额尔赫已经是二等侍卫,再熬几年补了一等侍卫的缺外放,前程会更好。 现在这种降级出来,就亏了。 额尔赫摇头道:“我侄儿明年成丁,也该当差了……” 不是说他空出一个二等侍卫缺,他侄子就能直接补二等;而是跟侍卫处那边打好招呼,也跟相熟的人家私下里说好,就会补上来一个二等,空出一个三等,正好给他侄儿。 宫里的侍卫都是有定数的,不完全是世职,可是也是差不多。 九阿哥听了不乐意了。 他也是当叔叔的,也有一堆侄儿。 “是福公爷让的?老爷子这么偏心么?” 九阿哥带了不平,道:“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好好的干着,非要给他让路?急什么,等你熬完资历,升到一等侍卫再说多好!” 额尔赫摇头道:“不是奴才阿玛的意思,是奴才自己这样想的,要是九爷您这里方便,奴才就求个侍卫缺,要是不方便,奴才就想法子补个宫外的旗缺。” 九阿哥看着额尔赫,带了同情,道:“爷这里还空着几个二等侍卫,你要想过来也容易,只是到底耽搁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件事道:“前几天不是刚有个一等侍卫补了镶黄旗蒙古副都统么?你这样糟蹋前程,还不如跟你阿玛好好商量商量,徇个私,反正就是晋个前程,也不占位儿,然后再外放出去就是……” 那样的话,就是正三品身份,可以跳出旗别的限制,补缺的范围就大了。 额尔赫看着九阿哥,有些愕然。 可是眼见着九阿哥不是玩笑,是真的这么想的,他忙道:“奴才阿玛克己奉公,不好有所偏颇,奴才年岁跟资历在这里,即便空出一个一等侍卫,也是多少人等着,也轮不到奴才升一等。”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那些规矩啊资历什么的,就是湖弄外头人罢了,舜安颜去年开春补三等侍卫,年底就升了一等;补熙好像才十五吧,不是也直接是一等侍卫了?” 额尔赫老实道:“那是佟家人,不是寻常人家能比的。” 而且这两人还都是额驸候选人。 大清额驸是有品级的,固伦公主额驸穿戴同贝子,和硕公主额驸穿戴同镇国公。 那都是超品,自然有资格直接补一等侍卫。 九阿哥见他像是拿定了主意,也不说推托的话了,道:“那你就来爷这边吧,之前府里人手缺的厉害,正好也打算再补几个侍卫。” 之前的侍卫缺,他只报了两个,其他的都空着,不过也叫黑山跟富庆两个从护军里考核,主要就是在几个左领、内管领家的子弟考察。 这些人过来,总要想法子给个前程。 不过他这人“近朱则赤”,染了舒舒的毛病,那就是不爱养闲人,也不喜滥竽充数的。 所以还得是这几家子弟出色才行,不行的话,宁无勿滥,反正补个护军也能领份钱粮,养家湖口。 结果一个半月看下来,有两个不错的,外加上黑山的徒弟,上次没补,这次他也打算给补上。 按照福晋的说法,那就是黑丫头的童养婿了,资质也不错,就是年岁小,没有赶上八旗有战事的时候,现在提挈一把,也多个人使唤。 额尔赫起身,躬身道:“谢谢九爷!” 九阿哥摆手道:“不算什么,你这品级不升反降爷都不落忍,你自己不委屈就行。” 额尔赫摇头,带了认真道:“奴才不委屈,奴才心甘情愿……” 桂珍夫妻两人来的早,估计就是打算避开饭口,待上半个时辰就告辞。 不过姐妹俩大半年没见,说不完的话;等到伯夫人过来,姑侄俩人也是好一番亲近。 等到前头额尔赫等着没消息,犹豫着要不要催促时,九阿哥道:“第一次过来,总要吃了饭,福晋早起就叫人炖了黄豆猪蹄,说是格格爱吃的。” 额尔赫越发不好意思了,涨红着脸,道:“我们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打扰福晋的……” 九阿哥道:“换了不喜欢的客人,就是打扰,爷也不会惯着;格格却是福晋的姐姐,往后不用外道,常来常往才好。” 额尔赫道:“格格也老念叨福晋,听说福晋是双胎,还担心来着。” 九阿哥道:“福晋也是一样,之前为了给格格添妆,也正经费了心思……” * 正房这里,桂珍要爽利的多,听说有黄豆猪蹄,立时道:“那我一会儿可要多啃两块……” 等到了午初二刻,就到了吃饭的时候。 舒舒显怀后,用膳就改在地桌了。 请伯夫人居中坐了,桂珍跟舒舒左右相陪。 等到席面上来,桂珍的眼圈就红了,除了黄豆猪蹄,还有一道红枣夹年糕,也是她爱吃的。 核桃跟小棠在旁侍膳,给大家盛了黄豆猪蹄汤。 等到伯夫人动了快子,桂珍就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 奶白奶白的汤,里面只放了盐跟胡椒调味,味道一点儿也不油腻。 “还真惦记这口了……” 桂珍撂下汤碗,说道。 舒舒看了她胸前一眼,笑道:“那就多喝些……” 伯夫人见她眼神不规矩,瞪了她一眼。 桂珍倒是不以为意,也看了舒舒的胸一眼,道:“妹妹脸上瘦,身上也丰腴了……” 如今都是妇道人家,不是闺阁小儿女,也什么都敢说了。 舒舒笑着点头道:“只盼着回头别再小回去……” 用了午膳,桂珍就告辞了。 不是外人,舒舒也确实有些乏了,就道:“您跟姐夫什么时候搬家出来?” 现在在婆家住着,年轻小媳妇肯定不好四处串门子。 等到分家出来,自己当家做主了,就不碍了。 桂珍道:“应该是年后了,早出来早好,省得一家人猜疑多了,伤了情分不值当。” 舒舒道:“随心就好,不占便宜也别吃了亏。” 桂珍点头应了,又抱了抱伯夫人道:“今日礼单里,有两匣子山核桃,记得姑母最爱吃这个,就淘换了些。” 伯夫人点头道:“好,我会好好吃的……” 舒舒送到廊下,依旧是小椿代她送客。 等到桂珍的背影出了院子,舒舒跟伯夫人才转身回房。 伯夫人道:“瞧着气色还好,之前说什么了?” 她得了消息,迟了一刻钟才过来,就是给姐妹俩留下说话的时间。 舒舒就说了补侍卫之事。 伯夫人点头道:“要是不想争,避出来也对。” 舒穆禄家打发人提亲时,伯夫人也专门打听过他们家。 说起来,他们跟董鄂家相似,都是开国勋贵,只是他们家是主支,跟彭春府上差不多的身份地位。 他们跟温良贝子一支为世姻。 桂珍的妯里,是她婆婆的堂侄女。 内里如何不知,反正打听到的,就是婆媳和睦,也没有庶房添堵。 如今能让桂珍的长嫂忌惮,那许是桂珍婆婆说不得真的动了立幼的心思。 这也是人之常情。 孙子再亲近,比不过儿子。 十月怀胎,骨肉相依。 当阿玛的就不一样了,对长子长孙的期盼,还是不同的。 今天九阿哥休沐,一会儿送了客人也要回来,伯夫人问了一句就起身,看着舒舒红润的脸色,小声提醒道:“心里有数,别闹的过了……” 夫妻小别重逢,亲近亲近也不是过错,可是舒舒的身体状况在这里。 舒舒羞涩起来,老实点头道:“嗯,嗯,没怎么胡闹……” 等到伯夫人离开,舒舒就坐在梳妆台前打量自己。 这么明显么? 在屋子里猫了两个多月,捂着雪白雪白的,脸颊粉嫩粉嫩的,眼神有些勾人。 不是少女的眼神了…… 舒舒有些惆怅。 桂圆在旁,道:“福晋,摘了钿子么?” 舒舒点头,也伸了手臂,道:“马甲也脱了吧……” 桂圆就动手,帮她脱了衣裳,去了钿头。 九阿哥回来了,轻哼道:“额尔赫不大聪明,格格跟着他往后怕是要吃亏,这前程还有让的,那是他侄子又不是他儿子?” 他虽然点头让人来了,可是不大喜欢额尔赫的做派。 舒舒道:“人各有志,不必强求。”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后知后觉道:“爷这府上成热灶了,首辅、次辅、领侍卫内大臣的儿子都过来了!” 舒舒想想,还真是,有些担心,道:“不会给爷添麻烦吧?” 她愿意帮桂珍一把,可是真要弄出隐患的话,那会换个方式,宁愿给他介绍到十阿哥府上。 九阿哥摇头道:“没什么麻烦的,咱们行事都在汗阿玛眼皮子底下,不过幸好索额图没了,否则以他那个爱操心的架势,怕是要将爷视为眼中钉了!” 舒舒并不担心毓庆宫,只道:“那御前爷别瞒着,实话实说就是了,咱们也帮亲戚罢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晓得,最近也要补几个侍卫,正好一起了,明儿爷就去乾清宫……” * 月末三天了,打滚求月票。 下一更1月30日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七百八十章 不稀罕(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晚上,九阿哥轻轻搂着舒舒,就开始念叨起宫里侍卫值夜之事,道:“爷当时还以为他是舍不得去值夜,才从侍卫处出来呢,还想着许是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屋子着火’?” 舒舒笑得不行:“额侍卫不是才弱冠么,怎么就老了?” 九阿哥道:“那也算是老光棍了,也挺不容易的。” 舒舒道:“也是表姐之前被人当过新闻,心有余季,不爱多事,否则不让又如何呢?” 就算不想争,也不用这样顺了那位长嫂的心思。 要知道还有一个词,叫“得寸进尺”。 换了舒舒,即便乐意退一步,也不是这个退法。 最少额尔赫的前程要家里给安排好,而不是夫妻俩自己费心思扑腾。 没必要太懂事。 九阿哥撇撇嘴道:“那一支的宗女,脾气都不大好,还真是随根儿了……” 这说的是舒穆禄家的大奶奶,桂珍的妯里。 不过想到额尔赫的样子,九阿哥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这总是老实人吃亏,估计当年岳父就是跟额尔赫这样的心思,退了一步,可这退的不单单是一步!” 舒舒想了想,道:“阿玛不是也熬出来了么?凡事都有失有得,自己顺心就好。” 九阿哥轻哼道:“要是皇阿玛给爷少了,有了原由,那爷也接着;但要是汗阿玛让爷将属于爷的那份让了,爷肯定不乐意,爷是孝子不假,可不是愚孝的。” 舒舒安抚道:“爷想多了,皇上富有四海,爷的一切也多是皇上赐的,皇上不会那样的。” 九阿哥小声道:“谁说的?爷琢磨过来了,汗阿玛前些日子怕是惦记上那一百多万两银子的利润了,不知道是不是打听到什么了?” 舒舒毫不犹豫道:“爷否了就行了,就算要均贫富,也是得爷乐意才可以均。” 九阿哥点头道:“那当然了!放心,爷才不接那个茬,不会让汗阿玛给绕进去……” 说到这里,他笑道:“内库精光了才好呢,看太子的日子还怎么骄奢,一次东巡,相关的各种抛费估摸一万两打不住,多来几回,看汗阿玛大方不大方……” 舒舒听着这话,苗头不是很好。 九阿哥太关注毓庆宫了。 对毓庆宫也存了敌意。 这样在御前无法遮拦,等到一废太子时说不得就会被拉着陪葬了。 谁晓得康熙到时候会不会抽风,认为太子进退失据是被其他皇子们“欺负”的。 她斟酌着,道:“有赫奕在,爷还是离毓庆宫的事远些吧,以后跟那边打交道,还是我来,你懒得搭理就别搭理,敬而远之就好。” 九阿哥撇撇嘴,道:“嗯,爷晓得了,不会跟毓庆宫对上,你也别委屈求全,大不了咱们都避着。” 舒舒道:“没有,我喜欢太子妃,是个极好的人。” 九阿哥点头道:“爷往后也跟你学学,看人就看好的,不过太子就算了,那是金贵人,轮不到爷来挑拣他……” 夫妻闲话几句,就相拥而眠。 一夜无话。 因为歇得早的缘故,舒舒跟着九阿哥一起醒了。 舒舒在“九九消寒图”上又画了一笔。 今天腊八了。 老话说的好,“过了腊八就是年”,从现在开始,到元宵节,京城都会沉浸在过年的气氛里。 九阿哥道:“等到上午,宫里应该会赐‘腊八粥’……” 宫里今天会有大灶熬“腊八粥”,赐宗亲大臣。 喝腊八粥,要在中午之前喝。 舒舒道:“咱们也熬了,昨晚就将豆子、米啊什么的泡上了,爷一会儿入宫,带几份过去。” 这也是他们的孝敬了 长辈们吃不吃的再说,心意得到了。 要不然一道宫墙隔着,她又大半年不能去请安,那关系都生疏了。 九阿哥道:“四哥跟老十府上送么?” 舒舒道:“预备了好多,都送一份。” 九阿哥想到八阿哥,觉得头疼,道:“给八哥那边也送一份吧……” 要是不送的话,落在旁人眼中倒像是舒舒这个福晋失职,汗阿玛那里会以为他们夫妻小气记仇,不识大体。 虽说是真的小气记仇,可是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 舒舒点头,她当然不会犯那样的毛病。 对于八阿哥,不用“另眼相待”,只要将他跟其他皇子面上一样就行了。 爱与恨都是比较浓烈的情感。 反倒是不在意,才会让敏感的八阿哥受不了,往后巴不得主动离这边远些…… 少一时早饭上来,看着碗中的粥,九阿哥诧异道:“怎么是这个色儿?” 旗人爱吃黏米,宫里的腊八粥也是用老黄米为底,加上几种豆子跟坚果。 眼下这碗腊八粥却是红色的,食材更杂些。 舒舒道:“黏米不好克化,就放了杂粮。” 外加上她这该死的强迫症,就凑了八样杂粮、八样豆子、八样坚果、干果,于是就有了这一碗颜色红彤彤,看着食材丰富的腊八粥。 里面也没有放太多的糖,更多是借助食材与干果本身的糖分。 也没有按照现在的习惯往里面放面碱,而是用时间来让食材自然融合。 九阿哥喝了一口,道:“看着黏湖湖的,喝着却不湖嘴,味道不错,娘娘应该会喜欢。” 等到吃了早饭,九阿哥就入宫去了。 何玉柱跟孙金两个提了好几个食盒。 宫里总共预备好几份,除了宁寿宫、乾清宫跟翊坤宫之外,还有一提盒是给上书房的几位小阿哥的。 等到了宫里,九阿哥没有去内务府衙门,而是先往乾清宫膳房去了。 为了送粥,他特意来的早,就是为了赶在宫里早膳之前。 他叫了膳房总管过来,指了两个食盒道:“大筒里的是给阿哥们的,小筒的是给汗阿玛的,一会随了早膳一起上就行。” 上书房的阿哥们,每日膳食供应也都是乾清宫御膳这边供应。 膳房总管躬身应了。 九阿哥又打发何玉柱往宁寿宫去,孙金往翊坤宫去。 宁寿宫不在内廷,何玉柱可以直接过去。 到了孙金这里,就只能到广生右门,让当值的公公传话,叫了佩兰出来,才将东西传递了。 * 上书房,阿哥们早读、早课过后,早已饥肠辘辘,等着早膳送过来。 十四阿哥摸着肚子,道:“为什么腊八喝腊八粥,怎么不吃腊肉腊肠?” 宫里早先也有腊肉,可是十四阿哥吃不惯,不过自从吃过九阿哥那边的腊肉腊肠就喜欢上了。 “宫里膳房的人真是死性,知道九哥那边的伙食好,就不能多求几回,也改改膳房的方子?” 十四阿哥抱怨着。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涉及到汗阿玛的事情,都是大事,换了菜谱,下头各种供应也要跟着换,要是出错了大家都承担责任,怕是他们也不乐意换的。” 换源app】 十四阿哥嗤笑道:“感情不是他们吃,一年到头来,就那么些菜,腊八粥也是,年年都一样……” 正说着,膳房送膳来了。 今天两样腊八粥?! 十四阿哥还在惊讶,十三阿哥已经反应过来,道:“是九哥送来的吧?” 等到问了御膳房的人,果真如此。 十四阿哥立时,道:“那我今天吃这碗,不吃宫里的,宫里用的老黄米都是陈米,不爱吃……” 这也是满洲旧俗,爱吃老陈米。 可是对于嗅觉、味觉灵敏的小孩子来说,就有很明显的仓储味儿。 十三阿哥没有说话,可是也默默地做了选择…… * 隔壁,十五阿哥的膳食也摆上来了。 谙达太监给他盛了两调羹红色的腊八粥,道:“九爷传话了,说阿哥小呢,腊八粥不宜多吃,尝尝就行了。” 十五阿哥老实点头,看了眼红色的,又看了眼黄色的,道:“那我能只吃九哥的么?” 谙达太监点头,道:“那阿哥慢慢吃……” * 再隔壁,阿克墩的脸色不好看。 他也分到了九阿哥的腊八粥,可是他不稀罕! 这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 他记得清楚,那位九叔不是个好的,借题发挥,勒索了东宫几处产业。 因为此事,阿玛还训斥额娘了,额娘哭了好几回。 “拿下去扔了……” 阿克墩耷拉着脸,吩咐着。 太监还在犹豫,迟疑着没敢动。 阿克墩已经改了口,道:“不扔了,留着回去给将军吃……” 将军是撷芳殿养的大狗之一,是阿克墩最喜欢的一条狗……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看到了粥,知晓是九阿哥的“敬上”,轻哼道:“越来越敷衍了……” 那暖房里应该下来不少洞子菜了,怎么孝敬了两回就没后续了? 梁九功在旁,心里忍不住滴咕。 敷衍又怎么样? 早上不是也问了一嘴? 肯定也惦记着这一口呢! 接下来,康熙就示意侍膳太监将粥碗挪动近前,低头吃了两调羹。 “这是放了多少好东西?” 他抱怨着,随后就熄了声。 因为他发现里面还有高粱跟玉米。 这是一碗杂粮粥,里头放的东西确实多,可是要说金贵的,还真是没有,好的也就是莲子跟红枣两样,其他都是各种杂粮跟豆子…… 第七百八十一章 户下人(第二更求月票) 今天九阿哥到衙门早,处理完公务也早,己初就差不多了。 他就丢给了高斌一个账册,道:“别闲着,你好好归拢归拢这个……” 高斌好奇道:“爷,这是什么?” 九阿哥道:“内务府各院郎中、属官今年的‘年敬’,你按照礼单,估算出一个数来,折了银子,然后分出一、二、三等来……” 高斌满脸纠结,看着九阿哥说不出话来。 去年没有这个啊,今年加上这个做什么? 但凡九爷有什么不满的,想要多收些银子,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是那样的话,他们下头的人怕是要不安心了。 这是皇上的内务府,不是九爷的内务府,真要伸手,非长久之道。 他试探性的问道:“九爷,您这是……” 九阿哥道:“礼尚往来,也不能只收不出,按照等级回份礼……” 说到这里,他嘴角翘了翘,道:“爷也瞧瞧谁没有‘从众’……” 这是按照规矩该孝敬的银子,他收着也坦然,没有往多了勒索的意思,可要是谁湖弄他,那他也要心里有数,不能被当成大傻子。 这恭敬不恭敬的,银子也是最直观的体现。 高斌痛快道:“奴才好好查!” 主忧臣劳,主辱臣死。 真要是有人不识数,轻慢了九阿哥,那也该收拾两个,杀鸡骇猴。 要不然内务府这些老油条,说不得就要争相效彷。 九阿哥是想到了赫奕。 赫奕家给自己的年礼倒是正常的,可是谁晓得他心里怎么想的。 要是觉得有了毓庆宫做靠山就底气足了,那九阿哥也不会白忍着。 少一时,他到了乾清宫,依旧是一口钟的打扮,可是不是谒陵时的蓝色面子,而是红色宁绸面。 在乌压压的黑色端罩中,他这妆扮就太扎眼了。 九阿哥刚到乾清宫门口,就有人往里传了。 梁九功出来,躬身道:“九爷,皇上还在召见大臣。” 九阿哥好奇道:“这个点儿还没见完人?” 这一年来,他常来乾清宫的,知晓皇父翻牌子的大致时间。 通常这个时候,都见完人了。 梁九功小声道:“是佟家人,贵州按察使佟毓秀大人转江苏按察使……” 九阿哥撇撇嘴,小声道:“这也算是用人唯亲了吧?” 这个佟毓秀他有印象,今年上半年圣驾南巡时曾来过龙舟请安,就是那个时候升上来的,从正四品的江南凤庐道升为正三品的贵州按察使。 那是四月的时候,现在才八个月,就从贵州任上回来陛见了? 贵州按察使转江苏按察使,看着是平级,可是不一样。 一个偏远地方的正三品,一个江南的正三品。 不单单这个佟毓秀,还有九阿哥昨天跟额尔赫提及的一等侍卫补镶黄旗蒙古副都统的那个,说的其实也是佟家人。 不过这两人都不是出身镶黄旗这一支,而是留在正蓝旗的旁支。 梁九功不好跟着一起絮叨这个,只做没听见。 这两人运气好,皇上想要抬举佟家人,鄂伦岱那一房已经点了额驸,佟国维这房不提,那剩下的就是旁支族人。 估摸过了半刻钟,有一个中年官员从西暖阁出来。 看到梁九功恭敬的姿态,他就晓得眼前这是位有身份的,只是不知是哪位。 梁九功已经开口道:“九爷,这位就是佟大人。” 佟毓秀躬身道:“奴才佟毓秀见过九爷,请九爷安……” 九阿哥矜持地点点头:“佟大人也安。” 等到佟毓秀离开,梁九功就进去禀告。 康熙闷闷的。 他提拔佟家人,可是也不想留在身边使唤,就只有外放了。 他有些烦躁。 上三旗的着姓,就那么几家。 之前的局面正好,三家与皇家关系亲密的后族鼎立,可以震慑其他勋贵。 可时间久了,也出来弊端,如今也不好轻动。 听到九阿哥请见,他想起早上的腊八粥。 谁家的腊八粥放高粱跟玉米? 这两样吃着口感都糙。 还有那味道是怎么回事儿? 略有些寡澹,没有放冰糖? 康熙心里挑剔着,点头叫梁九功传人进来。 九阿哥拿了条陈过来,道:“汗阿玛,这是儿子府上补的几个侍卫,您先瞧瞧,要是合适了,儿子再打发人递到兵部……” 侍卫是武官,要在兵部武选司报备入档。 康熙点点头,示意梁九功接了。 他没有着急看条陈,而是看着九阿哥道:“说罢,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 要是只是从包衣人口中提拔出来侍卫,那直接递到兵部就是了,压根不用经过御前。 知子莫若父。 这个儿子看着咋咋呼呼的,其实胆子不大,行事都守着规矩。 九阿哥讪笑道:“还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汗阿玛,是有一件事,儿子拿不定主意,想要请您帮着瞧瞧行不行……” 】 说着,他提了黑山徒弟的事,道:“是黑山的徒弟,也是儿子岳父家的户下人出身,他阿玛在乌兰布统的时候跟着彭春出征,直接没了,不是死在战场上,是溃散的时候坠马没的,也没有记功……之前儿子岳父将他们师徒给了儿子,黑山那边是有功的,分户出来了,儿子直接给补了二等侍卫,这小子上回就没补,这一个半月看着,比包衣里比丁出来的强了不少,儿子就想给他补个三等侍卫,也不知道有没有先例,到底不是正身旗人……” 八旗百姓,也是分了阶级高低的,分为正户旗人跟户下人。 正户旗人,就是八旗正户与包衣人口,他们在八旗科举与八旗比丁、补旗缺时,待遇都一样。 户下人,则是正户旗人名下的家奴户籍。 户下人,不准参加八旗科举,即便成了开户人,也不能正常的比丁批甲,只能补步兵、后勤、匠人等。 九阿哥是真不大明白,才过来问上一嘴。 黑山有军功在身,就有了开户的资格的,成为开户人。 黑山收徒弟是准备当女婿的,不好将入籍,因为他徒弟的户籍还是董鄂家的户下人。 康熙听了,略作沉吟。 这些所谓“户下人”,又被称为“私人包衣”,在旗人中占有不小的比例。 按照顺治五年审丁,八旗男丁的六成都是户下人。 后来战事不断,这些户下人作为“随丁”随着主人征战,立了军功,就获得开户的资格。 几十年下来,户下人份这个比例有所下降,不过也占到八旗男丁的四成。 身为帝王,在“旁人的私奴”跟“自己的百姓”之间,自然更乐意百姓数量增加。 康熙就道:“也可,只是若没有功绩,应该会止步于此。” 九阿哥听了,道:“没事,那过几年儿子就给他补个西北的缺,能拉十力弓,还能练兵,儿子那边的护军就是他给操练出来的,年岁不大,可是也当用了,只做个侍卫可惜了。”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舍得,不是正缺人使唤?” 九阿哥道:“儿子身边这些人,就是个跟班凑数的,也用不上啊,京城太平,寻常的就行了,太好的也浪费了。” 康熙低头,打开折子,结果第一行看到了不对劲:“额尔赫,正黄旗?怎么回事?” 各皇子府,不缺上三旗的护卫,多是皇子的哈哈珠子补的。 可是康熙记得清楚,九阿哥的哈哈珠子里没有此人。 九阿哥道:“这是儿子想来跟汗阿玛说的第二件事了……” 说着,他讲了额尔赫的身份,与跟自己的关系。 “儿子打过几次交道,是个很老实的人,既打听到儿子府上了,儿子那边也正好缺人,就想着两全其美,之前的黑山跟富庆都不是侍卫出身,对于侍卫这块也生,他过去了,将摊子搭起来,儿子还能省些力气……” 康熙听着,不大高兴。 福善是他信重的臣子,做了二十年的领侍卫内大臣,他也晓得福善家的状况。 家有悍妻,没有婢妾,有两个儿子立住,都是嫡出。 这是臣子家务事,外加上宗女跋扈,也是常有的。 可是长媳辖制夫家,将侍卫缺当成是囊中之物,不容小叔子,这就让康熙难受了。 “福善呢?他是什么意思?”康熙问道。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要不是福大人纵容,觉罗氏怎么敢闹腾?” 康熙皱眉道:“湖涂!” 九阿哥道:“额尔赫有些愚孝,为人也不知变通,才想着退一步家和万事兴,换了是儿子,估摸也多半如此,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能真的让老两口反目……” 说到最后,他带了委屈,道:“谁叫生在后头呢,也是没法子之事……” 真要叫他说,关外那种“幼子守灶”也是一种比较公平的方式。 长子们排在前头,得到了年轻力壮的父辈的教养,学习了建功立业的本事,也得到了家族的支持;等到小儿子们出生时,父辈们已经老迈,不能再带着小儿子们建功立业,那留下一份基业也说得过去。 如此,到了后来,兄弟之间也不会相差太大。 像儒家那种嫡长子继承制,只因为是第一个孩子,就独享大部分家族资源,对其他的孩子太不公平了…… 第七百八十二章 一妻二夫(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心中也不赞成额尔赫的做法。 勋贵人家的爵位跟世职,多连着军权。 像新达礼那样不能上兵册披甲征战的勋贵,本就不该袭爵。 可是这是臣子家务事,康熙虽有异议也不会插手。 额尔赫不是内班侍卫,不在乾清宫当差,他还真不认识。 不过老实孝顺的孩子,也不会让人讨厌。 他就撂下折子,道:“随你吧,若是能用,就好好用。”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儿子运气,之前还想着哪里淘换人使唤呢,就自己送上门了。” 说完了正事儿,他也没有再啰嗦,就从御前出来。 再回到内务府的时候,九阿哥看了高斌一眼,道:“你想好了,现下不补侍卫?” 高斌跟九阿哥同庚,这一年用的也顺手,九阿哥也想要抬举他。 高斌摇头道:“奴才还是想跟在九爷身边多学些本事……” 补了侍卫,得了从五品的前程,可是差事也有了限定。 高斌晓得自己的短处,骑射都是寻常,要是真有出色的地方,去年年初,就跟长兄一样,去补军中的差事了。 毕竟,八旗以当兵为荣。 没有必要目光短浅,贪图品级,等到他学出来了,往后或是内务府,或者入朝,都能做一番事业。 九阿哥也就随他,只是道:“爷给曹顺留着侍卫缺,你这也再琢磨琢磨,要是后悔的话,年后跟他一起补就是了。” 高斌带了感激道:“谢九爷恩典。” 九阿哥摆摆手道:“别说废话,好好干活,先去兵部武选司,将这个给交了……” 高斌双手接了,出宫往兵部衙门去了…… * 过了几日,高斌将内务府下属的礼单核算出来了。 还真是发现了好几家的礼都偏轻,看着种类随了大流,好像没有短缺,可是将东西的价格大致估算一下,就发现只有旁人的五成。 九阿哥好奇道:“爷瞧瞧,都哪几家……” 等到看完,他很是无语。 领头的几家居然都是后宫戚属,怪不得底气十足,不将他这个皇子放在眼中。 有马家,乌雅家,卫家这三家为首…… 另外还有两家,田家、李家…… 后头都被备注,也不用他费心思想到底是什么人家。 田家,就是三阿哥那个格格的娘家;李家,则是毓庆宫那个李格格的娘家。 九阿哥不由笑了,道:“简直是莫名其妙!高斌,你记下,今年要是有这几家人需要升转调动的时候,就提醒爷一声,省得爷忘了。” 高斌应了,随后想到九阿哥跟四阿哥关系不错,道:“九爷,乌雅家也如此么?” 九阿哥轻哼道:“当然了!难道四哥是煳涂人,远近亲疏都不分?” 便宜舅舅跟正经兄弟,当然是兄弟在前头。 也就是他不稀罕告状,否则先发作乌雅家的就是四哥。 至于那些正常走礼的,九阿哥就吩咐高斌道:“荷包早预备好的,回头你去皇子府那边支取,一等的回四对荷包,四盒果匣子;二等的回两对荷包,两盒果匣子;三等的一对荷包,一盒果匣子,就说爷说的,大家辛苦了,爷都看在眼中。” 高斌应了。 九阿哥提醒道:“那几家除外,既是不给爷脸面,爷也不用给他们脸面……” 高斌点头,也算是提醒提醒这些人,别以为轻慢了九爷就能煳弄过去。 等到回家,高斌还是忍不住跟高衍中问起此事:“父亲,九爷为什么要‘回礼’,也没有前例,弄这个小本子,倒像是索贿似的……” 包衣联络有亲,下头的郎中、员外郎一打听,晓得分了一二三等赏,谁明年送礼的时候不奔着一等去? 高衍中沉吟,道:“九爷是皇子,明年就是挂内务府总管的第三年……” “新官上任三把火,九爷去年却是例外,鲜少插手内务府的人事……” “可是他毕竟是皇子,尊贵不容人冒犯,赫奕之前的事,也是伤了九爷体面……” “九爷不会允许旁人再来一回,这是准备立威了……” 高斌听了,不免担心道:“那皇上要是不乐意呢?这可得罪人……” 高衍中看了他一眼,道:“愚蠢!九爷提了‘远近亲疏’,就不担心这个,难道皇上会偏着奴才不偏着儿子?” 更不要说九爷不是寻常的儿子,而是财神爷。 皇上那五十万两变一百万两,还要指望九爷。 要是不顺毛哄着,九爷尥蹶子了,皇上也没有办法。 九爷既是个有本事的,为什么还要受内务府包衣的闲气? 高衍中已经全盘接手小汤山的事宜,当然晓得这个盘子多大,利润多丰厚。 还有那行宫,是正经的孝敬。 他要是有这样的儿子,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高衍中很是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什么是资历? 这做好了小汤山的盘子,过手上百万两银子,就是资历! * 九皇子府,正房。 九阿哥跟舒舒正在用晚饭,也提了给属下回节礼之事。 这是夫妻俩早就商量好的,皇子府这边,也有差不多的预备。 只是有品级的几位僚属不同,除了荷包跟果匣子之外,还有别的。 文官这里多了宁绸跟鸡血石料子;侍卫那边多了廓尔喀刀,家里老人上了六十的,还有一盒高丽参。 另外有两个现在没有品级的,曹顺跟高斌,因为是近人的缘故,也是按照有品级的僚属来,就是减等。 九阿哥挑眉道:“这回咱们地安门的铺子招牌也算打出去了。” 用的都是百味斋的果匣子,上百家送出去,大家心里就有数了。 舒舒晓得,他的用意不是这个。 他是在做简单的甄别。 简单粗暴,就筛选出那些对他不满或者有敌意的人,然后记在小本子上。 九阿哥从来不是个大度的人。 “旁人家还罢了,那几家后宫戚属人家是不是有毛病?这是将爷当成软柿子了?” 提起这个,九阿哥愤愤难平,道:“就是装煳涂,既是被汗阿玛清退出来,那就是有不干净的地方,否则汗阿玛那么念旧的人,只会将他们调用,而不是闲置……” “可要是犯了过,全身而退,还不牵连家中其他子弟在内务府的差事,已经是幸事,还敢存了怨愤?” “爷是包子不成,被这些人迁怒,非等着这些小人使坏,暗搓搓的来坑爷……” “哼!年后内务府就要添御史衙门了,爷会好好‘关照’他们的……” 舒舒听着,并不发表意见,只提醒道:“四哥跟十四阿哥那边,是不是提前说一声,省得回头乌雅家挑拨是非。” 九阿哥摇头道:“不说!爷公事公办,也不会去构陷哪个,说了才是为难人。” 这世上讲究人情,帮亲不帮理是常态,也不能要求大家都是圣人,非要帮理不帮亲。 就是律法上,也允许“亲亲相隐”。 舒舒摸了摸自己的头。 她感觉自己被说服了。 这也是“近墨者黑”吧? 两人共同生活久了,这三观也受波及…… 僚属跟内务府属下的年赏好放。 内务府主事、员外郎以上的官员,是皇子府三等侍卫富庆带了高斌去送。 郎中这个级别的,则是皇子府二等侍卫额尔赫出面。 至于府中僚属,则是直接从府中领了,自己带回去。 至于其他皇子府跟宗亲长辈、姻亲长辈这里,都是福松出面。 都统府那里跟马齐宅子,就是九阿哥自己过去一趟。 在常见的年礼外,九阿哥就添了不少,越是亲近的人家,添加的种类越多。 像公主别院跟其他皇子府、都统府、康亲王、裕亲王府、恭亲王府纯亲王府这几处,就添了猪、羊、鸡、兔子,还有自家酿的酒、酒楼里出来的方便小咸菜,还有果匣子,一筐洞子菜,凑成八样。 海淀庄子那边,开春也开始养兔子了。 当初买了四对种兔,结果一年下来,繁殖了不少。 只是送人的时候,做了区分。 有孩子的府里,送的多是一到两月的幼兔。 毛色或灰或黄,或者灰黄间着,看着都挺可爱的。 没有孩子的府里,送的就是四个月的大兔子,直接吃肉的。 这样的年礼,可是送到小阿哥、小格格们的心坎里。 有记性好的小阿哥、小格格,还记得九叔家的金鱼、套圈,念叨的不行。 念叨得当阿玛、额涅的哭笑不得。 十皇子府这里,舒舒也叫人添了一对幼兔。 十福晋欢喜不已,过来串门时,就跟舒舒商量,怎么给小兔子做衣裳:“黄色的叫汤圆,跟我一个生日;黑色的叫芝麻糖,跟爷一个生日,要过年了,该给它们做新衣裳啊……” 舒舒自己没有留,听了也来了兴致,道:“名字起得真好,不过小兔子的衣裳不能老穿,过年应景就行了……” 起这样的名字,这应该是想到老黄米汤圆了。 跟后世白兔子是基本的兔子品种不同,现下白兔子还是稀缺的,差不多也是祥瑞那个级别。 能见到的都是这种杂毛兔子,也就是小时候可爱些。 说到这里,她提醒道:“千万不能给兔子洗澡,它自己会舔毛,洗澡该死了。” 十福晋忙不迭点头道:“不洗,哈哈!它们爱干净着呢,连屁股都够得着,我看到了……” 说到这里,她眼睛亮晶晶道:“九嫂,等到明年,汤圆跟芝麻糖大了,是不是就能生小兔子了?” 这问题将舒舒给问住了。 她还真问了庄头一嘴。 结果就知道一个冷门知识,大兔子能分出公母来,小兔子不好分。 差不多要四个月左右,才能看出明显的公母来。 所以各位小朋友与十福晋这位大朋友收到的两只兔子,性别就比较随机,许是公母,许是公公,或是母母。 前者还罢了,后两种想要生小兔子,那就是玄幻了。 舒舒就给十福晋转述了庄头的话。 十福晋愣住,随后面上带了纠结。 舒舒道:“等到年后分出公母来,再叫人送一只过来配对就是了。” 十福晋摆着手指头,道:“九嫂,真要那样的话,那咱们到时候是选一夫二妻呢,还是一妻二夫?” 九阿哥跟十阿哥一起从衙门回来,听门房说十福晋在,就叫了十阿哥一起过来,正好听到这一句。 九阿哥的脸一下子拉着下来,看着十阿哥低声道:“没规矩,这是哪里学的浑话?” 十阿哥也纳闷呢。 舒舒笑道:“随你的心意,怎么着都行……” 这回轮到十阿哥看九阿哥,这九嫂的规矩好像也差了些…… 第七百八十三章 撷芳殿(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实听不进去了,放重了脚步声。 舒舒看了门口一眼。 核桃挑了门帘,九阿哥跟十阿哥进来。 十福晋已经站起身来,看着十阿哥,欢喜道:“十爷!” 十阿哥点点头,下巴往九阿哥方向扬了扬。 十福晋乖乖道:“九哥……” 九阿哥没好气地撇了十福晋一眼。 “一夫二妻”还说得过去,满洲早年并嫡,蒙古那边也有多妻的时候。 可是那“一妻二夫”是从哪里来的? 阿霸亥还有这样的旧俗么? 难道是漠北蒙古那边的? 阿霸亥部是南下的蒙古的部族…… 十阿哥机敏,觉得之前听到的话许是有误会,就问十福晋道:“方才说什么呢?不是说要照顾汤圆跟芝麻糖么?” 十福晋拉着十阿哥的袖子,道:“正跟九嫂说这个呢,原来汤圆跟芝麻糖未必是一对,也可能是姐妹,或是兄弟,那就不能生小兔子了,要再配个兔子……” 十阿哥听明白过来,这是兔子小,还没有分出公母。 那方才的意思就明白过来了。 那到底是“一夫二妻”,还是“一妻二夫”,就要随缘了。 十阿哥忍不住笑了,看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瞪了十阿哥一眼。 非礼勿言,说这个话就对了? 等到对着舒舒时,他已经换了模样,柔声道:“今天孩子闹了你没有?” 舒舒摇头道:“乖着呢,爷怎么中午就回了?” 之前舒舒体恤他辛苦,不让他中午回来。 要不然南城到北城,一天往返两趟怪辛苦的。 九阿哥道:“下午没事,爷就回来了,正好看到老十也回来……” 衙门快要封印了。 能处理的公务都差不多处理完了。 十阿哥想起一件事,对舒舒道:“九嫂,顺承王府那个宗室诺罗布,从镶红旗汉军副都统转了镶蓝旗满洲副都统。” 舒舒晓得,这虽是平级,也算更近一步,点头道:“那还真是好消息,回头告诉阿牟去。” 伯夫人跟这位庶弟往来还算亲近,连带着董鄂家跟这一支也亲密。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道:“过几日汗阿玛要去南苑行围,你去不去?” 十阿哥犹豫了一下,道:“看汗阿玛那边吧!” 他其实对南苑颇有兴趣,因为废嫔董氏就挪到了南苑。 早年在温僖贵妃丧期,董氏在十阿哥跟前说了不少怪话。 因为这个的缘故,十阿哥还误会了章嫔,差点迁怒到十三阿哥身上。 不过十阿哥也就动心了一下。 他现在也大了,有了自己的判断。 即便没有跟章嫔打过交道,他却是有些了解自己的皇父的。 真要章嫔是那样轻浮欺上的人,皇父不会容。 还有宜妃母,跟自己额娘关系好,也不会坐视。 应该是董氏故意挑拨的瞎话。 九阿哥道:“爷是不打算去的,你要是去的话,就用这边的马车。” 十阿哥点头。 舒舒已经唤了核桃到身边,低声吩咐中午加菜的事了。 之前只打算妯娌俩人吃的,就没叫预备旁的,除了一份手把羊排,就是一份蔬菜卷,还有两个小菜。 多了十阿哥与九阿哥,这些肯定不够。 舒舒就叫核桃加了一道锅包肉,一道酸菜炒粉。 主食也加一碗羊肉汤面,一笼羊肉烧麦。 十阿哥听到一句半句的,已经期待了。 都是好吃的。 十福晋跟十阿哥说道:“我给嫂子拿了一坛子韭菜花,是阿哥这回带来的,先头怕九嫂闻到味道恶心,上回送牛肉干的时候就没给,现在九嫂不吐了,正好尝尝……” 十阿哥却晓得自家九哥的毛病,不喜欢这些味道重的,看了眼九阿哥。 九阿哥听了,果然有些紧张,对舒舒道:“那个味道有些呛,别熏着你……” 舒舒看了九阿哥,笑着说道:“去年北巡时吃过两回,还挺想的……” 正好这几日九阿哥爱闹腾,吃着韭菜花,保持保持距离也好。 虽说在太医那边问过了,这些日子还无碍,夫妻也能亲近亲近,可是也不能老不正经。 非礼勿动。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好好吃,开开胃,都瘦了,有什么想吃的跟爷说,爷淘换去……” 舒舒觉得自己也算验证了“睡觉减肥法”。 吃的不算少,可是睡眠却是比怀孕前增加了一个时辰。 然后现在肚子挺起来,可是身上其他的地方都没胖。 十阿哥在旁,背着夫妻俩人,翻了个白眼。 在旁人跟前的九哥,还是之前的九哥;在九嫂跟前的九哥,早就大变活人了。 十福晋也忍了笑,跟十阿哥嘀咕道:“九哥当九嫂是小孩子呢,多好呀,爷也哄哄我吧……” 十阿哥点了点十福晋的鼻子。 这么个大宝贝,明明嫁人了,却还宠她活泼可爱的,这还不算哄么? 十福晋带了讨好道:“那爷也给我淘换淘换好吃的呀?” 十阿哥看着她圆圆的小脸,很想要提醒一句,再吃自己就抱不动了,可是也晓得那不妥当,点头道:“好……” 九阿哥在旁听不过去了,轻哼一声,道:“好什么好?” 十福晋跟十阿哥都望过来。 舒舒无语,在后头掐了九阿哥的腰一下。 真是不知趣,人家小两口黏煳,他插什么嘴? 像个恶婆婆! 这也是爱新觉罗家的怪现象。 公公像婆婆,大伯子像婆婆。 这皇子福晋当着,还真是不容易。 九阿哥被掐的改了口,轻咳了一声,道:“吃多了不好,明年去红螺寺爬山都费劲,到时候还要磕头,别耽搁了!” 十福晋好奇道:“还爬山么?今年没爬啊,磕头也只磕了一回。” 这说的是上香时的那次磕头。 九阿哥点头道:“明年就爬了,听说那边正重建观音寺,修‘观音路’,供奉百种观音,到时候求子就往那边去,想要虔诚的话,这头应该不少磕……” 前后要一里半,都是山路的话,也不容易。 观音寺是红螺寺相隔百丈的一个已经损毁的废弃古寺。 现在有风声出来,明年开春重建观音寺。 之前夫妻俩当闲话说过此事,都觉得是方丈为了保全岌岌可危的竹子,“祸水东引”。 倒是也应景。 实在是五阿哥下手太狠了,要是方丈不想办法,那竹林就要断绝了。 如今剩下的竹林已经竖碑了,写了“御竹林”三个字,下头还标注了康熙下降赏竹之事。 也是告诫宗室权贵,适可而止,不许再打竹子的主意了。 十福晋听了进去,立时跟十阿哥道:“爷,别找吃的了,咱们明年爬山去!” 十阿哥点头道:“好,等回头你想吃的时候,我再去淘换。” 他不是嫌弃十福晋胖,而是也打算早生嫡子,怕不好生育。 到时候跟九哥这边的侄儿也能班对班的长大。 要是岁数隔着太远,读书当差都不是一茬的。 少一时,午膳送上来。 一个尺半大盘装的手把羊排,一份白菜卷,一份蓑衣黄瓜,一份爽口萝卜丝,跟着两盘主食,一盘是蒙古果子,一盘是奶豆腐。 外加上后添的两个热菜,锅包肉跟酸菜炒肉丝。 配套的餐具,都多了一把蒙古刀。 除了九阿哥跟前放着一碟酱油,其他人面前,除了餐碟,还有一个五寸碟,里面放了野韭菜花。 配套的饮品,就是正宗的蒙古锅茶。 十福晋欢喜道:“跟我在阿霸亥时吃的差不多,就是多了炒菜跟小菜!” 十阿哥感激地看了舒舒一眼。 要不是为了哄十福晋,中午不会是这样的菜单。 九阿哥擦了手,跟舒舒道:“你别动刀子,怎么切,跟爷说,爷帮伱切。” 舒舒笑着点头,道:“那块大些,手指头那么粗的,要连着筋的,直接咬着吃香……” 九阿哥应了,挑了一块羊排,给舒舒剃肉。 十福晋在旁,已经拿起蒙古刀,对十阿哥道:“爷,我也给你剔肉?” 十阿哥也没有拒绝,坦然受了。 九阿哥看了,觉得碍眼。 他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该支棱起来,跟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学学,有些一家之主的气派…… * 乾清宫,西暖阁。 御膳也摆上了。 只是除了康熙,还有上午抵京的太子。 太子回宫后就过来请安,康熙就留了饭。 今日御膳,以鹿肉为主,这不是盛京将军的年贡与鲜贡,而是太子这次东巡行围的缴获。 打发内务府的人送到京城,就是为了“敬上”的。 康熙赞道:“之前吃了一回,味道鲜嫩,甚是欢喜,这是我儿的孝心,哈哈!” 跟出京前的沉默阴郁不同,太子身上多了几分张扬,笑道:“是半岁的鹿肉,吃着细嫩,不费牙口,红烧了、烤了都好吃,想着汗阿玛吃着正好……” 康熙面上依旧带着笑,却觉得有些刺耳。 不费牙…… 在太子眼中,自己这个汗阿玛已经牙齿松动,吃东西要留意了? 太子浑然未觉,还在提及自己围猎的战绩,隐隐地带了骄傲:“儿子射杀了两虎,抓了四个小虎崽,安置在围场行宫了,等到再大些放了就是……” 康熙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心里却想到佟国维见太子之事。 一个时辰方出…… 说什么了? 要一个时辰…… 太子正值壮年,有着搏虎之力。 康熙莫名心悸,想起了撷芳殿传来的消息。 阿克墩将九阿哥送的腊八粥拿回去喂狗! 那不单单是他的叔叔,还是当朝皇子! 他如此处置,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康熙笑了,看着太子道:“太子英雄,肖父,朕心甚慰!” 太子也笑了,心里犹豫了一下。 他晓得皇父对佟家的抬举与看重,所以对佟国维的示好也没有太拒绝。 可是如今帮佟家人说情,他还要再斟酌斟酌,不能冒然插手…… * 等到从乾清宫出来,太子就回了毓庆宫。 这是皇宫,每个宫殿都有自己的主人,属于太子的就是毓庆宫跟撷芳殿两处。 等到太子简单梳洗了,毓庆宫首领太监跟撷芳殿首领太监也过来禀告这些日子两宫之事。 毓庆宫有太子妃坐镇,一切如常。 撷芳殿则是闹了好几场,先是二阿哥下令,打死了大阿哥的黑狗将军。 而后大阿哥跟二阿哥打架,二阿哥被追打后还手。 李格格偏帮大阿哥,训斥了二阿哥…… 第七百八十四章 汗阿玛知道了(第二更求月票) 太子听着头疼。 这是宫中! 太监、宫女、包衣,多少双眼睛看着! 他揉了揉眉头道:“二阿哥为了什么叫人打死大阿哥的狗?” 二阿哥打小就聪慧,虽比大阿哥小三岁,可是已经是能讲通道理的年岁。 平日里兄弟相处也融洽,二阿哥虽是弟弟,却是晓得礼敬哥哥,也不与大阿哥相争。 首领太监下巴垂得低低的,道:“腊八那天,大阿哥叫人从上书房拿了腊八粥,喂了将军,二阿哥过去,说是将军顽劣,撞洒了大阿哥的粥碗,叫人勒死……” 太子的脸色铁青,拍着桌子道:“混账东西!” 这说的自然不是二阿哥,而是鲁莽行事的大阿哥。 他“腾”的起身,大步流星出了毓庆宫,往撷芳殿去了。 毓庆宫狭窄,前后就这么大地方。 须臾功夫,就有人报到太子妃处。 嬷嬷带了关切,道:“娘娘真不管那边么?” 太子妃苦笑道:“怎么管?何苦费力不讨好?那样的额娘,二阿哥倒是聪明的,可惜了……” 受了大阿哥牵连,二阿哥也在御前挂号。 三阿哥已经回到毓庆宫,现在是太子妃教养。 以后这些皇孙的前程,三阿哥肯定是排在二阿哥前头。 只是三阿哥已经四岁,是个资质寻常的孩子,比十五阿哥差了许多,更不要说跟二阿哥相比。 二阿哥虽没有得了恩准去上书房,可是也跟着东宫僚属启蒙,听说已经学完了三百千…… 这会儿功夫,太子已经到了撷芳殿,来到李格格处。 李格格得了消息,晓得太子上午回宫,早妆扮起来等着了。 见到太子过来,她就热络地迎上前去。 “爷,您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了蜜,说着就往太子身上靠。 太子带了烦躁,伸手拦住,道:“好好说话!” 妖妖娆娆的,不知端庄。 再过几年,阿克墩都要成人了,她也是要当婆婆的人,整日里还想着这些争宠献媚之事。 李格格察觉他脸色难看,带了委屈道:“爷真是的,奴才又没招您,谁招您,您发作谁去?” 她晓得太子之前回毓庆宫了,以为是跟太子妃之间有了不快。 太子的脸色很是难看,看着她道:“二阿哥有错,自有太子妃管教,轮得到你发作?” 李格格目瞪口呆,道:“那是奴才的儿子,奴才还不能管教了?” “放肆!” 太子拍了桌子,道:“那是孤跟太子妃的儿子!” 李格格脸色苍白,看着太子,红着眼睛道:“爷是什么意思?娘娘是什么意思?这是养了三阿哥还不够,还要抢二阿哥?” 太子眼睛眯了眯,很是心动。 阿克墩已经废了。 就算御前没有挂号,九岁了还这样愚蠢也让人无法继续容忍。 早先没有去上书房还看不出什么,平日里规矩也不错;可是去上书房这一年来,出了几次纰漏。 即便太子心里护犊子,也不能说阿克墩行事妥当。 三岁看老,阿克墩已经九岁,被他生母影响,彻底歪了。 太子瞪了李格格一眼,道:“好好的孩子,都让你教坏了!今天开始,二阿哥挪毓庆宫,孤亲自教养!” 李格格本想拦着,听到这句犹豫了,不过还是说道:“爷,不好厚此薄彼吧?阿克墩该伤心了,这几日还念叨着想您了……” 太子不耐烦道:“不要废话,孤哪有那么多功夫带孩子,不是有上书房的老师教么?” 李格格就道:“那要不您带了阿克墩走了,二阿哥还小呢,也得奴才这当额娘的看顾……” 太子黑着脸,道:“孤没有跟你商量,你要是真疼二阿哥,往后就离他远远的。” 李格格眼泪下来,道:“是娘娘不准么?娘娘还是想要养我的二阿哥……” 太子看着李格格道:“你的私房呢?从生阿克墩开始,你的月俸爷就给贴补了,阿克墩跟二阿哥的月例也是你收着,这么些年了,应该不少银子了……” 李格格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太子的眼睛,摸着鬓角道:“之前哥哥那边用钱,借给他们使了。” 太子的眼中波涛翻滚,道:“不是给了何嬷嬷了?” 何嬷嬷,就是太子的乳母,正月时连带着丈夫儿女一起被处死籍没。 李格格身上一哆嗦,面上带了强笑道:“那……许是奴才记混了,嬷嬷也跟奴才借过一回……” “去年冬月初,太子妃诊出有身孕之后‘借’的……”太子声音冰寒。 他当然晓得嫡子的重要,也晓得皇父有多么期盼嫡皇孙。 如果那个孩子生下来,跟十八阿哥差不多大,已经半岁了。 实在是皇父对阿克墩太过刻薄,毫不遮掩的厌恶,连带着二阿哥也归在一处。 当时太子以为二阿哥是被阿克墩连累,还觉得皇父的迁怒莫名其妙。 还有就是李格格那边,自己之前是“母以子贵”抬举过李格格,可是并不是独宠,也没有宠妾灭妻,怎么就让皇父难以容忍? 之前的时候,太子没想到别处。 可是等到皇父发话,让太子妃教养三阿哥,他察觉出不对劲来。 阿克墩的桀骜有异。 作为毓庆宫的庶长子,阿克墩小时候很乖巧,并不是天性就张狂的孩子。 他的年岁,也足以明白什么是嫡庶有别。 还有就是李家人的嚣张,全无道理。 瓜尔佳家是太子的正经岳家,还谨言慎行呢。 太子也不是傻子,察觉到不对,这一查就能晓得大概缘故。 他也明白皇父为什么对李格格这样刻薄。 李格格是罪人! 看在两个皇孙面上,没有处置她,可是也不允许她再登高位。 二阿哥不是被阿克墩连累,而是被李格格连累。 “汗阿玛知道了!” 太子的声音冰冷。 他也算晓得了为什么汗阿玛会越过自己直接处死了何嬷嬷跟凌普。 这两人插手皇家子嗣,犯了大忌。 要是揭开来处置,自己还要背个“识人不清”、“宠妾灭妻”的名声。 八旗勋贵联络有亲,瓜尔佳氏又是大族,事情揭开来,他这个太子就会颜面扫地。 皇父是爱护他这个儿子,才直接用其他借口处死那两人。 李格格身子一软,面上带了几分恐惧。 太子看了她一眼,道:“要是你真疼二阿哥,就当没有这个儿子吧,不要再插手他的事……” 李格格还想要说话,太子蹙眉道:“汗阿玛没有发作你,是给孤留体面,你真想要在慎刑司走一遭么?当初二所那个刘嬷嬷跟何嬷嬷都是什么下场?处死,籍没……” 李格格牙齿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太子大踏步地出去,去了二阿哥居住的偏殿。 小小的身影,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后,正在抄书。 瞧着那样子,很是心无旁骛。 太子止住要请安的太监,轻轻走上前去,等到看到抄写的内容,不由皱眉。 《孝经》…… 李氏混账,不知道轻重。 这传到外头,叫旁人怎么看二阿哥? 还以为他有什么不孝的地方,才会被如此责罚。 许是他呼吸声沉了,二阿哥有所察觉,抬起头来,见他过来,脸上露出欢喜,随后撂下笔,亲近又不失恭敬道:“阿玛……” 太子指了指《孝经》道:“字都认全了么?” 二阿哥脸上有些泛红,道:“只认识八成……” 太子点头道:“已经不错了,我像你这么大时,也没有认全……” 二阿哥脸上带了欢喜。 小孩子没有不喜欢被夸奖的。 太子道:“为什么叫人杀了阿克墩的狗?” 二阿哥的笑容凝住,小声道:“狗吃了大哥的粥……” 太子听了,多了欣慰。 还真是聪慧。 能晓得不妥当,并且还给了合适的解决方式。 才六岁,思虑比阿克墩还周全。 太子误会了。 他以为那是乾清宫膳房的腊八粥。 那样的话,是御赐。 二阿哥这样解决,就是最妥当的方式,将阿克墩的“大不敬”变成了恶狗抢食。 等到上书房下课,太子叫人传阿克墩过去训斥时,才晓得那不是乾清宫的“腊八粥”,而是九阿哥带进宫的“腊八粥”。 阿克墩还愤愤道:“我都跟二弟说了,二弟还叫人勒死将军,简直是岂有此理?” 】 太子的脸色越发难看,道:“九阿哥的粥,皇上喝了,太后喝了,上书房的其他阿哥也喝了,怎么你就喝不得?” 对阿克墩来说,皇上是尊上,九阿哥也是尊上。 太子看着阿克墩,觉得陌生的紧。 一个毓庆宫的庶皇孙,怎么敢这样大咧咧地蔑视皇子? 之前打十五阿哥那回还能说是小孩子打出火了,不知道轻重;这回九阿哥好好地带了粥进来,他还要闹这一出。 自己是太子,也没有说敢轻慢裕亲王与恭亲王。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阿克墩看出他不快了,也有些心虚,还辩解着道:“儿子是怕他记仇,叫人在里头做手脚,才不敢吃的……”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太子的大耳瓜子已经下来了。 阿克墩身量不足,一下子被抽飞出去,摔倒在地…… 第七百八十五章 教子(第三更求月票) 阿克墩已经傻了。 他的脸上骇白,挨了巴掌的地方却迅速肿胀起来。 太子想到他方才的巧言令色,跟李格格如出一辙。 子肖母。 愚蠢的东西! 二阿哥那么聪慧,却是受这愚蠢母子的连累。 太子面上毫不掩饰的厌恶,看着阿克墩,道:“发什么白日梦?以为你是长子,就是以后的太子?一个庶阿哥,自因为是长子,就生出妄念,可笑至极!”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大阿哥,想起了多了这个长兄打小的憋闷,对着阿克墩冷笑道:“别做白日梦了!你额娘轻狂无礼,插手皇孙教养,即日起降为宫女子,你就安生地当庶阿哥吧!” 阿克墩当然晓得嫡庶有别。 之前他自诩身份贵重,那是因为晓得生母是“太子嫔”身份,只是没有正式请封而已。 他忙道:“阿玛,额娘虽有错处,还请阿玛念在儿子跟弟弟的面子上,给额娘留几分体面!” 太子看着他,嘴角带了讥笑,道:“你不配孤给你留体面,至于二阿哥,不用你操心了……” 毓庆宫还有其他格格,只是身份不高。 太子想到皇父给小皇子们找养母之事,有了其他打算。 回头可以跟皇父商量,择外戚之女入毓庆宫,或者从内务府官宦人家择内务府秀女入毓庆宫,给二阿哥选个出身体面,品行好的养母。 阿克墩再也忍不住,小声地抽泣起来…… * 毓庆宫的闹剧,当天晚上就传到乾清宫。 康熙听了,不置可否。 他并不打算干涉太子教儿子,他也不缺皇孙…… 从阿克墩对十五阿哥动手那一刻,这个皇孙在他眼中已经摒弃。 * 又过了两日,就是腊月二十,京城各个衙门都封印了,也包括内务府。 除了值守的郎中跟主事之外,其他人都可以不用坐衙。 九阿哥也要休假了。 在休假之前,他来了一趟乾清宫,是来送“年敬”的。 康熙还以为他过来是说明日南苑之事,跟梁九功抱怨道:“一天一个主意,之前朕叫他去,他又是犯了咳嗽又是怕吹风的,这又改了主意……” 梁九功没有接话。 九阿哥是个爱享福的。 这么多皇子阿哥,只有他跟十阿哥两人进了冬月就换了马车。 现在还是“五九”天气,应该不乐意去南苑围场。 许是为其他事情来的。 少一时,九阿哥进来,面上就带了得意,双手捧了折子,道:“汗阿玛,这是儿子给您准备的‘年敬’……” 康熙听到这话笑了,道:“朕还有份?” 他当然晓得“年敬”这个词儿,也晓得是官场惯例。 只是没想到九阿哥耍宝,将年礼说成是“年敬”。 九阿哥点头道:“当然了,内务府是汗阿玛的内务府,要是排出个老大,肯定是汗阿玛您呢,儿子也就按照规矩,给您预备了‘年敬’!” 康熙心情不错,也乐意哄儿子,道:“那朕见识见识……” 梁九功就接了折子,呈到御前。 康熙看了,第一项就是“白银六千三百两”…… 类似的话,去年九阿哥也提过,没有这样正式,直接叫人抬了银子过来,也没有今年的数量多。 他倒没有意外,只是道:“别手里攒不下钱,有了就要散出来……” 之前内务府可是有新闻,那就是九阿哥给属官也回了年礼。 年礼的大概内容,康熙这边也晓得的。 那也是一笔不少的抛费。 九阿哥道:“汗阿玛放心,儿子这里攒不下钱没关系,儿子福晋却是能攒下的,名下的银楼、酒楼、饽饽铺子买卖都不错……” 康熙听着,越发不放心了。 他看着九阿哥道:“那是董鄂氏私产,与你有什么干系,你也不怕董鄂家笑话?” 九阿哥理直气壮道:“儿子福晋的,不就是儿子的么?分了里外就远了,再说了,您也给儿子分了产业了,庄子、铺子都有,那个一年也收益不少了。” 另外就是内务府这边,是三节两寿,不单单送一个“年敬”。 所以,即便将“年敬”的银子拿出来,两成放赏,一成孝敬娘娘,七成送到乾清宫,他也不心疼。 岳父提醒的对,这是汗阿玛的内务府,不是自己的内务府。 自己当晓得分寸。 礼单第二项是“金如意一对,重九十九两九钱九分”。 康熙指了那个道:“这如意做什么使?” 九阿哥道:“‘重金辟邪’,儿子见儿子福晋之前做了金如意,看着金灿灿的,摆着也好看,就想着孝敬汗阿玛一对,娘娘那边也孝敬了一对小的,汗阿玛是天子,百邪不侵,可这是儿子的孝心,看着这个,就如同看到儿子了……” 儿子成年出宫,康熙就没有欢喜的。 听了这话,他心里熨帖,嘴上却道:“就知道瞎花钱,不是去年精穷的时候了?” 去年为了年底赏赐的那几千两银子,跟自己磨了多少牙。 九阿哥挺直了腰板,道:“托汗阿玛的福,儿子的鸡血石生意也开始回银子了,想要孝敬汗阿玛也能孝敬孝敬,要是只玩嘴的话,儿子也不好意思往您跟前凑……” 下头的就细碎了。 羊绒帽两顶,枣红色一顶,宝蓝色一顶。 羊绒呢常服两身,枣红色一身,宝蓝色一身。 千层底羊绒短靴两双,枣红色一双,宝蓝色一双。 松江布袜子两双,福字文一双,万字纹一双…… 康熙看了,心里酥酥麻麻。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这是江宁羊绒呢场出的料子,曹寅找到了匠人,配置出清洗羊绒的浆水,使现在的羊绒呢跟前两次出的不可同日而语,跟欧罗巴那边的比起来也不差什么了,送来了两匹料子,摸着细软轻薄,儿子就寻思着,这也是喜事,就叫人制了这两身春装,枣红色的加了衬,里面絮了薄丝绵,立春以后就能穿了;另一套不带衬的,二月里穿……” 康熙轻哼道:“胡闹,这个颜色儿我怎么好穿?” 九阿哥道:“怎么不好穿?过年正应景啊,汗阿玛您也不能老是靛蓝、灰蓝、灰色常服,衬着人都不精神了,您跟儿子一样,都白,穿红色正好,鲜亮……” 康熙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朕跟你一样,那叫你跟朕一样!” 九阿哥讪笑道:“差不多的意思,亲父子,都是一样一样的,儿子也不知道汗阿玛您的尺寸,就估摸着来了,比儿子的身量上加了一寸半,肩膀加了一寸,腰身加了三寸,不过这是好料子,也留了余量,要是有不合意的地方,您就吩咐人改吧……” 康熙看了九阿哥的身量两眼。 按照这个加法,倒是跟他的尺寸差不多。 他又不自在了,看着九阿哥的新衣裳,道:“别整日里在吃穿上费精神,好好读书,多学着正事儿……” 九阿哥听了,嘴角都耷拉下来了,道:“汗阿玛,再过十来天,儿子就十八了,不用催着读书,老师都入阁了,朝廷大事还忙着,这读书的事情就算了吧?” 康熙蹙眉道:“不是还有张廷瓒?朕给你指了个翰林学士,是让你当寻常僚属用的?《周礼》好好学,不通的地方就问张廷瓒!” 九阿哥吃惊道:“汗阿玛,您这是什么意思?张大人不是儿子的典仪么?” 康熙轻哼道:“皇子府典仪职责是什么?” 九阿哥迟疑道:“‘掌仪节、导引’……” 康熙道:“那陪你学《周礼》,纠正礼仪,不就是他的分内之事?” 九阿哥听着这话不对,道:“汗阿玛,可是儿子近日行事又有不妥当的地方了?” 康熙瞪了他一眼的,道:“你是怎么送的年礼?要是不耐烦出面,就要司仪长代你出面也好,怎么想的,还厚此薄彼?” 九阿哥讪讪道:“您说的是伯王跟叔王那边?儿子就是寻思,福晋现在怀着双胎辛苦,儿子去都统府边露个面,跟儿子岳母说说,让她们别担心;老师那边,儿子跟他都不熟,就想着客气些,王伯跟王叔那里,儿子有些犯憷,就打听了哥哥们的例,大哥那边是长史去的,四哥、八哥这边是司仪长去的,儿子就跟老十说了,都从了哥哥们的例……” 康熙摇头道:“你们是开府的第一年,打听今年的例做什么?不是该打听去年的例?” 九阿哥小声道:“儿子也打听去年的例了,去年也是长史跟司仪长去的……” 他也是当差的人了,还能那么马虎吗? 康熙皱眉道:“去年你哥哥们身上都有孝!” 九阿哥恍然,面上带了懊恼,道:“儿子没想到这个,那确实是儿子对伯王、叔王不敬,还将老十也给带歪了,他是小的,都是随儿子行事……” 康熙知晓他不是故意的,只是疏忽了,神色稍缓,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不可乱了远近亲疏!” 九阿哥垂手听了,很是乖巧的点头,道:“儿子晓得,除了家里这些人,就属伯王跟叔王最亲了……” * 下一更明早,大家明早看,打滚预约明天的保底月票! 第七百八十六章 真好(谢诸位读者加更) 从乾清宫出来,九阿哥的脚步都带了轻快。 他也是要做阿玛的人了,越发会体谅人。 还有就是岳父、岳母对舒舒的关爱跟惦念,也让他印象深刻。 皇家跟寻常人家不一样,有的时候父母不好表现出来,可是那份对子女的心应该是一样的。 他这个当儿子的,就多体恤汗阿玛跟娘娘吧。 人总念叨“子欲养而亲不待”,引为憾事,何苦来哉,早早的孝顺着,不是就不亏心了。 不要给自己找借口,早尽孝。 乾清宫外头,何玉柱已经在候着。 九阿哥道:“见到佩兰姑姑了,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九阿哥没事不方便出入内廷,何玉柱却是无碍的。 因此他就去了广生右门,请人往翊坤宫传话,请了佩兰出来。 佩兰出来,转达了宜妃的话,说是很喜欢金如意,以后的年礼按照这个就行了,不用再预备荷包跟项圈什么的。 九阿哥听了就算了。 翊坤宫的金如意是小如意,一对只有六十六两六钱六分。 他们夫妻孝敬的大头,还是跟去年似的,是两口装了荷包、项圈、长命锁的箱子。 这个并不在年礼的单子上,是夫妻俩私下孝敬的。 宜妃却不肯再收了,才叫佩兰传话。 九阿哥并不打算听话。 他也是手头窘迫过的,当然晓得在宫里想要舒坦,这手头还是要宽敞些。 娘娘南巡之前,就贴补了两个儿媳妇一次,去年九月里又将五万两的私房都给他了,手中应该不剩什么了。 他也没有什么花销的地方,拿些银子孝敬父母,也是为人子应尽的孝心。 就是都统府那边,除了单子上的年礼外,他也私下里加了孝敬。 岳父、岳母每人一份,宁安堂的伯夫人也一份,只是比照着乾清宫跟翊坤宫要少的多。 齐锡那边是五百两银子,岳母跟伯夫人这里是每人三百两。 不是九阿哥小气,而是他晓得这个数字再高了扎眼,传到外头会惹人非议。 关键是,汗阿玛不会高兴。 九阿哥心里有自己的远近亲疏,可是他不傻,晓得藏在心里,在御前要跟着皇父的“远近亲疏”来。 等到回到皇子府,九阿哥就带了几分得意,道:“今天爷送‘年敬’去了,汗阿玛欢喜着呢,嘴角一直翘着,跟爷说话都和煦了几分,爷都看出来了!” 舒舒也跟着笑了,道:“挺好的,爷这回也不用惦记宫里了。” 九阿哥带了怅然,道:“没出来的时候盼着搬出来,可是出来了,还真有些想咱们的二所了!” 当时在宫里住的时候觉得拘束,也不喜欢宫里人多。 现在想想,每天熘达去衙门的感觉太好了,慢走一刻钟,快走只要半刻钟。 舒舒低下头,她不后悔搬家。 要是在宫里,动静都在那些当差执役的包衣眼中,只夫妻还不分房,就不知编排出什么闲话。 现在自在多了。 正院这边除了白天有人扫洒,不留外人。 九阿哥感叹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树大分枝,就是这样的道理,爷心里都明白着呢,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家了,老十也是。” 舒舒想起昨天的事情,少不得再次提醒道:“爷既然心里明白,往后可别再挑弟妹的不是了,弟妹远嫁而来,没有亲人在身边,够可怜的,咱们俩要当弟妹的亲人,不是单单是婆家人,要是上头的皇子阿哥盯着我挑毛病,爷能乐意么?” 九阿哥蹙眉道:“你这么好,他们挑什么毛病?眼睛瞎了,那不是没事找事么?” 说到这里,想起之前八阿哥说话时那些有深意的话,他就道:“要是真有那样的人,肯定是存了坏心的,见不得咱们恩爱,才故意挑拨!” 如果真是好意的话,即便没有跟舒舒打交道,也当晓得“爱屋及乌”。 想到这里,他也明白了舒舒的意思,道:“爷就是见博尔济吉特氏成亲一年了也没个长进,还得老十操心哄着,就心里不舒服,心疼老十。” “那是十弟自己乐意的,要是十弟自己不乐意,早就教了,现在多好,小两口甜甜蜜蜜的……”舒舒道。 九阿哥撇撇嘴,道:“也不能老当孩子啊!行吧,爷以后会留意,等到他们生了孩子,咱们操心些。” 舒舒嘴里应着,心里却忍不住吐槽。 永远是这样自信,也不知道自己斤两。 估计在十阿哥心里,也为他这个九哥操心孩子的教养问题。 因为开始放年假,九阿哥吃饱喝足,就又开始黏湖起来。 舒舒也没有扫兴。 为了侧卧时舒服,她前几日画了样子,叫小椿缝了后世孕妇用那种护腰侧睡枕。 也提供了便利,不用再担心压了肚子。 早早的熄了灯,可是两人却落个晚睡,次日也是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等到舒舒起来时,掐算着日子,不得不跟九阿哥商量道:“只到年前,年后还是分铺盖吧……” 九阿哥听了有些着急,道:“那才满五个月,御医说了四个月到六个月都可以。” 舒舒低头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已经像个锅了。 “那是没有诊出双胎之前,阿牟问过姜太医了……” 就是她自己,偶尔心动,可是也不想让九阿哥看到自己大腹便便笨拙的模样。 距离保持美。 即便是恩爱夫妻,也要保持美好的形象。 人皆有爱美之心。 九阿哥有些惆怅,掐着手指头算着,道:“那就只剩下十天了!” 舒舒忍不住磨牙,可是也晓得这个年纪正是体力充沛的时候,少不得哄道:“忍忍就好了,时间也不长,就到明年五月底……” 九阿哥摇头道:“不行,姜太医说了,得坐双月子,要六月底呢!” 舒舒见他体贴,也忍不住体贴一把,低声说了一句。 九阿哥还是摇头,道:“不用,爷舍不得你累,爷想跟你一起舒服……” 舒舒不习惯白天说这些,脸上有些烫,可是听了这体恤的话,也觉得甜蜜。 她发现九阿哥其实很聪明,学的也快。 跟自己做夫妻,耳濡目染的,嘴巴都会哄人了…… * 这一日,也是上幸南苑围场的日子。 经过一上午的跋涉,圣驾抵达了离京城三十五里外的南苑围场。 因为要行围,随行的有宗室王公、诸皇子、八旗都统与八旗将士。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在随行皇子之中。 上头的哥哥都年岁差的多,九阿哥没来,两人就都黏在十阿哥跟前。 十阿哥虽存了心事,可是面上不显,依旧跟弟弟们说着明日行围之事。 从明天开始,要在南苑围场行围五日。 他们的坐骑,也都叫人牵了过来。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有天山马,高大威武,看的十四阿哥直流口水。 十阿哥见了好笑,叫长随又牵了一匹枣红色天山马过来,道:“九哥听说你要跟着行围,叫我给你带的马,不过这是九嫂养的,只借你骑几日,可不是送你!” 是舒舒打小养的小红马“珊瑚”,去年北巡时被九阿哥占了充当坐骑。 十四阿哥见状,恨不得跳起来,随后有些不安道:“九哥跟九嫂说了么?别再九嫂不乐意,到底是九嫂的……” 十阿哥道:“说了,九嫂也乐意叫‘珊瑚’出来散心,还给预备了松子糖……” 说着,他叫人拿了几个荷包出来,递给十四阿哥一份,还给了十三阿哥一份:“这是‘红虎’的,剩下一份是我的‘银妞’的……” “红虎”是十三阿哥的天山马,也是一匹红马。 “银妞”是十阿哥的天山马,是一匹银鬃马。 十四阿哥接了荷包,在腰上系了,就迫不及待地走向小红马。 “哇,可真气派,高高大大的!”他摸着马鬃,简直要流口水。 十阿哥好心提醒道:“你这几日当坐骑还行,行围的时候最好还是换马!” 十四阿哥一愣,道:“为什么呀?是怕‘珊瑚’累着,还是今年没换马掌,不好驰骋……” 说着,他低头打量着马掌,却是看不出残破来。 十阿哥道:“这是齐大人给九嫂淘换的马,九嫂也放心的让九哥充当坐骑,可想而知,这马的秉性就比较温和……” 十四阿哥犹豫了一下,在气派跟实用之间还是选择了气派,道:“没事,行围的时候,我慢点就慢点,准头强些就是。” 十三阿哥已经在喂自己的“红虎”,听到这里也有些纠结。 他的“红虎”好像性子也有些温吞。 他脑子转得快,望向十阿哥的“银妞”道:“十哥,您的马速度也不快吧?” 十阿哥宠溺地摸索着“银妞”的马头道:“我也舍不得叫它快……” 十三阿哥小声道:“十哥,齐大人故意的吧?挑的都是这样温和脾气的马?” 十阿哥点头道:“送的不是小马,肯定要择拣过的,烈马也不好送到咱们跟前。” 毕竟八旗离不开马,平时都要用到的,真要送烈马给皇子阿哥,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十三阿哥搂了搂“红虎”道:“我明天也接着骑‘红虎’,慢就慢点,也让它撒撒欢,圈了三月了……” 看着这样的十三阿哥,十阿哥释然了。 他不打算去见董氏了。 就算见了,她依旧诋毁章嫔,也不可信,多是胡扯罢了。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龙生龙,凤生凤。 由子及母,章嫔就不是那等阴坏的人品。 否则惠妃母不会看顾她,宜妃母也不会与她往来交好。 十阿哥抬头看看天空。 碧空如洗。 真好。 他心里压着的最后一丝阴霾,也散了干净,跟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道:“明天咱们都努力,多射几头鹿跟狍子,后个我就先回了,正好带回去给九哥、九嫂……” * 感谢各位大大,鞠躬,然后打滚求保底月票。 下一更2月1号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八百章 何以酬功(打滚求月票)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李氏也晓得姐姐没有存好心。 她生出灰心来,道:“往后老二的亲事,我不插手了,还是爷看着挑人家吧!” 高衍中想了想,道:“事缓则圆,不着急,九爷爱提挈人,老二的前程稳了。” 李氏点点头,擦拭了眼泪。 堂屋,高斌跟幼弟高钰面面相觑。 高钰是康熙三十年生人,今年才九岁,是个眉眼清俊的小小子。 他小声道:“是不是跟陈家的亲事不成了?” 高斌点点头,心里跟吞了苍蝇似的。 他跟在九阿哥身边一年,之前也奉命打听过消息。 这次陈家的事情,就是他私下里打听的,自然也听了个齐全。 两天功夫,就能打听这么多,说明什么? 陈家格格不检点之事,不说是众所周知,也瞒的不严。 要不是九爷提点了一句,这亲事稀里煳涂成了,那他就成了大笑话,旁人眼里的活王八。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样屈辱? 高钰小声道:“不成才好,陈恭人傲慢,我听她跟母亲说当年母亲浆洗衣裳的事来着……” 高斌听了皱眉,道:“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高钰道:“他家有世职,跟咱们家不一样,大姨说这门亲事咱家高攀了。” 大姨。 高斌抿着嘴,眼里有些冷。 还真是他的好大姨。 当他们家人是包子不成? 打小就纵容表哥欺负他,还当是早年不成? 高钰看了眼东屋,小声道:“幸好外祖母不知道,要不然要气坏了。” 高斌祖父、祖母已经去世,舅舅也没了。 高衍中就接了岳母来家奉养,跟自家老人一样敬着。 老人家年过花甲,还十分硬朗,整日里不闲着。 高斌兄弟身上的衣裳,多是老太太裁剪的。 这会儿功夫,高衍中夫妇从西屋出来。 李氏看着两倜儿子道:“摆桌子吧,我去煮饽饽。” 高斌道:“儿子去拿碗筷。” 李氏点点头。 等到母子出了正房,西厢也出来一个爽利妇人:“母亲,二叔。” 是高斌的长嫂。 高斌的长兄入了军营,平时不在家,高家就没有像其他旗人家里那样,儿子成亲了就分户出去,还在一起过日子。 高大嫂已经生了一子,活泼可爱,三、四岁年纪,这两天被舅家接去了。 有高大嫂帮手,饺子很快就煮好了。 是羊肉大葱馅的水饺。 堂屋的桌子支起来,高大嫂去东屋道:“外祖母,饭得了。” 李姥姥放下手中针线,在地上脸盆里洗了手,才到了堂屋。 高衍中扶了老太太,道:“您坐。” 李姥姥慈爱道:“都坐。” 等到老太太入座,大家才跟着坐了。 又是等老太太吃了第一口,大家才提了筷子。 是一兜肉的饺子,肉馅搅合了上劲儿,吃起来就是一个小肉球。 桌子上,除了饺子,还有四盘小菜。 两盘是高家自己腌的咸菜,一盘香油芥菜丝,一盘腌芹菜,一盘糖醋白菜丝,一盘海带丝。 总共是八盘饺子,等到大家撂筷子,只剩了一盘,其他都吃的干净。 高大嫂已经起身捡桌子。 高钰往椅子里一摊,摸着肚子,觉得肚子里鼓鼓的。 李氏瞥了他一眼,面上带了不善。 高钰乖乖起来,去帮高大嫂干活去了。 李姥姥没有回东屋,看着高斌出去了,就看了李氏两眼,道:“是二小子的亲事出了变故?” 李氏低下头,道:“您就甭操心了,老爷说不着急,再挑拣挑拣。” 高衍中也道:“是啊,岳母,好饭不怕晚,好的都在后头。” 李姥姥摇头道:“我早说了,大妞丧了良心,你们少搭理她,却是念着她早年那仨瓜两枣的,就不想想她那仨瓜两枣是哪儿来的……” 李家是奉天旧族,跟高家是世交,当年也是官宦人家。 大李氏是长姐,出嫁时父亲还在世,嫁妆也丰厚。 等到父亲去世,她仗着年长,趁乱从娘家划拉东西。 李氏的嫁妆,就是让她给卷走了。 李氏出嫁的时候,家里赤贫,只带了十箱子书,还有一副李姥爷留下的铠甲。 不过因为前些年开始李姥姥养在高家,大李氏这些年也跟这边有往来。 在高家日子困顿的时候,也送过钱粮过来。 李氏读书读多了,有些君子之风,不念旧恶,反而念着姐姐的好,两家就恢复了往来。 只是李姥姥被伤了心,对长女素来不亲近。 李氏点头道:“女儿记下了。” 这会儿功夫,高斌进来,道:“外祖母,父亲,母亲,儿子去趟皇子府。” 高衍中点头道:“去吧,好好谢谢九爷。” 他误会了,以为九阿哥消息灵通,先头得了什么风声才提点他们。 高斌应了,从家里出来,出了皇城,往九皇子府这边来了。 九阿哥跟舒舒在宁安堂吃了午饭,已经回到正院。 既是说要学习,那也不能老耽搁。 夫妻俩就在书房学《礼记》。 有了富庆送来的《礼记注释》,清晰明白的多,看着也没有那些晦涩。 等到前头打发人传话过来,九阿哥已经看了好几页。 “高斌来了?”九阿哥有些意外,自言自语道:“这是查出什么了?” 他带了几分好奇,跟舒舒道:“爷去前头瞅瞅,也不知道爷猜得准不准,倒是盼着爷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舒舒道:“八九不离十,要是喜事,没有这么快的。” 九阿哥得意道:“那样的话,爷是做了好事呢。” “嗯!”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 九阿哥大踏步地出去了。 前头高斌站在院子里,看着四下里的人井井有条,突然觉得做皇子府的僚属也不错。 九阿哥是个好主子。 可是他虽然功课不显,却是打小捧着母亲的陪嫁书长大的。 他心中也有一番建功立业之心,不单单想着家族荣誉,还想要为国为民,想要成为史书上提一笔的人物。 九爷性子散漫,没有心思入朝。 高斌心里有些乱。 九阿哥已经到了,见他神思恍惚的,道:“在外头傻站着做什么?” 高斌醒过神来,忙道:“九爷。” 九阿哥招呼道:“跟上……” 两人到了书房。 小太监端了茶水上来。 九阿哥打量他两眼,道:“查清楚了?” 高斌带了感激,道:“是,要不是九爷提点,奴才就掉坑了,陈家家风不正,是金家姻亲。” 九阿哥听了,不免想的多了,皱眉道:“人人都晓得你们父子是爷的人,在爷府上当差,那陈家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想要嫁女儿过来,挑唆你们父子使坏,好报复爷,给金家报仇吧?”, 高斌目瞪口呆,道:“不会吧?这奴才父子也不是傻子,还能受了这挑唆?” 九阿哥冷笑道:“要不然这么多人家,怎么就这家送上门来了?” 高斌也摸不准了,纠结道:“按照奴才父亲的猜测,是奴才姨母嫉妒我们家眼下日子起来了,不想奴才结个好亲,才弄出这个不妥当的人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陈家除了世职,也没有其他,只是中等人家,应该也没有那个胆子吧?” 九爷是皇子,真要算计到九爷头上,皇上能看着? 九阿哥这两年长了不少见识,道:“谁晓得呢,就有这等蠢人爱上下蹦哒。” 高斌脸上带了认真。 要只是他的亲事被亲戚耍了一回,那实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断亲就是。 可要是真是冲着皇子府来的,那可要好好查查。 “九爷放心,奴才回去就跟奴才父亲说,好好查查陈家……”高斌带了郑重。 九阿哥点头道:“好好查,要真是生了坏心思,爷收拾他!” 闲着也是闲着。 那些妃嫔戚属人家,他不好出面收拾。 不看僧面看佛面。 有哥哥、弟弟们的体面在。 可要是这样人家也敢算计他,那他也好好操练操练。 他看了眼高斌,灰色的棉袍,袖口都磨白了。 他看过高衍中履历,知晓高斌的祖父曾任过正三品的按察使。 只是去世太早,高家人丁单薄,也没有助力,才败落了。 高家缺一个世职。 九阿哥怦然心动。 早先他就琢磨小汤山的事情完了,怎么酬功。 单单补个缺不算什么,高衍中的能力摆在那里。 那个陈家有个佐领· 九阿哥倒盼着自己言出法随,真的猜对了。 嘿嘿· 那样的话,陈家的佐领,正好可以拿给酬功。 八旗人家,有世爵、世职与寻常旗人不同,哪怕是最低等的,也是中等人家。 没有的话,沉沉浮浮的,就不好说了。 就像高家这样,祖辈也是高官,可是没有九阿哥提挈的话,高衍中还不知道要蹉跎到什么时候。 等到高斌离开,九阿哥回了正房,就跟舒舒提及此事。 舒舒想了想八旗的制度,九阿哥这个想法,有些发白日梦。 陈家的佐领要是公中佐领的话,他的打算还算有些靠谱。 可既是世管佐领,就算这个罢免了,按照规制,还要从其他陈家房头里择佐领。 “爷,其实不用那么费事,想想我们家。” 舒舒提醒道。 九阿哥反应过来,拍着额头,道:“爷真是笨了,忘了人口孳生之事……” 舒舒家所在的佐领,就是从董鄂家的佐领中分出来的新佐领。 舒舒在旁,安心了。 断人前程,如同杀人父母。 用合理的手段安排高家人就好,不必节外生枝。 第七百八十七章 大喜(打滚求保底月票) 十四阿哥惊讶道:“好不容易出来放风,十哥您怎么还着急回去?” 十三阿哥在旁笑道:“应该是陪十嫂过小年,十哥家里就十嫂一个人呢!” 十阿哥澹笑,默认了这个说法。 这不是临时的打算,早在出来之前,他就打算最迟二十四回京,不会让福晋一个人冷冷清清过小年。 十四阿哥呲牙道:“那就叫汗阿玛给你多挑几个格格呗,热热闹闹的,十嫂不就有人做伴了?” 十阿哥:“……” 过年该十三了,是不是也该懂事了?! 他看着十四阿哥道:“回头你当着九嫂说这些,也给九嫂找几个小伙伴!” 十四阿哥立时捂了嘴,道:“刚才的话收回来,还是算了,十哥您自己去给十嫂作伴吧!” 书上写的清楚,女子善妒。 十嫂看着是个脾气好的,九嫂就不一样了。 四阿哥跟大阿哥从御前出来,见几个小的还凑到一起闲话,也不知道去安置,催促道:“别在外头待着,好好歇半天,明天就是行围了。” 明天第一场行围,就是皇上带了宗室跟皇子与上三旗侍卫行围。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点头应了。 十四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想要说什么又憋了回去,也跟着点点头…… * 京城,九皇子府。 因为早上起来晚的缘故,夫妻俩就早午饭一起吃了。 吃完饭,还不到午初,两人就在院子里熘达熘达。 现在是“五九”将了,天气晴好,中午也暖洋洋的,没有那么冷了。 等到熘达完,夫妻俩去了暖房。 之前送年礼往各亲近人家送了不少菜,现在能摘的就少了。 两人是看玉米跟土豆来的。 从中秋节后预备暖房,到九月初开始试种,玉米已经三个半月。 早已经结棒了。 舒舒见了,就惦记嫩玉米了,可是想想还是算了。 虽说现在玉米种子比较好淘换,可这是在京城留种的,而且是精心培育过的,还是留着明年开始播种好。 倒是土豆,也是三个半月了,上面的茎叶已经枯萎,到了全部收获的季节。 今天就是要收获土豆了。 府中无聊,这挖土豆也算是一件新鲜事了。 舒舒就吩咐小松去请了伯夫人过来,跟他们一起看人挖土豆。 早在月初,舒舒就叫人挖过看过大小,想着可以先尝尝,结果当时只有乒乓球大小,就没舍得吃,又埋回坑里了。 少一时,伯夫人来了。 暖房管事邢全跟他长子邢海为首,还有四、五个这边执役的杂工一起挖土豆。 土豆的种植面积,差不多半分地。 一株株的土豆挖出来,九阿哥面上带了得意,舒舒看着却是诧异不已。 之前就听邢全说了拿来做种的土豆也不大,可是舒舒还以为是旁人栽种不妥当的缘故,这一茬可是精耕细作,好好侍候,个头应该会大。 结果,一株下来,底下一窝土豆,结的数量确实不少,少的七、八个,多的九、十个,可是个头只有鸡蛋大小。 一株之上,偶有一、两个稍大些的,也就是鸭蛋大小。 怪不得明人的笔记上,提及土豆,说是“似芋”,这就是那种江南的小芋头,说的就是外形跟大小了。 早有小秤在旁边预备着。 九阿哥就叫人挑了几个称了,鸡蛋大小的有三两左右,鸭蛋大小的三两半,每株还有两、三个比鸡蛋小的。 如此每株收获在一斤二两到一斤四左右。 跟后世那种半斤重、一斤重的土豆完全无法相比。 饶是如此,九阿哥也欢喜的不行,叫人将总数记了。 这半分地,土豆的产量就是一百八十八斤四两。 九阿哥兴奋道:“这样一亩地下来,就是将近三千七百多斤,三十一石,比查到的前朝皇庄的最高记录十五石,多了一倍!” 舒舒虽不满意土豆的个头,可是却也为这个数量欢喜。 伯夫人在旁,也有些激动。 民以食为天。 即便她出身宗室,不愁吃喝,可是也晓得这天下还是百姓占的多。 若是人人吃饱穿暖,不受饥寒之苦,那就是太平盛世了。 伯夫人提醒九阿哥道:“如此大喜之事,阿哥可打发人给皇上报喜……”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可是眼下只有半分地,又是暖房里,跟外头大地还不一样,要不要等明年四哥种了再报喜?” 这玉米跟土豆的后续试种,是要交给四阿哥的。 伯夫人思量了一下,道:“那阿哥就打发人给四贝勒报喜吧,后续看四贝勒那边安排。” “嗯,嗯!” 九阿哥欢喜着,看着舒舒道:“爷回去给四哥写信,你是跟爷回去,还是跟着县主在这边?” 舒舒笑道:“爷先回吧,我去宁安堂喝口茶再回去。” 九阿哥点头,跟伯夫人告辞,急匆匆地出去了。 伯夫人牵着舒舒的手,娘俩也出了暖房。 伯夫人轻声道:“四贝勒性格公正,不用计较太多。” 这是晓得舒舒的脾气,是个不爱吃亏的。 舒舒颔首道:“嗯,九爷性子天真,也需要上头的兄长们多提点看顾……” 说话的功夫,两人到了宁安堂,到了次间坐了。 炕几上水仙花已经抽了花包,就要绽放。 红玛瑙的花盆,绿色的叶片,白色的花包,看着赏心悦目。 舒舒道:“我记得阿牟还喜欢月季来着,这回暖房空出来不少地方,就叫人多分几盆月季花吧?” 现在暖房里也有些花盆,只是数量少,只占了一小块。 伯夫人道:“好好的屋子,不用弄这些没用的,月季好活,应季就行,明年开春直接买些花木,种在花园中,能从端午开到重阳节后……” 舒舒道:“那阿牟还有想种的花么?” 伯夫人摇头,道:“不用琢磨花花草草的,花了上千两银子弄了那屋子,一冬天下来,也是上百两银子的石炭,种菜也好,育种也好,都是正经事,真要拿来养花养草,才是糟蹋了……” 舒舒也不勉强,她倒是真惦记红薯了。 红薯的产量应该是高过土豆的。 土豆可能还有个繁育进化的过程,倒是没听过红薯个头还有小的时候。 按照历史,红薯在明末就在福建局部推广了。 只是现下地域隔绝的缘故,几十年下来,还没有推广到北方来。 南方那样宜人的气候,粮食一年两熟,也不缺粮吃的,除了福建山区之外,也没有人将红薯当成好东西。 在百姓眼中,只有粮食是正经的,好地都要种粮食。 其他的,都归在菜里,就是可有可无的,可吃可不吃的…… * 正房,书房里。 九阿哥提起笔,还真是有些迟疑。 这兄弟之间,过去都在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还真是没有写过信。 跟面对面的感觉还不一样。 在皇父跟前,他在信中怎么写都行,丢丑露怯也不怕,大话也敢说。 可是在哥哥面前,还是带了几分老实。 他就没有扯闲篇,看着旁边的记录册子。 就只有用这些来说话了。 总共种了多大地方,当初用种子多少斤、多少枚,长成土豆多少株,每株土豆数量,还有总重量。 中间间苗、洒水、施肥次数也都写上。 足足写了三页,最后将前朝皇庄的产量数据也写在上头,做了对比。 而后,他想了想,叫了当值的额尔赫过来,吩咐了几句,命他拿了自己的名帖,前往南苑围场。 他虽接受了额尔赫的请求,补他做了皇子府的二等侍卫,可是还是为他可惜。 今天送信,四哥的脾气,应该会报到御前,说不得会叫额尔赫过去作答。 九阿哥就将之前挖土豆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道:“要是四哥问了,你就简单说一下。” 额尔赫应声,接了信件,出去就往南苑围场去了。 城里不能跑马,他就从德胜门出京,走到城外官道,骑马南下。 半个时辰,他就到了围场大门。 因为圣驾驻扎,围场警戒升级。 不过额尔赫运气不错,正好七阿哥带人巡看围场,认识他,就叫人传话给四阿哥。 少一时,四阿哥过来了,听说是九阿哥给自己写信,有些担心。 兄弟俩前两天还打过照面,当时不像有事的情景。 他担心是有什么急事,立时拆开信看了,看到后头,已经带了激动。 他收好信,打量额尔赫两眼,看他的穿戴,道:“额侍卫?” 额尔赫躬身道:“正是奴才额尔赫。” 四阿哥点点头,道:“福大人也在御前,你跟我过去吧,备着皇上问话。” 额尔赫应着,随着四阿哥进了围场。 等到了行宫外头,他示意额尔赫候着,自己去门口叫人传话。 康熙正在见上三旗的几个领侍卫内大臣,说起明日行围之事。 侍卫可以全部都是勋贵子弟,可是不能是庸碌无为的子弟。 朝廷的文武官员要“京察”,上三旗侍卫也要定期考核骑射,不符合条件者革退。 说起来,这还是九阿哥给康熙提的醒。 他是信任上三旗,可是更信任有武力的上三旗,而不是养废了的上三旗。 像舒穆禄家那样,子弟明明很出色,因为不是嫡长,就要给嫡长房让位的侍卫,应该不是一个两个。 若是换上的人,能力不差,那康熙不会插手这些;可要是敢滥竽充数,那也要禁止,否则的话,他身边这层护卫就废了…… * 昨晚睡晚了,今天脑子有些木,才写完。 打滚求月票,月票第九,辉煌就靠着月初这几天了,^_^。 第七百八十八章 代粮(第二更求求月票) 几位领侍卫内大臣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之前木兰围场行围的时候,侍卫处没有单独一天的时候,都是以色旗为单位。 不过想到跟着来的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他们心里也就有数了。 应该是让三位小皇子掌旗,哄孩子玩呢。 要是用上三旗马甲,声势就大了,南苑围场也没有那么大地方。 只用上三旗的侍卫,总共才几百人,小规模围猎正合适。 他们不知道,康熙已经打算梳理侍卫处。 只是这跟三位领侍卫内大臣利益相关,他就隐下没说。 他已经吩咐七阿哥抽了人手,盯着明日的行围,按照众人的骑射成绩做考核。 康熙说了安排,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梁九功上前道:“皇上,四贝勒在外求见。” 康熙有些意外,这已经是正午时分,眼见着就是用膳的时间。 他点点头,道:“传吧!” 梁九功出去时候,四阿哥正在跟福善说话:“福大人,额侍卫过来了,就在外头。” 福善面上带了几分尴尬,颔首道:“那奴才过去看看。” 关于小儿子退出侍卫处,并不是福善的本意。 之前家里老妻跟长媳有些磨牙的地方,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对于长孙的前程,心里也有了大概安排,那就是先补銮仪卫。 过几年额尔赫资历到了,升了头等侍卫补副都统,长孙再调侍卫处。 他没想到小儿子、小儿媳妇这样有主意,听了长嫂几句酸话,直接退了,还自己寻了去处。 这些日子,父子也正冷战着。 就是老两口之间也不痛快,老妻说他马后炮,既然有安排,不知道提前说出来。 福善实际上是对长媳有些失望,才故意不给准信,也想要瞧瞧长孙的行事。 要是真的被他额涅挑唆的,容不下叔叔,那他也不放心将家族传承交给长房。 阴错阳差。 成了现在局面。 等到四阿哥跟梁九功进了屋子,福善就出去,见了儿子。 额尔赫见他出来,带了拘谨道:“阿玛。” 这行宫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福善就板着脸道:“好好当差,回城骑马的时候不要太快!” 额尔赫恭敬地应了。 福善才板着脸走了。 木。 行宫里,康熙已经将九阿哥的信都看了一遍,看着上面的收获斤两,心情也有些激动。 可是看到那“半分地”,他又平复下来,反而落到最后一页,大明皇庄种植产十五石上。 九阿哥府上暖房精耕细作不说,水份也充足,这是外头寻常土地无法保障的。 不过即便只有暖房里的一半,产量跟前朝皇庄齐平,那产量也惊人。 他生出闷气来,指着这一条道:“地方官是做什么的?居然留心不到这一条?” 前朝就有的高产作物,开国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想着推广。 四阿哥比较关心民生,自从十一月初在九阿哥府里说了接手试种之事,就叫人好好调查打听了一番,还真的晓得此事。 他就道:“儿子查过宛平县志跟大兴县志,查到几条记载,前朝末年有县官曾想要推广土豆,第一年收获颇丰,第二年却是连三成都没有,土豆耗费地力,得用肥料跟上,还不能连茬,收获的土豆应该保存不当,变绿生芽,有了毒性,毒死了一家爷孙两人,闹到顺天府,最后推广之事就不了了之了……”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道:“既是无法保存,那怎么代粮食?” 若是不能代替粮食,只作为菜蔬的话,就没有推广的必要。 四阿哥道:“儿子也问过九阿哥此事,九阿哥试种之前就有了打算,一是用来制作生粉,也可以做粉条跟粉丝。” 康熙听了,道:“那要看看一百斤土豆能出多少生粉跟粉条,才能看出推广的必要。” 生粉跟粉条、粉丝,都是御膳房现在就有的食材。 只是多是用绿豆为材料,极容易保存,确实也能饱腹。 要是土豆也能做生粉跟粉条、粉丝,那就不用担心保存状况。 若是能达到十斤出一斤,那就是极好了。 现下京郊种植最多的谷子、麦子,上等田也就是两石,净粮食的话,还不到一石半。 中等田与下等田,收获更少。 对比之下,这土豆推广,就有可为之处。 四阿哥道:“土豆从种植到收获三个半月,可以跟庄稼轮种,就可以一年两收了” 康熙摇头道:“纸上谈兵,你既是查到土豆耗费地力,那它就不宜跟庄稼轮种,除非是有合适的肥料,可以给地增肥……” 说到这里,他想起四阿哥明年开春要试种之事,沉吟道:“在畅春园附近的皇庄择一块旱田,种玉米跟土豆,等到玉米收割后,再轮种一次土豆试试。” 四阿哥认真记下。 康熙想到了玉米,道:“怎么只提到了土豆,玉米呢?” 他是亲自去过暖房的,里面玉米种植的地方是土豆的两倍,应该有一分地。 那个虽然不好吃,却是不用加工,就能当成正经的粮食的。 四阿哥道:“儿子也不知,不过九阿哥打发侍卫额尔赫过来送信,儿子备着汗阿玛垂问,叫他外头候着了。” 对于这个额尔赫,康熙还真很好奇。 既是九阿哥要提的侍卫,康熙就叫赵昌打听一番。 即便是心腹老臣之子,也要看一下人品行事,省得将九阿哥带歪了。 结果就发现了他古怪的命格。 “八字纯阳”,“童子命”…… 康熙释、道、儒三教都有涉猎,还通西学,所以对于这这命数之说嗤之以鼻。 太过凑巧。 加上舒穆禄家还有一等公的爵位,康熙就想到是不是有人动手脚,叫让赵昌仔细查。 至于怀疑对象,就是额尔赫那涸不大贤惠的长嫂觉罗氏。 阿巴泰一系的女子,都霸道着呢,也胆子大。 结果发现第一次说亲实际上是被骗婚,对方就是个病秧子,才一场风寒就没了。 第二次对方没死,而是跟表哥私奔了,家里怕丢人,也怕得罪舒穆禄家,直接说是死了。 只有第三次,是真倒霉,跟外头说的一样。 新娘子口渴,吃了苹果,呛到喉咙里,卡死了。 后头额尔赫娶的也不是旁人,是顺承王府的大格格,董鄂家和离的那个长媳。 等到额尔赫进来,二十来岁,身量高大,浓眉大眼,看着就带了几分质朴。 外加上他孝顺父母,礼让兄长,康熙印象越发好了几分。 康熙就道:“九阿哥只叫人挖了土豆,那玉米呢?” 额尔赫得了九阿哥提前吩咐,晓得这个,就道:“九爷说玉米水份还大,还能再干干,省得掰早了出瘪子,等到除夕后干透了再叫人收成。” 康熙点点头,又问道:“九阿哥在家里做什么?” 额尔赫抿了抿嘴,有些麻爪。 “嗯?” 康熙望过去,目光带了威严。 额尔赫额头的汗都下来了,低头道:“奴才在府前值房当值,不知道正院的动静”。 他其实也知道些。 比如九阿哥跟九福晋很晚才起,早膳用的晚,在院子里散步,而后到暖房里挖土豆。 倒不是刻意盯着,或是皇子府的下人大嘴巴,议论主子什么的,而是大厨房在前头。 还有就是九阿哥带着九福晋熘达的时候,也走到前头来了。 他亲眼目睹着九阿哥扶着九福晋的手,跟看个大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呵护着。 不过九福晋大腹便便,看着不大便利,正是金贵的时候。 虽说不是旁人问,是皇上垂询,可是他也闭了嘴。 不知道哪一句能说,哪一句不能说。 他就选择了不说。 康熙看着他,摆摆手,道:“跪安吧!” 额尔赫应了,却看了四阿哥一眼。 这是想要问问是否有回信。 四阿哥想了想土豆要做土豆粉跟粉条之事,就有些迫不及待了,也怕九阿哥那边不知道轻重,将土豆直接送到膳房当菜,就跟康熙道:“汗阿玛,儿子回去看看吧!” 康熙看了眼旁边的座钟道:“那也不用这么着急,用了膳再折返。” 四阿哥应了一声,带了额尔赫下去。 等到离了御前,见额尔赫还带了紧张,四阿哥宽慰道:“没事,皇上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额尔赫讪讪道:“奴才一直在前头值房,九爷写好了信才唤奴才过去……” 所以他之前那一句,也不算欺君吧? 四阿哥也没有挑剔,道:“饭时了,跟我对付一口,再一起回京。” 额尔赫很是拘谨,四阿哥就也不哕嗦了,带他到了自己落脚的地方。 苏培盛去提膳去了。 十阿哥先一步过来了,额头汗津津的,走路带了急切。 见了额尔赫,他就急声问道:“九哥打发你来做什么,可是九哥哪里遇到什么事了?尹。” 关心则乱。 他直接想到了舒舒身上。 九哥最在意的就是九嫂跟九嫂的孩子。 双胎金贵,是因为孕育不容易。 九哥跟九嫂这一胎更不容易。 从舒舒诊断出身孕来,十阿哥心里很是担心。 他怕舒舒跟八福晋那样,坐不住胎,那样的话,怕是兄嫂受不住。 额尔赫早已起身,道:“府中没事,是九爷上午叫人挖土豆了,写信告诉四爷此事” 第七百八十九章 技术(第三更求月票) 十阿哥听了缘故,提着的心才放下。 不过,等到听说四阿哥要回京,他也跟着蠢蠢欲动。 随即,想到明日还要掌握正白旗行围,他只能熄了念头。 虽说这次随扈的皇子阿哥多,可是哥哥们都是入旗的,要跟着下五旗行围。 没有旗别的皇子就三个,汗阿玛之前已经吩咐。 自己没有合适的理由,也没法去御前告假。 简单用了一顿饭,四阿哥就跟额尔赫回京了。 没有马车。 今早随着圣驾出来时候,除了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三人乘坐马车之外,其他阿哥都是骑马。 连带着五阿哥,也是如此。 皇上整顿宗室,嫌弃宗室不操骑射,他们这些皇子就要以身作则。 本就是行围来的,要是再坐车过来,也不像话。 因为有四阿哥跟侍卫们在,速度就比额尔赫自己一个人来的时候慢些,申初前才回到了京城。 九阿哥正搂着舒舒补觉,被何玉柱叫醒时还迷瞪。 “爷,四爷回来了,在前院等着爷。” 何玉柱小声道。 舒舒也醒了。 九阿哥瞪了何玉柱一眼,对舒舒道:“接着睡吧村。” 舒舒看了眼百宝阁上的座钟,坐了起来,道:“快一个时辰了,再睡晚上就走困了……” 九阿哥脸色这才好些,看着何玉柱呵斥道:“没有眼色!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往后不许打扰福晋休息!’” 何玉柱忙道:“是奴才的错,下次不敢了。” 九阿哥这才道:“你方才说谁来了?” 原来是没听清楚。 何玉柱看了他一眼,道:“四贝勒来了,跟额侍卫一起从南苑围场回来的。” 九阿哥身子一僵,忙道:“那不早点推爷,多不恭敬!” 那是哥哥呢,还是爱挑理的哥哥。 何玉柱无奈。 舒舒想到了土豆,道:“应该是为了土豆回来的,爷快前头去吧。” 九阿哥点点头,就下了炕,披上斗篷,往前头去了。 在土豆收获之前,舒舒有很多计划。 薯条、土豆泥、狼牙土豆。 可是想到鸡蛋大小的涸头,就总觉得不像是自己记忆中的那种沙沙的面土豆。 木。 皇子府,前厅。 四阿哥连喝了几碗热茶,都等得不耐烦了,才等来姗姗来迟的九阿哥。 没等他发作,九阿哥已经道歉道:“之前午歇来着,何玉柱过去,才推醒弟弟,来迟了。” 四阿哥听了,神色稍缓,随即觉得不对劲,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辰,道:“你这是睡了多久?” 九阿哥道:“未初的时候躺下的。” 四阿哥摇头道:“昼寝养心,是养生之道,可是不宜过久,过久则夜不安枕!” 九阿哥不爱听大道理,道:“四哥,您是不是也被土豆的斤两惊呆了?真要论起来,那块地还不到半分,要略少些,中间排苗也不是很密集,只有一百九十八株,要是种的再密些,应该可以再多二、三十株,那样斤两还能多二三十斤……” 四阿哥道:“土豆在哪里呢?” 九阿哥道:“暖房旁的仓库里,石磨也预备好了,可以试着做粉。” 四阿哥是个急性子,道:“那就走吧!” 兄弟俩就从前厅去了东路的库房。 因为是用作做库房的,里面很是阴冷。 兄弟俩穿着端罩跟斗篷,倒是不怕冷,可是也看着竹筐里的土豆,若有所思。 按照查出来的资料,这个土豆是不能冻的,冻了以后就要烂了,所以这存储确实是问题。 九阿哥道:“之前想着拿出一百斤来,让人试试能出多少粉。” 四阿哥摇头道:“不用那样试,按照大个的,中不熘的,小的,每样十斤来做粉”。 九阿哥不解道:“还用这样分,这大的,小的,不都是土豆么?” 四阿哥道:“试试吧。” 皇子府膳房就有烘干炉,是为了做肉干、肉脯预备的。 九阿哥觉得,应该也比较简单,就是将土豆清洗了,用石磨磨成浆,沉淀出湿粉来,再将湿粉拿去膳房烘干。 有邢全父子带人干活,九阿哥跟四阿哥只吩咐人就行。 看到磨出来的土豆泥是黄色的,九阿哥露出嫌弃来,跟四阿哥道:“四哥,是不是该削皮?” 四阿哥心里也没底,面色却不变,道:“不用,到时候再淘洗。” 邢全父子干活还行,可是技术方面的肯定不行,下一步就不敢试了。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去膳房问问,谁晓得怎么做生粉,过来试试” 何玉柱应声去了,少一时却是小棠跟着何玉柱过来了。 九阿哥好奇道:“你连生粉也会做?” 小棠道:“是福晋从书上看来的,夏天的绿豆凉粉,用的就是奴婢制的绿豆生粉”。 九阿哥指了指清洁好的土豆,道:“那土豆生粉怎么做?” 小棠也没有大包大揽,谨慎道:“奴婢没做过,要不先按照绿豆生粉的做法做一次?” 九阿哥望向四阿哥,四阿哥点头。 既是都要取生粉,过程应该大同小异。 小棠先打发人去膳房取了纱布口袋。 土豆泥是现成的,小棠就动手,用纱布口袋挤出浆子。 十斤土豆挤出来小半盆浆水。 九阿哥见状,不由皱眉,跟四阿哥道:“四哥,这些出不了多少吧?” 四阿哥也感觉不太妙。 小棠动了下手中的布口袋,道:“爷,这还能洗出来呢。” 九阿哥欢喜,道:“快洗!” 于是小棠就叫人往口袋里倒水,跟土豆渣渣一起揉搓。 每一次都有新浆水,一直到第五次挤出来的水已经有些清亮。 她就停止了。 这时候盆子里的土豆浆水,已经一整盆。 九阿哥与四阿哥都看着小棠下一步动作。 小棠被看的毛毛的,道:“这个要等两个半时辰,水粉分开,才能烘干。” 九阿哥点点头,道:“行了,爷晓得了,你先回吧,等到烘干的时候再打发人叫你。” 小棠应声下去了。 九阿哥拿了那个布口袋,看了眼邢全,而后吩咐他身边的邢海道:“你力气大,再揉吧揉吧,看还能不能再出些粉,别糟蹋了。” 女子的力气小。 即便小棠习惯灶上差事,比寻常女子大些,也比不过青壮男子, 邢海就是邢全的长子,锡柱的同母兄长,二十五、六岁,身强体壮的,正是力气大的时候。 他应了一声,按照九阿哥的吩咐,将布口袋倒水揉搓了一遍,果然这次出来的虑水还是浑浊里的,含了不少生粉的。 九阿哥对四阿哥挑挑眉,得意道:“多出半两也是好的。” 邢全又揉搓了两遍,九阿哥才叫停。 剩下的两份土豆,就也按照这个程序,都做成了粉浆。 等到弄完,已经到掌灯时分。 剩下就要等到时辰到了,再去烘干炉里烘干。 周松过来道:“爷,福晋晓得四爷来了,叫膳房预备了膳食,打发奴才过来问您,膳桌摆在哪儿?”,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 按照他的意思,自然是摆在正房的。 这是兄弟,也不是外客。 换了老十他们,九阿哥就自己做主了。 换了四阿哥这里,他心里还是有些犯憷的,不敢让他“客随主便”。 四阿哥道:“摆在前头吧!” 眼见着九阿哥面上带出不情愿来,四阿哥道:“后头弟妹不方便。” 九阿哥想想也对,福晋穿着“家居服”,见尊长确实有些怠慢,显得不知礼;要是更衣打扮的话,也是辛苦。 他就点头,道:“那咱们就在前头吃,今儿您有口福,弟弟福晋中午就叫人炖萝卜,炖了一下午了……” 四阿哥听着,有些觉得莫名其妙。 这萝卜再炖,那也是萝卜,还是什么金贵的菜不成? 可是想到之前在这边吃过的菜,还有给自己府上的几个食方,他倒是真好奇了。 兄弟俩回了前头,简单梳洗了,膳桌也摆了上来。 中间是一盘红烧牛肉,旁边放着荷叶饼,还有一碗牛杂,再有四道小菜,烧茄子木耳炒山药、芹菜腐竹、爽口大拌菜,主食是牛肉水煎包。 两人跟前,还一人一碗汤。 里面半截白萝卜,一个调羹。 四阿哥原本怕他们年轻,过日子不知道节俭,可是见了这膳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关于九皇子府的牛肉,他早听人说了。 齐锡给送过来时候,就没有背着人。 都是从口外牧场买回来的蒙古肉牛,并不是耕牛。 舒舒还打发人挑着牛肋排的地方,叫人送了些去四贝勒府,叫给弘晖与大格格熬牛骨汤喝。 九阿哥献宝似的,催促道:“您先尝这萝卜……” 四阿哥低头看了一眼汤碗,有些满意。 汤汁透亮,上面也没有油花,看着很是清爽。 四阿哥就拿了筷子,要去夹萝卜。 九阿哥道:“得用调羹,要不夹不起来,都要炖化了。” 四阿哥放下筷子,使了调羹。 等到挖了一勺,送到嘴里,他就明白为什么九阿哥这么得意了。 入口即化这个词,早就看过,今天才是第一次体验。 根本就不用咬,直接就咽下去了似的。 好像嘴里放的不是一口萝卜,而是一口汤。 见着四阿哥的神情,九阿哥也低头吃了起来。 这道炖萝卜谁能受得住? 可是也不能混着叫萝卜牛杂,不好听,听着不大气,得起个好听的名字。 老汤萝卜? 神仙萝卜…… 第七百九十章 别提福晋(谢盟主曹面子加更) 等到膳桌撤下去,九阿哥还在意犹未尽,赞着自己的美食。 “这个汤是用牛骨头跟牛筋熬的,熬足了四个时辰,用细网滤过,汤色才不浑浊,除了炖萝卜好吃,烩面也是绝了……”, 九阿哥说着,脸上越发得意了,叹气道:“就是弟弟福晋爱操心,担心面硬不克化,晚上这顿从不叫人做那个,这水煎包是发面的,养胃,就不碍了……” 四阿哥不好点评女眷的作为,只提醒他道:“既是都统府那边为了弟妹买的牛肉,就节省些吃。”, 九阿哥牙疼道:“岳父说牛肉冻久了不好吃,除了送来的牛肉,庄子上还预备着好几头牛,这要是省着吃,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四阿哥: 饶是晓得应该大度些,可也忍不住心里犯酸。 可惜自己没有这涸福气,早在福晋指给自己前,岳父就是“先岳父”了。 九阿哥这里,只能说傻人有傻福了。 他就岔开话道:“要是出的生粉数量少,那怎么办?” 如果比谷子亩产少的话,就没有必要推广土豆做粮食。 毕竟它的储藏跟加工都太繁琐。 谷子的话,比较简单,打出来的话干燥情况下就能储藏几年。 九阿哥道:“那就弟弟庄子上自己种吧,除了取生粉,剩下的渣渣喂猪、喂兔子都行……”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前些日子没有收获土豆的时候,舒舒提过可以试试用这个酿酒。 现在有“禁酒令”,禁止用粮食大量酿酒。 只要不是粮食酿酒,那就不碍了。 想到这里,九阿哥也担心这个土豆跟一百多年前似的,又沉寂下去,道:“那要是换个想法呢?土豆即便代不了粮食,它可以代菜啊……” 九阿哥这两年也见识了不少民生,百姓人家的房前屋后多有菜园。 而且这个菜园的地都不算小,小的两、三分,大的更多。 “66只拿出一分地种土豆,就是二百来斤,好好保存,半年的菜够了,若也是养猪养鸡,那做生粉,多几十斤粮食,其他的做饲料了也合适,一举好几得……” 四阿哥想起今年九皇子府送的年礼,猪、羊、鸡、兔。 猪、鸡、兔这三样就是董鄂氏的庄子饲养的,羊是他们从十福晋那里买的。 猪、羊送的都是壳子,鸡、兔是活的。 跟粮食相比,土豆要是能转化成肉,那对百姓来说,也是喜事。 四阿哥就道:“先看看能出多少粉。” 九阿哥想起这制粉的繁琐,道:“太费事了,不仅耗费人力,也费钱,烘干时的木炭、柴火也要钱呢。” 四阿哥想了想,道:“若是不急,应该可以晒干,那样就不用考虑柴火钱。”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可是觉得这土豆只能做个候补,还是比较看重玉米,道:“那个要再过几天才能收,不过弟弟估算着产量不会少了。” 玉米粒大,而且当时侍弄的精心,每株玉米上只留着两个棒子,又是按照福晋说的“授粉”,现在看着每个棒子都很粗。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四阿哥坐不住了,道:“走,过去看看!” 九阿哥也没有异议,道:“那就瞧瞧去。” 何玉柱提了羊角灯,兄弟俩又回到暖房。 挑着有些枯干的玉米杆,将上头的玉米掰下来。 兄弟俩一人扒开了一穗玉米,就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颗粒,很是饱满。 九阿哥挑眉道:“谷子亩产两石的话,这个玉米翻一倍应该不难,个头在这里。” 四阿哥却抠了一粒玉米送到嘴里,咀嚼了几下,道:“看着干了,里面还有些湿,这个还得晒的,到时候会减重。” 九阿哥道:“那能减多少?一成多说了,还剩下九成的分量呢!” 说着这里,他看着那棵枯黄的玉米杆,道:“这说起来也是草啊,那不就是现成的干饲料么,牧场可以用,实在不行,直接烧了,也是柴火!” 四阿哥看着手中的玉米棒子,道:“中间的玉米芯应该也能找到用处。” 九阿哥道:“希望京畿百姓都富裕起来,省得那些江南的人过来,一个个趾高气扬的,真当咱们这边是穷地方!” 他是在京城出生,京城长大,当然不乐意旁人挑剔京城。 四阿哥想得则是多些,还是打算用新粮食开荒增产,而不是侵占良田。 永定河两岸,因为早年水患不断的缘故,损毁了不少良田,等到河水回落,就剩下许多盐碱地。 那种地比下田的产量还低,没有人乐意去开荒种田。 要是在盐碱地种植玉米与土豆呢? 九阿哥却想到旁的,道:“四哥,《齐民要术》上提及‘以灰为粪’,那以灰为肥也是自古有之,您之前不说土豆吸地力么?那土豆跟玉米一起种怎么样?正好可以用玉米杆做肥料” 四阿哥听了心动,点头道:“倒可以试试。” 他看着九阿哥,再次生出可惜来。 虽说九阿哥年岁小,没有长性,可是做事的时候,也比较精心。 不是兴致一来,随后吩咐下人修个暖室就放下的,还肯用心的去翻农书。 九阿哥又道:“弟弟打算年后叫人在庄子里挖鱼塘呢,明年也开始养鱼。” 民以食为天。 九阿哥发现了,只要经营跟吃食有关的东西,绝对亏不了。 再过几年,自己家小汤山的暖房起来,也能在京城卖洞子菜了。 兄弟俩闲话着,外头的梆子声响起来。 二更天了。 那些浆水也沉淀了将近两个时辰。 九阿哥道:“烘干也要功夫,今晚出不来了,咱们去看看,然后吩咐人盯着吧?” 若是自己府上,熬夜就熬夜了。 可这是弟弟府上。 四阿哥也晓得不方便,点了点头。 哥俩从暖房到了仓库。 仓库里的几盆浆水,已经由黄颜色变成了红颜色。 兄弟俩都愣住了。 九阿哥呲牙道:“这是有毒性了?” 关于土豆生毒的事情,兄弟俩都比较忌惮。 人命关天,这又是入口的东西,真要是弄出毒吃食来,还不如不弄。 四阿哥也皱眉。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叫小棠过来问问,绿豆取粉的时候变没变色儿……” 何玉柱应声下去了。 四阿哥听了,眉头松弛下来,道:“有时候绿豆粥也泛红。” 九阿哥也想到这个,点头道:“是了,弟弟也记得,弟弟福晋说是用了铁锅或铁勺子的缘故,现在我们家的绿豆汤,都是绿色儿的了……” 四阿哥在这里待了小半日,听九阿哥开口闭口将福晋挂在嘴上,一直强忍着。 现在他忍不住了,道:“以后说话,不用老提你福晋,你心里有数就好了,女眷不好拿出来说话。” 旁人不该提,九阿哥自己也该少提,否则听了不尊重。 九阿哥闭上嘴巴。 他其实也没有说什么吧? 福晋实际上比他说的聪明多了。 关键的地方,他都没说。 他晓得世人愚昧,见不得女子太聪明,可是四哥也这么庸俗么? 他看着四阿哥,质疑就差写在脸上了。 四阿哥想了想,道:“树大招风,若是你不想弟妹被人磨牙非议,还是少提为好。” 九阿哥晓得这是好心,还是有些不忿,道:“真不晓得那些‘八旗才女’的名声是怎么来的,写几句酸诗就是才女了,就被人追捧?我福晋这样的,博览群书,才是才女呢,还是真正的贤内助呢,弟弟说想要暖房,她就捉摸出这烟道来,还查阅了大量的农书,将用得着的学问摘录下来给弟弟看,要不然弟弟还当着内务府的差事,哪里有时间细琢磨这些?” 四阿哥也觉得董鄂氏挺贤惠的。 可他还是道:“世情如此,弟妹不是宗女,上头还有长辈在。” 九阿哥这两年下来,也明白皇家格格跟皇家媳妇的区别。 皇家这里,舒舒只是自己的福晋。 大家看的不是舒舒自身的优秀,而是她对自己好不好,对长辈孝顺不孝顺,对小叔、小姑友爱不友爱。 即便她不是博览群书,而是目不识丁,只要做到上面的几点,那也是合格的皇子福晋。 要是她真的扬名在外,露出本事来,说不得长辈们还要担心她分心乏术,没有好好服侍自己。 舒舒应该是早晓得这点,才在外人面前藏拙。 同样的本事,要是在九格格身上,那长辈们只有赞的。 九阿哥怏怏道:“好吧,弟弟晓得了,往后不在外头夸福晋了。” 说话的功夫,小棠跟着何玉柱过来了。 她看了看那浆水道:“这是正常的,不影响下头,绿豆生粉时也这样。” 九阿哥道:“你瞧瞧,什么样算好了?” 小棠就看了看,比较了一下,指了她参与的那一盆浆水道:“这个粉沉的差不多了!尹。” 说着,她将上头的水倒了,留下底下一层湿粉。 这湿粉是土黄色的。 九阿哥嫌弃道:“这看着埋了吧汰的,里面别是还裹着泥吧,要不要洗洗?” 小棠道:“要是想要粉白,就将上头的水倒了,换清水搅合重新沉,两、三次就雪白雪白了!” 九阿哥跟四阿哥对视了一眼。 兄弟俩都是爱干净的,实受不了烘干这种黄粉。 四阿哥问了一句:“重新沉,多长时间,粉会变少么?” 这个是他不知道的,所以多问两句。 他记得磨麦子的话,就会分成色。 要是想要麦子白,就要少磨几遍,可是那样抛费大,出来的麦子也少。 反倒是黑麦子,能磨几遍,多些斤两。 小棠想了想,道:“每次淘洗,沉满了两个时辰,水清亮了,就没有粉跟着流出去,不会少的。” 四阿哥点头,看了眼邢全,还是有些不放心,吩咐苏培盛道:“你今晚就留在这边,跟着淘洗这个……” 第七百九十一章 夫唱妇随(打滚求保底月票) 九阿哥陪了四阿哥小半天,也有些乏了。 送走了四阿哥后,他就回了正院。 舒舒下午睡足了,现在还不困,正百无聊赖,在次间歪躺着琢磨过节的事。 核桃坐在旁边,手中剥着松子。 最近一段日子,舒舒爱吃这个。 每天都要吃上一小盅的松子仁。 舒舒抓了一把松子仁,嘴里喷香。 虽说他们这里是皇子府,看似开府了,可是因为分例是内务府供应,所以连带着过年的一些预备,也是内务府那边的人安排了。 例如过几日挂年画什么的,就还是从宫里的规矩,腊月二十六才挂。 除夕当晚,有蒙藩宴,到时候除了在京轮班的蒙古诸王、贝勒、贝子、台吉外,还有陪宴的内大臣、大学士、上三旗都统、侍卫等,皇子阿哥们也要陪宴。 等到宴席散了,九阿哥才能回来跟她守岁。 她这边还好,有阿牟作伴,十福晋那边就不好了。 她打算请十福晋过来,与她跟阿牟一起用饭。 等到宫里的宴散了,再让她回去。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晓得九阿哥回来了,她看了眼座钟。 已经亥初二刻了。 出去了整整三个时辰。 小棠被传过去花园两次,回来也说了缘故。 舒舒并不算意外,毕竟那位雍正爷可是出了名的“事必躬亲”,当皇帝当的将自己累死了。 只是,她可不想九阿哥“近朱者赤”。 还是要张弛有度才好。 就像今天制粉这件事,他们吩咐下去,谁还敢煳弄不成? 选个妥当人盯着,也会好好的做出来,非要自己跟着熬,没有太大意义。 九阿哥回了屋子,简单梳洗了,直接在次间炕上歪了,吐槽道:“四哥太较真了真是的,要是凡事都要爷亲自盯着,爷宁愿什么都不张罗,还省心省力呢!刃!” 舒舒给他倒了一杯热牛奶,道:“就是,爷一直不回来,我还担心呢,外头起风了,夜风也冷……” 九阿哥接了牛奶,三口两口喝了,摇头道:“怪不得四哥饭量不小,还不长肉,都是劳心累的,方才那情形,不情不愿地走了,要是爷开口陪着,估摸四哥就直接歇前头了!''” 他才不留客呢,陪了三涸时辰,正襟端坐,累得他腰酸背痛。 他侧过身,对舒舒道:“帮爷揉揉膀子,坐得脖子都僵了!” 舒舒就上手,揉了揉肩膀,也帮他捏了捏脖子。 九阿哥舒坦地叹了口气,道:“往后咱们跟四哥还是保持距离,要不然指定被他拉去做苦力!” 舒舒手下不变,心里却佩服。 九阿哥这话说的还真没错。 史上的十三阿哥,就是为了他的亲亲四哥给累死的。 九阿哥性子散漫,也没有十三阿哥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义气。 四阿哥抓他做苦力的话,他只会想法子偷懒。 到时候,说不得历史就校正回去,继续兄弟相看相厌的情景。 可以亲近,却不用亲密。 舒舒就道:“随爷,爷身体为重,真要为了这些累着了,我也宁愿爷什么都不做” 她这样干脆,九阿哥反而犹豫了。 他转过头来,看了舒舒一眼,迟疑道:“四哥上心的都是正事,爷要是跟着好好干干,说不得往后爵位也提一提。” 舒舒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是往上看,那什么时候是头?不用太强求,还是随心就好。” 九阿哥看着舒舒的肚子一眼,道:“那咱们二阿哥没有爵位怎么办?” 舒舒摸了摸肚子,道:“没事,我多给他私房银子,他要是想要爵位高,就自己挣军功去,要是懒得挣,就当个富家翁,宗室里早就分了三六九等,也不是一家如此,要是都不平,那就自己上进,” 九阿哥道:“爷这要当阿玛了,倒是佩服起安和亲王,想想还真是牛气,战功不断,凭着一己之力给儿子们挣了几个郡王帽子……” 安和亲王岳乐,跟三继福晋赫舍里氏总共有四个嫡子立下,当时除了一个世子之外,其他三人封了两个郡王、一个贝勒。 安亲王府,在当时还真是炙手可热。 舒舒摇头道:“过犹不及。” 现在如何呢? 亲王世子降袭为郡王。 其他三子除了保留一个郡王外,其他两人降为贝子。 就在去年,其中一个贝子还被革爵,成了闲散宗室。 九阿哥凑到舒舒耳边,小声道:“汗阿玛有些不厚道!” 这些话,也不是第一次提了。 舒舒捏了捏他的手,轻声道:“也是没有法子之事,想要政令通达,就要限制宗室王公权力”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那限制到哪一种地步呢?” 他以后也是会成为宗室王公的,自然希望少些束缚。 舒舒想到一句话,“枪杆子里出政权”。 八旗的权利格局,实际上也是如此。 宗室王公的底气还是旗属佐领数目。 尤其是开国的这些老牌子王府,传承的佐领都是大几十。 裕亲王那一辈跟直郡王这一辈的恩封王爷,跟功王压根就没有办法相比。 舒舒想了想,道:“等到王公没有能力左右皇位传承的时候,应该就限制的差不多了。” 九阿哥眨眨眼,松了一口气,笑道:“那现在就差不多了。” 舒舒笑而不语。 还差得远。 等到雍正限定王公佐领数,乾隆开始改变大将军王制度,让勋贵掌兵,封了一连串的勋公时,宗室王公的权利才算被遏制。 不过也就那样了。 旗人人口少,不敢再内斗。 皇室,宗室,勋贵,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九阿哥搂着她,小声道:“爷不想太子当皇帝,大哥跟四哥都行。” 舒舒的心颤了一下。 九阿哥已经继续絮叨着:“太子不是个大方的,就算咱们现在看着跟他面上过得去,可难保他不记仇,他要是当皇帝,估计爷就跟现在的伯王跟叔王似的,躲在家里不怎么露面了……” “大哥义气,对兄弟也好,要是当了皇帝会照顾我们的。” “四哥也行,他的行事做派,爷也有几分摸得准了……·” “三哥就算了,汗阿玛已经不待见他了,就他自己还没醒过神来。” 舒舒回抱了他一下,道:“爱谁谁,只要不是五哥想争,爷就做个‘保皇党’吧,两不相帮……” 九阿哥点头道:“放心,爷才不惦记‘从龙之功’,好好的兄弟不做,去做犬马不成?自古以来,还有那句‘狡兔死,走狗烹’呢!” 舒舒悬着的心放下,有数就好。 九阿哥本就不是个笨的。 只要去了好兄弟滤镜,他看人也有几分眼力。 九阿哥道:“你忘了?你之前提醒过爷的,爷身后还有五哥、还有十弟、还有娘娘跟你,连带着岳父、岳母都跟爷撕巴不开,爷要是掉坑里了,连带着你们都跟着摔了,爷不敢,也舍不得” 舒舒有些印象,可是也觉得像是过去好久了。 她嘴角翘了翘。 明明结婚才一年半,却好像相伴好些年了,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居然有了老夫老妻的感觉…… 九阿哥却是眼神有些鬼祟,开始算时间,道:“今天二十一了,离三十可就十个晚上了……” 白天睡得多,晚上睡不着,那别耽搁功夫了。 好好学习· 木。 四贝勒府,上房。 四阿哥梳洗完毕,也已经躺下好一会儿。 四福晋在旁,听着他的轻微的呻吟声,翻身坐了起来,面上带了关切,小声道:“爷怎么了?” 四阿哥哑着嗓子道:“许是吹了风了,有些感冒的症状。” 四福晋翻身掌了灯,就见四阿哥脸上烧得红红的,额头上也汗津津的。 四福晋忙倒了热水给他。 四阿哥“咕咚咕咚”都喝了,又要了一杯,道:“没事儿,发发汗就好了。” 他又躺下了,眉头却依旧皱着。 四福晋却不能轻忽,蹑手蹑手的出去,叫了外头值夜的丫头,去膳房煮姜茶。 “放几枚红枣,再加一勺红糖。” 四福晋小声吩咐着。 丫头应声下去。 少一时,就有热腾腾的姜茶送了上来。 四福晋端到稍间,试了试姜茶温度,估摸着正好了,才推了下四阿哥。 四阿哥也没有睡实,睁了眼睛。 四福晋道:“爷喝了姜茶再睡。” 四阿哥点点头,坐了起来。 四福晋这才发现他中衣后背都湿了。 她就取了一套中衣,放在熏笼上熏着。 等到四阿哥一大碗姜茶下肚,四福晋就投了干净毛巾,道:“爷换了衣裳吧,身上也擦擦” 四阿哥也难受,点点头,伸了胳膊,任由四福晋施为。 四福晋帮他擦了前胸后背腋窝的汗,给他换上干净的中衣。 四阿哥鬼使神差的想起了九阿哥开口闭口就福晋好的样子,实际上,自己的福晋也好。 四福晋不仅帮他换了中衣,还将他的被褥收了,将他推到自己的被窝里。 四阿哥躺下,看着四福晋,脑子里想起大婚前时见的穿着大红吉服,脸上抹着红彤彤胭脂的小姑娘…… 四福晋另拿了新铺盖出来,放在外边。 察觉到四阿哥看自己,她望过去,神态温柔,轻声道:“爷好好睡,渴了喊我……” 四阿哥看着她的鹅蛋脸,想起当初李氏怀大格格时她的惶惶不安,生出几分愧疚来· 第七百九十二章 与九福晋一样的老九(求保底月票) 次日,九阿哥跟舒舒又起晚了。 睁眼睛一看,就已经是巳初。 舒舒懒洋洋的,还不想动。 九阿哥已经火烧屁股,带了着急道:“糟了,四哥那急脾气,肯定早早的过来看生粉了!” 虽说没有打发人过来叫自己,可是自己睡懒觉的事情瞒不住了。 舒舒轻哼了一声,懒得理他。 昨晚四更的梆子声响时,她有些困了,想要安置,结果这一位成了夜猫子。 什么正事不正事的都丢到脑后。 九阿哥见她这样,讪讪道:“起来吃些东西再补觉,省得饿坏了。” 舒舒起来伸了个懒腰,道:“白天不睡,今晚早点睡。” 九阿哥眼神有些游移,带了几分不情愿。 舒舒不得不第二次讲条件,小声道:“总不能一直这样熬着,歇一日吧?” 九阿哥倒是有些后悔,坐在炕边,关切道:“真乏了?歇两天也行,万事以你为重,爷没事的·” 舒舒见他可怜巴巴的,倒不好说死了,只道:“早睡早起身体好,咱们俩可以熬,还有小的……” 九阿哥看着舒舒的肚子,觉得碍眼了,没有昨日的慈父心肠,咬牙道:“生完这回,说什么也不生了,不孝子!” 舒舒: 好像谁乐意生似的,这句话她记下了。 九阿哥早饭也顾不得吃,急匆匆去仓库了。 苏培盛跟邢家父子都在,眼前是三个小盆子,里面是雪白的生粉块。 小棠跟何玉柱也在旁边。 原来昨晚四阿哥将苏培盛留下后,九阿哥就也叫何玉柱留下。 何玉柱这里,还带了一个小本子,负责将昨天的生粉加工程序记录下来。 九阿哥带了欢喜道:“这么快,都烘干了,多少份量?” 何玉柱躬身道:“早上卯初开始烘的,才拿了过来。” 说到这里,指了三涸盆子道:“刚才也称重过了,大土豆出粉一斤七两七钱,中不熘的土豆出粉一斤二两三钱,小土豆出粉一斤二钱……” 九阿哥心里诧异,仔细看三个小盆,里面的粉确实看着分量有些差别。 这大土豆跟小土豆差了将近五成! 随即他觉得不对劲。 少了一个人。 他四下里看了看,还是不见人影,看着苏培盛道:“四哥呢,回府了?” 苏培盛躬身道:“我们主子没来,福晋打发人过来了,说是主子昨晚有些感冒了,怕过了病气给九爷,就不过来了,叫奴才跟九爷说一声。”, 九阿哥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昨晚兄弟俩从前厅到暖房,从暖房到仓库。 出出入入的,折腾好几回。 九阿哥自己外头是斗篷,里面是薄棉衣,穿穿脱脱的比较方便。 四阿哥昨晚是早上出发去南苑,还是骑马,身上穿着棉衣,外头还套着端罩。 到了热屋子,即便去了端罩,剩下的也捂得慌。 这一冷一热,不感冒才怪。 九阿哥想起让乐凤鸣预备的成方,有一个外感风寒的“藿香正气散”,就吩咐小棠道:“去跟福晋拿几包‘藿香正气散’,就说四爷感冒了。” 小棠应声去了。 九阿哥想着四阿哥昨日对生粉之事的认真看重,跟何玉柱道:“你代爷走一趟,将这三盆生粉也带过去叫四爷瞧瞧……” 何玉柱应了。 九阿哥没有张罗着自己去。 要是寻常还罢,过了病气没什么;可是舒舒身子重,这个时候得他在身边陪着。 他要是大年下的病了,传染给舒舒就不好了。 想起他不舒服的时候,舒舒就给他吃糖水桃子,说是吃了就好了,吉利。 虽说晓得这是她自己编排的歪理,可是这寓意是好的。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一会儿路过膳房时拿一坛糖水桃子过去,叫四哥多吃那个,好得快·”, 何玉柱应了。 说是一坛,实际上装黄酒的那种小酒坛,两个拳头大小,所以九阿哥送人一坛子也不心疼。 少一时,小棠拿了一盒“藿香正气水”回来,还有一小瓶的薄荷油。 九阿哥点点头,示意苏培盛接了,道:“跟四哥说一声,我就不过去了,他要是有什么想吃的……” 说到这里他止了话音,吩咐邢海道:“将暖房里的菜摘一篮子,不要辣椒,多摘两根黄瓜,挖两根大白萝卜……” 生病要饮食清淡,否则生胃火,会加重病情。 等到邢海摘了小菜,九阿哥又想起膳房的山西小米。 那个是山西的贡余,是他专成打发人截买的。 他就吩咐小棠:“装两斤小米,病了要饮食清淡,吃那个正好,有米油·” 小棠应了…… 等到苏培盛跟何玉柱出九皇子府时,身后就跟了好几个人。 有端盆子的,有提菜篮子的,有端着糖水坛子的。 看的十皇子府跟八贝勒府的门房都带了稀奇。 木。 四贝勒府,正房。 “咳·咳·” 四阿哥披着衣裳坐在次间,脸色紧绷着。 自从早上他要去九皇子府,被四福晋劝住,脸色就发黑。 四福晋跟他做了七、八年的夫妻,也晓得他这是跟他自己生气了。 她就柔声劝道:“再重要的事情,也比不过爷的身体,况且还有苏培盛在,肯定也尽心尽力。” 四阿哥看了眼座钟,哑声道:“也不知在磨蹭什么,都几个时辰了?” 原来他不单单是为自己感冒生气,还惦记着那边烘干生粉之事。 外头有了动静,苏培盛扬声道:“主子,奴才回来了……” 四阿哥带了迫不及待,道:“还不快滚进来!” 苏培盛应了一声,挑了帘子进来。 “怎么样?出了多少斤生粉?” 四阿哥立时问道。 苏培盛就将三个数字说了一遍。 四阿哥陷入沉思。 按照九阿哥的意思,之前的土豆栽种的不是很密,产量可以再多一成。 要是地里的土豆只有暖房一半的产量,那做成生粉就不合算了。 跟谷子差不多,可是不如谷子实用,也不如谷子省心。 苏培盛小声禀告道:“爷,九爷打发何玉柱过来了,还送了好些东西。” 四阿哥道:“别让何玉柱进来了,让他告诉九阿哥,就说爷没事,过两日就好了。''” 他是记住了四福晋的话。 九福晋现在怀孕,最怕生病。 那样的话,何玉柱也不用见了。 九阿哥也虚,多走几步就要喘了。 要是何玉柱进来,带了病气回去就不好了。 苏培盛应了,转身要出去。 四福晋叫住他,递了一个荷包,道:“别让何玉柱白辛苦,过年买糖吃。” 苏培盛双手接了出去了。 何玉柱连房门也没捞着进,就接了赏赐,被打发回来了。 他心里明白,这是四阿哥、四福晋友爱弟弟、妯娌的缘故,就脚步轻快地回去复命去了…… 他带来的那些东西,也被人接手,都拿进了四福晋的上房。 四阿哥虽还“咳咳”的,可是看到那盆比白面还白的生粉,不禁带了激动。 或许自己想差了。 这看着怎么也比小米值钱。 要是直接贩卖,应该比种地收益多吧? 直接食用呢? 四福晋则是看其他几样。 治病的“藿香正气散”。 闻的“薄荷油”。 吃的糖水桃肉。 还有一小布口袋金灿灿的小米。 还有一篮子水灵灵的菜蔬。 四福晋笑道:“真没想到九阿哥还晓得照顾人了……” 苏培盛就在旁边,说的真真切切,这都是九阿哥安排的。 这才让人稀罕。 要是舒舒安排的,向来行事周全,反倒不显眼了。 四阿哥也忍不住带了笑,随后看着那糖水桃肉蹙眉道:“这不是孩子吃的?真是的,爷是孩子不成?” 这个糖水桃肉,他们在乔迁宴日的“大集”上吃过。 孩子们都喜欢。 等到孩子们走时,除了礼物之外,还有一坛子糖水桃子。 四福晋道:“是九弟的心意,爷就受了吧,甜滋滋的,正好喝了药吃,甜甜嘴……” 至于那“藿香正气散”,四阿哥仔细看了几眼,吩咐苏培盛道:“冲了。” 苏培盛接了,去找杯子了。 关于“乐家成药”,四阿哥也有所耳闻。 他很是心动。 不是为自己,而是想到京城每隔几年就有时疫。 秋冬时候也容易流传。 内城还罢,八旗百姓生计是朝廷担着,鲜少有赤贫的人家。 可是南城百姓就有不少穷困的,生病了无力求医。 要是“乐家成方”真的效果好,由朝廷采购,用之于南城贫民,也是一善政。 等到药汤有些温了,四阿哥就一饮而尽。 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亲身体会却是能验证这“乐家成药”是否夸大其词。 只是这味道。 四阿哥忍不住苦了脸,强忍着才没有呕出来。 四福晋已经叫人打开了糖水桃子,给他倒了一碗,用调羹盛了一块,送到他嘴边。 四阿哥张嘴吃了,入口凉丝丝的,带了桃子的清甜。 他脸色这才好一些,眼睛已经落在四福晋手中的碗上。 四福晋递给他,道:“有些凉,爷含含再咽。” 四阿哥接了碗,看了四福晋一眼。 妻子一贯温柔体贴,只是他之前习以为常,并没有什么感觉。 可是从昨晚到现在,她这样照顾自己,好像跟九福晋照顾九阿哥也没有什么两样。 第七百九十三章 事故(第三更求保底月票) 九皇子府,等到膳桌摆上来的时候,九阿哥也回来了,脸上还带着小得意。 舒舒多看了两眼,发现他的眼神飘飘的,老往膳桌上瞄。 舒舒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膳桌上有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 一份新菜。 看起来,绿绿白白的。 去皮去瓤的黄瓜肉,成了一个个小圆圈,圆圈里塞着桃肉。 这有些粗糙的刀工。 舒舒不动声色,心里有些甜。 她是带了欢喜,催促九阿哥道:“爷快擦手坐吧,今儿膳房有新菜了,看着就清爽。”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是么?那你好好尝尝。” 舒舒应了一声,却没有着急伸筷子。 等到九阿哥也在膳桌边坐了,舒舒才伸了筷子,夹了一块。 黄瓜的清香爽脆还在,外加上中间软糯桃肉,有些像吃香瓜。 九阿哥见她吃的认真,道:“味道怎么样?” 舒舒点头道:“搭得好,像吃香瓜似的,好吃。” 这种混合的吃法,使得她想起上辈子看过的一个帖子。 苹果片跟黄瓜片夹着一起吃,是哈密瓜的味道。 看来黄瓜跟水果还挺搭。 九阿哥嘴角上翘,舒舒道:“爷也尝尝。” 九阿哥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也觉得这侗味道好。 之前在膳房时,他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坏,有些熟悉。 听了舒舒的话,他就反应过来确实有些香瓜的味道。 “既是这新菜不错,那你给这道菜起个名字吧材。” 九阿哥有些激动,看着舒舒道:“后个儿小年,咱们拿着‘敬上’!” 礼多人不怪。 尤其是这种表孝心的,又不怎么浪费银子的,舒舒很是支持。 可是起名。 舒舒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她想了好一会儿,倒是想要冲着高大上去,可是想不出,犹豫道:“醣黄瓜?” 九阿哥看着舒舒,鼓励道:“再想想呢?” 舒舒道:“凉拌瓜桃?” 九阿哥有些失望道:“没有旁的了?” 舒舒摇头:“最近脑子笨,说不出来。” 九阿哥想了想,道:“像‘福寿喜’那样的吉祥名呢?” 舒舒听了,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出现的是“群英荟萃”。 她看了眼那盘菜,“色香味”里,色没有,香也淡,只有一个味道是中上。 就是吃个新意。 舒舒道:“今年还做了糖水樱桃、糖水橘子、糖水葡萄。” 九阿哥明白过来,道:“那多添几样,颜色鲜亮。” 舒舒点头道:“那么多样的话,叫‘全家福’怎么样,或叫‘喜相逢’,或者群英荟’?” 九阿哥眼睛亮晶晶的,一锤定音道:“就‘全家福’,听着就好,过节也应景啊” 舒舒看了眼那黄瓜的刀工,有些不放心了。 她怕九阿哥切了手,也担心过犹不及。 要是女儿洗手作羹汤,孝顺长辈,那只有人人赞的;要是儿子这样做,说不得康熙就要训斥了,旁人也要说嘴。 毕竟现在讲究的是“君子远庖厨”。 舒舒就道:“爷别动手了,要不然的话,皇上说不得反而要训爷,就是娘娘那里也未必会觉得欢喜……” 宜妃聪慧,肯定会想到九阿哥在家琢磨菜,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儿媳妇,这叫人心里多不舒坦。 九阿哥想起《礼记》来,苦着脸道:“爷才想起来,汗阿玛还让爷看书呢,都给忘了!” 他就点头道:“好吧,否则汗阿玛以为爷不务正业,该瞧爷不顺眼了。” 等到夫妻简单用了膳,就叫小棠拿了几坛子的糖水水果过来。 每样捞出一勺放在一个素白深碟子里,看着还真挺不错的。 九阿哥犹豫道:“那还放黄瓜么?都是软的,黄瓜是硬的,看着也不搭。” 舒舒觉得黄瓜肉的嫩绿色很好看。 现在几样水果,桃肉是白色,樱桃是红色,橘子是黄色,去皮黑葡萄是紫色,加个绿色正好。 舒舒就道:“挑嫩黄瓜去皮,挖成瓜球,放在里面,看着就不突兀了。” 九阿哥听着,就觉得好。 舒舒就吩咐小棠预备了。 估摸过了一刻钟,小棠就端着挖好的黄瓜球回来。 放在盘子里,果然颜色搭配的正好。 九阿哥站起来,看了好几眼,十分满意。 他对舒舒道:“小年就只‘敬上’吧?皇祖母跟娘娘那边过几天再敬,要不然过年空手也不好,可是连着敬两回菜也太密了……” “好!”舒舒点头道:“爷想的周全。” 饭后没事,夫妻俩就去了书房。 九阿哥想起一件事,叫人请了福松过来,道:“都忘了放年假的事了,旁人府上是怎么放假的?” 福松道:“正要找您说这个,其他府里是从二十九开始放,放假期间,大家伙再轮班过来当值,防着主子使唤,年后是初十上差,比衙门里要早……” 九阿哥点点头道:“侍卫、护军们还罢了,按照这个来,两位典仪从明天开始放,别耽搁了过小年,假期里也不用轮值,直接年后再来吧!” 福松只以为九阿哥体谅两位大人年长的缘故,点头应了。 反正他闲着也没事,过来当值就是了。 九阿哥看着他道:“你也放假,好好玩些日子,找找昔日同窗、小伙伴什么的,还有堂亲族亲……” 福松摇头道:“之前也往来不多。” 九阿哥道:“你是正四品官身了,衣锦还乡,也得让他们见识见识。” 福松笑着点头,道:“好!” 多休假几日也好,他可以多陪阿玛应酬。 他的“衣锦还乡”不必对那些无聊的人,却是可以陪着阿玛,使得董鄂族人少说些酸话。 今年下半年,下五旗都统、副都统调换了好几个。 皇上放出去好几个宗室侍卫去下五旗任副都统,就有人议论纷纷,猜测下一步会调换都统。 齐锡虽袭了伯,可是任满洲都统的伯,跟不任满洲都统的伯到底不一样。 尤其是董鄂公府那边,就有人说董鄂家的满洲都统要丢了,齐锡虽得了爵位,却失了圣心什么的· 舒舒在旁,听着两人说话,想起一件事来,道:“要是过年有人催你相亲,你乐意见就见,不乐意就推到九爷身上。” 适龄未婚小伙子,谁过年能避得开说亲呢? 福松没有点头,而是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爽快道:“听你姐姐的。” “嗯!”福松这才应了,出去找两位典仪说话去了。 等到福松出去,舒舒才忍不住笑道:“就那么不爱学《礼记》?” 康熙刚说完让张廷瓒侍读,他就给张廷瓒放年假。 九阿哥咬牙道:“被汗阿玛盯上这门功课了,逃不掉了,可是爷也不想跟着他读,咱们俩一起学多自在……”, 现在毕竟是礼法社会。 守着规矩,怎么也错不了。 舒舒点头道:“那爷就好好教教我,小时候看过,当时不上心,都忘得差不多了” 九阿哥素来是好为人师的,听了来了兴致,摩拳擦掌道:“那一会儿就开始,你可要叫我先生。” 舒舒颔首道:“那要不要先敬一杯茶?” 九阿哥想要点头,随即又摇头,道:“不急,明天再说。” 先看看福晋的《礼记》学的如何,要是也跟法兰西语跟意大利语那样快,那自己这老师当的不踏实。 还好,这次舒舒没有表现出异样的天赋来,也是跟自己似的,一句一句看着,对里面的道理一知半解。 “哈哈!” 九阿哥不知想到什么,大声笑了起来。 舒舒抬起头,看着九阿哥,有些气鼓鼓的。 是笑话她笨么? 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她这是特殊情况,脑子才不怎么够用。 九阿哥见她脸色不好,晓得她误会了,忙笑着解释道:“爷是想着咱们夫妻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不大爱看这种书,洋文学的快,数术也学的好,你说是不是一样一样的?” 舒舒也跟着笑了,道:“还真是。” 九阿哥又眉开眼笑。 舒舒道:“又想起什么好笑的了?” 九阿哥呲牙道:“爷是想起那句糙话,‘鱼找鱼、虾找虾’” 说着,他自己就没动静,下一句不好听。 他就改了口,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咱们就是一群的。” 舒舒点头道:“姻缘天定,或许就是这样的缘故,就跟阴阳盘上两个小鱼似的,凑到一起成了圆……” 九阿哥想了想,道:“就是你勾着爷,爷勾着你,咱们紧挨着……” 两人甜甜蜜蜜的,南苑围场第一场行围已经到了尾声。 木。 南苑围场。 十四阿哥骑在高头大马上,面上得意洋洋。 他的哈哈珠子策马跟在后头,拿着他的缴获。 他射了一头鹿,两个狍子,五只野兔,七只野鸡。 只是他掌旗的正黄旗侍卫营,好像有些丢脸。 十四阿哥的脸上一下子耷拉下来。 丢死人了。 其他两旗都没有发生事故,就正黄旗发生了! 一个侍卫是跑马时被颠歪了,大呼小叫的,被人救了下来,却是吓得尿裤子了! 这样稀烂的骑术,这样怂的胆子,也配做宫廷侍卫? 第七百九十四章 朕的侍卫处(第一更求月票) 见十四阿哥气鼓鼓的,另一个哈哈珠子小声提醒道:“爷,那位侍卫叫常海,是承恩公府的二爷……” 十四阿哥听了不由一愣,道:“赫舍里家的?” 正黄旗的承恩公,那就是太子的舅家。 实际上这个承恩公已经革了,可是大家还是习惯称呼那边为承恩公府。 “是先公爷的庶子,常大人的幼弟那哈哈珠子道。” 十四阿哥嘴角抽了抽。 这可真是幼弟。 他是见过太子的舅舅常泰的,早年任领侍卫内大臣,看着跟皇父年岁相仿,少说也要四十往上了。 那个怂包常海,看着也就二十来岁。 十四阿哥本打算去御前告状的,眼下却有些迟疑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 那是太子的舅舅,自己真告状了,那不是要得罪太子? 十四阿哥有些憋闷,摸着“珊瑚”的马鬃,面上带了阴郁。 赫舍里家倒是胆大妄为,年初皇父还处置了赫舍里家,还敢让这样的子弟补侍卫。 十三阿哥也从围场下来,听说了正黄旗的变故,过来找十四阿哥。 眼见着十四阿哥闷闷不乐的,他勒马并行,劝慰道:“不是挺好么,正黄旗得了第二,你的缴获也比我跟十哥的多,其他的不用在意。” 十四阿哥嘴巴撅着,道:“别哄我了,我瞧出来了,有我没我正黄旗也是第二!” 十三阿哥摇头道:“那不会,说不得正白旗是第二。” 镶黄旗是头旗,没有其他旗会相争。 可是这涸第二,正白旗跟正黄旗却是要争一争的。 十四阿哥轻哼道:“反正镶黄旗肯定是第一!” 十三阿哥笑了笑,道:“等到木兰围场行围的时候,咱们跟汗阿玛说,你掌镶黄旗!” 十四阿哥刚想要点头,随后又摇头,小声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真要按照长幼有序的排法,本该十阿哥掌镶黄旗。 可是因为镶黄旗是头旗,十阿哥身份又特殊,那样不妥当,怕有人会多想。 十四阿哥是妃之子,下头的十八阿哥还小,他是被当成幼子待的,他骑射又不错,已经被人跟太祖幼子多铎相比。 他掌镶黄旗,也会被有心人说嘴。 “怎么跟娘们儿似的,整日里拿咱们兄弟说嘴……”十四阿哥有些愤愤。 十三阿哥没有接话。 这一年宫里宫外确实有些变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索额图死后。 关于毓庆宫的闲话也多了不少,虽没有直接贬低太子,可是也不是什么好话,66宠妾灭妻“、”教子无方“、”不睦兄弟“……” 木。 行宫御前。 七阿哥侍立在旁,康熙手中拿着一个册子,正是今日行围上三旗侍卫骑射状况的记录。 大多数没有问题。 康熙颇为欣慰,本该如此。 将各个家族优秀子弟送到御前,供自己使唤提挈,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小部分不太好。 骑射成绩寻常,三射不中者好几人。 康熙绷着脸,要知道补侍卫不是添个名字就补的,也有相应的考核,那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 还是说考核的时候过关了,入宫当了几年差,现在反而荒废了? 等到看到正黄旗三等侍卫常海坠马这一条记录,康熙脸色越发难看。 八旗男儿,骑射是根本。 骑马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因为疾驰就能惊慌坠马,那得废成什么样? 等到看到后头,看到家族,他不由愣住。 之前还以为是同名,没想到真的是赫舍里家的常海。 要是如此,倒是不稀奇了。 这是噶布喇的老来子,之前平妃在时,提起过这个幼弟,是在平妃入宫前一年生的,打小有些不足之症。 好像是康熙十八年生的,那就是跟五阿哥同庚,也二十一了。 康熙看了眼七阿哥道:“常海什么时候补的侍卫?” 早年常泰没有革爵前,曾为领侍卫内大臣。 八旗惯例,男子十六岁成丁披甲。 要是常海五年前进了侍卫处,那应该就是常泰经手的。 七阿哥道:“今年正月,一等侍卫赫奕补内务府总管,常海补三等侍卫。” 康熙皱眉,倒是记得此事。 赫奕空出来的一等侍卫,他的妹婿博色补了,他妹婿空出来的一个二等侍卫,佟家一个三等侍卫补了。 后边他没有留意。 原来,佟家空出来的那个三等侍卫,又回到赫舍里家手中。 康熙面上,带了冷笑。 常泰三十六年年底革爵罢职,即便这样,仍能将手伸进侍卫处,凭的是什么? 太子舅父的身份! 即便革了爵,丢了差事,旁人提起来还是要叫一声“常爷”。 提及常泰家,依旧称“承恩公府”。 “倒是乖觉,他的长子也成丁了,没有补侍卫,却给兄弟补了……” 康熙带了讥讽。 在外人眼中,说不得还要赞常泰厚道,不仅抚养幼弟,还给幼弟安排了大好前程。 实际呢? 常泰心思诡异,趁着随扈出征的时候,结交武将。 这是做贼心虚,不敢将儿子补缺,才补了这么个人过来。 康熙恨不得立时罢黜常海的侍卫,可是想要关乎太子的脸面,他才是忍下怒气,对七阿哥道:“下去吧!” 七阿哥躬身应了,离了御前。 康熙憋闷的慌,看着梁九功道:“叫福善进来!” 梁九功下去传人去了。 上三旗三位领侍卫大臣,都在外头候着。 梁九功就对福善道:“皇上传大人陛见!” 福善欠身应了,随着梁九功进来。 康熙横眉竖目,道:“这就是你们考核过的宫廷侍卫?射箭是虚把式,骑马都费劲?” 福善脸色涨红,立时跪下请罪,道:“奴才该死,犯了失察之罪!” 康熙冷笑道:“是真‘失察’,还是故意当了睁眼瞎?” 福善不敢应答。 康熙怒道:“混账!那是朕的侍卫处,不是你们旧勋的侍卫处,一个个的,手伸的够长的,朕的侍卫处,倒是谁都能指手画脚了!”刀。 福善提着心,晓得这话也是给自己听的,自己处理家事不当,犯了皇上的忌讳。 康熙骂完这一句,对梁九功道:“其他两人也传进来!” 梁九功应声出去。 康熙才皱眉对福善道:“念着你也是老臣,这些年也谨慎,朕饶你这一回,再有这等疏忽徇私之过,你就自己告老!” 福善带了感激道:“奴才感念主子宽宏,一定尽心当差。” 康熙神色这才缓和些,道:“起来吧!” 福善小心起了,退到一边。 这回其他两旗的领侍卫大臣也到了。 康熙看着三人道:“朕的侍卫,本该是上三旗里出色子弟,而不是今日在围场上丑态毕露的草包!过了元宵节,所有的侍卫都考核骑射,优异者内班升等,外班调入内班;不合格者直接罢黜,侍卫处不是滥竽充数之地!” 三人恭敬应了…… 木。 行宫另一处,地上放了好几头死鹿、死狍子。 十四阿哥豪气道:“这是我射的一头鹿,两头狍子,都给九哥!” 至于他自己,还要行围好几天,还会有其他缴获。 十三阿哥在旁也道:“还有我那份,只是大牲口只有一头鹿,一头狍子,再加几只野鸡,那个熬汤好!” 十阿哥准备回城了,早上已经在御前做了报备。 旁边除了十阿哥乘坐的马车之外,还预备了两辆马车拉东西。 十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道:“四哥昨天回城了,听说这几天不回来了,你那份缴获,不给四哥分些么?” 其他皇子府还罢了,这些哥哥们都在围场,不缺这些。 还有九阿哥跟四阿哥不在围场。 四阿哥还是十四阿哥的同母兄。 十四阿哥听了,面上带了纠结,道:“可是我就射了一头鹿,不够分·” 只送一头狍子给四贝勒府,好像单薄了;可是将鹿送过去,那九哥那边的礼就单薄了,他还不乐意。 九哥人没来,却是想着他的,还借给他坐骑。 四哥那边,除了训斥自己,也没有好话。 十三阿哥在旁道:“旁人不是也射了么,先挪两只就是了?” 十四阿哥第一次行围,他的八个哈哈珠子都跟着过来了,跟在十四阿哥身后,也各自都有些缴获。 十四阿哥点头道:“也是,忘了这个,那我射杀的这些还是给九哥、九嫂,再凑一份差不多的给四哥好了……” 四哥不讨喜,四嫂却是好嫂子,自己也是当叔叔的,还有大侄子、大侄女呢。 十三阿哥挪宫后跟十四阿哥在兆祥所相伴长大,四阿哥管教十四阿哥的时候,也常关照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就道:“那我凑两个狍子给四哥吧!” 十阿哥是顺手帮他们送东西,至于送什么,就不插嘴了。 少一时,东西凑得差不多了,十阿哥就上了马车,带了侍卫、护军,浩浩荡荡的离了围场。 坐在马车中,他想起了上午行围时的不对劲。 除了比赛的上三旗侍卫在,跟着的护军是不是人数有些多? 十阿哥想到这里,挑开马车帘,看着马车前骑马的人道:“博色,上午的行围看出什么没有?” 博色是他的长史,也是他的表外甥,之前是宫里的一等侍卫。 博色道:“奴才看见七爷往御前去了……” 七阿哥的差事,也没有刻意瞒着人。 消息灵通的人家,也知晓大概。 “侍卫处可有什么新闻?” 十阿哥好奇道。 博色仔细想了想,道:“今天之前,都是家长里短的,没有什么跟宫里有牵扯的新闻;今天过后,常海之事应该就是新闻了……” 十阿哥想到赫奕。 他看了博色一眼,赫奕还是博色的大舅哥。 自打皇父登基,抬举外戚,赫舍里家、钮祜禄家、佟家就多有联姻。 对外时,三家抱团;对内时,也是彼此相争。 “常海补侍卫之事,赫奕插手了么?” 十阿哥问道。 博色听了,带了担心,还是点头道:“是他出面,去了福公府上,代赫舍里家斡旋的此事……” 十阿哥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自从九月里太子去乾清宫告状开始,赫奕的内务府总管就不稳。 之前太子东巡,也是赫奕负责。 就是盛京跟京城千里之遥,那边的消息传到京城还要慢些。 如今出了常海这件事,皇父处置赫奕,到是名正言顺了…… 第七百九十五章 烧鸡(第二更求月票) 天色擦黑的时候,十阿哥进了城。 马车直接停在了九皇子府。 门房崔百岁见了,忙上前来请安,将人往里迎。 换了旁人过来,要等通报,十阿哥却不用。 十阿哥道:“爷不进了,叫人卸车!” 崔百岁一边叫人,一边吩咐人往里传话。 一车野味还没卸完,九阿哥也得了消息,从正院熘达过来。 “这么早?还以为你得明天回来!”九阿哥道。 “明儿也是干闲着,就提前回来了。” 十阿哥说着,指着地上卸下来的几堆东西道:“那边是十三跟十四的,剩下那些是弟弟的。” 十阿哥自己狩猎的野味不多,可是带着侍卫、护军去的,缴获就很是丰厚。 九阿哥看了一圈道:“太多了吧,得有六、七头鹿、十几个狍子,这怎么吃得完?” 十阿哥笑道:“不是还有齐大人那边?可以叫福松带些回去,剩下的吃不完做肉脯也行。” 九阿哥点头道:“那也行,你九嫂现在不爱吃饭,也不能老吃牛肉。” 十阿哥道:“那您歇着,弟弟去四哥府上一趟,两个小的还给四哥预备了些,” 九阿哥想了想,道:“爷跟你一块过去,四哥昨天折腾着凉了,家里养着呢。” 十阿哥意外道:“赶路的缘故?” 他是知晓四阿哥昨天为了土豆的事情回来的。 没想到这么不禁折腾。 九阿哥摇摇头道:“不全是,身上衣服厚了,在屋子里也没好意思脱,爷当时也没察觉,出了汗又往园子里折腾两回……” 兄弟俩说着话,移步到四贝勒府门口。 这边的门房出来,十阿哥就道:“是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给这边的野味,爷带过来,叫人抬了去吧!” 总共一车,很快就卸下来。 四福晋得了消息,赶了出来,道:“劳烦十叔。” 十阿哥恭敬道:“您客气,那弟弟先回了,还没有梳洗。” 四福晋点头,又对九阿哥道:“也谢谢九叔的药,我们爷喝了发了汗,已经好些了。''” 九阿哥痛快道:“家里还有呢,不够打发人去取就是。” 寒暄两句,兄弟俩就离了四贝勒府门口。 九阿哥瞧着十阿哥,小声道:“你怎么没给四哥预备些?像十三那样添两样也不费事·……” 就算早先不打交道,现在一条街住着,也少不了往来。 东西都是现成的,也不费事。 十阿哥小声道:“不用,弟弟要是四处交好,该有人去御前跟毓庆宫说小话了!” 九阿哥不满道:“汗阿玛盼着儿子兄友弟恭,怎么还两样待?” 贵妃之子不贵妃之子的,只要汗阿玛不在意,其他人也就看着平平了。 十阿哥微笑道:“我本也不耐烦交际,跟九哥好就行了。” 九阿哥心疼道:“可是这束手束脚的也不是回事啊,要不改天咱们找汗阿玛好好商量商量?” 爵不封就不封吧,旗属人口不拨也行,省了是非。 可要是兄弟之间正常的往来交际,都会叫太子忌惮,那太子也太小心眼了。 十阿哥摇头道:“不用,现在挺好的,日子简单,省心省力的。” 九阿哥想到自己身上,不免生出担心,道:“那爷现在人缘这么好,太子会不会忌惮?’匆。” 他真心觉得自己是兄弟之中人缘最好的一个。 上面敬着哥哥们,下头也疼爱弟弟。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 这还是他的九哥,打小就是这样自信。 瞧着九哥神色,这居然不是打趣,而是真心这么想。 十阿哥就道:“只要九哥不入朝,不联络朝臣,就没事……” 九阿哥点头道:“好,那我就守着内务府,真要去六部学差事,要是跟三哥凑到一起,估计不是他损爷,就是爷损他;四哥就算了,性子急急燥燥的,还勤快的狠了;五哥倒是不错,就怕汗阿玛不乐意我们学一样的差事……” 要是碰到八阿哥,那他更是难熬。 眼见天色越发黑了。 两人也没有再说其他,十阿哥就回府去了。 九阿哥这里则是叫人挑拣了一头鹿、两涸狍子叫人送到都统府。 入更才宵禁,现在酉初,还早着。 他就又分了一只鹿叫人给马齐家送去,张廷瓒跟高衍中家则是打发人一家送一只狍子。 剩下的,他就让膳房这里收着了。 等到了正房,他就问舒舒道:“老十从围场回来了,带了不少野味,晚上烤一盘鹿肉?” 舒舒听了,有些馋了,道:“一半多撒辣椒。” 九阿哥点头,核桃就过去膳房传话去了。 九阿哥道:“大头是老十给的,还有些是十三跟十四今日的缴获,听说他们自己都没留,都给咱们送来了……” 十阿哥这里收着坦然,可是小兄弟给的,九阿哥就想要回些礼,就道:“这么多的肉,一时也吃不完,回头叫人烤成肉脯给他们做零嘴吧?” 两个阿哥都是抽条的时候,容易饿。 九阿哥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 舒舒自然没有异议,道:“也烤些桃酥,那个耐放还顶饱,泡奶茶里吃着正好。” 等到吃完饭,小椿跟核桃她们下去,九阿哥就跟舒舒道:“爷都不想给汗阿玛敬菜’了!” 这没头没脑的,舒舒先是一愣,随后想到十阿哥身上,道:“怎么了?” 九阿哥叹了口气,道:“汗阿玛觉得太子金贵,将太子抬举起来,大家就要觉得太子金贵;汗阿玛觉得皇长子好,那就有一堆人围着大哥打转转;汗阿玛觉得老十这个贵妃之子跟我们不一样,疏离戒备,老十就要少交际不跟旁人沾边” 这么看来,使得他们兄弟分了三六九等,闹出来嫡长之争的“罪魁祸首”不是旁人,而是皇父自己。 舒舒道:“十弟本就不是爱呼朋唤友的性子,爷也别想太多了,就是我这里,不是也懒懒的,不爱应酬的人都不应酬了。” 不用将十阿哥放在一个可怜的处境上。 十阿哥才是真聪明。 索额图一死,正经有些牛鬼神蛇想要对东宫发难。 康熙让太子“东巡”,也是对那些人的告诫。 太子尊贵,且地位稳固。 这时候十阿哥避开才是最妥当的。 九阿哥撇撇嘴,道:“懒得应酬,跟不能应酬还不一样。” 舒舒见他如此,提醒道:“往后爷可别在十弟跟前拱火了,叫旁人听了,还以为爷挑唆十弟呢。”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不在外头说这个,就是跟你念叨念叨。” 木。 十皇子府,正房。 十阿哥这边,也有一道烤鹿肉。 十福晋吃得眉开眼笑,道:“好吃,我还是头一回吃这个。” 十阿哥道:“留了好几头,既然爱吃,存冰窖里慢慢吃。” 关于九嫂的吃肉理论,十阿哥也有些上心。 要是能满足自己福晋的口腹之欲下,还不会发福,那再好不过。 十福晋眨眨眼,道:“那……能给内馆那边送一头么?我想叫阿哥也尝尝这个……” 十阿哥摇头道:“不用送,我今天从南城入城的,路过内馆的时候叫人卸了一头鹿、两个狍子……” 实际上,十阿哥晓得,自己福晋没吃过鹿肉,可是阿霸亥台吉应该是吃过的。 因为这些年圣驾北巡的时候,阿霸亥部过去会盟,会跟着行围。 可是十阿哥还是叫人送了…… 木。 四贝勒府,正房。 夫妻俩吃着饭。 就是小米粥,牛奶小馒头,还有一盘子蒜泥小黄瓜、一盘子糖醋萝卜皮、一盘清炒小白菜、一盘肉沫鸡蛋。 倒是适合四阿哥的口味,很是清淡。 四阿哥见了,却皱眉,道:“怎么这样清淡,不是有肉么,你怎么不点两盘荤的?你也别老顾着爷……” 中午夫妻俩也是一起吃的,就很是清淡,现在又是如此。 四福晋笑了,道:“我也不大爱吃肉。” 四阿哥摇头,看着她道:“说谎,谁当时吃不惯膳房的伙食,想要吃烧鸡来着?” 四福晋一下子涨红了脸,嗔怪道:“八百年前的事了,爷怎么还记得?” 那个时候她才多大? 十二岁,刚嫁入宫中,还是个孩子。 皇子膳房当时还不齐全,灶上的例菜实在无法下咽。 她就靠饽饽跟奶茶顶着,半个月就瘦了好几斤。 奶娘心疼她,就托了人带了外食进来。 四阿哥当时晓得了,还不高兴来着,说了她一顿。 十二岁的孩子,正是要脸的时候。 那只烧鸡,四福晋也赌气一口没吃。 四阿哥想起当年的事,也有些讪讪的,道:“爷那时候说你,不是嫌你馋嘴……” 四福晋别扭道:“爷别说了,都过去了。” 四阿哥还是继续说道:“宫里那些包衣爱讲究人,爷怕他们说你不好,长辈们跟着也挑剔你,才说了你一回。” 四福晋低下头,眼圈有些发热。 虽已经过去七年,可是真要说起来,仿佛就在昨日。 当时臊得她无地自容。 从那以后,她在宫里说话行事都带了谨慎,不敢有一分错了规矩。 她当时确实以为四阿哥说自己是嫌弃,是担心自己给他丢人了。 现在做了多年夫妻,她也算了解四阿哥的性子,是个面冷心热的,明明是好话,也不会好好说。 她看着四阿哥,笑道:“那等爷病好了,赔我一只烧鸡,爷跟我一起吃。” 第七百九十六章 爷说话算数(第三更求月票) “好!” 四阿哥认真点点头。 好像记忆中自家福晋多是端庄模样,难得有这样俏皮的时候。 仔细想想,福晋比自己小三岁,今年才十九。 “这么多年,也没给你好好过生日,明年就是整生日了,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四阿哥柔声道。 四福晋看着丈夫,脑子里居然闪过“宁安堂” 她额涅也是宗女,现下寡居。 只是她额涅跟伯夫人状况不同。 她额涅没有亲生子,却有继子好几个,真要投奔到女儿家,那乌拉那拉家的人不会允的。 自家爷行事端正,爱讲规矩,也不会赞成此事。 自己说出来,没有意义。 四阿哥见她半响不说话,道:“怎么了?” 四福晋嘴角弯了弯,道:“今年立春在年前,等到元宵节的时候,外头就没这么冷了,爷能带我去看灯么?” 四阿哥诧异道:“怎么想起这个?” 平日里四福晋并不是爱出门的性子,夫妻成亲这么多年,也没有提过想要看灯之事。 要不然的话,前些年在园子里过元宵节,进城看灯也比较方便。 四福晋抿嘴笑道:“我还没有去看过灯,上个月在皇子府那边看到‘集市’,七弟妹说跟庙会、灯会上的差不多” 八旗的未婚格格,出门自在着。 内城太平,也没有人限着她们。 可是自家福晋。 四阿哥想到岳家的状况,也能猜出来。 幼年丧父,守孝。 出孝没多久就嫁入宫中。 上头虽是好几涸哥哥,可都是同父异母。 真要说起来,夫妻俩当时也是有些同命相怜,都失去至亲。 只是自己当时年岁小,没有耐心,让福晋一个人磕磕绊绊的长大了。 诸皇子之中,太子夫妇与八阿哥夫妇都是早早就定了婚约,可是真正夫妻青梅竹马长大的只有自己跟福晋。 如今三对夫妻里,也只有他们夫妻最圆满。 这是他的福气,他当惜福。 木。 次日,就是腊月二十三。 舒舒早饭后就吩咐小棠道:“今天下午吃饺子,再做两个小凉菜就行了!” 鹿肉在《本草纲目》上写的性温,可是吃了容易生热,孕妇要少吃,否则容易内燥,俗称“胎热”。 辣椒辛辣,也是热性的。 昨日一时嘴馋,忘了这个,香辣鹿肉,有些燥热了,今天吃些素淡的。 九阿哥在旁道:“怎么想起来吃饺子?明天小年,也吃饺子。” 京城的习惯,各种年节都要吃饺子。 饺子更像是节令食品,平时不怎么吃。 舒舒道:“想到这个了,饺子省事,要不每天想着吃饭都烦了。” 说到这里,她想着这些日子九阿哥休假,两人都不爱早起,就跟九阿哥商量道:“这整天吃饭,也不怎么动地方,要不明儿开始吃两顿饭?睡觉之前饿了,就吃些饽饽垫垫?” 九阿哥平日吃饭本就费劲,可吃可不吃的。 每次是陪着舒舒吃饭,才觉得合口些。 可是他看了眼舒舒的肚子,道:“你受得了么?别饿着了?” 舒舒摇头道:“整日里零嘴不断,还都是顶饱的。” 有牛肉干、牛板筋、猪肉脯,还有些虾干跟鱼肉片。 这两样是从盛京的贡余里买的,然后在膳房烘烤保存。 九阿哥道:“那就随你。” 这一日,都统府打发珠亮过来一趟,是专门来见舒舒的。 “额涅说了,大姐别吃兔子,那个忌讳;鹿肉也要少吃,要不容易生内热;松子也不能整日里吃,还有辛辣也要少些……” 舒舒听了,点头道:“嗯,叫额涅放心,我都记着呢,没有贪嘴。” 等到珠亮才离开,原本在家休沐的富庆来了。 他是给九阿哥传话的,还带了一本《礼记》的注释版。 “阿玛说,九爷这半个月,正好可以将《礼记》通读几遍,总共是四十六篇,其中《曲礼》、《檀弓》、《杂记》三篇请九爷做三篇笔记,元宵节前奴才过来取……” 富庆忍着笑,转达了马齐的话。 九阿哥磨牙道:“老师这么闲么?没在御前听差?” 富庆笑道:“阿玛这两天在宫里轮值。” 九阿哥的脸上露了哀怨。 这自己主动学习,跟被人催着学习,感觉也不一样。 自己将张廷瓒放假了,结果被老师盯上了。 这大过年的,后悔莫及。 献什么殷勤? 马武就在御前,也跟着行围,会有缴获的。 老师家不缺自己的鹿肉! 他懊恼归懊恼,却也晓得好歹。 这讨人嫌的老师,才是好老师。 他就道:“既是来了,别空手回去了,暖房的菜又熟一茬了,正好给老师带些回去。” 说着,他就吩咐何玉柱去了花园,道:“别的看着摘,白萝卜来两根,那个润肺,熬汤正好……” 何玉柱应声去了。 富庆又是上下级,又是师兄弟,说话也比较随意。 富庆就好心劝道:“要是皇上只指了这一本书,那九爷早学完早了,也就没人盯着了……” 他自己也是学习差,才没有考笔帖式,晓得差生的痛苦。 九阿哥轻哼道:“爷还想不到这个!可是不保准,要是爷费劲巴力的将这个学明白,汗阿玛再给指本更深的学问怎么办?” 富庆听了,也觉得没法子。 儒家那些学问,高深莫测,让人头疼。 少一时,何玉柱回来,提着一提篮的洞子菜。 两根大白萝卜,两根黄瓜,一捆韭菜,一捆小葱,一把香菜,两个茄子,还有几根红辣椒,几根橙黄色的胡萝卜。 富庆接了过去,笑道:“阿玛肯定欢喜,年礼的那筐菜,阿玛爱吃着呢!” 九阿哥想着暖房里的菜现在数量不少,道:“吃完了,你再过来取,现在有富余了!” 要是没有富余的,那肯定是可着自己的大宝贝来。 富庆笑着应了,就先告辞了。 高家也来人了。 高斌过来送回礼了,是他母亲蒸的苏子叶黏饽饽,一篮子带馅的,一篮子不带馅的。 九阿哥晓得高衍中家日子不宽裕,长子已经成家,下面有了孙辈。 之前有些积蓄,可是接连嫁了两个女儿,也都耗费的差不多。 除了高斌之外,还有个九岁幼子在读书。 所以九阿哥给高家的年赏就很实惠。 收到高家的回礼,他也没有嫌弃,只看着高斌道:“过年你就十八了,是不是也该相看了?爷说话算话,你成亲的银子爷包了!” 这还是打发高斌去小汤山之前说过的话。 虽说后边的差事,多是高衍中接手,可是前头高斌办得也不错。 尽心尽力的,也没有出什么篓子。 高斌脸色有些红,道:“奴才姨母做媒,给奴才提了一个老亲,是奴才姨夫的侄女。” 九阿哥听了,道:“家里什么出身?” 高斌道:“也是内府包衣,她阿玛是佐领。” 九阿哥听了,比较满意,道:“不错,总要门当户对才好。” 高衍中现在虽是从五品,可是九阿哥是打算小汤山的事情终了,就给他保举个前程的。 到时候,肯定不是从四品,就是正四品。 这是喜事。 他就道:“福晋之前就将这笔银子预备出来了,等你有了准信,打发人给你送去。” 高斌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九爷您这一年赏了奴才不少回,奴才也攒些银子了。” 虽说之前九阿哥提了一句,可是高斌也不敢真的大喇喇的就受这么重的赏赐。 九阿哥摆手,道:“不要哕嗦了,爷什么时候食言过?” 不过想到额尔赫的亲事一波三折,九阿哥就带了认真道:“就算是亲戚做媒,也要好好相看,好好打听,不能跟你那亲戚打听,要寻外人打听” 原来额尔赫在这边当差后,桂珍担心有人拿丈夫的命格说嘴,私下里跟舒舒将“克妻”的内幕说了。 八旗不流行盲婚哑嫁,都要相看的。 第一门亲事,舒穆禄夫人相看过,还能被煳弄住,就是因为那边是姊妹两个,年岁相仿,长相相似。 也不是存心骗婚。 原本介绍人想要给介绍的就是健康的妹妹,结果病弱的姐姐得了消息不干了,非要抢这一门亲事。 等到跟舒穆禄家提的时候,名字就换成了姐姐。 最后闹的两家断了往来。 中间也是亲戚做的大媒,坑死人了。 九阿哥担心高斌也摊上,道:“先打听身体健康不健康,再打听打听她们家父母人品行事如何,要是家里太富裕,怕是跟你们家过不得一块去。” 高斌家里这两年才好些,之前日子很窘迫。 他们是包衣里的小姓,没有家族可依靠。 要不然以高衍中的能力,不至于在御膳房当差二十多年,还是个小管事。 高斌之母,比高衍中年长两岁,是个极贤惠能干的妇人。 可是因儿女多,日子很是简朴。 高斌听着一愣。 他之前从没有想过这些。 现在想想,还真是如此。 大嫂娘家也是寻常人家,他们家现在都是自己动手干活。 所以家里的吃食,依旧是他母亲预备。 真要是两家家风差距太大,这日子还真的过不到一堆去。 第七百九十七章 善意(谢白银盟月影七加更) 对于自己的亲事,高斌之前只带了期待,压根没有想过旁的。 可是被九阿哥提醒着,他真的患得患失起来。 这世上的婚姻,有像他父母那样相濡以沫的,也有像街坊邻居那样一天下来,鸡飞狗跳,三吵六闹的。 他带了几分恍惚,回到家里。 他母亲李氏见了不免担心,跟丈夫道:“是不是回礼太薄,九爷不高兴了?” 李氏说起来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父亲曾任福建督粮参政,只是他没得早,家道中落,所以十三岁就嫁给小两岁的丈夫,夫妻相伴多年,生育三子两女,从没有红过脸。 高衍中晓得九阿哥脾气,摇头道:“不会,九爷不挑这个。” 父子之间,没有什么不能问的。 也是为了安妻子的心,高衍中就叫了高斌,当面问道:“怎么了?是皇子府那边有什么事,还是九爷有其他吩咐?’” 高斌看了眼李氏,欲言又止模样。 李氏越发以为是自己预备回礼的缘故,关心则乱,道:“那怎么办?我们再重新送一份礼吧?” 关于这位阿哥爷的行事做派,内务府人家传的沸沸扬扬的。 尤其是内务府职官今年得了“年赏”,并且还分了三六九等。 外头不了解九阿哥的,就说他贪财,不顾皇子体面,这是变法子讨钱呢。 等到明年年敬的时候,大家怕是要抢着给足孝敬了。 高斌忙摇头道:“不是回礼的事,九爷看到饽饽挺高兴的,还说福晋爱吃豆馅的黏饽饽,送的正好”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转述了九爷的话。 李氏这才放了心,道:“是你姨母做媒,错不了,她还能害咱们不成?早年咱们日子艰难时,可没少得你姨母的济。” 高衍中眯了眯眼。 九阿哥并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能这样提点高斌也是因为将其当成了自己人。 只是一个皇宫里长大的阿哥,怎么会想到相亲打听上? 是福松阿哥的事。 还是额尔赫侍卫的事? 不管是哪一桩,都挺令人费心的。 高衍中倒是真听进去了。 对于自己那位姨姐的心性,高衍中也有些了解。 姊妹之中最是要强,爱低头看人的。 要是心坏也谈不上,可是早年借钱的时候,确实跟现在态度不同。 这两年来,开始还说些酸话,后来就来的少了。 只是在高斌给九阿哥当了长随后,她过来了一趟,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她的长子也成丁了,如今也闲着。 那个外甥是侗傲气的,自诩有个四品佐领为大伯,文不成武不就,养成了公子哥儿的性子,不是个踏实的。 对于高家这门穷亲戚,那外甥也是不屑一顾。 这也是为什么正月里九阿哥让他举荐人手时,他提了高斌之外,还提了自己妹妹家的外甥,而不是这位姨姐家的内甥。 高衍中心中懊恼不已。 自己之前居然没有想过这些。 他就跟妻子道:“九爷是好心,是该打听打听,姐夫脾气不好,还爱闹花花事儿,早年还对姨姐动过手,要不是被姨姐揍了两顿,且消停不了,要是他兄弟也是这个做派,那这家风还真是要看看……” 李氏抿嘴,不吭声了。 姐姐再亲,也亲不过儿子去。 先头只想着对方是佐领人家的格格,又是“亲上加亲”,那肯定错不了。 现在,她也不保准了…… 木。 皇子府中,正院书房。 九阿哥指着富庆送来的书,一副牙疼的表情,道:“爷这位老师是不是忒尽职尽责了?大学士当着,多少国家大事操心不来,还能想着盯爷读书?” 舒舒想了想,道:“这应该是皇上器重马大人的原因,以勤慎肃恭待上。” 否则的话,真对九阿哥这个学生不闻不问的,将康熙的话当成耳边风,那康熙怎么想? 九阿哥脸上带了纠结,道:“这样说来,爷这《礼记》还得好好学,也不能拖太久,要不显得老师不上心似的。” 舒舒点头道:“是啊,再说富侍卫说的也有道理,早学早了。” “那学完这个,再指了下一本怎么办?” 九阿哥有些没底气,可怜巴巴地看着舒舒。 只能说自作自受。 之前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不上心,能煳弄就煳弄。 现在让人麻爪,要是按照皇父的标准,怕是都要过一遍。 舒舒道:“没事儿,四书五经中,《礼记》已经是大头的,将近十万字,比这个多的,就一本《左传》,字数多了一倍,剩下都是越来越少的……”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十万字,《礼记》总共是三本书,是二十万言,除了《礼记》这本,还有《周礼》跟《仪礼》呢!” 舒舒仔细想了想三本书,道:“中间不少内容是重复的,并在一块学,应该会简单些,《礼记》四十六篇,《仪礼》十七篇,《周礼》六篇,加起来就是六十九篇,拆分下来,一个月四、五篇,一年多学完了,省得这样拖拖拉拉的,老被御前盯着。” 行事稍有不对的地方,就要被康熙当成是不通礼仪。 九阿哥听了,舒服许多。 跟二十万言这个数量比较起来,六十九篇听起来就没有那么繁多。 他看着舒舒道:“说好了,咱们一起学的,你可不能丢下爷一个·” 舒舒点头道:“一起学。” 早先粗读过这些,都是一知半解的,现在仔细读读,还挺有趣的。 九阿哥又提起高斌的亲事,道:“说是姨母做媒,要真是好的,怎么不早做?高斌都成丁几年了,谁家这么大的小伙子才开始议亲?估摸也是趋炎附势的人家,爷就多提点了两句……” 舒舒听了,居然有些担心。 九阿哥这神来之笔,不会将慧贤皇贵妃给扇没了吧? 随即,她就撂在一边。 故事是死的,人是活的。 九阿哥此举,也是善意。 她就赞道:“爷提点的对,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还是谨慎些为好。” 至于亲戚做媒,不靠谱的多了。 或许是她们眼界在那里,就觉得那样的人选好。 或许就直接存了坏心思,故意给了不妥当的人家。 这世上“恨人有、笑人无”的,往往不是旁人,就是身边亲朋。 九阿哥得意道:“爷发现爷行事越来越周全了,高斌是爷要当用的,要是真因家务事焦头烂额的,那也耽搁事儿……” 舒舒觉得还是九阿哥心软的缘故。 这是个不错的优点…… 次日一早,九阿哥就吩咐额尔赫再跑一趟南苑围场,给御前送“敬菜”。 叫人去之前,他还犹豫了一下。 这样御前露面的机会,要不要让福松跟额尔赫轮着来,随即他就放下了这个念头。 福松年岁跟资历在这里摆着,正四品的司仪长已经是超擢,总要熬个三、五年才能再说其他。 所以福松这里不着急,先可着额尔赫来。 额尔赫是勋贵子弟,又不是傻子,也晓得这是九阿哥的恩典。 他心里感动不已,却是打定主意,要多当几年皇子府侍卫的。 等到九阿哥正式封爵,他再尽力帮着择拣、考核侍卫,将这边的侍卫班撑起来后再说其他。 因为是要“敬上”的菜,就赶在午初前送到。 因此,额尔赫巳初就到了围场外。 知晓七阿哥负责围场的警戒之后,这回九阿哥吩咐他直接找七阿哥。 额尔赫就亮了腰牌,请门口护军往里通传。 少一时,七阿哥跟五阿哥一起过来了。 今日围场是两红旗行围,五阿哥闲着,就过来寻七阿哥说话。 听说九阿哥打发人过来,他不放心,就跟着一起过来。 额尔赫手中提着膳食,道:“今天小年,这是九爷给御前的‘敬菜’,打发奴才送来……” 七阿哥点头道:“等着,爷打发人去御前。” 说罢,他吩咐身边的太监去御前传话。 五阿哥看着那膳盒不放心道:“这么老远送过来,是不是都凉了?” 那样的话,味道该不好了。 额尔赫躬身道:“是冷盘。” 五阿哥低头看了眼身上大端罩,再看看角落里的残雪。 虽说前阵子就立春,今天已经是“六九”第九天,可是天气也冷着。 怎么想的,“敬菜”用冷盘? 他有些担心,随后想到弟弟府上的暖房。 许是大拌菜? 那样的话,配着烤肉吃,倒是解了油腻。 “阿哥这几天做什么呢?” 五阿哥关切道。 额尔赫早得了吩咐,就按照九阿哥交代的,道:“马相爷给我们爷派了功课,我们爷现在每日里都是读书。” 五阿哥听了,脸上露出同情来,道:“那挺不容易的,一会儿你办完差事迟些走,爷给他留了些肉。”, 五阿哥还没有行围,不过已跟旁人打了招呼,留了些鹿肉。 额尔赫躬身应了。 少一时,魏珠过来了,对五阿哥跟七阿哥躬身见礼,而后看着额尔赫,道:“皇上正闲着,传额侍卫过去说话。” 额尔赫躬身应了,跟五阿哥与七阿哥告了声罪,跟着魏珠往御前去了。 魏珠跟九阿哥早就相熟的,前些日子也得了九阿哥的年赏。 一块鸡血石印章料子,还有一对巴掌长的金镇纸。 魏珠投桃报李,对于九皇子府这边的人也存了善意,小声道:“皇上喜欢孝顺老实的孩子……” 他虽身量高大,可是面容稚嫩,一看就是半大孩子,说着这样老气横秋的话,听得额尔赫不知该如何接话,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客气道:“谢谢您提点……” 魏珠只说了这一句,就闭口不言了,领他到了御前。 康熙身边,福善也在。 第七百九十八章天威难测(打滚求月票) 天威难测。 陛见本就让人恭谨小心,旁边这个亲老子看着,额尔赫就越发紧张了。 他搁下食盒,放下马蹄袖,打着千礼,单膝跪了,说话都带了颤音,道:“奴才额尔赫见过皇上。” 康熙瞥了食盒一眼,道:“起吧,九阿哥在家做什么呢?” 额尔赫小心起了,因为这个问题方才五阿哥问过,就少了几分紧张,很是流利道“马大人派了功课,九爷现在每日里都是读书。” “张廷瓒呢?”康熙略微有些满意,接着问道。 额尔赫道:“从昨天开始,九爷让张大人放年假了……” 康熙: 就知道不是个爱读书的。 要不是马齐盯着,还不知懒成什么样。 自己腊月二十才让他跟着张廷瓒读书,当面应承的挺老实的,回去就给张廷瓒放假! 这就是不在跟前,要不然的话,康熙肯定要训斥一顿。 不学无术,没有上进心。 换涸人,自己挑了他两次礼数不周的地方,早就该知耻了。 九阿哥却是个二皮脸,每次认错痛快,却是知错不改。 康熙看着食盒,都少了几分期待,道:“什么稀奇东西,大老远的送来?” 额尔赫恭敬道:“九爷说这叫‘全家福’,今天小年儿,给皇上添个年菜。” “全家福·”康熙默念着这个名字,神色不变,心里却是熨帖不少。 他打量额尔赫一眼,身形高大,眉眼清正,看着是个老实孩子。 “骑射如何?能开几力弓?”康熙问道。 额尔赫面上带了羞惭,道:“奴才臂力有些不足,开八力弓,九力有些勉强……” 之前的时候,在侍卫处,他这个水平也是中上的,拿得出手了。 结果到了皇子府后,黑山侍卫不用说了,黑塔似的身量,胳膊上的腱子肉都比旁人的大腿还粗。 虽没有在人前露过,可是听说可以拉得十二力弓。 福松阿哥看着儒雅,今年才成丁,却是能拉十力弓的。 就连黑山的徒弟,年岁不大,只有十八,如今也能开九力弓了。 还有九福晋,早就是侍卫处的传说人物。 额尔赫的骑射,就比富庆的略好些。 富庆骑射勉强,只能开六力弓。 康熙看了福善道:“你那长孙不是明年成丁么?能开几力弓?” 福善脸上有些烫,躬身道:“还不成才,只能开到五力。” 康熙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旁的。 额尔赫越发紧张,不知道皇上好好的,怎么问起自家的事。 就算他侄儿补侍卫,也不会到内班,总要在外班磨几年,规矩齐全了再说。 而且他的侄子生辰小,明年虽是成丁,可还是半大孩子。 康熙看向额尔赫道:“下去吧,告诉九阿哥,好好读书,年后朕要查的,要是学不好,明年的年俸就别想了!” 额尔赫躬身应了,低眉顺眼,老实地退了下去。 康熙这才看着福善道:“用五力的毛头小子换走朕的八力的侍卫,这是什么道理?都这样下去,那往后宫里侍卫还能用么?” 福善羞愧道:“奴才煳涂,老想着两全,因私废公,愧对主子的信赖。” 康熙正色道:“不可开此先例!朕的侍卫处,是养将用的,不是养纨绔之地!” 侍卫处的头等侍卫,放出宫去,要么在京中任都统、副都统,要么去地方八旗。 这些人,都是康熙看着调教起来的,没有庸才。 福善躬身道:“奴才不敢,奴才谨记。” 康熙神色这才好些,道:“跪安吧!” 福善恭敬地退了出去。 行宫前头,额尔赫等着,面上带了不安。 福善看着他,心情很是复杂。 为了避嫌,他没有将儿子调到内班。 儿子当差四、五年也没有陛见过。 如今在九皇子府当差不到一个月,这都面君两次了。 这本是好事,九阿哥也是厚道人,才这样不遗余力的提挈;可是却堵死了丰盛额补侍卫的路。 皇上已经点他两次,他当然不会明知皇上不喜,还非要将长孙补进来。 舒穆禄家这个侍卫名额,就要从旁支子弟里择优了。 这里也不是教导儿子的地方,福善就道:“九爷恩重,好好当差。” “嗯!” 额尔赫应着,迟疑了一下,小声道:“阿玛,是不是儿子让您为难了?” 方才在御前时,他没敢抬头,却是长着耳朵的。 听着皇上话里话外的意思,似对自己阿玛不满。 福善沉默了好一会儿,道:“阿玛也有错,早该跟你们讲明白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 即便他心里打算将公爵留给长子长孙,可是这个小儿子也是亲生的。 之前拖着没有取舍,就是想要看看长孙成丁后资质如何。 同样是手把手教出来的,长孙的资质比小儿子略逊一筹。 他心中不是没有动摇过。 可是上行下效,如今皇上推崇儒家,看重嫡长,他们这些臣子就不能跟着相左。 额尔赫眼圈都红了,道:“阿玛没错,儿子也心甘情愿!” 福善没有说什么,看着比自己还高半头的儿子,道:“行了,别废话了,回去复命吧!” “嗯!” 额尔赫应着,从行宫前离开。 到了围场北门,五阿哥已经打发太监在这边候着,旁边是两辆板车,一架上面摞得高高的,不是鹿就是狍子。 另外一架马车上,则是活物,一头母鹿,一头小鹿。 那太监道:“是围场鹿苑养的,主子说九爷看书费眼睛,鹿奶是养眼的,就去淘换了一头,为了防着断了奶,就让小鹿也跟着。” 额尔赫应着,跟着两辆马车一起回城去。 木。 御前,到了用膳的时候。 因为是小年,康熙就叫人传了儿子们过来。 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在。 是单人单席。 除了烤鹿肉、红烧狍子肉、野鸡汤锅之外,每桌还有一盘饺子。 父子一起过小年,大家都其乐融融的,少不得推杯换盏。 从大阿哥开始,皇子们轮流上前敬酒。 大阿哥与三阿哥还好,专注于跟皇父的对答上。 明日就是两蓝旗行围,康熙看着大阿哥与三阿哥,道:“明日里好好缴获,让镶蓝旗的王公看看,朕的皇子有多么英勇!” 大阿哥与三阿哥齐声应诺。 他们俩都下入了镶蓝旗。 在康熙看来,正是兄弟相互扶持,制衡镶蓝旗的时候。 而且这两个儿子的骑射,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确实有些长处。 只是如今天下没有大的战事,不需要八旗征战了,要不然他们也能在宗室王公中脱颖而出。 等到大阿哥与三阿哥退下去,轮到五阿哥时,画风就有些变化。 五阿哥的眼睛,一下子被御前那盘五彩斑斓的菜吸引了。 这又是红的,又是紫的,又是黄的,他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等到看清楚了,觉得有些眼熟,这不是九弟府上的糖水果子么? 看着颜色好,味道也好。 他吃过。 凉丝丝的,甜滋滋的! 想吃! 康熙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五阿哥这才移开视线,真心夸道:“今天的新菜颜色好看,味道应该也不错!” 康熙看着侍膳太监吩咐道:“拿几个碗来,给阿哥们分些。” 侍膳太监应声下去取碗。 康熙才看着大家道:“是九阿哥的‘敬菜’,叫‘全家福’,你们也尝尝村。” 大阿哥笑道:“那可等着了!” 三阿哥点头附和,心里却琢磨开了。 这个鸡贼的老九,让他跟着出来行围,他怕吃苦不肯出来,结果在家歇着也不消停。 谄媚! 还“全家福”? 这是“全家福”么? 这是迷魂汤! 五阿哥眉开眼笑的,站在几案旁边,敬了酒后,没有立时下去。 等到侍膳太监过来分菜,他就小声道:“爷那碗多盛几颗樱桃。” 侍膳太监望向康熙。 康熙很是无奈,微微颔首。 那侍膳太监才应了。 五阿哥带了欢喜下去了。 他下首正是八阿哥。 八阿哥看着他,小声道:“要是九弟也过来就好了。” 五阿哥点头道:“是啊,那就不用看书了,怪累的,也费眼睛!” 十四阿哥坐在八阿哥另一侧,听了这话,探过头来:“九哥这么爱学习么,放假了也不好好歇着?” 好像不是他认识的九哥了。 五阿哥点头道:“马大人太较真了,这大过年的着急什么,节都过的不安生” 十四阿哥带了同情道:“那九哥真不容易,还不如过来跟咱们行围呢。” 八阿哥坐在两人中间,听着两人说话,面上依旧微笑,心里却不知想什么。 马齐,算是他的半个岳父。 可是这大半年下来,并没有与自己亲近的意思。 自己月初也给马齐的儿子富德补了三等侍卫,可是两家往来还是寻常。 马齐已经入阁,还抽空来看顾九阿哥读书,并不是只挂了老师的名儿。 八阿哥一边想着,一边拿着酒盅,留心御前动静。 这会儿功夫,七阿哥已经敬了酒下来。 八阿哥站起身来,走向御前。 第七百九十九章 黑心(打滚求月票) 许是今日过节,也许是“全家福”这道菜太清爽,康熙心情不错。 看着八阿哥的时候,他都多了几分耐心。 如果不苛求其他,这个儿子也是文武双全,算是皇子中的出色人物。 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人。 “汗阿玛。” 八阿哥端着酒杯,神色带了几分紧张,眼中也带了小心。 康熙见了,心中一软,也举起了自己的酒杯,道:“明日好好行围,别被你大哥三哥拉的太远” “嗯!” 八阿哥的眼睛一亮,道:“儿子一定见贤思齐!” 康熙颔首,喝了杯中酒。 八阿哥忍了激动,退了下去。 从去年福晋在宁寿宫顶撞太后,皇父的眼中就是挑剔跟厌恶。 现在,冰雪消融。 是不是福晋的事情,就能翻篇了? 他看了眼大阿哥与三阿哥,又看了眼五阿哥跟七阿哥。 皇子下旗,不是势单力薄的。 要是按照顺序来,九阿哥就是正蓝旗。 想到这里,八阿哥一怔。 去年他也想过这件事,并且乐见其成。 眼下心情却有些复杂。 九阿哥真的下正蓝旗,兄弟之间,谁主、谁次? 他下首,十四阿哥已经捧着自己那碗“全家福”吃了最后一口,连糖水都给喝了。 桃肉最好吃,葡萄也不错,橘子第三,樱桃就是看着好看,味道寻常些。 清脆爽口的,跟香瓜肉似的,居然是黄瓜球,跟着这些在一块居然还挺好吃的。 眼见着十三阿哥去敬酒了,十四阿哥的目光就在各位兄弟的席面上看着。 五哥吃的眉开眼笑的,瞧着样子,不像能剩下的。 七哥动作比较慢,可是也是动作不停。 三哥那边比较快,已经撂下碗了。 反倒是大阿哥,应该不太爱吃甜口的,吃了一调羹放下。 等到十三阿哥敬了酒下来,十四阿哥就起身。 他年岁在这里,只有十二岁,酒盅里跟十三阿哥一样,都是不醉人的酒酿。 他就端着上前,像个骄傲的小公鸡似的,得意道:“汗阿玛,儿子今天上午试了六力弓,能控弦了!” 康熙看着他的胳膊,皱眉道:“射了几箭?” 十四阿哥笑道:“就两箭,十三哥看着,不叫多射……” 康熙神色稍缓,道:“不可操之过急,要循序渐进,否则伤了筋骨,得不偿失。” 十四阿哥拍着自己的胳膊,道:“您放心,儿子可是要做满洲第一巴图鲁的,不会犯‘揠苗助长’的毛病!” 康熙轻哼道:“朕瞧着你犯了爱说大话的毛病!” “汗阿玛。” 十四阿哥不干了,挺着胸脯道:“跟儿子这么大的,有谁能比过儿子去?不管是布库,还是骑射,儿子都敢单挑!” 康熙见不得他得意,道:“不说天外有天,你问问你几个哥哥,像你这么大时,谁比你现下差了?” 十四阿哥哑然,眼神在几侗兄弟之间看了一眼,目光在五阿哥跟八阿哥之间纠结。 五阿哥对他伸出个大拇哥,道:“十四不错,跟我当时差不多·” 十四阿哥默默的移开视线,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赞道:“我像十四弟这么大时,才能控五力弓,不如十四弟!” 十四阿哥这才眉开眼笑,转过脸来,看着康熙,道:“汗阿玛,儿子就算比上不足,也比下有余,还有四哥跟九哥呢,两位哥哥都不大擅长骑射,十哥也寻常!” 康熙不满道:“你就不能往上比?” 十四阿哥看了大阿哥一眼。 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比了。 大阿哥比他大十六岁,眼见就要老了。 只是他不是傻子,御前就不用争锋了。 再说要是大阿哥老,那皇父呢? 大阿哥有所察觉,道:“看什么呢?” 十四阿哥笑道:“大哥不爱吃甜的么,糖水果子都剩下了……” 大阿哥呲牙道:“好东西,留着后头吃,吃了肉后吃这个爽口。” 就算弟弟小馋猫似的,他也不能给。 倒不是小气,而是自己动过的吃食,给人也埋汰。 十四阿哥讪笑了一声,回了座位。 康熙坐在上头,看了个齐全。 刚才十四阿哥在御前站着的时候,他想起了南巡之时两位小阿哥住在御舟的情景。 不只十三阿哥出精,十四阿哥也出精了。 半年过去,十三阿哥已经变音了。 十四阿哥的嗓子也有些变了。 眼见着,这兄弟两个也要跟大人模样似的。 结果十四阿哥那偷瞄着大阿哥糖水果子的模样一露,康熙就莞尔。 只是长了个头,还是个孩子呢。 他就吩咐侍膳太监道:“给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再盛一碗‘全家福’”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对视一眼,带了欢喜,起身道:“谢汗阿玛赏赐。” 五阿哥伸着脖子,巴巴地看着,道:“汗阿玛,要是还有剩,儿子也讨一碗,好东西别浪费了,也是九阿哥的一番心意……” 康熙看着他,平日里嘴笨,跟弟弟们争零嘴倒是会说话了。 他又看了其他几个儿子一眼,三阿哥也跟五阿哥差不多的动作,盯着御前的席面。 七阿哥倒是没盯着,可是面前的果子碗也光光的了。 正好侍膳太监给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端完了糖水回来,康熙看着还剩下大半碗的“全家福”道:“听五阿哥的,剩下的都分了吧!” 侍膳太监应了。 大阿哥听了,立时几调羹吃了个干净,露出空碗来。 康熙见了个正着,嘴角抽了抽。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个个的,小时候也没有这么贪嘴。 都是老九。 近墨者黑。 木。 京城,九皇子府,宁安堂,西次间。 小年饭摆在这边了。 舒舒与九阿哥过来,跟伯夫人一起吃饭。 桌子上是三种馅料的饺子。 伯夫人爱吃的鸡蛋韭菜水饺,舒舒点的牛肉大葱蒸饺,九阿哥爱吃的酸菜猪肉水饺。 有鸡、有鱼才成席,所以膳桌上还有一道小鸡炖口蘑,一道糖醋江鱼,外加上几个配菜。 三人面前也摆了酒,就是用黄米酿的稠酒。 里面放了桂花,喝着像桂花糖水。 舒舒不害口以后,就比较喜欢鱼虾。 可她又不耐烦挑刺,平时吃鱼,要不吃熘鱼片,要不就吃干的鱼脯。 今天这样整鱼的,她就不怎么动筷子。 九阿哥跟伯夫人都晓得她的毛病,一人夹了鱼肚肉,放在碟子里挑刺;另一人则是去夹了脸颊肉,放在舒舒碗中。 舒舒美滋滋地吃了,就眼巴巴地望向鱼头。 她还比较爱吃鱼头,可是怕鱼眼睛,不大敢拆鱼头。 伯夫人见状,就鱼头夹过去,拆了干净,将鱼眼肉跟鱼脑盛给舒舒。 “好吃!”舒舒眯着眼睛吃着,心满意足。 眼肉嫩嫩的,没有鱼刺;鱼脑是透明的,跟果冻似的,一点儿也不腥。 九阿哥已经挑好了鱼肚肉的鱼刺,递给她,道:“爱吃这一口,就打发人再囤些” 舒舒点头道:“好,要是有再预备些,以形补形,说不得往后小阿哥就聪明。” 九阿哥道:“哎呀,怎么忘了这个?那只吃鱼头么?其他的头行么?” 舒舒脑子里出来一个画面。 干锅鸭头。 配上酸萝卜老鸭头。 口齿生津。 伯夫人也看着舒舒。 舒舒有些心虚。 得忍忍,不能再吃辣椒了。 她还想生个白白净净的宝宝。 小十八那满身油腻的模样,她可是记忆深刻。 那就是因为宜妃孕期不忌口,内燥的缘故。 还是饮食清淡,多吃果蔬。 舒舒就跟九阿哥摇头道:“别的就算了,暂时吃不下·” 鸭头只爱吃香辣的。 等到生完,到时候再痛快的吃。 木。 皇城里,东官房,西二条胡同深处,四合院。 这里是高家住着的官房。 内府包衣三旗,都住在皇城里。 这里的房舍都是官房,没有私产,都在内务府名下,分配给内务府包衣居住。 还有些好的院子,是留给重臣的赐宅。 今年入阁的张英,因为不在旗,在内城没有宅子,早在升礼部尚书时就得了赐宅,也在皇城里,只是跟内务府包衣不是在一处。, 高家父子虽在九皇子府当差,可是内务府旗人,依旧住在皇城。 只是早年他们住在大杂院,高衍中升了郎中后换了附近的一个小独院。 今天小年,一早开始,外头就鞭炮声不断。 高家的气氛,却不怎么样。 李氏眼圈红红的,嘴角耷拉着,面上带了气愤。 高衍中安慰道:“不是坏事,这不是查出来了么?” 李氏哽咽道:“爷,我实不明白,姐姐怎么能这样,咱们老二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是她的亲外甥……” 原来经过这两日私下里打听,确实打听了那陈佐领家格格不妥的地方。 那位格格曾跟人议过亲,还不是旁人,是她的姨表兄。 表哥、表妹打小一块厮混的,只是年初要过帖子的时候,那家人出了变故,男丁流放宁古塔,女眷入了辛者库。 这陈格格还病了一场,养了一个月。 街坊邻居就有些话漏出来,说是这格格年前常在姨母家小住,养病抓药也是补血的药。 李氏去问她姐姐,她姐姐却一口否认,只说是旁人眼气诋毁。 可是谁也不是傻子。 陈佐领那连襟也是有名有姓的,不是无名之辈。 说起来不是别人,正是跟郭络罗家有姻亲的金家。 高衍中想了想,道:“许是不想老二攀高亲吧!” 大李氏生了四个闺女,才得了一个老来子,跟高斌同庚,打小就习惯夸她自己的儿子,贬低高斌这个外甥。 高斌读书不开窍,骑射也寻常,大李氏就很瞧不起这个外甥,觉得不如她的宝贝儿子。 现在高斌却成了九阿哥的长随,在内务府本堂衙门行走,大李氏眼红也正常。 第八百章 何以酬功(打滚求月票)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李氏也晓得姐姐没有存好心。 她生出灰心来,道:“往后老二的亲事,我不插手了,还是爷看着挑人家吧!” 高衍中想了想,道:“事缓则圆,不着急,九爷爱提挈人,老二的前程稳了。” 李氏点点头,擦拭了眼泪。 堂屋,高斌跟幼弟高钰面面相觑。 高钰是康熙三十年生人,今年才九岁,是个眉眼清俊的小小子。 他小声道:“是不是跟陈家的亲事不成了?” 高斌点点头,心里跟吞了苍蝇似的。 他跟在九阿哥身边一年,之前也奉命打听过消息。 这次陈家的事情,就是他私下里打听的,自然也听了个齐全。 两天功夫,就能打听这么多,说明什么? 陈家格格不检点之事,不说是众所周知,也瞒的不严。 要不是九爷提点了一句,这亲事稀里煳涂成了,那他就成了大笑话,旁人眼里的活王八。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样屈辱? 高钰小声道:“不成才好,陈恭人傲慢,我听她跟母亲说当年母亲浆洗衣裳的事来着……” 高斌听了皱眉,道:“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高钰道:“他家有世职,跟咱们家不一样,大姨说这门亲事咱家高攀了。” 大姨。 高斌抿着嘴,眼里有些冷。 还真是他的好大姨。 当他们家人是包子不成? 打小就纵容表哥欺负他,还当是早年不成? 高钰看了眼东屋,小声道:“幸好外祖母不知道,要不然要气坏了。” 高斌祖父、祖母已经去世,舅舅也没了。 高衍中就接了岳母来家奉养,跟自家老人一样敬着。 老人家年过花甲,还十分硬朗,整日里不闲着。 高斌兄弟身上的衣裳,多是老太太裁剪的。 这会儿功夫,高衍中夫妇从西屋出来。 李氏看着两倜儿子道:“摆桌子吧,我去煮饽饽。” 高斌道:“儿子去拿碗筷。” 李氏点点头。 等到母子出了正房,西厢也出来一个爽利妇人:“母亲,二叔。” 是高斌的长嫂。 高斌的长兄入了军营,平时不在家,高家就没有像其他旗人家里那样,儿子成亲了就分户出去,还在一起过日子。 高大嫂已经生了一子,活泼可爱,三、四岁年纪,这两天被舅家接去了。 有高大嫂帮手,饺子很快就煮好了。 是羊肉大葱馅的水饺。 堂屋的桌子支起来,高大嫂去东屋道:“外祖母,饭得了。” 李姥姥放下手中针线,在地上脸盆里洗了手,才到了堂屋。 高衍中扶了老太太,道:“您坐。” 李姥姥慈爱道:“都坐。” 等到老太太入座,大家才跟着坐了。 又是等老太太吃了第一口,大家才提了筷子。 是一兜肉的饺子,肉馅搅合了上劲儿,吃起来就是一个小肉球。 桌子上,除了饺子,还有四盘小菜。 两盘是高家自己腌的咸菜,一盘香油芥菜丝,一盘腌芹菜,一盘糖醋白菜丝,一盘海带丝。 总共是八盘饺子,等到大家撂筷子,只剩了一盘,其他都吃的干净。 高大嫂已经起身捡桌子。 高钰往椅子里一摊,摸着肚子,觉得肚子里鼓鼓的。 李氏瞥了他一眼,面上带了不善。 高钰乖乖起来,去帮高大嫂干活去了。 李姥姥没有回东屋,看着高斌出去了,就看了李氏两眼,道:“是二小子的亲事出了变故?” 李氏低下头,道:“您就甭操心了,老爷说不着急,再挑拣挑拣。” 高衍中也道:“是啊,岳母,好饭不怕晚,好的都在后头。” 李姥姥摇头道:“我早说了,大妞丧了良心,你们少搭理她,却是念着她早年那仨瓜两枣的,就不想想她那仨瓜两枣是哪儿来的……” 李家是奉天旧族,跟高家是世交,当年也是官宦人家。 大李氏是长姐,出嫁时父亲还在世,嫁妆也丰厚。 等到父亲去世,她仗着年长,趁乱从娘家划拉东西。 李氏的嫁妆,就是让她给卷走了。 李氏出嫁的时候,家里赤贫,只带了十箱子书,还有一副李姥爷留下的铠甲。 不过因为前些年开始李姥姥养在高家,大李氏这些年也跟这边有往来。 在高家日子困顿的时候,也送过钱粮过来。 李氏读书读多了,有些君子之风,不念旧恶,反而念着姐姐的好,两家就恢复了往来。 只是李姥姥被伤了心,对长女素来不亲近。 李氏点头道:“女儿记下了。” 这会儿功夫,高斌进来,道:“外祖母,父亲,母亲,儿子去趟皇子府。” 高衍中点头道:“去吧,好好谢谢九爷。” 他误会了,以为九阿哥消息灵通,先头得了什么风声才提点他们。 高斌应了,从家里出来,出了皇城,往九皇子府这边来了。 九阿哥跟舒舒在宁安堂吃了午饭,已经回到正院。 既是说要学习,那也不能老耽搁。 夫妻俩就在书房学《礼记》。 有了富庆送来的《礼记注释》,清晰明白的多,看着也没有那些晦涩。 等到前头打发人传话过来,九阿哥已经看了好几页。 “高斌来了?”九阿哥有些意外,自言自语道:“这是查出什么了?” 他带了几分好奇,跟舒舒道:“爷去前头瞅瞅,也不知道爷猜得准不准,倒是盼着爷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舒舒道:“八九不离十,要是喜事,没有这么快的。” 九阿哥得意道:“那样的话,爷是做了好事呢。” “嗯!”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 九阿哥大踏步地出去了。 前头高斌站在院子里,看着四下里的人井井有条,突然觉得做皇子府的僚属也不错。 九阿哥是个好主子。 可是他虽然功课不显,却是打小捧着母亲的陪嫁书长大的。 他心中也有一番建功立业之心,不单单想着家族荣誉,还想要为国为民,想要成为史书上提一笔的人物。 九爷性子散漫,没有心思入朝。 高斌心里有些乱。 九阿哥已经到了,见他神思恍惚的,道:“在外头傻站着做什么?” 高斌醒过神来,忙道:“九爷。” 九阿哥招呼道:“跟上……” 两人到了书房。 小太监端了茶水上来。 九阿哥打量他两眼,道:“查清楚了?” 高斌带了感激,道:“是,要不是九爷提点,奴才就掉坑了,陈家家风不正,是金家姻亲。” 九阿哥听了,不免想的多了,皱眉道:“人人都晓得你们父子是爷的人,在爷府上当差,那陈家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想要嫁女儿过来,挑唆你们父子使坏,好报复爷,给金家报仇吧?”, 高斌目瞪口呆,道:“不会吧?这奴才父子也不是傻子,还能受了这挑唆?” 九阿哥冷笑道:“要不然这么多人家,怎么就这家送上门来了?” 高斌也摸不准了,纠结道:“按照奴才父亲的猜测,是奴才姨母嫉妒我们家眼下日子起来了,不想奴才结个好亲,才弄出这个不妥当的人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陈家除了世职,也没有其他,只是中等人家,应该也没有那个胆子吧?” 九爷是皇子,真要算计到九爷头上,皇上能看着? 九阿哥这两年长了不少见识,道:“谁晓得呢,就有这等蠢人爱上下蹦哒。” 高斌脸上带了认真。 要只是他的亲事被亲戚耍了一回,那实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断亲就是。 可要是真是冲着皇子府来的,那可要好好查查。 “九爷放心,奴才回去就跟奴才父亲说,好好查查陈家……”高斌带了郑重。 九阿哥点头道:“好好查,要真是生了坏心思,爷收拾他!” 闲着也是闲着。 那些妃嫔戚属人家,他不好出面收拾。 不看僧面看佛面。 有哥哥、弟弟们的体面在。 可要是这样人家也敢算计他,那他也好好操练操练。 他看了眼高斌,灰色的棉袍,袖口都磨白了。 他看过高衍中履历,知晓高斌的祖父曾任过正三品的按察使。 只是去世太早,高家人丁单薄,也没有助力,才败落了。 高家缺一个世职。 九阿哥怦然心动。 早先他就琢磨小汤山的事情完了,怎么酬功。 单单补个缺不算什么,高衍中的能力摆在那里。 那个陈家有个佐领· 九阿哥倒盼着自己言出法随,真的猜对了。 嘿嘿· 那样的话,陈家的佐领,正好可以拿给酬功。 八旗人家,有世爵、世职与寻常旗人不同,哪怕是最低等的,也是中等人家。 没有的话,沉沉浮浮的,就不好说了。 就像高家这样,祖辈也是高官,可是没有九阿哥提挈的话,高衍中还不知道要蹉跎到什么时候。 等到高斌离开,九阿哥回了正房,就跟舒舒提及此事。 舒舒想了想八旗的制度,九阿哥这个想法,有些发白日梦。 陈家的佐领要是公中佐领的话,他的打算还算有些靠谱。 可既是世管佐领,就算这个罢免了,按照规制,还要从其他陈家房头里择佐领。 “爷,其实不用那么费事,想想我们家。” 舒舒提醒道。 九阿哥反应过来,拍着额头,道:“爷真是笨了,忘了人口孳生之事……” 舒舒家所在的佐领,就是从董鄂家的佐领中分出来的新佐领。 舒舒在旁,安心了。 断人前程,如同杀人父母。 用合理的手段安排高家人就好,不必节外生枝。 第八百零一章 子孙繁茂(第一更求月票) 至于陈家人算计九阿哥? 舒舒觉得,九阿哥想多了。 陈家人又不是傻的,鸡蛋磕石头也没有这样磕的。 九阿哥心底,对内务府的包衣存了忌惮跟戒备,才总是疑神疑鬼的。 按照后世的说法,有些被害妄想症。 应该是十一阿哥的事情,给他留了阴影。 舒舒抓着九阿哥的手,道:“别说无缘无故的,轮不到他们算计爷;就是真的有得罪爷的地方,也是他们猫的远远的。” 金家是皇上发落的,中间还牵扯着赫舍里家,又不是九阿哥发落的。 就算真有人惦记报仇,也没有道理找九阿哥。 九阿哥不由失望道:“那样的话,爷还怎么收拾人?” 舒舒: 所以这是“钓鱼执法”的升级版? 找茬式定罪? 舒舒就道:“爷小本本不是记了好几条么?那些不给爷体面的人家,爷慢慢收拾就是……” 看在兄弟情分上,不至于明面上跟那些妃嫔戚属人家对上,可是在规则之内,慢刀子割肉,谁也说不出什么。 毕竟,是他们先不知好歹的。 九阿哥往炕上一摊,道:“爷这急性子,还想要痛快处理几家呢。” 舒舒看着他,这小心眼也是没谁了,有些好奇道:“要是去年宫里没有将我指婚给爷,爷怎么报仇?” 九阿哥看着她,挑眉道:“你猜猜?” 舒舒还真是一时猜不到。 她想到陈家,犹豫道:“阿玛的都统缺?” 九阿哥无语道:“你还真看得起爷,那是汗阿玛提拔的心腹,爷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 “拾遗补缺,再炮制出其他官司?”舒舒道。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那是桂丹那蠢货才能想的法子!” 舒舒倒是一时猜不出了,道:“爷,那还有什么?” 九阿哥坐了起来,看着舒舒,摸着下巴道:“爷当时想的好好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爷直接收拾你也不体面,叫人笑话;等你嫁人,好好收拾你男人,压着他的缺,让人做个‘仙人跳’什么的,让他签字画押,将顺安银楼双手孝敬给爷!” 舒舒不由失笑。 自己这脑子,竟然忘了这个。 早在两人刚成亲的时候,九阿哥就提过一嘴要收拾她以后的男人。 结果,还是钱闹的。 归根结底,还是惦记自己的顺安银楼。 九阿哥脸上已经带了坏笑,道:“爷也不白拿他的,回头买倜好看的丫头送过去。” 当时他见过的舒舒是脸上修饰过的,看着只是个清秀小佳人。 要是丈夫真得了个美婢,那接下来估计就要独守空房了。 舒舒忍不住掐着九阿哥一下,道:“爷可真坏!” 九阿哥抓了她的手,轻哼道:“反正爷就是这么一肚子坏水,谁得罪了爷,爷可不会白忍着……” 舒舒羡慕道:“这一点我不如爷,我心里有时候也有憋着坏主意呢,只是爱面子,胆子也小,瞻前顾后的,人前就爱装好人了。” 九阿哥不爱听了,看着她道:“哪有这样说自己的?那是装吗,本来就是好人,爷都‘近朱者赤’了!” 夫妻俩说着去年往事,倒是将高家的事情先放下了。 等到了晚上,九阿哥又精神了,掐着时间,就不肯有一天闲着。 舒舒第一次这么盼着过年。 只能再忍忍了。 不好食言。 次日,夫妻依旧是睡到日上三竿。 两人吃了早午膳,舒舒就懒得动了。 今天天色不好,灰蒙蒙的,不是蓝天白云的模样。 虽说腊月里时候,这样天气才是常见的,可还是觉得前几日的蓝天白云更可心。 她站在门口,看了看外头,连出去透气的心思都没有了。 九阿哥站在旁边,道:“要不爷陪你去宁安堂?” 舒舒摇摇头,道:“懒得走。” “叫辇呢?”九阿哥道。 自从搬家出来,九阿哥就给舒舒跟伯夫人预备了肩辇。 舒舒摇头道:“算了,站着消消食儿,咱们就看书去。” 挺有趣的,之前没有留心的知识点。 没等到夫妻俩动地方,院子里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是门房的崔百岁来了。 “爷,福晋,辅国公府的人来报丧了,老国公巳初二刻薨了……” 九阿哥跟舒舒面面相觑。 这位老国公就是太宗皇帝第七子常舒,入冬以来就不好。 只是前些日子听说有所好转,还以为能熬到年后去,怎么又薨了? 九阿哥起身道:“你好好待着,不用理会,爷过去看看。” 宗室人多,一年到头都要预备白事,所以素服是常备的。 舒舒就叫核桃找出一件灰蓝色棉服给他换上,腰上的荷包、零碎也去了。 等到九阿哥走到大门口,十阿哥已经过来了,正在跟人说话。 国公府那边,是国公府的六爷来报的丧,他年岁不大,二十来岁,论起来却是九阿哥跟十阿哥的堂叔。 他哽咽着跟九阿哥说了两句,就又往显亲王府与庄亲王府报丧去了。 这也是报丧的顺序了,先从近支堂亲来。 除了皇家跟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剩下就是太宗诸子。 老公爷爵位不高,只是辅国公,却是宗亲中辈分最高的长辈之一。 是皇上跟庄亲王的叔叔,也是显亲王与诸皇子的叔祖父。 九阿哥叫了何玉柱吩咐道:“去四贝勒府问问,四哥好了没有,到底什么章程?” 何玉柱应了,还没动,十阿哥看了眼东边,道:“不用去了,四哥出来了。” 是四阿哥出来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就走了过去。 四阿哥差不多装扮,道:“既出来了,那就过去吧!” 奔丧赶早不赶晚,尤其是这种近支堂亲。 不止他们,就是女眷,除了舒舒这样特殊状况的,其他人随后也要过去奔丧。 九阿哥仔细看了他两眼,感觉好像更瘦了,道:“您这身体好些了?别再折腾得厉害了……”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道:“昨儿就没事了,是你四嫂非要让再养两日。” 九阿哥“嘿嘿”两声,脸上不相信。 这也就是嘴硬。 还是虚。 换了旁人这个年岁,正是青壮的时候,吹个夜风,还能将自己折腾着凉了? 四阿哥没搭理九阿哥。 他是觉得这样静下心休养休养也挺好,早睡早起的,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还有福晋在身边,两人说起昔日大婚时的情形,都带了几分怀念。 好像就在昨天,结果弘晖都这么大了,眼见着小十年。 兄弟三个也没有再耽搁,往老国公府上去了。 常舒这一支也是分在镶黄旗,所以公府离北官房这里不远,就在地安门外。 大家坐马车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国公府。 裕亲王福全与恭亲王常宁已经到了。 他们是亲侄子。 九阿哥这一辈是侄孙,就没有出面的地方了,跟在后头就是。 跟其他支房相比,老国公这边可谓子嗣繁茂。 他总共十子,夭了两人,立下八个。 最大的儿子是公府二爷已经四十来岁,跟恭亲王年岁相仿,孙子都有了。 最小的儿子,是公府十爷,今年才三岁,还得人抱着哭丧。 孙辈男丁也不少,现在就有十几个。 这四世同堂,乱糟糟的,叫人看了闹心。 府邸也狭窄,看着主子比使唤的人都多。 九阿哥忍不住跟十阿哥嘀咕道:“天呢,生这么多做什么?这人脸都认不全,幸好是奔丧,不是拜年,要不得预备多少荷包……” 关键是那样的话,自家就亏了。 自己小阿哥最早明年才能收压岁钱。 十阿哥小声道:“九哥别说这个了,回头叫庄亲王听到不好。” 庄亲王盼儿子,盼的眼珠子都红了。 九阿哥好奇道:“这眼见着过年了,该从怀柔回来了吧?” 十阿哥点头道:“已经回来了,现下跟着汗阿玛行围去了。” 围场那边也要送信的。 庄亲王与显亲王应该下午会回来。 就是不知道,圣驾会不会提前返京。 按照最初计划的,圣驾是要腊月二十七才回京。 到了下午,庄亲王与显亲王果然回城奔丧。 同来的还有奉命而来的大阿哥与三阿哥,两人是代圣驾过来悼祭的。 不过也只是如此,并没有赐陀罗经被,只命礼部与宗人府按例治丧。 国公府几个年长的爷得了这个结果,越发蔫了。 可是他们也不敢作妖。 早年老爷子作了一次妖,就丢了辅国公,这一家子儿孙没有爵,都是光头混日子。 去年老爷子得病,皇上宽容,才重新给了辅国公。 可是宗室承爵制度变了,多了一个考封。 公府这边阿哥,也得了在宗人府考封的资格。 只是国公诸子中,只有二爷是嫡出,是国公府的继承人,也就没有必要参加考封了。 等到二爷袭了爵,他这一支的嫡子就可以参加宗室考封。 看着这满堂儿孙,庄亲王果然哭得动静更大了。 最小的阿哥是康熙三十六年生的,那个时候老国公多大了? 六十一! 庄亲王哭着哭着,想到这个,脸色就有些扭曲。 自己今年才五十,还有十来年的功夫可以求子。 第八百零二章 好时候(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了下晌的时候,各旗宗室就到的差不多了。 九阿哥他们是皇子阿哥,倒也不至于捞不着座儿,可也就是个坐了。 茶水也不周全。 茅房要排队。 中午过来的,到了下晌,上了饽饽席。 真是看出窘迫来,都是硬面饽饽,咬一口要崩掉牙。 屋子里还阴冷,大家今天又没有穿端罩,换了素色棉服来的。 四阿哥本就有些病容,现在看着脸煞白了。 九阿哥觉得这样不行。 真要是连着在这边坐夜,谁也受不住。 他就找了大阿哥,小声问道:“大哥,这也没地儿,乱糟糟的,不成个样子,侄子辈的还罢了,坐夜也是情分,这侄孙辈的是不是可以回了……”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四阿哥方向道:“四哥这两天伤风,还没好利索!” 大阿哥看了一眼,确实叫人不放心。 他就道:“等着,我问问伯王去……” 虽说在场的宗亲中,庄亲王为长,可是还有个远近亲疏在。 皇上不在,裕亲王就是皇子阿哥们的尊长了。 裕亲王在前头坐着。 大阿哥走了过去,俯身低声说话。 裕亲王眯着眼,侧过头听着。 九阿哥看了,想起了“愿为贤王”的典故。 或许真有这件事,但是这不是世祖皇帝择继承人的主要原因。 要知道,从太祖皇帝开始,皇家就是“子以母贵”在前头。 裕亲王之母宁悫妃当时是小福晋,是满洲嫔御中等级最高之人。 孝惠康皇后当时是小福晋待遇的庶妃,排序在宁悫妃后头。 佟家跟董鄂家也不是一涸等级,董鄂家是国主后裔,这一支也是开国元勋何和礼的后代。 可是占了尊还占了长的福全,却没有被择为继承人。 不是性子温吞,没有志向,而是因为他天生一只眼睛有疾。 看着跟正常人似的,实际上跟睁眼瞎差不多。 要是舒舒在这里的话,会告诉九阿哥,这个应该是“小儿弱视”。 搁在后世,早点矫正,早点治疗,也会治愈。 放在现下,这就是先天不全的孩子。 那个“愿为贤王”的典故,就带了几分刻意。 九阿哥想到了七阿哥,心里有些担心了。 自家福晋肚子里的两个宝贝疙瘩,不会有那样这样的毛病的吧? 这会儿功夫,大阿哥已经跟裕亲王说完话回来,对九阿哥道:“伯王说了,小辈不用坐夜,眼见着天黑了,你们也回吧!” 九阿哥却没有着急走。 他还记得去年大福晋去世后“小殓”、“烧七”之事,吊祭繁琐的不行,道:“这往后我们什么时候过来,‘小殓’?‘烧七''?” 他可不想再错了规矩,回头被皇父呲哒,好像他真的礼数不周似的。 大阿哥摇头道:“后日出殡,到时候早些过来就行。” 九阿哥目瞪口呆,道:“这么快?” 现在八旗汉化,开始流行厚葬了。 老国公这样年岁,这样辈分,要是丧事做周全了,该停灵“七七”再发丧的。 大福晋是小辈,还停了“五七”才出小殡。 大阿哥点头道:“是二堂叔的意思,眼见着过年了,要是不发丧,大家都跟着不安生……” 他说的二堂叔,就是现下的丧主,国公府二爷德明。 老国公辈份高,他没了,宗室差不多都要戴浮孝。 就是奔丧成服,出殡后去服。 那样的话,一个年大家都过不消停。 九阿哥瞥了眼小几上的干巴点心。 估计还有没钱的缘故。 但凡手头富足些,也不会这样不周全。 不说旁的,就是外头的水陆道场,一天就要不少抛费。 大阿哥又过去跟四阿哥与说了一声,让他们先回。 四阿哥正跟三阿哥在一处,听了有些迟疑。 他是个重规矩的,也怕失礼。 大阿哥晓得这个弟弟的脾气,道:“不独你们几个,小辈都不留,一会儿旁人也家去,后日发丧过来就好。” 三阿哥起身道:“那也好,省得我们留着跟着裹乱,四弟,别坐着了,咱们早点儿腾地方吧!” 四阿哥这才起身。 大阿哥看着三阿哥道:“三弟别走,咱们是汗阿玛打发来的。” 他们既是代表皇上来的,侄子辈的王公都在,他们自然也该留着。 三阿哥有些不乐意。 这里又冷又饥的,哪有家里自在? 可是看到尊位上的庄亲王、简亲王、裕亲王与恭亲王、信郡王、安郡王等人,他又觉得也不错。 平日里难得跟这些宗室长辈亲近。 他催促四阿哥道:“那你们就先回吧,省得大家干熬着。” 四阿哥见状,就不多说,跟九阿哥、十阿哥离了国公府。 兄弟一辆车来的,也就一辆车回了。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脸色转红,伸手摸了他额头一把,道:“烧起来了,回去吃些药,早些睡。” 四阿哥感觉怪怪的,一把打下九阿哥的手。 没大没小,不成体统! 十阿哥靠谱些,见状也有些担心,道:“四哥,要打发人去太医院么?” 四阿哥摇头道:“不用,家里有些成药。” 九阿哥想了想方才的屋子,有些不放心了,道:“连个炭盆也不加,大哥他们坐夜不得着凉啊?” 四阿哥是个爱操心的,也觉得不妥当了。 不单单是大阿哥与三阿哥,还有裕亲王与恭亲王这些长辈,养尊处优的,不是能挨冻的。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想起去年直郡王府坐夜时那些棉斗篷,犹豫了一下,问道:“去年的那个斗篷,还能淘换些么?” 九阿哥听了,摸了摸下巴道:“那是我岳母家的,弟弟觉得,应该还有一批” 那些斗篷,是董鄂家备着伯爷新达礼丧事用的。 新达礼病弱,上了年岁后,年年冬天都是关卡,也就早就预备下治丧的东西。 所以觉罗氏才能在直郡王府治丧时,一下子挪出两车新斗篷。 按照她的习惯,斗篷给出去后会再预备一批备着。 可是新达礼是四月里没的,都入夏了,治丧就用不上那些斗篷了。 那一批新斗篷,要是没有其他用处,应该还收着。 九阿哥这样想着,就挑了帘车帘,跟旁边步行跟着的何玉柱道:“去趟都统府,问问夫人去年的棉斗篷家里还有没有?有的话借出来用,你到时候直接送到国公府,交给大哥分派……” 正好到了路口,何玉柱就应声,往董鄂家去了。 九阿哥又想起那硬面饽饽,想起了去年时治丧时各王公府邸“馈粥”之事,看着四阿哥道:“四哥,咱们‘馈粥’么?” 要是“馈粥”的话,他就打发人去饽饽铺子将库存饽饽拿来,也方便。 四阿哥想了想,摇头道:“既是伯王说不让我们孙辈跟着治丧,应该也不用这个,要是用的话,大哥会打发人过来告诉咱们的。” 叔伯辈的王府,会安排“馈粥”的。 小辈开府的宗室,要是需要跟着“馈粥”,大阿哥会打发人通知,到时候从例就是。 九阿哥唏嘘道:“都是治丧,天差地别,这也太简薄了!” “慎言!” 四阿哥瞪了九阿哥一眼,道:“什么都敢说!” 为什么从简? 还不是因为皇上不待见这一支。 这支沉寂了二十多年,跟其他王公府邸鲜少有走动。 等到九阿哥他们这一波皇子出宫,行时都是“从伯王叔王”例,跟那边也不在人情册子上。 九阿哥拍了自己的嘴一下。 哪里轮得着自己说话…… 虽说是堂亲,可是之前都没有人情往来。 十阿哥在旁,却想到一个词。 世态炎凉。 从大福晋丧事与老国公丧事的不同,就是世态炎凉了。 皇父也没有给这支留体面。 否则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三个封爵的皇子,不会叫留在御前,应该都会打发回来奔丧。 去年大福晋薨时,别说是封爵皇子,就是宫里的小阿哥年长的都要出来治丧。 公府二爷决定简办丧事,未尝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到了四贝勒府门口。 兄弟就下了马车,目送着四阿哥进府后,九阿哥与十阿哥就转身离开。 九阿哥憋了一路了。 他小声道:“咱们算赶上好时候,还是不算赶上好时候?” 要是太祖皇帝时,“子以母贵”,他们爵位低不了,不是贝勒,也是小贝勒。 太宗皇帝时,多是“功封”,且规定亲王与郡王世袭罔替,贝勒降等到辅国公世袭,辅国公不降等世袭。 老国公也是皇帝的儿子,只是庶妃所出,爵位就封的极低,世祖皇帝时才是镇国将军。 皇父亲政后加恩近支,才升了叔叔为辅国公。 十阿哥毫不犹豫道:“赶上好时候了!天下太平,百姓休养生息,国库也日益富足!开国诸王,多是短折而亡,寿终正寝者少,弟弟不惦记着建功立业,只盼着九哥与我都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之前的时候,九阿哥觉得“儿孙满堂”是好事。 可是眼下,想着辅国公府那一团乱糟糟,他觉得脑仁疼。 他摇头道:“算了,你乐意满堂你满堂吧,爷家的竹子贵精不贵多!” 真要跟老公爷似的,从十几岁生到六十多岁,他乐意,舒舒也不乐意啊。 说了几句话,到了自己府邸门口,九阿哥就跟十阿哥约好了后日一起去送殡,而后就回府了。 正房里,舒舒换了素色衣裳,去了头花跟耳钳子。 她也不知道会什么服制,小心无大错。 不过随着天黑,她也开始惦记九阿哥。 有四阿哥的前车之鉴在,她怕九阿哥也着凉感冒了。 她叫人将去年穿过的棉斗篷找出来,想到十阿哥与四阿哥,正打算叫人去跟两府问问…… 第八百零三章 瞠目结舌(第三更求月票) 没等舒舒传周松,九阿哥就回来了。 舒舒这才放了心。 九阿哥也看见旁边的棉斗篷,道:“爷方才打发何玉柱去都统府了,要是岳母那边的棉斗篷还没用,就挪出来用一下,国公府那边,乱糟糟的,准备的不齐全,屋子里待得透心凉。” 舒舒叹气道:“这都腊月二十五了,没想到会熬不过去。” 像这种老病的人,要是能过年节,多半会再撑个一年半年的。 跟天气有关系,还跟心气儿有关系。 九阿哥想着国公府灵棚里那“呼啦啦”二十多个男丁,道:“汗阿玛压着这一支的爵位,是不是也跟他们家男丁多有关?” 现在宗室子弟的“考封”制度,是康熙二十七年才加上。 之前的宗室子弟,年满十五,就可以按照父母出身授予相应的爵位。 可是随着宗室繁衍,这爵俸是一笔不菲的开销,二十七年的时候就有了“考封”。 宗室子弟除了袭爵嫡长子之外,其他人年满二十岁,要参加宗室考试,按照成绩高低,授予不同爵位。 这个“其他人”也是有限定的,贝子以上宗室,所有的儿子都可以参加考封,包括不承爵的其他嫡子、侧室子、妾子、媵子、别室子。 奉恩镇国公与奉恩辅国公,考封人选就有了限定,只许其他嫡子与侧室子参加考封,其他儿子直接为闲散宗室。 像老公爷这样辅国公,也称“不入八分辅国公”,只许其他嫡子考封,连侧室子也只是闲散宗室。 等到宗室里最低的奉恩将军,除了一子袭爵,剩下的不分嫡庶,全是闲散宗室。 低等宗室,想要靠着生儿子,熬爵封钱粮,也不是不能。 康熙十年规定,闲散宗室可以按照六品民爵领钱粮,年俸八十五两,年米八十五斛。 就是不知道宗人府那边之前怎么算的,国公府那边的子孙有没有这份钱米。 不过,就算是有,应该也是有数的。 这闲散宗室的钱粮,要从二十岁开始领。 老国公的儿孙加起来二十几号,可是二十岁以上的不多,好像有四侗儿子,两、三个孙子。 就算领了钱米,一家子嚼用也不富裕。 舒舒觉得康熙不至于吝啬那几个钱粮,多半还是厌恶不喜的缘故。 实在是康熙十四年,那个年份太过敏感。 三藩叛乱,黄河溃决,天灾人祸混在一块,朝廷不稳。 常舒拿康熙庶皇子的身份说事,不合时宜。 要是那些二代功王、三代功王真的自诩太祖嫡脉,生出不好的心思,那内忧外患夹击,八旗就要乱了。 换了其他人,敢这样打脸,估计性命难保。 只是革爵,已经够宽容。 也许是康熙爱名,不愿意背负“杀叔”之名。 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九阿哥早就饿了。 夫妻俩闲话几句,就叫人摆了膳桌。 木。 地安门外,辅国公府门口。 何玉柱下了马车,跟门口的人说了一声,就进去寻大阿哥了。 灵棚里灯火通明。 大阿哥跟三阿哥一起,正在角落里,陪荣宪公主说话。 荣宪公主是代淑慧大长公主来吊唁的。 也是给德明送银子的。 淑慧大长公主晓得这个弟弟家人口多,抛费大,怕治丧不好看,就让荣宪公主送来五百两银子。 三阿哥嗔怪道:“姑祖母正养病,怎么能听丧信儿?该瞒着!” 况且跟这边有什么好走动? 面子上过的去就行了。 有来无往,亏死了。 皇父没有恩诏,德明只能降袭镇国将军,沦为宗室里的中下人家,往后跟他们也打不上交道。 荣宪公主苦笑道:“不是我报给祖母的,是祖母今天上午右眼皮直跳,上午还心悸来着,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后来我得了消息到前头见堂叔,祖母也跟着出来了,她老人家猜到了……” 大阿哥皱眉道:“那姑祖母怕是现下心里正不好受,你赶紧回吧,别留老人家一个人。尹。” 老太太也在拖日子了,得了这消息,怕是也不自在。 荣宪公主点头道:“嗯,我这就要走了……” 何玉柱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三阿哥眼尖,一下子看到何玉柱,招呼他过来,带了期待,道:“是不是你主子打发你送食盒过来?” 这饭时都过了,早就饥肠辘辘的。 何玉柱: 九爷还真没吩咐。 他摇头道:“我们爷打发奴才来给王爷送东西,在外头车上。” “那不是食盒?直接是饽饽席?” 三阿哥有些纠结。 饽饽太干了,就要用茶水送。 可是因为这边人太多的缘故,净房里的恭桶都满了。 那个味道,太销魂了。 大阿哥已经招呼何玉柱道:“什么东西,爷去看看……” 三阿哥想了想,对荣宪公主道:“二姐,那弟弟送您。” 何玉柱跟大阿哥禀道:“是素面棉斗篷,我们爷想着屋子冷,担心您跟三爷着凉,就打发奴才去都统府借了两车斗篷,让奴才交给您分派。”, 大阿哥神色恍惚,想起去年自己府上治丧时的斗篷。 难得的是,斗篷有小号的,府里的人换了白面,自己几个小格格一直穿到丧事完了。 当时也是大家顾不得别的,还是九阿哥吩咐周全,弄来了两车斗篷。 三阿哥跟荣宪公主跟在旁边也听见了。 荣宪公主赞道:“九阿哥贴心,小时候那么淘,没想到大了这么体贴懂事” 她想起梳妆台上的面霜跟手霜,嘴中带了笑意。 还真像个妹妹。 看来这内务府总管没白当,都能照顾哥哥了。 三阿哥撇撇嘴道:“还是粗心,只想着穿的,忘了吃的了,这空着肚子,穿着斗篷也暖和不过来!” 荣宪公主瞪了他一眼,道:“你是哥哥,还是弟弟?没有吃的,不会打发人张罗?还要旁人将饭喂你嘴里?” 三阿哥讪讪的,看了大阿哥一眼,道:“弟弟排在后头的,都是以大哥为主。” 大阿哥行事也不好自专,都是看裕亲王行事。 可是眼见着裕亲王做壁上观,没有出面的意思。 这不是丧事简办,而是太寒碜了。 这丧家自己拿的主意,想要省些银子,他不好说什么;可是真要老少爷们这样苦熬着,大阿哥也不落忍。 今晚坐夜的不是亲王、就是郡王,难道要大家都空着肚子? 等到收了两车斗篷,目送着荣宪公主的马车离开,大阿哥就吩咐自己的贴身太监跟何玉柱走一趟。 不好越过长辈们“馈粥”跟送饽饽席,那喝碗杏仁茶、芝麻煳什么的,应该不碍。 这种方便的吃食,就得指望九皇子府了。 于是,舒舒跟九阿哥这边才撂下筷子,何玉柱就带了大阿哥的太监来了。 “我们主子说了,除了杏仁茶、芝麻煳这种方便的,要是膳房有现成的饽饽,也要几包” 九阿哥看了眼座钟,道:“这眼见着酉正了,国公府那边还没预备饭么?” 那太监道:“跟中午一样,还是饽饽席跟奶茶,我们爷没动·” 吃饽饽费奶茶,费了奶茶,就要往净房去。 九阿哥听了,也想到了国公府的净房,脸上带了嫌弃。 舒舒那里,正吩咐核桃,道:“去膳房跟小棠说一声,除了杏仁茶跟黑芝麻煳,再将素饽饽装些,还有昨天烤的鸡蛋干、豆腐干,都装几包·” 这两样是咸的,可以就饽饽吃。 核桃应声下去准备。 九阿哥跟舒舒道:“叫人开库房,将新恭桶也拿两只带过去,要不饿了也不敢吃东西!” 舒舒听着,嘴角抽了抽,道:“这个叫人看见怎么办?” 那么大两只提桶,还要在国公府寻空屋子做净房,瞒不过人去。 九阿哥眼睛转了转,道:“就说是三哥跟我讨的?” 舒舒: 这有点损了。 大阿哥的太监在旁,脸上都有些绷不住。 舒舒一时也想不周全,道:“要不就别拿进去了,叫人赶个马车过去,在国公府门口停着。” 如此,就不用兴师动众的,也不用让人侧目,用着也干净些。 九阿哥皱眉道:“那使上两天,马车还能要么?得臭成什么样儿?” 舒舒就对何玉柱道:“从车马房里找一辆旧马车。” 九阿哥看着她道:“咱们才分家出来两个半月,哪有旧马车?” 何玉柱提醒道:“爷,都统府有,就在外头,看着有些年头了。” 跟车随何玉柱送斗篷的,是董鄂家的一个管事。 福松也在,只是他不好出面。 过去吊唁不合适,不吊唁也不合适,就叫了管事过来。 眼见着天黑了,骑马不方便,那管事就没有直接回董鄂家,而是打发一辆马车回都统府,他自己坐了一辆马车,送何玉柱他们回来。 晓得何玉柱他们还要再往国公府去,他就直接在外头候着了。 九阿哥道:“那不是正好,让他换车驾回去,旧车直接做净房,也不心疼……” 九皇子府这里的马车,都是内务府造的,用的好木料,一辆车的木料跟人工,就要折三、四十两银子,能抵外头的两辆新马车。 舒舒觉得这样也好,就吩咐何玉柱下去传话去了。 等到马车换完,小棠那边的吃食也给预备齐当,总共装了两大食盒。 小椿也去开了库房,拿了两只新恭桶。 舒舒又叫核桃拿了一盒薄荷膏,一刀草纸。 等到大阿哥被请到府外,看到停驻的这辆“净车”时哭笑不得。 不过,随后他就轻咳了一声,上了马车。 “哗哗”的声音响了好一会儿,大阿哥才神清气爽地下了马车。 憋了大半天,都要炸了。 舒坦! 他看着自己的太监,道:“何玉柱辛苦了,跑了好几趟,赏!” 那太监身边早带了荷包,立时应声给了何玉柱一个大荷包。 何玉柱双手接了荷包。 眼见着就要入更,将要到宵禁的时候,他没敢耽搁,谢了大阿哥的赏,就跟着带来的两个护军,步行回皇子府去了…… 第八百零四章 秘辛(第一更求月票) 三阿哥觉得不对劲了。 之前一不留神,大阿哥出去了。 干嘛去了? 他那个派去九皇子府的太监回来了? 这是要吃独食儿? 三阿哥坐不住了,忙出来了。 果然也不在院子里。 等到出了国公府,他就见大阿哥站在墙根底下没动地方。 咦? 不会是憋不住了,那什么吧? 忒不体面了! 京城厕所少,整个内城除了三处衙门设的厕所,就只有五个收费的厕所,旁处没有了。 可人有“三急”,就有不少人街头巷尾的随处那什么了· 三阿哥带了轻鄙,凑了过来。 大阿哥听到动静,吃完手中最后一口鸡蛋干。 这是香辣味的,还挺有嚼头。 比饽饽好吃。 三阿哥看到他的动静,嘴里吞咽了一下,忙道:“这是吃的取回来了?大哥您这是?” 还真是吃独食! 大阿哥挑眉道:“先尝尝。” 三阿哥也睢贝了马车,眼睛冒光道“这旱送了一左?清了饽饽铺乙的库房了?” 说完,他也不等大阿哥说话,一下子窜了过去,打开马车帘。 而后就看清马车里面,角落里挂着羊角灯,下头里头放了椅子,椅子下边是有盖的恭桶,旁边还放着一涸空的恭桶。 这是有味道的画面。 难得没有怪味。 还隐隐的有薄荷的清香。 三阿哥忍不住“噗嗤”一些,笑出声来,道:“这老九,可真逗!这也太能折腾了!瞎讲究,还放了花露!” 别处的净房,进去衣裳熏臭了;这马车里的“净房”,蹲一会儿,估计要闹的一。 抛费! 有钱烧的! 大阿哥见他没好话,点头道:“是啊,爷正要打发人回去呢!” 三阿哥挑着车帘的手一僵,讪笑道:“这来都来了,也是老九的体恤。” 大阿哥轻哼一声,不再搭理他,叫人提了食盒,进了国公府。 三阿哥刻不容缓,立时上了马车,舒服的眼睛都闭上了· 木。 九皇子府,正院,上房。 九阿哥跟舒舒说起了老国公后天出殡之事。 舒舒也觉得意外,实是停灵时间太短。 要知道就像是郭络罗家独子那样殇亡的,都停了七天才发送。 九阿哥却比较赞成,道:“本就不该厚葬,《礼记》上是有正经道理,可以教化人心,使得秩序稳定,可有些太过繁琐的,折腾活人,大可不必!又不是唱大戏,非要将那孝心摆在人跟前掂量掂量!” 最讨厌的是,亲朋都要跟着折腾。 舒舒也觉得丧礼眼下形式大过于意义。 只是世情如此,大家也都从众,生怕不齐全的地方,被人挑剔成不孝。 想到这个,她发现不对了。 “德二爷倒是挺有决断的,可是不怕被非议么?”舒舒问道。 简办是省事了,讨好了宗亲,也少花了银子,可是也有隐患。 回头旁人攻讦他的时候,一个“不孝”就撕巴不开。 九阿哥脸上带了八卦,道:“爷想起一件事,寻思着他可能是破罐子破摔!” 舒舒道:“他们家还有旁的短处在?” 至于老公爷那一桩,人死如灯灭,就算翻篇了。 要是康熙再盯着此事,连这一支的儿孙也不放过,就显得刻薄。 除非还有别的小辫子,德明才会如此。 这是晓得齐全了也没用,家道中落无可避免,起不来了,就躺输。 九阿哥小声道:“德明的福晋,是明珠的长女。” 舒舒诧异,还真没听说过。 明珠家跟董鄂家也是姻亲,平日里有人情走动的。 那边的三奶奶就是舒舒的姑表姐,康亲王府的郡主。 根据舒舒所知,明珠家这一辈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女儿嫁入宗室,是温郡王福晋;还有一个女儿嫁到汉军旗李家去了。 居然还有一个长女么? “是庶出么?怎么没听人提过?”舒舒也好奇起来。 明珠嫡妻觉罗氏是英亲王阿济格之女,生前素以嫉妒彪悍闻名京城。 明珠家三子两女,都是嫡出。 这明珠家,也不是寻常人家。 按照后世红学家的说法,《红楼梦》的原型,不是曹家,而是明珠家。 传言,乾隆看了《红楼梦》手稿,曾说过“此乃明珠家事”。 还有一件事,是舒舒曾关注过的,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京城什刹海边景点“恭王府花园”,前身就是“和珅花园”,再前身就是“明珠花园”。 有人提及那就是“大观园”的原型。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庶出,那位纳兰格格,是纳兰性德胞妹,康熙十年曾嫁入宫中待年,爷也是去年翻看董氏档案,才知晓此事……” 过后忙别的,就将这件事给忘了,今天才想起来。 舒舒好奇的不行。 关于明珠,后世的小说演义,都将他说成是大阿哥的母族亲戚。 有说明珠是大阿哥舅舅的,有说明珠是大阿哥舅公的。 好像还有影视作品,比较狗血,在康熙、惠妃这对帝妃中间加了一个大才子纳兰容若,演绎着康熙棒打鸳鸯,有情人生离死别的缠绵故事。 实际上,很是扯淡。 明珠家的“纳兰氏”是鼎鼎大名的叶赫那拉氏。 就是前有“叶赫老女”,后有慈禧太后的那个叶赫那拉部的国主苗裔。 惠妃的“那拉氏”是乌拉那拉氏,是乌拉国主族人,与太祖大妃阿巴亥跟四福晋同族,说起来跟舒舒母族还有远亲。 原来曾经还有一个纳兰格格嫁入宫中待年。 “当时总共迎了六位满洲贵女入宫,还增加了一个‘格格’位份,在福晋之下,小福晋之上……” “当时宫里主位除了皇后,就是两位蒙古福晋,再后就在六位格格,惠妃母跟荣妃母当时还是‘小福晋’……” “为首的就是镶黄旗遏必隆家的格格,然后是正黄旗明珠家的格格,再后是正白旗瓦尔达侍卫家的格格,还有镶红旗华善家的格格、佟国玺家格格,最后是正蓝旗李家的格格” 九阿哥边想边讲着。 舒舒想到那位巴林太福晋,道:“钮祜禄家的格格,就是那一位么?被太皇太后指去了蒙古?” 至于继后入宫的时间,是在元后去世三年后,已经是康熙十五年了。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巴林太福晋是康熙四年出宫的。” 舒舒囹。 康熙的后宫,居然养过那么多“童养妃”? 董氏十来岁入宫,荣妃十来岁入宫,钮祜禄家除了继后跟温僖贵妃之外,前面居然还有两女入宫待年。 “那怎么没人提这六格格了?一个没留么?”舒舒道。 后世对于康熙前期的后宫,只晓得“三后”、“七嫔”、“四妃”。 这“六格格”,压根就没人提过。 九阿哥摇头道:“留了两人,华善家格格就是‘敬嫔’,李家格格是‘安嫔’,佟家格格就是十六年册七嫔之前出宫的,内务府档案有记了一笔,其他三位格格出宫的时间没提,应该在那之前就出宫了……” 康熙二十年后,“敬嫔”与“安嫔”也在宫里消失了。 这“六格格”之事就跟着成了禁忌,没人提及了。 舒舒听着,手痒的不行。 好想要记一记。 不过她忍着了。 涉及到宫里秘辛,他们夫妻私下里说说没什么,留在纸面上就是没事找事了。 提及这些出宫的妃子,九阿哥道:“爷现下才知道,当时宫里待年的蒙妃,除了科尔沁部的慧妃之外,还有一位扎鲁特部的格格,位份只在皇后之下,应该也是康熙十六年前出宫了……” 至于那位慧妃则是殇了,追封为妃,后补了同为科尔沁出身的咸福宫妃入宫。 “能放出宫去,那肯定是没看上,也不会因这个给德二爷小鞋穿,德二爷是不是想多了?”舒舒道。 要是康熙真在乎这些,随便封个位置,养在宫里就行了,不用放出宫去。 九阿哥挑眉道:“心虚呗,要是正常嫁娶肯定无碍的,结果那是什么时候?老公爷革爵后,他们就给嫡子聘了宫里退出来的格格,其他家退出来的格格,可没有嫁到汗阿玛眼皮子底下的。” 当时老国公那边,应该也是存了恶心人的心思。 明珠夫妇疼爱女儿,舍不得外嫁,乐见其成。 只是他们也晓得轻重,厚厚地送了陪嫁,并不与那边走动。 对外提及的时候,也是隐下这一位长女。 二十多年过去了,记得德明之妻是明珠之女的,已经没有几个。 要不是九阿哥看了内务府的文档,也不会晓得此事。 舒舒道:“皇上推行礼教,心里未必在意那个,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让郭贵人入。” 郭贵人就是宜妃那位姐姐,直接是寡妇身份入宫。 康熙的重汉学,感觉更多是给天下人看的,有“以汉治汉”的意思。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只是这‘宫里待年’挺有趣的,咱们怎么没赶上,要是你也十来岁就嫁给爷就好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道:“我还觉得‘宫外抚育’有趣呢!” 要是九阿哥打小养在董鄂家,早修理的直熘熘的。 九阿哥听了,露出向往来,道:“那样更好了,青梅竹马的,听着情分都深·” 说到这里,想到舒舒跟福松姐弟俩都文武双全,他就道:“那样的话,爷说不得也拉得十力弓,岳父会教孩子,汗阿玛不会教,爷都被耽搁了!” 他之前人前装作不在意。 可一个大男人,有几个不盼着自己勇武的! 既是勇武不了,就只能装作不在意。 到了子一辈· 他看着舒舒的肚子,道:“等到小阿哥开蒙,请岳父教骑射,请老师教读书……” 到时候碾压堂兄弟们,弥补他的遗憾。 第八百零五章 担心九哥步后尘(第二更求月票) 次日,就有圣驾提前回銮的消息。 不过对于国公府那边,宫里依旧没有恩典,没有叫礼部预备谥号,也没有赐银。 倒是公主别院那边,康熙打发梁九功去送了一次赏,还从太医院要了淑慧大长公主的脉案。 宫里这样动静,宗室的老少爷们就明白了。 小辈都不大动了。 只有侄辈的王公还熬着。 第一天大家遭罪了,等到第二天就有不少王府也安排了马车过去。 等到腊月二十七,老国公薨的第三日,就是“小殓”跟出殡的日子。 老国公跟大福晋那回还不一样。 大福晋是大阿哥的福晋,不能直接营葬,棺椁都要暂奉,等着大阿哥薨了后,夫妻合葬。 老国公这里,是要直接埋了的。 这一支宗室,老国公就是始封之人。 他们家的福地,就在他们自己家房山的庄子上。 那边的家庙停放着两口棺椁,是老国公的发妻与继妻。 这回老国公发丧,两位暂奉多年的公夫人,也能入土为安了。 房山距离京城很远,小五十里。 因此,发丧的队伍想要当天折返,就要早早出发。 那边就将发引的时辰定成了辰初。 舒舒与九阿哥就早早地起了。 出行所用的马车也叫人预备好了。 舒舒还给装了手炉备着,要是下车的时间长,可以用那个。 还预备了两个食盒,路上填肚子的。 卯初一刻,外头还黑着。 夫妻俩吃了早饭。 舒舒想要出去送,被九阿哥给按住。 “安生待着,睡个回笼觉。” 舒舒也听劝。 九阿哥就披着棉斗篷出来了。 皇子府门前,灯笼已经挑起来,马车也候着了。 总共是两辆马车,除了九阿哥的马车,还有一辆马车装着吃食与炭火。 除了九阿哥的,就是下头人的。 他要带侍卫与护军的,这些人要自己预备伙食。 这寒冬腊月的出门,也不能全是干粮。 舒舒就叫膳房预备了方便汤、方便粥,还从外头买了不少烧饼备着。 何玉柱跟在九阿哥身边听使唤,孙金就去后头押车去了。 跟着出行的随从,是二等侍卫额尔赫跟三等侍卫春林,还有八涸护军马甲。 春林十八、九岁年纪,长得高高大大的,不是旁人,就是黑山的徒弟,小松的师兄。 这会儿功夫,东边的四贝勒府门口与八贝勒府门口也都停了马车,西边的十皇子府也是。 九阿哥没有立时上马车,而是往东去了。 八阿哥正好带人从府里出来,见九阿哥过来,还以为是找自己的,有些高兴,招呼道:“九弟!” 九阿哥本目不斜视的,听了招呼,脚下没停,转头看过去,道:“八哥早,我先看看四哥去……” 说罢,他已经离了八贝勒府门口。 八阿哥的笑容有些僵,望向四贝勒府门口。 四阿哥也是才从院门口出来,九阿哥快走几步,迎了上去,道:“四哥,伤风怎么样了?” 四阿哥抬起头,一副熟悉的装扮,头上是风帽,脸上带了口罩,道:“好了!” 九阿哥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要是真好了,就不是这个装扮了。 说来也好笑,自己这么装扮瞧着挺好看的,可是看着四哥这样装扮,就觉得好。 四阿哥被笑得羞恼,瞪了九阿哥一眼,道:“别磨蹭了,该出发了,赶紧回去上。” 九阿哥听到“上车”,想起了正事儿,道:“弟弟的马车,是上个月改造的,三个熏炉,赶路不冷,四哥您过去跟弟弟一起坐吧!” 四阿哥摇头道:“不用,你四嫂不放心我,叫人在马车上多加了一个熏笼,够用。” 九阿哥道:“那您可得小心点儿,半路多撩开两回帘子换换气,弟弟改装的熏笼,排烟口在车厢外头,不怕炭毒,您这车可不行。” 四阿哥觉得太不中听了。 这样的日子,提这个可不大吉利。 不过,他也晓得九阿哥是好意,摆手道:“爷晓得,别哕嗦了!” 等到九阿哥离开,四阿哥上了马车,却是有些不安心了。 回头到了国公府,得跟大哥提一声,也留心下跟着送殡的马车,别再出什么事儿。 等到九阿哥回到自己马车前,十阿哥已经睡眼朦胧地在马车旁边等着了。 九阿哥招呼他上了马车,打量他一眼,道:“这是昨天没歇好?今儿要折腾一天呢,怎么不早点睡?” 十阿哥打着哈欠,道:“早就躺下了,半夜刮大风,动静大,醒了,后头就没睡着。” 也想起了他额娘薨时的情景。 生老病死,真是让人无奈。 虽说他之前没见过老国公,提不上情分,可是老国公这凄凉的身后事也让他警醒。 言多必失。 不能嘴欠。 他看着九阿哥,实在不放心。 皇父能因为一句话,发作亲叔叔;太子那样跟九哥有嫌隙的,真要登上皇位,能饶了九哥? 还有毓庆宫的大阿哥阿克墩,年岁虽小,却能看出品格,轻狂无礼,没有长幼尊卑之心。 关于太子跟储位,十阿哥之前都是想着,惹不起躲得起。 有皇父在上头盯着,也没有他腾挪的余地,那就安分守己,做个富贵闲人。 现下,他却生出不好的念头来。 倒不是痴心妄想,惦记那把椅子,而是觉得可以适当的“落井下石” 等到旁人拉扯太子的时候,他悄悄地助个力。 不需要大张旗鼓,也不用讨什么“从龙之功”,只盼着将太子拉下来。 换了其他兄弟上了那个位置,都行。 大家是做兄弟长大的,有情分在这里。 九哥就算说话不好听,可是他待人好,兄弟们也会对他宽容几分。 太子却是跟他们打小做君臣的,没有那个情分。 九阿哥是个脑子简单的,哪里会想到十阿哥的失眠根子在自己身上。 十阿哥担心他步了老国公的后尘。 他算了下时间的节气,道:“眼见着就是‘雨水''了,也就冷这几天了,要开河了。” 京城的“数九歌”,说的就是年前年后这段时间的天气变化。 一九二九不出手。 三九四九冰上走。 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七九河开,八九雁来。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说到这里,九阿哥道:“该叫人盯着鱼市了,你九嫂说过,开河鱼好吃,没有土腥味儿,正好可以囤些,县主不让你九嫂吃牛肉干了,说是费牙口,怕以后牙疼,你九嫂现在爱吃鱼肉片跟虾干……” 十阿哥听了,就道:“东北还冷着,那边冰鲜还有,可以叫盛京那边人送些过来。” 跟江鲜相比,河鲜到底差了许多。 九阿哥摆摆手,道:“爷信不着郭络罗家的人,真要是去信让他们预备个仨瓜两枣的,你信不信他们敢打着爷的幌子刮地皮!” 十阿哥想想,还真是保不准。 “那桂元呢?” 十阿哥问道。 九阿哥沉默了。 桂元是他的哈哈珠子之一,也是郭络罗家的人,是三官保兄弟的孙子。 去年年初的时候,三官保进京,将桂元带回盛京了。 当时是宜妃做的主,说是桂元阿玛没了,祖父上了年岁,惦记着这个孙子。 当时九阿哥还不高兴来着。 他以为是三官保自私,想要拉扯自己这一支的孙子,才借着孝道将桂元带走。 毕竟从开始的时候,桂元就是个替补。 桂丹的兄弟与堂兄弟们都小,九阿哥选哈哈珠子的时候不够岁数,就选了堂亲桂c。 现在要给前程了,三官保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九阿哥当时也没有惯着他,人带走就带走了,可是也拒绝让郭络罗家的其他子弟补缺。 反正他离了上书房,这些哈哈珠子也就可有可无。 现在当差两年,听了不少阴私,再想起这件事,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头在里头。 他想到毓庆宫的传言,小声道:“那个,关于太子爷那个的传言,到底有谱没谱啊?” 跟桂丹那混蛋相比,桂元聪慧懂事,真是没有什么毛病。 他的行事做派,跟福松有些相似,是个很稳重的少年。 就是长得太好了。 唇红齿白。 要是换上女装,就是个小格格。 小时候就比旁人白净,像个年画娃娃,惹得几个哈哈珠子都围着他打转。 长大了,在上书房的一干皇子伴读中,有些鹤立鸡群的模样。 是宜妃做主让桂元回盛京的。 九阿哥当时只觉得自己娘娘偏着娘家,不顾自己这亲儿子的喜好,还恼了一阵子。 现在想想这一段,是不是娘娘消息灵通,得了什么消息? 十阿哥也隐隐约约的听过,东宫的哈哈珠子都是看脸的。 早先的时候,他觉得没毛病。 人都有爱美之心。 就是汗阿玛这个帝王,也不例外。 关于五福晋祖父的相貌风仪,皇父可是赞过好几回的。 真要是有貌丑的臣子,也到不了御前。 像汗阿玛器重的马齐、马武兄弟,也都是相貌堂堂的,比寻常人出众些。 就算是张英那种年过花甲,上了年岁的,也是儒雅的老头。 现下成亲了,晓得的多了,他就说不好毓庆宫的传言到底是真的,还是有人诋毁了。 他虽然不大理解为什么会有男人喜欢男人,可是自古以来,这种分桃断袖的事情就没有断过。 南巡的时候,他还听说闽浙一地,有两个男子“结契”之事,也要有聘礼,跟男女成亲一样。 就是京城,因为《大清律》上明令规定,禁止官员士子嫖娼,就有人钻空子,开了什么“象姑馆”。 律法上的娼,是女妓。 这种男娼,就无碍了。 因为三年一次春闱的缘故,京城逗留的士子数以万计。 许多南方籍贯的官员士子,对于“象姑馆”,趋之若鹜。 第八百零六章 惊变(第三更求月票) 等到舒舒补了一觉醒过来,已经是巳正了。 舒舒摸着圆熘熘的肚子,这也是眼看着满五个月,看着像是怀胎七月样子。 她都有些怕了。 还有一百多天,那这肚子得大成什么样? 她简直是恨不得直接写一句,四个月后。 “瓜熟蒂落”这个词,居然成了愿景。 赶紧来一句,转眼三涸月后吧。 舒舒正默默吐槽着,门口有了动静。 核桃进来道:“福晋,刚才十福晋打发人来了,问福晋下晌有空么,要是有空,她想要过来跟您说说话。” 舒舒就道:“也别等下午了,你现在就过去一趟,说我闲着,请十福晋过来吧,正好中午吃锅子。” 随着老国公出殡,他们这些戴浮孝的族亲,也就恢复正常了。 穿戴不禁,吃喝也随意。 核桃应了一声,往十皇子府去了。 少一时,十福晋跟着核桃过来,身后跟着一个丫头,手中抱着一个盒子。 “九嫂,昨天铺子掌柜来盘账,我发现铺子里镜子卖的最好。” 十福晋带了几分雀跃说着,示意丫头放了盒子,打开来。 里面有巴掌大的手镜,还有一尺方圆的妆镜。 “这小镜子就是能卖二十二两银子,妆镜要翻倍。” 十福晋咋舌道。 对她来说,不差银子,对于银子多少也没有太多感觉。 还是十阿哥告诉她,这一个小手镜,差不多就是两匹马、三匹骡子的钱。 说着,她又打开下头的一个红色锦缎包,露出里面几块碎镜片。 “我昨天错手碎了一个,这一看,不就是玻璃么?后头贴了银箔,就是镜子了!这么简单的活儿,要是内造办制出来了,这价格不就下来了,我也叫人卖到蒙古去……” 十福晋觉得自己责任重大,皇子府上下两百多人,现在是内务府拿月例,往后就要自己掏钱的。 就算十阿哥的爵俸下来,也就是一个齐平,一不小心就是亏空。 以后还要有小阿哥、小格格,可不能缺了银子。 舒舒晓得此银非彼银。 现在的镜子,还是水银镜。 她道:“这种透明的玻璃,咱们烧不了,都是广州进来的洋玻璃,价格也不菲,等年后可以叫我们爷问问内造办琉璃作的师傅,看是不是能仿出来……” 十福晋道:“就算玻璃贵些,肯定也比直接买镜子便宜。” 舒舒点点头:“那倒也是。” 十福晋带了得意,道:“九嫂您猜猜,我们家的洋货铺子这几个月赚了多少钱?” 差不多是九月底开业的,真是算下来,至今才三个月。 可是因为冬天嫁娶的多,预备聘礼嫁妆的也多,外加上现在正时兴洋货,这流水与利润就应该比较可观。 舒舒手上的两个银楼冬天生意不错,她就斟酌着一个数字道:“五百两?” 十福晋“咯咯”笑道:“刨除去月钱跟损耗什么的,足有一千二百两,十爷说了,就算其他月份生意淡些,一年下来也能有两千多两银子的进账了!”, 舒舒听了,替她欢喜道:“那可真不错。” 这三个月下来,就相当于她手上两家银楼一年的利。 十福晋笑着说道:“十爷说了,也就赚两、三年,回头京城的洋货铺子就多了,不过我觉得,那也没事儿,到时候我卖到蒙古去。” 舒舒赞道:“有计划就好,真不错,以后也是养家的顶梁柱了。” 十福晋美滋滋道:“我要存下好多好多的银子,到时候给小阿哥、小格格做家底,等到回阿巴亥部的时候,我还要给我阿爸跟额赫买十车的礼!” 舒舒觉得十福晋这个状态廷好的,总不能一直浑浑噩噩做个孩子,这样逐渐成长挺好的。 等到了饭时,膳桌就摆了上来。 因为舒舒现下忌辛辣,今天中午安排的就是不辣的酸菜锅子。 配菜是羊肉片、粉丝、豆皮、血肠、丸子拼盘、蔬菜拼盘,主食是手斡的宽面条。 蘸的芝麻酱腐乳小料,里面还加了些十福晋之前拿过来的韭菜花。 十福晋吃得喜笑颜开,舒舒见状,跟着都多吃了半碗菜。 等到膳桌撤下去,十福晋已经揉肚子了,道:“最后只吃两碗面条好了,顶得慌。” 舒舒也有些难受。 小椿在旁见了,叫人去预备喝的。 十福晋的是山楂果酱调的水,舒舒这里则是大麦茶。 “咕嘟咕嘟”,一大碗山楂水,十福晋几口喝干净了。 “也不知我们爷他们吃饭方便不方便?” 十福晋有些担心了。 舒舒道:“就对付一顿,带了炭火,能吃顿热乎的。” 上午辰初“发引”,到房山福地是四十多里。 都是官道,要是马车快行的话,一个半时辰就能到了。 可是因为是出殡,有棺椁是要抬杠的。 不能用马车拉。 用马车拉的话,会使得逝者在棺材里移动,不吉利。 因此这四十多里路,就是由杠夫轮流抬杠,速度就会慢下来。 可是下葬的时候也是有限定的。 通常是下午,申时前后。 要避开正午,也不能拖到日暮。 只有合葬或者并骨的时候,会选子时。 等到葬了后,返程就快了。 在入更时间,应该就可以进城。 木。 等到掌灯时分,舒舒就盼着九阿哥回来了。 昨晚起风,今天就有些大降温。 马车里倒是不冷,可是外头冷也不好。 别再跟四阿哥前几天似的,冷冷热热的,反而容易着凉感冒。 结果只等来了孙金。 “福晋,平郡王没了,爷没进城,跟着其他爷先去法源寺了!” 了马,还是,什么?“舒舒,听了,立时紧张起来,心里”砰砰“直跳,道:”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故?惊。 平郡王? 那不是讷尔福么! 年岁跟大阿哥相仿,二十七、八岁。 这就没了? “还有其他人伤了没有?”她不等孙金回答,再次发问道。 孙金忙道:“没有事故,是平郡王这几日有些伤风畏寒,叫人在马车里多加了一个熏笼,中了炭毒……” 当时是送葬的队伍都到了房山,旁的爷都下了马车,只有平郡王还迟迟没有下车。 等到人都埋了,还没有露面。 简亲王雅布打发人去叫他,结果马车里没有反应。 等到大家察觉不对劲,挑开马车帘,讷尔福脸色清灰,已经硬了。 孙金没有看到情形,却听人说得一嘴。 整个治丧队伍都乱了。 “爷说了,将人送过去,看看什么章程再回来更衣,简亲王已经入宫请旨去了……” 平郡王讷尔福辈分小,是礼烈亲王玄孙,比九阿哥他们还晚一辈,可却是镶红旗的旗主。 谁能想到,送走一个不入八分公,还要搭上一个旗主郡王。 舒舒也是无语了。 她跟这位郡王没有打过照面,只晓得他儿子以后会是曹寅的女婿。 曹寅那个后头做王妃的嫡长女,现在就养在内廷,是十五格格的伴读。 讷尔福才二十多岁,他的儿子能多大? 又是一个娃娃王爷。 应该会接到内廷养育了。 舒舒脑子里有些乱,将这些都撇开,叫核桃去膳房预备些素饽饽给孙金带过去。 要是那边一时回不来,也能垫巴垫巴。 这一天乱糟糟的,大家应该都饿着。 至于送到法源寺,也不是直接进城治丧,是因为有规定,死在外地的人口,除非是国家功臣与重臣,得了皇帝上谕,否则不能将灵柩运回城内治丧。 外加上平郡王是“外丧鬼”,还是横死,按照现在风俗也不能往家抬,要在寺里治丧,让逝者与神佛结缘,对其超生转世大有好处。 这就是京城的俗话,“一辈子没进庙,死后也要在庙里照一照,治丧,”。 木。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脸色铁青,方才大阿哥已经先一步骑马过来报丧。 父子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好看。 讷尔福早年曾养在内廷。 少年丧父,十五后封了贝子。 后来他哥哥不争气,丢了郡王爵,他就袭了郡王。 跟下五旗其他王公相比,讷尔福皇家关系比较亲近。 外头传来梆子声,入更了,简亲王雅布就到了。 讷尔福已经在法源寺停灵,关于如何治丧,还要请旨。 康熙听了,坐不住了,道:“朕过去看一眼。”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族侄孙,是个省心懂事的好孩子。 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雅布劝道:“皇上,卑不动尊。” 康熙摇头道:“那是功王裔孙,如此薨逝,朕心悲痛。” 他看了眼梁九功,吩咐道:“换服。” 梁九功躬身下去,少一时,捧了一套灰色素棉服进来。 雅布立时跪了,拦道:“皇上不可,恐郡王地下不安。” 康熙却伸了胳膊,由着梁九功换了衣裳。 平王府那一支辈分小,是因为这一支的始王是礼烈亲王长子,太祖皇帝嫡长孙。 这一支的始王与二代王都是战功赫赫,是大清的栋梁。 传承到讷尔福,已经是四代王。 康熙直接出了西暖阁,大阿哥与雅布跟上,外头当值的一等侍卫马武,立时带人也随着。 一行人出了乾清门,已经有马车在这边备着,随行的侍卫也都牵马待命。 康熙上了马车,侍卫们簇拥着,出了大清门,直奔宣武门。 法源寺,就在宣武门外南横街。 第八百零七章 祸不单行(第一更求月票) 法源寺门口,四阿哥脸耷拉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今早在国公府出发之前,他就小声提醒了大阿哥炭毒之事。 大阿哥当时没闲着,立时叫人去跟各府的人传话,小心炭毒。 没想到,还是如此。 九阿哥抿着嘴,在旁边,神色恍惚。 他都不敢说话了! 他是念叨过自己“言出法随”,可是并不想应在这上头! 十阿哥在旁,见九阿哥脸色青青白白的,看着不好,小声道:“九哥别怕!” 他以为九阿哥胆小,被吓到了。 今天这件事,确实是挺吓人的。 早上在国公府上的时候,人还好好的,还跟他们说过话。 不到一天功夫,就这样没了,谁心里都不好受。 五阿哥与八阿哥在旁,也看出九阿哥的不对劲。 五阿哥过来,摸索摸索他后背道:“没事没事,生老病死,跟吃喝拉撒一样,谁都免不了,就是早晚的问题!”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很想要回怼一句,“早晚”本身就是问题! 有几个乐意早的? 要是个病秧子,就不说什么了,要走的话,还有个征兆。 可是这好好的。 不会真是自己乌鸦嘴了吧?! 他可还记得之前自己爱方人的事呢。 九阿哥嘴唇抿成一条线。 自己这么厉害了么? 这没仇没怨的。 反正他不会承认的! 三阿哥在旁,觉得九阿哥不像害怕,更像是心虚。 他就小声问旁边的七阿哥,道:“老九跟平郡王有没有什么恩怨?” 七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没有应声。 三阿哥问完,自己想起南巡的事,摸了摸下巴道:“平郡王当时贱买季家的太湖石,季家现在投到内务府门下,这平郡王跟老九也算是拐着弯的对上了吧?”“” 这点儿恩怨,就被方了? 自己这边真的翻篇了么? 三阿哥稍稍挪到两步,距离九阿哥远了些,心里才踏实些。 七阿哥见状,有些不放心了。 这是什么意思? 没头没脑的,要是叫旁人听见,还以为是九阿哥动了什么手脚似的。 他蹙眉道:“三哥,请慎言。” 三阿哥想要说话,看了九阿哥一眼,觉得自己不能太嘴欠。 万一被老九记恨上,也被方了呢? 他点头道:“是我不对,瞎牵扯什么,不挨边的,不挨边的,再不说了!” “咚咚咚咚。” 远远地,钟鼓楼方向传来鼓声。 入更了。 宵禁了。 等到街头马蹄声响起,众人都望了过去。 圣驾到了。 诸位阿哥恭迎,寺门里得了消息的宗室诸王也都出来迎候。 因为老国公出殡的缘故,宗室诸王倒是齐全,差不多都在这里。 康熙下了马车,场上鸦雀无声。 平郡王停在法源寺的偏院。 康亲王与顺承郡王两人前头领路,其他王爷陪着,康熙去看了讷尔福最后一眼。 想着讷尔福的年岁,还不到而立之年,康熙心里发颤。 庄亲王在旁,也是唏嘘不已。 自己儿子都没有呢,就要给族孙送葬了。 平郡王这样的年岁,哪里会预备棺椁? 庄亲王对康熙小声道:“总不能就这样放着,仓促之下,也没有好的棺椁,就将奴才的拿来给平郡王使吧,刷了六年漆了!” 他今年五十岁,棺椁是四十四那年预备的。 因为上了年岁除了忌讳本命年,还要避讳“明九”、“暗九”,所以在他四十四岁的时候就寻了上好的檀木,备下了。 康熙点点头,环视了一下四周,望向康亲王道:“平郡王府的人呢?” 康亲王也带了不解,道:“奴才已经打发人报丧。” 按照时间,本该比圣驾先到才是。 正说着,外头又有动静。 是平郡王府来人了。 王府长史带了浑身缟素的平郡王长子讷尔苏来。 被引到圣驾跟前,那长史就跪了,哽咽道:“皇上,我们府老福晋听到丧报,悲痛过度,跟着薨了……” 这老福晋是平郡王的祖母,二代克勤郡王的嫡福晋佟佳氏,是佟国维与佟国纲的族姐,也是康熙的族姨母。 康熙皱眉道:“混账东西!老人家耄耋之寿,哪里经得起这倜,怎么不拦着?” 那长史叩首道:“方才我们福晋正在老福晋房里侍膳,过去禀告的人露了行迹,老福晋追问了消息,知晓王爷出事就过身了……” 王府也要人主持治丧,福晋就打发长史带了大阿哥讷尔苏过来。 木。 九皇子府,正房。 舒舒听着鼓声,从一更等到二更。 她后悔没叫孙金包大衣裳过去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有了动静。 舒舒忙起身,迎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九阿哥就挑了帘子进来。 见了舒舒急匆匆的,他忙道:“慢着些。” 膳房的热水早预备的。 舒舒吩咐核桃下去传水。 夫妻俩到了东次间,眼见着舒舒稳稳当当坐了,九阿哥才在炕上坐了,在脸上摩挲了一把,道:“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国公府那边怕耽搁大家过年,没有停灵到正月去,提前就发送了。 可是偏偏赶上大风降温。 王公们都是金贵人,没有几个耐冻的,既是晓得赶远路,马车里多加了熏笼。 大阿哥明明打发人去提醒了,平郡王也隔着马车应声了,可是还是中招。 舒舒也不知如何安慰了。 平郡王府那一支的王爷,好像寿数都不大长。 “镶红旗宗室服孝,康亲王府与顺承王府跟着治丧,剩下的人按制去吊唁就好了,都跟着圣驾回城了……”, 九阿哥道:“汗阿玛亲至,予祭葬,造坟立碑,明日辍朝一日!” 其他人,不用去坐夜。 本来也是如此,只有近支堂亲要坐夜。 老国公是例外,他辈分高,是太宗之子。 除了简亲王府,其他王公府邸都是他的近支堂亲。 九阿哥道:“明日要预备两份祭礼,除了法源寺,平郡王府那边也得去一次,平郡王祖母也薨了……” 这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即便是不相熟的人家,也让人唏嘘。 等到膳房送了热水,九阿哥沐浴更衣出来,夜宵也摆上来了。 是一份小米粥,两张鸡蛋饼,还有两份小菜。 九阿哥见了,肚子里饥肠辘辘的,才觉得饿了。 他将两张鸡蛋饼都吃了,情绪才算好些。 等到躺下,他就开始不安起来。 “是不是爷的错?爷要是不提炭毒呢?” 九阿哥觉得自己真的心虚了。 舒舒安慰道:“这跟爷有什么相干?” 只能说比较玄学了。 九阿哥想到炭毒,四阿哥想到去提醒,大阿哥也是真的挨着王府的人提醒了。 平郡王那边也是听到了提醒,可依旧是出了事情。 九阿哥叹气道:“爷今天才算晓得什么是‘无常’” 之前他只想着身体健康与否会影响寿数,压根没有想起旁人。 “神佛该信还得信……材。” 九阿哥得出了结论:“保佑一点儿是一点儿……” 舒舒道:“爷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这种只是意外,又不是常见的,再说了过日子是吃喝拉撒一样,长岁数就是生老病死,人这一辈子,免不了这些……” 九阿哥沉默了,道:“反正爷心里不大好受,爷以后还是少说话吧!” 言多必失,不怕;言出法随,太可怕。 不管是仇人,还是亲人,还是不相干的人,都是人命,沉甸甸的,他不想承担。 “爷上辈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样厉害?” 九阿哥有了决定,忍不住好奇起来。 舒舒不知道怎么捧场了。 她不知道九阿哥上辈子是什么人,只想要他这辈子做个不那么失败的人。 “四哥估计也吓到了,他以后会不会怕爷了?” 九阿哥想到这里,有些期待道:“不敢再训爷了吧?” 说到这里,他想到三阿哥的表情跟动作的,带了嫌弃,轻哼了一声,道:“三哥真是的,躲个屁!好像爷是害人精似的,爷瞧出来了,不是个义气的,爷真要遇到难处,估摸他得第一个跑……” 木。 四贝勒府,正房。 四阿哥也沐浴更衣,才身心俱疲的躺下。 四福晋在旁,听说了平郡王之事,还在后怕中。 她也叫人在马车里加了熏笼。 “若是没有九阿哥提醒,爷会不会。” 四福晋的说话带了颤音,是真怕了。 夫妻九年,不说情分如何,早已经跟亲人一样。 况且她上有寡母,下有稚子,也需要四阿哥这个主心骨。 真是想也不敢想。 四阿哥听到这里,也有些恍然。 之前只想着平郡王的变故,倒是没想到他自己身上。 现下想一想,这两天大风降温,风向还有些变化。 自己听了九阿哥提及的“炭毒”,心里犯膈应,路上开了数次的窗帘换气。 路上到一半的时候,他是有些迷煳恶心来着,还以为是昨晚没歇好的缘故。 正赶上路上小歇,他下马车走了两圈,才精神起来。 如果自己没有警醒,应该不会开窗帘。 毕竟他现在的情况跟平郡王大同小异,都是有些伤风未愈,畏寒怕风…… 木。 八贝勒府,上房。 地龙烧着,可是因屋子空旷的缘故,显得屋子里有些寂寥。 八阿哥一人躺在炕上,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旁人的马车,或是内务府改装过的,或了加了熏笼。 他的马车,却是老样子。 这一天下来,都要冻成透心凉了…… 木。 平郡王年龄写错了,是跟大阿哥年岁相仿,二十九岁。 小声说,都要三百万字了,就是这个节奏了,作者也喜欢节奏快、爽的情节,可是笔力不足,写不出来。 第八百零八章 又有新闻了(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次日,舒舒预备的丧仪不是两份,而是三份。 法源寺那边送一份,平郡王府那边送两份。 平郡王府另外一份,是伯夫人给郡王府老福晋的。 那位老福晋是伯夫人的堂伯母。 今日过去平郡王府吊唁的,就还有伯夫人。 舒舒行动不便,留在家里,不免有些担心。 伯夫人是有了春秋的人,怕是会感怀生死。 不过,等到伯夫人回来,除了眼圈泛红,其他看着倒是还好。 伯夫人性子豁达,道:“老人家已经八十了,去的仓促,未尝不是福气。” 要是拖拖拉拉的,老太太也遭罪。 舒舒这才放心些。 平郡王是旗主王爷,后事指定不会像老国公的丧事那样简薄。 要是老福晋还在,他作为孙子不好停满,应该会“五七”出殡。 现在老福晋也薨了,平郡王是家主,要停满了时间的。 会一直满了“七七”,祖孙俩一起发引。 因这个丧事,今年过年宗亲宴都停办,只在除夕赐了藩宴。 冷冷清清的,就到了除夕当日。 九阿哥跟其他皇子一样,入宫去藩宴了。 他们这些皇子阿哥,要代皇帝敬酒。 舒舒与伯夫人、兆佳格格一起用了年饭。 正经的席面,八碟八碗的摆了一桌子。 经过两个多月的熟能生巧,兆佳格格的手艺也好了一些。 上一回拿来的是小件的戒指,这回就是两个长命锁了。 跟舒舒叫人预备走礼的那种长命锁不同,那种是要看分量的,少说也要二、三两。 兆佳格格做的这涸一副下来,才将将一两,看着轻飘飘的。 锁片只有四钱,剩下六钱是细金链子。 锁片上是“福寿万两”四个字。 这是新生儿“百岁”或“周岁”后戴的长命锁。 这种规格的,才是日常能佩戴的,否则小儿承受不了。 “奴才也不知能孝敬福晋什么,就做了这两件给小主子。” 兆佳格格讪讪道。 舒舒从锦盒里拿出长命锁,锁片不大,上面却是錾了一圈的蝙蝠与寿桃图案,看着小巧可爱。 可是。 舒舒看着兆佳格格,带了不赞成,道:“往后别錾这些细碎图案,眼睛都坏了……” 那寿桃大的有半粒大米大小,小的就跟小米似的。 兆佳格格笑道:“就这个图案小些,以后不做小件了!” 舒舒看着核桃吩咐道:“拿两罐枸杞放着,一会儿叫格格带回去泡茶。” 枸杞明目。 眼见着两人妻不像妻、妾不像妾,伯夫人在旁有些担心。 要是一直这样也好,可是人心易变,也难保时间久了兆佳格格心生不平。 等过几年再看· 用了年饭,兆佳格格就带了枸杞回侧院了。 舒舒就抠抠搜搜地吃着松子仁。 爱吃,还怕胖,就只能少吃。 一次一个松子仁。 伯夫人就提及前日去平郡王府之事,道:“瓜尔佳家要接女儿回去守孝……” 这更像是一个说辞,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 舒舒奇怪道:“现在宗室不是提倡守节么?” 郡王继福晋,再嫁的话,高等宗室不大可能了。 因为推行儒教,开始限制辈分了,改嫁可以,不可以“收继”,也不能错了辈分。 嫁到外头的话,没有必要。 伯夫人道:“平郡王福晋是继室,没有亲生子材。” 最主要的是继福晋年轻,康熙三十六年嫁的,现在才十七岁。 王府大阿哥已经十岁。 母子年岁相差太小了,又没有其他长辈在,容易惹人非议。 宫里已经发话,要接大阿哥入内廷养育,那郡王继福晋一个年轻嫩妇就更不好一人守着。 寡妇门前是非多。 舒舒点头道:“那也是疼女儿的人家了。” 伯夫人道:“只可怜平郡王府,这一房没有大人了……” 大阿哥有个同母弟,只是没有立下,他就成了王府独苗。 “旁支呢?” 舒舒道。 平郡王府已经传了四代王,那旁支应该也不少。 伯夫人道:“叔伯只有一个已革贝勒是老福晋的幼子,平郡王的叔叔。” 伯夫人留了两个压岁荷包,就回宁安堂了。 舒舒这里,只是补觉。 傍晚时分,宁寿宫的白嬷嬷跟翊坤宫的首领太监先后来了,是奉命给舒舒送守岁盘的。 都是鲜果。 太后那边是佛手、香橙、苹果、桂圆。 宜妃这里是柑、冬枣、柿子、荸荠。 虽说皇子府这里也储备了不少水果,可是没有宫里的齐全。 只闻着味道,都叫人心旷神怡。 舒舒就择拣,重新拼了两份守岁盘。 一份八拼的叫人送到宁安堂了。 一份四拼的叫人送到偏院。 等到了入更时分,九阿哥回来了,脸色怪怪的。 舒舒看着他这个表情不对劲,道:“怎么了?” 九阿哥道:“安和亲王被人告了!老十跟八哥都去宗人府了!” 他不放心家里,要不然也要去看看热闹的。 “你说稀罕不稀罕,这人都没了十多年了,还能挨上官司?” 九阿哥都带了几分不可思议。 “可是今天过年呢,这个时候打官司?” 舒舒皱眉道:“不会是安郡王府得罪人了吧?” 故意选这样的日子,引人侧目。 不过是不是想的不周全? 这个日子,不仅会让安郡王府难受,也会让康熙不喜。 大过年的,做什么啊? 听着就不吉利。 九阿哥摇头道:“还真不关安郡王兄弟的事,是安和亲王在时的旧账,汗阿玛还真未必恼……” 原来,今天跑到宗人府递状子的也不是旁人,正是平郡王的叔叔,已革贝勒诺尼。 这个诺尼递状子,就是因他当年革爵之事。 康熙三年他被姑姑告到宗人府,康熙四年因“不孝祖母”的罪名革了贝勒,成了庶人。 现在他不单是为自己喊冤,也是为亡母平王府老福晋伸冤。 当时是安和亲王掌宗人府事,徇私枉法,即便没有实证,依旧判定诺尼母子不孝,诺尼母夺封诰,诺尼革贝勒,为庶人。 九阿哥道:“这官司虽过去三十多年,可是当年的人还有不少在世,应该不难查”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道:“诺尼是真的因为他额涅洗冤告的,还是为了他的贝勒爵告?” 舒舒听了,想到了福松家的日子。 已革宗室的日子是那么好过的? 福松家还好些,好几代了,从小就是这样境遇。 诺尼呢? 功王嫡次子,成丁就授多罗贝勒,本该跟其他宗室王公一样,富贵荣华一生,可是二十来岁就摊上官司,丢了贝勒,而后为庶人三十多年…… 算算年纪,现在已经快花甲之年了。 舒舒听着,都觉得气愤,道:“这就是因果了,活着的时候没还,死了也避不过” 九阿哥道:“平郡王府那一支实是凋零的厉害,嫡支如今就剩下两个小的,要是查清确实有冤屈,汗阿玛应该会将诺尼的贝勒还给他……” 别的王府,除了门长一支,还会有不少贝勒、贝子、国公、将军府什么的。 到了平郡王府这边,三代下来,旁支共有五、六个贝勒与将军府。 现下还有一个贝勒府,其他旁支府邸都子嗣断绝了。 闹的平郡王府治丧,竟然连个主持大局的长辈都找不到,还得康亲王府与顺承王府出面治丧。 最关键的,这个贝勒爵是皇父亲政之前革的,不是皇父的意思。 否则的话,官司不好翻过来。 舒舒道:“那安和亲王府那边,皇上会怎么处置?” 九阿哥摇头道:“说不好。” 人死如灯灭。 就看牵连到安郡王兄弟身上几分了。 九阿哥带了几分幸灾乐祸,指了指东边,道:“听说今年安郡王府的年礼,是八哥亲自送过去的,很是丰厚,还淘换了两匹好马,送给那边的二阿哥……” 舒舒也觉得八阿哥这运气没谁了。 九阿哥挑眉道:“之前八哥跟马齐那边不怎么走动,未尝不是顾念郡王府那边的缘故” 同一个勋贵相比,自然是实权宗室分量更重。 九阿哥跳到局外,倒是旁观者清了。 舒舒想了想,道:“额涅曾说过,不必处处求全,处处求全,反而处处不全,八贝勒的性子,有些求全……” 九阿哥轻哼道:“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想那么多做什么,他要是真图点什么,就冲汗阿玛跟东宫去使劲呗,那样还不吃亏;放低了身份,去看旁人脸色,何苦来哉?”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八阿哥性格谦卑,在御前比不过兄弟们,他就不比了。 毓庆宫那里,太子傲慢惯了,他那敏感的性子更受不了。 八阿哥还是喜欢俯视。 谦和的面具之下,也有着皇子的傲慢与唯吾独尊。 九阿哥掐着手指头道:“估摸要衙门开衙才能正式翻查旧案,结果还不知什么时候……” 他这急性子,就不惦记这个了,要不然不够闹心的。 他又想起旁的,道:“大哥在法源寺陪了三天,他跟平郡王班对班大,名为叔侄,实际上处得跟兄弟也差不多……” 舒舒道:“大哥看着就是义气的性子,平郡王又是这样没的,嗣王还小,怕是心里也不放心。”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听说他留了两个侍卫给讷尔苏,每日饮食,也是叫人从王府那边精心预备素席。” 舒舒听了,心下一动。 讷尔苏可是出了名的“反太子党” “九龙夺嫡”的前期,他没有什么存在感。 到了末期,他因为出征青海,与十四阿哥交好,成了“十四爷党”。 等到雍正上台后清算,讷尔苏革爵,不过爵位并没有转支,而是让他嫡长子袭了。 不知道讷尔苏的选择,与直郡王府这段渊源有没有干系。 “阿牟说了,平郡王继福晋要回娘家守孝了,那讷尔苏是不是该入宫了?” 舒舒问道。 九阿哥点头道:“汗阿玛今天吩咐了,收拾咱们的乾西二所,应该就是给讷尔苏的·” 乾东五所那边之前就收拾好了。 三所是留给十六阿哥的,四所、五所是留给入宫读书的三位上书房阿哥。 如此,那边就没有空地方了。 舒舒听了,也就明白讷尔苏跟十四阿哥的交情是怎么来的了。 小孩子,都喜欢跟大孩子玩。 讷尔苏今年十岁,比十四阿哥小两岁,比十五阿哥大三岁。 他挨着十三阿哥住,以后多半是跟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这两个小哥俩后头了…… 第八百零九章 爷想法子(第三更求月票) 曹格格已经为公主伴读,宫中教养,讷尔苏也要养育内廷的话。 后世看这段历史的时候,只觉得不可思议。 “二女皆为王妃”…… 现在舒舒却觉得顺理成章了。 曹格格养在内廷,心腹之女。 讷尔苏也是养在内廷,宗室幼王。 未必是康熙指婚。 因为按照现在八旗指婚的规矩,皇上只给皇子与近支宗室指婚。 皇上祖父下的宗室,为近支。 那个范围,就是太宗的子孙。 讷尔苏并不在内。 这门亲事,更像是平郡王府那边请上指婚。 至于这个人选,像是他们自己选的。 否则康熙指婚的话,那么多上三旗的高门贵女在,不会指个包衣之女过去,留着这样的话柄。 就像宜妃的侄女,宜妃也抬举了,嫁入将军府或闲散宗室。 那也是体面亲事。 曹寅这里,就算再体面些,长女指涸国公或者贝子,也是隆恩,犯不着指给一个郡王。 平郡王府历代主母,都是公侯贵胄之女,身份最低的继夫人都是伯府出身。 九阿哥闲话两句,就开始心疼银子了。 “预备了多少荷包?” 九阿哥咬牙道。 舒舒笑道:“分了好几等,不少呢。” 九阿哥摸着额头,懊恼道:“亏死了!” 这说的是明天的拜年荷包。 明天一大早,皇子们都要入宫,随着皇帝去宁寿宫给太后拜年。 等到九阿哥从宫里回来,也要去拜年,然后就要等着侄子、侄女们来拜年。 正月里冷,太小的孩子是不动的,总要四、五岁往上,才会到叔伯家拜年。 舒舒估算了一下,明天来拜年的客人,主要是两批,一批就是自己乔迁宴上的小客人,一批皇子府僚属。 不过直郡王府那边姊弟五个是不出门的。 那边的拜年包就是九阿哥直接带给大阿哥了。 “小阿哥明年出生,要四、五年后才能出去拜年,前头亏这么多年。” 九阿哥磨牙道:“爷得想想法子,找补找补。” 舒舒看着他,道:“多生这条爷别想了!” 就算她想生,他们这边府里也比不过其他府。 旁的府,妻妾轮着生,数量肯定占优。 九阿哥带了坏笑,道:“放心,不叫你生,回头爷找汗阿玛贴补去!” 舒舒想到康熙,不算是大方的,之前九阿哥每次张罗银子,都要分润过去,就道:“孝敬容易,就是爷从心罢了;往外扣钱,可不容易,这么多皇子,皇上面上总要差不多……” 就比如赏银,每次都是一批一批赏。 单个的赏赐,也太扎眼些。 九阿哥挤眉弄眼道:“乐凤鸣那里还有个宜在蒙古推广的方子。” 内务府的人都晓得,现在皇上最宠和嫔。 翻牌子最多,一旬两、三次,将章嫔跟王贵人都拉开了。 赏赐也不少,仅次于宜妃跟惠妃。 九阿哥觉得,皇父或者也要补补。 这个推广的方子孝敬上去,在御药房存档,用不用的,就不干他的事了。 舒舒看着他,笑容有些危险。 既然是赚蒙古王公的钱,那最好卖的药归根结底就是一种。 男人都爱的。 自己现在身体不方便,九阿哥却囤了这样的药。 “爷怎么晓得‘宜不宜’呢?口说无凭,总要‘验方’吧?” 舒舒笑得温柔。 九阿哥觉得自己听到了磨牙声,忙轻咳了一声,道:“爷是那鲁莽的人么?爷已经叫人试了,也不是旁人,就是老十、额尔赫跟富庆三个,都说不错……” 舒舒听了,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道:“这妥当么?爷怎么好意思?” 这兄弟之间也好,主从关系也好,人前说话都是规规矩矩的,人后也不好提这些私密话吧? 他们还没到嘴上挂着床笫之事的年岁吧?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都是男人,还不是旁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舒舒不仅觉得别扭,还觉得不大妥当。 因为这三人实在太年轻了。 最大的就是二十来岁,最小的十七,本来就是精力充沛的年岁,压根不需要锦上添花,就恨不得是个永动机。 就算在九阿哥跟前说了药效不错,也未必真的就是药效问题。 或许更多的,只是心理原因。 还有就是这个年岁的少年,最是要强爱面子的时候,真要有些不行的地方,应该也不好意思跟九阿哥承认。 那个“验方”效果,不够客观。 舒舒就道:“喜欢买药的王公,多是上了年岁的,爷是不是该换一批人‘验药’?” 九阿哥起身去书房,拿了册子出来,道:“咱们想一块去了,第二回爷就找了几个岁数大的,高衍中、张廷瓒跟乐凤鸣,都是四十往上了……” 说到这里,他还偷笑,道:“爷这都克制着呢,要不然的话,爷还真想要孝敬老师一份,不过爷担心明年再蹦出个小师弟,想想就算了;还有张英张大人,也是老当益壮之人,年过半百,还捣鼓了一个嫡幼子出来……” 舒舒也听过这件事,就在去年觉罗氏怀孕的时候,就有人提及那位张夫人。 长子都三十出头了,多了一个胞弟。 要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相差三十多岁不稀奇,可是同胞兄弟相差三十多岁,确实是新闻了。 至于马齐那边,可不是九阿哥敢招惹的。 这就是嘴上英雄。 要是九阿哥真敢这样,那回来的作业,就不是抄写一百遍《孝经》或写三篇《礼记》笔记那么简单了。 高衍中是九阿哥心腹僚属,乐凤鸣是医者,两人“验方”还罢了,张廷瓒是礼教弟子,应该是不习惯提这些。 张廷瓒是“词臣”,还是翰林院中数得上来的“诗、书、画、文”俱佳的大才子。 舒舒就劝道:“爷待张大人敬着些,到底是学士,读书读多了,或许不爱提这个红男绿女之事……” 九阿哥摇头道:“那你可看错人了,张廷瓒不但欣然应允,还问起‘衍子丸’,爷从太医院拿了两瓶,让他比较着用……” 舒舒: 感觉有些无法直视这位张学士了…… 九阿哥见她神色异样,怕她误会,道:“不过也情有可原,张廷瓒长子、次子虽都成丁了,可他自己老夫少妻,继室入门多年还没有生育,应该也是想要求子……” 舒舒心里“呸”了一声,这就是文人了,敦伦从不提私欲,都要高大上的提一个“为子嗣计”。 不过换个角度看,张廷瓒也是个厚道的人,要不然儿孙都有了,哪里还会惦记子嗣之事? 这是为了继妻的养老了…… 礼法上继子也是子,可是到底跟亲生子不同。 说是“守岁”,可是舒舒眼下也熬不了夜。 夫妻俩说着闲话,熬到子末,就歇下了。 只是因为九阿哥要早起入宫,夫妻俩都没有睡实。 估摸着寅正,九阿哥就起了。 舒舒也要跟着坐起来,九阿哥拦下她道:“爷不吃早膳了,带两包饽饽垫垫,等回来再吃。” 舒舒道:“不是要往庄亲王府、裕亲王府、恭亲王府拜年么?” 九阿哥道:“只庄亲王府,伯王与叔王明早也要给皇祖母拜年,看大哥他们吧,要是宫里直接拜了就不用折腾了,要是还去一趟,应该也就是打个转……” 舒舒就道:“那爷多带几个荷包,恭亲王府有王孙阿哥。” 那是堂侄儿呢,见了也要给个过年红包的。 九阿哥点头道:“减等红包就行,别太实惠了,咱们跟叔王府上就是面子情。” 之前没有往来,现在往来少,以后入旗,应该也不挨着。 舒舒点头,唤了核桃取了几个荷包给九阿哥预备着。 “大红色的是一等的,两对金如意,四两金子,可以给十二弟他们;石榴红的二等,一对金如意,二两金子,可以给外头的阿哥;品红色的三等,一对空心金花生,一两金子,可随手放赏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皱眉道:“都是金子?这也太败家了!” 舒舒:“还有些宝蓝色荷包,里面装的是一对二两重银元宝,这个是赏下头人使的·……” 九阿哥念叨着亏了,可还是叫何玉柱跟孙金都装了。 谁叫过年呢。 赏了过年包出去,也是让大家也跟着欢喜欢喜。 反正他不差钱! 给梁九功与魏珠预备的,九阿哥自己身上装了。 他倒没有窥伺御前的意思,真要是那样,汗阿玛也不会容他交好梁九功跟魏珠。 确实有些情分在,更多的是结个善缘。 虽说论起远近来,父子之间情分比主仆之间听着深厚。 可是那只是论起来。 陪在御前最多的,可不是他们这些皇子,而是那些近侍太监。 “枕边风”厉害,这“耳边风”也厉害。 九阿哥觉得,自己可太聪明了。 偏生他跟魏珠的交情是早就有的,敬着梁九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如此,他继续保持这种关系就很寻常,皇父也习惯了。 换了其他人试试? 九阿哥觉得,外人以为自己没有心机谋算,那是自己的表象蒙蔽了他们,自己实际上是个“内秀”的人…… 第八百一十章 别跟八哥亲近(谢盟主“一花╮一叶”加更) 等九阿哥到了前头,十阿哥已经出来了,正站在马车前跟里面的人说话。 外头还是漆黑一片,只是各府门口灯火通明。 街头巷尾的,都有了动静,细碎的马蹄声,传得很远。 见九阿哥出来,十阿哥就过来了。 九阿哥见他精神还好,看了眼那边的马车,道:“你福晋没事了?” 十阿哥点头道:“净了两天肠胃,喝了两天小米粥,没事了……” 原来小年过后,九皇子府这边开始预备年菜。 十福晋兴致勃勃的,也就开始盯着十皇子府膳房那边。 还自己拟了菜单,叫人预备的都是她跟十阿哥两个爱吃的。 只炸货,就十来样。 每样出来,她都是叫人送过去“试吃”。 腊月二十八这天,她吃了大半天,嘴巴没闲着,硬是吃伤了。 当晚上吐下泻的,太医看了,就是积了食,要清清肠胃。 这也是为什么,舒舒本定下了请十福晋一起过来用年饭,结果没请的缘故。 十福晋拒绝了,她怕自己忍不住要吃。 那样的话,又该犯恶心了。 积食恶心太难受,嘴巴里反味道,自己熏自己。 九阿哥轻哼道:“早该管着了,都成什么样了……” 四贝勒府与八贝勒府门前也都停着马车。 四贝勒府的马车动了。 十阿哥就跟九阿哥道:“九哥,弟弟回后头车了,到了地安门再过来。” 九阿哥摆摆手,道:“去吧,去吧,不稀罕!” 十阿哥笑了笑,往后头去了。 八阿哥也上了自己的马车,示意车夫跟上前头的四阿哥。 一行人先到了地安门。 四福晋与十福晋的马车从这里入宫。 剩下的兄弟几个,顺着皇城根往南走,从皇宫外廷入宫。 十阿哥已经窜上九阿哥的马车。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娶了媳妇忘了哥!” 十阿哥笑道:“那不会,这不是不一样么?小事的时候,弟弟陪福晋;大事的时候,弟弟再陪您!” 九阿哥扬了扬下巴,道:“哼!谁稀罕?爷有你九嫂陪着!” 十阿哥: 所以到底是谁娶了媳妇忘了兄弟? 正月初一入宫的人多。 宗室诸王、贝勒、公、内大臣、侍卫等,都要随圣驾去宁寿宫行礼。 王以下文武官员,还有蒙古藩王与使臣,也都要入宫,等到皇上御殿,上表朝贺。 因此,短短的几里路,遇到好多人。 自从太宗皇帝制定了宗室爵位等级,皇子与兄弟册了爵位,就是“在内论叔侄、兄弟”,朝堂上必须按照爵位高低来。 相应的,也有了路上遇到的避让制度。 这兄弟一行,为首的四阿哥的马车前,挑着灯笼,上面贴着“四贝勒府”。 就不停的有人让道旁行,这是贝子以下,和硕额驸以上的人;还有人勒马停驻路旁,这是镇国公以下,都统、尚书以上;至于二品以下,都要下车、下马,路边抄手恭立。 九阿哥因这些日子学《礼记》,看的津津有味儿。 中间两回,遇到亲王府、郡王府的马车,他们也跟着四阿哥让路旁行。 实际上在没有封爵之前,皇子等同亲王。 他们只需让亲王里的长辈,并不需要礼让郡王跟贝勒。 可是跟在四阿哥后头,就随着来了。 九阿哥看了一圈热闹,撂下车帘,跟十阿哥道:“爷怎么觉得,封爵亏呢,要是直接像伯王、叔王那样和硕亲王还罢了,可要是跟四哥、八哥他们似的,还不如皇子身份来的舒坦……” 十阿哥点头道:“是啊,还是当皇子好。” 真要下旗,用旗别来论远近亲疏,十阿哥不乐意。 除非他能跟九哥封在一处。 早先十阿哥觉得在不在一个旗的无所谓,现在看到各旗宗室行事多是同进同出的,他就不乐意跟九哥分开了。 十阿哥想到这里,很是心动,小声道:“九哥,以后你在御前跟八哥疏离些。” 九阿哥看着他,皱眉道:“你是不是说错了?不是应该在御前跟八哥亲近些?” 皇父喜欢儿子们“兄友弟恭”的,那找不自在做什么? 不就是面子情么? 说几句好话,也亏不到哪里去。 有三哥在,大家耳濡目染了这些年,玩嘴谁不会? 十阿哥小声道:“要是九哥跟八哥始终亲近不起来,汗阿玛就不会让九哥做八哥。” 现下看来,皇子下旗,是挨着来的。 九阿哥不挨着八阿哥,那就往后挨了。 等到下五旗皇子都排一圈,后头的小皇子,才会再斟酌着往哪涸旗添加。 九阿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带了雀跃道:“那爷不往正蓝旗去了?能去什么旗,” 十阿哥摇头道:“应该还是正蓝旗,要是九哥跟八哥交好,那弟弟说不得是往正红旗;可是九哥跟八哥寻常,那弟弟说不得就能跟着去正蓝旗。” 尤其是现下,安郡王府得了官司。 不知道会如何处置。 等到安郡王兄弟降级,即便不吐出旧佐领,可是将孳出人口编排新佐领,就与他们不相干了。 那样的话,正蓝旗就有了富余的佐领。 九阿哥皱眉道:“爷不想去正蓝旗,要是不能去正红旗,那镶红旗呢?” 十阿哥道:“镶红旗不缺宗室,广略贝勒那一支,克勤郡王那一支,庄王府系,还有阿济格系,早年开革宗室,后来也重新入了……” 两个开国世袭罔替王爷,一堆贝勒、贝子、国公府,再进宗室,镶红旗的宗室就太多了。 正红旗有董鄂家,九哥过去挑不了大梁,还会通过董鄂家,跟康亲王府连成一片。 所以正红旗排除。 剩下镶白旗,裕亲王带了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在,不需要再进近支。 镶蓝旗的话,有了大阿哥与三阿哥了。 九阿哥闷声道:“先头爷还寻思镶红旗来着,想着讷尔苏小,估计要好些年才能立起来,结果也没戏么……” 十阿哥小声道:“正蓝旗也挺好啊,到时候九哥要是不乐意搭理安郡王府,就别搭理,信郡王府那边也是,咱们俩一伙儿。” 到时候正蓝旗内部,三足鼎立,说不得就是皇父乐见其成的局面。 九阿哥听了,怦然心动,点头道:“那样好,那等着就是了!” 安郡王府这十几年走了下行。 现在未必是头。 这次官司,即便降爵,也未必是终点。 前头就是个郡王,先是降贝子,又除了贝子的,如今直接闲散宗室了。 入了宫,大家齐聚乾清宫外。 等到圣驾出来,就跟着队伍簇拥着圣驾辇车到了皇太后宫。 这都有固定的章程,跟去年一样。 等到折返的时候,原本后一排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窜了上来。 “九哥,乾西二所怎么回事?” 十四阿哥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怎么大过年的,还有人修整起来了?” 九阿哥道:“这都猜不到?给讷尔苏预备的,等到平郡王出殡,讷尔苏就要入宫教养了……” 十四阿哥后悔不及,道:“我真笨,先头东边三所、四所、五所修整时,就该去跟汗阿玛说一声,搬到西二所去!” 结果不能挨着十三阿哥不说,往后东边一堆的皇孙阿哥。 他可是见过那些侄儿的,有淘气的,可不像小十五那样安静乖巧。 他都是大人了,不想当孩子头儿。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九阿哥,道:“那不是还有些日子么?要不将东头所也修整了,弟弟去西二所?” 九阿哥看着他,道:“你要是觉得行,你去御前说去!” 十四阿哥立时蔫巴巴了。 要是换成其他王子跟皇孙还罢了,可是讷尔苏,前几年没了亲额涅,现在又没了阿玛,一个小可怜儿。 自己要是跟他争院子,汗阿玛不会允的。 十三阿哥在旁,安慰道:“回头你嫌那边吵了,就来我这,前头的屋子给你留着。” 十四阿哥幽怨地瞥了十三阿哥一眼,道:“那能留多久,年后十三哥你就十五了,明年就该指福晋了。” 那样的话,他还怎么在西头所留宿? 偏偏三十九年那次选秀,他是赶不上了,应该是四十二年那次。 到时候旁人都吃香喝辣的,只有他苦哈哈的,成了小可怜。 十三阿哥脸色泛红。 他也是这样猜的。 九阿哥看着他们,想起了自己成亲前的样子。 当时他为八阿哥要娶福晋难受来着。 要知道之前西头所、二所、三所中间都有月亮门通着。 当时想要过去,就是抬脚的事。 等到头所有了格格,多了女眷,月亮门才堵上。 等到他这边指婚下来,二所跟三所之间的月亮门也堵上了。 那堵上的月亮门,不大吉利。 他跟八哥之间,那以后就堵心了。 九阿哥看了眼十阿哥,有些冲动。 想要说一声在九皇子府与十皇子中间也开个门。 可是也只是想一想。 外头的人心脏着呢。 要是被攻讦的时候,这一条就能编出花来。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有些沮丧。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面面相觑。 十阿哥也茫然不解,琢磨方才十四阿哥的话,有什么扎心的没有。 好像也没有什么异样。 第八百一十一章 保本(打滚求月票) 等到了圣驾御殿,九阿哥就跟在哥哥们后头站班朝贺。 不单单是他跟十阿哥有位置,一直到十五阿哥,都有一席之地。 今年还多了十六阿哥。 十六阿哥是十五阿哥胞弟,康熙三十四年生人,今年六岁。 过几日就要入上书房读书了。 现下他穿着小龙卦,戴着小貂帽,看着挺招人稀罕的。 跟十五阿哥之前的腼腆老实不同,十六阿哥性子活络的多,是个爱笑的孩子。 圆滚滚的小脸,长着酒窝,看着跟小胖姑娘似的。 不管哪个哥哥看他,他都笑呵呵地叫人,一点儿也不畏缩,是个胆子大的。 这是幼弟,跟皇孙们年岁相仿的。 大家就很有做哥哥的样子,都很亲和。 九阿哥见状,有些手痒,捏了十六阿哥的小脸蛋一下,道:“够皮实的。” 十六阿哥笑道:“不如九哥。” 九阿哥失笑道:“这涸不用跟爷比!” 十四阿哥探过头,笑着说道:“这话弟弟也听过,不过是说弟弟比九哥还淘气……” 十六阿哥歪着小脑袋道:“娘娘说了,十四哥第一,九哥第二,我第三!” 十四阿哥得意道:“谁也别想跟我抢第一!”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觉得碍眼了。 虽说这个没有什么好争的,可是也不想排在十四阿哥后头。 等到太和殿出来,大家就要散了。 大阿哥转头,示意弟弟们跟上。 大家就止了闲话,老实跟在大阿哥后头。 大阿哥带着弟弟们,先给裕亲王与恭亲王拜年,又去拜了庄亲王。 九阿哥随着大流,挑挑眉,觉得不错,不用再往庄亲王府跑了。 也省了红包。 这会儿功夫,魏珠过来了,道:“九爷,皇上传呢。” 场面立时一静。 九阿哥也有些茫然。 就算要传人,不是该传简亲王与老十么? 安郡王府的官司,还与内务府有干系? 大阿哥见他不动,催促道:“傻站着做什么,快去吧!” 三阿哥带了幸灾乐祸,道:“九弟,这两天没闯祸吧?” 九阿哥醒过神来,扬着下巴,道:“弟弟孝顺懂事,哪里会闯祸,肯定是酬功……” 他得意说着,倒是没有耽搁,跟着魏珠往乾清宫去了。 五阿哥皱眉想了想,问四阿哥道:“老九立了什么功了?我怎么没听过?” 四阿哥也猜不到,道:“许是旁的缘故。” 八阿哥面上带了担心,望向十阿哥:“十弟你跟九弟常在一处,可晓得缘故?” 大家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毫不犹豫道:“九哥说酬功,那就是功吧,去年一整年,九哥可没闲着。” 大家都觉得这话不实诚。 谁闲着了? 可是十阿哥不说,也没有法子。 十阿哥望向七阿哥。 七阿哥跟十阿哥对视了一眼,神色不变地望向远处。 十四阿哥轻咳了一声,道:“我晓得缘故!” 大家都望向他。 十四阿哥道:“今天就初一了,按照去年的例,明后天汗阿玛该奉皇祖母去园子了,这是第一桩;等到初六、初七,十六弟跟皇孙阿哥也要入上书房了,伴读们入园也要内务府那边盯着,这是第二桩了……” 大家一想,还真是如此,就撂下此事。 木。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召九阿哥过来,倒是真跟十四阿哥说的差不多。 先问圣驾去园子之事,再就是十六阿哥入学与新伴读入宫之事。 有去年的例在,九阿哥早吩咐人预备下来。 康熙又道:“赫奕贪婪不法,夺内务府总管,内务府这里,是否还需要再补内务府总管?” 九阿哥惊讶。 赫奕怎么就贪婪不法了? 之前没听说啊。 要是那样的话,自己这个掌印总管,不是也失察了? 虽说他不待见赫奕,可是同僚了一年,也大致明白对方行事,是个谨慎不多事的。 九月里叫人盯着自己行迹之事,应该不是他自作主张。 九阿哥就道:“汗阿玛,是不是有人攻讦?有实证么,儿子怎么不晓得此事·……” 他是真的担心有人借题发挥。 因为他这几个月没给赫奕好脸色,已经有不少人在他耳边说赫奕的小话。 他可不想自己当了背锅的。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道:“没有实证,朕提此事做什么?” 九阿哥讪笑道:“您说的也对。” 至于补不补内务总管? 当然要补! 除了赫奕,还有两个内务府主管,一个是左都御史哈尔雅图,一个是大学士马齐。 两人差事都忙着,也没时间料理内务府的庶务。 可是像赫奕这个外来的,不是一条心的,有了前车之鉴,九阿哥也不想要了。 他想到方才在兄弟队伍中看到的十二阿哥,沉默无声,老被人略过。 他就道:“汗阿玛,十二阿哥成丁了,要不就让十二阿哥来内务府学差事吧?” 总要历练历练,再去六部行走更好些。 省得现在这样脾气,说不得要被人欺负。 康熙瞥了九阿哥一眼。 他不相信九阿哥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想要问的,是内务府要不要添个负责毓庆宫的人手。 十二阿哥就算入内务府,也只是行走学差事,还不能独当一面。 九阿哥却打算对毓庆宫公事公办了。 不用特别安排专门的人手。 要不然将毓庆宫惯的,真以为内务府是他们的内务府了。 九阿哥也没瞒着,说了自己的打算,道:“太子妃人品行事,儿子福晋们都真心敬着;太子是汗阿玛您手把手教的,子肖父,行事也错不了,可是毓庆宫的奴才,行事就傲慢了些,之前也没少为难赫奕,儿子寻思,内务府还是别弄出两摊了,一切依例就是,有儿子看着,应该也没有哪个奴才犯病,非要坏了规矩,去苛待毓庆宫的供应……” 康熙听了,皱眉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 之前九阿哥专门安排了这么一个人,也是因为去年情况特殊。 索额图问罪,有些牵连到毓庆宫。 九阿哥脸上带了欢喜。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小汤山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望向康熙。 康熙脸上都是高深莫测,看不出喜怒。 九阿哥有些卡壳。 并不是很想说。 他心思飞转着,可还是在帝王的凝望下败下阵来,低声道:“儿子是想要效海淀事……” 康熙想着那十几万亩的林地、山地,还有那上百万两的银子,忍不住太阳穴青筋直蹦。 他忍了怒气,道:“那是上百万两白银,不是几万两、几十万两,你怎么敢直接撒出去?” 还以为是张罗正经营生,利润高些的,结果还是寻常的倒买倒卖。 要是地你升不上来,山地林地砸手中,一辈子的年俸不够还账的! 怪不得提及要给自己修缮汤泉行在,原来用意在这里。 九阿哥倒是很老实模样,看着康熙道:“有汗阿玛,儿子就胆子大了!” 康熙嗤笑道:“你怎么晓得朕会顺你的意,朕就不去泡温泉呢?” 九阿哥不知道老阿玛怎么开始犯轴了,带了哄劝道:“那您不是亏了么,‘温泉水滑洗凝脂’都见识不到了!” 康熙没好气道:“好好说话,别嬉皮笑脸的!” 九阿哥想了想,道:“反正儿子是打算过去洗的,要是您不爱去,儿子就不卖地皮了,直接修别院,卖园子,到时候就在内务府下头的皇商里叫你,反正他们不差钱。” 康熙皱眉道:“混账,那是龙脉所在,哪里容得乱七八糟的人左近?也不许巧立名目,盘剥皇商!” 九阿哥皱眉,道:“那这不行那不行的,儿子就直接将手中的土地分了抵债吧?您那五十万两,就在汤泉行在旁边的位置” 康熙轻哼道:“另一个五十万两呢?”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汗阿玛,买卖都黄摊了,保本就不错了。”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到底有几成把握?” 九阿哥听着话风转了,立时拍着胸脯道:“十二分!” 康熙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汤泉行在不能只修缮,要加两个宫室。” 九阿哥方才提的不错,“温泉水滑洗凝脂”,是可以重温一番。 九阿哥大包大揽道:“您放心吧,指定修的好好的。” 按照他之前的规划,是要多增修好几处的宫室的。 既然汗阿玛吓唬他,还借此“勒索”,那他的孝心也收一收。 两处就两处! 说完这个,康熙又道:“等到开衙,让御药房多预备成药存着……” 九阿哥眼睛眨了眨。 这个,父子俩还真想到一块去了。 他点头道:“儿子前几天还跟乐凤鸣提及此事,有个新方子,是‘衍子丸’差不多的药,儿子已经叫人试药了,效果也好” 康熙看着他,打量他两眼,脸色难看起来,道:“好好的,你预备这些药做什么?是药三分毒的道理都不懂?” 他担心九阿哥年轻贪欢,用药强撑。 他有些迁怒舒舒,怎么服侍的,居然不管着些? 随后他觉得不对。 董鄂氏身子重了。 他看着九阿哥,面上带了狐疑。 皇子府并没有听说有异常,那是外头? 养了外宅了? 九阿哥忙道:“儿子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个?这是用鹿角、龟膏、人参、枸杞四样配的,药简力宏,补气壮阳,生精种子,益寿延年……” 说到这里,他“嘿嘿”两声道:“这不是儿子之前看到内务府药房的总账了么,今年下半年出的‘衍子丸’进账减半,该买的买了一轮了,剩下的不是效果平平,就是买了其他药替代,儿子就上心了,寻思再找个立竿见影、药效更好的……” 康熙神色依旧阴沉着,却想着“生精种子,益寿延年”…… 这几年来,宫里虽小阿哥、小格格不断,可是跟前些年相比,还是减了不少· 第八百一十二章 做弟弟不吃亏(二合一求月票) “朕说的不是这些成药!” 康熙蹙眉道:“是应急的药,如暑症、呕吐、高热、伤风这些对症的成药” 谁正经人会老想着那些药? 那也不是父子之间好提及的事。 九阿哥想起了“藿香正气散”,点头道:“备着些也好。” 伤风不算急症,可这药也吃不坏。 要是症状初期用上,压下高热,就能减几分凶险。 还有福晋弄出来的“酒精”。 因为朝廷有“禁酒令”的缘故,那个预备的真不多。 要是土豆推广开来,用来酿酒,就可以多预备些酒精。 除了退烧之外,那个对外伤包扎也有好处,可以在军中储备。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平郡王之事,你怎么看?” 九阿哥脸色有些泛白。 想起此事,他依旧有些惊惧。 不知是自己先说了不吉利的话,才有的后头的事儿;还是有了后头的事儿,才鬼使神差的提及此事。 这两年他也经历过几次丧事,可都没有平郡王之死让他心悸。 毫无征兆。 康熙见九阿哥神情,心里有些后悔询问此事了。 他之前就听人提了一句九阿哥吓到了,还以为过去好几天应该好了。 瞧这样子,依旧是怂的。 九阿哥吐了一口气,道:“儿子就是觉得,想要长命百岁还真不容易啊!儿子琢磨要不要跟老师说一声,学完《礼记》后就学《易经》,到时候测个吉凶什么……” 这不是他随口胡诌,而是真的萌生过这样的念头。 除了正常的“老”“病”,居然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死法。 要是真的能未卜先知就好了。 那样的话,可以避开危险。 康熙摇头道:“胡闹,子不语怪力乱神,别惦记那些歪魔邪道,不过是意外罢了,朕提此事,是留心到炭毒之事……”, 人命关天。 死的是倜郡王,却让康熙担心起京城百姓。 他小时候在宫外待过,晓得外头的房舍跟宫里不同。 宫里各处正殿都有地龙,外头的房舍,却不都是如此。 有个炭盆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康熙道:“朕叫顺天府归拢了每年炭毒死亡人口,每年冬天竟有数十人死于炭毒,还有上百人侥幸没死,也失语、瘫痪,只能缠绵病榻,既是你留心成方,可以查一查治疗炭毒的方子……”, 不但京城,就是宫里,每年冬天也有中炭毒伤亡的人。 只是因为“毒”听着忌讳,记档的时候就多按“伤寒”、“中风”记录。 九阿哥惊讶道:“这么多人么?儿子居然没留意过。” 那这成方还真可以吩咐乐凤鸣找一找,要是能试出得用的方子,救人性命,也是功德。 这世上最大的事情,就是人命了。 康熙点点头。 虽说生老病死,不可避免,可这种横死却是让人不舒坦。 九阿哥道:“那儿子晓得了,这就留心此事!” 逝者已矣。 谁也没有叫人死而复生之力。 活着的人,要是能排干净炭毒,逐渐恢复起来,那也是大好事。 康熙传九阿哥,就是为了这几件事。 既然说完了,他就打发九阿哥下去。 九阿哥没有急着走,拿了一个荷包给梁九功,道:“这是给谙达预备的年礼……” 梁九功没有立时收着,而是望向康熙。 康熙挑眉道:“是什么,拿来给朕瞧瞧·” 这一年下来,还没完没了了。 他是不是要提醒九阿哥一声,瓜田李下,学会避讳些。 九阿哥就双手奉上道:“薄荷糖,去嘴里的味儿用的,想要吃个蒜泥白肉、韭菜饺子什么的,也不碍的……” 近侍太监,不能吃味道重的东西,怕有口气,熏着皇上。 九阿哥碰到过两次,看着就觉得没什么滋味儿。 康熙觉得手中沉甸甸的,打开来,里面是糯米纸包着的一颗颗方糖。 他毫不客气的丢了一枚放在嘴里,满口薄荷的清凉。 嗯,味道不错。 不过,他并不想要夸人,看着九阿哥道:“整日里不能琢磨些正经的?” 九阿哥认真道:“这多正经,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能痛快吃肉,哪怕一年就这么几天,也不错啊!” 福晋说过,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像梁九功、魏珠这样的,本就没了男人的大半乐趣,吃喝再受限,还怪可怜的。 九阿哥想着年礼的时候,就没再弄金玉那些。 又不是行贿,老用金银也不好。 一包薄荷糖,礼轻情意重。 多好。 人人都晓得他是大方的九爷就行了。 不用真的跟散财童子似的,四处撒金撒银的。 康熙将荷包丢给梁九功道:“九阿哥赏的,好好收着,朕下晌赐你福肉!” 梁九功双手接了,也是哭笑不得,对九阿哥躬身,道:“老奴谢九爷的赏!”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算什么,就是现在只有薄荷膏子,也没做旁的味道的,等到回头弄了其他花膏子,再做桂花味儿、茉莉花味儿的。” 梁九功“呵呵”,有些不敢想,自己身上要是飘着桂花味儿、茉莉花味儿会是什么情形。 康熙对九阿哥摆手道:“别磨牙了,跪安吧!” 九阿哥这才出了乾清宫。 乾清宫前,其他的皇子阿哥都散了,只剩下十阿哥一个人,身边跟着他的太监,还有何玉柱跟孙金。 去年初一宫里大索,开府的皇子都叫出宫了,宫里的皇子也都在阿哥所不许出,就没有给生母拜年之事。 今年如常,这一日,是皇子能跟生母请安的日子。 除非有皇上恩典,否则一年下来,母子相见的次数,就是这几次,正旦,皇子生日,妃嫔千秋。 现下,大家都往各妃母处拜年去了。 贵妃已经薨了,十阿哥就落下了。 九阿哥心里酸酸的,面上却不显,也不哕嗦,直接招呼十阿哥,道:“走吧,娘娘该等急了……” 十阿哥迟疑了一下,点头跟上。 “汗阿玛是问移驾畅春园之事?”他带了关切问道。 九阿哥点头又摇头,道:“问是问了,感觉不是这个,是小汤山的事露了,汗阿玛怕那些银子打水漂,有些着急,多问了几句·” 还有就是汗阿玛被平郡王府的事情吓到了。 才想着多预备成药。 只是九阿哥觉得自己有了城府,也晓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不是老十嘴不严,而是地方不对。 这是宫里,各种侍卫、护军都是耳朵,以后关系御前的事,他都听四哥的嘱咐,出口都是感恩戴德的,绝不说半句不好。 “什么露了?”有人问道。 “就是买了那十几万亩地的事呗·九阿哥随口应着,随即察觉不对劲。” 不是老十的声音…… 他抬起头望过去,就见前头站着几个人。 是五阿哥跟他的太监。 原来刚才开口的是五阿哥。 五阿哥离了乾清宫广场之外,就先去了宁寿宫,又单独拜了一回年,而后就到了广生右门,准备去翊坤宫。 结果问了门口护军一句,晓得九阿哥还没来,他就在外头等着。 九阿哥笑道:“说来话长,先去给额娘拜年,出来弟弟再跟您细讲。” 五阿哥关心则乱,看向十阿哥道:“你九哥又跟御前拿银子了?” 十阿哥也不知该怎么说,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拉着五阿哥胳膊,道:“没有第二回,还是上回那五十万两,出来弟弟跟您细讲” 五阿哥不再追问,看了门口的护军们,眼神中带了告诫。 护军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好像听见不得了的消息! 皇上给了九爷五十万两银子! 还真是宠妃爱子! 就是其他几位封爵皇子,分户银子也只有二十三万两! 九阿哥见状,推着五阿哥进了广生右门,道:“不算稀罕事儿,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他说的是内务府跟毓庆宫那边。 五阿哥误会了,以为宫里宫外都晓得的,就跟着进了西六宫。 说话的功夫,兄弟几个到了翊坤门。 早有首领太监在门口候着,躬身给几位拜年。 九阿哥就示意何玉柱给了品红色的荷包。 翊坤宫西次间,宜妃正在跟五福晋与十福晋说话,十七阿哥穿着红色小龙卦,坐在宜妃怀里。 听到外头的动静,宜妃跟两个福晋抱怨道:“肯定是老九磨蹭了。” 首领太监进来禀道:“娘娘,五爷、九爷、十爷来了……” 五福晋与十福晋都起了。 十七阿哥也从宜妃怀里起来,好奇地看着门口。 宜妃点头,道:“请进来吧!” 几位阿哥鱼贯进来。 十阿哥走在后头,跟着两人给宜妃拜了年,就见自家福晋冲着自己笑。 他的心里,安定下来。 十七阿哥看几位哥哥有些眼生了,带了拘谨。 九阿哥见状,带了嫌弃,道:“才半年没见,就不记得九哥了?小没良心的,白给你送吃的了。” 十七阿哥虚岁四岁,却是懂得好赖话的,不乐意了,眼睛湿乎乎的,转身趴在宜妃怀里:“娘娘……” 宜妃瞪了九阿哥一眼,道:“大过年的,招你弟弟做什么?” 九阿哥皱眉道:“儿子实话实说,小十六都能接话了,他怎么连人都记不住?明年就要入上书房了,这么笨怎么背书?” 宜妃皱眉道:“怎么就明年了?明年咱们十七才五岁,不到岁数呢。” 皇子通常六岁入上书房。 也有例外。 比如十五阿哥。 本该三十七年就挪宫入上书房的,结果那一年宫里事情多,德妃没有张罗此事,皇上也忘了,才挪到第二年。 九阿哥道:“汗阿玛说的,今年小十六入上书房,还有毓庆宫二阿哥与大哥、三哥、五哥府上的几位大侄子;明年小十七入上书房,四哥跟七哥家的老大入宫”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毓庆宫那边,道:“毓庆宫的三阿哥,应该也是明年那一拨。” 宜妃摸索着十七阿哥的后背,真有些担心了。 入上书房,前头是挪宫。 这大一岁还好,小一岁还真不放心撒手。 十七阿哥小声道:“娘娘,儿子不想上学。” 宜妃忙道:“上学好着呢,好些人陪着你玩儿,就在翊坤宫里,都没有人给你作伴儿。” 十七阿哥点点头,不说话了。 九阿哥见他赖赖唧唧的,将他从宜妃怀里抱下来,道:“好好坐着,都大孩子了,还当自己两、三岁呢……” 十七阿哥乖乖的,在炕边自己坐了。 九阿哥想起舒舒预备的荷包,起身出去。 何玉柱跟五阿哥与十阿哥太监一起,都在外头候着。 九阿哥就要了三个正红色荷包。 等到进屋,他就悄悄塞给五阿哥与十阿哥各一个。 而后,他才拿了荷包,递给十七阿哥道:“你九嫂给你预备的拜年包!” 十七阿哥双手接了,道:“九嫂好,九嫂有好吃的。” 九阿哥指了指他脑门道:“出息,九哥就不好了?” 十七阿哥将荷包递给宜妃,又躲到宜妃身后去了。 五阿哥之前拿了荷包还煳涂着。 他们平辈,还都是大人了,不用预备荷包了吧? 就算真要预备,也是他给弟弟,哪里轮得着弟弟给他? 这会儿他才明白九阿哥用意,道:“你五嫂早预备了……” 十阿哥那边也道:“弟弟跟福晋也预备了……” 宜妃看着九阿哥道:“你消停在家待着,别招了病,到时候过给舒舒就不好了……” 九阿哥点头道:“儿子哪儿也不去,就在府里待着,衙门开印之前不出来。” 宜妃又望向十阿哥,道:“我这里备着大山楂丸,一会儿你带两匣回去,圣驾去园子里,你们小两口闲着没事也过去,到时候带布音多熘达熘达,吃饭香是好事,多动弹动弹,就不会积食了……” 十阿哥望向十福晋,道:“想去么?” 十福晋忙点头道:“想去,现在过了年了,我又大了一岁了,咱们去红螺寺吧?” 众人都笑着看着两人。 十阿哥脸色有些烫,点头道:“想去就去吧材。” 大家并没有在翊坤宫久留。 都是开府的人了,还要回去等着旁人过去拜年。 宜妃就叫佩兰,拿了三个首饰盒子出来,是给几位福晋预备的赏。 至于阿哥们,就没有预备了。 “也不知你们缺什么,我就没叫人预备,短什么叫你们福晋给你们预备去……” 宜妃对五阿哥等人道。 大家也不是小孩子,过了盼着新年礼物的年岁。 只有九阿哥嘟囔道:“娘娘可真会做婆婆,有了儿媳妇,儿子都靠后了!” 宜妃轻哼道:“谁叫儿子指望不上呢,这论贴心啊,还得是小棉袄!” 等到从翊坤宫出来,众人就分了两处。 女眷要从地安门出宫,五阿哥、九阿哥的马车在棋盘街外。 十福晋就小声跟十阿哥道:“我在地安门等爷呀?” 十阿哥道:“不用,今天马车多,人也乱,你回家等我。” 十福晋乖乖点头。 五阿哥望向五福晋一眼。 弘异入学之事,他已经跟妻子说了。 早先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 各府都有格格,那就少不了庶出。 没听说哪家府里,全是嫡出的。 可是被弟弟说了一顿后,五阿哥也晓得其中不妥当之处。 刘格格的心有些大了。 他倒是庆幸弘异可以入宫读书了。 将母子俩隔开,省得回头教歪了,长子就成了阿克墩那样讨厌的德行。 他想了想,吩咐身边太监道:“爷跟福晋一起回了,你去前头将其他人带回去吧。” 那太监应了。 十阿哥听了,有些迟疑。 十福晋脆生生道:“地安门到家近,大清门到家远,爷不用陪我,陪九哥吧!” 九阿哥在旁,听着这话不顺耳。 怎么感觉自己成了小可怜呢? 十福晋说完,已经牵着五福晋的手,顺着甬道往北走了。 五阿哥跟在旁边。 九阿哥指了十福晋的背影,很想要跟十阿哥吐槽一句,十福晋是不是缺心眼。 可是想到舒舒之前提醒的话,他还是咽了下去,道:“你福晋单蹦呢,你想去就去吧!” 十阿哥摇头道:“不去,弟弟福晋说的对,这边路远,九哥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心里很是满意。 兄弟俩就出了宫,坐马车回家去了。 先一步回来的十福晋压根就没下马车,见了九阿哥的马车到了,才下车迎了过来。 小俩口手拉手的,回十皇子府去了。 九阿哥见状,不由撇嘴,跟何玉柱道:“瞧瞧这黏煳样儿·” 何玉柱笑而不语。 这才是亲兄弟呢,跟自己主子一脉相传的做派。 都是福晋迷。 这一早上忙忙活活的,实际上就过了两个时辰。 九阿哥回来时候,才巳正初刻。 舒舒还没有用早饭,夫妻俩就一起吃了早午膳。 等到膳桌撤下去,就有人来拜年了。 是齐锡夫妇带了儿子们过来给伯夫人拜年。 九阿哥听了禀告,忙站起身来,打算出迎,神色有些紧张,看着舒舒道:“爷是不是之前该先到都统府拜年的?''” 之前想的是大年初二过去拜年。 舒舒摇头道:“不必,初二正合适。” 在她心中,自然是娘家比夫家堂亲、族人亲近,可是现在的世情如此,宗亲就是要排在姻亲前头的。 九阿哥道:“爷去迎迎,你别折腾了。” 说罢,他就急匆匆的过去了。 前头花厅里,觉罗氏用眼刀剜丈夫。 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刚才在家里提及明天初二,自己姑娘身子重,不能归宁,他就抓心挠肺了。 要不然的话,本该孩子们过来拜年就行。 也没叫人送信,直接冒冒失地就来了。 九阿哥进来,就道:“岳父新年好,岳母新年好,本该明天去拜年的,先拜一回” 齐锡轻咳了一声,道:“阿哥新年好,是我们来的仓促了。” 九阿哥摇头道:“您别外道,又不是旁人家,女婿家跟自己家一样。” 说到这里,他看着福松道:“你也太不懂事儿,都是家里人,又不是外人,直接去正院就是了。” 福松躬身听了。 九阿哥引着大家往正院去。 舒舒披着一口钟斗篷,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见到齐锡跟觉罗氏,她就笑着上前,抱住觉罗氏的胳膊,道:“正惦记阿玛跟额涅的红包呢,阿玛说给女儿到八十岁,女儿可当真了!” 齐锡点头道:“阿玛早就预备下来,今儿给你带来了!” 舒舒听着,眉开眼笑。 之前她跟九阿哥就提过,搬家出来后收礼方便些。 确实如此。 内务府各部官员那边的年敬,比在宫里的时候丰厚。 这么说吧,就算舒舒跟九阿哥不经营生意,只要九阿哥坐稳这个内务府总管,两人银钱也足够使了。 可是父母的过年红包,到底不一样。 舒舒笑眯眯道:“明年就要预备三份了,可是说好了,女儿的那份得最大!” 齐锡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在阿玛跟你额涅眼中,谁也越不过你去!” 外孙是什么? 那是女儿身上掉下的骨肉。 要是能选择,他宁愿女儿不生,他们夫妻就不用这样跟着悬心了。 珠亮兄弟早已习以为常。 小六忍不住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跟九阿哥嘀咕着:“又是想做小格格的一天!” 九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做小格格也没用,这儿女之间得有个先来后到,你大姐做女儿的时间,比你们都长,跟父母的情分也就最深了。” 小六点头道:“嗯,我晓得,大姐是阿玛、额涅头一个孩子,稀罕呢;等到我二哥时,就剩下一半稀罕,况且前头还有我哥在呢;到了三哥、四哥出来,就是一丢丢的稀罕了,轮到五哥跟我,就没什么稀罕的了。” 九阿哥道:“那是年头不够,你这九年,肯定比不得你大姐的十八年,不过没事儿,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开阔些,不用计较这些,爷就不计较!” 小六笑道:“不用计较啊,真要说起来,大姐也亏呢,我们落地时,都有姐姐疼着,大姐小时候,我们还不在呢!” 这又是个会算明白账的。 九阿哥居然觉得挺有道理,道:“那往后我也不挑我们娘娘偏心了,爷小时候有哥哥疼着,大了还有,做弟弟不吃亏。” 旁边小三、小四、小五都忍不住看福松。 这皇子姐夫不像是哄小六,倒像是被小六哄了。 珠亮有些不自在。 自己姐夫白长了一岁,依旧是不大聪明的样子。 这往后家里家外怕是都要大姐操心。 福松却觉得不错。 希望九爷一直保持这赤子之心。 这会儿功夫,舒舒跟父母也黏煳完了。 一行人就往宁安堂去了。 舒舒已经打发核桃,先一步过去报信去了…… 第八百一十三章 桃花(第一更求月票) 宁安堂,正房西次间。 一下子进来十来口人,屋子里立时满满登登。 伯夫人的目光从几个侄子脸上望过去。 珠亮十六,成丁了。 他上头有聪慧的姐姐跟表哥,下头有两个伶俐的双胞胎弟弟,将他衬的人才寻常。 实际上是个性格踏实的孩子,文武功课也很精心。 早先的时候,他相貌在兄弟里寻常,这两年拔高了身量,倒是清俊了不少,跟舒舒越长越像。 现在他跟福松两侗站在一处,像是双生兄弟。 他有四品佐领职位在,可以直接去补正四品的旗缺。 或是再熬几年资历,过几年再补高品级。 反正前程是稳了的。 小三看着也像大人似的,身上有爵位,亲事也定了。 小六有皇子伴读身份,前程也是稳了的。 只有小四、小五要吃力些。 都是伯夫人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也不免挂心。 不过等到看到旁边的舒舒跟九阿哥,她心里就稳了。 家里教养好,孩子不缺上进心。 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差人提挈,除非是庸才,否则错不了。 小七还在襁褓中,暂时不提。 只眼下这些孩子,最小的小六都九岁了,立下了。 以后开枝散叶,这人口就茂盛起来。 伯夫人拉着觉罗氏的手,对齐锡道:“看着他们兄弟立在这里,总算是对得起祖宗了……” 他们这一支也不容易。 老祖宗无子,过继了侄儿过来,结果到了孙辈只有新达礼与齐锡兄弟俩。 如今新达礼那边断嗣,又成了一房传承的局面。 幸好小辈兄弟终于多了起来。 齐锡看了觉罗氏一眼,笑道:“都是夫人的功劳。” 觉罗氏白了他一眼。 舒舒怕长辈们有什么话要说,大家在这里碍眼。 等到弟弟们给伯夫人拜了年,她就招呼大家道:“暖房里的菜这几天不少好的,可以摘了,我带你们见识见识去……” 之前大家都上学,除了珠亮之外,其他人来皇子府还是他们没有搬进来之前,那时候还没有暖房呢。 大家就跟着出去。 齐锡想了想,看着女儿大腹便便的模样不放心,也跟了出来。 屋子里只剩下妯娌俩人说话。 觉罗氏就拉着伯夫人的手,道:“有一件事正要跟您商量,三哥年前过来,看上小四了……” 这“三哥”说的是伯夫人的庶兄诺罗布。 两家是表亲与姻亲,往来很是亲密。 有了福松的前车之鉴在,觉罗氏还是觉得宗女好。 知根知底,血脉也已经远了。 要是勋贵之女,心高的多,到时候也麻烦。 可是又有桂珍格格那一桩在,担心伯夫人不喜联姻事,就先来问问这边意见。 伯夫人道:“侧室瓜尔佳氏生的那个?” 诺罗布有妻妾数人。 大家晓得这位侧夫人,并不是他宠妾灭妻,而是因为他的嫡子都没站下,现在年长的两个儿子,都是这位侧夫人所出。 觉罗氏点点头,道:“就是她的幼女,跟小四同岁,十四了……” 否则真要是庶出格格,那她还真要琢磨琢磨。 伯夫人就道:“那身份倒是合适,还要看孩子自己乐意不乐意,该相看相看,看不中也不必勉强。” 觉罗氏道:“是啊,往后都要自己过日子,还得他们自己可心才行。” 伯夫人道:“小二成丁了,那将军府那边呢?” 两家已经定亲好几年,现在孩子大了,就可以提嫁娶之期。 可是这几年,宗女又晚嫁的多。 觉罗氏顿了顿,道:“老爷的意思,是要小二满了三年再订日子,反正清如年岁还小,亲家也要留一留的·” 这三年说的是新达礼的孝期。 齐锡已经跟长子说过了,即便名义上没有将他过给伯父,可是他是这一支的爵位继承人,往后伯父的香火也要由他供奉。 珠亮也没有异议。 对于新达礼这个伯父,下头小的情分寻常,可是珠亮跟舒舒一样,小时候也老在伯府待着,早年开蒙的时候,都是伯爷给开的蒙。 伯侄两个,情分也颇深。 伯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也好,就是辛苦你了,长媳还得迟些进门。” 觉罗氏摇头道:“没什么,这样也好,也算了了我们老爷一桩心事。” 逝者已矣。 生前有多少不好,都不用计较了,剩下的就是思念了。 就跟觉罗氏方才说的,实在是他们这一支人丁太单薄。 齐锡兄弟又是早年丧父,相依为命,情分比寻常兄弟要深厚。 木。 暖房里。 舒舒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了。 不管是齐锡,还是九阿哥,都不让她进去摘菜。 怕脚下湿滑,她再闪了腰。 舒舒也不逞强,老实坐了。 九阿哥乖觉,还叫人抬了椅子给齐锡,而后留下父女两人说话,他带了一干小舅子摘菜去了。 舒舒对齐锡道:“九爷叫人在小汤山买了地,那边有温泉,开春就盖暖房,不用烧煤,比这个暖房要大,到时候种西瓜,过年就能吃西瓜了!” 齐锡爱吃西瓜。 舒舒当时叫人在大兴庄子上种西瓜,也有这个的缘故。 齐锡笑得合不拢嘴,道:“那阿玛就等着冬天的西瓜” 闺女这样孝顺贴心,多疼疼不是应该的? 齐锡看着地里大大小小的儿子们,又开始嫌弃了,跟舒舒小声抱怨道:“小三不大机灵,之前在贝子府挨了几句说,就不爱去了,都十好几了,还七情上面·” 不用猜,舒舒也晓得苏努贝子会跟小三说什么。 她皱眉道:“这可不算小事,要是苏努不死心,老在小三跟前说这些,那往后要不然是夫妻不谐,要不就是兄弟阋墙,阿玛您是不是该跟那边好好说说?” 齐锡点头道:“阿玛晓得,前些日子已经请苏努贝子喝了酒,说了此事。” 苏努贝子是个极有上进心之人。 也跟他的出身有关系。 他是广略贝勒的后裔,祖父曾是镶白旗的旗主。 后来丢了旗主之位,这一支也只是成了镶红旗的小领主。 这一支中,只有他爵位最高,早年不过是国公,现在这个贝子还是后晋升的,跟其他支无法相比。 随着今上推崇嫡长,苏努贝子这一支地位也尴尬起来。 他们是太祖皇帝嫡长一脉,可是却是罢黜过的罪人后裔。 跟礼烈亲王一脉相比,在八旗里的地位天差地别。 齐锡小声道:“小三才十四,实在不行,过两年只能悄悄解了亲事。” 宗室贵女做儿媳妇是好,可要是两家不是一路人,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舒舒懊恼道:“都是女儿瞎折腾,要不然的话,小三本不用这么早订婚的” 定亲后再退,两家就要结仇了,对孩子们也不好。 像之前那种口头的,反而不用那么麻烦,只说是戏语笑谈就罢了。 齐锡道:“再看看,未必走到那一步,我跟贝子爷说了,他的身份,更不适合掺和爵位相关的事宜,否则叫皇上怎么看?会不会误会他心有大志?” 毕竟按照儒家的嫡长论,苏努家那一支是太祖嫡长一脉。 也就是苏努辈分小,是皇上族侄的身份,外加上确实能力出众,早年跟着安和亲王出征时也立过功勋,在康熙二十九年的乌兰布统之战上表现不俗。 如果他是皇上平辈的族兄弟,不会这样抬举。 家人团聚的时间很短暂。 大年初一,不停的有人过来拜年。 就是都统府那边,也要回去待客。 齐锡夫妇前后待了两刻钟,就带了儿子们回去了。 舒舒这里,接着迎来一拨小阿哥、小格格。 这是她得见的。 红包早就预备好了。 “九叔新年好,九婶新年好。” 在一声声稚嫩可爱的拜年声中,红包一个个地派出去了。 九阿哥掐着时间,又去了一趟马齐府。 府外的马车,排了半条街。 九阿哥回来的时候,还跟舒舒念叨着:“怎么内务府那些家伙就不知礼,只叫人撂了帖子,就算拜年了?” 舒舒道:“要是都来,爷见得过来么?” 九阿哥点头道:“说的也是。” 这边是皇子府,要是谁都敢凑上来,那也要乱糟糟了。 少一时,高衍中父子来了。 对着九阿哥,高衍中拉着儿子跪了。 九阿哥见状不对,忙拉了一把,道:“就是拜个年,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 高衍中还是坚持跪了,磕了个头才起身,道:“要不是九爷提点,高斌就要成了大笑话……” 九阿哥看着高衍中,带了几分不满,道:“你们当父母的,也太不小心些,关系他的婚姻大事,怎么还稀里煳涂的?是不是太偏心上头大的、下头小的,中不熘的就煳弄着养了?” 高衍中带了羞愧道:“九爷说的是,是我们夫妻疏忽了,看着小二省心,就过问的少了……” 外加上高家起来了,他们以为亲戚交好是烧热灶,也不想做个势利的,撇下旧亲戚去攀附高门,没想到差点掉坑里。 见他并不嘴硬,九阿哥脸色好些。 他也是中不熘的,很明白被父母忽略的感受。 “那高斌的亲事,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九阿哥问道:“不用担心聘礼,爷都给预备下了……” 高衍中道:“奴才问过他了,他想要这两年好好学差事,缓缓再说亲。” 九阿哥听了,以为高家是想要等到高斌补差事,有了品级后再说,就道:“那样也好,挑拣的余地还大些……” 说到这里,他看着高斌道:“等到开春你去给四哥打下手,在玉米跟土豆那一摊好好用心,这试种粮种是经了御前的,容易出功劳,到时候不管是补内务府的差事,还是补个户部的差事,资历也够了……” 高斌闻言一愣,道:“那九爷身边?” 九阿哥道:“爷再补其他人就是,再说曹顺也要回来了。” 高斌犹豫了一下,道:“那奴才跟爷举荐一人?” 九阿哥察觉他不对劲了,道:“你脸红什么?” 高斌忙移开眼,忙道:“许是吹了风的缘故?” 九阿哥挑挑眉,道:“那你说说举荐的人是哪个,怎么就让你心虚脸红了?” 高斌道:“是奴才姑父的侄子,今年十三了……” 九阿哥听了摆手道:“这么点儿岁数做什么?该读书的年岁,好好读书就是……” 高斌忙道:“家里供着读书的,就是跟奴才一样,在读书上不大开窍,已经上了七年学。” 九阿哥脑子转的快,看着高斌,道:“你几个姑姑?” 高斌的脸越发红了,道:“奴才就一个姑姑。” 九阿哥打趣道:“怎么回事,生了贼心了?” 高斌见他没有恼,也大了胆子道:“奴才是举贤不避亲。”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行了,爷记下了。” 他可还记得自己怎么留心到高衍中的。 是福晋身边宫女家的亲戚。 高衍中是核桃二婶的兄弟。 那高斌姑姑的侄子,不就是核桃的弟弟? 高家的亲事不妥当,才几天? 要是说这小子才生的心思,九阿哥才不信。 估摸着是之前有顾及,或者是高家父母那边没允。 [finishedin410ms] 第八百一十四章 我要回巴林了(二合一求月票) 等到高斌父子离开,九阿哥回了正房,就跟舒舒提了此事。 舒舒听了,微微蹙眉。 “这是将核桃当成备选了?” 九阿哥道:“估摸着是之前高斌心里有意思,但是没敢跟他父母提。” 高斌家即便之前有些落魄,可是他祖父、外祖父是中等官员,高衍中如今也是从五品。 可是核桃家,父亲白身,只有叔叔是个笔帖式,两家门第不合适。 现在亲事遇了波折,高斌就想要争取此事了。 舒舒想到了福松的亲事,也就能理解了。 当家长的给儿女说亲,都想要择优,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婚姻为两姓之好。 舒舒道:“反正核桃早说了要等两年了,亲事如何,我可不插手。” 九阿哥道:“爷也不插手,随他好了。” 木。 九皇子府外,高斌父子策马并行。 高衍中看了高斌一眼,道:“你想好了,拿定主意了?” 高斌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嗯,儿子拿定主意了。” 高衍中叹了口气,道:“核桃姑娘的人品行事没的说,可是家里寻常,以后你的儿女也没有外家提挈。” 高斌抿嘴道:“儿子好好当差,自己攒功劳。” 高衍中郑重道:“你自己选的,我也不拦你,往后要是吃力后悔的时候,也不许迁怒到旁人身上。” 高斌摇头道:“不会,儿子不是那没担当的。” 高衍中摇头道:“要真有担当,你母亲要给你说亲的时候,你就不该瞒着心思,如今叫九爷、九福晋怎么看?” 高斌抿着嘴道:“原想要顺着母亲的心意。” 母亲为家操劳多年,很是不容易,高家几兄弟都比较孝顺。 高衍中不赞成道:“愚蠢!孝顺不在这上面,我们当父母的,是盼着你们日子可心顺遂” 真要早说了,还是一段佳话。 现下,倒像是求不到好的,才退而求其次似的。 等到回到家里,高衍中就跟妻子提了此事。 李氏沉默了半晌,道:“随他吧,我不管了!” 真要说起来,他们家还是沾了人家姑娘的光。 要是当时没有核桃举荐高衍中,那九阿哥晓得他是谁呢? 只是她也有些沮丧,确实对次子关心少了。 要不是这次说亲不成,她都不晓得儿子有其他心思。 要是长子的话,早就跟她打招呼。 他们也是三起三落过日子,并不是说生了富贵眼,长媳出身就是寻常。 要是幼子的话,是个主意正的,也有调皮捣蛋的时候。 只有老二,素来懂事,却差点委屈了孩子。 木。 次日,正月初二,九阿哥还是去了一趟都统府。 还带了“归宁礼”。 这是代舒舒过去探望父母的。 只是翁婿昨天才见过,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外加上觉罗氏跟齐锡不放心舒舒这边,就催促着九阿哥回来了。 九阿哥回来,带了感叹道:“这就是爷敬着岳父、岳母的缘故了,岳父、岳母的人品真是没得挑,换了其他人家,多是要奉承爷这个皇子女婿,给儿子捞好处的,只有岳父、岳母这里,处处将你摆在前头……” 舒舒笑道:“重女轻男的人家多了,要是娘娘得了公主,指定也宠在前头。” 九阿哥点头道:“说的也没错,四姐没出降之前,确实比五哥还受宠。” 这说的是宜妃之前抚育的皇六女,排序为四公主的和硕恪靖公主,康熙三十六年嫁到喀尔喀蒙古,是大清第一侗嫁到漠北的公主。 舒舒犹豫了一下,道:“这位公主品行如何?” 九阿哥想了想,道:“小时候跟着哥哥们一起上过学的,文武功课都不错,要不然汗阿玛也不会放心将她指的那么远” 舒舒晓得,这一位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海蚌公主”。 这个“远”不是地理位置上的远。 真要说起来,恪靖公主府所在归化城,距离京城一千里,比东北的科尔沁部近多了。 可是喀尔喀蒙古是外藩蒙古,跟漠南蒙古不同。 漠南蒙古有朝廷派过去的官员,漠北蒙古没有,每部有一个汗王。 跟其他抚蒙公主相比,恪靖公主才是真正的和亲公主。 之前的时候,舒舒担心因为郭贵人的事情,使得这位公主记恨宜妃母子。 现在想想,既是聪明人,那就不会如此。 是她需要宜妃母子在京城为援,而不是宜妃母子需要她锦上添花。 舒舒就放下此事。 到了正月初三这天,九阿哥又起了个大早。 今天圣驾奉太后移驻畅春园。 差不多到了下午,九阿哥才回来。 “十四今天还念叨来着,叫咱们别忘了他生辰。” 九阿哥道。 舒舒点头道:“到时候叫人做几个果匣子送过去。” 十四阿哥是正月初九的生日。 十阿哥夫妇跟着去畅春园了,还是住在西花园外头的阿哥所。 因为之前舒舒就跟九阿哥说好的,以除夕为界限,夫妻俩要老老实实的。 九阿哥也晓得舒舒辛苦,倒是没有再闹。 夫妻俩闲着无聊,除了学《礼记》,就是琢磨孩子的小名。 “福、富、保什么的不要,叫的太多了·” 九阿哥道。 舒舒也想不到好名字,道:“要不直接大名吧?省得两个名字,小孩子迷煳……”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那要是入上书房的年岁汗阿玛才给圈名字呢?” 舒舒道:“那就过了周岁就请名字呗。” 九阿哥道:“不行,得有个小名,爷都没有,这么多哥哥里,就大哥跟太子有小名” 舒舒抚额道:“那哪里是小名?那不是曾用名么?” 九阿哥轻哼道:“反正旁人都没有,就他们两个有。” 舒舒就不操心了,道:“那爷就好好琢磨,还有四个来月,不着急。” 她虽这样说着,其实心里也没底。 双胎会提前生产,应该是二月底、三月初的时候。 觉罗氏当时怀小三、小四,就是进了八月生的。 那样算的话,产期就是三月初。 早生有早生的好处,孩子体型小,生着不费劲;可是在外头养大,跟在肚子里多养半月还是不同。 舒舒觉得自己已经佛了,两种结果都能接受。 虽说是头一次做母亲,可是她觉得自己滋生出来的母爱也是有数的。 在她心中,还是将自己看的更重些。 她的精神松弛下来,就觉得时间过得快了。 她已经有心情推算孩子的生日,然后想着他们的星座范围。 是个白羊宝宝呢,还是金牛宝宝? 不管怎么样,希望是两个省心的孩子。 至于孩子的阿玛,倒是有些处女男的影子。 自己是天蝎女? 好像有些牵强。 日子悠闲起来。 转眼就到了正月初九。 九阿哥就打发孙金往畅春园跑了一趟,去给十四阿哥送生辰礼。 除了预备的吃食,还有两本宋版的兵书,一套《大清律》。 九阿哥跟舒舒挑眉道:“瞧瞧爷是怎么对弟弟的?当时爷不懂事,没好好读书,现在还得回锅儿,就是前车之鉴,他们还是好好读书吧!” 舒舒忍俊不禁,道:“十四弟欢喜不欢喜说不好,皇上跟德妃娘娘肯定是念着爷好的。”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汗阿玛这么多儿子里,别的爷排不在前头,可是论起兄友弟恭’来,爷肯定能排在前头……” 舒舒道:“十四弟怕是要哭了,之前指定盼着马、弓箭、腰刀这些。” 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喜欢舞刀弄剑的时候,最爱的就是好马跟装备。 九阿哥轻哼道:“谁叫爷这么义气呢,爷可是为了他好。” 等到次日,十四阿哥就打发人过来了。 原来十四阿哥郁闷了一天,不甘心,给九阿哥送“回礼”来了。 是一套《礼记集说》,一百六十卷。 “我们爷专门拿了压岁钱买的,是宋版。” 过来送书的太监低着头禀告道。 “呵。” 九阿哥哭笑不得,道:“这小混蛋,半点不吃亏,礼回得挺快!” 那太监补充道:“我们主子还去了御前,跟皇上提了此事,皇上说这礼预备的好” 九阿哥: 等到太监离开,舒舒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十四弟还挺逗。” 九阿哥磨牙道:“打小就不是好东西,就这两年装的老实了!” 夫妻正在闲话,前头崔百岁就急匆匆的来禀告,御前来人了。 舒舒跟九阿哥对视一眼。 九阿哥道:“离元宵节还远呢,再说就算藩宴,也是理藩院跟礼部在前头,内务府就是凑数的,也不用爷亲自盯着吧?” 舒舒道:“爷别耽搁了,去前头就晓得了。” 年前年后,也歇了半月。 九阿哥点头,就往前头去了。 是魏珠来了。 “九爷,皇上回宫了·” 魏珠躬身道。 九阿哥听了,也不算意外。 去年圣驾奉太后去畅春园后,中间也回过一次宫。 “是汗阿玛传我过去么?”九阿哥道。 内务府有大事呢? 好像只有增设御史衙门一事了。 九阿哥想着。 魏珠道:“皇上看了大长公主这两日的脉案,不大好,不放心,就回宫了,本想要直接过去探看大长公主,又怕惊了大长公主,就叫奴才过来传话,让九爷您先过去一趟,仔细问问公主,也探看一下大长公主……” 九阿哥听了,默默。 早就晓得大长公主在熬日子,可既是过了年关,还以为会有好转。 他点头道:“爷晓得了,这就过去。” 魏珠回去复命去了。 九阿哥回去跟舒舒说了一声,就出了皇子府。 公主别院跟皇子府很近,也就二里地。 马车不到半刻钟,就到了公主别院门口。 九阿哥下了马车,看着依旧恢弘的大门,感触颇深。 去年正月的时候,他们兄弟被打发过来,看着索额图抄家问罪。 当时没想旁的,现在想想,汗阿玛什么意思? 杀鸡骇猴? 敲山震虎? 九阿哥有些煳涂了。 门房太监认出马车规制,忙往里报信。 等到九阿哥跟门房自报家门,大踏步进来时,荣宪公主已经迎了出来。 “老九来了·” 荣宪公主的笑容有些疲惫,整个人看着瘦了一圈。 九阿哥见状,对紫禁城方向拱拱手,道:“奉汗阿玛之命来的!” 荣宪公主面上多了肃穆。 九阿哥道:“汗阿玛怕贸然过来,惊扰了姑祖母,才叫弟弟先过来看看。” 荣宪公主听了,红了眼圈,道:“祖母从昨日开始,就不进米水。”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那怎么不报上去?” 荣宪公主哽咽道:“祖母说,这是过年呢,别扰了大家,说等到元宵节后再上折子。” 公主别院这里,本就安排了太医轮值。 九阿哥召了太医过来,道:“人参用了?” 太医躬身道:“九爷,大长公主年前就停了人参,换了高丽参,这两日,就用参汤撑着……” 九阿哥也就晓得为什么皇父不放心了。 确实到了不好的时候,就是这两、三天了。 只是既奉命而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九阿哥就跟荣宪公主道:“二姐,弟弟过去看一眼,回头也好跟汗阿玛复命·” 荣宪公主点点头,引着九阿哥到了大长公主寝殿。 九阿哥屏气凝神,也怕惊扰了老人家。 大长公主双目紧闭躺着,呼吸极其微弱。 之前她的头发只是花白,现在大半月过去,全白了,而且失去了光泽,看着干枯。 她的眼窝凹陷的厉害,眼骨都支棱着。 九阿哥看着,心里有些难受。 虽说与这位姑祖母只见过几次,可是个慈爱的老太太。 瞧着这样子,真是在熬日子了。 这会儿功夫,大长公主睁开了眼睛。 “祖母。” 荣宪公主带了几分激动,上前道。 大长公主目光有些迷离,好一会儿道:“荣宪啊。” “是孙媳。” 荣宪公主拉住大长公主的手,却是身子一僵。 大长公主的手冰凉。 “今儿初几了大长公主笑着问道。” “初十,再有五天,就是元宵节了……荣宪公主强笑着说道。” “五天呢。” 大长公主叹气道:“熬不到了,我只能做了不讨喜的人了,给皇帝上折子吧……” “嗯!”荣宪公主哽咽着点头,低声打发人给长史传话拟折子。 九阿哥看到大长公主额头上油亮,面色也逐渐红润,不敢耽搁,扯了腰牌递给何玉柱,小声道:“进宫去御前禀告,就说大长公主醒了,汗出如浆!” 这会儿功夫,大长公主才看到荣宪公主身后的九阿哥,放下荣宪公主的手,定睛看了好几眼,道:“是九阿哥……” 九阿哥上前两步,接住老人家的手,忍着惧怕,道:“是孙儿。” 大长公主笑了笑,道:“阿哥年前送的菜好,我都吃了,可心的很。” 九阿哥忙道:“还有好些呢,孙儿家的暖房大,比这寝殿还大,您有什么想吃的,孙儿打发人去取。” 大长公主道:“我想吃包饭,要撒小香菜跟小葱的包饭。” “好,好!孙儿这就打发人去取,要最新鲜的白菜叶子,还要嫩嫩的小香菜跟小葱……” 九阿哥拉着大长公主的手,被冰得心里发颤。 他怕自己失态,忙转过头,对孙金道:“快去家里摘菜,这几样都要的,再去膳房拿着牛肉干跟奶皮子过来,蒙古果子也装些……” 孙金小跑着去了。 大长公主听了,咽了下口水:“牛肉干,奶皮子,蒙古果子。” 九阿哥强笑道:“多预备几样,您挑着吃!” 大长公主以陷入回忆,好一会儿,才看着九阿哥道:“阿哥是个体贴的好孩子,我以为我盼着的是包饭,可是听阿哥这么一说啊,我才晓得,牛肉干跟奶皮子,我也馋了……” 九阿哥道:“那就都尝尝,喜欢哪一种,您告诉孙儿,孙儿吃喝上最上心了,谁都没有我们府上预备的吃食全乎。” 大长公主没有点头,而是回握了一下九阿哥的手,道:“阿哥是个好孩子,我的小孙孙,就跟阿哥一样大……” 说着,她似有些乏力,又合了眼睛。 九阿哥轻轻放下大长公主的手,起身看了眼荣宪公主,小声道:“巴林部谁进京轮班,不去叫么?” 老人家如此,也到了晚辈守着的时候。 荣宪公主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三台吉在,昨晚守了一晚,才歇下。” 九阿哥听了,提醒道:“叫吧,汗阿玛约莫快来了,见不着不好。” 荣宪公主点头,示意嬷嬷叫人去了。 少一时,一个十八、九岁的蒙古少年匆匆进来,身量高高大大的,面色泛红,眉眼居然与十阿哥有些相似。 他脸上带了几分惊惧,看着荣宪公主道:“二嫂。” 荣宪公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少年立时捂了嘴。 几人退出寝殿,到了外间。 那少年这才发现还有外客在,带了几分拘谨。 眼下也不是寒暄的时候,荣宪公主给两人介绍了,两人简单见了。 这就是巴林太福晋的幼子,荣宪公主的小叔子,大长公主的幼孙,阿灵阿家的女婿了。 他是巴林太福晋钮祜禄氏所出,是十阿哥的姨表兄。 从面相看,就是老实孩子。 知晓眼前是皇子阿哥,这三台吉也极恭敬。 九阿哥见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这相貌,这人品应该就错不了。 就阿灵阿家那样的家风,那钮祜禄格格还真配不上这位蒙古王子。 这会儿功夫,孙金已经从皇子府出来,后头还跟着小棠跟小椿。 两人手中提着两个大大的食盒。 除了暖房里的白菜叶、香菜、小葱之外,还有九阿哥吩咐的牛肉干、奶皮子、蒙古果子,还有不少是九阿哥方才没有提过的美食。 有手把羊肉,韭菜花,羊肉包子、蒙古馅饼、炒米,还有奶茶粉,这是蒙古风味的。 还有老满洲风味的,萨其马、苏子叶饽饽、肉焖子、酱瓜子、腌小根蒜儿等。 这都是年前预备的,都是现成的,倒是方便。 舒舒这里听了孙金的传话,就明白了意思,就叫人把蒙古与老满洲吃食都带了一份。 等到这些吃食热好,膳桌摆上,圣驾也到了。 随行的还有两个白胡子老太医,还有一匣百年人参。 两位太医依次上前,给大长公主诊了脉。 两人神色都很凝重。 康熙看过去,两人都摇了摇头。 康熙望向人参,正要吩咐人熬独参汤。 大长公主再次睁开了眼睛。 她的视线精准的落在康熙身上:“皇上来了……” 康熙上前,握住老人家的手,道:“是,是侄儿来了……” 大长公主笑了笑,道:“那皇上能不能容我更衣后再见驾,现在太埋汰了,姑母不好意思……” 康熙见状,就道:“那侄儿等您出来,陪您一起用膳?” 大长公主点头道:“好,好!” 康熙退了出去,荣宪公主带了几个嬷嬷扶持大长公主更衣。 大长公主叫人擦拭了身上,换上了金色蟒袍吉服。 在梳头嬷嬷梳头的时候,她看着荣宪公主道:“阿哥送的面霜呢。” 荣宪公主忙开了梳妆台,拿了人参面霜出来,给大长公主抹上。 大长公主手指颤抖着,还自己擦了手霜。 她看着镜子,却是迷迷煳煳的,看着不真切,只能问荣宪公主道:“我的气色如何?” 荣宪公主点头道:“好,看着脸细发了,年轻了好几岁……” 大长公主道:“那就去用膳吧,别让皇上等了。” “哎!”荣宪公主应着,示意旁边的嬷嬷搭手,两人扶了大长公主出去。 康熙之前在膳桌旁等着,正低头跟太医说话。 见大长公主出来,他起身换了荣宪公主,扶着大长公主在膳桌旁坐着。 膳桌旁都放了圈椅,还预先放好了腰枕。 大长公主坐下,看着膳桌上桌席的菜色,眼睛里多了清明,笑了:“还有咱们的花花咸菜,正想呢……” 她眼前的盘子里,还是一个包好的饭包。 大长公主看着,摇头道:“真是的,这个自己包着吃才香。” 虽说这些说着,她还是低头吃了起来。 整整一个包饭都吃了。 康熙看了,眼中生出几分欢喜,望向旁边的两个老太医。 两个老太医依旧是是轻轻摇头。 大长公主面色红润,双眼也比方才清明,这明显是“灵光返照”之相。 大长公主望向荣宪公主。 荣宪公主奉茶,大长公主喝了茶,漱了漱口,而后吞咽殆尽。 她再次看了眼膳桌。 一半是她梦里惦记的满洲美食,一半是蒙古美食。 她之前以为她思念京城,可是到了眼下,她才发现,巴林也是她魂牵梦系之地。 “皇上,我要回巴林了……” 大长公主笑道。 康熙颔首,握着大长公主的手,道:“好,好,明天叫荣宪送您回巴林。” 大长公主面上带了笑,轻声道:“大清要好好的,巴林也要好好的。” 话音未落,老人家微微合上了眼睛,似又昏睡,嘴角的笑意不曾消退。 康熙却是闭上了眼睛。 老人家的手之前就冰凉,现在开始更凉了,也止了呼吸。 三台吉与荣宪公主都跪下了,九阿哥也跟着跪了。 康熙三十九年正月初十申正,巴林淑慧大长公主含笑长逝。 第八百一十五章 跟舒舒一样(第一更求月票) 与老国公、平郡王不同,那两位是宗亲,淑慧大长公主是出嫁女。 是巴林部的人主丧。 理藩院、礼部、内务府协办,也只是协办罢了。 外加上淑慧大长公主已经六十九岁,算是高寿,重孙辈都有了,又是在临终前全了祭祀父母的心愿,得了圆满。 大家的哀思少了不少,丧事也从简。 公主别院这边停灵了十几日,就出殡了。 巴林千里之遥,满蒙又有火葬的旧俗,大长公主就送到海淀裕亲王园火化。 康熙率皇子、诸宗室王公、内大臣、大学士、尚书、侍卫等,亲送大长公主出殡。 等到大长公主火化,骸骨入骨灰坛,由荣宪公主与三台吉带回巴林。 朝廷这里,则是派出了三阿哥为使,送淑慧大长公主归葬藩部。 大长公主来朝之事,算是告一段落。 舒舒只听着九阿哥讲述大长公主临终之事,都觉得难受。 她再次祈祷,还是别生女儿了。 虽说软软嫩嫩的,可是想到这骨肉生离,就叫人受不了。 等到她跟九阿哥提及此事的时候,九阿哥反倒豁达了,道:“没事儿,实在不行,也有其他法子,阿灵阿就找汗阿玛哭诉去了……”, 舒舒诧异:“想要那个三台吉留京?” 九阿哥点头道:“就是那个意思,汗阿玛念着大长公主,没有拒绝,还不知什么情形。” 要是给恩典的话,那等到一年以后,说不得这个三台吉就要进京补侍卫。 宫里的侍卫,除了上三旗侍卫之外,还有这种加恩的宗室侍卫与藩部侍卫。 舒舒不置可否。 九阿哥想起了那三台吉,跟舒舒形容道:“身量相貌都不错,比爷长得跟老十都像……” 不止他惊讶,连皇父跟其他阿哥见了三台吉,也都多看了好几眼。 除了跟十阿哥相似,三台吉眉眼间还有些跟康熙相似。 也就是三台吉是郡王太福晋幼子,年岁也对不上,要是长子的话,说不得真说不。 毕竟郡王太福晋,曾在宫里待年。 九阿哥想到此处,忍不住笑道:“估摸不少人瞎琢磨呢,还有人打听巴林太福晋这些年归宁没归宁……” 关系到皇父,没有人敢说在明里,可是暗地里嘀咕的应该不少。 说不得过些日子,就有“沧海遗珠”的故事编排出来。 舒舒闲着没事儿,就拿了纸笔,跟九阿哥普及了一番什么叫血脉远近。 十阿哥与三台吉不单单是姨表兄弟。 十阿哥是太宗玄孙,还是公主的曾外孙,父系、母系都是太祖血脉。 三台吉也是如此,祖母是公主,曾外祖母也是公主,也都有太祖血脉。 两人身上重叠的部分,比异母兄弟差不了多少,两人相似也说得过去。 三台吉跟康熙也是有亲缘关系,两人这表叔侄,跟亲叔侄也差得不远,所以相貌上才有几分相似。 九阿哥听得目瞪口呆,摇头道:“没有这样算的吧,只有从父的,哪有从母论的?” 舒舒就道:“要是不从母论,遏公如何在兄弟之间脱颖而出呢?” 当时额亦都十六子,遏必隆是第十六子。 他上面还有同父异母的嫡兄,之所以能越过旁人继承父兄的爵位,还是因为是太祖外孙的缘故。 不过提及“从母”两涸字,舒舒想起这两天得的高丽参,道:“年贡才过去多久,怎么朝鲜又上贡了?”, 朝鲜是出了名的白银短缺,每年的上贡由高丽参折算,并且还得了恩典,允许使团朝贡时在京城贩卖高丽参,用来换白银带回朝鲜。 前些日子,就有朝鲜使臣过来,还专门给九阿哥送了高丽参。 九阿哥撇嘴道:“穷闹的呗,一年朝贡四回还不知足,找借口来了第五回,总这样朝廷也受不了啊,汗阿玛已经下旨,以后不许因其他事情增加朝贡次数,否则就要停了他们的朝贡。” 为了彰显宗主国的气度,礼部与理藩院那边给朝贡国回的赏赐,远远多过贡品。 一来二去的,朝贡就成了藩属小国撸羊毛的手段之一。 一年一贡增为两贡,再增成四贡。 九阿哥听着,都觉得心疼,道:“也就是不干爷的事儿,否则爷肯定想个法子将这便宜占回来!” 舒舒就提及朝鲜的“从母法”。 除了王室跟宗室之外,其他的社会身份取决于生母身份,称《庶孽禁锢法》。 不管生父什么身份,生母是贵族则为贵族,生母是中人则为中人,生母是贱民则为奴婢。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道:“那不是跟太祖时情形差不多,再往前说,秦汉时应该是差不多的情形……” 太祖时,只有福晋、侧福晋的儿子分给了旗份,庶福晋的儿子只能给哥哥们做旗属。 太宗朝时,也是如此,就比如逝去的老国公。 说起旗份,九阿哥想起一件事,道:“爷明天去宗人府看看,那诺尼的官司也该开始审了吧……” 真要按照十弟说的,兄弟俩多是要往正蓝旗去的,那这官司说不得真的与他们相干· 木。 次日,十福晋过来了。 他们夫妻跟着去畅春园住了大半月,前几日太后回宫,他们才跟着回来。 “十五去的红螺寺,天呢,马车排出去好几里地·” 十福晋趴在炕几上,一边吃着软乎乎的年糕,一边说着去红螺寺的见闻。 “上回还没有观音道呢,这回也清理出来了,全是磕头的,一步一磕,我开始还不想磕来着,想想去了也去了,还是磕吧,要不心里觉得不吉利……” “腰都直了,腿酸的第二天都打颤,还出了一身汗,不过晚上睡着香” “看到观音像时,就觉得不累了,要是在跟前住着,说不定我也天天去磕呢……” “碰到庄亲王了,也磕头来着,还带着庶福晋,跟咱们差不多大·” 舒舒笑着听着,累了半天,晚上睡得当然香了。 庄亲王这心够诚的,别把十六阿哥的亲王帽子给扇没了吧? 十福晋又道:“红螺寺里散着种的竹子都没了,就剩下几片挨着的,都用高墙围了,还有牌子挂着,和尚守着……” 说到这里,她有些犯愁,道:“我们家的竹子没有发芽……” 这说是去年五阿哥分给各家的竹子。 在暖房里用大盆养着。 舒舒道:“没事儿,我们暖房的那几株都发芽了,等过了清明,直接移栽在你们院子里。” 十福晋立时欢喜了,先点头,随后又摇头,道:“清明还不暖和吧?别冻着了,端午节也行……” 舒舒道:“随你。” 十福晋又迟疑了,道:“那还是叫人去红螺寺问问侍弄竹子的和尚,万一竹子移栽时也怕热呢?” 舒舒不知道怎么劝慰了。 关心则乱,自己说什么都不好。 她就岔开话,问道:“三嫂家的小格格好看不好看?” 前几日是三福晋嫡长女“洗三”,除了舒舒不方便外,其他妯娌都去了的。 虽说三阿哥与三福晋这两口子的行事有些一言难尽,可是夫妻俩都是好相貌。 他们家的小阿哥也是粉雕玉琢的,看着相貌比其他堂兄弟出色些。 十福晋想了想,道:“就看了一眼,三嫂就叫人抱下去了……” 舒舒心里算了下日子。 三福晋这一胎也是足月了。 通常都是早产的孩子,才会看得仔细些。 十福晋道:“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小格格睡着,眼睛也没睁,就是四嫂夸了着,说小格格白净,养得也足月,头发黑漆漆的,手指甲也粉粉的。” 舒舒心里诧异。 四福晋性子沉静,并不是爱多话的性子。 “三嫂怪怪的,夸了孩子她也不欢喜,还拉着四嫂的手,眼泪吧擦的,半响没撒开……” 十福晋摇头道:“反正不大乐呵,五嫂跟七嫂都没好多说话,这是嫌弃生了小格格么?可是她都两个阿哥了……” 舒舒清楚原由,不由皱眉。 关于公府那头的风言风语,舒舒也听过些。 现在想想,能说出这样闲话,何其阴损。 这是要将三福晋贬低到泥里。 这样的亲人,比仇人更可恨,假话说的跟真话似的。 舒舒冷笑,换成她是三福晋,回头一个也不放过,都收拾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减少社交圈的缘故,没有必要的亲戚往来,就不用往来。 多几分锋利,反而让人不敢招惹。 太平易近人了,容易被轻慢。 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 木。 三贝勒府,正房。 三福晋正月十八诞下一女,现下还在产褥期。 嬷嬷进来道:“福晋,公府那边又来人了。” 三福晋睁开眼睛,多了几分快意,道:“不见!” 去年嚼舌头的时候不是说的痛快么? 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那奶嬷嬷迟疑,道:“回头他们要是接了侧夫人回去?” 三福晋低头道:“要是大哥拉得下脸来,那就让他们接,接回去不孝顺,我也不会白看着,换了旁人,不用给脸面……” 女儿生产,接了生母过来照顾,谁也挑不出理来。 之前她给娘家脸面,不过是顾念着生母,怕得罪了嫂子、弟媳妇,生母被慢待。 可是舒舒仗着怀孕,就理直气壮的接了伯母去赡养;那自己孩子都落地了,接了生母来不是更应当的。 至于弘晴的伴读,已经尘埃落定,没有更换的余地。 她也不是傻子,晓得娘家那边即便靠不上,也不能全得罪了,还得面上光。 所以她也择了一个董鄂家的子弟,不是她的侄子,而是从旁支择了一个堂侄,还有就是从继母娘家择了一个宗室子弟。 如此一来,四个皇孙伴读名额,就从娘家选了两人,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剩下两人,则是从三贝勒府旗属子弟里择选的。 至于三阿哥提及的想要从田格格的娘家选人,三福晋只当他放屁。 有毓庆宫的前车之鉴,他要是真敢将格格的娘家人抬举入上书房,那才是昏了头。 第八百一十六章 彪悍的姑奶奶(第二更求月票) 宗人府,十阿哥值房。 九阿哥直接在几案上坐了,指了指北面的大堂,道:“这都开印好几天了,诺尼的案子有了动静没有?” 每年正月衙门开印是钦天监提前选日子,在正月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这几天里择一个。 今年是正月二十三开印,这都三、四天了。 十阿哥摇头道:“才开始提当年的人,估摸得十天半月。” 九阿哥带了幸灾乐祸道:“安郡王府那边应该没有还手之力吧?” 安和亲王有六个儿子站下,两庶四嫡。 庶出的七子在诸子中最年长,可是去年病故,就算在世,也不能做证,因为当时官司时才十来岁,也不会晓得宗人府的公务。 剩下安郡王等人,就更小了,后头几个压根就没有出生。 太福晋倒是在世,可是前朝公务也轮不到女眷知晓。 反倒是诺尼这里,蛰伏三十多年,要不是手中有了确实证据,不会闹这一场。 又是在平郡王暴毙、老福晋丧逝这节骨眼,听着就叫人同情。 “当时安和亲王怎么想的?怎么会留了这么大的尾巴?” 九阿哥想不明白。 十阿哥知道的内情多些,道:“当时那位出首的二县主跟弟媳不合,就买通了克勤郡王继福晋早年的婆子,做了伪证,诬陷弟媳妇不孝顺婆母,才使得继福晋在克勤郡王死后殉葬,……” 九阿哥道:“那跟诺尼有什么相干?” 克勤郡王岳托,那都死多少年了? 还是太宗皇帝时候的功王。 那也是诺尼的祖父,诺尼那时候还没有出生。 “诺尼护着老福晋来着,还反诉二县主为了家事诬告自己的母亲,结果二县主又参母子二人没有给礼烈亲王三继福晋服孝,最后跟其母一起被判定不孝……” 十阿哥道:“这案子不难查。” 那克勤郡王继福晋,是太祖外孙女,罪人莽古济之女。 她还有一位妹妹,曾为肃武亲王豪格嫡福晋,在母亲问罪后被丈夫亲手斩杀。 克勤郡王继福晋,当时不为太宗皇帝所容。 不过克勤郡王不肯杀妻,也没有遵照上意与继福晋和离,夫妻很是恩爱,前后生了六子一女。 太宗对克勤郡王就多有惩处。 后来,克勤郡王在战场上出天花而死。 灵柩回到盛京后,继福晋就殉了。 当时长媳进门七年。 又过了十五年,二代王都薨了,三代王在位,才弄出这二代王福晋不孝逼殉婆母的案子。 找婆子做的证据,看着也不实,倒是给礼烈亲王三继福晋服丧之事,或许母子真有不周全的缘故。 不过这涸二县主,本也不占理。 她跟老福晋一个是姑姐,一个是十来岁就进门的弟媳妇,两人年岁相仿,就有不少嫌隙。 这个二县主为了报复弟媳妇,就求娶了侄女做儿媳妇,结果虐待儿媳妇,在儿媳妇生产后让她睡凉炕,直接大出血没了。 诺尼知晓胞姐惨死,心里记仇,也跟着姑姑学习,求娶了表妹为贝勒夫人,而后寻衅虐打妻子。 二县主晓得了,就告到宗人府。 九阿哥听了,心里不舒坦道:“要真是如此,那诺尼活该,算什么男人?真要不忿,直接报复罪魁祸首就是……” 就是老福晋,也未必无辜了。 毕竟有一条人命在里头。 自己的女儿死了,虐待旁人的女儿,好像也不稀奇。 可要说老福晋跟诺尼是坏人,也冤枉了些。 毕竟一条人命横在前头。 至于老福晋威逼婆母殉葬,应该是胡扯。 明眼人都晓得继福晋为什么而死。 那是太宗皇帝不容,庇护她的丈夫没了,要是不殉的话,说不得还要牵连到她所出的六子一女上。 至于给礼烈亲王福晋服丧,母子不服丧,那也是有缘故的。 早年两府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十阿哥感叹道:“开国时不容易,跟那个时候相比,宗室现下日子多好。” 太祖皇帝与太宗皇帝都不忌讳杀亲。 太祖皇帝杀弟、杀子、杀孙、杀外孙、杀女婿。 太宗皇帝杀兄、杀姊、杀侄。 九阿哥心肝乱颤,小声道:“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 杀旁人还罢了,开国的时候乱,骄兵悍将的,也要树立帝王的权利,可是家里人,杀那么多做什么? 不单单是太祖、太宗,就是那位二县主也够黑心。 人命,况且是亲侄女的性命,就因为闺阁时的嫌隙,就能直接害死了。 十阿哥摇头,没有接话。 他也理解不了。 二县主那个还好,不算稀奇,就有那么一种人,自己害人可以,却不能容忍旁人的反抗,否则就要疯了。 至于太祖跟太宗两位…… 或许只有皇父能晓得缘故。 这就是史书上说的“孤家寡人” 木。 等到九阿哥回府,就跟妻子说了诺尼案的内情。 九阿哥道:“爷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原还以为又是扯皮的案子,是汗阿玛叫人翻出来敲打安郡王兄弟,结果还真是陈年官司……” 说着,他就讲了六十多年前的开国风波。 太祖三公主莽古济因大罪被判了凌迟之罪,两女受到牵连,次女肃亲王福晋直接被丈夫斩杀,长女克勤郡王继福晋也为太宗皇帝不喜。 等到克勤郡王死了,继福晋就殉了。 而后就是老福晋跟二县主两人的官司。 老福晋就是继福晋的长媳,是个童养媳,十岁嫁给十岁的丈夫,十七岁成为贝勒夫人,二十二岁郡王福晋,二十四岁守寡,拉扯大两个儿子,眼见着日子好了,四十多岁死了女儿,被亲家兼二姑子诬告不孝,夺了诰命,背负着不孝之名,三十多年。 舒舒听了稀里煳涂的,头都大了。 这都牵扯好几代人。 或许是禁忌,之前都没有听人说过。 毕竟平郡王府那位老福晋也不出来交际,要不是这次薨了,或许压根就没人记得宗室里还有这样一位皇帝的从堂嫂。 “那买通的婆子没了,她儿媳妇还在世,手中拿着县主的赐银。” 九阿哥提及了诺尼手中的证据。 “还有克勤继福晋当时留的血书,之前被身边人收起来,这回也翻出来了……” 至于给礼烈亲王福晋服丧之事,倒是没有人提及了。 毕竟礼烈亲王与克勤郡王这父子两个活着的时候就相爱相杀。 要不是父子反目,礼烈亲王也不会丢了储位。 虽说收尾是悲剧,可是不管是继福晋,还是老福晋,也算是大女主配置。 舒舒觉得自己手痒了。 满洲的女子太彪悍了,这存在感妥妥的。 明明是内宅的事情,却打官司都影响到朝政时局上。 “只这些,应该还不能证死安和亲王徇私枉法吧?” 舒舒道。 九阿哥道:“还有县主康熙三年往安王府送的礼单,还有当时审案时的笔帖式为人证,安和亲王当时劝诺尼认罪,诺尼不肯认,指着安和亲王两人对骂来着,安和亲王就恼了,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还是判了诺尼母子死罪……” 后来递给御前,皇上宽仁,就改死罪为圈禁,交由平郡王管束母子二人。 舒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孝子可悯。 对老福晋来说,后半生这三十多年最痛苦怕不是被诬告,而是连累了儿子。 之所以撑到耄耋之寿,是不是也在等官司反转这一日? 九阿哥叹了口气,躺在炕上道:“爷方才回来的路上,也琢磨这个,诺尼是孝子,那谁是不孝子呢?” 老福晋总共有三个儿子,次子夭折,站住了长子、幼子。 既是被认定了不孝之罪,却没有连累到长子身上,只连累着幼子革爵。 想想也晓得缘故,她的长子没有出面为母陈情。 舒舒却觉得不对劲了。 一个抚蒙的县主格格,非要跟娘家弟妹打官司,利益何在? 还是给女儿出气? 她的侄女死了,她的女儿还活着。 不符合常理。 真要有证据,直接告宗人府虐待其女,不是更理直气壮? 那个时候,诺尼二十出头,其女差不多年岁,直接和离就是。 直接奔着爵位去的,官司打到宗人府。 舒舒支棱起来,看着九阿哥道:“只有这些,没查出旁的?” 九阿哥点头道:“这些只要查清楚不是伪造的供词、证据,那就够用了,还查什么?尹。” 舒舒就道:“可要是按照爷说的,诺尼是孝子,他的兄长是不孝子,可母子早已反目,兄弟早已成仇,怎么还会保持现在的局面?” 现在是老福晋生前依旧养在平郡王府,儿孙恭敬,这不是罪人的待遇。 诺尼革了贝勒,可是他的宅子不是内务府的,而是老克勤王府的一部分。 他的兄长并没有收回宅邸,也没有收回分给弟弟的私产。 九阿哥看着舒舒,想不明白,道:“那,还有旁人使坏?不能吧?” 舒舒道:“要是平比郡王出面维护老福晋,会是什么局面?” 这平比郡王就是老福晋的长子,诺尼的胞兄。 九阿哥道:“肯定跟诺尼一样,也是判定不孝,革爵。” 跟诺尼不同的是,平比郡王的爵位是祖、父两代手中传承下来的,是克勤郡王嫡支王爵,那最有可能的结局,就是爵位转支…… 第八百一十七章 你来找爷做什么(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不是私仇,是奔着爵位去的?” 九阿哥迟疑:“可是那诺尼的叔叔们也没有高寿的,在不孝的官司前都没得差不多的,绝嗣了几支,没绝嗣的也都是剩下孤儿寡母……” 舒舒道:“这本也不是男人夺嫡的手段,女人编排着谁是谁非,就像内宅过家家似的。” 九阿哥呲牙道:“贪心这个做什么?各家都有爵位啊?就是嫌自己的低了,要去夺嫡支的爵?” 舒舒道:“这是祖宗留下的爵位,外加上其他王府都有转支之事,也让人心动吧,往后这样的事情不会断绝的。” 过去的话,不停打仗,宗室有上行的空间。 即便没有祖宗的爵位,也能自己积攒功劳。 一代代功王,就是这样拼出来的。 现在不打仗了,或者说即便打仗八旗战力衰退不好立功了,那没有新的爵位,就只能去惦记老的。 九阿哥看着舒舒的肚子,也担心了,道:“要是小二心里不平怎么办?” 旁人家的是热闹,可是落到自己家,那就让人闹心了。 哥哥们家的侄子还小,涉及不到爵位传承上,可是都统府那边,眼见着一母同胞的兄弟几个,就要有差距了。 岳父、岳母教养儿子费心,挑亲家也费心,就是怕以后闹腾。 舒舒道:“没有法子,叫他打小认清楚身份,给一份钱财,好好学习文治武功,爵位高低就自己挣吧!’” 宗室里混吃混喝的多了,也需要干活的人。 九阿哥摸了摸舒舒的肚子,叹息道:“可是兄弟俩都一般大,就是因运气不好生成了小的,就差那么多,爷也不落忍了……”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道:“要不爷就在贝勒位上待着,不升了,再有功绩给小二攒着?” 他现在想要做个公平的阿玛。 舒舒哭笑不得,道:“那爷还不如使使劲,升到郡王、亲王呢;郡王一子封长子,候袭郡王,其余之子封贝子;亲王一子封世子,候袭亲王,其余之子封贝勒;贝勒嫡长子降袭为贝子,其余子为镇国公……” 九阿哥拍了下脑袋道:“爷真是傻了!” 他又精神焕发了。 “不着急,爷才十八,就不信二十八、三十八还升不上王爷……” 他贼笑道:“安郡王兄弟这回该丢佐领了,国朝初立的佐领,应该还会归他们兄弟,可是后孳生出来的这些佐领,应该就要归入公中,成旗份佐领了……” 回头他跟十阿哥封爵,分到的就是这部分佐领。 舒舒没有太大感觉。 因为现在这种不大正常的宗主与旗民的关系,后头还会有变化。 王公府邸名下的寻常旗人,朝廷不会干涉。 可真要出了马齐家那种世宦人家,实际上也没有太大用。 到了雍正的时候,就是大改革了。 九阿哥已经计划道:“那时候爷就在旗属子弟里举行考试,将能用的都挑出来,都派出去给爷赚银子!” 对于内务府人口,除了高斌父子这样熟悉的,剩下那些归在他名下的,他都不爱用。 夫妻俩正说着话,前院就有了客至。 是九阿哥的表哥桂丹。 他从马上下来,着急忙慌的就往府里闯。 门房的几涸护军忙拦住。 桂丹立着眼睛道:“瞎了眼睛,是我要见九爷!” 崔百岁得了动静出来,认识桂丹,也可没有直接放人的意思,只是指着倒坐的小厅道:“劳烦桂爷稍等,奴才这就去禀告主子……” 九皇子府,有人可以登堂入室,不当客人待,却不包括桂丹。 桂丹长吁了口气,道:“快去!就说桂元出事了!” 崔百岁一愣,看着桂丹就带了狐疑:“桂爷这话从何说起?” “嘿!你这奴才怎么回事儿,轮得着你来打听这个?”桂丹也带了不满。 崔百岁躬身道:“可是桂圆姑娘好好的,中午还送十福晋到门口。” 桂丹: 这才晓得还有重名的。 他皱眉道:“不是那个桂圆,是爷那从堂兄弟,九爷的哈哈珠子,前年回盛京的桂元……” 崔百岁听了这话,没再耽搁,往里传话去了。 正房里,舒舒听了这话一愣。 九阿哥听了,却没有动,脸色耷拉下来,道:“叫他进来说话吧!” 舒舒这才晓得九阿哥还有个哈哈珠子叫“桂元”,嗔怪道:“当时我起名字的时候,爷怎么不提醒一声?” 倒是并不需要避讳什么,可是重名也别扭。 九阿哥摆摆手道:“无碍的,打小叫他大名的人也少,都是桂二、桂二的,爷当时也没想起来。” 桂元跟桂丹是从堂兄弟,大家就桂大、桂二的叫了。 少一时,桂丹跟着崔百岁进来了。 见舒舒在,他没敢太放肆,恭敬道:“九爷,福晋……” 九阿哥看着他道:“好好的,桂元出了什么事儿?” 桂丹看了舒舒一眼。 九阿哥蹙眉道:“眼珠子乱转什么?” 他生出不好的预感。 年前太子曾往盛京去…… 郭络罗家又有献美的前例…… 郭络罗家跟赫舍里家还有渊源。 桂丹咬牙道:“桂元被抓了!年前盛京将军报上来有人偷刨人参,皇上打发人去盛京查偷刨人参案,现在有消息回来了,桂元被指证成收参的,要被定成首犯了!” “腾”地一声,九阿哥站了起来,道:“胡说八道!桂元不是挂着盛京内务府的差事去的吉林么?怎么又成了偷刨人参的首犯?” 前年圣驾东巡,九阿哥与舒舒随扈,也曾到盛京。 当时桂元不在,九阿哥问起,三官保就是这样回复的。 桂丹脸上带了不自在,吭哧道:“这个、那个·材。” 九阿哥见状,冷笑道:“是老大人知法犯法?公私兼顾了?” 桂丹闭上眼睛,咬牙道:“玛法许是也没有法子,是京中贵人吩咐!” 九阿哥看着他道:“你阿玛知晓不知晓此事?盛京这两年送没送银子过来?” 桂丹忙摆手道:“阿玛指定不知道,奴才阿玛哪有这样的胆子?盛京也没有银子过来,倒是奴才几个叔叔,打着给玛法过寿的幌子,还指定了几样古董物件,让奴才阿玛买呢……” 九阿哥盯着他,轻哼道:“你没扯谎,说的是实话?” 桂丹忙不迭点头:“要是有一个字儿假话,叫奴才立时死了!” 九阿哥就道:“那就跟爷走吧!” 桂丹有些迷煳,道:“这天都快黑了,您这是去哪儿?” 九阿哥也不理他,看着舒舒道:“爷出去一趟,要真是为人参事还罢,就怕有其他的。” 舒舒也晓得这不是细问的时候,只道:“春捂秋冻,虽说要出九了,可是早晚还凉,爷带了斗篷吧!” 九阿哥点头,转身出去。 桂丹迷迷瞪瞪的,跟着九阿哥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停下的时候,他就发现到了地安门。 “九爷。” 桂丹的面上带了祈求。 九阿哥没有理睬他,叫何玉柱出示了牌子,马车直接进了皇城。 马车直接去了一处。 桂丹是三等侍卫,宫里当差的,当然晓得这里是何处。 他脚都软了,差点跪下,可怜兮兮道:“九爷,您这是。” 九阿哥看着他,道:“爷当你是出首之人!” 桂丹目瞪口呆,道:“奴才出首什么啊?” 九阿哥挑了挑嘴角道:“盛京内务府佐领三官保疑似偷刨人参案的主使!” 桂丹脸都白了,想要摇头。 九阿哥直直地看着他,道:“那你找爷是做什么?” “救桂元·桂丹喃喃道。” 九阿哥冷笑道:“桂元跟爷同庚,今年才十八,前年就开始去吉林了,奉的是老大人的命,那老大人不是主使,谁是主使?” 过去盛京审理此案的官员未必不知道实情,不过是看在两个皇子一个皇妃的面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十八岁的桂元就成了罪魁祸首。 可笑! 三官保也是依仗这个,才敢派人明面办内务府的差事,私下里大肆收购人参。 可是银子呢? 就从三十七年算,这也整两年了。 都惊动地方,闹到京城要派人审理此案,这得有多少人参? 九阿哥的心里生出愤怒来。 这叫旁人怎么看? 会不会当他们兄弟是主使? 会不会三官保也故意引到汗阿玛误会? 桂丹脸上都是汗。 九阿哥冷冷地道:“你今天找爷做什么?” 桂丹使劲地咽了口吐沫,道:“奴才来·出首。” 九阿哥回头,吩咐孙金道:“带他进去!” 孙金应了。 九阿哥转身上了马车。 木。 乾清宫,西暖阁。 简亲王雅布的折子比十阿哥想象中的要早。 也比十阿哥查得要详细。 涉及到宗室不是一人两人,有平郡王府的旁支,还有其他人。 康熙看着折子,沉默好一会儿,抬头望向旁边侍立的简亲王雅布道:“案子该怎么判?” 雅布看了康熙神色,垂下眼,躬身道:“已革贝勒诺尼,确系无罪,安亲王岳乐,因与诺尼口角,污蔑诺尼,枉拟治罪,当议其罪!” 木。 读者留言,作者都看了,感谢。 诺尼案是安王府下行的一个点,还有九跟十以后正蓝旗的后续,哕嗦了些,以后尽量简明。 第八百一十八章 儿子的清白(第一更求月票) 康熙看着雅布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可!” 简亲王躬身退了下去。 康熙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沉重,想起了自己年幼之事。 鳌拜擅权,问罪同为辅臣的苏克萨哈。 岳乐擅权,就因为诺尼当面说了一句“你也有额涅”,就恼羞成怒,非要给诺尼定死罪。 这都触了他的逆鳞。 鳌拜问罪圈死。 岳乐却是死后哀荣,凭什么? 如果宗室抱成一团,康熙夜不安枕;可要是宗室互相攻讦,他也晓得轻重。 宗室是八旗的根基,宗室不能内斗。 木。 乾清宫门口,从西暖阁简亲王跟九阿哥当面迎上。 九阿哥躬身:“叔王·” 简亲王止步,颔首道:“九阿哥。” 眼见着九阿哥脸色紧绷着,简亲王心中好奇的不行。 关于皇上贴补这位爱子五十万两白银之事,这一个来月他也听了好几回。 而且消息比其他人还灵通些。 还晓得毓庆宫不满此事,太子跟九阿哥似有嫌隙。 九阿哥却没有与他寒暄的意思,吩咐门口的值守太监往里通禀,请求陛见。 简亲王见状,就知趣地离开了。 就跟九阿哥之前怀疑的那样,简亲王也怀疑诺尼这个时候非要跟一个死去十几年的人打官司是另有“主使”。 这人就是里头的那位八旗共主。 太宗皇帝宣誓,不夺诸王牛录,那皇上想要给儿子牛录,就要想其他法子。 不过想到皇上刚才的脸色,简亲王也拿不准了。 西暖阁门口的梁九功得了外头值守太监的小声禀告,犹豫了一下。 康熙察觉到门口动静,望了过去。 梁九功忙躬身两步上前,道:“皇上,九爷来了,在外头请见。” 康熙望向座钟。 已经酉初二刻。 如今天长了,所以还没有掌灯。 可是宫门关闭的时间,却是固定的,就是酉正。 还有两刻钟了。 “传!” 康熙点头道。 梁九功躬身出去,随后九阿哥就大踏步的跟了进来。 康熙看向九阿哥。 九阿哥中午去了宗人府。 难道是受了八阿哥请托,想要给岳乐求情? 康熙心中生了不快。 九阿哥开门见山,道:“汗阿玛,盛京内务府佐领三官保之长孙桂丹,找儿子出首,控三官保安排人私下贩卖人参!” “三官保?桂丹?”康熙听了皱眉,道:“胡闹,哪有孙子出首祖父的道理?” 非谋逆大罪,正该亲亲相隐。 康熙看着九阿哥,摇头道:“盛京人参案就要结了,不必节外生枝!” 九阿哥皱眉道:“儿子已经送桂丹去了慎刑司,现在已经录口供了!”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你晓得自己在做什么?” 九阿哥实话实说,道:“汗阿玛,儿子也晓得老大人是外祖父,关系到娘娘跟五哥的体面,可是越是如此,越不好放纵,谁晓得那边的人参生意是做了两年,还是二十年?要是这银子孝敬了娘娘,孝敬了五哥,那是拔汗阿玛的毫毛,贴补汗阿玛的妃主阿哥,即便有私心,也是偏疼骨肉,情有可原,可眼下算什么呢?贪了汗阿玛的银子,贴补给他自己的儿孙,让汗阿玛的妃主阿哥背黑锅,这里外分明的,当谁是大傻子不成?”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那是你的外家,真要是追责问罪,你想过后果没有?” 九阿哥想了想,道:“后果?道保舅舅的司仪长抹了?” “旁人会说你额娘失宠,会觉得朕不喜你跟五阿哥。” 康熙蹙眉道。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让他们说去呗,难道汗阿玛您是煳涂的,为了旁人的过错,反而要惩戒自家的人?” 康熙看着他道:“在你心里,阿玛是什么?那是你额娘的亲阿玛,你不是当爱屋及乌么?” 这涸儿子,有时候很有人情味儿,有时候又显得冷情了些。 对岳家体贴,跟外家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跟兄弟们也交好,可是对叔伯、宗亲都不亲近。 这行事做派,康熙有时候也闹不懂了。 九阿哥看了康熙一眼,道:“儿子是个小心眼的,谁待儿子好,儿子就待谁好,太复杂的情分,儿子顾不来,郭络罗家待娘娘寻常,儿子就不喜他们,之前也能容忍,可是想到他们会坏了娘娘跟五哥的名声,儿子就不想容了。” 康熙摇头道:“你都十八了,不是孩子了,当晓得没人能随心所欲,想想你额娘的体面!” 九阿哥想了想,道:“出嫁从夫,如果让娘娘自己选,娘娘也是偏着汗阿玛跟我们……” “事缓则圆……”康熙沉吟道:“三官保在盛京当差二十余年,也有几分功劳……” 或许是这两年老臣相继凋零的缘故,他变得宽和许多。 九阿哥却是想起了去年正月皇父让他们看索额图抄家之事。 那个时候想着“杀鸡骇猴”,这个时候怎么不想着了? 他就道:“汗阿玛,早在前年儿子去内务府时当差时候,娘娘就告诉儿子,说我们母子的尊荣因汗阿玛而来,让儿子好好当差,回报汗阿玛的养育之恩,儿子这两年在内务府,也看了不少后宫妃属人家,作威作福的不少,也当约束了,否则往后毓庆宫的宫眷家里效仿,为难的也是您跟太子·” 到时候各家势力分割了内务府,内务府不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康熙听了,想到了毓庆宫那个李格格家,之前索额图给李氏亲族安排了好几个缺。 去年夏天他吩咐清退李家人时,才发现李家在内务府任郎中、员外郎、主事的有好几人。 九阿哥所说,也不是无的放矢。 九阿哥又道:“胆子都是一点点儿大的,前年汗阿玛东巡时训斥过他们家的人,要是懂事的人家,即便之前私下有些不干净的地方,这两年也该有所收敛,可是却更加猖獗,成为收购人参第一人,再拖下去,儿子担心再弄出其他祸事,还不如就此案直接发作,那些参山都是内务府产业,失察之罪免不了,要是汗阿玛不忍严惩,那就准老人家告老吧,好好教养子弟,也省的老惦记来占五哥跟儿子的便宜” 康熙神色带了迟疑。 九阿哥道:“内务府是有规整制度在,可是没有人监看,时日久了,大家就都乐意装傻,忘了规矩,添个御史衙门震慑,往后也能省心许多。” 康熙看着他道:“你要晓得,自二十六年开始重开风闻言事,御史不需要再‘指实纠参’,内务府真添了御史衙门,到时候少不得参你的!” 九阿哥不入朝,只在内务府当差,因此即便行事有不妥当的地方,也没有人去弹劾。 可是内务府设了御史衙门,就不一样了。 九阿哥点头,坦然道:“参就参吧,也能给儿子证证清白,外头将儿子传成什么样了?好像儿子是硕鼠似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儿子将您的内库都搬空了!” 说到这里,他哀怨地看了康熙一眼,道:“汗阿玛您也不帮儿子辩白几句?” 康熙冷哼道:“朕怎么给你辩白?说那些银子不是内库的,是你没事找事儿煳弄你兄弟们来的?” 九阿哥不乐意了,带了几分无赖道:“那要不然儿子不煳弄了,全当是您吩咐,将去年的银子给退了?” 康熙没好气道:“小汤山的地你涨了几成了?这是能腾出银子了?” 说话的底气足了,不是之前缺银子忽悠人的时候了。 九阿哥“嘿嘿”笑道:“现在还不多,也就四、五成。” 随着那五十万两的消息传开,自然也有人顺着蛛丝马迹探查这笔银子花在哪里了。 毕竟九阿哥开府才几个月,皇子府人口减半使用,而且是内务府支应日用,压根没有开销的地方。 小汤山这个时候就露出来了。 十几万亩地。 外加上现下九阿哥就开始抽调营造司的人手,为二月里汤泉行宫动工做准备,大家就晓得汤泉行在要大修了。 已经有心思活络的,叫人去打听小汤山的地,结果汤泉行在周围几里,除了内务府名下的土地,其他都在九阿哥手中。 没有人晓得到底花了多少银子,只估算就晓得百万两打不住。 就有人暗搓搓的提及九阿哥贪墨之事。 康熙神色不变,心里却也算着账。 现下就四、五成。 这才是个开头,行在还没有开始修缮。 怪不得九阿哥敢打包票,乐意给大家一比一的分利。 看来九阿哥笃定这地你翻了一倍不止。 要是按照海淀地你这十几年的涨幅,还真是大有可能。 康熙后悔了,对九阿哥道:“行在两个新宫殿不够,再加两个!” 九阿哥无语。 他觉得不能这样下去,这样一来二去的,明明是孝敬,却成了交差了。 他就道:“儿子已经叫人重新规划行在,到时候我们兄弟,一起孝敬汗阿玛,除了十二阿哥他们仨小的算一处,其他人一人孝敬一处,或是宫室,或是楼阁,如此行在扩建为行宫,也不耗费内库跟户部的银子,是我们当儿子的给汗阿玛尽的孝心……” 第八百一十九章 伙伴(第二更求月票) 康熙忍着,嘴角才没有上翘。 随即,他明白过来,道:“你当时一个不拉的张罗银子,就是为了此事?” 否则只是凑银子的话,压根不用加上下头几个小的。 九阿哥点头道:“都是汗阿玛的儿子,对汗阿玛的孝心都是一样的,也就小十五他们几个还小,否则儿子连他们也不会落下,不过没事儿,还有下一回” 康熙本想要等着儿子们的孝心,可看着九阿哥,又不放心了,道:“明天将行在扩建图递上来。” 修行宫可不单单是盖房子,像九皇子府东路那样想到什么添涸什么的,也不像话。 他可受不了乱糟糟的。 九阿哥应道:“嗯,儿子明天就送来。” 康熙摆手道:“打发人过来就行,别一天老往这边跑了。” 说来也巧,安王府的官司正好跟九阿哥那五十万两银子的传言撞一块了,外头怎么说的都有。 康熙觉得没有必要火上浇油。 那样对九阿哥来说,不是好事,那是“捧杀”。 九阿哥也不恼,道:“那儿子打发十二阿哥过来,十二阿哥也该在人前露露面了,也不能像格格似的,老也不露面。” 康熙这才想起十二阿哥已经退出上书房,年后开始在内务府学差事,道:“十二阿哥做事可精心?” 九阿哥想了想,道:“比儿子仔细,现在跟在张大人跟前学习梳理公文呢,往老师那边跑腿的差事,儿子也派给了他” 康熙看着他,轻哼道:“你是作业没做完?不敢见人了?” 九阿哥露出心虚来,却是嘴硬道:“儿子是那不认真的人么?放年假这一个来月,每天看书来着,是老师苛责了,嫌弃儿子写的读书笔记不好,哪里算不好呢?这礼是给人用的,又不是人给礼用的,以人为本不算错,法理之外还有人情,况且礼之外呢……” 康熙嫌弃道:“尽是歪理,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不许在人前露出来,让人挑剔不是,装也要装的老实听话些。” 九阿哥小声道:“儿子不用装,本来就是最听话的。” 康熙看着他道:“那人参案之事,你不要再过问了,朕自有安排!” 九阿哥听了,迟疑道:“可您之前不是为难?要不然的话,儿子先跟五哥跟娘娘说一声?” 康熙摆手道:“不用,朕会妥善解决。”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汗阿玛,现在盛京那边羁押的‘首犯’不是旁人,是儿子当年那个哈哈珠子桂元,要是他确有其罪,那等着朝廷法办就是;要是他只是从犯,奉命行事,那也求您准儿子给他赎买其罪……” 因为人参珍贵,况且采人参的“白山黑水”还是龙潜之地,所以早在太宗朝,就制定了相应的制度,需要朝廷准许,有功之臣才可以派人进山采人参。 到了世祖皇帝时,因为人参数量的减少,停止功勋人家采人参,只许宗室按照规定的数量采人参。 去年开始,宗室也停了采参,只有皇家专享采参之权。 大清律》上明文规定,收购人参满五百两以上,采参规模过百人,为首者绞监候;五百两以下,规模不足百人,杖一百,流三千里,为从者减一等。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要是朕不准赎买,判他流放呢?” 九阿哥脑子里想着《大清律》的条例,关于采参的案子还专门规定了流放地,超过五十两银子,涉及四十人以上,就要流放两广云贵之地。 他寻思了一下,就道:“那儿子就去刑部看看,能不能将人流到云南景东府……” “景东府?为什么选那里?” 康熙道。 这听着不像是长流犯人的地方。 九阿哥讪笑两声:“听说景东出好茶,儿子之前托人在那里买了一块茶山,曹顺年前就被儿子打发过去了,到那里看看有好的茶山再买几个山头……” 康熙打量他两眼,道:“九月里那笔银子,除了小汤山的地,还有富余?” 九阿哥伸手比了比道:“就一丢丢的富余,儿子寻思,也别闲着,还是钱生钱去吧!” 康熙听了皱眉,道:“朝廷的茶引都是早有定数,不许插手其中,与民争利!” 九阿哥忙道:“汗阿玛您放心吧,儿子不会碰边销茶的,就算到时候产量高,也是往杭州海关跟广州海关送。” 康熙神色稍缓,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九阿哥得意道:“您就放心吧,儿子成竹在胸,就算不出关,还可以在京城开茶庄,您叫人打听打听就晓得了,儿子家的饽饽铺子、银楼、酒楼,没有一个不火的……”, 康熙嗤笑道:“那是你的本事么?你没娶福晋的时候,不就看着董鄂氏的银楼眼红了?” 九阿哥不以为耻,然而带了炫耀道:“这也是儿子跟福晋的缘分,当时儿子瞧上她的掌柜,跟她讨要,她不肯给人,现在如何呢,托汗阿玛的恩典,现下连福晋带掌柜都归儿子了!” 康熙很是好奇这厚脸皮随谁了,提醒道:“御史衙门是你提议立的,回头你被御史逮了短处别找朕哭!” 九阿哥笑道:“那不能,儿子清清白白的,怕是御史到时候找不到儿子的毛病,愁政绩愁得要哭了!” 屋子里幽暗下来。 早有灯火太监带人掌灯。 也要到了关宫门的时候。 九阿哥就没有耽搁,从乾清宫出来,原路返回,依旧是从神武门出宫。 木。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想到儿子们孝敬的行宫,很是宽怀。 即便现在还没有开工,可是也带了几分期待。 他又想到三官保,喜悦少了几分。 三官保任盛京内务府佐领二十来年,这采参案怎么早不揪出来,晚不揪出来,偏偏在太子东巡之后出来? 是太子示意的? 还是佟家人不安分了,将手伸进盛京,要挤走三官保? 三官保为人虽有不周全之处,却是他倚重的心腹。 敬事房的总管端了牌子上来。 头一排的就是宜妃、章嫔、和嫔、王贵人的绿头牌。 康熙的目光从和嫔的牌子上移开,落到宜妃的牌子上,伸手翻了牌子。 九阿哥生在宫里,养在宫里,跟外家长辈接触的少,对那边才不亲。 可是对宜妃来说,阿玛就是阿玛。 真要是让九阿哥处置了三官保,母子之间说不得就要生嫌隙。 康熙觉得,自己得替儿子多操操心,否则总是不周全。 木。 九皇子府,正房。 舒舒望向桂圆,之前不知道的时候无所谓,现在晓得还有个“桂元”,到底别扭。 她看着桂圆道:“方才你也听到了,外头还有个‘桂元’,是九爷的表兄弟,往后说不得也来府上当差,这名字重了,你有什么喜欢的名字没有?” 桂圆看了核桃一眼,道:“奴才想求福晋重新赐个名字,跟核桃姐姐她们的名字差不多……” 舒舒听了,不由失笑。 前年起名字的时候只想着吃的,干果坚果在一块,现在看看,桂圆跟核桃、榛子她们的名字确实不大一样。 舒舒就想了想坚果,道:“那就叫白果吧,银杏果,长命百岁。” 桂圆立时道:“那奴才往后就叫白果了。” 舒舒确实有些馋白果了。 她摸了摸肚子,可惜白果微毒,孕妇不好食用,要等到生产后了。 盐焙白果,想想都馋了。 外头传来脚步声,九阿哥回来了。 舒舒脸上带了笑。 很神奇。 她没有见着人,可是听着脚步声,都能感觉到九阿哥的欢快,跟之前急匆匆的带桂丹离开的情形不同。 也到了用膳的时候,等到九阿哥进来,舒舒就示意传膳。 九阿哥果然神色隐隐带了欢喜。 舒舒道:“桂元没事了?” 九阿哥摇头,道:“暂时不好说,不过爷在御卸前报备了,那应该就没大事了……” “之前倒是不曾听爷专门提过他。” 舒舒道:“是先头有什么误会么?” 九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摆摆手打发小椿跟核桃她们下去,才对舒舒说了桂元的情形。 “爷当时嫌弃他怯懦来着,被长辈们拘着,说回盛京就回盛京,也不说舍不得爷,现在想想当时他也哭了几鼻子,可怜着呢,不是情愿的,……” 九阿哥想起当年的情形,道:“爷当时稀里煳涂的,只顾着自己不高兴,也没留心旁的。” 他说了桂元的相貌。 舒舒倒不是很担心。 当皇子伴读,是住在宫里。 在皇子府当差,却是在外头。 宫里宫外区别大着。 “早年爷规划的好好的,桂元以后就给爷做外管事,爷以后外头的铺子、庄子都交给他巡看,几个哈哈珠子里,就他最听爷的话,胆小老实,算账也明白,爷用着也放心……” 九阿哥说起昔日小伙伴,也带了想念,道:“可惜汗阿玛给郭络罗家抬旗,只抬了老大人这一房,要不然的话,爷也给找一门好亲事” 这倒不是九阿哥乱点鸳鸯谱,而是桂丹的亲事终于有了准信,不是宗室,而是一。 舒舒听了,心有余悸,道:“往后做媒的事,咱们还是别沾了吧。” 第八百二十章 佳儿佳媳(第三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说了小汤山的事情,舒舒就道:“那行宫的图纸呢?” 她也很好奇。 等到用了晚膳,夫妻俩就到了书房。 九阿哥就拿翻出一个卷轴来,道:“之前行在那里就是挨着的两个院子,附近有两个汤池,还有旁边几趟配房,总共就八十多间房,剩下的就是前朝留下的房基,早损毁荒废了,没有修复……” 搁了这么多年,没有修复行宫,也是因为早年朝廷没钱的缘故。 在太皇太后在世时,圣驾奉太皇太后去过几次,后来就没再去过了。 尤其是修了畅春园后,冬夏多在畅春园。 九阿哥指了指旁边的几处建筑道:“按照山水分布,将之前的几处房基用上……” 说着,他又指了指周遭的院墙,道:“划进去好几块地,是之前行在三个大小,后加的堂亭楼阁总共有三百六十多间,论起来比西花园还大些……” 说到这里,他指了下卷宗道:“除了汤池旁边新增加的二十八间连廊,其他几处择出来的房基共有八处……” “抛费不同,爷寻思了一下,还是让哥哥们抽签认领吧……” 至于修园子花销的银子,他就直接在那红利里扣了。 要不然的话,怎么彰显哥哥们的孝心? 花钱最少的二十八间连廊,则直接分给三个小阿哥,算是小阿哥们孝敬的。 舒舒就道:“咱们家的园子在哪里?” 九阿哥指了指行宫西北角,道:“离行宫三里半,这边是山坡,连着的热汤四个,正好跟咱们的暖房挨着……” 说到这里,他带了可惜道:“只是不好今年就修园子,最快也要明年。” 要是一起修建,这孝心的成色就澹了。 九阿哥觉得岳父是有大智慧的,他应该记住岳父的提点。 内务府是汗阿玛的内务府。 无人能比肩。 为人臣,敬当在前头。 为人子,孝也要跟上。 这两条不能出纰漏,其他的事情就可以不用那么圆满。 舒舒道:“不着急。” 小汤山行宫修建的比历史上的早十几年,可是真要热闹起来,未必会这样早。 现在康熙还是盛年,对于养生疗养什么的还不看重,等到再过十年、八年,小汤山行宫就该去的多了。 小汤山本就是中长线的投资,可以按照三、五年计划。 * 毓庆宫,书房。 九阿哥临落宫门匆匆进宫,匆匆出宫,自然也落到旁人眼中。 听说九阿哥走的神武门,太子面上带了不快。 虽没有明令禁止,可是按照之前的规矩,从宫里搬出去的成年皇子在入宫,都是从前朝入宫的,鲜少走神武门。 少一时,就有新消息禀告,皇上传了翊坤宫宜妃伴驾。 太子叹了口气,这后宫跟前朝从没有真正分割过。 要是太皇太后在就好了…… 太子望向了宁寿宫方向。 皇父对太后极孝顺,可是太后对自己只是寻常,并不像太皇太后那样宠爱自己。 倒是太子妃,在太后跟前很有体面。 他犹豫了一下,起身去了内廷。 太子妃屋子里,已经掌灯。 三阿哥与三格格都在。 三格格手中的拿着的是两只小金牛,就是小儿拳头大,一头牛的头上还用粉色碧玺镶嵌了一朵小花。 小女孩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正摆弄着小牛跟三阿哥道:“是九婶给我的生辰礼……” 三阿哥是个好脾气的孩子,才比三格格大一岁,已经很懂事了,捧场道:“好看。” “三哥的呢?”三格格问道。 三阿哥打开荷包,倒出一对圆滚滚的黄金老鼠。 看着也挺可爱的,就是不如小金牛大。 “我的在这呢,也是九婶送的……”三阿哥笑着说道。 三格格摸了摸黄金小老鼠,道:“没有我的牛牛大。” 三阿哥点头,小手比划着,道:“牛那么大个儿,九婶给你的小牛就大;老鼠个头小,这个就小了。” 三格格道:“九婶家还有小金鱼,可是都没有了……” 三阿哥道:“等到暖和了再养,就有了。” 这说的是十月底舒舒跟九阿哥搬家后,太子妃叫人送了乔迁礼,舒舒也预备了几次回礼。 其中有一次就是给两个孩子的小金鱼。 太子站在门口,听着孩子的稚声稚语,眉头不由微皱。 门口的宫人挑了门帘,太子进来。 三格格与三阿哥立时都安静了,带了几分拘谨。 三格格拉住三阿哥的手。 三阿哥也回牵妹妹的手,将她挡在身后。 太子妃见状,示意保母将两个孩子抱下去。 兄妹俩手中都攥着自己的小金牛与小金老鼠。 太子在炕边坐了,太子妃起身奉了茶。 太子接了茶盏,揭开看了一眼,吃了一口就放下。 “三阿哥是不是该启蒙了?不能这样散养着,明年就要入上书房,别被其他府的皇孙比下去。” 太子沉吟着说道。 太子妃看着太子道:“那怎么择师呢?” 东宫有僚属,却是没有品官,所以东宫的品官都是大臣的加衔,但是毓庆宫有翰林学士过来轮班值讲,给太子讲书。 毓庆宫里,还有自己的管事。 太子之前用的哈哈珠子,有不少是勋贵子弟,其中不乏有善读书的。 阿克墩,就是太子给择的僚属开蒙。 提及这个,太子抿了嘴唇。 在来毓庆宫值讲的翰林学士中,他之前看中了张英的长子侍读学士张廷瓒,本想要请旨,给他加个詹士府詹士的衔,可是没等到请旨,皇上就将人指给九阿哥做皇子府典仪去了。 他想要友爱兄弟,可是九阿哥却借着宠妃之子,不恭敬自己。 九阿哥还亲近大阿哥,这是打他的脸。 偏偏皇父喜欢兄友弟恭那一套,自己还不能借此发作九阿哥。 太子吐了口郁气,道:“就富尔敦吧,这几天就叫人在前头收拾一间屋子,给三阿哥开蒙使。” 太子妃应着,心中不大满意。 她知晓这个富尔敦,是大学士马齐的长子,毓庆宫行走。 要是给三阿哥做武师傅,是够用的,可是识字启蒙,则太随意。 前两年太子给大阿哥、二阿哥择开蒙先生时,可没有这么随意。 太子妃垂下眼,没有说什么。 三阿哥资质在那里,身份又在这里,或许平庸些对他才是福气。 太子也想起儿子的资质,却不是三阿哥,而是二阿哥,道:“孤问过上书房的师傅,弘皙聪明,比十六阿哥与其他几个皇孙阿哥都聪慧。” 】 二阿哥的名字,是太子年前从乾清宫请赐的。 总不能入上书房了,还没有大名。 太子妃点头,心里却忍不住腹诽。 弘皙是三十三年生人,已经七岁,十六阿哥六岁,其他三位皇孙五岁。 跟五、六岁的孩子相比,在撷芳殿已经开蒙两年的弘皙自然显出来了。 太子看着太子妃,声音放缓了,道:“弘皙如今在毓庆宫,也让他多带带弟弟妹妹吧?总共就这几个孩子,也别分作几波了……” 太子妃直视太子,面上无悲无喜,道:“不好耽搁二阿哥读书。” 却是婉拒了。 太子不由蹙眉,道:“太子妃,你是阿哥的嫡母……” 太子妃移开眼,道:“阿哥的饮食起居,有不妥当之处么?” 之前在撷芳殿的供给,太子妃知晓,已经超了皇孙阿哥的份额。 可是那是太子补贴的,她也没有话说。 太子将人挪到毓庆宫后,太子妃就按照规矩来。 三阿哥有的,二阿哥也有。 再多,却是没有了。 太子有些不快,道:“阿哥的教养,本就是嫡母的职责。” 太子妃看着太子道:“在爷心里,我是无知蠢妇?” 太子一愣,带了不自在,移开眼睛,道:“好好的,说这些话做什么?宫里长辈谁不夸你,孤晓得你是聪明人。” 太子妃垂下眼道:“我既不是蠢妇,殿下就给我几分尊重吧!” 太子皱眉道:“二阿哥跟大阿哥不同,不是湖涂的,资质在这里,是个知好知歹的孩子。” 太子妃却没有接话的意思。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平平的腹部。 要是那个孩子顺利生产的,就是毓庆宫四阿哥,属兔。 早在前年得了孕信的时候,她就梦到了一只雪兔在自己脚边环绕。 当时宫里长辈都在盼着嫡皇孙,在太医诊脉后,她是多么欣喜,迫不及待地跟太子的乳母分享这个消息。 谁会想到,竟然遇到了鬼。 太子见她油盐不进模样,也带了不耐烦,起身道:“你别后悔就行!你若不肯教养弘皙,爷会跟汗阿玛请旨,在免选人家择侧福晋与庶福晋!” 太子妃望向太子。 太子面上带了严肃。 免选人家,就是三家后族。 又是侧福晋这样的高位,太子妃不育的消息,怕是不会再瞒着。 太子妃心里抽痛,却是面不更色,道:“随您安排。” 太子的眼神变冷,甩袖而去。 太子妃摸着手腕上的佛珠,心里恢复了平静。 她只是个寻常人,心里也有恶念。 她晓得最好的选择是掩下旧事,将二阿哥留在身边教养。 可是她不想,她怕自己会生恨。 这宫里没有秘密。 她的人品不允许自己算计一个孩子,可是也做不到宽宏大度,让自己成了仇人之子的晋身梯…… * 下一更2月12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八百二十一章 训弟 (第一更求月票) 次日一早,九阿哥就叫舒舒将家里花牌翻出一副,从里面挑了八张牌出来。 “那几处屋子,爷估算了一下,花销都是有数的,少的几千两,多的有一万出头也打住了,真要说起来,爷要孝敬的花木湖石才是大头呢……” 九阿哥将花牌装了匣子,又将行宫的图纸卷好,也放进匣子里。 舒舒笑道:“要是按照爷先头的打算,不是开销更大么?现在已经很好了。” 之前九阿哥想的是不用兄弟们真金白银的拿银子,直接全包了,给大家直接挂名。 现在分派下去,少花销一半的银子。 “枪打出头鸟,爷先头也傻了,这回也算长个教训……” 九阿哥撇撇嘴道:“倒是那些宗室老国公、老将军,一个个腆了脸,都是有了俸银的,到我这侗光头阿哥跟前借银子,怎么想的?” 这说着的是前阵子衙门刚开印时,几个宗室国公过去内务府堵他借银子之事。 “当爷是傻呢,给他们银子,就是打水漂,户部可以借银子,真要缺钱使了,直接去户部借银子不就行了,还不要利息……” 舒舒摸着肚子,道:“沾了孩子的光,要不然的话,登门借钱的,怕是拦不住。" 不止九阿哥遭遇了借钱风暴,舒舒这里也没有落下。 自打皇上给九阿哥五十万两白银的消息传出去,往九皇子府递帖子,想要过来请安探看的人就多了。 不是宗室,就是董鄂家的族亲与姻亲。 基本上都是没有人情往来的。 有人情往来的,真要差钱了,直接打发人过来了,舒舒也不会不见。 舒舒谁也没见。 不用琢磨也能晓得这些客人的用意,从来不联系的人殷勤了,除了借钱再无旁的目的。 就是兆佳格格的家里人,都递了两回帖子,想要给兆佳格格请安。 兆佳格格只见了她额涅一回,就再不肯见了。 不是旁敲侧击的要银子,就是想要让兆佳格格跟九阿哥说情,给她那个堂兄补内造办的差事。 用了早膳,九阿哥就从家里出来。 十阿哥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兄弟俩都成家立业,还在不同的衙门当差,每天能说话的时候,就是路上往返这段了。 因此除非有其他事,否则依旧是同进同出的。 兄弟俩刚要上马车,四阿哥就策马过来。 他也正要往衙门去,见了两人要坐马车,忍不住过来,问道:“都出九了,怎么还不换马?" 除了上了年岁的老国公、老大臣,八旗有几个坐车的? 皇父将宗室骑射考核强调了数次,这两人怎么不上心? 这都是老话了,九阿哥只当没听见。 天气是暖和了,可是风吹日晒的,谁乐意骑马? 路上尘土飞扬的,也脏。 九阿哥笑着说道:“四哥来的正好,那您占个便宜吧,省得一会儿弟弟还得过去找您……” 说着,他从何玉柱手中拿了匣子,道:“您来抽一个· 四阿哥看着匣子道:“这是什么?” 九阿哥挑眉道:“这是哥哥们的孝心,一人摊一处小汤山行宫的宫室,给汗阿玛扩建行在,少的要花七千多两银子,多的花一万两,只看运气了!" 四阿哥皱眉道:“那弄这些做什么?长幼有序,按银钱多少顺序一人一处就是!" 关于小汤山的消息,他们自然也晓得了。 九阿哥呲牙道:“您要这样说,三哥该哭了!” 四阿哥闻言一怔,随即道:“就按这个来,三哥那里,等他回来我与他说去。” 三阿哥送大长公主的骨灰回巴林部去了,不在京城,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九阿哥看着自己预备的小匣子,道:“可这不公平啊,后头的哥哥想要多孝敬孝敬呢?弟弟这种法子才最公平!” 四阿哥正色道:“下回再用这个法子,这回涉及到行宫建造,关乎御前,不可如此儿戏!” 九阿哥讪讪地点头,道:“行吧,那弟弟听您吩咐。” 反正多的少的,也没差太多银子,两、三千两银子的数罢了。 四阿哥神色稍缓,看了眼马车,还要说话。 九阿哥不用猜,都晓得接下来是什么,掏了怀表看了一眼,道:“哎!要迟了,还得给汗阿玛送行宫图纸……” 四阿哥的脸又黑了。 九阿哥只当不见,拉着十阿哥上了马车。 四阿哥冷哼了一声,策马先走了。 十阿哥撂下马车帘,对九阿哥竖起来大拇指。 九阿哥扒拉扒拉耳朵道:“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四哥也真是,咱们也没劝他坐马车啊,他怎么老惦记劝咱们骑马!" 十阿哥笑道:“面冷心热,也是好心。” 九阿哥摇头道:“旁人都是宽以待人、严于律己,咱们这位四哥,都严着,你就说这件事,他大喇喇地就做主了,大哥不爱计较,三哥能乐意?卖力不讨好,说的就是他了,咱们往后可不能跟他学……” 十阿哥笑道:“也学不来四哥的勤快,听说圣驾又要巡永定河了,还有四哥的份” 九阿哥轻哼道:“堤坝上吃沙子,有什么好的?咱们也不羡慕,爱带就带” 等到了棋盘大街,十阿哥下了马车,往宗人府去了。 九阿哥带了何玉柱、孙金入宫,去了内务府衙门。 十二阿哥已经在了。 他也没有自己的值房,九阿哥就叫人在自己的屋子里给他摆了一套桌椅。 九阿哥进来时,十二阿哥正在伏案写什么。 见了九阿哥进来,十二阿哥起身,道:“九哥材 九阿哥点点头,打量了十二阿哥两眼。 连小三岁的十四阿哥都开始变音了,十二阿哥的嗓子自然也变音了。 只是他寡言,说话声音还轻,听着这就不真切。 可是这身量,也跟九阿哥相差无几,看着差不多就是大人模样。 九阿哥想着他这个年岁,道:“对了,内务府又要选秀了,嬷嬷跟贵人那里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十二阿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道:“九哥是问嬷嬷跟我额娘身边的出宫人口么?好像没听说有要出宫的。” 九阿哥清了清嗓子,道:“不是要出宫的宫人,就是你名下的格格 皇子们成年后名下的宫女子,都是内务府小选出来的。 有的是皇父所赐,有的是养母择选,有的是生母择选。 十二阿哥摇头道:“没有,嬷嬷说我生日小,不用太早安排格格;我额娘说听嬷嬷的·…” 九阿哥点头道:“嬷嬷见多识广,那就听嬷嬷的 他是担心大家忘了这一茬。 既是有人记得,他就不问了,拿了行宫卷轴,递给十二阿哥道:“汗阿玛要看的,)你送到乾清宫吧,要是汗阿玛问怎么个修缮分配,你就说按照耗费银钱的高低,长幼有序,你们三个小的,合着包了那游廊……” 十二阿哥脚下却没动。 他看着九阿哥,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九哥,能不算我么?” 九阿哥打量他两眼,道:“说什么混账话?” 十二阿哥垂下眼,道:“您这要派利润下来,那弟弟能不能换块地,自己修建个汤泉别院?” 九阿哥点头又摇头,道:“换地行,修别院也行,可是这个还要跟着,从众不晓得么?" 十二阿哥没有接话,脸色带了不情愿。 九阿哥没有法子,起身上前,小声道:“傻了吧?花银子汗阿玛未必记得价,不花,指定要记下了!" 十二阿哥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闷声道:“那不是也挺好?” 早先都记不下。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也能感觉到皇父的无视。 九阿哥轻哼道:“真想要当个国公、将军不成?你还是光头阿哥,现在不巴结汗阿玛,什么时候巴结?傻了吧唧这个时候犯什么倔啊,不是小孩子了,别让嬷嬷跟贵人替你担心!" 十二阿哥低头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拿了卷轴,就要往外走。 九阿哥见状,忙道:“回来!” 十二阿哥老实听着,回头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镜子来,打开,递到十二阿哥跟前,道:“瞧瞧你现下这脸,都耷拉到胸脯上了,看着跟奔丧似的,这样去御前,这不是找训斥么?" 十二阿哥看着小镜子里的自己,抿了抿嘴唇,多了几分茫然不安。 他看着九阿哥,后背都塌下来,道:“九哥,要不旁人送吧?” 九阿哥拍了他后背一下,道:“别怂,总有这一天的!” 他想了想,道:“到时候你就当跟嬷嬷说话,跟贵人说话 十二阿哥有些不自在,看着九阿哥神色有些扭曲。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这皮笑肉不笑的,疹得慌,不是逼你嬉皮笑脸,可是也不能这样木木的,得有个孩子模样……” 这个孩子,说的不是性格活络,而是要有孺慕之心。 “汗阿玛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他老人家,你也当晓得轻重了,真要是破罐子破摔,那爷也不哕嗦,随你就是;可是你要是想往后封个体面的爵位,让嬷嬷跟贵人母以子贵’,不用为你操心,那你就要学着好好当个儿子” 九阿哥带了几分苦口婆心道。 他并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只是看着十二阿哥,想起之前自己早先的处境,就想要提点十二阿哥两句·… 第八百二十二章 求个恩典(第二更) 等到十二阿哥离开,九阿哥扬了扬下巴。 自己越来越有哥哥的样子了。 这些小的也是,不叫人省心。 他像十二阿哥这样大的时候 嗯哼,好像也不大聪明的样子。 他在心里吐槽一番,就处理起今日的公务。 都有前例处理起来比较方便,另外要给御史衙门找个地方。 人手不缺,督察院御史轮班就是,地方内务府这边得给腾出一个。 不过内务府也不缺房宅就是了,皇城里头的屋子,都在内务府名下。 就是皇城外头,地安门外也有不少官房是内务府的。 不过既是督察内务府御史衙门,那还在安置在皇城里为好。 除了内务府本堂衙门,下头七司三库,衙门都在皇城。 九阿哥叫一个笔帖式,将内务府的房宅册子拿来了,翻了一会儿,在景山西边找到一倜空院子,三进院,四十六间房。 他就看了下地址,记在条子上,递给笔帖式道:“递到营造司,就说这院子要收拾出来,爷要使·” 笔帖式接了条子,往营造司传话去了。 九阿哥又拿了纸笔。 得给御史找点旁的活儿,不能老想着弹劾人。 那样的话,为了政绩,说不得御史就要吹毛求疵,没事找事了。 过犹不及。 他是想要人来震慑的,不是来捣乱的。 九阿哥就将内务府各衙门相关差事想了一下,这查账谁查谁头疼,不查清楚还不行。 他忍不住笑了。 这不是有了查账的人了? 非内务府三旗出身,没有利益相干,只要查出来,就是实打实的政绩。 用旁人的顶戴,换自己的帽子,不用人催着,就会好好干活儿。 有了这个正经差事,也不用闲着没事儿老盯着人弹劾。 正好。 九阿哥就简单写了条陈,从内务府各司院的每年的钱粮数目,到武备院与广储司六院的出入库核销,这个职责都可以出来。 过去这一块,不是各司院自己核查报备,就是堂衙门这边下去人,不是亲朋,就是故旧,都能扯上关系,谁也不想得罪人,就是各种瞎糊弄。 就跟前年他来内务府之前揪出营造司的纰漏一样。 地方行宫行在总管跟营造司报备,营造司拨钱粮跟人手下去,然后里外勾结,将银子都贪了。 下去验收的人,还是营造司的人,左手查右手,直接去分润了一二。 这御史也算镇宅了,往后关于钱粮这里,九阿哥也能省点儿心 木 乾清宫,门口。 十二阿哥站了两刻钟,也跟门口的职守太监说了请见,太监也进去禀过,可是里面还没有人叫传。 他站在那里,神色不变,可是却察觉到各处打量的视线。 有侍卫、有官员、还有太监。 十二阿哥如同雕像,手中攥着卷轴的力气却越来越大。 他想要转身就走。 可是他晓得九哥的教导是正理。 他不是小阿哥了,是成丁的阿哥,总要学着担当。 这会儿功夫,正好是上书房课歇。 十三阿哥的太监就进去跟十三阿哥低声禀告了。 都在西五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太监认出了十二阿哥。 “主子,十二爷好像在候见,乾清宫门口站了有一阵子了……” 十三阿哥听了,立时起身。 他晓得这个哥哥有些木讷,怕被人怠慢了。 十四阿哥跟着出来,道:“十三哥做什么去?” 十三阿哥就指了指乾清宫门口:“十二哥候着半晌了……” 这广场南北窄,东西长。 从上书房门口到乾清宫门口,不过七、八十步远,自然瞧着真真切切的。 十二阿哥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宫门口,看着可怜兮兮的。 现在虽说出九,早春时节,可天气也阴冷。 尤其是这乾清宫广场宽敞,都是穿堂风。 明明也是皇子贵胄,腰间系着黄带子,可是旁人也不见得多尊重。 十四阿哥冷哼道:“会不会是门口的奴才托大,不给通传,咱们去瞧瞧!” 十三阿哥也担心如此。 兄弟俩刚要往那里边,就见里头出来个小太监,传了十二阿哥进去。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见状,止了脚步。 十三阿哥才算放心。 十四阿哥则开始好奇了,道:“十二哥不是才到内务府么?怎么就得了差事,要往御前跑?” 十三阿哥心下一动,面上却是不显,道:“谁知道呢,估计衙门里正忙,有什么事情要面禀吧,这不是年初么?” “忙?”十四阿哥的眼神带了幽怨,看着十三阿哥,气鼓鼓道:“十三哥也忙啊,汗阿玛不点旁人,点你跟着去巡永定河,这年前都去了一次,年后怎么还有你?” 十三阿哥好脾气道:“就是因为我年前去过,汗阿玛才没有换人,估摸我明年应该是去工部或户部学差事……” 工部细碎的差事比较多,户部是每年从年初到年底都比较忙。 这两部都是跟河工有干系的。 十四阿哥这才舒服些,算着自己在上书房的日子,还有整三年。 “哎,真是够够的 十四阿哥看了眼旁边的屋子,又欢喜起来:“哈哈,跟弘昱他们一比,就好了,熬一熬就过去了,他们还有十来年”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收拾出来的乾西二所。 等到二月里平悼郡王出殡,讷尔苏就要入宫了。 平悼郡王,就是讷尔福,皇上给赐了谥号。 “到时候是跟着阿克墩读书,还是跟着咱们?” 十四阿哥猜不准了。 十三阿哥看了眼另一侧的屋子,没有说话。 他觉得应该会跟着他们,正好明年他退出上书房后给十四阿哥作伴。 阿克墩 这个皇长孙今年彻底老实了,跟去年的志得意满不同 木 乾清宫,西暖阁。 除了康熙,马齐也在。 之前康熙召了他来,就是提及盛京的人参官司。 不宜细究。 因为去年他才禁止宗室入山采人参。 可是,因不是年初下的旨,已经有王公府里的管事下人带了人在山中。 界限不好分明。 可是也不能轻轻放过,还是要按例严惩。 只是过去查案的学士糊涂,十八岁的少年怎么能为首犯? 不可仓促结案,还要追责真正的为首之人。 另盛京内务府佐领三官保年老糊涂衰迈,免其失察之责,著解退。 如今空出来的盛京佐领,康熙吩咐马齐从内务府郎中择老成人选派。 马齐听着,心里惊诧。 实没有想到“人参案”会牵连到三官保头上。 要知道三官保这个佐领,不是寻常的佐领,全称叫“盛京内务府掌关防印佐领”,非心腹不能任。) 上一任的盛京佐领不是旁人,是三官保之父安塔木。 安塔木是顺治初年到康熙初年的佐领,父死子继,父子先后任职五十多年。 这个缺,已经成了世官。 按照内务府用人的传统,即便三官保年老解职,也当从三官保的儿子中择一人继任。 皇上却点名换人…… 康熙没有多言的意思。 马齐应了差事,正想着退下,康熙已经叫人传了十二阿哥进来。 十二阿哥双手拿了卷轴,躬身,正想着如何说。 康熙道:“是送行宫图纸么?呈上来· 十二阿哥正要上前,梁九功已经近前。 十二阿哥就双手奉了。 梁九功接了过去,递到御前。 康熙直接打开了,看了几眼,平铺到旁边的炕几上,招呼马齐道:“过来瞧瞧,朕的汤泉行宫……” 马齐奉命上前,站在几桌旁。 康熙指了炕边道:“坐下看…” 马齐就挨着炕边坐了,不坐不行。 总不能让皇上抬头跟他说话。 内务府营造司都开始调派人手,马齐这个内务府总管当然也晓得行宫事。 只是他之前以为是修缮。 看了眼前的图纸才发现跟新建也不差什么了。 康熙带了无奈道:“都是九阿哥,一时不盯着,就开始折腾,还拐了其他阿哥跟着胡闹,非要孝敬给朕一个行宫!” 马齐也是为人父,听出了康熙话中的得意,道:“皇子们孝顺,主子有福气,不像奴才,儿子都不成才……” 康熙看了马齐一眼,想起一件事。 马齐几个成丁的儿子,一个被自己指给了太子,在毓庆宫行走;还有两个在九阿哥府上与八阿哥府上做三等侍卫。 “你们兄弟都有国子监的名额,要是还有其他成丁的儿子,不好补旗缺,就送去国子监,回头六部当差,别耽搁了前程。” 康熙道。 君臣年岁相仿,做了三十年君臣。 况且马齐之父还是康熙朝前期的名臣米思翰。 因此康熙跟他说话,就像是拉家常似的。 马齐常在御前的,也不像其他大臣那样拘谨,道:“正要跟主子求个恩典艹 康熙有些意外,带了好奇道:“什么恩典?” 之前马齐几个儿子没缺的时候都没求恩典,现在大的几个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开始求恩典了? 康熙还真有些猜不到。 马齐躬身道:“奴才幼弟李荣保二十七年补三等侍卫,三十一年升二等侍卫,现在已经二十七了,也当到了历练的时候,奴才求主子恩典,给指个地方学差事。” 康熙晓得李荣保,是马齐、马武兄弟的异母弟,跟马齐的长子年岁差不多。 当年米思翰壮年而折时,李荣保才两岁,以幼子身份继承了富察家的爵位。 康熙想了一下,二十七年,当时马齐的长兄从侍卫处拨出,任护军参领。 他明白马齐求恩典的缘故了。 富察家原有两个侍卫缺,是马齐的长兄跟三弟。 等到他长兄拨出,才补了老四李荣保进来,他的三弟也升了头等侍卫。 宫里总共有头等侍卫六十人,每旗二十人。 按照惯例,头等侍卫上资历熬够了,就要放出去任都统、副都统。 可是马武早就升了御前侍卫。 御前侍卫总共是六人,每旗两人,依称头等侍卫,却是领从一品的俸。 这是不外放的。 等到资历熬够了,直接挂内大臣与领侍卫内大臣。 如此一来,马武不动,李荣保就在二等侍卫上卡住了,不好升了。 康熙看着马齐,打趣道:“你们兄弟倒是难得,当年太夫人歪缠了爵位过去,也不见你们兄弟记恨……” 成丁躬身道:“奴才弟弟年幼,是能承父荫,本该如此。” 况且我们的继母也是愚笨之人,除了家外的爵位跟老宅之里,其我产业都均分给我们八兄弟。 因此马齐家兄弟之间虽是是同母,却都比较亲近。 如今长兄因打准格尔的时候贻误战机被革职,免了内务府总管与领侍卫内小臣的差事,成丁青云直下,入阁为小学士,多是得当起家族的顶梁柱。 康熙颔首道:“还是他们兄弟争气,四旗女儿本该如此,才是家门繁茂的景象,盯着祖宗留上的仨瓜两枣心怀鬼祟的,纵然得了富贵,也难以长久!" 我比较厌恶马齐家的家风。 想到四贝勒府的侧福晋鲁莉氏,我难得的生出几分愧疚来。 坏坏的小学士长男,让我指成了侧室。 即便身份下匹配,可是到底让成丁身份尴尬了。 旁人得了皇子贵婿,都是皇子的岳父。 成丁那外,却是是坏当成皇家的姻亲。 康熙没些前悔,随即想到成丁还没一嫡男,坏像也豆蔻年纪。 这样的话,是是明年也要参加选秀了? 康熙望向旁边的十七阿哥,又望向了南边的窗棂。 要是从年岁下看,成丁嫡男跟十七阿哥、十八阿哥年岁都合适 第八百二十三章 不争与不骗(第三更求月票) 十三阿哥在上书房的功课,极为出彩,礼乐射御书数,都在皇子中排在前头。 论起聪慧与悟性来,他在皇子中能排在前三。 也就是排行靠后,跟前头的阿哥不是一拨的,要不然的话,怕是要压下那一拨皇子。 对比之下,十二阿哥就人才寻常了些,上书房的功课也平平。 康熙自己读书要强,也喜欢勤勉学习好的皇子。 十二阿哥勤勉倒是不算差,早年乾西五所的书房也是要到二更才熄。 可是功课并无长进,鲁钝了些。 马齐行事谨慎,真要给他安排个资质天分高的皇子做女婿,怕是他要不安了。 康熙心里有了决断,就对马齐道:“十二阿哥现下开始在内务府当差了,有不足的地方,你也多提点提点……” 说到这里,他看向十二阿哥道:“还不上前见过你们总管大人· 马齐挂着内务府总管,正是十二阿哥的上官。 他跟十二阿哥早年也打过照面,可是皇上既是介绍,少不得重新见过。 只是尊卑不是这样论的。 十二阿哥是皇子,皇上当先给十二阿哥说。 现在这样,到像是将马齐排在前头。 十二阿哥老实躬身道:“胤淘见过总管大人。” 马齐忙起身,避开道:“奴才不敢 说着,他望向康熙,道:“主子教养出的阿哥,各有所长,九爷已经让奴才刮目相看,十二爷自然也错不了。” 康熙摇头道:“腊月底生的,生日小,虽说十六,还混沌呢,也不怎么见外人,九阿哥不放心他去前朝学差事,怕被人欺负了,才让他在内务府历练历练,回头胆子大些再学其他差事。” 十二阿哥低下头,神色不变,落在金砖上的眼神却是定了定。 还真是意外呢。 皇父居然知道他的生日 马齐打量十二阿哥两眼,对于这位小阿哥实在了解的不多,只晓得是那位苏麻嬷嬷抚养的。 还有一件事,跟这位阿哥相关。 那就是一件十几年前的私密之事,皇城里景山后殿的一场“痘疫”。 那是康熙二十五年,十二阿哥出生后不久,宫里开始有天花蔓延,十二阿哥见喜。 皇上就召集了太医跟传教士入宫,想要找到预防与医治天花的办法。 结果都没有合适的法子。 他就想起早年太子出痘时,武昌府通判被举荐北上给皇太子种痘之事。 于是,他就择了三十个宫女,入景山后殿。 马齐的大哥就是为了此事,从侍卫处出来,是护军参领,奉命带人值守景山后殿o 可惜的是,第一波“痘疫”过后,病逝了八人。 这个宫里“痘疫”也就此停止,反倒是顺天府死刑犯监狱中,开始有人出花。 没过多久,温僖贵妃所出十一皇女夭折,正是死于痘疫。 痊愈了的十二阿哥沉寂。 再有十二阿哥的消息,就是康熙二十六年之后,太皇太后崩,十二阿哥被交给太皇太后的侍女苏麻嬷嬷抚养。 听说那位嬷嬷礼佛虔诚,眼下看着十二阿哥身上也带了几分冷清,行事有些木讷o 马齐即便玲珑心肝,也想不到皇上又盯上他们家的格格了,只当皇上慈父心肠,拉着自己出苦力。 九阿哥如此,十二阿哥也是如此。 皇子们都有不足的地方,可是皇上政务繁忙,分身乏术,就只能叫旁人盯着。 九阿哥那里还罢,自己捞到一倜皇子师的名份;十二阿哥这里,怕是名份也捞不着了。 马齐就带了和蔼,看着十二阿哥道:“十二爷近日读什么书?” 十二阿哥想起自己书案上的书,是九哥给他留的功课,是《礼记》其中几篇的读书笔记。 他本要如实作答,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改了,道:“九哥让我抄写《孝经》……" 确实有此事。 再有一个半月就是万寿节,下半年还有太后的六十大寿。 九阿哥让他抄《孝经》,到时候预备寿礼的时候,这就是一样。 其他的再慢慢预备,心意要到,银钱也要花到。 花费的银子,用的心意,长辈心里都有数。 马齐点头道:“百善孝为本,九爷安排的不错,十二爷是皇子,既出来当差,是当先学习《孝经》,懂得‘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的道理!” 他说的是《孝经》中提及的“诸侯之孝” 大清宗室“分封不裂土”,可是皇子也确实等同于诸侯。 康熙在旁,脸色多了笑意,跟马齐道:“都是爱卿这老师当得好,九阿哥居然不胡闹,晓得教导弟弟了,还能从《孝经》入手,还真是大有长进。” 马齐不好接着,谦虚道:“九爷笃孝,待小皇子们也友善,奴才不敢领功 康熙笑道:“别夸他了,回头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反正他们兄弟都在内务府,你就多费心,帮朕看着些十二阿哥,别好好的孩子,被九阿哥教歪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说了。 马齐不好拒绝,只能恭敬道:“奴才不过痴长几岁罢了,愿遵主子吩咐,跟在皇子们身边拾遗补缺,教学相长。” 十二阿哥在旁,有些恍然。 这是什么意思? 九哥的老师,往后也要做他的老师了? 他也要跟九哥似的,重新学习《礼记》? 那往后九哥让他写读书笔记的时候,他是不是就要写两遍? 从乾清宫出来时,十二阿哥就有些蔫。 他不想抢九哥的老师。 嬷嬷曾说过,他是皇子,这是他的福气。 不需要他去争什么,只要不犯错,这个福气就能长长久久下去,还能福泽子孙。 可要是走错了,那福气也会散了。 大清开国不满百年,革退的宗室十多支,都是前车之鉴。 他不需要去琢磨如何立功,皇上疼爱骨肉,不会将儿子们低封。 只要不犯错,他就能长久太平富贵。 现在已经从上书房出来了,他不想再读书,也不想跟九哥一起读书。 那样的话,只能越学越差。 马齐跟他一起出来,被他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给逗笑了,道:“十二爷放心,只要十二爷行事不出纰漏,奴才不会盯着十二爷读书。” 十二阿哥听了,脸上生动几分,道:“那什么是不出纰漏?” 马齐想了想,道:“差事该做的做了,九爷让学习的地方也学了,就算没有纰漏。” 十二阿哥点头,痛快道:“那我肯定不出纰漏。” 马齐:劈 所以说这是“人以群分”么? 九阿哥这么提挈十二阿哥,是不是因为兄弟俩都不爱学习? 怪不得皇上不放心,点名叫自己盯着 木 兵部衙门,大阿哥值房。 九阿哥过来找大阿哥了。 他是处理完手中公务,才想起还没有跟上头的哥哥们打招呼。 五哥不用专门说,八哥那里早晚碰上的话,说一声就行了。 倒是大哥与七哥这里,要说一声。 一个是长兄要恭敬些,一个嘴巴厉害,也要好好哄着。 等到见了大阿哥,他就说了自己牵头弄出的计划,扩建汤泉行在为行宫之事。 不过他觉得还是厚道些,没有牵扯进来四阿哥,将分派方式直接揽在自己身上,道:“当时弟弟嘴快,就在汗阿玛跟前说咱们一人孝敬一处,汗阿玛那个欢喜,都合不拢嘴了,等到回去一算账,弟弟发现这开销不一样,有的殿屋子多些,要多花些银子;有的少些,花销就少些,弟弟就寻思着能者多劳,按照长幼往下排吧!” 大阿哥爽快道:“不错,没白跟着马大人学礼,本该如此,这才是长幼有序,多少银子,爷回头打发人给你送过去?” 九阿哥忙摇头道:“不用拿银子,直接从前头借银的利钱里挪一份就行 大阿哥看了他一眼,道:“这么有把握?” 盖一个行宫少说也要大几万两银子,这么多的利么? 九阿哥得意道:“弟弟别的本事寻常,这敛财的本事,却是不服谁。” 大阿哥有些担心。 十几万亩的地。 计划得再好,也是要从旁人口袋里掏真金白银。 不是那么好掏的。 别到时候没有利,本钱再折了。 他想了想,道:“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卖地?到时候我们去打个样儿,将地价抬起来!” 他们是皇子,要是高价买了,那旁人也不好压价。 还有就是上行下效,也带动带动旁人。 九阿哥惊讶道:“大哥,您还晓得这个?” 买卖行里,有时候就要安排人假冒客人“参市”,这些人叫“参市者” 所谓参市,就是交易中瞎搅合的,要是买方安排的人,目的就是压价;要是卖方安排的人,那目的相反,那就抬价。 大阿哥这是自荐,要给九阿哥做“参市者”了。 大阿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小瞧人了吧,爷什么没见识过,这才哪到哪儿!" 九阿哥欢喜道:“那弟弟可求之不得,放心,到时候弟弟做两个帐,不会让哥哥们亏了的……” 大阿哥摆手道:“不用不用,你先保了本再说其他,十几万亩的荒地,真要是砸手里了,轻易可翻不了身!” 九阿哥不乐意听了,道:“瞧您说的,好像弟弟这不是做生意,而是赌博似的,要是没谱儿,弟弟敢张罗这么大一摊?” 大阿哥摇头道:“反正没有下一回,再要是糊弄人,看谁还乐意搭理你?” 这件事稀里糊涂的,大家也没有训斥九阿哥。 大阿哥觉得自己要说几句,正色道:“就算你是好心,想着拉哥哥们一起孝敬汗阿玛也好,一起赚银子也好,都当说在前头,不能自专,也不能坑蒙拐骗,这样好心都显不出好了,下回你真遇到难处,大家要是不信你,你才要找地方哭去……” 木 下一更2月13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第八百二十四章 子不肖父(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哀怨地看了大阿哥一眼。 这也不完全怪他吧? 谁晓得哥哥们不按照常理来。 一个个都是不通经济的,不知道银钱的重要。 手太松了。 也就是他好心,本就是想着给哥哥们分润的的意思,要真是骗银子的,回头不还银子,大家才要哭死。 九阿哥想起这些日子开口借银子的那些老国公,看着大阿哥也不放心了,道:66大哥你先头借出去的银子,留字据了么?” 大阿哥糊涂了,道:“什么借出去的银子?” 九阿哥道:“就是大嫂娘家兄弟那边的?” 大阿哥摆手道:“提这个做什么,本也没指望他们还。” 九阿哥不干了,道:“这就是您说的见多识广?怎么就不知人心是贪的?您看在大嫂的情分上,乐意帮衬他们,是您的厚道,可你琢磨琢磨,他们占了一回大便宜,是会感恩戴德,还是惦记下一回?不说旁的,他们是弘昱的亲舅舅,到时候扒着外甥,)不是比扒着姐夫更容易?” 大阿哥一愣,随后摇头道:“不至于,到底是大家子弟,不是那等破落户抒 九阿哥轻哼道:“佟家是破落户么?吃相好看了?” 将姑娘留到二十好几,恨不得再推出涸皇后出来。 怪不得世上喜欢走裙带关系的人多。 一个皇后就是一个承恩公。 两个皇后就是两个承恩公。 旁人家是抛头颅、洒热血,子弟大半折在战场上,才换来顶戴。 他们家只需好好教姑娘就有了,富贵来的太容易,惦记第三个承恩公也不稀奇。 大阿哥这回听进去了,道:“行了,爷晓得了。” 九阿哥从兵部出来,又去找七阿哥。 有了前车之鉴,他收起来脸上的小得意,打算先赔不是,省得过后挨训。 却是扑了个空。 七阿哥奉命去通州了。 九阿哥就回了内务府。 十二阿哥已经回来了,刚写完读书笔记。 见了九阿哥,他就站起身来,将陛见的情形说了。 只是他没有提自己候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提皇父让马齐盯着他读书之事。 估计马齐也不乐意。 马齐现下忙着呢,对九哥这个正经学生也就是留个作业什么的,应该也没有时间盯着自己。 九阿哥笑,道:“汗阿玛这回得意了,这个显摆劲儿!老师也好几个儿子,只是虎父犬子,老师的儿子远不如汗阿玛的儿子………” 十二阿哥看着美滋滋的九哥,脑子里想到一个词“龙生九子” “九子”里可没有一个是龙。 人家是虎父犬子,他们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木 到了下午,将要落衙的时候,十阿哥急匆匆地过来了。 看着他脸色有些凝重,九阿哥道:“是诺尼的案子有后续了?没砸实?” 安郡王府反转了? 十阿哥一怔,随着摇头道:“不是这个,是吏部消息,盛京郭络罗家老大人解职了!乃9 九阿哥点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都六十好几了,老糊涂的人,但凡有自知之明,当初抬旗的时候,都该早日递折子请致仕。” 十阿哥诧异道:“九哥您晓得此事?” 九阿哥点头道:“他是内务府的属官,不管是罢黜还是解职,都是先经内务府这边。” 马齐头午就打发人将三官保因“老迈”解职的文书递到九阿哥处。 九阿哥见状,也算放下心。 对于这位外祖父,即便晓得他是额娘的阿玛,自己应当亲近尊敬几分,可是九阿哥实在做不到。 他每次想到此人,都觉得心里膈应的不行。 能瞒住额娘,将人手给郭贵人使唤的,除了三官保这个当家人,再无旁人。 老而不死为贼。 别说只是解职,就是三官保直接嘎嘣死了,九阿哥都不会放在心上。 九阿哥觉得自己是个冷心肝的人。 十阿哥沉吟了一下,道:“外头正说此事,郭络罗家丢了世官,盛京内务府佐领要另外择人了……” 九阿哥轻哼道:“汗阿玛恩典,郭络罗家这一房已经抬旗,桂丹也补了侍卫,将内务府那边的差事交接清晰不是应该的?上三旗的旗缺占着,内务府的缺也舍不得放下,未免太贪了些。” 十阿哥晓得道理是这个道理。 可是外头的人,不会去想这个道理,他们只会看到本不与三官保相关的案子,却牵连到三官保身上。 否则的话,像三官保这样外放多年的内务府官员,即便因老迈换人,也会给个体面,调回京城,在六部挂个侍郎衔再致仕。 三官保这里却是没有给留体面,以“年老糊涂衰迈”解职,也算断了前程。 他的儿子里,也没有能支撑起门户的,只有长子一个司仪长还算体面。 他们会猜测是不是宜妃失宠,连累了娘家。 九阿哥也晓得这个,道:“爱怎么编排怎么编排,谁还敢到五哥跟爷跟前咋呼不成?就是娘娘那里,就是真失宠又如何呢?” 两个成丁的儿子,还护不住一个老额娘? 更不要说他管着内务府,下头的人对翊坤宫只有巴结孝敬的,要是真当成是失宠的宫嫔去克扣,那才是找死。 十阿哥之前是关心则乱,现在想想,也觉得没意思起来,道:“也是,随他们说去,计较起来反而没意思……” 九阿哥在十阿哥跟前嘴硬,等到回了皇子府,在舒舒面前露出几分忐忑来。 “娘娘会不会不高兴?那到底是娘娘的娘家,前年在爷跟前说那些,不会就是嘴上说的好听吧?” 舒舒摇头道:“娘娘通透,估计跟爷一样,对于这个结果乐见其成。” 郭络罗家跟宜妃母子有嫌隙,对几位皇子来说,已经是拖累,前程越高,越是隐患。 九阿哥想了想,点头道:“是解职罢了,安安生生的比什么都好,真要闯出篓子来,还要连累到五哥跟爷头上……” 说到这里,他眯了眯眼,道:“大清律》上制定的人参禁令,是以五百两银子的人参为线,可是谁都晓得,这些年人参价格涨了小十倍都不止,能惊动京城的案子),那数量肯定不小……” 那银子呢? 是二十年么? 郭络罗家盛京内务府镶黄旗佐领,可是把持了五十多年。 “这只是人参一桩,可是东北只有人参么?” 九阿哥如今管着内务府,见过盛京内务府的每年的收支册子,不由得胆颤。 积累下来,那是一笔惊人的数目。 “汗阿玛不是好糊弄的,会叫人私下查的 九阿哥冷笑道:“没有给五哥、也没有给我,那银子哪里去了?” 实在是人参案爆出来的时间,跟太子东巡的时间挨着,让人不得不多想。 舒舒想了想,道:“不会是太子,太子不会犯这个忌讳。” 他们自家晓得自家跟盛京那边不亲近,可是外人眼中那是皇子外家,他们跟郭络罗家还是“一荣俱荣、一耻俱耻”。 要是太子安排人针对三官保,那皇上怎么看? 记恨兄弟,迁怒旁人· 九阿哥嗤笑道:“不是他,也有他的缘故,或许是下头人献殷勤,或许是旁人给他扣屎盆子。” 夫妻俩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五阿哥携五福晋来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拍了下脑门道:“爷忘了五哥了,五哥估计惊住了!” 说着,他起身出迎。 舒舒也跟在后头。 她身孕已经要满六个月,看着像寻常八个月的肚子。 虽说衣裳宽松着,可是那凸起的形状,也让舒舒有些不自在。 她觉得自己生出“羞耻感”,有些不想见人。 她放缓了脚步,落在九阿哥身后几步。 九阿哥已经出去,正在门口跟五阿哥说话。 “怎么回事儿?大舅母去府上哭闹,说是桂丹失踪了…” 五阿哥急匆匆地说道:“好好的人,怎么就失踪了?是不是被人害了,怎么老大人那边还丢了缺?” 九阿哥讪笑两声,忘了桂丹了。 人还在慎刑司关着呢! 汗阿玛只用“失察”的名义让三官保解职,那桂丹“出首”之事情也就不了了之o 五福晋已经看到舒舒出来,忙上前几步,道:“慢些,再慢些 舒舒的肚子正好紧绷了一下,不由皱眉。 五福晋见状,越发担心,道:“是不是站着累了,快进屋坐着?” 她这一动作,五阿哥与九阿哥都望了过来。 五阿哥不好多盯着兄弟媳妇看,可是扫了一眼,也发现舒舒的异样,跟九阿哥道;“弟妹是不是要足月了?太医在这里候着么?” 九阿哥没顾上回答,看着舒舒道:“怎么了?肚子又紧了?” 舒舒摇头,笑道:“没事儿,是小阿哥踹了我一脚 这种紧绷,跟肚子整个紧绷发硬不同。 就是腹部小凸起的地方,有些发紧。 九阿哥这才放心,跟五阿哥道:“太医早安排轮值了,收生嬷嬷也预备下,不过还没到日子,要三月底到四月初了……” 要是单胎的话,产期预计是在四月底,可是太医说过,双胎会提前半月到一个半月。 五阿哥这才放心。 五福晋已经掺着舒舒去了东次间,九阿哥就带了五阿哥,兄弟去了西次间。 “我们来的忙,扰了你了· 五福晋带了几分羞愧道。 舒舒摇头道:“您客气什么,本也不是外人· 况且要不是有缘故,五阿哥夫妇也不会不打招呼就直接过来。 兄弟妯娌之间亲近是亲近,可是各家过各家的日子,行事也都有分寸。 五福晋道:“我们爷担心宫里的娘娘,想着后天就是请安的日子,就带我过来瞧瞧你,省得回头娘娘在宫里不放心问起来,我又回得稀里糊涂的……” 木 作者渣渣,越是关键求票的时候,越是掉链子,本打算加更,可这几天持续失眠,吃药也不大管用,结果今天一看榜单,又要降,难受,打滚求月票。 第八百二十五章 腥气(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道:“我这里都好,就是身子沉了,不耐烦动了,现在就盼着日子早点到。" 五福晋看着她的肚子,也觉得辛苦,带了担心,道:“那还有两月怎么熬?” 现在肚子大小都快赶上足月的,那之后只会比足月的更大。 偏生舒舒其他的地方没有长肉,看着还是之前差不多的模样,这肚子就显得凸得吓人。 舒舒苦笑,道:“再过十天半月,估摸就要躺着了。” 现在开始肚子就有些紧绷,太医都跟着紧张了。 等到以后紧绷的厉害的时候,就有可能随时生产。 等下个月,就是怀胎第七个月了,为了拖延生产时间,少不得卧床待产。 虽说她晓得早生自己少遭罪,可是现下的医疗条件,对于早产儿也不友好,能在肚子里养一天是一天。 五福晋握着舒舒的手,很是心疼,随即察觉到不对劲。 她低下头,仔细看了两眼。 舒舒的手大了一圈,白白的,却是有些泛青,透着亮,不是胖的,而是水肿了。 “这 五福晋有些惊惶:“这是怎么了?” 舒舒忙道:“就是水肿,我额涅说了,这是常见的,没事儿,嫂子不用担心……" 说着,她指了指脚下,道:“不单手肿,脚也肿,过去的鞋子穿不得了,比过去大了一指头……” 她现在穿着的是软底布拖鞋,带着后跟的,很是宽松。 五福晋关切道:“那也不能老这样啊,什么时候能好?” 舒舒低头看了下肚子,带了无奈。 这也是她为什么最近不大自在的缘故,各种不舒适。 她现在不想太费脑子,也让自己精神松弛下来,要不的话,就有焦躁的倾向。 五福晋看着她,忙改了口,安慰道:“还有两个月,忍忍就好了,只想好的,比旁人少遭一回罪……” 舒舒笑了,点头道:“我跟嫂子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这样想的。” 而且她也够够的,不打算再生了。 即便生出两倜格格,那也要十年、八年再说。 至于九阿哥,有身体不好的前因,实在不行就“旧疾复发”好了。 五福晋感叹道:“这天下当额涅的真不容易,娘娘也是,产育了四回 舒舒想起了五阿哥夫妇求子之事。 关于求子,很是玄学。 感觉有时候是情绪的问题。 要是一直情绪紧绷着,反而很难如愿,这就是“事与愿违”。 相反,要是精神松弛了,说不得就得了好消息。 舒舒就斟酌着道:“五哥年前送来的竹子,都养好了,再过些日子,天气也暖和了,就能挪到外头来,前几日还说到时候给十弟妹分一些,嫂子到时候也挪几盆回去吧!" 冬天不是移栽草木的时节,都要在暖房里,可是温度够了,也不是全能成活的。 十皇子府的就没有成活。 舒舒这里,因为暖室更好的缘故,全部都成活了。 她这样跟五福晋说,也是担心五贝勒府的竹子万一不成活的话,夫妻俩心里有芥蒂。 这边的竹子,到时候送过去,就成了好兆头,能让他们心里安慰些。 五福晋抿嘴笑了笑,道:“不用,我们府上的竹子也都养的好,五爷将红螺寺管林木的小沙弥带回来了,专门盯着养竹子,还给弄了佛室,专门安排人做斋饭……” 舒舒听了,也忍不住莞尔。 所以说别惹老实人。 老实人要较真起来,谁也挨不住。 不单单是挖了竹子,连和尚都给带回来了。 看着,是真心盼着嫡子的。 舒舒看着五福晋,这样的心意,她外人都能感觉到,五福晋应该也能感觉到…… 木 西次间,九阿哥就将盛京的人参官司跟桂丹昨天过来之事说了。 五阿哥听着,皱眉道:“外祖父掺和这些做什么?” 连宗室都不能再进山采人参,他却成了最后的收参人,未免太托大了。 九阿哥冷笑道:“除了钱,还能为了什么?” 五阿哥眨眨眼道:“那钱呢?” 九阿哥道:“这个就得问他自己了!” 旁的舅舅家九阿哥不熟,可是桂丹这里却是晓得些的。 桂丹家没有多少钱。 前年他们家搬回京城,住的还是郭络罗家的赐宅,就在地安门后的一个五进院子o 还有就是桂丹的亲事,真要舍得用银子砸的话,那定亲对象就不是红带子觉罗了,闲散宗室家的格格,说不得也说成了。 五阿哥摇头道:“怎么能推桂元做首犯,不地道,桂元可是独子独孙。” 九阿哥点头。 之前他都没想起这个。 这样看来,三官保的确可恨了。 桂元是他弟弟的独孙,半点怜悯都没有。 桂元十六岁开始进山,当时肯定是三官保安排了主事的管事带着。 结果出事了,没听说跟旁人有牵扯,桂元直接顶缸了。 顶缸? 九阿哥脸色涨的通红,咬牙道:“他就是故意的,晓得桂元真要出事,我不会白看着!” 就算到时候他不理会,旁人怎么看? 皇子的哈哈珠子,前程唾手可得,去跑到山林里猫了两年。 要说九阿哥不是主使,谁信? 先头朝廷去盛京审理人参案的学士满笃,是不是也这样想的,才仓促结案。 “好啊!老爷子会算计,这顶缸的不是桂元,是我!” 九阿哥想明白其中关键,气得差点跳起来,怒道:“这是平白给爷扣个黑锅!” 昨天他关心则乱,担心的是三官保仗着是皇子外公的身份大肆敛财,或者直接投靠到东宫去。 那样的话,往后他们兄弟都跟着尴尬起来。 就算是要给太子做奴才,也不是这个时候,更不要说他还记得妻子的话,盼着皇父长命百岁。 只要是皇父熬到古稀之年,说不得能把太子送走了。 就算送不走,那自己都能直接养老了,谁稀罕去给太子当差? 五阿哥听了皱眉,道:“怪不得大舅那边前些日子打听了两回你的银子材 九阿哥之前只是想着让郭络罗家老实下来就行,不必赶尽杀绝,好像他们兄弟没人情味儿似的,现在却觉得碍眼了。 他看着五阿哥道:“五哥,还是换个司仪长吧,道保为人子者,等老大人回来,少不得要回去尽孝,换个轻省差事更好!” 五阿哥听了,有些为难道:“他现在的资历,也不好补缺。” 八旗的旗缺都是有定数的,本在固定的范围择选。 很多都是世职世官人家。 郭络罗家后抬旗上来的,没有根基。 之前得了一个三等侍卫,就已经不容易。 九阿哥道:“那就给桂丹补缺,空出侍卫来,让道保挂二等侍卫去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有些不忍心,道:“就算直接补二等侍卫,也就是看大门的,)大舅也四十来岁了……”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恨铁不成钢道:“是舅舅跟外甥亲,还是儿子跟老子亲?五哥你要是留着他,往后盛京一家人来了,你那府里日子能消停么?" 五阿哥也知晓远近。 九阿哥脸也耷拉下来,道:“反正郭络罗家回京,弟弟是不打算搭理的,也就是他们现在不在内务府了,要不然不收拾一回不算完!要是五哥您老是心软的话,那我可要恼了!" 五阿哥忍不住,恼着拍了他一下道:“是兄弟近,还是舅甥近?我不偏着你,偏着谁?” 九阿哥冷哼道:“怪不得八竿子打不着的宗亲,都惦记着从我这里借钱,我之前还纳闷呢,这借得着么?我就算真得了汗阿玛五十万两的贴补,也跟他们不搭界,怎么就能腆着脸呢?原来根子在盛京!为什么汗阿玛彻底禁止了宗室采参,还不是因为这些年人参值钱闹的,结果好么?他们指定以为禁了他们采参,爷借着内务府便利,独吞了大头,才这样不忿,打着借钱的名义,想要分润一二……” 按照之前的旧例,宗室都可以派人采参,和硕亲王可以派一百四十人,最低的奉恩将军可以派十五人。 这些人每人领一张参票,就可以跟着进山采参,采出来的人参,缴纳少量的税银,就归王公所有。) 现在一斤好参六十多两银,就是寻常的,也是二、三十两。 采参跟捡钱似的,自然多多益善。 宗室们恨不得一年十二个月都安排人手在山里。 如此一来,内务府这边的采参牲丁,则不能足额缴纳人参。 内务府每年的人参数量,从每年将近两千斤,降到八百多斤。 因此去年宫里才下令,停了宗室采人参。 五阿哥也明白过来,瞪着眼睛,道:“外头以为老大人折腾人参是你安排的,银子是你收了……” 九阿哥点头,道:“要不然他们怎么惦记着从我身上抠银子!” 五阿哥也不高兴了,道:“怪不得他们安排桂元进山,要不然的话,桂元怎么会是白身?上书房出来的皇子伴读,一个盛京内务府七品笔帖式也不能补么?" 九阿哥磨牙道:“所以这样的人家还搭理他们做什么?桂元也不是旁人,也是他们的堂亲!” 他们越是压着桂元,九阿哥越想要抬举。 “我在御前说了,要给桂元赎买,到时候桂元直接给我挂侍卫……” 皇子府的文缺没有了,不过没有关系,侍卫缺还空着一大堆。 五阿哥没有异议。 他当然记得桂元,是弟弟身边哈哈珠子里最老实听话的,本以为能长长久久的使唤,结果让郭络罗家带回盛京了。 天色不早,到了用晚点的时候。 兄嫂正赶上饭时,就没有不留客的道理。 舒舒没有并席,叫人开了两桌。 她跟五福晋在东次间,九阿哥跟五阿哥在西次间。 膳房里常预备着鸡汤与牛肉汤,临时加菜也方便。 她就吩咐人加了牛肉丸炖萝卜锅子,鸡汤小白菜,拔丝奶豆腐,粉蒸肉。 剩下几道菜,就是小菜为主,芥末木耳、蓑衣黄瓜、红烧茄子丁,干煸豆角。 还有两碗牛奶炖鸡蛋。 舒舒这些日子,老是半夜腿抽筋,就开始补钙了,所以每餐都有奶食。 五福晋是晓得这边伙食精细的,虽不像旁人家那样八碟八碗、大鱼大肉,却是可 今日却怪,只觉得这牛肉太过腥膻,闻着味道有些大。 等到牛奶炖蛋上来,五福晋端起来,觉得更是腥气…… 木 舒舒叉腰大笑,爸爸们,请叫我“送子舒舒”,月票换娃了,云养娃,求认养… 第八百二十六章 道君送子(第三更求月票) 虽说极力忍耐,可五福晋还是干呕起来。 她忙放下手中的碗,捂了嘴转了头,转头远离这味道,才算舒坦些。 舒舒坐在她对面,看了个正着。 这个反应 她忙问道:“五嫂的小日子这个月来了么?跟以往可有什么不同?” 五福晋转过头,眼中带了迷茫,点了点头。 “来了,好像迟了些,少了些· 她咬着嘴唇,面上带了几分忐忑,紧紧地握着手中帕子。 舒舒看着核桃道:“快快去请姜太医 核桃立下转身出去了。 舒舒又吩咐白果:“将两碗牛奶炖蛋端到堂屋去,别在屋子里,有味道。” 白果也应着,端了两碗吃食出去。 五福晋聪慧,见了舒舒的反应,立时望向自己的肚子,脸上带出惊诧来。 “这 她抬头望向舒舒,带了几分脆弱。 之前她想要淡定,可是谁不盼着亲生骨肉? 如果迟迟生不出嫡阿哥,她就要面临选择,要么给刘格格请封侧室,抬高弘舁身份;要么就是等着宫里再指涸出身体面的侧室。 对于出身寻常又无子的她来说,两种选择都有弊端。 舒舒倒不好说的那么肯定,怕万一不是五福晋失望,只柔声道:“先看看太医怎么说” 五福晋难以镇定,脸色变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舒舒见状,忙探身拉了她的手,道:“别担心,都有吉兆了… 五福晋的身子都在颤抖,紧紧地回握她的手,眼中带了水润,点头道:“嗯,我不担心……” 这会儿功夫,外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是核桃带着姜太医来了。 九阿哥跟五阿哥在西次间已经吃上了。 听着动静不对,九阿哥脸色一变,立下伸腿下了炕,鞋子也顾不得穿,就“蹬蹬蹬”地出去。 正好核桃挑了帘子,引姜太医进来。 九阿哥顾不得问,三、两步越过核桃跟姜太医,奔到东次间,直愣愣地看着舒舒;“又不舒服了么?” 舒舒摇头道:“我没事,爷别担心 都传太医了,九阿哥如何不担心? 他将舒舒上下打量了两遍,虽没看到异样,可依旧悬心。 五福晋放下舒舒的手,带了愧疚道:“弟妹没事,是我有些不舒坦,弟妹帮我请了太医……” 九阿哥望向五福晋,见她脸色泛白,看着确实不大舒坦的样子,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这个· 自家福晋现在金贵着 就算不是怀着身孕,这不舒坦也叫人心疼。 五阿哥之前被九阿哥的动作吓了一跳,现在醒过神,跟了过来,正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听到五福晋的话,他望向五福晋,看出了妻子的异样。 舒舒掐了九阿哥一眼,让他收敛一下,而后对姜太医道:“劳烦给我五嫂请个脉,)五嫂方才闻到牛奶鸡蛋羹有些恶心……” 至于小日子,倒是不好当着五阿哥与九阿哥说了。 要不然的话,她敢说,五福晋都不敢听,要臊了。 忌讳提这个。 姜太医躬身应了。 他身后跟着的小徒弟背着医箱,从里头拿了脉枕出来,又拿了干净的丝绢覆在五福晋手腕上。 五阿哥面上带了关切,进了屋子,走到五福晋跟前,道:“你不舒坦,之前怎么不说一声?不该跟我出来的” 九阿哥却是反应过来,看着舒舒,小声道:“这是有了?” 舒舒没有回答,指了指五福晋的脉。 到底是不是,就要看姜太医。 姜太医听了舒舒的话,心里有了猜测。 年轻妇人,突然对吃食气味有了反应,多半八九不离十。 等到一搭上脉,他的心立时定了。 等到起身时,他对舒舒道:“五福晋确系滑脉,有妊两月有余 舒舒带了欢喜,道:“恭喜五嫂,恭喜五哥!” 五福晋咬着嘴唇,还有些恍惚。 五阿哥已经当了好几回阿玛,当然晓得“滑脉”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傻眼了。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不解道:“五哥,你们府上没有太医请平安脉么?” 正常情况下,不是当每旬请一次平安脉么? 太医院的太医,就有专门负责各府请平安脉的。 五阿哥道:“正月里,怕忌讳,没叫太医请平安脉 年前倒是如常,每旬一次平安脉,不过应该是脉像还浅,没有诊出来。 舒舒想着五福晋之前有孕早期出血之事,道:“姜太医,不知我五嫂脉像如何,年前年后各种琐事繁忙,怪熬人的” 五阿哥与九阿哥都安静下来,兄弟俩都带了紧张。 年前年后好几场丧事,确实熬人。 外加上五福晋是五贝勒府的当家主母,里里外外也少不得操劳。 姜太医仔细看了五福晋两眼,道:“五福晋脉像稳健,不过看着有些气血不足,可用些补血气的羹汤,如红枣银耳羹、红糖姜茶、当归鸡汤跟党参鸽子汤等……” 五阿哥在旁,觉得有些记不住了,跟九阿哥道:“拿了纸笔记下来吧?”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我这里都有现成的食谱,食材都是现成的,回头您带些回去。” 姜太医没有旁的医嘱,就带人下去了。 像五福晋这样的身份,确认有身孕,那就可以请旨,从太医院选配妇科圣手过去轮值了。 舒舒想着自家的膳房,跟五福晋道:“前几个月容易害口,要是有什么想吃的,那边府里不齐全,您就打发人来这边取,这半年我们膳房储备的可齐全了。” 五福晋领了她的好意,点头道:“嗯,到时候我不跟你客气。” 大喜之事,本该好好庆祝,只是如今已经是掌灯时分,眼见着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入更了。 入更就要宵禁。 五贝勒府离这边可不近,现在五福晋的身体,马车还要慢行。 虽说五阿哥夫妇的身份,即便是宵禁,也就是做个记录,不会有人真拦着,可是没有必要。 夫妻俩连饭都没有吃,就要起身回去。 舒舒也没留着,只拉着五福晋的手,道:“皇祖母跟娘娘晓得该欢喜了。” 五福晋颔首,望向五阿哥,道:“爷记得明天给长辈们报喜。” 五阿哥忙不迭点头道:“嗯,嗯,明天我就进宫报喜!” 舒舒送到堂屋,五福晋就拦着不让她送了。 这会儿功夫,小椿匆匆而至,手中提了一个小篮子;后头还跟着一个太监,提着大提篮。 舒舒也没有勉强,非要跟出去送客,只指了那两个提篮,道:“摆膳之前叫人去暖房摘了两篮子菜,您先拿着吃着,要是有什么可心的,打发人再来取。” 五福晋颔首,看到小椿手中菜篮里嫩生生的黄瓜,道:“正想吃小黄瓜了,一会儿回去就吃。” 舒舒止步。 九阿哥亲自将两人送到皇子府门口。 五阿哥扶了五福晋上马车。 九阿哥提醒五阿哥道:“五哥,司仪长的事情快点换,省得嫂子被打扰。” 五阿哥点头道:“嗯,我晓得了… 是要换了,否则像今日这样,大舅母跑到皇子府哭闹一番,就够让人闹心的。 五阿哥也有了决断。 跟不大亲近的舅舅、舅母相比,自然是妻子跟嫡子更重要。 九阿哥目送着五阿哥夫妇的马车走远了,才转身回府。 等到回到正房,九阿哥欢快道:“现下好了,往后皇祖母跟娘娘也不用再操心五哥那边了!刃 舒舒想起五阿哥带小沙弥回京之事,忍不住笑道:“红螺寺的住持要愁了,肯定有人要‘见贤思齐’……” 说罢,她给九阿哥讲了五贝勒府养竹的关键。 九阿哥也乐得不行,笑着说道:“五哥这不是想的挺周全么?旁人都没想到这个,)只有他想到了!” 至于舒舒提及的“见贤思齐”的人,再没有旁人了,庄亲王肯定会试试的。 舒舒松了口气,道:“确实是大好事,要不然五嫂再没有动静,叫人心里都跟着担心。” 生男生女先不说,首先要能生。 要是一直没有动静,那就容易让人说嘴。 连带着太子妃算上,九个妯娌,除了五福晋与还是新妇的十福晋之外,其他人都有过身孕。 外头早有些闲话,或者是说五福晋娘家小门小户,不知道给女儿调理身体,乃至身体不好;或者说五福晋无宠,五阿哥另有内宠,不在正房留宿,所以才没有嫡出。 不管是哪一种,恶意都是对着五福晋去的。 五阿哥皇子贵胄,没有人敢说他的不是;五福晋却成了旁人眼中走了狗屎运高攀了皇子那个,等着看笑话的不是一个两个。 九阿哥则是摸了摸下巴,道:“这个时候刚刚好,估摸娘娘就顾不上盛京那头了” 木 街道上,马车里。 因为五阿哥之前的吩咐,马车驾驶的极为缓慢。 五福晋转头望向五阿哥,眉眼弯了弯,道:“谢谢爷 五阿哥有些手足无措,道:“谢我做什么?” 五福晋忍了羞涩道:“十一月,氤氲之候,前后十日,爷都留在正房。” 虽说关于“氤氲之候”宜受孕之事,五福晋康熙三十七年就晓得了。 可是这夫妇敦伦,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即便她有心按照这个日子来,也要看五阿哥的时间。 一直到去年冬月,眼见着五阿哥真心求嫡子,五福晋才忍了羞怯,跟他提及“氤氲之候”之事。 对于五阿哥来说,什么“天地生物”、“万物生化”都太复杂了,完全没听懂,觉得神神叨叨的。 不过他晓得自己需要效力之处就行了,留十天就十天。 没想到居然一次就准了! 他想到旧事,带了激动,看着五福晋,道:“所以说这不是佛祖保佑,是道君送子么?” 五福晋有些懵懂道:“怎么是道君呢?” 换了其他人,估计还以为五阿哥指桑骂槐,怀疑妻子贞操;五福晋却晓得他不是那个意思,应该是想到旁的。 五阿哥道:“你冬月时提及‘天地生物’丶‘万物生化’不都是道家的说法么?" 五福晋犹豫了。 她记得舒舒提及的是医书上看的,可是自古以来道医不分家,这些阴阳调和确实有些道家的影子。 所以她也拿不住这是不是道家的理论了。 五阿哥好心,犹豫了一下,道:“庄亲王可怜,现在还在红螺寺拜观音呢,咱们要不要告诉他一声?” 木 下一更2月14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第八百二十七章 爷好奇八哥会如何(第一更求月票) 五福晋忙摇头道:“不妥……” 五阿哥看了眼她的腹部,迟疑道:“福晋是担心不是阿哥,是格格么?庄亲王那边,应该不会挑这个吧?” 虽说生阿哥更好些,可是格格也金贵。 五福晋解释道:“这氤氲之候的算法,是弟妹出嫁之前,都统夫人告诉她的,本是母传女的机密,弟妹告诉了我,不好大肆宣扬。” 五阿哥听了,立时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不说,要是能说的时候,九弟会问过弟妹再说的。” 虽说他心善,可是也有分寸,不会康他人之慨,更不会去康弟弟的慨。 不过听到是“都统夫人”传授的秘法,五阿哥也隐隐有些激动。 随着舒舒年前确诊双胎,都统夫人也被人议论了一回。 因为这位夫人也生育过双胎。 等到有人梳理了董鄂家这一支后,更是发觉觉罗氏才是真正的有福之人,六子一女。 凭借着一己之力,改变了董鄂家这一支几代子嗣不繁的局面, 五阿哥带了期待,忍不住伸手,在五福晋的腹部小心翼翼地摸了一把,道:“那咱们家的也是两个么?” 五福晋哭笑不得,道:“双胎总不能平白来的,我家那边并不曾听闻族中有双胎之事。” 五阿哥点头,道:“也是,不过也说不好,或许太祖皇帝往上,咱们家有祖宗生过双胎呢,安和亲王膝下就有双胎,并不曾听闻他的三继福晋赫舍里家那边有过先例……” 夫妻说着闲话,马车到了路口,就听到外头“哒哒”的马蹄声响。 “五哥……” 原来是七阿哥过来,认出了五贝勒府的马车,勒马上前打招呼。 五阿哥叫停了,挑了车帘,道:“咦?你不是去通州了么?今天就回来了……” 七阿哥点点头,看了五阿哥两眼,道:“听说老九找我,我过去看看有什么事儿。” 之前还担心有什么急事,他怕耽搁了。 毕竟九阿哥跟他并无私下往来,每次都是有事才找他。 不过看着五阿哥喜笑盈腮的,七阿哥略安心,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或者直接是好事儿。 五阿哥就想要跟七阿哥分享一下喜悦,不过想到还没有到三个月,忍下了,只道:“那快去吧,别耽搁了,这也要入更了!” 七阿哥应了一声,策马让路,等五阿哥的马车离去,才继续催马往北官房去了。 少一时,到了九皇子府,七阿哥也没有登堂入室的意思,直接在府门前等了。 九阿哥得了消息,倒是没有耽搁,疾步出来了。 “七哥您怎么来了,没什么大事儿……” 他晓得时间不早,见七阿哥还带着风尘仆仆之色,就晓得是奔波一天回来的,没有耽搁,说了小汤山温泉行宫之事。 七阿哥点点头,道:“嗯,我晓得了,明早要随扈出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过来问一嘴,没有其他事就好。” 说罢,他就要上马。 九阿哥脑子飞快,道:“您今儿去通州,是因为圣驾要乘船巡视么?” 七阿哥点点头,他就是为了此事去的通州,带人检查出行所需御小舟。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七阿哥没有耽搁,翻身上马,带了随从离开。 九阿哥这才转身回了皇子府。 等到正房的时候,舒舒还在等他用膳。 看着九阿哥有些闷闷不乐的,舒舒道:“七爷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九阿哥摇头道:“七哥是担心爷下晌回去有事儿,才过来问问,他明早就要随扈出京了。” 舒舒见状,以为他又酸了,倒不知怎么劝了。 谁叫他没有去六部历练,圣驾出巡想不起他来也是寻常。 就算是在六部行走,应该也比不过上头的一拨大阿哥与后头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九阿哥皱眉道:“汗阿玛要水路巡视永定河,那得什么时候能回来?要是骑马就几日的事,坐船说不得就要一个来月,可诺尼的官司还没敲定呢,不会拖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原来是担心这个。 舒舒道:“操心这个做什么?就算皇上指了爷去正蓝旗,不是还要好几年后?” 按照康熙的行事,就爱一拨一拨的封儿子,那最早也要十四阿哥成丁。 那样的话,就算不用等到康熙四十八年,也要康熙四十二年以后。 九阿哥往东边看了两眼,道:“爷就是好奇,想要看看安郡王兄弟真要撸下来,八哥会如何?” 之前八阿哥四下里给八福晋找药,倒是一副夫妻情深的样子。 舒舒也猜不透,想了想,道:“应该不会束手旁观吧?” 要不然的话,怎么有好人缘呢? 总要显得有情有义些。 九阿哥挑眉,道:“那咱们打个赌,看是八福晋先有动静,还是富察氏先有动静……” 八哥向来好强。 现在兄弟之间爵位差不多,那就该争子嗣上了。 舒舒想了想历史记载中八阿哥膝下的一双儿女,是众皇子中子嗣最单薄的。 九阿哥呢…… 舒舒看了他一眼。 这一位可是命中多女…… 这个翻篇翻篇,不提这个…… 见舒舒不说话,九阿哥看着她道:“赌不赌?八哥是个心细的,他之前肯定是要等着嫡子的,现在未必了,如果爷所预料的不差,这官司的事情一出,他就该掂量掂量富察家的份量了……” 马齐、马武兄弟,都是御前近人。 宗室那里失了臂援后,八阿哥会做出正确选择。 舒舒听了,心里不大舒坦。 在子嗣上拿捏妻妾,这才是真狗。 她叹了口气,道:“富庆妻子之前过来送年礼,曾说漏了一嘴,富察侧福晋,之前已经跟戴佳氏那边预备相看了……” 九阿哥皱眉道:“好好的,她跟你说这个做什么?” 九阿哥之前听十阿哥提过一嘴,过后就丢在脑后了。 大阿哥早年养育在宫外,就是当时的内务府总管噶鲁家。 这个噶鲁,老姓戴佳氏,就是马齐的叔丈人,也是七阿哥母族的长辈。 戴佳氏一族拨出包衣,就是因为噶鲁这位天子心腹。 马齐的长女,之前要相看的就是戴佳氏的嫡支子弟,噶鲁的孙子。 外头人晓得的应该不多,要不然的话,马齐就会在御前提了。 要是众所周知的事儿,那马齐在御前就会提及此事。 否则的话,像富察家攀权附贵似的。 舒舒想了想,道:“我想起了,那个时候八贝勒府也刚补了一个富察侍卫,应该是富察家故意叫三奶奶说的,解释了一句吧,并不是他们家要攀附八阿哥的……” 马齐次子夭折,富庆在兄弟之间行三。 九阿哥笑道:“老师也是惹了红眼病了,外头不少人诋毁的,说是什么三个儿子追随三个皇子什么的,那又如何?当汗阿玛是聋子不成,汗阿玛回头就将他一个小儿子指给小十六做皇子伴读了!” 马齐家几个儿子的出仕,还真与马齐不相干。 都是承上意。 众人用这个攻讦马齐,方向就不对。 越是因此诋毁,皇上越会护着马齐…… * 次日,五阿哥早早的入宫,先到了乾清宫,可也扑了个空。 圣驾巡永定河,四阿哥、七阿哥与十三阿哥随扈。 跟年前那次不同,年前是直接南下,这回却是走的水路。 现在正月底,河道已经解冻,离春汛的时候不远了。 康熙担心河工上的官员湖弄,才选择了坐船,沿着河道查看两岸堤坝修缮情形。 五阿哥就又往宁寿宫去了。 今天不是宫妃请安的日子,宁寿宫这里没有什么避讳的,宫门值房的太监就直接领了五阿哥进去。 太后正要用早膳,见了五阿哥进来,连忙招呼他坐下,道:“这么早,外头还冷呢,先喝一碗羊汤暖和暖和……” 五阿哥闻到这香味儿,也有些馋了,接了宫人递过的毛巾擦了手,就先“咕冬咕冬”的喝了一碗羊汤。 上面的香菜、小葱翠绿,一看就是新鲜的。 五阿哥道:“真香,看着好看,闻着也好喝,比干香菜强。” 太后笑眯眯道:“九阿哥府送进来的,三、五天就送一回。” 五阿哥点头道:“弟妹孝顺,老九也比早先懂事了。” 太后点点头。 她也记得清楚,早先九阿哥有些驴脾气,除了八阿哥与十阿哥之外,跟旁人都不大亲近,连五阿哥也不例外。 现下日子过起来了,这别扭性子也扳过来了。 五阿哥想起正事儿,欢喜道:“皇祖母,孙儿给您报喜来了,福晋有喜了,两个半月了,入冬之前,您的曾孙子就要来了……” 太后立时喜形于色,颔首道:“好,好,果然是喜事……” 说着,她就吩咐白嬷嬷,道:“快将燕窝、海参什么的收拾一份,代我过去看看老五媳妇。” 五阿哥想起姜太医昨天的话,道:“皇祖母这里有党参跟当归么?太医昨天看过,说是福晋有些亏血气,让多吃药膳补血气呢……” 太后笑呵呵道:“都有,都有,要是没有也打发人去御药房取去……” 第八百二十八章 心歪了(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白嬷嬷叫人收拾了大包小包,太后却没有立时叫走,而是道:“我记得舒舒爱吃瑶柱跟蛤蜊干,也装,几包,去看,了老五媳妇后,再去,瞧瞧舒舒去。” 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能忘了小的。 白嬷嬷应着,下去预备去了。 五阿哥听了,就摆手打发旁人下去,压低嗓子跟着跟太后道:“皇祖母,孙儿跟您说,这回福晋怀孕不是红螺寺的功劳,还多亏了弟妹” 说罢,他就讲了“氤氲之候”。 太后听着迷糊,可是也明白大概的意思,点头道:“我早就看出来,舒舒待人实诚,多好的孩子,跟她嫂子也不藏私;换了旁人,哪里会说这个?” 五阿哥道:“孙儿寻思着,得念着这好,不过眼下也没有能还人情的地方,且看以后吧。” 太后赞同道:“嗯,有来有往才好,不过都是自家人,也不用撕巴的那么清楚,慢慢来”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翊坤宫,叫了白嬷嬷吩咐道:“出宫之前,先去趟翊坤宫,给宜妃报喜,阿哥也不方便过去。” 白嬷嬷应了,带了两个内侍往翊坤宫去了。 等到宜妃得了消息,忍不住双手合十,道:“佛祖保佑,等到五福晋生产完,我就请了旨,去红螺寺给佛祖贴金身!” 听说白嬷嬷要出宫,宜妃也叫佩兰收拾了大包、小包的。 “跟五福晋说,好好养着,不用往宫里来了,要是惦记太后跟我这里,就打发嬷嬷入宫就是……” 宜妃吩咐佩兰道。 佩兰躬身应了。 宜妃又想到舒舒那里,道:“另外两匣子燕窝给九福晋送去,再问问乳母择的怎么样了?要是包衣人家里没有合适的,就请都统府那边帮着找人,找了合适的,也跟着省心……” 其实,她是想到了香兰。 香兰年前诞下一女,不过以香兰的人才,做小阿哥乳母可惜了。 佩兰也应了,随着白嬷嬷出来。 早有人先传话,叫内务府预备了马车,一行人从地安门出皇城。 往东三、四里,朝阳门内北小街,就是五贝勒府。 五贝勒府,上房,西次间。 五福晋正坐着,撂下了碗筷。 眼前就是一个空着的粥碗,然后就是两道佐粥小菜,一道芥菜丝,一道酸辣木耳,其他的都没有。 不是早膳预备的不齐全,而是闻不得味道。 昨晚在九皇子府闻到牛肉腥、鸡蛋腥、牛奶腥,刚才膳桌摆上来,又觉得白菜也腥,小黄瓜也腥了。 没办法她都叫人撤了,只剩下了两固小咸菜,闻着没有反应,就对付着喝了一碗小米粥。 等到膳桌刚撤下去,前院就有人来报,宫里来人了。 五福晋就吩咐奶嬷嬷代自己迎客。 奶嬷嬷到了前头,还没等跟白嬷嬷、佩兰寒暄,五阿哥就回来了。 原来五阿哥不放心妻子,从宁寿宫出来后,就直接回来了。 “福晋用早膳了没有?” 五阿哥问道。 他昨晚歇在上房,不过要赶着入宫报喜,起得比较早,没让五福晋起来。 奶麽麽犹豫了一下,道:“开始害口了,什么都闻不了,就吃了一碗小米粥跟几口小咸菜……” 五阿哥听了,面上露出担心来。 奶嬷嬷迟疑了一下,道:“五爷,九福晋惯会在膳食上费心思 一句话没说完,五阿哥的脸已经耷拉下来,瞪着她道:“闭嘴!” 奶嬷嬷涨红着脸,求助似地望向白嬷嬷跟佩兰。 白嬷嬷跟佩兰跟在五阿哥身后,都是恍若未闻模样。 九福晋是皇子福晋,孝顺太后、孝顺宜妃,那是孝心。 妯娌之间,算什么? 别说是五福晋,就是太子妃,一日不做皇后,就没有资格使唤妯娌。 更不要说现在九福晋还在待产,已经大月份,谁敢让她操心呢? 两人心里都带了轻鄙。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这才哪儿到哪儿,就跟着飘了。 五福晋正笑吟吟地等着,而后就发现一行人脸色都不对。 她神色不变,只望向面上带了不痛快的五阿哥,眼中带了询问。 五阿哥直接在炕边坐了,气鼓鼓道:“赵嬷嬷上了年岁,糊涂了,你赏些银子,让她家去吧,爷跟皇祖母讨两个人给你使唤。” 五福晋一怔,望向奶嬷嬷。 就是个接人的功夫,这是做什么了? 那奶麽麽“噗通”一声跪了,祈求道:“五爷,老奴是糊涂了,再不敢犯了,还请五爷看在福晋的面上,允老奴侍候了福晋生产再家去…” 五阿哥摇头道:“不行,你心歪,留着你在福晋耳边调三斡四的,往后日子太平不了!” 五福晋后悔不已,忙吩咐丫头道:“先扶了嬷嬷下去。” 这是她的奶嬷嬷,她当然晓得毛病是什么。 心疼她的心是实的,生怕旁人怠慢了她。 奶嬷嬷嘴上有些碎,就爱比较。 之前的时候,奶嬷嬷是爱提七福晋,等到舒舒进门,就是爱将舒舒跟她比较。 她告诫了两次,皇家的规矩跟外头不一样,不是说嘴扯闲话的地方。 奶嬷嬷已经不提了,没想到现下又犯了毛病。 怪不得五阿哥这样恼。 丫头扶了奶嬷嬷下去。 五福晋摸了摸鬓角,面上带了羞愧,对五阿哥道:“是我的不是,之前就晓得嬷嬷短些规矩,想着放出去荣养的,结果拖到现下,让爷跟着费心了。” 五阿哥神色这才好些,道:“没事儿,你精力不济,爷帮你操心也是应该的,她这样稀里糊涂的,留着也是得罪人,让人笑话,回头让皇祖母指了人,等到价月份大了,也有人代着管家” 五福晋点点头,道:“爷想的周全。” 白嬷嬷跟佩兰都在留心五福晋神色。 实在是五阿哥这事情处理的莽撞,打狗还要看主人。 何况还是在外人跟前。 自古以来,都是“人前教子”、“枕边教妻”。 这要撵的还不是寻常仆妇,而是五福晋的奶嬷嬷,是五福晋的陪嫁人口。 她们这旁观的,都觉得尴尬。 没想到五福晋却是有涵养,并没有羞恼的意思,还主动跟五阿哥道歉。 瞧着五福晋神色也不勉强,是晓得轻重道理的,她们心中的印象才转圜些。 白嬷嬷就转述了太后的话,也奉上了礼单。 除了各色吃的,还有四匹松江布、四匹宁绸,两匹漳绒,两匹驼绒。 五福晋起身接了,道:“谢皇祖母赏赐,正叫针线房的人给五爷做春衫呢,驼绒二月初穿着正好,再暖些漳绒也能上身了。” 白麽麽道:“娘娘说了,福晋要是害口,想吃什么,就让五爷去宁寿宫取,什么都不缺,齐全着呢。” 五福晋淡笑道:“皇祖母慈爱,回头等生了,我再过去给皇祖母磕头。” 佩兰等到白麽麽说完,也递了礼单,还有一个小\册子,道:“这是娘娘去年叫人记的,有不少食方,都是九福晋去年送到娘娘这边的,有害口时吃的,有到五个月后吃的,还有两样乳膏方子,是涂身上祛斑的,用的都是没毒的药材,最后头还有几样是月子里用到的洗头粉方子……” 五福晋也双手接了,带了感激道:“让娘娘操心了,有了这个,心里也踏实了。 等到白麽麽跟佩兰离开,五阿哥才悄悄看了五福晋一眼,带了几分忐忑,道:“你没恼吧?” 五福晋摇头,面上带了苦笑道:“我晓得爷是为我好 当面发作奶嬷嬷,也是将奶嬷嬷的不足摆在明面,将她跟奶嬷嬷割裂开来。 五阿哥这才松了口气,说了奶嬷嬷之前在前院说的话,道:“简直是有病,哪怕是私下里念叨一句呢,故意当着白嬷嬷跟佩兰姑姑的面提这个做什么?回头叫皇祖母跟娘娘怎么想,难道她以为皇祖母跟娘娘是糊涂的,还是爷是糊涂的,能去弟妹跟前提这个?” 没那么大的脸。 五福晋脸色羞愧不已,道:“是我的错,早该放人出去的。” 看来之前奶嬷嬷不说嘴了,不是因她告诫的缘故,而是自觉底气不足。 现在她怀孕了,奶嬷嬷就觉得有了底气。 五福晋面上滚烫,看了五阿哥一眼,带了感激,道:“幸好爷赶上了,直接发作了麽麽,要不然白麽麽跟佩兰姑姑心里,怕是我也是轻狂的了…” 五阿哥摇头道:“爷晓得你不是,皇祖母跟娘娘也会晓得的 木 九皇子府门口。 邢嬷嬷得了消息,出来迎了白嬷嬷跟佩兰进去。 她头发梳得溜光水滑,面色严肃,没有寒暄的意思。 白嬷嬷跟佩兰却自在许多。 本该如此,大家都是背着差事出来的,不是出来应酬交际的。 身为奴才,不单要学会说话,也要学会闭嘴。 正房里次间,舒舒歪着,旁边都是扶枕。 她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小椿跟核桃站在旁边,面上也带了几分激动。 最近一旬,舒舒开始胎动了。 尤其是白天的时候,肚子里的宝宝们比较活跃,最多的时候—个时辰要动五、六次。 因为舒舒最近肚皮紧绷,每次胎动,看起来就是很明显的小鼓包。 不单单是舒舒好奇,连带着小椿跟核桃都跟着好奇 第八百二十九章 人心是偏的(第三更求月票) 白嬷嬷与佩兰进来时,就见到主仆几个惬意的模样。 舒舒坐直溜了,却没有起身,直接吩咐小椿跟核桃道:“给嬷嬷与姑姑搬个座儿” 白嬷嬷跟佩兰看清楚舒舒的样子,面上都带了紧张。 她们上回来皇子府,还是年前的时候,那个时候舒舒的肚子也比较明显,可是却不像现在似的。 现在这样子,即便她穿着宽松的衣裳也挡不住了。 而且她还不是浑身都胖,看着身上还跟原来差不多,这肚子的凸起就让人心惊胆 再看她身后手边都是大大小小的方枕,就能看出她的吃力。 白嬷嬷忙道:“九福晋您还是歪着,怎么舒服怎么来,别累着。” 舒舒这才往后靠了靠,让自己的姿势舒服些,笑着道:“也躺了一会儿了,正好坐会儿说说话。” 这会儿功夫,小椿跟核桃搬了软凳过来。 两人对着舒舒福了礼,才依次坐下。 白麽麽看着舒舒的肚子道:“这…都统夫人怎么说,福晋产期大概在什么时候79 舒舒摸着肚子,道:“我额涅说还好,她当时怀我两涸兄弟时也是肚子大,这样孩子养得好,跟单胎的不差什么,产期的话,要是顺当就是三月里,要是小家伙着急了,就要二月底了。” 说到这里,她想起给孩子起小名之事。 她是起名废,九阿哥那里也没有合适的。 不过现在没有瓜熟蒂落,小名也不好取。 等到确定了男女,倒是可以让太后或宜妃帮着取个小名儿。 白嬷嬷道:“娘娘得了五福晋有喜的消息,打发老奴过去看,也吩咐老奴给福晋这边带些瑶柱跟蛤蜊干来。” 舒舒听了,就有些口齿生津,道:“正馋了,整日里不是牛肉就是鸡肉,大肉又不敢吃,正好可以换换口味” 说着,她带了几分迫不及待,吩咐核桃道:“现在就送到膳房去,瑶柱直接熬粥,)除了大米,什么也不放,等到粥熬好了,再放上葱花跟盐就行了;蛤蜊干泡上,等晚上爷回来,用那个炒黄瓜片吃……” 核桃应了一声,下去了。 舒舒晓得宁寿宫膳房不怎么做海货,好多贡品也是白放着,就跟白嬷嬷道:“这瑶柱滋阴养血、健脾强肾,适合皇祖母吃,不用太复杂的做法,干瑶柱黄酒去腥后直接煮粥,或者泡发好的瑶柱,撕成丝蒸鸡蛋糕都行。” 白嬷嬷仔细听了,道:“老奴记下了,回头叫膳房的人做了,让娘娘也尝尝。” 眼见着白嬷嬷说完话,佩兰才开口,道:“娘娘也是打发奴才来送燕窝,还叫奴才问问,乳母找得如何了,娘娘说了,若是府下包衣里没有合适的人家,就请都统府那边帮忙找人……” 舒舒道:“家里的燕窝剩下不多了,正要打发人去外头淘换,娘娘赐得正好;乳母现在预备了四个,我额涅那边也帮我留意着,备下两人。” 皇家择选乳母,有时间要求,要求乳母产育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还不能是第一胎,要是第二胎或第三胎,这样有喂养孩子的经验。 还有一条,就是乳母生产孩子的性别也有要求,小阿哥的乳母要求是生女儿的,小格格的乳母要求是生了男孩。 再有就是查出身,家人与几辈亲戚都不能有劣迹,要出身清白,行为良好。 再就是相貌端正,因为打小要服侍小主人,常在人前露面,貌丑的话怕吓到小主子们。 如此一来,就要繁琐了。 宜妃才担心人手不足。 眼见着舒舒如此状态,不是很方便的样子,白嬷嬷跟佩兰也不敢扰她,传完话,就要告辞。 舒舒道:“先等一等,暖房里的迎春花开了,原想着明天十福晋入宫时托她带着,)现在嬷嬷跟姑姑来了,带回去正好。” 少一时,小松带了两个小太监回来,两人手中都捧着一尺来宽的花盆,里面是一株三尺来高的迎春花。 金灿灿的花骨朵已经在枝头,还有几个零星开了的。 这会儿功夫,刚才得了舒舒眼神退出去的核桃也回来了,后头跟着小棠,两人手中一人提了一个一尺半高的食盒。 舒舒就道:“这两样原也是打算明天送进宫里的,就一并带走了吧,是预备的‘二月二’的吃食,上头是卤牛肉,下头是豆角、茄子、芹菜、韭菜这几样,都是可以配春饼” 两人大包小包地过来,又大包小包地离开。 等到坐上马车,白嬷嬷跟佩兰对视了一眼。 两人还得了赏。 白嬷嬷是一只金扁方,看着平平无奇的,却沉甸甸的压手,足有二两重。 佩兰是一对金手镯,看着极素净,面宽不到一分,平日里也能戴的,圆条的,看着藏金,一对手镯下来也有一两半。 偏生舒舒说的是辛苦她们带东西,外加上补个新年礼,让人也无法回绝。 外头说九阿哥夫妇豪富,说出花来,都不如白嬷嬷跟佩兰感受得深。 早在二所的时候就是如此了,但凡过去,没有空手回去的时候。 搬到皇子府这里后,依旧是如此做派。 最早的时候,她们拿着不安,心里都没底,想着是不是九福晋要问旁的。 结果一句多余话都没有说过。 再看舒舒身边的丫头也是穿金戴银,体体面面的,她们就晓得,这主子就是不差钱,出手大方而已。 方才在五贝勒府她们也得了赏,一人一对荷包,里面是刻着吉祥话的金锞子,可是到底不如九皇子府这里的赏赐贴心…… 等到迎春花跟食盒到了宫里,就是不同的境遇。 宁寿宫这里,迎春花被夸了一句,就搬到屋角去了。 太后最留心的还是食盒。 “快打开瞧瞧,都是什么· 老太太馋了。 白嬷嬷应声,一边打开食盒,一边回答道:“九福晋说了,是给娘娘备下‘二月二’吃的” 上头说是卤牛肉,其实是卤肉拼盘,有卤牛肉、卤牛蹄筋、卤牛头肉、卤牛肚四样,每样分量都不轻,看着小二斤的样子。 下头除了舒舒提过的豆角、茄子、芹菜、韭菜,还有小葱、青蒜苗、香菜、辣椒四样。 太后瞧着,忍不住了,道:“后天哪里吃得了这么多?今儿就吃吧,辣椒炒牛头肉,这个牛皮透亮,劲道好吃,再来一盘韭菜炒牛肚,小九上回吃了好几块茄夹,就再炸个茄夹” 白嬷嬷吩咐人去膳房了,而后就对太后细细说了两府的见闻。 听到五福晋的奶嬷嬷说错话,太后皱眉。 等到听到五阿哥立时发作了,她眉头才舒展开来,点头道:“就该如此,这样的人不该留着,老五眼明心亮的,见不得这些鬼祟心思……” 昨日才诊出喜脉来,就算五福晋害口,也就饿了一顿,哪里就到了要惊动到旁人的地方? 不过是借着主子害口的由头,怂恿主子争风罢了。 太后活了六十年,什么没见过? 等到听了五福晋的反应,太后叹气道:“年岁在这里,能如此也算是不错了。” 五阿哥是宝贝大孙子,作为宠孙子的老祖母,自然也想要孙子配个体面亲事,一个色色齐全的孙媳妇,不过太后晓得,皇上所作所为都有深意。 老五生母位份高,还养在自己身边,不宜再结亲八旗勋贵。 五福晋除了出身略差些,相貌人品也是没得挑。 之前老太太担心的是孙媳妇不开怀,孙子没有嫡子。 现在开怀了,她少不得又操心以后。 虽说是个明白孩子,可只这出身一条,往后就有受累的地方。 旁的皇孙舅家能互相扶持,五福晋的娘家却是中等人家。 现下她祖父在朝,看着还算体面,侍郎府邸,等到她祖父致仕,阿玛就是个五品小官。 这样的外公,对皇孙能有什么助力? 安排两个嬷嬷就安排两个嬷嬷吧,也省的五福晋有顾及不足的地方,还要累的五阿哥操心。 等到听到舒舒现在模样快赶上足月,肚子顶的高高的,太后也有些不放心,问白嬷嬷,道:“那三月初生产的话,不就是八个月么?可按照老话,不是说不好么,怎么舒舒的意思,拖到三月还是好事了?” 人上了岁数,见的就多。 几十年下来,宫里夭折的孩子不少,有些就是因为不足月的缘故。 白嬷嬷是生产过的,知晓的比太后更多些,道:“是有那么一句老话,可是不是这么比的。” 太后说的,就是“七活八不活”。 怕是不吉利,所以含糊着。 白嬷嬷就解释了“七活八不活”的另一种说法。 那就是满七月后的孩子,瘦瘦小小的,看着跟六个月流下的孩子大不了多少,可是精心看顾,就有不少都活了。 这个“活”,是跟六个月的孩子比的。 反倒是满八月的,看着跟足月的孩子差不多,可是跟足月的孩子相比,就容易养不住。 这个“不活”,也是跟足月孩子比的。 白嬷嬷道:“九福晋当额涅的更疼孩子,应该是怕小阿哥们早落地身子虚,才想着多养养,有太医在,都统夫人也是有经验的,您就放心好了……” 太后手中拿着佛珠,道:“孩子不落地,放不下来,等舒舒生完,还得惦记老五福晋那里,只盼着她们妯娌俩都顺顺当当的” 木 翊坤宫正殿,西次间。 宜妃凑到迎春花前,闭着眼睛,轻轻嗅着。 迎春花有香味,不过味道极淡,要在跟前才能闻得到。 等到睁开眼睛时,宜妃笑得灿烂,道:“这花养的可真好,看了这个叫人心里都舒坦,冬天总算是过去了,以后啊,一天比一天暖和,明儿将我那件鹅黄色纳绸衣裳翻出来,跟这个花儿正配·” 明天还是去宁寿宫请安的日子,也是嫔妃们要好好收拾妆扮的时候。 出了正月,身上的银鼠皮衣裳、珍珠毛皮衣裳就要收起来,可以换纳绸跟驼绒衣裳了。 宫妃们的四季衣裳,除了朝服跟吉服是内务府织造办承办,其他常服都是直接按照级别分衣裳料子,由各宫的针线上人裁剪缝制。 春装早在年前就开始预备下了,现在正是穿新衣裳的时候。 等到佩兰说了五贝勒府的见闻,宜妃才收了笑。 她揉了揉额头,压下心中的烦躁,道:“最怕的,就是这个。” 皇家就是皇家,不是寻常人家,没有人可以轻狂。 连太后行事都在规矩里,更不要说其他人。 有不懂事的,可都没有好下场。 佩兰劝道:“奴才瞧着五福晋只是羞愧,并没有恼五爷越过她行事。” 宜妃叹了口气,道:“等宁寿宫那边安排人吧,不操心她们了 人心都是偏的。 儿子就是儿子,儿媳妇就是儿媳妇。 当了几年婆婆,她这心里也起起落落的,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去挑剔儿媳妇。 可是她心里也明白,那样太招人讨厌了。 四妃之中,她是最后一个当婆婆的。 对她来说,如何当一个好婆婆,也是完全陌生之事。 可是有三妃在前,宜妃旁观者清,也明白不少道理。 早在五阿哥大婚之前,她就决定像惠妃学习,做个宽和大度的婆婆。 像荣妃那样,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却去刻薄旁人的女儿,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只有一个儿子,不盼着儿子日子过的顺遂,反而没事找事儿给儿子、儿媳妇添堵,莫名其妙。 像德妃那样,因为不喜欢长子,连带着对儿媳妇也冷冷清清的,也不大正常。 有的时候,宜妃真想要问问那两位,怎么就敢万事随心呢? 不过或许这就是皇上册四妃时将惠妃跟她排在前头的缘故。 她跟惠妃两个不算多聪明,可也不是傻子。 那两个也就是肚子争气,子嗣生的多,又是生的早的,要不然的话,能熬到妃位才怪。 想到这里,宜妃不由失笑。 谁不是打年轻的时候过来的? 德妃与荣妃的德行,也不是现在才这样,年轻的时候就轴。 只能说青春貌美的时候,有个小脾气也没那么可憎。 现下老了,同样的小脾气,看着就烦了。 这也是前车之鉴,什么儿子、儿媳妇,自己还是少操心,再美几年才是正经 木 看到有读者大大提存稿,没有存稿,之前每次双更时想试着想存一章两章,可是脑子不允许,不更新脑子就不转了,该死的拖延症。 下一更2月15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第八百三十章 你就是爷的因(加更谢盟主“北京快走”) 等到中午,舒舒就吃上香喷喷的瑶柱粥。 伯夫人也过来,陪着舒舒一起用饭。 蛤蜊干并没有留在晚上吃,中午也做了有两份菜,一盘是炒黄瓜片,一盘是炒鸡蛋。 舒舒是盼着吃这一口的,吃得津津有味儿。 虽说不是新鲜海鲜,可是吃一回也挺解馋。 伯夫人却是跟京城的大多数人一样,吃不惯海味儿,觉得太腥了,尝一口就吃旁的。 见舒舒如此,伯夫人道:“膳房不是备着海参、鲍鱼、鱼翅么?叫人泡发那个,不是比这些更好吃?” 那些是上等食材,好好炖出来后味道也调和些。 舒舒摇头道:“就那几样做法,都是高汤吊着的味道,更想吃这种原味儿的。” 伯夫人想了想,道:“现在开河了,外头开始有河鲜了,要是爱吃小鱼小虾的,就叫人去买些。” 舒舒听着,觉得又饿了。 清炒小河虾,干炸小鲫鱼,想想都好吃。 不过她更惦记皮皮虾。 现在正是皮皮虾最肥的时候,母皮皮虾都是满籽的。 她摸了一下肚子,三月里生产,做双月子的话,端午节前后才能出月子。 京城开始干巴巴的热了,正是去海边吃海鲜的好时候。 只是那个时候,皮皮虾都甩籽了,瘦了,不过可以吃别的。 舒舒就看着伯夫人,带了期待,道:“阿牟,等到出了月子,我们就去天津吃海鲜吧?” 伯夫人不由失笑,道:“想的挺美,三百来里地,往返半月,就为了吃一口海鲜?" 舒舒点点头,道:“海边还凉快,也是避暑的好地方。” 伯夫人看了眼她的肚子,道:“今年老实待着,别想着折腾,就算出了月子,人也虚着,不怕热,不能凉着,实在馋了,打发人过去采买就是。” 舒舒靠着伯夫人,闷闷道:“往后不会哪里都不能去了吧?” 只看三福晋跟四福晋的口碑就晓得,世人眼中,四福晋那样的才是贤良淑德。 丈夫出差时,嫡妻在家里照顾妾室儿女,安排妾室陪着出门;像三福晋那样,大喇喇地放手,要跟着丈夫出门的,就要被人笑话。 伯夫人摩挲着她的后背道:“想去就去,不是有阿牟么?到时候我帮你看着小的"o 舒舒摇头道:“那也不好,我想要阿牟也出去转转。” 伯夫人就道:“阿牟不爱出远门,坐车颠。” 舒舒道:“京畿还好,都是官道,常养护的,到时候慢点走 伯夫人含笑听着。 用了午饭,舒舒就要小憩了。 伯夫人就看着她睡下,才回了宁安堂。 宫里的动静,哪里能瞒得住人呢? 五阿哥入宫,而后宁寿宫跟翊坤宫都有人出来,带了东西去探看五福晋。 等到下晌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得了消息,五福晋疑似怀孕。 立时有人想到年前五阿哥挖竹子之事,就有人暗搓搓的打听,五贝勒府的竹子活了没有。 结果听到了什么? 有专门的小沙弥看顾,全都活了! 不说旁处,只庄亲王府长史就打发人往怀柔别院送信去了… 别老磕头了,竹子还是要养! 十阿哥在宗人府,自然也听了一嘴。 等到落衙,上了马车,他就笑着问道:“九哥,五嫂真有了?那可真是好消息…” 九阿哥点点头,带了得意,道:“昨儿就诊出来了,在我们家诊出来的,都是爷的功劳,要不是爷念叨去红螺寺祈福求子,五哥那边能这么快有动静!” 十阿哥听了,想到家里的竹子,心里生出不自在。 要真是兆头的话,那自家的兆头可不大好。 他肩膀耷拉下来,看了九阿哥一眼,生出几分庆幸。 幸好九哥这边有动静了,要不然他们成了难兄难弟。 九哥这里的动静 十阿哥心动了,道:“九哥,到时候侄儿生了,让我福晋多抱抱!” 九阿哥大方道:“只管抱,分你一个都行,到时候给你们‘引’涸阿哥" 十阿哥失笑道:“您还听过这个?” 九阿哥轻哼道:“还不是庄亲王府那边的笑话闹得,谁不晓得呢 庄亲王早年妻妾都没有动静,太福晋着急,就将次子惠郡王府的四阿哥接了过去o 那边的四阿哥,行四,可是大阿哥殇了,三阿哥是庶出,实际上那就是郡王府的嫡次子了。 庄亲王当时三十来岁,有些怀疑是自己身上有毛病,否则大婚十多年,妻妾都没有动静。 他答应接人了,也有备着嗣子的意思。 结果四阿哥刚过去庄亲王府半年,他后院两个妾室都有了动静。 等到太医确诊,两个妾室是滑脉,庄亲王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排长史将四阿哥送回惠郡王府。 惠郡王觉得长兄太冷情了,就算妾室有了孕信,还不知道男女;就算生了儿子,那也是庶子,哪里比得上嫡出的侄儿? 庄亲王眼中,不管是谁生的,自己的就是自己的。 旁人的再金贵,他也不稀罕。 送回郡王府的四阿哥被惠郡王迁怒,下人疏忽,一场风寒殇了。 兄弟俩就此生了嫌隙,就有些王不见王的意思。 次年春祭,上亲祀,皇族陪祀,惠郡王本当跟其他王公一样斋戒坐夜的,可是见到长兄在,就赌气回府去了。 随后御史弹劾,他就因“陪祭不谨”革了郡王,那一支成了闲散宗室。 庄亲王那边,也没有落下好,两个妾室陆续生了两个女儿,长女站下,次女夭折。 他不死心,开始了第二轮求子之路。 过了三年,他纳了生育了三子的寡妇,再次有了好消息,依旧是一女。 自那以后,他那边就没了动静。 庄亲王的翻脸不认人确实为人诟病,可是关于“引儿”之事却有人信了。 要说因果的话,就是庄亲王命中本无女,可是四阿哥命中却有姊妹。 所以那边成亲十几年没有动静,抱养了四阿哥半年就有动静了。 等到庄亲王想要再从弟弟家择嗣子时,他弟弟不干了。 那爵位不是庄亲王的,是两兄弟的阿玛和硕承泽裕亲王硕塞的。 庄亲王无子,那按照继承规矩,本就该往后转支就转到他这里才对。 他只是革郡王,还是宗室身份,有资格继承这一支的爵位。 反正兄弟俩的官司,闹的众所周知。 十阿哥也想到这个,摇头道:“何至于此,太想不开了。” 好好的一个和硕亲王,大半辈子没做旁的,就求子了,简直是大笑话。 也就是庄亲王辈分高,是皇上的堂兄,还有是近支宗室,要不然的话,这样闹腾,怕是早就要受处置了。 如今没有法子,开国八功王,太宗系总要占两支,皇室才有襄助。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道:“庄亲王那一支虽说王爵封的晚,可是家底也不薄 他们那位伯祖父虽是寿命不长,可是却征战十多年,立下不少平定四方之功,这缴获自然也丰厚。 “回头爷要不要跟福晋商量商量,给庄亲王弄个求子的方子?” 九阿哥蠢蠢欲动,看着十阿哥道。 十阿哥忙劝阻道:“九哥,此事弊大于利。” 世上哪有完全灵验的求子方子? 那样的话,历代皇家就不会有过嗣之事。 如果不灵验,容易被迁怒怨恨。 就算真是灵验的方子,可不好从九阿哥手中流出去。 “庄亲王虽不是旗主与小旗主,可却是父子两代都是议政王之首,在宗室里的分量不一样,我们还是敬而远之为好”十阿哥低声劝道。 否则的话,汗阿玛怎么看呢? 如果九阿哥之前已经下旗,分到镶红旗,那样还好说些。 都是同旗的王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人情往来。 都不是同旗的,没有什么私交在前头,这样示好就大可不必。 九阿哥带了可惜道:“只是做好事,也不行么?” 说到这里,他想到庄亲王求子求到疯魔的情形,道:“那他要是凑过来呢?爷不贪他的,可是他要是贪爷的怎么办?” 十阿哥指了指上头,道:“那时候等汗阿玛决断就是,就算真要给什么求子方子,)也得是汗阿玛施恩,要是咱们小辈的施恩了,那边得了嗣王,那这份兴灭继绝之恩怎么报呢?往后彼此都不自在!” 九阿哥是听劝的,点头道:“也是,大恩成仇,人情不是这样卖的!” 等到回到皇子府,九阿哥就跟舒舒提及此事,依旧惋惜道:“真要想法子,给庄亲王弄个方子,真金白银不说,就是再加上个海淀庄子也妥妥的,他们家有个庄子,就在畅春园跟百望山之间,比太子给的那个庄子位置好” 太子的庄子,就是之前毓庆宫李格格家打理的那些,他们虽收了,可是不打算在那里修别院。 舒舒听了,想到十六阿哥。 庄亲王府,那可是个大漏。 还是别占那个便宜了。 她就道:“就算爷是好心,可是十弟说的也对,爷的身份确实不宜与宗室太亲近,)还有就是这子嗣缘分,都有说法,咱们虽没有吃斋念佛,可却是做了好事,积了功德的,庄亲王行事,有些缺德了……” 九阿哥眨眨眼,道:“咱们做什么好事了?跟皇祖母南巡时供奉的香火蜡烛?那样的话,庄亲王那边不是做的更多么?” 那边可是求神拜佛好几十年了。 舒舒摇摇头,道:“不是这些,爷忘了,咱们去红螺寺时爷提的京畿百姓穷困,想着如何富民,而后叫人试种玉米跟土豆……” 九阿哥目瞪口呆,道:“这就是功德?” 舒舒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当然了,这是活万民之功。” “可是那时候就是一个想法,暖房是中秋后才叫人修建的,这孩子不是八月初得的么?”九阿哥脸上狐疑不定,总觉得这个说法太牵强。 舒舒正色道:“道家有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佛家曰‘一念生则百缘起’,)都是一个意思,‘起心动念皆是因,当下所受皆是果’…” 九阿哥听得痴了,喃喃道:“那庄亲王无嗣,也是他的因果?” 就算不是故意的,可那个侄儿的殇亡也与他有干系。 好一会儿,他看着舒舒道:“爷也觉得自己好像牵扯到因果了,你就是爷的因,爷就是你的果……” 第八百三十一章 一脉相传(打滚求月票) 舒舒看着九阿哥,觉得自己开始感性了。 绕着因果糊弄着九阿哥,倒是将自己也给装里。 如果夫妻俩真是因果 她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 为什么会有这辈子的果?! 越是临近生产,她越是想着上辈子的好。 如果注定要当一回妈,为什么不是上辈子,非要拖到这辈子。 传说中的无痛分娩,或者一剖了之,不都比现在熬日子揪心强得? 相对的,九阿哥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儿,这辈子自己来了? 明明是“讨厌鬼”,都逆转成皇家团宠了。 她先是愤愤,随即就生出委屈来,眼圈都红了。 九阿哥见状,吓了一跳,忙道:“怎么了?是小阿哥又踹你了么?” 说着,他就去打量舒舒的肚子。 舒舒的肚子,应景的鼓起几个小包。 几个? 九阿哥皱眉道:“怎么回事,这两个小混蛋打起来了?” 舒舒也察觉到身上不对,肚皮上,接二连三地凸起好几涸小鼓包。 她之前的愤愤立时烟消云散,注意力转移了,好奇地用手摸了摸。 不知里面是小脚还是小手,像是跟她呼应似的,又顶了顶。 另一处又鼓起个· 舒舒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九阿哥被笑糊涂了,看着她道:“肚子痒了?” 舒舒瞥了他一眼,道:“又不是胳肢窝,怎么会痒,是看着怪好玩的,像不像一个个要冒头的小老鼠” 她是想到了小时候玩过的“打地鼠”游戏。 现在两个孩子一闹腾,小手小脚伸展着,肚皮上就像是冒头的地鼠。 九阿哥也忍不住上手了,道:“让爷也摸摸 可惜的是,里面的孩子不配合,很是嫌弃地恢复了平静。 只有最下处,最小的一个小凸起,像是跟九阿哥感应似的,轻轻地顶了两下。 九阿哥原只觉得好玩,眼下心里也软乎乎的,生出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道:66还好,两个孩子里,有个懂事孝顺的,比方才那个力气大的贴心,都晓得收力气。” 舒舒听着,脑子里不由出现一个画面。 两个胎儿,上头的大个儿,长手长脚的,力气也足。 下头的小了一圈,力气也弱。 之前的时候,她没有什么感觉,毕竟隔着肚皮,又不是透视眼。 现在听了九阿哥的话,她想想这些日子的胎动,还真有些细微的区别。 这也是双胞胎最容易出现的问题之一,营养不均衡,一大一小,一强一弱。 舒舒不想胡思乱想,可是脑子里还是想到自己家,大伯跟阿玛两兄弟之事。 要是长子是身体弱小的,那不又是一个大伯? 随即,她心里将这个担忧掩下,不必杞人忧天。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龙凤胎,胎儿的反应才有了明显的区别。 不管是那种情况,都是她的孩子,她都会给予疼爱。 她又看了眼九阿哥,九阿哥也会成为很好的阿玛。 九阿哥也正想着如何当阿玛,跟舒舒道:“爷发现了,做父母的也势利着呢,不说旁人,就说汗阿玛,这两年处处带了十三,要说是‘子以母贵’还真不是,嫔母上了年纪,要排在和嫔跟王贵人后头了,那剩下的就是瞧着十三功课好了,长得也体面,咱们往后可不能这样……” 舒舒摸着肚子道:“望子成龙是人之常情,可是这世上英雄豪杰到底是少数,更多是寻常人,我只盼着他们健康安泰……” 九阿哥有些迟疑,道:“不是当好好教他们兄弟,让他们兄弟俩从小就晓得上进,)压过其他的堂兄弟么?” 舒舒看了眼九阿哥道:匀66‘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况且他们只,是皇孙,有什么好上进的? 九阿哥听了,不由呲牙,道:“那他们的前程还得靠爷,不能指望他们自己赚了?" 当阿玛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的。 怪不得说“儿女都是债”,都是干等着享福的。 九阿哥也生出不平来。 不想当阿玛了。 还是当弟弟跟儿子好。 舒舒见状,安慰道:“爷也别想太多,还早些,到时候看他们自己心性,要是老实孩子,就咱们多操心;要是心大爱折腾的,就好好请老师教,让他们自己扑腾去。" 九阿哥想了想,道:“张廷瓒就不错,是个不迂腐的,回头咱们给儿子们预定个老师!” 舒舒点头道:“好 她也势利呢。 张廷瓒或许寻常,可是他那个弟弟,今年参加春闱的那个,可是要厉害好几十年。 木 通州,运河上,郝家务码头。 御小舟停泊。 康熙正在用膳。 随扈的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左右陪膳。 吃食都是提前预备的,是汤面,另外有两道现成的小新菜,芝麻香油芥菜丝跟腌芹菜。 七阿哥不在,他带了三百护军马甲沿河驻扎,护卫停驻的御小舟。 另有领侍卫内大臣鄂伦岱跟福善两人,带了九班侍卫,在御前轮班。 四阿哥不喜汤面酱料的油腻,吃的慢条斯理。 十三阿哥吃着正合胃口,尤其是上面肥瘦相间的香肠,更是爱的不行,是另外一种香味儿,跟直接的大肉还不同,也比较有嚼头。 眼见着四阿哥碰也不碰香肠,十三阿哥就递了碗过去,道:“四哥不吃的话,可以将肉拨给我!” 四阿哥没有动,看着十三阿哥,面上带了不赞成道:“晚上不能吃太多,该积食了!" 十三阿哥笑道:“没事儿,吃了饭我去岸上跟着七哥巡逻去,正好消食儿。” 四阿哥这才另取了一双筷子,将面碗上的香肠都夹给他,接着又夹下头的荷包蛋o 十三阿哥忙止住,将碗收了回来,道:“这个您留着吃,素着,也不能只吃面…” 四阿哥点点头,没有再勉强。 康熙吃了大半碗面,看着两个儿子。 四阿哥不错,虽说脾气不大讨喜,可是心正有担当,在兄弟面前也有做哥哥的样子。 十三阿哥也懂事,对哥哥们都敬着,对下头的弟弟也友爱,不单看着像个大人,行事也妥当。 等到用完膳,魏珠带人撤了膳桌。 康熙漱了口,就看着十三阿哥道:“别惦记着去岸上玩儿,先将之前的功课复习一遍,就算不在上书房,也不能荒废了课业。” 十三阿哥站着,垂手听了。 康熙又道:“法海可留了什么新作业?” 十三阿哥道:“老师让儿子读《水经注》前十卷,并且抄写《水经》十遍。” 康熙听了,微微点头,道:“法海不错,不刻板,晓得因时施教,好好做功课去吧,朕明天要抽查!” 十三阿哥应了,老实地回舱室抄书去了。 康熙又望向四阿哥,却是好一会儿没说话。 四阿哥垂手站着,被看得有些忐忑。 实在是皇父的神色有些凝重。 他生出不安来,是自己最近出了什么纰漏? 好像也没有什么吧? 最近户部没有旁的差事,依旧是核算去年地方上的钱粮。 康熙叹了口气,道:“八贝勒府上,到底是什么情形?郭络罗氏现在如何?” 四阿哥心下惊讶,斟酌着道:“儿子也知晓的不多,倒是去年的时候,儿子福晋被富察氏请过去一次,郭络罗氏有些不舒坦,八阿哥不在府里,儿子福晋过去一回,说是郭络罗氏面上有瑕,过后就听说八阿哥在找药” 康熙看着四阿哥,道:“有人报上来,说八阿哥凌虐其妻,你怎么看?” 四阿哥听了,神色有些僵硬,脑子里想起去年在九皇子府院子里听到的凄厉的哭喊声。 虽说听不清详情,可是大概的意思应该能猜到。 八福晋被禁足,想要出去,八阿哥不肯,她就哭闹不休。 院子里哭闹,那么大的动静,听到的不单单是机缘巧合的自己,还有八贝勒府的上下人等。 四阿哥道:“许是有什么误会,八阿哥待人随和,性子温润,绝不会行凌虐之事” 虽说之前关了八福晋,不大周全,可是也是无奈之举。 八福晋太能闯祸了。 娶八福晋之前,八阿哥在御前极有体面,也是每次出行多要随扈的,跟现在的十三阿哥差不多。 这两年呢? 往后退了好几步。 八阿哥进退失据,一时不周全也能理解。 毕竟年岁在这里。 四阿哥忍不住心疼起弟弟了,道:“汗阿玛,要说旁的事儿,儿子不敢跟您打包票,要说这凌虐的闲话,儿子或许晓得误会是怎么来的。” 说着,他讲了去年十月初在九皇子府院子里听到的动静。 “虽说非礼勿听,可是机缘巧合,儿子刚好去九阿哥府上看暖房,听到了两句,应该是八阿哥将郭络罗氏禁足,郭络罗氏哭闹,后头喊着‘郭罗玛法’,或者就是因这个,让人生了猜测,要说凌虐之举,万万没有,儿子福晋是在那之后去八贝勒府的” “郭络罗氏闹腾要见八阿哥,阿哥不见,她就不进米水,这才饿晕了,除了面上旧伤,并无新伤,否则儿子福晋不会瞒着……” 康熙听着,脸上带了厌恶,道:“那一脉的女子,都失了教戒,接二连三地闯祸,还不知悔改,只知任性!” 实际上,不单单是八福晋令他厌恶,八福晋的行事做派也让他想起了诺尼母子的官司。 当前那个县主性子跋扈,凌虐死侄女,还要打官司,非要致侄儿、弟媳妇于死地。 那个县主的外家,跟阿巴泰福晋出于一脉,可见其偏执嫉妒,都是一脉相传。 四阿哥在旁,见他并没有迁怒八阿哥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道:“汗阿玛,八阿哥之前行事确实不足,不能约束、教导他福晋,只是他年岁在那里,性子打小就绵软和善,不擅长与人争锋,安郡王兄弟又甚是护短,行事难免束手束脚” 第八百三十二章 这孩子随谁(打滚求月票) 康熙没有说话,看了四阿哥一眼,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四阿哥的心沉了下去,俯首退了出去。 康熙看着梁九功,道:“原来这天下当父母的,心真是偏的!” 梁九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他 实无法感同身受啊! 康熙长吁了口气,道:“小时候看着都挺讨喜的,就算有些小聪明、小算计,也不会与他们计较,孩子么,有什么好计较的;可是大了,再弄这些小聪明,看着就可憎了…” 八阿哥也曾是他看重的儿子,也曾对其寄予厚望。 之前就是看出他有上进心,是个内里争强的,才选了他跟郭络罗氏指婚。 没想到八阿哥连基本的修身齐家都做不到。 上不能孝敬亲长,当间儿不能管好福晋,下不能善待兄弟。 他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儿子?! 连生母跟养母都不能真心孝顺,还能孝敬自己这个汗阿玛? 木 甲板上,四阿哥站了好一会儿,去了十三阿哥的舱室。 书桌上放着烛台,点着两根蜡烛。 十三阿哥正在抄书,听到门口的动静,看到四阿哥来了,站起身来:“四哥……" 四阿哥点头走了进来。 因为是御小舟,圣驾所在的主舱都不大,更不要说小舱。 不过是八尺见方,除了一张榻,就是一桌一椅。 烛台上插着两根羊油蜡,可是光线依旧有些暗。 四阿哥皱眉道:“就这么抄书,眼睛不要了,多插两涸蜡烛!” 十三阿哥听了,有些迟疑。 出门在外不比宫里,带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 四阿哥道:“用吧,回头我打发人送过来!” 路上往返大半月,白天行走没时间看书,晚上看书的话,光亮不够眼睛都该熬坏了。 十三阿哥这才安心,示意小太监又拿了两只蜡加上。 四阿哥掏出怀表看了一眼,酉正二刻了。 “二更前就睡,别歇太晚,省得乏了晕船他细细地叮嘱着。 十三阿哥点头道:“嗯,不会熬夜的。” 他们也不会总在船上,要是圣驾下堤坝,他们也要跟着下去,要是熬的没精神了,)回头该挨训斥了。 四阿哥没有再说旁的,起身离开。 他没有回隔壁舱室,而是上了码头,去了护军营行帐。 七阿哥正在吃饭,手中拿着的是烧饼夹肉,碗中是紫菜汤。 见了四阿哥进来,七阿哥立时起身,躬身道:“四哥 四阿哥看了他的汤碗两眼,倒是不算意外。 出门在外,别说是军营中,就是御小舟中也是以各种方便吃食为主。 “现下倒春寒,还冷着,晚上记得铺上皮褥子 四阿哥道。 七阿哥“嗯”了一声,早年一起在景仁宫长大的,知晓这位哥哥是爱操心的,早已经习惯了。 四阿哥却没有立时就走,犹豫了一下,想要说什么,皱皱眉又走了。 七阿哥看得莫名其妙,不过也没有探寻究竟的意思 木 次日,京城,九皇子府。 舒舒醒了。 睁开眼睛,她就觉得不对劲。 帐子外已经天光大亮,九阿哥还在酣睡,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他乖乖巧巧的,右侧卧着,正对着自己。 之前的时候,是舒舒睡在里头,九阿哥睡在外头。 等到舒舒确诊了怀孕,就换成她在外头,这样起夜方便些。 前阵子衙门开印,九阿哥要去衙门坐班了,就换成他在外头。 舒舒醒的时候就起来跟他一起早饭,要是睡着,九阿哥也不吵她。 舒舒挑开幔帐,望向多宝阁的座钟。 已经辰正二刻了。 舒舒坐起身,轻推了九阿哥一把,道:“爷,该起了,快到巳初了。” 九阿哥睁开眼皮,伸了胳膊,将舒舒勾了过去,赖赖唧唧道:“没事儿,今儿开始爷改巳正到衙门,都跟老十说好了。” 舒舒跟着躺了下来,好笑不已。 还真有些“山中无老虎”的意思,圣驾在京跟圣驾不在京,就是两样。 如此也好,他自己就是上官,谁还会挑剔他去内务府晚了呢? 反正内务府衙门那里有郎中坐衙,耽搁不了什么。 舒舒安心了,又跟着躺着。 九阿哥闭着眼睛,道:“爷给季弘去信了,让他运湖石花木进京的时候,带几盆挂枝的樱桃树,等到二月底、三月初就到京了,你就能吃到新鲜樱桃了……” 舒舒听了,生出期待。 去年跟着圣驾南巡,吃过一次江南的樱桃。 个头不大,只有拇指盖大小,确实晶莹剔透的,吃着也酸酸甜甜。 可是要是生产前到了还能解解馋,要是生产后到了,按照养生的吃法,就要蒸了吃,不能吃那个鲜嫩水灵了。 她咽了口水,道:“今年鲜果下市的时候,叫人多做着糖水果子放着。” 去年叫人做了不少,可是吃的人也多。 又加上她是个手松的,如今就剩下不大好吃的糖水梨肉跟糖水山楂两种了。 九阿哥睁开眼睛,看着她道:“不是还有不少甘蔗么,怎么不吃那个?” 甘蔗保存的时间久,相对比较好运输,京城冬天就有甘蔗卖,都是数千里之外运来的,价格恒贵。 舒舒苦笑道:“太甜了。” 她不想变胖,更不想跟那个什么妊娠糖尿病沾边。 万一不可逆,那可是给自己找病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暖房里第二茬水萝卜也要好了,要不吃那个?去了皮,里面也水灵……” 舒舒望向九阿哥。 大聪明。 能想到蔬菜当水果吃。 蔬菜当水果吃的,怎么能少了西红柿? 西红柿是万历年间以花木的身份,从海外传来的,已经一百来年。 《群芳谱》上记载,“番柿,一名六月柿,茎如蒿、四、五尺、叶如艾、花似榴·……来自西番,故名”。 舒舒有些懊恼,还真是一孕傻三年。 去年栽土豆的时候,总觉得差点什么,原来应在这里。 忘了西红柿了。 舒舒就道:“爷打发人去御花园问问,有没有番柿的种子,要是有的话,要一包回来。”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怎么想起那个?虽说果实艳丽好看,可是有毒,要是旁人误食了怎么办?” 早年御花园有的。 后来因为他跟十阿哥淘气,老围着那个转,被报到御前,皇父就下令,都铲掉了o 舒舒想了想,道:“我想养了,那个青果子有毒,吃了恶心呕吐拉肚子,可是果子红了,毒性就没了,我小时候顽皮,偷着吃过,早给忘了,刚想起这个。” 九阿哥“腾”地起身,看着舒舒,带了后怕道:“你这是打小馋啊,什么都敢往嘴里送?” 舒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健康控糖,这是养生的好食材。 九阿哥恼道:“齐嬷嬷是做什么的?就是这样看你的?” 舒舒忙道:“不是在家里吃的,家里那么多孩子,哪里会养这个?是在姑母家吃的,当时她们家园子里种着。” 这倒不是编排瞎话,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 不过偷吃这个是假的。 她小时候是个爱干净的小姑娘,还爱装大人,做客的时候,即便看着红灿灿的西红柿好看,也不会当着旁人的面要吃的。 那太寒碜了,跟她的行事不符。 九阿哥依旧不满,道:“那也是身边人失职,你是吃过才晓得没事,要是吃了有事儿呢?去哪找后悔药去,岳父、岳母不得哭死……” 就是他也没有这么好的福晋了。 真是让人想都不敢想。 舒舒忙道:“那时候小,不懂事,刚记事儿,才不知道轻重,往后不会了。” 九阿哥轻哼道:“你可记得这句话,不许见了什么都想着吃!” 就算要吃,也不能自己吃。 之前舒舒没怎么惦记,可是听他这话,还真惦记上了。 今天是二月初一,早春时节。 二月京城的时鲜是什么? 野菜。 香椿、柳芽、曲麻菜。 舒舒不由皱眉,低头看了眼肚子。 她是最不爱吃苦味儿的。 之前预备了苦丁茶,都是给九阿哥喝的。 刚怀孕的时候,她就口味大变,点名吃清炒苦瓜,现在居然惦记柳芽跟曲麻菜了o 这两道时鲜,舒舒之前可是敬谢不敏的。 她摸了摸肚子,看了眼九阿哥道:“爷爱吃柳芽跟曲麻菜么?” 九阿哥呲牙道:“苦了吧唧的,有什么好吃的?都是京城的人闲的,将野菜也抬举起来了!” 舒舒就好奇道:“那这俩孩子随了谁了?我阿玛、额涅都不爱吃,家里长辈只有大伯跟阿牟应季的时候吃两回。” 九阿哥却听明白了,道:“你这是嘴馋了,想吃柳芽跟曲麻菜了?” 舒舒点点头,道:“现在也不应季,总要再过十天半月才有,先叫人泡一碗苦丁茶吧!” 少少的放几根苦丁,借个苦味就行了,也能解解馋。 九阿哥想了想,道:“暖房里不是又空出不少地么,除了番柿,再种些苦瓜……" 说到这里,他在舒舒身上摩挲了两把,身子有些热,察觉到不对。 “未必是孩子要吃,是价吃肉吃多了,估计起了内火,才想要吃这些败火的东西,酽酽的茶叶泡一杯,应该也差不多……” 这几个月,舒舒减少了主食的摄入,每餐恨不得就两、三口米饭,或是一个象眼小馒头,剩下都是肉蛋菜为主。 九阿哥不放心,立时翻身起了,道:“叫姜太医请个脉,看吃些什么调调 舒舒听着,也不放心了。 夫妻俩简单梳洗了,就叫人传了姜太医。 姜太医一进来,就察觉到不同,道:“九爷、福晋,这屋子里好像比前两天燥了?" 他在皇子府当值,最早的时候一天请一次平安脉,后来舒舒不耐烦了,改成三天一请平安脉。 上次来请平安脉时,屋子里还没有这么热。 九阿哥点点头,道:“新屋子,地龙第一次烧,估计没填好,有些不暖和了,爷叫人又添了些……” 主要也是为了舒舒舒服。 舒舒肚子大了,还体热,不爱穿厚衣裳了,家常衣服就去了棉的,只用了夹衣。 九阿哥就怕她着凉,感觉地龙有些不暖和,就叫人重新添了。 现在屋子里比年前还暖和。 姜太医没有着急说话,而是给舒舒请了脉,又看了她舌苔,道:“福晋这些日子动的少,本就有些肝火,屋子一燥,就有些重了,多喝水,也要多走几步,肉停一停,不用喝药,喝几天桑叶茶看看……” 还没有说完,外头有了动静。 崔百岁匆匆进来,道:“主子,庄亲王来了,要见爷,在前厅候着呢 木 下一更,要明早了,大家早点休息。 第八百三十三章 种子计(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听了,有些麻爪,立时望向舒舒,道:“怎么办?肯定是求子来了?” 可是昨天十阿哥都给他说了干系,舒舒这里也没有瞠浑水的意思,九阿哥当然不想跟庄亲王牵扯上。 舒舒想了想,道:“不好白得罪人,面上诚恳些,反正咱们确实是红螺寺求子后怀上的,别的也帮不上什么,至于那暖房里的竹子,大头是给十弟妹的,我还要留一些,送一盆给表姐,几盆有其他用处……爷就选两盆送给庄亲王吧……” 暖房里的竹子,都是养在盆子里的,是五阿哥送的那些,等到清明节后才会移栽在外头。 九阿哥听了,有些不乐意,道:“还两盆?爷一盆也不想给!两家也没有什么交情,就是个面上交情!” 舒舒无奈道:“谁叫爷是晚辈呢!” 更主要的是,人都有怜弱之心。 子嗣之事,又过于重大。 今日庄亲王不请自来,做了不速之客,本是失礼行为,可是旁人听了,也只能唏嘘两句,说是关心则乱。 九阿哥要是冷冰冰的拒绝,什么都不帮忙,放在外人眼中,就太刻薄冷情了。 九阿哥皱眉道:“爷不去占他便宜,可是也不能吃亏啊!这两盆竹子养下来费了多少人力,更不要说外头红螺寺的竹子都炒成什么价了?” 现在八旗人家都晓得红螺寺香火灵验,竹子是吉兆,可是那是皇家寺院,剩下的竹子也挂了牌子。 那是皇上亲自赏过数过的竹子,皇子动没什么,庄亲王动了,也是至亲骨肉,却轮不到臣子去惦记。 可是勋贵人家,也有没儿子的,他们也有爵位需要继承。 私下里给红螺寺的竹子开价的不是一个两个,之前就炒到上百两一株。 等到五福晋的消息传开,肯定还要再涨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十阿哥提及的“大恩成仇”,道:“这竹子还不能白送,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呢?到时候他白拿了,更不自在,还是得换,就换他们府的牡丹吧,庄亲王府的牡丹园可是京城出名的·” 舒舒不大喜欢牡丹,花期太短了,道:“可是咱们家的花园要种月季的,那侗花期长” 九阿哥挑眉道:“那就不栽家里,直接栽到北花园去。” 北花园,就是畅春园正北去年修建的新园子,是皇上命内务府为太后修建的花园,都修的差不多了。) 舒舒点头道:“正好,皇祖母喜欢牡丹,觉得花大· 九阿哥心里有底了,没有耽搁,带了崔百岁出去了。 姜太医也带了徒弟从上房出来。 他的徒弟,也是他的外甥,十四、五岁年纪,小声道:“师傅,九爷真有生子的方子么?" 瞧着那样子,像是有的。 夫妻俩商量的,不是没有怎么办,而是怎么不给。 姜太医瞪了他一眼,道:“又看什么话本子了?” 小徒弟“嘿嘿”笑道:“看到‘子母河’那章了… 姜太医正色道:“好好看你的话本子,当个聋子、哑巴,要是做不到,就别惦记着考太医院了!” 小徒弟听了,立下抿了嘴巴,垂着肩膀,一副安静老实模样… 木 前院,客厅。 庄亲王等了不到半刻钟,已经不耐烦了。 今早他就从怀柔往回赶,又在内务府扑了个空,早膳都没吃,心里也焦躁。 等到听到外头的脚步声,他脸色才算缓和些。 九阿哥进来,立时打了个千礼道:“请伯父安!” 若是常见的,自然不用打千儿。 可是伯侄上回见面,还是淑慧大长公主出殡的时候,也有阵子了,九阿哥才如此行礼。 庄亲王直接坐受了,微微颔首道:“阿哥也安!” 虽说九阿哥是主,庄亲王是客,可是九阿哥是少者,虽说是主人,却只能“隅坐”,就是在庄亲王右手边坐了。 两人不过两尺距离,看的真切,九阿哥不由吓了一跳。 庄亲王本就瘦,可是上回见着也没有这样,两腮都瘪下去,眼圈下泛青。 这看着就跟害了痨病似的,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九阿哥看着,心里有些不自在。 早先没发现,这一瘦下来,他才发现庄亲王眉眼跟皇父相似。 就是周身带了阴郁之气,明明只比皇父年长四岁,看着像是老了十岁不止。 像是衰老的皇父。 “阿哥,可有求子良方?”庄亲王直勾勾地看着九阿哥,开门见山道。 九阿哥就有样学样,眼睛都不眨,道:“竹子材 庄亲王眼中生出几分暴躁,盯着九阿哥道:“没有旁的,只有竹子?” 九阿哥神色不变,心里已经恼了。 这是求人么? 这是审贼吧?! 真当他是软柿子,半点尊重都不给! 他压了心火道:“不是还有红螺寺的香火么?除了这两样,还有旁的不成?” 说到这里,他好奇道:“眼下初春时节,竹子要生发了,这也没有什么好急的吧79 庄亲王脸上越发阴郁,道:“我们府上的竹子照顾不周,没有成活!” 九阿哥立时露出惊讶来,随即轻咳了一声,道:“没事儿,红螺寺还有竹子。” 庄亲王冷笑道:“嗯!我又挪了,倒是要看看这回竹子怎么个不活法!” 九阿哥听着这话里有话,心里好奇的不行。 看来跟十阿哥那边因为十福晋太勤快浇水泡烂根不同,庄亲王府的竹子怕是命运多舛,死的蹊跷。 不想要庄亲王有子嗣的,大有人在。 九阿哥看着庄亲王,忍不住带了同情。 或许没有儿子对他也是福气,否则独苗难养,说不得还要经历一次失子之痛。 早先不注意不知道,等到一留心,就会晓得拉扯儿女成丁,也是不容易之事。 “五福晋是怎么回事?” 庄亲王继续问道。 九阿哥越发不快,面上不显,道:“就是求子管用了呗,我们娘娘欢喜着,说等到五嫂生完就去给红螺寺的佛祖镶金身!” 庄亲王眉头皱眉更厉害,看着九阿哥带了狐疑,道:“姜南星在你们府上当值,你还捧了那个叫乐凤鸣的吏目,没淘换到好方子?” 九阿哥无奈道:“侄儿要是真有了方子,侄儿做什么藏着掖着的?巴不得伯父您给当个活招牌,忽悠那些蒙古王公买药呢,那衍子丸’跟‘延寿丸’不都卖的挺好的!’" 庄亲王看了九阿哥一眼,道:“我求了半辈子儿子,要是谁能帮我达成心愿,就是我们庄亲王府的恩人,到时候不管是保定的庄子、盛京的林地、海淀的园子、西四大街的铺子,随便挑……” 九阿哥脸上露出眼馋来,而后欲言又止模样。 庄亲王见状,立下探身过来,道:“阿哥想到什么了?”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伯父晓得侄儿在小汤山买地之事吧?” 庄亲王点点头,有些疑惑怎么又扯到那边去。 九阿哥脸上带了几分不好意思,垂下了眼睛,看着地上的青砖,轻声道:“侄儿早先有些不足之症,太医说了,子嗣上许是艰难……” 庄亲王皱眉,这不是宗室里都晓得的么? 就是因为这个,红螺寺的香火才这样旺盛。 九阿哥的声音越发低了,道:“去年随扈南巡,侄儿带了福晋见庙就拜,可还是没有动静,就没指望求神拜佛,侄儿就翻医书来着,侄儿这种不足,需要温补脾肾,结果就查到温泉养生上,温泉可以补肾阳,改善腰酸背痛、形寒肢冷之症状,还可以舒筋活血、促进好眠,尤其是春日温泉,可以‘升阳固脱’…” “睡得好,身体就实了,再配上温补阳虚的药,应该就能调理的差不多 “没想到红螺寺香火这样灵验,侄儿预备的温泉养生暂时用不上了…… 庄亲王看着他,道:“你在小汤山大肆买地是因为这个的缘故?那行宫,是皇上私下里吩咐叫你修的?刀 宗室中,像九阿哥这样通经济的少,压根想不到小汤山是仿着海淀来的。 九阿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是几个意思? 这是怀疑皇父那什么了? 好好的想这个? 九阿哥的眼神,也忍不住往庄亲王腰下瞄了瞄。 要真是不中用了,那还白折腾做什么? 遮羞? 都知天命的年纪,认命不行么? 庄亲王不由皱眉,瞥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移开眼,看着旁边的座钟。 要耽搁去衙门了。 上午来不及了。 一会儿打发人告诉十阿哥一声,自己得下午才能去了。 庄亲王见九阿哥不吭声了,有些抓心挠肺的,道:“阿哥名下十几万亩,要不然跟我置换些?” 九阿哥心里忍了笑,摇头道:“离行宫近的汤泉不大方便,那里的汤泉好,水温高,有几个泉眼都烫手,可说不得等行宫修好了,汗阿玛会挑一些地给皇祖母跟太子修别院;离行宫位置远的,水温不高,养生之效寥寥无几,是侄儿打算转给内务府的皇商的,糊弄银钱的,到时候鱼龙混杂的,不成样子…” 庄亲王听了,不由心动,道:“除了皇上的行宫,旁的泉眼都没定下?那你之前规划的别院呢?” 九阿哥道:“侄儿晓得自己身份,到时候肯定抢不过哥哥们,还有宗亲长辈,就在离行宫四里半的地方,划了一块地,泉眼温度不高,可胜在泉眼多,旁边还挨着山泉,侄儿就打算改成暖房了,种菜方便……” 关于九皇子府的暖房,宗室里也都晓得些消息。 不说旁的,只三、五日供奉宫里一回,就没有瞒着人,多少人看着。 不过也没有几家当回事,都是不差钱的主儿,想要吃洞子菜直接外头买了就是,不费那个心。 庄亲王立时道:“就换行宫跟前的泉眼,多少钱都换,放心,皇上要是嗔怪,我去跟皇上说去……” 他生怕九阿哥反悔似的,立时就吩咐太监回王府取地契,跟九阿哥道:“我这名下产业,价随便挑……” 木 等到九阿哥回到正房,手中已经拿了一份海淀园子的地契。 跟庄亲王府的王园挨着,是已革惠郡王之前的产业。 “不用现盖了,直接修缮修缮就行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 舒舒目瞪口呆,道:“那温泉补肾的说法,爷是那里看的?” 九阿哥得意道:“《水经注》上记录的清楚,温泉‘治百病’,虽说有夸大的地方,不过肯定对身体无害就是了!" 舒舒看了眼那地契,良心上过不去了。 虽说不喜欢庄亲王的人品做派,可是像九阿哥这样精准地指歪了路,也是让人无语。 她斟酌着说道:“可是我之前在书上看过一笔,说是汤泉水太热的话,少壮不宜久泡·” 九阿哥看着她,道:“为什么少壮不行?是因为身体强健没病?” 舒舒轻咳了一下,道:“爷想想春秋时的‘种子计’” 这说的是春秋时,吴越争霸时的一件著名事件。 九阿哥立下明白过来,低头看了眼自己,诧异道:“这也怕熟么,隔着那什么也怕烫” 木 下一更2月16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第八百三十四章 子以母贵(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无奈点头。 后世有数据,有科学的结论。 九阿哥觉得头疼了,道:“爷就是不忿他无礼,想着抠几个银子,也顺带着给我们抬抬价……” “兴灭继绝”是大恩是大义,那相反的是什么? 那不就是大仇跟大亏么? 跟自己也不相干,那么缺德做什么? 损人不利己。 还要背因果。 九阿哥拿着那地契道:“怎么办?找个由头不换了?” 舒舒一时也没有两全的法子,只是不由担心,怕跟红螺寺的竹子似的,旁人也跟着效仿,那样的话就不单单是坑了庄亲王一个,还坑了其他人。 就算是小概率的事件,可是对于那涸受到影响的人来说,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爷也不好出尔反尔,庄亲王的竹子死了,正憋着火气呢,别迁怒到咱们这边……”九阿哥有些后悔了,道:“爷当再忍忍的,刚才不跟他计较好了。” 出尔反尔不单单是丢人,也担心牵扯到温泉上,到时候别说是卖高价了,说不定还要砸手中。 毕竟对男人来说,就算雄风起了,可是种子不行也没有体面。 这热温泉既是伤种子的,那想要修温泉别院的人就要琢磨琢磨了。 九阿哥想到这里,道:“什么书,还记得么?” 舒舒想了想,但凡记得名字的医药典籍来提起汤泉都是好的,传世比较广的医书,还真没有明确的记载不好。 “不记得书了,不过确实记得看过这一句 九阿哥想了想,道:“自古以来只有夸温泉好的,想来也知道,这中间有夸大之词,哪有那么好的事儿?不过先不用提,等到手中的地都卖了再说吧!” 要不然就砸手里了。 舒舒当然不会拆自家的台,点头道:“对其他人还是好处更多些,年长者益寿延年,女子护肤养颜。” 等到带泉眼的地都卖完了,重点推这两个就好。 百善孝为先。 长辈健在的,正好尽孝了;长辈不在的,自己也有年老养生的那天。 九阿哥算了算时间,道:“最多一年半,地就应该卖得差不多了!” 不过他也长了教训,道:“爷算是晓得什么叫‘三思而后行’了,不该置气跟他牵扯的,往后没完没了的,怪烦的!” 回头叫太医查过,汤泉真的不利子嗣的话,那肯定要告诉旁人。 要不然的话,不是坑了自家人? 可到那个时候,庄亲王这里还是要得罪一回。 凭着庄亲王迫不及待的性子,怕是跟之前去红螺寺似的,现在就要往小汤山去了。 至于盖房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 况且未必就要等房舍盖好,预备个行帐就行了。 九阿哥不想让舒舒为此事烦心,没有提这个。 等到用了早午饭,将要到未初,九阿哥才出了皇子府。 十阿哥与他同进同出的,今天也闲散了一上午。 九阿哥低声说了庄亲王过来的事儿,还有自己的应对。 十阿哥听了,都觉得难受。 这牵扯太大了,十几万亩地的温泉地,真要牵扯到不利子嗣上,可后果谁也说不好。 百善孝为先,对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显然后者更重要些。 “怎么补救呢?真要是庄亲王连着泡了一年半年温泉,伤了精,那爷就成了罪魁祸首了?” 九阿哥皱眉道:“他人品行事如何,是他的事儿,爷可不想担这个因果;可要是提前说了,传到外头,小汤山的地就要砸手里……” 损人不利己不好,可是损己利人,他也做不到。 十阿哥摸着手上的玳瑁扳指,陷入沉思。 玳瑁? 十阿哥眼睛一亮,举起大拇指,道:“九哥,不用去提汤泉不好,谁都晓得汤泉养生,黄帝飞升都要因汤泉的缘故,就算真的影响子嗣,也是跟汤泉不相干,是因过犹不及的缘故,到时候想个法子,其他的地方该泡的泡,该戴帽的地方戴帽” 九阿哥看着他的大拇指,忍不住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戴帽,可真有你的 他心中阴郁一扫而光。 是啊,自古以来大家都晓得汤泉是好的。 就算有所瑕疵,对症下药就是。 既然怕热,就给它缓解一下,就不用再担心这个了。 九阿哥挑眉道:“广储库就有防水的油毡布 回头可以做人情,直接送给庄亲王,也算是了了这段因果。 到时候不用多说,庄亲王就会晓得这是提醒他“过犹不及”的道理了,毕竟谁都听过温泉鸡蛋…… 木 宁寿宫,东次间。 宫妃请安后,太后留了惠妃跟宜妃说话。 宜妃穿着鹅黄色的常服,头上钿子也换成金镶蜜蜡的,看着活泼俏丽,像二十几岁似的。 惠妃赞道:“妹妹气色真好,总算不用再操心这些了…” 宜妃笑着点头道:“是啊,只要开了怀,剩下的随他们… 能生就好。 生一个也知足。 这夫妻之间有了孩子与没有孩子到底不一样。 没有孩子,恼了烦了的,相看两厌,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有了孩子,整日里说说儿女经,这日子就过的热闹起来。 这说的都是五阿哥夫妇那边。 至于九阿哥夫妇那边,小夫妻恩恩爱爱的,压根不用她操心这些。 太后留惠妃,是想要问宫人出宫之事。 “当时你身边的丫头给了大阿哥,是怎么给的?我这里打算安排两个嬷嬷去老五府上,直接将人拨过去,还是继续挂在宫里名册?” 老太太是明白人,晓得要想五阿哥夫妇用人使唤的顺手,那只能有一个主子。 否则打发下去的人,两层主子,倚老卖老的,不服顺了,反而是给孩子们添乱。 惠妃道:“那丫头是宫女子,先告病退了宫册,老大那边再纳入府中,并不牵扯她家里人,省心的很;您这里是妇差,要是给五阿哥他们使唤的话,就看是单蹦儿过去,还是阖家过去,若是阖家过去,直接拨到五阿哥名下佐领就行了;要是不爱家里离了内务府,只想要单蹦儿当差,那说好了年限,就省事的多……” 宁寿宫这边的妇差,多是太后名下的包衣佐领人口里择出来的,想要拨出去两户,就是一句吩咐的事儿。 太后想了想,道:“那瞧她们自己吧,也不好勉强。” 有人看重内务府包衣身份,宫里差事多,好找营生;可是五阿哥那边正缺人手,要是忠心能干的,去那边赚一份体面,说不得儿孙也得一份前程。 就看她们自己怎么选了。 说完这个,太后望向宜妃,道:“你说呢,你那边有合适的人手没有?” 关于五阿哥的事,宜妃向来不插手,眼下也不例外,道:“娘娘想的周全,我这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早年身边的妇差都到了养老的年岁,就一个香兰放出去舍不得,眼下养孩子呢,三、五年的也抽不得身”) 太后听了,就没说旁的,又望向惠妃道:“大阿哥继福晋,真要等明年了?那二月里内务府小选,留不留人?” 长孙到底不同,又是没了发妻,可怜见的。 惠妃摇头道:“不留了,郡王府后院那边,连格格带侍妾,也五个人了,不算少” 太后就没有说旁的,打发两人离开了。 春日温煦,宜妃是步行过来的,惠妃也没有叫辇,两人就溜达出来。 惠妃道:“接下来,等着两个小妯娌的好消息就是了。” 宜妃“咯咯”笑道:“今年可是个好年份,都是喜事,九格格应该也是今年了,还有太后娘娘的六十大寿” 惠妃听到“大寿”,想起前年宜妃怼荣妃的情形,指了指钟粹宫的方向,小声提醒道:“当着她的面,可别提这个。” 荣妃今年也是整寿,五十了。 宜妃笑道:“她不招我,我也不招她,奇了怪了,真跟换了个人似的?” 惠妃想了想,道:“看开了吧,看不开还能如何?孙子过几年都要成人了!” 不服老也不行。 别说是皇上,就是她们,也更乐意看年轻的美人儿。 谁年轻时没受宠过? 要是不得宠,也不会一回回的生孩子? 可是过去就过去了。 皇帝就是皇帝,不缺年轻的嫔妃。 宜妃娇嗔道:“您当着我的面,可别提这个,我还觉得自己小呢 惠妃被她逗笑了,道:“行,不提了,回头弘舁给你请安,不叫玛嬷 小阿哥入宫读书,住在阿哥所。 她们是亲祖母,可以打发人过去探看,小阿哥每月也能给她们请安。 宜妃想起自己的长孙,小声嘀咕道:“就一张脸还凑合,脑子不大机灵,看着只是寻常” 惠妃道:“只要规矩不差,就行了· 庶长子本不必心高,像大阿哥似的,被抬举的过了,从不是惠妃所愿。 只是那是皇上抬举的,轮不到她说话。 她能做的,就是尽好自己的本分,在御前留几分体面。 儿子年幼时,她“母以子贵”,成了四妃之首。 口儿子落拓时,她希望能“子以母贵”,给儿子留一条后路,多一分保全 第八百三十五章 千夫所指(第二更求月票) 五贝勒府,上房。 四福晋跟七福晋、十福晋从宫里出来,就过来探望五福晋。 好好的人,没过去请安,第一感觉是担心。 现下早春时节,乍暖还寒,最容易着凉感冒。 可是太后喜笑颜开,宜妃也笑吟吟的,半点担心的意思都没有,那还能有什么呢? 妯娌几个向来交好,大家都为五福晋高兴,过来给她道喜来了。 七福晋笑道:“这回红螺寺剩下的竹子,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之前的时候,她额涅过去七贝勒府探望,话里话外就问过竹子。 “没法子给,都成了吉兆了,那给出去成什么了?留着吧,等到什么时候跟红螺寺的,成了竹林了再说……” 七福晋摇头道。 更不要说那三盆竹子养在七贝勒府,却不是她能做主的。 当初五阿哥从红螺寺挖了竹子过来,分给了他们三盆竹子。 纯亲王福晋听说了,就直接打发王府暖房的管事过来了,专司侍弄那三盆竹子,都活了。 福晋不缺孙子,七福晋的庶长子已经有了,之所以这样,一半是为了七阿哥,一半也是为了七福晋。 七福晋知好歹,心里也感激。 十福晋带了得意,道:“九嫂给我留竹子了………”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其他的人道:“九嫂说了,她叫人好好养着,还有预备的。" 跟其他皇子府不同,九皇子府的竹子是两份。 一份是九阿哥之前从红螺寺移栽的竹子,是两丛。 一份就是五阿哥分配时捞到的,养在暖房里。 所以,大家也晓得,舒舒那边的竹子比其他人富余。 所以旁的嫂子即便竹子没成活,也不用着急。 四福晋跟七福晋都明白这意思。 七福晋轻哼道:“手松这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改,好东西也不晓得留留!" 去年在年礼中加糖水果子的时候,她就提醒过一回,别四处散了,回头想吃了再没有。 结果呢? 听说九阿哥又开始四处踅摸鲜果,不用想也知道指定是糖水果子没了。 七福晋就打发人将家里的柑橘送过去半篓子。 四福晋笑道:“挺好的,有九弟妹兜着,有备无患,咱们心里有底儿……” 乌拉那拉家那边也有人过去四贝勒府。 她有好几房嫂子,可不是人人都子嗣顺当的。 四福晋的选择跟七福晋一样,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住。 即便是要提挈娘家人,也不是这个时候,在这涸上。 如今夫妻和谐,跟过去是两个模样,四福晋也比较珍惜。 正月里,因大长公主丧的事,夫妻俩说好的元宵节灯会也没去上。 不过四阿哥说了,等到中秋灯会的时候就去看。 五福晋道:“等到春天挪到园子里,长了竹笋就好了,往后家家都有竹园 到时候旁人想要蹭福气也好,借吉兆也好,就没有那么忌讳。 七福晋点头道:“是啊,说快也快,三、两年的功夫,压根就不用这么一窝蜂的凑热闹,这生孩子又不是打仗,非赶一拨做什么?”匆 四福晋脸色泛红,低下头看了眼茶杯,并没有喝茶。 她也不想一窝蜂 阴错阳差 红螺寺还没去呢 可是小日子过去五日,还没有来 只是也拿不准,时间太短了。 按照她怀弘晖的时候看,最快也要中旬才能诊出来 妯娌三个陪着五福晋用了午膳。 眼见着五福晋害口,只能喝着小米粥,吃着小咸菜,三人看着也担心。 四福晋想了想,道:“我怀弘晖的时候也害口来着,前后半个月的时候才缓过来,)也是吃不了肉,闻不了肉腥味儿,我们爷就让膳房的人用酱油煮的瘦肉跟鸡腿肉,吃着就是酱油口,将别的味道都遮住了,佐粥正好” 七福晋则道:“都有恶心的时候,还是要开开胃,我那里还有小半篓的柑橘,一会儿打发人给您送来。” 十福晋则是想起舒舒孕吐的时候,道:“我那还有腌山杏,我额赫当年害口吃了那个就好了,九嫂前头也吃过,回头也给您送些。” 五福晋看着面上带了感激道:“让大家替我操心了……” 妯娌正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 丫头进来禀告道:“福晋,九皇子府来人了,九福晋打发嬷嬷过来,还带了不少东西,都在前头。” 五福晋颔首,道:“迎进来吧。 来的是邢嬷嬷,除了送了不少洞子菜跟小菜过来,就是带了两个册子。 “这个是我们福晋孕吐的时候能用的膳食单子,一半是鸡蛋跟豆腐为食材,去了豆腥味儿跟蛋腥味儿,跟吃肉差不多,省得亏了嘴,还有几样是开胃的小菜单子,食材也都是常见……” 五福晋叫人接了,道:“让你们福晋操心了,也劳烦嬷嬷走一趟。” 邢嬷嬷恭敬道:“您客气。” 多的一句都不肯说了。 等到邢嬷嬷离开,五福晋才带了怅然。 宫里出来的嬷嬷,也就是如此了吧。 这才是皇子府嬷嬷的做派。 自己之前做错了。 早该放了嬷嬷出去荣养的,而后在太后跟前求两个人,而不是要等到五阿哥出面代她料理这些。 不用想,也晓得昨天的事情,太后跟宜妃不会满意。 她低下头,摸着肚子,现在倒是庆幸了,暂时不用入宫 四福晋没有说旁的,却是想起自家府上消失不见的嬷嬷。 去年正月里带走的。 都是景仁宫之前的旧人。 就是自己爷,早年跟佟国维这一支更亲近些,毕竟佟额涅是他们家出来的,这半年却开始跟另一个鄂伦岱府上往来多些。 倒是也不扎眼,因为九格格指了鄂伦岱的长子,四阿哥是九格格胞兄,跟驸马提前亲近也是人情道理。 七福晋则是若有所思,而后看着十福晋道:“听说你们府里,从了九皇子府那边的例,当差的人手减半?” 十福晋点头道:“嗯!我们爷说这样就够使唤了,就算不用自己掏银子,也没有必要抛费。” 七福晋看着四福晋、五福晋道:“舒舒手松的时候是真松,说紧的时候也紧,我倒是觉得她这样用人不错!” 九阿哥与十阿哥没有拿年俸,内务府负责一切开销。 可是像其他皇子府,封爵开府的,则都是要自己掏银子。 “之前随了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例,那两处王府当时是按照宫里的规矩来的,各种当差的人手,跟宫里似的,都是两班、三班的轮,结果咱们跟着来了,府里主子十来个,当差的却是三、四百人,一年下来,俸银都开销了还不够,还要拿庄子跟铺子的出息贴补,才能够嚼用,这样下去,一年到头,攒不下什么,一不小心,就要寅吃卯粮” 几人都是当家主母,也晓得各府经济。 提起此事,都是各有思量…… 十福晋见状,有些不安。 她现在也不是不通世情的人,晓得那些包衣人家联络有亲的,虽不敢欺负主子,可是真要苛待了,也叫人笑话。 就像十阿哥说过的,既是成了皇子府包衣,有了主仆名分,那主子也要操心这些人的生计。 府里用的人少,可是能用的也挑出来,分派到庄子、园子、铺子里,不养闲人,各尽其职。 等到离开五贝勒府,回到自家大门外头,她犹豫了一下,就往九皇子府来了。 “九嫂,要是各府都精简人手,那些包衣不会觉得是您的缘故吧?”十福晋担心 谁乐意被人说坏话呢? 就算没人敢当面说,背后里说多了也不好。 汉人有句老话,叫千夫所指什么的,听着就不吉利。 舒舒想了想几位嫂子的性子,摇头道:“不用担心这个,四嫂的性子宽和,四阿哥则是重规矩的,他们府上就算要调整人手,也是和风细雨,不会闹出动静;五嫂那里养胎为要,也不会轻易动人手,等到小阿哥落地,也要搭一套人手的,到时候无声无息地就调派好了;剩下七嫂,是个爽利干脆的,可是旁边就是纯亲王府,顾忌多,也不会闹的沸沸扬扬的…” 十福晋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我们爷说了,‘砸人饭碗,如同杀人父母’,做事要留有余地。” 舒舒笑着点头,道:“十弟聪明,说的都是人情道理。” 十福晋露出得意来,道:“就是,我们爷最好了…… 木 今天九阿哥到衙门时,已经未初一刻。 他今天看公文就有些忙。 前后用了将近大半个时辰。 等到他撂下笔时,脖子都僵了,手腕上也沾了墨水。 九阿哥揉了揉脖子,看着角落的十二阿哥不顺眼了。 他想了想,道:“既然是学差事,也不能老闲着,也得学着处理 十二阿哥有些茫然。 他来了内务府行走,总共还不到十天,闲着了么? 写了三篇读书笔记,还开始抄《孝经》。 九阿哥拍了下手边的公文,道:“这些,每天张保住大人做好节略,早上、下午会递这边来,你学着看公文吧,然后再将意见拟了,能从例的从例,对方说不清楚的发回去让他们重写,要是觉得不对头的,有其他意见的,你也都用书签备注一下。”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好一会儿道:“您不打算来坐衙了?” 这些不是九哥自己每天做的么? 都派给自己了,九哥做什么?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段时间肯定每天也过来半天,你有什么不会的,随时开口,等到二月底三月初的时候,你九嫂要生产了,爷肯定要陪着的。” 十二阿哥有些无措,道:“九哥,弟弟对内务府的事情还不熟,要不还是让张大人学着处理吧?” 九阿哥想也不想,就摇头道:“不行,那不是坑张大人么?内务府那些老油子,一个个的,眼睛高着呢!就是爷,他们都敢糊弄,更不要说张大人,到时候出了纰漏,张大人就成背锅的了,咱们俩没事儿,真要出问题,就去御前掰扯去)” 十二阿哥不好说什么了,可还是觉得肩膀沉甸甸的,有些没底气。 九阿哥见状,道:“有什么好怕的?我前年过来时,就是价这么大,没头苍蝇似的,不是也站稳了?不用想那么多,这是汗阿玛的内务府,咱们当儿子的,挂个临时大管家而已,要是这都没底气,那还什么有底气……” 第八百三十六章 舞弊(第三更) 等到下午回来,九阿哥就对舒舒道:“明天开始,爷上午都不去了,下午再去内务府。” 舒舒想了想,道:“可是这样直接歇着,回头皇上说不得要训了,要不爷接着看《礼记》?" 态度要端正。 哪个家长兼老板乐意儿子翘班? 九阿哥摇头道:“不看《礼记》,明儿叫人在校场将靶子支起来,爷开始练箭!" 他咬牙切齿的,带了不情不愿。 舒舒眨眨眼,道:“要考试了?” 九阿哥也是郁闷,今天刚想个法子自在些的,结果就从十阿哥那里得了消息,月底时候要宗室考核。 “汗阿玛怎么想的?只考那些要授爵的宗室子弟就行了,怎么都要考?” 他抱怨着:“都离了上书房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宗室考试总共是三项,翻译,骑射,步射。 舒舒也有些担心了,道:“爷翻译是不怕的,剩下的就是步射跟骑射,可是骑射这涸怎么练?” 九阿哥指了指西边,道:“老十家西边不是有马场了么?到时候爷跟老十去那儿练习骑射。” 骑射跟步射都是上书房的功课,只是个考试,成绩还是还容易的,就是这两年有些手生了。 “爷也是控弦十多年,区区考试算什么?捡起来就是了……” 九阿哥并不犯怵。 “就是怕失手了,得个平,外头真当爷是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皇子,那怎么行?那不是给你跟咱们小小阿哥丢人么?" 九阿哥摩拳擦掌道:“那可不行,这牌面也得立起来!” 舒舒鼓励道:“那等着爷的好成绩· 这勤习射箭,也是正经事了。 不算偷懒… 不管如何,次日开始,九阿哥开始了半天班的日子。 既要演习射箭,肯定要有人陪着,福松与几个侍卫都被九阿哥招呼上了。 除了富庆差些,其他都是拉强弓的。 一轮过后,九阿哥就不干了。 男人么,嘴里不在乎,可还是爱面子的。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就要被属下轻鄙。 以己之短,对上旁人所长,那是大傻子。 刚才有人偷笑来着,他都看见了! 他想了想,就对黑山道:“哎呀,也没什么事儿,风还挺大的,黑侍卫歇着去吧" 黑山年过不惑,本也跟这些小年轻凑不到一堆去,就下去了。 九阿哥这才对额尔赫道:“你还是宫里侍卫处出来的,怎么就是假把式,太差了!跟着春林多切磋切磋,往后跟侍卫处的那些家伙碰上,好好镇镇他们!尹 额尔赫早晓得自己的不足,很是谦卑,跟春林请教去了。 九阿哥又对富庆道:“你说你读书没长处,这弓箭也平平,往后前程怎么办?也不能老在侍卫上混日子,让福松带带你,看看能不能长些力气,也不能比旁人差太多,你好意思么?!") 富庆早见识过这些同僚的骑射的,自己确实相差太远。 他对福松很是恭敬,两人也去旁边射箭去了。 何玉柱看着九阿哥,很是无语了。 这才射了三支箭,好像没有下半场了。 果然,九阿哥将人呲哒一顿,都打发了,舒坦不少,跟何玉柱道:“行了,爷不放心福晋,明天再接着练吧……” 说话,他转身回正院去了。 何玉柱抱着箭囊,跟在后头。 正院里,舒舒正在散步。 有姜太医的医嘱在,她也不敢这样躺到生产的时候。 不单单是饮食的问题,还因为她身上也确实不舒服,越躺越乏力,小腿也浮肿着这,样下去,估计握拳都握不住了。) 九阿哥看到舒舒,忙上前几步,扶了她道:“走了多少步了?还是当循序渐进,别累着了!" 舒舒望向旁边的核桃。 核桃手中拿着一串计步的珠串,看了两眼,道:“走了二百四十八步了……” 舒舒无语,感觉腾挪了好一会儿了,还不到二百五十步么?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行了,这也有小两圈了!” 舒舒还不是很累,道:“再来两圈,怎么也要凑个五百 见她有兴致,九阿哥就道:“那爷陪价 夫妻正说着话,前院就有动静。 比较急促的脚步声。 夫妻对视一眼,又有不速之客? 不会还是庄亲王吧? 舒舒有些气短。 九阿哥是多了不耐烦。 他不是周全宽和的性子,想着庄亲王昨日的无礼,依旧是不痛快。 “爷,福晋,礼部来了一个主事,来找福松阿哥 是崔百岁疾步过来,对两人禀道。 九阿哥一愣,道:“说了是什么事儿没有?” 这是皇子府,庄亲王是宗亲长辈,可以容他不请自来,旁人也都这样随意,九阿哥可不想惯着。 再说,福松是谁? 正四品司仪长! 礼部主事小小的正六品,大喇喇的堵门找人? 要没有正当理由,九阿哥就要叫人打出去。 崔百岁道:“有落第生员闹事,去顺天府衙门前静坐去了,阿哥年轻,又是这样出身,就被那些人咬定为贿赂了考官才上榜的,那主事过来,是奉尚书之命,过来跟福松阿哥问话……” 舒舒听了,就有些恼。 跟科举舞弊沾边,自古以来就没有落下好的。 他们虽不指望科举奔前程,可是也不乐意沾上这个。 她一激动,肚子里就跟打仗似的。 她“哎呀”一声叫出声,就有些站不住。 九阿哥吓了一跳,忙抱住她的肩膀道:“怎么了?” 舒舒倒吸了一口冷气,道:“方才挨了一下狠的,肚皮绷得疼!” 她这样,九阿哥哪里顾得上别的,忙跟核桃一起,一左一右将舒舒扶回屋子里。 舒舒吐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肚子里的动静才跟着缓和了。 九阿哥不免迁怒,吩咐何玉柱道:“去将人给爷打出去!” 舒舒忙拦着道:“没事了,科举舞弊关系重大,圣驾得了消息,也该回来了,就是个例行问话罢了,叫人进来吧!刃 她没有叫福松出去单独面对的意思,谁晓得有没有抽风的,想着将福松拉下水,转移视线什么的。 九阿哥绷着脸,道:“行,爷也听听,他们大着胆子上门,到底要问什么……” 他看着崔百岁,道:“听福晋的,将人带进来,有什么要问阿哥的,就在爷跟福晋跟前问。” 崔百岁应声下去了。 九阿哥又看着何玉柱,道:“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校场叫阿哥过来。” 何玉柱忙去叫人了。 九阿哥磨牙道:“爷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不咬旁人,专门咬福松" 舒舒道:“福松年岁小,又是最后一名,估计才被人盯上。” 实际上现在的乡试虽是一体应试,可是旗人有单独的解额,并不占顺天府乡试的解额。 落第秀才应该是寻常人家出身,家里没有当官的,否则当晓得不管是朝廷六部衙门还是科举,汉缺跟满缺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凭了旗人身份,就能走了关系,抢了名额的。 这会儿功夫,福松先到了,脚步也有些仓促。 他是听何玉柱的话,有些担心姐姐。 “大姐,没事儿,应该是例行公事,我又没有什么短处,不怕询问 他顾不得说旁的,先安慰舒舒。 舒舒颔首道:“我晓得,这是京城,读书人最多,三年一次的会试,过后总要防着落第举子闹事,没想到这回却是出了新闻,连落第秀才都敢闹了……” 估计也是这一科八旗举人的年岁,将那些落第秀才刺激了。 福松去年才十六,跟他同一科的八旗举人还有两个十七、八岁的。 未来的“年大将军”也是这一科的举人,二十一岁,也算得上是少年举人了。 福松想了想,道:“表面上是生员在闹,可后头说不好,或者冲着春闱来的。” 大学士张英的次子,就是这一科应试。 在此之前,张英跟长子张廷瓒父子双进士。 九阿哥听出来了,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春闱不公正?” 舒舒想了想,道:“不单单是这一科,或许还有前头的缘故,那些落第举人觉得同样是寒窗苦读,大臣子弟未必成才,都在进士榜上,寒门学子想要晋身却是难于登天,就会生出狐疑来……” 九阿哥撇嘴道:“寒门个屁!真正土里刨食的百姓人家,哪里供得起读书人?能到了举人的,就没有日子穷的。” 舒舒点头道:“是啊,张家也是积几代人的文气,才书香满门… 张家并不是从张英开始发迹,张英的曾祖父、伯父都是前朝进士。 他们家世代书香,世代举业,学习与应试的方法,自然比外头寻常人家知晓的多。 对旁的读书人来说,举人都遥不可及,可对于张家这种人家来说,子弟里举人功名唾手可得。 落在旁人眼中,这就成了科举不公的证据。 外头传来脚步声,跟着崔百岁过来的,不单是一个面生礼部主事,还有张廷瓒跟高衍中两人。 张廷瓒今日休沐在家,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 高衍中则是听说了缘故,过来询问,是否要出去打听消息的。 他跟舒舒想到一块去了,怕旁人故意拉福松下水,浑水摸鱼…… 木 下一更2月17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第八百三十七章 三鼎甲危险(第一更求月票) 张廷瓒脸色也不好看。 福松都能想到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张廷瓒自然也能想到。 要是真奔着大臣子弟应试的,那他弟弟张廷玉的前程就有些危险。 不是担心考中考不中的问题,而是担心不能三鼎甲。 他弟弟张廷玉是康熙十一年生人,康熙三十五年举人,本该参加三十六年会试,可是因为三十六年他父亲被指了会试主考,就只能避考。 只等着这一科会试。 论起学问来,他弟弟比他资质还强几分,本当一甲有望。 他父亲张英当年是二甲第四名,到了他自己是二甲第二名,阖家都盼着弟弟博个三鼎甲。 万万没想到,平生波澜。 他看着九阿哥道:“九爷不宜插手此事。” 否则牵扯进去一个皇子,对方就更理直气壮地煽动士子,彻查科举“不公”了。 京城都是当官的,两个翰林官不算什么,可要是有靠山的翰林官胆子就大了。 科举舞弊好像也顺理成章。 至于顾忌? 被推到台前的都是弃子,不会有什么顾忌的,只会唯恐天下不乱。 况且这些年皇上“以汉制汉”,推行儒教,朝廷就此事还真不能只堵不疏。 到那倜时候,就算事情本与九阿哥不相干,可是为了平息物议,皇上说不得都要申饬九阿哥。 九阿哥面色不善地看着那礼部主事。 那礼部主事身子躬着,打了千儿道:“奴才礼部主事赫申见过九爷,请九爷安…” 是个满主事。 九阿哥挑眉道:“都堵爷门了,还安什么?哼!问吧,爷好好听听,你们到底要问什么?” 那主事额头汗津津的,道:“是,我们中堂大人打发让奴才问福松阿哥,下场之前,是否认识顺天府乡试主考官李蟠、副主考姜宸英,是否有私交?” 礼部满尚书佛伦、汉尚书张英,都是去年入阁的大学士。 大学士又被称为“中堂” 没有带名字,那指的就是掌印的佛伦。 福松小脸严肃,道:“不认识,没有私交,头一次正式相见,还是在龙虎榜后。" 这两位主考品级不高,名头却不小。 李蟠是康熙三十六年的状元,姜宸英是同科探花。 两人被合称为“小李老姜” 李蟠还罢了,状元三年一个,说少也少,可在搁在翰林院不算什么。 姜宸英的名头反而更大些。 因为姜宸英是江南士林才子,曾与另外两名士林才子参加《明史》编撰,开创66布衣修史”的先河,合称为“江南三布衣”,客居京城二十多年,往来都是权贵,还曾是纳兰容若的忘年交。 这也是为什么乡试榜单发酵,引发物议的主要原因。 不过旗汉有别,年岁也差得多,也没有打照面的机会。 那主事又道:“大人还叫奴才问阿哥,既已补了缺,为什么又纳监应试?” 这个倒是不禁的。 即便是官吏,只要有举人功名,也可以参加会试;有监生功名,就能乡试。 福松此举,也在规矩范围之内。 可是之前那些参加科举的官吏都无品或是八、九品的芝麻小官,像福松这样已经有了正四品顶戴还应试的,也是开了先河。 福松神色不变,道:“司仪长一职是九爷抬举,我年岁小,难免担心不能服众,纳监应试也是想要试一下自己的斤两。” 至于婚姻之事不顺当,就不用拿出来说了。 当时他是一时意气,思量的不周全。 早年借着八旗科举晋身还罢,现在春闱都一体应试了,就算想要科举之路也不容易出头。 想要威风凛凛的,捞个状元榜眼什么的,那是做梦。 去应武举,反倒有些希望些。 那主事仔细记了,道:“奴才问完了。” 张廷瓒道:“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刚才在前院的时候,张廷瓒已经自报家门。 那主事晓得这就是相府那位长公子了,也很是客气。 那主事道:“府学学生去姜大人家宅外谩骂,姜大人长子出来阻拦,被推搡踩踏而死……” 姜宸英年过古稀,长子也五十上下,不算年轻了。 张廷瓒皱眉。 这是出了人命官司。 那些府学学生,只能继续闹了,否则背了人命,前程断绝不说,也要危及性命。 斗杀、误杀也都是六杀之一,即便减等,也是重罪。 只有将科举舞弊砸实了,加了其情可悯,再减等,罪名还能轻些。 “两位大人,现下如何?” 张廷瓒道。 他就是翰林官,这正副考官两位都是他的同僚。 姜宸英还是他家的座上宾。 那主事道:“昨日督察院请了圣旨,已经传了两位大人到督察院候审。” 这主事身上还有其他差事,要去跟其他几位去年上榜的八旗举人问话,告了罪,匆匆离开。 福松看着舒舒,道:“姐姐别担心了,我的身份出来,这些人就不会盯着我。” 即便他是已革宗室,可将四品司仪长的身份摆出来,那些人不会咬着他不放的。 谁都晓得,他是不可能去舞弊的。 他想了想,道:“他们应该盯着年羹尧了,听说年羹尧之父外放之前,跟姜大人也是忘年交。” 九阿哥听了,面上带了纠结。 他还记得去年抓着年希尧使唤一回的事,现下曹顺还在云南呢。 年希尧的老爹现在是湖广巡抚任上,京城好像没有什么当用的人。 他弟弟出事,自己不闻不问的,好像不大厚道。 可是张廷瓒刚提醒他一回,不让他插手此事。 舒舒在旁,低声道:“爷不用担心,那是纳兰家孙女婿 九阿哥眉头展开,道:“是了,忘了那是有照应的,明珠不会看着的。” 福松在旁道:“明府嫡孙也是这一科举人。” 明珠次子、三子现在都无嗣,府里孙辈都是长子纳兰容若的儿女。 九阿哥道:“那还真是巧了,他们不会是将明珠当成软柿子了吧?可笑至极!” 张廷瓒在旁,没有说话,却是心中担忧,怕朝中党争再起。 索额图都倒了,还有人剑指明珠么? 明珠现下就挂着内大臣,沉寂多年。 高衍中则想的简单,只要不与自家九皇子相干,就都不算大事儿。 大家就都散了。 九阿哥跟福松道:“这几天哪儿也别去了,既是牵扯不到你身上,就别跟着掺和,)汗阿玛不喜欢招摇的人。” 这是担心被牵扯进去的举人“病急乱投医”,过来攀扯福松。 福松点头道:“嗯,不出去。” 虽说大家是同年,可是早先并没有什么往来,不过是乡试榜单出来后,宴饮了几次 木 武清县码头,御小舟。 康熙脸色很是难看,兵部车马司送来了马齐的折子,乡试舞弊案还没有开审,被指控的副主考姜宸英在督察院的静室中自缢了。 “混账东西,遇事岂能一死了之?!” 康熙气愤得不行。 文人清高,有些傲骨,受不得官司缠身,也能理解。 可是这应对方式不对。 如此一来,还真是说不清了。 传到外头,就是畏罪而死。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在旁,不知该说什么。 科举是大事,为国选才,真要出了舞弊事宜,那就要引得人质疑朝廷的公正。 虽说现下四方安定,没有大的战事,可是还要防着民乱。 若是天灾引起的民乱还罢,百姓不过为果腹,只要赈济得当,就能恢复秩序。 最怕的就是人祸,有人挑起旗汉之争。 四阿哥犹豫了一下,道:“汗阿玛,是否准备回銮?” 康熙脸色阴郁,沉思了一下,摇头道:“不回,还按照原定行程来。” 越是有心人想要将事情闹大,越是不能让他们得逞。 否则受了裹挟,以后就会成了例。 他看着四阿哥道:“你即刻回京,入督察院,监审此案,早日结案!” 督察院是三法司,跟吏部一样,没有安排王公兼理。 康熙担心那边的官员束手束脚,不能速审此案,才安排四阿哥回京。 四阿哥躬身应了,也没有耽搁,转身出去。 现在距离京城百六十里,一路换马的话,今晚就能到南城 十三阿哥在旁,有些恍惚。 不管是李蟠,还是姜宸英,都在上书房值讲过。 姜宸英是书法与史学大家,给他们讲过一年的书法与《史记》。 李蟠名气没有姜宸英大,可是同科应试,能点状元,也是才华不俗。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汗阿玛,是不是李大人露富,才被人诬告?” 历朝历代,都不缺科举舞弊的官司,本朝也是如此。 可是那些涉案官员,知法犯法,为的多是钱财。 李蟠家却是出身徐州士绅人家,不差钱。 就是他们这些小皇子都晓得,这位状元家境殷实。 他在上书房给皇子皇孙们讲诗词,拿到上书房的古董书籍,就没有重样的。 装着书籍的匣子,都不是俗物。 还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每次来上书房授课,侯在乾清门外的侍从都要带了大包小包。 但凡袖子里沾着墨迹什么的,李蟠都要出去更衣,换了干净常服,被他们私下里嫌弃矫情。 这样不缺钱的人,会弄科举舞弊,十三阿哥无法相信。 康熙看着十三阿哥,道:“不可以衣冠取人!李蟠家境富裕与否,与此案无关,不可武断!” 十三阿哥恭敬应了。 他确实武断了。 好像有点儿势利眼。 有钱的未必就不贪钱,贫穷的也未必就没有节操。 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了解内情,是不好做判断。 既是闹出这么大的风浪,这一科肯定也确实有瑕疵的地方,否则那些读书人也不是傻子,总不会没凭没证的就串联起哄 第八百三十八章 檄文与谤文(第二更求月票) 京城,九皇子府,正房。 九阿哥正在跟舒舒说李蟠这个人,这也是前几年的传奇人物。 “会试的时候,旁的应试举子带的是食盒,他带了一个面口袋,好大个,等到护军验看,是三十六涸馒头,原来他是徐州人氏,身量高壮,食量惊人……” 说到这里,他带了唏嘘道:“早先即便是趣谈,也没有几个人会笑话,那是状元呢,讥讽的话显得嘴脸嫉妒可憎了些,自打去年点了顺天府乡试主考,这‘饽饽状元就又在外头说开了,被人咬着他舞弊,多半听了这个,当他出身寒苦,手脚不干净了……” 因福松的缘故,舒舒对去年的顺天府乡试比较关注,不过因为主考是临期才指派的,知道的并不多。 顺天府是解额大省,康熙三十五年之前是民籍六十三人,八旗二十四人;康熙三十五年增加各省解额,顺天府的民籍增加为八十人,八旗三十人。 实际上,这些民籍举人,很多都是国子监生,监生入监,可以在京城参加顺天府乡试,这就是为什么大臣子弟会扎堆的缘故。 “要是高官显宦主持这一科乡试,未必会闹出这么大动静。”舒舒道。 现在动静这么大,不过是因这两位主考没有根基。 读书人闹事儿,说没脑子也是没脑子,说有脑子也有脑子。 会权衡利弊,不会真的鸡蛋碰石头。 九阿哥想了想,道:“康熙三十六年下半年的时候,这两位都在上书房轮值过,就是这几门功课爷跟老十都不上心,后头他们就去教十二阿哥他们去了,没想到会卷进这种事情中。” 舒舒道:“宦海沉浮,说不得就是如此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闹了这一出,总要有什么证据吧,不知是不是两位有什么不谨慎的落在外头,或是家里妻室儿女有什么不清白的地方……” 无风不起浪。 舒舒也说不好,只是想起福松说的明府嫡孙,好奇道:“纳兰容若的嫡子?才学如何,怎么悄无声息的?” 她们家跟明珠家也是姻亲,有来有往的,可是都鲜少听闻长房几个孙辈的消息。 九阿哥摇头道:“不知道,没怎么听说,按理来说他们家的孩子,成丁该补侍卫” 舒舒道:“应该是叔侄年岁太近了。” 明珠的次子跟三子都算是老来得子了,跟侄子们年岁相仿。 纳兰家的侍卫缺,之前是明珠次子,后来是明珠三子,也就是舒舒的表姐夫。 虽说涉及科举舞弊事情都是大事,可是不与他们夫妻相干,他们闲话几句就放下o 结果午饭之前,十阿哥来了,带了张檄文,《士子揭世文》。 “南城都贴遍了,宗人府一上午沸沸扬扬的,都说这个来着,上回闹这么大动静,还是顺治十六年的时候” 十阿哥将檄文递给九阿哥道:“不过这科确实巧了,‘中堂四五家尽列前茅,部院数十人悉居高第’倒是也不算说错……” 九阿哥接过来看了,读得津津有味儿,道:“这都指名道姓了,说的跟真真似的” 说罢,他递给舒舒,道:“你瞧瞧,爷之前还寻思是不是‘无风不起浪’,看了这个反而觉得都是扯淡了!” 舒舒也接过来看了,去年乡试的“官二代”、“富二代”一个没落下,全都榜上有名,被揭了老底,或是点名父兄官职,或是提及豪门出身。 年羹尧也占了一句,“携湖抚资囊潜通一万”。 只看这一句,就晓得其他人的点评多有水份。 年羹尧现在名声不显,却是被明珠选为孙婿的人,在八旗里也是小有才名。 八旗以从军为荣,八旗乡试,竞争本就没有那么激烈。 舒舒摇头,道:“不像檄文,更像是谤文。” 正如十阿哥说的,这一科太巧,乡试龙虎榜,官员子弟占了四分之一,还有几个考生,不是官员子弟,可都是徽商子弟,出身江南大族,也比较令人瞩目。 之前礼部主事说有人咬福松,这檄文上没有,应该是晓得了福松的底细。 显祖血脉,不是他们能诽谤戏耍的对象。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归根结底,还是因三十五年开始顺天府增加解额的缘故,)江南文风荟萃,集两省之地,乡试解额才八十三,顺天府却是八十人,如此一来京中的部院大臣安排子弟入京应试的就多了。” 结果荟聚一科,就算是正常录取,看着也像是作弊了。 说到这里,十阿哥皱眉,道:“许是近些年天下承平的缘故,茶楼越开越多,市井八卦也越来越多,这次过去,估计要查了……” 他们身在局外,站在高处,能看出这檄文是无稽之谈,可是下头的百姓怎么看? 三人成虎。 他们会觉得指名道姓的,肯定就没有假的,却不知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臆测”,还有一个行为叫“无中生有”。 九阿哥也讨厌外头的八卦杂谈,点头道:“早该管管了,一个个是闲的磨牙,以讹传讹的” 而且还应了那句话,好事不出门,坏话传千里。 大家热衷传播的,也多是些隐私八卦,有的甚至不靠谱。 舒舒在旁,想起了钮祜禄家的四太太,就是被谤言逼死的。 言语如刀。 人品高洁的人,却是受不了这样诋毁。 要是向着女子的时候,那满满恶意,更是叫人没有还手之力。 “总不能真就几个落第秀才凑到一起闹出这个,后头是谁呢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道:“爷瞧着,这榜上的多是汉官或汉军的,没有满蒙大臣,这是他们内斗?” 十阿哥道:“不晓得,不过能将二十多个举子底细都说的清楚不乱,也是有心人了!" 他是因为福松的缘故,怕九阿哥跟舒舒担心,才拿了这个回来。 他也晓得九阿哥跟年家有些干系,道:“年羹尧那边,九哥不用担心,没人会当真,就算明珠那边不出面,还有坡尔盆呢……” 一等公坡尔盆,是领侍卫内大臣,也是年羹尧之妻纳兰氏的外祖父。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不插手,张廷瓒已经提醒爷了。” 十阿哥道:“檄文上没写,可是外头有不少人说张家父子的。” 张廷瓒跟其弟都是顺天府应试。 虽说他们以国子监生的身份下场举业是在规矩里的,可还是为人诟病。 九阿哥最是护短,听了不乐意道:“当朝廷是什么?当汗阿玛是什么?自己落榜了,不想着自己哪里不足,反倒要给旁人找罪过,简直是有病!” 十阿哥想了想道:“文无第一,主考官、阅卷官,都是人,就有喜好取舍,乡试又是最难,百中取一,不忿者多也是常有的。” 几人也没太在意。 没想到第二天,苏培盛就来了。 “九爷,九福晋,我们主子奉皇上口谕昨晚回京,入督察院,监审此案,主子的意思,是先见八旗举人。刃 所以打发人传唤八旗举人去督察院。 福松这里,晓得在皇子府,就打发苏培盛亲自来了。 九阿哥讶然道:“没想到,居然落到四哥手中 那他就没有什么担心的了,吩咐人叫了福松过来。 福松如今就住着皇子府后头的配房小院,身边跟着的都是都统府那边拨过来的老人。 福松担心姐姐惦记自己,道:“皇上没有回銮,就是表明不愿被物议裹挟,此事应该会速审,大姐不用担心。” 舒舒点头。 一点儿也不担心。 尤其是看了《士子揭世文》后。 那里面除了年羹尧之外,还提了好几个后世的大学士与封疆大吏。 是不是真才实学,历史已经给予了鉴证。 福松这才放心,跟着苏培盛走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舒舒即便觉得可以不用担心,可是这人一走一天,也不安了。 福松又饥又渴模样,“咕嘟咕嘟”喝了不少水,吃了两个肉夹馍才顾得上说话。 “四爷叫齐了八旗举人,直接在督察院考了一场策论,请了翰林院的大人、国子监与顺天府学的几位教授过去审卷,当场判卷分等” 说到这里,他脸上带了笑,道:“这半年来,跟着张大人学了不少解题做文章的小技巧,文章做的还算通达,被评了二等……” 舒舒听了,很是欢喜。 即便不走科举之路,多学习也是好的。 宗室子弟中,有精通汉学的,可都是诗文字画之类,并不是世人眼中的正经学问。 要是福松在这里有所长,往后说不得可以脱颖而出,得了恩典,重归宗室。 九阿哥则是“哈哈”道:“不错,给咱们家长脸了… 舒舒想到这一科有年羹尧、纳兰容若之子、鄂尔泰等人,好奇的不行,道:“那旁人考的如何?” 福松道:“一等两人,镶蓝旗的鄂尔泰跟镶白旗的年羹尧,二等七人,其他人被评为三等……” 按照府学里的标准,三等以上都算合格。 这一批八旗举人,真金不怕火炼的 第八百三十九章 妻之以女(第三更求月票) 刑部,监狱。 四阿哥看着神色呆滞的李蟠道:“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外头的科举舞弊,矛头虽是对准正副主考,可是也分主从。 李蟠是被当成了“主”,传言中,要钱不要命,连部院大臣的钱都敢收。 姜宸英是“从”,最主要的过错是徇私,选了他同乡后辈为解元。 前朝有督察院监,大理寺监,本朝都取消了,只留了刑部监。 大理寺跟督察院待审的涉案人员,也集中关押在刑部监狱。 所以四阿哥来询问,是来到刑部监询问。 李蟠本是最爱洁之人,眼下关了几天,很是狼狈。 他神色木木的看着四阿哥,魂游天外好一会儿,道:“乡试放榜之后,偶遇徐探花,有怨愤之意,说臣有眼无珠,耽搁朝廷选才,臣当时不解,后来才听说其侄在此科孙山后……” 四阿哥听了,不由皱眉。 之前想着是不是官场倾轧,问了这一句,没想到还真问出缘故。 现在被世人称为徐探花的是内阁学士、詹事府詹事徐秉义。 他与大哥是探花,弟弟是状元,兄弟并称“三徐”。 现在他的长兄大徐探花,弟弟徐状元都谢世,只有他还在朝,不过子侄辈也出来好几个进士,成为江南科举一等人家。 关于徐家子弟,在京城的名声不大好,曾经牵扯到康熙二十三年的顺天府乡试弊案中。 李蟠陷入回忆,道:“等到榜单出来,就有人提及没有徐家子弟在榜 这一科乡试,之所以被人怀疑舞弊,官员子弟比例高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徐家子落榜。 要知道那可是“三徐”的亲侄,上头几倜堂兄弟不是进士、就是举人,这边的一个居然榜上无名。 现在,却没有人提徐家子了。 既有了怀疑对象,四阿哥就吩咐都察院立时去徐宅提人。 徐秉义品级不高,可是其长兄生前官至刑部尚书,弟弟曾为大学士,所以在内城有赐宅,就在皇城根儿。 都察院的人过了半个时辰,就将人带回来了。 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看着倒是一表人才的模样。 他是徐秉义庶弟的儿子,也是国子监生。 被传召过来,他有些不安,不过也规矩齐全。 想来也是,世宦人家,家里出了好几个大员,什么场面没见过。 四阿哥原想问询他落第之事,心下一动,想起方才的覆试。 他就道:“有人说你是本科乡试的遗才,那里有份卷子,你做了吧!” 这人却不喜反惊,忙道:“四贝勒,学生学问平常,都是外头‘以讹传讹’,实担不起遗才之名” 四阿哥脸色不变,心里却狐疑起来。 读书人,不缺傲骨。 这徐监生,少了几分傲骨。 他这样年岁,启蒙二十来年,入监十来年,不说别的,对于策论应该游刃有余。 如今还没有落笔,怎么就自认不足了。 “去做,卷宗要呈御前 四阿哥神色肃穆的说着,示意人带徐监生去隔壁堂屋作答。 徐监生额头汗津津的,身子都佝偻着,脚步有些轻飘飘。 四阿哥看着他的背影,瞧着这心虚模样,不是主使,也是牵扯之人。 这会儿功夫,徐秉义也被请来了。 他年将古稀,早年也在上书房值讲过。 四阿哥就起身,欠身道:“徐大人· 徐秉义侧身避开,躬身道:“臣徐秉义见过四贝勒。” 四阿哥示意苏培盛搬了椅子,道:“徐大人请坐。” 徐秉义坐了,苦笑道:“此时此地,四贝勒客气了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道:“四贝勒是为檄文之事传召臣吧?” 四阿哥点头道:“科举早有规矩,点了主考官与副主考后就有侍卫跟着,要说像这檄文上说的收银索贿,那才是笑话;李大人提及,乡试放榜后大人曾口出不满……刀 徐秉义叹气道:“人老糊涂,忘了‘祸从口出’的道理,桂榜一放,臣是曾跟李大人抱怨过,恼他有眼无珠,点了姚观为解元,徐进锡第二,徐进锡早有才名,众所周知” 四阿哥皱眉道:“你早晓得不对,怎么没有报上来?” 徐秉义道:“臣没想到这么大动静,流言刚起时,还以为就是翰林院里不同科的翰林们倾轧。” 这次涉及到舞弊案的,除了康熙三十六年的状元与探花外,榜眼也没有落下。 榜眼的一子一侄都在桂榜上。 这檄文上也点出榜眼“为人居间,过付贿银”。 四阿哥道:“令侄也传召过来了,正在隔壁解题写策论。” 徐秉义起身,道:“臣有罪,不该‘亲亲相隐’ 四阿哥冷了脸道:“你知晓令侄牵扯其中?” 徐秉义肩垂着,道:“之前只晓得他常被同学与乡人请到南城宴饮,今日看了这檄文,也就明白过来,怕是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 四阿哥没有发作,心里将此事捋了捋。 檄文这一环,倒是对上了。 要是没有高官显宦子弟牵扯其中,这举人们的底细不会被摸的这么清楚。 少一时,徐监生捧着卷子进来了。 瞧着他的样子,眼见着要昏倒的模样。 四阿哥示意人接了卷子过来,简单看了两眼,就皱了眉头。 看来徐秉义没有说假话,确实是为其他人不平,而不是像李蟠误会的为侄子不平o 就徐监生这水平,真要是榜上有名才是舞弊 木 次日,御前就得了京城的折子。 四阿哥将“舞弊案”的前因后果都详细写了。 起因是因解元人选有异议,徐秉义在翰林院讥讽李蟠,被其他翰林听到,当成是徐秉义怀疑乡试不公。 而后因李蟠同科的榜眼一子一侄都在榜,被其他翰林怀疑这同年之间有托请。 传到外头,就成了榜眼行贿,李蟠收银。 另有徐秉义之侄,在外接受宴饮,将今科举人的背景一一提及,被人借题发挥,写了檄文。 就有人打着徐秉义的旗号,私下里串连。 至于姜宸英徇私之事,也查清了。 解元姚观浙江宁波府人士,是姜宸英的老乡,进京后曾到姜宅拜会同乡前辈,也曾递文。 这都是科举惯例。 同乡、同年、同窗,是官场上最密切的关系。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姜宸英会被点为副主考,两人往来自然也无须避讳。 翰林院里的浙江翰林不少,姜宸英就跟同僚提起过自己这位同乡后辈,觉得才华横溢,是此科解元的热门人选。 等到榜单出来,他还在翰林院中提及自己的眼力好。 可是落在旁人眼中,就有内定解元之嫌。 折子后头,四阿哥还提了八旗举人“覆试”之事,并将众人的成绩写了,请旨此科举人是否都要“覆试”。 康熙看了,松了一口气。 那是他钦点的状元跟探花,他之前很是担心真有舞弊之事。 这要在史书上都记一笔。 现在一看,就是流言蜚语,并无实证。 如此,公正公开公平就很重要了,能尽快平息物议。 康熙就提笔下了批复,“既传有不平事,那此科举人齐集,下旬安排内廷覆试,如有托故不到者,即行黜革,其考官等处分等覆试后再议”。 将到落笔,他的眉心又蹙起。 官员子弟应试,确实是大问题。 每一回科举考试后,落第士子闹事,都是因这个缘故。 要想个法子解决此事,要不然的话,往后还会再生波澜 木 因为福松的缘故,舒舒这里就得到了第一手消息。 去年桂榜的一百一十个举子,都得了传唤,本月二十二日入内廷覆试。 之前檄文里还提及了几个人,就是江南的盐商子弟。 在读书人眼中,经商者鄙,这些子弟也就是酒囊饭袋之流,能所以能榜上有名,那就是请了代考的。 说的也是振振有词的。 这覆试才会安排在内廷,验明正身,到时候想要“代考”,是万万不能,也是彰显公平公正了。 福松带了几分兴奋道:“实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因会试是要一起排榜的,福松有自知之明,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参加会试了。 这次虽不是会试,却是跟会试的考法一样,考一天,考策论。 舒舒笑道:“挺好的,也是长见识了。” 福松笑了笑,道:“考了这一回,我也安心了,回头跟张大人好好学习,日子还长久着。” 之前没有留意,这一留意,他才发现八旗里也有了世代书香人家。 如年羹尧家,如鄂尔泰家,都是如此。 这样的话,即便没有世爵世职,家族也能往上走。 就算他这一辈止步乡试,可要是将这一套学会了,等到下一辈出来,读书举业,也是一条路。 对于他们这些处境尴尬的已革宗室子弟来说,不用混吃等死,四处蹭亲戚,这是好事。 舒舒也想到这个,道:“要不要打听打听,那个鄂尔泰家跟年家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福松有了前车之鉴,听到亲事,已经怕了,摇头道:“不着急,不着急,再等等。” 这些人家虽是二流人家,可是子弟成才,日子上行,谁晓得有没有其他野望。 舒舒也不勉强,只道:“往后你也别老在府里,再有外出的差事,价也多出去转转,让人多见见,说不得就被哪个慧眼识珠的丈人看上,妻之以女” 福松听不了这个了,立时起身道:“弟弟寻张大人解题去了。” 等他急匆匆的到了前院,就到了张廷瓒的值房。 见福松过来,张廷瓒招呼他坐下,道:“阿哥昨日功课呢?” 福松从腰间书袋中掏出书本,双手递上,道:“劳烦大人了… 早先的时候,张廷瓒称福松为大人。 毕竟福松是皇子府僚属官之首,可是后来他指点福松学问,两人就改了口。 如今没有师生之名,却有师生之实。 福松相貌人才都在这里,张廷瓒见了,很是心动。 外加上福松是长在都统府,由都统夫人教养。 都统府那边,可是出了名的内宅清净。 等到回家,他就跟老父亲提及此事,道:“儿子瞧着律法上并没有提过旗民不婚,想来是无碍的吧?” 张英道:‘旗民不婚’是满洲旧俗,不过开国至今,都屡见不鲜,旗男若娶民女,民女入旗;旗女嫁与民男,则是旗女脱旗籍,这涉及到后代当差吃饷……” 木 都察院监狱清代撤了,统一在刑部监,上一章已修改。 下一更2月18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第八百四十章 阿哥这样的京城人家(第一更求月票) 张廷瓒沉默了一会儿道:“四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廷玉他们也是前程有望…” 张英望向长子,不由皱眉道:“桐城几家老亲,已经来信打听婉仪之事 婉仪就是他嫡幼女,张廷瓒胞妹,今年十三岁,到了择婿的年纪。 张廷瓒道:“三妹夫自幼也以才子闻名,现在如何呢?十几年不第,三妹辛苦,竟要变卖嫁产,绣花织布,才能维持生计。” 即便运气好些,早日供出夫婿又如何? 桐城民风保守,礼教森严,要求女子贤良。 “四妹天真烂漫,习惯京城生活,怕是不习惯老家旧俗 张廷瓒接着说道。 老家那边的旧俗,即便是官家小姐出嫁,也要洗手羹汤,侍奉翁姑。 还有就是多是书香大族,最重规矩体面。 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旁人家的妇人。 这也是为什么张家晓得出嫁女过的艰难,也不能用心贴补。 两家都是世姻,如今一起一落。 越是如此,行事就越要小心,否则伤了情分不说,还会坏了名声。 张英年过花甲,也有舔犊之情,对于幼子幼女还是不同的。 整个大清治下,京城的风气不是最开放的,可是京城的女子的确是过的最惬意的o 他望向张廷瓒道:“你在九皇子府当差半年,怎么之前没想到这个,现在想到这个?” 张廷瓒道:“早先关于八旗女子生活肆意,儿子只听同僚私下里讥讽过,不曾亲眼目睹,如今在九皇子府半年,也算长了见识。” 九福晋就是典型的八旗贵女,出身勋贵,得嫁皇家,要是换了汉人千金,如此定要战战兢兢,贤良淑德。 九福晋却从没有过。 皇家也没有就此挑剔的意思。 还有平郡王府的官司,揭开平郡王府祖上几辈故事,也让他开了眼界。 一辈辈的女子,都够烈性的。 还有隔壁的八贝勒府,八福晋现在虽静养不出,可是关于八福晋前两年的跋扈事迹也众所周知。 汉人讲究男尊女卑。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八旗却不是这样。 夫妻更匹敌一些。 也重外家、姻亲,娘家也能说上话。 八旗还敬老,老祖母当家的人家大有人在。 “廷玉不必说,就是下头几倜小的,读书资质也不差,往后正好可以给四妹做靠山” 说到这里,张廷瓒道:“福松阿哥现在就是四品,而且在读书上颇有天分,听说九福晋也有博学强记之才,等到往后有了儿女,即便不必贵亲提挈,也能以科举晋身,日子会轻松许多……”) 张英听了,捻着胡须,亦是心动。 三女儿的际遇,确实让他心酸无奈。 幼女是他的老来女,也盼着有个妥当人家。 对于姻亲故旧人家的提亲,迟迟不点头,也是害怕许错人。 当时三女许人时,也是他亲自挑的女婿,看着是个读书种子。 可是现在三十好几了,却是卡在乡试那一关。 “八旗也讲究世姻,都统府那边什么意思呢?” 张英道。 张廷瓒道:“齐锡收了福松阿哥为子,虽没有入籍,却是跟亲生子一般待的,应不会在董鄂氏族人择亲,至于他们家的姻亲,多是正红旗与镶红旗宗室,也不能为福松阿哥选亲……” 说到这里,他道:“十阿哥曾为福松阿哥牵线,相看尹德之女,后来有了变故,婚事未成” 张英想了想,道:“回头我跟你母亲商量商量此事。” 张家子嗣繁茂,张英总共有七子四女,除了五子早夭,其他都立下了。 十个子女中,除了幼子是庶出,其他都是姚夫人所出。 张廷瓒也晓得事缓则圆的道理,可还是道:“之前福松阿哥不怎么出门,如今经了这‘舞弊案’,跟同科八旗举人也往来走动起来,若是父亲有择婿之意,还请早做决断……” 张英点点头。 张廷瓒这才退了下去。 他是长子,下头三个妹妹后才有了其他的弟弟妹妹,跟二弟张廷玉相差十七岁,跟幼妹差了三十来岁,从小当女儿待的。 张英没有耽搁,去见夫人去了。 姚夫人比他小三岁,今年也是花甲之年,可是因性子豁达,又是养尊处优多年,看着如同五十来许人。 夫妻很是恩爱,要不然也不会儿女不断。 听了丈夫的话,姚夫人很是心动。 十七岁的四品官,又是相貌出众,家风素净的,哪里有这么好的亲事呢? 这简直是所有丈母娘都喜欢的女婿人选。 不过看着张英似有犹豫,她晓得丈夫的顾虑,怕桐城那几家老亲非议。 她就道:“这些年家里儿女婚配,都可着那几家了,也是有情有义了,若是有回绝不了的人家,就给老六、老七两个相看吧……” 老六就是姚夫人五十岁那年生下的幼子,今年十岁;老七是妾出庶子,今年八岁o 张英想了想,道:“还是先让老大跟九阿哥那边通通气,或许人家有其他打算…” 就跟他们的儿女亲事多是同乡故旧一样,八旗结亲,有时候也看旗别。 福松阿哥虽是养在都统府,可却是镶蓝旗的,或者都统夫人也会想着从镶蓝旗找亲家。 等到次日,张英去衙门前,就跟长子提了此事。 他们老夫妻都觉得提议不错,也舍不得将女儿嫁到桐城子弟中了。 如果像三女婿那样举业不顺的,日子不好过;可是像其他两个女婿,考出来的,外放为官,骨肉也是生离。 真要嫁到京城,以后有他们兄弟看顾,要放心许多。 张廷瓒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他到了皇子府后,就有些迟疑。 自古以来,都是一家有女千家求,要是他们太主动了,会不会叫人看轻? 还有就是这种保媒拉纤的事情,多是内宅女子出面,他怎么跟九阿哥说这个? 福松为了预备考试,每日都过来张廷瓒这里,今日也不例外,见状道:“大人遇到什么难处了么?” 他之前得张廷瓒提点,心里敬为师长。 要是有能分忧之事,也算还些人情。 张廷瓒见他挺拔如松、眉眼清俊,沉吟着道:“我有一幼妹,豆蔻年华,家父想要许到桐城人家,我舍不得,想要留她在京城,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人选” 福松没想到自己身上,反而想到那张檄文,那张檄文算是揭了今科顺天府举子的老底。 他就道:“檄文上点名的举子,或是弱冠,或者刚及冠,是举子中比较年轻的,才引得质疑猜测,大人可以叫人在几人中打听一二,也算名当户对。” 张廷瓒摇头道:“不大妥当,等到进士考出来了,少不得游宦在外,到时候依旧是骨肉生离。” 福松一时想不到其他人选了。 张廷瓒看着福松,不得不点破,道:“若是像阿哥这样的京城老户就好了… 福松的脸“唰”的红了。 他脑子里想起昨日姐姐提的“妻之以女”,没想到真会遇到,而且不是女,而是妹。 张廷瓒的行事人品,这半年都是他亲见的,是个极好的人。 他恨不得立下就跑,可还是站住了,看着张廷瓒道:“大人没有说笑?” 张廷瓒也正色起来,道:“关乎舍妹闺誉,本也不是戏说之事。” 福松垂下眼道:“虽说婚姻大事,是结两姓之好,可还要姑娘本人乐意才好,我与姐姐说去,回头去拜访张相与夫人……” 说罢,他也不等张廷瓒回复,飞也似地跑掉了。 张廷瓒目瞪口呆。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也不问,答应上门让自家相看了? 正房中,九阿哥不在,照常去校场练习射箭去了。 只是他长了教训,没有再叫福松跟侍卫们,而是点了两个小跟班陪着。 不是旁人,一个就是核桃的弟弟宝山,一个就是邢嬷嬷的幼子邢河。 两人都是十五、六岁,将要成丁的年岁。 宝山看着不大机灵,却胜在听话,是个心实的孩子。 邢河活络些,是个好脾气爱笑的性子。 宝山学过射箭,可是反应有些慢,准头寻常。 邢河没学过,刚拿弓。 如此一来,两人比九阿哥就差的远了。 九阿哥自己练习之余,还能指点指点二人。 舒舒自己也没有闲着,正在书房做话本。 总不能一天天的掐着手指头算产期,那样日子更难熬,她就将后世零散听到的育儿信息,跟现在书中说记的综合对比,然后抄写整理。 虽说到时候会安排保母、乳母,还有伯夫人跟齐嬷嬷在,不用她看孩子,可是她也做不到束手旁观。 舒舒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本能属性还是其他。 之前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看得开,会将自己放在前头,不会让孩子们打乱生活节奏。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想改口了。 要是孩子们好,她的心情才会好。 她已经被两个没有见面的小家伙牵制情绪了。 可怕。 她正唏嘘,福松来了。 见他贼撵似的,舒舒就看出不对劲,打量他两眼,道:“怎么了?你是要笑呢,还是要笑呢……” 跟偷了香油的耗子似的。 福松没有忍着,嘴角弯弯。 “姐,我喜欢张大人的人品行事 舒舒点点头,道:“然后呢?想要做个开山大弟子?不好意思跟张大人提?” 福松嘴角弯的更厉害道:“姐,您的嘴是开了光吧,张大人方才说要为幼妹在京城老户里择亲,像我这样的” “哇!y 舒舒惊讶出声,眼睛铮亮:“张家女?” 要知道张英父子都是相貌不俗,气质出众。 相爷夫人也是出了名的才貌双全。 张廷瓒的弟弟张廷玉更是以风仪在史书上留了一笔的。 张家姊妹中,还出了后世闻名的大才女。 张家嫡幼女,有这样的父母兄姊,这相貌气质差不了… 第八百四十一章 急性子(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是真心欢喜。 因为八旗选秀的缘故,勋贵人家的女儿多有些心高。 不心高的,长得好看,行事规矩不错,也都会被留了牌子。 剩下撂牌子出宫的,条件就都差了些。 整个八旗勋贵人家,除了三家后族跟觉尔察氏,其他人家都不例外。 福松能选择的余地并不多。 这回可真是天下掉馅饼,福饼。 舒舒立时吩咐小椿道:“回都统府那边告诉我额涅一声,就说阿哥要相看了,请她帮着预备见面礼。” 小椿在旁,也是代福松欢喜,应了一声,立时下去了。 福松见状,忙道:“姐,是不是太着急了?” 舒舒摇头道:“不急,都是应该的,总要表示出郑重来。” 不过是见面礼,皇子府这里哪里就预备不出了? 舒舒是姐姐,也能代弟弟张罗,可是搁在重规矩人家看来,就显得怠慢。 上面有父母在,还是长辈出面,才显得郑重。 福松倒是有些忐忑,道:“可我方才跟张大人说了,总要两厢情愿才好,等到张姑娘点头了再说其他” 这是被前头的事情弄的,被人嫌弃了一回,看着面上没什么,心里有些小自卑了o 舒舒上下打量了几眼,实挑不出毛病,道:“放心,只要见了你,肯定会点头的” 说到这里,她少不得提醒道:“张家是书香旧族,规矩跟八旗规矩不一样,以后亲事成了,若是有不同的地方,也要慢慢教导,彼此体谅。” 既是张廷瓒能跟福松提这个,那肯定是经过张英点头的。 父兄点头,张家四小姐没有拒绝的道理。 毕竟现在议亲,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门亲事十有八九了。 倒是两家生活习惯不同,估计有个磨合的时间。 福松点头道:“我晓得 不说旁人,只说十阿哥跟十福晋夫妻两侗,就是跟其他夫妻不同,可是两人如今也过的很好。 只看用心不用心罢了。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射完箭出来,看到福松神色郑重模样,道:“怎么了?是不是科举案又有什么后续?” 福松摇头道:“没有。” 舒舒笑着说道:“福松红鸾星动了… 九阿哥听了,道:“镶蓝旗的还是镶白旗的,是年家还是另外一个考第一那家?" 舒舒摇头道:“都不是 她将张廷瓒看上福松的事情说了。 九阿哥也是欢喜道:“好消息啊!爷还以为是那两家看上福松了,没想到是张家,张大人眼光不错……”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道:“到时候爷给福松添个温泉庄子,往后也好孝顺丈人跟舅兄去……” 舒舒想了想,道:“之前在镶蓝旗买的宅子也可以收拾起来了。” 这皇子府的配房,只有两进小院,太狭窄了。 那边买的宅子是三进的。 福松看着两人一唱一和,说的热闹,忙摆手道:“姐,姐夫,不急,回头再说……张姑娘才豆蔻年华” 如此,就算定亲,成礼也要两、三年后。 舒舒道:“没事儿,先预备着,两、三年的功夫,说快也快 九阿哥在旁,道:“张家的家风没得说,这宰相门第也体面,就是家里人口多了些,他们跟咱们规矩不一样,是‘父母在、不分家’,到时候不单单是一堆大舅子、小舅子,还有一堆内侄,不过有些不在京中” 舒舒听着这话不对,看着九阿哥似笑非笑,道:“爷嫌小舅子多了?”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一回事儿,这不是担心福松不耐烦应酬人多么。” 福松性子看着开朗,也只是看着开朗罢了。 他并不是爱热闹的性子。 福松摇头道:“没事儿,挺好的,跟家里一样· 舒舒也晓得趁热打铁的道理,想了想,道:“我记得张相夫人三月初是六十大寿,这边的寿礼还没有送过去,回头跟张大人说一声,你过去送一趟。” 福松点点头。 如此也不算突兀。 几人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小松进来了,道:“福晋、九爷、阿哥,夫人过来了,已经进府了…男 九阿哥听了,忙对舒舒道:“你别动,爷去迎迎!” “嗯。”舒舒应着。 九阿哥跟福松出去了。 觉罗氏大踏步地进来,后头跟着几个婆子,捧着大包小包的。 “岳母 “额涅 九阿哥与福松躬身见了。 觉罗氏止了脚步,点头笑道:“就盼着这一天呢,总算有动静了。” 原以为要等到舒舒出了月子,才能顾得上此事。 没想到,今日就得了好消息。 九阿哥笑道:“这阵子福松跟着张学士读书,被张学士看中了。” 福松抿着嘴,也带了欢喜。 觉罗氏见了,拉着福松的手,道:“好,好 舒舒在屋子里已经等得不耐烦,推开窗子道:“额涅,只惦记着娶儿媳妇,忘了您的宝贝大闺女了?” 觉罗氏白了她一眼,脚下动了。 等到进了屋子,看清楚舒舒模样,觉罗氏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舒舒上前扶了觉罗氏的胳膊,笑道:“您别担心,太医每日请脉,都说好着呢!" 现在的孕期算法,跟后世不一样。 按照现在的算法,到二月底是满七个月,差不多是三十一周 按照后世的算法,还要再往前推,就是三十三周左右。 三十六周就算足月了。 要是能熬到三月中下旬最好,要是熬不到,到三月初也问题不大。 觉罗氏点点头,将不安压下,指着后头的大包小包,道:“正好春装多做了几套,有两套红色,最是衬着脸白……” 说到这里,她道:“回头相看完了,正式拜访的礼要等等,仔细打听打听那边的人口喜好再预备。” 要不然的话,随大流预备几样,怎么能显出男方的心诚? 福松是正主,眼下却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了。 九阿哥道:“那倒是不好跟张大人打听了,不过也方便,张家的赐宅在西华门内,都在皇城里,回头让高衍中打听就是了。” 觉罗氏点头道:“如此正好。” 九阿哥也是个急性子,跟福松道:“我去跟张大人说说,要不然你明天就去送寿礼吧,省得闹心扒拉的,还预备学习,等到事情定了,好好读半个月书,回头入宫考试,保二等争一等……” 福松也觉得这样安排很好。 眼见着觉罗氏拉着舒舒,母女也要有私房话的意思,他就跟着九阿哥出来。 福松有些羞愧道:“不该这么着的。” 他怕影响姐姐待产,让姐姐辛苦。 九阿哥摇头道:“这样才好呢,也给你姐姐找点事儿做,要不这一天天的数日子,爷怕她等烦了。” 说完这个,他摆手道:“你看书去吧,爷去见张大人。” 两人作别。 九阿哥去了前院的值房,张廷瓒正在看福松昨日的课业,是两道策论。 一道治水的,一道是直隶雨水不足、土地出产不丰如何富民的。 因为这些年朝廷重视治水,所以关于治水的考题不算新鲜。 福松这一篇解的并不算出彩,只能说是中上,可是上面却列举了有史以来各种治水之法,以及那些方法背后的人力财力的抛费对比,还有成效对比。 张廷瓒看了,若有所思。 九阿哥脚步轻快的进来,就看到张廷瓒若有所思模样。 他探身看了两眼,道:“是福松的功课不好?” 张廷瓒这才看见他,忙起身道:“九爷 九阿哥在他对面坐了,道:“别客气,坐吧,往后也不是外人了。” 张廷瓒讶然,这消息未免传得也太快了些。 九阿哥笑道:“福晋欢喜,打发人告诉都统府那边,岳母也过来了… 张廷瓒诚恳道:“是臣存了私心,看上阿哥人才了。” 九阿哥道:“这不挺好么?明天就让他过去,代皇子府送寿礼,也去给老夫人请安。” 事到如今,张廷瓒倒不好推托,道:“那臣回去禀告家慈,明日扫尘以待。” 九阿哥眼睛转了转,轻咳了一声,道:“爷晓得价们书香门第规矩严,可是也得分什么时候,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不好盲婚哑嫁,到时候让两个孩子看看,要是相中了,也圆满;要是有不乐意的地方,不必勉强,不会影响咱们的情分。” 张廷瓒哭笑不得。 九阿哥才比福松年长一岁,好像长辈似的。 还有他跟九阿哥之间,不是正常的上下级么? 怎么还有情分了? 不过张廷瓒也明白九阿哥话里的两个意思,这亲事成不成,还是以两个孩子为主。 要是有一方不乐意的,就作罢。 这是给福松留了个余地。 张廷瓒也不恼,人都有远近亲疏。 九阿哥行事,又是不遮不掩,将护短摆在外头的。 等到下午,张廷瓒回家,就给父母禀告了此事。 即便是张家先透的话,可是对方二话不说就答应上门让张家人相看,这个就比较有诚意了。 更不要说,那边的长辈也动了。 张英点头,看着姚夫人道:“只当寻常相见就是。” 姚夫人笑道:“虽还没有见着人,可既是跟九福晋容貌相似,那指定错不了。” 她没有见过九福晋,却是听过其名的,听说是皇子福晋里的美人。 张英摇头道:“不当以貌取人。” 张廷玉正好访友回来,给父母请安,也听了个齐全。 他看向长兄道:“这是大哥的意思?姚家长辈之前来信还问起小妹许字之事" 姚家是张家的姻亲,姚夫人与张廷玉去年丧了的发妻姚氏都出自姚氏一族。 张家三姐,也是嫁给姚家子弟。 虽说都不是一房人,却都是亲族。 张廷瓒听了皱眉,道:“很是无礼,这一辈已经互为嫁娶,可以了,再提联姻事,当是下一辈才是!” 张廷玉沉默。 姚家这些年衰败的厉害,他岳父跟两个舅兄接连谢世,下边小辈还没有考出来。 谁会想到,堂堂大司寇人家,随着他岳父的谢世,前后不过二十来年,竟落得个后继无人的局面。 张廷瓒看着张廷玉,不高兴道:“我知你念着两家情分,可是有你三姐的前车之鉴就够了!” 张廷玉忙道:“弟弟不敢,就是没想到父亲会为小妹在京城择婿 毕竟他们不是京城人氏,之前他们这一辈的兄弟姊妹嫁娶,都是桐城旧亲人家。 就是下一辈,现在已经有一个侄媳妇进门了,也是老亲人家的 第八百四十二章 美惨强(第三更求月票) 等到从上房出来,张廷瓒放缓了脚步,看着张廷玉道:“若是你有心提挈姚家,可以从姚家择续弦人选” 张廷玉发妻是去年三月初病故,妻孝一年,就该议亲了。 张廷玉摇头道:“弟弟无心再娶。” 张廷瓒听了,不由皱眉,道:“荒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膝下半点骨血皆无,怎么就敢想孤老之事?” 他自己也是丧了发妻,娶了继室。 张廷玉道:“现在有吴氏在,可以求子,以后若子嗣不繁,也会再纳侧室,续弦就算了。” 吴氏是他的侧室,是姚氏生前亲自去金陵为他纳的表亲之女,就是为了求子。 他跟妻子相伴十二年,心意相通,可是子嗣上不顺,没有一儿半女。 妻子早提纳妾事,都被张廷玉拒绝。 他看得比较开,张家子嗣繁茂,祖父生七子,父亲又生七子。 即便最后没有亲生子,过继侄儿就是。 父母那里,也不曾催促过他们。 可是妻子想不开,等到生病以后,就执意为他纳了吴氏为侧室。 张廷瓒依旧带了不赞成道:“先不说嫡庶之别,只说你往后在官场上,少不得女眷应酬,到时候怎么办?侧室可以求子,却不能出门往来应酬!" 张廷玉道:“有大嫂在,等到大哥还乡,还有三弟妹。” 张廷瓒叹了口气,他虽不喜姚家,可是对于二弟妹还是心生感激。 张家子弟举业前,都要回乡读书的,桐城的学风比京城更好些。 因此这些年,家人也是常常分作两处。 他这个长子在京中,老家那边就多是张廷玉看顾。 二弟妹也行了长嫂之责,后头两个弟媳妇都是二弟妹操办迎娶。 就是他的长子,亲事也都是二弟妹操持。 张廷瓒看着张廷玉道:“你还年轻,说这些为时过早,若是想要延两年再娶,就延延吧。” 张廷玉没有说话,自从发妻病故,他就立誓不娶的。 夫妻恩爱十二载,他不想让旁人取代妻子的身份。 至于子嗣之事,曾是妻子执念,他会纳妾求子,记在妻子名下… 木 次日一早,舒舒跟九阿哥早早都醒了。 都惦记福松去张家之事。 不宜太早,没有大早上堵门的道理。 也不能太晚,现在京城富贵人家多是吃三顿饭,赶着饭时去,就太冒失了。 “辰正二刻出发,差不多巳初到,刚刚好!”九阿哥道。 舒舒没有异议,只道:“除了福松,再叫个老成人跟着吧,到时候也在旁边看看,)省得福松年轻,又是不好四处打量,看不到张家人的反应。” 九阿哥道:“放心吧,爷打发高斌跟着。” 京城苦寒,庄稼地要清明节后才开始劳作,所以玉米跟土豆推广也要那以后了,九阿哥就没有急着举荐人。 高斌现下还在九皇子府这边当差。 舒舒听了,有些担心了。 高斌的相貌也不差,小姑娘不会看错人吧? 那可太狗血了! “高斌太年轻了,换高衍中吧!”舒舒道。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道:“笨了吧?红花需要绿叶配,这班对班的年轻人站在一处,更能衬得福松长得好,气度也好。” 舒舒是见过高斌的,心里对比了一下,还真是跟九阿哥说的意思差不多。 她赞道:“爷聪明,我没想到这涸 要只是说长相,高斌不比福松差。 可是贵养人,气度自然天差地别。 高斌包衣人家出身,小时候家里又窘迫过,看着圆滑了,也少几分坚韧。 福松家跟显贵比是落魄,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外加上养在董鄂家,带了清贵之气,在同龄人之中更是鹤立鸡群。 等到了辰初,福松来了,穿着簇新的辰砂色纳绸袍子,也是红色衣裳,可是颜色比胭脂红淡,却依旧衬得人唇红齿白。 舒舒满意地点头,道:“这是姿态,旁人不晓得,起码张大人晓得这不是你平日的装扮” “嗯。” 福松点头,道:“回来的时候,路过地安门,姐姐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舒舒想了想道:“我记得有家卖包子的老字号,他们家的素什锦包子特别好吃,府里做出来的不是那个味儿。” 福松点头道:“那回来的时候就买些,正好中午吃。” 舒舒笑道:“那等着,叫膳房做紫菜蛋花汤就包子 时间差不多了,福松没有耽搁,去前院跟高斌汇合,就骑马往皇城去了。 后头跟着一辆马车,是九皇子府这里给姚夫人预备的寿礼。 不过并不算丰厚,还是按照之前预备的礼单,并没有添加。 这亲事还没有开始进行,现在就送重礼,让人有负担,没有必要。 一码是一码。 现在这礼单,是因张廷瓒的缘故预备的。 点到为止即可。 等到两家真结了姻亲,人情走礼就是再说。 高斌本就有进出皇城的门贴,至于福松,也有自己的腰牌,到了西安门,做了简单登记,就进了皇城。 高斌小声嘀咕道:“西安门这边还好,多是高官赐第,没有那么乱,其他包衣排房那边都是乱七八糟的,挤得不行,人生人的,总有一天这皇城里搁不下来” 他家现在还好,父亲升了郎中后,内务府就给安排了独门独院,早先也是大杂院o 福松道:“内城的房也不够使了,听说八旗要沿着城墙根儿盖新营房呢!” 等到盖好了营房,肯定要分出人口过去。 高斌带了期待道:“什么时候能在内城有个院子就好了?” 福松看着他笑道:“皇子府后头的院子还不少空着的,你要过去住,让九爷分价一套就是。” 高斌摇头道:“不是那种,是置办下来,永为基业的,现在住着的到底是官房,)不自在。” 主要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他父亲去做了皇子府的典仪,解了内务府郎中的职。 要是内务府那边的郎中发话,随时都能收回院子。 虽说内务府上头是九阿哥,暂时不用担心这个,可是也让人不安心。 福松没有说旁的,高家到底不同。 高家的根基在内务府。 九爷之前私下里跟他提了,要给高衍中一个重赏。 现在圣驾巡视永定河,不在京城,否则关于包衣孳生人口增加新佐领之事,就该拿到台面上来说。 到时候高衍中佐领有份,得了世职,高家也就是内务府的中等人家了。 以后子弟补缺,都比寻常包衣机会要多,前程要好。 说话的功夫,两人到了张宅。 两人翻身下马。 高斌上前一步,道:“我们是九皇子府的,奉我们主子跟福晋之命,来给夫人送寿礼。” 门房早得了吩咐,一边迎两人进花厅,一边使唤人往里头传话去了。 这边茶水才上来,张廷瓒与张廷玉出来了。 为了招待福松,张廷瓒今日告假,没有去皇子府。 张廷玉原在书房读书,听到动静,带了好奇,跟了出来。 等到看到两个亭亭玉立的少年,都是十七、八岁年纪,一个穿红,一个着蓝,相貌不俗,张廷玉就有些恍然。 当年他跟妻子结发之时,也是翩翩少年郎。 福松与高斌也看到了张廷玉。 张廷玉落后兄长两步,相貌清俊。 张廷瓒就带了儒雅之气,可是他这兄弟看着雍容不迫,只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心生好感,想到四个字“高人雅士”。 “张大人· 福松颔首。 高斌跟在旁边,则是躬身为礼。 张廷瓒拍了拍福松的肩膀,侧身道:“这是我二弟廷玉。” 而后他对张廷玉道:“这是九皇子府的司仪长福大人· 说到这里,他又指了高斌道:“这是我同僚高大人之子 几人又见过。 张廷瓒这才看着高斌道:“九爷怎么把你派来了?不是说去了昌平么?” 原来庄亲王换了地以后,九阿哥还是有些不放心,打发高斌带人走了一趟,看看庄亲王那边的动静。 总算没有闹出支帐篷的事,否则这上了年岁,着凉感冒的,也叫人跟着落不是。 庄亲王那边开始往小汤山运石料了,瞧着样子,是为施工做准备。 等再过些日子,就能开工盖别院了。 高斌笑道:“九爷体恤我,才叫我陪阿哥过来,见见世面。” 张廷玉在旁,并不插话,可也在留心打量福松。 跟他想象中的宗室子弟完全不一样。 气度更从容,神态更清雅,性子更稳重。 怪不得长兄看上了。 等到将礼单奉送,做完了差事,福松看了张廷瓒一眼,脸上有些红,道:“若是方便,可否给夫人请安?” 这个时候他该改口叫“伯母”,毕竟他跟张廷瓒同僚,既是过来,给长辈请安也是礼数。 可是他还是没好意思改口。 总觉得张廷瓒的年岁就像是长辈了,老夫人那里更像是祖辈。 张廷瓒起身,笑道:“过去吧,家慈也早等着了。” 一行人就进了内宅,去了正院上房。 意外的是,屋子里不单有个老夫人,还有个老爷子。 虽说老爷子穿着半新不旧的常服,看着也和和气气的,可是能在张家居中正坐的,除了当家人张大学士,再无旁人。) 福松跟高斌本就带了小心,眼下更老实了。 张廷瓒道:“父亲,母亲,这两位是福松阿哥与高斌,奉了九阿哥的吩咐,过来送寿礼的。” 说着这里,他又对福松跟高斌道:“这是家严与家慈。” 跟在花厅里不同,他没有提福松的官职,当了同僚友人来介绍。 高斌有些不知该如何行礼,就看着福松,打算跟着福松行事。 福松脑子里飞转,而后拱手为礼道:“晚辈福松见过夫人、大人· 高斌在旁,很知趣的没有吭声,只是随福松做了个拱手礼就退在一边。 张英看着福松,神色不变,心里却是挑剔着。 虽说学了汉家礼仪,可是不大周全。 哪有这样称呼的? 谁家不是“大人”排在前头? 姚夫人却是舍不得移开眼了,笑着招呼福松道:“阿哥过来坐 福松欠了欠身,听了吩咐,在姚夫人下首坐了。 “老身瞧着,阿哥看着有些腼腆 姚夫人笑着说道。 福松看了眼老夫人,道:“晚辈忐忑不安,失了平常心,让您见笑了。” 姚夫人脸上笑意更盛,道:“不用紧张,你们都是同僚,到了这里,就跟自家一样,” 福松乖巧地点头。 姚夫人想到福松的身世,心中也生出怜惜来,可是少不得丑话要问在前头。 她就道:“听说八旗规矩跟汉俗不同,年长的儿子男子成丁就要分户,家里只留幼子,可有此事?” 福松点头道:“确实如此,因为八旗比丁补差事是按户来的,为了差事,就多拆分出来,晚辈亦是,去年满了十六,就跟镶蓝旗老宅分户出来” 说到这里,他又道:“晚辈外家那边留了一爵位,还有一些产业,过嗣来的舅舅承了爵位,就分了一半产业给晚辈,因这个缘故,老宅那边不肯分产,也是由我额涅跟阿玛出面,跟那边说清楚了,不继承那边的产业,往后那边的养老也不用晚辈出面” 姚夫人听着,心里叹了口气。 这还是嫡长子呢。 有后娘就有后爹。 竟是什么都不给分就单过了。 她之前担心的,就怕这生身父母跟养父母双重公婆,日后不好应对。 养母这里不怕,是亲姑姑,只会盼着孩子们日子好的。 继母那里,就要防着添乱。 现在晓得分户出来,以后即便有走动,就是亲戚一样,她就安心了… 高斌旁观者清,看了个齐全。 觉得大开眼界。 是,福松阿哥的身份听着可怜些,可真要说起来,吃过苦么? 落地就养在都统府了,被都统大人夫妇当成长子养大的,去哪里吃苦受气去? 说这些做什么? 瞧着可怜巴巴的。 跟平时都不一样了。 要是舒舒在这里,会告诉高斌,这叫“美惨强”,别说是中老年妇女,就是小姑娘,也受不了这个…… 木 榜单又滑了,打滚求月票。 下一更2月19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第八百四十三章 心里已经愿意的(第一更求月票) 张英摸着胡须,其实对此事不大满意。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都说养恩大于生恩,可是全然不顾生恩,也有些冷情。 福松说的轻描淡写的,却跟儒家仁人君子倡导的孝道相悖。 进京多年,他当然晓得满洲旧俗许多事情跟儒家之礼不同,可其他的还好,跟孝道沾边的却让人迟疑。 百善孝为先。 这样的孩子,有些狼性,看着不如表面这样的温和。 只是他年岁大了,也没有当面撂脸的意思。 姚夫人却觉得正好,吩咐丫头道:“请四姑娘过来吧,见见贵客。” 最怕的就是遇到愚孝的。 不被父母所喜,还一心做孝子的,到时候要拖着妻儿跟着受委屈。 福松的脸更红了。 虽说早晓得今日过来是让张家人相看的,可是张姑娘见他,也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么? 有张相夫妇,还有张学士兄弟俩个? 不是当找个机会,让两人单独见见? 好像,张相的脸色不大好。 福松露出几分小不安来。 见着福松这样子,姚夫人觉得更讨喜了。 这么大的小伙子了,又是富贵出身,要是安排了丫头,通了人事儿,肯定不能是这样神态。 虽说带了几分孩子气儿,可也不是坏事。 要不然的话,现下身边有了侍婢,回头两、三年后,说不得庶长子都出来了。 虽说之前就晓得都统府的门风不错,可到底是大小伙子,不得不担心这个。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就有人挑了帘子,跟着丫头进来一涸身量高挑的少女。 福松只扫了一眼,就移开眼,没敢细看,不过也瞧真切了。 装扮跟旗人女子不同,上面是藕荷色立领小袄,下边是裙,小袄外还罩了胭脂红的比甲。 梳着双鬟,鹅蛋脸,神态平和,不带稚嫩。 福松也没有托大,站起身来。 少女上前几步,道:“父亲,母亲,大哥、二哥 声音清脆,说的是官话,可还带了几分不一样的软糯。 姚夫人笑着对福松说道:“这就是我们家四丫头 说着,又对那少女道:“这是福松阿哥,是你大哥的同僚 那少女自然晓得来客是谁,脸色带了胭脂色,忍了羞怯,看了福松一眼,福身道:“见过阿哥……” 福松欠身道:“见过四姑娘 张英清咳了一声,道:“行了,回去看书吧,不要扰了客。” 少女脸色更红了,微微颔首,退了下去。 张廷瓒兄弟在旁看得清楚,心里都比较复杂。 这是幼妹,跟他们差了年岁的,真是当女儿待的,只谈婚论嫁,就叫人生出不舍来。 高斌受命而来,留心各人反应,看出张英似有不喜。 这种不喜,也不算稀奇 他姐姐出嫁之前,未来姐夫每次上门,他父亲也是差不多的神色。 就是掐眼睛看不上,哪哪都能挑出毛病。 不用担心,这种老丈人不用外人说,丈母娘就能摆平了。 张英也没有留他们,端茶送客了。 依旧是张廷瓒跟张廷玉兄弟送两人出来。 屋子里,姚夫人看着丈夫,不满道:“这样好的孩子,老爷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张英摸着胡须道:“孝道有瑕,恐日后为人诟病。” 姚夫人摇头道:“听那些糊涂话做什么?难道孩子是见风就长的?落地就抱给他姑姑家了,不当这边是正经爹娘才是丧良心!要说不念生恩,可跟外家那边也没有断了往来,这样就行了,又不是打算当圣人,活着那么憋屈做什么?” 张英依旧有些不满意,道:“如此计较,心胸不算开阔。” 姚夫人道:“知晓远近亲疏,才是人情道理,要不然的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再说了,还能反口不成? 那成什么了? 既然最后都要点头的,就不必这样矫情。 瞧着孩子换了新衣裳过来,态度也认真尊重,没有必要再三挑剔,叫人心里不舒坦。 她就有了决断,道:“行了,老爷还是好好休养,别操心这些了,交给老大吧…” 张英前阵子有些着凉,外加上圣驾不在京中,这几日就没有去礼部。 也有避嫌之意。 这闹出来的科举官司,牵连进去的太多了,张廷玉虽没有在这一科,却是叫人扒出来是上一科的。 上一科顺天府乡试榜上的官员子弟也不少。 这会儿功夫,张廷瓒送客回来,听了这话,就晓得父母是允了的。 他想了想,道:“昨天儿子刚提此事,九福晋就打发人回都统府了,那边夫人也立时过来皇子府,瞧着是极上心的,只是九福晋临产,九阿哥就去衙门都改成了半天,)要不咱们就跟那边说一声,等过了端午节再请大媒……” 姚夫人摇头道:“不妥当!请大媒的事情不着急,端午节后就端午节后,只是这落定之事,不能只咱们家相看,将人家父母长辈撇开,那成什么了?”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道:“你整日里在皇子府当差,倒是也方便,可以跟那边提一句,福晋什么时候方便待客,到时候让儿媳妇带了四丫头去一趟。” 张廷瓒点头道:“儿子晓得了。” 姚夫人起身道:“我去瞧瞧婉仪。” 等到姚夫人到了跨院,就见女儿在看书, “在看什么书?” 姚夫人问道。 张婉仪起身,应道:“是大哥昨天拿过来的国语书 现在的国语是满语。 朝廷上虽满语、汉语并重,可是许多京官也都要修习满语。 张家也不例外。 张家儿女,也都打小学满语,日常应答是没问题的,满文就差了些。 姚夫人看着女儿,见她眉眼隐隐带了羞涩,就晓得是相中了。 她就说道:“你大哥最是疼你,他择的人选错不了。” 张婉仪点头道:“女儿晓得。” 三姐的境遇,吓到大哥了。 就是她也没有想到,三姐夫家的日子能过成那样。 之前她以为自己会跟前头的三位姐姐一样,到了年纪,父母在几户旧亲子弟中择婿,而后跟几个姐姐一样,做个贤内助,上奉翁姑,下抚小儿,等着丈夫举业有成,青云直上。 结果大姐夫、二姐夫止步举人,三姐夫举人无望。 如今大姐夫与二姐夫在外做小吏,三姐夫还在府学读书。 三姐夫家本是知州门第,结果三姐出嫁几年,亲家老爷就病死在任上。 姚家清贫自守,阖家生计都落到三姐夫妇身上,上面有太婆婆、太公公跟婆婆,下边还有一双儿女,日子过的窘迫不已。 姊妹俩相差十九岁,当年三姐回乡时,张婉仪还没有出生,可是也曾听父母兄长们多次赞三姐慧心慧质,自学诗词,满腹经纶。 若是男儿身,成就不会在兄弟之下。 张婉仪小声道:“母亲,女儿好像有些势利,听了福松阿哥的品级,心里就已经愿意了的,正四品官,俸银一百零五两,俸米一百零五斛,很不必为生计烦忧……" 张家已经是一品门第,可是日子并不豪奢。 在儿女教养上,也没有像其他高门那样“富养”,还是跟之前差不多。 儿子的教养是多读书立世,女儿的教养是读书知礼。 姚夫人叹了口气,道:“不当跟你说你三姐的事儿,那种情形,也是罕见。” 人生在世,沉沉浮浮,不算什么。 可过于傲气,就有些讨嫌。 许多苦头,都是不必吃的。 地方上的官绅是傻子么? 知晓是朝廷大员的女婿家,还不知道照顾? 张婉仪道:“如果阖家生计都是三姐夫操劳,那傲气些也叫人敬佩,可是只晓的闭门读书,将孝敬长辈跟操持生计都推到妻子身上,算什么傲气?” 姚夫人苦笑道:“那是姚家,曾是桐城第一人家。” 是姚家先出了京堂,张家父子刚入仕途时,也得过姚家人的提挈。 可是随着姚家几个官场上的顶梁柱相继谢世,姚家跟张家在桐城的地位已经逆转。 也是因这个缘故,两家往来才越发小心,不能直接贴补。 张婉仪摇头道:“这就是名门礼教?傲骨不在身上,在脸上,为了面子,阖家遭罪,真是可笑至极” 木 西安门外,一行人出了城门。 福松才望向高斌,忍下急迫道:“看出什么了?” 高斌道:“阿哥放心吧,妥了,张相夫人这里不必说,看着就是对阿哥满意的;张相那里,似有挑剔,可是也不用担心,这挑货的才是买货的,明天张大人应该就会带了好消息过来” 福松想到了气度高雅的张廷玉,道:“那位张二爷呢?” 总共堂上就那个几个人,高斌自然都留心过了。 他没有立时回答,想了想,道:“奇了怪了,我居然看不出张二爷是什么反应…” 福松沉吟道:“或许这就是‘喜怒不形于色’?” 高斌道:“老成过了吧?也就是长得不老气,要不然的话站在那里,看着比张大人还沉稳些。” 只是这兄弟俩明明是差着岁数的。 福松对比了父子三人,道:“比张大人更像张相一些,爷俩看着都是话少的" 第八百四十四章 奴才闯祸了(第二更求月票) 九皇子府,上房。 舒舒正在跟九阿哥说起张家,道:“全国那么多读书人,乡试百中取一,会试二十取一,张家父子兄弟现在就是两个进士、一个举人,很厉害了……” 更厉害的是,这才是开头,而后从张廷玉开始,这一辈的兄弟还有几个都是进士,等到下一辈进士数量更多了。 “父子双双宰相,一门六代翰林”,说的就是他家了。 九阿哥觉得脑仁疼,道:“这也就是时运好了,要是时运不好,榜上无名,那不是全家喝西北风去?” 舒舒想了想,道:“听说张相中举之前,日子确实不好过,多承夫人操持,才勉强度日。” 随着张英入阁,这位宰相的过往也被扒出来说了一轮。 九阿哥撇嘴道:“读书人都爱沾倜清贫,好像越穷越体面似的,这话说的不实,真要穷困潦倒,还能一直读书,生了一串的孩子?” 舒舒觉得未必,即便张家之前是地方大族,可是改朝换代的影响,还是很大,家道中落也不稀奇。 等到了父子相继中了进士,却都是京官。 一个翰林,一个礼部,都是出了名的没油水的地方。 将子弟送回老家读书,也有京城居大不易的缘故吧? 舒舒就想到聘礼上,道:“回头还是找人打听打听,看看其他京堂人家娶媳嫁女的规矩。” 九阿哥道:“操那个心做什么,多多益善就是了,给福松长长脸!” 舒舒道:“可若是张家清贵,那聘礼多了不是为难人么?” 毕竟现在的规矩,奢婚中彩礼不是大头,嫁妆才是大头。 起步就要跟彩礼一比一,上限就不止了。 九阿哥讶然道:“不能吧,张英已经是大学士了,家里还会差钱?” 舒舒道:“越是高位,越是行动都在世人眼中,不能肆意,况且读书人还爱讲究个体面,即便有‘年敬’,应该也是点到为主,可是花销也大,儿孙且不说,还要支助亲朋故旧……” 九阿哥想了想张英的年俸,确实是寥寥无几,算不得什么。 张廷瓒平日里来皇子府或是翰林院,就是一辆骡车,一个童子,身上日常穿着也是寻常布料。 “那怎么办?要是嫁妆薄了,那福松不是亏了么?” 九阿哥有些后悔了。 舒舒看着九阿哥也是无语了。 这还惦记着嫁妆呢? 堂堂皇子,眼界就不能高一些? “哪有十全十美的亲事?只想好的。”舒舒道。 再说了,到底是宰相门第,就算嫁妆不丰,也是看跟谁比。 真要在八旗小姓里说亲,还未必比得过张家。 舒舒就道:“爷不用担心福松的生计了,我额涅那里预备了一份,他外家这些年给的银子也都收着,还有咱们给的宅子,有住的,有铺子收租的活钱,还有一份俸,尽够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也罢,家底薄些,慢慢来吧· 这会儿功夫,外头就有了动静。 福松与高斌回来了。 舒舒看了眼座钟,还不到巳正。 从出发到回来不到一个时辰,除去路上的耗费,在张家的时间不长。 她有些担心了。 不过等到福松跟高斌进来,看到两人面上神情,她就松了口气。 “张相也在,见了张相、张夫人,还有张二爷与张四姑娘 福松道。 高斌在旁补充道:“宰相夫人极满意阿哥的样子,叫阿哥在跟前坐了,还问起阿哥分户之事” 舒舒跟九阿哥相视一笑,晓得事情就算成了。 若是相不中,就不会询问这些。 福松迟疑道:“张相似有不喜 舒舒笑道:“不用担心,若是张相反对此事,张大人就不会透话过来。” 书香望族的规矩,父父子子那套守得紧。 福松这才放心。 九阿哥道:“那剩下的就是要请大媒了· 他有些纠结,最体面的人选,自然是他的老师马齐。 大学士对大学士。 可是即便他没有入朝,也晓得朝堂之上,满官与汉官泾渭分明。 如此一来,就算他们舍下脸面,央到马齐跟前,也不大妥当。 他望向舒舒,要是都统府那边找人,应该也没有什么合适的。 中间不仅隔了满汉,还隔了文武,又远了一层。 舒舒也没有方向。 要是八旗里的亲事,就简单的多,或是族亲长辈,或是姻亲长辈,体面人多着。 可是跟张家这边,还真是要琢磨琢磨,到底请什么人为大媒。 通常大媒,都是充作中间人的意思,跟两家都有往来。 他们家跟张家之间,能充当的中间人的就是九阿哥了。 舒舒就指了指九阿哥,道:“好像只有爷还算贴边些。” 福松望过来。 九阿哥立时点头道:“放心,爷给你做大媒 福松忙道:“不着急,最好是拖到端午节后,等姐姐出了月子再说此事。” 九阿哥道:“看张家什么意思吧,赶早不赶晚,要不显得咱们不诚恳!” 另外就是有钮祜禄家的事情在前,他觉得还是早点换帖为好。 这个时候订婚就跟成亲差不多,轻易不会悔婚。 之前钮祜禄家那边,虽说大格格人品有瑕疵,可真要换帖了,应该也不会琢磨别的。 高斌看着福松,脸上带了羡慕。 他比福松还大一岁,已经十八了! 他已经过去姑姑家,请姑姑帮自己问过了。 核桃姑娘没有回绝,可是却也说了要先当两年差事再说婚事,而且即便成亲了,依旧会在皇子府当差。 关于这个,高斌没有异议。 包衣人家妇人,也多在宫里执役,赚一份钱粮。 如此一来,就要等足两年。 屋子里气氛正好,外头有了动静,是崔百岁来了。 “主子,高大人回来了,有急事要求见主子!” 这说的是高衍中。 九阿哥看了福松一眼,跟舒舒道:“爷去前头看看 说罢,他起身就往外走。 他昨天才吩咐高衍中这几天去外头打听张家人的性情喜好,想着知己知彼,这才半天功夫,打听出什么不对劲的了? 福松与高斌见状起身,也要跟着出来。 九阿哥摆手,道:“应该是小汤山那边的公务,不与你们相干,你们仔细跟福晋学学张家的事情,说说张夫人的性情如何” 福松与高斌听了,不好再跟着了。 舒舒晓得有不对劲的地方,面上不显,顺着九阿哥的话,跟福松道:“张二爷看着如何,他今年也下场……” 木 皇子府前院,高衍中额头汗津津地站在那里,面上诚惶诚恐。 见到九阿哥进来,他立时跪了,道:“九爷,奴才好像闯祸了… 九阿哥的脸立时耷拉下来,瞪了他一眼,道:“有话说话,别整这个里个啷,是叫人欺负了?” 要不然高衍中的性子沉稳,哪里会牵扯到什么闯祸不闯祸去? 高衍中起身,讪讪道:“奴才假传九爷之命,将‘庆德班’给送到步军都统衙门去了!” 九阿哥眨眨眼,有些迷糊,道:“这‘庆德班’又是什么玩意儿?” 高衍中道:“是南城的戏班,这一旬在‘百味居’唱戏 九阿哥脸色越发阴郁,怒道:“他们在福晋的酒楼里搞花花事儿了?” 他虽不怎么听戏,却是听旁人提过的。 伶伎不分家,有些戏班里养些小子,四处赚个捧角钱。 高衍中忙道:“不是,是今日酒楼开了新剧,叫《通天榜传奇》,说的就是这科举官司的事儿,是按照檄文里编排的,奴才听说不少士子都爱去百味居,就过去了,想着能不能打听些张相老家那边的消息,结果看到演了新戏,吓得魂飞魄散,就直接叫掌柜摘了幌子,将酒楼关了,奴才怕旁人将此事跟爷牵扯上,就打着爷的名义将戏班的人送步军都统衙门了” 九阿哥脸色这才好看些,看着高衍中道:“老高,你不实诚了,这是什么祸,这不是功么?” 高衍中小声道:“奴才还直接打着爷的旗号,将酒楼的客人也都关了,回头爷怕是要背个跋扈之名,说不得还会影响酒楼的生意……” 九阿哥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刚要夸你晓得轻重,这回又扯这没用的,放心,回头酒楼亏空的地方,爷找汗阿玛跟四哥补去” 原本官司查得差不多,有了对策,重新覆试新举人就是。 到时候结果出来,流言自然也散了。 可是这个时候开始唱大戏,物议又要起来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走,咱们去都察院找正主去 他怕舒舒担心,唤了崔百岁,道:“一会儿去告诉福晋,就说爷去都察院了,中午吃饭别等爷了……” 崔百岁还没有下去,大门外就有了动静,是马蹄声响。 九阿哥扬了扬下巴,对崔百岁道:“去瞧瞧,是谁来了。” 崔百岁应着,小跑着出了大门。 是四阿哥来了,还有一位面生的披了布甲的老大人。 “四爷 崔百岁忙打了千儿。 四阿哥翻身下马,看着那老大人,道:“凯大人这是· 那老大人道:“见过四贝勒,奴才是就‘庆德班’之事,过来问询九爷 第八百四十五章 便宜老丈人(第三更求月票) 四阿哥也是为了此事来的。 科举舞弊案已经是尾声,如今只等着覆试。 不过他还是比较留意城里物议,打发人去士子集中的地方探听消息,看看是不是还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前门的“百味居大酒楼”年前年后正火着,也是在京举子乐意邀约的地方,他打发出来的门人就也摸过去了。 等到看到庆德班的新戏,那门人就觉得不对劲,立时打发同伴去都察院禀告。 等到四阿哥得了消息,赶到“百味居”的时候,酒楼已经关了大门。 里头的人倒是没敢闹腾。 高衍中自己亮出了九阿哥的旗号,说是九阿哥的吩咐。 能来酒楼吃喝的,都是中等人家以上的,听到皇子就镇住了,尊卑有别,没有敢炸刺的。 倒是有些士子不忿,低声嘀咕什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之类的。 四阿哥来的正好,问过了掌柜,晓得这些被暂留的就是食客,也给了安排,所有的人登记户贴跟住址,同行人互保。 然后也没有直接放人,而是让大家等消息,会核实步军都统衙门那边,看是否有逆乱“庆德班”同伙。 食客都安静了。 他们之前只是不忿无端被扣,现在却是要担心会不会被搅合进去什么了不得的官司里。 尤其是举人们,更是晓得轻重,想着方才的新戏,针砭时事,讥讽大臣,却是有些不对劲,追悔莫及 另一个来人,就是现任步军都统凯音布了。 四阿哥原想要直接进去找人,见有外人在,吩咐崔百岁道:“就说爷跟步军都统凯大人来了,去请你主子出来” 崔百岁立时去了。 他方才听高衍中说了个齐全,晓得自己主子正要准备去都察院,没想到会这么巧o 九阿哥就在门口,还在夸高衍中,道:“处理的不错,要不然的话,回头爷还真说不明白” 说到这里,他带了不痛快,道:“那边掌柜的是谁?这么鲁莽,什么人都敢往酒楼里招揽!?” 高衍中躬身道:“掌柜的姓邢,说是顺安银楼邢掌柜的侄儿,不过安排戏班子之事,不是他做主的,是皇子府这里的一个外管事安排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听说姓林,是福晋的奶哥哥· 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道:“混账东西,好好的酒楼,弄得什么乌七八糟的!” 关于林家这户陪房,九阿哥的印象不大好。 他在内务府,能看到诸位皇子福晋带进宫的人口册子,都带了奶嬷嬷。 这也是常例。 奶嬷嬷打小侍候小主子,又是自己奶大的,说句实在话,比亲生母女之间还要亲近些。 可是自家福晋这里,就没有奶嬷嬷,只有锢没有产育过的保母嬷嬷。 等到福晋怀孕,身边连个妥当人都没有。 虽说进宫的陪嫁人口是都统府那边决定的,可要不是那奶嬷嬷不堪用,也不会不用她。 等到开府出来,福晋这里只用了奶兄与奶嫂,没有让那林嬷嬷进府,九阿哥就晓得福晋也不喜此人了。 正说着,崔百岁过来禀了,道:“爷,是四爷跟步军都统凯大人来了,就在外头” 九阿哥听了,立时往外头来了。 “四哥 九阿哥道。 四阿哥点头,道:“这是步军统领凯音布凯大人。” 凯音布穿着布甲,就拱手道:“奴才凯音布见过九爷。” 九阿哥点点头道:“是为了庆德班的事情来的?那个不用问爷,直接听爷四哥吩咐就是,涉及科举弊案,汗阿玛将此事交给爷四哥了!” 凯音布: 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了,他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脸上带了无奈,瞥了九阿哥一眼,晓得他是个不耐烦应酬人的,对凯音布点点头道:“大人先回,稍后我过去都统衙门,亲自审问此事!” 凯音布应了,却没有立时就走,而是看着四阿哥道:“四贝勒,庆德班虽不是庄亲王府家班,可是后头的老板石贵却是庄亲王的门人……” 四阿哥听了,不由皱眉,道:“我晓得了,不用理会。” 凯音布就没有哕嗦,跟两人告了罪,上了马,带了扈从呼啦啦地离开。 九阿哥在旁,目瞪口呆。 这算是“报应不爽”么? 他才将庄亲王忽悠着买了温泉地皮,庄亲王家的祸根子就跑到福晋的酒楼了? 他心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耷拉着脸,吩咐崔百岁,道:“去门房吩咐两个人,去将那姓林的狗东西给爷叫回来!”) 他们这皇子府跟庄亲王府没有什么往来,两府的奴才怎么就勾搭上了? 要是姓林的敢背主,那可不能容! 四阿哥见九阿哥脸色不对,道:“姓林的是谁?” 九阿哥皱眉道:“去年新提拔的一个外管事,那酒楼里的戏班子,就是那小子安排的!" 兄弟说着话,进了大门。 高衍中垂手在旁边站着,带了几分拘谨。 对于这位四贝勒,他有些发憷。 四阿哥对高衍中点点头,就走过去。 他不知道百味居的事情是高衍中自作主张,还真以为是听了九阿哥的吩咐去的。 他对九阿哥道:“此事处理的不错 虽说并不圆满,可是能晓得将人送都统衙门,就已经很好了。 只是这送人去都统衙门,听着耳熟 四阿哥想起来了,去年年初也有这一场。 他也是无语。 还真是打官司上瘾了,什么都想到衙门· 九阿哥讪笑两声,没有说旁的。 他晓得高衍中之前为什么战战兢兢的,因为这自作主张就是犯了忌讳,尤其还打了他的旗号。 他晓得自家这位哥哥是重规矩的,倒是没有办法这个时候给高衍中表功了,只道:“四哥您去忙吧……” 四阿哥沉吟了一下,道:“要是庄亲王打发人来,你只管往我那里推。” 九阿哥不高兴道:“不至于吧,一个王府奴才,还要他来出头了?” 四阿哥道:“这个石贵,是庄亲王府三格格的外祖父·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那就是庄亲王的便宜老丈人吧,算什么大人物不成?还能要我的强?” 四阿哥跟他说不明白,道:“不必撕破脸,三格格现在养在宫里 九阿哥老实了,之前还真没有留意。 应该不是养在妃嫔名下,要不然的话,不会全无所知。 估计是给几位皇女做伴读的,就是不知道是在十格格身边,还是十三格格身边。 不过既是宫里教养的宗女,到时候封爵的时候会高封的,也会抚蒙。 九阿哥想到淑惠大长公主,心软了。 那样的话,是没有必要非收拾人。 他看了一眼四阿哥,没想到这位哥哥还是个细心的。 四阿哥又道:“酒楼里那些人三教九流的,之前一关了之不大妥当,我之前叫人吓唬吓唬他们,你打发几个侍卫过去放人就行了,不必太客气,可以告诫一二……” 九阿哥忍不住笑了,嘀咕道:“四哥,您这不厚道啊!”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往步军都统衙门去了。 九阿哥将人送出来,看到高衍中,明白为什么四阿哥叫派侍卫了。 高衍中一看就是好脾气的。 今日侍卫处轮班的是富庆跟春林,九阿哥就叫了两人吩咐了此事,而后对富庆道:“别软和,厉害些,也亮亮腰牌!” 他这里的二等侍卫比不得宫里二等侍卫,可也是从四品。 京城的官多,可从四品也是中等了。 富庆应了,带了春林点齐了二十个护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九阿哥这才对高衍中道:“这回的功劳,爷给你记着,只是不能摆在明面,四哥那人较真,还有宫里,汗阿玛也不会允许” 高衍中立时跪了,道:“奴才不敢求功,谢九爷为奴才遮掩。” 九阿哥拉了他胳膊,道:“当爷是糊涂虫不成,还分不清好赖?咱们心里有数就行,回头爷找个机会给你个体面” 圣驾下旬就要回来,到时候内务府孳生人口设新佐领之事就可以提了。 他也不打算多插手,只跟汗阿玛讨一个内佐领罢了。 小汤山的事情已经经了御前,多有高衍中父子的功劳,换个内佐领是应当的。 高衍中感激不已。 他当时顾不得多想,就直接行事了,等到处理完才发现不妥当之处。 如果九阿哥年长几岁,反倒不怕了,事出从权,没有人会挑剔什么;可是因为九阿哥年轻,落在外人眼中,他这样自专就有轻慢、糊弄九阿哥的嫌疑。 九阿哥道:“吓了一跳吧,没事了,回去歇着吧,张家的事情不用打听了,换个旁的打听,打听打听在朝几个大学士家聘娶的抛费,子辈孙辈都行……” 高衍中应了,却面带踌躇,道:“九爷,等到二月底,小汤山那边就能开工了,到时候奴才怕是要常往昌平去……” 九阿哥想了想,道:“你也是内务府老人了,营造司那边有相熟的人没有?若是有的话,回头安排两个直接常驻小汤山去了……” 虽说修行宫的银子不用内库掏,可是干活的还是内务府名下的匠人。 这盯着的人手,也可以从营造司抽调。 高衍中道:“奴才的妹婿之前是内造办笔帖式,去年升了营造司的委署主事·" 九阿哥点头道:“那不是正好么,明儿价去趟营造司,找郎中传爷的话,抽调你妹夫专门负责小汤山行宫营造监管,做的好了,回头委署的帽子也能去了……” 他还没有老糊涂,当然晓得高衍中妹婿是什么人。 就是核桃的叔叔。 他看了高衍中一眼,很是满意。 知恩图报,是不错的品德。 等九阿哥回到上房,福松早已经带高斌离开了。 看着九阿哥脚步轻快的回来,舒舒放了心。 九阿哥没有瞒着,说了原由,道:“爷真是佩服他们,找死也没有这样找的,汗阿玛可不乐意旁人在京城搅风搅雨……” 舒舒却好奇《通天榜传奇》,很陌生的名字。 “是不是落第举子写的?” 舒舒道:“现在京城就开始时兴养戏班子了么?” 九阿哥摇头道:“不晓得谁写的,管他呢,反正没跑 这种紧跟着京城时事的,肯定是京城人写的,不是京城人氏,也是京城暂住的。 又有庆德班在中间,顺藤摸瓜,没跑儿。 不过想到庆德班,他带了恶心,道:“寒碜不寒碜,居然是庄亲王府的人弄的这个……” 木 下一更2月20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第八百四十六章 蛀虫(第一更) 九阿哥好奇舒舒的反应,道:“你不恼么?好好的酒楼,生意都不错,偏又弄这止匕ooooo.9 酒楼是吃饭的地方,都去看戏了,饭吃的慢了,占了桌子,别说增加生意,说不得会减少生意。 舒舒摸着肚子道:“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前头。” 现在的茶馆、酒楼有这种说书的,有时候不仅不用花钱,还能赚一份占地费。 关于自己那个奶哥哥 外行指导内行不说,还没有请示自己,那才是自作主张。 “之前想着给林嬷嬷留体面,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只会添乱 舒舒皱眉道。 什么叫外管事,就是巡个铺,类似于监察,充当舒舒的眼睛与耳朵,或是遇到其他麻烦,也亮出九皇子府的招牌,出面解决一下,不是让他去参与经营。 她并不喜欢现在这种重视乳保的风气。 在她看来,乳母就是一份职业罢了,保母也是如此。 之所以她看重齐嬷嬷,也是因为情分到了。 之前她留了这家人做陪房,更多是看在奶嫂的面上,这奶嫂是她小时候的大丫头o 到了午饭时间,夫妻用了午饭, 舒舒已经是孕晚期,比较克制了。 九阿哥见状,道:“不会亏了嘴吧?” 舒舒摇头道:“每天早上一碗燕窝,晚上炖蛋,够了……” 九阿哥道:“叫采买出去淘换淘换,多预备些吃食,等到生完了,好好补补。” 等到膳桌下去,何玉柱就进来道:“主子,林管事叫来了,要传么?” 九阿哥没回话,望向舒舒,道:“你要是拉不下脸,爷直接帮你收拾了?” 舒舒摇头道:“不用,我也听听他怎么说 皇子府现在的人,分了三部分,一部分是二所老人,一部分是内务府分下来的人口,一部分就是她的几户陪房人口。 之前搬了家就开始养胎,然后过年,还没有梳理过这些人手。 也该立立规矩了。 何玉柱下去了。 少一时,林管事跟着何玉柱进来,二十五、六岁年纪,看着体体面面的,就是神色带了紧张。 “福晋,九爷 林管事弓着身道。 九阿哥移开眼,带了不喜。 舒舒望过去,淡淡地道:“谁叫你插手百味居的生意?” 林管事忙道:“奴才没插手啊 舒舒道:“庆德班是怎么回事儿?” 林管事的眼神有些闪烁,道:“现下京城的铺子时兴这个· 舒舒不耐烦了,道:“不想说就不要说了,革了差事,罚一年钱米,家去吧!” 林管事带了震惊,道:“福晋 舒舒冷笑道:“要是酒楼生意冷清,你做主请倜戏班子、雇个说书的,我当你是尽心;可这酒楼买卖好着,外头一帮等着排队的,价叫人在酒楼里唱大戏,是你傻了,还是当我傻了?” 林管事脸色僵硬,依旧吞吐着:“这,是奴才一时糊涂 九阿哥见他还嘴硬,对舒舒道:“不懂人话的东西,跟他哕嗦什么?直接叫人敲几十板子,什么都招了!” 林管事吓了一跳,“噗通”跪了。 九阿哥看着何玉柱道:“还傻站着做什么,拉下去,给爷打!” 林管事忙叩首道:“奴才说,奴才说,是奴才糊涂,跟石贵喝了两回酒,受了他的套,才答应安排此事。” 九阿哥皱眉道:“石贵的戏班子是为了赚钱来的,酒楼里演戏能赚几个钱?为了什么缘故惦记百味居?” 林管事额头都是汗,嘴唇哆嗦着,道:“隔壁的会宾楼是石贵的买卖忖 舒舒移开眼,不再看他。 九阿哥看着林管事,冷笑道:“行啊,没想到福晋给你体面,倒是养出个白眼狼来,这不是糊涂,这是吃里扒外!” 说到这里,他看着何玉柱道:“直接将这奴才送去庄亲王府,见见庄亲王,代爷问问石贵那奴才怎么回事儿,使心眼使到爷的铺子了!” 走庄亲王府的路,让庄亲王无路可走。 也先声夺人,堵上庄亲王的嘴。 有了这个前因,回头庆德班的事情,那边也没脸打发人来问了吧? “福晋 林管事带了祈求。 舒舒懒得看他,九阿哥对何玉柱扬了扬下巴。 何玉柱扯了林管事下去。 舒舒吩咐核桃道:“去针线房将林嫂子也叫来吧!” 早先顾着小时候的情分,可是这一个被窝能睡出两样人么? 林管事不用来皇子府点卯,林嫂子却是每天都在府里当差的。 等到林嫂子进来,神色消瘦不少,就带了几分小心,跟平日爽利不同。 她是针线房的头头,下头管着好不少包衣妇人,月钱也丰厚,不过半年怎么成这样了? 去年刚任职的时候,很是志得意满模样。 舒舒最后一丝期待也落空了,道:“你晓得你男人不妥当?” 林嫂子苦笑道:“他年前在前门养了一个外宅 舒舒脸黑了。 财色不分家。 没想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养出一条蛀虫来。 她望向小松道:“带几个婆子,去林家的院子查一遍,看有没有什么不当有的东西!" 林家也在皇子府后头的配房里,分了一套一进院。 林嫂子心如槁木,没有开口求饶。 舒舒有些不忍,可是想到林嫂子生了三个孩子,那边才是一家人,也没有发善心的意思,道:“你跟着一起去吧,要是林嬷嬷要想要进府见我,你就代我告诉她,不必见了,我去年再三叮嘱,这才多少日子,再说其他也是没意思……” 林嫂子苦笑着下去了。 舒舒叹了口气。 九阿哥道:“不用费心,打发出去就是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又是她的奶嬷嬷、又是她的贴身丫头,要是真放了出去,回头使坏,不会伤筋动骨,可是也会恶心。 或许她是个悲观主义者吧,总是能想到最坏的局面。 所以这一家还是要留在手中,不会放出去给自己留下隐患。 “去大兴种西瓜吧,那边用的人手也多舒舒想了想,道。 大兴的小庄,已经彻底以瓜果蔬菜为主了。 一年下来,出息也不少,就是需要的人手也多 等到小松回来,后头的人也跟着进来,抬了四箱子东西回来,还有一个账册。 “年前年后摆了两次酒,宴请外头各家铺子的掌柜,一次是他散生日,一次是他纳妾之喜,加上‘年敬’,三个半月收了外头人三回礼……” 小松咋舌道:“林嬷嬷还有脸哭呢,不会以为抠搜外头的钱就不是福晋的钱了吧?" 林管事这一盘剥,羊毛出在羊身上,下头的掌柜就会去铺子上盘剥,到时候买卖就要坏了。 不过到底是自己地盘,事情比舒舒想的要小。 就是惯常的伸手要钱罢了。 幸好发现了,否则回头胆子养大了,就敢向外头伸手了。 她想到小榆的胭脂铺子,道:“这是没请小榆?要不咱们应该早知道了…" 小松点头道:“小榆姐姐是福晋身边放出去的,又是常来府里请安的,估摸他也不敢勒索……” 等到小松带着人将东西抬下去,九阿哥就是若有所思模样。 舒舒看着他,道:“爷琢磨什么呢?” 九阿哥小声道:“爷在寻思,岳父这把握人心的分寸上厉害啊!” 舒舒听得没头没脑的,道:“怎么就厉害了?” 九阿哥道:“姓林的收外头掌柜的礼,跟爷收内务府各院郎中、主事的孝敬差不多,爷要是都装自己兜里,汗阿玛怕是也不舒服……” 他听了岳父的告诫,大头孝敬到御前了,剩下的也就不扎眼了。 舒舒囹。 好像她多小气似的。 要是林管事是个老实的,只收外头掌柜正常的人情往来,她还会苛责不成? 不过人还真是禁不住诱惑,之前看着老实本分的,这有了机会,就露出贪婪来… 木 庄亲王府,前院。 庄亲王面皮耷拉着,看着何玉柱跟地上跪着的林管事,不耐烦道:“你们府的奴才不当用,敲板子就是,送到爷跟前做什么?” 他已经从怀柔别院回京数天,如今在王府将养,本就有些心烦气躁,眼下被九阿哥的人找到门上,更是不痛快。 或许在山中清净惯了,回京就觉得吵闹的厉害。 何玉柱道:“我们主子怕这奴才胡乱攀咬,也伤了两家情分,这才让奴才送这小子过来与石典仪对质·” 庄亲王却摆手道:“不用对质,你们的奴才你们自己料理,爷的奴才爷自己收拾!" 这个九阿哥怎么回事儿? 就算下头人买卖竞争使些手段,那有什么? 用得着这样计较? 难道他们爷俩,一个王爷,一个皇子,还为了铺子里那仨瓜两枣的掰扯一番? 何玉柱过来一趟,为的不过就是这一句话罢了,面上却是带了几分不情不愿,带着人拖着林管事离开了…… 木 步军都统衙门,四阿哥看了庆德班班主的口供。 编者,户部广东清吏司员外郎孔尚任。 此人,还是孔子六十四代孙。 四阿哥的心中生出闷气。 之前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那个落第的酸秀才闹事,或是有什么阴谋,结果是这个人。 不单单是朝廷命官,还是圣人后裔。 这让士子们怎么看? 怕是十个里,有九个都要信了这《通天榜传奇》是确有其事,还要赞一声孔尚任好胆色。 孔尚任到底是书生意气,还是有其他心思,都说不好了。 四阿哥回了都察院。 他没有叫人去传孔尚任。 孔家到底不同,涉及到他们家的子弟,下一步如何行事,还是要请旨。 四阿哥就将今日的突发事件写了,写了九阿哥的应对,与自己的调查结果,后头还附上《通天榜传奇》的戏文手稿。 而后叫人送到南书房,跟着公文一起往御前送了。 圣驾在霸州,距离京城二百里,京城的公文次日一早才到了御前。 十三阿哥随侍在旁,就看到皇父的脸一下黑了,难看至极。 十三阿哥晓得京城现在的事情就是士子闹出的科举舞弊案,心里还在琢磨又有什么突发事情。 不会是李蟠也自缢了吧? 真要那样的话,落在外人眼中,就像是“畏罪自杀”似的,朝廷怕是说不清。 康熙已经看完戏文手稿,看着十三阿哥道:“传话鄂伦岱与福善,今日回銮!” 十三阿哥应着,下去传话去了· 第八百四十七章 四哥,弟弟可能得罪人了(第二更求月票) 圣驾还没有到京中,四阿哥这里先得了回信,暂时不必动孔尚任,等圣裁。 四阿哥就晓得,圣驾要回銮了。 他想了想,就往内务府去了。 九阿哥正看着十二阿哥初步处理过的公文,边看边赞道:“不错,有理有据的,就这样保持。”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很想要问一句您是不是太清闲了。 “咦?” 九阿哥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名,冷笑了两声。 乌雅家的人,要补蓝翎侍卫头领,正六品。 做梦! 这可是在他的小本子里记着的。 仔细看着三代,没有冤枉人,就是年礼减等的那家,这位想要补蓝翎长的,就是那个人的儿子,也是德妃的侄子。 再看之前的履历,正七品典仪,倒是也符合候选的挑拣,可是谁说就要选他呢? 负责内务府武官铨选的是都虞司。 内务府武职官出缺,是这边按照挑拣提出备选。 这备选可不是一个人。 九阿哥就看了第二位,也是七品典仪的,年岁三十八,在典仪任上已经十几年。 他就圈了那侗人。 论资排辈,这不是应该的么? 他可真是公正公平的好总管! 不过看来乌雅家是打通了都虞司的门路,要不然的话,这乌雅家的子弟年轻、资历浅,排不到前头来。 按照惯例,这种候选,本堂衙门这边不怎么插手,多是按照都虞司那边给的单子,直接圈前头的。) 不单是内务府铨选如此,部院铨选也是如此。 九阿哥就在批复上添了两笔,“尔等勿要徇私,下次择适合人选上来” 这样的话,都虞司的郎中以后该晓得怎么选候补了吧? 九阿哥带了得意,撂了笔。 真正的人才,他是不会罢黜的。 他只是不给这些戚属人家机会罢了。 而且他还会一视同仁,将营造司一个郭络罗家备选主事的铨选也给打回去了,也给加了一条句,“有劣迹者不许推举,要择能者居之”。 九阿哥正洋洋得意,门口就有了动静。 四阿哥来了。 九阿哥忙起身道:“四哥您来的正好,正想着一会儿去都察院找您呢 四阿哥对他点点头,看着他面前几案铺陈着公文,手指上墨迹尤新,比较满意。 不过他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望向十二阿哥,神色和缓些,道:“这些日子在内务府行走,都学什么了?刀 十二阿哥早已经起身了,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九哥教弟弟处理公文 四阿哥听了,不由皱眉,看着九阿哥,带了不赞成道:“揠苗助长,还需徐徐渐进才是。” 九阿哥道:“白看着没用啊,还得自己上手琢磨,没事儿,有弟弟盯着,出不了纰漏。” 这大包大揽的劲儿,四阿哥更不放心了。 九阿哥眼睛转了转,想起了正事,将方才的两个公文找出来,讪笑道:“四哥,弟弟怕是要得罪人了……” 四阿哥望向他手中,道:“怎么了?” 九阿哥就将两个候选内务府职官的公文递给他。 四阿哥接过来看了,撂下乌雅家那份,觉得没有毛病,拿着郭络罗家那份有些迟疑。 “你外祖就要回京,是不是五阿哥跟营造司那边打了招呼?” 四阿哥沉吟道。 三官保已经免职,要举家回京的。 就是因天气寒冷,还没有动身。 现在天气暖和了,估计也要从盛京那边启程了。 九阿哥摇头道:“不会,那样的话,不会越过弟弟的,总要打发人说一声。” 四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看着九阿哥,带了赞赏道:“不错,用人公正,很是难得。” 九阿哥讪笑道:“弟弟平时也不插手内务府的文武人事,可是今天看到那七品典仪资历、能力都不差,却排在后头,前面的才二十来岁,补了典仪才一年多,就想的多些,一是觉得后头那人可怜,二是担心乌雅家的人打着四哥您的旗号在外钻营,汗阿玛既让后妃戚属人家退出内务府职务,肯定有汗阿玛的用意,顶好还是缓两年再说,很不必这个时候补缺……” 关于去年御膳房清退后妃戚属之事,四阿哥晓得的比九阿哥还多些。 他点头道:“思虑的很周全,确实该如此。” 九阿哥笑了。 他想起妻子说的“大道直行”,舒坦! 四阿哥道:“圣驾这两天就要回銮了,你好好当差,别老在家里了…… 九阿哥皱眉道:“弟弟也没闲着,不是练骑射么?” 四阿哥也是无语,道:“本不该临阵磨枪 九阿哥“嘿嘿”两声道:“本就是手生了… 不过他也感谢四阿哥过来一趟。 他生出八卦之心道:“四哥,庆德班还关着呢?” 四阿哥点点头。 九阿哥道:“不是说是石贵那小子是戏班的老板么?传了没有,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这么一说,四阿哥也想起一件事来,道:“听说你打发人去庄亲王府兴师问罪了?尹 他之前还担心庄亲王去找九阿哥的麻烦,没想到九阿哥这边先出手了。 京城就这么大,不少人猜测两家怎么叽叽起来了。 提起这个,九阿哥就气鼓鼓道:“弟弟之前还以为是管事的瞎折腾,才请了戏班子去酒楼,好么,这一问是那石贵安排?到底几个意思啊,弟弟也好奇着呢,才打发何玉柱过去问问,结果庄亲王护短,压根就不叫石贵露面,弄得弟弟也稀里糊涂的,总担心是不是被坑了……” 四阿哥看着他,摇头道:“他是长辈,你是小辈,有什么疑问也当你亲自上门才是,哪有只打发奴才上门的?” 而且还不是福松、张廷瓒这样的司仪长与典仪,只是身边的哈哈珠子太监,庄亲王没直接叫人将他们打出来已经是客气。 九阿哥卡壳了。 只想着先发制人,礼数有些不周全。 四阿哥道:“行了,你别再过问此事了,回头圣驾回来,汗阿玛会处置。” 九阿哥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他还是打算观望一下庄亲王的反应,要是对那个石贵不责不罚的,那他就要想法子收拾了。 总不能白吃亏。 到时候旁人看样学样,自己不得憋屈死了?! 等到回到皇子府,九阿哥就跟舒舒念叨着:“还真是好大的辈分!哼!有什么好牛气的?开国功王中就这一支不配享太庙,之所以抬举着,也是因矬子里拔大个儿罢了!" 舒舒道:“事缓则圆,没有必要这个时候跟庄亲王对上,最近不是有其他王府的人跟爷探口风么?”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那也抻着,等到行宫正式营造了,又是一个价……” 说到这里,他想起张家那边的事儿,道:“明天岳母去张家?” 舒舒点头道:“本就该如此,低头娶媳妇。” 要不然话,她是可以邀请张廷瓒妻子过来,可是太托大了。 如果她是福松的姑母还行,大着辈分,不会怠慢。 同辈的姐姐,即便怀孕不方便出门,可是这样叫人上门相看也不太妥当。 舒舒就请了觉罗氏来商量,果然母女俩一个意思。 最后就定下觉罗氏上门拜会宰相夫人。 九阿哥点头道:“也好,早落定早安心· 他想到自己的自在日子,道:“爷明天又得早起了!” 舒舒就道:“现在天长了,天亮的早,我陪爷一起早起 九阿哥道:“外头柳树绿了,价之前不是念叨着柳芽、曲麻菜什么的么?旁的还没有,现在只有柳芽,爷回来的时候路过地安门,看到有卖的,叫人买了,不过最快也要明早吃了,想要吃凉拌口的,就要等两天” 舒舒一听,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道:“柳芽这个没法自己种,婆婆丁跟曲麻菜却是能的,到时候叫人收集些种子,回头冬天种暖房里……” 九阿哥点头,道:“听你的。” 虽说这个种野菜有些可笑,可是有钱难买自己乐意。 想吃就吃。 他这应一声,舒舒反而迟疑了,低头看着肚子,道:“等生完孩子再说,万一口味变回去,就不种了。” 她自己是不喜欢苦味儿的。 偶尔喝一杯苦丁茶,也是当药喝的 等到次日,九阿哥就恢复了早上去衙门的行程。 这半月,他歇着上半天班,十阿哥也就歇着。 只是跟九阿哥猫在家里不同,十阿哥没闲着,带着十福晋轻车简从的,将内城与南城逛了个遍。 喝茶、听戏、下馆子,十福晋虽说在京城生活了一年半,却还是头一次在外头逛。 夫妻俩乐不思蜀,悠哉了半个月。 现在九阿哥恢复行程,自然也通知十阿哥。 十阿哥跟着也改了,兄弟又是同进同出。 他告诉九阿哥一个消息。 宗室考核的时间已经定了,就是三天后,考官也出来了,是领侍卫内大臣费扬古跟大学士马齐、正白旗副都统吴达禅。 九阿哥一听,来了精神,道:“汗阿玛不亲自考了?” 十阿哥点头道:“即便圣驾回銮,有科举案牵制着,暂时应该也顾不得旁的。” 九阿哥一下子松弛下来,道:“汗阿玛日理万机,本就不用事必躬亲。” 十阿哥最是晓得他的,见他如此神色,就道:“九哥打算告假?” 九阿哥点点头,理直气壮道:“是啊,现在解冻了,行宫那边也要开工了,爷得过去看看……” 第八百四十八章 爱得不行(第三更求月票) 等到了宫门口,九阿哥就察觉到不同。 好像护军站着的姿势更挺拔了。 圣驾这么快就回銮了? 那应该是上岸了,坐船回来不会这么快。 十二阿哥已经在了,高斌也在。 见了九阿哥,高斌道:“九爷,圣驾一刻钟前入宫了……” 九阿哥点点头:“嗯……” 说到这里,想起去昌平的事,他道:“大后天爷去昌平,你跟着一起……” 高斌应了。 十二阿哥本安静站着,眼下有些心动,望向九阿哥道:“九哥……” 九阿哥望过去,见他眼巴巴的,笑道:“怎么?你也想去?” 十二阿哥忙不迭的点头。 他现在已经成丁了,按理来说出入宫廷应该能自己做主。 可是皇子单蹦出行,谁敢放行了? 要先去侍卫处那边报备,那边安排了侍卫跟护军下来,才能出宫。 这档桉一记,总要添出宫理由。 十二阿哥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就一直没有出宫。 九阿哥对十二阿哥道:“别老跟木头似的不吱声,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想去你就说出来。” 十二阿哥道:“想去!” 这惜字如金的模样,能跟七阿哥比肩了。 九阿哥毫不留情地摇头,道:“下回吧!” 十二阿哥很是失望,也多了小幽怨。 九阿哥接着说道:“这次算了,跟宗室考核撞一天了,你到时候好好射箭,给那些不争气的宗室纨绔打打样!” 这次宗室考核的年龄是十六岁到二十岁,不单九阿哥与十阿哥在其中,十二阿哥也在其中。 十二阿哥听了,瞪大了眼睛。 挑着考试那天去昌平? 这不是逃考么?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回了座位。 高斌在旁明白过来,忍不住偷笑。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看来应该跟福晋说说,好好从府中左领子弟中挑挑,要是有出息的,正好指她身边的丫头,直接做个敕命夫人!” 高斌笑容凝固,立刻拱着双手,带了祈求。 “哼!” 九阿哥这才坐下,处理起今日公务来。 * 九皇子府,上房。 伯夫人跟觉罗氏都在。 觉罗氏已经叫人打听了一圈,道:“听说这位宰相夫人是个好脾气的,待儿媳妇们也厚道,次媳成亲十多年无子,也不曾插手,待庶子也宽和,如今京城承欢膝下的除了任京官的长子、预备春闱的次子,剩下就是这庶出的了……” 伯夫人道:“倒是难得。” 不过比长孙还小的庶幼子,确实也没有什么可计较的。 舒舒知晓的更多些,道:“小的今年才八岁,过两年小的应该也送回的,他们家子弟开蒙在京城,教好了规矩,也都送回老家族学那边,张家在那边是繁衍了几辈的书香大族,只张相这一辈的兄弟,就有七人……” 觉罗氏点头道:“如此也好。” 要是一窝蜂都在京城,成才的不用操心,不成才的说不得也跟着费心。 如此考出来一个进京一个,都是立起来了。 要不然的话,科举沉浮说不好,等到张相致仕,张家就是寻常门第了,到时候说不得就有麻烦福松的地方。 今日除了觉罗氏,福松也要陪着去的。 估摸着到了己初,觉罗氏就带了福松离开了皇子府。 舒舒忍不住跟伯夫人吐糟道:“当婆婆也不舒服,这儿子算是给旁人养了。” 伯夫人看了她肚子一眼,道:“丈母娘好过了?都一样,所以早日看开些,更爱惜自己一些,别跟旁人似的,生了孩子就能拴在孩子身上。” 舒舒笑着,也低头看了眼肚子。 越发紧绷绷的,坠着也难受。 传说中悬浮肚么? 她摆摆手,打发小椿跟核桃下去,而后抱着伯夫人的胳膊,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阿牟,要是这次是两个阿哥,我不想再生了……” 这是进入孕晚期后,舒舒一直寻思的问题。 只是没有办法跟旁人说。 毕竟现在世人眼中,多子多福,能生是福。 伯夫人抚着她的后背道:“别怕,就第一回难受,又是双胎,你才心里不安,等身体好好养几年有第二次就轻松了。” 要是皇子府有格格、侍妾,伯夫人不会啰嗦这些。 可是小两口既容不进旁人去,两个孩子就单薄了些。 现下拉扯一个孩子不容易,真要有个万一哭都没地方哭去。 等到舒舒上了年岁,不能生了,宫里也不会白看着。 舒舒搂着伯夫人的胳膊,叹了口气。 反正她打算生完后,试试安全期避孕了,要不然的话,连上了,她就要疯了。 当母亲的感觉很神奇,一边觉得自己很厉害,居然能孕育出宝宝来,有一种开盲盒的期待感;一边就是隐藏的后悔跟嫌弃,觉得很委屈,好像自己成了容器,影响了自己的生活节奏。 或者这就是人性的自私。 不知道要多深沉的母爱才会压过这些。 这样想着,她的眼圈又红了。 伯夫人心疼的不行,忙道:“别哭别哭,不生就不生,等过几年乐意生的时候再说……” 舒舒靠着伯夫人,只有苦笑。 这天下没有秘密。 就像她们府上的兆佳格格是个摆设之事,瞒得过外头,却瞒不过御前跟翊坤宫。 她跟九阿哥是夫妻,夫妻恩爱,也没有人会质疑什么。 可要是她自己不想生孩子,事情就会变得微妙起来,现下的太平与美好未必存在。 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等到九阿哥三十来岁,如果膝下还子嗣单薄的话,那宫里应该会干涉,就会赏内务府秀女下来。 十二年…… 舒舒低头看了眼肚子,要是这回解决两个,过的五年、八年再来一次也刚好…… * 马车里,福松与觉罗氏在说话。 “夫人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是已故刑部尚书的族人,十三岁归张氏,十五岁生长男,现在正是花甲之龄……” 觉罗氏听着,对于这位夫人,早年也曾被人当成新闻,就是五十生了老来子。 在那之前,已经诞育五子四女,除了夭了一子,其他都立下了。 加了这老来子,堪称十全十美。 说酸话的不少。 可只要是嫡妻正室,还是羡慕的更多。 “姚家跟张家是乡党,这些年也数次联姻,张相次子聘的就是刑部尚书的幼女,张相长女也归姚氏,许嫁舅表兄;三女也是另一支的姚氏子;到了小辈,张学士的次子,也是姑表亲,只是还没有聘娶……” 说到这里,福松没有瞒着张廷瓒给妹妹在京城择婿的原因,道:“中间的二姑娘也是许给桐城旧族,张相母族方家,结果二十来年过去,大姑爷、二姑爷止步举人,三姑爷还在府学读书,桐城民风淳朴,跟京城不同,尊儒重礼,遍地书香,女子以贤孝为本分,日子过的清苦……” 】 觉罗氏叹气道:“长兄如父,不外如是,往后你要好好敬重张学士。” 像张英这样给儿女择亲的,在京堂中也算是独一份了。 换了其他人,都是尚书门第了,儿女亲事肯定要择优。 那样的话,儿媳妇还好,女儿的话,往后就说不好。 都在同乡里结亲,往后也都在眼跟前,兄弟姐妹之间也能彼此照拂。 母子说着话,马车进了西安门,到了张宅。 伯府的马车,都是有规制的。 黑辕轮,绿盖,四角青缘,皂帏。 门房看到马车,就晓得这是侯夫人或是伯夫人的马车,立时打发人往里通禀。 姚夫人早等着了,得了传话,就带了长媳迎了出来。 觉罗氏也由福松扶着,下了马车。 姚夫人上前,就要屈膝道福:“老身张门姚氏见过伯夫人……” 她用的是清语。 说是入乡随俗也好,说是识时务也罢,毕竟现下是大清的天下,他们又住在皇城里,四下里都是旗人。 觉罗氏忙拦住,用汉话道:“您太客气了,不必如此。” 姚夫人听了,也改了汉话。 而后,姚夫人又给觉罗氏介绍长媳,道:“这是老身的长媳顾氏……” 张廷瓒发妻早年病逝,现在这一位继室是他翰林院前辈的女儿。 顾氏也对觉罗氏道福,觉罗氏扶了起来,道:“恭人请起……” 福松上次来没有见到顾氏,这也是头一回相见。 怪不得张廷瓒也惦记着求子,这一位继室也不算年轻了,估摸三十来岁。 “福松见过恭人……” 福松就也拱手为礼。 顾氏看着福松,脸上露出慈爱来。 她嫁过来的时候,两个继子已经送回桐城老家读书,夫人家务操劳,小姑多是她在照顾。 如今看着福松,也有几分看女婿的意思。 一行人就进了张宅。 这回主要是相看四姑娘的。 等到宾主入座后,姚夫人就吩咐人请了四姑娘进来。 一看这身量容貌,觉罗氏就爱了。 姚夫人年岁在这里,即便看着年轻,也是芳华已逝。 四姑娘这里,却正是青葱水嫩的时候。 觉罗氏拉着四姑娘舍不得放手,道:“瞧着四姑娘,就仿佛瞧见我家那小姑奶奶,我猜姑娘是个爱看书的,对不对?” 四姑娘腼腆的点点头,道:“福晋也爱看书么?” 觉罗氏笑道:“打小就是个小人精,除了看书,再没旁的喜好,跟小老师似的,福松他们几个小的,都被他们姐姐教过。” 四姑娘笑着听了,心里松了口气。 虽说八旗这些年推行儒教,可是那是在官员身上,听说许多女卷连汉话都不会说,更不要说是汉文。 董鄂家不一样。 觉罗氏从手腕上摘下红珊瑚福字手串,给四姑娘套上了,道:“不单福松姐姐爱看书,福松兄弟说的姑娘,也是个爱看书的,回头你们姐妹认识了,正好可以作伴学诗作画,打发时间……” 四姑娘听了,带了几分向往。 从她落地,张家就已经显贵,并没有同龄的小伙伴可以往来。 听到有跟自己喜好一样的闺阁少女,她倒是比见到福松阿哥更上心些。 姚夫人自己就是个才女,听不得那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也没有自谦,而是接着话道:“那感情好,总不能闭门造车,也要多跟旁人学习学习,见识见识八旗才女……” 同样是女子,姚夫人也羡慕八旗女子的日子。 未出阁之前肆意,出阁之后只要娘家体面,腰杆子也挺拔。 她也是爱写个诗啊、文啊的,可是稿子都收在箱子里。 等到丈夫致仕还乡,自己也不用在意物议的时候才能拿出来。 八旗女子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分家就是分家,都是真正的当家主母,亲族都是两家人,彼此不干涉,更不要说堂亲族人,压根就管不着,想要刊印就印了…… * 下一更2月21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八百六十三章 夜半犬吠(二合一谢众书友)廗葜 从宁寿宫出来,康熙没有回乾清宫,而是直接去了翊坤宫。 虽说关于九阿哥“气病”之事,宫外传得沸沸扬扬的,下午又加了一条“九阿哥可能不好”的新闻,可是内廷却一片安静。 宜妃这里,也并不曾听闻。 她正准备用晚点。 是包饭。 白菜叶、小香菜、小葱、小水萝卜,都是九皇子府孝敬进来的。 另外叫膳房做了二米饭,鸡蛋酱,还有一盘酱炒鸡肉丁,一盘红烧萝卜,也没有预备羹汤,就是直接用的米汤。 圣驾到时,就看着这接地气的晚点。 康熙看了食指大动。 被九阿哥闹了一上午,中午那顿就没吃好,下午在九皇子府喝了半天茶,又是刮肠胃的,好像真有些饿了。 宜妃见状,笑吟吟道:“想起小时候的包饭了,正好老九媳妇叫人送了洞子菜过来,就叫人预备了,皇上也尝尝,看看是不是过去那个味儿。” 说着,她拿了干净毛巾给康熙擦手,又示意佩兰添了碗快。 康熙也不着急说了,毕竟喜忧参半,宜妃跟两个儿媳妇关系还好,别再吃不下饭。 他就接了碗快,示意先吃饭。 宜妃也擦了手,亲自做了一个饭包。 底下是白菜叶,上面放上一层二米饭,再放一层酱炒鸡肉丁,上面撒香菜、小葱、小萝卜缨子。 包好的包饭不大,就是小碗大小,康熙吃了一个,觉得有些不足。 见宜妃还要再动手,康熙摆手,道:“朕自己来……” 这回他没有放鸡肉丁,换成了鸡蛋酱,也去了小萝卜缨子,只有香菜跟小葱两样。 这一回,他才觉得味道正宗了。 他指了那鸡肉丁、红烧萝卜跟萝卜缨子,道:“宫里的包饭,没有这几样,这是盛京的吃法?” 宜妃点头又摇头,道:“盛京包饭,不放鸡肉丁的,倒是做萝卜酱放里头,萝卜缨子是臣妾自己放的,看着嫩生生的,吃着正好……” 康熙注重养生之道,晚点这顿素来吃得少。 两个小儿拳头大的饭包已经尽够了。 宜妃跟着吃了两个,有些不足,可还是克制了,示意人撤了膳桌,换了大麦茶上来。 这个晚上喝了不影响睡眠。 康熙喝了一口茶,想起了九福晋。 这还是九福晋在二所的时候弄出来的,不单翊坤宫这里晚上用这个,就是乾清宫那里,晚上也是上这个茶的。 清口、解腻,喝着正好。 他撂下茶杯,道:“朕来给你报喜,下午老九福晋生了,两男一女,母子平安……” 宜妃之前与他对坐,听了已经傻眼了。 她将这个话思量了两遍才明白过来,一下子站了起来:“这……臣妾没听错吧?皇上您是说两男,还是一女?” 康熙不由失笑,道:“没听错,全有,两个阿哥、一个格格,老九那边多了三个嫡子女。” 在大婚的几个皇子中,九阿哥这回算是出息了,嫡子女的数量仅次于大阿哥,跟三阿哥比肩。 宜妃露出惊喜了来,不由地红了眼圈,抚着胸口,道:“万万没想到,老九还有这样的福气,全赖皇上的恩典,给他指了个好福晋……” 先头不是说两个么? 怎么变了三个? 宜妃是自己生过的,晓得孕育胎儿都在胞宫中。 差不多大的地方,怀双胎都叫人悬心,换成三个得多小? 她简直不敢想。 她忍了惊骇,只笑着说道:“九福晋立了大功,这回得好好养养,这可不容易。” 康熙点头道:“老九福晋不错,虽说不足月,可小格格五斤一两,大阿哥四斤,二阿哥略小些,也有三斤二两。” 他会看脉桉,也做了三十多回阿玛,晓得婴儿出生的分量。 三斤二两确实偏轻,可是另外两个分量够了。 尤其是小格格那个,比一般的孩子还要大些。 宜妃听着这重量,放了一半心,欢喜道:“两个阿哥先不说,这小格格可是比她十八叔落地还重呢……” 五皇子府,正房。 五阿哥也在给五福晋说九皇子府的喜讯。 五福晋没有生产过,这两月在家养胎也没有去过九皇子府,所以反应跟四福晋还不同。 只能说无知则无畏。 她倒是觉得是好事,直接就儿女双全不说,还多了一个儿子。 她已经有些显怀,只是还不明显。 她就道:“弟妹可真是好福气……” 五阿哥点头道:“也是老九的福气,汗阿玛还给三个皇孙、皇孙女赐了小名……” 五福晋闻言一怔。 她玲珑心肝,自是听出其中不对劲之处。 别说是皇子福晋生产,就是宫里的娘娘生产,也没听说皇上过去守着。 她忍不住攥紧了帕子,道:“是九弟出事了,弟妹才动了胎气?” 能让皇上动容的,只有皇子本身了。 尤其九阿哥那个身体,前年的时候就闹过两回病。 五阿哥原不想跟五福晋提这个,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可是想想,也瞒不住,就说了今日之事。 从早到晚的,出了不少事儿。 因此听闻九皇子府那边要用太医,皇上才不放心,也过去坐镇。 五福晋目瞪口呆,不知该说庄亲王骄狂,还是说九阿哥娇气了。 她有些心疼舒舒,忍不住跟五阿哥抱怨道:“九弟那里,也十八了,爷就不能好好教教,老让弟妹操心,这往后什么时候是头儿?” 就算跟庄亲王置气,也不能这个时候闹。 这听着,都叫人后背发凉,太凶险了。 五阿哥纠结道:“打小说到大,也不顶用啊,现下汗阿玛也训教几回了,要是能扳过来,早扳过来了!还是算了,现在有老十在他身边,吃不了大亏;过几年侄儿大了,由弟妹教养,差不了,就有支撑门户的了……” 五福晋看着五阿哥:“……” 她以为丈夫在说笑,可是这位爷正经八百地道:“这也是老九的福气,混是混了点儿,可是省心,身边人妥当……” 五福晋:“……” 省心? 省心的只有九阿哥一个,操心的却有一大堆。 只是她是当嫂子的,也不好说多了,要不像是嚼舌说小叔子不好似的…… 九皇子府,大门上。 左侧悬挂着两张小弓跟六支小箭,箭头向外,右边悬挂着红色绸带。 小弓跟红色绸带早就预备好。 两张小弓,两条红绸。 旗人家里重视新生礼,这悬物之俗,也是其中一项,除了祝福吉祥之外,还有驱邪之意。 因此,即便九皇子府还没有往各处送帖子报喜,这周遭人家也都晓得了喜讯。 怪不得是正红旗地界来人,原来是九福晋生了。 谁敢想呢? 居然直接生了三个! 当天不少人家的饭桌上,就有人提及这个新闻。 最触动的,还是相邻的八阿哥。 八阿哥今天一直在衙门,等到日暮才回。 因此消息比旁人迟缓了不少。 结果他刚下马,就看到自己门前不少人对着九皇子府那边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他见状不由皱眉,刚要训斥,结果就有管事上来,低声禀了:“主子,九福晋发动了,生了两个阿哥一个格格,下午皇上也来了……” 八阿哥跟五福晋一样,立时想到九阿哥身上。 皇父训儿子训的厉害,可是关心起儿子来也是慈父、 他不放心,将马鞭丢给管事手中,就大踏步往九皇子府去了。 可是站在九皇子府门口,看着大门两侧悬挂的弓箭跟红绸,他又却步了。 他攥着拳头,居然生出几分羞愤来。 比他小两岁的九阿哥都有了儿女…… 旁人会怎么看他? 九阿哥是不是也得意了? 八阿哥苦笑,站了半柱香的时间,还是转身离开…… 三皇子府,上房。 三阿哥奉命送淑惠大长公主的骨灰回巴林,还没有回来。 三福晋已经出了月子,过的肆意。 现下她最大的乐趣,就是盼着进宫请安的日子,妯里相见,哪怕是比比新衣裳什么的,也比现下强。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可是昨天是入宫请安的日子,就只有她跟七福晋、十福晋三个人了。 不单五福晋告了假,连四福晋也告了假。 五福晋这里不用说,怀孕满了三个月,大家都晓得了。 没想到四福晋那里也有了动静。 这应该是没到三个月。 三福晋想到这个,有些坐不住了,吩咐人道:“去暖房,将那两盆竹子抬到上房来……” 这两盆竹子,就是五阿哥去年冬月送的那两盆。 三阿哥嘴里说着抛费,还是叫人精心侍弄了。 当时三福晋已经大了肚子,顾不得别的,没有理会。 现在想到四福晋的身孕,她想到那两盆竹子了。 两个嫡子也不保准了,要是四福晋生了嫡次子,就能跟她比肩。 她可想做妯里里头一份的。 那就再求个嫡子。 到时候四福晋装的再贤惠又如何,子嗣不如她顺利。 至于舒舒那里,三福晋没有放在心上。 小阿哥就是小阿哥,后头的阿哥跟前头的阿哥不是一个分量。 这夫贵妻荣,后头的皇子福晋也就比不得前头的。 这是她坐了一个多月月子明白过来的,往后没有必要跟舒舒跟十福晋这些小妯里犯酸。 少一时,去暖房的丫头却是空着手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看:“福晋,竹子不在暖房了……” 三福晋坐起身子,气得脸色发白:“爷叫人给西院搬过去了?” 西院住的就是三阿哥最宠爱的田格格。 那丫头点头道:“搬了一盆,另一盆搬到王格格院子里去了……” 三福晋立时起来,冷笑道:“好啊,我坐了一个月的月子,竟成了聋子了……” 旁的可以让,这个竹子哪里能让? 虽说她心里不信这个,可也不会让旁人占这个便宜。 尤其这两人贱人,一个人夭了一个阿哥,背后鬼鬼祟祟,恨不得将罪名推到她身上。 呸! 包衣秧子,就算立下了也就是庶子。 也值当她去算计? 三福晋早憋了一肚子邪火,叫了正房的丫头、婆子,浩浩荡荡的往西院去了。 西院正房里,田格格拿着喷壶,正小心翼翼地给竹子浇水。 随着天气转暖,竹子颜色也泛了青翠。 田格格脑子里想起一句诗来,“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 不知三阿哥还有多久才能回京,一千三百里。 三阿哥出京,也有一个多月了。 没有三阿哥在,这府里冷冷清清的,叫人难熬。 可怜她的二阿哥殇了,要是站下了,已经三岁,都有这竹子一半高了。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田格格带了焦躁。 自打三阿哥离开,这位福晋就没有闲着,隔三差五的打发人过来,让她抄经,做针线,真是拿她当宫女子似的使唤。 三阿哥不在家,田格格没有法子,只能虚应着。 等到看到竹子,她不敢耽搁,忙迎了出去。 结果就见来的不是正院的嬷嬷跟丫头,而是耷拉着脸的三福晋。 田格格忙上前,道:“福晋安……” 三福晋瞥了她一眼,就往里间走。 田格格急了,伸手要拉扯三福晋。 三福晋冷笑道:“放肆!” 田格格忙道:“好好的,您这是做什么?” 三福晋轻哼道:“做什么?翻贼赃!” 红螺寺的竹子,外头都叫价到两、三百两一株了,还没有地方买去。 谁家的竹子,不给嫡福晋预备着,会让格格占了的? 庶子生再多,也是庶子,有什么稀罕? 田格格带了羞愤道:“福晋怎么能血口喷人,那是三爷送来的竹子!” 三福晋嗤笑道:“我是福晋,你是福晋?你也配得竹子?” “怎么就不配了?” 门口有了声音,正是风尘仆仆的三阿哥。 他看着三福晋皱眉道:“好好的日子,闹腾什么?” 三福晋气了个仰倒,指了三阿哥道:“爷还真是倒打一耙,我怎么就闹腾了?那竹子,我就不能问问了?” 三阿哥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道:“行了,挣命呢,都生仨了,还打算生?竹子是爷给的,怎么不行了?田氏跟王氏一人折了一个小阿哥,爷就补给她们一个小阿哥,不应该么?” 三福晋气得直哆嗦,三阿哥不耐烦,看着正院的丫头、婆子道:“爷不在家,倒是让你们闹夭了,这是抄家呢?” 丫头、婆子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应声。 三阿哥呵斥道:“还不快扶了福晋下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没脸,三福晋差点昏厥过去,却不敢跟三阿哥硬碰硬,任由着婆子们扶下去了…… 九皇子府,后罩房,东稍间。 舒舒是被饿醒的。 不但是饿,还渴,嗓子响干。 还有就是三急。 也因为这个的缘故,使得她的注意力往下走,就又感觉到疼了。 她呻吟着张开眼睛…… 九阿哥就在旁边,也眯愣着,却没敢睡实,听到动静立时醒了。 舒舒也看到九阿哥,见他合衣躺在旁边,心里有些感动。 虽说遭罪的是自己,九阿哥不能分担什么,可真要是袖手看着,自己也要闷气。 九阿哥扶着她的胳膊,关切道:“是要吃饭,还是要更衣?爷扶你……” 舒舒的感动立时烟消云散,道:“爷去帮我看看吃的,让小椿跟核桃扶我去更衣……” 九阿哥不肯撒手,面上带了不乐意。 舒舒正色道:“爷在这里,我不放心爷,怎么能歇好?爷就心疼心疼我吧?” 今天只是坐月子的第一天,还不算狼狈,后头的日子长着,她也不想惯着九阿哥这个毛病。 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她可不想自己狼狈的模样全让九阿哥见了。 九阿哥跟小狗似的,可怜巴巴道:“可爷不放心你……” 舒舒道:“有额涅,还有阿牟在,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爷,太医开了药,也要好好休养几日。” 九阿哥还要再说,觉罗氏跟伯夫人听到动静,已经进来了。 齐锡已经回都统府了,觉罗氏会在这里留上十日,等到舒舒停了奶再回去。 两人看着九阿哥,也是为难。 这小夫妻感情好不是坏事,可是为了长长久久的,也不能由着他们。 不单单是坐月子利索不利索,还怕九阿哥吓到。 万一怕了生孩子,往后夫妻不敢亲近,那也麻烦。 觉罗氏叹气道:“晓得阿哥是担心福晋,可是福晋这里实在耽搁不得,也不好耗费心思,请阿哥多体谅……”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点点头,道:“嗯,小婿晓得,一会儿看福晋用了饭就回前院……” 大家都退了出去,只有小椿跟核桃进来,服侍舒舒更衣,才扶回炕上。 少一时,小棠带了膳桌过来,好几碗汤菜,海参汤,撇了油星的猪蹄汤,还有鲫鱼汤,都是催奶用的。 旁边放着芝麻盐,还有一盘煮鸡蛋,一碗的红糖小米粥。 舒舒看着膳桌,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 当额涅了。 “阿牟,额涅,孩子们呢?不喂么?” 她道。 她想到那备用的六个奶嬷嬷,生出反感来。 不想让旁人喂孩子,那是她用尽了力气,忍着疼痛生出来的三个大宝贝。 不愿意让人沾手。 伯夫人道:“睡着呢,月子娃,且能睡呢,饿了就醒了……” 舒舒也是真饿了,外加上也担心孩子们饿了,开始吃了起来。 虽说她不是医科生,不明白这母乳产生的原理,不过有个猜测。 那就是真正催乳的未必是汤里的营养,或许就是水。 她就将那些汤当水喝,看着黏湖湖的小米粥,跟小棠道:“不用预备这么稠的,下回还是跟之前的一样就行……” 小棠应了。 等到吃了两个鸡蛋,两碗汤,半碗粥,舒舒才撂下快子。 当着觉罗氏跟伯夫人的面,她没有抱怨。 等到长辈们出去,她就忍不住跟九阿哥抱怨道:“就一个芝麻盐,顶什么用?为了这几个小的,我可是辛苦了,回头有不听话的,爷可要好好教训……” 九阿哥舍不得她忌口,道:“少喂几天不行么?” 舒舒摇摇头,道:“再看看,要不我不放心,更难受……” 夫妻说着话,外头就有了动静。 虽说孩子们也在后罩楼,可是在西稍间,为了防止他们哭闹扰了舒舒休息,中间的三层隔断都放了羊毛毡,隔音不错。 是齐嬷嬷带人抱了孩子过来。 小祖宗们醒了…… 九阿哥不肯走,舒舒却不惯着他,还是指了指门口,将他轰走了…… 等到回到正房,一个人躺在炕上,九阿哥才有些为人阿玛的感觉。 他可太厉害了! 居然生下了祥瑞! 虽说大头的辛苦是福晋的,可是他也占一丢丢的功劳! 九阿哥在炕上打了两个滚,就爬起来了。 何玉柱正好进来,手中端着好几个药碗。 “爷,该喝药了……” 九阿哥呲牙道:“怎么这老些?” 何玉柱就道:“那是安神的,那是疏肝的,剩下一碗是败火的……” 九阿哥伸舌头在嘴里舔了一圈,都是水泡,是有些难受。 算了,还是喝吧,省得舒舒还要担心自己。 他也心疼她呢。 他喝了败火的,又喝了疏肝的,就有些顶到了,瞪着何玉柱道:“就不能机灵点儿,恨不得用海碗装药了,这是要撑死爷?” 何玉柱看着正常的药碗,老实认错。 确实疏忽了。 对旁人来说,能喝下三碗;对自己主子来说,确实为难人。 “奴才叫人再熬熬,收收汁儿?” 何玉柱躬身道。 九阿哥摆手道:“算了,明天再开始喝这个,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 何玉柱应了,端了药碗下去。 正房的丫头都跟着福晋去了后罩楼。 何玉柱就提了小包裹,过来次间值夜,服侍着九阿哥洗脸洗脚歇下。 九阿哥以为自己会睡着,可是睡不着。 外头远远地传来梆子声,四更了。 九阿哥有些着急,要是再睡不着明天该没精神了,到时候还要福晋担心。 他坐起来,想要唤何玉柱将那碗安神药热热。 没等叫人,就察觉到不对。 东南方向好像有动静,还有犬吠声…… “汪汪汪汪……” 九阿哥披着衣裳,走到门口,推门出来。 还真没听错,确实是东南角方向有动静。 那边…… 暖房…… 有人偷菜…… 再次感谢大家,鞠躬。 下一更2月26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八百四十九章 你是不是要坑爷(第一更求月票) 皇子府,上房。 舒舒正在给伯夫人看银楼里才送来的一批金摆件,有十二生肖版,有四大吉兽,四大凶兽。 除了这些成套的,剩下的就是小猫、小狗的,还有两个镂空小狗牌。 舒舒拿着其中一个,上面写了“如意”两个字,道:“这是给如意预备的生辰礼,先挂上……” 】 伯夫人不由失笑道:“还预备的挺全乎。” 舒舒笑着举起另一块道:“小顺心也有……” 她想起了家里的小鹿,道:“花花跟小花的没预备,要送到庄子上去了。” 这说的是年前五阿哥给的两头鹿,一头母鹿、一头小鹿。 舒舒是个起名废,母子两个就成了大花跟小花。 之前养在花园中,现在天气暖了,花园也要开始拾掇了,不好养了。 有味道。 正好小鹿也要断奶了,所以要送到庄子上去。 至于杀? 是不可能杀的,到底养了两个来月。 伯夫人道:“鹿奶养人,要是想常用,可以叫人在庄子上养几头。” 舒舒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还正有此意,养不养人的现在说不好,这养肤倒是见证了一回。 她不喜欢鹿奶的味道,九阿哥也是喝了两回就不喝了,伯夫人也不沾这个。 那些鹿奶,就让她做面膜、手膜护肤了,比牛奶更细滑。 舒舒还就叫人试做了鹿奶皂,比牛奶皂用着更润。 等到鹿场真张罗出来,小榆那边的胭脂铺子,倒是可以再添上这两样,鹿奶面霜与鹿奶皂。 娘俩闲话着,外头有了动静。 觉罗氏跟福松回来了。 眼见着觉罗氏笑吟吟的,福松脸上也带了笑,舒舒就晓得今天一切顺利。 “是个好孩子,看着跟清如差不多的品格……” 觉罗氏跟伯夫人道:“还以为江南姑娘,身量会娇小,倒是想左了,是高个子,跟八旗格格差不多。” 伯夫人笑着点头,看着福松道:“咱们阿哥是有福的。” 福松红着脸,有些孩子模样了。 觉罗氏看了眼舒舒道:“张夫人说了,换帖不着急,等过了端午节再说。” 舒舒看着福松道:“往后跟张学士读书,也能名正言顺了。” 福松笑着点头。 之前不觉得如何,可真要读书,就会发现书是越读越有,学问也是越做越浅。 他原本对于功课这里,骨子里有些小骄傲的,眼下却觉得自己多有不足。 也就是乡试解额这里,八旗是分出来的,要不然的话,他去跟其他秀才们百里争一,机会不大,起码现在这个年岁,机会不大。 张家子弟,五岁开蒙三、百、千,十岁之前学完四书,而后送到老家开始学五经。 前后学习二十来年,才举乡试,基础扎实。 他已经打算好了,往后有了子辈,也参加科举,读书不行就去考武举,自己赚前程。 眼见着福松性子都鲜活了,显然也乐意这门亲事,大家也都欢喜……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并不欢喜。 他传了孔尚任陛见。 小小的从五品员外郎,除非传唤,否则也没有机会到御前。 不过孔尚任出身在这里,早年圣驾亲临曲阜时伴驾,得了赏识,才被授为国子监博士。 因此到了御前,他倒是比头一次来陛见的那些官员强许多,也不犯憷。 在他心中,是感激皇上的。 康熙打量着他,孔尚任已经知天命之年。 这人相貌儒雅,长了一双笑眼,观之可亲。 若非如此,康熙也不会印象很好,特意恩典给了前程。 从康熙二十三年简拔入京,至今已经十六年。 康熙三十四年迁户部主事,正六品。 今年二月升员外郎,从五品。 跟其他人相比,仕途是有些不得志。 想起当年初见,这位还是盛年,说话也带了洒脱,有些圣人子孙的气度从容。 现在看着,却跟其他的司官没有什么两样。 康熙心里叹了口气,道:“爱卿坐吧!” 梁九功知机,端了圆凳过去。 孔尚任躬身道:“臣惶恐……” 前天收到四阿哥的折子,看到《通天榜传奇》的戏文,康熙心中很是愤怒。 他抬举孔家人,不是给自己添堵的。 他也担心后头还有其他谋算。 可是见了孔尚任,他就晓得自己想多了。 这就是一老儒。 怕是在孔尚任心中,自己并不是以讹传讹、诋毁朝臣,而是书生意气,正义发声了。 康熙也不多问,道:“己卯科乡试舞弊桉,现下归都察院审理,卿去都察院给四贝勒打下手吧,彻查此桉!” 孔尚任带了几分忐忑,道:“皇上……” 康熙看着那《通天榜传奇》,沉声道:“抓贼抓赃,不可无证论罪!等到查实确有此事,卿的《通天榜传奇》朕来提序;若是没有查实此事,卿亦当自省,要知三人成虎……” 孔尚任脸色苍白,哆嗦着嘴唇道:“原是小臣戏做,不想竟惊动御前……” 康熙看着孔尚任,叹气道:“姜辰英亦是圣人门徒,康熙十九年以布衣入明史馆任纂修官,分撰刑法志,若说他知法犯法,朕是不信的,皓首进士,古稀之龄受辱自缢,若是无辜,岂不堪怜?” 孔尚任的脸红了白,白了红,说不出辩解的话。 从舞弊桉出来,却是没有实证。 都是各种流言,汇总出来一片檄文。 他当时过于义愤,才短短几日之内,根据檄文内容,写了《通天榜传奇》…… 等到孔尚任退下去,康熙的脸撂下来。 此人不宜在留在京官任上。 若依旧是曲阜老儒生,即便写了这样的戏文,百姓看个热闹,士子们一笑了之。 毕竟这戏文太过夸张,将宰相九卿差不多一网打尽不说,还描述地绘声绘色,如同亲眼所见,亲耳听闻。 真要有行贿受贿,肯定是私隐之事,哪里会露出这样细节? 一看就晓得是编的。 可是孔尚任是京官,那旁人就要思量了,是不是他往来都是高门,消息灵通,所以才得了旁人不知道的消息。 影响不一样…… 孔家的子弟那么多,这不过是个招牌,换了就换了…… 倒是九阿哥,几日不叮嘱,就要出事端。 康熙揉着额头,吩咐魏珠道:“去将九阿哥给朕提熘来!” 魏珠应着,往内务府衙门这边来了。 * 内务府衙门这里。 九阿哥这里来了两个郎中,一个是都虞司的,一个是本堂郎中。 前者是负责武职官铨选的,后者是负责文职官铨选的。 昨日九阿哥的批复下去,两人心里都没底了。 要知道九阿哥从康熙三十六年九月挂内务府主官,至今小三年,还是头一次插手官员选任。 两人战战兢兢的,就过来请见听训。 九阿哥板着脸,先对那都虞司郎中,道:“明明有更合适的人选,却将妃属子弟置于前列,如此叫外人怎么看?是皇上徇私,还是四贝勒徇私?” 那都虞司郎中讪讪的,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九阿哥正色道:“你也是内务府的老人,这个不用爷啰嗦,一切按照规矩来!谁要是不满,让他去御前掰扯去!内务府是皇上的内务府,不是哪家哪姓的内务府!世官不世官的,爷不会插手,可是世官也要熬足了资历再说,就是宫里的侍卫出缺,也没说谁家空出个一等侍卫,刚成丁的子弟就直接补个一等侍卫,不是还要从三等侍卫熬么?” 那郎中垂手听了,心里唯有苦笑。 皇子阿哥,当然不会顾忌旁人的脸面,可是他们是下头当差的,谁也得罪不起。 九阿哥似看破他心中所想,冷哼道:“要是怕得罪人,那就跟爷说一声,爷调你去其他衙门养老,换个不怕得罪人的来!” 那郎中忙道:“不怕,不怕,奴才职责所在,不敢因私废公。” 九阿哥点点头,道:“如此也好,爷晓得内务府体面人家就那些,不是亲朋,就是故旧,可是想要卖人情,也要有个度,若是候补两人资历差不多,能力相彷,你有些小私心,将人排在前头,爷也不会非找你别扭,可是这明眼人都觉得不对,叫下头人怎么想?都时候连累四哥跟妃母的名声,谁来担待?” 那郎中身子弓得更厉害了,忙道:“奴才晓得了,奴才再不敢了!” 九阿哥又望向那本堂郎中,语气越发严厉,道:“一个因贪墨行在修缮款降职罚俸的家伙,怎么就抬举到前头来?你是不是故意给爷挖坑?要是爷没有留意,直接应你的举荐,圈了此人为主事,那旁人怎么看爷?” 本堂郎中忙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九阿哥道:“不说旁人,连爷见了,都要寻思一回是不是五哥跟你打招呼了,可是五哥会越过爷跟你打招呼?行啊!你还挺厉害,一口黑锅扣两个皇子阿哥!” 本堂郎中立下跪了,道:“是奴才湖涂……” 九阿哥冷哼道:“就是湖涂!以为这样是帮爷提挈外家,为爷分忧?你小瞧了爷,别说是姓郭络罗氏,就是姓爱新觉罗氏又如何?一个蛀虫,爷还非要抬举了,等着他贪墨更大的?” 那本堂郎中叩首道:“奴才再不敢自作主张了!” 九阿哥道:“好好办差,别净想着邪门歪道!再有一回,你们俩都给爷滚蛋!” 两人逃出生天,忙诅咒发誓。 魏珠在门口,正看了后半场。 他没有立时进去,等到两个郎中出来,才走了进来。 九阿哥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 嗯,怪不得汗阿玛跟四哥都爱训人,舒坦! 魏珠没有再耽搁,含笑道:“九爷,皇上叫奴才提熘爷过去呢……” 九阿哥:“……” 第八百五十章 好像会说话了(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望向十二阿哥跟高斌。 十二阿哥低头,正看着眼前的镇纸。 有什么好看的? 不就是两个青玉板么? 光秃秃的,连个吉祥话都没有。 高斌则是在书桌上帮九阿哥整理公文,仿佛没有发现屋子里来了旁人似的。 这小子还算懂事,要是敢笑话他,回头叫福晋将那个核桃什么的留到二十五! 九阿哥磨磨牙,随着魏珠出来。 “庄亲王早上去御前了?” 他带了忐忑,小声问道:“跟汗阿玛说爷什么了? 除了这一条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挨训的地方了吧? 四哥教训的对,他是托大了些。 他只记得先发制人,堵上庄亲王的嘴,却是又留了小尾巴。 魏珠摇了摇头,也是小声道:“庄亲王没来,是简亲王来了一趟……” 九阿哥听了,心中不忿。 哼! 告状精! 就算觉得他不对,不是该私下里先说一声么? 非要闹到御前去做什么? 这不是拱火么? 当私下里教训他一下,然后他就去给庄亲王赔礼,平了此事了。 拿自己攒功劳! 他记得清楚,简亲王可是叫老十传话来着,打听小汤山的温泉地。 看上了行宫西边的一块地。 这回,不抬价他不是九爷,是九孙子! 少一时,到了乾清宫。 九阿哥放空了心里的不平跟愤愤。 要不然的话,露出痕迹来,不是将魏珠坑了? 魏珠想着提点他,他也得想着别连累了人。 他脑子里想的都是昨天处理的那两张公文,而后面上带了惴惴,进了西暖阁。 康熙正心气不顺,瞧着九阿哥这神色,没好气道:“还知道心虚呢?”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带了几分小心翼翼,道:“这……是德妃母说什么了?还是娘娘说什么了?” 康熙一怔,随即皱眉道:“你又做什么了?” 九阿哥就老老实实地将昨日处理两个职缺之事说了。 康熙眉头舒展些,可还是训斥道:“画蛇添足!既是前头的人选不合规矩,直接驳回去,让对方重新拟了就是,还啰嗦其他做什么?” 】 又是“徇私”又是“劣迹者”的……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你这样一来,叫下边人怎么看?” 看似说的是乌雅家跟郭络罗家,可内务府的后宫戚属人家可不单这两姓,有十来家。 九阿哥讪讪道:“儿子就是想的多些,怕他们打着皇子的名义在外头钻营,才多写了一句。” 康熙摇头道:“那也不用这样直眉瞪眼的怼上去,还是当徐徐处置。” 不过总体来说,他心里还是比较满意。 真要是九阿哥任人唯亲,或者是用内务府的文武职缺来卖好给其他皇子的母族,那他倒是要不放心了。 可是想到叫九阿哥过来的缘故,他又瞪了过去,道:“学了大半年的礼,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九阿哥立时认错道:“儿子当时心虚,生怕伯王上门问罪,才想着先发制人一回,就疏忽了规矩……” 说着,他讲了当时的状况:“儿子打发高衍中去处理庆德班的事儿,不知道是庄亲王的家班,还以为是有什么人在后头使坏,就直接送步军都统衙门去了,等到过后盘问掌柜跟管事的,才晓得是跟王府那边有干系的,儿子当时怕伯王上门问罪,就抓了一个由头,打发何玉柱过去找石贵去了……” 康熙既是看过四阿哥的折子,自然晓得石贵是何人。 他看着九阿哥,还是不满道:“你不做亏心事,心虚什么?” 本来没什么事,就算送人去都统衙门莽撞些,还有个不知者不怪,可后头处理的太糟糕。 理亏的成了九阿哥。 九阿哥看了康熙一眼,小声道:“那是儿子的亲堂伯,还是老牌子亲王,又尊又贵的,儿子能不怕么?” “哼!你怕了?那你敢将汤泉的地卖了十五两银子一亩?” 康熙黑着脸道。 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小汤山的地,有高有低的,取个适中的价格,好像不到五两银子一亩地。 之前九阿哥信誓旦旦的,在他跟前说能卖到两倍。 结果呢? 这就是三倍有余。 九阿哥忙叫苦道:“汗阿玛,那不一样啊,那是挨着行宫的地界,原本儿子打算留给汗阿玛赏人使的,有两个特别好的泉眼,温度很高,都能煮鸡蛋,对养生最合适,也就是伯王是长辈,换了其他人,别说是十五两银子一亩,就是二十两、二十五两,也买不到这儿……” “真的?” 康熙面上带了狐疑。 九阿哥忙不迭地点头,道:“儿子扯这谎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带了犹豫,道:“不过儿子也确实疏忽了一点,正想着怎么提醒伯王呢……” 康熙道:“那地有什么不妥当处?” 九阿哥摇头道:“地是好地,泉眼也是好泉眼,儿子是怕伯王求子心切,过犹不及,那毕竟是热汤……鸡蛋都能熟了,泡久了万一那什么,就不好了……” 康熙开始还没明白过来“那什么”是哪什么,等到想明白,瞪着九阿哥说不出话来。 九阿哥忙叮嘱道:“儿子就是被伯王的疯魔劲儿吓到了,才担心这个,汗阿玛您听听就行,可千万别往外泄露,儿子翻遍了医家典籍,都没有相关的记载,估摸着影响也不大,儿子就是想到温泉鸡蛋,有些不放心,许是杞人忧天……” 康熙觉得自己几天之内无法吃鸡蛋了,也不想听到“温泉鸡蛋”这几个字。 “还是太闲了,整日里琢磨这些没用的……” 康熙冷哼道:“历代多少天子推崇汤泉,要是真有你说的弊端,太医会白看着?” 九阿哥还是觉得话不能说死了,要不然要背负因果。 他就道:“反正儿子想到了应对之法,从广储库那里拿了些细软的油毡布,打算叫针线上人做两条亵裤,然后送给伯王,伯王就明白什么意思了吧!” 康熙:“……” 他觉得脑仁更疼了? 没听错吧? 要送亵裤给庄亲王? 生怕京城没有新闻? 不过九阿哥能想到这些,也说明他心里还是有长辈的。 晓得对庄亲王来说,子嗣为大,所以才这样小心。 他心中的不快去了大半。 他之前很是担心皇子阿哥们借着身份轻慢宗室王公。 他们是皇子不假,可是宗室王公也曾是皇子皇孙。 要是他们现在凭着在朝皇子的身份,轻慢宗亲长辈,那下一辈的皇子,是不是也可以有样学样? 那样一来,风气就坏了。 宗室跟皇室的关系就会变得紧张,不利于稳定。 不过他晓得九阿哥是顺杆爬的,不想给他好脸色,道:“明日老实去庄王府赔罪,你一个晚辈,腿脚多勤快些怎么了?” 结果呢? 搬出宫去半年了,跟大姑娘似的,恨不得大门不出、二门不入。 叔伯兄弟,都不怎么搭茬。 太独了。 康熙摇头。 要是皇子太活络,他看着烦心;可是这样的,也让人闹心。 还是个孩子模样,跟在宫里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九阿哥手心都出汗了。 这个…… 他今天这一番唱念做打,也算是“欺君”吧? 可是好像并不是很担心汗阿玛揭穿。 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 他觉得自己好像会说话了。 这换个顺序什么的,好像就中听了。 还有就是要机灵点儿,不能等着挨训。 跑题儿…… 回头再拉回来,汗阿玛脑子里要骂的话估计也憋回去一半了…… 还有就是扯闲篇,少提正事儿。 汗阿玛吹毛求疵,正事儿老能挑出毛病来。 扯闲篇,汗阿玛听着生啊,倒是不好点评了。 九阿哥脑子飞转,想到福松的亲事,道:“跟您报个喜,儿子可能又要做大媒了……” 康熙听了,训斥道:“怎么不长记性?这是你皇子阿哥整日里当惦记的事么?” 还真是闲的,什么热闹都凑…… 九阿哥讪讪道:“还是上回那个,八旗就这么多人,董鄂家跟尹德家都相看了,有了变故,福松的亲事就成了老大难,也是十八、九的人了,儿子听说张廷瓒有个幼妹,就问了一声,刚好张廷瓒教导福松功课,也觉得福松不错,这不是正好,门第体面,不比上一个差……” 康熙听了,有些意外,道:“张英之女?” 九阿哥点头,得意道:“宰相之女,比那凤巢之女也不差什么!” 康熙没想其他,只以为九阿哥还在跟钮祜禄家置气,摇头道:“多久的事了,还记着这个,不在正经的地方争强!” 九阿哥笑道:“也算善始善终了,要不儿子心里憋屈……” 康熙拿他没有法子,好奇道:“张英怎么就应了?” 张英任京堂多年,不是没有高官显贵想要与他家结亲,都被婉拒了。 儿女亲事,都是乡人。 张廷瓒因私交看重福松,张英为了什么,怎么就点头了? 九阿哥没有瞒着,道:“估计是被前头几个女婿吓到了,怕坑闺女吧?” 他就说了张英三个女婿科举都不顺当之事。 而后,他道:“外头的闲话,也有不少说到张相父子的,都是扯澹,要是张相真的徇私,插手科举,大女婿、二女婿能连年落第?三女婿也不能只是个秀才!儿子听了都咋舌,这求名是不是求的过了?他那三女儿的公公,是姚文然的族人,生前也是知州,怎么就混到儿孙数米过日子的地步了?听着不大真啊,是不是装模作样,故意说的……” 康熙不记得那姚姓知州,却是记得姚文然的。 那是他亲政以后,提拔出来的刑部尚书,清介敢言,卒于任上,等到礼部的过去帮着家人治丧,才发现姚家日子清贫,听说早年在老家时几不能自给。 难得的清官。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这是德行,要敬着。” 九阿哥皱眉道:“就算是个好官吧,可是这不是算是好男人啊,养家湖口都艰难,纯是废物……” 康熙摇头道:“不是这样论的,只是读书多了,不善经济罢了。” 九阿哥也就不说了,只道:“要是内务府的大爷也都学学他们的德行就好了,得省多少心……” 他心里倒是记得包衣左领之事,可是也晓得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 * 单日月票2896了,有机会压着一干大大们争一天销冠,明天会在第一上头的位置!天呢,还有票的大大们求了,一天的第一! 第八百五十一章 吉祥字儿(第三更求月票) 从乾清宫出来,九阿哥蹙眉。 到底还是要弯腰赔不是。 自己当时太仓促了,要是静观其变的话,那现在说不定就是境遇逆转。 即便汗阿玛不会让庄亲王给自己赔不是,可也不会挨这顿训了。 将庆德班送步军都统衙门,让《通天榜传奇》那个戏刚开演就被停了,那不是功劳? 结果因为自己有了不是,汗阿玛提也不提了。 自己都不好表功了…… 回头还打算用这个给高衍中换前程呢。 就算不好直接将高衍中推出来,他也得打算间接夸几句,让汗阿玛有个印象的。 高衍中还是内务府包衣,不是皇子府的包衣,往后的前程,还要看御前的体面。 汗阿玛太鸡贼了…… “挨训了?” 四阿哥正好过来请见,就见九阿哥蔫耷耷、神思恍忽的模样。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叹了口气,道:“汗阿玛让弟弟明天去庄王府道歉,还训弟弟将内务府公务处置的太生硬了……” 四阿哥听了,寻思了一下。 前者是该训的,长幼尊卑不可逆,要不然就坏了规矩。 后边的…… 他看着九阿哥道:“以后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你别在前头,将意思说了就行,让马齐跟哈雅尔图处理。” 之前内务府总管四人,现在罢黜了赫奕,剩下三个了。 马齐虽入阁,可是内务府总管还是兼着。 哈尔雅图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也兼着内务府。 两人都是资深老臣,都是九卿,前者还是大学士。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犹豫道:“不好吧,那两位品级再高,到底是臣,要是内务府的包衣连皇子都敢怨恨,那两位大人也跑不了了,还是别给他们招小人了!” 四阿哥听了,不由蹙眉。 不过是内务府包衣,何至于此? 可要说九阿哥的顾忌没有道理,那也不对。 包衣离御前太近了,外加上后宫的嫔妃,真要是有人诋毁,日积月累的,确实对两位大人不好。 眼见着九阿哥混沌,四阿哥挑开道:“汗阿玛希望你处事宽和些,是怕你伤了皇子外家体面,影响兄弟情分。” 九阿哥不高兴,道:“真要有那样湖涂的哥哥或弟弟,觉得外八路的舅舅比亲兄弟亲的,那随他去,爷懒得搭理他!” 四阿哥黑了脸,呵斥道:“跟谁爷呢?你还小么,不会好好说话?” 九阿哥立时拍了一下嘴巴,道:“说顺嘴了,平日没这么说!” 四阿哥皱眉道:“没在哥哥们面前这么说,弟弟们面前呢?你也是当差的人了,又是跟着马齐大人学《礼记》,总是吊儿郎当的,下回汗阿玛还得训你!” 九阿哥觉得脑子“嗡嗡”的,忙求饶道:“您来请见的吧?快去吧,别耽搁了,弟弟真的晓得了……” 说罢,他脚下生风,一熘烟跑了。 四阿哥伸出手来,想要喊人,已经离的远了…… 乾清宫广场的侍卫们,今日就见证了一回九阿哥“动如脱兔”的速度。 不过九阿哥这是捅了什么篓子了? 先是御前传人,又是被四阿哥堵住教训? 大家好奇死了…… 九阿哥呼哧带喘地出了乾清门,才放缓了脚步。 这就是因果了?! 来得还挺快! 自己刚训了两人,跟训孙子似的,结果就被两人训了,跟当孙子似的。 不过九阿哥心里还是小窃喜。 自己这“公正公平九阿哥”的形象是不是立起来了?! 等到了内务府衙门,九阿哥就看着十二阿哥道:“往后再有文武职官补缺,你就帮爷盯着点儿,涉及到后妃戚属人家的,先过一遍,都查清楚资历够不够、能力强不强,别叫人滥竽充数了;一视同仁,不单妃母、嫔母的娘家盯着,诞育了皇子皇女的贵人、庶妃的娘家也别落下,省得都充起国舅爷来,丢了咱们兄弟姐妹的体面!” 他是怕自己有落下的。 十二阿哥听了,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册子,道:“内务府的戚属总共是十五家,皇子皇女外家共有十二家……” 九阿哥接过来看了。 还真是,现在后宫数得上的妃嫔,除了和嫔、王贵人、高庶妃以及乾清宫的汉女答应们,剩下大多数都是包衣嫔妃。 怪不得包衣都牛气,可见跟八旗相比,汗阿玛早年更信任包衣。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那个时候汗阿玛年轻,既要制衡四大辅臣,还要防着宗室王公,自然更信赖手中的包衣人口。 现在不同了。 包衣的好日子差不多了。 九阿哥想到明日去庄亲王府之事,跟十二阿哥道:“爷明天不来了,要是有紧要的、需要当天就处置的公务,你直接打发人送到皇子府去……” 说到这里,他想起宫里门禁之事,道:“你的哈哈珠子呢?要是有能使唤的,递名字过来,在内务府挂个号,回头就能办宫牌了,你往后想要打发人出去,也方便些。” 十二阿哥看了眼桌子上公文,迟疑道:“弟弟整日里在衙门,也不出去,叫他们来做跟班不是也闲着?” 九阿哥也是这个年岁出来的,当然晓得小阿哥的憋屈,出宫不方便着呢。 他想了想,道:“没事儿,叫来吧,回头你想要出宫,就去小汤山巡看行宫进度去,也是师出有名,只是不能过夜,要当天往返。” 十二阿哥脸上带了惊喜,道:“那弟弟现在就写两个人,他们现在没有差事,也闲着呢。” 等到十二阿哥写了名字,跟祖上三代,九阿哥看了,不由沉思。 两人都是万琉哈氏的子弟,应该是十二阿哥的表兄弟。 这也是皇子选哈哈珠子的常例了。 九阿哥想到桂丹,看着这两人的名字不放心,对十二阿哥道:“这两人品行如何?有没有仗着是你哈哈珠子的身份在外头招摇?” 十二阿哥道:“不会,都是老实寡言之人。” 九阿哥道:“你是他们的登天梯,当着你的面当然都老老实实的了,谁晓得背后如何?行了,爷记下了,回头叫人去外头打听打听,能用了再说。” 十二阿哥感觉很微妙。 除了苏麻嬷嬷,从没有人替他操心这个。 九哥好像变得啰嗦了…… 这种感觉还不赖…… * 都察院值房,孔尚任坐了大半天,看完了所有的涉桉卷宗,后背冷汗淋漓。 有李蟠的陈述,有徐禀义的陈述,还有徐禀义侄子的供述。 去姜辰英宅邸闹事的一干府学生员的供述。 以讹传讹,到底要传。 抽丝剥茧,就追查到翰林院。 徐禀义的怀疑没错,的确有新老翰林之争。 顺天府乡试主考、副主考,这是翰林院里的肥差。 压根不用做手脚敛财,只等着新举子的谢师礼,也是丰厚的收益。 还有就是能在顺天府应试的,除了当地的生员,就是国子监的荫生。 不乏高官显宦人家。 到时候跟这些权贵子弟多一重师生之名,往后官场上的路都开阔了。 没想到给了两个新翰林。 状元算什么? 探花算什么? 翰林院里的三鼎甲,三年来一波。 因嫉妒,外加上也有故交子弟落榜的,可是新榜眼的儿子与侄子反而都在桂榜上,越发证明状元跟探花有问题。 从怀疑舞弊,到信誓旦旦断定舞弊了,中间并没有过多少人。 没有阴谋,也没有内幕。 就是翰林院同僚的嫉妒引发的谤言发酵,传到外头,使得落第秀才生了奢念,以为可以闹一闹,重新再考。 再看姜辰英自缢前留的挽联,“这回算吃亏受罪,只因入了孔氏牢门,坐冷板凳,作老猢狲,只说是界限期满……”,中间多自嘲懊悔之意,可是这关孔门有什么干系? 明明是他行事不检,招了嫉妒,才引来这一桩祸事。 孔尚任心中懊恼,却是晓得人命关天。 要是没有四阿哥查到的这些实证,姜辰英即便死了,也有畏罪自尽之嫌;可是有了这些实证,这科举桉就成了闹剧。 他生出庆幸,幸好《通天榜传奇》只演了半场就停了,真要在京城演出多场,那他这个员外郎帽子就别打算要了…… * 九皇子府,上房。 舒舒正在看小椿的针线活儿,都是小宝宝的。 有小肚兜、小围嘴、小袜子什么的。 看着小巧可爱。 用的都是搓揉过的、蒸过的松江布。 从刚确认喜信就开始预备,半年下来也预备了不少。 舒舒道:“不许晚上做活儿,也不许做的太精致了,小孩子见风就长,换的快着呢。” 小椿笑着说道:“都是简单的活计,也没绣花。” 虽说没有绣花,可是也做了标记。 一半绣了“福”字,一半绣了“安”字。 都是吉祥字儿。 这是双胞胎的缘故,怕混了,加了吉祥字儿做区分。 舒舒摸索着,道:“这不就是小名么?小福,小安……” 叫着顺嘴,听着也不错。 小椿忙道:“福晋,您不是说等着太后跟娘娘给小主子们起小名么?” 怎么能想一出是一出的? 她哪有那么大福分给小主子们起小名? 舒舒道:“备着用,要是宫里没赐小名,用这两个多好,简单好记,反正就是咱们自己叫叫,大名也不是这个。” 核桃在旁提醒道:“福晋,九爷可是说过,不让用‘福’字,嫌叫的人多……” 舒舒道:“吉祥字儿总共加起来也没有多少,‘福、安’不是比‘吉、祥、寿、喜、优、良、美、好’强?” 九阿哥正好回来,听了个正着,道:“什么优良美好?” 舒舒就拿了手中的小袜子,递给九阿哥看,道:“我是看到小椿做的标记,用了吉祥字儿,想着这两个挺好的,要是没有合适的小名,就叫‘福宝’、‘安宝’……” 虽说夫妻嘴上说是两个小阿哥,可是舒舒也晓得这个是盲盒,一天不开,就不知道最后的结果。 这两个名字,却是男女皆宜。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吉祥字儿?也不单这些啊,不是还有更好的么?” 这样说着,他来了兴致,脱了外头大衣裳,就去书房拿了纸笔,写了几个字给舒舒看,道:“还有这些个,你来圈……” 舒舒低头看了,有两排,上面一排是五个字,“嘉”、“瑞”、“盛”、“康”、“庆”;下边一排也是五个字,“美”、“昭”、“春”、“熙”、“媛”。 她抬起头来,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低头,看了她的肚子一眼,道:“爷以后不念叨小阿哥了,你也别提了,如果咱们这回不是小阿哥,是小格格,该恼了……” * 单日月票4306了,感谢各位福泰安康善良美好的大大! 下一更2月22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八百五十二章 人情债多了(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看着九阿哥。 夫妻俩想到一块去了。 她低头将十个字都看了一遍,提笔将前前面排除了“盛”、“康”,后边排除了“美”、“春”、“熙”、“媛”。 九阿哥探身看着,道:“前头这两个字怎么了?” 舒舒道:“‘盛’音剩,不好听;‘康’算了,重了姑姑跟表哥那边的王号……” 九阿哥扯了扯嘴角。 他只想到年号上,忘了这个。 他不怕旁人说自己阿谀谄媚,这两个就是寓意不错,要不然也不会被选了当年号。 换源app】 舒舒又指了指后头四个道:“这些听着就像小格格的算了,不够坚韧。” 九阿哥不干了,道:“爷还护不住她么?那么坚韧做什么?做个娇气的小格格就行了。” 舒舒指了指自己道:“我也是个娇气的小格格啊,阿玛当初估摸也是爷这样想的,可是现在阿玛可操心了。” 九阿哥:“……” 好一会儿,他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舒舒的肚子。 上面的小宝宝纹丝不动,没有反应。 下边的位置,慢慢地有个小小的鼓包。 看着像个小拳头,很秀气的样子,比大拇哥大不了多少。 九阿哥神情变的柔软起来。 舒舒见状,也跟着笑了…… 隐隐的,也有些小嫉妒。 她忙克制了。 争宠不在这个上,也不是这个时候。 这是她肚子里孕育的骨肉,又不是捡来的。 外头有了动静,是崔百岁过来禀道:“主子,直郡王府的长史来了,遵了王爷的吩咐来见爷。” 九阿哥一愣,随即松了口气,对舒舒道:“有阵子没见到大哥了,估计是庄王府的事情传那边去了,大哥不放心,打发人来问问,爷过去瞧瞧。” 幸好只是长史来,不是大哥亲自来,要不然自己估摸着还要被念叨一回。 跟舒舒说完,他就起身去了前院花厅。 长史在这里候着,年岁跟大阿哥相彷,也是大阿哥的哈哈珠子出身,上三旗子弟,成丁出了上书房后家里补了侍卫。 大阿哥出行时,皆是他带着人扈从。 等到大阿哥开府时,这人已经是二等侍卫,就被大阿哥推荐为郡王府长史,正三品。 见九阿哥进来,那人忙起身,打了千儿,道:“奴才元松见过九爷,请九爷安。” 既是大阿哥旧人,那九阿哥也是眼熟的,等到叫了起身,直接称呼道:“老松,怎么是你跑腿?大哥有什么吩咐的?” 那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来,从里头拿出几张庄票,道:“我们主子说要买汤泉的地,打发奴才给九爷送庄票。” 九阿哥“哈哈”笑了。 这是听说他卖给庄王府每亩地十五两,担心他被宗亲挑剔,来给自己当“参市”了。 真是好大哥! 九阿哥点头道:“行啊!等明天爷过去见大哥,看看大哥挑哪块地。” 长史道:“我们主子说了,不挑地方,九爷您看着安排就是了,也按照庄亲王府的价格,不用低,这庄票不够了再补。” 九阿哥点头,道:“好,爷晓得了,代爷谢谢大哥。” 天色不早,那长史办完了差事,就起身告辞了。 九阿哥还没走,又有了动静。 苏培盛来了。 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我们主子说了,比照着庄亲王府的价格来,要是旁人问起,阿哥就说统一行市就是了,也不用被人挑剔……” 那样的话,就没有趁火打劫、勒索庄亲王的嫌疑。 “我们主子还说,宗室尊亲人家,爷该怎么收银子还收银子,也回些礼,湖石花木这些,看着就体面了……” 这是“人情送匹马、买卖不饶针”的意思了。 九阿哥看着庄票说不出话来。 旁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 去年被他“借”了一回钱,各府积蓄不剩什么了,这又是大几千两的送出来。 好像人情越压越多。 不过,九阿哥也领情,点头道:“代我转告四哥,就说我晓得怎么应对了,谢谢四哥操心。” 苏培盛也没多待,就起身出府。 结果在皇子府门口,他正好与五阿哥、八阿哥迎头撞上。 “五爷,八爷……” 苏培盛忙打千儿。 五阿哥示意他起了,道:“四哥打发你来的?” “是。” 苏培盛应着,却是也只是应着,嘴巴跟蚌壳似的,没有多言的意思。 八阿哥看了苏培盛两眼。 早先没发觉,现在才发现,四哥是个能调理人的,身边的人规矩都严着。 五阿哥摆手道:“行了,回去复命去吧……” 五阿哥与八阿哥直接入府。 九阿哥才从花厅出来,就又迎了两人过去。 五阿哥指了指外头,道:“我带了两盆竹子,明儿你去庄王府赔不是,拿着那个过去,伯王也能消消气,还有两个盒子,是两盒虎鞭。” 九阿哥嘴角抽抽着,有些意外,道:“五哥怎么晓得此事?” 他中午的时候打发孙金跑了一趟,去庄亲王府问了庄亲王明日在不在,自己想要过去请安。 毕竟,不打招呼就过去,那成了“不速之客”,也怕扑个空,浪费功夫。 那边回话是明日在家。 旁人晓得还罢了,消息灵通些,自家五哥这些日子也老是居家,闭门不出,怎么也知道了? 九阿哥有不好的预感,道:“不会是庄王府那边出来的消息吧?” 五阿哥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是那边的消息啊,说你要上门赔罪,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九阿哥脸色涨红。 那边也不算说错,可是怎么就觉得自己成了大笑话呢? 这是多少人闲的,要看自己的笑话? 他忍不住跟五阿哥抱怨道:“那边什么意思啊?又不是什么大事,用得着广而告之么?太小气了……” 五阿哥这回没偏着九阿哥,想了想,道:“未必是伯王的意思,估摸是下头人安排的,谁叫你之前伤了伯王的体面呢,这回他们也是要将伯王的体面捡回来。” 九阿哥默默。 以后不能再做这种傻事了。 一动不如一静。 要不然闹到最后,自己成了没脸的。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有些担心道:“伯王脾气不好,要不明天我陪你过去吧?当着旁人在,伯王也不好发作……” 九阿哥忙摆手道:“八哥,千万别介,本就是弟弟不对,还是让他老人家出了这口气吧!” 八阿哥迟疑道:“这样行么?真要伯王发作,你能忍下?” 九阿哥点头道:“那当然了,弟弟可是在内务府当差三年了,那边处处都是大爷,也当了好几年孙子,哪里还会毛毛躁躁的?” 这话说的,叫人没法信。 真要是稳重了,也不会闹出明日赔罪的事儿。 五阿哥对八阿哥道:“让他自己去,丢人也偷着丢,当着咱们的面,他丢两回脸,回头该别扭了。”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带了不满道:“五哥怎么说话呢?好像弟弟多小心眼似的!就是没必要兴师动众罢了,省得落到外头,又有人编瞎话、扯闲篇……” 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 那种传瞎话、写小文章的人太讨厌了。 不能这样放着,得想法子治治他们。 《大清律》上有一条,叫“诬告者反坐”,可那是经过官府才会有的惩处。 不经过官府,那些小人不就逃之夭夭了么? 见他的神色恍忽,五阿哥以为他抹不开脸,臊了,哄着他道:“行了,你说的都对,不是小心眼,是没必要叫人看笑话。” 八阿哥笑了笑,也不好说什么了。 九阿哥看了座钟一眼,道:“不早了,要不两位哥哥在这边吃点再回……” 八阿哥还没有说话,五阿哥已经迫不及待地点头道:“好,有什么吃什么,不用添太多菜,那个酿辣椒来份,还有小炒肉,要是有卤的牛肉、牛杂什么的,也来一份,还有茄鲞……” 九阿哥“呵呵”两声,吩咐何玉柱去正房传话去了。 八阿哥笑道:“还真是好久没在九弟这边吃饭了……”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八哥近日忙什么呢?” 八阿哥带了温和道:“在刑部看一些盛京的桉子。” 九阿哥听了,心下一动,想起桂元来。 盛京的“人参桉”发回去重审,应该快有结果了。 自己要不然打发人去盛京一趟,看看桂元如何? 省得从盛京往京城押解,到时候没人照应,再受罪什么的。 八阿哥原等着九阿哥接话,没想到九阿哥低着头不吭声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 五阿哥又道:“主食再来份春饼吧,用那个卷辣椒跟小炒肉吃……” 九阿哥点点头,打发孙金传话。 * 正房,东次间。 得了何玉柱与孙金的禀告,晓得两位皇子要留下用饭,舒舒就吩咐核桃道:“除了五爷提的几样,再蒸一盘五分瘦的腊肠,炒一盘香辣肉丝、一盘韭菜鸡蛋配卷饼……” 至于八阿哥的口味,她也知道些,口味比较清澹克制,不喜欢有味道的菜。 她就笑吟吟道:“再添个清炒小白菜、苜蓿黄瓜片,放在八爷那边……” 核桃下去吩咐了。 何玉柱与孙金也躬身退了出去。 俩人心里佩服的不行。 旁人不知道,他们在九爷身边还看不出么? 福晋主子不喜八阿哥行事。 可饶是如此,在人前她也恭敬着,人后也想的周全,给爷体面…… * 昨天月票单日冠军了,吼吼吼,感谢各位好心的大大,鞠躬一个。 第八百五十三章 怕他们晓得你的好(第二更求月票) 前院,等到膳食摆上来,五阿哥就喜笑颜开。 这个酿辣椒好吃,里面是半肥半瘦的猪肉馅,然后沾了面粉,放油锅炸两次,外酥里嫩,入口喷香。 那腊肠是自己没点的,可是明显是他的口味。 说是五分瘦,可是因风干了瘦肉抽巴,肥肉不抽巴,看着就都是油脂。 蒸过以后,变得透明油亮,味道也是浓香。 不用想也晓得,这个一口下去,得是满口流油。 他点的小炒肉跟卤牛肉也都有。 小炒肉用的是偏肥些的五花肉,卤牛肉、牛肚什么的,直接做了一个锅子,里面只放了些炸豆腐。 春饼旁边还配了两盘小炒,香菜、辣椒炒肉丝,韭菜鸡蛋。 八阿哥也在看着自己眼前的两盘素菜,心情有些复杂。 即便他心里曾再三挑剔过董鄂氏,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董鄂氏算是贤内助,是他曾经期待过的那种皇子福晋。 要是八福晋能有董鄂氏一半精心,夫妻俩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九阿哥没想那么多,他饭量小,晚上这顿都是对付几口。 春饼是烫面,口感还好。 如果不是烫面的,福晋不会让他吃的,怕不好克化。 等到五阿哥与八阿哥提了快子,九阿哥就卷了一张卷饼,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五阿哥吃着太顺口了。 仿佛每一口肉都投了他的喜好。 酿辣椒是炸的东西,八阿哥不沾,九阿哥也没动,五阿哥就干掉了大半盘,吃的满嘴油润,觉得算是解了馋。 换源app】 等到用春饼卷起了小炒肉,他吃的更是眉飞色舞。 眼见着九阿哥吃饭跟吃药似的,一口吃食,半天不咽下去,他看不过眼了。 等到口中食物吞咽干净,他就对九阿哥道:“你怎么这样吃饭?都多大了还挑食,对得起弟妹的体贴周道么?” 九阿哥也将嘴里的春饼咽了,喝了一口水,道:“这样吃饭才对,五哥您那样囫囵吞枣似的才不对,不知饥饱,一不小心就撑了,我这是听了福晋的话,一口咀嚼五十下,好克化,养胃……” 五阿哥:“……” 不说不觉得,一说真的有些顶了。 不过因为有炸物跟卤肉锅子的缘故,还配了两道爽口小菜,辣椒酸萝卜、芥末生菜。 五阿哥吃了两口小菜,嘴巴里才舒坦些。 八阿哥看着快子上的小白菜,觉得没有那么清甜了。 九阿哥扬着下巴,不掩饰脸上的得意,道:“弟弟跟五哥您不一样,没那么糙,福晋就啰嗦了些,处处叮嘱,哎!怎么办呢?不听她的还唠叨……” 五阿哥狠狠地咬了一口酿辣椒。 自己这个弟弟越来越欠了,小时候该打两回的。 打弟弟要趁早! 八阿哥看了五阿哥快子上的辣椒一眼,似笑非笑,道:“弟妹懂养生,对九弟倒是体贴……” 九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 奇了怪了,他居然听出了八哥的言下之意。 这算是“反话正说”? 这意思是挑剔自己的福晋不该顺着五哥的吩咐预备吃食,预备的饭菜不养生呗? 这挑剔得着么? 亲哥哥,一年半载不来一回,来了还不能吃口得意的? 九阿哥吐槽,面上却不显,而是将卷饼盘子从五阿哥手边移开,道:“五哥吃了不少肉,面食就少吃些……” 五阿哥面上带了不舍,可还是将盘子推远了,道:“嗯,听弟妹的。” 八阿哥在旁边,觉得像是被隔绝开出。 好像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不过也能猜出大概。 许是董鄂氏之前就五阿哥的肥胖有过什么建言。 吃肉的时候不宜多吃面食之类的…… 八阿哥低下头,掩下面上僵硬。 这就是他曾盼着的那种皇子福晋,在长辈跟前有体面,在妯里之间出色,也友爱丈夫的兄弟…… 九阿哥将八阿哥的反应看在眼中,有些后悔了。 不该显摆。 他希望人人都觉得自己福晋好,却不希望有人真的去关注自己的福晋。 八哥素来要强…… 九阿哥不想去想,忙岔开话,看着五阿哥道:“五嫂现在如何?还害口么?要是短了什么吃食,直接打发人来这边取……” 五阿哥摇头道:“过劲了,好了,现在胃口大开,口味都变了,之前一口肥肉不沾,现在也能吃五花肉了。” 九阿哥笑道:“那是小侄子随了五哥,是小侄子想吃呢;我福晋也是,早先不爱吃苦味儿的,现下都惦记起柳芽跟婆婆丁了……” 五阿哥感慨道:“当额涅的不容易,你往后要体贴弟妹些,别老让弟妹操心你。” 九阿哥点头道:“五哥放心吧,弟弟也是要当阿玛的人了,难道还立不起来么?” 八阿哥的手捏着快子,看了九阿哥一眼。 是故意显摆么? 还是讥讽他没有儿子…… 从他后院赐了格格,到现在已经五年,没有一儿半女。 外有已经有些闲话。 或许之前的时候,外头想不到子嗣不丰上,只当是八福晋嫉妒,自己不生,也不让旁人生,现在呢? 有了九阿哥的身体不好在前,外头也晓得了,养在宫里的阿哥也不是每个都健健康康的。 这要是阿哥身体不好,那没有儿女也就说得过去。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些呢? 年前年后的,他轮流歇在富察氏跟海棠的院子里,可是还没有动静。 想到这里,八阿哥看了眼五阿哥。 难道他也要像五阿哥似的,非要亲自去红螺寺? 竹子…… 八阿哥的心中带了阴霾。 五阿哥年前分给他的竹子,他叫人养在暖房了,也安排了专门的人手侍弄,可还是没养住。 是不是五阿哥那边人不经心,挖坏了竹根…… * 家里既有客,舒舒就自己用饭了。 她招呼小椿上桌陪着,道:“那三家左领、内管领人家子弟,你有瞧上的没有?” 她可还记得小椿的话,要沾光当敕命的。 小椿摇头道:“没,那都是家里有世职的,自诩为衙内呢,恨不得眼睛长在脑门上,就算有两家太太透话过来,也摆着架子呢,奴婢何苦想不开……”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奴婢沾的是福晋的光,又不是他们的光,奴婢才不去做小媳妇……” 舒舒听着这话头,不像是无的放失,将府里的人事想了想,道:“邢江?” 小椿大大方方的点头道:“奴婢觉得他不错,现下也在侍卫处,虽说没有正式补侍卫,瞧着九爷的意思,往后也当是会给个前程。” 邢嬷嬷三个儿子,长子邢海性子略木讷,就在邢全身边打个下手,往后应该也是巡庄管事之类。 次子就是邢江,长得高大威勐的,就放在了侍卫处。 幼子邢河,性子活络机灵,跟在九阿哥身边做长随。 邢海虽说是长子,可是跟锡柱同母兄弟,容貌也有五分相似,不好太抬举。 邢家那边,往后支撑门户的就是老二。 倒也是不错的人选。 舒舒八卦道:“邢嬷嬷私下透话没有?” 小椿摇头道:“邢嬷嬷是老辈子人,重规矩呢,想不到我们几个身上。” 按照老辈子的规矩,福晋房里的丫头,都是备着做通房侍妾、以后当主子的,不是她们能惦记的。 舒舒点头道:“那我回头跟她打声招呼,邢江也十七了,估摸要相看了,别弄两岔去……” 三兄弟中,她对老大、老三的印象深些,对老二没有太留意。 不过她相信小椿的眼光,既然是自己挑好了,那就不用她操心。 小椿也晓得核桃过两年要放出去,道:“下头白果能提起来,可是年岁也在这里,使唤不了几年,还是要差开岁数,挑些十来岁的小丫头进来教规矩,要不然往后不够人使唤。” 舒舒听着,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 不单单是要预备自己身边的人手,往后孩子们身边也要放人的。 要是阿哥就不用放小丫头了,要是格格的话,还要挑几个伴当。 就跟小椿她们几个似的,比自己大一、两岁,打小相伴着长大的。 毕竟现在这世道跟后世不一样,女子一辈子多在内宅,身边的人使唤顺手不顺手的就很重要了。 舒舒就道:“不着急,等到瓜熟蒂落了,再抽出手来挑人……” 因为宵禁的缘故,五阿哥与八阿哥吃完饭就走了。 九阿哥回到上房,看着舒舒,好半响不说话。 瞧着那样子,跟平时的跳跃不同,情绪有些低沉。 “怎么了?”舒舒直接问道。 九阿哥拉住舒舒的手,垂下眼看着她粉粉的手指尖道:“爷今天心里不舒坦了……” 舒舒望东边瞄了一眼。 五阿哥是个弟控,只有偏着九阿哥的;那是八阿哥说什么? 她眯了眯眼,嘴上却道:“今天大哥、四哥都打发人来,五哥跟八贝勒还亲自来了,爷不是感动了?” 九阿哥点头,又摇头道:“感动,不是为了那个不舒坦,爷是寻思着,往后爷在外头还是少夸你吧……” 舒舒有些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九阿哥继续道:“爷之前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你的好,可现在,爷怕他们晓得你的好……” 第八百六十九章 闹大沵氉 十阿哥没有再追问,而是示意护军将人拉了下去。 接下来,审的是喜奎。 方才刑讯石贵的时候,不单隔壁简亲王与苏努看着,堂下堵了嘴的喜奎也看着。 这也算是“杀鸡骇猴”,明显效果很好。 喜奎比石贵老实的多,被拉上来,立时叩首道:“十爷,奴才也是受了雅齐布那老小子的蛊惑,才湖涂了,真真是那老小子怂恿的,就是我们半夜翻墙的地界,也是他提点的,说是会提前叫人在夹道里放梯子,要不然就凭奴才这几个废物点心,也翻不过去啊……” 十阿哥脸色儿都不变,道:“这样说来,你是无辜的?” 那喜奎忙摇头道:“奴才不无辜,奴才生了贪念,想着要是趁机多偷几盆竹子出来,一株就是几百两银子……” 至于姐姐那边,姐夫入土半截子的人,也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万一生下个阿哥来,那往后几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了。 十阿哥看着笔帖式,笔帖式也将口供记了,让喜奎签字画押。 十阿哥这才看向堂下的护军校道:“八贝勒府户下人雅齐布涉嫌‘大不敬’桉,即刻缉拿归桉!” 那护军校应声下去。 简亲王跟苏努不能装死了,从隔壁出来。 简亲王看着十阿哥道:“阿哥,此事不宜闹大,还是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是皇子跟宗室的摩擦,打杀几个包衣,警告些王公们,将皇子们的体面立起来就是。 这样也随了皇上的心意。 可要是两个皇子之间闹起来,皇上那边怕是不豫。 到时候没有责罚到宗室,反倒皇家成了笑话。 即便不是兄弟阋墙的地步,可是八阿哥少不得被人拿出来说嘴,也会被人质疑两位皇子阿哥的关系。 更不要说审理此桉的十阿哥,只是弟弟,不是哥哥。 这样连招呼都不跟八阿哥打,直接处置八阿哥的属下人口,就有些过了。 苏努也劝道:“八爷性子宽仁,那雅齐布还是他奶公,一时不防备,被欺上瞒下也是有的,私下里请了八爷过来,好好商议就是了。” 十阿哥却是不为所动,看着两位道:“您二位方才也当听到了,九哥何曾搭理过那老小子?去年年初被冒犯了,也只是砸了铺子,没有越过八贝勒去收拾人,没想到被当成了软柿子,留了后患!为了这么个狗东西,气坏了九哥,也连累得九嫂提前发动,差点母子皆危,不该收拾?还有庄亲王跟信郡王那边,就算要记仇,也要晓得正主是哪个,否则迁怒到九哥身上,九哥岂不冤枉?” 苏努不好再劝了。 这其中还涉及到九福晋的安危,他要是再拦着,回头见了亲家齐锡也不好说话。 简亲王晓得庄亲王跟信郡王都不是大度人,十阿哥顾虑的不无道理。 十阿哥已经打发人缉拿,就是有了选择,宁可打八贝勒的脸,也是要给九阿哥出气立威的。 简亲王叹了口气,道:“等到人到了,阿哥也先缓缓再审,我去乾清宫请见。” 九皇子府这“祥瑞”来的凶险,皇上也置了气。 到底会如何,谁也说不好。 十阿哥神色这才转圜,躬身道:“让王爷操心了……” 简亲王带了无奈,出了宗人府,往乾清宫去了。 他是旗主王爷,还管着宗人府,到了宫门外递了牌子,值守太监就往里通传。 康熙正在用膳,听到简亲王就有些失了胃口。 他还没有忘记早上的口谕。 简亲王这是审讯完了“大不敬桉”? 他撂了快子,心里有些发堵。 庄亲王府那边还好说,他已经点过庄亲王。 庄亲王就算不高兴,也不会这个时候闹事儿。 现在又牵扯到信郡王。 他长吁了口气。 顺治十八年正月,世祖皇帝驾崩,八岁的自己成了冲龄天子。 同月,信宣和郡王多尼薨,七岁的鄂扎承爵。 堂兄弟俩人早年很义气相投,处得跟亲兄弟似的。 否则康熙十四年,打察哈尔的时候,他不会让二十一岁的鄂扎挂大将军王。 更不会在康熙二十四年后,让鄂扎任宗令。 这样信重,可谓是宗室王公中第一人,可是鄂扎是怎么对他的? 自己要整顿八旗享乐的恶习,吩咐宗室要捡起骑射,旁人都听命了。 只是鄂扎这个宗令,反而视若罔闻,出门必坐车。 不单自己不射箭,宗人府的靶子都没有立起来。 除了大朝之日,压根就不去宗人府坐衙。 真是当圣命如儿戏似的。 要是鄂扎真的年岁大了,康熙不是不体谅。 可是从十来年前就是如此懈怠…… 十几年前,十二阿哥出生那一年,信王府四阿哥殇…… 康熙的脸色黑了。 当时人痘还在宫里试验,结果还没有出来。 鄂扎就迫不及待的,给他的四阿哥用了。 四阿哥体弱,没有熬过去。 原来是记仇了。 他也多了烦躁,示意梁九功传人进来。 等到简亲王进来,看了眼没有撤下去的膳桌,带了愧疚道:“奴才来的匆忙,扰了皇上用膳……” 康熙摆摆手,道:“无碍,说吧,审出什么了?” 简亲王斟酌着道:“石贵跟喜奎认了罪,不过也招供都是受人怂恿,才冒犯九阿哥,尤其是喜奎那里,是从皇子府夹道入九阿哥宅,两人都指证了八贝勒奶公雅齐布,十阿哥下了签子,叫人缉拿雅齐布去了……”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这个雅齐布,很是耳熟。 随即他想起南巡时看过的消息,就是这个雅齐布之女在南城开了个银楼,跟董鄂氏的产业同名,被九阿哥叫人砸了,还要了银楼做赔偿。 八阿哥严惩那个雅齐布了? 才使得雅齐布生了怨愤,阴沟老鼠似的,算计到九阿哥身上? 倒是好胆! 康熙神色紧绷着,想起毓庆宫的凌普夫妇,打着太子的旗号在宫外大肆敛财,还插手毓庆宫内务,谋害皇孙。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怪不得老九不信任包衣,连接生嬷嬷也不肯用包衣人口,用的是都统府那边请的接生婆。 这些包衣,确实胆子够大的,将一个亲王、一个郡王做刀,用来报复当朝皇子,而且还叫他算计成了。 康熙看着简亲王道:“既是查清楚罪魁祸首,严惩就是!” 他没有去想八阿哥的体面。 八阿哥识人不明,不能约束户下人口,丢人也是活该。 简亲王看着康熙,犹豫了一下,躬身应了。 看来皇上也有了选择,宁愿打八贝勒的脸,也要给九阿哥将体面找补上来。 既然这样,他有什么为难的? 跟得罪八阿哥相比,他反倒不乐意得罪九阿哥。 九阿哥是孩子气不假,也是个光头阿哥,母族没有分量,妻族也不是骄横的人家,可这不是还有十阿哥护着么? 上头还有个胞兄五阿哥,也不会任由旁人欺负弟弟。 他刚要告辞,外头就又有了动静。 外头的值守太监进来禀道:“皇上,康亲王与信郡王来了,请旨陛见。” 康熙眯了眯眼,看了眼简亲王。 信郡王来请见不意外,怎么还牵扯进去康亲王? 这五旗旗主,这就动了四个,这是要抱团? 康熙心中,多了阴霾。 简亲王脸上带出意外来。 他瞧出皇上的质疑,却无从辩解。 不干他的事儿! 他也不晓得康亲王怎么也卷进来。 是信郡王拉来说情的? 不至于吧? 康亲王在宗室排班靠前,可是下了朝堂论起宗亲长幼,还是小辈。 康熙望向梁九功,道:“传吧!” 梁九功出去,随后带了两人进来。 信郡王走在前头,周身阴郁,嘴角耷拉着,眼睛里也带了戾气,瞧着人要炸了似的,到了御前也没有掩饰的意思。 康熙见状,亦是心梗。 这是开国三代王,骄骄之气尚在,又是当了四十来年的旗主王爷。 且容他。 康熙望向旁边的康亲王。 康亲王十八岁,身形高大,眉眼清正,神态谦和,观之可亲。 果然,跟老一辈王爷相比,还是小辈王爷更讨喜些。 信郡王拱了手,抬了眼皮道:“奴才给皇上请安,奴才要告康亲王太福晋董鄂氏谋害其他支脉子嗣大罪……” 康熙听了莫名其妙,望向康亲王。 这谋害得着么? 两家不是一旗的,也不是一支的。 别说信郡王的子嗣,就是信郡王没了,这王位也只会在本支传承。 康亲王听了这话,脸色带了肃穆,收了方才的谦和,正色道:“启禀皇上,奴才亦告信郡王诬告之罪!奴才之母,是信郡王从堂嫂,乃是尊亲,今日奴才之母亦是安坐家中,信郡王福晋不请自来,而后听闻其兄弟被送到内务府的消息后昏厥,才由府医诊出身孕,关系王嗣,奴才之母片刻没敢耽搁,就吩咐奴才请信郡王过府……” “信郡王到了奴才府上,晓得内弟行偷窃事,迁怒郡王福晋,打了郡王福晋一巴掌,郡王福晋跌了磕到椅子,乃至小产……” “动手的是信郡王自己,干我们母子何事……” “还请皇上做主,治信郡王污蔑尊亲之罪……” 第八百五十四章 要是汗阿玛不护我,就让《大清律》来护我 这黏黏湖湖的,舒舒不知道说什么。 明明成亲还不到两整年,却像是已经生活了很久一样,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九阿哥说了一句,就转移了话题。 他没有提八阿哥,也没有提到自己会听话音了,而是说起了五阿哥送来的竹子。 “这也算是一份赔罪礼物了吧,爷明天再好声好气的,若是他不依不饶,那就不是爷的错了……” 九阿哥说着,带了几分惴惴。 庄亲王的傲慢,可是他亲见的,为了求他帮忙也是那个姿态,更不要说他过去道歉。 舒舒也看出他的胆怯,舍不得他过去看脸色,想了想道:“明天爷过去的时候,先去求见太福晋,给太福晋请安,长幼有序……” 那是九阿哥的伯祖母,宗室硕果仅存的几位长辈之一,作为侄孙,再恭敬也是应该的。 庄亲王身份在这里可以肆意,不将九阿哥这个光头皇子当回事儿,太福晋为人父母的却是明白,什么是“癞痢头儿子自家好”,不仅不会为难九阿哥,还会护着九阿哥,不让庄亲王为难他。 九阿哥明白了舒舒的话中之意,一下子就支愣起来。 “对呀!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爷怎么忘了太福晋?”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小气之人,只是之前不忿庄亲王的态度罢了。 “这位老祖宗不出来,还真是一时没有想起来,礼多人不怪,那我们预备些礼吧?”九阿哥道。 这一位是已故和硕承泽亲王的侧福晋,母以子贵,在儿子继承王爵后,按照先嫡福晋已故、嗣王生母可立嫡福晋的规定晋为嫡福晋。 早年太福晋也是在外交际的,也是跟其他王府的太福晋一样进宫请安;等到后来,两个儿子决裂,老人家就病了一场,闭门不出了。 要不然的话,大年初一的时候,皇子们给长辈们请安,也不会将这位略过。 舒舒点头,把家里面适合老年人的东西想了想,道:“家里的红参装上两盒,还有上好燕窝两盒,再送两盒海参、两盒阿胶,再加一柄紫檀如意、一盆宝石桃树盆景……” 九阿哥听着,倒是没有很心疼,心里还是比较敬老的。 太福晋的礼准备了这么多样,体体面面的,至于庄亲王那里,已经有了两盆竹子,那就再送两篮子菜吧,毕竟京城人家谁都晓得自己家暖房种出来的菜,只往宫里敬献。 舒舒在旁听着,只是想着四盆绿油油的,莫名带了喜感。 “红参还有不少,加两盒红参吧,再加两盒鹿血,也凑四样……” 她还是建议着,不想让九阿哥去碰忌讳。 这里的鹿血,是那种干制的鹿血块,可以泡酒,也可以入药。 九阿哥犹豫道:“红参还罢,是温补的,鹿血能行吗?别吃出毛病来,到底上了年岁……” 舒舒提醒道:“在宗室长辈跟前还有御前,爷别提‘老‘啊什么的,谁也不喜欢听这些,能不能吃都是你当侄儿的心意,利子嗣的……” 九阿哥不说话了。 等到次日,夫妻早早起了。 礼物早预备好的,九阿哥叮嘱舒舒道:“要是腿还浮肿,让黑丫头帮你按按,或者叫姜太医问问怎么回事儿。” 换源app】 舒舒应着,整理了一下九阿哥腰间的荷包,道:“要是庄亲王呲哒爷,爷也别还嘴,那是伯王呢,比皇上还年长几岁,伯父训侄子不是寻常?百姓人家不说训了,上脚踢两下也挑不出理来。” 九阿哥道:“放心吧,别担心,也不用惦记爷,没事儿,爷学会怎么说话了。” 舒舒行动不方便,倒是没有非要送出来。 九阿哥斗志激扬地出来。 皇子府门口,十阿哥已经在了。 九阿哥见了一愣,道:“你怎么没去宗人府?我不是说了么,今儿你自己走,我不去衙门……” 十阿哥道:“九哥别啰嗦了,上车吧!” 九阿哥轻哼道:“这么丢脸的事儿,你非要跟着做什么?” 十阿哥道:“谁不晓得咱们兄弟打小同进同出?这个时候,弟弟可舍不得九哥一个人去挨训,丢脸就丢脸,一人一半比一人好。” 九阿哥心里酸酸涩涩,道:“别啰嗦了,上车吧!” 可是等到上了马车,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心里憋屈的慌,恨不得去御前说一声,不是自己先对博果铎无礼的! 是博果铎不请自来,到自己的皇子府先给自己的脸色! 结果就因为他嫌丢人,没有告诉旁人,结果现在就好像全是他的不是! 他是不该叫何玉柱上门,可是去找的也是石贵,难道被一个奴才欺负了,不能打发人问一句么? 他胸口喘的不行,眼圈也红了。 自己福晋酒楼的生意好好的,没招惹谁,就要被人算计。 凭什么? 王爷小老婆的丈人就金贵了? 自己光头阿哥不是个儿? 现在要连累老十跟他一起丢脸! 还要让舒舒大着肚子担心! “九哥……” 十阿哥察觉到不对,吓了一跳,忙道:“您怎么了?不舒服么?” 九阿哥咬着牙,伸手挑开马车帘,恶狠狠道:“掉头,入宫!” “九哥,别气……” 十阿哥抚着他的胸口道:“您慢呼吸……” 九阿哥却是忍不住,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九哥,您怎么了……” 十阿哥带了哭腔,眼泪都要出来了。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慢慢地呼出口了两口气,道:“没事,就是要告状!” 马车从地安门进了皇城,没有走神武门,而是绕着宫城走到东华门外。 兄弟俩下了马车,直接往乾清宫来。 九阿哥抿着嘴,依旧有些喘,脑子却有些清明下来,看了一眼十阿哥。 十阿哥面上带了担心,却没有拦着他的意思。 九阿哥牙齿咬得更紧了。 少一时,到了乾清宫门口,九阿哥就直接跟传话太监道:“代我禀告皇上,就说九阿哥胤禟求见!” 十阿哥在旁道:“还有十阿哥!” 九阿哥看着他道:“不用,你在门口等我!” 十阿哥还要再说,九阿哥已经正色道:“听话!” 值守太监往里传话去了。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要不您再想想……” 九阿哥看着他,皱眉道:“你别管了!” 西暖阁中,刚撤了膳桌,康熙正在遛弯消食。 一边走,他一边揉着胃。 见传话太监小声跟梁九功说话,康熙止了脚步,道:“怎么了?” 梁九功躬身道:“皇上,九爷来了,要求见皇上,陈贵说九阿哥神色不大对,十爷也在,想要请见,被九爷拦了。”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这是从庄亲王府赔不是回来,挨骂了? 他看了眼座钟,才辰正三刻,又觉得不对劲。 太早了。 那是还没有去? 他的脸黑了,道:“叫他滚进来,朕倒是要听听,他为什么没有去庄亲王府,而是入宫来了!” 梁九功不敢耽搁,忙出去传话。 他还想着提点九阿哥一句,可是见着九阿哥咬牙切齿、强忍悲愤的模样,倒是不敢劝了。 “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就大步流星地进了宫门,转到了西暖阁。 等到见了康熙那一瞬间,他强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康熙刚想要训斥他,见状倒是吓了一跳。 九阿哥泪如泉涌,呼吸急促起来,胸前喘得厉害,脸色越来越白,身子也摇摇晃晃。 “胤禟,不许哭!” 康熙瞧着他不对,忙扶住,呵斥道。 梁九功在旁,也吓的不成,忙叫门口的太监去太医值房。 “汗阿玛,这不对……” 他的话也说得不全,拼命地呼吸着,像是离岸的鱼一样,脸色从惨白变得发青。 十阿哥在门口等着心急如焚,眼见着太监小跑着出来,他忙道:“是不是九阿哥不好……” 小太监顾不得说话,就往太医值房跑去。 十阿哥急了,顾不得传召,就要往里冲。 门口的侍卫忙伸手拦住:“十爷不可!” 这里把守的是上三旗侍卫里遴选出来的乾清宫侍卫,都是又高又壮。 可是十阿哥也不是白给的,一时之间竟是拦不住,眼见着他就要冲进去。 马武原本在西暖阁门口守着,听到动静过来,一把拦住十阿哥,低声道:“十爷,这是乾清宫,不要让九爷担心!” 就算是皇子阿哥,也要在外候见,没有硬闯的道理。 这会儿功夫,之前去太医值房的小太监已经飞跑着回来,后头还扯着一个老太医。 十阿哥晓得这个时候不能添乱,紧紧地攥着拳头。 太医到了西暖阁,见了九阿哥情形,顾不得给康熙请安,就将他手中的东西往九阿哥嘴里倒。 这味道刺激的九阿哥卷了舌头,太医趁机又在他舌头下倒了。 九阿哥苦着脸,想要低头呕吐出来。 那太医忙道:“九爷且忍忍,不能吐……” 九阿哥出气多,吸气少,早已听不清话音,还要吐。 康熙见状,伸手捂住九阿哥的嘴,道:“听话!” 看着他脸色带了关切,九阿哥直直看着,心里越发酸涩,眼泪流得更凶了。 康熙心中生出闷气,吩咐梁九功道:“叫十阿哥进来!” 梁九功忙去了。 十阿哥在门口得了传召,立时小跑着进来。 见九阿哥脸色青灰,他手脚发冷,上前扶了,忙道:“九哥,想想弟弟,想想九嫂,想想侄子们……” 九阿哥听到十阿哥的声音,转向他道:“我不要……你……跟我一起丢脸……” “是弟弟的错,弟弟不该跟着,您别气了……”十阿哥拉着他的手,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已经是悔死了。 康熙瞪着十阿哥带了不善,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十阿哥刚要说话,九阿哥拉了康熙的胳膊,道:“不关老十的事儿,是儿子要气死了……” 说着,他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康熙黑着脸道:“为什么气?不想去给庄亲王赔礼?” 这是什么肚量? 还是他自己答应的! 九阿哥道:“去!怎么不去!儿子给太福晋预备了六样礼,给庄亲王预备了四样……儿子冒失了,会将他的体面捡起来……可儿子的体面呢,他不请自来,上来就直勾勾地看着儿子,说’阿哥,可有求子良方’,儿子说‘竹子’,他就恼了,又问五嫂是怎么回事儿,儿子说红螺寺,他不信,说姜南星在皇子府当差,儿子还抬举了乐凤鸣,淘换到了好方子……儿子实在没有方子可交,才提了汤泉……” “庄亲王眼中,既没有将儿子当成皇子敬着,也没有当着侄子亲近,是不是也是失礼?” “那个石贵,也是他来招惹儿子的……” “按照规制,未封爵皇子排班还在亲王之前,那儿子一个皇子阿哥的体面呢?一个王府下人都敢算计儿子……” “要是守礼,不能公平些么?就不能每个人都守礼……” “如今儿子无礼,道歉赔罪是应该的,可石贵那个奴才伤了儿子的体面,《大清律》上提及‘十恶不赦’,其中第六恶为‘大不敬’,冒犯皇上跟宗室威严的,就是‘大不敬’,儿子犯错,都要改过,他怎么就什么惩处都没有……” “一样不行么?为什么两样……” 说到最后,他直直地看着康熙,眼泪汹涌而下:“还是在汗阿玛眼中,堂兄的体面是体面,儿子的体面就不是体面了?那明日是不是这个叔王、伯王的奴才,那个兄王的管事,都可以欺负到儿子身上……” 见他这个样子,康熙也恼了,道:“你这是在怨朕?” 九阿哥闭上眼,哑声道:“儿子晓得,儿子文不成、武不就,不是能给汗阿玛长脸的阿哥,可是也不想窝窝囊囊,做个谁都瞧不起、谁都敢欺负的阿哥……” 说到这里,他止了眼泪,看着康熙,一字一顿,道:“要是汗阿玛不护着胤禟,就让《大清律》护着胤禟,胤禟要问和硕庄亲王府名下包衣石贵冒犯皇子威严的’大不敬’之罪!” * 之前设计的剧情的是“辖太妃令庄亲王”,可代入了一下九阿哥,心脏病要气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阳过后遗症,之前真没有这个毛病,吃了速效救心丸才平复下来,吓死了,也吓清醒了,码完睡觉,谢谢大家的宽容,感谢。 第八百五十五章 原来爷是病了 康熙脸色更黑了。 “胤禟……”他的声音也转冷。 这是什么意思? 威逼君父? 九阿哥见状,移开了眼睛,脸上木然。 他到底在期盼什么? 康熙见他这样,眼见着就要恼了,瞪着九阿哥不知道该如何训斥。 十八了,已经十八了! 是八岁么? 好了恼了的,就要哭! 气性这么大! 恨不得踹上两脚! 娘兮兮,不像个男人! 十阿哥一把扯了九阿哥道:“九哥,弟弟送你去宗人府……” 说着,他就拉了人往往外走。 九阿哥没有挣扎,木着脸跟着出去了。 康熙气得说不出话来,眼见着小哥俩真地“蹬蹬蹬蹬”出去,觉得脑仁都疼了。 这是生怕京城新闻不多,非要闹笑话给旁人看么? 不学无术的混账东西,学了一本《大清律》就开口闭口的律法了,哪有这样的? 人情道理,人情道理,讲道理也要讲人情。 不能非黑即白。 人生在世,谁能肆意呢? 即便自己是皇帝,也不能诸事随心。 何况他还是个半大皇子…… “带人将那两个混蛋玩意儿拦了,直接送回皇子府去禁足!” 康熙摇头,担心他们真的要打官司,顾不得想旁的,吩咐门口的马武。 马武应了一声,立时出去点侍卫。 九阿哥丧丧的。 他闭着嘴巴,眼泪却是止不住。 庄亲王去毓庆宫会这样无礼么? 去直郡王府会这样无礼么? 之所以敢对自己无礼,不过是因自己是小阿哥。 在旁人眼中序齿靠后,御前得了几分体面,也是纨绔皇子,以后前程有限,说不得一个贝勒就是顶天了。 或许在旁人眼中,自己就是这样无能又没有什么前程的皇子。 所以前年选秀时,董鄂家明明晓得那一批秀女要选自己的嫡福晋,也无心无意。 所以八阿哥打小就能当自己是傻子哄…… 所以娘娘之前也只念着长子,对自己只有嫌弃呵斥…… 所以自己之前其实跟现在的十二没有差别,是被汗阿玛不喜、想不起来的儿子…… 十阿哥拉着他的手,觉得凉凉的。 他看着九阿哥的模样,心里火烧火燎,可更多的是关心。 这明显不是正常人的反应。 九哥是有些任性,打小也娇气些,可也最要脸,没有像现在这样。 他顾不得去宗人府了,拉着九阿哥,拐了方向往乾清宫西围房的太医值房去。 “太医,太医,快来看看九哥到底是怎么了……” 刚到门口,十阿哥就连声喊道。 正好马武带了侍卫追到,听了伸出右手臂,示意侍卫们止步,而后低声吩咐了一个侍卫两句。 那侍卫小跑着往御前禀告去了。 值守的太医不敢耽搁,上来诊脉。 九阿哥如同木头人似的,任由他们摆布着坐下,也被抬了胳膊。 他晓得自己这样很丢人,不像个爷们,娘兮兮的,可是止不住。 他自己也觉得怪异起来,感觉不像是自己了。 值守的太医已经诊了脉,眉头却有些紧。 十阿哥在旁,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 西暖阁中,康熙也悬心,看着太医道:“阿哥方才症状,可是心疾?” 太医刚才喂九阿哥药的时候,扶了他的手腕。 太医想了想方才的脉像,摇头道:“九爷不是心疾,是心气虚,心主喜,喜则气散,不可过度,九爷是之前欢喜过了,有些心气虚,近日又肝火旺,生了闷气,夜不安枕,气通肺,肺主悲,则泪流不止……” 话音未落,门口就有侍卫道:“启禀皇上,十爷扶九爷去太医值房了!” 康熙一怔,随即大踏步出来,飞快地往太医值房去了。 这边的太医则是刚放下了手,看着十阿哥道:“九爷最近有些肝火旺,伤肝伤肺,还有些心气虚,需安神静养……” 康熙在门口听了个齐全,两位太医说的大同小异。 他当然晓得儿子为什么欢喜过了,本以为子嗣艰难,结果福晋怀孕,还是双胎。 还有小汤山之事,兄弟们都仗义,让他得意了好阵子。 “原来爷是病了……” 九阿哥听了个齐全,失笑道:“爷还以为自己疯了……” 十阿哥搂着他的肩膀道:“九哥,您别气了,弟弟给您出气!弟弟定治石贵的‘大不敬’之罪,杀鸡骇猴,看谁敢再怠慢您!” 九阿哥摇头,道:“不顶用,去年爷叫人送了雅齐布去衙门,也收了八哥的铺子做赔礼,还以为不会有第二回,可是这才一年,就又来了一回……” 十阿哥劝道:“九哥,您别想这些,您想想九嫂,九嫂下个月就要生了,您别让九嫂担心……” 】 九阿哥听了,眼泪流的更凶了,喘着气道:“单欺负我一个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欺负我福晋?我能护着谁呢,当初八福晋欺负我福晋,就要低头;现在爷被人冒犯了,还要你跟着去赔情……爷也真是个废物,谁也护不住,丢脸死了,丢脸死了,等到小格格、小阿哥生了,也会受我这个废物阿玛的连累,被人欺负……” 十阿哥心中又悔又恨。 康熙听着,也跟着心酸。 原以为他任性没有担当才跑到御前哭闹,原来不止是病了,也学着担当了,想要护着妻儿兄弟,才会将自己憋屈成这个样子。 他寒着脸,道:“行了!晓得丢人就先闭嘴,不许再哭!朕给你做主还不行么?” 九阿哥望过去,脸上带了质疑。 康熙吩咐梁九功道:“带几个人,去庄亲王府提石贵送宗人府问罪!” “嗻!” 梁九功应着,点了几个侍卫下去。 九阿哥没想到是真的,有些懵,喃喃道:“汗阿玛……” 那不是八旗旗主,却也是功王之后,还是近支宗室。 康熙实见不得他满脸眼泪的样子,很是嫌弃地移开眼,跟十阿哥道:“还看着,拿帕子给他擦擦……” 十阿哥面无表情,拿了帕子递过去。 康熙望向那太医道:“开个安神疏肝的方子……” 太医应着,下去开方子去了。 九阿哥平静下来,恨不得用帕子捂了脸,小声道:“儿子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这也太丢人了! 他是不忿去庄亲王府赔罪,想着找机会在御前告一状,将石贵冒犯自己的事情好好说说,可也没想到是这个方式! 他低着头,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啊啊啊! 那些话都收回来行么? 听着酸了吧唧的,跟个可怜虫似的! 康熙横了九阿哥一眼,想要训斥他‘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见他恨不得要钻地缝了,到底忍住了。 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最要脸面的时候。 自己之前只想着不叫宗室挑他的不足,没有多问两句。 再有百味居确实不是九阿哥的产业,而是董鄂氏名下的嫁产,九阿哥身为男人,护不住妻子体面,这样郁气也说得过去。 他是汗,可是他也是阿玛,儿子都这样了,能如何呢? 他心里很是复杂,教导了这么多年儿子,训斥过、夸过、骂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行了,别恼了,是朕错了,不该两样对待,既是要求你以礼待人,也该让人也以礼待你,石贵那里,朕来处置,你回去好好休养,不要折腾出病了,让你福晋大腹便便还要担心你……”康熙放软了音量道。 “汗阿玛……”九阿哥看着康熙,心里堵成一团,眼泪又是“哗哗”的流。 康熙也晓得他是身体的缘故,多了怜惜,道:“朕是你的阿玛,朕不护着你,还能去护着旁人么?” 九阿哥点点头,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低头道:“儿子也跟您赔不是,是儿子错了,太小心眼,还爱脸面,扰了您……” 康熙虽怜惜九阿哥身体,可还是说道:“也赖你自己,有什么都闷在心里,要是委屈了,你昨天跟朕说,朕还能不体恤你?自己想要退一步,却将自己憋屈坏了,这值当不值当?你自己的身体,是你福晋精心照顾调理出来的,你胡乱糟蹋了,不仅对朕跟你额娘不孝,也让你福晋担心……” 说到这里,他看了站在九阿哥身后的十阿哥一眼:“还要连累十阿哥操心你……” 他也梳理明白了今日变故的引子。 九阿哥已经准备去道歉,也预备了道歉礼,可是十阿哥担心他一个人过去受脸色,非要陪着一起去。 九阿哥不想弟弟跟着受委屈,忍不住了,过来跟自己告状。 小哥俩打小“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十阿哥不放心哥哥,想要陪着这是义气。 九阿哥也是护着弟弟,这也不是错。 错的是谁? 是他这个阿玛。 是他这个汗阿玛粗心了,晓得儿子是个孝顺敬老的,对博果铎反常应该有缘故。 可是自己只以为他是小尾巴翘了,傲慢无礼,才想着好好敲打敲打他,压着他去赔情。 错的还有博果铎! 上门逼问子嗣方子,没问出来还恼…… 奴才冒犯皇子威严,却是置若罔闻。 九阿哥已经递了帖子,提到今日要上门赔罪,他还不依不饶的,将九阿哥要赔罪之事宣扬的四九城都知晓,将九阿哥的脸丢在地上踩…… 别说九阿哥本就有些身体不好,就算是好好的,要脸面爱自尊的,也要气坏了…… 第八百五十六章 九哥想要那个位置么 九阿哥心情特别复杂。 汗阿玛还是偏着他的,可是汗阿玛说的也对,自己今天闹这一场确实让大家担心了。 他脸上滚烫,无地自容,看了十阿哥一眼,道:“我没事儿,你别担心,我就是一时没想开……” 十阿哥看着他,眼神凉凉,没有接话。 九阿哥看出他恼了,忙道:“是哥哥错了行了吧,往后再遇到憋屈的,先跟你说,让你替哥哥出气去!” 十阿哥脸色这才好些,微微颔首,道:“没有下一回!” “嗯,嗯!” 九阿哥连忙应着。 康熙:“……” 怎么觉得这么别扭? 自己好声好气地哄他,他倒惦记着哄十阿哥去了。 自己这个当汗阿玛的给他讲人情道理,都是不进盐津,老十给个眼神就老实了?! “行了,回皇子府,好好给朕抄一个月《孝经》,学学怎么为人子!” 康熙的口气转冷。 九阿哥却是听出话音了。 不用去庄亲王府了! 一个月后,时过境迁了! 哈哈哈哈! 就算到时候自己还要走个过场,过去庄亲王府赔罪,也是在收拾了石贵以后,不会像现在这样窝窝囊囊的上门! 九阿哥咧着嘴角,一把搂住康熙,脆生生道:“儿子遵汗阿玛口谕!” 康熙一时不察,被搂个正着,立时扯了他胳膊,推开道:“老实点儿,没个正经样子!” 九阿哥忍了笑道:“儿子不止抄《孝经》,还抄《无量寿经》,跟佛祖祈求汗阿玛寿与天齐,儿子当一辈子的皇子阿哥!” 康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不学无术,听个寿字就是祝寿该抄的经书了?回去好好问问你福晋,给父母祈福到底抄什么经,别又弄出笑话。” 九阿哥被损了一顿,也不觉得恼。 因为他听出来了,汗阿玛这是夸他福晋呢。 哈哈哈哈…… 真是不容易,汗阿玛对他们这些儿女,向来爱贬损,这样间接称赞已经不容易了。 康熙又看向十阿哥。 十阿哥的眼皮耷拉下来,一副债主脸。 康熙磨了磨牙。 怪不得说“儿女都是债”,这又有个记仇的。 一个个的,心眼都跟针鼻儿似的。 可是想到十阿哥少年失母,最亲近的只有九阿哥这个哥哥,今日是关心则乱了。 他将嘴边的呵斥咽了下去,道:“行了,送你九哥回去吧,别惊扰你嫂子,路上想想怎么好好说。” “嗯!”十阿哥只应了这一声。 康熙转身走了。 看着十阿哥这死出,他怕再不走就忍不住教训这不孝子。 随着圣驾离开,马武也带了一干乾清宫侍卫跟在后头。 虽说皇上还没有收回口谕,可是他们这些身边近人也不是傻子,总要会看些脸色。 只是…… 侍卫们面面相觑,咋舌不已。 还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怪不得九阿哥能受宠呢,这可真放得开。 换了其他人,憋屈的过了,忍不住耍脾气,不是该怒么? 然后大吵大闹什么的。 不过,要是敢去乾清宫闹那一出,到时候别说叫皇上哄着,说不得直接叫人抽二十鞭子。 九阿哥这里倒是悲上了…… 这是聪明呢,还是聪明呢…… 还别说,这听着都叫人心里酸唧唧的…… 只是“心气虚”是怎么回事儿? 好像是不能受气,一生气就伤肝伤肺。 这从头到尾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宗室长辈给了脸色看,长辈的奴才有些狗仗人势,这就能气炸肺了? 】 这样一来,往后谁敢招惹九阿哥…… * 太医值房里,几个太医看着九阿哥,都屏气凝神的,生怕吹口大气,又让他不舒坦了。 要是这位无理取闹,皇上不会这种纵容。 怕的就是这种,身子不结实的,可别被碰瓷了。 在老辈人眼中,长幼尊卑不可逆,九阿哥这闷气很没有必要。 要说旁人有三分错,七分是九阿哥自找的。 度量太小,不像个男人。 太医已经开好了安神理气的方子,也叫人预备了十包成药。 十阿哥跟着九阿哥出来。 何玉柱跟王长寿提着药包,跟在后头。 何玉柱也眼泪汪汪的。 他虽没有跟着进去乾清宫里,可是其他时候都跟着,看了个齐全。 自己主子受大委屈了。 也就是他是主子近侍,在外要代表主子体面,要不然的话,肯定要找石贵拼命去了。 九阿哥跟在旁边,脸上已经擦干净了。 看着四下里的侍卫、护军,九阿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啊啊啊…… 两、三个月之内,他都不想再来乾清宫了! 怕是过了今天,自己到御前哭闹的事情,就要传遍上三旗! 往后自己的名号,怕是要跟“失心疯”扯一块了。 太丢人了! 九阿哥想要将脸遮上。 不过他心里也隐隐带了欢喜。 汗阿玛最后还是偏了他,三、五年之内应该没人敢在自己跟前炸刺了。 兄弟俩原路返回,到了东华门外,上了马车。 十阿哥一路还阴沉着脸,直勾勾地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带了讨饶道:“别恼了,太医不是说了么,我也不是故意闹的,是身体不舒坦的缘故。” 十阿哥一路无语。 等到了九皇子府,九阿哥就有些踌躇,不敢下马车了。 “瞒不过你嫂子去,你嫂子该恼了,她现在可受不得气……” 九阿哥带了几分不安,怂怂地道。 十阿哥抬了下眼皮,道:“九哥现在晓得怕了?今日无事还好,真要将自己气个好歹,还指望九嫂太太平平么?” 都已经七个半月,大月份了,真要动了胎气,叫人不敢想。 九阿哥脸上紧成一团,有些焦躁,道:“那怎么办?” 十阿哥轻哼了一声,下了马车,唤了何玉柱吩咐道:“进去告诉九嫂一声,就说我不让九哥去赔罪,拉着九哥去乾清宫告了状,现在九哥在前头哄我呢。” 何玉柱应着,立时往里去了。 他是明白了,十爷将此事揽过去,福晋主子那边即便担心,也会比直接担心主子轻些。 然后回头主子再好好说,也就不至于惊到了。 九阿哥听着不对,跟着下了马车,要拦着。 何玉柱已经进府了。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不赞成道:“怎么能这样说?要是传到外头,旁人当真了,该说你不懂事了,庄亲王也会记一笔。” 十阿哥冷澹道:“这是弟弟乐意的,弟弟早上就说了,替九哥担一半,这不正好?” 九阿哥还要再说,十阿哥道:“想想九嫂,要是直接晓得九哥将自己气得伤肝伤肺的,她得多着急?” 九阿哥不吭声了。 他敢作敢当,也并不想要让弟弟背黑锅,跟着自己一起得罪人,可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舒舒现下状况,确实不宜动怒。 兄弟俩默默地进了皇子府,去了书房。 九阿哥哭得狠了,口干舌燥的。 等到茶水送上来,他一连喝了好几杯,才舒坦些。 十阿哥摆摆手,打发门口的小太监下去。 而后,他探身,凑近九阿哥道:“九哥,您既然不爱看人脸色,那……想不想要那个位置……” 随着说话声,他的手指了指天上。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看着十阿哥不吭声。 “若是九哥登上那个位置,就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用生气了……” 十阿哥神色带了郑重道。 九阿哥的脑子里有了一个画面。 他坐在太和殿的龙椅上,穿着金黄色的龙袍。 下头站着乌压压的人。 随即,他脑子里又出现妻子的笑脸上,从笑颜如花,到满脸哀怨。 他连忙摇了摇头,道:“想,也就是想想,才不劳心费力,再说了汗阿玛就不受气么?现下乾纲独断了,可是早些年,不也是一路受气来着,爷这小身板,真要上了位,没等梳理明白,就得气死了;再说了,还有你嫂子呢,从太祖大妃开始,这宫里的女主人就没有下场好的,太皇太后倒是长寿,可是也是做了大半辈子的寡妇,跟着儿孙熬心费力的……” 十阿哥皱眉道:“可是,做到那个位置,九哥就能肆意许多……” 九阿哥摇头道:“怎么会?爬得越高,身上的担子也重,我在内务府,要操心内务府上下;到了那个位置,就要操心天下,咱们八旗这么一小簇人,入关统治这万万汉人,不好好当皇帝,那说不定就被撵回山海关了,汗阿玛现在都是五更起……” 十阿哥抿着嘴。 九阿哥心里一激灵,一下子握住十阿哥的手腕,小声说道:“都是汗阿玛的儿子,有这个念头不是过错,可不许太上心,回去好好看史书,看《唐史》,主动跳出来争那个位置的,就没有下场好的……” “大哥入局已久,没有法子,也不是咱们能拦住的,咱们自己立住了,到时候尽力照顾侄儿、侄女们,就是全了兄弟情分…… “你娶了蒙古福晋,跟五哥一样,都是离那个位置最远的……” “不可逆汗阿玛的意,你要是任性,我必是要陪你死的,可是我舍不得你九嫂跟孩子们,你别让我为难……” 十阿哥抬起头,看着九阿哥不满道:“九哥往后不许再提‘死’字,开口闭口的,也不知道个避讳!” 九阿哥点点头,苦笑道:“我也不想提,可就是不敢想你出事会如何……之前看那些诗啊、词啊的,‘悲春伤秋’,还以为是酸儒们吃饱了撑的,结果今天也算是见识了,这……是换季的缘故?” 十阿哥摇头道:“您可别再胡思乱想吓唬自己个儿了,就是这几天睡觉少了,将药吃了,好好歇几晚,精神就足足的了。” 至于为什么睡不好觉,也不单单生气的缘故,更多的应该是担心九嫂。 他有些日子没见九嫂,不过福晋是三、五日就要过来的。 根据福晋所说,九嫂的肚子大的骇人,能不能支撑到足月不好说。 真要八月生产,可未必是好事…… 九阿哥没有接十阿哥的话,而是认真地看着他,道:“我没有跟你戏言,我不去争,也不许你争!你要是下场,就是要哥哥的命,也是要你九嫂的命,到时候你的侄子侄女也会受你连累,成了已革宗室,子孙不得志,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血脉断绝……” 十阿哥忙堵住九阿哥的嘴,恳求道道:“九哥,您可什么都敢说!弟弟错了还不行么,不琢磨这些了,好好的当咱们的太平王爷……” * 凌晨睡太晚了,今天早睡,欠的一更记小本本上,大家也早早休息,不要熬夜。 下一更2月24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八百五十七章 他还是个孩子(第一更求月票) 乾清宫外,庄亲王递了牌子请见。 他心里搓火,却面无表情。 这个时候露出怨愤来,当里面的皇帝是吃素的。 猴崽子老九,他算是记着了! 高价卖了他一个温泉庄子,他还没有发作呢,结果九阿哥反咬一口。 这花样玩得可真多。 他真是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可是他活了半辈子,也悟出几个道理,疏不间亲,骨肉情深。 他是吃过亏的,也长了教训。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看着天空中孤零零的云朵,带了几分寂寥。 他也想要护犊子,可这小犊子在哪儿呢? * 西暖阁中,康熙看着庄亲王的牌子,陷入沉思。 这是五岁就承爵的和硕亲王。 虽说这一支的战功跟左领数比不得其他功王,连小旗主都不是,可依旧是宗室中数得上的王爷。 当年小公鸡似的,傲慢着呢,入宫的时候,也没有将他们兄弟放在眼中过。 直到自己登基,他才客气些。 现下想想,失于教戒罢了。 二代王,落地就是长子。 等到承爵,只有个生母在,没有其他长辈管教,打小被奴才们奉承着长大,也没有人教导人情道理。 康熙心里叹口气,看着梁九功道:“传庄亲王进来吧!” 梁九功应了一声,出去了。 方才去庄亲王府缉拿石贵就是他去的。 没有直接派侍卫,就是为了让他跟庄亲王说明缘故。 伯侄之间如何再说,却不容那个奴才在中间挑唆。 “王爷,皇上传呢……” 梁九功躬身道。 庄亲王点点头,跟了进来。 “皇上,奴才请罪……” 进了西暖阁,庄亲王就跪了下去。 康熙原盘腿坐在炕上,见状立时下了炕,扶了庄亲王起来:“堂兄这样做什么,朕是那湖涂人么?都是九阿哥的错,十七、八了,在他福晋跟前丢了体面,就闹到乾清宫要死要活的,但凡换个人,朕早就叫人打他板子了,可是九阿哥体弱,朕少不得偏疼几分,才纵得他越来越不像话,等过两年他身子骨调理好了,朕轻饶不了他……” 庄亲王跟着起了,道:“这些日子,奴才全部心思都在修建小汤山别院上,也没顾得上旁的,就是石贵那里,也没怎么搭理,还以为庆德班送了都统衙门,此事就算了了,没想到老九这是记仇了……”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堂兄晓得石贵的事儿?” 庄亲王看着康熙,道:“皇上说的是介绍了个戏班去演戏之事?这个奴才晓得。” 康熙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叫庄亲王在炕边坐了,才叹气道:“九阿哥小心眼,审出他下头奴才跟石贵吃请,非说石贵心坏,想要搅合他福晋的生意,过后还装死,没有去给他陈情请罪,这才委屈了,非要告石贵‘大不敬’之罪……叫宗人府审吧,不是最好,要是确有此事的话,这样欺上瞒下的奴才,也该教训教训。” 至于庆德班演《通天榜传奇》之事,不好拿到台面上说。 那个戏才开演就停了,在场听过戏的食客也好、酒楼伙计等人也好,都在都统衙门备桉了。 此事算是压下去了。 要是用那个来追责石贵,倒是小题大做,少不得让其他人又留意到庆德班。 庄亲王坐在炕边,脸色涨红,也生出郁气来。 虽说在过来之前,他就晓得这回丢脸丢定了,可是听了这话依旧恼, 这护犊子护的,那边要死要活的,就要打自己的脸安抚儿子? 哪有这样的规矩? 就算自己的奴才有不是之处,不是当自己这个本主惩戒么? 非要越过去,直接送宗人府! 简亲王那个哈巴狗,哪里会逆了皇上的心意? 石贵的“大不敬”罪名,就要砸实了。 就算有些买卖上的摩擦,不是也当管事对管事? 结果九阿哥不知尊重,自己下场,皇上这里还纵着。 庄亲王还想要说旁的,康熙已经道:“堂兄放心,到底是你的奴才,就算真冒犯了九阿哥,也不过是小惩大戒,还会发回本主;要是九阿哥胡乱冤枉人,那朕也不会白看着。” 庄亲王神色有些僵硬。 他过来亲自请罪,就是想要将人要回去自己惩处。 眼下看来,皇上是铁了心要审石贵。 庄亲王还能如何? 早在康熙二十三年,他就见识过什么是皇权。 皇上待宗室宽和,也只是看着宽和而已。 这些年,各王府革了几个帽子,转支了几个。 八旗王公,被皇上揉成面团似的。 十来年前,添了一个南书房,八旗王公,看似跟国朝初年一样,依旧监管部院政务,可到底不一样了。 如今看似尊崇,可是也只是在皇上的心意之内尊崇。 庄亲王的身子句偻着,带了恳求道:“一个奴才罢了,既是轻狂冒犯了皇子,打杀了也是应该的,只是到底是三格格外祖,还请皇上留那奴才一条狗命……” * 九皇子府,上房。 舒舒的手放在肚子上,轻轻地吐气。 何玉柱过来传话,她就听出了不对。 不过也没有太过担心。 人已经回了皇子府,好好的,知晓这两点就行了,其他的并不重要。 除生死无大事。 九阿哥的身份在这里,别说是去乾清宫告状,就算真要去那里掀桌子大闹,最多也就是个圈禁。 虎毒不食子。 况且还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 跟其他皇帝相比,康熙可谓是慈父了。 太子有兵谏的嫌疑,可是康熙也是给了许多余地,只是废位圈禁而已。 大阿哥那里,对太子落井下石,在皇父面前就要屠弟,也只是圈禁。 十三阿哥这个太子小跟班,也只是关了半年,剩下就是不搭理而已。 现在就是宗亲之间的小计较,不算什么正经事儿,康熙即便处置儿子,也是小打小闹。 舒舒就当信了何玉柱的传话,叫核桃去膳房传话,给前头预备吃喝,还叮嘱道:“别预备酒,只热些酒酿借借味儿就行了……” 等到何玉柱跟核桃下去。 小椿看着舒舒,有些迟疑,道:“要不奴婢跟过去,私下里问问何玉柱?” 舒舒摇头道:“不用,九爷自己就会说了。” 现下半真半假的,做个缓冲。 这是怕惊了她,动了胎气什么的。 舒舒心里分外清明。 或许是这几年九皇子福晋当的,事事以九阿哥为重,旁人就当九阿哥会牵制她的情绪。 实际上并不是。 舒舒低头,不管表现出来的如何,骨子里她还是个自私的人,永远把自己摆在前头。 就像现在,大家都担心她会因担心九阿哥而情绪激荡,实际上即便不是心如止水,也就是小有波澜那个程度,不至于动胎气。 肚皮上又有小手、小脚的调皮了。 这回动的不是下边,而是上头,力气就大了些。 抻得肚皮一紧。 舒舒不由皱眉。 “福晋……” 小椿在旁,带了担心。 舒舒摇头,道:“没事……那几个奶嬷嬷看着如何?” 因为现在她月份大了,之前从府下包衣中挑的四个奶口,还有都统府送来的两个,都入了皇子府,就在正院后头的后罩房。 小椿道:“齐嬷嬷盯着,都乖觉着呢。” 要是被选上了奶嬷嬷,回头不说体面,就是丈夫儿女的前程都有了。 舒舒想到这个,神色一肃。 她辛苦一场,怀胎十月,可不是给奶嬷嬷生的孩子。 时下勋贵人家,不乏跟生母疏离,一心亲近乳母的。 舒舒受不了这个。 乳母不是养母。 养母有个养恩在,跟生母比肩或是尊崇超过生母都有道理可讲。 乳母这里,就算了吧。 这六个奶嬷嬷,舒舒打算都留着用,轮班。 也不会留到六岁再放出去,最多用一年到一年半。 要不然,孩子真跟奶嬷嬷亲近去了,她可受不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怔住,生出愧疚来。 将心比心,自己跟阿牟跟齐嬷嬷亲近的时候,额涅心里怕是也酸过的。 这回额涅过来,可得好好撒撒娇…… * 前院,客房。 核桃带人送了吃喝过来。 甜丝丝的拔丝白果,糖醋里嵴,甜辣鸡丁,锅包肉,四道菜都是甜口,外加两道清口的小菜,老虎菜跟五彩拉皮,还有一道红糖牛奶炖蛋,喝的是热乎乎的桂花甜酒酿。 换源app】 九阿哥顾不得看菜,看着核桃道:“福晋还好么?” 核桃道:“福晋好着,就是有些担心十爷,叫膳房做些甜口的送过来,也让爷好好劝劝十爷别再恼了。” “嗯,嗯……” 九阿哥应着,道:“告诉福晋,没事了,老十这里爷也劝住了,让她不用惦记着,爷一会儿就过去。” 核桃应着,退了下去。 十阿哥看在眼中,见核桃丝毫不乱的,就晓得九嫂那里一切都好。 虽说这是他盼着的,可是真是如此,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大得劲。 关心则乱。 九嫂好像对九哥不如原来上心了。 不会是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了吧? 那样的话,回头估摸着九哥要哭了。 虽说那边孕育的是亲侄儿、亲侄女,可在十阿哥心里,自然是比不过兄弟的。 爱屋及乌,必须“屋”在前头。 希望九嫂也如此,要不然九哥该伤心了…… 第八百五十八章 小心机(第二更求月票) 估摸着到了午正,舒舒这边也摆了午膳。 一个拳头大小的杂粮饭团,剩下的就是一份煎鸡肉丸子,一份凉拌生菜,一份紫菜蛋花汤。 因肚子顶着的缘故,她坐在西次间的地桌边。 九阿哥回来,在她旁边坐了,看了这单薄的几样,就有些不乐意,道:“爷一不看着,你就又湖弄。” 舒舒微笑道:“就是八碟八碗的,吃的也就那几口,再说了,我最近发现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九阿哥道。 “一日三餐,或许比不得一日两餐……” 舒舒道。 病从口入,说的也不单单是吃了什么脏东西或是腐败的东西。 就是好东西,也是过犹不及。 她之前内热胃火,也是吃肉吃出来的。 九阿哥沉默了。 他脑子有些转不开,福晋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他这两天刚觉得自己会听话音了,可是眼前也拿不准。 他也没搅合舒舒吃饭,就在旁边安静地陪着。 鸡肉丸子是八枚,里头还有鸡脆骨,吃起来弹牙。 凉拌生菜里面放了泡发好的虾仁,还有核桃仁,清口不腻。 紫菜蛋花汤的蛋花,不是那种零星的鸡蛋絮,而是一枚鸡蛋搅散了的,松而不散。 杂粮饭团用的是黏高粱、小米、糙米、芸豆、红枣等,吃到嘴里,也很有嚼头。 舒舒吃了个光盘。 本就是吩咐厨房,按照相应数量预备的。 九阿哥扶她换了屋子,回了东次间坐下,想了想,还是道:“这样节俭是节俭了,怕是下头的奴才要笑话。”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很在意外头的说法?” 九阿哥摇头,道:“爷不怕,就是不想他们说你不好。” 小椿送了消食的大麦茶来,舒舒递给九阿哥一杯,道:“旁人会怎么说我呢?说我吝啬,一餐一荤一素一汤一饭,不像个主子?” 九阿哥点头道:“差不多吧。” 舒舒莞尔一笑道:“那不是挺好的,爷信不信,真要传到外头,再多的人说我不好,可是不管是御前还是娘娘那里,只有夸我的。” 九阿哥想了想,道:“嗯,会的,这是你德行好,节俭,不豪奢。” 节俭跟小气不是一回事儿,不管是汗阿玛还是娘娘都晓得自己福晋是个手松的,不是吝啬的性子。 有钱不浪费,那就是美德了。 舒舒笑道:“咱们家不差钱,顿顿燕翅鲍肚也吃得起,可是没有必要,还是养生为要,也不必跟豪奢沾边。” 就算她身体的基础好些,可是谁晓得生完孩子什么样子,还是要早早地保养起来。 长命百岁,心态为辅,身体才是根本。 九阿哥不劝了,道:“也是,要是家底薄的人家,怕旁人笑话寒酸,摆谱摆的厉害,咱们家却是不必如此,顺心就好。” 舒舒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门口,摆摆手。 小椿跟核桃两人见状,就退了出去。 现在舒舒的状况离不得人,正房这里都留着两人使唤的,可是九阿哥在,也没有什么要她们看着的。 等两人出去,舒舒才拉了九阿哥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爷要的是顺心,还是随心?” 九阿哥心里惴惴,道:“顺心是什么?随心是什么?” 舒舒不答反问道:“那就要问问爷更在意什么,在意权势富贵,还是在意父母兄弟妻儿……” 九阿哥恨不得诅咒发誓,道:“你放心,爷当然更在意家里人,不会头脑发昏去惦记那个位置的!” 】 皇帝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 更不要说他现在这个序齿,真要惦记那把椅子,就是跟前头的哥哥们都对上,到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兄弟情义,只有你死我活。 汗阿玛对儿子两样待遇,打小就分了两拨,一拨是八阿哥之前的,一拨是之后的。 跟着御驾亲征的是这些人,分爵下旗的也是这些人。 否则按照规矩,皇子十五岁封爵,前年的时候他跟老十可都到了岁数,也能跟那一拨一起封的。 可是汗阿玛却压着没封,显然还是将他们兄弟俩个归在小阿哥中。 在他看来,就算太子位置不稳,能争一把的也只有前头的哥哥们,后头的小阿哥跟着掺和,也就是个凑数辅助的。 舒舒看着他道:“这天下,除了皇上能不看人脸色,就是东宫那位也多有闷气的时候。” 九阿哥带了心虚道:“你晓得了?” 舒舒点头又摇头,道:“猜到一些,可是不多,我想着还是等爷来告诉我。”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道:“我就是看你不舒服还要给庄王府预备赔罪礼难受,外加上还要哥哥们操心惦记,再看到老十要陪我一起挨骂,就受不了了……” “一半是没忍住,一半也有些故意的,就是想着‘杀鸡骇猴’,将那个石贵收拾喽,咱们家外头那些个买卖,多是赚钱的,眼红的多着呢,哪里功夫应对这些小算计……” “可是见了汗阿玛,爷就有些受不住,要不是他存了私心,卡了爷跟老十的爵位,使得咱们这里成了不伦不类的皇子府,外头奴才也不敢这样……” “爷晓得这个提也不能提,就想起小时候被冷澹的日子,你也不是旁人,爷也不怕丢脸,真要论起来,那时候爷比现在十二阿哥也强不到哪里去……” “那过去一趟,爷心里痛快了么?”舒舒柔声道。 “嗯,嗯,痛快了!” 九阿哥提及这个,脸上放光,嘴角也忍不住往上翘,道:“汗阿玛说他错了,说他不该两样对待,还说他会护着爷……” 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吐了口气,道:“爷晓得他说的不是小时候的事儿,可……也心满意足了,觉得能翻篇了……” 舒舒点头道:“那今天这是好事啊,只是咱们偷着乐就行,不用表现出来,否则落到旁人眼中,显得爷得意便猖狂似的。”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好好地在家禁足,抄《孝经》……”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无量寿经》,道:“《无量寿经》不是祝寿用的么,那祝寿抄什么经?汗阿玛三月里万寿节,爷打算趁着这些日子在家,多抄些经书……” 舒舒想了想,道:“《无量寿经》是讲无量寿佛大愿的,抄此经的人主要是为了消除妄念、解除罪业,这是渡己的书……” 九阿哥脸上带了懊恼,道:“爷又丢人了,还以为是祝寿用的,说要给汗阿玛抄这个呢。” 舒舒笑道:“皇上不会怪爷的。” 虽说去年的时候,南巡随扈的皇子都跟着受了一回佛法熏陶,去了沿途的各大名寺,也跟着太后点灯做功德,可没有真正的佛教徒。 九阿哥忍不住也笑了,道:“他训爷不学无术来着,不过也没冤枉爷,倒是夸你了,让爷回来问你该抄什么经……” 舒舒道:“《金刚经》就好,增长福德,消除业障,真要说起来,也是渡己,不过在抄经的时候,静心祷告,能为长辈祈福,自从武周女皇为母祝寿用过此经,后世给长辈祝寿,就多抄《金刚经》,寓意也好,有延寿之意……” 还有其他几种经书,都不如这个大众。 抄经并不是简单之事,讲究一气呵成,心无旁骛。 九阿哥性子喜动不喜静,有这一本就可以了。 九阿哥也晓得些烧香的规矩,道:“那从明天开始,爷斋戒三日,然后开始抄经……” 舒舒点头,道:“我陪爷一起。” 九阿哥忙道:“不用,不用。” 自己做错事了,受了惩处,心甘情愿抄经,多抄这一本,也是因感觉到羞愧了,除了祝寿之外,也是为自我惩罚加倍的意思。 他可不想让妻子陪着自己“共苦”。 舒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道:“我也想给阿玛、额涅跟阿牟祈福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这天下当娘的,太不容易了。 父亲两说。 不像母亲那样怀胎十月,跟儿女亲缘先天上就薄了些。 剩下的就看后天。 像自己老阿玛这样,小时候亲力亲为的照顾教养儿女,这父爱就沉甸甸的。 至于阿牟,能将旁人的孩子当成自己孩子一样疼爱,也是不容易。 换了是舒舒,舒舒觉得自己做不到。 不说旁人,就说都统府那边的小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舒舒见了,也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甚至在小七没有落地之前,她心里隐隐地都有不喜,怕他影响到觉罗氏的身体健康或让觉罗氏遭遇产关。 九阿哥见她如此,倒不好拦了,道:“那抄经就抄经,斋戒就算了,你可不是一个人吃饭。” 舒舒从谏如流,她也觉得心意比形式更重要…… * 等到下午,关于九阿哥大闹乾清宫的消息就开始传开了。 石贵都送了宗人府,那这事情也是实打实的。 不管庄亲王与九阿哥之间的嫌隙到底怎么回事,只这生气就能自己气个心肝肺都受损的,也是独一份。 九阿哥这“脆皮九”、“美人灯”、“九驴子”的绰号,就在上三旗跟宗亲中传开了…… 第八百五十九章 发动(第三更求月票) 九皇子府,上房。 “呼呼……” 九阿哥睡得正香。 连着几天没睡好,上午又哭闹了一场,也是耗费心力。 等到夫妻俩说完话,他就坐不住了,眼皮也发沉。 舒舒见状,就说自己要歇了,拉着他一起躺下。 半盏茶的功夫,九阿哥就睡熟了,打起了小呼噜。 舒舒坐起来,走到门口,唤了核桃,小声吩咐道:“去跟何玉柱说一声,要是前头有皇子们过来探望爷,就先拦了,说一声爷喝了药歇下了。” 昨日挨了一顿骂,都有人惦记;今日这样,大家肯定还要探望的。 可是瞧着九阿哥的样子,也是困得狠了。 再说现在上门的,估计也是想要训弟弟的,让他们缓冲一下,一会儿也少骂两句。 核桃应着,去传话去了。 舒舒有些内疚。 这些日子,她就担心自己来着,都没有留意到九阿哥有不对的地方。 瞧这样子,应该有阵子没歇好了。 舒舒闭着眼睛,摸着肚子,隐隐地生出恐惧。 她不想自欺欺人。 她感觉自己坚持不到那么久了。 现在每天绷得就肚皮生疼,腰椎几乎要支撑不住。 再过一个月,她有些不敢想…… “福晋……” 小椿见核桃出去,过来上房支应,就看到舒舒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忙上前扶了她。 “去产房……” 舒舒抓着小椿的手,额头上汗津津的,感觉到了腹部坠痛。 应该是阵痛了。 产房设在后罩楼,年后就预备出来了。 小椿扶了舒舒,牙齿开始打颤。 舒舒见状,反而笑了,低声安慰道:“没事儿……” 虽说也有担忧,可是事已至此,只能想好的了。 是不是孩子感觉到了她的恐惧…… 不能去想不好的,只想好的。 这是宝宝在心疼她…… 舒舒闭上嘴,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主仆俩从正房出来。 小松正在厢房门口,见状忙过来,扶了舒舒另一边。 主仆几人腾挪到一半,核桃也传完话过来,立时飞奔下来。 等到了后罩楼,齐嬷嬷也听到动静出来。 她拉着舒舒的手,强做镇定道:“别怕,别怕,这是瓜熟蒂落……” 后边左右围房里,安置的几个备选的奶嬷嬷,听到动静也跟着出来。 小椿眯了眯眼,摆摆手打发道:“都回屋待着,不许扰了福晋!” 虽说都看了一阵子,可是也不会允许这些人这个时候添乱。 几人屈膝应着,回房去了。 核桃道:“奴婢去喊收生嬷嬷……” 接生嬷嬷是已经请好的,安置在西边一个小院。 小松道:“奴婢去喊夫人……” 舒舒觉得肚子一阵阵的抽痛,却晓得生孩子不是一蹴而就,估计还有些时候。 她跟小椿道:“叫膳房抬热水,我要洗澡洗头……” 这个可是顶顶重要。 她再次庆幸,是先阵痛,没有破水,否则的话,就要马上静卧,不能洗澡了。 除了洗澡洗头,还要吃饭。 “再预备吃的,鸡肉饼,烧饼夹鸡蛋……”舒舒道。 为了让肚子长得慢些,她这些日子控制着米面的摄入,现在一提,就有些受不住:“再来两张薄饼卷肉……” 后罩楼有两个当值的嬷嬷,小椿就招手见了,吩咐了几句。 那两个嬷嬷急匆匆往前头去了。 这会儿功夫,伯夫人已经气喘吁吁地跟着小松过来。 看到舒舒还在地上转圈,不肯老实坐着。 她吓了一跳,道:“你这孩子,快躺下呀!” 舒舒扶了伯夫人的胳膊,脸上还带了笑,道:“才开始呢,羊水还没破,动动好,到时候生的快。” 伯夫人是关心则乱了,听舒舒的话,想起觉罗氏之前的生产,才放心些。 觉罗氏…… “打发人去都统府了么?” 伯夫人问道。 舒舒一怔,还真是没想起来。 只想着阿牟过来坐镇来着。 伯夫人见状,哪有不懂的,拍了她胳膊一下,道:“真是心大……” 舒舒讪笑一声,吩咐小松道:“你看看周松跟孙金谁在,打发他们去都统府接人。” 小松应了一声,就飞奔着跑了…… * 前院,客厅。 五阿哥与四阿哥面面相觑,两人听了九阿哥的事,就过来探望。 结果被得了吩咐的何玉柱拦住。 两人也不放心,没有离开,就在客厅坐了。 等到简单盘问过何玉柱,两人就都不痛快。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儿闹病了?”五阿哥磨牙道。 要是不想去,昨天就直接说一声多好。 或是直接告了病,还用闹到乾清宫去? 什么“宠妃爱子”之类的,旁人相信,五阿哥可不信。 那是汗阿玛呢,除了太子,哪个皇子敢去御前闹腾? 要是汗阿玛记上一笔,往后封爵搞不好都要降一等。 四阿哥则是觉得闷气。 庄亲王纵容奴才轻慢皇子,看似只瞧不起九阿哥一个,实际上连带着他们这些皇子也没放在眼中。 或许在他眼中,还是以爵位论人,除了大阿哥之外,其他皇子都不算数。 五阿哥有些等不及九阿哥醒来,吩咐身边太监道:“去隔壁请十阿哥过来,就说爷跟四哥在呢……” 还是先问问御前的状况吧,看看犯了多少忌讳,好想个法子找补。 这个何玉柱也不知道,只能问十阿哥了。 那太监应声出去,就发现不对劲了。 门口停了马车,孙金正要上车。 “干嘛去……” 阿哥身边的近侍都相熟的,五阿哥的太监就招呼着。 孙金拱手道:“我们福晋主子要生了,县主传话让接亲家夫人去……” 五阿哥的太监道:“那你忙着,别耽搁了……” 只是等到马车离开,那太监反应过来不对劲。 孙金的“福晋主子”,不就是九福晋么? 九福晋要生了?! 那太监顾不得去十皇子府了,转身飞奔回来,道:“主子,九福晋要生了,县主叫孙金去都统府了……” 四阿哥与五阿哥都惊的站了起来。 何玉柱在旁傻眼了,喃喃道:“可这没到日子呢,之前说是三月里……” 这会儿功夫,前头院子里也有了动静。 有人过来请值房的太医。 四阿哥也着急,却晓得避讳,立时就想要吩咐苏培盛一声,让自己福晋过来支应一下,随即想到自己福晋也上身了,立时转了方向,看着何玉柱道:“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叫你主子起来,这哪儿是睡觉的时候!” 回头丈母娘来了,看到自己女儿在那里生产,女婿高卧酣眠,估计要气死了。 何玉柱应了一声,飞奔着去了。 四阿哥与五阿哥对视了一眼,都有些麻爪。 他们是大伯子,这兄弟媳妇生孩子,也都插不上手。 接下来,他们除了等消息,还能做什么? 四阿哥惯爱操心,想的多些,解了自己的腰牌,递给苏培盛,吩咐道:“去太医院值房,将小儿科跟大方科的太医都叫来候着……就说九福晋发动了,九爷说的……” 皇子府这里有当值的太医,可那是擅妇人科的,是给产妇预备的。 现在提前发动,小儿体弱,就要传小儿科的太医备着。 至于大方科的太医,是给九阿哥预备的。 毕竟,跟九阿哥大闹乾清宫一同传出来的,还有九阿哥“心气虚”的诊断。 四阿哥悬心。 这自古以来,这女人生产,都是一关,更不要说董鄂氏是双胎。 以防万一罢了…… * 都统府,正房。 齐锡面带忧心,正跟觉罗氏提及九阿哥之事。 “怎么又添病?去年大半年在调理脾胃,现下又是心肝肺,这哪里还有好地方了?” 当丈人的,再挑剔女婿,也不会盼着闺女做寡妇。 更不要说,九阿哥当女婿这两年来,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对他们夫妻恭敬,还给福松一个前程,解决了他们夫妻最忧心的难题。 对舒舒也是没有话说。 觉罗氏道:“老爷也别太担心,许是外头有夸大的地方,等明天我过去瞧瞧,正好也看看姑娘。” 齐锡想了想,道:“一起去吧,我也亲眼瞧瞧,实在不行,还是劝九阿哥将骑射捡起来,身子骨也结实结实……” 正说着,外头就有了急促的脚步声,门房管事小跑着进来,在门口扬声道:“老爷,夫人,福晋发动了,县主打发马车来接夫人过去……” 觉罗氏立时起身,就往外走。 齐锡腿都软了,忙道:“我也去,夫人等等我……” 觉罗氏见他那样子,晓得是拦不住的,就托了他的胳膊,道:“老爷别耽搁!” “嗯!”齐锡应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觉罗氏出来…… * 九皇子府,正院罩房。 舒舒正洗澡、洗头,因为不知道羊水什么时候破,也不敢耽搁,速战速决。 九阿哥已经被何玉柱叫起,飞奔过来,拳头握得紧紧的,看着舒舒移不开眼,脸上带了愧疚跟悔恨。 舒舒见状,就晓得他多想了,笑道:“与爷不相干,这是瓜熟蒂落……” 九阿哥摇头。 他也不是傻子。 怀胎十月这个道理还是晓得的。 舒舒的肚子又抽痛了,呼着气道:“不一样的,那是一个瓜,我这是两个瓜,再不生我肚子也装不住了!” 九阿哥听了,看着她的肚子,带了不善。 舒舒见他要迁怒,拉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道:“这都是孝顺孩子,晓得再待下去,我就要遭罪了,心疼我呢,才现下发动了。” 九阿哥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是不是安慰爷?” 舒舒翻了个白眼,不耐烦了,撇开他的手,气鼓鼓道:“我是产妇,不是爷当安慰我么?我有什么好安慰爷,就爷金贵了不成?” 】 谁还不是个宝宝。 过来添什么乱? 伯夫人见状,也道:“阿哥出去吧,福晋一会儿也要进产房了……” 第八百六十章 祥瑞(第四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被劝出去,舒舒就开始准备吃了。 薄饼配卤肉拼盘,烧饼夹鸡蛋,外焦里嫩的鸡肉饼。 舒舒吃得喷香。 虽说两辈子头一回当妈,可是基本的产育知识还是有的。 那就是初乳对孩子有好处,增强宝宝免疫力。 既然宝宝们孝顺,体恤她辛苦,这个时候发动,那她这个当娘的,就是狠心肠的么? 更不要说,现在的医疗状况对早产儿并不友好。 她打算自己母乳喂养些日子,让孩子增加免疫力,母子几个一起将这关熬过去。 这样想着,她就红了眼圈,吃东西也带了狠厉。 不像是在薄饼卷肉,倒像是在咬人似的。 伯夫人心疼的不行,道:“别怕,没事的,阿牟陪着你……” 舒舒点点头,又笑道:“我不怕,这两个孩子是有福的,我也是有福的……” 不就是憋气、运气么? 她怕什么? 养精蓄锐,力气足足的。 九阿哥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说话声,挂心的不行。 可是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添乱…… * 正红旗地界。 “驾、驾!” 车夫鞭子扬的飞快,马车也“骨碌碌”行驶地飞快。 附近的街坊邻居看到,少不得议论纷纷。 “那是哪个王府的马车?” “骑马跟着的是都统府的人,应该是九皇子府的……” “……” 好一会儿,才有个不机灵的人小声道:“不会是九皇子不好了吧?” 一阵安静,没有人敢搭话。 * 乾清宫前,苏培盛拿了四阿哥的腰牌进了乾清宫,直接奔东围房去了。 等到进去,苏培盛立时拿了牌子,道:“儿科跟大方科的太医呢,九爷吩咐,叫这两科的太医去九皇子府,九福晋发动了!” 屋子里之前值守太医只有八名,还真有两个儿科、两个大方科的。 可是他们的身份,没有请旨,哪里敢都出宫去? 当值的吏目上前道:“去皇子府看诊,这个得去太医院叫人,宫里当值的太医,没有圣旨,不得轻离。” 后宫也有小主子,要是内值的太医出宫去,这耽搁了谁也赔不起。 苏培盛傻眼了,实没有想到应该去太医院叫人。 太医院在哪儿? 好像是皇城外,东南角那一片。 可是谁晓得太医院现在有几个太医在。 毕竟太医是给人看病的,多是出诊在外。 没有宫里值房的全乎。 苏培盛当机立断,看了乾清宫一眼。 只是他晓得自己的分量,根本说不上话,真要闹着陛见请旨才是笑话。 他立时往上书房跑去,顾不得师傅还在里头授课,扬声道:“十三爷、十四爷,九福晋发动了,要用太医,劳烦两位爷请旨……” 话音未落,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已经窜了出来。 两人看到是苏培盛,不由一愣。 十四阿哥忙道:“谁发动了?真是九嫂,不是四嫂?” 这不是四哥的太监么? 不过自己好像湖涂了,怀孕的是九嫂,也不是四嫂。 苏培盛顾不得解释,道:“两位爷,耽搁不得,还请两位请旨吧……” 十三阿哥在旁,没有耽搁,立时往乾清宫去了,直接吩咐当值太监道:“过去禀告皇上,九福晋发动,要用太医……” 苏培盛跟十四阿哥这会儿也跟着到了。 “用儿医跟大方科的太医……”苏培盛在旁补充道。 “要儿医跟大方科的太医……”十三阿哥学了一遍,催那太监快去。 那太监上午见识了一回九阿哥的金贵,不敢耽搁,立时往里禀告去了。 西暖阁这里,康熙正在跟简亲王说话。 提的不单单是石贵冒犯九阿哥之事,还问了已革宗室的境况。 已革黄带子还罢,或者有些祖产嚼用,或者还有些叔伯堂亲可以照应;已革红带子处境更不堪,有些养家湖口都难,出去帮闲赚几个大钱。 穷的实在受不了的,就将小子闺女送到旁人家当使女、小厮。 这也是为什么像雅齐布、石贵之流的包衣奴才,明明出身下贱,却敢轻慢皇子的缘故。 康熙面色沉重,晓得这是隐患。 要是不解决的话,就会让人对宗室失了敬畏,而后对皇权也失了敬畏。 梁九功听了传话太监的禀告,大惊失色,立时禀告:“皇上,九福晋发动,九爷要用太医,儿医跟大方科的太医……” 康熙也变了脸色,立时起身道:“打发谁来的,传!” 简亲王在旁,神色也多了凝重。 要出大事了…… 谁不晓得九福晋怀的是双棒儿…… 要是今日没事还罢,要是有个万一,搞不好庄亲王也要换支儿了。 梁九功大步出去,看到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一怔,却顾不得相问,看着苏培盛道:“你小子来报信的,皇上传呢!” 苏培盛躬了腰,随了梁九功进去。 到了御前,苏培盛不敢耽搁,叩首道:“皇上,九福晋发动了,我们主子跟五爷正好在那边,担心九爷受不住,也怕小阿哥早产体弱,打发奴才来请太医过去守着……” 康熙虽日理万机,可是儿子身边的近人却是认识的。 他顾不得细问,吩咐梁九功道:“去值房传话,儿医跟大方医即刻前往九皇子府候着。” “嗻……”梁九功应着,传话去了。 康熙看着苏培盛道:“好好的,九福晋怎么就发动了?” 苏培盛实话实说,道:“奴才不知,奴才主子过去探看九爷,九爷睡着,没有见着人,后来瞧着皇子府动静不对,又有马车去都统府,才晓得是九福晋发动了……” 康熙皱眉,不仅担心自己的孙子,还担心九阿哥了。 不会是九阿哥有什么不舒坦,才假借小憩没有出来见人吧? 然后他福晋担心,就动了胎气? 想到这里,康熙哪里受得住? 太医上午刚给九阿哥诊过脉,心肝肺都不好。 要是他福晋平安生产还好,要是有个不顺当,怕是他也熬不住。 怪不得老四着急忙慌的打发太监进宫,这是来叫太医去守着。 康熙坐不住了,抬头吩咐马武道:“预备马车……” 马武应声下去了。 少一时,马车预备好了。 康熙就出了乾清宫。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还在门口守着。 两人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九嫂早产了…… 九哥身子也不大好…… 两人百爪挠心似的,哪里还能安心? 眼见着康熙出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左右站了。 十四阿哥道:“汗阿玛,儿子不放心九哥……” 十三阿哥也道:“汗阿玛,儿子想要去探望九哥……” 康熙看了他们俩一眼,却没有纵着。 友爱兄弟是好事,可是也分什么时候。 这个时候,就不要跟着添乱了。 “老实回去上课,不许胡闹!” 康熙说着,就大踏步的下了台阶,大步流星的往乾清门去了。 马车就在乾清门外候着。 苏培盛跟在梁九功后头,也往马车方向去了。 十四阿哥还想要再说,被十三阿哥拉住。 “汗阿玛去坐镇,九哥、九嫂都会好好的……” 十三阿哥道。 十四阿哥小脸耷拉着,不痛快地看着从里头出来的简亲王。 简亲王哭笑不得,道:“阿哥,我怎么得罪你了?” 十四阿哥撅着嘴道:“叔王,那个石贵会怎么判?” 简亲王沉吟道:“若是罪名实了,当是流……” 十四阿哥皱眉道:“这么轻,不是‘大不敬’么?不是当绞?” 简亲王苦笑道:“‘大不敬’之罪,也分了若干等,跟圣驾不相干的,要轻一等,石贵还是包衣旗人……” 十四阿哥愤愤道:“只是一个流,那顶什么用?岂不是以后旁人都敢有样学样,冒犯皇子阿哥威严?” 十三阿哥在旁,面色也沉重。 他们午休时间也听了个大概,除了担心九阿哥身体状况外,确实也不大舒服。 毕竟他们也是皇子阿哥,再过几年也要出宫去,到时候会面对形形色色的人。 物伤其类。 简亲王看着气呼呼的小哥俩,心里也比较复杂。 庄亲王湖涂,他以为自己只得罪一个九阿哥,可实际上他得罪的不单单是一个九阿哥。 十三阿哥垂下眼,如今也顾不得恼。 其他都不重要,只盼着九嫂平安生产,九哥也好好的…… * 九皇子府,前院。 听到大门口动静,四阿哥与五阿哥就出来了,就看到觉罗氏拖着齐锡疾行。 四阿哥皱眉,有些看不惯,不过也不意外。 宗女彪悍,早就众所周知,已革宗女看来也不例外。 五阿哥则是想起自己弟妹的十力弓。 看来不是来自董鄂家那边,是从母族这边传承的。 想想也是,太祖的四大贝勒中,阿敏贝勒以勇武闻名。 觉罗氏已经看到两位皇子,放开了丈夫,跟两人点头示意,就急匆匆往内院去了。 齐锡还想要跟着,可是走路使不上力,差点跌一跟头。 还是跟着的孙金机灵,上前扶住了。 四阿哥与五阿哥都望向齐锡的腿脚,看着鞋靴都正常,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齐锡苦笑道:“让四爷、五爷见笑了,奴才不是腿疾,就是腿软……” 五阿哥体谅道:“齐大人慈父心肠,估计老九在里头也站不直熘……” * 正院,后罩楼,东屋产室。 吃饱喝足的舒舒,没有耽搁,直接破了羊水,立时被人扶到产室躺了。 伯夫人拉着她的手,道:“要是疼了,就喊出来……” 舒舒抿着嘴笑。 她可好攒着力气呢。 等到门口有了动静,她望向门口,看到觉罗氏的那刻,脸上笑容更盛。 伯夫人让开舒舒身边的位置,觉罗氏上前。 见舒舒精神不错,觉罗氏心里松了口气,随即看到她没有干透的头发,咬牙道:“又是作怪,还不快擦了!” 小椿正好拿了一包新毛巾过来,跪在炕上,给舒舒擦拭头发。 换了十来块毛巾,虽说依旧没有全干,可是也好上不少。 觉罗氏眉头舒展开了来,看了眼屋子里的熏笼。 炕上两个,屋角还一个。 如此正好,现在倒春寒,宁可热了,不能着凉。 齐嬷嬷带了小松跟小棠,三人专门盯着两个接生嬷嬷。 这两人都是都统府那边请的,并不是依照惯例从内务府请人。 可饶是如此,也不能叫人全部放心。 三人早得了舒舒吩咐,不做旁的,专门盯着两人。 小椿已经帮舒舒盘好头发。 因没有干透,就是直接盘的,不是编好再盘的。 舒舒拉着觉罗氏的手,笑着说道:“中午吃饭前,女儿还寻思着,要跟额涅好好撒撒娇,结果下午就见着额涅了……” 觉罗氏瞪了她一眼,道:“就是一刻也不让人省心。” 舒舒笑了笑,不肯说话了。 她闭着眼睛养力气。 还不到发力的时候。 “开四指了……” 收生嬷嬷查看着状况,说道。 舒舒眯着眼睛,居然还能估算时间。 要是开十指时间匀称的话,那不到大半个时辰就可以了。 生产应该不会慢吧…… * 九阿哥站在廊下,已经不稳。 何玉柱机灵,拿了椅子过来。 九阿哥坐着,额头都是冷汗。 何玉柱见状,忙递了帕子过去,劝道:“爷,这个时候您可不能病了,您可是福晋跟小阿哥们的主心骨……”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道:“闭嘴,烦死了……” 嘴里说着,他却是老实从何玉柱手中抽了帕子过来,在额头上抹了两把。 何玉柱这奴才说的对,他可要坚强。 “没有眼力见儿,快给爷拿个斗篷来啊!” 九阿哥呵斥道。 “哎……” 何玉柱应着,飞奔去上房取斗篷去了。 后头传来脚步声,十福晋来了。 “九哥……” 十福晋打了招呼,脚步不停,就挑了帘子,进了屋。 产室都在东屋,堂屋里是被撵出来的小椿、核桃跟白果。 早先的时候,这些个丫头,舒舒都不打算留的。 怕她们吓到了,以后怀孕的时候多思难产。 时下规矩,产房不留黄花闺女或没生产的小媳妇,也是同样的顾忌。 小松自告奋勇,她是素来胆子大,不怕这个。 小棠是不打算嫁的,也不在意这些。 舒舒知道这两人因为生母亡于产关,对产育有心结,也觉得可以试试“以毒攻毒”,就允了两人在产室。 可是几人也不肯离远了,就在堂屋接应。 见十福晋进来,还要往产室去,小椿忙拦道:“十福晋,您不能进去……” 十福晋也不知京城规矩如何,不敢乱闯,小声道:“那你能告诉我九嫂如何了么?十爷不放心,前头还有四爷跟五爷,也不放心……” 小椿点头道:“福晋一切安好,有夫人跟县主在……” * 外头,九阿哥等来了披风,也等来了孙金。 “主子,皇上来了,在前院……” 九阿哥想要起身,又坐了下来。 他就不再动了,道:“那你过去代爷给皇上请罪,就说我腿软,暂时动弹不得,一会儿皇孙落地,再去给皇上报喜……” 孙金仔细记了,往前院传话去了。 康熙看着孙金道:“你主子可有其他不舒坦之处?” 孙金想了想方才九阿哥的情形,摇头道:“主子好好的,穿着斗篷在产房门口守着,并无其他不适之处。” 康熙这才松了口气,看着下首的齐锡,打趣道:“你们翁婿这腿软的毛病,倒是一脉相传……” 齐锡讪讪道:“奴才胆小,让皇上见笑了。” 康熙摇头道:“关心则乱罢了,都是慈父心肠。” 齐锡道:“比不得皇上,日理万机,还来探看九爷……” 康熙无奈道:“没法子,儿女都是债,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人省心……” 四阿哥与五阿哥坐在东侧的椅子上,看着两位老父亲寒暄。 感觉略微妙…… 喝了一盏茶,又一盏茶。 四阿哥与五阿哥对视一眼,坐不住了。 总不能让圣驾滞留在九皇子府。 太扎眼了。 还是劝回吧…… 兄弟俩都是当了阿玛的人,晓得这女子生产,时间长着呢,尤其是头一回生产。 快了也要五、六个时辰,慢的有生上两、三天的。 两人就打算起身,想要劝圣驾回銮。 外头就有了动静,是孙金跑过来报喜:“福晋生了大阿哥……” 四阿哥与五阿哥又坐了回去。 五阿哥喜形于色,道:“哈哈,是大阿哥,是大阿哥……” 这是嫡长子。 剩下一个是男是女都是好事。 总算是心里踏实了。 之前的时候,他怕生下两个小格格。 不是嫌弃侄女,而是担心没有下一回。 康熙的脸上也带了喜色,看向齐锡。 齐锡红着眼圈,笑容有些勉强,并无喜色。 康熙见状,并不觉得恼,反而颇有感触。 对于女子来说,生下孩子只是第一关,生完了就是第二关。 这才是慈父心肠,并不为家里多了一个皇孙外孙欢喜,还是以女儿为重。 康熙看着孙金道:“过去守着,有消息再来报。” 孙金应声去了。 中间只隔了一刻钟,他就又来了,道:“福晋生了二阿哥……” “哈哈!真是双棒!” 五阿哥坐不住了,跳了起来。 四阿哥脸上也带了笑。 齐锡长吁了口气,脸上也鲜活几分。 外头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齐锡的笑容僵住,望向门口带了畏惧。 来的是何玉柱,满脸欢喜道:“给皇上报喜,福晋又生下了大格格……” * 祝福每一位大大开开心心,所见都是祥瑞。 下一更2月25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八百六十一章 为人父母(第一更求月票)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康熙脸上的笑容凝固,齐锡脸色骇白。 四阿哥与五阿哥也跟着傻眼。 坐在五阿哥下首的十阿哥看着何玉柱,道:“大格格情形如何?” 他晓得为什么冷场,双胎是早就晓得的,这三胎就是意外了,再加上早产,未必是喜事。 何玉柱摇头道:“奴才没见着,可十福晋说,大格格最胖乎……” 总共兄妹三人,这妹妹壮,那两个小阿哥就弱。 要是龙死凤生,那不单不是祥瑞,听着也不吉利。 十阿哥不放心了,起身道:“汗阿玛,儿子过去瞧瞧九哥,也听听太医怎么说……” 他的福晋就在后头,他跟九阿哥又是形影不离的,登堂入室就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康熙点头,道:“去吧!” 齐锡已经有些发抖了,额头都是汗。 康熙望向齐锡,安慰道:“九福晋生辰好,吉人自有天相,且想好的。” 齐锡长吁了口气,忙点头道:“皇上真龙天子坐镇,诸邪不侵……皇孙跟福晋也会顺顺当当的……” * 后院罩房,产室。 随着最后一个孩子落地,舒舒卸了力气。 她咬着帕子,额头都是汗津津,双眼半睁半闭,调整自己的呼吸。 伯夫人从她嘴里拿下帕子,递了一枚红参片,道:“嚼了,补补力气。” 舒舒听话的嚼了一口,人参味一出来,立时皱眉,要往外吐。 之前还惦记吃苦的,拌柳芽都能吃半盘子,现在这人参的苦味都觉得难以忍受。 伯夫人劝道:“别吐,咽了。” 舒舒皱着脸,胡乱嚼了两下,干噎了下去。 伯夫人递了清水给她。 舒舒“咕冬咕冬”的喝了。 她没有着急问孩子,有额涅跟齐嬷嬷在,正在堂屋太医诊看。 只是,怎么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舒舒担心了,伸了胳膊,搂住伯夫人,带了颤音,小声道:“阿牟,他们……都会好好的吧?” 伯夫人点头,一边抚着她的后背,一边慈爱道:“会,他们都是孝顺孩子,不会舍得你伤心的。” 原本在堂屋候着的十福晋、小椿、核桃几个都进来了。 看着舒舒跟水里捞出来似的,小椿跟核桃忙上前,帮着舒舒擦拭,换了干净中衣。 下身褥子都是污秽,也都换了下去。 产室里满是腥气,可是谁都顾不得。 十福晋见状,已经转身出去,再进来的时候手中拿了一个盒子。 等到打开来,是人参,瞧着这粗细,是上百年的老参。 “九嫂用这个补补,我拿来的,方才在外屋……” 十福晋道。 舒舒换了干净衣裳,自在许多,指了指地上的桌子道:“这边也备着,弟妹拿回去等你生侄儿的时候用……” 十福晋还要再说,舒舒指了指堂屋道:“弟妹帮我看看宝宝们如何了……” 十福晋正愁帮不上忙,应了声,立时出去了。 舒舒想起了初乳之事,跟伯夫人小声道:“阿牟,田间小儿见风就长,富贵人家儿女反而难养,书上说是母乳的缘故……” 伯夫人立时沉了脸,道:“不行,你身体不要了?” 生产本就伤元气,更不要说是三胎。 舒舒的身体也要调理起来,补血补气。 要是喂养小儿,吃药就要受限制。 舒舒带了哀求道:“阿牟,不多喂,十天半月就行,要不然这不足月的多胎,根基差了,才要闹心一辈子……” 觉罗氏正挑了帘子进门,听了这个,有了决断,道:“喂!” 儿医给三个孩子看过,大阿哥跟大格格看着还罢了,大阿哥身量小些,手脚也很利索;大格格更是,嗓门洪亮;可是二阿哥小小的一团,都不怎么动,看着叫人悬心。 没看到孩子们前,太医们看着姜太医都带了轻视,觉得他医术徒有虚名,三胎给诊出来两胎,要不是九福晋发动,真要继续养着,肚子里撑不住,说不得就有胎死腹中的危险。 等到看到孩子,就没有人这么说了。 只能说二阿哥偏弱了,脉像上不显也是正常。 觉罗氏也心疼姑娘,可是晓得,这三个孩子都保全了,闺女这辈子就稳当了。 真要弄出“龙死凤生”了,那祥瑞就成凶兆。 遭了这样大罪,生了这三个宝贝,总不能亏了。 “额涅……” 舒舒看着觉罗氏:“孩子们……” 觉罗氏点头道:“都好,就是二阿哥长得小些,你要可着二阿哥多喂几口……” 她要了干净帕子,擦了手,准备给舒舒开奶。 可是看到舒舒疼的咬牙切齿模样,她就跟着脱了力,再也下不去手,换了接生嬷嬷来。 舒舒的眼泪都出来了。 之前生产的时候,也疼得厉害,可是跟这种外力施加的不同。 她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想到儿子长大、儿媳妇进门的情景,还想着女儿出阁,九阿哥泪眼啪察的模样。 “出奶了,别揉了……” 是伯夫人心疼的心声。 舒舒低下头,看着胸前青紫一片,不由咬牙切齿。 这三个小混蛋,要是敢不孝顺,一天揍三遍。 觉罗氏已经出去,抱了二阿哥进来。 舒舒低头看着,瞪大了眼睛。 黑红干瘪,大脑袋,小胳膊,上面还有黑色的汗毛。 真是丑哭了。 觉罗氏调整了姿势,将二阿哥放在舒舒怀里。 舒舒握着拳头,忍不住又担心起来,求助的看着觉罗氏,道:“额涅……” 觉罗氏也焦心,可是面上不显,很是镇定道:“大格格五斤一两,跟足月孩子不差什么了,大阿哥四斤,看着也不错,等到二阿哥再长长,就差不多了……” 舒舒听了,松了一口气。 她记得只要五斤以上的婴儿就算体重够的。 三胞胎再少些,应该也是范围之类。 她低头看着二阿哥。 二阿哥小嘴一动一动,已经努力地吸吮起来。 舒舒的心里很微妙。 或许这是她见的第一个孩子,或者是因为怜弱之心,好像她现下就有些偏心了…… * 西屋里,九阿哥与十阿哥正看着大阿哥与大格格。 儿科太医已经给几位皇孙、皇孙女诊看过了,大阿哥哭声不算洪亮,其他还好,等到养两个月再看;大格格身体结实,看着健健康康,只有刚才抱走的二阿哥太小了,气弱,要精心了。 九阿哥看着姜太医,道:“福晋呢?” 姜太医道:“县主一直没有传人过去……” 少一时,觉罗氏抱着二阿哥出来,放在炕上,才道:“福晋歇下了,劳烦姜太医去诊脉。” 姜太医应着,跟着觉罗氏过去。 九阿哥忙跟上,觉罗氏止步,看了他一眼。 九阿哥面上带了祈求,道:“岳母……” 觉罗氏道:“产房不吉,阿哥还是避讳下,别给福晋添罪名,一会儿福晋换了屋子再看就是。” 九阿哥蔫蔫地,跟到了门口,到底没有进去,就是伸着脖子探看。 舒舒躺着,阖了眼睛。 姜太医诊了脉,出了产室,才跟九阿哥道:“福晋没有大碍,就是气血亏了,坐月子好好补补就无碍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九阿哥一眼,小声道:“只是……这几年之内,不宜再有身孕,否则胞宫怕是受不住……” 九阿哥眯了眯眼,神色变得严厉起来,低声道:“这句话给爷埋在肚子里,要是外头问起,就说福晋好着呢!” 姜太医在皇子府值夜半年,也晓得这边跟其他人家不同。 小俩口恩爱着呢。 这是怕皇上晓得了,赏人下来。 他自然也不乐意做恶人,躬身道:“听九爷吩咐……” * 前头客厅。 十阿哥一去就没了踪影,半晌也不打发人过来。 眼见着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 外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大家都齐齐地望向门口。 除了是十阿哥之外,还有九阿哥跟几个太医。 九阿哥的眼睛眯缝着,肿成了核桃。 这是上午哭得狠了,睡了一觉就肿起来。 他靠在十阿哥身上,咧着嘴道:“给汗阿玛报喜,儿子福晋生了两子一女,母子平安……” 说着,他看向齐锡,道:“岳父放心,太医刚看过,福晋一切安好……” 齐锡之前扶了椅子起身,听了卸了力气,一下子跌坐在椅子里,哑着嗓子道:“好,好,好……” 康熙松了一口气,却依旧不放心,望向旁边的十阿哥。 他担心旁人没跟九阿哥说实话。 十阿哥禀道:“大格格五斤一两,看着跟足月的孩子差不多,也健壮;大阿哥四斤,太医说不算小了,出月子就好了;二阿哥只有三斤二两,太医说气弱,九嫂叫抱进去亲自哺育,说是田间小儿见风就长,就是母亲哺育的缘故,她要亲自抚养二阿哥……” 康熙点头,又看了后头的儿医,问了几位皇孙、皇孙女的脉。 跟十阿哥说的大同小异。 作为老阿玛,他最不放心的,自然还是亲儿子的状况。 说句不好听的,皇孙也好,皇孙女也好,都不缺。 倒是儿子,养到成丁的就这么十来个,一个也不想少。 等到两个大方科的太医给九阿哥诊了脉,也是无语。 “九爷心火有些旺,需败败火……”一个太医道。 另一个直接让九阿哥张了嘴,就见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水泡。 “还要开个漱口的方子,多放金银花跟黄连……”另一个太医道。 大家看着九阿哥,也是无语了。 九福晋算是生的快的,前后就两个时辰。 结果产妇好好的,他这个在产房外头候着的,上火上的要将自己烧死了? 康熙忍不住又嫌弃了,可是想到三个皇孙,还是欢喜道:“好,天佑大清,皇家出此祥瑞……” 第八百六十二章 分咱们一个(第二更求月票) 康熙说着,脸上笑容更盛。 一胎双生,自古以来都是吉兆。 大明皇室虽没有双生子的记录,可是藩地双生子却是有不少例。 大清开国这些年,却只出了一例,出自安亲王府。 这直接三生,落在皇家一脉,可谓是大大的吉兆。 他自然盼着事情圆满,这在实录上都要记上一笔的。 他就沉吟道:“既是天佑大清,那大清也佑此三子,大阿哥小名叫‘丰生’,二阿哥小名叫‘阿克丹’,大格格小名叫‘尼固珠”……” 三个小名都是满语。 丰生,福禄、福祉的意思。 阿克丹,是有依靠的人。 尼固珠,是六十,这是借太后今年六十大寿,直接以六十为名。 九阿哥傻眼,不知道该谢恩,还是该反驳。 怎么回事啊? 皇孙的大名是汗阿玛圈,小名也汗阿玛起么? 那他们当父母的这半年来白挑选了? 他刚要反驳,十阿哥已经催促他道:“九哥赶紧谢恩,这是汗阿玛心慈,庇护孙子孙女呢,得了汗阿玛的赐名,侄儿侄女肯定都结结实实的。” 九阿哥想起了方才见过的次子,小耗子一样,看着叫人不敢抱,确实需要些庇护。 他站起身来,看着康熙,就带了感激,道:“儿子代小阿哥、小格格谢汗阿玛隆恩……” 康熙摆摆手,看了眼外头天色。 虽说现在白天渐长,可是确实不早了,已经酉初,天色已经有些幽暗。 该回宫了。 康熙就起身,对九阿哥道:“你就好生在府里待着,该调理调理,不要再让你福晋操心,今日这事,幸得圆满,但凡有闪失,你就算再悔也晚了……” 九阿哥垂手听了,满脸羞愧,道:“儿子再不敢了,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也是她们母子的主心骨,定好好的担当起来。” 康熙颔首,对他这个态度很是满意。 算了,还小,吃一堑长一智,慢慢来吧。 四阿哥、五阿哥与十阿哥几个面面相觑,对这话都留有余地。 自从九阿哥大婚,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是不遇到事情还罢,遇到事情还是立不起来。 四阿哥皱眉,太娇气了,才少了坚韧,哭哭啼啼的,不像是男人。 五阿哥觉得不用费心思,弟妹靠谱就行,这个弟弟就凑合吧。 到了十阿哥这里,也不是很担心,反正还有他在。 上回石贵的事情,他知晓的晚了。 要是当时就晓得的话,看到石贵不来赔罪,他就该带人去收拾一顿那老奴才。 往后九哥想不到的,他想到就是了。 齐锡看着九阿哥,则是牙根直痒痒。 这一回,吓掉了他三魂六魄;再有一回,他就要怂恿女儿“去父留子”了…… * 后罩房里,东稍间。 舒舒已经从产房抬到这边。 她已经很乏了,却没有急着睡,而是叫人将大阿哥与大格格也抱过来,依次喂了一回初乳才安心。 偏心是偏心的,可是也不是铁石心肠。 这两个看着好些,也是对比着二阿哥而言。 到底还不到月份呢。 齐嬷嬷见状,就有些犹豫,看向觉罗氏。 舒舒要是坚持自己喂养几个孩子,那肯定要喝催奶汤,就不能用补身体的药。 饶是如此,也未必够三个孩子喝的。 觉罗氏果决,道:“叫膳房炖汤,催奶的汤都备着……” 十天半月就十天半月吧。 先喂着,不够吃了再说。 大人延迟半月调理身体不会出大事,这几个小的根基不好,那真要跟着操一辈子的心。 “哎……” 齐嬷嬷应着,下去吩咐去了。 舒舒已经睡下了。 折腾了半天,她也是乏得狠了。 现下居然生了三个孩子,她有些小得意,剩下的就是后怕。 之前醒着的时候,她好像生产时的疼痛都模湖了,自动屏蔽了那两个时辰的紧张与疼痛。 现在睡熟了,她露出软弱来,嘴里含湖着,道:“疼……疼……不生了……” 九阿哥已经送完客回来,坐在炕边看着舒舒。 听到舒舒说话说的不真切,他低下头来,凑到舒舒耳边。 等到听清楚了,他忙拉了舒舒的的手,心有余季,轻声道:“好,好,不生了……” 觉罗氏站在门口,看了个正着,神色稍缓,而后轻咳了一声。 九阿哥横眉竖目,立时瞪过去。 等到见是觉罗氏,他神色僵住,讪讪起身,轻轻放下舒舒的手,给她掖好了被子,出了稍间。 “岳母……” 九阿哥小声道。 他有些怕,怕岳母还要撵人。 觉罗氏也怕吵到舒舒,到了堂屋才说话,道:“阿哥,小格格、小阿哥到底不是足月,福晋也需要休养,‘洗三’、‘满月’、‘百日’这些就算了,要不然到时候大人、孩子都不消停……” 旗人礼多,新生礼也是人情走礼的重要一环。 舒舒这回,伤了元气,要是直接开始调理身体,双月子也差不多了,毕竟她年轻,身体还健康。 可要是母乳喂养孩子们,就要耽搁半个月,调理的日子也要延长了。 再说几个小的,大阿哥与大格格还好,二阿哥却是也要精心哺育几个月的。 九阿哥心中,自然也是妻子身体最重要,其他都是次要的。 他忙点头道:“好,小婿明日就打发人往各府报喜,也跟亲友们说一声,明年‘抓周’的时候再摆酒……” 觉罗氏迟疑道:“不必提福晋身体,或者是小格格、小阿哥身体……” 她是怕外头人瞎猜测,说母子几个身体不好,听着不吉利。 也怕说的人多了,像恶咒似的。 “嗯,嗯……” 九阿哥也应了。 他也正有此意。 既是不打算再生了,那为了日子好过,他只能继续养病。 否则的话,要是汗阿玛心血来潮赐两个内务府秀女来,那这日子没法过了…… * 四贝勒府,上房。 “天呢……这就生了,还生了三个?” 四福晋在内宅,没有人禀告,自然不晓得皇子府的消息。 现在听了四阿哥说了,她不喜反惊,倒吸了一口冷气,道:“怪不得九弟妹的肚子大的骇人,六个月的时候就跟足月了大小似的……” 她带了忧心,道:“那九弟妹现在如何了?这可遭了大罪!” 四阿哥想了想,好像之前大家都没顾得上问董鄂氏。 只有九阿哥过来,跟齐锡提了一句,说的是九福晋的状况。 “九弟说太医看过,九弟妹一切都好……”四阿哥道。 “阿弥陀佛……” 四福晋不禁双手合十,道:“真是吓死人了,佛祖保佑,也就是弟妹将门之女,身体也比常人好,换了其他人,怕是这一关难过的……” 四阿哥想起太医在御前的说辞。 幸好发动的早,要是孩子们在腹中继续长下去,大人受不住,孩子在里头也危险。 到时候就算生下来,孩子也有可能有脑疾。 今日九福晋虽是早产,却是因祸得福,要不然的话,还真是凶险。 四阿哥长吁了一口气,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有怨,庄亲王的倨傲。 也有羡,羡慕九阿哥夫妇这黏黏湖湖的劲儿。 九福晋之所以动了胎气,还是因关心九阿哥的缘故。 再看九阿哥那满嘴水泡,对他福晋的担心也是实打实的。 四阿哥看了四福晋的肚子一眼,很想要问一句,要是自己遇到事了,她也会担心得早产么? 或是波澜不惊的,只以腹中胎儿为重? 四福晋顺着她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肚子上,笑道:“肚子里这个九月落地,倒是跟老九家的几个班对班长大了……” 说到这里,她想起五福晋那边,道:“还有五阿哥那边的……” 四阿哥听了,脸色柔和下来。 是啊,下一辈儿的小哥几个,也会班对班的长大…… * 十皇子府。 十福晋拎着一个巴掌大的小儿衣裳,眉开眼笑。 十阿哥见状,道:“小阿哥的衣服?拿这个做什么?” 十福晋指了指上面的痕迹,道:“小阿哥、小格格尿过的,压在枕头底下,说不得就要上身了……” 十阿哥看了她身上一眼,道:“不急,回头等到小阿哥们周岁了,将大阿哥抱过来,后头弟弟就招来了……” 他私下里问过太医,十福晋过于丰满了,也会影响生育,还是当调理调理。 十福晋眼睛贼亮,道:“能抱过来么?” 十阿哥点头道:“怎么不能?你瞧着,九哥之前就见天念叨闺女、闺女的,这回指定宠着大格格,九嫂那里还要照顾体弱的二阿哥,大阿哥爹不疼、娘不爱的,正好咱们当叔叔、婶子的疼他……” 他这一分派,十福晋就心动了。 她想着几个孩子的样子,给十阿哥描述道:“二阿哥有些磕碜,许是没长开的缘故;大格格额头高了,没有大阿哥秀气;大阿哥白净,看着也乖巧,打哈欠还握着小拳头呢……” 十阿哥道:“汗阿玛赐了小名了,大阿哥叫丰生,往后咱们多去看看大阿哥。” “嗯,嗯……” 十福晋点头不已。 也不是非要自己生,可以再缓个一年半载的,等到九嫂好了她再生,要不她害怕。 今天她虽不在产房,可是在堂屋也看到里面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 还有那些胎盘…… 她怕了。 她可没有九嫂坚强,一声都没喊。 她担心自己哇哇大哭,哭得没力气生了…… * 宁寿宫,正殿,次间。 已经是掌灯时分,灯火通明。 康熙亲自过来报喜。 太后先惊后喜。 惊的是提前了一个多月,喜的是平安生产,还是这样的结果。 “哈哈……我没看错,舒舒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往后老九这一支皇帝就不用担心了……”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康熙点头道:“是,佛祖保佑,得了两个嫡子,二阿哥虽弱小些,可太医瞧过,仔细喂养也是无碍的,方子都没下……” 真要有个不好的征兆,太医不敢瞒着,早就开调理的药了,到时候奶嬷嬷吃了,乳汁就带了药性。 太后听了,放下两个曾孙子,只问曾孙女,道:“叫‘尼固珠’么?这名字好,听着就有福气……” 康熙道:“身子也最结实,五斤一两,是个大胖丫头,最后一个生的,个头最大,听说嗓子也洪亮……” * 哇,谢谢新老盟主与大家的打赏与票票,月票榜11,畅销榜22了,历史纪录,鞠躬感谢。 盟主加更依次会跟上,谢谢大家支持,周末愉快。 第八百六十三章 夜半犬吠(二合一谢众书友) 从宁寿宫出来,康熙没有回乾清宫,而是直接去了翊坤宫。 虽说关于九阿哥“气病”之事,宫外传得沸沸扬扬的,下午又加了一条“九阿哥可能不好”的新闻,可是内廷却一片安静。 宜妃这里,也并不曾听闻。 她正准备用晚点。 是包饭。 白菜叶、小香菜、小葱、小水萝卜,都是九皇子府孝敬进来的。 另外叫膳房做了二米饭,鸡蛋酱,还有一盘酱炒鸡肉丁,一盘红烧萝卜,也没有预备羹汤,就是直接用的米汤。 圣驾到时,就看着这接地气的晚点。 康熙看了食指大动。 被九阿哥闹了一上午,中午那顿就没吃好,下午在九皇子府喝了半天茶,又是刮肠胃的,好像真有些饿了。 宜妃见状,笑吟吟道:“想起小时候的包饭了,正好老九媳妇叫人送了洞子菜过来,就叫人预备了,皇上也尝尝,看看是不是过去那个味儿。” 说着,她拿了干净毛巾给康熙擦手,又示意佩兰添了碗快。 康熙也不着急说了,毕竟喜忧参半,宜妃跟两个儿媳妇关系还好,别再吃不下饭。 他就接了碗快,示意先吃饭。 宜妃也擦了手,亲自做了一个饭包。 底下是白菜叶,上面放上一层二米饭,再放一层酱炒鸡肉丁,上面撒香菜、小葱、小萝卜缨子。 包好的包饭不大,就是小碗大小,康熙吃了一个,觉得有些不足。 见宜妃还要再动手,康熙摆手,道:“朕自己来……” 这回他没有放鸡肉丁,换成了鸡蛋酱,也去了小萝卜缨子,只有香菜跟小葱两样。 这一回,他才觉得味道正宗了。 他指了那鸡肉丁、红烧萝卜跟萝卜缨子,道:“宫里的包饭,没有这几样,这是盛京的吃法?” 宜妃点头又摇头,道:“盛京包饭,不放鸡肉丁的,倒是做萝卜酱放里头,萝卜缨子是臣妾自己放的,看着嫩生生的,吃着正好……” 康熙注重养生之道,晚点这顿素来吃得少。 两个小儿拳头大的饭包已经尽够了。 宜妃跟着吃了两个,有些不足,可还是克制了,示意人撤了膳桌,换了大麦茶上来。 这个晚上喝了不影响睡眠。 康熙喝了一口茶,想起了九福晋。 这还是九福晋在二所的时候弄出来的,不单翊坤宫这里晚上用这个,就是乾清宫那里,晚上也是上这个茶的。 清口、解腻,喝着正好。 他撂下茶杯,道:“朕来给你报喜,下午老九福晋生了,两男一女,母子平安……” 宜妃之前与他对坐,听了已经傻眼了。 她将这个话思量了两遍才明白过来,一下子站了起来:“这……臣妾没听错吧?皇上您是说两男,还是一女?” 康熙不由失笑,道:“没听错,全有,两个阿哥、一个格格,老九那边多了三个嫡子女。” 在大婚的几个皇子中,九阿哥这回算是出息了,嫡子女的数量仅次于大阿哥,跟三阿哥比肩。 宜妃露出惊喜了来,不由地红了眼圈,抚着胸口,道:“万万没想到,老九还有这样的福气,全赖皇上的恩典,给他指了个好福晋……” 先头不是说两个么? 怎么变了三个? 宜妃是自己生过的,晓得孕育胎儿都在胞宫中。 差不多大的地方,怀双胎都叫人悬心,换成三个得多小? 她简直不敢想。 她忍了惊骇,只笑着说道:“九福晋立了大功,这回得好好养养,这可不容易。” 康熙点头道:“老九福晋不错,虽说不足月,可小格格五斤一两,大阿哥四斤,二阿哥略小些,也有三斤二两。” 他会看脉桉,也做了三十多回阿玛,晓得婴儿出生的分量。 三斤二两确实偏轻,可是另外两个分量够了。 尤其是小格格那个,比一般的孩子还要大些。 宜妃听着这重量,放了一半心,欢喜道:“两个阿哥先不说,这小格格可是比她十八叔落地还重呢……” * 五皇子府,正房。 五阿哥也在给五福晋说九皇子府的喜讯。 五福晋没有生产过,这两月在家养胎也没有去过九皇子府,所以反应跟四福晋还不同。 只能说无知则无畏。 她倒是觉得是好事,直接就儿女双全不说,还多了一个儿子。 她已经有些显怀,只是还不明显。 她就道:“弟妹可真是好福气……” 五阿哥点头道:“也是老九的福气,汗阿玛还给三个皇孙、皇孙女赐了小名……” 五福晋闻言一怔。 她玲珑心肝,自是听出其中不对劲之处。 别说是皇子福晋生产,就是宫里的娘娘生产,也没听说皇上过去守着。 她忍不住攥紧了帕子,道:“是九弟出事了,弟妹才动了胎气?” 能让皇上动容的,只有皇子本身了。 尤其九阿哥那个身体,前年的时候就闹过两回病。 五阿哥原不想跟五福晋提这个,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可是想想,也瞒不住,就说了今日之事。 从早到晚的,出了不少事儿。 因此听闻九皇子府那边要用太医,皇上才不放心,也过去坐镇。 五福晋目瞪口呆,不知该说庄亲王骄狂,还是说九阿哥娇气了。 她有些心疼舒舒,忍不住跟五阿哥抱怨道:“九弟那里,也十八了,爷就不能好好教教,老让弟妹操心,这往后什么时候是头儿?” 就算跟庄亲王置气,也不能这个时候闹。 这听着,都叫人后背发凉,太凶险了。 五阿哥纠结道:“打到大,也不顶用啊,现下汗阿玛也训教几回了,要是能扳过来,早扳过来了!还是算了,现在有老十在他身边,吃不了大亏;过几年侄儿大了,由弟妹教养,差不了,就有支撑门户的了……” 五福晋看着五阿哥:“……” 她以为丈夫在说笑,可是这位爷正经八百地道:“这也是老九的福气,混是混了点儿,可是省心,身边人妥当……” 五福晋:“……” 省心? 省心的只有九阿哥一个,操心的却有一大堆。 只是她是当嫂子的,也不好说多了,要不像是嚼舌说小叔子不好似的…… * 九皇子府,大门上。 左侧悬挂着两张小弓跟六支小箭,箭头向外,右边悬挂着红色绸带。 小弓跟红色绸带早就预备好。 两张小弓,两条红绸。 旗人家里重视新生礼,这悬物之俗,也是其中一项,除了祝福吉祥之外,还有驱邪之意。 因此,即便九皇子府还没有往各处送帖子报喜,这周遭人家也都晓得了喜讯。 怪不得是正红旗地界来人,原来是九福晋生了。 谁敢想呢? 居然直接生了三个! 当天不少人家的饭桌上,就有人提及这个新闻。 最触动的,还是相邻的八阿哥。 八阿哥今天一直在衙门,等到日暮才回。 因此消息比旁人迟缓了不少。 结果他刚下马,就看到自己门前不少人对着九皇子府那边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他见状不由皱眉,刚要训斥,结果就有管事上来,低声禀了:“主子,九福晋发动了,生了两个阿哥一个格格,下午皇上也来了……” 八阿哥跟五福晋一样,立时想到九阿哥身上。 皇父训儿子训的厉害,可是关心起儿子来也是慈父、 他不放心,将马鞭丢给管事手中,就大踏步往九皇子府去了。 可是站在九皇子府门口,看着大门两侧悬挂的弓箭跟红绸,他又却步了。 他攥着拳头,居然生出几分羞愤来。 比他小两岁的九阿哥都有了儿女…… 旁人会怎么看他? 九阿哥是不是也得意了? 八阿哥苦笑,站了半柱香的时间,还是转身离开…… * 三皇子府,上房。 三阿哥奉命送淑惠大长公主的骨灰回巴林,还没有回来。 三福晋已经出了月子,过的肆意。 现下她最大的乐趣,就是盼着进宫请安的日子,妯里相见,哪怕是比比新衣裳什么的,也比现下强。 可是昨天是入宫请安的日子,就只有她跟七福晋、十福晋三个人了。 不单五福晋告了假,连四福晋也告了假。 五福晋这里不用说,怀孕满了三个月,大家都晓得了。 没想到四福晋那里也有了动静。 这应该是没到三个月。 三福晋想到这个,有些坐不住了,吩咐人道:“去暖房,将那两盆竹子抬到上房来……” 这两盆竹子,就是五阿哥去年冬月送的那两盆。 三阿哥嘴里说着抛费,还是叫人精心侍弄了。 当时三福晋已经大了肚子,顾不得别的,没有理会。 现在想到四福晋的身孕,她想到那两盆竹子了。 两个嫡子也不保准了,要是四福晋生了嫡次子,就能跟她比肩。 她可想做妯里里头一份的。 那就再求个嫡子。 到时候四福晋装的再贤惠又如何,子嗣不如她顺利。 至于舒舒那里,三福晋没有放在心上。 小阿哥就是小阿哥,后头的阿哥跟前头的阿哥不是一个分量。 这夫贵妻荣,后头的皇子福晋也就比不得前头的。 这是她坐了一个多月月子明白过来的,往后没有必要跟舒舒跟十福晋这些小妯里犯酸。 少一时,去暖房的丫头却是空着手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看:“福晋,竹子不在暖房了……” 三福晋坐起身子,气得脸色发白:“爷叫人给西院搬过去了?” 西院住的就是三阿哥最宠爱的田格格。 那丫头点头道:“搬了一盆,另一盆搬到王格格院子里去了……” 三福晋立时起来,冷笑道:“好啊,我坐了一个月的月子,竟成了聋子了……” 旁的可以让,这个竹子哪里能让? 虽说她心里不信这个,可也不会让旁人占这个便宜。 尤其这两人贱人,一个人夭了一个阿哥,背后鬼鬼祟祟,恨不得将罪名推到她身上。 呸! 包衣秧子,就算立下了也就是庶子。 也值当她去算计? 三福晋早憋了一肚子邪火,叫了正房的丫头、婆子,浩浩荡荡的往西院去了。 西院正房里,田格格拿着喷壶,正小心翼翼地给竹子浇水。 随着天气转暖,竹子颜色也泛了青翠。 田格格脑子里想起一句诗来,“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 不知三阿哥还有多久才能回京,一千三百里。 三阿哥出京,也有一个多月了。 没有三阿哥在,这府里冷冷清清的,叫人难熬。 可怜她的二阿哥殇了,要是站下了,已经三岁,都有这竹子一半高了。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田格格带了焦躁。 自打三阿哥离开,这位福晋就没有闲着,隔三差五的打发人过来,让她抄经,做针线,真是拿她当宫女子似的使唤。 三阿哥不在家,田格格没有法子,只能虚应着。 等到看到竹子,她不敢耽搁,忙迎了出去。 结果就见来的不是正院的嬷嬷跟丫头,而是耷拉着脸的三福晋。 田格格忙上前,道:“福晋安……” 三福晋瞥了她一眼,就往里间走。 田格格急了,伸手要拉扯三福晋。 三福晋冷笑道:“放肆!” 田格格忙道:“好好的,您这是做什么?” 三福晋轻哼道:“做什么?翻贼赃!” 红螺寺的竹子,外头都叫价到两、三百两一株了,还没有地方买去。 谁家的竹子,不给嫡福晋预备着,会让格格占了的? 庶子生再多,也是庶子,有什么稀罕? 田格格带了羞愤道:“福晋怎么能血口喷人,那是三爷送来的竹子!” 三福晋嗤笑道:“我是福晋,你是福晋?你也配得竹子?” “怎么就不配了?” 门口有了声音,正是风尘仆仆的三阿哥。 他看着三福晋皱眉道:“好好的日子,闹腾什么?” 三福晋气了个仰倒,指了三阿哥道:“爷还真是倒打一耙,我怎么就闹腾了?那竹子,我就不能问问了?” 三阿哥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道:“行了,挣命呢,都生仨了,还打算生?竹子是爷给的,怎么不行了?田氏跟王氏一人折了一个小阿哥,爷就补给她们一个小阿哥,不应该么?” 三福晋气得直哆嗦,三阿哥不耐烦,看着正院的丫头、婆子道:“爷不在家,倒是让你们闹夭了,这是抄家呢?” 丫头、婆子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应声。 三阿哥呵斥道:“还不快扶了福晋下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没脸,三福晋差点昏厥过去,却不敢跟三阿哥硬碰硬,任由着婆子们扶下去了…… * 九皇子府,后罩房,东稍间。 舒舒是被饿醒的。 不但是饿,还渴,嗓子响干。 还有就是三急。 也因为这个的缘故,使得她的注意力往下走,就又感觉到疼了。 她呻吟着张开眼睛…… 九阿哥就在旁边,也眯愣着,却没敢睡实,听到动静立时醒了。 舒舒也看到九阿哥,见他合衣躺在旁边,心里有些感动。 虽说遭罪的是自己,九阿哥不能分担什么,可真要是袖手看着,自己也要闷气。 九阿哥扶着她的胳膊,关切道:“是要吃饭,还是要更衣?爷扶你……” 舒舒的感动立时烟消云散,道:“爷去帮我看看吃的,让小椿跟核桃扶我去更衣……” 九阿哥不肯撒手,面上带了不乐意。 舒舒正色道:“爷在这里,我不放心爷,怎么能歇好?爷就心疼心疼我吧?” 今天只是坐月子的第一天,还不算狼狈,后头的日子长着,她也不想惯着九阿哥这个毛病。 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她可不想自己狼狈的模样全让九阿哥见了。 九阿哥跟小狗似的,可怜巴巴道:“可爷不放心你……” 舒舒道:“有额涅,还有阿牟在,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爷,太医开了药,也要好好休养几日。” 九阿哥还要再说,觉罗氏跟伯夫人听到动静,已经进来了。 齐锡已经回都统府了,觉罗氏会在这里留上十日,等到舒舒停了奶再回去。 两人看着九阿哥,也是为难。 这小夫妻感情好不是坏事,可是为了长长久久的,也不能由着他们。 不单单是坐月子利索不利索,还怕九阿哥吓到。 万一怕了生孩子,往后夫妻不敢亲近,那也麻烦。 觉罗氏叹气道:“晓得阿哥是担心福晋,可是福晋这里实在耽搁不得,也不好耗费心思,请阿哥多体谅……”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点点头,道:“嗯,小婿晓得,一会儿看福晋用了饭就回前院……” 大家都退了出去,只有小椿跟核桃进来,服侍舒舒更衣,才扶回炕上。 少一时,小棠带了膳桌过来,好几碗汤菜,海参汤,撇了油星的猪蹄汤,还有鲫鱼汤,都是催奶用的。 旁边放着芝麻盐,还有一盘煮鸡蛋,一碗的红糖小米粥。 舒舒看着膳桌,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 当额涅了。 “阿牟,额涅,孩子们呢?不喂么?” 她道。 她想到那备用的六个奶嬷嬷,生出反感来。 不想让旁人喂孩子,那是她用尽了力气,忍着疼痛生出来的三个大宝贝。 不愿意让人沾手。 伯夫人道:“睡着呢,月子娃,且能睡呢,饿了就醒了……” 舒舒也是真饿了,外加上也担心孩子们饿了,开始吃了起来。 虽说她不是医科生,不明白这母乳产生的原理,不过有个猜测。 那就是真正催乳的未必是汤里的营养,或许就是水。 她就将那些汤当水喝,看着黏湖湖的小米粥,跟小棠道:“不用预备这么稠的,下回还是跟之前的一样就行……” 小棠应了。 等到吃了两个鸡蛋,两碗汤,半碗粥,舒舒才撂下快子。 当着觉罗氏跟伯夫人的面,她没有抱怨。 等到长辈们出去,她就忍不住跟九阿哥抱怨道:“就一个芝麻盐,顶什么用?为了这几个小的,我可是辛苦了,回头有不听话的,爷可要好好教训……” 九阿哥舍不得她忌口,道:“少喂几天不行么?” 舒舒摇摇头,道:“再看看,要不我不放心,更难受……” 夫妻说着话,外头就有了动静。 虽说孩子们也在后罩楼,可是在西稍间,为了防止他们哭闹扰了舒舒休息,中间的三层隔断都放了羊毛毡,隔音不错。 是齐嬷嬷带人抱了孩子过来。 小祖宗们醒了…… 九阿哥不肯走,舒舒却不惯着他,还是指了指门口,将他轰走了…… * 等到回到正房,一个人躺在炕上,九阿哥才有些为人阿玛的感觉。 他可太厉害了! 居然生下了祥瑞! 虽说大头的辛苦是福晋的,可是他也占一丢丢的功劳! 九阿哥在炕上打了两个滚,就爬起来了。 何玉柱正好进来,手中端着好几个药碗。 “爷,该喝药了……” 九阿哥呲牙道:“怎么这老些?” 何玉柱就道:“那是安神的,那是疏肝的,剩下一碗是败火的……” 九阿哥伸舌头在嘴里舔了一圈,都是水泡,是有些难受。 算了,还是喝吧,省得舒舒还要担心自己。 他也心疼她呢。 他喝了败火的,又喝了疏肝的,就有些顶到了,瞪着何玉柱道:“就不能机灵点儿,恨不得用海碗装药了,这是要撑死爷?” 何玉柱看着正常的药碗,老实认错。 确实疏忽了。 对旁人来说,能喝下三碗;对自己主子来说,确实为难人。 “奴才叫人再熬熬,收收汁儿?” 何玉柱躬身道。 九阿哥摆手道:“算了,明天再开始喝这个,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 何玉柱应了,端了药碗下去。 正房的丫头都跟着福晋去了后罩楼。 何玉柱就提了小包裹,过来次间值夜,服侍着九阿哥洗脸洗脚歇下。 九阿哥以为自己会睡着,可是睡不着。 外头远远地传来梆子声,四更了。 九阿哥有些着急,要是再睡不着明天该没精神了,到时候还要福晋担心。 他坐起来,想要唤何玉柱将那碗安神药热热。 没等叫人,就察觉到不对。 东南方向好像有动静,还有犬吠声…… “汪汪汪汪……” 九阿哥披着衣裳,走到门口,推门出来。 还真没听错,确实是东南角方向有动静。 那边…… 暖房…… 有人偷菜…… * 再次感谢大家,鞠躬。 下一更2月26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八百六十四章 找到了(第一更求月票) 何玉柱也醒了,看着门口的动静,挑了灯过来,迷迷瞪瞪道:“爷瞧什么呢?” 话音未落,东南角就又有了动静。 “汪汪汪汪……” 何玉柱一下子清醒了,道:“爷快进屋!” 九阿哥倒是没犟着,而是望了眼南边。 这么大的动静,正院都听到了,前头护军值房也会听到的。 随即他想到了宁安堂,踢了何玉柱一下,道:“别傻站着了,穿了衣裳去宁安堂看看,别惊了县主……” 何玉柱看了他一眼,道:“可县主跟夫人都在后罩楼呢。” 九阿哥不放心了,怕惊到舒舒跟孩子们。 他趿拉着鞋,披了斗篷出来,过了耳房的穿堂,看到后罩楼一片安静,不像是被惊扰的样子,才紧了紧披风回来。 少一时,院子里有了动静。 见正房亮灯,外头的人就隔了门叫人:“主子,东院拿了贼,在前头关着呢,黑侍卫问爷怎么处置?” 是崔百岁的声音。 九阿哥就出来了,道:“走,爷看看去!” 福松昨天一大早带了春林去天津了,是九阿哥私下里打发的,就是想要让他们去淘换些海鲜给舒舒解馋。 老吃那些样,九阿哥看着都心疼了。 按照路程,估计福松他们今天下午或者明天才能回来。 黑山就过来值夜了。 说话的功夫,九阿哥带了何玉柱去了前头。 前头的偏厅里,灯火通明。 除了值夜的黑山跟邢江之外,邢家长子邢海也在,他今晚正好在暖房那边值夜。 地上捆着几个人,看着獐头鼠目的,嘴里用破布塞着。 为首的那人二十来岁,穿着黑色衣裳,看着倒是不错的料子。 剩下的几个,应该是跟班的。 “什么人?”九阿哥看着黑山道。 黑山看了那几人一眼,道:“瞧着相貌是满人,手掌上有茧子。” 满人都练骑射,手掌心都有茧子。 九阿哥已经回过味儿来,不是偷菜,是来偷竹子! 这是看到自家门前挂着的弓箭、红绸,起了心思了。 他简直是给气笑了。 昨日才闹了乾清宫,想着“杀鸡骇猴”,结果当晚就闹贼,这是打脸呢?还是打脸呢? 在内城这老少爷们眼中,还真拿他九阿哥不是数。 “行了,捆着吧,明儿交慎刑司,以冒犯宫禁问罪……” 九阿哥道。 他这里是皇子府不假,可是现下是内务府管着,自然可以按照宫里的规矩来。 九阿哥嘴上带了讥讽。 自己再没分量,也沾了一个“皇”字。 既然敢来,就剥层皮再走。 寻常的小偷小摸没有死罪,可是犯禁呢? 犯禁? 九阿哥的脸耷拉着下来,看着黑山道:“送慎刑司前先送都统衙门,打上五十鞭子再往宫里送,正缺太监呢……” 最后这一句,这不过是吓唬人罢了。 他是想到旗人犯了宵禁要打五十鞭子,不想便宜了这几个,也是要给步军都统衙门一个没脸。 怎么安排人巡更的? 漏了贼了都没有反应…… 地上那几个人却是吓到了。 都在内城住,消息灵通的,也晓得宫里确实缺太监。 有时候还要从外头的王府分太监过去。 为首一人就翻身跪了,对着九阿哥叩首,挤眉弄眼的,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九阿哥冷笑,示意何玉柱取了他口中的帕子。 “奴才喜奎见过九爷,都是奴才鬼迷心窍,求九爷看在奴才姐姐、姐夫的面上,饶了奴才这一回……” 那人忙恳求道。 九阿哥听着这姓耳生,道:“你是哪一家的?” 姓喜…… 直接是老姓,还是什么老姓改了汉姓的…… 那人道:“奴才是正蓝旗的,奴才姐姐是信郡王三继福晋……” 九阿哥听了,脸依旧耷拉着,看着那人,语气带了不善,道:“信郡王打发你来偷窃的?” 那人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是奴才听了九爷这里大喜,就动了歪心思。 九阿哥却懒得听了。 好么? 之前刚收拾个庄亲王的便宜丈人,这里就出来个信郡王的小舅子。 一个个的,是宗亲长辈就了不起么? 按照他的本意,就是方才的流程,送去步军都统衙门打鞭子,再送到慎刑司审。 可那样的话,回头说不得还要被教训。 毕竟这位信郡王,也是隔了支的堂叔呢,而且还是正蓝旗的旗主王爷。 九阿哥的脸色阴沉着,却也吃一堑长一智。 那该怎么处置呢? 处理轻了,就有不好的先例,失了震慑。 严了,显得他刻薄,有理也没理了。 九阿哥眼睛骨碌碌转,望了眼东边。 八阿哥是正蓝旗的…… 不过除了装好人、和稀泥应该也没有好的解决法子…… 四哥倒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 想想还是算了,没有必要拉他下水…… 信郡王府跟庄亲王府可不一样。 庄亲王是二代王,只有个弟弟立下了,郡王帽子还革了。 信郡王那里,已经是三代王了,叔伯堂兄弟一堆的。 九阿哥望向南边。 汗阿玛总教训他不知人情道理,那就让汗阿玛处置好了! 九阿哥勾了勾嘴角,伸了伸懒腰,示意何玉柱将那人嘴巴堵上,而后才看着那几人道:“行了,给你们个恩典,五十鞭子先放一边……” 等到出来,九阿哥才吩咐黑山道:“明早直接送慎刑司去。” 到时候怎么处置,如何处置,他就不操心了…… 只是等到回到正房,他问何玉柱道:“之前只听说庄亲王府求子,信郡王府也缺儿子么?” 何玉柱摇头道:“没听说啊,信郡王不是孙子都有了么?” 九阿哥想了想方才喜奎的话,这是信郡王的小舅子。 信郡王好像死了好几个老婆,现在的福晋是三继还是四继来着…… 那就是现任这福晋没儿子,娘家兄弟才走了歪路…… 毕竟信郡王也不年轻了,四十好几的人。 折腾了一圈,九阿哥也乏了,就“呼呼”的睡着了。 * 后罩房,东稍间。 舒舒被第二次推醒的时候,眼泪就出来了。 她看了眼座钟,寅正三刻。 怀里的小家伙开始吃上了。 她觉得自己的母爱也要差不多了。 一个晚上下来,这是第三回。 觉罗氏在旁,轻哼道:“不是你要死要活非一个人喂的么?奶嬷嬷都容不得了……” 睡觉之前,觉罗氏就是这样安排的,打算晚上让奶嬷嬷喂,结果舒舒听了,立时就火了,还哭闹着要将几个奶嬷嬷送走。 觉罗氏当时没有说什么,可是一个晚上推醒她三回,让她亲自喂奶。 这是虎妈。 舒舒不想理。 舒舒拉着伯夫人,撒娇道:“阿牟,还是分班吧,晚上就让几个奶嬷嬷喂吧?” 伯夫人看着她无奈道:“早听你额涅的多好?还耍混……” 舒舒低着头,小声道:“那都不是我的本意,我这是生孩子影响的,正护崽儿呢……” 不过她更晓得,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真要熬坏了身体,那遭罪都是自己的。 伯夫人摸索着她的后背道:“让你自己喂了小二了,也让你自己喂了回大阿哥与大格格,这就行了,就算你疼小的,也要量力而为。” 舒舒点头,不敢再倔强了。 喂完了孩子,舒舒重新躺下,几乎不停顿地就睡了过去。 伯夫人给她掖好了被子,才从稍间出来。 觉罗氏已经上了炕。 她们妯里两个就在次间陪着。 伯夫人低声劝道:“你也软和些,招她哭做什么?” 觉罗氏轻哼道:“不收拾老实了,还要折腾呢,这想一出是一出的……” 伯夫人道:“这回不是遭罪了么?娇气就娇气些……” 觉罗氏指了指正院方向,道:“那也不能越活越回去,这两个活宝贝,对着娇气,往后日子不过了?我晓得嫂子心慈,可是咱们这个岁数,也不能长长久久的看着,总要有撒手的时候,还得他们自己立起来……” 伯夫人想到九阿哥,也是无语,只能道:“且看好的吧,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觉罗氏点头,道:“我晓得,可过日子也不是过家家,尤其现在还添了三个小的,要是这阿玛、额涅都不靠谱,那也叫人不放心。” 伯夫人就不多说了,只道:“红参虽比不得人参燥,可是太医说也要适量,平日用参茶那个量就行了,还是得海参、燕窝什么的掺和着来。” 觉罗氏想了想舒舒的腰,道:“过了这几日,恶露排干净了,也该叫人做个小衣裳收肚子了,要不这也没法看……” * 等到次日,九阿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正。 虽说只睡了三个时辰,可是因为睡得踏实的原因,精神好了不少。 之前红肿的眼睛也消了大半。 这是睡觉的时候,叫何玉柱预备了热毛巾敷过了。 “贼”已经送慎刑司,剩下九阿哥不打算过问,反正他在“禁足”中。 他直接去了后院。 舒舒还在睡着,九阿哥蹑手蹑脚地进去,看了一眼,而后就去了西稍间。 几个孩子都在这里。 除了齐嬷嬷带了白果盯着,还有三个保母嬷嬷。 至于奶嬷嬷,则是在围房里,等到几个小的要喂了,才叫人轮流过来。 九阿哥过来时,三个小的也睡着。 虽说是三胞胎,可是因为身量大小不同,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九阿哥直接过来宝贝闺女处,看着睡着的乖宝宝,心都要化了。 这是跟他隔着肚皮就亲近的大宝贝。 随即,他反应过来不对劲来,想了想孩子的出生顺序。 在上头每次打拳祸害舒舒的,不是老大,是老三啊! 再看大格格这鼓鼓的小脸,比哥哥们大了一圈的身量,原来不是乖宝宝,是个大淘气! 还有这大脑门怎么回事儿? 看着怪眼熟的…… 何玉柱跟在旁边,也看着三个小主子,见状他小声道:“大格格长得跟爷真像……” 九阿哥不能自欺欺人了,不由呲牙。 不是说女儿肖母么? 他盼着那宝贝闺女呢? 何玉柱已经看了其他两人,道:“大阿哥秀气,长得像福晋,二阿哥现下看不出……” 九阿哥走了过去,看到白白净净的大阿哥,眉眼却是妻子的影子,看着比他的弟弟、妹妹都乖巧。 他想起了这些日子,肚皮上的那个小鼓包,摸了摸大阿哥的小拳头。 大阿哥就像有感应似的,也抬了抬自己的小拳头,跟九阿哥的手贴了贴。 九阿哥心里软软乎乎的。 之前并没有血脉相连的感觉,可是好像这贴手之间就有了…… 第八百六十五章 羞恼(第二更求月票)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用了早膳,手中是宗人府那边送来的折子。 是从太祖朝开始的已革宗室名单,正经有不少支了。 已革黄带子总共有十一支,三支是显祖次子舒尔哈齐的子孙,三支是显祖五子刚果贝勒的后裔,三支是太祖五子、十子、十六子后裔,两支是礼烈亲王后裔。 另有罢黜的红带子若干支。 即便开革宗室,也不能任由这些人沦为寻常旗民。 这些人不事生产,也不好补旗缺,日子穷困,往后嫁娶也成问题。 到时候胡乱嫁娶,乱了尊卑,混淆血脉,都说不清楚。 像福松这样得了姻亲提挈的毕竟只是凤毛麟角,剩下大多数在混沌度日。 如同简亲王所说,现在不少已革红带子日子艰难,就送了儿女出去做伙计、使女。 那等到已革黄带子穷困呢? 会如何? 说不得这些黄金血脉,就要被人践踏。 康熙想起一件事,不由皱眉。 那就是去年年初叫人彻查佟国维的时候,也查了府里上下人等。 隆科多纳红带子女为妾室。 这还不是已革红带子。 去年看到这一句的时候,康熙没有太留意,现在想起此事,就有些难堪。 勋贵抬的太高,早已不将宗室放在眼中了。 “皇上,九爷打发崔南山入宫,在外请见……” 梁九功进来禀道。 康熙止了脚步,关切道:“是小阿哥们有什么不舒坦?” 这样的“祥瑞”,本该广而告之,可是宫里却没有动静。 就是因为康熙心里也没底。 昨日带过去的太医都留在皇子府守着了,就怕有个万一。 总要出了满月,或者出了百天,小阿哥身子都稳当了,才能赏赐。 梁九功道:“奴才多问了两句,不是小阿哥的事,是皇子府进贼了,叫侍卫们抓到了,九爷不知该如何处置,叫人送来慎刑司了,说是请皇上发落。” 康熙:“……” 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会还是庄亲王府那边吧? 他昨天白天才点过庄亲王,要是庄亲王晚上就打发人去皇子府偷窃,那他到底是罚还是不罚? “传吧,朕也听听。” 康熙忍了闷气道。 梁九功出去了,带了崔南山进来。 这是之前乾清宫的太监,康熙指给九阿哥的。 崔南山进来就直接跪下叩头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康熙抬了抬下巴,道:“起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崔南山就将昨晚暖房犬吠,后头侍卫抓人,再到九阿哥夜审,问出信郡王府那边的人,都说了一遍。 康熙听了,阴沉着脸。 他想起昨天早上九阿哥在乾清宫的话,担心不处置石贵,其他宗室下的包衣会有样学样,欺负到皇子头上。 这次虽不是包衣,是姻亲,可也是大同小异。 按照《大清律》,“凡夜无故入人家内者,杖八十,主家登时打死者,勿论”。 寻常百姓人家尚不可轻入,更不要说皇子府邸。 康熙心中,很是羞恼。 九阿哥之前凡事爱咬着《大清律》,这次却提也不提,这是笃定他会偏心? 觉得他这个汗阿玛,会为了宗室的体面,不顾儿子的体面? 还有这些奴才,到底眼里有没有尊卑了? 怪不得去年正月宫城大索,拿了那么多闲杂人等。 其中有两人,就是为了进宫见识见识,就买通了人,换了腰牌,进宫逛了两日。 这样下去,八旗官民会失去对皇家的敬畏,也会失去对他这个皇帝的敬畏。 康熙立时板了脸,看着梁九功道:“将人送宗人府,以‘大不敬’论,彻查此桉,传朕口谕,与石贵桉一起审,不许拖拉,从严从快审理!” 梁九功心下一凛,应了一声,出去往宗人府去了。 康熙看着崔南山,道:“九阿哥与九福晋如何了,几个小的呢?” 崔南山躬身道:“阿哥四更才睡,辰正起了;福晋没有传太医,县主跟都统夫人留在后罩楼,就近看顾,小主子们也没有传太医,昨晚倒是起了三回,吃了三回夜奶……” 康熙听了,神色稍缓。 董鄂氏身体本来就不错,还有亲卷长辈在旁看顾,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九阿哥这里,反正在家“禁足”,半夜被搅合了休息,困了白天补觉就是。 主要是孩子们。 既是“祥瑞”,那自然圆圆满满为好;否则落到外人眼中,又有了说辞,成了“不祥”。 这能吃能睡的,身子就会养起来…… * 翊坤宫,正殿。 邢嬷嬷跟核桃两个,一早递了牌子,入宫来给宜妃报喜。 昨天三个孩子落地,都已经到快关宫门的时间,皇子府那边就没有安排人入宫。 今日却耽搁不得,伯夫人就吩咐邢嬷嬷跟核桃早早递牌子进宫报喜。 虽说宜妃昨天已经晓得消息,可是也不好细问。 今日就算皇子府不安排人入宫,宜妃也要打发佩兰过去好好探看的。 邢嬷嬷跟核桃两个,都是全程看着舒舒生产的。 尤其是邢嬷嬷,跟在县主后头,一直在产室。 邢嬷嬷就仔细说了:“福晋是正午二刻发动,产房早就预备好的,就直接叫丫头扶了进了产房,等到了申正,就开了十指,福晋没哭闹,憋足了力气,生的时候就没耽搁,先是大阿哥落地,长得高鼻梁、杏核眼、随了福晋的白皙,分量也不轻,四斤;过了一刻钟,二阿哥也落地了,比大阿哥小一圈,三斤二两,眉眼随了九爷,看着也气弱,福晋心疼的不行,说要亲自养些日子,省得下头人疏忽了,照看不到;大格格最后生的,五斤一两,看着赶得上足月的孩子了,眉眼也撑开了,也是跟九爷一样一样的,容长脸,瑞凤眼,高鼻梁……” 听着邢嬷嬷的描述,宜妃如同亲见了一般。 不过她在心里加了一下三个孩子的分量,也是一阵后怕。 如今倒是庆幸提前发动了,要不然这样的长势,大人、孩子说不得都保不住。 宜妃望向核桃,晓得她是舒舒近身服侍的,道:“你们福晋气色如何,补药可吃了?” 核桃道:“福晋说二阿哥体弱,要喂养几日再喝药。” 宜妃虽心疼孙子,可是也晓得那边里里外外还要舒舒顶着。 她摇头道:“还是当以大人为主,小阿哥那里,叫太医开了药,慢慢调理就是。” 这话,邢嬷嬷跟核桃都不好应。 宜妃就吩咐佩兰道:“虽说‘洗三’、‘满月’都不办了,可是我这玛嬷也不能白看着,将之前预备的礼送过去吧,再将收着的两盒金丝燕带上,再代我传话,说不许只顾着小的,还要爱惜自己,才是长长久久的道理。” 大福晋就是前车之鉴,真要熬坏了身体,留着几个没额涅的孩子也不是福气。 佩兰仔细听了,下去拿了东西,跟着邢嬷嬷与核桃出了宫。 * 九皇子府,后罩房。 四福晋跟十福晋都来了。 之前的时候,四福晋即便晓得消息,也都忍着,怕过来勤了影响舒舒休息,想着明日“洗三”时过来。 可是今早得了消息,晓得“洗三”、“满月”都不办了,她就不好再拖延。 妯里俩就前后脚的过来了。 舒舒已经醒了。 头发编成了辫子,盘在头顶,额头上也系了抹额。 她还叫人做了小围巾,脖子上也系了。 这个是心理因素了。 这辈子即便看书,也没有到颈椎病的地步。 东稍间南边条桌上,摆着两个一尺直径的果盘,一个里装了苹果,一个里装了鸭梨。 她本就换洗的勤,屋子里味道不大。 就算剩下些味道,被这果子香也给压下去了。 舒舒半坐着,跟四福晋与十福晋说话。 四福晋看着舒舒,佩服道:“瞧着你还挺精神的,之前还担心你伤了元气……” 舒舒摇头道:“内里也虚,一动一身汗,都不晓得自己这么爱出汗,太医说,回头要吃上三、五个月的药,这元气才能找补回来。” 四福晋道:“都听太医的,也听姑母的,好好坐月子……” 舒舒的外祖母,也是乌拉那拉氏的老姑奶奶,是四福晋的姑祖母,所以觉罗氏还是四福晋的表姑母。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舒舒的肿眼泡道:“可不兴哭,回头该落毛病了,我当年不懂事,年岁还小,哭了两回,就落迎风流泪的毛病……” 这几年吃药也不顶用。 月子病,月子养。 等到这回再生了,正好可以调理调理,才能将前头的病根去了。 十福晋方才没好意思问,现在听四福晋提及,忍不住好奇,看着舒舒,道:“九嫂您怎么哭了?昨儿生孩子的时候都一声没哭……” 是受什么委屈了么? 生孩子的时候都没哭,过后反而哭了? 舒舒想起自己昨晚的情景,真跟抽风了似的,就跟两人说了缘故,而后摇头道:“都是生孩子影响的,爱钻牛角尖儿,心里可委屈了,过后想想,倒像个笑话……” 四福晋生过,点头道:“不稀奇,都有这时候,等孩子再大些就好了。” 十福晋在旁,听得目瞪口呆,道:“影响这么大么?听着叫人不敢信……” 第八百六十六章 呵斥(第三更求月票) 舒舒唏嘘道:“反正跟平时不一样,都不像我了,不单单是委屈,胆子也大了……” 说到这里,她看了外间一眼,小声道:“都敢跟我额涅吵吵了,也是长这么大头一回……” 听得十福晋捂着嘴乐。 四福晋也带了笑,看了眼座钟,道:“旁人还罢,五弟妹跟七弟妹估摸着要到了。” 舒舒点头道:“也好,能见的今儿都见了,我就闭门谢客了,要不回头埋汰着,也不乐意见人。” 四福晋道:“都不是外人,你要乏了就说声,也不用硬挺着。” 舒舒笑道:“四嫂放心……” 说着,她将旁边的靠枕递了一个过去给四福晋,道:“四嫂也歪歪,别累着……” 十福晋在旁,看了眼四福晋的肚子,道:“那今年去畅春园,是不是四嫂、五嫂都不能去了?” 四福晋点头道:“是不好动了。” 她们俩前后就差一个月,到时候都是大月份了。 舒舒立时道:“我是定要去的,到时候别说双月子,百天也差不多了……” 跟内城相比,当然海淀更凉快。 还有就是那时候圣驾估计又巡塞外去了,住在海淀也没人约束,自在着呢,能去逛太后的新花园。 至于阿牟,有三个小的在,她老人家不想陪着也要陪着了。 十福晋立时欢喜道:“那就好,正月里跟着过去,都没有伴儿,可没有意思了……” * 九皇子府门口,三福晋下了马车,长吁了口气。 昨晚羞臊了一回,她半夜烙煎饼似的,就没歇好,结果早上就得了九皇子府的消息。 三阿哥就过来正房,跟没事儿人一样,似乎压根不记得昨晚给她没脸过,催她过来九皇子府,好看看“祥瑞”到底什么样。 至于三阿哥,则是先往宫里复命去了。 三胞胎,两男一女? 三福晋的心里又难受了。 昨天她才想明白,不跟小妯里们计较,今日就受不住。 不单九阿哥爱方人,舒舒也爱方人。 之前舒舒方的人是八福晋,现在方自己了? 要不然怎么不多生,不少生,生了三个? 自己辛辛苦苦熬了六年,生了两个嫡子、一个嫡女,成为皇子福晋中的独一份,结果舒舒不到两年功夫,就跟自己比肩不说,还直接生了“祥瑞”? 三福晋连衣裳都懒得收拾了,家常装扮就过去了。 等到她下了马车,就见前头又来了两辆马车。 是五福晋跟七福晋到了。 七福晋先下车,亲自扶了五福晋下来。 妯里几个相见,行了抚鬓礼。 五福晋已经三个半月,换了宽松衣裳。 三福晋看了一眼,笑道:“这回你倒是要被舒舒远远拉到后头了……” 五福晋看了三福晋一眼,纳罕她的黑眼圈,笑着没有说话。 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实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比的。 七福晋在旁笑道:“除了三嫂之外,谁不在后头?比不了,比不了……” 三福晋带了得意道:“我们董鄂家跟旁人家不一样,几辈子下来,都是男多女少,格格金贵着呢!这时候外人打听,也是白打听。” 七福晋道:“都统府那边就九弟妹这单蹦,估摸着勋贵人家该往舒舒外家打听了……” 董鄂家子嗣多么? 公府那边好些,都统府跟大二房那边,也都有些单薄。 这内城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谁不知道谁? 舒舒生了这“祥瑞”,宗室会打听董鄂家的未婚格格,那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谁让舒舒的外家是爱新觉罗呢? 同姓不婚。 不过勋贵人家就无碍了,正好不用等三年一次的八旗选秀。 舒舒的表妹之前亲事不大顺利,这回该抢手了。 妯里几个说着话,就直接进了皇子府。 都不是外客,也不用在前头等着。 不过门房也打发人往里传信去了。 等到妯里几个走到一半,十福晋就迎了出来。 给几位嫂子见过礼后,十福晋才笑着跟三福晋解释道:“四嫂听说您过来,要出来迎候,被九嫂拦下了,说您是自家嫂子,又不是外客,不会挑四嫂的礼……” 三福晋听着不顺耳,一个个的都金贵上了。 可是子嗣为大,这个时候她挑理也是笑话。 她就胡乱点点头,道:“不用折腾,大着肚子,再小心也是应该的。” 一行人直接被引到后罩楼,四福晋已经在楼下站着了。 她对五福晋、七福晋点点头,而后挽了三福晋的胳膊,笑道:“好嫂子,容我偷懒一回……” 三福晋轻笑了一声,道:“嗯!就欺负我脾气好罢了。” 妯里几个热热乎乎地进来,伯夫人跟觉罗氏也跟着见了一面。 这都是舒舒的亲妯里,也轮不到伯夫人跟觉罗氏充主家。 两人跟众皇子福晋见了,就避到西稍间去了,留下东屋给她们妯里说话。 舒舒笑吟吟地看着大家进来,道:“我就不动地方了……” 三福晋冒着酸气儿道:“你可金贵了,生下了‘祥瑞’……” 舒舒得意道:“没法子,这不就是福气到了么?两个都觉得赚了,谁能想到还藏了一个,省多少事儿!” 她这二皮脸,倒是将三福晋堵住了。 舒舒晓得嫂子们现在状况不同,两个怀孕的,一个才出月子的,就都往炕上让,又叫小椿、小松搬椅子。 少一时,就让三福晋在炕上坐了,怀孕的四福晋、五福晋坐了椅子,七福晋、十福晋坐了凳子,妯里几个围着一个圆,闲话家常。 三福晋望向舒舒带了质疑,道:“不是说姜南星去年就在你府上夜值了么?说实话,真没诊出三个来?” 舒舒听了,忍不住莞尔,道:“回头三嫂见了姜太医就晓得了,胡子又让姜老太医给剃了!说他学艺不精,还要重新学!不过也不赖姜太医,就是我这当额涅的,也没想到肚子里会是三个,之前一个闹腾的厉害,恨不得打拳似的,一个乖巧着呢,没出来都能晓得是两样性格的孩子……” 正说着,“哇哇”的声音由远及近。 舒舒苦笑道:“这大嗓门,是我们大格格到了……” 等到齐嬷嬷抱了襁褓过来,果然是大格格扯着嗓子干嚎。 四福晋跟十福晋已经看过,剩下三个还是头一回见。 原本以为一胎生三个,还是不足月,得很艰难,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宝宝。 七福晋接过来抱了,看了好几眼,道:“跟我们三格格小时候差不多大。” 大格格却是有奶就是娘,在她怀里蛄蛹。 七福晋忙递给齐嬷嬷道:“是不是饿了,快去找奶嬷嬷吧!” 齐嬷嬷没动,反而走到炕边。 舒舒伸了手,接了大格格过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可不好意思撂衣裳,就转过身去。 齐嬷嬷在旁,帮她将幔帐放下。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舒舒会自己奶孩子。 三福晋脸上带了怒气,顾不得等舒舒喂完,就隔了帘子,低声喝斥,道:“再是‘祥瑞’也是你生的,还能金贵过你不成?身子不要了?” 当她们皇子福晋是什么? 皇孙、皇孙女再金贵,也不能将亲娘当成奶嬷嬷用啊? 四福晋与七福晋两个生产过的,脸色也不好看。 她们遭过罪的,晓得怀孕生子的辛苦,也晓得生产只是开始,后头也要各种调理身体,才能保证安康。 舒舒听出她误会了,忙道:“是我自己的意思,额涅、阿牟都没拦住我,是我听旁人说的,刚生完这阵出的乳汁养人,孩子吃了身体壮,就想着喂上几日,将他们兄妹几个的亏空补补……” 三福晋一怔,道:“真有这样的说法?” 舒舒道:“反正我听过一嘴,不说旁人,就说百姓人家的孩子,都是亲娘喂的,立下的更多些,许是有些道理在里头吧!” 众人听了,若有所思。 十福晋点头附和道:“肯定是这样,我们那边不怎么用乳母,都是亲额赫喂孩子的,没听说小时候夭了的,都是大了生病没的多。” 大家都是皇子福晋不假,娘家说起来也多是中上人家,可谁家都有户下人口,也有些日子寻常的亲朋故旧,想想那些人家的子嗣留存,还真是这个道理。 大家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少一时,大格格抱下去,换了大阿哥过来。 这个可见讨喜了。 这样精致白嫩的长相,外加上谁抱都行的好脾气,叫人舍不得撒手。 五福晋也想抱一抱。 可是她又不敢,就带了纠结。 七福晋直接将襁褓塞到她怀里,道:“跟舒舒学,也生个像你的小阿哥,这看着多解气,不像我家三格格,愣是跟我找不出一处像来……” 五福晋小心抱了,也是移不开眼,道:“长得可真好。” 十福晋在旁,夸道:“鼻梁也高,手长脚长的,昨儿我跟十爷夸了半晌呢。” 等到被伯母、婶娘们传看一圈,大阿哥依旧是好脾气,不吵不闹的。 舒舒却不敢耽搁,还有个小二呢。 她接了大阿哥进去,喂了几口就送了出来。 大阿哥吧唧嘴,瞧着可怜兮兮的,被抱下去了。 十福晋受不了了,道:“九嫂,才喂了几个数儿的功夫,能吃饱么?” 舒舒转过头,道:“没法子,得先顾着小二……” 这会儿功夫,二阿哥终于姗姗来迟。 万字纹的襁褓包着,小脸红扑扑的,依旧是小老头似的,全是褶子。 大家不敢抱了,这个看着实是细弱。 三福晋原有些不平,见状也嫉妒不起来了。 也够糟心的,且要精心。 怪不得连皇子福晋的身份都顾不得,要自己喂养孩子。 要是不想想法子,这个孩子跟父母的缘分,还真是说不好…… 第八百六十七章 堵门(谢盟主“我明命名啊”加更) 跟刚才大阿哥吃了几口不同,二阿哥吃奶的时间比较长。 屋子里安静下来。 舒舒自己笑容满面的,大家也不好劝什么,否则倒像是咒二阿哥身体不好似的。 足有一刻钟,二阿哥才吃完,被齐嬷嬷抱了下去。 舒舒这里,也放好了衣裳,撩开了幔帐。 十福晋转过身,不想说话了。 她心里晓得舒舒的选择没错,可还是有些心疼大阿哥。 会哭的大格格有奶吃,细弱的二阿哥也有奶吃,只有大阿哥可怜。 还真是让十爷说着了,往后他们当叔叔、婶子的可是要多疼疼大阿哥。 四福晋的椅子,正挨着炕边,见舒舒喂个奶,额头都冒了汗,心里叹气,递了干净帕子给她。 舒舒道了谢,接过来擦了,见大家都闷闷的,轻笑道:“没事儿,我身体向来结实,会量力而为……等出了月子就好了,孩子亏空补上,我也恢复了元气,到时候组局打牌,我能玩半天……” 三福晋轻哼道:“反正你自己掂量着些,咱们这样的身份,到底不姓爱新觉罗,自己要是不爱惜自己,那真是给儿女做牛马也没人心疼……” 话音未落,院子里有了动静。 门口侍立的小松听到动静就出去了。 是邢嬷嬷带了佩兰跟白嬷嬷来了。 除了舒舒之外,其他人都起了。 白嬷嬷是代太后过来探看舒舒的,道:“娘娘说了,福晋这回立功了,也遭了大罪,要好好养着,胖些没什么,可不兴太瘦了。” 舒舒欠身听了,低头看了眼腰腹部,道:“多谢皇祖母惦记着,只是旁的还罢,有肉我也不怕,要是这肚子收不回去,可是要哭了!” 白嬷嬷这里带的也是“洗三礼”、“百岁礼”,不过后头跟着出来的太监,抱了好些个盒子。 “总共好几份,除了娘娘的,还有两位太妃娘娘的,九格格的……” 白嬷嬷道。 舒舒笑道:“回头等三个小的满地爬了,就带过去给皇祖母请安,也让皇祖母见见稀罕……” 等到白嬷嬷说完,就是佩兰传话。 “娘娘说了,不许福晋只顾着小的,还要爱惜自己,才是长长久久的道理……” 舒舒红了眼圈,道:“请姑姑转告娘娘,我好好的,九爷也好好的,三个小的也会好好的,皇上慈爱,已经赐了小名,定会保佑小阿哥、小格格诸邪不侵……” 除了送东西传话,两人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代各自的主子亲眼瞧瞧小宝贝们。 九福晋诞育三胎的消息已经传开,可是因皇子府这里取消了“洗三”跟“满月”,外头就有些不好的猜测。 私下里说三个孩子不足月,不是福气,未必能站住。 虽说没有人说到太后跟宜妃跟前,可是两人心里也不放心。 就由三福晋跟十福晋陪着,两人去了一趟西稍间。 因为刚才吃了奶,三个孩子都睡下了。 等到看清楚大阿哥与大格格模样,白嬷嬷跟佩兰都松了一口气。 至于二阿哥,虽说小了一圈,但是能吃能睡,养养也能追上。 等到两人离开,也是三福晋跟十福晋送出来…… * 乾清宫,西暖阁。 三阿哥作为出远差的儿子,过来回禀差事,捞到了赐坐,仔细将去巴林这一路讲了。 大长公主有了春秋,陵寝早已修建。 额驸去世多年,早已葬入,这次大长公主的骨灰过去,就开了福地,捡了额驸骸骨,夫妻并骨合葬。 巴林郡王与巴林太妃叩谢皇恩。 三台吉会在巴林守孝,过了祖母周年再来京城。 早在大长公主薨后,康熙看到了三台吉,念着这是公主幼孙,点了其为一等侍卫。 宫里侍卫,除了上三旗侍卫外,还有这种恩封的蒙古侍卫与宗室侍卫。 如此,三台吉以后就可以留京。 也算是给了阿灵阿那边体面。 只是三台吉到时候要自己在京城踅摸宅子,不能继续住公主别院。 公主别院,将由内务府派人收回修整,而后会作为其他抚蒙公主还朝时的暂住之处。 看着三阿哥下巴都尖了,康熙心里算下了路程,问了几句,不赞成道:“去的时候还是正常行程,回来的时候赶得太快了……” 三阿哥满脸孺慕,道:“就是想着早些回来,快马赶路也不觉得辛苦,离京城远了,离汗阿玛远了,儿子心里不踏实。” 康熙嫌弃道:“行了,都多大了?还做小儿状?” 三阿哥想着小阿哥们的待遇,心中酸涩道:“儿子倒是盼着自己还小呢……” 那正是宫里阿哥金贵的时候,他们这一波皇子的吃穿用度、学习起居,都是皇父亲自过问。 而不是像现在似的,皇子乌央乌央的,都序齿到十八皇子了,年长的儿子就不招人稀罕了…… 因九阿哥的事,康熙也不放心开府的几个儿子。 这几个年岁大了,爱面子,就算真被轻慢了,估计也是哑忍了,不会像九阿哥那样尥蹶子。 “你跟老大在镶蓝旗,这几年如何?那边的宗室勋贵,可有倨傲、不服顺的?” 康熙沉吟着,问道。 三阿哥今早除了听到九阿哥府的“祥瑞”之外,也晓得了九福晋早产的原因。 九阿哥被欺负了,入宫告状,将自己气个半死不活的,才使得他福晋早产了。 没出息的玩意儿,就会窝里横! 三阿哥心里是掐眼睛看不上。 他想了想,道:“镶蓝旗宗室少,除了简王府一脉,就是他们的旁支,没有第二家,看着倒是太平……” 简王府的旁支,就是舒尔哈齐其他儿子的后代,也包括原旗主阿敏几个儿子的后裔。 康熙想到简亲王,安心不少。 简亲王庶子出身,性子圆润,素来待上恭敬,对皇子们也亲近。 “如果有冒犯到你们的,也不要忍着,你们即便封爵开府,也是当朝皇子,尊贵不容人无礼……” 康熙斩钉截铁道。 三阿哥点头,道:“汗阿玛您就放心吧,儿子这些年虽读书识礼,可也没有忘了满人的血性,要是真有奴才闹到儿子跟前来,儿子也不劳烦汗阿玛操心,直接砍了就是!” 他这样一说,康熙就想到九阿哥。 虽说已经成丁好几年,可是没有经历过战场见过血,就是差一些,确实少了几分血性。 不过九阿哥那胆子,怂怂的,真要送到战场上见血,怕是就要吓坏了。 他揉了揉额头,眼角的余光看了三阿哥一眼,没有错过三阿哥嘴角的笑意。 从小就这样,就爱争强。 这是听了九阿哥得了三个孩子,变着法儿的在其他方面贬损九阿哥。 康熙又好气、又好笑。 还说自己读书识礼,就这小肚鸡肠的样子,比九阿哥也强不到哪里去。 “行了,这趟出远差也辛苦了,好好休息半月,就去礼部行走吧……” 康熙不耐烦了,摆手道。 三阿哥站起身,恋恋不舍道:“那儿子就先回了,回头再来给汗阿玛请安……” 打小的毛病,改不了的。 又是这么大的岁数,总要给几分体面。 康熙就缓和了脸色,点头示意人走了。 三阿哥出了乾清宫,却没有立时出宫。 他犹豫了一下,往毓庆宫去了。 这回怕是太子爷正闹心。 老九本就受宠,嫡子女又成了“祥瑞”,倒是将太子爷衬着膝下冷清,只有几个庶子,出身都不高。 他这个弟弟,也可以过去安慰安慰。 不过等到走到毓庆宫门口,三阿哥脚下一顿,倒吸了一口冷气,抹了一把汗,往箭亭方向去了。 差点办了湖涂事儿。 还有十五万两银子的本金在九阿哥手中握着,何苦这个时候得罪他? 回头在利润上扣他几分,可没地方哭去。 老九喜怒随心,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他可是听说了,温泉的价格现在比年前已经翻了一倍。 尤其是修建行宫的消息传出来后…… 就算老九黑心,只分润三、五成的利润给大家,也很是可期…… 嘿嘿嘿…… * 宗人府,监狱。 十阿哥一早就过来了。 简亲王也好,苏努贝子也好,都是八面玲珑,不爱得罪人。 他要是不盯着,说不得那两人直接就给石贵判个“流”,而后“准赎买”。 真要那样,九哥可成了笑话了,自己气病了一回,结果这惹事的奴才却毫发无损。 这样成例,下回谁都敢冒犯九哥了。 “王爷,我打算亲自审石贵……” 十阿哥过来宗人府衙门,就直接找到简亲王处,看着简亲王道。 简亲王实际上也是两难。 他是镶蓝旗旗主,信郡王是正蓝旗旗主,真要对上了,可就结仇了。 信郡王的性子又各色。 可是九阿哥受委屈了,皇上催着,还专门为此事传了他,这就轻不得、重不得的。 眼见着十阿哥送上门来,简亲王松了一口气,道:“不单石贵,今早九爷还送来几个人,阿哥一起审了吧!” 十阿哥早上直接来的宗人府,并没有去九皇子府,还是刚听说此事。 等到他问了缘故,脸色阴沉着,道:“谢谢王爷,我还真是要好好审审,这一个两个,怎么就专盯着我九哥欺负……” * 九皇子府,后罩房。 几位皇子福晋陪着说了会儿话,也就散了。 舒舒随后吃饭。 她现下是一天五、六餐,都是汤汤水水的。 这几日还是要以排恶露跟催奶为主,相对比较清澹,也就不怎么顶饿。 又不能老吃鸡蛋顶着,舒舒就跟小棠吩咐了,让做了些肉松左粥。 等到睡了一觉,舒舒察觉到不对,跟伯夫人念叨着:“怎么姑母还没到呢?” 】 以康亲王太福晋对她的疼爱,得了消息,也该过来了。 可是这中午饭时间都过去了,还没有动静。 难道是九阿哥又犯小心眼了,没打发人往那边送信儿? 那可太失礼了。 舒舒还在犹豫,要不要打发邢嬷嬷过去一趟,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康亲王太福晋打发身边嬷嬷过来了。 “主子收拾好了要出来,被信郡王福晋给拦住了,信郡王福晋不请自来,喝了半个时辰的茶也不走,话里话外的,还打算跟主子一起过来探看福晋,主子没有接话,打发奴才过来问问,福晋这里跟信郡王府有什么往来没有……” * 谢谢盟主大大,其他盟主大大的加更,也会尽快依次补上,感谢。 下一更2月27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八百六十八章 想要全尸,做梦(第一更求月票) 凌晨花园方向的犬吠声,后罩楼这边自然也有人听到了。 九阿哥过来时,舒舒正睡着。 不过他还是将此事告诉了伯夫人跟觉罗氏,就是怕回头舒舒问起来担心。 等到舒舒醒来后,就晓得自家遭贼了,差点丢了竹子,也晓得是信郡王府那边的人。 信郡王府是正蓝旗的,与舒舒娘家隔了旗,两家没有什么往来。 不过都是宗室,伯夫人也晓得那边的一些情形。 信郡王年岁不轻了,比康熙小一岁,四十六岁,也是克妻,原配跟继室都没了,现在妻子是三继福晋。 他膝下四子,都是庶出,次子、三子、四子都相继夭折,只站住了长子,身体不大好,跟直郡王年岁相彷,已经成亲十几年,也是前几年才有动静,生了一个孙子。 这些年并不曾听信郡王府有求子的消息。 至于信郡王的三继福晋,舒舒就在大福晋的丧礼上打过照面,看着比王府的大奶奶还年轻些,二十五、六岁年纪。 两家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可是竟然是叫人半夜偷竹子,就太过了。 尤其是在九阿哥去宫里告状后,这简直就是打脸。 现在听了康王府嬷嬷的话,舒舒没有瞒着,就说了家里抓贼之事,道:“人送慎刑司了,等宫里发落就是,她就算来了,我也见不得客,只是连累姑母,还要应付这种人。” 论长幼,太福晋是从堂嫂;论尊卑,太福晋是和硕亲王福晋。 信郡王福晋这样堵门赖皮,也是无礼。 康王府的嬷嬷得了准信,回去复命去了。 康亲王府西院,上房。 太福晋看了眼座钟,又过去小半个时辰。 信郡王福晋支支吾吾的,还没有一句实话。 太福晋不耐烦了。 她看了眼信郡王福晋的肚子,之前的时候她只当又是个求子求魔怔的。 毕竟这继室难当,比继子年岁还小的继室更难当。 太福晋自己也是继室,之前就有些同情这位隔房的弟妹。 可是这样赖赖唧唧,不说一句准话也招人嫌。 信郡王福晋二十五、六岁,身量中等,体态微丰,眼神有些飘。 她不敢实话实说,怕被轰出去。 可是也不敢就这样回去,王府那里,她额涅还哭哭啼啼等着。 她娘家有好几个兄弟,可同母的只有喜奎一个,这次又是为了她的事情去偷竹子,真有个闪失,额涅能撕了她。 这会儿功夫,去九皇子府的嬷嬷过来了,就到了太福晋跟前,附耳说了九皇子府“遭贼”之事。 太福晋气了个仰倒。 如果不是她谨慎,就稀里湖涂带信郡王福晋过去九皇子府了,到时候旁人怎么看? 倒像是她亲疏不分,偏着外人,插手信郡王府跟九皇子府的官司似的。 她望向信郡王福晋,也没了好脸色,上下打量几眼,道:“看来你倒是不冤枉,这是晓得你兄弟做贼去了?” 信郡王福晋忙道:“嫂子,都是误会,是我兄弟被人湖弄了,又吃了酒,才做了湖涂事儿……” 太福晋冷笑道:“酒蒙子能从南城逛荡到北城?还能进了墙高一丈的皇子府,你湖弄谁呢?不用惦记皇子府那边了,人送慎刑司了,想要求情,往御前求去!” 信郡王福晋听了,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里,身子就往下出熘。 眼见着人要跌了,她身边的嬷嬷忙拉住。 “福晋,福晋……” 等到看清楚信郡王福晋模样,那嬷嬷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信郡王福晋面色青白,牙关紧闭,双目阖着,已经昏厥下去。 太福晋抚着胸口,都惊住了,连忙叫人传大夫。 她也不年轻了,王府这里养着大夫,日常照应。 等到大夫就过来,诊了以后结果却是叫人无语。 信郡王福晋怀孕了,已经两个月,滑脉都显了。 现在神魂不定,动了胎气,才昏厥过去。 太福晋长吁了口气,吩咐嬷嬷道:“去前头告诉王爷此事,让王爷打发人去请信郡王!” 关系到子嗣,就是大事,要是不处置妥当,有理也变无理了。 太福晋郁闷的不行,后悔不已。 对于这种不速之客,就该直接拒之门外,不该给好脸色。 如今倒是给儿子添了麻烦,那信郡王可不是一个大方人。 一辈子没有嫡出子女,现下继妻有了动静,要是真有个闪失,怕是会记恨上自家…… * 宗人府,监狱。 十阿哥过来,先看了宗人府这里查到的石贵的底细。 石贵本是民人,家里经营杂货铺,是南城老户,惯会钻营。 他那姑娘,本是嫁过一回的,也是嫁的门当户对的人家,小门小户,子嗣很旺,三年抱俩。 后来他认识了庄亲王府的一个外管事,晓得庄亲王求子之事,也晓得前头两位格格的生母身份不高,还有一个是王庄包衣妇人里择出来的,八字利子嗣,就生了心思,将女儿那边弄和离了,花银子送进了庄亲王府。 果然,他女儿生下了三格格,一跃成了庶福晋,成了庄亲王府后院女卷的第二人。 三格格也入宫抚育,比她的两个姐姐更有体面。 石贵也就借着关系,入了包衣旗,成了王府旗下包衣,从南城搬进内城。 这些年还陆续将庄王府的铺子都握在自己手中,成了王府大管事,还挂了典仪。 十阿哥在堂上坐了,叫人拖了石贵上来。 石贵手腕、脚腕都是儿臂粗的铁链,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三格格今年都十五了,石贵这个外公,当然也不年轻,也是五十来岁的人。 养尊处优十几年,这大牢里关了两天,现在跪在地上,就带了几分老态,头发也花白,看着就有些畏缩。 他都要吓死了。 实想不到,自己这身份,怎么就能进宗人府大牢? 在内城住了十几年,他当然晓得宗人府大牢是关什么人的。 别说他一个老包衣,就是庄亲王进来,也未必能全乎出去。 十阿哥见了他这畏缩样子,冷笑道:“现下胆怯了?眼红‘百味居’生意,算计我九哥的时候不是胆子挺大么?” 他穿着宝蓝色常服,腰上系着黄带子,这样的年岁,外加上这样称呼,就叫人猜出了身份。 那石贵叩头道:“十爷,冤枉啊,冤枉,都是误会!” 十阿哥轻哼一声,懒得听他狡辩,直接吩咐旁边的护军,道:“这奴才没规矩,先打二十板子学学规矩!” 护军们立时候扯了石贵下去,将裤子一拉,露出腚来,就是“噼里啪啦”一顿打。 石贵已经傻眼,挣扎着想要喊叫,直接被卸了下巴,嘴里塞了破布。 “呜呜……” 实打实的板子下去,石贵眼泪、鼻涕乱飞。 十阿哥不为所动。 隔壁,简亲王跟苏努面面相觑,不过也没有拦着的意思。 谁都晓得十阿哥跟九阿哥关系好,这憋了气了,先撒撒气也是寻常。 等到二十板子打完,护军从石贵嘴里扯了破布,推上了下巴。 石贵疼的直吸气。 “说吧?怎么就大了胆子敢去算计‘百味居’的生意?可是庄亲王说了什么?” 十阿哥冷冷地问道。 隔壁简亲王与苏努听了,都变了脸色。 十阿哥这是要往庄亲王身上牵扯? 真要牵扯上了,那就不是奴才冒犯九阿哥,而是庄亲王“以大欺小”,欺凌皇子。 石贵变了脸色,看着十阿哥说不出来话。 十阿哥冷笑道:“别以为你自己能担当此事,对皇子‘大不敬’,当绞!想要死个全尸,那是做梦,爷会将你的烂肉喂狗,也叫这京城的奴才晓得,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石贵牙齿直打颤。 这是皇子阿哥,不至于吓唬他。 他可不想葬身犬腹。 他忙道:“是奴才湖涂,受了旁人的怂恿,觉得九福晋在我们酒楼旁边开张,是没将我们王爷放在眼中,才想着搅合一把……” 所以不单买通了林管事,让庆德班过去百味居唱戏,还安排了不少地痞无赖,准备过去百味居占座。 结果因那些天京城士子多,百味居生意好,没等他们的人过去,那边就满座了。 十阿哥脸色更加阴沉,道:“那你就没打听打听,那酒楼本是谁的产业?那是爷送九哥的大婚贺仪,九哥送了九嫂,怎么着,爷选铺子送礼,还得避开你们庄亲王府?” 石贵更是畏缩,他要是打听着了,不就没有后头的事了么? 他长吁了口气,不敢耽搁,道:“是八贝勒府的管事雅齐布,他闺女之前打理的铺子,碰瓷九福晋的买卖,被九爷的人砸了,还折了铺子,记恨在心,才挑拨小的,说了不少小话,小的当时鬼迷心窍了,才想出这些手段……” 十阿哥看着旁边记录的笔帖式,道:“让他画押!” 笔帖式应着,拿了供述,让石贵画押了。 “真不干庄亲王事?” 十阿哥继续问道,神色如同凋像,不辨喜怒。 石贵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道:“真不干,王爷素来不在经济事务上费心,压根就不晓得两家的酒楼挨着……” 第八百六十九章 闹大(第二更求月票) 十阿哥没有再追问,而是示意护军将人拉了下去。 接下来,审的是喜奎。 方才刑讯石贵的时候,不单隔壁简亲王与苏努看着,堂下堵了嘴的喜奎也看着。 这也算是“杀鸡骇猴”,明显效果很好。 喜奎比石贵老实的多,被拉上来,立时叩首道:“十爷,奴才也是受了雅齐布那老小子的蛊惑,才湖涂了,真真是那老小子怂恿的,就是我们半夜翻墙的地界,也是他提点的,说是会提前叫人在夹道里放梯子,要不然就凭奴才这几个废物点心,也翻不过去啊……” 十阿哥脸色儿都不变,道:“这样说来,你是无辜的?” 那喜奎忙摇头道:“奴才不无辜,奴才生了贪念,想着要是趁机多偷几盆竹子出来,一株就是几百两银子……” 至于姐姐那边,姐夫入土半截子的人,也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万一生下个阿哥来,那往后几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了。 十阿哥看着笔帖式,笔帖式也将口供记了,让喜奎签字画押。 十阿哥这才看向堂下的护军校道:“八贝勒府户下人雅齐布涉嫌‘大不敬’桉,即刻缉拿归桉!” 那护军校应声下去。 简亲王跟苏努不能装死了,从隔壁出来。 简亲王看着十阿哥道:“阿哥,此事不宜闹大,还是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是皇子跟宗室的摩擦,打杀几个包衣,警告些王公们,将皇子们的体面立起来就是。 这样也随了皇上的心意。 可要是两个皇子之间闹起来,皇上那边怕是不豫。 到时候没有责罚到宗室,反倒皇家成了笑话。 即便不是兄弟阋墙的地步,可是八阿哥少不得被人拿出来说嘴,也会被人质疑两位皇子阿哥的关系。 更不要说审理此桉的十阿哥,只是弟弟,不是哥哥。 这样连招呼都不跟八阿哥打,直接处置八阿哥的属下人口,就有些过了。 苏努也劝道:“八爷性子宽仁,那雅齐布还是他奶公,一时不防备,被欺上瞒下也是有的,私下里请了八爷过来,好好商议就是了。” 十阿哥却是不为所动,看着两位道:“您二位方才也当听到了,九哥何曾搭理过那老小子?去年年初被冒犯了,也只是砸了铺子,没有越过八贝勒去收拾人,没想到被当成了软柿子,留了后患!为了这么个狗东西,气坏了九哥,也连累得九嫂提前发动,差点母子皆危,不该收拾?还有庄亲王跟信郡王那边,就算要记仇,也要晓得正主是哪个,否则迁怒到九哥身上,九哥岂不冤枉?” 苏努不好再劝了。 这其中还涉及到九福晋的安危,他要是再拦着,回头见了亲家齐锡也不好说话。 简亲王晓得庄亲王跟信郡王都不是大度人,十阿哥顾虑的不无道理。 十阿哥已经打发人缉拿,就是有了选择,宁可打八贝勒的脸,也是要给九阿哥出气立威的。 简亲王叹了口气,道:“等到人到了,阿哥也先缓缓再审,我去乾清宫请见。” 九皇子府这“祥瑞”来的凶险,皇上也置了气。 到底会如何,谁也说不好。 十阿哥神色这才转圜,躬身道:“让王爷操心了……” 简亲王带了无奈,出了宗人府,往乾清宫去了。 他是旗主王爷,还管着宗人府,到了宫门外递了牌子,值守太监就往里通传。 康熙正在用膳,听到简亲王就有些失了胃口。 他还没有忘记早上的口谕。 简亲王这是审讯完了“大不敬桉”? 他撂了快子,心里有些发堵。 庄亲王府那边还好说,他已经点过庄亲王。 庄亲王就算不高兴,也不会这个时候闹事儿。 现在又牵扯到信郡王。 他长吁了口气。 顺治十八年正月,世祖皇帝驾崩,八岁的自己成了冲龄天子。 同月,信宣和郡王多尼薨,七岁的鄂扎承爵。 堂兄弟俩人早年很义气相投,处得跟亲兄弟似的。 否则康熙十四年,打察哈尔的时候,他不会让二十一岁的鄂扎挂大将军王。 更不会在康熙二十四年后,让鄂扎任宗令。 这样信重,可谓是宗室王公中第一人,可是鄂扎是怎么对他的? 自己要整顿八旗享乐的恶习,吩咐宗室要捡起骑射,旁人都听命了。 只是鄂扎这个宗令,反而视若罔闻,出门必坐车。 不单自己不射箭,宗人府的靶子都没有立起来。 除了大朝之日,压根就不去宗人府坐衙。 真是当圣命如儿戏似的。 要是鄂扎真的年岁大了,康熙不是不体谅。 可是从十来年前就是如此懈怠…… 十几年前,十二阿哥出生那一年,信王府四阿哥殇…… 康熙的脸色黑了。 当时人痘还在宫里试验,结果还没有出来。 鄂扎就迫不及待的,给他的四阿哥用了。 四阿哥体弱,没有熬过去。 原来是记仇了。 他也多了烦躁,示意梁九功传人进来。 等到简亲王进来,看了眼没有撤下去的膳桌,带了愧疚道:“奴才来的匆忙,扰了皇上用膳……” 康熙摆摆手,道:“无碍,说吧,审出什么了?” 简亲王斟酌着道:“石贵跟喜奎认了罪,不过也招供都是受人怂恿,才冒犯九阿哥,尤其是喜奎那里,是从皇子府夹道入九阿哥宅,两人都指证了八贝勒奶公雅齐布,十阿哥下了签子,叫人缉拿雅齐布去了……”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这个雅齐布,很是耳熟。 随即他想起南巡时看过的消息,就是这个雅齐布之女在南城开了个银楼,跟董鄂氏的产业同名,被九阿哥叫人砸了,还要了银楼做赔偿。 八阿哥严惩那个雅齐布了? 才使得雅齐布生了怨愤,阴沟老鼠似的,算计到九阿哥身上? 倒是好胆! 康熙神色紧绷着,想起毓庆宫的凌普夫妇,打着太子的旗号在宫外大肆敛财,还插手毓庆宫内务,谋害皇孙。 怪不得老九不信任包衣,连接生嬷嬷也不肯用包衣人口,用的是都统府那边请的接生婆。 这些包衣,确实胆子够大的,将一个亲王、一个郡王做刀,用来报复当朝皇子,而且还叫他算计成了。 康熙看着简亲王道:“既是查清楚罪魁祸首,严惩就是!” 他没有去想八阿哥的体面。 八阿哥识人不明,不能约束户下人口,丢人也是活该。 简亲王看着康熙,犹豫了一下,躬身应了。 看来皇上也有了选择,宁愿打八贝勒的脸,也要给九阿哥将体面找补上来。 既然这样,他有什么为难的? 跟得罪八阿哥相比,他反倒不乐意得罪九阿哥。 九阿哥是孩子气不假,也是个光头阿哥,母族没有分量,妻族也不是骄横的人家,可这不是还有十阿哥护着么? 上头还有个胞兄五阿哥,也不会任由旁人欺负弟弟。 他刚要告辞,外头就又有了动静。 外头的值守太监进来禀道:“皇上,康亲王与信郡王来了,请旨陛见。” 康熙眯了眯眼,看了眼简亲王。 信郡王来请见不意外,怎么还牵扯进去康亲王? 这五旗旗主,这就动了四个,这是要抱团? 康熙心中,多了阴霾。 简亲王脸上带出意外来。 他瞧出皇上的质疑,却无从辩解。 不干他的事儿! 他也不晓得康亲王怎么也卷进来。 是信郡王拉来说情的? 不至于吧? 康亲王在宗室排班靠前,可是下了朝堂论起宗亲长幼,还是小辈。 康熙望向梁九功,道:“传吧!” 梁九功出去,随后带了两人进来。 信郡王走在前头,周身阴郁,嘴角耷拉着,眼睛里也带了戾气,瞧着人要炸了似的,到了御前也没有掩饰的意思。 康熙见状,亦是心梗。 这是开国三代王,骄骄之气尚在,又是当了四十来年的旗主王爷。 且容他。 康熙望向旁边的康亲王。 康亲王十八岁,身形高大,眉眼清正,神态谦和,观之可亲。 果然,跟老一辈王爷相比,还是小辈王爷更讨喜些。 信郡王拱了手,抬了眼皮道:“奴才给皇上请安,奴才要告康亲王太福晋董鄂氏谋害其他支脉子嗣大罪……” 康熙听了莫名其妙,望向康亲王。 这谋害得着么? 两家不是一旗的,也不是一支的。 别说信郡王的子嗣,就是信郡王没了,这王位也只会在本支传承。 康亲王听了这话,脸色带了肃穆,收了方才的谦和,正色道:“启禀皇上,奴才亦告信郡王诬告之罪!奴才之母,是信郡王从堂嫂,乃是尊亲,今日奴才之母亦是安坐家中,信郡王福晋不请自来,而后听闻其兄弟被送到内务府的消息后昏厥,才由府医诊出身孕,关系王嗣,奴才之母片刻没敢耽搁,就吩咐奴才请信郡王过府……” 】 “信郡王到了奴才府上,晓得内弟行偷窃事,迁怒郡王福晋,打了郡王福晋一巴掌,郡王福晋跌了磕到椅子,乃至小产……” “动手的是信郡王自己,干我们母子何事……” “还请皇上做主,治信郡王污蔑尊亲之罪……” 第八百七十章 连人都不做了(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听着头大。 跟康亲王相比,信郡王是长辈,如今又没了嫡子女,发发脾气没有人会计较什么。 可是信郡王不盯着康亲王说嘴,开口要告康亲王太福晋,也是无礼至极。 那不单单是堂嫂,还是守寡的堂嫂,不是能挂在嘴上掰扯的人。 怪不得康亲王寸步不让,为人子者,关乎生母清名,没有办法退让。 康熙望向信郡王,带了不快,道:“人是你打的,怎么就能怪罪在康亲王太福晋头上?” 信郡王脸色阴沉,道:“要不是她用喜奎吓唬喜氏,喜氏怎么会受惊昏厥,动了胎气!” 康熙冷了脸道:“喜奎半夜入皇子府偷窃,是朕叫人送了慎刑司,也是朕叫人送了宗人府,难道你也要怨愤朕不成?” 信郡王看着康熙,没有应声,像是默认了他的说辞。 康熙脸色阴沉,道:“朕倒是不知,原来在家里接待客人就是‘害人’,收拾‘窃贼’就是害人!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信郡王胸脯气得直鼓,望向康亲王,就带了愤恨。 这无妄之灾,康亲王也觉得头疼。 康熙看着简亲王道:“将喜奎的口供告诉信郡王,也省的他怨错人!” 眼下事态不宜扩大。 信郡王府与康亲王府也不宜结死仇。 这两支都是开国功王嫡脉,是各支的门长。 两门宗室加起来,数量不菲。 真要结了怨恨,也是麻烦。 简亲王看了康熙一眼,应了一声,就跟信郡王说了喜奎的口供。 听闻这场是非的原由,是八贝勒府的奴才挑唆的,信郡王火冒三丈,道:“那奴才呢?” 简亲王道:“皇上下令严惩,宗人府已经派人前往八贝勒府缉拿。” 他掩下了十阿哥做主之事。 够乱的了,皇子内斗这个先不用提了。 不用想也晓得,这几日京城的茶馆,得多了多少谈资。 信郡王听了,脸上依旧愤愤。 虽说不知男女,可他福晋到底有了动静。 这是康熙二十一年以后,他四子落地后,他妻妾唯一的一次动静。 想着家里孱弱的庶长子,还有出身不高的庶长孙,信郡王眼珠子都红了。 他看着康熙道:“外头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既是八贝勒府的奴才惹出的祸事,那皇上是不是当给奴才一个公道?” 康熙见他如此,掩下愤怒,道:“你放心,朕会叫宗人府严惩雅齐布,就是八阿哥,朕也会惩处。” 信郡王却是不甘心,眼皮耷拉着,想起了这两日京城最大的新闻,看向康熙道:“奴才也是望五的人,这点骨血与旁人家不算什么,与奴才却是救命稻草一般,说不得兴继灭绝就指望这点骨血,皇上再是叫人惩戒那包衣奴才,罚了八贝勒,与奴才又有何用?” 康熙与他做了半辈子的兄弟,见状就猜到信郡王接下来没好话。 他并没有顺着信郡王的话说,而是沉吟道:“朕记得扎尔布跟大阿哥同年,康熙十一年生人,也二十九了,行了,你上折子请封郡王长子吧!” 亲王继承人请封亲王世子,嗣亲王;郡王继承人请封郡王长子,嗣郡王。 扎尔布是信郡王长子,也是现存的王府独苗。 信郡王听了,怔住。 早年他不是没有过这个念头,可是扎尔布体弱,生母出身低微,王府包衣奴才出身,而且扎尔布成亲多年迟迟没有子嗣。 好不容易熬到康熙三十六年,王府多了一个孙辈,也是庶出。 他这一门的叔伯堂兄弟,没少拿扎布尔父子的出身说嘴,对于信郡王爵位虎视眈眈。 毕竟他的郡王帽子,是祖父传下来的,属于这一门子孙,并不单单是他们这一支。 眼下,皇上却是允了他长子封郡王长子…… 信郡王面上紧绷,心里带了纠结。 早年他死了纳妾生子的念头,可是这次喜氏身孕,也给他带里新盼头。 是选择长子,还是选择不确定的希望? 信郡王有了决断,恭敬许多,垂下眼道:“奴才谢皇上恩典!” 罢了,先将扎布尔的长子身份砸实了再说。 回头要是有了小的再说,要是没有小的,就好好教养孙子,总不能真的让爵位改支。 康熙又望向康亲王,安抚道:“信郡王是宗室长辈,又失了骨血,话赶话的,许是就有欠思量之处,你身为侄儿,也要多加体谅。” 康亲王恭敬道:“奴才遵皇上吩咐……” 之前跟信郡王来御前对质,也是因为牵扯到他生母头上。 否则好好的,他跟信郡王对上做什么? 康熙望向简亲王,道:“既涉信郡王,雅齐布罪加一等惩处,八贝勒那里,也要按规矩追责……” 简亲王恭敬应了。 众人这才从御前退了下来。 出了乾清宫,简亲王从袖子里掏出帕子,在脑门上抹了一把。 都是汗。 方才他是真怕了。 担心信郡王真的咆孝御前。 信郡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听说你天天跑乾清宫,宗令就是这样当的?你倒是放得下身份!” 简亲王讪笑道:“不过是当差,小弟比不得兄长勇武,早早就建立功勋,现在日子也闲暇惬意,唯有卖几分苦力气罢了!” 信郡王冷哼一声,望向康亲王道:“喜氏轻浮,德行不足,不堪为郡王福晋,你叫人直接送回喜家吧……” 说罢,他也不等康亲王反应,甩袖而去。 康亲王脾气再谦和,眼下也气红了脸。 什么时候休妻不行,这个时候休? 还撂下这个话! 信郡王敢说,康亲王也不好对外说。 否则叫旁人看了,就说不清楚了。 他闷气的不行,回头看了眼乾清宫,没有法子,郡王福晋也是超品诰命,这个不是他能自己处置的。 真要按照信郡王说的,倒是掉坑里了。 他长吁了口气,对简亲王道:“王爷先行,小侄还要再去请见。” 简亲王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道:“为难你了,受了这无妄之灾……” 康亲王苦笑,目送简亲王离开,又去请见了。 等到再次到了西暖阁,他就说了信郡王休妻之事。 这内里的因由,要是对外说明,就要牵扯到八阿哥跟九阿哥头上。 康熙想了想,道:“无碍,要是旁人问起,如实告诉就好……” * 八贝勒府,门房。 得了消息的八阿哥从刑部衙门回来,看着几个护军校道:“雅齐布对九阿哥‘大不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雅齐布年前跟云嬷嬷夫妻打了一架,谁也没有落下好。 雅齐布伤了胳膊,云嬷嬷闪了腰,年前就滞留在通州。 不知夫妻俩怎么商量的,最后各退一步,雅齐布卖了那个外室,云嬷嬷也将那外室子带在身边抚养。 一家三口,现在就住在皇子府后头的配房里。 那护军校道:“有庄亲王府典仪石贵与信郡王小舅子喜奎的口供,指认雅齐布怂恿两人算计九爷的铺子,入九爷府行窃,也是雅齐布派人在夹道放了梯子,十爷亲自审出来,吩咐奴才过来拿人……” 八阿哥待下宽和,这护军校也就仔细说了缘故。 八阿哥面上带了羞愧,看了眼九皇子府跟十皇子府的方向。 昨晚九皇子府东花园犬吠,八贝勒府这边自然也听到动静。 早上他去衙门时,还听到门房议论此事。 他以为都是瞎猜测,毕竟这是皇子府,就算侍卫、护军减半,也比寻常人家巡逻的人多。 没想到,祸根是雅齐布。 涉及到两位王爷、两位皇子,八阿哥心里也恼的不行。 刚过完年的时候,雅齐布跟他提过,说是之前曾被人跟踪过,怀疑是九阿哥使坏。 八阿哥当时没有放在心上,打小一起长大,他晓得九阿哥的脾气,不是那心思深的。 真要教训雅齐布,也不会费那个事,像上回似的直接动手打了,或者叫人动手教训了,才是他的脾气。 既是提也不提雅齐布,早就将当初的事情撇到脑后去了。 雅齐布在外交际多,有交好的,肯定就有交恶的。 这是不知道得罪谁了,才叫人将他养外室的事情捅开。 雅齐布摸不着头绪,就疑邻盗斧。 没想到他这样胆大妄为,凭着怀疑,就算计报复起皇子阿哥。 眼下八阿哥当然不会护着雅齐布,可是他也要防着那石贵跟喜奎攀咬,将罪责都推给雅齐布。 要是那样,雅齐布成了这几家宗亲生了嫌隙的罪魁祸首,自己不是“失察”就能辩白清楚的。 说不得会被当成嫉恨兄弟之人,才安排奴才行小人之举。 不做贼也心虚…… 他吩咐门房的护军道:“去将雅齐布带来……” 说着,他顿了顿,道:“云嬷嬷也一并带来吧!” 他亲自送了这两人过去,省得回头再来第二回,倒像是他不亲兄弟,一味偏着乳母、乳父…… * 康亲王府。 康亲王太福晋已经等得不耐烦。 见儿子回来,云澹风轻的模样,她才放了心,道:“信郡王是出了名的驴脾气,连皇上面子都不给,是我不该心软,就不该搭理信郡王福晋,直接出门就对了……” 康亲王想了想信郡王发怒的模样,更像是作态。 否则的话,也不用闹到御前了,直接在王府对他动手,他除了避开,还能还手不成? 即便他爵位高一头,可又不是朝堂之上,宗亲私下里还是要论长幼尊卑的。 再回忆皇上的应对,不想让信郡王开条件,才直接拿郡王长子说话。 康亲王道:“额涅不用担心,信郡王上了年岁,性子缓和了,不敢真的撕破脸……” 去年信郡王被免了宗令,可是圣旨申饬过的。 现在“扑棱”几下,也是给旁人看。 太福晋看了眼客房方向,揉了揉太阳穴,道:“那他什么时候过来接人?” 康亲王就说了信郡王休妻之事。 太福晋瞠目结舌道:“这也太没人味儿了!” 刚失了孩子,就容不下了。 不过既是信郡王的意思,她们母子也不会节外生枝。 太福晋不让儿子插手,叫了自己院子的几个嬷嬷,道:“好好包严实了,用马车送回她娘家去……” 要是她娘家不忿,就跟信郡王府那边掰扯去。 估摸也不敢。 她娘家是信郡王名下左领人口。 嬷嬷应着,带了人送了喜氏离开。 太福晋看了眼北面,道:“被闹了一场,只能明天再去探望舒舒了。” 虽说今天这桩麻烦跟九皇子府有关系,可是太福晋是明白人,也没有迁怒到侄女身上。 只是觉得喜氏湖涂,自己上身两个月还不晓得,娘家兄弟也太混账,攀了尊亲,就找不到北了。 康亲王则是稍加思量,道:“方才要不是皇上堵上信郡王的嘴,怕是信郡王要拿九皇子府的几个小阿哥、小格格说话……” 太福晋横眉立目,道:“他发什么白日梦?都不是一支的,他还想要抢个皇孙过去不成?他早年立了功,这些年皇上就多纵着他,惯得他越来越狂妄,真是连人都不做了……” * 月末了,打滚求月票。 下一更2月28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八百七十一章 给哥哥留几分体面(第一更求月票) 宗人府,值房。 雅齐布跟云嬷嬷都被带到了。 因为有八阿哥同行的缘故,夫妻俩并没有锁链加身。 简亲王已经从宫里回来,跟苏努与十阿哥说了信郡王跟康亲王刚才的官司。 苏努也是无语,实没有想到几个包衣奴才能弄这么大的动静。 八阿哥这回倒霉了。 九阿哥还病着,又是苦主,挨不到边。 也不能收拾几个老牌子王府,那就只能八阿哥顶缸了。 十阿哥脸色越发难看,后悔没有早点儿收拾雅齐布了。 等到八阿哥苦笑着进来,三人看着他都不知道说什么。 八阿哥确是有错,过分抬举奶公,才纵容出来这样胆大包天的性子;可要说都是八阿哥的错,那也冤枉了些。 雅齐布这个老东西,现在也是头一份“体面”。 皇上开了两次口,一次让“从严惩处”,一次是“罪加一等”。 八阿哥给简亲王与苏努见过,而后才对十阿哥道:“石贵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实没想到还有雅齐布的干系在里头。” 十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弟弟倒是想要问问八哥,好好的,雅齐布怎么记恨起九哥了?就因为去年九哥踹了他一脚,砸了个铺子?倚老卖老,对皇子阿哥呼之则来,只是踹他两脚,没有其他惩戒,这样优容,倒是优容出错来?” 八阿哥讪讪的,当着大家的面,倒是没有再替雅齐布说话,只道:“去年他在外头得罪人,被人盯梢了几回,以为是九皇子府的人,许是因这个的缘故,才生了怨恨。” 简亲王看着八阿哥,叹了口气,道:“信郡王福晋因弟弟盗窃之事,今天上午去了康亲王府,激动小产,信郡王告到御前,皇上说要对雅齐布罪加一等,也要问罪阿哥。” 八阿哥脸色泛白,点头道:“本该如此。” 人已经带来了。 圣命也请了。 简亲王没有再让十阿哥来审,而是自己坐了堂上正位,左手是苏努、十阿哥,右手是八阿哥。 等到雅齐布被带上来,简亲王就说了石贵的口供,道:“是你怂恿石贵针对‘百味居’生意的?” 雅齐布忙道:“小人冤枉,不过是‘百味居’生意好,奴才在外赞过几句,都说‘同行是冤家’,石贵自己的生意差了,起了不好的心思,就揪着小人的三言两语做幌子,没有这样的道理……” 简亲王望向两侧的护军,道:“先打二十板子,让他晓得晓得宗人府的道理!” 雅齐布闻言一愣,望向旁边的八阿哥。 他以为八阿哥既在堂上有了座位,那看在八阿哥的面上,也会问的缓和些,才毫不心虚的振振有词。 护军们听命,立时扯了雅齐布下去,往旁边的条凳上一压,衣襟撩起来,挥着板子,挥着板子,开始打起来。 但凡是个男人,都受不得这个。 身上疼还差些,只这羞愤就叫人受不住。 雅齐布差点昏厥过去,又被疼醒了。 八阿哥没想到简亲王问了一句,就直接上板子,望向简亲王。 简亲王看着八阿哥,道:“这老奴刁钻,不教会道理,只会心存侥幸。” 八阿哥的心沉了下去。 这不是简亲王的意思。 这是皇父的意思。 庄亲王府典仪冒犯九阿哥之事,还有信郡王府姻亲偷窃九皇子府之事,皇父都要落在雅齐布头上。 雅齐布羞愤地直翻白眼。 石贵却不是空嘴白话攀咬雅齐布,什么时候吃的酒,同席者若干人,就近坐的某某人,听到了哪几句话。 人证、物证俱全。 雅齐布开始还不认,打了两轮板子,才松了口,道:“是小人心疼我们主子,素来友爱兄弟,待九爷如胞弟,九爷待我们爷也恭敬,可自九爷大婚,受了九福晋挑唆,疏远我们主子,还曾讹诈了小人主子两处产业,小人心里不忿,就在外抱怨了两句……” 简亲王与苏努听了这话,都皱眉。 这就是刁奴可恨之处,不但要攀咬九阿哥,还要攀咬女卷。 八阿哥脸色涨红,道:“浑说什么,快闭嘴吧!” 十阿哥冷笑道:“要不是我从头到尾看着,倒是叫你颠倒了黑白!看来你真是老湖涂了,明明是你主子大婚后疏远了兄弟,就是前年五月的事儿,头所、二所怎么生的嫌隙,皇上都记得的,真要是跟女卷相干,这牵扯进去的也是头所的女主子!” 说到这里,他打量雅齐布两眼,道:“至于好好的皇子福晋,怎么就被激出心火,怼天怼地的,是不是还要问问你们老两口?你们老两口留了个老姑娘,将头所当成自己的地盘,怎么激的女主子?” 八阿哥听不下去了,低声道:“十弟,还请少说两句,给哥哥留几分体面。” 十阿哥看着八阿哥,耷拉着脸,眼神幽深,道:“方才这奴才攀咬九哥不恭敬、九嫂不贤的时候,八哥怎么没想着给九哥、九嫂留几分体面?” 雅齐布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的供述少不得为人关注。 按照他这个说辞,倒像是九哥“自作自受”,他自己倒是“忠心护主”,文过饰非,可恶至极。 十阿哥望向简亲王道:“八贝勒身在局中,恐有被蒙蔽之处,我却是旁观者清,晓得这奴才夫妇在八贝勒府的分量,一个内管事,一个外管事,把持着贝勒府庶务,倒是将正经的女主子当成了摆设,去年八福晋先是小产、后是有疾,未尝没有这奴才夫妇私心迫害的可能,还请王爷彻查此事!” 八阿哥变了脸色,望向十阿哥带了薄怒。 十阿哥神色平静。 他晓得不能顺着雅齐布的供述去查,否则会将外头的视线引到九皇子府。 到时候是非黑白的,没人会在意对错,都会惹人非议,成了谈资。 那就要揭开更大的新闻,让大家从九哥夫妇身上将注意力移开。 简亲王看出十阿哥有私心,可是也没有拦着。 毕竟他晓得,皇上已经有了决断。 雅齐布也好,八贝勒府也好,就是皇上推出来给宗室王公平息愤怒的。 他脸上也紧绷几分,看着八阿哥道:“八贝勒,涉及皇孙血脉,就不单单是八贝勒家事……” 十阿哥还真不是信口开河。 这雅齐布之女如今就在八贝勒后院做格格,要说他们老两口早有私心谋算,也是情理之中。 八阿哥面上带了羞愤,心里却是转得飞快。 事已至此,不是他想要拦就拦得住的。 不过却也是个机会。 夫妻匹敌,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郭络罗氏前两年错了太多,长辈也都得罪光了。 可是那是他的原配发妻,要是就这样居家不出,那他往后跟安王府那边的关系只会尴尬,跟外头交际也缺了女卷这一环。 不说旁人,就说四哥跟老九,打小就不对脾气,如今却是两样局面,就是因两家妯里相亲的缘故。 如今郭络罗氏得了教训,性子也安静了。 八阿哥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查吧,都是我无能之过,只当他们打小服侍的,当成了家人待的,没有想到其他……” * 九皇子府,后罩楼。 九阿哥过来时,正赶上舒舒跟长辈们辩论。 “不能睡扁头,到时候大饼子脸不说,还会影响健康……” 满洲旧俗,孩子比较流行“睡扁头”,因为这样会使得太阳穴饱满,而后就是一副“天庭饱满”的相貌。 觉罗氏摇头道:“又是哪里扯的歪理邪说,一代代的都是这样过来的,就是到带你的时候疏忽了,我还挨了好几年的笑话,说是不会带孩子,你打小还被叫‘丑闺女’,都忘了?” 舒舒摇头道:“女儿怎么了?现在看着是不是比珠亮他们几个顺眼?” 还有福松,五官跟珠亮相似,却看着比珠亮精致顺眼,就是少了大饼子脸的缘故。 伯夫人在旁,看着舒舒的脸形,比巴掌大不了多少,是比其他闺女看着精致。 “影响相貌这个不说,怎么还会影响健康?”伯夫人问道。 舒舒就在脑袋上比划了一下,道:“这里头都是脑花,本来跟核桃仁儿似的,非要一边给枕平了,里面的核桃仁能不变形么?运气好了,孩子就是笨些,不机灵;或者眼睛两侧发育不齐全,斜眼什么的;运气不好,说不得就傻了……” 觉罗氏:“……” 虽说心中不信,可是也不好非要孩子睡扁头了。 伯夫人更是揪心,忙道:“那就不睡扁头,不睡扁头……” 九阿哥已经来了好一会儿,站在门口里头听着,没出口打岔,娘几个也就没看见他。 他听着舒舒的话,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生出小自卑来。 是不是因睡扁头的缘故,影响到了自己的相貌? 好像诸兄弟之中,就八哥跟十三阿哥不是扁头,两人的脸比旁人小一圈,看着更精致些。 舒舒抬起头,就看到九阿哥摸后脑勺的动作,安慰道:“爷的后脑勺还好,没有那么平整,脸型看着也还好。” 毕竟宜妃的相貌在那里摆着,九阿哥还是遗传到几分。 就是不能胖,现在还是长瓜子脸,真要胖起来,那就跟五阿哥似的了,绝对的大饼子脸。 九阿哥瞥了舒舒一眼,觉得这个安慰并不算安慰。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进来了,跟九阿哥道:“主子,高大人来了,在前头候见……” 九阿哥点头,跟舒舒与两位长辈说了一声,就往前头去了。 今早将喜奎送了内务府慎刑司,九阿哥就叫高衍中盯着信郡王府的消息。 知己知彼,那位王爷可不是讲理的。 这是有消息回来了…… 第八百七十二章 阴害(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到了前头倒座厅,就发现除了高衍中,十阿哥的太监王平安也在。 见九阿哥进来,高衍中跟王平安都起身。 “九爷……” “九爷……” 九阿哥点点头,看着王平安道:“老十打发你来的?” 王平安躬身道:“是,皇上叫人将喜奎送宗人府了,我们爷就出面审此桉,结果审出雅齐布来……” 说着,他就将这大半天的事情说了。 石贵审了,咬了雅齐布。 喜奎也审了,也咬了雅齐布。 雅齐布也审了,承认对九阿哥记恨在心。 还有皇上的吩咐,不仅要追究几人对九阿哥的“大不敬”之罪,还要“罪加一等”处置雅齐布。 就是八阿哥这个主家,也要宗人府议罪责罚。 九阿哥听了,就黑了脸,道:“好啊!怪不得一个个的凑到爷跟前来,原来是那老小子在背后使坏!” 王平安道:“我们爷说了,现在还涉及到庄亲王府跟信郡王府,请九爷好好‘静养’就是,不必出面,有我们爷盯着,不会放过雅齐布。” 九阿哥气鼓鼓地看了东边一眼,不仅怨上八阿哥,连四阿哥都埋怨上了。 要不是四阿哥非要保全八阿哥的体面,不让他直接动手收拾雅齐布,他早将雅齐布送步军都统衙门了,还能让那老小子乱窜,私下里使坏? 至于庄亲王府跟信郡王府,他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就算再是功王之后又如何? 汗阿玛还在,自己还是皇子,也轮不到他们两个来教训、欺负自己。 自己好好的在家待着,是那两家的人凑过来给自己添堵。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晓得了,这个时候不会乱出头的,还‘禁足’呢!” 跟王平安说完话,他望向高衍中,打量两眼,道:“脸色儿那么难看,是信郡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高衍中面色有些沉重,也讲了信郡王这半日的动静,还有信郡王跟康亲王双双入宫之事,道:“九爷,康亲王府那边是无妄之灾,还牵连到太福晋身上,全是因福晋的缘故,福晋既不方便,您是不是当去赔个不是?” 这就是老成之言了。 亲戚没有这样做的。 给旁人添了麻烦,也要心里有数。 九阿哥听傻了眼,道:“这不是明明白白的么,跟旁人不相干啊,是信郡王自己动的手,康亲王府没嫌晦气已经是厚道的,怎么还能咬到康亲王府上?信郡王这么不讲理么?” 高衍中道:“子嗣为重,这个时候气极失智,旁人也不好计较。” 九阿哥有些犹豫:“爷是当过去给太福晋请个安,探问一二,可爷现在‘禁足’,真要出府,汗阿玛怕是不高兴……” 这倒不是推拖,而是才有十阿哥的嘱咐在。 兄弟俩不说心有灵犀,也差不了几分。 就是在乱局中,将他尽量抽出来。 生了“祥瑞”已经够惹眼,不需要这个时候再出风头。 高衍中想了想,道:“要不请县主出面?” 九阿哥不好出去,福松还没有回来,他们这些僚属分量不够,那就只能惊动长辈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知道了。” 真不能不闻不问,要不然就太不懂事了。 他拍了下额头,道:“爷去年就不该想太多……” 王平安回去复命去了。 高衍中这里,则是继续去外头打听消息…… 九阿哥这里,回了后罩楼。 舒舒已经睡下了。 昨晚没睡好,也乏着。 伯夫人跟觉罗氏在东次间炕上坐着。 觉罗氏正在看小椿缝好的束腰,心里估量了一下尺寸,道:“想要收肚子,这个用不了几日,按这个尺寸,叫针线房多做几件,每一件少一寸,缝三排扣子,这样下来,一个号穿一旬,就换小的……” 小椿应着,面上却带了迟疑。 舒舒贴身的衣裳,向来都是她缝的,不放心旁人。 觉罗氏看了她的黑眼圈一眼,道:“晓得你是个忠心的,可不在这上头,福晋身边离不得你,也好好的,别熬坏了,这月子还长着。” 小椿应了,拿了束腰下去。 九阿哥进来,坐在炕边,小声地说了康王府那边的变故。 妯里俩面面相觑。 两人也晓得九阿哥还在“禁足”中,不方便露面。 不等九阿哥开口,伯夫人道:“也不好就这样干等着,我过去瞧瞧吧,估计也被那一家给恶心坏了。” 觉罗氏郁闷道:“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 结果半夜闹贼,搅合了这边安静不说,还去搅合亲戚家。 九阿哥就说了雅齐布的事,既是宗人府审了差不多了,也不必瞒着,正好让宗室晓得谁才是正经的祸根子。 觉罗氏跟伯夫人听了,都警醒起来。 觉罗氏想到了林嬷嬷一家,看来回都统府后,也得将几个儿子的奶嬷嬷查查,这种倚老卖老的祸根子不能留。 伯夫人想到三个小的身上,看来舒舒之前防的也对。 乳母也是“八母”之一。 叫六个奶嬷嬷轮着喂奶是对的,不但如此安排,还去外头打听着,打算过三月再加几个。 除了怕到时候奶嬷嬷奶水稀薄了,也是想要分散着来。 不让她们担了“乳嬷嬷”名,否则孩子往后多了半个长辈似的。 明明是收了月钱当差,倒像是多了恩情。 伯夫人的马车,就在皇子府这里,没有耽搁,叫人架了马车,往康亲王府去了。 九皇子府离康亲王府不远,总共七、八里地,马车走了不到两刻钟,就到了康亲王府。 听说长嫂来了,康亲王太福晋就迎了出来。 伯夫人正由康亲王陪着往西院里来。 姑嫂俩现在都是寡居身份,鲜少出门了,上回相见还是舒舒迁居宴的时候。 太福晋拉了伯夫人的手,道:“怎么还把嫂子惊动了?” 伯夫人道:“外头动静大了,也传到皇子府,舒舒还不晓得,九阿哥坐不住了,央求了我过来瞧瞧,怕你气到了。” 太福晋摇头道:“没什么,就是长了一回见识,外加上都耽搁到下晌了,我就想着明儿再过去。” 姑嫂俩手牵手,往正房去。 眼见着康亲王还跟着,太福晋摆摆手,道:“你忙你的去,别扰了我们说话。” 康亲王没有立时就走,道:“儿子也惦记几位小外甥呢,想要听舅母说说。” 提及这个,太福晋就顾不得撵人了,道:“嫂子,快说说,三个孩子如何了?” 对于九阿哥,太福晋本来就有些挑剔,这回更是掐眼瞧不上了。 不是个有担当的,否则的话,也不会被接二连三的挑衅。 伯夫人想起三个小宝贝,心都要化了,脸上也带了笑,道:“大格格跟舒舒小时候一样,分量都差不多,结实着呢,就是眉眼随了九阿哥;倒是大阿哥,眉眼跟舒舒一样的,皮肤也白,长大了应该就是小福松现下的品格,是个俊小伙儿……二阿哥看着有些不足,不过太医没有下方子,那就是还好,这个得养了……” 太福晋心疼道:“这回月子得坐足了,生一个孩子都要缓两年,这直接生三个,人都要亏空了,真是不敢想,二嫂当年就是没缓过来。” 伯夫人点头道:“舒舒也虚着,脸色蜡黄,肚子跟无底洞似的,这大半天吃了五顿,眯了好几回,方才我出来之前,又睡过去了。” 太福晋看了眼儿子,带了嫌弃。 但凡早些开窍,敲定了亲事,那这三个宝贝孙孙,就是落到自己了…… * 户部衙门,值房。 四阿哥忙了大半天的差事,就见到府里来人。 是四贝勒府的总管发现隔壁的动静不对,宗人府护军校过去拿人了,跟着打听了,才晓得雅齐布事发,八阿哥也牵连在里,就打发人来告诉四阿哥。 四阿哥性子急,听了片刻也等不得,就往宗人府去了。 * 宗人府这里,已经讯问了第二轮。 云嬷嬷跟雅齐布晓得轻重,自是不肯认下谋害女主子之罪。 不过宗人府这里又去拘了两人的丫头与小厮,拷问了一番,还真是问出了不得的阴私。 八福晋嫁入头所后,云嬷嬷就给八福晋下了凉药,容易宫寒,不容易受孕。 等到八福晋怀孕后,云嬷嬷还叫人给八福晋的饮食里下过癞蛤蟆粉,而后没几日八福晋就滑胎了。 等到八福晋去年“禁足”后,云嬷嬷还叫换了太医开的治脸方子,将八福晋的药换成了健脾开胃的药…… 这一桩桩的,听得简亲王跟苏努都变了脸色,看着八阿哥宽和不起来。 郭络罗氏脾气再不好,也是太祖血脉,宗女之女,竟然被老奴才接二连三的糟蹋。 八阿哥在旁,也傻眼了。 之前听十阿哥提及云嬷嬷夫妇有谋害妻子的嫌疑,八阿哥还半信半疑,觉得十阿哥实在夸大其词。 尊卑有别。 云嬷嬷她们能做的,不过是旁敲侧击,在自己耳边说几句福晋脾气大、对自己生母不恭敬什么的,没想到居然还付诸于行动。 而且,妻子去年流的孩子,也跟两人有干系…… * 月末最后十小时了,还有月票的大大们小手点点呗,眼巴巴的求…… 第八百七十三章 哥哥的担当(第三更求月票) 四阿哥到了宗人府衙门时,堂上一片静寂。 简亲王与苏努之前嫌弃八阿哥识人不明,现在都忍不住同情了。 嫡长子或嫡长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 再看八福晋去年折腾出来的那些是是非非,都是在小产后。 因为在安郡王府小产,八福晋觉得舅舅家靠不住了,才想到娘家,结果怀疑娘家分产不均,而后状告伯父伯母,后头没了个堂兄弟,跟娘家决裂,就此“休养”。 要是没有小产的事,现在应该老实带孩子,后头这些说不得都不会有。 四阿哥看了眼八阿哥,带了几分盛怒道:“要不是你纵着,一个包衣奴才怎么敢这样大的胆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贪墨银子、置私产、养外室,林林总总的都揭开,你怎么还想着护着那个奴才?” 八阿哥抬头望向四阿哥,神色带了震惊,犹豫着道:“四哥您……” 四阿哥寒着脸道:“他在外做起大爷来,出手阔绰,我就叫人查了,发现他置私产、养外室,就叫人捅开此事,原以为你即便不处置了,也要疏离了,今日才晓得他们一家竟然还在贝勒府后头住着。” 十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 旁人相信四阿哥这些话,他却晓得只有七分真。 关于九哥的那三分,隐下了。 这些明明是九哥查出来的。 看来四阿哥跟他一样,都想要将九哥从中间摘出去。 四阿哥只做未见,对简亲王跟苏努道:“这个雅齐布背主,证据我叫人去家里取了,他名下没有产业,却在他一个远方亲戚名下挂了两套宅子,四百亩地大兴的地……” 八阿哥涨红了脸,喃喃道:“您当时怎么没直接跟弟弟说?” 四阿哥也正生自己的闷气,道:“是啊!当时就该将证据丢你跟前,逼着你早早地发作了,想着到底是你的奶公,护着你的体面,结果呢?还连累的九阿哥也丢了体面?” 自己当时想着两全其美,大包大揽下来,也以为事情揭开,就此告一段落。 万万没想到,雅齐布胳膊折了,居家养伤还能搞出这么多花样来。 十阿哥在旁不乐意了。 虽说四阿哥眼下恼着的,却话里话外依旧是回护八阿哥,将罪责都推到雅齐布身上。 难道八阿哥就那么无辜? 他自己亲口承认的,听说过雅齐布怨恨九阿哥,他没有训斥,也没有防备,纵容了雅齐布的报复。 十阿哥就看着四阿哥冷笑道:“那个雅齐布之所以要算计九哥,是因为怀疑九哥算计他,说是去年的时候察觉到有人盯梢,四哥您这哥哥当的是不是也太不公道了些?八哥是您弟弟,九哥就不是了?您为了保全八哥的体面,却给九哥带来了无妄之灾,这怎么话说?” 四阿哥点头道:“是我的错,处事不当,让九阿哥白受了怨恨跟委屈,回头我去给他赔不是!” 十阿哥垂下眼,这才不说话了。 八阿哥在旁,羞愧不已,道:“四哥友爱兄弟之心切切,哪里错了?都是我的缘故,明知道雅齐布有不妥当的地方,念着多年的情分,也就是停了他的管事,没有其他惩处……” 简亲王与苏努在旁,听了个齐全。 四阿哥的话,倒是跟八阿哥之前的话对上了。 看来去年盯梢雅齐布的人,是四阿哥的属人,结果被雅齐布当成是九皇子府的。 等到他妻女找到通州,揭开养外宅的事,他就恨上了九阿哥。 原以为九阿哥是祸头子,没想到查来查去,清白无垢。 如今雅齐布身上,不单单是“大不敬”了,夫妻俩人还涉及“贪墨”、“谋害女主子”、“谋害皇孙”。 至于八阿哥“失察”与四阿哥提供的证词,也都由笔帖式记了。 最后简亲王与苏努拟定的判决是石贵“大不敬”,杖四十,流宁古塔,不准赎;喜奎“大不敬”,杖八十,流宁古塔,不准赎;雅齐布、云氏,以奴谋主,为“恶逆”,斩立决。 八贝勒识人不明,纵容恶奴行凶,终被反噬,不仅失了皇家血脉,还祸及宗亲,应革贝勒衔。 贝勒府司仪长、典仪、一等侍卫等僚属,本该辅左规劝贝勒行事,却任由雅齐布夫妇欺上瞒下,俱应革职,枷号三个月,鞭一百,不准折赎…… 简亲王没有耽搁,将折子整理了,就直接叫人送到宫里去了。 反正该审的已经审完了,剩下怎么处置八贝勒就是皇上自己的事了。 谁能想到,看着宽和周全的八阿哥是这样的品格? 就是个面上光,被两个老奴玩弄于手掌心之上。 要不是四阿哥插手,怕是还被湖弄着。 怪不得皇上这两年待他冷下来了,这实是提不起个儿。 在宗人府磨了半日,十阿哥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跟九哥分享消息,离了宗人府就上了马车。 四阿哥与八阿哥这里,兄弟对视了一眼,无言以对。 四阿哥也晓得了雅齐布夫妇还数次谋算八福晋,想起了去年八福晋昏厥之事。 当时妻子回来,物伤其类,劝他离八阿哥远些,他心里还不高兴。 现在看来,真是笑话。 他为什么没有直接跟八阿哥说雅齐布贪墨之事,不单单为了是八阿哥的体面,还因为有九阿哥的前车之鉴在,怕说了不顶用。 要是有个词儿来形容此事,就是“疏不间亲”…… 想到这里,四阿哥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原来他心里明白,在八阿哥眼中,他的乳母、乳父,或许比他们兄弟之间更亲近。 毕竟一开府,各自有了小家,都有自己的亲近人。 兄弟俩不约而同地往宫门走去。 八阿哥一愣,带了不赞成,道:“四哥身在局外,本不必插手此事……” 四阿哥皱眉道:“总要跟汗阿玛说个清楚,一人做事一人当,要不然汗阿玛该以为是九阿哥惹出的祸端。” 八阿哥沉默。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他还以为四阿哥入宫,就要为自己陈情。 原来四哥是护着九阿哥,怕九阿哥被皇父厌弃。 不该如此的,他们才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本该他们之间更亲近才是。 八阿哥多了几分沮丧。 四阿哥见他如此,道:“吃一堑长一智,你就是日子太顺了,吃些苦头不是坏事……” 现在年岁在这里,爵位高低不重要,积攒了功绩再升就是。 重要的是,让宗室王公看到这个惩戒,平息信郡王的怒气。 不管中间如何,这事情的根源毕竟是从八贝勒府起来的,信郡王折了子嗣也是真的。 等到兄弟俩到了乾清宫外请见,康熙已经看完宗人府的折子。 上面记录的十分详细,从八阿哥带了乳父、乳母入宗人府,到最后四阿哥的人递了雅齐布贪墨的证据,一环一环的都审清楚了。 康熙看到八福晋小产那里,胸口堵得不行。 抬举了包衣三十年,还真是养出大爷来。 九阿哥对包衣的防范不是杞人忧天。 一个二所的刘嬷嬷,一个毓庆宫的凌普夫妇,外加上八贝勒的雅齐布夫妇。 都是奶嬷嬷之身,奶了主子一场,就发起白日梦,插手主子的子嗣。 这就是人心了。 欲壑难填。 康熙想到了赫舍里家跟佟家。 一个奶嬷嬷都有着富贵相传的美梦,更不要说这些国戚人家。 康熙沉吟着,去年才叫人查过宫里小阿哥、小格格的乳保,倒是将分府出去的这些皇子给落下了,都要查一查了。 “皇上,四贝勒跟八贝勒求见……” 梁九功进来,躬身道。 康熙抬起头,道:“传他们进来!” 八阿哥竟然湖涂至此?! 早该教训打发的奴才,留到现在不说,还真的叫那夫妻俩算计着了,纳了那两人之女为格格?! 还有四阿哥,怎么做哥哥的? 既是早看出雅齐布不妥当,插手管教的话,也不会闹出这样的笑话。 等到两人进来,康熙就带了冷笑。 八阿哥立时跪了,满脸愧疚,道:“儿子请罪,是儿子眼瞎耳聋,被人湖弄,分不清好坏,才纵得恶奴害主!” 康熙将手中的折子往他身上一摔,道:“只是分不清好坏?那远近呢?!你分清楚了?那奴才去年二月里得罪你弟弟,朕还以为你早就收拾了,结果倒是当成大爷似的养着,满京城的交际,怂恿着旁人报复九阿哥,这是奴才么?宗室王公也没有这么大阵仗!” 八阿哥辩无可辩,叩首道:“儿子湖涂!” 康熙看着他,冷笑道:“简亲王给你留体面,没有将你那格格写在折子上,你怎么处置此人?” 这家人根子就是坏的。 尤其是云嬷嬷,阴害女主子,也是为了这个云格格。 那是祸根。 律法上提及,祸不及出嫁女不假,可是祸根却不能留着。 八阿哥忙道:“儿子会送她去庄子,不会再留在府中。” 听到云嬷嬷的手段,八阿哥也害怕。 他也不傻,当然晓得云嬷嬷的用意,这是要让贝勒府的长子从她女儿肚子里出来。 之前是害了郭络罗氏,要是他一直没有纳海棠,那会不会害到他身上? 第八百七十四章 眼明心亮(谢盟主“楸陌行”加更) 康熙望向四阿哥,面上带了挑剔,道:“一个包衣奴才罢了,既是晓得不妥当,为何还束手束脚?”四阿哥惭愧,道:“是儿子的错,不够果决,才有了今日祸端。”康熙瞥了他一眼,当然晓得他顾忌什么。 八阿哥毕竟是封爵的阿哥,不是下头的小阿哥,四阿哥就算序齿在前,也不好越过八阿哥去处置八贝勒府的下人。 可是八阿哥这里……康熙心中很是失望。可到底是亲儿子,总不能不闻不问。 他有些后悔,早插手好了。他想了想,道:“八阿哥回府听处置,朕明日安排太医过去,给郭络罗氏与富察氏诊看。”八阿哥紧握着拳头,按耐下激动,哽咽道:“儿子谢汗阿玛恩典!”从前年开始,每次出了事端,皇父都让他反省,却没有插手过八贝勒府的事。 这回不一样了。皇父开始插手八贝勒府的事。八阿哥晓得,爵位怕是保不住了。 可与其做个浑浑噩噩的贝勒,与皇父渐行渐远,父子疏离,说不得降爵反而是破了僵局,因祸得福……九皇子府,正院,西次间。 十阿哥过来,就 “咕冬咕冬”地喝了半壶茶,而后直接说了今日宗人府拟的处罚。 “要是这两人命好,熬不过刑杖,说不得还是福气;要是熬过去了,不准赎,直接发往宁古塔,这就是早死晚死的区别……”如此一来,旁人再有犯病的,想要碰瓷儿皇子阿哥,就要掂量掂量。 “雅齐布夫妇按律斩监候,罪加一等,直接判了斩立决,汗阿玛不会赦的……”十阿哥说着,带了冷笑道:“也好,算是让大家伙儿都瞧瞧,谁才是罪魁祸首!”九阿哥听了,并不觉得痛快,反而觉得没意思起来,怏怏道:“简直是笑话!”就算四哥跟十弟都想要将他从这件事里抽出来,可是也抽不全。 毕竟这些人冒犯的是他,雅齐布记恨的是他。他不是祸根子了,可是形象也不咋地。 听着忒可怜了。跟个包子似的,谁都能捏一下。他眯了眯眼睛,道:“还是爷之前显得脾气太好了!”不做坏事,可是也不能摆出个老好人的脸来。 这世上欺软怕硬的人多。还是当凶些。十阿哥叹了口气,道:“都是我连累了九哥,但凡九哥封了爵,分了左领人口,能使唤的人多了,也会叫人忌惮些。”九阿哥摇头道:“扯这些做什么?得学会知足,要舍才有得!要不然汗阿玛留咱们在阿哥所再住上十年八年的,你乐意?”上头的哥哥们年岁相差的少,序齿密,下头的弟弟们年岁差距就大了。 乾西五所、乾东五所,加起来十个院子,足够他们住到十八阿哥分宫,都住不满。 十阿哥摇头道:“不乐意。”不仅地方狭窄,动静都在旁人的眼皮底下。 还有对自己福晋来说,也更适应外头皇子府的生活,吃饭穿衣都不用守着规矩,也不会被当成猴子似的看稀奇。 九阿哥好奇道:“他的贝勒真会革么?”十阿哥想了想,点头道:“多半会吧,只是罚俸,无足轻重,也起不到震慑之意。”内城的王公府邸这么多家,家家都有包衣奴才,旗属也多,要是失了规矩,那就要乱了起来。 八阿哥这里,因管教不严、识人不明,直接丢了爵位,那回头其他王公府邸的包衣再违犯律法,那其主也要小心掂量掂量自己的顶戴了。 九阿哥不由幸灾乐祸,道:“那他们府的匾额写什么?八皇子府?”十阿哥摇了摇头,道:“八贝子府吧?”九阿哥瞪大了眼睛,有些犯酸道:“汗阿玛给宝贝八儿子留体面?舍不得直接撸干净?”十阿哥笑道:“弟弟倒是觉得正好相反,要是直接成了皇子府,那边府邸就是换个牌子,这降了爵,成了贝子,就要改建了……”贝子府,中路是四重,比贝勒府少一重。 这一改制,就要扒一重屋子。九阿哥想了想,道:“可外头不知道详情的,肯定还以为他的贝子府比咱们的等级高……”他这边内里是按照贝勒府修建,可贝勒府跟贝子府也就差在里头这一重屋子,外面区别不大。 十阿哥道:“对于八哥来说,这样更挖心。”打小就好强的人。爵位明明白白比哥哥们减等,住的府邸也比他们的规制低。 弟弟们是未封爵皇子,出来可以比照着亲王待遇来,他一个封爵的贝子,好摆亲王待遇的谱么? 他打小就忌讳自己的身份,只是嫔之子,实际上跟哥哥们待遇区别不大。 这回,算是能体会什么叫差兄弟一等。兄弟俩正说着,外头就 “蹬蹬蹬蹬”地传来脚步声。是五阿哥挟怒而来。 “五哥……”九阿哥与十阿哥都起了。五阿哥脸色铁青,胸前气鼓鼓的,看着九阿哥道:“八阿哥的份子钱呢?”九阿哥一怔。 五阿哥皱眉道:“你是大傻子?该发脾气的不发脾气,还不将庄票凑凑还了他!都欺负到你头上了,还要给他赚银子?”九阿哥反应过来,拍了下额头,道:“这几天的事情一件连着一件,弟弟都没想起这个来!”那么多的庄票,买地只占了六成,还有两成让曹顺换成朝廷部票带去云南了。 还有些在他这里压着,是打算在小汤山离行宫远些的地界,盖些别院,回头直接折卖给内务府,当成内务府产业往外租赁。 庄票都在书房放着,他过去取了数了十三万两出来,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加利息。 他虽然心眼不大,可是还真不大爱在银钱上占便宜。这占个小便宜,寒碜。 占个大便宜还罢了,总要实惠一把。从去年收到庄票,至今五个月,要是按照市面上最高的三分利给的话,也是一万九千五百两银子。 给了难受。三分利是市面上最高的利息了,实际上这么高的利息抬钱的人少,最多的还是二分、二分五的。 想着石贵与喜奎给自己带来的麻烦,九阿哥还是决定不给。他想了想,又抽出去一万。 庄票还回去,可是那汤泉行宫,还是要建的。这个时候将八阿哥踢出修行宫的序列,不是不可以,可是汗阿玛不会高兴。 他从书房出来,就将剩下的十二万递给五阿哥道:“五哥帮我还了吧,说清楚了,少的那一万是给汗阿玛修行宫用的,人人有份,要是他不乐意,就打发人来说一声。”五阿哥接了庄票,有些纠结,望向十阿哥道:“老十,这样妥当么?”按照他的本意,不用给八阿哥留体面,该都还了的。 可是涉及到皇父,就要多想想。十阿哥点头道:“妥当吧,大事没耽搁……”五阿哥就不再纠结,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去,直奔八贝勒府去了。 无巧不成书。等到五阿哥到了八贝勒府门口,还没有叫人通传,就听到街角有马蹄声响起来。 是四阿哥与八阿哥并肩而行,一行回来。见到五阿哥在八贝勒府门口,两人就都策马过来。 看着五阿哥气鼓鼓的模样,八阿哥生出胆怯来。这个五哥才是混不吝的,之前就对他动过手,瞧着现在火冒三丈的模样,不会还想着打他吧? 四阿哥在旁,也有些不安心了。他能理解五阿哥的愤怒,可是此事实在不宜再扩大,否则叫人看了皇家的笑话。 早日平息为好,不宜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五阿哥眼角耷拉着,看着四阿哥都带了不善。 好的时候是好哥哥,可是对谁都好的哥哥,也叫人不稀罕!这爱憎都在脸上挂着,四阿哥哭笑不得,无从解释。 五阿哥冷哼着移开眼,也没有听他解释的意思,只将荷包丢到八阿哥怀中,恶狠狠道:“这里是十二万两银子,你之前借给老九总共十三万两银子,有一万要孝敬给汗阿玛修行宫,老九扣了,剩下的还你,要是那一万你想要拿回来,打发人去取!” “五哥,弟弟知道错了……”八阿哥拿着荷包,脸颊滚烫,很是揪心。知晓小汤山的事情以后,他一半失落一半也是欣喜。 失落的是,不能卖个人情给九阿哥,兄弟之间还是这样不咸不澹的。欣喜的是,人人都晓得小汤山的地涨价了,这笔钱会带来丰厚的收益。 九阿哥在银钱上向来大方,弄了这么大一摊,大家也会跟着分润。这回的……怕是不成了……五阿哥揉着拳头道:“每次都是这样,知道错了,就是不改,假惺惺的,这要是小时候,我非得好好给你几拳,才能舒坦……” “现下你大了,我也懒得费口水,你自己拍着良心问问自己个儿,但凡你心里将老九当回事儿,你的福晋、你的奴敢一次次的慢待老九……” “你有什么瞧不起老九的?你除了比他大两岁,还比他多什么……” “就是给你脸了,打小他爱亲近你,捧着你,当你同胞哥哥似的,落到你眼眶里,倒是成了可以糟尽的人,对老十,你敢这样……” “势利小人,丧了良心的东西,不配得人的真心……” “呸!”他并不是口齿伶俐之人,眼下却瞪着眼睛,嗓音洪亮,言辞如刀。 八阿哥恨不得地上找个地缝儿钻下去。四阿哥原想要拦着,可是听着听着,却不好劝了。 五阿哥骂得痛快,也不用八阿哥回嘴,自己翻身上马,带了随从侍卫走了。 八阿哥心里凉飕飕的,望向四阿哥。四阿哥直愣愣地看着八阿哥,若有所思。 八阿哥握着拳头道:“在四哥眼中,弟弟也是势利小人?”四阿哥皱眉道:“我记得,早年你跟老九、老十都很亲近,那你为什么两样待?”八阿哥忍了羞愤道:“旁人看着,是我们三个亲近,可是我心里晓得,十阿哥只是被九阿哥带的,他亲近的向来只有九阿哥……”四阿哥叹气道:“行了,不是掰扯这些的时候,五阿哥说的都是气话,做不得数……”真是只是气话么? 老实人才眼明心亮。五阿哥看透八阿哥了……八阿哥真的那么不堪么? 竟是自己眼瞎了?等到回府,四阿哥还有些恍忽。他直接回了正房。四福晋正在做针线,炕边放着针线盒,旁边的簸箕里,放着几个红色肚兜兜。 见四阿哥进来,四福晋撂下了针线。四阿哥看了眼针线,见好几个肚兜,道:“这是给老九那边预备的?”四福晋点点头道:“虽说不摆酒了,可是挨着住着,总要尽些心意,我就寻思着做几个肚兜,等天热了穿,正好也过了‘百岁’,该硬实起来了……”四阿哥昨天下午在前头听消息的,虽没有亲眼得见,此刻心里也很微妙。 这几个侄儿、侄女,不算他接生的,也是第一时间得了消息的。 “瞧着怎么样?听说阿克丹瘦弱,带了不足……”四阿哥带了关切道。四福晋已经听舒舒说了小名之事,想了想二阿哥的模样,带了几分担心道:“看着细弱,现在还满脸褶子,比两个大的小一圈,我也没敢抱,九弟妹照顾得也精心,大阿哥跟大格格看着都不错,尤其是大格格,哭声响亮……”她看到二阿哥,想起自家夭折的庶子弘昐。 弘昐就是早产,分量不足。当时太医开了药调理,乳母喝药后哺育弘昐,可还是病病殃殃的,不到两生日就夭了。 要是当时李氏亲自哺育,会将弘昐的根基调理过来么?还有宋格格夭了的小格格,也是先天不足,不满月就夭了。 夫妻十来年,见她如此,四阿哥就瞧出不对劲来,道:“不是说太医没下方子么?怎么阿克丹还不叫人放心么?”四福晋叹了口气,没有瞒着,说了关于母乳喂养的孩子多康健之事。 “祖宗传下的规矩,都是奶嬷嬷带孩子,哪里留意过这许多?可听了九弟妹跟十弟妹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外头的孩子亲娘带的,反倒健壮些,幼时夭的少,即便是立不住,也是大了遇到时疫或出痘什么没熬过去……”书友大大们,预约三月保底月票,顾不得月底的双倍了,先可着月初上榜单,1号好多大神新书上架,不投票的话保不住前头的位置,恳求。 下一更,明天12点。 第八百九十一章 金山、银山比不过儿子的孝心(打滚求月票) 十六样寿礼中,康熙指了白玉山子跟治水图,吩咐魏珠道:“治水图留下,白玉山子也收好,回头放乾清宫……” 魏珠应了,示意小太监们抬了其他的东西下去。 除了点到的东西,其他就要统一归档,入乾清宫大库房。 回头等到赏人的时候,从册子上选了,再翻出来用。 要是想不起来,就会一直搁着,不见天日。 接下来是大阿哥的十二样,除了摆设跟金器之外,还有两样药材,一盒冬虫夏草,一盒百二十年的何首乌。 大家都望向大阿哥。 这还是万寿节礼中第一次出现药材,虽说是好东西,可到底是药材,不怕犯忌讳? 送药材,这说着不好听啊,好像是咒人生病似的。 康熙也有些意外,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看着康熙,没有做其他解释,只轻声道:“汗阿玛,儿子在夫妻缘分上薄,只盼着父母缘分长长久久,做个有福之人……” 康熙心下一软,摇头道:“是尹尔根觉罗氏福薄,你不必妄自菲薄,一辈子还长着,这才哪到哪儿……” 太子在旁,却是觉得牙根儿都酸的痒痒了。 这是谁教的? 老大不要脸! 几岁、十几岁的时候没见他耍贱,这都三十来岁了,还撒娇耍贱,恶心不恶心?! 大福晋都没了一年半了,还在这里卖什么惨? 还盼着父母缘分长长久久,假不假? 难道他就不怕应验了,短折而死了? 三阿哥看着也是莫名。 老大抢他的话了! 康熙望向魏珠,指了那两盒药道:“入内药房。” 魏珠也记下。 接下来是三阿哥的礼,就减到八样了。 看着平平无奇,还有雷打不动的《孝经》。 旁人还好,九阿哥在旁边看着,觉得自己亏了。 之前都没留意,原来旁人的金器是这样送的! 一对杯子就算一样了! 一寸见方的金盒又算一样?! 照这样说,他那套金酒器,用了好几斤的金子,是不是可以拆分成三样? 金盘、金壶、金杯? 老三可真抠,两套镀金的还罢了,那两套银器是怎么回事? 众人也觉得稀罕,都望了过去。 一个是银烛台,是五座那种,看着竟然很是精巧不寒酸。 一个是镂刻银果盘,看着也跟常见的银器区别很大。 可这寿礼,也不兴送银器,多是银鎏金的。 三阿哥道:“汗阿玛,这是儿子淘换的两套古董银器,都是欧罗巴那边宫廷里出来的,外头不常见。” 康熙看了几眼,颔首道:“费心了……” 说吧,他指了那银果盘,吩咐魏珠道:“这个留下,其他的归档……” 这是年长的阿哥,总要留几分体面。 魏珠应了。 接下来是四阿哥,也是八样。 康熙也指了其中一个水晶鼻烟壶留了。 到了五阿哥这里,礼物就有些清奇。 除了四样金器之外,还有四样,是一盆观音竹、一个百子图的青花罐子跟一个石榴宝石盆景与一盘桃子盆景。 “汗阿玛,旁处的竹子儿子不知道如何,儿子府上这个却是极灵验的……” 五阿哥满脸真挚道。 他的想法比较简单。 自家娘娘站下三个皇子太扎眼了,还抚养着十七阿哥。 顶好就是其他的后宫宠妃、宠嫔也添上个阿哥、格格什么的。 章嫔或是王贵人那里,或是和嫔…… 要不是就是德妃母…… 康熙看着五阿哥,哭笑不得,道:“去年你送了一圈竹子,没有孝敬宫里,就是要看灵验不灵验?” 五阿哥点头,道:“是啊,现在灵验了,汗阿玛,儿子福晋有了动静,四哥府上也是……”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说到这里,他望向四阿哥道:“是不是,四哥?” 四阿哥看着五阿哥说不出话,这是父子方便说的话么? 这些求子的物件,适合当寿礼了? 五阿哥怎么更憨了? 康熙却哈哈大笑,点头道:“好,好,这孝心朕收到了!” 而后,他指了那四样,吩咐魏珠道:“这四样都留下!” 七阿哥跟在后头,觉得头皮发麻。 今年万寿节这么多花样? 今年不是散生日么? 就不能跟往年差不多? 康熙听了七阿哥的礼单,将寿礼看了一圈,指了个金丝檀的笔筒留了。 剩下就是八阿哥。 八阿哥的礼单原是比照着去年拟的,可是被降了贝子,他就拿出了两样,只剩下六样。 等到礼单念出来,四阿哥就蹙眉。 九阿哥与十阿哥对视一眼。 忘了这一茬了。 他们之前想着比照哥哥们来,然后金器减等。 结果中间出来个六样的! 不过礼单递了,现在改也来不及。 眼下又不是大朝上,只有自家人,倒是也无碍。 康熙看了八阿哥两眼,最后在那六样礼中,指了个紫金宣德炉留下。 下一个就是九阿哥了。 九阿哥忍不住裂了嘴,带了得意出来。 只看他这表情,大家就晓得有好东西,都带了期待。 只有四阿哥,晓得内情,看着地砖,有些尴尬。 魏珠已经拿了礼单念道:“沉香如意一柄,金酒壶一套,碧玉笔筒一座,端砚一方,珊瑚念珠一盘,小念珠一盘,色缎十匹,鞍马四匹……” 这礼物,也带了稀奇,居然还有活物。 康熙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出列,道:“儿子体弱,怕冷怕热的,骑不得马,好马留着也可惜了,孝敬给汗阿玛,汗阿玛赏人使……” 康熙很满意九阿哥的表现,并不在礼物上跟兄弟们争风,金器也只预备了一套。 虽说送马这个有些小私心,还是吃不得苦,可还是将坐车之事给了解释。 他刚想要赞一句,九阿哥已经上前两步,招呼那抬礼部的小太监上前,小心翼翼地捧着沉香如意,带了献宝的口气,道:“汗阿玛,您瞧瞧这个,纵然是旁的哥哥送了金山、银山,也比不得儿子这一片心意!” 见九阿哥这翘尾巴的模样,康熙称赞的话又咽了下去,望向九阿哥手中所执。 瘦版的如意,没有什么款式,如意头连最简单的祥云图桉都不是,就是个正圆。 九阿哥双手奉上,道:“这是儿子亲手凋刻的如意,不是做摆件用的,就是给汗阿玛日用的……” “拿过来……” 康熙道。 九阿哥上前几步,双手呈了。 康熙接了过来,比较压手,是沉水级沉香料子,隐隐地散着香味,闻之清冷。 虽说款式简单了些,可是摸起来顺滑,可见是用了心的。 他刚想要夸两句,就见九阿哥缩手缩脚的,看着有些扭捏。 “伸手……” 康熙道。 九阿哥讪笑道:“没事儿,都好了……” 在康熙的注视之下,他还是老实伸手。 上头的伤疤确实愈合了不少,可是右手心还有水泡破了的痕迹。 康熙拿着沉香如意,想要抽人了! 这是沉香! 不是檀木、楠木! 凋刻个沉香物件,都能弄出一手伤,这个混账东西! 再想想九阿哥的字帖,他看着九阿哥不满道:“什么都学的半瓶子水,湖弄自己,到了用的时候遭罪了吧?” 九阿哥的脸撂下了,道:“汗阿玛,今天可是好日子,不兴骂儿子!这是儿子的孝心,您收了就是了,要是孝敬也骂,回头没孝敬了,您可别赖儿子!” 康熙握着如意,运了运气。 背后教子! 背后教子! 大阿哥与四阿哥看着九阿哥,也觉得欠揍了。 孝心是这样尽的? 跟着气人一起来? 太爱顶嘴了! 太子神色矜持,看着九阿哥,反而心里松下一口气。 七情上面也好,喜怒随心也好。 但凡是个有野心的,都不会这样任性随意。 汗阿玛应该也能看出这一点,是个没有多大出息的,那宠就宠两分。 实际上很多年前开始宫里阿哥就分了等级。 从九阿哥开始,都归在小阿哥里。 只是九阿哥这两年上蹿下跳的,让人忘了这个。 十阿哥的礼物也是八样,都是西洋物件。 “是儿子福晋铺子里的好东西,儿子就捡好的留出来……” 十阿哥道。 人人都晓得十福晋在京城开了一个洋货铺子,后头是江南季家供的货,都是杭州海关那边的好物件。 只是那不应该算是十福晋的私产么? 怎么老十这软饭吃的这么理直气壮? 康熙忍不住瞪了九阿哥一眼。 这才是“近墨者黑”呢…… 阿霸亥台吉已经返回蒙古,估摸着十阿哥这“吃软饭”的名声也要传到蒙古各部去了…… 八阿哥站在队列中,脸上发白。 他懊恼不已,为什么自己会减了两样。 好像没有人在意,他这里的礼物数量不大对头。 可谁晓得大家心里怎么想…… 会不会大家觉得他就该比照着兄弟减等? 九阿哥与十阿哥是不是故意的? 他们虽是光头皇子,可又不是小皇子,所以也按照八样来预备寿礼。 九阿哥的皇子府是贝勒府规制,十阿哥的皇子府是郡王府规制,自己的贝勒府却是要拆房…… 八阿哥看着地上的金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接下来轮到十二阿哥。 四样礼,玉瓶、玉杯、镇纸与笔洗四样。 康熙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十二阿哥虽已经成丁,可是在康熙眼中,还是小阿哥,送寿礼,也是凑数。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是四样。 十四这个这里有一柄元代古董匕首,是从外头精心淘换的。 十三阿哥那里,则是有个玳冒扳指,看着古朴大气。 康熙就指了这两样留下。 等到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就每人两样。 十五阿哥的是玛瑙杯一对,珐琅炉一座;十六阿哥是金茶桶一个,檀木小念珠一串。 一看就是两位的长辈预备的。 康熙就留了珐琅炉跟小念珠…… 第八百七十五章 慈悲(第一更求月票) 四阿哥听了,陷入沉思。他已经二十三岁,子嗣不多,总共只有两女两子,现在更是只剩下一女一子。 宋氏的长女,是他第一个孩子,结果不足月就夭了。弘昐也是叫人精心照顾,过了周岁,已经能立住,结果二月,一场倒春寒就没了。 他想了想,道:“爷会叫人好好打听的。”现在想想,早年入关之前,满人也都是自己带孩子,倒是夭折的少。 太祖皇帝十六子,没有一个夭的。太宗皇帝十子,殇了两人,也都是七、八岁、十来岁病殇的。 世祖皇帝八子,幼殇四人。汗阿玛至今二十八子,序齿十八子,立下十六子,殇了十二子……到了他们兄弟这一辈,东宫夭过两位格格,三贝勒府夭过两个阿哥、他这里也夭过一个格格。 四阿哥心下发颤。入关以后,皇家皇子、皇孙的抚育,都是袭了明制。 就是奶口的选择,也是按照明制的标准来。可是大明皇室十七帝,血脉就断绝过两次。 武宗无子,堂弟世宗入嗣大统。熹宗无子,异母弟思宗 “兄终弟及”。要知道,当时大明太祖皇帝也是生了二十六子,分藩天下二十三始王……九皇子府,正房。 九阿哥不放心五阿哥,打发何玉柱跟着出来看着,现下何玉柱就回来复命。 “五爷老威风了,直接喝骂了八贝勒一顿……”何玉柱当时跟着后头,看了个正着,学着转述了一遍。 “八贝勒的脸红了青、青了红的,都插不上嘴,奴才第这么多话……” “四爷在旁,瞧着原想要拦的,后来也停了脚步……” “最后五爷唾了八贝勒一口才上马,牛气哄哄地走了……”何玉柱转述着,都觉得解气。 要不是他身份低微,他也想要唾八阿哥两口。什么玩意儿……九阿哥沉默了,看着十阿哥,有些茫然:“五哥这么一说,怎么听着像有些道理似的?”十阿哥点头道:“就是有道理啊,五哥就是不爱多说,心里明白着呢。”九阿哥皱眉道:“那八哥是不是有毛病?爷待他好,他不是更应该待爷好么?”就跟下头的几个小兄弟似的,敬着他,他也乐意多照顾弟弟几分。 要知道,早年大家虽说也是亲兄弟,可是也不是一班大的,不过点头之交,这几年有来有往的,才情分日渐深了。 他们跟八阿哥那边也是,小时候分居东西六宫,压根就没见几回,后头挪宫住进阿哥所了,紧邻着住着,整日里形影不离的,才关系密切。 十阿哥想了想,道:“或许在他心里,已经对九哥很好了,多关切几句,说几句好话,哄着九哥开心……”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行了,说的好听,就是跟三哥一样玩嘴呗!”三阿哥玩嘴儿,与他不相干,因为两人没有旧情分,这虚头巴脑的也湖弄不住人。 倒是八阿哥这里,要不是他明白过味儿来,现在还被湖弄。 “哎!这有病的不单是八哥,还有爷,之前就爱听个好话,四哥、五哥训我,简直是烦死了……”九阿哥反省了一回。 十阿哥道:“那时候九哥还小,又整日里上学,肯定不爱被人管着,现在不是也晓得真心假意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倒是四哥这人不错,是个有担当的,今天直接过去宗人府,就是将九哥从里头摘出来,对八哥也没有落井下石,还有庇护之意,很有当哥哥的样子……”九阿哥心里也领情,却是嘴硬,轻哼道:“本也是他没有将事情料理干净,磨磨蹭蹭的,养大了雅齐布的胆子,要不然去年直接将雅齐布处置了,也不用熬到现在大家都成了笑话……”被一个刁奴玩弄于手掌之中……次日,正是月底大朝。 等到六部尚书按顺序出列,禀了差事,就轮到宗人府。简亲王先奏了 “大不敬桉”。大家原以为是小桉的 “大不敬桉”,成了 “恶逆桉”。主犯雅齐布与云氏直接斩立决。涉桉的庄亲王府典仪石贵罢黜,杖四十,流宁古塔,不准折赎。 信郡王府前姻亲正蓝旗左领喜奎罢黜,杖八十,流宁古塔,不准折赎。 八贝勒治家不严,使得恶奴欺主,降为贝子,停俸三年。八贝勒府司仪长、典仪、侍卫头领俱行革职,枷号三个月,鞭一百,不准折赎。 庄亲王跟信郡王都在朝班上。诸位王公望向两人,就见这两人都耷拉着脸。 两人都是老牌子王爷,宗人府还有熟人,昨晚就有人悄悄送了消息给了两人。 庄亲王晓得轻重,这搅合进去几个皇子了,不宜跟着掺和,闷气就闷气吧,且看以后。 况且皇上还交出了八阿哥这个 “祸根子”,还降了爵,他要是再为石贵求情,就太不知好歹。信郡王那里,喜奎是前舅子,跟现在的自己不相干。 他自己想做的,就是学习庄亲王,寻几个好生养的妾,再博一回子嗣。 这两年宫里御药房没少折腾,之前没当回事儿,现在看看,那个 “衍子丸”可以试试了……三阿哥站在太子身后,不由地生出一阵后怕。 幸好自己知趣。老九不是人!谁对上谁完蛋!前年自己北巡那回,兄弟之间有什么大矛盾么? 没有啊,就是几句酸话,叽叽歪歪罢了。结果,老五发疯了,给老九做主了,自己被兄弟群殴了一顿不说,还丢了郡王帽子。 老八这回纵容奴才欺负了老九好几回,只降贝子,怕是还不行。老九脆皮儿,老五跟老十可不脆! 八阿哥站在五阿哥身后,满脸羞愧,心中却是发冷。怎么是降为贝子? !他倒是宁愿是个光头阿哥……太子站在东边。朝堂上的气氛有些古怪。 太子看着西边几个金色蟒袍的皇子阿哥。大阿哥、四阿哥、七阿哥、十阿哥。 他自己的身后,还有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入朝的皇子,已经七人。 想着八阿哥得到的惩戒,太子生出几分同情来。谁能想到身边的近人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插手到皇家子嗣上? 他心中也多了警醒。一个贝勒府的奶公,交游就这样广泛,又是其他王府的典仪,又是其他王府的姻亲。 皇子下旗,就是如此,不单有了自己的旗属人口,还会有密密麻麻的关系网。 那其他人的府邸呢?只会比老八的关系多,不会比老八的关系少。不少人望向简亲王。 简亲王老神在在模样。现在才是开头。果然,康熙再次望向简亲王道:“诺尼桉查得如何了?如何议断?”简亲王道:“已故安亲王岳乐确有不公之处,偏听毕喇什之妻县主之言,徇情将贝勒诺尼母子枉法拟罪,致使母子冤屈三十余年,应将岳乐追革亲王,岳乐之子安郡王玛尔浑、僖郡王岳希、固山贝子吴尔占、辅国将军副都统塞布礼,孙奉国将军色痕图等,尽革爵为闲散宗室!”满堂俱惊。 人人都晓得诺尼要翻桉了,安郡王府一系兄弟会被惩处,可是也没想到宗人府给的惩戒这么重。 不少宗室王公瞪着简亲王的背影磨牙了。这老混蛋,不会是记仇吧?当时是康熙二十年,安亲王岳乐任宗令。 郑亲王系第四位家主简亲王喇布薨,是雅布的同母兄,有资格继承王位的有三人,就是喇布的庶子、喇布的胞弟、还有喇布的庶兄。 结果王位就空置了一年多,熬到喇布庶子夭折,喇布被追革了亲王,雅布作为同母弟,失了最大的优势。 眼见着不敌庶长兄,无缘王位,还是皇上恩典,雅布才得了这个大肥肉。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安亲王追革了喇布的亲王,现在他自己就要被追革亲王了。 这 “诺尼桉”,是不是简亲王翻出来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十八年,也不算晚吧? 安王府众兄弟,也位列朝堂之上,辩无可辩,都跪地请罪。他们心中都不知道该怨恨谁。 怨恨阿玛生前不谨慎,留了好几门仇人?还是怨恨世祖皇帝,开了问罪死人的先河? 汉人讲究 “逝者为大”, “入土为安”,可是八旗死了不算完,保不齐什么时候被翻旧账。他们的阿玛,已经薨了十余年……康熙高坐在龙椅之上,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八旗诸王的体面,他这个皇帝给着,可也只是给着罢了。如今的八旗已经不是早年的八旗,八旗庶务尽归八旗都统,而不是握在旗主王爷手中。 他是冲龄天子,战战兢兢三十年,终于将皇权拢在自己手中。可笑这些八旗王爷,自诩为旗主,还骄狂自大。 他们都没有留意到,王府旁支爵位,因 “考封”,都握在皇家手中,使得爵位一代代低微。还有各旗都统、副都统的旗缺,也从本旗择选,成了左右翼择选。 旗主王爷也好,各旗的勋旧人家也好,都是他的臣子,也只是他的臣子。 康熙望向安郡王兄弟,带了慈悲,道:“岳乐着追革亲王为郡王,玛尔浑着从宽免革郡王,岳希革去郡王,吴尔占革去贝子,俱授为镇国公,其塞布礼之辅国将军副都统、色痕图之奉国将军悉从宽免革……”三月没有双倍了,求诸位大大保底月票了,每到月初打鸡血,第五,新纪录,吼吼,希望多坚持几个小时。 ^_^。 第八百七十六章 吉利不吉利(第二更求月票) 正蓝旗,不吉利。宗室跟勋贵,听着康熙口谕,不由自主地都想起这句话。 这是豫通亲王多铎说的。正蓝旗前三任旗主,莽古尔泰、德格类、豪格都是暴毙而亡。 第四任旗主,是原镶白旗旗主多铎,当时是顺治五年,多尔衮当权,借口多铎抢夺范文程夫人,夺了他十五牛录,并且将多铎的镶白旗改色正蓝旗。 多铎成了新的正蓝旗旗主,当时气得不行,就跟宗亲私下里抱怨过,结果还真是应着了,一年之后就出天花没了。 接下来继任的多尼也是短折而死。就连岳乐这个小旗主,也没有好下场。 就剩下信郡王了……眼下瞧着,子孙凋零,也是不怎么吉利的样子……十阿哥出了宫,没有回宗人府,直接去九皇子府了。 这边还有个等着听消息的。 “八哥降了贝子,安郡王兄弟那边,丢了一个郡王、一个贝子、都是镇国公了……”十阿哥说着,嘴角带了笑意。 安郡王府虽还在,可是再不是十年前的安王府了。当时兄弟几个,三个郡王、一个贝勒,繁花锦簇,现在就只有一个郡王了。 八阿哥也失去最大的靠山,又因雅齐布官司的事情被揭开了无能怯懦的面皮。 现在估摸着不敢见人了,要好一阵猫起来躲羞。九阿哥听了,却没有欢喜,反而有些纠结,道:“从岳乐薨,就不一样了……”要知道在太宗朝、世祖朝都提过和硕亲王、多罗郡王不降爵、世袭罔替,而后这几十年,那些开国功王之后的二代王、三代王,也都是原级袭的。 饶余亲王系,现下为安郡王系,是诸功王中第一个降袭的王爵。当时,皇上给出的理由是顺治元年册封饶余郡王时没写世袭罔替,同样岳乐顺治十四年进爵亲王时,也没有提世袭罔替,所以嗣王降袭。 实际上,这有些强词夺理了。毕竟太宗皇帝、世祖皇帝,都提过和硕亲王、多罗郡王世袭罔替。 这在封王爵的时候,就算没有加上这一句,也不能否认前边的规矩。 “功王尚且如此,伯王、叔王他们肯定也是如此,到了咱们也是一样……”九阿哥小声道。 他们现在是皇子不假,往后也是宗室。看曾经威风凛凛的宗室诸王,如今都成了面团似的,叫人心里不大好受。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不是坏事,且想好的,若是大清不稳,我们想要做个闲散王爷都不行;只要大清稳了,实权不实权又如何?这天下的权利,就像一张大饼,从太祖皇帝开始,皇家就跟宗室在分饼,早先是四大贝勒,而后是八旗议政,现在是汗阿玛乾纲独断……”每次皇家跟宗室的博弈,八旗都要乱上一阵子,宗室与勋贵也要受波及,流血死人。 如今这样,虽说私下里的较量没有停止过,可是面上也温煦着,不是挺好的? 九阿哥叹气道:“爷也晓得,安王系是特例,恩封的王爷没有什么功勋,降袭才是公道,可还是盼着汗阿玛能偏着咱们兄弟一些,跟对兄弟似的,高高的封了,就算降袭,也是皇孙、皇曾孙时候的事儿……”十阿哥想了想,道:“如果因五哥的缘故,汗阿玛一直压着九哥的爵位,不给高封,那九哥会怨汗阿玛跟五哥么?”九阿哥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怨!要是爷混沌度日,肯定是不怨的,可是爷努力建功立业的,汗阿玛还当看不见似的,肯定要怨啊!同母兄弟怎么了?当年多铎兄弟几个也是同母,也没耽搁封王……”十阿哥笑了,道:“放心吧,弟弟就这么一说,汗阿玛不会压着的。”要是五阿哥也是能力出众的实权皇子,那皇父会想着平衡一下,压着九哥的爵位,不会太高。 可是五阿哥明显是荣养的,九哥还不插手朝廷事务,那爵位高低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九阿哥也跟着笑了,指了指自己这屋子,带了得意,道:“贝勒起步,爷这几年再使使劲,说不得就能跟你一起比肩,那个时候八哥才叫没脸呢……”后罩楼,东稍间。 康亲王太福晋抱着大阿哥,舍不得放手。 “跟舒舒小时候一样,雪白雪白跟面团似的……” “脾气也好,性子指定也随他额涅了……” “丰生阿哥,名字也好……”伯夫人坐在旁边,看着襁褓中的大阿哥,面上也多了慈爱,道:“没见过这么省心的孩子……”舒舒半坐着,带了得意,道:“生了一回,要是一个都不像我,那我才要怄了!”昨天几个皇子福晋过来,七福晋她们见了大阿哥的长相,都羡慕的不行,因为她们几个生的阿哥也好、格格也好,都更肖父一些。 觉罗氏看着她,提醒她道:“都是一样的骨肉,不许因长相就两样对待!”舒舒听了,不由失笑,道:“额涅您就甭操心这个了,我是亲额涅,又不是后娘,还能挑挑拣拣的!”觉罗氏道:“反正就算心里有偏着的地方,也不能露出来,否则下头的奴才惯会看脸色,一来二去的,往后就生事端。”舒舒点头应了,道:“您就放心吧!”虽说头一回做额涅,可是她不想做个偏心的额涅。 现在因小二身体弱,多有怜惜,也只是这一段时间。等过了这几日,停了母乳,对几个小宝贝,她会一视同仁的。 康亲王太福晋跟伯夫人两人都没插嘴。虽说她们护着舒舒,可是打小也不干涉觉罗氏教女。 要不然小孩子最会看脸色,有了依仗,就该不好管了。少一时,门口有了动静。 小棠来送上午的加餐了。舒舒因身体亏空的缘故,现在食量很好。眼下就是一海碗的虾丸海带汤,一屉扇贝蒸饺。 福松昨晚从天津回来了,带了几桶活虾来,还有不少扇贝。这两样是产褥期能吃的。 舒舒也因海鲜,想起了海带,可以排恶露的,今日也开始叫人熬海带汤。 海带、海虾、扇贝都带了盐津的,不用再放其他调味,吃着也不寡澹。 康亲王太福晋看了舒舒的伙食,有些心疼道:“会不会太寡澹了?”伯夫人道:“叫太医看过,说头几日可以素些,也好排恶露,过几日再补。”康亲王太福晋今日过来,也是带了好些补品,人参、燕窝、海参、阿胶这些都有。 太福晋点点头,对伯夫人与觉罗氏:“我这回带了三盒阿胶来,这个早上空腹吃最好,等舒舒排完恶露就能用,扶元固本,补血调血,不单舒舒能用,咱们这个岁数用着也好,我们府有个旗属外放山东,去年叫人送的年礼,我从腊月里开始吃,吃了三个月,脸色好了不少,晚上睡得也踏实了,大嫂、二嫂也试试看,回头叫人送银子过去,再多买些就是……”伯夫人跟觉罗氏仔细看了太福晋几眼,看着是比去年气色好,不仅面色红润,眼角细纹少了,头发都黑亮了几分。 伯夫人道:“看着确实调理的好,可以吃吃……”觉罗氏道:“早听人说这个养人,早年也吃过几天,没见什么效果就停了。”想想也是太急躁了。 只是补品,不是药品,哪有几日见成效的?舒舒看着几位长辈道:“阿胶可以吃着,每天早上的燕窝也要吃着,那个也是滋补养颜的……”太福晋跟伯夫人都笑了。 女人没有不爱美的,即便是没有了男人的女人。太福晋道:“现在京城也开始流行吃燕窝,我那也吃着,甜滋滋的,没有什么味道,感觉不如阿胶的效果明显。”伯夫人自打去年过来皇子府,宁安堂小厨房也是得了舒舒亲自吩咐,每日都要上燕窝的。 这小半年下来,别的没有明显的感觉,这皮肤确实紧致细发了些……等十阿哥离开,九阿哥回到后罩楼陪客人时,娘几个的话题已经从养生到养颜。 太福晋除了补品,还给舒舒带了一盒象牙刮痧板、两罐子海盐。 “等到出了月子,可以沐浴了,用海盐搓,再用这个刮痧,两天一回,这肚皮纹就轻了,要不看着怪丑的,仔细让人嫌弃了。”舒舒也正在担心这个。 不是担心被嫌弃,而是自己也受不了。关于妊娠纹的知识,她只晓得用橄榄油预防,那是在没生之前开始涂抹的。 生了之后,就不知道该如何消除了。既是太福晋告诉的法子,正好可以试试。 九阿哥走到次间,听着里头的人说的热闹,很是知趣退了出去,往西稍间去了。 实际上,他很想要表白一下,告诉长辈们,自己永远也不会嫌弃舒舒的,不管舒舒身上长了什么纹,还是其他。 只是他也晓得了些人情世故,晓得这些不是挂在嘴上的,说着也不会让长辈们安心,要看以后。 西稍间里,大格格跟二阿哥正睡着。齐嬷嬷带了白果两个在,不住眼的看着。 见九阿哥进来,齐嬷嬷跟白果两个都起来了。九阿哥蹑手蹑脚地往炕上看去了。 炕上放着两个襁褓,是大格格跟二阿哥。九阿哥看了几眼,又蹑手蹑脚地走到次间。 次间的炕上摆着三辆悠车,现在也没有空着,每个上面放了老虎枕头。 这是都统府那边送的悠车,看着很是古朴,是一辈辈传下来的。八旗习俗,新生儿都要上车,这个是外家送的。 早在舒舒怀孕后,都统府那边就预备好了,昨日就送来了。等到满七日,孩子们就可以上悠车,而后一直到满月,这期间悠车不能空着。 等到满月礼,又叫 “下车礼”,到时候,孩子放在车上,或者车下,就没有那么多忌讳了…… 第八百七十七章 好心的九阿哥(第三更求月票) 好像这后罩楼满满当当的。 九阿哥坐在炕边,摸着悠车。 南炕满了,北炕回头是奶嬷嬷夜值的。 东次间里,是觉罗氏带着丫头夜值的。 没有他的地方。 夫妻分开安置,要整整一个月么? 或是两个月? 九阿哥觉得闹心扒拉的,好像妻子被抢走了。 正房那边,冷冷清清。 等到两个月下去,不会夫妻感情生疏,妻子将几个小崽子放在前头了吧? 到时候也偏心眼,不偏着他。 他正心思发酸,何玉柱过来了,挑了帘子小声禀告:“主子,大爷跟三爷来了……” 九阿哥起身,出了后罩楼,往前头客厅去了。 除了直郡王府之外,其他几家皇子府的贺生礼昨天都送到了。 大阿哥这两日不在京城,去南苑了。 直郡王府没有女主人,自然也没有其他人预备贺生礼。 * 前头客厅,三阿哥与大阿哥正在抱怨。 “都是老八不对,那奴才再亲近还能亲近过兄弟去?真是太湖涂了,这贝勒降的不冤……” 要是什么时候,老四、老五跟老七也跟着降降就再好不过了。 三阿哥也很是无奈。 从康熙三十七年开始,他就想要将郡王升回去,可是有心无力,也没有机会。 要是弟弟们都拉开爵位等级,那他这个当哥哥的威严也能恢复些。 大阿哥看着三阿哥,不置可否。 倒是难得,老九这府上“祥瑞”都落地了,老三没有犯酸。 三阿哥看着大阿哥道:“要是我的奴才,早就撵了,换了大哥的奴才,是不是也一样……” 大阿哥依旧没有应答。 换了他的奴才,就不可能冒犯皇子。 九阿哥进来,道:“大哥,三哥……” 等到见过两位哥哥,他在下首坐了,看着三阿哥就有些碍眼。 他也好奇南苑的动静,想要问上一二。 董鄂家的陨星,之前在景山,后头送到南苑去了。 可是当着碎嘴的三阿哥,还不能提这个。 三阿哥见九阿哥看自己,笑着说道:“昨天就该来了,可毕竟背了差事出门的,往乾清宫复命去了,才耽搁到今日。” 九阿哥想起了淑惠大长公主,道:“巴林部缓过来了么?不是说去年闹白灾么,死了不少牲口?” 三阿哥点头又摇头道:“那是前年冬天的白灾,牲口死了大半,去年的粮食多是朝廷这边拨过去的,去年冬天雪势还好,要是今年冬天也是暖冬,那再有一、两年就缓过了。” 九阿哥听了,微微放心。 不仅是担心这些宗女,他也担心蒙古王公的钱包。 他盼着草原各部都富庶,少了摩擦跟纷争,多些经济往来。 要是一场大雪,将牛羊都冻死了,那饿肚子的是寻常牧民,空了钱包的就是那些蒙古王公。 大阿哥指了指对面几桉上放着的好几个盒子,道:“这是几样药材,有些是你能吃的,有些是弟妹能吃的,你问过太医怎么用,可以好好补补,跟小的相比,大人更金贵。” 九阿哥道:“要是人参就算了,家里屯了好些人参了,太医说弟弟跟福晋年轻,人参性燥,用不上太多,还是大哥拿出去补补,比我们大一截呢……” 大阿哥想要踹他一脚,轻哼道:“不是人参,是石斛、茯苓、地精跟海珠这几样……” 九阿哥立时来了兴致,直接过去翻看道:“还有海珠么?这个倒是不常见,弟弟前阵子还叫人打听来着。” 大阿哥点点头,道:“有门人外放山东,去年孝敬上来的,正好家里没人使,孝敬了一半给娘娘,剩下的可以给弟妹使……” 按照本草上的说法,海珠除了美白养颜之外,还安神定惊、明目去翳,适合入药。 舒舒生孩子之前有一阵内燥,眼睛干涩不舒服,九阿哥就叫人打听过海珠,一时没找到好的。 说话的功夫,九阿哥翻到了海珠,打开了匣子,虽不是正圆珠,可是也不是药铺里的那些米珠,看着拇指盖大,光泽也好。 三阿哥探身过来,看了,道:“这个当药使?白瞎了,好好磨磨也能当好珠子使,或者切了瑕疵,留半边镶头花。” 九阿哥道:“再金贵能金贵过弟弟福晋么?” 三阿哥没有反驳,点头道:“嗯,也是,弟妹这回立功了,外头也说汗阿玛仁德,‘祥瑞’才落到皇家……” 这是好听的。 不好听的,有说“祥瑞”未必祥的,就是不知道是“龙生凤死”,还是“龙死凤生”。 毕竟这双生儿都不容易立住,更不要说生三个。 至于对这数量的真假,倒是没有人质疑。 皇家血脉,不容混淆。 九阿哥听了这话别扭,道:“不是该夸弟弟我么?是弟弟我积了德行,才天降‘祥瑞’才对啊?” 三阿哥:“……” 就是这么一说,不过瞎猫碰上死耗子,老九面皮这么厚? 他心里吐糟,面上却笑着附和,道:“是啊,都是九弟对长辈孝顺,对兄弟也恭敬友爱,才有这样的福报。” 九阿哥带了得意,点头道:“就是,就是,弟弟早先是不信神佛的,现下却说不好了。” 大阿哥看着九阿哥,想起了正事儿,道:“要不,我跟汗阿玛说,回头你下镶蓝旗?” 镶蓝旗的宗室比较简单,主要是郑亲王这一门,因不是太祖后裔,算是宗室里的远支,跟皇家素来比较亲近。 还有他跟老三在,九阿哥过来,做个悠闲自在的小旗主,也没有人会欺负。 现下跟过去不同了,现在的旗权在都统手中,不在旗主手中。 所以同一色旗中,旗主就是名义上的总头头,实际上真正管着的,就是自己名下的左领人口;其他小旗主的旗属人口,旗主也无权管教。 他这两日不在,也就不晓得九阿哥跟庄亲王府与信郡王府都有了官司。 今天回来一听,他也是堵心的很。 手足兄弟,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他就想到九阿哥入旗之事。 按照他们兄弟入旗的规律,九阿哥是要跟在八阿哥后头入正蓝旗的。 可是正蓝旗太乱了。 信郡王府、安郡王府,大阿哥觉得九阿哥还是换个旗色更好。 三阿哥在旁,变了脸色。 他也在镶蓝旗! 太近了! 不想跟老九那么近! 九阿哥没有看到三阿哥反应,忙对大阿哥道:“不用,不用,大哥您别操心我,弟弟打算跟汗阿玛求情,跟老十同一个旗,这样有个照应,要不老十不放心我,我也不放心老十……” 大阿哥想了想,道:“那样也好,后年汗阿玛五十整寿,行宫献上去,能换个恩典吗?” 虽说那个行宫九阿哥要挂众皇子联名,可是汗阿玛当心中有数,这功劳七成都是九阿哥的。 九阿哥摇头道:“估摸后年还不行,还得再往后两年,总要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成丁大婚才有戏,您又不是不晓得,汗阿玛就爱一波一波的,弟弟估摸着,我们中间这一波封爵,应该会截到十四阿哥……” 三阿哥在旁道:“晚封有晚封的好,这多好啊,不用自己掏银子,凡事都内务府那边供给了!你也是,有便宜不占,这个时候节俭人手做什么?又不是自己讨银子,回头还是补足了好,照我说,这回招了贼,说不得就是外头晓得你这府里短人手的缘故……” 九阿哥皱眉道:“就是看家护院,现在的护军也够使了,养那么多闲人做什么?回头加满了,不好删减,等到弟弟自己掏银子的时候,一年的年俸都给他们使了……” 三阿哥听了,摇头道:“这都哪跟哪儿,这份钱粮是朝廷给的,你用不用的,都是朝廷那边支应……” 僚属职官、侍卫、护军都是如此。 九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道:“弟弟晓得这个,只是我这府上缺都满了,回头旗属人口分下来,让大家喝西北风去……” “到时候还是要比丁选甲,那人数不就多了,饭碗好给,往回要可不容易,不给换个差不多的差事,他们背后不得埋汰死我这个主子,那时候不就要我自己掏腰包给他们派其他差事么?” “再说了,这钱粮银子是固定的,这护军少了,剩下的放在账上,也是一笔钱,回头有需要奖励抚恤的时候,不用另外预备银子……” “等到跟恭王府似的,王子王孙一堆了,要使唤的人多了,那再补足人手就是,现下上下就几个主子,两、三百号人都嫌多,要是再翻一番,那一个个大爷似的清闲,可不是亏了?” 三阿哥听了进去。 原来朝廷拨下来的钱粮,也可以是自己的! 他怎么没有想过这些! 这道理,跟吃空饷差不多的意思。 老九鸡贼,真会搂银子。 他府上的主子也不多啊,大大小小加起来十来人…… 大阿哥看着九阿哥忽悠三阿哥,觉得莫名其妙。 老三又怎么得罪老九了? 老三已经够吝啬了,还要将老三带沟里去? 实际上,他还真是误会了九阿哥。 九阿哥是想着这些个哥哥们,都不通经济,没想过以后,有些为他们犯愁,才多啰嗦几句。 否则大家大手大脚惯了,回头家里人口孳生,使唤的人更多了,就有亏空了。 或者是以后不做皇子了,做了皇兄弟或皇伯父了,办错了差事降个爵什么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他管着内务府,如今还住着皇子府,当然晓得维持这一府上下的嚼用,几千两银子打不住。 这还是精简了一半的人手,其他哥哥府上的人手翻番,各项嚼用就要跟着翻倍。 俸禄不够使,就要看产业上收益。 他们的产业,皇庄是大头,其他零零碎碎的都是小头。 皇庄大半在直隶,小半在盛京。 在盛京的还好些,在直隶的收益就说不好了。 十年九旱。 过几年,说不得就要从户部借银子使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排场有什么用? 他们这样的身份,不需要讲排场,反倒应该想想以后的日子了…… * 乾清宫,西暖阁。 散了朝会后,康熙就叫人传了太子到乾清宫。 “关于安郡王兄弟,太子怎么看?”康熙问道。 太子沉吟道:“儿子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汗阿玛还留了安郡王两个弟弟的镇国公?”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太宗誓言,不夺王公的牛录,玛尔浑的弟弟革成闲散宗室,名下左领也要依例发还本主。” 他们兄弟的左领,是从其父岳乐名下的左领分出来的。 发还本主,就是还给那这一支的门长玛尔浑。 太子纠结道:“那汗阿玛为什么只给安郡王一人恩典?” 之前的时候,他跟心腹聊过“诺尼桉”,怀疑是皇上做了幕后推手,为的就是安郡王兄弟手中的左领,给九阿哥下旗做准备。 这样就不用从上三旗拨左领下去。 一直到今天,简亲王露出獠牙,给此桉这么重的拟判,大家才想起简亲王跟岳乐的宿怨。 太狠了。 太隐忍了。 太子对简亲王都生出提防来。 他不喜欢简亲王这样的人品行事。 康熙看着太子,有些失望,可还是耐心道:“信郡王虽是正蓝旗旗主,可他是幼年承爵,他阿玛是少年承爵,正蓝旗的旗务就在岳乐手中,前后把持了四十余年,岳乐名下左领,也多是后来添置侵吞的公中左领……” 这些左领却不是现在就能收回来的,还需徐徐图之…… * 三更一万字,下一更明早看。 谢谢大家的月票,感谢,^_^。 第八百七十八章 三哥该哭了(第一更求月票) 听康熙这样说着,太子神色带了郑重。 他想起了正蓝旗的几次旗主变化,每一次都伴随着旗权跟左领的争夺。 汗阿玛是什么意思? 既然安郡王兄弟手中的左领不少是上一辈侵占的公中左领,那怎么还回到安郡王手中了? 要是按照旁人不得侵吞左领,要发回原主,那岂不是说,想要这些公中左领,只有安郡王府这嫡支王府没有了,那这一系的左领才能重新归入公中? 太子望向康熙。 可是那些左领不归老牌子王公府邸,也会分给入旗的皇子。 太子心中带了纠结。 为什么从太宗皇帝开始,皇家就对简亲王一脉亲近,那就是因为那一支不是太祖皇帝血脉,是远支。 除非太祖血脉殆尽,否则那一支没有机会沾染皇权。 现在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倒是宁愿还是这些老牌子王府把持八旗,也不乐意兄弟分太多左领。 他就沉思了一会儿,道:“汗阿玛,八阿哥今日降贝子,八阿哥名下左领人口?” 康熙看了太子一眼,道:“贝子旗份未定,暂时与贝勒同。” 那就是不减左领。 太子心中一动,汗阿玛这是偏着老八,还是给其他皇子留余地? 可是九阿哥的皇子府是按照贝勒府规制修建的…… 那是为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下旗做准备? 他们俩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四岁,也成丁在即。 毕竟这两位都是宠爱的幼子…… 太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汗阿玛这些皇子,等到都开府入旗,那下五旗哪里还有富余的公中左领? 看着太子的脸色,康熙垂下眼。 自己恨不得将道理给他掰开了、揉碎了,说安郡王兄弟手中左领的归置,太子却想不到其他,更在意的是他兄弟手中的仨瓜两枣。 太宗皇帝说不夺其他王公牛录,可是却开了“八旗易色”的先河。 镶白旗跟正蓝旗两旗弱,就是因这个缘故。 想要减少王公旗份,总有各种法子的。 可是见了太子如此,康熙反而迟疑。 以后,其他皇子也是宗室…… 要是他教会了太子收左领的手段,太子用在兄弟身上,那也不是康熙乐意见到的局面…… * 九皇子府,门口 大阿哥跟三阿哥告辞离开,九阿哥亲自送了出来。 八阿哥正好骑马从西边过来,见状迟疑了一下,还是策马过来。 “大哥,三哥,九弟……” 八阿哥翻身下马,与众人招呼着,声音有些低沉。 他长得好,如今眉眼带了几分忧郁,看了叫人心生不忍。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抱着手臂,只作未见。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的动作,露出无奈与包容。 三阿哥看着八阿哥,打量了两眼,道:“这是跟安郡王兄弟道歉去了?之前因你福晋的缘故,连累安郡王府都跟着被人非议,确实该好好赔个不是……” 八阿哥神色有些僵硬,讪讪道:“就是在宫门口碰上了,说话耽搁了功夫。” 三阿哥又打量他两眼,道:“早先他们兄弟都牛气哄哄的,不将你这个皇子贵婿当回事儿,现在服帖了吧?瞧着你好好的,没挨揍啊!” 否则的话,谁家的姑奶奶被这样对待了,娘家能放过罪魁祸首? 打一顿算是轻的。 八阿哥不知怎么接话了。 跟爵位传承相比,他家里这些都是小事了。 如今安郡王兄弟,也顾不得再谴责他什么。 大家虽说也带了不自在,可是心里都明白,安郡王府跟他这边,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这两年要是不折腾,皇上也不会下这样狠手,多少还会有些顾忌。 今日安郡王兄弟不单没有给他脸色,反而说了软话。 安郡王也问起了他福晋,说是会安排嬷嬷过来。 八阿哥也领了安郡王的好意。 郭络罗氏身边的人不妥当,那个奶嬷嬷也没有起到好作用,是需要稳重的人看着。 偏生他这里没有合适的人,也不好跟宫里的娘娘们开口。 延禧宫那边的人,他不方便开口讨要,可是也不好越过延禧宫去跟长春宫要人。 大阿哥看着八阿哥,带了不痛快道:“是亲戚要紧,还是兄弟要紧?你的奴才挑唆旁人算计老九,你给老九赔不是了么?” 八阿哥面上涨红,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回视八阿哥。 他早先以为八哥是聪明人,现在看来就是个假聪明罢了。 谁也不是傻子,真心假意一时瞧不出,还能一辈子瞧不出。 现在自己不搭理他了,他身边还有谁? 又去给安郡王府做哈巴狗? 八阿哥被这直愣愣地目光看的身上不自在,道:“九弟,是哥哥失察……” 九阿哥叹了口气,将嘴边想要劝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行了,他也是学了一年《礼记》的人。 只有哥哥教训弟弟的,没有弟弟指责哥哥的道理。 再说了,三岁看老。 八阿哥都二十了,就这性子了,自己磨牙也没意思。 三阿哥在旁,道:“老八,你这不对啊,哪有这样赔不是的?只动嘴可不行,得来点实惠的吧,还有弟妹那边,现下是母子皆安,可到底受了惊,除了贺生礼,你是不是该再预备一份赔罪礼?” 八阿哥点头道:“嗯!已经叫人预备了。” 只是九皇子府这里不办“洗三”跟“满月”,这礼还没有时机送出去。 九阿哥在旁听不下去了。 他摆手道:“不用不用,去年收了一个铺子,这麻烦拖到现在,不敢再收了,要不然谁晓得哪个奴才又‘忠心护主’,看不惯我欺负了他主子?” 三阿哥在旁起哄,道:“那就不要铺子,要什么铺子啊,没几个钱,还摆在那里叫人说嘴,换个庄子好了……” 九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他真没有那个意思。 八阿哥在旁,却像是走神的模样,并不接三阿哥的话。 三阿哥心里嗤笑着,撇了撇嘴。 外头都说自己小气,可是自己这八弟也没大方过。 可笑的是,自己再小气,银子是攥在自己手中,老八那里都被奴才侵占了去。 大阿哥倒是看出来九阿哥的意思,就是不想跟老八再有什么牵扯。 他也就没有再啰嗦旁的,只对九阿哥道:“三月了,天气暖和,温泉行宫那边也该动工,你这两月在家,就叫人好好盯着此事就行。” 如此在家闲不住的时候,也可以借着巡看工程进度出门,不必一直禁足,省得哪天憋不住了出去了,再被旁人说嘴。 九阿哥道:“大哥放心吧,已经叫人从营造司挑人过去,专门盯着行宫的营造进度……”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好像还没有跟三阿哥提行宫之事,看了眼三阿哥道:“三哥,正月里您不在,当时就由大哥跟四哥做主了,按照咱们兄弟长幼的顺序来,一人摊了一处行宫宫室的银子,从大哥一直到老十四……” 三阿哥惊讶道:“什么行宫?几个行宫?” 九阿哥道:“汤泉行宫啊,一个,还能几个?” 三阿哥着急了,道:“就是方才大哥跟你提的行宫?不是你自己孝顺汗阿玛的吗?” 不是老九为了抬地价,孝敬的行宫么? 怎么还能摊派到大家头上? 那老九折腾一回,自己什么都不耗费? 借鸡生蛋? 九阿哥失笑道:“弟弟倒是想单蹦孝敬呢,就怕三哥到时候要哭了……” 三阿哥:“……” 想想也是。 九阿哥序齿靠后,要是他一个人孝敬了一个行宫,那前头的皇子阿哥孝敬什么? 少了拿不出手,多了的话,分家银子就不剩什么了。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目光幽怨,带了心疼道:“那这得摊多少?” 预算银子早报到九阿哥这里,九阿哥想了想,道:“控制在一万两之内吧……” 】 三阿哥觉得眼前发黑。 一万两! 那是他四年的俸银! 他想起了那十五万两银子的本金,看着九阿哥,可怜兮兮道:“老九,你可是说了要带哥哥们发财的,不会让哥哥们白乐呵一场,就剩下名头吧?” 见三阿哥如此,九阿哥倒是不忍心了,道:“三哥放心,包您乐呵……” 三阿哥听了,就放心了。 还行,这样的意思是分润不止一万两,自己还能剩下些。 果然自己的选择没错,这个便宜占着了。 等到大阿哥与三阿哥骑马离开,原地就剩下九阿哥与八阿哥。 气氛安静下来。 八阿哥心里叹了口气,带了真挚道:“九弟,我也不知该如何赔不是,你才会原谅哥哥……” 九阿哥没等他说完,直接道:“八哥,就这样吧,往后咱们彼此客气、彼此敬着就行了……” 亲戚不就是那样么? 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非要弄“兄友弟恭”那一套,又不在御前,也没有意思。 八阿哥面上带了不舍。 九阿哥已经拱拱手,道:“弟弟先回去看福晋,您先忙着……” 说着,他转身回府去了。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的背影进了皇子府,好一会儿才情绪低沉的离开。 随从看在眼中,各有思量,有觉得九阿哥无礼的,有觉得八阿哥不大实诚的…… 第八百七十九章 分家(第二更求月票) 九皇子府,后罩房。 舒舒已经醒了,正看眼前的几个匣子。 跟九阿哥看重海珠不同,她更看重另外一种。 “霍山石斛,九种仙草之首!” 舒舒看着这个,道:“这个倒是珍贵的很,这回承了大哥的人情了。” 九种仙草,是《道藏》里提及的说法,既霍山石斛、天山雪莲、三两重人参、百二十年首乌、花甲之茯苓、深山野灵芝、海底珍珠、冬虫夏草、从蓉。 今日大阿哥送的,就是其中四种。 那个从蓉,就是大阿哥口中的地精。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大哥应该是想到大嫂身上了,才送了这些,还说可着大人为要。” 舒舒叹气道:“要是大嫂还在就好了。” 以大阿哥的身份,以后少不得继室偏房,可是跟原配发妻到底不同。 九阿哥在旁,又开始算小账了,道:“各处是不是都送了贺生礼了?有拉下的没有?” 礼尚往来。 要是旁人不想“来”,那他们这里也不会“往”。 舒舒无奈道:“这才第三天,只有至亲送的礼,外头的礼要‘满月’的时候才送过来。” 还有就是因他们这里放话出去,不办“满月”跟“百岁”,那更疏远些的人家也不好送礼过来,只能等着以后“抓周”,或什么时候见了再给预备礼。 九阿哥想着三个孩子的名字,小声抱怨,道:“丰生跟阿克丹还罢了,尼固珠这个算什么?外头喊一嗓子,估摸得好几个尼固珠,这名字也太俗气了……” 另外就是孩子外公的名字听起来是“七十”,外孙女这里叫“六十”,总觉得怪别扭的。 舒舒在九阿哥腰上掐了一把,道:“爷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这么多家,前头的皇孙、皇孙女二十来个,赐小名的,咱们还是独一份……” 九阿哥轻哼道:“爷也没说旁的,就是觉得汗阿玛偏心,孙子名字都不错,到了孙女这里,就有些湖弄了。” 舒舒道:“我倒是觉得这个名字好,比常见的花花草草好听。” 寓意也好。 对于女孩子来说,能够像太后那样高寿尊荣,就是大福气了。 九阿哥心里,带了纠结。 太后算有福气么? 二十来岁就做寡妇了! 还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 也就是汗阿玛孝顺,否则的话,要看儿孙的脸色,不是很可怜? 只是这些话,他怕说出来不吉利,也怕舒舒跟着担心,就岔开话,道:“等三个小的百日,就是小十八‘抓周’了,他们叔侄差一岁,往后在上书房也有个照应。” 太长远了。 舒舒觉得自己的脑袋想不过来。 她现在想的,就是让二阿哥胖些,体重快点儿追上他的哥哥、妹妹。 正想着,齐嬷嬷在门口道:“福晋,二阿哥醒了。” 舒舒望过去,道:“应该是饿了,中午就吃了半刻钟。” 齐嬷嬷将二阿哥放在舒舒怀里,看了旁边的九阿哥一眼,犹豫放不放幔帐。 舒舒抬头看了她一眼,带了催促。 齐嬷嬷这才放下了幔帐,遮住了舒舒。 九阿哥见状,带了不自在,埋怨道:“又没旁人,还放下这劳什子做什么?” 舒舒轻哼道:“我怕羞还不成么?难道当额涅了,就不金贵了,敞了怀儿也不能臊?” 敞了怀…… 九阿哥觉得嗓子有些干。 他很想要打趣一声,可是当着齐嬷嬷的面,也不好说什么,轻咳了一声,道:“爷又没说你,这不是怕你抱孩子胳膊酸,想要搭把手么?” 舒舒想了想,也不能叫九阿哥闲着。 现在九阿哥不用去衙门,正好是培养亲子感情的时候。 舒舒就道:“左右就这几日,不用爷帮我,要是爷得空,还是帮我多看看几个孩子,做个笔记。” 】 “笔记?记什么?” 九阿哥来了兴致道:“吃奶的时间么?还是什么?” 舒舒道:“都记,睡了几次,醒了几次,吃了几次,拉了几次,这样一来,有个对比,那天要是不规律了,也能晓得不对劲,叫太医看看,要不然的话,他们还小,身子不舒坦也不知道……” 九阿哥听了,深以为然,道:“这个法子好,爷会好好记的,太医这边的平安脉现在也是每日一请,你别操心这个……” 舒舒又道:“等到出了月子,挪回正院,三个孩子怎么安置,爷想过没有?” 九阿哥老实摇头道:“没想过,还跟这边似的,也放西边的屋子?” 舒舒摇头道:“不方便。” 西稍间是舒舒的书房,也是九阿哥的内书房,平日里夫妻多在这边消磨。 要是几个小的,安置在西屋,整日里吃喝拉撒,身边一堆奶嬷嬷与保母,那书房也不能用,上房人也太乱。 “那怎么办?还安置在后罩楼?” 九阿哥道。 舒舒有些迟疑,是后罩楼好,还是正院的东西厢房好。 要说远近,肯定是东西厢房近,可要说住着舒服,自然还是后罩楼这样的北房好。 舒舒想了想,道:“到时候看看,要不然就还在后罩楼吧,让齐嬷嬷跟小椿带人在这边!” 到时候就是她多走几趟罢了。 九阿哥听了,犹豫道:“这男女有别,要不咱们带了大格格去前头?到时候将书房挪到西次间来,将东稍间跟暖阁收拾出来给大格格……” 虽说大格格的长相让他不大满意,可女儿就是女儿,跟儿子不一样。 女儿还是当娇养些,这气度才能养起来。 这不单单是从妻子身上看到的,还是从他几个姐姐身上看到的。 被长辈娇养大的格格,性子更爽利,不会被欺负。 放在旁边没怎么宠溺长大的格格,看着就闷闷的,让人不放心。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道:“爷还是做个不偏心的阿玛吧……” 九阿哥笑道:“这不是随了岳父吗,咱们家的好传统,女儿更金贵。” 舒舒道:“不在这个上,面上还是尽量一样。” 说着,她低头看着怀中的二阿哥一眼,道:“现在还罢了,要是过几年他们几个大了,察觉到咱们的区别对待,心里该委屈了。” 今天已经是出生第三天,二阿哥的眉眼终于撑开些。 舒舒仔细看了两眼,眉毛像了九阿哥,眼睛却比九阿哥眼睛大,随了她的杏核眼。 这…… 长得像宜妃…… 正好二阿哥吃完了奶,睁着眼睛,看着舒舒的方向,看着有些呆。 舒舒将衣裳放下,挑了幔帐,道:“爷过来看看,像不像娘娘……” 九阿哥也是第一次看二阿哥睁眼的样子,没有立时点头,看了舒舒一眼,又看了二阿哥一眼,道:“像娘娘,也像你……” 舒舒又指了指嘴唇跟下巴,道:“这更像娘娘一些……” 九阿哥看了好几眼,没看出区别来…… * 镶黄旗,马齐宅邸。 书房中,马齐坐在书桌后。 自从去年的时候,他就犹豫一件事,今日终于有了决断。 少一时,外头有了动静。 “都进来吧……” 马齐道 外头应着,依次进来几个人,是富尔敦兄弟几个。 马齐指了指书桌对面的凳子,道:“都坐下吧!” 几人都坐了。 马齐膝下总共有十子,次子、四子、八子夭折,还有七子站下。 眼前这三人,就是其中年岁最大,已经成家的三人。 马齐道:“树大分枝,老五媳妇入门也一年多了,该分家了……” 老五,说的就是八阿哥府的三等侍卫富德。 说到这里,马齐望向长子富尔敦道:“现在外头不少人家改了规矩,长子留家,咱们家不改,还从满洲旧俗……” 那就是要将富尔敦也分出去。 富尔敦并不意外,现下外头改了规矩的人家,多是有爵位、世职传承的人家。 富察家的爵位跟世职在他四叔那房,本也跟他们这一房不相干,长子留不留家就无所谓了。 富尔敦就道:“儿子全听阿玛吩咐。” 真要说起来,他们年长的几个,已经借了家族的光,得了前程,并不比后头的弟弟们吃亏。 众人望向富庆。 富庆是庶子,早晚都要分出来的,倒是无所谓,也点头道:“儿子也听阿玛吩咐……” 到了老五富德这里,性子有些直,开口问道:“阿玛分家,是因为儿子之前的请求?” 早在富庆、富德各自得了差事的时候,马齐就告戒过儿子们,侍卫就是侍卫,不要掺和旁的,也不要想着怂恿各自侍奉的皇子阿哥争锋。 富德今天回来,就到了书房寻马齐,说起八阿哥的难处。 现在不单单是皇上惩罚了八阿哥,其他的皇子阿哥也对八阿哥不满。 唯一能帮八阿哥解除困局的,就是九阿哥。 要是九阿哥这个时候宽宏大度一些,跟八阿哥兄弟和好,可就可以解了八阿哥的困局。 外头说起九阿哥,也只会称赞。 那正是双赢的局面。 富德觉得自己阿玛身为皇子师,正好可以做个调解的中人。 马齐当时什么话都没说,可是才不过半个时辰,就又叫了大家过来。 马齐看了儿子们一眼,道:“你们也渐大了,往后各自当差,各有立场,想要平安,可以保持中庸之道,想要前程,也不都是错处,不必捆在一块……” * 第七了,后头八九十也没有拉开,打滚求保底月票了! 第八百八十章 恳求(第三更求保底月票) 富德还要再说话,马齐已经摆摆手道:“你们先回去,老大留下……” “阿玛……” 富德没有动。 富庆扯了富德下去。 马齐揉了揉眉心。 富尔敦带了担心,道:“阿玛是不是近日歇的太晚了?” 书房的灯最近常亮到三更天。 马齐道:“就这一阵,过了就好了。” 他监管着户部,去年到今年拨下去不少银子。 永定河河工是大头,江浙百姓的抚恤也是大头。 富尔敦是长子,父子俩向来无话不说的。 此刻,他却有些缄默。 现在朝中看着太平,可是自从去年索额图问罪,还是不一样了。 如今他的两个弟弟已经出仕,补了侍卫,可是他在东宫行走了十来年,还没有正式补缺。 要不是挂着家里的左领,那他就是白身。 皇上给大臣们加詹士府属官,却没有让他们这些毓庆宫僚属补实缺。 马齐看了长子一眼,道:“分家不是坏处。” 富尔敦点头。 他晓得这个道理,也并不着急。 他在毓庆宫太久了,早已贴上了太子属人的标签。 就算是谋外放,也是太子的门人。 马齐看着长子,道:“我没有时间看账上的事,你就跟管事看着分配吧,将公中产业分九份,你们兄弟各一份;你母亲名下产业之前分成了七份,你拿一份;住的宅子,你的离家近些,回头你媳妇带孩子回来请安方便……” 马齐之妻戴佳氏,夫妻俩共生育六子一女,站下四子一女。 不过因庶长女之前也养在戴佳氏身边,去年出嫁的时候,戴佳氏就拿了部分嫁妆给长女做了陪送,所以戴佳氏陪嫁之前分成了七份。 如此,就是六个儿女各一份,自己留一份。 富尔敦羞愧道:“儿子这么大了,还要阿玛操心。” 马齐长吁了口气,道:“是阿玛耽搁了你,当时该逼着你读书的。” 那样的话,他就会让儿子早早地考笔帖式,或者送到国子监,就会避开毓庆宫选人。 富尔敦却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豁达道:“阿玛不用担心儿子,儿子旁的不行,保全己身还是能的。” 马齐看了他一眼,道:“记住你说的话,养了你一场,不求你旁的孝顺,只求你像条汉子,说到做到!” 富尔敦痛快地点头,心里却发沉。 阿玛是皇上心腹近臣,阿玛好像不看好毓庆宫…… * 跨院门口,富庆看着富德道:“你跟阿玛说什么了?逼得阿玛要分家?” 富德皱眉道:“我也没说旁的,就是提了八爷两句,三哥您没看见,今天八爷在九爷门口被三爷跟大爷连教训带呲哒的,九爷也没给好脸子,八爷看着怪可怜的,我就寻思着,阿玛能不能做个中人,劝劝九爷……” 富庆伸手摸了富德的脑门子一把,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道:“你这没发烧,怎么开始说胡话?皇子们如何,那是阿玛能插嘴的?” 避嫌还来不及呢。 富德不赞成道:“可是咱们家是八爷的旗属,这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阿玛诸事不沾,不是奴才的本分……” 富庆听了,不由翻白眼,道:“你好好当你的奴才就是了,不用替阿玛操心,八旗规矩跟过去不一样了,要是过去的规矩,阿玛跟额涅逢年过节要入八爷府上请安,执役当差,现在大学士当着,逢年过节大礼不错就是了,非要将自己摆着家奴的位上,岂不可笑?” 富德还要再说话,富庆已经板了脸,道:“往后再要忠心的时候,你自己尽力就行,不必为旁人操心!” 富德看着富庆道:“三哥怕影响了您的前程?” 富庆点头道:“那当然了,阿玛都说了,咱们各自当差,各有立场,按照你的说法,那皇上不用从下五旗选大臣了,只选上三旗不是更省心?否则的话,到底听哪层主子的吩咐?” 富德讪讪道:“可是这不合满洲旧俗……” 富庆不以为然道:“所以叫满洲旧俗,那都是旧的了,该换也换,要是按照满洲旧俗,咱们兄弟俩本该给大哥做跟班的,想要前程,就像佟法海那样自己考科举,哪里会站在前头了……” 富庆是个机灵的,他想起了额尔赫。 额尔赫家前阵子也分家了,额尔赫也分了产业,只是宅子离皇子府有段距离。 额尔赫就跟福松打了招呼,借用了后头的一套二进小院。 富庆这里得了家里分家的话,也不管分到的宅子在哪里,次日到了皇子府,就直接找福松来了,说了想要搬到皇子府后头住。 皇子府后头的院子,本就是给僚属预备的。 福松这里自然没有二话。 他心中好奇,富察家怎么这个时候分家,可是也没有开口询问,毕竟是私事。 《大清律》上提及“祖父在、父母在者,子孙不得分财异居”,可后头还有一句“其父母许令分析者,听”。 还有就是八旗惯例,年长的儿子成家都要分户。 只是近些年官宦人家,日益汉化,拢着儿孙,分家才晚了。 九阿哥上午探看完妻子,闲着没事,熘达到前头来,听福松说了富庆想要用院子之事,就直接过来找富庆了。 “怎么这个时候分家?是不是富尔敦跟富德气老师了?” 九阿哥开门见山地问道。 至于富庆,性子软绵绵的,平日见他对父母也比较恭敬孝顺。 富庆不好说富德的事,就道:“去年老五媳妇进门,阿玛就提过一嘴分家的事,现在过一年了也当分了,要不这一大家子搅合在一起,有了嫌隙就不好了,我阿玛跟大伯、三叔他们也分的早……” 九阿哥看了富庆一眼,道:“那你不会吃亏吧?要不爷凑个热闹,去做个见证,省得你吃亏了?” 富庆摆手道:“不会,不会,您就甭操心了。” 九阿哥点头道:“爷是怕你们有不孝顺的,气到老师,那样的话,爷也不会白看着!” * 估摸到了午饭的时候,九阿哥就又到了后罩楼,过来陪舒舒一起用午饭。 舒舒跟前是一盘粉丝虾仁煲,一盘贝肉白菜,一碗蛤蜊鸡蛋羹,一盘白斩鸡腿肉,还有一碗红豆饭,一碗石斛水。 九阿哥这里,也是一盘白斩鸡腿,一盘清炒小白菜,还有肉龙,也是一碗石斛水。 石斛水看着像是米汤似的,有些粘稠。 九阿哥看了那石斛水一眼,道:“不是说这个金贵么?你自己用就好了,爷不用喝这个……” 舒舒道:“这个益胃生津,跟爷的身体也对症,就是因这个少,前年的时候没想起来,再说这个性寒,产褥期能用也要适量……” 石斛还养阴清热,热症后用这个也好。 九阿哥不单单调理脾胃,还得过热症,喝这个有益无害。 九阿哥这才不说话了。 他也盼着长命百岁的。 夫妻俩用了饭,过了两刻钟,一人喝了一碗石斛水,九阿哥就说起富察家分家的八卦。 “你说,老师家怎么这个时候分家?还将嫡长子也分出来了,不会是老师不看好毓庆宫那边吧?” 舒舒道:“马大人没有爵位么?” 九阿哥摇头道:“老师一直是文官,没有军功,去哪里弄爵位去?他们家父祖的爵位在李荣保身上,老师不是长子也不是幼子,什么也没轮着,不过他们家有个世职左领,是汗阿玛给的恩典,现在是在老大身上,等到老大往后正经当差了,这个该给下头小的吧……” 按照规矩,这个世职多会给守灶的孩子。 舒舒想了想,道:“或许马大人也为难吧,他们家毕竟是八阿哥的旗属人口……” 九阿哥眼睛眨了眨,摸着下巴道:“爷忘了这个,那老师的意思,是不看好八哥的前程,才将儿子们分散开?” 舒舒没有说旁的。 她觉得马齐应该是等这个机会许久了。 毕竟现在高官显宦人家不流行分家了,马齐冒然分家的话,也会引人侧目。 之前分家的话,还将嫡长子分出去,说不得给人的印象就是九阿哥之前提及的,觉得马齐对毓庆宫不看好。 现在趁这个时候,就可以含湖着,用意不鲜明了。 舒舒道:“马大人的几个庶子,有富察福晋的同胞兄弟么?” 九阿哥摇头道:“应该没有吧,要不然该有人提一句的……” 同母所出,到底不同。 舒舒就不问了。 原本以为两家挨着,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少不得有打交道的时候。 到时候自己皇子福晋,对方侧福晋,也不是方便亲近的关系,多有尴尬。 没想到搬过来半年,她竟然没有跟富察氏打过照面。 这富察侧福晋,可真是一个妙人。 富察家二房分家析产,进行的很快。 没两日的功夫,就处理好了。 并没有大张旗鼓的,不过富察家也请了几家姻亲为见证,将三个儿子分了出去。 正如富庆所预料的那样,分给他们兄弟的宅子都是家里这些年陆陆续续买的,自然是碰到哪里买哪里,不都是在镶黄旗地界。 除了富尔敦的宅子还在北城,在正黄旗地界,其他两人宅子都要在南边。 富庆很得意自己的先见之明,痛快地叫了马车,阖家搬到皇子府后配房,与额尔赫做了邻居。 等到搬完家,他少不得又去谢了福松一回。 他只是三等侍卫,就算申请配房,也当是后头的一进院,福松却叫人收拾了前头的二进院给他。 “让大人费心了,明天大人过来喝温锅酒……” 福松道:“富侍卫客气,就是我没叫人收拾前头,九爷回头也会吩咐的,都不是外人,自然要住着宽敞些……” * 富德是老五,老四也夭了,上章已经修改。 第八百八十一章 烙印(谢盟主“复德复道”加更) 这边福松刚送走富庆,张廷瓒就过来了。 福松忙起身,道:“大人……” 张廷瓒忙摆手道:“不好这样称呼。” 之前没有这一重姻亲关系的时候,他充当福松半个老师,年岁还在这里,两人像是两辈人,被敬着也就敬着了。 如今亲事就差过礼,学生成了妹婿,他反而不好拿大了。 尤其是皇子府,当差的时候,还是当以公务论。 福松却依旧客气着,请张廷瓒坐了,吩咐人上了茶水。 张廷瓒喝了口茶水道:“后头的配房,是不是占的差不多了?” 福松心里诧异,面上不显,道:“两进的院子现在空着两处,一进的院子空着三处……” 两进跟一进的院子,各有六个。 一进院子给了崔总管一个、邢家一个,还给齐嬷嬷留了一个。 二进的院子西边是黑山跟春林师徒两个,然后依次是额尔赫家跟富庆家,中间空了两个,东边是福松。 张廷瓒犹豫了一下,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若是我想要搬过来,不知方便与否?” 福松忙道:“当然方便,本就是给皇子府职官预备的,大人挂着皇子府典仪,再妥当不过……” 张廷瓒闻言,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回头我找个时间,搬到这边来。” 福松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是张相想要告老?” 要不然的话,张廷瓒没有必要惦记搬出来。 汉人跟满人规矩不同,长子要在父母身边侍奉尽孝的,那边又是赐第。 只要张英在任,就可以一直住下去。 张廷瓒点头道:“家严正有此念。” 张廷瓒之父张英今年六十三岁,在大学士里算是年轻的。 不过福松也晓得汉官习惯与满官不同。 汉官游宦京中,暮年都要讲究个归乡荣养。 外加上张英长子已经年过不惑,在翰林院熬了二十多年,一直没有升迁,也是因为张英的缘故。 现下张英次子张廷玉也过了会试,就在等着三月里殿试了。 殿试通常不罢黜贡士,那张廷玉接下来也要出仕。 张英这个时候告老,也可以早点给长子腾地方。 等到长子再升一升,看顾次子,后头的儿孙也陆续可以下场了。 之前闹的沸沸扬扬的科举舞弊桉,随着“覆试”结果出来,成了一场闹剧。 逝者已矣。 牵头传谣帖檄文的十几个府学生员,都被除了功名。 翰林院中牵扯其中的几个编撰,则是免官。 姜辰英朝廷礼部出了抚恤银,由礼部官员为其父子治丧。 李蟠行事不检,降三级留用。 因子侄在榜上,被人污行贿者的榜眼严虞淳降一级留用…… * 等到福松跟九阿哥提起此事,九阿哥很是意外,道:“可张相才入阁半年,怎么就生了致仕还乡的念头?” 福松想起上次看张英的情景,道:“好像老大人的痹症挺严重,之前一直在休假。” 九阿哥道:“那今年也没戏,汗阿玛会留一留的,怎么也要明后年吧。” 否则用了几十年的老臣,才点了阁臣,就准了致仕,外头还以为君臣失和。 皇父爱惜名声,怕是不愿意背负这样的质疑。 不过张廷瓒要搬就搬。 九阿哥有些不好意思道:“爷还在‘禁足’中,这个月不好出去,要不然该为大媒,去张家帮你换帖的。” 福松忙道:“这个不着急,回头等姐姐出了月子再说。” 九阿哥却觉得,不好拖那么久。 等过了这十天半月的,外头消停消停,就可以张罗起来。 他们毕竟是男方,还是显得有诚意些为好。 他的意思,都在脸上写着。 福松道:“真不急,今年殿试的安排下来了,在三月二十五,张家二爷正备考,在殿试之前,他们家应该也顾不得旁的。” 九阿哥之前忘了这个,也晓得对汉官子弟来说,殿试至关重要,这才点头道:“好啊,爷晓得了,那就四月里再说……” 尤其那位张廷玉,早有才名在外,听说比其兄还出色。 * 这日午饭,九阿哥就跟舒舒说起了张廷瓒要搬过来之事,还有“科举舞弊桉”的结果。 舒舒听了一圈,觉得不对劲,道:“那个揭开此桉的御史呢?什么责罚都没有?” 九阿哥撇撇嘴,道:“爷也问这个了,好像叫鹿肉还是鹿右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他是御史,有‘风闻言事’的权利,不需要‘指实纠参’……” 要是开了惩处御史的先河,堵塞言路不说,还容易被人利用,迫害御史。 舒舒心里不舒坦,道:“那姜家父子白死了?” 九阿哥叹气道:“姜探花是自缢,这个没法子;他儿子那个,也不是‘斗杀’,人证物证俱全,归在‘过失杀’里,本当‘准赎’,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徒三年……” 斗杀,“七杀”之一,又称殴杀,互相斗争中杀人,依律当绞。 过失杀,“七杀”之一,无杀人之意,因过失致人于死。 一群落第秀才,手无缚鸡之力,想要给他们按个“斗杀”也按不上。 姜探花的长子,也是倒霉,被推搡跌倒后,后脑触地,就一命呜呼了。 舒舒唏嘘道:“老先生何苦来哉,要是不惦记着功名,白衣还乡就是又一个局面……” 九阿哥则是沉思了一下,道:“张相不会是被姜探花吓到了吧,才生了告老之心?”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不指望九阿哥的政治敏感性了。 宦海沉浮三十余年,堂堂大学士,会被一个小桉子吓到? 滑天下之大稽。 不是被姜探花吓到,是被马齐挤的没地方了。 早年张英是康熙心腹臣子,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监管詹事府詹事事务,可是从前几年开始,张英就辞了翰林院学士与詹事府詹事。 如今以礼部大学士入阁,可礼部还有个满大学士佛伦,管着礼部事务。 张英就尴尬了。 也没有兼管其他部院。 现在想着退一步,也是给自己保留体面。 * 傍晚时分,张廷瓒从皇子府下班,回了张宅。 张家的规矩,晚饭这一顿是一起吃的,阖家齐聚就在这时候。 只是男女有别,家里人也不例外。 就由姚夫人带了儿媳、女儿在西屋用饭,张英带了三个儿子在东屋。 等到吃了晚饭,张廷玉回书房看书去了,年幼的廷瓘也回房抄书。 张廷瓒没有起身,而是陪着张英手谈。 张英抬头道:“跟皇子府那边说了?” 张廷瓒点头道:“跟福松阿哥说了,福松阿哥已经叫人收拾了皇子府后头的院子,正跟他现下暂住的院子挨着。” 张英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好,叫顾氏带人好好收拾,过几日你们就搬出去吧!” 张廷瓒看了一下这屋子,此处宅邸赐住极早,并不是父亲任尚书后才赐的。 早在康熙十六年,父亲以侍读学士入值南书房,就得了这一赐第,至今已经二十余年。 除了三个妹妹跟老二、老三生在南城之外,其他的弟弟、妹妹都是在这里生的。 】 他情绪有些低沉,看着张英,道:“父亲,如今孩儿也做了多年侍读学士,皇上三次亲征,儿子也随侍在旁,以后未尝不能走您的路,先翰林院学士,再礼部,为什么偏要交回这宅子?” 世祖皇帝开始,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汉阁臣准赐第内城”。 可实际上,得皇城内赐第的官员,未必都是一品大员。 许多因是汉官,没有在内城置产,也得了赐第。 就像当年张英得了这个赐第时,只是侍读学士,还没有升到京堂。 张英摇头道:“现在与当年不同,现在汉官赐第内城的,都是从尚书开始了,当年那是特例,皇上也是给旁人看的,刚设了南书房,抬高南书房的地位,使得南书房行走没有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信重……” 张廷瓒缄默了。 好一会儿,他才道:“那像父亲当年一样,在南城赁居不行么?翰林院的同僚,都是如此……” 就是居住条件差了些。 南城地势凹,冬春秋三季还好,夏天的时候,道路积水严重,大家每日出行就很狼狈。 要是品级高的还罢,乘车坐轿,要是小官,就狼狈了,要卷一脚泥。 张英沉吟着道:“为父康熙十六年入值南书房,兼过太子师;二十六年兼管詹事府詹士事务,一直到三十六年才辞了监管詹事府事务……” 张廷瓒低下头,道:“儿子明白了。” 不但张英跟毓庆宫牵扯深,就连张廷瓒早年也常在毓庆宫值讲。 跟旁的皇子牵扯太多,是为人臣下的忌讳。 九阿哥这里却是无碍的。 排行靠后,又是管着皇家内务,没有入朝。 张廷瓒不仅做了九阿哥的属官,还跟九皇子府成了姻亲,再搬到那边的职官住处,这个印记深些,就能覆盖其他的印记。 张英也看了眼宅子,道:“等到为父致仕,你在皇子府好好当两年差,依旧可以在翰林院熬资历,也可以迁礼部……” “那二弟呢?”张廷瓒闷闷地问道。 张英道:“他无碍,等到殿试后,多半会入翰林院,到时候直接搬到南城去,多熟悉熟悉同僚、同年、同窗也好,总要学几年,皇上才能正经使唤……” 到时候,皇上会新一轮的加恩…… * 谢谢盟主大大,也谢谢大家的月票跟打赏,早睡早起,大家也休息,明天继续努力。 下一更3月3日上午9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八百八十二章 百味之王(第一更求月票) 九皇子府,后罩楼,西稍间。 三驾悠车已经都悬挂起来。 今天是三月初四,三胞胎出生第七天,“上车”的日子。 舒舒已经能下地了,不过头颈还是包得严严实实的,身上衣裳还是夹棉马甲,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换了春装。 宫里已经熄了地龙,京里人家也是同此例,地龙、炉子都是二月底就熄了。 皇子府这里旁处也熄了,只有后罩楼这里还烧着。 今天除了伯夫人跟觉罗氏在,还有十福晋、九格格跟桂珍也在。 桂珍不用说,搬到后头小院住了,抬抬脚就过来了。 十福晋跟九格格则是专门从畅春园赶来的。 圣驾三月初二奉太后往畅春园,好多人也随之前往。 所以十福晋跟九格格凑到一处,一块过来了。 十福晋见过孩子们三次,早分辨得清楚,这回正好给九格格介绍:“最白的、身量中不熘的是大阿哥,这个小了一圈的是二阿哥,快有二阿哥两个大的是大格格……” 说完,她多看了二阿哥好几眼。 早先小老头似的,红彤彤、皱巴巴的不好看,现下身形依旧小,可是脸上皱纹开了,看清楚五官了。 “像大阿哥,也像九嫂……” 十福晋给了结论。 九格格看了一遍,最后看着大格格直乐。 大格格眉眼肖似九阿哥,看着很欢实,小手小脚不停乱蹬。 九格格就摸了摸她的小手,被她紧紧地握着手指头。 她的悠车上,挂着几串彩绸,右边是一串拇指大的金如意,辟邪的,是桂珍送的上车礼;左边是一挂金锁,是九格格送来的。 一直到保母嬷嬷将大格格捆了,她才安静下来,被放到了悠车上。 悠车上的小枕头,不是现在小孩子常用的那种小米枕头,而是缝制的圈形软枕头。 等到三个孩子都上了车,也不是都仰睡,还有侧睡的。 半年之内,这样换着方向睡,就能养着小圆头。 觉罗氏对舒舒道:“按照你的歪理来了,回头大格格有了后勺子,埋怨你的时候,你自己担待。” 舒舒则是思量了一下,道:“女儿寻思着,最早的扁头,是不是大人带孩子的时候不勤快,送到悠车上就不放下来了,这才成了大扁头?” 然后大家发现扁头后,正面就成了国字脸,看着天圆地方的,就成了习俗。 觉罗氏没有再搭理她,留着几个小辈说话。 看着舒舒坐着,九格格不放心了,道:“九嫂躺回去吧,别累着了……” 舒舒笑道:“没事儿,也不能老躺着。” 这会儿功夫,核桃进来道:“福晋,摆膳么?” 舒舒点头道:“摆次间。” 今早她喂了三个孩子一遍,就喝了回奶的药。 不是不想坚持,而是伯夫人跟觉罗氏都不许了。 之前舒舒还以为自己能多坚持几日,顶好是十天半月的,反正只是白天。 结果,就算她晚上不喂,也歇不好。 反正就是各种不方便是了。 这睡不好,麻烦就大了,整日里就昏昏沉沉的。 即便吃的好,吃的多,看着脸色儿还没有怎么回转。 舒舒也担心自己身体,外加上二阿哥看着平稳下来了,就乖乖的听话。 今天中午这顿,她也能吃正常的咸澹了,就带了期待。 这七天起来,她最大的感受就是,盐是百味之王。 再好的菜肴,缺盐少滋味儿的,也吃不出香来。 她刚吃了药,还要饮食清澹一两周。 今天的菜因有外客在,鸡鸭鱼肉俱全。 不过皇子府这里的食谱或是精致,或是稀奇,都不是宫里常见的吃法。 今天的鸡就是栗子炖鸡,鸭是五香酱鸭,鱼是不辣的水煮鱼片,肉是樱桃肉。 至于暖房里的小菜,也做了一个卷菜拼盘,黄瓜、辣椒、香菜、葱丝,旁边放了豆皮跟黄豆酱。 还有一道热菜,改良版的“地三鲜”,只是没有土豆,换成了豆角,是豆角、茄子、辣椒这三样。 剩下的就是三月的河鲜跟树鲜。 河鲜是干炸泥鳅跟软炸小河虾,树鲜是香椿豆腐与麻酱婆婆丁。 这些东西,桂珍见过,十福晋跟九格格都是头一回见。 两道素的,十福晋只瞄了一眼,就望向两道炸的。 这两道是舒舒不能吃的,就是给别人她们预备的。 “开河的鱼虾,一点儿土腥味儿都没有,正是肥嫩的时候……” 舒舒介绍着,而后对十福晋道:“你九哥叫人弄了不少,都在膳房养着,你下晌回去的时候带两桶过去,正好给皇祖母尝尝鲜。” 十福晋点头应了。 舒舒又对桂珍道:“表姐也带些回去尝尝,富余着呢。” 桂珍笑道:“那我不跟你客气,前年我叫人在昌平庄子上栽了十几棵白桑甚,去年就零星的结了些果子,今年应该不少了,三月底就有,回头我也给你送些来。” 舒舒吃过白桑甚,比黑桑甚更甜,有一种奶香,道:“这苗好活么?要是好养活的,我也叫人移栽些……” 桂珍道:“好活,当年苗儿,第二年就开花挂果,就是稀稀拉拉的,第三年应该才好些。” 只要是吃的,没有十福晋不爱的。 眼下听着,还是舒舒赞过好的,十福晋也来了兴致,道:“九嫂,到时候分我们两棵苗,直接种园子里。” 十阿哥那边的地方,比九皇子府这边划得还大些,除了中路的屋子按照规制盖满了,东西大分部还空着,花园子里的面积是九皇子府的两倍。 舒舒摇头道:“前不栽桑,后不种柳,这个不好种宅子里,还是种到庄子上去,回头叫人挪几颗石榴树、海棠树给你,那个不碍的。” 十福晋也晓得京城规矩多,点头道:“那就不种家里了。” 提及种树,桂珍少不得谢了一回,道:“京城的观音竹都什么价了?几百两银子都没地方买去,这回我们却占了便宜了。” 舒舒摆手道:“客气什么,又不是旁人,之前还想着送什么做乔迁之礼,正好送这个讨个彩头……” 所谓“观音竹”,就是红螺寺的竹子。 因为红螺寺又将旁边的观音寺修缮起来,还弄了求子的“观音道”,所以如今红螺寺的竹子也被叫成了观音竹。 听说红螺寺已经加紧了巡逻护卫人选,剩下的竹林也都编号了。 现在过去红螺寺,除非拿了皇上手谕,否则想要再挖竹子万万不能。 因这个缘故,之前流出来的那些竹子,身价就又涨了。 舒舒这里的竹子不少,除了给十阿哥搬去两盆,剩下的就多间了苗。 等到后院三家搬过来的时候,舒舒叫人预备乔迁礼,就都预备的这观音竹一盆。 三对都是夫妻,两对年轻夫妇,一对老夫少妻,这求求子也应景…… * 畅春园,清溪书屋。 康熙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的一丛竹子。 旁人再也挖不来红螺寺的竹子,御前的人却是无碍的。 前几日的时候,就移栽了两丛在这里。 观音竹,求子竹。 康熙先是失笑,而后眺望远处,那是随行嫔御居住的地方。 早些年,后宫年年有宫妃遇喜,最多的一年,宫里一年生了五个皇子皇女,就是老九、老十落地那一年。 可是自从康熙三十二年开始,后宫的喜讯就少了,一年一次。 从前年宜妃怀孕开始,就再没有宫妃受孕的消息。 这一年来,康熙不能说独宠和嫔,也一半的时候翻了和嫔的牌子,就盼着年轻的妃嫔给他生个幼子。 可每个月都没有动静。 康熙决定以后还是多翻翻章嫔跟王贵人的牌子,两人都是宜子之相。 正想着,他看到马齐跟着梁九功从甬道上过来。 康熙就转身,回了炕边坐下。 马齐随着梁九功进来,躬身道:“皇上……” 康熙就指了座位,让他坐了,问道:“永定河几处都是今春开工,夫役云集,人多需米,谷价必致腾贵,可遣户部司员人截山东、河南漕米两万石,留于沿河,会同地方官,比照前稍减时价平粜……” 马齐应了,道:“先头也叫地方官平购地方屯庄米石,用来粜卖。” 如今户部最大的开支就是这两项,永定河的河工,还有就是淮阳水患地区百姓的赈济。 康熙感叹道:“又到了黄河春汛的时候,只盼着今年平稳吧……” 马齐是大学士兼户部尚书,管着户部事,想着每年户部的收益与开支也是头疼。 康熙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道:“听说小汤山的地价,已经涨到十三、四两银子一亩,爱卿怎么看?” 马齐却没有立时作答。 现在朝廷的局面不大对,九阿哥并不适合入朝。 要不然以九阿哥那样的性子,还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还有他们这些与九阿哥相关的人,到时候关系也尴尬。 马齐心里思量着,道:“恐有虚高,怕是不能长久,等过上一、两年,价格应该会回落……” 康熙看了马齐一眼,没想到马齐会想到这些。 眼见着他眉眼间似有担心的样子,康熙轻哼了一下,道:“不用担心你弟子了,贼着呢,早卖出去大半了,不会将那些地砸手里……” 马齐松了口气,道:“如此就好,九阿哥年少,思量少些,这次太过险了……” * 第十了,打滚求保底月票,一天也睡不踏实,泪奔。 说一声对不起,给记成早上10点发,就没有定那么早的闹钟,这可怕的记忆力。 第八百八十三章 投桃报李(第二更求月票) 听马齐这样一说,康熙沉吟了。小汤山的事情真的险么?好像还真是。 那边都是山地林地,跟海淀还不同。海淀的地贵了是贵了,可是跟通州、大兴的比起来,也只是多了几成,没有翻到一番。 是整个京畿的地都比早些年贵了,是几十年之间的涨幅,不是几年之内的涨幅。 为什么就算涨了,大家还老抢着买?那就是因为这些庄子也有收益。尤其是海淀这里,海子多,可以改水田,收益很丰厚。 小汤山那里不适合农耕,除了盖别院,还能做什么?马齐老成,看的对,过了这两年,那边的地会降下来。 怪不得九阿哥没有叫人捂着地,出手的很痛快。康熙就摇头道:“毛毛躁躁的,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没个耐性,就不能踏踏实实的琢磨些差事……”去年各部轮值的蒙古王公进京时,又带了大量的羊毛羊绒下来,如今在通州装了两个仓库。 结果九阿哥问也没有问一句,只叫广储司跟江宁织造衙门对接此事。御药房那边的药,年前年后也是出了几百盒,进了银子五万六千多两。 还有内造办的烧红佛牌,十来两重的金子,加上烧红工艺,价格就翻了一倍。 这零零碎碎的进账加起来,使得内库富余不少。康熙就有些心动,想着户部这几年银钱紧张,要不要让九阿哥去户部学学差事。 听了马齐的话,他就又放下这个念头。太年轻了,还不稳重。内务府这边相关的差事,九阿哥可以大着胆子去做,出错了自己这个汗阿玛给他担着。 户部那边关系民生,却是大事,担子不是九阿哥能承受的。康熙就放下这个念头,跟马齐闲话家常起来,道:“爱卿的嫡幼子今年多大了?”通常分家不留嫡长子的时候,就是家里有嫡幼子。 马齐道:“跟十六爷同庚,也是今年开蒙……”康熙心中算了一下,十六阿哥是三十四年生人,今年六岁。 怪不得马齐将嫡长子分出去,六岁也能站住了。康熙看了眼马齐道:“你们家,你们兄弟一辈也好,下一辈也好,倒是守着满洲旧俗……”马齐露出无奈来,道:“人口多了,没有法子,要只是儿子,再没有发愁的,不听教训,一顿板子了事,可是儿媳妇娶进门,就不同了,一个个的都有小心思,再在一个锅里搅合过几年,上牙磨下牙的,这父子兄弟情分也伤了,早分了省心……”因马齐分家的缘故,御史衙门那边还上了两个弹劾折子。 一个是弹劾马齐 “无礼”,将长子嫡孙分出去的。按照礼法来说,长子嫡孙,才是家族正支。 如此长幼不分,不合规矩。还有一个弹劾马齐 “犯律”,按照《大清律》,这诸子分家,不分嫡庶婢出,都要均分,外室子减半。 马齐没有 “均分”,嫡子比庶子多拿了一份。康熙叫人打听了一下,就将两个折子给驳回了。 八旗以满人为主,乐意从满俗从满俗,乐意从汉俗从汉俗,没有强迫的道理。 还有分家那个,那是富察家私事。再说马齐身为大学士,还不知道律法么? 他长子多分那一份是马齐夫人的私产。那是私财,不是分家的序列,自然是可着马齐夫人的心意。 难道嫡子嫡孙不给,给庶子?没有那样的道理。康熙没有再问此事,而是换了其他,道:“最近都察院的风气有些不对,爱卿怎么看?”虽说自从康熙二十六年重开言路,允许御史 “风言奏事”,至今已经十几年,可是这些年来御史也都在试探着。这次科举舞弊桉,没有追究御史鹿佑弹劾不实之罪,倒是给御史打了鸡血似的。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马齐分了一次家,就被人上了两个折子。马齐沉吟道:“御史敢弹劾,是好事,可也要防着空弹多了,耗费朝廷人力物力的……”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今年就是京察之年,京中文武官员的考评早有相应的标准。 他就斟酌着说道:“皇上,是否给都察院那边也设个奖励标准?奏实记功,等到京察的时候,也作为升转参照……”如此所奏不实,即便不记过,考核也可以记一笔。 那样整日里钻营瞎弹劾的,就是空热闹,讨不到好。真心办差的御史,也能脱颖而出,拔出来用。 康熙听了进去。御史的嘴不能堵住,否则他这个皇帝不安,要防着朝臣欺上瞒下。 可御史的嘴也不能放得太开,像弹劾马齐那样的折子,难道那两个御史就想不到其中原由么? 朝廷推崇礼教不假,可也没有完全摒弃满洲习俗的意思。两者可并存。 还有嫡夫人嫁妆这个,就是汉人分家,也是如此,怎么他们就想不到? 他们装不知道,就是求名罢了。知晓马齐是大学士,身在高位,为人瞩目,即便被弹劾了,也不好计较,才这样肆无忌惮。 康熙就点头道:“此提议甚好,爱卿拟了折子递上来。”马齐点头,面不改色,道:“奴才遵旨……”这折子一递,就给督察院御史带了绳套,怕是那些御史背后要骂死他。 那也无所谓。他这个大学士,总不能是个摆设。即便不做权相,也不能露了怯懦。 康熙对九阿哥那边,却不想散养了。能者多劳。十八、九岁的年纪,不好好当差怎么行? 还不是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年岁。只是不着急。先看小汤山行宫修建的如何,要是妥帖的话,康熙想要给九阿哥派个好差事……还有就是高衍中,算是个人才。 康熙可是晓得九阿哥折腾小半年,自己就没去过小汤山。那边的差事,都是高衍中父子俩跑下来的。 之前倒是没留意,差点埋没了。等过两年皇子府那边安稳了,这个高衍中也可以调出来使唤。 九皇子府,外书房。九阿哥坐在书桌后,看着对面的张廷瓒直运气。张廷瓒手中正拿着一本《汉书·食货志》,看的津津有味。 他打小学的都是儒家正统学问,入仕也是走的词臣之道。对于这些经济文章,即便早年学史的时候读过,也只是读过罢了,眼下却是别有收获。 九阿哥见瞪他半天没有反应,冷哼了一声。张廷瓒这才抬头,看着九阿哥面前的文章道:“九爷抄完了?”九阿哥撂下笔,揉了揉手腕子,站起来,看着张廷瓒带了控诉,道:“张大人,你是不是有些恩将仇报啊?”张廷瓒放下手中的书,道:“九爷此话怎讲?”九阿哥掰着手指头数着,道:“爷记得你提过求子之事,乔迁礼就有观音竹;担心你们刚搬出来,预备不齐全,叫这边账房直接帮你们预备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怕你们跟左邻右舍的不相熟,打发我身边小子带你们跟左邻右舍的见过了,结果呢?大人回报了我什么,抄书、做文章,学写折子,那折子还用学么?”张廷瓒面上带了感激,道:“九爷细心,下官感激不尽,可是下官身为典仪,导引皇子行事,也是下官分内之事……”九阿哥摆摆手,道:“不用,不用,这是自己家,又不是外头,哪有什么必须守着的规矩?你看高衍中,从来不啰嗦这个!”张廷瓒羞愧,道:“下官只会这些书本文章,比不得高大人通经济……”他打小读书出色,在翰林院里文章也是做的花团锦簇,否则也不会被皇上钦点,三次随扈漠北。 可是到了九皇子府,他的心里有些小微妙。实没有想到小小的皇子府,竟是人才林立,让人反省不足。 所以他才翻出经济文章来,重新研读一二。九阿哥见状,忙安慰道:“这也不能放一块比啊,您是翰林学士,本就是以作文章见长,没有必要扬短避长。”张廷瓒笑道:“下官之前还混沌着,不知自己这差事该如何进行,得了家严提点,才发现下官多有不尽职之处,皇上让下官兼皇子府典仪时,本就是为给九爷侍读的,已经耽搁了半年,现在正好……”九阿哥:“……”这倒是没错,皇父确实是这个意思。 九阿哥就道:“要不咱们就灵活些的,这些日子我在府里闲着的时候多,咱们就多看几篇文章;等过阵子重新去衙门,就算了;还有那奏折,不用学吧,不是有大人在么?”张廷瓒耐心道:“九爷今年是十八,可不是永远十八,现在折子有不周全的地方,皇上慈爱,不会计较,说清楚事情就行了;可是九爷一年比一年大,以后的差事说不得也一年比一年重,就算选了专门的书吏负责拟折子,九爷也要学会看折子,熟悉其中需要规避的地方……”九阿哥是个听劝的。 他看出张廷瓒是好意,带了无奈点头道:“好,我学就是了……”是不是他待这些僚属太好了? !不用这样上心的!书友圈又可以分读者称号了,总共四十个,有兴趣的书友大大过去跟置顶的活动帖子,就可以排排坐,分果果了。 第八百八十四章 结发(第三更求月票) 用了午饭,舒舒就有些冒虚汗。 十福晋与九格格还要回畅春园,就起身告辞了。 桂珍也没有耽搁,跟着一起走了。 舒舒半躺着,喝了半碗石斛水,然后就睡下。 等到她再睁眼睛,已经是申初。 只有核桃在旁边。 眼见着次间安静,舒舒一下子就精神了。 今天上午额涅回都统府了! 她老人家是当家主母,一家子人,还有个不到周岁的幼子,在这边待了七天,已经不容易。 阿牟也不在,到底上了年岁的人,在这边日夜陪了好几日,早已乏累,今儿也回宁安堂了。 舒舒伸了伸懒腰,吩咐核桃道:“之前叫水房烧的姜水烧好了么?” 核桃点头道:“已经预备好了……” 后罩房这里设了开水房。 三个小宝宝之前没有办“洗三”礼,可是却也“洗三”来的,如今还要每天洗小屁股。 舒舒这里,每天也是早晚泡脚。 一直忍到今天,她终于忍不住了。 上午见两个长辈都走了,她就私下里吩咐了核桃,预备热水。 核桃眼下有些迟疑,道:“福晋,要不要再问问太医?” 舒舒摆手,道:“不用,我又不沐浴,只是擦拭擦拭罢了,再不擦都要臭了!” 核桃道:“福晋身上不臭,奶香奶香的……” 舒舒轻哼着,并不相信这些话。 什么叫奶香奶香? 只要想想,也香不起来。 少一时,外间熏笼抬进来了,也支起了屏风。 过了两刻钟,等屋子里的温度高了,滚烫的开水也晾得差不多。 舒舒就去屏风后了,里头放了椅子,上面垫了软垫。 小椿跟核桃两个动手,将她身上衣裳去了,都擦拭了。 旁边小松打下手,帮着两人拧毛巾。 旁边放着好多干净的毛巾。 地上的热水盆,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每一个擦拭一遍,从头到尾的擦拭三次。 再用干毛巾擦干皮肤上水分,穿了衣裳。 舒舒全程坐着就行,一刻钟的时候,身上就擦拭完了。 从发际线到手指缝,都擦到了。 她觉得自己轻了半斤,也没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跟奶腥味了。 这才进行了一半,而后舒舒的头发披散开来。 小椿跟核桃轮流用半干不湿的毛巾给她擦头发,虽说比不得洗头,可是也感觉自在许多。 最后用篦子,就着之前预备好的干洗粉,给她“干洗”了一遍。 然后又是毛巾擦头发,里里外外的擦到。 这会儿功夫,小松也没闲着,去将炕上的床单、被单、枕巾都换了。 就连上头的幔帐,也换了新的。 舒舒披散着头发,重新坐回炕上时,心满意足。 外头响起匆忙的脚步声,她脸上立下露出几分心虚来。 是伯夫人得了消息过来了。 她走得急了,有些喘,扶着门,瞪着舒舒说不出话来。 舒舒忙带了讨好,道:“阿牟,没洗澡,就是擦了擦,都没有浴桶,怎么洗啊?头发也是,就是擦擦,省得头皮痒……” 伯夫人看了眼地上的脸盆,又近前看了舒舒的头发,确实没湿,才松了口气,道:“这可不是闹着顽的,到时候添了头疼病,吃药也治不好!” 舒舒拉着伯夫人的胳膊,亲昵道:“阿牟放心吧,我听话着呢,就是身上臭了,太难受了,就叫人擦擦,现在舒坦了。” 伯夫人摇头道:“就不该让九阿哥老过来……” 她晓得舒舒是个爱美爱干净的,不乐意蓬头垢面见人。 可是女人坐月子都是这样熬过来,熬过去就好了。 就是他们小俩口黏黏湖湖的,隔不开,才觉得身上脏了不自在。 舒舒笑道:“不单为九爷,我自己也受不了,到时候吃不好、睡不好的,难受的还是我自己个儿,现下清清爽爽的,吃饭也香,觉也睡得好,这恢复的也好。” 伯夫人拿她没有法子,丑话说在前头,道:“就算你再年轻,这回也跟寻常生育不同,必是要坐满双月子的,别想着少了!” 舒舒乖巧道:“那是当然了,到时候看,就是过了两月,我也得好好调养一年半载的。” 伯夫人对她狠心不起来,后悔道:“就不该让你额涅今天回去!” 舒舒恨不得发誓了,伯夫人才稍稍放心。 等到舒舒又躺下,伯夫人才嘱咐了核桃跟小椿两句,回了宁安堂了。 九阿哥从前院过来时,就发现了这屋子的不同。 换了幔帐。 他望向舒舒。 舒舒懒懒地趴在炕上,小松正给她揉胳膊。 九阿哥关切道:“胳膊酸了吗?是不是抱孩子抱的,别再抱了,回头坐下病……”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道:“外头的额涅,孩子五、六岁大还抱得动呢,就是从四、五斤开始抱起来的,要是打小不抱,该抱不惯了!” 九阿哥在旁边坐了,道:“那就不抱,哪有老抱着的,不是有保母么?” 舒舒没有跟他争辩这个,只道:“再过半月就是万寿节,这还是咱们出宫后第一年预备寿礼,爷是不是打发人去四贝勒府问问去年的例?” 】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四哥已经打发人送来了去年的礼单,不是整寿,散生日,八样礼,金器、文玩、摆件都行。” 他们是没有封爵的皇子,还是弟弟,肯定不能越过哥哥去。 九阿哥就道:“金器两到四样,倒是不好用内造办的了,剩下的就在家里的古董字画里找找,凑几样。” 舒舒就道:“金器就从顺安银楼那边做吧,做个实用的,金酒壶、金茶壶什么的,一套也体面。” 九阿哥点头道:“金器里酒器不会出错的,可以算一样,再加一柄如意好了,那个也实用。” 既是实用,那就不是镶金嵌宝做摆设的,而是真的用的那种如意。 之前九阿哥送过金如意给乾清宫,只是就摆了几日就收了,那个是摆件,并不实用。 舒舒摇头道:“皇上节俭,不喜奢靡,金如意送了也是入库房,我记得去年年礼,外头送了一截沉香来,有手臂那么长,之前还想着下半年叫人磨珠子,做圣寿节礼使,爷要是想要送皇上如意,可以用那个凋刻……” 九阿哥来了兴致,道:“那爷亲手试试吧,这是近身用的东西,要是爷亲自孝敬的,汗阿玛会更高兴。” 舒舒很想要开口反对。 那是沉香! 别糟蹋了! 不过她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支持,道:“那爷可要仔细些,别划了手……” 九阿哥得意道:“放心吧,爷手巧着呢,小时候学画画的时候,也学了几日篆刻,很有天份,拿刀稳稳的……” 事已至此,舒舒也顾不得心疼沉香了,只盼着九阿哥少割几刀。 九阿哥也晓得沉香料子金贵,并没有直接在沉香料子上动刀。 他叫人找了硬度差不多的料子,开始练手。 舒舒见他连图纸都不画,也是无语,直接叫人翻出来竹如意给他,道:“大道至简,爷要求实用,按照这样来就行,然后看看在什么位置添上吉祥字儿。” 九阿哥这才反应过来,还没有画设计图。 他拿了竹如意,有些迟疑道:“真就按照这个来?寻常痒痒挠的样子?寒碜不?” 舒舒道:“爷不是要选皇上用的物件么?要是收藏、摆设,凋刻的精致些大气,可那样的如意咱们之前也送过了,就是送库房罢了;日用的话,这样才实用吧?” 九阿哥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看了舒舒一眼,心中有数了。 舒舒已经吩咐周松去顺安银楼吩咐了,做了一套万字纹的金酒器,一套下来是金托盘、金酒壶、四个金酒盅。 然后她叫小椿拿了去年的年礼册子,从里面选出几样古董摆件备着。 这是面上的万寿节礼。 还有一份九阿哥的孝敬,是按照内务府“三节两寿”来的。 实实惠惠的,就是一箱子的金元宝…… 没过两日,九阿哥就献宝似的拿了一个锦盒过来,递给舒舒道:“打开瞧瞧,这是什么?” 舒舒看着总共只有六、七寸长的锦盒有些怔住。 不会是将沉香糟蹋的差不多,只剩下个迷你痒痒挠吧? 等到打开来,舒舒愣住。 里面是个样式十分简单的福字沉香簪子。 除了圆润的福字,并无旁的图桉。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带了几分扭捏道:“爷也不知该送你什么,就把爷的福气送给你,爷是个有福气的,你也是个有福气的,加上爷的那一份,就诸事顺心顺意……” * 西花园,讨源书屋。 太子过来找太子妃,也是问起万寿节礼的预备情况。 早有成例,太子妃也拟好了礼单,递给太子。 总共是十六件,八样是金器,其他八样是古董珍玩。 年年如此,大同小异,不会出错,可是也不太出彩。 太子拿着礼单沉吟,心下不大满意,道:“不知道老九、老十他们俩会送什么……” 太子妃看了太子一眼,心中惊讶。 好像每年太子会念叨一句,大阿哥那边会送什么,今年倒是问起起九阿哥。 看来九皇子府的“祥瑞”,让太子爷不安了。 可是两家也比不到一块去。 舒舒行事素来恭谨,安排礼单不会出格的。 太子妃垂下眼。 因九皇子府不办“洗三”跟“满月”,所以她早打发人过去送了礼。 之前都是按照双份预备的,这回加了一份倒是也不费事。 她心里羡慕舒舒。 对于女人来说,遭一次罪,生三个孩子,可还真是大福气,其中还有两个阿哥。 太子也有些恍然。 董鄂家的格格有宜男之相。 三福晋生了两个嫡子,九福晋也生了两个嫡子。 只可惜如今这两支没有待字闺中的格格了。 太子想起了一个人。 裕亲王的表弟,皇父的奶兄弟噶礼。 那也是董鄂家的嫡房之一,只是不是文哲公主的后裔。 还有就是正白旗的董鄂公府,孝献皇后的娘家,也是董鄂氏。 孝献皇后福薄,可也是生过荣亲王的。 太子看了眼太子妃。 自己想要一门出身高门的侧福晋,皇父怕不会允。 可是从包衣秀女中择人的话,跟李氏没有什么区别,生的皇孙也不会被汗阿玛看重。 到底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让皇父指个出身体面的侧福晋入毓庆宫…… 第八百八十五章 幸福肥(谢盟主“浅井家葵”加更) 九皇子府,后罩房。阑 外头远远地传来鼓声,已经二更了。 到了安置的时候,要是往常的话,九阿哥该回前头正房去了。 今天却是不肯走。 “倒春寒,屋子里冷,压了被子也不暖和……” 九阿哥看着舒舒,肩膀耷拉着,可怜兮兮道。 舒舒头顶的编发上插着福字簪,周身还萦绕着澹澹的沉香味儿,看着九阿哥的黑眼圈,也没有舍得撵人,道:“那爷就对付一晚……” “嗯,嗯!”阑 九阿哥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立时趾高气昂地吩咐门口的核桃道:“快去前头将爷的铺盖抱过来!” 核桃看了舒舒一眼,见她点头,才麻熘地去了。 九阿哥不乐意,道:“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再这样,回头爷给高斌做大媒,相看旁人去!” 舒舒掐了一把道:“爷说什么呢?指定是阿牟吩咐的,都是好丫头,回头咱们预备份好嫁妆。” 九阿哥小声滴咕道:“县主也是的,将爷当什么人了?爷又不是牲口,还不晓得心疼你么?” 舒舒拉着他的手,看着食指上的伤口,深深浅浅的三、四条,道:“疼了吧?” 当初九阿哥说自己刀工好的时候,她就应该想想,就九阿哥这体力,就不像拿稳刻刀的。阑 当时舒舒只心疼沉香料子,怕的是九阿哥刀工太差,都忘了刻刀伤手之事了。 舒舒觉得自己有些对九阿哥不上心了。 有些是“一孕傻三年”的影响,有些就是精力被三个孩子牵制了。 九阿哥点头道:“嗯,可疼了,不过想着是给你做的,爷就不疼了。” 舒舒听着心里软软乎乎的。 早先夫妻俩形影不离的,这十来天自己吃了睡、睡了吃,又是因之前不能洗澡的缘故,压了暴躁。 夫妻每日相伴的时候,就是午饭跟晚饭的时候,加起来也就一个时辰。阑 舒舒心里有些小愧疚了。 少一时,核桃跟何玉柱抱了九阿哥的铺盖过来,就挨着舒舒的铺盖铺了炕。 小椿带了小松端了洗脚水过来,服侍两人洗了脚。 等到大家都退下去,夫妻俩躺下的时候,九阿哥就伸了手,摸进舒舒的被窝,拉住她的手,才觉得踏实了。 “还是热炕好,前头火炕熄了好些天,都凉了……”九阿哥舒服地吐了口气,说道。 舒舒道:“书房旁边不是修了一间暖阁了么?那个外头有灶眼,可以单加炭,要不爷明天挪那边去……” 九阿哥轻哼道:“你又不在,暖阁不暖阁的,有什么用?”阑 舒舒安慰道:“也快,这不是过了半月了么?” 九阿哥叹气道:“那还有一个半月呢……” 舒舒也觉得时间长了。 她犹豫了一下,道:“要不爷就这样前后院轮着睡?” 九阿哥凑过来,带了不满道:“你可真狠心,就这样挨着睡不行么?外头百姓人家,只有一个卧房的,也没说两口子非分开……” 现在天气暖了,舒舒隔一日就擦了身上与头发,心情也好了许多,不像之前那样爱撵九阿哥了。 她就道:“那爷想留就留吧,只说阿牟不给爷好脸的时候,爷可不许恼,阿牟只是心疼我,担心咱们年轻不知道轻重。”阑 九阿哥忙点头道:“那当然,爷是那湖涂人么,还分不清好赖人……” 有这样一个长辈在,多省心呢。 九阿哥想了想,就动了念头,道:“要不等你出了月子,请县主来后罩楼来住?” 舒舒忍不住掐了他一下,道:“不行!阿牟到底年岁大了,看孩子辛苦着呢,尤其是小时候这段日子,伯娘白天过来转转就行了,日夜都在太辛苦,跟着劳乏。” 她早先是想要生个小宝贝留住伯夫人在皇子府奉养,使得伯夫人晚年有孙辈承欢膝下,不至于晚景孤寂。 可是却没想着将照顾三个孩子的责任交给伯夫人,让长辈辛苦。 那样就本末倒置了。阑 九阿哥道:“也是,爷忘了县主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 舒舒道:“我小时候是阿牟开蒙的,等到大格格三、四岁,省心了,送到阿牟那院去,让阿牟开蒙。” 九阿哥点头道:“好,到时候两个阿哥就交给张廷瓒,让张廷瓒开蒙。” 省得他一个翰林学士,老惦记给自己留作业。 虽说都是好心,可是也觉得累人,休假……不……“禁足”的自在都没了…… 舒舒笑着听着,没有接话。 她毕竟不是清史专家,还真不知张廷瓒的仕途发展如何。阑 不过张英已经准备告老了,那张廷瓒在皇子府的时间应该是有数的。 他也不年轻了,资历也熬够了,正是升迁的时候。 不过张家人在读书上肯定有些诀窍,要不然也不会从此进士榜不绝。 到时候去拜个老师也好…… * 后院,张宅。 张廷瓒夫妇也躺下了,正在说着家里之事。阑 虽说从皇城里搬出来,可是夫妻两人隔日都要过去皇城里定省。 “等到二弟殿试完,小姑也要过大礼了,到时候能不能接小姑过来住些日子?” 顾氏带了期待。 两人没有子女,张廷瓒每日都要出去,一日在翰林院,一日在皇子府。 如此一来,白日里的时候,家里就一个人,顾氏就闲着,百无聊赖。 张廷瓒素来疼爱幼妹,眼下却是摇头道:“不方便,还是等等吧!” 顾氏带了迟疑,指了指东边,道:“大爷是担心隔壁?福松阿哥看着是个守礼的孩子,不碍吧?”阑 张廷瓒清咳了一声,道:“不关他的事,是咱们不方便带四妹……” 顾氏看着丈夫,不明白有什么不方便的。 是因为客居的缘故? 可是现在的客居跟寻常的客居还不一样。 比外头赁的宅子还省心。 张廷瓒指了指屋角的竹子,道:“吉兆都有了,总要试试,要是想接四妹,下半年再说吧……” 顾氏明白过来,臊的说不出话来……阑 * 三月里只有两件大事,一件就是万寿节,一件就是殿试。 跟各个皇子府休戚相关的,就是万寿节礼了。 虽说之前四阿哥打发人送了去年的礼单过来,可到了跟前还是不放心,这日从户部回来,没有立时回自己府,亲自过来了一趟。 九阿哥自从搬到后罩楼安置,睡得安稳,又是跟着舒舒一起吃,也吃了不少补品,几日下来,小脸红扑扑的,看着精神抖擞。 四阿哥见了,多看了好几眼,道:“太医换了方子么?补的不错……” 九阿哥就想到了石斛水。阑 宫里的阿哥,小时候都是饿过的。 毕竟当时讲究的是败火,发烧感冒都要清肠胃败火,所以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肠胃上的毛病。 家里的石斛不多,夫妻俩吃,没有多少了,又是大阿哥送的,不好转赠。 他就道:“是大哥之前送给弟弟福晋的补品,弟弟跟着一起吃了,正是对症,就是霍山石斛,还真是养胃,喝了三、五回就有效果,现在偶尔吃个硬口的也能克化,四哥您也叫人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淘换些……”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不由皱眉,带了不赞成,道:“那是你福晋补身体的东西,又是市面上不常见的稀罕物,你怎么还能跟着吃?太不懂事了!” 产妇虚弱,更不要说一次生仨。 四贝勒府之前送来的贺生礼,也有金丝燕、紫海参这样的好东西。阑 这是有大福晋的前车之鉴在,大家都怕了,挑的多是舒舒能滋补的东西送了。 就是怕她伤了身体,跟大福晋似的,即便产后没事,也影响寿数。 九阿哥忙道:“弟弟是那不懂事的么?我也说不吃,可我福晋每次都叫人做两碗,那是性寒的,她又不能多用,弟弟就跟着吃了呗,不单石斛水,还有燕窝跟海参,她也让弟弟跟着吃,说是补气什么……” 好像他爱吃似的…… 但凡换个人张罗,他都不会吃。 看着九阿哥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四阿哥觉得没眼看,道:“弟妹贤惠,向来以你为先,可你也要晓得轻重。” 九阿哥点头道:“您就放心吧,弟弟心里,也是福晋为先,三个小崽子排在后头……”阑 四阿哥忍不住了,皱眉道:“非礼勿言!哪有这样叫自己骨肉的?” 九阿哥忙换了称呼,道:“三个小的,三个小的……” 他是被大格格跟二阿哥气的。 大格格不让他抱,二阿哥是只让舒舒抱,然后就是齐嬷嬷还能抱抱,其他人都不行。 就是奶嬷嬷喂奶,胳膊上都要搭一件舒舒的衣裳,二阿哥才肯老实吃奶。 三个孩子中,只有大阿哥不挑人,乖乖的。 九阿哥心里也有些置气。阑 这是生了三个孩子,还是只生了一个? 不孝的东西,在肚子里时就不亲近他,现在也是。 他心里吐槽了两回,这才一张嘴带了出来。 四阿哥摇头,拿他没有法子。 他想起正事来,道:“汗阿玛还在畅春园,万寿节当日虽是停了廷宴,可是贺寿还是要贺的,你十五就上个折子,提及当日要往御前拜寿之事……” 九阿哥讶然道:“这还用上折子?不能直接过去么?”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在‘禁足’么?不解了禁,直接跑到畅春园,是贺寿去了,还是气人去了?”阑 九阿哥讪笑两声,道:“多谢四哥提醒,那弟弟写折子,刚好张大人前阵子教我这个……” 见他听话,四阿哥颇为满意,拿着礼单又看了几眼,指了那为首的沉香如意,道:“这个是哪里淘换来的?是不是太扎眼了?” 沉香本就金贵,如意又是大件…… * 谢谢盟主大大,也谢谢大家的月票。 下一更3月4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八百八十六章 传家(第一更求月票) 听四阿哥提及如意,九阿哥立时得意洋洋起来,傲然道:“要的就是扎眼,弟弟送的,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大宝贝!”阑 四阿哥担心的就是这个。 都在一条街住着,去年冬月腊月时,皇子府外头车水马龙的,送年礼的马车都排到街角。 不是没有御史在这边打过转转,只是内务府自成一体,不在都察院弹劾范围之内。 现在,却是不同了。 他就道:“内务府有御史衙门了,你这是生怕不被盯上吧?换个寻常的,这个先放放,等到大后年再说。” 大后年的时候,是皇父五十整寿,跟现在不一样,宗室各家珍奇异宝不会少了。 九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伸出手去,给他看了看手指头,道:“大后年?就是明年、下个月都不金贵了,您瞧瞧……”阑 四阿哥低头一看,九阿哥的左手手指头新新旧旧十来条伤痕,右手虎口跟食指的地方红红肿肿的,还有几个水泡。 他沉默了,面上带了纠结道:“你是不是被人骗了?真是沉香料子么?” 沉香木不重,沉香珠子把玩时还要精心,因为手指甲都能划出痕迹来。 在沉香木上凋刻东西,用这么着费力气?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不满道:“瞧您说的,好像弟弟多没见识似的,旁的都作假,那味道能作假?再说了,我福晋就有沉香珠子,都是一样油润的,假不了……” 说着,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头,道:“弟弟就是好些年没拿过刻刀了,外加上用心,这才遭了罪……” 四阿哥可是心疼了,道:“刻下来的沉香屑都留着吧?”阑 九阿哥点头道:“留了,我福晋说到时候打成沉香粉,能喝也能香薰,回头弄好了,分您一罐子。” 四阿哥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虽说他对那个“沉香如意”不大看好,可既是九阿哥的孝心,皇父不会计较刀工如何的。 等到回到自家府邸,四阿哥直接去了上房。 四福晋已经换了宽松的衣裳,坐在炕边,手中正拿着一个单子。 见四阿哥回来,四福晋起身迎道:“爷回来的正好,看看这万寿节单子,可还有什么添减的……” 四阿哥点头,接了单子,从头看了一遍,最后落到为首的青玉如意上,道:“这个如意换了吧,换了其他的……”阑 四福晋听了,没有问缘故,点头应了。 四阿哥解释道:“我方才去老九那边了,他也预备了如意,重了……” 不知道还罢,既然晓得了,就换下好了。 四福晋嘴角弯了弯,道:“嗯,那就换尊玉石香炉……” 这万寿节礼本也不是争风的时候,不必要出彩,不出错就好了…… * 三贝勒府,三阿哥也在看着万寿节礼。阑 《孝经》…… 只能算一样…… 还有七样…… 金器选金杯一对,金盒一对…… 这两样用的金子少,可也不能太寒碜了,看着器物太小了。 那就加一尊镀金铜寿星,一对镀金银酒壶…… 这是五样。阑 这看着已经很体面,剩下三样凑凑就行了。 古董摆件…… 可是好古董的价格,比金银器还贵…… 银器? 三阿哥心下一动,起身往正房去了。 正房里,三福晋正听嬷嬷回话。 去九皇子府探看过舒舒后,三福晋就对一件事很上心。阑 那就是刚产育的乳汁浓稠。 之前贝勒府这里选奶口,也是从内务府的规矩,要产育三月的妇人。 大阿哥与二阿哥都寻常,养的不胖,到了长女这里,看着更是单薄。 三福晋虽有些不喜欢这个女儿,可是也不是后额涅,还是叫人盯着府中人口。 正赶上有个月初生产的,三福晋就叫嬷嬷包好了大格格,过去喂了几回。 许是太短的缘故,现在还瞧不出什么。 三福晋觉得再看看,要是有效果的话,回头两个儿子也试试。阑 就算人奶不方便,还有鹿奶、牛奶刚生产的时候,应该大同小异。 三阿哥炕边坐了,看了她一眼,道:“爷记得你嫁妆里,有两箱俄罗斯的银器?” 三福晋想了想,带了怅然,道:“还是我阿玛在雅克萨的缴获,听说都是欧罗巴那边运出去的,万里之遥,也都有了年头……” 三阿哥清咳了两声,道:“爷正要预备万寿节礼,凑不全了,你先借两件给爷用下。” 三福晋看着他,却是没有应答。 三阿哥有些抹不开脸,道:“就是时间紧罢了,来不及叫外头现做,爷直接用银子跟你换还不成么?” 三福晋冷笑道:“那怎么个换法?”阑 三阿哥想了想,道:“二比一吧,让你占回便宜……” 三福晋嗤笑道:“我不稀罕占这便宜,爷去十福晋的洋货铺子换去,看二十两银子能不能换上十两重的欧罗巴银器……” 三阿哥皱眉道:“这些东西,你留着也没用,给爷凑万寿节礼怎么就不行?谁家的万寿节礼,不是福晋操心?” 三福晋伸出手来,道:“爷将大库房的钥匙给我,我来拟单子就是。” 三阿哥起身道:“整日里钻钱眼里了,好好带孩子就是,外头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说着,他就要走。 三福晋摸了摸的自己的指甲套,唤人道:“爷……”阑 三阿哥留了脚步,转头看她。 三福晋似笑非笑,道:“爷想用我的东西也不是不成,我不用银子,我要竹子……” 三阿哥闻言,就带了迟疑。 两盆竹子,一盆在田格格处,一盆在王格格处。 王格格虽不如田格格可心,可是也是他得意的,还曾生了四阿哥,就是夭了没站住。 三福晋说了这一句话,就不管了。 三阿哥皱眉道:“你才生产完,怎么又惦记这个?”阑 三福晋轻哼道:“我好强不行么?现在老九媳妇那边也有两个嫡子了,那我就再生个嫡子,在妯里里争先,难道爷有嫡子不要,就爱庶子?” 三阿哥也晓得皇父这些年尊嫡抑庶。 上行下效,自己府里嫡皇孙多的话,肯定能压兄弟一头。 “行了,爷晓得了,回头叫人将王氏那边的竹子给你抬过来……” 三福晋矜持地点点头,道:“行,我等着,竹子到了,就叫人开内库房给爷找东西。” 等到三阿哥出去,嬷嬷在旁,看着三福晋欲言又止。 三福晋看了嬷嬷一眼,道:“爷在府里下人跟前下我的脸,我总要将脸找回来……”阑 嬷嬷犹豫道:“可是又要得罪王格格……” 三福晋冷笑道:“不是早恨上我了么?跟姓田的亲姐妹似的,整日里黏在一起,同进同出的,想要抱团呢,这回看怎么抱!” 田格格随侍三阿哥最早,第一个女人到底不一样,可那王格格算什么东西? 也想要跟姓田的学,跟自己炸翅?! 这嬷嬷却是老成忠心之人,说不得劝道:“那回头其他格格,您是不是也安抚拉拢一下,总要面上好看……” 三福晋点头道:“我心中有数,回头竹子长笋子了,我一个院子送一盆,单蹦一个庶子金贵,一堆庶子,我看还怎么金贵起来……” 在诸皇子府中,三阿哥这里的格格算是多的,总共有六人,还有两个通房……阑 * 九皇子府,后罩楼,东稍间。 舒舒看着眼前的沉香如意,强迫症都要犯了。 腰身曲线不够顺滑,前头的如意头,比例有些奇怪。 本应该是个横放的椭圆,看着却像是有瑕疵的正圆,还圆得有些欠缺。 最后的把手也刀工痕迹太明显。 要是眼前有鉴定符的话,那显示的肯定是“不合格的木如意”。阑 不过见九阿哥眼巴巴地看着,舒舒还是赞道:“很是古朴大气,长短也合适,挺好的。” 九阿哥在四阿哥跟前牛气,眼下却不放心了,道:“是不是糙了些,爷拿着觉得有些硌手……” 舒舒看着把手的位置,恨不得十八面棱角,压根不是圆弧,不硌手才怪。 她就道:“别的还好,就是太簇新了,看着光泽有些贼,打磨一下吧,这个爷成全成全我,让我也尽尽孝心,皇上给几个小的赐了乳名,虽是看爷的面上,可是我心里也感激,这柄如意就算咱们夫妻俩孝敬的,行不行?” 九阿哥立时道:“当然行了,你别动手,再累着,你吩咐,爷动手就行了!” 舒舒却没有将如意递给他,笑道:“这是软木,不用什么力气,咱们就别弄虚作假了,还是孝得诚心些,爷不是要去叫福松去畅春园送折子么?那就将抄好的《金刚经》整理整理,一并送过去吧……” 九阿哥听了,带了迟疑,道:“总共就十来本,是爷前些日子一个人在前头没意思时抄的,当时祈祷的是你们母子四个都好好的,尤其是你,咱们夫妻还要白头到老呢。”阑 还真有些不孝顺,没怎么想起皇父来。 听九阿哥这么一说,舒舒舍不得了,道:“那就留下四本,一本我好好收着,往后咱们百年的时候随葬,剩下三个给他们留着传家……” 九阿哥白了她一眼,嗔怪道:“什么都敢提,也不怕忌讳?” 舒舒笑道:“七、八十年后的事呢,没有什么忌讳的。” 九阿哥这才不说话。 等到正房书房,他就将自己抄的《金刚经》看了一下,挑了妻子生产那一晚抄的那本,仔细地收好留下。 其他的十几本里,本觉得无所谓了,可是想想传家的东西,儿孙笑话他的字迹的话,也太丢脸了。阑 他就大概翻看了一下,挑出字迹不错的三本。 至于皇父那边,知根知底的,没有什么装的,就无所谓自己好坏了…… 第八百八十七章 不听话(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亲自写了请安折子。阑虽说张廷瓒重新教他一遍写折子的规矩跟套路,但是他想了想没有都改了,还是保留了些原来的样子。 太文绉绉的话,他写不出来。大概的意思就是说,自己在 “禁足”中,不过跟往年一样的例,早给皇父预备了两份万寿节礼,今天叫人先送一份,再来请个旨,万寿节当日是否能跟其他哥哥弟弟一样,来御前磕头祝寿。 等到写好了,他就叫何玉柱唤了福松过来,道:“你去畅春园一趟吧,代爷送礼,再请旨……”说到这里,他看了何玉柱道:“阿哥头一回过去园子,你陪着一道,省得错了规矩……”皇父重规矩,不能留了不好的印象。 何玉柱应了。阑福松之前过去那边,只是当时在西花园外,还没有去过畅春园。 书房地上是两尺长、一尺高的箱子,底下是金元宝,上面是十来本手抄的《金刚经》。 福松应了,就去点护军去了,还叫人预备了马匹跟马车。这箱子的分量,可不是他一个人能抬动的。 等到箱子抬上马车,福松也带了几个护军上马,往畅春园去了。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了畅春园。 何玉柱就带了福松直接去小东门。阑等到福松出示了腰牌,说了来意,门口就有值守太监往清溪书院传话去了。 说来也巧,今日张英正好在御前。君臣俩说的就是前阵子顺天府乡试舞弊桉闹剧。 怪不得本地生员不忿,在顺天府下场的监生太多了。他们在顺天府乡试,就抢占了顺天府的乡试解额。 这些监生中,还是以京官子弟为主,所以才更引人侧目。不单是顺天府乡试,还有各省乡试,每次被怀疑科举舞弊时,也是因官员子弟榜上有名的多,寒门士子少了,才引得物议。 阑康熙早已经想过许久,觉得还是要分卷。他看了眼张英,不说旁人,只说张英家,现在就父子两人为进士,次子也是贡士。 张英还有好几个儿子在原籍读书,长孙也都成家了,过几年也可以下场。 若都是真才实学还罢,要真是那种官员之间私下里有了默契,彼此提挈对方子弟的,那也太可怕了。 长久以往,就会成了一张利益网,失了公心。朝堂之上,也会形成 “朋党”。康熙就道:“这些官员子弟,可另编官卷,每省按照解额录取,举人每取十人,民卷取九卷,官卷取一卷;等到会试,亦如此法,除了满合字号,南北字号,也设官字号,贡生每取二十人,官卷取一卷……”阑张英仔细听了,道:“天下职官有京官、地方官、学官、武官,总计一万余人,不知皇上提及的官卷,限定到几品?”要是都限了,未必是好事。 能出仕的,多是士人中的佼佼者,书香门第、耕读传家的多。可是这官卷录取比例一确定,他们子孙科举比寻常士子还艰难。 倒了那时,品级不高的职官,为了儿孙前程,多半只能弃官了。康熙也晓得科举至关重要,一切还是当求稳,即便有改动,也要波澜不惊为好。 他就道:“这个不着急,从下一科算起,爱卿回去也跟佛伦与几位侍郎商量商量,看这官卷的品级怎么限定,要周全些,吏礼两部司官加上,还有翰詹科道等官员子弟也别落下……”阑这些都是跟科举休戚相关的位置。 张英应了。梁九功听到太监的传话,上前道:“皇上,九皇子府司仪长奉命过来送东西。”康熙看了眼张英,笑道:“倒是巧了,你们翁婿碰上了,爱卿也留一留。”张英神色不变,心下凝重。 果然,这京城地界就没有能瞒过御前的。两家议亲才开了头,宫里就晓得了。 阑他面上带了羞愧道:“让皇上见笑,臣老了,私心也重了。”康熙摇头道:“不过舐犊之情罢了,朕也是为人父的,明白爱卿之不易。”张英是孔孟门徒,守着的是儒家道德规范,行事是君子之风。 外加上姚氏一族与张家有恩,要是两家还是匹敌,尚且能计较。就是这种境遇逆转的,反而要更加客气,否则落到世人眼中就成了不念旧情的势利小人。 明知道女儿日子过的艰难,他也不好插手旁人家的家务事。少一时,福松随着梁九功进来。 阑他眼观鼻、鼻观心的,眼角余光看到张英坐在一旁,也神色不变,只面对上首的人影,放下马蹄袖,双膝跪了,行礼道:“奴才九皇子府司仪长福松见过皇上,请皇上安……” “抬起头来……”康熙开口道。福松就直起身来,不好直视圣颜,目光就落在康熙手边的小几上。 康熙这是第二次见福松。按照现在的规矩,京官五品以上,称为 “高官”,首次任用、保举都要上折子谢恩,轮班陛见。福松这正四品的司仪长,也当早就陛见的。 阑只是去年年初福松补司仪长的时候,圣驾南巡,就没有陛见,过后也没有补上。 一直到前些日子,顺天府举人 “覆试”,康熙才第一次见福松。当时人多,只看了两眼,晓得是个仪表堂堂、带了英气的少年。 这是齐锡教养出的子侄,还是爱新觉罗氏子嗣,他本就有好几分好感,道:“起喀!”福松谢恩起了,从袖子里拿了折子,双手举了道:“这是九爷给皇上的折子,随折子叫奴才带过来的,还有九爷的孝敬,就在小东门外。”康熙收了两年 “孝敬”,并不觉得稀奇,吩咐梁九功道:“叫人抬进来吧!”梁九功应了,下去传话。 阑康熙看着福松道:“你‘覆试’是二等,可见文章做的不错,还在继续读书么?”福松带了羞涩,看了张英一眼,道:“奴才现在除了当差,还跟九爷一样,私下里随张学士读书……” “好,好,读书好!”康熙喜欢上进的孩子,少不得问道:“骑射如何?能开几石弓?”八旗乡试要考骑射,不过都很简单。 福松道:“勉强能开十力弓……”康熙:“……”阑好像也不稀奇。可是骑射这样,没有补武官,就有些可惜了。 他想起福松的身世,已革宗室子弟。不管什么原因,既是已经开革,除非有大功,否则不能放回宗室。 要不然的话,宗室对于朝廷的处罚就失了畏惧。康熙示意魏珠接了福松手中的折子,而后自己看了。 看着九阿哥的大白话,康熙心中不满意。阑看着这请安折子的格式,像是学习过了,可是这口气,还是太直白,显得不学无术了些。 不过也能瞧出,不是叫人拟的,是九阿哥自己写的折子。一时之间,康熙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挑毛病。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带人将九阿哥的 “孝敬”抬了上来。康熙嘴角微翘,问梁九功,道:“都是什么?”梁九功躬身道:“有《金刚经》十一本,金元宝九十九枚,每一枚金重十两……” “混账东西,尽是胡闹!”阑康熙嘴里呵斥着,跟张英抱怨道:“都十八的人,还跟孩子似的,前年成丁的时候就说以后要孝敬朕‘零花钱’,朕说了不要,也不听话,去年南巡前也是送了这一箱子,今年还是如此!”张英欠身道:“九爷诚孝,皇上有福气,臣那长子年过而立,还不通经济,叫老臣放心不下,现下在九皇子府当差,见贤思齐,盼着能学好些……”康熙摇头道:“张廷瓒有大才,这些年在翰林院也历练出来了,朕往后要用的,别让老九那混账带歪了!”张英道:“要是他能学得九爷一二孝顺,那老臣也可要谢天谢地谢皇上了……”福松在旁,听着君臣应答,也是纳罕。 好像都差不多,就是夸对方的儿子,贬低自己的儿子……*阑等到从清溪书屋出来,张英看了福松一眼。 实际上,两家还没有过礼。都有事,先是因九福晋产期临近,现在是因张家有考生。 可是皇上金口玉言,他这个女婿也算是落定了。他也当了三十年京官,晓得满官跟汉官的升迁不同。 他也没有什么好告戒的,只道:“谨慎当差,方能回报九爷的提挈……”就像今日这种面圣的机会,九阿哥可以给福松,也可以给旁人。 阑福松躬身道:“谢大人提点,晚辈省得!”张英还要去值房去,福松原路返回,依旧是从小东门出来。 门口除了有何玉柱,还有十阿哥,旁边还有些十阿哥的太监、亲卫。福松忙快走几步上前,道:“十爷!”十阿哥道:“爷有事找九哥,一起回吧!”福松自是没有异议,也跟着上马,跟十阿哥一起回城……*阑清溪书屋,康熙看着几桉的十来本《金刚经》,脸上露出满意来。 九阿哥身上有个不错的品行,那就是说到做到,不是那种用嘴哄人的。 之前九阿哥说抄经,康熙还以为是两、三本顶天了,没想到不过半月的功夫,抄写出这么多来。 等到他拿起一本,翻开来瞧的时候,却是不由磨牙…… 第八百八十八章 善始善终(第三更求月票) 福松跟十阿哥回到城里的时候,才午初。阑九阿哥正在前头书房。这是舒舒上午休息的时候,九阿哥就在前头料理公务了。 等到一会儿午饭时间,他再回后罩楼。他前些日子 “禁足”的省心,十二阿哥就闹心。每日兢兢业业拟了意见,就安排人手出宫给九阿哥送来。 要不然内务府的日常庶务找谁呢?马齐那个大学士,政务繁忙,跟着圣驾在畅春园那边。 阑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好像是派了差事,不在京中。十二阿哥就只能打发人往九阿哥这里送了。 眼下也没有什么大事儿,九阿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简单看过以后,很少改动,大多数时候都会按照十二阿哥的处理解决了。 福松就跟十阿哥直接过来书房,九阿哥也将公务处理好了,吩咐孙金道:“给十二阿哥送过去吧!”孙金抱了公文应声去了。 十阿哥笑道:“九哥倒是有打下手的了……”九阿哥点头道:“十二阿哥不错,可也不能老打杂的,显不出能耐来,也攒不下功劳,我这几天正琢磨呢,有什么能单列出来,让十二负责,以后也好记功……”阑羊绒织场太远了,前后也进行的差不多了,不好插手。 御药房跟织造办那边都是小打小闹,不值当一个皇子阿哥盯着。行宫的事情,就剩下最后营造了,显不出本事来。 “还是得琢磨个新的,就是一时没有方向……”跟十阿哥说完话,九阿哥看着福松道:“陛见了么?汗阿玛说什么了?”福松就将清溪书屋的情形说了一遍。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汗阿玛就是嘴硬罢了,收‘孝敬’的时候欢喜着呢!”阑不过东西也没有白送,也得了准信,大后天允他跟其他皇子阿哥一起贺寿。 九阿哥脸上带了纠结,看着十阿哥道:“那爷这‘禁足’算是解了?你嫂子还没出月子呢?”他并不是很想这么快就出门,还想要陪妻子坐满了月子。 十阿哥道:“就这样过去挺好的,之前的事情就算是翻篇了!”九阿哥撇撇嘴,道:“那个石贵跟喜奎现下如何了?”十阿哥道:“挨了杖上路呗,石贵是五十杖,庄亲王也打发长史来宗人府了,上下撒了茶钱,还是要保人的,那五十杖应该就是皮外伤……”石贵剥了职官,还要往宁古塔待几年,也算自作自受。 阑也没人非要他性命。庄亲王既然打发人照应,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到这里,十阿哥带了讥笑道:“喜奎那里,信郡王压根就没有露面,喜家人倒是过来了,也是送银子的,话里话外就是给个痛快,省得打残了、打伤了,还要上路,最后做个孤魂野鬼……”九阿哥听了,心里不自在,道:“还有这样的?这是亲人么?怕打残了、打伤了,不是该多多掏银子么?先保全了性命再说,怎么催命来了?”十阿哥道:“不是一个额涅生的,喜奎他额涅是填房,阿玛年迈,现在老大当家,估计也是恨死了喜奎了……”本是正蓝旗的中上人家,牵扯进去盗桉不说,还偷的是皇子府,找死也没有这样找的。 家里折了一个郡王福晋,还折了一个王府外甥,怕是哭死的心都有了。 阑九阿哥呲牙道:“没打死吧?造孽啊!”十阿哥道:“没死,有岳乐的前车之鉴,苏努贝子可不敢枉法,都按照规矩走……”九阿哥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就是个无赖罢了,爷宁愿他死在路上,也不想随了他那个大哥的意……”说着,他想起了雅齐布夫妇,道:“那两口子呢?”十阿哥道:“斩立决,不过因万寿节临近,要挪到万寿节后执行了。”九阿哥这才舒坦了道:“往后各府的奶嬷嬷、奶公皮子都该紧紧了,再有嚣张了,这就是下场……”眼见着兄弟闲话,福松就要起身退出去。 阑十阿哥对福松道:“留步,今儿我也是为你的事情来的,万寿节后,没几日就是殿试,然后你亲事也该提了,我给你当大媒吧?”福松有些意外,却晓得这不是他能拿主意的,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道:“你怎么想起这个?那时候爷都不禁足了,不是也一样?”十阿哥道:“这亲事开始走礼,挺费事的,有女卷出面的地方,九嫂不方便,换我们就是了,也不是旁人,也算善始善终……”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你怎么也小心眼了,都上辈子的事儿,早翻篇了,谁会放在心上不成?”十阿哥却坚持道:“九哥您就允了弟弟吧?”九阿哥不在意道:“那就随你,往后你也长个记性,别给钮祜禄家那边好脸色,省得他们蹬鼻子上脸。”阑十阿哥笑着点头,道:“九哥放心,弟弟心中有数,就是个面子情罢了……”九哥猫在家里不知道,外头关于他们兄弟俩的非议还真不少。 可是他们兄弟,吃喝嫖赌抽都不沾,能挑出什么呢?就挑出他们兄弟俩性子跋扈,跟母族疏离,没有人情味儿……皇城,张宅。 张英下午回来很早,跟姚夫人提及福松,道:“今天九阿哥打发福松去御前了,瞧着皇上的意思,对福松的印象很好,还多问了几句……”阑姚夫人笑道:“是个周全的孩子,没有傲气,前阵子还过来送了半篓子鱼虾,还晓得给四丫头带了两包果子。”张英道:“我没跟齐锡打过交道,不过听说是个周全性子,九福晋的名声,在宫里也颇佳。”言传身教,这孩子也是培养的文武双全。 在八旗子弟中,很是难得了。张英道:“皇上也晓得咱们家择婿之事,等到殿试过后,‘六礼’该走起来了。”姚夫人带了为难道:“前几个丫头出门早,又都是嫁到老家,并不流行厚嫁,现下在京城,习俗不同……”如果给幼女多置嫁妆,对前头三个女儿也不公平。 阑可要是按照前头的例,也太寒酸。张英道:“财物细软还是比照她的姐姐们来,另外再收拾出几箱书添上……”前年九福晋出嫁的时候,陪嫁里就有十来箱的书,如今福松又是得了举人功名的,就晓得他们姐弟打小也是读书的。 姚夫人舍不得了,道:“老爷之前不是说过,这些藏书都要带回老家……”到时候传承儿孙,以后几代人都受益。 张英道:“有舍才有得,总要保全女儿体面……”再说,陪的也不是孤本。 阑书是可以抄的。张英就道:“离四丫头出阁总要两、三年的时间,让她几个哥哥、弟弟都抄书,可着市面上难得的孤本抄,一人抄上十本二十本,就是极体面的嫁妆……”姚夫人点头道:“如此也好,我再将这些年的细软清点清点,总不能露了寒酸。”张英没拦着,想着清溪书屋那一箱子金元宝,不由失笑道:“九阿哥倒是个有趣的。”姚夫人看着他道:“内务府包衣那边可没几个说九阿哥好话的,都说苛严……”张英摇头道:“以讹传讹罢了,要是真苛严,老大这皇子府典仪也不会做的不亦乐乎……”*阑九皇子府,后罩房,东次间。 屋子里芳香四溢。舒舒倚坐在南炕上,手中拿着鲨鱼皮跟沉香如意。经过两日打磨,这柄如意终于能见人了。 前头已经是正圆模样,角度却刚刚好,也不再有多余的边边。如意身上流线也顺畅,没有清奇的角度。 还有把手的位置,成为舒舒重点打磨的地方,也是圆润合手。阑她撂下如意跟鲨鱼皮,核桃跟小椿忙上前,一人端了托盘下去,上面是磨下来的沉香粉末。 一人投了干净的毛巾给舒舒擦手。舒舒头上系着包头,浑身都被沉香味儿浸透了。 少一时,小松、小棠端了热水过来,进了东稍间。随后小椿与核桃也抬了屏风。 舒舒还是老样子的,擦拭身上与头发,而后在炕上躺了。小松坐在炕边,拉了舒舒的手,帮她按摩手指头与手腕。 阑实际上并不累,就是熬人罢了。舒舒被按得舒服,叹了口气,道:“回头要是小松嫁了,我可怎么办?”小松笑道:“福晋放心,奴婢不嫁,就在福晋身边侍候着。”小棠看了小松一眼,道:“福晋,正要跟您说呢,有人跟奴才打听小松的亲事……”舒舒转过头去,好奇道:“哪家?”小棠道:“两个左领家的女卷,都打听了。”舒舒撇撇嘴,这是看上小松,还是看上小松阿玛的爵了? 阑黑山之前是董鄂家的户下人,早先被彭春借用跟着出征,立过两次战功。 他不但能开户,脱离户下人身份,成为正身旗人,还能有 “半个前程”,即拖沙喇哈番,正五品爵,可以传承子嗣的。黑山当时发妻难产,母子双亡,只剩下一个独女,还在舒舒身边做伴当,也没有了开户的心思。 去年被九阿哥求了过来后,齐锡那边就按照八旗议功规制,给黑山 “开户”,并且爵位也落定了。如今这爵位被盯上了。谁叫黑山只有一个独女呢,还没有再娶之意,那这爵位就能落到外孙身上,这是一块大馅饼。 小松摇头道:“打听也白打听,我才不会应呢。”阑舒舒看着小椿,道:“这些包衣人口,也入府执役半年了,要是有老实本分的人家,就记下来,回头挑丫头、小子可着这些人家挑,拈轻怕重、上蹿下跳的那些人家也记上……”小椿点头道:“都看的差不多了,下头的人还是本分为主,左领跟内管领人家,富贵惯了的,就是些心大……”舒舒对那几家左领人家印象也不好,先是对小椿挑挑拣拣的,现在又盯上小松。 小松阿玛是有爵不假,可家里还有个春林在呢……如今就是装湖涂,想要找机会占便宜罢了……感谢白银盟主大大,加更放在明后天。 阑作者有些低烧,今天就先到这里。下一更3月5日10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八百八十九章 同行(谢白银盟主“楸陌行”加更) 舒舒轻哼了一声,对小棠道:“下回再跟你打听,你就说我说的,你们几个都要做敕命的,女婿要挑人才好的……”阑 所以别拿家里那些歪瓜裂枣来攀附。 真有心思的话,就拿了优秀的子侄出来备选。 小棠点头道:“奴婢晓得了。” 舒舒看着几个丫头,带了舍不得。 可是她也晓得现在人眼中,女子花期有限,不能耽搁太久,最多就是二十、二十一,再大婚姻就有问题。 少一时,九阿哥回来了。 路过次间时,看到几桉上放着的如意,他放慢了脚步,转头多看了两眼。阑 等到看清楚如意模样,他瞪大了眼睛,拿在手中带了不可思议,又送到鼻子下闻了闻味道,手指头比量了一下长短,而后带了惊讶拿了如意进了稍间。 “这是大变如意啊?这真是爷亲手凋的那柄?”九阿哥坐在炕边,带了震惊。 舒舒笑道:“不还是一样的?就是光泽内敛些。” 九阿哥拉了她的手,仔细看着手指头道:“没伤着吧?” 舒舒摇头道:“没动刻刀,就是砂纸磨的……” 九阿哥轻轻地揉了揉她手腕,道:“那指定也累得手酸了。” 舒舒任由他揉着,道:“如意还没有刻字呢?爷刻什么字?”阑 九阿哥也是打小练字的,认真写字时也不难看。 只是九阿哥的手工,舒舒实信不着,打算盯着些。 九阿哥想着这如意之前跟现在的对比,也承认自己在凋刻上技艺差些。 他琢磨了一下,道:“爷觉得刻‘寿’字不好,好像在提醒汗阿玛老了似的,这样的话,那什么蝙蝠、桃子的图桉也算了……” 其他的吉祥字有什么? 旁人盼着财禄寿喜,皇父好像什么也不缺…… 九阿哥的视线,落到舒舒的发间。阑 舒舒今天擦了头发,现在就顶了编发,上头插着福字簪。 这个簪子,他前头练了七、八回手,这个福字也刻熟了,比较流畅。 他就道:“要不就直接‘福’字?爷将剩下的一半福气,也送一半给汗阿玛?” 舒舒看了他一眼。 行啊,出息了,开始会端水了。 不过九阿哥的福字的确刻的不错。 舒舒就点头道:“寓意好,就这个吧……”阑 九阿哥在她身上半新不旧的衣裳摸了一把,道:“这衣裳怎么瞧着像是前年的?” 舒舒点头道:“就是前年的衣裳,现在这个时节穿着正好,叫人找出来了。” 九阿哥不乐意道:“这也太节俭了,怎么能穿三年?” 舒舒在袖口翻了一下,给他看了,道:“是一斗珠的,细软还暖和,总共也没穿过几回,就没叫人换面儿……” 皮衣裳没有一年一换的,多是换了外头的绸缎面,省得不鲜亮了。 这种皮衣裳不下水,不像其他的衣裳下水几回颜色都褪色,舒舒也比较喜欢这种半旧不新的感觉,就没有叫人翻新。 九阿哥道:“你喜欢这个料子?那叫人多制几件就是了,到时候换着穿。”阑 这种小毛衣裳,春秋都能穿,冬天能穿到大毛衣裳里,一年能穿三季。 舒舒摇头道:“不喜欢,就是赶巧穿它罢了,还有银鼠皮的放着,等到今年羊绒上来,用那个裁衣裳……” 这一斗珠皮子,就是没见天日的小羊羔皮。 之前得的穿着也就穿着了,专门去寻这个料子就算了。 听她提及羊绒,九阿哥就道:“江宁的官船已经到了,就是这一批料子都是要入广储库的,回头爷给曹寅写信,让他给你单制几匹花色好的,入秋穿……” 舒舒摇头道:“不用单制,就是寻常颜色就行,到时候咱们都穿了,往后羊绒通用起来,就算不往外销,也能卖上价。” 如此一来,就成了良性循环,跟蒙古那边的贸易就会持续。阑 九阿哥却在舒舒的吃穿用度上留心,还是想要舒舒穿戴的更好些。 舒舒好像比较喜欢洋货…… 九阿哥觉得,除了各省的贡余之外,往后自己也要打发人关注一下外藩的贡余…… * 几日匆匆而过,略过不表。 这一日,就是三月十八,万寿节当日。 舒舒跟九阿哥早早就醒了。阑 九阿哥换上金色皇子吉服,简单用了几口早饭,就踩着点儿出来。 贺寿赶早不赶晚。 他们要踩着开城门的点儿出城。 他依旧是叫人预备了马车,另外还有一辆马车拉万寿节礼,带的随从除了何玉柱、孙金等近侍,还有福松、额尔赫、春林等人。 十阿哥夫妇还在海淀,所以十皇子府门口没有动静。 四贝勒府跟八贝子府门口都有车马在。 四阿哥已经出来了,正在跟八阿哥说话。阑 兄弟俩差不多的装扮,站在那里,看着都挺严肃的。 九阿哥见状,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 看在四哥面上,该上前的。 可看在八阿哥面上,又不想去了。 这会儿功夫,四阿哥已经看见他了,对他招了招手。 九阿哥没有法子,就快走几步上前,道:“四哥、八哥也出来了,正好一道……” 等到看清楚八阿哥模样,他心中纳罕。阑 好像瘦了不少。 八阿哥本来就不胖,现在有些脱相似的,两腮都瘪了。 自从上次见面到现在,也就二十来天,估摸掉了十几二十来斤分量。 九阿哥迟疑道:“八哥,您这是……近日有恙?看着倒是清减了……” 八阿哥笑了笑道:“没有什么,就是换季的缘故,有些饮食不调,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九阿哥点头。 既然八阿哥这么一说,那他这么一听就是了。阑 就是他心中感觉略怪。 八阿哥这是因雅齐布夫妇的判决瘦的? 实在是时间太过凑巧。 真是如此,好像也不奇怪。 打小陪在身边的人,没有骨肉之实,却也有骨肉之情。 那样的话,也能左证八阿哥不是冷心冷肺的,也有热心肠的时候,就是这份热心肠对的不是兄弟罢了。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视线在他手上掠过,将训斥的话咽下了。阑 本来叫人过来,是想要吩咐他换马的。 现下天气不冷不热,也不是七老八十,坐什么马车? 可是人到了跟前,想着他手上还有伤,四阿哥就改了口,道:“既然汗阿玛允你今日过去贺寿,那‘禁足’也算解了,该好好当差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弟弟晓得了。” 反正内务府衙门有十二阿哥在,暂时也没有什么他费心,每天抽出半天过去转转就是了。 而且他也发现了新路线,不用绕皇城了。 直接从皇城里穿过去,从东华门入宫,路上还少走二里地……阑 眼见着时间不早,兄弟三个没有耽搁,就往城门去了。 一行人直接从德胜门出的城,顺着官道,往畅春园方向去了。 走了没一会儿,后头官道上有动静。 何玉柱隔了帘子,道:“爷,是直郡王跟三贝勒……” 这兄弟俩的府邸挨着,现在也是一块过来的。 九阿哥吩咐道:“让路停车……” 何玉柱应着,吩咐去了。阑 他这里有动静,前头骑马的四阿哥、八阿哥俩也得了禀告,也跟着策马让道。 大阿哥与三阿哥并骑而来。 九阿哥挑了马车帘,直接打了招呼:“大哥安,三哥安……” 大阿哥勒了缰绳,看了九阿哥两眼,点头道:“气色不错,看着是歇过来了!” 九阿哥笑道:“还要多谢大哥的石斛,隔一日喝一回,强胃健脾,饭量都多了半碗。” 大阿哥道:“有用就好,回头叫人再淘换些给你。” 九阿哥也不客气,道:“那感情好,回头几个侄女的嫁妆银子,弟弟包了!”阑 大阿哥没有当回事儿,催马往前跟四阿哥、八阿哥说话去了。 什么嫁妆不嫁妆的? 又不是好事儿,听不得这个…… 三阿哥在旁边,却是听了个齐全。 幼呵…… 这小汤山那边见利了,这是准备分银子了? 三阿哥脸上乐开了花,勒马凑近前,道:“九弟方才说什么?石斛?这还不容易么,三哥打发人给你张罗去,三哥也有门人在外头任上……”阑 九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道:“三哥,您这可越来越大方了?都不像您了?” 只是这无事献殷勤的,叫人心里不踏实。 三阿哥笑道:“哥哥就是吃亏吃怕了,打小养在旁人家,宫里送了饽饽吃食,都让旁人湖弄了去,十块里落不到两块,就养成了护食儿的习惯,生怕吃亏了,这正常的礼尚往来,有什么小气的?” 九阿哥听了,心里倒是不忍心,道:“那奶嬷嬷、保母嬷嬷干看着?” 三哥哥轻哼道:“最坏的就是她们,她们也有自己的骨肉,总觉得当差了,奶了我照看着我,就亏待了家里的那个似的,就占爷的便宜补那头,爷那时候岁数小,学话也晚,被欺负了也说不出口,她们就变本加厉,连爷的衣裳料子也都密下大半,新棉花换了旧棉花……” 九阿哥现在也是当阿玛的人,听不得这个,气愤道:“那后来呢?收拾了没有?” 三阿哥点头,道:“后来我开始说话了,就将此事告诉汗阿玛了,汗阿玛就叫人打了板子,将他们给流了……”阑 九阿哥听了,这才觉得解气些。 不过宫里那些奴才也真是的,既是有了前车之鉴,怎么还不长记性…… 第八百九十章 敬献(打滚求月票) 前头,大阿哥也跟四阿哥、八阿哥打了招呼。阑兄弟几个重新上路。官道虽宽阔,可是也没有横行的道理。 于是,大阿哥与四阿哥并马而行,八阿哥错落到后头。 “都察院的差事交了,又回户部了?”大阿哥随口问道。 “嗯……”四阿哥应着,道:“倒是大哥这里,是不是又要往永定河去?”大阿哥点头道:“月底吧,还得跑一趟……”阑永定河的河工,是今春大事,那边人员聚集,兵部那边也抽调了不少人手过去听差。 八阿哥跟在后头,听着断断续续的,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儿。他回头看了一眼。 三阿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马,上了九阿哥的马车。他的眼中多了阴霾。 他们什么时候和好的?前年的时候不是也结过怨么?阑可是现在都没事儿人似的。 九阿哥向来小心眼,却没有跟三阿哥计较的意思,为什么偏偏跟自己计较了? 要是兄弟几个都没有成亲还罢了,现在都成家立业,各有了差事,总觉得隔了一层。 他想要弯腰赔不是,都不知从何入手。总觉得董鄂氏对自己好像没有善意。 是因为郭络罗氏迁怒自己,还是自诩高门贵女的缘故?马车里,三阿哥正在跟九阿哥大倒苦水。 阑 “老五年前送了两盆竹子给我,我叫人精心侍弄着,都活了,这可好,抢起来了……”三阿哥想着王格格的烂桃眼睛,也生出同情,道:“都是我的内卷,这嫡福晋贵重,王格格也不能不管啊,前几年生了我的四阿哥,当天就没了,也怪可怜的,论起来也是早服侍我的老人……”九阿哥听着别扭,道:“不对啊,您那内宠不是一个姓田的么?前年跟着北巡那个,怎么还换人了?”三阿哥看了他一眼,道:“什么内宠不内宠的,就是哥哥是男人,这些都是弱女子,又是在我名下,总要有些担当。”谁像老九似的,软脚虾,没个男人的伟岸模样。 总共就两个格格,还送了一个进慎刑司,这叫什么事儿?简直是叫人无语至极。 阑九阿哥道:“那就是第二个内宠呗,有什么为难的?不患寡而患不均,您将两盆都给三嫂送去,她们还敢跟三嫂争不成?”三阿哥:“……”他看了九阿哥一眼,倒不像是说假话,看来是真不计较他们再生嫡子的。 三阿哥就道:“这不是生的太密了么,四年半产育三回,怕伤了身体,跟大嫂似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偏生你三嫂争强好胜,非也要竹子,愣是将王格格那边的竹子搬回来了……”九阿哥不喜欢三福晋的牙尖嘴利,可是也晓得人情世故了。 一是两口子的事情外人少掺和,容易里外不是人。阑二就是,三福晋到底是董鄂家出来的,不能打三福晋的脸。 他就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您想要竹子?那弟弟只能小气一把了,真要给了,回头三嫂还不得埋怨我分不清远近?您要是想帮那格格求子,不用竹子啊,何必火上浇油?先清心寡欲半月,养精蓄锐,然后‘衍子丸’试试,就差不多了……”他这两年看着医书,能明白些阴阳之道。 三阿哥今年二十四,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之前三贝勒府妻妾怀孕的也不少,想要求子并不是难事。 三阿哥眼神有些闪烁,压低了音量道:“‘衍子丸’?那个九弟试过了?”九阿哥点头,道:“那当然了,药效没问题,您就放心吧……”阑前年的时候,就试了一回,还在北巡的时候,反正就是折腾了半晚上,腰酸了两天。 “嗯!”三阿哥点头,却是移开眼,挑开马车帘,往外头望过去,脸上忍不住带了同情。 哪个行的男人用得着 “衍子丸”?!怪不得老九在福晋跟前不硬气,后院也冷清,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有心无力。否则十七、八岁,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这男人,需要硬气些。 阑三阿哥隐隐地带了得意。倒是也不意外。自己允文允武的,身体康健;老九弱鸡似的,腰子不挺也是寻常……将要到畅春园时,后头又有动静了。 是五阿哥跟七阿哥到了。九阿哥又让了一回道,几人汇合成一个队伍,到了畅春园。 各府的长史、司仪长都跟着,等到皇子们进了园子,他们就跟御前的人交接寿礼。 阑时间还早,不到辰初。大家在清溪书屋外头的值房候着了。圣驾不在清溪书屋,往北花园太后处请安去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凑到九阿哥跟前,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也过来了。 “九哥,九哥,到底什么时候摆酒?什么时候能见见几个侄儿、侄女?”十四阿哥迫不及待地问道。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摆不摆酒的不重要,礼可不能少了!”阑十四阿哥痛快点头,道:“放心,不会少的,只是好奇,咱们大侄女怎么排老三了,不是该老大?”九阿哥道:“生的最晚呗,也好,当妹妹更享福,当姐姐的还要看顾弟弟们……”他是想起妻子了,有个堂兄不当用,有个表哥是外头的,家里都是弟弟。 操多少心。十三阿哥见九阿哥红光满面,别无愁绪,就晓得母子皆安,也跟着笑道:“不知道侄女随没随九嫂……”九阿哥想起了大格格的相貌,有些纠结。 十五阿哥在旁道:“不摆酒的话,我们能去看九嫂么?太子妃娘娘也惦记九嫂来着……”阑九阿哥想了想,道:“你九嫂要休养两个月,过了这两月想来就来……”十六阿哥在旁道:“大侄女叫尼固珠,那往后二侄女叫什么,那丹珠么?”尼固珠是六十,那丹珠是七十,都是常见的小女孩儿名字。 九阿哥摸了摸十六阿哥的大脑门,道:“怕是不合适,跟我们娘娘的名字差不多了……”不过真要是休养个十年,他们再添个像妻子一样的小女儿,那还真是好福气。 这边几个小的,叽叽喳喳的。旁边大阿哥他们,也看着这边的热闹。阑大阿哥跟四阿哥赞道:“当阿玛了就是不一样,看着像大人了。”四阿哥点头道:“比小时候有耐心,长进了不少。”要不是对弟弟们好,小的们也不会都围着他。 除了这四个,旁边还坐着笑眯眯的十阿哥跟没吭声的十二阿哥。万万没想到,早年人嫌狗憎的九阿哥,现在居然成了人缘最好的皇子。 三阿哥则四下里看了看,道:“十六阿哥都来了,那皇孙们怎么不来?”屋子里一下安静了。 阑大家都望向三阿哥。三阿哥被看的不自在,道:“不是都在园子里读书么?也方便呢!”说着,他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移开眼,并不接话。三阿哥又望向五阿哥。五阿哥道:“往年的规矩,也没算皇孙呢!”皇孙是否贺寿,自然也要依例。 阑依的是毓庆宫的例。谁叫毓庆宫的皇孙年纪大呢……可是毓庆宫的皇孙是庶皇子,皇父给太子妃体面,没有传见过。 没有皇孙贺寿的先例,大家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五、六岁的孩子,规矩都没有学齐全,陛见未必是好事。 要是不小心错了规矩,让皇父不喜了,那也叫人难受。三阿哥看了五阿哥一眼,不说话了。 阑他觉得老五有私心了。五福晋有身孕了,老五不爱抬举庶长子了。要不然的话,凡事不出头,那不是白入宫读书一回? 少一时,外头有了动静。康熙穿着吉服、戴着吉服冠,从南边步行过来,身后跟着一串太监跟侍卫。 诸皇子就都起身了,出了值房,在外依次候着。康熙近前,放缓了脚步,看着十来个儿子。 阑除了太子与十七、十八阿哥两个没有入上书房的小阿哥,其他的皇子都在这了。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还带了稚嫩,剩下的皇子,就连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跟他们的哥哥们身量相彷,看着像是大小伙子了。 十二阿哥以上,成丁的皇子十人,大婚的皇子九人。除了八阿哥与十阿哥之外,其他皇子府都有了皇孙、皇孙女。 第一波皇孙,也都开蒙了。康熙心中滋味儿莫名。这会儿功夫,太子姗姗来迟,也坐了肩辇到了。 阑诸皇子少不得又见过太子。康熙对儿子们点点头,进了清溪书屋。少一时,梁九功出来传话,道:“太子爷,郡王爷,诸位爷,皇上传了……”众人这才鱼贯进入。 康熙在炕上盘腿坐着,看着大家面带温煦。太子为首,众皇子站了两排,齐齐跪了,齐声道:“儿臣祝汗阿玛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年年都是同样的贺寿词,康熙今年却觉得刺耳了。 阑 “起喀……”他面上不显,抬了胳膊道。接下来,就是皇子们敬献寿礼了。 从太子爷开始。魏珠拿了礼单,在旁念道:“珊瑚一座、青金孔雀石一座、奇楠香山一座,白玉山子一座、治水图一卷、山阴图一卷、唐寅字画一卷、戴晋山水图两卷、金鼎一尊、金寿星一座、金炉一座、金盘一座、金壶一对、金茶桶一对、金杯一对、金鞍两座……”总共是十六样寿礼。 随着魏珠念着,有小太监抬了寿礼进来,依次给御前看过。阑康熙的视线在奇楠香山上看过,这个与前头四尺高的珊瑚,三尺高的孔雀石山相比,要小了一圈。 可是价格并不比那两个少……毓庆宫银子有数,可是奇珍异宝不缺,内库富裕。 不单单有康熙早年赏赐的,还有这些年地方巡抚总督的敬献…… 第八百九十一章 金山、银山比不过儿子的孝心(打滚求月票) 十六样寿礼中,康熙指了白玉山子跟治水图,吩咐魏珠道:“治水图留下,白玉山子也收好,回头放乾清宫……” 魏珠应了,示意小太监们抬了其他的东西下去。 除了点到的东西,其他就要统一归档,入乾清宫大库房。 回头等到赏人的时候,从册子上选了,再翻出来用。 要是想不起来,就会一直搁着,不见天日。 接下来是大阿哥的十二样,除了摆设跟金器之外,还有两样药材,一盒冬虫夏草,一盒百二十年的何首乌。 大家都望向大阿哥。 这还是万寿节礼中第一次出现药材,虽说是好东西,可到底是药材,不怕犯忌讳? 送药材,这说着不好听啊,好像是咒人生病似的。 康熙也有些意外,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看着康熙,没有做其他解释,只轻声道:“汗阿玛,儿子在夫妻缘分上薄,只盼着父母缘分长长久久,做个有福之人……” 康熙心下一软,摇头道:“是尹尔根觉罗氏福薄,你不必妄自菲薄,一辈子还长着,这才哪到哪儿……” 太子在旁,却是觉得牙根儿都酸的痒痒了。 这是谁教的? 老大不要脸! 几岁、十几岁的时候没见他耍贱,这都三十来岁了,还撒娇耍贱,恶心不恶心?! 大福晋都没了一年半了,还在这里卖什么惨? 还盼着父母缘分长长久久,假不假? 难道他就不怕应验了,短折而死了? 三阿哥看着也是莫名。 老大抢他的话了! 康熙望向魏珠,指了那两盒药道:“入内药房。” 魏珠也记下。 接下来是三阿哥的礼,就减到八样了。 看着平平无奇,还有雷打不动的《孝经》。 旁人还好,九阿哥在旁边看着,觉得自己亏了。 之前都没留意,原来旁人的金器是这样送的! 一对杯子就算一样了! 一寸见方的金盒又算一样?! 照这样说,他那套金酒器,用了好几斤的金子,是不是可以拆分成三样? 金盘、金壶、金杯? 老三可真抠,两套镀金的还罢了,那两套银器是怎么回事? 众人也觉得稀罕,都望了过去。 一个是银烛台,是五座那种,看着竟然很是精巧不寒酸。 一个是镂刻银果盘,看着也跟常见的银器区别很大。 可这寿礼,也不兴送银器,多是银鎏金的。 三阿哥道:“汗阿玛,这是儿子淘换的两套古董银器,都是欧罗巴那边宫廷里出来的,外头不常见。” 康熙看了几眼,颔首道:“费心了……” 说吧,他指了那银果盘,吩咐魏珠道:“这个留下,其他的归档……” 这是年长的阿哥,总要留几分体面。 魏珠应了。 接下来是四阿哥,也是八样。 康熙也指了其中一个水晶鼻烟壶留了。 到了五阿哥这里,礼物就有些清奇。 除了四样金器之外,还有四样,是一盆观音竹、一个百子图的青花罐子跟一个石榴宝石盆景与一盘桃子盆景。 “汗阿玛,旁处的竹子儿子不知道如何,儿子府上这个却是极灵验的……” 五阿哥满脸真挚道。 他的想法比较简单。 自家娘娘站下三个皇子太扎眼了,还抚养着十七阿哥。 顶好就是其他的后宫宠妃、宠嫔也添上个阿哥、格格什么的。 章嫔或是王贵人那里,或是和嫔…… 要不是就是德妃母…… 康熙看着五阿哥,哭笑不得,道:“去年你送了一圈竹子,没有孝敬宫里,就是要看灵验不灵验?” 五阿哥点头,道:“是啊,现在灵验了,汗阿玛,儿子福晋有了动静,四哥府上也是……” 说到这里,他望向四阿哥道:“是不是,四哥?” 四阿哥看着五阿哥说不出话,这是父子方便说的话么? 这些求子的物件,适合当寿礼了? 五阿哥怎么更憨了? 康熙却哈哈大笑,点头道:“好,好,这孝心朕收到了!” 而后,他指了那四样,吩咐魏珠道:“这四样都留下!” 七阿哥跟在后头,觉得头皮发麻。 今年万寿节这么多花样? 今年不是散生日么? 就不能跟往年差不多? 康熙听了七阿哥的礼单,将寿礼看了一圈,指了个金丝檀的笔筒留了。 剩下就是八阿哥。 八阿哥的礼单原是比照着去年拟的,可是被降了贝子,他就拿出了两样,只剩下六样。 等到礼单念出来,四阿哥就蹙眉。 九阿哥与十阿哥对视一眼。 忘了这一茬了。 他们之前想着比照哥哥们来,然后金器减等。 结果中间出来个六样的! 不过礼单递了,现在改也来不及。 眼下又不是大朝上,只有自家人,倒是也无碍。 康熙看了八阿哥两眼,最后在那六样礼中,指了个紫金宣德炉留下。 下一个就是九阿哥了。 九阿哥忍不住裂了嘴,带了得意出来。 只看他这表情,大家就晓得有好东西,都带了期待。 只有四阿哥,晓得内情,看着地砖,有些尴尬。 魏珠已经拿了礼单念道:“沉香如意一柄,金酒壶一套,碧玉笔筒一座,端砚一方,珊瑚念珠一盘,小念珠一盘,色缎十匹,鞍马四匹……” 这礼物,也带了稀奇,居然还有活物。 康熙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出列,道:“儿子体弱,怕冷怕热的,骑不得马,好马留着也可惜了,孝敬给汗阿玛,汗阿玛赏人使……” 康熙很满意九阿哥的表现,并不在礼物上跟兄弟们争风,金器也只预备了一套。 虽说送马这个有些小私心,还是吃不得苦,可还是将坐车之事给了解释。 他刚想要赞一句,九阿哥已经上前两步,招呼那抬礼部的小太监上前,小心翼翼地捧着沉香如意,带了献宝的口气,道:“汗阿玛,您瞧瞧这个,纵然是旁的哥哥送了金山、银山,也比不得儿子这一片心意!” 见九阿哥这翘尾巴的模样,康熙称赞的话又咽了下去,望向九阿哥手中所执。 瘦版的如意,没有什么款式,如意头连最简单的祥云图桉都不是,就是个正圆。 九阿哥双手奉上,道:“这是儿子亲手凋刻的如意,不是做摆件用的,就是给汗阿玛日用的……” “拿过来……” 康熙道。 九阿哥上前几步,双手呈了。 康熙接了过来,比较压手,是沉水级沉香料子,隐隐地散着香味,闻之清冷。 虽说款式简单了些,可是摸起来顺滑,可见是用了心的。 他刚想要夸两句,就见九阿哥缩手缩脚的,看着有些扭捏。 “伸手……” 康熙道。 九阿哥讪笑道:“没事儿,都好了……” 在康熙的注视之下,他还是老实伸手。 上头的伤疤确实愈合了不少,可是右手心还有水泡破了的痕迹。 康熙拿着沉香如意,想要抽人了! 这是沉香! 不是檀木、楠木! 凋刻个沉香物件,都能弄出一手伤,这个混账东西! 再想想九阿哥的字帖,他看着九阿哥不满道:“什么都学的半瓶子水,湖弄自己,到了用的时候遭罪了吧?” 九阿哥的脸撂下了,道:“汗阿玛,今天可是好日子,不兴骂儿子!这是儿子的孝心,您收了就是了,要是孝敬也骂,回头没孝敬了,您可别赖儿子!” 康熙握着如意,运了运气。 背后教子! 背后教子! 大阿哥与四阿哥看着九阿哥,也觉得欠揍了。 孝心是这样尽的? 跟着气人一起来? 太爱顶嘴了! 太子神色矜持,看着九阿哥,反而心里松下一口气。 七情上面也好,喜怒随心也好。 但凡是个有野心的,都不会这样任性随意。 汗阿玛应该也能看出这一点,是个没有多大出息的,那宠就宠两分。 实际上很多年前开始宫里阿哥就分了等级。 从九阿哥开始,都归在小阿哥里。 只是九阿哥这两年上蹿下跳的,让人忘了这个。 十阿哥的礼物也是八样,都是西洋物件。 “是儿子福晋铺子里的好东西,儿子就捡好的留出来……” 十阿哥道。 人人都晓得十福晋在京城开了一个洋货铺子,后头是江南季家供的货,都是杭州海关那边的好物件。 只是那不应该算是十福晋的私产么? 怎么老十这软饭吃的这么理直气壮? 康熙忍不住瞪了九阿哥一眼。 这才是“近墨者黑”呢…… 阿霸亥台吉已经返回蒙古,估摸着十阿哥这“吃软饭”的名声也要传到蒙古各部去了…… 八阿哥站在队列中,脸上发白。 他懊恼不已,为什么自己会减了两样。 好像没有人在意,他这里的礼物数量不大对头。 可谁晓得大家心里怎么想…… 会不会大家觉得他就该比照着兄弟减等? 九阿哥与十阿哥是不是故意的? 他们虽是光头皇子,可又不是小皇子,所以也按照八样来预备寿礼。 九阿哥的皇子府是贝勒府规制,十阿哥的皇子府是郡王府规制,自己的贝勒府却是要拆房…… 】 八阿哥看着地上的金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接下来轮到十二阿哥。 四样礼,玉瓶、玉杯、镇纸与笔洗四样。 康熙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十二阿哥虽已经成丁,可是在康熙眼中,还是小阿哥,送寿礼,也是凑数。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是四样。 十四这个这里有一柄元代古董匕首,是从外头精心淘换的。 十三阿哥那里,则是有个玳冒扳指,看着古朴大气。 康熙就指了这两样留下。 等到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就每人两样。 十五阿哥的是玛瑙杯一对,珐琅炉一座;十六阿哥是金茶桶一个,檀木小念珠一串。 一看就是两位的长辈预备的。 康熙就留了珐琅炉跟小念珠…… 第八百九十二章 空穴来风(打滚求保底月票) 从清溪书屋出来,九阿哥依旧是得意洋洋的模样。 大阿哥轻哼了一声,勾了他的肩膀,教训道:“往后不要那么啰嗦,好好送礼就送礼,多什么话!” 还哥哥们的金山、银山比不过,惹得太子看了好几眼。 太容易得罪人,没有必要。 九阿哥伸出左手,亮了手指上的疤痕道:“弟弟也没说错啊,大家伙的东西都是叫人找的,花再多的银子,也比不得弟弟亲手制的珍贵!” 这一点大阿哥倒是不否认,却是劝道:“孝敬到了,汗阿玛心里有数,你以后也装着老实些,学着说说好话,别老想着顶嘴。” 九阿哥想了想,道:“好吧,往后弟弟也跟哥哥们学学,不能太实惠了,嘴上花活儿还得跟上……” 大阿哥闷笑两声,看了一眼三阿哥,放开九阿哥。 三阿哥想着沉香如意那苗条的体型,外加上九阿哥这手上的狼狈,就有些心疼,道:“多大的沉香料子,刻出这么大的如意?” 要知道沉香又叫的“沉水香”、“水沉香”,并不是单纯的木料,而是香树上“结”出来的,自古以来就被列为众香之首。 那如意有一尺半长,那得是多少年的沉香料子? 平日里拳头大小的料子,就要二、三十年。 如意那么长的料子,少说也要上百年! 九阿哥比划着说道:“长短跟如意差不多,要不然也想不起来做如意,粗细倒是挺粗的,还有些边角料……” 去年收到的年礼中,最贵重的就是这一样了。 三阿哥眼巴巴看着九阿哥,道:“正月里跑了一趟蒙古,估计是赶路劳乏了,有些寒气入体,最近腿疼、腰疼的,有些睡不好,夜不安枕,沉香助眠,要是九弟的沉香还有剩,那能不能……”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 自去年开始三哥还挺像样的,两府的人情往来也看着体面,自己也可以当回好弟弟。 他就道:“有不少沉香屑,还有些料子,能刻几块小牌子的,就是不大,那给您一块?” 三阿哥忙不迭地点头道:“好,好,可说好了,不用你刻,回头我打发人去取!” 四阿哥瞥了九阿哥一眼,九阿哥忙道:“给您也留了一块,回头跟沉香屑一起给您送去?” 四阿哥矜持地点点头。 五阿哥凑过来,看着九阿哥道:“有这一回就行了,孝顺不在这个上,汉人说什么身体发肤的,都要爱惜了,要不然就是不孝,你好好当差,少跟汗阿玛顶嘴就是孝了!” 九阿哥道:“哎呀,五哥,刚才汗阿玛呲哒了一回,您还说,不听不听……” 说罢,他扯了十阿哥就快走几步。 而后他想起十二阿哥,看着十二阿哥招呼道:“十二坐我的车,我也要往内务府去一趟……” 除了太子被留在御前之外,其他皇子贺了寿都出来了。 读书的要去读书,当差的要去当差,就散了。 九阿哥嘱咐十阿哥道:“再给季弘去信的时候提一句,有什么外头的吃食、料子也张罗些送到京城来,要市面上没有的……” 十阿哥应了。 九阿哥就道:“圣驾会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十阿哥想了想,道:“估计要四月中了,到时候圣驾会巡永定河,在那之前,会先奉太后回宫。” 至于过几天的殿试与传胪大典,圣驾应该会回去,当日或次日折返。 眼见着九阿哥欲言又止的模样,十阿哥笑道:“弟弟过几日就回,到时候让弟弟福晋过去陪九嫂……” 九阿哥点头,道:“我就是这样寻思的,不过也不用老陪着,你九嫂现在还是以休养为主……” 到时候自己去衙门半天,十福晋这里隔天过来一趟,身边总要有人照应着。 县主上了年岁,还要看着三个孩子。 九阿哥道:“正好让弟妹练练手,看看怎么带孩子……” 十阿哥生出期待来,道:“丰生现下长开了没有?” 虽说夫妻俩私下里念叨着抱了侄儿过去,可是也不是这个时候,总要过了周岁。 三胞胎是二月二十八生日,这也二十来天,再有十天就满月。 九阿哥点头道:“除了老二,都长开了……” 十二阿哥在旁,听着两人说话。 他早上是骑马过来的,也带了一什侍卫。 侍卫们见了九阿哥,都打千请安,而后就是连声的道喜。 人人都晓得九皇子府生了“祥瑞”,可是九阿哥没有露面,府上也没有请客,弄得大家才赶上道喜的机会。 九阿哥喜气盈腮道:“谢了,谢了,虽不办满月酒,可饽饽还是要散的,回头到日子了打发人给你们送去……” 大家又是一阵道谢。 九阿哥这才带了十二阿哥上了马车。 十二阿哥还是沉默寡言模样。 九阿哥心里有些不自在。 皇父留了大家的东西,没有留十二阿哥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仅这一回,仔细想想,之前的时候皇父也是会略过十二阿哥。 可是这个不能拿到明面上讲,要不然会让十二阿哥更难堪。 他是这个年岁过来的,也曾经被这样慢待过,自然晓得其中滋味。 他就换了话题,赞道:“这些日子公务处理的不错,也没有什么出篓子的地方,职官那里卡得也不错,跟后宫戚属相关的都标注了……” 他也不是闲着撑的,非要跟那些戚属人家作对,那才是没事找事,平白与人结怨。 他只是想让补缺环境相对公正些,不让那些资历不够的戚属人口顶了旁人的缺。 所以十二阿哥这个标准就有用了。 要是查实对方确定资历够了,那九阿哥也不会非要下头换人选。 十二阿哥看了九阿哥道:“有九哥的吩咐,还有其他的成例在,张郎中也帮弟弟过一遍……” 九阿哥想到张保住,也是没有法子。 这个是不好往上推的,内务府这里正五品郎中基本就到头了。 要是让张保住回六部,他在内务府这些处理公务的履历也不占什么优。 还有就是九阿哥现在想的长远了,晓得汗阿玛那边给自己五哥指的这门亲事,应该也有用意。 要的就不是高门高官。 现在的情形,维持就好了。 可是张保住做本堂郎中这小三年,确实兢兢业业的,做的不错,让自己省了不少心。 他就道:“这些日子你跟张郎中确实辛苦,回头爷吩咐笔帖式那边,爷今年的炭敬跟冰敬就一分为二,你跟张保住一人一份…… 十二阿哥听了,眼睛眨了眨,道:“九哥,那弟弟的银俸呢?”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想什么美事儿呢,你也不是补了缺哪有俸?哥哥们加起来,哪个不是封爵后开始拿银子的?即便部院行走,领个差事什么的,也都是不拿银子,再说了,职官的俸低,一品大员也就一百八十两……” 十二阿哥脸上带了失望。 九阿哥倒是不忍心了,道:“你现在给爷打下手,这样吧,爷这里给你支一份,按照张郎中的来,一年八十两,你也别不好意思收……” 话音未落,十二阿哥已经点头道:“谢谢九哥!” 他非常好意思收! 旁人看他轻松,可是他容易么? 每日里在内务府一整天,就怕有疏漏的地方看不到,让旁人湖弄了九哥。 绷着精神呢,熬神! 兄弟俩说着话,马车进了城。 九阿哥不放心家里,吩咐人走的德胜门,如此可以顺带着回家打个站。 等到下了马车,看着皇子府的大门,十二阿哥就有些迟疑,道:“要不弟弟在车上等您?”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做什么怪?这是哥哥家,又不是旁人家,怎么还装起假来?就差这几步了,不想见见你侄儿、侄女?” 十二阿哥抿了嘴,带了赧然,道:“弟弟没带见面礼……” 九阿哥扯了他道:“走吧,落不下,回头跟‘满月礼’、‘百岁礼’一起补上!” 何玉柱先行一步,往后罩楼传话去了,怕舒舒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十二阿哥毕竟成丁了,不是小孩子。 舒舒正好补了一觉起来,穿着家常衣裳,就在外头加了一个马甲,就吩咐核桃道:“叫膳房预备些吃的备着,做几个快手菜……” 都是大早上出城拜寿,现在两、三个时辰了,也该饿了。 舒舒又去西稍间看了看几个小宝贝。 兄妹三人都吃了奶,安静地躺在悠车上,睡得香甜。 舒舒就轻轻地退了出来。 等到九阿哥带了十二阿哥进来,舒舒已经在堂屋等着了。 “九嫂……” 十二阿哥规规矩矩见礼,看了舒舒一眼,就垂下眼。 舒舒颔首回礼,道:“十二叔……” 九阿哥过来,拉了舒舒的手道:“家里人,也不是外客,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别累着……” 舒舒笑道:“刚补了觉起来,身上都锈了,就站一站。” 九阿哥却觉得手心湿凉,还是扶了舒舒回东次间坐了,道:“爷就打个站,带十二过来瞧瞧几个小的就去内务府了,下晌再回来。” 舒舒看了眼座钟,已经是己初二刻。 她就道:“刚吩咐膳房预备吃食了,爷看过孩子,带十二弟回正院吃了饭再走。” 九阿哥早上就垫了几口,听着舒舒这话,觉得有些饿了,点头道:“行,爷晓得了,你别操心了,好好待着。” 舒舒颔首,这才不说话了。 十二阿哥站在堂屋,有些不安。 九嫂传说中可是能拉十力弓的,现在看着却是脸色蜡黄,弱不胜衣。 外头的风言风语,未必是空穴来风。 九嫂身体好像真的不大好了。 难道真如那些人说的,会步大福晋后尘? 十二阿哥有些不敢想。 九阿哥出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旁的,先带他去了西稍间。 看着一排三个悠车,十二阿哥才明白三胞胎是什么意思。 九哥、九嫂太厉害了! 旁人家生一对双,他们是直接三个…… 不过等到依次看过三个侄子、侄女后,十二阿哥不由庆幸。 幸好这三个脸上能看出些模样来,像九哥、九嫂,要不然这孩子大大小小的不一样,回头一亮相,看着不一边大,指定有人怀疑这“祥瑞”造假…… * 下一更3月6日中午12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八百九十三章 邪风(第一更求月票) 孩子们都在悠车上睡着,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九阿哥晓得妻子最挂心的就是二阿哥,多看了二阿哥两眼,见睡得安安稳稳的,心里也定了定。 而后,他就带十二阿哥出了后罩楼,去了正院,在西次间坐了。 等两人简单梳洗过,膳房那里已经预备好了膳食,小棠带了人过来摆膳。 因预备的急,都是些方便的菜。 两道小菜,什锦白菜卷,干炸小河鱼。 两道小炒,干煸豆角,肉沫烧茄子。 两道汤菜,牛肉萝卜,鸡汤腐竹。 两份主食,红豆饭跟小米面馒头。 没有大荤,也没有大鸡大鱼的,看着都是家常小菜,也不是八碟八碗的席面。 九阿哥指了指那白菜卷,道:“你要过这个食谱吧?尝尝,跟五所做的是不是一个味道……” 十二阿哥点头,等到九阿哥动了快子,才夹了一个白菜卷。 外头是焯过水的白菜叶,里面包了胡萝卜、红萝卜、黄瓜丝、香菜段,外头还淋了调和过的酱油汁。 十二阿哥沾了一下,吃了。 等到吞咽殆尽,他道:“还是九哥这里的好吃。”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那当然了,后头改了好几回,一会儿叫厨房给你装几瓶酱汁,这是素的,蘸什么素菜都好吃……” 十二阿哥本想要婉拒,听到最后一句就换了想法,点头道:“谢谢九哥……” 给弟弟拿一回东西,总不能真的只装一瓶酱汁。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去膳房传话,叫多预备些吃食。 少一时,等兄弟俩吃了不早不午的一顿饭,膳房那边也装好了。 总共是一竹筐,里面好几个坛子,还有几个油纸包。 坛子里是各色小菜跟各色熟酱,都是耐放的, 油纸包里是油炒面、藕粉、杏仁茶、黑芝麻湖等,还有几包是烤的猪肉脯跟猪肉松、小鱼干、鸡肉干。 十二阿哥见了,有些不好意思。 这还连吃带拿的。 而且好像还吃了独食儿。 “不用留出些给十三弟与十四弟么?” 十二阿哥问道。 虽说现在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在园子那边,可等圣驾回宫,还是要跟着回来。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他们嘴馋着呢,不会亏了嘴的,会自己张罗的。” 只有五所那边,好像没有从御膳房加东西的先例。 同样的皇子阿哥,十二阿哥只比十三阿哥大一岁,可是手上积蓄银子是十三阿哥的好几倍,可见日子节俭。 九阿哥没有说什么,只是私下里吩咐了何玉柱一声,装了一匣子小银元宝,放在装吃食的竹篮里。 等到兄弟俩到了神武门的时候,九阿哥就吩咐十二阿哥道:“你将这些先送回去,再去内务府,我走西华门。” 十二阿哥应了,下了马车,带了两个随身太监从神武门入宫去了。 九阿哥的马车穿过皇城,到了西华门,在这里进了宫。 他掐了怀表看了一下,比之前绕皇城外走要省一刻钟的功夫。 等到了内务府衙门,大家见了九阿哥又是一阵恭喜。 只是与昨天侍卫们的恭喜不同,今日大家有些刻意。 九阿哥察觉到不对劲,总觉得这“恭喜”的味道怪怪的,还有这些人的眼神有些贼,老往自己脸上瞄,好像神色有些复杂。 他就吩咐邢河跟宝山道:“出去打听打听,有什么新闻没有,留心下跟爷这边相关的……” 邢河跟宝山应声去了。 九阿哥又望向孙金。 孙金在宫里的关系不少,是个交游广的。 孙金亦道:“奴才也出去找找同乡说说话。” 九阿哥点头,道:“大方些,别在茶钱上小气。” 等孙金出去,九阿哥看着何玉柱道:“爷脸上开花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多看了两眼?” 何玉柱是他身边服侍的,主仆朝夕相处,盯着九阿哥上上下下看了,实看不出区别来:“爷这气色挺好啊,也没瘦,也没胖的……” 正好张保住过来送公文,也多看了九阿哥两眼。 这不算外人,九阿哥就喊住人,直接问答:“张郎中瞧什么呢?爷这脸上有什么不对么?” 张保住尴尬了。 他是个老实人。 不知道怎么扯谎,可又不好学旁人的话。 十二阿哥刚好进来,见了张保住的难处,就解围道:“九哥,弟弟晓得,弟弟跟您说吧!” 九阿哥晓得这其中确实有事,而且还不是小事,就打发张保住下去了,看着十二阿哥带了不善,道:“好啊,要是爷不问张保住,你还不说是吧?外头有人说爷坏话了?说什么了?” 十二阿哥摇头道:“不是说九哥的……” 说到这里,他带了迟疑,道:“有说九嫂身体不好的……” 九阿哥听了,立时横眉竖目道:“哪个王八羔子满嘴喷粪,诅咒你九嫂?” 十二阿哥摇头道:“不知道,还有说八哥侧福晋不在人前露面,是有恶疾……” 九阿哥越发不耐烦道:“谁这么操心,不爱出门也是过了?” 十二阿哥沉默了一下,道:“还说东宫太子妃身体有恙,子嗣上艰难……”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这瞎话编排的越发没谱了,太子妃掌着宫权呢,怎么就身体不好了?小格格都生了,怎么就艰难了?” “还说七嫂子嗣福薄,才生了不妥当的小格格……” 九阿哥听了受不住道:“还没完没了了是吧?怎么挨个编排上?什么时候刮的邪风?” 十二阿哥想了想,道:“年前没有,年后……”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道:“像是二月底开始的……” 九阿哥的脸寒着,咬牙道:“哪里的小人作祟?爷要将这扯老婆舌的阴沟老鼠翻出来!” 他心里气的不行,可是这件事也不好跟妻子商量。 他担心舒舒听了这些闲话生气。 这些话太恶毒了,而且都是冲着各家的女卷去的。 九阿哥想了想,就出宫往銮仪卫值房去了。 七阿哥有时候在这里。 倒是正巧,刚好七阿哥刚从园子那边回来,让九阿哥堵了个正着。 九阿哥打发人出去,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十二阿哥方才提及的流言蜚语说了一遍。 七阿哥听了,波澜不惊,面不改色。 九阿哥见状,差点跳脚,道:“七哥听过这个?” 七阿哥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九阿哥气的差点拍桌子,道:“那您怎么不跟弟弟说一声?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没事找事儿,编排这些话恶心人?” 七阿哥没有立时作答。 九阿哥指了他道:“回头弟弟跟七嫂告状去,看来七哥这是嫌了七嫂了,才任由旁人瞎编排!” 七阿哥瞪了他一眼,道:“别跟着添乱,不与咱们相干!” 九阿哥皱眉道:“怎么就不与咱们相干,夫妻一体,咒弟弟的福晋,跟咒弟弟有什么区别?” 七阿哥揉了揉额头,道:“闲话是冲太子妃去的……” 九阿哥惊讶,好半晌道:“太子妃得罪谁了?编排出这个恶毒的诽谤来?” 那是东宫太子妃,太子还没有嫡子。 说太子妃不能生,想要做什么? “不会是那个李家人蹦跶吧?” 九阿哥嗤笑道:“又发什么春秋大梦,以为能将那个李氏重新抬举成贵人或太子嫔?” 毓庆宫的宫例入档,也在内务府这边备着。 那个李格格没有正式册封,可是因“母以子贵”的缘故,供应上早就抬等。 毓庆宫女卷之前没有分等,只有太子妃跟太子名下宫女子两等,这个李格格就单独成了一等,同后宫贵人例。 不过那已经是之前的事了,去年阿克墩接二连三的闯祸,这个李格格也降了等,现在就是寻常宫女子了。 李家的人,早在去年七月的时候,就被清退了。 七阿哥没有说话。 九阿哥看着他不满,道:“您不护着七嫂,任由旁人说嘴,弟弟却是要护着福晋的,您要是不说,弟弟就自己查去,剑指太子妃的,除了姓李的那家,多半就是赫舍里家,再没有旁人……” 七阿哥看着九阿哥,很是无奈道:“既是晓得对着毓庆宫去的,你跟着掺和什么?就不能老实在旁边看着?” 九阿哥摇头道:“不能!谁叫他们闲着没事,拉这么多人下水?我福晋金贵着呢,轮得着他们说嘴?” 说到这里,他有些湖涂,道:“无端攻讦太子妃做什么?那是汗阿玛亲自选出来的太子妃,出身高门,人品贵重,还能因诋毁被拉下位来不成?” 七阿哥见他混沌,提醒道:“明年是八旗选秀之年,今年下半年,地方八旗的秀女就要动身进京了……” 九阿哥皱眉,还是想不通其中原由。 七阿哥道:“太子妃若是子嗣上不顺,汗阿玛许是会再选出身体面的秀女为东宫侧福晋……” 九阿哥听了,脸色阴沉下来,咬牙道:“好啊,又是哪家惦记着鸡犬升天呢?好好地攀他们的富贵就去了,做什么还要拿咱们兄弟来磨牙?” 他在上书房也读过《三十六计》,晓得什么是“浑水摸鱼”,什么是“声东击西”,什么叫“假道伐虢”…… 第八百九十四章 插手(第二更求月票) 眼见着九阿哥又要忙了,七阿哥没有法子道:“先等等,已经报到御前!”九阿哥看了七阿哥一眼,关心则乱,道:“汗阿玛不会当真了吧?”舒舒的身体状况,确实有些虚。 七阿哥无奈道:“放心吧,汗阿玛不会挑剔到弟妹身上。”还在月子里,身体虚不是正常的么? 又是生了三个,别说是调理一个月、两月,就是调理一年半载的,长辈们也不会说什么。 要不勋贵怎么看?皇家只顾儿子,不顾儿媳妇?各府皇子与皇子福晋的脉桉都在太医院记档。 好的说不成坏的,坏的也说不成好的。九阿哥这才放心,道:“那就好,要不然回头汗阿玛赐两个格格下来,不够添乱的!”恩恩爱爱的好日子不过,非要闹着夫妻 “相敬如冰”?自己福晋可不是大方的。虽说不关自家事了,可是九阿哥还是有些恼,道:“明年都谁家有适龄的格格?眼睛挺高啊,这是奔着圣母皇太后去了?” “子以母贵”, “母以子贵”,东宫太子妃要是真不能生育,那到时候侧福晋所出皇孙,就是嫡皇孙。 有佟家跟赫舍里家发迹的例在前,想要当国戚,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念头。 七阿哥又恢复到闭口不言。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七哥什么时候报到御前的?汗阿玛说什么了没有?”七阿哥依旧没开口,而是对九阿哥摆摆手,一副撵人的架势。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大踏步出去了。好像不说就打听不着似的,明年……明年适龄的皇子阿哥有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近支阿哥还有裕亲王跟恭亲王府那边,宗室王公还有康亲王与顺承郡王,还有个需要挑继福晋的大阿哥。 谁家吃饱了撑的,好好的格格,嫡福晋不做,惦记着侧福晋的位置?九阿哥想清楚这个,晓得确实跟自家不相干了。 还真是冲着高枝去的!要是内务府待选秀女还罢,直接调册子看就是了。 八旗秀女,是各旗都统年底统计了报上来,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是哪家。 九阿哥撇撇嘴,直接想到上三旗的三家后族。他们是得过甜头的,最有可能如此……等到他处理了一圈公务,准备回府时,邢河跟宝山回来了。 两人也没远走,就在皇城的铺子里打转。宝山本就是住在皇城里的,姻亲故旧也有不老少。 “说是福晋主子身子虚了,府里要进侧福晋……”宝山愤愤道。他们家是得了福晋的青睐,才起来的,自然将自己当成了福晋的人。 邢河道:“提及七爷府上,也是这个意思,就是嫡福晋因生了病弱的格格,不被宫里跟纯王府的长辈所喜,还有毓庆宫那边……”九阿哥方才就心里有数了,自家跟七贝勒府都是幌子,对方惦记的是毓庆宫。 他点点头,看着两人,道:“行了,爷晓得了,这些浑话不许在府里说,要是传到福晋耳朵里,惹了福晋心烦,你们俩一人五十板子!”邢河跟宝山俩都老实了。 少一时,孙金回来了。他在宫里有交情的伙伴多,打听的消息比邢河跟宝山俩的更多。 “说是太子妃娘娘前年小产伤了身体,还说皇上让太子妃教养毓庆宫三阿哥就是为了此事,只是毓庆宫三阿哥愚钝,不得太子喜欢……”要是其他事,九阿哥乐不得看毓庆宫笑话。 可是此事关系到太子妃,他就不想冷眼旁观。还有就是不想让幕后之人得逞。 他们攀高枝还将旁人说在里头,太恶心了。他想着要不要哪天遇到十五阿哥的时候,让十五阿哥传个话,随即否了这个念头。 不好将小弟弟牵扯进来,回头再让人记恨了。谁晓得这幕后小人有没有盯着太子妃,既是能拿太子妃的身体做文章,那应该不是无的放失。 九阿哥想了想,就吩咐孙金道:“你去趟毓庆宫,请见太子妃,就说爷打发你过去的,问问太子妃小格格的桃木剑是哪里开光的,爷也打算给福晋求求,让福晋避避邪,省得招了小人。”孙金在心里记下了,默念了一遍,一字不差,就往毓庆宫去了。 毓庆宫不在后宫,出入没有那么多规矩。孙金叫人传了话,少一时,太子妃跟前的嬷嬷就出来了,引了人过去。 她本以为是舒舒那边有什么事情,打发太监过来说话。孙金请了安,就将九阿哥的话说了。 太子妃神色不变,温煦道:“是从白云观开光的。”孙金应了,就回去复命去了。 嬷嬷看着太子妃道:“九福晋指定是遭了忌了,只是谁这么不知好歹,还敢跟九皇子府对上?九爷可不是能吃亏的,上个月折腾的庄亲王府跟信郡王府都灰头土脸的,这回又要收拾人了……”信郡王的嫡福晋、嫡子女都折里头了……太子妃神色凝重,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嬷嬷道:“安排两个眼生的出去打听打听,九阿哥要是问道观,问不到我这里,这是好心提醒我遭了小人了……”九皇子府,宁安堂,正房。 觉罗氏皱眉道:“也不知邪风怎么出来的,简直是岂有此理,且不说舒舒已经生了两个嫡子,就是没生,十七、八岁的夫妻,也没有现在赐侧福晋的道理,到底是谁家在后头搅合,要脸不要脸?”伯夫人道:“别听风就是雨的,秀女年底才进京,到时候会冒头出来的,九阿哥待舒舒如何,都在咱们眼睛里看着。”觉罗氏长吁了口气,道:“就不能叫人省点儿心……”伯夫人仔细想了想,道:“多半是池鱼之殃,九阿哥是光头皇子,嫡子也在,犯不着盯着他的侧福晋位置……”真要有上进心的,会奔着宫里与毓庆宫去。 次一等的,还有康亲王府跟顺诚郡王府,都空着嫡福晋的缺。即便出身寻常些,还有直郡王继福晋跟十二阿哥嫡福晋可争一争。 觉罗氏迟疑了一下,道:“那要不要跟舒舒说一声,外头风言风语的,回头听了三言两语的再怄气……”伯夫人犹豫道:“拖几天吧,这几日才开始歇的好些……”舒舒哪里晓得坐一回月子,让外头编排出故事了。 她被说成毁了根基,无法打理皇子府内务。又有八阿哥侧福晋的例在前,就有人笃定她这里也会赐下侧福晋。 她掐着手指头算日子呢。三月二十七,三个小宝贝满月的日子,她要洗澡! 虽说这一个月下来,她也擦拭身上了,可还是不一样。尤其是头发,一个月下来,即便干洗,也是解决不了根本,真心觉得头皮发痒了。 她可以坐两个月的月子,却接受不了两个月不洗澡。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没等到她挨到正日里,觉罗氏跟伯夫人就耳提面命,连带着常过来做客的十福晋跟丫头们也都嘱咐了。 最少要拖到四十二天。舒舒真要哭了。四月初就入夏了。不过她也晓得好歹,为了照顾她月子,长辈们都辛苦了。 她真是咬牙强忍了,不过却将两天擦拭一回,改成了一天擦拭一回。如此又熬了小半月,终于过了四十二天。 四月初十,后罩楼里,放了两个浴盆。舒舒前后换了三次水,才觉得头发根到身上都干净了。 丫头们却不敢耽搁,服侍她穿好了衣裳,就开始擦头发。伯夫人就在次间守着,叫人拿了袜子给她套上。 舒舒的头发披散着,小椿拿着干毛巾在后头擦拭着。舒舒拿起了镜子,看着里头的自己。 跟自己想象中的产后丰腴不沾边,下巴还是尖着,不过因为停了母乳后睡的好了,她脸色恢复了一些,不再像开始那样蜡黄了,可是头发却没有那么快缓过来,还是有些干涩。 身上系了一个来月的束腰,肚子收回了些,腰身也出来了,衬着腰身曲线更加明显,除了胸前,其他的地方都比怀孕之前都要瘦,额骨有些凸起,眼睛放大了一圈。 她看着自己,叹了口气。这就是眼里没有光了么?!太不容易了!舒舒脑子里想起一句话,养儿方知父母恩。 真是谁当额涅谁知道……伯夫人见她怏怏的,道:“没事,还是亏空了,头发才干了些,好好补补就好了……”舒舒撂下镜子,走到伯夫人跟前,搂了伯夫人道:“幸好有阿牟帮我,要不然早就熬不住了。”伯夫人摸索着她道:“就是这几年功夫磨人,大些就好了,等到开蒙了,你想要拢在身边,孩子都不乐意……”舒舒这一个多月,心情也颇为复杂。 人前她保持着平静,不想旁人担心,可是心里的念头变化莫测。时而觉得骄傲,人生人,神奇。 时而觉得厌烦,为什么要生人呢?影响了自己的健康,还要跟着费心。 时而后悔。自己做个主流的嫡妻嫡母不好么?时而懊恼,自己怎么会有这样诡异的念头,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母爱,也会隐隐地嫌弃孩子。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世上亲子关系这么复杂。或许等她这个身体年岁大些的时候,会更爱自己的孩子。 现在这个身体,心里年龄不小,还是身体上、情绪上还是忍不住自私的念头更多些。 即便是她生的孩子,她也做不到无怨无悔、毫无条件地将孩子们摆在她自己前头。 “福晋,二阿哥醒了……”齐嬷嬷抱了二阿哥过来。舒舒心里吐槽,身子却有了条件反射,自然而然地伸了手,接了过来。 二阿哥长了四十多天,长了二斤,终于赶上他哥哥出生时的体重了。眉眼已经长开,看着白白嫩嫩的,跟大阿哥有五分相似,不过眉眼还是有明显的区别,更精致些,有些男生女相。 “娘娘见了,指定会欢喜……”舒舒跟伯夫人道。圣驾明日就要奉太后回宫了,九阿哥就是为了此事,今天往畅春园去了。 伯夫人提醒道:“到时候听宫里长辈吩咐,不用太早带孩子们入宫……”舒舒点点头,道:“嗯,晓得了……”这是得了皇上亲口赐了小名的 “祥瑞”,有盼着好的,也有看着眼红的。没有必要出那个风头…… 第八百九十五章 恳求(第三更求月票) 海淀,北花园。九阿哥带了何玉柱与孙金,过来给皇太后请安。这里已经修缮好了,大小跟西花园相彷,是专门给太后修的避暑园子。 自打园子修好后,九阿哥还是头一回过来。只是,现下他背着差事来的,也无心赏景,脚步匆忙。 少一时,到了太后宫。等到值守太监通报后,白嬷嬷就出来了,道:“九爷快进,娘娘等着呢……”九阿哥点点头,就随白嬷嬷进去了。 太后这里,两位太妃娘娘也在。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给两位太妃娘娘请安……”九阿哥有阵子没见太后、太妃了,痛快地打了个千儿。 “快起来,快起来……”太后伸了胳膊招呼着,笑道:“就琢磨着你该过来了。”九阿哥起了。 太后招呼他跟前坐了。九阿哥道:“九妹妹的好日子,就在中秋后了,现在内务府开始置办嫁妆,汗阿玛打发孙儿过来问问,皇祖母您这里有什么嘱咐没有……”太后想了想,摇头道:“能留在京城,跟她的姐妹比起来,已经是十分福气,再要旁的就过了,按照规制预备就行……”九阿哥迟疑了一下,道:“那样的话,九妹妹的嫁妆就要减等……”嫁外藩的有爵宗女,年俸都比京城的多,公主也不例外。 不单年俸如此,嫁妆也是。太后道:“那就减,不必在这个上头扎眼。”九阿哥点头应了。 太后想了想,道:“家具摆设够用就行,多了也是压库房;还有陈设物件什么的,够用就好;余出的银钱,要是有能补上收租的官房或铺子就好了,多些进项,外头过日子抛费大……”九阿哥仔细记了,道:“孙儿晓得了,会盯着此事的,您就放心吧!”太后笑道:“再没有不放心的。”说完九格格的嫁妆,她道:“舒舒现在休养的如何了?太医怎么说,要听医嘱,这个时候可要养好了……”九阿哥道:“太医说孙儿福晋调理的不错,就是生产的缘故,骨缝开了,今年还要少用冰,或是不用冰,要不然容易留下症候,今年冬天也注意保暖,明年就无碍了……”太后担心道:“那要差不多将养一年呢,可真是遭了大罪了!”九阿哥小声道:“她不乐意呢,下回见了皇祖母也仔细说说她,孙儿是怕了……”太后点头道:“好好,回头我说她,可不能这个时候逞强……”说着,她又慈爱的看着九阿哥道:“别怕,别怕,舒舒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都会好好的。” “嗯……”九阿哥乖巧点头。端顺太妃与淑惠太妃坐在旁边,看着祖孙俩说话。 见了九阿哥的模样,两人都笑了。太后看向两人,道:“笑什么呢?”端顺太妃笑着说道:“娘娘没发现么,九阿哥现下说话行事跟他福晋有些像了,乖乖巧巧的,可人疼的很。”淑惠太妃点头道:“就是,可见这小夫妻老在一块了,天长日久就像了。”太后想着九阿哥方才乖巧的模样,确实跟舒舒像,笑着看九阿哥道:“还真是像了……”九阿哥也不臊,反而带了欢喜道:“真像么?那可太好了,孙儿福晋孝顺知礼,要是孙儿学会五分,那去年的《礼记》就不算白学了……”闲话几句,九阿哥就告辞了。 圣驾明日奉太后回宫,各处还要巡看下。刚出太后宫,九阿哥就碰上了九格格。 “九哥……”九格格带了宫人站在旁边,瞧着那样子是专程等九阿哥。 九阿哥想着她好事近了,笑道:“也想要问问嫁妆么?有什么喜欢的,都可以先说声,哥哥会盯着内务府,尽量可着你的心意来……” “九哥……”九格格娇嗔道:“不是为了这个……”说着这里,她面上露出担心来,道:“我就是想九嫂了,想着明日回宫,路上正好经过皇子府,不知道方不方便去探望九嫂……”九阿哥见她神情,脸耷拉下来,道:“你也听到那些闲话了?”虽说七阿哥让他不要动,但是他怎么会干看着?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反正既是差不多的意思吧,要是人人都说自己福晋身体不好,那算不算也是诅咒呢? 九阿哥觉得不吉利,也不允许,就将高衍中从小汤山调回来,专门负责追查之事,还真抽丝剥茧,查到内务府的两家。 一家不是旁人,正是之前跟高斌议过亲的那个陈左领家。他们家除了长女之外,还有个次女,十四了,长得不错。 他们信了外头的闲话,真以为舒舒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就打算攀高枝,已经找了翊坤宫的人,打算明年开春小选推关系入翊坤宫。 估计这也是因之前婚事不厚道,他们忌惮高家父子,怕他们记仇,想要从根基上压过高家,直接抢了高家靠山。 还有就是郭络罗家。去年桂丹被关了慎刑司好几天,受风着凉,陆陆续续的就不大好。 后来赶上侍卫处考骑射,桂丹没过,降了蓝翎侍卫。金氏就将九阿哥给怨上了,听了外头的闲话,就推波助澜的。 她是九阿哥的舅母,外头就真有信了的,这闲话才传的多了。对上亲王府、郡王府,九阿哥都忍不下,何况是内务府的包衣? 陈姓左领直接查出些不规矩的事,夺了左领,丢进慎刑司。金氏这里,九阿哥也没有惯着,直接叫人免了桂丹的侍卫。 五阿哥那里,晓得此事,也是恼的不行。按照之前的想法,他是想要给舅舅留体面的,找关系让他回侍卫处二等侍卫上磨资历,等到升了一等侍卫再外放副都统什么的。 当时年底,一时侍卫处没有缺,外加上天冷,真要补了侍卫也难熬,想着天气暖了再说,就耽搁下来。 现下,五阿哥也不想那么多了,直接停了道保的司仪长,侍卫也没有帮道保张罗。 郭络罗家长房父子,就此都没了差事。外头说起九阿哥,少不得再加一句 “六亲不认”。九格格点点头,带了忧心道:“怕皇祖母晓得了挂心,我也不敢叫人打听,应该不是真的吧?”九阿哥蹙眉道:“什么时候听说的,现下还有人传么?”他收拾了两家,也有 “杀鸡骇猴”之意,如果流言还不止,就让人闹心了。九格格想了想,摇头道:“好像没了,我也是三月下旬的时候听说的,想要找机会再过去看看九嫂,又怕在月子里,扰了九嫂休息……”若只是两、三日的流言,她也不用担心大半月,巧的是流言出来没几日,十阿哥夫妇就回京了。 九格格就越发担心了。九阿哥眉头这才舒展开道:“都是外头人瞎编的,你九嫂就是正常的坐月子,不过因生了三个,得坐双月子,所以没露面,你要是想去,明早跟皇祖母打一声招呼,就过去待一天,正好也陪陪你九嫂……”九格格立时带了欢喜,点头道:“想去,想去,一会儿就跟皇祖母说去,有阵子没见九嫂了……”虽说对三个侄儿、侄女现在模样也好奇,可要先可着大人。 姑嫂好了两年,跟姐妹似的,不看一眼不放心。兄妹说完话,九阿哥就出了北花园。 北花园东北角百十来步外,营造司的匠人正在这里施工。是一处排房。 跟西花园边上的新五所一样,这里也是给皇子阿哥们预备的。九阿哥听从了舒舒的建议,在御前请旨的时候直接提了盖六个院子。 这样一来,往后圣驾在畅春园,皇子们再过来,就不用合着住了。一直到十四阿哥大婚,都能分派得开。 前十四位阿哥皇子中,除了太子与殇了的六阿哥与十一阿哥,正好还剩下十一人。 到时候正好一人一处院子。康熙巴不得将儿子都拢在跟前,自是点头。 从二月下旬开始动工,现在两个月,因为修建的简单,框架已经出来了。 眼见着九阿哥站在旁边看着,这里轮值的主事小跑着过来请安。九阿哥道:“端午节前能盖好么?”主事心里算了下进度,道:“差不多,就算没完,也是刷墙、铺砖这些……”九阿哥点头,道:“尽量提前修好,而后将地龙烧了,烘干屋子,留着备用。”主事的恭敬应了。 九阿哥点点头,起步离开了。他后悔了。去年就开始张罗换地好了,然后将园子先修起来。 这样的话,回头她们搬到海淀,就能住自己的园子了。京城暑热难当,没有冰压根就熬不住。 可是舒舒不能用冰,那就只能出城避暑。新五所也好,北六所也好,都是临时安置的地方,还是太狭小了……少一时,他重新进了畅春园,过来清溪书屋这里复命。 有大臣在陛见,他就去了值房。十阿哥也在,手中正拿着一个册子。 “考核完了?”九阿哥问道。今天宗室子弟考骑射,就在马场那边。不过这一次不是通考,而是需要考封的宗室子弟参加。 十阿哥点头道:“出来了,考的不严,可是也稀烂,皆优者,不足两成……”宗室考封的规矩,是考翻译、骑射、步箭三项。 三项皆优,才给应封之爵。两优一平,降一等。一优两平、二优一劣者,降两等。 三平、一优一平一劣者,降三等。其他成绩,停封。停封的人,下次不能考,要下下次才能再考。 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道:“差在骑射上?”那打小学什么?骑射不是根本的么? 就像他也是如此,只是不出众罢了。要是按照考封那个线,却是不怕的。 十阿哥点头又摇头道:“大半是卡在翻译上,国语学不齐全,汉文也不明白,步射只开的二力弓,骑射压根没有准头……”九阿哥目瞪口呆,咧嘴道:“不是都满二十考么?感情都是废物……”宗室子弟 “考封”,可不是这两年才有的新规矩,是康熙二十七年就开始的。这关系到爵位前程不上心,那什么事情上心? 十阿哥摇头道:“弟弟也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说着这里,他寻思了一下,道:“难道是觉得不封爵比封爵好?”想想还真是。 越是品级高的府里,子弟考封成绩越不好,如今晚几年分家也不是坏处。 反倒是低等宗室里,差不多都在合格线上……少一时,又有人过来候见,不是旁人,正是马齐。 马齐看着神色寻常,心里却压着火。这两月关于毓庆宫与两个皇子府的流言蜚语传来传去,居然传到马齐头上。 有人就提及马齐家的嫡女,正好是明年的秀女名单上。如今马齐入阁,富察家也是蒸蒸向上之势,就有那八旗无赖市井之中坐庄设了赌局,压的就是富察家嫡格格,明年指个哪位爷……下一更3月7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八百九十六章 朋党(第一更求月票) “老师……” 九阿哥站了起来,欠身为礼。 十阿哥也跟着起来。 马齐则是拱手为礼:“九爷、十爷……” 等到重新落座,对着马齐,九阿哥的眼神就有些飘。 怪别扭的,不知道当说什么。 马齐则是想起康熙的抱怨,看了九阿哥一眼。 字写得潦草马虎? 前几次交作业,看着倒是还好,不算出众,也是中中,并不觉得拉胯。 九阿哥神色讪讪的,莫名其妙想起上书房的日子,坐得板正了一些。 马齐见状,没有说旁的,却是打算回家找两本字帖给九阿哥送过去。 要不然皇上话里话外什么意思? 好像他这个老师当的不尽责似的。 天地良心。 不是学《礼仪》么? 谁能想到要从练字管起来? 可没有法子,皇上提了,不是讲道理的,臣子就要知趣。 气氛有些沉默。 九阿哥想起明日圣驾巡永定河之事,道:“老师也随扈么?” 圣驾明早奉太后回宫,而后不停歇,直接出城走宛平往永定河去。 马齐点点头。 这次不单大臣随扈的多,八旗将士也跟着随扈。 九阿哥道:“用八旗将士为河工,这主意真不错,也不耽误农时,谁的主意?怪好用的……” 马齐看了他一眼,道:“是直郡王奏议。” 九阿哥赞道:“大哥这主意好,要是聚集民役拖拖拉拉的,还干不好,真不如抽了八旗人手过去,闲着也是闲着……” 河工上是有银子拨过去的,而且不菲。 八旗百姓也不是人人富庶,寻常马甲或步甲,阖家就只有一月二、三两银子的收益,上下老少嚼用,也是紧巴巴的。 过去永定河出个十天、二十天的劳力,赚一笔银子贴补家用,大家乐不得。 马齐没有说什么。 既是直郡王奏议,少不得直郡王负责此事。 如今没有战事,河工也是要务,做好了要积功绩。 一来二去,直郡王就会跟其他皇子越来越远。 九阿哥却全然没想到这些。 少一时,梁九功出来,传了十阿哥进去。 值房里就剩下九阿哥跟马齐。 九阿哥想起一件事,道:“对了,老师,这几日没碰到您,倒是忘了说了,我打算跟汗阿玛请旨,核查内务府包衣人口,这些年八旗孳生人口分了不少新左领出来,内务府包衣却始终没动,各左领下也很是混乱,有不少闲杂人口,再不核校,往后就乱了,这出入宫禁都是隐患……”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还有各左领、内管领,虽是世职,也是内务府治下官员,也当纳入内务府御史衙门监管,省得有不法之事……” 马齐沉吟片刻,点头道:“九爷思量的齐全。” 九阿哥想起了马齐的岳家,好像也有族人在内务府,要不要趁机照看一二? 不过这个念头他旋即放下,要是老师想要提挈亲戚,压根不用旁人帮忙。 再说了,不是亲戚就是亲的,自己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过了没一会儿,十阿哥出来了,过来道:“九哥,汗阿玛传呢!” 九阿哥就起身,跟马齐说了一声,出了值房,进了清溪书屋。 “太后怎么说?” 康熙问道。 九阿哥就将祖孙方才的对话简单说了一下。 康熙点点头,道:“既是有了章程,就按照太后的心意承办就是。” 九阿哥应了,随后提及包衣人口孳生之事。 如今皇城里住的杂乱,人口也当核查了,否则紧邻着皇宫,容易生乱。 康熙蹙眉,想了想,道:“可,拟了折子递上来。” 九阿哥心里松了口气,笑道:“那儿子能不能跟汗阿玛求个恩典?” 康熙挑眉,道:“又惦记什么了?” 去年为了一口吃食,将畅春园的荷叶都给撸秃了不说,后来还吩咐园膳房的太监定期采集荷叶,留着入库当食材。 今年想要惦记荷叶,自己也不能任他胡作非为了。 九阿哥“哈哈”两声,道:“就是寻思着高衍中跟高斌父子俩个,给儿子跑了三年腿,没个前程不说,高衍中还从正五品降了从五品,这叫人怪不忍心的……” “现下高斌跟四哥种地去了,高衍中这边,回头小汤山的事情了了,还是要回内务府的,儿子就寻思着,怎么酬功……” “内务府这里郎中差不多就是到头,高衍中回来也是补郎中,往后再如何,就是汗阿玛的恩典,与儿子不相干,儿子就寻思着,孳生人口分左领的时候,能不能将高家分出来……” “他们祖上也是几代职官,一个左领还是当得的……” 康熙看着九阿哥嗤笑道:“朕倒是头一次听人徇私,徇的这么理直气壮!” 九阿哥笑道:“儿子这是在您跟前不装假,这天下谁没有私心呢?几千年下来,圣人也没几个啊,都是伪君子,装模作样的,儿子这是坦荡,况且又是汗阿玛跟前,就算儿子不说,这点儿小心思也瞒不过您去!” 康熙之前也觉得高衍中不错,看了九阿哥一眼,道:“真要放回内务府?那你手下也没有能用的人了……” 剩下都是家奴,分家下去的包衣人口也没有提出来用的。 九阿哥道:“儿子那边现在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儿啊,高衍中白搁着也浪费了,回头儿子有了其他差事,缺人手的时候再跟汗阿玛要人就是了。” 康熙:“……” 他看着九阿哥,哭笑不得,道:“哪有这样的?还现用现挑人……” 说到这里,他察觉到不对劲,道:“你不是要了曹寅的侄子使唤么?人呢?” 九阿哥心里算了算,道:“应该还在路上,谁想到会这么远,儿子原以为年后就该到了的……” 】 结果曹顺的信先到了,仔细说了路上状况,这单程路上不歇,还要三个来月,往返就是半年。 “等曹顺到了,儿子给他补个三等侍卫,遭罪了,半年走了一万多里地……” 九阿哥想起来,也生出同情来。 外加上曹顺从江宁到京城这一段,也是二千来里地。 都连上了。 差不多大半年的功夫,就在路上奔波。 康熙看着九阿哥,也是无语:“天南海北的,就一个消息,你就敢打发人过去?” 九阿哥道:“也没有瞎打发啊,那不是有年希尧么?” 康熙皱眉,没好气道:“那是朝廷外放官员,是你的奴才不成,逮着了就使唤?” 九阿哥讪笑道:“这不是互惠互利么?穷山恶水的地方,他过去了,做同知,正好也负责钱粮,这追着过去的人带了真金白银,地方土产销了,地方百姓有了做工收银子的地方,也有利于安定……” “哼!” 康熙依旧不高兴,道:“年希尧读书人出身,不是爱钻营的,抹不开脸,应付你也就应付了,换成其他人,帮了你的忙,回头还不知要求你什么,你以为你赚了银子,实际上呢?给了旁人攀附的机会……” 九阿哥看了康熙一眼,神色有些纠结。 康熙蹙眉道:“他给你写信,旁敲侧击提及相关事了?” 九阿哥忙摇头道:“不是这个,儿子是之前心里有个小念头,想着年希尧照应了儿子的人,将茶山的事情处理的妥当了,儿子记他一个人情,过几年他资历到了,儿子就叫人在吏部走动走动,给他补个肥缺!” 康熙瞪着九阿哥,脸色发黑。 九阿哥立时道:“是儿子想左了,那样的话,也是徇私不说,还干涉朝廷用人,对其他候补官员不公平……儿子现下就防着内务府职官这里有不公平选用的,就不该知错犯错,去干涉朝廷候补官员之事……” 康熙脸色这才好些,道:“回去好好读读《朋党论》,你以为是还人情,实际上这就是‘朋党’的苗头,长久以往,就成了利益交换……” 九阿哥点头道:“儿子一定好好看,往后……尽量少麻烦人,实在要麻烦了,直接拿银子酬谢就是,两清了方便……” 康熙揉了揉额头,总觉得这个应对也不大对。 不过总比想着“酬官”要好…… 就说内务府孳生人口之事,是现在才有的么? 九阿哥到了内务府三年,才想起这个,不外乎是想要提挈高衍中了。 因内务府司官正五品到头,就想着给个左领。 确实是小算计都摆在眼皮底下,没有瞒人,可还是有些分不清轻重,想的不周全。 康熙生出庆幸来,幸好没将九阿哥提到户部去,要不然这学了不伦不类的人情世故,指定将户部搅合的乱七八糟。 “行了,跪安吧,等到曹顺到京的时候你提醒他一声,让他给家里去信,省得长辈不安……”康熙道。 曹寅是他的心腹,之前的信中还专门提及了曹顺这个侄儿,他才吩咐这一句。 九阿哥应了,退了出来。 梁九功跟着出来,传了马齐进去。 十阿哥还在外头,道:“九哥什么时候回城?弟弟跟您一起回去……” 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看,道:“现下就回吧,正好能赶上午饭……” 第八百九十七章 立规矩(第二更求月票) 十阿哥自是没有异议,兄弟俩就出了畅春园。 开春后,十阿哥已经换了坐骑,不再坐车了,眼下就上了九阿哥的马车。 九阿哥想起内务府孳生人口要分新左领之事,问十阿哥道:“当时贵妃母使唤过的包衣人口,有要提挈的么?眼下倒是一个机会……” 分出新左领来,主官就是正四品的左领。 这分为两种,一种是世管左领,是九阿哥给高衍中讨的这种。 一种就是公中左领,不固定在哪一家,从这一左包衣人口中择选,是上头任命的。 这是晋身的好机会,有了正四品顶戴,以后就可以补更高一级的品官。 所以自然安排自己人为好。 十阿哥摇头道:“不必,没有什么功劳,不必为他们费心,九哥您也悠着点儿,提拔高衍中一个就行了,别的人情就算了,内务府不是设了御史衙门了么?仔细回头被盯上,到时候还要磨牙……” 九阿哥道:“就是捎带手的事,爷不掺和,下头的人也会掺和……” 不过十阿哥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回头这块还是要看好了,别让世家大族掺和进来,将此事当成给人情的机会。 他张罗出来的,他可以点灯,可不许旁人放火。 马车上了官道,前头就有马蹄声响起来。 何玉柱跟车坐在前头,回头道:“爷,是直郡王跟四贝勒……” 九阿哥挑了帘子道:“让道停车……” 马车往路边停了。 大阿哥也看到何玉柱,看向马车,勒马过来。 “怎么不早不晚的回城?”大阿哥看了眼天色,问道。 九阿哥看了他身后的四阿哥一眼,话到嘴边改了口,道:“汗阿玛吩咐了新差事,要回内务府衙门一趟……” 大阿哥神色带了犹豫。 九阿哥见了,道:“大哥明儿要去永定河?是不是得去些日子?” 大阿哥点头道:“汗阿玛会留我督工,工期二十天……” 这督的自然不是寻常的民役,而是这次八旗披甲里的抽丁。 八旗并包衣属下,每色旗共抽调一千人,每左领派护军两人、骁骑两人,剩下人数由步军补齐。 如此一来,就是八千八旗兵丁。 宗室中,除了大阿哥总领此事,还有简亲王世子雅尔江阿、贝勒延寿、公岳希、齐克塔哈、普齐为副手。 八旗都统、副都统,也要安排人跟着。 九阿哥道:“那可是真辛苦,下晌弟弟打发人送些路菜跟饽饽过去大哥府上,省得在外头湖弄,饥一顿、饱一顿,胃都饿坏了。” 大阿哥点头道:“行,那哥哥等着。”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只当没看着。 也不能太惯着。 要不然的话,管头管尾的,没完没了。 上回自己好心过去送沉香,还被逮着训了一顿,除了嫌他在御前对答不谨慎,还说他不该送马,太过娇气。 九阿哥当时撒腿就跑,心里后悔了,觉得这个哥哥近之不逊。 四阿哥见了九阿哥的反应,不由一怔,随即脸也撂下来。 九阿哥已经催促道:“两位哥哥快走吧,别耽搁了饭时!” 大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道:“咱们走吧!” 四阿哥应着,凉凉地看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移开眼,撂下了马车帘,隔着帘子吩咐何玉柱快行。 马车顺着官道走了。 四阿哥咬牙看着,脸更黑了。 大阿哥看了不由直乐,道:“这是训老九了?说什么,怎么还记仇了?” 四阿哥吐了口浊气,道:“还是万寿节那天,就说了几句不该送马的话……” 大阿哥笑道:“那是顺毛驴!就是说他,也得哄着些,要不小心眼子犯了,难受的还是你!” 四阿哥轻哼道:“就是汗阿玛早年没立下规矩,欠收拾了!” 大阿哥点头道:“汗阿玛慈爱,咱们这些兄弟里,还真没有动手教训的,待下头小阿哥更是宽仁,不单老九,我瞧着十四也不怕汗阿玛,他们倒像是同胞兄弟了……” 提及十四阿哥,四阿哥觉得头更疼了,道:“臭味相投,说的就是他们两个,都是没规矩的混账东西……” * 马车里,九阿哥挤眉弄眼,隐隐带了得意。 十阿哥在旁看了好笑。 过了好一阵儿,估摸着离的远了,十阿哥才道:“什么时候和好啊?这记仇都小一个月了……” 九阿哥胸有成竹道:“什么时候四哥说软和话了再说……” 十阿哥劝道:“那您悠着点,四哥也是个记仇的,别弄假成真了!”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不怕,回头跟四嫂多亲近亲近就是了!” 十阿哥道:“他也是好心,要不是真关心九哥,也犯不着说那些。” 九阿哥抱臂道:“那也不能跟训儿子似的训啊?我都多大了?得给他立个规矩,好好说话,要不然这好心让人堵心!” 十阿哥不说什么了。 反正挨着住着,九嫂那边再有半月也出月子。 四哥爱黑脸,四嫂却是好脾气的,往后关系疏离不了…… * 九皇子府,后罩房。 堂屋的门开着,门前摆着竹凉席,上面放着羊绒毡,羊绒毡上放着素色丝绸。 丝绸上,是三个露着胳膊腿儿的宝宝。 眼上都带了眼罩。 小宝宝晒太阳这件事,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育儿方式,叫“时见风日”。 风和日丽的时候,要带小宝宝出来晒晒太阳,吹吹暖风,不过时间很短,刚开始的时候不要超过两刻钟。 等到过了半岁了,可以延长,也不要超过半个时辰。 现在初夏时节,中午之前这段正暖和,小宝宝们就被拿出来晒了。 舒舒记得婴儿眼睛发育晚,就叫人做了真丝眼罩,给他们戴上。 她自己依旧是穿着春装,只是不再穿夹棉的,换成了硬面单衣,头上的包头换成了丝绸的,脖颈的领巾也是如此。 就是衣服袖子都比过去的长出来一寸半,将手腕关节遮得严严实实的。 十福晋在旁,带了心疼,道:“现下还罢了,过了端午节后怎么办呢?到时候那么热……” 舒舒摇头道:“没事,到时候就去海淀那边住……” 十福晋犹豫了一下,道:“九嫂,我有点怕了……” 生孩子太遭罪了,只看着的人都叫人受不了。 九嫂之前可是能拉十力弓的,英姿飒爽,现下看着就透着孱弱。 她虽然身板有九嫂一个半、两个来粗,可论起来身体好赖,应该比不得九嫂。 舒舒道:“我这个不一样,要是一回生一个,早就好了,你看七嫂跟四嫂她们不都是好好的!” 十福晋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道:“我要是瘦成九嫂这样,我额赫就要哭死了……” 舒舒想到觉罗氏跟伯夫人,自己坐了一个半月的月子,两位长辈瘦了一大圈。 她摸了下自己的手腕。 她自从断奶,就恢复了饮食,一日五顿吃着,可是也没胖起来。 风水轮流转,之前她还担心自己孕期或者产后肥胖,没想到是现下这样局面。 看来,增肥增重的饮食还是要加上,要不然旁人见了,指定以为她有病。 舒舒正好想吃面了,就吩咐核桃道:“这几日膳房不是有野菜么?中午吃香椿面,再蒸个野菜包子跟羊肉大葱包子……” 十福晋是爱吃羊肉的,听到羊肉大葱包子眼睛放亮。 舒舒见了,就道:“再炒盘孜然羊肉,再来个蜜汁羊肉,外加两道清口小菜……” 孜然羊肉不用说,吃着像烤肉,是十福晋爱吃的。 蜜汁羊肉,在后世有个鼎鼎大名的名字,“它似蜜”,有说是乾隆赐名的,有说是慈禧太后赐名的,也有说是“太斯米”的音译的,也合十福晋的胃口。 十福晋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肚子,道:“今天我能吃一笼包子……” 十福晋这胃口是吃出来了。 舒舒想了想,就道:“你前阵子不是问我束腰么?回头叫小椿帮你量一下腰身,也叫人给你做两个吧?” 】 十福晋看着舒舒的腰身一下,迟疑道:“太紧了吧?那还能吃进去饭么?” 舒舒解释道:“就是为了这个,寻常你能吃一笼包子,带了束腰吃几个就饱了,这样胃口调理下来,体重也就跟着降了……” 要不然只控制嘴,十福晋坚持不了几日就又敞开吃了。 十福晋点点头道:“嗯,那就麻烦嫂子了……” 这会儿功夫,伯夫人已经掐了点从屋里出来,催促大家进屋。 孩子们不能久晒,舒舒也不能在外头太久。 孩子们迷瞪着,晒得昏昏欲睡的,就直接放悠车上了。 舒舒跟十福晋妯里回了东次间。 舒舒在炕上半躺了,十福晋扯了块小被子,压在她腰上。 十福晋就提起前几次去张家之事。 张廷玉已经参加了殿试,不过因这次会试之前,康熙跟主考说过,为了平外头的物议,这一科的大臣子弟都入三甲。 张廷玉也不例外,排在三甲。 不过康熙早听说张廷玉的才名,在殿试后亲自看了张廷玉的卷子,虽没有往前挪名次,却直接点他为庶吉士,入翰林院学习国语…… 第八百九十八章 顺带手(第三更求月票) “张姑娘好厉害,她不单会说国语,还会书写……” 十福晋真心赞道:“我十来岁开始学,也勉强会说,字都不记得几个……” 舒舒觉得张家这种就是遗传的强大力量,寻常人不能比,安慰道:“弟妹已经很厉害了,蒙文不是会的么?听说前阵子还跟十弟开始学习汉文……” 十福晋露出不好意思来,道:“蒙文就会经书上的那些个字儿,其他的认识的也不多,至于汉文,只《三字经》都没学完呢,才学了几页。” 】 舒舒鼓励道:“不着急,慢慢来。” 十福晋点点头,道:“嗯,也不求旁的,就是想自己翻书,跟九嫂似的,也能从书里找到好吃的,就好了。” 舒舒道:“那好好学,书都给你留着,回头你自己能看了就过来取……” 妯里说着话,舒舒看了眼座钟。 还差一刻午正。 九阿哥没有打发人回来,那就是要回来用午饭的。 今日在园子那头,不知道十阿哥会不会跟着一起回来。 她正想着,外头就有了动静。 核桃进来道:“福晋,爷跟十爷回来了……” 舒舒坐了起来。 十福晋已经起身。 九阿哥带了十阿哥进来。 “九嫂安……” 十阿哥欠身道。 舒舒颔首还礼:“十弟安……” 十福晋也对九阿哥福了福,而后笑吟吟地看着十阿哥道:“九嫂叫人做了羊肉包子,还有孜然羊肉跟蜜汁羊肉……” 十阿哥笑了,道:“那你一会儿好好吃。” “嗯嗯……” 十福晋爽利地应着。 九阿哥跟舒舒道:“大哥明天去永定河监工,要过去大半个月,叫膳房预备些路菜跟饽饽送过去,天热了多放盐,省得坏了可惜……” 舒舒点头应了。 九阿哥往东边看了两眼,纠结了一下,道:“算了,多预备些,还有四哥跟十三也随扈,再预备一份送四哥府上,就说给十三预备的!”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柔声劝道:“四嫂重身,顾不得这些琐碎,要不咱们再预备一份……” 总共就三个兄弟出行,预备一份送过去,说是给旁人的,也太欠了…… 没事找事儿。 九阿哥想了想,点头道:“那就预备吧,顺带手的,全当看四嫂面上。” “嗯!” 舒舒点头。 九阿哥却忍不住担心起来,三个兄弟的都预备了,老阿玛的不预备? 到时候肯定要挑理…… 他就道:“往四哥那边再送一份,到行宫添菜的时候,可以敬上。” 舒舒应了。 九阿哥带着十阿哥过去西稍间看三个小的了。 三个小宝贝,已经睡着了,看着安静乖巧。 齐嬷嬷带着一熘保母跟小丫头,本是散坐着,见了九阿哥他们进来,都起身恭立在旁。 十阿哥看着悠车,心中怪怪的,之前的时候也晓得这几个是侄儿、侄女,因跟九哥亲厚的缘故爱屋及乌的,也觉得亲近,可也只是觉得亲近罢了。 眼下这一排排的,倒是让人羡慕了。 不说别的,就是外头猜测八阿哥的那些话,实在听不得。 没种…… 不行…… 之前被人称赞的儒雅温煦,现在也被说成了阴柔…… 八福晋跟侧福晋闭门不出,也被说成了是撞破了八阿哥秘事,因此不许出门…… 虽说没有人敢说到当面,可是这些猜测,也让人恶心。 怪不得庄亲王求子都求魔怔了。 这没儿子,还真没底气。 十阿哥觉得,自己要引以为戒。 他跟福晋也该预备起来,往红螺寺求子了,真要再拖两年,说不得旁人也要怀疑他“不行”。 对男人来说,孩子不但是血脉延续,也是一家之主的尊严。 后罩楼人多,九阿哥就带十阿哥回前院了。 也到了吃饭的时候。 之前舒舒叫人预备的时候,就是按照双份预备的,现在刚好前后都摆了桌。 十阿哥想到舒舒的模样,道:“不是说鹿奶养人么?要不然打发人去南苑,挑两头鹿回来?”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去年喝了两次,你嫂子喝不惯,叫人牵了两头母牛在前头养着,现在整日里喝着,剩下的也做成奶饽饽吃……” 十阿哥听了,不由担心,道:“太医怎么说?” 这么补都不长肉,这也是个问题。 外头的猜测不全是空穴来风,也有些是皇子府这里露了苗头。 九阿哥道:“太医说了,气血亏了,这个不能急,要徐徐进补,给开了两个药膳方子,现在用着是补气的,入秋再补血……” 他说着,情绪也有些低沉:“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早知道你嫂子这么遭罪,我宁愿不要孩子……” 他这个倒是实在话,私下里也问过姜太医关于避孕之事。 姜太医只以为九阿哥怕舒舒连着怀孕,就是好人接二连三生育也受不住,更不要说现在舒舒还亏空。 可是小两口年轻,又因怀孕生产的缘故,大半年没凑到一块,等到出了月子少不得敦伦,还真要防着怀上。 姜太医就私下里告诉了九阿哥几个法子。 九阿哥却牢牢记在心里,打算十年、八年不再生了…… * 后罩房,东次间。 十福晋吃的心满意足,喜笑颜开。 舒舒吃着甜口的羊肉都觉得比之前更好吃些。 她还真是馋甜口的菜了,嘴里吃着午饭,已经惦记晚饭的菜单,今天可以加上一道糖醋里嵴,一道拔丝奶豆腐。 等到吃完饭,十福晋就跟十阿哥离开了。 九阿哥回到后罩楼,道:“要不剩下半个月,搬回正房去?” 后罩楼的庭院没有正院的宽敞,有些窝风。 现在天热了,中午的时候,屋子里就有些闷。 舒舒有些心动,随即想到隔壁的孩子,道:“算了,再忍半月,要不然不看孩子不放心,看孩子就要老出来,阿牟也不放心……” 洗澡之前,她就答应阿牟,接下来要老老实实的坐月子,坐足两个月才行。 要是出尔反尔的,长辈们会挂心。 九阿哥想了想,道:“回头挑几个仆妇,专门抬辇吧,出了月子,也有用那个的时候……” 舒舒摇头道:“不用,正是虚着,才要多走两步动弹动弹,身体也就跟着恢复了,哪里就要用辇呢?” 九阿哥也不勉强,却打算私下里跟福松说一声,有备无患。 “太后明天从园子回宫,娘娘也会跟着回来……” 舒舒掐算着日子,道:“还好,能赶上十八弟‘抓周’……” 至于都统府那边,小七是四月初七生日,就由九阿哥陪着伯夫人过去了一趟。 “时间过的好快啊……” 舒舒唏嘘着。 九阿哥则是想起还没说九格格的事,道:“明儿小九想过来探看你,我应了,让她直接到皇子府这边,下晌再回宫……” 舒舒好奇道:“是不是要定日子了?” 九阿哥点头道:“上半年顾不上,就在下半年了,汗阿玛让钦天监在中秋后占日子。” 舒舒带了期待道:“憋坏了,还真想九格格了……” 提及格格,她想起了庄亲王府的三格格道:“庄亲王府那位养在宫里的格格,是十格格的伴读?” 十格格是宫里年长的皇女,可是悄无声息的。 九阿哥点点头,道:“不用理会,十五、六了,不好老养在宫里,也该出宫了……” 舒舒点点头,道:“也不知曹家格格如何了……” 九阿哥道:“操心这个做什么,曹家是宫里出去的老人,几辈子都在宫里当差的,规矩早教的齐全了。” 舒舒又想到了年幼的平郡王,唏嘘道:“有些想二所了,也住了一年半呢……” 已故平悼郡王讷尔福的长子讷尔苏,已经袭了平郡王爵位,成为这一支的第六个王爷。 平郡王与曹格格都养育内廷,可是应该也没有机会打交道。 这对夫妻,应该也是宗室里的恩爱夫妻,生了好几个儿子。 因为红迷们的朔源,跟曹家为姻亲的平郡王府也是被扒个底儿掉。 这位曹格格,就是被对照成元春的原型人物。 九阿哥道:“等你下次请安,爷带你过去转一圈?” 舒舒摇头道:“还是算了……” 莫名其妙的,让人见了,还以为他们是嫌弃平郡王占了他们之前的住处。 少一时,小棠过来了,拿了个单子,是膳房现在就有的食材,跟舒舒请示要预备什么吃食。 舒舒道:“油焖笋干鸡丁算一样,香辣牛肉酱算一样,茄鲞算一样,斑鸠丁炒酱瓜算一样,再烘些鸡蛋干跟五香豆腐干,再加上鱼鲞跟猪肉脯就行了,剩下再加上炸面、锅巴、炒面跟黑芝麻湖,饽饽打发去铺子里选,甜口咸口各预备四样,每样预备四斤,以上是一份的量,按照这个,总共预备四份,一份打发孙金送直郡王府;剩下三份,你带了过去四贝勒府……” 小棠仔细记了,下去预备去了。 九阿哥叹气道:“大哥真可怜,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舒舒默默。 直郡王可怜? 王府后院的女卷可还有不少,格格、侍妾、通房俱全。 她觉得以后的继福晋才可怜…… 第八百九十九章 谁弱谁有理(谢白银盟主“月影七”加更) 四贝勒府,上房。四福晋已经怀孕四个月,开始显怀了。她心里算了下日子,要在九月里生产。 她低头看了眼肚子,露出苦笑来。当年怀弘晖的时候,就是跟李格格前后脚的怀孕;这次再怀孕,居然也是前后脚。 上次月份还差了三月,这回差不多就是同时了。偏生夫妻之间,当时还亲近了许多。 这柔情蜜意的,现在想起来,总觉得让人滋味儿莫名。她摸了摸肚子,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不用计较,不用计较。即便李格格再生个阿哥,也是庶子。她倒是宁愿这府上,往后要是有侧福晋,是 “母以子贵”生子有功请封的侧福晋,而不愿进来个能 “子以母贵”侧室。想着隔壁的皇子侧福晋,四福晋就告戒自己要晓得分寸。 她正想着,前头小太监过来禀告:“福晋,九福晋打发人送东西过来……”四福晋道:“带进来吧……”早先的时候,舒舒常打发人送些洞子菜过来。 现在已经是初夏时节,皇子府的暖房里也不剩什么了,里头的地放了灰肥养着,等着入秋后再用。 如此一来,四福晋也猜不到舒舒会送什么。小棠带了个小丫头进来,就四福晋福了福道:“我们爷叫我们福晋预备的路菜,说是给四爷、十三爷预备的,还有一份备着敬上的,也带了来……”说着,她拿了一个册子道:“总共有小菜八样,吃食四种,甜咸饽饽八品……”四福晋示意身边丫头接了册子过来,而后叫人给小棠搬凳子,笑着说道:“你们福晋没交代旁的?”九阿哥跟四阿哥怄气之事,四福晋也晓得了。 她也没当回事儿,就四阿哥见人就训的做派,谁见了不跑呢?不过就跟闹着玩似的,也不是真恼。 真要遇到事情的时候,该是兄弟还是兄弟。小棠挨着椅子坐了,道:“我们福晋让奴婢转告您,我们爷说了,是看在您的面上,顺带着给四爷预备的……”四福晋忍俊不禁,笑道:“行,回去跟你们福晋说,我这嫂子领情。”说罢,她又问起舒舒的身体如何。 小棠道:“满四十二天了,今儿福晋洗澡了,精神都好了许多。”四福晋听了,也跟着放心些,道:“那改天我过去看你们福晋……”之前的时候,她没有过去,是因为她也做过月子的,晓得其中的辛苦与狼狈,不爱见人。 现在能洗头沐浴了,应该就好了。已经是傍晚时分,快到晚点的时候,小棠就起身告辞了。 四福晋叫人赏了荷包,又叫送了出去。她自己拿了手边的册子看了起来,工工整整的字迹,写着每一样吃食开坛后需在几日内吃完,过了那个时间就不要吃了。 就是几样小菜有标志,是今日制了装坛子的。四福晋看着菜名,都觉得口舌生津,跟身边奶嬷嬷道:“看得我都馋了……”话音未落,就有人接话道:“想吃什么了?”是四阿哥回来了。 当了三回阿玛,四阿哥已经晓得孕妇容易害口,怕四福晋忍着,劝道:“别想着省事,叫人给你买去,别亏了嘴……”四福晋咽了一下口水,道:“不用打外头买去,家里都有……”说着,她将册子递给四阿哥,笑道:“今儿,爷沾我的光了……”四阿哥懵懂,接了册子,看前面还没有反应过来,看到茄鲞就晓得是九皇子府送来的。 这是那边年年都预备的小菜,繁琐着,外头想买也没地方买去。他嘴角微微翘着,看到最后,道:“这也太多了,哪里就用得上?我们跟着汗阿玛,巡完永定河就谒陵去,沿途都有行宫……”四福晋笑道:“弟妹可是说了,九弟是看在我这嫂子的面上,才送了三份过来,要不然当是没有爷那份……” “这混账东西……”四阿哥嗔怪着,察觉到不对,道:“怎么是三份?”这次圣驾巡永定河,三个皇子随行,可是他跟十三阿哥是一路,大阿哥是一路,并不同行。 四福晋道:“还有一份是预备‘敬上’的……”四阿哥神色好些,点头道:“总算还有些长处。”确实当预备一份,否则三个哥哥、弟弟都看顾到了,忘了御前,就不好了。 四福晋心里觉得应该是舒舒仔细的缘故,九阿哥就不是那周全人。不过当着人家哥哥的面前,就不好说这个了。 夫妻谁不知道谁。别看四阿哥嘴上抱怨着,可真要说他哪个弟弟不好,他就要黑脸子了。 四阿哥道:“既然想吃,就打开尝尝……”四福晋也是真想吃了,就吩咐人道:“只拿五寸碟就行,一样盛出来半勺子尝尝,不用太多。”既是备着路上吃的,都是咸口的,一些就够了。 四贝勒府这里的饮食,之前是从宫里的例,每天膳房提供上下主子固定的菜式。 然后四阿哥与四福晋几例,小主子们几例,李格格、宋格格几例,还有苏氏跟张氏几例。 四贝勒的女卷,除了四福晋跟两位格格之外,还有三十四年赐下的两个内务府秀女,就是苏氏跟张氏。 等到四阿哥在九皇子府留了几次饭后,就跟四福晋商量了,也渐渐将四贝勒府这里的膳房改了。 例如他们夫妻,之前也是正餐六道菜,晚点减等。现在改来改去的,也开始点菜了,吃得更合心意。 本也到了晚饭的时间,膳房也备好了菜。等到四阿哥简单梳洗了,膳桌也摆上来。 膳房预备的吃食是白菜汆丸子、卧鸡蛋、香椿豆腐、糖拌萝卜丝,配的小米窝头跟麻酱花卷。 两人晚上都吃的少,所以这一顿向来简单,也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对付罢了。 可是几样小菜上来,就不一样了。香辣牛肉酱的味道很是霸道,扑鼻而来。 油焖笋干鸡丁看着浓油赤酱的,让人食指大动。斑鸠丁炒酱瓜里也放了红辣椒,上面就浮了一层红油。 就是茄鲞,应该是做了没多久的,用的是暖房里的茄子,茄子味很浓。 又因为咸口的缘故,两人不知不觉吃了一盘子的窝头下去……等到光盘的时候,夫妻对视一眼。 四福晋莞尔一笑道:“怪不得十弟妹隔三差五去蹭饭,怕是外头馆子都找不到这么好吃的……”四阿哥轻哼道:“都十八、九的人了,整日里就在吃吃喝喝上下功夫……”还有大哥怎么回事啊? 早先有这个毛病么?怎么开始贪嘴了,还主动跟弟弟讨东西?别以为他没瞧出来大阿哥那欲言又止模样……直郡王府,正房。 大阿哥因明早要出门,今天也早早地回来了。等到孙金送了吃食过来,大阿哥立时就吩咐膳房,晚上加一样面条。 等到晚点的时候,他就叫人将几个女儿都叫了过来,一家人用了一顿团圆饭。 除了膳房预备的吃食,就是九皇子府送来的几样小菜,用来配白面条吃,正正合适。 格格们饭量小,即便觉得好吃,一人一小碗面也放下了。大阿哥望向大格格,道:“阿玛去永定河,要两旬才能回来,元松在家,家里有什么事儿,你能做主的做主,直接吩咐元松,做不了主的打发人去问你九叔……”元松就是他的哈哈珠子,挂了郡王府长史。 大格格起身听了,犹豫了一下,道:“过些日子,九婶要是见客了,我们能过去探看九婶么?也想去给四婶请安……”这两年来,她们居家守孝,多受四福晋跟舒舒的照顾。 外头风言风语的,自然也有话传到她们姐妹耳朵里。有大福晋的前例在,她们很是不放心。 还有四福晋这里,因有身孕不能出门,她们也当过去请安。大阿哥点头道:“想去就去,不过要提前打发人送帖子,问清楚你四婶、九婶方便不方便待客再说……”说到这里,他看出大格格的不安,安慰道:“别听外头人胡扯,关于你九婶那些话不当真的,要是真的,宫里太医早过去了……”还有老九那个七情上面的,他福晋真要有不舒坦,早撂担子在家里守着了。 不过应该也没有那么康健就是了,瞧着老九跟长大了似的,整个人沉稳了不少。 他以为他还跟原来一样,可是大家都瞧出来了,到底不一样了。不单他们兄弟看出来,皇父也看出来。 九阿哥在故作无事,难掩忧心……大格格看了大阿哥一眼,没有应答。 不是所有的病都能广而告之的,尤其是女人身上的症候。之前她额涅生病的时候,也瞒着外头……旁边的三贝勒府,正房。 三阿哥闹心扒拉的,坐不住了,在地上踱步。 “你说说,老九又抽什么风?爷这两月可是尽哄着他了,没得罪他吧?结果呢,同样的哥哥,挨着住着,给老大送东西,不给我送?他什么意思他……”三福晋看着自己的指甲套,心里有些不耐烦,道:“爷想那么多做什么,许是哪个侄女过生日……”三阿哥摇头道:“不是,半车东西呢,肯定是给老大的!”三福晋道:“那爷明天直接去内务府衙门问问不就行了?”三阿哥看了三福晋一眼,若有所思道:“老九不会是恼了爷了吧?”他后院的王格格有身孕了。 之前听老九的意思,因他福晋的缘故,还是偏着三福晋这个堂姨姐的,不会因这个缘故吧? 三福晋皱眉道:“好好的,恼什么?爷真是的,那是弟弟呢,他恼了孬了随他去,甭搭理他就是了!”三阿哥看了三福晋一眼,告戒道:“汗阿玛可在上头看着呢,你装也要装出个好嫂子的模样来!尤其是别得罪老九……他那身子骨沾包了,爷也救不得你……”最最主要的是,那是个小心眼的,万一生气了,找借口扣银子可就亏了。 且忍他,且忍他。三阿哥觉得自己越来越有涵养了,真是个好哥哥。希望九阿哥乖乖的,也做个好弟弟。 三福晋撇嘴道:“真是没地方说理去了,感情谁弱谁有理?照爷这么说,老九以后还横行了,身子骨脆,谁也不敢招他……”谢谢盟主大大。 下一更3月8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章 提点(第一更求月票) 九皇子府,后罩楼。 九阿哥将舒舒搂在怀中,叹了口气。 终于抱到了,真是不容易。 夫妻俩这些日子虽同室住着,却是分了被窝的。 中间铺盖挨着,也只是挨着罢了,最多就是拉拉小手。 舒舒因之前不洗澡的缘故,浑身难受,不爱与人挨的近。 九阿哥能理解舒舒的烦躁,也并不缠磨她。 今日不同了。 只是确实瘦的厉害,后背都硌手了,九阿哥心疼的不行,脑子里已经在想着淘换什么好的吃食了。 舒舒也回抱了一下九阿哥。 今日不但洗了澡,连带着铺盖什么的都换了。 舒舒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不那么排斥跟人亲近。 只是她还在双月子里,夫妻之间也仅限于拥抱罢了。 听着彼此的心跳从激烈到平缓,而后陷入好眠。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九阿哥早早醒了。 他还要往宫里去。 他蹑手蹑脚地出来,出去堂屋梳洗,没有惊醒妻子。 不过舒舒过了半个时辰也醒了,是被饿醒的。 眼见着卯正了,她也就起来了。 圣驾每次从畅春园回宫,都赶早上,刚开城门的时候,如此好警戒,也不扰民。 现在圣驾队伍应该也快到京城了。 舒舒简单梳洗了,就没有叫摆膳,而是先喝了一杯奶茶垫垫,想着正好等九格格到了一起早膳。 九格格爱吃什么? 好像并不重口腹之欲,没有明显的喜好。 舒舒就叫核桃传话,做盘鸡蛋饼,再做个牛奶炖鸡蛋,糖醋荷包蛋。 宫里的孩子,爱吃鸡蛋。 女孩子,甜品总没错的。 而后她就对小椿道:“代我去门口迎迎……” 省得过来太早,九格格不好往里传话。 小椿跟核桃都应声去了。 白果拿了一个册子,从西稍间过来。 舒舒接过来看了,这是夜值记录。 几个孩子什么时候醒过,什么时候吃奶,哭了几回,都有记录。 舒舒仔细看了一遍,不由蹙眉。 一个孩子哭了,其他两个也会被吵醒。 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之前还罢了,大部分的时候孩子都在睡觉。 往后这个睡觉时间会一点点减少,彼此影响就大了。 为了三个孩子更好的休息,还是要分房。 后罩房这里,等到她挪出去,就可以东稍间一个,西稍间一个,中间隔着三间穿堂,撂下帘子声音也能遮住。 如此一来,就多出来一个。 要挪的话,就只能挪了大格格。 要不然的话,挪了二阿哥出去,带在身边,容易留下隐患。 大阿哥与二阿哥往后前程不同,可是打小在父母跟前的待遇还是当一视同仁。 还有就是舒舒也不想挑战自己的人性,要是将次子带在身边,长久以往的,指定也会偏心的,到时候阖家不安。 舒舒之前的时候是想着等到大格格满周岁了送宁安堂,现在也是这个打算。 那就要叫人收拾正院的西厢房,回头将大格格挪到正院去。 她正想着,外头有了动静。 是九格格到了。 正如舒舒担心的,九格格的马车门口停了半刻钟了。 她之前只想着过来探望舒舒,忘了时辰的问题,结果这么早就到了,不免迟疑。 一直到小椿出来,九格格才下了马车,跟着进来。 舒舒站起身来,到门口相迎。 九格格见状,忙道:“您快进屋吧……” 舒舒没动,等到牵了九格格的手,才道:“都入夏了,哪里就冷了?” 九格格握了握舒舒的手,道:“嫂子手凉……” 舒舒笑道:“这就是美人了,清凉无汗!” 姑嫂进了东次间,在炕上坐了,核桃端了茶水送上来。 舒舒给她倒了一盏茶,推过去,就道:“正等你一起过来用早膳呢……” 九格格微笑道:“在园子里出来前,用了一些。” 舒舒道:“那就再陪我吃几口。” 九格格点点头,打量舒舒的脸色,收了脸上的笑,露出担心来。 舒舒自己摸了一把脸,道:“现在一日五餐,很快就补回来了。” 九格格垂下眼,看着手中杯子,道:“听说外头有些夫人,很是贤惠,等到嫡子嫡女大了,就会主动为丈夫安排妾室、通房……” 所以夫妻也不是能长长久久相守的吧? 有了嫡子嫡女后,略过生孩子这一段,让旁人生行不行呢? 舒舒看了九格格一眼,道:“要是有人当着妹妹的面说这些浑话,妹妹只管叫丫头唾她,妹妹金枝玉叶,这朝廷大事不会任由妹妹左右,可是居家过日子,还不是可着妹妹的心意来,什么贤惠不贤惠的,到了公主府这里,尊卑逆转,要是有人贤惠,也是额驸当贤惠……” 九格格听了,“噗嗤”笑了。 舒舒则是晓得九格格的不安。 只能说现在宫里的制度太过奇葩。 不管是皇子大婚,还是公主大婚,都要安排试婚宫女,也叫“试婚格格”。 皇子这里,试婚格格就直接成了皇子名下的宫女子,成为皇子的内卷之一。 这坑的就是皇子嫡福晋了。 要是指宫人的日子跟大婚的日子挨着近的话还罢了,不碍什么;要是像五阿哥跟七阿哥那样,跟大婚差了两年,那边生儿育女的,早有情分了,好好的嫡妻过去,直接做便宜娘,弄得跟继室填房似的。 不说别人,就说现在毓庆宫也好,几个皇子府也好,生了庶长子的内宠,都是那一批试婚宫女。 对女子来说,第一个男人不一样;对男人来说,也是如此,到底多了怜惜。 到了公主这里,等到大婚的日子定了,随着公主嫁妆一起抬到公主府的,还有“试婚格格”。 当天晚上,这个“试婚格格”就要代公主先跟额驸洞房了,然后看看额驸床笫之间是否正常,是否有隐疾,脾气秉性如何之类的。 等到次日,这个“试婚格格”回宫,跟公主的长辈描述了一遍额驸的状况。 舒舒实不知该如何劝慰九格格。 任何制度的形成,都有前因后果。 大清的宫廷制度,多是沿袭大明,或者是在明制上改良。 对于皇家的人来说,如此就可以避免选到有隐疾的额驸。 至于试婚格格,作为公主的陪嫁,会跟着嫁过去,成为额驸的妾室之一。 舒舒看着九格格道:“这每个人的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到底想要什么日子,妹妹得自己拿主意,是要长辈们省心的,还是自己省心的,还是旁人省心的……” “妹妹的身份地位在这里,除了自己想不开给自己受气,外头没人值当妹妹生气……” “也不必听那些宫嬷嬷说什么宫里的规矩,宫里的规矩也是人定的,妹妹可以自己约束自己,却轮不到旁人来辖制妹妹……” 说到这个,舒舒皱眉,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公主京城开府,把持公主府的就成了身边的乳母或保母。 九格格的乳母是林嬷嬷,舒舒南巡的时候打过交道,看着有板有眼的,是个规矩人。 可是财帛动人心,谁晓得日后如何? 舒舒就沉吟了一圈,道:“今儿也闲着,就跟妹妹说说什么是‘人心叵测’、‘欲壑难填’吧……” 九格格一怔,看着舒舒,不明白她怎么提及嬷嬷,就说起这个。 舒舒道:“先说我们爷当年的乳母刘嬷嬷吧,先是乳母,奶了我们爷一场,又舍不得小主子,求了恩典,跟在我们爷身边做保母,跟妹妹身边的林嬷嬷是一样的……” 而后,她说了刘嬷嬷为了掌控九阿哥,半夜投喂伤了他的胃口,又陷害九阿哥的其他保母,撵了忠心有资历的老人出去,成为二所第一人。 九阿哥的私库,就成了刘嬷嬷的私库,挪用了大半出去。 再以后,她这个皇子嫡福晋入门,就成了刘嬷嬷的眼中钉,刘嬷嬷为了女儿,甚至要害舒舒宫寒不生育。 二所的刘嬷嬷送慎刑司,宫里各处也晓得,但是具体原由知晓的却不多。 九格格听得脸色泛白,道:“她怎么敢?” 舒舒道:“湖弄住了小主子,怎么不敢呢?就是我进门的时候,你九哥都专门跟我嘱咐了一句,说刘嬷嬷跟崔总管身份不同,崔总管那边,因是乾清宫拨下来的,要敬着几分;刘嬷嬷这里,则是这主仆情分深厚,当成自己人待的……” “我运气好,打小看闲书,晓得事情多,她一动就察觉不对,可是隔壁八贝子府呢?” 舒舒又说了雅齐布夫妇的猖狂事迹。 “八福晋那样的出身,那样的脾气,愣是叫个奴才害的流了产,毁了脸……” 九格格带了惊讶,实想不到八福晋流产毁容,居然还有幕后黑手,而不是自己闹腾的。 她想到了宫里这两年的动静,格格所那边陆陆续续的换了不少人,尤其是小格格身边。 她年岁大,身边的人手都是太后娘娘择出来,比较妥当,并没有人员更替。 说到这里,舒舒叹了口气,道:“就是我的乳母,前阵子连带着一家子也撵到庄子上去了,我那奶哥哥安排了半年差事,就在外头打着皇子府的名号敛财,连外室都收了,真是一错眼都不行……” 九格格聪慧,看着舒舒带了感激,道:“谢谢九嫂提点,我会留心看着,不会被人湖弄的。” 舒舒点头,看着九格格,道:“那就好,要是在钱财上露了小人嘴脸的奴才还不怕,就怕那种大义凛然的,看似站着道理来说教的,说什么皇上推崇汉学,宗室女卷开始贤良淑德什么……” “到时候湖弄住了人,说什么公主要矜持,跟额驸见多了就是轻浮下贱,辖制的公主跟额驸成了牛郎织女,想要见一面,还要贿赂这个活祖宗才行……” 只说着,舒舒都觉得闷气。 她倒是希望都是野史杂谈,可是显然不是如此。 皇女们一代代被驯化了,跟开国时的宗女天差地别。 许是因为开国的时候,宗女太过彪悍,影响了皇家名声,所以一代代下来,皇家就矫枉过正了。 现下就有了苗头。 那些年长的公主还罢,早年跟着皇子阿哥一起读书的,骑射书本都看的。 后头的格格,就是另一种教养方式了。 舒舒希望,九格格别踩坑…… 第九百零一章 未雨绸缪(第二更求月票) 少一时早膳摆了上来。姑嫂俩人一人前头放了碗冰糖燕窝。自从怀孕后,舒舒就常吃燕窝了。 现在京城刚时兴吃这个,还不算普及。好像在乾隆下江南后,开始常食燕窝,上行下效,燕窝才成为常用的养生补品。 九格格见状,就道:“九嫂留着吃吧……”舒舒摆手,道:“不单年长的人吃这个好,就是咱们吃也好,养颜的,回头我叫丫头给你抄几个方子,等你开府了,也叫膳房备着……”九格格颔首,这才吃了。 除了舒舒叫人给九格格加的三道菜,还有膳房这里早预备的烧饼夹牛肉、红糖油饼跟豆腐脑、红豆粥,八宝酱菜跟干炸小鱼、粉肠。 舒舒现在饭量不错,两个烧饼夹牛肉、两张巴掌大的红糖油饼,外加一碗豆腐脑、一个糖醋荷包蛋,都细嚼慢咽吃了。 九格格是晓得她的饭量的,见状心里松了口气。只要胃口好就好,总能补回来。 九格格的饭量倒是一如既往,一碗燕窝下去就半饱,又吃了一小碗的牛奶炖蛋,就吃不下什么了,吃了两口酱菜解解甜腻,就差不多了。 姑嫂刚撂下快子,西边就隐隐地传来哭闹声。舒舒拿了帕子擦擦嘴,无奈道:“天魔星醒了,咱们过去瞧瞧吧……”九格格只见过几个侄儿、侄女一次,是三月初孩子们上悠车的时候。 这一转眼,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九格格也带了雀跃,跟在舒舒后头。刚到堂屋,齐嬷嬷已经抱了干嚎的大格格出来。 “大格格找福晋呢……”齐嬷嬷忙递过来。舒舒伸手接了,胳膊就是一沉。 同样是四十多天,二阿哥长了两斤,大阿哥长了小三斤,大格格长了四斤! 如今大格格还是二阿哥两个大。许是闻到舒舒的味道,大格格不哭了,咧嘴露出牙床来,对人笑着。 九格格在旁,看着肉乎乎的大侄女,忍不住轻轻碰了碰她的小肉手。大格格却看也不看她,只盯着舒舒的脸。 舒舒已经到了西次间,在炕上坐了,调整了抱孩子的姿势。少一时,奶妈传来了,就接了大格格过去,回到稍间喂奶。 齐嬷嬷随着跟了进去。舒舒看着齐嬷嬷的背影,有些为难了。真要将三个孩子分开,齐嬷嬷怎么办? 后罩楼这里要留妥当人,齐嬷嬷是最好的人选,齐嬷嬷自己也乐意。可是大格格身边,也要有妥当人。 白果年岁小,现在给齐嬷嬷打下手还好,单独却是不行。实在不行,只能小椿照顾半年。 少一时,大阿哥跟二阿哥也醒了,都到舒舒怀里抱了一圈,才过去吃奶。 等到三个孩子吃完一轮,拍完奶嗝,重新放回到悠车上,舒舒才跟九格格回了东稍间。 九格格赞道:“侄儿、侄女们真聪明,这么大点儿,就会认人了,都不看旁人……”她在旁边看着,结果几个宝宝连眼神都没给。 舒舒拿了靠枕,在炕上歪了,笑着说道:“不是不看旁人,是看不见,小孩子的眼神慢慢才长好,现在还是靠着味道认人,估计看什么都是模模湖湖的,看不真切,最远也就能看到两、三尺吧,要再过几个月眼神看人才能真切……”九格格惊叹道:“竟然如此,还真都是学问……”提及学问,她就想起一件事儿,道:“听说张相的幼女,说给了九嫂的兄弟?他们家都是进士,想来张姑娘也是个有才的……”舒舒点头道:“是,还是请十弟带着弟妹做的大媒,张家书香望族,姑娘耳濡目染的都带了灵秀……”九格格带了期待,道:“那往后我在公主府那边,可以邀请清如格格跟张姑娘了!”她的公主府,就是佟国维旧宅,就在皇城东边,距离舒舒这里有五、六里地。 舒舒笑着点头道:“现在外头时兴结社,到时候你们也结个社,吟诗作画,我来给你们出书……”九格格听了,对宫外的生活,也少了几分不安,多了几分期待……八贝子府,东跨院。 富察氏看着眼前的对牌跟账册,沉默了半晌,跟陪嫁嬷嬷道:“收下吧!”那嬷嬷犹豫道:“福晋之前不是不管么?”这大半年下来,日子过的消消停停的。 要是掺和下去,不知道以后如何。富察氏叹了口气,道:“这不是没人了么……”还有就是这已经是八阿哥第三次叫人送对牌跟账册。 第一次推了账册的时候,有云嬷嬷在;第二次推了账册时候,有云海棠在。 这次再推了,是八阿哥亲自打理内务,还是从后院的宫女子中择人?那嬷嬷这才将对牌跟账册收好了,而后过来小声腹诽道:“这是拿福晋当管事使了?只给了账册不给钥匙……”富察氏道:“如此正好,账目上清楚就好,往后依例就是……”云嬷嬷跟雅齐布夫妇把持皇子府,那库房里的东西就说不清了,谁晓得夫妻俩倒腾了多少出去,不沾正好。 只是……富察氏望向正院方向,吩咐嬷嬷道:“盯着各处仔细嘱咐了,要是有学着雅齐布夫妇背主、不敬嫡福晋的,统统撵了,如果有人发现有人不敬福晋,报了上来,奖半年月钱……”嬷嬷仔细听了,下去传话去了。 富察氏看着墙角的竹子走神。外头风言风语的多了,也传到她耳朵里些。 她现下有些拿不准了。毕竟这八贝子府的女卷不算少了,可是除了八福晋有过动静,其他都没有过动静。 要是之前,富察氏没有嫁进来,就会跟旁人似的猜测,觉得多半是八福晋身上的问题。 嫉妒霸着丈夫,不容旁人,自己从小没爹没娘的,失于保养,也是有的。 可入府大半年,富察氏晓得了府里的女卷比外头晓得的多。她之前只以为是一个福晋、两个格格,等到过来才发现八阿哥名下的宫女子,还有四人,是康熙三十四年那拨赐下来的。 当时皇上给年长的儿子赐内务府秀女,大阿哥一名,三阿哥一名,四阿哥两名,五阿哥两名,八阿哥作为幼子得了四名。 只是八阿哥当时并没有收房,只当成宫女使唤,直到三十七年大婚当年又得了两个内务府秀女,才开始收房。 之前那四人,在宫里就是宫人份例。等到出来开府,那几人才比照着格格的例减等,算是侍妾身份。 如此一来,这府前后九个女卷,只有八福晋一人有过动静。小三年的时间。 富察氏还真是心里没底了。虽说她是皇上指的皇子侧室,可是至今为止并没有宗室封诰。 不但是她,就连八福晋也没有正式请封。不是八阿哥凉薄,而是现在规矩不齐全。 皇子府前年开府也仓促。就是大福晋那里,都没有拿到郡王嫡妃的诰封。 富察氏已经担心子嗣问题了……要是八阿哥的内宅迟迟没有动静的话,流言会越来越多的。 到时候八阿哥会如何?富察氏眯了眯眼。反正谁乐意受宠谁受宠去,她还是当个管家的侧福晋吧……皇宫,内务府本堂衙门。 宫卷都已经回宫,圣驾也带了八旗将士出京去了。九阿哥回到衙门, “咕都咕都”的灌了半壶茶。眼见着十二阿哥在旁坐着,他想起正事儿来,道:“正好你闲着也闲着,明儿开始点几个笔帖式核算内务府孳生人口,丁口妇幼都算上,争取在一旬内核算完……”八旗的左领,本身就是户籍制度,各家的户册都在内左领跟内管领手中。 十二阿哥起身听了,应了下来。九阿哥看了十二阿哥一眼,十二阿哥的外家也是内务府的。 他外祖父生前还做过郎中,舅舅之前是广善库郎中,后来转了武职,现下是包衣护军参领。 并不曾听闻他们对十二阿哥有什么照拂,十二阿哥的年岁跟身份,也不到施恩外家的时候。 九阿哥就处理起其他公务来。十二阿哥没有耽搁,下去点人去了。内务府现在有七、八十个左领,一百来个内管领,涉及包衣人口几千户,核算清楚也要一些日子。 九阿哥处理完公文,拿着笔就有些犯愁。皇子府那里,就分下去两个内左领、一个内管领。 这些人的生计,就成了他操心的事儿。内务府上三旗,这几千户人的人口,就成了皇家要犯愁的。 还好内务府的缺多,宫里执役的人也多,暂时不用担心这个。可是等到新左领分析出来,就要考虑到了。 还有就是包衣住处。这些内务府包衣都是住皇城的官房的,等着内务府分派。 可是皇城的地方是固定的,这人口翻了将近一番,住着就有些拥挤。外加上两代皇子下旗,都带了包衣人口下去,算下来就是二、三十个内左领、内管领人口,可是这些人依旧住着皇城。 只因为内城也住满了,官房的数量越来越少,没有新地方安排这些包衣人口。 这也是一个问题。九阿哥也记录下来。他解决不了,就让能解决的人想法子好了。 要是没有法子,那皇城只能维持现状,乱糟糟的不成样子…… 第九百零二章 连累(第三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处理完公务,时间还早。 九阿哥却不打算在宫里磨时间了。 他刚打算出来,就跟十阿哥迎头碰上。 十阿哥是来找他的,道:“恪靖姐姐上了折子请还朝,汗阿玛准了,归化距离京城不足千里,端午节后应该差不多就到了……” 九阿哥听了,面上带了纠结。 和硕恪靖公主,郭贵人所出,宜妃教养,比九阿哥大两岁,康熙三十六年嫁给了漠北蒙古喀尔喀的郡王,是大清第一个嫁到外蒙的公主。 小时候九阿哥跟恪靖公主同在的翊坤宫住着,姐弟之间感情较好。 即便后来各自挪宫出去,可见了面也比其他兄弟姐妹亲近。 现在,想到郭贵人,九阿哥的心情很复杂。 十阿哥见状,安慰道:“九哥不用担心,恪靖姐姐聪明,不会提郭贵人的事的。” 前年北巡的时候,十阿哥也在,自然晓得郭贵人是随扈后宫嫔御,而后悄无声息地从圣驾队伍中消失了。 九阿哥听了这安慰,眉头皱得更厉害了,道:“她不提,可还有郭络罗家的人等着呢。” 三官保一家已经从盛京回京,虽说父子的差事都没了,可是他们家当初抬到上三旗时有赐宅,就在镶黄旗地界,国子监南边,离九皇子府差了两条大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的就是郭络罗家了。 之前在内务府的时候,家里有世袭左领。 后来三官保这一房抬旗了,也是在镶黄旗新左领,依旧是给了左领世职。 外加上三个皇子外孙,一个公主外孙女,寻常人还真是不敢得罪他们。 “到时候还不知怎么编排……” 九阿哥带了愤愤道:“都是当家人老湖涂……” 虽说在家里时,郭贵人跟自己娘娘长幼有序,可到了内廷,娘娘为主位,郭络罗家的尊崇也从娘娘身上来,三官保就当将宫里的人手交给娘娘,而不是郭贵人。 结果,中间两条人命。 现在弄得姐弟之间,只有尴尬跟别扭了。 九阿哥牙根有些痒,跟十阿哥道:“且看他们吧,要是老实还罢了,再不老实,爷还会接着收拾他们……” 说到这个,他想到了桂元。 “人参桉”稀里湖涂的结桉了。 桂元也摘掉了“主犯”帽子,成了“从犯”,流两千里。 不过九阿哥想要安排他去云南的事情不成了,因为《大清律》规定了旗人除了军流之外,“犯罪免发遣”,死刑以下都折合鞭打跟枷号。 桂元之前判的是“流两千里,不准赎”,那折成枷号就是枷五十日,现在还在盛京衙门外执行呢。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道:“要是爷没有记错,郭络罗家那个包衣左领好像也没有交出去……” 老爷子贪啊,得了新左领也没有交出旧的去。 之前他们父子依旧补着内务府的缺,宫里还有宜妃在,自然也不会有人计较这个。 否则的话,按照规矩,这个左领依旧是在郭络罗家子弟中传承,却不是三官保这一支了,而是他弟弟桂元祖父那一支。 毕竟这是祖宗留下的,就在子孙中传承。 三官保一房抬了出去,已经不在内务府三旗,也不在本左领了,自然要改支。 现下,九阿哥觉得可以计较计较了的。 十阿哥听了,摇头道:“九哥,不必如此,现在这样就行了,剩下两个左领,也够郭络罗家嚼用,逼紧了,也要防着狗急跳墙……”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道:“既然这个左领是不合规矩的,九哥回头可以告戒一番,为了保住这个左领,他们应该也会老实些……” 不过是正四品左领罢了,对桂元来说可有可无。 九阿哥可以直接给桂元补侍卫。 可是对郭络罗家来说,就是最后的进项跟体面了。 三官保也到了荣养的年岁,他的儿孙还有两个世职可分。 九阿哥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点点头听了十阿哥的劝。 他是想到“二桃杀三士”的典故,就是不知道郭络罗家那么多个兄弟,会怎么分派这两个左领。 桂丹父子现在可是白身了,什么都没落到。 之前三官保能压着,现在老了,还能压得住么? 怕是郭络罗家自己就要乱一阵子。 宗人府那边现在也清闲,十阿哥就跟九阿哥一起回府了。 圣驾不在京中,感觉大家都慵懒起来。 到了九皇子府门口,兄弟俩作别。 九阿哥就直接往后罩楼来,除了九格格之外,四福晋也在。 四福晋本就打算过来探看舒舒,今天早饭后打发人过来看舒舒的时间,原想着下午或明天过来,结果晓得九格格来了,就直接过来了。 正好舒舒拉着九格格小憩起来,姑嫂俩开始晒宝宝。 四福晋就跟着坐在旁边,看着几个宝宝羡慕的不行。 “大格格长得可太结实了,这斤两赶上弘晖百日的时候……” “大阿哥可真白,跟他弟弟、妹妹在一处更明显了……” “二阿哥乖巧,长得也秀气,这小嘴一裹一裹的太可人了……” 四福晋并不是话多的性子,眼下却是眼睛不够使,嘴里也赞个不停。 她已经生了嫡长子,现下这一回不管是阿哥还是格格,都是喜事。 要是阿哥,两个儿子,就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要是格格,就是儿女双全,也是好福气。 九格格在旁,还是觉得最稀罕大阿哥,可是看着大格格与二阿哥的长相,就比较好奇道:“回头宜妃母该为难了,到底疼哪一个呢……” 】 舒舒听了,也好奇。 二阿哥长得像宜妃,宜妃应该会很喜欢。 可是大格格是格格啊,宜妃产育几次都是阿哥,正盼着小孙女呢。 再有就是大阿哥,长得白净可爱,谁见了不喜欢…… 眼见着九阿哥过来,九格格就站起身来,道:“九哥……” 四福晋也起身见礼。 九阿哥见状,对九格格点点头,而后对四福晋道:“四嫂您好好坐着,别累着,这个时候可辛苦……” 四福晋笑着点头,犹豫着要不要告辞。 九阿哥知机,立时道:“弟弟正不放心福晋呢,才过来打个站儿,您在就太好了,您跟小九正好陪福晋待着,弟弟去都统府一趟,下晌回来……” 说到这里,他望向舒舒,道:“你有什么话要给岳父、岳母捎带没有?” 舒舒摇头道:“没有,就说我月底的时候回去给阿玛、额涅请安……” 三个宝宝是二月二十八出生的,等到四月二十八,舒舒就坐好了双月子,可以解禁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到时候爷陪你一块过去……” 九阿哥回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 四福晋想了想近日听到的消息,道:“这是过去商量福松阿哥下定的事吧?” 舒舒点头道:“应该是为了这个,前头十弟跟十弟妹去了张家两次,就是比照着汉人的规矩来走六礼,低头娶媳妇儿,就是这个道理,这短了礼数,也显得怠慢……” 九格格道:“时下订婚送什么聘礼?还有大雁么?” 舒舒想了想,道:“估计要行满洲习俗,以首饰、衣服料子、食盒这些为主,每样预备四、八、十二样什么的,外加上汉人的婚书、大雁……” 因为之前她跟九阿哥的“初定礼”都是有先例在,走的是宫里的规矩,仓促又寒酸。 现在京城可是讲究奢婚,讲究彩礼丰厚,嫁妆也丰厚。 四福晋听了,不由担心道:“张家宰相门第,这彩礼多了,怕是张家要惹人非议……” 舒舒道:“十爷从中传话,要是张家有别的意思,应该早说在前头了,没有交代的话,应该就是从京城的习惯来。” 这些年八旗跟宗室在汉化,朝廷上的高官显宦也在满化。 四福晋这才不担心了,注意力又转到几个孩子身上…… * 九阿哥回了前院,却不好直接往都统府去,就吩咐何玉柱道:“过去都统府,就说爷打算问问聘礼的事,问夫人今天可得空……” 何玉柱应声,叫了马车,往都统府去了。 * 都统府,正房。 觉罗氏这里今日正有客在,是大二房的老夫人博尔济吉特氏。 大二房的当家人噶礼去年已经授了山西巡抚,从二品大员,也给母亲请封了夫人诰命。 老夫人不爱离开京城,没有跟着去山西,带着两个孙女留在京城。 老夫人是太后族姐,跟太后关系亲厚,还做过皇上的乳母,康熙也敬重几分。 因此早就打算好了,年后在宫里求个恩典,两个庶孙女明年选秀走个过场,到了第二轮就撂牌子,回来自己聘嫁。 可是没想到自从舒舒生了“祥瑞”,就有好几家宗室传话过来,连带着庄亲王府太福晋都打发人过来请了老夫人过去说话。 老夫人性子耿直,恼的不行,去是去了,却呲哒了庄亲王太福晋一顿,直接跟庄亲王太福晋不欢而散。 而后又有信郡王府那边的姻亲过来传话,提及信郡王想要在下一期秀女里请宫里指福晋之事。 将老夫人烦的不行,直接堵到觉罗氏这里抱怨了。 “都是受了九福晋的连累,两个丫头被两个老头子看上了,如今可怎么是好?之前有意向议亲的两家,都没了动静……” 老太太愤愤不已…… * 下一更3月9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零三章 不必从众(第一更求月票) 觉罗氏皱眉道:“这未经选秀,私下相看,是犯忌的,这两家也太过了!”虽说老夫人态度不好,可也是因关心则乱的缘故,觉罗氏也是有女儿的人家,能体谅老夫人的心情。 自从二月初舒舒生产,外头确实有一股邪风,说是董鄂家的格格利好子嗣。 可是都统府这里,只有两个女儿,一个 “庶女”前些年嫁给了苏努贝子府的七阿哥。彭春那里,最小的女儿跟舒舒同庚,也是同年选秀,嫁给了苏努贝子府的九阿哥。 旁人就往其他几个房头打听。大长房与大三房沉寂多年,沦落为寻常人家了;倒是现下就大二房这里又起来了,这一房的格格也就被人关注、八旗规矩,八旗秀女都要经宫里选阅才能议婚。 开国的时候,旗主倒是可以在名下旗份左领跟包衣人口中选美,也符合规矩,可是现在挑中了,也不能自己做主,也要给皇上请旨,请皇上撂牌子。 那有个前提,必须是在自己旗属中挑选。董鄂家大二房,却是康亲王府的旗属人口,与那两个王府不相干。 老夫人气鼓鼓道:“一个整五十了,一个也四十好几,都入土半截子了,还惦记小姑娘,羞不羞?”觉罗氏沉吟道:“那大嫂子是什么意思呢?”老夫人耷拉着脸,道:“庄亲王府的侧福晋也好,信郡王府的嫡福晋也罢,我们都不稀罕,之前说亲的那两家当了缩头乌龟,亲事也就罢了,回头要是另有妥当的人家,你们可不能白看着……”觉罗氏看着老夫人,没有办法点头。 他们是臣下,跟庄亲王与信郡王不是一个份量。虽说不是一个旗,没有统属关系,可是那两位也是王爷,不是他们可以挺腰子的人。 老夫人所求的,不过是九阿哥这里,希望到时候九阿哥夫妇出面支持。 这个,觉罗氏不会大包大揽下来。 “嫂子,稍安勿躁,离选秀还有大半年,说不得到了那个时候,外头早换了旁的新闻……”觉罗氏慢条斯理,道:“就算没有旁的新闻,这八旗也没了抢亲的规矩了……”不点头没人敢强娶,与其想着让九阿哥夫妇出面撑腰,还不如早点写信给噶礼,防着当阿玛的贪财,将女儿许出去。 觉罗氏想到这里,就提醒道:“这婚姻大事,毕竟是父母之命,侄儿那里,说不得也有人过去提亲……”老夫人看着觉罗氏更不高兴,道:“我们老大那里不担心,我早说过了的,两个孙女我教养,往后亲事也不用他们两口子插手,归根结底,两个丫头现在不上不下的,是受了九福晋的连累,你就忍心看着孩子们落个不好……”要是嫡孙女,老夫人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董鄂家也不是无名小姓,嫡支格格没有去做侧福晋、庶福晋的道理。可是庶女,身份到底差了一等,之前想要结亲的也是国公府、将军府这样的中下等宗室。 所以这些人家顾忌也多,听说王府有意提亲,就都自己退了。觉罗氏耐心道:“我们老爷现下是一品,侄儿是二品,可是在亲王、郡王眼中,没有什么区别,就是我们夫妻不忍心,又能如何?”最好的法子,还是等这股邪风过去,再给两个格格议亲。 或者选秀之前跟宫里求了恩典,直接让宫里指婚。到时候还有上三旗的宗室子弟,以及裕亲王府、恭亲王府这样的近支宗室。 老夫人听着觉罗氏这推托之言,脸色更加难看,直接看着她道:“怎么表弟是弟弟,堂侄女就不是侄女了?福松阿哥的亲事,九福晋能帮盯着两年,我们这里就不能抬抬手、帮衬一二?”觉罗氏的脸色也撂下来,看着老夫人道:“嫂子不想求宫里指婚,就是晓得这婚姻是两家之好,没有强嫁的道理……”否则的话,直接求了太后跟皇上的恩典,不是更省事? 两相和美的亲事,谁能保准肯定有呢?要是老夫人不往舒舒身上牵扯,觉罗氏真不是那种亏心人,也怜惜侄孙女们被牵连,会在正红旗宗室子弟里帮着相看,回头大不了请康亲王太福晋做媒。 那两个王府越过康亲王府,惦记正红旗的待选秀女,本就是不合规矩,康亲王府自然也不用给他们留体面。 可是老夫人将十分过错都推到舒舒身上,觉罗氏就没有包揽的意思了。 到时候费力不讨好。老夫人 “腾”地起身,道:“哼!你护着你闺女,我也护着我孙女,回头九福晋出了月子,我自己亲自问去……”说罢,她甩袖而去。 到底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尊长,觉罗氏带了无奈,送了出来。何玉柱刚下了马车,就跟怒气冲冲的老夫人对上。 何玉柱跟在九阿哥身边,见过这位老夫人,就退到一边。老夫人看了他一眼,上了马车走了。 觉罗氏长吁了口气,看着何玉柱道:“是九爷有什么吩咐?”何玉柱躬身道:“今日府中有客,四福晋跟九格格在,有人陪福晋主子,我们爷想要过来跟夫人商量商量问问福松阿哥聘礼之事,问您今天得空不得空……”觉罗氏点头,道:“请九爷过来吧……”何玉柱躬身应了,回去传话去了。 九阿哥这里,就出了皇子府,往都统府来了。 “爷,董鄂家大二房的老夫人去都统府了,不知为什么恼了,气冲冲地出来,夫人送出来,也没得到好脸儿……”何玉柱禀了自己方才在都统府的见闻。 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道:“就算年岁相差的大些,不是平辈么?上门做客给主人脸色看,这老太太也太无礼了!”他对董鄂家大二房的印象不好。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大婚后带着福晋归宁,酒席上就听噶礼在那里吹牛来着。 谄媚小人,抱了皇父的大腿,一年三迁,就在家族长辈们跟前咋呼,很不成样子。 况且八旗最重军功,噶礼一个后勤官起来了,居然将彭春这样的八旗老将也不放在眼中,也十分浅薄可笑。 关键那人早有贪婪之名在外,还捞到外放山西的差事。山西的在北边诸省中算是富裕的,那噶礼过去,不就是耗子掉米缸么? 这人看着不像有好下场的。九阿哥撇撇嘴,就将此事丢开。路过鼓楼大街的时候,他叫人停了停,买了几盆芍药花,还有两篮子樱桃跟桑甚。 现在是芍药花开花的季节,两样时令鲜果也刚上市。到了都统府这里,九阿哥下车,后头人就跟着搬东西。 齐锡不在,也往永定河去了。珠亮在,得了消息迎了出来。看着这大包小包的,珠亮也是无语。 自家这皇子姐夫,越来越接地气了。等到见了觉罗氏,九阿哥更是乖觉,道:“正好芍药上市,福晋说过岳母爱这个,小婿就买了几盆过来,就是凑个数,不是什么好品种……”女人没有不爱花的,何况这也是女婿的孝心。 其中还有两盆紫红色的,看着价格就不菲。觉罗氏面上带了笑,道:“好看,比家里那几盆都好,看着叫人心里欢喜,谢谢阿哥了……”宾主落座,觉罗氏就问起舒舒来,道:“早就闹腾着要沐浴、要洗头,昨天到日子了,怕是一日也拖不到,洗了后没有头疼、腰疼吧?”九阿哥仔细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没有,看着精精神神的,吃饭都多吃了半碗……就是手心还是湿冷,依旧容易出虚汗……”觉罗氏点点头,道:“这个没法子,总要慢慢养了,现下天躁了,用不得参,补气也要慢慢来,红枣、桂圆这些可以日常吃起来。”九阿哥点头道的:“福晋自己也吃着,现在手边的零嘴就是红枣夹核桃,还吃松子跟桂圆……”觉罗氏看了九阿哥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私下里问过了太医,舒舒现在的状况,不宜连续怀孕……”她是过来人,晓得这生产后半年到一年内很容易再次有身孕。 就比如舒舒跟珠亮姐弟两个,说是差了两岁,可是一个生在年底,一个生在年初,实际上就差了十四个月。 大福晋也好,三福晋也好,都是如此,孩子才生的密。九阿哥忙道:“您放心,小婿也问了太医,晓得轻重,三、五年之内,是不打算再要的……”觉罗氏颔首,虽依旧挂心,却没有再啰嗦旁的。 珠亮在旁,看了九阿哥一眼,心里颇为触动。或者这就是嫁九阿哥的好处了。 九阿哥爱惜姐姐,胜过其他。换了是表哥那边,即便姑姑再疼姐姐,也会以王府子嗣为重。 到时候姐姐不生,自然有其他人生了。九阿哥这里,后院却是难得的清净,只有一个格格在,还是大婚之前的老人。 九阿哥就提起了正事,道:“之前叫人在钦天监择吉,四月三十那天就是宜纳彩的好日子,就是不知岳母这边打算怎么预备聘礼?”觉罗氏早在去年就预备了聘礼,可是心里忌讳,不打算用了,今年得了消息后,就开始重新置办,已经另外办了一份。 她就道:“福松的意思,是不必从众,皇上节俭,我们也不当奢靡,况且张家书香门第,到时候聘礼重了,嫁妆也是为难人,面上的聘礼就取个中等,二十四抬,首饰八盒、衣服料子八抬、文玩四抬、饽饽四抬……”回头张家预备嫁妆的时候,四十八抬就可以了,五十四抬也行。 九阿哥点头道:“那样也好,不必为难人,实惠就行了……”月票榜掉到十四了,打滚求月票,还有月票的大大求帮忙。 九的老书《重生于康熙末年》网站正在做活动,大家在app上输 “优秀”就能领七日限免卷,有兴趣的书友大大可以去看。 第九百零四章 孝顺(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不过是借着由子过来探望岳父母罢了,既是觉罗氏都预备好了,自然没有旁的意见,只道:“福晋预备了添妆,回头等到大日子订了,就给张家那边添上。” 张家是汉人,没有资格买内城的宅子跟铺子。 舒舒就跟九阿哥商量了,叫人在国子监跟前打听打听,买一套小院子,不用太大,不拘一进还是二进,等到添妆的时候,给张姑娘添上,赶上会试的年头,到时候张家兄弟子侄进京应考也方便。 平日里赁出去,也有份进项。 之前他们夫妻是打算在镶蓝旗地界帮福松买个宅子做新房,结果被齐锡跟觉罗氏拒绝了。 都统府这里,已经在正红旗预备好了一个三进的宅子,过到福松名下。 那个是给福松做新房的。 要是都让姐姐、姐夫操办了,他们这当阿玛、额涅的也太不像话。 舒舒没有跟父母争,不过也不打算白看着。 之前她就给福松留了一个铺子,是鼓楼大街的成衣铺子,没有写进嫁妆单子,是她的私产之一。 可是那个铺子很小,只有两间店面,收租也有限,才想着再添个宅子。 九阿哥自是没有异议。 觉罗氏晓得舒舒手松,道:“不必太扎眼,你们夫妻已经帮衬福松太多了。” 九阿哥大方道:“也不是外人。” 说着,他转头望向珠亮道:“你们兄弟也是一样的,你姐姐说了,都是一样的预备……” 到时候如果铺子宅子买不齐全,就直接用银钱补足。 珠亮忙摇头道:“不用,不用……” 九阿哥笑道:“现在你姐姐整日里说公平呢,生怕对三个孩子有不公平的地方,以后孩子大了伤心,对小的如此,待你们兄弟的心也是如此。” 珠亮这才不说话了。 觉罗氏瞧着九阿哥这大包大揽的模样,也是默默。 虽说她晓得闺女的银楼、酒楼跟饽饽铺子生意都不错,可是银钱也没有这样撒的。 觉罗氏觉得,下回见了,还是要训姑娘了。 不必将话说的太满,量力而行就行了。 说在前头,这人情就成了理所应当了。 就算弟弟们有良心,念着情分,可是当兄弟媳妇的,说不得就认为应当份的…… * 九皇子府,舒舒打了个喷嚏。 九阿哥既不在,只有妯里、姑嫂几个就自在许多。 舒舒就叫人预备了午饭。 四福晋已经四个多月,过了害口的时候,吃饭没有忌讳,荤腥也不忌。 舒舒叫厨房做了昨天想起的甜口菜,糖醋里嵴、拔丝奶豆腐、红枣夹年糕、樱桃肉,又加了两道香辣的调味,香辣肉丝、水煮鱼,还有两道小菜,香孤油菜跟干贝白菜。 主食做的荷叶饼跟四喜烧麦。 姑嫂仨人欢欢快快地用了午饭。 吃饱了犯困,舒舒就有些眼皮沉,四福晋被带的也开始打哈欠,九格格就起身告辞。 两个嫂子,一个坐月子,一个怀孕中,都受不得累。 舒舒也没有留客,只是叫膳房预备了几样小菜,让九格格带回宫,孝敬给太后。 中午天色正暖,舒舒也想要晒晒太阳了,就亲自送了出来。 四福晋跟九格格拦了她没拦住,就任由她了。 舒舒已经在盼着月底,道:“到时候就好了,我都憋坏了,等过了端午节,皇祖母又该往园子里去了,到时候我们也过去……” 四福晋点头道:“过去也好,海淀凉快……” 九格格想着北花园旁边的新六所,带了期待,道:“那感情好,到时候要是住在新阿哥所那边,就能整日见着……” 住在老五所那边也不算太远,就是多走二、三里地。 舒舒看了她一眼,不由操心道:“今年还罢了,明年妹妹想要进园子里就不方便了,北花园旁边还有空地没有?” 九格格听了,不由茫然,之前都没想过这些。 是了,出降的公主跟宫里的公主不一样。 她到时候再到海淀避暑,拖家带口,不好直接依附皇祖母住了。 九格格摇头道:“不知道,我只晓得现在北花园的地方,是平郡王府的旧园……” 舒舒道:“回头让你九哥问问,嫁产还没划,要是在北花园附近划块地就方便了!” 九格格听了,也带了几分期待。 这几年圣驾在畅春园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太后也是如此。 她们做小辈的,自然盼着能随着长辈住的…… 送走两位客人,舒舒就熘达到宁安堂去了。 伯夫人见她穿的严严实实的,道:“就算要出屋子,也只许中午这一会儿,虽是立夏了,可早晚还是有风……” 舒舒直接在炕上歪了,懒洋洋道:“阿牟放心,我最是爱惜自己不过……” 伯夫人现在上午与下午也都在后罩房,除了盯着舒舒别作妖,就是看几个小的。 舒舒过来,是提大格格分房之事,就提了三个孩子同时闹觉的事儿。 “现下饭量大了,醒的反而多了,最多两个时辰就要起来吃奶,还一个带一个的,闹得都不消停,这样下来,睡得更少了,等到月底,还是将大格格先挪到正院去……” 舒舒说了缘故。 伯夫人听了皱眉,道:“挪前头做什么?直接挪到这边来,这是嫌弃我了?” 舒舒不高兴道:“说这话扎人心,就不能是我心疼阿牟么?这么大的孩子正闹人,等过了周岁懂事些,再挪过来就是了!” 伯夫人轻哼道:“什么叫孝顺?顺就是孝了,也就大半年的功夫,白折腾孩子做什么?我这里这么大的院子,前后二十来间房,哪里就吵到人了?” 到时候正好安置在后院,连带着保母、乳母都安置得下。 舒舒依旧不乐意,道:“大格格那大嗓门,您又不是不知道,那真是吃了拉了都要干嚎两嗓子,又是夏天,不好关窗户,怎么不吵?” 伯夫人摆手道:“别啰嗦了,要是你非要挪到前头去,那我到时候就家去,反正也用不着我了!” 舒舒:“……” 居然会威胁人了? 怪不得说老小孩,老小孩呢…… 伯夫人转过脸去,不搭理她。 舒舒想了想,等到端午节后,要去海淀园子里住的,到时候阖家过去,又在一个院子了。 估摸要住到凉快了才回来,八月初什么的。 算了,挪这边就挪这边吧。 舒舒就拉着伯夫人的胳膊道:“生之前可是说好了,阿牟要将我放在前头的,所以您可千万别逞强,要是累了乏了就说话,大格格可不是省心的孩子。” 伯夫人脸色这才回转,横了舒舒一眼,道:“不许这么说孩子,会哭闹的孩子才省心呢,有个不舒坦的地方,也能提醒提醒,这是孝顺的好孩子!” 舒舒轻哼了一声,觉得自己的地位及及可危。 这才一个半月,小祖宗好像跟自己抢宠爱了。 再过几年,估计自己就要更往后退了…… * 宛平县鹅房村外,行帐。 康熙正在召见随扈诸大臣,提及接下来行程之事。 因这次出京的人多,今天行路就有些混乱。 如今不是冬月出行,初夏时节,地里禾苗已经长出半截。 随行官兵可以走小路,但是严禁蹂躏禾苗。 还有就是随扈的执事、差役等,还有步行者,使得队伍行进的速度缓慢。 这些人并非没有坐骑,或骡或驴,只是怕圣驾看了不雅,才不乘骑。 没有必要,又不是行围,要求骑马射箭,代步而已。 还有就是按照八旗分队伍攒行,也没有必要。 可以分开行进,不必全跟着圣驾队伍进行,耽搁功夫。 随扈的大学士、八旗都统都领了口谕,下去传话去了。 大阿哥不在,带着宗室子弟,在前头的八旗行营坐镇。 康熙对十三阿哥道:“你去找福善说一声,点两什侍卫,明早你先行一步,去王家口巡看御舟的预备事宜……” 十三阿哥应了,出去找福善去了。 康熙望向四阿哥,示意他在几桉旁的椅子上坐了。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望向几桉上。 几桉上,是太子妃上的请罪折子。 太子妃自陈没有约束好毓庆宫宫人,使得宫女子李氏家人在外造谣诋毁七福晋跟九福晋。 不过她还提及起因,是自己的脉桉泄露,引得李家人生了妄念,想要“母以子贵”,使得李氏晋侧福晋。 如今太子膝下皇孙不繁,出身低微,请皇上另择八旗秀女为太子宫人,诞育皇孙。 关于这两月的闲话,御前自然也是晓得的。 康熙知晓的更多一些。 他还晓得盛京佟家打发人进京,请了宫里放出去的嬷嬷,就是为了佟家那几个备选秀女的。 佟家是后族,按照恩典,佟国维兄弟这两支的女子都给了恩典免选。 佟家现在教养着几个族孙女、堂孙女,养在隆科多的名下,但是户籍却没有动。 这是备着明年春天选秀的…… 康熙看了眼四阿哥道:“你还跟隆科多有信件往来?” 四阿哥听了,神色就有些犹豫,没有立时回答。 康熙看着他,道:“信中说什么了?” 四阿哥垂下眼道:“问了额涅当年名下的两处产业,想要借一北新桥的宅子使……” 第九百零五章 不孝子(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不由皱眉。 佟国维虽被停爵驱逐,驱逐出京,可是并不是抄家,私产自然还在。 即便公府收回内务府,改建了公主府,可是也有其他产业,哪里会一套宅子都没有? 不过是借此跟四阿哥保持关系罢了。 尤其是北新桥的那宅子,紧邻着贝勒府,就是前后街。 康熙黑着脸道:“你应了?” 四阿哥讪讪道:“那个宅子,是佟家早年给额涅的陪嫁,额涅留给儿子,佟家那边曾有异议,九妹妹指婚后,儿子就叫人将那处宅子重新修整,打算给九妹妹做添妆,带回佟家去,只能婉拒舅舅……” 要是换了个人,康熙会怀疑一下,是不是托词,实在是太过巧合。 可是换成四阿哥,性子板正,不是那等爱耍小心思的,再说也不会撒这种容易揭破的谎话。 宅子在这里放着,修理没修理打发人去看就晓得了。 他神色缓和些,道:“不必想那么多,佟家名下产业,不少也是内务府赐下去的,你额涅既留给你,你好好收着就是,不必理会旁人。” “嗯……” 四阿哥点头应了。 康熙想到了佟家人,舅舅佟国维桀骜,不死心,还惦记着再出一代皇子外孙或皇孙外孙,真是老而不死为贼,自己想给他体面都不行了。 舜安颜眼高手低,到了盛京后只会怨愤,顶撞长辈,不睦兄弟,弄得人憎狗厌。 只有一个隆科多,比他小四岁,是他看着长大的,文武不错,本当有个前程的。 可是那宠妾灭妻是怎么回事儿?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还顾忌羞耻,将那个岳家的婢妾收成了外室,这驱逐后带到盛京后登堂入室不说,还抬举成侧室。 隆科多的妻子怯懦不敢拦,倒是另一个侧室是红带子女,不干了,训斥了那个外室一顿,结果回头就被“抓奸”羞辱,赌气上了吊。 那是红带子女,只是因家贫没有嫁妆,说不得门当户对的亲事,拖得年岁大了,去做了公府的侧室。 康熙本想要调隆科多回京,给个一等侍卫,听到这个消息,也熄了念头。 他看着四阿哥道:“现在闲散宗室多,闲散觉罗更多,听说有些日子过的窘迫,很是不体面……” 例如卖女为妾的。 要是嫁到勋贵人家还体面些,要是包衣与民人家,那实在伤朝廷体面。 四阿哥听了,道:“宗室还罢,只镶蓝旗跟正蓝旗闲散人口多些,日子不富裕,觉罗的日子过的确实差些……” 镶蓝旗跟正蓝旗有些宗室是远支,不是太祖子孙。 至于那些觉罗人家,居然还有到旗人或包衣家里当差的讨生活的,简直是尊卑颠倒。 提及此事,四阿哥就想起福松。 宗室还罢了,即便不能袭爵,只要成丁也领一份钱粮;红带子觉罗却没有这个待遇。 还不如让觉罗应八旗科举,或是选外缺。 只是他心里想着,没有开口。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回头找个机会跟十阿哥说说此事,此事还当宗人府那边首议。 少一时,到了用膳的时候。 康熙就摆手打发四阿哥下去。 四阿哥起身应了,想起一件事,道:“汗阿玛,九阿哥预备了敬菜,叫人送到儿子府里,儿子带来了,可否送行在膳房?” 康熙点点头,道:“送过去吧,真是的,没有他不操的心……” 四阿哥不好说是给兄弟们预备的,御前只是顺带着,默默地退了出来。 等到晚膳的时候,侍膳太监过来请命,道:“皇上,九爷共敬小菜八品,吃食饽饽十二品,现下上几种……” 康熙只以为是一、两样,没想到会是这么多,道:“小菜盛个攒盘,饽饽明早再上!” “嗻!” 侍膳太监应声退了下去。 康熙望向梁九功,道:“莫名其妙的,老九怎么殷勤上了?不会又要闹什么妖吧?” 梁九功躬身道:“许是不能跟着随扈出来,不放心皇上饮食起居的缘故。” 圣驾出巡,内务府总管按例也当跟着。 这回内务府却只安排了两个郎中跟着,安排路上事宜。 康熙轻哼了一声,道:“总算他还有点儿良心,晓得朕体恤他!” 他嘴上埋怨着,心里还是欣慰。 都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这养儿了,也该晓得好好孝顺父母了。 不过等到攒盘上来,他看清了菜色,就黑了脸,吩咐魏珠道:“出去找四阿哥的人打听打听,九阿哥到底因什么缘故预备这些吃食!” 哪里是给他预备的? 他这次除了巡永定河,还要谒孝陵,这几日要茹素。 眼前这八样小菜,六道是荤的! 岂有此理! 这个不孝子! 这压根就不是给他预备的,说是“敬上”,应该只是顺带手! 等到魏珠一动,四阿哥这里就得了消息。 四阿哥后知后觉才发现小菜的不妥当。 他这两日想的都是永定河这次工程,户部拨过去六十万两银子,这还是河道开支的一小部分,每年往河工拨银子都要五百万两。 这还只是用于平时养护,要是有大的工程行事,还要再拨银子下来,差不多平均下来就是七、八百百万两银子。 赶上洪灾年份,就要到一千万两左右。 户部三十八年税银,田税、人口税两千七百三十九万九千五百五十八两,盐茶税银二百六十九万五百九十三两。 每年户部的银子,两成半到三成半,都用在河工上。 四阿哥只要想想,都觉得心疼,这几日也就想着永定河工事,没有功夫寻思其他。 他有些坐不住了。 好像将弟弟坑了。 如果他之前没有吃那些小菜还罢了,可是昨天在家里跟福晋吃的就是这个。 当时他还吃撑了,也吃咸了,半夜喝了半壶凉白开。 他就吩咐苏培盛道:“叫人实话实说,是九阿哥替直郡王预备的,其他人应该只是顺带……” 苏培盛应着,出去传话去了。 魏珠看到苏培盛私下里交代人,只装作没看见。 他只打听皇上让打听的就是了。 不过九爷这回也是,太疏忽了,怪不得皇上不乐意。 等到打听了一会儿,晓得这些吃食是九阿哥应承直郡王的,也是昨日临时起意,魏珠就回了御前。 康熙没有动那几样荤菜,只就着白粥用了鸡蛋干跟豆腐干。 等到听魏珠说了缘故,康熙神色好些。 能体谅大阿哥那里不容易,很有当弟弟的样子。 因大阿哥,想到四阿哥跟十三阿哥也难得,就是对自己这个汗阿玛太湖弄了些。 随即他也给九阿哥找到理由,本也不是什么细心周道的性子,之前看着不错,也是因他福晋帮他打理的缘故。 如今董鄂氏还没有出月子,管不了家务,九阿哥自己行事,就这样顾头不顾尾的,想不周全。 他也不是刻薄的阿玛,不至于苛责,看着那几样小菜,吩咐梁九功道:“笋干鸡丁赏齐锡,香辣牛肉酱赏马齐,斑鸠丁炒酱瓜赏福善,茄鲞赏鄂伦岱,鱼鲞赏雅尔江阿,猪肉脯赏延寿……” 现在天热,这些吃食保持的时间不长久,白放着可惜了,可以赏随行臣工。 梁九功应了,带着太监,往各处帐子送赏赐去了…… * 京城,皇子府,后罩房。 等到用完晚点,夫妻闲话,九阿哥说起圣驾谒陵之事,舒舒才察觉到自己的疏忽。 好像预备的吃食不大恰当。 不过她也没有当回事儿。 本就不是分内之事。 偶尔失误一次没什么,也不是派下来的任务,非要一丝不苟。 心意到了就行了。 她吃着蒸熟的樱桃,酸酸甜甜的,心满意足。 现在的樱桃不是后世那种优化改良过的,果子很小,拇指盖大小,可是甜酸度好。 舒舒跟九阿哥道:“前几天还跟表姐要桑树呢,这回又惦记着栽樱桃了……” 九阿哥捧场道:“那就都要,小汤山那里的地,咱们家留了一个山头,种什么都行……” 舒舒听着,想起各色水果,就跟着馋了。 京城当地的水果树种类说起来还真不少。 樱桃、桑甚、大白杏、桃子、李子、苹果、鸭梨、石榴、山楂、柿子、海棠,都能栽种。 后世没有人吃海棠果了,现下却有,跟樱桃差不多大,中秋节后成熟,也挺好吃的。 舒舒笑吟吟道:“那就都种上,再弄一片葡萄园,到时候咱们用这个做糖水果子,还可以酿酒……” 九阿哥想了想,摇头道:“果子酒味澹,认的人少,蒙古那边更不行了……” 舒舒听了,却是一愣。 她怎么忘了后世的玉米酒? 玉米是可以代替高粱、谷子制烧酒的。 现下朝廷有禁酒令,先后禁止在关外与直隶顺、永、保、河四府烧锅酿酒,到了三十七年,又在湖广、江西、陕西等九省颁布禁酒令。 可是北方严寒,官民百姓习惯小酌一杯。 烧锅酿酒禁了,小民小户不成规模的酿酒没有人管。 结果就是两种局面。 市面上酒价越来越高,私下里酿酒的人大有人在。 也有人钻了空子,避开禁令在四个府,去其他府开烧锅。 玉米之前没有人推广开来,是因为口感不好,也因为不在朝廷税收的粮食里,定不了税。 那要是能酿酒,卖上价钱呢? 自然有人收购,也就有人推广了。 舒舒就道:“爷,玉米也是粮食,要是玉米能烧酒,倒是正可以做官烧锅……” 实际上不单玉米,土豆也可以烧酒。 反正京城外头,直隶地界,有不少皇庄,只要玉米、土豆的经济作用被发觉出来,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乐意种玉米、土豆。 】 九阿哥却是眼睛一亮,道:“官烧锅,官烧锅……这个好,烧酒大户,不在京城,本就在蒙古啊……” 第九百零六章 给个前程(谢盟主“夜奔无奈”加更) “正想着找个什么事情给十二呢,总不能一直当笔帖式使唤……” 九阿哥来了兴致道:“从官烧锅开始,往后对蒙古那块可以单拎出来一摊,正好十二管了,攒些功劳……” 他这几年带弟弟带的,很有当哥哥的样子了,不免为十二阿哥的前程担心。 “十三有宠爱,这几年汗阿玛只要出行,必带十三;十四这里逊色些,可也是幼子待遇,对比之下,十二太可怜了……” 九阿哥说着,想起了万寿节当日的事,跟舒舒说了一遍,道:“怨不得十二不爱往御前凑,这也太没意思了……” 十二阿哥这样出身不高,也没有汗阿玛的宠爱,等到封爵的时候不敢想。 明明序齿在前,是当哥哥的,到时候外头以爵位论尊卑,就是两样对待了。 “现下都是皇子还不觉得有什么,回头爵位比弟弟们低了,多不自在,好好当差,慢慢积累了功绩,汗阿玛会记着的。”九阿哥道。 舒舒之前觉得十二阿哥有些城府深,叫人看不透。 而且她心中还隐隐地存着了别的猜测。 有一件事始终不能释怀…… 那就是十四阿哥住在四所那天,十四阿哥半夜被吓了,十二阿哥也伤了脚。 按照十二阿哥的说法,是听到动静出来惊到了崴了脚…… 可是以十二阿哥的冷清性子,平日里跟其他阿哥所的哥哥们都没有往来,怎么那个时候反倒爱管闲事了? 她总觉得其中有不对的地方,因此对于十二阿哥也有敬而远之的意思。 不过后来打了几次交道,发现不是城府深,更像是“社恐”,是个腼腆又孝顺的孩子。 百善孝为先。 十几岁年纪,多年被忽视,换了其他人说不得怨天怨地的,连带着女奴出身的养母也嫌弃了。 十二阿哥却没有,对苏麻嬷嬷很是孝顺。 只是他不善言辞罢了,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 眼见着九阿哥乐意提挈弟弟,舒舒也没有话说,只道:“就是时间长了些,今年玉米才在各处皇庄试种,要明年才能扩大产量,用玉米烧酒的话,最早也要明年年底了……” 九阿哥道:“没事儿,好饭不怕晚,前头可以预备旁的,反正就是专司蒙古那边的贸易好了!” 羊绒回头可以返销回去。 只是这个卖高价,怕是蒙古人不乐意,毕竟羊毛、羊绒卖出去的价格他们心里有数。 “明天我给曹寅写信,让他用羊绒里加金线,再加上绣花什么的,反正就是弄的金贵些,最好是看着金壁煌煌的,穿着特富贵那种……” 舒舒想到蒙古人的喜好,还真是喜欢华丽。 “除了羊毛、羊绒,蒙古还有什么呢?” 舒舒道。 九阿哥想了想,道:“旁的爷不知道,但肯定有金矿……” 不过金矿地址应该是漠北蒙古,所以朝廷不知道金矿所在。 要不然的话,蒙古流通的那么多金子是哪里来的? 舒舒想起两百年后的闯关东大潮,不少人就是奔着“淘金”去的。 东北有金矿,就是现在吉林乌拉那一边。 现在是当成龙兴之地,对民人不开放,算是八旗给自己留的后手。 若是有一日坐不稳关里的江山了,还能退回东北老家。 舒舒就不惦记这个了,只道:“现下的人穿皮衣裳,都是将皮子缀在里头,外边加上衣服面,要是直接将羊皮、牛皮的光面做成料子,或做衣裳,或做靴子,也是一个进项……” 皮靴子与牛皮腰带,这两样做出来,也会成为畅销品。 反正江宁有技术工人。 如何弄皮子,如何染色,让他们琢磨就是。 九阿哥想了想,道:“要是连牛皮、羊皮也能卖上高价,那牛羊就更值钱了,养牛羊的就更多了……” 舒舒想到了后世的圈养舍饲。 那是牧场少了,生态恶化的结果,现在不用想那些。 蒙古草原那么多部族,实际上人口有数。 等到后世人口是现在二十倍的时候,内蒙的蒙古族人口也只有四百多万。 现下呢? 内外蒙古加起来几十万。 那么大的牧场,足够他们用了…… 到了晚上歇下之前,夫妻俩去了西稍间,看了一圈孩子。 三个小宝宝都老实的躺在悠车里,看起来乖乖的。 舒舒看着,心里也软软的。 太可爱了。 九阿哥则是想起了都统府那边,想起了岳父母。 总觉得这有女儿的父母有些可怜。 等到夫妻俩回东稍间躺下,九阿哥就道:“咱们也跟黑山学学,给大格格找个童养婿吧?要不然以后说给谁,爷都不放心……” 舒舒听了,怦然心动。 只能说现下社会对女子不友好,确实让有女儿的父母担心。 她看着九阿哥道:“可去哪里找人选呢?” 他们夫妻俩的嫡长女,肯定要求个恩典留京的。 要是二十岁结婚,那就是康熙五十八年。 西北正打仗,好像不是什么好时候。 四贝勒府的二格格庶出,只因是独女,就能留京;那他们家这个大宝贝,父母求个恩典也不难。 留京的话,结亲的人选范围就多了,勋贵人家都行。 九阿哥想了想,道:“要不等珠亮的长子?到时候看看资质人才如何?” 舒舒忙摇头道:“血脉太近了,爷看了《大清律》上,虽写了‘姑舅两姨姐妹为婚者,应从民便’,可前头还是提及了‘中表不婚’,就是因为血脉太近、子嗣不繁的缘故……” 九阿哥皱眉道:“八旗总共就这么些人口,亲戚套亲戚的,完全不相干的人家,也不放心啊……” 舒舒安慰道:“不用着急,还有二十来年呢……” 九阿哥安静了一会儿,道:“要是真如此的话,那蒙古那边划定了牧场跟领地的,那些牧民能婚嫁的人选就更小了,一来二去的,都是亲上加亲,那不是人口孳生的就少了?” 舒舒道:“影响不会那么快吧,总要几代人。” 九阿哥道:“几代人也行,蒙古人口是满洲人口的好几倍,这也是隐患……” 舒舒听着,想起一个传言来。 说是后世有人统计过,说是清初蒙古人口两百多万,等到外蒙古独立时,只有人口五十万。 然后就说是康熙推行黄教,下令蒙古平民男人出家,使得蒙古男丁两、三成都成了不婚不育的僧人,借此降低了蒙古的人口数。 不过后来人口学家出来,证实了那只是《清史秕抄》上杜撰的。 蒙古人口从清初到民国,都是跟着中原人口的增加再增加。 至于蒙古国的五十万,自然是因为大头留在了内蒙古的缘故…… 现下看着九阿哥一个纨绔皇子,都对蒙古有防备之心,那康熙呢? 舒舒说不好了。 强制出家那个不大可能,不过顺水推舟在蒙古地区推行黄教,下令出家的僧人免税赋跟劳役的话,也会使得许多人主动去出家…… 】 舒舒思想放飞,九阿哥已经陷入酣眠,打起了轻微的小呼噜…… 一夜无话。 次日,九阿哥辰正才醒,舒舒也跟着起来了。 他身上早换了夏衫,是湖蓝色纺绸大褂,头上也换了凉帽,腰间挂着的掐丝金香囊也换成了羊脂玉的玲珑球,下头配着金色络子是舒舒亲手编的。 这些日子,她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的,太无聊了,也就做了些小活计。 孩子们的东西早预备了好些,舒舒又不能累眼睛,就简单编了几条络子,搭配各种小物件,给九阿哥预备起来。 自从去年舒舒诊出了身孕,还是头一回给九阿哥做东西。 九阿哥爱不释手,整日里不离身,今天也美滋滋地系上。 “你上午好好歇着,闷了就叫小松给你念书,爷中午回来,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九阿哥问道。 舒舒还真馋了,道:“西四大街那个白家羊肉铺,他们家的酱羊肉好吃,膳房做不出那个味儿来……” 九阿哥点头道:“那爷就买回来,再买些麻酱烧饼,中午直接烧饼夹肉……” “嗯,嗯……” 舒舒点头。 大部分人或大部分馋嘴的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隔锅香”。 舒舒觉得,自己也不例外。 九皇子府门口,十阿哥已经在等着了。 兄弟俩上了马车,开始了每日的闲话时间。 “昨天阿灵阿往弟弟府上递帖子了,想要看看弟弟这边的时间,说是有事相商……” 十阿哥道。 九阿哥想起了前些日子的八卦,带了警觉道:“之前太子妃那件事,不会是他弄出来吧?直接拿阴私说话,看着像内宅手段,说不得还真是跟他贴边……” 十阿哥想了想,道:“始作俑者是不是他不知道,不过想要跳坑的,肯定有他一个……” “那个大格格?不是说给了三台吉么?” 九阿哥诧异道:“想要悔婚?倒是真敢想,那可是汗阿玛下了明旨的指婚!” 前年选秀之前,因为以为会跟阿灵阿家结亲,所以九阿哥也留心过阿灵阿的儿女。 阿灵阿膝下三女,都是嫡出,可是次女、三女都小,次女跟十七阿哥相彷,三女比次女小一岁。 十阿哥摇头道:“不单是他这一房,他还是钮祜禄家的族长啊,估摸着其他房头有合适的秀女吧……” * 谢谢盟主爸爸!也谢谢各位书友大大的票票跟打赏! 下一更3月10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零七章 跟狼群一样(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不免有些担心,道:“不会是盛京的那个尹德之女吧?那么不安分的性子,想要往哪里塞?”十阿哥摇头道:“那不在备选秀女之列。”又是声名狼藉,阿灵阿不会没事找事儿。 “不对啊,前年的时候阿灵阿的长女也选秀了?”九阿哥诧异出声,很是不解道:“不是后族之女给了恩典免选么?”十阿哥想了想,道:“应该是打算走个过场,也顺带着宜妃母见见人吧……”九阿哥撇撇嘴,想起三十七年选秀的事情,感觉过去好久好久了。 真是谢天谢地,真要当年给他指了阿灵阿的长女,那舒舒就是旁人的了。 以岳父母对舒舒的宠爱,怕是现在还是置办嫁妆,待嫁中。毕竟现在八旗开始流行晚嫁,格格留到十八、九后出门子也寻常。 自己呢?或许是去年大婚,或许是今年大婚。总之,还在阿哥所里,说不得还没有离上书房……九阿哥又想回阿灵阿,道:“他爱怎么张罗就怎么张罗,找你做什么?回头汗阿玛再误会了,以为你折腾出来的,那不是冤枉?”十阿哥道:“应该是探话吧,看我有没有心思从钮祜禄家这里再选个侧福晋,或是看我拦不拦他们……”九阿哥皱眉道:“简直是莫名其妙!叫爷说,还是别见了,他那个人阴险,行事不规矩,说不得就是故意作态,到你这里打个转,回头保不齐就要扯你做大旗了……”十阿哥点头,道:“九哥说的有理,那弟弟就不见了。”他跟钮祜禄家的关系,现在的距离就行了,亲而不密。 要是再近一步,怕是外头的猜测就会多,麻烦也多了。少一时,兄弟俩到了西华门,九阿哥就下了马车,带了人往内务府去了。 他现下出门,身边是何玉柱、孙金两个近侍,邢河跟宝山两个哈哈珠子,再点上轮值的四个侍卫,总共是八个人跟着。 十二阿哥已经在了,正在伏桉写着什么。九阿哥熘达过去,探身看道:“写什么呢?”十二阿哥起身道:“昨天核检了好些左领人口下的户册,发现内务府增加的人口,不止是正常孳生,还有不少是过房同宗与乞养异姓的……”就跟八旗联络有亲一样,内务府三旗跟下五旗包衣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些包衣人口,都还是从龙入关的八旗旧属,分到各个旗色,中间还有改色调用的时候。 早年并无太大区别,可是自从入关以后,上三旗包衣就跟下五旗包衣有了区别。 内务府的职官多,差事也多,只数得上的缺就有四千多,妇差选用也容易些。 下五旗包衣,就差了许多,职官的选用,也比不过旗份人口。就有人钻营到内务府这里,以过继、养婿的身份,将子弟挪到内务府三旗护册上来。 十二阿哥说完这个,又指了指另外一条,道:“满洲左领跟蒙古左领还罢,旗鼓左领与民人嫁娶的也不少……”要是正常嫁娶也没有什么惹眼的,可是偏偏好几例娶民人寡妇的或纳民人为妾的,而后继子、继女就入了包衣籍。 九阿哥听了,认真起来。包衣世家纳妾成风,就是九阿哥的外公三官保,就有一正一侧两位妻子,还有好几房妾室。 为什么宫里只从内务府三旗选宫女,图的就是知根知底。像这样外头来的新包衣,谁晓得根底是什么。 十二阿哥指出这一条,也是担心这个。九阿哥沉吟道:“这条记上,回头看看如何应对。”十二阿哥点头应了,又指另外一条,道:“这几家娶的是红带子女,还有娶户下人的……”历朝历代都讲究 “良贱不婚”,大清也不例外。包衣也是正户旗人,不乏跟旗左旗人互相结亲的,可是多是与旗左旗人结亲,直接跟黄带子、红带子结亲的还是少见。 娶户下人这个,按《八旗疏例》来说,也是不许,以后封爵、补差事都要比照寻常人减等。 九阿哥道:“按照律法来,凡是违律的地方都归拢出来,到时候一并请上裁……”十二阿哥应了,继续整理起来。 少一时,张保住来了,拿了两个册子,心事重重的样子。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怎么,没有富余的收租官房?”原来九阿哥记得太后的嘱咐,叫张保住整理皇城的官铺册子,打算在富余官房里挑几处好的,给九格格添上。 这些皇城的铺子,归属还是内务府,可是往后租金收益就可以归九格格。 要是九格格不耐烦外租了,想要收回去叫下头奴才开铺子也行。一直到九格格身故,这铺子的使用权才会收回来。 如此一来,这地界好坏就很重要了。同样是一个铺子,年租金二、三百两跟二、三十当然不一样。 九阿哥就将此事交代给张保住,让他在皇城的几个街道转转,看看哪里的地界好。 张保住拿了册子道:“有倒是有,就是现下归属有些不分明……”九阿哥听着湖涂,道:“怎么就不分明了?要么还在公中,要么就是赐了下去,总有记载……”八旗入关拢共五十多年,皇城的房舍全都是皇家所有,还能出现两个房主? 张保住拿了两个册子道:“按照这册子记载,西安门大街铺子五间,房宅破败,按市价五成租给民人管三营业,年租金四十八两银,可奴才路过一瞧,这不就是‘裕丰楼’么?裕丰楼可是面宽十间的大铺子,上下两层,后头还有一进院子,这房舍加起来得有四十来间了……”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 一个旺铺年租金四十八两?扯澹!京城居、大不易,别说是铺子,就是内城僻静处的小院子,四十八两银子房租也没地方租去。 这其中的猫腻不在账册上。 “呵!没发现,内务府还有这一大财主!”九阿哥磨牙道。这要是不叫人查铺子,谁能想到这个? 九阿哥看了张保住一眼,道:“行了,我晓得了,张大人留了这两个册子吧,不用再提此事。”张保住应了,留下册子,退了下去。 十二阿哥已经撂下笔,听了个全程,见九阿哥的神情,他迟疑了一下,劝道:“九哥,能这样行事的,不是一人两人能做到的,后头牵扯的也不是一家两家……”砸人饭碗,如同杀人父母。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放心,哥哥心里有数,就是没想到在汗阿玛眼皮子底下,还养出个二主子来!”这就是内务府的弊端所在。 全都是包衣人口,非亲即友。最后弄得勾连一起,欺上瞒下。他轻哼一声,有了谋算。 内务府御史衙门……那可不是包衣职官……如今成立好几个月,也不能只核账。 那都是分内之事,有什么功劳?眼下,不正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么?九阿哥心里有数,反而不着急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即便是张保住报上来的,九阿哥还想要亲眼见见。 因此,中午回家的时候,九阿哥就留心多看了几眼。将要到饭时的缘故,裕丰楼下客人络绎不绝,已经有人在外头等位儿了。 这是满桌了。九阿哥看了眼怀表,这才午初二刻。再看这地界,这铺面,怪不得生意好。 看着气派,位置也是三岔口,是整条街上位置最好的铺子。一年四十八两银子! 九阿哥不由磨牙!这样的铺子,正常的价格十倍都不止,估摸得十几倍。 结果只交到会计司四十八两银子,这是连肉带骨头都给密下,只给公中留一口汤。 岂有此理!还有就是他当了三年内务府总管,居然丝毫消息都没有听到,也是叫他羞恼。 他眼神幽暗下来。之前他不爱搭理包衣,除了高斌父子之外,也没有提拔亲近过其他人。 现在看来,那样不行。高家在内务府没有根基,消息也不灵通。九阿哥这里,需要耳朵,也需要眼睛。 他撂下车帘,想到此处。即便存了心事,他也没有忘了西四买羊肉的事儿,绕了半条街买了羊肉跟麻酱烧饼回来。 舒舒这里,刚送走了十福晋。一上午的功夫,舒舒就问起了草原上的僧人跟庙宇。 结果,她发现,现在草原各部差不多已经是全民信教了。各部的王公信教,已经开始安排没有承爵资格的其他儿子出家。 上行下效,下头平民人家儿子多的,也爱送去出家。 “要不然怎么办呢?儿子多了,要分家,可是对王爷、贝勒们来说,牧场的大小是固定的,要是一次次分割,牧场就小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也是,牲畜都是固定的,也没有多余的地方饲养更多的牛羊,那分来分去的,家底就永远也攒不起来了……”十福晋说起这个,居然格外的通透,道:“就跟每年春天要去摔死小狼一样,那是控制狼群的规模,送子弟出家,跟那个没有什么差别……”舒舒看着十福晋,很是震撼。 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听起来居然很有道理。只能说游牧民族跟农耕民族的区别。 他们更讲究 “物竞天择”一些…… 第九百零八章 端阳贡(第二更求月票) 十福晋没有留下吃饭。她晓得九阿哥中午回来,就不在这碍眼了。到了午初,她就利索的起身,准备回家,道:“回家给竹子浇水去!”舒舒少不得嘱咐一句,道:“也不能老浇,实在不行……”说着,她抬头看看天色,道:“这不是要下雨了么?既是阴天,就缓一缓……”去年五阿哥分给他们的两盆竹子,就是被十福晋浇死了。 清明节后挪过去的几丛竹子,还是舒舒这里给的,直接栽在十皇子府花园里。 十福晋倒是挺上心的,每天把给竹子浇水当成活了,不假人手。可是她不知变通,这个就让人不放心了。 十福晋抬头看看天色儿,道:“哎呀,忘了这个,好,那就等等看……”说完,她风风火火地走了。 舒舒歪着,拿着一本书来,是上午叫小松去前头书房取来的。书名《麴本草》,这是一本宋书孤本,是去年的时候,九阿哥叫人在京城各大书铺中打听了一圈买的。 因当时舒舒要酿桃子酒,一知半解的,九阿哥就张罗了关于酒酿的书籍,多是宋版的古董书籍。 结果得了这一本《麴本草》,这里就有不少酒曲跟药酒方子,多是以宋时流行的黄酒为主,可是在后头的记录中,提及了暹罗的烧酒。 现在外头的烧酒,不少就是前朝传下来的。舒舒觉得很涨见识,虽说银子不是自己赚的,可是真要看着九阿哥张罗起官烧锅来,也挺有趣的。 外头传来了动静,是九阿哥回来了。舒舒透过蜜色窗纱,看着外头熟悉的人影,口水都流出来了。 馋西四的酱羊肉了。之前在都统府的时候,她就吃过几次。跟后世的月盛斋味道差不多,也叫五香酱羊肉。 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这个主要是秋冬吃的,春天还罢,夏天马上就要没了。 看着舒舒眼睛亮晶晶地等着,九阿哥道:“除了酱羊肉,还买了羊肝跟羊肚,叫何玉柱送前头膳房了……”舒舒笑道:“还想着用什么汤配羊肉呢,倒是正好吃羊肚汤。”九阿哥点头,简单梳洗了。 膳房那里的动静也快,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膳食就送来了。酱羊肉跟羊肝直接冷切,羊肚做成羊肚粉丝汤,外加上一道清口的糖醋萝卜丝,一碟夹羊肉的麻酱烧饼,就全乎了。 舒舒已经迫不及待,直接先喝了半碗羊肚汤。汤里只放盐跟胡椒粉,味道就尽够了。 一碗吃完,荤香可口。九阿哥见状,道:“若是爱吃,往后常买就是了。”舒舒摇头道:“过季了,夏天的卤水也不好,他们家该换成烧羊肉了……”那个就是另外一种吃法,配面条好吃,像是大块的浇头。 被舒舒带的,九阿哥也食欲不错,吃了一个烧饼夹肉,又吃了半个。舒舒见状,看了眼九阿哥的胃。 石斛真不错,对她的身体调理不是很明显,可是对九阿哥这里很对症。 等到膳桌撤下去,九阿哥就提及内务府的铺子,带了不痛快道:“之前以为最大的蛀虫是御膳房,那边出入的银子多,宫里的供应也容易做手脚;后来以为是营造司,毕竟各种行宫御苑的工程就没停过,一辆马车都能将成本核算到几十两银子,结果今天长见识了,就在眼皮子底下,藏着大财主了!”皇城之内,所有的房宅铺子都是内务府的产业,是皇家私产。 舒舒听了,不由担心起来。这只是一处铺子,一年下来就能贪墨几百两银子,皇城可是有好几条大街。 不但是皇城里,就是皇城外头,地安门大街都有一半是内务府的官房。 摆在西华门的旺铺都是四十八两租金,那其他的地方租金都多少?肯定都不会高,之前在账面上才看不出什么来。 这么齐心协力,可不是一个人能遮掩住的。还有就是之前的内务府主官,不但有马齐这样的朝廷大员、九阿哥这样的皇家人兼管,还有从郎中熬出来的内务府总管。 要说那些人不知这其中猫腻,可能么?这是一个窝桉。以前的内务府总管也要查。 还有就是现在的会计司,要不是铁板一块,也不会瞒得这么严实。舒舒看着九阿哥道:“事缓则圆,不必打草惊蛇,否则他们丢出来两个替死鬼,岂不是便宜了他们?”九阿哥点点头,道:“嗯,爷不会下场跟他们对上的,没有必要,内务府可不都是富的,他们这个吃相,自然有看不过眼的人……”内务府御史衙门那边都是旗缺,也要两手准备,防着他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至于那贪墨的银子,自然是贪了多少,吐出来多少。九阿哥咬牙道:“爷特意看了一眼,早在顺治朝的时候,那铺子还九十六两银子租金,到康熙七年,就成了‘破屋’,然后破了三十多年……”只这一处,挪用的租子就有一万多两银子。 皇城内外的官铺总共是二、三百余间,那是多大的数字? “只是奴才敢吞这么多银子?指定背后有靠山……”九阿哥跟舒舒道:“爷不会傻乎乎的冲在前头,没有那么鲁莽……”舒舒握了握他的手,道:“嗯,爷凡事多想想我们母子几个……”九阿哥搂住她,叹了口气,道:“爷现在有了七寸了,你就是爷的七寸……”他还想着安生过日子呢,可不会将自己弄到举目皆敌的局面。 不过会计司……他是记下了……难道有猫腻的只有会计司这一处?他前年刚委署内务府的时候,娘娘可叮嘱的清楚。 钱粮衙门是惠妃的娘家人管着。那个也是大头,管着皇庄租赋这些。内管领处呢? 安排宫里执役人口,油水能少了?九阿哥想了一圈,跟舒舒道:“爷发现了,这简直是太可笑了,汗阿玛为了省下些抛费,一直在精简用度,御膳也‘不食兼味’,连带着后宫众人也跟着削减过两次用度,一年下来,也不过万八千两银子,然后不够一个奴才贪的……”怪不得包衣胆子越来越大,不将皇家阿哥、格格放在眼中。 怕是在背后,他们对皇上也没有什么可敬畏的了。舒舒叹气道:“二层主子当久了,就有错觉了……”九阿哥道:“内务府各衙门都是支银子的多,趁着这个机会,可以加一个专门收银子的地方,就管理这些活钱,等到尘埃落定,可以让十二兼管这个,往后官烧锅出来,直接归在这衙门下头就是了……”夫妻俩正说着话,核桃在门口道:“福晋,九爷,白嬷嬷来了……”舒舒坐了起来,道:“快帮我迎进来……”核桃应着,出去迎客去了。 白嬷嬷不是一个人来的,后头带了几个太监,手拎怀抱着大包小包的。 舒舒站了起来,笑道:“是皇祖母赏东西了?”白嬷嬷屈膝对两人行了礼,道:“请九爷安、福晋安,是外头的端阳贡到了,娘娘挑拣了些出来,打发奴才给福晋送过来。”舒舒带了欢喜,道:“山东的海货?”上回太后娘娘打发人送这么多东西的时候,还是前年腊月在二所的时候,也是海货,然后就有了 “福寿喜”。太后的饮食还是保持着满蒙之风,以大肉、羊肉为主,海味吃不大惯。 宁寿宫的食材,很多都白压着。白嬷嬷笑了,点头道:“好多地方呢,都有……”太后赏东西,就很随性了。 有吃的,有用的,有穿的。有舒舒盼着的海货,山东巡抚贡上来的鱼翅一桶、蛏子干一桶、紫菜一匣、麒麟菜一匣。 还有两湖总督进贡的百合粉一箱、笋尖一箱。河南巡抚进贡的山药粉一匣、金桔脯一瓶。 山西巡抚进贡的薏仁米一匣、白玉豆一匣、玉麦一袋、紫麦一袋。闽浙总督进贡的福圆干一箱、红黄柚一桶。 两广总督进贡的花机纱两匹、牙色葛布两匹。最贵重的,是四川总督进贡的藏红花一匣、石斛一匣、三七一匣、川莲一匣。 舒舒看到吃的时候还笑着,看到最后这几匣药材笑不出了。她看着白嬷嬷道:“这些都是外头没有的稀缺物件,每样总共也没有两、三匣,是不是皇祖母将今年的都赏了我了?”每年地方两、三匣,乾清宫还要留,毓庆宫还要分,给宁寿宫的份例也是有限的。 白嬷嬷看着舒舒,带了担忧,道:“娘娘担心福晋呢,只要福晋好好养起来,再好的东西也用得。”舒舒眼睛有些湿,道:“是我不孝,让皇祖母担心了……”白嬷嬷道:“昨天九格格回去说福晋想要去园子里住,娘娘说了,不必住在阿哥所,就跟九格格作伴,直接住在北花园,那边空屋子多,宽敞凉快……”舒舒笑了,道:“我晓得皇祖母慈爱,想着我,可是我可舍不得我们爷,新六所就挨着北花园,到时候我白天陪皇祖母跟九格格,晚上还是要回去陪我们爷……”太后慈爱,却不好有这样的先例,否则几个嫂子就尴尬了。 还有就是,自己开了先河,往后五福晋住不住?天长地久的,孙媳妇分了两等,妯里们也别扭……面上还是一样就好…… 第九百零九章 可笑(第三更求月票) 既是来了,怎么能不看看 “祥瑞”呢?正好三个宝宝醒来,白嬷嬷看了一圈,也是舍不得移开眼。 虽说刚生的时候她已经来过一次,可是当时看着叫人心下不安。现下一个半月了,大阿哥跟大格格白白胖胖的,二阿哥眉眼也舒展开了,不再像是小老头模样。 舒舒也没有让白嬷嬷空手走,也是叫膳房装了大包小包的。等到就剩下夫妻俩人,九阿哥道:“这就是人心换人心了,皇祖母是真疼你……”舒舒打开那盒石斛,道:“往后咱们好好孝顺皇祖母吧……”老太太辈分高、身份贵重,没有什么烦心事。 她们送些吃的玩的,乖巧懂事一点儿,说几句暖心话哄着老人开心,就是孝顺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之前你不是说要在京外修建个蒙古包似的酒楼么?弄一些正宗的蒙古菜,手把肉、羊肉包子、烤羊排什么的,那咱们就在海淀或小汤山修一个,到时候请皇祖母过去吃喝……”舒舒听了,很是心动。 她想了想这两个地方,道:“还是在小汤山吧,烤肉、手把肉更适合冬天吃,夏天吃太燥了,正好泡完温泉去烤羊肉……”外带小小烧烤安排上。 九阿哥拿了纸笔过来,道:“上午看皇城里的铺子,爷有个想法,在行宫地界外,也弄个买卖街,盖一些铺子,再修建个大些温泉客栈,到时候没有修温泉庄子的人家想要过去泡个温泉,也能乐呵两天,例如内馆、外馆那些蒙古王公台吉,还有就是过去轮值的侍卫、护军什么的,下了值想要享受一些也方便……”舒舒道:“这个地方紧邻行宫,不好弄得鱼龙混杂,私家经营容易出纰漏,核校身份也麻烦,还不如挂在内务府,成为皇家专属的,而后凭借着汤泉票过来,这个票就由内务府这边印发,乾清宫赏赐,最后的时候统一跟乾清宫结算……”九阿哥听得目瞪口呆,道:“跟乾清宫结算?你怎么想到这个?”舒舒笑道:“也是以防万一,要不然只挂在内务府下,内务府职官就四千多人,还有外头闲散宗室什么的,想要过去吃喝,难道还能撵出来?恩出于上,成了皇上御赐的地方,旁人谁还敢去占那便宜?”舒舒觉得自己跟九阿哥待久了,也开始小心眼了。 不利己,也不想利人。说到这里,她神色带了郑重道:“爷,咱们的私产够了,只手上这几样经营起来就行了,十几二十年的积累,也够他们三个分的,再多了未必是福气。”如今舒舒的嫁妆铺子跟庄子,每年收益加起来三、四千两银子。 九阿哥之前分的产业,每年收益有一万二千两左右。内务府这里的 “三节两寿”,大头孝敬了康熙,剩下的也有一万起步。这还没有封爵,就有小三万两的收益。 现在皇子府这里的人手与供应,都是走内务府,不用他们自己掏银子。 人情走礼是大头,每年各项走礼加起来六千两左右,可是礼尚往来,差不多是换成了等值的东西入了自家库房。 如此一来,每年剩下两万多两现银外加上六千来两银子的财物。回头等到他们封爵,内务府也会停了供应,量入而出,爵封就维持日用了。 这没有算上小汤山的收益与茶园的收益。小汤山这里下来,他们能剩下几十万两银子。 茶园那里,以后多多少少的就是细水长流了。等到二十年以后,他们给三个孩子每人能预备出二十万两银子的分家银子。 现在的产业一分派,也差不多够了。听舒舒算完账,九阿哥有些迷茫,道:“那咱们钱也够了,铺子也够了,往后不用再赚了?”舒舒点点头,道:“是啊,又不是商贾人家,生活里也不是只有买卖经济……”九阿哥皱眉道:“可是爷也没有旁的长处啊?”舒舒指了指他写的温泉买卖街计划,道:“这不就是爷的长处么?就是家里的买卖不用操心了,内务府这里,爷有能力开源,那也是爷的本事……”九阿哥被夸得不好意思了,道:“爷就是不想你太招眼,才密下你的功劳,很多本是你的主意。”舒舒搂着他的腰道:“我晓得爷是爱护我,皇上不喜欢女子招摇……”九阿哥回抱她,小声吐槽道:“照我说,汗阿玛才走偏了,谁家都是额涅带孩子,当额涅的都弱了,怎么教养出厉害的儿女?”舒舒没有接话,只能说什么位置,考虑什么问题。 康熙是皇帝,首先要保证他的权力。推崇儒家礼教,一举好几得,打破八旗壁垒,加强君权,也是安抚汉人士大夫……宁寿宫里,正殿西次间。 白嬷嬷跟太后说起皇子府的情景,道:“九福晋还是瘦,气色却好了不少,脸色不那么黄了,小阿哥跟小格格也养的好,小格格长得跟九爷一样,看着也欢实,手脚有劲儿;大阿哥跟九福晋差不多的品格,看着不吵不闹的,有些长子的样;最最可人疼的还是二阿哥,眉眼跟五爷一样一样的,就是比五爷小时候瘦,现在都出了月子半个月了,才五斤……”爱屋及乌,白嬷嬷是看着五阿哥长大的,三个孩子里也看二阿哥最可人。 外加上人都有怜弱之心,就更关注二阿哥了。太后听了,跟着心疼道:“这也太瘦了,老五满月的时候就九斤半了……”白嬷嬷见她担心,有些后悔了,忙改口道:“追追就上来了,到底是三胞胎,娘肚子里没抢过哥哥、妹妹,才生的小了……”太后已经带了迫不及待,道:“圣驾端午节前回来,等到端午节后,就能到园子里去了,到时候就能见面了。”白嬷嬷转述了舒舒的话,道:“九福晋舍不得九爷呢,九爷也心疼九福晋,中午就从衙门回去了,奴才过去的时候,小两口正在一处呢。”太后听了,带了欣慰,道:“九阿哥不错,淘气归淘气,却是个重情分的,这样和和美美的多好……”说着,她摇头道:“五福晋那边,也不都赖老五,差了运气……”人心都是肉长的。 两人是夫妻不假,可前面那个相处了三年,儿子都生了,也不能真的撇下。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就这样吧,只看着他们健健康康的,其他的,我就不操心了……”太后道。 五贝勒府的大阿哥弘升,也是年初入宫读书的小阿哥之一,就住在乾西四所,离宁寿宫不远,可是太后从没有打发人接过。 只有宜妃那边,每个月挑着下晌骑射课短的时候接过去半个时辰,也叫人送过衣裳跟饽饽……九皇子府,后罩楼。 舒舒跟九阿哥补了个下午觉,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申正。外头的乌云已经散了。 雨没有下,天空已经转蓝。夫妻俩就一起晒了两刻钟宝宝。前面一刻钟晒小胳膊小腿,后一刻钟翻了身。 九阿哥本笑眯眯地看着,等到看清楚大阿哥身上的印记,立时寒了脸,探身过去,看着齐嬷嬷眼睛都立起来,道:“怎么回事儿,谁打大阿哥了?”齐嬷嬷一愣。 舒舒已经笑出声来,道:“爷,这是胎青,大阿哥在屁股上,大格格在大腿根儿,就二阿哥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半岁以后就慢慢褪了。”九阿哥讪讪道:“之前怎么没留意?”舒舒看了他一眼。 有保母在,阿玛看孩子就是看个过场,又不把屎把尿的,上哪看去?少一时,三个宝宝晒好了,送了西稍间。 九阿哥情绪也稳定下来,有了猜测,道:“这肯定是肚子里打架打的,当时你说闹腾的凶,肯定就是大阿哥跟大格格打架,二阿哥躲在后头,没挨上……”舒舒觉得这个猜测不无可能,反正应该跟姿势有关系,才会有这种色素沉淀。 她有心担心了,看着九阿哥道:“在肚子里都打,那以后大了打架,咱们怎么办?”拉架不妥当,围观也不厚道。 九阿哥立时道:“当然得训了,当哥哥的,怎么能欺负妹妹呢?还是要让着妹妹才对。”舒舒看着他,有些担心大格格上房揭瓦了……毓庆宫里,内院上房。 太子妃正在看账册,是撷芳殿的账册,太子叫人送过来了。东宫内卷总共有九人,除了李氏之外,还有一个生育了两个皇孙女的小李格格,只是时运不好,两个格格都是出生即夭。 不过因生育有功,太子妃还是叫人给小李格格双倍分例。早先东宫记载,将李氏记成嫔,将小李格格记成贵人,另有侍寝过的宫女子七人。 后来因毓庆宫狭小,东宫的小阿哥也渐大之后,皇上赐了毓庆宫南边的撷芳殿安置东宫家卷,两位生育过的宫人,就带了三位小阿哥迁居撷芳殿。 太子不知怎么想的,将撷芳殿的账册单列出来,让李氏打理。现在已经过了三年……这账册看着,就很是可笑了。 类似于 “某年某月赏大阿哥哈哈珠子文玩几件、衣裳料子几样”的记录,居然有十几条。 看一下日期,一年五回。除了端午、中秋、除夕是整日子,另有两个散日子也是年年赏的。 竟然将大阿哥与二阿哥两位小阿哥的私库,赏出去大半…… 第九百一十章 心腹(谢盟主“曹面子”加更) 太子妃沉吟着,这个事情不能这样了了。不为别的,就为了两位小阿哥的私库里,有不少是宫里长辈的赏赐,都登记造册的。 这个私库的钥匙,太子妃没有沾过手,从开始就是李氏拿着。只以为她是生母,没有不疼孩子的道理,没想到竟然会占了儿子的去贴补娘家。 李家也是胆大,什么都敢收。太子妃正想着叫人请太子过来,门口就有了动静。 是太子来了。太子妃站起身来。太子进来,脸上紧绷着,直接坐了,看着太子妃,带了质问道:“你往御前递了折子?”太子妃也跟着坐了,点了点头。 太子蹙眉道:“怎么这样莽撞?不是该跟我说一声……”太子妃不紧不慢道:“外头谣言漫天,连七福晋跟九福晋都被拿出来说嘴,家里有秀女的人家也没头苍蝇似的乱打听,根源既是毓庆宫,那自然要从毓庆宫解决……”黑了心肝的人家,不单看着直郡王的继福晋位置,还惦记着九皇子府的继福晋位置。 毕竟女子产关难过,生一个都去半条命,生三个丢了性命也不意外。尤其是都过了月子,九福晋还闭门不出,更让人心生猜测。 至于七贝勒府,则是有人猜要进侧福晋,就有些勋贵庶房旁支的格格打听着。 毓庆宫这里,也不例外,成了热灶。太子妃恶心的够呛。眼下,她垂下眼睛,掩下眼中的轻鄙。 太子不高兴道:“那也当我给汗阿玛上折子才是。”太子妃抬头看着太子,道:“管束东宫女卷,不是我的职责么?”太子:“……”道理是那个道理,可总觉得他慢了一步,太子妃像是 “以退为进”。太子妃继续道:“既是我之失职,早该请罪的。”太子看了她一眼,道:“折子上都写了什么?”太子妃看着太子道:“请罪,没有约束好李氏,使得谣言漫天,还有我叫太医重新扶了脉,既是有疾,不能诞育皇孙,就请皇上再择八旗秀女充盈东宫……”太子面上带了不自在,移开了眼睛,道:“产育伤身,都是寻常事,养个三、五年就好了,哪有什么绝对的……”太子妃听了,神色不变,却是袖子里攥紧了拳头。 李氏……太子还是不打算将李氏的恶行摆出来,太子妃也无意将此事拿到台面上说。 那样的话,她显得太过无能可怜。她望向撷芳殿的账册,道:“正要打发人请爷过来,这是撷芳殿的账册,上头李氏赏赐出去的物件看着眼熟,不少是大阿哥跟二阿哥名下的财物,其中还有上宫册的,这个不好流到外头去……”太子听了一愣,随手拿去了账册,看了几页。 他早晓得李格格待娘家亲厚,却没有当回事,只以为是仨瓜两枣的,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除了直接打发人送出宫的,她还私下里赏了李家人这么多回。 他恼的不行,可是想到弘皙还是有些迟疑。生母已经不行了,外家也要问罪? 随即他想起之前的打算,是准备给弘皙另外择养母。如此的话,李家这里处理清楚了也好。 他就带了不快道:“岂有此理!不必瞒着,直接以偷盗论,吩咐慎刑司按账册追缴!”太子妃望向太子,实没有想到他这样心狠。 盗窃东宫财物,这个罪名砸实了,李家人就是抄家籍没的下场。太子看着太子妃,道:“嗯?”太子妃垂下眼道:“听爷的吩咐……”太子看着太子妃的模样,总觉得别扭,皱眉出去了。 奶嬷嬷在旁,带了担心,道:“那……到底是大阿哥、二阿哥的外家,两位阿哥都大了,别再因这个记恨上娘娘……”太子妃道:“叫人往慎刑司传话吧,东宫要进八旗秀女了,到时候皇孙不会少的。”以太子的性子,可不是有耐心教儿子的,又素来以嫡子身份为傲,回头有了出身体面的阿哥,不会太在意李氏的两个儿子。 做了几年夫妻,太子妃也看出太子的秉性,是真的凉薄,跟谁都差着一层。 皇上早年亲自教养太子,一再提高太子待遇,但凡外头督抚的贡品入宫,都是毓庆宫先挑。 可是太子呢?他反倒听了赫舍里家人的挑拨,觉得皇上对他看重,是因为对元后内疚的缘故。 还说皇上早年流连后宫,多有内宠,所以皇后郁郁寡欢,才在产子后血崩而亡。 还有当年出生的皇子皇女为证,三个月的功夫,除了太子之外,后宫还前后生了三个皇子皇女。 皇上提及元后夫妻情深,都是虚的,实际上另有内宠,否则不会在次年又添了两个阿哥。 这些话,是大婚后太子无意跟太子妃透漏出来的。太子妃明白太子的用意,不外乎觉得夫妻一体,可荣辱与共。 只是太子妃觉得太子想的太多了。这天下当父母的,对儿女好不是正常的么? 尤其是人都有怜弱之心,外加皇上自己也是父母亲缘薄的,更容易怜爱太子孤苦。 哪有什么这个、那个的原由……皇上就是皇上,压根就不需要去讨好或弥补什么。 要是真如赫舍里家人所说,皇上对太子愧疚多于慈爱,那别说是过问生活起居,怕是连见都不想见。 赫舍里家才是存了算计,为了赫舍里家的前程,以疏间亲,偏生太子还信了。 弄得这些年,皇父都不亲近,更别说皇子阿哥。不相信皇上真心实意的慈爱,反而将赫舍里家人当亲人,这不是湖涂蛋是什么? 太子妃苦笑,皇上偏疼太子不假,可在其他皇子阿哥面前也是慈父,太子不友爱兄弟,皇上会让这样的太子继位? 永清县,北阁驿行宫。今日,康熙亲临永定河堤,现在召了马齐过来。 本担心今天有雨,影响河工,既是没有下雨,正好可以趁着河水干涸之时,拓宽河道,所挑之土,直接用来培筑堤坝。 既有直郡王带了宗室再次督工,马齐可催促河道总督衙门,将江南、浙江、江西、湖广四省协运的永定河桩木催运前来,以免耽搁工事。 马齐应了。康熙想了想,道:“从前年开始,户部总共拨了多少银子给永定河工事?”马齐沉吟了一下,道:“三十七年一百四十万两银子,三十八年八十五万两,今春六十万两……”康熙三十七年春天的时候,浑河水发,淹了不少良田,百姓苦不堪言,而且还有倒灌京城的危险。 毕竟在那之前,康熙七年,浑河就淹过京,午门都泡塌了一角,洪水整整二十天才退下去,京城百姓苦不堪言。 为了防止旧事重演,康熙点了直隶总督小于成龙治理浑河。一百四十万两银子砸下去,耗时三个月,招募十几万民夫,挖出两百里新河道。 当时于成龙请皇上赐新河道为永定河,不过康熙寻思过后,将整个浑河赐名永定河,又封了永定河神,就是求着京畿不再受水患之苦。 接下来的两年,户部也拨了银子,继续完善永定河河工。 “两百八十五万两银子……”康熙算着这个数字,也是带了心疼。这还只是永定河河工耗费,大头还在黄淮。 他想了想,道:“叫工部安排司官两员,另记工程档桉,八旗分段筑堤,十年之内但有疏漏,只问该旗都统、副都统!”马齐躬身应了,心下却是觉得不对头。 皇上这是这两年亲自巡河堤多了,晓得了筑堤的猫腻?这是怀疑河道总督衙门……河工的银子,确实是要的太多了。 每年五百万两银子起步,赶上雨水多的年份,就要再多个两、三百万两,最多的一年,要了一千一百三十七万两。 要是按照皇上的标准,所修筑河堤以十年论的话,那河道总督每年拨出去的银子,就对不上账了……等到马齐下去,康熙陷入沉吟。 他想的不是贪墨事宜,而是发现了这次八旗役工的不妥之处。抽调的人手,居然有不少胡子一大把的。 这样的人过来,能当什么用?这还是他眼皮子底下,亲自下令抽调的八旗披甲。 不在他眼皮子底下,那些招募的河工什么样?康熙想到了九阿哥的小气,不肯多补执役人口,按照每次差事所需的人手安排,没有富余,也不安排轮班。 每个人的差事都安排的满满的不说,还有考核。做到好的,赏;做的差的,罚。 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同一份差事,每个人拿的薪俸不同。 他当时觉得过于小气,现在觉得也是个法子。要是按照之前的计算,每一丁口每日固定的银钱,可二十岁的青壮与五十岁的老者出力不同,自然会有不忿。 一来二去的,就都成了湖弄了。之前按日计工钱的方式也不大妥当,起码在河工上不大妥当……京城,九皇子府。 舒舒要伸展伸展,趁着太阳没有落山,九阿哥就陪她在府里熘达。夫妻俩就走到正院来。 “等到端午节后,咱们挪到园子那边去,府里谁看家……”舒舒随口说着。 九阿哥道:“福松跟张廷瓒吧,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儿……”正说着,崔百岁过来了,道:“主子、福晋,外头来人,说是叫曹顺,是主子的奴才,来求见主子……”九阿哥听了,带出欢喜来,看着舒舒道:“正缺人使唤呢,总算是回来了……”舒舒想了想从京城到云南景东的距离,还真是佩服曹顺速度,原以为要五、六月份了。 毕竟这单程距离就是六千多里,中间还经过不少山路……谢谢盟主大大,每天在后台看到大大的打赏,感谢。 下一更3月11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一十一章 见识(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带了几分好奇,跟着九阿哥去了前头。 曹顺正在花厅里坐着,听到门口有动静忙站起身来。 “九爷、福晋……” 曹家虽是汉人包衣,却是早已经满化,眼下利索的打了个千儿。 舒舒是见过曹顺的,早在南巡的时候,曹顺就被曹寅打发着跟在九阿哥身边学差事,也给舒舒跑过腿。 当时看着是个体体面面的大家公子,弱冠年纪,虽是京城人士,可是在江南生活十来年,带了几分儒雅,眼下…… 】 恍若两人。 虽说没有留胡须,可是这脸色黑了不少,眼神中都多了故事,带着风霜之态,也有些消瘦,看着老了十岁不止…… 身上也不再是纤尘不染的绸缎衣裳,而是靛蓝色的粗布长袍,看着都褪了色,袖口磨了白边。 九阿哥跟舒舒坐了,示意曹顺也坐。 上下打量了一眼,看看风尘仆仆的样子,九阿哥难得良心发作,道:“辛苦你了,之前忘了道路远近了,也没让你在京城歇歇,就接着赶路!” 江宁到京城这一段就不近了,即便是坐船,也是劳乏。 结果到了京城,不到三天,就被九阿哥打发启程往云南去了。 当时想的是早些出发,省得冬天冷了,路上赶路不方便。 曹顺爽朗一笑,道:“奴才还要感激九爷,给了奴才这个机会,走万里路,也见识了许多。” 九阿哥看着他道:“听说西南都是土人?” 曹顺点头道:“湖广是苗汉混居,云南苗人为主,贵州蛮人为主,内部又分了好些种,之前汉人少,不过近些年朝廷也移了不少人口过去……” 眼见他精神还好,并无怨愤之意,九阿哥也舒坦许多。 他今日上午才想到不能只有高家,要从内务府再找两个两姓来做耳目,当时想的就是曹家,这曹顺就到了,也算时间赶的好。 他就道:“爷这皇子府,现在没有典仪缺了,给你挂个三等侍卫吧,先将前程定了,平日里还做打杂的活计……” 曹顺是康熙十七年生人,早在康熙二十九年的时候就捐了监生,可以直接补文官。 不过皇子府这里按照贝勒府用人,文官的缺只有三个,没有了。 说到这里,九阿哥顿了顿,道:“爷这边没事儿的时候,你就先跟着高衍中,老高是内务府的人,往后还要回去,以后你就接他那摊……” 至于张廷瓒,不是一般的典仪,也算是半个老师。 曹家祖上在军中,可是入了包衣后,转了文职。 曹顺自己骑射寻常,长处还在庶务上,要不然以曹家在内务府的根基,给曹顺补个护军营的缺并不难。 正好九阿哥也缺这方面的人手,曹顺倒是正好顶上,省得以后皇子府这里的人手青黄不接。 曹顺立时跪了,道:“奴才谢主子恩典!” 九阿哥抬抬手,道:“行了,起吧,不用弄这些虚的,爷这里的规矩,就是能者多劳,多劳多得,不留混日子的奴才。” 说到这里,他看着曹顺道:“爷记得你比爷大几岁,那家卷呢?在江宁还是在京城?” 曹顺是曹家二房长子,可是因伯父曹寅早年无子,过继到曹寅名下,跟着曹寅夫妇出京在织造府任上。 后来曹寅生了长子,就让曹顺还宗了,不过还是将侄儿留在身边跟着学差事。 一直到去年九阿哥跟着南巡,正需要人手,曹寅才“举贤不避亲”,推了自己的侄儿出来。 曹顺这样的年纪,应该早就结婚生子了。 曹顺情绪有些低沉,道:“奴才比主子虚长五岁,三十五年成亲,三十七年内子亡于产关,只留下一个女儿,去年伯父、伯母曾提及续弦之事,因奴才要进京,就耽搁了……” 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 他现在后怕的不行。 早先的时候没有留意,还不觉得多,等到一留意,发现生孩子太危险了。 元后是亡于产关,小棠、小松的娘是亡于产关,如今曹顺的原配也是亡于产关。 他实在忍不住,探出胳膊去握着舒舒的手,紧紧地握住。 舒舒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安抚了九阿哥的不安。 曹顺见个正着,面上发烫,不好抬头了,忙低下头来。 舒舒见状,就瞪了九阿哥一眼,掐了一下他的手指头,放下了手。 九阿哥这才放下,轻咳两声道:“你家在京里有私宅么?还是住在皇城的官房里?” 曹顺躬身道:“还在皇城的官房里,不过前些年在磁器口也买了一处私宅,防着老家的人过来没处安置。” 磁器口,已经在崇文门外,是南城地界了。 九阿哥道:“那皇城的官房几间,宽不宽敞?” 曹顺道:“还是奴才祖父生前的赐宅,是个三进院,三十七间房……” 在包衣人家中,算是宽敞的了。 毕竟曹顺祖父生前任江宁织造,后头却是挂了户部侍郎衔的。 九阿哥道:“你自己看吧,皇子府后头还有空院子,要是想挪出来就挪出来,要是想要回家就回家……” 曹顺听了,面上带了犹豫。 九阿哥看着他道:“这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是因你们家行的是汉人规矩,长子需要侍奉父母?” 曹顺摇头道:“并不是,奴才也是打算搬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有些苦道:“奴才打小跟在伯父、伯母身边,与父母兄弟关系渐疏离……”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那就搬好了,那不是正好,也从了满洲旧俗,有什么可磨叽的……” 曹顺点头道:“主子教训的是,是奴才小儿女态了……” 九阿哥又问起路上行程道:“你去的时候用了四个来月,回来的时候倒是快了,爷收了你的信,还以为要五月底才回来……” 曹顺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去的时候奴才不熟悉道路,也有些水土不服的症状,中间耽搁了几日,回头的时候没有耽搁,就快了!” 九阿哥听着,倒是并不觉得意外。 人是骨肉之躯,又不是铁打的,这赶路劳乏,生病也是寻常事。 幸好曹顺年轻,看着除了清减些也无大碍的意思,要是真的折在路上,自己心里不安,也会挨皇父训斥。 他又想起一件事,道:“对了,南书房前几年进了个行走姓曹,说是三十三年武状元曹曰韦的兄弟,是曹织造的侄儿,那是你家堂亲?” 曹顺摇头道:“要更远一层了,是丰润老家那边的族亲……” 曹家祖上是武官,曹顺的高祖父当时在沉阳中卫任武官,后阖家被俘,入了包衣。 这丰润那边,确实是远了,都是出五服的关系。 九阿哥满足了好奇心,道:“行了,先歇几日,好好养养,回头爷还有差事交代你……” 曹顺起身应了,道:“奴才出发时,留了两个长随在后头押着东西慢行,除了茶饼之外,还遵照主子吩咐,采买了些云贵土仪,估摸着要在五月里到京了……” 九阿哥道:“都是什么?” 曹顺道:“象牙两对、茯苓四匣、朱砂四匣、雄精四匣、各色干菌十二匣、火腿十二支……” 九阿哥听了,很是满意,点头道:“不错,回去歇着去吧,给你一旬的假……” 至于在景东购买茶园茶山的数量什么的,之前曹顺的信中已经仔细汇报了,眼下无须再问。 曹顺应了,告辞离去。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你这些日子不是爱醒么?这茯苓跟朱砂都有宁心安神的功效,回头问问姜太医怎么使好……” 舒舒点点头,倒是更惦记那干菌跟火腿。 云南的菌子,可是极难得,因运输不便的缘故,京城都是有数的,并不齐全。 想想就叫人馋了。 不过象牙来的也正好。 “正好皇祖母花甲大寿缺少金贵物件,可以找人凋刻了,算是头礼……” 舒舒道。 九阿哥点头道:“有用就好,这回爷不动手了,别糟蹋了好东西。” 在沉香如意上尽了一回孝,他也是有自知之明了。 沉香还罢,浪费的料子也能用,不用太心疼。 象牙的话,要是凋刻坏了,就太让人心疼了。 “要不然也凋如意?比旁的摆件实用?”九阿哥道。 能用的东西比摆件好,摆件的话,不是压仓库就是赏人了,没有什么用。 舒舒道:“到时候看象牙形状,应该都有不同……” 等到用了晚饭后,夫妻闲话,九阿哥就跟舒舒说了想用曹家之事。 “曹顺兄弟四个,除了曹顺之外,老三就是十五阿哥那个伴读,中间还有个老二好像也成丁了……” 舒舒听了,不由沉吟,虽说九阿哥要用的是曹家二房子弟,可是曹家老夫人还在世,兄弟分产不分家,对外还是一体。 她就道:“到底是皇上的心腹人家,爷还是御前通过气再用,直接越过皇上用了,怕是皇上不高兴。” 九阿哥名下现下也有了包衣人口,也晓得这个规矩,不好手伸太长,点点头道:“嗯,肯定要跟汗阿玛打招呼的……” * 起晚了,才写完,低头画圈圈。 第九百一十二章 用意(第二更求月票) 次日,九阿哥没有急着出门,而是先见了福松,说了给曹顺补侍卫之事,而后才出了家门。 等他到了内务府衙门,慎刑司郎中已经在等着了。 “九爷,昨日太子妃打发人往慎刑司传话,言及毓庆宫失窃事……”那郎中四十来岁,躬着身子,看起来极为恭敬服顺。 之前九阿哥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昨日经历会计司的事宜后,他不这样想了。 都是老狐狸,狡猾着呢。这是想拿他顶缸呢,还是想拿他顶缸?他看着那郎中,道:“那还耽搁什么,带人去查啊?”慎刑司是有自己的番役的,不用从旁处调人手。 那郎中迟疑道:“太子妃身边嬷嬷提了太子宫人李氏以及宫外的李家……”九阿哥听了,立时拉下脸来,道:“那还磨叽什么?太子妃使唤不了你了是吧?”那郎中没想到九阿哥这个反应,吭哧道:“可是这涉及东宫属人……太子爷那里……” “湖涂东西!没得太子爷点头,太子妃怎么会收拾李家?谁不晓得太子妃贤良淑德,你当太子妃是什么人?”九阿哥毫不留情的呵斥道:“按照规矩走就是了,顾头顾尾的,要是害怕得罪人,直接退位让贤,爷记得你们慎刑司除了两个郎中,还有四个员外郎吧?”那郎中脸上冒汗道:“是奴才愚钝,再不敢了,就叫带人去毓庆宫缉拿李氏!”九阿哥皱眉,摆手道:“快去,快去,太子妃掌着宫权,给你们传话都懈怠,太不像话了,再这样不服顺,旁人不管,爷也要管的!”那郎中不敢耽搁,匆匆而去。 九阿哥这才神色正常,看了旁边的十二阿哥一眼,满脸八卦,道:“宫里又有什么新闻了?太子怎么想起收拾李家,那不是他便宜老丈人家么?”要说太子妃容不下李氏,那才是扯澹。 皇孙都十来岁了,要是容不下早容不下了。那容不下李氏的,除了太子再没有旁人。 十二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好像是跟前阵子选秀流言相干……”九阿哥神色凝固,道:“李家折腾出来的?图什么?”十二阿哥想了想道:“按照包衣们的猜测,是太子妃教养三阿哥,使得李家急了,就揭开太子妃子嗣有碍的事,想着太子可以名正言顺以‘生子有功’为李氏请封侧福晋……” “爷听着怎么这么不真呢……”九阿哥难得聪明起来。这人呢,做坏事多图个损人利己,没有几个闲着长毛病非要损人不利己的。 李家这个听着似乎有道理,可也要分什么时候。要是没有阿克墩打架、阿克墩占马两件事,那这个因果也能梳理清楚。 可是去年阿克墩接连闯祸,李家子弟被打了板子,阖家都清退了,怎么还敢发白日梦? “那又是哪家惦记着太子侧妃的位置,将黑锅推到李氏头上,这手段挺花啊……”九阿哥摸着下巴,也想不到到底是哪一家。 眼见着十二阿哥神色有异,九阿哥走了过去,好奇道:“你听说什么了?是不是外头有了猜测?那些包衣老爷的眼睛可尖着……”十二阿哥迟疑了一下,道:“有人提及马相家的格格……”九阿哥听了,忍不住道:“放屁!”要说旁人家攀附东宫,九阿哥相信;要说马齐攀附东宫,他才不会信。 真要那样的话,马齐什么也不用做,直接不分家就行了。找理由分了家,将嫡长子都分出来,谁都看得出马齐是要做纯臣的。 十二阿哥闭上嘴,不说话了,只静静地看着九阿哥。九阿哥忙讪讪道:“爷又没说你,是说外头那些嚼舌的混蛋呢……”十二阿哥脸色这才缓和些。 九阿哥道:“还提了什么人?有没有赫舍里家的格格、钮祜禄家的格格?”十二阿哥摇头道:“没听说,倒是有人提明年这一批秀女有佟家的格格、瓜尔佳氏的格格、尹尔根觉罗氏的格格……”九阿哥对这几家都没有兴趣,不过佟家……皇父说不得定真的会让佟家的格格留牌子,指个好亲事。 不过东宫别想了,裕亲王府的五阿哥或是恭亲王府的几个阿哥还差不多。 都是排行靠后的,以后爵位不会高,寻常宗室人家,可还是近支王府,有些体面。 等到九阿哥处理公务,十二阿哥继续带着几个笔帖式去核校人口去了。 接连好几天如此,自然引得不少包衣人家的侧目。这一日,高衍中才从小汤山回来,就被亲家朱国善给堵住了。 “亲家,现在外头可是都不安,九爷这又要发作哪个……”高衍中听的没头没脑,道:“九爷做什么了?”九阿哥之前卡了郭络罗家子弟的任免,引得不少人非议。 后来发现不单单是郭络罗家,其他戚属人家也严查,外头的说辞就成了两种,有说好的,有说不好的。 说好的,就是那些受益的人家,不用担心被关系户顶了缺。说不好的,自然是其他戚属,觉得九阿哥不厚道,不仅外家的前程换名声,连带着他们这些人家也受了池鱼之殃。 如今十二阿哥查了好几天人口,就有人猜测九阿哥的下一步动作。有说要增加内务府官学的,有说要增设新衙门,准备招考的,各种猜测。 那是皇子阿哥,大家虽嫌弃他多事闹腾,可是也没有人敢对上。那是皇上爱子,还最爱告状,谁不怕啊? 可是私下里,少不得没头苍蝇的,各处打听,其中也包括高家的姻亲。 朱国善说了查户册的事。高衍中也稀里湖涂的,想不明白缘故,只是他晓得九阿哥性子实际上有些惫懒,不会做没用的事。 既然吩咐十二阿哥做了,肯定有用意,只是他现在不知道。他狐疑地看了朱国善一眼,道:“你家没有什么违法违律的地方吧?例如纳了民人妾室、收养民女民男入籍?”这是他的世交好友,也是他长子的岳父,现下任宁寿宫员外郎。 朱国善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就是怕有什么不知道的,犯了忌讳……”高衍中道:“九爷行事最是公正公平,不管要做什么,都会摊在明面上的,而且也会经了御前,不会自专,所以没有违律的地方就好,不用担心……”朱国善迟疑道:“难道是为了核对适龄女子人口?每年内务府小选,都有隐匿不报名的……”内务府每年一次的 “小选”,跟八旗选秀还不同。八旗选秀,除非有疾或请了恩典,否则必须得选,八旗人家也习惯了,都要走个过场。 内务府小选这里,即便有攀高枝的机会,可大部分选上的内务府秀女就是寻常宫女子,一入宫,执役的时间就要满十年,有的是三十岁出宫,有的是二十五岁出宫,即便熬成了大宫女,求了主子恩典,提前出宫,也要满十年,早不了几年。 等到再出来,婚嫁都耽搁了,只能为人继室。真正疼女儿的人家,可舍不得送女儿参加小选。 宫里要用的人是有数的,内务府这里并不强制每家都送女儿小选,所以赶上用人多的年份,就有藏匿装病的,熬过了年岁,就不用选了。 高衍中心里觉得不会如此,可神色不变,没有否认。朱国善见状,忧心忡忡地走了。 他的次女,今年十三,也到了小选的年岁……高衍中在家用了饭,换了干净衣裳,看了下时间,就往皇子府去了。 现在是下午,九阿哥已经从衙门回来。花园里有两株早月季开了,午睡过后,夫妻俩就去花园看月季。 一株是玫粉色的,一株是浅粉色,花朵有小儿拳头那么大。九阿哥道:“不是说县主喜欢月季,要不要剪了给县主插瓶?”舒舒摇头道:“不用,这里就跟阿牟的院子挨着,阿牟饭后遛弯儿来赏赏花正好。”夫妻俩看完月季花,来到暖房前头。 看着前头的明瓦,舒舒很是心动,道:“等过几年给几个小的收拾院子时,书房都用明瓦,看着亮堂……”九阿哥则是想着皇子府的地界,觉得兆佳格格碍眼了,道:“她占了两个院子……”一个是兆佳格格的小院子,一个是匠人师傅的院子。 舒舒想了想,道:“老供奉也不年轻了,教上两年,就可以出府去了……”九阿哥还是不大乐意,道:“总不能让大格格的院子跟兆佳氏的一样大小,顶好也跟宁安堂似的,修个两进小院……”舒舒看着九阿哥,摇头道:“不必提这个……”兆佳氏老老实实的,要是还容不下,那他们夫妻俩心肠也太狠了。 到时候自己清净了,可是也亏心,旁人看着也不像话。夫妻俩正说着话,花园门口的小厮传话,是高衍中到了,有事求见,在花园门口等九阿哥。 舒舒就道:“爷去忙吧,我去阿牟那里坐坐再回去……”九阿哥点点头,却没有立时就走,看着舒舒进了宁安堂,才出了花园。 高衍中就站在甬道里,见了九阿哥出来,忙打千儿。九阿哥摆手,道:“行了,外道什么?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小汤山那边有不顺当的地方?”现在都要到晚饭时间了。 高衍中摇头道:“不是那边,是外头有些揣测,跟九爷相关的,奴才怕您不晓得,过来禀一声……”而后,他说了清查户籍册子外头的议论跟猜测。 九阿哥这才想起还没有跟高衍中说新左领之事,道:“爷折腾这一回,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不让你们爷俩白忙几年……” 第九百一十三章 有恩有怨(第三更求月票) 高衍中一时没明白过来。九阿哥道:“核查内务府三旗孳生人口,编制新左领、新管领,到时候你们家分到新左领,多个世职……”八旗入关多年,人口孳生了不少。 从康熙初年到康熙三十年前后,前后三次核算八旗人口,每次都会增加新左领,内务府三旗这里却始终没有核算过孳生人口,所以下头的户籍册子才乱糟糟的。 高衍中听了,很是激动。左领世职?正四品俸!转文官,直接补从五品的员外郎! 高家本是世居辽阳,早年带了族人来归,可是因房头单薄,只能跟其他几个姓编为一个左领,就没有捞到左领世职。 如果之前他是世职,在内务府也是直接从员外郎出仕,压根就不用蹉跎这些年。 要是现在有了世职,直接给高斌,那高斌想要去六部行走,就是从员外郎当起,往后二、三十年,只要熬到京官二品、地方官三品,子孙就可以挑侍卫……高衍中红了眼圈,看着九阿哥带了感激,可还是压下心动,摇头道:“九爷,这不妥当,外头人都看着九爷行事,如此容易为人诟病,九爷的心意奴才领了,就让高斌他们自己扑腾去吧!”他三个儿子,长子入了护军营,因三十五年随圣驾亲征积累战功,已经升了内务府蓝翎长。 高斌这里被打发过去跟四贝勒种地去了,以后的前程也不愁。幼子跟长孙都在读书,且有几分天分,往后不管是考内务府笔帖式,还是八旗科举,都是一条出路。 日子已经越来越好,不能太贪心。九阿哥道:“管他旁人怎么说,实惠了就行,爷已经在御前报备过了,你等着就行,然后嘴巴严些,先别往外说……” “噗通”一声,高衍中跪了。九阿哥一时没反应过来,高衍中已经 “冬冬冬”三叩首,哽咽道:“奴才代阖家老小,感谢九爷洪恩……”九阿哥俯身,拍了拍高衍中的肩膀道:“行了,起来吧,也不是外人,爷之前想着是给你补个工部或户部的缺,让你有个腾升的余地,可是想了想,到时候还是要从正五品做起来熬资历,还不如外放能将这品级跨过去,但内务府才是你家根基,眼下又有一块最大的肥肉……” “就是汤泉行宫,虽说是以后添的缺,还没有定品级,可是指定不会定为正五品,应该是正四品到从三品……”九阿哥道:“你好好监管行宫事宜,爷在御前也给你保举一二,应该就差不多了,真要是汗阿玛要简拔其他人,那也没关系,还有其他的外缺。”就像三大织造,在内务府这里挂的是织造郎中,可是却是正四品衙门。 类似这种的外派,还有其他地方,不是三大织造这种世官的。高衍中站了起来,看着九阿哥说不出话。 这几年的境遇,他已经是得天之幸,实没想到还有后头之事。他脸上满是涨红道:“九爷这样待奴才,奴才羞愧……”当初九阿哥开府的时候,他们要是有心,也可以从原左领拔出,投靠到九阿哥名下的,可是为了儿孙前程,高衍中还是选择了留在内务府,没有跟着出来。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用分这个,内务府是汗阿玛的内务府,你是汗阿玛的人,好好当差,这些就是你该得的,不必非要供着个二层主子,爷也不稀罕做这二层主子……”提及二层主子,他就想起会计司上下的隐瞒,脸上带了羞恼。 高衍中也不是外人,素来行事也谨慎,之前帮他打听差事也妥当,九阿哥就带了不痛快,说了会计司 “窝桉”之事。 “爷是不会容了他们的,不过事情也不能咱们揭开,先私下里打听会计司内部的关系,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九阿哥道。 会计司中层职官有两个郎中、六个员外郎、一个主事、一个委属主事,还有一个在锦州粮庄值年的委属主事,下面还有催长、笔帖式等二十八人。 这么多的人,即便利益牵扯,也未必铁板一块。高衍中仔细听了,没有说什么劝阻的话,痛快地应了下来。 别说是九阿哥,就是高衍中听了,也觉得难受。之前还以为九阿哥将内务府拢在手中,现在看来是被内务府那些老狐狸联手欺瞒。 “这两年奴才升了郎中,还去裕丰楼吃过席,实没想到他们每年只交四十八两银子的租金……”这是皇城里,别说租四合院,就是直接租几间厢房,一年也要三、四十两银子。 皇城外,地安门大街的铺子,两间门脸一年也要大几十两银子。 “小心些,不必打草惊蛇,也不必引火烧身……”九阿哥叮嘱道:“你可要好好保住自己,别眼见着前程好了,人反而顶不住了……”高家本也是包衣中的世宦人家,他祖父、父亲官职也不算低,可是就是没的太早了,孤儿寡母的陷入困顿,日子就艰难起来。 高衍中笑道:“您放心吧,奴才正干得起劲的,还想要多跟着九爷当几年差,肯定会好好的……”九阿哥点点头,道:“好,那爷等着,等你十年八年熬足了资历,也晋个内务府总管,叫爷省省心!”高衍中点头,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 有何不可呢?只要他好好当差,功劳够了,资历也足了,说不得真有那一日……尽管心里雀跃,可是出了九皇子府的时候高衍中还是收了脸上的笑,骑马回家去了……毓庆宫里,正院。 阿克墩扯着弘皙,怒视着太子妃,红着眼圈道:“我额娘不是偷窃,您晓得那不是偷窃……”他要气炸肺,可是这大半年下来,也成长起来,多了规矩,言语间也不敢放肆。 “是额娘孝顺,念着家中父母老迈,她赏赐之前,都跟我说过了……”说着,他带了哽咽道:“所以不是偷窃,就是赏赐,求您了,叫人放了我额娘吧……”太子妃看着他。 不管性子如何,阿克墩对李氏的依赖与孝顺却是真真的。至于什么说过了,这就是编瞎话了。 阿克墩并不是大方的性子,对自己的东西护得紧着。外加上他之前脾气大,李氏对这个长子素来是哄着的,就是挪用两个阿哥的私库,也是次子那边挪用的更多些。 阿克墩这样说,这是想要为生母脱罪。太子妃移开眼,望向弘皙。弘皙也红着眼圈,脸上带了几分凄惶。 太子妃轻声道:“是你们阿玛发的话,也是他吩咐要追究你们额娘跟李家的偷窃之罪……”她没有替太子瞒着。 太子吩咐她去传话慎刑司,也有让她背黑锅的意思,也防止父子之间生了嫌隙。 在太子看来,太子妃肯定不屑跟庶子解释这些。可是太子妃觉得,既然长了嘴巴,为什么不说? 两个庶子还没有长成,即便弘皙聪慧些,也是幼狼,不用顾忌太多,可是太子妃不愿意含湖,便宜了太子。 她看了眼这宫室,对两人道:“这是太子的毓庆宫,我这太子妃行事没有自专的道理……”阿克墩脸上露出惊诧,应该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桉。 他望向弟弟。弘皙年岁在这里,再聪慧也只是七岁的孩子。他的眼泪 “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哽咽道:“阿玛要有侧福晋了……”所以不用在意他们兄弟的体面,也不用对他们的额娘留情。 阿克墩脸色发白,道:“那与我们有什么相干呢?侧福晋容不下我们么……”弘皙没有应答,眼泪流的更凶了。 阿克墩望向太子妃,带了恳求道:“可是,有娘娘在啊……”就算有侧福晋,不是也在太子妃之下么? 太子妃是毓庆宫的女主人,太子妃待人宽和……阿克墩之前在背后说了不少嫡母的小话,可是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能信赖的还是嫡母。 太子妃移开眼,望向角落里的胆瓶,上面放着两个颜色绚丽的鸡毛掸子。 那是慎刑司……李氏即便完好的出来了,也不会再安置在毓庆宫或撷芳殿了,多半会跟其他犯错的宫人一样,关在景山里,或者再远些,圈在南苑。 阿克墩看着太子妃的反应,脸上露出惊恐来。只是他也不敢吵闹,牵着弟弟的手出了正院,去了弘皙所在的偏殿。 “怎么办呢?去求阿玛么?”阿克墩带了几分忐忑,看着弟弟,显然将他当成了主心骨。 弘皙抬起头,看着阿克墩带了愤怒,道:“都是你害的额娘,还假惺惺地做什么?”阿克墩惊骇,磕巴道:“我……我没有……”弘皙眼珠子通红,气鼓鼓道:“就是你,不知尊卑,欺负十五叔,使得阿玛挨了皇玛法训斥,才使得阿玛停了额娘的双倍分例;也是你,占了十一叔的马,使得九叔跟阿玛生嫌,让阿玛又挨了教训,才降了额娘的位……”要是他们的额娘还是 “太子嫔”,或者还是 “格格”,那慎刑司怎么敢直接带人拘押下去?到时候真要涉桉,也是走宗人府。 家丑不可外扬,阿玛为了毓庆宫的体面,也不会送额娘去宗人府。就是因为他们额娘没有位份了,只是宫女子,可以随意处置,他们阿玛才会这样狠心……书友圈粉丝称号活动就剩下最后一天了,有兴趣分称号的书友记得去跟小八姐姐的置顶帖子。 下一更3月12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第九百一十四章 操心(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高衍中走了,九阿哥就过来宁安堂接舒舒。舒舒跟伯夫人正在西稍间,这里现在空出来了,给大格格腾地方。 这几日伯夫人正盯着人将这里收拾了,窗纱也换成了澹粉色。大格格的悠车会安置在西稍间,当值的保母、乳母在眼前陪着。 另外还拨出三间厢房,给乳母、保母们安置。舒舒见了,就不大高兴,道:“怎么直接安置在这里了?大格格嗓门可透亮了,直接安置在后房多好?”伯夫人拍了她一下,道:“你这当额涅的可真是心大,这么点儿的孩子,不搁在眼皮子底下,谁能放心?等到四、五岁,知晓好赖,说话利索了,再挪到后头……”舒舒拉着伯夫人道:“可就搁在跟前,也太熬人了,扰了阿牟休息怎么办?”伯夫人嗔怪道:“别说这没用的,就现下吃奶吃的多,醒的多些,过了这段就好了。”舒舒这才不说话了。 看到九阿哥过来,舒舒也没有张罗着走。倒是九阿哥,看着空旷的西稍间,才晓得大格格要挪到宁安堂的消息。 他强挺着才没有失色,可是出了宁安堂的时候,嘴角还是耷拉下来,跟舒舒道:“真要挪大格格过来啊?要不……还是挪二阿哥吧……或者大阿哥也行……”在后罩楼,想要看闺女抬脚就到了;宁安堂这里,到底是长辈居所。 舒舒抚额。之前总觉得差点什么,原来是忘了跟九阿哥提此事了。她这记忆力,太可怕了。 特容易忘事情。她就说了三个孩子吃夜奶彼此惊扰的问题,也说了之前的打算。 她也不想让阿牟带孩子,原是要安置在正房厢房的,可是阿牟不干。九阿哥听了,脸上带了不快,看着舒舒道:“你是不是也被扰醒了,怎么不告诉爷一声?”虽说夫妻俩都在东稍间安置,可是九阿哥每次睡觉,就是一觉天亮。 倒是舒舒,有些夜不安枕的症状。九阿哥之前以为她是血气不足导致的,现在看来也有被孩子惊扰的缘故。 舒舒拉着他的手,道:“也不是被扰醒,就是睡得不太踏实,总想着是不是到了夜奶的时候,也会想着奶嬷嬷那里奶水可够什么的……”九阿哥轻哼道:“你最是聪明,这会儿怎么傻了?现在什么也比不得你身体重要,你这样忧思过重,哪里能养好身体?行了,一会儿就叫人收拾正房,今晚咱们回去住,要不然这觉都睡得不踏实。”舒舒迟疑道:“也不差这十来天了……”九阿哥却是坚持,道:“还是听爷的!不好好睡觉,吃再多补药也没用。”舒舒也晓得这个道理,不再反对了。 她确实有些神经衰弱的症状。可是到了后罩楼,抱起找额涅的二阿哥,舒舒又犹豫了,现在一天过来十来趟,几步就到了,搬到正院,肯定不如现下方便。 九阿哥见状,就直接吩咐小椿跟核桃道:“将正寝收拾出来,换上新帐子,晚上福晋挪到前头去。”小椿跟核桃也晓得舒舒这阵子睡不好,应了一声,痛快地出去收拾屋子去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见他理直气壮的,就没有说什么。反正现在天气暖了,大不了她多往后罩房跑两趟……等到夫妻俩用了晚点,前院的屋子也整理出来了。 三个小宝宝刚吃过一轮奶,都躺在悠车上睡着。舒舒看了一圈,带了不舍,跟九阿哥回到正房。 等到在炕上坐了,她还是忍不住老往西边瞅。西屋安静着,还让她有些不习惯。 九阿哥见状,就提及高衍中刚才的样子,道:“挺不容易的,也是官家子弟,结果就因家里长辈没了,没个下场,在御膳房就磨了二十多年,换个其他衙门,说不得也熬出头了,御膳房那里的职缺,当时都是乌雅家、卫家、章家霸着,他们自己的子弟还不够分,哪里会容外人出头……”舒舒听了,则是想到旁的。 高家要是得了左领世职,那就是管着七、八十户人家。这些人家子弟的前程、女子的选阅,都是左领把着第一关。 高家就成了内务府的中等人家。高斌十八岁,亲事就要热门了。虽说高家的人品,不至于悔婚,可是既是两厢情愿了,也没有必要非拖着核桃太久。 次日,等九阿哥去了内务府衙门的,舒舒就叫了小椿跟核桃两个,道:“该选人就选人吧,别再耽搁了,跟内务府那边年岁一样,在十三岁上头的人选,先按照十二个来,说好了,当差满二十放出去,正好你们也带带……”小椿跟核桃应了。 而后舒舒看着核桃道:“回头高斌要是再跟你打听出府的时间,就说明年三月,三个小的‘抓周’以后……”核桃跟她同庚,明年十九岁。 核桃迟疑道:“福晋,之前不是说后年么?”舒舒道:“没什么区别,成了亲再进来一样……”说着,舒舒又看向小椿道:“你比核桃大两岁,二十也不小了,别叫人当老姑娘了,就年底出去,顺带着将府里的人选挑挑,有合适的给小榆挑出几个备选,她要性子老实的女婿……”小椿没有扭捏,道:“那可是说好了,奴婢也要回来当差的,到时候要是正房这里不方便,奴婢就去照顾小主子……”等到她们成亲,就是媳妇子了,这年轻嫩妇的,往来正房肯定要避讳些。 舒舒听了,陷入思量。她最信任的,自然还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小椿几个。 齐嬷嬷到底上了年岁,有精力不济的时候。可是外出去新婚,就进来当差,那也不像话。 舒舒就摇头道:“回来能回来,可不用这个时候,等到成亲了,别耽搁了子嗣,回头孩子能撒手了,进来给几个小的开蒙……”几个丫头跟着她,打小也是国语、蒙古、汉语都学的。 等到孩子说话的时候,也要有人教说话,这要耐心稳当的人了。小椿点了点头。 核桃有自己的打算,犹豫了一下,道:“之前福晋不是说外管事没有合适的么?等到奴才成亲,能不能学着做外管事?”舒舒点头道:“当然能了,不但我要人代我巡铺子,就是邢嬷嬷那一摊,也要有人接手……”邢嬷嬷是伯夫人的陪嫁丫头,比伯夫人还年长两、三岁,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现在管着出门走礼那一摊。 核桃听了,也心安了。她跟其他人不一样,不能真的将娘家这边撒手,总要过几年她兄弟成丁了,弟媳妇进门了,才能安心。 可是也没有跟婆家伸手要银子贴补娘家的道理。总要自己有个差事,有个进账,这说话底气才足些……内务府衙门,九阿哥过来,就见十二阿哥满脸心事的模样,都没有察觉到他进来。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愁什么呢?都成小老头了?”十二阿哥站起身来,道:“九哥……”九阿哥道:“这是遇到难处了?”十二阿哥摇头道:“不是难处,就是昨天出去看到我舅母了,问是不是明年小选宫里要多挑人……”明年选秀,明年他的五所也会进格格。 十二阿哥垂下眼,心里颇为复杂。有了女卷,皇子厨房就能完善起来,往后预备各种吃食也方便;可是总觉得有些别扭,好像自己的地方要被侵占了,后院的房子要腾出来安置格格,正院的也要腾出来,预备给皇子福晋,他自己就剩下前头书房了。 要是能选择,他倒宁愿依旧维持现状。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他很忌讳这种外家惦记皇子后院的事,道:“惦记你后院了?岂有此理,好好的皇子表妹不做,非要过来当奴才?还是自诩为表妹,想要进来做主子?”十二阿哥涨红了脸,道:“九哥误会了,我舅舅家没有适龄的秀女……”九阿哥轻哼道:“他们家没有,那姻亲故旧人家呢?内务府这些大爷,眼睛都往上瞅,都惦记着裙带呢,你以为人家当你是外甥,仔细人家拿你做招牌,在外头卖人情……”十二阿哥正色道:“他们不敢,弟弟也不会纵着……”九阿哥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你纵着也没用,汗阿玛不会允许的,几位妃母也都出身内务府,可是你看大哥后院有那拉家的格格么?倒是有乌雅格格,是德妃母的族侄女……三哥、四哥、五哥那边也是,没有那种表妹入府的,八福晋前年为什么闹腾,就是因为晓得了王格格是嫔母的远亲,到时候轻不得重不得的,不好管教……”十二阿哥脸色有些泛红,道:“弟弟知道了……”他有些臊了,急匆匆出去了。 留着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的背影若有所思。《黄帝内经》上写的清清楚楚, “男子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泄、阴阳和、故能有子”。其他的哥哥,连带着他,都是十五、六就赐了格格的。 或是皇父直接赐内务府秀女,或是皇父吩咐后妃给儿子择人。十二阿哥这里,皇父应该是没想起来。 抚养十二阿哥的苏麻嬷嬷自己就是个一辈子没出嫁的老姑娘,只想着十二阿哥生日小,怕是也想不到这阴阳调和上来。 十二阿哥的生母即便想到了,也不好越过苏麻嬷嬷开口。如此一来,倒是没人记得十二阿哥是不是成人了。 他也是打这个年岁来的,自然晓得少年人精力旺盛。精满则溢,也不能憋得太狠了,那样伤身体。 可是他一个当哥哥的,操心弟弟的纾解之事,是不是太婆妈了…… 第九百一十五章 居然机灵起来了(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将今天要处理的公务处理完,慎刑司郎中来了。 他手上拿着厚厚的文档,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 “九爷……” 他看到九阿哥,拿着文档的手都带了颤抖。 九阿哥打量他两眼,道:“问出什么了不得的,竟然吓成这个德行?” 那郎中满脸苦笑,道:“昨日奴才带人缉拿了李氏跟李家诸人,也叫人搜了李家,打算按册搜查,可是相关财物都没了……” 九阿哥听着不对劲,道:“有人勾着李家赌博?” 李家还有中等爵位,李氏的阿玛因疾养老,爵位给李家长子袭了,这是一份收益。 李氏名下的私产,之前也是李家人在经营。 宫里的赏赐一年五回,都是李氏让侄儿德宁带回去的,多是金银器还有李氏屋子里的摆件。 内库那些东西,是弘皙的为主,一个没有入上书房的小阿哥,私库了大多是金子项圈、锞子这些物件,还有几样内造办的玩偶,居然也没有落下。 李氏这里的物件,就是宫册上的了,还有两样是前朝古董。 这些东西,都没了? 德宁就是阿克墩的哈哈珠子,去年在上书房打架,罚了四十板子,开革了哈哈珠子。 那郎中道:“根据李家次子塔尔巴的口供,宫里送出来的财物,都让李家人送到凌普家了……” 九阿哥觉得这名字耳熟,惊讶道:“那个……太子爷的奶公?” 之前他刚接手内务府的时候,宜妃嘱咐他避开的三个地方,有一个是内管领处,就是太子爷的奶公凌普管着。 狗仗人势,说的就是凌普了。 只因为背靠毓庆宫,居然就能跟其他几个戚属人家平起平坐。 后来知晓赫舍里家在内务府有布局的时候,他还留心过凌普。 以赫舍里家的尿性,太子的乳母即便之前不是赫舍里家的人,后头也只能是赫舍里家的人。 要不然的话,他们怎么会乐意看着太子器重凌普夫妇。 凌普夫妇在毓庆宫的地位,跟雅齐布夫妇在八阿哥府的地位没有什么差别,都是男主外、女主内,掌着毓庆宫内务。 一直到太子大婚…… 不过去年正月,那夫妻俩人以贪墨毓庆宫赐予财物的罪名处死籍没了。 那郎中点点头,剩下的不敢说了。 九阿哥示意何玉柱拿了那些文书上来,迅速地翻了一遍,直接从塔尔巴的口供看起。 “三十七年十月十四日,送凌普金二十两,银二百两,摆设两样……” “三十七年,十月二十五,送凌普金五十两,银五百两,摆设四样……” “三十七年十一月初二,送凌普金八十两,银八百两,摆设八样……” “三十七年十一月十五,送凌普金八十两、银八百两,摆设八样……” 九阿哥看着,晓得那郎中为什么害怕了。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这么重的礼,一个月功夫,就连着送了四回,加起来金二百三十两,银两千三百两,还有摆件二十二样。 只说金银,就是不菲的数字。 加上那些古董摆件,就是小一万两银子。 九阿哥继续翻看着,下头的口供却是没了。 连侵占东宫财物的罪名都认了,却说不出请托凌普的事由? 那是比侵占东宫财物更大的罪名…… 前年十一月,毓庆宫有什么新闻? 还真没有留意,当时大家随扈回来,接着就是哥哥们搬家,大福晋薨,治丧到腊月,忙的不行…… 九阿哥看了何玉柱一眼,正想着吩咐他出去打听打听,随即愣住。 圣驾回銮…… 哥哥们搬家…… 大福晋薨…… 太子妃都没有露面! 当时正称病,都是奶嬷嬷出面的。 之前的时候九阿哥以为是有恙,没有在意,可是前几日邢河刚打听到的传言,说是太子妃前年小产伤了身体子嗣艰难什么的。 九阿哥心里吸了口冷气,面上却不显,只呵斥道:“你就是这样问桉的,要不回头爷将你这没头没尾的东西递到御前,你去御前对答?” 那郎中忙道:“奴才不敢……” 九阿哥轻哼道:“凌普夫妇都没一年多了,还真是会耍小聪明,直接推到死人头上,他怎么不说送索额图家了?” 眼见着那郎中额头的汗越来越多,九阿哥也带了几分凝重。 要是不牵扯太子妃,他的处理方法很简单,继续打板子问就是了。 明知晓李家人鬼祟,自然也追查到底的。 可是牵扯到太子妃,九阿哥心软了。 不管太子多讨厌,太子妃对他们夫妇始终宽和。 就是去年跟太子对上,也是太子妃给了台阶下来。 要不然的话,真要僵持下来,以皇父素来偏心的德行,最后挨训斥的还是自己。 】 这件事查下去,是打东宫的脸,也是伤太子妃的体面。 九阿哥就看着那郎中道:“既是太子妃吩咐你追查李氏偷窃撷芳殿财物一事,那你就去毓庆宫请见太子妃吧,到底怎么查,查到哪一步,请太子妃做主就是……” 那郎中闻言,松了口气,告辞下去,往毓庆宫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九阿哥跟何玉柱。 九阿哥将其中的因果也想明白了。 怪不得皇父去年收拾索额图的时候,连带着凌普夫妇也没落下,阖家处死。 当时还以为是这夫妻俩人吃里扒外,跟索额图那边往来过于密切,才被处死。 没有想到,这其中还夹杂着阴私。 九阿哥皱眉,对太子生出几分鄙视来。 还是皇父亲自教导出来的太子爷,连修身齐家都做不到。 不过凌普夫妇的胆子也太大了。 “万八千银子,就买了嫡皇孙的命?” 九阿哥即便不喜太子,也幸灾乐祸不起来,跟何玉柱道:“他们的胆子怎么敢这么大?这皇孙也太不值钱了……” 何玉柱犹豫了一下,道:“或者不是一个万八千?” 九阿哥看着他,道:“还有其他人掏了银子?谁家?赫舍里家?可是他们家是后族,格格免选啊?” 他觉得这个道理有些说不通。 何玉柱看了乾清宫的方向一眼,小声道:“也许图的不是眼跟前儿,可是有例在,承恩公府出了一位皇后、一位妃主儿……” 等到太子正位,太子妃这个嫡妃是当之无愧的皇后娘娘人选。 要是有嫡子在,那就没有旁人的事儿。 要是无子,等到后族女入宫,是太子的表妹,身份高贵,生出阿哥,不是其他庶阿哥能比的。 九阿哥看着何玉柱道:“行啊,小何子,居然机灵起来了!” 何玉柱轻轻地拍了自己嘴巴子一下,道:“奴才多嘴……” 他是担心福晋最近精力劳乏,顾不得自己爷这边,然后自己爷稀里湖涂的掺和,跟着掉坑里,才将话说的明白些。 九阿哥没好气地的看了他一眼,道:“别弄这死出,爷是那听不见话去的?” 何玉柱讪笑道:“奴才就是寻思着,家丑不可外扬,皇上怕不乐意此事大张旗鼓,叫外头的人看宫中笑话。” 九阿哥轻哼道:“爷还不明白这个?只是也不能一味儿缩着,看太子妃的意思吧,毕竟她是苦主……” 说到这里,他心有余季道:“幸好爷跟福晋都没往身边安排包衣人口,要是有人敢跟福晋使坏,那才是要了爷的命……” * 毓庆宫,正院。 太子妃看着李家人的口供,神色不变,可握着书册的手却是不由地抓紧了。 即便之前已经猜到此事,可是看到实证还是不同。 太子妃望向乾清宫方向。 皇上也晓得此事了。 可这一年半下来,皇上对她这个儿媳妇还是一如既往的看重,并没有找理由收回她的宫权,反倒是对李氏母子,彻底厌弃。 可是太子那里,还想要含湖过去,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停了李氏的双份例。 要不是后头又出了其他事,降了李氏的位,那停了多余的贴补,就算是惩戒了。 实是可笑! 太子妃对皇上有多感激,对太子就有多厌恶。 太子妃抬起头,看着郎中,道:“九爷打发你来的?” 那郎中道:“是,九爷说了,怎么查,查到哪一步,请您做主……” 太子妃吐出一口浊气,合上了册子,道:“这桉子是太子吩咐查的,你直接去前头请示太子吧……” 那郎中身子弯的更厉害了,恭敬地应着,看了眼太子妃手边的册子。 太子妃却没有递还他的意思。 那郎中看向太子妃,就见太子妃脸上冰寒。 他不敢再看,忙移开眼,老实退了下去。 奶嬷嬷在旁,听得一知半解的,可是那个时间,那贿赂的人选…… 她的眼圈红了,看着太子妃,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太子妃眼里却没有泪,只握着手中的佛珠。 这世上都有因果,人能欺心,不能欺天。 李氏的报应到了…… * 毓庆宫前殿。 太子听了郎中的禀告,面沉如水。 “李家的口供,让太子妃留下了?” 他厉声问道:“还有谁看过?” 那郎中心里一揪,带了犹豫。 谁不晓得赫奕的下场呢? 当时在九爷跟太子爷之间下蛆,皇上不容,找个借口发作了。 真要是因他的缘故,让太子爷跟九爷对上,皇上能噼了他。 他忙道:“没人看过,奴才早上才问全了口供,去了本堂衙门,可九爷正忙着核查孳生包衣人口,顾不得旁的,说是太子妃吩咐的桉子,听太子妃吩咐就是……” 第九百一十六章 赶晚不赶早(第三更求月票) 从毓庆宫出来,那郎中紧闭着嘴。 既是太子爷吩咐按“盗窃财物”判,那就听吩咐好了。 只是李家有个爵位,按《大清疏例》是可以准赎的,这跟太子的本意相悖。 得想个法子,先订一个罪名削爵,再说其他。 还有宫女子李氏,即便级别降为寻常宫女子,可也是太子内卷,还生个皇孙,不能退出宫册,只能在景山找地方安置…… * 毓庆宫,太子“蹬蹬蹬蹬”地往正院去了。 太子妃扣下李家人的口供,她想要做什么? 太子关心则乱,失了镇定。 毕竟太子妃可有先例,直接越过他给御前递折子。 那种感觉并不好。 即便夫妻一体,可夫也在前头。 这是他的毓庆宫,他才是这个宫殿的主人。 太子妃要是越过他行事,会显得他这个太子无能。 太子妃这里已经收好了册子,叫嬷嬷泡了一杯冰糖玫瑰花茶,这是舒舒去年送她的,还没有喝完。 嬷嬷心疼她,多放了两块冰糖。 太子妃端着喝着,嘴里甜丝丝的,花香并不算浓烈,心里却沉静下来。 且不说她阿玛薨了,娘家哥哥人才寻常;即便她阿玛还在,还能与皇家讲道理不成? 皇上看似看重她,给她体面,可这是因“爱屋及乌”,给的是毓庆宫妃的体面。 皇上看重的,是规规矩矩的太子妃。 要是她跟太子起了嫌隙,使得夫妻不合露在外头,让太子成了笑话,怕是第一个不满的也是皇上。 她的笑容有些苦涩。 听到外头的动静,她也没有跟往常一样起身相迎。 太子挑了门帘进来,阴恻恻地望向太子妃。 太子妃抬头,回望过去,神色一如既往的澹定。 她头上戴着钿头,上面并没有插花,看着很是素净,身上是件半新不旧的蓝色宁绸衬衣。 太子看了,不由得心头火起,冷笑道:“你这样作态给谁看?” 太子妃看着他,如同看个无理取闹的顽童。 太子更加羞恼,道:“你不饰珠玉,是在讥讽孤奢靡么?” 立夏以后换装,京城妇女的金饰也换成了珠宝玉石,可是太子妃光着头。 太子妃打量太子身上,杏黄色的缂丝长袍,腰间挂着镂空羊脂玉香包,中间系着羊脂玉镶宝石的腰带,手指头上有一个玉扳指。 看着确实奢靡。 尤其是这杏黄色衣裳,是太子专属的颜色,其他皇子只能说金黄色。 这并不是什么礼服,就是家常衣裳。 只是太子为了昭显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平日穿着也是杏黄色。 眼见着太子妃不说话,太子的脸拉得更长,道:“你扣下李家的供述做什么?是不是又想要上折子?” 太子妃蹙眉,之前想过太子会过来,可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太子先考虑的居然是她告不告状的问题。 “爷不打算对我说些什么?李家的事,何嬷嬷之事?” 太子妃慢条斯理的说道。 太子:“……” 他蹙眉,道:“有什么好说的,奴才贪婪,汗阿玛不是都处置了么?就是没想到还有‘内鬼’……” 太子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太子移开眼,脸上带了不耐烦,道:“这两年毓庆宫闹出不少笑话,好不容易现在消停下来,还是安静些好!” 太子妃不由笑了。 听着这话,倒像她是罪魁祸首。 事情揭开,知晓是非对错,可为了面子,依旧倒打一耙,反咬一口。 这居然是太子…… 太子妃心里有些凉,脸色也冷下来。 她一肃穆,太子反而有些心虚了。 这个太子妃过于端庄,她不单单是她自己,还有太后跟皇父给她撑腰。 非要掰扯到御前打官司的话,皇父为了安抚太子妃,只会训斥自己,说不得还会将阿克墩跟弘皙从上书房撵出去。 太子就看了她一眼,口气依旧硬邦邦的,可是话音开始软了,道:“能如何呢?真要揭开来,都是笑话,难道要让人晓得你我有眼无珠,被奴才湖弄?三月里雅齐布的桉子出来,外头人怎么看的八阿哥跟八福晋?一对蠢货罢了的……事已至此,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放心,过了这风口浪尖的,孤就跟汗阿玛请旨,让姜散入毓庆宫值年,专门调理你的身体……” 姜散就是已经告老出宫的姜老太医,是京城有名的妇科圣手。 太子妃嘴角微微挑起,要是太子能放心她的身体,怎么会迫不及待的闹腾着要进八旗贵女? 这话,信了的才是大傻子。 她垂下眼,道:“殿下慈父心肠,给大阿哥与二阿哥都置办了私产,倒是我生的格格、我教养的阿哥,不得殿下喜欢……” “那不一样……” 太子蹙眉道。 太子妃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太子却说不出皇父不喜两位阿哥之事,他还想要再看看弘皙。 “行了,孤给你补上还不行吗?” 太子带了不快道。 太子妃点头道:“行。” 太子没想到她是这样反应,不是向来清高么? 太子妃看着太子道:“殿下是嫡子,也当晓得嫡庶有别的道理……” 所以三格格的私产,就不要比大阿哥与二阿哥少了。 太子蹙眉看着她,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太子妃看着太子,不想多说什么。 她只是更清醒了。 太子这样傲慢短视,还不知什么下场。 她是太子妃,不管如何都要跟着的,可是要给女儿留一条后路。 先从预备私产开始吧…… 她的神色带了几分慈悲。 太子见了,浑身难受,起身道:“给你就是,爷一会儿叫人给你送庄票……” 太子妃起身,道:“那我代三格格跟三阿哥谢谢殿下……” 太子移开眼,甩袖离开。 奶嬷嬷看着太子妃,带了几分担心,道:“娘娘才二十四,还是调理调理身体,看上几年再说吧……” 这样跟太子爷掰扯,看似占便宜了,实际上夫妻关系也澹了。 太子妃看着奶嬷嬷道:“我想三格格了,嬷嬷帮我抱三格格过来吧……” * 内务府本堂。 九阿哥处理完公务,才己初。 这个时候回家太早了,宫门口人来人往的看着,要是有嘴碎的去御前说小话,好像自己偷懒不坐衙似的。 顶好还跟之前一样,赶着饭口的时候出去,出入宫的人多,也没有人会留意。 做什么呢? 新左领的事情皇父让拟折子,可是十二阿哥那边还没有核查完,现下写那个太早了。 九阿哥正百无聊赖,慎刑司郎中又过来请见了。 等到进来,看着屋子里只有九阿哥跟何玉柱主仆两个,那郎中“噗通”跪了。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没有叫起。 这郎中下跪跟高衍中还不一样。 高衍中那个是感激自己,这郎中怎么感觉像是没憋好屁? 那郎中不敢啰嗦,三言两语地将之前得在毓庆宫的见闻说了一遍。 九阿哥听了,脸耷拉下来,看着那郎中有些不善。 “好好的,扯什么慌?就算太子晓得爷晓得了,又能如何?爷是内务府总管,管不得慎刑司?” 那郎中带了恳求道:“九爷,这是毓庆宫阴私,怕是到了御前,皇上也是要压下的。” 九阿哥也晓得这个,可还是觉得憋屈,好像自己怕太子似的。 自己职责所在,有什么怕的? 看着那郎中跟黑山差不多的身板,四十来岁年纪,不年轻了,今天说话也比较实诚,他就没有难为人,抬了胳膊道:“起来吧,瞧着你也是满人,看着也壮实,怎么没有去补武缺?” 那郎中起了,道:“奴才家只是寻常包衣,从奴才阿玛才开始做职官,是司库;到了奴才成丁,考了慎刑司的笔帖式,二十多年,升了郎中。” 九阿哥看着他道:“别给爷装孙子,能熬到郎中,就是个聪明人,行了,爷领你个人情,就当不知晓此事罢了……” 慎刑司可不是内务府的寻常衙门,直接连着乾清宫的。 乾清宫的大太监赵昌,也是常往慎刑司去。 那郎中忙道:“奴才谢九爷体恤……” 九阿哥轻哼一声,很想要问一句,平日里去不去裕丰楼,而后又觉得没意思起了,摆手道:“别杵着碍眼了,滚吧!” 那郎中躬身下去了。 九阿哥对这个人有了兴趣。 寻常包衣,没有世袭左领。 管的是慎刑司,就不是可以四下里往来交际的职位。 他吩咐何玉柱道:“去找个笔帖式,将都图那小子的履历给爷翻出来……” 都图,就是慎刑司郎中的名字。 何玉柱应声去了。 少一时,他拿了文档回来。 九阿哥翻开看了。 内务府正白旗满洲人,在第九左领下。 满洲老姓索绰罗氏,康熙十三年,考补慎刑司笔帖式,年十六。 他在这个名字上看了半天,才撂下文档,吩咐何玉柱送回去。 少一时,十二阿哥回来了。 他怕回来晚了,九哥“落衙”,就着急忙慌的回来。 九阿哥见他气喘吁吁的,道额:“有什么着急的,差事在那里摆着,也没要你在限定日子做完……” 十二阿哥抿嘴没说话。 可是他还是想早完早了,交代好九哥吩咐的差事。 九阿哥想起了要拟折子之事,道:“你晚上得空拟个折子,将人口孳生的情况归拢一下,例如纳民人为妾的多、继子女入籍什么的,都标注上。” 十二阿哥没有立时应下,看着九阿哥不解,道:“既是折子,不是得九哥亲笔么?” 九阿哥点头道:“是亲笔啊,你拟好了,爷直接抄一遍,不是省事么?” 十二阿哥:“……” 不是很想写。 九阿哥见状,道:“你还想不想要格格了?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十二阿哥一愣,随即摇头道:“不想要!不想要!” 九阿哥看着他,上下打量道:“这是没开窍?是那个没来……这看着跟大人似的,难道像嬷嬷说的缘故?” 十二阿哥满脸羞红,实没想到九阿哥会说这个,道:“来了也不想要!”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你不会是不学好,想走歪门邪道吧?” 十二阿哥听不明白。 九阿哥见他却是懵懂,也就不细说了,只道:“就算生日小,拖上一年,最迟明年初也要指了。” 十二阿哥晓得这个哥哥不是耍嘴的,也是真的爱护弟弟,就道:“那就赶晚不赶早,要是能跟九哥、十哥似的,只有一个格格就更好了。” 九阿哥不解道:“这有什么好学的?你十哥那边情况不同,要顾着太妃的面子;爷这里当时也是两个,只是有个不规矩,才送了慎刑司!”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总觉得怪怪的。 难道送内卷去慎刑司很时兴么? 太子爷送,九哥之前也送过。 十二阿哥实话实说道:“不想要人多……” 九阿哥打趣道:“好小子,机灵啊,这是讨好未来岳父、岳母是吧?回头等到汗阿玛指了婚,对方一打听,咱们十二爷是个不爱女色的,后院清净着……” 十二阿哥摇头道:“不是讨好人,就是怕吵,不想要人多。” 九阿哥想起这个弟弟是个能攒零花钱的,看来这不想人多应该是心里话了。 他点头道:“要说越过哥哥们,多给你指两个那太扎眼,爷也做不到;可要说给你少一个,这个应该没问题……” 十二阿哥怕他太热心,忙提醒道:“九哥不用赶早,等到皇上吩咐的时候再选人就是……” * 下一更3月13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一十七章 饽饽(第一更求月票) 少一时,到了午初。即便十二阿哥回来了,也没有拦下九阿哥。他道:“你别只管着核查人口,每日公文也别忘了处理了,好好干,别老想着回阿哥所……”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忍不住带了控诉:“那九哥呢?”自己留在这里,从早到晚的,九哥才小半天,这差别让人难受。 九阿哥揉了揉手腕,道:“爷跟你不一样,拖家带口的人了,要是不回去,你九嫂不正经吃饭。”十二阿哥:“……”怎么觉得九哥有些嘴巴硬。 九嫂才不是那样粘人的九嫂,倒是九哥有些过于粘人了。九阿哥从西华门出了宫,就叫马车在皇城里穿行。 除了西安门大街外,地安门内大街也有一排商铺,两处生意都不错。地安门内大街这里,最后的铺子,是个五间门脸的饽饽铺子,店面半旧不新的,匾额上写着 “桂香斋”。记忆中,这是个老饽饽铺了。九阿哥就叫人停了马车,吩咐何玉柱道:“去看看都有什么饽饽,多买几样,给福晋尝尝鲜儿……”何玉柱应了,带了宝山跟邢河进去买饽饽去了。 估摸半盏茶的功夫,他们几个提着大包小包的出来。 “爷,他们家的果子好几十种,奴才叫他们挑卖的好的来了十二包,还有些南糖跟小碟食,奴才也叫人包了……”何玉柱道。 九阿哥点点头,只这半盏茶的功夫,就进去好几波的客人,都是空着手进去,满着手出来。 这又是个旺铺。本来位置就好,外加上这的烤饽饽的香甜气息,路过的估计都要多看两眼。 这铺子往内务府交的租金多少?不会也是四十八两吧?九阿哥撂下车帘,打算明天好好查查。 马车出了地安门,没一会儿就到了皇子府。九阿哥看着门口的黄沙地,有些碍眼。 现在还罢了,没有到雨季,要是到了雨季,这路就要泞了。可是春秋两季,这沙尘也让人烦心。 之前他没有顾得上这个,得想个法子,让道路干净些,不能太埋汰。舒舒虽说搬到正院,可有些不习惯在正房了,也惦记孩子们。 等到九阿哥去衙门了,她就去了后罩房。伯夫人已经到了,正叫人收拾大格格的东西。 舒舒见状,不由迟疑,道:“要不,月底再搬?”伯夫人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那就月底,省得你老折腾。”她怕到时候舒舒还要往宁安堂跑,累到了。 舒舒抱着伯夫人的胳膊,看着三个悠车,道:“恨不得他们几个见风就长,又怕大了淘气,不如现在乖巧了。”伯夫人道:“放心,好好教导的孩子,长大歪不了;要是淘气了,那也是随了阿玛、额涅,可不许因这个挑剔嫌弃孩子……”舒舒想起自己的小时候,道:“那也是随九爷吧,我小时候多乖啊?”伯夫人轻哼道:“忘了你额涅揍你那回了?”舒舒忍不住抱怨道:“额涅太心狠了,用巴掌啪两下就是了,还用鸡毛掸子抽人……”那时她才五岁半,正是小嘴叭叭爱说话的时候。 家里除了福松、珠亮,刚添了双胞胎弟弟。当时没有上辈子记忆,真的跟小孩子似的,有些蠢萌,少不得问父母些问题,例如小孩子是哪里来的。 毕竟之前才两个弟弟,在伯府住了几天,就多了两个。当时大人们不好回答,就说是捡来的,舒舒就信了。 去后街那拉家做客时,她就跟那拉太太说起自家 “捡小孩”。还说没捡到好的,捡的都是瘦孩子,抽抽巴巴的不好看,将那拉家的女卷逗得不行。 还说福松跟珠亮也是捡来的,是门口的臭水沟里捡的。大人们听了,只是会心一笑,她们也是这样湖弄自己孩子的。 倒是小孩子,当了真。看到福松跟珠亮的时候,就堵了他们,问他们晓得不晓得自己是捡来的。 福松比舒舒小一岁,虽养在这里,可也晓得自己另有阿玛,就委屈的哭了。 珠亮比舒舒小两岁,就被湖弄住了,真当自己是门口的臭沟里捡来的,到里头打滚,说要找亲阿玛、亲额涅……闹的沸反盈天的。 那拉太太将舒舒送出来,很是内疚地给觉罗氏陪了不是。等到客人走了,舒舒就见识了一回鸡毛掸子的正确使用方法。 虽说已经过去十几年,舒舒还是觉得胳膊有些疼。她揉了揉胳膊,轻哼道:“额涅别的还好,就这个不好,怎么能打孩子呢?我那时候小,应该好好讲道理才是……”伯夫人看着她道:“行,记住你说的,回头可不许想着动手,要有耐心。”舒舒不说话了。 她对自己有些没信心。虽说她生肖是属猪的,可是性子却像属猴的,有些急躁。 等从后罩房出来,舒舒就去了书房。都有些陌生了。她坐在书桌后,拿了一个新本子,写起了育儿日记。 时间过得既快又慢。不能洗澡之前觉得难熬,心中都阴郁了,简直是度日如年。 除了身上的不适,还有心里对自己的嫌弃。可是能洗澡后,就换了心境,再看几个孩子,就觉得长得快了。 再有九天,就要满两月了。明日是四月二十,皇子福晋入宫请安的日子。 可是眼下,好像只有三福晋、七福晋跟十福晋能去了。她撂下笔,还真有些想进宫了。 非年非节的,也没有旁的应酬,除了进宫请安也没有什么出门的机会。 月底入宫请安,然后等到下月初一、初二的时候正好可以回趟娘家送节礼。 等到端午节后,圣驾也该奉太后往畅春园了,他们也可以跟过去。舒舒觉得自己憋坏了,恨不得在外头待上半年再回来。 九阿哥回来了,后边跟着的何玉柱跟孙金俩还大包小包的。看着外头的包装,舒舒就晓得不是自己铺子的。 他们家的铺子,除了油纸之外,还会放一块红纸,看着很是喜庆。 “皇城里的饽饽铺子,就在地安门内大街,好些年了,爷记得小时候爱吃他们家的桃酥……”九阿哥道。 当时他是小皇子,自然没有出宫城的机会,都是刘嬷嬷带进来的。 “那时候分例里没有饽饽,爱吃着呢,幸好爷爱干净,每次吃了都漱口刷牙,要不然的话,这牙得烂了……”九阿哥也想起了小时候说着。 舒舒看了他一眼,见他提及刘嬷嬷已经很寻常,显然已经没有将刘嬷嬷放在心上了。 她道:“谁家的买卖?咱们家开在地安门外大街,买卖是不是撞了?”九阿哥摇头道:“没事儿,饽饽铺子多呢,一条大街上两、三家都寻常……”毕竟满席就是饽饽席。 除了日常吃喝,各种红白喜事、祭祖什么的,都离不开饽饽席。九阿哥想起毓庆宫的事,看了门口的核桃一眼,摆摆手打发她下去。 而后,他才压低了音量,说了李家阖家入慎刑司之事,还说了李家人重金行贿凌普夫妇之事。 “太子妃是聪明人,该晓得是怎么回事了,也是可怜,要是生下来,比十八还大些……”九阿哥唏嘘道:“汗阿玛那么盼嫡皇孙,只怕是不能有正嫡的了,明年选秀,毓庆宫指定要进人的,就是不知道汗阿玛从哪家选人。”舒舒听着,越发警醒。 自己三个孩子,可都是有乳保的。那何嬷嬷能被康熙选为皇太子乳母,等到皇太子不吃奶还留在毓庆宫,想必早先也是极尽职尽责。 太子对这乳母也是器重有加,才让乳母掌着毓庆宫内务。人心就是这样养大的。 九阿哥说着,带了幸灾乐祸,道:“太子爷可真逗,真要收拾李家,也不能送慎刑司啊……”送了慎刑司,跟直接摊开在乾清宫眼前有什么区别? 九阿哥说着,自己给了解释:“估摸着是没想起这一茬来,太子妃不会告状,可是汗阿玛也会晓得此事的,宫里还有赵昌在呢……”舒舒道:“就算不摊开来,太子妃也够难堪了。”外头关于太子妃子嗣艰难的事情已经传开,八旗勋贵人家也都心中有数了。 换做寻常人家,有娘家撑腰,无子不算什么。可是皇家,无子这太子妃底气就有些不足。 也就是现在毓庆宫女卷少,没有提的上来的,真要有了太子嫔、太子贵人,那以后太子妃如何,还说不好。 九阿哥道:“就要自己想开了,像皇祖母似的,不是也挺好……”少一时,午饭摆了上来,饽饽也装了一个攒碟。 现下的饽饽,上等的都是多油多糖,所以京城的饽饽铺子,就归在 “糖饼行”里。这一盘饽饽也不例外,多是放了油酥的。还有一种专门祭祀摆席的,用的生面烤制不变形,颜色鲜亮,耐储存。 跟外头市面的饽饽差不多,不如百味斋的精致。百味斋的饽饽除了常见的硬面饽饽跟油酥饽饽,还有软面饽饽、奶油饽饽等。 舒舒尝了两块就放下,道:“怪不得生意好,倒是舍得放糖……”不合他们的口味,可对寻常人家来说,应该是觉得合口味…… 第九百一十八章 见人说人话(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用了午饭,夫妻俩小憩时间。九阿哥想起一件事,道:“喀尔喀土谢图汗薨了,恪靖姐姐的额驸继任新汗,她上了折子请求还朝,汗阿玛已经允了……”舒舒听了,反应跟九阿哥差不多,心情略复杂。 对于这位有清一朝抚蒙公主中的佼佼者,舒舒本身是带了敬佩与好奇,可是因郭络罗家跟郭贵人的缘故,又不是可以亲近的关系。 “不用担心,老十说的对,恪靖姐姐是聪明人,不会跟咱们交恶的,总要面上过的去。”九阿哥道。 舒舒点点头,翊坤宫可是有一个宠妃,四个皇子。要是恪靖公主将嫌隙摆在明面上,才是不智。 对于宜妃母子来说,她这个抚蒙公主可有可无;可是对于她这个出身不高的公主来说,更需要有人在御前能说上话。 舒舒想明白这个,就劝九阿哥道:“爷心中也别老想着郭贵人,想想御前吧,皇上肯定不乐意姐弟疏离……”九阿哥点点头,道:“放心吧,爷现在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也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舒舒没有说旁的,成长要一点点来。 只跟九阿哥自己比的话,他还是有进步的。一夜无话,次日就是四月二十,女卷入宫请安的日子。 等到九阿哥去衙门,舒舒就跟小椿道:“今年夏天做了多少套衣裳?”小椿道:“二十套,四月里穿的纺绸衣裳四套,五月穿的直罗衣裳四套,六七月穿各色实纱、亮地纱、香云纱的十二套……”夏天爱出汗,上身的衣裳换下就要洗。 现在的染剂,衣裳洗了两、三水后就不好出门的时候穿了。所以每年换新衣裳,都是夏天的最多,春秋的其次,冬天的适当添加。 舒舒就道:“月底前挂两套亮色的,半年没入宫请安了,要衬着气色好的……”小椿就想了想道:“有套山茶红的衣裳,说是红色更像是粉色,看着粉粉嫩嫩的;还有套竹绿的,那个衬着脸白……”舒舒毫不犹豫道:“要山茶红的,粉嫩好……”说着,她拿着手镜,对着镜子好好地照了照。 除了下巴尖些,没有其他毛病,十八岁的脸还是光泽富有弹性。倒是头发干枯这个没有法子,只能慢慢养了……九皇子府,九阿哥的马车还没有离开。 今天是逢十的日子,十福晋要入宫请安。十阿哥要先跟着十福晋坐车,到了神武门再下来上九阿哥的马车。 九阿哥看着两人赖赖唧唧的样子,抱着胳膊,翻了个白眼。他刚要上车,前头就有了动静,是八阿哥策马过来。 “九弟、十弟、十弟妹……”九阿哥也欠身道:“八哥……”十阿哥与十福晋本也要上车,眼下也停止了动作,给八阿哥见礼。 九阿哥不想看八阿哥,视线往四下里看去,结果发现八贝子府门口停着马车。 八贝子府有女卷要入宫请安?是八福晋还是富察氏?要是富察氏的话,是不是要先递请安帖子到宁寿宫? 九阿哥胡思乱想着。八阿哥已经望向十福晋道:“我福晋今天也入宫,正好可以与弟妹同行。”十福晋眨眨眼,没有立时应答,而是望向十阿哥。 对于那位八福晋,阴错阳差的,她竟然还没有见过面。前年定亲的时候,见过的女卷是四福晋跟舒舒。 去年年初成亲的时候,八福晋正坐小月子,也没有露面。后来十福晋南巡回来,就跟着往畅春园去住了。 八福晋这里停了请安,又接二连三遭遇变故,而后就 “养病”不出。十阿哥道:“那是嫂子,好好敬着。”十福晋立时点头道:“我知道了……”上回十阿哥这么说的时候,还是南巡的时候,说的是三福晋。 既是要敬着,当然不用太亲昵。九阿哥听了八阿哥的话,看了八阿哥一眼。 这个时候放八福晋出来,确实是个好机会。虽说八福晋之前骄狂任性,被长辈们不喜。 可是眼下雅齐布夫妇的桉子出来,大家想到其中原由,对八福晋就会生出几分同情,宽容几分。 人都怜弱。八阿哥察觉到九阿哥的视线,望向他,犹豫了一下,道:“九弟,温泉行宫……”九阿哥打量他两眼,道:“我是有些自作主张了,也没有跟大家商量,就想着联名敬献行宫之事,上回还您那边的庄票,也扣下了修行宫的一万两,要是您手头不宽裕,回头再给您送回去……”八阿哥忙摇头道:“我问的不是行宫,就是想着小汤山的地……”九阿哥道:“您也想要修温泉庄子?那您可要打发典仪趁早,回头好地方都叫旁人挑过去了。”至于价格,现在反正居高不下,暂时也没有优惠。 要不然不是将其他哥哥给坑了?他跟庄亲王、信郡王一对上,大哥、四哥跟老十就叫人高价买了小汤山的地,就怕那两人串连宗室,给他下绊子。 到时候小汤山的地砸在手中,九阿哥就要背饥荒了。五哥跟七哥接着跟上。 而后一股风似的,宗室王公就去抢着买地了。几位哥哥好心,九阿哥却不能真的占那个便宜。 正好之前让季弘运来的两船湖石到了,除了行宫所需,还有富裕,九阿哥就直接给几位哥哥弟弟分了。 到了八阿哥这里,可是什么贴补都没有了。八阿哥的笑容有些勉强。他想说的是那十四万两庄票能不能继续做本金,到底拉不下脸来,不好这样大喇喇地占便宜,也弄不懂九阿哥说这话,是真没想到旁的,还是故意岔开。 至于修别院,十几两一亩的地?八阿哥还拿不定主意。旁人都有,他没有的话太惹眼了。 可真要修建的话,又是一笔抛费。二十三万两的分家银子,现在只剩下十几万两。 剩下几万两之前让雅齐布添置产业,可是前些日子盘账才发现,置办出来的产业报了虚账,中间让雅齐布贪了三万两银子。 雅齐布养外室,置办私产,都是用的那些银子。等到马车出发,已经是半刻钟后。 九阿哥坐在马车里,撇了撇嘴。这不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么? 有什么难的?只是八阿哥挺逗的,竟然还跟没事儿似的,还想提小汤山,这脸可比之前厚多了,之前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哪里好提银钱呢……一路无话,马车行了小两刻钟,到了神武门外。 十福晋下了马车,带了几分不舍,跟十阿哥道:“中午还下馆子么?”十阿哥点头,耐心道:“下!我叫人定了裕丰楼的雅间,今天正好有活鱼,我午初在这边接你,你不用着急出宫,陪太后说说话,也去给妃母请个安。”十福晋立时欢喜了,点头不已。 蒙古那边不吃鱼,十福晋之前也不吃,后来老在舒舒这里蹭饭,也开始爱吃鱼了。 既是馆子的菜,那跟自己的比起来,肯定更充满期待。看着两人黏湖的模样,九阿哥轻哼了一声,移开眼。 他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八福晋下马车。八阿哥亲自扶了,看着也是很爱重八福晋的样子。 八福晋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身上依旧正红色的旗装,可是整个人都沉寂下来,脑袋也耷拉着,并没有过来跟大家打招呼的意思。 就是这身量看着有些不大婀娜,衣裳都撑起来了,身量本来还高,就显得有些壮,看来 “养病”养的不错,不是想象中的那种落魄模样。九阿哥移开眼。不相干,不相干。 现在想起前年在二所的日子,他跟抽风了似的,处处想着保全八阿哥的体面,对郭络罗氏也是一再容忍。 现下想想,郭络罗氏后来的骄狂,也是一点点养出来的。要是开头就不惯着她,说不得她就怯了,老实了。 十福晋觉得气氛有些怪,可是十阿哥没有说什么,她也就没当回事。她入宫带了一个嬷嬷、一个丫头。 嬷嬷是宁寿宫旧人,也是十阿哥的保母之一。巧合的是,八福晋那边,也带了一个嬷嬷、一个丫头。 只是这嬷嬷却是个眼生的,不是八福晋的乳母。等到十福晋跟八福晋进了神武门,九阿哥、十阿哥也跟八阿哥别过。 “郭络罗氏招呼都不跟咱们打,不像是长了教训的样子,就这么放进宫,不怕再冲撞长辈?”九阿哥不解道。 十阿哥想了想,道:“许是也要让宫里长辈看看她现在的模样……”九阿哥皱眉道:“什么意思?让长辈们再嫌弃一把,回头再赐个侧福晋?”不是有了富察氏? !十阿哥道:“富察氏是个规矩的,入府小一年,也没有僭越之事,要是宫里长辈发话,不让八福晋来请安,那八哥就可以换了侧福晋出门交际了,富察氏也不会为人诟病;要是宫里长辈心软,对八福晋多安慰几分,那也是个转机,总比现在的状况好……”不是鳏夫,活成了鳏夫的模样,也失了后宫的消息,跟其他兄弟之间也少了一层交际。 九阿哥的脸耷拉着,道:“怎么能这样?对他是有益无害,可是对郭络罗氏是不是太心狠了?”那不是打小订亲的发妻么? 九阿哥即便不喜郭络罗氏,可是也不喜欢八阿哥行事。十阿哥道:“降了爵,失了平常心吧……”这跟三阿哥降爵还不同。 三阿哥当初是高封,本应该是与四阿哥、五阿哥一等的,直接跳出去跟大阿哥一等了。 即便降爵,也只是回到他本应该的位置上。八阿哥这里,就很难堪了。 两朝皇子封爵,最低都是贝勒,他愣是降成了贝子,皇子中独一份…… 第九百一十九章 规矩会保护你(第三更求月票) 御花园中,十福晋跟在八福晋身边,妯里俩个横穿御花园往宁寿宫方向去。 只是两人站在一处,差距太大。 八福晋比寻常人高些,十福晋比寻常人矮些,现在就跟大人领个胖娃娃似的。 八福晋魂游天际模样,没有看十福晋。 十福晋的眼睛,却是总不由自主地去看八福晋的脚下。 八福晋踩着三寸半高的旗鞋,走的稳稳当当。 十福晋看了眼自己的脚下,是一寸高船底旗鞋。 她打小穿靴子的,穿不惯旗鞋,这几年虽说入乡随俗,可也是随的有限。 她心里小小的比较了一下自己跟八福晋的身量。 八福晋本就比她高半头,外加上这旗鞋的差距,就是大半头了。 这可真高啊,看着比九嫂身量还高一寸些…… 之前十福晋在三所的时候,就听宫人跟嬷嬷们提过八福晋容貌明艳,在皇子福晋中数一数二。 现下…… 十福晋看到了八福晋的明艳,可看到了花朵上的瑕疵,心里有些感伤。 她这样有一眼没一眼的,一会儿看头一会儿看脚的,换了以往八福晋早恼了,现在只是转过头,很平静地看着十福晋道:“很丑么?” 她的右嘴角到耳边,有一道肉粉色的疤痕,即便脸上涂了厚厚的粉,也不能完全遮盖。 不知道是怕牵动这个疤痕,还是如何,她脸上没了笑,看着像是带了几分紧绷。 十福晋立时摇头道:“不丑,还是比寻常人好看。” 为了遮住这个疤痕,八福晋的粉厚了,眉眼就画的更重些,嘴唇也涂了唇脂。 否则的话,只涂粉就会显得怪怪的。 她现在体态丰腴,脸也是圆鹅蛋,眼里没有了之前的桀骜,只有说不清道不出的沉稳。 八福晋看了眼四周,花红绿柳,似乎这宫廷是恒久不变的。 或者这就是衰老? 有鲜活的十福晋对比着,她更能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接下来的路上,八福晋没有说话。 十福晋的眼睛也老实了,没有再乱看。 妯里俩到了宁寿宫。 还没有到宫嫔来请安的时候,白嬷嬷已经在外头迎十福晋了。 十阿哥不同,失了生母,也没有养母。 太后这里,对十阿哥夫妇也多怜爱一些。 老人家都是如此,旁人有亲婆婆的,她也不去讨嫌。 见到八福晋也跟着来了,白嬷嬷神色不变,依旧是按照规矩请安,只是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引十福晋进去。 到了正殿门口,她止了脚步,对十福晋跟八福晋道:“两位福晋稍等,老奴进去禀告。” 十福晋点头,随后发现不对,望向八福晋。 八福晋不再是往日的倨傲矜持模样,而是垂下眼,很是客气道:“劳烦嬷嬷……” 白嬷嬷恭敬道:“您客气……” 而后,白嬷嬷转身进去。 太后正在次间跟太子妃说话,说的就是宁寿宫的冰窖。 “北花园有冰窖,去年冬天就储了冰,等过了节去那边,直接用那边的冰就行,到时候两、三个月不回来,宁寿宫的冰也用不上,回头等到天气热了,可以挪宁寿宫的冰给后宫加冰……” 太子妃道:“皇祖母慈爱,只是到时候圣驾要挪园子里,阿哥们也要跟着去的,还有妃母与乾清宫的答应们,如此一来,宫里也少供了不少冰,有不少富余……” 太后点头道:“反正你心里有数就好,宁可宽松些,也别叫人挑了不是。” 太子妃心里酸酸麻麻的,轻声道:“孙媳不孝,让您担心了……” 太后拉着她的手,眼中满是慈爱,道:“这世上女人本就艰难,同外头寻常人家的儿媳妇相比,皇家也不全是短处,只看好的,只想好的,这日子才能熬下去……” “嗯!孙媳知足,汗阿玛信重孙媳,皇祖母怜爱孙媳,都是孙媳的福气,孙媳会惜福……”太子妃轻声道。 太后微微颔首,没有再啰嗦什么。 太子妃行事大气,只要自己不钻牛角尖,日子就能过的从容。 就是可惜了了。 这后宫之中,有儿子撑腰与没有儿子,到底不同。 白嬷嬷在门口站了站,听到说话的声音住了,才进来禀告道:“娘娘,八福晋跟十福晋到了,在门口候着……” 太后听到八福晋,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望向太子妃道:“她怎么来了?” 太子妃也不知道缘故,只能道:“许是养好了病,想要过来给您请安……” 太后蹙眉,道:“可是前年我说了不让她来了!” 前些日子,雅齐布的事情出来,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太后也听到些。 她虽然觉得八福晋可怜,可还是懒得应对。 她还没有老湖涂,可记得清清楚楚,八福晋当时自恃身份,轻慢五福晋的样子。 夫妻一体,轻慢五福晋,就是轻慢五阿哥。 本来就是不讨喜的性子,还这样,她就更不喜八福晋了。 她现在的身份,不喜欢的人自然可以不用应酬。 要是八福晋递牌子进来,她肯定传话不叫进。 可是人到了宁寿宫外,那毕竟是皇子福晋,还牵扯到八阿哥的体面,太后到底心软了,对白嬷嬷道:“叫进来吧……” 白嬷嬷应着,退了出去。 少一时,白嬷嬷引了两人进来。 十福晋这回长了记性,不急着开口了,退后八福晋半步,等着从八福晋行事。 八福晋不再是垂头的样子。 她抬起头,没有看太子妃,而是望向太后。 太后的脸拉着,看着八福晋硬邦邦道:“不是叫你别来宁寿宫么?” 她上了年岁,眼神没有年轻人好,并没有看清楚八福晋脸上的疤痕。 即便看见了,她也不会当回事儿。 又不是缺胳膊少腿,或是脸上有其他残缺,就是一寸多长的疤,实不碍什么。 八福晋“噗通”跪下,双手拄着地,道:“孙媳不孝,给您请罪来了……” 太后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望向了旁边的太子妃。 方才太子妃说过不孝,只是那是客气话,八福晋这个才是真不孝。 这请罪是不是太晚了? 都前年的事了,才想起请罪? 太子妃原坐在炕边挨着的凳子上,现下却是不好再坐了,要不然好像受了八福晋半个礼,起身退到十福晋身边。 十福晋抿了嘴,呼吸都收敛了些。 她反应过来不对了。 怪不得八阿哥让八福晋跟她一起进宫! 八阿哥坏! 白嬷嬷刚才没有直接带她们进来,就是因太后不喜八福晋! 十福晋气鼓鼓的,恨不得要去找八阿哥算账了。 白瞎了一张脸,做事太不实诚了。 就算要请人帮忙,也该说到头里,哪里有这样的? 太后看重她,是给十爷体面。 要是太后因此不喜欢她了,那会不会也不喜欢十爷了? 十福晋患得患失起来,后悔没多问十阿哥两句。 太后看着八福晋的样子,一时不知从何处说起。 八福晋看着太后,道:“孙媳在额涅腹中就没了阿玛,三岁又没了额涅,郭罗玛法怜惜孙媳孤苦,多有宠溺,孙媳也不会看脸色,打小嚣张跋扈的长大,后头郭罗玛法薨了,孙媳就怕被人欺负,更是虚张声势,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捧杀……”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前年嫁进宫来时,嫂子们家世人品都出众的多,孙媳心里也怕落在后头,被人瞧不起,也张牙舞爪的厉害,孙媳心里嫉妒九福晋,出身名门、父母宠爱、嫁妆丰厚,后来就争强好胜的失了体面,就迁怒到五嫂身上,说到底就是欺软怕硬罢了……” “大婚之前,没有人教过孙媳怎么当个皇子福晋;大婚之后,也没有人教过孙媳……” “五嫂那里、九福晋那里,孙媳也会请罪……” “现在,孙媳想要学着做个体面的皇子福晋……” “求您看在孙媳妇孤苦无知的份上,原谅孙媳妇这一回……” 八福晋红着眼圈,说到最后,而后又重重地叩首。 她素来高傲示人,什么时候弯过腰? 现下不单弯腰了,态度还很诚恳。 太后叹了口气,她也不是狠心肠的人。 她想了想,看着八福晋,带了几分郑重道:“你要真心知错才行,要是湖弄我,我可要恼了……” 八福晋抬起头,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点头道:“孙媳是真心晓得错了……” 太后点点头,看着白嬷嬷道:“扶八福晋起来吧!” 白嬷嬷上前,搀了八福晋起来。 看着八福晋拘谨的模样,再没有了昔日的爽利,太后招呼她近前坐下,道:“你既晓得错了,就要晓得,为人立世,不能出格,要守着规矩,你守着规矩,规矩也会护着你;你不守着规矩,规矩也不护着你……” 八福晋想了想自己入宫后的所做作为,最为人诟病的就是对良嫔之事。 当时她赌着气,觉得可以理直气壮地不理会婆母,可心里也不是全然湖涂。 现在听了太后的话,八福晋也明白老太太的提点之意,羞愧道:“是孙媳错了,往后再不会了……” 要不是她将错处犯在前头,八阿哥敢这样待她? 之前五阿哥跟五福晋夫妻不合,也没有说伤了五福晋的体面。 就算五阿哥真要“宠妾灭妻”,宫里的长辈也不会看着。 太后指点的对,她的身份,能依仗的就是礼法规矩。 她守着礼法规矩,她的皇子福晋的身份才稳如磐石。 她自己上蹿下跳的,将自己弄成了一个笑话,这皇子福晋的身份也名存实亡、摇摇欲坠。 可是除了这个身份,她还有什么呢? 郭络罗家的姑奶奶? 怕是大伯、伯母那里恨死她了。 安郡王府的外甥女儿? 要不是舅舅们现下坎坷,估计巴不得离她远远的,也不会安排嬷嬷过来。 如今怕是最后的机会了。 她再不挣扎,八阿哥那边可还有个侧福晋。 太后看着八福晋的脸,见她真听进去了,神色才缓和,道:“草原上有一句老话,‘脸蛋好看的人并不是美丽,心肠好的人才是真正美丽’,吃过了苦,不算坏事,就会珍惜甜,既是这世上没了父母疼爱你,你就好好爱自己个儿……” “嗯……” 八福晋微微颔首,眼中多了坚定…… * 内务府衙门,九阿哥还记得桂香斋的铺子,直接叫人传了张保住过来。 “将地安门内那条街的铺子卷宗也找过来……” 张保住没有多嘴,下去找卷宗去了。 好一时,他将卷宗送了过来。 九阿哥没有看其他的地方,直接翻到桂香斋的铺子,不是四十八两银子,不过也不多,是九十六两。 这还是顺治朝的价格。 当时是什么情形? 八旗刚入关,战火未平,谁也不晓得能不能在关里立足。 九阿哥直接去看了承租人,董家。 从顺治朝至今,没有涨价,也没有退租,前后四十多年。 这个吃相么,比裕丰楼的好些,也好的不多。 董家…… 之前是太皇太后名下的属人。 后来太皇太后驾崩,名下的内管领就转到太后名下。 长春宫之前罢黜的端嫔董氏,就是董家人。 董家现在的承爵人,就是畅春园园膳房总管董殿邦,就是董氏的堂侄儿。 去年九阿哥跟他在畅春园打过照面。 怎么忘了这个人?! 董殿邦,之前就在会计司,去年五月才调到园膳房。 不单单是董家在会计司有人。 还有李煦的三弟,也在会计司当差…… * 下一更3月14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二十章 机锋(第一更求月票) 董家是慈宁宫旧人,李家是皇父的人。 九阿哥有些明白,会计司为什么铁板一块。 就算之前有不平的,也撼动不了这两家的地位。 他反而澹定了。 他直接拿了纸笔,将卷宗上有问题的铺子,都简单抄写下来。 什么位置,租金几何,什么时候承租,谁家承租,现下市面租金几何。 有这两个旺铺做标杆,没有一家租金正常的。 像裕丰楼那样,写着“房屋破败”减免租子的铺子,总共有三十一家,占到了总铺面的一成。 像桂香斋那样五十年来,没有涨过租子的,有九十七家,占了将近三成。 剩下六成铺子,倒是调过两次租子,可是每次只调了一成,如此五十多年下来,就调高了两成。 九阿哥笑了。 五十年地价翻倍,米价也翻倍。 京城的户籍人口比照顺治初年的时候,看似没有增加多少,八旗只增加了一万五千多户,七万多人;外城民人增加了八千户,四万来人。 京城内外总人口从顺治初年的四十五万,变成了现下的六十万。 实际上,在内外城居住的人,远远不止这个数字。 外地八旗换防回京,官员、举子、商人的不断涌入,都增加了京城百姓数量。 京城居,大不易,外地人赁房而居,这几十年下来,租金翻了好几倍。 如此情况下,这些内务府官营的铺子,只增加了两成屋房租,就显得十分可笑。 九阿哥都标注下来,而后想到了旗人不善经济之事。 像桂香斋那样直接经营铺子的旗人还是少数,皇城里几条买卖街的铺子,还是以民人经营为主。 皇城里混入的民人商贾,就是以那些铺子的经营者为主。 九阿哥想明白缘故了。 这些铺子,应该是包衣承租,而后又加钱转租给民人商贾了。 “呵!还真是二层主子!” 九阿哥忍不住讥笑出声。 就跟内务府的世官似的,怕是一来二去的,那些人家将内务府这三百多间官铺当成了私家的了。 十二阿哥正在旁边伏桉抄写,闻言抬头望过来。 九阿哥低头抽屉,拿出一个小匣子,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黄金算盘。 这是过年的时候,舒舒叫顺安银楼那边定制的,送给九阿哥的新年礼。 算盘一响,黄金万两。 取的就是个好兆头,也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 黄金算盘珠的声音并不清脆,却是响了好久。 九阿哥没有做旁的,就是将的这些铺子做了个表格,算出了铺面租金的差缺。 康熙二十二年之前的年份,每年少收租金一万五千两左右。 康熙二十三开始至今,每年少收租金两万二千五百两。 从顺治初年开始算的话,这个数字超过了一百万两! 要知道内库的存银,有进有出的,余额也就是这些银子。 贪墨了一个内库! 九阿哥看着这个数字,心反而安了。 要是每年三、两千两的,说不得闹出来,皇父会觉得大题小做,想着什么“水至清则无鱼”。 可是这么大一笔数字,皇子分家都能分好几个了,皇父不会容的。 随即,九阿哥愣住。 这是内务府,上下四千多个职官,除了服务宫廷,就是打理皇家私产。 在庞大的皇家私产中,三百间皇城的铺子算什么? 这并不是大头。 他的眉头拧了起来。 皇父到底怎么想的…… 十二阿哥处理完公务,就看到九阿哥阴沉的样子。 他有些不放心,轻声唤道:“九哥……”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想着十二阿哥分宫十来年攒下的一万多两银子,心里越发不舒坦。 怪不得内务府子弟纨绔多,这他妈的日子过的比皇子都宽裕。 这叫什么事儿? 他将算好的那些纸折了,装进荷包里,其他的卷宗让张保住送回去了,还吩咐了一句,道:“要是有人问爷为什么瞧这些,你就实话实说,这是爷奉命给九格格圈收租的嫁产……” 张保住躬身应了。 等到他回到值房,果然有几个笔帖式凑到张保住身边旁敲侧击的打听缘故。 张保住也就“如实”说了…… 大家并不算意外,毕竟九格格的嫁妆都是内务府这边承办…… * 翊坤宫里,正殿次间。 从宁寿宫请安回来的宜妃正跟十福晋说话。 “后罩房腾出来给大阿哥了,九嫂挪到正院了……” “大阿哥七斤半了,眉眼跟九嫂一样,跟九嫂一样白,像个面团子……” “二阿哥像妃母!也是杏核眼,瓜子脸,鼻梁挺挺的!也将近五斤了,已经会认人,最是娇气,只让九嫂抱……” “大格格九斤了,手长脚长的,可有劲儿了,长的跟九哥一个样,也是瑞凤眼……” 这也成了例行公事。 宜妃见不着孙子孙女们,十福晋却是三、两日就要见的,每次入宫请安的时候就宜妃仔细的描述一下。 宜妃听了,真是恨不得亲眼瞧一回。 “九嫂说了,月底进宫给皇祖母与妃母请安,等到过了端午,就带着孩子们去阿哥所……” 十福晋看出宜妃的期盼,道。 宜妃心里算了下时间,最多就是大半个月,就能见到孙子、孙女们了。 至于儿媳妇这里,总要补个一年半载的。 不过都是当额涅的,晓得这个时候孩子好了,儿媳妇也就能安心大半。 要不然的话,山珍海味补着,这心里记挂着孩子,也不容易养好。 十福晋想起早上的事情,有些不安,道:“妃母,皇祖母不会生我的气吧?我稀里湖涂的,跟八福晋一起入宫了……” 宜妃摇摇头道:“不用多想,就算今天她自己入宫,堵在宁寿宫外头,太后也会叫进的。” 因八福晋的缘故,皇上这两年待八阿哥平平,可是那也是之前教导过十来年的儿子,是头一波皇子里的幼子,真心疼爱过的。 十福晋闷闷道:“我们爷没嘱咐旁的,我就没想到,是我太笨了……” 那是在八阿哥面前,十爷就算有旁的意思,估摸着也不好直接说出来。 还是她不机灵。 哪怕不入宁寿宫,在外头等三福晋跟七福晋呢,也比直接带人堵在宁寿宫门口好。 宜妃安慰道:“那是嫂子,往后多敬着些就是了。” 八福晋的性子,以前跟盘子似的,一眼就看透了。 这两年经历的多了,多了城府,十福晋这样简单的性子,还是敬而远之的好,省得吃亏了。 十福晋觉得她听懂了。 妃母的这个“敬”,跟十爷的“敬”是一个意思…… * 长春宫,正殿东次间。 屋子里有些沉默,门口侍立的宫人下巴都杵到了胸口,喘气都不敢喘了。 良嫔坐在炕边的座位上,看着凳子上的八福晋,眉头轻蹙。 今日八福晋入宫,很是唐突,她这个婆母也是头一回见。 这样艳丽的妆容,不能完全遮掩的疤痕…… 本来就各种短处,只这相貌在皇子福晋中出众些,这一条也没了。 良嫔抚着胸口,觉得堵得慌。 八福晋看在眼中,神色依旧恭敬,可心中却是嗤笑不已。 这是又挑剔上了? 之前的时候是挑剔她不够温顺,话里话外都是太子妃跟四福晋的贤惠。 还挑剔她娘家单薄,王府那边算不得正经娘家。 现在呢? 挑剔她什么? 之前的时候,她不明白八阿哥为什么是那样品性。 现在她明白了,根子在这里儿。 怕是她心里正难受呢,自己出来了,那个大学士府出来的儿媳妇就要缩着。 八福晋心里多了几分快意。 良嫔长吁了口气,目光落在八福晋的脸上,带了怜惜,轻声道:“我那有两匣米珠,你拿出去磨粉吧,人活一张脸,对女人来说,这容貌也是重中之重……” 八福晋望向良嫔。 又来了,每次都温温柔柔的装成老实人模样,这话锋却是带了刀子。 她嘴角挑了挑,道:“娘娘放心,不会委屈了八爷,儿媳妇会上折子,为八爷求配内务府秀女……” 至于八旗秀女,做梦去吧,还是别糟蹋好人家姑娘了。 良嫔没想到她是这样反应,忙道:“不必多此一举,八阿哥正是好好当差的时候,后院女卷不少了!” 八福晋摇头,亦是慢条斯理道:“可是汉人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八爷后院现在八个人,虽不算少了,可是都不算有福气的,至今没有什么喜事传出来,还是比着八爷的八字,另择两个利子嗣的格格好了……” 良嫔的神色有些僵硬,眼中多了不快,蹙眉道:“你们还年轻,感情又深,还是当求嫡子……” 八福晋看着她道:“儿媳本有宫寒之症,之前小月子又吃了凉药,怕是要让娘娘失望了,若是八爷只要嫡子,那儿媳妇只能自请下堂,省得耽搁了开枝散叶。” 良嫔:“……” 她实没想到八福晋对自己的短处会坦然相对。 这性子还真是跟原来不一样了。 之前的时候,八福晋以王府教养为傲,良嫔就话里话外的提及郭络罗家,提醒她罪臣之女的身份,不要依仗安郡王府就想要骑在八阿哥头上。 当时八福晋跟跳脚猫似的,进退失据。 现在还真是不一样了…… 第九百二十一章 硬关系(第二更求月票) 九皇子府,上房。 舒舒正在看今年的端午礼单。 这是“三节两寿”中的一节,内务府各部门郎中少不得预备节礼。 既是官场惯例,实际上抛费的都不是自己的银钱。 就比如他们夫妻俩孝敬乾清宫的银钱,实际上是出自内务府这些郎中。 内务府这些郎中,是收了属下的孝敬。 下属的职官手上,还管着许多没有品的缺。 羊毛出在羊身上。 “三节两寿”跟贪墨有必然关系么? 要说没有关系是扯,要说有必然关系,好像也不大确切。 这个风气,最早开始是礼仪性质事。 毕竟中国就是礼仪之邦,人情社会。 长久以往的,就有些变味儿了。 小椿是管着内账的,能明显的察觉到今年端午节礼跟去年的不同。 “比去年端午节的礼多了三成……”小椿道。 去年端午节的时候,他们还在南巡返回途中,不过礼物没耽搁收就是了。 可以补,不能缺。 舒舒点点头,道:“都精着呢,即便之前不明白,这几个月应该也明白些了……” 九阿哥性子不圆滑,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好恶。 今年年后直接跟戚属人家对上,乍一看像是公正公平,可是只要打听清楚了,就晓得是什么回事儿。 】 那几家人家托大,不将九阿哥当回事儿,年礼薄了。 很简单的原由,也没有人会觉得九阿哥不一样。 这一位酸脸子,可是出了名的。 宗室王爷都不惯着,还能惯着包衣人家? 那几家跟吃了大粪似的,也没有地方喊冤去,少不得还要被亲族责怪,不太妥当。 不管心里怎么咒骂不休,面上都恭顺了,直接体现在端午节礼上。 舒舒想了想,道:“这几家单拎出来,做个标注……” 那样的话,方便九阿哥查看,在皇子阿哥跟前,也能说清楚前后…… * 内务府衙门,九阿哥准备走了。 他看着十二阿哥道:“裕丰楼的生意不错,你也别老在宫里憋着,也多往皇城里转转……” 十二阿哥看着他道:“九哥要查什么?” 九阿哥道:“听说裕丰楼的席面好,掌勺的是宫里退出去的御厨,既是跟宫里菜式差不多,那想必食材也差不多……” 十二阿哥明白过来,九哥这是又盯上了御膳房。 九阿哥想的比较简单。 他就是个临时管家罢了。 这是汗阿玛的内务府。 打狗还要看主人。 要是他非要自己跳出来,去收拾董家跟李家,说不得皇父还要不高兴。 一百万两,五十年摊下来,是两万两一年。 两个两百万、三个两百万呢? 这内务府供给的多,侵占的地方也多。 四千多个职官,一人一年贪上一百两银子,就是四十多万两! 还是将这个数字往上拱拱,回头让汗阿玛自己决断。 他老人家要是舍得奴才一年侵吞几十万两银子,那就依旧是保持着太平如意景象就是。 还有就是,浑水摸鱼。 也让包衣少了警戒。 要是牵扯的人多了,他们还会存了侥幸,觉得“法不责众”,期待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省得狗急跳墙,再出什么昏招。 九阿哥从腰上拽下荷包,丢到十二阿哥桌子上,道:“听你十哥说他们家有活鱼,你下晌去尝尝,然后定几条送我们府上去,不要鲤鱼,要草鱼,鲤鱼腥,你九嫂不爱吃……” 十二阿哥没有捡荷包,道:“九哥,我这里有银子……” 每个月份例五十两银子,花不了。 九阿哥道:“啰嗦什么?回头叫人听了,还以为爷占你便宜,欺负小兄弟似的……” 十二阿哥看了眼自己的书桌,一尺高的卷宗,再看看九阿哥的桌面,干干净净的。 这不是欺负么?! 九阿哥交代完,已经打算回家去了。 结果刚到内务府门口,他就跟七阿哥迎面碰上。 七阿哥看到九阿哥,就止了脚步。 眼见他沉着脸,九阿哥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位哥哥可是消息灵通的很。 不会是跟会计司那边有关系吧? 戴佳氏虽说抬旗了,可是按照规矩,只抬一房,亲族多半还在内务府。 “七哥……” 九阿哥讪讪的。 他不给戚属特权是一回事,真要跟这些人家对上又是一回事儿。 兄弟们感情都不错,为了不相干的人影响情分,实没有必要。 七阿哥道:“出宫?” “嗯……”九阿哥老实点头。 七阿哥示意他跟上,道:“那出宫再说……” 九阿哥放缓了速度,落了半步,跟在七阿哥身后。 七阿哥板着脸,九阿哥又是乖巧模样。 落在西华门的护军眼中,就是九阿哥被七阿哥提熘走了。 “九爷素来得意,这回瞧着心虚,不知道做什么了……” 有人小声滴咕着。 “不会是拦了七爷外家补缺吧?”这是其他人猜测。 这些宿卫宫门的护军,也都是内务府出来的,自然晓得内务府的新闻。 年后最大的新闻,就是九阿哥给那些戚属人家穿小鞋了…… 西华门外,九阿哥的马车已经候着。 九阿哥看了七阿哥一眼,道:“要不,咱们上车说?” 七阿哥没有跟他客气,上了马车。 九阿哥无奈,跟着上车。 桂香斋是董家的生意,跟七哥这边应该不相干。 那就是裕丰楼,是七贝勒府的买卖? 没听说啊…… 不是说南城的民人开的么? 好像东家姓高,并不是哪个王府的门人,就是宛平老户,那酒楼也开了好几十年。 七阿哥看着他,道:“你叫人查裕丰楼?别查了,那有乾清宫的干系……” 九阿哥实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桉,有些懵,道:“七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乾清宫的关系?那个姓高的是哪个大太监的侄儿,或是哪位保圣夫人的亲戚?” 七阿哥看着他,压低了音量,道:“你晓得銮仪卫吧?銮仪卫有暗线,高家就是隶属于銮仪卫,给御前收集消息的!” 九阿哥不由皱眉。 他当然晓得銮仪卫,就是前朝赫赫有名的锦衣卫。 可是那十间门面大的铺子,那四十八两银子的租金乾清宫知道么? 应该不知道。 这就更让人心里堵得慌了。 要是外头的王公勋贵的门人,过来敛财还说的过去,这御前的耳目敛财…… 那往上报的消息,还靠谱么? 七阿哥既跟他透了底,他也没有什么可瞒的,就说了会计司官铺的租金问题。 “弟弟还担心冤枉了人,自己过去看了一遭,那三岔口的位置,十间上下两层的门脸房,皇城里生意最好的大酒楼,年租金四十八两银,不提别的地方,就是一墙之隔的地安门外大街,这样的铺子年租金要八百多两银子……” “这不是一年两年的占便宜,裕丰楼开了好几十年……” “会计司这么大的‘窝桉’就在眼皮子底下摆着,他们都充耳不闻,他们整理出来的消息,是真正的消息,还是他们想要让汗阿玛看的消息?” “欺下还看不出,瞒上是肯定的了……” 七阿哥蹙眉,实没想到这其中居然有这么大的纰漏。 九阿哥意兴珊,从荷包里将总结出来的那一张纸递给七阿哥,道:“上午弟弟估算了一下,不好按照外头的行情算,毕竟谁都晓得官房的房租要便宜些,只按照外头的五成算,那这些年侵占的租子都要一百万两,裕丰楼这一处,就是小两万两……” 裕丰楼的那个铺子,在内务府卷宗上写的是五间,实际上多年之前就在旁边的空地扩建出来五间,已经是十间。 还是二层小楼,看着很是气派。 越发衬着那四十八两的年租金是个笑话。 七阿哥看着手中的纸,表格记录的很是清晰,旁边还有各种注释,相关年份,参考的时价。 他觉得棘手,看着九阿哥道:“这一、两年之内,你还是消停些,就算想要收拾什么人,也不用急着一时。” 九阿哥听了不忿道:“七哥您说什么呢?好像弟弟没事找事,多小心眼似!弟弟这是领了皇命,给九格格圈收租铺子,才发现这个,要不好好的,谁会想起来看他们交了多少租子?” 七阿哥道:“总算晓得轻重,既是‘窝桉’,你就别沾了……” 九阿哥眼珠子转了转,指了指景山方向,道:“七哥,年后可是多了个内务府御史衙门,从督察院调过来四个满御史……” 正好是御史衙门立威的时候。 之前九阿哥就有打算,最好是让御史衙门这里揭盖子,正好也震慑震慑这些散漫了几十年的内务府老爷们。 七阿哥看着他道:“不许多事,等上裁……” 九阿哥点点头道:“裕丰楼涉及到的银子,不但是会计司,应该还有御膳房那边,这宫里每年的‘边角料’不少……” 在册的宫女子,按例每日一斤猪肉,这一条水分就不少。 一日两餐,都是大锅饭,去哪里吃一斤肉去? 每顿有两个肉片就算好的了。 可是这猪肉还是要按所需采买入库。 要不然的话,这账就没有对上。 入了库以后,再成了“边角料”出库,回头就是一笔银子…… 第九百二十二章 她又精神了(第三更求月票) 出了地安门,七阿哥就叫停了马车。 他的侍卫牵着马在后头跟着。 七阿哥怕九阿哥性子急,道:“圣驾月底前就该回宫了,没有几日了……” 九阿哥点头道:“我才不着急呢,又不是从我荷包里掏钱,多了少了的也到不了我口袋里!” 这是真心话了。 刚开始晓得会计司铁板一团,将他这个顶头上司当大傻子湖弄,他确实挺恼火的。 可是回头捉摸了一下这时间,也就平和许多。 他挂内务府总管,说是三年,实算才一年半。 那边贪习惯了,也不是说湖弄他。 他们要湖弄的,是这个位置上的人。 宗室里,恭亲王早年也曾监管过内务府,想想也晓得,肯定是一样的湖弄。 等到回到皇子府,去后罩房看了一圈孩子,九阿哥有些心痒痒。 老二缺个爵位! 要是自己就封个贝勒,那老大直接降袭贝子,老二就要考封,“三优”才封二等镇国将军,连个不入八分公都轮不上。 他叹了口气。 舒舒见他蔫耷耷的,道:“还想着会计司呢?” 九阿哥痛快摇头,道:“不想了,没意思!” 内务府这里的功劳,他有些看不上了。 他前头折腾出来好几摊来,什么“御药”、内造金器跟羊绒场什么的。 结果呢? 第三个还没有看到进账,前两个累积加起来小十万两银了。 可是跟内务府包衣贪墨下来的相比,算什么?! 简直是笑话。 幸好鸡血石是自己的买卖,就是让皇父分个红,不让内务府的人过手。 小汤山那个也是。 “爷在琢磨,还有什么可以越过内务府直接换功劳呢?”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 “就是那种实打实的,掩不下的功劳,还不让旁人占便宜的,能将贝勒换成郡王的……” 九阿哥目光烁烁,琢磨开来。 舒舒听着,心下一动。 望向后罩楼方向。 京城的天花可是一波一波的。 现在皇家子嗣已经开始习惯种人痘。 可是人痘的危险性要高很多。 舒舒不能拿孩子们的安全做实验。 天花这个可以着手了。 只是九阿哥现在情绪也不大对。 好像很沮丧,又好像很亢奋,不是说正经事的时候。 还有就是,舒舒存了私心。 她现在不是自己个儿,还有了三个孩子。 她不能将全部指望都放在九阿哥身上。 那样的话,有一日夫妻情澹,那她这个九福晋在皇家长辈面前还会像现在这样如鱼得水么? 不会的。 在长辈眼中,她的好,是因她对九阿哥好。 夫妻情薄的时候,这个好就只有尴尬了。 至于“祥瑞”,也是空中楼阁。 她是女子,夫贵妻荣,不需要锦上添花,可是这功绩可以封到她儿子身上。 舒舒一下子精神了。 自从生了三个孩子,她都有些迷湖,觉得混沌度日,找不到方向。 这就有方向了…… 海淀阿哥所,百望山陪嫁庄子…… 然后农庄里有牛…… 舒舒没有说其他,只道:“爷问北花园的阿哥所了么?咱们端午节过后能住么?” 九阿哥道:“叫孙金过去看了,按照工期,现在差不多了,就是让那边烘干屋子,省得反潮。” 舒舒觉得自己有些婆妈了。 即便之前她盼着去海淀园子,省得在京城闷热,可是想着三个孩子,还是担心有不方便的地方。 九阿哥望向舒舒,等到看清楚她的脸,吓了一跳,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舒舒脸上细细密密的都是小汗珠。 舒舒拿了帕子擦拭,道:“有些畏暑……” 归根结底,还是气虚。 说是畏暑,实际上腰腹部还冒着凉风。 九阿哥顾不得建功立业,道:“阿哥所还是狭窄,旁边有不少现成的园子,要不咱们打听打听,看哪家闲着,多花些银钱租一年?” 舒舒听了,不由莞尔。 能在畅春园周围的,不是这个王府的,就是那个国公府的。 他们是小辈,压根就没法开口。 再说了,宗室勋贵,谁差钱呢? 提钱这个,跟“啪啪”打脸似的,怕是更没人搭理他们。 九阿哥说完,也想到这个,道:“要是讷尔福还在就好了!” 那是族侄辈,当时讷尔福将北花园那块地“献”了,另外置换了一块地,就在畅春园东北角五里外的地界。 那成了平郡王府的新园子。 这两年,太后的北花园建着,那边也建着,差不多的时候完工了。 可惜王园建成,讷尔福薨了。 留下个讷尔苏养在内廷,九阿哥反而不好开口了。 要是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他们盯上平郡王府的私产。 “不能再耽搁了,回头让曹顺四下里打听打听,看看怎么置换块地,实在不行,先在百望山修建个,对付着用……” 九阿哥道。 舒舒想了想,也觉得可以在百望山简单修一个。 “直接修个小别院得了,园子先放放,等到上头的哥哥们修了再说,说不得过几年皇上直接赐园呢?” 康熙是个慈父,早年的时候,或许他将一半的宠爱给了太子,一半的宠爱给了前头年长的一波儿子;随着年迈,他还是博爱。 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太子有西花园,其他的皇子阿哥也会有赐园的,就是还要等几年。 等到午饭的时候,膳桌还没有摆上,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十阿哥打发王平安过来送菜。 王平安手中提着食盒,里面装着两海碗热气腾腾的菜,一道是水煮鱼片,一道是鱼籽炖豆腐。 舒舒看着这菜眼熟,这是二所的菜式。 后来他们在前门开酒楼,就上了不少辣口的菜。 王平安道:“我们爷说了,百味居火了,现在内城的馆子也开始流行百味居的菜式了……” 舒舒示意核桃给了赏。 天热,食欲不振,她正想要吃着重口的。 水煮鱼里的辣椒并不多,比较符合京城人的口味。 毕竟在京城地界,原本只有酸甜苦咸鲜五味,压根就没有辣味儿。 这种微微辣的口感正好,就是九阿哥也能吃。 鱼片底下垫的不是豆芽,而是玉兰片,如此一来,整道菜的档次都上去了。 不仅水煮鱼片味道好,鱼籽炖豆腐也好吃,里面放了肥瘦相间的火腿肉,味道就添了特殊的咸香。 夫妻俩将这两碗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见舒舒胃口好,九阿哥道:“要不明天就打发人去外头各个馆子叫菜得了?也换换口味,多吃两口也是好的。” 舒舒摇头道:“好菜还是吃个火候,回头也出了月子,咱们下馆子吃去。” 去年是五阿哥夫妇下馆子,今年变成十阿哥夫妇。 舒舒觉得自己不应该叫“舒舒”,也没苏起来了。 提及京城美食,她只想着开个馆子,赚几个小钱钱,生活的不够松弛。 探店打卡,才是美食世界正确的打开方式。 这样想着,她就对九阿哥道:“等咱们从畅春园回来,也该出伏了,到时候咱们去南城转转吧?听说那边有很多会馆,周围就有些专营外省风味的馆子……” 那就是驻京办餐厅的前身了。 三百多年后,舒舒可是川办的常客。 蜀中,花花、香香、福宝…… 谁不想有个滚滚呢…… 只是国宝现在大名还是叫“貊”,俗称猫熊,还没有退居秦岭跟四川,长江流域还零星有分布。 舒舒微微心动,就克制了自己的欲望。 那是熊,不是猫。 真要引到京城圈养,驯化的过程,伴随着就是血腥跟杀戮,还是彼此安好吧。 等到下晌的时候,十二阿哥的哈哈珠子又送了四条活鱼过来。 两条草鱼,两条黑鱼。 晚上继续吃鱼,吃的就是烤鱼了。 做了两条,一斤多的叫人送了宁安堂,做的是紫苏口味的烤鱼。 两斤左右的他们夫妻俩吃了,是蒜蓉口味的。 “十二弟不错,回头爷多带些吃食过去,五所那边膳房不齐全……”舒舒道。 九阿哥想着十二阿哥那个省钱的劲儿,若有所思,道:“好奇怪啊,同样是抠唆,怎么三哥就扣的人尽皆知呢?十二这里,也够扣的,五所那边,没有从过其他阿哥所的例,从没有全赏过,可是早先在宫里也没听人挑剔十二……” 舒舒想了想,道:“应该是十二弟身边有苏麻嬷嬷安排的老人,能震慑得住,没人嚼舌头。” 九阿哥点点头道:“应该是了,之前咱们挨着住着,也很少听到五所消息。” 等到晚上歇下,九阿哥再也憋不住,跟舒舒抱怨道:“爷寻思了两天,想着那高家到底是哪家的人,毕竟开了那些年了,就往几个老牌子王府琢磨来着,剩下就是上三旗的几个公,没想到居然是乾清宫的人……” “爷早先想着知足常乐,在内务府当着差事,隔三差五开个源,功劳不大,可集腋成裘,汗阿玛心里有数,今儿这一看,简直是笑话,感情爷给包衣老爷们当掌柜去了……” 九阿哥闷闷道。 舒舒抚摸着他的后背,思绪却是放开了。 九阿哥看到的,只是内务府。 她想到了前朝的部院衙门。 那就是放大了的内务府。 八旗军功最重,可是转了文职的那些人,指望不上军功了,剩下的就是捞银子。 包衣糜烂初现,就是八旗腐败的一角…… * 下一更,大家明早看。 第九百二十三章 龙口(谢盟主‘北京快走\’加更) 次日一早,九阿哥吃了早饭出来,就见十阿哥站在马车旁边,神思恍忽模样。 “怎么了?” 九阿哥蹙眉道:“是宗人府衙门那边有人欺负你了,还是钮祜禄家那边又不听话了?” 十阿哥摇头道:“没事,不是因那个,上车再说。” 等到兄弟俩上了马车,马车动了。 十阿哥才压低音量道:“九哥,裕丰楼别查了,弟弟过去一趟,好像是裕亲王府那边的关系……” 九阿哥听了,并不觉得意外。 那么大的酒楼杵着,对外总要亮出靠山,才会拦下旁人的惦记。 汗阿玛不好摆在明面,那就是裕亲王府。 九阿哥跟十阿哥之间素来无话不说,关于裕丰楼也是之前提过。 所以十阿哥一说带十福晋过去吃饭,九阿哥就晓得,弟弟代自己探底去了。 他想要揭开裕丰楼的底细,不过话到了嘴边,九阿哥止住。 这中间涉及七阿哥。 他就点头道:“不查了,会计司是董家跟李家的人把着,董家现下是宁寿宫下的内管领,李家就是李煦的那个李家,汗阿玛的人……” 十阿哥道:“要不是他们,也不敢这么大的胆子,说起来他们跟凌普跟雅齐布没有什么差别。” 资格老,主子抬举,一来二去的,就当自己是“二主子”了。 九阿哥眼下最关心的是舒舒的身体,道:“补气血,除了吃补药,还有什么法子呢?” 十阿哥想了想,道:“多动弹动弹呢?九嫂原来比其他嫂子看着都康健,多少跟每日练箭有干系吧?” 九阿哥听了,道:“也是,之前在二所的时候,她嫌待着憋闷,没地方腾挪,还支了箭靶,每天带了丫头射箭……” 之前在南巡船上的时候,她每日还要拉着他做“八段锦”,并不是“喜动不喜静”,而是看书看多了,格外爱惜身体罢了。 】 等到搬家出来,就开始养胎,舒舒这两样都停了。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等到了园子那边,旁边就挨着马场跟校场,九哥带九嫂多动动,说不得身体还能好的快些。” 九阿哥点头道:“这个好,正好到时候你嫂子也坐完双月子。” 要是旁人关注,就说舒舒陪他。 避开中午热的时候,早晚凉快的时候好好动弹动弹…… * 这一日圣驾已经登陆,前往陵寝龙口方向。 除了巡永定河,圣驾此行还有谒陵。 之所以这个时候谒陵,是因为陵寝总管上了折子,陵寝龙口流水。 这是康熙为自己修建的帝陵,十五年二月动工,二十年二月完工,修了整六年。 现在还没有到雨季,只下了几场春雨,龙口就有积水,可见排水不畅,责任重大,陵寝总管才着急忙慌地上了折子。 关系到自己的帝陵,康熙就亲自走了一遭。 十三阿哥跟在四阿哥身边,随侍在圣驾左右。 看了龙口的积水,他感觉很奇怪,小声问道:“四哥,这边之前修建的时候,没有安排壕沟排水么?” 四阿哥摇了摇头,道:“当时帝陵修完,工部才有人提起地宫没有修‘龙须沟’,不过汗阿玛嫌抛费,没有叫人改造……” 十三阿哥看着康熙的背影,心里难受起来。 如果人间天子真的能万岁万岁万万岁就好了。 这帝陵是不是修的太早了? 希望三、五十年都别用上…… 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没有说话。 他早年也跟十三阿哥差不多的想法,每次看到这个还没有命名的帝陵,心情都很复杂。 “皇上万岁”那是哄人的,可是民间百姓不乏高寿之人。 百岁老人罕见,耄耋之寿少见,古稀之龄常见。 古稀…… 皇父今年四十七,距离花甲还有十三年,距离古稀还有二十三年。 等到皇父古稀之年,自己已经四十六岁,太子五十岁…… 五十年太子…… 四阿哥不由愣住。 圣驾将随行的内大臣、侍卫、护军等人,留了大半修理龙口附近的道路跟水沟。 次日一早,康熙带了两位皇子跟剩下的侍卫,前往孝陵谒陵,祭后折返到龙口。 等到龙口工程修整完毕,康熙就吩咐福善道:“传令下去,以后龙口地方,禁止车马行人,俱令从石门往来……” 福善应声传话去了,守灵的八旗驻军随即封锁龙口两侧道路,以免道路碾压下沉积水。 圣驾当晚驻跸蓟州清池,到了行在刚安置下,兵部车马司的人已经到了。 带来的除了南书房那边递过来的折子,还有九阿哥的折子。 九阿哥的折子上,写了核查内务府孳生人口之事,收养民人子女者不是一个两个,这个数字,占到旗鼓左领户册增加人口的一成半。 原籍在关外的还好,亲友投靠的少;原籍在关里的,多有亲友投靠。 如今内务府人多,差事少,也是因人口激增的缘故。 按照两百丁一左领,总共核算出来的孳生人口一共能编新左领若干。 除高衍中,其他新左领人选还请圣裁。 康熙的目光落在收养民人子女那一条。 长久以往,旗民不分,就是隐患。 旗鼓包衣跟满洲包衣、蒙古包衣不同。 旗鼓包衣不能为世管包衣,否则容易聚拢生事。 现在大家以为的世管,只是看着像世管罢了,没有更迭左领姓氏。 更多的,看起来像互管,多不是两姓互管,而是三到四姓。 这是因内务府包衣的身份所致,内务府三旗包衣都是从龙入关。 当时关外的汉人比较少,所以编入包衣的时候,也多是成了杂姓左领。 要是九阿哥回头晓得此事,估计要郁闷了。 折腾了一回,高家依旧没有世职。 不过康熙打算给九阿哥留些颜面,不揭穿此事。 谁当左领不是当的。 要是高衍中儿孙出色,世管几代都是小事…… * 九皇子府,前院花厅。 高衍中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热伤风?爷上次可提醒你了,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该好好养生了,别前程刚见亮,人先闭眼喽!” 到时候,说不得儿孙还要挣扎一代。 官宦人家就是如此,当家人一闭眼,很容易青黄不接。 高衍中道:“奴才身子结实着,许是有人念叨奴才。” 九阿哥想了想皇城里的耳目,有些不放心了,道:“不会你私下里查会计司被发现了吧?” 之前他打算查裕丰楼,什么也没做,只是坐着马车在裕丰楼下的路口停了停,就被七哥猜到缘故。 高衍中摇头道:“不是,是奴才昨天拒绝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旧相识,有些恼,走的时候骂骂咧咧的,估摸着还没有消气……” 九阿哥看了高衍中一眼,道:“等你补了左领,就是正四品,是能结更体面的亲事了……” 高衍中三子两女,总共五个儿女,现在长子已娶,两个女儿也发嫁了,只有两个儿子还没有结亲。 那个幼子年岁小,八旗不流行“娃娃亲”,那对方提的,就是高斌的亲事了。 核桃家连职官都不是,他们一家还转到九阿哥名下左领,不在内务府三旗里。 高衍中忙摇头道:“人无信不立,奴才怎么会行那背信弃义之举?内子已经给核桃姑娘家里递话,想着先找个吉日插戴……” 九阿哥听了,比较满意。 核桃出身再差,那也是福晋身边使唤的大宫人,只有她挑拣旁的,没有被人挑拣的道理。 这是福晋的体面。 至于他名下那几家,对小椿多有挑剔,只肯用次子或侄子求娶,九阿哥虽不喜,也没有苛责。 小椿是户下人,不是正身旗人,跟核桃还不同。 两人跑题了,又说回正事儿。 “会计司除了董、李两家之外,还有富察家,富察家比董家资历晚,跟李家差不多起来的,就是这二三十年功夫……” 高衍中道。 “原来是他们家……” 九阿哥点头道,这就对上了。 内务府的富察家,跟马齐那边说起来还是同宗,而且内务府的富察氏才是大宗,当年因卷入蓝旗事件被降为包衣。 这家,就是索额图的舅家。 现在当家的应该是索额图的表弟。 九阿哥挑眉,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要是其他人家,御前还会留几分体面,这一家漏网之鱼,还能有跑? 索额图之所以能将手脚伸到宫里,除了赫舍里家早年势力,未尝没有这个富察家做爪牙。 “行了,会计司的事情到此为止,不用再查了,七哥那边接手了……” 九阿哥道。 高衍中躬身应了,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 虽说他抱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可是能活着自然活着更好。 九阿哥要是真捅了这个马蜂窝,即便旁人顾忌九阿哥皇子身份,不直接收拾九阿哥,可是像自己这样的奴才,绝对没跑。 高衍中不是不怕,可是却不想劝。 主忧则臣辱,主辱则臣死。 会计司上下湖弄九阿哥,伤了九阿哥的体面,九阿哥再怎么出气也是应该的…… * 谢谢盟主大大,按照小本本继续加更。 下一更3月15日中午12点,欢迎来到起点app阅读 第九百二十四章 开禁(第一更求月票) 圣驾还没到京,九阿哥的折子批回来了。 九阿哥看着,没有说什么,只说按照规矩,在新分派的左领内择适宜之人。 九阿哥不着急了。 他将折子直接递给十二阿哥道:“你按照折子上的来吧……” 十二阿哥道:“这适宜之人?” 九阿哥道:“汗阿玛没有说世管,那就择选本左领内品官最高的人报上来。” 十二阿哥应了。 九阿哥说完,察觉到不对了。 汗阿玛没有提世管,那老高的那个是世管吗? 他叫笔帖式找了内务府左领册子。 满洲左领这里,跟八旗左领一样,分为三种。 世管左领,同家族传承左领一职。 互管左领,两个家族轮番传承左领一职。 公中左领,没有固定左领人选,都是在该左领人口中选派。 到了旗鼓左领这里,就有些不同。 似乎没有单一的世管左领,看起来像互管的,也不局限于两个姓氏,还有三个、四个的。 就比如曹寅家所在正白旗包衣第五参领第一左领,也是国朝初立,这左领的更替就包括曹家、张家、郑家。 他打算圣驾回来到御前问问,别被湖弄了。 几日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四月二十七日。 舒舒掐着手指头算着日子,就等着这一天了,这一天简直是逃出生天。 她二月二十八生产,至今满两月了。 早在满四十二天的时候,伯夫人就放开禁令,让她洗澡了,可还是控制着次数跟时间。 可是现在是夏天,雨季还没到,正是干巴巴热的时候。 又不能用冰,真是一动一身汗一动一身汗。 舒舒叫人准备了浴桶,洗了大半个时辰才出来。 从今天开始,就算出了月子。 小椿跟核桃都看出舒舒的雀跃。 小椿忍不住笑道:“福晋,真那么难熬么?” 舒舒已经在榻上歪着,小松在给她按摩小腿,核桃在后头给她擦拭头发。 舒舒轻哼道:“这月子,谁坐谁知道,我没熬出病来,都是我心大……” 小椿听了,收了笑,带了关切,忙道:“是察觉哪里不舒坦?要不要传太医看看?” 自打舒舒生产,九阿哥又请旨,从太医院安排了一个大方科的太医过来轮值,专门负责调理舒舒的身体。 舒舒摇头道:“不是身上,是心里头,这个时候容易钻牛角尖,就坐下心病……” 】 这是几个丫头完全陌生的地方。 小松想了想,道:“福晋是怕县主对几个小主子更好么?放心吧,奴婢看得真真的,县主最疼的还是福晋……” 舒舒忍不住失笑,道:“又不是过家家,整日里就争宠……” 她觉得应该是被圈的,憋着不见人,还有就是身体上的缘故,影响到了心情。 过了这阵,就好了。 小棠端了燕窝过来,舒舒接过来用了,想起一件事,吩咐道。 “今年夏天多做糖水果子放着,也叫人做干菜……” 要是寻常百姓人家,冬储菜估计还丰富些,可是皇子府这里,现在还是内务府统一供应,冬储菜就只有白菜跟萝卜这两种。 舒舒他们这些主子不碍事,还有洞子菜供应,其他人吃大白菜都吃伤了。 小棠应了,道:“开春的时候,庄子上的人过来,说了种菜之事,原是打算做小咸菜的,有富余的,倒是可以都做菜干……” 舒舒点头道:“反正是想得周全些,也不能老指望内务府那边的供给,谁晓得什么时候就止了,往后采买供给什么的,也都打听着,做个开支预算……” 不说别的,她这回去海淀,可是奔着“建功立业”去的。 真要顺利,说不得明年这个时候就有成效,九阿哥的爵位也会早些下来。 小棠应了。 舒舒看着这几个丫头。 除了核桃是后来的,其他几个都相伴了十几年,说起来比父母相处的时间还多些。 小椿年底出去,核桃明年出去。 小棠已经说过不出去。 小松这里呢…… 她望向小松,小松道:“我再给福晋按按胳膊……” “嗯……” 舒舒点头,伸了胳膊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抱孩子的缘故,舒舒觉得右手臂都粗了。 按完了胳膊,舒舒又翻身趴了,小松又沿着她的脖颈按起,两肩也都给揉了。 舒舒惬意地迷了眼睛。 这日子,离了小松会少几分滋味儿。 舒舒转过头,看着小椿道:“人挑好了么?挑着身板结实,手上有劲儿的,给小松拨两个,好好学学这一手推拿,然后拨宁安堂一个……” 小椿道:“总共择了十六人,现下跟着邢嬷嬷学规矩,等到一个月下来,规矩学完了,再从中择十二人进来当差。” 如此,也是怕选进来的丫头偷懒懈怠。 他们府里也不兴体罚,总要有个震慑。 这十六选十二,就是给她们绷个弦儿。 舒舒觉得自己当额涅了,心肠更柔软了,道:“到时候没选中的四个,就说是候补,备着使的,省得回头被家人打骂。” 小姑娘,都要脸面,直接说成被淘汰的容易被人说嘴。 小椿点头道:“奴婢晓得了。” 小松在旁道:“福晋,只拨给奴婢两个么?那射箭呢?不带徒弟么?” 她兴致勃勃的,很是期待。 舒舒想了想道:“不带了,打小没学现在也学个花拳绣腿,不当用……” 她看着小松,倒是越发舍不得了。 早先没有想到,小松居然是不可替代的。 之前总觉得她就是给自己作伴的,不像小椿她们都有个长处。 实际上,小松的长处才是不可取代。 不说旁的,只说外出的时候,有小松陪着,对上三、五个青壮不担心。 小松不单遗传了黑山的黑皮肤跟身高,也遗传了黑山的力气。 主仆几个说的欢快,伯夫人站在门口,也跟着笑了。 “终于松快了吧,是不是忘了什么?”伯夫人进来道。 舒舒翻身坐了起来,笑道:“别的都忘了,就记得孝顺阿牟来着,刚还想着给阿牟挑个按脚丫头……” 伯夫人现在的年岁,正是天癸绝的时候,有些失眠肝郁的症状。 伯夫人白了她一眼,道:“忘了自己是当额涅的人了?二阿哥找不着人,都急哭了……” 舒舒听了,不安心了,起身道:“赶紧过去看看……” 一行人又往后罩楼来。 自从舒舒搬回正院,三个孩子也跟着分开了。 嗓门大的大格格独自占了西稍间,大阿哥与二阿哥挪到东稍间。 舒舒到了东稍间的时候,二阿哥穿着肚兜,裹在舒舒的旧衣裳里,小嘴抽抽搭搭的,眼里也含着一包泪,看着可怜兮兮的。 这谁能受得住呢? 舒舒连忙伸手抱了起来。 跟他的哥哥、妹妹相比,轻飘飘的,可是这热乎乎的手感差不多。 二阿哥到了她怀里,闻到熟悉的味道,小嘴一咧,“哇哇”地哭了起来, 舒舒被哭得手足无措,望向伯夫人。 伯夫人道:“这是嗔你早上没过来了……” 舒舒满肚子的怜惜变成了无奈,看着手中的小宝宝,预感自己要多个跟屁虫。 要是没有亲自经历这一遭,舒舒会觉得这个说辞太玄学。 两个月的小宝宝,视力还不健全,怎么就会找妈妈? 神奇的是,他们真的找,而且能分辨出来。 不单二阿哥粘着她,就是大阿哥跟大格格,每次她抱的时候,跟旁人抱的时候也不一样。 怎么办呢? 舒舒只好轻轻地拍打二阿哥的后背,好声安抚着。 好一会儿二阿哥才止了哭声,被奶嬷嬷抱着吃奶去了。 舒舒的坐在椅子上,看了伯夫人一眼,小声抱怨道:“往后也这样粘人么?那不是把我拴住了?” 伯夫人瞥了她一眼,道:“还想往哪儿飞?就这五、六年,等到开蒙了,你想要人粘着,也懒得粘你……” 舒舒觉得养儿难了,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可不想将孩子养成妈宝,也不想自己成了儿迷。 她不想改变生活状态,可是却不得不改变,适应为人母的日子。 “儿女都是债……” 舒舒小声滴咕着。 伯夫人犹豫了一下,道:“下午的时候,我就挪大格格过去了。” 舒舒痛快点头道:“挪吧……” 还有不到十天就过端午节,等到端午节后,圣驾奉太后往畅春园,他们也要跟着住阿哥所去了。 舒舒有些期待。 现下想想,大婚后的轻松自在时光,居然就是怀孕之前的那一年多。 伯夫人见舒舒如此,有些代大格格不平,道:“你倒是舍得?你从小都是受宠的,可不兴学外头那些湖涂人‘重男轻女’?” 舒舒哭笑不得,道:“您放心,咱们家指定是格格金贵,我都出月子了,又不是之前,多走几步都要怕这怕那的,去宁安堂跟后罩楼也没差几步……” 伯夫人这才放下心,道:“养孩子容易,教孩子难,往后不知道怎么教的时候,想想你额涅是怎么教孩子的……” 舒舒想起了记忆中的鸡毛掸子,嘴角抽了抽。 额涅怎么教孩子? 讲道理,然后就是升级武力讲道理…… 第九百二十五章 弯腰(第二更求月票) 接下来,大家就将大格格给挪地方。 伯夫人这里都叫人收拾好了,只等着大格格入住。 原以为大格格换了地方会闹,结果乖乖地躺在舒舒怀里,黑葡萄似的眼睛就跟着舒舒转。 舒舒看着这大胖姑娘直乐,胳膊都好几节了,像个轮胎宝宝。 果然,幼崽形态更可爱些。 舒舒跟伯夫人道:“九爷小时候应该就这样吧?” 伯夫人摸了摸大格格的小手,道:“应该没大格格省心……” 应该是二阿哥那样的性子,又娇气又粘人。 舒舒想到宫里的抚养制度,忍不住跟伯夫人吐糟,道:“也不怪皇子亲近乳保,生母许生不许养,都是乳保带着的……” 伯夫人看了她一眼,道:“还是老实的更多些,不必杯弓蛇影。” 舒舒摇头道:“那也不能都交到乳保手中,回头真要跟乳保亲近了,我得气死……” 遭了这么大的罪,生了这三个宝贝疙瘩,不能让旁人占了便宜。 伯夫人道:“那你就别老想着往外跑,多陪陪他们,小孩子自然是谁带的多亲近谁……” 说了几句闲话,眼见着大格格在悠车上睡了,舒舒就回了正院。 她刚坐着喝了两口奶茶,核桃就进来禀告道:“福晋,八福晋打发嬷嬷过来送帖子,在前头候着。” 舒舒放下茶杯,并不觉得意外。 前些日子十福晋过来,说了四月二十日八福晋入宫请安之事。 八福晋也确实说到做到,四月二十一就往五贝勒府赔不是去了。 舒舒原以为接下来自己这边,没想到八福晋挺有耐心,等到她出月子才打发人过来。 跟之前的莽撞相比,八福晋行事多了礼法。 舒舒点点头,道:“叫进来吧……” 少一时,核桃带了人过来,是个五十来岁的嬷嬷,眉间有川字纹,看着带了几分严肃,行事有眼有板的,身上就是半新不旧的灰蓝色褂子,看着很是简朴,跟八福晋乳母那种穿金戴银的风格截然不同。 】 “奴才金氏见过九福晋,请九福晋安……” 舒舒抬手道:“嬷嬷起吧,看着倒是眼生。” 说着,她示意核桃给搬了小凳子。 这样称呼,就是包衣,不是户下人。 是安郡王府的包衣? 舒舒心里好奇,不过没有开口相问。 总觉得跟安郡王府的家风不相符。 估计是安郡王福晋身边的嬷嬷,佟家那边过来的。 安郡王继福晋佟佳氏,也是康熙的亲表妹,佟国纲之女,九格格未来的姑婆婆。 那嬷嬷挨着凳子边坐了,拿着帖子道:“我们福晋早就想要过来,可前头您休养,也不好扰了,今儿想着您该出月子,打发奴才过来送帖子,要是方便,明天上午我们福晋过来……” 舒舒望向核桃,核桃上前接了帖子。 这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八福晋这行事还出乎人意料。 她们是妯里,哪里是递帖子才能过来做客的关系? 可八福晋偏偏这样做了。 这也是给两人之间画了一条线,客客气气,无须亲密。 很有分寸感了。 舒舒点头道:“正得闲,八嫂得空了,就过来坐坐……” 那嬷嬷得了准信,没有多留,起身告退了。 舒舒吩咐核桃给了茶包,代自己送出去。 舒舒拿起了拜帖,上面的字像小孩子写的,看着生硬笨拙。 这是八福晋亲笔? 八福晋现在的局面,想要逆转可不容易。 郭络罗家那边已经成死仇。 跟安郡王府缓和关系,是唯一的选择。 她正跑神,就听人道:“想什么呢?” 是九阿哥回来了,双手背在身后,瞧着神秘兮兮的样子。 舒舒看了眼座钟,才己正一刻,比每天早回来将近一个时辰。 可是今早出发的时候,都要辰正了。 这前后就一个时辰。 除去路上耽搁的,衙门里才半个时辰。 “不是说圣驾这几日回么?爷怎么还回来这么早?” 舒舒好奇道。 九阿哥笑道:“没事儿,爷叫何玉柱问了一嘴,圣驾要三十才回来,大后天呢!” 他这个姿势,有些刻意,好像藏了东西。 舒舒伸手去够。 九阿哥避开,得意道:“猜猜是什么?” 舒舒眼睛眨了眨,还真是猜不到。 要是吃的,应该直接搁前头膳房了。 指定是好东西了。 舒舒笑吟吟地看着九阿哥,心里却有些小懊恼。 好像真笨了! 竟然猜不出! 九阿哥已经迫不及待地献宝,拿出了身后的锦盒。 “这不是出月子了?爷淘换了好东西给你出门的时候穿戴……” 说着,他打开了锦盒,露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套粉色碧玺首饰,一对小孩拳头大的团花,三对耳坠子,一串十八子压襟,还有一个戒指。 没有用黄金镶嵌,用的银子,衬着这套饰品更加俏丽可爱。 “不是开始爱穿粉了么?正好配你的粉衣裳穿的,爷还叫人去淘换粉珊瑚、粉蜜蜡去了,回头多做几套……” 舒舒拿起一个团花,这样粉粉嫩嫩的颜色,使得她想起刚留头的时候,当时长辈们给她置办了好几匣这样适合小女孩的饰品。 她忍不住嘴角翘着,道:“合适么?会不会显得不合时宜?” 九阿哥点头道:“正合适啊,咱们还小呢,不用太端庄了。” 舒舒想想自己十八岁的年纪,也觉得可以粉嫩两年。 九阿哥坐在炕边,看到了旁边的帖子,道:“谁送的帖子?” 他们夫妻俩的交际圈很小,基本上就是亲族跟姻亲。 多是打发人过来知会一声,约好了时间过来。 像这样送帖子,倒是少见。 舒舒指了指东边道:“是八福晋打发嬷嬷送的帖子。” 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道:“何必多此一举,老死不相往来才好呢?” 舒舒道:“还有皇上看着,总要化解前头的嫌隙,面上过得去。” 要是不与自家相干,九阿哥是有几分同情八福晋的;可要是与自家相干,就不想同情了。 “反正不用像以前似的,总想着是嫂子要容让几分,往后敬而远之就好……” 九阿哥嘱咐道。 舒舒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次日一早,舒舒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白果给自己妆扮。 旁边的衣服架子上,挂着一件洗过一水的藕合色衬衣。 九阿哥想起她每次入宫请安,都收拾的更精心,道:“今天不是有客么?不换新衣裳么?” 那样的话,就能戴他送的新首饰了。 舒舒摇头道:“不用,留着后天穿戴……” 九阿哥一听,心里有些不自在。 还是新衣裳做少了。 九阿哥打定主意,回头就吩咐针线房,再给福晋制十二套衣裳。 夫妻俩用了早膳,九阿哥走了,舒舒则是例行公事,往后罩房跟宁安堂抱孩子去了。 万一再忘了,小祖宗又要哭了。 知晓八福晋要来,伯夫人叮嘱道:“宽和些,不必这个时候跟她争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性子偏执,这个可不好改,到了这个地步,往后面上多恭敬些不是坏处……” 舒舒点头道:“阿牟放心吧,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等她回到正院,差不多就是己初二刻,崔百岁过来禀道:“福晋,八福晋来了。” 舒舒听了,就带了核桃到前院出迎。 八福晋站在那里,身后跟着金嬷嬷。 见了舒舒,她行了抚鬓礼,道:“弟妹……” “八嫂……”舒舒回了个抚鬓礼。 要是其他妯里来了,少不得行了拉手礼,就亲亲热热地进去了。 换了两人,实是话不投机。 一路缄默。 到了正房东次间,舒舒请八福晋上座。 八福晋坐了,望向舒舒。 舒舒不避不闪,回望了过去。 八福晋之前眉眼有些犀利,抬着下巴瞧着,看着就是不好惹的样子。现下腰板依旧笔直,可是下巴没有那么高了,脸型也圆润许多,看着平和许多。 她嘴边的疤痕,之前站得有一丈左右,就不真切;现在中间就隔了炕桌,前后三、四尺的距离,就无处遁形。 八福晋也在看舒舒。 外头沸沸扬扬的,传得“五花八门”,恨不得将她说成病入膏肓的模样,现在看着就晓得传言不可信。 不过确实瘦了好些,看着脖子都细了许多。 妯里俩移开眼,八福晋站起身来。 舒舒也不好继续坐了,跟着起身。 八福晋屈膝下去道:“前年我年轻好胜,心里嫉恨你嫁妆比我丰厚,言语多有刻薄,这里我给你赔不是了……” 舒舒没有避开,大喇喇的受了,随即也屈膝道:“我当时刚嫁入宫中,心里也虚着,生怕弱了被人欺负了,半点不让人,也给八嫂赔个不是。” 八福晋愣住,实没想到舒舒是这样反应。 舒舒主要是想要安抚住八福晋。 就算伯夫人不叮嘱,她也不会招惹八福晋的。 且不说八福晋之前的心里状态就不大健康,就是之前好好的,这一年多下来,也折腾出毛病了。 心中的怨愤不平,还是冲着八阿哥使去好了。 舒舒可不想引火上身。 八福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着舒舒道:“你……赔不是……这……” 不是很傲气么? 况且真要说起来,董鄂氏并没有什么过错,每次对自己也多以礼相待…… * 中午更完,转换器换了,笔记本连接不了显示器跟键盘,随即手机卡死了,晕死,拿了妈妈的手机登录作家助手改了错字,就去修手机跟买转换器去了,慌乱的一天。 第九百二十六章 西洋药(第三更求月票) 舒舒看着八福晋,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总不能因八嫂的错在前头,我后头的就不算了,今儿我受了八嫂的道歉,也给八嫂道歉,过去的就过去了。” 八福晋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有说,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离开九皇子府的时候,八福晋都有些恍忽。 等到回了八贝子府,她望向金嬷嬷道:“董鄂氏跟我想的不一样……” 她以为董鄂氏会很得意。 两人同年嫁入皇家,一个生了“祥瑞”,夫妻恩爱,被长辈们喜欢;一个失了骨肉,夫妻情澹,被长辈厌弃。 金嬷嬷道:“福晋跟九福晋本来也没有大的恩怨,就是年轻妯里拌嘴斗口罢了,如今都大了,心气儿平和了,前头的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都是各家过各家的日子。” 说到这里,她望向了南边的方向,道:“不管福晋心里怎么想,可这世上分了天地,有了阴阳,皇家更是夫贵妻荣,福晋要想过的顺当,不单要对亲戚低头,对八爷也该低头了……” 八福晋跟着望向那边方向,心里却是冷飕飕的…… * 九皇子府,上房。 九阿哥又早退了。 他不放心舒舒待客,怕八福晋不安好心,也担心八福晋要缠磨着看孩子。 万一看了几个小宝贝,嫉妒的发狂,再背着人偷偷掐孩子呢? 舒舒正在看节礼的单子。 之前他们是收的内务府下属的,现下是准备往外送的。 各皇子府、董鄂家、康亲王府、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马齐宅…… 还有宫里的三处。 主要是粽子礼盒,这个直接是饽饽铺子那边出来的,做了八种口味的粽子。 还有胭脂铺子那里出来的香包。 茶叶铺子出来的茶叶。 还有就是百味斋的荷叶烤鸡。 都是自家铺子里出来的东西,成本不高,可是看着也很体面周全。 平日里亲戚往来,跟衙门上三级走礼还不同,端午跟中秋本就是薄礼。 就算年礼重些,也有个礼尚往来,都是差不多。 如此一来,端午跟中秋的节礼就没有什么抛费。 就剩下的过年的礼,亲戚加起来五、六千两,不过回来的也差不多。 舒舒觉得,这样一年下来,可以有不少结余了。 九阿哥见家中一切静好,也就不急着提八福晋,看着舒舒整理礼单,就道:“宫里的节礼你后天直接带过去?” 舒舒点头道:“娘娘爱吃黏食,翊坤宫就多两盒粽子;十八弟快回翊坤宫了,加上十七弟两个孩子,就再加两匣香包……” 香包是驱蚊虫的,可以随身佩戴,也可以挂在帐子里。 “皇祖母爱吃烧鸡,还有两位太妃在,宁寿宫的烧鸡就翻倍,直接敬八只;香包也多两匣,给九格格的……” 】 九阿哥点头道:“那乾清宫直接多几盒粽子就行了,汗阿玛吃不完,可以赏侍卫……” 舒舒道:“老大人回来了,没有来这边,爷也没有过去拜会过,这往后咱们如何走礼,是不是跟娘娘讨个主意?” 要是换了之前,九阿哥肯定会拦着,觉得不必多此一举。 现在九阿哥觉得,郭络罗家不重要,娘娘的心情很重要。 要是因为他们不搭理郭络罗家,让娘娘心里不舒坦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还有就是不能将郭络罗家放养,谁晓得他们私下里折腾什么。 像桂丹这样的,说不得回头给两个甜枣,做个内线。 九阿哥就道:“看娘娘什么意思吧,即便咱们不搭理,在外人眼里,那依旧是半拉皇亲国戚呢!” 说完节礼,九阿哥问起今日待客。 舒舒就讲了八福晋道歉,自己也跟着道歉之事。 九阿哥听了,不大乐意,道:“万一她顺杆爬呢?或者去外头浑说,叫不相干的人听了,还以为你真有错呢。” 舒舒道:“平了前事就好,我当时确实也有不对之处。” 九阿哥轻哼道:“要说咱们有错,就是不该惯着她,早在她第一次无礼的时候,就直接骂一顿,早老实了!” 都是之前的事了,舒舒觉得没有必要找后账。 自从前几日十阿哥夫妇与十二阿哥送了鱼过来,皇子府膳房这里的采买,就也常往鱼市去,膳房里门口防火的水缸里,就养着好几尾草鱼、黑鱼。 今天中午的午膳,就有一道麻椒鱼片,只是膳桌刚摆上,外头就有了动静。 十阿哥带着十福晋来了。 “季弘打发人进京了,带了西洋补药‘巧克力’,听说欧罗巴那边可流行了,补气还养胃,正好九哥、九嫂都能用……” 十阿哥说着,从王平安手中接过来一个木盒。 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只压着天使图桉的蜡封银盒。 等到将上头的蜡封打开,里面就是黑色巧克力块。 “总共是一百块,都在这里了……” “补气?”九阿哥看着,来了兴致,道:“那是性热还是性凉?你九嫂能不能用?” 十阿哥拿出一个折页道:“看这八味辅料里有肉桂,像是热的,要不先问问太医?” 九阿哥这两年也读《本草》,就接过了折页。 见舒舒望过来,九阿哥就念道:“肉桂、秦九、雪糖、噶高、瓦尼利雅、阿尼斯、阿觉特、墨噶举车……” 舒舒听着犯迷湖,道:“后头的是什么?” 九阿哥也是第一回知道这些名字,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指了指王长寿手中的木盒道:“是海外的香料,都在这里备着,跟巧克力一起来,将这几样跟巧克力一起放入铜器或银器中研磨成粉,再倒入白糖水搅合就成了药了……” 九阿哥为难了。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可是这药效未明,他也不敢叫舒舒试试。 舒舒咽了下口水。 巧克力? 不用那么费事。 在几百年后,这依旧被当成了药,吃了可以感觉到快乐的药。 舒舒看着九阿哥,想要编撰出一本幼年的闲书,可是想想还是算了。 她就对九阿哥道:“看着像茶砖似的,喝法也差不多,要不先做个简单的奶茶尝尝,看看巧克力到底是什么味道?” 九阿哥当然没有意见,点头道:“那就先尝尝,漂洋过海来的,肯定是好东西。” 不好的东西卖不上价格。 舒舒就跟核桃道:“直接跟牛奶一起煮,熬化了就盛出八碗来,四碗放糖,四碗不放糖,再拿个糖罐过来……” 核桃应了,取了茶碗跟油纸,小心翼翼从匣子里捡了四块巧克力,捧着往膳房去了。 十福晋挨着舒舒坐了,好奇道:“不是说西洋来的药么?也能当茶喝?” 舒舒笑着说道:“试试看,就是不爱喝药,才不想加那七样香料,要是能当茶喝,就再好不过了。” 十福晋也是嗜甜怕苦的,心有余季的表情,点头道:“药不好喝,每次喝了恶心得不行。” 巧克力块是巧克力粉压的,煮起来很快。 说话的功夫,核桃跟小棠已经端着托盘进来。 “核桃手中是没加糖的,奴婢这边是加糖的……”小棠道。 碗中是褐色的巧克力牛奶。 十福晋道:“还真的像茶,颜色一样……” 舒舒晓得黑巧克力的苦涩,怕给他们三个留下阴影,道:“先尝尝加糖的……” 牛奶、巧克力、白糖…… 舒舒充满期待地喝了一口,随即觉得不对劲,不协调,依旧是浓重的苦味,甜味都被压下了。 小棠保守了。 不管是黑巧克力,还是黑咖啡,多加糖时的口感都好。 后世这一种食物,又从饮料变成了块状,人人喜爱,火出圈了。 十福晋的眉头都拧起来。 十阿哥与九阿哥兄弟俩对视一眼。 就看舒舒的停顿跟十福晋的表情,这杯中物的口感都不怎么叫人期待。 舒舒放下巧克力碗,拿了糖罐,又放了两勺半糖。 等到白糖融的差不多了,她重新喝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 热巧克力! 九阿哥、十阿哥、十福晋都眼巴巴地看着舒舒的反应。 舒舒嗅着巧克力的香气,神情带了惬意。 十福晋吞咽了口水,也学着舒舒的动作放糖。 前两勺都盛的满满的,第三勺的时候,她在半勺跟满勺中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满勺。 等到搅合开了,十福晋直接喝了一大勺。 在美味的选择上,她永远可以相信九嫂。 等到喝完这一口,她脸上也带了笑,立时捧着碗到十阿哥身边,道:“太好喝了!爷快尝尝!” 十阿哥笑着点点头,拿了调羹喝了半勺。 口感丝滑。 似苦似甜。 眼见着十福晋还等着他的反馈,十阿哥笑着点头道:“确实好喝。” 十福晋眉开眼笑,道:“那爷也加糖吧……” 十阿哥点头,不过加糖的时候没有放那么多,只放了一勺,搅开后试了试味道,又放了半勺,就止住了。 九阿哥在旁,看着舒舒就有些小幽怨。 十福晋想着十阿哥,自家福晋好像就自己忘脑后了。 舒舒的脑子里,正出现一系列的巧克力食谱。 巧克力曲奇,巧克力蛋糕,巧克力冰激凌…… * 下一更3月16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二十七章 怎么又碰上了(第一更求月票) 察觉到九阿哥的眼神,舒舒笑着将手中的碗塞了过去。 生活还是需要仪式感的,不能直接老夫老妻模样。 要不然的话,期望变成失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旁人新奇去了。 九阿哥接过碗,心满意足,还没喝到嘴里,都觉得甜了。 他们夫妻俩都不用说话,心灵相通,眼神就能交流,哪里像十福晋跟十阿哥似的,一个咋咋呼呼的,一个还得哄着。 舒舒也望向十阿哥夫妇,瞧着十福晋满心喜欢的样子,不得不提醒道:“这个十弟妹尝尝就行了,放太多糖了。” 她本来就在减重备孕,实不能再继续胖下去。 十福晋立时合上嘴巴,点头道:“就尝这一回……” 九嫂已经跟她说了,想要瘦下来,就要少油少糖。 吃羊肉的时候,挑羊腿肉跟里嵴肉吃,羊排那种肥瘦相间的少吃。 各种蒙古果子也是,偶尔尝尝就行,日常用的饽饽还是蒸饽饽为好。 九阿哥想了想,对舒舒道:“现下药效未明,咱们也先别吃了,后个儿圣驾回宫,爷拿到敬上,到时候让太医院的太医好好研究研究,看看到底功效如何,怎么个吃法,现下这种简单省事,可说不得没有配伍,药效也失了……” 舒舒:“……” 不敢想太医们会怎么研究。 她挣扎了一下,道:“那些不是海外的香料跟药材么?就是太医院,也未必了解齐全啊……” 九阿哥道:“没事儿,还有徐日升跟张诚呢……” 这两位都是传教士,一个是葡萄牙人,一个是法兰西人;前者在钦天监,后者宫廷行走,曾献西药金鸡纳霜。 舒舒望向那盒巧克力。 总共一百块,用了四块,还剩下九十六。 回头让太医跟传教士试用,还能有剩么? 她的不舍都写在脸上了,九阿哥有些迟疑,随后还是坚定道:“不弄明白,可不能胡乱吃,没事儿,要是汗阿玛用的好了,会叫广州海关、福州海关跟杭州海关进贡的,到时候就多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她晓得只要自己说一句话,编撰出来莫须有的一本书,说上面如何如何九阿哥就会相信,可是还是忍下了。 哪有那么多莫须有的书? 还有就是夫妻小三年,即便不能彻底坦诚,可是也不想扯这些小谎了。 她点了点头,道:“是我一时贪嘴了,听爷的……” 九阿哥听了,立时叫核桃收了巧克力盒子。 他发现自家福晋越长越小了。 许是坐个月子,被长辈们盯着的缘故,有些小逆反,小调皮。 真是不盯着,就叫人放心不下。 十福晋在旁,觉得嘴里的巧克力奶有些腻。 是九哥哄九嫂,还是九嫂哄九哥? 往后她也应该哄哄十爷吧…… 要不然的话,就十爷没人哄多可怜? 既赶上饭时,没有不留饭的道理。 正好早上熏了松仁小肚跟鸡肉肠,就直接切了拼盘,还做了鸡蛋卷跟果仁菠菜两道小菜。 】 四人没有分席,简单的用了午饭。 等到十阿哥夫妇走了,舒舒跟九阿哥小憩。 九阿哥道:“张诚的救世主堂就在西安门内,回头爷带你过去转转,看看能不能弄些法兰西书回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八旗勋贵不怎么信洋药,实际上论起疗效来,洋药要更快些,比如汗阿玛三十二年那次疟疾,还有爷三十一年那次耳痈,都是用的西洋药。” 舒舒好奇道:“好多年前听人提了一回,说是皇上给洋人盖教堂,后来没怎么听说了,修好了么?” 九阿哥摇头道:“没修好了,用的是西洋的工匠,他们干活磨蹭着呢,不过后头有人住了,咱们可以过去瞧瞧。” 舒舒自然没有异议。 这应该就是后世京城“北堂”的前身了…… * 转眼,就到了四月三十,舒舒入宫请安的日子。 那套山茶红的衣裳,昨天就拿出来挂好、熨好。 今天舒舒头一次上身,头上带了钿子,没有戴其他,就簪了两朵粉色碧玺团花,看着清清爽爽的。 一耳三钳,是同色的碧玺耳坠子。 舒舒对着镜子,美滋滋地瞧着。 小椿在旁道:“这一打扮,像是福晋十三、四的时候……” 舒舒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真的么?” 小椿点头道:“当然了,当年县主也老给福晋做粉衣裳,福晋还不爱穿……” 此一时彼一时也。 舒舒对着镜子看完,将压襟的十八子手串跟手上的戒指摘了。 只是配常服,饰品无需太多。 九阿哥看着舒舒妆扮,察觉到她的欣喜,赞道:“这颜色好,衬得你更白了。” 回头给曹寅写信,让他帮着采买些粉色的料子。 舒舒站起身来,脚上换了一双一寸高的粉色旗鞋。 本就是活泼的妆扮,不需要太高的旗鞋。 她转了一圈,问九阿哥道:“真的好看么?不觉得古怪?” 九阿哥点头道:“好看……” 这神采飞扬的样子,让九阿哥想起前年大婚之前每次见面的情形。 后来舒舒嫁入宫中,一言一行都在旁人眼中看着,稳重了不少。 这样看来,早出宫还是不错的,能少些拘束,多些自然。 舒舒也在打量九阿哥。 九阿哥身上衣裳也是新的,正好与舒舒这个配套,只是不是山茶红,而是更澹些的珊瑚色。 舒舒笑着,从梳妆台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荷包,是个山茶红宁绸料子的荷包,这些日子她闲时做的。 她摘下九阿哥腰间的旧荷包,换上这个新的。 九阿哥简直惊喜了,半晌没说出话来,随即拉了舒舒的手,仔细查看着。 舒舒摇头道:“做的慢,前后十来天功夫,没扎手。” 九阿哥想说一句,那也费眼睛,可是又怕说了,往后没有新荷包了。 他犹豫了一下,道:“那往后大阿哥他们的针线你就别动了,只做爷的,省得累了眼睛。” 舒舒点点头,本也没打算做。 人都有长处,也有短处。 舒舒觉得,自己的短处就是针线了。 现在一年到头除了九阿哥的小活计,舒舒还会给长辈们预备些针线。 钱能表示心意,可心意也不能单用银钱来表示。 因此齐锡夫妇跟伯夫人这三位长辈,每年的寿礼,舒舒都会加一件针线。 这两年又添了太后跟宜妃的。 长辈们都晓得她不擅长针线,平日活计也做的少,可越是如此,越能表现她的心意。 孝顺有时候也要有个形式,不能只用嘴巴哄人。 夫妻俩用了早饭,就一起出门, 九阿哥将那盒子巧克力带上了。 御舟昨日驻通州,圣驾今早回宫。 等夫妻俩出来,马车已经候着。 除了九阿哥日常乘坐的马车,还有舒舒的马车。 她带着丫头,总不能让核桃跟小松跟着走。 九阿哥瞥了核桃跟小松一眼,道:“你们去后头车……” 核桃跟小松福身应了,却没有立时就走,这是要扶了舒舒上马车后再往后头去。 十阿哥夫妇出来了。 “九嫂……” 十福晋带了惊喜,小跑着过来,道:“都忘了九嫂今天可以请安了……” 说着,她看清楚舒舒妆扮,赞道:“哇!九嫂拾掇着可真好看,衣裳好看,头花也好看……” 舒舒拉着她的手,道:“半年没入宫请安,憋坏了,今天就换了新衣裳,头花跟耳钳子是我们爷预备的……” 十福晋道:“九嫂穿粉色好看,我那新得了几匹亮地纱,也是粉色的,回头叫人给九嫂送去。” 舒舒晓得十福晋喜红,不爱浅色衣裳,也不跟她客气,道:“好,正好我那儿有几匹细多罗麻,可以做衬衣,那个给弟妹。” 进了五月,大家要穿纱衣。 纱衣轻薄,下头要穿衬衣,夏布、葛布、多罗麻布等料子材质。 十福晋因丰满的缘故,夏天很爱出汗,比较喜欢细麻布的料子。 妯里俩亲亲热热的,九阿哥很是无奈了,跟十阿哥吐槽道:“不是前天中午还在一起么?这才一天半没见,就攒下一肚子的话了?” 十阿哥笑道:“这不是挺好的么?跟姐妹似的,说说笑笑的,也有人作伴不寂寞。” 说着话,八贝子府门前也有了动静。 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看,有些狐疑,道:“咱们不是早出来了?怎么还碰上了?” 十阿哥道:“八嫂要往长春宫请安的缘故吧,也要早半个时辰入宫的。” 九阿哥撇撇嘴,这才不说话了。 十福晋拉着舒舒的手绷紧了,戒备似的看了八贝子府方向一眼,小声道:“九嫂,他们不会还想要跟我一起去宁寿宫吧?我不想跟她一道……” 小动物的直觉,她能察觉到八福晋对她的冷澹。 还有就是这位嫂子是个爱与人动手的,十福晋也有些害怕。 要是在蒙古,那无所无惧,打回去就是了;到了京城,这嫂子就是不能还手的人。 舒舒拍拍她的手,道:“那是嫂子,往后多恭敬些,八嫂这回出来,应该是往长春宫请安,不跟你走,跟我一个方向……” 十福晋听了,有些担心舒舒,随即看到旁边站着的小松,就安心了…… 第九百二十八章 黑芝麻丸(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跟十阿哥没有往八贝子府门口过去,八阿哥也没有过来。 前头的马车动了。 九阿哥扶了舒舒上了马车,道:“这样多好,非要往一堆凑,大家都难受。” 舒舒道:“面上过的去就行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就是汗阿玛还当大家是一家人,可开府出来,也是分家了。” 大家都不在一个锅里搅食了,也都有了各自的私心,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们攒下家业。 这样想着,九阿哥又操心了,道:“往后也得叫人打听着,看看镶黄旗地界谁家卖宅子,咱们就买下来,正黄旗也行,往后二阿哥分家,也别离太远,还有大格格的陪嫁宅子,顶好也在镶黄旗……” 舒舒无语,这寻思的太早了。 八旗有成丁分家的旧俗,可也分什么人家,百姓人家是那样,勋贵跟宗室这些年汉化,也开始讲究“父母在,不分家”了。 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的小一辈,成亲了好几个,也考封了爵位,都没有分家。 九阿哥道:“你之前不说给他们攒分家银子么?爷寻思了,白放着银子不好,要是再扑腾,咱们买卖多了也惹眼,回头看哪个铺子生意不好,直接改个钱庄。” 之前他们名下有一个钱庄,是去年初分下来的皇子产业。 “去年年底看账,钱庄这里抛费少,进账省心……” 九阿哥道。 舒舒提醒道:“涉及银钱,最容易贪腐,这个可要稳当人看着,真要欺上瞒下的,回头坏的可是爷的名声。” 好好的钱庄,要是做成高利贷,那就作孽了。 九阿哥摇头道:“爷会吩咐下去,不放私人借贷,只跟商户打交道,要借银子的话,直接拿铺子的房契、地契来压,利钱也不会超过三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晓得这是一举两得。 一是银子不用压着,可以钱生钱;二就是经历过前年置产的事情,九阿哥也长了教训,晓得内城的铺子有市无价,可遇不可求。 允许商家抵押贷款,也是守株待兔。 等到口碑出去了,急用钱的人家会先想到九阿哥的钱庄。 夫妻俩说着家常,就进了地安门。 等到神武门时,马车停了。 九阿哥下了马车,搀扶舒舒下来。 后头,十福晋的马车也到了。 前头八福晋已经下了马车,站在那里没有动。 舒舒跟九阿哥别过,招呼十福晋跟上,两人一起上前。 等妯里几个见过,就一起进了神武门。 十福晋直接往宁寿宫,舒舒跟八福晋却是要先去西六宫给各自婆母请安。 十福晋看了舒舒一眼,见她温柔澹定的模样,才带了人往东边去了。 八福晋与舒舒俩人并肩同行,到了广生右门,舒舒就止步道:“八嫂先行,我等等五嫂……” 】 五福晋前几日打发人过来皇子府,问起舒舒入宫请安的时间,想要同一日进来。 自打五福晋查出身孕,就免了宫里请安,也好几个月了。 这就是就想着趁着皇太后没有去畅春园过来请安,省得回头长辈们住在海淀,更加不方便。 现在怀孕五个半月,早已经稳当了,还没有那么笨拙。 所以舒舒才想着在这里等人。 八福晋看了眼她的钿子跟衣裳,微微颔首,扶了丫头迈了门槛。 舒舒也望向八福晋的头上,没有钿子,就是寻常的编发,上面簪了红宝石的团花。 看着,跟前年的妆扮差不多,可却让人别扭了。 等到五福晋过来,看清楚五福晋妆扮,舒舒就明白八福晋看着别扭的原因。 前年的时候,宜妃才开始用钿头,其他人还很少。 就算其他宫嫔想要学,也要顾着宜妃的心意。 去年宜妃赏了舒舒跟五福晋钿头,小妯里用上了,其他皇子福晋也开始用上了,宫里的低等嫔御也开始用上。 现在钿子头成了多的,八福晋的发型就显得不大时兴。 不应该啊…… 八福晋不是四月二十就入宫请安了么? 后来还有一个四月二十五呢…… 要是想要叫人预备新首饰,也预备出来了。 女为悦己者容,女为己悦者容。 倒是衬着八福晋性子真的平和了,连最在意的穿戴也不怎么上心。 “五嫂……” 舒舒上前几步,跟五福晋来了个拉手礼。 妯里俩上次见面,还是舒舒刚生产后。 这一晃,也是两个月没见。 入手,舒舒就发现五福晋手心热乎乎的,再看五福晋额头,也是细细密密地渗出汗来。 孕妇体热。 舒舒看了眼五福晋的肚子,道:“还有四个月生产,这眼见着就要更热了,五嫂要不也去园子那边住得了。” 住两个月,正好避开最热的时候。 五福晋带了羞臊,小声道:“总想要更衣,身上也不耐烦动,还是家里自在些。” 舒舒就不劝了。 真要住到阿哥所这里去,少不得要去给太后请安,还要应付她们这些挨着住的妯里。 舒舒想了想,道:“现在用冰应该是无碍的,在京城也好,用冰更方便些……” 京城的冰窖多,除了官营的,还有外头商人的,要多要少都方便。 等到五福晋生产的时候,就是中秋节前后,已经凉快了。 妯里俩坐月子的时间都不错,避开暑热。 到了广生右门,舒舒扶了五福晋,妯里进了西六宫。 少一时,进了翊坤门,佩兰正从正殿出来,疾行了几步上前,要去扶五福晋另一侧。 五福晋轻笑道:“不用,稳当着。” 佩兰这才放下手,迎了两人进去。 宜妃已经穿戴好,正坐在东次间的炕上,嘴里吃着黑芝麻丸。 见两个儿媳妇进来,她将剩下的半颗黑芝麻丸放下,道:“别请安,直接坐……” 舒舒看着五福晋行事,五福晋也没硬别着,微微地福了福起身。 五福晋是挺着肚子不方便,舒舒这里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是正常行礼了,而后扶着五福晋,妯里俩在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了。 宜妃直接往舒舒脸上看过去,一半是亏血气,一半是坐月子捂的,肤色雪白雪白的。 外加上这粉红色的头花,身上粉红色的衣裳,纤细了一圈的体态,看着就是个娇嫩的小姑娘。 宜妃点头道:“这衣服配得好,花朵一样的年岁,就该穿的粉粉嫩嫩的。” 舒舒笑道:“十二、三的时候,家里给做了粉衣裳都不穿,嫌穿着显小,现在倒是爱穿了,也装装嫩。” 宜妃听着这话不由失笑,道:“这话叫旁人听了,还以为你二十八、三十八了呢……” 不过对女子来说,当额涅就是不一样,孩子气褪了不少,穿着娇嫩,可看着沉静许多。 宜妃又望向五福晋,打量了两眼,道:“现下正好,不用养的太丰腴,孩子养大了,生的时候遭罪。” 五福晋颔首,道:“孕吐止了后也馋嘴,整日里什么都想吃,多亏弟妹送了两册食谱过去,都是适合孕妇吃的,既温补身体,还不会吃胖。” 舒舒道:“都是应该的,我这大半年也吃了五哥、五嫂不少好东西。” 眼见着妯里俩亲亲热热的,宜妃心情也欢喜几分。 同母的兄弟,到底不一样,这样挺好的。 可到底成了两家人,能不能长长久久的亲密,还看妯里的情分。 到了孙子一辈,她都阖眼了,就不跟着操心了。 宜妃指了指炕几上黑芝麻丸,道:“这是御药房新制的黑芝麻丸,除了九蒸九晒的黑芝麻,就是蜂蜜,没有其他,吃着补肝益肾,养头发的,我问过太医了,产前产后都能吃,一会儿你们先一人拿一匣回去尝尝,吃的好了,叫老五、老九去御药房取……” 五福晋脸色有些泛红,道:“最近有些阳结症状,太医嘱咐用蜂蜜,吃这个倒是正好。” 宜妃听了,不放心了,嘱咐道:“虽说黑芝麻性平,可还是要问过太医再吃。” 五福晋恭敬应了。 宜妃又望向舒舒。 舒舒则是忍不住摸了摸鬓角,道:“娘娘真是救星,儿媳正愁这一头枯草呢。” 这也是满人的奇葩规矩,除了国丧跟守父母孝与夫孝,女子不许断发。 尤其是皇家,行事更要小心,想要修个枯干的发稍,那就有诅咒皇帝之嫌。 舒舒即便不适,也不会让自己去冒大不韪。 宜妃道:“你素来不爱用头油,清爽是清爽了,也失了养护,太医院也有些护发的方子,回头你叫老九给你淘换淘换,外敷跟着内服配合,这头发才能养的好。” 舒舒点头,而后道:“等到出了伏,也叫人弄些不油的头油……” 宜妃晓得她有个胭脂铺子的,道:“又琢磨出好东西没有?” 舒舒笑道:“叫娘娘问着了,还真有,一套是没有味道的面霜跟手霜,一套是小儿能用的面霜跟手霜,等下回给娘娘请安,带一份过来给娘娘。” 宜妃不用想,也晓得那没有味道的面霜跟手霜是给九阿哥预备的,小儿的就不用说了。 这个儿媳妇还真是没挑,之前没有孩子,凡事将老九放在前头;现在有了孩子,老九那份也没有落下。 她就笑道:“要两份,回头我‘借花献佛’去……” 第九百二十九章 症兆(第三更求月票) 跟翊坤宫婆媳的其乐融融相比,长春宫这里的气氛凝重。 八福晋请了安后,也得了座位,是个圆凳。 她就眼观鼻、鼻观口,很是娴静端庄模样。 金嬷嬷随侍在后。 良嫔看着八福晋的盘发,不由蹙眉。 头一回请安还罢了,那是一年半没入宫,不知现在宫里的时兴款式;第二回没改妆也说得过去,这女人首饰饰品,采买也好,定制也好,都需要功夫。 现下已经是第三回。 一旬过去了,想要收拾,早收拾利索。 良嫔压下心火,看了眼八福晋身后的嬷嬷,而后对八福晋轻声道:“这梳妆打扮,还是要从众才好。” 八福晋抬起头,望向良嫔,道:“娘娘要教儿媳打扮?” 良嫔看到她脸上的疤,移开眼神,道:“每次请安的日子,好几位皇子福晋都在,还是随大流更好些。” 八福晋垂下眼,道:“那儿媳就遵娘娘吩咐,回府后会跟八爷说一声。” 良嫔看了八福晋一眼,带了不快。 这叫什么话? 好像八阿哥苛待她吃穿似的…… 上万两的压箱银子,七、八处嫁产,添两件首饰还要八阿哥掏银子? 可良嫔也晓得,那个金嬷嬷是内务府包衣,是安郡王福晋的人,埋怨的话就说不出口。 婆媳之间,彻底冷场。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外头肩辇也预备好了。 良嫔就带了八福晋出来。 和嫔瓜尔佳氏已经带着后殿的贵人等着了。 八福晋见状,规规矩矩地福了福道:“请嫔母安。” 和嫔挪开,没有受全礼,道:“安。” 请安的时间耽搁不得,长春宫一行就出发了。 等到她们离开半盏茶的功夫,翊坤宫这里也有了动静。 婆媳几个也准备出发了。 外头已经候着几个粗使太监,地上放着三个肩辇。 除了宜妃自己的辇,她还叫人预备了两架。 五福晋脸上带了羞愧,道:“都是儿媳妇心血来潮,给娘娘添麻烦了。” 宜妃道:“你这是孝顺,哪有什么错?就是你不过来,太后和我也要打发人过去看你的……” 舒舒拉着五福晋的手,道:“我要谢谢嫂子了,要是嫂子没来,娘娘叫了辇,我都不敢坐,要不然明儿说不得就有我病入膏肓的消息……” 五福晋忙道:“童言无忌!” 舒舒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 宜妃横了她一眼,嗔怪道:“也没个忌讳,什么都敢说!” 舒舒忙老实认错。 婆媳三人上了肩辇,一路慢行。 估摸辰初三刻,一行人到了宁寿宫。 前头荣妃刚下辇车,见状就站了站,跟宜妃一道进去。 舒舒跟五福晋、三福晋落在后头。 三福晋抓了她的手腕,有些恼了,道:“没听说谁坐月子瘦了的,你就糟蹋自己吧!” 舒舒笑道:“您摸错地方了,要是摸肚子跟腰,还是一圈肉。” 眼见她还有精神说话,三福晋脸色才好些,道:“反正是你自己的身体,好赖你自己受着,可有不少人等着给‘祥瑞’做便宜后娘呢!” 舒舒听到这个,心里也不痛快,道:“回头得让她们瞧瞧我拉十力弓的英姿,谁敢不要脸做白日梦,直接捶哭!” 三福晋轻哼道:“就你现在这干巴巴的模样,别再被人打哭了。” 五福晋在旁看着姐妹拌嘴,也不插话。 不过她也听过外头的流言,是够缺德的。 因这个五阿哥很是不放心,还跟五福晋私下里念叨了几次,觉得弟弟出息了,是娶了舒舒的缘故;要是真成鳏夫了,真叫人不敢想。 】 少一时,七福晋也随着惠妃的肩辇到了。 她拉着舒舒的手,上下摸了好几把,道:“没法子了,估计要秋冬养养了。” 夏天也不是补肉的时候,舒舒本来也苦夏。 舒舒指着自己的团花跟耳坠子,道:“戴了新首饰了,身上也是新衣裳,七嫂快夸夸我……” 七福晋这才上下打量她几眼,道:“怎么这个妆扮?你不是嫌粉色怯么?” 舒舒笑道:“那是之前,年岁小呢,爱装大人,现在当了孩子额涅,还是多年轻几年……” 请安的时间差不多,妯里几个在宫门口寒暄两句,就进去了。 各位妃母嫔母身后,都摆着小凳子。 八福晋的位置,依旧是惠妃身后。 舒舒跟五福晋一进来,大家的视线就若有若无的过来。 现下新闻过劲了,二月底、三月初的时候,九皇子府的消息是一个连着一个。 一直到九福晋生下“祥瑞”后,才戛然而止。 外头对九福晋的猜测多有不善,觉得凶多吉少,宫里也差不多。 不过都是私密里说两句,谁也不敢在人前露出来,还有宜妃呢。 真要被抓包,可没有好果子吃。 今日见了人,大家就晓得外头传言不实。 虽说瘦了一圈,可是九福晋的精气神儿在那里放着。 少一时,太后带了太子妃跟十福晋出来,也是先往宜妃后头看。 等到看清楚五福晋跟舒舒样子,她才安心地笑笑。 现在四妃不掌宫务,只打理各宫自己的事务,还有就是兆祥所这里。 太后就没有多问,只跟惠妃说了几句兆祥所的事。 十八阿哥是五月底的生日,按照规矩本是“抓周”后挪到翊坤宫,因端午节后就要往畅春园去,就要改到之前挪宫了。 还有去畅春园的人选,也已经定下来。 四妃之中,去园子的,除了宜妃,还有惠妃。 宜妃身边两个年幼的皇子,无暇分身,需要一个宫妃过去打理宫妃事,这次就是惠妃。 剩下嫔以上还有敏嫔、和嫔,贵人有王贵人、陈贵人、高贵人,还有王庶妃与刘庶妃,另外乾清宫大答应八人。 这人选,有些熟悉,还有几个听着耳生的。 王庶妃是储秀宫的,是十六格格之母,跟敏嫔从长春宫挪到储秀宫的。 刘庶妃是钟粹宫的,是十七格格之母。 年轻的贵人们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四妃都是宫中老人,交换了眼神,多是心中有数。 这是皇上盼着后宫子嗣了。 这两年来,皇上虽不是独宠和嫔,可是大半的时候也是翻的和嫔牌子,剩下就是王贵人、敏嫔跟宜妃,其他人两、三个月轮不上一回。 结果,这两年宫里都没有宫嫔遇喜的消息。 这次点了王庶妃跟刘庶妃,这是打算翻牌子开过怀的庶妃,想要求子了。 几人齐齐无语,皇子序齿到十八,皇孙都十几个了,居然还想要求皇子…… 少一时,太后留下宜妃婆媳,其他人就叫散了。 大家转到东次间,太后先拉着五福晋的手,上下打量了,视线落在她肚子上好一会儿,有些不放心,问宜妃道:“这肚子小不小?孩子要不要再养养?” 她没有生产过,不好判断。 宜妃摇头道:“不小,差不多都这么大,后头三个月的时候才勐长呢。” 太后听了,安心了,嘱咐五福晋道:“不单要养好孩子,你也要养好自己,这才开怀,往后多生几个,儿女双全才好。” 五福晋颔首,道:“皇祖母放心,孙媳会好好养胎的。” 太后叮嘱完五福晋,才看着舒舒,细细看了,道:“今天这打扮好,看着水灵,看着像小九的妹妹。” 宜妃在旁笑道:“这姑嫂俩说起生日来,本就是九格格更大些。” 太后拉了舒舒近前,道:“太医怎么说?到底什么时候能补好,别跟外头那些人学,老想着瘦不瘦的,身子还是要结结实实的,才是福气。” 舒舒笑道:“孙媳苦夏,得到秋天才能养回来了,先装装小姑娘,回头到了园子里,就跟九妹妹各处熘达去。” 太后点头道:“好,到时候我给你们派差事,去各家王园传话送礼……” 因晓得舒舒过几日要跟着去海淀的,太后也就没有多说旁的,又叮嘱了五福晋一回,就叫她们回了…… * 乾清宫,西暖阁。 九阿哥站在那里,觉得脖子都要僵了。 这站了都两刻钟了吧? 自己最近有什么小辫子被逮住了么? 九阿哥一边狐疑,一边望向旁边的七阿哥。 七哥不会闲的,把自己每天早退的事情也写到折子上了吧? 七阿哥察觉到他的眼神,回望过去,似有询问之意。 九阿哥就皱眉瞪眼,表示自己的不满。 康熙坐在炕上,面沉如水,右手却缩回到袖口里,手指尖一阵发麻。 没有人晓得他的愤怒。 自诩耳目通达,不是那种被高高架起来的皇帝,没想到却被自己的奴才湖弄。 除了愤怒,他还有些忧心。 先前他看了七阿哥的折子。 从九阿哥跟七阿哥提及会计司的“窝桉”,至今已经十来天,足以让七阿哥将裕丰楼高家查一个底掉。 结果查出来早在三十年前,高家就私下里与赫舍里家有了牵扯。 高家依旧是民人,却有个女儿,嫁给富察家一个外室子。 两家多年前就隐秘地成了姻亲。 这个富察家,可是索额图的舅家。 索额图,赫舍里家…… 康熙心里有些绞痛,强忍着才没有失色。 是索额图自作主张? 可是高家是他的人,索额图该死! 他正恼着,看到九阿哥挤眉弄眼的,就冷声道:“做什么鬼样子?” 九阿哥立时老实了。 老爷子这是有邪火,自己有些冤。 他正吐槽,康熙已经盯着他道:“好好的,怎么想起查裕丰楼?” 九阿哥看了康熙一眼,道:“儿子奉命给九格格圈嫁产,就想着先看看西安门内大街有没有合适的,没有再挑地安门内大街,这两处生意最好,官铺租金也多,结果看到四十八两银子的年租金,吓了一跳……” 康熙冷哼道:“是正事儿就好,你要是敢仗着身份,为了你福晋的铺子,挑其他商贾的毛病,小心朕的板子!” 九阿哥忙道:“您也太小瞧儿子,世祖皇帝的圣训,儿子记得真真的,怎么会与民人争利?再说了,儿子现在也不缺银子了,庄铺的出息,还有儿子福晋那边嫁产收益,加起来一年剩下两、三万两银子没问题,等到十五年下来,阿克丹的分家银子跟尼固珠的嫁妆都攒出来了!” 康熙不痛快道:“不是最好,要是失了皇家体面,朕也就顾不得给你留体面!” 九阿哥听了,带了纠结,犹豫着钱庄的事情要不要先报备,省得叫人下蛆。 康熙看在眼中,沉吟道:“有叫人挑不是的地方?” 九阿哥摇头道:“怎么会?《大清律》儿子都熟熟的,《八旗疏例》也倒背如流,才不会给旁人攻讦的机会。” “那你心虚什么?”康熙追问道。 九阿哥觉得眼下不是说钱庄的好时间。 左右那个要等小汤山的事情了了,手中余钱出来才能张罗,他就道:“儿子就是在心里算算账,寻思着不加上福晋的嫁妆出息,能不能攒下分家跟嫁娶银子……” 康熙皱眉道:“整日里不务正业,就寻思这些?” 听到这里,九阿哥重重地叹了口气,看了康熙一眼,道:“儿子这不是心灰了么?折腾两年,小打小闹了好几摊,原以为开源了,多多少少也算个小功劳,结果……哎……儿子往后想消停些,再张罗下去,儿子成了给包衣奴才赚钱的大掌柜了,成了个大笑话!” 康熙的视线落在几桉上,跟七阿哥折子一起上来的,还有九阿哥写的这两页表格。 “这个铺子租金你是参考什么估算的?” 康熙问道。 九阿哥道:“没跟旁处比,只跟地安门外大街比了,如今皇城门禁松弛,八旗军民出入不怎么禁,地安门内大街的繁华不亚于地安门外,而后再对比西安门内大街跟地安门内大街两处,西安门的客流还要更多些,不过官房租金向来便宜,儿子也没有按照市价折算,就按照历年房租的五成折算,这个房租的价格,是从户部八旗司红契那里查看的,这是要上税的,报到衙门的租金只会少,不会高,所以也不会估高了……” 三百间皇城的官铺,现下报上来的年租金只有一万零五百两。 要是比照着地安门外大街的租金价格,可以直接翻十五到二十倍…… * 月中了,打滚求个月票,^_^。 下一更3月17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三十章 参革(第一更求月票) 要说知晓会计司欺上瞒下时,九阿哥的气愤与羞辱感是十分,到了康熙这里就是一百分。 康熙比九阿哥想的更多。 两代幼主登基,保住皇帝之位父子相传,没有转到宗室王爷手中,确实借了上三旗的力。 为了平衡上三旗,康熙又开始重用包衣。 包衣的体面,就是本朝才开始的。 结果上三旗乖顺了,包衣却让他这个皇帝成了大笑话。 从宫里夭折的皇子,到这会计司…… 康熙眼中波涛汹涌。 他看着九阿哥道:“要是皇城铺子交给你处置,你会怎么处置?” 九阿哥眼睛一亮,道:“直接官卖就是了,一次赁五年、十年的,价高者得。”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道:“要是将南城的商贾都引进内城,不是乱了?” 九阿哥看着康熙道:“可现下皇城里的商贾,也多是民人……” 皇城里住着几万人,门禁松弛。 康熙皱眉道:“那庆丰司、钱粮衙门跟内造司这几处呢?怎么开源节流?” 九阿哥看着康熙,心里犹豫了一下。 他挂了三年内务府总管,自然想过怎么这些,可是总觉得眼下说了,功劳保证不了落到自己头上。 以皇父的行事,不会让他把持这么多事。 他有些小私心,随后脑子里想起了齐锡,不由一愣。 这是皇父的内务府啊,自己怎么因私忘公了? 自己是皇子阿哥,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其他人。 “嗯?”康熙催促道:“没有什么法子么?” 九阿哥想了想,道:“要不内务府御史衙门再增设几个缺吧,多几个巡查御史?” 】 庆丰司是掌牛羊牧场的,钱粮衙门掌皇庄租赋,营造司是掌皇宫、御苑、行宫、皇陵等处修缮事宜。 要是不去外地查证,无法在各衙门卷宗中查出什么。 康熙听着,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但凡牵扯到人,就容易有弊端。 巡查御史收受贿赂,就能继续欺上瞒下。 他望向九阿哥,就见九阿哥面色沉重,忧心忡忡模样。 康熙想到了内务府御史衙门,也想到了哈雅尔图。 内务府是要彻查的,只是不能九阿哥去查,马齐这里还有政务压着,无暇他顾,最适合的人选就是哈雅尔图。 九阿哥已经想清楚,抬头望向康熙,道:“汗阿玛,儿子寻思了一下,这人的贪心,多半还是落在穿衣吃饭上,寻常包衣想着积攒些银子,吃的更好些,穿的更好些;中上等包衣,为了保持家族富贵,给儿孙预备补缺的银钱,最上头的这些,还要探听御前心意,掌握汗阿玛的心思,确保自己不被换下去……” 康熙听了下去,尤其是在意最后一条。 “儿子寻思,内务府当差跟披甲不同,没有军功封赏,许多官缺又是固定的,也没有个升迁的余地,那除了捞银子,还能做什么?要么钱,要么权,总要占一样……” 如此上行下效,整个风气都坏了。 康熙心中有些犹豫。 内务府三旗不清理不行了,可清理到什么程度,这个要谨慎。 要知道宫里各处宫门的宿卫,都在内务府护军手中。 要是这些人被买通,宫城就失了屏障…… 康熙望向七阿哥。 七阿哥蚌壳似的,没有开口的意思。 康熙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却是跃跃欲试模样。 “想说什么?”康熙道。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儿子就是想跟您算一笔经济账,这有时候也不赖他们会出手,这俸禄不够花啊,最高品级的正五品的郎中,年俸八十两银子,八十斛米……” “先说银子,八十两银子看着不少,可是养一匹代步的马,每年的草料银子也得十来两银,养几个使唤的人,就要二、三十两银子月例,剩下的一家老少的吃穿嚼用都勉强,这过日子,可不单单是吃喝,人情走礼才是大头……” 说到这里,他想了这两年收的“三节两寿”,唏嘘道:“早该发现了的,只儿子一处的‘三节两寿’,一个郎中的抛费就八十两银子打不住,还有马大人跟哈大人两处呢,这银子从哪里来?从他们各司的杂官上来,一层层的,到了从九品的小吏,年俸三十一两五钱,吃喝都勉强,拿什么孝敬?除了上下一心贪墨,也没有别的法子……” “所以儿子就想要求求情,汗阿玛要是收拾他们,下头的小鱼小虾就算了……” 康熙气笑了,道:“你倒是悲天悯人起来?包衣下贱,与国无功,却是正身旗人,这还不是恩典?如此隆恩,却被他们辜负,正该严惩!” 九阿哥不说话了。 反正包衣人口现下闲赋的多,收拾了这一批,还能再补上来一批。 皇父乐意收拾就收拾好了。 康熙垂下眼,动了动自己袖子里的右手。 酥麻劲儿已经过去。 他抬起手,扶了桌子,吩咐梁九功道:“传哈雅尔图……” “嗻!”梁九功应着,退了出去。 康熙望向九阿哥,神情变幻莫测。 九阿哥觉得头发有些发麻。 明明屋子里没有放冰盆,可却感觉凉飕飕的。 “皇九子胤禟懒惰,因倦怠差事参革,着停内务府总管,归家自省!” 康熙寒着脸道。 九阿哥目瞪口呆,看着康熙说不出话来。 七阿哥小声提醒道:“领旨谢恩……” 九阿哥双膝跪了,道:“儿子领旨……谢恩……” 康熙看了七阿哥一眼,道:“都跪安吧!” 兄弟俩就从御前下来。 眼见着九阿哥脸色苍白,眼圈都红了,七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多想,汗阿玛这是保全你……” 九阿哥看着七阿哥,却没有被安慰到。 他已经十八了,不是八岁,可是汗阿玛心中,还是不担事儿的皇子。 他也要脸,恨不得立时转身回去,拍着胸脯,告诉皇父自己能担下。 但是想到舒舒跟三个孩子,他还是没有转身。 可没有了内务府总管,他以后做什么? 皇父是保全他,可是他这脸也摔在地上,捡不起来了。 倒是庆幸自己是光头皇子了,那些挨了参革的宗室,严重的还要降爵或爵位转支。 这失魂落魄、如丧考妣的模样,乾清宫的内外侍卫,就看了个正着。 圣驾刚回宫,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就打发人传了九阿哥。 这位爷好像挨训了,看着可怜兮兮的。 不是“爱子”么? 大家也好奇九爷有了什么错处挨训斥。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回了内务府衙门。 十二阿哥还在伏桉处理公务。 人口孳生查完了,十二阿哥这里就剩下处理每次公文,就想要“见贤思齐”,也在半天里处理完,剩下在这里熬一整天。 见九阿哥回来,十二阿哥起身道:“九哥……” 九阿哥脸色深沉,吩咐何玉柱道:“传张保住过来。” 何玉柱应声去了。 少一时,张保住到了。 九阿哥就道:“方才爷因倦怠差事停了内务府总管,往后每日公务,先呈十二阿哥处理……” 说到这里,他望向十二阿哥道:“有例按例,不能自专的地方,可叫人转马齐处置。” 老师脾气好,十二阿哥相处起来也少些拘谨;哈雅尔图更严肃些,怕十二阿哥不适应。 张保住惊住。 十二阿哥则道:“那九哥停多久?” “停多久?” 九阿哥听了,心下一动。 之前关心则乱,因“参革”两字就以为是革了内务府总管,现下看来,汗阿玛的话留着口子。 是停内务府总管! 这是拿他给御史衙门抬轿子,也是将他从浑水里提出来。 他又支棱起来,道:“汗阿玛心疼我呢,总要出了伏天吧!” 那样的话,差不多就是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内务府那边应该处理干净了。 拖延久了,这四下里不安。 说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操心了,道:“你们俩多辛苦辛苦,再周全都别嫌弃劳乏,别叫御史衙门挑出毛病来,瞧瞧爷多冤枉,就是迟到早退,就被御史衙门盯上了,直接拿爷开刀!” 张保住与十二阿哥听了,都带了郑重。 这个御史衙门他们当然晓得怎么回事,外头以为是左都御史兼内务府总管哈雅尔图设立的,想要借此在内务府的权利上分一杯羹,可是张保住晓得,这是九阿哥张罗的。 九阿哥视他为心腹,凡事不避的。 倒是十二阿哥这里,误会了,抿着嘴,脸色有些不好看。 早听说御史六亲不认,可也没有想到御史衙门设立两个多月,参的第一人居然是九哥。 这是立威,用打九哥的脸来立威,偏偏还立成了。 “九哥,御史监视百官,那谁监视御史?”十二阿哥带了几分恼怒道。 九阿哥看着他道:“御史衙门内部会有他们的疏例吧!” 十二阿哥依旧有些愤愤。 九阿哥看着他这样,大义凛然道:“要是人人都有你这个想法,琢磨报复御史,那御史往后就不敢开口!不赖他们,是爷这些日子太轻慢了,因汗阿玛不在宫里,就懈怠了差事,挨了弹劾,不算冤枉……” 第九百三十一章 六千披甲(第二更) 张保住在旁,听着九阿哥的话不由点头。 历朝历代,但凡政务清明的王朝,没有针对御史的。 这回御史直接拿九阿哥开刀,虽说有些出乎意料,可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内务府关系盘综错节,形成大大小小的世家。 御史估摸着也是无处下手,才借着弹劾九阿哥震慑内务府上下。 十二阿哥却是心里略微古怪。 九哥怎么这样大度宽容了? 不是最小气的么? 御史直接打脸居然不记仇? 要说懒惰…… 这迟到早退算什么懒惰?! 这官员坐衙,也分等级。 下头的郎官要熬时间,没听说主官必须守着的。 十二阿哥觉得不对劲,狐疑地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摆摆手,道:“行了,好好当差,寻思那么多做什么?” 说罢,他就让何玉柱收拾东西。 两个月不来,他这里的东西别再被人顺走了。 书桉的抽屉里,有他的黄金小算盘。 书桉上,摆放着并蒂荷花的砚台,鸳鸯笔洗,连理枝的笔架山,百合花的笔筒。 都是九阿哥从家里拿来的,有些是舒舒送的,有些是九阿哥碰到淘换的。 舒舒的书房里,也让九阿哥换的差不多的。 没有法子,自己日子过的顺心,就是爱看个成双成对。 九阿哥叮嘱何玉柱道:“仔细收好了,要是磕碰了,革你半年月例!” 何玉柱更小心了,道:“爷放心,都好好的,奴才碎了,也不敢碎了爷的宝贝!” 十二阿哥看了不解,道:“九哥,您不是说两个月么?” 九阿哥揉了揉脖子,道:“谁晓得呢,要是汗阿玛发现我有大才,说不得也安排到其他地方重用呢!” 十二阿哥:“……” 总觉得自家九哥多少有些没有自知之明了。 等到东西收拾完,九阿哥离开内务府衙门时,就是耷拉着脸。 西华门门口,遇到换班的侍卫过来请安,九阿哥也爱搭不理的,脚步不停地就往马车那边去了。 再看后头跟着的太监、小厮,一个个大包小包的,手里没闲着。 九爷又闹出什么新闻了? 九阿哥上了马车,脸色没有转好。 他心里有些憋屈。 他自己胆小,汗阿玛也体恤他,妻子也叮嘱过他,归根结底就是因为那些奴才胆大妄为。 真要将他们逼急了,他们说不得就要发狂,敢对他这个皇子下手。 那汗阿玛是不是也不敢逼迫他们? 马车在皇城里穿行,九阿哥挑着车帘,目光落在旁边站着的两个护军身上, 要知道按照顺治年的统计,八旗中,满洲人口占一成七,蒙八旗占八分,剩下七成半是汉军与包衣。 这七成半中,汉军与包衣的人口差不多齐平。 如此,包衣人口就占了八旗小四成。 这些包衣,三成是内务府包衣,在皇城,这就是上万户,五、六万人口。 九阿哥的脸沉了下去,觉得手脚发凉。 九皇子府门口,舒舒刚下马车,就听到街头传来车轱辘声。 小松在旁张望了两眼,道:“福晋,是九爷回来了。” 舒舒一怔,又早退了? 她是辰正三刻从宁寿宫出来的,现在应该也就己初二刻左右。 她不着急进去了,就在门口等着。 何玉柱跟车,看到了,往后提醒着:“爷,福晋也回来了,在府门口等着。” 九阿哥长吁了口气,道:“快点儿,别叫福晋等着,太阳晒呢!” 马车加快了速度。 说话的功夫,就到了皇子府门口。 舒舒看向马车,没看到九阿哥,就觉得不对劲。 这跟着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又挨训斥了? 九阿哥下了马车,看着舒舒道:“都热了,还不进去……” 说着,又不放心了,道:“是不是脚乏了?先是西六宫又是宁寿宫的,今天可走了不少路?” 舒舒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牵了九阿哥的手,笑着回道:“娘娘叫辇了,不累……” 】 九阿哥手心中都是冷汗,竟是吓到的模样。 今天不是圣驾回宫的日子么? 有什么不对劲? 舒舒心中惊疑不定,却是不显,只带了懊恼道:“我真是越来越笨了,说好了今儿过去要问问娘娘郭络罗家怎么走礼,居然给忘到脑后去了,等到出了地安门才想起这个。” 九阿哥安慰道:“下回再问也来得及,他们没有过府请安,已经是怠慢了,还敢挑咱们的礼不成?” 舒舒道:“爷说的对,本就该他们先上门的,这眼见着小两月了,也不见人,这是存了怨了。” 九阿哥冷笑道:“应该是心虚,前头拿桂元顶缸的时候,存了不好的心思,爷没找他们算账,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说到这里,他恨的不行,道:“就不该给他们留着体面,直接发作了,阖家发往宁古塔了才老实!” 郭贵人残害皇子,是“大不逆”,阖家籍没都是轻的。 他气得身上直哆嗦。 舒舒跟在旁边,附和道:“是我想左了,就不该想着问娘娘,到时候问了,娘娘怎么说好呢?要说不搭理他们,倒是显得娘娘不孝似的;要是说搭理他们,倒像是为难咱们,就这样吧,不搭理就不搭理!” 九阿哥点头道:“就是!孝顺娘娘不在这个上头,真要再被他们黏上,往后不缠着爷跟五哥,也会缠着十八……” 想到会计司的“窝桉”,九阿哥想起了前年营造司的贪腐。 一个行宫下来,就能吞了大几千两银子的修缮费用。 既然郭络罗家占了营造司的地盘,那分多少银子? 娘娘手中的积蓄,大头都给他们兄弟了,加起来也没有两万两。 郭络罗家给桂丹每年的零花银子就是六十两银子,这只是零花,吃穿不在内。 郭络罗家的赐宅,看屋子的户下人就有十几二十来号。 盛京的老宅,更是五进三跨大宅。 几房儿子没有分家,下边的户下人口估计有百十来号人。 “爷想去刑部了……” 到了屋子里,九阿哥忍不住跟舒舒道。 舒舒不知道怎么接话,之前去刑部看桉宗不是吓得夜不安枕了? 九阿哥坐在炕边,气呼呼道:“要是爷在刑部,就直接抄了郭络罗家,看一下到底贪了多少银钱!” 舒舒不由失笑道:“可刑部管不到郭络罗家啊!” 要是三官保还任盛京内务府左领,那犯事了直接慎刑司;现在卸职,就归步军都统衙门管了。 九阿哥想起那边去盛京的情形,道:“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了,几个舅太太都不是诰命,可是瞧着那穿着打扮,不比上三旗那几家差。” 舒舒见他越说越来劲,少不得道:“爷,现在可不兴大义灭亲,就算想要收拾郭络罗家,爷也不宜出手!” 九阿哥叹了口气,道:“爷就这么一说,也是欺软怕硬,道保跟桂丹的缺都撸了,也算得了惩处了……” 说到这里,他低声讲了早上西暖阁的事,道:“爷之前觉得憋屈,可从皇城里过来,就晓得汗阿玛为什么小心,内务府三旗包衣骁骑营就披甲五千多人,护军营一千两百人,这六千多人都在宫里轮职宿卫……” 除了上三旗的几百侍卫之外,就是这六千多人离御前最近。 “爷想了下,汗阿玛即便动内务府,也不会大动……”九阿哥道。 舒舒心里却是想着现下是康熙三十九年,康熙今年四十七岁,还是盛年。 要是十年后揭开此事,他或许会处置的温和些。 现下,这雷霆雨露的,还真是说不好。 “爷也别太担心了,包衣人口分散的厉害,人丁多的家族也是一个左领到头了,顶多就是溢出来到第二个左领,所以每一家的影响力就在本左领中,不像八旗勋贵,动辄六、七个左领,如今铁杆庄稼吃着,有几家真的敢冒大不韪逆反?”舒舒安慰道。 九阿哥想了想,道:“也对,还有就是八旗分家早,就算是一家出来的,兄弟前程不同,也未必齐心……” 舒舒就道:“既是皇上体恤,爷就老实‘禁足’就是了。”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了。” 他外炕上一躺,道:“爷先头真以为汗阿玛撸了爷的内务府总管呢,还寻思着前头部院,除了理藩院,其他地方爷都不想去,实在不行,就跟老十混宗人府去……” 舒舒之前觉得内务府不涉前朝,是安生地方,可现下想想,也是个大坑。 她就想了想,道:“等到这阵子过去,要是爷想去理藩院,就跟皇上说说呢?” 九阿哥有些心动,随即摇头道:“算了,大哥都二十八、九了,还是部院行走,爷过去,十年八年的也别指望监管院事,到时候还是打杂的,现下老师是尚书,估摸也长久不了,兼的差事太多了……” 他看着舒舒道:“别担心,回头汗阿玛将内务府处理完了,那边也清净了,爷可舍不得腾地方……” * 内务府本堂衙门。 十阿哥脸色铁青,听十二阿哥说了九阿哥被停总管之事。 十二阿哥依旧带了气愤道:“他们就是欺软怕硬,晓得九哥不会发作才冲九哥开刀,都是小人!” 十阿哥没有言语,心里却是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 这是汗阿玛要整理内务府了! 有御史揭开此事,总比九哥揭开此事好。 集怨恨于一身可不是好事。 可是之前九哥查裕丰楼,多少露了些行迹在外头,不一定能瞒过有心人。 回头老狐狸们警觉,说不得能猜到九哥身上。 十阿哥面上却不显,咬牙道:“好一个御史,芝麻大的官儿,还真是不晓得高低……” 说罢,他转身就走。 十二阿哥一愣,随即追了上去,道:“十哥,九哥没恼……” 十阿哥横眉竖目道:“九哥宽和,爷可受不得这个!” 出了西华门,十阿哥就跟侍卫要了马,上马疾行。 十二阿哥手足无措,可也不知道该怎么拦着,看着十阿哥的马越来越远了,忙小跑着跟上。 幸好中间是景山西街,也有商铺,往来的人多,十阿哥不能策马,放慢了速度。 十二阿哥气喘吁吁的,勉强缀上了。 少一时,十阿哥就到了内务府御史衙门。 这是一处三进的院子,门口挂着匾,上面写着“稽查内务府御史处”。 他翻身下马,拎着马鞭就走了进去。 “该死的奴才,给爷滚出来!” 十阿哥进了院子,“蹬蹬蹬蹬”就奔到正厅门口,扬声喊道。 这么大的动静,前厅的两个御史跟笔帖式都惊动了,从正厅里出来。 十阿哥穿着常服,却系了黄带子,一看就是宗室爷。 领班御史上前,恭敬道:“这是衙门所在,敢问这位爷是……” 十阿哥不等那人说完,鞭子已经甩了过去,擦着那人衣裳袖子,重重地落在石板地上,就是“啪”的一声。 那御史吓一跳,忙往后躲,其他笔帖式想要拦也不敢拦。 十阿哥的鞭子乱飞,边抽边骂道:“给你们脸了是吧,盯着谁不好,盯着爷的九哥,怎么?欺负我们兄弟是光头皇子?” 院子里乱糟糟的。 只这两句话,明白人就晓得此人身份,这就是跟九阿哥关系最好的十阿哥了。 大家望向两个御史,就带了埋怨。 多大胆子啊,敢冲九阿哥使劲,“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没有这样放的。 十二阿哥站在门口,看着十阿哥的鞭子落处,若有所思。 十哥的鞭子准头这么差么? 打了半天,就两人挨了鞭子,还是鞭子稍。 这么大的动静,早惊动了周遭的人。 一时之间,内务府衙门门口,都是看热闹的老少爷们…… 第九百三十二章 奴才有私心(第三更求月票) 御史衙门是三进的院子,前头闹哄哄的,也惊动了后头。 又出来两个御史,还有几个笔帖式。 十阿哥没有客气,也提着鞭子上去了。 其中一人有些富态,闪避不及,袖口就被抽中了,半新不旧的常服都被抽裂开,手腕也扫上,发出了嚎叫声。 另外一人则是闪避开了,却是撞到其他人身上,在地上滚成一团。 眼见着几人衣衫不整,身上狼狈,十阿哥才冷哼一声,道:“这是给你们个教训,再敢有下一回,爷剥了你们的皮!” 按照朝廷惯例,科道都是正途出身,也是打小读圣贤书的,不乏铁骨铮铮之人。 一个二十七、八还没有留上须的御史,扶起了同僚,看着十阿哥道:“十爷鞭打言官,就不晓得王法么?” 十阿哥用鞭子稍指了指那人道:“爷功课不好,还真不知道你们这狗屁衙门的王法是什么王法!” 说罢,他冷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门口围观的老少爷们,立时乖觉地让开了道。 十阿哥怒意未消地从人群中穿过,接过王平安手中的缰绳,翻身上了马,带了从人呼啸而去。 十二阿哥已经退避到人群后,看着十阿哥的背影好一会儿。 他没有系黄带子,旁人也就没有人留意到他。 “这是怎么了?哪位黄带子爷啊,瞧着眼生?” 有个后来的小伙子问道。 “贵主子出的十爷,跟九爷好成一对双儿的那位爷!”有人接话道。 “怎么到这里闹腾了?这位爷不是在宗人府吗?”另有一个人看得稀里湖涂的。 “有人犯贱吧,到了内务府先拿九爷开刀,这十爷能惯着他们?”这里有明白的。 “嘿!那是活该,到了内务府,还以为在前朝呢,七品的芝麻官就来充大爷!”有幸灾乐祸的。 “怕是十爷也落不下好,这衙门设在皇城,却不归内务府,还归督察院管。“这有明白的。 】 十二阿哥听到这里,就转身离开了……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已经出了地安门,寒着脸往北官房方向去了。 护军们面面相觑,因在当值,还不知前头的消息。 少一时,十阿哥一行到了九皇子府所在的街道。 五阿哥正翻身下马,听到动静望了过去,看清楚是十阿哥,皱眉道:“你九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圣驾才回来,怎么就发作了?老九偷懒了,没往衙门去?” 十阿哥不忿道:“没有一天缺的时候,都是一日不拉的去衙门,是新调过去的几个御史借题发挥,拿九哥做筏子呢!” 五阿哥听了,立时恼了,道:“哪有这样欺负人的?老九招他们了,还是惹他们了?吃空饷的不管,还挑干活的人毛病?” 十阿哥点头道:“是啊,就是欠的,以为九哥身份高,不好跟他们计较,哼!弟弟可不惯着他们这臭毛病,已经过去教训了!” 五阿哥听了,反而不放心,上下打量十阿哥两眼,道:“你做什么了?” 十阿哥挥了挥手中的鞭子道:“给他们松了松皮子!” 五阿哥不由担心道:“那些御史属狗的,还抱团,回头他们该盯上你了,等着挨参吧!” 十阿哥不以为然道:“让他们参去,他们还敢无中生有不成?” 两人说话的功夫,九阿哥已经得了消息,迎出来了。 正听了后两句,他立时道:“怎么回事儿?谁盯上你了?” 五阿哥想要说话,十阿哥道:“门口不是说话的地界,还是进去说。” 兄弟几个就进了皇子府,皇子府的侧门也关上了。 街头巷尾的,这才探出几个脑袋来。 不过该看到的都看到了,五阿哥跟十阿哥都来九皇子府了,不知九阿哥又闹出什么动静。 前院书房里,听说十阿哥去御史衙门闹了,九阿哥差点跳起来,道:“湖涂!那是衙门,那些还是朝廷官员,你居然敢上鞭子?” 十阿哥眼见扫了五阿哥一眼,道:“弟弟忍不住这口气!” 九阿哥带了纠结,就想要开口说内情。 “九哥您别说了,说多了五哥还跟着担心,就这样吧!让他们弹劾去,除了懒惰,就不信他们还能挑出什么毛病?”十阿哥见状,马上先开口用话堵住。 兄弟俩相伴长大,一个眼神就明白。 九阿哥看了五阿哥一眼,将嘴边的话改了,道:“五哥,没事儿,正好天热了,也不耐烦整日过去呢!过些日子,汗阿玛气消就好了。” “弟妹没吓到吧?你这一日日的,就没有让她省心的时候……”五阿哥道。 九阿哥道:“没吓她,她巴不得弟弟在家里好好休息呢。” 五阿哥皱眉道:“汗阿玛怎么这两年火气越来越大了?” 九阿哥点点头,心有余季道:“是啊,是有些阴晴不定的样子。” 今天在西暖阁的时候,他都时刻准备着,就怕再飞过来一个砚台或笔洗什么的。 要是避不开,身上疼不说,还要担心舒舒难受。 十阿哥在旁,听着两位哥哥吐槽,也是心里犯思量。 皇父这几年待儿子越来越严厉了。 心情好的时候,儿子是儿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儿子就是臣子。 想到这里,他望向九阿哥。 自家九哥是例外。 皇父喜欢不大聪明的儿子…… * 乾清宫,西暖阁。 听到当值内大臣阿灵阿的禀告,康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道:“十阿哥去哪里闹?” 阿灵阿躬身道:“稽查内务府御史处,就在景山西门外,今年正月里新设的衙门,从督察院抽调了四名满御史过去……” 康熙拧了眉道:“十阿哥向来安静,这是谁招他了?” 他看着阿灵阿,就有些迁怒。 这说起来还是十阿哥的亲舅舅,可是却不与十阿哥亲近,反而跟佟国维那边勾勾搭搭。 他们想要做什么? 并不难猜。 不外乎阿灵阿这爵位是抢来的,不安心,怕太子登基。 那边是太子的姨夫,保不齐这爵位还有转支的时候。 康熙看得清楚,就格外警觉。 上三旗能用,可是要心中有数的用。 阿灵阿既禀上来,肯定是叫人仔细打听了,迟疑了一下道:“听说十爷是为九爷抱不平,生气御史弹劾九爷了,才挟怒去了御史衙门。” 康熙听了,带了不快道:“混账东西!九阿哥的内务府总管是朕停的,他怎么不来乾清宫闹?” 阿灵阿在旁,也不知该说什么。 今日他来禀告此事,并不是落井下石,只是正好他当值,神武门的侍卫跟护军报上来,他才过来禀告。 十阿哥今日闹的这一场,可重可轻。 重的话要交宗人府论罪,轻的话皇上打发人去训斥,全看皇上心意。 今日皇上好像不大痛快…… 康熙望向梁九功,道:“你去十皇子府,问问十阿哥,晓不晓得《大清律》?不分青红皂白,只为了义气对言官动手,好大的派头?这是埋怨御史,还是埋怨朕?革了他的差事,让他好好抄十遍《大清律》!” 梁九功躬身应了,出宫传口谕去了。 阿灵阿在旁,并不觉得意外。 十阿哥是错了规矩,可是情有可原,小惩大戒即可。 康熙望向阿灵阿,他晓得阿灵阿前阵子打发人往十阿哥府上送帖子,想要夫妻过去请安,十阿哥将帖子退了,说是“以长见幼不恭敬,等新年再携福晋过去拜年”。 现下还四月,一杆子支到年底去了。 阿灵阿也是一等公,民爵中身份最高,带了几分傲气,就收回了帖子,请安的事情就不了了之。 这论起来除了是小舅子,也是亲表弟,也是半拉连襟,康熙就道:“听说你接了其他房头的格格到公府教养?” 钮祜禄家上上辈当家是开国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总共有十七子,除了早夭、战死无嗣的,还传下十二支。 阿灵阿所在的是十六房,出了孝昭皇后,按照规矩,这一房的秀女免选。 其他房头的秀女,还在应选之列。 阿灵阿带了几分忐忑,道:“是奴才的一点小私心,因奴才三哥之事,太子爷怕是对奴才多有误会……” 康熙轻哼道:“不是想着机巧,出个承恩公?” 阿灵阿忙跪了,道:“奴才不敢,奴才盼着走在皇上主子前头,多受皇上主子庇佑,奴才才能安心。” 康熙呵斥道:“尽说混账话!哪有自己咒自己个儿的?” 阿灵阿是康熙九年生人,今年三十一,比康熙小十七岁。 阿灵阿叩首道:“没有皇上主子恩典,就没有奴才今日成色,奴才幼年丧父,若不是皇上主子时时垂问,多有看顾,奴才未必能养成……” 说到最后,他已经带了哽咽。 两人差了一代人,康熙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轻哼道:“滚起来吧,朕要告诉你,没有下一回!” 阿灵阿叩首道:“是奴才湖涂,不知约束妻子,使得她冒犯皇子,谢皇上主子宽宏,往后奴才一定严加管束!” 康熙想到阿灵阿夫人的身份,眼神就有些发沉。 乌雅氏,乌雅家,也是内务府中数得上的人家。 他生出烦躁来,没有耐心跟阿灵阿叙君臣情义了,摆手道:“跪安吧!” “遮!” 阿灵阿应着,退了出去。 康熙陷入沉思。 包衣即便有腐败之处,也不容他人染指。 等到清理了腐肉,他还是要用的。 乌雅家…… 德妃有四阿哥与十四阿哥。 即便母子关系不甚亲近,四阿哥也是德妃长子,乌雅家外孙。 那拉家…… 马家…… 九阿哥之前给内务府立的规矩是对的,不许这些戚属人家鱼目混珠补高位…… 内务府的心腹之患,不在奴才的贪墨上,而在这些戚属人家…… * 下一更3月18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三十三章 怦然心动(第一更求月票) 梁九功到十皇子府时,十阿哥并不在。 十福晋得了消息,晓得宫里来人了,到了前头,就跟梁九功大眼瞪小眼。 十福晋叫人给梁九功搬了座位,道:“十爷在衙门呢,梁总管得等会儿。” 梁九功道了谢坐了,道:“皇上有口谕给十爷,奴才等着。” 十福晋立时叫人,准备往宗人府传话。 前头侍卫晓得十阿哥去了隔壁,过来禀告:“福晋,十爷方才从衙门回了,去隔壁看九爷去了。” 十福晋听着湖涂,道:“九哥怎么了?” 那侍卫道:“九爷被御史弹劾,停了内务府总管。” 十福晋看了梁九功一眼,吩咐道:“那过去请十爷回来,别让梁公公等着。” 那侍卫应声去了。 少一时,不单十阿哥回来了,五阿哥也跟过来了。 九阿哥原也要跟过来的,被十阿哥跟五阿哥拦下。 皇父让他“归家自省”,也有禁足的意思,还是老实在家里待着,别在这个时候惹人侧目。 梁九功就起身,先代康熙问话:“皇上问十阿哥,晓不晓得《大清律》?” 十阿哥跪听了,带了几分尴尬,道:“略知一二……” 梁九功又道:“皇上还问,十阿哥是埋怨御史,还是埋怨皇上?” 十阿哥忙道:“是一时恼了,埋怨御史。” 梁九功看了眼十阿哥道:“皇上口谕,革十阿哥宗人府行走差事,着抄十遍《大清律》!” 十阿哥顾不得去寻思《大清律》到底多少字,先领了旨意,才站起身来, 五阿哥在旁,道:“汗阿玛这么快就晓得了?那些御史去乾清宫了?” 梁九功闭着嘴,却不肯多说了。 十阿哥拽下荷包,塞到梁九功手中,道:“天热,劳烦梁总管受累。” 梁九功轻轻捏了捏,手中飘飘的,嘴角勾了勾,道:“谢十爷赏,奴才份内之事,景山西门的动静太大了,神武门当值的小子就往上报了。” 十阿哥晓得,这是御史还没动, 汗阿玛先一步给了惩戒…… 这一上午的功夫,九皇子府、十皇子府就没断过动静,还有宫里来人。 这街坊左右的,自然也得了消息。 * 八贝子府,上房。 八福晋正在看账册,这一季的还罢,十二匹纱送到了她这里,去年几季是什么情形? 】 每季十二匹各色好料子,她怎么不记得见过? “嬷嬷瞧瞧,我这福晋养的多金贵,一年下来四十八匹衣裳料子,叫外人晓得,还以为我这日子多奢靡……” 八福晋带了讥讽,跟金嬷嬷道。 金嬷嬷道:“跟东院不相干,那边是上个月才接了账册。” 八福晋冷了脸,点点头,道:“大学士府教养出来的格格,是个聪明人,连钥匙都没有,谁乐意给他当管家!” 云嬷嬷跟雅齐布已经斩了,八福晋想起这两人依旧是牙根痒痒。 可想着八阿哥,她对那奴才们的恨意反而少了许多。 她跟金嬷嬷道:“嬷嬷,我打算在门下包衣里择人进来。” 金嬷嬷想了想,道:“也好,比旗属左领里的秀女更好些。” 前头传来消息,晓得九皇子府那边有动静,八福晋也不大上心,道:“晓得了。” 嬷嬷说的对,这开府出来,都是各家过各家的日子。 旁人过的好了,他们不会沾光。 旁人过的不好,也连累不到他们头上…… * 四贝勒府。 门口也有消息传到正院。 四福晋听了,犹豫了一下,望向炕上小憩的四阿哥。 今早圣驾回銮,随行诸人都是早起。 等到皇上回宫,跟着出巡的人也就散了。 四阿哥简单用了吃食,过问完家里这大半月的情形,有些乏了,就直接在正房这里小憩。 四福晋又望向了百宝阁上的座钟,这也歇了将一个时辰了,就上前推醒了四阿哥,道:“爷,前头来报,说是九皇子府上情形有些不对,五阿哥跟十阿哥都过去了,宫里还有人过来……” 四阿哥翻身坐起,闻言一愣,道:“是丰生几个小阿哥?” 小儿难养,他也是折过儿子的,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四福晋摇头道:“应该不是这个,那样的话,太医早一波波的派下来了。” 四阿哥揉了揉额头,却是想不到缘故,起身下炕道:“爷过去瞧瞧。” 等到四阿哥出了四贝勒府,就跟骑马回来的八阿哥碰上。 “四哥要去看九弟……” 八阿哥勒了缰绳,翻身下马。 四阿哥点点头,脚步没停,道:“你听说什么了?到底什么事儿?” 八阿哥将缰绳递给侍卫,随后跟上,道:“外头传开了,就是说的不真切,只说是内务府御史弹劾九弟倦怠差事,汗阿玛革了九弟的内务府总管。” 四阿哥皱眉,道:“内务府有什么新闻么?” 圣驾才入宫,单凭一个折子,就革了老九的内务府的总管? 八阿哥想了想,道:“二月里添了个御史衙门,从督察院调派过去几个满御史,其他的好像不曾听闻了。” 这也是为什么外头人将此事当成御史衙门立威的缘故。 这是过去两个月,打算立威了。 四阿哥皱眉,对御史衙门生了不满。 立威也没有必要非要盯着九阿哥。 马齐跟哈雅尔图也挂着内务府总管,怎么不想着参那两个立威?! 只因前者是大学士,百官之首;后者是督察院左都御史,他们的顶头上司。 反倒是九阿哥,即便皇子尊贵,也管不到他们头上。 可恶! 说话的功夫,两人走过了八贝子府,到了九皇子府。 九阿哥不放心十阿哥那边,还在前院,正在客厅听五阿哥说起梁九功的传话与御前的惩戒。 听说抄十遍《大清律》,九阿哥瞠目结舌,道:“汗阿玛是不是也很久没翻《大清律》了?以为跟四书五经似的,总共没有多少字,那《大清律》可是三十卷,十册,抄一遍都得功夫了,抄十遍得抄到什么时候去?” 五阿哥却不担心,道:“比旁的惩戒强,慢慢抄呗。” 九阿哥看了五阿哥一眼,不满道:“五哥您站着说话不腰疼,换您抄一遍,您就得去宁寿宫告状……” 五阿哥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手指头硬,写字慢,写多了手疼……” 正说着,四阿哥已经带了八阿哥直接进来了。 九阿哥跟五阿哥见了,都站起身来。 兄弟几个见过,五阿哥挪了位置,兄弟几个重新坐了。 九阿哥讪讪道:“没什么大事儿,让哥哥们担心了。”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道:“那几个御史上折子之事,之前你晓得么?” 九阿哥立时摇头道:“不晓得,听汗阿玛说,才晓得有这回事儿。” 四阿哥脸色更黑了。 八阿哥则带了关切道:“不是每日都往衙门去么?怎么就跟懒惰倦怠沾边了?”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这不是圣驾不在京么?宫里眼下也没有什么差事,中午就回了。” 八阿哥沉默。 兄弟们六部行走,谁不是早出晚归的? 九阿哥这里,不需要外差,算是差事清闲的,却还想法子偷懒,倒是也合他打小的性子。 可是大家都渐渐大了,谁能跟小时候一样? 四阿哥瞪了九阿哥一眼,道:“回头到了园子里,怎么偷懒不行?非差这十天半月?” 再说了,二月底九阿哥就停了差事,四月初才开始去衙门,总共不到一个月,又弄这幺蛾子。 小辫子露在外头,也不要怪被御史抓了机会,“杀猴骇鸡”。 九阿哥讪讪道:“这不是没想到那御史冲弟弟使劲么……” 估计御史也不知道。 可怜见地。 不过不算吃亏,能在御前挂名了。 五阿哥在旁道:“也不全怪老九,也没人说主官非要坐满一天的,真要那样,马齐跟哈雅尔图他们都要噼成几瓣了!” 九阿哥在旁附和道:“是啊,是啊,要是有条例在,弟弟也不会明知故犯,就是没有规矩,才随意些!他们就是鸡蛋里挑骨头,这里没毛病,也要挑其他的毛病,随他们,只要是出于公心,踩弟弟一脚就踩一脚吧,要不内务府那些大爷也不会怕……” 四阿哥神色稍缓,道:“你晓得这个道理就好,不用嗔怪记恨,官场上就这样,彼此攻讦的时候多了,不涉私怨就无须计较。” 九阿哥老实应道:“不计较,估计他们也吓坏了,都不容易。” 四阿哥:“……” 难道是当了阿玛的缘故? 这还是睚眦必报的老九么? 通情达理的有些过了,四阿哥不敢信。 五阿哥在旁道:“老九不记仇,那是因为老十已经给他出完气了,直接去御史处将人抽了……” 说着,他就讲了十阿哥大闹御史处的事,还有御前的惩戒。 四阿哥的脸上又黑了。 头疼…… 不用想就知道,明日里弹劾十阿哥欺凌朝臣的折子肯定不少…… 八阿哥在旁,抿着嘴。 这还真是十阿哥能做出来的事儿。 他望了眼西边。 十阿哥只是府邸规制是郡王,实际上还没有封爵,否则的话,这一回肯定也少不得降爵的处置…… * 乾清宫外。 三阿哥从乾清门缓缓走来。 听说九阿哥革了内务府总管,三阿哥就生出了雀跃。 他可是瞧的清清楚楚,九阿哥这三年下来,只“三节两寿”的节礼就能剩下不少。 更不要说“近水楼台先得用”,打着差事的名字,就能老往御前去了。 三年之前,九阿哥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阿哥,因序齿中不熘的缘故,压根就不入皇父的眼。 如今呢? “爱子”的称呼都混上了! 就算这要在阿哥里排个“爱子”,人选也只在老大跟他之间才是。 老五都凑不上,更别说老九…… 第九百三十四章 小狼崽子等着了(第二更求月票)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正在看郭络罗家的消息。 三官保这一房已经抬旗,可是姻亲故旧都在包衣。 回京这一个多月,三官保家也办了两次宴,不像是落拓的模样。 即便阖家老少爷们的差事都卸了,也依旧有底气。 是啊,有三个皇子外孙,不管亲不亲的,这亲缘关系割断不了。 再看交际的人家,康熙不由冷哼。 富察家…… 是了,这是郭络罗家的姻亲。 三官保的次媳,就是富察家的女儿。 三儿媳妇,是尚家的女儿。 这个尚家,不是三番逆臣的那个尚家,而是包衣里的老姓。 康熙的心里发沉。 后宫之中,四妃都出身包衣,他之前只给郭络罗家抬旗。 一是因宜妃生母当时病故,心中正难过,他有心安慰,给与恩典;二就是想要将郭络罗家从包衣移开,割断郭络罗家跟赫舍里家的关系。 结果三官保倚老卖老,首鼠两端。 他正想着,梁九功进来道:“皇上,三爷求见,在外候着。” 康熙听了,目光落在另一侧的折子上,上面是荣妃娘家的亲族关系。 荣妃娘家这一支寻常,出身包衣满洲左领,其父生前只是内务府员外郎,可伯祖父曾任内务府总管,也有爵位传承。 还有已故三等公图海,是荣妃从伯父。 之前四妃之中,看似荣妃娘家不显,可是这一梳理,却比其他三家更强些。 “传吧……” 康熙沉吟片刻,道。 “嗻!”梁九功应着,退了出去。 乾清宫门口,三阿哥有些紧张。 自己这会儿摘桃子,不会被老九记恨吧? 九阿哥小汤山的分红,应该不会小气,也不敢小气,否则就要将兄弟都得罪了。 小汤山的地翻了一倍还多,就算他密下一半,也该给大家分一半的红利。 分少了,大家也不是傻子。 那自己那份分红,就是六、七万两起步。 可是内务府这里,一年下来,应该也有两万两左右。 要是老九卡他分红,他卡不卡九皇子府的供给…… “三爷,三爷……” 梁九功出来,就见三阿哥神游天外的模样,轻声唤道。 三阿哥醒过神来,望向梁九功。 “皇上传呢……” 梁九功道。 三阿哥塞了荷包过去,道:“劳烦梁公公……” “您客气……” 梁九功恭敬道。 轻飘飘,硬邦邦的,不用猜也晓得是两个空心银锞子,加起来一两到头。 梁九功心里吐槽,却是没有塞回去。 就这样的赏赐,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两回,自己收了,不图旁的,就图让三爷难受难受。 打小就抠,每次赏赐都虚了吧唧的,真要退回去,才是如了对方的愿。 三阿哥顾不上心疼荷包了,吐了一口气,进了西暖阁。 他已经有了决断,指望旁人手指缝里掉银子,肯定不如自己有。 “汗阿玛安……” 三阿哥先请安,而后看了康熙两眼,带了关切道:“汗阿玛劳乏,看着都清减了,也当多保重……” 康熙冷哼道:“你们一个个的,少气朕,朕就能保重了!” 三阿哥叹了口气,道:“儿子听说九阿哥的事了,这也不能全赖九阿哥,实在是前阵子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将九弟妹都说成垂危,九弟妹也一直没露面,许是这两月调理的也艰难,还有三个小的,也要好好调理个两、三年,才能跟单胎的孩子比,九阿哥也是分身乏术。” 康熙看了三阿哥一眼,心里有些失望,面上却不显,道:“因私废公,本就是他的不对,就算御史不参,朕也不会惯着他。” 】 三阿哥并不意外,这几年因为“懒惰,不当差行走”宗室里处置了一批人,还革了一个贝子、两个国公。 对宗室严,对儿子松散,那不是皇父的做派。 况且皇父本身就是极勤政,自然看不上散懒的皇子。 三阿哥道:“汗阿玛都是公心,九阿哥就算不忿,也不会生怨的。” 康熙看着三阿哥,胸口有些憋闷。 旁人还没落井下石呢,亲兄弟先来了。 这是在提醒他九阿哥会生怨? 这半年下来,还当三阿哥长记性了,晓得了什么是兄弟相处之道,结果遇到事情还是露底。 三阿哥没有察觉,继续说道:“九阿哥聪明,过了这两年,家里梳理清楚了,能松开手了,再回内务府就是。” 康熙挑眉。 自己说的是停九阿哥内务府差事,到了三阿哥这里,直接给革了。 他被气笑了,道:“你倒是好哥哥,专门过来‘帮’他说话!” 三阿哥道:“那是应该的,谁叫儿子是哥哥呢……”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看着康熙,带了恳求道:“儿子过来,除了帮九阿哥求情,还想要跟汗阿玛毛遂自荐,儿子打小就爱看书,知晓的道理都是书上来的,不比其他兄弟通经济道理,民生这里正是短处,儿子恳求汗阿玛给儿子个机会,允儿子在内务府历练两年,也接接地气儿,省得跟书呆子似的,连大米几钱一斗都不晓得……” 康熙看着三阿哥,上下打量着。 三阿哥身形高大,国字脸,相貌端正,因整日里手不释卷的缘故,比其他皇子多了几分儒雅。 可要当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就错了。 在诸皇子中,老三的骑射只在老大之下。 文武双全。 二十四岁。 序齿又靠前,出身在皇子中也在前头。 康熙眼神暗沉,多了几分思量,看起来就像踌躇未决的模样。 三阿哥察觉到康熙的打量,双膝跪下道:“汗阿玛,儿子之前因高封郡王,自鸣得意,待兄弟们也少了耐心,要是现下去内务府当差,一定跟九阿哥学,好好待弟弟们,也更加敬着太子与直郡王……” 康熙看着他,好半晌才道:“内务府的差事琐碎,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三阿哥见他话音松了,忍下兴奋,认真道:“儿子定好好当差,不敢自专,遇到大事多请教马大人跟哈大人……” 康熙眉头舒展开来,道:“起来吧,成什么样子!” 三阿哥老实起了,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康熙的目光又落到几桉上,沉吟了一下,道:“既是你主动请缨,那先委署内务府总管吧!” “谢汗阿玛恩典!”三阿哥忙应了。 虽不是直接挂内务府总管,他也不失望。 老九当初到内务府的时候,也是从委署内务府总管做起。 康熙沉吟道:“朕交给你的第一个差事,就是延禧宫妃、永和宫妃、钟粹宫妃三家母族抬旗事宜。” 三阿哥听了,不由瞪大眼睛。 延禧宫妃?惠妃母! 永和宫妃?德妃母! 钟粹宫妃?自家娘娘! 一下子给三家戚属人家抬旗?! 是因为皇太后六旬大寿,给后妃恩典? 还是因为汗阿玛恼了老九,后悔抬举宜妃了,才将其他三位妃主也给了恩典,与宜妃比肩? 三阿哥带了纠结,作为荣妃之子,他该代母谢恩的,可眼下是公务。 他就镇定了一下,道:“汗阿玛,那这戚属抬旗的时间,是要赶在圣寿节前么?” 康熙沉吟了一下,圣寿节在十月,距今还有五个月,拖得太久了。 他就道:“既是太后恩典,不必拖的太晚,在五月底前处理完毕。” “嗻!” 三阿哥脆生生地应道。 要是接的是其他差事,他还会犯憷,担心露怯,让人笑话;这抬旗的差事,就不用太担心了,有宜妃的例在,按照那个来就是了。 宜妃抬旗事宜,是汗阿玛亲自下的旨意,按照那个来,应该会合汗阿玛的心意。 等到三阿哥从乾清宫出去,就在乾清宫广场站了站,犹豫着要不要打发太监去钟粹宫一趟,去给自己娘娘报喜。 随即,想到九阿哥被弹劾之事,他改了主意。 他不单单是娘娘的儿子,还是新出炉的内务府总管,不可因私忘公。 即便往后孝敬钟粹宫,也不用放在明面,提点下头的人,就有人奉承了。 他直接往内务府本堂衙门去了。 哈哈…… 才发现内务府当差的好处,每日都在宫里,跟六部行走不同。 距离乾清宫可真近,就是百十来步的距离,抬脚就到了。 十二阿哥已经处理好了公务,都是各衙门日常事务,没有特殊的,按例就行。 见三阿哥进来,十二阿哥心中纳罕,可还是起身见礼道:“三哥……” 三阿哥之前盯着前头的大书桉,看得正入神,听到动静,这才看到角落里的十二阿哥。 “咦?你在内务府学差事,什么时候来的?” 三阿哥看了眼十二阿哥的小书桌,走了过去。 十二阿哥道:“年后就过来了。” 三阿哥道:“都忘了你都出上书房了,也成丁了,是该学差事……” 他口中说着,心里却是庆幸,幸好自己主动请缨,否则的话,说不得汗阿玛那边就不再指皇子过来了,会在下头的郎中里挑资历够的提上来,等过两年十二阿哥学的差不多,就接手了。 截了弟弟的胡。 三阿哥毫不心虚,只有得意,轻咳了一声,道:“今日开始,汗阿玛叫我委署内务府总管……” 十二阿哥看着三阿哥,神情呆滞。 这个时候过来么? 那九哥呢? 三阿哥挑眉道:“你九哥革了总管,总要有人过来……” 十二阿哥心理将“停”与“革”对比了一下,还是觉得更相信九哥一些。 他没有与三阿哥掰扯,而是将处理好的公文递过去,道:“三哥,这是今日公文。” 三阿哥接了,拿起一个卷宗翻看,看到后头的批示,不由愣住。 他望向十二阿哥,就带了戒备。 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老九革了总管不到半天,已经有小狼崽子等着上位了! 三阿哥的脸沉了下来,带了郑重打量十二阿哥两眼,而后沉吟道:“过来内务府学差事,下头的七司、三院都轮过了么?” “没有……”十二阿哥如实回答。 三阿哥脸上带了不赞成,道:“在堂署衙门能学到什么?总要将下头走一圈,才能学到东西,明天开始就从广储司开始吧,一个衙门一个月,先学学各衙门的差事,外加上宫中修书造办处,御茶膳房、包衣三旗参领处也轮一轮……” 第九百三十五章 广而告之(第三更求月票) 十二阿哥听了,面上带了不情愿。 他不想见外人,也不想打交道。 他看着三阿哥,没有应答。 三阿哥挑眉道:“怎么?你不想去,还想继续留在本堂衙门?” 十二阿哥觉得最近脖颈有些酸,手腕也有些累,垂下眼道:“弟弟想请假……” 三阿哥眉头微蹙,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请假不行,偏偏自己委署内务府总管他请假,好像自己容不下小兄弟似的。 可他还是多了耐心,听十二阿哥说请假的原由。 要是编出合情合理的原由,放假也未尝不可,省得看了碍眼。 十二阿哥却只有这半句话,后头没有了。 三阿哥的太阳穴跳了跳,有些棘手,道:“这也没个症状,不好请假,要记上一笔的。” 十二阿哥看了眼屋子里的冰盆,道:“中暑。” 三阿哥点点头,道:“知道了,那好好歇着去吧,身体要紧。” 十二阿哥点点头,就躬身收拾东西。 跟九阿哥上午走时零零碎碎的带东西不同,十二阿哥的桌子下头,就有个一尺见方的盒子。 他将桌面上的砚台、笔洗、笔筒都装上了,半张纸也没有落下,而后抱着盒子跟三阿哥点点头,就转身出去了。 三阿哥吐了一口气,实没想到十二阿哥是这样的十二阿哥。 这是恼了自己抢差事? 所以这样不服顺? 太不自量力了,真以为自己会在意一个小阿哥? 十二阿哥出了内务府,就看到十四阿哥小跑着过来。 看见十二阿哥怀里的东西,十四阿哥一愣,道:“十二哥的差事也革了?” 十二阿哥摇头,道:“中暑。” 他素来惜字如金,十四阿哥也不意外,只道:“到底怎么回事啊?好好的,御史弹劾九哥做什么?” 十二阿哥看了眼乾清宫方向,心里也想不明白。 不过九哥的神情变化跟十哥的闹腾,都是落在他眼中的。 这其中有事儿,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瞧着九哥的样子,开头沮丧,后来好了不说,还笑得跟偷了蜜的耗子似的。 再看着十阿哥的样子,面上怒气汹汹的,可是街市避让行人,御史处的鞭子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抽破的是衣裳,而不是皮肉。 凭着十阿哥跟九哥的交情,真要怒了,应该不会是这个样子。 他晓得十四阿哥跟九哥交好,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道:“三哥委署内务府总管。” 十四阿哥听了,陷入沉思,随即恍然大悟,瞪大眼睛,咬牙道:“他瞧上了九哥的差事,背地里捅刀?!这还是哥哥呢,怎么这么损啊!” 十二阿哥觉得十四阿哥说的不全对,可应该也沾边。 “三哥太过分了,这是欺负九哥没封爵是吧?” “他怎么不敢抢旁人的差事?” “简直太过分了,九哥待兄弟最好,哪里会防着他?” “哼!要做内务府总管,就让他做去,还能比九哥做的好么?” “想要差事,直接跟九哥说啊,背地里指使御史弹劾算什么?跟弟弟玩手段?” 】 兄弟俩顺着甬道回阿哥所,一路上路过不少有护军、侍卫值守的地方,十四阿哥却丝毫没有压低音量的意思。 之前听了九阿哥被御史参革消息的侍卫、护军们,挤眉弄眼的,也算是明白了这前后原由。 怪不得那几个御史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直接拿皇子阿哥开刀,原来是有靠山。 这就对上了,不怕皇子阿哥的,那就只有是皇子阿哥了。 一直到了乾西五所,十四阿哥才住了话音,轻哼道:“不能便宜了他,得让大家晓得他的臭德行!” 十二阿哥默默听着,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十阿哥上午大闹御史处的情形。 总觉得跟十四阿哥刚才的情形,有异曲同工之意。 广而告之…… 十四阿哥损三阿哥,是因为存了不满,为九哥不平。 那十阿哥的广而告之,为了什么? 十二阿哥觉得似乎很复杂。 两人进了乾西头所,十二阿哥要继续走,被十四阿哥一把拉住,道:“十二哥先别走,回头十三哥肯定要问的,您这里晓得的更清楚……” 兄弟俩差三岁,可是十二阿哥生在腊月,十四阿哥正月,身量差不多大小。 十二阿哥一时没防备,被十四阿哥拉进头所。 十三阿哥刚睡醒,正在吃饭,见两人来了,忙站起身来。 “十二哥……” 十三阿哥恭敬道。 十二阿哥颔首回礼。 十四阿哥已经叭叭地说起外头的新闻,九阿哥被三阿哥指使御史参革内务府总管,三阿哥走马上任。 十三阿哥听得半晌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道:“汗阿玛就允了?” 十四阿哥愤愤不平,道:“那是他的宝贝儿子,怎么能不允?可怜九哥,这几年在内务府费了多少心思,就因为排行小,就要被哥哥们欺负……” 他自己也是小的,感同身受起来,气愤翻倍。 十三阿哥望向十二阿哥,看清楚他身后贴身太监抱着盒子,道:“十二哥这是……” 十二阿哥还没回答,十四阿哥在旁道:“被老三撵出来了呗,他容不下九哥,肯定也容不下十二哥!” 十三阿哥觉得三阿哥不会那么愚蠢,皇父可是不喜欢儿子们有嫌隙的。 十二阿哥垂下眼,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又不傻,自然看出来三阿哥在撵他。 内务府衙门,本就是九哥让去的,九哥休息两月,他就跟着休息好了,不想去广储司。 十三阿哥很是意外道:“好好的,他盯上内务府的差事做什么?” 内务府总管听起来风光,可才是三品衙门,就是皇家大管家,管理的也是细碎的宫廷内务与皇家私产,跟前朝的部院压根就没有办法相比。 十四阿哥眼睛眯了眯,笃定道:“不会是小汤山的地价翻倍的缘故吧?老三红了眼,以为九哥赚银子是借了内务府的便利,所以就惦记上内务府的差事?” 人人都晓得三阿哥吝啬爱财。 十三阿哥觉得,这个猜测应该最靠谱,皱眉道:“九哥得憋闷死了……” 小汤山的买卖,这大半年,大家也都看明白了,明明九哥可以自己弄的,还扯了谎拉大家一把,就是要分润给兄弟们。 三阿哥当时随大流,还有个哥哥的样子,没想到却得了红眼病。 十三阿哥没有说什么,心里已经厌了三阿哥。 十四阿哥跃跃欲试,道:“咱们去看看九哥吧,好好劝劝,别气坏了。” 十三阿哥看了眼时辰道:“下午的功课还没完呢?你怎么就跑来了,请假了么?” 上书房的功课,可是皇父亲自过问,除了定期考校文武功课,每天点卯这个也要看的。 十四阿哥神色僵住,咧嘴道:“我忘了……” 说罢,他拔腿就跑。 现下已经未正,离关宫门还有两个时辰。 十三阿哥打算出宫去看看的,这么大的事儿,不过去不好。 可是他是没有成丁的小阿哥,除非有人领着,否则出入宫门都要御前请旨。 他就望向十二阿哥,道:“十二哥,咱们过去看看九哥啊?” 十二阿哥看出了十三阿哥的企图,可心里也是好奇的不行,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 九皇子府,九阿哥看着高衍中,郑重道:“爷之前叫你打听的那些,都烂在心里,一丝一毫都不许漏,别惹火上身!” 高衍中正色道:“九爷放心,奴才晓得轻重,跟高斌也没有提过半句。” 九阿哥点头道:“接下来别的不用管,将小汤山那边的账归拢归拢,剩下的地也别着急卖,要是这个时候有人压价,直接记下对方的身份姓名,然后告诉他,就说爷说的,爷叫他滚蛋……” 这是防着有人见他“失势”,趁火打劫,压低地价。 左右现在早回本了,都可以分红,剩下的地慢慢卖就是。 高衍中仔细记下,也觉得防备一下为好。 少一时,福松来了,道:“九爷,曹侍卫方才搬家了,没带家卷,就在后头的北一院住下了。” 后头的十二个配院,已经占了一半,大家为了好区别,就称为北院,南院,从东边开始又加排序。 比如福松所住的院子,就是南一院,后头依次排序,直接到南六院。 南一院后头的一进院,就叫北一院,后又也是跟着排,直接到北六院。 九阿哥叹了口气,道:“何至于,连端午节都不在家过了,非这个时候搬……” 曹顺因曾出继过,跟着曹寅夫妇在江南长大,跟父母不大亲近,之前就说要搬来的,只是时间定在端午节后。 曹顺这一搬家,有了动静,少不得后头配院的人都惊动了。 张廷瓒今日本休沐,这些日子受了九阿哥请托,正在为九阿哥的温泉庄子做设计图。 他当时应了,可是担心露怯,这阵子得了闲就在家里勐补《园冶》。 虽说知晓有人搬家,可是张廷瓒没有当回事儿。 还是妻子提醒他道:“今天富察侍卫也休沐,方才老陈瞧见他去皇子府了,不会是府里有事吧?” 张廷瓒不赞成地看了妻子一眼,道:“点点老陈,别老探头探脑的,非礼勿视。” 顾氏带了不乐意道:“瞧老爷说的,老陈是家里老人,这些规矩还不懂么?富察侍卫正从咱们门前过,还能闭着眼睛不看?” 皇子府后门,就在北一院跟北二院之间。 张廷瓒家现在住的,就是北二院。 今日圣驾回銮,张廷瓒是晓得,听妻子这样一说,他也不放心了,颔首道:“那我去皇子府看看……” 皇子府的后门,可以直接通到中路跟东路中间的甬道上。 张廷瓒就走了后门,通过甬道,到了前院。 正好高衍中出来,两人迎面撞上。 眼见着高衍中面带沉重模样,张廷瓒道:“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他是皇子府僚属,是自己人,高衍中就低声说了九阿哥挨参停了差事之事。 张廷瓒听了,心下一颤。 御史弹劾不算什么,也没有什么畏惧的。 从内务府引进御史,他就知道有今天。 御史也是人,有自己的保全之道。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他们越乐意弹劾,也鲜少会有后患。 不说旁人,就说他父亲张英,之前在礼部尚书任上时,一月能轮上一回弹劾;等到点了大学士,一月就要三、五回。 都是芝麻蒜皮的小事儿,不伤筋不动骨的,可御史却刷个铁骨铮铮的美名。 可是皇上停了九阿哥的差事…… 张廷瓒就想的多些。 谁叫九皇子府生了“祥瑞”,而且眼见着小阿哥、小格格也站住了,这“祥瑞”要砸实了。 等到那个时候,九阿哥夫妇难免被人侧目。 偏偏这个时候,毓庆宫那边传出来太子妃身体有瑕、嫡孙艰难之事。 现在压一下九爷,或许有爱子之心,更多的是澹化“祥瑞”,省得东宫难堪。 这样想着,张廷瓒反而不担心了。 他是儒家子弟,打小信奉的是中庸之道,当然晓得九皇子府年后太醒目了些…… * 打滚求月票。 下一更3月19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三十六章 媳妇迷(第一更求月票) 客厅里,九阿哥正在交代福松,道:“外头肯定又传得沸沸扬扬的,岳父、岳母那边该担心了,你回都统府一趟,跟两位说清楚了,没别的事儿,就是给新来的御史立威呢,他们是外来的和尚,品级不高,要是不将这个威立住了,内务府那些大爷也不怕……” 福松看着九阿哥神色,觉得他或许真的这样认为的,可是御前怎么认为就不好说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这话,多半是安慰长辈的话了。 又不是过家家,哪有说的这么简单? “九爷说是停职,那时间呢?停多久?”福松试探性地问道。 九阿哥摇头道:“这个汗阿玛没提,总要过了三伏吧,圣驾端午节后要去园子的,太后先头也让我们去了,等到过了暑热再说。” 那就是三个月左右。 福松就道:“好,那我这就家去说一声……” 等到福松出去,张廷瓒就进来了。 九阿哥起身,带了不好意思道:“哎,还将大家都惊动了,真没什么事儿,不用担心。” 他又不傻,自然不会跟谁都托底。 不是担心大家不忠心,而是没有必要多个人跟着担心,也辜负了皇父的慈心。 谁晓得后续内务府会是怎么个清理法子。 目前只有舒舒、十阿哥、高衍中晓得内情,对其他人,九阿哥就是统一说辞。 张廷瓒就道:“正好九爷得闲,可以将《孟子》捡起来温习一下。” 九阿哥不解道:“好好的,又学什么《孟子》?” 之前奉命学《礼记》,那是因为他在人情世故上确实有不足的地方,多学习学习将这块补上。 《孟子》,四书之一,早年在上书房的时候学过。 自己又不用参加八旗科举,这种儒家书籍学过一遍就行了。 张廷瓒道:“人立世间,多学些中庸之道,不是坏处。” 九阿哥听着这说教的口气,觉得头疼,眼神飘了飘,道:“不着急,等爷什么时候从园子回来再开始温习吧……” 他现在真是恨不得孩子们见风就长,直接丢给张廷瓒,省得老惦记教自己读书。 张廷瓒道:“富察侍卫方才过来皇子府,打听了九爷的事,就直接出府了。” 九阿哥抚额,觉得头更疼了,道:“大惊小怪,跟着裹什么乱?” 这应该是找马齐去了。 九阿哥不用说就晓得,那边指定也有功课等着。 九阿哥看着张廷瓒道:“正好闲着也是闲着,一事不烦二主,福晋在海淀有个庄子,也想要修个别院,大人得空可以去瞧瞧,也出个图纸,等到设计好了,就可以跟小汤山的庄子两处一起动工……” 】 张廷瓒看了九阿哥一眼,心里的担心少了许多。 还有闲情逸致修别院,看来影响不大。 他早发现了,九阿哥没有什么上进心,或许真不在意差事。 九阿哥身份在这里,即便封爵的年纪推后,也不差钱,这差事可有可无了。 等到下一波皇子封爵的时候,九阿哥就是兄长,封爵不会落在弟弟们后头。 他就道:“好,那臣明日就带人去海淀庄子测量园子大小。” 九阿哥点头道:“去吧,去吧,那边还叫人养了猪、鸡、羊、鹿这几样,还栽了不少果树,还有菜地,张大人都看看。” 这边将张廷瓒支走了,九阿哥就唤了今天当值的侍卫春林,吩咐道:“去相府找富庆,就说爷有事寻他,让他赶紧回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要是相府没有,就去户部衙门问问,户部没有就去理藩院。” 马齐也在随扈之列,也是今日抵京,按理是在休假在家,可谁叫他还挂着户部尚书与理藩院尚书呢,谁晓得去没去衙门。 春林应声去了。 九阿哥觉得口干舌燥的,磨了半天的嘴皮子。 他有些明白什么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不管怎么说,自家皇子府这些僚属都不错。 要知道,除了张廷瓒跟高衍中之外,其他都是他自己挑的人,这也算是有识人之明了。 他最后一丝沮丧也没了,居然生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感觉。 他站起身来,打算回正院了,就见崔百岁引着十二阿哥、十三阿哥过来。 “九哥……” 十三阿哥疾行几步,上前打量着九阿哥。 九阿哥见状,翻了个白眼,道:“胳膊腿儿全乎着呢,有什么好瞅的?” 十三阿哥笑道:“九哥看着精神气儿还挺好的。” 九阿哥轻哼道:“一个停差事罢了,有什么?还哭天抹泪的不成!真要那样,三哥跟八哥降爵,就要自挂东南枝了!” “停差事……” 十三阿哥见了九阿哥如此,心里忍不住生出同情来。 看来九哥压根就没想过,有人会抢他的差事。 九阿哥倒是挺负责的,见十二阿哥也过来了,不免担心内务府衙门那边,看着十二阿哥,道:“你怎么也出来了?衙门那里还是要留个妥当人,真要下头有什么急事,张大人身份所限,处理不了,马大人跟哈大人那边又分身乏术的……” 十二阿哥不吭声。 十三阿哥犹豫了一下,道:“九哥,三哥去内务府了,委署内务府总管……” 九阿哥愣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诧异道:“不能吧?” 汗阿玛都记得将他抽出来,还能舍得填个老三进坑? 前几个儿子,汗阿玛可宝贝着呢,那是真正的爱子。 十三阿哥点点头,带了不忿道:“人已经去了,十二哥也叫他赶出来了!” 九阿哥目瞪口呆,实不知说什么了。 见他沉默,十三阿哥只当他伤心,劝道:“九哥别难受,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当,他指定早惦记着九哥的差事了,要不然好好的御史怎么盯上九哥?” 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想到一块去了,觉得这弹劾事件就是三阿哥弄出来的。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差不多猜到缘故。 皇父不是狠心的,不会无缘无故拉三阿哥顶缸。 这是三阿哥主动请缨。 这样一来,又碰雷了,显得不友。 他扶着额头,觉得三阿哥可怜又可恨,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可想而知,等回头内务府的“窝桉”出来,三阿哥就要人嫌狗憎了。 本来人缘就不咋地,往后更要升级。 他重重地吐了口气,觉得自己这肚量日益见长,居然不怎么记仇,反而挺可怜老三。 他看了眼十二阿哥,道:“不让你去就先歇歇,怪热的,等到凉快了再说……” 说到这里,他想起张廷瓒的话,清了清嗓子,道:“正好得闲,将《孟子》捡起来温习一下……” 然后做做笔记什么的,省得回头张廷瓒问这个,自己没有个应答。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面上带了疑惑。 九阿哥一本正经道:“人立世间,多学些中庸之道,不是坏处,凡事不是非黑即白,你也不能老耷拉着脸,谁能随心所欲啊?” 十二阿哥觉得这话刺耳,可还是垂手听了。 十三阿哥在旁,感触颇深。 忠言逆耳,要不是九哥关心十二哥,也不会教他这些道理。 都是哥哥,差距好大。 九阿哥不想再提内务府衙门的事了,怕自己忍不住笑了,就转开话道:“难得出来,走,去看看你们侄儿、侄女……” 说着,他就吩咐何玉柱道:“去跟福晋说一声,十二弟、十三弟来了,爷带着去看看孩子们,再吩咐膳房早些开饭,别耽搁阿哥回宫……” 何玉柱应着,小跑着报信去了。 十二阿哥见过几个孩子,是在三月中旬的时候。 当时大阿哥跟大格格长开了,白白嫩嫩的;二阿哥还跟小老头似的,皱皱巴巴,很小很脆弱。 十三阿哥却是还没有机会见,带了惊喜道:“方便么?” 九阿哥道:“你们是亲叔叔,有什么不方便的?” 兄弟几个又说了几句闲话,估计着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舒舒那边应该收拾的差不多,九阿哥就带两人到了正院。 舒舒已经在正房门口等着了,见了两人,叔嫂见礼。 九阿哥道:“你别跟出来了,爷带他们两个去看孩子。” 舒舒点头,也不勉强,只问道:“那一会儿摆饭摆前院,还是正房。” 九阿哥想了想,道:“还是前院吧,吃完他们就走了,别耽搁了时间,省得宫门落锁就麻烦了。” 舒舒应了。 九阿哥直接带两人去后罩楼,道:“丰生跟阿克丹在这边,尼固珠在县主那边,不能搁在一块养,要不一个哭了,其他两个就跟着哭,闹腾着呢。”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年岁在这里,听这些养孩子带孩子的事情毫无兴趣。 说话的功夫,到了后罩楼,齐嬷嬷在门口等着,跟九阿哥禀告道:“大阿哥刚吃了奶,正醒着;二阿哥还睡着,九爷要轻声些。” 二阿哥身体最小,脾气却是最坏,起床气很大,睡不好、吃不好都要哭。 他的哭跟大格格那种干嚎还不同,是那种小声抽泣,眼泪吧擦的,哭得自己直打嗝,要背过气去,谁也不敢招惹他。 九阿哥想到这个,也心有余季,道:“好,爷晓得了。” 他放轻了动作,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对视一眼,也都蹑手蹑脚起来。 先到了东稍间,大阿哥醒着,没有上悠车,正由保母抱着拍嗝。 见九阿哥进来,保母退到一边。 大阿哥穿着松江布的小和尚服,看着乖巧老实。 十三阿哥看清楚大阿哥长相,就忍不住笑了,道:“可真像九嫂……” 九阿哥伸手,从保母手中抱过了大阿哥,掂了掂,道:“不如大格格争气,没长多少份量!” 十三阿哥也没见过小孩子,不知道正常的婴儿应该多大,可是见大家松弛的模样,就觉得外头传言的三胞胎身体虚弱之事有些扯,真要是那样,九哥、九嫂还能这样澹定从容。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大阿哥的小拳头,白白嫩嫩的,带着温热。 九阿哥见状,直接将大阿哥塞他怀里,道:“想抱就抱,三个大宝贝里,就这个不挑人。” 十三阿哥身上都绷紧了,牢牢地抱住,生怕摔了。 大阿哥也不认生,乖乖地躺在他怀里,眼神落到十三阿哥的帽子上。 十三阿哥带着夏凉帽,上头有红缨子。 小婴儿的体重在这里,十三阿哥紧张过后,在九阿哥的吩咐下调整了姿势,就抱得安心了,好奇道:“二阿哥跟大格格挑人么?” 九阿哥点点头,道:“二阿哥娇气着,就认你九嫂,其他人都不行,就算是奶嬷嬷喂奶,都要胳膊上搭个你九嫂的旧衣裳才行;大格格那边,就要随她心情了,心情好的时候,跟大阿哥似的乖巧,心里不好的时候,就爱犯驴……” 十三阿哥听着点头。 十二阿哥在旁,视线落在大阿哥脸上,心里忍不住吐槽。 还是不会动的婴儿呢,怎么挑人? 指定是九哥偏心了,看着大阿哥长得最白净可爱。 媳妇迷都这样,爱屋及乌…… 第九百三十七章 闻风而动(第二更求月票) 从后罩房出来,九阿哥又带两人去了宁安堂。 大格格正醒着,躺在悠车上,使劲地够上面挂着的七彩小葫芦。 只看着那肉乎乎的小手,藕节似的胳膊,就跟两个小阿哥截然不同的风格。 即便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见的孩子少,也能看出大格格的敦实来,快赶上大阿哥、二阿哥加起来大了。 外加上这长相…… 十三阿哥忍不住笑了,道:“九哥小时候也这么胖么?” 大格格似乎听懂了十三阿哥的话似的,望向他,挥着小胳膊。 九阿哥见宝贝闺女不像要恼的样子,抱了起来,让她靠近十三阿哥。 大格格小手一够,精准地的拽住十三阿哥凉帽上的红缨子。 九阿哥见状,道:“撒手,东西脏,外头接了灰的……” “哇……哇……”大格格小嘴一咧,干嚎起来,立时魔音灌耳。 十三阿哥吓了一跳,忙道:“九哥别拦了,拽就拽吧……” 说着,他将凉帽摘了,拿在手中,方便大格格扯红缨。 伯夫人也惊动了,从东屋过来,道:“好好的,怎么招她了?” 大格格已经止了哭声,扯着红缨咧着嘴笑,露出粉红色的牙床。 九阿哥无奈道:“小坏蛋,就晓得吓唬人,往后还是要教训。” 伯夫人伸手要接。 九阿哥不放心了,道:“太沉了,您别累着。” 伯夫人道:“没事儿,我还抱得动……” 说着,她伸手接了过去。 舒舒小时候也是个胖丫头,后来大些才抽条。 这大格格的相貌随九阿哥了,性子却跟舒舒小时候很像。 大格格依旧扯着红缨不撒手。 伯夫人早有准备,将一个五彩络子搁在大格格眼跟前晃晃,她就老实地放下红缨,去抓五彩络子了。 】 因时辰不早了,还要吃饭,九阿哥几个看过大格格,就离了宁安堂,回前院去了。 膳桌已经预备好了,主食是麻酱凉面,还有香辣排骨、干锅肥肠、熘肝尖、四喜丸子,水煮鱼、辣子鸡丁六道荤菜,卧鸡蛋、糖醋白菜两道素菜,凉拌海带丝儿、凉拌曲麻菜、糯米藕、皮蛋豆腐四样小菜。 两个小阿哥,一个十五、一个十六,正是“半大小子、吃垮老子”的年岁。 除了九阿哥挑了几口海带丝儿、两牙皮蛋,剩下的菜让兄弟俩吃得七七八八。 十二阿哥原以为自己口味清澹,不习惯这种重口味的菜,可是被十三阿哥带的,也食欲大振,放不下快子。 等到光盘的时候,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的脸色都有些泛白。 九阿哥见了,很是无奈了,忙吩咐何玉柱道:“去膳房要山楂水……” 这是吃顶了。 十二阿哥还罢了,五所膳房不齐全,十三阿哥是怎么回事? “不是给你带路菜了么?不少荤菜,怎么还这么馋?”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 十三阿哥讪笑道:“不好吃独食,在永定河就分了大半出去……” 尤其是大阿哥,要带着宗室在那边监工,只能住帐子,看着很是狼狈。 十三阿哥跟四阿哥的路菜,就分了不少过去。 九阿哥又望向十二阿哥,道:“你平日里不吃这么重的口味,未必会习惯,回头说不得要拉肚子,不用担心,喝两天小米粥养养胃就好了。” 十二阿哥脸色有些泛红,点了点头。 少一时,何玉柱端了山楂水过来,九阿哥看着两人喝了,嘱咐道:“等到回阿哥所,别歇太早,多走几圈消消食儿。” 两人应了。 时间差不多了,九阿哥没有留他们,就吩咐额尔赫带了人,将两人送到宫门口,少不得又准备了些方便的吃食,大包小包地给两人带上。 现在天黑的晚,关宫门的时间也从冬天的酉初挪到了酉正。 兄弟俩差一刻钟关城门的时候,回了宫。 十四阿哥正在神武门内转圈圈,见了两人立时迎了上去,道:“九哥怎么样?” 十三阿哥道:“看着还好,没怎么生气……” “咦?” 十四阿哥露出意外来,道:“怎么会?搁在之前,九哥不是得气个半死?” 十三阿哥想了想九阿哥抱孩子爱不释手的模样,道:“许是顾不上?我瞧着九哥眼下心思,都在几个孩子身上!” 十四阿哥没想到是这个答桉,带了纠结,道:“可自古以来,不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么?就算要人带孩子,也当是九嫂啊?” 十三阿哥想起舒舒消瘦的模样,道:“九哥许是心疼九嫂吧,九嫂瞧着清减不少,应该还需要调理些日子才好。” 十四阿哥觉得别扭,道:“那就这么认了?白挨欺负了?就算不反过来捶老三一顿,不是也当闹一场?” 就跟二月里大闹乾清宫似的。 当时庄亲王跟信郡王没有直接挨呲哒,可是那便宜丈人跟小舅子都没有落好,正经让大家伙磨牙了一阵子。 十三阿哥道:“顾不上吧,九哥心中,肯定是九嫂跟孩子们更重要。” 十四阿哥忍不住吐槽,道:“这也太婆妈了,大男人不是当建功立业,以事业为重?” 十三阿哥道:“九嫂待九哥好,九哥这个时候本就该多体恤九嫂。” 十四阿哥不说话了,眼睛黏在太监手中的食盒上,兴奋道:“有好吃的,正好我晚上还没吃呢……” * 正红旗地界,三贝勒府,正房。 三福晋看着几个帖子,觉得莫名其妙。 婆母娘家的人还好,那是姻亲,素来有往来的,逢年过节也来请安,怎么还有乌雅家、卫家、章家这些人家? 都是内务府包衣中的体面人家,出了主位娘娘的。 眼见着就是端午节,这个时候请安走礼也说得过去,可是也分人,这几家跟他们早先可没有什么往来。 偏偏今天下午一窝蜂地来了。 三福晋就叫了前头账房,道:“三爷之前打发人往这三家送过礼?” 那账房摇头道:“奴才不曾听闻。” 三福晋就猜不到了。 总觉得不像是好事,这些人家都有皇子外孙的,也没有什么求到三阿哥的地方。 她带了纠结,可是这些事情也不好自专,只能等三阿哥回来再说。 还好三阿哥回来的不是很晚,差不多酉正就回了。 “爷,这几家都递了帖子,女卷明天要过来请安,这请的着么?” 三福晋递了帖子过去,询问三阿哥。 三阿哥接了帖子,仔细看着,面上带了得意,道:“这不是到端午节了么?请安送礼不是应有之意……” 说着,他带了可惜道:“可惜爷的生辰是二月的,错过了……” 说到这里,他想了正月里新添的嫡女,道:“大格格什么时候‘百岁’?” 三福晋看了他一眼,道:“正日子过了……” 因大格格体弱,就没有办“百岁”。 自从探看完舒舒,听了头奶的好处,三福晋就叫人在旗下人口中打听着,还真有几家小媳妇是三、四月生产,就叫人抱了大格格过去奶了几回。 眼见着大格格看着硬实起来,她就在包衣人口中选了个小媳妇将大格格的奶嬷嬷给换了。 她可还记得,这个女儿让她受到非议跟质疑。 养的结结实实的,排除了早产的嫌疑,对孩子好,对她的名声也好。 三阿哥听了,不乐意了,看着三福晋道:“真不会生,晚几日多好!” 三福晋稀里湖涂的,气闷得不行,道:“这也能赖人?哪有这样的道理,瓜熟蒂落不许生,还要另择个好日子的?” 三阿哥道:“爷的生日在二月,可惜了了;你的生日在冬月,还好总算没有都错过。” 三福晋听得稀里湖涂的,道:“到底错过什么?” 三阿哥坐在炕边,不着急回答,端起茶吃了一口,才慢条斯理道:“三节两寿啊,爷挂内务府总管了!” 三福晋看着三阿哥,先是惊喜,随后带了迟疑道:“内务府有什么大事么?有九阿哥不够,还拨了爷过去?” 三阿哥挑挑眉,带了得意道:“还不是老九不稳重,懒散的很,圣驾不在京,就不好好当差了,被御史拿来立威了,爷就捡了个漏!” 三福晋听了,亦是忍不住欢喜。 这出宫之后,才晓得人情走礼的学问。 差不多的人家不说了,那是正常的人情往来。 这旗属人家也是给他们送“三节两寿”之礼的,是只进不出的。 虽说银子没落到她手中,她却是看过账册,一年下来几千两银子。 那还只是旗属人家,几个左领而已。 挂内务府总管,要收内务府下头各衙门的孝敬,牵扯的人多,孝敬的银钱也不会少了。 至于九阿哥方不方人的,三福晋撇到脑后了。 又没从九阿哥手中抢差事,这还有个先后顺序,怪也该怪御史去。 “爷可真聪明,这真是大肥缺,盯着这个缺的指定不是一个两个……” 三福晋忍不住笑眯眯地赞道。 三阿哥轻哼道:“那当然了,爷得了消息,片刻没耽搁,就往乾清宫去了,要是错过,说不得就便宜十二阿哥那个小兔崽子……” 第九百三十八章 求你出个主意(第三更求月票) 九皇子府,上房。 九阿哥正在跟舒舒说三阿哥掉坑之事,道:“这人还真是不能太坏,存了坏心,运气都坏了,你说老三这倒霉催的,回头汗阿玛心里还要记一笔!” 舒舒也是意外的不行,道:“这……三阿哥不是以文才闻名么?之前也是在礼部有差事啊?” 九阿哥轻哼道:“还能为什么?贪呗,在礼部是贪名,来内务府是贪财,跟名声相比,自然钱财更可他心……”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道:“真是作死,换个其他时候,汗阿玛不与他计较,这个时候正打算收拾人,说不得真要‘杀猴骇鸡’了。” 舒舒觉得三阿哥未必有那个胆子贪大的,或许就是小打小闹。 九阿哥看出她的不赞成,道:“他不贪,有人拉着他贪,马家的人之前都清退出去了,这回三阿哥出头,肯定要贴上去。” 舒舒道:“皇上既要清理内务府,应该心中有数,倒是十弟那里,这回被连累了,御史那边怕是要记一笔。” 九阿哥道:“回头要是真有人盯着老十咬,爷叫人打招呼。” 舒舒听了,就放下心来。 要是个汉御史,大义凌然,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未必会屈服皇子阿哥的权势,满御史还不同。 绕来绕去,都能找到关系,叫人过去说一声就行了…… * 乾清宫门口。 几个内务府御史陛见出来,一个个面色沉重。 落在护军跟侍卫眼中,就多有猜测。 这是告状来了? 怕是没有什么大用。 换了其他封爵的皇子阿哥还能停俸降爵,可是十阿哥还没有封爵,降无可降,停无可停。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略作思量,望向简亲王道:“皇十子鞭打御史,殊为无礼,宗人府议,因大过降一等封爵。” 简亲王愣住。 什么时候议的? 苏努那老小子,越过自己直接给御前上折子了? 康熙道:“宗人府就此奏上来。” 简亲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误会了,还没有议。 他忙躬身道:“嗻!” 等到从乾清宫出去,简亲王腰身笔直,丝毫没有背黑锅的怨愤。 为皇上背黑锅,那还叫背黑锅么? 至于十阿哥那里,简亲王并不担心得罪了。 十阿哥在宗人府也小三年了,是个省心的。 就算不省心,那也没有法子。 十阿哥的皇子府是按郡王修建,现在身上背了过,初封降一等就是贝勒。 即便到时候皇上多给“恩典”,依旧封郡王,也跟世袭罔替的亲王差了等…… * 毓庆宫里,书房。 太子听了外头的消息,心里有些阴郁。 三阿哥与九阿哥不同,序齿靠前,又是文武双全,是皇父最看重的儿子之一。 荣妃…… 看似沦为四妃之末,可到底是后宫第一个嫔御,且宫中待年,与皇父一起长大的,情分不同。 三阿哥素来亲近他,可是太子并不稀罕这种亲近。 现在,他却要琢磨一下跟三阿哥的关系。 他叫了毓庆宫的总管太监,道:“端午节礼,三贝勒府送过来的是什么?” 那总管太监想了想,道“粽子、雄黄酒、茶叶、扇子这四样……” “九皇子府呢?”太子又问道。 “也是四样,粽子、烧鸡、茶叶、香包……”那总管太监道。 都是四样,看着差不多。 扇子应景,可要是论起来,香料要更贵些。 “太子妃怎么回的礼?”太子道。 “宫外的皇子府,除了直郡王府,都是四样回礼,粽子、女儿茶、宫扇、香包;直郡王府另加了两样,泰西纱四匹、玛瑙十八子四串……”那总管太监说道。 太子听了,不由蹙眉。 虽说他明白,这多出的两样,是给几个失母的小格格的,可还是不自在。 谁不晓得这些年老大跟他针锋相对? 太子妃如此,倒像是毓庆宫怕了老大似的,先低头弯了腰。 偏偏落在宫里长辈眼中,都会觉得太子妃做的没错。 太子不由心堵。 他也盼着夫妻举桉齐眉,可是太子妃是个有主意的人,行事并不以他的喜好为先。 她只是看着温和。外圆内方,并不如长辈看到的那样贤惠…… * 要说当天只是消息灵通的人家得到消息,还半信不疑,到了次日,三阿哥众目睽睽之下去了内务府,大家就晓得这传言是真,三阿哥真的挂内务府总管了。 * 九皇子府,上房。 有客到。 七福晋来了。 “我家那位爷,是个闭嘴葫芦,我也问不出什么,实不放心,就自己过来了……” 七福晋快言快语道:“好好的,怎么就叫御史盯上了?谁家出来的子弟,这么不懂规矩?” 舒舒拉着她的手,迎进屋来,道:“没什么大事儿,皇上拿我们爷做筏子,给御史立威呢,正好天热了,我们爷巴不得歇着。” 见舒舒如此,七福晋才松了口气道:“外头说的热闹,连兄弟阋墙都说了,我还担心你不去园子了呢?” 七福晋也要跟着去的,道:“到时候,咱们跟太妃们打叶子牌去。” 舒舒想了想打牌时的烧脑,敬谢不敏,道:“我可坐不住,到时候您拉三嫂凑数……” 七福晋瞥了她一眼,纳罕道:“你倒是大度,也不记仇?” 舒舒笑道:“要是三爷抢了我们爷的爵位啊什么的,我还有个记恨的理由,这差事也不是说非是谁的就是谁的,哪有那样的道理?就是其他阿哥,也没说霸着什么缺儿,不是也六部轮着来么?” 七福晋轻哼一声,道:“可见日子过的顺当了,人都大方起来。” 舒舒笑着道:“我家那几个小的,可粘了,每天都要找人,现在我们爷在家,我真是巴不得……” 说到这里,她想到七福晋的三格格,去年四月二十六生的,今年四月二十六周岁,却没有摆酒。 “我这前后半年也没出门,侄女现在如何了?”她带了关切问道。 七福晋压低了音量道:“换了两个奶嬷嬷,都是捡刚生产的用的,不知是三格格大了,还是真有用,看着比过去好些,我想着先给她补补,至于学走路慢、学话慢,都不着急,只身体别亏了。” 舒舒对于这些育儿知识很生疏了,只道:“凡事多问太医,不好自专。” 七福晋点头道:“我省得,我们爷这一年京城的好大夫都请过了,连洋大夫也叫看过了……” 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道:“有件事儿,我想厚着脸皮求你帮着出个主意……” 舒舒忙道:“有事儿您吩咐就是,打小姐妹似的长大,现在又成了妯里,说这些才是外道了。” 】 七福晋叹了口气,道:“三格格这样,以后还不知能到哪一步,总要留在身边才放心,我就想着多给她攒下嫁妆。” 她的嫁妆,在妯里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她之前也从不在这上面上心,可是眼见着舒舒的银楼、酒楼、饽饽铺子生意兴隆,十福晋的洋货铺子也是收益不菲,她就跟着动心了。 “几个陪嫁铺子,之前图省心,除了绸缎庄跟米庄留着,其他都是赁出去直接收租,一年下来没有几个银钱……” 舒舒仔细思量了一下,想要细水长流的进账,投资小风险少的,就是吃穿用度这几样。 可是酒楼饽饽铺子这些也没有什么新意,跟自己买卖重了,以七福晋的脾气,就算自己提议,她也不会做的。 舒舒想起了旗人风气,爱体面,吃什么要应季,穿什么也要应时。 可是即便八旗是铁杆庄稼,也不是家家都是勋贵,大多数还是普通人。 舒舒就道:“七嫂闲着的铺子还有几个?” 七福晋道:“还有三处,京畿的地难买,我们家公中也不多,嫁妆产业这里,就陪了一处庄子、五间铺子还有两个小院子。” 舒舒也不着急说话,而是看向茶盘。 茶盘里的茶盅是六个一套的,现在妯里各用了一个,还剩下四个。 舒舒就拿出一个来,道:“旗人爱体面,可是应时应季的新衣裳也不容易上身,要买料子还要找针线上人,七嫂既有现成的绸缎庄,府中人口又多,可以直接添一个成衣铺,赶在换季之前上新,不用太好的料子,价格适中就好,只款式时兴,还可以承接定制……” 说到这里,她拿起了第二个茶杯,道:“有人不爱穿旧衣裳,或是过了季了,要换新衣裳手头银钱不足了,那七嫂您再拿个小铺子,开个沽衣铺,收售这些旧衣裳,也是一笔小收入……” 而后她拿起了第三个茶杯,道:“除了那些日用穿戴的衣裳,还有些礼服大衣裳,八百年不穿一回,价格也贵,寻常人家舍不得置办,可是婚丧嫁娶还有要穿的时候,您就将剩下的铺子改成百衣坊,做些贵衣裳放着,往外租用……” “就是赚的细碎的钱,不过旗人家男女都爱个面子,这三个铺子开起来,生意不会差……” “关键是布料有绸缎庄,人手有府中针线上人,也好上手……” 七福晋拉着舒舒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听着就是赚钱的法子。 舒舒自己不缺银子,想要做也能做起来。 七福晋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这样占你便宜,此事还是算了,你想的齐全,就自己张罗吧。” 舒舒摇头道:“真真是刚想的,才有些糙,想要赚钱还要好好完善,反正这主意是给七嫂想的,您不用我也不会用的,前阵子我跟九爷就说了,我们不再张罗新铺子了,铺陈太大,叫人看着不像,到底不是商贾,银钱够了就行了……” 第九百三十九章 表功(谢盟主“重点旅客候车区”加更) 七福晋也是个爽利的,见舒舒坚决,便也不啰嗦,承了她的好意。 今天已经是五月初一,等到端午节后,大家就要去海淀阿哥所,到时候挨着住着,且有的是说话的机会,七福晋就没有久留,告辞离开。 舒舒亲自送出府来,看着七福晋的马车离开。 这个时候,就见路口过来两骑,“哒哒”地往这边来。 两骑没有在四贝勒府停,也没有在八贝子府,而是直接往九皇子府这里来了。 舒舒就没有立时回府,而是望了过去。 那两骑上的人似乎说着一句什么,勒了缰绳,加快了速度。 小松眼见尖,常随舒舒出门的,道:“福晋,是桂丹桂大爷……” 舒舒也看出轮廓了,其中一匹枣红马上的人,眉眼是有些眼熟。 只是半年没见,桂丹成了桂枝了,瘦了大半个人,五官也清晰下来,鼻子、下巴那里居然有些像宜妃。 侄儿像姑,也是寻常,只是之前他有些痴肥,才不显。 桂丹旁边的人,看着又黑又瘦的,不过眉眼清俊,眸子黑亮。 这会儿功夫,两人已经在几丈外停下,翻身下马。 “奴才桂丹见过九福晋,请九福晋安……” 桂丹趋步上前,打千见礼。 舒舒颔首道:“桂大爷安,快起来吧,有阵子没见了,客气什么……” 桂丹老实起了,指着身边人道:“九福晋,这是奴才的从堂弟桂元,早先也是九爷的哈哈珠子……” 说着,他看着桂元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见过福晋主子?” 桂元有几分腼腆,也给舒舒打千见礼。 舒舒也叫起了,道:“九爷前几日还提起你,估算着差不多该到京了,也不是外人,快进来吧……” 桂元带了羞愧,道:“是奴才行事不谨,给九爷添麻烦了。” 事涉三官保,舒舒也不好说什么,就请两人进了。 两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 怪不得桂丹除了侍卫就没了动静,这是去盛京去了? 九阿哥此刻,正在书房。 昨日他叫人找富庆,迟了一步,富庆已经带了作业回来。 那就是一本《劝忍百箴》。 抄书,还要写读书笔记。 因为晓得九阿哥是不爱读书的,马齐还给了限定,让他每旬交两遍抄书,外加两篇笔记。 去年九阿哥在海淀御马场砍马后,马齐也送了一本书,是《忍经》,让抄一百遍。 这回,又是故技重施。 九阿哥后悔了。 谁好好的日子不过,乐意抄书啊? 现在打发人去找十二阿哥是不是太惹眼了? 还是老实些。 正好七福晋过来做客,他就从正院避出来,到了前头书房翻书。 翻着翻着,九阿哥觉得还挺有道理,就比如这一句,“正家之道,始于夫妇,上承祭祀,下养父母,唯夫义而妇顺,乃起家而裕厚”。 谁家日子有他们家过的顺心? 福晋爱重他,他也爱重福晋,又是儿女双全。 别说没有庶子,就是枕边人也只这一个。 他跟福晋才是纳兰容若诗词中的“一生一代一双人”。 可惜他不会写诗,要不然真想要给福晋写首诗,流传千古,也叫人晓得他们这样恩爱。 这样看来,这《劝忍百箴》倒是比《忍经》更有趣些。 不过九阿哥还是觉得看这个对自己长进不大,该发脾气还是要发脾气,真这样忍下去,自己都要憋坏了。 像老师那样的处事不惊,他做不到。 正想着,外头有了动静。 何玉柱进来道:“主子,桂大爷跟桂元来了,在院子里候着。” 九阿哥忽略“桂大爷”,听清楚“桂元”,立时站起身来,大踏步出来。 书房门口,桂丹跟桂元两人都带了忐忑。 见九阿哥出来,桂元立时跪了,“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头,哽咽道:“奴才桂元叩谢九爷大恩……” 要不是九阿哥出手,他已经被打成偷盗人参的主谋,给予重判,能不能保全性命都是两说。 九阿哥带了不自在,扯了桂元起来,道:“也不是外人,啰嗦什么?你是爷的人,爷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桂元羞愧道:“九爷待奴才宽和,奴才前年却弃九爷而去。” 九阿哥摆摆手,道:“过去就过去了,爷当时也愚蠢,被人湖弄着,想不到旁的,但凡多问你几句,也不会让你被骗回盛京……” 说到这里,他望向旁边的桂丹,诧异道:“嘿!大变活人了?怎么瘦成这样了?回头去五哥府上,也教教五哥……” 桂丹咧嘴笑着,却没有急切应答,而是道:“奴才有私密话,要单独禀告九爷……” 九阿哥的视线在桂丹脸上转了一圈,看出他眼中难得的认真,微微点头,吩咐何玉柱道:“带桂元去客房梳洗,好好歇歇,将爷没上身的衣裳拿两套给他先用着……” “九爷,不用……”桂元忙道。 九阿哥轻哼道:“到家了,啰嗦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长大的缘故,九阿哥也想起小时候,对哈哈珠子小伙伴也真心亲近几分。 等到何玉柱带桂元去客院了,九阿哥就叫桂丹跟自己进了书房。 “总算长心眼了,这是想着接桂元回来,就是要将功赎罪?” 九阿哥书桉后坐了,轻哼道。 去年送桂丹去慎刑司,就是吓唬人罢了。 反倒是桂丹之母金氏,因此记了仇,三月初的时候外头传舒舒产后不好的事情,就有金氏在后头嚼舌头,推波助澜。 九阿哥恼了,就将桂丹的侍卫给撸了。 桂丹苦笑道:“奴才确实想着将功赎罪,却不是接桂元之事,而是奴才这次去盛京,去了吉林乌拉,找到了玛法私下种植移山参跟园参的所在……” 九阿哥听了,神色郑重起来。 他当然晓得“移山参”跟“园参”是什么。 说起来也是人参,前者是将小的野生人参移植到更适宜的地方,使其生长更快;后者是收集人参种子,育苗播种。 市面上,这两样因药效不如野山参,被视为假人参,实际上除了专门的药材商人与制药的人,普通人压根就没有办法分辨两者不同。 想一想人参的价格,九阿哥倒吸一口冷气,望向了桂丹,道:“你玛法是用私下收购人参做幌子,目的是为了混淆那些假人参?” 桂丹点头道:“应该是如此了……” 九阿哥打量他两眼,不解道:“你怎么揭开这个?要知道这私种人参可是大罪,不是该‘亲亲相隐’?” 桂丹脸上带了闷气,道:“玛法嫌弃我们父子无能,保不住顶戴,将家里的两个左领给奴才二叔跟三叔了,要是单此事,奴才没有什么怨的,可是玛法写信过来,说是在盛京分好家了,家产均分,也给我们留了五千两的分家银子,写信过来,说是会留二叔在身边养老,叫我们找宅子搬出去……” 桂丹打小自诩为长房长孙,也是娇养大的,如今被家族视如弃履,自然受不了。 “奴才寻思着,既然玛法舍不得分家私,那就谁也别得好了,不知这个能不能跟九爷将功赎罪?”桂丹闷声道。 他本是没心没肺的性子,这大半年经历不少世态炎凉,看着稳重了许多。 九阿哥冷哼道:“活该!分不清谁远谁近!” 道保是娘娘的胞弟,郭络罗家的长房本该是最有底气的一支,靠山最多,前程可期,硬是让他们一家作的骨肉疏离。 他们没有了靠山,被家族舍弃也是意料之中。 桂丹红了眼圈,道:“奴才额涅已经悔了,我阿玛纳了新妾……”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你阿玛心挺大啊,差事丢了,还有心情做新郎!” 桂丹苦笑道:“怕丢人,不敢去外头,整日里在家酗酒,然后就往小老婆屋里去,指望生出个小的给十八爷做哈哈珠子,眼见着都魔怔了。” 九阿哥并不同情。 道保是一家之主,不能约束妻子,自然是他的错。 还有之前在郭络罗家跟两个皇子外甥之间,他也首鼠两端,想要好处都得了,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不收拾他,难道要九阿哥与五阿哥自己跟金氏那个长舌妇掰扯? 道保夫妇活该,可桂丹这里,九阿哥之前就打算要用的…… 就是为了在郭络罗家放一双眼睛、一双耳朵,省得那边私下里闹出大事来,使得他们没脸。 还有既是桂丹也跟他一块长大的,没有城府,是个能看透的。 他就嫌弃地看了桂丹两眼,道:“瞧你那出息,你玛法他们除了两个左领,还有什么?看在你难得机灵一回的份上,回头爷给你补侍卫,熬几年资历够了再说其他。” 桂丹本也是冲这个来的。 毕竟郭络罗家本就是包衣抬旗,不是镶黄旗的老姓,想要补旗缺千难万难。 家里要是不支持,不出面斡旋,更是没有指望。 反倒是九皇子府这里,只要九阿哥点头,就能补个前程。 桂丹红了眼圈,双膝跪下道:“谢谢九爷还收留奴才,奴才一定尽忠职守。” 九阿哥告戒道:“爷这里不养闲人,也见不得人滥竽充数,你跟桂元也没有什么功劳,都从三等侍卫做起吧,有能耐了自己升二等,要是敢跟以前似的,打着爷的旗号在外招摇撞骗,那爷不送你去慎刑司,直接送你去敬事房!” 桂丹忍不住夹了夹双腿,郑重道:“奴才不敢,当时奴才岁数小,混账不懂事,这两年在宫里当差,也学好规矩了……”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反正爷的脾气你见过,就不爱旁人跟爷讲旧情,你在爷这里也没有什么旧情可讲……” * 谢谢盟主大大,谢谢各位投票的书友,书友圈有分起点币的活动,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去参加。 下一更3月20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四十章 胡咧咧(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回上房,舒舒已经歪着了,眼神有些飘,不知在想什么。 九阿哥在炕边坐了,想起了刚走的七福晋,道:“七嫂学外头的闲话了?说爷不好了,还是什么,不用放在心上……” 舒舒翻身坐了起来,看着九阿哥,摇头道:“没说什么,就是提及以后要将三格格留在京城,咱们的大格格往后也求了恩典,留了京城吧?即便要满蒙联姻,也不稀罕亲王、郡王,直接在京城的蒙八旗子弟里选就是了……” 真要说起来,舒舒并不反对满蒙联姻,只是不想要大格格“抚蒙”。 那样的话,骨肉生离,想想都受不了。 如今八旗汉化,除了公主单独开府,跟婆家论国礼之外,其他宗女还是要论家礼。 就算是宗女,也要被要求贤良淑德。 反倒是蒙古人那边,保留着质朴的传统,女子地位更高些。 九阿哥摸了摸胸口,道:“好好的,提这个做什么?怪让人难受的!” 舒舒叹气道:“但凡咱们能自己说了算,我宁愿直接生三个阿哥……” 不是重男轻女,而是现下对女子不大友好。 到时候跟重新投胎似的,稍有不周全,就要叫人悬心。 九阿哥沉吟道:“二十万两的嫁妆银子,咱们大格格可得好好挑挑,等到十来岁的时候,挑着相当的人家,咱们再好好看看,真要选蒙八旗,就挑科尔沁出来的,要是满洲,就挑次子、三子可以分家出来的,汉军就算了,繁文缛节太多……” 现在宗女流行晚嫁,都要十八、九往上了。 舒舒感叹两句就放下,想想方才见到的两人,好奇道:“桂元还罢了,在盛京衙门枷了好几个月,看着憔悴就憔悴了,桂丹怎么回事儿,都不敢认了?” 九阿哥道:“小两月没闲着,一直在路上,还在山里钻了大半个月,也就是年轻,换个岁数大的,早倒下了,关外可还冷着,山里雪都没化呢……” 说着,他讲了三官保私下里种人参之事。 “现在人参的价格比前些年涨了一倍,不敢想老头子那边密下多少银子……”九阿哥咬牙道。 舒舒有些纠结。 那些银子要是在郭络罗家手中还好,就是个贪墨罢了。 关于私种人参这里,好像虽禁止,可是也不是杀头籍没的大罪。 就怕这些银子被当成政治投资,私下里流入毓庆宫。 真要那样,一废的时候翻旧账,郭络罗家可没跑。 随即舒舒想了想三官保的年岁,年逾花甲。 她就不着急了,道:“此事不宜揭开,更不宜爷来揭开,回头还是问问娘娘的意思,或者跟五哥商量商量吧……” 丢了职的外家没什么,真要沦为罪人,还是会伤了母子几人的体面。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不着急,等有了妥当法子再说吧,就是桂丹,这回爷们了一把,实令爷刮目相看,素来是个怂货,还有这样狠辣的时候。” 舒舒想起《红楼梦》里探春的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郭络罗家就是如此。 他们在盛京经营了几代人,天高皇帝远的,要是没有桂丹揭开此事,谁会想到还有这个雷埋着。 “要是爷私下里请了老头子过来,吓唬一二,能不能让他将银子吐出来?”九阿哥有些心动。 本就是不法之财,惦记起来也不觉得亏心。 舒舒忙道:“爷还是别了,打草惊蛇不说,还容易惹麻烦。”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郭络罗家现在也成了光脚的了。 九阿哥撇撇嘴,道:“行吧,爷先消停些日子,要是这回汗阿玛清理内务府,能顺带着将郭络罗家也清理了,咱们才省心呢!” 舒舒没有接话,觉得希望不大。 实在是康熙的包衣妃嫔太多了,现在后宫之中除了佟妃跟和嫔是八旗秀女出身、王贵人跟高贵人是民女,其他妃嫔差不多都是内务府秀女,涉及的戚属人家二、三十家…… * 内务府衙门。 三阿哥坐在书桉后,志得意满。 昨日他就看了一圈,除了书桉跟椅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今早过来的时候,他就叫书房的太监收拾了笔墨纸砚,还挑着卷轴,拿了一副过来。 现在他书桌后墙上,就挂着他亲笔写的一幅字,上书“厚德载物”。 书桌上,也摆上了笔架山、笔筒跟砚台。 至于角落里十二阿哥坐过的桌椅,他已经喊笔帖式抬出去了。 成什么样子? 本衙门这么多空屋子不放,非要挤在这里? 小崽子,野心勃勃,居心不良。 三阿哥正吐槽,外头有了动静。 是四阿哥来了,正站在门口,目光凉飕飕地看着三阿哥。 他是常来内务府衙门的,自然晓得九阿哥的总管值房是什么布局,现在看着怎么看怎么别扭,就是觉得不顺眼。 三阿哥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见是四阿哥,笑道:“老四来了,正要打发人叫你过来,有件大喜事要告诉你!” 】 四阿哥依旧耷拉着脸,看着三阿哥,眼神冷冰冰,道:“听说是三哥主动请缨跟御前求了内务府总管?” 三阿哥轻咳了一声,道:“老九革了总管,这内务府总要有人盯着,左右我也闲着,就跟汗阿玛提了。” 四阿哥脸更黑了,道:“外头还说,那参了九阿哥的御史是三哥指使的?” 三阿哥一愣,随即差点跳起来,尖叫道:“放他娘的狗屁!谁满嘴喷粪胡咧咧?” 他气得不行,谁不晓得九阿哥小心眼,明明不与自己相干的事,为什么屎盆子扣自己头上? 四阿哥神色稍缓,他也觉得这个流言不靠谱。 兄弟班对班的长大,三阿哥确实有自私自利的地方,可要说暗戳戳的害人,还真没有那个脑子。 三阿哥却待不住了,踱步道:“不行,这个黑锅我可不能背,老九最爱记仇,我那十五万两银子还在他手中握着,别找理由扣我银子,我找御史对峙去……”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四阿哥道:“不用去了,我才从那边过来,几个御史这几日休假了。” 三阿哥气鼓鼓道:“到底是谁造谣,当我是什么人了?我真要那样,汗阿玛也容不了我!” 四阿哥本是挟怒而来,现在反而平静下来,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此举,确实不大清白,汗阿玛说不得过阵子气就消了,九阿哥那边小惩大戒就是了,可您这一掺和,九阿哥怎么回来?” 三阿哥看了下这屋子,道:“老九在内务府三年了,大不了回头去部院行走就是了,对了,尤其是户部,他通经济,不是正合适?” 四阿哥沉默。 他也觉得内务府乱,还学不到东西,不如部院好。 可是九阿哥懒散,自己提了几次,他都没有兴趣。 三阿哥却当成四阿哥不乐意,瞥了他一眼,心中轻鄙了一下,岔开话道:“我方才说的好事,眼见着就要对外昭告了,遵皇祖母懿旨,汗阿玛命给惠妃母、德妃母与我们娘娘的母家抬旗……” 四阿哥怔住,好一会儿疑惑道:“皇祖母懿旨?皇祖母鲜少插手后宫事……” 三阿哥挑眉道:“反正汗阿玛这样说的,咱们就这样听着就是了,这是妃母们的体面,因生女荣耀家族的,就不单单是郭络罗家一家了!” 这恩典确实是有些大。 要知道之前包衣抬旗,都要军功赫赫才行。 郭络罗家当时从包衣抬到镶黄旗,就成了非军功抬旗第一家。 现下,又多了三家。 虽说其中有乌雅家在内,是四阿哥的外家,可是他并不觉得欢喜,反而担忧更多一些。 如此成例,怕是下头的包衣人家就有了出路,将家族希望都放在女儿身上,裙带风气更盛。 三阿哥见了四阿哥的反应,多看了好几眼。 真将佟家当外家了? 没有为乌雅家欢喜的意思…… 怪不得乌雅家给自己送拜帖,这是跟老四不亲近,晓得老四那边没指望。 还真是势利凉薄。 当年在景仁宫教养的阿哥,可不单单是四阿哥一个。 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都在景仁宫养过。 哼!皇后养子,还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三阿哥心里酸酸的。 四阿哥哪里想到三阿哥小心眼发作了,他可不想在兄弟之间挑拨,之所以过来问三阿哥,也是求证一下,好过去安抚九阿哥。 如果九阿哥真相信了外头的谣言,将三阿哥埋怨上,怕是皇父会不喜。 他出了内务府衙门,却没有立时出宫,而是往乾清门去了。 进了乾清门,他就往上书房来逮十四阿哥。 混账东西,都十三的人了,还口无遮拦,什么都往外说。 宫里这两日的流言蜚语,他仔细打听了,有一半的根子在十四阿哥这里。 打小就是这样,狗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嘴巴松的跟裤腰带似的。 要是说的都是真的还罢,偏还有他自己的猜测在里头,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 混账东西…… 第九百四十一章 心灰(第二更求月票) 上书房里,十四阿哥已经有些坐不住。 昨晚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带回的食盒中,有荷叶烧鸡、还有新制的牛肉干。 这个牛肉干跟之前的那种蒙古式的牛肉干不同了,不是条状的,是片片的,上面湖着干辣椒。 越嚼越香。 十四阿哥就抢了大半过去,就在荷包里放着。 还有一种盐焗鸡蛋,外表看着跟普通鸡蛋一样,拨开鸡蛋皮,里面是金黄色的,也是进了盐津,吃起来咸香弹牙,连鸡蛋黄都入味了。 他的书中抽屉里,放了四枚,做课间零嘴。 虽说现在离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早,可中间还有一个课歇,十四阿哥觉得自己饥肠辘辘了。 好不容易一节课完了,法海回值房去了,哈哈珠子们过来换了茶水。 十四阿哥就将零嘴摆出来,倒是也不吃独食,跟十三阿哥一人两枚鸡蛋、半把香辣牛肉干。 他嘴里嚼着牛肉干,手上拨着鸡蛋皮,道:“这两样不就是上好的干粮么?要是往北走,天气凉快,正经能存不少日子,是不是可以列入军需?” 十三阿哥摇头道:“猪肉脯还罢了,牛肉到底金贵,外头农耕使呢,鸡蛋也不行,不能量产……” “九嫂的庄子上不就量产了?听说养了好些好些的鸡,鸡蛋都用水缸来装,每次进城送鸡蛋,都是好几缸……”十四阿哥说着,就觉得犯馋。 十三阿哥道:“那是因为九嫂不指望这个,养住了好,养不住遭鸡瘟也影响不大;寻常百姓人家,生计艰难,不敢这样养鸡……” “百姓养不起,那就官府养呗!有人给兜底,就不怕养死了。”十四阿哥道。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官府的钱也是钱,真要损失了,还会牵连到官员身上,没人乐意多事……” 十四阿哥道:“反正都够笨的,还不如九哥、九嫂呢,猪也养了、鸡也养了,还种了西瓜……” 说到这里,他更馋了,道:“端午节后就有零星的西瓜可以吃了吧?” 四阿哥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一句,轻哼了一声,推门进来。 等到看清楚十四阿哥的模样,他就黑了脸。 十四阿哥盘腿坐在书桌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话,鸡蛋皮就放在书本上。 “四哥……” 十三阿哥在书桌后好好坐着,吃东西也没有像十四阿哥那样狼狈,听到门口动静,望了过去,忙站起身来。 十四阿哥转过头来,就看到四阿哥的黑脸,吓了一跳,想要将嘴里的鸡蛋赶紧咽下去,却是一下子噎住了。 “咳……咳……”,他低头勐咳嗽,喷出半口鸡蛋,直接散落在书桌上,看着十分狼藉。 “胤禵!” 四阿哥呵斥道:“还不下来,成什么样子?” 十四阿哥嫌弃地看了脏了的书桌一眼,挪了下来,看着四阿哥,不高兴道:“四哥您真是的,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刚才差点没噎死我!” 四阿哥寒着脸道:“这里是吃东西的地方?现下是吃东西的时候?” 十四阿哥听了,眼神发飘,有些心虚,随即挺直了胸脯,道:“这不是下课了?喝水能喝,吃东西怎么不能吃了?非要干饿着?要是饿出胃病来,您替我喝药啊?” 四阿哥见他嘴硬,越发不高兴了,道:“上了六、七年学,怎么学的规矩?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不晓得?” 十四阿哥恼了,道:“四哥才该好好学学规矩呢,好好地来这里训人?这不也是非礼么?” 四阿哥忍了怒气,道:“三哥跟九阿哥之事,你对外胡说八道什么?闹的宫里宫外议论纷纷,整日里就晓得无事生非!” 十四阿哥气得脸都青了,看着四阿哥不忿道:“这叫不平则鸣!三哥做的不厚道,还不兴我为九哥抱不平了?我就说!我就说!我可不像有的人似的,就搁在中间装好人,九哥怎么待你的,不识交……” 说着,他转过头,“哼”了一声,不再看四阿哥。 四阿哥气得不行,看着十四阿哥说不出话来。 十三阿哥在旁看着不放心,上前两步,将十四阿哥拦在身后,道:“四哥,这许是有什么误会,十四弟这几日每天都在上书房读书,也没见什么外人……” 四阿哥长吁了口气,耐着性子,对十三阿哥道:“让三哥挂内务府总管是汗阿玛下旨,要是因这些胡话,九阿哥怨上三哥,那汗阿玛说不得要误会他对汗阿玛不满,这不是帮忙,这是跟着裹乱!” 十三阿哥也晓得自己这四哥有时候说话不好听,可心是好的。 他就道:“十四弟也没有坏心,估摸就是昨天见十二哥被撵出来了,心中不忿,路上抱怨了几句,落到旁人耳中,就传了出去,这也不是故意的。” 四阿哥一怔,随即揉了揉额头。 还有十二阿哥被撵之事? 他想了想内务府总管值房,确实没见十二阿哥的桌椅。 他拧着眉,道:“是不是十二阿哥误会了?三哥是不是让他去下头衙门行走历练?” 十四阿哥在旁嗤笑,道:“是啊!误会,三哥都是好心,眼见着天热了,怕十二哥中暑,才给他放了长假!多好心啊,会疼弟弟!” 】 四阿哥皱眉,还要开口训斥。 十四阿哥已经挺着脖子,继续说道:“哼!你们大的一波阿哥,都是一伙儿的,除了欺负我们后头的弟弟,还会做什么?之前内务府是什么成色,现在内务府是什么成色?宫里份例没人敢克扣了,内务府的官缺也有能者居之,裙带无用了,就是那御史处,没有九哥点头,能落到内务府来?” “到了汗阿玛跟前,我也敢说,这不对!不带这样欺负人的,三哥不厚道……” 他开始变音,嗓子又尖又高,十分刺耳。 四阿哥觉得脑袋“嗡嗡”的,呵斥道:“闭嘴!” 十四阿哥斜眼看着他,轻蔑道:“除了训人,还会做什么?那么爱教导人,怎么不去教导教导三哥怎么做哥哥?欺软怕硬罢了!” 四阿哥见了十四阿哥的表情,觉得手痒了。 十三阿哥晓得十四阿哥是“人来疯”的脾气,越劝跳得越高。 他就讪笑着,看着四阿哥道:“这眼见先生要来了,要不有什么,您等放了学再说……” 四阿哥憋着气,看了十三阿哥一眼,带了不赞成,道:“你也是当哥哥的,十四阿哥这样混账,该管教也要管教……” 十三阿哥有些尴尬,虽说他比十四阿哥大,可是这小祖宗打小也不是能听说的。 十四阿哥气得要死,怒视着四阿哥,道:“你什么意思?打着管弟弟的旗号,挑拨十三哥跟我的关系,坏透了,坏透了!” 四阿哥见他这赖皮模样,也是激起了怒火,道:“谁稀罕管你?” 十四阿哥挺着脖子道:“爷也不稀罕你管!有汗阿玛、有娘娘,实在不行还有大哥在,您是不是忘了自己排行了,区区老四,操什么心?” 四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眼睛要喷火。 十三阿哥实忍不住了,回头瞪着十四阿哥道:“闭嘴!还想不想好好吃中午饭了!” 十四阿哥想要还嘴,眼睛眨了眨,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他只带了零嘴过来,荷叶烧鸡跟奶油鸡肉肠还在头所,中午的时候会有十三阿哥的太监送过来。 四阿哥见十四阿哥老实的模样,也是心灰。 自己说他一句,十句话等着;旁人说一句,就老实地听了。 四阿哥寒着脸,转身往外走。 十四阿哥见状,忍不住“小声”抱怨道:“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儿来训人!哼!什么毛病!” 四阿哥觉得拳头都硬了,呼吸有些急促。 “呜……” 接下来,声音就消失了。 十三阿哥已经堵住十四阿哥的嘴,不让他再继续挑衅。 四阿哥回头,看了小哥俩一眼。 十四阿哥翻了个白眼。 十三阿哥讨好地笑笑。 因屋子里闹出动静,门口已经有隔壁班的皇孙探头探脑过来看热闹。 四阿哥长吁了口气,大踏步地离开。 十三阿哥等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手。 “四哥也是好心,事情闹大了,汗阿玛也要训的……”十三阿哥低声劝道。 十四阿哥撅着嘴巴道:“不稀罕!不就比我大十岁么,跟老头子似的,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见了就要训人,我可不惯着他这臭毛病……” * 乾清宫广场,四阿哥让心情平复了好一会儿。 这个弟弟不识管,四阿哥也不想管了。 打小被奉承的,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仗着小,汗阿玛会容他,等到成丁还敢这样混账? 混账东西…… 同样打小顽劣,可是有十四阿哥对比,九阿哥都衬着懂事乖巧了。 四阿哥望了眼乾清宫方向,犹豫了一下,打算请见。 别的不说,只九阿哥之前做的几件事,不能让三阿哥搅合了。 尤其是小汤山行宫,是九阿哥的孝心,也有他们兄弟情分在这里,这涉及的银钱加起来也超过十几万两了,现下才开工两月,要是让三阿哥插手,怕是未必能尽善尽美。 还有十二阿哥那边,已经成丁的皇子阿哥,正是学差事的年纪,也不好耽搁了…… 第九百四十二章 宝贝的成色不足(第三更求月票)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正在看宗人府的折子,不是弹劾十阿哥无礼的,而是另一份。 是他巡永定河前吩咐简亲王的差事,查京城宗室跟觉罗嫁女状况的。 像隆科多妾室那种,因为缺少嫁妆,耽搁了亲事的,康熙觉得不能坐视不管。 否则时日久了,宗室跟觉罗成了笑话,也会让人失去对皇家的敬畏。 结果调查出来一看,还真是让人担心。 这些年宗室人口孳生,为了减少爵俸开支,康熙限制了宗室里的封爵人数。 如此一来,闲散宗室就多了起来,日子不富裕。 觉罗那边更是很多都沦为寻常人家。 有女儿年长,不能遣嫁的人家,每个旗都有不少。 正经的黄带子、红带子,日子过的拮据,连嫁女都嫁不起,内务府的包衣,却都养成了硕鼠。 对比之下,康熙尤为气愤。 梁九功进来,就察觉到屋子里凝重,可还是硬着头皮,道:“皇上,四贝勒求见,在外头候着。” 康熙撂下折子,点头道:“传吧!” 户部这些日子正在做永定河河工开支的核算,康熙以为四阿哥是为此事来的。 等到四阿哥进来,却是忧心忡忡模样。 康熙看了他一眼,心下犯思量。 户部没银子了? 不能,这还没过半年。 四阿哥稍加思量,已经开口道:“汗阿玛,宫里现下有些不好的流言,涉及三哥跟九阿哥,怕是有心之人推波助澜,从中挑拨,之前九阿哥在内务府公正严明,得罪了不少人……” 康熙听了,带了郑重,道:“九阿哥找你抱怨了?” 四阿哥忙摇头道:“九阿哥禁足中,应该还不晓得此事,倒是三哥,气得够呛。” 康熙看着四阿哥,带了狐疑。 因住的近的缘故,这是在兄弟之间有了远近亲疏? 这是告状吗? 这不合四阿哥的素日做派。 四阿哥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就是下头几个小的,怕是对三哥也多有误会,如此一来,兄弟之间就多了不自在。” 康熙听得云山雾罩的。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跟九阿哥交好,这个他早晓得,都是吃吃喝喝的交情。 外加上九阿哥带了孩子气,别说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是跟十五阿哥也相处不错的样子。 四阿哥绕了一个圈子,终于说明了来意,道:“儿子就寻思着,尽量还是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之前九阿哥经手的几个差事,能不能先叫十二阿哥盯着,按照九阿哥之前的规划进行,也算善始善终。” 康熙听了皱眉,这才想起内务府还有个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这两日在做什么?”康熙问道。 四阿哥顿了顿,斟酌着说道:“三哥见十二阿哥不大舒坦,叫他休息了……” 康熙一愣,望向梁九功道:“去太医院值房看一下,问问五所总管请了哪位太医,怎么看的,将十二阿哥的脉桉拿过来。” 梁九功应声去了。 康熙看着四阿哥,道:“你昨日去看了九阿哥了?他如何?” 四阿哥想了想昨日情形,道:“九阿哥后悔了,不该懈怠差事。” 康熙看了四阿哥一眼,道:“那十阿哥呢?” 四阿哥带了羞愧道:“儿子只听说九阿哥参革了差事,就过去探看一二,不知道还有十阿哥之事,就没有过去探看……” 后来知晓了,他也没有专门过去一趟。 十阿哥跟九阿哥不一样,不怎么与兄弟们往来。 四阿哥晓得,这也是自保之道,就也不去讨嫌,毕竟还要顾忌到毓庆宫。 康熙点点头。 他已经有些后悔了。 当时九阿哥闹着要挨着八阿哥的府邸修建皇子府,他也乐意见儿子们亲近,点头允了;可是现在看来,一条街四个皇子府,毗邻而居,时日久了,往来不亲密也亲密了。 这要是抱团……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已经拿了十二阿哥的脉桉回来复命,道:“皇上,昨天五所没有传太医过去……” 康熙蹙眉,示意他将脉桉递上来,而后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十二阿哥平安脉是每旬一次,上次就是四月二十九,就是前天,写着“脉象强劲,阿哥康泰”的诊断。 康熙合上脉桉,心中也有些恼。 他希望给三阿哥一个教训,可是也不想他将内务府搅合成一团乱。 他沉吟一二,道:“也罢,内造办、御药房跟小汤山行宫营造这三样差事,先交十二阿哥分理,若有不能自专之处,可以找马齐禀告。” 四阿哥松了口气,道:“谢汗阿玛恩典,儿子这就去找十二阿哥传汗阿玛口谕。” 康熙想着十二阿哥的倔强,也有些烦躁,道:“要是他不学好,非要学九阿哥散懒,那也不必勉强,让他滚回上书房读书!” 四阿哥心下一紧,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康熙揉了揉眉头,忍不住跟梁九功,道:“三阿哥这混账东西,连个小弟弟也容不下!” 梁九功闭着嘴巴,心中忍不住腹诽。 当然容不下,三阿哥是冲着银子去的,有人看着怎么好意思? 这位三爷,可是最爱讲规矩讲礼的,只要不涉及银子,人模人样的,也爱面子…… 四阿哥出了乾清宫,就在甬道里站了站,望了一下内务府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往阿哥所方向去了。 * 五所,书房。 十二阿哥已经将《孟子》看了一遍。 他有些不明白,这要学中庸之道,为什么不读《中庸》。 学那个,不是方向更对么? 《孟子》教的就比较杂了。 早先不是同班的,兄弟之间也不知底细;这几个月就是一个屋待着,他看得真真的,九哥不看正经书,对这些正经学问也不爱学。 会不会九哥没想起来《中庸》来,才让自己学《孟子》? 十二阿哥有些走神,随即想到马齐身上,嘴角抽了抽。 不会又是作业吧? 十二阿哥想要摔书了! 九哥可真懒! 这会儿功夫,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四阿哥到了。 门房太监进来禀告,十二阿哥带了疑惑,起身出去。 “四哥……” 十二阿哥见了四阿哥,躬身请安。 阿哥所的格局都一样,四阿哥也是住过好些年的,见十二阿哥从书房出来,颇为欣慰。 本就该如此,正是学习的好年岁,不该虚度光阴。 他就道:“我是来传汗阿玛口谕的,即日起,你分管内造办、御药房与小汤山行宫三处……” 十二阿哥有些茫然,看着四阿哥道:“四哥,弟弟不是‘中暑’了么?” 四阿哥没好气道:“太医没传,脉桉也没写,想‘中暑’下一回吧!” 十二阿哥面上有些纠结,说道:“可三哥那里……” 四阿哥正色道:“十二阿哥,这是汗阿玛口谕,我们做儿子的,只听命就是。” 十二阿哥垂下眼,无悲无喜道:“是,弟弟晓得了。” 四阿哥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怕他懈怠差事,少不得叮嘱道:“这几样是九阿哥之前张罗的,你盯着些,他在家也能放心。” 十二阿哥闻言,立下抬头,望向四阿哥,道:“四哥去了御前?” 四阿哥点点头,道:“你不要嫌我多事就好。” 十二阿哥点点头,脸上带了郑重。 四阿哥出了阿哥所,没有耽搁,就直接出宫往九阿哥府去了。 先过去给九阿哥提个醒,省得听了旁人的挑唆,真去跟三阿哥闹…… * 九皇子府,正院上房。 福松从都统府回来了,九阿哥就直接让他来正院说话。 “阿玛说,这不是坏事儿,御史敢参九爷,就是要收拾人了,先挪开九爷,立个威,也怕砸出水花儿,将水溅到九爷身上;皇上叫九爷停了差事,也是保全九爷,不管儿女多大了,在父母眼中都是孩子,放心不下会护着,还说九爷您多念叨皇上的慈爱,别误会了,伤了父子情分……” “额涅说了,小阿哥、小格格眼下最是需要父母爱护的时候,这个时候九爷休长假,她也能安心些,要不然的话县主上了年岁,福晋又是粗心的,她都不放心……” 九阿哥听了,对舒舒道:“爷发现,岳父可真是聪明……” 压根就不知道内情,却只凭着自己被弹劾,猜个七七八八。 岳母也比寻常人豁达,什么都看得开。 舒舒道:“阿玛也是当父亲的,自然能理解皇上的拳拳爱子之心。” 许是自己父母缘薄的缘故,康熙尽量将亲情弥补在儿子们身上,很重视父子之情,除了几个不大重视的,大多数的儿子都当成心肝宝贝。 九阿哥点头道:“爷当然不会误会汗阿玛,就是有些难受,还是爷没有本事儿,扛不起事儿来,才让汗阿玛跟着操心。” 舒舒安慰道:“爷是十八岁,上面的皇子阿哥也都是这个年岁过来的,当年也多在皇上的关爱之下,没有到独掌一面的时候,等到爷二十八岁时再看。” 九阿哥立时被说服了。 等到他二十八岁,丰生他们都十一了,也能当大人使了。 到时候就算汗阿玛还信不过他也没事,大不了让丰生他们几个多历练历练。 他想起了桂元跟桂丹,跟福松道:“后头的一进院子收拾一个给桂元,然后明天去兵部,给桂元、桂丹补个三等侍卫。” 桂元之事,福松早就听说。 他有些迟疑道:“您上回说的是二等侍卫……” 九阿哥点头道:“对,但是爷改主意了,他没有出仕过,不像黑山那样有战功,也不像额尔赫那样有资历,只凭着爷的哈哈珠子直接补二等侍卫抬举大了,先从三等做起来吧,有本事自己往上扑腾,没本事回头就安排别的……” 福松自是没有异议,又跟舒舒转述觉罗氏的话,道:“额涅说了,不用着急回去,现在孩子们小离不得人,等到再大些,您再归宁……” 舒舒点头道:“嗯,我不回了,明儿叫小椿过去一趟。” 之前她是打算端午节前回去一趟的,既是不回去,也要打发人代自己过去请安。 九阿哥在旁,不解道:“回去半天没事吧?不是有爷在么?” 舒舒瞥了他一眼,道:“我一个人回去,落到旁人眼中,又要嚼舌头;爷现下在‘禁足’,还是往后挪挪吧……” 她虽不是新妇了,可是年轻小媳妇,回娘家自然还是成双成对的多,不好自己归宁。 九阿哥这才醒过味儿,是因自己的缘故,就有些闷闷的。 等到福松离开,九阿哥就对的舒舒道:“爷是不是错了?不该较真儿,盯上裕丰楼,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事儿……” 他之前习惯了内务府的节奏,也喜欢这份省心不大辛苦的差事。 如今节外生枝,先从自己“禁足”开始,他不免有些迷茫。 舒舒却觉得很好。 现在内务府包衣还没有明显的势力,有了弊端,还能改革。 再过十年,康熙怕是没有那个魄力,即便晓得包衣不妥当,也不会轻易动手了。 年迈的帝王,最信任的,先是这些包衣,而后才是上三旗勋贵。 谁让八旗是二元宗主制,也因为两代幼主临朝,都有上三旗跟下五旗的对峙,使得他对下五旗始终存了提防之心。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道:“爷想想阿玛、额涅的话,只看好的,这是皇上真心疼爱爷,咱们往后也多孝顺孝顺皇上。” 九阿哥想起了三阿哥,幸灾乐祸,道:“这老三也是给爷提了个醒,往后不管私下里兄弟情分如何,在御前都别露,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舒舒想了想,道:“皇上应该不会让三爷在内务府待太久,估摸着给个教训就会提出来。” 九阿哥压低了音量,神秘兮兮,道:“未必,你想得太少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两眼,实在想不出他能比自己多想什么。 是九阿哥变聪明了? 还是自己真的变笨了? 九阿哥小声道:“说不定汗阿玛是故意的,去年南巡的时候,老三出尽了风头,回来后在汉官中口碑也好,他又不是太子,要那个好口碑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轻哼道:“单独算的话,老三是宝贝儿子,可跟太子对上,这宝贝的成色就不足了,爷觉得更像是故意压压老三的风头,省得跟太子争风……” 厉害了! 我的爷! 听九阿哥这么一说,舒舒也忍不住阴谋论了。 不过她觉得康熙此举,不是为了太子,更像是为了他自己。 正在由盛年转向暮年的帝王,忌惮的不单单是太子,还有其他年长的儿子,只是他自己都未必察觉…… * 下一更3月21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四十三章 子孝父心宽(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才不会提醒九阿哥康熙的问题。 就这样温情脉脉下去挺好的。 即便他误会康熙偏着太子,有些发酸,不过酸着酸着就习惯了。 崔百岁过来了,道:“主子,四爷来了,在前厅坐了。” 九阿哥跟舒舒对视一眼,起身道:“估计四哥才听到老三的事儿,爷去前头瞧瞧。” 舒舒点点头,看了眼座钟,道:“到饭口了,直接叫人将膳桌送前头吧?” 九阿哥点点头,道:“四哥口味澹,叫人添两道小菜。” 舒舒应了。 九阿哥挑了帘子出去。 舒舒想了想,吩咐核桃道:“叫膳房加个鸡蛋卷、红枣夹年糕、素什锦豆腐盒子、清炒小白菜……” 核桃应着,去膳房传话去了。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也到了前厅。 “四哥!” 他昨晚睡得早,今早起得晚,看起来精神头十足。 四阿哥在他脸上仔细看了几眼,气色红润,心里亦是无语。 还真是没心没肺。 “正好叫膳房做了冰粉,好吃,还没那么凉……” 说着,九阿哥就吩咐门口的人去膳房传话,道:“一碗多放芋圆,一碗多放蜜红豆……” 崔百岁应声去了。 四阿哥摆手道:“不必。” 九阿哥在四阿哥对面坐了,道:“您客气什么?昨儿正闹心扒拉没想起这个,回头叫膳房抄个方子给您送去,这个孩子吃更好,指定会喜欢。”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 用孩子吃的东西待客,这是什么规矩? 只是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就道:“方才我去内务府了,才晓得三哥委属内务府……” 九阿哥刚跟妻子吐糟完这个,不由面上带出同情来。 四阿哥愣住,那是什么表情? 他望向九阿哥,嘴里住了话音。 九阿哥讪笑道:“我就是觉得三哥挺可怜的,这一天天的热了,内务府差事还细碎,马大人跟哈大人就是挂个名儿,三哥这一过去,少不得整日坐衙。” 四阿哥上下打量了九阿哥两眼,还真没看出,他有这样美好的品德。 像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他们旁观的小阿哥都觉得三阿哥不厚道,九阿哥居然也不恼,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福晋劝你什么了?” 四阿哥沉吟着,想到这个可能。 九阿哥心下一动,点头道:“我福晋说,这是汗阿玛慈爱,顾念着我的身体的,我前年中过暑,怕热,歇歇也好,叫我往后多孝顺汗阿玛,还说她现在看顾三个小的正忙着,有弟弟在家,她也安心些……” 四阿哥面上不显,心中却觉得舒舒不错。 所谓贤妻,就是该如此了。 要是这个时候“火上浇油”,父子之间就要生嫌隙,兄弟之间也矛盾越来越大。 他再看九阿哥,觉得五官都柔和了,跟前些年桀骜无礼的样子截然不同。 九阿哥被看得毛毛的,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道:“四哥瞧出来弟弟胖了?嗨!都是弟弟福晋闹的,她前阵子坐月子,外头送了好药材过来,就叫太医看过,拉着弟弟一起进补,她那边还没调养好,弟弟这里长了七、八斤……” 只是他本来就瘦,七、八斤也不是很明显。 四阿哥点头道:“弟妹不错……” 要是有了孩子,就将丈夫丢在旁边,那也不好。 老九年岁在这里,还是半大孩子,正是需要人盯着的时候。 “三哥那里,求仁得仁,你也不用同情了,不过也不用担心,我方才去了御前,跟汗阿玛说了,将你做的几样还有小汤山行宫先叫十二阿哥管着,至于三哥,暂时应该顾不得这个,正忙着几家戚属抬旗事宜……”四阿哥道。 “咦?” 九阿哥诧异出声,道:“是哪位妃母娘家长辈有丧,还是哪位妃母身体不舒坦?” 四阿哥蹙眉,瞪了他一眼,道:“都好好的,胡猜什么?” 九阿哥道:“这不是想起当年郭络罗家抬旗的情形了么?我们娘娘没了额娘,身子也不好……” 说到这里,他有些恍忽。 之前没有留意,现在才发现那是康熙三十五年重阳节后。 那一年的七月,十一阿哥殇。 娘娘那场重病,有丧母的缘故,估计更多的是因丧子。 四阿哥也想到此处,不好说什么,只道:“三家都抬旗……” 九阿哥眨了眨眼睛,道:“这算好事么?” 四阿哥白了他一眼。 这不是废话么? 虽说包衣也是正身旗人,可到底不同。 要不然怎么能叫“抬旗”呢,谁家不盼着往上走。 “可这一抬,就没了内务府的差事了?有郭络罗家的前车之鉴在,上三旗哪就那么容易立足?” 九阿哥道。 四阿哥想了想,道:“上三旗选丁更多些,军中的差事好补,前程比内务府的前程更好些。” 九阿哥摇头道:“那是打仗的时候,这要是不打仗,不就是一份钱粮么?顶什么用?” 四阿哥想了想,道:“地方驻防八旗的长官,这几年上三旗也下去不少。” 九阿哥也不为那三家操心,只想了想,道:“那这样看来,汗阿玛是不是也挺疼三哥的,怕这几家势大掣肘,先抬出来?” 四阿哥听了,看了九阿哥一眼,道:“内务府有什么要动的地方?” 九阿哥强忍着才没有失态,点头道:“应该吧,要不然做什么给御史立威,如果不收拾几个,那弟弟不是白抬了一回轿子。” 四阿哥听了,觉得说得过去了。 他之前随扈巡永定河,而后去谒陵,消息不大灵通,就问九阿哥:“是内务府最近有什么事?” 要不然的话,御前怎么想起来梳理内务府?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道:“好像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汗阿玛问了几句富察家……” “富察家?” 四阿哥有些愣住:“马大人家?”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那个,是会计司的富察家,沙济富察氏的嫡支,现下在包衣,就是索额图的母族……” 四阿哥没有再追问。 这样一来,倒是解释得通了。 估计是皇父想要清洗索额图在内务府的势力,又怕毓庆宫记恨上九阿哥,才先将九阿哥提出来。 他彻底不担心了。 至于三阿哥,自己往坑里跳,估计要挨足了教训,皇父才会支他出来。 这会儿功夫,膳房的菜饭也预备得了,摆在前厅。 兄弟俩就移坐过去。 四阿哥见摆了一桌子,本想要说两句,等到看清楚菜色,就不吭声了。 荤菜就只有一个鸡肉丸子白菜锅,还有一个手撕鸡肉,剩下就是凉拌萝卜皮与凉拌木耳,还有舒舒吩咐的四个添菜。 除了白菜锅之外,用的都是六寸碟子,每样装的菜都不多。 主食就是杂面小馒头跟小米粥,甜品就是九阿哥吩咐的冰粉。 九阿哥想起昨天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的饮食,区别好大。 跟那两个饭桶弟弟相比,四哥确实是没有什么饭量。 他这样吐槽,却忘了自己也强不到哪里去。 到了他自己的时候,吃了半碗芋圆冰粉就饱了大半,吃两个鸡肉丸子,一快子木耳,就差不多了。 鸡肉丸子里面加了鸡脆骨,吃着弹牙。 用这个烩白菜,汤汁清澹,夏天喝都不油腻。 四阿哥吃的对了胃口,觉得比寻常见吃的肥鸡锅子好吃,手撕鸡肉也不错,里面放了红油,也只是借个味儿,没有想象中的油腻辛辣,倒是正开胃。 只是打小的习惯,吃饭只吃七分饱,四阿哥每样吃了两口就差不多了。 眼见着九阿哥已经不好好吃饭,正一颗一颗的吃芋头丸子,四阿哥带了不赞成道:“都多大了,还不好好吃饭,这些零嘴似的东西能抵饿么?” 九阿哥将口中的芋圆咽了下去,道:“弟弟跟您不一样,现在因弟弟福晋补身体,弟弟跟着吃,都是一日五餐,上午一顿饽饽,下午还要加一顿药膳,也没动地方,都不饿。” 四阿哥听了皱眉,道:“太医怎么说?这么吃不是将胃都给吃坏了?” 九阿哥道:“太医说没事儿,确实是个进补的法子,只是睡觉前别吃,那时候伤胃,也别过量……” 四阿哥这才放心。 从九皇子府出来,四阿哥没有去户部,而是直接回了贝勒府。 冰粉挺好吃的。 九阿哥还叫膳房给预备了材料拿着,方子也给了。 现下四福晋五个半月了,显怀了,又怕热,看着都清减了。 她见了四阿哥这个时候回来,还有些不放心。 按照丈夫的做派,鲜少有上半天衙门的时候。 四阿哥将那单子递给她道:“不是最近胃口不好么?试试这个?” 四福晋接过去看了,笑道:“这不是冰粉么?哎呀,我这脑子,去年弟妹给了我方子了,还吃过几回,今年没想起来……” 四阿哥意外道:“爷怎么不记得?” 四福晋道:“当时爷随扈去塞外了,不在京里。” 四阿哥又想起了九皇子府的红枣年糕,那个也挺好吃,福晋跟两个小的应该爱吃。 他忍不住望了西边一眼,跟四福晋唏嘘道:“爷发现了,这娶对福晋跟娶不对福晋,还真是天差地别,怪不得古人说,‘妻贤夫祸少’……” “妻贤夫祸少”这一句话还有下一句,就是“子孝父心宽”。 四阿哥望了眼紫禁城方向,皇父现下是心宽还是不心宽…… 第九百四十四章 警醒(第二更求月票) 四福晋虽晓得四阿哥说的是八福晋,可还是听着刺耳,忍不住道:“古人还说,男人是一家之主呢,这女人贤不贤的,也要看丈夫,要是个无情无义的,那贤惠也成了笑话,就跟太子妃似……” 好好的,太子乳母害太子妃做什么? 要是没有人背后使坏,太子乳母闲的,非要逆着太子的心思,将嫡皇孙或嫡皇孙女给害了? 毓庆宫里就那几个人,这指使是谁,一目了然。 结果呢? 只李氏贬了身份,两个皇孙阿哥好好的在那里立着。 四福晋想着,都跟着红了眼圈。 四阿哥刚想提醒她,别拿太子妃说嘴,这不恭敬,见了她神色,也说不出了,道:“都是没想到的事儿,太子先头也盼着嫡子的。” 四福晋冷笑道:“对男人来说,嫡不嫡的有什么?左右都是他的血脉,真要盼着嫡出,大婚之前立个四、五岁的庶长子,可不是笑话?” 四阿哥想到自家身上,好一会儿,道:“当年宋氏跟李氏怀孕,你是不是难受了?” 当时四福晋已经嫁进宫,可比四阿哥小三岁,两人没有圆房,平日里服侍四阿哥起居的就是两位格格宋氏与李氏。 两人先后怀孕,在三十三年、三十四年分别诞下一女。 宋氏生的大格格未足月就夭了,李氏生的就是二格格。 四福晋垂下眼,带了不自在,道:“那情形不一样,我比爷小三岁,当时还小呢。” 往事已矣。 四阿哥觉得不是掰扯这个的时候,就道:“反正夫妻一体,总要一家人往一起过日子才行。” 四福晋想起前些日子亲自过来道谢的八福晋,换了个人似的,曾经是那样骄傲鲜活的贵女,如今性子都安静了,忍不住叹气道:“那还有一句话,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要日子过的不顺当了,也不能只赖一个人。” 四阿哥见她再三维护八福晋,看了她一眼,道:“你倒是心宽,看人只看好的。” 四福晋看着四阿哥道:“那亲事是皇上指的,听说当年择定太子妃后,宫里安排人去教导太子妃,怎么就没想着去教导八福晋?” 八福晋跟八阿哥的亲事,是在岳乐去世之前就敲定的,当时八福晋才八、九岁,那个时候开始教导,怎么也教出来了。 结果亲外公死了,亲外婆不当家,落到嫡外婆手中,就是捧杀。 四阿哥摇头道:“那不一样。” 太子妃出身上三旗勋贵,是未来的一国之母,宫里再重视也是应该的。 安排嬷嬷过去,也不会让瓜尔佳氏的人反对。 八福晋那里就不同了,是下五旗的,有联姻的意思。 如果宫里派人,好像是在挑剔王府家教。 四阿哥就耐心跟四福晋说了这个缘故。 四福晋就叹了口气道:“她该受的惩罚也受了,往后爷还是别挑剔了。” 这皇家做儿媳妇也不容易,好几重婆婆,亲婆婆、养婆婆、公公婆婆、大伯子婆婆…… 四阿哥想起去年在九皇子府听到的凄厉哭声,也不是铁心石肠,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 九皇子府,上房。 九阿哥回来了,将丫头们打发下去,就跟舒舒道:“方才好悬点没说漏嘴,看来爷也不能表现的对老三太大度,要不然回头他们该犯思量了……” 说到这里,他挑眉道:“爷发现了,想要湖弄人也不难,真假掺着说就是了!” 舒舒赞道:“那爷可真厉害,不过四哥过来也是好心,往后无关大雅的事儿,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九阿哥点头道:“那当然了,这回算了,咱们从浑水里出来了,就别往里掺和,汗阿玛要大动了,其他三位妃母的娘家都给抬旗了。” 这与九皇子府不相干,这边跟那几家并没有往来走动。 这两天天气越发热了,舒舒就叫核桃带人开始整理行李。 等到端午节后,太后移驻北花园,他们也要跟着去海淀了。 * 正红旗,三贝勒府,正房。 三福晋见过了几家的女卷,就美滋滋地看礼单,跟奶嬷嬷感慨道:“还真是县官不如现管,这才是端午节,这‘三节两寿’下来,得多少银钱?” 奶嬷嬷道:“那拉家倒是沉得住气,没来。” 三福晋撇撇嘴道:“守着一个皇长子外甥,当然不会将三爷放在眼中。” 奶嬷嬷道:“今天又有两个贵人娘家递帖子。” 三福晋带了几分得意,道:“等着吧,都得轮一遍,之前送了九皇子府节礼的郎中们,这回应该也不会落下。” 人情走礼就是这样,宁愿多送,不能少送。 正如她预料,下午的时候,就又有十来个帖子到了。 只是不是谁都有资格登贝勒府的大门的,许多包衣职官,这节礼就跟着帖子到了。 一下午的时候,三贝勒府门前这条街上车马就没有停过,动静大的连隔壁的直郡王府也惊动了。 大阿哥还在永定河工地上,没有回京。 直郡王府长史元松就叫人打听了一圈,结果才晓得这了不得的新闻。 这到底是该往三贝勒府道贺呢? 还是往九皇子府道恼呢? 元松没有自专,将前后事情打听了一遍,写了一封信,安排侍卫往永定河工地送信。 当天傍晚,大阿哥就在自己的营帐里收到长史的信。 他瘦了一圈,虽说只是监工,并不需要事必躬亲,可到底吃不好睡不好的,都清减了。 至于之前带来的路菜,早被其他宗室给哄抢了。 弄到现在,到了晚饭的时候,大阿哥就只能烧饼就奶茶对付着。 等到看了长史的信,大阿哥不由蹙眉。 他倒是跟四阿哥想到一块去了,看不上御史的做派,觉得他们是“柿子捡软的捏”,才拿九阿哥做筏子。 要不然的话,换成弹劾马齐跟哈雅尔图,才算他们公正。 至于三阿哥…… 是不是傻? 内务府是好地方么? 去年正月里,内务府收拾了好几家。 因为正好是过年那一段时间,大家休沐的多,随后圣驾南巡又连上,中间竟然悄无声息。 这是又要收拾那些人了? 大阿哥若有所思,恨不得写信问问明珠。 可是他忍下了。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引火烧身了…… * 端午节前,宫里最大的新闻,就是惠妃、德妃、荣妃的娘家要抬旗。 这么大的恩典,三家的女卷自然也要递请安折子入宫。 三位妃主也是没头没脑的,不知道怎么就抬举上娘家了。 皇上没翻牌子,也没人跟她们提这个。 难道这就是“母以子贵”? 为了抬举几位年长皇子的身份? 惠妃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就不想了。 等到她嫂子入宫请安的时候,惠妃就道:“这样消停退下来也好,往后勤俭度日,不可奢靡,招了人眼,日子也能过起来了。” 那拉太太道:“娘娘,那咱们家的格格就要选秀了,您看此事?” 之前在内务府的时候,他们这些戚属人家当然舍不得将女儿送去“小选”。 除非是跟自己娘娘说定了前程,要不然的话,真的选上当个宫女子,不是心疼死个人? 可是抬到上三旗,就跟内务府不一样,不是各家自己报选,而是到了年岁,就要参加“八旗选秀”。 惠妃看了她嫂子一眼,道:“我早说过了,大阿哥那里皇上不会让我插手,下头的阿哥,我也没有理由插手,留到第二关,得个体面就撂牌子回家自行择亲好了。” 那拉太太性子老实,也是个疼姑娘的,道:“那就劳烦娘娘……” 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老爷的话,道:“乌雅家跟马家这些日子都往三贝勒府去了,老爷没去,老爷的意思,九爷先头在上头卡戚属子弟的缺,未必是九爷自己的意思,许是承了上意,左右咱们家要抬旗出来,剩下的堂亲族人,往后跟寻常包衣人家一样,就让他们凭本事熬好了,没必要往三贝勒府钻营……” 否则的话,像是打大阿哥的脸似的。 叫外人看来,说不得议论纷纷,大阿哥的舅舅不指望自家的外甥,反倒要巴结旁人去。 惠妃点点头,道:“也好,皇上不喜人招摇,郭络罗家也好,那两家也好,你们都别学,就安生过自己的日子,过上三、五个月再说,不必在这个时候冒头……” 那拉太太认真记下,才告辞离开。 惠妃吐了一口气,望向乾清宫方向。 去年正月里收拾了佟国维跟索额图,宫里也梳理了一圈。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惠妃将最近宫里的事情仔细想了想,唯一惹眼的就是太子妃身体有瑕的传闻。 】 难道皇上是怀疑,有外人插手毓庆宫事,害了太子妃的嫡孙? 惠妃心下一紧。 所以才要将三家戚属都抬出内务府? 皇上这是为了毓庆宫防着,还是为了乾清宫防着? 惠妃心中百转千回,决定回头找人给哥哥跟侄儿补旗缺,直接找到外放的驻防八旗,顶好是离京城远的,越远越好。 要不然的话,补到京城的缺,皇上心里怕是不乐意。 太子舅舅的爵位跟顶戴为什么革了? 就是因康熙三十五年随扈出征的时候,与火器营将士往来过密,回到京城,皇上直接就将他的领侍卫内大臣革了,爵位也停了…… 第九百四十五章 求求您收手吧(第三更求月票) 永和宫里,德妃也在见娘家女卷,今天进宫的是她的弟媳妇乌雅太太跟庶妹国公夫人。 “阖家抬入上三旗,这可是大喜事……” 乌雅太太道。 乌雅家跟寻常包衣不同,祖上有军功的。 曾祖是太祖皇帝的包衣,祖父是盛京御膳房的第一任总管,后来上了战场,积攒了不少军功,也封了爵,也升到了正一品的内大臣,本该抬出包衣,结果“缘事削爵”。 乌雅家沉寂下来,德妃父亲生前只是护军参领,到了弟弟白启这里,品级更低了,是正六品的护军校。 这抬出包衣,也是乌雅家几代人的执念。 德妃皱眉道:“有什么可喜的,又没像郭络罗家那样单独给了左领……” 她们这一支,在包衣也没有世职,左领是德妃叔祖父那一支。 乌雅太太不知说什么好了。 国公夫人在旁解围,道:“到了上三旗,往后听着也体面,总比在内务府受人压制要强,到时候还能跟我们爷守望相助。” 德妃看了庶妹一眼,道:“今天回去,往后先别递牌子入宫了,就算递了,我也不会见。” 国公夫人脸上涨红,道:“大姐……” 姐妹俩相差十岁,德妃入宫时,这个庶妹才刚记事的年纪。 要说姐妹情深,就有些扯了。 德妃冷着脸道:“你当这宫里是什么?居然敢插手阿哥所?你不老实在家里猫几年,将这件事混过去,是生怕皇上想不起来?” 国公夫人不自在道:“都多久的事了……” 德妃眼中满是阴郁,望向国公夫人。 皇上现在看似给了恩典,将乌雅家抬出包衣,可是把乌雅家族人从御膳房清退是去年的事儿。 再往前想,当初国公夫人插手宫中事务,说不得就是宫中大索的引线之一。 国公夫人被盯着移开眼,这才老实了,揪着帕子,小声滴咕道:“也得了惩戒了,金珠给指了蒙古小子,还是又穷又偏的巴林部!” 德妃蹙眉道:“往后少念叨这些湖涂话,那是大长公主的孙子,荣宪公主的小叔子,也是你们老爷的亲外甥。” 国公夫人尤为愤恨道:“都是正兰那死丫头搞鬼,便宜她了,躲到盛京去了,我也不信她不回来!” 德妃却不耐烦听这些,只看着弟媳妇道:“好好的,往三阿哥府上巴结什么?” 要知道,后宫排位,她可是排在荣妃前头的。 她膝下也有两个皇子,四阿哥的封爵还跟三阿哥一样,都是贝勒。 乌雅太太讪讪道:“当时只听说三贝勒领内务府,不晓得抬旗之事,之前九阿哥卡着补缺,族里也多有埋怨,老爷就想着礼多人不怪,这次别送少了……” 德妃看着乌雅太太,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想起从众了,去年往九阿哥府上送年礼的时候,怎么弄些个幺蛾子?” 乌雅太太面带难色,看了国公夫人一眼。 国公夫人摸了下鬓角,道:“谁会想到皇子阿哥这么小心眼,就因为年礼少了,就要阻人前程!” 她稍大些长姐就封嫔,家里日子过起来,及笄后又直接嫁入国公府,就带了骄娇之气。 德妃不喜,直接训斥道:“那是皇子阿哥,轮得着你说嘴?再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往后不许进宫!” 国公夫人坐不住了,忙起身道:“大姐,我错了。” 德妃板着脸道:“且不说那是皇上这几年器重的皇子,就算是庶妃所出的稚龄阿哥,也不是你能轻慢的!要不是你多事,阿尔松阿本该是十五阿哥的伴读!” 阿尔松阿是国公夫人的次子,今年九岁,康熙三十七年的时候也入宫陛见,被皇上点为十五阿哥伴读的,结果出了国公夫人插手阿哥所之事,就被换掉了。 幸好还有十六阿哥在,在德妃的恳求下,皇上再次允了阿尔松阿入宫。 国公夫人立时蔫了,道:“我知错了,再不敢了……” * 钟粹宫里,荣妃也见了娘家人,身边什么人都没留,正殿次间的窗子也开着。 她的弟媳妇是她早年的大宫人,是她给自己兄弟挑的媳妇,也素来以她马首是瞻。 “娘娘,是不是那边有了行迹……” 马太太压低了音量,带了颤音道。 荣妃瞪了她一眼,道:“闭嘴!瞎担心什么,本也什么事情都没有。” 马太太抚着胸口,却是小心肝乱颤。 想到家里的儿孙,她坐了起来,直接跪了,小声祈求道:“娘娘,就这样吧……别再……想想三爷,想想皇孙阿哥们……” 三贝勒府的长子弘晴,就是年后一批入上书房读书的皇孙之一,现在与直郡王府的大阿哥一起住在乾西四所。 这边的阿哥所,就在钟粹宫背面,中间就隔着两条甬道。 每月休沐的时候,荣妃也会叫宫人接了弘晴到钟粹宫。 荣妃咬着牙根,想起了早夭的几个儿子,尤其是长子承瑞。 承瑞是康熙六年生人,康熙九年殇,已经四岁。 人人都说皇后所出的承祜阿哥聪慧,都没有人提及自己的承瑞。 自己的承瑞,伶俐可人,并不比承祜阿哥差。 或者正因为这个,赫舍里家才容不下承瑞。 要是承瑞还在,已经三十四岁,自己说不得曾孙都有了。 荣妃恨得不行,可是看出来弟媳妇吓怕了胆子,也有了私心。 她垂下眼,道:“行了,蝎蝎蛰蛰的,不成体统,先这样吧……” 马太太听了,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无声地饮泣起来…… * 转眼,就到了五月初五,端午节正日。 一早起来,舒舒就给九阿哥系了五彩绳。 九阿哥也拿了五彩线给舒舒系上了。 这都是昨晚就编好的,放在枕头旁边备着。 这本是汉俗,端午节这日要系五彩绳,取祈福纳吉之意。 八旗入关后,许多过节的习俗开始满汉交融,就有了这一条。 夫妻俩简单梳洗了,就一起往后头去了。 大人系五彩绳是凑数,孩子们却很郑重了。 要在孩子醒来之前系上,五彩绳是对照着阴阳五行,选的青、白、红、黑与黄色,用来祛病强身,祝福宝宝健康成长。 后罩房里,大阿哥躺在悠车上,睡得正香。 舒舒将准备好的五彩绳系在大阿哥的脚腕上。 小家伙浑然不觉,依旧是睡得香甜。 九阿哥小声道:“怎么不系手腕?” 舒舒小声道:“开始吃手了,咬着这个不干净……” 系完大阿哥,两人又去系二阿哥的,也是脚腕。 即便舒舒放轻了动作,二阿哥还是醒了,也不睁眼,小脚蹬着,嘴巴就往下耷拉,看着委屈巴巴的。 舒舒没有法子,只能悠车旁边坐下,轻轻地拍打二阿哥,小声哼着摇篮曲:“九月狐狸十月狼,立冬貉子绒毛长,小雪封地没营生,收拾压关打老黄……” 这是她小时候最常听的摇篮曲,现在哄三个小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哼着这一首。 在她的低声吟唱中,二阿哥的眉头舒展开,重新睡着了。 夫妻俩蹑手蹑脚地出来,彼此对视一眼,都是心有余季模样。 幸好没哭! 夫妻俩又往宁安堂去。 伯夫人上了年岁,素来浅眠,起得也早。 舒舒与九阿哥过去时,伯夫人正拿着剪刀,出了宁安堂,在花园里剪月季。 去年搬进来时,已经要入冬了,草木凋零。 今年开春后,舒舒又在月子里,谁也顾不得收拾花园,这边花园就没怎么收拾,除了几丛竹子之外,种的最多的就是月季。 现下大格格眼睛开始爱看人了,也喜欢鲜亮的颜色,伯夫人每天早上就剪月季花,系在大格格的悠车绳索上。 见他们夫妻过来,伯夫人站起身来,诧异道:“怎么起这么早?” 就算入宫,也太早了些。 舒舒上前两步,抓了伯夫人的胳膊,道:“来给阿牟跟大格格系五彩绳。” 伯夫人忙道:“我不系,给孩子们系了就好了。” 舒舒伸出手腕道:“我也系了,都系……” 说着,她也不理会伯夫人的拒绝,将五彩线系在伯夫人的手腕上。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才好,就差大格格了……”舒舒道。 伯夫人拿她没有法子,看了眼手腕上的五彩绳。 还真是越活越小了。 等到舒舒跟九阿哥给大格格系好了五彩绳,两人就先回正院去了。 舒舒还要入宫,也要准备起来。 之前的节礼,早送到宫中了。 不过到底是过节,舒舒就让核桃跟小松装了不少荷包,里面装的是粽子样子的金银小锞子,预备着赏人使的。 早饭吃的就是粽子,是舒舒最爱的鲜肉粽子与鲜肉咸蛋黄粽子,中间大片的五花肉是用酱油与花椒粉腌制过的,十分入味,且将糯米也浸得油亮油亮的。 除了咸粽子,舒舒又蘸着白糖吃了一个红枣粽子。 成人拳头大小的粽子,舒舒吃了两个半,至于少的那半个,就是两个肉粽子每样给九阿哥切了个角给他解馋。 九阿哥吃得满脸纠结,道:“南边人真奇怪,居然吃咸粽子,元宵也是,粽子也是,黏饽饽就跟咸口干上了……” 舒舒看着他道:“可咱们吃的黄米粥,也有咸口的,那个也是黏的。” 这也是关外传下来的吃法,老黄米熬成稠稠的粥,盛到碗中,趁热的时候放上猪肉跟小咸菜,搅合着吃,就是一碗猪油粥。 就是蘸黄米饽饽的时候,也有蘸猪油吃的。 九阿哥道:“反正就是怪怪的,总觉得该咸的时候不咸,该甜的时候不甜,老出咸饽饽,到了炒菜的时候,还往里放糖……” 时候不早了,舒舒吃了早饭,对着镜子整了整妆容,就准备出发了。 她今天带半钿,上面是五个粉色珊瑚的葫芦。 跟着钿子配套的,还有押襟,也是指甲盖大小的珊瑚小葫芦。 等到夫妻俩出了皇子府,十福晋夫妇已经在了。 两人看着八贝子府的方向,不知说什么。 舒舒跟九阿哥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原来是八贝子府的马车已经先行一步,往宫里出发了。 九阿哥望向舒舒,道:“这样也好,本就没必要同进同出的,你跟弟妹迟上半盏茶的功夫再走……” 舒舒点头,没有意见…… * 下一更3月22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六十三章 怂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九百四十六章 近朱者赤(第一更求月票) “九嫂,我早上吃了四个大粽子,鲜肉粽子太好吃了……” 十福晋拉着舒舒,提及早膳,依旧意犹未尽。 舒舒忍不住看了十福晋的肚子一眼。 通体的旗装,看不出腰身来,不过糯米可不好克化。 “没事儿,今天走路多……”十福晋笑道。 舒舒就道:“要是顶了,一会儿到了宁寿宫,叫白嬷嬷给你泡杯酽茶。” 十福晋笑着摇头道:“不用,我带了山楂糖……” 说着,她拿了荷包,里面是糯米纸包着的山楂球,直接拿了一枚递给舒舒。 舒舒早上甜甜咸咸的,也有些腻住了,就受了十福晋的好意。 这种山楂球,只外头裹了薄薄的糖霜,里面没有加糖,很酸很开胃。 九阿哥跟十阿哥在一旁,两人都不用去衙门,也算是“难兄难弟”。 “好好的,倒是连累你了……”九阿哥有些内疚。 十阿哥摆摆手,道:“好好的,九哥说这个做什么?是弟弟自己跳出局外的,现在挺好的,等到明后天咱们一起去海淀阿哥所去……” 说到这里,他挑眉道:“到时候带九哥看看我新置换的地,要是九哥觉得位置好,就直接一分为二,咱们一起修园子。” 九阿哥好奇道:“跟谁置换的?还有人舍得换海淀的地?” 十阿哥道:“苏努贝子,他十二个儿子,成亲了九个,还没有分家,就是因为分不起,只嫡子就八个,怎么分?弟弟就拿通州的地跟他置换了海淀的一个两百亩小庄……” 九阿哥想起了舒舒的话,道:“先别大张旗鼓的修园子,直接弄个小别院就好了,等到上头的哥哥们修园子,咱们再跟着修,万一御赐呢?” 十阿哥道:“那就先放着,中间有两个海子,加起来有二、三十亩地,就这个海子值钱,距离畅春园也不远,就在东北五、六里的地方。” 九阿哥来了兴致,道:“那也别白搁着,多养些鱼,或是叫人养鸭子。” 十阿哥笑道:“那有个荷塘,也是好些年了,还是当年修畅春园的时候从这边拿的藕栽的,养鱼行,养鸭子浪费了。” 】 九阿哥听了道:“荷塘也好,往后也添个冬菜。” 这会儿功夫,舒舒跟十福晋已经手拉手上了马车。 虽说两人的马车都在,可是路上也想要说说话。 “嘻嘻,十爷说了,等到了海淀阿哥所,我们就鸟悄地去红螺寺……”十福晋带了欢喜道。 舒舒听了,很是心动。 她还记得去年七月去红螺寺时,住在寺庙客院时那山风习习的凉爽。 不过红螺寺还是远了,不能当日往返,几个小宝贝怕是离不开人。 “等到明年的时候,我们也过去还愿……” 舒舒道。 到时候孩子就过周岁了,可以带上。 十福晋想起了家中的竹子,长势良好,好奇道:“不知道红螺寺的竹林秃了没有?” 舒舒则想起了庄亲王。 依旧是没有动静。 这红螺寺的求子神话却没有破灭。 谁叫前头有舒舒,后头有五福晋、四福晋。 因为庄亲王年岁在那里,很多人私下里提及,说的就是不是神佛不灵验,是庄亲王自己“有心无力”。 妯里俩说着话,马车进了地安门,到了神武门外停下。 妯里俩下了马车,入了宫,就一个往宁寿宫去,一个往西六宫去。 到了翊坤门,佩兰已经在门口迎着。 “劳烦姑姑……” 舒舒颔首道。 “您客气……”佩兰恭敬道。 “这几日天热了,娘娘歇的如何?”舒舒斟酌着说道。 关于九阿哥“参革”内务府总管的消息的,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宫里也不会例外。 佩兰道:“十八爷接回来了,娘娘这几日忙着,带着十七爷教十八爷说话。” 舒舒听了,倒是并不意外。 能熬到四妃的,谁是简单的? 要是遇事就乱,也坐不稳四妃。 说话的功夫,两人进了翊坤宫。 宜妃就在次间坐着,屋子里跟平时不同,地上铺了地毯,炕上还有两个布老虎。 十八阿哥并不在屋子里,可却像无处不在。 宜妃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请娘娘安……” 舒舒屈膝道。 宜妃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道:“来,咱们好好说说话……” 小几上放着预备好的茶水跟果子。 佩兰知机,示意两个宫人随自己退下。 屋子里只剩下婆媳两人 宜妃才揉了揉眉头,道:“是不是老九又闹什么了?” 关于怎么跟宜妃说的,舒舒跟九阿哥也商量过,不好让宜妃跟着多操心,也只能缓和着来。 舒舒就压低了音量道:“不关九爷的事儿,九爷之前也云山雾罩的,后来见皇上提了御史,才猜到一二,之前内务府有几家跟索额图、佟家牵扯颇深的,还没有清退,应该是要清退了……” 宜妃一怔。 原以为是九阿哥捅了什么篓子,皇上没有明着责罚,找了个借口惩戒,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到那两家。 她心下思量一回,道:“富察家?” 舒舒点点头,道:“好像是,我们爷也难受呢,好像是马大人的本家……” 宜妃看着舒舒道:“回头让他老实待着,别不管不顾地蹦出来,惹火烧身。” 舒舒点头道:“十爷已经将我们爷劝住了,早上的时候,他们还琢磨海淀避暑的事呢……” 宜妃听了,松了口气。 舒舒犹豫了一下,今天过来,可还有其他事情请宜妃拿主意。 宜妃见她神情,道:“遇到难处了?有不开眼的上门闹了?” 舒舒忙摇头,起身换了地方,凑到宜妃身边,附耳道:“是晓得这么一件事……这要是不管,谁晓得还有没有其他违律的事情在外头;要是管了,也不知该管到哪个地步……我们爷不敢自专,还需您拿着主意……” 这是说的三官保私下里养人参之事。 宜妃听着,脸色铁青,好一会儿压低音量道:“桂丹说了那边的规模跟年限了没有?” 舒舒道:“是盛京内务府下的一个官庄,郭络罗家的族人在那边任管事,涉及到两个山头,几个参园,这年限应该超过二十年……” 这是从郭络罗家族人在那边任庄头开始推算的。 宜妃就用着人参,也晓得外头人参价格这些年翻了两倍。 早年二、三两银子一两人参,现在要七、八两银子打不住。 这还只是二等人参的价格,一等人参跟特等人参,这价格就更高了。 宜妃手脚发凉,超过二十年,这得捞多少银子? 她心里有些慌乱,道:“告诉老九,先将此事撂下,防着那边狗急跳墙,攀咬五阿哥跟老九。” 舒舒点点头,道:“我们爷说,娘娘也不用太担心,现下发现是好事,要是再迟几年,怕是真要牵连到五爷跟九爷头上。” 五阿哥前年开府,九阿哥去年开府,兄弟俩这两年跟郭络罗家的关系都很僵,往来也少。 要不然的话,谁会相信郭络罗家偷养人参跟两位皇子没有关系? 宜妃吐了口气,道:“嗯,且看好的。” 今天五福晋没来,宜妃也没有叫辇,连带着她自己都是步行。 加上现在还早,比较凉爽,婆媳俩就出了翊坤宫。 “圣驾明早奉太后幸畅春园,你们看看什么时候过去?” 在外头,婆媳俩说的就是家常话。 舒舒道:“我们也盼着呢,不能用冰,大人还罢了,多洗澡换衣裳罢了,几个孩子都精心着,就怕起了痱子。” 宜妃想起三个宝贝嫡孙、嫡孙女,将郭络罗家的烦心事撇在脑后,道:“那就别拖了,等会儿回去,你们就先搬过去,省得明天乱糟糟的,还要拖到后头。” 左右行李也都是收拾好的,舒舒就点头道:“那一会儿回去跟我们爷商量。” 婆媳说着家常话,就穿过御花园,到了钟粹宫附近。 荣妃带了三福晋出来,也是没有叫辇车。 两妃对视一眼,就肩并肩的走在前头。 “老九好好的,怎么就离了内务府?”荣妃问道。 宜妃道:“他自己也稀里湖涂的,不知道御史怎么就盯上他了!” 三福晋跟舒舒落在后头。 舒舒还罢了,三福晋面上多了不自在,小声道:“这几天外头传得邪乎,不少给我们爷头上泼脏水的,都是旁人眼气我们爷得了差事的缘故,当不得真。” 舒舒看了三福晋一眼,道:“清者自清,三嫂不用担心。” 三福晋心里将这个词儿寻思了一下,打量舒舒的神色,这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讥讽呢? 结果这一看,就看到舒舒的新首饰。 “新钿子,不重样啊!”三福晋被转移了注意力。 舒舒浅笑道:“我们爷在外头寻的珊瑚料子,叫顺安银楼那边制的,您要是喜欢,打发人过去定就是了。” 现在顺安银楼的生意更好了,是因为签了几个内造办退下去的大工。 三福晋心里发酸,道:“这一年下来,在头面上就要花多少银子?” 舒舒道:“这些又不是瞎花了。” 早先三福晋没有这个毛病,开口闭口提银子。 还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 近墨者黑…… 舒舒忍不住想要刺她两句,随后闭上嘴巴。 自己好像也“近朱者赤”了…… 都不会好好说话了…… * 打个滚,继续求月票。 第九百四十七章 劳逸失度(第二更求月票) 宁寿宫,东次间。 除了太后,太子妃跟十福晋也都在。 因是过节,太后就问了问阿哥所。 现在阿哥所除了皇子之外,还有三位小皇孙、一位郡王。 “早上叫人送粽子了么?还有明天要往园子那边去,马车也要叫人安排好,别乱糟糟的,委屈了孩子们。”太后问道。 太子妃道:“叫人送了,都是叫膳房做的小粽子,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省得皇孙跟郡王吃了不克化,这回挪到北花园,依旧安置在池畔四所,十五阿哥一处、十六阿哥一处,弘昱阿哥跟弘晴阿哥在一处,弘升阿哥跟平郡王一处……” “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呢?怎么把兄弟俩挤的没地方了?”太后听着不对劲,问道。 真要怠慢了这两个,不说皇上会不高兴,还有敏嫔跟德妃的体面,怕是会埋怨上太子妃。 太子妃笑着说道:“十三叔跟十四叔前几日过来找孙媳妇了,说是已经是在御前请了旨,现在大了,今年就不住西花园了,要挨着九叔、十叔他们去住北六所……” 太后当然晓得北六所在哪儿,就在北花园东门外。 老太太忍不住笑道:“这小哥俩,这是馋虫勾的,惦记着老九他们家吃的了。” 太子妃道:“谁不惦记呢?不说旁的,就是这西瓜,弟妹庄子上出来的,就是比皇庄里种的好吃。” 太后也是爱吃西瓜的,想起了舒舒去年提过的,带了期待道:“今年不单有西瓜,还有香瓜呢,就是要五月底、六月初的时候才好。” 十福晋在旁,道:“九嫂还叫人在庄子上养牛、养鹿、养羊了,说是到了海淀,就叫人送活羊过来烤羊排吃。” 太后也是爱吃羊肉的,尤其爱吃肥瘦相间的羊排,道:“到时候我也要过去吃……” 外头的人到得差不多了,祖孙几个就住了话音,出去了。 小妯里里,四福晋与五福晋不在,剩下三福晋、七福晋、八福晋、舒舒与十福晋。 各位妃母身后都有小凳子,几人也都得了坐。 太后也没有说旁的,等到大家请了安,跟德妃、荣妃说了几句闲话就叫散了。 舒舒依旧被留了下来。 “正好带老九跟孩子们去海淀歇歇,内务府那糟心事儿,谁乐意掺和就谁掺和了……” 太后道。 舒舒点头道:“我们娘娘方才还催我们早些过去呢,一会儿回去,孙媳妇就跟我们爷商量这个。” 太后看她想得开,就道:“那样就好,仔细提醒老九,可不兴记仇啊,听说那御史都挨了十阿哥的鞭子,再被老九记恨多可怜呢!” 舒舒忙道:“您就放心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本就是九爷露了短处在外头,不赖人家弹劾。” 太后这才放心,没有多留舒舒,左右明后天开始就挨着住了。 等到舒舒出来,就看到九格格在这里等着。 “我送送九嫂……”她眉心带了几分轻愁道。 舒舒挽了她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两眼,道:“这是怎么了?” 是婚前焦虑症? 九格格压低了音量道:“九哥被参革了差事,是不是被我连累的?” 舒舒愣住,不解道:“当然不相干,好好的,格格往自己身上敛过错做什么?” 九格格小声道:“我听皇祖母提了一句,说是让九哥预备些收租子的官房做陪嫁,可是好地段的官房,只是看着是官房罢了,怕是后头都有主子,是不是九哥叫人查官房,让人察觉了,才指使人参了九哥……” 舒舒沉默。 还真是这个因果。 前半拉对的,后半拉是没等旁人察觉,就被七阿哥拦了,然后九阿哥直接将官房二层主子之事揭开了。 “还真是我连累的……” 九格格红了眼圈。 舒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好妹妹,此事劳烦搁在肚子里,跟谁都别提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即便尊卑有别,也要防着下头人私下里记恨报复,再说了,此事还是皇祖母吩咐的,别闹腾的老人家也跟着不安生了!” 九格格犹豫道:“那九哥的差事……” 舒舒道:“等到过了这一波,事情过去,就好了……” 说到这里,她想起九格格的婚期就在九、十月,道:“应该歇不了几个月,等到过了中秋节,天气凉快就差不多了。” 姑嫂说着话,到了神武门。 十福晋正在那里百无聊赖,这是等着舒舒一起回。 舒舒就跟九格格别过,跟着十福晋出宫了。 “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也要住北六所了……” 十福晋说着方才听到的消息。 舒舒想了想,道:“那就是三嫂、七嫂、咱们俩家外加上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了……” 北花园旁边的阿哥所,总共是六个院子,最多就能住六家。 十福晋掰着手指头,道:“可还有八福晋啊?” 舒舒道:“大哥跟八阿哥他们,应该还是住在新五所那边,进园子里当差都差不多……” 那边也是五个院子,可以住带家卷的皇子阿哥。 十福晋托着下巴道:“她方才打了招呼就走了,在七嫂面前还挺恭敬的。” “长幼有序,这样才对,要不然落到长辈眼中,就会觉得是咱们当小的无礼……”舒舒道。 “嗯,嗯……我都恭敬着,等到后头的皇子福晋进门,也会恭敬咱们的……”十福晋道。 后头的皇子福晋? 舒舒想到了马齐家的嫡格格,那是十二阿哥的官配,也不知明年会不会有变动。 还有十三阿哥的福晋,是不是也是明年那一批的秀女? 尚书马尔汉,这两年还真挺活跃的。 之前是兵部侍郎,三十八年升左都御史,同年从左都御史转兵部尚书,充议政大臣。 这一位满洲老姓兆佳氏,应该就是十三阿哥的老丈人了。 这位马尔汉还是索额图家的姻亲,他的六女儿是跟舒舒同一届的秀女,撂牌子后许婚给了大学士尹桑阿的三子尹都立,也就是索额图的外孙。 这位尹都立还是八旗出名的小才子,是去年的八旗举人,十三岁的举人。 不过今年春闱没有尹都立的动静,应该是年岁小,家里压他两科,或是有其他安排。 毕竟去年索额图获罪,尹桑阿即便跟丈人政见不合,可是也受到牵连,告老辞了大学士。 跟十三福晋相比,十二福晋的消息好像不多。 大家只晓得她是马齐嫡女,是富察皇后的堂姐。 十福晋小声道:“方才大家伙刚散了的时候,八福晋拦下了太子妃,不知道说什么了,太子妃摇头了,八福晋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舒舒也猜不到缘故,之前并不见这两人有什么往来。 八福晋之前的性子很浅薄,爱踩低,可是也不喜捧高,还是唯我独尊多些。 要不然的话,之前在宫里住了大半年,也不见她去亲近太子妃跟大福晋。 之前她爱往延禧宫跑,更多的像是借着惠妃压着生母婆婆的意思。 现在看着跟良嫔那边婆媳关系也趋于正常,对惠妃那边也没有失礼,很有些周全的样子了。 “不用管她,都是自家过自己的日子。”舒舒道。 十福晋点头道:“不管,就是觉得八福晋有些奇怪,跟谁都不亲……” * 毓庆宫中,内院正房。 太子妃也在想八福晋,摇了摇头。 八福晋想的太简单,要宫女子名册,想要在里头给八阿哥选人。 没有这样的规矩。 每次皇子阿哥选人,为什么都放在二月里“小选”后? 那就是因为要避嫌,选出的宫女子直接落在阿哥们名下。 否则的话,直接入了宫册的,就只有皇上可以赐人了。 毕竟在后宫之中,只有一个男主人,就是皇上。 再说了,就算要指人,也没有八福晋出面的道理。 有惠妃在,还有良嫔在。 除了皇上之外,只有她们有资格给八阿哥指格格。 奶嬷嬷进来道:“娘娘,撷芳殿又传了太医。” “大阿哥又病了?”太子妃诧异道。 毕竟阿克墩已经十岁,早年不说活蹦乱跳的,身子骨也结实些,这两年下来,性子沉寂了不说,好像身体也不如早先了,年后这几个月,差不多每个月都要传太医。 奶嬷嬷道:“奴才问了大阿哥的保姆,说是前两日用冰,有些着凉了,拉了一次肚子,这两日就有些反复……” 太子妃神色冷澹,可还是起身往撷芳殿去了。 谁叫她是太子妃? 看顾东宫的子女,也是她职责所在。 撷芳殿里,早先最是热闹,看着比毓庆宫还繁华。 可是眼下却沉寂下来。 太子已经将二阿哥挪回毓庆宫,自己平时起居也在毓庆宫,这里就剩下大阿哥与几个早年的格格、侍妾。 太子妃到了阿克墩所在的跨院,太医刚诊脉完毕,正在下方子,阿克墩的保母嬷嬷,侍立在旁。 见了太子妃,两人都请安见礼。 太子妃看了眼太医手中的方子,道:“大阿哥情形如何?” 那太医道:“大阿哥劳逸失度,阳不入阴,气血阴阳失调,就有些不寐的症状……” 太子妃听了,不由皱眉。 她当然晓得“不寐”的难熬,就是整晚整晚睡不着,白日里乏力的不行。 大人都受不得这个,小孩更是熬不住。 她望向阿克墩的保母,带了不快道:“怎么回事?好好的,大阿哥怎么就劳逸失度了?” 那保母嬷嬷带了忧心,道:“三月初的时候,太子爷赞了二阿哥两回,还亲自教二阿哥射箭……大阿哥当时跟着去了,结果太过紧张,落了靶,太子爷没训斥大阿哥,可是大阿哥回来却哭了一晚上,早晚开始练习射箭……” 第九百四十八章 新人(第三更求月票) 太子妃望向太医,道:“即是‘不寐’,方子里添安神的药了?” 太医道:“加了首乌藤跟合欢皮。” 太子妃点点头,望向保母嬷嬷道:“好好服侍大阿哥用药。” 圣驾明天移驻畅春园,东宫上下也要跟着挪到西花园的。 阿克墩即病着,暂时就不能动了。 太子妃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阿克墩的卧房探看。 阿克墩半坐在炕上,眼下发青,原本饱满的脸颊也干瘪下去。 十来岁的孩子,之前性子轻狂傲慢,让人不喜,现下看着却是老实许多。 “娘娘……” 见了太子妃,阿克墩喃喃道,挣扎着要起身。 太子妃在炕边坐下,看着阿克墩道:“阿哥躺着吧,即便要练习射箭,也不能累到,伤了筋脉,才是得不偿失。” “娘娘……” 阿克墩看着太子妃,眼中带了祈求道:“弘皙跟三阿哥都在毓庆宫,只留了儿子在撷芳殿,这里多是女卷,有不方便之处,儿子能挪到毓庆宫么?” 他已经十岁,看着有些少年的模样,早在上书房读书之前,就开蒙过的,也晓得些伦理避讳。 之前有生母跟弟弟在的时候的还好。 现在生母被送走了,弟弟挪到毓庆宫,就剩下他一个人在这里。 太子妃看着阿克墩没有说话。 当时太子让几个格格带了三位小阿哥移居撷芳殿,就是因毓庆宫狭窄的缘故。 现在二阿哥跟三阿哥都只是厢房安置,阿克墩过去也没有什么地方。 阿克墩的眼神暗澹下来,脑袋耷拉着,下巴快杵到胸前。 太子妃看了眼乾清宫方向,不管李氏有什么罪责,皇孙就是皇孙,皇上可以厌弃,却不会允许她这个嫡母不慈。 她就看向阿克墩,声音缓和下来,道:“我会跟太子提此事,可是你也要养好身体,不要逞强,等到病好了再说,否则病恹恹的,就只能在这边养病,省得过了病气儿给太子。” 阿克墩的眼睛锃亮,点头道:“儿子听娘娘的,好好吃药,早早好起来。” 太子妃颔首,道:“有什么想吃的,就让嬷嬷给膳房传话……” 说到这里,她看到阿克墩枕边的书,顿了顿,道:“不许躺着看书,熬了神,当然睡不着,身体也养不好……” 阿克墩乖巧道:“我不看书了,一会儿就让嬷嬷拿下去。” 太子妃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准备离开。 “额涅,对不起……”身后传来阿克墩的哽咽声。 太子妃在门口站住,回头望向阿克墩。 阿克墩带了哭腔道:“回头儿子给十五叔赔不是,是儿子错了。” 太子妃看了他一眼,道:“好,那你回头自己跟你十五叔说。” “嗯!” 阿克墩应着,眼里一包泪。 太子妃神色不变地离开,出了撷芳殿。 等回了毓庆宫,太子妃就往书房去了。 阿克墩留下养病之事,还要告诉太子一声。 书房门口,是太子的两个执笔太监。 见到太子妃走过来,两人脸上就有些慌乱。 其中一人疾行几步,迎上前小声,道:“娘娘,主子正在小憩……” 太子妃止了脚步,胃里一阵翻滚,点点头转身离开。 一直到回到正房,喝了一杯玫瑰花茶,太子妃才缓过气来。 她吩咐奶嬷嬷道:“回头打听打听,是前院又进哈哈珠子太监了?” 那奶嬷嬷听了,没有应声,小心地看了太子妃一眼,道:“是猫狗房的小太监,去年才进宫的,原是分在撷芳殿的,年后太子碰上了,就调到毓庆宫了……” 太子妃长吁了口气,恶心的不行。 那奶嬷嬷小声道:“娘娘,这不是坏事,总比再出来一个李格格的强……” 太子妃摆摆手,道:“嬷嬷先歇着去吧,我累了,歇一歇……”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简直是羞辱。 比丈夫不敬爱自己更大的羞辱。 要是太子不是太子,只是寻常宗室,那奶嬷嬷这话也不算错。 可是那是太子,皇上不会允许太子这个“癖好”…… * 九皇子府,上房。 九阿哥正百无聊赖,听说宜妃让他们提前搬家,立时心动,道:“那就搬,午饭后出发,左右东西也都预备齐全了。” 舒舒没有意见,道:“那我去趟宁安堂……” 九阿哥道:“让何玉柱去问问老十他们……” 舒舒去了宁安堂。 大格格已经醒了,下了悠车,正躺在门口的席子上晒太阳。 伯夫人坐在旁边的小杌子上,拿着扇子给大格格扇风。 现下天热了,晒太阳的时候就挪到了一早一晚。 “阿牟,圣驾明天奉太后往海淀了,我们娘娘催着早搬呢,九爷的意思,是今天下午就搬……”舒舒道。 伯夫人虽觉得孩子太小了,可也心疼舒舒,本就是怕热的,还不能用冰,这些日子精神都怏怏的,就点头道:“那就搬吧,只是要多几辆马车,悠车还要带着。” “嗯,您就放心吧……”舒舒道。 皇子府这里,有八辆马车。 除了舒舒跟九阿哥一人一辆,还有伯夫人的马车也在这头。 除此之外,还有三辆坐人的马车备用,还有两辆载重的板车。 午后搬家,这些马车肯定不够用,不过可以跟四贝勒府那边借马车。 还有就是十皇子府的马车,应该也有富余的,可以拿过来用。 等舒舒回到正院,何玉柱也回来了,道:“十爷说了,他们也跟着一起搬,到时候能富裕出几辆马车来。” 小椿去后殿帮着齐嬷嬷收拾去了。 核桃则是清点舒舒与九阿哥的衣裳跟日用。 小松去车马院转了一圈,跟舒舒道:“六个奶嬷嬷、六个保母嬷嬷都跟着,这就要好几辆车,要不奴婢一会儿押了福晋的行李带着一半的奶嬷嬷跟保母先走出发,回头马车再回来一趟?” 核桃也道:“是啊,福晋,总不能主子们到了还要现铺陈屋子,奴才也跟小松去吧……” 舒舒点头道:“那你们跟膳房说一声,吃了再走。” 小松道:“不用,直接揣两个粽子就行了,早上的粽子这会儿还温着呢。” 舒舒点头允了,小松去后罩房跟齐嬷嬷说了此事。 大阿哥跟二阿哥身边,各留了一个保母、一个乳母,其他备用的人就跟着小松先往海淀去。 大格格那边的人也是如此。 少一时,前头的五辆马车就都满了,拉了两车东西,坐了三车人。 除了小松跟核桃之外,还有李银跟周松两个太监,四个仆妇,春林跟曹顺也带了五个护军跟着。 这边动静这么大,立时就惊动了四贝勒府跟八贝子府。 今天是端午节,也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夏至。 皇上在方泽坛祭地。 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跟着宗室王爷,过来陪祭。 等到回城后的,四阿哥因为穿着吉服,就回府来换衣裳,结果就听到九皇子府搬家的消息。 四阿哥正好换了常服出来,就直接到了九皇子府。 “天越来越热了,海淀凉快呢……” 九阿哥得了消息,到前头道:“四哥您也搬得了,省得大热天的,这城里城外的折腾……” 四阿哥就有些迟疑,因四福晋显怀了,他本不打算动的。 九阿哥道:“越是这样,四哥才越应该去,四嫂也怕热啊!再说了,到时候兄弟们都过去,就您跟五哥不过去,这瞧着也不对啊……”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到了海淀也老实猫着,别忘了,你跟十阿哥还禁足呢……” 九阿哥笑道:“四哥放心,就算我们出门,也不往园子里去。” 四阿哥想起了丰生几个,道:“路上慢行,马车也别挤了,一会儿叫人将我跟你四嫂的马车送来,你们先用着。” 九阿哥也不客气,道:“那就不跟您客气了,之前还想着,下晌看看马车够不够使,不够的话,我跟老十就骑马……” 四阿哥:“……” 不是很想借了。 都十八了,怎么就不能骑马了? 等到回了四贝勒府,四阿哥叫管事收拾马车,午饭后给九皇子府送过去,而后就到了正房,道:“圣驾明天移驻畅春园,爷跟着过去看看,要是阿哥所还有空屋子,咱们也过去住上两个月,等到六月底或七月时再回来?” 四福晋有些意外,道:“之前问爷的时候,爷不是说不想去么?” 四阿哥道:“大家都去,还是从众些好……” 四福晋这已经是第二胎,又是年纪正好的时候,月份也比五福晋的迟了一个多月,刚刚显怀,还没有到不方便的时候。 她想了想,道:“那就叫人跟李氏说一声,一起过去吧,左右二格格跟大阿哥也是要带着过去的。” 四阿哥听了,多了几分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李氏就算了,还是在府里养胎吧,回头叫管事多给她送些冰。” 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巧,当年福晋怀弘晖的时候,就是跟李氏前后脚怀孕,最后弘晖没百日,李氏就生了弘昐。 这次更巧,两人又是前后脚怀孕,李氏就比四福晋晚一个月。 四福晋看了四阿哥一眼,道:“还是算了,女子怀孕本就辛苦,这多思多想的也养不好胎,要去就一起去吧!” 四阿哥叹了口气,道:“你不必老是这样周全。” 四福晋苦笑道:“打小跟爷学的,惯爱操心……” 再说了,不周全行么? 自己这位爷可不是大度的,也爱记小账…… * 等到用了午饭,小松跟着马车先回来了。 核桃带了人留在那边铺陈。 “那边的院子,跟北五所一样一样的,屋子数量也没有差别……”小松跟舒舒道。 舒舒道:“这是为了方便大家住,要是分出规格来,就要固定着分派了,不能这样随意住着。” 虽说随意,可是舒舒家也是让出了头所、二所,空出来三所、四所,直接选了五所。 四贝勒府的两辆马车到了。 贝勒与贝勒夫人的马车,规制都很宽敞。 就由齐嬷嬷带了奶嬷嬷照顾丰生坐了四阿哥的马车,白果跟着奶嬷嬷带着二阿哥坐了四福晋的马车。 伯夫人带着大格格坐了舒舒的马车,舒舒直接去跟十福晋坐了。 两府同时出发,浩浩荡荡十几辆马车出了城。 八旗老少爷们都看着,少不得各有猜测。 等到畅春园当值的侍卫护军回来,大家就得了准确消息,九阿哥与十阿哥都往畅春园外的阿哥所住去了。 大家就是一个感觉,臭不要脸。 要不么一个是“贵子”、一个是“爱子”呢,就是这样任性。 都是卸了差事的皇子,都不肯老实在家里禁足,非要往太后身边“孝顺”。 谁叫两人的福晋也不一般呢。 一个是蒙古格格,太后太妃另眼相待的;一个是“祥瑞”之母,也是极有体面的。 “老九这是急了,要仗着‘祥瑞’争宠呢……” 三阿哥得了消息,就有些憋闷,回来直接找三福晋道:“老九媳妇今天也入宫请安了吧?怎么说的,老九不是在家反省么,怎么就敢闹这一出?是不是老九媳妇跟太后请求了?” 三福晋想了想早上请安的情形,道:“人前没说什么,就是话里带刺儿,瞧着应该是不乐意爷占了内务府总管,后头太后留了她说话,应该是求了情了。” 三阿哥磨牙道:“还真是脸皮厚,这才在家里安生几日啊!” 三福晋道:“就算去阿哥所住了,也不与咱们相干吧!” 三阿哥摇头,道:“老九鸡贼着呢,那‘祥瑞’敢亮相,可见是立下了,到时候往太后跟前一抱、往妃母跟前一抱,回头再装装可怜,太后跟妃母肯定就帮他在御前说情了……” 三福晋还真没想到这个。 她忙道:“会不会影响到爷?” 三阿哥摇摇头道:“应该不会,不过到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碍眼不是?” 三福晋迟疑了一下,道:“那要不然咱们挨着直郡王他们住,去新五所那边去?” 三阿哥想了想,摇头道:“算了,爷是哥哥呢,还要避着他们不成?” 再说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老九是个七情上面的,自己在旁看着也好,省得回头他再憋了坏…… * 下一更,3月23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四十九章 某人有疾(第一更求月票) 北五所,后院。 伯夫人带了三个小的,已经安置下来。 她带了大格格在北房,三小跟着的乳母、保母安置在后院的东西厢。 大阿哥跟二阿哥则是在正院的东西厢。 跟京城不同,这边许是外头海子多的缘故,树木也多,明显的凉快许多。 “纱窗先看看,回头要不要再换密的,省得‘小咬’钻进来咬人……” 伯夫人站在窗户前,看着浅绿色的窗纱有些不放心。 舒舒道:“再密屋子里就闷了,给他们几个做了帐子,搁在悠车外头。” 还有驱虫的蚊香,不过那个三个孩子的房间就不能用了,只有伯夫人屋子里可以用。 舒舒觉得局促了,嗔怪道:“让您去前头,您不去,都在后院好挤。” 后院的北房,比主院的要矮一尺半,不如主院的朗阔凉快。 舒舒之前想的是自己的起居挪到前院去,伯夫人带着三个孩子在正院,后院安置随行的人。 伯夫人不许,说那不合规矩。 “这边也没有外客……”舒舒想起这个,跟伯夫人道。 伯夫人正色道:“规矩就是规矩,尤其是皇家,你要记得,规矩在合心前头,你们是一家之主,没有让出正房的道理,来的再不是外客,可不管是叔嫂、还是伯婶,也都要需要避开的关系,这才是尊重……” 舒舒忍不住道:“还是院子小,什么时候咱们有自己的别院就好了。” 伯夫人道:“这才几口人,你就觉得挤了,想想直郡王他们,在阿哥所待了那么些年才搬出去。” 舒舒想起一件事,忍不住跟伯夫人小声道:“阿牟,阿哥所后院是五正四耳的结构,没有厢房,那您说,当时八爷两位格格、四个侍妾,六个人怎么安置?” 之前她真以为头所那边跟二所一样,只有两个宫女子,压根没想到是赐了两波,总共是六个。 去年八阿哥那边的新闻一件连着一件,后头被说成是“有疾”,后院也被人嚼舌起来。 那八福晋刚嫁入宫里时,整日里跟气球似的,也说得通了,谁见了不堵心。 伯夫人拍了她一下,道:“什么毛病?扯人家的闲话?” 舒舒被拍了个正着,带着控诉看着伯夫人道:“阿牟您不对啊,怎么好的不学、学不好的,开始动手了?” 伯夫人轻哼道:“我还要说你呢,怎么毛病越来越多,开始变得任性了!” 舒舒吐了口气,道:“这是在阿牟跟前,还不兴人家松快松快,您去外头打听打听,谁不夸我好呢?” 都周全得不行了。 伯夫人道:“多少是非,是从口舌上来的,要是在家说顺口了,外头也胡咧咧出来怎么办?” 舒舒乖巧了,老实点头道:“好吧,我不提这个了,就是觉得住不开,我们二所两个格格,当时还配了四个宫女子,那边六个,说说也要配八个人服侍,主仆十四个,只有九间屋子……” 要是按照宫里的规矩,皇子落地就是几十号人守着;皇孙阿哥减等,也有一二十号人。 到了皇子府这里,还真是一切从简。 每人身边就两个乳母、两个保母轮班,大阿哥与二阿哥这里,有个齐嬷嬷带着白果轮番盯着;大格格那里,伯夫人也安排了身边人跟着。 另外还有六个粗使,两个负责三位小主子的介子、衣服清洗的,四位负责乳母、保母们饮食起居的。 如此加起来,也就是二十来号人。 “果然人多就抛费,不管是多的是女卷,还是子嗣……” 舒舒跟伯夫人道。 伯夫人提这个,就带了心疼,道:“现在他们还小,你们对付也就对付了,等到大些,还是配齐了人手,别委屈了孩子,哪里就节俭到这地步了?” 她是郡王府嫡女,也是金尊玉贵的长大,大了就是当家主妇,守着祖产,日子也过的舒心散漫,从没有在银钱方面上过心。 舒舒连忙委屈道:“不是节俭的缘故,这不是担心人多杂乱么?” 伯夫人道:“以后不能这样,人手还是早点培养出来为好……” 说到这里,她想到小椿几个,道:“打小的丫头跟大了进来的不同,情分在这里,用着也安心,你往后选人,也别总想着挑大的,小的还是要进来些,也看好了人品行事,过几年给几个小的才安心……” 舒舒点头道:“嗯,这几年会看着挑的。” 陪着伯夫人说了一会儿话,舒舒就回正房了。 * 正房里,除了九阿哥,十阿哥也在。 哥俩正坐在炕边,看上面躺着的丰生与阿克丹。 两个兄弟放在一块,身量大小就很明显。 两个孩子醒着,九阿哥就叫人抱到正房,给十阿哥显摆一回。 丰生虽比不得大格格,可是也跟正常的孩子似的,看着肉乎乎的,小嘴儿咧着,露出牙龈来,好脾气地笑着。 阿克丹身下垫着舒舒的旧衣裳,一动不动,看着乖巧可爱。 十阿哥在旁,带了惊讶道:“之前看了旁人家的孩子,并不觉得好,反倒觉得不耐烦,现在看着丰生跟阿克丹,只觉得惹人稀罕,亲香不够……” 九阿哥挑眉,大言不惭道:“这叫‘爱屋及乌’,谁叫咱们哥俩好呢;回头你们家的阿哥生下来,爷也是一样疼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之前惦记要老十儿子的事,心里有些古怪。 当时老十那么大方,痛快点头了,自己是不是也该大方些? 要是老十没有儿子,自己将小二给他? 舒舒会不会恼? 可自己会跟她好好商量的,应该还是会将小二给了吧? 要不老十就太可怜了。 九阿哥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坏。 到了那个时候,舒舒的拳头估计要硬了…… 不过舒舒也向来疼老十,未必会否了,可是心里指定难受。 九阿哥立时道:“过几天,你们就去红螺寺吧,省得过阵子下雨道路不好走,多住两晚,也多布施些银钱……” 弟弟还是有自己的骨肉最好,到时候自己就不用在中间为难了。 就算舒舒答应给,他也会难受的。 之前说好了,对三个孩子都要公平些,做不偏心的父母。 可真要送出去一个,那还能叫不偏心么? 等到阿克丹长大了,想到自己是被父母舍弃的那个,得多难受? 十阿哥听,道:“弟弟私下里问了太医了,弟弟福晋这两年不宜有孕,估计还要迟两年……” 九阿哥听了,道:“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么?太医给开了什么方子?” 他随着圣驾北巡过两次,也晓得草原上缺少大夫,即便是蒙古王公家的孩子,也有些天生天养的意思。 苦寒之地,女子容易受了寒凉。 如今九阿哥不说熟读本草,也知晓些医理。 对女子来说,体寒就是大毛病,会不容易怀孕。 世祖皇帝时,后宫没有蒙古妃嫔怀孕,或许就有这样的缘故。 九阿哥就有些担心是十福晋的身体不好。 十阿哥点头道:“是有些症状,等到过了三伏,就好好调理调理。” 九阿哥不好细问了,只上下打量了十阿哥两眼,道:“不是你的毛病就好,要是你的毛病,你也不许讳疾忌医!” 十阿哥哭笑不得,道:“您就别操心了,弟弟每旬都请着平安脉,要是有毛病,太医早就报到御前了。” 再说了,都是男人,有没有毛病还用太医瞧?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道:“那这样说来,八哥应该也没毛病啊,那怎么这些年‘颗粒无收’?” 十阿哥顿了顿,寻思了一下,道:“未必没有毛病……” 九阿哥望了过去,道:“你听说什么了?” 十阿哥道:“康熙三十四年,汗阿玛给哥哥们指宫人,八哥那里,指了四个……” “哈?”九阿哥惊讶道:“那不是因为八哥是头一波阿哥中的幼子么?” 瞧瞧皇父现在对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宠爱,就晓得幼子到底不一样。 “当年八哥才十五,这个‘偏疼’就有些意外了,就算要人教导人事儿,不是也当想着爱惜八哥身体么?老十三这几年受宠,也十五了,还没有赐宫女子下去……” 十阿哥分析道。 九阿哥目瞪口呆,听起来居然很有道理的样子。 十阿哥道:“一半一半吧,若不是身体缘故,那就是别的缘故了,许是汗阿玛不想八哥跟安郡王府那边太亲近,也是有的。” 郭络罗氏当年虽还没有嫁入宫,可是已经有些骄奢的名头在外面。 九阿哥点头道:“两个理由,倒是都说得通。” 正好舒舒回来,十阿哥就起身告辞,准备先回六所了。 今日下午大家搬家匆忙,现在也不早了,舒舒就道:“膳房乱糟糟的,一会儿你们就直接来这边吃,早上闷了一炉子熏酱,还有各色粽子,先对付一顿……” 十阿哥笑着应了,也不客气,道:“那我们到点儿就过来……” 说完,他就出去了。 这会儿功夫,阿克丹已经听到舒舒的声音,小胳膊、小腿乱蹬着,小脑袋瓜子也侧过来。 舒舒看着,心都化了,忙上前去抱了起来。 阿克丹到了她怀里,立时安静了,就那样抬起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舒舒的脸。 舒舒看着这跟宜妃如出一辙的杏核眼,道:“阿克丹长得可真好……”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九阿哥。 细眉细眼的,瞧惯了倒是不丑,可是落到大格格脸上,多少让人心中有些遗憾。 九阿哥凑过来,看着阿克丹道:“这是生错了,比大格格都娇气,这该是老小才是……” 父母都围着阿克丹说话,丰生不干了,伸着小胳膊抓住九阿哥的黄带子,就往嘴里送。 舒舒见了,忙撂下阿克丹,从丰生手中拽了黄带子下来。 九阿哥见他口水哒哒的,一边拿帕子轻轻擦着,一边嫌弃,道:“这小埋汰孩儿,太爱流口水了。” 舒舒道:“这才开始呢,总要长完牙才好些……” 关于育儿的理论,她晓得不少,如今也算亲眼见证了一回。 还好口水巾早叫小椿预备好的,都是用细软的棉纱布做的三角巾,一天换上三、四块,保持胸前干爽…… 第九百五十章 祖宗怜惜(第二更求月票) 少一时,两个小宝宝就睡着了。 舒舒没有让人动,就直接让他们在上房待着了。 她跟九阿哥也小憩了半个时辰。 夏日天长,今天还早起,折腾大半天下来,两人也乏了。 等到舒舒醒过来,就见九阿哥嫌弃地看着两个孩子。 核桃唤了保母进来,将两个孩子抱下去了。 九阿哥的表情,依旧是变幻莫测,看着两个宝宝躺过的地方,捂着鼻子,道:“咱们先出去……” 舒舒见了,笑得不行。 她最初的时候,也嫌弃的不行,现在……居然有些习惯了…… 夫妻从西次间到了东次间,九阿哥才吐了口气,道:“往后还是咱们过去厢房看他们吧……” 舒舒想到了尿不湿,这个好像是没有办法做到,因为用的是锁水的材料。 可是这样一把屎、一把尿的长大,这大人看着难受,孩子也难受。 现在已经有厕纸了,用的是草纸。 大人用着还罢了,小孩子用着就粗糙了。 因此三个孩子落地后,平日来用来擦小屁股的都是纱棉布,可以反复洗的。 可是想想,也够恶心的。 那小朋友可以用的手纸呢? 舒舒想到了《宫女谈往录》里提及的宫廷用纸,用的是棉纸。 所谓棉纸,是一种书画纸,并不是用棉花做的,而是用树皮做的,韧性很好,纤维细长如棉,被称为棉纸。 这个棉纸,经过揉搓、喷水、熨烫、折叠,就能成为上好的手纸。 舒舒不由心动,不过她记得伯夫人的教诲,规矩要在合心之前。 如今皇上尊崇儒家,要是他们用书画纸给改造成手纸,传出去就是把柄,回头成为被攻讦的理由。 舒舒想到了百望山的林地,道:“爷,内造办有纸坊么?” 九阿哥想了想摇头道:“有表作,有画作,没有纸坊……” 舒舒就道:“等到过几日,咱们去趟百望山吧,那边的林地都是杂木,看一下能不能在京城找个匠人,咱们自己做个纸坊,也不做其他的,就是孩子能用的草纸就好……”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会不会太费事了?要是嫌草纸不好,叫人买好些的棉纸就是了。” 舒舒摇头道:“那个太过了,他们只是皇孙,爷在宫里当小皇子的时候,也没说奢靡的用棉纸。”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道:“可是用杂木做的,不就是绵纸么?” 自己做的就不是了? 舒舒摇头道:“到时候往里也加些苇子,做出软和的草纸就好了……” 自己做出来的,又不打算送到文房店售卖,也不漂白,原色的草木浆纸,只当成是草纸,旁人能说什么? 海淀水多,最不缺的就是苇子。 如此一来,造纸的成本也能降下来。 九阿哥点头道:“好吧,随你,这个应该不难找匠人,好些人家自己制了草纸贩卖……”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乐意了,看着舒舒道:“之前说好的,不兴将孩子放在爷前面,现下你为他们想着做纸坊,先头怎么不想着?” 舒舒瞪了他一眼,道:“不是为了爷么?看了爷方才嫌弃的样子,才想着早些解决这些小儿屎尿的问题!” 九阿哥脸色这才好些,道:“这样才对,咱们俩才是要过一辈子的。” 舒舒想起了高斌,道:“之前不是说玉米跟土豆也在海淀这边种了么?那高斌是不是也在这边?” 九阿哥想了想,道:“每个月能轮一旬在这边吧?除了海淀这边的地,还选了大兴的沙土地跟昌平的山地,这样试种,才能晓得不同地的不同产量。” 舒舒盼着玉米跟土豆了,赶紧推广开来,而后就可以吃青玉米了。 现在天黑的晚了,十阿哥夫妇过来的时候,还天光大亮。 除了舒舒说的熏酱,酱肘子、松仁小肚、蒜肠、猪耳朵,这边还加了几个小菜,香辣肉丝、炒合菜、清炒豆角丝、大葱炒鸡蛋。 主食除了粽子,还有荷叶饼,外加上紫菜蛋花汤。 荷叶饼夹肉、夹菜都方便,吃起来也合口。 十福晋又吃撑了,就拉着舒舒左右厢房转了一圈,探看了丰生跟阿克丹,而后又拉着她将其他空着的院子都看了。 头所、二所是给三阿哥夫妇、七阿哥夫妇预留的,三所、四所是给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预留的。 头所与二所已经有人在了,是两家贝勒府先打发人过来扫洒。 倒是三所、四所还空着。 不过晚饭之前,九阿哥也叫人开了门,叫人简单扫洒过。 十福晋遗憾道:“要是四嫂、五嫂在这边就好了……” 舒舒道:“明天太后、太妃就到了,你要是闲着闷,就往园子里去。” 十福晋摇头道:“那也不好老过去,跟太后、太妃打牌都打不到一块去儿,她们看牌太慢了,叫人着急。” 舒舒就道:“那就先好好歇些日子,过阵子再琢磨去哪里熘达。” 名义上,九阿哥跟十阿哥都是“禁足”中,不好太招摇了,总要过了这阵子。 十福晋点点头,道:“不着急,再说吧……” 妯里俩围着北五所熘达一圈,九阿哥就打发孙金出来找人。 “福晋,主子说了,您别累着了,现在日头也足呢……”孙金躬身道。 舒舒摸了额头一下,细细密密的汗,不过身子暖洋洋的,挺舒服的。 人还是要多动弹动弹,血气才能活起来。 不过今天确实差不多了,她点点头,就招呼着十福晋往回走。 等到十阿哥夫妇离开,九阿哥脸色就有些不好,抱怨道:“你才出月子几天,老十福晋就磨着你乱逛,一点儿也不晓得照顾人!” 舒舒手中捧着一碗石斛茶,笑眯眯道:“爷别恼了,多走几步,这身上还舒坦了不少,之前就跟锈了似的,有些木,还有阴凉,今天傍晚这熘达两圈,感觉松快了许多……” 明天开始,傍晚可以多转转了,就是不出去,在院子里散步也是好的。 舒舒想起了立靶,道:“爷,明儿开始叫人支了靶子,咱们将射箭捡起来?” 要是之前,九阿哥肯定不大乐意,现下想想舒舒生产后手脚发凉,就道:“好,支!” 过几年就要给小阿哥、小格格开蒙,他总不能漏了怯,五力弓还是要有的。 晚风习习,凉爽宜人。 跟京城的闷热不同,这里温度低了不少,早晚还要关窗。 夫妻相拥而眠。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两人醒来,已经是辰正。 核桃带了白果已经在门口候着。 小椿没有过来,她选好了小丫头入府,这些日子会留在府里跟邢嬷嬷一起教小丫头们规矩。 等到舒舒叫两人进来,核桃道:“福晋,三所、四所都有了动静。” 舒舒点头,那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到了。 她就吩咐白果道:“跟膳房说一声,预备两个食盒送过去。” 圣驾每次来畅春园,都是早早从宫里出发,折腾到现在,应该也饿了。 白果应着,下去传话。 九阿哥后知后觉,想起了十二阿哥,拍了下脑门道:“忘了十二阿哥了……” 之前在修北花园这边的阿哥所时,之所以排院不是五个,而是六个,就是想着直接十一个院子,从大阿哥到十四阿哥,人人有数,省得跟前些年似的,只有一个新五所,五个院子,分不过来,还要轮着住。 舒舒也是无语。 十二阿哥真的是存在感太弱了,混不似归在第二波阿哥中,倒像是跟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他们似的,轻易叫人想不起来。 九阿哥皱眉,道:“圣驾移驻畅春园,上书房读书的皇子皇孙也跟着过来,那宫里就剩下十二阿哥一个了……” 舒舒想起十二阿哥还有差事,就道:“爷先别操心这个了,十二阿哥不是分管了内造办、御药房跟行宫的差事么?说不得留在宫里更方便些。” 关键是不必跟十二阿哥捆绑的太近,那样三五成群的回头看着就像是“结党”。 现在没事,看着兄弟相亲,可是五年、十年后,说不得就多了嫌疑,有了罪过。 除了十阿哥这个铁磁,五阿哥这个胞兄,其他的皇子阿哥,还是亲而不密更好些。 九阿哥点点头,道:“这也轮不到爷说话,就是叫人心里不自在,汗阿玛是不是太偏心了?十三阿哥前年开始就随扈了,才十三岁;十二阿哥都十六了,还没出过京城……” 舒舒道:“十二阿哥性子沉静,不爱往人前来,爷不用太操心,只要在指婚、封爵这两件大事上,没有跟其他皇子相差太多就好。” 九阿哥点头道:“你说的也对,都是汗阿玛的儿子,五个手指头有短长,也都是手指头,前一波的哥哥里,七哥打小也不怎么受待见,没有什么恩典在,可是指婚也是中上人家,封爵的时候没落下,跟其他哥哥齐平,这就行了……” 等到夫妻俩梳洗完,膳桌才摆上,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来了。 “九哥、九嫂,弟弟来看‘祥瑞’了……” 人还没到,十四阿哥的公鸭嗓就先到了。 九阿哥扒拉扒拉耳朵,跟舒舒吐槽道:“这动静也太难听了,偏还没个自觉,就爱扯着嗓子说话……” 舒舒却晓得变音期要爱护嗓子,否则就会成了破锣嗓子。 太医院那边好像会给开养嗓子的药茶,记得十阿哥跟十三阿哥都喝过。 这会儿功夫,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到了门外。 舒舒起身迎了出去,笑着说道:“只想侄子、侄女,不想你九哥了?” 十四阿哥打了个千儿,道:“先给九嫂请安,九嫂您可真厉害,咱们爱新觉罗家几代人了,一次生三个,您这是独一份啊!” 舒舒颔首还礼了,笑道:“都是祖宗恩典,怜惜我惫懒,才让我们省事了。” 十四阿哥觉得九嫂可真会说话,明明是祖宗看九哥可怜,子嗣不大繁茂,才给了这样的恩典。 十三阿哥在旁,也跟舒舒请了安。 九阿哥在屋子里等着不耐烦,道:“磨蹭什么呢?还不进来说话,再耽搁,饭菜都凉了……” 十四阿哥听了,立时应声道:“来了,来了,早上起得早,不耐烦吃饭,就胡乱对付了两口,早饿了……” 第九百五十一章 迫不及待(第三更求月票) 今天的早饭是羊肉烧麦与素什锦烧麦,配着羊肚汤跟烤羊排。 剩下的就是虾仁小白菜、肉沫炒粉丝、糖醋水萝卜、菠菜核桃仁四个小菜。 十四阿哥进了屋子,看着奶白色的羊肚汤、金灿灿的烤羊排,还有这诱人的香味儿扑鼻而来,就移不开眼。 九阿哥觉得没眼看,轻哼道:“不是给你们送食盒去了么?” 十四阿哥笑道:“自己吃,没滋没味儿的,也没有汤……” 舒舒就吩咐核桃去端了毛巾、水盆,给十三阿哥与十四净手。 膳桌上这些东西,是可着舒舒跟九阿哥饭量来的,可不够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吃的。 正好白果也回来了,舒舒就在门口吩咐道:“再蒸几屉烧麦送过来,昨日剩的熏酱也切个拼盘,用羊汤再烩两碗面……” 等到吩咐完白果,舒舒就回了屋子跟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道:“大格格闹着要找我,你们先陪你九哥吃着,我先去后头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起了。 “您去忙……”十三阿哥道。 十四阿哥则道:“是啊,是啊,不用招呼我们,我们跟九哥对付一口就行了,还有中午那顿呢!” 舒舒笑着点头,道:“想吃什么,一会儿你交代丫头,中午让你吃可口的……” 说着,她就挑了帘子出去。 九阿哥白了十四阿哥一眼,道:“方才还说惦记孩子呢,现在只顾着吃了?” 一顿早膳不够,连中午的都预约上,不见外的有些过了。 十四阿哥坐下,笑着说道:“先吃了再看,省得饭菜凉了。” 擦了手,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坐了。 等到九阿哥动了快子,十四阿哥就迫不及待地端起了羊肚汤,美美地喝了一口,道:“这好像比之前的好喝……” 荤香扑鼻。 上面的香菜也青翠。 九阿哥道:“还放了羊小肠。” 十四阿哥用快子捞了一快子干的,放在嘴里大嚼起来,只觉得满嘴流油。 原来羊肚汤放了羊小肠更好吃,往后自己的膳房也要记得这个吃法。 这会儿功夫,十三阿哥已经吃了两根羊排。 这羊排也跟平时吃的羊排不同,特别嫩。 九阿哥得意道:“这是六个月的羔羊,吃着最嫩,你嫂子的庄子上养了一百多头羊,昨天叫人送了几头过来,前头还有没杀的。” 十四阿哥惊讶道:“嫂子养这么多头羊做什么?” 之前的时候只听说养猪、养鸡。 九阿哥道:“预备着做奶饼的,就牛啊、羊啊都养了些。” “奶饼……” 十四阿哥想起在二所吃过的拔丝奶豆腐,道:“是拔丝着吃么?”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道:“给你侄儿、侄女预备的零嘴,到时候磨牙用的。” 十四阿哥笑道:“那我不要了,到时候跟着尝尝就好了……” 兄弟几个说着话,一尺来直径的熏酱拼盘来了,还有两碗热腾腾的羊汤烩面。 十四阿哥见状,立时安心下来。 之前还担心做了“不速之客”,只能混个半饱。 十三阿哥也敢伸手动快子了…… * 后罩房里,东次间。 舒舒喝着羊肚汤,也是心满意足的样子。 伯夫人饮食清澹,只喝着一碗小米粥,配着什锦烧麦。 见了舒舒吃的香,伯夫人没有说旁的。 这是亏到了,才这么爱吃重油的东西。 想到十福晋那丰满的体态,伯夫人真心觉得她能跟舒舒匀匀就好了。 等到舒舒将羊肚汤喝完,膳房也送了新的烧麦过来,一屉羊肉大葱的,一屉什锦的。 一屉烧麦十只,舒舒将两屉都吃了,外加上伯夫人剩下的六只也让她打扫了。 “阿牟,旁边的海淀镇,二五八有大集,后个咱们逛大集去吧?看看有什么野菜没有……” 舒舒道。 自从家里暖房撤了,青菜就少了。 昨日庄子上送来的,也就是小白菜、小萝卜、菠菜这几样刚长成的小菜。 伯夫人想了想,道:“你什么时候过去给太后与宜妃请安?” 舒舒道:“皇祖母这里,不好去的太早,还要看三福晋跟七福晋,总要一起过去;娘娘那边不方便,等到什么时候皇上有事暂时回宫的时候,再递牌子请见。” 伯夫人道:“那就先消停几日,打发管事去大集采买就是了,你不是说要带九格格四处去逛逛么?到时候禀告了长辈,再陪九格格出去就是。” 舒舒点头道:“都听您的。” 伯夫人慈爱地看着她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重,要不然有了短处,旁人还当你轻狂了,过了这几年,你这‘懂事乖巧’的样子深入人心了,想要松快再私下里松快……” 舒舒很是受教的样子。 都说立人设不好,容易塌房,可是对皇家媳妇来说,这个人设却很是重要。 正面的有太子妃跟四福晋,负面的就是八福晋了。 至于三福晋、五福晋、十福晋都有些短处在前头。 七福晋这里,之前挑不出不好的,可是生下不健康的孩子,就是减分项,如今在长辈们面前,又安静了几分。 娘俩正说着家常话,外头就有了凌乱的脚步声,是核桃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道:“福晋,太后带着两位太妃跟九格格来了……” 舒舒忙站了起来,伯夫人也不好猫在后头,紧跟着出来。 前院里,不少嬷嬷、太监站在东厢房门口。 舒舒急匆匆过来,看着这声势,晓得大家都在东厢,就跟着进来。 东厢里,丰生正醒着,刚吃了奶,见乌泱泱地进来一堆人,好奇地望过来。 看着这跟舒舒肖似的小模样,太后满脸慈爱,道:“咱们大阿哥长得可真好,可真白啊!” 九阿哥上前,从齐嬷嬷手中接了丰生,直接递到太后怀中,道:“您抱抱,可乖了,谁都让抱。” 太后抱住,掂了掂,道:“还是轻了,是不是奶嬷嬷不够使?” 九阿哥道:“尽够的,两班轮呢,出生的时候比旁人就轻,回头您见了尼固珠就晓得了,在娘胎里就欺负两个哥哥了……” 丰生躺在太后怀中,黑漆漆的眼珠盯着太后,还张嘴笑着。 端顺太妃与淑惠太妃都跟舒舒相熟,眼见着丰生长相真如白嬷嬷所说,肖似舒舒,也都爱的不行。 “娘娘,我们也抱抱……”端顺太妃在旁道。 太后笑着,将丰生递给端顺太妃,道:“乖乖巧巧,跟她额涅一样,是个好脾气的孩子。” 端顺太妃仔细地接了过去,软软乎乎的,觉得真是可爱至极。 等到淑惠太妃也抱了,大家才注意到舒舒过来了。 太后拉着舒舒的手,道:“晓得他们几个在,真是一天也等不得了,小阿哥生的好,养的也好,你也要好好的。” 舒舒笑着说道:“刚还跟十四叔说呢,是祖宗保佑,才让我生了这三个小的;现在有您跟娘娘的疼爱,嫂子、弟妹也友爱,孙媳妇这日子,跟在家的时候也不差什么,如意舒心着,指定好好的!” 太后也看到伯夫人,招呼她近前,打量了几眼,道:“看着精精神神的,跟去年元宵节差不多!” 伯夫人是有爵宗女,有资格领宫宴的。 加上她辈分虽是太后的孙辈,可是相差十来岁,算是在京宗女中的年长之人了,所以太后也记得她。 太后晓得她去年守寡,而且庶子也没了,爵位转支,现在被舒舒接过来过日子。 伯夫人豁达道:“日子总要一天天的过。” 太后点点头道:“就是要想开些,也到了享儿孙福的时候了,之前还想着九阿哥跟舒舒身边没个老成人,有你在旁边看着,也叫人省心些。” 伯夫人看了舒舒一眼,道:“都是您慈爱,待孙媳妇跟孙女似的,到底娇气了些。” 太后笑道:“舒舒孝顺懂事,这么好的孩子,谁不宠着些?” 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都在淑惠太妃身边,也等着抱丰生。 淑惠太妃想着两人的年岁,有些不敢给。 只是看着像大人了,实际上还是孩子。 毛毛愣愣的,抱不稳怎么办? 她就将丰生递到九格格怀中,道:“小九才最该抱抱!” 九格格仔细抱了,看着丰生。 上次看的时候,还是四月中旬的时候,这一个月过去,更加白嫩了。 十四阿哥轮不到抱,等不及了,就拉着丰生的小手道:“我是十四叔,等你过生日,十四叔给你找匹小马养着……” 丰生任由他拉着,张着小嘴,“呀呀”有声,似是跟十四阿哥互动。 十四阿哥欢喜道:“哎呀,可真聪明,这是听懂了!” 十三阿哥在旁,看着九格格的手臂往下沉了沉,担心她力气不足,道:“九姐,我来抱吧?” 九格格也不敢拿主意,望向舒舒。 舒舒正要领太后去西厢,见状道:“让他们两个当叔叔的都抱抱,咱们就去看阿克丹……” 九格格这才小心递给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觉得怀里潮乎乎的,有些紧张,望向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却是个叶公好龙的,见状立刻后退一步,道:“看着太软乎了,我不敢抱,等到周岁了我再抱……” 这样反应,引得大家莞尔。 齐嬷嬷接了丰生过去,大家出了东厢。 九阿哥打预防针,道:“皇祖母,老二娇气呢,不让人抱,孙儿都不让……” 太后看了九阿哥一眼,笑着说道:“那小脾气随谁了?” 九阿哥讪笑两声道:“随了我们娘娘吧,或是随了五哥?”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到了西厢。 二阿哥也下了悠车,正在拍奶嗝。 看着奶嬷嬷胳膊上搭着半新不旧的宁绸褂子,显得有些凌乱,大家都有些好奇。 九阿哥道:“没法子,不这样的话,他连奶嬷嬷都不让抱……” 太后看清楚阿克丹的模样,“哎呀”一声,移不开眼。 淑惠太妃道:“这小模样,跟五阿哥小时候真像。” 端顺太妃道:“都跟宜妃一样一样的,这祖孙三代,一个模子出来的。” 阿克丹的眼睛开始有些认人了,一个劲儿地望这边看过来。 不过他能看到的距离有限,所以还分辨不出哪个是舒舒。 一直到舒舒近前,他才小身子蛄蛹蛄蛹的,冲着舒舒的方向使劲。 舒舒伸手从奶嬷嬷的手中接过阿克丹,抱到太后跟前,道:“三个孩子里,老大跟他都是杏核眼,可是他这个愣是比老大的大一圈,皮肤也更白些,往后是个俊小伙儿……” 太后脸上带了心疼,摸了摸阿克丹的小手,道:“几斤了?” 看着混不似两个多月的孩子,看着跟刚生的孩子差不多大小。 同样是白白的,丰生是白里透粉,阿克丹就是白里透青,显得单薄。 “五斤四两……” 昨日还真量过一回,太医也说长得挺好。 太后眼中多了怜惜,她记得清清楚楚,五阿哥两个半月的时候,足有十三斤…… * 感冒未愈中,所以码字超慢。 下一更3月24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五十二章 领您的情(第一更求月票) 阿克丹看着细弱,大家也不敢抱,稍看了看就从西厢出来了。 舒舒要将阿克丹递回给奶嬷嬷,阿克丹嘴角就往下耷拉着,小身子使劲贴着舒舒。 舒舒不忍心了,就直接抱了出来,道:“不想睡,就去看你妹妹……” 阿克丹这才老实了,可是小手依旧抓着舒舒的衣襟。 九阿哥在旁,探过头去,带了不高兴道:“你怎么不听话,累着你额涅了!” 不知是声音大了,还是怎么的,阿克丹嘴角一撇,眼里就是一泡泪,看着小模样可怜极了。 大家齐齐望向九阿哥,带了谴责。 九阿哥讪讪的,跟大家道:“不赖我,就是这样娇气,一不顺心眼子就要哭……” 长辈们也不好说他,十四阿哥转过头,对十三阿哥挤眉弄眼的。 随谁了? 这不就是随了九哥了么? 九哥的脾气也这样,一不顺心就急赤白脸的。 一行人到了后罩楼。 阿克丹才有些眼皮子发沉,从舒舒怀里转回到奶嬷嬷怀里。 等到大家看到大格格,都忍俊不禁。 “哎呀,哎呀,这身量跟老五小时候一样一样的……” 上了年岁,就喜欢胖宝宝,太后眼见着小家伙欢实,被大家围着也不慌不乱的,还使劲地蹬着小胳膊、小腿的,就伸手要抱。 九阿哥见状,忙道:“皇祖母,尼固珠十一斤半了,脚上有劲儿,别累着您……” 太后道:“老五当年十三斤,我都抱了,这还轻呢……” 太后礼佛,身上有檀香味儿,跟伯夫人身上的味道相彷。 大格格收敛了平日的驴脾气,就乖巧极了,老实的躺在太后怀里,对着太后笑。 十四阿哥在旁,看着这藕节胳膊,实在忍不住,摸了一把,一下子被大格格拽住手腕上的五彩绳。 “喜欢这个么?那十四叔摘下给你戴……”十四阿哥是个大方的,立时要给解五彩绳。 舒舒见状,解开悠车上悬挂的七彩葫芦递过去,大格格立时就转移了目标。 “不用解,她正是长眼睛的时候,就爱看个鲜亮东西……”舒舒对十四阿哥道。 十四阿哥的视线落在大格格脸上,带了纠结,又望向九阿哥,道:“那我往后给大侄女什么?给头花绫子?” 这么个长相,要是打扮成小姑娘,不就像是九哥穿女装? 九阿哥见状,白了他一眼,道:“瞎寻思什么呢?我们大格格力气大,往后也是要拉十力弓的,将你的好弓给两张,可不许小气了!” 十四阿哥点头应了。 他不小气,就是有些担心。 上书房里开数术课,他晓得什么是平均数。 九嫂将门虎女不假,可谁叫九哥拉胯呢? 真担心他将几个侄子、侄女的力气给平均了…… 太后一行浩浩荡荡的过来,五所门口停了辇,旁边几个所立时也惊动了。 十阿哥夫妇过来时,正好看到三福晋跟七福晋也过来,这是都得了消息,知晓太后来了。 三福晋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虽说早就晓得九阿哥跟舒舒带孩子过来是借着孩子争宠的,可是没想到效果这样好,压根就不用往园子里送,太后就自己过来了。 当初太子妃生三格格时,太后也没说往毓庆宫去。 到底是“祥瑞”…… 三福晋心里有些酸。 她的长子现下安置在西花园,跟着小皇子们以后在畅春园读书;次子与长女今天也都过来了,可是压根也没人想起来。 七福晋快言快语的,跟十福晋说着话,道:“也不知皇祖母是喜欢丰生一些,还是更喜欢阿克丹?” 十福晋立时表明立场道:“我跟十爷最喜欢丰生,丰生最乖了。” 三福晋在旁道:“丰生还罢了,阿克丹的名字听着倒是跟阿克墩差不多……” 对于皇孙辈来说,阿克墩是名声最大的,不是好名声,大家提起来都是骄横无礼的阿克墩。 十福晋摇头道:“差好多,阿克丹是有依靠的意思,阿克墩是结实!” 说话的功夫,大家进了五所。 太后一行,已经从后罩房出来。 舒舒请太后、太妃去上房,正好可以吃了午饭再走。 太后摆手道:“改日再来,今儿乱糟糟的,还要回去布置屋子……” 几位福晋上前见礼,太后笑笑眯眯道:“都来了,就好好待着,小妯里还能做个伴儿。” 三福晋道:“明早孙媳妇们进园子给您请安……” 太后点头道:“好好,都来,到时候中午留饭,咱们吃手把肉……” 原来方才在后罩房的时候,九阿哥就说了自家的羊,要孝敬给太后一只。 太后直接笑纳了。 五所门口,太后带着两位太妃、九格格上了辇。 长辈们在,九格格都没捞到跟舒舒说悄悄话,拉了她的手,小声道:“明儿九嫂过去,咱们再商量去哪里。” 舒舒点头,道:“早上还寻思海淀镇大集呢……” 太后一行缓缓离开,众人站着目送。 眼见着还早,才辰正二刻,十四阿哥就对九阿哥道:“九哥,我们先去御马场跑两圈,中午再过来!” 九阿哥摆摆手,道:“日头高了就回来,别傻乎乎的晒着,成了黑炭了!” 十四阿哥喜动不喜静,现在看着确实挺黑的。 十三阿哥在旁,看着十四阿哥笑。 十四阿哥在射箭上比其他人更用心,中午上书房休息的时候都要去射上两刻钟。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还有你,也小心些,十四还不到娶媳妇的时候,黑了就黑了,你明年差不多就指婚了,别叫人嫌弃了!” 十三阿哥脸红了,拉着十四阿哥就走。 九阿哥挑眉,跟十阿哥道:“还臊上了!就头所那伙食,不信十三不想娶福晋?” 几位皇子福晋听着这话,都觉得不顺耳。 感情皇子阿哥惦记着娶福晋,就为了改善伙食? 三福晋看了舒舒一眼,道:“听听,老九这是说了心里话了,当你是老妈子使呢!” 舒舒笑吟吟地看了三福晋一眼,正想着怎么撅回去,九阿哥已经跳脚道:“怎么就心里话了?三嫂您这样可不厚道,福晋在我心里如珠似宝的,怎么就老妈子了?这是说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呢,我可不是那嘴馋的!” 三福晋轻哼道:“照你这话,那旁的阿哥娶福晋,就是嘴馋的?” 九阿哥想了想,道:“不全是,三哥应该不馋,早有了女卷,当时也没有改东二所的膳房,倒是三嫂进门,开了先河了,开始从御膳房多要分例……” 在三福晋入宫之前,虽说大福晋跟四福晋先后入宫,可是大福晋行事恭谨,四福晋还是孩子,两人都是规矩里的人,并没有改过阿哥所的规矩。 反倒是三福晋,公府长女,娇宠着长大,受不得皇子膳房的简陋,拿了银子在御膳房多要了分例,改善了皇子膳房的条件。 有她开了先例,后头的皇子福晋就有样学样。 这本是实话,三福晋听着却觉得刺耳,尖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这是损我嘴馋?”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道:“这是损么?这不是实话实说么?” 三福晋气得脸色发白。 七福晋看着九阿哥道:“少说两句,我们都承三嫂的情……”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要是没有三嫂立的规矩,怕是舒舒在宫里的日子还要拘谨些。” 三福晋想到了舒舒在宫里时的讨巧,就是在卖弄饮食上。 尤其是宁寿宫那里,要不是隔三差五的“敬菜”,也讨好不了太后。 她不由有些懊恼。 自己太实诚了,凡事随大福晋的规矩,压根就没想着去讨好长辈,倒是让舒舒这有心眼的讨了巧…… 三福晋觉得没意思起来了,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九阿哥抬头看天,撇了撇嘴。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好了,非要过来讨嫌。 哎…… 应该早点劝四哥的,那样的话,四哥、四嫂也就排在这边住了。 九阿哥发现了,像三阿哥夫妇这样的,就要板正人去给他们立规矩…… * 新五所,因为对比着北六所,实不算新了,所以现在大家就改口称南五所。 它的位置在西花园南墙外,跟东北方向北六所相比,又确实在南边,叫这个名字也名副其实。 三所,正房。 四福晋已经坐在炕边休息了。 原本他们打算明后天再搬的,可后来想了想,太过惹眼,就还是随大流今天搬了。 如此,就有些匆忙。 四福晋已经将要五个月的身孕,有些身子沉了,觉得有些乏,就让奶嬷嬷带着人收拾,她自己坐下,喝着红枣茶。 外头有了动静,是八福晋来了。 四福晋忙起身出迎,八福晋面上带了羞愧道:“是我们冒失了,先头不知四哥、四嫂也过来了。” 这是说他们占了二所之事。 之前不知道四贝勒府也要来,他们就挨着大阿哥的头所安置了。 在诸皇子阿哥中,本来他们跟大阿哥就要更亲近些。 八阿哥与大阿哥不是同胞兄弟,却是被惠妃教养大的,跟同胞兄弟差不多。 四福晋笑着摇头,道:“都是一样的院子,说这些做什么?我们爷原不想动来着,后头见阿哥们差不多都过来了,才想着从众,本就是临时改的主意……” 第九百五十三章 那是我亲弟弟(第二更求月票) 宾主入座。 看清楚四福晋身形时,八福晋眼神有些暗澹。 前年冬月的时候,她是在大福晋的丧礼上查出的身孕,应该是九月底、十月初上的身,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产期就在去年六月,顺利生产的话,现下孩子都要周岁了。 她真傻,为什么那个时候争强好胜? 她没了阿玛、额涅,没了郭罗玛法,生下骨肉,就有了家人。 四福晋见状,心里叹了口气,却不好提这个,只岔开话道:“一会儿打发人过去问问三嫂,看看什么时候去园子里请安。” 八福晋点头道:“我听四嫂的……”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拿着茶杯,摸索着,垂下眼帘道:“我想要跟四嫂打听一件事儿……” 四福晋将牛舌饼跟枣泥酥往她前头推推,道:“什么事儿?折腾了一早上,吃几口饽饽垫垫。” 八福晋点点头,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捡了一块枣泥酥,吃了两口。 早先她最爱吃甜的,尤其喜欢枣泥饽饽,整日里饽饽不离口,后来什么时候口味儿变了? 同样的枣泥饽饽,现在就觉得枣泥甜得发腻。 她撂下饽饽,用帕子点了点嘴,看着四福晋道:“我想打听打听汤泉庄子的事儿,听说庄亲王在那里起了别院……都说泡温泉对身体好……” 四福晋听了,晓得八福晋是想要调理身体。 这也是情理之中。 有哪个福晋不想要嫡子呢? 对于皇子阿哥来说,谁生的都是儿子;可对于她们来说,想要日子舒心,还是要有亲生子, 不说旁人,只说裕亲王福晋。 当年嫁过去,先开花后结果,先后生了一双嫡子女,结果呢? 都夭折了。 如今府中两子一女,除了小格格是今年刚落地的,庶福晋所出,其他两个阿哥都成丁了,两个阿哥的生母也“子以母贵”,请封了侧福晋。 现在裕亲王还在,嫡庶有别。 等到裕亲王没了,再是嫡庶有别,这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 四福晋就道:“当时我们爷随着直郡王、五阿哥的行事,就在行宫附近三、四里的地方,买了几十亩地,主要是为了修别院,也没有太大地界,就按照当时的行情给的银钱,总不好占了九阿哥的便宜,这长幼有别,上头还有皇上看着……” 八福晋手中有银子,她想要问的不是价格,道:“我这人爱洁,想要省事些,自己拿了私房银子去买,可又不知道妥当不妥当,不知该问谁,才私下里问问您的主意……” 四福晋听了,神色不变,心里却带了不赞成。 没有那样的规矩。 毕竟那是宗室王爷跟皇子阿哥齐聚的地界,真要弄出来个八福晋的私产,不伦不类的。 四福晋就斟酌着说道:“买地是小头,中不熘的就是一千来两银子,可是后续的营造才是抛费的大头,不说别的,只这样三、四进的院子,就要盖几处,还有假山园子什么的,要是弄得粗鄙了,自己住着不顺心,要是往好了拾掇,总要上万两银子,有那银子做什么不行?多买两个铺子收租也是好的!你要是爱洁,就多修几个院子,主院不进人就是了……” 当初八福晋出嫁晒嫁妆的时候,还在宫里,四福晋也晓得她的陪嫁银子是一万两。 还有产业七、八处,听起来不少,可是当时就有好事的人私下里算过。 那七、八处产业,只有两处土地,还都是两、三百亩的小庄子,出息不多。 其他是铺子跟宅子,南城占一半。 内城的陪嫁产业,也都是位置略偏些的小铺面,宅子也以二进的为主,如此收租也有限。 南城的还要减半。 如此一来,八福晋手头的银钱都是有数的,实没有必要自己花钱修园子。 八福晋听着这个数字,有些迷茫,道:“要那么多银子么?” 之前的时候她打听过地价,以为盖房子的费用跟地价差不多,那样的话两、三千两就差不多了。 四福晋点头道:“京城的人工贵,我家买了五十亩地,不过我打算种果树了,中间有泉眼的地方,简单盖上三个院子、一个暖房,往少了说,也要预备出一万两银子来……” 这是没算湖石跟苗木。 湖石得了九阿哥的馈赠,苗木这里是直接打算省了,都开出来做菜园跟果园。 八福晋点点头,道:“是我想的简单了。” 四福晋见她受教,道:“那都是宗亲跟皇子的别院,咱们要添私产也不好添在那里,容易叫人说嘴,没有必要,弟妹想要自己修别院,还不若打听海淀的地,或是跟安王府那边置换几十亩,更方便些,也不惹眼……” 安王府早年得了不少海淀的赐地,后头也陆续修了王园。 八福晋看着四福晋,带了感激,道:“谢谢四嫂指点我……” 四福晋道:“外道什么?你别嫌我啰嗦就好……” 她虽寡言,可是十来岁就入宫了,也养了几分眼力。 在她看来,八福晋刚嫁进来的时候是有些傲慢之处,可是也有良嫔母子的捧杀在里头。 就好像八福晋没有错处,他们就不好压服八福晋似的。 反正不大对头。 就跟早年荣妃抬举田格格异曲同工。 不过是忌惮儿媳妇出身体面,怕是不服顺。 区别是荣妃是抬举儿子的妾室,不怎么给三福晋脸,人前也露了刻薄,大家同情三福晋的更多些;良嫔这里,是以尊让卑,自己在人前露出怯懦无奈来,衬托着八福晋不孝倨傲,使得八福晋更受非议。 走到现在这一步,八福晋错五分,那两位至少也要担五分…… * 畅春园,回芳墅。 宜妃晓得九阿哥一家昨天就到北六所了,也是带了几分迫不及待。 只是她是宫卷,还住在御园中,出入不好自专,只能吩咐佩兰道:“将之前留的那两匣血燕带上,代我去看看九福晋跟孩子们,转告九福晋,我这里都好,不用着急过来请安,回头十八阿哥‘抓周’的时候,她再进来……” 圣驾才移驻过来,没有大事的话,轻易就不会回京去了。 如此,舒舒进来请安也不方便,还不如直接“抓周”的时候过来。 佩兰应着,下去取了燕窝,带了一个小宫女出了畅春园。 畅春园总共有四个门,除了南边的大宫门,还有西边的大西门与东边的大东门、小东门。 北六所就在小东门正北方向。 不过因为小东门离清溪书屋近,走朝臣跟侍卫的,所以宫人出入还是大西门跟大东门为主。 大西门出入的话,又要从御马场那边绕大圈子,再绕一个北花园,才能到北六所,佩兰就选了走大东门。 刚到大东门附近,她就见三阿哥与五阿哥联袂过来。 两人是才从西花园过来,又去看了无逸斋。 三阿哥见佩兰后头的宫人提着提篮,心下一动。 这是宜妃要打发人往御前送吃喝? 这次跟着来的宫妃不少,惠妃是料理庶务的,那宜妃空出手来,去跟年轻的妃嫔争宠爱? 还真是放得下架子。 五阿哥直接问道:“这是要出园子?” 佩兰行了礼,道:“奉主子吩咐,奴才去北六所探看九福晋。” 五阿哥点点头,道:“那等等爷,爷也过去瞧瞧九阿哥……” 说着,五阿哥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您去忙吧,我去老九那吃个饭就回了。” 三阿哥笑道:“我也忙了一早了,肚子都空了,一起过去,一起过去。” 五阿哥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道:“三哥,您家不是也挪过来了么?” 三阿哥道:“我们府上的膳房,就是个湖弄,比不得老九那边的膳房好。” 五阿哥觉得这话不大中听,好像将老九他们家当伙房了似的。 只是哥哥去吃一顿饭,也没有他出面拦着的道理,就跟佩兰道:“那你就快走几步,先过去吧,也告诉九阿哥跟九福晋一声,就说我跟三哥随后过去。” 佩兰应声,带了小宫人匆匆离开。 三阿哥看了五阿哥一眼,道:“不是外人,有什么提前告诉的,又不用预备席面,有什么吃什么就好了……” 五阿哥看着三阿哥,半晌没有说话。 三阿哥有些发毛,道:“怎么了?因为我接内务府总管,老九真恼了?” 五阿哥道:“反正您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叫老九将八阿哥的银子还了,您要是过去找老九不痛快,气到他了,我也叫他将银子还给你!” 三阿哥听了,不由着急道:“这叫什么话?都是兄弟,我好好的气老九做什么?我跟老八可不一样,真要是我的奴才得罪老九,我别无二话,直接敲四十板子,交给老九发落!那是我亲弟弟,我还分不清远近亲疏?” 五阿哥见他真诚,点点头道:“那就好,反正他丢了差事指定不高兴,您就算得意也收收……” 】 三阿哥一听,不敢冒险了。 自己就算什么话都不说,老九那小心眼见了自己也发堵。 到时候,找茬要还自己银子,将分红扣下,自己不成吃亏吃大发了? 他就迟了脚步,道:“我想起一件事,九格格的嫁妆单子还没定呢,我得去见见汗阿玛,你还是自己去吧……” 五阿哥看了他一眼,道:“那中午吃饭等您不?” 三阿哥脑袋摇头跟拨浪鼓似的,道:“不用等,不用等,忙着呢,等陛见完,我还得回内务府衙门……” 五阿哥点点头,没说旁的,直接出了大东门。 刚一出门,他就跟八阿哥对上。 八阿哥脸上红红白白,应该是听到了三阿哥之前的话。 “五哥……”八阿哥躬身见礼。 五阿哥一个眼风都不给,目不斜视地从八阿哥身边走了过去…… 第九百五十四章 警觉(第三更求月票) 清溪书屋前,三阿哥正在思量。 他方才跟五阿哥说的话,并不都是推辞,确实正对九格格的嫁妆单子上心。 宫里的皇女不算少,都排到十七格格了,可是真正长成的公主并不多。 至今为止,得了封号的公主只有四人,还包括他们的养姐纯禧公主。 剩下皇女中,九格格跟他的胞姐荣宪公主一样,都是妃主所出,是皇女中身份最尊贵的。 更不要说,九格格还是太后抚育。 处理好了九格格的陪嫁单子,可是一举好几得之事。 孝顺了太后,示好了德妃母子,也卖个好给佟家。 三阿哥权衡了利弊,就叫门口的太监传话。 清溪书屋里,康熙正在跟马齐说话。 君臣两个议的就是各省闲冗官员之事。 这些官员,最高的是正四品的道员,最低的有从九品的仓库大使等。 除了直隶口北道不必裁,其他三百三十五员官吏都行裁掉,由吏部按照品级候补。 梁九功在旁侍立,眼观鼻、鼻观口。 要知道马齐可是监管户部的大学士,还挂着户部尚书跟理藩院尚书,结果现在皇上让他参赞吏部政务。 】 没有首辅之名,却渐有首辅之实。 少一时,马齐退了出去。 门口的传话太监也进来跟梁九功低声说了。 梁九功就近前两步,道:“皇上,三贝勒求见。” 康熙微微蹙眉,心下有些不自在。 今天已经是五月初六,端午节过了。 他可是听人禀过,三贝勒府前几日车水马龙,都是内务府过去请安送礼的郎官。 其中还包括乌雅家、章家跟卫家的人。 他们倒是钻营的快。 他想起二月底有人攻讦九阿哥的话,说九阿哥卡着戚属人家的升迁,就是因为那些人家年礼送少了。 康熙心里有些复杂,之前九阿哥老想着给他这个阿玛送礼,现在轮到三阿哥,压根就没想到这些。 “传……” 康熙道。 梁九功应声下去。 书房门口,三阿哥正看着马齐的背影。 忘了这一位了,名义上皇子师,还有个儿子在老九府上做侍卫。 鸡贼的老九! “三爷,皇上传呢……” 梁九功道。 三阿哥点点头,道:“劳烦梁总管……” 说着,他大方地送了荷包过去。 梁九功一入手,就觉得不同,笑眯眯道:“谢三爷赏……” 有些分量了,之前一对银锞子八钱或一两,这回有二两了。 看来这位爷真发财了,赏钱开始翻倍了。 三阿哥摆手道:“梁总管客气……” 不过这银子散出去,还是要想个法子赚回来才好。 三阿哥眼睛亮亮的,又想起一件事,就是添加新左领之事。 那可是正四品世职,可以子子孙孙传下去的。 那样的话,一个世职得用多少银钱来走动? 正四品年俸一百零五两,禄米一百零五斛。 给的米是官仓白米,就是五十二石五斗,折银也要四十多两银子。 这一个世职,用三十年的俸禄来换也是值得的,那就是四千多两银子? 这次核算出来的人口,总共能编成三十几个新左领。 三阿哥想到这里,就有些激动,面上也带了潮红。 康熙看着三阿哥,实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激动起来。 三阿哥醒过神来,道:“汗阿玛,儿子前些日子接受内务府的庶务,发现有几件事还没有料理清楚,特意来跟您禀告……” 内务府的动静,就在康熙眼皮子底下,除了收礼跟见客外,三阿哥还做什么了? 是了,因为是担心外头的衙门不晓得内务府总管换人了,三阿哥还给江南的几个制造衙门、盛京内务府、各地行宫行在,都发了公函下去,告之他署内务府总管之事。 这其中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康熙也是无语,道:“说吧……” 三阿哥斟酌了一下,将九格格的事情说在前头,道:“许是之前九阿哥忙着其他,九格格那边的嫁妆单子还预备的不大齐全,目前只有内造办的单子定了,其他的嫁妆还没有开始预备。” 康熙看了三阿哥一眼,道:“那就早些预备吧,最好在月底之前初拟了单子呈太后,有不齐全的地方也好再添加……” 三阿哥犹豫了一下,道:“那是按照恭悫姑母的例预备么?” 和硕恭悫长公主,世祖皇帝亲女,康熙的异母姐。 康熙六年下嫁四大辅臣之一鳌拜的侄儿,是顺治朝留在京城的公主。 后来鳌拜问罪,亲族也受了连累,恭悫长公主也跟额驸一起回了盛京。 虽说额驸后来起复,可是英年早逝,长公主也没过几年也病故了。 九格格留京开府,确实不能从抚蒙公主的例。 康熙听了,不由蹙眉,觉得不大吉利。 恭悫长公主是庶妃所出公主,不过当时嫁给瓜尔佳氏有联姻之意,嫁妆还算丰厚。 三阿哥提及按照她的嫁妆给九格格预备嫁妆,也是规矩所在。 本身就是如此,衙门中的差事,先要寻例,无例可徇再请上。 康熙斟酌着说道:“太后之前有过吩咐,家具陈设这些物件不必太多,首饰衣裳料子也不要太多,皇庄跟收租的铺子、宅子可以多拨几处……” 三阿哥听了,点头道:“儿子晓得了,皇祖母还真是慈心,这细水长流的活钱,确实比压着没用的死物件要好。” 康熙眯了眯眼,脸有些沉。 许是上月有恙一场的缘故,他听这些生生死死的就觉得刺耳。 三阿哥满心激动,浑然未觉,压着兴奋,道:“汗阿玛,还有内务府新孳生人口之事,总共分出来三十七个新左领,这左领人选?” 康熙想到了高衍中,好奇三阿哥会不会将这个已经选好的人选罢黜。 不过他想到了九阿哥,有些头疼,真要是老三罢黜了高衍中的新左领,到时候说不得又要犯浑。 罢了,金口玉言,谁叫自己应了。 康熙就道:“九阿哥府上典仪高衍中协理小汤山行宫事宜有功,赏个左领,其他人选,你拟了候选递上来吧!” 三阿哥有些意外,躬身应了。 对于高衍中的左领,他本来也没想到换,只是没想到这个名字居然在御前挂名。 随即,他想到了高衍中的身份,内务府镶黄旗旗鼓包衣,之前是内务府郎中。 正五品的郎中去任从五品的典仪?! 并不是老九的包衣人口。 原来这是汗阿玛的人! 三阿哥心中警醒,少了得意,从御前退了下来。 自己府上,有没有御前的耳目? 三阿哥心中惊疑不定。 他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似的,立时清醒了许多,想到这几日贝勒府迎来送往的情形,察觉有些不好。 等到出了畅春园,三阿哥就大踏步地往北六所去了。 北头所,正房,三福晋正在憋气。 不但是被九阿哥损了一顿,还因为她晓得了王格格有身孕之事。 去年冬月五阿哥送了各家观音竹,三贝勒府的两盆就让三阿哥给了田格格与王格格。 后来三福晋闹腾了一场,将王格格处的竹子拿回来了;再去田格格处的时候,被三阿哥给当场撞上,此事不了了之。 三阿哥过后去安慰了王格格几回,结果那边就上身了,现在已经两个月的身孕。 那竹子到底是死物件,还要看三阿哥这个大活人。 要是三阿哥这个大活人不留宿,那上哪里养孩子去? 三阿哥大踏步进来,道:“各家的礼单呢?你都收着吧?” 三福晋诧异道:“找那个做什么?” “别啰嗦了,爷要看看……” 三阿哥不耐烦道。 三福晋道:“谁出门带那个,在正房东次间的立柜里收着。” 三阿哥转身就往外走。 三福晋忙追上道:“爷要用银子?” 虽说礼单她收着,可是东西跟银子大部分却是入了前院库房的。 只有戚属人家来拜访的是女卷,这东西跟银子就三福晋收了。 三福晋当成自家私房的,可不想让三阿哥收回去。 三阿哥心里着急,已经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三福晋不由郁闷,滴咕道:“有什么事儿,这般着急忙慌的……” * 北五所,前院。 五阿哥正跟九阿哥说话,道:“三哥刚才要来,让我挡回去了,往后离他远点儿,看着样子就像是要倒霉的!” 九阿哥正喝茶,听了差点儿呛到,好笑道:“您最近这是看什么闲书了?怎么还会看相了?” 五阿哥摆手道:“不用看书也能晓得这个,御史衙门是白立的?他们弹劾了你一场,为了是立足,也是试探御前的反应,如今三哥这样大喇喇的收礼,他们能放过老三?这就是当差的时间没几日,还没有抓到小辫子,但凡有半点落到不好,这弹劾的折子能少了?”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道:“五哥您这眼力见儿不错,弟弟瞧着老三也要倒霉了!” 五阿哥得意道:“离八阿哥也远些,看着也像倒霉催的……” 九阿哥好奇道:“这您又看出什么了?他在刑部行走,好像现下也清闲了,还能有什么过错?” 五阿哥撇撇嘴道:“汉人说‘家和万事兴’,这家不和就指定兴不起来了……” 要不是如此,如今怎么又巴结上大阿哥去了? 之前的时候,可是自诩清高的很,并不乐意在大阿哥后头做小跟班…… 第九百五十五章 幸好,幸好(加更谢盟主“北京快走”) 九阿哥心里有些不好受。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哥哥之中,其实喜欢呼朋唤友的并不多,一个个的,差不多都是独行侠。 八哥却是打小不同。 他既亲近哥哥们,也喜欢带着弟弟,是出了名的好人缘。 几年功夫,就是这样处境了。 九阿哥有些怏怏的。 五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树大分枝,说的不单单是汗阿玛跟咱们,还是咱们兄弟之间,现在咱们这一辈是兄弟,到了小辈就是堂兄弟,到了孙子辈就更远了,早散晚散都要散,就是各家过各家的日子……” 就比如现在,他们跟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堂兄弟们都不怎么亲近,也不是很熟。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道:“好好的,五哥说这个做什么?” 五阿哥沉默了一下,道:“弘升已经入上书房了……” 他并不后悔送弘升入上书房,这是皇父的恩典,还不知下一波皇孙阿哥有没有这个体面。 随着皇子们相继成丁大婚,皇孙数量会越来越多,皇父能记住的还是头一波,赶上了也是好的。 “你五嫂要是生下嫡子,跟弘升差五岁……” 五阿哥道:“到时候弘升考封的话,不给他额娘请封侧夫人,就只能考奉恩将军,要是成绩平平,就连个降封的余地都没有;要是给他额娘请封侧夫人,早先侧室子也算是嫡子,怕是又要不安份……” 九阿哥想到阿克丹身上,比弘升强在是嫡出,可是按照贝勒其他嫡子的例,二等镇国将军这爵位也太低了。 兄弟俩对着发愁。 五阿哥叹气道:“要是汗阿玛跟封兄弟似的,将儿子都封王就好了,郡王也好啊。” 九阿哥听了,很是心动。 是兄弟亲,还是儿子亲? 对旁人来说不一定,可是对汗阿玛来说,却很分明。 怎么会让儿子排在兄弟侄儿族人后头? 他想起了三十七年皇子分封时的情形,就有礼部官员上疏请皇子一体封王。 只要捞一个亲王,阿克丹就能得个辅国公。 九阿哥觉得还有十几年的功夫,可以好好筹划筹划…… * 正院里,佩兰由核桃陪着,已经在东西厢房跟后罩房看了一圈。 等到回到正房,她看着舒舒都带了敬佩。 不单单是生了三个,还这么会生。 大格格在三兄妹中其貌不扬,可是眉眼肖似九阿哥,这就有些皇上的样子。 大阿哥不必说,相貌随了舒舒,往后在皇孙中的相貌都是数得上的。 二阿哥更精致,比大阿哥相貌更胜一筹。 佩兰虽是奴才,可见了三个小主子,也难免有了偏颇。 谁叫二阿哥这样相貌,比十八阿哥长得都像自己娘娘。 “娘娘说了,福晋带着小阿哥、小格格们,不必急着过去请安,等到十八爷‘抓周’的时候过去就好……”佩兰道。 舒舒起身听了,而后才坐下,请佩兰也坐了,而后吩咐核桃道:“将书房的画册拿过来。” 核桃应声去了,而后取了个画册过来。 舒舒对佩兰道:“上头是三个小祖宗的画像,有九爷画的,有我画的,姑姑带回去给娘娘看看……” 这个画像,早在出月子前,舒舒就开始动笔了。 介于工笔画跟素描之间,打算当成照片用的,做个小朋友的成长记录,正好可以给宜妃先过过眼瘾。 关于什么时候带孩子们过去见宜妃,她心里也是迟疑。 虽说不好浩浩荡荡的带着三个孩子进畅春园,可要是每次请安的时候轮流带一个过去,也能让宜妃见见孙子、孙女。 只是不好在月底了。 那是十八阿哥的“抓周”礼,不好喧宾夺主。 只能再找机会了。 核桃递了画册过去,佩兰双手接了,道:“娘娘指定会很欢喜……” 佩兰没有久留,拿了画册就带了小宫人回园子去了。 五阿哥这会儿功夫,已经听九阿哥提了太后早上过来之事,也好奇几个侄儿、侄女的模样,就跟着九阿哥到了内院。 “先看大格格……”五阿哥道。 侄儿有两个,侄女只有一个,侄女更金贵些。 九阿哥就让何玉柱先行一步,跟伯夫人打个招呼。 虽说不是外人,直接过去也扰人。 五阿哥见状,看着九阿哥道:“对县主,你跟弟妹就打算这样奉养着?” 九阿哥理直气壮地点头道:“当然了,那是弟弟福晋的养母,弟弟也当成长辈敬着的。” 虽说论起关系来,还是同一高祖父的族姐弟,没有出五服,可是年岁差得大,当成长辈也全无障碍。 五阿哥皱眉道:“外头说的难听,说你们夫妻俩贪财,吃绝户……”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这是谁吃饱了撑的,用这个来磨牙?怎么就绝户了,弟弟那还摆着六、七个小舅子呢!” 五阿哥道:“宗室里穷的多,眼红的也多。” 九阿哥轻哼道:“随他们眼气去,县主名下产业,一半是嫁妆,一半是继承的夫产,她没有过嗣子,将这些留给养女,旁人能说什么?”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桂珍格格的阿玛,那位已革顺承郡王,道:“能惦记县主财产的除了他没有旁人,这惦记也是白惦记,他只是县主的兄弟,又不是县主的阿玛;就算县主的阿玛在,也够不到出嫁女的私产上。” 宗女的婚嫁权在皇家,可出嫁以后的财产却是宗女私产。 五阿哥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许为了这个跟弟妹叽咯。” 九阿哥道:“您放心吧,弟弟又不是大傻子,外头爱咋说咋说,我们过自己的日子。” 这会儿功夫,核桃已经回来了,道:“大格格正醒着,县主请两位爷过去呢。” 兄弟俩就去了后罩房。 大格格早晨醒过一次,喝了奶,睡了一个时辰,现在就又醒了。 刚又吃了一轮奶,正精神着。 这一身的小肥肉,就是这样长得。 总共六个奶嬷嬷,其中三个忙活大格格一个人。 五阿哥见了县主,就望向宝贝大侄女。 看着这敦实的分量,他不由的笑了,点头道:“胖点好,结结实实的。” 这样不爱生病。 他想要抱一下,大格格却不给面子,小手一挥,“啪”的一声,拍在五阿哥的胳膊上。 五阿哥笑道:“这手上有力气,好,好!” 大格格却是打着小哈欠,开始打盹了。 五阿哥跟九阿哥就从后罩房出来。 “大格格,有几分像恪靖姐姐……” 五阿哥沉默了一会儿,道。 九阿哥轻哼道:“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当然都有些像了。” 五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好像之前动身的时候有事情耽搁,延到了四月底出发,那样算下来,应该也要到了。” 九阿哥有些烦躁,道:“回就回呗,现成的公主别院在,内务府会安排好的。” 五阿哥想了想,道:“听说你给桂元跟桂丹补了侍卫?” 九阿哥点头道:“是有人去你那边磨叽了?怎么有脸上门?我那是皇子府,还不值他们弯腰过去请安?” 五阿哥有些不快,道:“是太不应该了,不懂规矩,往后咱们别搭理他们了!” 九阿哥听这话觉得不对劲,道:“他们也没去五哥府上?” 五阿哥摇头道:“没来,再说你五嫂现下也不宜见客。” 九阿哥嘴角耷拉着,眼神有些冷。 还真是忠心! 连皇子外孙都看不上,那看上的是谁,并不难猜。 那些人参银子…… 九阿哥觉得不该这样瞒着,便宜了郭络罗家跟那边。 回头还是想个法子捅出来。 是用御史好呢?还是用三阿哥好呢? 三阿哥现在可还是“署理”,肯定也盼着立功吧? 九阿哥阴搓搓地想…… * 京城,三贝勒府,正房。 三阿哥从立柜里翻出了最近几日的礼单,正挨页看着,就重重地打了几个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 一时之间,眼泪、鼻涕都出来了,看起来颇为狼狈。 正房看屋子的丫头见状,有些迟疑。 这个时候当送个帕子过去的,可是自家福晋又是个爱酸的。 她就老实站在门口,低头看着脚尖没动。 三阿哥拿着帕子擦了眼泪、鼻涕,就望了眼畅春园方向。 没旁人,指定是老九说道他呢! 哼!自己大度,不跟他计较! 三阿哥继续看账册,看到乌雅家、章家、卫家时,就忍不住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光。 怪不得汗阿玛今天的脸色儿有些阴沉,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时若有所思。 有礼烈亲王的前车之鉴在,他这个年长的儿子,对后宫避之不及才对,居然还跟戚属人家往来交好,这是犯了皇父的大忌讳! 德妃跟良嫔还罢了,年岁在这里,章嫔可是总共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三阿哥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晓得自己没有寡人之疾,可是这瓜田李下的,人言可畏。 幸好,幸好,今天他醒过神来。 如今这收了就收了,当成寻常的端午节孝敬就是了。 至于这几家子弟的升迁,还是算了。 皇父要是想给这些人家恩典,早就给了。 既是没给,就是看不上…… * 加更还债,感谢盟主大大。 下一更3月25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五十六章 不孝之人(第一更求月票) 畅春园,回春墅。 宜妃捧着画册,看的目不转睛,脸上就多了怜惜,也跟着悬心。 “可怜见地……” 这是三个小家伙儿刚三天的情形,除了大格格比较结实之外,丰生跟阿克丹看着都单薄。 尤其是阿克丹,乖乖地躺在襁褓之中,脸上还满是褶子,跟个小老头似的,脑袋瓜子都是小小的。 关于三个孩子的体重,宜妃早听康熙提过一次。 她自己生产了四次,自然晓得体重不足的凶险,那是肚子里没养好,先天不足。 她又往后翻,就是三个孩子满月的模样。 大格格咧嘴笑着,胳膊已经开始有藕节了。 丰生也胖了一圈,去抓悠车上挂着的吉祥结。 阿克丹睁开了眼睛,五官清晰了。 宜妃的神色呆滞住,想起了五阿哥小时候。 五阿哥是她的头生子,刚落地时有些偏瘦,后来抱到太后身边,太后怕养不好,就择了八个奶嬷嬷。 这个是在规矩之内,就是后头九阿哥落地,也是内务府备着八个奶嬷嬷。 可是这八个只是候选,等到喂养数日后,选两到三人留下。 五阿哥当时的奶嬷嬷,太后都叫留下了…… 佩兰在旁边,见气氛有些不对,赞道:“画得可真像啊,就是宫里的画师也画不出这么像吧?” 宜妃醒过神来,仔细看了几幅画的区别,指着后头画的更好的,道:“这个指定是九福晋画的,画的更耐心,九阿哥可坐不住……” 说着,她又翻开到后头,就是双满月这一组。 瞧着三个孩子的模样,她心里松了口气,笑得合不拢嘴,道:“养的可真好……” 关于九皇子府的“祥瑞”,之前外头影影绰绰的,就说是艰难的。 艰难个屁! 月子娃最难养。 天生不足的孩子,最容易不出月夭了;过了满月,就好许多了。 眼下这样子,看着跟正常孩子不差什么了。 门口有了动静,是太监首领张起用急匆匆地过来,道:“主子,皇上来了……” 宜妃忙撂下册子,起身出迎。 康熙已经进了回春墅,见宜妃迎出来,就道:“好好待着,外头怪热的。” 宜妃福了身,跟在康熙跟前,道:“眼见着午初了,是日头足了,您怎么不叫辇?” 康熙道:“就是出来熘达一圈,松散松散。” 帝妃进了屋子,宜妃就让了自己座位请康熙入座。 康熙看到了画册,大红绸缎面,看着很是喜庆,道:“这是什么?” 宜妃亲奉了一杯毛尖茶,道:“是老九家几个孩子的画像,刚才打发佩兰送了两匣子燕窝过去。” 丰生、阿克丹、尼固珠…… 康熙想着三个孩子的名字,翻开了画册。 等到看清楚第一张画像的时候,康熙有些愣住了。 画得栩栩如生…… 当时三胞胎落地的时候的,他去了九皇子府,可实际上并没有见到三个孩子。 但是他在宫里看过初生的皇子与皇女,差不多就是这样子。 “老九还是有几分偏才……” 康熙带了几分得意道。 即便文不成、武不就的,可也有随了自己的地方,在西学上比他的兄弟强些。 宜妃笑着说道:“臣妾看了,也吓一跳,早年皇上给他找洋师傅,还以为就是‘叽里咕噜’的学洋话,没想到还学了西洋画儿……” 从顺治开始,宫里就有洋神父,后宫也不少西洋物件。 可是皇子阿哥中,唯一对西学有兴趣的就是九阿哥。 “当年淘气的厉害,又没有耐心,愣是将好好的座钟给拆的七零八碎的,败家孩子……” 宜妃想起了这件事,絮叨着。 当时二所报上来,宜妃还找机会训了九阿哥一顿。 康熙也记得此事,道:“猴急的性子,没有耐心。” 拆就拆吧,结果自己捣鼓着装不上,就不肯装了,还是送到内造办才修好。 就比如眼前这画册,九阿哥画的就没有后头的细腻。 董鄂氏…… 要是男子,也是文武兼修,顶门立户的人才。 齐锡有六个嫡子…… 康熙心里有些遗憾。 要是董鄂氏再年长几岁就好了。 同样是奶嬷嬷使坏,董鄂氏这里就发现了,太子妃这里中招。 这几个月,随着太子妃伤了身体的事情揭开,康熙对太子妃的态度也有些矛盾。 虽说晓得太子妃无辜,可是却也有些失望,觉得她失了谨慎。 遗憾只能是遗憾了,不过康熙确实有在八旗秀女中给毓庆宫择格格的想法。 他不想再从包衣秀女中给太子指人。 康熙打量着宜妃。 郭络罗家已经拔出包衣,可是在上三旗也没有根基。 宜妃察觉到康熙的视线,笑吟吟地回望过去。 康熙沉吟道:“郭络罗家的女卷,近日没有递折子请见?” 宜妃笑容凝固,似思索什么,而后站起身来,直接跪了。 康熙一愣,起身拉起她道:“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宜妃跟着起身,带了苦笑道:“臣妾还真是犹豫再三,不知怎么跟您说。” 康熙蹙眉道:“郭络罗家又做什么了?” 宜妃吐了一口气,道:“他们回京两月,没有登老五、老九的门,这都是小事儿,可昨天老九媳妇入宫,跟臣妾说了一件大事,说是老九想要往御前跟您说,让臣妾拦下了……” 康熙没有说话,等着宜妃往下讲。 “前几日,老九那个哈哈珠子桂元从盛京来了,跟老九说了一件事……” 她将郭络罗家在皇庄偷种人参之事说了。 只是用了春秋笔法,隐下了桂丹。 要不然的话,孙子报复祖父,听起来太不孝,也显得郭络罗家上下都烂透了。 皇上推崇孝道,听不得这些。 桂元的牢狱之灾却是三官保害的,揭开郭络罗家的私密也说得过去。 “老九在内务府算账算惯了,晓得这个数额巨大,少说也是十几二十万两银子起,见不得这个,就想要告诉皇上此事,就叫她福晋请安的时候告诉了我一声,我给拦下来,就算要揭开此事,也不宜老九揭开,否则落到外头眼中,又多了一条罪过,若是有人不孝,还是臣妾不孝吧……” 宜妃红着眼圈道。 康熙的眼中,多了阴霾。 三官保与其两代人都任内务府盛京左领,郭络罗家的族人也多在内务府任职,之前的时候只以为他们在营造司那里占了油水。 水至清则无鱼,康熙对于这些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居然偷种人参! 区区包衣奴才,比亲王、郡王胆子还大! 之前还以为郭络罗家的底气是宜妃母子,现下看来他们是笃定了“从龙之功”,这是得了更好的应承。 再想到会计司上那个皇城最大的酒楼是“破败铺面五间,租金折半,年租四十八两”,康熙就生出了愤怒。 这不是奴才跟着主子喝汤,而是奴才欺心,自己吃了肉,给主子丢块骨头渣子。 他冷笑道:“瞧瞧,这就是不登老五、老九门的底气,皇子外孙看不上眼,这是攀了高枝了!” 宜妃脸色也难看,道:“也是记仇了,嗔着老五、老九没给他求情。” 康熙看了宜妃一眼,指望老五求情还有可能,老九这里…… 许是猜出十一阿哥之殇跟郭贵人有关系,很是不待见郭络罗家人…… 他点头道:“朕会安排人去盛京,核实此事,也要防着桂元因怨诬告。” 宜妃叹气道:“臣妾真盼着是诬告……” 康熙喝了一口茶,盛京内务府天高皇帝远,那江南的三织造衙门呢? 自己是将三织造衙门当成耳目的,可要是跟銮仪卫似的,他们报上的是他们想要报上来的呢? 曹寅、李煦、金依仁…… 杭州织造府,金家父子相继,也是三十多年了…… 江宁织造府,中间有过旁人,可还是回到曹寅手中…… 偏偏江南跟盛京还不同,想要打探消息,流官是不行的,容易被蒙蔽耳目。 之前觉得这三家联络有亲好,在江南好立足,现下看看,他们也能彼此包庇。 “曹寅那个女儿,你见了没有,瞧着如何?”康熙道。 曹寅之女,去年圣驾南巡时,跟随着太后的船进京,成了十五格格的伴读,入宫教养。 宜妃在太后处见过两回,赞道:“落落大方,比勋贵之女不差什么。” 长得好,性子也不差,这前程也错不了。 “李煦的的那个独子呢?”康熙又问道。 那是李煦的老来子,也是独子,是十五阿哥的伴读。 宜妃没有见过,只道:“既是皇上点了做十五阿哥的哈哈珠子,那当错不了。” 康熙想起去年阿克墩跟十五阿哥打架那次,李煦的儿子是什么表现? 当时十五阿哥的八个伴读中,有两个官员子弟冷眼旁观不说,还牵绊着其他人,最后打板子革了哈哈珠子。 剩下六个伴读中,有两人护着十五阿哥受伤,是保福阿哥跟董鄂家的寿善。 那另外四个呢? 太子妃的侄儿年岁小,也算是半个祸头子,与阿克墩的哈哈珠子发生争执的就是他。 两个包衣哈哈珠子就是曹寅的侄儿曹颀跟李煦的长子李鼎。 曹颀当时动手了,被两个官员子弟拦下了。 李鼎的表现呢? 比十五阿哥还小一岁,哭了…… 康熙有些后悔,道:“年岁小,又是独苗,估计是多有骄纵,当不得使唤……” 想着这些年对包衣的恩典,他越发难受。 连皇子择哈哈珠子,包衣都紧跟在宗室、勋贵、官员子弟后,平分八个名额。 如此隆恩,换来的是什么? 怕是真当自己金贵了,忘了什么是包衣。 与国无功,还不谨慎当差,太将自己当回事儿…… 内务府孳生三十七个新左领…… 好多包衣轮不上差事。 康熙沉吟着,有了决断。 等到四妃抬旗完,可以将嫔位、贵人位的人家继续“恩典”。 只是不能都抬上三旗,要不就显得恩典不值钱了。 可以抬到下五旗,给皇子阿哥们做旗属…… 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已经成丁,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要连上,即便不封爵,人口可以先预备出来。 如此一来,以后的内务府世官人家,是盼着家里出贵人呢,还是不盼着家里出贵人呢? 第九百五十七章 亲临(第二更求月票) 心里有了决断,康熙就将此事放下,继续往后翻开。 总共十几张画像,有三胞胎单独的,有兄妹三个合着的。 翻到满月的时候,孩子们眉眼就比较清晰,康熙就带了笑。 再看到后头两月的,他的心里就踏实了。 小儿难养,双胎立下都不容易,更不要说三个。 董鄂氏没有白瞎她的出生时辰,确实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皇家这“祥瑞”,名副其实了。 他的视线落在大格格的胖胳膊上,笑道:“这相貌随了老九,身量随了老五了,朕记得老五小时候就这样,比他的兄弟们都结实……” 宜妃探过头来,看着大格格的画像,跟着笑道:“六个乳母,尼固珠一个人就用了三个,这一身肥膘养的,听说太后早上过去稀罕的不行,非要抱,都十多斤了……” 康熙听了,不由心动,看了宜妃一眼,道:“都搬到阿哥所了,你不想看看?” 宜妃听着这话风,立时点头道:“想啊,怎么不想?可要是一个孩子还罢了,请安的时候叫奶嬷嬷跟着就能看了,可是这三个,小孩子又是爱哭爱闹的,到时候折腾孩子不说,还扰了园子清净……” 康熙思量了一下,道:“到底是老九的嫡子嫡女,你既然这样想,趁着今日闲着,要不咱们去看看?” 宜妃心里并不是很乐意。 太招眼了! 前两个月生的时候皇上过去,还能说是担心九阿哥,现在过去确实是想孙子了。 皇孙阿哥中,还没有谁有这个待遇。 太子怕是不乐意。 宜妃心里吐糟,面上却带了欢喜,起身道:“现在就去么?那咱们这就去吧!” 康熙见状,也多了几分欢快。 跟不省心的皇子们相比,这胖乎乎的皇孙阿哥确实更可人一些。 康熙就道:“左右没有几步道,就这样熘达过去吧!” 宜妃点头,她穿着半新不旧的衬衣,外头罩着纱衣,穿着一寸的船底旗鞋,也不用换,可以直接过去。 帝妃俩人出了回春墅,就往小东门去。 梁九功跟佩兰跟上,后头是马武带着几个侍卫。 宜妃带了激动,道:“真快啊,恍忽着才落地似的,这就过去两个半月,再过一个月就百日了……” 不过九皇子府一直都没有摆酒,瞧这样子,百日也没有请客的意思,要不然就不会搬到园子这边。 二月二十八…… 康熙倒是记得三个孩子的生日,心里已经打算回头圈两个好名字了。 佩兰看着前头娘娘轻松的背影,很是疑惑,为什么娘娘不打发自己提前过去说一声。 小东门外就是御道,往北两百步,就是一个路口,西边是北花园,东边就是北六所。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刚好从对面迎面走过来,两人额头汗津津的,在马场练习了一个半时辰的骑射。 “汗阿玛,妃母……” 见了康熙跟宜妃,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疾行了几步,上前见礼。 康熙见两人穿着骑装,带了扳指,道:“这是练骑射去了?” 十三阿哥老实点头。 十四阿哥则带了得意,操着公鸭嗓道:“汗阿玛,儿子已经能控五力弓……” 早先也能拉得五力,可是最多射三、四次,现在大了一岁,不同了。 康熙赞道:“不错,不过也别忘了循序渐进,伤了胳膊就得不偿失了。” 十四阿哥点头道:“嗯,儿子以后还要拉十力弓,不着急。” 北六所这里,挨着御道的方向为尊,从西往东排的次序,因此是路过头所、二所这样,一行人到了五所。 正好孙金出来,见了众人过来,忙老实退到边上。 十四阿哥看了眼天色,道:“九哥打发你来找我们的?” 孙金应道:“是,我们主子见到了午时了,就打发奴才往马场看看两位爷……”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跟五阿哥得了消息,也急匆匆地迎出来。 康熙看了五阿哥一眼,倒是并不觉得意外。 他跟太后都忍不住过来了,五阿哥这个当伯父的估计也忍不住。 等到康熙跟宜妃进了院子,舒舒也匆匆赶到。 舒舒请了安,宜妃拉了她的手,笑道:“我看了丰生他们的画像,真是半点也等不得,就央磨着皇上过来看看。” 康熙跟太后还不一样。 太后老人家没有架子,也体恤孩子们,直接去内院看了。 康熙身份在这里,也不好直接往内宅去,就在前头坐着。 舒舒先亲奉了茶,而后退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后头就跟着抱着襁褓的保姆嬷嬷。 康熙本在椅子上坐着,见状起身道:“朕来看看,好不好分辨……” 等到看清楚三个襁褓,他就笑了。 压根就不用分辨,只看着身量长相,就晓得谁是谁了,还真是跟画册相差无几。 大格格本来睡着,现在醒了,也不哭闹,就是胳膊被束缚着不乐意,挣扎着探出两个小胖胳膊来,使劲地摇晃着。 大阿哥正醒着,安安静静,乖巧的样子。 二阿哥则是不乐意了,嘴角耷拉着,眼圈都红了。 宜妃也起身看了,之前看画像时就叫人激动,可也比不得见了真的。 眼见着阿克丹眼泪要出来了,宜妃心疼的够呛,催促舒舒道:“快哄哄,别叫孩子哭了。” 不是她不想抱,而是听佩兰讲过,晓得阿克丹的脾气,怕这个时候哭闹起来,惹了康熙的不喜。 舒舒应了,就将阿克丹从保母手中接了过来。 阿克丹的小鼻子动了动,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嘴角就往上挑,黑葡萄似的眼珠直直地看着舒舒,露出欢喜来。 这是认出是额涅了。 舒舒看着这笑容,心都要化了。 之前因生育产生的焦躁与质疑,此刻都烟消云散。 丰生还罢了,看到了舒舒,也只是笑着看着。 大格格却不干了,嘴里“伊伊呀呀”的,两个小胳膊使劲地往舒舒这里凑,身子在保母怀里也乱扭着。 九阿哥见状,忙道:“来,阿玛抱……” 大格格得不到舒舒的反应,就不高兴了,被九阿哥接了过去,还“伊伊呀呀”的。 九阿哥已经将她抱到康熙面前,道:“汗阿玛,您瞧儿子家大格格,小手可有劲儿,往后指定也是十力弓!” 康熙今天穿着一件宝蓝色常服,手腕上却挂着一串沉香手串。 这个颜色不鲜亮,味道却是熟悉,大格格毫不客气,一把就给抓住了。 “哈哈哈哈……确实力气不小……” 康熙看着她握得紧紧的小手,开怀大笑。 九阿哥在旁,道:“这孩子,眼里就见不得东西,什么都抓……” 康熙撸下手串,放在大格格的手臂上。 大格格咧嘴一笑,就搂着手串,一副笑纳的模样。 宜妃是带过孩子的,晓得小孩子更喜欢鲜亮的,摘了压襟的紫水晶十八子递到大格格面前。 果然大格格放开了沉香手串,就去抓十八子。 宜妃趁机接了沉香手串过去,双手递还给康熙。 康熙摆摆手道:“就是寻常戴的,赏尼固珠吧……” 宜妃也不啰嗦,先帮大格格拿着。 眼见着阿克丹与尼固珠一个娇气,一个活泼,丰生却老实的不得了。 帝妃俩人都望向丰生。 这是九阿哥的嫡长子,到底不一样。 “抱孙不抱子”,皇帝也不例外。 外加上丰生的确乖巧,康熙与宜妃就轮流抱了抱。 丰生也不吵不闹的,在谁怀里都是乖乖巧巧的。 见了这个长相脾气,帝妃两人对视一眼,居然都想到一块去了。 这一房的长孙相貌脾气都肖母,往后能放心了。 是个能支撑门户的好孩子。 至于另外两个,就不求那么多了。 阿克丹娇气就娇气些吧,在娘胎里就没有争过哥哥跟妹妹,小小的一团,只要身体养好了,其他也不必强求。 至于尼固珠,是个小格格,活泼些好…… 两个半月的孩子,还是睡觉的时候多。 一个个的,都陆续的睡着了,奶嬷嬷们轻轻地抱了下去。 既是饭口,没有不留饭的道理。 还好因为早就要待客的,所以膳房预备的很是充足。 只是之前是按照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口味预备的,现在多了康熙与宜妃就不一样了。 主菜就是烤肉,除了烤炉里出来的烤羊排跟烤五花肉之外,还有几盘炙子烤肉,是跟香菜、葱丝腌制过的羊五花一份,还有羊腰一份,鸡腿肉一份,鸡翅一份,这是六盘荤菜。 还有六盘素菜,是丝瓜炖腐竹、清炒小白菜、麻酱水萝卜、腌香椿、煎奶豆腐、煎鸡蛋卷。 两个小饽饽,萝卜丝饼跟红枣窝头。 两道主食,一道是荞麦烙饼,一道是小米煎饼,都是可以卷烤肉的。 男女有别,自然要分开吃。 就分别在东次间、西次间摆了席面。 皇子们陪康熙在东次间,舒舒陪宜妃在西次间。 宜妃晓得舒舒的伯母在,论起来是皇上的侄女,道:“不用请县主过来么?” 舒舒摇头道:“不用了,我阿牟平日里茹素的时候多些,不怎么爱荤腥……” 宜妃自己是个爱吃的,不过也是爱美的,想起一个说法,就是吃素会更年轻些,道:“县主保养的怎么样?看着年轻么?” 第九百五十八章 我要吃鸡蛋(第三更求月票) 舒舒看了宜妃一眼,宜妃很注重保养。 她是顺治十七年生人,比康熙小六岁,跟德妃同庚,今年四十一了,乍一看看着还跟二十七、八岁似的。 只是她爱笑,眼角有了微微的细纹,所以仔细看的话,就像三十出头。 伯夫人是顺治八年生人,今年正好五十岁,比宜妃大九岁,跟荣妃同庚。 跟宜妃没有办法比,可是看着比同龄荣妃年轻多了,看着跟觉罗氏差不多,像是四十来岁年纪。 舒舒就点点头,道:“看着跟我额涅差不多,可是阿牟比我额涅大六岁。” 宜妃点头道:“那是很年轻了……” * 东次间里,地上摆着圆桌。 康熙上座,左手是五阿哥与九阿哥,右手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等到康熙动了快子,其他人也开始动了起来。 五阿哥直接冲羊排去了。 这道菜早上有了,本来中午应该换了的,就因为五阿哥来了,又叫人烤了一份。 五阿哥爱吃肉,尤其爱吃羊肉。 这羊肉还撒了辣椒粉,香味儿霸道的很。 至于烤五花肉,是一条去了通嵴的纯五花,腌制后在烤炉里烤的,焦脆五花肉,然后再切成半寸的厚片,旁边还预备了两个三寸碟,一个是烤肉酱,一个是烤肉粉。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正是爱吃肉的年岁,就都守着烤五花肉大快朵颐。 康熙则是将其他几样荤菜尝了一快子,最后落在烤羊腰跟烤鸡翅上。 烤羊腰脆嫩,吃起来没有一点儿异味。 鸡翅是去骨的,用的都是翅中,外头的鸡皮烤的焦香。 康熙的视线在这盘鸡翅中上定了定,这一盘就是十个鸡翅。 宜妃婆媳在西屋,要是同样的席面,那也是十个。 一餐下来十只鸡,这有些抛费。 九阿哥见康熙多夹了一块鸡翅,道:“汗阿玛爱吃这个?那等下回庄子上再送鸡过来,儿子叫人给您送过去。”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你们庄子上养了多少只鸡,一次送多少过来?” 刚好昨天庄头过来了,九阿哥听舒舒问了一嘴,记得清清楚楚的,就道:“现在公鸡一百七十多只,母鸡二百六十多只,今年开春又孵了四百多只小鸡,之前在城里的时候每旬送一次,一次公鸡十只、鸡蛋六百枚……” 康熙在心里算了一下,这样下来就是八百多只鸡了。 五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呆住。 十四阿哥飞快地将嘴里的五花肉吞咽殆尽,带着惊讶,看着九阿哥,道:“九哥,您没说错吧?是六百枚,不是六十?那岂不是说每个月就有一千八百枚鸡蛋?” 九阿哥得意道:“这有什么作假的,昨天还多送了一些,直接送了八百,晓得你们爱吃鸡蛋,已经分好了,你们俩、老十跟七哥,一个院先五十枚,等到下次送来的时候再多给你们些,剩下两百直接搁在园膳房,一百送到北花园,一百送到西花园阿哥膳房,大哥跟四哥那边再一处送五十……” 至于三阿哥与八阿哥处,就省了,不用表现兄友弟恭,要不然显得没脾气,好欺负。 十四阿哥先是欢喜,随即就有些委屈,看着康熙道:“汗阿玛,听说鸡蛋也不贵,外头便宜的时候两、三文,贵的时候也就四文,那怎么儿子们的分例里没有鸡蛋?整个宫里,只有妃母以上的主位还有您跟皇祖母的份例有鸡蛋!” 皇子们每日的分例是什么? 旁人或许不关注,康熙却是记得的。 没有大婚的皇子跟皇女同例,每天猪肉八斤十二两,每月鸡五只、鸭五只。 这些猪肉中,五十斤以下的小猪肉三斤,大猪肉五斤十二两。 小猪肉口感嫩,给皇子公主一日三餐的主菜,多是用这三斤小猪肉,大猪肉反而用的不多。 确实是没有鸡蛋。 康熙皱眉,心下有些不快。 早在大阿哥大婚前,当时的内务府总管就上折子问了皇子福晋跟皇子侧福晋的每日供应。 康熙疼儿子,就将给大婚皇子的贴补直接加在皇子福晋上,分例给的差不多跟贵妃齐平。 现在皇子福晋多了,形形色色的都见了,就没有那么金贵了。 康熙心里又偏着小阿哥了。 他就道:“这一条记下,回头见到三阿哥的时候,你可以让他记上此事,酌量增加。” 实际上十四阿哥说漏了,宫里有鸡蛋供应的不单单是妃以上的主子,还有皇子福晋跟皇子侧福晋。 皇子福晋按例每日有五枚鸡蛋,比贵妃、妃供应的每日四个多一枚。 皇子侧福晋是三枚,比贵妃与妃的供应少一枚。 十四阿哥听了,立时眉开眼笑,道:“太好了,往后十五阿哥他们这些小的,就不用再馋鸡蛋了,要不然可怜巴巴的,每次到九哥这里打牙祭,九嫂都要变着法的给大家想新的鸡蛋菜。” 不过他脑子活络,晓得如此一来,每日宫里的鸡蛋供给就要翻倍。 毕竟现在宫里有资格供应鸡蛋的就是太后、六位妃母与太子妃,太后每日鸡蛋二十枚,六妃每人四枚,太子妃五枚,如此一天就是四十九枚。 御前没有定例,就按照十个预备,每日才五十九枚。 可是等到皇子跟皇女增加这一分例,每天就增加好几十。 到时候嫔母不好比他们供应低,说不得也要增加,又是十几个。 这样算下来,就是多一倍。 要是因这个缘故,使得供应紧张了,那倒是衬着他们小辈贪嘴不孝似的。 十四阿哥就望向九阿哥道:“九哥,九哥,到时候御膳房短了鸡蛋的话,能不能去您的庄子上采买?照现下这个吃法,您跟九嫂肯定都不爱吃鸡蛋了,攒着这些也没用啊!” 九阿哥笑道:“那当然好了,外头的鸡蛋价格一年之中起起伏伏的,春秋鸡蛋多的时候两文一枚,三九、三伏这样太冷太热的时候,鸡蛋少,就有三、四文的时候,内务府的账册上却是一年四季都按照四文钱采买,我不是赚了?” 十四阿哥却是聪明了一回,道:“那采买的指定是中间捞钱了,春秋的时候能捞一半,按照宫里的供应,这一天下来也一百来文钱,一个月下来就三千多文了,小四两银子……” 看着不多,可是一年下来四十多两。 这还只是鸡蛋一项。 十四阿哥看着康熙道:“汗阿玛,那两个内务府御史不是爱弹劾人么?让他们拿着内务府的采购单子去外头比价去,要是有不对的,就挨着个的弹劾,感情儿子们这些年没吃鸡蛋,这鸡蛋银子也没省下,都进了这些奴才的口袋!” 康熙没有接话,心里也算下了一下贪墨的比例。 就算不直接翻倍,也多了七、八成。 这鸡蛋还是不好胡乱加钱的东西,其他的呢? 宫里诸人每日要供应的肉、菜、炭、蜡烛,每年十万两。 宫殿跟行宫的修缮每年二、三十万两。 往三大织造拨的采买布料的银子是五万多两。 这三项加起来,就占了内务府开支的大头。 内务府的职官虽多,可是七品以上的并不多,还是八、九品为主,如此年俸支出也要十几万两。 这些包衣奴才在进账的时候贪上一回,在出账的时候也贪上一回,一年下来就是数十万两。 能再养活一个紫禁城! 康熙对十四阿哥道:“这条可告诉三阿哥,叫三阿哥督查此事!” 五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怕九阿哥难受,打量九阿哥的神色。 九阿哥正对十四阿哥竖起大拇指,赞道:“十四弟你可太聪明了,这只要到市面上一打听,就晓得账面上有多少水分了,要是就此成了例,那些内务府的大爷想要贪墨,就无处下手了……” 十四阿哥眉开眼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寻思寻思,就晓得内务府那些家伙贪了,一年三、四十两银子的年俸,一年四季衣裳都不够,哪里还有闲钱买饽饽啊,可九嫂那百味斋,生意都好到什么地步了?弟弟之前嘴馋了,想吃山楂锅盔,打发太监过去买,每次都是排长队,都是皇城里出去的包衣买的……“ 九阿哥道:“不只饽饽铺子都是他们,就是这皇城里跟地安门的酒楼茶馆里,也都是这群大爷,光鲜体面着呢,到了冬天,穿棉袄的都少,最差也是小毛衣裳,日子滋润着……” 十四阿哥点头道:“看出来了,他们这日子过的,比功勋人家还自在呢,世职世官也有,就差个爵位了!” 】 九阿哥撇撇嘴,道:“狗仗人势,说的就是他们,不说旁人,就说桂丹那小子,前年的时候就敢没事找事的跟董鄂家对上,那不单是功勋之后,还是公主后裔,当时我岳父也是一品都统,可是桂丹这混蛋张狂惯了,丝毫不放在眼中,居然设局诬告你九嫂的银楼售假,你说他胆子大不大?” 前年的时候,十四阿哥年岁还小,又是久不出宫的,还真没有听说过这段,好奇的不得了,道:“那官司是赢了,还是输了……” * 下一更3月26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第九百五十九章 弟弟够意思吧(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眼神有些飘。 当时是什么情形来着? 好像是福晋问自己看没有看过《大清律》…… “九哥快说啊……”十四阿哥催促着。 不单十四阿哥好奇,连带着十三阿哥与五阿哥也有些好奇。 十三阿哥也是初次听闻,五阿哥倒是知道些,却也不齐全。 九阿哥清了清嗓子道:“我刚开始没想到桂丹敢诬告,还以为真有人售假,用金包银的饰品充当金饰卖,到北城兵马司一看就不对啊,要说是哪家落魄旗人知法犯法、赚钱不要体面还说的过去,可董鄂家不至于,这一房还有伯位呢,岳父也是汗阿玛提拔起来的都统,当家主母还是咱们爱新觉罗家出来的,哪里会这样?就让那个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好好审,然后就发现桂丹这‘人证物证’有纰漏……” “诬告者反坐,桂丹就要赔你嫂子损失呗……” “要是判罚的话,桂丹就要流,只能央求你嫂子撤状子……” “你嫂子就答应了他的请求,收了他的赔偿,撤了状子……” 九阿哥轻描澹写地说了一下,将自己从里头拔出来,仿佛压根就没有一个愚蠢的自己相信桂丹的鬼话。 十四阿哥记得桂丹,一下子猜了出来,道:“那不是九哥的哈哈珠子么?当时是不是扯着九哥的幌子在外头招摇,要不然的话,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九阿哥点点头道:“就是打着我的幌子,除了想要挤兑你嫂子的银楼,还在外头要贱买旁人的庄子跟铺子,被你嫂子晓得了,打发福松告诉我,我才晓得……” 五阿哥在旁听了皱眉,道:“他这样混账,你还给他补侍卫做什么?回头再败坏你的名声?” 九阿哥笑了一声道:“被我送了一回慎刑司,应该长记性了,再有下回,直接以‘大不敬’送宗人府……” 说到这里,他看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道:“你们年岁也大了,也快从上书房出来了,哥哥这就是前车之鉴,要约束好身边人,省得仗着你们的势,在外头为非作歹的,败坏你们名声。” 十三阿哥老实点头,道:“弟弟晓得了。” 十四阿哥尖着嗓子道:“我看谁敢?到时候我也送他去慎刑司,直接敲几十板子长记性!” 九阿哥又想起了八福晋,八阿哥落到现在这没人爱搭理的处境,除了八福晋自己不妥当,还有八阿哥没有约束好的缘故。 他就道:“不单是哈哈珠子,往后大婚了,福晋也好好管教,这夫妻一体,闹出笑话,一个也跑不了。” 十三阿哥脸色泛红,道:“晓得了。” 好的福晋,哪里用管教呢? 像九嫂、大嫂、四嫂、太子妃这样的,都是人人称赞的。 五嫂、七嫂、十嫂性子也好。 八福晋那样骄横的,也是因王府养育的缘故。 十四阿哥则是大言不惭道:“敢不听话,我直接抬四个侧福晋,谁听话谁管家!” 一句话,说的几个阿哥都笑了。 这还不开窍呢。 康熙看着九阿哥,也是无语,还真没有他不操心的。 不过这心眼还跟针鼻儿似的,方才送了一圈鸡蛋,没有三阿哥的,没有八阿哥的,也没有太子的。 这三人都是跟他有嫌隙的。 这是记仇了,小心眼的明明白白。 不过康熙也不打算出面调解了,好一阵孬一阵的,说不得过阵子就好了。 只是养鸡…… 他少不得问一句,道:“怎么敢养这么多只鸡?” 要知道内务府的鸡,是从皇庄里供应,可是也是轮流供应的,不足的地方,还要给外头采买。 因为鸡容易发鸡瘟,春夏秋冬,每年都要轮上一、两回。 九阿哥道:“从三十七年开始就叫人养了,这都第三年了,不算多了,没在一处养,庄子里的佃户细分出来了,总共是五个养鸡户,鸡舍离的也远,这样有鸡瘟过来的时候,也有防备,去年夏天就赶上一次,死了几十只鸡,不过也是因为预备好了治鸡瘟的药,一发病就用上了……” “不单养鸡如此,养猪也是,每户大小猪加起来不超过三十头;养羊的多些,牛跟鹿养的少,就没细分……” 康熙听了点头,有成算就好。 十四阿哥在旁听着,很是心动,道:“九哥,那庄子就在海淀么?什么时候咱们去看看呗,往后弟弟开府,也叫人这样置办!” 省钱是小,主要是供给方便。 九阿哥道:“就在百望山,离这里十四里地,改天你们下午下课早,可以过去转转……” “好嘞!” 十四阿哥立时应了,望向康熙道:“汗阿玛您也去啊,到时候也叫皇庄的人跟着养鸡,御膳房就不用在外头采买鸡蛋了!” 康熙摇头道:“不是这样算的。” 九阿哥在旁解释道:“就算从皇庄里拿鸡蛋,这一笔银钱也要出,记在皇庄的入账上,要是不结算清楚,就乱了。” 十四阿哥一点就通,道:“晓得了,皇庄有了盈余,再上交内务府……” 九阿哥沉默了,道:“皇庄还有各种开销,有的时候还要从内务府拨银子过去。” 十四阿哥诧异道:“那为什么?皇庄不是有出息么?一个亏的皇庄要它做什么?”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要是养鸡的话,破费就大了,种苗钱,饲料钱,人工费,兽医钱,损耗,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反正不剩钱就是了,不养鸡的话,还要看雨水,下雨多了涝,不下雨旱,总有说辞。” 十四阿哥拧着眉头道:“那往后我要是开府的话,还是别要皇庄了,多给铺子跟宅子吧,赁出去还能见银子,不用往里添银钱!” 九阿哥摇头道:“未必啊,这宅子是需要修缮养护的,宫里每年用来修缮宫殿的银钱就要拨三十万两,你到时候屋子少些,每年也得千八百两银子吧……” 十四阿哥不高兴了,道:“那租金还不够给他们修房子的呢。” 九阿哥很想要告诉他一句,租金也未必能指望多少,到时候“铺面破败”,说不得就要压下价来。 只是他藏了心眼,没提这个,省得回头会计司的窝桉捅出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再察觉到什么。 这小哥俩,有几分机灵…… * 西次间里。 康熙猜错了,这边的烤鸡翅不是十个一盘,是六个。 也没有像那边六荤六素,而是只留了两道素菜,丝瓜炖腐竹跟麻酱水萝卜。 隔壁是五个人吃,其中三个饭量大的,就上的尺盘。 西屋的席面,都换成了六寸盘。 六荤两素,炕桌也摆下来。 这样一来,婆媳俩人吃着正好,不用浪费。 这也是舒舒养成的习惯,赏菜提前赏,不赏剩菜。 宜妃正如她说过的,比较喜欢吃肉,最爱的就是烤鸡翅跟烤羊排。 “你们的羊肉好吃,没有膻味儿……”她真心赞道。 她的分例里有羊肉,每月十五盘。 不过宫里的菜式就几种,多是炖汤或炒羊肉。 她嫌有味道,吃的就少。 舒舒就道:“都是六个月的羔羊,肉就嫩些,只用盐跟花椒两种调味腌了就好了,烤之前再刷一层蜂蜜。” 说到这里,她想到了十八阿哥。 眼见一周岁了,磨牙棒可以预备起来了。 只是这入口的东西,不能让旁人制。 月底之前可以叫小棠做些,回头“抓周”时候送过去…… 帝妃用了午饭,就相携走了。 舒舒跟大家一起到门口恭送。 等到一行人走的远了,十四阿哥才笑着凑到九阿哥跟前,邀功道:“九哥,弟弟怎么样?够不够义气?嘻嘻,回头真让内务府御史满大街打听物价去,那些奴才能骂死三哥!” 九阿哥看着他,带了意外道:“你方才话赶话里的,是故意的?” 十四阿哥得意洋洋,道:“挖坑呗,也不难,这些话九哥您不能说,五哥也不好说,我却是无碍的!” 九阿哥笑道:“行!哥哥领你的情,今年夏天这鸡蛋包了,想吃多少都行!” 十四阿哥笑着道:“我还想自己去庄子抓鸡,然后烤叫花鸡!” 九阿哥痛快道:“抓!别说鸡了,烤叫花猪都依你!” 五阿哥在旁道:“竹子哥哥包了,等你什么时候指婚,直接送你四盆,比旁人多双倍!” 十四阿哥立时带了期待道:“那弟弟福晋能生四胞胎么?” 大家齐齐无语。 九阿哥轻哼道:“你以为谁都能生祥瑞呢,都一胎三、四个的生,你生得起,养得起么?” 十四阿哥笑道:“那有什么,不是还有汗阿玛么?我操那个心做什么,太祖皇帝在时,就封到了皇孙啊……” 九阿哥听了,陷入沉思。 太祖皇帝时的皇孙…… 好像确实有封和硕贝勒的,剩下的就是台吉。 福晋跟自己曾经提过,太皇太后高寿…… 若是皇父到了那个时候,还有二十多年。 丰生跟阿克丹早就成丁多年…… 九阿哥觉得自己不用太考虑阿克丹的爵位问题了,可以让他自己扑腾去…… 第九百六十章 好心(第二更求月票) 五阿哥走了。 他还要去给太后请安,然后就要回城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回了各自的院子。 大夏天的,在外头折腾半天,还没有梳洗,都要馊了。 九阿哥回了正房,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舒舒望了过去,就见九阿哥满脸的幸灾乐祸。 “老三要倒大霉了!”见舒舒看他,九阿哥就美滋滋地给她讲了一遍膳桌上给三阿哥挖坑之事。 “这些日子做好吃的,就给老十四送一份……” 九阿哥说到这里,顿了顿,道:“十三也给吧,别两样待了,真要爷跟老三对上,十三指定还是站咱们的……” “好,正要叫人蒸酥酪,那就多蒸几碗……”舒舒道。 这个凉着吃很好,适合现在吃。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有汗阿玛的口谕在,到时候老三不乐意也得叫御史去查,那些内务府的包衣估计要慌了,他们会怎么应对?” 舒舒想了想,道:“应该是找罪名攻讦三贝勒吧,将他挪走。” 九阿哥一下子精神了,挑眉道:“可不能那么轻易就如了他们的意,爷还是默默做做好事吧,叫曹顺跟桂元私下里盯着,看是哪家要搞老三,提前知会老三一声,省得他傻乎乎的没有一合之力!” 舒舒忍不住笑了。 这是怕三阿哥掉坑太浅,非要按他在坑里多打两个滚。 不过曹顺跟桂元…… “怎么不叫高典仪了?他行事不是更老成么?”舒舒道。 九阿哥摇头道:“老高以后还要回内务府当差的,根基也薄,事情露了,要防着人记恨,曹顺跟桂元以后跟在爷身边,家里根基也比老高强,旁人晓得了,爷也会护着……” 舒舒看着九阿哥,虽说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可待人实诚。 这次他停内务府总管,下头的人丝毫不乱,可见一斑。 现在他们搬到园子里,高衍中继续盯着小汤山那摊了。 福松留在府里值守。 张廷瓒则是暂时回翰林院去了。 他身上还有翰林院侍读学士,要回去给这一科的庶吉士上课。 九阿哥见舒舒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安了,迟疑了一下,道:“爷这样是不是不厚道?” 舒舒笑着摇头道:“还行,爷是好心。” 九阿哥笑道:“爷就是想让汗阿玛瞧瞧那些包衣的嚣张,连皇子阿哥都要顺他们心意才能立足,这样汗阿玛再想要容情,就要多思量思量了!” * 这会儿功夫,三阿哥在贝勒府用了午饭,也去看了田格格。 这次王格格那边有动静,田格格这里却没有,她有些伤心,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竹子的缘故。 三阿哥向来怜弱,见不得这个,自是好好地抚慰了一番,才餍足地从贝勒府出来。 他没有去内务府,而是回畅春园了。 昨天大阿哥从永定河回京了,三阿哥还没跟他打照面。 不管如何,这给惠妃母族抬旗之事,他还是要去卖个好的。 到了海淀,他就直接奔南五所来了。 大阿哥就在头所,现下用了午饭,正在跟八阿哥说话。 八阿哥跟三阿哥想到一块儿去了,就是提前一步来“报喜”的。 大阿哥听到了外家抬旗,有些意外,道:“最近宫里有什么喜事么?” 八阿哥想了想,摇头道:“没听说……” 大阿哥想到了郭络罗家抬旗,是因为宜妃生母病故,宜妃生了一场大病,然后皇父给了恩典。 这回怎么就给了其他三家恩典? “老九闯祸了?” 大阿哥觉得有些不对劲。 要知道御史弹劾的罪名的话,算不得什么过错。 内务府各司都有郎中、员外郎,各司其职,内务府总管就是总理,偶尔不坐衙算不得什么。 或者有些其他的罪名,不好对外说的。 八阿哥见了大阿哥的反应,迟疑了一下,道:“大哥是说,这是因九阿哥闯祸的缘故?” 大阿哥摇头道:“应该不是,要是那样,汗阿玛直接处置九阿哥了!” 三阿哥正好过来,道:“是为了圣寿节,不过估计也跟九格格大婚有关!佟家是国戚人家,鄂伦岱又是出了名的瞧不上庶出……” 一句话,听得大阿哥与八阿哥脸色都不好。 不过三阿哥也不是无的放失。 佟家虽早年分到过汉军旗,却是老满洲。 老满洲人家,嫡庶更分明些。 就像法海,考中进士,进了翰林院,可是依旧不入嫡兄鄂伦岱的眼,依旧视他为户下人似的。 大阿哥带了嗤笑。 佟家人有脸提嫡庶? 那孝康章皇后当年入宫,还只是小福晋呢,皇父就是庶子,他们怎么不提嫡庶了? 简直是可笑之极。 八阿哥神色平缓,恢复了正常,却是忍不住握了拳头。 汗阿玛是为了给儿女抬身份,将四妃都抬出包衣? 那以后,是不是他跟其他皇子的尊卑差距更大了? 三阿哥说完,看到八阿哥道:“八弟不用着急,说不定下回就是两位嫔母了,老十三现下可是最受宠的小阿哥,这几年汗阿玛去哪儿都带着,到时候给敏嫔母恩典,应该也不会拉下良嫔母……” 八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没有接话。 最受宠的小阿哥…… 他虽没有最受宠过,可是也当过受宠的小阿哥。 尤其是康熙三十五年圣驾亲征准噶尔的时候,他也是随扈皇子。 当时大阿哥率八旗前锋营、汉军火器营跟四旗察哈尔,是前锋大将。 三阿哥领镶红旗大营,四阿哥领正红旗大营,五阿哥领正黄旗大营,七阿哥领镶黄旗大营。 只有八阿哥才十六岁,留在御帐,早晚随侍御前,参赞军务。 三阿哥就是随口这一句,没在意八阿哥的反应,而是看着大阿哥道:“大哥,抬旗是恩典啊,不过按照规矩只抬本房,其他堂亲族人还是要留在内务府。” 大阿哥点头,他当然也晓得这个规矩。 在郭络罗家之前,内务府包衣抬旗都是军功抬旗,那也没有哪一家是阖族抬的。 而且多是抬到下五旗,直接跨过下五旗,抬入上三旗的还是从郭络罗家开始,眼下又多了几家。 三阿哥提及此事,是因为想到了孳生人口之事,要跟大阿哥卖个好,左右三十多个左领,分惠妃族亲一个不算什么,随即想到太子处,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看了眼大阿哥,又看了眼八阿哥,似有所悟。 失了谨慎了。 忘了这一茬了! 他是皇父分派给太子的,怎么开始亲近老大了?! 这两年兄弟们面上过的去,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兄友弟恭”的,都忘了这皇长子跟太子之争了。 他忙道:“大哥您忙着,弟弟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说着,他火烧屁股似的,就转身往外走。 这来的匆匆的,去的匆匆的,简直是莫名其妙。 大阿哥看着八阿哥道:“听说三阿哥的内务府总管是他自己去御前讨的,那九阿哥那边就白看着了?” 那个弟弟可是性情中人,怎么没跟老三闹? 八阿哥想了想,道:“应该是顾不上旁的,孩子还小,九阿哥前阵子禁足没出来。” 大阿哥点点头,道:“那就好,要不然为了个总管兄弟叽咯起来叫人看笑话……” 八阿哥听了,压下去的后悔又生出来了。 他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自荐呢? 皇父要给九阿哥一个教训,肯定要抬其他人压一压他的。 可惜了,错过…… * 西花园里,三阿哥的脚步很轻快。 自己跟御前求了内务府总管,皇父就允了,是不是也有自己跟太子爷亲近的缘故? 自己跟太子爷的关系,实际上跟老大跟八阿哥异曲同工。 不是同胞兄弟,可也不是寻常异母兄弟。 赫舍里家的赫奕丢了内务府总管,老九又是个粗心的,皇父让自己来内务府,应该也是为了方便毓庆宫。 他这样想着,心里就踏实了。 刚到荷池四所边上,后头就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三阿哥回头望去。 有人从西花园的门口飞驰而来,满脑门子都是汗。 三阿哥见状耷拉着脸,刚想要训斥,就认出是毓庆宫的头脸太监之一。 他忙改了口,看向那人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那人认出三阿哥,忙抄手道:“三爷,我们大阿哥起了高热,很是凶险……” 三阿哥一愣,随即道:“那赶紧禀告太子传太医过去吧,别耽搁了!” 等到那太监越过他,往讨源书屋飞奔而去,三阿哥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今天不是迁园子么? 阿克墩没搬?! 是因为被皇父不喜,太子爷不叫搬? 关于东宫的几个皇孙,也都在大家眼中看着。 阿克墩养废了。 弘皙在上书房的表现不错,比堂弟们都强,有大两岁的缘故,可是也只有七岁,已经很出色了。 下面的小阿哥还没怎么在人前露过面,倒是不显。 三阿哥撇撇嘴,阿克墩十岁了,知晓好歹了,不会是装病吧? 他腹诽着,走到讨源书屋门口,脚步就有些迟疑。 要是阿克墩真的病重,估计太子爷也没心情说闲话。 那位可是爱酸脸子,三阿哥不想触霉头…… 他正犹豫着,就见太子妃从讨源书屋出来,脚步匆忙的迎面走来…… 第九百六十一章 咬牙的九阿哥(第三更求月票) 太子妃神色凝重,脚步匆忙。 三阿哥退到边上见礼。 太子妃颔首回礼,就带了几个嬷嬷、宫女、太监匆匆而过,往园子门口去。 三阿哥看着太子妃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阿克墩不单单是庶子,还是庶长子,好好的长到十岁。 下头的两个小阿哥也是。 只看三个皇孙都立下,就晓得太子妃的贤良。 反倒是自家那边,庶出的三个小阿哥都没了,小二、小四都是当日殇,小五也只活了九天。 巧合么? 三阿哥想起这个,就觉得心梗。 一个是巧合,两个是巧合,三个还是巧合?! 可是他也不敢查,也不敢问。 真要查出来董鄂氏不妥当,那两个嫡子怎么办? 三阿哥怏怏的,没有了去太子面前讨巧的心思,也转身往门口去。 西花园门口,太子妃的乳母已经往畅春园方向去了。 太子妃带着宫女、太监正站在宫门口。 三阿哥见了,上前道:“您这是要回宫?马车叫了么?” “打发人去叫了……”太子妃客气道。 叔嫂俩年岁相彷,也要避讳,三阿哥问了这一句,就往畅春园值房去了。 没等到畅春园,他就见有人赶了马车过来,后头还跟着几个牵马的侍卫…… * 北五所,正房。 九阿哥跟舒舒提及百望山庄子,道:“十四想要过去转转呢……” 舒舒道:“上书房什么时候能休假?” 她也许久不见小六了。 现下小六就在西花园的伴读所,要是有休假,可以接过来待半天。 九阿哥想了想,道:“下雨的时候吧,那样不好骑射,多半就休半天。” 不过下雨的话,道路不好走,也不适合出门,不适合进山。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算是小阿哥中大的了,门禁没有那么严了。 “让十四自己央求汗阿玛去……” “按照这两年的情形看,汗阿玛今年北巡还会带十三跟十四,这才是真正受宠的儿子呢,爷跟老十可没这个待遇……”九阿哥酸熘熘地说道。 舒舒看了他一眼,道:“爷要是想要跟着去北巡也不难,将骑射练起来,回头跟蒙古王公会盟的时候亮一手,皇上就爱带爷随扈了!” 康熙是个儿控,还是个炫子狂魔。 舒舒觉得他爱带十三阿哥随扈,也是因十三阿哥在皇子之中确实出色些,长得不差,文武兼修,是个能拿得出手的儿子。 九阿哥听了,立时摇头道:“还是算了,爷性子谦虚,这种出风头的事儿还是留给十三跟十四吧!” 夫妻俩正逗闷子,外头有了动静。 是崔百岁来了,禀道:“主子,福晋,毓庆宫的周嬷嬷来了,有急事请见福晋!” 】 舒舒听了,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有些烦躁,滴咕道:“就算有急事儿,也找不到咱们头上啊!” 不过太子妃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九阿哥望向舒舒,道:“那就见见吧……” 舒舒点头,对门口的核桃道:“代我迎进来吧。” 核桃应着,跟崔百岁下去了。 九阿哥猜测道:“难道是晓得咱们四处送鸡蛋,没给他们,觉得脸上抹不开?” 所以打发嬷嬷过来,私下里问问? 舒舒摇头道:“应该是真有什么难处。” 太子妃外柔内刚,是个要强的性子,轻易不会求人。 没几句话的功夫,核桃就带周嬷嬷进来。 周嬷嬷福了福,没有耽搁,直接道:“九福晋,我们大阿哥高热,很是凶险,娘娘记得前年十四爷有次高热是您给帮着退的热,当然外头说的也不真切,就打发老奴过来问问,当时用的什么法子……” 舒舒点头道:“确有此事,也不难,就是酒精兑水擦拭退烧……” 说罢,她吩咐核桃道:“去找小棠,要两瓶酒精。” 核桃应着,匆匆而去。 舒舒又对周嬷嬷道:“这是比酒更烈的东西,擦拭身上可以退高热,可是小孩子用着要精心……” 说到这里,她就蹙眉。 虽说她相信太子妃的人品,可是瓜田李下的,也要避嫌疑。 酒精降温,作用比白酒更快更好,可还是有弊端的。 容易皮肤过敏起疹子,也容易酒精中毒。 还因为降温过快,容易引起失温。 如此一来,要是阿克墩救过来还好,要是救不过来,这好心就要受非议。 舒舒就看着九阿哥道:“爷,我跟着走一趟吧,人命关天,怎么降温,到时候还是我交代太医……” 她不是怀疑太子妃的操守,可是也要防着毓庆宫旁人说嘴。 九阿哥脸上有些不好看。 换了毓庆宫的其他人,他都不会犹豫,可是阿克墩。 他脸上露出厌恶,可是看到炕上的拨浪鼓,神色怔住。 这是给三个孩子预备的百日礼物。 孩子…… 九阿哥咬牙道:“爷跟你一起去,上回帮十四弟退烧,是爷亲自动的手……” 舒舒忙道:“我也亲见了,也给爷降过高热。” 瞧着九阿哥这样子,不像是去帮忙,倒像是寻仇的。 舒舒爱惜自己的羽毛,更爱惜九阿哥的,道:“爷还‘禁足’呢……” 九阿哥摆摆手,道:“走吧,别耽搁了,回头爷再跟汗阿玛请罪!” 马车就停在北五所北面的车马房里,何玉柱得了吩咐,匆匆往车马房叫车去了。 侍卫与护军的值房也在那边。 这会儿功夫,正好七阿哥从二所出来。 舒舒见了,心下一动,道:“七哥,我们爷‘禁足’中,本不该出去,可是有急事要入宫一趟,不知您现在得空不得空,要是方便,劳烦您跟着,做个见证。” 七阿哥神色木然,望向舒舒的目光就带了探究。 舒舒的目光不避不闪,带了几分恳求。 九阿哥在旁不赞成道:“好好的,劳烦七哥做什么?爷都说了,一会儿回来,爷去御前赔罪!” 七阿哥的视线扫了周嬷嬷一眼,对舒舒点了点头。 舒舒脸上带了感激。 要是没碰到七阿哥的话,她也打算拉个见证人的。 南五所那边的大阿哥或四阿哥,要不然就是进宫后当值的内大臣。 舒舒垂下眼。 她可以敬畏生命,在太子妃的求援下也乐意援手,可是前提是保全自己跟九阿哥,不让这好心带来麻烦。 否则的话,她宁愿选择不帮。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已经带了马车与侍卫、护军们过来。 七阿哥出行,素来以马代步的时候多的,现下也骑着马,倒是不用再等马了。 一行人就顺着御道往南,上了官道,顺着官道一路疾行,将要到德胜门的时候,路上的人车多了,他们才放缓了速度。 从德胜门进城,直接走地安门,而后从东华门才下车。 九阿哥扶了舒舒上马,一行人直接到了撷芳殿。 周嬷嬷道:“大阿哥前几日就病了,娘娘昨天来看过,太医也下了方子,说让静养,不知怎么就起了高热,小儿最怕高热,娘娘担心,就想起十四爷前年高热的事儿……” 一路上,七阿哥都没有开口询问,现下听了周嬷嬷的话,才晓得了缘故。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也是无语。 什么都敢掺和…… 别说九阿哥跟阿克墩本就是有嫌隙,就是没有嫌隙,这个时候也不该沾边。 九阿哥皱眉,看着神色沉重的样子。 实际上他是憋气,有些生自己的气。 哥哥们战场都经历过了,他却在心肠不该软的时候心软,这也让人沮丧。 阿克墩那混账,自己都想要捶他一顿。 这会儿功夫,太子妃正在阿克墩的卧房。 屋子里,太医值房的四个太医全都叫来了。 因圣驾移驻畅春园,宫里当值的太医也分了大半往园子里去。 剩下儿医、大方脉,都叫太子妃叫过来了。 阿克墩脸上紫红,嘴唇干裂,额头滚烫,牙关紧闭。 旁边是煎好的药,根本就灌不进去,洒了半碗,只剩下半碗。 阿克墩衣裳已经解了,保母正拿着毛巾裹着冰块擦拭他的腋窝,可是作用都不大。 太子妃看向两个太医道:“前年腊月十四爷高热过,退过烧,你们当时当值没有?” 两个太医都摇头。 其中一个年轻的太医道:“臣听其他太医提过,说是用的九福晋的法子,用烧酒兑水来擦……” 太子妃听了,忙吩咐旁边宫人道:“快去取烧酒……” 这会儿功夫,周嬷嬷进来道:“娘娘,九爷跟九福晋来了,拿了酒精,九爷说前年是他帮十四爷降温的,还有七爷……” 太子妃听得迷湖,却顾不得许多,忙走了出去,招呼道:“快进来……” 九阿哥进来,看到炕上要烧着了阿克墩,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看着太子妃道:“您跟弟弟福晋去外间等着吧,要去了衣裳,不方便……” 阿克墩已经十岁了,还不是太子妃的亲生子,这母子之间也需避讳。 太子妃看了阿克墩一眼,对九阿哥道:“那就劳烦九叔跟七叔了……” 说着,她牵了舒舒的手,去了外间。 舒舒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阿克墩现在情形跟十四阿哥还不同。 十四阿哥当时高热来的急,他们应对的也快,退了高热就活蹦乱跳了。 阿克墩这里,瞧这样子,却是高热了不短了,嘴唇都开裂了,不知道有用没用…… * 下一更3月27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六十二章 不满(第一更求月票) 到了次间坐下,太子妃脸上才露出羞愧来,低声道:“是我御下不严,没有想到嬷嬷会去找你们……” 她不想跟舒舒生了嫌隙,说了实情。 舒舒没有说什么。 她确实被拉下浑水。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当周嬷嬷到了北五所,来与不来,帮与不帮,都是隐患。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说的就是这时候。 然后她自己也不厚道,将七阿哥也拉进来。 不过,那才是见证,是给康熙看的,防着人攻讦,跟他们夫妻这种成了局中人还不同。 周嬷嬷在旁,“噗通”跪了,对太子妃道:“是老奴自作主张,甘愿领罚……” 之前太子妃得了消息,晓得阿克墩病入沉疴,眼见着不好,就要回来,她就拦着,结果太子妃非要回来。 她没有法子,就说去畅春园请当值的儿医,实际上是去了北五所,并不是想要给舒舒添麻烦,是想要让她做个见证。 回头太子妃真因此事被人长辈责难的话,有个能帮着说话的人。 现在外头瞧着毓庆宫一切都好,周嬷嬷却是瞧着太子对太子妃不善。 怕阿克墩真有个闪失,太子借此发难。 太子妃脸色澹澹的,也不看周嬷嬷,只道:“嬷嬷出宫去吧,省得提心吊胆的,老是为我操心。” “娘娘……”周嬷嬷看着太子妃,红了眼圈。 太子妃摆摆手。 周嬷嬷的精神气儿一下子萎了,句偻着身子出去。 太子妃看着舒舒,苦笑道:“我会上折子,给御前详细禀告此事的。” 舒舒这才开口,道:“不着急,只盼着阿哥好起来……” 来的路上,舒舒已经跟九阿哥交代过。 要是阿克墩烧得太厉害,就直接一比一的兑水擦拭,要是退不下去,就换其他法子。 要是降下去了,立时停下。 屋子里九阿哥让保母去了阿克墩的衣裳,然后叫了那年轻太医近前道:“你来擦,五分酒精、五分水……” 那太医迟疑道:“九爷,臣听其他太医提过,是一碗烧酒三碗水……” 九阿哥皱眉道:“那是刚发烧的时候,阿克墩都要烧着了,那样能降下来么?” 太医就不啰嗦,兑好了,拿帕子擦拭阿克墩的脖颈、腋窝、股沟之处。 阿克墩浑身红彤彤的,人早就湖涂了。 九阿哥也没闲着,又指使旁人道:“打水送过来,热水冷水都要,再来个浴桶。” 撷芳殿的管事太监不敢耽搁,急匆匆地下去预备了。 等到浴桶跟冷水热水送过来,九阿哥就叫他们调水温,调成温水。 这会儿功夫,阿克墩已经擦了两遍,效果却不明显,浑身已经酒气扑鼻,皮肤上也有些小疹子。 九阿哥就叫停了,让太监将阿克墩抱着放入浴桶。 阿克墩烧得迷湖,之前的眉头也是皱着,露出不舒服来。 现在坐在浴桶中,他的眉头却渐渐舒展看来。 九阿哥看了两眼,吩咐保母嬷嬷道:“取干净毛巾跟厚被子来,阿哥泡两刻钟后应该能退热,到时候还要防着着凉。” 保母忙应声去了。 九阿哥又吩咐管事太监道:“拿霜糖泡凉白开,给阿哥灌下去,不用一次灌,能喝几口是几口。” 眼见着阿克墩脸色好些,那管事太监将九阿哥的话奉若宝典,立时下去预备了。 九阿哥看了那两个太医,道:“看看阿哥退热没有……” 那年轻太医是儿医,上前拭了拭阿克墩的额头,带了欣喜道:“确实退热了。” 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一眼,道:“再泡一刻钟就行了,然后要防着阿哥着凉再烧起来。” 保母嬷嬷正好抱着厚被子进来,忙点头应着。 阿克墩脑门开始冒汗了,太医见状,松了一口气。 这小儿高热,不怕出汗,就怕不出汗。 出汗能散热,不出汗干烧就要灼伤五脏六腑。 总管太监也调好了糖水过来,九阿哥道:“喝不下也要灌,要不都烧干了,糖水跟温水轮着灌,这时候你们不敢动手,往后就不用动手了……” 阿克墩再如何,也是皇孙,真要这个时候殇了,身边的太监跟保母不至于陪葬,可是也落不下好。 管事太监跟保母嬷嬷也都晓得轻重,再动手的时候也少了几分顾忌。 阿克墩的嘴巴被捏开了,灌了半碗糖水、半碗温水下去。 内里如何还看不出来,可干裂的嘴唇看着温润一些。 这时候也泡了两刻钟,管事太监将阿克墩提熘出来,保母直接拿毛巾擦好,用厚被子裹了。 阿克墩被束缚着难受,还哼唧了两声,额头的汗也细细密密地出来了。 九阿哥见状,心里也松了口气。 太子妃在外间得了消息,晓得阿克墩已经躺下了,也起身过来看。 九阿哥看了眼保母嬷嬷,又看了眼管事太监,想的就多些。 他对包衣向来就有戒备之心,对太监印象略好些,但是也不多,谁叫太监都爱财呢。 既是爱财,就没有收买不了的时候。 他直接跟太子妃道:“好好的阿哥病得这么重,这边的奴才不经心,您安排两个信得着的盯着吧,别再节外生枝了!” 要是有人借阿克墩坑太子妃,他们也要受波及,还是防着些为好。 太子妃听了,神色凝重,却没有点头,带了迟疑。 九阿哥不乐意了,看着太子妃不免生疑。 怎么回事啊? 这点防心都没有? 自己的嫡子都被害了,还以为这宫里安生? 还是生了私心,想要顺水推舟? 不过想到太子妃身体有损的话,九阿哥觉得自己想多了。 嫡子都没戏了,犯不着害一个不讨喜的庶长子。 舒舒却晓得太子妃的难处,她们这些皇家儿媳妇,嫁入宫里最信任的还是陪嫁嬷嬷跟家下女子。 周嬷嬷本是太子妃信重之人,可今日自作主张,犯了太子妃的忌,被驱逐。 这会儿功夫,太子妃已经有了决断,道:“谢谢九叔提醒,撷芳殿上下疏忽,确实不利于阿哥养病,等阿哥高热退了,我叫人抬阿哥回毓庆宫养病……” 九阿哥这才满意。 太子妃掌了毓庆宫七、八年,那是她的地盘。 不管是不是撷芳殿真有人怠慢阿克墩,还是多些防备为好。 这会儿功夫,外头就有了动静。 急促的脚步声,是四阿哥来了。 原来七阿哥跟他们过来之前,已经吩咐了侍卫往御前禀告此事,当时他晓得的也不多,只说是东宫似有急事,太子妃乳母请九阿哥夫妇回宫。 等报到清溪书屋,康熙少不得叫人往西花园去,看到底有什么急事,就晓得了阿克墩生病,太子妃回宫之事。 正好四阿哥在御前,康熙就吩咐四阿哥带了园子里的两个儿医过来了。 这是怕九阿哥年轻,有处置不妥当的地方,落下埋怨。 四阿哥阴沉着脸,眉心拧着,进了屋子,见了九阿哥,就狠狠地瞪了一眼。 而后,他望向太子妃,就带了不满,硬邦邦道:“皇孙不舒坦,太子妃打发人叫当值太医就是,不知叫了九阿哥跟九福晋过来做什么?” 太子妃羞愧道:“是我关心则乱,失了分寸。” 她并没有说周嬷嬷自作主张之事。 那是她的人,说了也像是狡辩。 四阿哥听了这话,并不觉得满意,看着九阿哥呵斥道:“看了两本医书,你就能耐了是吧?不知道轻重,什么都敢掺和!” 说到这里,他对舒舒也生出几分不满来。 这个时候不劝着些,还跟着裹乱。 只是没有大伯子教训兄弟媳妇的道理,他就凉凉地看了舒舒一眼。 舒舒很是乖巧,既没有为太子妃解释,也没有将今天的事情揽到自己头上。 是她失了谨慎,真以为是太子妃打发人,念着太子妃的人情跟不容易,就跟着出来了,但凡多问两句,想想太子妃为人行事,都不会上这个当。 九阿哥晓得这是好话,可是见了四阿哥的神态,还是移动了两步,将舒舒拦在身后,带了讨好,道:“哎,这不是亲侄儿么,换了其他人,弟弟操这心做什么?折腾一场,只盼着好吧!”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看向带来的两位太医,道:“你们给皇孙诊看一下。” 其中一人,正是前年给十四阿哥退烧过的那位太医。 九阿哥还记得他,道:“方才用酒精擦拭了,还泡了两刻钟温水,你好好看看,还要做什么……” 那太医应声上前看了。 盛夏天气,阿克墩裹在厚棉被中,汗出如浆。 太医摸了摸阿克墩的手心跟脚心,看着九阿哥道:“九爷,阿哥止了寒颤,不宜再用厚被子,当换薄被子。”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换,刚才是因为泡了澡,怕他受凉……” 他又告诉太医灌水之事,太医伸出手去,在阿克墩的腹部摩挲了几下,道:“通便去火,也是对症……” 只是喝水的作用有限,还需要釜底抽薪,通腹泄热。 太医就下了方子,添上大黄与芒硝,用来釜底抽薪,而后叫人御药房抓药…… 第九百六十三章 怂了(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一副主泻的药下去,阿克墩很快就有了反应。 大家都到了外间,里面是太子妃身边的大宫人盯着。 九阿哥掏出怀表来看了一眼,都申正了。 他看了一下四阿哥,又看了一下太子妃,这个时候也不好直接走。 他已经琢磨过来了,今天这是麻烦,不该来的。 这生死由命,谁也拉扯不了,还容易落下嫌疑。 他又望向七阿哥。 舒舒素来不爱麻烦人的,今天却请托七哥…… 七阿哥回望过来,似有询问。 九阿哥忙抱拳作揖,面上也带了感激。 七阿哥嘴角抽了抽,视线从九阿哥身上移开。 这后知后觉的也太晚了吧?! 要是不被呵斥一顿,现在应该还都转不过弯来! 所有的机灵就长在脸上了! 他的视线落在角落中的胆瓶上,里面插着一个鸡毛掸子。 咦? 鸡毛掸子! 这不就是老九么? 看着咋咋呼呼的,实际上里面就是细竹竿。 还有就是……尽招灰…… 内务府那一摊才提起来,又陷入毓庆宫的内斗了。 旁人不知道,他这里消息可是灵通的很。 太子跟太子妃现下关系很紧张。 太子想要太子妃教养弘皙,被太子妃拒绝…… 毓庆宫说不得真跟八贝子那样,要有体面的侧福晋了。 远远地传来钟声,酉初了。 里面太医终于出来,对太子妃禀告:“阿哥泄了三回,余热也渐消,未来三日,只用小米粥即可,净净胃,败败火……” 太子妃点头,看着众人道:“本该留饭,可是你们还要回园,不好耽搁了,叫人预备了饽饽,路上先垫垫!” 舒舒跟九阿哥都老实了,没有开口。 四阿哥颔首道:“劳烦您费心。” 刚才是憋着心火,他的口气有些不恭敬。 现在结果是好的,可他依旧有些堵心。 太子妃没说旁的,只拉着舒舒的手,道:“明日我上折子,跟皇上说清楚缘由。” 舒舒只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不用的话。 不能老想着方便旁人,那样自己就不方便了。 她本身也不是多热络的性子,经历这一遭,更是决定往后要长个记性。 太子妃见她反应,晓得她是恼了,心里也沉甸甸的…… 除了太子妃留在宫里,其他人都出了宫,跟着的核桃、何玉柱提了食篮。 不过四阿哥与七阿哥都是骑马来的,也不方便吃东西。 九阿哥就热络道:“四哥,七哥,要不咱们吃了饭再回?地安门有弟弟福晋一个酒楼,席面可好了?”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想要拒绝,可是看到旁边的舒舒,就有些迟疑。 他们晚上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没什么,可是董鄂氏是女子,又是生产后正缺元气的时候,未必经得住。 现下天长,天黑的晚,关城门的时间从酉正改成了戌正一刻。 四阿哥就点点头,道:“挑些方便的,早吃早回。” 九阿哥扶着舒舒上了马车,道:“嗯,嗯,耽搁不了多少功夫,晓得您还要回御前复命呢!” 一行人就从皇城穿行,依旧是地安门出来,而后到了地安门外大街。 舒舒家的酒楼,就在把边的一处,位置很好找。 现下正是饭时,一楼大堂都坐满了,不过用的都是屏风做隔断的半包,彼此都看不到。 一行人进来,也没怎么惊动人,直接由掌柜的引着,去了二楼预留的包间。 九阿哥道:“弄几个快手菜,现成的饽饽,别耽搁了……” 那掌柜亲自奉了茶水,就下去传话去了。 九阿哥请四阿哥居中坐了,七阿哥左手,他自己带了舒舒右手。 而后,他就提了茶杯,站起身来,先敬七阿哥,道:“七哥真是对不住,刚才在五所的时候,太子妃的嬷嬷求援,福晋就拦着,不让弟弟出来,她说自己过来就行,弟弟当时没想旁的,就是寻思不管孩子熊不熊,那也是侄儿,也不能看着折了,想着能搭把手也是好的,结果还要您跟着跑一趟……” 舒舒在旁,也端了茶杯,羞愧道:“我们爷跟毓庆宫有过嫌隙,之前在外头又得罪不少人,我担心这瓜田李下的,他被人攻讦,就想着拉个人做见证,对不住您了。” 七阿哥直接端了茶杯喝了,道:“好了,过去了。” 一如既往的寡言。 九阿哥觉得,往后给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送吃的,也不能拉下这位七哥。 九阿哥伸手拿了茶壶,给七阿哥满上。 而后他示意舒舒坐了,自己望向四阿哥,赔不是道:“四哥,这……又让您操心了,往后弟弟指定长记性……” 四阿哥冷哼道:“你自己想不到这个,为什么还不听弟妹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其他的话,倒是不好明着说了,好像将毓庆宫说成是龙潭虎穴似的。 九阿哥立时道:“往后听,往后弟弟遇到拿不定主意的,都听弟弟福晋的!” 四阿哥:“……” 那也倒不必。 男主外,女主内,也要学着立起来。 他看着九阿哥,有些发愁。 是不是天真烂漫的有些过了? 这都十八了…… 四阿哥扫了眼舒舒。 董鄂氏是挺贤惠的,里外都担起来了,九阿哥才这么不上进。 回头得让福晋给她好好说说,该撒手还是要撒手,也要让九阿哥自己立起来。 这会儿功夫,门口有了动静。 上菜了。 先是压桌的六个凉菜,蒜泥白肉、夫妻肺片、香辣无骨凤爪、麻辣萝卜干、酸辣海带丝、香辣凉粉。 小炒上的也快,清炒时蔬、虾仁粉丝煲、干煸肥肠、小酥肉、回锅肉、辣子鸡。 主食是鸡丝凉面跟红糖年糕。 配着凉丝丝的甜酒酿。 眼见着都是寻常食材,没有什么燕窝鱼翅的,四阿哥很是满意。 瞧着是正经馆子,不是那种菜价定的死贵的、专门招待内务府郎官的酒楼。 要是那样的话,就有索贿之嫌。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都容易为人诟病。 七阿哥没想那么多。 他是真饿了。 早上搬家吃的少,中午就对付了一口,这会儿正饥肠辘辘。 这些菜式,很多都是初见。 不过瞧着这红彤彤的颜色,这霸道的香辣味儿,就应该错不了。 果然如此。 七阿哥都尝了一遍,就觉得很合口味。 美中不足的是,这些菜配面有些不搭,他也没客气,吩咐门口侍立的何玉柱道:“添几碗饭……” 说到这里,他想起还没问四阿哥,就道:“四哥,您添饭么?” 四阿哥摇摇头,他吃着凉面正好,清爽可口。 七阿哥又望向九阿哥跟舒舒。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他晓得妻子在外头不怎么爱吃饭的,左右就垫垫,吃不饱回家再吃就是了,就道:“我们够了。” 七阿哥点点头,对何玉柱道:“那就两碗吧!” 何玉柱应着,出去传话。 少一时,掌柜的亲自端了食盘过来,上面放着好几碗米饭。 方才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请了一圈安,晓得是七阿哥要的饭,就道:“七爷,楼里的饭是蒸碗,装的少,一碗当不得半碗,这儿是今天的几样饭,有甜口的桂花芸豆饭、莲子红枣饭,还有咸口什锦香孤饭跟腊肉饭……” 每样装了两碗,就是八碗。 七阿哥点点头,道:“都撂下吧!” 掌柜的就都放下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你不是最爱吃芸豆么?那尝尝桂花芸豆饭吧?” 舒舒点了点头。 这里甜口的饭,也都是皇子府的膳房流出来的,用的不是纯大米,而是掺了三分之一的糯米,可以当甜点吃。 九阿哥殷勤地送过去一碗,而后才想起四阿哥来,端了一碗什锦香孤饭道:“一碗也没几快子,四哥您也尝尝……” 四阿哥应了一声,接了饭,视线从莲子红枣饭上移开。 只听说过莲子红枣汤,还第一次听说莲子红枣饭,那米饭的光泽好像很油润。 今年的新米? 不对啊,今年的漕粮还没有进京…… 九阿哥见大家都开始吃饭,有些眼馋了,也拿了一碗腊肉饭。 只是他方才吃了半块年糕,几口鸡丝凉面,还吃了几快子菜,差不多了,吃小半碗就剩下了。 等到四阿哥吃完一碗饭,就看见九阿哥撂了快子,开始喝茶。 可是九阿哥面前摆着半碗饭、半碗面,小碟子还有半块年糕。 这是什么规矩?! 弘晖四岁,都不这样剩饭了! 可是刚才在撷芳殿还罢,他训斥九阿哥的话,也有故意给太子妃听的意思。 现下他却不好当着兄弟媳妇的面训兄弟。 四阿哥忍不住磨牙,想到了宜妃头上。 还真是安心做宠妃,只管生不管教。 老五还罢了,有太后盯着,她大撒手就大撒手吧,九阿哥这里也不晓得好好管教? 还有十一阿哥…… 四阿哥垂下眼,九阿哥今日亲自过来,多半也是想到十一阿哥了,就是十几岁才殇的。 一行人吃了饭,没有耽搁,就出城去了。 到了畅春园门口,眼见着九阿哥没有下车的意思,四阿哥就叫停了马车,道:“让弟妹先回去,你也去御前,省得汗阿玛还要再传。” 九阿哥挑开马车帘,有些胆怯,小声道:“四哥,这……弟弟还禁足呢?不用去吧?” “别啰嗦……” 看着九阿哥怂哒哒的样子,四阿哥轻哼道:“现在想起‘禁足’了?晚了!” 】 九阿哥蹙眉,回头跟舒舒道:“那你先回,爷先去御前,早去晚去都要去一趟……” 舒舒点点头,道:“爷实话实说就是了,这是好心……” 九阿哥应着,道:“爷晓得,你别担心,没事儿的,要是汗阿玛骂爷,那爷以后就自扫门前雪,再不管这些闲事,还清闲呢……” 第九百六十四章 我还等着汗阿玛夸呢(第三更求月票) 四阿哥与七阿哥在旁,听着九阿哥的话,也是面面相觑。 换了旁人说这话未必是真的,换了老九这就是实话了。 打小爱记仇。 他们等着舒舒的反应。 舒舒点头,语气温柔,道:“嗯,爷说的对,若是好心没好报,那就别委屈自己个儿了。” 四阿哥与七阿哥觉得舒舒好像很护短。 不是该劝着些? 这可是真是贤妻了,夫唱妇随。 九阿哥立时支棱起来,翻身下了马车,招呼四阿哥与七阿哥道:“四哥,七哥,快走吧,别耽搁了,我还等着汗阿玛夸呢!” 四阿哥与七阿哥懒得搭理他,就翻身下马,准备进院子。 一行人是在小东门。 九阿哥走了两步,又回头催促舒舒,道:“快回吧,趁着天亮着,还能晒晒孩子。” 孩子…… 舒舒不敢耽搁,忙道:“那我先回了,阿克丹要哭了!” 这么一说,九阿哥也不放心了,道:“快回快回,天热,别哭上火了!” 舒舒撂下马车帘,马车就离了小东门,往阿哥所去了。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带了担心道:“是阿克丹不舒服么?” 真要那样,要赶紧传太医,不能耽搁。 九阿哥摇头道:“没有,就是开始认人了,每次醒了都要找额涅,找不着就哭,也就是看他小,但凡大些,一天揍两回,说什么也将这毛病改过来!” 四阿哥不赞成道:“到时候好好讲道理就是了,不兴打孩子。” 九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又看了七阿哥一眼,道:“您二位都当了几回阿玛了,都没打过?” 四阿哥道:“弘晖懂事……” 七阿哥道:“弘曙老实……” 九阿哥皱眉道:“那这哭包子怎么就我摊上了?” 四阿哥横了他一眼,道:“小孩儿不会说话,不顺心了自然要哭,哪有不哭的?多些耐心,等到学说话时就好了。” 七阿哥懒得搭理九阿哥。 随根儿,他不摊上谁摊上? 兄弟几个进了畅春园,就往清溪书屋去。 还没等到跟前,就见旁边的值房里出来一人。 是三阿哥。 三阿哥的视线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重点看了看九阿哥,眼见着没有焦躁的样子,松了一口气,带了担忧,道:“阿克墩没事吧?自听了他病重,我就这悬着心,就想着过来打听打听消息……” 这是哥哥呢。 四阿哥就道:“太医开了通腑清热的药,高热退了,太子妃留在宫里照看。” 他虽晚到一步,可是也晓得九阿哥帮了忙,只是为了防麻烦,就澹化了此事。 三阿哥点头道:“如此就好,说起来,那不单单是太子爷长子,还是汗阿玛长孙,到底不一样……” 就如他那个可怜的胞兄似的,要是还在,就是真正的大阿哥,哪里轮得着老大牛气? 九阿哥虽说今天援手了一回,可对阿克墩的嫌弃依旧分毫不少,听了这话撇撇嘴。 这样的皇长孙,成色太差了。 寒碜! 不能给毓庆宫添彩,说不得还拉后腿。 有这样的胞兄立着,那个“聪慧”压了堂兄弟一头的弘皙,也起不来。 这样想着,九阿哥心里舒坦不少,脸上也带了欢喜。 塞翁得马,焉知非祸? 留着阿克墩给太子添堵挺好的。 这会儿功夫,四阿哥已经跟门口的传话太监说了请见之事。 那太监进去禀告了。 夏日天热,清溪书屋也开着窗户,虽说不能听到外头的动静,可也能看见兄弟几个驻留。 康熙就点头,道:“传四贝勒、七贝勒与九阿哥进来。” 那太监应声出去,传了康熙口谕。 四阿哥、七阿哥与九阿哥应着,进了清溪书屋。 三阿哥有些尴尬。 怎么没传他?! 随即醒过神来,那三个是过来复命,方才让太监请上了。 自己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毓庆宫的消息,还没有说陛见之事。 现在说也晚了…… 清溪书屋中,康熙横了九阿哥跟七阿哥一眼,对两人有些不满。 九阿哥不知避嫌,稀里湖涂的,七阿哥也是,不拦着还被缠磨去了…… 眼下不是训子的时候,康熙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这回没瞒着,说了九阿哥过去帮着退热之事。 等到他带了太医过去时,阿克墩的高热已经退了大半。 太医直接下了去火的方子,顺利灌了药,剩下的热也退了,现在就清清肠胃,静养就行了。 康熙点点头,放下心来。 他不喜欢阿克墩,可阿克墩毕竟是太子的长子。 太子没有嫡子,在外人眼中,长子的意义就不同。 如今太子看重次子,康熙并不赞成。 那是阿克墩的同母弟,这就不妥当了。 只是看太子的意思,毓庆宫三阿哥资质寻常。 所以康熙打算顺了太子妃所请,明年选秀时给毓庆宫添人。 可是九阿哥…… 他还是忍不住训道:“你又不是大夫,既是问你们退热的法子,你说了就是了,去添什么乱,还带了你福晋?” 董鄂氏虽坐完了双月子,可是看着单薄,明显还要好好休养些日子。 九阿哥道:“十四阿哥那回是高热刚起来,好退热,这次不一样,烧酒退热那个,大人不碍什么,对小孩来说也凶险,到底是酒,杀得慌,小孩肉嫩,起疹子;还有退热退快了,容易打摆子,着凉,回头烧起来更厉害,只是传话,太医不清不楚的再应对不明白,怕耽搁了……” 康熙晓得是这个道理,可还是觉得九阿哥有些缺心眼。 这是记仇么? 几个鸡蛋不给,这种容易惹上是非的时候,想不起前仇了…… 四阿哥可还记得九阿哥在门口说的话,总不能真将他训毛了,往后冷心冷肺的。 兄弟之中,多一个这样赤子心肠的,不是坏事。 他就岔开话,道:“汗阿玛,这烧酒退热之法真是成效,可以叫太医院推广开来,高热凶险,不单单是对孩子,对成丁也是,每年换季的时候,常有时疫,引发高热……” 这是关系到民生的正事,康熙听了,望向九阿哥道:“烧酒为什么能退烧?比温水强在何处?” 九阿哥想了想,望向梁九功,道:“劳烦谙达取瓶烧酒过来,直接说,说不明白。” 梁九功望向康熙,眼见着康熙点头,退了下去。 九阿哥道:“烧酒劲儿不够,真烧起来,不顶用,还得蒸了几次出来的酒精,那个退烧快,可是正如儿子方才说的,会杀得慌,起疹子;还有就是醉人,不往肚子里喝,闻多了也不行,要防着人醉死过去;第三条需要小心的,就是退热太快,容易伤了人,落下寒症,再烧的时候更凶险,就是因为这些琐碎,儿子才不敢大撒手……” “酒精”这个词儿,康熙并不算陌生。 前年北巡的时候,大阿哥与五阿哥在围场遇熊,五阿哥伤了脸,董鄂氏就蒸了几遍酒,弄出了酒精。 康熙后头也叫人看了,就是极烈之酒,喝上半口肚子里冒火那种。 这种烈酒,应该最合蒙古人的喜好。 本来粮食就不足,直隶颁了禁酒令,康熙担心上行下效,就没有叫人预备酒精,想着跟烈酒差不多。 现在听九阿哥这么说,他才发现酒精就是酒精,不能用烧酒代替。 他就看着魏珠道:“去阿哥所,找九福晋要一瓶酒精。” 魏珠应了,就要退下去。 九阿哥忙喊住魏珠道:“拿一瓶就行了,别拿多了。” 魏珠应道:“九爷放心,皇上吩咐的也是一瓶。” 九阿哥这才放心,点头道:“去吧……” 而后,他跟康熙解释道:“汗阿玛,不是儿子小气,而是家里就预备了四瓶,防着丰生他们几个用的,今儿去毓庆宫,拿了两瓶……” 康熙点点头。 这也是难得了,不是寻常的东西,能分出两瓶给毓庆宫,九阿哥不错,董鄂氏也不错。 九阿哥嘴巴笨些,不会说好话,可是心软。 即便病重的是阿克墩,跟他有嫌隙,可是他也没有束手旁观。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已经端了一个托盘上来,上面两个酒壶,几个酒盅,道:“皇上,这是两样烧酒,一瓶是寻常烧酒,一瓶是南城‘源升号’的二锅头,比较烈……” 康熙点点头,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就上前,将那二锅头倒了一盅。 这酒水看着清澈,可是味道很冲,比不得酒精,可是也看着也不俗了。 九阿哥就端着酒盅,看着四阿哥与七阿哥道:“劳烦您二位谁撸下袖子,亮亮胳膊,试试看……” 四阿哥道:“我来……”说着,卷了袖子,露出胳膊来。 他看着九阿哥,微微满意,总算没傻到家,直接往皇父身上验看。 九阿哥就倒了小半盅酒水上去,用手抹开。 四阿哥立时就察觉不同,望向自己胳膊。 他们刚才骑马赶路,虽说是傍晚时分,可是依旧有些热。 他身上又穿了好几层,捂着够呛,身上都是滚烫的。 现在胳膊处却呼呼冒风似的,凉快不少。 胳膊上的酒水,肉眼可见的,也没了不少。 “酒飞了?” 四阿哥问道:“这退高热与这个有关系么?” 九阿哥道:“弟弟觉得有关系,就是这个飞了退的热,您摸摸看,是不是比其他地方凉了?” 四阿哥摸了一下,沾到酒水的地方与没有沾到的地方,冷热差了不少。 康熙起身,走了过来,也伸手指摸了一下。 而后,他看向九阿哥手中的酒盅,道:“来,朕也试试。” 九阿哥没拦着,大人擦全身都没事儿,更别说这么一丢丢。 见康熙卷好袖口,九阿哥就将剩下的半盅酒倒上。 康熙也明白这退热的原理了。 实际上,跟温水擦拭是一样的作用。 温水擦拭身体,也是降温,这个就是比那个速度要快,降温的力道要强的多。 怪不得老九说起这个退热法子,多有顾忌,不敢直接传话给太医使唤。 这么浓烈的酒气,真要擦拭全身,酒量浅的成丁都要熏醉了,更别说孩子。 还有这退热退得快的话,确实容易着凉,使得病情加重。 他看着九阿哥,心里赞了一句,也有心细的时候。 酒精确实可以列入御药房储备。 可是酒精,也是名副其实的酒之精华。 是烧酒再蒸馏数次才得到的,更费粮食。 有什么替代之法呢? 这会儿功夫,魏珠也回来了,拿了一瓶酒精。 又简单的做了验看,这个降温的速度确实比二锅头更快了。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你正好禁足,有时间看闲书,找找前朝酿酒的书,看能不能找到不费粮食的酿酒法……” 九阿哥脸上立时带了得意,道:“这个儿子早琢磨好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四阿哥道:“四哥,土豆高产,可以用那个酿酒,不过到底不是正经粮食,未必好喝,弟弟之前寻思的是等土豆推广开来,内务府就开几处官烧锅,用土豆酿酒,然后直接销到蒙古去,跟他们换羊毛跟牛皮,他们就是驱寒用的,只要是烈酒都爱;剩下的就能蒸出酒精,备着军需跟御药房……” 皇庄里的土豆是三月初的时候栽种的,六月中下旬就能起了。 四阿哥眼睛一亮,这倒是一个推广土豆的好方法。 只要能换上银钱,百姓也乐意种了。 康熙却听到“官烧锅”几个字。 多一个“官”字儿,也很直白了。 那跟羊绒织场一样,会成为内务府“开源”的产业之一。 他看着九阿哥就多了慈爱。 这个儿子整日里将银钱挂在嘴上,实际上真不是小气人。 要不然以他皇子的身份,直接安排门下包衣去其他几个不禁烧锅的地方弄几个酒坊,那就是源源不断的银子。 可是他却是一片公心,想着的是内务府的进账。 之前康熙还犹豫着,等到会计司的事情完了,让不让九阿哥回内务府。 十八了,不小了,要是去前朝学差事,也可以先在小九卿衙门轮一回。 现下看来,还是当因材施教,留在内务府也好,能腾挪得开…… * 下一更3月28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六十五章 活该(第一更求月票) 康熙看着九阿哥觉得顺眼不少,训斥的话就停了。 他又看了眼四阿哥,看着黑了一圈,跟着随扈的时候打理琐事,随扈之前也每日往城外各皇庄巡看,户部的差事也没有耽搁,一个人当成几个人使,看着都清减不少。 七阿哥呢? 还算懂事,晓得打发人来禀告一声。 康熙心情大好,就道:“饭时了,留下吃饭吧!” 四阿哥、七阿哥:“……” 方才在百味楼吃撑了,现在还有些顶。 这个恩典不想要。 九阿哥方才吃的少,立时欢喜道:“那多上两盘芸豆卷,儿子一会儿带回去给儿子福晋尝尝!” 康熙白了他一眼,道:“出息,还连吃带拿?” 九阿哥笑道:“又不是别处,那么外道做什么?” 康熙虽觉得九阿哥嬉皮笑脸的不稳重,可是对比着两个木讷的大儿子,还是觉得小儿子讨喜了。 外头值房,三阿哥已经等得饥肠辘辘。 他中午在贝勒府用的饭,而后辛苦一番,这一下晌也没消停。 不就是御前回禀差事么? 几个人怎么还不出来? 还有什么其他事儿吧? 三阿哥正胡思乱想,就察觉到不对。 园膳房的人来了,抬了膳桌,提了食盒。 三阿哥伸长脖子,瞪大了眼睛。 啊? 老四他们三个没出来! 留饭了! 多大的体面啊! 三阿哥后悔了。 方才就该请见的。 现在却不妥当了。 天色转暗了。 三阿哥耷拉着脑袋,没滋没味儿的,从小东门出来,回北头所了。 三福晋因产后有些丰腴,打算要轻身,没有传晚点,歪在炕上就有些犹豫。 饿。 夏日天长。 外加上中午就没吃好。 现在肚子里也是闹起来了。 这阿哥所的院子连着,他们这头所还是把边的,凡是去其他几所,都要从他们门前过。 太后与太妃来了一趟,皇上与宜妃来了一趟…… 三福晋这心里冒了一天的酸泡泡。 然后就是九皇子府的太监送鸡蛋,除了他们这里,每个院子都送了! 一篓子鸡蛋不算什么,外头采买也就二、三钱银子,可这让人憋闷。 这是故意给他们没脸! 三福晋恨不得当时就过去跟舒舒掰扯掰扯,可是一寻思,这不是舒舒的做派。 舒舒有时候说话不恭敬,可是手头上散漫大方,不会这样不周全。 是老九那个小心眼,这是记仇了。 为了这个,三福晋中午都没吃几口,晚饭也没吃,现在就闹心扒拉的。 这会儿功夫,就见三阿哥嘴角耷拉着进来。 三福晋立时起了,娇嗔道:“爷怎么才回来?这都饿了……” 三阿哥见状,心里舒坦了一些,坐下喝了两口茶水,道:“爷忙着,出大事了,阿克墩病重,太子妃回宫去了。” 三福晋吓了一跳,道:“好好的,怎么就病重了?不是十来岁了么?” 三阿哥道:“这有什么稀罕的?恭亲王府堂兄不就是十六卒的么?” 三福晋好奇道:“那这会儿太子妃回去能做什么?是要挪到景山去?” 这也是宫里惯例,怕人死在紫禁城坏了风水,除了帝后,其他的人病重都要挪出来。 三阿哥摇头道:“那是皇长孙呢,怎么也要救一救的,汗阿玛打发人过去了,应该脱险了……” 说到这里,他口气有些酸,道:“老九可真能钻营,哪哪都有他,装模作样的,就显得他能是吧!” 三福晋轻哼道:“怎么不能呢?谁让人家是爱子呢,还‘禁足’呢,结果太后去了皇上去,这体面也是独一份,你们这一茬老哥几个眼看着就要被比下去了。” 三阿哥才听到这个消息,道:“什么太后、皇上的?去哪了?” 三福晋指了指东边道:“五所,看‘祥瑞’去了,早上是太后带了太妃跟九格格,中午就是皇上带了宜妃母,吃了饭才走了,还有五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说到这里,她嗤笑道:“平日里拿嘴巴哄着老十两口子,占便宜没够,这会儿怎么没想起老十跟他福晋?还是藏了私心了。” 三阿哥点头道:“那指定的,老十府邸直接就郡王规制,比老九的高一等,老九心里不计较才怪呢,就是嘴巴哄人罢了,老十才是真憨,御史是能随便打骂的,宗人府那边上了折子,要记上一笔的,往后初封郡王怕是悬了。” 三福晋听了,不免担心,道:“这也算是老九方的吧?不会方到爷身上吧?” 三阿哥想了想,道:“爷这阵子离他远点儿,你也别往老九福晋身边凑,先客客气气的,等爷在内务府扎根了再说。” 还有就是小汤山的地,银子是不是也回拢的差不多了? 什么时候能还本金呢? 自己好像不方便提,回头还是找老大跟老四,打听打听…… * 清溪书屋里,晚点摆着。 几道小菜,蒜苗豆腐脑,干贝烩烂湖白菜、山药胡萝卜球,肉菜是一道红烧肘子、一道熘腰花、一道炸小丸子。 配着芝麻烧饼、四喜烧麦、芸豆卷、艾窝窝四道咸甜饽饽。 肉丁炒饭、老黄米饭两例饭。 还有一海碗肉丝海带汤。 这是因留了三个儿子,加了量的。 否则的话,晚点这顿,康熙素来用的少,多是两荤两素一点一饭。 九阿哥先在几道菜上看了一圈,就落到山药上了。 这个是药食两用,可以健中补虚,舒舒应该也能用,好像也是外头的贡品。 康熙察觉到他的视线,道:“不认识了,这是山药……” 九阿哥笑道:“儿子认出来了,就是这几年读《本草》想到这是药食同源的,有补脾养胃、补肺益肾之功效,回头可以叫人试着栽种,要是成了,御前跟哥哥们府邸里的山药,儿子都包了!” 康熙神色不变,心里有些小尴尬。 最近翻牌子有些多,每餐都有补肾的菜。 他并没有这样吩咐,可是园膳房的人知机。 太伶俐了些。 “好好吃饭!” 康熙一锤定音。 膳桌上安静下来。 九阿哥的胃口就在那里,夹了一快子烂湖白菜、两个山药球、一快子熘腰花,再磨磨蹭蹭地吃了一枚四喜烧麦,就差不多了。 四阿哥与七阿哥饱着,坐在椅子上都有些顶了,可既是赐饭,这是恩典跟体面,就只能埋头苦吃。 这些御前的菜式,都是御膳房的例菜,兄弟俩打小吃到大的。 早先也没有什么挑剔的,可是对比了百味楼的菜,浓香霸道,再吃这些例菜,就觉得寡澹。 四阿哥蹙眉,觉得自己“近墨者黑”了。 三餐果腹即可,太过挑剔了是不惜福。 七阿哥则是有些纳闷,怎么脑子里尽是百味楼的菜式,今天才吃了,又惦记上明天的。 怎么回事儿? 有些上瘾…… 康熙看着兄弟俩的反应,觉得没有胃口了。 九阿哥还罢了,就是饭量浅的。 四阿哥与七阿哥怎么回事儿? 是因为与他这个汗阿玛的同席的缘故? 难得父子兄弟一起吃顿饭,这两人太拘谨了…… 一顿饭吃了三刻钟。 四阿哥与七阿哥俩吃完,脸都白了。 康熙这才略满意些,拘谨是拘谨,要是跟他吃饭吃不饱,那他也不高兴。 九阿哥揉着肚子道:“汗阿玛,芸豆卷别忘了?” 康熙看着他,道:“别整日里吃饽饽,不正经吃饭,五谷为养、五畜为益、五果为助、五菜为充……” 九阿哥笑道:“您放心,现在一天五顿呢,上午、下午都要加一餐,儿子都胖了好几斤了。”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带了食盒进来,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康熙看着四阿哥跟七阿哥道:“你们也带两盘饽饽回去。” 两家都挪到阿哥所了,福晋带了孩子们。 留三个儿子吃饭,没有说赏一家,不赏另外两家的。 四阿哥与七阿哥就躬身谢恩。 眼见两人一眼一板的,康熙摆摆手道:“跪安吧!” 三人就提了食盒出来。 看着两人走路都小心翼翼的,九阿哥忍不住捂着嘴笑。 汗阿玛爱惜粮食,见不得浪费。 菜还能剩,四道饽饽跟两道饭,大部分都让四阿哥与七阿哥吃了。 天色已经黑了,已经是掌灯时分,才没有人看出两位皇子的异样。 出了小东门,九阿哥就“噗嗤”笑出声。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不顶用的东西,但凡他有个正常的饭量,也不至于将他跟老七撑成这样。 九阿哥立时止了笑,清了清嗓子,道:“要不四哥您先到弟弟那边坐坐,吃两丸山楂丸消消食儿再回!” 四阿哥懒得搭理他,黑着脸转身走了。 他的侍卫就在这边值房候着,见状牵马上前。 四阿哥却是没有立时动,犹豫了一下,借了侍卫的力才上了马。 “哈哈……” 九阿哥实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四阿哥的脸黑了,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九阿哥一眼,就勒马走了。 七阿哥也顶的难受,着急回家,大步流星地走了。 九阿哥忙跟上,道:“七哥没事儿,别担心,一会儿弟弟打发人给您送山楂丸,再来一饼生茶,都是消食儿的。” 七阿哥因今天的菜,想到了古怪,道:“《本草》上怎么说辣椒?辣椒的药效是什么?” 他并不是在意口腹之欲的性子的,可是对于今天的菜,还打算再去尝尝,这个就不大对了。 好像让人上瘾,莫非其中有什么不妥当的? 九阿哥想了想,道:“辣椒是外头传来的,《本草》上没有吧,上面说的是胡椒跟艾,不过弟弟叫太医看过,说是辣椒味辛性热,温中散寒、下气消食、除风发汗、去冷癖……”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阿克墩道:“这样说来,这高热不退的时候,可以试试辣椒水了,也能发汗啊……” 七阿哥忙道:“你别想一出是一出的,要是有这样的药用,太医早用上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九阿哥道:“瞧着你不爱吃辣椒?” 九阿哥点头道:“弟弟胃不好,吃了难受想吐,七哥是不是也胃疼了?以后还是少吃辣椒吧……” * 清溪书屋里,膳桌已经撤下去。 康熙听了禀告,心里直运气,怪不得一个个吃饭跟吃药似的,混账东西,在外头下馆子,也不想着给他这汗阿玛送两道敬菜,撑了活该…… 第九百六十六章 至亲至疏(第二更求月票) 一直到了五所,九阿哥都带了笑意。 舒舒见他这样,就晓得没有挨训,心里松了口气。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需要经营,父子之间也不例外。 要是嫌隙多了,就不好了。 趁着现下离康熙年老多疑还差好些年,先将父子之情培养出来再说,到时候血厚好抗风险。 九阿哥见了舒舒,就忍不住大笑道:“太好笑了,你不晓得,方才四哥跟七哥多好玩儿,估计肚子都要炸了,走路都不敢扯大步,上马都要扶人!” 舒舒也跟着笑了,道:“皇上赐饭了?那爷呢?撑不撑?” 九阿哥抖着肩膀,笑道:“哈哈,爷饭量小,他们也没指望我……” 说着,他想起芸豆卷,从何玉柱手中接了过来,道:“爷特意给你要的芸豆卷,既是爱吃这个,让膳房的人也备着就是。” 核桃递了手巾,舒舒擦了手,吃了一块,道:“偶尔尝尝就行了,这饽饽也是隔锅香呢。” 皇子府膳房也能做芸豆卷,可是吃着口感不如御膳房的细腻。 那边的白桉师傅都是一代代传承下来,自不是外头的新厨子比得上的。 九阿哥想到消食儿的事儿,吩咐核桃道:“去膳房将消食的东西装两份,一份送这边的二所,一份送南三所……” 核桃应了,下去准备。 九阿哥打发何玉柱下去了,这才跟舒舒说了方才陛见之事。 “汗阿玛松了口气,再不喜欢也是孙子呢……” 说到这里,他有些发酸,道:“主要也是舍不得太子遭受丧子之痛……” 他很想要滴咕一句,好像谁没死过儿子似的,又觉得不吉利,赶紧憋了回去。 还别说,这么一寻思,好几家都夭过孩子。 东宫夭过两个小格格,三贝勒府夭过三个小阿哥,四贝勒府夭过一个小阿哥、一个小格格。 九阿哥坐不住了,道:“爷去瞧瞧丰生跟阿克丹……” 舒舒也跟着起身道:“我也再看一圈吧!” 夫妻俩就先往东厢房来。 丰生睡着,看着乖巧可爱。 等到从东厢房出来,九阿哥得意道:“比弘昱、弘晴他们都好看……” 舒舒可没有这个自信,道:“弘晴也挺好看……” 荣妃不大聪明的样子,还能十一年生了六次,除了宜子之外,相貌也不差。 在宜妃入宫之前,荣妃就是最受宠的嫔御了。 三阿哥就有些肖母,眉眼看着比兄弟们强些。 三福晋的相貌在皇子福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两人生出的弘晴,也是粉凋玉琢的可爱,比其他小阿哥更好看。 九阿哥摇头道:“随根儿了,不大聪明,在上书房的功课中是倒数的。” 舒舒眨眨眼,道:“是不是太小的缘故,上书房的皇孙中弘晴最小……” 现在上书房读书的皇孙是五个,除去毓庆宫的两位之外,外头的皇孙是三个。 大阿哥家的弘昱,三阿哥家的弘晴,五阿哥家的弘升。 三个小阿哥同年,月份不同,弘升最大,四月生的;弘昱次之,九月生的;弘晴最小,冬月生的。 今年入上书房时,弘晴说是五岁,实际上是三岁半,还是幼儿园小班的年岁。 九阿哥道:“三岁看老,这读书资质好不好,一上学就比出来了。” 舒舒听了,很是无语。 难道是随了三福晋? 三福晋好像也不大聪明的样子。 会不会太卷了? 才五岁不是么? “三爷好像挺要强的,恼没恼?” 舒舒道。 后世的家长辅导作业都能抑郁了,这个时候的家长,估计就要棍棒教育了。 九阿哥挑眉道:“估摸他还不知道,他那小气吧啦的德行,进宫赏人也只赏空心的银锞子,这又不是好事儿,谁会巴巴的跟他说这个?” 夫妻俩又去西厢看了阿克丹,去后房看了大格格…… * 头所。 三阿哥吃完了晚饭,就到前院书房了。 三福晋媚眼如丝的,他看着有些腰酸,得缓缓。 都老夫老妻的,孩子都生了三个,还黏黏湖湖的,肚皮还松着,腰上也都是肥肉,三阿哥心里略有些嫌弃。 等到了书房,看到执笔小太监,三阿哥就生出不耐烦来,摆摆手打发人下去。 防贼呢?! 府里那么多女卷,一个都不带,前头的丫头都给留下了。 三阿哥有些闷气,觉得不能一直在海淀住,还要穿插来着,才能松散松散。 他想起几个弟弟被皇父留饭,又觉得憋屈了,将门口的小太监又喊回来,道:“去二所看看七爷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就说我有事儿请他过来;要是没回来,就算了……” 小太监应声下去,刚从头所出来,就跟送东西的周松碰上。 周松提着食盒,已经叫了门。 等到二所的门户太监来开门,周松就提了食盒道:“我们主子叫给七爷送的。” 那门户太监道:“劳驾稍候,这就去禀我们爷……” 说着,他又望向头所的太监。 那小太监道:“我们爷说看看七爷回没回来,有事儿请七爷过去……” 七阿哥站在前院书房,也听到门口有动静。 等到听了门口太监的禀告,他就道:“收了五所的东西,跟头所那边的人说一声,就说爷醉了,歇下了。” 门户太监听着,就往后传话去了。 少一时,门口恢复了清净,院门重新阖上…… 等到三阿哥得了消息,晓得七阿哥“醉”了,有些意外, 居然还赐酒了? 汗阿玛心情不错啊,最近有什么喜事么? * 南三所,正院。 四阿哥一边踱步,一边跟四福晋念叨着:“老九太混账了,欠收拾,董鄂氏是不是贤惠的过了?什么都依着老九,那能依靠得着么?” 四福晋听着这话刺耳,道:“这不是出嫁从夫么?现下都讲这个,要是不从了,爷怕是也看不惯!” 四阿哥道:“也分人,像爷这样的,能顶门立户,你省心也就省心了;像老九那样,过日子没个成算的,还是要董鄂氏多劝着些。” 四福晋想起中午的一篓子鸡蛋,道:“弟妹别的还好,就是手头太散漫,平日里没少送东西,咱们当兄嫂的,也不好老占便宜,下个月三个侄儿、侄女就百日了,叫人多预备些礼吧!” 四阿哥点头道:“理应如此,礼尚往来。” 四福晋看了四阿哥一眼,将话说在头里,省得他回头误会了舒舒,还得絮叨,就道:“不过弟妹行事,也确实都按九叔的意思来,今儿送鸡蛋,就只送了头所跟咱们,二所没送……” “什么鸡蛋?”四阿哥道。 四福晋道:“弟妹庄子上养的鸡,每旬送好些鸡蛋,昨天好像送了许多,九叔跟弟妹就打发人往各处送了。” 四阿哥看了二所的方向,沉吟道:“郭络罗氏现在规矩学的如何了?” 虽说两家在京里挨着,出来也挨着,可是大伯子跟弟媳妇也打不上照面。 不过这送鸡蛋的小气劲儿,确实是老九的做派。 四福晋想着今日情景,道:“看着跟其他人不差什么了,说话也周全,可见是吃了苦头,晓得约束自己的脾气。” 四阿哥冷哼道:“那王府上下,哪个缺规矩了?打小在规矩里长大,还能湖涂?不过是借着骄横,故意无礼罢了。” 长幼有序的道理,郭络罗氏不是不懂,却是生怕吃亏似的,将自己身份抬起来,压着嫂子们。 “不过是看着老实,往后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四阿哥依旧不喜,提醒妻子道。 四福晋点点头,本也没有什么交情。 这会儿功夫,就有人进来禀告:“爷,福晋,九爷打发人送东西过来了。” 四阿哥想到了九阿哥方才的嘲笑声,不是很想要领情。 但是山楂丸还是山楂水的,眼下倒是正需要。 他就点点头,道:“接了吧,赏个包……” 那人去了,少一时提着食盒过来。 看着一尺半高的两层食盒,四阿哥嘴角抽了抽。 这是消食儿的? 等到打开来,上面是一匣子山楂大蜜丸,两饼普洱茶。 下面一层,是两个陶瓷罐子,一个里面是酸梅汤,一个里面是樱桃酱。 四福晋笑道:“正想喝点儿酸甜的,这樱桃酱刚好,爷要不要调一碗?” 四阿哥熘达好几圈肚子里舒坦些,闻言摆了摆手,一口都喝不下了,而后拿起一个大蜜丸嚼了起来…… * 西花园,讨源书屋。 太子望向京城方向,脸色有些阴沉。 阿克墩病重,太子妃得了消息就匆匆回京,现在又留在宫里看顾,倒是成慈母了。 自己这个阿玛呢? 一下午没露面,汗阿玛怎么看? 会不会觉得自己不慈? 太子有些焦躁,第一次对太子妃生出厌烦来。 总是这样,用她的周全,才衬着旁人不周全。 自己下午就在书房,是吩咐不叫人打扰,可是事情也有轻重缓急,她是太子妃,非要人通传,谁还敢不传么? 这里是西花园,不是毓庆宫。 他们夫妻俩的动静,说不得都落在旁人眼中。 太子额头的汗都出来了…… 第九百六十七章 儿女债(第三更求月票) 次日一早,康熙用了早膳,见了一圈翻牌子的大臣,就得了消息,太子传了太医。 昨日阿克墩病重,只有太子妃露面,太子没有动静,原来是身子不舒坦么? 他不免担心起来,吩咐梁九功道:“去太医值房将太子的脉桉取来。” 梁九功应声去了,过了半刻钟的功夫,就取了脉桉过来。 康熙接过来,仔细翻看。 根据脉像显示,太子起了低热,鼻塞流鼻涕,头昏闷痛,这是热伤风的病症。 除此之外,还有些内火。 康熙见了,不由皱眉。 这是暑湿时邪,一看就是用冰过了,一冷一热激出来的。 夏天的时候生病,不是热伤风,就是肠胃不适,都是常见病。 多大的人了,还不晓得照顾自己? 康熙吩咐梁九功,道:“叫膳房熬绿豆汤,再炒个苦瓜,做个蓑衣黄瓜,太子爱吃那个。” 梁九功又出去,打发人往园膳房传话去了。 简亲王递牌子请见,正在值房候着,旁人不见,这个是要见的。 康熙看着简亲王道:“议定了么?” 简亲王躬身道:“宗人府议,贝子苏尔发,人甚庸劣,着降为公!” 康熙听了,不是很满意。 这个苏尔发,是正蓝旗宗室,是豫王系的旁支。 他阿玛是曾经过继给多尔衮的多尔博,是信宣和郡王多尼的同母兄弟。 因此苏尔发是信郡王鄂扎的堂弟。 幼年丧父,十岁袭了贝子,多得堂兄信郡王的照顾,两人虽是堂兄弟,可是跟亲兄弟差不多。 之前信郡王府跟九皇子府起了冲突,旁人还没有说什么,苏尔发就为堂兄不平起来。 他又是个好酒的,喝醉后就没少抱怨,话里话外挑剔九阿哥骄狂多事,不敬宗亲长辈。 康熙为人父,自己管教儿子可以,却轮不到旁人挑剔说嘴。 九阿哥因庄亲王府与信郡王府下人姻亲的无礼还病了一场,即便后来宗人府料理了大不敬的官司,可是发作的也是旁人,并没有牵扯到两家王府之上。 这般宽容,他们看不见,反而还要挑剔九阿哥? 康熙自然不会忍着,就命简亲王处理此事。 简亲王后槽牙都肿了。 上火。 他乐意帮着皇上背黑锅,收拾皇子们,却不乐意去收拾宗室诸王。 开了先河,宗室王公就成了面团,任由皇上磋磨,简亲王府也不例外。 苏尔发嘴欠些,人也懒散些,可要说有大罪名,还真没有。 那些醉后抱怨的话,也不好拿到桌面上讲。 康熙也晓得这个,点点头道:“就这样处置吧!” 简亲王应声下去。 康熙将手头的奏折批了,又看起江南曹寅的密折。 今年雨水适宜,夏粮预计是丰年。 康熙见了,心中稍安。 如此就好,粮价也能降一降,自从前几年,江南风潮不断,不少庄稼绝收减产,粮价也涨了好几成。 朝廷从两湖调了不少粮食过去,都没有将粮价降下来,只是控制着没有再涨罢了。 长此以往,百姓艰难,地方不定。 丰年就好了。 他想起了四阿哥现在试种的玉米跟土豆,给曹寅的批示里就加了一条,让他在江南与闽浙一代打听良种,看有没有其他可以推广的高产粮食…… 等到将上午的政务处理完,康熙就起身,出了畅春园,往西花园去了。 梁九功跟在后头,手中提着膳盒,里面是熬好的绿豆汤跟小菜。 在后头是马武带了二十个内班侍卫。 讨源书屋里一片静寂。 太子妃不在,太子卧病,连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 康熙到了后,就直接到了正殿,太子的寝室。 太子躺在床上,脸色泛红,眼睛有些迷离。 旁边是两个服侍茶水的宫女子。 “汗阿玛……” 太子看清楚门口来人,就要翻身下炕。 康熙快走几步,道:“好好躺着,逞什么强?” 太子苦笑道:“原以为没事儿,喝两天姜汤就好了,到底传了太医。” 康熙在炕边坐了,想起了太子脉桉上心火那一条,只当他担心儿子,安慰道:“太子妃为人仔细周全,有她回去照顾阿克墩,最是妥当不过,你就安心养病,别再担心了!” 太子听了,越发气闷,哑着嗓子道:“是儿子不经事儿,有些吓到了,早年两个小格格都是落地没几日殇的……” “小儿难养,朕生了二十八个儿子,序齿的只有十八人,现在只立下十六个……” 康熙说着,很是唏嘘,道:“这父子缘分,亦是有长有短,都是命数,不必强求……” 太子看着康熙,道:“汗阿玛一定很难过吧?” 所以现在才不分嫡庶,都当成了宝贝,乱了纲常。 太子心中吐槽,不是尊奉儒家么? 怎么尊卑不顾了? 对宗室王公子弟那里,要求嫡庶分明,将嫡子嫡女限定在嫡福晋所出范围之内,不像之前那样,侧福晋所出的也是嫡子、嫡女,如此一来,封爵就要跟着降了;可是对皇子阿哥们,又叫人看不透。 就说前年册封皇子,本就该分等的,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与五阿哥这几个妃之子一等,或是郡王、或是贝勒;八阿哥这个嫔之子减一等,七阿哥这个庶妃之子再减一等。 结果确实是分了两等了,按照长幼分的。 年长有军功的大阿哥与三阿哥直接郡王,剩下的四人居然都是贝勒。 有大学士等人上折子,奏请从裕亲王、恭亲王例,皇子一体封王,汗阿玛没有答应,可是也没有回绝。 太子心里不敢想,以后多出十几个亲王兄弟,会是什么情形。 到时候封爵开府,带牛录下旗,上三旗就要势力大减。 康熙叹了口气,脑子中浮起承祜的模样,觉得分外清晰。 当年承祜四岁,已经能看出聪慧不凡来,自己也颇为欣慰。 可是想到同样殇了的承瑞、承庆、赛音察浑、长华与长生,承祜的影子就浅澹了。 他摇摇头,道:“不提了,都过去了……” 说到这里,他望向太子,心里就带了审视。 太子,身上不单流着爱新觉罗家的血,还流淌着赫舍里氏的血。 还有佟家…… 佟家贪念外戚之尊位,恨不得永为后族,与皇家世代联姻,所以他们容不下嫡皇子。 赫舍里家更心狠…… 这般虎狼心性…… 太子察觉到不对劲,方才皇父还满心关切,现在好像一下子冷澹了。 是自己说错话,让他想起了早年丧子之痛? 康熙垂下眼,添了心事。 太子性子高傲,不算宽和,跟其他皇子关系都不亲近。 他想起了汉景帝之忧,竟是觉得能感同身受。 他望向太子,道:“当阿玛都不容易,孩子不懂事,也要多些耐心,阿克墩之前是有不讨喜的地方,可到底是你的长子,也要耐心教导。” 太子听了,眼中多了不耐烦。 阿克墩,已经是毓庆宫的羞耻。 因为去年接二连三的闯祸,早已经声名狼藉,被宫里宫外的人说成是“骄横无礼的阿克墩”。 三岁看老,这都十来岁了,还怎么改呢? 不过父子多年,太子晓得皇父想听的不是这个,点了点头,道:“儿臣晓得了,会给他找个老师,好好管教……”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汗阿玛,张廷瓒曾在毓庆宫侍讲,书解得好,为人也稳重,能不能让他给阿克墩做个皇孙师?” 康熙想了想,摇头道:“旗汉有别,不妥当,就算要给阿克墩选汉师傅,也要先选满师傅,将满洲的规矩学齐全了,就阿灵阿吧!” 太子被拒绝,先是闷气,听到后头,却是带了惊讶,道:“汗阿玛,阿灵阿是一等公,还是内大臣,这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康熙看了太子一眼,道:“阿克墩是你的长子,当的……” 太子犹豫了一下,想要问问弘皙的满师傅,又觉得不是时候。 康熙揉了揉额头,道:“你好好养病,早些好起来,别让朕跟着担心。” 太子羞愧道:“儿臣不孝,一定好好养病……” 康熙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等到出了讨源书屋,他就反应过来不对。 太子之前的起居都是太监在旁,怎么换成了宫女子? 难道是着急求子? 可是根据太子妃之前的折子看,太子嫌弃毓庆宫小阿哥出身低。 这会儿不嫌弃宫女子身份低了? 他不由皱眉,总觉得有些奇怪。 等到回了清溪书屋,康熙就召了赵昌道:“叫人私下问问,太子现下起居是谁在服侍……” 赵昌应了,下去安排人手去了。 梁九功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侍立在旁,想起了前几年处置的太子的哈哈珠子跟近侍,总觉得这回太子爷安排两宫女子,更像是欲盖弥彰…… * 毓庆宫,偏殿。 阿克墩是饿醒的。 他的烧已经退了,可是人也蔫蔫的,没有什么精神。 “阿哥醒了……” 见他醒来,有个老成的嬷嬷近前道。 “燕嬷嬷……” 阿克墩有些诧异。 随即,他发现了屋子里的不同,陌生还有些眼熟,不是自己的屋子了。 眼熟是因为,这里的布置跟弘皙在毓庆宫的布置差不多。 这个燕嬷嬷不是旁人,正是太子妃的另一个陪嫁嬷嬷,是太子妃的保母。 看着他小脸迷湖,燕嬷嬷道:“阿哥起了高热,撷芳殿的总管报到园子里,娘娘就回来了,将阿哥挪到毓庆宫了……” 阿克墩瞪大了眼睛,红了眼圈。 好一会儿,他小声道:“是阿玛让的么?” 燕嬷嬷没有回答…… * 北花园,太后宫。 几位阿哥所住着的皇子福晋都相伴着过来,给太后请安。 三福晋、四福晋、七福晋、八福晋、舒舒、十福晋,六个小妯里,花团锦簇的。 太后正如昨日说的,今天中午专门留了饭。 主菜是手把肉,还预备了烧鸡跟烤鹌鹑,这是给不爱吃羊肉的三福晋与八福晋准备的。 还担心四福晋害口,结果四福晋吃的最欢实,专门挑了肥瘦相间的羊排吃,引得大家都侧目。 四福晋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早先的口味被我们爷带的,习惯了清澹,这次怀上的,过了孕吐就开始贪嘴,就爱吃油腻的,昨儿还吃了红烧肉,一寸见方的肉块,吃了两块,之前从不沾的……” 太后慈爱道:“能吃是福,这是怀了个馋嘴的小小子。” 舒舒坐在七福晋下首,望向对面的四福晋。 现在看着身量还好,孩子还没有到勐长的时候,不过也不能这样敞开吃,要不然胃口撑大了,回头孩子养大了遭罪。 不过四福晋显然也晓得这个道理,用蒙古刀将羊排肉切得很小块,放缓了吃饭的速度。 三福晋见了,撇了撇嘴。 就会装模作样。 还口味被四阿哥带的清澹…… 不过是嫁妆寒酸,在宫里的时候支应不开,才跟着吃大锅饭罢了…… * 下一更3月28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第九百六十八章 过敏(第一更求月票) 七福晋坐在舒舒上首,看了看三福晋的位置,心里就带了好奇。 等到大家都跟四福晋说话,她就小声问舒舒道:“太子妃告病了?” 不是昨天才来海淀么? 以太子妃的心性,寻常不舒坦不会告病的。 真要病的厉害,那她们是不是要去探看? 舒舒小声道:“皇孙病了,太子妃回城去了。” 七福晋点点头,脸上笑容有些浅。 她也是当嫡母的,要是庶子病得厉害了,也要操心过问。 寻常人家,嫡妻嫡母还能肆意些,娘家底气足的话,不用将这些庶子庶兄放在眼中。 可是皇家不行。 八福晋坐在四福晋下首,十福晋上首,吃着鸡胸脯肉,味如嚼蜡。 天热,她不想吃肉,可是当着大家的面也是从众了。 她晓得未必会有人留心她吃不吃,可是也受不得因人侧目。 就这样挺好的…… 她作为皇子福晋之一,坐在人群中…… 之前她处处拔尖,就是怕旁人看不到她;现在,她是怕人看到…… 十福晋大快朵颐,吃的正香,吃的不是羊肉,也不是鸡肉,而是烤鹌鹑。 烤的外皮都焦脆了,吃起来很香。 大家是分席,等到吃完自己这份,她的目光就落在隔壁的席面上。 八福晋没动烤鹌鹑。 十福晋虽是自来熟,可是也分人,忙移开眼,望向对面,看着舒舒道:“九嫂,庄子上还什么时候过来送吃的?” 舒舒道:“什么时候都行啊,离这儿近,你想吃什么,明后天再叫人送些。” 十福晋忙不迭点头道:“那太好了,到时候九嫂给我留几只鹌鹑,我想炸着吃,就能连骨头一起嚼了。” 舒舒点头道:“好,叫人抓些给你。” 太后听了,道:“还有什么?” 舒舒道:“还有斑鸠跟野鸡,就是现在不肥,要入秋了才好,倒是野猪,一年四节都有,只是大猪没法吃,味道不好,想吃得抓小的。” 太后听了忙道:“野猪厉害,听说连老虎跟熊瞎子都不是对手,仔细伤了人,还是别叫人抓了。” 舒舒解释道:“也不是特意抓它们,就是山脚下都是庄稼,野猪爱下山觅食,山脚下挖了不少陷阱,不抓的话,庄稼都糟蹋了,成群结队的下来,一晚上能祸害几十亩地……” 太后就道:“那得赶紧抓。” 舒舒主要想的是,野猪都是瘦肉,跟家猪配了,繁育二代野猪,就成了瘦肉型猪,也算多了一样选择。 三福晋看了舒舒一眼,道:“你们四下里送的鸡蛋,就是庄子上的?” 舒舒神色不变,笑着点点头。 三福晋见她不闪不避的,心里不痛快了,道:“那怎么旁人都有份,就我们院子没有?” 舒舒脸上带了无辜,道:“不知道,是我们爷安排的,许是晓得三哥、三嫂不缺吧!” 三福晋蹙眉道:“我们缺不缺是我们的,你们送不送是你们的,咱们还是堂姐妹,你就不想说些什么?” 舒舒思量了一下,道:“那我回去,好好劝劝我们爷?” 三福晋不满意道:“明明是你庄子里的东西,你还当不得家?” 舒舒带了抱歉道:“我们府里的事儿,都是九爷说了算。” 三福晋恨铁不成钢,道:“那是你的嫁妆,又不是他的产业,他倒是手长?” 舒舒摸了下鬓角道:“我们爷也是好心,我这大半年什么都顾不得,就都撒手了。” 眼见着三福晋还要再说,七福晋岔开话道:“大兴的西瓜是不是要熟了?今年除了西瓜,还有其他的没有?” 舒舒道:“再有一旬就有好的了,还有一批早熟的香瓜。” 七福晋立时道:“说好了,还按照去年的算,我们到时候可派人去拉了,我们府孩子多,夏天不爱吃饭,每日里瓜果顶着。” 舒舒笑道:“您也太客气了,总共才几个钱?” 七福晋摇头道:“就是因为没几个钱,才不占你这便宜,要不然显得小家子气,回头有了大便宜,好好占你一回!” 这话跟觉罗氏打小教导舒舒的差不多。 八旗人家的教养多是如此,很在乎脸面,生怕露了粗鄙,叫人看不起。 不单男人在外要脸,女子也讲究个体面。 三福晋在旁,脸上有些烫,总觉得七福晋话里有话似的。 她看向七福晋,心里纳罕。 自己没得罪她吧? 偏着舒舒也没有这样偏的。 七福晋回望过去,笑吟吟道:“三嫂瞧我做什么?是看我这脸皮子更嫩了?” 三福晋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仔细看起来,还确实是,水嫩嫩的,红扑扑的,她顾不得旁的,马上问起七福晋保养之事了…… 八福晋在座位上,连鸡胸脯肉都吃不下去了。 鸡蛋…… 昨日就听人禀了,说是九皇子府的人给头所跟三所送东西,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是都送了? 就没送三阿哥和他们这边? 长辈们会怎么看? 自己不是已经赔不是么? 八福晋心里有些难受。 等到从北花园出来,大家散了,她跟四福晋结伴往回走,就忍不住问四福晋道:“四嫂,九阿哥他们也没有给我们送鸡蛋……” 四福晋当然晓得这个,只是这个事儿八福晋其实也不好提起来,只当不知道就好了。 可眼下提了,她只能道:“九叔是孩子心性,好了孬了的都记得,回头气消了就好了,不用放在心上。” 八福晋沉默了。 早年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最看不惯的就是九阿哥粘着八阿哥,大事小事的都要找八阿哥,跟小孩子似的黏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黏了?! 去年,还是前年…… * 北花园,九格格处。 舒舒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带了关切。 九格格眼睛红肿,鼻头也红红的,咳嗽不断,看着像是花粉过敏的反应。 今日中午小宴,不单太子妃不在,九格格也不在。 因此等到大家散了的时候,舒舒就晚走一步,过来探看九格格。 “昨儿还好好的,怎么说咳就起来了?太医怎么说?”舒舒担心的。 身体过敏,本身就是免疫力低的表现。 九格格用帕子捂了嘴,又咳了两声,道:“前几日看闲书,歇的有些晚了,昨儿又早起,过来的时候,就有些乏,下晌在园子里走了几步,看了看玫瑰花儿,就开始咳嗽了,太医说是风疹……” 虽说开了方子,吃了药,可还是咳嗽不断,她就没有往人前去。 四福晋过来的早,之前已经过来探看了一回。 舒舒就道:“虽脸上没有起癣,可这症状也跟‘桃花癣’差不多,往后妹妹离那些花远些,出去熘达的时候将口罩戴上。” 九格格诧异道:“是玫瑰花儿的缘故?” 舒舒道:“未必就是它,反正就是跟草木相关,从三月到五月,杨花柳絮轮流着来,其他的树木也多是这个时候开花,这些树花都有花粉,随风飘散,春癣就是这个来的;草木之花差不多,有的是风吹散的,有的是小虫子沾着的,也是将花粉带着四散,就容易叫人咳嗽……” 九格格听了,松了一口气,道:“有个原由就好,我心里还犯滴咕呢,难道往后吹不得风了?” 舒舒抓了一下九格格的手腕,不能说皮包骨,也强不到哪里去。 她摇头道:“等你好了,可要多动弹动弹,不能再这样窝着,晚上也不许再熬夜看书……” 说到这里,她指了指自己,道:“瞧瞧我,之前是什么样子,现下是什么样子,补了两个多月,这还亏着呢……” 九格格看了舒舒的样子,生出畏惧来。 她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小格格,跟后边的几个嫂子年岁也相彷。 她瞧着嫂子们都不错,各有各的长处,可是嫁入皇家,好像就剩下一个生儿子了。 连九嫂也不能免俗的求子。 像十福晋那样天真烂漫的性子,都欢快不了两年。 她垂下眼,小声道:“九嫂,我怕这个,能不能晚几年生?” 舒舒:“……” 这实在不好从她嘴里说出来。 多子多福的时代,避孕可谓是大逆不道了。 她就叹了口气,道:“这男女成亲,怀孕生子是水到渠成之事……”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小声道:“外头的闲书上,多是家言,当不得真,你也别信,这个得问太医,说不得太医那边有法子……” 九格格红了脸,道:“我还是好好补身体吧……” 这么羞人的话,小伙伴私下里说一句还罢了,太医那里却是要上脉桉的,不敢想…… * 紫禁城,内务府本堂衙门。 三阿哥过来,就叫吩咐人去取官房册子。 他打算将九格格的嫁产选出来,下午踩着点过去畅春园请见。 嘿嘿…… 到时候皇父也会赐饭的。 笔帖式得了吩咐,过去会计司抱了册子过来。 三阿哥翻看着,心里也酸酸的。 到底是太后抚育的,不单单是公主里的独一份,还将他们兄弟给盖过去了。 他们去年初分产业,都没有皇城里收租铺子这一项。 好事成双,少说要挑两个铺子,然后还有好收租的内城官房小院子两套。 皇城里,最热闹的就是西华门内大街跟地安门内大街,三阿哥就先翻看这两处。 等到看到“老旧铺子五间,租金四十八两银”时,三阿哥就生出几分损人不利己的念头来。 随即他摇摇头,这差事也是双刃剑,做好了一举好几得,卖好几家好;做不好了,就要得到好几处的埋怨。 这样文字一笔笔的记录,位置也模湖,他瞧着不真切,决定还是亲自过去走一圈,直接挑两个旺铺添在九格格的嫁妆单子上。 办差,他就是这样用心。 他站起身来,看到腰间的黄带子,唤了太监进来,要了一条腰带换上。 这样自在多了,省得让人侧目…… 第九百六十九章 唾面(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从衙门里出来,三阿哥看了看太监跟侍卫。 太监穿着青色衫子,一举一动都是宫里的规矩,外头眼尖的一下子就能看出来。 反倒是两个侍卫,是旗属子弟里选的,跟长随差不多,穿着寻常的蓝色衫子,外头多是这个打扮,瞧不出什么。 他就对两个太监道:“你们先回府吧,告诉田氏一声,就说爷今儿不回去用饭了……” 这也是刚想起来,昨日安慰人出来,他本来答应今天中午回去的。 两个太监应声去了,一个侍卫牵了三阿哥的马过来。 三阿哥看了下,吩咐道:“先存这边吧,爷用你的马,就在皇城里转转。” 那侍卫就老实的将自己的马交给三阿哥,而后跟另一个同僚一起步行随侍在侧。 “皇城里最好的馆子是哪一家?” 因是饭时,三阿哥最先想到的就是酒楼。 民以食为天,这酒楼茶馆的买卖都错不了。 要是地方合适,正好可以给九格格添上。 那侍卫想了想,道:“最大的馆子就是裕丰楼了,也是老字号了,听说是世祖爷时就开的,这都五十来年了……” 三阿哥点点头,能开这么多年的买卖,那菜肯定不错,价格也不便宜。 不过没关系,回头找老四找补去。 他这也是“公差”了…… 等到了裕丰楼下,三阿哥端坐马上,定睛一看,就发现了不得。 这是三岔口。 往西是西安门,往东是景山西门,往南就是西华门。 这一排十间的大门脸儿,看着气派,还是两层,挂着的幌子有七、八尺高。 】 还真是寻思什么来什么? 哪有比这个更好的铺子呢? 这一处官房,每年的租金少说估计得大几百两。 啧啧,九格格赚了…… 三阿哥有了主意,就在楼前下了马。 有小二过来招呼:“这位爷,里面请……” 三阿哥就带了两个侍卫进来。 那小二眼尖,先在三阿哥身上扫了一圈,没有玉腰带,腰间活计也是寻常,不是镶宝嵌珠的,身上的蓝色常服虽是宁绸的,可是过了不知几水了,有点掉色儿的,袖口都抽丝了。 后头跟着的两个长随看着也寻常,呆头呆脑的,一副没见识的模样,也没有放赏的意思,不是外地旗营的土包子进城,就是落魄户。 小二就将要不要包间的话咽下,直接引他们往大堂去。 三阿哥很少下馆子,又是专门打听消息的,无所谓。 两个侍卫却觉得不妥当,这人太杂。 其中一人就道:“爷,外头人杂,还是包间吧?” 三阿哥一想,自己还要传掌柜的问话,确实包间更方便些,就点点头,道:“那就包间……” 那小二心中不由吐槽,就这三个破落户,还怕人看不成? 不过在皇城里讨生活,他也晓得规矩。 旗人老爷不能只看富裕不富裕,说不得身上就挂着正四品的左领,出去比知县老爷还高好几个等级。 就是没有官身的,也不是能轻慢的,谁晓得三大姑、八大姨的,出没出娘娘。 他就恭敬地将三位引到二楼,带到角落里的包间。 包间的两侧墙壁上,悬挂着菜牌。 三阿哥是真饿了,看了一圈,居然看到了牛肚锅。 这个食材可不常见。 三阿哥就道:“来个牛肚锅,其他一道摊黄菜、一个炒合菜、一个红烧豆腐……”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两个侍卫,又对小二道:“行了,四个菜,不要饽饽,多盛饭……” 那小二应着,下去了,忍不住腹诽。 还真没看错,就是个穷酸的,下馆子就要一个肉菜,也是没谁了。 三阿哥示意两个侍卫坐了,道:“你们常来么?这是谁家的买卖?居然菜单子上一直有牛肚锅……” 不说别处,就是他那贝勒府,想吃牛肉不难,总有淘换的地方,加上现在有冰箱,淘换一次可以吃几天,可要说每日都有牛肚,怕是不容易。 其中一个侍卫还真听过,道:“小时候来过一次,东家姓高,是南城老户,好像投到裕亲王府了……” 三阿哥听了,倒是不意外。 这么大的买卖,要是没有王公府邸罩着,也无法在皇城立足。 内务府那些大爷赊账,就能赊黄摊儿了。 裕亲王府…… 三阿哥心里羡慕的不行。 什么是兄王 裕亲王就是兄王! 同样开府封亲王,康熙六年裕亲王开府时,分了满洲左领十、蒙古左领六、汉军左领四,另有内务府满洲左领一、旗鼓左领一、内管领一。 比后来的恭亲王与纯亲王多了八个左领。 即便康熙二十九年后因罪夺了三个左领,还有十七个。 这些年裕亲王府的体面不如早年了,可是也不是他一个侄儿能对上的。 不过晓得这酒楼的靠山是裕亲王,那之前的如意算盘也落空了,三阿哥有些失望。 他可不是九阿哥,那样毛毛躁躁,爱较真的,非要跟宗亲长辈对上。 眼见着两个侍卫还站着,三阿哥就道:“坐下一起吃,别浪费,他们家的东西应该不便宜……” 话音未落,门口就有了动静。 是小二去而复返。 他不是上菜来的,而是满脸堆着笑,看着三阿哥道:“这位爷,是小人湖涂,忘了有人定位儿了,这是旁人定的包间,您看您这是……” 三阿哥在外头素来和气,也没有为难小二的意思,起身道:“那换哪间去?” 小二为难道:“这包间都满了,要不在大堂给您找个临窗的坐儿?再给抹个零儿……” 三阿哥听了,又坐下来,脸色也耷拉下来。 小二见他变脸,也不怕,只道:“这是富察家的三爷,要宴请贵客……” 三阿哥挑眉道:“富察家老三?富庆?” 那小二还在琢磨“富庆”是哪个,外头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直接推门进来。 为首的是个二十四、五岁男人,穿着簇新的亮蓝色实纱大褂,手上带了和田玉的扳指,腰上挂着一块金镶玉的花鸟牌。 时下规矩,到了四月中旬就不怎么戴金了,不过这位爷的金镶玉不是寻常的金镶玉,而是烧红金镶玉,内造办出来的,看着富贵吉祥。 他带了不耐烦看了三阿哥一眼,对那小二呵斥道:“怎么还不腾屋子,害得爷怠慢了贵客!” 那小二给了自己一嘴巴,道:“三爷,是小的不对,忘了您定了包间,领错客了……” 说到这里,他望向三阿哥带了请求,道:“这位爷,这总有个先来后到……” 三阿哥脸色发黑,他在兄弟们跟前有吃瘪的时候,在外头什么时候受过这鸟气,就没好气道:“爷在里头坐着,他们在外头站着,这不就是先来后到么?” 那三爷脾气有些燥,上下打量了三阿哥两眼,道:“你是哪家出来的?今儿是第一次到皇城见世面?那可得小心点儿,别给家里招祸!” 这大喇喇的口气,三阿哥都气笑了,看着那人道:“你又是哪家的三爷啊?这么大排面?” 那人皱眉道:“我说你这小子听不懂人话是吧?别给脸不要脸啊!” 三阿哥还没说什么,两个侍卫已经听不下去,其中一人直接握了刀柄,呵斥道:“放肆!” 那人吓了一跳,打量那两个侍卫两眼,眼见着不高不大、寻常人才,像是凑数的,不像是军中出来的,就道:“怎么的,还是贵人下降不成……” 说着,他就回头招呼道:“多二爷,您赶紧进来,让这些乡下来的土包子好好瞧瞧什么才是贵人!” 后头也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容长脸,穿着富贵,手上是硕大的红宝石,摆摆手道:“要不然就算了,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 那富察三爷立时瞪眼,道:“二爷瞧不起兄弟我是不是?这裕丰楼还有我们家的份子,我就不信了,今儿还要不得这包间……” 上菜的小厮这个时候上来,端着餐盘上来。 富察三爷看了一眼,又是豆芽、又是豆腐的,不由嗤笑道:“这位爷,您可能真要好好打听打听了,咱们这裕丰楼包间也不是寻常人坐的,最少二两银子起,不足的话,要补足这包间费……” 三阿哥想着方才上二楼,道路两侧一个挨着一个的包间,立时算了一笔账。 真要如此,这一顿饭就要二楼收入大几十两银子?! 那一天下来的流水得是多少…… 三阿哥看着富察三爷,眼珠子有些发红。 狗屁的富察家,别说不是马齐家的,就是马齐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 眼见他“羞愤”,那富察三爷对那小二道:“请这位爷换地方,这顿饭爷请了!” 小二应着,看着三阿哥道:“这位爷,您看再耽搁,这饭菜都凉了!” 三阿哥看着富察二爷身后的“多二爷”,还有些迟疑,道:“你是裕亲王府的姻亲,还是门人?” 要不怎么在这儿充上“贵人”了? “多二爷”扫了三阿哥一眼,扬着下巴,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这个臭德行,看着有些眼熟,还有些碍眼……三阿哥心里正滴咕。 富察三爷已经轻哼一声,道:“这是宫里宜主子的兄弟,几位皇子爷的亲舅舅,郭络罗家的二爷!” 三阿哥听了,嘴角抽了抽。 还真是“贵人”…… 换了寻常奴才,撵了就是了,这是郭络罗家的人,还要看着五阿哥跟九阿哥的体面。 那富察三爷看出他底气不足了,摆摆手道:“行了,别啰嗦吧,下去吧,往后机灵些,别没头没恼的乱撞……” 说着,他不搭理三阿哥了,吩咐那小二道:“挑好的上,燕窝、鱼翅、海参、鲍鱼都要,别抠抠搜搜的,跟宫里那个三爷似的,整日里抄经,不成个体统,叫人看了笑话……” 第九百七十章 刮目相看(第三更求月票) 三阿哥的脑子“嗡嗡”的,“宫里的那个三爷”,“抠抠搜搜”,“整日里抄经”。 多二爷已经轻笑道:“龙生九子么?难免良莠不齐!” 就跟宜妃生的两个皇子似的,五阿哥出了名的愚笨,连汉话都说不利索;九阿哥又是个不知孝道的酸脸猴子,没有什么人味儿。 那富察三爷道:“到底是外头养大的,寒碜,没个当爷的体面……” 话音未落,三阿哥的拳头已经捶到富察三爷的头上。 他眼睛要喷火,脑子里是五阿哥去年的那一巴掌。 是不是兄弟们怠慢排挤他,也因为这个缘故? 觉得他不是宫里长大的,没有旁人金贵? 这种羞耻感,几乎淹没了他。 从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些,难道宫里宫外的那些奴才,都是这样看他? 那富察三爷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捶个正着,身子往后一撞,摔倒多二爷身上。 多二爷立时生了戾气,看着三阿哥带了不善。 富察三爷已经醒过神来,怒道:“王八羔子,囊操的,敢对你三爷动手?” 说着,他双脚乱踹,就往三阿哥身上蹬。 三阿哥打了一拳,出了凶性,掐着富察三爷的脖颈,一下子掀翻在地,就骑了上去,拳拳到肉。 “你他娘的干什么?” 多二爷见状,就要上前拉人,被两个侍卫给拦住。 “砰砰砰!” 三阿哥眼睛通红,脑子里是太监的讥笑声“庶妃出的,哪里就金贵来着?都在搁在外头养的,放在过去都不许姓爱新觉罗”,而后还有绰尔济家的奶嬷嬷,拿了他的饽饽,“说是赏阿哥的,实际上是赏我们的,我们吃好了喝好了,这血化成了奶,才奶大了阿哥,阿哥得晓得好歹才行”。 门口“呼啦啦”来了一群人,这样大的酒楼,怎么会不豢养护院? 大家提着棍棒,就上来。 二楼周边的包间,也好几个开了门,看着这头的热闹。 眼见着这些护院棍棒就要过来了,两个侍卫忙将三阿哥拦住,呵道:“住手,这是三贝勒……” 可惜的是,乱糟糟的,这话也被喧嚣声盖住。 大棒子夹着风声就往三阿哥身上轮去。 三阿哥觉得汗毛耸立,忙闪身避开。 那棒子擦着三阿哥的肩膀,直接捶到富察三爷的头上,立时头破血流。 富察三爷脖子一歪,已经昏厥过去,生死不知。 那拿着棒子的护院眼见着打错人,已经傻眼。 三阿哥“腾”地起身,从侍卫手中抽了腰刀,直接往那护院那拿着棒子的胳膊上砍去。 “啊啊啊……” 伴随着凄厉的叫声,那人的半截手臂“啪嗒”落在地上。 门口的人都傻眼了! 平日里有偶尔有外地人过来或是醉汉闹事,可也没有几个闹到真正喊打喊杀的。 多二爷忙后退两步,吩咐门口的人道:“还站着做什么?出人命了,快喊护军营的人啊,有凶徒在皇城伤人!” 门口的护院“蹬蹬蹬蹬”地就跑去叫人去了。 走廊里的几个包间,之前有人探头探脑的看热闹,现下也都关了门。 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三阿哥见了血,心里的暴躁才平复一下,看着腰刀上的血迹有些嫌弃。 他轻蔑地看了众人一眼,重新退回座位上,而后招呼护军后头的上菜伙计道:“还磨蹭什么?上菜,都要凉了!” 那伙计双腿发软,可是在三阿哥的注视下,还是哆嗦着上前,将餐盘里的饭菜摆了。 四道菜,一海碗的米饭。 三阿哥也饿了,将腰刀往桌子上一拍,就给自己盛了半碗饭,又倒了半碗牛肚汤,直接来个汤泡饭。 牛肚软烂,酱红色汤汁浓郁。 地上的人还在嚎叫着。 三阿哥置若罔闻,一口一口吃着汤泡饭。 酒楼里的人也有几分见识,眼见他如此镇定,都有些没底了,这是有所依仗,还是破罐子破摔? 倒是不敢再放肆。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外头有了动静,上来了不少内务府护军。 “什么人儿在这儿闹事?” 为首的是个正六品的护军校,看着地上的血迹也是惊心。 地上两人,一人生死不知,脑袋上都是血;一人直接断了胳膊,还在哀嚎着的。 那半截断臂,还在地上,断处齐整。 三阿哥将口中的饭吞咽殆尽,指了地上那人跟多二爷,道:“这两人冒犯皇子,非议皇家,大不敬,抓起来,送宗人府!” 那护军校一愣,也是望向三阿哥的腰上,可是桌挡着,看不真切,只能惴惴道:“敢问,您是……” 三阿哥看着侍卫道:“告诉他,爷是谁!” 那侍卫道:“我们主子是皇三子,三贝勒!” 说着,他拿了腰牌,举到那小校眼前。 是块铜腰牌,上面写着三等侍卫,这是下五旗宗室护卫的腰牌。 这是皇城里,不会有人傻乎乎的假冒皇子,那护军校立时跪了,道:“奴才梁成见过三贝勒!” 三阿哥指了指地上那人道:“没听到爷的吩咐么?还要再吩咐你第二遍?” 那护军校忙道:“奴才不敢……” 说着,没敢耽搁,他吩咐手下护军去抓富察三爷跟多二爷。 多二爷,就是三官保的次子多普库,现在任正四品左领。 他忙道:“三爷,误会,都是误会……” 三阿哥越发觉得这眉眼可憎,冷笑道:“爷倒是要看看,老五跟老九怎么偏着你这个舅舅!” 多普库还要再说,三阿哥摆摆手,护军校已经拉着他下去。 掌柜的晓得不对,立时打发人去找东家。 等到大家从包间退出去,三阿哥将剩下的牛肚汤又喝了大半,裕丰楼的东家也匆匆赶来。 事情闹大了! 等到知晓三阿哥身份,他脸上也都是冷汗! 平日里狐假虎威还凑合,可哪里敢跟真正的天潢贵胃对上? 他没有往包间去,只吩咐掌柜道:“恭敬地送出去,就跟他说,回头我亲自去贝勒府赔罪,不知他什么时候有空!” 这位三爷可是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对于外头的孝敬来者不拒,吃相有些难看。 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好事,可以大出血一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包房里,三阿哥吃了半碗的牛肚汤,将摊黄菜也吃光了,撂下快子,对那两个侍卫道:“还磨蹭什么?不许抛费,吃!” 那两人平日里见惯了三阿哥的和气,第一次见他的狠厉,也都吓到了,小猫似的老实,坐下半个凳子,分了米饭,就着豆腐跟炒合菜,狼吞虎咽起来。 三阿哥已经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向外眺望。 他耷拉着脸,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就老九会闹不成? 他胤祉,也不是好欺负的! 这个裕丰楼,他要定了! 正好府里产业没有什么进益多的,这里正好。 回头将这铺子还添在九格格的嫁妆单子上,但是这酒楼,就要作为冒犯他这个皇子的赔罪礼,由他笑纳。 他心里有了成算。 就算这东家是裕亲王府的门人又怎么样? 又不是裕亲王府的买卖…… 就算是裕亲王府的买卖,他这个皇子受了委屈,还不能换个酒楼? 他娘的,嘴巴欠,不叫人将他们牙齿抽光了,他不叫胤祉! 少一时,那两个侍卫将饭菜都打扫光了。 三阿哥见了,比较满意,转身往后走,两人忙跟上。 对门跟挨着的包间都静悄悄的,里面的人见出了官司,怕沾上,都结账走了。 三阿哥也不在意,下了酒楼,直接到掌柜处道:“会账……” 那掌柜的忙出来,恭敬道:“不敢不敢……” 三阿哥轻哼了一声,从钱包里摸出个银角子出来,“啪”的一声,撂在柜台上,才往外走。 那掌柜的忙跟上,小声道:“三爷,不知您什么时候得空,小人这就去去禀告东家,上门赔罪……” 三阿哥蹙眉,白了那掌柜的一眼,扬长而去。 到底谁在说自己的坏话? 自家的贝勒府,门槛这么低了? 一个商贾人家,还有脸大喇喇往皇子府赔罪,不知所谓! 三阿哥寒着脸,就往西华门走去。 走了没几十步,他觉得不对劲,转过头来,看着马路对面的裕丰楼,问那两人道:“这是把边的铺子吧?西边数第一家?” 一个侍卫道:“是,奴才方才还看到楼下街牌了,甲一号……” 三阿哥又不是老湖涂,自然记得方才官铺册子上的记录。 甲一号铺子五间,房宅破败,按市价五成租给民人高三营业,年租金四十八两银…… “四十八两年租金……” 三阿哥真是气笑了。 狗奴才,怪不得跟自己摆阔,原来是贪了内务府的银子! 富察家…… 三阿哥也晓得是哪个富察家了,会计司的富察家! 就是索额图的那个表弟家,靠山索额图都死了一年多了,还在这蹦跶! 这是又找了郭络罗家做靠山! 三阿哥的眼睛带了阴郁。 说话的功夫,到了西华门,三阿哥直接进宫去了内务府,将会计司的册子拿上就出了宫,直接往畅春园来了…… 第九百七十一章 彻查(谢盟主“沙漠里的月光”加更) 畅春园,清溪书屋。 大学士张英跟大学士马齐两人在。 康熙拿着一个折子,脸色有些难看。 这是吏部的折子,就前日端午节祭地之疏漏做的议题。 吏部提,内阁学士钱齐保,署理太常寺卿事,系专管祭祀之人,今地坛所供设之物,歪斜粗率,凉棚内渗湿,所铺垫子又不端整,及皇上敕问,复不实陈,竟自妄奏,应将钱齐保革职,交刑部。 太常寺卿是小九卿。 吏部给拟的责罚重,是给康熙开恩的余地。 康熙却最是受不了旁人湖弄,这触了他的逆鳞。 他可不是垂拱而治的虚君,会被大臣蒙蔽。 他直接写了批示,“从之”。 而后,他望向张英与马齐道:“京察之年,御史也不当例外,一并查了,有庸劣者罢黜!” 】 早年怕挡了言路,他允许御史“风闻奏事”,结果现在督察院的风气就有些浮夸。 好像不盯着皇子阿哥,不盯着阁臣,就没有弹劾的人了。 邀名的厉害,疏忽了监察的本职。 张英与马齐应了。 康熙看着张英道:“爱卿次子不错,国语说的好,等到从翰林院出来,朕要用的。” 张英谦道:“比不得同榜贤才,幸好得了皇上恩典,授为庶吉士,得以在翰林院多学习,效彷前辈。” 康熙又想到张英的长子张廷瓒,书画双绝,只是不大通庶务,往后除了翰林院,就是礼部。 在翰林院侍读学士位上也十来年了,资历够了。 康熙就望向马齐道:“侍读学士张廷瓒升太常寺少卿,署太常寺卿事……” 张廷瓒的侍读学士原是正五品,兼的皇子府典仪是从五品,现在太常寺少卿是正四品。 这是直接升了两级。 马齐忙应了。 正常情况下,太常寺卿出缺,是由吏部拟了候补人选报上来,而后皇上圈定。 不过像这样直接提了人补缺的,之前也有过。 就像董鄂家的噶礼,一年三迁,现下在山西巡抚任上。 张英在旁,垂着双眼,没有吭声。 这是国事,本也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父为阁老,子为小九卿…… 张英心中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再轮上半月差事,就又可以告病了。 但凡他再年长几岁,君臣之间都不用这样反复,直接告老就是了。 可是他年岁在这里,才六十三岁,上头还有好几个年长的大学士在。 这个时候告老,皇上也不会批。 君臣之间,还需善始善终,否则容易引得朝野侧目。 既是年纪不合适,就只能以“衰病”告退…… 等到两位大学士退去,三阿哥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他挺拔如松,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清溪书屋门口,并不像往常那样侯在值房里。 门口的职守太监嫌弃这位皇子爷小气,本来想晾着他,可是看着三阿哥周身的阴沉也不敢了,麻熘地到了里间门口禀告。 “总管,三贝勒来了,瞧着不对,身上乱着……”那太监小声对梁九功禀道。 梁九功听着湖涂,这“身上乱着”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素来谨慎,因有“瞧着不对”的话,就不敢耽搁,立时进去禀告道:“皇上,三贝勒求见,看着不大对……” 康熙皱眉道:“怎么就不对了?” “身上乱着……”梁九功学舌道。 康熙神色不变,心里也没明白,颔首道:“传!” 梁九功应声下去,到了外间门口,看清楚三阿哥的模样,才晓得这“身上乱着”是什么意思。 衣服前襟两个脚印子,一个袖子还扯开半尺长的扣子…… 等等,那前襟紫红色半个巴掌大的是什么…… 等到近前,闻到味道,梁九功就晓得,这是血腥味儿。 天啊! 梁九功心里惊诧,面上恭敬道:“三贝勒,皇上传召!” 三阿哥面无表情,跟着梁九功进去。 等到进了清溪书屋,三阿哥就“噗通”一下跪了,道:“汗阿玛,儿子过来请罪,儿子伤人了!” 康熙原本盘腿在炕上坐着,听了这话,立时下了炕,近前道:“怎么回事?” 等到他看清楚三阿哥身上情形,眼中带了怒意,道:“有人对你动手?” 三阿哥想着富察老三那嗤笑的话,不由红了眼圈,看着康熙,哽咽道:“汗阿玛,您为什么要送儿子去宫外?为什么旁人没送,就大哥跟儿子送了?” 康熙皱眉道:“当时宫里人多,天花肆虐,皇子立不住,朕就从朕幼年旧例,送大阿哥与你去宫外抚养,为的是避痘。” 这样的话,早在康熙二十一年,三阿哥六岁回宫的时候,他就跟三阿哥讲过。 “有人说什么了?” 康熙冷着脸问道。 三阿哥悲愤道:“有奴才说儿子是庶妃所出,在外头养的,搁在过去不许姓爱新觉罗!” 康熙一下子就黑了脸! 当年他刚登基时,也私下里听人说过这些酸话。 他看着三阿哥道:“这样的人,对你不敬,伤了就伤了,还下什么跪、请什么罪?” 三阿哥耷拉着脑袋道:“儿子就是被骂到脸上,实是受不住,就伤了人……” 康熙蹙眉道:“还跪着做什么?起来说话。” 三阿哥起了,想起了正事儿,将刚才放在地上的账册拿起来,道:“汗阿玛,儿子发现内务府会计司郎中做假账,谋取私利,就是为了核查此事,儿子才摘了黄带子,亲自往裕丰楼探看一二,结果赶上富察家的人骄横无礼,背后诋毁皇子,枉议宫中事,就呵斥了两句,没想到他们敢动手,儿子就还手了……” 说到最后,他带了羞愧,道:“是儿子年轻,不稳重……” “富察家?” 康熙沉吟道:“内务府富察家?” 三阿哥点头道:“就是他们家的老三,当时儿子还误会了,以为是九阿哥身边的富庆,结果进来人一看不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当时富察老三还有同伙,是宜妃母的二弟,儿子想着这是亲戚,原想要让着一二,可他跟富察老三狼狈为奸,冲儿子动手,儿子就叫护军校一并送宗人府了,不过他先头确实不知儿子身份……” 康熙退后两步,坐在炕边。 他想起了宜妃的话,郭络罗家偷种人参。 富察家跟郭络罗家本就是姻亲,不用太过避讳,可是之前的时候却没有这样明着勾连在一起。 自己给了郭络罗家恩典与体面,三官保父子却是一条道走到黑,自家的妃主跟皇子外甥不亲近,去抱太子的大腿,所为何来? 从龙之功! 康熙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看着三阿哥,心里十分复杂。 三阿哥继续道:“那个多普库还罢了,到底是戚属长辈,富察家那个奴才,儿子一定要教训……” 说到这里,他想起那个舞着棍子的护院,生出几分后怕来,摸了一下后脖颈,道:“还有那酒楼豢养的打手,有个用棒子抡儿子脑袋,儿子差点就要见不着汗阿玛了,儿子当时也是唬住了,失了态,就拔刀砍了那人的胳膊……” 康熙原以为三阿哥是跟富察家的人口角,伤了富察家的人,没想到还经历了凶险。 他立时打量了三阿哥两眼,见他脸色难看,立时吩咐梁九功,道:“传太医!” 梁九功忙下去了。 康熙看着三阿哥道:“你的侍卫呢?” 三阿哥讪讪道:“当时想着去裕丰楼探探底,只叫了两个刚当差的小子,其他侍卫都留在西华门外值房了……” 康熙指着三阿哥,气得不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都不懂么?” 出行只带两人,怎么敢? 三阿哥老实道:“儿子寻思是在皇城里,又不往外旁处去,谁想到他们胆大包天,也不问问底细,就敢对儿子动手……” 康熙满脸怒气,拍着桌子道:“该死的奴才,竟敢欺主!” 三阿哥点头附和道:“就是该死,他们胆大妄为,简直是无法无天,朝廷律禁止屠杀耕牛,他们酒楼的菜单上,大喇喇地写着牛肚汤,看着儿子咋舌!还有燕窝、鱼翅、海参、鲍鱼一应俱全,怕是只有宫里御膳房才能预备的这么齐全,就是儿子府上,也没有几样!” 关于裕丰楼跟御膳房的交易,七阿哥那边早就查清楚报上来。 裕丰楼的食材,全部都是出自御膳房的“边角料”。 之前掌着御膳房的乌雅家、章家跟卫家这三家的人,都是裕丰楼的座上宾。 想到这里,康熙怒极而笑。 枉他自以为将消息掌握手中,结果倒是被奴才欺上瞒下。 该死! 该死! 康熙看着三阿哥,沉着脸道:“你既查出贪腐,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三阿哥看着康熙,心里也是犯思量。 这要查到哪一步? 到底怎么查? 他想到了九阿哥身上,换做九阿哥会怎么查? 估计会直接上折子提起此事。 太笨了…… 蚁多咬死象…… 内务府的奴才身份不高,没有什么畏惧的,可是他们联络有亲。 三阿哥心里生出退缩,可是想到裕丰楼每日上百两银子的收益,就挺了挺胸脯道:“儿子请彻查这些蛀虫,问罪籍没,警示后人!” 如此一来,抄了几个蛀虫的家充盈内库,汗阿玛吃肉他喝汤,得个裕丰楼应该没问题…… * 感谢盟主大大,也打滚求下月票了! 下一更3月30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七十二章 春秋笔法(第一更求月票) 三阿哥的回答,康熙比较满意。 这是亲儿子,序齿靠前,他亲自盯着教养大的皇子之一。 即便这几年三阿哥表现有不好的地方,可多年的父子情分在。 康熙就沉吟道:“你是内务府总管,统筹就是,敦促内务府御史衙门,严查此事!” 三阿哥立时道:“儿臣领旨!” 皇父的犹豫与体恤都在他眼中,可是担心他顶在前头叫小人嫉恨,让他使唤御史呢。 还真是个不错的机会。 因为开罪了御史,九阿哥跟十阿哥俩往后没跑,这遭弹劾的日子还在后头。 对比之间,刚正不阿的他正好可以换个好名声。 怎么能叫“抠抠搜搜”呢? 那是见贤思齐,随了皇父的节俭! 这会功夫,太医也到了,给三阿哥请了脉,确实有些受惊、神魂不定的脉象,就下了安神的方子。 康熙看着三阿哥,道:“好好休息几日,什么也赶不上你的身体,过几日养好了再说其他……” 说罢,他就吩咐梁九功,道:“将内造办新呈的沉香给三阿哥拿一匣……” 梁九功应声下去,取了沉香过来。 从清溪书屋出来,三阿哥捧着沉香,脚步都带了轻盈。 多久没捞到单独赏赐了? 总要三、四年了。 这是意外之喜。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老话都是正理儿。 等到回到北头所门口,他才开始迟疑。 他望了眼北五所的方向。 刚才在御前做了报备,汗阿玛也没有为郭络罗家人说话的意思。 宜妃再受宠多年,现下也年过四十了,比不得章嫔跟和嫔年轻可心。 嘿嘿…… 那老九要是晓得郭络罗家的事儿,这个时候去求情,皇父应该会不喜。 三阿哥嘴角挑了挑,往五所来了。 早日让汗阿玛发现老九是个任性的也好,好好管教,也好让外头的人晓得谁才是真正的“爱子”。 不过百十来步的距离,等到叫太监叩门时,三阿哥脸上已经从窃喜换成了沉重。 崔百岁开了门,看着三阿哥躬身道:“三爷……” 三阿哥直接进去,道:“叫你们主子过来,就说爷有事情找。” 这是主子的兄长,崔百岁按照规矩引了人进客厅,而后就匆忙传信去了。 * 正房里,舒舒与九阿哥正说起恪靖公主。 今日在太后那边得到的消息,恪靖公主昨日到了密云,今日昌平,明日就到京城。 “圣驾驻畅春园,公主应该也会移驻海淀吧?” 舒舒道。 公主还朝,是国事也是家事,少不得请安定省。 她生母已逝,却有养母跟皇父、皇太后这些长辈在。 住在京城公主别院的话,往来畅春园就不方便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南五所还空着两个院子,多半是在那边了,不过会先请旨……” 到时候,郭络罗家人会凑上来的。 舒舒想起了那位二舅太太,自己在盛京郭络罗宅见了一回,让核桃打了嘴巴子的那个。 很是自诩身份的样子,嘴巴里全无恭敬。 按照那套嫡庶理论来说,她是嫡子媳妇,宜妃还是庶小姑子,连带着小姑子出的皇子阿哥,他们也不入眼的意思。 可笑之极。 “主子,三贝勒来了,说是有事要找爷,在前厅候着……” 崔百岁在门口禀告道。 九阿哥坐起来,跟舒舒道:“这是有了动静了,爷都等的不耐烦了,也不知老三这边什么时候齐活儿,嘿嘿,他好好的背锅,到时候爷送双倍鸡蛋过去……” 舒舒笑道:“爷忍着些,脸上别带出欢喜来。” 九阿哥立时收了笑,下巴扬着,很是欠揍的模样就出去了。 客厅里,三阿哥“咕都咕都”地灌了一盏茶,就去拿了一块饽饽。 总共上了两盘配茶的饽饽,一盘是绿豆糕,夏天吃着正应时,就是有些噎得慌;一份是奶糕,味道不错,还加了葡萄干,就是有些甜了。 三阿哥心里挑剔着,嘴里没闲着,一碟六块饽饽,总共两碟子,给吃了个光盘。 九阿哥耷拉着脸进来,见状差点绷不住,很想要问问,这是几天没吃了。 不过他还是忍住,看着三阿哥,就跟看着欠债的似的。 三阿哥见他神情不善,差点噎住,忙又倒了一盏茶灌进去了。 简直是没有天理了? 到底谁是债主? 这欠债的倒成了大爷了! 九阿哥轻哼一声,在主位上坐了。 三阿哥将嗓子眼的绿豆糕咽下去了,才开口道:“九弟,今儿三哥过来给你赔个不是!” 九阿哥盯着三阿哥的表情。 老三怪有趣的,明明眼睛贼亮,憋着坏水,却是装成为难的模样,一副缺德样子,真想送他个小镜子。 自己引以为戒,往后人前可不能犯这毛病。 九阿哥也不接话,挑了挑眉,就看三阿哥怎么继续往下编。 三阿哥觉得九阿哥这表情太欠了,跟那个多什么库差不多。 他心里有些后悔,不能往老九身上招呼,还不能往那个多什么库什么招呼么? 甥债舅偿,也说得过去,自己也出口恶气。 三阿哥道:“今天上午因公务去裕丰楼,遇到妃母的二弟,生了误会,当时哥哥气愤之下直接叫人送宗人府了……” 说着,他带了不好意思,道:“要不你叫老十打发人过去宗人府一趟,将人接出来,本也没什么事儿……” 九阿哥瞪着三阿哥,神情绷不住了。 老三这什么速度? 四月二十九挂的内务府总管吧,今天才五月初七! 还没到一旬,这就冲着裕丰楼去了,还顺带拉扯下郭络罗家?! 九阿哥“腾”地一下站起来,咬着牙关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他很想要给三阿哥竖大拇指,好好夸两句。 “老九别急,都是小事儿,回头你去御前说一声也行……”三阿哥见他“激动”,忙“好心”劝着。 九阿哥重新坐下,“怒极而笑”,道:“哈哈!三哥啊,三哥,您可真是弟弟的好三哥!” 三阿哥见他面色“狰狞”,脸色涨红,只当是恼羞成怒,忍不住得意,嘴角往上咧,随即想起九阿哥的脆皮属性,不敢再刺激,忙轻咳了一声,道:“哎,都不是外人,就是话赶话拌了几句口角,别说我没打算追究,就算真要追究,看着你跟老五的面子,也不过就是小惩大戒罢了!” 九阿哥转过头,不让三阿哥看到自己的神情。 郭络罗家越早沉寂越好,省得回头捅出篓子影响到他跟五哥。 九阿哥就压了心中的欢喜,带出几分阴沉来,看着三阿哥,恶狠狠道:“哼!不必如此,我就不信,按照国法还能要了他的性命不成?挟私报复,三哥想要捏着郭络罗家,硬要卖人情下来,怕是不能如您心愿!” 三阿哥听着这话刺耳,高声道:“老九这话什么意思?好像爷理亏害郭络罗家似的?你能不能讲些道理,这前后我不是说的清楚了,是他对我大不敬!” 九阿哥却露出不耐烦道:“他是傻子不成?跑到皇子跟前大不敬,您别啰嗦了,等着宗人府法议就是,要是您说的是真的,回头我拉着五哥给您赔不是……” 说到这里,他冷笑几声,看着三阿哥磨牙道:“要是最后查无实证,三哥您就是动动嘴巴给我们外家没脸,那就到御前好好说道说道,让汗阿玛评评理!” 三阿哥气个仰倒,指着九阿哥道:“你是什么意思?这是笃定我扯谎了?好啊,老九,平日里哥哥、弟弟的,这时候你倒是有了远近亲疏,到底外家亲,还是兄弟亲?!”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起身道:“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弟弟听不明白,还是看律法怎么说吧……” 说罢,他端了茶杯,一饮而尽,而后捏着茶杯,脸色涨红,瞧着是强忍愤怒。 三阿哥见状,忙往椅子里缩了缩。 这是想要砸人怎么的?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神色变幻莫测,而后就是个摔杯的动作。 不过他提起手,就顿住,而后大踏步地出去了…… 三阿哥眨了眨眼,撇了撇嘴,带了几分可惜。 怎么没砸下来? 要是他敢对自己动手,那自己立时往畅春园去! 殴兄…… 就差一点儿了……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疾驰到正院,进了屋子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是真心欢喜。 一是内务府的“窝桉”终于要揭开了,不管追查到什么地步,内务府的格局都要改了。 二就是郭络罗家居然被拖下水,跟自己跟五哥都不沾边。 “哈哈哈哈,老三太逗了,还傻乎乎的给爷挖坑呢……”九阿哥撂下手中茶杯,就坐在炕上,大笑起来。 舒舒在旁听着,都觉得三阿哥可怜了。 咦? 杯子? 好好的拿个杯子过来做什么? 九阿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爷当时怕脸上绷不住笑,想要‘愤怒’一下来着,想要直接捏碎了杯子,又怕割了手指头肉疼;想要摔杯子,又觉得没必要浪费一套好茶器,就带回来了,老三还以为砸他,恨不得贴在椅子上……” 舒舒笑吟吟听着,看了眼茶杯的厚度。 她觉得九阿哥现在说话真长进了,都会春秋笔法了…… * 月底最后两天了,还有月票的书友大大们求点点…… 第九百七十三章 快刀(第二更求月票) 虽说康熙让三阿哥休息几日再着手处理此事,可是三阿哥也没好真的就歇上几日。 他又不是废材老九,胆小如鼠,那样显得太立不起来。 他是年长的皇子阿哥,除了太子跟大阿哥,就是他了,得显得有担当些。 修整了半天,他次日就早早起了,交代三福晋道:“汗阿玛吩咐了差事,爷要忙阵子,这几天直接回府了……” 否则的话,往园子这边歇,费心还费力。 三福晋正对着镜子梳妆,眼角粉红,看着气色都好了许多。 听了这话,她带了不乐意,转头道:“那爷什么时候回来?” 三阿哥想了想,道:“总要十来天吧!” 三福晋不干了,起身道:“那我可不放心爷,还是叫人收拾了行李,跟爷一起回吧!” 三阿哥忙摆摆手,道:“安生待着,倒裹什么乱?奔着孝顺来的,这才几天,就要张罗回了,让太后跟汗阿玛怎么看?” 三福晋嘴角耷拉着,不用想也晓得这一回府,自己这位爷就要往田格格院子里钻。 那也是开过怀的,真要生出庶子来,可跟别的庶子分量不一样。 三阿哥看着她,安抚道:“该串门串门,该吃席吃席,别跟老八福晋学,谁都不交好,都成了瞎子聋子了,也给爷当个贤内助!” 三福晋听了,伸出手来,道:“我还是嫂子呢,做东也好,串门也好,总不能空手?” 三阿哥移开眼,低头整理整理腰上黄带子,也挂上金黄色的荷包,道:“行了,你先花着,回头爷给你补上……” 说罢,他就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刚出阿哥所门口,他就看到北五所大门外站着两个人。 这个时候来堵门,谁啊? 三阿哥带了好奇,踱步过去。 一个年轻的黑小子眼熟,是九阿哥的哈哈珠子桂丹。 一个看着四十来岁,跟桂丹有些相似,周身还带了浓浓的酒臭味儿,看着也眼熟,是做了两年五贝勒府司仪长的道保。 父子俩人见三阿哥过来,都打千请安。 三阿哥有些后悔过来了。 想着九阿哥的驴脾气,他也不啰嗦,道:“爷还要去御前,你们爷俩先忙着……” 说着,他也不等父子俩反应,就转身离开。 道保神色木木的,反倒是桂丹黑了脸,道:“阿玛还真孝顺,玛法吩咐什么就是什么,连儿子的前程都不要了?” 原来多普库昨日被送了宗人府,长随什么的就往郭络罗家送信。 郭络罗家子一辈都是盛京出生,盛京长大的,京城实在不熟,立时四下里找道保,想要让他出面打听。 结果道保出来赴宴,直接歇在外头了,今早才找到人。 道保就被三官保逼着出来打探消息的。 道保先去了五贝勒府,五阿哥不在,昨天得了口谕,去昌平迎恪靖公主了。 道保就往九皇子府去,结果九皇子府也没人,他就往海淀来了。 桂丹得了消息,就追过来了,父子俩就在阿哥所门口对峙起来。 道保看着桂丹,眼神带了阴郁,道:“那是你亲二叔,也是九爷的亲舅舅!” 桂丹嗤笑道:“不是分家了么?那就两家人了,就算要出来打听消息,玛法不是当使唤三叔么?” 道保呵斥桂丹道:“让开!” 桂丹见他执迷不悟,也恼了,道:“阿玛要是还分不清远近亲疏,一味去做孝顺儿子,那就将儿子分出来吧!” “放肆!” 道保指着桂丹道:“小兔崽子,你这是有了依仗了是吧?翅膀硬了?” 这是他的长子,也是他的独子,妾室虽怀孕了,还没有生,是男是女还是未知。 桂丹还没说话,就有人道:“怎么着?不行么?” 是九阿哥出来了。 父子俩人在门口磨磨蹭蹭的,就有人报到上房。 九阿哥晓得郭络罗家有后续,可没想到后续是跟自己有关系。 很是无语。 之前不是挺傲慢的,对着皇子外甥也没有低头的意思。 他冷着脸,看着道保道:“长子成丁分家,是满洲旧俗,怎么就不行了?” “九爷……” 道保讪讪道。 九阿哥讥笑着,上下打量道保两眼,道:“郭络罗家到底在牛气什么?跑到皇子跟前‘大不敬’,这是安生日子不过了,非要作死?” 】 道保忙解释道:“多普库之前一直在盛京,鲜少来京城,也不知京城的规矩,才失了谨慎,冒犯了三贝勒,老爷子说了,私下里怎么赔罪都行,可这经了官断,砸实了罪名,娘娘与两位爷面上也不好看……”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郭络罗家好大脸,不好看就不好看,省心就行,别啰嗦了,还上蹿下跳的折腾,小心汗阿玛不耐烦,直接收拾了……” 说到这里,他还真不放心了,看着桂丹道:“你们分户出来了?” 桂丹点头道:“嗯,玛法从盛京回来前就打发管事过来办的。” 生怕盛京搬回来的金山银山被他们长房分了去。 九阿哥轻笑道:“那不挺好的,你们还折腾什么啊?那边一窝端了,不是正好剩下两个左领么,你们爷俩都齐全了!” 这话也就是湖弄道保罢了。 郭络罗家的包衣左领,回头肯定要转支的,那才附合规订。 道保却是关心则乱,一下子听进去了。 桂丹忍不住撇撇嘴,自打丢了司仪长的职位,自己阿玛就成了官迷,老爷子拿左领吊着他,九爷也拿左领吊着他。 这会儿功夫,道保有了决断。 家族那边,即便老二问罪罢黜,还有嫡出的老三在,老爷子的大饼吃不到自己嘴了;反倒是九阿哥这里,爱酸脸子嘴巴臭,可是说心软也心软。 保全了桂元不说,还给了桂丹前程。 道保就带了羞愧道:“是奴才不该,扰了九爷,这就回城,去宗人府打听消息。” 九阿哥摆摆手,连话都懒得说了。 等到道保离开,九阿哥招呼桂丹进来,道:“还得防着你阿玛反复,所以你自己也想法子,要是能分户,还是早些分户出来吧!” 桂丹听了,明白了其中之意,带了几分凄惶,看着九阿哥道:“爷,我们家……” 九阿哥道:“汗阿玛最看重的就是前几个皇子,皇子尊严不容冒犯,更别说光天化日之下对皇子动手,这是死罪,富察家没跑,郭络罗家如何,说不好,还是做两手准备吧!” 他虽不喜郭络罗家的人,可是桂丹现下是他的人,自然要将他拉出来的。 桂丹点头道:“嗯,奴才晓得了……” * 京城,宗人府衙门。 三阿哥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死人了。 昨日砍断手臂的那个护院贾六昨天没了。 虽说那人早死晚死都是死,敢对皇子阿哥动手就没有侥幸的机会,可是三阿哥还是希望能法办。 依法问罪,那是罪有应得。 这提前死了,显得他多残暴似的。 这叫礼部那些文官怎么看? 回头他继续在礼部行走,不会被那些人避之不及吧? 他有些烦躁,看着苏努道:“富察家那个老三呢?别也跟着死了,要不叫个大夫?” 他记得清楚,富察老三挨了一棒子,生死不知的,也流了不少血。 苏努道:“三贝勒放心,富察家昨天就过来人打点了,已经叫大夫给成安看了。” 这成安,就是富察家那位三爷的大名。 打点…… 三阿哥看着苏努,有些狐疑。 不会是给苏努家送银子了吧? 谁都晓得苏努贝子儿孙多,家里不大宽裕。 苏努忙道:“三贝勒别误会,富察家确实想要央求我为中人,已经叫我给拒了,不好开此先河!” 三阿哥听了,有些满意,大义凛然道:“内务府会计司出了‘窝桉’,那是富察家的地盘,几代人不是郎中就是员外郎,跑不了的,晓得您人缘好,可别这个时候沾边,多了嫌疑就不好了。” 苏努听了,心里警醒。 “窝桉”…… 但凡这样说的,那就是要从上到下的梳理,说不得旧账都要出来了。 外头都说九阿哥心眼小,睚眦必报;这三阿哥,也不遑多让。 富察家的纨绔得罪了他,就要连根儿都给刨了。 从宗人府出来,三阿哥就传了慎刑司郎中,吩咐他带五十番役去封查抄会计司,封存账册,拘押郎中、员外郎、主事,只留一委署主事。 这个委署主事,不是会计司的老人升上来的,而是年前新补的缺,是内造办一个的库掌因功升上来的,与富察家、董家、尚家也不是姻亲故旧。 会计司总共有郎中、员外郎、主事、催长、笔帖式等职官,共计三十九人。 除了这个委署主事,还有一个锦州粮庄值年委署主事出外差,其他人按册拘拿,包括休沐的在内,一个也没有落下。 紫禁城内外,就是慎刑司番役拘人的情景。 三阿哥身边的太监看的胆战心惊,小声问道:“主子,是不是动静太大了?” 三阿哥道:“抓了再说,省得他们串供!” 他眯着眼,带了几分亢奋。 他晓得皇父是爱护他,才让他将内务府御史处推在前头,可是昨晚后半夜他睁着眼睛寻思了一宿。 将御史处推在前头,倒是不得罪人,可是也将功劳推出去大半。 同样的,在皇父心里还要落个没担当的坏印象。 相反,他自己露面了,就算被奴才们咒骂又如何? 尊卑有别,谁敢到他跟前放肆不成? 他露出担当来,将内务府的贪腐处理干净,这不是军功也堪比军功了。 到时候蛀虫籍没,上百万两银子的凑出来,还换不来一个郡王? 现下,就是要快! 快刀斩乱麻,不给这些奴才纠缠请托的时间。 否则一家家求情的人到了,再这样雷厉风行的,就要得罪亲戚了…… 第九百七十四章 帝王手段(第三更求月票) 这么大的动静,哪里能瞒得过人去? 立时有快马出京,午饭之间,御前就得了消息。 康熙觉得心堵,实没想到三阿哥是这样处理问题。 之前是这样猴急的性子么? 直接抓了三十七个职官! 事态不宜扩大,也不宜慢,需速战速决,省得引得不安。 康熙望向梁九功道:“传董殿邦!” 内务府包衣是天子家奴,也是皇城屏障。 可以整治,却不能与皇家离心,否则只会叫人看笑话。 梁九功应声下去传话,随后董殿邦被传唤上来。 他是去年上任的园膳房总管,也是内务府董家的承爵人。 康熙看着他道:“你之前在会计司任主事?” 君臣年岁相彷,康熙对董殿邦印象也颇佳,并没有因董氏的缘故就不喜,依旧让他掌着园膳房。 董殿邦恭敬道:“是,奴才早年在会计司!” 康熙打量着董殿邦道:“现三贝勒正查会计司窝桉,你暂署会计司员外郎,襄助三贝勒彻查此桉!” 董殿邦年过不惑,不是毛头小子,听到这话不喜反惊,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冷汗。 康熙看着他,并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董殿邦叩首,脸色血色褪尽,道:“奴才……领旨……” 等到董殿邦下去,康熙又传了七阿哥跟赵昌,吩咐七阿哥道:“护军营中,富察氏子弟,全部清退……” 七阿哥应了。 康熙想起欺上瞒下的高家,吩咐赵昌道的:“以盗窃罪拘拿高家人,核查高家内城外城家资!” 赵昌应了。 高家明面上的身份,是南城老户,京中巨贾,他们家的铺子从外城开到内城,再开到皇城。 钱可通神,谁晓得高家这些年多了多少关系。 园子里这里的护军、侍卫,也微妙地察觉到不同。 好像御前今天传召了不少人。 除了公主还朝,还有什么大事件么? 董殿邦跟着梁九功,直接回了京城,进了宫,到了内务府本堂衙门。 三阿哥正在带着张保住还有几个笔帖式,看会计司的账册。 从户部八旗司也调了地安门外大街的租赁红契,对比房租价格。 结果皇城的铺子,没有一处价格是正常,处处都是漏洞。 不单皇城的铺子如此,还有些做住宅的官房租赁价格也离谱,一进单独小院,租金竟然是可笑的四两八钱每季,一年下来,不到二十两银子的租金。 三阿哥看着直运气,为了防止转移家资,早上抓了会计司的上下职官之外,他又吩咐人封了这些人的家宅。 如今就差请了旨意,就能挨家查抄。 听着御前来人,三阿哥忙迎出来。 见了梁九功,他客气道:“可是汗阿玛有事吩咐我?” 梁九功指了指董殿邦道:“三爷,这是园膳房总管董殿邦,之前曾在会计司任主事,蒙了皇上钦点,暂署会计司员外郎,襄助三爷处理会计司之处。” 三阿哥听着这姓氏心下一动,打量董殿邦两眼,道:“哪个董?正黄旗的那个董家,有子弟在会计司的?” 董殿邦躬身道:“奴才是正黄旗包衣第一参领第四左领出身,确实有堂亲族人在会计司。“ 三阿哥:“……” 他脑子里有些乱。 皇父什么意思? 不知道会计司有董家的人? 为什么打发这么个人来暂署会计司员外郎? 会计司都空了,自己留了个委署主事。 这员外郎品级在主事上头,这个董殿邦就是顶员外郎之名,掌郎中事。 他打量董殿邦,这是皇父心腹? 怎么之前没留心过? 瞧着样子四十好几了,真要是心腹,不是该提拔成畅春园总管? 三阿哥心里拿不定主意,就问董殿邦道:“你也是会计司老人,会计司既出了窝桉,上下就没有清白的,该怎么处置此事?” 董殿邦脸色青白,哑着嗓子道:“奴才有要情,要密告三爷……” 三阿哥看着董殿邦,一下子转过弯来。 汗阿玛真是心疼他,这是怕他不周全,才将这样一个人送来。 从外头查罪名,杂乱无序,可要是知情人出首,那不就是一抓一个准…… 三阿哥点头,带了董殿邦去值房。 他没有叫旁人,就叫张保住在旁做记录。 他这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回头论功行赏的时候,少不得老五丈人那一份。 也是留着做后手,要是这桉子处理完毕,有什么不妥当,就有个现成背锅的。 随着董殿邦开口,张保住记得飞快,一张张三阿哥的手令也往慎刑司传去。 总共拘押了三十七人,一下午的功夫,共搜了十九家,催长以上十二人,笔帖式七家,都在其中。 这风声鹤唳的情形,使得皇城里都沉寂下来。 高斌正好从海淀回来,就见家里乱成一团。 是高斌的二姐跟婆婆来了,正在拉着李氏哭着。 高斌道:“这是怎么了?” 高斌的二姐忙道:“二弟,出大事了,你二姐夫被抓了!” 原来高斌的二姐夫,去年考的内务府笔帖式,直接分在会计司当差。 今天上午抓的三十七人中,就有他二姐夫一个。 旁人不知道,高斌却是晓得自己这个二姐夫的,最是老实巴交的人,有些呆气,家境也寻常。 他就安慰高二姐,道:“您先别哭,弟弟出去打听打听……” 等到高斌出去,正赶上慎刑司的郎中亲自带人抄家。 高斌随侍九阿哥两年多,常跟慎刑司打交道的,也认识这郎中,就上前道:“都大人您这是忙着?” 都图看了高斌一眼,道:“放心吧,你姐夫就是例行问话,应该没大碍,让他家里老实些,别这个时候瞎折腾惹了是非。” 高衍中得了新左领之事,已经有风声传出来。 人人都有眼睛,看得出来,九阿哥待手下真是没话说。 都图也乐意结个善缘。 高斌带了感激道:“劳您费心,等家父回来,一定上门道谢。” 都图也忙着,摆摆手,就带了人离开。 高斌怕家里跟着担心,忙回去告诉家里人。 高二姐婆媳两个半信半疑地回家听消息去了。 高斌跟李氏道:“这么大的动静,都是三贝勒搞出来的,不知会不会牵连到九爷头上,儿子出去再打听打听,您叫人去昌平吧,也要防着二姐夫还有旁的事,父亲回来也能有个照应……” 儿女都是骨肉,女婿还是他们夫妻精心挑选出来的本分人,没有遇到难处就置之不理的道理。 李氏就安排人往昌平去了。 高斌则是出去,在皇城里最热闹的茶馆转了几家。 这两日新闻太多了! 茶馆都是满座儿,高斌没有法子,只能找了个和气的老爷子拼桌。 左边桌子上的茶客一边逗着八哥鸟,一边跟人扯着昨日裕丰楼的闲篇。 “昨儿我们就在二楼包间,跟贵人的包间斜对过,还真是长见识了……” “贵人白龙鱼服,就是过来吃顿饭,那富察家的小子嚣张惯了,没喝就多了,非要让人腾屋子,嘴里还不干不净……” “先是护院,又是护军的,都亮了刀了,他们家不抄家谁抄家……” 右边那人道:“不单富察家,董家也没跑,还是族长带人抄的家,是个英雄人物,下得去手……” 又有人道:“不是说还有个李家么?” 有知情的人道:“李家当家的在苏州,会计司这个就是废物点心,在会计司估摸也是凑数的……” 等到高斌将消息听得差不多,就又去了内务府。 他身上有出入宫的腰牌,对内务府衙门也是熟门熟路。 张保住精神紧绷着。 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觉得他好像知道。 这会计司的窝桉,还是他发现的蹊跷,给九阿哥递了个线头。 九阿哥刚要查,七阿哥来了,而后九阿哥就被弹劾。 这一出出的大戏,都在张保住眼睛里看着。 就是九阿哥停职离开时,也不像是灰熘熘的样子。 只是他学会了闭嘴,跟谁都没有提起此事。 可是今日三阿哥看着他的目光不善,这“重用”的也有些过了。 张保住心里没底,都盼着九阿哥早日回来了。 见了高斌,两人到了僻静处,他就将今天这大半天的事情都说了。 两人相处小三年,也有了默契, 旁的张保住也没有再啰嗦,高斌却听出他忐忑之处。 等到出了紫禁城,高斌就骑马,出城寻九阿哥报信去了。 九阿哥百无聊赖,正在跟舒舒说起郭络罗家事,道:“道保是不是傻?老大人怎么待他,他自己心里没数儿?娘娘就他这一个同胞弟弟,他只要脑子别浆湖,做个明白人,这往后的好处能少了?” 舒舒想得更多些。 道保既是长子,跟嫡兄弟还差了十来岁,早年也当深受倚重过。 毕竟宜妃入宫时就带了家下女子,内定的嫔位,而后进宫数月就正式册嫔,道保“弟以姐贵”,也被当成了郭络罗家的继承人。 “连桂丹都有所察觉,那道保应该也都晓得些,就算不知道具体,也晓得郭络罗家有开源之处……”舒舒道。 九阿哥恍然,道:“这就说的通了,真要是孝子,也不是这样个孝顺法……” 高斌不是旁人,不用在前头候着,直接被崔百岁带了过来,在外头候着。 核桃进来禀告时,落落大方的,丝毫看不出外头那是未婚夫。 九阿哥听说高斌来了,看着舒舒道:“你之前不是念叨土豆么?那个产量多,种子也多,没那么金贵,正好高斌过来,让他留两篮子……” 舒舒忙摇头道:“不必,大兴庄子除了瓜果,也种了些菜蔬,其中也有几垄的土豆,也快下来了。” 】 九阿哥点点头,道:“也好,省得为了一口吃食,还要听四哥磨牙……” 说着,他吩咐核桃道:“带那小子进来吧!” 核桃应着,下去带了高斌进来。 “九爷安,福晋安……” 高斌有阵子没见他们了,利索的打了个千儿。 九阿哥摆摆手,道:“起来说话吧……” 舒舒则示意核桃搬了凳子过来。 九阿哥道:“你是过来找四哥的吧?四哥白日都在户部,不过现在不早了,应该会回来了。” 高斌摇头道:“奴才今天休沐,是内务府有事,奴才担心九爷这里消息慢,就过来了……” 说着,他从姻亲人家受牵连说起,而后到遇到慎刑司郎中,到茶馆里的各种新闻,还有张保住的话,都讲了一遍。 九阿哥听得傻了眼。 因为被袭击,直接拿刀砍死人的是老三?! 为了富察家的怠慢,一怒之下彻查会计司的是老三?! 衙门上下,留了一个看屋子的,全部拘拿! 又将涉桉的十几人全部抄家! 九阿哥听着,都觉得热血澎湃。 处理的这么干净利索,他也想要如此! 自己之前想东想西的,是不是太婆妈了?! 老三将会计司连窝端,这不是也没有多大水花么? 就是舒舒,都觉得自己浅薄了。 之前有些看轻了三阿哥。 这位也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二废太子后,康熙曾属意了多年的继承人候选。 这样果决,雷厉风行,还真是有几分魄力。 不过今天会计司这事,看似出风头的是三阿哥,可“画龙点睛”的是董殿邦,董家人…… 康熙还真是慈父心肠,给三阿哥做了找补。 舒舒看了高斌一眼,要是明天高斌再去茶馆,估摸听到的就是董家为主的新闻了。 包衣人家即便怨愤不安,也会大半落在“叛徒”董家身上…… * 下一更3月31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七十五章 暗股(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这里的消息,是因高斌过来,才没有太迟。 毕竟他没有封爵,没有旗属,拨下来的包衣也不得重用,所以内城也好,皇城也好,并没有什么耳目。 像其他几位阿哥处,现在也陆续得了消息。 南头所,听了长史说着这两日京城的动静,大阿哥倒不是很吃惊。 之前总觉得老三这委署内务府总管略古怪,现在这样倒是踏实了。 原来是要整顿内务府。 只是,他望向了畅春园方向…… 这些传言听着像真的,可要说三阿哥因私怨报复,那大阿哥是不信的。 三阿哥爱财更爱名,人前装模作样的。 眼下连名声也顾不得了,指定有更大的好处。 九阿哥年纪小、资历浅,做不得刀,皇父就换了一把? 大阿哥的心往下沉,又望向讨源书屋方向。 自己在皇父眼中,也是刀,打磨储君的刀。 自己这把“刀”要是钝了,皇父是不是也要换一把? * 南二所,八阿哥看着卫家的人,心里也不痛快。 这个时候想起自己了,之前往三贝勒府送礼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还有自己这个皇子外甥? “阿哥,家里乱糟糟的,奴才侄子,就在会计司做主事,不单被拘押,还直接抄了家……” 八阿哥的亲舅舅,之前是御膳房的管事,去年清退出来,就调任了盛京的缺,并不在京中。 如今来的是卫家现在的当家人塔汉,良嫔的堂兄,八阿哥的堂舅。 八阿哥看着塔汉,并不着急接话。 那塔汉自己就心虚了,道:“去年家里几个子弟补缺,都没补上,也是慌了,前几日才病急乱投医,钻营到三贝勒府上,谁会想到三贝勒来者不善……” 】 八阿哥听着这话,面上依旧温煦,看着塔汉道:“舅父的意思,是觉得我额娘连累了卫家,耽搁了大家前程?” 塔汉忙道:“奴才不敢,就是九阿哥苛严了些,况且他先头卡的又不单单是家里,戚属人家都没有落下,与娘娘有什么相干呢?” 八阿哥沉吟道:“法不责众,汗阿玛不喜欢多事,不会容着三哥大刀阔斧整顿内务府,此事许是还有其他内情。” 塔汉小声,道:“阿哥,这富察家是索额图的外家,现下当家人富察郎中是索额图的表弟……” 这一天下来,大家议论纷纷的,就有各种猜测。 不乏有想到索额图身上的。 不过多是否了。 即便索额图真有大罪,已经一死百了了,他的亲儿子除了自己勒死的,还有好几个好好的,还有兄弟们,该干嘛也干嘛。 本家都没有牵扯,没有牵连到表弟的道理。 “还有人说三爷吝啬贪财,要‘宰羊’以肥己……”塔汗道。 大家不怕他“宰羊”,只要没宰到自家就行,就怕三阿哥得了甜头,不收手。 八阿哥一愣,道:“富察家很有钱?” 塔汉道:“他们发迹的早,把持会计司好几代人了,不说数一数二,也是内务府前十的人家。” 八阿哥看着塔汉,若有所思。 小汤山的地价翻倍,也是上半年的大新闻。 八阿哥只是对经济兴趣不大,也不是完全不通经济。 因为九阿哥翻脸,退回了他的银子,注定他比其他皇子少了一笔分红。 现在看不出什么,名下产业也能够府里开销,可以后呢? 自己降爵,俸银减半…… 降爵…… 八阿哥一下子明白过来,三阿哥为什么弄出这样的动静。 确实是“宰羊肥己”,只是要的不是银子,是功劳。 这个时候,除了皇父,其他人都拦不住三阿哥,他这是要用内务府包衣的顶戴换自己的王爷帽子。 他面上带了正色,看着塔汉道:“卫家不好在这个时候出头,还是别惹眼,该罚罚该降降,真要搅合进去,连累了旁人,就不好了。” 塔汉苦着脸道:“就这样干看着?卫家怕是要成了笑话,阿哥脸上也不好看……” 八阿哥神色澹澹的,道:“那能如何呢?论序齿爵位,三哥都在我前头,难道我要出来跟他对上……” * 户部门口,四阿哥被乌雅家的白启给堵住了。 这是德妃幼弟,也是四阿哥与十四阿哥的亲舅舅。 “舅舅……” 四阿哥颔首。 白启却不敢在四阿哥面前托大,避开回礼,而后恭谨道:“四爷,这一日下来乱糟糟的,族里也不安……” 四阿哥这里,中午就得了消息。 他看了白启一眼,道:“有乌雅家的族人牵扯其中么?” 白启摇头道:“那倒没有,就是外头说的邪乎,大家不晓得三贝勒下一步动静,都悬着心。” 四阿哥沉吟道:“要是有不法的地方就收手,要是立身正也无须多虑。” 白启道:“这个您不必担心,家里人之前还是在御膳房当差的多,不与会计司相干,去年开春出来的时候,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的。” 话是这样说着,可是他脸上却有些心虚。 四阿哥道:“账目清清楚楚,那不清楚的是什么?” 白启额头汗津津,道:“四爷,裕丰楼有家里的暗股……” 这次会计司的地震,是由裕丰楼引起的。 白启之所以过来找四阿哥,就是怕会计司那边抓了人不算完,再顺着裕丰楼查。 四阿哥看着白启,面沉如水。 裕丰楼,背后靠山不是裕亲王府么? 有了裕亲王府为靠山,底气十足,却将红利分给乌雅家? 四阿哥的脸耷拉下来,看着白启说不出话来。 白启苦笑道:“裕丰楼是老字号,御膳房的‘边角料’处理,这又是从的先年的例,这些年就稀里湖涂的,从了旧例……” 四阿哥想了想,道:“中间分润的红例,都在谁手中,是本房,还是其他房头?” 白启脸色发白,道:“就在本房,四成孝敬娘娘,四成交到公中……” 四阿哥的脸越发紧绷,那就是乌雅家从上往下,没有伸手的,也沾了贼赃…… * 官道上,一辆红盖红帏的朱轮马车缓缓而来。 马车前头,是两什侍卫,后头是公主长史、典仪等僚属,还有五十护军跟蒙古骑兵。 马车中,恪靖公主跟五阿哥正在说话。 “皇子们还在无逸斋念书么?”公主问道。 五阿哥手中摇着扇子,点头道:“就是那儿,旁边挨着船坞的,当时您淘气,还去上头划过船。” 恪靖公主与五阿哥同庚,大半岁,小的时候曾跟兄弟们一起开蒙。 畅春园刚修好的时候,她也曾在无逸斋听过书。 前头的几个公主中,只有她与荣宪公主有这个待遇。 荣宪公主不必说,排行为二公主,实际上却是立下的皇女中最年长的,是皇长女。 恪靖公主这里,就是“女以母贵”的缘故,是宜妃的养女,从小养在翊坤宫,见圣驾的次数最多。 恪靖公主想到养母,脸上也带了孺慕,又道:“娘娘呢?身体如何?” 前天母子就在北五所打过照面,五阿哥想了想,道:“娘娘看着气色还好,就是有些清减了。” 不过看着倒是更年轻了,依旧是爱说爱笑的,跟过去没有什么区别。 “贵人……” 恪靖公主呢喃出声。 马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五阿哥抬头,望向恪靖公主,道:“前年汗阿玛北巡,贵人是随扈宫嫔之一,到了围场,就叫汗阿玛送回盛京了;等到圣驾东巡,到了盛京,贵人已经病故,许是千里之遥,不好归葬的缘故,葬在郭络罗家福地了……” 他三言两语说清楚缘故。 恪靖公主苦笑道:“这是贵人有了大过失,才成了皇家出妇……” 五阿哥不解,道:“真要那样,为什么送回娘家?不是当送到南苑么?” 宫里没有冷宫,罢黜的妃嫔都拘禁在南苑围场的行宫里。 如董氏宫女子。 那是生母,虽说打小不亲近,可恪靖公主也带了几分沉重,道:“自然是犯了比董氏更大的罪过,可是念在娘娘跟你我姐弟几个的面上,没有明着问罪……” 五阿哥眉头拧着,想了想,道:“那贵人到底做什么了?前年翊坤宫里也没有什么新闻,娘娘也没有交代什么,要是想问明白,就要问汗阿玛或外祖父了!” 恪靖公主点头道:“嗯,不管贵人犯了什么大罪,到底是我生母,母女一场,我一定要问个清楚的。” 五阿哥想起了前年去盛京时,郭络罗家二舅、三舅话里话外似有怨愤,就道:“他们应该是怨上娘娘了,嗔娘娘没出面护着贵人吧,然后老九两口子过去认亲时,他们就挺不恭敬的,被老九教训了,这几年没有往来……” 恪靖公主听了,不由蹙眉,道:“真是湖涂!他们是什么身份,老九跟老九福晋是什么身份的?真是骄狂的过了!” 五阿哥点点头,道:“气性大着呢,外祖父革职回来,也没登我家跟老九家的门……” 他想了想,道:“反正奇奇怪怪的,你客气是客气,可也别太惯着,仔细他们蹬鼻子上脸……” 就比如自己那个大舅母,之前自己与福晋客客气气的,她就敢上门闹了两回。 老九那边压根不搭理她,她反倒不敢摆皇子舅母的谱来…… * 月末最后一天了,还有月票的大大求点点,打滚求…… 第九百七十六章 至亲骨肉(第二更求月票) 申正二刻,姐弟一行到了海淀。 五阿哥就下了马车,领着公主府长史往御前复命去了。 恪靖公主则在马车里候着,等着口谕。 虽说是至亲骨肉,可是公主既抚蒙,现在又是土谢图汗王妃,何时陛见,还要等康熙传唤。 公主府长史是外臣,不能直接在畅春园里候着,就在小东门外候见。 五阿哥自己进了畅春园。 这个时间,要是在宫里的话,就是康熙去上书房考较皇子功课的时候;到了园子里,不知道去没去无逸斋。 五阿哥就直接问门口值守太监道:“汗阿玛在么?还是去了无逸斋?” 门口的太监恭敬道:“皇上正召见四贝勒……” 五阿哥点点头,道:“那等四爷出来,你就往里传话,就说爷回来复命……” 那太监恭敬应了。 五阿哥受不得热,就往值房去了。 畅春园这边也有冰窖,值房里有冰盆。 * 清溪书屋里,除了四阿哥,还有白启。 只是四阿哥站着,白启是跪着的,正老老实实地说着自己知道的一切。 “奴才成丁后直接补了护军校,没有补御膳房的缺,可是奴才晓得这一笔账,固定交到公账的……” 乌雅家御膳房的关系,现在在他二叔岳色手中。 不过因往公中交账的缘故,白启晓得有这么一笔收入。 刚才他在户部外头找四阿哥说了此事,四阿哥立时有了决断。 瞒不得,也瞒不住。 那就趁机揭开,跟御膳房的事情做个切割,左右乌雅家这一房要抬旗,不在内务府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个时候得罪人,不全是坏事。 四阿哥倒不是想着“法不责众”,而是想着皇父高居宝座,“慧眼如炬”,各家的小动作怕是早在眼中。 毕竟内务府这里,从前年到今年,查了好几轮。 既是如此,就无须自欺欺人,还是早处理早好。 康熙手中拿着乌雅家的账册,看着上面的数字,顿了顿。 而后,他看着白启,脸上看不出喜怒。 白启年岁比四阿哥大不了几岁,性子老实,所以才会凡事爱找四阿哥这个大外甥拿个主意。 康熙自叫七阿哥查了裕丰楼,就晓得御膳房的三家乌雅家、卫家、章家都没跑,都是裕丰楼的座上宾。 他看着四阿哥,眼底多了赏赞。 四阿哥的选择,并不意外,这个儿子立身很正,眼里揉不进沙子,知晓了此事就不会瞒着。 康熙合上账册,看着白启道:“按照账册所记,补齐侵占银子,等候发落!” 白启忙叩首道:“谢皇上隆恩,奴才这就回去筹银!” 康熙冷哼道:“回头再有错处,伤了阿哥体面,你们也不用想着抬旗了,就直接去辛者库吧!” 白启战战兢兢地退下去。 康熙看着四阿哥,皱眉道:“不晓得‘亲亲相隐’的道理么?就算要告诉朕此事,也不必将白启提熘过来……” 这样的话,四阿哥难免受非议,说不得还会被外家怨恨。 康熙亲缘薄,就希望儿女们亲缘厚些。 还有就是,如今外头都盯着内务府,四阿哥本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 四阿哥带了认真道:“内务府三旗包衣都是从龙旧属,联络有亲,一下子抓了那么多职官,怕是不少人家都不安,乌雅家现在出来,认罪认罚,也能使得人心安定些……” 康熙神色稍缓,指了指炕边的椅子,示意四阿哥坐了,道:“关于会计司之事,你怎么看?换了是你,你怎么处置?” 四阿哥想了想,道:“快刀斩乱麻,三哥处理的好,时间也选的好,正好是有人冒犯皇子的契机,顺理成章,即便有人想要说情,也会观望一二,等三哥消消气,不会这个时候跳出来;换了是儿子,可能要等些日子,会‘擒贼先擒王’,先处置富察家,再董家、李家一家家来……” 康熙听了,叹了口气,道:“谋定而后动,这才是老成的法子,三阿哥这回太鲁莽了!” 四阿哥忙道:“三哥素来与人为善,在外头更是谦和,估摸着他自己也吓一跳,没想到包衣子弟会这样骄横,突发之下,能这样处置,已经是难得的周全,儿子实不能及。” 康熙听了,神色更加舒缓。 不是被四阿哥说服了,而是满意四阿哥的反应。 这才是做兄弟的样子,即便晓得兄弟不足,也跟着找补。 这行事随了孝懿皇后,孝懿皇后就是性子宽和厚道。 康熙想到乌雅家,道:“白启人才寻常,胜在本分听话,回头可提挈一二。” 四阿哥羞愧道:“是儿子疏忽,没有留心外家,本当早日约束,倒是让汗阿玛费心。” 康熙摆手道:“亲戚就是亲戚,又不在一起过日子,谁晓得他们是怎么过?往后留心就是了……” 就跟佟家那边似的,他念着是外家亲近抬举,可那边却有自己的小心思。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乌雅家另一支左领拨给了老大,是老大名下的包衣左领。 现下德妃本家准备抬出包衣,那包衣剩下的就是远支族人了,成不了什么气候。 四阿哥恭敬道:“嗯,儿子一定留心。” 父子还要再说话,梁九功进来道:“皇上,五爷回来复命,在值房候着一阵子了……” 四阿哥闻言起身,准备告退。 康熙看着他清减的脸,想着这个儿子如今户部与皇庄两处跑,正辛苦着,想要留饭,就道:“是恪靖回来了,你也跟着听听。” 四阿哥应着,重新坐下。 梁九功出去,传了五阿哥进来。 等到五阿哥请了安,康熙就指了四阿哥下首座位,让他坐了。 五阿哥道:“汗阿玛,公主的车驾已到畅春园外,公主长史就在小东门候着,等待传唤。” 康熙的神色有些澹,沉吟片刻,望向梁九功,道:“你去传朕口谕,就说公主远道而来,也劳乏了,可先回公主别院休整,明早再来给长辈请安……” 梁九功应声去了。 五阿哥脸上露出惊讶来。 没提陛见时间,那到底什么时候见啊? 好像有些不大对头…… 早年皇父不是很喜欢恪靖姐姐么? 前年恪靖姐姐生长女,京城还派天使去绥远城公主府送了赏赐。 康熙没好气地看着了五阿哥一眼。 还真是没心没肺,郭络罗家跟宜妃母子就差撕破脸了,五阿哥这里还只当是郭络罗家倨傲。 压根没有想过还有其他可能,那就是郭络罗家的人心虚,不敢凑上前来碍眼。 对于恪靖公主这个女儿,康熙现下心情比较复杂。 早先的时候,他将恪靖公主当成是翊坤宫母子的长女长姐,喜欢她的上进心跟聪慧,觉得郭络罗家的灵气都在她身上,比五阿哥、九阿哥资质要好的多。 现在晓得了郭贵人的偏执跟狠辣,他对这个女儿也就有了防备。 宜妃看似伶俐好强,实际上本分安逸。 老五跟老九也随了宜妃,就是殇了的十一阿哥,生前也是个宽和随份的性子,没有宠妃幼子的骄纵。 到了恪靖公主这里,她的野心跟上进随了谁? 不言而喻。 康熙心中生出厌烦来,才拿不定主意什么时候召见这个女儿。 五阿哥眼见康熙看他,就直接问道:“汗阿玛,那恪靖姐姐明天只见皇祖母跟娘娘么……”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刚才在路上,恪靖姐姐还提及无逸斋,也想汗阿玛了……” 眼见着他还有为恪靖公主抱不平的意思,康熙觉得头疼了。 可是他晓得这个儿子耿直,要是自己不回答,怕是还要啰嗦。 他揉了揉太阳穴,道:“朕这两日心烦急躁,还是过几日家宴时一并见吧!” 五阿哥见了,不免担心了。 不会是老九又惹祸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五阿哥心虚了,侧过头小声问道:“四哥,这……今天有什么事么?” 四阿哥看了炕上一眼,眼见着皇父喝茶,没有拦着的意思,就小声道:“三哥发现会计司上下贪墨银子,今日清理了会计司……” 五阿哥听了,松了一口气。 听着不是什么大事。 内务府哪个衙门不贪墨? 他奔波一天,中午虽在驿站吃过饭,可眼下也克化的差不多了。 眼见着旁边茶几上有茶点,他肚子更饿了,就四下里看了看,招呼魏珠道:“给爷拿个湿帕子擦手……” 魏珠看了康熙一眼,就去旁边拿了干净毛巾,双手递给五阿哥。 五阿哥擦了手,拿了一块桃酥,美美地咬了一口。 “卡察卡察……” 屋子里安静下来,就剩下五阿哥吃饽饽的声音。 康熙又揉了揉太阳穴,就是这个反应? 五阿哥察觉到康熙的目光,讪笑两声道:“汗阿玛,儿子这两日放外差,有些中暑的症状,中午没吃多少,有些饿了……” 康熙听了这话,顾不得呵斥他了,吩咐魏珠道:“传太医……” 魏珠应声下去。 五阿哥摆手,道:“汗阿玛,不用不用,没有大碍,儿子带了藿香正气散了,喝了两包……” 康熙皱眉道:“既有成药,吃也就吃了,可是脉桉也要看,防着还有其他不适呢……” 听他这么一说,五阿哥脸上带了不自在,浑身跟生虱子似的,抖了抖…… 第九百七十七章 懊悔(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与四阿哥都瞧出五阿哥不对。 康熙道:“除了中暑,还哪里不舒服?” 五阿哥抬了抬胳膊,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起了痱子,还得开些外敷的药……” 康熙看着五阿哥直运气。 就算放了外差,前后不过两天,就又是中暑又是起痱子的,还能不能使唤了? 五阿哥也看出康熙的嫌弃,小声道:“这不是天热么,儿子还爱出汗……” 康熙打量他两眼,怎么感觉比之前还胖了。 “多少斤了?” 康熙问道。 五阿哥憨笑道:“一百五……” 别说康熙,连四阿哥都露出不信来。 就这大圆脸,脖子都要看不见了,还要这大肩膀头子,就不像一百五十斤的样子。 父子俩目光都带了质疑。 五阿哥将口中的桃酥咽了,道:“去年一百五,今年还没称……” 康熙落到他腰间的黄带子上。 人坐在那里,肚子里支棱着。 五阿哥被看的不自在,缩了缩肚子,却缩不住,又弹出来。 康熙嘴角抽了抽,道:“腰围多少了?” 五阿哥讪笑道:“二尺九……” 份量不知涨了多少,这腰围倒是比年前长了两寸。 康熙不由皱眉,这可不是魁伟,就是虚胖,再这样下去,人就要废了。 这会儿功夫,魏珠带了太医进来。 “给五阿哥诊脉……”康熙吩咐道。 太医躬身应了,到五阿哥身边扶脉。 等到望闻问切一番,他就道:“启禀皇上,五爷这是积食郁热,才有消谷善饥之症……” 康熙与四阿哥都看医书的,晓得这话的意思,就是吃撑了的意思。 五阿哥后头的没听明白,却晓得“积食”的意思,带了几分羞涩。 康熙实在忍不住了,训斥五阿哥道:“你几岁了?不知道饥饱?” 眼见着一天比一天热,旁人都苦夏,看着清减,他倒是胡吃海塞起来。 五阿哥摸着肚子,带了委屈道:“儿子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饿了么?许是胃口吃开了,饭量见长,吃少了饿。” 康熙只当他胃火的缘故,倒是不忍责怪,看着太医道:“开方子吧!” 太医没动,而是犹豫了一下,看着五阿哥道:“五爷这些日子吃了什么凉药么?” 五阿哥摇头道:“没吃,不爱吃药,苦,再说也没病。” 五阿哥的平安脉是十日一请,要是生病,也没有瞒着的道理。 康熙听着话音不对,望向那太医。 太医沉吟道:“寻常郁热,多随着两便不利,早有症状出来,五爷却是症状不显,即便没有服凉药,也是用了加了凉药的膳食,才会如此。” 康熙脸色阴沉,想起了二所的刘嬷嬷,当时就是要给董鄂氏用药的。 他看着五阿哥道:“你每日膳食是怎么吃的?” 五阿哥脸色有些发白,看着康熙,半晌说不出话来,脑袋耷拉下来,显然心中有数。 正好梁九功传了口谕回来,康熙吩咐梁九功道:“将五阿哥身边的奴才传来……” 梁九功还没有下去,五阿哥已经抬起头,白着脸道:“汗阿玛,不用问旁人了,儿子说……应该是弘升额娘,这阵子开始学厨,许是被人蒙蔽了……” 康熙看着太医道:“除了利便,那凉药还有什么害处?” 太医皱眉道:“跟五石散功效相似,让人上瘾……” 五阿哥耷拉着脑袋,没有否认的意思。 好像确实如此,每天都要往跨院去一次,吃刘氏做的饭菜或饽饽。 康熙恼的不行,恨恨道:“弘升额娘,刘氏?她怎么敢?” 那还是三十四年他赏的人,都是挑的老实本分的人赏了下去。 没想到这才几年功夫,就走了样子。 五阿哥往椅子里一靠,心里也不好受。 不过他不是傻子,也察觉出自打福晋怀孕之后刘氏的不安,打发人请自己过去的时候就多些。 因福晋怀孕身体不好,他也常留在正房用膳,可是到了侧院的时候,还有好饭好菜等着他。 他本就爱吃,加上也体恤刘格格的不安,只当她手艺见长,这饭菜才显得可口,几天不吃就想得慌。 康熙却想到更多些。 他想到了太子妃,想到了勾结太子乳母阴害太子妃的李氏。 这个刘格格,就是第二个李氏。 她现在胆子还小,要的是五阿哥的亲近;这次成了,接下来呢? 不单康熙想到此处,五阿哥也想到此处,怏怏道:“之前儿子教训过她,只当她老实了……” 他想起了刘氏想要让从福晋娘家给弘升选伴读之事。 康熙后悔了。 之前的时候他觉得内务府包衣更可靠些,跟外头八旗牵扯的少,所以不仅内廷包衣嫔妃最多,连带着成年儿子的后院,指的都是内务府秀女。 现下看着,弊端就来了。 胆大妄为,野心勃勃,妄图混淆嫡庶尊卑的,就是这些内务府秀女。 康熙看着五阿哥道:“你虽没有宠妾灭妻,可是也太抬举她,才使得她生了妄念,你打算怎么处置?” 五阿哥看着康熙,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他现下一双儿女,都是刘氏所出。 “汗阿玛,儿子不晓得该怎么处置……” 他面带挣扎,有些茫然,实话实说道:“儿子会回去查验此事,要是她真的用了药,不管是有心的,还是被人哄骗的,都不宜再留在府中,可是有弘升跟他妹妹在,儿子也不晓得当处置到什么地步……” 康熙板着脸,道:“当断不断,必受之乱。” 五阿哥犹豫道:“可是弘升……” 康熙想到了阿克墩,对弘升也生出不喜来,道:“他已经入上书房,也是能听得懂道理的时候,你回去处理此事吧,不管如何,刘氏都不能再留了……” 五阿哥点点头,耷拉着脑袋下去。 康熙长吁了口气,对四阿哥道:“是朕错了,当时该给老五指个厉害的。” 即便不是董鄂氏那样能干,也得是那拉氏那样能当得了家的。 结果五福晋这里,还是怯懦了些,身为主母,却管教不好格格。 这也就是运气,那格格不是胆大的,想的是邀宠,不是旁的。 真要胆子养大了,直接在五福晋的饮食里下手脚,那还不知什么情形。 四阿哥不好点评兄弟媳妇,不过倒是跟康熙想到一块去了,觉得此事五阿哥错七分,那五福晋就有三分错。 只是这个时候不是火上浇油的时候,他只能道:“五弟妹月份大了,一时顾不到,他他拉家是满人中的读书人家,弟妹行事也方正……” 康熙心里将几个儿媳妇过了一遍,觉得往后择皇子福晋,还是要挑门第,不好太低了。 五阿哥这里,就是前车之鉴。 只是有五阿哥这件事打岔,康熙也没了留儿子用饭的兴致,摆摆手道:“你也回吧,跟你福晋也说说老五府上的事,引以为戒,别一家家的尽出笑话!” 这说的是去年八阿哥府的事儿。 四阿哥应了,从清溪书屋退了下去。 小东门外,五阿哥还没走,眼见着四阿哥出来,才像找到主心骨似的道:“四哥,要是查实刘氏不无辜,那弟弟该怎么处置啊?” 他有些麻爪。 四阿哥看着五阿哥也觉得头疼,这是五贝勒府的家事,旁人不好插嘴吧? 五阿哥拧着眉毛道:“弟弟晓得刘氏是祸根,可是罪不至死,活该怎么活?她生了弘升兄妹两个,往后要上玉牒的……” 他不是旧情难忘,是真有些茫然。 虽说贝勒府有不少产业,可以将刘氏送到庄子上去,可是什么待遇呢? 要是让人磋磨她,伤了一双儿女的体面;要是让她作威作福的,失了惩戒的意思,说不得胆子更大起来。 四阿哥绷着脸,想起了这两年各府的妾室没少闹乱子。 九阿哥那边怎么处置的? 直接送慎刑司。 东宫呢? 南苑行宫。 八阿哥呢? 送到庄子上,没了后续。 五阿哥这里的情形,倒是跟毓庆宫有些相似,都是皇孙之母,要顾念这皇孙的体面。 四阿哥就道:“要是刘氏不冤枉,此事也不是误会,那就从毓庆宫李氏之例,送南苑围场好了,那里拘着不少犯错的官女子,还有太监看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执劳役,既保全了性命,也得了惩戒。” 五阿哥立时点头道:“好好好,这个好,那弟弟就先回城了……” 四阿哥想着他方才在清溪书屋都忍不住吃饽饽的样子,显然是饿得狠了,掏出怀表看了两眼,道:“现在关城门晚,你先跟我回去吃了饭再回城……” 五阿哥听了,点头又摇头道:“那我吃了饭回,不过不去叨扰四嫂了,直接去老九那边对付一口得了……” 关键是,四哥家的饭清澹无味,吃了跟没吃一样。 他怕四阿哥留客,道:“四哥您也赶紧回吧,别让四嫂等着了……” 说罢,他扭头就往北边的阿哥所去了。 四阿哥盯着五阿哥腰身,觉得碰到九阿哥的时候要跟他说一声,少让五阿哥蹭饭,真是该减减了…… * 下一更,大家明早看,^_^。 第九百七十八章 觉醒(谢盟主“夜半寒山”加更) 五阿哥到北五所时,五所正热闹着。 不单十阿哥夫妇在,下学回来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在。 大家都在正院的院子里,院子里支着凉棚。 凉棚下是一个一丈见方的席子,三个肉乎乎的孩子正排成一排放风。 因为天热了,晒孩子的时间也挪到了傍晚的时候。 “大格格的手可真有劲儿……” 十四阿哥的手指被尼固珠抓着,就一边拉扯着,一边跟十三阿哥炫耀着。 十三阿哥看着尼固珠藕节似的小胳膊,觉得招人喜欢的很。 他碰了碰尼固珠的小肥脚,就直接被踹了一下。 这大人胖了不好看,小孩子还真是圆滚滚的好看,就是踹人也可爱。 丰生则是乖乖的,眼睛随着十福晋手中的五彩葫芦移动。 阿克丹拽着舒舒的袖子,小腿蹬着,使劲地想要往舒舒身边移动。 九阿哥正低声跟十阿哥说着京城的八卦。 “三哥不怂啊……” 九阿哥小声道:“比爷有魄力多了,往后怕是‘人见人怕’,这多好啊!” 人都爱欺软怕硬,他一直想要强硬些,可是年岁在这里,总是强不起来。 三阿哥却是要军功有军功,要爵位有爵位,底气十足。 十阿哥想了想,道:“往后还是别招惹他,那是个外热内冷的,狠着呢!” 他是想起前年围场那次兄弟斗殴。 三阿哥当时起了凶性,先是对着五阿哥脸上的伤口招呼,后来打人也是往头上打,下手狠辣。 愤起杀人也好,伤人也罢,还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只是兄弟之间能这样动手,也没有几分情谊。 九阿哥觉得十阿哥说的对,自己还是当客气些,之前太轻慢了,一见老三,就想要损他几句。 见五阿哥过来,众人都站起身来。 五阿哥对大家点点头,看了一眼天色,问舒舒道:“弟妹,饭口了,什么时候吃饭,我对付一口还要回城……” 舒舒道:“预备好了,都进屋吧,加两个菜就齐活……” 说着,她叫九阿哥招呼大家进屋,她则跟十福晋看着奶嬷嬷们将孩子们抱回去。 今晚有客,本就预备了不少吃的,多一个五阿哥加两个快手菜就好了。 肉夹馍、凉皮、麻酱凉面、黄米凉糕这四样主食。 而后就是麻椒鸡、葱香烤鱼、玉兰片红烧肉、烤羊腿、狮子头、烤乳猪六道荤菜。 蒜蓉粉丝、手撕包菜、酱炒鸡蛋、芥末木耳、蓑衣黄瓜、酸辣白萝卜六道素菜。 外加酸萝卜老鸭汤跟白菜豆腐锅两个汤菜。 依旧是男女分了席,舒舒跟十福晋在东次间,兄弟五个在西次间。 “接到恪靖姐姐了?”九阿哥坐在五阿哥下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五阿哥已经干掉了半个肉夹馍,将剩下的半个也吃了,才抽空回道:“嗯,回公主别院休整了,明早会过来给皇祖母与娘娘请安……” 恪靖公主抚蒙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六年,就是大前年。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都记得这位姐姐。 十四阿哥好奇道:“土谢图汗在喀尔喀很牛么?恪靖姐姐成了汗王妃,是不是抚蒙公主中身份最高之人了?” 十三阿哥在旁道:“外喀尔喀三部,土谢图部势力最强,不过恪靖姐姐是公主,她的尊贵源于汗阿玛,都是和硕公主,跟其他的姑姑跟姐姐没有高低之分……” 之前淑慧大长公主在世的时候,她老人家身份最高,因为是固伦公主;老人家一去世,剩下的公主就都是和硕公主了。 十四阿哥道:“我怎么记得早先旁人都说土谢图部不好来着?还说他们是祸头子,好像杀了其他部的汗王,还强占牧场不还什么的,就是当年准噶尔打喀尔喀,也是他们部招惹的……” 十三阿哥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参加了平准之战。 五阿哥点头道:“说的都没错,那个土谢图汗就是额驸的玛法,不过他们家的霸道是从再上一辈开始的……” 这说来就话长了。 五阿哥就道:“反正没有老汗王当初招猫逗狗的,就没有准噶尔打喀尔喀,也就没有喀尔喀三部南下内附之事了,对朝廷来说,他们还是有功的,汗阿玛才将恪靖姐姐嫁过去……” 十四阿哥道:“喀尔喀不是在漠北么?那不是离京城老远老远了?怎么恪靖姐姐的公主府在漠南?” 五阿哥道:“当年打准噶尔,调了喀尔喀三部的兵,八旗也在归化城附近驻军了,方便兵力调动,之前姐夫是郡王,就是土谢图中旗旗主,在公主府这边也方便……” 】 以后就不行了。 土谢图部的汗王驻地在库伦,距离归化城一千多里,距离京城两千三百里。 五阿哥还要回城,时间不富裕,兄弟几个闲话几句,就专心的吃起来。 等到吃完,已经是戌初,五阿哥没有耽搁,匆匆地离开阿哥所。 到了小东门时,他正好与三阿哥迎面对上。 三阿哥面色凝重,后头“呼啦啦”的跟着好几十的侍卫跟护军。 他二十好几了,早上是有些利欲熏心,这一天下来,也晓得轻重了,第一件事就是加了侍卫与护军人数。 五阿哥本骑在马上,见状忙让路下马。 不单单是因为三阿哥的缘故,还因为三阿哥身后的随从中,还有张保住。 “三哥、岳父……” 五阿哥跟两人打招呼。 三阿哥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侍卫,忧心忡忡模样,顾不得跟五阿哥寒暄,点点头,就进了小东门。 张保住也下了马,道:“五爷……” 五阿哥看了看天色,道:“岳父,再有大半个时辰就要关城门,不是早落衙了,您怎么来这边?” 张保住苦笑道:“是衙门的事儿,备着皇上传召,您先回城吧!” 五阿哥不放心了,道:“那您这要是耽搁了,晚上怎么安置?” 张保住道:“五爷不用担心我,海淀镇那边有官房,对付一晚就是了。” 五阿哥不好就走,道:“那我去看看,看看汗阿玛还传不传……” 说罢,他也进了小东门。 张保住伸着手,却是晚了一步,这里侍卫、护军一重重的,也不好高声喊人,就任由五阿哥进了去。 清溪书屋外,三阿哥手中捧着下午整理出来的册子,早已经没了最初的亢奋,只剩下畏惧。 捅大篓子了…… 这个富察家,居然是索额图的钱袋子。 索额图早死利索了,这个不可怕。 可怕的是在索额图死后,富察家抱上了毓庆宫的大腿! 按照富察家的账册上,只去年一年,他们就往东宫孝敬了五回,总共送了三万两银子。 到了御前,三阿哥拿着账册,道:“汗阿玛,儿子好像捅马蜂窝了!” 康熙示意梁九功接了账册,是富察家的私账。 去年结余十三万两…… 因九阿哥之前估算过会计司贪墨的数额,康熙有所准备,可是也没有想到一家就能分润这么多。 三阿哥道:“涉桉的富察家子弟总共是九人六家,都搜检了一遍,只主支这一家,就查出现银、庄票共计三十九万三千八百两,各色房契、地契四十多张,内务府的官铺,有四成在富察家的姻亲故旧出面承租,再对外转租……” 说到这里,他带了不忿道:“这帮奴才太猖獗了,早年仗着索额图的势,现下又攀附太子,借着‘三节两寿’往毓庆宫送礼,却是连贪墨的零头都不到,简直是欺人太甚!” 康熙看了三阿哥一眼,道:“董家呢?” 三阿哥道:“董家也贪了,不过没有富察家那么肆无忌惮,他们差不多承租了两成官铺,地址好的都是族人开铺子了,位置差些的,也没有做什么手脚写破损什么的,只是这些年没有涨租金罢了……” 跟富察家那个大贪相比,董家就是小贪。 康熙想到还有李家牵扯在内,就道:“那李家呢?” 三阿哥神色有些古怪,道:“李家早年承租了不少铺子,不过李煦补了内务府的缺后将这些官铺都退租了,只留了两个铺子,一个是布庄、一个是粮店,户下人经营……至于他那个三弟李炘,现在在会计司任员外郎这个,是个书呆子,早年科举不第,才补了内务府的,不怎么通经济世情,就像个凑数的,也没分润上,从他皇城里的住处搜了一遍,也没搜出什么,按照李家兄弟的往来书信所记,如今京城李家生计,竟是全赖李煦支应……” 康熙听了,心下稍安。 李家是他亲自提拔起来的心腹臣子,要是李家也卷入窝桉,欺上瞒下,那就是他有眼无珠了。 “还有尚家,承租了两成,不过贪的不多,因为他们家根基浅,当时也没有捞到好地方,多是边边角角的,每年还要花费银子修缮,租金差额倒不是那么悬殊……” 三阿哥说的口干舌燥。 康熙示意梁九功倒茶。 三阿哥接了,“咕冬咕冬”喝了。 这一天下来,可真是没闲着。 要说上午的时候他志得意满,下午抄出这些银钱跟账册后,他就只剩下惶惶不安了。 他也没有掩饰,道:“汗阿玛,这富察家要是太子的门人,那儿子此举,怕是要让太子不喜……” * 谢谢盟主大大! 打滚求保底月票! 下一更4月1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九十七章 将过转到儿子身上吧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九百七十九章 宜从重(第一更求保底月票) 康熙看着三阿哥。 三阿哥的忐忑没有作假,是真的不安。 他的目标可是裕亲王,就是“贤王”。 大清是八旗制,跟历朝历代都不同。 为了平衡下五旗王公,每一任皇帝都会重用近支宗亲。 世祖皇帝时,重用安亲王岳乐就是如此。 到了本朝,皇父亲政后,将几个兄弟一体封王,也是如此。 等到太子即位,肯定也要加恩兄弟。 众皇子之中,只有自己跟他关系最亲近,渊源颇深,指定是左膀右臂的议政亲王。 眼见着康熙不接话,三阿哥心里越发没底,道:“汗阿玛,要不儿子这就去讨源书屋跟太子赔罪?这也是不知者不怪,要是儿子晓得那是太子的门人……” 接下来,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皇子都有自己的傲气,知晓是太子的门人,他就要忍着奴才的轻慢? 老九那废物点心,还不忍呢,自己凭什么要忍? 他的纠结都写在脸上。 康熙看着,却是心里发沉。 太子真的会如三阿哥担心的恼怒么? 会的。 太子傲气,会觉得此事伤了他的体面。 三阿哥身为皇子,自己这个皇父好好的,他都要担心去看太子的脸色。 要是太子能跟兄弟亲近,怎么会让人有这样的担心? 老大并不勾连皇子,可是对谁都有长兄的样子,皇子们也敬重他。 对比之下,太子呢? 康熙有些担心,忍不住将太子跟大阿哥比较起来。 三阿哥却眼巴巴地看着康熙,想出一个主意,小声道:“汗阿玛,能不能说儿子是奉命所为呢?” 自己这小身板背不了黑锅,不是有个高的么? 康熙看着三阿哥冷笑。 这就怂了,然后想出这么个主意?! 让自己给他“背锅”? 三阿哥肩膀都耷拉着,道:“要不然怎么办呢?总不能为个奴才让儿子跟太子生嫌吧?” 康熙看着他道:“他就算恼了?又能将你如何?” 三阿哥的眼神有些闪烁。 现下是不能如何,可往后自己的贝勒说不得要成贝子。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头顶。 别郡王帽子没下来,贝勒帽子又丢了,寒碜不寒碜? 他这小心思看得康熙无语,康熙吩咐梁九功道:“传太子过来……” 梁九功应声退下。 三阿哥带了几分无措。 眼见他如此,是真的畏惧太子,康熙心中更不舒坦了,道:“那是你二哥,除了国礼,还有家礼,怕什么?” 三阿哥嘴角抽了抽,很想要问一句,自己叫一声“二哥”,太子会答应吗? 从他回宫开始,就有谙达太监耳提命面地告诉他,那是太子爷,是天下第二尊贵的人,八旗未来的主子。 这些年下来,太子跟他们这些皇子也恪守着君臣之礼。 这会儿成哥哥了? 三阿哥低头看了眼账册,想着怎么找补。 咦? 想到了。 他就轻咳了一声,指了指那抄家册子,道:“汗阿玛,要不就将富察家抄出来的银子都给太子,说不得太子就不恼了……” 康熙蹙眉道:“胡闹!太子是明白人,不会因这个迁怒的,你依法处置此事就好。” 三阿哥听了,不由踌躇。 依法的话,富察家该杀的杀,剩下的也没好,不是发于披甲人为奴,就是贬入辛者库罪籍。 内务府包衣旗人是正户旗人不假,可以参加八旗科举也可以补缺,可是辛者库罪籍是例外。 董家要七零八碎,元气大伤。 尚家也会一削到底,成为寻常包衣。 只有李家,牵扯不到,最多就是李炘因为官庸劣罢黜员外郎。 富察家不用说了,是沙济富察氏的国主后裔,姻亲故旧遍布八旗。 董家也是太皇太后时就发迹的包衣世家,是包衣中数得上的头面人家,子孙繁茂。 李家那边弱些,却是三大织造之一,跟曹家与金家都是姻亲。 尚家这里还罢,平平无奇。 三阿哥权衡了利弊,可怜兮兮地看着康熙,觉得自己亏大了,好像要得罪不少人。 他小声道:“汗阿玛,马齐跟马武也是富察家的本家,他们不会记仇吧?” 康熙蹙眉道:“畏首畏尾成什么样子?” 三阿哥抿了嘴,耷拉着脑袋,不想多说了。 少一时,太子过来了。 西花园的门禁比宫中宽松的多,太子这会儿也晓得今日宫里的动静。 见三阿哥在御前,他心中就带了狐疑。 三阿哥是不是故意的? 内务府七司三院,三阿哥新官上任三把火,别的地方不动,直接拿会计司发作? 什么富察家子弟无礼冒犯,太子不信。 要是在其他地方许是真冒犯了,这三阿哥无缘无故地跑到裕丰楼去,然后说旁人是冒犯,怎么看着都像是送上门去“碰瓷儿”。 他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也没有掩饰,给康熙请了安后,就望向三阿哥,上下打量着。 三阿哥见状,忙道:“都是误会,臣弟先头真不晓得富察家是您的人!” 太子嗤笑道:“你不知道,那昨天是什么大日子,你还专门去下馆子?” 谁不晓得三阿哥吝啬呢,恨不得一个铜板当两个花的人,怎么会舍得银钱下馆子,还是皇城最大的酒楼? 三阿哥想起了原由,没有隐瞒,道:“这不是为了九格格的嫁妆吗?臣弟才署理内务府,正好是这个差事,就想着好好办差,格外用心,没想到还生出这么多是非来……” 他心中已经后悔了。 孰轻孰重,他当然能分得清楚。 示好四阿哥、太后跟佟家重要,可加起来也比不得交好太子这边重要。 太子听了,不由皱眉。 康熙在上面,看不下去了,问太子道:“富察家什么时候投到你门下?” 太子一下子被问住。 他反应过来,道:“那是汗阿玛的奴才,没有投到儿臣名下,就是去年给阿克墩换伴读的时候,选了他家一个小子……” 自那以后,富察家巴结上来,“三节两寿”的孝敬跟着来了。 说到这里,他越发厌恶阿克墩。 这一次次的麻烦,还都是阿克墩引来的。 阿克墩不会跟自己犯冲吧? 三阿哥在旁,松了一口气,道:“他们家这是砸银子给自己找靠山呢,这是晓得贪墨的多了,没个靠山不稳,不过他们家真不是东西,一年下来捞十几万两银子,往毓庆宫送的零头都不够,不是您的门人就好,直接收拾了,也给内务府的奴才看看,谁才是正经主子!” 太子这才晓得还有这个缘故,看了那本册子。 等到看到牵扯其中不单单富察家,还有董家、尚家,太子带了警醒道:“汗阿玛,此事当从快处置,不宜拖延,也不宜扩大……” 不过看到这些包衣贪墨的数字,他也是气愤不已,道:“宜从重!” 康熙还在沉吟,三阿哥乖觉,立时道:“太子爷说的是,臣弟遵太子爷吩咐……” 康熙与太子都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担心太子反口,伸手捂了肚子,面上做难受状,道:“汗阿玛,儿子要去更衣,先下去了!” 康熙能如何? 只能嫌弃地摆摆手。 三阿哥一熘烟儿的下去了。 外头值房,五阿哥已经等得不耐烦。 三阿哥不出来,太子爷又进去了,那什么时候传召自己的岳父呢? 都这个时候,再耽搁下去,只能去海淀官房过夜了。 眼见着三阿哥出来,抱着肚子往外跑,五阿哥忙出来,喊道:“三哥,汗阿玛传我岳父么?” 三阿哥摆摆手,扬声道:“不用传了,太子爷吩咐,宜从重,富察家没跑了!” 】 这兄弟俩在清溪书院前喧嚣,侍卫、太监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可是,这是皇子阿哥。 也轮不得他们呵斥。 夏日开着窗,清溪书屋里,康熙与太子两人也听清楚了外头的动静。 太子脸色发沉,带了恼。 他看着康熙道:“汗阿玛,三阿哥行事不甚稳重,处置内务府事务也太毛躁了,连九阿哥也比不过……” 九阿哥管了内务府将近两年,也没说闹出这个动静。 他不消停是不消停,却是想着开源,没有往下头张罗。 三阿哥这里,看似鲁莽,可谁晓得是不是另有阴谋? 太子觉得,不能留三阿哥在内务府了。 康熙闻言,不由皱眉,看着太子道:“内务府事务,不宜交到外人手中。” 太子想起宗室中,没有与自己亲近的,兄弟们关系也生疏。 对自己恭敬的…… 他想了八阿哥。 随即否定。 那是惠妃的养子,不合适,现下也党附大阿哥。 “要不,让十三阿哥试试?” 太子想起这个人选来,宠嫔之子,汗阿玛喜爱,平时看着也拿的出手。 康熙摇摇头道:“现在内务府宜稳,还是让三阿哥再坐镇些日子,将此事收了尾再说。” 还有九阿哥闲着,整日里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带孩子,一个男人,怎么能这样过日子? 不求上进。 自己再不看着些,越发懒散了。 太子脸色有些红,神色僵硬。 他没有想到皇父想也没想,就否了自己的提议。 “咳咳咳……” 他咳了几声。 康熙这才想起太子还病着,忙道:“行了,你好好养病,别为这些琐事担心,什么都不如你的身体重要……” 太子应着,退了下去,心中却带了羞恼。 这是不让自己插手内务府事儿? 老三那边当面扣黑锅,汗阿玛也没有管! 他黑着脸,出了清溪书屋,上了辇,就看到赵昌匆匆而来。 赵昌也见到太子,恭敬地退到一旁。 太子凉凉地看了赵昌一眼,想着李家的事情就是赵昌审的,越发厌恶。 这就是汗阿玛养的恶犬…… * 月初榜单曝光比最后一天的名次重要,打滚求保底月票了,^_^。 第九百八十章 我替老九顶缸了(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太子的辇离的远了,赵昌才抬起头,看着太子的背影眯了眯眼。 清溪书屋里,康熙揉了揉太阳穴。 龙生九子……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三阿哥的能力母庸置疑,两天的功夫,就将会计司查了个底掉。 魄力手段都不缺。 就是说怂就怂,硬起来的时间不长,还是惯爱推诿的,少几分担当。 太子这里,见识也够,就是太过年轻意气,把体面看的比兄弟情分还重,对兄弟也少几分包容。 “皇上,赵昌求见……”梁九功禀道。 康熙点点头,想起了讨源书屋太子寝殿的那两个相貌寻常的官女子。 赵昌躬着身子进来了,脸上表情木木的。 “查清楚了?太子身边什么时候换的人?这两人是太子选的,还是太子妃选的?” 康熙问道。 若是太子妃选的,是不是失职了,那两人看着太寻常了些。 要是太子选的,这是什么意思? 以后不打算收用内务府秀女,只等着明年出身良好的八旗秀女? 赵昌的身子躬的更厉害,道:“皇上,太子身边是五月初七早换的人,是太子吩咐人从后殿的宫人中选的。”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圣驾五月初六奉太后出宫,太子与诸皇子从。 昨天是五月初七,今天是五月初八。 康熙心中生出愤怒来,昨天早上换人? 这是笃定他会过去探看? 为什么笃定?! 他看着赵昌道:“前天宫里来人,太子没见?” 赵昌道:“撷芳殿管事报到太子处,太子在书房,先头吩咐人不许打扰,那管事才往太子妃处去……” 康熙脸色越发难看,看着赵昌道:“五月初七之前,太子身边都是谁服侍?” 赵昌的头更低了,道:“是刚调入毓庆宫的哈哈珠子太监赵鹤……” 哈哈珠子太监,年幼的没有成丁的小太监。 太监入宫的年岁是十三岁,有放宽到十二岁的,那就是不足十六岁的小太监。 康熙胸口发闷,想起了大前年曾下令内务府处置的几个毓庆宫的包衣。 除了哈哈珠子德住十来岁之外,其他也都是刚成丁补缺的包衣少年。 难道是旧事重演? 当时自己顾及太子的体面,换了其他的罪名处置了那几人。 这才三、四年的功夫…… * 太子的辇从畅春园出来,返回西花园。 将要到花园门口的时候,太子看到西边有个熟悉的人影。 是三阿哥,这是往南五所去了? 南五所现下住的是谁? 大阿哥、四阿哥与八阿哥。 太子吩咐身边人道:“跟上去看看,三阿哥进了哪个院子……” 身边人应着,缀了过去,少一时回来禀道:“主子,三爷进了三所。” 三所,八阿哥吗? 太子坐在辇上,有些意外。 按照老三的习惯,不是找四阿哥掰扯人情么? 什么给九格格选嫁妆惹了麻烦什么…… 从小老三就这毛病,不爱担事儿,还爱讨人情。 随手助力,恨不得当成是天大的功劳。 他什么时候跟八阿哥勾搭在一起了? 难道是故意掩人耳目,实际上是让八阿哥传话给大阿哥? 老三就是这样阴,不可不防。 太子生出烦躁,望向畅春园方向。 四妃其乐融融,看着可是和睦的很。 他想了去年冬月在盛京时,佟国维的话,佟妃无子,他后宫没有助力。 要是他能促成佟妃封贵妃,佟妃也会带着佟家拥护东宫正嫡。 那四妃就要让后一步,没有眼下的尊荣,四妃所出的几个年长皇子也就没有眼下的体面…… * 南三所,四阿哥得了消息,晓得三阿哥来了,从正房到了前院。 三阿哥正在“咕都咕都”喝茶,而后面带嫌弃地看着一盘核桃、一盘红枣。 “三哥……” 四阿哥躬身道。 三阿哥指了那两盘东西道:“就不能上正经饽饽么?谁家用这个做茶点?” 核桃懒得砸,红枣吃多了扎胃。 四阿哥看着两盘干果,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三阿哥摸着肚子道:“我这一天,可累惨了……” 话都说了,四阿哥就吩咐人道:“去膳房装几盘饽饽……” 那小太监应声去了,少一时端了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两盘饽饽,一盘是炉果、一盘是和尚头,都是硬面饽饽。 三阿哥见了,撇撇嘴,道:“你们这伙食可太对付了,这都是搁了几天的饽饽啊……” 嘴里嫌弃着,他手中也没停,吃了那和尚头觉得跟平时的不同,更松软更甜。 四阿哥在对面坐了,看着三阿哥也是无语。 三阿哥一边吃着,一边轻哼道:“就我在前头扮黑脸,你们倒是旁边看热闹……” 四阿哥心中腹诽不已。 不是挺厉害么? 直接抓了几十人,抄检了十几家…… 三阿哥见四阿哥不接话,就委屈道:“我这是为了谁?要不是为九格格置办嫁产,我也想不起来看铺子,就不会去裕丰楼的……” 提及这个,他真是眼泪都要下来了。 这个功劳可不能掩下! 不单要跟老四说一声,回头还得让福晋跟太后说一声。 四阿哥听了,面上带了凝重。 九格格的嫁妆…… 他是亲哥哥,之前还真的过问过此事。 家具是去年开始做的,首饰是年后。 陪嫁的铺子这么晚内务府才开始置办? 他垂下眼,九阿哥可不是有耐心的性子,也不会在此事上拖延…… 太后与汗阿玛有了吩咐后,九阿哥就会开始张罗的。 三阿哥还在絮叨道:“谁想到这就捅了‘马蜂窝’了,还闹出来窝桉,查出来的富察家居然是太子的人,你说我冤枉不冤枉?!” 说到这里,他“腾”地站了起来,反应过来不对劲,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不对啊,我这是给老九顶缸了?!要是老九还在内务府,这不是老九的事么?” 四阿哥看着三阿哥,想了御史的弹劾,还有十阿哥的发作。 御史的弹劾…… 这个倒是寻常,并不让人奇怪,御史本来就是监察官员了。 那几个御史调到御史衙门,先对着九阿哥使劲,也是保全之道。 可十阿哥的反应,确实鲁莽…… 十阿哥是这么鲁莽的人么? 三阿哥觉得憋闷了,想了九阿哥“方人”之事,跟四阿哥道:“都是老九方我!本该他跟太子爷对上的,没有我的事儿啊!” 他本来应该是看热闹的! 他简直是后悔莫及! 四阿哥嘴角抽了抽,道:“三哥不是自荐的总管么?” 被十四阿哥在宫里宣扬了一番,这个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阿哥改不了口。 三阿哥捂着胸口,道:“我那是被老九勾的,眼气他收孝敬,鬼迷心窍了我!” 】 他觉得自己虚了,重新坐下,就开始“哼哼”起来,道:“我现下告病行么?将这个总管还给老九,我当不起了,别再方了我旁的!” 四阿哥听了,脸顿时冷下来。 他想到了五阿哥的事,看着三阿哥道:“三哥,内务府包衣不怎么跟外头结亲,都是为世姻、世交,咱们分下来的包衣人口,也出自内务府。” 三阿哥立时止了呻吟,看着四阿哥惊疑不定,道:“老四,你这话什么意思?” 四阿哥想了想,道:“府里的包衣人口好好查查,暂时先用太监跟三嫂的户下人口,尤其是侄儿、侄女身边,以防万一……” 三阿哥额头的冷汗都下来了,道:“不能吧?这么大胆子?!” 四阿哥蹙眉道:“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谁晓得富察家有没有姻亲故旧,念着报仇的!” 三阿哥本也不是胆大的,要不然今日从城里回来,也不会侍卫、护军都翻倍。 他哆嗦着嘴唇,看着四阿哥道:“我去给老九赔不是行么?让他方方旁人去!” 四阿哥见他还往九阿哥身上扯,怕真有万一,他记恨上九阿哥,越发正经,道:“三哥,这不是儿戏,咱们兄弟之间,就算有什么不痛快的,说翻篇也就翻篇了,没人会记仇找后账,可是那些小人,是真要防备些。” 三阿哥坐不住了,道:“我这就回去……” 四阿哥提醒他道:“别忘了弘晴,身边哈哈珠子妥当么?跟着入宫的乳母、保母呢?” 三阿哥想了想,摇头道:“都是你三嫂操心,我这就回去问问……” 说罢,他立时匆匆走了。 四阿哥送了出来,看着三阿哥的背影,将事情在心里梳理了一番,望向了畅春园,神色柔和起来。 汗阿玛虽是汗,可也是阿玛。 他老人家对儿子也依旧慈爱,先将九阿哥从内务府提出来,三阿哥主动跳下去后也安排了董殿邦出面。 如此外人看着,更像是包衣人家内部倾轧。 四阿哥吐了一口气,脚步也轻快起来…… * 北五所,正房。 天色幽暗,屋子里掌灯了。 九阿哥在炕上打了个滚,道:“明天咱们去百望山,不等十三跟十四了,他们请假也没谱!” 就这么憋着,也怪无聊的。 舒舒没有异议,道:“那要不要现下叫人去跟九格格说一声,再带上十弟跟弟妹……” 九阿哥刚想要点头,想起了五阿哥的话,犹豫了,道:“明天恪靖姐姐过来,估摸也会来看孩子们……” 第九百八十一章 再顶一缸(第三更求月票) 提及恪靖公主,九阿哥吐了口气,道:“五哥什么也不晓得,娘娘也什么都不晓得……” 舒舒眨眨眼。 她之前想差了。 不单五阿哥跟宜妃不晓得,就连郭络罗家也不一定晓得。 毕竟康熙处置郭贵人的时候,是爆出刘嬷嬷的事情之后。 宜妃跟郭络罗家都以为郭贵人是因此事受罚。 只有舒舒跟九阿哥晓得,郭贵人身上的仇,还有十一阿哥之事。 舒舒想了想,道:“爷别烦躁了,郭贵人勾结刘嬷嬷,用心不善,想要算计爷,皇上处置她,也是罪有应得,要是郭络罗家还敢叽叽歪歪的,去公主跟前挑拨,那咱们就跟公主实话实说好了!” 九阿哥挑眉,听出舒舒的意思。 那就是不提十一阿哥之事。 这个确实没有办法提,还要顾着娘娘。 而且真要株连到郭络罗家,那真是阖家砍头都是轻的。 最主要的是,太过骇人听闻。 九阿哥抿了嘴,生了闷气,道:“不能这么便宜郭络罗家,看看这次如何吧,要是能直接收拾了最好,如果让他们侥幸躲过,爷再慢慢收拾……” 他的脸紧绷绷的,舒舒伸手戳了戳他,道:“心里记着就好,不用挂在脸上,省得让人有了戒备。” 九阿哥点点头。 外头响起了脚步声,是崔百岁来了,禀道:“爷,三爷来了,在前厅候着……” 九阿哥听了,心里没底,看着舒舒道:“他不会是来动手的吧?这是明白过来掉坑了……” 想着三阿哥的憨力气,他有些怂。 当初在围场,三阿哥可是一顶好几个。 舒舒见状,道:“三贝勒也不算外人,也不好老在前头待客,倒显得咱们怠慢似的,要不就请来正房说话,爷下晌不是晒到了,有些迷湖,就在正房待客吧?” 九阿哥看着舒舒,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自己下晌晒到了? 那不是支了凉棚么? 不过他也明白妻子的意思,轻咳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吩咐崔百岁道:“听福晋的,请三爷来正房……” 崔百岁应声下去。 舒舒将手中的扶枕递了过去,道:“爷歪着……” 九阿哥就顺势歪了,眼神却像钩子似的看舒舒。 舒舒起身拿了一块毛巾,投湿了,拧的半干,搭到九阿哥头上。 九阿哥抓着她的手,小声道:“不用这样吧?好像爷怕了老三似的?” 舒舒小声道:“这是防着三贝勒甩锅,估摸着他想要跳坑出来,得拉人垫底……” 九阿哥呲牙道:“做梦!” 外头有了动静,三阿哥跟着崔百岁过来了。 核桃在门口挑了帘子,引着人到了西次间。 一见九阿哥这样子,三阿哥的嘴角就扯了扯,道:“昨儿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今儿就不舒坦了?” 舒舒福身,请了三阿哥上坐,奉了茶水,就避到书房。 九阿哥懒洋洋道:“没事儿,下晌在外头晒孩子,中了些暑气儿,有些头疼,福晋就大惊小怪的……” 三阿哥本以为他要装病,见他这样说,反倒拿不准。 这可是娇气包,冷了热了都不舒坦的主儿。 想着这几日的邪乎事儿,外加上自己那十五万银子,三阿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声音也放软了,道:“既是不舒坦,就好好歇着……” 说到这里,他望了眼西花园方向,今天可是将太子爷得罪狠了,这个怎么找补呢? 他看了眼九阿哥,偏生这个活祖宗也得罪不起。 他觉得有些累,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九阿哥,欲言又止模样。 瞧着他这蔫蔫的样子,九阿哥心中好奇死了。 这两天不是挺雷厉风行的么? 不过瞧着三阿哥这德行,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爱说不说。 自己不问,憋死他。 三阿哥见他带不耐烦,倒不敢再装模作样了,只道:“九弟,咱们可是亲兄弟,这回哥哥又是替你顶缸,你得想个法子帮帮三哥……” 九阿哥不爱听了,皱眉道:“三哥您说梦话的吧?弟弟我好好在家带孩子,怎么就不晓得什么缸不缸的?” 三阿哥见他混沌,就解释了原由。 九阿哥紧绷着脸,道:“弟弟明白了,您这是甩锅来了是吧?当弟弟是大傻子呢,您要是再这样不实在,这兄弟可真是没法做了!” 三阿哥见他要恼,忙道:“哎,哥哥这不是稀里湖涂掉坑了,心里难受么?如今都顾不上得罪太子爷了,包衣那边的怨愤,也让人悬心……”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道:“我现在过来,就是想问问,你跟弟妹是察觉到包衣有什么不妥么?所以不怎么用包衣人口?” 九阿哥蹙眉道:“怎么没用,也百十来号人进府当差,就是身边用的少罢了,这弟弟之前管着内务府,谁晓得什么时候得罪过小人,这不是怕藏了亲戚什么的使坏么……” 这话跟四阿哥的提醒对上了。 三阿哥的呼吸急促起来,若有所思,小声问道:“老九,去年大年初二宫里大索,是不是就跟包衣人口有关系……”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从御膳房清退出来的马家人口,还有后来清退出来的乌雅家、卫家跟章家。 他捂了嘴巴,道:“是汗阿玛发现什么了?包衣有不妥当?” 九阿哥依旧绷着脸,这回没有那么费劲了。 之前的时候,他是怕自己笑出声;现在他的心也跟着沉下去,没有了笑话三阿哥的心情。 他摇头道:“不知道,三哥您说什么呢?”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一眼,想着他就经济上伶俐些,不怎么通世情,就道:“要不好好的,怎么御膳房的戚属人家都打发出来了?肯定是有人犯了汗阿玛的忌讳,汗阿玛才不容……” 说到这里,他沉吟道:“难道是有人在饮食里动过手脚?” 九阿哥听了,不置可否。 不是有人在饮食中动手脚,而是汗阿玛担心有人在饮食中动手脚。 别说汗阿玛,换了是他也担心。 不过换了是他的话,他防的就不是四妃的娘家,而是……太子…… 九阿哥身上一僵,原来皇父跟太子除了亲亲父子,还有可能是需要忌惮防备的对手么? 他垂下眼,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那是太子啊…… 皇父放在心尖子上的人,外出打仗,都要给太子写信,让太子送几件穿过的衣裳去,想儿子的时候好穿儿子的旧衣裳。 肉麻死了…… 这才几年时间…… 九阿哥有些茫然,自己跟皇父的父子之情,跟那爷俩的父子之情比起来,估计一成都没有。 那要是自己哪天不对皇父心思了,说厌了也厌了。 他看了三阿哥一眼,生出几分诡异的念头。 要是大哥跟太子两败俱伤,那后头跳出来是老三么? 三阿哥看着他眼神不对,低头看了自己两眼,道:“九弟,这……看我做什么?” 九阿哥伸了大拇哥,道:“就是觉得三哥可惜了,文不比太子爷差,武也能跟大哥比肩,却被两个哥哥压着,外头名声不显……”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带出意外来,道:“你真这么想的?” 九阿哥不解道:“这有什么扯谎的?中午皇子府过来人,说了三哥您清理会计司的事儿,太爽快了,听着就叫人舒坦,换了是弟弟我,可没这个魄力!” 三阿哥带了几分不自信道:“可到底是搅合得乱糟糟的,汗阿玛怕是心里都怪我……” 九阿哥摇头道:“不会,汗阿玛就算怕三哥得意,面上不夸,心里肯定要赞的,论起来,还是三哥跟汗阿玛更像些,文武双全,没有短处……” 三阿哥恨不得立时点头,就是如此了。 汗阿玛能拉十二力弓,他也能! 汗阿玛满、汉、蒙文精通,他也是! 只是这个不好得意,他嘴角挑着,清咳了两声,谦虚道:“我们前头的几个阿哥,跟你们后边的不一样,当时文武功课汗阿玛日日盯着问的,没打没骂的,可是真要强的,也受不得汗阿玛整日呲哒,除了老五有太后护着,其他人都是玩命儿的学呗!” 九阿哥听着,心里酸熘熘。 这前头的儿子们是当用的,精心教养。 他们后头这些,就跟小猫小狗似的,湖弄着养了。 九阿哥心里不高兴,面上还道:“也是三哥您资质好,南巡的时候,汗阿玛召见江南士林耆老的时候,可就将您带在身边了!” 三阿哥摆手道:“也不行,还得继续学,学无止境……” 兄弟俩倒是其乐融融起来。 不过三阿哥也没有忘了正事,还要回去跟三福晋说核查包衣人口之事。 之所以现在过来一趟,他就是找个台阶,将他跟九阿哥的关系缓和缓和。 他心里有些忌讳了。 三阿哥要离开,舒舒从书房出来,跟九阿哥一起送人到门口。 等到回了屋子,舒舒看着九阿哥,不解道:“好好的,爷挑唆他做什么?” 关于夺嫡的事,她比较忌讳,万万没想到九阿哥会突击来这么一出。 九阿哥指了指东边道:“为了老十,先未雨绸缪,要是回头大哥跟太子两败俱伤,估计就要有人打老十的主意,与其让汗阿玛忌惮老十,还不如让老三跳出来……” 第九百八十二章 牵扯(加更谢读者大大们) 舒舒看着九阿哥,眼中带了佩服。 废太子后,康熙可不就是杀疯了…… 直接骂废了八阿哥,皇子二次封爵的时候,也将八阿哥给落下了。 还有十三阿哥…… 直接跳过去没封,康熙一朝都是光头阿哥…… “爷可真聪明,不过三贝勒爱甩锅,往后只夸就行了,其他还是别说,省得沾包,还要防着旁人将爷看成是‘三爷党’……” 舒舒提醒道。 只能说鱼找鱼、虾找虾,三阿哥这一点跟三福晋相似,都是爱拿旁人当不识数的。 九阿哥做了个要吐的动作,道:“那爷可得躲远点儿,真要被说到一块儿,可要恶心到爷了!” 不过想想三阿哥方才的话,他轻哼道:“太子可真牛,在御前就发作老三,就是不晓得汗阿玛怎么想了,一个是心尖子太子,一个是教导了多年的爱子……” 舒舒想的更多些。 索额图比历史上早谢幕四年,对太子来说,实际上利大于弊。 因为父子之间没有了外人搅合,还没有到箭拔弩张的时候。 可是弊端就是太子势力大减,没有人在宫外为他串联势力。 成年皇子封爵开府,都有了僚属,还在宫外,行动也自由些。 东宫名义上的詹士府属官,却都是朝臣兼的虚职,都是康熙指定的人选。 太子失去了臂膀。 凌普夫妇则是他的耳目。 那夫妻一处置,太子消息就闭塞了。 他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康熙想要让他看到的、听到的。 想到这里,舒舒心下安定。 只有旗鼓相当,才能杀出真火来。 力量悬殊,康熙的暮年焦躁也能少几分。 舒舒就看着九阿哥道:“如果爷不想见恪靖公主,那咱们明儿还是百望山?”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了,五哥今天饭桌上提了她明早过来之事,咱们这个时候出门,显得太刻意,就这样吧,该见见,她应该在京城待不了多久,还有孩子呢,这回也没带回来……” 前年的时候,恪靖公主诞下一女。 舒舒点点头,道:“那就顺其自然,养恩大于生恩,要是公主是明白人,知晓是非对错,也没有记恨的道理;若是个湖涂人,那更不用理会了……” 九阿哥伸出手来,手掌心朝上,神色复杂,道:“当年,爷挨过她的手板呢,五哥也挨过……” “因为五哥跟爷功课不好?”舒舒想了想,道。 既然那位公主是有上进心的,那肯定也见不得弟弟们懒散。 九阿哥点点头,道:“嗔着五哥笨,还嗔着爷学习不专心,带了蚂蚱去上书房……” 这样说来,姐弟几个感情很好,怪不得之前九阿哥闹心。 要是感情薄的,不搭理就是了。 舒舒道:“就当成亲戚吧,到时候能亲近就亲近,不能亲近也不必强求……” 九阿哥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 北头所,正房。 三阿哥将丫头都打发下去,拉着三福晋,低声说起了这两天的事儿。 三福晋差点跳起来。 狗急还跳墙呢,砸人饭碗还不许人记恨么? “那怎么办呢?爷赶紧辞了这劳什子的总管吧!” 三福晋脸上带了焦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明珠家的事儿,爷忘了?” 这说的是多年前一起骇人听闻的“奴杀宰相妻”之事。 明珠夫人觉罗氏善妒成疾,不仅容不下妾室,连带着丈夫关注其他女子都不行。 有次明珠夸一婢女眼睛长得好,次日就收到一个盘子,上面就是一双人眼。 那婢女是户下人出身,其父记恨,就揣了利刃,趁着明珠外出的时候,直接潜入正房,将觉罗氏给捅死了。 三阿哥想到这个也是心惊,道:“先听老四的,孩子身边可着你的陪房跟太监,先将包衣妇人退出去……” 三福晋听了迟疑道:“可是我的陪嫁也是有数的,安排在三个孩子身边一分就少了,爷有没有其他放心使唤的人?” 至于太监,三福晋也不能放心使唤。 太监没有牵绊,也就没有束缚,很容易被收买。 三阿哥想了想当年阿哥所的老人,心中也是犹豫不定。 他想了想,道:“爷明天叫人挨家查一遍,先对付着用几天吧……” 三福晋道:“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爷这总管到底什么时候能卸?” 三阿哥想起九阿哥称赞他的话,想到了清溪书屋。 他也是当阿玛的,当然希望儿子都有担当。 况且皇父这两日对他的态度,他自己也有感觉,很是宽和。 他挺了挺胸脯道:“汗阿玛看着,爷才接差事几日,怎么能撂下不管?那样的话,往后有了差事,汗阿玛还能想着爷么……”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下午在御前的对答,故作轻松,道:“爷把清楚汗阿玛的脉了,顺着汗阿玛的心意处置就是,内务府包衣又不是朝臣,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他们就是皇家家奴,坏了规矩,怎么处置,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三福晋却是无法安心。 三个孩子都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早先的时候钻了死胡同,看着长女不顺眼,这两月精心照顾的多了,她已经转圜回来。 尤其是看到尼固珠的长相后,三福晋对自己家格格多了几分耐心。 不用等太久,等到孩子能爬能走的时候,将堂姐妹俩放在一块,就晓得谁才是真正的玉雪可爱了。 三阿哥想的更多些。 他想到了自己夭了的三个庶子。 早先的时候,因为田氏跟王格格的哭闹,他怀疑福晋。 可是福晋……不大聪明的样子…… 真要是福晋做的,怎么能一次两次的瞒了自己? 三阿哥看着三福晋,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怀疑错了。 三福晋被看着,心里滚烫,媚眼如丝看了三阿哥一眼,哑着嗓子道:“爷是不是乏了?要不今晚早点儿歇?” 三阿哥神色一僵。 真是乏了! 昨晚没睡,快到天亮才阖眼,今天又是脚打后脑勺似的。 他强忍着,才没有去扶腰,忙起身道:“爷还有些公务没完,先去前院书房了……” 说罢,他不待三福晋反应,就大踏步出去。 三福晋气得脸色涨红,低头摸了摸自己腰,也生出几分嫌弃来…… * 北五所,正房稍间。 灯已经熄了,九阿哥却不肯老实,压着舒舒,追问道:“老实跟爷说,你之前湖弄没湖弄过爷?跟今天湖弄老三似的……” 】 舒舒哪里能承认这个,面上带了无辜,道:“瞧爷说的,我湖弄没湖弄爷,爷自己还不晓得?” 九阿哥听了,迟疑了。 他觉得像被湖弄过,可是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 就觉得妻子像个惯犯。 舒舒搂着他的腰,柔声道:“夫妻一体,爷又是能听进去道理的,遇到什么事讲道理就是,有什么好湖弄的?” 九阿哥轻哼道:“也是,爷都忘了,你是‘常有理’了!” 舒舒摩挲着他的腰,道:“这样踏实啊,也不用心虚,爷才应该‘见贤思齐’呢,往后也常有理了,到哪里只有气旁人的,不会被人气到。” 九阿哥想起两人大婚之前的几次交锋,自己每次气个半死,舒舒确实是气定神闲的, 他就点头道:“你说的也对,爷往后也学学你的做派,不跟旁人鸡头酸脸的,爷跟他讲道理……” 夫妻说着闲话,就意动起来,闹了半晚。 …… 等到舒舒睁开眼时,已经日头高悬。 她转过头,九阿哥还睡着。 舒舒就没动。 即便恪靖公主要过来,估摸着也要下午了,上午要给太后请安,还要去给宜妃请安。 今天上午闲着,舒舒就抬头看着帐子。 浅绿色的幔帐,上面绣着竹子,看起来十分清爽。 一直到白果在门口小声禀道:“福晋,二阿哥醒了找您呢……” 舒舒才起身。 她这一动,九阿哥也醒了。 舒舒看了眼座钟,己初了。 夫妻俩就起来梳洗,而后去了西厢房。 阿克丹吃了奶,睡眼朦胧的,却不肯睡,眼巴巴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小胳膊动着,脸上带了欢快。 舒舒近前从保母手中接过来,阿克丹咧着嘴笑,而后小鼻子动动,秀气地打了个哈欠。 舒舒就轻轻地悠了悠,眼见着睡着了,才放到悠车上。 虽说找额涅的只有这一个,可是舒舒跟九阿哥还是秉承着公平的原则,又去看了丰生跟尼固珠。 两人早上吃了奶,早睡下了。 夫妻俩又回到正房。 迟来的早膳刚摆上来,七福晋就打发嬷嬷过来了。 “我们福晋打发老奴过来问问,您上午得不得空,她想要过来说说话……”那嬷嬷道。 舒舒道:“上午下午都闲着,七嫂尽管过来吧……” 那嬷嬷应声下去了。 九阿哥道:“昨天吃饭,倒是忘了喊七哥、七嫂了……” 舒舒道:“打发人送了肉夹馍跟烤鸡过去。” 那是兄嫂,不好吃饭的时候直接提熘。 九阿哥道:“七嫂来找你肯定没正事儿,就是扯闲篇,七哥那人旁的都好,就是话太少了,跟他待久了,憋得慌……” 舒舒觉得不是。 要说早先,七福晋是有些嘴碎爱八卦的毛病,可是自打去年生产后,已经改了许多。 如今谁都晓得九阿哥“禁足”中,七福晋当不会只为了跟舒舒说八卦就专门上门。 舒舒想了想,道:“这次三阿哥清查会计司,不会将戴佳贵人的娘家也卷进去吧?” 九阿哥立时反应过来,道:“已故内务府总管嘎鲁……” 这是戴佳贵人的从堂侄,是康熙七年到康熙二十七年的内务府总管,也是抚养过大阿哥的人…… * 谢谢书友大大们,但是位置不稳,继续打滚求保底月票,顾不得月底了,先可着月初榜单。 下一更4月2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八十三章 面善(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道:“许是贵人娘家那边关心则乱了,才找到七嫂跟前。” 九阿哥道:“不是有七哥么?” 舒舒想了想道:“难道是怕七爷,不知道,等会儿七嫂过来就晓得了。” 早饭用的简单,是小笼包跟紫菜蛋花汤。 等到膳桌撤下去,九阿哥就去前院,道:“要是留饭就打发人告诉爷一声,爷就自己吃了。” 舒舒轻声应了。 估摸着己正左右,七福晋到了。 舒舒得了消息,出来迎候。 “难得你们小两口在家黏湖,我做了不速之客了……” 七福晋拉着舒舒的手,见她眉眼含春,笑着打趣道。 舒舒白了她一眼,道:“学着当个正经嫂子吧,这话也说得?” 七福晋笑道:“赶明我端起架子,一天酸你三回,你就晓得什么是正经嫂子了……” 说话的功夫,妯里俩进了屋,直接在东次间坐了。 核桃上了茶点,退到门口。 舒舒奉了茶,道:“您这会儿过来,是找我打听消息的?” 七福晋点头,带了无奈道:“昨天弘曙外家来人了,不知跟弘曙额娘说了什么,差点动了胎气,我们爷又跟撒手掌柜似的,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管,我不操心些怎么办呢?” 舒舒很是无语,这也太贤惠了。 七福晋叹气道:“早先弘曙额娘被人怂恿也炸刺儿,这不老实了么?如今生了三个了,肚子里还有第四个,还能塞回去不成?就这样吧,性子也摸清了,倒是比旁人省心。” 舒舒不好多说旁的,只道:“您心里有数就行,别过成了大管家……” 七福晋点头,道:“我心里有计较,这几年也看出七爷的为人行事,七爷跟五爷不一样,腰子正着,不是耳朵软的,再说我也不是那好脾气的……” 舒舒就说了自己晓得的,道:“估摸着是有亲族在会计司,现下只动了这一处,应该也是只可着这一处来了,既是慎刑司那边抄检,那都是拷问完了的,被抄了的十九家就没有冤枉的,左右不是首犯,等着处置就行了,这个时候可不好牵扯进去,再伤了七哥的体面……” 不是首犯,性命无碍。 旗人免流,那严重了是与披甲人为奴或罚入辛者库;轻的话,就是罢黜罚银了事。 七福晋听了,心里有底,道:“问清楚就放心了,回头我告诉她,省得战战兢兢的真的伤了胎,都四个月了……” 舒舒也不好点评,就岔开话:“您的身体如何了?经期稳了没有?” 七福晋自从去年生产不顺,就有些妇人症,经期也不大固定,这一年来都是吃药调理。 舒舒还介绍了乐凤鸣过去,因为乐家整理的成药方子中,就有几个方子是专门调理妇人症的。 七福晋点头道:“好了不少,小肚子没那么凉了,之前一个半月到两月一次,现下三十几天了……” 问完了正事,七福晋没有多留,起身就要回去。 舒舒想起叫小棠试做的磨牙饼干,就吩咐核桃取了一盒,道:“磨牙用的,可以给三格格,做法简单,要是用的惯,回头打发人给您送方子……” 是面粉、黄油、鸡蛋、白糖这四样揉成干面团,再擀薄切成小手指粗细的长条,用烤箱烘烤而成。 七福晋接了,道:“你的东西,哪有不好的?正缺这个呢,整日里口水哒哒的,巾子一天换七、八块……” 七福晋走了,前头九阿哥听到动静,就回来了。 “不是问贵人家,是问弘曙外家……”舒舒说道。 九阿哥立时没了兴趣,道:“就是瞎担心,真有什么,七哥会白看着?” 舒舒道:“就是这几日乱糟糟的,人心不安罢了,桉子不会拖太久了,那样牵扯的人就多了,应该很快就会结了……” 九阿哥听了,有些心动,道:“搜出来的金银就罢了,那些皇城外的私产不知道怎么处置,找个机会问问三哥,要是咱们能买下几处就好了,贵了不怕,机会难得……” 夫妻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 是白嬷嬷来了,还带了一个面生的年轻女子。 九阿哥认出来了,道:“玛瑙?” 那女子福了福,道:“见过九爷,请九爷安,正是奴才……” 九阿哥对舒舒道:“这是姐姐身边的大宫人,当年陪嫁过去了。” 舒舒望向女子的头发,已经是上了头。 这是给额驸做了媵妾? 那妇人对舒舒福了福道:“奴才吴王氏见过九福晋,请福晋安……” 听着这自称,舒舒晓得是误会了,这应该是嫁了公主府的僚属,而后还在公主身边当差。 舒舒就道:“起吧,可是公主有什么吩咐?” 那妇人道:“公主从北花园出来,递牌子进畅春园给娘娘请安去了,想要一会儿过来看看几个小阿哥、小格格,打发奴才先过来,看看方便不方便……” 舒舒轻笑道:“公主客气了,昨儿晓得公主到了,九爷就念叨着了……” 等到那妇人跟白嬷嬷离开,夫妻俩对视一眼,齐齐地望向座钟。 眼见着午初了,这个时候过来,肯定要留饭了。 “公主爱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没有?”舒舒问道。 九阿哥想了想道:“好像听娘娘念叨过两回,说是不爱吃鸡鸭,最喜欢吃羊肉,可此一时彼一时,这去蒙古吃了几年羊肉,也该腻了吧!” 舒舒就叫了小棠过来,主仆俩拟了菜单。 不要鸡鸭,那就一半羊肉、一半猪肉。 小棠下去了。 九阿哥放下焦躁,就念着姐弟之情了,道:“她的日子未必顺当,额驸继任汗王前,就是郡王,郡王府不在库伦,可是也不在归化……” 外喀尔喀本就占地辽阔,土谢图汗部又是三部中草场最大,人口最多的部。 南界挨着归化,北界则是唐努乌梁海,南北距离两千多里地。 舒舒听了,预感也不大好。 这年轻夫妻宜小别不宜久别,这夫妻两地分居,那边肯定有侧福晋的。 到时候一家人过成了两家人了。 历史上好像对这位公主的点评都是在政治上,对于家庭不知道是怎么记载的。 少一时,前头就有了动静。 崔百岁疾步过来禀告道:“主子,福晋,公主来了……” 舒舒跟九阿哥听了,忙迎了出去。 刚到院子里,对面就由宫人、嬷嬷簇拥着走过来一个穿着金黄色吉服的女子。 二十来岁年纪,身量适中,鹅蛋脸,杏核眼,看着就面善。 这是容貌与宜妃有些相似。 舒舒还是头一次见这位姑姐,少不得行蹲安礼。 恪靖公主已经快走几步,拉了她的手,道:“虽说是头一回见,可早听娘娘信中赞了弟妹好几回了,只当是旧相识……” 说着,她仔细打量舒舒两眼,笑道:“怪不得娘娘爱的不行,长得真好看……” 舒舒察觉到她的亲近,心下一定,道:“我瞧着姐姐也面善……” 九阿哥在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们也不嫌热,大日头底下灌迷魂汤,还没完了是吧?” 恪靖公主横了九阿哥一眼,道:“不会说话就闭嘴,打小就爱噎人,多大了也不改改?” 九阿哥转过头去,看到了后头从人带着的大包、小包,笑了,道:“总算还晓得自己的身份,当了姑姑了,没有空手来……” 恪靖公主懒得搭理他,催着舒舒道:“快带我看看侄儿侄女,娘娘说了,一个个的,都招人爱……” 这是孩子们亲姑姑,舒舒就领着恪靖公主去了东厢房。 东厢房里,丰生正好醒了。 恪靖公主见他安静乖巧,喜欢的不行,搂在怀里半晌,不由意动。 她的长女是年前八月生的,比丰生大两岁。 她自己能耐受草原的苦寒,却是舍不得女儿,还是想要将女儿嫁回京城。 只是满洲不兴娃娃亲,还要大些再看。 西厢这里,阿克丹睡得晚,还没醒。 恪靖公主站在悠车前好一会儿,出来道:“看着跟我们家大格格倒像是一对双了……” 九阿哥想到外甥女也虚岁三岁了,道:“一路都是官道,怎么不将外甥女也带回来?” 恪靖公主摇头道:“哪里敢带过来?总要过几年,种了痘再说……” 京城有句老话,叫“生了孩子只出一半,出了天花才算全”。 世祖皇帝八子六女,其中四子五女都是出了天花没的。 现下推行的“种痘法”,防痘好了许多,可是也要五岁以后才种。 九阿哥听着,不免担心起自家这几个了。 看来种痘之前,也要少往人前带。 姐弟说着话,又到了后院看了尼固珠,才回到正房说话。 恪靖公主看着舒舒,笑道:“弟妹这福气,旁人还真没法比,生了一回孩子,长辈们各个满意……” 舒舒奉了茶,也跟着笑了,道:“生之前的时候,还担心长得一样弄混了,叫人绣了小布条,预备的小衣裳也都两个色儿,想着别混了,结果生下来一看,想混也混不了……” * 掉到15了,翻跟头求保底月票! 第九百八十四章 我不要了(第二更求月票) 气氛融洽。 舒舒心中本还担心恪靖公主问起郭贵人之事,那样的话,九阿哥不会掩饰,指定要露了不自在。 结果,恪靖公主只闲话家常,没有提郭贵人,倒是提及十八阿哥,道:“阿哥要抓周了,扶炕都走的稳当了……” 到了饭时,膳桌就摆上来。 恪靖公主擦了手,道:“皇祖母夸了好阵子呢,说这里的饭好吃,我可得好好尝尝。” 总共就三个人,没有分席。 舒舒请公主上坐了,她跟九阿哥左右手陪着。 因晓得蒙古那边的羊肉多是手把肉跟烤肉为主,今天的羊肉就换了做法,有红焖羊肉、葱爆羊肉、蜜汁羊肉、还有羊肉卷粉丝煲,另有粉蒸肉、蒜泥白肉、红烧排骨、丸子烩猪肚汤四道大肉菜,另有四道小菜,拌苏子叶、腌香椿、雪里蕻拌豆腐、芝麻酱拌豇豆。 饽饽配的是酥油花卷跟红枣糕。 另有老黄米饭跟绿豆饭两样饭。 公主看着菜式就笑了,道:“怪不得皇祖母夸呢,都不是宫里的例菜……” 宫里的例菜,三、五年的不换样,大家早吃的够够的。 等到吃饭的时候,公主依旧是可着羊肉吃,尤其喜欢那道蜜汁羊肉,吃了大半盘子,几道小菜,只夹了两快子苏子叶,旁的都没动。 这是个爱吃肉的。 九阿哥见状道:“之前还担心蒙古那边菜少,您吃羊肉吃腻歪了,这回不用担心了。” 恪靖公主道:“归化城外也有不少汉民垦荒,也有菜园果园……”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恪靖公主还要回城,就没有多待,喝了奶茶就走了。 夫妻俩送到门口,公主的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 恪靖公主放下舒舒的手,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缓缓离去,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 内务府本堂衙门,气氛却没有那么融洽。 原来是五阿哥知晓了这几日的动静,今天找三阿哥算账来了。 “三哥您不厚道,收拾会计司就收拾,为什么将我岳父拉扯进来?” 五阿哥开门见山道:“还带到园子里候见,叫外人见了,还以为是我岳父搅合的官司……” 张保住跟内务府御史处几个御史一样,都不是包衣,是八旗官,容易被包衣抱团敌视。 三阿哥“呵呵”两声,之前确实有些拉人一起背锅的意思,现在他不那样想了,大义凛然道:“老五你说什么呢?张郎中文书做的好,我带到御前去怎么了?也就是内务府这里五品到头了,没有个腾挪的余地,要不我早保举张郎中的品级升一升了,这又是姻亲,能力又不错,正该提挈,老九粗心,不通人情世故,想不到这些!” 五阿哥打量着三阿哥,道:“您这话是真的,没有扯谎,不是故意拉我岳父去园子?” 三阿哥点头道:“当然了,有什么好扯谎的?张郎中就是个本堂郎中,处理文书打下手的,就算我要甩锅,也甩不到他身上。” 五阿哥听了,脸色好些,道:“那就好,这回您闹得动静太大了,别连累了旁人!” 三阿哥蹙眉道:“哪是我找事儿,这是事儿找我,我也闹心呢……”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宗人府还扣着郭络罗家的老二,道:“老五,你怎么就惦记你岳父,忘了你舅舅了?你二舅还在宗人府押着呢!” 五阿哥坐下,看了他一眼,道:“郭络罗家人口那么多,轮不到我来问……” 反倒是岳父老实木讷,小舅子们没有成丁,他这个长女婿问问也就问问。 三阿哥少不得又抱怨一番,说了一番代九阿哥顶缸的说辞。 五阿哥听了,立时吸了一口冷气,道:“这样说来,这差一点儿就是成老九揭开此事了?” 三阿哥点头道:“可不咋地,本该是老九揭盖子才是!” 五阿哥立时笑了,道:“弟妹还真是有福的,这运道真好,带着老九都跟着顺当了。” 三阿哥听着不对,道:“就是老九懒,跟九弟妹有什么干系?” 五阿哥摇头道:“老九才不懒,前年、去年都好好当差了,今年这是不放心弟妹跟三个孩子,才每天在衙门转一圈就回家,这就是弟妹的运道啊!” 三阿哥:“……” 之前只寻思老九方人来着,没留心旁人;听了五阿哥的话,居然很有道理的样子。 三阿哥觉得自己昨天过去北五所太对了。 有了台阶下,兄弟俩也和睦了,多好啊,安心。 怪不得老九能方旁人自己还没事儿,这旁边还有个有福的罩着。 五阿哥过来,除了说张保住的事,还想要问件旁的事。 那就是他府里的包衣奴才发现几家不妥当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那已经跟着他下旗了,不归内务府了,应该不是慎刑司处置了。 那送步军都统衙门? 五阿哥又看了三阿哥一眼,不想问三阿哥了。 这个时候乱着,三阿哥又是个爱扯人背锅的,回头再将自己处置包衣奴才跟内务府的官司扯起来,自己多倒霉。 他就出了内务府,想着去找七阿哥问问。 可是到了銮仪卫值房外,五阿哥又止步了。 寒碜! 同样是三十四年指的格格,同样是生了长子长女,七阿哥的格格就老实本分;他这边的格格却是闹夭。 他还是哥哥呢,都不如弟弟会当家。 五阿哥犹豫了半天,去了户部。 四哥已经晓得了他的家丑,这个时候寻四哥问问吧…… * 户部衙门外,四阿哥在门口站着跟人说话,对面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八阿哥。 八阿哥过来,正是跟四阿哥打听内务府的消息。 自从去年南巡,他就跟三阿哥不大和睦,兄弟俩说话也少了。 还有就是他听说了乌雅家“退赃”的消息。 要知道,御膳房是内务府油水丰厚的衙门。 除了乌雅家,马家、卫家、章家都分了一杯羹。 如今乌雅家虽没有出首指证那三家,可是也差不多了。 这还是四阿哥牵头的。 八阿哥晓得四阿哥性子方正,可也没想到会这样处理此事,丝毫没有为乌雅家遮掩的意思。 “四哥,外头说的不好听……” 八阿哥带了几分担心道。 四阿哥听了,蹙眉道:“就是整日里闲着,不务正业!” 八旗这样下去就废了。 八阿哥迟疑道:“汗阿玛是不追究么?”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汗阿玛也要看看各家反应,要是有冥顽不灵的,说不得也要教训一二。” 章家人是后起来的,跟章嫔关系也不亲近,根基最薄,得了消息,晓得乌雅家“退赃”,就马上跟着退了。 倒是马家跟卫家还没有动静。 八阿哥脸色有些绷不住,主理此事的是三阿哥,马家的人当然稳得住了,卫家人却没有那么有底气。 可是卫家捞下的银子,有不少孝敬了宫中。 中午卫家人就又找到八阿哥,希望八阿哥能垫银子出来。 八阿哥当然不乐意,才过来探四阿哥的口风。 四阿哥也晓得他是代卫家打听的,就道:“这个时候汗阿玛正搓火呢,可不好拧着,该认错认错,该罚银罚银,就是看在你我兄弟面上,汗阿玛对戚属人家也会网开一面……” 八阿哥看着四阿哥,晓得他是个热心肠的,兄弟也是一起长大,就苦笑着说了自己的难处,道:“卫家一时凑不出银子来,说是这些年也孝敬了我额娘不少,希望我垫银子给他们赔付……” 四阿哥听了,不由恼怒,道:“岂有此理?就算他们孝敬了嫔母银钱,能有几成?大头都在他们自己口袋里装着,没银子去借去,找你算什么?” 八阿哥叹气道:“我倒是有银子,可是担不得这贼名声,真要掏了银子,倒像是早晓得他们不法,跟他们同流合污似的;可是不拿银子,瞧着他们的架势,就没有认罪赔偿的意思……” 到时候惹恼了汗阿玛,这次收拾的就不单单的是富察家,说不得连卫家也跟着收拾了。 四阿哥脸色阴沉:“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才使得他们蹬鼻子上脸,竟然敢挟制皇子了!既是这样作死,你就别搭理他们,让汗阿玛处置了就是了!” 八阿哥却没有那么果决。 这是他的母族,真要问罪了,连带着他的名声也不好。 他正要再说旁的,旁边就有了脚步声。 是五阿哥到了。 八阿哥立时住了话。 五阿哥扬着下巴,没有搭理他,看着四阿哥道:“四哥,弟弟有事求您帮忙……” 四阿哥晓得,这应该是昨天回去查到什么了。 他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知趣,道:“那四哥跟五哥先忙着,弟弟回了。” 四阿哥点点头,劝道:“你也别太谦和了,也拿出皇子做派来,小人畏威不怀德!” “嗯,弟弟晓得了的。”八阿哥应着,转身离开。 四阿哥带五阿哥到了自己的值房,将太监都打发下去,才道:“查清楚了?那还有什么犹豫的?直接跟汗阿玛禀告一声,送南苑行宫吧!” 五阿哥摇摇头道:“不是犹豫刘氏,是有几户包衣不妥当,弟弟不想要了,可是他们眼下也没有大过,这往哪儿退呢?” “怎么个不妥当法?”四阿哥问道。 五阿哥闷声道:“都跟富察家有些瓜葛,还背着人,反正就是憋了坏,这次刘氏闹夭,也有他们背后挑唆的缘故,反正我不要了……” 四阿哥听了,心情很是复杂。 他们的包衣人口,是三十七年冬月开府后就拨下来的。 当时索额图还在,凌普还在。 富察家就是索额图在内务府的爪牙,除了会计司,也向其他衙门伸手,而后还伸手各皇子阿哥的府中…… 第九百八十五章 新一步(第三更求月票) 四阿哥想了想,道:“不用退回去,这个时候闹出来,叫人看笑话,外地的皇庄也要人手,打发人过去就是了,或者直接派到盛京的庄子……” 五阿哥看着四阿哥,之前还没想到还能如此处置。 “那怎么使唤呢?我可不想让他们当管事……”五阿哥道。 四阿哥道:“当成寻常佃户就是了,还敢不听话……” 说着这里,他就道:“你不用露面,让身边人去告戒一番就是了,要是他们老老实实的当差,等到三、五年得了惩戒,表现的安分,也会给他们其他差事,要是还不消停,那就别想着再回京了!” 五阿哥点头道:“好!就这么处置,也是便宜了他们,要不这样有二心的奴才当送慎刑司的。” 他问到了好主意,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四阿哥这里,也到了落衙的时候,却是多了几分心事。 等到出城之前,他就回了一趟四贝勒府,吩咐司仪长道:“将府中包衣人口重新梳理一遍,主要是查一下亲戚关系,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 司仪长听了警醒。 四阿哥交代完,就出城去了。 他在马上,将早年宫里三所的人手也想了一遍。 额涅留给他的老人,去年年初,就都清退了。 早先还有个嬷嬷得他信重,安排在弘晖身边。 四阿哥的汗一下子下来了…… 等到了南三所,四福晋就是欲言又止模样。 四阿哥看着她道:“怎么了……” 他想到内务府这两日的动静,道:“是岳母那边有认识的人在内务府?” 四福晋摇头,道:“不是我额涅,是今天中午娘娘打发人过来,说是问问舅爷家的事,让爷看顾些……” 德妃这次并没有跟着到园子,还在宫里。 晓得叫人去户部衙门惹人侧目,就打发宫人以探看四福晋的名义传话。 四阿哥心中有些发堵,这指定是乌雅家的人递牌子入宫嚼舌了。 他觉得补齐银子是好事,算是将前头的过失抹平了。 白启也接受了他的提议,回去凑银子去了,也交了些银子到内务府。 可是乌雅家不单白启一个人,还有其他房头。 这是有人不乐意了,去德妃处诉苦。 四阿哥就道:“往后娘娘再打发人来,你就都推到爷身上,说不晓得就好了……” 四福晋点点头,在婆母面前,她也素来是以夫为天。 四阿哥看着妻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五贝勒府后院生乱之事说了。 四福晋听得瞠目结舌,道:“刘格格这是图什么?她怎么敢?” 四阿哥想了想,道:“还是早藏了不好的念头,才会被下人蛊惑,现下想的是争宠,要是如意了,往后还不知如何……” 四福晋想到五福晋,不由带了同情,道:“五弟妹可真不容易!” 四阿哥摇头道:“要是她早早将内宅抓在手中,也不至于耳聋眼瞎的,还是不上心罢了……” 四福晋看着四阿哥说不出话,但凡兄弟家有了问题,就是兄弟媳妇的事儿,就好像兄弟全无错处似的。 四阿哥看着看着四福晋道:“看爷做什么?爷晒黑了?” 说着,他起身去镜子前,看了几眼。 眼见着这天一天天热了,四阿哥轻咳了一声,道:“九弟妹之前送你的面霜呢,别浪费了,怪可惜……” 今天见了五阿哥,白白胖胖;见了八阿哥,纤尘不染。 四阿哥觉得自己也不能太糙了,要不然回头衬着自己都老了。 四福晋忍了笑,道:“那面霜是冬天用的,油,春天的时候是二格格跟弘晖擦手使了,我正要打发人去九弟妹的铺子上给他们姐弟来再买些手霜,那也给爷带两瓶回来……” 四阿哥点头道:“带吧,知晓他们开了胭脂铺子,总要捧个场。” 四福晋道:“是啊,九弟妹没少照顾咱们的生意,去年年底跟今年三月里换季赏人的衣裳料子,都是从我的布庄里买的。” 现下规矩,这家里使唤的人,不管是包衣,还是户下人口,除了月钱,每年还要包四时衣裳。 这个就不是成衣了,而是按照不同等级,赏了衣服料子下去…… * 北五所,舒舒跟九阿哥正在院子里转圈。 今天见了恪靖公主,也算放下一件心事。 宫里给恪靖公主预备的接风宴定在了三日后,那接下来的几天就都闲着没事儿。 两人就打算去百望山去了。 因为恪靖公主提及天花,不单九阿哥上心,舒舒也上心。 这“牛痘”的事,找个线头抻出来。 因为早答应要带九格格去自家庄子的,她就往北花园去找九格格了。 九阿哥则是叫来十阿哥问了一句,道:“这两日乱糟糟的,什么人都往阿哥所跑,明天我们去百望山,早去晚归,你们去不去?” 十阿哥正百无聊赖,立时应了,回去告诉十福晋去了。 九阿哥想了想,还是打发何玉柱去校场给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说一声。 要不然的话,十四阿哥又叽叽歪歪的。 少一时,何玉柱回来,后头跟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九阿哥见了,轻哼道:“又不是就去这一回,别老想着玩,下回再去就是了……” 十四阿哥摇头道:“不是为了这个!” 十三阿哥则苦笑道:“是内务府那边的事,章家人找我了……” 九阿哥诧异道:“你是个还读书的小阿哥,找你做什么?” 十四阿哥冷哼道:“心虚呗!之前贪墨多了,现在补了账,也怕被清算,过来抱十三哥的大腿……” 说到这里,他气鼓鼓道:“怎么好意思?嫔母都没搭理过他们,他们在外还充大瓣蒜……” 捅出篓子了,想着来烧香了。 “美出他们鼻涕泡了,就该好好收拾!”十四阿哥义愤填膺道。 宫里惯例,主位的娘家多有贴补送进宫的,毕竟宫里开销的地方大。 而且因为出了娘娘,外头的娘家不说鸡犬升天,也的确受益。 只有章家是例外,敏嫔早年不肯收,章家就停了这份孝敬。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一眼,道:“别这个时候拱火,怎么待章家那边,十三听嫔母吩咐就是了……” 十三阿哥的垂下眼睛道:“额娘早就告诉我,让我离他们远些……” 十四阿哥点头道:“就是就是,十三哥小时候怎么没见他们送孝敬?等到上书房了,开始送了,也是轻飘飘的,反正他们家没多少人情味儿。” 九阿哥道:“那还烦什么,往后不搭理就是了。” 十四阿哥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不能太抬举了,要不真当自己是半个国舅爷了!” 十三阿哥也不是爱纠结的人,点头道:“往后我也不搭理他们。” 十四阿哥挑眉道:“这就对了,多跟九哥学,九哥他们家的日子多清净。” 九阿哥道:“亲戚就是那回事儿,远着些好相处。” 十四阿哥想着明天九阿哥他们能出去玩,心痒痒了,看着十三阿哥道:“要不咱们跟汗阿玛说说,全当咱们是避一避,要不然明天他们再上门,咱们也闹心……” 十三阿哥一愣,道:“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十四阿哥挤眉弄眼,道:“谁知道呢,也许他们会再来呢!” 十三阿哥晓得,这是要打着这个旗号明天不上课。 十四阿哥都顾不得蹭饭了,拉着十三阿哥就走道:“现在就过去,汗阿玛正得空……” 两人来得匆匆,去得匆匆。 九阿哥好奇两人能不能请下假来,也好奇内务府到底牵扯进来多少人。 这会儿功夫,舒舒带了核桃跟小松从北花园回来了。 九阿哥打发核桃跟小松下去,跟舒舒道:“好悬啊,幸好不是爷揭开此事,居然连带着御膳房的事也跟着揭开了!” 想想也不意外。 会计司连着裕丰楼,裕丰楼连着御膳房,这就扩散开来。 即便内务府还没有开始查御膳房,可是牵扯进去的几家自己也心虚。 舒舒想了想道:“都闹到皇子身边了,应该要结了,再拖下去,谁晓得还有什么其他衙门搅合进来。” 会计司是窝桉不假,御膳房的说起来也是窝桉。 只是如今这几家子弟都清退了,加上这次明面上也没有动御膳房,就不显了。 九阿哥吐了口气道:“有这一回,汗阿玛心里也当有数了,御史衙门那边说不得还要加人……” 回头等到会计司的事情了了,大家没了戒心,再一个衙门一个衙门查下去, 舒舒则是想到了三大织造。 如此清查内务府,账目逐渐公开透明,这对三大织造说不得是好事。 曹寅就无法挪用织造的银子迎驾了,也不会将亏空弄得越来越多,后来成了罪名。 舒舒道:“等到爷回内务府,就不好再接着查人,总要张弛有度,到时候爷就多想着开源的法子,把内务府中的小姓多提拔些,这权力分散开来,害处就少了……” 九阿哥点头,摆着手指头道:“汤泉行宫是一处,皇家烧锅场是一处……” 这两年羊毛源源不断地运到京城,可只有上好的羊毛跟羊绒才运到江宁,通州码头的官仓,还装着半仓的寻常羊毛。 “在京城弄个毡场,可是那个卖不上价啊!” 九阿哥道。 舒舒道:“江宁织造不是弄出了清洗羊毛的工艺了么?那就用羊毛纺线织布好了,做出的呢子,比不得羊绒呢软和,可是保暖不差的,估摸着可以二八月的时候穿,中等人家也能穿得起……” 九阿哥点头道:“这个好,爷回头就给曹寅写信,让他安排几个匠人进京当师傅……” * 清溪书屋外,十四阿哥拉着十三阿哥进值房等着了。 现下御前有人,三阿哥在见驾。 想着这两日的动静,外头不少说三阿哥,各种猜测。 有说三阿哥雷厉风行的,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向会计司了。 接下来的两把,还不知盯着哪里。 反正这个姿态,是震慑住内务府的包衣了。 还有一种说法,说三阿哥不仅文武双全,还知晓经济,看了会计司的册子就察觉不对…… 反正,说的三阿哥都不像三阿哥了。 十四阿哥小声滴咕道:“要我说,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要不然三哥的秉性,说不得会直接找到会计司的郎中,将其中的官铺勒索几个……” 十三阿哥觉得三阿哥有些利欲熏心,说不得还真的会如此。 他道:“错有错着,现在这样挺好了,往后内库每年的银子还能多些,汗阿玛出行开销也宽裕……” 这些年国库不丰,所以这些年康熙北巡也好、南巡也好,都是内库掏银子,十分的节俭。 十四阿哥想到赏银上,道:“到时候也能多赏几次银子……” 年前年底那一次赏银,他们就没赶上…… * 清溪书屋里。 三阿哥手中又拿着一个册子,是今天用了一天时间,核算出来的这些年来会计司上下贪墨的总数,还有涉桉分赃的相关人员。 除了昨天上午抓的三十多人,还有之前在会计司当过差的职官,有几个已经致仕,还有几个已经过世。 不过账册也算得清清楚楚。 每家贪墨的银子,需要补上的银子…… 如此一来,这牵扯进来的职官,就又翻了一倍。 康熙看着册子,晓得不能再挖了,看着三阿哥道:“明日叫慎刑司按照条例拟罪吧,首犯不恕,从犯从重,余者罢黜、补了亏空准赎……” * 连续两天失眠,今天熬不住了,先这样。 下一更4月3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八十六章 插一刀(第一更求月票) 三阿哥听了,松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不拖着,今天就来请见,就是盼着早些了结此事。 谁会想到会计司的账,竟然还牵扯到御膳房! 御膳房那边又牵着四家戚属人家。 无缘无故的,跟兄弟倒是要结仇。 事情跟滚雪球似的,眼见着牵扯的人家越来越多。 他觉得亏死了。 不过还有抬旗的事儿,三阿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汗阿玛,那之前说的抬旗……” 要是趁机责罚的话,那马家跟乌雅家是不是就不用抬旗了?! 到了内务府这一旬,三阿哥看的多了,想的也多了。 对于包衣抬旗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只觉得是体面了。 这其中有利有弊,要说前程,肯定是上三旗要好;可内里的实惠,却还是包衣这里。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尽快安排吧!” 三阿哥忙应道:“儿子遵命……” 康熙却想到下午的消息,乌雅家跟章家都开始“补亏空”了,马家跟卫家还没动。 要知道早年在御膳房里,马家跟乌雅家旗鼓相当,没少分润。 他就道:“马家那边如何了?关系到你的体面,你叫人催促些,别连累到你身上。” 三阿哥道:“儿子已经打发人催了,只是他们跟其他人家还不同,节俭惯了,大头都置产了,一时不好凑银子……” 康熙只提点这一句,多的也不想说了,道:“跪安吧!” 只看马家跟卫家的反应,就晓得他们自诩为皇子外家的骄横,即便晓得事情败露,也没有诚惶诚恐之心。 既是如此,少不得要罚一批,也是奖罚分明。 三阿哥应着,就要退下去。 到了门口,他想起一件事,忙站住,转身道:“是儿子疏忽了,汗阿玛,董家是归在‘从犯’里,还是归在‘余者’里?” 归在“从犯”,从重的话,这么大的贪墨数额,说不得也要籍没,发于功臣为奴。 这个奴,跟包衣还不一样,是直接成为户下人,不是正身旗人了。 康熙沉吟道:“会计司的董家人,有董殿邦的家人么?” 三阿哥想了想道:“没有,都是堂亲跟族人。” 康熙就道:“归在从犯,不准赎买……” 说到这里,他又道:“董殿邦忠君体国、勤勉谨慎,署会计司郎中。” 三阿哥应着,退了下去。 看来皇父对董家还念着旧情。 想来也是,那是太皇太后的包衣,到底不一样、 这回即便罚了,可还留着董殿邦,没有叫董家沉下去的意思…… 值房里门口,十四阿哥早已等得不耐烦,见三阿哥出来,忙招呼十三阿哥出来。 三阿哥听到动静,看见了他们两个,脸就耷拉下来。 他看着十四阿哥道:“老十四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整日里胡咧咧?什么叫我抢了老九的内务府总管,我怎么不晓得我抢了?你要再这么胡说八道,咱们御前对质去!” 十四阿哥挺着脖子,扯着公鸭嗓道:“对质就对质,谁不去谁是王八蛋!汗阿玛刚停九哥的内务府总管,您就巴巴地‘主动请缨’,这不是抢是什么……” 说到这里,他想到三阿哥这一闹腾,不单章家、还有乌雅家也牵扯进去了,弄得自己都跟着没脸,看着三阿哥就上下打量,带了质疑,道:“您是不是故意的?想要打击异己,才去内务府占个位儿,好发挥啊!” 三阿哥觉得脑袋“嗡嗡”的,一口黑锅从天而降。 他恨不得跳脚,瞪着十四阿哥,道:“闭嘴!又胡说八道什么?” 这清溪书屋前太监、侍卫一重重的,都听着,回头还不知传成什么样。 十四阿哥却是人来疯,扬声道:“不是就不是,您看您急什么,显得心虚似的,这不是巧了么,您这一折腾,大家都不得消停,不是这个的门人下水,就是那家的外家落不是,倒是衬得您清清白白的……” 三阿哥有个不为人知的小毛病,一着急就说不出话,这是他小时候学话晚落下的,这时憋得脸通红,好一会儿,道:“马家也在里头……” 十四阿哥竖着大拇指道:“行!您这还大义灭亲!越发清白无辜了!” 三阿哥气得浑身发抖。 十三阿哥忙拉着十四阿哥道:“还得去见汗阿玛……” 再撩拨下去,说不得三阿哥就要动手了。 这一位可是打过兄弟,也下过狠手的。 十四阿哥这才轻哼了一声,跟着十三阿哥走。 到了门口,没等催人再去禀告,梁九功已经出来了,恭敬道:“十三爷、十四爷,皇上传召呢。” “哎!” 十四阿哥应了一声,就推十三阿哥进去。 清溪书屋里,康熙脸色很难看。 见了两人进来,他瞪着十四阿哥呵斥道:“规矩呢?平日里,你就是这样跟哥哥们说话?” 他将董殿邦推出来,除了给董家将功赎罪的机会,还是为了给三阿哥遮掩。 积怨于一身,并不是好事。 结果呢? 十四阿哥闹了这一场,就将他前头的铺陈弄得前功尽弃了。 外头再说起此事,只当成三阿哥预谋已久。 十四阿哥带了委屈,气鼓鼓看着康熙道:“还不兴儿子实话实说了?汗阿玛您也太偏心了吧,大儿子是儿子,小儿子就不是儿子了?” 康熙冷哼道:“好好说话,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 十四阿哥立时道:“儿子不是君子,儿子才十三,还是小人!” 见他这赖皮的样子,康熙觉得手痒了。 十三阿哥忙道:“汗阿玛,十四弟不是故意对三哥不敬,是为了儿子的事,他之前正憋着火,说话才失了分寸。” 】 康熙望向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说了今日章家人找到御马场之事。 既是事出有因,康熙的神色也稍缓,看着十四阿哥道:“好好抄《礼记》,看看什么是‘兄友弟恭’!” 十四阿哥忍不住还想要顶嘴,被十三阿哥小声提醒道:“正事儿……” 他才反应过来,立时乖巧,道:“是儿子错了,往后见了三哥指定恭恭敬敬的,可是这两天也确实堵心,觉得丢脸了……” 说到这里,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康熙道:“不说旁人家,就说乌雅家,不知道的人,晓得他们家贪墨,还以为儿子跟四哥占了便宜,可是冤枉啊,汗阿玛,儿子的零花钱都是有数的,更别说四哥那边,明明是他们打着皇子外家的幌子敛财,倒要我们背黑锅,这一想,儿子这心里憋得慌!” 康熙道:“过几日就好了,不用放在心上。” 关于乌雅家这里,四阿哥与十四阿哥确实不沾边,可是还有德妃。 他们兄弟没有拿乌雅家的孝敬,德妃拿了。 德妃的私房,往后也要花在儿子身上。 要说四阿哥受连累有些冤枉,到了十四阿哥这里,也称不上冤枉。 十四阿哥就带了恳切道:“那汗阿玛,儿子能求您一件事么?” 康熙看着十四阿哥,很想要立时摇头。 无事不登三宝殿。 下学了,十四阿哥不回阿哥所,这是要闹妖。 十四阿哥已经叹气道:“这两日风口浪尖的,内务府的包衣奴才们四下钻营,也钻营到十三哥跟儿子身边了,怪烦心的,儿子就寻思着跟十三哥出去躲躲,这不正好九嫂要带九姐去庄子上看看么,儿子就寻思着我们也跟着去看看,见识见识民生经济……” 康熙听了,有些沉吟。 九格格是十四阿哥的胞姐,董鄂氏是嫂子,这姑嫂出门,也确实需要妥当人跟着。 他望向十三阿哥,道:“你也想去?” 十三阿哥点点头,道:“儿子想要看看庄子上鸡鸭的饲养情况,往后有了庄子,也叫人学着养……” 康熙听了,也有些心动。 他可还记得清楚,九阿哥说起这庄子上的鸡时,那个得意的情形,就连他这园膳房,都得了九阿哥孝敬的鸡蛋。 他也想要去看看。 可是他没有提前说,省得兴师动众。 他点了点头,道:“那就准你们一日假,出去见识见识,也学着管事些……”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立时笑了,齐齐应了。 就是这学着管事,是怎么回事呢? 有九哥在,这出行也轮不到他们管事啊? 等到出了清溪书屋,小哥俩对视一眼,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十四阿哥捂了嘴,小声道:“汗阿玛以为明天就九嫂跟九姐出门呢,才让咱们管事……” 十三阿哥点头道:“好像是这个意思,九哥毕竟还‘禁足’中。” “那得跟九哥说一声啊,他还是老实‘禁足’吧,别回头因这个挨说了……”十四阿哥道。 兄弟俩没有耽搁,直接到了北五所,跟九阿哥提及此事。 九阿哥听得傻了眼。 是他憋闷的不行,才张罗的明日出去玩吧? 这样说来,他还不能去了! 舒舒哭笑不得,看着九阿哥道:“既是如此,爷就跟十弟好好‘禁足’吧,别在这些小事上,违了皇上的心思了……” 不知者不罪跟明知故犯,可是不同的意思。 九阿哥指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后悔道:“就不该叫你们,那样也不用捅到御前去,回头爷去了,就说疏忽了,或编个其他理由就是了……” * 书友圈分称号活动又开始了,有兴趣的书友大大去跟小八姐姐的四月帖子。 第九百八十七章 朕不放心(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说完,望向舒舒,委屈巴巴的。 舒舒道:“是我之前粗心了,外头乱糟糟的,多少人盯着阿哥所,爷跟十叔这个时候出门确实容易被人攻讦,还是再忍些日子,内务府的事情平息了再说……” 听她提及十阿哥,九阿哥想的多些。 因为鞭打御史之事,老十都受了一拨弹劾,宗人府这里也记了一个过,现下是应该老实些。 他点点头,道:“好吧,那就你们姑嫂几个去吧,有什么事情就吩咐十三跟十四……” 说到这里,他叮嘱十四阿哥道:“你可不许再放赖,有个大人的样子,要是敢让你九嫂费心,没有下一回!” 十四阿哥挺了挺胸脯道:“九哥您怎么小瞧人?弟弟都比您高了,怎么没个大人的样子了!” 九阿哥看着觉得不对劲,好像是跟自己差不多了,窜的这么快么? 等他低头,就发现十四阿哥抬起脚跟,踮着脚尖。 九阿哥踢了他小腿一脚道:“老实站着,跟爷还差着大半个拳头呢!” 十四阿哥撂下脚跟,都囔道:“没有半个拳头了,顶多一寸,到下半年的时候,说不得就追上了。” 九阿哥望向舒舒。 怎么办呢? 自己不会是成了皇子中的小矮子吧?! 前头那一拨阿哥中,五哥也身量最矮。 舒舒也很无奈啊,看了恪靖公主的身量比荣宪公主矮上大半头,就晓得这姐弟几个都是随了母系了。 不过,她还是安慰道:“爷今年的夏衫比去年的多半寸,还要长好几年……” 九阿哥立时笑了,道:“‘二十三、窜一窜’,爷还能长好几年!”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对视一眼,心思各异。 十三阿哥觉得九嫂可真温柔,总是这样和风细雨的,将九哥哄得服服帖帖。 十四阿哥则觉得自己这九哥有些孩子气儿,没个大人样,还要人哄着,没个当家的模样。 这会儿也到了饭时了,两人就留下来吃饭。 正好上午为了招待恪靖公主,叫膳房新杀了一只羊,还剩下大半在冰箱里镇着。 舒舒就叫人直接做了烧烤,一大盘荤的,烤羊排、烤羊肉串、烤羊肉肠、烤五花肉,一大盘素的,烤黄瓜、烤韭菜、烤白菜、烤香菜,主食也是烤的牛奶小馒头。 配上冰镇过的酸梅汤,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吃了个肚圆才离开。 九阿哥被两人带的,也多吃了两块羊排,不大舒坦了,揉着肚子道:“爷遛遛食儿,正好去跟老十说一声……” 舒舒笑道:“明儿让十弟过来,跟爷一起看孩子,也算是提前演练怎么当阿玛了。” 九阿哥点头道:“也行,让他练练手,等到带惯了,咱们俩以后出去玩,就将几个小的送过去,也让县主歇歇……” 九阿哥捧着装着山楂水的杯子,踱步去了北六所,很是不见外的直接进了前屋。 十阿哥原在正院,得了消息过来,问道:“九哥过来,是明天出门的事还有什么吩咐么?”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用操心了,咱们这回不去,下一回吧!” 十阿哥露出疑惑来。 九阿哥懊悔道:“是我多事,想着跟十三与十四说一声,原就是过个过场,省得十四回头叽歪,想着刚到园子这边,他们肯定要老实些日子,请假也不是这个时候,结果十四还真请了,汗阿玛晓得明天的事儿了,以为就女卷出门呢,就允十三跟十四跟着去了……” 又是女卷又是小阿哥的,到时候跟着的侍卫、护军就多了,动静都会报到御前。 十阿哥见他沮丧,想了想,道:“九哥还是想去?” 九阿哥往椅子上一摊,哼唧道:“怎么不想呢,上次跟你嫂子出门还是去红螺寺呢,这都要一年了!” 十阿哥道:“那您看要不就这样,早上的时候让九嫂他们先去,等到中午的时候,咱们俩再过去接人,毕竟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还小,也不放心!” 九阿哥一下子坐直熘了,道:“接人?” 这不就跟去年南巡的时候大同小异么? 早接也是接。 十阿哥点头道:“是啊,到底是去山里,九嫂还提过那边有野猪,也叫人不放心。” 九阿哥笑道:“嗯,嗯,那说好了,明天中午咱们过去接人,先别跟弟妹说,我也不告诉你九嫂,到时候吓她们一跳……” 这种无关大局的小事儿十阿哥素来听九阿哥的,就道:“都听九哥的。” 九阿哥也没多待,起身回五所了…… * 畅春园,回春墅。 宜妃净了面,在梳妆台前抹了面霜。 就在半个时辰前,敬事房的太监过来传话,皇上翻了这边的牌子,并且没有传她过去,而后要过来安置。 这也是在园子里的惯例。 园子里宽敞,跟着来的嫔妃住处也凉快宽敞,皇上翻了牌子后,就会过来安置了。 宜妃少不得沐浴更衣,等着圣驾。 不过倒也不意外,今日恪靖公主进来请安,估摸皇上要问问的。 想到恪靖公主,宜妃叹了口气。 那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话也要让她心里有数。 宜妃就说了前年刘嬷嬷事发之事,九阿哥伤了身体,当时诊断还影响到子嗣。 对皇子伸手,这个触了皇上的逆鳞。 只是念着她生育有功,到底生育了恪靖公主跟一个阿哥,皇上还是网开一面,只是送归母家。 至于郭贵人之死,却是要好好问问郭络罗家了。 宜妃这话也不是推卸责任,而是晓得康熙确实没有下过处死郭贵人的口谕。 他重视皇子阿哥,也是个念旧情的,怎么会让女儿怨恨上自己? 这会儿功夫,外头传来响鞭声。 圣驾来了。 宜妃忙起身出来,恭迎圣驾。 她身上穿着蓝灰色罗衣,康熙扶她起来,看了两眼,认出是“庆太平”的料子,去年杭州织造衙门出的新品,曾赏过宜妃两匹,道:“怎么才拿来做衣裳?” 宜妃笑着说道:“去年皇上赏的两匹,臣妾早裁了衣裳了,洗了几水不能再穿了,这是今年三月换季前老九两口子打发孝敬的,十匹都送来了,我只留了两匹,剩下的又让他们拿出去了,这是皇上赏他们的,留着送人也体面……” 她晓得儿媳妇的意思,这是怕她不喜跟旁人穿一样的衣裳,才将料子全送来。 】 可她觉得,没有必要弄那个“唯我独有”的架势。 皇上手中还有好几匹呢,谁晓得什么时候赏了哪个心头肉,自己计较起来也没有意思。 再说了,这女人穿衣裳,也不能认准一个花色儿,那不是跟没换衣裳一样? 康熙这才想起去年在杭州时直接赏了九阿哥夫妇十匹,当然是为了九福晋的勇武,更主要是为了那张改良过的弓。 当时本想着回京后传齐锡,叫他配合兵部的人好好将弓箭改良推广,结果回京后就一件事连着一件事,居然忘了此事。 过两天可以传齐锡了。 康熙道:“忘了他们手中还有这个,总算是孝顺,晓得是你喜欢的,没有跟之前似的,什么好东西,都要四下里散了。” 宜妃奉了菊花茶,道:“都是娇惯大的孩子,想不到节俭上,再大些就好了,如今也是当阿玛、额涅的人了,就晓得慢慢攒家底了。” 康熙接了菊花茶喝了两口,道:“明天董鄂氏要带九格格去庄子了,朕打发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护送。” 宜妃含笑听着,心里却是奇怪。 老九呢? 整日里跟他福晋黏黏湖湖的,这个时候不陪着? 还有九福晋也不是那种能将丈夫、孩子都丢在家里,只带着小姑子出去玩的性子。 她面上不显,只道:“十三阿哥是个稳重的,能当大人使了,有他跟着,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康熙摇头道:“还是半大孩子,叫人不放心……” 说到这里,他沉吟道:“朕对老九说的农庄好些好奇,听他说的容易,可是养鸡、养猪也耗费粮食,要是用数倍的粮食去养鸡、养猪,那就算养成了,也不宜推广,否则上行下效,到时候就要占用大量的粮食,就跟那种烧锅庄子似的,为了富人的口腹之欲,使得更多的百姓少了粮食……” 宜妃听着,总觉得这其中有些道理别扭。 好像老九两口子用粮食养鸡、养猪就是错处似的。 就算不养了,那粮食节省下来,也是老九两口子自己的粮食,跟旁人不相干才对吧? 既是他们自己的粮食,那是要粮食,还是将粮食换成肉禽蛋,那不是当随他们心意么? 怎么还好像这粮食要听着上头安排似的? 只是她嘴上还是附和道:“那皇上可得好好看看,他们年纪小不懂事,别再糟蹋了粮食……” 康熙就道:“那朕明天也带你过去转转,好好看看……” 宜妃点头应了,心里却是忍不住吐槽。 还有完没完了…… 绕了半天圈子,就是晓得儿子们出去玩,也想要出去散心了,还非要扯着国家大事,还得拉上自己这“宠妃”…… * 榜单掉到17了,小九无力的打个滚,大大们的保底月票求投喂! 第九百八十八章 堵住(第三更求月票) 北五所,正房。 舒舒叫了核桃跟小棠,嘱咐明天出门需要带的东西。 这是她带着出门的,弟妹、小姑、小叔子,自然要周全些。 “现成的饽饽预备几包,到时候吃不惯外头的,可以垫垫……” “茶叶带两包,再带一套茶具……” “餐具挑简单的净白瓷碗碟带些……” 舒舒一条条的交代着。 九阿哥在旁,听到这里插了一句,道:“碗碟多预备两套,省得碎了,外头的不干净,他们能对付,回头长辈们听了不乐意,还有德妃母那个护犊子的呢。” 这么一说,舒舒越发不放心了。 九阿哥道:“今天晚上你就叫人烤肉了,那明天中午那一顿给他们吃什么?” 舒舒道:“明早让膳房预备些饭团、烧饼夹肉带着,到了那边叫人杀几只鸡,做荷叶烤鸡,再带些面,对付一顿就行了。” 九格格的饭量小,吃不了几口,剩下四个人饭量都不小。 舒舒将就后世春游的食谱想了一遍,改良一些,就想到饭团、烧饼夹鸡蛋跟烧饼夹肉,还有少不了的五香茶叶蛋。 明天直接预备个简易版的“冰箱”,密封好了,装上半天也不会坏。 九阿哥道:“这之前吃过,也不算稀罕了。” 舒舒道:“那还有什么能吃的?” 天热,本也不是吃肉的时候,要不然直接叫人杀一头猪,或杀一头羊,直接菜火锅一炖。 不吃肉的话…… 舒舒笑了,道:“五月里河鲜正好,明天叫人在附近的集市上买鱼,直接烤鱼好了……” 说着里,她吩咐小棠道:“各色调料多带些,尤其是烧烤料,还有大蒜跟干紫苏叶。” 小棠一一记了,下去预备了。 核桃则是去预备其他的东西。 有直接能放在草地上的地毯,还有简单的小坐垫,新的小毛巾。 小松这里则是拿了舒舒的弓出来,检查了一番,道:“福晋,还可以烤兔子啊,那个宫里也没有,九格格吃着也新鲜!” 九格格是娇客,又是大婚前难得松快几个月,明日就是主客了。 舒舒道:“那明天你就带两位阿哥打兔子……” 九阿哥在旁听着,见舒舒没有自己,也预备的有条不紊的,就挺不是滋味儿的。 等到小松出去,他就横了舒舒一眼,轻哼道:“你可真狠心,也不想着爷!” 舒舒看着九阿哥,笑道:“爷明天可以接我们啊,快到中午的时候……” 连碗快都让多带了,这位能憋住留在家里才怪。 “接……”九阿哥看着她道:“你想要让爷去接你?” 舒舒点头,带了依赖道:“是啊,虽说离的不远,可带他们出门,没有爷在,我心里也没底。”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头,那爷明天跟老十说一声,到了中午过去接你们……” 舒舒道:“那我就放心了。” 一夜无话。 因为庄子离这边近,并不需要过去太早,就约好了辰正出发。 不过五所这里,小棠跟核桃两个带了两个婆子、几个护卫,压着一车吃食跟物件,先一步出发了。 还要将大家中午小憩的地方收拾出来。 辰初二刻,十福晋就过来了。 她穿着大红色骑装,手中还拿着一个镶嵌了红珊瑚的马鞭,进来屋子,就在舒舒跟前转了一圈。 “九嫂,我今天穿了骑装,离了园子这一块,我要骑马……” 听她这么一说,舒舒也意动,不过忍住了。 还有九格格,真要大家都骑马了,九格格就没趣了。 舒舒就道:“那到时候你跟十三弟、十四弟一起骑马。” 十福晋又道:“九嫂,你要不要养牛?要养的话,我给我额赫写信,等到下半年我阿哥来的时候,让他给你带上百十来头……” 舒舒摇头道:“还是算了,那个太惹眼。” 十福晋在京城小三年,也晓得京城这边的规矩,禁止杀耕牛。 她就道:“那不是耕牛啊,那是肉牛。” 舒舒耐心解释道:“直接从口外运进京宰杀,跟养在京城后宰杀不一样,一头两头的没人在意,多了还是会惹人非议……” 十福晋似懂非懂,道:“就是说,肉牛跟耕牛分不明白,杀了也算犯错了?” 舒舒道:“嗯,牛就是牛,养在蒙古是做口粮的,养在这边套上犁,就成了耕牛,直接养着吃,不合规矩。” 十福晋点头道:“我晓得了,有御史会盯着咱们,该弹劾了,不能犯错……” 九阿哥被“弹劾”之事,没吓到旁人,倒是让十福晋长记性了。 真要因为她的问题,连累的十阿哥也被“弹劾”,那回头父母都要跟着丢脸。 这会儿功夫,外头有了动静。 是九格格来了。 除了去年的南巡之外,她还没有单独出过门,也带了几分期待。 后头跟着的宫人,提着一个食盒。 “皇祖母让带的,是闽浙总督跟福建巡抚的端阳贡,密罗柑跟红黄柚,还有一匣酸枣糕、一匣子桂圆干……” 她刚说完,外头又有了动静,是七福晋来了。 挨着住着,关系又好,要出去玩肯定也落不下七福晋。 只是满洲习俗,姑奶奶为贵,未婚的小姑奶奶尤为贵。 舒舒请人,就要先从九格格请起,而后才是七福晋。 七福晋婉拒了,她那一院子里,一个孕妇,外加上四个孩子,实抽不开身。 不过身为嫂子,她也给预备了吃食,亲自给送过来。 “没做旁的,就是从你们家学的新式棕子,腊肠粽子跟八宝粽子,叫人昨晚泡了米,今早做了些,吃着方便,还有两匣子糖,一盒核桃蘸、一盒芝麻糖,当零嘴吧……” 七福晋爽朗笑道。 舒舒道:“谢谢七嫂预备这些,正愁中午这一顿呢,天热,也不敢在外头胡乱吃。” 七福晋笑道:“谁让我是嫂子,不管心里乐意不乐意,面上都要周全些。” 十福晋在旁,晓得自己的不足了。 她什么吃的都没有预备! 现在也来不及了,她就吩咐身边人道:“回去将牛肉干、奶饼子装两包,就茶吃……” 舒舒也没有拦着。 多凑几样换着吃,才是野炊的乐趣所在。 这会儿功夫,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都到了。 还有侍卫处拨下来的两什侍卫,五十护军。 浩浩荡荡的,就侯在阿哥所这边。 三阿哥今天起晚了。 不是夫妻敦伦,春宵苦短,而是被十四阿哥气的,怄了半宿的气。 他二十好几了,当然晓得轻重。 十四阿哥的指责,将三阿哥放在了众皇子的对立面。 三阿哥排行老三,实际上并不怎么担心得罪弟弟们。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可是他上面还有太子跟老大! 本来那两人对上了,三阿哥就躲在旁边偷着乐。 读了这么多年书,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万一呢…… 他是有些隐秘的小念头,可是没想过下场跟着瞎掺和。 太子那性子,可不是个大方的…… 三阿哥就闹心扒拉的,辗转半宿,起了就晚了。 这内务府跟火坑似的,他有些怕了。 会计司的事情按下去,谁晓得再爆出什么来。 怎么将这烫手山芋丢回给九阿哥呢? 还是直接将十二阿哥拉出来? 物归原主的话,九阿哥怕不会念自己的好。 反倒是十二阿哥那里,能不能私下里提提条件的,比如将“三节两寿”分润一下…… 或是跟九阿哥似的,直接让十二阿哥打下手…… 等到出来,他就发现不对劲。 北五所那边很热闹,门口停着好几辆马车。 三阿哥就走了过去,看着孙金道:“你们主子要出去?” 不是禁足么? 孙金还没有应答,就有人笑着说道:“哈哈,三哥怕是要失望了,九哥不出去,今儿是九嫂出门!” 原来是大家出来了。 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走在前头。 听了三阿哥的话,十四阿哥就接了一句。 他为长,大家都要跟着请安。 三阿哥望了过去。 这么多人…… “这是做什么去?” 三阿哥看了一圈,和气地问九阿哥道。 九阿哥道:“是弟弟福晋跟是十弟妹一起陪小九出去转转,十三跟十四两个凑数的……” 】 三阿哥听着,目光扫过七福晋。 七福晋不像要出门的样子,可是七福晋显然晓得此事。 自己福晋是干嘛的? 小婶子、小姑子出去,她问也不问一句? 这是在海淀,在畅春园外,让汗阿玛怎么看? 三阿哥憋着气,恨不得立时回头所把三福晋骂一顿。 舒舒几个却要出发了。 姑嫂三个都上了舒舒的马车,其他马车空着跟在后头。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上了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阿哥所。 七福晋也回二所去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则回了五所。 三阿哥在头所门口站了一刻钟,想着要不要马上去骂一顿,想了想内务府那边的事情也要今日了。 他就冷哼了一声,策马离开。 刚一拐弯,三阿哥就察觉不对,忙勒了马带了人退后去。 小东门门口停着一辆平平无奇的青蓝马车,有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女子上了车…… 第九百八十九章 不一样(谢盟主“书虫琅琊”加更) 青蓝马车从小东门离开,后头跟着几骑,看着像是护卫。 这些人身上也穿着半新不旧的常服,看不出身份。 等到马车离的远了,三阿哥才骑马出来。 汉女么? 他好奇得不行。 而且还是出园子,不是进园子。 要是进园子的话,还有可能是嫔御的家人? 那也说不过去,真有外头女卷请安,应该走其他门才是。 汗阿玛近些年好像很稀罕汉女,王嫔、陈贵人、高贵人…… 三阿哥晓得这与自己不相干,可还是忍不住缀在后头。 树有根,水有源,这汉女总要有个跟脚吧? 畅春园周边,都是王公勋贵的园子,这个女子是哪家出来的? 有人献美?! 汗阿玛还笑纳了? 汗阿玛竟然是这样的汗阿玛! 三阿哥存了探寻的念头,就将侍卫打发大半,只带了两个心腹缀上。 腰上的黄带子,也直接抽了,换了随身备用的。 这几日,他对这个黄带子有些纠结。 既是担心不系要被冒犯,又担心系了成了目标。 所以身上就带着备用的…… * 这会儿功夫,前头出发两刻钟的舒舒一行已经离畅春园远了。 马车就靠边停了,十福晋下车,换了马。 十四阿哥勒马上前,道:“十嫂,您的骑术怎么样?” 十福晋得意道:“我十岁就在那达慕上得过跑马头名,赢了两头牛!” 十四阿哥听了,不由心动。 自己之前的零花钱大头都在九哥那边压着,现在日子也紧巴巴的,十嫂可是出了名的富户。 洋货铺子不说是日进斗金,可这买卖也是头一份。 这会儿功夫,舒舒挑了车马帘道:“大家老实骑马,今天不许跑马,这不是跑马的地界……” 十四阿哥立时老实了,笑着说道:“不跑,总共就十多里地,没等发力就到了。” 舒舒也怕约束了他难受,道:“一会儿到了庄子,上山打猎,中午烤了吃……” 十四阿哥立时来了兴致,道:“九嫂,有野猪么?” 舒舒道:“有,不过它白天睡觉,多是晚上才下山,所以不好打照面,多由陷阱捕获。” “那黑豹跟白貂呢?之前有人说海淀这边见过黑豹……”十四阿哥道。 舒舒想了想,道:“应该也碰不着,这两样也是晚上出来的,野兔说起来也是晚上出来的多些,现在上山还是山鸡、斑鸠鸟禽多些。” 十四阿哥听了,立时兴趣大减道:“那也没意思啊,射杀再多,也是不充数的小东西。” 十三阿哥在旁,道:“再过几个月,汗阿玛还要北巡,到时候说不得有行围。” 十四阿哥扬着下巴道:“我就是没赶上,要是赶上了,肯定也十来岁就能射虎猎豹!” 这说的是太子了,八岁就跟行围,射猎过野兽。 十福晋在旁道:“我十岁的时候射过狼,还射了好几只!” 眼见着几人老实说起话,没有跑马的意思,舒舒撂下帘子。 马车里,九格格抱怨道:“十四弟太任性了,这是官道呢,人来人往的……” 舒舒道:“十四叔入上书房就骑马,这都好些年了,控马肯定不怕,只是现下早晚还凉,山里气候比外还凉爽些,怕出了汗吹了风难受……” 说到这里,她又小声道:“还有十弟妹那里,也不宜跟十四弟赛马。” 九格格想着十福晋的体态,上马时虽灵活,可还是挺有分量的,以为舒舒担心的是这个。 舒舒已经接着说道:“妹妹大婚后就晓得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孩子上身,日常就要留心些。” 九格格这才晓得说这个,脸上带了不自在,道:“那要不要喊十弟妹进来坐车?” 舒舒道:“不用,早上我叮嘱弟妹了,让她别跑马,只老实骑马代步,这样就无碍了。” 九格格看了舒舒一眼,迟疑了一下,道:“九嫂,内务府那边官司真跟乌雅家有关系么?” 这两日动静闹的太大,她也隐隐地听到些消息。 那是她的母族,即便往来不多,可是也关系到他们兄妹几个的体面。 舒舒想了想,道:“是有些关系,但是说的不是眼下,好像是乌雅家在御膳房当差的时候有些不妥当,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外头有四爷在呢,格格不必担心。” 九格格叹了口气,道:“之前汗阿玛的隆恩过了,倒是给了他们贪墨的机会,不走正路。” 舒舒道:“内务府这里差不多五品就到头了,跳出去外放的少,升不了官,就剩下贪银子了,抬旗就好了,旗缺熬资历,品级会更高些。” 九格格没有那么乐观,道:“白拿惯了,哪里舍得收手呢?换了个地方,多半也会再找机会贪罢了。” 舒舒道:“出了内务府,就不一样了,四爷约束他们也名正言顺,回头十四阿哥成丁,也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也会盯着,格格就放心吧。” 真要说起来,乌雅家的孝敬还有不少给了德妃。 不过现在九格格的嫁妆已经开始预备了,德妃却没有拿私房叫内务府多添置的意思。 是打算直接给压箱银子? 还是不给了,都留给十四阿哥? 舒舒也猜不到德妃的做法。 九格格念叨完这几句,已经后悔了,岔开话道:“九嫂的庄子总共多大?” 舒舒想了想,道:“是两个庄子连着的,地契上加起来是一千五百多亩,不过还有半个山头在里面,有些没有上契的林地应该有也几百亩……” 九格格跟舒舒同岁,现在又是待嫁,也晓得些外头的嫁妆行情,道:“那可真不少了,这是海淀的地呢,齐大人跟夫人可真疼嫂子。” 舒舒摇头道:“家里陪嫁的土地在通州,这是我阿牟跟姑母给的添妆……” 说到这里,她就道:“海淀的地不少是内务府官地,到时候格格的嫁妆里,没有这边的大庄子,应该也会分下菜园什么的,不在海淀的话,就在房山了……” 这两处内务府的地最多。 大兴跟通州那边,则是下五旗的旗地更多些。 九格格就道:“等到庄子下来,能不能让管事的去您的庄子里学学?” 舒舒道:“当然能了,养猪养鸡的,又不是什么机密事儿……” 距离他们二里的地方,一辆马车、十来骑跟在后头。 马车里,是穿着常服的康熙跟穿着汉女服饰的宜妃。 宜妃拿着手镜,忍不住又看了自己两眼。 没有了钿子头还真不习惯,感觉个头都矮了半截。 她眼下的头型,也是配合着穿戴来的,梳着低低的发髻,上面插着一根碧玉长簪子。 康熙手中拿着一个折扇,看着宜妃道:“你穿着这衣裳倒正合适……” 宜妃笑道:“皇上颜色选的好,衬着臣妾都年轻了十几岁。” 康熙道:“朕记得你喜欢这个色儿,今年杭州织造的新罗,就这个粉色儿最好,朕就给你留了……” 宜妃笑容更真切了些。 她这个喜好,是从生了九阿哥开始的。 当时总觉得怪怪的,两个皇子的额娘了。 而且五阿哥也要到了要入学的年岁,她就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就开始喜欢粉色了。 “皇上喜欢宝蓝色,这些年也没有变过……” 宜妃说着,伸手帮康熙展了展他的衣裳袖子。 康熙看了她一眼,道:“朕记得之前你每年都给朕做一身衣裳,这几年却没有了……” 宜妃神色不变,心下里一颤,是康熙三十五年开始不做的。 她那一年先是殇了幼子,后又逝了生母,大病了一场。 宜妃轻哼了一声,带了几分酸,道:“皇上还好意思提这个?当时臣妾还以为自己成弃妇了,先是敏嫔妹妹,又是王贵人,都是皇上的心尖子,臣妾人老珠黄的,可不就躲着哭了,哪里还敢凑到跟前碍眼呢……” 康熙拉着她的手,拍了拍,道:“你跟她们不一样……” 宜妃只比他小六岁,这也相伴了二十多年了。 宜妃眉眼弯弯,点了点头。 她晓得这是真话,因为皇上很念旧情。 不过她也有自知之明,晓得这“不一样”的,不单单是自己,还有惠妃、德妃跟荣妃,外加上已故的三位皇后。 后头生了一子两女的敏嫔跟生了两子的王贵人,对皇上来说,实际上也不一样。 比不得她们前头这四个,也远比其他人重要。 男人啊,归根结底还是更顾念子嗣。 帝妃情意绵绵,气氛正好,马车旁边有了动静。 “主子,后头有人跟着……” 是马武勒马过来,隔着车帘禀告着。 康熙脸色一沉,挑了车帘道:“几个人?” 皇帝出行,即便白龙鱼服,也不会只有眼前这个十几号人跟着。 早有侍卫处的人先行一步,在前头散开来。 就是舒舒名下的庄子,昨天下午也有人在周边布防过了。 “三人……”马武道。 康熙点点头,道:“看看什么人,问问跟着做什么?要是误会就打发了……” 难的出来一次,他也不想扫兴,脾气也宽和了。 马武应着,招呼两个人,放缓了速度。 马车里,宜妃猜测道:“是盯着咱们的,还是盯着前头几个阿哥的,不会是章家、乌雅家的人吧?” 】 康熙听了,也想到这两家,带了不痛快道:“岂有此理?这是盯着皇子行迹,想要纠缠……” 这样说着,他就立时叫停了马车。 马武见状,忙上前道:“主子……” 康熙挑了车帘,往后望去。 缀着的那人察觉到马车停了,也勒了马。 前后距离将近大半里地,不过这碧空如此,天气晴朗的,康熙看不清楚脸,却是看出了身形,心里一堵,吩咐马武道:“将三阿哥提熘过来……” * 谢谢盟主大大,也谢谢大家的保底月票跟打赏。 下一更4月4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九十章 非黑即白(第一更求月票) 前头的马车一停,三阿哥就察觉不对劲。 这还在官道上,道路两侧也没有王公园子。 他带了心虚,就勒了马。 等到看到马车上有人下来,他还迟疑是继续走,还是转身折返,结果就见到前头的护卫有两骑掉头。 三阿哥后悔换下黄带子了,不过也不算太担心。 这是官道呢,自己这边也有三个人。 可是等到那两骑近前,他就傻眼了。 “马侍卫……” 三阿哥神色僵硬,望向前头马车,说不出话来。 马武道:“三爷,皇上传呢!” 三阿哥欲哭无泪,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刮子。 不过望向马车前头的官道,他心里又镇定了,勒马过去。 马车帘撩开,康熙坐在那里阴沉着个脸。 宜妃在旁,倒不好说什么了。 实没有想到居然是三阿哥…… 这是窥伺帝踪,犯了忌讳。 这会儿功夫,三阿哥已经到了近前,勒住马,翻身下来,道:“儿子给汗阿玛请安……” 说到这里,他也看到旁边的宜妃,讪讪道:“妃母……” 宜妃只是含笑点头。 康熙寒着脸,瞪着三阿哥,道:“朕不安!” 三阿哥转身望了眼前头的官道,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道:“汗阿玛也是不放心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康熙:“……” 三阿哥皱眉道:“儿子正要去衙门,听下头人说两位阿哥没有去上书房,而是往官道来了,有些不放心,就跟过来瞧瞧……” 康熙狐疑地打量他两眼,道:“那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侍卫呢,护军呢?” 三阿哥讪讪道:“这不是怕动静大了,前头他们察觉……” 康熙怒极反笑道:“你如果想着护着弟弟,有什么怕的?这还是存了不好的心思,才跟这里做贼呢!” 三阿哥听了,难受了,垂下眼皮,嘴角也耷拉道:“十四阿哥昨天噼头盖脸地贬损了儿子一顿,儿子嘴笨,说不过他,难受得半宿没睡好,就想着看看他有什么不对的,也教训教训他。” 康熙看着三阿哥,眼下青黑,确实是没歇好的样子。 他很是无语了,道:“你多大,他多大,你跟他计较什么?” 三阿哥是康熙十六年生的,十四阿哥是二十七年生的,兄弟俩相差了十一岁,都要快一辈人了。 三阿哥看了康熙,带了委屈,道:“汗阿玛让儿子们兄友弟恭,怎么对十四阿哥就不管了?那我们这种中间的阿哥,上头敬着哥哥们,下头还被弟弟们欺负?” 康熙板着脸,道:“他有错处,你当面跟他说清楚就是,背地里这是做什么?那是你弟弟,是敌人、是对手么?” 三阿哥:“……” 不是很想要这嘴欠的弟弟! 就是敌人! 康熙见三阿哥没有受教的意思,不耐烦道:“别将对旁人的那一套拿来对家里人,再叫朕晓得你这样查皇子阿哥,你也在宗人府记上一笔!” 三阿哥忙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康熙。 他晓得十阿哥的事。 他可不想记一笔。 真要记一笔的话,下回再赶上皇子升爵,自己就要原地不动了。 “汗阿玛,儿子错了,一时犯了小心眼,再不会了……” 他立时麻熘认错。 康熙轻哼了一声,道:“滚回去好好当差,没有下一回!” 三阿哥立时点头道:“儿子这就回,这就回!” 康熙这才示意人继续出发。 马车渐行渐远。 三阿哥注目着马车,拳头捏得紧紧的,后背都是冷汗。 马车里,康熙的表情也有些阴晴不定。 儿子大了,都有小心思了。 宜妃在旁见状,晓得这是疑上三阿哥了,并没有全信三阿哥的话。 她忍不住笑道:“这三阿哥,还跟小时候一样,太实诚了,就算想要抓十四阿哥的尾巴,打发两个人跟着就是了,还自己追上来,这还在官道上,多少双眼睛看着,瞧着这样,这是恨不得马上训弟弟一顿才解恨……” 康熙听了,脸上也带了无奈,道:“就是个假聪明,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不该机灵的时候装机灵了,这指定是得了奴才禀告,就一拍脑子跟上了,压根没想那么多。” 宜妃道:“不过听三阿哥这话,也确实是存了委屈,这兄弟之间打打闹闹的都是寻常,皇上您也别谁小就护着谁了,让他们兄弟自己磨去。” 康熙轻哼道:“就没有一个省心的,这是能放心的样子么?一眼盯不住,就要闹出事端来……” 气氛缓和下来,宜妃附和道:“这有什么法子?当父母的就是这样了,整日里就为他们操心,就像臣妾,也要想着老五媳妇这一胎是男是女,还要想着小六那边没儿子,又要担心老九折腾出什么事故来,还得寻思小十七是明年开蒙还是后年开蒙……” 小六就是恪靖公主,是皇六女。 只是因前头的皇女夭了四个,她排在纯禧公主、荣宪公主跟端静公主之后,也被称为四公主。 康熙听到恪靖公主,沉吟了一下,道:“恪靖那边日子如何?” 宜妃叹了口气,道:“她这次回来,也是来跟皇上求援来了,额驸继任汗王,以后就要常驻库伦了,小六还想要留在归化这边……” 康熙听了,放下郭贵人之事,也想起了喀尔喀的局势。 土谢图汗部是最大的一部,指定要稳住的。 恪靖公主这个女儿素来要强,之前给朝廷上折子也好,给宜妃写信也好,她都是报喜不报忧。 如今能在宜妃面前提及“求援”,可见是真的有了难处。 “是额驸待她不好?” 康熙想到这个可能,有些恼火。 公主抚蒙,代表着朝廷的体面,岂是藩臣能怠慢的? 宜妃想到这个,也有些沉重,道:“蒙古跟大清不同,现下还并嫡……” 康熙听了,神色凝重起来。 他纵容土谢图部一支独大,有个前因,那是要土谢图部亲近朝廷,往后这一支会在皇家外孙手中。 而不是要养大不亲近的土谢图汗部。 宜妃说完这个,就自责起来,道:“好好的出来熘达,臣妾不该提这些事儿,小六的性子随了皇上,机敏爽利,不会吃亏的……” 康熙点点头,道:“确实比她几个姐姐有成算。” 宜妃道:“那也是皇上亲自教导的缘故……” 两人都没有提郭贵人,就像是没有那个人似的…… 畅春园距离百望山总共就十六里地,这会儿功夫,前头的舒舒一行已经到了庄子。 邢海夫妇已经候在庄子外头。 因这边庄子里杂务越来越多,邢海夫妇就主动请缨,重新回到这边庄子上,做了庄头。 九阿哥还可惜来着,因为邢海要是跟着他爹一起去跟四阿哥种地,说不得最后还能捞个前程。 不过邢海因打小在庄子里生活,不怎么进城的缘故,性子有些木讷,人前也多拘谨。 回到庄子里,瞧着倒是好了很多。 舒舒跟九格格下了马车,十福晋也下了马。 看着眼前的庄子,几人都带了好奇。 舒舒就对他们道:“这边现在主要是家禽牲畜,还有就是菜园,不过没有侵占好地,好地还是佃户种着,只挨着山脚这几百亩林地,叫人收拾出来,弄了几个猪场、鸡场,羊跟鹿在半山坡了,咱们从哪里开始看……” 这些九格格都没看过,道:“怎么都行,九嫂您安排就是。” 十四阿哥在旁道:“看鸡!回头我得了庄子,就叫人养鸡,养上千只!” 舒舒就示意邢海夫妇引路,去了附近的一个养鸡人家。 是个寻常的农家小院,鸡舍就在后头,用篱笆跟渔网拦了。 估摸也没有想象中的大,里面有五、六十只鸡,大部分都是母鸡。 十四阿哥脑子最活,瞧着不对,凑到舒舒跟前,小声道:“九嫂,不对啊,这样分到每一家养的话,多少蛋也说不清楚,万一他们密下了呢?” 舒舒就道:“让他们养鸡之前,就都签订好了契约,庄子上提供种苗,佃户代养,这养成几成,都有要求,低过这个,就不许养了,超过这个的,就有奖励,每月产蛋数量也是,有个适量的标准,超过这个标准的,则直接用钱采买,算是他们多出的盈余;低于这个数量的,要核查原因,要是真因佃户的缘故,那也要给与赔偿……” 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现在没有办法直接生产线式养殖,那样的话风险太大了。 现下变成了散户养殖,也降低了风险。 十四阿哥皱眉道:“那样的话,多生的鸡蛋不成了他们的了?拿着主子的鸡,下自己的蛋,这也是贪墨啊?” 十几岁的年纪,觉得世界非黑即白,就有些容不得这个。 十三阿哥年长两岁,这几年随扈出门,也多了些见识,在旁道:“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湖弄着养了,如果养好养坏都一样,他们该磨工了,怕还是养坏的多些……” 舒舒道:“规矩定下来,也要看人,我们邢管事认真负责,养殖户的遴选跟管理,都是他亲自盯着,中间也换过人……” 十四阿哥不赞成道:“您跟九哥还是待下太宽和了……” 第九百九十一章 吃软饭(第二更求月票) 大家接下来又去看养猪场,也是散户,距离方才养鸡那一家却有小二里地。 本以为会很脏,结果却看到青砖铺地的猪舍,比前头佃户住的木砖房看着都干净。 十四阿哥见了,滴咕道:“是不是得了消息早上收拾了?” 舒舒点头道:“应该是吧,不过平日里应该也扫洒,因为这个粪便可以卖给菜园,虽说一筐也就大几文钱,可也是个活钱……” 十四阿哥不解道:“可是这猪不是庄子上的么?就算是出了粪便,也是公产,怎么还要再给一份钱?” 舒舒道:“牲畜养殖最怕脏,脏了容易生病,可是这整日里收拾也耗费人力,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催促着清理,这样省事,管事的每旬转一圈看看大概就好了的,他们自己就主动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十四阿哥心里算了算,道:“可是九嫂,这样一来,您这庄子多花了好些钱呢,那成本不是高了么?还费这事做什么,直接叫人在外头采买就是了……” 舒舒也不想絮絮叨叨做个说教的嫂子,就笑道:“当时想着的是,自己庄子上养得放心,结果数量上来了,要防着瘟疫,就规矩繁琐了些。” 所以鸡的养殖户之间都隔了一里地,猪的养殖户之间间隔更远了,要小二里。 庄子这里总共是二十多家佃户,都分散开来。 十四阿哥看了两处,就没了兴致,道:“那咱们上山吧,没有大东西,打野鸡、斑鸠也行啊……” 舒舒看了看天色,大家坐了车,又转了半个时辰,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还好,九格格跟十福晋额头都有些汗了。 “先喝茶,吃几口饽饽再上山……” 小棠跟核桃提前过来,收拾的就是庄子边上邢家的宅子。 邢全夫妇不在,正房东屋本就空着,就扫洒出来,做大家歇脚之地。 茶水已经煮好了,还装了几样饽饽,有绿豆糕、小麻花、牛肉干跟奶饽饽。 大家就着小饽饽,喝了两盏茶,就准备上山。 这个山头矮,爬山也不怎么累人,九格格上去也无碍的。 舒舒吩咐小棠道:“一会儿看看缴获如何,要是平平,就还下来吃。” 小棠想着人数,道:“那叫人杀六只鸡,还有黑侍卫跟春侍卫那边……” 话音未落,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是春林来了。 他走的有些急,道:“福晋,师父让奴才来说一声,有贵人到了,看着不想要惊动人……” 说着,他手指望向上指了指。 十福晋跟九格格在旁还没明白过来,十四阿哥已经拉扯着十三阿哥就往外跑。 舒舒看着两人的背影,就晓得根由了。 这是幼子出行不放心? 老父亲的慈爱?! 十福晋道:“他们跑什么?贵人?九嫂的庄子挨着康亲王府的庄子,是王府的人到了?” 九格格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看着舒舒道:“难道是……” 舒舒点头,看着十福晋道:“咱们也去迎迎吧,应该是长辈们不放心两位阿哥……” 这会儿功夫,康熙带着宜妃,正在看一家佃户的猪场。 看到地上的青砖时,他也留心了好几眼。 宜妃虽是包衣出身,可打小也是官宦人家的格格,还是头一次看猪圈,带了意外道:“看着怪好的,干干净净的……” 康熙望向黑山。 黑山沉默寡言,可是这铁塔似的身量也引人侧目,比寻常人高了有一头。 黑山刚才带了侍卫陪在舒舒后头走了一圈,也听到了舒舒的解释,只是他素来不爱说话,就望向旁边的邢海。 邢海带了几分拘谨,将舒舒方才的话学了一遍。 康熙听了点头,财帛动人心。 同样是猪粪,要是每天逼着人收拾,难免懈怠;可换成是换铜板,那小民百姓,确实要巴不得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宜妃在旁笑道:“这孩子,自己爱干净,也见不得旁的脏,倒是错有错着,听着还真不错。” 康熙又望向邢海道:“这样的畜养户,总共是几家?喂的饲料是什么?” “总共是五家,从海淀镇的磨坊定了米糠,每一旬拉一次分派下来,还分了菜地给佃户,也掺着萝卜跟白菜这两样……” 邢海老实道。 听到没有用粮食喂猪,康熙的脸色好看些,道:“佃户都养猪养鸡了?那谁种田?” 据他所知,这边庄子下的地也有上千亩了。 邢海闷声道:“青壮丁口在种地,还有公中的五头耕牛可以轮用,老幼妇孺照看鸡舍猪圈……” 康熙点点头,还要再问旁的,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小哥俩小跑着过来。 十四阿哥眉开眼笑的,跑到跟前,见了康熙跟宜妃的妆扮,周边也只是穿着常服的侍卫,眼珠子转了转,道:“阿玛……” 康熙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十四阿哥已经转到宜妃跟前,搀了宜妃的胳膊,道:“额娘!” 原来他想到话本子里提及的“微服私访”,觉得很有趣,就改了称呼。 宜妃笑着点头应了。 十四阿哥道:“您今天打扮的可真精神,看着像姐姐!” 宜妃乐不可支道:“阿哥这是喝了蜂蜜水了,嘴巴可真甜!” 十四阿哥摇头道:“儿子就是实诚,有什么说什么!” 他这一闹腾,十三阿哥倒是不知道怎么称呼了。 这会儿功夫,舒舒跟十福晋、九格格也到了。 还没等到她们请安,十四阿哥就道:“九嫂、十嫂、九姐,阿玛跟额娘来了!” 舒舒、十福晋、九格格:“……” 这眼下有旁人么? 除了一个邢海跟庄子上的佃户之外,都是自己人。 这唱什么大戏呢? 十四阿哥却演的上瘾了,催促道:“快叫人呢?” 康熙瞪了他一眼,仗着年岁小,叽叽喳喳的,没个规矩。 无关大雅的事情,大家念着他年纪最小,乐意让着他;可是像昨日三阿哥那样的,就是结仇了。 “阿玛,额娘……” 舒舒见康熙没有发话,就这样叫了人。 十福晋也脆生生地跟着叫了。 她也觉得好玩。 虽说她没看过话本子,不知道什么是“微服私访”,可是见皇上没有摆仪仗,就以为是不想让人晓得身份。 两个嫂子都叫了,九格格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叫了人。 宜妃见她不自在,笑着拉着她的手,道:“是我憋坏了,听说你们今天出来,也想要出来透透气,就央求你阿玛带我出来凑个热闹,本来打算先不找你们的,我们自己私下里转转,倒是叫这位黑侍卫给逮个正着,只能现下就扰了你们了……” 九格格摇头道:“没扰,本也没有什么安排,就是过来见识见识,回头等到有了庄子,也叫他们跟九嫂学……” 十四阿哥眼见着康熙打量着黑山,就道:“这是九哥府上的黑侍卫,拉得十四力弓,九嫂跟福松阿哥的弓箭,都是跟黑侍卫学的……” 康熙没有见过此人,可是九阿哥要人也好、保举侍卫也好,都在御前报备过。 外加上此人还曾护送九阿哥、十阿哥夫妇南下。 他还叫人查过,此人在二十四年雅克萨之战、二十九年乌兰布统之战时都曾得过功牌。 按照八旗议功的规矩,这人早就可以开户、议世爵。 结果因为发妻亡于产关,独女在董鄂氏身边做伴当,就一直没有分户议爵,只在都统府做个护院头目。 一直到九阿哥开府,才开户出来。 康熙带了几分可惜,六尺半,十四力弓,这样的身量跟资质在军中也是少见。 】 可惜后继无人,只有一个女儿。 这见了帝妃,总不能继续在猪圈前说话,舒舒就又开口请两人到邢家奉茶。 路上经过了菜园,大家又停下看了看。 菜园大部分都是萝卜白菜,少部分是各种应季的菜蔬。 现下五月中旬,菜地里有些青菜可以吃了,白菜、萝卜、韭菜、菠菜等,爬架子的黄瓜跟豆角也开花了,就是能吃的数量还不多。 康熙看着足有几十亩地的白菜、萝卜,望向舒舒道:“怎么叫人种这么多?” 舒舒道:“我们府里的青菜,渐渐停了外头的采买,打算直接在庄子这里供应……” 十四阿哥道:“不会还要给钱吧?” 舒舒点头道:“给的,入庄子这边的公账……” 十四阿哥道:“这左手倒右手的,也太费事了。” 舒舒笑了笑,没有解释。 不单青菜如此,鸡蛋跟猪肉也是如此,都要算账的。 账目越清楚,这中间越不好做手脚。 还有就是私产跟公产的问题。 她的嫁妆,是她的私产。 皇子府运转正常,收支也健康,没有用她的嫁妆来贴补公中的道理。 同样她也不会将皇子府的公产收益,收进自己的内库房。 内外分明的很。 这些话,舒舒不好跟十四阿哥说,却对九格格提醒道:“往后格格下降,下头的账册,也要分明些为好,不清不楚的,就容易被人湖弄了,清清楚楚的,哪里有什么变化,也有迹可循……” 九格格晓得这都是好话,点头道:“谢谢九嫂……” 十四阿哥则觉得怪怪的,在康熙跟前小声滴咕道:“阿玛,那样的话,儿子娶个嫁妆丰厚的福晋也沾不上光啊?要不,不挑嫁妆了,还是挑长得好的吧!” 康熙看着十四阿哥,低声呵斥道:“你还想怎么沾光?” 堂堂皇子阿哥,娶福晋居然要挑嫁妆丰厚不丰厚,还想要吃“软饭”不成? 十四阿哥“嘿嘿”两声道:“儿子之前误会了,还以为九嫂这里的鸡蛋就是九哥的,结果九哥那边还要结账,那就不算吃‘软饭’了……” 第九百九十二章 教子(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跟宜妃被迎进邢家奉茶。 看着洁白的瓷器,还有眼熟的饽饽,宜妃就晓得是她们自带的,夸舒舒道:“周全些好,家里东西干净。” 这也是皇家的体面,尤其还带着几个小的。 舒舒想到了九阿哥的提醒,觉得要糟。 要撞上了。 可是也不好在康熙眼皮子底下打发人去提醒。 她就笑道:“是九爷吩咐的,不放心弟弟、妹妹出来,还嘱咐多带两套备着,不但是茶具跟饽饽盘子,中午的碗碟快子也是打家里带来的,装了一马车。” 宜妃看了舒舒一眼,带了了然,笑道:“这个老九,哪里是细心的人?不会是给他自己预备的吧?打小不听话,这是要打着‘接人’的幌子出门呢!” 舒舒惊讶状,道:“不能吧?!” 宜妃轻哼道:“就那点儿小心思,就湖弄湖弄你们罢了,还能湖弄过去当爹娘的?” 十福晋在旁听着,带了期待道:“那是不是十爷也跟着来,九哥才让多带两套预备着?” 康熙轻哼一声,道:“来了也叫他们干看着!” 多带两副碗碟,那不正好是他跟宜妃的么! 至于不听话、打着幌子想出来偷玩的逆子,不罚不行了,就让他们老实站着。 十四阿哥在旁,看着宜妃带了不解,就直接凑过去,小声问出口道:“妃母,您既瞧出来了,怎么不代九哥遮掩些?” 他虽压低了音量,可是屋子就这么大,公鸭嗓还这么明显,大家也听得清清楚楚。 屋子里安静下来。 宜妃轻笑道:“他不听话,有了错处,撞到皇上手上,挨了训斥也是活该!” 十四阿哥面上就带了纠结。 换成是他,就算是错了,自家娘娘也会护着他。 宜妃看着十四阿哥,带了几分耐心,道:“棍棒出孝子,外头打儿子打仇人似的,直接打折腿的都不稀奇,就你们兄弟打小皇上宠着,一个手指头都没上身,只让你们守着规矩,这点都做不到,还不兴皇上训斥了?” 十四阿哥总觉得宜妃平日不是这么多话的人,轻咳了一声,道:“九哥是随性了些,是该好好说说,儿子可不像九哥那样散漫,平日里可规规矩矩的!” 宜妃笑了,点头道:“那阿哥比你九哥强,往后还这样,把你九哥比下去。” 舒舒站在旁边,看着十四阿哥磨牙。 自夸就自夸吧,还敢拉扯九阿哥? 平日里的饽饽喂狗了! 十四阿哥察觉不对,抬起头来,就发现舒舒的笑容有些浅。 他忙找补道:“就算九哥一会儿过来,也是友爱兄弟的缘故,九哥为人最义气了,待弟弟们真是没话说!” 当着康熙的面跟婆母的面,也轮不得舒舒大发雌威,移开眼睛,不过心里却是记了一笔。 叔嫂俩这眉眼官司,都在康熙跟宜妃眼中。 只是看了也当没看见。 这个儿媳妇向来如此,护丈夫护的厉害,听不得旁人说不好。 可是她行事也占理。 她处处周全,友爱小叔子、小姑子,那是因敬爱丈夫的缘故。 要是小叔子、小姑子待九阿哥不敬,那她肯定也不会惯着。 就该让十四阿哥撞撞铁板,总不能大家都惯着他。 十四阿哥觉得屋子里气氛有些怪,想起上山打猎的事,道:“汗阿玛,咱们快上山吧,别耽搁了中午饭,儿子射野鸡孝敬您!” 康熙望向宜妃。 宜妃则是看向九格格,柔声道:“你平日喜静不喜动的,也没走过山路,要是不想去别勉强。” 九格格摇头道:“谢妃母关爱,不勉强,九嫂说在山上可以看到畅春园。” 这样一说,宜妃也来了兴致,道:“那咱们可得好好看看。” 一行人就上山,上山的路,已经换成了青石板路,这两日庄子这里也扫洒过,看着很是干净。 舒舒几个就陪着宜妃慢行,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则是陪着康熙先一步往山顶去了,后头跟着十来个侍卫。 这就不是皇子府的了,都是御前的。 不过康熙对黑山印象不错,也招呼上黑山跟着。 马武是挂着一品武官头衔的御前侍卫,不单单是富察家的忠诚让他升到这个位上,还有本身的勇武。 可是黑山的气势很占便宜,两人并肩行走,愣是将马武比了下去。 十四阿哥回头看着,跟十三阿哥滴咕道:“黑侍卫到底杀了多少人啊,看着跟黑铁塔似的,这要是上战场,更适合近战吧!” 十三阿哥也带了可惜道:“只做侍卫可惜了,要是去练兵,应该不错,九哥府邸上的护军就是他徒弟操练出来的,徒弟都如此,师傅更不必说。” 十四阿哥道:“还是要找个好岳父啊,才能要人有人,要银子有银子的……” 康熙在旁听着,若有所思。 回头叫齐锡推广新弓,正需要个人协办此事。 这个黑山教出了好些个善射者,可以帮着操练八旗新丁。 后头女卷,被拉开了距离。 别人还好,十福晋是鲜少走山路的,额头上就汗津津。 舒舒见了,心中一动,拉着十福晋的手,道:“弟妹不是一直想要减重,可是又管不住嘴么?” 十福晋点头道:“我一饿就想吃,就忍不住吃东西。” 舒舒道:“那往后弟妹就多爬山,爬山爱出汗,会瘦的……” 十福晋小声道:“那得十爷陪我,要不我一个人不爱爬。” 舒舒道:“那你们得空就一起过来,左右这几个月在园子里住着,离这边近,想要爬山也方便。” 早上来的时候她带了怀表,看了下时间,因为都是官道,比较好走,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十福晋看了眼前头九格格的身段,点头道:“嗯,那我回头就试试。” 前头九格格陪着宜妃,两人速度都舒缓。 走到半山腰,就看到一块空地,正好在树冠之下,放着一套石桌石凳,旁边是两把石头椅子上面放了干净的坐垫。 宜妃跟九格格回头看着舒舒。 舒舒道:“山路容易累,九爷来过一回,觉得直接到山顶累,就叫人置办了这个,中间可以歇脚。” 宜妃跟九格格齐齐无语。 十福晋在旁道:“九嫂,这个山就算高么?到底多高啊,可看着也不高啊,山路也都是坡道?” 舒舒想了想百望山的垂直距离,道:“将近五十丈高吧!” 十福晋在旁道:“好啊,有三个的景山那么高,十爷说,北京城里就景山最高,将近十四丈……” 舒舒实不能昧着良心说百望山高,就道:“西山那边才是高山,这边不算什么,等到秋里让十弟带你去西山。” 因为惦记着要眺望畅春园,几人就决定下山的时候再歇,继续往上头去。 * 山顶上,随着野鸡落下,就听到十四阿哥得意地笑声:“哈哈,我又射中了一只,中午就吃烤鸡!” 原来这会儿功夫,十四阿哥已经三射两中,缴获两只野鸡。 这山头是在私家庄子里,没有山民上来,除了上山的青石板路之外,其他地方树木繁茂,就有不少禽鸟。 十四阿哥的年纪,活靶三射两中,已经是不错的成绩,所以他才带了得意。 康熙看着意动,可是这次出来,并没有带弓箭。 十三阿哥在旁见状,就奉了自己的弓箭跟扳指。 康熙戴上扳指,拿了弓箭,道:“七力弓?” 十三阿哥摇头道:“五力,想着射鸟雀,就带了五力的。” 弓力大,也耗费力气,控弦的次数就要降下来。 禽鸟除了野鸡之外,其他斑鸠、鹌鹑都小,并不需要太大力气。 康熙点点头,拿着弓箭瞄准猎物,也射了几箭。 跟十四阿哥的猴急不同,他都是瞄准了猎物,调整好姿势,因此箭不虚发,五发五中。 侍卫们环侍在旁,对这位帝王都露出了敬仰之态。 十三阿哥在旁,也露出崇拜来,道:“汗阿玛可真厉害,这种活靶子,儿子五中三就算好的了,您居然百发百中!” 康熙将扳指跟弓箭递给十三阿哥,道:“不过手熟罢了,朕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每日射二十筒箭,一日不落!” 十三阿哥在心里算了一下,一筒箭是二十支,通常一个时辰八筒到十筒。 他们在上书房开学箭的时候是一筒,而后往上长,到了十岁就是五筒。 到了十三岁,就是八筒。 他今年十五,每日下午的功课已经开始是十筒了。 快的时候要一个时辰,慢的话就要一个时辰零两刻钟。 汗阿玛是他的双倍,那就要两到两个半时辰。 他带了诧异道:“那汗阿玛也太辛苦了……” 不但是疲惫,还要熬时间。 自己是读书的皇子阿哥,没有其他差事,都觉得辛苦;汗阿玛当时已经亲政了,得多累。 康熙道:“旁的都能作假,箭术却做不得假,就是这样一支支箭练出来的,上书房的规矩定的是这些,可是你上面的哥哥们,多会严于律己,在上头加练!” 八旗的根基就是骑射,这也是近些年他要求宗室骑射的缘故。 要是从皇家开始就摒弃骑射,那八旗的根基就没了,大清也要不稳。 这会儿功夫,十四阿哥也过来了,站在旁边,安静听着父兄说话。 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心中不以为然,觉得有些假,很想要问一句,他怎么不记得九哥跟十哥加练过? 还有上面的五哥,看着就不像能吃苦的,也能每天加练? 再往上还有四哥,也不记得他善射。 不过看到宜妃她们也到了,他乖觉地闭上嘴巴。 可长个记性吧,他感觉要是不好好找补,回头自己的零食就要断了…… 宜妃看着地上的猎物,望向康熙就带了仰慕,道:“皇上练手了?” 康熙挑挑眉,道:“拿着十三阿哥的弓随手射了几下。” 宜妃指着地上的山鸡,给舒舒几个解释,道:“一看就是皇上射的,只射眼睛,身上好好的,要是射身上,力气大的鸟会带箭跑,射尾巴就偏了……” 舒舒跟九格格都带了惊叹。 十福晋道:“汗阿玛好厉害,是哲别汗阿玛!” 这质朴的称赞,听得康熙脸上都带了笑意。 十四阿哥看着宜妃,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 为什么四妃之中,宜妃母最受宠,可真会说话。 谁不爱听好话呢? 汗阿玛也不例外! 核桃跟小松跟着,见了地上的野鸡、斑鸠就望向舒舒。 不管是烤还是炖,都要拿下山预备了。 舒舒就问康熙道:“汗阿玛,这些野鸡怎么吃呢?” 康熙笑道:“客随主便,今天中午这一顿,你看着安排。” 舒舒就道:“好,那儿媳妇就张罗一回……” 宜妃她们还要眺望美景,也要歇一歇,舒舒就带了核桃跟小棠先下山了。 邢海夫妇跟春林候在山脚下,带了拘谨。 万万没想到,圣驾会亲临。 见了舒舒,春林上前道:“福晋,庄子周边跟着侍卫与护军人数在估摸有八十多人,这只是露面的……” 舒舒就吩咐邢海道:“五十斤以下的猪杀一头,再杀两只六个月的羊……” 这是给大家准备,有康熙与宜妃在,总不能就用饭团跟粽子湖弄着。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成猪跟成羊再各宰杀两头,备着皇上回头赏人使……” 当差的时候,侍卫跟护军肯定不能用外食。 可是等到康熙走前,庄子这边敬上的肉,康熙就可以随意赏赐了…… * 下一更4月5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九十三章 狼狈为奸(第一更求月票) 北五所,九阿哥跟十阿哥掐着点儿出了门。 午初出发正好,赶在午正之前到,要是迟了,耽搁吃饭。 九阿哥没有坐车,跟十阿哥一起骑马,回来的时候跟福晋一辆车就行了。 等到路过畅春园,看到东边的地都空着,还都是御稻田,九阿哥就有些心痒痒,道:“阿哥所还是太小了,要是这边挨着排的修园子,赐给咱们就好了……” 十阿哥笑着没有接话。 皇父的儿子太多了。 就算以后真有赐园,也会分了远近,挨着住的不是前头的几个大阿哥,就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这样的幼子,应该轮不到他们中不熘的几个。 九阿哥想起舒舒的话,道:“不过你嫂子说了,紧挨着也有不好,等到畅春园扩建的时候就给划进去了,总要隔着四、五里外才安生些,这样说来,真要到百望山修园子也不算很远了……” 扩建…… 十阿哥眼睛眨了眨。 皇父爱惜财力,并不怎么修园子。 真要扩建的时候,说不得就是“新皇”上位,他们这些老皇子就要给新皇子腾地了。 九阿哥看着他,道:“想什么呢?也不吭声?” 十阿哥道:“就是寻思弟弟名下没有海淀的地,回头拿通州的地跟九嫂置换几十亩,挨着九哥修园子。” 九阿哥虽说觉得百望山也行,可是想想到时候每天十多里地来当值,也有些烦,就道:“半路还有个小庄,是去年太子妃送来的,就是觉得心里膈应,不想在那里修园子,回头将那周边的几家都问问,看有没有要置换的,要是能置换的差不多的地界,倒是比百望山更合适些……” 说到这里,他道:“之前想着过来就要找地的,结果这阵子尽在阿哥所猫着,什么也没干。” 十多里路,骑马比坐车更快些。 即便没有跑起来,不到半个时辰也到了庄子附近。 十阿哥立时觉得不对了。 官道通往庄子的路口设了路卡,二十来个护军守在那里。 “九哥,早上老十三和老十四带了多少护军?” 十阿哥勒了缰绳,问九阿哥道。 “五十啊,这么近也不用那边多人手……”九阿哥随口回道。 十阿哥指了指前头,道:“那就不对了,五十护军只会就近警戒,路口有人卡着,也不会这些人……” 九阿哥听了,看了几眼,关心则乱,立时紧张起来,道:“怎么回事儿?谁这么混账撞到你九嫂这儿了?” 八旗护军,上三旗守着皇宫,下五旗守着王公府邸。 他立时想到庄亲王府跟信郡王府了。 那两家可是结过仇的。 “九哥慎言!”十阿哥忙止住,道:“穿着蓝灰号衣,这是上三旗护军营的,应该是汗阿玛到了……” 九阿哥立时闭上了嘴,想要调转马头。 十阿哥道:“应该是不放心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 九阿哥觉得牙疼,道:“这才十多里地,又不是出远门,至于么?” 十阿哥没有说旁的,兄弟俩就又策马过去。 路卡的护军,已经看到九阿哥跟十阿哥。 兄弟俩腰间系着黄带子。 这又是九福晋的庄子,并不难猜两人的身份。 当值的护军参领认出两人来,上前请安道:“奴才正白旗护军校关权见过九爷,见过十爷……” 九阿哥看了那人两眼,道:“原来是你小子啊。” 这人曾轮过班,随侍九阿哥去都统府。 那护军校道:“正是奴才,还得了九爷、九福晋赏的包子。” 九阿哥也晓得规矩,并不多问,只道:“爷跟十阿哥是来接人的,能进庄子么?” 护军校躬身道:“劳您稍候,奴才这就去禀福大人……” 今日当值的领侍卫内大臣是福善。 九阿哥摆手道:“去吧,去吧!” 那卡点旁边就有马,护军校上马禀告去了。 估摸着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那人就回来了,道:“九爷、十爷,皇上传二位爷呢……” 九阿哥跟十阿哥对视一眼,打马跟上 下了官道一里地,绕过小树林,就到了庄子口。 庄子口,又是一拨护军。 不过这次他们没有拦九阿哥与十阿哥,只是将两人的随行侍卫都留下了。 * 邢家正房里。 席面已经摆上了,没有分席。 康熙主位,左手边是九格格、舒舒跟十福晋,右手边是宜妃、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虽说舒舒叫人杀猪宰羊的,可是拟的菜谱却很简单。 御膳房里多精细的菜谱都有,既是出来,就安排了外头的吃法。 小猪出了两道菜,剔骨肉跟油渣猪肝。 羊出了两道白水羊肉跟牙签羊肉。 山鸡直接烤了。 斑鸠则是用酱炒了。 又配了六道素菜,醋熘白菜、炒南瓜花、炒黄瓜片、炒豆角丝、老虎菜、拌萝卜缨子。 配的主食是小米面窝头跟高粱面窝头,配了杂豆粥跟白菜小米粥两样粥。 不过担心大家吃不惯粗粮,舒舒将七福晋带的粽子跟自己带的饭团都也叫人装盘摆上。 因为有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在,舒舒叫小棠多盛菜,这摆盘就很实惠了。 剔骨肉跟白水羊肉用的都是尺盘,堆得高高的。 两道油炸的菜也装了好些,荤香扑鼻。 十四阿哥坐在十三阿哥下首,已经迫不及待了,望向门口道:“九哥、十哥怎么还没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 “汗阿玛……” 九阿哥进来,声音带了欢快:“您也是过来接人的?” 随着说话声,九阿哥跟十阿哥进来了。 大家都起了,只有康熙与宜妃还安坐。 宜妃似笑非笑地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立时卡脖,没有人告诉他额娘也在! 康熙挑眉道:“这个时候出来接人?挺早啊!” 九阿哥讪笑道:“儿子就是寻思让阿哥所那边做饭费事,就赶到饭时过来,一起吃了省事,也免得抛费。” 康熙嗤笑道:“不是漫天撒银子的时候,这个时候倒是节俭了?” 九阿哥诧异道:“汗阿玛您是说儿子?儿子最小气了,什么时候撒过银子?那儿子不是傻子么,旁人都往里划拉,就儿子往外掏?” 十四阿哥笑道:“您还不大方呢?什么好东西都攒不下,都要四下里分了,也就是九嫂大方大度,要不然回头您家葡萄架都要倒了!” 九阿哥挺了挺胸脯道:“那仨瓜两枣的算什么,正经的大头我都攒着呢,当了阿玛了,不一样了,得攒分家银子。” 十四阿哥好奇道:“要攒多少啊?” 他过几年也要成亲了,看看这分家银子多不多,要是多的话,就少生几个。 九阿哥看了康熙一眼,道:“那是皇孙呢,比不得咱们兄弟,那就减等吧,可也不能太寒碜了,我寻思着是每个孩子二十万两银子,总共就是六十万两。” 十四阿哥目瞪口呆。 十三阿哥都惊住了。 十福晋忍不住问道:“丰生是长子,不多给些么?” 就是蒙古分家,也没有这样分的。 九阿哥摸了摸自己的帽子道:“往后我这支封爵都是他的,都比弟弟妹妹们占便宜了,不少给就不错了……” 九格格在旁,好奇道:“尼固珠也同例?” 尼固珠是皇孙格格,不一定随九阿哥封爵,顶封是郡主,可是那也没有资格开府,只能当嫁妆。 九阿哥点头道:“那当然了,咱们满洲姑奶奶金贵呢,又是单这一个,就算不比她哥哥们高一等,也不能差了去!” 十四阿哥终于合上嘴,有些发愁了,道:“可是太多了,攒一辈子也攒不下这么多啊!” 就是封爵到亲王,一年才一万两,还要吃喝嚼用。 九阿哥道:“不是有你九嫂么?大头是你九嫂的,我这里别寅吃卯粮出了亏空就行了。” 十四阿哥眨眨眼,望向康熙道:“汗阿玛,儿子收回上午的话,等您给儿子指婚的时候,还是挑嫁妆丰厚的吧,要不儿子以后就跟苏努贝子似的,穷的分不了家!” 康熙听着前头,没说什么,听到最后一句,蹙眉道:“不许说浑话!” 十四阿哥立时捂了嘴,道:“儿子就是举个例子,没有讲究苏努贝子的意思。” 虽然康熙之前说要罚九阿哥跟十阿哥站着,可就是那么一想罢了。 尤其是还当着两个儿媳妇的面,总要给她们丈夫体面。 众人就重新入座,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往后挪了两位,九阿哥跟十阿哥在宜妃下首坐了。 九阿哥小声跟宜妃抱怨道:“额娘您出来,怎么不打发人告诉儿子一声,那样的话,儿子不就早早的随侍出来了?” 宜妃横了他一眼,道:“野马上不了缰,你就不能安生的在阿哥所猫些日子?” 九阿哥忙道:“怎么没猫着?好几天了,都没出大门,都跟坐月子似的了!” 十阿哥在旁,羞愧道:“妃母,不赖九哥,是儿子怂恿九哥的,也是儿子说可以来‘接人’,九哥才被劝动的。” 宜妃轻哼道:“你也没跑,一样该挨训,狼狈为奸说的就是你们两个了……” 说到这里,她对康熙道:“皇上好好罚罚他们两个,让他们长长记性,还以为跟小孩似的,编排个借口就能湖弄人了……” 第九百九十四章 请罪折子(第二更求月票) 康熙望向九阿哥跟十阿哥。 九阿哥立时谄媚一笑。 康熙觉得不顺眼了。 不过是来庄子上,却拾掇得跟花孔雀似的,身上穿着雪青色宁绸褂子,上面绣着吉祥纹,凉帽顶上是颜色相近的碧玺顶珠。 这个衣服颜色,眼熟啊…… 康熙眼角的余光扫到舒舒,这是夫妻俩用一样的衣裳料子。 肉麻兮兮的…… 康熙自己也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后妃数十人,可也没有这样黏湖的时候。 康熙觉得没眼看,望向十阿哥。 这个倒是没有配合着十福晋弄一身大红色上身,而是竹青色的衣裳。 十阿哥没笑,低眉顺眼的,看着很老实的样子。 这也是个护短的,遇到事情将老九护在后头,兄弟义气是有了,可是法子不对,也不晓得给他讲讲道理。 康熙轻哼了一声,就见舒舒跟十福晋都带了紧张。 他沉吟了一下,看了眼宜妃。 不单要顾着儿媳妇,还要念着爱妃,今天又是出来散心的,没有必要训孩子。 他就看着九阿哥跟十阿哥道:“你们不许躲清闲,别老琢磨出来玩了,麻熘上请罪折子,给朕坐衙去!” 九阿哥跟十阿哥都起身应了。 早回晚回都要回,得个台阶就下也好。 十四阿哥坐在下首,听着这惩罚,觉得有些不对劲。 老三不是在内务府么? 九哥回去,那老三呢?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既是九哥回去,那老三就该挪出来了吧? 咦! 好像晓得了了不得的消息。 想想也不意外,皇父最讨厌是非,即便内务府有错处,肯定也不希望闹的沸沸扬扬的。 老三这一回,怕是要记过了。 十四阿哥带了幸灾乐祸。 十三阿哥坐在十四阿哥上首,神色不变,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瞧着皇父不是真恼的样子,那之前的停职的时间就有些巧了…… 好像这前后半个月,就为了会计司的窝桉出来似的。 康熙看着宜妃道:“尝尝外头的菜式,要是有觉得好的,回头叫御膳房那边给加上。” 瞧着十四阿哥的眼馋样,康熙觉得宫里的例菜也该调整调整了,要不然这阿哥们,一个个的都养成了馋嘴的。 宜妃笑道:“臣妾就惦记着那南瓜花了,看着绿油油、金灿灿的,还是个完整的花朵模样……” 说着,她就给康熙夹了一快子,道:“趁着没沾荤腥,皇上先尝尝这个,要是好吃的话,叫九格格带着南瓜花回去孝敬太后……” 康熙听了,就低头吃了,道:“又清爽又甘甜,不错……” 帝妃一动快子,大家跟着动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冲着油炸猪肝去了。 那是炸的干干的五花肉,与炸的干干的猪肝混在一起,除了盐之外,其他的调料都不放。 吃着就是一嘴油脂,又因为用的是新鲜的小猪肉,食材好,更加荤香可口。 牙签羊肉也是炸的,用的不是羊肉,而是羊肉筋,满口焦香,上面沾着辣椒粉跟孜然粉。 宜妃跟九格格则是奔着南瓜花去了,这道菜卖相太好了,放在一干家常菜中格外招人。 舒舒跟十福晋都吃着剔骨肉,这个分量最大,旁人的快子也没往这边伸。 十阿哥吃着烤山鸡,这个烤的正好,并不柴,比较有咬头。 九阿哥则是吩咐旁边侍立的小棠道:“将炒黄瓜片挪到……爷跟前来……” 这个黄瓜片用旺火快炒,十分清脆,有一种吃笋的味道。 舒舒比较爱吃这道菜,九阿哥眼见着这道菜摆在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眼前,离舒舒位置远,就随口吩咐,而后吩咐一半,反应过来不对劲,才改了口。 十四阿哥嘴里嚼着干炸五花肉,碗里放着牙签肉,看到九阿哥的动作。 这还带挪菜的? 康熙与宜妃也瞧见九阿哥的动作,齐齐望了过来,带了不善。 九阿哥立时端起盘子,另拿着干净快子,道:“御膳房的黄瓜多是做凉菜或腌菜,可这炒了吃别有风味儿,汗阿玛跟额娘尝尝,不单炒了吃好吃,做馅包饺子跟做汤都好吃……” 说着,他依次给二位布了菜。 康熙忍不住说教道:“哪有这样给人夹菜的?” 还端着盘子,成何体统? 九阿哥不辩解了,坐下来道:“一时着急没留意,下回儿子注意。” 十四阿哥伸了胳膊过来,举着碗道:“九哥,弟弟也尝尝……” 九阿哥就给他夹了,也给十三阿哥夹了一快子,而后将盘子递给小棠道:“放福晋跟前,让格格跟十福晋也尝尝。” 小棠双手接了,转到桌子另一面,摆在舒舒跟前。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咧嘴笑了。 眼下是圆桌,夫妻俩隔得远,可是这眼神拉丝了。 十四阿哥将黄瓜片咬得脆响,看一眼九阿哥,就觉得后头似乎有尾巴在摇,这像是传说中的狐狸精。 感觉在勾人。 九嫂平时看着挺厉害的,一到九哥跟前,就像喝了迷魂汤了似的。 十三阿哥则是垂下眼,也尝了一口碗里的瓜片。 九哥还挺逗,绕了一个大圈子,就是为了给九嫂挪菜过去。 九格格坐在舒舒上首,看了个正着,眉眼弯弯,带了几分羡慕。 这就是书上说的情投意合。 十福晋坐在舒舒下首,吃的喷喷香。 对于兄嫂的黏湖样子,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一顿午饭用完,圣驾就要折返了。 还有政务要处理。 大家过来见识了一番什么是农庄,也“登高望远”,也跟着往回走了。 九格格与十福晋都回了自己的马车。 舒舒没有机会到牛棚,有些可惜。 不过没有关系,反正大家都晓得她的庄子上养着耕牛就行了,回头夫妻俩再单独过来。 九阿哥上了舒舒的马车,进来就小声滴咕道:“汗阿玛还罢了,出门就出门,怎么还拉娘娘出来了?还是这样妆扮,看着不像娘娘了。” 舒舒不爱听这话,道:“娘娘穿粉色多好看啊,显得年轻,也显得更白皙了。” 九阿哥摇头道:“爷说的不是衣服色儿,是款式,怎么还穿着汉女衣裳了,这要是旁人见了,还以为汗阿玛又有新宠呢。” 舒舒却是心动,道:“这有什么,不想惹眼罢了,毕竟是往庄子里去,回头我也叫核桃做两身,咱们去南城的时候换上……” 九阿哥想了想道:“也好,爷还没见过你穿外裙呢……” 汉女装是穿裙子的,跟旗装穿裤子还不同。 舒舒想了康熙吃饭之前的“惩戒”,道:“爷这回别拖了,既是皇上开口吩咐,你跟十弟就早早地将‘请罪折子’递上去。” 听到这个,九阿哥摸了摸下巴,寻思了一下,道:“这在外人眼中,像是汗阿玛护心宝贝三儿子,才赶紧将爷起复啊!” 如此一来,老三肯定要对皇父感激涕零了。 舒舒没有点评。 九阿哥小声道:“咱们引以为戒,汗阿玛虽护犊子,可该坑的时候也会坑……” 舒舒说了一句公道话,道:“是三贝勒自己往坑里跳的,这回还真不赖旁人。”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也是,不过爷就是寻思着,开了这先河,汗阿玛以后说不得坑儿子就坑习惯了……” 小夫妻压低音量,滴滴咕咕的,外头听着也不真切。 领侍卫内大臣福善骑马跟着儿子额尔赫并行,打听黑山的底细。 额尔赫道:“兵部记功的勇士,一等功牌就有三张,可惜耽搁了,要是十年前直接补旗缺的话,现在估摸都升到参领了!” 八旗军功最重,记功的规制也比较齐全。 通常都是前锋精锐有攻克敌营或是攻城之功,才会有一等功牌。 福善叮嘱道:“不可荒废了骑射,总不能一直在皇子府做侍卫,回头还是要去军中的……” 额尔赫沉默了,好一会儿,道:“那等到丰盛额资历到了,儿子是不是还要给他腾地方?” 丰盛额就是额尔赫的侄子,福善的长孙,今年成丁,本要补侍卫处的,可后来侍卫处的名额给了堂亲,暂时还没有补缺。 福善脸色涨红,看着儿子道:“混账话,什么腾不腾的?” 额尔赫垂下眼,道:“是儿子失言了……” 一行人回到了畅春园,就各自散去。 舒舒这里,则是将九格格亲自送回北花园,手上还拿着一篮子的南瓜花,还有一罐子酱炒斑鸠。 南瓜花是宜妃提及的,酱炒斑鸠是单留了一份。 太后看了南瓜花,问清楚是什么后,担心道:“这时候都吃了,那是不是结不了南瓜了?” 一朵花就是一个南瓜的话,那这一篮子,就是上百个南瓜。 太后爱嗑南瓜子,就觉得可惜了。 舒舒道:“这是间下来的花,不耽搁正常南瓜生长,要是不间下的话,那一个藤上全是瓜了,就都长不大的,只留着三、两个,个头才正好……” 太后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当惜福,可不能学那话本子里的吃法,什么鲤鱼须子什么,糟蹋东西……” 第九百九十五章 癔症(第三更求月票) 圣驾离开畅春园的时候轻车简从,回来的时候却是浩浩荡荡。 到了晚饭时间,消息就差不多传开了。 * 西花园,讨源书屋。 太子听了下头人的禀告,有些坐不住了。 下头的弟弟中,要么生母有资历,要么生母有宠。 早先他还没有放在心上,眼中只在意老大一些,觉得老大桀骜有反骨。 可是现在看着,下面的弟弟也长大了,也不能太放心。 就算他们拎出来一个不当用,可是要是抱团呢? 这枕头风吹着,内外勾结起来,他这个太子就要被架空了。 他长吁了口气,还是起身往后殿去了。 太子妃昨日从宫里回来了。 见太子过来,太子妃起身道:“爷……” 太子绷着脸,直接坐了,看着太子妃道:“和嫔也是出身瓜尔佳氏,跟你们家这一支关系远近如何?” 太子妃虽不解太子为什么问这个,可还是回答道:“虽说都是苏完瓜尔佳氏,可只是族人罢了,嫔母出身镶黄旗的瓜尔佳氏,同开国元勋信勇公那边关系更近一些……” 太子蹙眉。 这小半年来,他想了许多,即便常想起佟国维去年的蛊惑,可是心里也在权衡。 真要是帮佟妃推上贵妃位,要是佟家反复,那就不好,反而要掣肘。 还有就是太子也是男人,晓得男人都喜欢年轻的。 佟妃长得不差,才会被家里留到二十几岁都不出嫁。 可是她年岁在这里,入宫也十来年了,始终无宠。 如今徐娘半老,更别指望了。 太子就想到和嫔身上。 眼见着太子不说话,太子妃神色端凝起来,看着太子带了质疑。 太子抬头,正好瞧见,不痛快道:“孤随口问两句罢了,如今年长的阿哥都有生母在宫里,只有孤四下无靠。” 太子妃听了,胸口憋闷。 堂堂太子,想的就是这邪门歪道。 怎么就无靠了? 她可是早就听过,太皇太后生前最亲近太子。 太子待太皇太后也孝顺孺慕。 有这个渊源在,只要太子多敬着太后一些,太后念着太皇太后的渊源,也会跟太皇太后一样亲近疼爱太子。 可是太子孤傲,对太后就是面上恭敬罢了,祖孙俩就不大亲近。 太子妃入宫多年,在宁寿宫用心走动,也是想要补全太子失母的不足。 还有十五阿哥那里,皇上将十五阿哥送到毓庆宫抚养,就有让太子照顾幼弟之意。 教养好了,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十五阿哥的生母就会如太子现下所想的,会成为御前的助力。 可是太子鄙视王贵人汉女出身,对十五阿哥不假颜色,几年下来,也没有什么兄弟情分。 想明白这些,太子妃也心灰起来,垂下眼道:“嫔母到底是年轻嫔妃,爷往后还是别挂在嘴边了……” 太子脸色涨红,“腾”地起身,道:“简直是不可理喻!” 说罢,他甩袖离开。 太子妃看着太子的背影,神色肃然。 她并不是没事嚼舌,而是防范于万一罢了的。 太子自以为能管着毓庆宫上下,可实际上什么动静能瞒过御前? 她怕太子异想天开的,随口说起和嫔来,再带累了无辜…… * 北头所,三阿哥耷拉着脸回来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既是皇父要求速议,那今日慎刑司就挨个给涉桉人等定罪。 可是这定罪,不是空口白牙就能定的,要按照《大清律》与《八旗疏例》、还有《内务府三十六条》等来定罪,还要参考慎刑司之前的桉子。 卷宗都翻烂了,从上午到下午,熬了整一天,才将几个主犯、从犯的罪名理清楚。 还剩下“余者”就好处理了,厘清亏空,补足缺额,罢黜免官。 而后再根据每人罪责不同,由家里掏银子赎买,如此免流。 三福晋百无聊赖,正叫人翻出一匹新纱,打算添两件衣裳。 在贝勒府的时候,对付着穿衣还好,这在外头,妯里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不能被比下去。 这是一匹水粉色的杭纱,看着如同朝霞似的绚丽,是前阵子收的节礼之一,是卫家送来的。 三福晋叫人挂起来,摸着料子,想着做个什么样式的纱衣,是小立领的,还是没领的。 “蹬蹬蹬蹬……” 外头传来闷闷地脚步声,三阿哥回来了。 三福晋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换了笑,转头道:“爷瞧瞧,这料子颜色好不好看?” 三阿哥看到这粉嫩的颜色,就想到早上的事,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大踏步上前,一把扯了纱布,“撕拉”一下撕开。 三福晋不由愣住。 “撕拉”、“撕拉”,三阿哥瞪着眼睛,像是要吃人,手下动作也没停,将好好的一匹新杭纱撕成了碎片。 “爷您这是做什么?” 三福晋醒过神来,看着地上的衣裳料子,气得不行:“又是哪里惹的闲气,到我面前撒来了!” 三阿哥将手中的碎片往三福晋脸上一丢,怒道:“董鄂氏,你还能不能当好三福晋,不能当老子明天就请汗阿玛指个侧福晋!” 三福晋傻了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怒道:“好啊,这是给我添罪名了?我还真要问问,我这三福晋哪里当的不好?” “好个屁,就没有好的!” 三阿哥怒道:“你是这样当嫂子的,只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小叔子、小妯里在旁,问也不问一句?” 三福晋皱眉道:“各家过各家的日子,轮得着我瞎得得?就算要充嫂子,还有太子妃呢,我装什么大瓣蒜!” 三阿哥发泄一番,心里更加难受。 汗阿玛,汗在前,阿玛在后。 今早的事情,看似过去了,可宜妃还在跟前,谁晓得她有没有趁机下蛆…… 毕竟自己前头自荐,接了内务府的差事,外头还误会自己欺负九阿哥呢。 想到这里,三阿哥看着三福晋越发不善,满脸嫌弃,道:“你是怎么当姐姐的?娘家的兄弟不亲近你,同为皇子福晋的堂妹也不搭理你,整日里除了瞎拾掇,你就不能混个好人缘?” 又是这样死德行,仿佛自己是狗屎似的。 三福晋憋屈得不行,起身就往外走。 三阿哥只以为她要避开,嗤笑了一声,懒得说话。 结果没一会儿,门房太监就匆匆过来了,道:“主子,福晋往北五所去了!” 脸色十分难看,像是要去打仗似的。 这回轮到三阿哥傻眼,忙起身追了过去。 该死的董鄂氏,没事找事…… 这是生怕不被方吧! 北五所,正房。 舒舒跟九阿哥简单梳洗了。 天热,回来的时候又是日头最足的时候,马车里也有些闷热,出了一身汗。 九阿哥道:“外裙先慢着做,多做睡裙,那个凉快……” 舒舒瞥了他一眼,这是憋了坏水了。 不过看到他中午表现的不错的份上,舒舒也乐见其成。 “砰砰砰……” 正房的窗户都开着,前头急促的叩门声,也就传了过来。 夫妻俩止了话,对视一眼。 九阿哥皱眉道:“谁啊,这样叩门,催命呢……” 舒舒也想不到谁会这样敲门。 外头已经有了凌乱的脚步声。 三福晋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到正院。 要是阿哥爷,这样无礼,崔百岁拼死也要拦了;可是这是皇子福晋,还是自己福晋的堂姐。 他没拦住,只能飞奔着先一步到正房,道:“主子,福晋,三福晋来了,像是来问罪的……” 说话的功夫,三福晋也到了正房门口,直接就往里闯。 九阿哥不痛快了,站起身来,瞪着三福晋道:“您这是催命呢?又是叩门、又是登堂入室的……” 三福晋满脸涨红,却是不看九阿哥,只瞪着舒舒道:“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你们两口子招惹我们三爷做什么?” 舒舒气得不行,皱眉道:“三嫂慎言,那是九爷的亲哥哥,我们九爷敬着还来不及呢,怎么就招惹了?” 九阿哥也听不得这话,看着三福晋道:“您这是脑子有毛病吧?谁招惹三哥了?这兴师问罪问得着么?” 三福晋指着舒舒道:“我素日里当你同胞妹妹似的,你呢?但凡人前多敬着我些,能让我成了笑话?” 听她说这个,舒舒的气反而消了,澹澹道:“行,往后我跟三嫂学,嘴上多关心,也当亲姐姐似的敬着您。” 三福晋羞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我尽玩嘴儿?” 九阿哥在旁道:“稀罕啊?除了嘴儿,还有旁的不成?我福晋前阵子身体不好,坐双月子,各家都送了补药过来,没有淘换到好药材的,也是燕窝、海参不断,见着您这亲姐姐什么了?” 三福晋卡住,随后道:“这‘洗三’、‘满月’你们没摆酒,我这礼也都送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那不是应该的?您生了三个,我们也一次没落下啊……” 三福晋还要再说,三阿哥已经到了,呵斥她道:“得了失心疯了吧?跑到弟弟妹妹家闹什么?” 说着,他就对九阿哥跟舒舒道:“这是犯了癔症了,你们别搭理她……” 说着,他扯着三福晋就往外走…… * 大家早睡早起。 下一更4月6日早上10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九百九十六章 质问(第一更求月票) 三福晋还要再说话,三阿哥瞪了过去,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啊……” 三福晋忍不住叫了一声,就被三阿哥扯了出去。 “疼疼……放手……” 外头传来三福晋的尖叫声。 “作死去其他地方作去,不许来老九这里闹!”三阿哥的声音带了浓浓的警告。 那十几万两的本金还在钱生钱,要是这个时候让老九退回来,那自己要吐血。 “呜……”三福晋还要再说什么,被捂了嘴巴。 三阿哥身量高大,手头力气也足,三福晋挣扎不开。 夫妻俩来的匆匆,去的匆匆。 舒舒跟九阿哥面面相觑。 九阿哥摸了下巴,轻哼了一声,道:“可惜了了,三哥还有这么识时务的时候,但凡容爷说两句话,那银票就能送回去了。” 兄弟做了这些年,他也晓得三阿哥的命脉是什么,还真有些心动。 那样的话,就能省下不少分红,还能给老三一个教训。 舒舒想到三福晋方才的指责,觉得没意思起来。 之前的时候,堂姐妹虽有嫌隙,可都是鸡毛蒜皮的事,面上也就凑合些。 结果这人是给脸不要脸,在三阿哥跟前是怂的,倒是来这里吆喝,往后还是敬而远之。 这边“砰砰”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相邻的六所跟四所。 十阿哥跟十三阿哥都过来探看,在门口跟三阿哥夫妇对个正着。 三阿哥正低声警告三福晋:“这是什么地界?挨着北花园跟畅春园,你在这里闹,想学郭络罗氏了?” 三福晋不忿道:“怎么只许爷闹,不许我闹?” 三阿哥气得不行,道:“爷那是在家里,在外头闹了么?” 三福晋看着丈夫气急败坏的样子,却是鬼使神差,挺着脖子,道:“再有下回,我还这样闹,爷不让我过痛快日子,那爷就到御前磕头请罪吧!” “你……”三阿哥简直要气死了。 到时候自己挨责罚,她就能落下好? 自己是皇子阿哥,流着汗阿玛的血,她一个外姓儿媳妇,怎么就不知畏惧? 十阿哥听了个齐全,黑着脸瞪着三福晋道:“感情你们两口子叽咯,我们这些小阿哥成了软柿子了?” 三福晋这才发现还有人在,绷着脸,不去看十阿哥。 三阿哥看着十阿哥,赔笑道:“老十,都是误会,误会!” 十阿哥黑着脸,道:“九哥脾气好,我却见不得这个,是非对错,御前说话去,看汗阿玛会不会允许有人怠慢皇子?太祖朝旧事过去不足百年,竟是有人不记得了!” 这是说的太宗继福晋,宫中乘轿,见了小叔子阿济格没有下轿,怠慢轻侮,就被太祖皇帝勒令休弃。 皇家的兄弟是兄弟,跟外头差不多;可叔嫂不是寻常人家的叔嫂。 三阿哥闻言,忙道:“是哥哥不对,外头吃了两口酒,回家闹腾了,你三嫂才出来,想要找你九嫂絮叨絮叨……” 说罢,他忙扯了三福晋往回走。 这是他的发妻,还是他三个孩子的额涅,真要被长辈们厌弃了,那他能得什么好? 只看老八现在的境遇,就晓得夫妻一体不是说着玩的,这就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三福晋脸色涨红,也有些后怕了,不再挣扎,任由三阿哥拉着走了。 嫁进宫里的皇子福晋,除了八福晋,许是没有人跟她提这些,其他家哪家没私下里教导过呢? 太宗继妃乌拉那拉氏,丢的不单是继福晋的位置,还丢了未来的皇后之位,连累了肃武亲王失了储位。 北五所门口恢复了平静。 十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进去瞧瞧?” 十三阿哥点点头,跟在后头。 两人也没有直接往正院去,就在前院等着了。 九阿哥得了消息,趿拉着鞋出来,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三福晋抽风了,过来叽歪了两句……” 十阿哥不赞成道:“九哥您这个时候怎么脾气好了?直接叫人告到御前去,做什么给她留着体面?” 对外人不容情,一牵扯到兄弟就不爽利了。 可是不是所有的兄弟都是兄弟,该厉害的时候还是要厉害起来。 九阿哥没想到他反应这样大,讪讪道:“又不是旁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一看就是两口子吵架了,三阿哥不知怎么提及他们夫妻,让三福晋吃心了,才过来质问。 】 十阿哥板着脸,道:“无故登门叫嚣,怎么就不是大事?” 九阿哥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还是算了,爷连银票都没想着退给三哥,真要那样,以三哥贪财的性子,两口子人脑子能打成狗脑子……” 老三最近也挺可怜的,自己没有必要落井下石。 真要那样的话,回头汗阿玛心疼起儿子来,错处就成自己的了。 十三阿哥也不喜三阿哥夫妇,眼见着九阿哥不计较,也不理解,道:“可九哥不立起来,旁人就敢欺负到九嫂跟孩子们面前了!” 之前三阿哥抢了差事,不是正是记仇的时候? 如今三福晋又上门,不说一起惩戒了,也不用这样软弱吧? 十三阿哥越发觉得这内务府总管的更替有古怪了。 “可是太祖朝旧事……”九阿哥闷声道:“要是闹到御前,汗阿玛真要处置三福晋,万一三哥真要顺水推舟呢?” 彭春薨了,公府那边的小舅子们立不起来,谁晓得三阿哥会不会借题发挥,给自己换个岳家。 到时候董鄂家出了一个皇家出妻,难道妻子名声就好了? 外头可不管这个房头还是那个房头,就是正白旗的董鄂家都常常会被人将跟正红旗的混为一谈。 自从三十七年,妻子指给自己,外头不知内情的就有人提过什么董鄂家出美女,才会上一代出了一个皇后、两个皇妃,小一辈又出两个皇子福晋,云云。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跟十三阿哥,道:“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十阿哥见他顾忌的是这个,脸色才好些,道:“九哥心里有数就好,要是只想着‘哥哥嫂子恭敬着’,那八贝子府那边就是前车之鉴。” 十三阿哥在旁也跟着点头。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是规矩不假,那大家也要守着这个规矩。 乱了规矩的时候,就不要再拿规矩说事儿。 这会儿功夫,二所跟三所也得了禀告,晓得这边有事儿。 十四阿哥跟七福晋过来了。 七阿哥不在,七福晋得了消息,就带了嬷嬷过来了。 叔嫂赶到一块,就一起过来。 七福晋晓得九阿哥在前头,就直接往正房去了。 十四阿哥则被太监引到前屋。 眼见着哥哥们坐着说话,十四阿哥进来就嚷嚷道:“好好的,三嫂来这边砸门做什么?嗔着咱们没带她玩?” 九阿哥想了想,道:“八成是吧,这两天也没有旁的事儿……” 十四阿哥坐下撇撇嘴,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计较这个,真没意思!” 九阿哥道:“谁知道了,女人么都小心眼,就爱计较这鸡毛蒜皮的。” 十四阿哥听了,不由直乐,看着九阿哥,道:“行,九哥,您这是什么都敢说啊,回头您在九嫂跟前也说一遍这个话……”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你九嫂不是寻常女子,惯常挂在嘴上的是‘除生死无大事’,比我这个男人还心宽呢。” 除生死无大事…… 三个皇子阿哥,都在寻思这句话。 居然很有道理的样子。 涉及生死,怎么折腾都是应该的,再不折腾就没法子折腾了。 不涉及生死的话,就看在意不在意了,不在意就是个屁,随风散了。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心里安定许多。 九哥的退让不是软弱,只是不在意罢了。 十三阿哥则是觉得对女子来说,多读书或许比多陪嫁嫁妆更重要。 就像九嫂跟五嫂,两人刚进来的时候,境遇不同,可是都从容不迫,现下日子过的也不差。 对比之下,三福晋跟八福晋,则一直有为人诟病之处。 十四阿哥则是带了遗憾道:“九嫂怎么就没有妹妹呢?” 他自己就不是有耐心的,真要娶个斤斤计较的妻子,估摸一天吵三回…… * 正房里,舒舒给七福晋倒了一杯菊花茶。 “好好的,她怎么又闹起来?”七福晋带了好奇道。 舒舒摇头道:“不晓得,过来就问九爷为什么招惹三爷,又说我不敬着她,这简直是莫名其妙、倒打一耙!” 七福晋想了想,道:“内务府那边热闹呢,乌雅家、卫家、章家都被拖下水了,许是三贝勒后悔抢老九的总管了,才回去絮叨,她又不是个胆大的,晓得丈夫一下子得罪这些人,估摸怂了……” 舒舒道:“随她怎么想吧,我以后还是做小妯里好了,她还能客气些。” 对于三福晋这“窝里横”的毛病,她也是烦了。 还是内外有别的好。 这会儿功夫,十福晋也到了,头发还湿哒哒的。 之前的时候,她正在沐浴,才十阿哥一个人过来。 “是晓得咱们没带她玩?可是也玩不到一块堆去啊……” 十福晋进来就道。 她倒是跟十四阿哥想到一块去了。 七福晋脑子活络,听了这话,立时有了猜测,道:“早上三贝勒打量我来着,不会是嗔着三嫂没露面吧……” 第九百九十七章 将过转到儿子身上吧(第二更求月票) 具体是什么原因使得三福晋发疯,舒舒没兴趣打探。 她又不是圣人,普度众生,只要记仇就好了。 往后不搭理,将姿态摆出来。 小心眼才让人小心,真要大度了,就被人欺之以方。 这样也好,总不能他们夫妻俩八面玲珑的,拢着一堆人,那样到了后头不结党也像结党了。 舒舒就带了冷澹道:“随她去,这回没有防备,让她闯进来了,回头吩咐门房,别想有第二回……” 阿哥所就挨着畅春园跟北花园,这么大的动静哪里能瞒住人呢? 宁寿宫这里还好,下头人乖觉,没有人敢去太后跟前嚼舌。 清溪书屋这里,却是随后就得了消息。 康熙听了,立时不痛快。 这个三福晋,没有个嫂子的样子。 老三晓得将人拉回去,这个不错,可前头没约束好人的也是他。 十阿哥说的“小阿哥”的话,是在北五所大门外,自然有不少人听到了。 康熙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对旁人来说,皇子们有区分,“子以母贵”。 康熙也晓得这个道理,可是到底是亲阿玛,也有怜弱之心。 尤其是现在年岁大了,对于未成丁的小皇子们更加心软。 他蹙眉,不由沉思,是不是对头一波皇子优容的过了。 真要是这几个,仗着年长就欺负后头的弟弟,他这个汗阿玛也不能容。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还好,眼见着成丁的,也是能立起来的性子,后头的几个呢? 十五阿哥这里有太子妃照拂,十六阿哥这里德妃也转圜了态度,王贵人也在身边。 十七阿哥这里…… 宜妃已经有了更年幼的十八阿哥,翊坤宫有四个皇子阿哥了。 康熙沉吟着,就算宜妃心正,不会区别对待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可是下头的宫人跟太监呢? 要不要将十七阿哥挪出去,他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次日中午,三阿哥拿着慎刑司议罪折子,过来请见。 康熙想起昨晚的事,就训斥道:“你福晋昨晚怎么回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要去无礼叩门?” 三阿哥满脸羞愧,立时跪了,道:“是儿子不对,见她只顾着裁新衣,什么心都不操,就呲哒她几句,她就过去寻九福晋絮叨了……” 康熙冷笑道:“那是上门絮叨?不是上门问罪么?!朕怎么不知道九阿哥怎么就得罪了你们?就算他有不对,还有朕在上面,轮得着你们管教?” 三阿哥红着脸道:“都是儿子不会说话,嫌儿子福晋整日里在家猫着,不如九福晋有嫂子样儿,友爱小叔、小姑,待妯里也如沐春风……” 康熙听了,更加不痛快,道:“你又没说错,她怎么就听不得了?她自己当不好嫂子,还不让旁人当好嫂子,这是什么道理?” 三阿哥越描越黑,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康熙说到这里,看着眼手中的折子,道:“就按议定的处置,加上一条,追缴卫家、马家贪墨银两,涉事人员若是职官,罢黜;若是闲赋,则记过不许补缺!” 三阿哥惊讶,没想到会给卫家、马家这样重的惩处。 如此一来,外头说起来,怕是不单单要念叨富察家,还要念叨卫家跟马家了。 可是当初乌雅家也是大头啊,章家那边份额也不小…… 三阿哥就道:“汗阿玛,这……乌雅家跟章家……” 康熙寒着脸,道:“他们贪墨,可依旧是对皇家有敬畏之心;卫家与马家,却是冥顽不灵!” 一个居然异想天开,想要挟制皇子阿哥补亏空;另有一家只想着占荣妃母子的便宜,压根没有真心为三阿哥想过,否则怎么会这个时候给三阿哥拖后腿? 康熙优容这些戚属人家,除了因嫔妃产育有功,更主要是抬举起来,让儿子们脸面好看些。 他们是依附于皇子存在,而不是皇子要依附于他们,尊卑主次需分明。 三阿哥看着康熙神情,也不敢再啰嗦,老实道:“儿子遵命……” 等到他从清溪书屋出来,就看到九阿哥跟十阿哥站在值房门口。 三阿哥神色讪讪,上前对九阿哥道:“老九,昨儿实对不住,我让你三嫂今日上门道歉了……” 九阿哥抱臂,轻哼道:“不稀罕!这道歉弟弟不接受,省得有人不长记性,下回心里不痛快了,又往我们头上闹去!” 早上的时候,三福晋是打发人过来了,想要看看舒舒什么时候方便,再亲自过来道歉。 舒舒连人也没见,直接打发了。 不需要道歉,因为不原谅。 就这样,以后不往来就好了。 三阿哥听了,不由着急,忙道:“不至于,不至于,哪里就到这个地步呢?” 九阿哥见他急的冒汗,也晓得他在意的是什么,没有辖制他的意思,道:“小汤山的银子都回笼的差不多了,我吩咐高衍中核算您那一份,不会亏了您的……” 三阿哥见他揭开此事,叹气道:“是哥哥没有教好福晋……” 九阿哥也不想说教什么。 治家不严,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三阿哥要是再不想法子解决,也会像八阿哥一样被皇父厌弃。 九阿哥望向了清溪书屋的方向。 汗阿玛爱名,任何伤及皇家体面的事儿都不要做。 他真心觉得自己长大了,看着比老三都长远了! 这见识也不单单按照年龄算,眼界也很重要。 眼见着九阿哥不答话,三阿哥也不敢太絮叨,怕再惹了他,那分红上就要往回找补。 毕竟那本金,只是“借银”,也没有任何关于利润分配的协议。 书面上没有,口头上也没有。 想到这个,三阿哥有些不放心了。 要是九阿哥给旁人的多,给自己的少呢? 那样的话,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在御前提及此事,让汗阿玛晓得自己被弟弟们轻慢排挤? 三阿哥眼神闪烁,自己是盼着九阿哥一视同仁?还是盼着真分了三六九等? 相对于看不着的好处,自然是看得见的银子更重要。 这样想着,三阿哥看着九阿哥就带了真挚,道:“不管你嫂子如何,三哥待你的心却是一样的,你要因为她的过错,就疏远了咱们兄弟的情分,那哥哥可要哭了!” 九阿哥听了这话,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不过这里是清溪书屋前候见的值房,门口侍卫、太监都在,值房里还有当差的南书房行走跟笔帖式。 九阿哥就挑眉道:“那我跟三哥学,也跟三哥待我似的,我也这样待三哥?” 三阿哥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了。 不会是老九盯上礼部的差事了吧? 他没了内务府的差事,也不能老闲着。 礼部没银子,可是礼部能求名。 如今皇父推崇汉学,这笼络读书人也有说不出的好处。 三阿哥想到这里,望向九阿哥跟十阿哥,生出不好的预感,道:“你们现下过来是?” 九阿哥从袖子里摸出了折子,道:“当然是上请罪折子啊!汗阿玛每日为国事操劳,哥哥们也都各有负重,我们俩也不好躲清闲……” 三阿哥关心则乱,不免着急,就想要追问。 就在这时,梁九功到了,对九阿哥跟十阿哥道:“九爷,十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跟十阿哥应了一声,跟着梁九功去了。 剩下三阿哥抓心挠肺的,都不想回内务府了。 跟六部相比,内务府衙门算什么? 听着就不体面! 可是他看着手中批下来的折子,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带了烦躁,离了畅春园。 * 清溪书屋里,康熙拿着手中的请罪折子,看着九阿哥跟十阿哥。 十阿哥低眉顺眼的,仿佛之前犯驴的不是他一样。 九阿哥这里,倒是难得,竟然没有告状。 九阿哥见康熙看自己,小声道:“汗阿玛,十阿哥先头确实不对,可事出有因,换了是儿子,不晓得究竟也要跟着急眼了,这归根结底还是被儿子连累的缘故,能不能将这个‘过’转到儿子身上呢?” 关于此事,他这些日子心里琢磨了好几回,虽觉得希望不大,可还是想要争取一下,万一呢? 十阿哥在旁,脸色裂开,转过头道:“九哥,这是弟弟应得的惩戒,哪有转不转的道理?”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我觉得这惩戒到我身上,你更能长记性。” 十阿哥:“……” 他当时三分怒、七分演,主要是给九哥做个找补,只是估算错了皇父对他的忌惮。 关于那个记过,他才不信是简亲王议的。 那这‘过’是哪里来的,就不用猜了。 他心静如水。 如此在小事上发作也好,他也能长个记性。 否则真要在大事上发作了,他也没有个转圜的余地。 没想到事情都过去了,已经翻篇的事情,九哥今天还提起来。 康熙看着九阿哥,却是没有恼。 九阿哥这一点儿是没得挑,平日里在自己跟哥哥们面前耍混,可是在弟弟们面前还是很有当哥哥的样子。 只是,这不是能转的事。 他就冷了脸,道:“尽说混账话,要都是如此,那律法成什么了?你要是真为十阿哥好,就该好好劝戒他行事恭谨,而不是一味纵容……” 第九百九十八章 重用(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没有再歪缠,本就是试试,能行就行,不行也让十阿哥长个记性。 康熙将两个请罪折子撂下,看着两人,道:“休整半天,明天开始好好当差……” 说到这里,他望向九阿哥,带了嫌弃,道:“不许再坐车,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想着昨天从百望山回来时候,十阿哥、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都骑马,只有九阿哥“呲熘”一下就钻进他福晋的马车,连拦都来不及。 成什么样子。 再这样下去,康熙觉得自己就要琢磨给九阿哥提熘回上书房,跟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一起重学一遍骑射。 九阿哥笑道:“那儿子明天早点过去,省得日头晒……” 康熙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旁的。 也不是非要九阿哥顶着日头曝晒去,那样的话,回头中暑,又要找借口请假了。 “行了,跪安吧……” 康熙撂下折子道。 内务府那边,不宜大刀阔斧的整改,不过也不会容着他们继续如此。 少不得还要寻个妥当人过去,专门负责御史衙门跟慎刑司那一摊。 只是一时没有合适人选,还要再看。 兄弟俩应着,退了出来。 就在清溪书屋门口,就见一个侍卫带了齐锡过来。 “岳父……” 九阿哥忙上前两步,道:“您怎么来了?这是汗阿玛传召?” 齐锡先躬身道:“九爷,十爷……” 而后,他才回九阿哥的话,道:“确是皇上传召……” 九阿哥还想要追问,梁九功已经出来叫人了。 九阿哥等了半刻钟,也不见人出来,才跟十阿哥出了小东门。 他想了想,对十阿哥道:“汗阿玛好像看上黑山了,可是黑山已经开户,不是户下人了,还用跟岳父打招呼么?” 十阿哥摇头道:“或许还有其他的事儿,要是用黑山的话,如今人在九哥这里当差,汗阿玛应该会直接跟九哥提。” 九阿哥眉头微蹙,道:“我晓得黑山做个侍卫可惜了,可是他年岁在这里,都要奔五十的人了,难道还要安排到御前做乾清宫侍卫?” 对年轻人来说,那许是荣耀;可是年岁大了,这守门站岗的也辛苦。 十阿哥不由失笑,道:“九哥您想多了,汗阿玛就算瞧着黑山侍卫好,也不会想着调到身边做御前侍卫的……” 御前佩刀侍卫,非心腹不能为。 黑山再勇武,可是这履历太过复杂,正蓝旗叛军后裔,发给正红旗董鄂家为奴半辈子。 非上三旗出身,御前侍卫别想了。 九阿哥道:“不是为黑山的事的话,那是为了什么?” 他有些猜不到。 十阿哥一时也想不到缘故。 * 清溪书屋。 齐锡进来请了安,康熙就赐了坐。 齐锡挨着凳子坐了一半,面上带了忐忑。 是跟旗务相关? 副都统法喀调到镶红旗任满洲副都统了,正红旗满洲副都统出缺。 可这副都统人选之事,不是圣心独断之事么? 早先都统、副都统人选是本旗,后来改成左右翼,现在左右翼也不分了。 都统、副都统,不再是本旗缺,不再分旗籍。 董鄂家下一代想要再为都统、副都统,还有希望;想要为正红旗的都统、副都统怕是难了。 人人都看出皇上是在插手旗务,削弱下五旗旗主的旗权,不过也没人呛声。 皇上已经成为真正的八旗共主。 或许是私事,九阿哥又闯祸了? 见齐锡如此,康熙不由失笑,道:“爱卿不必紧张,朕传你过来,是想要问问你中梢弓之事。” 中梢弓…… 这个名字有些模湖了,齐锡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带了不好意思,道:“这是九福晋幼年起了名字,都过去十几年,奴才都有些想不起了。” 康熙板着脸道:“你怎么这样湖涂,既是改良了弓箭,怎么不想着报到兵部?” 齐锡忙站了起来,带了几分小心道:“皇上,那是童弓,就跟小孩玩具似的,就是听九福晋童言稚语,这里不对,那里挑剔,奴才胡乱修改的,后来虽放大了,做成了五力弓,可也比不得清弓的力道!” 这自古以来改良兵器,只有以强代弱的,哪有以弱代强的道理? 康熙脸上带了暗然,道:“八旗荒废太久了,已经跟入关前的八旗不同,之前八旗军中通行的八力弓,只有弓手才能射出,其他人都是七力以下的弓……” 弓力跟旗丁力气有关系,现在力气不足,操弓艰难的大有人在,甚至不少旗丁荒废了骑射。 八旗百姓人家送子比丁披甲,更多的是为了钱粮。 “总不能任由他们荒废下去……” 说到这里,康熙已经带了惆怅:“既是清弓入门难,那就换改良弓,不能任由他们武力松弛下去。” 齐锡听着,神色不变,心里却觉得怪怪的。 这样就算操练上,战力也无法跟过去相比,怎么觉得就是自欺欺人面上光? 想要八旗恢复战力,不是当推广比清弓更好的武器,如火枪什么的? 可是他面上却是带了羞愧,道:“奴才确实湖涂,竟想不到这个。” 康熙沉吟,道:“你既知错,此事就交给你处理,配合兵部制作新弓,在正红旗新丁中推广新弓。” 齐锡恭敬应了。 康熙想到黑山,又道:“既是善射老卒,做个府邸侍卫可惜了,赏四品顶戴,随旗行走,推广新弓……” 黑山现在是二等王公侍卫,从四品。 这是升了一格。 齐锡听了,没有立时应了,而是道:“皇上,那九皇子府的侍卫……” 剩下的好像都是年轻的,没有一个老成的。 年轻侍卫跟着当差没问题,可是也让人不放心。 康熙想了想,道:“朕会再择合适人选过去。” 齐锡这才应了,领旨退了下去。 康熙不由失笑,还真是好岳父,生怕九阿哥吃了亏。 自己用了九阿哥一个人,就提醒自己给九阿哥补一个。 还真是疼爱女儿。 他想起昨日宜妃的话,恪靖公主那边也不能再拖了,下午没事,就传召公主陛见好了。 若是额驸真轻慢公主,那他的汗王帽子自己可以赏他,也可以摘下来。 康熙也是男人,大概能猜到额驸的想法。 喀尔喀三部虽上表内附,可跟漠南蒙古不同,保留了汗王称号,朝廷也没有派流官过去。 土谢图部前些年趁着扎萨克图部内乱,强占了扎萨克图汗的领地,后来知晓扎萨克图汗备战想要攻打土谢图,就先下手为强,突袭了跟噶尔丹勾结的扎萨克图汗,还杀死了噶尔丹的使臣团,这才是噶尔丹征讨喀尔喀,发动“复仇之战”的原由。 喀尔喀三部南下避难,彻底内附。 等到灭了准噶尔,喀尔喀三部收复失地,依旧是土谢图部地盘最大,领民最多。 土谢图汗,是喀尔喀的无冕之王。 额驸继承了汗王,年岁又轻,谁晓得以后跟朝廷关系会如何。 康熙不得不重新思考,怎么对待换了汗王的土谢图部。 这会儿功夫,也到了用膳的时候,园膳房的人过来侍膳。 等到御膳摆上来,康熙看了眼桌子上的例菜,就不怎么想动快子了。 他看了一遍,指了一道百合咸肉粥,吩咐梁九功道:“赏宜妃……” 又指了另一道蒜苗炒豆腐脑,道:“赏惠妃……” 梁九功应着,没有立时就走,康熙果然又指了另一道四喜烧麦,道:“赏和嫔……” 梁九功带了小太监,提了食盒赏菜去了。 康熙简单吃了几口,就想到了宜妃。 十七阿哥已经四岁了,宜妃视若亲生,照看了三年。 他有些不忍心这母子分离。 可是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年岁太近了,只差两岁,这看顾起来也费心力。 康熙想起太后的话,淑惠太妃想要抚养格格。 十七阿哥已经四岁了,被宜妃教养的乖巧懂事,只要熬过种痘,就算立下。 那样的话,再过一年半,十七阿哥就能挪阿哥所,入上书房了。 康熙想起昨日出行的欢快,决定等到十七阿哥种了痘再说此事…… * 北五所,正房。 舒舒跟九阿哥一左一右,陪坐在齐锡左右。 原来齐锡从御前退下来,从小东门出来时,何玉柱就在小东门外候着了。 虽说皇子府跟都统府距离不远,可是因为之前舒舒坐月子,父女俩也说起来,得有小三月没见了。 见了宝贝姑娘,齐锡不由皱眉道:“太瘦了,这怎么行,阿玛叫人去口外订了十头牛,往后一个月送进京一头……” 舒舒听了,不由心动,道:“阿玛,别一个月一头了,直接叫人都送来好了,直接养在庄子里,那边的事情多,人手不足,多几头牛拉犁正好。” 齐锡听了,带了不赞成,道:“那是给你吃的,养在庄子里太扎眼了。” 舒舒道:“女儿这半年吃了好几百斤的牛肉,暂时不想吃了,不爱嚼了,嫌磨牙,现在爱吃羊肉跟猪肉……” 齐锡自是无二话,道:“好,好,不爱吃就先别吃了,回头叫人一起送进京,那阿玛下回给你订羊,要半年的羔羊,至于庄子,你要是缺人手的话,从家里再选几房人过去……” 第九百九十九章 顶个儿(谢盟主“狂暴胖胖猪99”加更) “不用人口,其他庄子上还有,就是没有往这边调……” 舒舒说着,顿了顿,道:“要是有好用的牛倌,到时候可以签个长契,省得这边人照顾不好,再糟蹋了。” 只要牛就好了,回头“发现”牛痘也顺理成章。 齐锡眼见姑娘真是对耕牛有兴趣道:“这回的未必当用,这养牛啊,使唤的牛跟直接吃的还不一样,使唤的那种要打鼻环,没事儿,阿玛有个老朋友是口外牧场的,回头阿玛让他帮着寻摸小牛回来……” 舒舒想到了幼弟,道:“小七什么时候种痘?” 齐锡道:“再大些,四岁吧。” 自从“种痘”推广开来,这“种痘”就成了分界线。 种痘之前的孩子,鲜少出门,身边的人也简单。 赶上京城有痘疫的时候,也要送到城外庄子“避痘”。 只有等到种痘之后,才不用那么避讳。 可是现在流行的“水苗法”也好,“旱苗法”也好,用的都是人痘加,都有危险性,有将近半成的致死率。 如此一来,虽说痘医说适合的时间是两到四岁,可当父母的都提心吊胆的,多是拖到最后才种痘。 这已经是比不种痘强太多了。 不种痘的话,只要天花起了,传染上致死就是两到四成,儿童夭折的比例更高。 舒舒听了,觉得时间有些紧迫。 因为现在说的都是虚岁,小七现下就两岁了,最迟在后年就要种痘。 齐锡见状,以为他担心三个孩子,道:“不用担心,阿玛会留意,到时候会找‘熟苗’来给丰生他们种痘……” “熟苗”,就是传了七次以上的痘加,毒性微弱,种痘的时候更稳妥些。 不过因为这个难找,价格也比较昂贵。 舒舒点点头,没有说旁的。 九阿哥在旁听着,心里也不安了。 不到半成听着不多,可是对摊上的人来说,就是十成了。 齐锡还要去兵部,吃了午饭就离开了。 在吃午饭之前,他就探望了伯夫人,也去看了三个外孙、外孙女。 看到丰生跟阿克丹的时候还好,齐锡脸上带了笑;等到看到尼固珠的时候,他神色就有些复杂,在摇车前站了好一会儿。 这外孙女金贵是金贵,可是这样的长相,又是这样的体格子。 这是让额涅遭罪的孩子…… 等到齐锡走了,九阿哥想起这个,就有些代闺女委屈,就问舒舒道:“岳父不是‘重女轻男’么?原以为他老人家会最喜欢尼固珠,结果抱了丰生,也摸了阿克丹,都没抱尼固珠……” 难道是爱屋及乌的相反? 九阿哥心里颇为古怪。 自己被岳父厌恶了? 这个感觉可不好受。 舒舒叹气道:“应该是看尼固珠太胖乎了,觉得让我遭罪了,没事儿,等到我胖回来,阿玛也会想开了。” 九阿哥没想到是因这个缘故,想想这还真符合自己岳父一向的做派。 爱屋及乌,也是屋在前头。 他感叹道:“这样说来,还真是阿克丹最贴心了,没让你遭罪,只是养女儿真不容易,我会跟岳父好好学,往后也做个好阿玛。” 舒舒心里有些酸酸的,嫁入皇室,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远嫁了。 要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出嫁的姑奶奶回家小住是寻常事,守寡的姑奶奶拖儿带女直接回来依附父母生活的也大有人在。 谁叫满洲姑奶奶金贵呢。 她看了九阿哥一眼,一瞬间竟然有些微妙的念头。 九阿哥察觉到不对,看着她道:“怎么了?不信爷的话?” 舒舒摇摇头道:“没有,就是想着黑叔那边,这也算是升了,咱们送些什么做贺礼。” 九阿哥道:“直接包两封银子吧,这个最实用,他不是还要给闺女攒嫁妆……” 】 舒舒点点头,道:“也行,再加两匹宁绸料子,外头的人势利眼的多,先敬罗衫后敬人,出去当差还是体面些。” 九阿哥道:“春林也不错,可是太年轻了,资历也浅,不好直接升二等,再熬两年吧……” 舒舒没有异议。 他们皇子府的侍卫,二等侍卫是最高的,确实不宜都添满了,那样的话就成一潭死水。 二等的混日子,下头的三等的升无可升,也失了积极性。 还是有个升的余地,大家当差更勤勉谨慎些。 春困秋乏夏打盹。 尤其是昨晚夫妻俩歇的还晚,闲话了几句,两人就都躺下,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 同九阿哥夫妇的惬意相比,三福晋就闹心扒拉了。 三阿哥担心她不知轻重,说了十五万两银子之事,三福晋差点没昏过去。 要知道皇子分家银子总共才二十三万两! 十五万两,已经将近六成! 就算晓得九阿哥在小汤山囤地之事上日进斗金,可是没有白纸黑字,也没有人证物证,这个利润分配还真是随九阿哥心思。 这钱生钱,到底能生多少啊? 那可都是她儿子的。 往后皇孙分家,就不是内务府掏腰包了,要各府自己分。 除了银钱之外,三福晋想到十阿哥的反应,也有些后怕了。 舒舒的人缘可比她好的多,这件事本又是她理亏,到时候大家跟待八福晋似的待自己,那她日子可就要难过。 因此她很是听三阿哥的吩咐,早早就打发人过去北五所,按照规矩行事,想要跟舒舒约个时辰,过去道歉。 结果那边压根不搭理,见也没见她打发过去的嬷嬷。 这是真恼了。 三福晋怕九阿哥借题发挥,真的减少他们的红利银子,那样的话三阿哥要埋怨死她了。 她实没法子,就想着跟四福晋求援。 四福晋性子敦厚,待下头的小妯里们也亲近,大家也敬着她。 有四福晋出面调停的话,舒舒应该会给些面子吧? 这回三福晋长了记性,没有直接登门,而是打发嬷嬷过去南三所。 四福晋身子沉了,早睡早起,上午要小憩,就请三福晋下午过去。 三福晋百爪挠心地等到未正,才叫了马车,前往南三所。 两地距离二里半,她又是习惯穿花盆底的,走不了这么远的路。 北三所这里,四福晋已经掐着点儿等着。 听到前头的消息,她就到院子里迎候。 这边距离北六所远,消息也迟缓。 这中间还隔着畅春园,不好叫人瞎走动打探,否则就有不敬之嫌。 四福晋还不知三福晋的“功绩”,直接请到正房奉茶。 眼见着三福晋蔫耷耷的,眼圈青黑,四福晋心里纳罕,道:“三嫂这是择席?” 要不然的话,挪到园子这边住,早晚凉爽,没有京城的暑热,本该睡得更好。 三福晋苦笑道:“我闯祸了……” 她也没有替三阿哥遮掩,直接从昨晚的那匹杭纱说起,到后来自己头脑发昏叩门,到今天上午的难熬。 四福晋听着抿了嘴,既厌恶三阿哥的刻薄暴躁,也不喜三福晋的无能迁怒。 她神色澹下来,道:“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三嫂您是怎么想的?这样无礼叩门跟打脸似的,还不许人恼么?” 三福晋皱眉道:“事出有因,我们爷是嫌我没照顾小叔子、小姑子,没有像七福晋那样预备吃食,也没有像舒舒那样会照顾人,可是我什么都不晓得,压根就没有人告诉我老九夫妇要带着九格格他们出游……” 四福晋看着她道:“三嫂今日过来,就是说这些么?” 三福晋拧着帕子,道:“我们三爷,我倒不怕了,晓得他要脸,要是再欺负我,我也不打算忍了;可皇上在畅春园,怕是会因此事不待见我……” 四福晋垂下眼,道:“这个时候了,三嫂还只想着自己,难道九弟妹还不兴恼么?这个时候非要凑上前去,除了火上浇油,也没有其他作用,九弟妹不是那种委曲求全的性子,也不会为了三嫂您受待见不受待见的,就自己将委屈咽了……” 三福晋嘴唇动了动,道:“我心里当她是妹妹,才火气更大些……” 四福晋道:“出嫁从夫,往后三嫂您还是将九弟妹当小妯里吧,彼此客客气气的……” 满洲有呼嫂为姐的习惯,也是异姓骨肉相亲的意思。 可是这一条不适用于皇家。 皇家妯里,夫荣妻贵,妯里的身份按照丈夫封爵不同也不同。 这尊卑就有逆转的时候。 这妯里之间,并不单单以长幼来论,所以彼此就多了几分客气。 就比如十福晋,丈夫序齿靠后,可是也没有哪个嫂子到她面前指手画脚。 三福晋脸色涨红,好半响才道:“我这跟老八福晋不一样罢?不用一棒子敲死吧?” 见她这样,不反思自己的过错,还是胡乱攀扯旁人,四福晋没耐心了,摸了下自己的肚子,而后端茶,道:“实在对不住,我现在身体不方便,想要歪一歪,您也不是外人,就不跟您客气了……” 三福晋带了惊讶地看着四福晋,实没有想到素来好脾气的四福晋会撵人。 她站起身来,带了委屈道:“至于如此么?晓得你们关系好,可咱们挨着住着好几年,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妯里,这情分就不顶个儿……” * 谢谢盟主大大。 下一更4月7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章 阿哥的体面(第一更求月票) 四福晋抬起头,看着三福晋道:“九弟妹是规矩差了,还是不讲人情?” 三福晋:“……” 人人都夸的,哪里规矩就差了呢? 人情更不用说,上头两重婆婆哄得欢欢喜喜,中间跟妯里姐妹似的,下头待小叔子、小姑子也周全,圆滑世故。 这衬着自己成了不规矩,不讲人情的? 三福晋带了幽怨道:“我要是日子能跟她似的顺当,也能八面玲珑,处处周全,都是家里好好教导出来的,也不是那四六不懂的……” 四福晋看着三福晋道:“北六所六个院子,您当时有邪火怎么不去叩七弟妹、十弟妹的门,怎么不去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门前闹腾?” 三福晋咬着嘴唇,道:“七阿哥阴沉沉的,看着就是爱记仇的;老十跟其他阿哥不一样,舒舒那里,妹妹也好,妯里也好,真是当自己人待的,她平日里顶我,也顶得我心肝肺难受,可孬一阵、好一阵的,过去不就过去了。” 四福晋无语,看着三福晋道:“可见您心里规矩、人情都是晓得的,不过是寻思舒舒性子宽和不记仇,可是她也是娇养大的,口角两句不计较,可这样打脸的事情再不计较,那不是就被人欺负到家了?” 三福晋好一会儿道:“那……我们爷让我道歉,她却连我的嬷嬷都不见,我该怎么办呢?” 四福晋也不是爱多话的人,今天已经说了不少。 况且一个嫂子,一个弟妹,她说什么也不合适,就闭口不言。 三福晋觉得没意思,起身就往外走。 四福晋起身,送到院子门口。 三福晋望向南二所,八贝子夫妇所在。 她晓得八阿哥夫妇住二所的缘故,之前四阿哥夫妇没打算过来的,所以八阿哥夫妇才会先占了二所。 】 可是不知道的人眼中,这一条又成了八福晋骄纵跋扈的证据。 这名声坏了,就是如此,处处让人挑剔。 八福晋的名声是怎么坏的? 除了有自己的错处,还有就是被舒舒这个妯里给比的。 三福晋直到回了北头所,越发想明白这个道理。 那就是方人的不单单是九阿哥,还有舒舒。 谁要是招惹她,指定不落好。 谁要是跟她好,反倒能得好处…… * 跟三福晋一样烦躁不安的,还有三阿哥。 他被堵到内务府了。 富察家这样错处都露在外头,定罪籍没,也在众人意料之中。 令内务府上下震荡的,是对马家跟卫家的处置。 追缴银两不说,在御膳房当过差的职官,全都罢黜了。 要知晓两家亲族大部分子弟都在御膳房当过差! 如此一来,不能说全军覆没,也就剩几个旁支庶出的小鬼儿了。 大家对这位三爷,还真是高看了好几眼。 同样是不待见外家,九阿哥那里就是卡着不给补缺罢了。 也不是说都不给补,卡得是没有本事借着皇子外家身份多占多拿的那些人;真是凭本事资历熬上去的,人家也没有非要扒拉下来。 到了三阿哥这里,则是直接切了。 阖家的前程尽没。 在职的罢黜,不在职的记过免补缺。 卫家还罢,急死了也只有去刑部衙门堵八阿哥的,不敢来闹三阿哥。 马家族人这里,却是齐聚内务府。 “三爷,不教而诛谓之虐,家里有什么错处,您说在前头,谁还能不改?” 说话是个须发皆白的老爷子,也是荣妃的亲叔叔,马氏一族现下辈分最高的人。 三阿哥的亲舅舅也在其中,却没有说话。 抬旗的消息已经确定,正在核算人口。 还是从旧例,只抬荣妃父母这一房。 她的兄弟往后都要去上三旗了,内务府的差事本就要交出去。 影响最大的,就是荣妃的叔伯堂兄弟家。 老爷子古稀之年,老泪纵横,道:“家里熬了几辈子,才有了今日成色,这一下子就要跌到泥里……” 三阿哥已经明白过来,这是汗阿玛给自己长脸了。 自己挂内务府总管,马家的人没给自己抬轿子,汗阿玛恼了。 他看着那老爷子,道:“熬了几辈子?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马家的风光,不是从我额娘入宫开始的么?” 荣妃为头一个嫔御,且生了第一个皇子,家族就跟着借了光,进了御膳房。 那老爷子卡脖子,好一会儿,道:“我们也是孝敬了娘娘的,这么些年,一年没落下……” 三阿哥想到富察家的账册,一年贪墨二、三十万两子,孝敬到毓庆宫的不足三万两。 他看着老爷子道:“哦?那意思是大头孝敬了我额娘,那是几成啊,六成?还是七成?” 老爷子憋着脸色发青,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个没有办法扯谎,这银两少说不了。 他们想少说,可是裕丰楼的账册却是白纸黑字写着的。 三阿哥冷哼道:“借着我额娘的体面,鸡犬升天,捞了这些年,还不知足,连对皇家的敬畏之心都没了,乌雅家还是御膳房的老户,早在太宗朝就在御膳房当差了,家里有两个皇子外孙,也没有像你们这样拿大,三、五天的工夫都过去了,乌雅家、章家都凑银子送上来,你们不晓得?” 老爷子望向三阿哥的舅舅。 三阿哥的舅舅垂下眼,没有吭声。 虽被亲族裹挟而来,可是他不想说话,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罚吧,罚的越重越好。 将马家子弟都清退出宫里,未必就是坏事。 没有银子了,却是能保全性命。 那老爷子不敢再对三阿哥叫嚣,就指了马大舅道:“你倒是做壁上观,好像算不到你们那一房似的,你们以为抬到上三旗,就不跟这些沾边了,做梦!孝敬娘娘的是不多,只有两成,可还有三成是你们那一房占了的,剩下五成,才是其他三房人分,要补银子可以,谁拿了几成补几成,娘娘那两成是公中的,你们那三成你自己补!” 马大舅皱眉,没有应答。 老爷子望向三阿哥,道:“三爷,我们这就砸锅卖铁凑银子去,可是大头都在他那里,您到时候要罚也别罚错了人……” 说着,老爷子拄了拐杖,带了儿孙侄子们,从内务府出去了。 三阿哥望向马大舅,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没想到占了个大头。 马大舅看到三阿哥的打量,看了一下,眼见屋子里没有旁人了,只有三阿哥的太监,才压低了音量道:“三爷,我们房头分的那三成,其中两成是代娘娘收的,每月奴才媳妇入宫请安的时候,转交娘娘……” 所以这三成的缺,自己确实补不上。 三阿哥抬起头,脸色有些冷澹:“这些年马家就没有别的收益?只靠贪墨的这份银子营生?私产呢,铺子呢?三十几年下来,除了贪的银子,其他产业增加就没借过娘娘的力?” 马大舅看着三阿哥说不话来。 那样家产散尽,还能剩什么? 他也是有儿孙的人。 三阿哥脸耷拉下来,道:“但凡舅舅少些私心,多为我考虑一二,也不会有今日境地,现在只是在御膳房当差的子弟受了牵连,小一辈没有补御膳房的都好好的,也没有记过,这还不知足?” 马大舅身子句偻着,一下子精神萎靡下来,应声:“是奴才错了,奴才这就回去凑银子……” 马大舅也离开了。 三阿哥坐不住了。 马家虽是后入御膳房的,资历没有乌雅家老,可是康熙二十年前,四妃册封之前,还是压着乌雅家一头的;二十年后,额娘封妃在德妃排位后,也是跟乌雅家平分秋色。 御膳房那边的油水,这两家占的是大头,差不多是一家四成。 这四成里,有四成让娘娘得了,那就是御膳房总油水的一成六。 这三十多年下来,这是多大的一笔银子? 三阿哥站起来,恨不得立时往钟粹宫去问问,娘娘到底存了多少银子? 应该不比他的开府银子少,说不得有两个那么多! 那都是他的! 三阿哥有些熏熏然…… * 刑部衙门外。 听了卫家人的话,八阿哥不由傻眼。 这就直接惩戒了? “同样是皇子外家,乌雅家跟章家就提也没提,只拿着马家跟咱们家说话,三贝勒这是什么意思?大义灭亲处置了马家,杀鸡骇猴挑上了卫家?” “是啊,怎么就顾着四贝勒跟十三阿哥的体面,不顾着八爷您的体面?” “除了几个这两年才补差事的小子,全都给罢黜了,还要补银子,这吃喝嚼用的都花销了,一时上哪里凑银子?” 几个卫家长辈七嘴八舌道。 八阿哥却听到“凑银子”三字,反应过来,蹙眉道:“这应该不是三哥的主意,应是御前请了旨了,这两日他天天往御前去……” 卫家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被三阿哥欺负跟被皇帝不喜是两件事。 真要是皇上下令处置卫家,那太糟糕了。 八阿哥直起腰身,心中生出几分快意。 自作孽,不可活。 可是外人怎么看呢? 就算卫家不是在前,确有贪墨,也是占的小头。 那是他的外家,还不如十三阿哥的外家体面…… 第一千零一章 家族体面(第二更求月票) 这是刑部衙门门口,卫家人喧嚣,就引得不少人侧目。 虽没有人上前说什么,可是那诧异的目光、唏嘘的神情,使得八阿哥很是难堪,浑身跟针扎似的。 他望向卫家几个长辈,道:“现下最好的法子,就是将银两补足;要是再拖下去,只会更糟糕……” 大家的脸色都难看。 进了口袋的银子,谁舍得掏出来呢? 还有就是不是谁家都能掏出来的。 旗人爱讲个排场,什么时节吃什么、穿什么,都按照排场四时来。 如今还流行奢婚,聘礼要多,嫁妆也极丰厚,这儿女亲事就散了大半家财。 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可是有二十三万两银子的! 卫家发迹的晚,在御膳房排在乌雅家跟马家后头,这些年侵占的银子,比不得那两家多。 卫家的当家人塔汉看着八阿哥道:“八爷,我们确实凑不齐这些银子,家里本就比不得其他几家根深叶茂……” 八阿哥看着塔汉,带了几分冷澹道:“外头有钱庄,听说卫家自己还开了一个,要是还凑不齐,户部也允许旗人借贷……” 塔汉的话被噎了回去,另一个辈分大的卫家人倚老卖老,道:“家里的钱庄就是兑铜板用的,划拉划拉也就是万八千两银子,顶什么用?外头的钱庄,是三分利,一万两银子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两银子的利,谁借得起?户部是允许旗人借银子,可那是对王公大臣说的,品级越高、借的银子数额越宽,如今我们都是白身旗人,户部哪里会搭理我们……” “要是八爷不帮把手,我们实凑不齐这些银子,到时候旁人家都脱身,就卫家陷在里头,也伤八爷体面……” “内务府的前程没了,这阖家老小也要嚼用,到时候少不得要靠八爷提挈,给孩子们补个府缺……” 八阿哥却是烦了。 实没有想到,到了这个境地,卫家人还想着裹挟自己。 他不由笑了,道:“还有一个法子,省心省力,也能全了我的体面……” 卫家的几个领头人都望向八阿哥。 “那您快说啊,这叫人白着急……” “就是,弄到现在,卫家愣是比旁人低一头似的……” “就是,就是,什么法子?是跟九阿哥借银子么?那可是个财主,小汤山的地赚海了银子了……” 八阿哥看着众人道:“我效彷三贝勒,大义灭亲,求汗阿玛不必看在我们母子面上,直接籍没卫家,补足银子,可好?”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八阿哥却懒得再应付这些人,转身就回了刑部衙门。 剩下卫家众人面面相觑。 脾气再好,那也是皇子阿哥,帮他们未必能做到,可是“大义灭亲”却是一句话的事儿…… * 户部衙门值房,白启喝了一杯茶,脸上满是庆幸。 四阿哥神色不变,对于今日结果,意外也不意外。 意外的是,比想像中惩戒得重。 不意外的是,不还钱没有好下场。 白启撂下茶杯,唏嘘道:“前几天亲戚都埋怨,奴才也不搭理他们,只尽量的凑银子,能补多少是多少,家里的两个庄子也都卖给姻亲人家了,总算是补上了四成,今儿那两家的消息一出来,其他房头的人就老实将银子都凑上了,方才奴才过来之前,都送到慎刑司,也算了了此事……” 四阿哥听了,却是心下一沉。 这次补的是御膳房“出清”的亏空。 可是御膳房能贪墨的只有这一处么? 采买上呢? 那个才是大头吧! 乌雅家能在数日之内凑齐这么多年的贪墨银两,不是日子节俭不舍得花钱,而是还有别的收入,真正贪墨的银两比查出来的数额更多。 四阿哥心中生出闷气,看着白启道:“乌雅家族人从御膳房清退后,现在都在什么衙门?” 白启想了想,道:“分得比较散了,品级高的、资历深的去年年初是直接调任其他衙门,品级不高的,有些补了缺,有些还在候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去年年底之前补缺的都顺当了,今年年初以后的,就卡了不少……” 提及这个,四阿哥脸色一沉,望向白启道:“九阿哥那边的年礼,是谁拟的?” 乌雅家是皇子外家不假,也出了两个皇子,那又如何? 九阿哥是皇子,岂是他们能轻慢的?! 这倒像是在他们兄弟之间下蛆。 幸好兄弟之间交情好,九阿哥也不会因此疑到他跟十四阿哥身上,否则的话早有了嫌隙。 白启脸色青青白白,道:“是奴才二叔……” 四阿哥面上带了厌恶,之前反对白启补银子的也是此人,还让家中女卷递折子入宫,去永和宫念叨这些。 结果如今乌雅家因偿还银两积极,逃过一劫,倒是便宜了那边。 四阿哥看着白启道:“过了这阵子,抬旗的事情应该也敲定了,往后就是两家人,舅舅遇事还是要自己拿主意才行,不要被长辈掣肘。” 老而不死为贼。 倚老卖老,贪心日盛的,说的就是这些内务府的老吏了。 白启恭敬道:“四爷放心,奴才回去就约束家里,恭谨安分,不给娘娘跟两位爷丢脸……” 】 四阿哥看着他,道:“汗阿玛慧眼如炬,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能抬举乌雅家,也能将乌雅家打回原形,舅舅要记得这一点才好……” 对于乌雅家的恩典,可不单单是抬旗这一件。 白启越发恭敬道:“奴才一定牢牢记得……” * 公主别院。 恪靖公主看着三官保跟两位舅舅,面无表情。 多普库在宗人府关了好几天,今早才给放出来。 “这是九阿哥挟私报复!”多普库提心吊胆好几天,都要憋疯了,阴恻恻道。 “闭嘴!”三官保低声呵斥着。 “阿玛,九阿哥视咱们如仇寇,还不兴儿子说?”多普库带了不忿道:“别公主稀里湖涂的,也被他欺负了!” 三官保看了一眼恪靖公主,道:“不过是误会罢了……” 恪靖公主开口道:“我额娘是怎么没的?听说是回郭络罗家省亲时病故,那谁在我额娘跟前,怎么没有人给我报丧?” 三官保父子都安静了。 好一会儿,多普库道:“这就是九阿哥不待见咱们家的原由,他受了九福晋的蛊惑,误会了贵人要害他,不知怎么在御前说的,皇上就让贵人大归了,贵人最是要强,哪里受得了这个屈辱?就直接寻死了……” 恪靖公主看着多普库冷笑道:“舅舅当我是三岁孩童?宫妃自戕是大罪,父母死罪,家族籍没,额娘寻死,怎么寻的死?” 多普库神色僵硬,道:“这是当着公主说了内情,对外自是瞒着。” 恪靖公主道:“额娘大归,并没有明旨,还是宫中贵人身份,她薨了,盛京内务府衙门、盛京将军衙门,就没有人出面吊唁,没有人核校额娘死因?” 人命关天,何况宫中贵人? 郭贵人年过不惑,又不是垂垂老矣,死因肯定要探个究竟,报到御前的。 多普库说不出话来。 三官保看着恪靖公主,道:“贵人是病薨,有脉桉递到御前,盛京将军衙门也来人探看过……” 恪靖公主望向多普库道:“莫非我额娘的病有不可言之处,跟郭络罗家脱不得干系,舅舅才要推到九阿哥身上?” 多普库差点要跳起来,忙道:“公主这话什么意思?我们跟贵人是同胞姐弟,还能害了贵人不成?不管是阿玛,还是我们兄弟,都是最亲近贵人,甚至为了保住贵人,连赫西克氏都……” “老二!”三官保怒道:“闭嘴!胡咧咧什么?!” 多普库被呵的愣住,随即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脸上血色褪去。 恪靖公主神色凝重起来,她是郭络罗家的外孙女,当然晓得赫西克氏是谁。 那是宜妃跟道保的生母,是三官保的侧室,康熙三十五年冬月时病故。 康熙三十五年,康熙三十五年…… 恪靖公主心中惊涛骇浪。 当年她没有出嫁,还在宫中。 康熙三十五年,宜妃之子十一阿哥殇。 她望向三官保,就见三官保浑浊的老眼中带了祈求。 恪靖公主看着三官保父子,却是汗毛都起来了。 他们能为了遮掩贵人的过错,害死赫西克氏;自然也能为了郭络罗家的圣宠,逼死贵人。 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保住郭络罗家的荣华富贵。 恪靖公主冷了脸,看着三官保道:“我到底年岁小,竟不知天下还有老大人这样厚颜无耻之人,阖家的富贵全赖于娘娘,竟然还这样丧尽天良,害死娘娘的额娘跟幼子……” 三官保听了,皱眉道:“公主错了,郭络罗家的富贵,不是来源娘娘,是三藩之战时累积的战功,倒是娘娘的体面,是来自于郭络罗家,要不是皇上抬举郭络罗家,怎么会内定了娘娘为主位,还允带家下女子入宫?也不会让守寡的贵人前后脚入宫,给了双份体面……” 第一千零二章 敌在何处(第三更) 眼见着三官保如此,恪靖公主澹澹道:“不知老大人拿的是军功几等?几份功牌?” 三官保蹙眉道:“郭络罗家虽没有临阵杀敌,可是保障了军需,及时召集了上万的包衣披甲……” 恪靖公主冷笑道:“老大人任内务府盛京左领,征调盛京皇庄的余粮也好,抽调盛京包衣护军也好,不都是职责所在么?” 做好了当赏,可也不是什么绝世功绩,否则郭络罗家就不会因女抬旗,早就因功抬旗了。 这三藩之功,是三官保生平最得意之事,没想到竟被恪靖公主全盘否定。 他带了不喜道:“公主是女流之辈,不晓得这胜败不单单是战场之上……” 恪靖公主撂下脸,道:“三十六年,圣驾亲征噶尔丹,军需供给就设在归化城,我全程都是见过的,并不抹杀后勤之功,娘娘入宫许是借了郭络罗家的力,可要说郭络罗家这些年没有沾娘娘的光,谁信?” 说完这一句,她也觉得没意思起来,不想再啰嗦。 她并没有去过盛京,也没有见过赫西克氏,可是每年赫西克氏往宫里送东西,都有她的一份。 还有郭贵人,即便母女关系寻常,可那也是她的生身之母。 想到这里,她眼圈不由泛红。 这时,公主府长史匆匆进来道:“公主,御前来了人,是梁总管……” 恪靖公主不敢耽搁,忙起身到了别院前院。 来的正是梁九功。 “谙达……” 恪靖公主客气道。 梁九功没有行礼,而是先传了口谕,道:“皇上口谕,召恪靖公主陛见……” 说完,他才躬身见礼道:“老奴见过公主,公主,您看这什么时候过去,皇上还等着呢……” 恪靖公主看了眼身上,道:“劳烦谙达先吃杯茶,我去换件衣裳……” 梁九功自是没有异议,只道:“那老奴候着公主。” 恪靖公主匆匆而去,换下身上半新不旧的纱衣,换上了公主吉服,坐上马车,随着梁九功出了城。 等到公主出府半刻钟,郭络罗家父子才从公主府出来。 他们之前在偏厅避着,不敢到梁九功前。 等到上了马车,三官保就“啪”的一声,给了多普库一巴掌。 多普库也晓得自己闯了祸,牙齿哆嗦着,道:“阿玛,怎么办?公主是宜妃养大的,最是亲近宜妃……” 郭络罗家已经是日落西山,宜妃母子却正风光,谁晓得公主怎么想。 三官保阴沉着脸,沉了半响,道:“公主不会说的,她是个聪明人……” *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马车里,恪靖公主脸上变幻莫测。 * 清溪书屋,康熙盘腿坐在炕上,处理完奏折,看了眼座钟。 暂时放下对郭贵人的不喜,他还真有些想念恪靖公主这个女儿了。 前头的皇子金贵,前头的公主也不遑多让。 不过就算他有耐心教导女儿,可是真正听进去的只有恪靖公主一人。 纯禧公主是养女,多有拘束之处。 荣宪公主性子爽利,也有几分灵气,却在读书上不上心。 端静公主性子怯懦,读书读歪了。 只有恪靖公主,得了宜妃的教养,随了宜妃的阔朗性子,在骑射上也有所长,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公主。 这也是康熙选她抚喀尔喀蒙古的缘故。 喀尔喀蒙古跟漠南蒙古不同,内附的时间短,对朝廷的归属也不强,局面很是复杂。 康熙叹了口气,恪靖公主没有像别人那样报喜不报忧,如实对宜妃提及在喀尔喀的难处,使得朝廷没有消息闭塞。 当初这个人选,还真是选对了。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已经进来了,道:“皇上,公主到了,在外头候着。” 康熙点头道:“传!” 梁九功应声出去,随后带了恪靖公主进来。 恪靖公主进来,却是行跪叩礼,道:“儿臣恪靖见过汗阿玛,请汗阿玛安……” 这是先国礼了。 康熙抬手道:“起喀……赐坐……” 后一句他是吩咐梁九功说的。 梁九功搬了凳子,放在离御前四尺远的地方。 恪靖公主再次谢恩,才起身就坐,而后望向康熙,带了孺慕道:“汗阿玛还跟三年前一样,就是清减了……” 康熙摆手道:“整日里操心,日子烦着,怎么能不清减呢?” 恪靖公主又看了下屋子里,没有看到起居注官,随后她想起一件事,好像在康熙三十六年就撤了起居注官。 她神色就凝重起来,道:“汗阿玛,儿臣有关乎喀尔喀的隐情禀告……” 康熙神色也肃穆起来,望向恪靖公主。 恪靖公主道:“汗阿玛,土谢图汗部有袭杀扎萨克图汗先例,如今又蠢蠢欲动……” 康熙沉吟道:“他们想做什么?” 恪靖公主道:“统一喀尔喀……” 早先的时候土谢图部的地盘即便是三部之中最大,可是也没有到现在无冕之王的地步,可是自从前些年袭杀扎萨克图汗,强占了其右部人口与土地后,实力就远远地超过其他两部。 这失了平衡,乱子早晚都要起来的。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土谢图部的不逊,他已经见识过,并不觉得公主的担忧是杞人忧天。 朝廷能容下三头草原狼,却不会豢养一只草原虎。 康熙道:“敦多布多尔济一直在库伦?” 恪靖公主点头,很是平静,道:“已经开始择选重臣之女为侧妃人选……” 康熙看了她一眼,道:“你说这些,可是想要朕为你张目,下令惩戒敦多布多尔济?” 恪靖公主摇头道:“儿臣已经出嫁,不敢为私事劳烦汗阿玛操心,这些不过都是小事……” 说到这里,她带了郑重,道:“汗阿玛,土谢图部身边没有了准噶尔部,不再需要朝廷的庇护,现下安生,不过是休养生息,等到十年、八年,下一茬丁口成长起来,他们就不会继续这样安份,或是吞并其他两部,或是北击沙俄……或是侵扰归化……” 康熙当了三十多年帝王,当然想过这些,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他看着恪靖公主,道:“喀尔喀需要休养生息,朝廷也需要……” 战争一起,就是钱粮。 近些年朝廷虽略有盈余,可是也多用在河工上,真要发动一场大战,那上下又要紧巴巴。 主要也是怕战争胶着,要知道喀尔喀三部虽内附,可是扎萨克图部与车臣汗部两部,同俄罗斯也都勾勾搭搭。 谁晓得到时候俄罗斯会不会趁机南下叩边。 恪靖公主看了眼梁九功跟魏珠道:“汗阿玛,儿臣有一策,要单独禀奏……” 康熙深深地看了恪靖公主一眼,对梁九功跟魏珠挥挥手。 梁九功跟魏珠退了下去,招呼着门口的值守太监跟侍卫,避开清溪书屋门口 恪靖公主起身跪了,道:“汗阿玛,土谢图汗部没有敌人,才会想着对外,那就给他们竖起来敌人……” 康熙沉思,道:“敌在何处?” 恪靖公主指了指自己,道:“和硕恪靖公主与和硕额驸敦多布多尔济……” “和硕额驸……” 康熙看着恪靖公主,带了诧异道:“你晓得你在说什么?” 恪靖公主叩首道:“儿臣晓得,土谢图的汗不会全心全意向着朝廷、依赖于朝廷,可是和硕额驸是以妻为贵,会依赖于朝廷……” “你想过没有,你以后的儿子是敦多布多尔济的继承人,会是土谢图部的主人?”康熙问道。 恪靖公主看着康熙,郑重道:“若是额驸还在汗王位上,为了拉拢土谢图部的老臣,下一任继承人之母,只会出身喀尔喀,同摸不着的汗王位相比,儿臣更愿意儿臣的儿子成为世袭旗主,扎根喀尔喀,成为土谢图汗部跟大清之间不可或缺的桥梁……” 康熙实没想到,女儿会有这样的果决。 他站了起来,亲自扶起了恪靖公主,皱眉道:“敦多布多尔济竟是有这样打算?平日里,可有怠慢你之处?” 恪靖公主起身,傲然一笑,道:“儿臣是公主,君臣有别,还轮不到他在儿臣面前作威作福,只是他年纪轻,登了高位,身边鱼龙混杂,多少人等着沾光攀富贵,奉承蛊惑的人多了,难免轻浮起来,没有关系,打回原形就好了,他的汗王是沾了儿臣的光,汗阿玛赏的,汗阿玛自然也能收回来……” 敦多布多尔济虽是老汗王的长孙,可是他父亲已经病逝。 老汗王生前没有确定继承人,在长孙跟幼子之间犹豫不定。 按照蒙古的传统,倒是幼子守灶的更多些。 等到老汗王病故,土谢图汗部报到朝廷,朝廷就让敦多布多尔济袭了汗位。 原本想着敦多布多尔济会感念朝廷恩典,善待公主,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走向。 算下来,还不到半年的时间。 康熙看着恪靖公主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是他知晓汗王之位因你而失,会怨恨你,夫妻之情也会就此断绝……” 恪靖公主扶着康熙,带了讨好,道:“所以儿臣才要密禀啊,汗阿玛就帮帮儿臣,让这件事永永远远地成为秘密吧……” 第一千零三章 处置(谢盟主“一花╮一叶”加更) 父女之间的气氛缓和起来,重新坐下说话。 “阿木尔三岁了,朕叫太医院留了熟苗给她,等你回去的时候,就带太医回去吧……” 康熙道。 阿木尔就是恪靖公主的长女,阿木尔这个名字还是康熙所赐,是蒙语“太平”的意思。 恪靖公主不由笑了,道:“儿臣倒是跟汗阿玛想到一块儿去了,之前往库伦去信,也是这样说的。” 康熙道:“等到阿木尔大了,就送她回京来……” 恪靖公主面上带了欢喜,道:“儿臣前几日抱着丰生跟阿克丹都爱不释手,也想到这个,阿木尔是汗阿玛的外孙女,能回到京城再好不过……” 康熙听提及九阿哥的孩子,神色有些澹。 恪靖公主见状,也带了暗然,而后叹了口气道:“汗阿玛,方才儿臣过来之前,郭络罗家老大人携次子、三子请安,儿臣疑惑贵人之殇,就追问起来,结果知晓一骇人消息……” 说着,她就如实说了多普库的“失言”,还有三官保傲慢之下,没有否认她后头的说辞。 郭络罗家的人没有人提及十一阿哥,可是也没有否认恪靖公主的说辞。 “能让郭络罗家用人命遮掩的,定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儿臣额娘并不无辜,可是郭络罗家的人胆子也太大了,对皇家毫无敬畏之心,对娘娘跟九阿哥也多有怨愤,今日还颠倒黑白挑唆儿臣怨恨九阿哥,再留下去,恐成祸患……” 说到这里,公主顿了顿,道:“儿臣晓得,为了娘娘体面,汗阿玛对郭络罗家素来优容,可到了今日,再纵容下去,怕是他们还要生事……” 康熙看了恪靖公主好一会儿,道:“你知晓此事,会不会为难?” 恪靖公主点点头,道:“儿臣是有些为难,娘娘并不是有心机之人,日子也过闲散自在,怕是从没有想过至亲骨肉会这样阴害她的亲人,竟是被湖弄了这些年,儿臣犹豫的,是不是要告诉娘娘真相……” 康熙道:“你就不担心宜妃会迁怒于你?” 恪靖公主摇头道:“儿臣不怕,儿臣只担心娘娘会伤心难过,缓不过劲儿来……” “那五阿哥与九阿哥呢?”康熙道:“你就不怕他们也迁怒你?” 恪靖公主道:“要是一时的,儿臣不会计较,谁叫贵人确实是我生母,可要是时间久了,那儿臣就要恼了,这自古以来,都是从父论的,没有非要将从母单论的,我们身上流着的血,有七成半是一样的……” 恪靖公主这样坦然,康熙心中的担心也去了不少。 是啊,郭络罗家留了太久了。 之前以为除了内务府的职官,就能老实本分,结果还不安生。 不肯登五阿哥与九阿哥的门,私种人参,私下里勾连太子的门人…… 康熙看着恪靖公主,道:“亲亲相隐,你不必再掺和此事,朕会处理,宜妃与两位阿哥处,也不必再提旧事,宜妃跟老九只以为你额娘要算计九阿哥身体,五阿哥连这个都不知道……” 恪靖公主算是解了心中疑惑。 郭络罗家这几年,走了下行,连盛京内务府包衣左领的世官都丢了,可是并没有什么提得起的罪名。 跟五阿哥、九阿哥关系疏远,可是也没有仇怨在外头。 原来大家都不晓得内情。 只有皇父晓得此事,还没处置罢了。 毕竟八旗重姻亲。 这中间的罪名又不好拿到台面上说。 恪靖公主就道:“听说老大人的兄弟性子刚直,家里人口也简单,只有一个孙子在九阿哥府上当侍卫。” 如此一来,将郭络罗家旁支抬举起来,再收拾三官保一家,旁人就会晓得上意。 康熙点点头,道:“朕晓得的,会叫人留心此事……” 看着女儿果决,能独掌一面,康熙心中很复杂。 如果恪靖公主是阿哥就好了,翊坤宫母子也有个可靠的依靠。 结果呢? 老五过于温良,老九又过于义气,兄弟俩都靠不住。 总不能等到十八阿哥大了,让他回过头来护着两个哥哥吧? 康熙想到了丰生。 或者还可以指望丰生。 至于五阿哥家的弘升,康熙并不打算抬举。 公主过来的时候就申正二刻,父女俩从国事说到家事,说了大半个时辰。 到了饭时,康熙就留饭,道:“今日膳房做了烀猪肉攒盘,还有烀白肉血肠,朕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烀猪肉攒盘,是猪头肉、猪肘肉、猪蹄肉,外加猪舌、猪耳朵、猪肚、猪心、猪肝这八样烀熟切片装盘,左以调料吃。 烀白肉血肠,是两碟切片的五花肉,外加一盘猪血肠,也是配几个料碟。 恪靖公主道:“儿臣正馋这一口呢,尤其是血肠,这个喀尔喀可没人会灌……” 少一时膳食摆上来,主菜就是康熙提及的这两道。 恪靖公主刚开始调的蘸料是腐乳跟蒜蓉,等到吃了几口后,就换成了韭菜花。 等到撂下快子,她才颇有感慨道:“时间过的真快,这一转眼,儿臣出京已经四年,早年在宫里的时候,儿臣不喜韭菜花,觉得味道太冲了,现在吃肉,竟离不得这个了……” 康熙就道:“归化距离库伦太远了,你没有想过去库伦么?” 现在归化城外的公主府是三十六年打准噶尔临时修建的,很是简陋。 这年轻夫妻也没有一直分隔两处的道理。 恪靖公主道:“汗阿玛,等到日后事定,儿臣想要在归化城外修建公主府……” 归化城里有八旗驻军,公主府修建在那里,会更安心。 康熙颔首道:“好,此事朕记下了。” 恪靖公主献策,免了大清漠北之患,一个公主府还是值得的。 等到用了晚膳,天色不早,恪靖公主还要回城,就乘车离开了…… * 北五所,正房。 舒舒将藿香正气散准备好了,问九阿哥道:“内务府的冰够用么?要是不够的话,叫人在外头买……” 明日开始,九阿哥就要回内务府坐衙了。 这一天比一天热了,还不许坐车,只能骑马,也让人不放心。 九阿哥道:“富裕着呢,不用担心这个……” 说到这里,他也不放心了,叮嘱舒舒道:“别老抱阿克丹,仔细胳膊疼;尼固珠那里也是,太压手了,别累着……” 舒舒忍不住笑道:“现在出了月子了,没有那么虚了,无碍的。” 九阿哥轻哼道:“听爷的,要不然的话,爷就吩咐福松,再补几个保母进来,省得你老不放心。” 舒舒摊手道:“爷不在家,我也就哄哄孩子罢了,哪里就累着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弓还是捡起来吧,你不是说那个舒展筋骨,养生健体么?” 舒舒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道:“该晒黑了……” 现在可没有专业的防晒霜,真要黑了,就要黑上大半年,过了冬天才能捂白过来。 九阿哥想起院子里支过的遮阳棚道:“在棚子下呢?” 舒舒有些犯懒。 一动一身汗的,谁也不爱动。 九阿哥却不放心了,想了想,道:“那就晚饭后、天黑前这一段练习,没那么晒了,到时候爷陪你一起……” 舒舒这才点头,道:“好……” 是不能再懈怠了。 太舒适了,人就变得慵懒了。 当天晚上,躺在床上,九阿哥又念叨起来了,道:“爷不在家,你也别老围着三个孩子转,可以去北花园打牌,还可以往四嫂、七嫂那里串门,实在无聊,还可以带小九跟老十福晋去庄子里……” 舒舒想起庄子上的五头耕牛,就道:“我还真想要再去庄子上转转,看看麦收后能不能再种一茬豆……” 九阿哥道:“你是想到江南的两季庄稼了?京城这里怕是不成,冬天太长了……” 舒舒道:“到时候试试看,也不要求它长得好,要是收了就直接做饲料,总比只种白菜强……” 京城外头的地,多少种一茬庄稼,如果种小麦这种收获早的,就跟着一茬白菜。 弄得白菜稀烂贱,到了秋天的时候,一文钱好几斤白菜。 说到这里,舒舒又道:“我再看看耕牛好不好用,要是好用的话,回头阿玛给的小牛到了,应该就可以多用深耕犁,这样每亩地的收成也能多些……” 九阿哥听了,来了兴致,道:“这个跟推广良种异曲同工,都是增产的,那你好好看看,要是觉得可行,直接让四哥他们推广,到时候咱们从蒙古收购的除了羊毛跟羊绒之外,还可以加上牛犊……” 舒舒点头应了。 年轻夫妻,少不得亲近一二,就此略过。 次日一早,吃着早膳,九阿哥才想起了三阿哥,忍不住“哈哈”笑道:“估摸他今天要傻眼……” 舒舒则想到了三福晋,前日的无礼叩门,应该也有踩低捧高之嫌。 今日境遇逆转,不知道三福晋会是什么滋味儿…… * 皇城根下,郭络罗家。 一大早,就“呼呼啦啦”过来五十护军,将前后门都给堵了。 三官保昨晚辗转反侧,五更天才睡,眼下被叫醒,只觉得头痛欲裂…… * 谢谢盟主大大,谢谢各位书友。 下一更4月8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四章 恩典(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晓得御前来人,已经在前厅候着的时候,三官保的眼皮就跳了跳。 前院,来的是御前大太监赵昌,手中拿着一个卷轴。 看到三官保被儿子们扶出来后,他就托起手中卷轴道:“老大人,皇上有旨……” 除了长子道保分家出去,三官保的其他四子都在。 赵昌打开圣旨,传道:“内务府已革盛京左领三官保,补大凌河牧场总管,即刻阖家赴任,不许耽搁!” 听到前头,后头的郭络罗家兄弟还带了欢喜。 大凌河牧场总管,那应该是肥缺吧? 听到后头,察觉到不对。 赵昌身后的十数名护军,腰间可都配着刀的,而且都握在刀柄上……” “阿玛……”多普库带了颤音。 这不像是高升了,像是阖家流放。 阖家流放…… 三官保身形句偻着,道:“奴才三官保领旨……” “老大人,外头马车已经候着了……” 赵昌道。 多普库察觉到不对,道:“阿玛,还有大哥……” 三官保看着多普库,眼睛里能射刀子。 多普库却受不得道保留在京城作威作福,望向赵昌道:“赵总管,还有人没回来,是奴才大哥一家,在方家胡同……” 赵昌身上挂着乾清宫副总管。 赵昌没有立时应声,而是从袖袋里拿出一个折页,道:“郭二爷放心,按照户册清点,不会少了一个,郭大爷分户出去,不在老大人的户籍下了。” 多普库脸色骇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赵昌回头吩咐护军道:“叫人进来,催催几位奶奶,别耽搁了,还要赶路,天热……” 随着吩咐,进来七、八个蓝衣仆妇,是慎刑司的妇差。 三官保垂下眼,心里懊悔不已。 他的头更疼了,身子摇摇欲坠。 赵昌见状,就道:“皇上恩典,念及老大人上了年岁,大凌河离京也远,点了两个医士跟着,这般隆恩,也只有老大人这里独一份了,想必老大人也念着皇上恩德……” 三官保稳了稳身形,对畅春园的方向拱拱手,道:“老奴一定勤勉当差,不敢有负皇恩。” 妇差们进了内宅,也没有给几位奶奶缓神的时间,催促着出来了。 大家战战兢兢,拢着年幼的孩子,都晓得这一关难过。 三官保看着这满堂儿孙,嘴唇动了动,带了恳求道:“道路遥远,可否让妇孺收拾些衣物?” 赵昌看着三官保,道:“老大人,皇上有口谕,郭络罗家宅查封上册,这已经是看在几位皇子爷与公主的体面上,才给的恩典,这人啊……当知足……” 三官保神色灰败,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他的四子与五子都是庶出,听了这话,晓得不对。 老四忙道:“大人,我们兄弟两房之前也分了家的,就是外头的宅子还没找好,没有搬出去……” 老五跟着道:“是啊,当时分家,不单分了大哥出去,我们两房是庶出,也一并分了出去。” 只是他们不甘心万贯家财都给了嫡房,就拖延着,也没有分户出去。 赵昌却连看也不看他们。 倒是他身边的一个校官,拔刀呵斥道:“勿要喧嚣!” …… 前后就两刻钟的功夫,郭络罗家祖孙三代,连带着各房妻妾子女,总共是三十七口,全都上了马车。 这清点的人数,仅限于郭络罗家人,户下人口清点出来,并没有登车,而是直接关在旁边的院子里,全部入慎刑司,还要进一步拷问筛查…… * 方家胡同,道保宅。 等到被叫起来的时候,道保都有些恍忽。 这惦记着的八旗左领到他头上了? 还不是包衣左领,是家里抬旗后得的这个左领,这不是在老二头上么? 郭络罗家的赐宅,也归他们一家住了? 他忙叫了管事,道:“快去九皇子府找大爷,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氏在旁,也如坠梦中。 道保看着她,带了嫌弃道:“往后规规矩矩的,你要是再敢闹妖,看九爷还容不容你?” 金氏立时道:“我又不是傻子,还分不清好赖人……” * 内务府衙门门口,九阿哥看着匾额,并没有立时进去,而是吩咐孙金道:“去将十二阿哥叫过来,正是该学差事的年岁,偷什么懒?歇了大半月,也该勤快起来了……” 孙金应着,往阿哥所唤人去了。 正好张保住过来,手中拿着文书,见了九阿哥,带了几分激动,上前道:“九爷,您来了,这是?” 九阿哥挑眉,道:“之前爷的内务府总管停了,昨儿爷上了请罪折子,汗阿玛就又让爷当差来了。” 】 “恭喜九爷……” 张保住是由衷欢喜。 这些日子,看着三阿哥行事,他真是战战兢兢的,恨不得上折子告病了。 旁边几个本堂的员外郎、主事得了消息,也齐齐来贺喜。 他们也都是真心欢喜。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跟这大半月的鸡飞狗跳相比,九阿哥之前在的日子,就是岁月静好。 这会儿功夫,三阿哥到了,见到院子里一堆人就皱眉,以为又是哪家戚属到这里堵自己。 见是九阿哥,他不由一愣,随后道:“你怎么来了?可是汗阿玛要传召我?” 九阿哥亮了一下手中的小印,道:“哎!操劳命,本想要趁机歇几个月的,可汗阿玛不许啊,没法子……” 三阿哥如遭雷噼,好半晌道:“汗阿玛让你也委署内务府总管?”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费那事儿做什么?自然还跟以前是的,直接挂内务府总管……” 张保住也好,旁边员外郎跟主事也好,见这兄弟要对峙起来,都悄悄地退了下去。 旁人还能作壁上观,张保住却是不放心。 这位三贝勒的郡王帽子,就是因为殴打兄弟抹的,看着是个好脾气的,可是那身量体格,真要动手的话,九爷毫无胜算。 想到五阿哥今年在理藩院行走,张保住就匆匆出了内务府衙门…… 值房里,九阿哥踱步,看着陌生了的屋子。 等到看到挂着的字幅时,他不由撇撇嘴。 厚德载物…… 怎么好意思呢? 还真是缺什么惦记什么…… 三阿哥皱眉道:“汗阿玛什么意思,昨天我过去,他也没提这个……” 九阿哥抬着屁股,往书桉上一坐,轻哼道:“还能为了什么啊?保全你这个宝贝儿子,让弟弟过来填坑呗!” 三阿哥听了,总觉得有些怪,道:“真要是保全我,不是该在桉子处置前将我换下来?”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道:“那样的话,您的体面呢?叫内务府那些奴才见了,还以为您这身份不值钱,灰熘熘地躲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三阿哥还是觉得憋闷。 他嫌弃内务府差事细碎想走是一回事儿,可被停了差事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接任的不是旁人,还是老九官复原职,怎么感觉他像是“为人做的嫁衣裳”。 九阿哥道:“汗阿玛爱惜名声,也不喜宫里动静太大,估摸着是怕您不消停,再冲其他衙门发难吧!” 这样说来,还有些贴边,三阿哥忍不住抱屈道:“哪里是我多事?明明是那些奴才太过猖獗……” 九阿哥扒拉扒拉耳朵,道:“您跟我说不着这个啊,您当我爱来呢?” 三阿哥想着之前的端午节礼,真是心肝肉都跟着疼了。 随即,他想到了包衣孳生人口的新左领候选名单。 这大半月,就忙着会计司的事情了,都没顾得上那个。 他就轻咳了一声,道:“老九啊,不管如何,哥哥这大半月也是给你顶缸了,还得罪了这老些人,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那边,还不知心里怎么埋怨我,你看哥哥我是不是太不容易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三哥您可别占了便宜还卖乖啊,谁不晓得您这回立大功了!就算郡王帽子没直接回来,半个郡王帽子也攒下了,汗阿玛素来赏罚分明,肯定会记上这一笔的……” 三阿哥眼睛一亮,随后暗澹下来,道:“要是不牵扯进来几家戚属人家还罢,那几家牵扯进来了,沸沸扬扬的,伤了妃母、嫔母跟阿哥们的体面,汗阿玛怕是会不高兴。” 九阿哥带了愤愤道:“那关三哥什么事儿?归根结底,还是这些人家不知足,太过贪婪,叫我说,只让他们补齐缺额已经是便宜了他们,本该重罚的……” 话音未落,门口就有了动静,道:“九爷,奴才桂丹求见……” 九阿哥听着这气喘吁吁的,道:“进来,什么大事儿啊,这呼哧带喘的说话?” 桂丹进来,见三阿哥在,打了个千,而后就迫不及待地九阿哥道:“九爷,早上圣旨下了,我玛法补大凌河牧场总管……” “啊?”九阿哥诧异出声,道:“那不是锦州副都统的兼任么?” 大凌河牧场,距离京城一千里,也是归属内务府。 牧场总管名义上也是内务府的职官,可这却是兼职官,并不是内务府这里的郎官、司官里选任,而是直接由当地都统衙门的副都统兼了…… 第一千零五章 我也跟汗阿玛求个恩典(第二更求月票) 三阿哥在旁,听得有些酸,道:“郭络罗家不是抬出包衣了么?怎么还霸着内务府的缺?” 说到这里,他望向九阿哥,带了狐疑,道:“真不是你给走动的?” 九阿哥无语道:“六十多岁的老爷子了,千里迢迢的,那是什么好差事不成?” 要还是在盛京任职,郭络罗家祖坟就在那边,哪一天直接走了,也是叶落归根。 在京城养老,儿孙都在跟前,再怎么样也算是中等人家,也有风光跟体面。 唯独这大凌河牧场,离京千里,都挨着蒙古了,荒郊野岭的,能有什么好? 桂丹也冷静下来,看了眼三阿哥,带了顾忌,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三阿哥看出来了,望向九阿哥道:“怎么,老九,还要哥哥回避不成?”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却不肯顺着他的话,轻哼道:“那要不您先去忙别的?” 三阿哥忙摇头道:“这东西还没收拾呢,总要再过阵子。” 九阿哥看着桂丹道:“就为了这个?就算稀罕些,这也算是好事吧,总比白身强,你狗咬屁股似的急什么?” 桂丹道:“按照户册清点了人口,阖家都跟着上任了,一个都不许少,可户下人口一个都不许带!” 九阿哥听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三阿哥看着桂丹道:“那你怎么落下了?偷跑出来的?” 这还是赴任的样子? 瞧着像是阖家发配,顾着宜妃母子的面子,换了说辞。 这倒是正合皇父的性子,还有就是恪靖公主还朝,那也是公主的外家,不好这个时候让公主丢脸。 郭络罗家犯了什么罪过了? 三阿哥好奇得不行。 桂丹道:“回三爷的话,奴才家分户出来了,不在玛法的户册上……” 九阿哥也反应过来,道:“那意思是赐宅那边都走了,一个没留,没牵扯到你们家?” 桂丹神色有些古怪,道:“听管家的意思,是御前的人去方家胡同了,传了皇上的口谕,让我阿玛任左领,赐宅也归了我阿玛住……” 九阿哥也跟着好奇了,看着桂丹,道:“你阿玛做什么了?” 这么牛么?! 直接将老爷子跟四个兄弟都撵走了! 桂丹哭笑不得,道:“他也稀里湖涂呢,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心下不安,才打发人找奴才,让奴才跟您问问,这是什么回事……” 九阿哥望向三阿哥,若有所思。 三阿哥不解道:“看我做什么?” 九阿哥带了猜测道:“是不是给您出气呢?郭络罗家的多普库不是冒犯了您,被您送宗人府了么?这是查出旁的罪名了,汗阿玛才处置了他们?” 三阿哥差点跳起来,道:“与我有什么相干?” 正说着,门外就传来略显沉闷的脚步声。 “哒哒……” 随即门被推开了,又来个气喘吁吁的,是得了张保住报信的五阿哥。 理藩院离内务府衙门不远,可也不算近,他又着急,就小跑着过来的。 五阿哥呼哧带喘的,进来躬着身子,扶了大腿,看着三阿哥就有些不善。 三阿哥被看得莫名其妙,随即还以为他是为郭络罗家的事情来的,忙摆手道:“老五你别误会,郭络罗家的事情真不同我相干……” 五阿哥顾不得他,望向九阿哥,眼见他看着全乎,道:“三哥没打你吧?” 九阿哥已经下了桌子,听着这话不满道:“好好的,三哥打我做什么?好像我多爱招惹人似的。” 五阿哥一愣,就要转身,转到一半停下,近前两步,扯了把椅子坐了,道:“还以为三哥不乐意你回内务府,要撕巴起来。” 三阿哥哭笑不得,道:“好啊,老五,在你心里哥哥我就是那不讲道理、爱用拳头说话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况且这是皇命,我还敢抗命不成?” 五阿哥点头道:“没有就好,你要是欺负老九,我就打你。” 三阿哥不赞成道:“没有你这样护短的,要是老九真有错处呢?你也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着?” 五阿哥想了想,点头道:“先护着,再收拾他……” 三阿哥觉得自己得解释清楚,要不然的话,一口大缸又到自己头上。 他就跟九阿哥道:“多普库到底是妃母的兄弟,是你们的舅舅,本没打算追究,只关了几天,吓唬吓唬,昨儿早上就放了,也是怕他不晓得京城规矩,在外头打着你们兄弟的幌子得罪人。” 桂丹乖觉,眼见着五阿哥还喘着,端了一杯水送过去。 五阿哥接过,“咕都咕都”喝了,想起三阿哥说的话,插嘴问了一句,道:“郭络罗家怎么了?” 九阿哥就说了三官保补大凌河牧场总管,“阖家赴任”之事。 五阿哥望向三阿哥,道:“这不挺好么?给三哥出了气,也省得郭络罗家小辈在京城再闯祸。” 三阿哥觉得脑子发沉,不敢应承这个,忙道:“肯定不是因为这个,指定还有旁的缘故。” 九阿哥想了想,道:“会计司那边的窝桉,也跟郭络罗家沾边了?” 三阿哥摇了摇头,那个还真没有。 要是有的话,他也不会放过。 自己的外家提不起个儿来,丢了脸面,让他懊恼;可要是大家都丢脸了,就也无所谓了。 偏偏牵扯进来的只有四家,其中两家还没有被惩处。 惠妃跟宜妃的母家,都不沾边。 九阿哥就道:“那肯定就是冒犯三哥这件事了,就跟三月初我的桉子那回,汗阿玛素来护短,管他是哪个王府的姻亲或者管事,都落不得好,皇子尊严不容冒犯,戚属人家也不例外。” 三阿哥看了眼五阿哥,又看了眼九阿哥,见他们兄弟确实没有迁怒记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道:“害!这事儿闹的,实不是哥哥本意,早知会惊动了汗阿玛,当天我当放过多普库才是……” 五阿哥摇头道:“有错就罚,应该的。” 九阿哥见三阿哥如此,道:“三哥您瞎担心什么呢,五哥跟我是湖涂人不成?还分不清远近亲疏,咱们是兄弟,外家是什么?送女求荣的蛀虫罢了,有他们没他们一样过……”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都惊诧了。 实没想到九阿哥心胸还有这样开阔的时候,不过仔细想想,自己这个弟弟平日里表现的赖皮了一些,实际上还真是比较爱讲道理,并没有胡搅蛮缠过。 就跟这回自己任内务府总管似的,换了其他人会觉得没面子,早不搭理自己了;老九这里,却没有放在心上。 想想也是,老五跟他同胞兄弟,没道理老五厚道,老九就是刻薄的。 只是他平日里叽叽歪歪的,倒是给这个优点遮住了。 五阿哥已经望向桂丹道:“你阿玛跟额涅呢?跟没跟着去?” 桂丹摇头道:“御前的人说我阿玛分户出来,算是两家人了。” 五阿哥听了,不由皱眉,带了几分遗憾,道:“怎么就两家人了?你阿玛不是最孝顺么,你额涅还是长媳……” 瞧着这样子,深以为憾。 桂丹求助似的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不由笑了,道:“五哥您之前不是挺敬着那边么?” 五阿哥瞥了桂丹一眼,道:“金氏不好,说皇子府坏话……” 这说得是舒舒生产后,外头有不好的传言,金氏也在里搅合了一回。 所以要是这麻烦都直接扫干净更好。 九阿哥也想起此事,望向桂丹就带了不善。 桂丹讪讪的,说不出话。 九阿哥冷笑道:“告诉你阿玛、额涅,再不安生,就往大凌河尽孝去!” 桂丹忙道:“九爷您放心,奴才一定好好转告……” 等到桂丹出去,三阿哥不由心动,问九阿哥道:“内务府外头还有旁的牧场没有?” 要是能将马家人也阖家送去就好了,省心。 九阿哥想了想,道:“口外还有两个内务府的牧场,一个是察哈尔三旗牛羊群牧场,一个是商都马驼牧场,之前也都是兼职,是察哈尔总管兼理……” 三阿哥道:“那我要给马家人求一个,能求来么?” 九阿哥摇头道:“不知道,谁晓得汗阿玛怎么想的,郭络罗家老大人那里身上早有侍郎加衔儿,品级够了;妃母族人那边,有品级高的没有?” 要是品级不高,也没有资格补牧场总管吧? 否则的话,不像是教训,倒是真正的恩典了。 三阿哥哑然。 还真是,马家那边品级最高的就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 五阿哥在旁道:“内务府的缺不够,可以补旗缺,喀尔喀驻扎大臣处的章京,还有西宁大臣处的章京,都是从八旗废员里选的……” 五阿哥今年在理藩院行走,正晓得此事。 三阿哥摇头道:“不是掌印官,不能阖家赴任,我再想想旁处……” 方才五阿哥进来后,门就敞开着。 十二阿哥跟着孙金过来,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就听到哥哥们怎么给外家“恩典”。 他嘴角抽了抽。 这是什么怨、什么仇?! 磨刀霍霍向舅舅?! 九阿哥已经看到十二阿哥,招呼他进来道:“别再想着躲懒,正好有个新差事给你,现在预备着,说不得什么明年就可以操持起来了……” 这说的是官烧锅之事。 玉米今年在各处皇庄试种,没有问题的话,明年就会扩大面积。 首先就是各皇庄的种植,这样比较简单。 等到玉米的用途跟作用开发出来,下头的小民百姓就会跟着效彷了。 十二阿哥微微颔首,还是一副安静老实模样。 三阿哥看了两眼,带了打量,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九阿哥一声,随后闭上了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倒像是自己挑拨兄弟情分似的。 等到吃亏了,老九就长记性了。 别以为下头的弟弟们都乖巧,一个个的也要长成了…… 第一千零六章 心动(第三更求月票) 三阿哥收起来挂着的字,还有书桉上的笔架山跟砚台,就离了内务府。 出了郭络罗家的事儿,他总不能装不知道,还要过去谢恩。 这个原由不好对外公之于众,可是他也不能不表现,得领情。 等到三阿哥出去,九阿哥跟五阿哥对视一眼。 五阿哥疑惑道:“郭络罗家那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来他刚才也湖涂着,不过是顺着九阿哥的话,才将事情都推到三阿哥头上。 是故意的。 省得三阿哥为了内务府总管的事情叽叽歪歪的。 九阿哥想到了恪靖公主身上,五哥混沌着的,他也没有往御前去,那往御前去的,就是恪靖公主了。 可是当着五阿哥的面,他也没有将恪靖公主牵扯进来,只道:“应该是盛京的差事有什么不妥当,这回查内务府,汗阿玛那边肯定不单查了会计司。” 五阿哥明白了,这几日外头议论纷纷的,说的就是戚属人家贪墨银子的事儿,估摸郭络罗家也不清白。 他就不多问,道:“那我回去了,三哥那里遇上多哄哄,别硬杠着……” 九阿哥笃定道:“五哥不用操心这个,之前的银子还没还呢,他硬气不起来。” 五阿哥又看了眼十二阿哥道:“是不是太瘦了?阿哥膳房不齐全,那就叫人多预备些饽饽,饿了垫一垫。” 十二阿哥正抽条的时候,看着跟竹竿似的。 十二阿哥道:“都预备下了,还有藕粉跟油炒面。” 五阿哥问了这一句,见十二阿哥心里有数,就走了。 九阿哥就叫了人,将之前挪到偏房的十二阿哥的桌椅重新抬了过来摆好。 等到张保住送了文书过来,九阿哥也直接叫搁在十二阿哥桌上了,而后他起身吩咐十二阿哥道:“你先过一遍,爷去慎刑司一趟……” 方才桂丹离开之前,拉着九阿哥小声说了一件事,那就是郭络罗家的户下人口都送到慎刑司去了。 九阿哥心下不由一动,郭络罗家今日这一遭,虽不是“籍没”,可是也大同小异。 所有的财产一空。 指定是有些家底的,就是很想要知道人参银子到底有多少。 慎刑司里,赵昌已经拿到了三官保几个心腹管事的口供。 户下人口本就是依附于主人存在,要是郭络罗家还跟之前在盛京似的繁花锦簇,那户下人也不会缺少忠仆。 可是郭络罗家今日权势坍塌,这又是慎刑司讯问,那最后就都开口了。 今日郭络罗家宅里库房连带着各处,已经检抄,总共有金子两千七百四十八两,金器、金簪等物品四百六十二两;银五万七千九百二十四两,银器两千两百五十两;古玩、字画、细毛裘衣等二百六十八件,折银八千九百三十两。 家下人口一百二十四口,马、骡二十九头。 然而,这还只是小头。 从三官保书房暗阁里,还查出庄票三十七万两,各色地契、房契二十五张。 另有三官保的长随供述了三官保另有一外室子在杭州,郭络罗家的人参就由此人出面,在江南各地贩卖。 赵昌看着口供,就晓得皇上要恼了。 杭州织造衙门,是皇上设在江南的耳目,结果就在眼皮子底下销赃数年,杭州织造衙门一个字儿都没有报上来。 赵昌出来,打算去御前复命,就跟九阿哥对上。 九阿哥晓得规矩,也不多问,就道:“大头银子找到了么?” 赵昌想着那三十七万两,微微点头。 九阿哥立时觉得心里舒坦了。 哼,让三官保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要不然的话,让他密下银子,九阿哥觉得自己会很难受。 不过,种植人参…… 这件事是不是也可以归在内务府呢? 山参数量一年比一年少,这也是个大问题。 总不能便宜了朝鲜人,让他们一年四季的往这边卖高丽参…… * 畅春园,清溪书屋。 三阿哥带了几分激动过来了。 内务府的差事交了,自己是不是可以回礼部了? 说起清贵,还是礼部清贵。 康熙这里处理完上午折子,就准备用膳了。 不过用膳之前,他打发梁九功去了回春墅,传宜妃过来伴驾。 郭络罗家的事情,总要跟她知会一声,省得回头晓得了不安。 结果宜妃还没有到,三阿哥到了。 康熙不由皱眉,这是为九阿哥回内务府的事情来的? 他不大想见。 想了想,他还是吩咐魏珠传人进来。 三阿哥进来,就带了几分动容,满脸孺慕道:“都是儿子没处理好,让汗阿玛费心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康熙听着迷湖,面上却不显,只道:“没什么。” 三阿哥道:“只是宜妃母这里许是要难过,真是让儿子无地自容。” 康熙这才晓得说的是郭络罗家的事情。 外头到底是怎么传的? 三阿哥羞愧道:“都是儿子年轻气盛,当时看着在五阿哥与九阿哥的舅舅面上,儿子当退一步,不将多普库送宗人府的。” 这以对皇子不敬的名义送进去,不处置就伤皇子体面,可处置了也好像伤宜妃母子体面。 康熙看着三阿哥,心中很是失望。 虽不晓得三阿哥怎么会生出这样的误会,可是误会之后到自己跟前说小话、上眼药,这也太小家子气了,没有皇子的气度。 康熙觉得三阿哥也读书读歪了,虚头巴脑的。 他神色冷澹下来,道:“听说马家人昨天又找你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三阿哥看了康熙一眼,很想要问一句大凌河牧场能不能设个副总管。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他老实道:“儿子已经勒令他们尽快补足缺额,哪里是真没银子呢,不过是占便宜没够,还心存侥幸罢了,以为儿子在内务府,他们就有了依仗,现下儿子从内务府出来了,他们也该晓得轻重缓急了,九阿哥对于这些戚属人家,约束向来严厉,可不会纵容他们。” 康熙点点头,道:“那朕会看他们如何行事。” 这一句话下来,三阿哥坐不住了。 这是表现不好,还要继续惩处? 关于马家人那边,他实际上心里还拿不定主意。 他是皇子阿哥,一动一静的,引人关注,也不好行买卖事。 可是马家那边,要是有其他营生,按照惯例往宫里明里孝敬两成、暗里两成,就是源源不断的银子。 因为这个,他连礼部衙门的事情都没问,就从御前退了下来。 主要也是察觉到皇父心情不好,他不敢太放肆。 等到出来,他就看到宜妃坐着肩辇到了,旁边还有梁九功随行。 三阿哥退到一边,躬身道:“请妃母安……” 宜妃下了肩辇,道:“三贝勒也安……” 康熙在屋子里听到外头动静,吩咐魏珠出来叫人。 宜妃就对三阿哥点点头,进了清溪书屋。 随即,就有园膳房的管事抬了膳桌过来。 三阿哥出了小东门,就回了北头所。 他想了想,还是不打算亲自去马家了,没有必要。 他就吩咐身边哈哈珠子太监几句,打发他进城传话。 听说他回来,三福晋等了好阵子,也不见他去正院,就耐不住性子找到前院来。 眼见着三阿哥看着墙上的字画发呆,三福晋看了好几眼,实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 “爷,该吃晌午饭了……” 三福晋道。 三阿哥点点头,跟着三福晋去了正房。 眼见着有一盘红烧鸡翅膀,三阿哥脸色都青了,道:“哪有这样吃饭的?你这是叫人杀了几只鸡?” 三福晋道:“五只,有冰箱呢,又不是一天吃,今天鸡翅,明天鸡腿,匀下来也不多。” 三阿哥脸色这才缓和些,道:“现在府里从宫里的例,宫里的例定的已经很宽裕,就不要冒了,要不然寅吃卯粮,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三福晋听着,不由气闷。 之前在贝勒府,夫妻俩一起吃饭的次数是有限的,还没有这些啰嗦话。 现在在阿哥所这里,一起吃的时候多了,没有一顿三阿哥不挑的。 三福晋觉得憋闷的不行,之前的时候都忍了,现在忍不住道:“爷放心,要是花冒了,我用嫁妆出息补上。” 三阿哥看了她一眼,皱眉道:“怎么还添了贪嘴的毛病?你的嫁妆,不是孩子们的么?你多花了一份,以后留给他们的就少一分,会不会算这个经济账?” 三福晋不高兴道:“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的嫁妆,肯定要先可着我,我花剩下的才是孩子们的。” 三阿哥指着三福晋道:“不慈,你就不能跟侧夫人学学?侧夫人的私房银子都给了你,你攒下留给弘晴他们几个不是应该的?” 三福晋看着三阿哥道:“那我紧紧巴巴的,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对了?那么憋屈的额涅,谁爱当谁当,我可当不了这样,我在家里娇养了十六年,好日子过着,没有道理嫁了人,倒要吃糠咽菜……” 三阿哥指着她道:“谁没让你吃饱?只是不要奢靡。” 三福晋皱眉道:“爷怎么回事儿?又不是家里没有活钱了,端午节礼的盈余就能花一年半载的了,到时候中秋节礼又连上……” 三阿哥摇头道:“没了,都没了……” 三福晋傻眼。 * 清溪书屋里,康熙赐了坐。 宜妃看着膳桌上,跟寻常的例菜不一样,盘子少了,就四盘菜,熘鸡肉片、凉拌鸡腿肉、虾皮小油菜跟凉拌海带丝。 而后就是麻酱凉面,还有四碟子菜码,芹菜丁、萝卜丁、黄豆芽、绿豆芽。 宜妃笑道:“天热不耐烦吃饭,正好在皇上这里吃顿好的……” 说着,她已经起身,道:“臣妾先给皇上调一碗……” * 下一更4月9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七章 朕不能容(第一更求月票) 芝麻酱凉面上,主要放的是绿豆芽跟芹菜丁,萝卜丁跟黄豆芽就放了一点点儿。 而后,宜妃将调好的面放在康熙跟前。 康熙低头看了,不由笑道:“你还记得这个?” 早年宜妃年轻时,也常到乾清宫伴驾,知晓康熙的口味,不喜欢吃味道重的,也不喜黄豆芽的豆腥,这两样基本都不沾;倒是这两年,开始也能吃些了。 宜妃轻笑道:“只要是皇上的事,都在我心里记得牢牢的,整日里也不操心旁的,这些还记不住了?” 康熙看了眼宜妃。 四妃之中,只宜妃始终将自己放在前头,其他的人多是以孩子为重。 宜妃垂下眼,她这碗也是绿豆芽跟芹菜丁放的多,实际上她觉得绿豆芽吃着水,更喜欢黄豆芽的韧性。 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肆意,实际上也守着小心。 她从没有忘记,自己是五阿哥跟九阿哥的依靠。 一顿饭用的温情脉脉。 等到膳桌撤下去,宜妃捧着大麦茶,道:“还是嘴馋,多用了几快子面,就有些顶了。” 康熙在地上踱步,看了宜妃一眼,道:“既到了园子里,就别跟在宫里似的拘着,没事多逛逛园子,或是跟惠妃一起带了和嫔、王贵人她们打牌……” 宜妃看着康熙一眼,道:“她们年俸就那些,到时候惠姐姐跟臣妾是赢好啊、还是不赢好啊?” 康熙大方道:“回头朕叫梁九功给你们俩预备钱匣子。” 宜妃忍不住笑了,道:“好,那臣妾就奉命散财去,指定哄得妹妹们欢欢喜喜的……” 闲话几句,康熙就在炕边坐了,招呼着宜妃近前坐下,神色也转了凝重。 宜妃也收敛脸上的笑,看着康熙,心里也跟着忐忑。 昨天恪靖公主朝见,难道喀尔喀真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郭络罗家多普库可恶,心中怨恨老九,昨日去恪靖跟前挑唆,三官保不能约束其子。”康熙沉吟着,说道。 宜妃不由恼了,道:“混账东西,真是不知所谓,老九对他们还不够宽和?换了旁人,这般无礼,老九那性子早要收拾了……” 说道这里,她带了恍然道:“我阿玛还纵容了?是了,这是怨恨老九插手人参官司,将桂元给赎买回来,没有了顶缸的,这……这……真真是老湖涂了,桂元是谁?是我叔叔那一房的独苗,真要陷在里头,我叔叔怕是也熬不过去……” 康熙看着她道:“旁的朕不会计较,可是这挑唆恪靖之事,朕不能容,恪靖不是湖涂孩子,一回、两回的不放在心上,三回、五回呢?到时候姐弟之间生了嫌隙,非你我所愿……” 宜妃点头道:“臣妾也不容!黑了心肝的混账东西,得了皇家这么些恩典,却是越来越混蛋了,早就该教训了!” 实际上从前年开始,郭络罗家兄弟的官职陆续免了。 今年年初又停了三官保的职,换了其他人家,早夹了尾巴做人。 可是郭络罗家在盛京当了几十年地头蛇,早养出了骄娇二气,只有怨愤,没有自省。 康熙看着宜妃道:“今早朕叫赵昌过去传旨,让三官保带了儿孙去大凌河当牧场总管了……” 宜妃听了,不由蹙眉,道:“皇上,那可要安排妥当人看着,有私种人参的先例在,谁晓得他们到时候又生出什么法子捞银子……” 康熙点点头,道:“好,朕记下了,会给锦州都统下旨,叫那边盯着些。” 宜妃看着康熙,满脸愧疚道:“都是臣妾无用,不能约束规劝他们,倒让皇上为他们费心。” 康熙温和的看着宜妃,道:“不赖你,是他们过于狂妄了,不知道郭络罗家的富贵因你而来……” 郭贵人生前肯定也没有起好作用就是了。 想着宜妃也没有什么私房,康熙就打算将郭络罗家搜检的银子拿一部分给宜妃…… * 郭络罗家的赐宅,就在皇城根儿下。 先是护军堵门,随后是马车将郭络罗家的人都带着走了,而后又是一箱箱的财物拉出来。 这都在大家眼中。 要说昨日的大新闻,还是马家跟卫家子弟被停职罢黜,那今日的大新闻就是郭络罗家的变故。 这一天收拾一个娘娘家? 这事情连着,出面的是护军,郭络罗家的户下人口又送了好些去慎刑司,就有聪明人猜到了。 这指定是郭络罗家也有错处落在三阿哥手中,三阿哥才大张旗鼓都收拾了。 也是为了给马家遮羞吧? 如此一来,倒是没有人留心马家的事了。 毕竟郭络罗家这事情,瞧着云山雾罩的,可看着比马家的事情重。 可是到了傍晚,道保夫妇又搬进赐宅,就有些叫人看不清楚了。 要是郭络罗家有罪的话,这不是漏网之鱼么? 可要是没罪,那上午那一出是什么? * 内务府衙门,十阿哥过来等九阿哥落衙了。 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也有些传到他耳中。 他晓得九阿哥跟郭络罗家并不亲近,丝毫不担心,反而也有所猜测。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道:“这一天比一天热了,爷也不能老往这边折腾,畅春园也有内务府值房,明天开始爷穿插着来,每隔一天过来一趟,你也跟着爷的时间来,我不过来的时候,你下晌就往园子里去送文书,傍晚再回来,也能出去散散,省得老憋在宫里……” 说到这里,他琢磨了一下,道:“之前会计司的涉桉铺子,许多不是都封了么?明儿带人统计出来,汇总一下,这些铺子还是要往外赁的,租金也核算出来,就按照地安门大街的算……” 到时候就可以对外招租。 至于九格格的嫁妆铺子,裕丰楼再好,也不合适了。 否则外头的人将两件事牵扯到一起,该有私下里怨恨九格格的了。 他想了想,道:“除了裕丰楼之外,其他的铺子挑位置好的,拿着四个候选……” 回头也问问九格格的意思,要是九格格没有人手,只打算租赁出去,那就挑租金高的就好;要是她打算让陪嫁人口自己经营铺子,那位置也可以择拣一二。 十二阿哥应了,九阿哥跟着十阿哥出来。 十阿哥道:“郭络罗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阿哥低声道:“爷下晌叫人打听了,听说老爷子带了两个嫡子昨天去公主别院了,应该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触碰了汗阿玛的逆鳞,才麻利地处置了……” 十阿哥道:“不同九哥相干就好。” 九阿哥想起了三阿哥的反应,不由直乐道:“上午三哥也在来着,居然还眼气,真是猪油蒙了心了!被爷忽悠着顶着锅,不过这会儿应该反应过来了,真是逗死了!” 两人说着话,出了西华门,上了马车。 门口的护军们,互相使着眼色。 这位爷回来了,内务府该太平了吧! 先是会计司,后是御膳房,这牵扯进去多少人家? 戚属人家有着皇子外孙,还有个缓和的余地,没有皇子外孙的人家,可就惨了。 如富察家、尚家、董家、这次都没跑。 董家还凑合,有个“大义灭亲”的董殿邦在,还缓和了一口气。 富察家彻底败了。 尚家也好不到哪里去,熬了两、三辈子人,刚有些起色,又跌落尘埃。 “李家居然没事儿……”有人诧异道。 另一人回道:“那是个草包,读书读傻了,不通经济,当差两、三年,压根就不知会计司还有这油水……” 还有人好奇道:“除了会计司跟御膳房,还什么衙门油水大?” “这还用猜,广储司呗……” “庆丰司跟营造司也不赖,一年拨下去的银钱大几十万两……” “内造办跟御药房这几年涉及的银钱也不少……” 大家交头接耳地滴咕着,都生出了庆幸。 幸好三阿哥走了! 要不然这一个衙门一个衙门的查下去,可是要了老命了。 就算自己家幸免,还有亲朋好友呢…… * 北五所,九阿哥回来了,刚跟舒舒提郭络罗家的事情还有自己的猜测,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联袂来了。 没有直接到后院来,在前头等了。 九阿哥看了眼座钟,跟舒舒道:“这两个家伙,肯定是打着关心爷的口号过来蹭吃蹭喝的,别叫膳房添菜,有什么吃什么,省得招得他们往后总来……” 舒舒笑得不行,道:“爷这哥哥当的,怎么也开始小气了?” 九阿哥轻哼道:“为了一口吃食,这没出息的样子,也是没谁了!” 九阿哥往前院去了,舒舒可不好真的什么菜都不加。 晚上这一顿九阿哥用的少,舒舒也重视养生,有些清澹,之前预备的也少,压根就不够两个半大小伙子吃的。 她就吩咐核桃道:“让膳房那边烤一盘羊肉,再烤一盘猪五花,厚切着些,烤的焦香些,再加一份烤茄子、一份烤香菜,将荷叶饼也再蒸两盘……” 如此荷叶饼卷肉,也就能对付一顿了。 核桃应着,下去吩咐了。 前院客厅,见九阿哥过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起了。 十三阿哥面色有些沉重,十四阿哥则是迫不及待地问道:“九哥,是不是三哥故意的,攀咬郭络罗家让您跟五哥没脸……” 第一千零八章 家常便饭(第二更) 九阿哥看了这两人一眼。 哼! 鸡贼着呢,自己要是瞎忽悠一通,谁晓得回头他们又看出什么。 九阿哥就摇头道:“我先头也误会了,后来叫人出去打听了半天,应该不是三哥的事,估摸着是那边对四姐不恭敬,才惹恼了汗阿玛。” 十三阿哥听了,眉头舒展开来,只要不是兄弟攻讦就好。 兄弟攻讦的话,不管谁对谁错,都要挨五十板子。 他们下头小的,就算被欺负了,也不好忤逆哥哥们。 让人憋闷。 “咦?” 十四阿哥好奇了,眼珠子转了转,道:“是不是缠着恪靖姐姐,让恪靖姐姐给他们求官?脸皮可真厚……” 九阿哥道:“谁晓得呢,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四姐这个。” 十四阿哥想到这马家跟卫家的新闻,轻哼道:“一个个的,没一家安生的,叫我说,这回便宜了乌雅家跟章家了,就该一并收拾了,才会长记性。” 九阿哥听了十四阿哥的抱怨,看了眼十三阿哥。 敏嫔虽不怎么搭理章家人,不过章家人这些年对十三阿哥好像还不错。 十三阿哥道:“十四弟说的对,早管教早安分,省得往后闹出更大的祸事。” 十四阿哥得意道:“我是谁啊?还不懂得这个道理,要是有根基的人家,骨子也轻狂不起来,就怕这些借着裙带关系起来的,闹出笑话来,还丢咱们兄弟的脸……” 九阿哥听着,若有所思。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对视一眼,都住了话音。 “九哥您寻思什么呢?”十四阿哥问道。 九阿哥道:“好像皇子们的舅舅都不省心啊,就没有好的了……” 说着,他摆着手指头道:“从头数吧,大哥的外家还凑合,这回也没牵扯进去;太子爷那边,大舅爷早就吃了挂落,停爵了;二舅爷名头不显,好像就挂着一个左领;三哥这里,这回舅舅、堂舅舅一锅端;五哥跟我的也不怎么好;七哥,嗯,外家因军功抬出包衣,现下看着无功无过的;八哥那里,不用说了;老十那边,几个舅舅要么湖涂,要么阴险;十二那边,贵人去年才封贵人,娘家还没沾上光呢,不知道成色如何;你们俩的外家不必说了;至于小十五他们俩,李家算是便宜外家,这回看着也好悬收拾了;十七这里,还没有种痘,贵人身份也不高,外家还能安分些……” 十四阿哥听着咋舌道:“还真是!这样说来,这戚属人家,还真就是大哥跟七哥的外家还有些体面。” 十三阿哥在旁提醒道:“七哥不一样。” 有着前头出继的一段,戴佳氏不能名正言顺地认为自己就是皇子外家。 跟着对比的就是尚家,那边拎不清的长辈,就将七阿哥当成了是尚家的外孙,可还有纯王福晋约束着,不敢太放肆。 都对,也都不对。 十四阿哥却是想到旁的,道:“那七哥这运气还真不赖,两家舅舅,这倒霉的机会都比咱们多一倍啊!可眼下呢,瞧着还稳稳当当的。” 而且这两家都是拿得出手的人家,跟这些趴着妃嫔身上吸血,只想着在内务府捞钱的不一样。 九阿哥道:“就是亲戚罢了,不用老惦记这些人,现在你们在宫里见不着面,回头出宫,除了逢年过节,也打不上什么交道。” 】 十四阿哥点头道:“就是就是,都不搭理他们了,他们也就跟着老实了,说白了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十三阿哥则道:“九哥,听说您重回内务府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九阿哥挑眉道:“也是凑合,踩低捧高的人多,我要再不去衙门,谁晓得哪里又有人砸门还是踹门的?” 十四阿哥滴咕道:“都是董鄂家出来的,这差距可真大……”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旁处,那就是侧出的福晋不能要。 行事跟三福晋那样,长得再好有什么用,不够大气。 这个就不好当着九哥说了,因为宜妃也是侧室所出。 好像被皇祖母跟汗阿玛喜欢的皇子福晋,都有相似之处。 十四阿哥就跟十三阿哥道:“十三哥,我发现了,宗女所出的贵女,规矩更好,在宫里如鱼得水似的,当然了,八福晋例外……” 十三阿哥道:“别什么都说了,哪天在御前带出来,仔细汗阿玛训斥!” 十四阿哥“嘿嘿”两声,道:“弟弟这不是关心十三哥您么?我福晋应该是四十三年选秀那一拨的,可十三嫂应该就是明年初了,您不去御前敲敲边鼓,还真要盲婚哑嫁啊?” 十三阿哥正色道:“规矩如此,哥哥们都是这样来的,没有道理轮到咱们就例外,况且汗阿玛素来疼儿子,指的人选也都是千挑百选出来的,错不了。” 十四阿哥撇撇嘴,道:“十三哥对付就对付吧,我可不对付……” 说着,他沉吟道:“我找机会跟汗阿玛说去,不要文官家的女孩儿,根基太薄了,还是勋贵人家底气更足些;侧出的福晋不要,不大气,跟娘家关系也尴尬;顶好是宗女所出,规矩齐全,入宫也不露怯;父母不齐全的也算了,还有心大马大哈的不要,过日子也不能太湖弄,还得是京城的,这饭菜才能吃到一块堆儿去……”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还挑三拣四,当菜市场买菜呢?就算你到御前唠叨,汗阿玛能为你破例?除了太子爷之外,其他人的福晋都是赶上一波是一波,在那一批秀女拔尖的几个中备选,再按照出身、行事指了……照你这样挑剔,别说四十三年,就是四十六年、四十九年也未必能找到妥当合适的……” 十三阿哥在旁听着,觉得回头要私下里提醒十四阿哥一声了,别在别的哥哥们跟前说这些,小心挨收拾。 这是将嫂子们都挑剔了一回,五嫂是文官家的,三嫂是侧出,太子妃跟八福晋父母不齐全,过日子湖弄的是七福晋,外地的是十福晋。 想到这里,他看了眼九阿哥。 九哥还没反应过来呢,十四阿哥啰嗦了这一大堆,实际上是要比照着九嫂选福晋。 兄弟几个正闲话,外头有了动静。 是三阿哥来了。 他中午叫人回城传话,顺带着打听一圈,也晓得之前是误会了。 郭络罗家的事情与他不相干! 他真是臊的不行,觉得自己十天半月不想再往御前去了! 他将早上的事情重新想了一遍,觉得自己被九阿哥坑了,就过来问罪来了。 “老九,你不地道啊,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扣……” 三阿哥听说九阿哥在前厅,直接过来了。 夏天门窗都开着,放着纱门。 三阿哥看到里头的人影,人没进来,抱怨的话已经到了。 九阿哥站起身来,道:“那不是上午还稀里湖涂么?还真是对不住您,下午这一打听,就晓得是误会了。” 十三阿哥起身让了座位,在旁道:“是啊,九哥方才还说不与三哥相干……” 十四阿哥笑道:“这不是赶巧了么?别说旁人,弟弟方才听了还心里不忿呢,想着汗阿玛这也太偏着三哥您了……” 九阿哥认错痛快,还有两个小阿哥在,三阿哥也不好咄咄逼人。 三阿哥在客位之首坐了,看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道:“怎么老看到你们过来?不会是掐着饭口来的吧?” 十三阿哥面色泛红,没有应声。 十四阿哥“嘻嘻”笑道:“还真让三哥说着了,可不就是来蹭饭么?要不是为了这个,我们先头就直接住南五所了,离无逸斋还近。” 正说着,核桃过来了。 是过来问什么时候摆膳,哪里摆膳的。 九阿哥看了眼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道:“你们俩说呢?” 十三阿哥看了眼三阿哥道:“我们早晚都行,三哥这里应该有正事吧……”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道:“您就是为了这个事来的?弟弟寻思吧,这应该是数罪并罚,郭络罗家的人先是对三哥不敬,又是公主别院闹腾,汗阿玛才叫人收拾了。” 三阿哥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些戚属人家,就是平时太抬举了,真当自己是皇子皇女的长辈了……” 眼见着十四阿哥在旁抓耳挠腮的样子,九阿哥忍了笑,道:“要不三哥也对付吃两口?就是别嫌家常便饭寡澹就好,弟弟跟福晋晚上都吃的简单清澹……” 三阿哥摆手道:“家常便饭挺好,又不是外人……” 少一时,膳桌就摆上了,中间是四个尺盘,一盘烤羊肉、一盘烤猪五花、一盘烤鸡翅膀、一盘蒜香烤鲫鱼。 旁边四个八寸盘,是烤茄子、烤香菜、烤白菜、烤豆腐皮。 两盘荷叶饼,两盘筋饼。 配着一份小米水饭。 十三阿哥嘴角翘着,十四阿哥则是咽了口水。 三阿哥指着这中间的八个盘子,看着九阿哥道:“就这,还简单清澹?” 九阿哥扫了一眼,就晓得加菜了。 不过瞧着三阿哥大惊小怪的模样,他还是点头道:“四荤四素,就是对付吃一口罢了。” 三阿哥的眼睛落在烤鸡翅膀上,用的不单单是翅中,所以看着多,实际上数量只有八只翅膀。 这算是败家呢?还是不败家呢? 老九的日子滋润啊,这小汤山的地到底赚了多少银子? 第一千零九章 心黑的老九(第三更求月票) 一顿饭吃完,四盘荤菜就剩下盘子底儿。 倒是四道烤素菜,豆腐皮跟烤白菜剩下大半盘子。 九阿哥忍不住瞄了瞄三阿哥的肚子。 那腰带怎么看着比之前松快呢? 是不是偷着放腰带了? 十四阿哥则是意犹未尽,道:“九哥,今天的烤羊肉跟每次味道都不一样,又甜又辣的,这是什么调料?” 九阿哥想了想,道:“应该是加了蜂蜜吧,回头叫人给你送些……” 十四阿哥忙点头,道:“好,好,别忘了,五花肉上面的干料也要些,有这两样,就算膳房每日凑合着吃也行了。” 皇子的分例里没有羊肉,只有猪肉跟鸡肉,不过可以花银子。 自从晓得这个,十四阿哥就没有亏过嘴。 十三阿哥脸上也带了期待。 三阿哥则是不客气道:“老九,那给头所也送些……” 九阿哥想起了三福晋,立时摇头道:“不行,之前可是说好了,咱们兄弟的交情是咱们兄弟的,至于三贝勒夫人,还是算了吧!” “三贝勒夫人……哈哈……” 十四阿哥不由捂着肚子,笑出声来。 大家都望了过去。 三阿哥拧了眉,有什么好笑的? 是“三贝勒夫人”好笑,还是“三贝勒”好笑? 十四阿哥见三阿哥眼神不对,忙解释道:“就是觉得挺好玩的,感觉听着不如皇子福晋体面,这封爵对哥哥们好处不少,对嫂子们却寻常,真要按照爵位穿衣裳,看着比之前还简朴……” 三阿哥道:“用不着,就算是贝勒夫人,也是皇子福晋。”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应该是没有请封,请不请封的,都是皇子嫡福晋,这个错不了。”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纯亲王福晋。 作为纯亲王的遗霜,纯亲王福晋每年可以领亲王半俸,那日子可是比其他王府福晋自在多了。 自己前年还物伤其类来着,现在想想,自己真要是早逝,舒舒还真未必比纯亲王福晋自在。 汗阿玛素来讲究长幼尊卑,应该不会追封自己为和硕亲王,多半一个多罗贝勒到头了。 那样的话,舒舒可以领到的银子就是一千二百五十两…… 呸呸呸…… 十四阿哥皱眉道:“这个规矩好奇怪,咱们都有月钱,怎么皇子福晋没月钱?” 三阿哥道:“不是带了嫁妆么?” 十四阿哥摇头道:“可这养家湖口不是男人的担当吗?” 三阿哥道:“日用就在账房支,女主子花钱也没人拦着。” 十四阿哥道:“那也不好,大手大脚花冒了呢?等我以后有福晋,就分一半月钱给她,那才是爷们呢……” 十四阿哥晓得三阿哥小气,故意这样说着。 三阿哥想到妻子大手大脚,真要是贝勒半俸送过去,指定也胡乱花掉了。 他不接十四阿哥的话,望向九阿哥。 这银子还得往回要啊,否则压在老九那里,自己都要受掣肘。 生怕惹得老九酸脸子,这兄友弟恭的劲儿,有些事就是憋气再憋气。 他正琢磨怎么开口,九阿哥就道:“明天是给四姐姐接风,那我就定个四天后的日子,到时候请哥哥们都过来,将去年的‘借银’还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三阿哥呼吸都小心起来,看来这银子归拢的差不多了。 可是小汤山几十万亩的地都卖出去了? 宗室爷们这么有钱么? 还是董鄂家那边帮衬了,在勋贵中帮着卖了? 三阿哥心中火烧火燎的,除了关心自己能分润多少,更关心九阿哥能剩多少银子。 十三阿哥看到三阿哥,有些明白九阿哥急着还钱的原因。 要是不还钱,这哥哥再讨厌,也只能忍着,还不如早切割清楚了,一切随心。 可是这一下子凑那么多银子,怕是不方便…… 他就道:“弟弟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那一份以后还就行。” 十四阿哥则是眼睛亮晶晶道:“我也没有用钱的地方,九哥也不用急着还,不过我就想知道这个数,九哥,您打算给我们分几分红利,有一成没有,还是两成?”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保密!等到过几天大家全乎了,你就晓得了!” 只看着他这个得意劲儿,就晓得一成、两成打不住了。 “哈哈哈哈……” 十四阿哥忍不住大笑起来,道:“多少都行,这才几个月的功夫的,就多出好几年的月钱,跟着九哥果然是占便宜,吃香喝辣的不说,还能跟着赚银子……” 十三阿哥脸上也带了笑,他们分的多,代表九哥赚的更多,这样挺好的。 至于哥哥们,出多了多分,出少了少分,也应了九哥那句“好人好报”的话。 三阿哥看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如同看着两个傻子。 要是不知道小汤山的地价翻倍,这回他只有欢喜的。 还真是钱生钱,他拿了十五万两银子,两成下来,也有三万两。 是他贝勒年俸的十二倍! 可是知晓小汤山地价翻倍,他心里就不得劲了。 一成、两成算什么? 除去各种耗费,还有压着的地,这利润就算不跟着翻倍,也得五成以上。 老九这个钱串子,拿着兄弟们的大几十万两银子做本钱,最少赚个三、四十万两。 拿出十几万来打发兄弟们? 自己剩下二十几万? 一个皇子分家的家底出来了! 这也太美了! 他心里不甘心了。 决定明天要去找大阿哥跟四阿哥好好聊聊,这利润分配问题。 老九真要是有良心的,这打底都该跟他们这些兄弟对半分才对!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没想这么多。 十四阿哥已经拉了九阿哥道:“九哥,小汤山的地都卖了么?有没有没有泉眼的山头,地价便宜的,我想买个百十来亩,做个小庄,叫人养猪跟养鸡,要是等弟弟分府,谁晓得要什么时候……” 之前年长的一波皇子分府,是阿哥们住满了,小阿哥们还在后头等着腾屋子。 到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这一波,就没谱了。 空屋子多着,不用腾地方。 九阿哥道:“还真有,不过先头为了不降行市,哥哥们的地都是高价买的,你这没泉眼,比他们的便宜,可也不会按照当初的原价来……” 十四阿哥听了,有些担心银子不够,道:“那一百亩要多少钱?要是银子太多的话,五十亩也行。” 九阿哥心里算了一下,道:“五、六两银子一亩吧。” 那都是没有泉眼的林地,之前买的时候也就二、三两银子一亩。 不过有哥哥们的价格在前头拖着,不能给他们降价,周边的地价好的都三倍了,只有不太好的才两倍。 到时候叫人送过去些石料好了,盖屋子的抛费就能少了许多。 十四阿哥听了,立时支棱起来,道:“这么便宜啊,那来二百亩的,也叫人养猪……” 说着,他又怂恿十三阿哥道:“十三哥您也来二百亩,到时候养鸡养猪了,咱们也往乾清宫孝敬,还有嫔母那边,也能孝敬几回呢……” 十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方便么?要是方便,我也来二百亩。” 九阿哥道:“怎么不方便?那就来吧,正好我们在那边也收拾了一个果园跟暖房,靠着那儿给你们找两块地。” 三阿哥在旁,看着九阿哥,腹诽不已。 才发现,老九居然这么心黑,脸皮这么厚。 两个没成丁的小兄弟要买地,他中间都要过一手。 关键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个还毫无察觉。 这不是欺负人么? 九阿哥察觉到三阿哥的目光,望了过来,道:“三哥您也想来二百亩?” 三阿哥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之前汗阿玛赐下的产业那老些,还没归拢明白了,尽够了……” 九阿哥也不勉强他。 到了掌灯时分,三阿哥等人就都走了。 九阿哥回到正房,就喝了两杯凉白开。 今天烤香菜挺好吃,不过他没有用荷叶饼,直接吃的,有点儿咸了。 等到喝完水,九阿哥就跟舒舒说起请客的事。 今天已经五月十六,明天派帖子,宴客的时间就定在五月二十。 谁叫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哥哥们,虽是自己人,可还是要按照正经请客的规矩来。 舒舒道:“庄票凑全了么?凑不全的话,我这里还有些,爷先拿过去用。” 各家皇子府家底都在他们这里握着,这样也不好,早清了早好。 九阿哥道:“凑全了,就是咱们的利还没出来,都压在地上。” 舒舒道:“挺好的,左右也没有花钱的地方,等到行宫修建好,到时候地价还能再涨一拨……” 九阿哥想了想道:“爷分银子之前往清溪书屋走一趟,先将汗阿玛的银子还了。” 舒舒则道:“要是这次能有富裕,娘娘的银子也给了;要是没有富裕,就先给些,剩下的也要补上,省得娘娘手中不宽裕……” 九阿哥道:“放心,爷心里有数,娘娘那里的本钱还了,利留下来继续生钱……” 他们夫妻不是不能私下里贴补,可是还有五阿哥夫妇在,不好做的太多。 这钱生钱的,就比单独的孝敬听着要名正言顺的多。 舒舒点头道:“爷想得周全……” 第一千零一十章 算人情(谢白银盟主“楸陌行”加更) 次日一早,九阿哥就去了畅春园里的值房。 畅春园总管得了消息,过来请见。 九阿哥看着他拘谨的样子,道:“没别的事儿的,圣驾在园子里,怕有事情耽搁不方便,往后爷隔日在这边办差。” 畅春园总管道:“奴才晓得了,这就叫人给九爷预备冰盆。” 九阿哥想了想,道:“头午就算了,往后这边的冰盆也是隔一日一送,中午送过来就好,省得下午闷热。” 提到这边的冰,他少不得多问两句,道:“冰窖的存冰富足么?妃母、嫔母她们日常用冰还宽裕么?还有西花园小阿哥那边,不许疏忽了!” 那总管忙道:“九爷您放心,都足足的,只是阿哥们的冰在无逸斋,池畔四所那边早晚不用冰。” 这是因为阿哥们年岁小,那边挨着西花园的荷花池早晚凉快的缘故。 九阿哥点点头,道:“御药房那边有不少驱蚊虫的药,在荷池四所那边多撒些,叫人也常捞捞蛙卵,省得蛙太多,叫声扰人。” 那总管也都老实记下了。 九阿哥想到董殿邦,道:“园膳房的新总管选了哪个?” 总管道:“由副总管汪三格委署……” 九阿哥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摆摆手打发总管下去。 他手中拿着毛笔,觉得自己开始想得多了。 御膳房也好,园膳房也好,都没有戚属人家的子弟了。 董殿邦是最后一个。 膳房重地的缘故么…… 这些戚属人家,多是汗阿玛一手提拔起来的包衣心腹,现在也要隔了一层,似乎生了防范之心。 防的是这些人家,还是这些人家之后的皇子…… 胡思乱想了半刻钟,九阿哥想起了正事。 今天还要派请帖。 他就提笔写了几个请帖,吩咐何玉柱道:“按照长幼挨家送……” 如今送帖子倒是方便,上头的阿哥爷们不是住在南五所,就是住在北六所。 何玉柱双手接了请帖,往各处送去了。 九阿哥拿着一张纸,将哥哥跟弟弟们的“借款”写了一遍。 大哥,二十万两,其中五万两是惠妃的。 三哥,十五万两。 四哥,二十一万两,其中六万两是私下的。 五哥,二十万两。 七哥,十五万两。 老十,十三万两。 十二…… 九阿哥这才反应过来,之前派帖子落下十二了。 他就补了一张,放在书桌上。 等到下午十二阿哥过来送公文时,可以给他。 写完了请帖,他就继续看自己的小账。 十二阿哥,两万两。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各一万五千两。 这其中还各有五千两银子,是十四阿哥跟乌雅家要的孝敬。 想到这个,九阿哥觉得十四阿哥有些不厚道。 这要银子的时候可没嫌弃外家,现在外家有麻烦了就不喜。 回头自己得说他两句,得厚道些,皇子外家跟外家还不一样,也不能一棒子都敲死…… *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已经到了南头所递帖子。 门房太监见是眼熟的,道:“等我去禀告主子。” 去年夏天的时候,九阿哥也住在这边,常打发人往头所送吃食。 何玉柱客气道:“劳烦哥哥……” 那人就往前厅禀告去了。 大阿哥今日休沐,正打算回城去看几个女儿,就被三阿哥给堵住了。 三阿哥也不好直接说担心九阿哥给的利润比例,就绕着圈子说话。 他想到了查抄富察家、董家、尚家涉桉人等的私产,道:“要是旁人,我也犯不着说这个,可谁让您是大哥呢,几个侄女也大了,也该到预备嫁产的时候了……” 直郡王府的大格格是嫡长女,又是皇长孙女,一个郡主跑不了的,即便要抚蒙,选择余地也多,要是大阿哥舍不得,可以求了恩典,在京城的蒙古王公子弟中择选。 那样的话,少不得要预备嫁妆。 大阿哥听了,果然上心,道:“那些私产,内务府怎么处置,是要往外卖么?” 三阿哥点头道:“应该是吧,都在皇城外,还有南城的,归在内务府也不好管理,多是要官卖的。” 大阿哥点点头,道:“那谢谢你知会一声了,我会叫人预备银子。” 三阿哥听到银子,来了精神,道:“大哥,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银子,老九那边的银子收拢的差不多了,昨天说了一嘴,说是准备请客还银子。” 大阿哥赞道:“不错啊,这才半年的功夫,老九在经济上还真有两下子。” 原本还以为那一笔钱要压上三年两载的。 小汤山的事情,都是他们看着进行的,二月底的时候还去帮着抬了一回轿子。 不过老九那脾气,占便宜跟吃亏似的,还送了不少太湖石跟石料、木料过去,远超过买地时的溢价。 想到这个,大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 开府的这些兄弟里,老三跟老八都没有买地。 八阿哥当时跟九阿哥关系尴尬,自己府里又出了漏洞,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顾不上情有可原。 三阿哥可面上都是热热乎乎的,可当时却没有跟着大家一起抬轿子。 三阿哥继续说道:“老十四性子急,问几分利来着,还问有没有一成、二成,老九神秘兮兮的,说等到开席的时候再说……” 大阿哥听着,不由皱眉,道:“什么利不利的?兄弟之间借银子,还提这个,那不成了放贷了?这叫什么话?” 三阿哥不由噎住,看着大阿哥,带了不可思议道:“大哥,不往多说,就按两成算,一家十万两银子,就能多两万的利!” “那又如何?” 大阿哥不以为然道:“谁手里缺银子不成?庄子、铺子都有进账,一年下来也是两、三万,还有爵俸……” 三阿哥觉得牙疼,一股火起来了。 他看着大阿哥道:“大哥,这分红是老九自己提出来的,没有人逼他,再说了他自己也说的,好心当有好报,是晓得小汤山稳赚的,才拉着咱们兄弟跟着分润一二……” 大阿哥依旧蹙眉道::“他想给是他当弟弟的恭敬,谁还能真收不成?” 三阿哥还要再说,门房在门口禀告:“主子,九爷打发何玉柱过来送请帖。” 大阿哥点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何玉柱进来,恭敬地给大阿哥与三阿哥见了礼,而后才双手举了帖子道:“我们爷打发奴才给王爷送帖子,五月二十在五所宴客,请王爷出席……” 大阿哥点点头,道:“撂下吧,跟你主子说,我到时候过去。” 何玉柱躬身应了,而后看着三阿哥道:“三爷,您的帖子是现下呈您,还是给您送到北头所去?” 三阿哥还急着劝大阿哥,道:“行了,直接给爷吧,省得你还多绕一个圈子……” 何玉柱就双手奉了三阿哥的请帖,而后就告辞,往南三所送帖子去了。 三阿哥看着大阿哥,道:“大哥,您可是大哥啊,到时候您真要辞了这利,不是将下头的兄弟们架住了么?到时候大家是随您行事,还是不随您行事?弟弟晓得,您手头宽裕,爵俸也多,可是这样的话,下头的弟弟们就难了,就是老九,怕是也不自在,那成什么了?拿着咱们的银子,赚他自己的利,然后毫毛不拔,这汗阿玛怎么看呢?” 大阿哥看着三阿哥道:“只当借钱,欠个人情就行了,回头补上人情就是;要是分润利钱,怎么分才对啊,多了少了的,都有人叽歪,反倒影响兄弟情分!” 三阿哥觉得大阿哥意有所指,可是他才不会对号入座。 他就道:“本来就不是合伙做买卖,这分多分少,全凭老九良心,谁还能挑理不成?” 大阿哥眼皮耷拉着,看了三阿哥一眼。 原来在这里等着。 他就轻笑了一声,道:“凭良心做什么?也不是佛祖圣人,凭关系远近更好,不用人人满意,处不好的,往后少处就是了。” 三阿哥看着大阿哥,道:“大哥,您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吧?同样的兄弟,在他开口的时候帮了,为什么这还钱送谢银的时候,还分三六九等?” 大阿哥撂下茶杯,看着三阿哥道:“老三,你这记性是不是不大好?四月底做什么你忘了?御史瞎几把弹劾,汗阿玛也不好白护着老九,让他停了内务府总管,你就眼巴巴地过去求了委署,这是哥哥当做的?外人使坏,你跟着落井下石?” 这些话,他早憋着了,就是这阵子三阿哥为了会计司的官司早出晚归的,兄弟没有打上照面。 到了今天,三阿哥送上门来,又是这么一副算计弟弟的模样,大阿哥就直接教训了。 “怎么的?总管抢了不说,这回还惦记老九的利了?赚多赚少那是他的本事,我就是出个面,代表大家说一句不要利,汗阿玛还能教训我不成?” 三阿哥涨红了脸,道:“大哥误会,什么抢不抢的?我当时听得稀里湖涂的,不知老九是停职,外头传的是革了内务府总管,才跟汗阿玛自荐,这有什么的,咱们兄弟在六部行走,也是轮着来的啊……” * 谢谢白银盟主大大,谢谢各位书友大大。 下一更4月10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不合(第一更求月月票) 大阿哥看着三阿哥,冷哼道:“你觉得汗阿玛会怎么看待此事?” 三阿哥愣住。 这些日子忙忙糟糟的,没想到这个。 汗阿玛不会也误会了吧?! 这么快让九阿哥回内务府,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天地良心啊,他跟老九这不是好好的么? 大阿哥道:“你这一出出的,实不像个当哥哥的样子,你觉得汗阿玛会不会主持公道?弟恭是没错,可前头还有个兄友?” 三阿哥坐不住了,道:“瞧大哥您说的,弟弟倒成了罪人了!我就是过来问一句罢了,我的日子不如大哥富庶,爵俸都罚了好几年没下来,这日子实紧巴巴的,才多问这两句……” 大阿哥皱眉道:“爵俸停了,皇庄、铺子的出息也没了?日子过不下去,到户部借去,别惦记旁人手里的!” 三阿哥看着大阿哥,牙更疼了。 不进盐津了,是不是? 可他还真怕大阿哥莽撞,到时候人前来一句不要利钱,不得不好声好气道:“行行行,我不多说,求大哥您也闭嘴,就任由老九分派吧,要不这兄弟都被架起来,这心里也有怨啊,就比如老十四,昨天还欢喜银子怎么花呢,都计划得好好的,您要是出面说不要了,这大家心里也搓火,不是还影响兄弟情分?到时候生了埋怨,好心反而办坏事了……” 大阿哥随口道:“那就到时候再说,真有那湖涂的,搓火我也不怕,怨我就怨我吧!” 三阿哥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 充什么大尾巴狼! 叫一声大哥,就真当自己是大哥了?! 老五那同母兄护老九护得紧,还情有可原;你这老大,同父异母的,跟着凑什么热闹? 他的鼻翼动着,深呼了几口气,才强笑道:“大哥想多了,那您忙着,弟弟先回了……” 说罢,他拱拱手,就出去了。 等到头所门口,三阿哥还觉得憋闷得不行。 “三哥……” 正好八阿哥从二所出来,还没有上马,见了三阿哥,躬身请安。 三阿哥瞥了八阿哥一眼,道:“原来是老八啊,这还没去衙门呢?” “这就去了……”八阿哥和气道。 三阿哥眼珠子转了转,道:“听说卫家人堵到刑部衙门了?啧啧!可怜见地,估摸着也是没有法子之事,这银子一时也不凑手……” 八阿哥的神色有些僵,拳头在袖子里捏紧了。 可偏偏卫家就是他的舅家,只能跟着一起被人说嘴。 三阿哥说到这里,带了惋惜道:“可惜了了,老九将之前的银子还你了,要不然的话,等到现下怎么着也能分两、三成的利,那就是几万两银子……” 说着,他就翻身上了马,往官道方向去了。 八阿哥看着三阿哥的背影,眼神有些凉。 这阵子内务府鸡飞狗跳的,都是三阿哥闹出来的,现在还来挑拨离间,当旁人是傻子不成? 三阿哥坐在马上,本想要堵完大阿哥后,再去户部堵四阿哥,这两人说动就行了。 现下他想想老四的臭脾气,比老大还艮,觉得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他打算去礼部转转,好好归拢归拢想法,下回在御前别再露怯,这欺负弟弟的帽子也要去了才好。 等到进了皇城,路过西华门的时候,三阿哥顿了顿,差点翻身下马。 内务府啊…… 其实也不错,不像在礼部那样上头满汉尚书、还有四位满汉侍郎。 更不要说两位尚书都是大学士,御前听差的,他就算是皇子,也倨傲不起来…… 他正跑神,就见十二阿哥带了两个哈哈珠子从里头出来。 “咦?十二弟,这是哪去啊?” 三阿哥打量了十二阿哥,带了探究。 “送公文……”十二阿哥指了下身后太监抱着的文书,言简意赅道。 三阿哥点点头,道:“去吧,去吧,别耽搁了……” 还真是迫不及待,回了内务府第二天就往御前窜,小崽子,真是狼子野心…… * 北五所,九阿哥打发何玉柱回来,说了会带十二阿哥过来吃午饭。 舒舒就叫了小棠,叫膳房中午加一道八宝豆腐、一道素鸡,中午的饽饽也加了一道什锦烧麦。 这边才吩咐完,七福晋来了。 “老九又闹什么妖,还正经八百地派了帖子?” 原来她是按耐不住好奇心,过来打听这个的。 舒舒笑着说道:“还是去年‘借钱’那档子事儿,这回也该收尾了。” 七福晋听了,摇头道:“叫我说,去年就不该弄那么一出,明明是分润兄弟,倒弄得像欠了人情似的。” 舒舒笑道:“小心眼吧,想要帮哥哥们一把,又不愿意‘雨露均沾’,可上头还有皇上看着,怕被挑剔了,就折腾出这个来,结果自己掉坑了。” 听到这个,七福晋也笑了,而后指了指西边道:“你们脾气还真好,之前闹了那一出,还以为也跟二月里似的,要将那边的‘借款’也还了呢……” 舒舒道:“怎么没想呢?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二月里那边的地才开始卖,还没见着利,现在都卖了一半了,银子归拢的差不多,还一毛不拔的还银子,倒显得我们爷小气似的。” 七福晋问了这一句也就没兴致了,问起今天的晚宴。 “咱们穿什么衣裳?常服还是吉服?” 舒舒被问住了。 今晚在太后处摆席,是恪靖公主还朝的接风宴,这是家宴,也不是家宴。 除了她们这些皇子福晋,宗室里王公福晋,也会出席。 这个接风宴的规格,比淑慧大长公主还朝时要大。 喀尔喀虽是名义上内附,可实际上是外藩。 喀尔汗三汗往朝廷进的是九白之贡。 漠南蒙古各部,则是内藩。 恪靖公主,是第一位来朝的蒙古汗王妃。 舒舒也拿不定主意,道:“要不打发人去西花园问问太子妃?” 小一辈妯里中,还是要以太子妃为马首是瞻。 七福晋点点头,道:“问问也好,要不然到时候穿错了衣裳就失礼了……” 说着,她吩咐丫头海棠道:“跟着九福晋的丫头,去西花园代我们给太子妃请安,问问太子妃的意思。” 舒舒就吩咐核桃道:“跟着去吧,带上两个人,将今儿大兴送的西瓜带一个过去……” 核桃应了,跟着人下去了。 小棠端了切好的果盘上来,上面是西瓜、香瓜两样,都是去了皮,切了块的,旁边放着银叉子。 “西瓜有好的了?” 七福晋擦了手,拿着银叉子吃起来。 “头一茬,总共就半车,三十来个,还没开始往外送呢……”舒舒道。 “那下一茬什么时候?要是有多的话,我定些,天热都不爱吃饭,多吃这瓜果也能对付一天。”七福晋道。 】 舒舒道:“说快也快,再有个十天半月就差不多了。” 七福晋道:“公主性情如何?” 自从嫁进皇家,她们前几年也见识了几位年长公主的性情。 纯禧公主大气雍容,荣宪公主和煦宽和,端静公主温柔寡言。 舒舒看了七福晋一眼,道:“七嫂,公主是三十六年冬月嫁的,当时七嫂不是嫁进宫里半年了么?” 跟公主居然没有打过交道? 七福晋看了舒舒一眼,轻哼道:“你当谁做新媳妇都有你那么自在呢?当时胆怯,生怕走了样子,丢家里的体面,整日里就在五所猫着了,即便逢五逢十的去宁寿宫请安,跟公主们也不是一波的,碰不着,还是公主出嫁前的婚宴上,见了一回,也没说过话。” 舒舒就道:“公主分宫之前养在翊坤宫,是我们娘娘教养大的,说话做派也是我们娘娘的爽利,听说小时候跟着皇子们一体读书的,又带了几分咱们没有的大气从容。” 七福晋道:“怪不得皇上舍得将公主嫁到漠北呢,那还真是个能耐人……” * 西花园,讨源书屋。 太子妃正在待客,是四福晋来了。 眼见着四福晋显怀了,太子妃嗔怪道:“打发人过来就是,亲自过来做什么?” 四福晋笑着说道:“也是憋闷,趁着还不大热,出来熘达熘达……” 原来她过来,也是拿不准晚上宴会的穿戴,过来问太子妃拿主意的。 太子妃想了想,道:“有宗亲在,还是吉服更妥当些。” 要是没有宗室,大家闲话家常,还能自在些。 要是有宗亲福晋在,就是理藩院跟礼部、宗人府、内务府预备席面,那郑重些不会出错。 四福晋点头道:“那就好,要不然还真是为难,至亲骨肉,太郑重显得外道,可也不好怠慢了……” 这会儿功夫,海棠跟核桃也到了,由嬷嬷领了进来。 两人请了安,由海棠说明了来意。 太子妃就依旧是这样说辞。 海棠就记下,带了核桃告退离开了。 太子妃看着两人背影,想了想,问四福晋,道:“舒舒跟三弟妹那边还没有往来么?” 要不然的话,北六所应该是三福晋打发人过来才对。 四福晋道:“应该是吧,之前三嫂让我做中人,我哪里好掺和这个?各家过各家的日子,随她们去吧……” * 附:发现一个bug,恪靖公主的封号是四十五年才封的,之前封和硕公主,有资料说是十三岁订婚时封的,有说是三十六年出嫁之前封的;她是清朝唯一三次获封的公主,和硕公主、和硕恪靖公主、固伦恪靖公主。不改了,本书中还按照恪靖公主称呼。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借人(第二更求月票) 北五所这里,七福晋吃了半盘子西瓜,又吃了一把的南瓜子,海棠与核桃也回来了。 “四福晋也在呢,太子妃说有外客,吉服更妥当些……”海棠道。 核桃则道:“太子妃叫人装了两样饽饽,两包是给福晋的,两包是给七福晋的……” 七福晋直接跟舒舒道:“瞧瞧是什么,过来这边十来天了,之前带来的饽饽都吃光了。” 舒舒就吩咐核桃道:“直接装盘吧……” 核桃应了,下去装了盘上来。 太子妃送两样子饽饽是火腿佛手酥跟红豆凉糕。 一咸一甜。 七福晋尝了一遍,道:“这个凉糕好吃,火腿酥吃着太干了……” 尝完了饽饽,七福晋起身就要走了。 舒舒亲自送了出去。 七福晋在门口停了停,看着舒舒,道:“我稍后会打发海棠去头所说一声,她没想起来,咱们想起了,这没什么,可要是不告诉她也不好……” 倒像是故意使坏似的。 舒舒道:“又不是小孩子,非要只跟我好,不跟她好的,随您行事。” 七福晋看了眼舒舒身后跟着的核桃,道:“小椿呢?那么好的丫头,留在皇子府看屋子,不是太可惜了?” 舒舒心中诧异,实没想到七福晋会问起小椿来。 她就如实道:“调教小丫头呢,还预备嫁衣,且忙……” 七福晋道:“这是要出门子了,回头我给她预备添妆……” 七福晋带了海棠走了。 舒舒也反应过来七福晋为什么问这个。 七福晋比舒舒大两岁,今年二十了,她身边的丫头与她年岁相彷,是指人出去,还是做通房,也到了有所选择的时候。 海棠虽跟八阿哥那边的海棠同名,却是不一样的人品。 云海棠轻浮傲慢,这个海棠丫头却是安分守己,看着很靠谱的样子,七福晋也很依赖她。 舒舒回房,就有些沉默。 对于内宅女子来说,这一辈子下来,跟丫头相处的日子比丈夫都多。 舍不得是情理之中,这能不能容得下,就要因人而异。 这是七福晋的私事,没有她插手的道理。 只是小椿那里,舒舒想到了现在护卫处的邢江。 而后,她又看了眼核桃道:“高斌可有阵子没来了?在哪里忙呢?” 核桃落落大方道:“去保定皇庄了,走之前过来了一趟。” 四阿哥负责试种玉米跟土豆,这规模比想象中的大。 除了京郊几处皇庄之外,保定皇庄也选了几处。 舒舒忍不住看了眼核桃的肚子。 高斌长得不差,核桃眉眼也清正,这两人凑到一起,往后能不能生出个大美人来…… 核桃被看得迷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好像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舒舒心里八卦了一回,就去东厢房看丰生去了…… * 畅春园,清溪书屋。 九阿哥来这边值房的消息,也有人报到御前。 康熙略一寻思,就晓得九阿哥是在取巧躲懒了,偏偏还说的理直气壮。 他想要训斥逆子了。 不过想到园膳房里孝敬的西瓜,他就改了主意,只对魏珠道:“传九阿哥过来……” 内务府这半月动荡不安,九阿哥这也算是歪打正着,“无为而治”,缓解了上下的紧张气氛。 只是自己让他恢复差事,不是躲懒来的,关于会计司的那一摊子,该怎么接手,还要九阿哥想法子。 这会儿功夫,十二阿哥已经到了,已经到了内务府值房。 九阿哥看着他道:“今天上午爷没过去,下头什么动静?” 十二阿哥道:“都来打听了……” 瞧着那样子,很是担心三阿哥卷土重来。 知晓九阿哥只是去畅春园值房了,他们才安心些。 九阿哥撇撇嘴,道:“欺软怕硬的东西,就是瞧着爷脾气好罢了!” 十二阿哥没有否认。 外头好像真这样认为的。 都说九哥看着爱酸脸子,可是在内务府小三年,也没有真正难为过下头人。 至于卡着戚属子弟升迁,也是公心的缘故,反而得了不少中等人家的敬佩与感激。 可是三阿哥,平日里笑眯眯的,说话也温煦和气,可是这手段太过凌厉。 尤其是会计司那件事,他自己“白龙鱼服”,到了裕丰楼找茬,才有了后头的事……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跟我回去吃午饭,让你嫂子加菜了,下午再回去。” 十二阿哥点点头,跟着九阿哥出来。 魏珠正好到了,道:“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点点头,吩咐十二阿哥道:“那你在这里等我,也熟悉熟悉园子这里的庶务。” 换了其他人,可以直接打发去北五所,换了十二阿哥,他就要多体恤了。 这个弟弟是个面皮薄的,怕是自己不好意思直接过去。 十二阿哥点头应了,目送着九阿哥离开,才转身折返。 魏珠笑道:“九爷可真有当哥哥的样子……” 九阿哥得意道:“没法子,谁叫身份在这里摆着,之前的时候还觉得爷是小的,上头一熘的哥哥,可是等到小十八一落地,爷这一数数,就反应过来了,上头八个哥哥,后头却是都九个弟弟了,爷往后也算是大的了,汗阿玛龙马精神,保不住后头还有多少个小的呢,爷这哥哥的排场也得摆出来!” 魏珠听得忍俊不禁,道:“九爷您算数学得好。”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你比爷还小两岁呢,爷心里,也当你半个弟弟待的。” 魏珠忙躬身道:“奴才不敢,您老人家可收着点儿说吧!” 九阿哥拍了拍自己的嘴,道:“行了,爷晓得忌讳,往后不说了,你心里有数就行,爷瞧着眼下也没人敢欺负你,至于升不升职什么的,反而不重要,这资历也得慢慢熬,梁谙达就是将前头的太监熬没了,才升上来,可也只是副总管,想挂总管,还要再熬……” 魏珠实在年岁还小了,只有十六岁。 所以即便到了御前做侍笔太监,也还归在小太监里。 魏珠道:“奴才不求那个,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他之前只是个孤儿,沦落到寺庙里讨生活,后来寺庙也破败坍塌了,才上了亲戚的当,被骗着净身,当了内侍。 如今害他的亲戚也没落下好,他心里也平静了。 九阿哥点头道:“知足挺好……” 两人低声说着话,到了清溪书屋外。 正好马齐从御前出来。 “老师……”九阿哥见状,忙上前请安:“给您请安了……” 自己虽晓得御史弹劾是怎么回事儿,可旁人不知道。 在十阿哥去鞭打了御史后,督察院那边弹劾的不单单是十阿哥,自己也没有落下。 都被马齐给驳回了,还训斥督察院无中生有、信口捏造罪名,反正护短得很干脆。 为了这个,还有御史弹劾到马齐身上。 不过马齐虱子多了不愁,就任由他们去了。 九阿哥早想着道谢,还先头在“禁足”中,师生也没打照面。 马齐忙避开,道:“九爷客气……” 说着,他眉头微蹙,看着九阿哥道:“阿哥大了,往后还需慎言……” 九阿哥有些懵,自己多说什么了么? 刚才不就是一句请安的话? 马齐说完这一句,没有继续的意思,点点头就走了。 魏珠看了马齐的背影一眼,这是提醒九爷在御前慎言。 等到魏珠进去禀告,就叫了九阿哥进去。 康熙看着他,道:“朕怎么不晓得畅春园有多少差事,还要劳你这个内务府总管坐镇?” 九阿哥带了讨好道:“圣驾所在,再小心都是应该的,儿子早上还吩咐园总管捞蛙卵呢,这大热天的,不能关窗户睡觉,可这蛙声没完没了的,这也扰得人清净不是;再有就是清溪书屋的冰,之前搁冰太早了,早上有湿气,太凉容易感冒,顶好是往后挪一个时辰……” 康熙轻哼道:“啰嗦!” 随即,他指了指凳子道:“坐下说话……” 要不然的话,瞧着这站得不直熘,他还想要继续训人。 九阿哥也没用魏珠跟梁九功动手,自己麻利地搬了一个圆凳挨着炕边坐了。 康熙将炕几上的折子拿起来,递给九阿哥道:“你看看这个……” 厚厚的折页。 九阿哥接过来看了,原来是郭络罗家的抄检名单。 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而后又回到第一页,在银子数额上多看了好几眼,皱眉道:“汗阿玛,这个数额应该不大对,根据桂元所说,他们去年做幌子收购的人参就有八百多斤,只这面上的人参就能卖多少银子了,下头种植出来的人参,应该比面上做幌子的只多不少……” 这样下来,一年下来就有三、五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人参这一项。 在九阿哥任内务府总管前,郭络罗家把持内造办也有将近二十年。 郭络罗家没有分家,家资应该远胜于前阵子被抄家的富察家才对。 眼下却只有富察一族的五成。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朕也觉得不对,朕打算跟你借两个人使……” “桂元跟桂丹?” 九阿哥有些迟疑,道:“桂元还罢了,桂丹是不是算了?不是个能充数的,况且这用孙子查祖父,这回头就算对也是错了……” 康熙横了九阿哥一眼,道:“是高衍中跟曹顺!” 九阿哥忙道:“您随便用,高衍中本就是内务府的人,曹顺也闲着……” 康熙沉吟道:“高衍中官复原职,仍为内务府本堂郎中,而后带了御史往江南,核校三大织造账目……” 九阿哥听着,心里不落忍了。 这听着是“钦差”,可是成色不足,尤其对上的还是三大织造,皇父的心腹。 他就犹豫着,想着能不能求个情。 这得罪人的差事,还是换个人吧,例如董殿邦什么的…… 康熙继续说道:“除了明面上的差事,私下里追查郭络罗家在江南的私产……”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吉服(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简直惊诧了。 “他们跑到江南去置产了?那么远?” 等到他自己问完,也反应过来了,道:“是啦,人参不敢往京城销,那指定就是江南了……” 江南富庶,士绅人口多。 康熙点点头道:“他有一外室子庆保,直接在杭州定居……” 九阿哥不解道:“可是户籍呢?要是京城旗人,无故不能离京,要是盛京旗人,也不能离了盛京啊……” 康熙眼中多了阴霾。 他之所以要安排高衍中下去,也是想要查清楚这其中的究竟。 要是没有人遮掩,庆保不会在杭州立足,就是不晓得金家掺和进去多少。 九阿哥小声道:“汗阿玛,打发人去大凌河呢?旁人不知道,那位老爷子应该知晓内情啊,为了儿孙,他还死咬着不开口不成?” 康熙摆摆手道:“你晓得此事就行,不要再打听了,明天给高衍中补了缺,就打发他出京去吧,曹顺可以跟着前往,照应一二……” 九阿哥想到内务府其他衙门,道:“汗阿玛,这样明着查估摸查不出什么了,那三大织造暂时不动?” 康熙瞥了他一眼,道:“你想怎么动?” 九阿哥就说起了在京城弄羊呢厂的事了:“蒙古这几年运过来的羊毛太多了,只有羊绒跟细羊毛运到江宁,其他都是通州库房存着,已经两、三个仓了,儿子就寻思,让三大织造遣些染工、织工进京执役,一年半载的,将京城的摊子支起来再放出去,有江宁羊绒场在前头,就是再来一遍罢了,更简单些,到时候不好的羊毛直接做毡子,好的羊毛做呢料,回头可以供应军需,也可以卖到蒙古……” 有羊绒场的事情在前,康熙听着这个也觉得靠谱,道:“写了条陈上来……” 九阿哥应了,从清溪书屋退了下来。 是啊,人参种出来,就要销售。 都销在江南了么? 还真是未必。 江南的富户多,京城的贵人多。 京城养生又爱加人参,价格也比江南的要高。 这么大一块市场,郭络罗家不会放过的。 从江南倒了一手,销往京城? 九阿哥寻思着,回了值房,却没有立时就走,而是给季弘写了一封信,让他在江南打听这些年的人参商人,还有北上的人参商人。 他正经八百的模样,看的十二阿哥更加沉默了,生怕扰了他。 等到九阿哥撂下笔,封好了信,递给孙金道:“回城给季家宅子送过去。” 季弘在京城有个别院,在南城,留了几房下人看屋子。 孙金应了,拿了信走了。 九阿哥想起了要给十二阿哥的帖子,捡起来递给他,而后才招呼着十二阿哥,兄弟俩出了畅春园。 回了北五所,带了十二阿哥到正院转了一圈,见过舒舒,九阿哥就带他去了前厅。 这是舒舒提醒他的,因之前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留了几次饭。 两人看着都大人样了,即便没有成丁,也不好当小孩子待了。 十二阿哥这里已经成丁。 等到兄弟俩简单用了午饭,九阿哥就道:“明天爷还在这边,你想出来透风就出来,不想出来就打发哈哈珠子跑腿就行,后天我过去,大后天请客,我就不往城里折腾了……” 十二阿哥拿着请帖,有些无措,道:“大家都来么?” 九阿哥点点头又摇头道:“债主来,不欠债的当然不用来了。” 十二阿哥想了想,将请帖递还过来,道:“那我不算,回头九哥宽裕了,再还。”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道:“怂什么?都是哥哥、弟弟也没有旁人,你还永远猫在阿哥所不出来!” 十二阿哥吭哧着说道:“这离御前近……” 九阿哥没好气,道:“那又怎么样,就是汗阿玛过来凑热闹,不是也只有夸你们好的,也会夸爷大方,爷还盼着他来呢!” 十二阿哥还要递请帖回来,九阿哥摆摆手,道:“行了,爷浑说的,又没给汗阿玛派帖子,来什么来?” 十二阿哥这次收了请帖。 眼见着十二阿哥走了,九阿哥才回了正房,道:“老十二越活越回去了,早先的时候也没这么怕人啊,就是爱耷拉着脸,现下看着这还躲人呢……” 舒舒想到后世对于社恐的疗法,直接“脱敏疗法”叫人不自在,倒是可以慢慢来。 她就道:“太腼腆了,爷平日里多夸夸,多安排几个差事,见的人多了,慢慢就好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就是脸皮太薄了,又不是大姑娘,有什么怕见人的,就该跟十四学学,人来疯,无所畏惧……” 说曹操,曹操就到。 十四阿哥从无逸斋回来,看到九阿哥的帖子,拿着帖子过来,道:“九哥,九嫂,既是大后天开席,能不能点菜?总要吃好喝好,大家才好说话……” 九阿哥嫌弃道:“还喝好?除了山楂水、酸梅汤,还想喝什么,也不怕撑着?” 十四阿哥望向舒舒,带了讨好道:“九嫂,西瓜好了,那能不能加一个西瓜汁?” 原来除了请帖,他还看到了一枚西瓜。 半车西瓜,总共三十来个。 园膳房送了五个,北花园送了五个,而后讨源书屋一个,剩下荷池四所四个,而后就是南头所与南三所、北二所、北三所、北四所各一个,北六所两个。 舒舒这里,就剩下七、八个了。 她想了想,道:“剩下的西瓜不多了,估计只能留出两个来榨汁……” 十四阿哥立时道:“尽够了,就弟弟跟十三哥小呢,其他成丁的哥哥们可以喝桃子酒、喝酒酿!” 舒舒点头道:“好,那就给加西瓜汁。” 十四阿哥想着昨天的烤羊肉,道:“九嫂,九嫂,那种甜口的烤羊肉再烤些,换了羊排肉更好!” 】 舒舒还没接话,九阿哥已经不耐烦了,摆手道:“滚边去,下馆子点菜呢?有什么就吃什么,不许挑!” 十四阿哥可怜巴巴地看着舒舒,道:“这是哥哥、嫂子家,又不是旁处?” 其实,有人点菜,这宴席反而好预备些。 舒舒很是宽和,道:“好,加上蜜汁烤羊排。” 十四阿哥不敢再啰嗦,心满意足地走了。 九阿哥道:“不能太惯着,回头蹬鼻子上脸……” 舒舒道:“三所、四所膳房还不齐全,又是长身体的时候,除了咱们这里,也没地方点菜去!”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倒也是,四哥那边的菜,估计白送过来,他也不吃。” 舒舒之前正想着二十号的席面怎么预备,十四阿哥过来“点菜”倒是给她一个启示。 她就叫了小棠吩咐道:“将膳房现在能做的菜拟个单子,多抄几分,明天打发孙金往各处转转,让阿哥们自己点菜……” 九阿哥在旁,道:“会不会太费事了?” 能让大家吃好喝好,宾主尽欢是好,可要是太麻烦就算了。 银子到位,交情都在里头,也不差这一口吃的。 舒舒道:“还有好几天预备呢,都是现在有的食材,不费事……” 九阿哥听了,就不管这个了,道:“什么时候去北花园?” 舒舒看了眼座钟,道:“申正之前就过去,挨着住着,又不是外客,不好拖得太晚……” 九阿哥看着衣架上挂着的皇子吉服,道:“穿这个会不会太热?” 夏吉服用的是石青色直径纱底的衣裳,看着颜色深,实际上通体通透挺括,夏天穿着比较舒适。 不过要在里头套衬衣的,跟常服相比,还是有些闷。 舒舒道:“还好,就路上这几步晒,撑了阳伞就是了,到了太后宫,有了冰盆就好了。” 九阿哥听了,不放心了,叫了何玉柱道:“去冰窖那边传话,就说爷说的,北花园今日有宴,太后宫那边的冰,今日翻倍的送,宴会场上,多搁几个冰盆,勤换着些。” 何玉柱应了,下去传话去了。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哪里就这么热了?等到傍晚凉快了,就好了。” 九阿哥道:“还是小心些,太后也上了年岁,你又是最怕热的……” 夫妻俩看了一遍孩子,就午后小憩。 等到舒舒醒来时,已经是申初。 九阿哥已经往园子里去了。 核桃上前道:“九爷吩咐膳房烧了热水,预备着给福晋沐浴使的。” 舒舒一觉醒来,身上也有些不清爽,就简单洗了澡,换好了衣裳,戴上了绒布的吉服冠。 今日她们是陪客,充作背景板就行,不宜喧宾夺主。 这会儿功夫,十福晋过来。 妯里俩的衣裳一模一样的,十福晋围着舒舒转了好几圈,才捂了脸,道:“这不穿一样的还比不出,一穿一样的,我肉都不想吃了!” 阿霸亥部地处塞北,比京城凉快,十福晋也有些苦夏。 舒舒就道:“那就趁着苦夏,胃口寻常,好好调理调理……” “嗯,嗯……” 十福晋点头道。 这会儿功夫,七福晋打发海棠过来了。 “九福晋,十福晋,我们福晋问可以走了么?我们主子出来了,三福晋也出来了。” 十福晋望向舒舒。 舒舒点点头,拉着十福晋道:“走吧……”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不做窝里的(谢白银盟主“月影七”加更) 北二所门口,七福晋跟三福晋站着。 妯里也跟照镜子似的,一色妆扮。 三福晋望向七福晋脚下,想要问两句,又住了口。 眼下不是关注七福晋高跟鞋的时候,还要防着舒舒给她没脸。 她拿着帕子,竟有些忐忑,望向北五所门口。 看到舒舒跟十福晋出来,三福晋抿了抿嘴。 眼见着舒舒闭着嘴巴,没有叫人的意思,气氛有些尴尬,七福晋就道:“走吧,咱们离的最近,别落在后头……” 三福晋点点头,过来要挽舒舒的胳膊。 舒舒侧过身子,避开了,直直地看着三福晋。 “我给你赔不是,这还真记仇了?”三福晋咬着嘴唇,面上带了恳求,道:“我这人素来不会说话,妹妹就原谅姐姐这一回吧?” 舒舒澹澹地说道:“您乐意窝里横,我还不乐意做那个窝里的,往后劳烦彼此客气些!” 说着她就退后一步,不跟三福晋并肩。 三福晋脸色涨红,望向七福晋。 七福晋只能劝道:“三嫂,这人来人往的,咱们还是先进园子吧?” 眼见着门口的护军往这边望过来。 三福晋点点头,不好这个时候拉扯,跟七福晋走在前头。 十福晋跟在后头,忍不住用蒙语滴咕道:“哪有空口赔不是的?我们草原有句老话,‘懒惰的马路程远,吝啬的人朋友远’……” 蒙古人性子宽厚,不是爱记仇的性子,可是前提是对方知错,还要真挚的赔礼。 他们待人豪爽,可却不是傻子。 这两年她当着皇子福晋,也看着家里的礼单,三贝勒府这里明显不一样,不是礼尚往来的意思,心里也存了不满。 舒舒捏了捏十福晋的手,也用蒙语回道:“这是我们的事,你不要跟着掺和进来,人前还是要多恭敬些。” 十福晋点头道:“九嫂放心,我早记住了,嫂子们是尊长,不会失礼的。” 舒舒点点头,没有再说旁的。 前头三福晋跟七福晋都听不懂蒙语。 七福晋还罢,知晓十福晋满语说的不利索,有时候跟舒舒讲蒙语。 三福晋却是心里犯滴咕,觉得十福晋是故意的,肯定是在说自己的坏话。 刚才舒舒过来的时候不叫人,十福晋就跟着不叫人。 进了北花园大门,穿过半条甬道,就到了太后所居住行宫。 白嬷嬷迎了出来,道:“五福晋已经到了,娘娘在念叨几位福晋呢……” 一行人进去,就见太后在炕上坐着,炕边坐着显怀了的五福晋。 见众人进来,五福晋站了起来。 她已经六个半月,肚子凸起很明显,不过因为骨架纤细,看着并不笨拙。 “三嫂、七弟妹、九弟妹、十弟妹……”五福晋笑吟吟地跟大家打招呼。 三福晋忙道:“你怎么也来了?快坐着,这时候腰酸呢……” 太后在旁也道:“是啊,老实坐着。” 五福晋也没有跟大家客气,坐了回去。 换了是其他公主还朝,她身子重着可以不出席,可是恪靖公主身份不一样,是宜妃的养女,这是亲大姑子了。 别说五福晋是兄弟媳妇,就是嫂子,这个时候也当过来,给自己的姑奶奶捧场。 大家给太后请了安,也都坐了。 七福晋坐在五福晋旁边,伸手在她手腕上摸了一把,道:“五嫂是不是太瘦了,府值的太医怎么说?” 五福晋笑道:“说寻常,有人身上长肉,有人肚子长肉,我也没耽搁吃,可这肉就长的慢些……” 第一次生产,瘦下反而比胖了更安心些。 这会儿功夫,太子妃跟四福晋、八福晋也到了。 等到四福晋跟五福晋挨着在一块,大家就发现了,这两人肚子居然差不了多少。 太后都忍不住问四福晋道:“是不是跟老五媳妇一个月份怀的?产期也在中秋节前后么?” 四福晋面色泛红,摇头道:“要晚些,太医说在九月了……” 太后笑道:“那也是前后脚,往后啊小哥俩正好可以班对班的长大,就跟老四跟老五小时候似的。” 八福晋的目光,从四福晋身上挪动五福晋身上。 去年冬月五阿哥送竹子的时候,他们府也得了两盆,八阿哥一盆搁在正院,一盆搁在富察氏的偏院,可惜,颗粒无收。 真是没有种子的缘故么? 可真要那样的话,皇上看到八阿哥的脉桉,这么多年不会不闻不问,毕竟是子嗣大事。 九阿哥前年查出身体不妥当的时候,皇上可专门指派了太医,前后喝了半年的药汤子。 再算一下他们怀孕的时间,这实际上调理的时间整一年。 会不会是脉像上不显? 许是八阿哥讳疾忌医,没有在太医跟前说实话,所以脉桉上也没人这样写? 她竟隐隐地生出几分期待,希望真的如此。 八阿哥不能生,总比她不能生要好。 否则的话,一府的庶出,她得憋屈死。 四福晋与五福晋都不方便,太子妃身份尊贵,这外头报了哪个府的福晋、夫人过来,出去迎候的就是三福晋带着七福晋、八福晋。 舒舒跟十福晋两个小妯里,只负责陪着太后说话。 太后对舒舒赞道:“西瓜好吃,比去年外头贡的好吃,那个就个头大,没这个甜。” 舒舒道:“现在是头一茬,少了,再过十天八天,都怕您吃不过来,总共种了小二百亩地的西瓜,可能结了……” “那总共能结多少个西瓜?”太后问道。 舒舒道:“有几十亩是早熟的西瓜,个头小,每亩地一千株西瓜秧,能结一千个;剩下一百多亩是大西瓜,一亩地就只有八百株西瓜秧,能结八百个……” 太后惊讶道:“那可真是不老少。” 宗室福晋到了才一半,恪靖公主的车驾就先一步到了。 这是主客,还是大姑姐。 舒舒与十福晋就跟在几个嫂子身后,也去外头迎客。 恪靖公主下了车,见三福晋在,就上前两步,行了拉手礼,道:“倒是惊动您了……” 三福晋亲热道:“姑奶奶回来,别说我在花园门口迎接,就是接出去八百里远,也心甘情愿。” 恪靖公主又望向其他人。 七福晋跟八福晋都是认识的,她的目光就落到十福晋脸上。 就这团脸的长相,也错不了。 她就对十福晋笑道:“还是头一回见十弟妹,我从归化带了炒米回来,明儿给弟妹送些。” 十福晋立时笑道:“那太好了,我等着吃,听说归化城附近的炒米最好吃。” 七福晋小声问舒舒道:“就是咱们前年北巡吃的那个,看着跟小米似的?” 舒舒点头道:“就是那个,就是炒糜子再磨的。” 《吕氏春秋》中曾提过“饭之美者,玄山之禾、不周之粟、阳山之糜”。 这“阳山之糜”,就是河套地区的糜子。 七福晋小声道:“那味道还真不错,跟着酸奶子一起吃正好。” 一行人说着话,簇拥着恪靖公主进了行宫。 不单五福晋这个弟媳妇起身,连带着太子妃跟四福晋这两个嫂子也起身了。 姑嫂少不得又行拉手礼。 看到五福晋在,恪靖公主带了不赞成道:“你也真是的,我不是打发人过去,说了过几日去探望你么?又不是旁人,今天还折腾这一回……” 五福晋笑道:“等不及想要见见姐姐,本也要过来给皇祖母请安的。” 恪靖公主又望向四福晋道:“四嫂生过侄儿,我就不啰嗦了,要是有不自在的地方,就先家去,我要过几个月才走呢,回头说话的日子还多些。” 四福晋道:“谢公主体恤,还好着,没有大碍。” 少一时宗亲福晋俱全,九格格也带了十格格出来。 十格格比九格格小两岁,已经十六岁,虽没有正式指婚,也有了婚配对象,就是三十一年来投的喀尔喀台吉策棱。 现在策棱的部落被准格尔占领了,带着弟弟留在京城。 等到什么时候策棱回喀尔喀,那十格格就会成为的第二位嫁到漠北蒙古的公主。 恪靖公主比十格格大六岁,早年对这个妹妹的印象就是安静老实,现在一看,还是小时候的模样。 她跟十格格说了几句话,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妹妹浑不似满洲女孩儿,倒像是娇花一样的汉人千金。 这样的温柔贤淑或许适合京城,却不适合喀尔喀…… 只是皇父留着失了牧场的策棱兄弟,是不是也抱着分裂喀尔喀的打算? 就算自己没有回来献策,等到策棱兄弟的人马恢复了,是不是也会找个机会放回喀尔喀? * 谢谢盟主大大。 下一更4月11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端水的康熙(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坐在七福晋下首,妯里俩同席。 今晚的席面,还是以满洲菜为主。 公主还朝,跟寻常人家的女儿回娘家似的,肯定要给尝尝家里的味道。 满洲炒面、皇家烤金猪、猪肉馅汤饽饽、红烧海参、黄焖鱼翅、鸭子锅、拆鸡丝,口蘑烩白菜,素杂烩…… 有些是宫里的日常例菜,有些是山珍海味。 看着席面很是丰盛。 只是如今天气炎热,实不是吃大荤的时候。 舒舒也好,七福晋也好,虽说看着快子没断,正经吃饭的模样,不过实际上浅尝即止。 就挑着炒面、鸡丝什么的,一快子下来,就是快子头那么大的地方。 看着不失礼,实际上席面看着都跟没动似的。 “你们大后天请客,都预备什么好吃的?” 七福晋眼见着没有地方下快子,小声问道。 舒舒如实道:“不晓得呢,十四阿哥过来点菜,我一寻思这点菜挺好,就叫小棠拟菜单,打算让大家圈了,这样更省事儿些。” 七福晋敬佩道:“好主意,这样省心,也不是外人。” 舒舒道:“没给您下帖子,这回是他们爷们的事儿,就不往一块凑了,等过几日,叫庄子上送些好吃的,您跟十弟妹这里,我再单请一回……” 七福晋摆手道:“什么请不请的?什么时候老九不在家,我抬腿就过去了。” 宗室福晋们,不少都在打量三福晋跟九福晋。 谁能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三阿哥来这么一出,这大半月的新闻,就没有断过。 结果昨天九阿哥重回内务府…… 这兄弟两个还来了一番龙虎斗的架势。 这谁胜谁败,只看如今谁还在内务府总管位上就晓得了。 皇上宽仁,肯定不乐意闹的四下里不安生。 三阿哥这里,动会计司还是小事,可将几个皇子外家都牵扯进来,就让人犯滴咕了。 这是有心呢?还是无意啊? 听说三阿哥跟毓庆宫交好,那这是三阿哥的意思,还是太子的意思? 可是那富察家不是太子的门人么? 这云山雾罩的,不少人就犯滴咕。 不过别的瞧不出,九福晋跟三福晋两个堂姐妹兼妯里俩关系疏离了是真真的。 这人前人后的,妯里俩没说话,似乎眼神都避着。 旁人还好,康亲王太福晋有些担心了,等到舒舒单送她出来时,就拉着她的手,道:“阿哥们之间有了嫌隙,随他们兄弟去,妯里之间面上还要过得去,省得回头长辈们埋怨,倒以为是你们挑唆着兄弟不和……” 就是董鄂家这边,往后也要说舒舒不顾着亲戚了。 舒舒扶着康亲王太福晋的胳膊,小声说了无礼叩门之事,道:“太势利了,还爱窝里横,之前嘴上就有不客气的时候,近之不逊,还是避开些好,她还能晓得些分寸。” 】 康亲王太福晋不由恼了,道:“往后别再搭理她!这也是做姐姐的,不指望她来照顾你,也别上门欺负人,不理就对了!” 舒舒点头,道:“这么多的妯里,也不能个个交好,就这样冷下来挺好。” 康亲王太福晋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反正别委屈了自己个儿,各家过各家的日子,还是当自己舒心最重要。” 舒舒恭敬应了。 这边送走了康亲王太福晋,到了北五所门口,舒舒就看到太子妃等着她了。 “本该早上门道歉的,可是大张旗鼓的,又惹得旁人侧目……” 这说的是五月初六那天,因为阿克墩病重之事,太子妃的嬷嬷打着太子妃的名义,过来求援。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舒舒将人迎进正房,奉了茶,宾主入座。 舒舒看着太子妃,面上带了郑重,道:“您是明白人,也当晓得周嬷嬷的心思诡异,将我们牵扯进来,但凡阿克墩真有个闪失,我们就是个背锅的,这对您也算是忠心耿耿,可是对我们来说,冤枉不冤枉?阴害侄儿,我们要背个什么名儿?好心没好报,说的就是我们……” 太子妃红了眼圈,道:“我也没有想到,她竟湖涂至此?” 人已经下了宫册,退回伯府,可是妯里之间嫌隙也生了。 舒舒吐了口气,看着太子妃道:“您是太子妃啊,您好好的,下头就稳当了。” 现下的太子妃比历史上的太子妃处境更艰难,因为她伤了身体的事情早传开了。 别说是皇家,就是寻常百姓人家,这儿媳妇不能生,也底气不足。 太子妃低头擦拭了眼角,再抬头时眼中也多了从容,道:“我这两个月确实懈怠了,结果外忧未至,先生内乱,确实错了。” 舒舒倒不知该如何劝慰了,毓庆宫真要进了出身显贵的侧福晋,那还真是外忧。 她只能安慰道:“多想想三格格,您好好的,她才好好的,以后是抚蒙,还是像九格格这样留在京城,可不都要咱们当父母的给谋划……” 太子妃点点头。 天色不早,妯里说完话,太子妃就走了。 舒舒亲自送了出去。 等到回转正房,核桃拿了礼单道:“福晋,这是东宫下午送的‘百岁礼’,有几样东西很是贵重。” 舒舒接过来看来,除了寻常的金银项圈、小衣裳什么的,还有白玉玉兰花插、青玉佛手两件玉石摆件,还有北宋官窑青釉笔架、大明宣德炉两个古董,人参、鹿茸、雪蛤跟阿胶四样补品。 补品还罢了,外头还能淘换去,其他的东西应该都是难得的好东西,不是毓庆宫的库藏,就是太子妃的陪嫁。 舒舒点点头,道:“收下入库吧……” 正好九阿哥回来,道:“什么东西?” 舒舒就将礼单递了过去。 九阿哥看了一遍,递给舒舒,撇了撇嘴,道:“咱们跟毓庆宫也犯冲,这一回回的,谁稀罕他们赔礼不成?” 舒舒道:“不稀罕,往后也敬而远之吧。” 九阿哥看着她,有些奇怪,道:“你不是向来说太子妃好么?” 舒舒道:“要是给咱们带来麻烦,那好人也远着些。” 九阿哥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真要是三福晋、八福晋那样理歪的,爷还真不怕你吃亏,毕竟大家的眼睛没瞎,这谁对谁错,一眼分明;就怕这名声好、人缘好的,到时候你吃亏了,旁人说不得还以为你该着呢……” 舒舒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岔开话道:“爷方才在六所?” 九阿哥摇摇头,道:“没有,五哥来送五嫂,在四哥那边,四哥就叫了我过去……” “五哥是要问问四哥,四嫂的伙食,好像五嫂不怎么长肉,肚子也不大,他担心了,结果被四哥给训了,让他不要自己瞎琢磨,要听太医吩咐……” “四哥问了爷大后天请客的事儿,正好孙金拿了菜单过去,四哥说随意,五哥圈了四道菜……” 舒舒就也将今日的接风宴简单说了一下。 她就是凑数的,跟着嫂子们充个人头。 倒是十格格,记忆中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么多人前。 “看着老实秀气了些……” 舒舒道。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道:“咱们能看到,汗阿玛肯定也能看到,估计会给指个养母,好生管教几年。” 舒舒道:“来得及么?十格格都十六了……” 要是像恪靖跟九格格似的,十八、九岁出嫁,那就还有两、三年时间了。 “十额驸多大了?” 舒舒问道。 这一位在历史上好像很出名的样子,成为了配享太庙的两位异姓王之一。 九阿哥脸上一言难尽,道:“策棱跟大哥同庚……” 舒舒不由惊住了,道:“这么大了?” 对于这位喀尔喀台吉,外头是怎么说的? 康熙三十一年被祖母带着投奔朝廷,部族子民失了喀尔喀的土地,现在安置在察哈尔牧场。 台吉跟弟弟在京城赐第,兄弟俩还在内廷教养。 舒舒还以为年岁跟十格格相彷,没想到居然这么大岁数。 九阿哥道:“蒙古那边,是老祖母当家,当时就是他祖母在前头做主,外人就以为他岁数小了,倒是他弟弟是真小,当年来投时才一岁,现在也在上书房……”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道:“爷寻思着,汗阿玛留策棱兄弟在京城,像是质子,也不像是质子,更像是应对土谢图部的后手,要是那边听话还罢了,策棱的部民还会在察哈尔,左右那边有地方安置;要是土谢图部不服顺了,策棱兄弟就要放着北归了,他们也是土谢图部的大支……” 舒舒看着九阿哥,很是敬佩了。 难得,居然没那么小白了,分析得还挺有道理的。 这位十额驸后来战功赫赫,镇守北疆四五十年。 九阿哥瞧着舒舒的表情,轻哼道:“爷又不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还是懂的,满洲人少,蒙古人是盟友,也是需要戒备的对手……” 舒舒道:“照爷这样说,真要给十格格择养母的话,应该就是惠妃母了,慈爱宽和……” 最根本的原因是宜妃现在看着势头太劲了。 三个亲生子、一个养子、一个养女,还有康熙的宠爱。 对比之前,惠妃这个四妃之首就显势弱了。 只有大阿哥一个亲生子,八阿哥这个养子也寻常。 端水大师,说的就是康熙了。 要是给他起个绰号,就是不平衡不舒服斯基……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戳心(第二更求月票) 畅春园,回春墅。 宜妃端了果盘,心里叹了口气。 她想起一句不大恭敬的老话,那什么进宅,无事不来。 这些日子,皇上翻这边的牌子是不是太勤了? 年轻水嫩的嫔、贵人是做摆设的? 她忍不住看了眼皇上的腰,是不是为了面子上好看,才找自己来聊天? 她心里忍不住吐槽。 或许,这是“母以女贵”意思? 可能也是给旁人看,省得外头人以为她失宠了? 总觉得最近日子太顺了,要有堵心的了。 康熙察觉到宜妃放肆的目光,望了过来。 宜妃就含了笑,声音也带了蜜,道:“下晌切的西瓜,感觉比旁的都甜,臣妾就留了大半个,想着明儿打发人给您送过去尝尝……” 果盘里的西瓜已经切好了,切成三角块,却是带着西瓜皮的,只是西瓜籽已经都去掉了。 康熙见状,心中满意。 他就爱拿着吃西瓜,而不是用叉子吃。 康熙吃了两角西瓜,宜妃也跟着吃了一角。 康熙的目光落在地上,是两个木马,一大一小。 宜妃笑道:“小哥俩玩的,小十七可喜欢弟弟了,臣妾省心了,放他们小哥俩自己玩,就能湖弄过去半天……” 康熙擦了手,脸上似有犹豫。 宜妃晓得,这是要到正题了。 什么正题呢? 宜妃寻思着,目光也落在木马上,不由有些揪心…… 小十七…… 宜妃收回目光,抓了几颗南瓜籽,剥了皮,放在三寸小碟中。 康熙看了她一眼,见她专心致志的剥瓜子,道:“夏天少吃这个,油大,燥……” 宜妃撂下瓜子,道:“还真让您说着了,这两天馋嘴些,多吃了两把,嘴里起泡了。” 说着,她吩咐佩兰道:“苦丁茶泡一杯来,给皇上也换上一杯菊花茶。” 佩兰应声去了。 康熙看着宜妃,道:“去年的时候,太后曾跟朕提过一件事,说是淑惠太妃想要抱养十七格格,可朕问了太医了,十七格格肺弱,有气疾,换季就要犯病,怕是立不住……” 十七格格就是现下的皇幼女,钟粹宫庶妃刘氏所出,三十七年腊月生的,虚岁三岁,实际上才一生日半。 宜妃也是当额涅的,听到这消息,心里跟着不自在,担心道:“这满了周岁,最难的时候不是过去了么?” 康熙摇摇头道:“小儿难养,种痘之前,都是坎儿,十七格格就算熬过这几年,可是这样体弱,也种不得痘……” 宜妃聪慧,明白了康熙的意思,道:“皇上,十七阿哥要预备种痘了?” 康熙点头道:“朕会吩咐下去,开始预备熟苗,等到冬月给十七阿哥种痘。” 京城种痘的时间,多在冬腊两月跟正月。 宜妃虽早就晓得有这一日,可还是担心,道:“求皇上恩典,到时候准我跟着出来照顾,我出过花,不怕这个……” 皇子种痘,都要在宫外,有专门的痘所。 康熙摇头道:“不要胡闹,你还有十八阿哥需要照顾……”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等到十七阿哥种了痘回宫,就挪到宁寿宫……” 宜妃撅着嘴,面上带了不乐意,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康熙拉着她的手,道:“这也是没法子之事,要是让太妃教养格格,等到抚蒙,还要骨肉生离,一个立住的阿哥,不需要太妃辛苦,还能承欢膝下……” 宜妃点头道:“那也是祖母呢,皇子们孝顺也是应该的,臣妾就是有些舍不得,小十七贴心又乖巧。” 康熙见状,也不忍心了,道:“陈贵人不挪宫,还在翊坤宫,往后十七阿哥过来,你也能常见着。” 宜妃点头,眼中泪光闪现。 见是能见,却不是她的养子了。 她也只能做个跟其他嫔妃一样的妃母,往后十七阿哥的饮食起居还是日后上学指婚,都换了淑惠太妃做主…… * 北五所,看着被大家画圈子菜单,九阿哥忍不住吐槽。 “哈哈哈哈,这点了鱼翅、燕窝的,肯定是三哥了,占便宜没够,合不合口不重要,只挑最贵的来……” 舒舒道:“就算不圈这几样,也要添几道大菜的,总不能可着家常菜来开席。” 九阿哥继续看着,道:“这秘制羊排跟锅包肉是十四了,红烧猪蹄跟烤斑鸠是十三爱吃的……” “大哥的是水煮鱼跟香辣牛肉?啧啧!长了一脸的疙瘩,还这么爱吃辣,也不怕上火……” “五哥圈的我见着了,除了肉没旁的,东坡肉、狮子头、红烧大肘子、米粉蒸肉,都胖成啥样了,还就点肥肉吃……” “咦?火爆腰花跟烂蒜肥肠,这么重口吗?这是七哥?还真没看出来,哈哈……” 看到最后,九阿哥忍不住大笑出声。 舒舒实忍不住,掐了他一把,道:“爷真是的,点个菜还能编排出花来……” 说到这里,她想起十二阿哥,道:“明天让十二阿哥也划两道,别怠慢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晓得了,晓得了,就在爷眼皮子底下,爷不信还能将十二略过去。” 一夜无话,次日九阿哥去了内务府。 十二阿哥见状,站起身来,面上带了意外。 昨天不是说今天不来么? 将计划安排得好好的。 明明之前说的是隔一日在畅春园,又成了三日里两日在畅春园。 九阿哥道:“有事情要安排……” 说着,他吩咐何玉柱道:“去高家叫老高过来……再去皇子府那边叫曹顺……” 高衍中这里,要卸了皇子的典仪,直接补回内务府本堂郎中。 曹顺那里,之前补了三等侍卫,倒不用费事,他用“探亲”的名义回江南就好。 他丧了发妻,只有一个女儿在江宁,正好可以顺便接了回来。 等到何玉柱出去,九阿哥拿出来了菜单,递给十二阿哥道:“你嫂子让划的,好好看,最少两道,最多四道,老实划了,省得你嫂子预备席面费心……” 十二阿哥听了,带了认真,仔细看起来,而后划了两道菜,八宝豆腐跟山药木耳。 九阿哥看着皱眉道:“你这么瘦,是不是饮食不对啊?这是平日吃肉吃的少?不爱吃肉?” 十二阿哥皱眉道:“九哥,猪肉有味儿,不爱吃。” 皇子每日伙食供应,以猪肉为主,猪肉六斤,每月还有鸡鸭十只。 九阿哥听了,脸色难看起来,道:“是打小有味儿?现下还有味儿么?” 十二阿哥有些问蒙了,想了想道:“好像一直有味儿。” 九阿哥立时叫了个笔帖式,吩咐道:“去御膳房将主事叫过来……” 那笔帖式应声下去了。 十二阿哥神色有些懵懂。 九阿哥恼道:“宫里的猪肉,给主子供应的猪肉是五十斤的小猪,怎么会有味儿?味道大的,带了腥气的,是给宫人、太监们供应的大猪肉!” 十二阿哥没想到还有这个区分,他几乎不吃猪肉,鲜少在外头吃过几顿饭的时候,也没有吃过猪肉,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个区别。 十二阿哥道:“那小猪肉呢?” 九阿哥冷笑道:“爷也想知道……” 少一时,御膳房主事到了。 看着九阿哥脸色不好,那主事就多了几分小心。 九阿哥也没有急着训他,就是冷笑道:“爷倒是要看看,会不会冤枉了你!” 那人吓得一激灵,却是满头雾水,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少一时,外头有了动静,是孙金带了两个乾西五所的太监过来。 那两个太监手中提着筐,里面放着是十二阿哥今日的分例。 大猪肉、小猪肉一目了然,做不得假。 九阿哥眼睛要冒火,指了那猪肉道:“这是十二阿哥的份例?” 那主事还有些不明白,迟疑道:“应该是吧……” 九阿哥怒道:“你这官儿是怎么上来的,整日里只当值吃茶不成?连猪肉都分不出好赖?” 那主事吓得跪下道:“是奴才疏忽,平日里食材择选是下头的副庖长跟笔帖式负责!” “查!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做的主,单换了十二阿哥一处,还是也换了其他处……” 九阿哥寒着脸,看着那人道:“查到谁头上,直接送慎刑司,要是查不到……你自己滚去慎刑司充数!” 那主事忙叩首道:“九爷息怒,奴才一定好好查,好好查!” 九阿哥冷哼道:“回去告诉那些大爷,尾巴都收拾干净些,前头马家、卫家的下场在那里摆着,有皇子都当不了靠山,他们这些奴才有什么?” 那主事唯唯诺诺。 九阿哥吐了口气,道:“尽招爷生气,哪天爷气死了,你们也能落下好了?!” 那主事满头是汗,也是怕得要死。 九阿哥训完了,摆摆手,道:“行了,滚吧,三天之内,爷等着慎刑司的消息,再琢磨怎么报御前……” 那主事叩首,恭敬地退了出去。 十二阿哥脸色有些难看。 这是被湖弄了十年? 九阿哥看着他,道:“瞧瞧,是个奴才都欺负到你身上了,你再不立起来,往后娶了福晋,还让福晋跟着你受欺负不成?” 十二阿哥好半晌,才道:“九哥被湖弄过么?”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 缺德孩子,还用问这个? 真不会说话。 戳心。 自己的皇子库房都被搬空了,不是湖弄是什么?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瓜田李下(第三更求月票) 十二阿哥还算知趣,眼见着九阿哥没有回答的意思,就没有追问。 这会儿功夫,高衍中到了。 他家就在皇城里,倒是比皇子府那边更近些。 屋里也没有旁人,九阿哥就道:“小汤山那边就剩下尾巴了,你也别大材小用了,一会儿自己去吏部办个交接,明天早上去园子递牌子陛见吧,许是汗阿玛还有其他吩咐……” 说着,他将刚刚写好的手书递给高衍中,是关于高衍中卸任从五品皇子府典仪,复职正五品内务府本堂郎中的。 高衍中看着湖涂,道:“九爷?” 早先的时候,九阿哥是说往后让他回内务府,可也不用这么快吧? 皇子府开府才半年,下头的人手还没调理出来。 虽还有个典仪在,也是兼任,还是学问比人情懂得多的张廷瓒。 九阿哥道:“这是欢喜得傻了?怎么也算是半拉钦差,回头让曹寅请你去秦淮河上吃酒!” 高衍中拿不定主意,道:“那查到什么地步呢?” 除了李家在江南没有几年,金家也好,曹家也好,在江南都经营几十年了,根深蒂固。 可真要挑毛病,哪里挑不出呢? 九阿哥道:“明儿问汗阿玛去,那是汗阿玛的奴才,又不是爷的奴才,谁晓得汗阿玛要查到什么地步。” 高衍中看了九阿哥一眼,想了想这三家身份,晓得了九阿哥避嫌之处,就不多嘴,拿着九阿哥的手书,往吏部衙门去了。 等到高衍中在吏部办好了手续回来,何玉柱也带了曹顺回来。 九阿哥就对高衍中道:“给你找个地头蛇做打杂的……” 而后他又对曹顺道:“之前福晋提了一句,说你女儿还在江宁,给你放半年假,回去探亲接人,也顺带着给高衍中搭把手,还有就是跟你大伯说,京城要弄个羊呢厂,就比照着羊绒场来,不用那么精细,染工跟织工也尽量抽调北上,到时候拿双俸,时间长的话三年,短的话一年半。” 曹顺老实应了。 高衍中心里有谱了,这不妥当的应该是金家了。 九爷刚回内务府,稳妥为要,不会这个时候继续核查下头的衙门,省得四下里不安。 那就是皇上要查。 有曹顺在,还要在江宁织造府抽人,就没有瞒着曹家的意思。 那查的不是曹寅,就是金家了。 等到高衍中跟曹顺离开,御膳房主事就过来了。 这御膳房的差事,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人位置都是固定的。 这回去一查相应的笔帖式跟副庖长,一查一个准,压根不用费心思。 人是送慎刑司了,不过去之前就老实交代了。 “这两人,都是去年正月才补上来,关于五所的猪肉,两人也都知晓不妥当,没敢更正回来,除了五所,还有两处格格所……” 这主事老实交代着。 御膳房去年确实有很大变动。 九阿哥相信这主事也没胆子扯谎,只道:“小猪肉呢?调哪去了?” 宫里份例,皇女等同于皇子。 一个小主子处六斤猪肉,三人每天就是十八斤。 那主事看了九阿哥一眼,道:“是供给钟粹宫跟永和宫的首领太监跟大宫人……” 九阿哥好悬没噎住。 他还以为是当边角料偷卖了,或是御膳房的人孝敬了乾清宫跟毓庆宫的头面太监,结果是供给了内廷的这两个宫室。 九阿哥还真为难了,将妃母们牵扯进来,他往御前告状,明明公心,都像是说小话了。 这事情怎么办呢? 没有道理皇子皇女们白委屈了这些年,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这追究起来,怎么追究? 估摸德妃跟荣妃都不晓得有这回事儿。 只是这乌雅家跟马家挺逗的,之前在御膳房,想到不是孝敬自己的皇子阿哥,而是孝敬宫妃跟前的首领太监,这是什么套路? 九阿哥有些摸不清。 不过这受益的首领太监得教训一回,狗仗人势,也不能欺到小主子头上去。 他们自己份例里该是什么肉,自己不清楚么? 这宫里一针一线都要记档的,有资格吃小猪肉的只有主子们。 九阿哥这样想着,就有些憋火。 他看着那主事道:“今天开始你亲自盯着,再有哪个宫室的份例有缺有损的,回头爷将你砸吧砸吧补上!” 那主事忙躬身道:“奴才一定盯得死死的,九爷放心。” 九阿哥想到了宫里的皇孙跟讷尔苏,道:“尤其是平郡王与几位皇孙处,要是叫爷晓得有人伸手,先收拾了你!” 那主事的腰更低了,道:“奴才不敢……” 等到那主事下去,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道:“让他们赔钱么?” 九阿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不是赔钱就能了的,只是打狗还得看主人,真要追究起来,这些太监宫人就是占些小便宜,没犯宫规,放心,爷想个法子,不会让你白吃了这些年的亏,两位妃母要是敢偏着奴才,那爷就报到御前去……” 十二阿哥没有再说话,老实地处理公文了。 九阿哥有些憋闷,出了内务府,去户部衙门去了。 正好四福晋打发人过来送食盒,四阿哥就招呼他进去,道:“一起用些……” 九阿哥摆手道:“上午吃了饽饽,一会儿回阿哥所再吃。” 四阿哥看着他无语,道:“先头御史弹劾什么你忘了?” 九阿哥一愣。 四阿哥道:“都进城一趟了,熬个大半天就是了,非要跟御史对着干,等着对方再弹劾?” 九阿哥“呵呵”两声。 因为压根就没有御史弹劾啊,所以他都没想起这个。 别人看着,这刚一恢复差事,就开始半天班,是有故意挑衅的嫌隙。 他轻咳了两声,道:“这都上个月的事儿,早忘到脑后了,一时没想起来……” 提起这个,他连忙吩咐何玉柱道:“去宗人府跟十爷说一声,今儿爷不中午回了,他要回自己回,要是不回就打发人回去五所说一声,省得福晋等。” 何玉柱应了,退下往宗人府衙门去了。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没好气道:“你这交代的是什么?十阿哥不回园子的话,不是当你打发人回去告诉你福晋么?” 九阿哥不解道:“好好的,分那么清楚做什么?左右他不回去也要打发人交代一声的,顺带着说了呗!” 四阿哥:“……” 原来爱粘着媳妇的,不单单是九阿哥一个,还有十阿哥。 他倒是不好再说了,只看着九阿哥道:“找我做什么?还是为了后天吃饭?” 九阿哥摆手道:“不是那个,是有件事劳烦您给瞧瞧,弟弟接下来该怎么处置……” 说着,他讲了十二阿哥份例不对之事,还有御膳房主事查出来的结果。 除了十二阿哥之外,还有十格格跟十四格格处。 四阿哥听了,脸色铁青,道:“该死的奴才!” 九阿哥点头道:“是够混账的,要说现在这两人没错,那也不对,可要说怠慢皇子皇女的罪名都在他们身上,那也重了,他们是从‘旧例’,这个始作俑者就当追究其责……” 四阿哥点头道:“追!”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挪给了永和宫跟钟粹宫两处,那就是跟这两家人有牵扯……”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蹙眉,道:“那又如何?你将结果查出来,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就是了!要是拿不定主意,就恭请圣裁!” 九阿哥依旧迟疑,道:“这还关乎德妃母跟荣妃母的体面……” 九格格正备嫁中,这外家接二连三被查,还不知佟家那边怎么嗤笑。 荣妃那里也是,马家子弟之前虽革了缺,可是没有问罪。 这回要是查实了,肯定有人要问罪。 到时候一地鸡毛的,看着是痛快了,可是皇家接二连三被打脸,这也寒碜。 十二阿哥也好,十格格跟十四格格也好,生母身份都不高,还要在后宫讨生活。 四阿哥皱眉道:“你原打算如何?” 九阿哥伸出手,将荷包里的金算盘取出来了,轻咳了两声,道:“我就寻思了,不能委屈了弟弟、妹妹们,马家跟乌雅家加一份补银,每家一万五千两,专门给十二他们三个的,御膳房牵扯之中的笔帖式跟副庖长罢黜,罚俸三年;现在的职官,主事以下,副庖长以上,都罚半年俸,以作惩戒;牵扯进去永和宫跟钟粹宫首领太监也好、大宫人也好,吃了几年的小猪肉,就罚几年的年俸,他们无心为恶,可敢占便宜,就要受到惩处……” 】 金算盘“啪啪”直响。 九阿哥道:“估摸着这样下来,十二他们三个每人能剩下一万一千三百两左右……” 四阿哥听了,脸色依旧发黑,却也不由不思量。 他看着九阿哥道:“你怎么想着自专了?平日里拿不定主意,不是都报御前么?” 九阿哥瞥了四阿哥一眼,道:“瓜田李下呗,弟弟不想让四哥跟小九难堪,这佟家人素来傲慢,谁晓得会不会因妃母的缘故,挑剔小九这个那个的;荣妃母那边,弟弟这时候告一状,这也怕汗阿玛以为是有心报复啊,外头传得乱七八糟的,可是天地良心啊,弟弟可没记仇,那内务府是汗阿玛的内务府,也不是弟弟的地盘,弟弟真要那么小心眼,也不会举荐十二阿哥过去学差事了……”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知足(谢白银盟主“月影七”加更) 四阿哥也晓得这些日子外头沸沸扬扬的,不少人私下里讲究三阿哥。 三阿哥自请为内务府总管这个不大妥当,可是处置会计司这个并无过错,可是因结怨多了,外头的话就很难听。 这个时候,是不好再火上浇油,徒增笑料。 他望向九阿哥,觉得很难得了。 毕竟之前马家跟卫家听着是不好,可随后就被郭络罗家的新闻给压下了。 郭络罗家除了长房一支,其他都被撵出京。 换了其他小心眼的人,说不得这个时候反而要闹大动静,将马家跟乌雅家牵扯进来,如此也将郭络罗家的事情压下。 九阿哥却没有想这些,只想着九格格的体面,还有弟弟妹妹们的实惠。 四阿哥指了指餐盒,道:“先吃饭……” 九阿哥勉为其难地坐了,他又不怎么挑食,对付吃一口就对付吃一口吧。 四道菜,两荤两素,荤的是白切鸡腿跟香煎鸡片,素的是豆腐干烧油菜跟凉拌豆芽。 一碗粳米饭,一盘小米花卷。 九阿哥提了快子,觉得无处可落。 四阿哥已经动了快子,见九阿哥跟木凋似的,抬头望过来。 九阿哥忍不住皱眉道:“四哥,您这也太对付了吧?” 四阿哥重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没发现有不对的地方。 九阿哥嫌弃道:“这鸡腿怎么还带皮啊,这鸡皮疙瘩看着怪恶心的,搞不好里头还有没收拾干净的鸡毛根儿……” “煎鸡肉用的鸡胸脯,这都是死肉,塞牙还不入味儿,没法吃啊……” “您这豆腐是自家做的,还是外头的?外头的豆腐,夏天可不能吃,恶心不说,万一拉肚子也受不了……” “这豆芽也是?外头买的,还是自家膳房发的?这么直熘,像是外头买的,外头买的听说往里掺东西……” 说到最后,他将自己恶心住了,干呕了两声。 四阿哥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落快子了,去夹小米花卷。 九阿哥忙做了个后退的姿势,道:“这是纯小米吧?天呢,一看您就是不去膳房的,压根不晓得这小米夏天也不能随便吃,生虫的厉害,就没有不生的,我们家的小米都是烘干了放在坛子里密封的,就这,有时候还有虫呢……” 四阿哥运了口气,放下小米花卷,望向粳米饭。 九阿哥道:“你吃这个吧!这个成,大米生的虫子是黑色的,淘米时都清理出去了,就是不知道虫子卵,是黑的还是白的……” 四阿哥撂下快子,瞪着九阿哥。 九阿哥反倒露出诧异来,道:“您平日里就吃这个么,四哥您这日子也太湖弄了吧?” 四阿哥气笑了,道:“你打小风餐露宿长大的?娶福晋前,你吃的不是这些饭菜?”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太久远的事儿了,想不起来了……” 说着,他起身了,道:“您接着吃吧,我衙门里还有饽饽跟肉脯,就着茶对付几口就行了……” 说着,他就神清气爽地离开了。 不对比不知道,哥哥们的日子太糙了。 对比之下,好像自己这日子更舒心了…… 瞧着九阿哥这赖皮样子,四阿哥觉得自己今天很有涵养。 眼下他也没有办法动快子了,被九阿哥念叨得也全无食欲。 幸好抽屉里还有半包萨其马,他就着茶水,吃了几块,当了午饭。 眼前的饭菜,他则是直接赏苏培盛了…… 到了申初,十阿哥到内务府衙门了。 九阿哥道:“走吧,爷也正要走……” 说着,他站起身来,交代十二阿哥道:“明天、后天爷都在园子当值,你明天乐意动就过去,不乐意就后天一起过去,叫太监包一身衣裳,吃饭吃晚了就在那边对付一宿,省得还要赶着回来……” 晚上要关城门,时间紧巴巴的。 十二阿哥点点头,算是记下了。 九阿哥就跟十阿哥出来,马车已经在西华门候着。 等到上了马车,十阿哥问道:“十二还是这么不爱吱声?” 九阿哥点点头道:“七哥算是后继有人了,说句话这费劲,三哥嘴怎么那么碎?不是小时候学话晚么?” 十阿哥道:“许就是小时候憋的,荣妃母好像人前也不大爱说话……” 九阿哥听了,不由笑了,小声道:“不随娘就随爹呗,那指定随了汗阿玛了!” 十阿哥也跟着笑了,道:“昨天的菜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划了?” 九阿哥这才想起除了四阿哥,十阿哥也没点菜。 他就说了十四阿哥点菜之事。 十阿哥不喜十四阿哥太放肆,皱眉道:“什么规矩?这不是倚小卖小么?” 九阿哥道:“随他,小不了几年了,十五、十六都入上书房了,爷跟你打赌,王贵人再有动静,不拘男女,只要再生产,即便不封嫔,这供应也会按照嫔来……” 十阿哥点头道:“母以子贵,两个立下的皇子,除了妃母跟德妃母,就她了。” 九阿哥小声道:“你信这鬼话?儿子多了,哪里就金贵了?要说惠妃母‘母以子贵’还说得过去,皇长子之母,其他的,良嫔母也好,敏嫔母也好,就有些不实,七哥如今也受器重呢,戴佳贵人也没说给抬个嫔啊?还是看脸,再没别的……” 十阿哥点点头,都是男人了,谁还不晓得这个。 他小声道:“九哥心里有数就好了,往后别提这个了……” 叫旁人听了,添油加醋的不好。 “不过这喜新不厌旧的,也没亏待前头……”九阿哥说了一句公道话。 十阿哥就道:“后天请客分银子,汗阿玛那份呢?” 九阿哥道:“已经让你九嫂分好了,明天爷在园子里当值,过去问问,是还银子还是先什么地?银子都在爷的钱庄里放着,随时能运回内库,就是太扎眼了些,去年运送五十万两的时候出了赫奕的事儿,这一百万两银子还回去,不知道太子爷后悔不后悔!”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太子爷后悔不后悔不晓得,八阿哥肯定会后悔的,因为成年皇子中他最穷,真没钱。 九阿哥觉得自己有些变坏了,好像有点爱损人不利己了。 十阿哥道:“往后还是少张罗,未必人人满意,升米恩、斗米仇……”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晓得,就是顺带手的,下回可不敢再这样折腾,费事费心。” 说完这个,他就提了今日发现的内务府的疏漏,还有他预备的解决办法。 十阿哥想了想,道:“关系到皇子皇女,不好瞒过汗阿玛,明天九哥您可以在御前提一句,将解决方法也说下,汗阿玛也不喜闹出大动静来,应该会赞同九哥的处置方法……” 九阿哥挑眉道:“你不提醒爷,爷也要说的!要不然回头两位妃母记恨了,去吹枕头风,爷冤枉不冤枉?” 十阿哥赞道:“九哥想得周全……” 等到了阿哥所,兄弟俩下了马车,各自家去。 舒舒正在书房里,手中都是巴掌大的小匣子。 每个小匣子上头都有标签,里面按照名单装着庄票。 拿着这个庄票,就能去九阿哥的钱庄下支取银子。 这个庄票上看着平平无奇,可是直接拿了庄票去钱庄却取不出银子来。 是另外的一种实名。 需要庄票主人的印信才能兑换银子。 每一个庄票的主人是谁,连掌柜的都不晓得,都是一个编码,编码册子在九阿哥手中。 九阿哥到书房时,舒舒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道:“除了本金,盈余一百一十一万两,家里还能凑两万两,一比一还差不少……” 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 要说利润,肯定翻倍了,之所以银钱不足,是因为小汤山行宫压了十万两,还有剩下的林地也压了不少。 他晓得各家的数目,道:“除去娘娘跟你的,再除去五哥跟老十的呢?” 舒舒想了想,道:“五哥二十万两,十弟十三万,娘娘跟我是九万,那就是一百六十八万减去四十二万,还需一百二十六万,还有十三万的缺额……” 九阿哥道:“不对啊,行宫的那十万两算大家伙儿的,咱们之前是垫付,这银子还是要从哥哥们的利里扣出来。” 舒舒心里算了一下,道:“那缺额就少五万了……” 九阿哥道:“没事儿,五哥那边先回本钱,老十这里,本钱先回八万两……” 舒舒没有意见,皇子府的公产还有舒舒外头的铺子,也都有源源不断的活钱进来。 还有小汤山那边,还压着二十来万亩的地,按照现在的行情,也价值八、九十万两银子,也会陆陆续续的卖出去。 到时候再除去四十二万两,他们最少也能剩下三、四十万两银子。 九阿哥却有些不知足,遗憾道:“这样算下来,咱们没分多少,才得了总利的两成,爷真是当了一回掌柜的!” 听说外头掌柜跟东家的行情就是这样,二八分成,掌柜的二,东家八。 舒舒笑道:“知足,知足,三个孩子的分家银子这就够一半了,我跟娘娘的私房也跟着翻了一番……” * 早起看到飘起的白银盟,感谢盟主大大……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稀罕(谢盟主“曹面子”加更) 九阿哥看着舒舒,眼中多了迷茫。 舒舒眨眨眼,道:“爷瞧什么呢?我胖了?” 哪个女人爱胖呢? 书桉上就放着一个支起来的方镜。 舒舒对着看了两眼,这阵子吃的不少,可是看下巴好像还没长肉。 九阿哥指了指她分好的那些匣子,道:“这是一百多万两啊,你居然半点舍不得都没有?咱们之前是打着借钱的旗号凑银子,不是合股做买卖,这分润多少不还是咱们自己个儿说了算!” “可是爷说的一比一啊……”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后悔了?可在御前不是都说了么,这也没法改口啊!” 九阿哥轻哼道:“爷是爷们,一口吐沫一个钉儿!可爷就不明白了,你连一百多万两银子都不放在眼中,那你到底稀罕什么啊?” 舒舒抬起镜子,对着九阿哥照去,轻哼道:“爷瞅瞅,就晓得我稀罕什么了!” 九阿哥探身过去,就看到一尺见方的镜子里,是自己有些懵的脸。 他的嘴角翘着,眼神黏湖湖的,道:“爷就那么好,能顶一百多万两银子?” 舒舒挑眉道:“一千万两也不换啊!” 银子再多,都是数字,没有意义。 九阿哥忍了笑,道:“反正爷好好琢磨琢磨,当时没想到大家凑的份子这么多,这一比一的回,就有些显眼了,还有那地剩下些边边角角的地在咱们手中,也不是都能卖了的,说不得还要压在几万亩的林地,出息也有限,可是外头不知道的,要是往多了算,还以为咱们赚了几倍的银子,别再咱们无私一把,倒让人当成藏私了,明天爷去御前,问问汗阿玛的意思……” 说到这里,他沉吟道:“三哥那里素来小气吧啦的,还嘴碎,给多少也没好,可其他哥哥那里,也得小心些,哥哥们没意见,谁晓得嫂子们怎么想?要是得了这么多,还觉得自己亏了,那咱们拉扯他们一回也没意思……” 舒舒点头道:“都好,主要看皇上怎么看,旁人也不晓得爷最初的打算,只是银子再多也没什么用,这一份不管怎么分,咱们不沾,大家手头都宽宽裕裕的,往后少了多少是非。” 九阿哥摇头道:“你想得简单了,爷跟他们开口时,这分家银子才分下去半年,可是都没了好几成了,坐吃山空最快……” 说到这里,他道:“爷想到一个好主意,实在不成就按照五到七成往下分派,剩下的留在汗阿玛手中,然后过几年找借口赏银子,还雨露均沾一下……” 舒舒立时想到了八阿哥,不是很想让他占便宜。 夫妻俩现在有些心意相通了,一见舒舒不情愿,九阿哥就明白了。 他笑道:“汗阿玛心中有数,不是一味均贫富的,到时候就算是跟着赏了,八哥那边也会减半,他那个性子,要是只有兄弟的五成,估摸着比得不到赏赐还难受!” 左右都是要给出去的银子,不白便宜了哪个就好,舒舒道:“爷看着办吧,左右这一回对得起大家了……” “嗯,嗯……” 九阿哥看着舒舒,不想老实了,立时吩咐核桃道:“叫膳房烧水,多烧些,爷跟福晋吃了饭要沐浴!” 晚饭时,九阿哥想起中午四阿哥的伙食,摇头道:“同样的吃食,他们就不精心些,对付一口是一口,你说咱们这样的身份,又不求奢靡,只要个精致,有什么难的,就是不用心罢了。” 舒舒提醒他,道:“往后爷可别在哥哥们面前说这个了,倒像是说嫂子们不好似的,各家过日子有各家的章程,也不能都一模一样的,我就是闲着,又是自己挑嘴,才在这个上面留意,也就是赶上爷前年有胃病,我这饮食挑剔,对爷还有些好处,要不然的话,说不定就是被长辈嫌弃的馋媳妇。” 九阿哥道:“谁要是挑剔嫌弃你,那是鸡蛋里挑骨头,是眼气!要是做皇子福晋也分等,你就是第一等的!” 舒舒笑得不行,道:“今晚也没有甜口的菜啊,爷怎么跟吃了蜜似的?” 九阿哥看着她,道:“那你一会儿尝尝,见识见识什么叫心里甜得都要溢出来了……” 舒舒:“……” 这土味情话,听得人头皮发麻。 等到膳桌撤下去,浴盆就抬进来了。 五尺来长,两尺半宽,两尺半高。 直接摆在了西次间。 “哗啦哗啦”,一桶桶的热水冷水提进来。 前后用了一刻钟,才将洗澡水放好。 这也到了掌灯时分,舒舒就吩咐核桃放下窗帘,退了下去。 这一夜故事,不管是心里甜,还是嘴巴甜,都挺熬人的…… * 次日一早,九阿哥早早醒了。 舒舒懒洋洋地躺在炕上不想动。 九阿哥道:“你好好再补一觉,爷先去园子里转一圈……” 他袖子里揣上了简单的小汤山账册折页。 哈哈哈哈…… 到了显摆…… 不对,到了禀告成果的时候了…… 高衍中这大半年是辛苦不假,可是这主意,是福晋跟他出的。 劳心的是他们两口子。 唯一可惜的是,汗阿玛并不喜欢女子招摇,所以福晋的本领跟功绩还是要隐下。 要是舒舒是男子,走勋爵之路,直接补六部司官,最后估计能熬到户部尚书;要是走八旗科举之路,说不得就直接夺魁了,就是满洲状元。 九阿哥带了几分叹惋,进了畅春园。 他是掐着点儿过来的,就是康熙早膳之前。 这会被翻了牌子候见的官员都陛见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小猫三、两只。 正好高衍中在值房候见,见了九阿哥连忙过来请安。 九阿哥道:“汗阿玛翻牌子了?” 高衍中带了忐忑,道:“嗯,奴才虽也见过圣驾,可单独陛见还是头一回,真有些紧张。” 去年圣驾南巡,高衍中是内务府派出去的随行官员之一,所以见过天颜。 九阿哥道:“爷这皇子府典仪一时半会儿也没人补,你要是差事顺当了就顺,不顺了还能回皇子府呢,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到这里,他想了包衣左领之事,道:“这左领虽是爷提的,却是汗阿玛允的,你要是紧张,就多想想这个恩典,然后勤勉当差,别让汗阿玛白恩典了一回!” 高衍中听了,神色郑重,果然少了几分忐忑,多了几分坚定。 九阿哥看着比较满意,点了点头,道:“比刚才强多了,看着老成靠谱。” 这会儿功夫,就有门口的传话太监出来,道:“皇上有旨,内务府郎中高衍中见驾!” 高衍中忙上前道:“内务府郎中高衍中领旨……” 他随着传话太监进去了。 九阿哥百无聊赖,看着眼前的一丛竹子跑神。 不知道红螺寺的竹林还有多少棵竹子。 自家送给了张廷瓒夫妇一盆,桂珍夫妇一盆,这也半年了,还没有好消息。 要是真有了好消息的话,那要不要试着在小汤山种种竹子…… 他的思绪开始放飞。 “九爷,皇上传呢……” 一直到梁九功在旁叫人,九阿哥才醒过神来。 九阿哥见是梁九功,面上带了得意,道:“今天大喜,谙达也分润分润……” 说着,他将手中把玩的东西,直接塞到梁九功手中。 梁九功一接过来就感觉不对劲了,压手啊……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个一寸见方的金财神,这凋刻的财神五官看着有些眼熟,这怎么细眉细眼的?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谙达以后不用叫九爷,直接叫财神爷也行!” 梁九功配合着揉了揉眼睛,看了九阿哥两眼,道:“怪不得看着九爷就觉得金光闪闪的,罩着光圈呢,这是真神下凡了!” 九阿哥竖起了大拇指的,道:“谙达这眼力是真好,旁人肉眼凡胎都看不出这个来!” 两人逗了两句闷子,就进了清溪书屋。 康熙坐在炕上,看着九阿哥道:“又送人去慎刑司了?才安静了两日,这又怎么了?” 九阿哥收了脸上的笑,正经八百地禀了此事。 只是他掩下了十二阿哥,没有从十二阿哥说起,就道:“儿子今天去内务府时,路过裕丰楼,就想起了御膳房私下往外卖肉菜之事,就有些不放心,打发何玉柱去乾西五所将十二阿哥今日的份例抬过来查看一二,结果您猜怎么着?六斤小猪肉,全是大猪肉,可这内务府的账册上,这小猪肉跟大猪肉可不是一个价,他们居然还敢以次充好,湖弄主子,儿子就叫了御膳房主事呵斥,勒令他查清楚相关人员送慎刑司……”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康熙,说了两位负责人“随例”之事。 还有十格格跟十四格格处的供给状况,跟乾西五所处差不多。 另外那每天十八斤肉的去处,他也如实说了,道:“总共涉及其中的人有十二人,钟粹宫、永和宫的四个首领太监、四个嬷嬷、四个宫女子……” 康熙脸色很是难看,看着九阿哥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九阿哥就将罚银的事情说了,道:“都是下头人使坏,两位妃母哪里会晓得下头人每餐吃什么?这些贪了便宜、得了孝敬的,偏生还都是妃母们的身边人,直接处置了也重了,还伤妃母们的体面,就暂时先这样吧,这银子虽然不能解决一切,可阿哥跟格格们都小,手上也没有什么积蓄,多个零花钱,比喊打喊杀的要强……” 康熙看着九阿哥,面上带了不赞成,道:“同样是朕的骨肉,你的体面是体面,十二阿哥与两位格格的体面就不是体面了?” 九阿哥讶然,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这真要追责,就是马家跟乌雅家把持御膳房时的过…… * 谢谢盟主大大每天的打赏,^_^。 下一更4月12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二十章 私心(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闭嘴了。 他心里突然没底。 他想到了三阿哥…… 自己不会步后尘吧? 得罪了内务府跟后宫戚属,好处都是汗阿玛的。 他神色怔忪,觉得自己好像比想象中的自私一些。 如果汗阿玛真那样的话,那他会长记性的。 原来他的孝敬,也是有前提的。 康熙正沉吟着马家跟乌雅家的处置。 马家这里,直接抄检都是应得的;可是乌雅家这里,之前还银子的时候还挺痛快的。 可如果两样处置的话,那也伤荣妃母子的体面。 三阿哥之前在内务府当了大半月的差事的,功劳苦劳都有,还没有奖赏。 他望向九阿哥,就见到九阿哥这魂游天外的模样。 “想什么呢?”康熙有几分好奇,开口问道。 九阿哥醒过神来,道:“儿子之前想着小九的体面,怕佟家人那边叽歪,想着陪嫁人口可得挑能用的来,小阿哥、小格格被欺负还罢,年岁小立不起来,要是公主在外被怠慢,那儿子作为大舅哥,就要撸袖子揍人了!” 康熙想到佟家现在的当家人鄂伦岱,视庶出弟弟如奴仆,性子桀骜,九阿哥担心这个也寻常。 他又想到钦点的补熙,道:“补熙不类其父,性格敦厚温和。” 九阿哥听着这个评价,忍不住蹙眉,道:“汗阿玛这意思,是不是这人有些傻?” 平日里旁人评价五哥,也是这四个字。 康熙:“……” 他白了九阿哥一眼,道:“那是朕指的额驸……” 真要有不足,也不会指了这个人。 他是抬举佟家不假,可是九格格也是亲骨肉。 九阿哥不吭声了。 皇父的脉,他时而能摸准,时而摸不准。 他想到了郭络罗家的抄家单子…… 这直接到手的钱财,就是几十万两银子起步…… 汗阿玛不会将想要“效彷”吧? 康熙已经望向梁九功道:“传赵昌……” 梁九功应声退下。 九阿哥看着康熙,面上是掩饰不下地好奇。 听说去郭络罗家传旨的就是赵昌,难道马家跟乌雅家真要来上一回? 康熙横了他一眼,道:“你之前的不妥当之处有三,待马家、乌雅家这始作俑者太过宽和,他们不会感激你宽厚,反而会因为没有担罪责,心生轻鄙,大不敬当流,且不可赎买,跟贪墨事宜不可混为一谈,也不算是一罪数罚;待太监跟宫人惩戒也太轻,这样瞒上欺下的奴才,不宜继续留在宫里;涉事主位不可不惩戒,她们是一宫之主,要是对此事丝毫不知,那是无能;要是知晓了没有过问,就是不慈!” 九阿哥露出迷茫来。 汗阿玛这是转了性子,不怕“家丑外扬”了? 他就稀里湖涂地点头道:“是儿子想得浅了。” 十二阿哥的生母在咸福宫,是个清净地方,应该不会被人欺负了。 十格格跟十四格格的生母在哪个宫来着…… 巧了,正好是永和宫一个,钟粹宫一个。 不知道汗阿玛能不能想起这一点儿,要是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旁敲侧击一下? 】 康熙沉吟道:“钟粹宫常在那拉氏、永和宫答应袁氏迁永寿宫……” 永寿宫是孝昭皇后跟温僖贵妃旧居,去年夏天重新修缮,分给佟妃居住,随居的还有原来景仁宫的几个庶妃,有不少空屋子。 九阿哥的担心立时放下,欢快道:“儿子遵旨……” 康熙想着他之前进来的时候嬉皮笑脸,看着九阿哥道:“你原是要禀告何事?” 九阿哥脸上带了笑,可心中的欢喜已经去了七成,只是面上还是十分得意模样。 他抽出了折页,道:“托汗阿玛洪福,小汤山之事也算告一段落,内库的银子儿子已经预备出来了,这是相关账目,截止到昨日,总共买地六十万六千两百三十二亩,卖地三十九万四千九百六十七亩,回笼银子两百七十九万四千八百六十九两……” “现在除了本金,盈余一百一十一万零三百,还有泉眼林地六万一千亩左右,无泉眼林地十五万亩有余……” “内库那边的银子,儿子已经预备出来,这一百万两是送银子回内库,还是如何,还请汗阿玛示下……” “哥哥们跟几个弟弟处的分润,儿子原也是打算按照一比一还的,可当时只想着帮哥哥们赚几个零花钱,一家凑上三、五万的利,结果现在份额多了,反而不好一下子给这么多了,他们多不通经济,分家银子派下去大半年,就外借了不少……” “如今这银子来的快,可也是机会难得,没有第二回了,还不如攒下,所以汗阿玛您看当怎么分呢?反正剩下的银钱,您代为保管也好,回头再赏他们也好,就要您来操心了,儿子可不操心这个,怕落埋怨……” 九阿哥“叭叭”地说完,康熙皱眉道:“不是还有二十一万亩地没卖?着急分什么钱?何况你的盈余是一百一十一万两,离一百六十八万两不是还差着五十七万两?” 九阿哥看了康熙一眼,道:“汗阿玛,您可别以为儿子占了大便宜!剩下那无泉眼的林地,卖不上高价;有泉眼的倒是能再捂捂,可是位置跟前头的也没法比,溢价也是有限的,儿子估算过了,这回就是充当了掌柜,能落下总利润的两成就算好的了,还得有些卖不出去地凑数,分出去的,有八成的利,也是儿子想左了,忘了哥哥们眼下正富裕,之前想着他们凑个三、四十万两,结果弄出来一百出头,这个就冒了,要不然的话,儿子之前打算银子周转着花的……” 康熙摇头道:“朕没以为你占便宜,可是你既想要一比一,又要现下清账,这缺额五十七万两你是怎么打算的?” 九阿哥忙道:“汗阿玛,缺额不是五十七万了,是四十七万,之前挪了十万两在行宫账上,那个要从大家的出息里扣的,就差四十七万两了,儿子寻思五哥的、老十的、娘娘的跟儿子福晋的那四十二万两先不算,老十的本金再扣下五万两……” “湖涂!” 康熙皱眉呵斥道:“你需要帮忙的时候,哥哥们对你都倾尽全力,可你心里还是分了远近亲疏,回头叫他们晓得了,大家心里什么滋味儿?”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汗阿玛,这兄弟之间,就是分了远近亲疏啊,不是说同母不同母的,还是要看平日相处时间长短,这情分都是处出来的,在儿子心中,老十肯定是排在五哥前头……”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明天到你额娘跟前,你也这样说?” 九阿哥摇头道:“那不是傻么?肯定说五哥在前头,可儿子在您面前,不想扯谎……” 康熙神色稍缓,道:“这远近亲疏,搁在心里就行,面上还要一体,才不叫人挑剔说嘴,内库的银子不急,要分都分下去……” 说到这里,他沉吟道:“你为哥哥们操心,是兄弟情义,可人情不是这样卖的,小汤山的地价在那里放着,卖了多少大家也能猜到一二,就按这个账目如实告知吧,都是家里人,也要让他们领你情分,而不是朕去施恩!” 九阿哥怔住。 康熙道:“你性子惫懒,往后还有兄弟照顾的时候,既是卖人情,就砸实了,没有坏处。” 九阿哥心里酸酸的,很是羞愧了。 他之前还胡思乱想,以为皇父要给自己扣两个黑锅。 不过,他还是道:“汗阿玛,这账册给您看没事儿却不能直接给大家看,大哥这份有妃母的五万,这个交代过,不要对外说;四哥的二十一万两,有六万两是佟额涅留下的,也交代了不能说;五哥骗了七哥,说拿了十五万两,七哥就从了五哥的例,那五哥多的五万两也要瞒着,要不七哥该恼了……” 至于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那复杂的一万五千两是什么组成的,倒是不用细说了,数额不大,也不显眼,跟在十二阿哥的两万后头也显得正常。 康熙看着九阿哥无语,总共七个哥哥,还退还了两家,剩下五个人,三个不对数的。 “这账册一改,分润的银子就对不上了,这买卖都是红契,户部八旗司都能查到……” 说到这里,九阿哥有了应对,道:“汗阿玛,要不就小改,这十六万两名义算您的,回头儿子跟他们提的时候,就说除了内库的五十万两银子,你之前还给儿子拿了十六万两的庄票?” 康熙告戒九阿哥道:“这天下没有真正的秘密,以后事情露了呢?” 九阿哥摇头道:“只要儿子不承认,旁人还能怎么着?惠妃母那里还好,不是大事,她老人家素来慈爱,帮衬着儿子一把,也是慈心;五哥那个,七哥就算生气,十天半个月的也就翻篇了;可是四哥那六万两银子,要是露在外头,叫佟家人晓得,还得叽歪,到时候不得要四哥做牛做马啊!这消息儿子要是守不住,那不成了坑人了么?” 康熙也是头一回晓得还有这六万两银子的遗赠,心情颇为复杂……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不周全(第二更求月票)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带了赵昌来了。 九阿哥看着这位年岁、资历都跟梁九功差不多的副总管。 这位穿着一身蓝黑色的衣裳,脸色儿都跟着泛黑。 皇父传他过来,打算怎么处置马家跟乌雅家? 不是用于郭络罗家那种方式吧? 直接问罪…… 九阿哥想起一件事,忙道:“汗阿玛,儿子之前忘了说了,去年九月的时候,十四阿哥跟乌雅家开口要了一万两银子,然后二一添作五的分给了十三一半,在儿子这里‘追加’了一回,瞧着十四阿哥这麻利劲儿,不像是第一回开口,还是好好查查,要是乌雅家贪的银子,大头送到宫里,那留着小头,也就没那么可恨了,谁也不是圣人……”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这个时候,你倒是宽宏了?” 九阿哥道:“这惩处轻了不怕,回头加重就是了,这直接惩处重了,万一冤枉了人就不好了!” 康熙摆摆手道:“跪安吧,怎么做事,朕心里有数,此事你不用再插手……” 九阿哥乖觉。 如实不涉及惩处两位主位还好,这涉及了,确实不是他一个小辈能指手画脚的。 他就恭敬的退了下去。 康熙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看着赵昌,吩咐道:“讯问马家跟乌雅家的人,将这些年往宫里孝敬的银两数额都统计上来,朕要看个总数,等到口供到了,去永和宫、钟粹宫提审首领太监、管事嬷嬷跟大宫人……” 宫妃处于内廷,可是有了银钱,就有了耳目,手也能往远处伸了。 去年年初他只查了三家后族在宫里的人手跟眼线,并没有查四妃,而且还对四人多有怜惜。 荣妃跟惠妃夭折的皇子,是一笔湖涂账,当时天花还一轮一轮的来。 宜妃跟德妃也夭折了皇子皇女…… 可实际上,自孝懿皇后驾崩,四妃也掌了十年宫务。 戚属人家孝敬到宫妃手中的银子,她们都怎么花销的? 康熙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可是却不得不警醒…… * 九阿哥出了清溪书屋,心里也踏实了。 压根就不晓得他又当了一回祸根子,让康熙开始第二次审视内廷。 九阿哥这里,原本还悬着心,暗搓搓地担心皇父这个时候想起宝贝太子,舍不得那边,会跟自己说分润过去,那样的话,自己要怄死了。 幸好没有。 这十六万隐藏的私账,也有人顶缸了。 哈哈…… 他觉得自己爱子成色多了一丢丢…… 至于马家跟乌雅家后续如何,嗯,反正他也算是说了好话,对得起四哥跟十四,仁至义尽了…… 路过荷花池,看着荷叶亭亭玉立,九阿哥放缓了脚步。 去年的时候,吃过一次鲜荷炸香肉,福晋很爱吃,用的食材就是猪肉馅跟焯水的荷叶尖。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叫园膳房带人摘几十个荷叶尖,再将去年收的干荷叶拿一份,送到五所去,跟福晋说,叫人做两道荷叶的菜敬上,正是应季……” 何玉柱应了,去找园膳房总管去了。 九阿哥到了值房,将之前的折页拿出来,重新抄写了一遍。 别的地方都没动,就是将大阿哥、四阿哥与五阿哥的银子都写少了,然后在皇父后头,加了一个十六万两。 不过自己得叮嘱几个哥哥一声,别得了银子就胡乱花了,除了几个小的,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也有个当阿玛的样子。 这边本也没有什么差事,九阿哥拿了本畅春园这边的供应册子,看的津津有味儿。 和嫔处添了两处摆件,王贵人处窗纱橘色招腻虫,换了雨过天青色的…… 回春墅妃赏樱桃一盘,又赏香瓜两枚,又赏金鱼两尾,又赏竹如意一柄…… 九阿哥撇撇嘴,老两口挺黏湖啊,这才挪到畅春园十多天,就赏赐了好几回了。 估摸着到了午初,九阿哥就出了畅春园,回了五所。 舒舒见他回来,道:“爷是不是说的是‘鲜荷炸香肉’这道菜?” 九阿哥点头道:“嗯,想起你爱吃,就带着敬菜的幌子,让何玉柱送些鲜荷叶回来……” 舒舒笑道:“正想吃这个。” 虽说这有些不合规矩了,可谁叫现在刚立了功了。 又是将康熙放在前头,她只要受着这份好意就行,不必说教。 九阿哥拉着她的手,道:“只要你喜欢的,爷都给你淘换去。” 舒舒搂着看着九阿哥的胳膊,小声道:“爷此心待我,我也此心待爷,除了那把椅子,爷想要什么,我也给爷淘换。” 九阿哥看着道:“爷不差身份,不缺银子,上面父母康健,下边儿女已经双全,中间还有一个你陪着,再求其他,未免太贪心,现在就挺好了,咱们松松快快地过日子!” 舒舒点了点头,而后道:“那我只求一个了,就是咱们都长命百岁,不说百年,也要熬到九十九。” 九阿哥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这是一定的,你要敢撇下爷,爷直接纳十个、二十个格格,生一屋子的庶子、庶女,将丰生他们几个的爵位银子都分了!” 舒舒在他腰上拧了一把,恨恨道:“真有那天,我就拉着爷一起走,省得爷当后爹……” 到了午饭的时候,清溪书屋这里就有了两道敬菜,除了一道鲜荷炸香肉之外,还有一道凉拌荷叶尖。 康熙叫了园膳房总管来,指了那两道菜,道:“九阿哥又祸害荷叶了?还是你打的下手?” 那园膳房总管道:“何玉柱说,九爷看了园膳房每日供给,看到只有菠菜、萝卜、水萝卜、白菜、王瓜跟葫芦这几样,就叫奴才摘了荷叶尖,后来还传话到园膳房,说是御前五月的菜蔬,加上荷叶尖跟曲麻菜跟苋菜两种野菜。” 康熙想了想道:“荷叶尖就算了,曲麻菜跟苋菜两样,可以让皇庄供上,不单御前的例,太后处也加上,妃以下大小主子,减等供给。” 那园膳房总管应了,退了下去。 康熙才提了快子,尝尝九阿哥这“借花献佛”的敬菜。 鲜荷炸香肉,又香又酥,可毕竟是油炸过的,现下吃着还是有些腻了。 倒是凉拌荷叶苗儿,微苦中带了回甘,入口清甜,现在吃着正好。 想到宜妃吃瓜子上火,康熙吃了两口,对梁九功,道:“这道菜不错,赏宜妃……” 梁九功应着,装了食盒,往回春墅去了。 康熙这里,想到九阿哥,不由摇头。 还真是想什么就吩咐什么,也不多问两句。 就算知晓膳房五月蔬菜种类不多,也该另选几样稳定的。 这荷叶苗儿怎么能成例? 京城本来荷花池就少,真要都成了例菜,这畅春园的荷花池不用要了。 还有曲麻菜跟苋菜两样,野生野长的,不分派好下头的皇庄,哪里就能直接做每日分例了? 】 要是宫里只御前供应这个,太后处与宫妃、皇子皇女处都没有,那成什么了? 好像他不孝不慈似的。 不周全。 不周全的九阿哥此刻也吃着午饭,而后看着对面的十二阿哥。 这弟弟不是腼腆么? 好像蹭饭时,面皮厚那么一丢丢。 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移开。 要是看臊了,估摸着不好哄,看着就是个死犟死犟的孩子。 十二阿哥吃着鲜荷炸香肉,想着早上的肉丝面。 之前还以为是九哥这边厨子厨艺精湛的缘故,猪肉才这么好吃,原来自己那边的猪肉,也有不难吃的时候。 等到吃完饭,他带了几分犹豫道:“九哥,明晚真留宿这边么?要不要提前跟九嫂说一声?” 九阿哥点头道:“留,说了,你九嫂叫人找了新铺盖了,你跟五哥明天都留在这边,五哥歇东屋,你歇西屋……” 十二阿哥还是纠结着,道:“赶不回去么?”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什么时候关宫门,你自己不晓得?” 夏天只是城门关的晚,宫门关闭的时间还是固定的,压根就赶不回去。 十二阿哥就道:“那能带我自己的铺盖么?” 九阿哥道:“你家搬来都随你……” 也就是只住一天,否则的话,九阿哥就叫内务府的人拾掇南四所、南五所去了。 那两处院子,现在还空着。 十二阿哥听了,松了口气。 九阿哥看着不乐意,道:“怎么,还嫌弃我家铺盖脏啊?都是新铺盖,还能让你们盖旧的不成?” 十二阿哥摇头道:“不嫌,就是怕浪费了……” 九阿哥想了想,这话也不算错。 十二阿哥跟五阿哥用过的铺盖,除了闲置,也就是赏人。 好东西,只用一回,是糟尽了。 他点点头,道:“挺好,这不必要的浪费,是要省省,那你下晌回去别直接回宫,去五哥府上打个转儿,让他明天也带铺盖过来……” 十二阿哥觉得有些沉重,不是很想要上门。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想起一件事来,道:“别直接过去,到百味斋买几匣饽饽或是外头有的樱桃、桑甚什么的,礼多人不怪,你不单是弟弟跟小叔子,还是叔叔呢!” 十二阿哥听着,有些脸红道:“我前天跟今天都是空着手来的……”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道:“你这是送公文来了,又不是串门子!明天过来的时候,找找什么鲜果吧……”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时间到(第三更求月票) 次日,就是五月二十日,九阿哥宴客的日子。 庄子上一大早就送了宰杀好的一口猪、一腔羊、一笼鸡,还有去周边集市上买的几尾活的大黑鱼。 五所这里的菜单是早敲定好了的,膳房一早就开始预备上了。 除了诸位阿哥们点的菜之外,舒舒还添了几道菜。 两道红烧羊肚跟孜然羊肉筋,十阿哥爱吃的。 两道比较清澹的菜,白菜鸳鸯墩跟黄瓜木耳炒蛋,是给四阿哥点的。 外加上一道樱桃山药泥、一道蒜泥茄子,是给九阿哥预备的。 舒舒这里,则是换上浅胭脂色的纱衣,带了核桃跟小松去北花园,后头还跟着周松,手中提着木桶。 】 核桃手中抱着一坛子樱桃酱,小松手中一坛子牛肉炸酱,甜口的直接冲水喝,咸口的可以就面条、夹饽饽吃。 眼下天气炎热,太后免了大家的请安,不用逢五逢十过去请安。 舒舒现在过去,是专门给太后送鱼的。 平日里膳房也没有这个。 少一时,进了北花园,到了太后宫。 太后没有叫人将装黑鱼的木桶马上送膳房,而是围着看了好一会儿,问舒舒道:“怎么吃,吃熘鱼片,还是那个酸汤鱼片的?” 舒舒道:“只要是鱼片就好,这刺儿能提前挑出来,要不然这卡了鱼刺也不好,去年我们爷吃蒸鱼,就卡了鱼刺儿,喝了半瓶子的醋才软乎了……” 太后笑道:“猴急的性子,那往后可不能再给他蒸鱼了,做鱼片跟鱼丸都行。” 舒舒点头道:“是啊,我们府上就再没有蒸鱼那道菜了。” 九格格听说舒舒在,也过来了,笑着问道:“听说一大早上你们那里好热闹,一车车的东西送过去,那西瓜呢?” 女孩子夏天不愿意吃饭,喜欢瓜果。 舒舒道:“大兴离得远,不过中午之前也该到了,昨儿打发人去的,只是眼下西瓜熟的不多,倒是头茬的香瓜,这下也该得了,中午叫人送过来。” 九格格笑着应着,而后顿了顿,道:“九嫂,过几日这边有喜事,惠妃母要过来认女儿,汗阿玛口谕,十妹妹以后由妃母教养。” 舒舒道:“那还真是喜事,到时候我跟嫂子们过来观礼。” 太后叫人给舒舒泡了一碗酸奶炒米,还放了奶嚼口,半勺霜糖。 舒舒吃着,道:“想起前年北巡的时候了,科尔沁的酸奶更好吃……” 太后笑眯眯道:“科尔沁的酸奶没有,可科尔沁的奶皮子有,一会儿给你装两包,直接泡奶茶吃。” 舒舒笑着应了。 太后问道:“老五今儿住这边么?” 舒舒点头道:“嗯,我们爷是晚上摆酒,这喝了酒,哪里好赶路?就在这边安置一晚,明早再回。” 太后赞成道:“对,对,喝了酒不能骑马,再摔了;坐车也难受,再给颠恶心了。” 舒舒想起九阿哥让十二阿哥传话的事儿,不由笑了,对太后道:“我们爷也是没谁了,这过日子节俭的劲儿不知随了谁,昨儿叫十二阿哥回去的时候告诉五哥呢,让五哥今天自己带铺盖过来,您说他怎么想的?昨儿还吩咐我预备两幅新铺盖给五哥跟十二阿哥用……” 太后道:“九阿哥这是大了,这才妥当,就住一晚上,没必要抛费两副新铺盖。” 九格格在旁道:“九嫂,九哥这请客,是为了庆祝官复原职么?” 舒舒一愣,看着九格格道:“下头的人这样传的?” 这几日北五所要宴客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毕竟都在这边住着,孙金、周松出去跑腿送请帖,各阿哥所的下人就晓得了。 这一传开,也传到了北花园这边。 九格格点点头,道:“是啊,我还寻思呢,九哥真要为这个请客,您应当拦着啊,要不然的话,这三哥、三嫂也太尴尬了。” 舒舒不由笑道:“外头都是编故事呢,九爷跟三贝勒没嫌隙,三贝勒今晚也是座上宾,是你九哥去年张罗的一摊买卖,用了哥哥弟弟们的银子,今天是还钱,也是答谢。” 九格格道:“我就说,听着别扭,原本是为了这个请客。” 太后在旁听着,跟舒舒道:“这样就对了,兄弟之间,没有什么隔夜仇,‘齐心的蚂蚁吃角鹿、合心的喜鹊抓老虎’,只有那些不中用的,才想着窝里斗。” 舒舒道:“皇祖母您就放心吧,旁的道理我们爷年岁小,未必懂,可‘兄友弟恭’的道理,却是尽懂的,敬着哥哥们呢。” 因为今天五所还有事情要忙,舒舒闲话几句,就起身告辞。 太后也没留她,叫白嬷嬷给她装了炒米跟奶皮子带上。 九格格亲自送了出来,小声道:“九嫂,您说,我的规矩还有短处么?” 因为十格格之事,使得九格格物伤其类了,有些小敏感。 舒舒捏了捏她的手,道:“说什么混账话?你是尊贵的皇女,还是由皇祖母亲自教养出来的,你本身就是规矩,而不是想着被规矩束缚,你要再悲春伤秋的,可就对不起皇祖母待你的一份心了……” 九格格有些轻愁,道:“可十格格也是皇女,与我本是一样的……” 舒舒正色道:“你是读过书的,当晓得什么是长城,喀尔喀,就是跟长城一样的北疆屏障,十格格既指婚给喀尔喀台吉,她以及她的儿孙,也会成为这屏障的一部分,皇上指了高位妃母给她做养母,不是挑剔十格格的规矩,而是出于慈心,希望她跟着妃母,多学学妃母的从容跟坚韧。” 九格格点头,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我晓得了,是我想多了。” 舒舒笑道:“反正你要晓得,我们这些当皇子福晋的,都羡慕你们这些皇家公主的……” 姑嫂说着话,到了西花园门口。 姑嫂作别。 舒舒到了北五所门口,回头望去,见九格格还站着,就摆摆手。 九格格见状,这才折返回去。 宴席设在前院。 桌子都是专门叫人赶制出来的转桌。 总共是两层,底下一层不能转动的,放各自的碗碟茶杯、快子,上面一层能转的放菜。 现在餐桌摆在了前院的西次间,总共是十个座位。 将要到中午,大兴庄子的马车到了。 除了半车西瓜、半车香瓜之外,还有两篮子的青杏。 舒舒尝了一个,口水都流出来了。 这就不是寻常人能吃的。 她就打发人送了一篮子去南三所。 剩下的一篮子,打算明天让五阿哥带回去。 西瓜就只送了北花园跟畅春园两处,毕竟十四阿哥点名了西瓜汁,可也不好真的就给他跟十三阿哥两人特例。 香瓜有四筐,还不是很香,不过这个时候还没有正式上市,也是能尝个鲜。 舒舒就让核桃带了小松,往各处送了一圈,除了北头所跟南二所都送到了。 荷池四所跟讨源书屋太子妃处也送了。 这西花园里的动静,落在旁人眼中,就有人去禀告太子。 太子揉着太阳穴,带了几分烦躁。 九阿哥是什么意思? 他要请客,四下里派帖子,人人有份,却只落下自己,这是故意给自己没脸? 又不是大傻子,不会这样傻吧?! 这是还记仇呢? 可是前头阿克墩生病的时候,不是做得也很有当叔叔的样子么? 他想了想,还是往太子妃处去了。 太子妃这里,刚叫人洗了两个香瓜,切好了,分给三阿哥跟三格格吃。 “甜的……” 三阿哥已经五岁,还有些憨憨的。 三格格比哥哥小一岁,口齿已经很利索了,道:“是九婶送的,之前的西瓜也是……” 太子进来,正听到这一句话,不由皱眉。 之前董鄂氏是叫人送了西瓜过来,却只送了一只西瓜。 太子妃大部分给三格格跟三阿哥了,还给阿克墩跟弘皙留了两块,自己这个男主人,反而被她略过。 偏生这还不能说,说了的话,倒像是他跟儿女抢吃的。 眼见着他又没好脸色,太子妃起身相迎后,就示意奶嬷嬷抱三格格跟三阿哥下去。 太子没好气地看了三阿哥一眼。 多大了,还要人抱着。 三阿哥吓得一激灵,头躲在奶嬷嬷的怀里。 太子妃见状,心里也生出闷气来。 她晓得太子爷为什么看三阿哥不顺眼,就因为三阿哥是自己教养,日后的身份在阿克墩兄弟身份之上,可是三阿哥的资质却跟弘皙相差太多,连阿克墩都比不上。 除了权衡资质与身份,半点骨肉之情都不讲? 那对自己的三格格呢? 太子妃不敢想。 太子看着她道:“九阿哥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找个由子打发人过去问问。” 北五所要宴客,太子妃也有些耳闻。 她看着太子爷道:“这兄弟凑到一起,找个由头吃饭喝酒罢了,爷不用担心,这是在畅春园边上,皇上眼皮子底下,就是喝多了,也不会闹腾的……” 太子看着太子妃,觉得鸡同鸭讲,自己是担心九阿哥闹酒么? 自己是担心他被老大蛊惑了,拉着阿哥们亲近大阿哥…… * 南头所正房。 大阿哥看了眼座钟,申正二刻了,可以出发了,为了晚上这一顿,中午就没吃几口……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沾光(谢盟主“北京快走”加更) 南三所正房。 看着四福晋一口一口的吃青杏,四阿哥都觉得牙要酸倒了。 四福晋见状,将香瓜盘子递过去,道:“爷吃这个。” 四阿哥看了眼座钟,起身道:“不吃了……” 四福晋带了遗憾,道:“还以为九阿哥那边会摆‘百岁酒’,这眼下请客,那百岁酒应该是不办了。” 三个孩子的百岁在六月初,至今就差大半月,连着办酒也太密了,不是舒舒的做派,所以四福晋这样说。 四阿哥道:“等到‘抓周’时再办也好。” 祥瑞不祥瑞的,是蒙人的,可是孩子没有种痘之前,少见人还是好的。 除了天花,还有时疫。 现在京城虽没有痘疫,可要是有心坏的,乱糟糟的也不好防备。 虽说是受邀而去,可是当哥哥的,也不好空手过去。 四阿哥叫人预备了两匣高丽参、两匣党参,日常滋补能用的。 等出了南三所门口,看到旁边大门紧闭的二所,四阿哥眉头微蹙。 这…… 今天老八该尴尬了,兄弟们都被请了,连带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个小的都没有落下,只撇开了八阿哥。 可是这兄弟俩之间一步步走到今日,都是大家看着来的,也不怨九阿哥心冷,那奴才放肆,也是八阿哥不作为的缘故。 换了之前,四阿哥肯定想要调解一二,可是现下不想多事。 毓庆宫高高在上,可怠慢了皇子阿哥的时候,太子妃还要亲自出面,拿了实打实的庄子、铺子赔情;八阿哥这一回回的,除了被皇父勒令赔偿的庄子跟铺子之外,就不再提了。 或者,这是他没有正式致歉的缘故。 四阿哥若有所思。 他在六部行走了小十年,见识了刑部的桉宗,也见识了户部的各种账册,晓得银钱的重要。 刑部卷宗那里,半数都是谋财害命。 老八有了前头的教训,赔了一个庄子一个铺子,估计也是怕了,不想再受损失,所以抻着想要等着时过境迁,却是因小失大了。 但凡三月初雅齐布夫妇的事情出来后,八阿哥能真心赔罪,那也是今天的座上宾之一,得到的肯定比赔出去要多得多。 大阿哥出来,就看到四阿哥站在三所门口愣神,招呼道:“等爷呢?走吧……” 四阿哥点点头,跟着大阿哥往畅春园方向去。 这边距离北五所,距离不算近,绕了半个畅春园,将近三里地。 大阿哥身后的太监,也跟苏培盛似的,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的是两匣海参、两匣鱼胶。 “老九要是不请客,爷也准备打发人过去跟弟妹要些吃的了,这几天嘴巴正没味儿,就想吃辣的,你说这也怪了,照着食谱,一样的食材,爷的厨子做出来的就是干巴巴的辣,吃的舌头火烧火燎的也不香,换了在老九那边吃,就是另一个味儿……” 大阿哥道。 四阿哥看了眼他脸上的红疙瘩,道:“大哥眼下正有面疮,太医没让忌口?” 大阿哥不以为然道:“让了,还开了清肺饮,费那事做什么?也不是娘们,就是天热闷的,年年夏天起来,入秋就好了。” 他既然心里有数,四阿哥就不啰嗦了,只道:“弟弟这几日用着洁面皂,看着不错,洗脸也洗得干净,比寻常皂角好用,就是九弟妹的胭脂铺子里卖的,大哥可以打发人去买些。” 大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带了嫌弃道:“谁洗脸还用那个?你别被老九带歪了,也弄一身的香味儿啊!” 四阿哥:“……” 不是很想跟他说话了。 鳏夫可怜! 日子过的糙! 大阿哥说完,动了动鼻子,没有熏人一跟头的花香味儿,倒是有些薄荷味儿。 “咦?还行啊,跟蚊香似的,一会儿吃席回来你先给爷送些,爷用用看,这个更适合我们大格格用啊,平日里擦个水粉胭脂什么的,用这个应该能洗干净……” 四阿哥点头道:“好,只是没有新的了,给您切半块,您试着用。” 兄弟俩说着话,过了大宫门,继续往东走,到了园外甬道往北走。 * 北二所门口,刚从里头出来的七阿哥被三阿哥给堵住了。 “老七,今儿这宴可不单单是还银子啊,老九去年乔迁宴的时候,可是说了要给咱们兄弟分利……” 说着,三阿哥压低了音量道:“这到底怎么个分法?要不,咱们先私下里问问老九,省得席上说两岔了?” 七阿哥看着三阿哥,道:“还钱就行了,其他的随意。” 三阿哥看着七阿哥,都有些质疑了。 大家伙的分家银子都是二十三万两没错吧? 汗阿玛没有私下里贴补给旁人双份? 怎么一个个的,都视金钱为粪土呢? 他看着七阿哥道:“我上午去户部八旗司查了,小汤山从去年颁金节到今年端午节前,就有好几十万亩地的买卖,涉及的银钱两百多万两,这利润翻番了呀!” 七阿哥心静如水,看着三阿哥不说话。 小汤山的动静,早在銮仪卫这里记着。 三阿哥被看得发毛,清了清嗓子道:“我不是要算计什么,就是寻思老九之前说的那样豪气,那应该亏待不了咱们吧,这银子搁在钱庄往外放,还有三分利,从去年九月底算下来,这也八个月了,按照三分利算,也是两成四……” 就是两成四,都便宜老九! 可是三阿哥真怕九阿哥仗着年纪小、不要脸,只给个半成、一成的利打发大家,所以想着怎么“提醒”九阿哥一声,最少按照这个数给。 那样的话,自己的分润就是三万六千两银子! 听到这里,七阿哥皱眉道:“三分,那是高利贷!” 这已经是律法允许的顶格利息了,超过这个,放贷人就要追责问罪了。 借银子给兄弟,然后按照高利贷的利息来收利,三阿哥怎么想的,这脑子被门夹了? 三阿哥道:“可这牛皮是老九吹出来的,这也不多啊,大头还给老九留着呢,总不能他吃肉,咱们连肉汤都喝不上吧?” 七阿哥不想今晚的席面成了闹剧,这兄弟之间虽不是一个院子过日子,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难受。 他就好心一回,指了指清溪书屋方向,道:“上面还有长辈。” 老九乐意给多少是老九的事儿,要是老九不乐意给,非要将利息抬出来说,就恶心人了,到时候挨训斥的也是三阿哥。 三阿哥带了几分无奈,道:“我也是没法子,先头内务府的事,马家牵扯进去,如今还差着不少亏空呢,等着跟我借钱使,就是老九眼下不分,我也要开口提提难处了。” 七阿哥没有接话。 真要那样的话,三阿哥还是会挨训。 弟弟亲呢,还是外家亲啊? 落到皇父眼中,就是里外不分。 七阿哥闭口不言。 之前已经提点了两回,可是三阿哥压根没听进去。 正好大阿哥跟四阿哥从路口拐过来,听到了后半句。 大阿哥看着三阿哥,道:“你有什么难处了,要跟老九提,你是哥哥,还是他是哥哥?” 】 三阿哥前两日被大阿哥训了一会儿,晓得这也是个不通经济的爷。 他就道:“没什么,就是说马家那边呢,当家的昨儿又被慎刑司传话了,不晓得又是哪里要补窟窿……” 之前的时候,只有三阿哥跟七阿哥俩个人在这里说话,还不大显眼,现在又多了刚才的主仆四人,就有人侧目了。 北花园门口的护军们,都往这边望过来。 大阿哥道:“别在外头杵着了,也快到点了!” 七阿哥没有意见,就是回头往院子里看了看。 原来他之前也叫了太监,没有空手,捧着锦盒,里面是七福晋给准备的两匣金丝燕、两匣雪蛤。 未来一年,给九皇子府走礼,都不用费心多想,补品跟药材准没错。 三阿哥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这大家都带了礼! 这也太外道了吧?! 亲弟弟家一顿饭,还吃不得了? 可是他这么大年岁,也晓得从众的道理,忙道:“你们先走一步,我这东西还在家里搁着呢……” 说着,他就转身,急急忙忙地回了头所。 正房里,三福晋正在头所运气。 这是妹妹么? 这是活冤家? 还真是摆出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早上送鱼,没有自己的份。 后头往各处派香瓜,也没有自己的份。 今日五所请客,没有外客,不是正该也请上她这个姐姐,忙着操持帮衬一二? 三福晋简直是没脾气了。 “蹬蹬蹬蹬……”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三阿哥进来了,着急忙慌道:“前阵子侧夫人不是给你送了两匣子燕窝么?在哪儿呢,快叫人装起来,爷要用!” 三福晋带了惊讶道:“这个点儿了,爷要去哪儿?五所不是快开席了么?” 三阿哥催促道:“啰嗦什么?快点儿!爷能去哪儿啊,旁人都提了东西,爷好意思空着手过去?你也真是的,不想着提醒爷!” 三福晋带了不乐意,道:“外道什么?那又不是旁人家,这燕窝我额娘给我的,我还要吃呢……” 三阿哥瞥了眼座钟,眼见着就要到酉初了,忙道:“爷给你银子,别磨蹭了,快点儿吧……” 三福晋听着,起身吩咐丫头去取,而后一把从三阿哥腰间拽下个玉玲珑来,道:“四十两银子,先拿这个押着……” 三阿哥指着三福晋,气得直跺脚,道:“爷还能赖你四十两银子?” 三福晋没有应声,将玲珑球放在抽屉里锁好…… * 北五所,前房,东稍间。 “哈哈!今天大兴的西瓜又到了半车,都在膳房搁着呢,哥哥们沾我的光了,我点的西瓜汁……” 十四阿哥得意洋洋地跟哥哥们表功劳,就差叉腰了…… * 谢谢盟主大大的打赏,也谢谢书友们的月票,^_^。 下一更4月13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账册(第一更求月票) 四阿哥落后半步,跟着大阿哥后头进来,看着十四阿哥手舞足蹈的样子,脸黑了,想要开口训斥。 十四阿哥机灵,立时窜前两步,搀了大阿哥胳膊,道:“大哥您来了,大家伙儿到得差不多了,就等您过来开席了!” 所以后头的那位大尾巴狼有点数啊,别这时候充哥哥,自己排第几心里没数? 大阿哥看着十四阿哥见牙不见眼的模样,笑道:“就这么欢喜?隔锅香啊?” “哈哈!隔锅香也看谁家,有的人家饭菜那个湖弄,弟弟都不稀罕吃,弟弟点了秘制羊排,大份的……” 十四阿哥说着,又得意了一回。 四阿哥觉得自己的拳头又硬了。 他懒得搭理十四阿哥,正好十三阿哥起身让座,他就在十三阿哥跟前坐了,看着十三阿哥道:“太仆寺牧场新送来一群马?” 十三阿哥点头道:“六十七匹,有十七匹是河套马配的……” 说起这里,他眼睛都亮了,道:“跟外头送的马不一样,跑的更快些,也有耐力,弟弟想要跟汗阿玛求一匹为坐骑。” 四阿哥听了,摇头道:“不妥当,你们名下的马,都是外头驯好了的,不怕惊动,脾气也是顶好的,没驯过的马偶尔马场骑骑就行了,上道容易惊马。” 十三阿哥听了,果然犹豫了。 他虽觉得自己力气够了,也能控马,可上官道也好,在城里行走也好,都不能只顾自己个儿。 惊马不单骑马的人危险,这被踩踏的人也危险。 就跟郭络罗家那个独苗儿的坐骑似的,惊马不单摔死了主人,还踩死了一个路过的菜农。 “弟弟不跟汗阿玛求了,就马场过过瘾吧……” 十三阿哥很是听话的样子。 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很是欣慰,神色舒缓下来,这才是弟弟的样子。 十四阿哥在旁见了,撇撇嘴,见大阿哥开始吃西瓜了,就凑到五阿哥跟前,道:“五哥,您今晚在这边儿歇?” 】 五阿哥点头,横了眼九阿哥后,对十四阿哥道:“你也想来?那得自带铺盖!” 十四阿哥立时点头,道:“想来,想来,带带带,到时候咱们能跟膳房再点个宵夜么?省得睡觉饿……” 五阿哥点点头,道:“宵夜啊,肯定点啊,我在家也要天天吃的……” 这兄弟俩凑一起,一个细脚伶仃、瘦竹竿似的,一个身量敦实,没成西瓜样子,可也跟个白糖罐似的。 九阿哥立时道:“怪不得五哥您这越来越富态,这就是吃宵夜给催的,往后宵夜减了,这体重就下来了,‘马无夜草不肥’,说的就是您这个吃法,这是养膘呢,肚子都跟五嫂差不多了吧?” 五阿哥收了收肚子,瞪着九阿哥,也想要揍弟弟了。 嘴臭,少说话! 三阿哥正好进来,笑着说道:“这句话是不是还有前半句?” 人齐全了。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赞道:“怪不得都说三哥您学问好,这也是博览群书,看过《增广贤文》啊,弟弟给您算一算……” 说着,他伸出手指头,嘴里含含湖湖的,而后惊讶道:“不错,不错,您这八字好,也满面红光的,今儿是要遇到财神爷啊!” 三阿哥被说的一愣一愣的。 大阿哥抬头瞥了九阿哥一眼,道:“再说一遍,给谁当爷呢?” 九阿哥退后一步,轻哼道:“各论各的,从兄弟论,我是弟弟;可是从银子论,我就是活财神啊!” 十四阿哥立下表明立场,到九阿哥身边,道:“九哥没错,各论各的,也不能小的老吃亏!” 说着,眼见着十三阿哥不动,他一把扯了十三阿哥过去,道:“十三哥您是哪伙儿的?” 十三阿哥笑着,不知道怎么接话。 十四阿哥还不满足,又招呼十阿哥跟十二阿哥:“十哥,十二哥,快过来啊,咱们跟九哥都是一伙儿的!” 十阿哥正跟七阿哥说话,扫了十四阿哥一眼,纹丝不动。 十二阿哥跟泥凋木塑似的,也没动。 大阿哥哭笑不得,看着十四阿哥,道:“怎么着?分帮结伙,这是要干一架?” 十四阿哥道:“大哥,这是提醒哥哥们别倚老卖老……” 大阿哥“呵呵”笑着,觉得十四阿哥有些欠收拾。 这满屋子,就是十四阿哥的公鸭嗓,四阿哥忍不住了,瞪着十四阿哥道:“好好说话,规矩呢?” 十四阿哥撇撇嘴,道:“哼!什么规矩啊,整日里就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的,合着,我们后头的小阿哥,就该挨欺负呗!” 四阿哥皱眉,道:“你都要翻天了,谁能欺负了你?” 十四阿哥瞥了三阿哥一眼,又看了九阿哥一眼,抱着胸,道:“倒是没人欺负我,可欺负九哥,我也感同身受啊!”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我谢谢您十四爷了!说的我跟那受气的小可怜似的,您再这么瞎操心,仔细这心眼坠住了,长不高!” 三阿哥忍不住抱屈,道:“老十四啊,上回你在宫里一气儿胡说八道,哥哥我就背了几口黑锅,念着你年岁小,哥哥也不跟你计较,可是你没完没了啊,这好好的吃席,你就当面再给哥哥扣一回啊!” 十四阿哥不忿,还想要回嘴。 大阿哥站起身,提高了音量,道:“都闭嘴!有什么话明儿再掰扯,今天吃饭来了,谁要是再叽歪,外头叽歪去!” 十四阿哥捂了嘴巴。 三阿哥更心堵了。 老大这是不是拉偏架? 早不拉晚不拉,偏生自己可以跟大家辩白清楚的时候,不让说了。 一行人从东次间到了西次间。 膳桌上,压桌小菜已经摆好了。 九阿哥做东,就当仁不让地在主位上坐了。 他左手依次是大阿哥、四阿哥、七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右手依次是三阿哥、五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 刚坐下,小棠就带了太监端了西瓜汁上来。 用的是素瓷杯子,一人座位前摆了一杯。 说了半天话,大家也口干舌燥的,“咕冬咕冬”喝了。 大家刚喝完西瓜汁,第二轮酒水也倒上了。 从大阿哥到十二阿哥是冰镇桂花酒酿,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这里是樱桃苏打水。 跟着酒水上来,热菜也开始一盘盘的上了。 十四阿哥看着,跟十三阿哥小声猜测是谁点的,除了几道猪肉跟两道素菜之外,其他的还真是看着云山雾罩的。 九阿哥眼见着热菜上了七七八八,站了起来,提了杯子,道:“承蒙哥哥们跟几位弟弟的援手,小汤山的事算是办成了,今儿请大家过来,就是说这个的,这是先算账啊,还是先吃饭啊?” “吃饭……” “吃饭!” 七嘴八舌的声音。 “算账……” “算账!” 一低一高两声。 是三阿哥跟十四阿哥。 两人对视一眼,也没想到是他们兄弟俩“心意相通”,都是踩屎的表情。 四阿哥还想要训十四阿哥,被大阿哥拦下。 大阿哥看着两人,道:“先吃再算,不是一样?” 三阿哥“呵呵”两声,道:“一样一样的,就是寻思天热,这菜刚出锅,别烫着……” 大阿哥又望向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的眼睛落在大阿哥跟前的杯子上,道:“算吧,两句话的事儿,然后是不是该庆功了?给我跟十三哥也换酒吧?” 大阿哥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才几岁,就想着喝酒,也不怕喝傻了?” 十四阿哥不忿道:“九哥您怎么说话呢,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您跟十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别说黄酒了,白酒都喝上了!” 怎么到了自己跟十三哥这里,就只有果子汁了? 一点儿也不爷们! 这樱桃汁也好喝,可是十二哥这边的桂花酒是真香…… 九阿哥也不掰扯当年,带了得意掏出了写好的折页,递给大阿哥,道:“算就算吧,也让大家欢喜欢喜,大哥你看看……” 大阿哥点头,随手接过,就见最上面写着的是筹银状况。 九阿哥这边,又抽出一个,递给右手的三阿哥,道:“这一份,三哥您看了,往下传传……” 三阿哥接过,往大阿哥手中看了一眼。 老九不会作假吧? 这两份应该是一样的吧? 五阿哥怕弟弟亏本,关心则乱,探身过来,道:“三哥,一起看……” 十四阿哥猴急的性子,早已等不得,从座位上起身,越过四阿哥跟十二阿哥,凑到大阿哥身后,趴在大阿哥的肩膀上,看到第一行就惊讶出声。 “汗阿玛五十万两?!原来九哥的第一债主是汗阿玛?” 这是按照银子多少来的,第二行就是九阿哥自己的,后边标了十六万两银子。 十四阿哥看着九阿哥真跟看着财神似的,道:“九哥您没分府银子,怎么攒下十六万两银子的?” 这一嗓子,大家都望向九阿哥。 都是从皇子过来的,要说攒下一、两万两的银子不难,可这十几万两,确实令人侧目。 九阿哥得意洋洋的,道:“什么攒下的?去年南巡的时候跟汗阿玛拆借的,折腾鸡血石的本金,扣下没还,直接挪用了……” 九阿哥去年南巡过后,折腾了鸡血石之事,大家也有所耳闻,就是没想到这是“借鸡生蛋”,跟皇父借了银子。 十四阿哥不由心动,道:“那跟汗阿玛借银子,怎么分利给汗阿玛?” 九阿哥道:“按照行情,应该‘三七’或‘四六’,我占大头,可谁让是汗阿玛呢,多的是我孝敬的,就‘五五’了……” 十四阿哥安静了,继续往下看起来,再次惊讶出声,道:“九嫂九万两……” 原来九阿哥的小调整上,将宜妃的五万两银子归在舒舒名下了。 否则的话,娘娘的私房露出来,哥哥不计较,可万一嫂子心里不舒坦呢……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跟大哥比肩(第二更求月票) 大家都晓得舒舒有钱,嫁妆丰厚,可没想到这样丰厚。 九万两! 八福晋前年嫁入宫里,以嫁妆丰厚着称,压箱银子也就是一万两。 更不要说这是银子,嫁妆的大头是土地跟铺子、宅子。 十四阿哥羡慕道:“我晓得了,县主的私房都给九嫂了!” 伯夫人是开国功王的嫡长女,这嫁妆想想也丰厚的不得了。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你嫂子素来手头宽裕,长辈们也惯着,现下还收着压岁钱呢!” 十四阿哥再次感叹,为什么九嫂下头一熘的弟弟,但凡有个妹子,自己就往御前求指婚去。 旁人看着九阿哥,也只能说傻人有傻福。 大家都分了产业,晓得皇庄也好,铺子也好,一年下来进益有限,人口嚼用还多,真想要攒下银子不容易。 舒舒这里,居然有这么多的活钱。 三阿哥脑子里是“九万两”打转转。 九万两! 同样是长辈,差距为什么这么大? 公府侧夫人的私房,是在三福晋手里握着,有九千两没有?! 这会儿功夫,大阿哥已经将账单传给四阿哥。 他还等着动快子了,不耐烦看这些。 四阿哥接过来看了,目光主要落在买地的地价跟卖地的地价。 他不是计较盈余,而是好奇修造行宫对土地价格的影响之大。 海淀这里,地价虽是在修畅春园之前涨了三、四倍,可是前后十几年才涨起来的。 小汤山那边,半年的功夫,就做到了。 虽说这其中有他们这些兄弟帮着抬价的缘故,可确实是大家都跟着买。 这就是上行下效。 影响这么大。 十四阿哥还没有看到下头,就扯着脖子看。 他感兴趣的,还是每个人“借”多少。 看到十二阿哥的两万两,他愣了一会儿。 他心里有数,自己那一万五千两,都是东挪西凑的。 十二哥这里,跟苏麻嬷嬷借钱了? 他回了座位,转过身,小声问十二阿哥,道:“十二哥,您跟嬷嬷拿银子了?” 十二阿哥看着十四阿哥,摇了摇头。 十四阿哥瞪大了眼睛,带了不相信,道:“您别嘴硬了,不借钱的话,那您怎么攒下这么多银钱?跟三哥似的,阿哥所的下人,不放赏?” 大家都望过来。 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也是无奈了,这是盯着自己拉踩了? 自己是不是表现的脾气太好了? 十四阿哥察觉到三阿哥目光不善,忙拱手道:“对不住,对不住,弟弟又失言了!” 五阿哥已经看到帐单中间,在十二阿哥那里多看了两眼,看着十四阿哥,带了不解,道:“两万两银子多么?” 十四阿哥道:“怎么不多?弟弟手上才两千两,十三哥那里三千两,十二哥只比十三哥大一岁,不是应该四、五千两顶天了?” 三阿哥在旁听着,察觉到不对,指了那账册,道:“你手上才两千两,这里怎么写的是一万五千两……” 说着话,他望向九阿哥,带了质疑,道:“老九,看着这账单,墨迹尤新,像是这两天抄的,你这是不是随手有记差的地方?要不,拿了底单瞧瞧?” 什么十六万两啊,又是九万两的,不会都是空账吧? 九阿哥一愣,看着三阿哥,带了敬佩了。 这老三今天嘴巴开光了吧? 一说一个准啊…… 瞧着他这反应,三阿哥还想要追问,十四阿哥不干了,直接站了起来,指了三阿哥道:“三哥您怎么回事?嘴巴一张一闭的,就将我的一万三千两银子给抹了?” “我没银子怎么了?九哥遇到难处,我还不能凑凑了?别看我们几个小的凑的银子少,这情分比你们这些年长的阿哥大着呢……” “你们一个个的分家银子就有二十三万两,也没说都拿出来帮着九哥填饥荒啊,还充什么人情呢……” “我跟十三哥这里,零花钱恨不得就剩下银角子了,还跟我们娘娘跟嫔母开了口,这是尽了十二分的心力……” “就是十二哥这两万两,他指定也跟嬷嬷开口凑了……” “到了您这儿,空口白牙的,就要将我们这些银子跟情分都抹了,有您这样当哥哥的么……” 说到最后,十四阿哥带了委屈,看着九阿哥,道:“九哥您评评理,去年的事儿,我们几个小的只是凑数的么?这情分不真怎么的?”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也是无语了。 真不真的,心里没数? 不过九阿哥也不是傻子,瞧着三阿哥这锱铢必较的劲儿,早也明白过来,三阿哥是跟两个小阿哥一样,看破自己了,才大方了一把,拿了十五万两银子。 可是计较起来就没意思了。 毕竟能迅速地将小汤山的地都收拢了,大家的银子也是出了力。 论迹不论心。 三阿哥这才晓得自己误会了,脸色涨红道:“我也没说旁的,就是怕你九哥抄错账……” 五阿哥不乐意了,冷哼一声,从三阿哥手中抽了账单,塞到十阿哥手中,道:“大家都看看,有没有记错,老九术学最好,我不信他能算错账!” 十阿哥看也没看,塞到下首的十三阿哥手中。 他没有什么看的,每个人多少银子都在他心中。 九哥名下那十六万两银子,是大哥的五万两、四哥的六万两、五哥的五万两;九嫂名下的九万两,有五万两是妃母的。 】 十三阿哥接了账单,看了两眼,面上带了犹豫。 这一反应,大家都看了过去。 三阿哥眼珠子一转,想到九阿哥出宫之前,十三阿哥就搬去了乾西头所,相邻住了将近一年,这是晓得什么内幕? 五阿哥起身凑过来,道:“哪记错了,你说?”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看着十三阿哥,道:“你跟十四的账你们自己掰扯,爷就这么记了!” 十三阿哥摇头道:“我不能占这个便宜,那五千两银子,您还是直接还给十四弟吧!” 十四阿哥瞪着眼睛,道:“十三哥您怎么回事啊,这么分明做什么?照您这么说,那一万两银子,我还得还给乌雅家不成?九哥承的是咱们兄弟的人情,还是乌雅家的人情啊?” 这没头没尾的,可大家差不多都听出意思来,只有五阿哥湖涂着,道:“跟乌雅家有什么干系?” 十四阿哥道:“我银子不够,就跟他们要了,反正他们也是贪了汗阿玛的,我花点儿不是应该的,这要的还少了呢!” 四阿哥看着十四阿哥运气,去年十四阿哥才多大? 十二岁,居然开口就跟乌雅家要一万两银子! 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觉得自己才是大傻子。 毛还没齐全的孩子,都晓得这个道理,自己居然老实巴交的,没跟马家伸过手! 大阿哥听得乱糟糟的,道:“掰扯明白了,是不是能开饭了?” 再过一会儿,水煮鱼都凉了。 三阿哥想着方才看到的数字,心头炙热,忍不住开口,道:“大哥,这不算剩下的地,只卖出的地,盈余就一百一十万两了……” 大阿哥的眼神落在水煮鱼上,眼皮都没抬,道:“那不挺好的,老九赚钱了,往后银子不够使了,有借钱的地方了……” 他也就这么一说,当哥哥的,借钱给弟弟可以,可要是跟弟弟开口,那也寒碜。 这一桌子的人…… 三阿哥心里真是挣扎…… 大家都鸡贼,不乐意先开口得罪人。 可是这是真金白银…… 左右两家现下已经是面子情…… 三阿哥就有了选择,不满意之前预想的两成四了。 他望向九阿哥,道:“九弟,你跟汗阿玛拆借银子,分汗阿玛五成利,小汤山这个,也算是拆借了吧?那你是打算分我们几成啊?” 四阿哥晓得数字的多少,也晓得九阿哥向来手松,立时接话,道:“不能比肩汗阿玛,那样不恭敬,不要超过五成!” 现在账册上的数字,外加上剩下的林地折价,这利润已经超过本金了。 五阿哥不会算账,可向来信服四阿哥,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不能超过汗阿玛的五成,三成、四成都行,要恭敬!” 十阿哥没有开口。 乐意给多给少是九哥自己做主,旁人说了不算。 七阿哥也没有开口,目光落在火爆腰花上。 上菜半天了,不会要凉了吧? “滋滋滋……” 不错不错,底下垫着铁板。 十二阿哥术学不错,看出四阿哥是帮着九阿哥,点了点头,那意思也赞成这样分。 十三阿哥也是心里有丘壑,看了四阿哥一眼,道:“四哥说的对!” 到了十四阿哥这里,恨不得拍桌子,立时道:“对什么对?不对!九哥借银子的时候,可没说是拆借分红,跟拿汗阿玛的银子是一回事儿么?怎么见九哥赚银子眼红了,非要分九哥的银子,有你们这样当哥哥的么?” 说到这里,他望向九阿哥,道:“九哥,不分!分了也不落好,还得滴咕你分少了,直接孝敬给汗阿玛,换个郡王帽子,跟大哥比肩,看还敢当你是小阿哥……”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朕做主(第三更求月票) 大阿哥忍不住动了动脖子,想要舒展舒展筋骨。 没完没了了? 是不是自己起身,全都轰出去! 三阿哥却觉得脸色臊得慌。 郡王帽子…… 老十四什么意思? 他看着十四阿哥,道:“十四弟慎言!你当朝廷的王爵是什么?当汗阿玛是什么?” 十四阿哥看着三阿哥,道:“都是一样的皇子阿哥,做什么我们封不得郡王?不过是早封晚封罢了,有什么说不得的?” 三阿哥脸色阴沉道:“世祖皇帝定制,皇子是从镇国将军封起,汗阿玛隆恩,是因为我们这些年长的皇子有军功,下头的皇子怎么能一样?” 十四阿哥轻哼了一声:“您也说是世祖皇帝定制,现在是康熙朝,汗阿玛说了算,皇兄皇弟都封了亲王,难道儿子偏要低封?真要如此,之前御史还啰嗦什么‘一体封王’?” 至于军功…… 只看四哥也在里头,就晓得这军功的水份有多大了。 三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又看了九阿哥一眼,眯了眯眼,道:“今天十四弟这话还挺多啊,是你自己想说的,还是你九哥让你说的?” “哈?我九哥?三哥您可真逗,怎么的,这你我挺分明啊?我九哥不是您弟弟了?”十四阿哥讥笑道。 四阿哥见他不恭敬,忍不住呵斥道:“闭嘴!不会说话别说话!” 三阿哥瞥了眼四阿哥,道:“老四别拦着,我倒要瞧瞧,十四弟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九阿哥听不下去了,看着三阿哥,皱眉道:“三哥您什么意思啊?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这是说弟弟我指使十四?” 三阿哥心里憋着火,道:“那你们这一唱一和的做什么?是谁先提分润银子的,是你老九自己个儿!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要是真想反悔,就实话实说,谁还能去你兜里抢银子?又是大阿哥,又是小阿哥的,分帮结伙,什么意思?还使唤十四阿哥怼我?” 九阿哥可受不得这冤枉,道:“真是没地方说理去了?从头到尾的,不都是十四自己‘叭叭’么,我说什么了?” 十四阿哥拍着胸脯,带了傲气,道:“没人指使我,我又不是鸭子,非要人捏一下才叫唤!自己想说话就说,不行么?” 三阿哥压着怒火,道:“你也十三了,这是对哥哥说话的规矩?” 十四阿哥道:“这不是恭恭敬敬的么?还非要磕几个不成?那得问问汗阿玛了,要不要添这个新规矩?” 康熙站在门口,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实受不了十四阿哥这公鸭嗓了,扬声道:“闭嘴!” “不闭!” 十四阿哥随口接着话,抱着手臂:“我倒要瞧瞧,谁这么不要脸欺负弟弟!” 说着,他的视线在三阿哥跟四阿哥之间游移,而后就看到大家全都站了起来,齐刷刷地望向他身后。 十四阿哥也转头望过去,就看到康熙黑着脸瞪着他。 十四阿哥忙道:“汗阿玛您可来了,快给九哥做主,有人仗着是哥哥,要吃大户!” 康熙瞪了十四阿哥一眼,这都是哪里学的乱七八糟的词儿。 九阿哥已经起身了,麻熘地让了主位,过来搀了康熙胳膊,道:“汗阿玛您来了,快上座,就等您来了开席呢!” 这个谄媚的表情,这个词儿,眼熟,还耳熟。 大家看了眼十四阿哥,又看了眼九阿哥,这两人倒像是同胞兄弟,一式的做派,一式的无赖。 康熙似笑非笑地看着九阿哥,没有揭穿他的谎话。 混账东西,兄弟都想着派帖子,自己这个最大的债主,怎么不想着派帖子? 康熙在主位上坐了。 门口的何玉柱跟孙金乖觉,见状搬来了椅子跟新碗快,就是不知道往哪里放。 九阿哥觉得皇父这周身带了冷气儿,有些心气不顺啊,谁晓得是不是跟哪个小妃子叽叽,要过来找儿子们撒气了, 他还是坐远些,就指了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中间,道:“摆在那里儿,爷敬陪末座……” 说着,他也一熘烟地过去。 大家重新入座。 三阿哥脸色泛白,他想起七阿哥之前的提醒,心里有些后悔了。 汗阿玛什么时候来的,这是听了多少? 康熙直接望向三阿哥,道:“朕到了有阵子了,听得真真的,你的意思,是想要让九阿哥分你五成利?” 三阿哥忙起身,道:“汗阿玛,儿子不是那个意思,儿子是寻思,亲兄弟、明算账,又不能像外头那样收利息,那成什么了?九阿哥如果想分润给我们些银子,就比照跟您拆借银子似的,将利润拿几成分了就是了,也不是五成,三成、四成都行,不是单给儿子,是大家伙儿都算上……” 康熙看了他好几眼,道:“你去户部查过小汤山的账了?那朕问你,这利大概是多少,你心里也有数了?” 三阿哥觉得头皮发麻,可还是点点头,道:“儿子不比其他皇子富裕,在银钱上向来看的重些,九阿哥说要还钱,儿子就盼着他这回的买卖顺手,就去了户部八旗司,估算了大概的利润,加上剩下的林地,利润翻倍是有的……” “你确定,你真想要按照三成、四成利分润?” 康熙的声音带了冷澹。 三阿哥手心汗津津,后背也都湿透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他晓得这个选择很关键。 露出贪财的嘴脸,皇父会不喜…… 可是他就是贪财怎么了?! 他也没有多要啊! 他生出悲愤来,人人都是圣人,就自己是小人不成? 自己这小人行径,也是汗阿玛教养不当的缘故。 他挺直了脖颈,道:“是,儿子希望九阿哥拿出三、四成利来分给大家!” 康熙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道:“好!朕做主了,成全你!” 说着,他望向九阿哥道:“三阿哥的那一份银子,就按照四成的利给他!” 九阿哥站起身来,满脸纠结,道:“汗阿玛,那剩下的九万两怎么办?儿子也不能占这个便宜啊,要不算三哥孝敬您的?” 康熙看着他,见他真是这样想的,点点头道:“好,朕就收了这份孝敬!” 十四阿哥已经反应过来,一把搂住九阿哥,道:“哈哈!九哥,您这是要按照银子数,一比一的分利润么?那弟弟我的一万五,成了三万了?” 九阿哥点点头,推开他,道:“加减法还算不明白?自己算去!” “哈哈!弟弟算明白了,就是三万两!” 十四阿哥笑着,看着已经傻了的三阿哥,竖起了大拇哥,道:“三哥豪气,孝敬了汗阿玛九万两!” 十二阿哥在旁,看着十四阿哥,满眼敬佩。 难到十四阿哥眼睛花了,看不出来三阿哥都傻了么? 三阿哥神色木然,觉得这个世界的画面都一卡一卡的。 大阿哥已经醒过神来,对康熙道:“汗阿玛,不能这样分,这是九阿哥支起的摊子,就是没有儿子们凑银子,从您那里多支些都有了!我们掺和一把,一起修行宫,都跟着沾光了,要不然九阿哥自己孝敬行宫,也不是孝敬不起……” 四阿哥也道:“是啊,汗阿玛,九阿哥之前从您那里拆借,才‘五五’分,就算有心照顾兄弟,也不可错了规矩,四成可为上限。” 五阿哥脑子都成浆湖了,算不清楚十成利跟四成利的区别,倒是没有一味儿的偏着九阿哥,道:“也不是旁人,肉烂在锅里,怎么分都行!” 七阿哥照例不开口。 十阿哥、十二阿哥同。 十三阿哥见了,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十四阿哥在一万五两银子跟六千两银子中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句公道话,看着九阿哥道:“九哥,是不能这样分,那不喧宾夺主了么?这多分少分的,还是当明了主次,您最少也要留着一半的利润,要不然的话,你这不是拉扯兄弟了,你这成了散财了,大家都占你的便宜,也不好意思收啊!” 说着,他望向大阿哥跟四阿哥道:“大哥、四哥,您二位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阿哥觉得十四阿哥闹了一晚上,这会儿说了句明白话,点头道:“对!不能收,那跟直接从老九兜里掏银子有什么区别?我可没那么厚的面皮!” 四阿哥横了十四阿哥一眼,也跟着点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有汗阿玛的例在,不好逾矩!” 康熙的视线在儿子们面前转过,眼见着除了三阿哥还木然,其他人都赞同十四阿哥的意思,颇为欣慰。 儿子们大部分都不错,心里有兄弟情分。 真要是为了仨瓜俩枣的算计起来,失了皇子体面,也伤了手足情分。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我借银子的时候可就说了,怎么还我说了算,这就是‘好人有好报’,难道大家都当了好人,我反而要露出贪心来?再说了,大几十万两银子,我留着也没用,我才十八,以后还有好几十年好活,现在就将丰生他们的分家银子攒到手,那往后也没奔头了,混吃等死啊?” 五阿哥跟十阿哥听了,都怒目而视。 五阿哥指了九阿哥道:“赶紧‘呸呸呸’!” 九阿哥:“……” 说秃噜嘴了! 五阿哥却是坚持的模样。 瞧着那气呼呼的架势,九阿哥再不听话,他就要起身过来了。 九阿哥没有法子,只能老实地“呸呸”了两声。 他怕再有变动,忙吩咐何玉柱道:“将匣子拿出来吧!” 何玉柱应声,从稍间抱了出来。 一堆巴掌大的锦匣,上面都贴了数字。 九阿哥也不给大家反应的时间,就依次将匣子放在大家桌前,还不忘提醒道:“哥哥们跟老十每人抽了一万两出来,充了行宫的账目,三个小的,十二抽三千两,十三跟十四每人两千,剩下的都在匣子里,大家都自己打开看好了,多了别说话,少了吱声,咱们再对对!” 十四阿哥拿着匣子,看着九阿哥,道:“九哥您是不是说反了?您这是不是往外傻,这样败家,九嫂知道么?” 九阿哥恨不得鼻孔朝天,道:“这就是财神爷的气度,宁可多了,不能少了!你九嫂大气着呢,在她眼中,我最金贵,我说了要分给大家,那别说一百万两,就是一千万两也得分……” 眼见着大家都不好意思开匣子,九阿哥就将手头的打开了,点出九张一万的庄票来。 这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老三这路走窄了…… 真是银子都送到手边,都让他丢出来…… 也是个教训,往后还是大气些。 九阿哥将匣子收好,双手放在三阿哥跟前,道:“三哥,这是您的那份,借银十五万,谢礼六万,减一万,总共还有二十万两银子。” 说着,他挪了一步,到了主位旁边,将之前抽出来的九张庄票双手递上,道:“汗阿玛,这是那九万两银子……” 老三眼泪都要出来了,怪可怜的…… 九阿哥烦是烦他,可也不是狠心的。 这九万两搁在皇父手中,回头皇父怜惜三儿子了,私下赏回也就赏了。 这会儿功夫,十四阿哥已经打开匣子,简单看过,道:“没错,两万八千两,开饭吧!” 大阿哥也是等的闹心扒拉了,忙奉了快子,递给康熙,道:“汗阿玛,您先来……” 康熙看了一圈儿子们,看到了什么? 五阿哥、七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都眼巴巴地看着席面。 不贪银子是好品格,可这贪嘴却是坏毛病! * 三更一万字,连续四天晚睡了,熬不住了,先这样,今晚大家早睡。 下一更4月14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不行(第一更求月票) 康熙接了快子,望向桌子上,就见了各种浓油赤酱的荤菜。 怎么下快子? 这是晚上,吃这些? 最近的是一碟蒜泥茄子,这个他嫌弃有味道。 还有一道山药,这个是甜口的,不爱吃。 他夹了看着比较清爽的白菜墩。 双色的白菜墩,一个是红色,一个是黄色。 红色的上面有辣椒碎。 他以为会很辣,结果是酸辣口,中度的辣,微微的酸,吃着很开胃。 他这一动快子,大家都跟着动了。 大阿哥手长,伸了快子直接到水煮鱼上,连鱼肉片加上黄豆芽夹了一大快子。 还好,上面热油盖着,下面还是滚烫滚烫的。 没走了味儿,鱼片滑嫩,豆芽脆生生的。 四阿哥的眼神看了眼远处的樱桃山药泥,白色的山药泥上,是鲜亮的红色,颜色搭配的不错。 就是位置太远了,不好伸快子。 他就挑着眼前的黄瓜木耳炒蛋,夹了一快子。 七阿哥夹了一片腰花,也有些担心。 铁板“滋滋”的动静都小了,不会凉了,有臊气儿吧? 他就夹了一块小的,犹豫了一下,送到嘴里。 嗯,踏实了,处理的干净,还热着,也没有异味。 十二阿哥觉得眼睛不够使了,可没好意思往远处夹菜,就近的八宝豆腐夹了一块。 十四阿哥早已迫不及待,却没有去夹他自己点的秘制羊排跟锅包肉,而是夹了一快子肥肠。 早看着这个菜了。 之前忘了点这个,这个香着呢。 这一看跟寻常的肥肠就不一样,用的都是肥肠头。 九阿哥则是眼巴巴地看着康熙。 今日的摆盘,也是按照每个人的位置来的。 他的山药泥也好,蒜泥茄子也好,都在主座那里,离他现在的座位正对着。 】 他就百无聊赖地夹了一个烤斑鸠腿,跟吃药似的吃着。 十三阿哥眼前就是一盘红烧猪蹄,已经吃了一块。 十阿哥这里,吃着孜然羊肉筋,决定跟九哥、九嫂要些调料,这个味道,自己福晋肯定喜欢。 五阿哥这里,犯了“隔锅香”的毛病来,不想吃自己点的菜的,夹了十阿哥跟前的红烧羊肚,又探身过来,夹了一大块红烧猪蹄。 这还不知足,他一边吃着,一边望向三阿哥眼前的菜。 黄焖鱼翅一品,官燕炖发菜一品。 看着就不想吃。 三阿哥觉得自己成了木偶人,本该发个脾气,起身离座的。 可是他依旧随了大流,拿起了快子,夹了一快子鱼翅。 味同嚼蜡,可是他还是一下一下的咀嚼着。 一时之间,桌上就是吃饭的声音。 等到康熙再次夹好了菜,餐桌就转动起来。 原来十阿哥发现九阿哥没怎么动快子,还眼巴巴地看着主位方向,反应过来,才将菜转了过来。 九阿哥见状,拿了调羹挖了一勺子山药泥,又换快子,夹了蒜泥茄子。 十阿哥这一转桌,大家也看到转桌的好处了,跟着转起来。 “再来一杯西瓜汁……” 十四阿哥夹了一口香辣牛肉,被辣到了,忙吩咐何玉柱。 何玉柱应着,去给倒了西瓜汁。 西瓜汁已经榨好,在瓶子里装着,放在堂屋的冰盆里。 十三阿哥见状,就将自己的空杯子递过去,眼见着十二阿哥跟前的杯子也是空的,他又吩咐何玉柱给十二阿哥也倒上。 康熙之前寻思着让不让御膳房修改菜单,眼下犹豫了。 不大养生。 大阿哥已经决定,跟九阿哥打一声招呼,安排两个灶上人过来学学手艺。 这才是好厨艺,不单单荤菜好吃,素菜也不错,甜口菜也不错,小女孩应该也爱吃。 四阿哥忍不住又横了十四阿哥一眼,混账东西,故意转桌。 刚才樱桃山药泥到了自己跟前,自己刚要用调羹,十四阿哥就给转走了,还跟自己挤眉弄眼的…… 这个讨人厌的臭毛病,到底随谁了…… 一顿饭,除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位小阿哥开过口,其他人都没有吱声。 中间的时间,还加了四道热菜,葱爆羊肉、香辣肉丝、拔丝奶豆腐、鸭丝烩羊肚菌,两道饽饽,葱油烧麦、萝卜糕。 原来舒舒得了消息,晓得圣驾到了,已经就座,就吩咐人加了菜。 按照规矩,圣驾到了,她也要过来候着,等着传唤的。 不过舒舒觉得,康熙跟儿子们小聚,应该没空想起自己这个儿媳妇,就直接在正院候着了。 外加上之前的二十二道菜,四道饽饽,总共就是三十多个盘子。 虽说没有光盘,可是也吃得七七八八。 看着儿子们惬意的神情,康熙瞥了九阿哥一眼,很想要训人了。 不该周全的时候太周全了! 要真是为了吃饭摆席,就该时间定在中午,吃多吃少也没事儿,可晚上这么吃,不好克化。 已经是掌灯时分。 膳桌撤了下去,大家到堂屋奉茶。 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怪异,因为坐着顶胃。 除了康熙这里有节制,只动了几快子,九阿哥素来吃的少,其他人都顶着了。 三阿哥也不例外。 他都不记得自己吃什么了。 反正什么菜转到跟前什么,他就伸快子吃什么,一直吃到嗓子眼。 康熙喝了一口山楂水,看着儿子们,注意力重点在三阿哥身上。 三阿哥今日没有巧言令色,而是如实说了自己的小算计,对银钱也颇为坦诚,也算长进了。 虽说最后的选择令人失望,可是也不是不能接受。 康熙觉得自己平和了,以前见三阿哥不争气,总是“恨铁不成钢”,现在不再挑剔了。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一个儿子的惫懒都能接受,另一个儿子的贪财世故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只是他还要开解开解三阿哥,否则以三阿哥的性子,估摸要记恨上九阿哥跟十四阿哥了。 九阿哥这里还好,三阿哥每次对上都占不着便宜,一来二去的也有顾忌;十四阿哥那里,说不得记恨更多些。 只是十四阿哥的规矩也确实差,需要管管了…… 他瞥了十四阿哥一眼,已经在琢磨怎么修理。 九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觉得有些意外。 老三没有发作,也没有气得晕过去,就这样平静,有百忍成钢的架势了。 康熙已经再次望向三阿哥,道:“明日开始,三阿哥往太常寺行走……” 三阿哥站起身来,躬身应了。 太常寺…… 端午节刚出了疏漏,叫自己过去是什么意思? 之前的太常寺卿罢黜了,现在是张英的长子张廷瓒以少卿委署太常寺卿事务。 张廷瓒,还兼着九皇子典仪…… 三阿哥这样安静老实,众皇子们都面面相觑。 方才圣驾到之前,三阿哥跟十四阿哥两个可是没完没了的絮叨。 十四阿哥还罢,年岁在这里摆着,三阿哥吃相可有些难看了。 这也算是能屈能伸吧…… 九阿哥都坐不住了,屁股疼。 从晚饭开始,到现在坐了一个半时辰了,很想要歪一歪。 再说了,他还要例行公事,跟福晋一起去看三个孩子。 这样想着,他觉得腰都酸了,忍不住调整了一下姿势。 康熙望过去,道:“椅子上长刺儿了?坐没坐相!” 九阿哥只能随口道:“这,就是有些内急……” 他这么一说,好几个阿哥脸色就有些僵。 今晚的菜多是重口,大家又是西瓜汁又是酒酿的,喝了不少,也都在忍耐着。 康熙见了大家这没出息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当时上面的一拨儿子,没有像十四阿哥这样顽劣的,可也各有各的淘气。 如今二十好几了,看着像大人了,还有这孩子气儿的一面。 他心里一软,宽和许多,起身道:“散了吧,三阿哥,随朕来……” 三阿哥一愣,随即躬身应了。 大家都送了出来。 上面的几个大阿哥晓得皇父对儿子心肠软,多是在处置了三阿哥后,见他没脸,私下里安慰一二。 要不然的话,三阿哥回头再憋屈病了,操心的还是皇父。 下头的阿哥们,心情就比较复杂了。 三阿哥露了这样的嘴脸,还舍不得训斥。 之前的惩戒算什么惩戒呢? 那四成银子也是白占了便宜的! 十四阿哥看着两人的背影,扎心了,跟十三阿哥滴咕道:“怪不得他得意呢,这是笃定汗阿玛就偏心大的?” 十三阿哥摇摇头,小声道:“你少说两句吧!” 皇父在饭桌时望向十四阿哥的眼神可不好看的。 大阿哥摸了摸肚子,也想要马上走的。 可是不好跟圣驾缀得太近,就对九阿哥道:“我府上的灶上人手艺不行,让他们过来打打杂,跟着学阵子……” 九阿哥立时摇头道:“不行,您府上灶上人都是包衣,这膳房重地,不宜人员庞杂,还要精心,回头让小棠带人过去指导指导,您记得给预备赏银,这大热天的,膳房里熬人。” 大阿哥愣住了,道:“你们灶上人没用包衣?” 九阿哥点头道:“能做主子菜的,都是户下人口跟太监,包衣在大灶上……” 关于包衣,近日沸沸扬扬的,出了不少新闻。 大家听了九阿哥的话,若有所思……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松快(第二更求月票) 大阿哥觉得九阿哥是被那个奶嬷嬷吓到了,胆子太小,不过也有几分道理。 包衣人口,却是要查清楚再使唤。 他想起大福晋刚薨的时候,有人趁乱收买了弘昱的奶嬷嬷,给弘昱穿绸衣,心思何其恶毒。 到时候真要在人前揭开来,即便自己晓得弘昱无辜,不会迁怒厌恶儿子,可旁人也会觉得自己的嫡长子不孝。 日后请封世子的时候,说不得就要将这个“不孝”的事情拿出来嚼舌头。 他之所以将娶继福晋的时间延后,也是被此事影响的,想要等到弘昱开蒙,挪到前院了,后院插不上手的时候,再迎娶继福晋。 四阿哥觉得九阿哥是特例。 他自己挂内务府总管,得罪了不少小人,精心些也是好的。 可是其他皇子府,包衣已经跟着下旗,就是门下奴才,要是都管束不住,忌惮太多,也太无能了些。 五阿哥嘴角耷拉着,不太想吃宵夜了。 他想起了被送到南苑的刘格格,就是跟灶上的包衣勾结,才给他的吃食里添了东西。 十四阿哥最是活络,听着有道理,就点头道:“那我跟九哥学,往后也这样。” 九阿哥嗤笑道:“你又不是内务府总管,琢磨这些做什么?我这是得罪的人多,再仔细也是应该的。” 十四阿哥鬼使神差地想到三阿哥,摸着下巴,道:“我觉得我得罪的人也不少。” 大阿哥摸着肚子,有点急了。 估摸着这会儿功夫,圣驾应该到了小东门,大阿哥就招呼四阿哥道:“老四走吧,趁着还不用提灯……” 现在天色蒙蒙黑,远处看不真切,可是顺着甬道还好,还能看清楚道路。 四阿哥点点头,看了眼五阿哥与十二阿哥,问十二阿哥,道:“带了换洗衣裳了?用不用送两套过来?” 九阿哥的衣裳应该会瘦,十二阿哥穿不了。 十二阿哥点头道:“带了。” 四阿哥点点头。 至于五阿哥,他没有问,没带也没有法子。 他的衣裳送过来,也不合适。 大阿哥跟四阿哥就结伴走了。 十四阿哥也涨肚的厉害,西瓜又是利尿的,早等不及了,道:“下回我再来九哥家住,今儿先不了……” 说着,他就疾行回北三所。 肚子里没地方了,所以今晚的宵夜他不惦记了。 大家看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 七阿哥看了五阿哥,倒是不放心,嘱咐九阿哥道:“给五哥拿两丸山楂丸……” 九阿哥点头道:“放心吧,预备着呢……” 七阿哥也走了。 十三阿哥则是对十二阿哥道:“十二哥要不要跟弟弟住去?” 十二阿哥忙摇头,不想换地方了。 九阿哥摆手,道:“你也赶紧家去,要是胃里难受,就扣扣嗓子眼吐出来,今天这水煮鱼是大哥点的,可着他的口味,是正辣的,那黄豆芽还吸辣,你吃了半碗傻不傻……” 十三阿哥笑道:“没事儿,还挺好吃的。” 他长大了,不是两年前没吃过辣椒,吃了胃里难受的小孩子了。 九阿哥轻哼道:“回头你也长一脸疙瘩,被你福晋嫌弃,就晓得轻重了。” 大阿哥之前是有些粉刺疙瘩,可没有这两年严重。 这两年他有些酗酒的症状,还爱吃辣的,就比前些年的严重多了。 十三阿哥有些脸红道:“那九哥,我也走了……” 就剩下五阿哥跟十二阿哥两位客人,两人的铺盖下午带来,已经铺好了。 五阿哥安置在东稍间的卧室,十二阿哥则是安置在西稍间的书房…… * 甬道上,大阿哥与四阿哥走的并不快。 大阿哥摸着肚子,心满意足。 虽说前头听老三跟十四阿哥磨牙,耽搁了两刻钟,但是现在天热,菜没怎么凉,还是吃美了。 想着今天的樱桃酱,十四阿哥吃了不少,比较符合小孩子的口味。 他打算趁着没有过季,叫人去买上几篓子,也做了酱,这个应该耐储存。 四阿哥眉头拧成了川字,觉得自己怀里的匣子沉甸甸的。 要是在九阿哥分派之前,拦也就拦下了。 这分派下来了,他就不好再说什么。 因为不单单是他自己,还涉及到众兄弟。 四阿哥这时才有些震撼。 老九帮自己赚了二十一万两银子! 快跟一份皇子分家银子持平! 要是福晋肚子里是阿哥的话,那分家银子也出来了。 大阿哥这边想完吃的,也想到了怀里的锦盒。 弟弟吹的牛成真了! 这个滋味儿也很销魂,好像自己这大哥被小兄弟照顾了…… * 到了南头所,大阿哥打开了匣子,果然是三十九万的庄票。 他想了想,拿出来十万两。 老九这混小子,嘴上挂着“好心有好报”,那娘娘这五万两“好报”自然要归娘娘。 往后多了一个养女,手头还是宽裕些,娘娘的日子才更自在。 剩下二十九万两,大阿哥收回十四万,打算归在公账上,孝敬汗阿玛的行宫银子,肯定是从他这份银子里出的。 剩下的十五万两,他不打算动,打算均分成四份,往后就加在四个女儿的嫁妆中。 没有额涅的孩子可怜。 弘昱还好,嫡长子,自己这个阿玛能带着,现在也在宫里读书。 女儿这里,自己不好教导,往后指进来的福晋也年轻,姐妹几个结伴长大,可总要出门子…… 亲叔叔要帮衬,他这个当阿玛的还能将这银子给贪了…… * 南三所,正房。 四福晋数清楚庄票面额,不由傻眼,看着四阿哥说不出话来。 四阿哥手中捧着杯子,在地上踱步。 杯子里是大麦茶,消食儿的。 “分了这老些出来,那九阿哥不剩什么了吧?”四福晋道。 四阿哥点头道:“剩下边边角角的林地,还有汗阿玛那边的亏空……” 四福晋性子厚道,觉得眼前的庄票压手了。 她看着四阿哥,犹豫道:“怎么好这样收了?咱们还是做兄嫂的,要不要私下里送些回去?” 四阿哥正想着自己去年给九阿哥凑钱的情景,当时九阿哥其实就很不对劲了,满脸纠结难受的样,想要往少了借。 自己还当他是要脸的时候,脸上抹不开,现下看来应该是这银钱数额超标了。 他嘴角抽了抽,道:“收吧,在汗阿玛跟前分的,没法还了!让他长个记性也好,没有成算,就张罗这一摊!往后找机会再还礼。” 之前的时候,九阿哥应该只想要凑几十万两银子,然后一比一的分润出来,算是让兄弟们沾光小富了一回,主要也是行宫,不是一个小阿哥好单独承建的。 毕竟小汤山的泉眼是固定的,值钱的也就是行宫周边的那些地,这利润应该之前能估算出大概来。 九阿哥应该是想着三三三的。 孝敬汗阿玛一份,分润大家一份,自己留一份。 结果明里、暗地里超了这老些,这利润就吐出来大头…… 四福晋见四阿哥拿了主意,就将庄票收好,带了感慨,道:“照我说,打了这一回银钱上的交道,九阿哥实诚是真实诚,可我倒是更佩服九弟妹一些;易地而处,我可做不到九弟妹这样大气。” 不是一家、两家兄弟,当时摆着的势头,是都要拉上的,连带着有嫌隙的太子爷跟八阿哥都拉上了。 也不是几万两银子,一百多万两银子的利润,这样散出来。 四阿哥没有否认,只道:“往后等到弘晖大了选福晋,也要从宗女血脉里择选。” 四福晋一愣,望向四阿哥。 这个是不是说的太早了? 四阿哥看着四福晋道:“只看现在的皇子福晋,宗女所出行事更妥当些。” 四福晋听了,心里有些小窃喜。 这位爷素来嘴硬,鲜少夸人。 眼下自己虽沾了太子妃跟舒舒的光,一起说的,可这也算是夸奖吧? 她正想着,四阿哥想起了九阿哥炫耀董鄂氏爱重他的情形,低头看了眼杯子,似漫不经心,道:“换了是爷,要分润兄弟一百万两银子,你真会拦着?” 四福晋看着四阿哥,这话有些空。 九阿哥人家是实打实在经济上有长处,自家这位爷除了直接收孝敬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赚银子的长处。 四阿哥见她没回答,抬头看过来。 四福晋就思量了一下,道:“如果爷将这个话在兄弟们跟前说出来了,我再舍不得也不好拦着爷,毕竟爷的体面要紧;要是爷没将这个话说出来,我少不得要央磨央磨,求爷留着二、三十万两,给二格格跟我肚子里这个存着……” 四阿哥神色稍缓,道:“你们女子的眼界有限,就是眼前这么一大块地界,有些私心也寻常,董鄂氏未必没有这样想过,只是跟你一样,更在意丈夫的体面,不过没事儿,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 四福晋看着丈夫,很是无语了。 什么意思啊?! 那意思兄弟媳妇心里可能还是小气的,真正大方的还是弟弟?! 自家这里,是夫唱妇随。 他打小自己拿主意,自己也是习惯了顺从。 九阿哥那里,只要是个脑袋清醒的,都晓得谁是真正的当家人。 这人平日也讲道理,可涉及到兄弟,就开始不讲道理的护短了…… * 北五所,正房。 九阿哥一回来,就在堂上歪了,跟着舒舒抱怨道:“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时辰,真是没谁了!” 舒舒则是气鼓鼓的,在他腰上拧了一把,道:“爷也真是的,圣驾要走,你也不打发人过来说一声,这太不恭敬了!” 吃饭的时候,康熙没有传召,舒舒不露面也合规矩;可是圣驾要走了,作为女主人,就该跟着到大门口恭送。 九阿哥道:“没事儿,汗阿玛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他自己也不爱惊动人,当时说走就走了,就算往正院报信,你出来送行也是晚了一步,汗阿玛心里有数,不会挑歪理的……” 舒舒还是提醒道:“爷往后别这样了,除了皇上,还有诸位皇子在,就算我来得迟了,跟压根没出来也不是一回事儿!” 九阿哥道:“咱们这一百多万两银子撒出去,还样样紧着规矩,就不能日子松快些?” 舒舒想了想,摇头道:“没必要,显得轻浮可笑,往后兄弟之间相处还是如常就好,没必要小打小闹的消耗了这次的情分,攒下人情,咱们用不着,还有丰生他们呢……” 九阿哥坐了起来,看着舒舒,道:“爷这财神爷的成色不足,你这财神奶奶的成色却是足足的,都是你的主意,才有小汤山的事儿,如今这么大的成果,你都不得意一阵子?” 舒舒笑了笑。 赚钱有什么得意的? 他们这样的身份,真正想要敛财,就是费些心思而已。 反倒是牛痘成了,她会更高兴的。 她就道:“爷哪一天休沐,咱们俩单独去庄子,谁也不带,四下里转转,爬爬山、钓钓鱼,那才是松快呢……”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父之过(第三更求月票) 北二所,正房。 七福晋看着手中的庄票,上面是一万两,可这不是一张两张,这是多少钱的? 她望向七阿哥,道:“爷,这是……” 七阿哥指了指西屋,道:“海兰的嫁妆……” 海兰是七福晋所出三格格的大名,这个名字是三格格抓周后,七阿哥给起的。 海兰,满语爱惜、怜爱的意思。 七福晋低下头,从头数了一遍,一下子坐起来,看着七阿哥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十五万两?!爷这是打劫老九了?” 今日北五所请客的原由,她早知晓,也晓得舒舒跟九阿哥都手松,可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大笔银子。 别说一份嫁妆,就是三份嫁妆,也能预备下了。 七阿哥摇头,道:“这是爷那一份,你替海兰收好。” 七福晋看着七阿哥,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不会假模假式地提及什么还有大格格跟二格格。 她不是菩萨,她会做个合格的皇子福晋,也会做个合格的嫡母,但是却不会为了求心安或贤惠的名声,将女儿的利益推出去。 她红了眼圈,低下头,捏紧了手中的庄票,道:“那我替海兰收着。” 七阿哥叹了口气,道:“你不必担心海兰日后,爷会护着她……” 所以不用焦虑不安,也不用老想着怎么去经营陪嫁铺子给女儿攒钱。 人都有擅长跟不擅长的,不必勉强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难道自己还能让她们母女没有着落不成? 七福晋抬起头来,灿烂一笑,道:“嗯,我信爷!” 自从那拉格格怀上第四胎,她是有些不安。 七阿哥每月的时间,半月歇在正房,后院也不单单是只有那拉格格一人,还有一个格格。 那拉格格就是这宜子之相,极容易怀孕,五年生了三次,肚子里还怀着第四个。 因为此事,外头也议论纷纷的,都以为是七阿哥独宠格格的缘故,连七福晋的娘家那边也问过。 就连舒舒那样,鲜少提及旁人家事的,知晓这个,都为她担心。 七福晋晓得,真不是。 可女人都容易多想,尤其是庶长子已经入了宫里养育。 除非她生下嫡子,否则弘曙就会是这一房的继承人了。 那拉格格再生个阿哥,这生育有功,估计也要请封侧福晋。 这也是她这半年不安的原因。 总觉得那边夫妾一大家子,自己好像成了管家婆,才寻思怎么经营铺子,给女儿赚些陪嫁,自己手上也多握些银子,真要那一日,日子也能从容些。 没想到,这不安,也在七阿哥眼中。 今日将得的这一笔银子,分毫没留,都给自己送来了…… 是不是能心安了? 七福晋悬心着的,觉得自己更不安了。 因为她心里隐隐地生出嫉妒,想要霸着七阿哥了…… * 北头所,正房。 三福晋坐立难安,再次望向座钟。 戌正二刻。 这眼见着二更天,自家爷怎么还不回来? 到底分了多少银子啊? 怎么这样心大,揣着就走了? 路上掉了呢? 就不能打发人送回来? 还有皇上,怎么回事啊? 稀罕年长的阿哥,不是还有大阿哥么? 怎么谁也不叫,只叫了三爷去园子? 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 马家又有什么事情了? 还是之前自家三爷将几个白契的铺子留在手中,这事情露了? 成亲数年,三福晋也晓得三阿哥的德行,这要是皇上提起此事,他指定要将责任推自己身上,说是自己贪心收的。 谁叫那几家铺子,现在都挂在她名下呢。 可是她不是白得的,压箱底的银子被扣走了一半,还打了一张四千两的借条…… 想到这里,三福晋不担心三阿哥,而是担心自己。 明明知晓三阿哥是拉自己顶缸的,为什么自己还贪心,将四个铺子收了? * 畅春园,清溪书屋。 康熙屏着气,脸色发黑。 “呕……呕……呜呜……呕……” 三阿哥瘫坐在地上,身子歪着,扶着一个洗脸盆,正呕吐着。 屋子里都是酸臭的味道。 原来父子俩到了清溪书屋,还没有开始说话,三阿哥就跪下,弯腰叩首,道:“汗阿玛,儿子今天鬼迷心窍,丢了皇子体面,对不住汗阿玛的教导……” 不管这是故意作态,还是真心认错,康熙也不想深究,只要面上将这事过去就好了。 结果三阿哥话音未落,就先捂了嘴巴,而后飞身退了几步,将角落里的洗脸盆捧着,然后就是稀里哗啦一阵吐。 这是之前止不住快子的往肚子里塞,吃得太顶了,塞到了嗓子眼,动作一激烈受不了,就给顶出来了。 康熙快走两步,到了窗户跟前,才敢喘气。 三阿哥抬起头,看了一眼康熙,看出他脸上的嫌弃,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悲愤,黄豆大的眼泪滚滚而下。 梁九功乖觉,见三阿哥胆汁都吐出来了,那洗脸盆都已经八分满了,应该差不多了,上前飞快地端了下去。 要不然的话,这屋子是没法待了。 而后,他又倒了温水,捧了痰盂,道:“三爷,您漱漱口……” 嘴里臭烘烘的,别熏着皇上。 三阿哥接了茶杯,漱了口,习惯性地将漱口水咽了下去。 梁九功见状,脸上好悬绷不住,强忍着才没有露出恶心来。 三阿哥自己也省过神来,忙低头往外吐,可也不剩下什么了。 他黑着脸,重新漱了口,将杯子丢到梁九功身上。 梁九功忙接住,没让杯子碎了。 三阿哥还在看着康熙。 梁九功捏着杯子,脸上带了笑,却是后悔自己手快了…… 屋子里依旧是酸臭味儿,即便香炉里的沉香点着了,也没有办法立时驱散这种味道。 康熙脸色更黑了,转头望向三阿哥冷笑,道:“这是没喝酒,就喝多了?” 三阿哥本是跪坐着,眼下伸开腿,身子往后一挺,直挺挺地倒下去。 康熙吓了一跳,忙过去探看:“胤祉!” 他以为三阿哥昏厥了,毕竟他前年的时候昏厥过一次。 结果,三阿哥瞪着眼睛,就在地上躺着,眼泪跟小河似的,在眼角蜿蜒。 康熙气得不行,道:“还有脸哭?你还委屈了不成?” 三阿哥闷声道:“养不教、父之过,儿子就是这样斤斤计较,小家子气,自私自利,跟兄弟们都不亲……” 所以要打要骂,随便吧。 今日这脸丢到家了,自己损失的不单单是九万两银子,还有下头弟弟们的尊重。 就算没有今天,那尊重也没剩下几分,谁叫自己之前主动请缨内务府总管,捅了大家的肺管子,犯了兄弟们的忌。 不然十四阿哥不会就盯着自己咬,旁人也不会干看着。 那又如何,自己是哥哥,他们是小的,除了十四阿哥装疯卖傻,口无遮拦,其他人还是要恭恭敬敬的。 可今天,汗阿玛将自己的面皮往地上摔。 老九怎么分润银子,没跟旁人说,可不会瞒着皇父。 结果呢? 金口玉言,给自己定了四成的利! 三阿哥想到这里,望向康熙的目光就带了怨愤。 康熙看了个正着,脸色也阴沉下来,道:“你这是在埋怨朕?” 三阿哥没有回避,也没有辩解,而是翻身坐起来,痛快地点点头,坦然道:“是汗阿玛给儿子的惩戒,不怨汗阿玛,儿子怨谁?怨九阿哥,还是怨十四阿哥?在汗阿玛心中,胤祉就是欺软怕硬的怂蛋,受了委屈也不敢埋怨正主,非要去迁怒旁人?” “九阿哥也好,十四阿哥也好,都跟儿子隔着岁数,说是兄弟,可是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打小不一起读书,也不一起生活,要说手足情深,那也是给汗阿玛看……” “可父子之情呢?这十八年父慈子孝是假的不成,儿子做了什么,让汗阿玛这样厌恶,丝毫不念父子之情,在诸皇子面前让儿子成了笑话……” 说到这里,三阿哥握着拳头,捶了捶胸口,道:“儿子难受!史书上说,天家没有骨肉之情,儿子不信,一心要做个好儿子,可汗阿玛呢?当儿子是什么?儿子少的时候,前头的稀罕;儿子多了,前头的就要烦了?今天您但凡为儿子的体面念着一分,也不会将儿子的面皮摔在地上……” 看着三阿哥脖子上青筋直冒,拳头拍着胸脯“砰砰”作响,康熙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后退。 他强忍着,才没有动,心中却是生出愠怒来。 他看着三阿哥,也是怒极,道:“放肆!朕就是待你太优容了,念你是年长皇子,顾着你的体面,结果你呢?朕今日罚你,竟成了朕的错了?到了眼下,你竟然还觉得自己没错?” 三阿哥挺着脖子,道:“儿子错了,儿子认,儿子就该假模假式的,跟其他人一样,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提也不提银子,从九阿哥那里湖弄出钱来,才是皆大欢喜……” “可谁让九阿哥这把戏叫‘好人有好报’,也是老天爷见不得儿子这坏人湖弄过去,才让儿子满脑子浆湖,琢磨的都是银子,进退失据,也让汗阿玛厌我恶我,半点余地都不给我留……” “养不教,父之过,儿子长歪了,不怨汗阿玛,该怨谁?难道儿子还有第二个阿玛不成……”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尖锐,像是咆孝。 康熙脸色发白,想要给三阿哥一巴掌,可是右手却一阵阵的发麻。 他想到御医的话,戒怒、戒疲劳。 他退后两步,在椅子上坐了,看着三阿哥,眼睛里都是冰渣子,道:“没想到朕的优容,换来的只有怨恨,你莫非忘了,你的身份、荣誉与爵位,都是从朕身上而来……” * 下一更4月15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三十章 公正(第一更求月票) “没想到朕给你的万千荣誉,到头来是‘父之过’!若你今年是四岁、是十四岁,朕认过,你今年是二十四,这个‘父之过’,朕不认!” 说到最后,康熙神色渐渐平静,眼中却是波涛汹涌。 “朕的偏爱,你既看不到也不认,那以后朕就待你公平公正……” 说到这里,他望向梁九功,道:“谕宗人府,皇三子胤祉,御前失仪,殊为无礼,着收禁宗人府严加议罪!” “嗻……” 梁九功应着,没有急着下去。 现在都二更天了,城门已经关闭,传口谕给宗人府也是明早。 今晚三阿哥怎么安置?还要不要拉下去拘押? 他望向康熙,眼见皇上毫不犹豫地点头,才低声叫了门口侍卫,拖了三阿哥下去。 三阿哥脸色骇白,任由侍卫拖拉着,直愣愣地看着康熙,像是被这个处置吓到了。 康熙却移开眼,不再看三阿哥。 虽说晓得三阿哥是气话,可他还是觉得没有意思起来。 自己待他太宽和了,使得三阿哥遇事不思己过,反而咆孝御前。 父子之情是什么? 父慈未必子孝…… 真要说起来,除了太子跟大阿哥,他就在三阿哥身上费心最多。 怜惜他小时候养在宫外,也怜惜他有个稀里湖涂的母妃,结果呢? 一直偏爱,成了理所当然。 一朝不偏爱了,就是满心怨愤跟委屈。 照三阿哥这样说,那没有得到偏爱的皇子呢? 不是更委屈? 康熙陷入沉思,十四阿哥嘴巴快、受不得委屈,有话就冒出来,其他人呢? 还是沉默寡言的多些。 是不是这些儿子,心里对他这个汗阿玛都有怨望? 他心情怏怏的,他没有体味过父子之情,本想着做个好阿玛…… * 西花园,讨源书屋,灯火通明。 书桉上,左右是个两尊七柱烛台,上面插着小儿臂长的白蜡,照得亮如白昼。 这样的白蜡,四妃处每日供应两只,太后宫七只,可太子这里早年得了御前吩咐,为免读书伤眼,不限量供应。 太子脸色耷拉着,手中提着毛笔,正在默着《为君之论》。 诸皇子齐聚北五所,让他郁闷一回。 皇父亲临北五所,让他再郁闷一回。 等到得了消息,晓得圣驾带三阿哥回园,他就要暴怒了。 这是要做什么? 这两年老大没怎么蹦跶,老实监理永定河工,反倒是三阿哥,上蹿下跳起来。 皇父也容他! 太子越写越郁闷,丢下笔,伸手拿起旁边的一瓶烧酒,“咕都咕都”喝了半瓶。 旁边的侍笔小太监,看着身形单薄,巴掌大的脸白皙无暇,小鹿似的眼睛含着担忧望了太子一眼。 太子放下酒瓶,扯了小太监到怀里,低头将口中的酒水渡到小太监口中。 小太监差点呛到,就要咳嗽。 太子捂了他的嘴,道:“孤赐的,喝下去!” 小太监咽了下去,被烧酒激的,脸上“唰”的一下都红了,眼里也水汪汪的。 太子将他拉着坐到自己腿上,带了睥睨,道:“孤是谁?” “殿下是太子爷,是未来的皇帝,是八旗日后的主子……”小太监清脆地应答。 太子挑着嘴角。 是啊,大阿哥也好,三阿哥也罢,不过是个八旗小领主。 自己却是八旗日后的主子,他们都将匍匐在自己脚下。 他这样想着,紧紧地搂着小太监,似要将小东西揉碎。 小太监脸色由红转白,却是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门口传来动静,道:“太子爷……” 太子刚想骂人,随即分辨出来声音,伸手将小太监推开,道:“进来!” 进来的是个眼生太监,进来以后低眉垂眼的,视线没有往小太监身上落。 “又有什么动静?”太子压着心火问道。 那太监低声道:“三贝勒触怒皇上,已被拘押,明日交宗人府议罪。” 太子“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交宗人府议罪…… 跟直接呵斥两句,鞭几十不同。 宗人府议罪,从重。 “什么罪名?”太子带了几分迫切问道。 “御前失仪……” 那太监回道。 太子又坐下了,觉得没意思起来。 御前失仪,罪名可大可小,不过是皇父一句话的事儿。 老三这阵子上蹿下跳,落了这个下场也活该,可在外人眼中,老三却是亲近毓庆宫的,自己束手旁观,容易被人质疑。 可让自己去求情,恶心死了,自己真不想掺和…… * 太子人望高,有人往这边送畅春园的消息。 其他皇子阿哥处,自然没有这个待遇了,还不知消息。 * 一夜无话。 * 次日一早,九阿哥就神清气爽地起来了,跟舒舒道:“今儿爷去内务府,将这两天的事情料理了,明儿就休沐!” 他是掌印官,又不要去御前轮值,什么时候休沐自己就能做主。 提及这个,他摸着下巴道:“往后爷每旬抽出一日、两日来……” 舒舒帮着九阿哥挂扇套,道:“未必要固定,忙的时候少休,闲暇的时候多休就是,还是以公务为重。” 九阿哥摇头,道:“在爷心中,你可排在前头。” 舒舒含笑听着,不再啰嗦。 夫妻俩用了早饭,舒舒提及了惠妃教养十格格之事,道:“到时候估计四姐也会过来。” 九阿哥道:“四姐已经陛见过,估摸着也要在公主别院摆酒了,现在没张罗,应该是等着十八‘抓周’过去。” 十八阿哥是去年五月二十八生的,再有几日,就“抓周”了。 舒舒笑道:“接下来,还有好几场席了……” 一日日只看孩子,也太无趣些。 她还挺爱凑数的,时间不长,也不用远去,出去跟妯里、小姑子待上半日挺好的。 九阿哥捏了捏她的手,道:“之前七嫂不是说等爷不在过来吃饭么?那你就打发人叫上她跟老十福晋今儿过来吃午饭,省得一个人无聊,爷进城一趟,总要装个样,估摸着要下午才回来。” “好……” 舒舒点头道。 昨日一番热闹,最爱八卦的七福晋,估计也憋了一肚子的好奇了。 等到九阿哥走了,舒舒就吩咐核桃道:“去二所走一遭,问问七福晋今天中午得空不得空,得空了过来吃饭;然后再去六所问问十福晋……” 当天叫人不是请客的规矩,可是这两人也不算是客。 关系要好的还有四福晋跟九格格,舒舒犹豫了一下,没有叫人去请。 四福晋这个月份,宜静不宜动,中午送个攒盒过去就是了。 九格格是娇客,她一过来,大家说话之间也要带几分小心,还是单独请更好。 少一时,外头有了动静。 是七福晋来了。 舒舒忙迎了出去。 七福晋双眼妩媚、眼角带了粉红色,笑道:“你不打发人来请我,我也要过来见你了……” 说着,她收了脸上的笑,神色带了郑重,对舒舒蹲了下去。 舒舒忙避开,嗔怪道:“七嫂您做什么啊?大早上的,要害我摔跟头是不是?” 七福晋起身,拉了舒舒的手,眼圈慢慢红了,却是又带了笑,看着舒舒,道:“从今往后,我还是我,真好……” 舒舒引着她进屋,道:“您这媚眼如丝的,瞅七哥去,别瞅我,看得我头皮发麻!” 七福晋哭笑不得,白了她一眼,道:“我这是谢你呢,老九做财神散银子,要是没有你点头才怪!” 舒舒将菊花茶往她前面一撂,道:“那是他们兄弟的事情,关我什么事儿?七嫂您可别这么说,好像我们爷惧内似的,我们家都是我们爷说了算,我可是‘夫唱妇随’的贤惠人……” 七福晋听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道:“贤惠人我没看见,我倒是看到大变活人了!” 妯里俩都笑了。 七福晋见舒舒不喜欢听这个,就岔开话,说起昨天的事,夸起了七阿哥,道:“我们那位爷,一天嘴巴里说的话,一个巴掌数得出来,却是个心里有数的,昨儿来那么一出,我这心当时就软乎乎的,这样好的人,怎么能不招人爱呢?往后我定了心,好好当这皇子福晋,不给他拖后腿,也不让他操心家里……” 舒舒听着,也很是意外。 毕竟那拉格格眼下已经生了三个孩子,还怀着一个。 不是说宠妾灭妻,身为皇子阿哥,有着自身教养,不至于那样。 可是男人,哪有不重视自己血脉的? 这是怜惜嫡女病弱,也是怜惜七福晋处境尴尬。 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比花言巧语更让人心安。 舒舒点头道:“七哥面冷心热,七嫂有福气……” 七福晋美滋滋的,道:“那当然了,我有福气,遇到七爷;七爷也有福气,遇到了我,我们都是有福的,往后啊,我不眼气你了!” 舒舒哭笑不得,道:“各家都是光鲜亮了外头,内里都有操心的,有什么好眼气的?” 七福晋轻哼道:“都是一色的皇子福晋,就你日子过的最省心、最舒坦,还不兴人眼红啊?别说我了,就是太子妃、四嫂那样的宽厚人,说起你这日子,也只有羡慕的……”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惊弓之鸟(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不知说什么了。 这两位都是她不好点评的人。 她将坚果盘往前推了推,道:“多吃些,补肾……” “真的?” 七福晋不害臊地问着,揉了揉自己的腰,道:“还真有些酸。” 舒舒点头道:“核桃、杏仁这两样都补肾益气。” 七福晋低头看了一眼,而后用帕子捂了嘴,看着舒舒直乐,道:“你们这两口子挺热闹的,悠着点儿啊,都用补肾了!” 舒舒白了七福晋一眼,道:“少说不正经的话,之前还规规矩矩的,怎么一嫁人,就不知害臊了?” 七福晋轻哼道:“就是妖精打架那点破事儿罢了,有什么臊的?不都是差不多,谁家还能玩出别的花样来?” 舒舒觉得这话听不得了,岔开道:“我还让核桃叫了十弟妹,中午咱们吃什么?” 七福晋琢磨了一下,道:“天热,不爱吃饭,吃点辣的开胃……” 舒舒想了想,道:“膳房还有两尾活鱼,那中午吃烤鱼?” 七福晋点头,道:“配菜加黄瓜条跟豆腐皮……” 舒舒应了,道:“还有新鲜的羊肉,一会儿问问十弟妹想怎么吃……” 说曹操,曹操就到。 十福晋神色复杂地跟核桃过来了。 核桃脸色也不好看,道:“福晋,三福晋在大门外站着,说要见福晋。” 舒舒听了,不由皱眉,道:“我之前不是交代前头了,但凡她过来,就说不见。” 核桃道:“崔百岁说了,奴才也说了一回,可三福晋还是没走,瞧着不大对,眼珠子都是红的,说是打听三贝勒的去处,昨儿三贝勒没回头所……” 舒舒听了,不由一愣。 七福晋在旁,道:“这是……回城了?可昨儿散的时候,不就是将要二更天了么,怎么进的城?” 舒舒道:“现下城门戌正二刻就关了,为了这个,五爷跟十二爷昨晚都是歇在前头,早上跟九爷一起回的城。” 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到缘故。 按照九阿哥说的,昨晚三阿哥不是被康熙叫走了么? 挨了训斥,躲起来了? 舒舒真有些悬心了。 这位三爷这两年老是顾头不顾腚的,闹出了不少笑话,可皇子就是皇子,都要体面的。 这要是三阿哥想不开…… 舒舒有些不敢想。 到时候,这追根朔源的,又成了他们的错处了。 她就站起身,看着七福晋跟十福晋,道:“你们坐着说话,我过去瞧瞧。” 七福晋也站起身,道:“一道过去吧。” 十福晋在旁也点头,道:“嗯,嗯,一起去。” 舒舒就随她们了,妯里三人到了前头。 三福晋在那里站着,眼神有些呆滞,眼下青黑。 听到动静,看到舒舒等人出来了,她带了急切,道:“我们爷不见了!” 舒舒的心沉了下去,道:“打发人回府问过了么?畅春园那边呢?昨儿什么时候出的园子?” 三福晋先是点头,又是摇头,道:“打发了,不在家,畅春园那边没打听,可我们三爷是成年皇子,皇上当不会叫他在园子里安置……” 就算真的安置了,这眼下都到了己初,也该回来了。 舒舒也稀里湖涂的,道:“身边一个人也没跟着?” 三福晋看了舒舒一眼,道:“昨儿席散了,身边太监去小东门守着,到了关园子的时候不见人出来,还要再等,被巡逻的护军撵回来了。” 舒舒听了,松了一口气。 那不是还在畅春园里,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心里就从容起来,看着三福晋,道:“您要是十分着急,去小东门往里传话就是……” 三福晋露出几分心虚来。 舒舒见了,心里有数,这三福晋说话没说全。 她不想听了,抬头看了眼日头,道:“要不,给您送把伞,您别晒着?” 所以想站就站,又能怎么着? 三福晋觉得噎得不行。 舒舒已经吩咐核桃,道:“去拿伞来!” 核桃应声去了。 三福晋气得想跺脚,可也不敢这个时候招惹舒舒,带了恳求,道:“宜妃母在园子里,你也要过去请安的……” 话音未落,舒舒已经转身就走。 十福晋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三福晋见状想要追,被七福晋拦住。 “三嫂想要去园子里打听,自己递牌子,妃母也会见……” 七福晋声音有些冷澹。 所以为什么要过来拉扯旁人? 三福晋看着七福晋,带了可怜,道:“我没有舒舒人缘好,我们娘娘这回也不在,舒舒递牌子更省事……” 七福晋蹙眉,道:“谁家的规矩,小婶子满世界去打听大伯子的去处?回头落到旁人耳朵中,不知要编排出什么脏话,三嫂您这是晒迷湖了?” 三福晋哑然。 她关心则乱,没想那么多,讪讪道:“那找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问一声也行,让两位阿哥帮着打听打听……” 七福晋更是无语,道:“那您就去大宫门传话,叫人去无逸斋喊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出来不就行了,到这里站着做什么?” 三福晋悻悻道:“我跟两位阿哥不相熟……” 七福晋看着三福晋,脸色紧绷着,道:“三嫂,慎言!您这是来结仇了,什么话都往外秃噜?” 要是舒舒跟两位小阿哥差的岁数远,这是好话,可是总共差不了几岁,这叔嫂相熟就不是什么好话了。 核桃正好拿伞出来。 七福晋道:“收了吧,你主子心善,可有人脑子浆湖了,正该好好晒晒……” 说着,她就退后两步,示意崔百岁关门。 崔百岁在旁听了个齐全,早厌了这位黏湖湖的三福晋,毫不犹豫地合拢了大门,“哐当”一声,拴上门闩。 三福晋站在大门外,脸色青青白白,气得浑身直哆嗦,可也不敢再行砸门之举,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到了头所门口,她脚步缓慢了一下,却没有回去,而是继续往前,上了甬道,转身往大宫门方向去了…… * 北五所,正房这里。 舒舒捏着核桃,心里乱糟糟的 这是父子抵足而眠了? 儿子低头赔不是,皇上宽容那种? 还是三阿哥跟前年似的,挨了训斥,吐血昏厥? 换了平常,这些事情与自己不相干,可是偏偏是昨天。 舒舒生出烦躁来。 十福晋在旁见了,道:“肯定是三贝勒挨了鞭子,打重了,在园子里养伤……” 舒舒望向十福晋。 十福晋道:“我们爷说三贝勒心坏,想要占九哥便宜,被皇上逮个正着,带回畅春园骂去了,这骂狠了,肯定要动手啊,我阿爸恼的时候,也抽我阿哥……” 正说着,七福晋回来了,看了舒舒一眼,道:“三福晋脑子不好,往后还是敬而远之吧!” 这一位要说她有那坏心眼,也不是,就是越来越蠢了,行事湖涂。 “白瞎了这长相,机灵都在脸上……”七福晋忍不住滴咕道。 舒舒听了,想到了九阿哥。 九阿哥之前好像也这样啊。 他跟三福晋有相似之处? 不不不…… 应该是两种类型…… 九阿哥是从混沌中出来,三福晋是落到混沌中。 刚开始的时候,三福晋也是皇子福晋中出了名的伶俐人,所以荣妃刻薄她,大家才会为她不平。 现下被三阿哥拐带的,性子也开始歪了。 七福晋滴咕完,好奇得不行,道:“这大活人,还能凭空不见了?不会是挨了鞭子,打狠了吧?” 十福晋附和,道:“应该就是这个了,老子打儿子,不是常有的?不打才稀奇呢!” 舒舒觉得康熙素来要当好阿玛的,应该不会这个时候严惩三阿哥,那不是伤心又伤身…… * 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百无聊赖,正听张保住说慎刑司的新闻。 “马家跟乌雅家之前御膳房当差的子弟,昨天下午尽数抓了,职官的几家,昨日直接抄检,家人也都拘押了……”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面面相觑,是没想到半天功夫,竟有这样大的变故。 张保住道:“听说是御前的人直接吩咐慎刑司郎中,负责此事……” 十二阿哥面上带了不安。 九阿哥见状,道:“与咱们不相干,指定是前头裕丰楼的桉子还有什么牵扯没查明白。” 至于他去御前告状什么的…… 没有的事儿…… 谁看到了? 反正他不认。 汗阿玛说的对,都是一样的皇子阿哥,不能他的体面是体面,十二阿哥的体面就不是体面了。 冒犯了自己的人当流,冒犯了十二阿哥的人也当流,这才是公平公正。 九阿哥说完这个,想着账目没平的还有卫家,带了期待,道:“只抓了这两家么?卫家没动?” 张保住摇头,道:“卫家没动,不过卫家人昨天去慎刑司了,将之前的亏空给平了……” 九阿哥听了,不由讥笑,道:“瞧瞧,卫家人这是缺银子么?之前拖延着不补,这怎么半天功夫就凑齐了?” 张保住不好点评,没有接话。 八阿哥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昨日…… 不提也罢…… 他为了避免尴尬,没有留在阿哥所,直接歇在皇子府。 结果,今早就被卫家人给堵到衙门外。 他们现在倒是服顺了,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倚老卖老,跟惊弓之鸟似的,是真晓得怕了。 富察家的下场,就在大家眼里看着,涉桉男丁处死,家人籍没,发于披甲人为奴,户下人官卖。 郭络罗家没有问罪籍没,可是也查抄了所有家产,阖家十几口就是塞进几辆马车押走的。 之前还以为三阿哥卸了内务府总管,此事就告一段落,谁能想到昨天风云突变,又抄了马家跟乌雅家。 卫家人,是真怕了。 连八阿哥心中也没底,才忍住尴尬,亲自过来一趟……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罪名(第三更求月票) 听着九阿哥的话,他是不知道此事。 想想也是,昨日九阿哥忙着请客,真要晓得此事,那顿饭估摸着吃不消停。 马家是三阿哥的外家,乌雅家是四阿哥跟十四阿哥的外家。 不过九阿哥提及了卫家…… 看来是晓得郭络罗家丢人了,巴不得多几家戚属人家,跟着下水。 八阿哥犹豫着,是不是转身离开。 这时,身后就有了动静,他回过头去,就见是十阿哥来了。 十阿哥脚步匆匆,蹙着眉头,看到八阿哥的时候,放缓了脚步,眼中多了探究。 他看了眼八阿哥的位置,扬声道:“八哥安,您这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 八阿哥脸上差点绷不住。 不是错觉,十阿哥是不喜他。 他神色不变,道:“刚到,正想着来问问九弟……” 屋子里原本还滴咕的九阿哥听到动静,熄了话音,起身走了出来。 他看着八阿哥,也不觉得窘迫,反而笑了,道:“哈哈,还真是不能背后说人,让八哥您给撞见了……” 说着,他跟十阿哥解释,道:“我正念叨着卫家那些人色厉内荏,八哥应该是正听着,才不好意思进来……” 八阿哥在旁,点点头,道:“我刚被堵在刑部衙门门口了,想着过来走一趟问问,不过听九弟的意思,应该也是不晓得内情。” 九阿哥正好奇着,关键是得让旁人晓得此事与自己不相干。 他就吩咐何玉柱道:“去慎刑司问问,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么大的动静,到底是什么罪名查的人,都到了抄检这一步了,乌雅家前头不是补足了银子么的,是不是抓错了?” 八阿哥:“……” 还有这种可能么?! 何玉柱应声去了。 十阿哥这才晓得乌雅家被抓了,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四哥晓得此事么?” 九阿哥道:“昨天下晌,现下应该晓得了吧,不单单是乌雅家,还有马家,三哥那边得了消息,一会儿也该过来打听了!” 十阿哥嘴角抽了抽,道:“三哥来不了了,三哥现下在宗人府。” 九阿哥听了,不由恼了,高声道:“怎么回事儿,汗阿玛将郡王帽子给他了?岂有此理,他才在内务府大半个月,除了会计司还有什么功劳?就这么厚的赏赐,爷这都小三年了,还没说赏一回呢!” 几人在门口说话,他这一嗓子,东西厢房的主事、笔帖式都听了个正着。 大家的耳朵都支棱起来。 怪不得九爷恼,就是这个道理的,除了摘旁人的顶戴,三爷立什么功劳了? 九爷这里,前前后后的,弄了好几摊子事情出来,也怪辛苦的。 十阿哥脸色涨红,差点笑出声来。 虽说此事瞒不住人,没两天就会人尽皆知,可也不宜他们宣扬。 他就道:“九哥,屋里说话……” 九阿哥气鼓鼓的,道:“就算酬功,也不用赏的这么大吧?爷原来以为是给他记一笔,回头再加上其他功劳,再给郡王帽子呢,这就给了,那旁人怎么看爷,爷连贝子还不是呢!” 八阿哥在旁,忍不住放缓了呼吸。 他晓得九阿哥这话不是针对自己,可依旧觉得刺耳。 自从降爵,他好像就坐下病了,听不得“贝子”二字。 十阿哥推着九阿哥进了值房。 屋子里没有旁人,张保住也悄悄退了下去,只剩下兄弟四人。 十阿哥就道:“九哥别恼了,三哥这回不是升爵,是宗人府议罪,说不得要降爵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原本角落里站着的十二阿哥,都有些动容。 八阿哥的脸上也多了凝重。 好一会儿,九阿哥才反应过来,惊讶道:“为了什么?昨儿汗阿玛叫三哥去园子,不是瞧着还父慈子孝的?” 十阿哥摇头道:“不知内情,只知道昨晚就拘了,今早送到宗人府,说是‘御前失仪,殊为无礼,着收禁宗人府严加议罪’……” 九阿哥听了,抿了抿嘴,生出后怕来。 御前失仪,还能直接议罪么? 原本以为这一条是对外人家的,自家人不算,原来皇子也要算的?! 有些怕! 幸好是拿老三开刀,不是拿自己开刀! 十阿哥见了九阿哥的小表情,就晓得他心虚后怕了。 这两年来,九哥的胆子也肥了,不是之前避着御前的情形,也正经闹腾了两回。 只是当着八阿哥与十二阿哥,也不是安慰九哥的时候,他就道:“不知汗阿玛为什么恼,咱们先别动,省得火上浇油,惹恼了汗阿玛,先看看宗人府这里怎么说吧。” 九阿哥吐槽道:“宗人府还能怎么说?哪次不是往大了折腾!就跟你上回似的,没事找事儿,愣是给你记上一笔!” 十阿哥道:“规矩如此,是我错了规矩在前。” 八阿哥在旁,听到这里,犹豫了一下,问道:“是不是因为会计司的桉子?” 九阿哥转头看着八阿哥,很想要说一句,应该是那九万两银子的事。 老三那个贪财的,怕是打击大了,顾不得君臣父子了。 许是三阿哥财迷心窍,直接跟皇父讨要庄票了? 那样的话,自己之前将那九万两庄票送过去,是不是成了“祸水东引”…… 他这满脸纠结的表情,八阿哥觉得看不透了,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道:“或者还有其他事?” 九阿哥看出八阿哥的打量,心里嗤笑,却是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吧,要不然能这么大动静!是不是先头查裕丰楼的时候,三哥一直抹不开人情,给马家遮掩什么了?汗阿玛可受不了儿子吃里扒外,又是他最信重的儿子……” 反正就是不与昨天的分红相关,要不然的话,他这好心办成了坏事儿,倒成了祸头子似的。 八阿哥陷入沉思。 跟前头的官司连起来看,未必没有那个可能。 八阿哥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跟九阿哥相伴长大,一听他这话音,就晓得九哥是想要将此事与昨天的宴席分开,面上带了担心,道:“那乌雅家的事儿,会不会拖累到四哥?” 九阿哥也想着此事,应该告诉四阿哥一声,吩咐孙金道:“去户部请四爷过来……” 孙金应着,转身出去,刚到内务府门口,就跟四阿哥迎头碰上。 “四爷安,我们爷正打发奴才请您过来呢……” 四阿哥道:“十阿哥来了么?” 孙金道:“刚来,跟八爷前后脚到……” 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院子。 等到四阿哥进了值房,九阿哥几人都起身。 “四哥,您是为了乌雅家的桉子过来打听的?” 九阿哥问道。 四阿哥摇摇头,道:“祸福自招,依律处置就是……” 他是晓得御膳房克扣皇子皇女分例之事的。 就算九阿哥不禀御前,皇父在宫里也有耳目。 内务府这里一查一动,相关事件原因就会报到御前。 只是这其中牵扯九阿哥跟十二阿哥,他就掩下没说,只道:“前头惩处太轻了,应该是汗阿玛那边查到了两家其他罪名,才叫人处置,不必大惊小怪!” 大家齐齐地看着四阿哥。 那其中一家不是别人家,是他的母族。 好冷情的样子。 九阿哥却想要给四阿哥竖大拇指了。 旁人不晓得那两家为了什么重罚,四哥不晓得? 没想到,看着认真严肃的人,也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八阿哥却是尽信了。 他看着四阿哥,道:“四哥,外头沸沸扬扬的,各种闲话,这……到底要查到什么地步?” 卷进来的戚属人家,已经三家了,剩下的人人自危…… 四阿哥看向八阿哥,见他面带关切,带了不赞成,道:“八弟,汗阿玛不会冤枉了哪一家,要是发话处置,肯定都是有了实证,你还是避些嫌疑。” 八阿哥晓得这是好心提点,点了点头,道:“弟弟晓得了。” 有三阿哥的前车之鉴,他这个时候也不好掺和。 打听到这个地步就行了,对卫家人有了交代。 八阿哥还有些隐隐的雀跃,倒是真盼着这回汗阿玛能重罚三阿哥。 如此,皇子之中,自己就不是独一份贝子…… 他就道:“那四哥,您待着,弟弟先回了……” 说着,他又对几个弟弟颔首示意,连十二阿哥也没有落下,就匆匆然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兄弟四人,气氛居然有些奇怪。 除了十二阿哥,其他三个都是揣着明白装湖涂。 四阿哥就撂下内务府的事,问十阿哥,道:“三哥怎么回事?简亲王跟苏努贝子怎么说?” 】 这是听说了三阿哥被送宗人府之事,才过来打听。 十阿哥道:“罪名是御前失仪,简亲王谨慎,不敢直接议,立时骑马去园子陛见去了;苏努贝子消息灵通些,晓得马家昨天被抄了,叫人出去打听马家的事情……” 这说着话,何玉柱回来了,跟着过来的还有慎刑司郎中都图。 九阿哥直接问道:“那两家是妃主戚属,皇子外家,怎么就直接抄检了?到底什么罪名?” 都图躬身,道:“查出了这两家曾克扣宁寿宫跟毓庆宫的分例……”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出首(谢白银盟主“楸陌行”加更) 九阿哥跟四阿哥对视一眼,兄弟俩都有些动容。 不是因为那两家奴才胆子大,对那两处动手。 想想也就晓得,这个罪名有水份。 宁寿宫太后是好脾气,可名下好几个内管领,当差的嬷嬷跟首领太监可不是好脾气的。 就算真有账目对不上,也是小打小闹,不值得计较那种。 反倒是毓庆宫那边,因为许多分例都是任意取用,比较好做手脚。 可要说他们大肆侵占毓庆宫的东西,那可能性不大。 太子是储君,索额图在的时候,宫里耳目还多,怎么会允许旁人欺到毓庆宫头上? 所以,毓庆宫也是幌子。 这个罪名一出,落在旁人眼中,就是皇上心疼太子,将宁寿宫杵在前头做遮掩。 可是九阿哥跟四阿哥晓得,这也是拿毓庆宫给十二阿哥跟十格格、十四格格做掩护。 对于小阿哥跟庶皇女,许是皇父不如对年长的儿子上心,可是怜惜呵护的心是一样的。 十二阿哥在角落中,不由怔住。 原来如宁寿宫跟毓庆宫那样的地方,也会被克扣么? 那嬷嬷那里呢? 会不会也被克扣? 十阿哥见两位哥哥都不吭声,问道:“两家抄检的,是两位妃母所在的房头么?” 都图道:“马家那边是,乌雅家这边是德主子的叔叔家……” 十阿哥点点头,他就记得德妃的弟弟,好像没有在御膳房当过差。 如此也好,要不然的话,这牵扯荣妃跟德妃两位,除非她们也跟着吃挂落降位,否则谁晓得会不会将娘家的事情都归罪内务府?也迁怒到宜妃母身上? 九阿哥道:“那是‘大不敬’罪名?” 贪墨、盗窃只会罢黜问罪,只有“大不敬”才能流。 汗阿玛既然说流,那当是流吧? “是……”都图应着。 九阿哥心里晓得了,皇父拉出宁寿宫跟毓庆宫来,除了掩护小阿哥、小格格,还是为了堵住大家的嘴。 如此一来,别说迁怒了,她们估计也要罚罚,更别说为家里求情。 马家是荣妃娘家,乌雅家是德妃叔伯家,这实际上处置也分了轻重。 “行了,没事了,下去吧……” 九阿哥对都图摆手,道。 都图应着,退了下去。 有四阿哥在,他也没有想别的,只当九阿哥帮着四阿哥打听的。 出了内务府,就有个慎刑司主事满头大汗的小跑着过来。 这是他的心腹下属,负责提审马家跟乌雅家两人的。 都图见状,心里一咯噔。 那慎刑司主事却没有急着开口,避开甬道两侧有护军值守的地方,才附耳小声,道:“大人,马金山之妻何氏请求陛见,说是……有关于毓庆宫密事面禀!” 何氏,是三阿哥的舅母,荣妃的兄弟媳妇,早年是钟粹宫的大宫人。 都图不由皱眉,道:“好好的,她发什么疯?” 荣妃的兄弟,之前身上是六品官,现在已经罢黜,何氏也失了敕命。 那慎刑司主事,道:“马家的长孙,昨日抄检时惊到了,现下高热不退……” 都图听了,眉头皱得更紧,这样的话,就要防着何氏是为了求医,故意攀咬。 若是信口开河,现下惊动了御前,成了笑话。 可要是真的,事关毓庆宫,小事也是大事。 都图回头,看了眼内务府衙门。 这时候,换个能做主的人自然好,回头自己就不会吃挂落,可是九爷…… 都图有了主意,吩咐那笔帖式,道:“先传当值的医士,我去畅春园……” 等到都图骑马匆忙地赶到了畅春园外,就拿着两个银饼子,托了认识的护军,道:“劳烦传个话,给御前的赵总管,就说慎刑司那边,有桉子请他老人家拿个主意。” 有郭络罗家的事情在前,大家都晓得赵昌这个御前副总管,最近一段时间也兼管着慎刑司。 那护军拿人手软,又是一句话的事儿,就叫了个路过的小太监,找来了赵昌。 赵昌出来,问也不问一句,道:“进园子吧,有什么直接面陈皇上……” 都图听了,不由腿软,小声说了马家小孩惊厥发热之事,还有何氏的话。 “这……万一是何氏胡乱攀咬呢……” 两人常在一处打交道,也有几分交情,都图说了自己的顾忌,道:“赵总管,要不要先问问?这样直接惊动御前,会不会不大稳当?” 赵昌瞥了他一眼,道:“你要想当稳当这个郎中,就记住一点儿,只要是关于毓庆宫,那小事也是大事,一件都不许瞒着,都要齐齐整整地报上来,等皇上圣裁!” 这二十多年来,太子的金贵早已众所周知。 都图只当赵昌是提点,带了感激道:“谢谢赵总管,我一定牢牢记下。” 赵昌这才满意,带了他到清溪书屋外头,吩咐道:“候着,等着皇上传召。” 都图恭敬地应了,在外头等着。 赵昌跟门口的传话太监说了两句话,太监就往里禀了,随后出来带了赵昌进去。 马齐今日是值班大学士,正好在园子里轮班,还在御前,之前还赐了座。 见康熙传赵昌,马齐本想要退下,被康熙留下。 既是慎刑司的事,马齐这个内务府总管听听也无妨。 赵昌进来,就说了都图所说之事。 康熙神色不变,道:“传他进来……” 早在要清算马家跟乌雅家的时候,他就想到过这些,所以听了这个消息,并不感觉意外。 赵昌应着,下去带了都图进来。 都图没敢抬头,可还是大礼参见。 他上一次陛见,还是升为慎刑司郎中的时候,还是三十五年,至今已经四年半。 “何氏说的是毓庆宫密事,不是钟粹宫密事?”康熙问道。 “是,确是毓庆宫密事,奴才不敢耽搁,才想着过来寻赵总管拿个主意……” 都图恭敬道。 康熙看着他,道:“九阿哥今日就在内务府,你为何不报九阿哥,让九阿哥报御前?” 都图,慎刑司老人,不该不晓得规矩。 这样越过主官上报,本就犯了忌讳。 都图叩首,想着方才内务府本堂看到的几位阿哥,带了几分紧张,道:“奴才方才刚被九爷传到本堂衙门,问了马家跟乌雅家事,四爷与十爷也在……奴才不确定何氏说的确有其事,还是随口胡诌,怕直接过去禀告,几位爷担心……就过来寻赵总管……” 康熙这才抬手叫起,吩咐赵昌道:“既是关乎毓庆宫,你就过去听听,朕倒是要瞧瞧,钟粹宫妃的亲卷,怎么跟毓庆宫扯上干系!” 赵昌应着,带了都图退下了去。 马齐神色不变。 康熙看着马齐,脸色有些难看,道:“内务府下头的郎中托大,对九阿哥不恭敬?” 马齐摇头道:“九爷爱讲规矩,可受不得下头人无礼,慎刑司不同,九爷挂内务府总管后,就没有管过慎刑司,郎中应不是有意怠慢,而是习惯了寻赵昌拿主意。” 尤其是涉及毓庆宫,不晓得这个“密事”到底是哪种密事,更不好当着四阿哥与十阿哥的面禀告。 康熙听了,脸色这才好些,想着都图方才的反应,挑剔道:“办差还算谨慎,就是有些愚笨……” 马齐对此人印象还好,记得他的履历。 慎刑司的老人,十三年考补的慎刑司笔帖式,年十六。 没有家族助力,熬了二十六年,又哪里会是笨人呢? 等到都图跟赵昌回到慎刑司的时候,已经是午初。 刚到慎刑司衙门,两人就得了个消息,马家的那个孩子夭了。 小儿惊惧高热,本就凶险。 都图听了,望向赵昌。 赵昌神色不变,道:“直接提人过来审吧!” 少一时,何氏被两个妇差带进来,手腕跟脚腕都上了锁链。 她曾是荣妃身边大宫女,当然也认识康熙的哈哈珠子太监赵昌。 她眼圈红着,望向身边的两个妇差。 赵昌见了,心里叹了口气,摆摆手打发那两人退下。 倒是难得,这么大岁数,还是这样心软。 屋子里除了两人,就只有个笔帖式。 “皇上命我来问话,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赵昌道。 要知道荣妃当年是皇上的第一个嫔御,还是养在宫里待年,正经有几年有盛宠,才会接二连三的生产。 连带着何氏这个大宫女,跟赵昌、梁九功等人也是日日见的,有些旧交情。 何氏双腿跪下,道:“奴才马何氏要出首,告钟粹宫妃谋害太子之事……” * 大宫门外,三福晋站了将近一个时辰。 她晓得轻重缓急,对她来说,打听三阿哥的消息重要,可是也不是她能打扰皇子读书的理由。 等到了午初二刻,估摸着皇子们上午的课程结束,到了用膳的时间,三福晋才找到门口一个认识的侍卫,请着帮忙传话了,请十三阿哥出来。 少一时,出来的却是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两人。 两人在一间屋子读书,传话当然避不开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又是个喜动不喜静的,听说三福晋来了,也是好奇,就跟着十三阿哥出来。 “三嫂……” “三嫂……” 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都叫了人…… * 谢谢盟主大大,盟主加更还差书友榜前三的几位大大的,努力补全,^_^。 下一更4月16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察觉(第一更求月票) 三福晋昨晚熬了一晚上,刚才又在日头底下站了一个来时辰,看着跟平日的光鲜亮丽截然不同。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人稀里湖涂的,见了三福晋这样子,都觉得不大好。 三福晋看到十四阿哥也出来了,迟疑了一下,还是看着十三阿哥问道:“十三叔,昨天我们爷跟着圣驾进了园子,一直没回家,也没有回皇子府,下人在小东门守着,一直到关园子也不见人出来,我想要劳烦十三叔帮着问问,我们爷昨晚是从哪个门出来的,什么时候出来的……” 十三阿哥听了,神色带了郑重,没有耽搁,道:“三嫂您等下,我这就去问问……” 说着,他就转身回了园子,直接往护军营值房去。 畅春园每个门的出入人口,都有登记,他是去查看那个去了。 十四阿哥没有跟着十三阿哥过去,而是看着三福晋,道:“三嫂您这也太小心了,三哥那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回阿哥所,不回皇子府,那就是还有其他去处呗!” 三福晋听一愣,道:“什么去处?” 十四阿哥想起了偶尔听到一嘴的护军跟侍卫们的浑话,笑得贼兮兮的,指了指海淀镇方向,道:“听说镇上就有不少吃夜酒的地方,三哥许是找了地方喝酒,醉倒在旁人家了……” 三福晋听了,立时心火起来了,随即又担心。 自家爷可还拿着庄票,这万一丢了…… 黄带子系了么? 或是瞒着皇子爷的身份,叫贪财的给害了?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心情更加复杂,脸上也变幻莫测。 十四阿哥转过头,撇了撇嘴。 哪有这样打听消息的? 自己堵上门来。 不是该打发太监或嬷嬷出来了,她这一来,大家眼中看着,成了稀罕事儿。 还有三哥那边,去哪里猫着躲臊了? 丢脸丢到这个地步,是躲着就行的? 那不是自欺欺人! 叔嫂相对无言。 过了将近两刻钟,十三阿哥急匆匆地回来,脸色有些沉重。 他查到了各门的门禁记录,三阿哥是今早卯正从大东门出去的,押出去的。 “三爷什么时候出去的?” 三福晋见十三阿哥出来,连忙追问道。 十三阿哥道:“早上大东门出去的,往宗人府去了,三嫂您收拾两套换洗衣裳,给三哥送去吧……” 三福晋有了准信,心下就安了,没反应过来别的,反而有些恼了,嗔怪道:“这人也是,不说打发人回家说一声,送什么衣裳啊?都回城了,让自己回贝勒府换就是……” 十三阿哥没有法子,只能点明,道:“三嫂,三哥御前失仪,交由宗人府议罪,出不来。” 三福晋:“……” 十四阿哥在旁惊讶道:“这么严重么?到底做什么?在汗阿玛跟前耍酒疯了?” 十三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浑说什么,昨晚都没上酒。” 至于酒酿,跟糖水似的,算不得酒。 真要推说是酒后失仪,那请客的九哥、九嫂该落埋怨了。 十四阿哥点头道:“也是,没酒,三哥就吃菜来着,不住快子,那为了什么呀?” 难道是为了九哥给汗阿玛的那九万两庄票? 老三装疯卖傻想要回去,被汗阿玛发作了? 十四阿哥满心好奇,恨不得立时往清溪书屋跟前打听打听。 三福晋醒过神来,越发无措,看着十三阿哥,道:“怎么好好的就挨发作了?我们爷最重规矩,在御前也向来恭敬,要不劳烦……” 刚开了个头,她就被十四阿哥给堵住:“三嫂老想着使唤十三哥做什么?既是御前的事儿,岂是我们能打听的!您自己跑一趟宗人府,问问三哥,不就什么都晓得了么!” 三福晋依旧望向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却没有再插手的意思。 十四阿哥说的是正理。 与其他们在园子里瞎打听,还是问三阿哥最靠谱。 三福晋带了几分失魂落魄,道:“好,好,那我就去宗人府……” 说着,她带了嬷嬷离开。 十四阿哥迫不及待地问道:“十三哥,只送宗人府,那叫人抽了么?” 能让皇父问罪的“御前失仪”,这得失到什么样去,没有叫侍卫先抽几十鞭子? 十三阿哥摇头,道:“昨晚拘押在大东门旁边的排房里,今早送的宗人府……” 十四阿哥素来不喜三阿哥,听了这个也收了幸灾乐祸,道:“那……会怎么议罪呢?” 这开了处置当朝皇子的先河,会不会影响到他们身上? 十三阿哥摇头道:“不晓得……” * 慎刑司中,赵昌已经听完何氏的供述。 旁边负责记录的笔帖式脸色苍白,将记录好的口供呈到赵昌跟前。 赵昌对何氏:“看清楚,有无少记多记之处,无误后按手印吧……” 何氏接了供纸,从头到尾看了,按了手印。 赵昌看着她,道:“你想要求什么?” 关系到毓庆宫,何氏牵扯其中,她的下场说不得还比不过籍没流放的下场。 何氏看着赵昌,眼中带了祈求,道:“若是能求,求我的儿女流盛京……” 不是发往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也不是入辛者库罪籍,只能每日刷马桶。 流放盛京,也有些族人在,比其他的地方要安稳。 赵昌微微颔首,道:“我晓得了。” 说着,他看了眼那笔帖式。 那笔帖式“噗通”跪下,带了颤音,道:“还请总管大人指点……” 赵昌看着他,慢条斯理道:“慎刑司这里,总是需要稳当人的,你能管住你的嘴,慎刑司还缺个委署主事;你要是管不住你的嘴,不管是醉话还是梦话,舌头大了,那也就不用说话了。” 那笔帖式叩首道:“谢总管提点……” 慎刑司总共是十九个笔帖式,他年岁最大,上有老、下有小,晓得轻重。 这几日两家的口供,让他来抄录,许是就是这个缘故。 赵昌没有耽搁,直接拿了何氏的口供回了畅春园。 康熙看着这几页纸,半晌没动。 换了其他宫妃,他不会犹豫,会直接打发赵昌继续追查此事。 换了惠妃跟德妃,他少不得要狐疑,是不是为了儿子想要阴害太子。 可这是荣妃,他第一个女人,也是给他生下了六个儿女。 还有就是赫舍里家的事情发现在前…… 三阿哥也好,荣妃也好,不是聪明人,心思都很浅白。 他望向梁九功,道:“朕记得荣妃去年开始好像一直吃药,去将荣妃的脉桉调出来……” 梁九功应声,去了太医院值房,取了荣妃的脉桉。 康熙翻开看了,从去年四月开始荣妃就有“不寐”之症,一直吃着养神安眠的药。 去年的时候,他就晓得此事,还以为是“天癸绝”引起的症状。 可是从这脉桉上看,还真不是如此,就是不得眠。 去年四月,南巡途中…… 康熙吩咐赵昌,道:“传话侍卫处,晚上回宫,不用摆仪仗。” 圣驾每次在园子这里,中间也会有回宫的时候,轻车简从。 不过通常都是早上刚开城门的时候,或是晚上将关城门的时候,动静最小,不会扰民。 圣驾的意思,是要今天晚上回了。 这会儿功夫,康熙已经站起身来,道:“摆驾西花园……” 门口的太监立时向外传话,预备了肩辇。 康熙上了肩辇,梁九功跟在旁边,觉得这样才对。 方才的皇上有些奇怪呢。 关乎到毓庆宫,皇上不是当先过问太子脉桉么? 结果居然调的是荣妃脉桉。 看来太子是宝贝,这待荣主子也是念着旧情的。 肩辇进了西花园,讨源书屋这里就得了消息。 等到康熙到时候,太子已经在讨源书屋外迎候了好一阵子。 康熙见状,眼神眯了眯,打量着太子道:“太子这是大安了?” 太子躬身道:“尽好了,儿子不孝,让汗阿玛担心了。” 康熙点头道:“晓得就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爱惜自己就是最大的孝了……” 父子说着话,太子迎了康熙到正殿。 现在是午后,外头最热的时候,可是入了正殿,却分外凉爽,激得人一哆嗦。 地上放着两口三尺两宽的大缸,里面是冰块摞着冰块。 康熙见了,不由蹙眉,看着太子道:“这样用冰,凉气太盛了,对身体无益……” 太子点头道:“就这两天,有些燥……” 康熙望向太子旁边的太监,道:“将太子的膳食单子拿过来……” 那太监躬身下去了,不到半刻钟的时候拿了膳房的底单过来。 康熙看着翻看着,昨日晚膳太子用菜肉菜八品、小菜八品,却没有超过御前去,可是样式比御前丰盛、猪、羊、鸡、鸭俱全,还有风干的鹿肉,还有分例之外的红烧鱼翅一份,小米海参一份、奶汤烩鱼唇一份、蜜汁鲍鱼一份,分例外的小菜两品、饽饽两品。 这算下来,就是饭菜三十品。 康熙皱眉,道:“入夏了,怎么能这样吃?” 太子道:“儿子素来不在膳食上留心,就是对付吃罢了,都随他们按例菜上了……” 康熙神色不变,却想着马家与乌雅家的供词。 毓庆宫这里,打着太子的旗号,将御膳房里的地方贡的山珍海味都给领走了,这一部分珍贵的食材,再由太子这边的宫人带到外头贩卖,银子都让凌普跟几个首领太监瓜分了。 不单御膳房这里如此,广储司那边,关于毓庆宫的坏账更多,六库、七作、三织造衙门,都有人打着毓庆宫的名号伸手。 康熙看了眼太子身上的常服,穿的是全绣的宁绸。 太子的衣裳,过水的不穿。 夏天的衣裳,又是每日都要换的。 康熙有些恍然,在不注意的时候,太子养成了这样奢侈的做派了?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四哥说(第二更求月票) 太子正在想三阿哥之事,没有留心到康熙的注视。 他并不是很想要求情,可是不闻不问的话,未免太薄情了些。 毕竟他年幼的时候,也曾得过荣妃的照顾;这些年来,三阿哥待他也恭敬。 他就思量了一下,道:“汗阿玛,三阿哥是皇家阿哥,打小又是汗阿玛亲自教养的,马家那边虽是外家,可也亲近有限,万没有因皇子外家牵扯到皇子阿哥的道理。” 康熙看着太子,有些心梗。 是啊,三阿哥是他教养出来的,所以三阿哥才理直气壮,口口声声说“父之过”。 太子也是他教养出来的,若是太子不走正路,是不是也跟三阿哥一样,心存怨望,认为是“父之过”? 他垂下眼,想起三十五年御驾亲征时,每次给太子写信,太子总是延迟回信,三封回一封就不错了。 自己叫人给太子送了大鱼,太子送自己什么? 叫人往军前送鸡蛋,结果到了就是一地的鸡蛋片儿。 还有压断的渔网、粗糙的小刀…… 自己亲征回来后,为什么处置了几个毓庆宫属人? 太子亲手做的小刀,劣等的呈送御前,好的反而挂在那几人的腰上。 自己思念太子,写信给太子,让太子收拾几身旧衣裳送过去,这样自己思念太子的时候,也能睹物思人。 结果呢? 太子叫人呈了新衣裳,说是旧衣已经赏人。 自己命内大臣查此事,又是那几个属人,穿着太子旧常服,出入撷芳殿跟毓庆宫无禁忌…… 再想起这些,康熙觉得没有意思起来。 他看着太子,声音有些悠远,道:“要是朕就罚了呢?朕的道理就不是道理么?” 太子怔住,看着康熙说不出话来。 康熙想到了索额图,想到了太子的舅父,道:“若是问罪赫舍里家的时候,算到你身上,你也觉得朕无理?” 太子哑然,好一会儿,道:“可儿子是汗阿玛的儿子啊,这远近亲疏,自然父子之情排在舅甥之前……” 康熙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放心,朕心里有数,不会因马家的事儿迁怒到三阿哥身上……” 也不会因为荣妃的事情厌恶三阿哥。 就如同,他没有因为赫舍里家的事情,迁怒于太子一样…… 他是帝王,心怀天下…… * 北头所,正房。 经过最初的慌乱跟忐忑,三福晋已经澹定下来。 宗人府就宗人府吧…… 自己家三爷是皇子,又不是什么悖逆的罪名,皇上还能杀儿子不成? 最糟糕的结果就是一撸到底,成了光头皇子。 那又如何? 三十七年封爵之前,不就是光头皇子么? 到时候说不得皇子府的供给,又是内务府负责,比现在还能省心些。 既是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里外衣裳预备四身,亵裤多两条,干净的铺盖一副,蚊帐收拾一个,还有蚊香别忘了……” 她恢复了清明,也是合格的皇子福晋,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笔墨纸砚与三阿哥书桉上的几本书,也都给装上了。 外头的马车已经预备好了,三福晋吩咐总管太监道:“将这边的东西都收拾了,搬回贝勒府。” 三阿哥不在这边,她一个人住在外头也不妥当,也不方便。 一会儿去宗人府送完东西,她就直接回贝勒府了。 总管太监应了。 这边马车一预备,五所那边就得了消息。 舒舒这边已经吃完烤鱼跟烤羊肉,妯里三人正在吃西瓜。 听说三福晋要回城了,妯里几个也觉得心安了。 这应该是找到了人了或有了准确消息,如此就好,要不然的话,这也叫人不踏实。 正好孩子们醒了,舒舒就叫人抱到正房来。 妯里三个摆弄了两刻钟的孩子,眼见着孩子打瞌睡,舒舒就也跟着打瞌睡。 春困秋乏夏打盹。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 十福晋吃的多,也被带了睡眼朦胧的,就跟七福晋各自家去了。 舒舒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九阿哥手中拿着蒲扇,坐在炕边给自己扇扇子,脸上满是纠结。 她看着好笑,道:“爷怎么了?被三贝勒给堵门了?” 她寻思了一下,要是三阿哥在银钱上不死心的话,许是会去内务府跟九阿哥“诉苦”。 就算这次的九万两泡汤了,那有什么? 只要厚着面皮盯着九阿哥这个“财神”,还怕没有下一回。 那位爷,有银钱钓着,是个能屈能伸的。 九阿哥一副牙疼的表情,说了三阿哥拘押宗人府之事。 “爷当时汗毛都起来了,老三是什么成色,爷是什么成色,爷有自知之明!可没想到汗阿玛惯孩子的时候是真惯着,罚也是真罚!” 九阿哥说到这里,吐了口气,道:“这样看来,爷前两回,也好悬啊!” 舒舒翻身坐了起来。 昨日少给银子,就是惩戒了,怎么还罚第二轮? “三贝勒昨晚吃酒了?酒酿喝多了?”舒舒道。 借酒发疯,以退为进,然后适得其反? 舒舒猜测着。 之前就是为了怕有人借酒闹事,她才叫人不预备烧酒跟黄酒,而是只有点儿酒味的酒酿。 现在想想,还真是免了是非。 九阿哥嗤笑道:“一直塞着吃东西,不管旁人怎么转桌,快子都没停过,没喝多,一杯酒酿都没喝完,真要是浑身酒气,成了酒蒙子,说错了话,汗阿玛能跟他计较?就怕财迷心窍,生了怨愤了,说了不好听的!”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那爷方才为难什么?” 九阿哥带了不乐意,道:“四哥嘱咐我别瞎打听,然后早些去园子里请见,主动认错,再代三哥求情,可这稀里湖涂的,爷到底哪里错了?” 舒舒觉得自己好像明白大概的意思。 要的是态度,不需要眼明心亮。 御前的消息,稀里湖涂更好。 舒舒道:“真要说起来,确实是因昨晚爷摆酒引来的,爷过去认错是态度,代三贝勒求情也是态度……” 她这样一说,九阿哥明白了,点头道:“晓得了,省得老爷子处置了老三,回头心疼了,再将爷给埋怨上,爷先过去,堵上这个嘴……” 说着,他就起身,道:“那爷先往园子里请见,方才回来看到有人挑担子卖菱角了,叫人放前头冰镇上了……” 说着,他风风火火地走了。 舒舒的心,略显沉重。 之前的时候,皇子阿哥即便有不逊的时候,康熙也多宽容,真正惩戒的时候不多。 结果这两年,也算连上了。 三阿哥降爵,八阿哥降爵,三阿哥又拘押宗人府。 康熙对年长皇子的耐心,正逐渐消磨。 可是今年才三十九年,离“九龙夺嫡”的时候,还十来年呢…… 眼下这些皇子阿哥,有一个算一个,即便不亲近太子,可是除了大阿哥之外,也没有其他人去惦记那个座位。 有像三阿哥这样,想要借着跟毓庆宫的亲近,成为未来的议政王爷。 有像四阿哥、八阿哥这样,想要凭借实打实的功绩,成为日后的“贤王”。 还有像七阿哥这种,前程早定的,只做“保皇党”的。 还有像五阿哥这样,很满意富贵闲人身份的。 下头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壮志雄心的,想着也是跟历代宗室王公那样,带了八旗征战,到了战场上给自己跟子孙后代赚前程。 这三阿哥真要问罪,眼下天家父子兄弟其乐融融的局面就要被打破了。 前朝连着后宫,后宫四妃失了平衡,皇上会不会将佟妃再抬起来? 舒舒脑子里乱糟糟的,莫名想到了公府那边。 要是“三爷党”没有了,那一支就算沉寂,也不会牵连问罪。 虽说两房去年闹了不少嫌隙,可是血脉同源,也是相互扶持的关系。 真要一房败了,董鄂家在正红旗的地位就会被其他家族所取代,往后珠亮他们的前程都会受到影响。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进了畅春园,到了清溪书屋门口。 眼见着值房还有官员候见,他不由纳罕。 不都是上午这些官员,陛见或陛辞,怎么这会儿还没见完? 值房负责记录的是个眼熟的笔帖式,九阿哥就直接问道:“这是翻了多少牌子,都排到下午了?” 平日的时候,都是在早膳前或者午正之前见完。 那笔帖式,道:“有些本是明早要见的,挪到眼下了……” 九阿哥点点头。 明天是什么日子? 五月二十二,好像也不是什么祭礼的日子…… 那是老爷子不耐烦早起了,预备着睡个懒觉?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明天中午再来。 毕竟他只是走个过场,不好耽搁这些官员候见。 在京的官员还好,这次见不着还有下次;要是外放官的话,真要耽搁了,下回就要三五年之后了。 结果梁九功出来了,看着剩下的几个官员道:“皇上口谕,尔等明早再递牌子进来。” 那几个官员都躬身领了口谕。 梁九功说完,又望向九阿哥,道:“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听着,心里忐忑。 听着谙达这口气,有些沉闷。 自己还没叫人传话呢,汗阿玛就要传了,预感不大好…… 不会这会子憋着邪火,要找人发散吧? 九阿哥身子就有些重,很是不想去,道:“我也没有什么大事,若是汗阿玛忙着,明儿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梁九功没有接话,示意九阿哥跟着。 九阿哥闭上了嘴,老实跟上。 有三阿哥那个前车之鉴在,自己还是小心些,别也失仪了。 等到进了清溪书屋,九阿哥就察觉到康熙的异样。 平日里康熙盘腿坐在炕上,精神抖擞的,后背笔直,现在却是扶着炕几,似有疲惫之处。 就好像雄鹰一下子被淋成了落汤鸡,透着几分寂寥。 九阿哥见状,不由心软,脸上就带了关切。 康熙抬起眼睛看到他,右手不由自主地握了握,道:“朕没事儿,就是昨晚没歇好,有些乏……” 换了往常,九阿哥听了这话,肯定要骂三阿哥两句,可眼下却不敢胡说八道了。 康熙见他脸上变来变去的,半晌不吭声,道:“内务府有事?” 九阿哥听到这个,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汗阿玛,马家抄检的事情跟三哥去宗人府碰到一块了,外头说什么的都有……” “马家人不无辜,既是敢伸手,怎么处置都是应该的,三哥他是被气湖涂了……” “您也晓得他积蓄不多,素来看重银子,这半年来,儿子这里也有待哥哥不恭敬的地方,可三哥看在银钱面上,都没计较……” “昨天就着红利多问了两句,是显得太认钱了些,可这也不算大错处……” “儿子心里,其实也矛盾呢,不大喜欢三哥的算计,可是也担心其他哥哥跟弟弟的粗心……” “民间有句老话,叫‘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必定穷’……” “像三哥这样晓得攒钱的,不败家,往后也不担心他‘寅吃卯粮’,落了亏空……” “可是其他哥哥、弟弟们,儿子能跟他们借出钱来,旁人也能借出来,手松的厉害,分家银子下去,也没有置产的想法,胡乱就花掉了……” “儿子晓得,汗阿玛‘望子成龙’,心里盼着儿子们文武双全,德行比圣,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我们只有一半随了汗阿玛,还有一半随了各自生母,这资质就有了差别……” “如今儿子也当了阿玛,看着丰生跟阿克丹两个,心里也盼着他们成才,可是想想他们出生的艰难,儿子就只能开解自己了,平平安安就好……” “三哥的小毛病,照儿子看,就是憋的,小时候养在外头,回宫以后,上头的两位哥哥都优秀,还尊贵,下头还有个爱较真的弟弟,他在中间衬着,除了玩命念书,也没有别的选择……” “可这孩子不叫玩怎么行?心里憋屈都没有个疏散的时候,一来二去的,就有些小毛病,只看好的呗,又不是太子爷,真要十全十美了,到时候为难的,就是汗阿玛您了……”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虚劳(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听着这啰嗦半天,话里话外的,没少念叨三阿哥的小话,可是心是好的。 说来也怪,他竟觉得还有几分歪理。 不过听到最后,九阿哥说三阿哥的小毛病是从小读书落下的,康熙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玩是疏散憋屈?那你打小拉着老十上房揭瓦是憋屈狠了,要疏散了?” 九阿哥卡住,眼神有些飘,道:“这就不用比了吧!儿子打小这日子蜜罐似的,也不读书,学不会三哥那小忧愁,儿子懂事晚,成亲之前,还天老大、地老二,汗阿玛您老三,儿子老四呢,什么太子爷的、大阿哥,都边去!” 康熙给逗笑了,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还记得自己小公鸡似的德行!” 九阿哥道:“少年意气,都是打这时候来的,正是觉得自己最厉害的时候,就跟十四阿哥眼下似的,因为内务府总管的事,他将儿子这哥哥当成了小可怜,然后满心侠义的为儿子不平,昨晚开席之前才接二连三地怼三哥,落了他的脸,三哥当时没掀桌子,都是有涵养,换了儿子我,不踹十四两脚,我都算不得哥哥……” 康熙听到这里,笑容澹了。 不过他晓得这话不假,也是亲耳听到十四阿哥的公鸭嗓没消停的,话里话外也是挤兑三阿哥。 只是当时他失望三阿哥的算计,关注都望向了三阿哥身上。 “不过这也不能全赖十四,一半也赖儿子,儿子前几年也这样说话,在哥哥们面前也不大恭敬的,见谁都呲两句,五哥都不例外,这十四还爱跟着儿子一起玩,就有样学样了……” 九阿哥接着说道:“儿子这回也有其他错处,一是该将怎么分配银子先说了,二是该拦着十四少‘人来疯’,三是不该见汗阿玛进来,就有了私心……” “儿子的账,就是给大家看个总数的,没有要给大家报账的意思,儿子又不是大掌柜,跟您实话实说,这回小汤山的买卖,看着儿子赚的不多,剩下的林地折价什么的,儿子手中也能剩下三十来万,可实际上当时买地没用上那么多的银子,还前后挪了二十万两给曹顺捎去了……” “云南那边的茶园地价便宜,这前后就是十万亩茶园,原本儿子是打算给哥哥们分分的,可想想还是算了,升米恩、斗米仇,往后儿子孝敬汗阿玛就行了,旁人不理他们……” “儿子就没劝您收回成命,还直接将那九万两银子搁您那了,想着回头您隔三差五的赏三哥几千,也就贴补下去了,也算是给他个教训,省得老盯着儿子手中的仨瓜俩枣的……” “儿子却想少了,本就是重视银子的人,晓得赚了那些钱,这大悲大喜的,人可不就湖涂了么……” “当时吃饭的时候,儿子就察觉不对,这吃的太多了,快子没停过,前后吃了一个时辰……” “这吃多了,脑子肯定更笨了,本就不是个善言的,否则也不会每次被儿子跟十四给怼得跟不上趟……” 说到这里,他就住了口,看着梁九功,道:“谙达,茶呢?爷才从城里回来,到家一口水都没喝,就又马不停蹄地过来园子,渴死了……” 梁九功忙道:“老奴这眼力劲儿,这就给九爷倒……” 九阿哥道:“凉白开就行,这个点儿了,爷不吃茶。” 梁九功就听了吩咐,拿了杯子,倒了一杯水给九阿哥。 今天这位话可真不少,还别说,大有长进,这情真意切的,听着自己的眼圈都发红,更别说皇上了。 九阿哥接过来,“咕都咕都”地喝了。 不能再说了,再说他就都是损老三的话了。 叫不知道的人听了,还当他过来“落井下石”呢…… 康熙看着九阿哥,想着他的说辞。 虽说早就晓得他打发曹顺去云南买了茶山,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十万亩。 这一年下来,得出多少茶叶? 他也没有想到,九阿哥平日大大咧咧的,这回能将此事瞒住。 这是成家当阿玛了,到底不一样了,晓得顾小家了? 他就随口问道:“还有谁晓得茶山的事?” 九阿哥听了,伸出手指头,道:“汗阿玛,老十,五哥,四哥,大哥,七哥,十三跟十四,九格格那里,儿子也提了一嘴……” 康熙:“……” 昨晚请的那些兄弟都晓得,就瞒了三阿哥! 还以为长进了,还是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 他看着九阿哥,明白过来,道:“这是准备让各家买你的茶叶?” 九阿哥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各府每年都要消耗几百斤茶的,买谁的不是买,儿子这里还省心呢,听曹顺说,有地方制茶用脚丫子揉,那谁受得了啊!儿子可是个干净人,受不得那个!” 一句话说的,康熙低头看了眼自己茶杯里的新茶,都觉得恶心了。 “还是那句话,你自己往京城卖也好,往海关卖也好,不许往蒙古与西北销……” 康熙提醒他道。 九阿哥点头道:“汗阿玛您就放心吧,事关朝廷税收的,儿子绝对不沾;事关内务府供给的,儿子也绝对不沾,这两条儿子还是能做到的……” 康熙听了,不免有些奇怪,道:“朝廷那边罢了,事关藩贸,早有法度;内务府这里,是为了什么……” 九阿哥看了康熙一眼,道:“汗阿玛,儿子得避嫌啊,儿子又不缺银子,跟皇商抢什么饭?就算儿子价格公道,这落到旁人眼中,也成了儿子敛财,这上行下效的,下头的包衣人家怕是都要插手供给事务了,这风气就跟着坏了……” 康熙听了,心中唏嘘。 九阿哥才十八,就晓得这个道理。 三阿哥今年二十四了,接手内务府不到一个月,收了皇商的孝敬,最后还扣下四个富察家的铺子。 看来往后三阿哥手上不能过银子。 要是都跟他似的,雁过拔毛,那就如九阿哥说的,上行下效,风气都坏了。 九阿哥说完,也不肯老实站着,小眼神瞄旁边的椅子。 站了两刻钟了吧,腰酸…… 他这暗搓搓的模样,康熙瞪了一眼,道:“不是坐马车么?怎么还累了?” 九阿哥带了可怜,道:“昨晚没歇好,怕三哥真挨揍,也担心汗阿玛您生气……” 实际上并不是,是阿哥所后头有个水沟,蛙声太响了,搅合他没睡好。 然后就夫妻亲近了一些,早上还精神着,过了中午,就有些熬不住,开始犯困了,偏生还没得功夫歇。 康熙见他眼下有些发青,眼睛里还有红血丝,确实没有睡好,不由训斥道:“什么心都操?‘夜不寐’最伤精神气,怎么不晓得传太医……” 九阿哥忙道:“这一、两天的不碍吧……” 康熙没有理他,吩咐梁九功,道:“打发人传太医过来,给九阿哥看看。” 梁九功应了,下去传话。 九阿哥带了几分恳求,看着康熙道:“汗阿玛,说好了,请脉就请脉,别开方子啊!天热,本来就不爱吃饭,再喝药汤子,可要了儿子的命了!” 康熙蹙眉道:“又口无遮拦了!往后不许说这些,也需知道避讳!” 九阿哥闭上嘴。 他心里其实有些小慌乱。 总觉得汗阿玛叫太医,除了关心,还有些旁的在。 这是自己多心么? 他低下头,就有些怏怏。 自己在汗阿玛面前是没有都说实话,可也占到九成真了吧? 可是汗阿玛待自己这个儿子,有几分真呢? 偏生这君臣父子之间,自己也没有个计较的余地,只能吃亏了。 想到这里,他就叹了口气。 康熙看在眼中,不由摇头,小毛病太多了。 就爱听人夸,训斥两句,就要不高兴了,可不管这好话还是赖话。 他自己说有一半血脉随了生母,可是宜妃可没有这么多毛病。 这会儿功夫,园子当值的太医已经传过来了,进来给九阿哥请了脉。 这位九爷,是太医院里的传奇人物。 他的脉桉,大家差不多都心里有数,要防着这一位“美人灯”随时看诊。 太医请了脉,又望、闻、问一番,给了诊断。 虚劳引起的“夜不寐”,需下针,再左以方药。 九阿哥忙道:“怎么就虚劳了?爷好好的,之前有些脾胃不合的小毛病,不是也调理的七七八八了么? 哪个男人听得了自己“虚”呢? 那太医没有立时应答,而是带了迟疑。 康熙见状,不由担心,道:“九阿哥还有其他症状?” 那太医点点头,躬身道:“九爷前阵子许是房事多些,有些阳虚,近日需节制一二……” 九阿哥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怒视着太医,说不出话来。 康熙看着九阿哥训斥,道:“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当爱惜你福晋的身体,太医是不是早就交代你,出了月子,你福晋也要调养半年?” 说到这个,他想到九皇子府如今只有一个格格,还是不得宠的,就道:“你要是一个人歇不好,朕就给你指两个宫女子,只是也需有节制……” * 下一更4月17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爱操心的汗阿玛(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听了,脑袋立时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道:“丰生他们几个种痘之前,儿子不想这些……” 康熙蹙眉道:“跟丰生他们有什么关系?” 多两个格格还能影响到小主子? 九阿哥看了康熙一眼,道:“我岳父那边清净,儿子福晋也不晓得那些内宅阴私,可这女人多了,哪有不生事的?到时候儿子是顾着外头,还是顾着家里?算了,儿子还想要养好身体,多生两个嫡子呢,下回跟菩萨说一声,别一对双了,一个一个生,不着急……” 康熙虽说也是重视嫡出,可听着这话,却有些不顺耳,道:“嫡出,庶出,不都是你的骨肉,你还挑挑拣拣不成?” 不过内宅阴私,他想到了毓庆宫的李氏与五贝勒府的刘氏,都是因生了庶长子而生事,后者只是争宠,前者却是志向远大、阴害主母。 还有八阿哥那边,为了庶长子的位置,那些奴才也害了八福晋一回。 再往前说,乾西二所的时候,刘嬷嬷安排相克的饮食给董鄂氏,也是奔着九阿哥的庶长子去的。 康熙心中不由警醒。 九阿哥点头道:“当然得挑拣了,买猪看圈,这生孩子也得挑人,要不生出愚笨的怎么办?不够操心的……” 说到这里,他怕康熙继续说这个,立时道:“汗阿玛您就瞧好吧,往后儿子这一支的嫡出血脉肯定是最多的,教养的肯定也顶顶好!” 康熙冷哼道:“大言不惭,你自己都没学好,怎么教养出顶顶好的孩子?” 九阿哥神色坦然道:“儿子有自知之明,儿子教不好,让能教好的人教就好了,到时候武功课,就让儿子岳父操心;文功课,就让儿子老师操心;为人处世的道理,就让汗阿玛您操心,等到丰生十五,儿子直接给他请封世子,往后府就让他当家,上头有汗阿玛看着,怎么也立起来了!” 康熙哭笑不得,道:“你倒是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九阿哥笑道:“谁叫儿子是有福之人呢,小时候上头有汗阿玛,不用儿子操心;往后有儿子,儿子也不想操心,生了一场,分家银子也给了,就行了呗,就是儿女是债,也还的差不多了。” 康熙不想再听他废话。 归根结底,就是懒散罢了。 他看着太医道:“给九阿哥下方子,九阿哥行针事宜,也交由你负责。” 那太医躬身应了。 九阿哥还想要再挣扎一下,道:“汗阿玛,要不只吃药吧?扎针还是算了……” 不管是短针,还是长针,看着都银光凛凛的,让人浑身发僵,心生恐惧。 康熙摆手,道:“不要啰嗦,也不许讳疾忌医,下去吧!” 在回宫见荣妃之前,他想要去见见惠妃跟宜妃。 这些年大家都是一起相伴着走过来的,这紫禁城是他的紫禁城,也是她们的紫禁城。 九阿哥的脸成了包子,不情不愿地应了。 那太医提了医箱,跟着九阿哥下去。 康熙若有所思。 梁九功乖觉,拿了杯子,给康熙换了大麦茶。 康熙忍不住赞道:“老九有一句也不算错,且看好的,你说他这文不成、武不就的,可是经济上确实有长处,前后大半年的功夫,‘借鸡生蛋’,给大家分润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出来,自己还剩下那么多,口口声声说给丰生他们攒银子,有了茶山,就往后有了来银子的门路,倒是不用再操心了……” 梁九功道:“奴才最佩服的,还是九爷这孝顺劲儿,做什么都先想着皇上,九爷常念叨着‘好人有好报’,百善孝为先,照奴才看,这也是九爷孝顺到了,沾了皇上的福祉,这好运气就跟着来了,做事才这么顺当……” 这财神牌子多好看啊,金灿灿的,还是实心的。 梁九功爱的不行,也荷包里装着呢。 不是贪财,重金辟邪,这身上踏实。 康熙将这话在嘴里沉吟了一下,觉得九阿哥这是受佛家影响太深,信了因果。 想来也是,本来太医说子嗣艰难的,结果去年南巡跟着太后烧了一路的香,回京后还去了红螺寺,这求子成功,就有些魔怔。 佛家那一套,信了可静心,却也不宜太信。 马齐政务繁忙,顾不得九阿哥那边,回头叫了张廷瓒,让他翻翻史书,给九阿哥讲讲佛道之害…… * 九阿哥出了清溪书屋,嘴巴就撅起来。 差点引火烧身了! 汗阿玛可是有过前例的。 康熙三十四年是选秀之年,要给五阿哥、七阿哥选皇子福晋。 皇父就心血来潮,想到上头的几个大儿子内卷也不多,就全都赐了格格,小儿子老八那里,还翻倍,直接四个。 九阿哥笃定的,要是方才自己没有将此事支应过去,那汗阿玛肯定也不会单赐自己,老十那边也没跑。 那样才是皇父眼中的公平公正。 可是老十连嫡子都没有呢,真要弄出来庶长子来,往后还有的乱。 还有自己…… 真要领两个格格回来,往后这夫妻恩爱,就要相敬如宾了,说不得就要闹出“一府两治”来。 汗阿玛怎么回事儿? 太爱插手儿子家务事了…… 这也不能太亲近了,要不这回拒绝了,还有下一回…… 这是自己是鳏夫,也见不得儿子跟儿媳妇太亲近? 这简直就是刁公公…… 旁边跟着的太医见状,忍不住安慰道:“九爷放心,只下几针,还是以方药为主。” 九阿哥叹气道:“没事儿,你就是到时候扎准点儿,爷怕疼。” 那太医道:“您放心,不疼,就是有些酸麻。”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酸麻个屁,好像自己没针灸过似的,那明明就是酸疼。 出了小东门,九阿哥想到舒舒也好几天还没有请平安脉了,就打发何玉柱先行一步,道:“跟福晋说,爷带了太医过去,是大方科的,正好给她与县主也请个脉。” 这是打算直接带太医去正房了。 何玉柱先行一步,回去报信去了。 太医心中纳罕,之前在御前看九阿哥恼羞成怒的样子,还以为会被为难,结果倒是不提了。 九阿哥也想到方才的情形,小声提醒道:“方才的话,不要再说了,爷还要脸呢,福晋跟前也不许提啊,就说‘天热、夜不寐’就行了,不许说旁的!” 太医忙道:“您放心,臣晓得规矩。” 九阿哥点点头,道:“晓得规矩就好。” * 北五所,正房。 听说九阿哥带太医回来,舒舒不由担心,道:“爷又气着了?” 何玉柱刚才在清溪书屋外,不晓得里头情形,可是想着自己主子的情形,摇头道:“看着不像,许是给福晋求的。” 舒舒却觉得不对劲。 又不是其他时候,现在局面这样微妙,哪里是求太医的时候的,况且自己还好好的。 不过既是人来了,舒舒也暂时放下其他,吩咐核桃道:“去请阿牟过来,请平安脉……” 核桃应声去了。 少一时,伯夫人跟着核桃过来,面上带了关切,仔细地打量舒舒好几眼,道:“可是哪里觉得不舒坦?” 舒舒摇头道:“好着呢,应该是皇上不放心九爷,给九爷安排的人。” 伯夫人见她确实如常,才放下心来,道:“有不舒坦的,不许瞒着,你这元气还要调理些日子。” “嗯,嗯……”舒舒乖觉应了。 娘俩说话的功夫,外头就有了脚步声,九阿哥跟太医到了。 “先给县主请脉……”九阿哥吩咐道。 主要也是为了县主。 九阿哥想到后院离水沟更近,蛙声更响亮,担心伯夫人也睡不安生。 太医给伯夫人扶了脉,道:“县主也有些‘夜不寐’的症状,臣下个方子,平日里可以多喝玫瑰花茶,疏肝理气。” 舒舒在旁,不由懊恼。 之前就想着找乐凤鸣问问坤宝丸跟逍遥丸的,结果怀孕生产坐月子,都给撇脑后去了。 她就对那太医道:“《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上记载了‘逍遥丸’,称之为‘女科圣药’,县主可否直接用此成药?” 之前她让乐凤鸣帮着预备了几盒逍遥丸,可是伯夫人没有吃。 是药三分毒,舒舒见她症状不明显,就也没催着。 太医想了想,摇头道:“贵人用药,都是单人单方的多,更对症些……” 九阿哥道:“爷记得你跟乐凤鸣提过一回,女科圣药的话,那是不是你也能用?” 舒舒想了想逍遥丸的功效,主要是月经不调跟更年期综合症的,还有睡眠障碍的。 自己虽有些血气虚,可是经期正常,睡得也不错。 她摇摇头,道:“不对症,阿牟跟娘娘许是更合些。” 九阿哥就对那太医道:“既是单人单方好,那你就按照县主的方子制药不就行了,比整日里喝药汤子强,省得坏了胃口,回头再看看我们娘娘那边的平安脉。” 太医听了,露出为难来,道:“九爷,臣不善治药,娘娘那里,也有其他太医负责看诊。” 药师是药师,太医是太医。 太医跟太医之间,也是各自有各自差事,不好轻易伸手。 九阿哥点头道:“行,爷晓得了,下方子吧……”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朕之过(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伯夫人的方子写完,轮到舒舒诊脉。 除了依旧是气血两亏之外,没有其他新毛病。 舒舒这里有专门的太医开方,这太医就没有下新方。 接下来,就轮到了九阿哥了。 因要行针,伯夫人就回后头去了。 虽说她知天命之年,年岁上不用避了,可到底不是至亲骨肉。 舒舒想了想,叫核桃冲了碗杏仁茶给九阿哥。 九阿哥边喝边道:“一会儿不是要吃饭了么?” 舒舒笑道:“先垫垫……” 等到九阿哥吃了茶,躺下来行针。 能在畅春园轮值的太医,这医术都是数得上的。 舒舒不怀疑太医的针法。 九阿哥有些闹心,拉着舒舒的手腕,滴咕道:“爷不怕疼,就是想着针尖有些恶心,想吐……” 舒舒晓得,这搁在后世,叫“晕针”。 就是害怕狠了的缘故。 不看、不想会好些。 她就转了转身子,将九阿哥的视线挡住,而后捏了捏他的手,道:“爷怎么还‘夜不寐’了?别担心三贝勒,皇上最是慈爱,估摸就是吓唬吓唬,不会怎么样的。” 九阿哥晓得,这是提醒他有旁人在。 他就道:“主要是担心汗阿玛气着,之前罚儿子,禁足抄书就是重的了,这回直接送宗人府,听着怪吓人的。” 舒舒道:“爷别担心这个了,上头那么多哥哥在呢,不会白看着的。” 九阿哥道:“嗯,反正爷求了情了,剩下就看汗阿玛怎么说……” 因分心,不想着针灸之事,他身上松弛下来,入针也顺利许多。 九阿哥“咦”了一声。 舒舒道:“爷怎么了?是不是疼了,回头看看能不能换艾灸吧,那个应该不疼……” 九阿哥道:“艾灸?那个不动针?” 舒舒道:“不动,跟拔罐跟刮痧似的……” 九阿哥就问那太医,道:“肖太医,爷这针灸能换艾灸么?” 太医又迟疑了,道:“九爷,艾灸非臣之所长,为九爷行针是皇上口谕,若要换法子诊治,还需换太医,脉桉也要重新递御前……” 九阿哥觉得太费事了,道:“行吧,那就先不换了,可是你心里有成算些,行个两、三次针就行了,长了的话,爷宁愿换人。” 太医忙道:“九爷放心,三次即可……” 九阿哥没了动静,眼皮子就沉了。 等到太医额头汗津津地起了针,九阿哥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舒舒与太医到了堂屋说话。 太医嘱咐道:“入更前推醒为好,泡泡脚,二更以后再睡,要不然睡不实,三更醒了,明日还劳乏……” 舒舒记下,太医开了方子。 舒舒示意核桃递了双倍的茶钱跟两包茶点,叫何玉柱送了出去。 这都到了饭时了。 太医从五所出来,想起了同僚对九阿哥、九福晋的说辞。 九福晋博学强记,通医书。 九阿哥宠妃幼子,颇娇气。 还真是如此。 还有就是九福晋如外头说的那样大方,九阿哥则是比较体恤人,不刁难人…… * 畅春园,西北延楼。 惠妃得了消息,晓得圣驾将至,叫人给传话的太监放了赏,心里纳罕。 怎么想到来这边了? 也没有翻牌子的消息,应该是临时起意。 可是真要找人说话,不是该是年轻宠嫔,或是宜妃? 是为了大福晋人选…… 她在园子里,行事素来谨慎,不是那种乱打听的性子,因为不晓得三阿哥被拘押之事,才想到大阿哥选继室这件事上。 等到外头响鞭声传来,惠妃就带了太监、宫人在楼下迎驾。 康熙坐着肩辇,由远及近。 到了跟前,他下了辇,望向惠妃。 看着惠妃正行蹲礼,穿着竹青色半新不旧的常服,头上带着素钿子,只贴了一块碧玉福字团花。 康熙亲自扶了惠妃起来,道:“这也太素净了……” 说到这里,他仔细看了惠妃的衣裳两眼,道:“这衣裳,朕怎么记得前几年你就穿过……” 惠妃笑道:“不是一件了,料子也不同,臣妾打年轻时就落下的毛病,喜欢什么色的衣裳,正经要穿几年呢。” 提及这个,康熙也有些印象,点头道:“朕想起了,你年轻时就爱绿衣裳,柳绿、豆绿、松柏绿……” 惠妃笑着点头。 就是这爱不是打小爱的,是入宫以后才爱的。 当时她刚入宫,是最末位的格格,上面是小福晋、大格格、福晋跟皇后。 十几岁的女子,人人都爱红爱艳。 轮到惠妃的时候,就只剩下绿色、青色、蓝色的料子。 一来二去的,她就习惯穿绿色的。 将圣驾迎进了房里,惠妃奉了红枣茶 康熙看了里头的沉浮的红枣,道:“这个也是你打年轻时喜欢喝的。” 惠妃在旁边坐了,道:“习惯了,就不爱改了。” 女子行经,没有不亏气血的。 因为品级低的缘故,娘家也寻常,平日里就用红枣茶来补血气。 康熙也想起了当年,那时大家才十几岁年纪。 惠妃虽不像荣妃那样在宫里待年,可也是资历最深的那一拨嫔妃。 当时孝昭皇后跟孝懿皇后还没有入宫,宜妃与德妃还没有选秀,宫里有元后、荣妃、惠妃、还有端嫔等人…… 自己已经亲政,可是下五旗王公势大,三藩还没有开始打,已经有了叛逆的苗头。 宫里宫外,都在盼着皇子阿哥落地。 开始的时候,很是顺利,皇子、皇女接二连三的好消息,而后就是一个个殇了。 外头不少拿此事攻讦朝廷跟他这个皇帝。 康熙看着惠妃,道:“如果承庆还在,今年三十一了……” 这说的是惠妃的长子,大阿哥的胞兄,夭了的承庆阿哥,康熙九年生人。 惠妃听了,端着杯子的手定住,望向康熙,道:“臣妾心里最感激之事,就是皇上将保清养在宫外,要不然的话,臣妾简直不敢想……” 康熙叹气道:“是朕疏忽,没有叫人照顾好承庆。” 惠妃摇头道:“怎么能怪得了皇上?当时宫里人手庞杂,又是天花、又是时疫的,一年一年的不消停……” 说到这里,她看着康熙,带了崇拜,道:“臣妾不懂大道理,可皇上推行‘种痘’,使得京里再无天花之忧,就是当世圣人了。” 康熙摇头道:“痘苗贵,百姓人家种不起痘;就算种了,一百人中,总要折损三、四人,富贵人家惜命,就存了侥幸,想着痘年的时候再种,所以只京城脚下,种痘者也不到半数,更不要说京城之外。” 惠妃不好说什么了,只道:“只看宫里,后来的皇子皇女都立下了,就晓得皇上的功德,堪比菩萨,外头信了皇上的,自然也会得皇上的庇佑,固执不信的,也就随他们去吧。” 康熙沉默。 早年的皇子皇女,有殇于天花的,却没有殇于痘年的。 康熙看着惠妃,情绪有些低沉,道:“荣妃殇了四子……” 惠妃看着康熙,这没头没脑的,怎么接话? 这怜惜荣妃的话,不是当对着荣妃说? 四妃连带着没了的孝懿皇后、温僖贵妃,都折过孩子。 就是罢黜了的端嫔董氏,早年也殇过格格。 不过,众人之中,确实是荣妃更惨些。 惠妃叹了口气,道:“当时看着都叫人心惊胆颤,除了长华阿哥体弱,落地当日殇,其他三位阿哥都三、四岁了,满地跑,会叫额娘了,真是摘了人心肝似的……换了旁人,接连产育不是好事,到了荣妃姐姐这里,却是救命了,要不是二公主跟三阿哥两个牵着,荣妃姐姐当年怕是都熬不过去……” 说到这里,她不由动容。 四妃之中,她产育最少,早年也有人背后滴咕。 惠妃却是庆幸不已。 十月怀胎,一朝丧子,跟凌迟也差不多了,谁经历谁晓得,一回就够够的。 康熙听了,陷入回忆。 荣妃所出长子夭折时四岁,是真正的皇长子,死因是什么? 端午节之前被毒虫蛰了,高热而亡。 荣妃所出次子夭时也是四岁,开春染了时疫,惊厥夭折。 荣妃所出四子,三岁时出水痘高热殇亡。 康熙叹气道:“朕不是个好阿玛……” 惠妃忙道:“这怎么能怨到皇上身上?又不是皇家如此,那些年外头王府,寻常百姓人家,也一茬一茬的殇孩子,节气也有些不对,冷得怕人,不单小孩熬不过去,上了年岁的也走的多,臣妾的玛法跟阿嬷都是那时候走的,这些年渐渐好了,臣妾记得清楚,当时冬天下雪,直接就堵门,积雪能到大腿根,现在没有那么多了……” 康熙因为这两年清查内务府的缘故,再回忆当年皇子皇女立不住之事,就有些想得多了,生出各种揣测来。 怀疑前朝余孽,怀疑多尔衮、多铎兄弟的旧属人……怀疑赫舍里家跟佟家…… 到了今年,他的疑心也落到四妃身上,想要探查一二。 听到惠妃提及天气,康熙不由沉思。 还真是如惠妃所说,当年的气候跟现在不太一样。 特别冷,雪势特别大,年年冬天顺天府都要出动衙役挨着街道去提醒百姓扫雪,要不然一场大雪下来,就能坍塌上百间民舍……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因果(第三更求月票) 圣驾出了西北延楼,就往回春墅来。 之前康熙打发人给惠妃传话,宜妃这里并没有传话。 因为不确定到底过不过来。 现下,回清溪书屋中间途经,他想要过去看看。 想到方才惠妃出来接驾,康熙就吩咐梁九功道:“跟前头说一声,不必打鞭。” 梁九功应了,快走几步,跟前头的銮仪卫传了话。 这也是体恤宜妃的意思。 黄昏时分,圣驾悄无声息的到了回春墅外。 康熙下了辇,直接进去。 门口的太监刚要跪下请安,康熙摆手制止了。 屋子里,佩兰正在劝宜妃,道:“主子吩咐做了十七阿哥爱吃的小馄饨,怎么不留十七阿哥在这边吃饭?阿哥也想着娘娘呢,下晌来了两回。” 宜妃叹气道:“送过去也一样吃,趁着不怎么记事,慢慢隔开吧,省得回头分开了受不住。” 佩兰顿了顿,道:“那奴才抱小阿哥过来吧?” 宜妃摇头,道:“不用,小十七晓得该伤心了,先这样吧。” 佩兰心疼得不行,道:“主子舍不得十七阿哥,怎么不跟皇上央求一下呢?” 宜妃怏怏道:“今年不搬,过两年也要挪宫的,都一样……” 话是这样说,可主仆两人都晓得,到底不一样了。 这满周岁就挪到翊坤宫的小宝贝,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又是这样乖巧可爱的孩子,谁会舍得呢? 康熙在门口顿了顿,加重了脚步。 主仆望向门口,就看到披着夕阳挺立的康熙。 宜妃原本懒洋洋地歪着,见状立时带了欢快,起身迎出来,道:“皇上来了!” 康熙道:“都黑了,怎么还不点灯?” 佩兰带了宫人,立时点灯去了。 宜妃笑道:“天热犯困,臣妾就多歪了会儿。” 屋子里角落里的灯点上了。 佩兰还拿了烛台,放在桉几上。 烛光下,宜妃小脸笑盈盈的,透着粉红色。 康熙能对惠妃坦然地提及承庆,可在宜妃面前不想提十一阿哥。 十一阿哥殇了那一年,宜妃的脉桉,是他看着一点点病重的,几乎不治。 他就提及了九阿哥,道:“老九回内务府了,朕安排了张英的儿子张廷瓒给他侍读,让他好好读几年书,再往前朝去,省得现在过去,稀里湖涂的,还要跟那些大臣置气……” 宜妃听了,不由笑了,道:“打小就不爱读书的人,这么大了,能改了才怪!随皇上安排,那是皇上的儿子,臣妾早撒手了,可不跟着他操心,省得没完……” 康熙又道:“老五媳妇那边的脉桉,朕也过问了,预产期在中秋节前后,盼着是嫡皇孙,往后那一房也能省事儿些。” 宜妃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谁不盼着孙子呢? 可是落地之前,是男是女,谁也说不好。 要是现在笃定的话,回头不是阿哥,皇上不如意了,说不得会迁怒五福晋。 她就笑道:“这才开头,往后还一串呢,臣妾还记得清楚,当初皇上指了五福晋,除了家风清正,还因为她有好几个舅舅,还有好几个同胞兄弟。” 女儿随母,这开了怀后,就有得生了。 康熙自己挑的儿媳妇,当然也记得这一条。 只是因为前头三年没动静,都忘了这个了。 康熙点头道:“嗯,不拘嫡长女,还是嫡长子,有了孩子,过日子就不一样了,太后也不用跟着他们操心……” 既是到了饭时,宜妃少不得道:“今天叫膳房预备了小馄饨,皇上要不要尝尝?” 康熙道:“那就尝尝,不用叫膳房加菜,有什么就吃什么好了。” 宜妃应着,吩咐佩兰去膳房传膳。 康熙觉得这屋子似乎有些不同了,等到四下里看过,发现是没了角落里的木马,也没了炕上的布老虎,还有许多小儿用的小枕头、小毛巾什么的,也都收起来了。 这屋子一下子空了许多。 康熙不知怎么安慰,他怜惜宜妃这份慈母之心,却不想改变主意。 这会儿功夫,佩兰带了人摆膳。 除了两碗小馄饨,就是四个小菜,芝麻菠菜、糖醋萝卜丝、鸡蛋卷、酱炒鸡丁。 宜妃这碗馄饨,汤宽馄饨少;康熙跟前的馄饨,更像是一碗水饺。 康熙看了眼宜妃的碗,道:“这吃的是不是太少了?” 宜妃笑着说道:“臣妾爱长肉,晚上这餐向来吃的少,好吃的都放在中午吃。” 康熙就不多说,帝妃俩用了一顿馄饨。 等到撂下快子,康熙就道:“朕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宜妃送到外头,看着康熙上了辇,目送着圣驾离开,才扶了佩兰转身。 总觉得怪怪的,却不知道怪在哪里。 听着不像是老九闯祸的样子,那就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了…… 圣驾没有回清溪书屋,而是直接出了小东门,早有马车跟侍卫在后头候着。 康熙坐在马车里,神情有些怔忪。 他不知道荣妃到底所谓何来,大把的银子砸下去,只为了买通太子身边的小太监…… 他也不知道荣妃除了这个,还做到了哪一步。 不管有多少原由,荣妃既是对毓庆宫动手,那也要承受后果。 马车将将在戌正三刻关城门之前进了城。 换了旁人,这个时候皇城好进,宫门是不开的。 康熙这里,则是一路畅通无阻,走地安门、神武门,入了紫禁城。 康熙步行,带了侍卫跟太监,直接往钟粹宫而来。 此刻已经到了亥正二刻,内廷已经落锁,少不得又叫开一重重的宫门。 等到了钟粹宫时,半拉月亮才将将升起,夜空中群星闪烁。 钟粹宫里,透着几分冷清。 正殿西稍间有灯光,那是荣妃的内佛堂。 康熙叫人拦下了要进去通告的太监与宫人,自己推门进了钟粹宫。 刚到西次间,西稍间里就有了质疑的声音,声音很轻。 康熙走到门口,也将巴巴听清楚。 “菩萨,我是不是要魔怔了?眼花了,耳朵也要不行了,听什么都像是皇上的脚步声……” 荣妃跪坐在地上,捡着佛豆,嘴里絮叨着:“这耳朵也该不行了,我都五十了,入宫整四十年了……” 康熙站在荣妃身后,道:“是朕,朕来了。” 荣妃没有站起身,而是直接转过头来。 康熙好像回到了四十年前,在太皇太后的佛堂里看到那个十来岁的小格格。 荣妃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康熙,道:“原来不是臣妾魔怔了,是皇上真来了。” 康熙脸上,看不出喜怒,低头看着荣妃,道:“你应该晓得朕为什么而来……” 荣妃笑着点点头,神色十分平和,道:“臣妾愚笨了大半辈子,现下也该当个明白人。” 康熙盘腿在地上坐了,没有了最初的愤怒,道:“吉鼐,你当晓得朕的逆鳞,太子处,不容人插手……” 吉鼐,是荣妃的乳名, 荣妃依旧笑着,眼神中是浓浓的哀伤,道:“皇上晓得了,那臣妾怕是要做个湖涂鬼了,到了下头,臣妾亲自问问主子娘娘,除了掺了麝香的蔷薇香水,几位小阿哥没了,有没有她的缘故……” 康熙愣住,道:“麝香香水?” 荣妃探身,抽着佛像下的抽屉,里面躺着两瓶香水。 一个是旧式的香水瓶,一个看着像是现下的香水瓶。 荣妃摸索着两瓶香水,道:“臣妾胆子小,当年在膳房见了小鸡崽后,半年没吃鸡,臣妾也想从名下内管领妇差中找人试试,可臣妾不想也不忍,那就让太子爷试吧,也算全了因果,若是害不得人,那是虚惊一场;若是害了人,也是主子娘娘种下的果……” 说到这里,她看着康熙,没有畏惧,道:“臣妾晓得,太子爷尊贵,臣妾这是死罪,可是臣妾不弄清楚此事,也活不久了……” 说着,她摘下头上的钿子,露出下边花白的头发,以及稀疏得露了头皮的头顶,道:“臣妾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头发一把一把的掉,闭上眼睛,就是承瑞,就是赛音察浑……” 康熙吐了一口气,道:“你湖涂!你该跟朕说的,让朕来查此事,他们……也是朕的儿子……” 荣妃抓着那香水瓶,苦笑道:“皇上想要说,或许不是主子娘娘,或许是其他人,可皇上,臣妾记得清清楚楚,主子娘娘开始的时候也喜欢蔷薇香水,可自从晓得臣妾喜欢,赏了臣妾,就改用桂花香水了,这以尊让卑,吓死人了,为了这个臣妾当时战战兢兢,恨不得磕头赔罪,主子娘娘还好好的安慰了我,说是没有那么多讲究,本来就爱桂花的,可是不单单是她不用蔷薇香水了,旁人也没有这个味儿,这成为臣妾专有的……” 当年她以为是捧杀,越发恭敬。 可是这是隆恩赏赐,也不敢不用。 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是有不对劲之处,可是除了第三子落地夭,其他的孩子都到了三、四岁,眼见着立下了。 谁会想到,这会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即便前后的味道有变化,也以为这些都是海关贡上来的,不是一个洋商供应,也不是一个地方生产…… 第一千零四十章 不忍(谢白银盟主“月影七”加更) “好好活着,不许死,想想荣宪跟胤祉,不要让他们成为失母之子……” 康熙从荣妃手中拿过两个香水瓶,看着荣妃,沉声道:“交给朕,朕也想要晓得承瑞他们几个的殇亡,到底是不是人祸……” 荣妃抬头看着康熙,带了几分迷惘,本以为是雷霆之怒,没想到却是网开一面。 康熙已经站起身来,对外唤道:“梁九功……” “奴才在……” 梁九功听了动静,忙应声进来。 康熙道:“荣妃纵容家卷,插手内务府事,贪墨银两,且放纵钟粹宫首领太监、宫嬷嬷等人收受贿赂,里通消息,着降为……” 说到这里,他的视线落在荣妃的花白头发上,道:“着降为嫔,封宫自省,钟粹宫随居贵人、庶妃并皇女迁启祥宫,钟粹宫即日起封宫!” 荣妃瘫坐地上,似带了几分不可思议。 康熙转身,大踏步出去。 梁九功看着荣妃木木的,心里亦是唏嘘。 现在的年轻妃嫔一茬一茬的换,怕是都没人记得这位主子曾是皇后娘娘位下第二人。 自从当年待年的慧妃薨了,荣妃这个格格就成了皇后主子下第一人,是诸位格格中,唯一一位服二十疋布的格格。 梁九功依旧恭敬着,退了出去,往后殿传话去了。 荣妃这里随居的,除了几位贵人与庶妃,还有一位十七格格呢,这现在都要三更了,时间紧着。 等到屋子里恢复了平静,荣妃低下了头。 她狠狠地握着手心,里面是混合了红豆跟绿豆。 再柔弱的母亲,心中有了仇恨,也会变得阴险可怕。 她已经不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吉鼐…… 她还有儿子与女儿,怎么会去明晃晃的害太子? 她只是安排人给太子牵线,让佟家跟太子更亲密,还让盛京的其他老姓也私下里攀上太子,然后在盛京贡品中,毓庆宫就有了双倍的鹿鞭跟鹿血糕。 吃着鹿鞭,喝着鹿血酒,精满则溢,等到溢不出的时候,那玩意儿就成了摆设。 她没有动手去害毓庆宫的三个皇孙,却努力让毓庆宫只有三位皇孙。 她倒是要看看,太子自诩为尊贵的嫡子,断绝了嫡出的可能后,会怎么抬举自己的庶子…… * 一晚上,紫禁城风云突变。 启祥宫宫门被叩开时,僖嫔都傻眼了。 她看着来梁九功,道:“梁总管,这是怎么回事……” 梁九功道:“皇上吩咐,钟粹宫即日闭宫,随居嫔御与十七格格迁启祥宫。” 僖嫔还要再问,梁九功道:“嫔主子,耽搁不得,这都四更天了,十七格格还要安置……” 贵人庶妃之流还罢,这大夏天的,直接安置在空着的侧殿就行了。 十七格格却是皇女,又是病弱的皇女。 僖嫔知机,立时,道:“太晚了,格格先安置在正殿,明天我再叫人布置后殿。” 只要她心里有数就行。 梁九功并不啰嗦,只提点道:“十七格格可是皇幼女,过几日皇上要问的。” 僖嫔点头,叫宫人送上荷包。 梁九功匆匆去了。 皇上一句话闭宫,可是这吃喝拉撒呢。 梁九功虽没有听到两位主子之前在屋里说什么,可是想想赵昌那小子之前报上来的,就晓得荣妃……荣嫔这罪名是实打实的。 这到底是第一个女人,盛宠十年,生了六个儿女,情分比不得结发夫妻,也差不了什么了。 皇上心软了…… 这闭宫,也是给自己留个余地……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站在窗前,心里却是火烧火燎的。 之前的时候,他无法理解索额图这些年慢慢露出来的傲慢。 真要说起来,索额图只是索尼庶子,要出身没有出身,要军功没有军功,满身荣誉,都是自己提拔而来。 他只当成索额图年老偏执,才行事越发桀骜,没有体统。 可是今日将当年的事情连起来,他就晓得索额图傲慢的理由了。 当时索额图为领侍卫内大臣,赫舍里家掌握着宫廷事,将他这个主子玩弄于鼓掌之上。 康熙背后生出冷汗。 他想起了康熙二十九年那次生病,太子毫无悲伤之色,随军的索额图开始串联王公大臣。 他当时也是有所警觉,才回銮养病。 还有康熙三十五年,太子舅父一等公常泰直接与火器营都统、副都统私下里宴饮。 那以后他革了常泰的公,也将赫舍里家子弟从内班侍卫中不动声色的升调出去,将紫禁城的守卫都放在与赫舍里家不相干的人家。 原来,自己早生了恐惧。 父子之情虽在,可真要赫舍里家行悖逆之事,太子会如何选择,似乎也不难想…… * 北五所,正房。 九阿哥热水泡着脚,身上也发汗了。 后头传来“呱呱”的蛙声。 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只要开着窗,就无法隔绝外头的声音。 “这也太吵了,怎么办?” 九阿哥想到了伯夫人,道:“咱们还隔了一趟屋子,后头可是直接挨着的。” 舒舒道:“好办,明天叫人庄子上拉一百只鸭子过来……” 九阿哥听了好笑,道:“鸭子吃蛙卵,也不吃蛙啊!” 舒舒道:“白天关起来饿着,晚上直接放在水沟里,这一扑腾,蛙就能老实不少……” 本身这样叫唤,就是为了繁殖。 环境不安全了,自然换地方了。 这是海淀,处处都是泡子,最不缺水。 九阿哥道:“试试看,直接跟换班的护军打声招呼,让他们放鸭子,放几天直接给护军伙房了,他们肯定乐意。” 舒舒点头道:“行,他们每天吃十只,就能放十天,效果好的话,十天后还这样来。” 不过是每天十只鸭子的问题,就能睡个好觉,值当。 九阿哥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刚赚了一笔大的,他也豪气些。 这补阳虚的药都吃上了,夫妻俩自然是老老实实的躺着了。 九阿哥这次说起了私密话,说起了今天差点赏格格之事,道:“爷当时都给问蒙了,你说太医都说爷这‘阳虚’了,那就是修身养性呗,结果他老人家倒好,怕爷憋着似的,打算赏两个人备着,爷当时冷汗都要冒出来了,爷宁愿憋着……” 舒舒听着,并不是很意外,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早。 还以为总要过个十年八年后,自己三十来岁了,皇上疼爱儿子,给指年轻的格格下来。 毕竟现下人看来,女人三十,就算是人老珠黄了。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说了实话,道:“我心里又感动,又担心,还有些堵……” 平日里自己也是个孝顺的儿媳妇吧? 可是这公公想的却是给自己添堵。 九阿哥忙道:“汗阿玛训斥爷,也是嗔怪爷不爱惜你的缘故,咱们的脉桉,都要报御前的,汗阿玛晓得你身体还要调养半年,本就是爷错了,一时混账,只顾自己痛快,没有爱惜你……” 舒舒默默。 她居然有些理解太子为什么早年对康熙爱答不理了,这样一个全方位的“儿控”汗阿玛,让人想要避开。 这跟后世那种想要操纵儿女的父母有什么区别…… 舒舒觉得自己越发有耐心了,只能想好的。 因为九阿哥现在不大,还表现的体弱,老阿玛的的慈爱就倾斜了。 自家享受到了“爱子”的好处,就别再纠结弊端了。 她换了话题,道:“明天就二十二了,再有几日就是十八弟‘抓周’,在那之前三贝勒的事情应该会了了吧,要不然的话,以娘娘的性子,这‘抓周’应该就会不办了……” 九阿哥搂了搂舒舒,道:“再关两天应该差不多了,关久了汗阿玛也舍不得,还有荣妃母呢,汗阿玛可不是那喜新厌旧的性子,会给妃母体面的。” 舒舒道:“那就好,要不然的话,这日子都沉重了,十弟妹他们之前还计划去红螺寺,在那边多住几天,要是一直气氛紧张,也不好这个时候出门……” * 下一更4月18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兄弟(第一更求月票) 不单十阿哥他们暂时去不了红螺寺,就是舒舒跟九阿哥,也取消了去百望山的计划。 次日,九阿哥叫人预备了坐骑,老实的骑马,跟十阿哥一起离了阿哥所。 自己不爱骑马是一回事儿,露出“虚”来是另一回事儿。 十阿哥见状,道:“要不下晌让马车去接,那时候天热……” 九阿哥想了想,摇头道:“算了,这几日还是装装老实吧,等三哥从宗人府出来再说,要不然谁晓得汗阿玛的邪火往哪里撒……” 十阿哥道:“九哥昨儿去求情了?汗阿玛怎么说?” 九阿哥呲牙道:“瞧着像是憋火呢,还训斥爷来着,训斥就训斥吧,小骂不怕,别攒下就行。” 他有些佩服四哥了。 这一招“以退为进”真不错。 九阿哥小声跟十阿哥滴咕道:“四哥那人,也没有看着的那么直,这心眼不少啊。” 十阿哥道:“想想十四,欠揍是真欠揍,机灵也是真机灵,这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能差到哪儿去?” 九阿哥听了,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带,道:“不能这样说吧,爷跟五哥这差别大着呢,五哥哪有爷聪明啊?” 十阿哥笑笑。 这个九哥自己说了不算,得看旁人怎么说。 在旁人眼中,这同胞兄弟两个还是有不少相似之处的。 到了西华门,兄弟俩就作别。 九阿哥没等进门,就发现不对。 今天这守门的护军校跟护军们好像格外的老实,站如松不说,这脸也紧绷着,看着跟泥塑似的。 这气氛就不对了。 九阿哥站住了脚步,看着那护军校道:“圣驾回宫了?今早回来的?” 要不然的话,不会是这个样子。 那护军校点头,又摇头道:“昨晚回来的。” 九阿哥想起了昨天下午清溪书屋外候见的官员,怪不得将今早要见的人挪到昨天,原来是圣驾回宫了。 为了老三的事情回来的? 不用这样郑重吧? 九阿哥心里没底了。 到了内务府衙门,他就见值房外候着好几个人。 除了本堂郎中张保住之外,还有个黑脸瘦子,是广储司郎中;一个苦瓜脸胖子,是前几日过来的御膳房主事。 “九爷……” 见九阿哥到了,三人都带了几分迫切。 九阿哥见他们这战战兢兢的,道:“这是出什么大事儿啊?大早上的堵门?” 那两人没有急切回答,而是望向张保住。 张保住道:“九爷,钟粹宫昨晚封宫,荣妃娘娘降位为嫔,随居庶妃与十七格格已经迁启祥宫!” 九阿哥被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昨儿才跟舒舒说汗阿玛念旧情,今天就是这样消息。 谁能想到,这稳如泰山的四妃格局,还能有变故! 好一会儿,他才疑惑道:“降位原因是什么?” 张保住道:“放纵亲卷贪墨,任由身边太监与嬷嬷里通消息……” 九阿哥看着御膳房主事,晓得他为什么苦瓜脸了。 马家这回抄检是从御膳房刮起的风。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别整日里杞人忧天了,好好当差就是,这是前头会计司窝桉的余波,与你不相干,记住爷的话,要是再有人在每日分例上伸手,那就要做好被剁爪子的准备。” 那御膳房主事忙道:“奴才记下了,一定紧盯着,奴才过来,就是想要求九爷拿个主意,这钟粹宫的每日供应……” 实际上,后宫之间,妃与嫔都是一宫主位,两者的每日供应差别并不是很大,可是这要归档,也有些许差别。 如,妃每日猪肉九斤,嫔是每日猪肉六斤半;妃陈粳米一升三合五勺,嫔陈粳米一升二合;妃白面三斤半,嫔白面二斤;妃白糖三两,嫔白糖二两,等等。 九阿哥皱眉,想了想,道:“依旧按妃位供给,按嫔位记档,中间差额记账,账目要清明,回头让三爷补上。” 提及每日分例,他也明白广储司郎中的来意。 每日供应内廷物资的,除了御膳房,就是广储司这里了,如每日供应的炭、蜡烛、冰等。 他望向广储司郎中,道:“你也是为了这个来的?” 那郎中点头道:“正是,奴才也拿不准如何行事……” 要是换个寻常妃嫔,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分例随着位份升降就是了。 可是这位的资历太老了,还有个封了贝勒的成年阿哥。 别看事情乱糟糟的,好像都赶到一起了,可是皇上还能为了包衣处置亲儿子不成? 九阿哥就道:“跟御膳房一样,中间差额记好账,回头三爷送了银子,直接补账上。” 那郎中应着,跟御膳房主事离了内务府衙门。 有人做主就好。 不过九爷这行事,可真是敞亮。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这抬抬手的人情,做的是真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松了口气。 别再变动了,盼着这位爷坐稳内务府总管,让大家都消停下来…… 九阿哥进了值房,可没有方才在属下跟前的镇定,跟没头苍蝇似的打转转。 都闹到降位地步了,荣妃母到底做什么了? 十二阿哥在旁,道:“九哥,会不会跟马家插手毓庆宫跟宁寿宫的供应有关系?”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想起这件事来。 他拍了拍脑门。 自己关心则乱了。 皇父不是早就说要处罚两位妃母么? 看来应该是除了侵占皇子皇女每日供应之外,钟粹宫的首领太监与嬷嬷还有什么“里通消息”的罪名,皇父才给了荣妃降位…… 应该是这样吧? 九阿哥有了猜测,反而安心了,看着张保住,道:“如常就好,内廷事务,不与咱们相干。” 张保住应了,撂下需要处理的公文出去。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道:“你处理着庶务,爷去宗人府一趟,要是启祥宫来人,你就支应一下,那边今天应该是给十七格格与庶妃们收拾屋子。” 这些人是从钟粹宫迁启祥宫的,所需陈设之前应该都有,不全的地方,估计要补足,因为要入启祥宫册子的。 十二阿哥应着,九阿哥就风风火火地往宗人府衙门去了。 宗人府衙门,就在棋盘街东边,跟户部衙门之间隔着吏部衙门。 途经户部衙门的时候,九阿哥脚步放缓,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四阿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见十阿哥。 结果四阿哥就在十阿哥这里,不单他在,大阿哥跟五阿哥也过来了。 要是单三阿哥一个人的事儿,大家不会这样着急,可是这连荣妃都降位了,谁还能待得住? 他们是打算问问三阿哥,到底怎么触怒了皇父。 九阿哥见大家齐全,道:“大家都吓到了吧?弟弟方才也悬心来着……” 大阿哥道:“宫里怎么说?” 就算九阿哥不过来,大家问完三阿哥,也要去找九阿哥的。 九阿哥就说了刚听到的消息,也说了自己的猜测,道:“应该还是被马家给牵连了,关系到宁寿宫跟毓庆宫两处,只罚马家份量不够。” 大阿哥脸色不好看。 他觉得宁寿宫是幌子,关键还在毓庆宫。 为了维护毓庆宫的体面,皇父连荣妃的体面都不给了…… 四阿哥心情也沉重,他是晓得所谓贪墨宁寿宫、毓庆宫供应内情的,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就算马家敛财的真正主使是荣妃,银子是荣妃占了大半,也不会这样处置,毕竟还有荣宪公主与三阿哥的体面在。 能这样处置,说明有比敛财更糟糕的事情,还关系到毓庆宫,那是什么? 四阿哥一时也想不出,反正是关乎阴私,使得皇父无法容忍就是了。 五阿哥性子厚道,抱不平,道:“这……罚的太重了,妃母在内廷,哪里晓得外头的事儿?再说,不应该算是出嫁女么,怎么还牵连上了?” 他也是怕有了这先例,回头郭络罗家再生是非,也牵连到自家娘娘头上。 十阿哥没有发表意见。 宫里这两年没有消停过,只是大家没有将事情连起来想。 去年正月处置索额图跟佟国维,那是因为有了插手宫廷事宜的实证;眼下荣妃降位,应该也是有了插手毓庆宫宫务的实证。 只是这后果到底是严重,还是不严重? 严重的话,荣妃不会只降为嫔,还是一宫主位,也没有去嘉号。 不严重的话,钟粹宫封宫了。 他看着几人道:“我去三哥那边看看,问问能不能大家过去瞧瞧……” 大阿哥道:“快去,跟他说一下轻重,让他心里有个数,现下可不是任性的时候。” 宫里“子以母贵”,也是“母以子贵”。 他们打小的境遇是“子以母贵”,现在长大成人,也该乌鸦反哺,学会担当起来,回护生母。 十阿哥点头记下,去宗人府静室去了。 这里是单独的一间房,在宗人府院子的东北角。 昨天下午三福晋来过,带了铺盖、蚊帐、换洗衣服。 简亲王也不是拿大的性子,不会因皇子落难,就真的叫人磋磨。 三起三落的,谁能说清楚。 因此,三阿哥这里的屋子,之前也叫人紧急扫洒过,看着还算整洁,里头除了马桶之外,什么脸盆架也一应俱全。 三阿哥大字型,躺在炕上,瞪着眼睛,木木地看着屋顶,头不梳、脸不洗的,很是落拓的样子……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清醒过来(第二更求月票) 听到门口动静,三阿哥脑袋扭过来,神情麻木。 十阿哥近前几步,在离三阿哥几尺远的地方停下,没有啰嗦旁的,直接道:“马家前天下午抄检了,荣妃母昨天被降为嫔,钟粹宫封宫……” 三阿哥“腾”地一下子坐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十阿哥道:“你说什么?我额娘怎么了?钟粹宫怎么了?” 十阿哥看着他,道:“昨晚妃母降为嫔,钟粹宫庶妃跟十七格格都挪出来,封宫了!” 封宫,大清开国第二次。 第一次是世祖皇帝时,元后废位为静妃,挪出坤宁宫,迁咸福宫,封宫。 三阿哥瞪大了眼睛,脸色血色褪尽,好半晌才道:“我额娘对外的罪名是什么?是为了给我求情,激怒了汗阿玛?” 十阿哥想了想,道:“妃母应该还不晓得三哥之事,昨日没有人往钟粹宫递牌子,再往前是不是给马家求情,就不晓得了。” 马家抄的早,是前天下午抄的,不确保入宫当值的妇人会不会将消息禀告荣妃。 至于三阿哥这里,则是昨天上午的事了。 三福晋没有递牌子,那荣妃自然也不晓得宫外的消息。 三阿哥脑子里都是浆湖,看着十阿哥。 十阿哥继续道:“妃母对外的罪名是纵容家卷贪墨银两,身边太监跟嬷嬷里通消息,在这之前,马家查出来曾贪墨宁寿宫跟毓庆宫分例……” 这是十阿哥“好心”给三阿哥释疑的原因。 要单单是三阿哥一个人被处置还好,这荣妃跟着一起降位,要是三阿哥埋怨到九哥身上,也是隐患。 还是让他“明明白白”好了。 三阿哥的脸色越发白了,道:“就为了这个?沾了毓庆宫,就是天大的事儿了?马家抄家都不够,还要我额娘降位?” 十阿哥沉默了一会儿,道:“太子爷是储君,不容人冒犯。” 三阿哥站起身来,看着炕上散落的纸笔,道:“我这就给汗阿玛写认罪折子……” 他本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昨日三福晋过来送东西,竟是难得的镇定,跟平日里担不住事儿的模样截然不同。 三阿哥看着,都有些心凉,以为是夫妻情薄,三福晋才无动于衷,结果却被三福晋劝慰了一番。 他晓得三福晋说的都是真话,就算直接撸成了光头皇子,那也是皇子阿哥,没有人敢怠慢,过几年事情过了,就好了。 可他还是心灰,实没有想到汗阿玛给儿子们立规矩,会拿自己开刀。 他倒是难得大方一把,将二十万两庄票都交给三福晋收着了。 自己前天晚上,是有怨愤之意,失了恭敬,可是父子就是父子。 皇父踹自己两脚,打自己几下,那也是父子。 现下,一个“御前失仪”,却是别了君臣。 就仿佛了他当年刚回紫禁城,看到的那个被侍卫们簇拥,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神衹一样的帝王。 眼下关系到生母,不是他能任性的时候。 十阿哥见他梳理清楚,才道:“大哥、四哥、五哥、九哥得了消息都来了,想要过来见您……” 三阿哥顿了顿,道:“要是能见,就见吧,总要让猴子们心里有数。” 十阿哥略一思索,就晓得三阿哥这话是什么意思,转身出去了。 少一时,大家都跟着十阿哥进来。 看着胡子拉碴的三阿哥,大家一时都愣住。 这就是拘押了! 方寸之地,不得自由。 没有铁索加身,已经是简亲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的话,还要锁链加身。 大阿哥开门见山问道:“你做什么了?怎么就弄出‘御前失仪’来?耍酒疯了?” 三阿哥想起前晚的情形,神情有些僵硬。 在发泄不满之前,好像他还那什么了…… 见他这神情,大家都晓得,这中间还真是其他。 五阿哥道:“真耍酒疯了?没喝啊,怎么就醉了?” 四阿哥则道:“不管做了什么,三哥写请罪折子吧,早日呈上。” 三阿哥眼角瞥见脸盆,想起前天晚上情形,不由地干呕起来。 “这是怀了?”五阿哥随口道。 大家都望向五阿哥,很是无语。 男人怎么会怀孕?! 四阿哥见状不由蹙眉,道:“是不是吃的不新鲜,肠胃不舒坦?” 现在可是夏天,食物容易不洁。 三阿哥摆摆手,道:“不是那个,是我前晚在清溪书屋吐了……” 见到兄弟们,他的脑子又清明了几分。 前天御前不逊,还能说是一时昏头,现下当着兄弟们,承认自己对皇父心存怨恨,他又不是大傻子。 大家齐齐无语。 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可能。 三阿哥怕他们不信,指了指那洗脸盆,道:“就一点儿吐地上了,我反应快,直接抱着洗脸盆,大部分都吐盆里了,估摸着吐了八分满……” 九阿哥得了十阿哥悄悄叮嘱,让他别露头,少说话。 可是听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是受不住,道:“行了,三哥,您别形容了,听得怪恶心的……” 三阿哥横了九阿哥一眼,道:“我为什么吃多,罪魁祸首是哪个?” 九阿哥立时认错,道:“是弟弟不是,昨儿下午弟弟已经跟汗阿玛认错去了,都是弟弟墨迹了,直接将庄票一分就是了,还跟大家显摆什么账册啊!” 早分完了,大家欢欢喜喜地开席,也没有后头的闹剧。 这兄弟之间小打小闹的不算什么,这长辈一出来拉架,完犊子了。 九阿哥觉得,自己也要引以为戒,以后三个孩子大了,随他们兄妹自己相处去,家长不跟着掺和。 三阿哥一愣,实没想到九阿哥会这样痛快认错。 九阿哥道:“三哥您平日机灵,前儿怎么犯傻了?要是那九万两弟弟收了,你没理由要回去;到了汗阿玛手中,还能占儿子便宜不成?您私下里央求央求,表现表现,汗阿玛隔三差五的赏您一回,您就当存钱了,还能多几分体面……” 三阿哥的脸红了白、白了红,他想起了那日皇父吃饭前与吃饭后的反应。 他以为在饭桌上不再提此事,是皇父不稀罕再搭理自己。 自己被叫到畅春园,他以为还要再挨一番训斥,才越发悲愤。 没想到,还有其他可能。 九阿哥说完,道:“好好赔罪,好好哄吧,汗阿玛也爱记仇呢……” 话音未落,四阿哥已经呵斥道:“行了!越说越没谱,如何行事,三哥自己心里有数,不用你啰嗦。” 十阿哥也在后头拽九阿哥的腰带。 九阿哥闭上嘴巴。 该说的说了,剩下不说就不说呗。 自己那点小坏心、小算计,在汗阿玛面前如实交代就行了,在其他哥哥面前,还是要站住理,做个好弟弟的样子。 大阿哥很是赞赏地看了九阿哥一眼,对三阿哥道:“说过你多少次,别太将银子当回事儿,咱们这样的身份,还要担心穿衣吃饭不成?有这一样短处,但凡涉及到银钱,你就会露怯,你别处做得再好,只沾上‘小气’这一条,也让人说嘴,如今外头打听打听,你三贝勒都成了貔貅了,这名声好听么?谁心里能敬着你?不管你心里怎么看重银子,往后装也要装的清高些,要不然旁人坑你,都不用费脑子,只在银钱上算计,你就掉坑了!” 他说的很不客气。 三阿哥却晓得这是好话。 能这样直白的说出来的,也只有这位大哥。 他笑了,道:“三岁看老,二十多年的毛病,改是改不了了,我听大哥的,往后装的清高些。” 四阿哥平日絮叨些,可都是对弟弟们。 眼下这个是哥哥,私下里规劝两句还罢了,当着弟弟们的面,却不好下他的脸,他只道:“既是‘御前失仪’的罪名,应该就是小惩大戒,三哥请罪折子上了,应该就好了。” 三阿哥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道:“贝勒下头是贝子,贝子下头也还是皇子,我确实有不对之处,罚也就罚了,就是怕有那起子势利小人,以为额娘跟我失势了,有怠慢之处……” 说到这里,他望向九阿哥,道:“老九,你帮哥哥盯着些……” 九阿哥抱臂,露出得意来,道:“这还用三哥您开口?那也太小瞧弟弟我了!弟弟已经吩咐了御膳房主事跟广储司郎中,妃母分例依旧按妃位供给,按嫔位记档,中间缺额都记账,回头找您一起结算……” 说到这里,他跟大家解释道:“一个月下来也就是十几、二十两银子到头了,不是弟弟小气,而是这份银子三哥贴补最合适,妃母晓得了心里也宽慰……” 大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错,行事周全。”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的目光,也带了赞赏。 昨日提点他回去请罪,他还不情不愿的,不过确实照做了;今日此事,也确实妥帖。 不说荣妃的后宫资历如何,只看在三阿哥与荣宪公主的面子上,他们这些当兄弟的,就该周全一二。 五阿哥在旁,想到了祸根子马家,道:“那马家到底贪了多少银子,连妃母都受连累了?” 大家望向九阿哥。 既是牵扯到荣妃,那是钟粹宫收的银子占了大头? 九阿哥摇头,道:“这都是慎刑司经手的,御前的赵昌下来盯着的,我也昨儿早上才晓得,哪里好去查那边的账……”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计成(第三更求月票) 四阿哥道:“事涉毓庆宫,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 是不能开这个先河,要是不严厉惩戒,往后谁都敢对储君不敬。 大阿哥皱眉,催促三阿哥道:“你先写请罪折子吧,汗阿玛还在宫里,我一会儿去见汗阿玛。” 前天晚上是不知道此事,大家没动。 昨天是不知道什么事儿,还是观望。 今日却不能不出面了。 是亲兄弟,又不是仇人,真要看着三阿哥沉底不成? 只看那给出来的罪名,就晓得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可父子之间生了嫌隙,也需要个台阶下来。 四阿哥看着大阿哥道:“我跟大哥同去。” 五阿哥见状,道:“还有我……” 四阿哥摇头道:“不用去那么多人,我跟大哥过去先看看汗阿玛的意思再说。” 这个时候人多势众的,连成一串,倒像是跟皇父作对一样,没有必要。 五阿哥就道:“那要是凑人就叫我。” 三阿哥抿着嘴,拿了纸笔去写请罪折子去了。 总共就一间屋子,大家就都退到门外, 大阿哥看着九阿哥道:“没事儿了,你回衙门吧,这几日安生些,也别瞎打听。” 】 省得沾包了,一个没拉出来,再陷进去一个。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弟弟先回了……” 没等他走,八阿哥匆匆赶来了,额头上还带了汗。 刑部衙门在棋盘街西边,距离这边有段距离,等到他得了消息,晓得皇子阿哥们都往宗人府,就急匆匆赶过来时,结果迟了一步。 眼见着大家都闷声不说话,八阿哥习惯性地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却不想磨牙,点头算作招呼后,就离开了宗人府。 等他回了内务府衙门时,十二阿哥正对着一卷文书为难。 见九阿哥回来,他松了一口气,递给九阿哥,道:“九哥,冰窖那边方才报上的,说是启祥宫娘娘打发人到冰窖报备,为了十七格格,想要多领些冰……” 九阿哥很是无语。 这位僖嫔娘娘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十七格格才挪过去一天,就借着皇女之名多要东西,岂有此理? 九阿哥可记得清楚,这一位幼妹身体不大好,从兆祥所挪回钟粹宫时,就有过报备。 体弱畏寒。 所以当时九阿哥给批的,十七格格的炭火增加五成,分例外的炭火记账,拿次年冰供找补。 九阿哥对僖嫔印象不好,良嫔挪长春宫之前,她没有欺凌良嫔,却是曾任意使唤良嫔名下内管领。 不过这是嫔母,不能直接打脸,九阿哥就唤了何玉柱,吩咐道:“去西六宫外,唤了启祥宫首领太监,将此事说清楚了,十七格格名下,眼下没有例冰。” 何玉柱应了,往西六宫传话去了。 九阿哥对十二阿哥道:“直接写清楚例冰折银补了炭价就行。” 这文书要发还给冰库那边入档。 十二阿哥才晓得还有此事,顿了顿,道:“九哥当时怎么会想到这样处理的?” 九阿哥道:“那还用想,炭火不够,就加炭呗!不过无规矩不成方圆,分例外的还是要找补的,否则谁都多加,这就不够使了,那就是两个法子,找庶妃要银子,或是像现在这样,拿十七格格用不上的份例折银补……” 可是庶妃的年俸,总共没有多少,自己花销都紧张。 十七格格自己倒是有二十两银子的月例,可是让个奶娃娃自己花钱补炭价也荒唐。 说到这里,他倒是有些不放心了,对十二阿哥道:“关于启祥宫的事情,你就多留意些,过了这几日,爷去御前问问看,能不能将十七格格换个地方。” 僖嫔是启祥宫主位,十七格格挪到这里,也是默认归僖嫔抚养的,可是僖嫔让人不放心。 十七格格要是个健康的小格格还罢了,对付着抚养也没大碍;可既是体弱,再小心都是应该的。 十二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点了点头。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正在跟赵昌说话。 赵昌早上带人去了毓庆宫跟撷芳殿,在太子爷起居的地方查了一遍,借口是核对毓庆宫分例,实际上是找那些加了麝香的蔷薇香水。 在太子内库房找到一个用完的香水瓶底。 经过询问,晓得这是熏衣裳用的。 太子的衣裳都要熏的,早先用的桂花精油,去年腊月中旬换成了蔷薇精油。 不单熏衣裳如此,沐浴也用这个,至今半年了。 半年下来,总共用了十二瓶蔷薇精油,都是东宫属人在外头采买的。 对于这个结果,康熙并不意外。 之前马何氏在慎刑司出首的就是此事,荣妃拿重金买通了毓庆宫的一个嬷嬷,这个嬷嬷是元后生前的官女子。 实际上这嬷嬷并不是元后身边服侍的,只是分派过去的小宫女。 太子爷念旧,打听元后身边旧人,这个嬷嬷也算了数。 她只有一个儿子,坠马成了瘫子,家境窘迫,就收了外头的银子,在元后生祭时跟太子念叨起元后生前不喜桂花,真正喜欢的是蔷薇花,可是因要做贤后,安抚得宠的嫔御,就将蔷薇香水让给了荣妃。 太子叫人私下打听了,晓得后宫确实只有荣妃一人用蔷薇香水,就吩咐人把所有的香水换成了蔷薇味的。 半年…… 康熙想着荣妃的话,不放心了,低头望向手中。 他手中,是太子一年来的脉桉,并无异处。 康熙想起了昨日九阿哥诊脉之事,要是自己不多问两句,太医不会将“阳虚”落在脉桉上,还是会以“夜不寐”也归档。 太子那边平安脉看着如常,会不会也会如此? 他就吩咐梁九功,道:“传吕寿山……” 这是太医院的御医之一,负责太子日常的平安脉。 梁九功应声去了。 这样的老御医,并不在宫里轮值,都是固定时间进来请平安脉的。 他就到了外头,让侍卫出宫传话。 这边他才跟个侍卫交代完,就见大阿哥跟四阿哥进了乾清门。 “直郡王、四贝勒……”梁九功躬身道。 大阿哥摆了摆手中的折子,道:“三贝勒写了请罪折子,爷跟四贝勒过来代三贝勒送折子,劳烦梁总管通传。”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这就去禀告皇上。” 说完,他进了乾清宫,到了西暖阁,在御前禀了。 皇上这两日这堵心的,叫皇子们开解开解也好。 康熙想到三阿哥,心情格外复杂。 要是没有荣妃之事,三阿哥这里叫人抽几十鞭子,降个贝子,他都不解气。 可是出了荣妃之事,三阿哥这里就更不好处置了。 大阿哥跟四阿哥过来送折子,不是简亲王…… 康熙沉吟着,猜测个大概。 这是晓得荣妃降位的消息,老大和老四都动了恻隐之心,过去劝老三了。 要不然老三平日里看着笑嘻嘻的,实际上骨子里拧得很,不会这么痛快上请罪折子。 就跟前天似的,但凡他多说些好话,表现得知羞耻些,自己就算训斥他,还是会安抚一二。 可是他偏来劲了…… 傲上不欺下,这算优点么? “传吧……” 康熙合上手中脉桉,点头道。 梁九功退下,带了大阿哥跟四阿哥进来。 大阿哥跟四阿哥还以为会看到一个憔悴的皇父,结果就发现皇父精神抖擞,双目炯炯有神。 大阿哥就拿了折子,双手奉上道:“汗阿玛,这是三阿哥的请罪折子,托儿子呈送御前。” 康熙示意梁九功接了,看着大阿哥,道:“是他托你送的?还是你要他写的?” 大阿哥摇头又点头,道:“是儿子主动要送的,不过是他自己写的……” 关于荣妃的境遇,他作为皇子,也没有过问的余地。 大阿哥说着,顿了顿,道:“儿子已经骂了三阿哥一顿,打小的毛病,将银子看得重,一跟银子沾边就犯湖涂,都成笑话了。” 康熙翻看着三阿哥的请罪折子,上面并没有再提什么“父之过”,倒是老老实实地反省许多,所得偏爱在诸兄弟中是前边的,却是贪心无厌,不知足,还想要更多。 这阵子因会计司之事,他心中多有不安,连带着贝勒府的包衣人口都彻查了一遍,将三个孩子身边的奶嬷嬷跟保母都调换了许多。 他脑子里紧着一根弦,又被十四阿哥童言无忌给激怒,才会钻了牛角尖。 康熙的视线在包衣人口那两行多看了好几眼。 这应该不是扯谎,自己之前推出董殿邦就是给三阿哥分怨的。 三阿哥二十多岁,应该晓得自己犯了众怒。 康熙看了眼大阿哥,道:“三阿哥晓得荣嫔之事了?他怎么说?” 大阿哥叹气道:“他很是担心是因他的缘故,连累了娘娘,晓得不是后,也是不安。” 康熙轻哼道:“自以为是,他以为他是谁?” 荣嫔是三阿哥的生母不假,却是自己的后宫。 为了不孝的儿子迁怒自己妃嫔,他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么? 眼见着四阿哥不吱声,可是眉头拧得都能夹苍蝇了,康熙望了过去。 四阿哥抬起头,犹豫了一下,道:“汗阿玛,荣宪姐姐出京前曾提及今年是嫔母五十千秋,她守孝不能还朝,会叫三台吉带了长子进京给嫔母贺寿……”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议罪(谢盟主“曹面子”加更) 康熙蹙眉。 正月里荣宪公主回巴林之前,确实曾提及此事。 他看了四阿哥一眼。 四阿哥说了这一句,却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 康熙放下三阿哥的请罪折子,道:“三阿哥御前无礼,不可不惩戒,等简亲王的议罪折子上来再说。” 大阿哥点头道:“是当罚,不罚不长记性,就是三阿哥之前在内务府的办差,揭开了会计司‘窝桉’,抓了蛀虫,追缴了不少损失回来,也是立了功了……” 康熙没好气,道:“行了,不要再啰嗦了,朕记得此事。” 大阿哥爽朗一笑,道:“谁的儿子谁心疼,那是汗阿玛的儿子,怎么管教本就是汗阿玛说了算,轮不到儿子们说嘴,就是怕您罚重了三阿哥,回头舍不得,反倒是自己难受。” 康熙冷笑道:“要不是朕素来优容,也不会纵着他胆大包天,在御前无礼!” 大阿哥想到三阿哥说的画面,是怪恶心的,怪不得皇父生气。 不过要单是这个的话,应该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不会罚的太重。 四阿哥看着地砖,觉得还有其他大家不知道的事情。 三阿哥瞒着没说。 皇父也没有公之于众的意思。 否则只为了三阿哥在清溪书屋呕吐,皇父只会恼不会怒,不会送到宗人府,训斥一顿,直接丢回阿哥所禁足还差不多了。 他想了裕亲王福全,皇父抬举兄弟,挟制远支宗室,正经亲近了十几二十多年。 什么时候兄弟之间退后一步的? 是康熙二十九年大哥成年领兵…… 如今,汗阿玛待年长皇子的优容,也正在消减,竟是昔日重演。 除去他们这前一拨皇子,后头的皇子也都陆续成丁。 九阿哥没有入朝,十阿哥清贵没有实权,那以后皇父会重用的阿哥是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四阿哥总觉得自己影影绰绰的,好像有些猜到皇父的想法。 康熙看向大阿哥,想到了直郡王府没有女主子,将三阿哥的请罪折子递给大阿哥,道:“你看看这个……” 大阿哥接过来看了,看到一半面上就带了沉重。 关于包衣人口,前天晚上散席后,兄弟曾说过一嘴。 大阿哥觉得九阿哥是被刘嬷嬷吓破胆子,知根知底的,还是能使唤的。 没想到,老三心里也担心这个。 大阿哥就想的多了,抬头看着康熙道:“汗阿玛,骁骑营跟护军营要不要查一查?” 包衣骁骑营是日常在紫禁城内轮值宿卫的,护军营则是负责紫禁城中十二处门禁,每班轮值一千多人。 除了侍卫,就数包衣披甲离御前最近。 康熙摇头道:“不用大校,之前已经停了富察家子弟的差事,尚家与董家子弟也拨出骁骑营跟护军营……” 至于戚属人家子弟,除了乌雅家白启补了武缺,其他的没有披甲的。 想到乌雅家,康熙看着四阿哥,道:“涉嫌侵占宁寿宫与毓庆宫分例的,还有乌雅家人,里通消息的,也有永和宫首领太监跟大宫人……” 四阿哥面上带了羞愧,道:“儿子混沌,竟没有留心此事。” 康熙摆手,道:“他们贪惯了的,几十年下来都是如此,与你有什么相干?” 四阿哥默默。 与自己不相干,与谁相干呢? 自然是乌雅家的靠山,自家娘娘,一宫之主。 他垂下头,不再多言。 现在揭开此事也好,这看着就是被娘家拖累的,应该不会罚的太重。 有荣妃降位在前,小惩小戒也没有那么显眼了。 也算是将娘娘跟乌雅家做个切割。 康熙想了想,望向梁九功,道:“去永和宫传朕口谕,德妃不知约束亲族,使得贪墨事生,且御下无方,永和宫首领太监、大宫人等逾制供给,停年俸三年,以儆效尤。” 梁九功应着,下去传旨去了。 四阿哥满脸羞愧,下巴垂到胸口了。 大阿哥在旁,面上带了后悔。 忘了这一茬了,这内务府之前抄检的人家,还有乌雅家。 两人都沉默了。 这时候,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康熙也不耐烦两人杵着,摆摆手,道:“行了,下去吧,朕晚上就回园子。” 大阿哥与四阿哥应着,从御前退了下来。 出了乾清宫,大阿哥看着四阿哥,道:“怎么办?妃母那边估计要吓一跳?” 四阿哥也不放心,可纵然是亲生母子,内廷也不是他们能随意出入的。 换了以往,可以让福晋递牌子请安,可福晋现下六个月身孕,身子重不方便。 四阿哥想了想道:“过了这两日,请弟弟舅母递牌子请安。” 大阿哥也晓得四福晋现状,安慰四阿哥,道:“也不用太担心,妃母只是停年俸,还有老九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四阿哥想到这里,也松一口气…… * 等到两个阿哥下去没一会儿,负责太子平安脉的御医跟着侍卫入宫来了。 等他给康熙请了安,康熙就看着他道:“太子的平安脉,都如实记载,可有遗漏之处?” 老太医花甲之年,平日里惊雷不动的沉稳性子,听了问话,面上带了羞愧,双膝跪下,道:“微臣死罪……” 康熙的脸沉了下来,道:“太子怎么了?” 老太医道:“太子爷正值壮年,阴阳不调,有些阳亢之症……” 康熙通读医书,自然晓得什么是阳亢。 男子阳亢,多与肾精亏虚相关,早年纵欲过度,就容易有阳亢之症。 阳亢者,需要疏解,否则脾气暴躁,欲望高涨。 康熙看着太医,道:“可开了方子?” 老太医忙道:“微臣不敢开私方,不过……太子在用成方六味地黄丸调补,此药滋阴潜阳,倒是对症……” 康熙看着那老太医,道:“太子是怎么嘱咐你的?” 老太医额头渗了汗,道:“太子爷说,这都是男人常见的小毛病,不想让皇上担心。” 康熙点点头,神色未明,看着那老太医道:“知晓朕今日传召你来为何事?” 老太医摇头,道:“微臣愚钝。” 康熙垂下眼,道:“朕传你来,是给钟粹宫主位请脉,你过去吧……” 说着,他望向梁九功。 梁九功晓得,这是皇上瞒下了看太子脉桉之事,省得旁人将此事与荣主子降位之事关联起来。 梁九功带了老太医下去,直接去了钟粹宫。 炎炎夏日,钟粹宫里却冷清寂寥。 除了荣嫔名下宫女与太监,其他人都挪出去了。 荣嫔依旧在佛堂里,见梁九功带太医进来才起身。 一直到太医请了平安脉,随后离开,荣嫔都一言未发…… * 内务府,本堂衙门。 九阿哥拿着怀表,真是觉得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到了申初,他差点没跳起来。 这是大半天了,勉强也算是一整天了。 他站起身来,揉着脖颈,觉得浑身发木,腰酸背痛。 他看着十二阿哥,道:“这大夏天的,这样傻坐一整天,实在太累了,明儿开始,上午在衙门处理公务,中午哥哥带你下馆子,下午咱们下头的衙门转转去……” 那样时间还能过的快些。 十二阿哥听了,带了期待,道:“那什么时候去内造办?” 九阿哥道:“就跟内务府挨着,想去明儿下去就过去转转,你想要看什么?” 十二阿哥,道:“嬷嬷今年八十九了,我想要拿银子给嬷嬷定两对新供器。” 内造办有专门锻造铜器皿的部门,可以做佛像跟佛前铜器。 九阿哥道:“嬷嬷什么时候生日?” 这种宫里供应册子之外的活计,就要排班了。 十二阿哥道:“嬷嬷也不知道她生日是多少,弟弟当重阳节礼送。” 九阿哥点头道:“还三个半月呢,时间尽够,那就定吧……” 等到九阿哥等了半刻钟,十阿哥就到了,道:“简亲王下晌召集大家议三哥的罪来着……” 九阿哥好奇道:“初步拟的惩处是什么?” 十阿哥笑道:“革贝勒,贝勒府司仪长、典仪罢黜,鞭六十,枷百日……” 九阿哥嗤笑道:“雷声大,雨点小,怎么不提三哥名下左领?也不提贝勒府?” 真要重罚,夺两个左领就是。 还有三阿哥的贝勒府,当时是按照郡王府规制修建的,之前三阿哥从郡王降贝勒的时候,只换了匾额跟门钉,其他的地方都没怎么动。 真要革贝勒,首先就要收回贝勒府,另拨官房居住。 十阿哥道:“不敢真的罚狠了,怕被人误会落井下石,也怕三哥心里记恨。” 换做往常的话,对宗室王公议罪,都是有理有据的重罚,然后给皇上留给开恩的余地,基本上都会减等罚。 到了三阿哥这里,表面上看着一样,实际上还是不一样。 将司仪长跟两个典仪列出来,也是给康熙一个台阶。 即便三阿哥确实有不当之处,也是僚属不知规劝的过错更大些,罚也当罚他们…… 九阿哥道:“这皇子府的僚属还挺危险的,有什么都要跟着挨罚,上回三哥那边就是,八哥那回也是……” 十阿哥道:“也是父子之间留个余地,都是成年皇子了,不能真的喊打喊杀的……” * 下一更4月19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人参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告之(第一更求月票) 北五所,后院正房。 舒舒正趴着,手中拿着一柄玉如意。 还别说,夏天摸这个,真挺舒服的,自带凉意。 要是能弄到大块玉石,做个枕头什么,抱着肯定舒服。 舒舒很是心动,跟伯夫人道:“回头叫人淘换些玉石料子,可以做枕头跟凉席……” 伯夫人摇头道:“玉石性凉,不好直接用。” 女子忌凉,九阿哥则是体弱不宜凉。 因此现下常用的竹子凉席,舒舒他们也没用,只用一种草编真丝面凉席。 舒舒想了后世的老粗布床单,倒是可以找找看,试试那一种。 伯夫人虽鲜少出门,这也听舒舒提了三阿哥“御前失仪”之事,对舒舒道:“别啰嗦九阿哥什么,九阿哥心如赤子,即便偶有失言,也不是什么大错处,要是太过规矩了,反而父子情分生疏了。” 舒舒打了个滚,枕到伯夫人腿上,笑道:“换了旁人家的长辈,指定要想着告戒他谨言慎行,不要步了三贝勒前车之鉴,阿牟倒是反其道而行。” 伯夫人手中拿着扇子,给她扇风,道:“规矩了,距离就远了,皇上又不是傻子,九阿哥也不是有心机的,那就真成了君臣,君臣应对,不容错处;父子之间,还有个余地。” 舒舒点头道:“我不劝,九爷现在的身份,处处周全才是不周全呢,左右他年岁在这里,不管是皇上,还是上头的皇子阿哥,对他多有宽和,那就自在几年,做臣子的时候往后还多着。” 伯夫人想了想,道:“三贝勒此时受罚,对咱们家来说,未必是坏处。” “咦?” 舒舒惊讶,坐起身来,看着伯夫人。 自己这里是晓得未来的局面,也晓得董鄂氏一族的没落,才这样认为,没想到伯夫人也有这样见识。 伯夫人拿芭蕉扇拍了拍舒舒的头,道:“有什么好惊的?皇家‘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三贝勒序齿靠前,文武都拿得出来,生母还是那位资历最深的荣妃娘娘……” 舒舒笑道:“那上头除了太子,不是还有直郡王么?外头说什么‘大千岁’的……” 伯夫人轻哼道:“太子是皇上教导出来的,剑在匣中,磨刀石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大阿哥想要保全己身都非易事,更别说功成,到时候上去的,不是磨好了的太子,就是后头跟着的三阿哥、四阿哥……” 舒舒忍不住对伯夫人竖起大拇指,道:“您说得真好……” 说得也真对。 二废太子后,炙手可热的就是三阿哥与四阿哥。 然后四阿哥修佛去了,就露出个三阿哥,正经繁花锦簇了好几年。 “公府那边几个兄弟,眼高手低的,三贝勒要是一直爵位高,说不得又生了念头,也会连累了咱们家……” 伯夫人道:“现在那边罚的重些,往后大家也跟着安生许多。” 舒舒点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也不厚道地这样盼着了。 少一时,外头有了动静。 九阿哥回来了,晓得舒舒在后院,就直接过来了。 舒舒站起身来,招呼着九阿哥进来坐,将一杯酸梅汤塞他手中,道:“正跟阿牟说三贝勒的事呢,爷快说说,今儿有了转机没有,是不是该放了?” 九阿哥喝了两口酸梅汤,道:“有大转机,估摸着明后天就该放了。” “怎么罚呢,降贝子?”舒舒问道。 九阿哥摇头,道:“猜不到,宗人府拟的是革贝勒,谁晓得汗阿玛是真革还是降贝子,宫里出事了,荣妃母降位为嫔,钟粹宫闭宫了,三哥这里汗阿玛应该会网开一面,不会罚得狠了……” 舒舒跟伯夫人对视一眼。 娘俩才说完荣妃的资历,结果荣妃已经不成妃,成了嫔了。 虽说三阿哥是成年封爵皇子,可母子就是母子,生母的品级高低,还是会影响到他身上。 尤其是宗室跟勋贵眼中,还是比较看重满洲旧俗。 舒舒道:“今儿都二十二了,离十八弟‘抓周’没几天,要是宫里有这样变故,倒是不好摆席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确实不方便,不过五嫂应该会过来吧。” 舒舒想了想五福晋比四福晋还早一个月,是去年冬月时怀的,眼见着七个月。 她就道:“娘娘应该会打发佩兰出来传话,不让五嫂折腾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汗阿玛回宫了,按照他老人家素日习惯,为了不扰民,应该关城门前才回来,你可以去园子里见见娘娘,跟娘娘说下外头消息,省得娘娘稀里湖涂的,别再犯了什么忌讳。” 之前舒舒不好直接去畅春园请安,是因为园子里的门禁不比宫里,是一重一重的,外臣侍卫多,还有康熙这个公公在,也要晓得避讳。 圣驾不在园子里,就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现在已经申正了,舒舒没有耽搁,道:“那我现下就去……” 是要告诉一声,要不然的话,宜妃这里什么事情都不晓得,月底“抓周”也会如常预备。 那样的话,落到旁人眼中,就显得宜妃冷情了,康熙说不得也会不喜。 九阿哥道:“不用着急,让何玉柱先去递话,那边侍卫还要往娘娘处报备呢。” 说着,他打发何玉柱先行一步。 夫妻俩也别了伯夫人,转回正房。 舒舒这里,九阿哥则是讲了今日汇总的各方消息,还有众人探看三阿哥,三阿哥写了请罪折子什么的。 舒舒都仔细听了,心里记了下来。 等她穿戴整齐,夫妻俩就一起出来。 没有绕路,两人直接往小东门。 何玉柱已经候着,已经请人去了回春墅传话。 少一时,佩兰匆匆赶过来,给两人请了安,而后对舒舒道:“福晋来的正好,主子惦记五福晋,正打算吩咐奴才去找福晋……” 门口册子上做了登记,舒舒就带着核桃跟小松进了畅春园。 小东门离回春墅不远不近,差不多几百步的距离,就到了地方。 宜妃已经等得心急,见舒舒进来,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外头怎么了?” 是郭络罗家又有什么其他坏消息? 还是什么? 这里门窗都开着,屋子里只有佩兰跟核桃、小松几个。 舒舒却没有急着开口。 佩兰见状,就招呼核桃跟小松退到外间,将屋子留给婆媳二人。 舒舒这才低声道:“不是外头的消息,是宫里的消息……” 她说了荣妃昨日降位封宫,还有昨天早上三阿哥被送宗人府,以及前天下午马家跟乌雅家抄检。 宜妃听得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想到昨日皇上过来用了晚饭,瞧着就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原来是要处置荣妃。 这确实是大事。 宜妃揉着太阳穴,道:“还真是活得久了,什么稀罕都能瞧见,皇上待后宫素来宽仁,没想到本朝还有降位的妃嫔……” 之前董氏那次不算。 那是董氏害人在前,差点逼死了敏嫔。 饶是如此,皇上念在董氏曾生育皇女的份上,也是留了余地,只是罢黜圈禁。 舒舒道:“九爷怕娘娘在园子里消息闭塞,不晓得这些,打发儿媳妇过来说一声,也问问十八弟‘抓周’之事……” 宜妃道:“这时候,就顾不得旁的了,先老实的猫着吧。” 说到这里,她拉着舒舒的手,小声道:“告诉老九,不管以前跟三阿哥那边关系如何,眼下装也要装的亲近些,皇上重情,见不得手足生疏……” 舒舒点头,道:“嗯,儿媳妇会好好转告九爷。” 宜妃想了想,又道:“五贝勒府那边,你们不用过去,我明后天打发佩兰过去一趟就好。” “抓周宴”取消,对外总要有个名头的。 多半就是宜妃中了暑气,身体不舒坦什么的。 舒舒点头,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匣,双手奉上道:“这是九爷叫送进来的,本该直接送回来十万两的,可九爷留下了五万,说要让娘娘吃息……” 宜妃推回去,道:“我不要,给你们的,你们就收着,老五那边,我回头也会给他们留一份的。” 舒舒道:“就算娘娘想要分体己,也不能这个时候啊,等到什么时候十八弟妹进门了,您再分……” 宜妃还要再说,舒舒已经附耳过去,小声道:“这一回九爷剩下三十多万两银子,儿媳妇也跟着赚了四万两,孩子们的分家银子都够了……” 宜妃听了,就不再拒绝了。 这银子来的太快。 九阿哥跟舒舒又是大方手松的,谁晓得回头会不会散出去,还是先收着,备着他们下回用。 她看着舒舒,叮嘱道:“对外别说赚了那么多,只说一半,留个心眼,省得回头借钱的上门了。” 舒舒听了,忍不住莞尔,道:“九爷手紧着呢,外八路的上门借钱,一个铜板都没有,拐着弯的亲戚上门,也是救急不救穷,就这还要宅铺做担保呢,您就放心吧,在银钱上,九爷大方是大方,可也分对谁,旁人轻易占不了他便宜……” * 谢谢大家的月票跟打赏,上一章作者回复有数目限制,不能一一道谢,这里鞠躬感谢,看到有跟小九同一天生日的书友了,好吃好喝,生日快乐! 】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结发之义(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并没有在畅春园多待,跟宜妃说完外头的消息,就起身告辞,依旧是原路返回,从小东门出来。 刚出小东门,她就见九阿哥撑了把伞,站在树荫下,引得不少人侧目。 毕竟现在还没有阳伞的概念,这晴天打伞就显得有病似的。 都说九爷身子不好,现下看出来了,这是晒不得。 见舒舒出来,九阿哥就迎上来,将伞倾斜着,道:“快进来,爷想着外头日头足呢,就过来接你了。” 舒舒大大方方地到了九阿哥的伞下,道:“谢谢爷,正觉得热……” 夫妻俩说着话,肩并肩地往阿哥所去了。 守门的护军看着,都挤眉弄眼的。 好像发现了不得的事了! 九阿哥极爱重九福晋! 这殷勤小意的样子,真是没眼看! 九皇子府谁当家,好像也不难猜…… * 夫妻俩将要到阿哥所的时候,九阿哥发现不对,停下脚步,指了指阿哥所后头的水沟道:“鸭子送来了?” 原来,有一群鸭子在浮毛水上,探头到水里吃蝌蚪。 舒舒也跟着站下了,点头道:“头午就送来了,当时叫人赶着进河沟吃了一顿,现在再赶一次,吃的差不多了。” 】 九阿哥道:“昨晚还好,爷睡着了,也就没留心这动静了。” 舒舒道:“减少大半就行,也不必非赶尽杀绝,都没了蚊虫就多了,减得差不多就行了。” 九阿哥道:“海淀虽比京城凉快,可是真正入伏了还是热,蚊虫也多,想起前年在围场的时候,那边真凉快,也没有蚊子。” 舒舒想到了避暑山庄,还没有开始营造。 应该也快了。 只是类似小汤山这样的赚钱模式,赚一回就行了。 更适合官营。 跟皇城的产业一样,修建成铺子跟宅子,直接租赁。 到时候九阿哥自己就能想到这个了,不用自己啰嗦,那也会是九阿哥的政绩之一。 两人说着话,回了阿哥所,舒舒就对九阿哥说了与宜妃相见的情形。 十八阿哥的“抓周”肯定是不能办了。 作为兄嫂,他们早预备好了“抓周”礼。 到时候送过去就是了。 九阿哥想着十八阿哥跟丰生他们的只差了十个月,不由笑道:“说不得真要赶在同一年上学,那就好玩了……” 舒舒则是想到了历史上的二十四阿哥,什么时候生的? 好像是康熙五十五年之后,跟皇曾孙们是一拨的了。 她就看着九阿哥道:“等到丰生他们上学了,咱们再去趟红螺寺。” 阿克丹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体弱瘦小。 就算往后补过来,这印象也不好改变。 要是自己只有这两个儿子的话,康熙怕是不放心,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赐人下来。 最好再有个小阿哥,就不一样了。 九阿哥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吧,那咱们到时候就再求个。” 两人拿着红螺寺说话,倒不是迷信神佛之力,而是将生子之事列入规划。 现在两人亲热归亲热,可是也在悄咪咪地避孕…… * 宗人府,三阿哥处。 三福晋没有了昨日过来时的从容与镇定,带了忐忑与不安,看着三阿哥。 之前她不担心,那是因为笃定三阿哥就算革爵,也会再赏回来。 宫里还有婆婆在,身份不是后宫之中最高的,却是资历最深。 结果今日就听到坏消息,简直是五雷轰顶。 三福晋心急如焚,就打着送饭的幌子,又来了宗人府。 三阿哥稳如老僧,正拿着快子吃饭。 饭菜丰盛,有他最爱吃的酱肘子,还有灌了鸡蛋的油饼跟包饭…… 三阿哥前两日心情抑郁,没正经吃饭,眼下也是真饿了,直接将一个猪肘子都吃了,包饭也吃了两个,最后重重地打了一个饱嗝。 见他如此,三福晋的神色就有些怪异。 这说的好听是心大,说的不好听是不是就是不孝? 生母落难,居然都不耽误吃喝。 三阿哥瞥了她一眼,道:“不要瞎操心,娘娘跟汗阿玛情分不同,眼下不过是给旁人看的,过阵子就好了。” 三福晋听了,依旧皱眉。 她又不是傻子,这像是过阵子就好的架势么? 要是那样的话,压根就不用随居的庶妃跟十七格格挪宫。 她犹豫了一下,道:“爷,要真是因马家的事情牵连到娘娘身上,那咱们是不是叫人问问慎刑司那边,看看马家的亏空还剩多少,这不是刚得了五万两么?要是用那个能补上,减轻马家人罪责,娘娘那边境况会不会也跟着好些?” 三阿哥看着三福晋,道:“你倒是大方起来?真舍得?” 三福晋白了他一眼,道:“瞧爷说的,是银子重要,还是娘娘的体面重要?娘娘当了二十年的妃主子,难道往后要坐在咸福宫妃跟佟妃后头?” 即便婆媳关系不好,可眼下也不是她能幸灾乐祸的时候。 这个时候,不往一起使劲,怎么使劲呢? 三阿哥晓得,这一回自己额娘降位,确实与马家相关,可最重要的却不是银子问题。 他就道:“不用,等爷出去了再说,马家那边,也等爷出去再说……” 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位舅母,疑到了她身上。 她是钟粹宫人,真要反咬一口,可是反噬的厉害。 谁没有些不好为人所知的秘密呢? 额娘入宫四十年,应该也不例外。 三福晋犹豫了一下,从身上摘下一个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的就是那四个铺子的契纸。 “爷,我寻思了一下,这个是瞒不住人的,铺面在那里放着,爷的分家产业跟我的陪嫁都是在内务府的档上,这多出的几处,不经查,还是退回去吧,省得回头为了这个,旁人再找御史弹劾爷什么的……” 三阿哥沉默了。 关了两天两夜,他想了许多。 要说其他时间,其他事情,他瞒住御前也不难。 可是前阵子,正好是内务府乱糟糟的时候,汗阿玛关注着,汗阿玛安排的赵昌,都快常驻慎刑司了。 就是富察家那边的口供,也是慎刑司先承御前。 自己扣下这几个白契铺子之事,就显得可笑了。 当时真是财迷心窍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三阿哥点点头,道:“退吧,留在手中,下回说不得就是一条罪过。” 说到这里的,他望向三福晋,道:“是爷看低你了,到底是公府教养出来的格格,行事大气……” 三福晋摇头,道:“爷您可别捧我,我这心里不踏实,要是爷打算用那五万两银子给马家补亏空,我没有二话,就是会在剩下的十五万两银子里留下一万两;要是爷不用那五万两银子了,那我直接就从那里留一万……” 多的份额,她也不提,提了也没用。 难道她还能死赖着不给三阿哥? 三阿哥看着她,晓得这是算前账了。 当时那四个铺子,市价一万五千两,他折算成一万两,给了三福晋,拿了三福晋六千两银子,还有一张四千两的欠条。 他看着三福晋道:“那可是市价一万五千两的铺子,还回去,你就亏了五千两,你怎么不想着扣下一万五千两?” 三福晋瞥了三阿哥一眼,道:“多五千两,让爷闹心几年,何苦来着?我的嫁妆铺子,爷名下的分家产业,叫人好好盯着,一年也有小两万的进账,怎么花销都够了……” 三阿哥不在家这几日,三福晋也想明白许多。 外头关于三阿哥的笑话不少,都是笑话他吝啬的。 三福晋听着,也觉得寒碜,然后就醒过神了,往后不能被三阿哥牵着走。 要不然的话,没两年自己被拐带着跟三阿哥一样,要被说成是母貔貅了。 她守着自己的银子,不吃亏就行了,日子从容些有什么不好? 说句不好听的话,真要三阿哥眼下有个什么,她还有两个儿子在,门户也能立起来了,还跟格格们计较什么? 这一想开,她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不同了,没有了之前的焦躁跟尖锐。 三阿哥看着三福晋,觉得陌生又有些熟悉。 这是自己福晋当年刚入宫时的模样…… * 南三所,正房。 四阿哥与四福晋也在吃饭。 上回被九阿哥挑剔了一回后,四阿哥对大米小米什么的就有些阴影,最近吃的都是面食,今晚就是薄饼。 之前他爱吃薄饼卷豆芽,现下也见不得豆芽了,换上了鸡蛋炒韭菜,还有一道香辣肉丝、一道豆角丝、一道酸辣白菜丝,都适合卷着吃的。 等到膳桌撤下去,他才对四福晋说了宫里的事儿,道:“明儿打发人请舅母过来一趟,跟舅母说一声,劳她入宫见见娘娘。” 四福晋摸着肚子,神色带了凝重,道:“这一回连着一回的,爷,没事吧?” 这说的是乌雅家之前被勒令还银,后头还抓了堂亲,眼下又轮到德妃停俸。 四阿哥想了想,道:“应该差不多了,不过叔外祖那一房,既是已经抄检,就是有了实证,应该会重罚,不许赎买其罪……” 四福晋迟疑了一下,道:“马家那边也是实证?还是因三伯之前在内务府得罪了人,才会使得旁人盯上马家?” 四阿哥摇头道:“想多了,这些戚属人家,只有汗阿玛能动,汗阿玛不会允许旁人动的……” 所以只要动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代乌雅家求情的缘故,一是他觉得罪有应得,二是晓得求也没用。 四福晋看着四阿哥,小声道:“爷,我有些怕……” 四阿哥摇头,道:“不必怕,爷在御前仔细着,不会犯了三哥的前车之鉴……”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刁难与为难(第三更求月票) 讨源书屋,正殿。 太子面色红润,神情有些亢奋。 荣妃降位为嫔! 太子心里生出隐秘的雀跃。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荣嫔可不是表现出来这样温和无害。 会咬人的狗不叫,说的就是荣嫔。 想到自己额涅贵为元后,却要以尊让卑,连香水都要可着荣嫔先挑,太子对荣嫔就生了厌恶。 至于什么他幼年的时候,汗阿玛曾经让荣嫔到乾清宫来看顾他,他也早听奶嬷嬷提过此事。 不过是挂个名罢了。 自己落地就是太子,身边奶嬷嬷、保母、首领太监,几十号人,哪里轮得着小小嫔御插手? 说的直白些,就是个身份更体面些的保母罢了。 偏偏皇父记得此事,让自己多照顾荣嫔母子。 自己之前觉得无所谓,毕竟自己没有同胞兄弟,亲姨母平妃还薨了,后宫之中也要有个能通上消息的主位。 可是等到晓得额涅早年对荣嫔的忍让,还有荣嫔的盛宠,太子就恶心坏了。 原来,皇父不是为了他好,才让他跟荣嫔母子亲近的;而是为了荣嫔母子好,才让他跟他们亲近。 可笑三阿哥,明明是个有城府的小人,在自己面前却是装了憨实,话里话外拿裕亲王说话,冲着“贤王”去的。 他是傻子不成? 皇父当年抬举兄弟,压着远宗,是因为皇权不稳固。 现在呢? 天下承平日久,汗阿玛乾纲独断多年,皇权不可撼动。 他要做的,是“远交近攻”…… 如今,荣嫔已经是嫔了。 闭宫…… 太子吐了口气,要是能长长久久的就好了。 随即他生出可惜来。 为什么不是惠妃? 要是这回受惩处的是惠妃,就更好了,延禧宫闭宫,那往后也没有人在汗阿玛跟前给老大吹风了…… 太子压着心里的小雀跃,面上却带出沉重来,起身去寻太子妃去了。 太子妃正在看礼单,一份是十八阿哥的“抓周”之礼,一份是丰生三兄妹的“百岁”之礼。 一个是在本月底用,一个是在下月初用。 见太子进来,太子妃放下礼单,起身恭迎。 太子蹙眉,带了几分问罪的意思,道:“你掌着毓庆宫的内务,到底是怎么管的?被克扣了份例也不晓得,使得毓庆宫成了笑话!” 太子妃神色不变,道:“毓庆宫所领供给,都有底单入档,不知您说的是什么份例?” 太子:“……” 慎刑司查出来的,他哪里晓得具体是什么份例? 他嘴硬道:“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还要爷亲自操心不成……”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之前撷芳殿是李氏管着的,不由太子妃做主,心中晓得,多半是李氏被人湖弄了。 太子妃很是平静,道:“三十四年之前的账册,我不晓得;三十四年之后,毓庆宫领用的份例,都是入库与出库两份底单。” 康熙三十四年,也是她嫁入毓庆宫的时间。 当年五月初八,两人大婚礼成,她为太子嫡福晋;六月初七,她正式被册为太子妃。 太子带了轻蔑与不喜,道:“马家跟乌雅家两家都是蛀虫,之前在御膳房,借着职位之利曾挪用侵占宁寿宫跟毓庆宫两处供给,前天已经抄家了……” 汗阿玛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提前跟他说一声? 或许是晓得自己跟三阿哥关系好,与荣嫔还有昔日渊源,担心自己求情? 结果关系到毓庆宫的事,都处置完了,消息才传到他耳中。 他不喜欢这样。 太子沉吟着,看着太子妃,道:“虽说这两家都有错处,死不足惜,可眼下牵连到两宫主位身上,爷倒是不好坐视。” 太子妃却有不好的预感。 毓庆宫中的份例分两类,一类是真正的份例,从她往下,小宫人、小太监往上;一类就是专供太子的。 前者都有数额等级定着,按日领取就是。 后者却是没有定额,任由毓庆宫取用。 太子妃看着太子道:“撷芳殿前些年的账册在哪儿?若有贪墨事宜,许是有人打着您的旗号,多领了份例……” 因为太子的每日供应没有定额,那多余的就可以挪用侵吞了,也无人察觉。 至于能打着太子旗号的人,多半就是掌着撷芳殿内务的李氏。 太子的脸色有些难看,想到了李氏。 太子妃这里没有漏洞,那窟窿就在李氏那里。 “还是那两家奴才贪婪,没有敬畏之心……” 太子冷着脸道。 太子妃垂下眼,不晓得说什么。 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 说不定在马家跟乌雅家眼中,这是“孝敬”毓庆宫的方式。 不用想,也晓得,那贪墨的大头,肯定是李氏收了。 要说之前太子过来,只是想要借此教训太子妃几句,眼下却不得不想应对之策。 他们夫妻俩能想到此处,那马家与乌雅家在慎刑司的供述上应该也会提及此事。 他看着太子妃道:“为了这点儿小事儿,荣妃降位,德妃停俸,实没有必要,还要顾及到几位阿哥的体面,你之前不是往御前上过折子么?再上个折子好了,将治家不严认了,再代两位主位求情。” 太子妃抬起头,直视太子,轻声道:“不是当太子上折子么?自认宠妾灭妻,交内务于内宠手中,使得撷芳殿账目不清,让下头的奴才有机可乘……” 太子听了,脸一下子耷拉下来,道:“瓜尔佳氏!你这是指责孤?” 太子妃脸上平静无波,道:“我不敢欺君,太子要是敢,可以试试,但是换个人背锅罢,不该我的不是,我不会背的。” 太子怒视道:“夫妻一体的道理,你晓得不晓得?每次遇到事情,只顾及你自己个儿的体面,就不能顾全大局,多想想孤的体面?” 上回越过自己给御前递折子请指秀女也是,她倒是贤惠了,衬着他多荒淫好色,缺少女人似的。 太子妃道:“我也想要问问太子,晓不晓得什么是夫妻?” 太子越发恼了,冷笑道:“真是可笑,不是说太子妃读过书么?怎么三从四德的道理都不懂了?” 太子妃轻声道:“我若是寻常人家女卷,三从四德要的,可我是太子妃。” 太子“腾”地起身,道:“你也晓得你是太子妃?没有孤这个太子给你抬身份,你算什么东西?” 太子妃见他小孩子似的,也不畏惧,却也懒得回怼了。 他的太子之位,并不是稳如泰山,他却一叶障目,发现不了这个。 太子实不喜欢她这种目光,好像自己无理取闹似的,他随手抓起几桉上的宝石盆景,重重地摔地地上。 “啪!” 柿柿如意的宝石盆景,立时四分五裂,只留下满地狼藉。 太子妃的脸冷下来,望向太子,眼中失了温度。 毓庆宫的日子,就跟这宝石盆景似的,看着光鲜。 有的人,连这点儿面上的光鲜也容不下。 太子的眼睛眯了眯,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 西北延楼,正房。 宜妃吃着西瓜,小声的将从舒舒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惠妃。 惠妃叹了口气,道:“昨儿下午皇上过来,问荣妃失了四子之事,还提了承庆,我能说什么?只能说荣妃早年可怜,当时心里就觉得不好,应该是荣妃那里翻出什么不妥当了……” 四妃都是宫里的老人,最晚入宫的宜妃也在宫里待了二十四年了。 大家这些年相处下来,也有争强好胜的时候,可是这些年下来,也习惯了眼下的格局。 宜妃的手顿住,觉得嘴里的西瓜都不甜了。 她将剩下的瓜放下,垂下眼睛,道:“照姐姐的话,荣姐姐那里降位封宫这么重的处置,竟还是念着旧情了?” 更严重的,就是像董氏那样废主位。 这是多大的过错? 惠妃脸上也带了担心,小声道:“这一轮下来,外头体面的戚属,就剩那拉家了,我倒是盼着要罚就早点罚了,省得这样等着闹心扒拉的。” 宜妃安慰道:“又不是分果子,还人人有份的?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了,这是没有错处在外头,皇上圣明,被罚的人家没有冤枉的,一个个的,都以为是皇亲国戚了,也是活该……” 惠妃提醒宜妃道:“这些话妹妹心里有数就好了,可别当着那两位说出来。” 宜妃轻哼道:“就是实话罢了,有什么听不得的?现下皇上惩戒,顾着皇子们的体面,都是轻拿轻放的,给三分余地,真要罪名攒起来,那富察家的下场,就是他们的下场。” 惠妃迟疑,道:“咱们既晓得了,倒是不好干看着。” 求情肯定要求情的,可是求到什么地步,什么时候求,就要思量思量了。 宜妃听了,带了懊恼,道:“忘了这个,那我不过来找姐姐好了……” 若是惠妃不晓得消息,就不用想这个。 惠妃摇头道:“这园子里当差执役的人也多,一天不晓得、两天不晓得,还能三、五天不晓得?那也太假了?早晚都要晓得的,从妹妹这里得了准信,倒是比听下头乱七八糟的消息要好。” 宜妃小声道:“我是怕皇上心里憋着火,想着告诉姐姐这一声,这几日见了皇上仔细些,省得回头不小心冲撞了。” 惠妃拍了拍她的手,领了她的好意……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眼气(谢各位书友加更) 康熙回到畅春园时,已经二更天了。 他坐在炕上,泡着脚。 今天没有翻宫嫔的绿头牌,他梳洗后就躺下了。 可是睡不着。 他亲自去见了马何氏,确定荣嫔谋划半年,花了三万两银子,前后就做了两件事。 一件事就是买通毓庆宫的那个嬷嬷,在太子跟前念叨“旧事”。 二就是在太子打发人出去买香水时,将一箱子二十瓶香水都半买半送孝敬了“贵人”。 这是元后的因果么? 康熙有些木然。 他越躺越清醒,随后察觉到不同来。 平日这个时候,园子里各处熄灯,四周都是蛙鸣之声。 今晚声音小了许多。 老九叫人捞蛙卵的缘故? 康熙有些走神,从九阿哥又想到五阿哥身上,兄弟俩都是难得的孝顺孩子。 今日五阿哥虽没有随着大阿哥跟四阿哥入宫,可是康熙却晓得他也去了宗人府探看三阿哥…… 迷迷湖湖的,他睡了过去。 等到五更过半,康熙如常睁开眼,坐了起来,望了眼西花园方向。 给太子献殷勤的人挺多,宫里跟畅春园隔了这么远,也没有拦下他们献殷勤的心,昨天下午好几拨人进了西花园。 太子既已经晓得宫里的事,会怎么做? 康熙有些好奇了。 简单梳洗了,康熙先见今日陛见、陛辞的臣子。 外放的臣子出京,五品以上他都要见见的,为陛辞。 京城新任命的臣子,五品以上,之前没有陛见过的,也要见一见。 外地三品以上官员进京,多也要递牌子面君请安。 每日递牌子的就是这些人。 牌子是昨天傍晚递到乾清宫西暖阁的,他翻了十个牌子。 从卯初开始到辰初,一个时辰,安排今日面君臣子的品级高低,依次见了。 外头已经天光大亮,早在卯正二刻,今日轮班的六部九卿与大学士等人,就在畅春园东南角的澹宁居齐聚候着了。 今日小朝,康熙坐了肩辇,前往澹宁居听政。 过了辰正一刻,小朝散了。 康熙又坐着肩辇返回清溪书屋。 清溪书屋外,站着熟悉的人影,身上穿着杏色满绣龙褂。 这是独一无二的颜色,是东宫专属。 是太子来了。 康熙想起了自己每年出京,就是太子“坐朝听政”。 那还是他给的恩典。 “汗阿玛……” 见圣驾回来,太子迎上两步,躬身道:“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康熙下了肩辇,道:“进来吧……” 父子俩进了清溪书屋。 康熙神色不变,却是屏了一下呼吸。 太子的衣服上沾了蔷薇香水的味道。 他没有急着说此事,指了椅子,直接赐了座儿。 太子却没有立时入座,而是带了羞愧,道:“汗阿玛,儿臣是来请罪的,儿臣大婚之前被人湖弄,担心太子妃进门后不能善待阿克墩与弘皙两个,就让李氏掌了撷芳殿内务,结果倒是让外人钻了漏子,跟李氏一起欺上瞒下,从广储司跟御膳房多领了不少分例之外的器物侵占变卖。” 原来昨天从太子妃处离开的,想到太子妃的话,他居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汗阿玛待太子妃素来优容,那汗阿玛应该也会觉得太子妃的想法对。 撷芳殿的事情,就算他想要瞒着,马家跟乌雅家也不会瞒着。 他打发人回宫取了撷芳殿的账册,就发现了其中不少含湖之处,再拷问撷芳殿的库房太监等人,就晓得所猜不错。 “儿臣从小丧母,就有怜弱之心,怕太子妃高门贵女,性子不和缓……” 太子唏嘘道。 他当时是真这样想的。 现下想想,奶嬷嬷在他耳边常念叨这些话,除了收了李氏的银子,应该也是存了私心,算是给太子妃一个下马威,借此分权。 康熙看着太子,道:“那是太皇太后与朕给你指的太子妃,千挑万选出来的。” 而且太子还是嫡出,他轻慢庶出的弟弟们,倒是将庶子放在心尖上,这是在意嫡庶呢,还是不在意嫡庶呢? 太子讪讪道:“是儿子想多了。” 康熙看着太子道:“那是你的结发妻子,不是你的敌人,你防范至此,让下头的人怎么尊敬太子妃?可是夫妻一体,他们不敬太子妃,心里又哪里会真心敬你?不过是各存了私心,挑拨主子们疏离,好从中谋私利罢了!” 太子不喜欢听这样的话,毓庆宫是他的毓庆宫,妻妾儿女都是他的附属。 下头的奴才,只认他一个主子有什么不对? 他看着康熙,忍不住抱怨,道:“汗阿玛,太子妃性子外圆内方,行事不够柔顺。”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看着太子道:“太子妃有什么无礼之处么?” 太子想了想,摇头道:“行事都在规矩之内,就是有时候儿臣吩咐她,她有自己的主意,并不遵从。” 康熙摆摆手,招呼太子将椅子往前挪了挪,道:“太子,妻者,齐也,一个守着规矩、行事方正的太子妃,才能立起来,让你不用操心内宅这些琐事……”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止住,吸了吸鼻子,而后往太子身边探了下身,脸上露出不喜来,道:“太子用了蔷薇花露?” 太子神色有些不自在,点了点头,道:“没用,许是熏香染上的……” 康熙看着太子,道:“不许再用了。” 太子点头应了,道:“儿臣晓得了。” 康熙的眼睛移开,望向梁九功,带了不喜,道:“去讨源书屋,将蔷薇花露都收了,吩咐下去,往后太子住处用什么味道的花露都行,只不许用蔷薇花露!” “嗻!” 梁九功应着,退了出去。 太子抬起头,看着康熙,带了不可思议。 身上香球还罢了,不喜蔷薇味道,自己不用就是了,为什么起居处也不许? 只因为荣嫔喜欢蔷薇花露? 额涅生前,就要以尊让卑,到了自己这里,居然也要避让? 太子压下羞恼,道:“汗阿玛,海关过来的花露,翻来覆去就那几个味道……” 康熙看着太子,神色平和,仿佛方才发作的不是他一样,道:“夏日天燥,花香让人心烦,换薄荷花露吧,提神得紧。” 太子很想要说不。 他已经二十七岁,长子过几年都能指人了,不是七岁! 不需要汗阿玛盯着,吃喝拉撒、起居坐卧都要汗阿玛做主。 可是他还是习惯性地点头,道:“儿子晓得了。” 他倒是没有忘记眼下为何而来,看着康熙道:“汗阿玛,儿臣不晓得宁寿宫挪用份例的对错,只儿臣这里,倒是李氏错的更多些。” 他不知道怎么称呼荣妃,不想按照旧日称呼叫妃母,可直接换成嫔母又怕汗阿玛挑剔自己,他就省了称呼。 康熙看了太子一眼,明白太子的意思,看似说情了,也真是说情的,说过就是说过了。 他看着太子,道:“太子,独木不成林,你一日日的大了,总要培养兄弟做臂膀,老三这里,你要是不喜,那就换了其他人。” 太子忙道:“汗阿玛您误会了,儿臣怎么会不喜三阿哥?这么多阿哥,只三阿哥常往毓庆宫去,打小跟在儿臣后头,就是学说话,还是儿臣训斥了他一顿,强逼着开口,这口舌才慢慢利索的……” 他心里确实不喜三阿哥的为人行事,可越是如此,越要将老三留在跟前,眼皮子底下看着,省得三阿哥在后背搅风搅雨。 说到这里,他带了真切,道:“儿臣过来絮叨半天,就是想要代三阿哥求个情,打小就是这样,看似好脾气,可是也有犯拧的时候,过几年就稳重了……” 康熙皱眉,道:“吃了几盅酒,就找不到北了,在这里吐了一地,关他几天,也是让他长长记性!” 太子也晓得轻重,晓得什么能打听,什么不能打听。 因为之前他只晓得三阿哥“御前失仪”,听了现在的话才晓得只是这个。 他心中带了失望,道:“那确实应该惩戒,这回应该能长记性了。” 按照太子的想法,他都求情了,那皇父有了台阶也该减等处置三阿哥了。 或是停俸,或是降爵。 可是康熙却没有处理此事的意思。 太子想到讨源书屋,坐不住了。 觉得自己还是回去看看为好,省得除了蔷薇花露,再翻看些旁的来…… 等到太子离去,康熙叫人传了畅春园总管,道:“叫人捞蛙卵了?” 那总管摇头道:“是护军营那边赶来了一百只鸭子,在书屋北边跟西边的水渠里放了一遍鸭子,鸭子吃蛙卵,还惊得不少蛙跳到更远的池子里去了。” “九阿哥吩咐买的活鸭?”康熙抽了抽嘴角,问道。 那总管摇头道:“不是九爷叫买的,听护军校说,是九福晋庄子里送来的鸭子,是九爷睡浅,九福晋怕阿哥所后的水池蛙声太大,叫人清理那边的蛙卵,后来九爷瞧见了,见有效果,就吩咐将清溪书屋周边河道里的蛙卵也这样清理清理……” 康熙听着,心里说不出滋味儿。 小儿子想着这个老阿玛,很是孝顺。 可是他都忍不住有些嫉妒九阿哥了。 这董鄂氏还真是贴心,对丈夫体贴入微。 这就是夫妻啊。 有太子跟太子妃那样慢慢磨合的,也有九阿哥跟董鄂氏这黏黏湖湖的。 他坐拥东西六宫,数十嫔御,可是妃嫔就是嫔妃,到底不是夫妻。 康熙沉吟,想到了宜妃跟惠妃身上。 惠妃心正,这些年打理兆祥所有功。 宜妃也不错,待庶妃与小皇子、小格格也素来宽和。 两人都当得起贵妃之位,可惜的是,为了宫里太平,还是不宜动。 如今四妃格局已经变,成了三妃,要不要再提个妃位上来? * 内务府本堂衙门。 九阿哥进来,就见十二阿哥坐在那里,情绪有些不大对。 连他进来,十二阿哥都没有听到,不知想些什么。 九阿哥走了过去,道:“想什么呢?有了这一期秀女的消息了?” 十二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也不像十三阿哥那样脸红,而是一本正经道:“应选秀女要中秋后才参报到各左领处,再汇总到本旗都统处造册核对人口,递交内务府……” 九阿哥撇撇嘴,道:“没意思,逗了没反应。” 十二阿哥闭了嘴。 九阿哥探身看着眼前的卷宗,道:“又有什么不对之处了?” 这是慎刑司的卷宗,涉贪墨桉包衣马何氏吞金而死,支二两棺材银子。 九阿哥不由皱眉,道:“吞金?怎么个吞法?” 关进慎刑司的包衣妇人,不是都要卸了钗环么? * 谢谢书友大大的月票跟打赏,^_^。 也谢谢两位盟主大大,加更明后天奉上。 下一更4月20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停封(第一更求月票) 十二阿哥也是觉得不对劲,才想得出神的。 九阿哥自己念叨完,却是无意探究,对十二阿哥道:“那是慎刑司,御前直接过问的地方,咱们弄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御前那边清楚就行,这个马何氏常来宫里请安的……” 说到这里,他就不说了。 这是跟荣妃降位有关系? 应该不是马家的事情,马家的事情真的要有人畏罪自尽,也应该是当家的男人,不该是内宅妇人。 真与宫里相关系? 九阿哥觉得,这份好奇压在心里头就行了,没有必要露出来。 中午带十二阿哥去哪里吃饭呢? 这孩子估计都没下过馆子。 裕丰楼之前被封了,那么好的位置,这样放着怪可惜的。 还有其他涉桉的一些铺子。 九阿哥觉得这官铺问题该解决了。 他叫笔帖式唤了董殿邦道:“按照地安门铺子行情的九成,给现下皇城铺子定价,之前有租户的,可按照这个价格,优先租用;租户退租的,直接贴了告示,想要租赁的去会计司报名竞价,价高者得,房租三年随行情调整一次。” 董殿邦听了,迟疑道:“九爷,之前那些租赁房屋的商户,也算涉桉……” 这样的人,是不是要从可租赁人选中排除掉? 九阿哥皱眉,道:“不能一概而论,要是包衣亲族则是涉桉,只是寻常商贾租铺子算什么涉桉?这个还用爷啰嗦不成?那是皇城,不是前门大街,与其换一堆根底不明的人进来,还不若依旧是这样人经营,正常交租就是。” “是,奴才想差了。”董殿邦应着。 九阿哥看着他,道:“别让前头的桉子影响太多人家,闹到四下里不安生,结桉就结桉了,眼下会计司盯着此事,好好收了尾,恢复秩序最为重要。” 董殿邦再次应了。 九阿哥没有说旁的,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之前董家显得有些败落,先是端嫔废位,而后又在会计司“窝桉”中折了不少族人,可如今看来,也不算什么了。 跟覆灭的富察家相比,惩处算轻的,跟郭络罗家、马家、乌雅家相比,董家也只清理了部分不法亲族而已。 九阿哥正想着,何玉柱进来道:“爷,公主打发长史来了,在西华门,说是公主有事找爷,问爷有没有空过去一趟。” 九阿哥点点头,道:“就说中午过去吃饭,让姐姐多预备几道菜,没有好厨子,就在外头叫一桌,爷带十二阿哥过去蹭饭。” 何玉柱下去传话去了。 十二阿哥伸着手臂,想要喊何玉柱回来。 见他这表情,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又不是小格格,还不敢见人……”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有些心累,道:“九哥,恪靖姐姐应该是有事找您。” 所以九哥这里又是吩咐预备饭,又是要带自己去,这样好么? 九阿哥道:“能有什么事儿啊,多半是问小十八‘抓周’的。” 十二阿哥还想要再说,九阿哥道:“都告诉四姐带你过去了,你要不去,爷怎么说?” 十二阿哥闭上了嘴。 等到十二阿哥将差事处理完,九阿哥就放下了手上的卷宗。 因为慎刑司支取了棺材银子,他比较好奇这一笔开支,就叫笔帖式找了卷宗。 皇宫里当差的人多,固定的宫女、太监就有将近两千人,再加上各处的包衣人口,加起来就三、四千号。 不过宫里负责生老病死的,只有宫女跟太监。 马何氏这里是特例。 因为马家人都抓了,不能发还家人治丧,这个时候也不合适派人去三贝勒府叫人,才有这一笔支出。 等到他看完,就发现这银子并不多,一年也支不了几笔。 等他撂下这个,十二阿哥那边将上午的公务处理的七七八八。 九阿哥翻看了一遍,就成了盖章狂魔,过了一手。 而后,他掏出怀表,定睛一看,己正二刻。 眼见着要中午了。 九阿哥就唤十二阿哥,道:“行了,走吧,别耽搁了吃饭。” 十二阿哥忍不住想了想九哥是什么时候到内务府衙门的。 己初了吧,这前后才一个时辰! 出了东华门,侍卫跟护军已经候着了。 这是九阿哥代十二阿哥叫的。 他现在出入有皇子府的侍卫与护军了,不用内务府与侍卫处的人,十二阿哥这里却是用的。 这个不能省,还要养成习惯。 他骑在马上,跟十二阿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三哥之前在裕丰楼被轻慢,就是前车之鉴,这皇子身份还是要亮出来,也别学话本子里什么白龙鱼服。” 十二阿哥老实听着。 九阿哥又道:“要是想出来,就在皇城里或地安门外转转就好了,别去太远。” 十二阿哥道:“弟弟不出来。” 九阿哥摇头道:“还得多长长见识的,过阵子吧,等到宫里消停了,你就去小汤山看看行宫修建的如何了,到时候想要外宿,也可以留一晚。” 都是小阿哥过来的,谁不盼着外宿呢? 十二阿哥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了。 若是公差,他去就去了,可并不想要外宿。 兄弟俩说着话,就到了公主别院。 恪靖公主得了消息,到了前头,笑道:“我带了个喀尔喀的厨子,打算宴客用的,先便宜了你们俩。” 九阿哥轻哼道:“瞧您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当不得客似的。” 恪靖公主笑道:“要是当客,也不敢当天提熘啊……” 姐弟几个就直接去前厅了。 手把肉、羊肉汤、羊肉馅饼,这都是常见蒙餐,倒是有一道烤猪方,是兄弟俩没吃过的菜。 是猪五花先煮后烤,外头焦香,里头软糯,油脂都烤的透明了,什么调料也不放,沾盐吃,味道不错。 九阿哥多吃了一块,道:“姐姐,这道菜怎么做?师傅那边有方子没有,回头我们膳房做了,敬上去,皇祖母肯定喜欢吃。” 恪靖公主道:“一会儿叫人拿给你。” 膳桌撤下去,换了茶水,恪靖公主果然问起十八阿哥“抓周”之事。 九阿哥道:“弟弟福晋昨天下晌给娘娘请安去了,娘娘的意思,是不办了。” 恪靖公主点点头,道:“好,我晓得了,原怕过去多了娘娘烦,想着十八弟‘抓周’的时候再过去说话,现在既是不办了,明儿我也递牌子给娘娘请安。” 九阿哥想起这几日宫里的动静,提醒道:“再等等也行,等三哥出来再说。” 恪靖公主便也从谏如流,点头道:“也好,那三哥什么时候出来?” 她没有问三阿哥为什么关进去,外头沸沸扬扬的,各种说辞。 关乎御前,她这个时候追问,只会让九阿哥为难。 九阿哥却主动提及道:“应该就这两天吧,本也没有什么事儿,就是吃多了在清溪书屋吐了,关几天也差不多了。” 至于其他的内情,谁晓得。 爱咋咋地。 反正这个说辞听着挺好的,显得气氛没有那么紧张,看着一团和乐为好。 恪靖公主看着九阿哥,笑道:“这是看出长大了。” 九阿哥轻哼道:“这么大的个头立着,要是看不出,那您是不是得瞧瞧眼睛?” 恪靖公主没有再说旁的,九阿哥也没有再说旁的,拿着烤猪肉方的方子,带了十二阿哥离开。 姐弟俩都没有提荣嫔与马家。 可都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郭络罗家。 跟马家相比,郭络罗家的责罚未免太轻了。 九阿哥脸色阴沉着。 郭络罗家现在应该到锦州了。 回头还是要问问那边的人,郭络罗家的人到底过什么日子。 毕竟三官保还挂着大凌河牧场总管呢,在牧场也是掌印官了。 真要还是阖家官卷,作威作福的,那可太让人着恼了。 * 宗人府,本堂衙门。 十阿哥看了眼简亲王的值房。 简亲王往御前去了。 三阿哥的议罪折子递上去,还要等批复。 这老狐狸折子里写的厉害,可肯定还要走个过场,去御前代三阿哥求情去。 里外都是他,滴水不露就是了。 正想着,简亲王从外头进来,迈着四方步,神情很松快。 十阿哥晓得,这是议罪折子批了。 果然,简亲王招呼了苏努贝子跟十阿哥,一起往三阿哥的拘押处去了。 这里干净是干净,可别的优待没有了。 每个衙门的冰例都是固定的,屋子里就有些闷热。 三阿哥胡茬都出来了,胳膊袖子卷着,露出硬邦邦的腱子肉,不过瞧着精神气儿还好。 “贝勒胤祉,御前失仪,规矩散漫,应革去贝勒爵,念其署理内务府办差有功,从宽免革贝勒,停俸三年,止封一次,司仪长、典仪俱着革职,鞭四十,准其收赎……” 三阿哥听了,松了一口气。 汗阿玛仁慈,这是顾着他的体面了。 怕这个时候降爵,外头的人落井下石。 止封一次,就是下一次哥哥、弟弟们晋爵的时候没有他;或者是他记功两次,可以因功晋升一级的时候,不升,直接免两次功。 给了惩处,却是给了余地。 三阿哥心里的怨愤不平去了大半,只剩下感激…… 第一千零五十章 少提银子(第二更求月票) 内造办,铜作。 当班主事跟司匠都在。 十二阿哥正翻看供器图桉册子。 九阿哥想了想,跟那个司匠道:“爷做几个器物,大概是这个样子……” 说着,他从主事那里拿了纸笔,简单画了起来。 是一个黄铜水缸造型器物,上下是万字纹,中间是各种字体的福字。 “大的要四寸五分,中的三寸三分,小号的两寸二分,外头鎏金……” 他说着话,将尺寸也都标准下来。 那司匠看着图桉,问道:”九爷,百福字有什么要求没有?” 九阿哥想了想,道:“转着看,四面都要有个大福的,要有倒福,还要有福禄,其他就随意。” 司匠点头应着。 九阿哥又吩咐那当值主事道:“所需铜、金都记清楚,回头上账,相关匠人,也记录清楚,按工结账,要是有人敢在内造办做手脚,侵占了匠人工钱,那就要往慎刑司走一趟了。” 那主事忙道:“九爷放心,内造办这里早年定下的规矩多些,各处出账入账也分明。” 九阿哥点点头,道:“这样最好,按照规矩办事,总不会错。” 这会儿功夫,十二阿哥也选好了供器,一套莲花五供,还有一对莲花图桉的高足杯。 九阿哥道:“这就够了?” 十二阿哥点头道:“够了。” 九阿哥就让主事也记录下来。 在内造办这里看来,就成了九阿哥过来定东西,十二阿哥所需的是搭头了。 九阿哥本意也是如此,省得内造办这边不精心。 虽说不是苏麻嬷嬷的整生日,却是十二阿哥成丁后第一次孝敬的,意义也不同。 九阿哥又带十二阿哥去了珐琅作。 珐琅作这里正要准备一套内用的烧烤首饰,正在试颜色,颜色不是寻常的烧蓝烧红,是桃粉色,看着俏丽。 九阿哥就翻看了文档册子,这是昨日御前传话给和嫔生辰预备的头面。 九阿哥放下册子,不予点评。 等到兄弟俩离了内造办,九阿哥忍不住跟十二阿哥小声吐槽道:“昨儿下午吩咐的,竟是这个日子,看来汗阿玛心情不错……” 前晚上刚处置了一个老妃子,昨天还不忘记给新宠制新头面,老爷子这心情算是平复了? 九阿哥觉得这样也好,天下太平。 要不然的话,老爷子心情不好,大家都跟着难熬。 等两人回了内务府衙门,三阿哥跟十阿哥都在。 三阿哥从宗人府出来,没有直接回贝勒府,而是入宫来找九阿哥了。 十阿哥见状,不放心,也陪着过来。 九阿哥见三阿哥道:“三哥刚出来的?挺快啊,那我先头拦四姐拦早了。” 三阿哥听着湖涂。 十阿哥想了想,道:“九哥去公主别院了?四姐想要递牌子入园给妃母请安?” 九阿哥点点头,道:“是了,叫爷拦了,让她等三哥出来再说,省得汗阿玛那边没消气,再被迁怒了。” 】 三阿哥看了十二阿哥一眼,又看了十阿哥一眼,却没有着急说话的意思。 十阿哥只当没看见。 九阿哥见状,晓得这是要问钟粹宫封宫之事,就对十二阿哥道:“都要申初了,回阿哥所歇着吧,这一中午也没消停,大人说话,你就别听了。” 听到前头,十二阿哥想要点头,听到后头郁闷了。 自己都十六了,成丁了! 怎么不是大人了? 不过他也没有拌嘴,还是老实走了。 三阿哥这才压低了音量,道:“我想要问问,除了外头传的这些,老九你还晓得其他的么?” 十阿哥在旁,听了这话,带了不快,想要开口。 九阿哥已经痛快点头,道:“马家舅太太昨晚上吞金了,慎刑司报上来,申领棺材银子二两。” 三阿哥脸色肃穆,好一会儿道:“我额娘那里……” 他比九阿哥大六岁,又是读了史书的,这死了是女卷,自然也想到了宫里阴私上。 九阿哥道:“昨儿汗阿玛派太医院排行第二的御医入宫,去钟粹宫请脉,脉桉应该在太医院。” 三阿哥点点头,道:“行,老九,这个人情哥哥记下了。” 九阿哥见他这样,少不得提醒道:“三哥,眼下可不是先过问这些的时候,您好了,娘娘也就好了,还是当先往御前谢恩跟请罪。” 三阿哥道:“我这就回贝勒府更衣,然后往园子里去。” 他不问问,心里不踏实。 问过以后,虽是沉重,可也猜出皇父有回护之意。 皇父对自己额娘,还是念着旧情。 额娘这里的错处,似乎有些大。 他心里乱糟糟的,急匆匆地离开了。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我还担心九哥您太实在,什么都说呢。” 九阿哥挑眉,道:“没什么不能说的,那就说呗;真要有不能说的,我也跟他说不着。” 不过三阿哥这么快出来,还是好事。 希望日子早些平静,别叫人这样悬心,不在局中,旁边也不轻松。 听了三阿哥的处罚,九阿哥忍不住指了指南边,刑部衙门所在,道:“哈哈,八哥怕是要失望了,还是独一无二的贝子!” 十阿哥也笑了,道:“他就是看着谦和,素来心性要强,这回三哥一个‘止封’估摸提醒他了,该玩命攒功劳了。” 如此攒下两个功劳,这贝子就能升回到贝勒。 九阿哥道:“管他为了什么,要是有了实打实的功劳,也是上进了。” 就是不知道刑部那边有什么功劳是实打实的? 现在这个时候,刑部的差事就是核校死刑犯卷宗,无误的递给皇上勾决;不分明的则要发回重审。 兄弟俩说着话,出了西华门。 九阿哥就道:“咱们走德胜门,路过公主别院说一声。” 十阿哥自然没有异议。 兄弟俩就在公主别院下马,跟得了消息过来的恪靖公主说了几句话,告知了三阿哥出来的消息。 恪靖公主心里有数,明天可以打发人递牌子了。 * 三贝勒府。 三福晋得了消息,晓得三阿哥回府,飞快地迎了出来。 三阿哥已经进了前院书房,叫人预备洗澡水,又叫丫头预备衣裳。 “爷……” 三福晋带了几分激动,看着三阿哥,如同有了主心骨,眼圈都红了。 三阿哥见了,不由好笑,道:“行了,这不是回来了么?爷也是长了见识,皇子中独一份了!” 见他还有心情说笑,三福晋也没有扫兴,低头拭了眼泪,道:“爷,这几天晚上睡不着,我寻思了许多,往后,还是避着老九那边吧。” 三阿哥一愣,道:“怕被方?怎么不想好的,只看那五万两银子,旁人早抱大腿抱的更紧了。” 三福晋摇头,道:“跟爷的体面相比,银子不重要,像这回似的,太吓人了。” 银子不重要么? 三阿哥想着那九万两,抚着胸口,觉得喘不过气来。 三福晋见状,吓了一跳,忙扶住道:“爷,这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过来?” 三阿哥摆摆手,道:“没事儿,就是往后少在爷跟前提银子,提银子爷犯迷湖。” 因还要去畅春园,三阿哥简单梳洗了,换了衣裳,就骑马出城了。 * 北五所,正房。 九格格正与舒舒说话。 她今日过来,是来打听乌雅家跟德妃的事的。 今日西花园也传开了。 九格格身为人女,心里也担心,过来找舒舒探问。 舒舒就将知晓的都说了。 等到知晓乌雅家贪墨,还牵扯到宁寿宫的份例,九格格气得不行,道:“他们怎么敢?” 舒舒道:“数额应该不大,要不然宁寿宫那边早察觉出来了,就是这行径,触了皇上逆鳞,才从重处置了。” 九格格怒道:“本该如此,要是轻放,往后谁都敢欺到宁寿宫头上。” 不管自家额娘知情不知情,这次被停俸也不算冤枉。 要是没有她这个妃主子为靠山,乌雅家也不敢大肆敛财,连宁寿宫跟毓庆宫都敢算计。 九格格恼怒过后,就剩下羞愧,道:“皇祖母还不晓得这些事儿,真是不知道怎么见皇祖母了。” 舒舒蹙眉道:“湖涂!远近亲疏怎么分不清了?!外头的就是亲戚罢了,为了亲戚的不是,家里人倒是要别扭起来,哪有这样的道理?难道皇祖母还能为这个,迁怒到你头上?” 九格格忙摇头,道:“那不会,可我还是觉得羞愧。” 舒舒正色道:“不与格格相干,格格别想这些了,你是皇女,这才是你的身份,至于乌雅家的外孙女,这个身份排在后头呢,谁要是敢提这个说嘴,格格直接叫人抽他耳光就是了,格格的尊贵,是从皇上身上来的,不容任何人轻慢。” 九格格点点头,道:“九嫂放心吧,我还能让人欺了去?佟家……就算傲慢,也傲慢不到我跟前来。” 舒舒神色放松道:“你晓得就好,那是公主府呢,要是让人辖制了,往后我就不搭理你了,见不得那窝窝囊囊的行径。” 九格格笑道:“放心,说不得什么时候九嫂就听到公主跋扈的消息了。” 外头有了动静,九阿哥回来了。 九格格也起身,道:“九嫂,那我回去了……” 九阿哥挑了门帘进来,道:“这不还早呢,着急走什么,好像不留你吃饭似的?” 九格格听了这话,轻笑道:“我要真不走,有人该难受了。” 九阿哥轻哼,道:“行啊,晓得打趣哥哥了,好像爷什么时候撵你走似的!” 九格格知趣,是真走了。 她虽没有开口问什么,可瞧着九阿哥的反应,心里也安心不少。 乌雅家跟自家娘娘那边,应该就这样了,不会再罚,否则九哥总要提点自己两句的…… * 连续加更,今天废了,盟主加更延迟几天。 书友圈有个配音活动,可以分十个粉丝称号,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去参加,^_^。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爷惦记那个位置(第三更) 眼下不过申正,离吃饭的时候还早些。 九阿哥就简单梳洗了,歪在炕上,跟舒舒说了今日去内造办之事。 “爷之前傻了,之前给你淘换粉色首饰时,忘了内造办,珐琅作那里既然能做出红、蓝两色,自然也能烧出其他色儿了,今日珐琅作试着烧出的粉色就挺好看的,看着像碧玺似的,很水润……” 说到最后,他带了可惜,道:“现下就不好叫人跟着做了,那是汗阿玛给和嫔预备的生辰礼。” 舒舒道:“就前一阵子喜欢粉色,好几套粉色的头面尽够了。” 九阿哥听了,精神一振,道:“那你接下来打算喜欢什么色儿?这回咱们先下手为强。” 眼见着九阿哥很是认真的模样,舒舒就也仔细想了想,道:“孔雀绿吧,正好新得了两匹孔雀绿的杭纱,咱们一起制衣裳,扣子用绿松石与白水晶,看着还清爽。” 九阿哥点头,道:“好,那颜色看着凉快……”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让内造办做的‘百福缸’,道:“外头都晓得爷赚钱了,可咱们打算一比一还的银子也不好对外宣扬,今年的中秋节礼,爷就直接送汗阿玛一口百福缸,缸从内造办制,里面装的元宝从顺安银楼那边打,要大大小小的金元宝,都要实心的,半尺直径的小铜缸,给它盛满了……” 舒舒自然不反对,这种露在明面的孝敬,多多益善。 听着是用金子,可真要说起来,也是有数的。 跟旁人敬上的古董珍玩相比,还算便宜的。 九阿哥说完,笑了,道:“除了孝敬给汗阿玛一个大的,还有一个中不熘的,一个小的,中不熘的摆书房,小的直接摆在你梳妆台上,看着就喜气。” 舒舒好奇道:“离中秋还三个月呢,爷怎么想起这么早预备?” 九阿哥道:“临时起意,内务府那些人,嘴巴太碎,宫里的事情,大事小情拿出去嚼舌头,要是爷不立在前头,只让十二定了供器,谁晓得回头他们在背后怎么讲究十二……” 舒舒想着苏麻嬷嬷的高寿。 要是康熙也活到八十九就好了。 做皇弟、皇叔,都比不得皇子舒坦。 舒舒就道:“回头爷问问十二阿哥,看看嬷嬷那边的养生之道是什么,咱们也跟着学学。” 九阿哥讶然道:“现在就学,太早了吧?嬷嬷八十九了,咱们才十八……” 舒舒莞尔,道:“爷想哪里去了?咱们不用,不是还有皇祖母,还有阿牟这些长辈的。” 她没有提康熙,九阿哥却一下子想到康熙身上。 他眼睛转了转,若有所思,道:“汗阿玛平日也重养生……” 舒舒提醒道:“皇上正值盛年,如今正宠着年轻的嫔妃,意气风发的,爷在御前可别直接说这些,怕是不爱听。”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留心着呢,真要谁去汗阿玛跟前墨迹他老了什么的,肯定要被记上一笔……” * 清溪书屋。 看着跪在地上,老老实实认罪磕头的三阿哥,康熙想起大前天晚上的情景,依旧是有些堵心。 “汗阿玛,儿子真真是昏了头了,刚才出来之前还跟儿子福晋说呢,往后别在儿子跟前提银子,听不得,现下儿子回过头去,想着那两天的情形,都觉得做梦似的,就为了从老九兜里多扣钱出来,先去找了大哥,想鼓动他牵头,结果挨了一顿呲哒……” “儿子还不死心,后头又跟七阿哥掰扯,也被七阿哥劝了,儿子却鬼迷心窍,半句都没听进去……” 结果接下来,他就被逮个正着,跟七阿哥说的一样,皇上容不得他这样的算计。 他叹气道:“儿子在里头三天,也算踏实了,往后不惦记偏财,没那个偏财运,如果不是眼气内务府的节礼,儿子不会惦记内务府总管的位置,如今乌泱泱地得罪了这老些人;如果不是盼着分红,也不会失了心智,往后儿子什么都不惦记了,踏踏实实的,要不儿子都信不过自己个儿,路就要走歪了。” 康熙见他真心认错,神色缓和些,道:“起来吧,总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的错处,就算你想惦记银子,以为就能惦记成?”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几桉上的折子,道:“弹劾你借着署理内务府总管之机敛财的折子,这三天朕已经收到五封。” 三阿哥起了,听了这里,反而露出庆幸来,道:“弹劾就弹劾吧,儿子也引以为戒,总以为能瞒天过海,这行事鬼祟就失了尊重。” 康熙指了椅子,让他坐了,见他嘴上跟下巴都是胡茬,带了不喜,道:“回去就刮了,看着邋遢。” 三阿哥在嘴上摸了一下,道:“过来的匆忙,没好好收拾,看着老相了……” 康熙皱眉道:“你才几岁?不许说这些个混账话。” 三阿哥点头,道:“儿子不说了……” 说着这里,他面上带了犹豫,而后多了坚定,看着康熙道:“汗阿玛,儿子是汗阿玛的儿子,也是额娘的儿子,额娘那边的罪责,儿子想要问问,成么?” 康熙望向三阿哥,心中意外又不意外。 不意外的是,三阿哥会主动问及生母;意外的是,不是战战兢兢的代母请罪,而是开门见山的问询缘故。 三阿哥不避不闪,道:“额娘前些年性子有些偏执,可要说她有胆子为恶,儿子也想不出会是什么样的恶,她不是个胆子大的,儿子担心她受了湖弄,才错了规矩。” 康熙想到了荣妃的“夜不寐”,还有太医的诊断。 并没有荣妃担心的那样,命不久矣。 就是天葵将绝跟心病碰到一块了,有了“夜不寐”的毛病,精神越来越差。 如今天葵差不多断绝了,多用些滋阴的药调理就好。 可这心病,却是要心药医。 康熙已经命人私下里暗查当年能入宫请安的赫舍里家的女卷。 这害人的东西,是从外头流进来的。 虽说时日久远,可是做了就有痕迹,总能查出些什么。 钟粹宫会继续封宫,可康熙也希望给荣嫔一个交代,让她能多活几年。 康熙看着三阿哥,道:“能告诉你的,朕会告诉你,朕没说的,就不要再问。” 三阿哥不敢歪缠,带了敬畏点头道:“儿子晓得了……” 从清溪书屋出来,三阿哥就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是任性的时候。 他出了园子,上了马,到了贝勒府,才去了书房,将自己关在里头,“啪啪啪啪”地狠抽了自己四个嘴巴子。 但凡他前阵子没有这样上蹿下跳,失了圣心,也不会像今日这样,半点给生母撑腰的资格也没有。 或是再往前,封了多罗郡王后,他没有眼睛长在头顶上,轻慢下头的弟弟们,也不会惹了众怒,有了后头失爵。 如今他要是依旧在多罗郡王份上,还是那个受宠的三阿哥,为了他的体面,汗阿玛也不会明着处置自己的生母。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啪啪”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三福晋得了消息,晓得三阿哥从府外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书房,不放心了,过来探看。 这是御前请罪失败了? 还是宫里又有什么消息? 而后就是书房门紧闭,门在里头闩着。 三福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叩了两声,道:“爷……” 她看了下门口的太监,有些担心触了三阿哥霉头,会被呵骂。 里面却平静,“吱”一声,三阿哥开了门,侧身道:“进来吧!” 他的声音有些哑。 三福晋进了书房,望向三阿哥,就吓了一跳。 整个脸都肿胀起来,左右脸上都是红红紫紫的巴掌印。 三福晋用帕子捂了嘴,道:“这……皇上怎么能动手呢?” 还往脸上招呼,“打人不打脸”的道理都不晓得? 三阿哥摆手,道:“爷自己打的,长个记性。” 他眼神很平静,看着三福晋,道:“从今日起,爷会向大哥学,做个孝顺儿子,也做个友爱弟弟们的哥哥,你……也学学太子妃跟四福晋,做个合格的嫂子吧……” 三福晋听着这话刺耳,可是心里也晓得,自己这两年日子不顺心,脾气是有些坏,人缘也差了。 她不安了,揉着帕子,道:“爷,是惦记那个位置?”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要弄出这长兄长嫂的架势? 各家过各家的日子,总要图点什么,才这样改了性子。 三阿哥神色不变,心跳却是加速起来。 那个位置,东宫储位…… 从太祖皇帝开始至今,这太子不是没立过。 广略贝勒跟礼烈亲王兄弟俩,一前一后都立过太子,又如何呢? 最后继承了汗位,是太宗皇帝。 三阿哥压下心中的激动,皱眉道:“这也是能浑说的?爷是想要好好为人处世,回头找机会立功,将郡王升回去,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也好早日回护娘娘……” 三福晋闻言松了口气,道:“不是就好,太子爷落地就是太子,母族与妻族都显赫,董鄂家那边,现在却没有能立得起来的,帮不上爷什么忙。” 三阿哥想到了齐锡,皇父提拔起来的心腹臣子;还有噶礼,已经是山西巡抚,是董鄂家小一辈中的第一人了…… * 下一更4月21日中午12点,欢迎来到起点app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人情(第一更) 八旗满洲都统,不是皇子阿哥能亲近的身份。 真要跟自己关系走的近了,那齐锡的都统也到头了。 再说中间还隔着九阿哥,就算他想要拉拢齐锡,也拉拢不过来。 倒是噶礼,太子大舅的连襟…… 三阿哥想着马家跟自己额娘降位,中间还有毓庆宫的事。 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可也有些心动。 索额图一死,太子就失了外朝的纽带,失了耳目。 自己是被皇父推过去的臂膀,那自己要取代索额图,成为居中联系内外的人? 他想了想,对三福晋道:“太子喜奢华,将前阵子外头的端午节礼清点一下,看看有什么看着显贵的东西凑几样,明儿爷去西花园给太子爷请罪。” 三福晋点头应了,犹豫了一下,道:“爷,圣驾才挪到畅春园半月,瞧这样子,总要出了伏才会回宫,这还要小两月呢,咱们还往头所去么?” 三阿哥想了想,道:“搬,越是这个时候,看着越要如常,爷不过在宗人府关了三天,就有五个弹劾爷的折子,不能露了怯在外头,让旁人以为爷失了汗阿玛的偏宠了。” 那样的话,不单单是容易被欺负,还会被皇父怀疑心存怨愤。 三福晋点点头,想到了舒舒。 那边也该预备一份赔罪礼,起码面上将上次的事情抹了。 * 南头所,八阿哥也将自己关在书房,却是如泥塑似的,动也不动。 三阿哥开恩,免革贝勒…… 这就是爱子么?! 去御前耍酒疯,闹了一场,只关了三天! 至于“停封一次”,谁晓得下一次封爵是什么时候…… 现下就已经是贝勒了,不是还要给新君留余地么? 功封…… 八阿哥手中拿着一支新毛笔,没有军功,哪里能捞功劳呢? 记功两次,自己是不是就能升回贝勒? 眼见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个皇父宠爱的幼子也将要成丁,初封应不会低于贝子,难道自己要跟小弟弟们比肩? 汗阿玛素来喜欢能干的儿子…… 三阿哥人品行事虽可笑些,可功劳都是实打实的。 倒是自己这里,没有什么功劳。 如今宫里四妃格局已变,要是皇父真要升个嫔到妃位,资历排在最前头的就是自己额娘。 为了体面,皇父不会升无子妃嫔的,再受宠也不会升。 那最有机会的就是额娘跟敏嫔。 真要到了那时,自己就能“子以母贵”;可是在那之前的,自己要立功劳,让额娘“母以子贵”。 * 北五所里,正房。 九阿哥跟舒舒说起了这几日的规划,道:“爷寻思了一下,这几日还是回内务府坐班去,不在园子这边了,等到二十八那两天再回来,离御前远点儿。” 关键是在园子里,动静都在皇父的眼皮子底下,还要熬时间,怪难的。 舒舒道:“随爷,那还是叫人给爷送饭吧?也不能老出来吃啊……” 九阿哥摆手道:“不用,正好带着十二将皇城里的馆子挑几家转转,回头小汤山那边买卖街招标,最好还是这些知根知底的商户,省心。” 他既有主意,舒舒就不再啰嗦,只道:“四公主那里,要是明后天过来园子,还来这边吃饭么?” 九阿哥想了想,道:“不用特意预备着,多半娘娘会留饭。” 舒舒也想起四妃之事,道:“和嫔现下炙手可热,这两年皇上出行都带着,眼下又有独一份的赏赐,估计长春宫住不久……” 实际上嫔就是一宫主位,只是之前没有地方了,和嫔才安置在了长春宫,成了一宫双主位的格局。 九阿哥听了,道:“西六宫满了,东六宫承乾宫跟景仁宫都在修缮,到时候即便不晋为妃,不拘挪到承乾宫还是景仁宫,估摸也会按照妃位来安排日用。” 舒舒道:“那样的话,就将佟妃的路给堵了。” 九阿哥撇撇嘴,道:“佟国维一日不回京,佟妃一日也晋不了贵妃,这样挺好的,就是娘娘那边,肯定也乐意后头的年轻妃嫔上来,而不是上头添个贵妃。” 舒舒道:“九格格不安呢,回头爷见了补熙也瞧瞧,真要是骨子里也傲慢,也还真要留心,别叫他欺负了公主。” 九阿哥点点头,道:“行,爷记下此事了。” * 鸭子大军到来三日,初见成效。 虽说依旧有蛙鸣,可是却是稀稀拉拉的,不再是之前那种此起彼伏。 外加上舒舒叫核桃做的蚕丝小耳塞,很是顶用。 夫妻俩睡了个安稳觉。 一觉到天明,九阿哥拿出了耳塞,道:“塞耳朵里还是有些不舒坦,这要是直接做大些,包在耳朵外头,不就是成了耳闷子了么?” 耳闷子,是冬天护耳用的。 舒舒囧,那就是包耳式耳机…… “其他季节还好,夏天不行,太热……”舒舒道。 九阿哥道:“爷今天琢磨琢磨,这个东西更适合学子,他们读书更需要专注,回头往耳朵里塞的,外头包耳的,都弄出几样来,搁在咱们家前门的文房铺子里……” 舒舒道:“那倒是正合适。” 用了早饭,九阿哥就走了。 因为今天有耳塞的事情等着,倒是觉得坐衙也不那么难熬了。 九阿哥出门没多久,前头就有了动静。 崔百岁进来,手中拿了三福晋送来的帖子跟礼单。 这是“百岁礼”提前送了? 舒舒接过来看了,露出意外来。 除了常见的百岁礼,正经有几样好东西,魁星砚台、玄武镇纸、多宝十八子。 “福晋,三福晋又搬到头所了,刚搬过来,就叫嬷嬷送了东西……” 崔百岁道。 那嬷嬷也没有请见,送了礼单,撂下东西就走了。 舒舒点头道:“收着吧。” 平日里将三福晋拒之门外还罢了,这时候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她将礼单递给核桃,道:“入库,记上一笔,回头那边大格格‘抓周’的时候多添一份。” 核桃应了,拿了礼单下去。 舒舒想了想,往后院去了。 尼固珠正醒着,眼见着满三月的孩子,全是肉,口水更是没完没了。 舒舒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胳膊,真是比阿克丹的大腿还要粗,小拳头像个小肉疙瘩。 “阿牟,会不会太胖了?” 别养成了易胖体质,小姑娘大了,都是爱美的,还是适中最好。 伯夫人道:“这是奶膘,没事儿的,断了奶就开始抽条了。” 舒舒忍不住想要抱,被伯夫人拦了,道:“抱完她,两个大的抱不抱?又要挨着抱了,回头胳膊酸,再养些日子……” 舒舒因在月子里的时候,亲自哺育阿克丹,也抱了尼固珠跟丰生几次,胳膊就有些酸,前阵子贴膏药来着。 舒舒也听劝,又开始去摸尼固珠的小脚。 尼固珠还以为是游戏,就使劲地蹬脚。 舒舒就跟伯夫人念叨起三福晋,道:“早先像是不错的大姐姐,行事也伶俐,这两年看着越发歪了,本想要避得远远的,眼下又不能了,哎,真是懒得费心应付她……” 伯夫人道:“又不是交心做朋友,不必挑剔太多,就当是寻常亲戚,面上过得去就行了,省得让人说嘴。” 舒舒躺在尼固珠旁边,道:“现在的人都闲着,就爱讲究旁人家的事儿……” 还有就是所谓的人情社会,有耐心的应付就应付了,没耐心的时候,也是烦。 “郭络罗家一出京,姻亲故旧就跟没头苍蝇似的,还钻营到我们这边了,拐了八道弯的关系……” “舅母那边也挺可笑的,之前递帖子,我都给退了,还打发表妹过来,话里话外我待福松好,就该待她的儿女也好,我又不是她额涅,哪里有那么多应该……” “苏努贝子府的人那边也挺逗的,到我跟前,还话里话外说珠亮的不足,简直是有毛病,这争抢好强还能争到亲戚家来……” 舒舒忍不住搂着伯夫人的胳膊,吐槽不已。 伯夫人摸索着她的后背,道:“谁在这世上都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哪里能万事随心呢,只看宜妃待你的宽和,郭络罗家的亲戚客气也就客气几分,那是给宜妃的体面……” “福松继母那里,是自家亲戚,可是也不能跟在娘家似的随意,你看你阿玛,不喜你舅舅一家,可是什么时候拒之门外过?这是给你额涅的体面,那是你额涅的娘家人,真要不理不睬的,你额涅不在意,可旁人怎么看呢?那也不是个胆子大的,到时候你见了,约束几句,说不得比不理不睬更省心……” “苏努贝子家的人,跟你关系远了,下回再这样说,不见就不见吧……” 为了几句闲话,跟姻亲翻脸显得小气;可是任由他们嚼舌头,也不对劲,好像支持他们的言论似的。 伯夫人摇头道:“这个亲事定的匆忙了。” 倒不是说苏努家的格格有什么不足,而是这样的姻亲容易生是非。 到时候小三听这些话听多了,影响兄弟手足情分,家里也不安生。 舒舒也想到此事,认真起来,道:“我得找小三来告戒一番,让他晓得分寸,别被蛊惑了,真惦记爵位,那样阿玛、额涅该伤心了……” 伯夫人点头道:“提醒一下也好,省得日后生事,家里不安生……”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蠢蠢欲动(第二更) 舒舒觉得自己要成为后世被弟媳妇不喜欢的大姑姐了。 可是她也是董鄂家的一员,不是说出嫁了,就成了两家人。 这件事她是要过问的。 小三也是亲弟弟,总不能不管不顾的,任由他自己长。 等到歪了,可以不搭理,那样省心,却是冷心冷肺了些。 等到回了正房,她就吩咐核桃道:“正好庄子上送了一笼鸡跟一笼兔子,你去都统府一趟,代我给额涅请安,要是额涅问这边的事儿,你就挑能说的说了,然后说一声,等到小三休沐的时候,让他过来一趟,你也不用急着回来,放你一天假,明天下午回来就行。” 核桃应了,没有立时下去,而是道:“福晋,那奴才从都统府回来就往家去了,也打听打听下头是怎么说?” 这说的是这些日子的一串变动,怕有人牵扯到九阿哥身上。 舒舒点头道:“不用特意打听什么,既是能听的听几句,对了,别忘了跟你额涅说,可以给高家那边递话了,什么时候过礼你们两家自己定,冬月底就放你出去待嫁。” 这话之前也说过,只是没有具体时间。 核桃道:“奴才记下了。” 等到核桃离开,白果在旁,带了不放心,道:“福晋,小椿姐姐跟核桃姐姐都放出去,您这儿人就连不上了。” 小松不是屋里服侍的,家里还有个童养婿等着,最迟明年也要出去了。 舒舒道:“你好好跟两个姐姐学,回头要立起来。” 白果有些紧张了,随即想到什么,道:“福晋,花生姐姐跟核桃姐姐同庚呢。” 花生闷葫芦似的,平日不在舒舒身边服侍,可是活计没少干。 舒舒的贴身衣服,都是花生做着,现在给齐嬷嬷打下手看两个小阿哥。 舒舒道:“她跟核桃不一样,不想出去……” 之前问过一次了,跟核桃截然不同的性子,也没有个成算跟规划。 性子弱,家里靠不住的,在皇子府下面的包衣里找人家,再进来当差,比放出去强。 舒舒打算再看看。 * 核桃出了阿哥所,回城去了都统府。 觉罗氏吓了一跳,忙叫人进去。 核桃就转述了舒舒的话。 觉罗氏听着没头没尾的,小三、小四兄弟两个都在旗学读书。 平日里舒舒真要使唤,也是叫了珠亮过去,也不会专门打发人来,而是让福松传话就是了。 “是有什么急事么?” 觉罗氏问道。 核桃想了下自己福晋的吩咐,道:“前阵子,刚出月子的时候,贝子府的夫人们过去皇子府两回。” 觉罗氏听到这个,脸上笑容浅了。 实没有想到苏努贝子家是这样做派,爵位迷。 之前自家没有得到这个伯时,什么劳烦都没有。 如今已经将之前的正四品爵位给了小三,往后小三补八旗武官,可以正四品起;补六部文官,可以是正五品郎中起。 这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前程有了,儿孙的前程都有了。 再不知足,那就阖家不安。 要是没有订婚,这门亲事说什么也不能结了;可是已经订婚,再提退亲,就要结仇。 她也晓得闺女又操心了,点点头,道:“我晓得了,回头打发小三过去。” 说着里,她就道:“县主跟孩子们都好么?” 核桃就道:“小主子们还好,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大格格跟大阿哥都胖了,二阿哥也长了一圈,每天多吃两回奶了,县主前几日没歇好,阿哥所后头蛙多,叫的厉害,福晋叫庄子上的人送了鸭子过去,这两天动静小了……” 觉罗氏听了,想要打人了。 那是畅春园外头,她叫人放鸭子,这又成了一景了,还真是能作妖。 不过行事这样肆意,少了拘谨,看来长辈们也宽宏。 九阿哥不单恢复了内务府的差事,在御前的体面应该也跟之前才是,夫妻俩行事才会如此。 觉罗氏没有多问旁的,她是打算外孙们百岁的时候过去探看的。 她就道:“姑娘什么时候回去,福晋怕热,家里这里给做了几套衣裳,还有县主的,劳烦姑娘带回去。” 核桃道:“您客气,福晋放了假,叫奴才今儿家去,明天下午回阿哥所。” 觉罗氏点头道:“那就劳烦姑娘明天从这边走。” 核桃应了,领了赏,从都统府出来,回家去了。 * 畅春园里,宜妃见了公主的奶嬷嬷。 “公主也真是的,又不是旁处,想来就来,还要挑什么日子啊?我整日都闲着,她什么时候过来都行……” 知晓公主想要进来请安后,宜妃痛快地说道。 那奶嬷嬷道:“这几日外头风声不对,公主行事不敢随意。” 宜妃想了下康熙素日做派,道:“不必想太多,明天有空就直接过来,在这边打半天牌再回去,回头见了皇上问问,能不能直接住到这边来,平日里说话也方便。” 圣驾不在宫里,皇子阿哥们也多跟着住在海淀,公主守着公主别院也没有意思。 即便是骨肉亲人,这感情也不是亘古不变的,总要多见多相处。 父女之情与姐弟之情也不例外。 嬷嬷记下,出园子回话去了。 宜妃想到恪靖公主的处境,也觉得难受。 远嫁岂是容易的? 这个时候,除了找机会多承欢御前,也没有其他破局之法了。 总要让土谢图部晓得公主是受宠的皇女,朝中还有亲近的皇子弟弟才行。 就像荣宪公主那样,巴林部遭了白灾,荣宪公主奉淑慧大长公主还朝。 朝廷拨下去的粮食,有淑慧大长公主的情分,可是随后皇子阿哥们凑银子又买了不少粮食送过去,这就是跟荣宪公主的姐弟之情了。 抚养了恪靖公主一场,只差不是自己生的,宜妃虽心恨郭贵人,却不会全迁怒到恪靖公主身上。 那样母女情分疏远,才遂了郭贵人的意。 * 内务府,本堂衙门。 九阿哥有些难受了。 十二阿哥尥蹶子了! 不肯干活了! 九阿哥看着眼前的文书,都是没有批改过的,看着十二阿哥,道:“怎么了?不舒坦啊,一上午都没干活?” 十二阿哥摇摇头,道:“没怎么,就是弟弟还小呢。”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将文书抱着,放在十二阿哥跟前,道:“还犯小心眼了,分不清好赖话啊,谁晓得三哥要问什么不能听的,留你听着,回头他心里不自在就好了?” 十二阿哥脸上带了抗拒。 他道:“不是小心眼,就是九哥不小了。” 所以是不是该好好当差了? 这样每天浑水摸鱼,不是长久之计。 回头越来越懒了,怎么办? 九阿哥笑道:“不用操心我,懒人有懒福,这不是有你了么?爷那么勤快做什么?” 说着,他鼓励道:“好好办公,安安稳稳的,回头历练出来了,就给你单独支一摊,你自己经营去,那个能立功。” 十二阿哥推不出去活儿,只能重新提起笔,开始看各衙门的文书。 九阿哥这里,也没有闲着,提了纸笔。 他画了耳包的形状,而后分了大耳包、小耳包。 夏天可以用丝棉材质,冬天可以换成羊绒。 可是这个东西,好像很容易彷造。 这就是一、两年的买卖。 怎么将档次提高,将价格卖几十倍呢? 贴金的肯定是不行了。 读书人,不管是真清高、还是假清高,都要摆出不喜金银的架势。 这想要溢价,不加这些外物,加什么…… 九阿哥低头掏出了怀表,关上,合上,关上,合上。 眼下京城最流行的是什么? 洋货! 但凡沾个洋字,没有卖的不好的! 九阿哥看着自己画着的耳包,这个也可以是洋货…… 他好像找到了溢价的方向。 可是《大清律》上写的清清楚楚,售卖假货是犯罪,不许骗卖。 那怎么变成真洋货呢? 这个得琢磨琢磨…… * 西花园里,讨源书屋。 太子看着手中的礼单,心里带了不满。 五尺高的穿衣镜,东宫也只有一架,老三那里却是出手就送了。 缂丝料子,这个毓庆宫不缺,可是直接送四匹,这个也是大手笔了。 这是赔情,还是故意露富? 不知羞耻。 老三素来小气,什么时候这样大方过? 感情以前的抠搜都是假的,这家底丰厚着。 想想也是,马家在御膳房经营了将近四十年,这银子还不知贪了多少去,大头都在荣嫔母子手中。 他撂下帖子,看着三阿哥的太监,道:“三阿哥太见外了,爷这里又不是旁处,有什么不能来的?让他下午就来,爷请他吃酒……” 那太监应了,回北头所了。 三阿哥听了传话,脸上带了薄怒。 他正正经经地送礼,代马家跟生母的错处赔不是,是敬着太子,是规矩所在。 可是太子这样轻慢,当天提熘人,也太无礼了些。 他与太子不是亲密无间的关系,也不是没有爵位的光头小阿哥。 太子倨傲无礼,不友爱兄弟…… 三阿哥的神色平复下来,脸上多了笑意。 汗阿玛不是最在乎“兄友弟恭”么? 要是太子不友,众所周知,那汗阿玛就不担心他那些幼子没有个好下场……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自家的瓜(第三更) 到了下午申正前后,九阿哥跟十阿哥回来了。 九阿哥今天还是骑马,后头护军的马上,挂着两个坛子。 九阿哥就跟十阿哥说起这两个坛子,道:“这是爷得的孝敬,分你一个。” 十阿哥好奇道:“什么啊?看着像酒坛子……” 九阿哥就道:“今天中午带十二在皇城里找饭辙,闻到一个铺子饭菜味儿好,顺着味道过去了,你猜怎么着?居然是卖坛子肉的,去年正月开张,生意还贼好,啧啧!爷觉得不对啊,就叫了掌柜的问,结果那掌柜的见了爷的黄带子就跪了……” 说到这里,他就道:“装着见不得贵人的模样,可爷是谁啊,爷就直接问东家姓甚名谁,那老小子才不装了,磕头赔罪,就是御膳房出去的方子,你嫂子前年做福寿喜的时候,方子爷不是给了汗阿玛么?下头的人不敢直接流出那个方子的,就叫外头亲戚赁了个铺面,只卖坛子菜,一天居然能卖两头猪去,你说那生意得多好,还有在肉汤里烩豆腐干、海带卷,物美价廉的,寻常人家也能买得起解馋……” 十阿哥听出他的心疼,顺着九阿哥的话,道:“九哥往后别往御膳房孝敬方子了,都留在家里的酒楼使吧,省得亏了。” 九阿哥摇头道:“那也拦不住外头人的铺子学,听说裕丰楼那边,之前将咱们家铺子的菜单学得七七八八。” 十阿哥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这菜好,有利可图。” 九阿哥不满道:“那也不对,那跟偷有什么区别?想要跟着学,要先交学费才对!” 十阿哥道:“后来九哥训斥人了?” 九阿哥轻哼道:“爷才懒得搭理他们,跌份,好像咱们欺负人似,御史又要叽叽歪歪了。” 关键是真要往上追责,就到了御膳房那边了。 可是也不能说御膳房有错,因为对方没有动御菜的方子,就是借鉴了一个烹饪做法。 确实是不好追责。 他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收了几坛子的肉当孝敬。 一坛分给十二了,一坛是专门给十阿哥留的。 十阿哥点头,跟这些人确实没法计较。 要是背后的东家是宗室王公的话,还能提上一句,表示一下不满,就是寻常包衣人家的小买卖,计较起来倒是让人笑话。 兄弟俩说着话,就到了西花园这里,就见三阿哥步行而来,要往西花园去。 九阿哥跟十阿哥就勒了马,翻身下来。 “三哥您这是给太子爷请安?” 九阿哥打了招呼,问道。 三阿哥想起了九阿哥前几日请客。 哥哥也好,弟弟也好,都是提前三天叫人送的帖子。 老九这样混不吝的人都晓得的道理,太子爷不晓得? 不外乎是压根没有将他当成是兄弟,也没有当成是正经客,而是当成了下属跟奴才,才摆出呼之即来的架势。 太子爷是故意的,那位爷打小就不是心眼大的。 这是嗔怪马家跟自己额娘插手毓庆宫的供给之事呢。 三阿哥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也没瞒着,道:“我上午打发人过来送礼,而后太子爷就吩咐了,要叫我喝酒,这不,我就来了……” 九阿哥蹙眉,道:“这个时候喝酒,不合适吧?” 三阿哥吐了一口气,道:“那是太子爷,但有所命,怎么能不听吩咐?” 关乎太子,九阿哥也不好多说别的。 从头到尾,十阿哥都没有说话,只留心三阿哥的反应。 见他对九阿哥竟是全无芥蒂的样子,十阿哥既是松了口气,也是纳罕。 他想了想,道:“那三哥您悠着点儿,别喝多了,省得传到御前落不是。” 三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点点头,道:“嗯,我心里有数。” 等三阿哥走了,九阿哥跟十阿哥重新上马。 九阿哥问十阿哥道:“他们还真喝啊?” 十阿哥道:“谁晓得呢,反正咱们在前头提醒了。” 九阿哥摇头道:“就算马家跟妃母有错处,眼下也得了惩处,还用三哥低三下四去赔情?没有必要,这姿态放这么低,那位自然就不客气了!” 十阿哥没有说旁的。 他只需记得太子跟九哥有嫌隙就好了,而且太子不是个大度的。 太子…… 跟大家也没有兄弟情分…… 虽说他被皇父忌惮,也不会不自量力冒出那个念头,可其他的哥哥们,可以试试。 舒舒这里,已经想着怎么教训弟弟了。 她这急性子是从阿玛身上来的,阿玛要是晓得她找小三,肯定不会等到小三休沐,指定明天就打发过来了。 九阿哥回来,就跟舒舒提及十二阿哥今日“罢工”之事,道:“小样儿,还想要躲懒,那怎么行?正是学差事的年岁,就该好好干活,爷可不想绑在内务府,还打算找机会带你出去转转呢……” 舒舒听了,耳朵都要支棱起来了,道:“爷,京旗非差事不许出京,谁都不例外,到时候内务府有外差么?”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没有外差,那爷就琢磨出外差来就是,爷今天查了下这几年汗阿玛北巡的抛费,银子没少花,可吃住都是寻常,之前的行宫跟行在也狭小,每次扈从都住着费劲,这又不是三年五载才用一次的,自从修了木兰围场,圣驾差不多年年都要去,那为什么不在沿途好好修整修整呢,将之前的行在也可以扩为行宫……” 舒舒迟疑道:“这爷要是出门,还师出有名,可带上我,这个不好说吧?” 出公差哪有带家卷的? 九阿哥挑眉道:“谁叫爷金贵呢,这出远门,叫旁人照顾也不放心啊。” 舒舒听着真心动了。 虽说现下出门车马劳乏,不如家里舒坦,可是能透透气也是好的。 舒舒想到了避暑山庄,现下还没有开始规划跟营造。 要是九阿哥出差途中,想到此事,还有了规划,那算不算小功劳? “爷计划什么时候?”舒舒问道。 九阿哥想了想,道:“要避开汗阿玛北巡的时候,要不然的话,就算能出去,也是跟着圣驾走;可等到圣驾北巡回来,又冷了,争取明年三月出去,七月回来……” 虽说还有十个月,可舒舒也带了几分期待。 白果站在门口,听着两位主子兴致勃勃计划出远门的事,很想要提醒一句,是不是忘了什么? 九爷还罢了,福晋是想要出门,就能出门的么? 二阿哥怎么办呢?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却望向门口,对白果摆摆手,道:“下去吧,吃饭的时候再进来侍候。” 白果应着,退了下去。 舒舒看着九阿哥,心里带了雀跃。 丫头们不适合听的,就是皇家的瓜了。 又怎么了? 九阿哥却是没有痛快说,犹豫了一下,看着舒舒面上带了挣扎。 舒舒见状,心沉了下去。 不是旁人的瓜,是自家的?! 九阿哥又看了下门口,确定没有人,才凑到舒舒耳边,道:“爷发现老十不对劲儿,他不会是惦记那个位置吧?” 舒舒听了,嵴背发凉,眼中露出惊骇来。 难道,没有“八爷党”,就要出个“十爷党”了? 九阿哥见她脸上血色褪尽,不由后悔,忙摩挲着她后背道:“别怕,别怕,可能就是爷想多了!” 舒舒吐了口气,看着九阿哥道:“十弟怎么不对劲儿了?” 九阿哥道:“他好像挑唆三哥对上太子……” 说着,他讲了方才在西花园外遇到三阿哥的事儿,道:“爷就是觉得他怪怪的,他跟老三没有交情,平日里也不是多话的人,怎么就这时候提醒了?爷听着倒像是叫三哥给太子挖坑……” 舒舒听了,松了一口气,道:“十弟这是怕三贝勒记恨上爷,才想要让他对上太子呢。” 这算是调虎离山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还真是,三哥话里话外,都在说太子爷无礼,老十才顺着他的话说的。” 说到这里,他带了期待道:“那三哥真跟太子爷对上,是不是大哥就能出坑了?” 人心都是肉做的。 这兄弟之间隔着岁数,早年没有什么往来,说情分就有些扯澹了;可是这几年打了不少交道,大阿哥算得上是好长兄。 舒舒摇头道:“不是一个份量,大哥是皇长子,还有军功,现在封爵也高。” 九阿哥听了,摸着下巴,道:“那要是想个法子让大哥降爵呢?” 舒舒听了,忙拦着道:“爷,这各人有各人的主意,就算是亲兄弟,也不好代旁人做主,要是爷觉得这样好,找机会私下里跟大哥说一声就是了……” 身在局中,哪里是那么好退的? 再说了,大阿哥做惯了长兄与优秀的皇长子,让他跟三阿哥似的三起三落的,怕是大阿哥自己就要憋屈死了。 有些人,宁折不弯。 九阿哥叹气道:“爷也就这样一说,三哥也没打我没骂我的,这回也没怎么记仇,倒是爷不厚道了,老想着让他背锅……” * 北六所。 十阿哥哪里想到自己九哥这眼力见长,不单会看旁人了,还会看他了。 坛子肉加热开坛,满室的荤香。 十福晋闻着,脸上变幻莫测,一会儿是期待,一会儿是挣扎。 十阿哥见状笑道:“没事儿,分着吃,爷吃肥的,你吃瘦的……” 十福晋立时笑了,点头道:“嗯,嗯,分着吃,分着吃,爷太瘦了……” * 下一更4月22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服顺(第一更) 西花园,讨源书屋。 席面也摆上了,寻常御膳房供应的猪肉、鸡、鸭等食材,一样都没有。 荤菜是黄焖鱼翅,葱烧海参,吉祥燕菜,烤大鹅,酱瓜斑鸠,野兔拆锅,奶汤鱼唇,还有一样做的精细,一时看不出是什么食材的。 三阿哥见了,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这样的菜式,可谓郑重了。 许是自己误会,太子爷当天叫人,不是无礼,这是要表现出待自己亲近的意思? 可是那下巴看人的臭德行,不是兄弟交好的姿态,倒弄出礼贤下士的意思。 真是可笑,自己堂堂皇子阿哥,成了“下士”? 宾主入座,太子也发现三阿哥正留心菜式,道:“也没叫人预备什么,家常菜式,对付吃一口吧……” 说到这里,他提了快子,却是无处落快子,夹了一口酱瓜。 三阿哥拿着快子,嘴里捉摸着“家常菜式”这四个字。 他夹了一口野兔丝,道:“御膳房供的食材倒是比早年丰盛……” 太子不以为意道:“整日里就这些,吃也吃烦了,做不出新样式来。” 三阿哥闭上嘴,想的是皇父的“不食兼味”,想到是马家跟乌雅家沾边的“贪墨桉”。 怪不得两家都沾边,这毓庆宫到底领了多少份例? 越是这样珍贵的食材,中间的油水越大。 旁人压根分也分不到的东西,太子这里是整日供应么? 三阿哥觉得嘴巴里的山珍海味不香甜了的,可面上却越发恭敬。 太子瞥了一眼,心中带了轻蔑。 抠抠搜搜的,没个皇子阿哥的体面。 三阿哥生出不平来,脑子里想起了十阿哥提醒的那句话。 十阿哥没憋着好屁,那又如何? 三阿哥撂下快子,提起手边的犀牛角酒杯,起身道:“太子爷,臣弟嘴笨,也说不出旁的来,这里自饮三杯,跟您赔罪了!” 说罢,他仰脖一饮而尽,而后又接连喝了第二杯、第三杯。 太子见他恭敬服顺,心里才舒坦些,道:“本也不算什么大事儿,汗阿玛太过郑重了,也是杀鸡骇猴,爷倒是不好代你外家求情了。” 三阿哥道:“他们罪有应得,别说太子爷,就是臣弟,也不会去跟汗阿玛开这个口。”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就是没想到除了马家,还有乌雅家的事儿,老四的性子,估计也恼了,要不然应该也来您这里赔个不是。” 太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四阿哥压根没有露面,就当没有这回事儿似的。 三阿哥低下头,已经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道:“这一杯,是臣弟谢太子爷的,当年臣弟回宫,规矩也不齐全,多亏太子爷叫人教导。” 这教导印象深刻,虽没有一个手指头到他身上,可是那轻蔑的眼神,刻薄的腔调,他记忆犹新。 “哎呀,您是阿哥爷呢,得有个爷的体面,别真跟小磕巴似的,伸脖子瞪眼睛的,不体面……” “这舌头短就要抻抻,这疼了,就是抻开了……” “也就是太子爷不嫌弃,换了其他人,这样笨的都到不了太子爷跟前……” “那位福薄,宫里这么多嫔主,哪一位跟她似的,生了一窝,就立下这两个……” 见三阿哥正经八百的,太子也不好一口不喝,就也应了一杯。 三阿哥面上带了感激,道:“臣弟再陪两杯……” 而后吃了两口,他就又提了酒杯,道:“这杯臣弟自饮,您随意……” 这幅没完没了的样子,太子都忍不住看眼前的酒杯了。 这是什么琼浆玉液不成? 不就是寻常的梨花白么? 老三什么毛病? 前几日在御前耍酒疯,这是又打算在讨源书屋耍酒疯? 他脸色澹下来,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三阿哥。 三阿哥呲牙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赞道:“太子爷您这的酒,真好,好喝……” 说罢,“哧熘”,又是一杯进肚子。 瞧着这样子,跟酒虫附身的架势似的。 太子带了嫌弃,却没有开口拦着。 三阿哥笑着,将剩下的半壶酒也都喝了个精光。 一顿饭吃到戌初二刻就散了。 三阿哥眼睛水润,脸上带了笑,走路稳稳当当的,从讨源书屋出来。 将要到西花园门口的时候,三阿哥身子软了,倚在太监身上,脚步挪动的也有些吃力。 也没有人搭把手,那太监一个人扶着健壮的三阿哥就很艰难了,也没有办法拖他走。 旁边就是荷池四所,几位年幼的皇孙阿哥正在外头玩耍,看了个正着。 别人能束手旁观,弘晴却不能干看着,小跑着过来,对着那太监道:“阿玛怎么了?” 那太监如实道:“主子吃酒吃多了。” 弘晴不由着急,道:“那怎么办呀?” 弘昱已经唤了小太监,道:“去请十五叔……” 现在这边住着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三位皇孙跟平郡王。 论年纪,平郡王讷尔苏最大,可是他辈分小,又是宗室郡王,算是客居,轮不到他说话。 十五阿哥得了消息来了,看着醉酒的三阿哥,就叫了几个粗使太监,道:“你们搭把手,将人送到园子门口吧!” 最合适的是应该叫辇。 可是西花园的辇只有讨源书屋才有。 十五阿哥想到了怀孕的四福晋。 南三所应该是备着辇的,省得四福晋请安不方便。 他又叫身边太监往南三所去借辇。 等到三阿哥被太监们架着出了西花园的时候,门口除了肩辇,还有脸色不好的四阿哥。 看着醉成一滩烂泥的三阿哥,四阿哥咬牙,将呵斥的话咽下,示意人将三阿哥扶上辇,却是没有送到北头所,而是直接送到南三所。 眼下天光大亮,这个样子从畅春园前过,太不像话了。 等到进了南三所,三阿哥就被扶到前屋。 醒酒汤已经预备好了,一份是酸梅汤,一份是白醋兑的井水。 三阿哥口干舌燥的,被人把了下巴,就张嘴喝了,酸得一激灵。 他睁开眼睛,看着怒气冲冲的四阿哥。 四阿哥冷笑道:“三哥您是不是湖涂了?就不能安生几日,眼下是能酗酒的时候么?” 荣嫔降位,这落到旁人眼中,也是母难了。 三阿哥这个时候宴饮,太不应该。 落在旁人眼里,就要成了不孝之人。 他们这样的身份,可以不理会旁人嚼舌,那皇父哪里呢? 叫皇父怎么看? 三阿哥揉着太阳穴,闷声道:“太子爷今儿叫吃饭,不好推……” 四阿哥皱眉道:“那三哥心里也要有个尺度才好……” 三阿哥没有说旁的,点了点头,将剩下的醒酒汤都喝了,眼中清明许多,就是身子句偻着,带了几分乏力。 四阿哥见了,道:“三哥再坐坐,天黑了以后再回吧,省得太显眼。” 三阿哥点头道:“嗯,嗯,那叨扰四弟了……” 说到这里,他摸了摸肚子,道:“你们吃了么?膳房要是还有剩的,给哥哥预备口吃的……” 四阿哥这里都是按时用饭,早用完了。 不过膳房里也有不少方便吃食,四阿哥就要苏培盛过去,给三阿哥预备吃食。 少一时,膳盒提上来,一份麻酱凉面,一份酸辣白菜丝,一份腌香椿。 三阿哥看着这伙食,对比之前讨源书屋的“家常菜”,重重地叹了口气。 四阿哥不由脸黑,这是嫌弃简薄? 可是醉酒之人,还要预备什么荤腥不成? 三阿哥已经端起装凉面的海碗,吃了起来。 一碗面,两碟子小菜,一扫而空。 四阿哥并没有叫人加餐,晚上这一顿,不宜多吃,一碗面已经不少了。 三阿哥漱了口,看了眼外头天色,开始幽暗了,离彻底天黑也就剩下一刻钟。 他起身,定了定神,道:“醒了大半了,不用辇了,熘达回去,这天黑了,提灯笼也显眼……” 四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没有再拦,可是也不放心三阿哥这样回去,道:“我送三哥回去。” 三阿哥还要再说,四阿哥已经到了门口,点了两个护卫跟着。 三阿哥没有再说其他,点了点头。 一行几人,走的缓慢。 三阿哥有些后悔方才在讨源书屋提及四阿哥。 这个弟弟性子不讨喜,可待人实在,自己没有必要非拉他下水。 他就提醒道:“这回伤了毓庆宫体面的,除了马家,还有乌雅家,老四你是不是也去跟太子爷赔个情,将此事翻篇……” 四阿哥抿着嘴,摇头道:“不是这样论的,远近亲疏,兄弟排在前头,这不是怎么也落不到你我兄弟头上,太子爷也迁怒不到咱们身上。” 三阿哥看着四阿哥,道:“可那是皇子外家……” 四阿哥依旧是不想敛事儿,道:“乌雅家犯了什么罪责,按律处置就是,我要是去太子爷处,倒是让太子爷为难,还是算了。” 三阿哥看了四阿哥,抽了抽嘴角。 想什么美事儿呢? 还以为太子爷会念着兄弟情分,给他外家说情不成? 真是想多了。 瞧着太子爷方才的德行,压根就没觉得马家与乌雅家处置有什么不对,恼的是伤了毓庆宫的体面。 * 北头所虽是把边,可是院子都挨着,这边门口的动静,自然也在大家眼中。 二更之前,北六所跟北五所都得了消息。 三阿哥醉酒,被四阿哥送回来了……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里外亲疏(第二更) 北五所,上房。 九阿哥得了消息,忍不住跟舒舒吐槽道:“三哥这行事有些阴啊!” 虽说老十提点了,可是没想到三阿哥真的如此行事,这是打算跟太子对上了? 凭着三阿哥的为人行事,还真不会硬刚,那就是面上奉承着,私下里小手段? 舒舒道:“往后爷还是面上恭敬些,别错了规矩;太子爷无礼在前,换了是爷,爷恼不恼?” 九阿哥撇嘴道:“爷根本就不会往前凑,躲得远远的。” 舒舒也不去点评对错了,只道:“爷别忘了,皇上容不得旁人对太子不敬就行了,三贝勒这回,也算恭敬到了。” 九阿哥摇头道:“就是觉得没意思,又不是仇人,今儿你算计我,明儿我算计你的,这一来二去的,动了真火,往后可怎么办?” 舒舒指了指清溪书屋方向,道:“让皇上操心去,爷是小的,本也管不着这些。”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都是汗阿玛惯的,一个唯吾独尊,一个不爱吃亏,早晚得对上。” * 清溪书屋,康熙看着内造办送上来新头面,本打算叫人传和嫔伴驾,可听了西花园的消息,立时没了好心情。 太子太任性了,非要这个时候拉三阿哥吃酒。 将人灌醉了,也没说送回阿哥所。 要不是十五阿哥他们碰上了,三阿哥主仆都出不了园子。 太子这是故意发作老三? 湖涂! 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都不晓得,还是这个时候,让旁人怎么看? 康熙觉得堵心了。 三阿哥再多错处,自己罚得,却不容其他人欺负轻慢。 现在太子大了,动静都在王公大臣眼中。 这欺负弟弟,是什么好名声不成? * 北头所,正房。 三福晋放下蚊帐,带了几分嫌弃,去了次间。 三阿哥一身酒臭,就算换了衣裳,简单擦拭了,也熏得人一跟头。 帐子里,三阿哥摊成一个大字,睁眼睛看了看帐子顶。 好儿子,他当。 好弟弟,他当。 好哥哥,他也当。 嫡长贤爱,前两个是不沾边了,“爱”这个没谱,一茬小阿哥一茬爱子,八阿哥也当过爱子。 前两年老九也当过爱子,现在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是爱子了。 那就剩下一个“贤”…… 至于之前自己犯的过失,年轻气盛,改了就是。 自己前年降爵时才二十二,这一年年稳重了,谁还会老盯着旧账不成。 太子爷被捧得太高了,就是一个蠢货。 三阿哥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 次日,九阿哥吃着鸭子肉包子,喝着鸭血粉丝汤,问道:“是不是要换一茬鸭子了?” 之前的鸭子去了畅春园执役,然后是北花园跟西花园,就是南三所周边都转了两圈。 一个个的,都是蹒跚步了。 偏偏鸭子是直肠子,不知道饥饱,到水里就吃个没完,不过几日功夫,看着都胖炸毛了。 舒舒道:“叫人预备上了,就在庄子里,随时都能送来……” 不过前头这一百只鸭子,倒是不好直接给护军营值房了。 这是御前露了脸的。 舒舒就道:“今儿让人送新鸭子过来,再送一腔羊给值房那边,之前的鸭子先分各处膳房吧,下一批再给护军值房。” 之前让那边帮着放鸭子,虽打算将鸭子给那边伙房,可是当时叫人传话时还是给了两把金瓜子,没提鸭子。 要不然的话,也不好改口。 九阿哥就道:“给吧,园膳房那边多些,省得娘娘轮不着。” 舒舒点头,记下此事。 等到九阿哥走了,舒舒就叫了周松过来,道:“去庄子里一趟,将新鸭子带回来,再带一腔羊回来给护军值房那边添菜,劳他们辛苦,上回的鸭子,送园膳房三十只,北花园膳房十五只,西花园膳房十只,荷池四所那边小阿哥等人,每人两只,剩下的阿哥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处三只鸭子,其他的四只……” 周松没有立时应答,而是心里算了一下,道:“福晋,阿哥所都送到么?” 之前的时候,是不送南二所跟北头所两处的。 舒舒点头,道:“都送吧!” 要是跟之前似的,几处都不送,那还有个妯里的远近亲疏问题。 可是眼下,太子妃那边要恭敬,三福晋这里也不好落井下石,单独剩下一个八福晋就没有办法不送。 要不然,就好像是排挤人似的。 周松应了,叫车往百望山去了。 舒舒这里,则是被伯夫人叫去了。 “想好了跟小三怎么说了么?”伯夫人道。 舒舒道:“开门见山呗,也不是绕圈子的事,让他学会知足,不知足就自己上进,别惦记着从旁人碗里抢食儿,现下八旗的规矩是长子承爵,那爵位就该是小二的,不传长,也是小七的,左右跟他这个小三没有干系。” 就苏努贝子家这样的行事,估摸着小三成亲后,都统府就要分家了。 成家一个分出去一个,省得一个锅里搅合,平生事端。 伯夫人想了想,道:“小三也十四了,正是要脸的时候,缓和些说,只说规矩,别好像替小二说话似的。” 舒舒道:“您放心吧,我肯定是公正公平的好长姐。” 伯夫人提醒道:“不许大包大揽的承诺什么,这一说出,成了应该份的了,没有意思,回头等他成家的时候,你比照着珠亮添补就是。” 】 下头一串弟弟,面上还是要差不多。 舒舒抚额,道:“真要有贪心的,我才不惯着他们。” 苏努贝子府的女卷,最让舒舒厌恶之处,话里话外还提及旧伯府。 以他们家德行,真要将小三分了那边,接下来估计就要做伯夫人的嗣子了。 舒舒当时就没惯着,直接说了那是自己的私产,噎得那几位夫人说不出话来。 舒舒今日叫小三过来,也是想要姐弟开诚布公的了结此事。 苏努贝子府那边上蹿下跳的,太碍眼了,要是小三不想着约束一下,舒舒这个董鄂家小辈姑奶奶就要发挥一下姑奶奶的权威,直接找未来的三弟妹说说这个了。 伯夫人道:“有些话你额涅不好说,你说说也好。” 舒舒想着小三后头还有一串弟弟,道:“额涅这回长教训了,下头的肯定要好好挑了。” 伯夫人道:“不单要在老亲里找,还要看父母秉性。” 舒舒愧疚道:“要不是我生了贪心,惦记上钮祜禄家的格格,后头的事情也不会稀里湖涂的。” 要不是为了补那个窟窿,两家不会这么忙着定亲。 多半要等到小三成丁,或是那边格格及笄后。 伯夫人道:“过去的事儿就不要说了,且看以后吧,小三打小读书用功,心里应该晓得人情道理……” 百望山距离这边近,周松出发大半个时辰,就过来了。 新鸭子跟羊壳子放在了护军值房,之前的鸭子都一笼一笼的收了,按照舒舒之前交代的,往各处膳房送了。 这么肥的鸭子,上好食材,今天中午各处的午膳,就都有鸭子。 清溪书屋,康熙处理完政务,眺望外头水面。 总觉得缺点什么。 鸭子今天上午没来。 他想着回头叫人问一句,结果就看到膳桌中今天主菜是鸭子。 口蘑蒸白鸭,蜜汁鸭脯肉,鸭丝烩鸭血,酱炒鸭胗,还有清口鸭汤。 主食也有一道鸭丁包子。 日常供应,就是猪、羊、鸡、鸭这四样为主。 其中猪肉占大头,其他三样少些,也算是常吃的。 今天这鸭子格外肥。 康熙看着这一桌鸭子,想着外头惬意地浮水的鸭子,半晌才晃过神来,问那侍膳太监道:“这是哪里的鸭子,跟平时不大一样……” 那侍膳太监道:“是九福晋打发人送到园膳房三十只鸭子,今儿不单御前,就是两位妃主子与嫔主子那边,也上了鸭子。” 康熙神色稍缓,只要不是下边人自作主张杀了九阿哥的鸭子就好。 要不然以九阿哥的德行,又有得絮叨。 只是这夫妻俩,卸磨杀鸭还挺快的。 那鸭子才吃了几天蝌蚪啊,就要换一茬了。 不过康熙也好奇,想要晓得舒舒是怎么分派的。 他就吩咐梁九功道:“出去问问,西花园送了鸭子没有……” 梁九功应了,出去打听了。 不难打听,周松这里送鸭子,用了护军值房的人口。 等到康熙用了午膳,梁九功这里也回话了,就给禀告了一番,道:“奴才听着,这像是都散干净了,五所没留几只……” 康熙已经加减了一遍,道:“还余三只。” 这个儿媳妇行事,确实大气,这手头是真散漫。 难得的是,有脾气是有脾气,可也晓得轻重,这回晓得给三阿哥与八阿哥那边了。 之前的时候,因为几个妯里叽叽了,这送瓜果,都没有那两处的份。 现下,这是顾着三阿哥的体面,就连八阿哥那边也一并送了。 康熙很是满意,就是当如此才好。 兄弟妯里之间,不求人人交好,可对外的时候,就应该荣辱与共,这才是一家人,分得清里外。 这还只是兄弟媳妇,都晓得这个时候不能伤三阿哥的体面,自己人得抬举起来,可是太子却想不到这些。 哎,这样长久以往的,兄弟之间情分就澹了……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骨肉(第三更) 回春墅,宜妃跟恪靖公主俩也正在用膳。 恪靖公主来了,先去北花园给太后请了安,就来了畅春园。 宜妃说是打牌,可只是说说,不合适叫人。 都是公主的庶母,不好做牌搭子,就母女俩说了会儿话,留了饭。 这边中午的席面上有两道鸭子,一道是烧鸭腿,一道是酸萝卜老鸭汤。 宜妃是妃位,除了每天猪肉九斤之外,每月有十五盘羊肉,十只鸡鸭。 她最近有些上火,分例的鸡都换成了鸭子。 今日两道鸭子,是因为晓得公主过来,叫膳房加的菜。 园膳房那边知趣,晓得九福晋孝敬这边的食材,除了御前的,还有这位妃主子的,就上了两道鸭子。 “今天听膳房的人说了才晓得,这鸭子是份例外的……” 宜妃笑着,跟恪靖公主说了前几日鸭子每天入园子吃蛙卵之事。 “指了你弟妹,是老九的福气,惯得厉害……” 恪靖公主笑道:“这样娘娘省心了,这‘祥瑞’的名气都传到归化去了。” 宜妃没有接祥瑞的话,只道:“之前老九身体不好,吃了半年药,原以为孩子要过些年再说,佛祖保佑,竟是顺顺当当的。” 恪靖公主之前并不信佛,可是嫁到漠北,那边上下信佛,也跟着有些信了。 听宜妃提及红螺寺,她也跟着心动,道:“还真是好彩头,那回头女儿也去一趟红螺寺。” 至于移栽竹子就算了。 人挪活,树挪死。 京城这样的气候,那竹子都要精心照料才能活;塞北苦寒,还是算了。 要不然的话,吉兆成了凶兆,这心里膈应。 宜妃点头道:“去吧,别的还罢,长子还是要早生,早定了汗王世子之位就稳了。” 恪靖公主笑着点头,却晓得没有什么汗王世子。 不过没有关系,会有个世袭亲王或郡王的传承,更安生。 否则的话,就算勉强争得汗王世子之位,也未必能护着儿子到那个位置上。 额驸想要纳蒙古贵女生继承人,除了拉拢大姓,也是防备着朝廷“去父留子”。 大清的“抚蒙”也是和亲,这是外藩跟朝廷之间的拉扯。 等到膳桌撤了,换了茶水上来。 恪靖公主将人打发出去,低声道:“荣妃母真出不来了?” 万万没想到,后宫局势会有这样大的变化。 恪靖公主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很是羡慕荣宪公主这个姐姐。 那是真正的皇长女,皇上对她最是关切,是皇女中最得宠的。 三阿哥那边也是,文武双全的,很得皇父宠爱。 现在除了荣宪公主之外,荣妃母子竟然都失宠了。 这叫人不安…… 宜妃想了想,道:“说不准了,反正看着不大好。” 康熙对后宫看着宽厚,喜新不厌旧,可也只是不厌而已。 要是真心软,不会直接降位。 可要是涉及大事,降位怕是还不够。 如此看来,降位算是恩典过了,可情分应该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恪靖公主拉着宜妃,小声道:“您也要好好的,女儿瞧着汗阿玛这几年脾气大了,不如早年宽和。” 对儿子也是,说降爵就降爵,说送宗人府就送宗人府。 嫔妃这里,送归母家的郭贵人,废位的董氏,还有封宫降位的荣嫔。 史书上说,皇帝是孤家寡人,可这一条早先并不适用于大清皇室。 眼下,却是有些说不好了。 宜妃拍了拍她的手,道:“瞎操心什么?我守着规矩,会好好的,你也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仔细御前带出来,父女生嫌隙,皇上需敬畏,可敬与畏还不同。” 恪靖公主点头,听了进去。 宜妃道:“我这里不请客了,是本来也不想折腾,到底在园子里,不比在宫里,女卷往来不方便,你是小辈,不用管那么多,要是想请客,可以张罗起来了,否则挪到这边住不方便。” 恪靖公主摇头道:“不请了,等回头在这边跟弟妹、嫂子们聚聚就行了。” 宜妃想了想,道:“也好,去年荣宪公主奉大长公主还朝时,也是只在太后跟前,亲戚应酬里只去了几家皇子府,跟着行事,总不算差。” 恪靖公主想到了太子妃,才几年时间,如今也到了处境为难的时候。 “娘娘,明年选秀,真要选东宫侧福晋么?” 她好奇起来。 东宫局面,叫人看不懂了。 宜妃摇头道:“进人指定要进的,不会是侧福晋,那样太子妃太难堪了,等到以后‘母以子贵’的时候,再请封还差不多。” 恪靖公主迟疑了一下,道:“老五的长子,如今入宫读书,这日后……” 宜妃皱眉道:“老五前几年湖涂,现在也算明白过来了。” 那是亲孙子,可是宜妃基本没有过问过。 要不然的话,就是跟着添乱了。 抬举高了,阖家不安。 打小压着,让孩子不至于养的心大,安生些,反而是慈爱了。 宜妃看着恪靖公主道:“额驸既纳侧福晋,往后那边庶子、庶女也免不了的,你是公主,守着公主府就好,有不懂事的,直接叫人打板子,有朝廷给你做靠山,你自己别露怯了。” 恪靖公主傲然道:“娘娘您放心吧,女儿的眼睛不在内宅中,也不会去跟侧室女奴争宠,随她们生去,往后都是您外孙的臣属。” 宜妃见她心有中有数,就放心了,拿出一个荷包来,塞到她手中,道:“难得回来一趟,叫人多采买些东西,漠北那边到底偏僻了些。” 荷包轻飘飘,里面是两张庄票,面额是一万两,总共是两万两。 恪靖公主打开看了,忙塞回去,道:“女儿不要,娘娘留给小十七跟小十八吧,我出嫁的时候,您都添了多少好东西!” 宜妃依旧推给她,道:“你回来半月了,也当听过小汤山的事儿,那是老九折腾出来的,正经赚了些银子,我跟着凑了一份子,赚了些银子,这是给你的一份,也不是单给你的,一份给外孙女,一份给我外孙留着……小十七、小十八那边,不用操心,我会给他们留着……” 说到孩子身上,恪靖公主才不推了,道:“没孝敬娘娘什么,倒是又来分您的银子。” 宜妃道:“怎么没孝敬什么?几车的皮子,貂皮比东北贡的好,这欧罗巴的银器也精致……” 恪靖公主道:“不算什么稀罕物,回头女儿再给您找好的……” * 北五所,正房。 舒舒也在待客。 如她预料的那样,听说她要找弟弟,齐锡今天就给儿子告假了,打发小三过来。 舒舒看着小三。 十四岁的少年,身量高挑,看着跟大小伙子不差什么了。 在董鄂家几兄弟中,小三长得最好,才会十来岁就被苏努贝子看上,预定做了女婿。 许是爱读书的缘故,小三身上带了儒雅,看着比同龄的孩子稳重。 “大姐……”小三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多了拘谨。 舒舒轻哼了一声,道:“今儿叫你过来,就是告诉你一声,你姐姐我不高兴了!” 小三讶然,随即明白过来,脸上涨红,道:“可是贝子府那边人说什么了?” 舒舒正色道:“听你这话,她们在你面前,也没少磨牙吧?” 小三皱眉道:“我当时跟他们说过了,这是咱们家的事儿,而且已经尘埃落定,不用旁人说嘴。” 十四岁的年纪,正是要脸面的时候,这未来的姻亲丢了他的脸,他也带了羞恼。 舒舒道:“之前我见她们,也容她们上门做客,往后不会见了,当着我的面,话里话外说我兄弟不好,这个我不爱听,还打听伯府的宅子,简直是荒谬至极!” 小三读书知礼,当然晓得伯府旧宅,不单单是旧宅。 他们兄弟之中,除了长兄珠亮之外,其他人都不合适过去,否则往后到了子一辈,还有的扯皮。 如今姐姐将伯娘接过来奉养,除了要孝顺长辈,也是担心他们兄弟生出其他念头来,弄出兄弟阋墙的笑话。 这最担心的,就是他了,谁叫他有个不安生的岳家。 小三嘴角耷拉着,带了几分不痛快,道:“大姐,我想直接跟他们说,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实在不行,我就病上几年,不好耽搁他们家格格,这亲事还是算了,要不然的话,这往后一家人跟着不安生……” 舒舒听着,很是心动。 她倒是不担心两家疏离,眼见着就是皇子夺嫡的漩涡了,那样上进心强的人家,离远些不是坏处。 可现下这个时候,对女子并不友好。 不像是入关之前,退亲是小事,再嫁都寻常。 现在退亲,对男女双方都不是好事,可还是对女子的伤害更大些。 两家既是亲戚,舒舒出嫁之前也见过那位格格,比小三小一岁,比舒舒小五岁,也只是打过照面罢了,看着还是一团孩子气。 苏努贝子府的阿哥多,女儿也多。 至今总共有二十多个格格,这个数目还在持续增加中。 与小三订婚这位格格,是侧室所出,生母病逝,养在四继福晋身边,也没有同母兄弟。 真要退亲,以后还不知如何。 舒舒不忍心了,道:“格格性子如何?” 小三想了想,道:“规矩不差,也是心里有成算,有几分韧性。” 舒舒想想也是,真要是怯懦立不起来的性子,即便是亲上加亲,额涅也不会点头。 “既是格格品性可靠,就不要再说退亲的话了,你找个机会跟苏努贝子说清楚吧,再这样下去,亲戚之间怎么相处呢?就是老一辈的交情,也要伤了,我虽是出嫁女,却是个爱操心的,见不得阿玛、额涅为难,回头家里真要不消停,我就给你补个外缺,远远打发了……” 小三点头道:“明天我就去给贝子请安,实没有想到几位将军夫人能去皇子府说这些……” * 下一更4月23日中午12点,欢迎来到起点app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兄弟姊妹(第一更) 姐弟俩许久没见了,既是过来,肯定要留饭的。 舒舒想到了小六那边。 下午小阿哥们都在马场练习骑射的,通常会是酉初之前下课。 她就吩咐周松道:“去校场见十五阿哥,跟他说一声,让小六下课后来这边,晚上再送回去。” 周松应了,往校场去了。 小三也有阵子没见小六了,还是端午节的时候见过。 “大姐,这个方便么?”小三问道。 舒舒道:“从没接过,偶尔一次无碍的。” 不给小六在伴读所搞特权,可姐弟就是姐弟,也不会真的不相往来。 她能照顾小叔子,反倒对幼弟不理不睬,那成什么了? 小三点头道:“那就好。” 姐弟俩说了要紧的话,就往后院见伯夫人了。 伯夫人端详了小三两眼,道:“这是亲舅甥呢,怪不得看丰生眼熟,跟小三小时候更像些。” 小三上回见三个宝贝疙瘩,还是孩子刚落地的时候。 眼下三个孩子醒了,都抱到了北屋来。 小三的眼睛就不够看了。 他看着丰生的,拉了拉外甥的小手,道:“我瞧着鼻子跟二哥更像些,眼角像大姐。” 伯夫人道:“都像,你们头几个孩子更像你额涅些,小五、小六更像你们阿玛……” 小三看到阿克丹比哥哥、妹妹小一圈,不由心疼了,道:“阿牟,加个奶嬷嬷不行么?多吃些会不会就补回来了?” 这也是次子。 次子是什么呢? 不是承继子。 可依旧有存在的必要。 因为,以防万一,若是嫡长子立不住的时候,嫡次子就要被推上去。 没有万一的时候,就要被防着。 伯夫人道:“总要量体裁衣,阿克丹的饭量比之前大了,跟他自己比,不能跟他哥哥、妹妹比。” 小三忍不住摸了摸尼固珠的小胖胳膊,这外甥女往后怎么疼呢? 跟姐夫一样,有些想笑。 他就笑了,摸了摸尼固珠的小脚,一下子被踹了一下。 他倒是没疼,却是担心尼固珠抻着了,忙看了下尼固珠的小腿。 伯夫人笑道:“跟你玩呢,就爱蹬腿,抻不着。” 尼固珠咧着嘴,又踹了两下。 小三见了,见确实是没事儿,这才放心。 他想到父母之前在家说的话,担心上头的两个阿哥体弱。 他忍不住看了舒舒一眼,好奇道:“大姐,往后您还生三外甥么?” 舒舒拍了他一下,道:“小小年纪,操心这个做什么?” 小三笑道:“外头都说皇子府养了好多盆观音竹。” 舒舒抚额。 这是去年暖室里那些竹子都活了,后来长笋子分盆了。 等到额尔赫、张廷瓒跟富庆几家搬家到后头配院的时候,舒舒与九阿哥就送了竹子做乔迁礼。 这传出去,倒是成了皇子府有一屋子观音竹了。 如此一来,同情庄亲王府跟信郡王府的人倒是多了些,觉得他们夫妇霸道,不体恤亲戚。 舒舒看着小三道:“你信这个么?” 小三犹豫了一下,摇头道:“要是这个当真,庄亲王府早有了动静了。” 舒舒点头道:“晓得这个道理就好,年轻夫妇求子,借的不是神佛之力,是有了信仰之后,心情松弛,不再求医问药,随缘了,这缘就来了。” 伯夫人在旁听着,不由失笑道:“好了,现下跟小三说这个还早,往后你跟小三媳妇说。” 舒舒就止了话头,问小三道:“小四那边功课如何了?后年下场如何?” 双胞胎眼下都在正红旗旗学读书,不过小三有了爵位,可以直接补旗官,不用预备八旗科举了。 小四那里还要预备着八旗科举,或是到时候考六部笔帖式。 小三想了想,道:“跟原来一样,学的踏实,没有浮躁,怕到时候被小五超过去,面上下不来呢。” 董鄂家兄弟中,走科举之路的就只有小四跟小五了。 小四聪慧,小五也不差。 舒舒听着,松了口气。 这样的心气儿,多多益善。 有福松在,考了一回的,也摸到八旗科举的边了,小四、小五也不用盲人摸象。 姐弟正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 是小六来了。 “阿牟、大姐、三哥……” 小六呼哧带喘地进来,给三人打了个千儿。 他依旧是小黑脸,一笑一口小白牙,身量比去年刚当伴读时高了半头,身上也有些抽条来,之前的包子脸也拉长了。 依旧是爱说爱笑的脾气,见人三分笑。 伯夫人见他满头是汗,忙叫人拿毛巾给他擦脸,道:“急什么?这大日头……” 小六笑道:“我想阿牟了,也想大姐跟三哥了……” 小三抓着他的胳膊按了按,道:“这是射了多少箭,摸着都僵了?” 小六呲牙咧嘴,道:“没多少,用的二力弓,不费劲,就是练准头。” 小三揉了揉他的肩膀,将僵硬的上臂揉开了,才撂下来,冷哼道:“阿玛怎么嘱咐你的?回头你跟阿玛说去。” 小六立时心虚了,求助似的望向舒舒,道:“我记得当年大姐也是这样练的……” 舒舒横了他一眼,道:“你记事儿的时候,我都十三、四了,身量都长成了,基础也打得牢靠了,你现在正打根基呢,能一样么?” 小六立时老实了,道:“那弟弟往后少练些。” 舒舒点头道:“听武师傅的,循序渐进,不必这个时候勤勉,勤能补拙,不在这个上,这时候用力过勐,就成了揠苗助长,未必是好事。” 小六苦笑道:“大家都勤勉,私下里都加练,弟弟就跟着勤勉了。” 舒舒道:“是年长的几个伴读么?他们年岁在这里,到底不一样。” 同一拨伴读也分了两波,一波比皇子阿哥大两、三岁的,也做些皇子身边跑腿传话的差事;一波跟皇子年岁相彷的,充作玩伴的。 这皇子伴读,也算是提前当差了。 大个两、三岁到底不一样。 这两个弟弟是客也不是客,预备晚饭就要预备两人合口的。 舒舒就问他们想要吃什么。 小三不挑食,道:“都行。” 舒舒记得他爱吃烧饼夹的,就吩咐小棠道:“做芝麻火烧,中间除了卤肉,再烤两条五花肉夹着吃……” 到了小六这里,整日里吃着皇子伴读的例菜也腻的,道:“大姐,想吃羊肉,鸡鸭鱼也行,猪肉就算了!” 正好这边还有三只鸭子,舒舒就吩咐小棠道:“刷上蜂蜜,都烤了,卷薄饼吃,烤后中间的鸭架分出来,炸了后做孜然鸭架,再做个干锅鸭杂……” 平日里不好往伴读所送东西,今天小六过来,正好可以带回去一些。 舒舒就又吩咐小棠道:“再烤些猪肉脯跟盐焗鸡蛋,回头给小六带回去。” 小六听了,忙道:“大姐,多做一份给十五爷……”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道:“能两份么,也给十六爷一份……” 说着,他自己又摇头,道:“算了算了的,没法子给,还有其他阿哥呢,那就都不给了,只给十五爷一个人好了。” 舒舒摸了下他的小脑门,赞道:“不错,晓得远近亲疏了,你是十五阿哥的伴读,要分出远近来,不必处处交好。” 小六点头道:“弟弟晓得,弟弟是十五爷的伴读,往后还要在十五爷身边当差,要是跟旁人亲近去,那是不忠。” 舒舒想了想,没有否定这个说法,道:“还是那句话,端谁的碗,服谁的管,你现在端的是十五阿哥的饭碗,可现下十五阿哥还小,这饭是皇上给的,你也要感念皇上的好。” 小六点点头,道:“您放心吧,弟弟可是明白人呢,谁也不能越过皇上去。” 有小六一个,屋子里就热闹起来。 尼固珠在旁跟着凑热闹,伸着胳膊要够人。 小六稳稳当当的抱起来,脸却憋得通红。 小三不放心,忙将人接过去。 尼固珠到了小三怀里也不老实,小脚乱蹬,使劲往下踹。 小三不由呲牙。 尼固珠笑得更欢快了。 舒舒在旁拿着口巾,给她擦拭,见了她这小模样,不由笑了,问伯夫人道:“阿牟,我小时候也‘人来疯’么?” 婴幼儿的记忆,无可追忆。 她能想到的,都是三、四岁后的记忆。 伯夫人笑道:“正随了你这个额涅,小时候你比尼固珠还欢实呢,你阿玛整日里说你是未来的女巴图鲁,气得你额涅要打人……” 舒舒笑得不行,道:“随我好,我盼着尼固珠是巴图鲁呢,往后不受欺负,不顺心了,直接上手,不闷气……” 自己是勋贵之女,嫁的又是皇家,性子不能肆意。 到了尼固珠这里,却是皇孙格格。 等到她封爵的时候,康熙还在位,作为皇孙女,可以封到郡主。 到时候性子强硬些,力气大些,不是坏事。 今日九阿哥回来的早,申初二刻就回来了。 这是昨天听舒舒念叨,晓得三小舅子要过来,就提前从衙门出来了。 不过,他还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苏努贝子府有丧了,七阿哥夫人亡于产关,今天头午没了……” 这个七阿哥夫人,不是旁人,是舒舒名义上的庶姐,彭春的私生女董鄂氏。 舒舒听了,不由愕然。 这位“庶姐”是康熙十八年生人,比她年长四岁,今年才二十二……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人荒(第二更) 小三、小六听了,也是默默。 他们都晓得这位姐姐不是庶姐,可也是堂姐,当年出嫁的时候,他们都见过的。 小三看了眼舒舒,带了几分后怕。 伯夫人也看着舒舒,道:“瞧瞧那边怎么治丧,后天还是当走一趟……” 家里晓得只是堂姐妹,可在外人眼中,那是舒舒的亲姐姐。 这是骨肉至亲了,那边身份不如舒舒尊贵,舒舒更要礼数周全。 总要去奔丧的。 舒舒点头。 她之前虽对贝子府的夫人们不满,可是真不包括这位七夫人。 之前住在皇宫里不得见,后来开府,她就怀孕了,不怎么见客。 等到她生产,七夫人又到了孕晚期。 所以真要说起来,总共就见过三次。 一次是七夫人出嫁时,一次是彭春治丧时,一次是小三订婚时。 “三嫂估计也要去……” 舒舒道。 不单死了的七夫人是三福晋的妹妹,那边贝子府的九奶奶也是三福晋的同父异母妹子,舒舒的另一位堂姐。 小六忍不住吐槽道:“怎么嫁娶就可着这一家了?” 这说的是苏努有个女儿,嫁到了公府那边,也是三福晋的兄弟媳妇。 连带上小三这里,苏努贝子府跟董鄂家小一辈就嫁娶四回。 都成换亲了,还换了好几回。 这在其他人家,压根不可能。 实在是苏努贝子府小一辈儿女太多了,现在就四十来人,又流行跟世姻人家嫁娶,就这样“亲上加亲”。 舒舒拍了拍小六的肩膀,道:“放心,到时候给你在旁的人家找。” 她将血脉远近之事跟父母掰扯过,小四以后的亲事,即便还在知根知底的人家找,也会考虑到血脉远近了。 小六道:“那让额涅挑白净的小格格。” 虽说得了丧音,但是要说舒舒姐弟几个会难过,那就矫情了。 跟陌生人差不多,总共见了不到三、两面。 小三读书,晓得这外室女跟妾生女的区别,道:“大姐,堂伯生前后院也不少妾室,府里庶子、庶女也不少,怎么又是外室子、又是外室女的?” 去年彭春治丧时,两个外室子也回府服丧来着。 舒舒只晓得这位七夫人的出身,生母是个小寡妇,家里还招赘后死了丈夫,跟彭春有了一晌贪欢后,就瞒下了有身孕之事,这是自己当家做主惯了,不想入府为妾。 后来是女儿大了要选秀了,才找到彭春。 结果赶上彭春当时因乌兰布统战败之事受处置,丢了满洲都统,担心为人攻讦,才央求到齐锡这里。 至于那两位外室子,她还真是不清楚。 只是外室女给安排了出身,也择了亲事,怎么两个外室子那里,彭春没有给做其他安排? 舒舒望向伯夫人。 伯夫人道:“生母出身不清白,又生在外宅,谁家也不会认回去的,那个格格不同,外家也正经旗人,能追根朔源。” 到了吃饭的时候,就直接在后房摆的膳桌。 伯夫人不喜荤腥,舒舒就让人做了八珍白菜卷跟胡萝卜鸡蛋卷。 除了烤鸭之外,还烤了半扇羊排。 小三跟小六两个的饭量都不小,又是姐姐家,不用作假,吃的心满意足。 连带着九阿哥被带着,都多吃了好几口。 等到吃完饭,才酉正。 不过舒舒也催着小三回了,道:“问问额涅,家里怎么奔丧,打发人过来告诉我一声……” 都统府是七夫人名义上的娘家,今天得了消息,就要去奔丧的。 然后三日小殓也要去。 七夫人是小辈,现在又是夏天,不方便停灵,多半七天就发送了。 小三记下,带了长随骑马走了。 小六这里,则是大包小包的,由周松带了两个粗使太监回西花园。 他是不肯再待了,因为这个时候伴读所还没有开饭,他正好可以带吃的回去给小伙伴加餐。 兄弟俩一走,阿哥所又恢复了安静。 九阿哥道:“小六这呼朋唤友的做派,倒是随你了……” 舒舒摇头道:“我像他这么大时,可没这么操心。” 这入宫一年半,也是飞速成长了。 九阿哥道:“这是好事儿,小伙子,太腼腆了不好,福松跟小二就是太老实了。” 舒舒笑。 小二是真老实。 福松可不算老实,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这样也好,往后总要自己撑起来一摊。 想到三福晋那边,舒舒叫了核桃道:“趁着天黑之前,去头所见见三福晋,将七夫人之事说一声。” 核桃应声出去,往头所来了。 三福晋这里,夫妻俩刚用完饭。 今晚有鸭子,夫妻俩心情都不错。 不是说白得了四只鸭子欢喜,而是这有了正常的人情走礼,之前叩门那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三阿哥赞道:“往后要仔细,别弄出第二回来,有本领的人都有脾气。” 三福晋看了三阿哥一眼,道:“爷要记住这句话才好,我长了记性,下回避着我妹妹。” 这堂妹本当是站自己这边的,自己作疏远了,也是犯傻了。 三阿哥无语,道:“怎么,还威胁爷不成?” 三福晋轻哼道:“反正不会白忍着。” 夫妻正斗嘴,门口丫头禀告,道:“福晋,九福晋打发人过来了。” 夫妻俩住了话音,三阿哥看了眼座钟,道:“这个时候上门,不像好事啊。” 三福晋心里也是这样想的,点头道:“叫进来吧。” 核桃进来,给三福晋与三阿哥见了礼后,就说了公府七夫人的丧信儿。 三福晋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行,我晓得了,你家福晋要是什么时候过去,提前打发人说一声,看看是不是一起过去。” 核桃记下,退了下去。 三阿哥想起了前年在盛京时的时候,还误以为七夫人是齐锡的私生女,唏嘘道:“只听过这个人,还没打过照面,这回就直接是丧信了。” 三福晋想起了自己生长子之前,也是怕的,幸好生的顺当了。 产关难过,女子挣命似的,多是卡在头生子上。 自己那个妹妹,成亲好几年,一直没有生育,偏生侧室婆婆还在,也催的厉害,求医问药的,好不容易怀上头胎,谁想到会是这样下场。 “也不知孩子如何了?” 三福晋道。 三阿哥想了想,道:“许是没保住,许是保住了也弱,对外才没提。” 三福晋道:“那也是阿玛的女儿,我总要过去看看的。” 三阿哥点点头,道:“看看吧,爷之前在宗人府,苏努贝子也多有照顾,那是个人缘好的。” 不过提及苏努贝子家,这也是前车之鉴了。 三阿哥提醒三福晋,道:“往后日子还得节俭些,有份例,就按照份例来,省得往后小辈的分家银子都凑不全,那也太寒碜了。” 三福晋看着三阿哥道:“爷说这话,仔细打脸,这府里不按照份例来的是谁?您的小心肝田格格呀……” 】 三阿哥摆手道:“少提这话,叫人听了还以为爷宠妾灭妻似的,之前可怜她没了孩子,往后……还是按照规矩来好了……” 皇父摆明了要正嫡庶,宗室里庶子爵位也是降了再降。 自己要是还将田格格抬举在前头,就是不知好歹了…… * 北五所,正房,西次间。 核桃从头所回来后,舒舒就留她说话,道:“你家里怎么说?” 核桃大大方方道:“我额涅说给高家传话,到时候正日子让他们定,腊月里也行,来年正月也行。” 舒舒晓得核桃是长女,阿玛脑子不好,额涅又是没有主意的,之前都是她顶门立户,脾气有些刚硬。 她想了想高家的情形,道:“虽说高斌家之前说要给他分家,可也不能真当两家人过日子,对长辈多恭敬准没错,还有个姥姥在,也哄着些。” 高家三个儿子,长子成家就分出去了。 高斌是次子,之前高家的打算也是要分出去的,只留着小儿子在身边。 如今高家多了一个内务府左领世职,又是三个儿子,就跟都统府这里似的,要防着兄弟之间生嫌隙了。 “高斌志向大,前程未必就拘在内务府,所以那个左领,往后给你们,你们就收着,不给你们,也不用太计较。” 舒舒道。 现在高斌的哥哥在军中,前程有了,不用担心。 弟弟还在读书,往后要是八旗科举不成,直接接了高衍中的左领,再补六部官,就能直接补主事、员外郎,不用从笔帖式熬起来。 核桃点头道:“福晋,您放心吧,奴才跟在您身边三年,旁的东西学的浅,怎么孝顺长辈是学到了几成,也够用了。” 舒舒道:“你心里有数就好,晓得你不是手心朝上的性子,也不爱守在后院过日子,可是想要出来当差,也得家里稳定才行,要不然因小失大,就没有必要了。” 核桃道:“嗯,奴才记下了。” 等到核桃退出去,九阿哥从书房里出来,看着舒舒道:“高斌那小子都不在皇子府当差了,你还点头让这丫头回咱们这边当差?” 舒舒道:“我教出来的人,用着顺手,左右高斌是挂在内务府,不是分到了四贝勒府,在得了正经诰命前,核桃在这里当差也无碍的。”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道:“不知道香兰姑姑现下如何了?爷小时候,娘娘说过往后香兰姑姑出来,就来皇子府当差的。” 舒舒道:“生了一个女儿,应该备孕,等着生儿子吧。” 香兰是招赘,指定要生儿子支撑门户的。 之前舒舒这里人手紧,也想过香兰。 要是香兰头一胎是长子就好了,那样不急着生第二个就能出来当差。 现在生的是女儿,那香兰想要出来当差,也要迟几年…… 第一千零六十章 彪悍(第三更) 到了次日,三福晋就来了。 她跟舒舒一样,换了素净衣裳。 舒舒也没有拒之门外,只是也没有跟之前似的出迎。 姐妹客气着,关系到底退了一步。 “这么点儿的年纪……” 三福晋唏嘘道:“去年见了时,还为求子犯难,后来得了消息,还以为苦尽甘来……” 舒舒叹了口气,道:“最可怜的,是那位左领家的奶奶了。” 没了男人,总共就这一个女儿,如今又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亲事就是看着光鲜罢了,要是庶子反而省心些,婆婆不敢拿大,可那是侧室,没有正经封诰,腰杆子也硬着呢,熬没了三任嫡夫人,生了长子跟老七,中间还有几个格格……” 三福晋跟舒舒八卦着贝子府的事儿。 本朝限制高等宗室人数,不单限制男丁,也限制女卷。 只有郡王以上,才能请封侧福晋。 郡王以下的侧室,实际上没有朝廷封诰。 那位侧夫人晓得小儿媳妇的底细,这婆婆的架子也就端得大些。 倒是这位七夫人,要是之前不认回董鄂家,小门小户的过日子,未必不是福气。 舒舒看了三福晋一眼。 要是彭春在,因为是族长,打发子弟出面也是情理之中。 如今彭春已逝,公府那边应该不会露面了。 就要阿玛跟珠亮出面,跟贝子府商量治丧之事。 舒舒轻哼道:“大伯怎么想的,非要挂在我家,也就是我额涅脾气好,换了其他人试试……” 三福晋看了舒舒道:“这找后账找的着么?” 舒舒道:“也就是我当年小,不知道这个,要不然指定拦着。” 三福晋道:“我阿玛肯定也是没法子,才求到二叔头上。” 兄弟之间,帮忙认个姑娘,不算什么,可是都统府跟贝子府那边,确实是因为这个关系才近了一步。 这都成了亲家了。 然后才有后来苏努贝子看上小三之事。 一桩一桩的,都有前因。 逝者已矣。 舒舒说了一句,也就放下。 三福晋坐了坐,跟舒舒说好了一起去吊唁就回头所了。 舒舒这回没有托大,送到前院。 将要到门口,三福晋拉着舒舒的手,摇了摇,道:“姐姐跟你赔不是,往后再也不犯了,好不好?” 眼见她很是诚恳的样子,舒舒也没有不依不饶的,只道:“花花轿子人人抬,您越是觉得咱们姐妹亲近,这人前才越当客气尊重才行,要不然这亲戚都欺负上了,那旁人不是也当成我好欺负的了?” 三福晋点头道:“我知道了,知道了,再不这样了。” 之前的事情,算是翻篇了。 两人都长了记性。 三福晋晓得往后这远近亲疏不能差了,自己本来娘家那边就靠不住,婆家这边,有个妹子还不亲近就太傻了。 舒舒则是摸清了三福晋的脾气,近之不逊,所以只需客气些,不必真心亲近。 有一种人就是这样的,改不了的,实际上是另一种欺软怕硬了。 三福晋离开没一会儿,小三来了。 “阿玛跟额涅昨天下午去贝子府了,问清楚了那位姐姐的死因,额涅给了马夫人两个耳光……” 这个马夫人,就是苏努贝子的侧室马氏,是七夫人的亲婆婆。 原来七夫人之死,还有内情。 她还没有到生产的正日子,是被那个侧室婆婆给气早产了,才这么凶险。 当时七夫人的丫头要往都统府报信,被那侧室婆婆给拦了,也没有喊大夫,只叫了萨满。 结果七夫人就大出血而亡,孩子也没有生下来 “这‘一尸两命’,算是横死了,又是这个天气,用冰也熬不住,最后两家商量,只停三天,明儿就小出殡,送到北顶娘娘庙停灵,额涅打发我过来,跟您还有堂姐那边说一声……” 舒舒听着,都觉得搓火,道:“那个马氏呢?” 小三道:“说是往后在佛堂,给七夫人祈福……” 说到这里,他不满道:“我打听了,之前那边大夫人去皇子府说浑话,就是她在背后鼓动……” 这是马夫人生了五女两子,有个幼女排行十二,与小三同庚。 之前苏努贝子看上小三时,想要许的就是这十二女。 只是马夫人眼高,瞧不上小三,嫌弃是没有爵的次子,苏努贝子才换成了小一岁的十三格格。 结果现在小三有爵位了,马夫人的幼女也眼见着及笄,却没有合适的人选,才故意使坏。 舒舒道:“你心里有数就好,格格没有生母,同母兄弟,处境堪怜,也不必因前头的事情生了嫌隙。” 小三点头道:“弟弟晓得了。” 他跟舒舒说完,就往头所去了。 到了头所这里,三福晋晓得明天就出小殡,也不算太意外。 实在是天气在这里,虽没有入伏,可是说起来并不比伏天凉快多少。 * 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看着眼前几个人,是内务府御史处的几个御史。 这是做什么? 这御史处虽是在皇城里,名义上也是挂在内务府衙门下,可不是应该直接找督察院么? 他稀里湖涂的,几个御史则战战兢兢。 四月底御史弹劾的事旁人不知根底,他们几个还不知道么? 压根就没有弹劾! 可是陛见了,在皇上面前也走了过场,谁也不敢对外说这个。 只能硬着头皮认了黑锅。 “不是你们要来见爷的么?怎么又不吭声了?” 九阿哥带了好奇,想了想,道:“又要弹劾我?” 为首的御史留了上须,看着老成些,忙道:“臣等不敢,是这些日子核销账册,发现去年十月到年底,盛京内务府衙门报的账册有些银钱对不上账。” 九阿哥道:“这有什么为难的?谁报的账弹劾谁就是了,总有担责任的。” 那御史犹豫一下,道:“是已革内务府赫奕报的账。” 九阿哥听了,一顿。 赫奕啊,赫舍里家赫奕…… 革了内务府总管后,好像没有起复,现在是白身…… 九阿哥道:“按规矩来吧,爷你们都弹劾了,还怕下头的小鬼?” 那御史苦笑,道:“您说笑了,那臣等就如实弹劾了。” 九阿哥道:“去吧,去吧,你们是御史,铁骨铮铮的,保持这个做派就好,只是内务府差事多,可不大兴‘风闻奏事’那一套,一回、两回的,爷能容,要是没完没了耽搁了差事,那爷就将其他的差事也划到御史处!” 他应着,还不忘告戒一番。 内务府又不是前朝,不用搞平衡,也不需要“党争”,所以没有必要的攻讦就省省。 那御史肃容应了,带了同僚下去。 这就是满御史了,晓得虚名无用,真正的主子,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 换了汉御史,九阿哥这番告戒,立时就能再换了一番堵塞言路的弹劾。 等到御史下去,九阿哥忍不住跟十二阿哥吐槽,道:“瞧瞧,人人都怕太子爷,沾上个赫舍里,都叫人不敢轻易招惹,连御史都不例外,换了寻常宗室,都没有这么威风。” 十二阿哥道:“欺软怕硬。” 太子是太子,所以依仗着太子的赫舍里家,即便没了索额图这个权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九阿哥站起身来,道:“行了,忙了一上午了,咱们继续下馆子了,今儿不在外头吃了,去地安门,到你嫂子的铺子吃去……” 正说着,外头有了动静。 是十阿哥来了。 九阿哥道:“正要打发人催你呢,这就走吧,今天有烤鱼,你不是爱吃那个么?叫人定了一份……” 早上兄弟俩出来时,就约好了一起用午饭。 说着这话,九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身上换了衣裳,早上是宝蓝色常服,现在换成灰色的了。 “怎么换衣裳了?” 九阿哥问完,反应过来,道:“去贝子府吊唁去了?” 十阿哥点头道:“简亲王要过去,招呼弟弟一起,弟弟就去了。” 这丧家是贝子府,大家还看苏努贝子的面子。 提及这个,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都统跟都统夫人去了,都统夫人将苏努贝子的侧室给打了……” 九阿哥带了意外,道:“爷岳母,真动手了?” 虽说自己岳母身形高大健壮,看着挺厉害的,可是九阿哥没有想到,她是能与人动手的。 因为他发现舒舒的“常有理”,应该是源自于觉罗氏。 自己岳母是个极爱讲道理性子,又将道理讲得明明白白的,跟寻常那种女卷不同。 这样的人,不是应该动口么,怎么还动手了? 十阿哥道:“没避着人,就在灵堂前动手的,将老七的生母跟大嫂都给打了,还要告她们心存不良,谋财害命……” 原来这位格格虽是寄名的外室女,可嫁妆还挺丰厚的。 她生母那边有左领世职,最后跟族人交换,折了几处产业回来。 彭春这里,也是疼爱女儿的,也给预备了丰厚的嫁妆。 齐锡这里,虽是便宜阿玛,却是实打实的亲堂叔,也给预备了嫁妆。 这也是苏努贝子为七子择这门亲事的目的,听着不好,可是内里实惠。 结果觉罗氏过去,发现七夫人的屋子雪洞似的,值钱的陪嫁都不见了,才在灵堂前发作。 九阿哥一听,认真起来,道:“真是如此,报了宗人府没有?” 十阿哥道:“被苏努贝子跟简亲王劝下了,苏努贝子也答应彻查此事……”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应对(谢盟主“沙漠里的月光”加更) 九阿哥冷哼道:“他们自己家查,能查出什么来,肯定要护着了!” 能将爱讲道理的岳母气得道理都不讲了,那指定就是贝子府的错。 十阿哥摇头道:“都统府跟贝子府两家是表亲,还是姻亲,苏努贝子不会湖弄的,下头还有十来个儿女没有嫁娶,要是不给都统府一个交代,谁还敢跟他们家结亲?” 九阿哥神色稍缓,道:“那还差不多,要是他敢仗着是宗室就欺负人,那爷可不能白看着!” 兄弟三人说着话,出了内务府衙门,从西华门出宫去了。 到了地安门外的铺子,就是百味居了,还不到正午,大堂就已经坐满。 自从裕丰楼关了以后,百味居的买卖就更好了。 因这个缘故,也有人背后嚼舌头。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三阿哥为了九阿哥的铺子,才故意挑了裕丰楼来闹。 九阿哥也听到两句,只当是放屁。 掌柜的将九阿哥等人领到早留下的包间,烤鱼还在预备着。 先上的果盘,是切好的西瓜跟香瓜。 十二阿哥吃的很仔细,吃西瓜都要啃到西瓜皮了,宫里的西瓜要入伏才开始供应,还得半个月,现在还没有。 九阿哥见状,道:“可怜见地,明儿叫人给你送两筐。” 大兴的西瓜地,头茬西瓜熟的也多了,也有富裕。 十二阿哥不想白要,想了想,道:“九哥,听说去年外头哥哥们府里要了九嫂的西瓜,都是算账的?” 九阿哥笑了,道:“他们那是要的多,府里人口多,还要走礼什么的,才不好意思白拿。” 搬出去大半年,他算是晓得为什么“亲兄弟,明算账”了。 因为省事还省心。 不算账的话,就要欠下人情。 人情债才最难还。 哈哈!收了他的银子出息,除了老十这里能坦然些,十四阿哥没心没肺些,其他兄弟应该都记上一笔。 就是五哥那边,往后估计也不好跟自己摆哥哥的谱了。 哼哼…… 眼见着十二阿哥纠结,心里话都写在脸上了。 九阿哥就对十二阿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就那两筐西瓜,收你几个大钱,那不成笑话了?” 十二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点头道:“嗯,弟弟晓得了。” 等到半盘西瓜吃完,烤鱼上来了。 一条三斤半的草鱼,噼成了两半,先炸后烤,看着金灿灿的,香味扑鼻。 要的是双拼口味的,一半是香辣,一半是紫苏。 烤鱼盘底下点着炭火,使得烤鱼“滋滋”做响。 烤鱼盘四周放着配菜,玉兰片、黄瓜片、腐竹跟木耳。 另有一碗的水盆凉菜,里面是粉丝、干豆腐、水萝卜丝、葱丝跟香菜段。 一份卤肉拼盘,猪头肉、猪舌头、猪耳朵、猪心。 主食就是米饭跟荷叶饼。 十二阿哥还是第一次吃烤鱼,一下子就喜欢上紫苏的味道。 九阿哥虽饭量不大,可是这两年嘴也养出来了,道:“这道菜极简单的,这里面的蒜蓉跟紫苏都能做成酱料,我们家里膳房就备着,你爱吃这个,明儿给你带调料过来,你想吃了,打发人出来买活鱼就行,省事的很。” 十二阿哥听了心动,不过觉得太费事了。 往宫里带的东西,都要登记入册的。 他想了想,道:“不用了,我想吃了,打发人来这边馆子买。” 九阿哥道:“那也行,就是不许记账啊,这边不兴赊账。” 京城的铺子,很流行记账。 不管是什么行业的,多大多小的买卖,都要挂账的。 然后有的半年催账,有的一年催账。 旗人勋贵人家还罢,寻常百姓人家,每月的钱粮到手就都吃喝了,并没有攒银子的习惯。 舒舒名下的铺子,概不赊账,谁来也不例外。 因这个被人说是行事不大气,不过也说不到舒舒跟前就是了。 十二阿哥忙道:“不赊。” 之前还担心这边不收银子呢,打算安排面生的太监过来。 这样账务分明的,就更好了。 那样的话,饽饽铺子那边的东西也能叫人多买些,给嬷嬷送去做佛供。 等到用了午饭,九阿哥就跟十阿哥、十二阿哥道:“你们先回吧,爷去都统府看看,省得回头你们嫂子不放心。” 十阿哥道:“那九哥还回内务府么?” 九阿哥摇头道:“不折腾了,你到时候直接往这边来,爷直接在这边等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申初二刻吧,西直门外见。” 十阿哥在衙门也就是看看书,听听八卦,喝喝茶罢了,所以这落衙就可着九阿哥的时间。 出了西安门,骑马不到一刻钟,九阿哥就到了都统府。 * 都统府,正房。 觉罗氏这里正在待客。 是个四十来岁的素服妇人,神色憔悴,七夫人的生母李佳氏。 她年岁比觉罗氏还小几岁,眼下却老相许多,眼睛肿得跟烂桃子似的。 虽说是亲生母女,可别了名分,李佳氏也不能去贝子府见自己的女儿最后一面。 觉罗氏也是为人母的,可怜李佳氏老来丧女,就叫人请她过来都统府。 她出身正红旗满洲,是小姓,家族只有两个世袭左领,也在这一片住。 能招赘支撑门户的女子,心性也刚硬,李佳氏眼下看着狼狈些,却依旧腰板挺得直直的。 “夫人,珍珠没得冤枉……” 觉罗氏点头道:“是啊,马氏贪财,想要讨珍珠的陪嫁给她女儿,这是前因,就算你肯息事宁人,我跟我们老爷也不肯的。” 李佳氏低头拭泪,道:“可那是贝子侧夫人,还是珍珠的婆婆,这怎么追究她呢?” 觉罗氏道:“嫁妆我是要收回来的,你的那份你收回去养老,都统府跟公府这两份,等到日后勒钦续弦,有了儿子,寄在珍珠名下,这嫁妆就给嗣子,要是那边没有儿子,或者没有给珍珠过继儿子的意思,那这两份我就做主,直接捐了!” 虽说这样的做法,容易惹人非议,可是觉罗氏不在乎。 不能开这个先河,否则往后董鄂家的出嫁女日子就难熬了。 公府那边是族长,本该那边出头,可是谁叫齐锡眼下辈分最高,还是珍珠名义上的阿玛,只能都统府出这个头了。 李佳氏是个有主意的,想了想,道:“夫人,我的那份也不收回了,我之前也留了养老的私房,再多了才是不安生,也留着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生了闷气。 可是世情如此,总不能让珍珠做孤魂野鬼。 否则的话,直接断亲更痛快。 李佳氏红了眼圈,道:“都是我的贪心,害死了珍珠,但凡当时不想着高嫁,寻个差不多的人家,也不会这样磋磨而死。” 这是没法劝的,觉罗氏心里不大待见这位。 看着刚强,实际上也是稀里湖涂。 真正的精明人,会养个私孩子? 真有为女儿的心,即便自己不入公府为妾,也该将孩子送回公府养。 什么都贪,就什么都捞不着。 要是养在公府,即便是庶出,珍珠也不至于怯懦,任由婆婆拿捏。 只是觉罗氏也没有心思教导旁人,就道:“你自己做主吧,要是不收回去,就收着每年出息,总要你过得顺当了,珍珠在下头才安心。” 这会儿功夫,就有丫头进来道:“夫人,前头来传话,九爷来了,跟伯爷在前头说话,一会儿过来。” 李佳氏听到有外客,忙起身道:“那夫人先忙,我先回去了。” 觉罗氏点头,吩咐人送出去。 前院,花厅。 九阿哥看着齐锡道:“岳父您可不能太好说话了,这虽不是杀人,可是不给产妇请大夫,这也跟杀人差不多了,不说偿命吧,也差不多了,不能这样便宜了他们。” 齐锡眼圈发青,昨晚一晚上没睡好,闭上眼睛,就是堂兄彭春生前的样子。 虽说堂兄弟后来这些年关系渐行渐远,可是前头却是好好的。 早年这边也多得了公府庇护。 总共就求他一件事,还没有善始善终。 齐锡点点头,道:“阿哥说的对,不会这样算了的,总要给说法……” 九阿哥想了想,道:“岳父,得防着他们扯皮,不能答应出殡,这人抬出去,他们家再改口怎么办?” 齐锡看着九阿哥道:“那就扯皮,不怕他们家扯,是我跟你岳母不想让人继续停贝子府了。” 苏努十二子,都站住了,其中九个儿子已经成亲,孙辈都十多个了,还有三个小儿子,十来个没有出阁的女儿,府里满满登登都是人。 地方狭小,灵棚也寒酸杂乱。 在贝子府这边看来,小辈停灵,上头还有尊长,本也没有那么郑重。 齐锡觉得这份钱不能省,得让贝子府花钱。 不是没钱吗,那才要割肉。 这刀不割到自己身上不疼。 到了北顶娘娘庙,番道释三教道场都要,不能停七七,也要停满五七。 真金白银的花出去,贝子府那些将军、夫人能饶了罪魁祸首? 那个马氏,还想要倚老卖老,安享晚年,也要看大家容不容。 到时候,狗咬狗的,才算给珍珠出了气…… * 谢谢盟主大大,本来应该20加更的,延到今天。 下一更4月24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眼高(第一更) 见是齐锡拿的主意,九阿哥就不啰嗦了。 之前的时候,以为是贝子府心虚想要将七夫人早出殡,他才不乐意的。 “一条人命啊,太可恶了……” 九阿哥虽没有见过这位姨姐,可是谁叫对方是董鄂氏,这听着都叫人受不了。 齐锡脸色也难看。 贝子府人多眼杂,哪里有什么是能瞒住人的? 更不要说,除了老七之外,还有老九是董鄂家的女婿。 这其中有侧夫人的不是,也有大儿媳妇在里撺掇。 敢惦记七夫人的嫁妆,就是因公府那边失了顶梁柱。 这就是为什么觉罗氏不单打了马氏,连那边的大奶奶也打了。 可是齐锡晓得没有办法撕破脸,因为还有一个侄女在贝子府。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为了给逝者出气,就不顾活着的人。 那边倒是嫁的嫡子,却是三继福晋所出,失母孤子,没有同胞兄弟为助力。 “明天出殡,福晋定会去的,那小婿陪福晋过去……”九阿哥道。 齐锡点点头,道:“劳烦阿哥。” 九阿哥道:“您太客气了。” 眼见着岳父情绪不高,也不爱说话的样子,九阿哥知趣,起身道:“那您先歇歇,小婿去给岳母请个安。” 齐锡起身,道:“那就去吧。” 说着,他叫了个刚留头的小子,带九阿哥过去。 觉罗氏这里,已经等着了。 眼见着觉罗氏情绪还算稳定,九阿哥松了口气,道:“岳父瞧着挺乏的,叫人不放心,您也要多保重,不值当为这种人生气。” 觉罗氏点点头,道:“阿哥说的是,就是不值当。” 九阿哥道:“昨儿福晋听了,也觉得气愤,这是瞧着公爷不在了,但凡公爷还在,他们敢这样才怪。” 彭春确实是董鄂家的擎天柱,百战老将,身份跟威望不是齐锡可比。 觉罗氏叹气道:“老爷难受,也是难受这个,想起了公爷。” 九阿哥挺起了胸脯,道:“下回真要跟那边掰扯什么,小婿陪岳父去,小婿倒是要看看,他们讲不讲道理。” 觉罗氏见状,点了点头,道:“好。” 要是董鄂家里内部的事儿,比如去年跟公府那边的官司,不好让九阿哥掺和进来,那样的话,说不得就要跟三阿哥对上,皇上会不喜;像眼下这个,九阿哥给董鄂家做个助力,用也就用了,本来就是荣辱与共的关系。 九阿哥又安慰一番,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了。 等他到了西直门外,十阿哥已经在了。 “齐大人跟齐夫人如何?” 十阿哥问道。 九阿哥摇摇头道:“岳父看着不大好,眼睛都熬青了,那也是亲侄女呢,还涉及家族体面,换了谁不憋气。” 十阿哥道:“齐大人是难得的性情中人。” 换了其他人,恼是恼,可是也会权衡轻重。 兄弟俩说着闲话,到了阿哥所。 九阿哥就给舒舒讲了最新消息。 做了十几年父女,舒舒也晓得自己阿玛的秉性,道:“这是想起堂伯了,心里难受呢。” 彭春病故,这才将将周年。 那位马侧夫人之所以敢大着胆子欺负儿媳妇,也是因为董鄂家去年内斗,嫌隙都露在外头。 还有就是公府兄弟之间相争,并不齐心,因此即便依旧公府传承,可是与彭春在时的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 舒舒道:“这就是为什么皇上要皇子们兄友弟恭的缘故了,这内乱一生,外头的邪魔也就招上来了。”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你特意叫了富永过来教导,也是防止内乱?” 富永就是小三的大名。 现在满洲汉化,不大起满洲名字了,就挑着吉祥字起名字。 小二叫珠亮。 小三叫富永。 小四叫富明。 小五叫珠栋。 小六叫寿善。 舒舒道:“担心的就是这个,外头喊打喊杀的不怕,子弟拧成一股绳来,熬过去了说不得能更上一层,可是这内乱一生,败落的就快了。” 九阿哥也有些担心了,道:“阿克丹也是次子呢,还是只晚出生两刻钟的次子,不会长大了被人挑唆着,也跟他哥哥斗吧?” 舒舒倒是不担心,道:“咱们好好教,爷再立些功,分爵位给他就是了。” 九阿哥将心比心的,想到皇父了,小声道:“那大哥跟太子爷斗,汗阿玛也会伤心吧。” 舒舒没有吭声。 这个就算伤心,也是有限的。 这太子是康熙抬举起来的,这皇长子也是康熙抬举起来的。 这是习惯了分权了,才用大阿哥来平衡东宫的储君权威。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夫妻俩都换了素服。 出小殡的时间定在卯正。 今早董鄂家还要上门听贝子府的交代,舒舒打算带了九阿哥过去给额涅都统府撑腰,所以打算早些过去。 等两人出来时,头所的马车也候着了。 除了三福晋,还有三阿哥。 “老九,弟妹……” 见两人出来,三阿哥招呼着。 九阿哥看了他两眼,道:“三哥,您也过去送殡?” 三阿哥点头道:“这得去啊,岳父虽薨了,董鄂家也不是没人了,还有咱们这些女婿也不会看着。” 这倒是同仇敌忾的样子了。 九阿哥有些意外,道:“苏努贝子不是人缘挺好的么?” 三阿哥道:“总要有个远近亲疏,董鄂家是咱们兄弟的岳家,岂能容人欺负?”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要刮目相看了, 三阿哥道:“走吧,上马吧,别耽搁了。” 九阿哥本也预备了骑马。 就扶了舒舒上马车,而后他策马跟三阿哥并行。 “要是宗室像庄亲王府跟信郡王府那样的,没有子嗣,或是子嗣单薄,这叫人担心,可是像贝子府这样的,也叫人受不了,要都是那种混吃等死的纨绔还罢了,过不了考封那一关,可是他们家还是宗室里出了名家教严,子一辈文武功课都不错,考封下来,没有几个降封的,还都是嫡出侧出,庶出反而是少的,结果不是镇国将军就是辅国将军,成丁的只有一个是奉恩将军……” “到了孙辈,听说现在就十来个了,要真是跟苏努贝子这样一窝就十几个男丁,那也太吓人了……” “前儿还跟你三嫂说呢,往后日子要节俭些,真要是往后连儿孙的分家银子都凑不齐,那也太寒碜了……” 九阿哥道:“越是拢在一起,是非越多,嫡子一堆,却是好几个额涅生,不是该早定承爵人?” 三阿哥道:“宗室爵位,都是各府自己请封,那边现在八个嫡子,头四个一窝出的,中间两个一个是继福晋生的,一个是三继福晋所出,都是一个外家,后两个是现下这个四继福晋生的,嫡幼子今年五岁……” 九阿哥翻个白眼道:“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还想要从满洲旧俗立幼子?这是怕儿孙日子太消停吧?” 不过这贝子府怎么回事儿? 十几个儿子都立住了,没有一个夭折的! 那前几个儿子,大致出生时间是康熙五年到康熙十来年之间,正是宫里皇子皇女一个个夭折的时候。 这紫禁城的风水是不是不好? 九阿哥想到这个,就觉得后嵴梁发凉。 估摸到了辰正二刻,一行人到了镶红旗地界的贝子府。 皇子福晋,身份在贝子福晋之上。 近支宗亲论辈分,这指的是太宗以下诸子诸孙。 到了贝子府这里,就又远了一重,要叙国礼了。 知晓两位皇子福晋亲至,四继夫人带了众媳出迎。 三阿哥与九阿哥这里,也是苏努带了几个儿子出来。 三阿哥跟苏努说话。 九阿哥没有见过勒钦,不过在苏努后头打量一圈,也看出不同来。 勒钦是丧主,穿着打扮跟其他兄弟不同。 九阿哥勾勾手,招呼勒钦近前,打量两眼,道:“人模狗样的,在哪里当差啊?” 勒钦见他面色不善,带了小心,道:“奴才随旗行走。” “呵!还以为你是大将军王呢,忙的妻子生产都腾不出手来!”九阿哥讥讽道。 勒钦茫然道:“九爷您许是听差了,奴才前儿在家。” “哈?你在家,那你是死的?福晋难产不说请太医,反而叫人跳大神,你自己有病了也不吃药,只叫人跳大神?”九阿哥不客气地训斥道。 勒钦涨红了脸,道:“有收生嬷嬷在,没想到会出意外……” 再说了,也没有几家女卷生产会备着太医的。 男女有别,太医又不能接生。 九阿哥脸耷拉下来,道:“那怎么不告之都统府?这是京里生产的规矩?谁家发动了,不告诉娘家的?” 勒钦讪讪,不知如何应答。 贝子府大爷是勒钦的同胞兄弟,因为生母跟妻子昨日被打,心里也憋着气,道:“不是不想着往娘家报信,只是一时不知道往哪里报信……” 这是讥讽七夫人身世不明,娘家模湖了。 九阿哥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望向苏努道:“族兄,您家这老大是傻子不成?这弟媳妇进来好几年了,还不晓得谁家的姑娘?还是自诩黄带子,瞧不上董鄂家的姑娘?这也太忘本了吧,不知道他祖母也是董鄂家出来?什么金贵出身,眼睛这么高了……”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小奶奶(第二更) 苏努有些麻爪。 实在没有想到三阿哥与九阿哥会联袂而至,而且九阿哥还摆出找茬的架势。 他瞪了长子一眼,呵斥道:“长辈跟前,哪有你说话的余地,还不滚远些?!” 九阿哥冷哼道:“这位您家顶梁柱了,瞧着还带了不忿,怎么的,害死了人家的闺女,还这么理直气壮么?” 三阿哥在旁,也打量了那老大两眼,道:“这就是那位马夫人出的长子吧?倒是孝顺,这是嗔怪姻亲不该发作你生母了?还真是帮亲不帮理!要是不用顾着亲戚情分,那就去宗人府说理去好了,害命这个要查查,谋财这个不是都证据确凿了?怎么还嘴硬啊,礼义廉耻都不懂了?” 九阿哥附和道:“仗着长子身份称王称霸惯了吧,是‘子以母贵’,还是‘母以子贵’?腰杆子是硬,瞧着这年岁,也是当差十几年了,得查查外头有没有不法行径!” 那老大被说得脸色红了白、白了红。 他虽辈分小,可也是三十五、六的人,眼见着孙子都有了,被这样呲哒很是羞恼。 苏努见他木柱子似的,踹了一脚,道:“还不滚下去!” 那老大才缓过神来,低头退了下去。 九阿哥看着苏努冷笑道:“真是‘癞痢儿子自己的好’,您还真是慈父心肠!” 苏努贝子苦笑道:“九爷,谁也没想到会如此,哎……” 九阿哥不客气道:“这可不单单是关系董鄂家的体面,还有三哥与我的体面,要是贝子府没有个交代,这事情不算完!您可别忘了,彭公爷薨了才满周年,就这样打董鄂家的脸,这不是亲戚的情分!也不是亲戚的做派!” 苏努生母是何和礼三子雅星阿之女,是彭春、齐锡的堂姑母,几人都是同辈的表兄弟。 他年岁跟彭春相彷,更是打小玩到大的。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亲上加亲。 苏努贝子带了沮丧道:“九爷放心,定会给董鄂家一个交代的……” * 正院,厅上。 舒舒坐在三福晋下首,打量着对面的几位奶奶,年岁最小的九奶奶就是三福晋的妹子,跟她同一年选秀,比她还要年长两月。 舒舒就直接看过去,九奶奶神色蔫蔫的,眼睛里都是血丝,看着有些恍忽,不知是为姐妹伤心,还是物伤己类。 三福晋已经瞪着她妹子,道:“你还有脸哭!是死人不成,旁人都欺负到姐妹身上,你还‘自扫门前雪’?阿玛没了,就被人欺负到跟前,这回没的是她,下回没的就是你了!” 九奶奶红着眼睛,哽咽道:“我不晓得消息,听到消息时,人已经不行了。” 三福晋冷笑道:“要说不告诉伯府、公府,还能推说慌乱顾不上,怎么你这亲妹妹也瞒着?这么鬼祟,要说其中没蹊跷谁信?” 舒舒望向四继夫人,小脸冰寒,道:“夫人当时在产房外?” 四继夫人三十来岁年纪,出身寻常,应对两个皇子福晋也没有底气。 她讪讪道:“当时老大家的跟老七额娘在……” 舒舒道:“那就请辅国夫人上来问问吧,到底是什么情形,别冤枉了好人!” 姐妹俩这强硬姿态,四继夫人也不敢敷衍,吩咐人叫了大奶奶过来。 大奶奶是那拉氏,是继夫人与三继夫人的侄女,六爷与九爷的亲表姐,脸上还有淤青。 这也是不为嫡长媳,也能在贝子府有一席之地的缘故。 虽说三十多岁了,可是眼前这两位身份高、辈分大,大奶奶也只有老实行了蹲礼。 三福晋直接呵骂道:“黑了心肝的东西!你自己生过孩子,晓得生产的凶险,见了不对,做什么不请太医过来?就算妯里平日有口角,你多大,她多大,你不说帮着,还跟着婆婆一起欺负人!” 那大奶奶涨红了脸,道:“侧夫人在,拦着不叫请太医……” “啪!” 舒舒将手边的茶杯丢了下去,狠狠摔到大奶奶跟前。 满屋一静。 那大奶奶也吓得退后两步。 舒舒冷笑道:“好个孝顺的儿媳妇!这么孝顺,怎么不将马家格格给收了,那不是你婆婆给你找的姐妹么?怎么要往七房推?还真是好嫂子,自己不乐意跟表妹做姐妹,就推给小妯里做,做个侧室还不满意,要谋正室之位!” 那大奶奶脸色骇白,忙跪下道:“万万没有那样恶毒的心思。” 三福晋在旁,已经是炸了,道:“还有这事儿?那预备小老婆在哪藏着呢,我倒是要看看,什么天仙人物,这是等着当新奶奶了!” 舒舒望向四继夫人,道:“怎么?马家的格格金贵,我们姐妹请不动人?” 四继夫人苦笑着,道:“原不敢让她冲撞贵人。” 舒舒板着脸道:“这位可是关键人物,总要看看我姐姐没了是不是人祸!” 四继夫人不敢拦着,又吩咐人带了马格格上来。 瞧着年岁,不是十五、六的年岁,有十八、九了,模样也长开了,身形也有些丰腴。 虽说还梳着辫子,穿着素服,可是这格格眉眼之间有些妩媚。 这不是姑娘的做派。 舒舒见了,望向身边的邢嬷嬷。 眼见着邢嬷嬷微微点头,她心里有底,吩咐邢嬷嬷跟小松道:“拉下去瞧瞧,是姑娘,还是奶奶……” 众人闻言一愣。 那马格格面上带了惊恐出来,小松已经堵了她的嘴,直接扯了下去。 堂屋两侧,就是东西屋。 四继夫人不好看着了,起身道:“九福晋,这不合适吧?” 舒舒还没有开口,三福晋已经反应过来,气得胸脯直喘,道:“怎么不合适?顾着亲戚情分,没有闹到宗人府,私下里还不能查了?您这是要护着奸夫,还是护着淫妇?” 四继夫人被堵的说不出话,望向几个儿媳妇。 大奶奶跪着,其他几个奶奶都起身站了,却也都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 平日里妯里踩高捧低是一回事,可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她们也想要明白根由。 这会功夫,邢嬷嬷已经扯了马格格出来,直接摔倒地上,看着舒舒道:“启禀主子,这是位小奶奶。” 满屋俱惊。 马格格满脸羞愤,起身就往旁边柱子上撞。 小松早看着,伸手拉了马格格的脖领子,一个手刀,砍晕了人。 舒舒看着四继夫人道:“福晋,给个交代吧,原来不单单是谋财,还真有害命在里头!” 三福晋指了四继夫人道:“呸!谁稀罕高攀你家不成,亲事是你们家提的,还是血脉至亲,怎么就敢这样糟蹋人,真是气死人了,不能这样算了,必要交宗人府的,我倒是要看看,贝子爷还敢徇私不成!” 四继夫人羞愧道:“实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荒唐……” 真要因奸杀人,那就不是她能解决的了。 她看着舒舒跟三福晋道:“要不,还是请我们贝子爷过来?” 舒舒点头道:“请吧,将三爷跟我们爷也请来,大家都听听,别冤枉了哪个!” 四继夫人忙吩咐身边人去前院请人。 齐锡夫妇跟公府的增寿夫妇也都到了。 大家脸色都不好看。 苏努正要叫人将女卷带进内院,就见内院的婆子过来请人。 这婆子口齿伶俐,在他身边,压低音量,说了九福晋给马格格验身之事。 苏努听了,一口气好悬没上来。 自己还没查到这里,九福晋倒是查出来了?! 真是因奸杀人? 那事情就大发了,即便是亲戚,他也没有脸面要求齐锡忍下此事。 九福晋在内宅发作,这是齐锡夫妇指使的? 他看了眼齐锡夫妇。 齐锡满脸阴郁,觉罗氏也耷拉个脸,瞧这样子,跟没了亲闺女也不差什么了。 他又看了眼三阿哥与九阿哥。 事已至此,不是他想要遮掩就能遮掩的,还不如摊开说。 他就叹了口气,道:“九福晋查出有不妥当处,大家都过去看看吧!” 齐锡夫妇对视一眼,有些怔忪。 九阿哥立时道:“指定是发现鬼祟之处了,爷福晋眼明心正,什么邪祟也别想藏身,走吧,都过去看看!” 三阿哥则是隐秘地看了苏努贝子一眼。 活该! 难道真有谋财害命之举? 不至于吧? 穷疯了! 他们家现下不是旗主,也不是广略贝勒这一支的门长,可祖上传下来的产业也不少。 大家笑话他们家穷的分不起家,是相对而言。 他们现在是宗室里的中上人家,分家以后,就要成为中等或中下人家。 并不是说真得窘迫到过日子都为难的地步。 一行人到了内院。 见齐锡夫妇在,舒舒与三福晋都起身了。 觉罗氏瞪了舒舒一眼。 她之前就有了对策,想要跟贝子府提三个条件,第一是七夫人在北顶娘娘庙停灵三十五天,全套法事,为亡了的母子祈福;第二件事就是嫁妆封存拿回,等到以后有嗣子、且嗣子妇入门的时候再送还;第三件事,就是这个马格格了,直接给大爷为妾。 没想到舒舒这里,直接出头,将这个马格格的事情揭开来……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人参(第三更) 看着地上躺着的马格格,贝子府的几位爷都望向勒钦。 这是勒钦的表妹,这么大姑娘入府,确实是奔着侧室身份来的。 勒钦被盯着莫名其妙。 苏努望向四继夫人。 实在是家里人口太多,亲戚故旧也多,苏努即便是家长,可是也见不全。 四继夫人硬着头皮道:“马氏的侄女,年后接进府的。” 苏努望向勒钦,竖着眼睛,怒道:“你不规矩了?” 勒钦忙摇头道:“阿玛,儿子没有,额娘提了一回侧室之事,儿子觉得不合适,给拒了。” 苏努望向舒舒。 舒舒不卑不亢道:“听说您府上有这么一位金贵人,方才就请出见见,按照规矩,就算七爷要续弦,也得知会岳家,没想到竟是位奶奶,这既有奸情,那我姐姐之死,是不是就要好好查查?” 她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 之前的时候,她要叫苏努“表叔”的,眼下也略了称呼,并没有将自己放在晚辈的意思。 九阿哥已经恼了,道:“哪家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存了这些恶心的心思,赶着孕妇要生产之前送上门……”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罪魁祸首,怒视勒钦道:“好啊,肠子挺花啊,原配发妻好好的,续弦都睡了,要说姨姐不是你有心害死的,谁信?” 勒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道:“九爷,奴才冤枉,奴才没有……没有与她有逾礼之处……” 舒舒看着勒钦,见他并无作伪之意,道:“你这话敢到御前说么?” 到了御前,再要扯谎,就是欺君之罪。 男人风流官司不是罪过,敢要欺君,就是死罪。 那勒钦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奴才敢!奴才确实与她没有逾礼之处,奴才房里不缺丫头,怎么会行这样不规矩之事?!” 舒舒望向苏努道:“奸夫不是七爷,却敢往他身上推,那是谁,您心中也有数了,可怜我这姐夫,发妻被害,嫡子夭亡,还差点当上活王八!” 苏努眉头皱着。 勒钦已经明白舒舒话中之意,脸色泛白。 九阿哥想起了新达礼之事,立时道:“既涉谋杀,是不是当验尸?人命关天,杀人者死!” 苏努看着九阿哥道:“九爷,昨日我已经讯问过收生嬷嬷跟屋里的丫头,我这七儿媳妇确实是难产而亡。” 九阿哥轻哼道:“您自己查自己家,能查出什么来?要是其中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您说这话大家信;可是有了这乱七八糟的,谁信呢?瓜田李下的,您是不是也当避讳一二?” 苏努望向齐锡,真要经宗人府的话,两家的体面都没了。 贝子府难看,董鄂家的脸面也不好看。 齐锡看了舒舒一眼,又看了九阿哥一眼,叹了口气,对苏努道:“贝子爷,眼下也没有旁人,这掰扯清楚也好,珍珠的陪房呢,叫她们出来说,她们眼睛看的、耳朵听的,总不会扯谎。” 增寿夫妇脸色也不好看。 虽说眼下出面的是齐锡夫妇,可是大家都晓得,七夫人是公府的血脉。 苏努贝子点头,望向四继夫人。 按照时下规矩,主子没了,名下奴才都要成服守孝。 这陪嫁嬷嬷跟丫头都在灵堂跪着,眼下就带了过来。 只见几个人好好的放在人前,没有拘起来,大家心中各有思量。 看着不像有阴私的样子,要不然的话,不会大喇喇地将这几个人放出来。 贝子府这里的主子们松了一口气,真要出了这样阴私,就是大丑闻了。 自己阿玛那边,说不得也要被人弹劾教子无方、治家不严,这贝子能升上去,就能降下去。 舒舒望向那嬷嬷道:“姐姐前日生产到底是什么情形?你在屋里守着,有无异常之处?” 那嬷嬷的视线从舒舒脸上看过,也看到了系了黄带子的九阿哥跟三阿哥。 她立时跪下,哽咽道:“九福晋,求您给我们夫人做主,我们夫人没得冤!”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只有老嬷嬷的哽咽声。 勒钦的脸上血色褪尽,看着老嬷嬷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生母为了安置失了清白的侄女,谋害了他的妻儿? 那嬷嬷恶狠狠地看了勒钦一眼,跟舒舒道:“端午节前,伯夫人过来探看我们夫人,拿了一盒人参,就是备着生产用的,结果侧夫人装病,七爷这个大孝子,就将人参送过去了,前天我们夫人用人参时,侧夫人给拿出来的是糟了的人参尾巴,这药力不足,夫人没有力气,这才,这才……呜呜……” 这虽不是直接害人,却跟直接杀人不差什么了。 舒舒的脸色很难看。 觉罗氏的脸色也不好看。 昨天她见了这嬷嬷跟丫头,问了珍珠生前之事,对方却没有说人参。 这应该是之前看不准那不好的人参是侧夫人换的,还是觉罗氏预备的,心中存疑。 眼下见觉罗氏跟舒舒确实为她主子出气,笃定是侧夫人换的人参,才敢说出此事。 舒舒望向苏努,反而平静下来,道:“事到如今,真相大白,或许您要再听听那位夫人怎么无辜,或者是哪个听差的嬷嬷、丫头,耳聋眼瞎的,拿错了人参?” 苏努贝子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九阿哥撇嘴道:“做你们家儿媳妇可真不容易,娘家预备的人参,都能换了,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三阿哥道:“行了,老九,少说两句,族兄不是那湖涂人,那不单单是儿媳妇,还是表侄女呢,真要让人冤死了,这往后见了我岳父也不好交代!” 九阿哥轻哼道:“亲戚算什么啊?跟家里人能比了,这不是兴帮亲不帮理么……”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只是这手法很是熟练啊,先是将人气得早产了,再换了救命的人参,是不是查查前头几个夫人怎么薨的?要是记得不错,几位族嫂可都是没的挺早的,不会也有亡于产关的吧?” 一句话,贝子府的诸位爷都望向了苏努贝子,脸上惊疑不定。 除了老大跟稚龄的十二阿哥不在,其他十个都在这里,其中七个嫡子,六个没额涅。 九阿哥这一句话,钉子是扎下去了。 大家心中少不得琢磨一下,为什么嫡夫人进一个死一个,这侧夫人却是稳稳当当的。 苏努看了九阿哥一眼,拿不准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只是眼下不是掰扯这个的时候。 苏努望向齐锡道:“表弟,到了吉时了,先将孩子的后事办好,马氏那里,我不会饶了的。” 齐锡叹了口气,道:“贝子爷心里有数就好,正如三爷说的,我这心里也难受,不知道往后怎么见堂兄。” 觉罗氏已经改了主意。 停灵之事是早就说好了,那个不必提。 嫁妆却是要提的。 她望向了九奶奶,这是彭春幼女。 如今两家关系这样,往后这孩子在贝子府即便不会被欺负,可是也孤立无援。 觉罗氏就看着勒钦道:“本想着你额娘湖涂,你是个明白的,可是没想到珍珠真是被你额娘害死的……” 勒钦头都垂到胸口了,无地自容。 觉罗氏望向苏努贝子道:“珍珠的嫁妆,我们要收回,总不能便宜了仇人之子,那样太可笑了,就算以后勒钦继娶生子,那也是马氏的亲孙子,也不好记在珍珠名下。” 苏努贝子理亏,点头道:“随弟妹安排吧。” 三福晋跟增寿夫妇都望了过来。 他们可记得清楚,那嫁妆的大头是公府拿的。 这嫁妆收回来,怎么保管呢? 觉罗氏望向九奶奶道:“你姐姐可怜,死后无人供奉,要是你往后生了两个儿子,愿意不愿意过继给你姐姐一个?” 九奶奶点头,暗然道:“侄女愿意!” 觉罗氏点点头,就道:“那这嫁妆我收着了,等外孙成丁,这份嫁妆再重启吧!” 她没有与苏努商量的意思,苏努望向齐锡。 齐锡没有说话。 这不是断亲,却是干涉了七房以后的嗣子。 真要过继了嗣子到珍珠名下,就是元嫡之子,比继室子跟其他庶子身份都高,往后这辅国将军的爵位归谁? 到时候又是乱糟糟。 有三阿哥与九阿哥撑腰,这爵位归属也不难猜。 苏努望向勒钦。 这个儿子怯懦,眼下只顾着羞愧,想不到这个。 都是自己的儿孙…… 勒钦不能齐家,确实有错处在前,这也是惩戒了,倒是不好拦着。 苏努就点点头,道:“就这样办了吧!” 增寿夫妇不好说话了。 相当于这嫁妆转了一圈,还是回到董鄂家外孙手中。 三福晋则是看着妹妹,生两个儿子,万事大吉,生一个怎么分呢? 倒是没有人会怀疑觉罗氏的操守。 谁都晓得她娘家破落了,可自己是个能耐人,将嫁妆经营得红红火火,都统府不差钱。 就是眼下舒舒的铺子兴旺,旁人也只是觉得随了觉罗氏,是个有成算的。 这会儿功夫,也到了己正,七夫人小出殡的时候……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好奇(谢盟主“重点旅客候车区”加更) 外头送殡的客人也多到了。 这没的是小辈,还是个排行中不熘的侧室子媳妇,各王公府邸也多打发小辈过来。 倒是康亲王亲自过来了。 这看的自然不是苏努贝子的面子,而是舅舅、舅母那边。 舒舒则是扶着觉罗氏上了马车。 九阿哥见觉罗氏脸色不好,跟了过来,小心道:“岳母,福晋也是怕您跟岳父为难,才先开口。” 觉罗氏点点头,神色看不出喜怒,道:“阿哥放心,我晓得好赖。” 舒舒轻声道:“没事儿,爷不用在跟前。” 九阿哥没有立时就走,对觉罗氏道:“您要是想训,就训两句。” 就别动手了,这人还没调理过来呢。 觉罗氏哭笑不得,道:“不训也不动手,阿哥放心吧!” 九阿哥口中道:“放心,放心……” 嘴里这样说着,他依旧是带了几分不放心地离开。 舒舒撂下马车帘,就抱着觉罗氏的胳膊,将脑袋贴上了,撒娇道:“椅子硬,坐得腰酸……” 觉罗氏白了她一眼,将旁边的扶枕塞了过去,冷哼道:“靠着!” 舒舒靠着,伸着懒腰。 觉罗氏蹙眉道:“怎么晓得给马格格验身的?” 舒舒眼睛眨了眨。 就是随手为之罢了。 这宅斗的各种手段,后世都成了升级小游戏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 自己额涅性子直,董鄂家内宅也简单,想不到这些,听说马氏接了侄女,就以为是给勒钦预备的。 可实际上,对于马氏来说,跟出身不体面、底气不足的小儿媳妇相比,出身嫡夫人娘家的长媳,才是容不下的眼中钉。 那长媳三十五、六岁,只有一个嫡子,这个时候借着开枝散叶,纳个侧室,才好拿捏。 那马格格长相寻常,压根就比不得七夫人的相貌,就是占着个年轻罢了。 十八、九岁的女子,跟二十二岁的七夫人相比,没有什么差别,勒钦眼睛没瞎就不会看上这样的。 反倒是大爷那边,妻妾都人老珠黄了,这年轻女子最是水嫩,容易勾搭成奸。 舒舒就实话实说道:“听说越老的男人,越爱小姑娘呢,我就是觉得那马格格长得丑,年轻的应该不爱她这一口。” 觉罗氏不满道:“又是哪里看的歪书?就是猜到这些,那也不用你出头,你一个年轻小媳妇,表现的这么泼辣做什么?” 舒舒趴在觉罗氏的肩膀上,低声道:“女儿故意的,女儿这人缘太好了,总不能人人夸啊,夸来夸去的,回头露了短处,就要人人挑剔了。” 觉罗氏白了她一眼,道:“尽是歪道理。” 舒舒小声道:“太子妃眼下处境为难,五嫂性子略清高,女儿都成了太后跟前第一人了,这繁花锦簇的,凉凉也好……” 觉罗氏见她心里有数,就不啰嗦这个。 世人都爱欺软怕硬,显得厉害些没有坏处。 她指了指前头,道:“不是说之前叽咯了么?和好了?” 舒舒点头道:“不好这个时候疏远,她也道歉了,那面上就翻篇呗。” 觉罗氏点头道:“面上多敬着没错,本也是嫂子跟姐姐,又不是至交好友,远香近臭。“ 舒舒应着道:“嗯,都是各家过各家日子,往后也就是亲戚之间的人情往来。” 母女说着闲话,舒舒想到了苏努贝子,道:“看着就是个老狐狸,回头估计要跟阿玛说在董鄂家给儿子挑续弦。” 觉罗氏道:“反正咱们家没有旁支,公府那边也没有合适的,他要想面上光,就要往大三房找去了。” 那是苏努贝子的舅家,眼下衰败的厉害,除了世职左领,没有高品级的官了。 舒舒道:“马氏会如何呢?” 觉罗氏道:“操心这个做什么?他不处置马氏,没法跟亲戚交代;处置了马氏,往后父子之间也是一根刺儿,就是其他儿子也会怀疑他是为了护着老大、老七,掩下马氏的恶行……” “那才是活该呢!”舒舒恨恨道。 但凡换个人家,都不敢这样怠慢儿媳妇。 这是因跟公府、伯府相熟,自诩还有其他正经儿女亲事,这之前的亲事就成了鸡肋。 送殡的队伍,到了北顶娘娘庙。 齐锡提前叫人跟这边住持打招呼,预定了一个偏殿给七夫人停灵。 水陆道场已经做起来。 满场都是烟雾缭绕的。 番僧道,加起来足有一百多号人。 别说是区区辅国将军夫人,就是贝子夫人薨,也就是这场面了。 送殡的亲朋见了,少不得私下里要议论一下,苏努贝子府这家底比想像中的厚。 要知道这治丧最是费钱。 这前头的灵棚支着,周边的莲花灯就供了六十三盏。 还有供奉的香,也都是高香。 灵柩前的饽饽席,摆了好几十桌。 四继夫人管家,晓得自己产业多,可是人口繁多,嚼用也大。 看着这道场,想着要治丧“五七”,真是心肝肉都疼了…… 送殡的队伍折返,舒舒没有再跟觉罗氏一辆马车。 母女俩说好了等到几个小的百日的时候再见,就分道扬镳了。 觉罗氏跟着公府的人一起回城,舒舒这里,则是直接往海淀去了。 九阿哥之前一直骑马,这会儿没有外客了,上了舒舒的马车,上下打量着,道:“岳母没打你吧?” 舒舒摇头道:“就训了两句,嫌我泼辣来着!” 九阿哥不乐意,道:“哪里泼辣了?耍混蛋的妇人才叫泼辣,你有理有据的,这是讲道理!” 舒舒拉着九阿哥道:“往后,不熟的亲戚家,我还是少出来,爱生气。” 她觉得自己是社恐来着,真不爱应付生人。 九阿哥忙道:“别气,别气,这样人家往后咱们不搭理……” 说到这里,他带了懊恼道:“彭春什么眼神啊,嫁了一个闺女不够,又嫁了一个。” 舒舒道:“之前瞧着他们家不是纨绔作风,子弟考封也出色,倒是比其他宗室子弟强些,堂伯应该是这样想的。” 如今宗室限制爵位,考封要“三优”才能封应得的爵位,“两优一平”就要降一级。 宗室这些年荒废骑射的多,宗室子弟想要拿到“三优”并不容易。 苏努家的阿哥,却是基本都是“三优”,只有一、两个是“两优一平”,所以算是宗室中数得上的人家。 就是到了御前,康熙都要夸一句苏努教子有方。 九阿哥撇撇嘴,道:“小三的亲事可惜了,岳父、岳母太厚道了,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停了亲事多好,往后才省心。” 舒舒道:“还有几个姑奶奶跟姑姑,不在贝子府这一支,也是在这一门中,倒是不好撕破脸。” 九阿哥想起了一件事,脸就鼓起来了。 他想了自己岳父之前给舒舒看好的两个宗室子弟,一个是礼烈亲王那一门的旁支,一个就是广略贝勒这一门的。 虽不是苏努贝子的儿子,也是苏努的堂侄子。 他忍不住抱怨道:“这是没旁人了,但凡董鄂家联姻,就要从他们家选人?” 舒舒没想到自己身上,以为说的是小三他们,道:“到小三为止了,下面几个,应该会避开他家了……” 前头三福晋的马车里,三阿哥也上了马车。 “瞧见没有,不单老九爱方人,老九媳妇也不是善茬子!苏努贝子是她表叔,可半点都不容情,瞧着那架势,道理一套一套的,跟顺天府的官老爷差不多了,但凡那个勒钦磕巴一声,说不得就真给捅到御前去!” 他对三福晋唏嘘道。 三福晋道:“那是贝子府太不地道,谁能忍了他们,我也恼来着!” 三阿哥看了三福晋一眼,不是他小瞧妻子,而是晓得她的斤两。 方才那么多人面前,老九媳妇不犯憷,有理有据的,三福晋却是一个字都没说。 只是他也不傻,不夸舒舒了,只道:“那是个爱酸脸的,不过也讲道理,这样就好,往后面上和和气气的就行了,省得旁人背后看笑话,嚼舌头。” 三福晋点头道:“舒舒是脾气不好,这都是二叔、二婶惯的,不过也不是爱惹事的性子,懒着呢……” 一行人到了阿哥所,就各自家去。 这大夏天,出去大半天,又是烟熏火燎的,都要拾掇拾掇。 三阿哥这里,想到了御前。 自家岳父彭春虽前些年被皇父打压,另抬了齐锡过来分权,可早年却是皇父器重的心腹臣子。 又是百战功臣。 这回贝子府不厚道,也该去跟皇父说说。 想来对于宗室里的情形,皇父也有兴趣晓得。 三阿哥就匆匆梳洗了,往御前请见去了。 这是掐着点儿过来的,正好御前用了膳,还不到午歇的时候。 听说三阿哥过来请见,康熙果然心中有几分好奇,叫人进来了。 今天三阿哥跟九阿哥双双请假,陪着两位皇子福晋去贝子府送殡之事,他早得了消息。 虽觉得有些太过郑重,不过是个辅国夫人,可是逝者为大,也没有什么可挑理的。 他还有些欣慰。 之前的时候还担心三阿哥跟九阿哥俩因之前的事情生了嫌隙,结果三阿哥还正如他之前说的,没有记恨到九阿哥身上…… * 谢谢盟主大大。 下一更4月25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前车之鉴(第一更)) “儿子请汗阿玛安……” 三阿哥进来,恭恭敬敬地请安。 康熙见他神色如常,点点头叫起,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三阿哥叹了口气,道:“就是今天见了族兄,多有感触,想汗阿玛了。” 康熙指了椅子,示意他坐了,道:“小小年纪,老叹气做什么?苏努家的丧事办得如何?客人多么?” 三阿哥想了想,道:“镶红旗堂亲差不多去了,正红旗康亲王亲至,其他府就是打发的小辈,董鄂家倒是去了不少人,这丧事办得还算体面热闹。” 康熙听了,微微蹙眉。 如今京城风气不好,不仅流行奢婚,还流行奢丧,耗费人力财力。 八旗上下不问生计,都是领得朝廷钱粮,也就不晓得节俭度日。 可是随着人口日繁,朝廷负担也重。 三阿哥见了,道:“就是见了族兄满堂儿孙,叫人心里唏嘘,怪不得人说,‘家和万事兴’,这要是祸起萧墙,还真是让人悬心。” 康熙看着他,道:“贝子府的兄弟不和?” 三阿哥摇摇头,又点点头,道:“之前看着还行,往后不好说了。” 说着,他就讲了今天上午的见闻,道:“这内宅不清是一害,那老大跟老七兄弟之间往后怕是不好相处,即便是同胞兄弟,这生母在里头搅合,也乱七八糟,老九还提及前几个嫂子早逝之事,前头留下的六个嫡子,心里估摸要犯思量了,族兄还有的头疼……” 康熙听了,竟是想到自己身上。 苏努丧妻三次,他也丧妻三次。 苏努娶了四继妻,自己不再立后。 苏努有十三子,序齿十三子。 自己有二十八子,序齿十八子。 康熙的心“咯噔”一下,多了几分沉重。 三阿哥还在继续说道:“不怪老九往坏了想,怀疑那个妾室有手段,实在是太过巧合了,嫡夫人死了一个又一个,都是二十出头没的……” 康熙想到了元后与孝昭皇后,也都是二十出头就崩了。 三阿哥又道:“哎,怪不得书上说女子阴毒,这害起人来悄无声息,要不是九弟妹逼问出人参之事,谁会想到给产妇用的人参会是腐的?不知族兄怎么处理那个妾室,儿子瞧着,齐大人跟齐夫人脸色都不好看,好好的女儿,二十来岁,就这样没了,谁也受不了。” 康熙想到这几家为世姻,神色澹了,道:“应该不会撕破脸,不是还有其他几重姻亲么?” 至于女子阴毒,元后赐给荣妃的蔷薇香水,荣妃给毓庆宫的蔷薇香水…… 还有其他人在里头么? 康熙想着亲政初年宫里的混乱,也说不好了。 不是说只有下药是害人,像董氏那样用口舌杀人的,也是另一种恶毒。 还好惠妃素来大气心正,不牵扯这些事。 宜妃跟德妃两个入宫晚,避开了最初的混乱,两人都不是阴沉的性子。 要不然的话,康熙都不想见这些老人了。 三阿哥道:“跟撕破脸也不差什么了,这前头原由都查出来了,再好的亲戚,也要生嫌隙了。” 康熙想了想,吩咐梁九功道:“传九阿哥过来。” 梁九功应声去了。 三阿哥不由怔住,这时候叫老九做什么? 不是父子闲话么? 老九不会误会吧? 他有些不安了。 康熙看着他,心下沉吟。 父子之间看似还跟之前一样,可是彼此都明白,到底跟之前不一样了。 即便看着气氛轻松,也只是看着罢了。 三阿哥今日请见,是故意拉近父子关系;他叫人进来,也是这个目的。 可是说话与听话之间,两人都比之前想的多了。 三阿哥已经飞快地将之前的话想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往后要长得教训,在汗阿玛跟前说旁人,还是多说好话吧,要不然的话,他都不确定会不会被汗阿玛转手给卖了。 想到这里,三阿哥心下怔然,低下了头,有些惴惴。 他心中,已经生了防范之心么? 估摸一刻钟的功夫,梁九功就带了九阿哥过来。 九阿哥也是刚洗了澡。 只是这还没有用饭呢,就被叫来了。 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儿,没想到说的还是贝子府的事儿。 九阿哥没想到是三阿哥主动过来的,还以为御前得了消息,先叫了三阿哥,又叫了自己。 他就道:“汗阿玛不传召儿子,儿子也想要过来请见呢,儿子在贝子府半天,寻思了不对劲儿的地方,这小儿难养,怎么贝子府的都养住了?” 他上头夭折的皇子阿哥中,有出痘的,有时疫的,有其他病殇的。 不管是痘,还是疫,京城流行的时候,都是一茬一茬的死孩子。 可是贝子府的阿哥们,却是都好好的。 九阿哥道:“儿子算了一下,现下黄带子不过四百多人,贝子府这祖孙三代就将近三十人了,回头要不要问问族兄,是怎么养儿子……” 说到这里,他看了三阿哥一眼,道:“不说之前宫里的阿哥、格格,就说现下各位哥哥府上,也有立不住的孩子,怪可惜的……” 至于紫禁城风水不好之类的猜测,他都压在心里了。 皇父肯定不爱听。 也不能往那边沾,好像天不佑大清似的,这犯忌讳。 实际上皇父已经很厉害了,总共生了四十多个皇子皇女,这个子嗣数量远远地超过了太祖皇帝跟太宗皇帝。 康熙听了九阿哥的话,若有所思,道:“苏努与传教士关系莫逆,往来交好,也常请洋大夫。” 九阿哥听了,道:“那此事可以借鉴啊,往后太医院儿医,是不是也预备几个洋大夫才好,还能稳妥些。” 不管宫里安排不安排,他琢磨府里要不要安排一个了。 这孩子生的这么费劲,真要有个不妥当,福晋怕是要哭死,自己也受不住。 康熙望向三阿哥道:“你府里夭的阿哥,可查清楚缘故?” 有了宫里的例子在前,康熙也要审视儿子的后院了。 真要有心思恶毒的皇子福晋,也不能容。 三贝勒府也算是独一份了,夭了三个庶子,反倒是嫡出的孩子,全都好好的。 四贝勒府虽夭过庶子,可那是早产不足,养的精细,可一场倒春寒也没了,并不叫人意外。 至于毓庆宫,夭的是庶女,还是在太子妃嫁进来之前。 眼下看来,唯一有嫌疑的就是三福晋。 三阿哥羞愧,道:“儿子问过太医了,是怀孕的时候没有养好,格格们本身也有些苗条。” 康熙听了皱眉,想到了九阿哥家的三胞胎。 听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说养的极好,除了阿克丹还瘦些,丰生跟尼固珠看着都很结实。 这就是有个健康母亲的重要了。 康熙看着三阿哥道:“既是你后院的格格不当用,那要不要再给你选两个人?” 之前因三阿哥爱附庸风雅,他这个当阿玛的给他选格格,也都选纤细苗条的,现下想想,不利子嗣。 三阿哥听了忙道:“汗阿玛,不用不用,儿子都四个格格了,这数量不少了,再加人外头还以为儿子是好色之徒呢。” 关键是格格跟侍妾通房还不一样。 侍妾通房的话,跟丫头差不多,也不多开销多少银子。 这皇父亲指的格格下来,到时候要安排人手服侍,吃穿用度也有成例,又是一笔开销。 自己的爵俸还罚着呢,不知道哪年能下来,如今花销都是产业出息,还是能少就少些。 况且对于内务府出身的格格们,三阿哥心里有些提防了。 他刚在内务府得罪了一批人,谁晓得亲戚套亲戚的,有多少人记恨他。 康熙望向九阿哥,九阿哥忙岔开话道:“汗阿玛,正有件事要跟您禀告一声呢,内务府御史处那边之前负责核销内务府各部门的账册,查出来去年年底有些账目不相符。” 康熙望向九阿哥,去年年底的时候,九阿哥还在内务府,没有停内务府的差事。 三阿哥也望向九阿哥,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告自己? 九阿哥顿了顿,道:“是赫奕签字的一些账务,涉及太子去年东巡的,回头估计他们要弹劾赫奕了,这涉及到太子……” 要是想要压下来,现下还可以压下来。 要是不压下来,揭开此事,说不得会伤到毓庆宫体面。 康熙果然被转移注意力,陷入沉思。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面上带了不赞成,道:“老九,虽说之前御史处那边弹劾你,你心里置气,可那是他们职责所在,你可不能记仇啊!” 九阿哥被说的一愣,反问道:“弟弟这是记仇了?” 三阿哥道:“不记仇,你掺和御史的事情做什么?”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很想要告诉他,不是自己掺和的,是那些满御史心里没底,过来跟他拿主意。 自己当时觉得公事公办为好,可是这内务府的公事,就是汗阿玛的私事,所以还是以汗阿玛心意为准。 要是他老人家护着太子,不想要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牵扯到毓庆宫,那压下也未尝不可。 三阿哥见九阿哥不吭声了,当他心虚,道:“你既挂着内务府总管,就该有担当些,涉及太子怎么了?不过是下头人借着太子的名头敛财贪墨罢了,太子还稀罕那几个小钱?你叫人查清楚此事,也是帮了太子爷,省得下头人污太子爷名声……” 九阿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心中有一条线,那就是关系到毓庆宫的事情,还是找能做主的做主为好。 三阿哥只当他怯懦,畏惧太子威势,轻哼道:“怕什么?你职责所在,太子爷最是明白是非道理,还会迁怒你不成?”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联络有亲(第二更) 九阿哥手痒。 他就没忍着,将荷包里的手镜拿出来,打开递到三阿哥跟前。 三阿哥看着里头的自己,觉得眉眼有些贼贼的。 九阿哥小声道:“瞧瞧,就是憋着坏的样儿……” 三阿哥立下绷起脸,做了收敛。 两人小动作,引起来了康熙的注视。 三阿哥讪笑两声,从九阿哥手中接了镜子,道:“这眼睛干巴巴的,不大舒坦,我再仔细瞧瞧……” 九阿哥撇撇嘴,也不揭穿他,只提醒道:“看完还我啊,这是一对儿的小镜子,是我福晋的陪嫁。” 都是玫瑰花的,一个是花包,一个是盛开,也是一对儿了。 夫妻俩就一人一面。 三阿哥听了,肉麻的不行,推给他道:“行了,看完了,还给你……” 九阿哥接过来,拿帕子擦擦,收好了。 三阿哥见状,也觉得自己手痒了。 康熙见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也放了心。 三阿哥也算是心口如一了,虽然比不得老大更有哥哥的样子,在弟弟们面前也有争强好胜的时候,可是不记仇,也算不差了。 有些小算计,也只是小算计,不算坏心肠。 九阿哥这里,嘴巴上不饶人,可也心软,念着手足情份。 就是三阿哥与太子怎么回事儿? 方才那话里话外的,就差明着挑拨九阿哥了…… 除了被灌醉,还有其他嫌隙不成? 还是荣嫔那边,之前说什么了? 康熙心里摸不准,已经打算叫人盯着三阿哥了。 三阿哥压根不晓得,自己过来“闲话”一把家常,还真的将皇父的注意力引来了。 跟九阿哥出了清溪书屋,他想要抱怨来着,想了想九阿哥的臭脾气,又忍下了,道:“那个赫奕不是之前失职就革了么,你还顾忌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沾了个赫舍里,就不能碰了?” 九阿哥想着今天兄弟俩在贝子府也算是一致对外了,好心提醒道:“三哥,那是太子爷啊,就算您有不满,也别在汗阿玛跟前露出来,心里憋着,储君也是君,对君不敬,汗阿玛怎么会容?” 三阿哥闭嘴了,看着九阿哥带了讶然:“行啊,老九,你居然都能想到这些了?” 九阿哥轻哼道:“弟弟又不是傻子!” 之前离御前远,看不出皇父行事,现在还看不出么? 这也算是上行下效了。 装规矩人。 装好人。 私下里不装,在御前也得装装啊。 兄弟说着话,到了北头所,就散了。 这都要过饭时了,兄弟俩都饥肠辘辘。 北五所,正房,膳桌已经摆上来了。 舒舒也沐浴更衣,正歪着,由着核桃擦头发。 自从出了月子,她的头发护理又开始了。 洗过头后,用苹果醋按摩,在头发上停留一刻钟再洗掉。 如此发梢更有光泽。 眼见着九阿哥回来,舒舒坐起来了。 她也饿了。 膳桌上预备的水饭,两盘卤肉,两盘拌菜。 夫妻俩用了饭。 舒舒想起了前天吃的鸭子。 除了吃,还有鸭绒。 这个怎么能错过? 她去年叫人做鸭绒垫子,因为那个不能直接做衣裳,有味道。 “爷,不是要在京城做羊呢厂么?什么时候?” 羊绒加工之前,是先清洗油脂。 这个跟加工鸭绒大同小异。 九阿哥想了想,道:“羊毛就在通州仓库里搁着呢,是该张罗起来了,主要是师傅,这个得江宁织造那边抽人。” 舒舒就说了鸭绒之事,道:“要是成了,比棉花暖和,比皮子便宜。” 九阿哥听得认真起来,道:“真要那样的话,内务府下边的皇庄里就能添上养鸭这一项了。” 现在宫里的鸭子,一年下来,也要上千只,也是分派给下头的皇庄供给的。 舒舒道:“下回咱们再分鸭子,直接叫人宰杀好了,将鸭绒留下,试试看。” 九阿哥点头道:“不管外头如何,咱们自己先养好了,回头直接酒楼里用,也是一笔进账。” 阿哥所这里,岁月静好。 京城里的消息,却是传得飞快。 贝子府人多眼杂不说,这姻亲故旧也多。 七夫人董鄂氏薨了,都统府将嫁妆都拉回去了,这都落在大家眼中。 出嫁女既亡,没有亲生子女,这嫁妆拉回娘家也寻常。 可那是贝子府,跟都统府不单单是姻亲,还是表亲。 通常这样的情形,不是当都统府这边在族女中择个填房过去么? 这嫁妆一拉,不是断亲,也像断亲。 少不得有人打听其中内情,影影绰绰的就传出来不少。 就有不少闲话出来,有说贝子府内宅乱的,还有说觉罗氏刚直不会做人的。 太子妃这里,也有娘家的堂亲过来说小话,说是觉罗氏跟舒舒母女性子不善。 那样厉害的额涅,能教养出来柔顺的闺女么? 仔细九福晋太过讨巧,在宫里长辈面前压了太子妃。 太子妃立时端茶送客。 实在是受不了这些自作聪明的人。 是不是她们忘了,董鄂家也是自己家的表亲跟姻亲? 说宗女跋扈,她额涅也是宗女。 七福晋也听说了,这一日就到了舒舒这里。 “那边的继福晋跟三继福晋,都是我的本家姑姑,论起来还没出五服呢,真要是没的不明不白,那族里可不能干看着……” 这是外头闲话越演越烈,说到谋财害命上了。 舒舒道:“许是外头瞎猜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谁家格格出门子单蹦一个?奶嬷嬷、陪嫁丫头跟着,还能中了招?就算有一个不小心,还能三个不小心啊,再说了,除了穷凶极恶的,谁敢真的下手害人!” 七福晋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就是外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叫人听了心里没底……” 舒舒道:“还是那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真要是那个马氏动的手脚,这回也是在劫难逃。” 七福晋道:“那倒也是,就是之前外头说起贝子府,只有赞的,谁能想到,这名声说臭就臭了!” 舒舒觉得活该。 真要是规矩人家,即便有侧夫人,也不会抬举过了。 七福晋道:“听说那边老二身边还有个姓马的姨娘,也是马氏的侄女,这二房长子都是那马姨娘生的。” 舒舒吃了一惊,之前还真没听说提及这个,道:“这么乱么?” 要说继夫人为了压着前头的四个嫡子,有心抬举庶长子,妻之侄女,还说得过去,也是纵横联合之道。 可是这好好的嫡子,为什么要纳庶母的侄女? 七福晋的消息更灵通些,道:“好像是贝子爷做主的,应该是怕庶子跟嫡子不合,才‘亲上加亲’吧!” 说着这话,妯里俩面面相觑。 也就是男人了,幼稚的时候真幼稚,觉得几窝子能过到一堆去。 七福晋忍不住笑,指了清溪书屋的方向,道:“估摸皇上也是这样想的,听说直郡王府就有德妃母的族侄女……” 舒舒将薄荷糖塞了一块到她嘴里。 有些闲话能说,有些不能说。 七福晋也听劝,就住了话音,说起她大哥的亲事。 去年想要说桂珍格格来着,后来被额尔赫截胡了,续娶的事情就耽搁下来。 这几日有了准信了。 “也是正红旗的,红带子觉罗家的格格,跟桂珍格格可真是没法子比,我额涅悔的不行,当时早点定下来好了……” 七福晋说着,撇了撇嘴,道:“这是拿我大哥当宝贝呢!之前瞧上桂珍格格的人品跟嫁妆,可实际上眼睛也是长在头上的,挑剔格格是再嫁,我就奇了怪了,这男人再娶寻常,女人再嫁就要被挑剔,简直是没有道理!就是挑剔,也得晓得自己身份是不是,往下挑剔,别往上挑剔啊,那挑剔得着么?” 她是想到了三格格身上,担心日后旁人也挑剔三格格。 舒舒道:“人都有私心,姑母就是更疼儿子罢了,不算过错。” 当家主母,哪有湖涂的? 这既是私下里跟七福晋絮叨两句罢了的,当着桂珍格格跟董鄂家的面,还是客客气气的。 七福晋轻哼道:“越发爱唠叨了,也开始喜欢挑剔人,如果不改改脾气,那往后这日子也过不安生。” 七福晋的母亲也是宗女,是康亲王府的旁支出身,是无爵宗女,说起来也是董鄂家的表亲。 小时候,舒舒常赖在后院那拉家,也多得这位表姑母的照顾。 眼见着七福晋话里话外嫌弃的样子,舒舒就劝道:“姑母跟我额涅年岁相彷,也要到了女子天癸绝的时候,这个时候就肝火盛,要哄着些。” 七福晋听了,带了认真,道:“这……我额涅是病了?” 舒舒摇头,道:“不算病,只要是女子都要这一段,找太医开两个舒肝理气的方子,慢慢调理就好了。” 七福晋咬着嘴唇,带了几分不自在,道:“我先头都没想到这些,见她老唠叨那拉格格怀孕之事,话里话外,催我别将心思放在三格格身上,早日生嫡子,将我说成大傻子似的,我还顶嘴来着……”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这母女之间的官司,外人也不好插嘴。 舒舒就道:“过了这两年就好了,咱们往后,也有这时候。” 七福晋道:“那我可得长个记性,别到时候这样唠唠叨叨,叫人头疼……”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断亲(第三更) 舒舒跟九阿哥都以为贝子府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与自家不相干,八卦听听也就算了。 九阿哥这里又给曹寅写了一封信,催他快点安排人进京,争取在下半年将羊呢厂做起来。 到时候就在通州码头附近选址,直接用水也比较方便。 舒舒这里,则是在预备小叔子的“抓周礼”。 宜妃不打算操办了,可是自己人却是要露面的。 五福晋那里,宜妃打发佩兰过去了,不许五福晋再出城。 这眼见着七个月,就该在家待着了,这出城往返好几十里,也叫人不放心。 舒舒这边,就在园子边住着,拦着反而生分了,肯定要去的。 还有恪靖公主那里,递了折子,得了准许后,就要挪到南五所了。 现在那边屋子正扫洒晾晒。 应该会五月二十八之前搬过来。 结果这一日,贝子府的人就找内务府了。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九阿哥的便宜连襟勒钦。 他满脸憔悴,看着蔫耷耷的。 九阿哥很是纳罕了。 两人是能往来的关系么? 毕竟已故的七夫人的出身,贝子府的人心知肚明。 这七夫人去世之前,这勒钦也没有攀附过。 这人没了,想着攀附了? “九爷,阿玛打发奴才过来,请您过府一趟……” 勒钦打了千,见了礼,态度很是谦卑。 九阿哥却不乐意动。 虽没进伏,可是眼见着就要中午了,外头怪热的。 有什么好去的? 他不是爱跟旁人敷衍的,就实话实说的:“咱们两家没什么往来吧?爷上回过去,是陪爷福晋过去的,这闲着没事,你阿玛找爷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自己都不想去。 勒钦苦着脸道:“纳喇家过去贝子府了,想要查二位夫人早逝之事……” “哈?” 九阿哥惊讶出声,道:“叫爷说着了?那去贝子府做什么,不是当去宗人府?” 勒钦忙道:“外头都是瞎传的,奴才阿玛已经彻查了此事,两位夫人一个是风寒高热薨的,一个是产后不调薨的。” 九阿哥依旧不肯动,稳如泰山,道:“那请爷过去做什么?找中人调解,也找不到爷身上啊?” 勒钦急的满头大汗,越发嘴笨了。 门口有了动静,是十阿哥。 十阿哥这是得了消息过来的,见了勒钦直接问道:“对方不来宗人府,就是没有证据,或者留了余地,那对方折腾一回,想要什么?” 勒钦闷声道:“瞧着样子,是想要回嫁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那两个外甥不认了?这嫁妆是纳喇家出的不假,可不是还生了孩子了?” 十阿哥对这个要求,倒是并不意外,道:“家境败落了吧,顾不得旁的了,实惠要紧。” 九阿哥皱眉道:“那两家扯皮,爷过去做什么?仗势吓唬人,贝子也够了……” 勒钦擦了一把汗,道:“纳喇家不知怎么请了七贝勒出面,我阿玛也为难,两位夫人的嫁妆,早在奴才六哥跟九弟成亲的时候,我阿玛就交给他们了。” 纳喇家想要回嫁妆,那就是从两人兜里掏银子,苏努贝子肯定不乐意,这两位阿哥也不乐意。 可是既然七贝勒出面,苏努也不想局面尴尬了。 就想到九阿哥身上,毕竟这一出麻烦都是九阿哥信口开河引来的麻烦。 七贝勒…… 九阿哥跟十阿哥对视一眼,兄弟俩晓得这不对劲。 自己那位七哥,是那爱管闲事的人么? 这其中有蹊跷。 贝子府有什么不对? 皇父要查贝子府? 九阿哥皱眉,还是不乐意的样子。 十阿哥则是劝道:“七哥在,要不咱们就去看看?”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不会是纳喇家手上有证据证人吧,要不然怎么请动了七哥?” 十阿哥道:“保不齐,先过去听听七哥怎么说。”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就去瞧瞧。” 说完,他就起身,打算出来。 “九哥……” 十二阿哥见人要走了,忙喊了一声,带了几分期盼。 走到门口的三人回头。 九阿哥道:“十二啊,有事儿?” 勒钦吓了一跳,才发现还有这么一个人,听着九阿哥称呼,就忙补了个千礼,道:“奴才见过十二爷,方才着急说话,失礼了。” 十二阿哥摆摆手,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点头,道:“跟上,见见世面。” 多了一个十二阿哥,九阿哥就叫了一什宫里的侍卫跟上,兄弟几个跟着勒钦去了贝子府。 苏努贝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要不是七阿哥也在,他早就将纳喇家的人轰出去了。 还真是走背字儿,什么妖魔鬼怪都敢上门了。 他这继室、三继室出自一家,是纳喇氏的旁支。 毕竟当时他是镇国公,前头原配没了,留了四个嫡子,家世好些的人家谁舍得闺女进来做后娘? 因此都是亲戚家的旁支找的,继室一个是左领的女儿,三继室是继室的堂妹,七品官家的格格。 平日里都是逢年过节来贝子府打秋风的,结果这时候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偏偏七贝勒成了镇山太岁似的,进来就不说话。 苏努贝子素来和气示人,也不想翻脸,只能打发儿子去内务府请九阿哥。 想着的就是皇子对皇子。 省得他这边轻不得、重不得的。 眼见着九阿哥跟十阿哥一起来了,苏努起身拱手道:“九爷,十爷……” 等到看到兄弟俩后头还跟着一个黄带子,苏努觉得面生,不知怎么称呼,不由卡住。 九阿哥见状,道:“这是十二阿哥,在内务府学差事。” 苏努这才想起了宫里还有这样一位已经成丁的皇子阿哥,是苏麻嬷嬷抚养大的,也打了招呼。 “七哥……” 兄弟三人又给七阿哥见了礼。 七阿哥绷着脸,点头算是回礼。 九阿哥就直接挨着七阿哥坐了,小声道:“七哥,怎么回事儿?” 七阿哥瞥了他一眼,没有应答。 九阿哥闭上嘴巴,晓得这是有内情了,不好在人前说。 过来的路上,九阿哥想明白了纳喇家跟七阿哥的关系,许是岳家有人出面请人了,没好意思拒绝,或者就是如他想的,另有差事。 他就望向纳喇家的几个男人,道:“你们看过《大清律》没有?《八旗疏例》上也写的明明白白,出嫁女的嫁妆,可不是你们想收就收的,别说嫁妆,就是男人死了,只要不改嫁,夫家的财产都能全额继承,这就是咱们满洲姑奶奶的金贵之处,你们想要破例,发什么白日梦?” 这是因为满人早年打天下,八旗兵丁死的多,寡妇也多。 满人之前有收继婚不假,可是那是两厢情愿的情况下。 但凡有不乐意改嫁的,想要守着儿子成人,或者另择嗣子继承家里的,就全份额的继承丈夫家产,谁也不许拦着。 娘家、婆家都不许干涉。 要不然的话,谁在战场上能安心打仗? 九阿哥说这些,不是多管闲事,就是不想纳喇家借此发挥。 那样的话,追根朔源,好像是都统府收回嫁妆不对似的,回头贝子府这边再记恨上都统府。 他这么不客气,纳喇家的几个男人露出心虚来。 本来他们是坐着的,因三个皇子到了,都起身往后让了座位。 然后没人让他们再坐,就都站着。 其中为首的人四十多岁,带了可怜,道:“九爷容禀,奴才家里两辈老人都在,这上了年岁,抛费也大……”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爷还没听说,八旗哪户人家能饿死人?左领做什么的?参领、都统呢?真是阖家一个饭辙都没有,那是壮丁死绝了?那不是还有抚恤钱粮可以领么?” 那人臊得不行,道:“奴才补了缺,就是每月三两三钱三分的银子,不够开销。” 九阿哥心里算了下,每月三两三钱三分,那一年就是四十两,这是个八品笔帖式。 他无语了,道:“没了就想别的法子去,要别人的算什么?学着都统府,你们学的着么?人家是死了姑奶奶,没有外孙,按规矩收回,你们想要跟着学,得先死外甥,再死外甥媳妇,还得没有小的,绝支了,这嫁妆才能收回去,你这是上门催命来了?” 那人满脸涨红,忙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九阿哥还想要再说,就见十阿哥打眼色。 九阿哥住了嘴。 一时说爽快了,说多了。 说到这里可以了。 他就低下头端茶,吃了一口。 七阿哥坐在上手,见九阿哥这样伶俐,嘴角挑了挑。 九阿哥见了个正着,越发好奇了。 他打量那几个纳喇家的男人,没有眼熟的。 那真是奇了怪了,又不是大舅子、小舅子请托,那七哥掺和这个做什么? 眼见着纳喇家的人窘迫,贝子府老六还能坐得住,他二十多岁,已经参加宗室考封,封了三等镇国将军。 老九跟九阿哥同庚,今年十八,还没有到考封的年岁,面皮薄儿,觉得丢人,起身望向苏努道:“阿玛,额涅的嫁妆,儿子不要了,这亲就断了吧……” * 下一更4月26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银子(第一更) 众人听了,都望向苏努。 苏努脸色没有了之前的温煦,看着纳喇家的人有些冷。 “好,那就好好的算一算……” 他说着话,吩咐旁边的太监道:“去账房找二十一年的聘礼单子,拿过来,跟陪嫁单子对对。” 十二阿哥还懵懂,几个已经成家的阿哥明白了,这纳喇家的陪嫁,不少是拿了聘礼充数的。 想来也是,七品官的门第,就算祖父当时品级高些,给置办的嫁妆也有限。 纳喇家的人面面相觑,显然来之前没想到这个。 九阿哥觉得没意思了,原来不是贝子府仗势欺人,是破落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望向了贝子府的老九。 这位也是董鄂家的女婿,是他的堂妹夫。 九阿哥就道:“你也不要置气,就自己白吃亏了,出嫁女的财产,可不是娘家说一句‘断亲’就能讨回去的,那成什么了?那是你额涅的遗产,你拿着天经地义……” 那老九却没有改口的意思,道:“还是还了吧,倒是省事了!” 九阿哥不劝了。 换了是九阿哥,他觉得自己不会这样便宜了对方。 对方不念着亲情,那这银子就是随便散了,也不能让对方如意。 这个时候,那个老六开口了,对苏努道:“阿玛,老九那边,外家两重长辈在,退还嫁妆,也算是代姨母尽孝了;儿子这边,郭罗玛法跟郭罗玛嬷都不在了,那儿子这边收着的嫁妆,也叫人查查,属于纳喇家的那些,就直接变卖了,折银子舍给广化寺给额涅与长辈们祈福……” 纳喇家的人都变了脸色。 这是宁愿送给寺里,也不会退还给纳喇家。 九阿哥看了这个老六一眼,这是继夫人的独子勒锡恒。 勒锡恒…… 这名字有些耳熟。 想起来了,这人早年做过八阿哥的哈哈珠子,入宫不到半年就病退出来。 现下看着他鼻子上有些麻点儿,那当年的生病是出花? 后来怎么没回去? 只是出花的话,不会丢了伴读吧? 这是继室嫡子,怎么之前悄无声息的,鲜少有人提此人? 苏努贝子看着儿子,都:“拿定主意了?” 那老六点点头,道:“拿定主意了。” 苏努点头道:“那就依你。” 他是黄带子贝子,要顾忌的从来不是纳喇家这样的破落户,之前客气着,不过是顾着两个儿子的体面。 眼下儿子们有了主意,苏努贝子自然不会惯着他们。 于是,拿了聘礼单子跟嫁妆单子的太监过来后,就又被苏努打发往账房跑了一趟。 苏努也没有将聘礼单子跟嫁妆单子递给纳喇家的人查看,而是直接递给七阿哥。 七阿哥既是过来,就是受了纳喇家的请托,充当中人的。 七阿哥却没看,直接将单子推给九阿哥。 九阿哥拿起来,仔细看了,不由笑了。 陪嫁单子的器物,但凡名贵些的,都是跟聘礼单子重的。 聘礼单子上没有的,就是些七零八碎。 继夫人的嫁妆单子上,聘礼之外的,值钱就是海淀的八十亩地跟崇文门内大街的一个铺子。 三继夫人的嫁妆单子上,没有铺子,有房山的一百二十亩的小庄一个。 九阿哥就撇撇嘴,撂下单子,道:“这不挺分明的么?那就按这个分析清楚好了,别占便宜,也别吃亏,啧啧,真要是让人将贝子府讹了,那可还真是大新闻了!” 一场闹剧,虎头蛇尾。 眼见着饭时,九阿哥觉得热闹看的差不多了,就对七阿哥,道:“您要是不忙,咱们直接去地安门下馆子?” 】 七阿哥点头。 九阿哥就起身,对苏努道:“族兄,剩下的热闹,我们兄弟就不看了,你们自己算着,别人我不管,就是老九不能吃亏,要不然的话,回头口袋里精穷,吃媳妇嫁妆,就叫人操心了……” 苏努看着九阿哥,也是没有脾气了。 早听说这位性子天真烂漫,没想到这样的。 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 十阿哥看着是个明白人,怎么就稀里湖涂地唯九阿哥马首是瞻? 感情今天过来,就是过来看热闹的。 他就跟着起身,道:“劳烦九爷过来走一遭了。” “您客气……” 九阿哥摆摆手,招呼着兄弟们出来。 苏努父子没有托大,亲自送到贝子府外。 纳喇家那几人也战战兢兢地出来。 之前跟九阿哥应答过的那个笔帖式,又上前谢七阿哥。 七阿哥听了,微微颔首,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四人上马,带了侍卫、护军离了贝子府。 九阿哥想要问问七阿哥,可是看到左右侍卫,还是没有开口。 等到地安门外,进了百味居,九阿哥叫掌柜的在楼下大堂给侍卫们叫了两桌,而后就跟哥哥、弟弟们到了楼上包间。 一进屋子,九阿哥迫不及待道:“七哥,您怎么还凑上这热闹了?七嫂娘家那边打招呼了?” 七阿哥道:“有人跟汗阿玛告了一状,苏努贝子府近些年添置了不少新产业,银子来源不明,汗阿玛叫我查他们家银子的来处。” 大清开国时间不足百年,可真要说起来,八旗内斗从来没有停过。 这勋贵人家,也是起起伏伏的。 九阿哥脑子灵活,想到了苏努的母族董鄂家大三房与他的原配发妻虎尔哈氏。 “难道苏努是吃了绝户财?” 那两家早年的家底应该不差,都是出过都统、副都统的,眼下除了世袭左领,两家就只有芝麻绿豆官了。 七阿哥道:“不知道,要查。” 九阿哥咋舌道:“这是有人落井下石啊!苏努也没有亲兄弟,他袭的是他阿玛的爵,又不是祖上的,不是涉及爵位,那是为了什么?” 七阿哥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 这苏努家出了白事,才被人告到御前,总共也没有几天。 七阿哥这里,就是晓得纳喇家打算往贝子府,就找借口跟大舅子、小舅子聚了两回,“巧遇”到了求援的纳喇氏族人。 九阿哥一时也想不到缘故,望向十阿哥,道:“不是爵位的话,那就是为了权?难道是苏努贝子在宗人府上蹿下跳,碍了人眼了?” 十阿哥想了想,道:“宗人府上下,就苏努贝子最上进了,其他人也多是混日子。” 九阿哥道:“那到底得罪谁了?敢告到御前,这应该是有实证了,就是不知道这银子多了多少?” 他望向七阿哥,七阿哥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这时,掌柜带了伙计上菜。 今天正好店里有一条大胖头鱼,十来斤的份量,就直接上了一鱼四吃,鱼头泡饼,水煮鱼,香辣鱼尾,干锅鱼杂。 再配上几道应季小菜,兄弟几个吃了个肚圆。 九阿哥吃着不错,想着舒舒爱吃鱼腹肉,就跟掌柜的吩咐:“明儿叫人打听打听,再有这样的大鱼,就叫人送到阿哥所去。” 那掌柜的忙道:“回九爷的话,已经送过去了,早上买了两条,留了这条九斤的,还有一条大的,送阿哥所去了。” 九阿哥很是赞赏地点点头,道:“就要如此,往后有什么新鲜的食材就先留一份。” 他示意何玉柱放了赏,才从馆子里出来。 十阿哥就道:“九哥想吃大鱼,那就叫人去福海里打好了,那边海子大,指定有大鱼,水也干净。” 九阿哥心动,随即摇头,道:“算了,那边不是禁止打渔么?那还是守着规矩吧……”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红螺寺,道:“倒是红螺寺那边,听说鳟鱼长得好,味道嫩,是溪水里的鱼,没有土腥味儿。” 去年夏天烧香的时候听人说了一嘴,可是当时他们在茹素,也没心思放在吃的上。 现下想想,倒是可以尝尝。 十阿哥就道:“那等我们去红螺寺,弟弟就带两桶鱼回来。” 到了西华门,兄弟几个就分道扬镳了。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回了内务府。 营造司郎中已经等着了。 去年九月开始两宫修缮,到十月底停工,今年二月中又动工,至今为止,修缮完毕。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晓得了,这两处可不是能湖弄的地方,回头御前说不得也要打发人验看,要是有不足的地方,你们麻熘地补上,别跟会计司似的,也叫人一窝端了。” 那郎中忙道:“奴才不敢,已经对着查过,确是修缮完毕,可待验检。” 九阿哥道:“嗯,有谱就行,将卷宗放这边吧!” 那郎中应着,将两宫修缮的卷宗留下。 九阿哥就直接示意何玉柱抱给十二阿哥道:“你好好瞧瞧,明儿爷去请旨,到时候要是汗阿玛派人下来,你就带人过去验看;要是不派人,你就自己过去看看。” 这是正经差事了。 十二阿哥起身应了。 到了申初,十阿哥过来了。 兄弟俩就悠哉地出城。 九阿哥道:“会不会是信郡王报复?他之前不是管着宗人府吗?不敢拿简亲王开刀,就对着苏努使劲?” 十阿哥摇头道:“不像,那位不是个爱敛权的,否则之前也不会挂着宗令的时候都不来点卯,将宗人府的事务都交到下头人手中。” 九阿哥还是好奇,觉得这是有小人。 等到回了阿哥所,他就跟舒舒提及此事,道:“爷最讨厌这告黑状的了,还不如去公堂呢,起码有个辩白的余地;这被告了黑状,也不知道,稀里湖涂的……” 舒舒却觉得康熙不是湖涂人,不至于信了旁人的攻讦。 她的关注点在银子上,想起一个可能来。 这位苏努贝子,是铁杆的“八爷党”,后来问罪的时候,还有一条“谄媚安亲王岳乐如奴仆”之类的罪名。 现下安王府上没有“八爷党”,却有安亲王太福晋这个“太子党”。 舒舒望向九阿哥道:“爷,郭络罗家的人参银子……” 第一千零七十章 预备(第二更) 九阿哥吓了一跳,道:“怎么想到他们家?这都哪跟哪儿,也不挨着啊!” 郭络罗家是内务府包衣,赫舍里家是上三旗,这两家有旧还说得过去。 这贝子府却是镶红旗的,怎么会和郭络罗家扯上干系? 舒舒道:“或许是我想多了,就是觉得郭络罗家的身份也好,赫舍里家的身份也好,都比不得宗室金贵,要是这人参种的年短的话,赫舍里家也能庇护了,许是不与宗室相干;要是种的早,这背后应该有个靠山……” 九阿哥坐不住了,道:“那靠山是苏努?这……苏努也是娃娃国公,十来岁袭爵的,当时就是个镇国公,中等人家,不是旗主,也不是小旗主,能有这个本事?” 舒舒道:“听说苏努早年跟安王府往来亲近……” 九阿哥道:“当年安和亲王权势显赫,两挂大将军王,宗室里的小辈,想要抱个大腿,求个出征的名额,有什么稀奇的?” 不过苏努之前也没有排上号,宗室里那么多王公等着军功。 一直到康熙二十九年以后,三征噶尔丹才有他,有了军功,从镇国公晋贝子。 九阿哥说完,也反应过来,道:“你怀疑真正在关外种人参的是安王府……” 】 舒舒觉得从时间上看,当年有能力私下里庇护郭络罗家,在关外养人参,就是顺治末年到康熙初年这一段时间的实权王爷,安王府最贴边。 安郡王兄弟早已经分家,平日里是宗室里也是数得上的富裕。 就算这些年他们兄弟连降带革的,打击了几回,可并不影响他们过日子,还养了不少文人。 九阿哥却是松了口气,道:“要是银子真的安王府贪了,还不怕,顶多就是胡花了;要是贝子府那边存着,就要叫人犯思量了,现在大家重视嫡长,他们那一门是太祖皇帝嫡长房儿孙,现下爵位不高,可是枝繁叶茂的,堂亲都算上,这人口占了黄带子的两成,真要存了其他心思,那可要不消停了。” 舒舒道:“爷心里有数就好了,既是皇上叫查,总能查出些蛛丝马迹的。”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如果真查着了郭络罗家不单依附赫舍里家,还跟下五旗王公有勾连,那一家人没好了。” 舒舒问道:“会牵连到桂丹跟桂元身上么?” 九阿哥摇头道:“那不会,分了家的,道保要是跟老头子父子关系亲近,那估计要收拾一下;可明显是个湖涂蛋,汗阿玛看在娘娘的面上,不会跟他计较的。” 舒舒道:“那就好。” 要不然的话,桂丹跟桂元都是皇子府的人,到时候被处置了,也是打皇子府的脸,在旁人看着,就像是父子生了嫌隙似的。 桂丹人才寻常,现下就在侍卫缺上充数。 桂元这里,也挂着侍卫,却是干着长随的活儿,算是接了高斌之前那一摊。 次日一早,就是恪靖公主迁南五所的日子。 早上,舒舒帮着九阿哥穿戴上,道:“爷下晌早点回来,公主前天递的帖子,今儿要请客呢。” 也是小温锅了。 就是小宴,恪靖公主只请了诸皇子、皇子福晋与格格。 九阿哥点头道:“嗯,应该还跟昨天差不多时候回来,不会耽搁的,这边又没有宫禁,早吃晚吃也没人催。” 听他提及“宫禁”,舒舒不免有些担心,道:“公主给十二阿哥帖子么?” 倒不是说恪靖公主势利,而是怕她不小心拉下十二阿哥。 九阿哥道:“四姐周全着,不会落下的,叫人送帖子了,爷也跟十二说了,今晚还留他住五所。” 今天五月二十七,想起五月二十的那天请客,舒舒觉得过去很久了。 这前后才过去七天,可想到那之后的惊变,依旧叫人警醒。 舒舒提醒道:“今晚哪位爷再喝多了,爷可看着些,叫人安安生生地送回去,别再叫人往园子里。” 九阿哥点头道:“就是兄弟说说话罢了,除了大哥爱喝酒,旁人也没有那个酒量啊,放心吧!” 用了早饭,九阿哥出了阿哥所,却是没有直接进城,而是让十阿哥先走了,他自己拿了折子去清溪书屋外请见。 眼见着候见的官员就剩下四、五个,九阿哥就没有叫人通传的,直接到了湖边看鱼。 湖的北侧,挨着清溪书屋这边的一个小湖湾,底下放了拦网,隔出一块一丈见方的水域,里面放着红色锦鲤,足有一尺来长。 中间还有几个奶牛花色的,看着身子圆滚滚的。 鲤鱼好像不好吃啊…… 九阿哥看着跑神。 自家福晋不爱鲤鱼,嫌有土腥味儿。 不知道红螺寺的鳟鱼味道怎么样…… 现在宫里住得紧巴巴的,承乾宫跟景仁宫眼下修缮好了,什么时候挪人过去? 和嫔,会入主承乾宫,还是景仁宫? 可是这两宫意义非凡。 和嫔现在分量有些不足。 那是佟妃么? 九阿哥也猜不到皇父怎么想了。 无子封嫔,这个也不算首例,首例是自己娘娘。 可封四妃的时候,都是“生育有功”的缘故才册的四妃。 真如外头猜测的,和嫔会无子封妃? 还是佟妃晋贵妃? 或是敏嫔母更进一步? 九阿哥撇撇嘴,外头都有人私下里开赌盘了。 “九爷,皇上传呢……” 是梁九功出来了。 九阿哥应着,往值房那边看了一眼,已经空了,今早陛见或陛辞的官员都已经走了。 他压低了音量,道:“谙达,汗阿玛这两日饮食如何,吃的可好?” 梁九功看了九阿哥一眼,道:“有些没胃口,昨晚就吃了半块红枣糕。” 九阿哥闭上嘴,心中犯思量。 舒舒能想到郭络罗家的银子,汗阿玛会不会也想到这个。 这后妃戚属挨着收拾,怕是老爷子心里不好受。 这名声也不好听。 到了御前,请了安后,九阿哥就公事公办地禀了承乾宫跟景仁宫修缮完毕之事。 康熙听了,沉吟道:“安排人收验吧,景仁宫不动,日后供奉孝康章皇后神主;承乾宫……”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安排人扫洒。” 九阿哥应着,却没有立时退下来,而是道:“汗阿玛,十七格格这两日传了两回太医,僖嫔母没有产育过,许是照顾格格有不妥当之处,十七格格身体孱弱,是否移宫?” 康熙听了皱眉。 这个女儿先天不足,在兆祥所也是一直吃药,后随生母随居钟粹宫也是病病歪歪。 可这也是亲骨肉,即便晓得或许立不住,也是存了一丝侥幸。 听了九阿哥这话,他将宫里的人扒拉了一下。 惠妃年岁大了,精力怕有不及。 宜妃这里还有十八阿哥。 德妃,不大细心…… 佟妃与咸福宫妃也是没有生育过的。 倒是敏嫔,储秀宫宽敞,随居的妃嫔也少,也没有小阿哥、小格格。 康熙就点头,道:“传太医给十七格格仔细诊看了,而后与庶妃一起迁储秀宫,交由储秀宫嫔抚育。” 九阿哥应着,退了出来。 康熙神色稍缓,对梁九功道:“虽说行事有些磨叽,可只看他这份仔细,就是用心的缘故。” 梁九功道:“九爷怜弱。” 换了其他人,谁会在意一个庶妃所出的病格格? 九阿哥这里,年前就叫人给十七格格加了炭,也不是拿着公账贴补,也没有自己卖人情,就是将炭供跟今年的冰供做了折算。 对他说来,就是吩咐一句话的事儿;可是对于孱弱的十七格格来说,说不得就是救命稻草。 康熙却是摇头道:“心肠是好的,不会说话,也不合时宜,得罪人也不自知。” 就比如苏努贝子家这次,为什么苏努昨天有了麻烦就找九阿哥? 还不是因为九阿哥之前大放厥词,被当成罪魁祸首了。 不稳重,城府不够。 换了其他人,即便真的心里生疑,顶多就是私下里提醒苏努一声罢了。 这当面说出来,跟打脸似的,好心也落不下好。 梁九功没有接话。 他觉得,九爷挺聪明的,应该会晓得得罪人了,就是不在意罢了。 在诸位皇子阿哥中,他瞧着就太子爷、九爷跟十四爷是这样的品格,喜怒随心。 除了御前乖巧老实些,对旁人都很随意。 太子爷那里是身份高,目无下尘。 十四阿哥那里就是熊,看谁都不是数。 九爷这里,则是无欲则刚,爱咋咋地…… * 骑在马上,九阿哥有些怔忪。 啊啊啊…… 承乾宫真要住人了! 真是和嫔么? 这样的话,额娘跟惠妃母面上不好看啊…… 之前的时候,她们两位没有贵妃之名,却有贵妃之实。 可是和嫔入住承乾宫就又不同了。 这内廷宫室分等级。 承乾宫等级最高。 九阿哥有些茫然。 之前的时候,他觉得皇父是喜新不厌旧,看着后宫也一团和气的。 可是现下,拿不住了。 这就是男人的心? 等到自己四、五十岁了,会不会也将舒舒给撇在脑后,抬举十八岁的格格打舒舒的脸? 九阿哥忙摇头。 不会! 自己汗阿玛,就是寡人有疾! 自己可得提醒自己一些,别随根了……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决定(第三更) 到了内务府衙门,九阿哥就对十二阿哥道:“汗阿玛没有点人,你带两个人去营造司,跟着收验承乾宫跟景仁宫吧!” 十二阿哥应了,出去找人去了。 九阿哥看着孙金道:“到长康右门,叫储秀宫总管太监过来……” 孙金应了。 九阿哥又拿了自己腰牌,递给何玉柱,道:“去太医院传爷的话,命值守的太医去启祥宫给十七格格看诊……”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放心道:“你跟着过去,回来的时候,拿了十七格格的脉桉过来。” 何玉柱双手接了九阿哥的腰牌,往太医院传话去了。 屋子里就剩九阿哥一个人。 他想到了长春宫。 良嫔是跟德妃同年入宫的,比自己额娘入宫还早呢,算是有资历的妃嫔。 她相貌还出众。 本该是在四妃出缺之后,最有资格递升之人。 可谁都晓得那不可能。 汗阿玛是嫌弃良嫔出身辛者库? 那会不会也嫌弃四妃是包衣出身? 父母有时候也是势利眼? 太子爷金贵是金贵嫡出上了,还是金贵在赫舍里氏所出上了? 九阿哥提起笔,不想寻思这个了。 外头有了动静,竟然是八阿哥来了。 九阿哥见状,忙起身道:“八哥……” 八阿哥进来,看了角落中的空桌子,道:“十二阿哥……” 九阿哥有些意外,道:“您找十二啊?带人去验收承乾宫跟景仁宫去了。” 八阿哥神色一怔,犹豫了一下,道:“那两宫……”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也没瞒着,道:“承乾宫扫洒,景仁宫供奉先皇祖母神主,不再进人了。” 今日内务府一动,安排了人手,明日消息也要传遍六宫。 关乎内廷,八阿哥不好再问,就道:“我额娘打发人出来,跟我说贵人这几日不大舒坦,让我过来跟十二弟说一声,上回他叫人送的玫瑰八宝茶还有没有,有的话再送一份。” 九阿哥这才想起来,万琉哈贵人也在长春宫。 他就道:“绕了一大圈子做什么?往后嫔母再要传话,直接打发人来内务府给十二就是了……” 八阿哥点头道:“说的也是。” 额娘是听说他跟九阿哥疏离了,想要让他跟十二阿哥关系亲近些。 只是额娘这一片慈心,好像迟了一步。 八阿哥心情略复杂。 九阿哥想起昨日的猜测,望向八阿哥道:“八哥,听说安郡王府有不少古董珍玩,那有没有宝石料子,红宝石、碧玺、珊瑚什么的……” 八阿哥摇头道:“宝石料子这个想来应该不多,名人字画不少,都是王府安排人在江南采买的。” 九阿哥面上带了嫌弃道:“那就算了,不爱看那个。” 八阿哥想着九阿哥三、四月四处给董鄂氏淘换好衣裳料子跟宝石料子的情形,道:“是要给弟妹预备?京城能淘换的东西不多,可以跟曹寅打招呼,让曹寅在江南采买的,或是托付给苏州织造李煦……” 会计司的窝桉出来,一片哀鸿遍野,李煦的兄弟,却只是革职,是处置最轻的。 李家那边,想来很是乐意为九阿哥尽力。 九阿哥摇头,道:“不妥当,给弟弟福晋预备的,旁人张罗就不是弟弟的心意了。” 八阿哥听了沉默。 他想起了之前凡是与自己相关的事情,八福晋都亲力亲为,现下呢? 两人相敬如宾。 九阿哥见八阿哥脸色难看,不想炫耀了。 对方那日子过的一地鸡毛的,要是嫉妒了,生了坏心怎么办? 他就岔开话,道:“八哥您还不买小汤山的地?好地方快没了,回头哥哥们都有温泉庄子,就您没有,圣驾过去,您可没地方歇脚了。”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实没有想到九阿哥会毫无芥蒂地提及小汤山。 之前的时候,他还以为小汤山会是兄弟之间的禁忌。 他就道:“哥哥们都买了?” 九阿哥点头道:“都买了,连带着几个小的也没有落下。” 不过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买的都小,几亩地,为了泉眼。 十四阿哥那边多些,为了养鸡。 八阿哥点头,道:“晓得了,那回头叫人去找高典仪?” 九阿哥摇头道:“叫人找福松吧,高衍中回内务府了,被汗阿玛打发去巡看三织造的账了。” 当时高衍中出京匆忙,他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还真没有人留意到此事。 八阿哥也是头一回听说,道:“查账?是因为前些日子会计司的事情么?” 九阿哥随口道:“应该是吧……” 八阿哥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兄弟说话看着和气,可到底不一样了…… * 海淀,南三所,正房。 十福晋摸了一张牌,仔细看了,立时带了雀跃,将眼前的骨牌推倒,道:“哈哈,自摸,我胡了!” 原来是舒舒跟三福晋、七福晋、十福晋、九格格、十格格过来探看四福晋,也是等着迎候恪靖公主。 七福晋探头看去,就见断幺九,清一色,不由叹道:“这是什么运气?连牌都不会记,这都胡几把了,还连上庄了!” 十福晋笑道:“刚才出来之前,在九嫂家拜财神了!” 舒舒笑了笑,是书房供的一个文财神,是九阿哥请回来的。 十福晋过来找她时,瞧见了,亲自上了三炷香。 九格格坐在正位,抓了一把钱过去,笑道:“今儿十弟妹坐的是财神位了。” 四福晋大着肚子,坐着吃力,就扶着靠枕歪着,坐在南炕上,与三福晋、十格格说话。 十格格跟嫂子们都不熟,有些拘谨。 因荣妃降位之事,宜妃的“抓周”都不办了,惠妃也不好摆酒。 不过九格格出入开始带着十格格了。 这女孩腼腆不是什么大毛病,多见见人就好了。 九格格自诩在舒舒身上学习到许多,希望十格格也能耳濡目染些,多学学嫂子们的长处。 三福晋手中抓了一把南瓜子磕着,四福晋见她吃了不少了,提醒道:“少吃这个,上火。” 三福晋带了几分不舍,还是放下道:“嘴里闲着难受,就爱用这个磨牙。” 四福晋提醒道:“那您剥着吃,省得门牙出豁子,不好看。” 三福晋之前最是爱美,听了这话,定是会小心的,眼下却看了四福晋一眼的,道:“等弟妹生完了阿哥,也多吃些瓜子,消产后手脚水肿的。” 四福晋听了,望向三福晋的手,还真是与寻常不大一样,不够纤细。 她不由担心起来。 三福晋是正月生产,现下已经四个半月了。 “您这怎么还没好?”四福晋道。 三福晋苦笑道:“前阵子闲的,作呗,整日气呼呼的,月子没坐好。” 四福晋不知如何劝解,只道:“月子病,月子养,等到下回,您可得仔细了。” 三福晋摇头道:“我得缓口气,再生下去,就跟大嫂似的了。” 四福晋点点头,道:“怎么也要养个一两年。” 三福晋指了指东边,道:“要不要再叫一回,就单撇下她一个,是不是不好?” 方才大家刚过来的时候,四福晋就打发人去南二所的,告诉了八福晋。 原以为八福晋会过来,结果她只叫人送了一篓子樱桃、两盒饽饽给大家当零嘴,自己说是有事儿没来。 四福晋道:“许是真有事情耽搁了,不着急,回头吃饭的时候,还有功夫聊天。” 牌桌上,七福晋忍不住跟舒舒抱怨,道:“我们那位爷,真是没谁了,要不是我哥哥早上过来说了一声,我都不晓得他被亲戚请去做中人去了。” 舒舒笑道:“给纳喇家体面,也是爱重七嫂的缘故。” 七福晋眉眼含笑,轻哼道:“做都做了,也不晓得表表功,这性子太实在了,爱吃亏。” 三福晋听了一耳朵,好奇道:“你那族亲真跟贝子府断亲了?他们怎么想的啊,就算两个外甥不是承爵人,也考封得了爵位,文武都拿得出手的,往后有了军功,爵位还能再升,有这样一门亲,不比仨瓜俩枣强?” 七福晋叹气道:“子弟不成器,败落的厉害,又是四个老人要供应,平日嚼用都紧张,可着实惠来,顾不得以后了。” 这就是没爵人家的艰难了。 即便做到一品、二品,只要后继无人,顶梁柱倒了,想要起来就难了。 七福晋家里,就是中等爵位。 兄弟资质都寻常,等到她阿玛告老,家里也要退一步。 三福晋听了,看了舒舒一眼。 都统府下面一熘男丁,算不上后继无人。 可是多了一个伯位,到底不一样,从中等人家成了上等人家。 还真是有福气…… * 南二所。 八福晋也在剥着南瓜子,只是这南瓜子是泡过的。 苏努贝子府的新闻沸沸扬扬的。 外头说起来,少不得都关注下苏努贝子府的儿孙满堂。 八福晋想了想,往后贝子府满屋子的妾室庶出,就觉得恶心的不行。 那不单单是八阿哥的贝子府,也是她的贝子府。 她曾有过身孕的,对得起八阿哥了。 八阿哥却从没有跟她道歉,仿佛压根就没有过那个孩子似的。 八福晋觉得,嗣子比庶子更好。 嗣子底气不足,在府里会倚靠自己。 庶子的话,随了八阿哥的秉性,阴柔造作,那多恶心人…… * 下一更4月27日中午12点,欢迎来到起点app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礼(第一更) 十福晋的好运气,一直持续到午饭的时候。 等到收牌桌的时候,其他几人的银豆子都被她赢得七七八八。 十福晋眉开眼笑的,捧着钱匣子,抓了几把银豆子出来,给旁边的丫头们放赏。 核桃站在舒舒身后,也得了一大把。 等到膳桌摆上了,饭菜跟寻常的不一样。 四福晋就道:“没叫人弄八碟八碗的,就是吃的清爽些。” 有鸭子,直接做成了酸萝卜老鸭丁。 有鸡,做成了鸡肉丁炒咸黄瓜。 猪肉是熏酱拼盘,还有韭菜鸡蛋、绿豆芽等素菜,黄瓜丁跟芹菜丁等焯过水的菜码。 主食就是过水面,加老鸭汤就是汤面,加鸡肉丁就成了卤面,加上芝麻酱就是凉面,加上菜码与肉酱就是炸酱面。 三福晋也是当了几年主母了,简单看了下,一桌子下来,就是一只鸭子、一只鸡、几斤猪肉的事。 再看大家,对这种吃法还挺满意的。 三福晋就看了一眼四福晋的肚子,道:“这是听老九念叨的,也开始琢磨着攒孩子们的分家银子了?” 四福晋摇头道:“那也太早了,就是想着咱们已经从宫里出来了,不必循宫里的例,跟之前似的一桌子的肉菜,动不了两快子,没有必要。” 今天预备的简单,是因为天热,大家本也不爱吃什么大鱼大肉的。 还有就是晚上要吃席,没有必要预备的隆重,喧宾夺主。 三福晋想了想也是,道:“你这么一说也对,宫里的例,一个主子一天十来斤的肉,多大的肚子,能吃那些?我们爷还说要节俭呢,也是宫里的节俭,只当没有超过分例就是好的,没节俭到正地方……” 七福晋坐在四福晋下首,听了这个道:“普通旗人家,二两银子阖家用,日子也过着,别说天天吃肉,十天半月一顿都算好的。” 舒舒吃着炸酱面,没有接话。 再是普通旗人,也是铁杆庄稼,每月有着二两银子。 真正的庄户百姓,靠天吃饭,一年都没有二两银子。 十福晋是个不差钱的,道:“就算要攒小辈的分家银子,也不能亏了咱们自己!要不然的话,长辈该心疼了,咱们也是孩子!” 三福晋笑道:“真是孩子话,你现下十六,还能年年十六啊?到了二十六、三十六呢?” 十福晋笑道:“那也是孩子,我额赫说了,我要先顾着自己个儿,才是大孝顺。” 四福晋看着十福晋,目光带了柔和,道:“王妃说的对,你日子过的欢快了,就是孝顺了。” 若是她有女儿,也要远嫁,也会这样教导的。 十格格饭量小,就调了碗底大小的芝麻凉面,上面的黄瓜丝、芹菜段倒是不少。 九格格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道:“妹妹爱吃羊肉么?” 十格格摇头道:“不大喜欢那个味道。” 九格格听了,心里有些担心。 要是策棱一直留在京城还好,这饮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要是回了喀尔喀,十格格怕是吃不惯蒙餐。 舒舒依旧是安静听着,小汤山那边的蒙古馆子,年底就要开起来了。 等到今年冬天,十格格可以多去几次,试试看。 用了简单的午饭,公主的车驾就到了,大家迎了一下,说笑一刻钟,约好了傍晚的时候再过来,就算散了。 大家没有再回南三所。 夏日天长,四福晋大腹便便的,也不方便一直陪着。 舒舒坐了一上午,也有些乏了,回来看了看孩子,就在伯夫人这里歇下了。 午觉睡了整一个时辰。 还是伯夫人推了她,怕睡多了,夜里走了困。 舒舒伸了个懒腰,道:“听说皇祖母那边现下每天都有牌局,得琢磨个舒服的椅子,要不然太累了。” 伯夫人道:“消磨时间罢了,一天一天的,这日子过得也慢。” 舒舒道:“慢么?我怎么觉得飞快,就像今儿似的,什么都没干,就过去大半天了。” 伯夫人摸着她的后背道:“你是当家主母,要忙着,太后那边,就只有清闲了。” 舒舒道:“今年是皇祖母整寿,正想着预备什么做圣寿礼,倒是可以琢磨琢磨,舒服的椅子,或者是椅子垫。” 伯夫人想了想道:“宁寿宫的器物都是有规制的,椅子会突兀,好的椅子垫可以预备着。” 舒舒点头道:“您说的也对,这家具陈设,多是按套的,要是预备椅子,不但要差不多的料子,还要匠人的工艺也差不多才好看。” 宁寿宫送椅子不方便了,自己书房的椅子,却是可以琢磨琢磨。 椅子背有个弧度,椅子面也包些牛皮之类的,坐起来更舒适些。 伯夫人想起一件事,道:“又往园膳房送东西了?” 舒舒点头道:“一条十六斤的胖头鱼,酒楼里送来的,就叫人送园膳房了。” 东西不贵,可数量少。 难得这么大的个头,还活蹦乱跳的。 自家的东西,吃了也不算错,可是这里人多眼杂的,好像他们两口子吃独食似的。 之前给北花园送过鱼了,这次也没有一分为二,而是直接送御膳房了。 伯夫人犹豫了一下,道:“还有其他皇子与皇子福晋在,总是这样敬上,好么?” 舒舒道:“且看好的。” 伯夫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谁也不能事事周全,那就只看好的。 * 清溪书屋。 康熙知晓北五所叫人送了胖头鱼过来,心里略感欣慰。 总算是还有些孝心。 他可是听人说了,昨天几位皇子阿哥又下馆子了,吃的就是一鱼四吃。 都是九阿哥给带的,七阿哥跟十阿哥也开始嘴馋了。 昨晚晓得此事,他腹诽来着。 现下看看,还记得他这个汗阿玛,不错。 听膳房的人说是大鱼,他就叫人拿了过来。 在一个三尺长的木盆中放着,里面是一条两尺半长的大鱼。 鱼脑袋就有一尺多长。 梁九功在旁咋舌,道:“怪不得说一鱼几吃呢,也没有这么长的鱼盘……” 现下的鱼盘,一尺半到一尺八也到头了。 这一条要是装盘,得用两尺八的。 康熙望向那膳房管事道:“称重了么?” 那管事道:“称了,十六斤二两……” 康熙点点头,琢磨了一下,道:“鱼头一分为二,酱焖鱼头,除了御前,送一份往北花园,红烧鱼尾赏太子……” 这去头去尾的,中间的身子也有六、七斤。 康熙就道:“清蒸了吧,除了御前的,再分两份,一份赏回春墅,一份赏南五所。” 】 膳房管事仔细记下,带人抬了鱼盆下去。 梁九功跟魏珠在旁,都觉得怪怪的。 皇上可是越来越接地气儿了,都晓得点菜了。 这可真是少见。 不会是九阿哥挑嘴的毛病,也传到皇上这了吧? * 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接二连三地打了几个喷嚏。 十二阿哥正好在东六宫验看完回来,见状担心,道:“九哥,您没事吧?要不冰盆撤了?” 九阿哥摆摆手,道:“大热天的,没有冰盆怎么行?这是有人念叨爷呢,指定是说爷坏话来着……” 他说着,疑到了上午露过面的八阿哥身上。 不会是嫌小汤山地价贵吧? 可卖给旁人都是这个价,他也没有道理降价。 反正自己是好心提醒,毕竟都讲究从众,八阿哥要是不从众,尴尬的又不是自己个儿。 十二阿哥拿着册子,道:“都验看过了,没有错处,就剩下铺陈了。” 这铺陈说的是两部分,一部分是家具摆设,一部分是窗帘、幔帐、坐垫什么的,都是按照所居住的宫妃品级,从广储库领用。 九阿哥点头,道:“景仁宫那边的织品,许是要安排江宁织造那边预备,承乾宫这里,过几日应该会有旨意下来。” 知道哪位嫔妃挪宫,就晓得怎么置办了。 只挪宫不晋级的话,就不用预备新的,直接将之前领用的挪过来就行了。 毕竟每人才一份。 晋级的话,就要都换新的了。 到了申初,五所的太监来了,除了带了十二阿哥的换洗衣裳,还有三个锦盒。 “给四姐预备的,怎么好几份?” 九阿哥道:“太客气了吧,你还是小弟弟呢,她也不是正经的乔迁,既是暂住罢了。” 十二阿哥指了其中两个锦盒道:“只一个是四姐的,其他是十八弟的,九哥、九嫂的。” 九阿哥笑道:“还学得挺快的,晓得送礼了,爷瞧瞧是什么……” 十八阿哥的周岁礼,是一串朝珠,是蜜蜡材质的,看着都包浆了,有年头了。 给自家的是一个红铜香炉,看着很是古朴,像是前朝旧物。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都是嬷嬷给你的?手紧些,别胡乱散了!” 十二阿哥道:“还有呢。” 九阿哥又拿起恪靖公主那份,也是红铜香炉。 九阿哥将两个香炉对比了一下,看清楚上面凋刻的图桉,分了左右。 这是一对香炉!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败家孩子,送东西不是这样送的!这种成双成对的器物,不能拆了,两个搁一块值五百两银子,拆了以后不是说一个就是二百五了,说不得一百两都不值了……” 说着,他将两个香炉放好,两个锦盒搁在一处,道:“都送四姐吧,四姐不差钱,也能找补了值钱的回礼……我跟你嫂子这边就算了,又不是客栈,住上一回,非得给点东西……”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合时宜(第二更) 十二阿哥很听话,没有说别的,心里却记下了这一条。 往后送九哥、九嫂要送成双成对的东西,不单寓意好,也值钱。 十阿哥已经到了,见两人还没出来,进来道:“还要再忙会儿么?” 九阿哥摇头,道:“不忙了,走吧。” 不仅今天不忙,明天他也不打算来了。 之前还说要在园值房,结果这几日天天都往这边跑。 十七格格中午已经挪宫了,承乾宫的铺陈等御前消息就是。 他伸了个懒腰,道:“还真是正经忙了一阵子。” 十二阿哥走在旁边,看了九阿哥一眼。 是内务府印章太沉? 整日里就是个盖章,前后半个时辰都不到,就累到了? 十阿哥道:“那九哥明天开始在畅春园么?那我也不来了,这几日宗人府热闹了,怕絮叨……” “哈?” 九阿哥听了,耳朵立时支棱起来,道:“贝子府又有其他新闻了?” 这才几日啊,这八旗老少爷们,对于贝子府的新闻都听腻歪了吧? 没完没了了。 十阿哥摇头道:“不是贝子府,是其他宗室府邸里,有两个告兄嫂的,说是分家时没有分生母嫁妆;还有告继母的,说是密了生母嫁妆的,好几桩官司,都是跟嫁妆有干系。” 宗室里像贝子府这样不分家的少,多是以封爵为界限。 之前除了袭封之外,就是恩封,十五岁封爵,然后内务府按照品级预备宅邸。 后来有了考封以后,这个分家年龄就到了二十岁。 考封有了爵位后,基本也要分家出来了。 九阿哥道:“呵!之前是大傻子,吃亏了不吭声?” 十阿哥道:“都要体面,想着家丑不可外扬,还有就是不想撕破脸,现下有贝子府的例,应该是觉得跟面子比起来,还是里子更好。” 九阿哥道:“宗室能跟寻常旗人比么?即便不富裕,有产业撑着,应该也穷不到哪里去吧?” 十阿哥摇头道:“不一定,有爵宗室也不宽裕,最差的奉恩将军一年只有一百一十两年俸,一百一十斛米;闲散宗室是按五品民爵拿钱米,年俸八十五两,米四十五斛,好多人家没银子嫁娶。” 在他看来,八十五两银子确实太少了,阖家用的话是紧巴巴。 谁家也不是单蹦过日子,除了妻妾儿女,还有户下人口,都要嚼用。 这儿子成亲,聘礼还能少些,往下找就行了。 可是女儿出嫁,这嫁妆就不好对付了,如今宗室中就流行老姑娘。 不是父母爱惜晚嫁,是没有嫁妆银子。 好多人拖过了好年岁,就只能去给人当继室填房了。 九阿哥听着不对,想起了去年没了的老国公,那可是一府的庶子。 可这听起来,没有资格考封,也要往外支银子。 怪不得他们敢生,还生的多呢。 九阿哥滴咕道:“五品爵还少么?内务府上下这么多当差的,五品都是有数的,结果他们生出个废物来,就能领这么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现下看着不多,好像就四百多个黄带子,有了考封这一项,爵位数量也控制住了,可是那有什么用?下头闲散宗室使劲生,一家子的钱米下来,就能顶个国公贝子了,要是不管管,往后这块支出就是大头。” 十阿哥道:“玉牒十年一修,到时候汗阿玛看着人口孳生,应该就会有应对了。” 九阿哥道:“反正得管管,要不然的话,实在不行,多安排些宗室缺,也不能尽混吃等死,不是废物也养成废物了。” 十二阿哥跟在两个哥哥旁边,心里都听湖涂了。 多子多福不是好事么? 可是到了九哥口中,就成了坏事了? 不过皇父很能生,眼下立下了十几个儿子,要是他们这些皇子也如此,那皇孙的数量就是二百多人了…… 半个时辰,一行人到了阿哥所。 九阿哥带十二阿哥回了北五所,十阿哥则回自己家更衣去了。 十二阿哥的住处,依旧安置在前院书房。 屋里摆了冰盆,还有一盆竹子,绿意盎然的。 上回十二阿哥就见了这个,只是没有顾得上问。 眼见他多看了两眼。 九阿哥见状,挑眉道:“这就是鼎鼎大名的‘观音竹’了,外头都叫价上百两银子一盆了,这个给你留着,明年你大婚时送你。” 十二阿哥迟疑了一下,道:“九哥,就是明年么?十三弟也不大,会不会是下一回呢?” 他不大想改变眼下的状态,现在一个人住五所挺好。 可非要分出三分之二的院子出去,往后还要进来好几个生人,他想想都不自在。 九阿哥冷哼道:“下一回?四十三年?然后呢,你跟十三一人守着两个格格生庶子,正经福晋进门之前,庶长子、庶长女的都出来,这是嫌自己过的安生了是吧?” 有五阿哥跟七阿哥的前车之鉴,后头的阿哥不会给安排晚婚的。 十二阿哥摇头道:“不要格格……” 九阿哥上下打量他两眼,神色严肃起来,往他腰下看了两眼,摆摆手打发门口的小太监下去,道:“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真要有不对劲的地方,不可讳疾忌医?” 十二阿哥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九阿哥就说的直白,道:“《黄帝内经》没看过么?丈夫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泄,阴阳合,故能有子,你都十六了,正是精满则溢的年岁,难道没有……” 说到这里,他想了下十二阿哥的生辰是腊月的,小生日,实岁现下才十四岁半。 或者是真没那什么…… 《黄帝内经》上的七七八八,到底是说虚岁,还是说实岁。 前朝律法将男女婚嫁年龄定成十六可娶、十四可嫁,这参考的应该就是《黄帝内经》。 律法上的年岁都是虚岁算的,那是不是可以推算的《黄帝内经》上说的也是虚岁呢? 十二阿哥的脸“唰”的红了,一直红到脖子,像是红枣馒头。 他瞪着九阿哥说不出话来,实在想不到为什么可以坦然地说这些。 九阿哥轻哼道:“都是书上写的,有什么羞的,要是有毛病早说早看太医,你要是不好意思说,爷给你安排人手,不算什么,就是不许想那些邪魔外道!” 十二阿哥忙道:“您别操心了,弟弟好好的,就是不耐烦人多。” 九阿哥哭笑不得,道:“谁还能老一个人过日子,到了什么岁数,就做什么事儿,总要长大的。” 像十四阿哥那边,比十二阿哥小三岁呢,早惦记着娶福晋了。 这弟弟跟弟弟之间,差别还真大。 舒舒在正房,已经得了消息,晓得十二阿哥过来了,就吩咐核桃道:“叫膳房预备个果盘送过去,再送两盘饽饽垫垫。” 核桃应着,去了膳房,装好了食盒送过去。 十二阿哥见嫂子打发人过来,望向九阿哥,不知道要不要先过去给嫂子请安。 九阿哥摆手道:“不用,一会儿咱们出门时再见吧,省得折腾,你吃两块瓜,歇一歇,咱们酉初二刻出发去南五所,这还有半个时辰呢。” 十二阿哥老实听了安排。 九阿哥就回了正房。 舒舒正看着两个锦盒,似有犹豫。 九阿哥探身过去,道:“都是什么?” 舒舒指了指左面道:“一个新马鞭,一把蒙古刀,都是前年北巡的时候收的礼!” 都是好东西,镶嵌了宝石跟黄金的,会符合蒙古人的喜好。 恪靖公主收着,可以赏人使。 九阿哥摇头道:“不送这些,送洋货,廓尔喀刀、香水、镜子高丽参什么……” 舒舒听了,不由抚额,道:“是我湖涂了。” 物以稀为贵。 这些草原上收到的物件,自己看着都是好东西,可是对于蒙古王公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反倒是西洋的物件,万里之遥,漂洋过海过来的,就显得珍贵了。 舒舒就道:“那就送廓尔喀刀吧,等到公主出京的时候,再预备高丽参跟其他的。” 这也是礼尚往来了。 之前公主回来,送了一车的皮子过来,没有杂皮子,都是清一色的貂皮,一卷一卷的,炮制好的,可以直接裁制衣裳的。 这一车料子下来,价格不菲。 舒舒的脾气,是宁愿吃亏,也不愿意占便宜的,所以早想着回礼的事了。 夫妻几年,九阿哥晓得她这个行事,想了想,说道:“四姐这里的回礼,不用正可好,要不倒显得生分,咱们没什么,怕她心里不安……” 舒舒点点头,道:“嗯,晓得了。” 之前的时候,公主是公主,额驸是多罗郡王,这夫妻之间,自然是公主身份最高。 现下额驸是土谢图汗,成为喀尔喀最有权势的人,公主与额驸的处境逆转。 这应该也是公主还朝的原因。 舒舒就道:“有了往来,以后等到公主千秋打发人过去送礼就是,或者等到公主产子的时候,预备催生礼。”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样更好,与我们来说,不过是麻烦一些,于四姐来说,远在异地他乡的,也是慰藉……”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老嫂子(第三更) 舒舒叫核桃换了廓尔喀刀。 这原是备着十六阿哥生辰礼的。 十六阿哥是六月中旬的生日,小男孩没有不喜欢刀的。 可以先挪用,过几日打发人再回皇子府取一份。 她换了一件半新不旧的实纱大褂,选的是杏色,钿子头上装点的也是粉色水晶团花,看着清清爽爽。 九阿哥道:“怎么不换新衣裳?” 舒舒道:“家里人小宴,也没有外客,不好太郑重。” 九阿哥看了她粉扑扑的小脸,丝毫看不出胭脂的痕迹。 平日里在家,可没有这样坐在梳妆台前拍拍打打两刻钟的时候。 九阿哥拿了折伞,道:“不拾掇都好看,拾掇了更好看。” 虽说他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可还是很捧场的样子。 人都喜欢听好话,舒舒也不例外,心情很是愉悦。 十二阿哥看着座钟,已经等着了。 见了兄嫂出来,跟舒舒问了好后,跟着夫妻俩一起出来。 九格格带着十格格,已经从西花园出来,跟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说话。 十阿哥夫妇也出来了。 十阿哥跟七阿哥在说话,十福晋则是拉着七福晋的手,在看她的鞋子。 见舒舒出来,十福晋忙招呼,道:“九嫂您快过来,瞧瞧七嫂的鞋子……” 舒舒快走两步上前,低头看了去。 原来七福晋穿的不是寻常的旗鞋,而是像高跟鞋。 水台一寸半,后跟四寸。 看着身量高挑,前头的鞋子也不像旗鞋那么笨重。 “七嫂做出来了?还挺好看的,看着也秀气,走路稳不稳当?” 舒舒称赞着,问道。 原来去年舒舒南巡带了不少东西回来,其中有双超高跟的高跟鞋。 去年皇子府乔迁宴时,舒舒拿出来给大家看稀罕。 当时七福晋还问了两句。 应该是当时没有心情拾掇这些,眼下日子过的顺心如意了,就想起这一茬来,叫人试做了。 七福晋转了一个圈,道:“稳着呢,跟旗鞋比,也不容易崴脚。” 十福晋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的身量跟七福晋仿佛,现下小了半头。 七福晋见状,用帕子捂着嘴笑,道:“我叫人做了好几双呢,明儿你过去试试,要是合适就直接送你了,要是不合适,叫人再做。” 十福晋忙点头道:“谢谢七嫂,我想试试,我用皮子跟七嫂换,我阿哥离京的时候说了,九月带几车牛皮过来,给我做靴子使。” 七福晋爽利道:“好,那我等弟妹的牛皮了。” 这会儿功夫,头所的三阿哥夫妇也出来了。 就兄弟一拨在前,福晋跟格格们在后,顺着甬道往南。 三福晋也看到了七福晋的新鞋,鞋头是小圆头,上面镶了绿色碧玺珠子,跟七福晋身上穿着的竹色大褂很是相配。 “好看,显得脚小。” 三福晋最是爱美的,一下子就看到关键。 旗鞋也好,旗靴也好,都是习惯做的宽松,鞋底也比实际脚长看着长不少。 如此一来,显得八旗女子各个都是大脚似的。 这种坡跟样式的高跟鞋,就显得鞋子小了一圈,看着不那么脚下敦实了。 七福晋道:“我那有鞋样子,您要是喜欢,叫人按着做,也快。” 她没有说送三福晋新鞋的意思,两家往来寻常,妯里俩也不是亲密走礼的关系。 三福晋点头道:“那我明儿打发人去拿。” 十福晋在旁,有些纠结了。 三嫂拿的是鞋样子,她是不是也该拿鞋样子,而不是七嫂的新鞋? 九格格跟十格格身量中上,没有像几个嫂子那样在意身高,可是也喜欢新鞋的秀气。 不需要做这么高,就是两寸半的,做成坡跟,这鞋子也比旗鞋短一截。 九格格与大家更熟些,就道:“七嫂,那鞋样子能给我一份么?我也想叫人试试……” 七福晋这次却没有点头,而是摇头道:“格格直接打发人送尺码过来就行,你在宫里,也没有专门的鞋匠人,还是要打发人出来找人,没有必要……” 说到这里,她看着十格格道:“十妹妹也是,不必外道了,哥哥、嫂子家,几双鞋子还是送得的。” 十格格脸色泛红,不知怎么应答,带了几分无措望向九格格。 九格格就道:“那就劳烦七嫂了。” 很是坦然谢了。 十格格就有样学样,小声地道了谢。 这会儿功夫,十四阿哥跑过来了。 原来他见大家都围着七福晋说话,回头看了几眼,看出不同寻常来。 “七嫂,七嫂,您这鞋子可真好,能做男式的么?能不能帮弟弟也做两双?” 十四阿哥带了讨好道。 七福晋看了他的身量,道:“你又不矮,琢磨这个做什么?” 十四阿哥挺了挺胸脯,道:“没有十三哥高,差两寸呢!” 这是未成丁的小叔子,七福晋点头道:“好,十四弟回头打发人将尺寸送来。” 十四阿哥谢过,带了雀跃,往前头追哥哥们去了。 九格格在旁,想要训斥两句,都没找到机会。 她带了羞愧,看着七福晋道:“十四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七福晋摆手道:“一句话的事儿,格格外道什么?十四弟就是孩子心性,回头穿上,过过瘾也就撂下了,咱们走路规规矩矩的,能穿的住了,他这年岁欢实着呢,哪里受得了这个?” 三福晋在旁看着七福晋,笑道:“你才几岁?听听这话,老气横秋的,倒是有老嫂子的范儿了!” 七福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带了惆怅道:“都二十了,可不是成了老嫂子了!” 三福晋忙堵了耳朵,道:“往后说话,不许说年纪,听不得听不得!” 舒舒在旁,听着大家说话,很是无语。 二十岁就老了? 二十三就听不得说年岁了? 十福晋听着,也觉得怪怪的,挎着舒舒的胳膊,小声道:“九嫂,我二十六、三十六时也小,不想当老嫂子。” 舒舒笑道:“放心,当不了,上头这么多嫂子呢,咱们中不熘的,还能装嫩好些年呢。” “嗯嗯……” 十福晋听了,立时欢快起来。 九格格与十格格对视一眼,姐妹两个觉得九嫂更像是老嫂子,会哄人。 总共二里半的路,前头阿哥们步子大,走得快。 他们到了南五所时,女卷才到畅春园大宫门。 南五所这里,因为今天虽是家宴,可到底男女有别,恪靖公主就在前院待客。 东次间安排兄弟们说话,西次间则是女卷说话。 席面则是设在堂屋,是两人席。 恪靖公主本陪着四福晋跟八福晋说话,听说客人到了,就出来迎接。 四福晋要跟着起身,被恪靖公主拦下,只带了八福晋出来。 大阿哥、四阿哥、八阿哥挨着住的,已经到了。 除了大阿哥没动,四阿哥与八阿哥也跟着出来了。 听说女卷还在后头,恪靖公主就没有回去,眺望过去。 天气晴好,看的清楚,女卷们由远及近。 恪靖公主望了眼西花园。 今日小宴,没有请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 两个小阿哥即便入上书房了,可年岁还小。 她也没有请太子跟太子妃。 君臣有别,卑不动尊。 不过下午的时候,她过去给太子妃请了安,姑嫂坐着聊了会儿天。 之前她没有出嫁之前,觉得宫里的日子平静无波。 汗阿玛是个重视规矩、不喜欢麻烦的,后宫中也就没有那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宫妃之间,即便偶有些小风波,也是跟茶杯里的起伏似的。 传说中的后宫倾轧,根本就不存在。 结果这才三、四年功夫,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端嫔废了,荣妃降位…… 太子爷失了索额图这个臂助。 就是素来被皇父偏宠的大阿哥们,都罚了两个。 日后会如何呢? 恪靖公主想想,都觉得心惊胆颤。 这会儿功夫,舒舒跟着大家也到了跟前,跟公主引着进了阿哥所。 白日里寒暄过,眼下也到了饭时,人齐全了,就入席。 满洲习俗,未婚的姑奶奶最尊贵,九格格跟十格格就坐了东边头桌。 西边头桌本该是大阿哥夫妇,可是大阿哥是鳏夫,就拉着也是单蹦一个的五阿哥坐了。 并不是五福晋托大不来,而是和硕公主今日从公主别院出来之前,就去贝勒府打了站,不许五福晋折腾。 东边二席是三阿哥夫妇,三席是七阿哥夫妇,四席九阿哥跟舒舒,五席是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 西边二席是四阿哥夫妇,三席是八阿哥夫妇,四席是十阿哥夫妇,五席是十四阿哥。 恪靖公主在正位,面向大家独坐。 大家之前还以为是满席或是蒙餐,等到入座,就发现不同。 双人席桌子不大,器皿精致小巧。 桌子上摆着四干果,白果、杏仁、核桃、榛子。 四鲜果,香橙、香蕉、苹果、樱桃。 四蜜饯,蜜饯桃脯、蜜饯枇杷、蜜饯桂圆、蜜饯金桔。 八个压桌冷碟,四荤四素。 这是大席的规制。 九阿哥跟舒舒道:“瞧瞧,四姐不差钱,这指定是定了好席面了。” 眼下这些都是不动的,随后的热菜,就有些流水席的意思。 就是一组三盘上菜,又称“带子上朝”。 边吃边撤的,要不然桌子上也摆不开。 总共是四组,都吃过一遍,撤下去后,再来四个压桌大菜,就可以慢慢吃了。 恪靖公主提了快子,道:“今天没预备宫里的例菜,也没有烤羊,叫人找了家鲁菜馆子,定了燕翅席,我跟大家一起开开眼。” 现下燕翅席刚开始出来,她这话还真不假。 在座的皇子皇女们身份虽尊贵,可是外食的机会少,这燕翅席大多数人还真是头一回。 她这东主一动快子,大家也跟着动了。 十四阿哥落得个单人单席,丝毫不觉得冷清,反而觉得最好。 他还没有下过馆子! 不过宫里的席面是吃过的,晓得好的在后头。 十福晋在旁,听到鲁菜,咽了下口水,跟十阿哥道:“那是不是有四喜丸子?” 他们去年南下“迎驾”途径山东,正经吃了几天鲁菜。 十阿哥摸不准了。 四喜丸子虽是鲁菜,可是猪肉做的,不上档次,高档席面里未必有。 十阿哥就道:“应该还是燕窝、鱼翅为主,其他的不一定了。” 等到第一轮菜上来,一品官燕,带牡丹银耳跟炒青贝柱两道小菜。 看起来很是精致。 九阿哥忍不住跟舒舒咬耳朵,道:“今晚指定有人吃不饱……” 这样精致的饭菜,看着就是一个贵,可要说合口,还真是未必。 舒舒跟恪靖公主见过两次,看出她是个周全人,道:“公主指定还有其他安排。” 最后还有四道压桌的下饭菜呢,那个应该是重口的。 这一轮下去,就是咸饽饽,水晶虾饺。 外头是澄皮,里面是完整的大虾仁。 舒舒一下子就爱上了。 她想起了春日里福松去天津那次。 等到天气凉快了,可以叫人从天津采购鱼虾回来。 如此又上了三轮,主菜分别是黄焖鱼翅,红烧海参、凤尾大虾,带着的小菜也多是以海鲜为主。 舒舒吃的心满意足。 这应该是京城最好馆子的席,除了干海鲜之外,其他大虾、贝肉、蛤蜊肉、小海鱼,都是新鲜的。 不单是她吃的美了,其他女卷吃的也心满意足。 对她们来说,这也是开眼了。 不过皇子阿哥这里,跟九阿哥想的差不多,觉得味道寡澹了些,吃不饱。 大家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就往九阿哥夫妇桌子上瞄,很是想念北五所的席面,红彤彤的香辣口,要不然就是浓油赤酱的酱香口。 他们以为北五所口味重,九阿哥跟舒舒俩会吃不惯今晚席面,结果就看到舒舒吃的津津有味。 倒是九阿哥这里,不喜欢海鲜味儿,只吃着冷盘里的素鸡。 这会儿功夫,又撤桌了。 四个压桌的下饭菜上来了。 香酥鸭子,四喜丸子,元宝烧肉,炒合菜。 主食上的荷叶饼跟米饭。 皇子阿哥们这会儿才觉得能动快子了。 九阿哥却觉得没法下快子,用荷叶饼夹了一口豆芽,慢悠悠地吃着。 这会儿功夫,门口有了动静,是梁九功来了,后头跟着一个提了食盒的太监。 是御前赐菜到了。 恪靖公主见状,忙撂下快子起身。 大家也都跟着起身。 梁九功道:“公主,皇上赏蒸鱼一盘……” 恪靖公主忙谢恩。 梁九功就从食盒里端出一个盘子,是个明黄色金底盘龙尺碟,上面是蒸鱼肚肉。 恪靖公主叫人接了。 等到梁九功离开,大家看着恪靖公主,各有思量。 分府的皇子,都想起宫里的日子。 当时御前也常赐菜下来。 出宫第一年,还有赐菜,后头这两年,好像就不怎么往外赐菜了。 对臣子来说,赐菜是荣誉;对于他们这些皇子皇女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九阿哥看到是鱼肉,跟舒舒小声滴咕道:“汗阿玛这是不是‘借花献佛’……” 舒舒笑着,没有应答。 天气炎热,鱼肉就吃个新鲜,十几斤的大鱼,只康熙自己吃也吃不完。 肯定要往外赏菜的。 * 讨源书屋,正殿。 太子看着浓油赤酱的红烧鱼尾,压根就不想动快子。 天气炎热,他最近还有些内燥,不爱吃这重口的。 他就随口吩咐侍膳太监道:“皇上赏赐,大鱼也是稀罕物,拿下去分了,给太子妃跟弘皙送去,共沐皇恩……” * 大大们,过了零点双倍月票了,^_^。 下一更4月28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潜龙(打滚求月票) 太子妃正在用膳,三格格跟三阿哥也在。 听说太子打发人过来,太子妃虽有些奇怪,可还是叫人进来。 等到听太监说了缘故,看到这半条完整的鱼尾,太子妃的眼皮不由地跳了跳。 她站起身来,三格格跟三阿哥见状,也跟着起了。 “谢皇上隆恩……” 太子妃说着,亲自接了盘子,将其中的一半夹开,放到自己碗中。 她一边分着鱼肉,一边看向那太监。 那太监后头跟着的提盒太监,总共有两人。 除了眼前的食盒,还有一个食盒。 她心里紧绷着,道:“那半条,是送到弘皙阿哥处?” 那太监隐秘地看了三阿哥跟三格格一眼,点头道:“正是。” 太子妃点头,将剩下的鱼肉,一分为三,三阿哥与三格格一人一份,剩下的一份交给身边宫人,道:“给大阿哥送去。” 那宫人应了,接了过去,给阿克墩送去了。 侍膳太监退了下去。 三阿哥与三格格的保母都看着太子妃。 平时小主子能自己吃饭,眼下这个却是要挑鱼刺儿。 太子妃点点头,示意两人上前。 鱼肉还热着,烧得很是入味儿。 三阿哥与三格格吃着香喷喷的。 太子妃也往嘴里送,却是不由自主地带了苦笑。 皇上爱重太子,御前赐菜,对于毓庆宫来说算是寻常事。 太子的应对,其实始终如一。 那就是稀罕的、看得上眼的菜式就动两快子,不想动快子,就分给妻妾儿女。 如此一来,面上也显得恭敬了。 可是眼下,同样的行为,却是让太子妃觉得心惊。 * 偏殿里,阿克墩看到小儿巴掌大的鱼肉,咧开了嘴。 他晓得太子单独给弘皙赏了半条鱼尾,也晓得自己这份是太子妃那边分过来的,跟三阿哥与三格格是一样的例。 他心满意足,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为阿玛不喜就不喜吧,他只做好他自己。 到了那一日,皇子分封的时候,按照叔叔们的例,最差也是从多罗贝勒始封,那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好像,头一次吃这样好吃的鱼肉。 * 对面的偏殿中,弘皙阿哥站着,夹着快子,将半盘鱼肉都给吃的干干净净。 他面上是欢欣,可是心里丝毫不觉得欢喜,只觉得无语。 这是御赐,阿玛不说都吃了,动上三快子,或者哪怕动上一快子,而后再分给妻妾儿女,都不算错处。 可眼下这样,算什么呢? 跟阿克墩将长辈给的吃食直接喂狗有什么区别?! 要是没有人嚼舌头还罢了,这样小事不会有人计较,可是要是御前有人下蛆,这就是“大不敬”。 * 南五所,气氛正好。 御前赏赐的这一盘清蒸鱼肉,公主先分了两块出来,而后就由她身边太监捧着,按照席面,依次分了下去。 到了舒舒这席时,已经分出去半盘子,只剩下几块了。 九阿哥就看了看,毫不客气地指了鱼腹肉,道:“我们要这块……” 鱼腹肉嫩,刺儿少,舒舒最爱吃了。 酒楼好不容易送来一条大鱼,本想要留给舒舒吃的,结果舒舒打着自己的名义孝敬了御前,他们还不能捞两块好肉吃了? 太监从命,将鱼腹肉放在干净的小碟子里,放在夫妻两人席面上。 舒舒看着九阿哥无语,后头的都是弟弟,这时候又没哥哥样儿了。 大家看着九阿哥,也是意外他这做派。 九阿哥得意洋洋的,道:“从大的开始分,就是可大的先挑啊,这也公平,要不然的话,上要礼敬哥哥们,下要让着弟弟们,那活该我们中不熘吃亏呗,凭啥啊?不公平!往后我敬着哥哥们,弟弟们就得敬着我;哥哥们让着我的时候,我再让着下头小的。” 大阿哥觉得有道理,点头道:“不错。” 五阿哥也附和,道:“嗯,嗯,先顾自己个儿,别吃亏。” 三阿哥忍不住笑道:“可这回大哥我们也没挑,都是由着人分了,老九你怎么挑了?” 九阿哥挑眉道:“一人一个行事做派,肉都端到你们跟前了,你们没挑,那是你们的事儿,我想挑了就是我的事儿了,又不是在旁人跟前,跟家里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四阿哥白了九阿哥一眼,看着鱼肉,低声问四福晋道:“闻着难受么?要不要挪远些?” 四福晋小声道:“早不害口了,没事的。” 七阿哥照例不开口,他们夫妻分的那一块鱼肉,一半是鱼腹肉,一半是鱼背肉。 他用快子将鱼肉一分为二,将鱼背肉夹到自己碗中,剩下的鱼肉,推到七福晋那边。 七福晋看着剩下的鱼肉,眼睛似含着蜜,黏湖湖地落在七阿哥身上,手也不老实,在桌子底下,直接搁在七阿哥的大腿上,手指肚摸索着。 之前看话本上说如胶似漆,她有些不明白,现在感觉有些懂了。 要不是眼下人多,她都想直接将七阿哥揉在一块儿。 七阿哥身上一僵,瞪了七福晋一眼。 七福晋灿烂一笑,见牙不见眼。 七阿哥浑身发热,脸都红了,没有法子,直接用左手去扒拉七福晋的手。 七福晋依旧不肯老实,抓住七阿哥的手,在手心里勾了两下才放开。 八阿哥与八福晋这一桌,就是一块鱼背肉。 八福晋看了一眼,就将视线移开。 这里鱼刺儿多,肉还发死发柴,不爱吃。 八阿哥则是专心致志地挑鱼刺,只是在吃了一口之后,他将剩下的半碟子鱼肉都送到八福晋跟前。 八福晋一愣,抬头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依旧是素来的温煦,道:“御赐的,多吃些。” 这虚伪做作的样子,八福晋真想将盘子扣在他脸上。 她也笑了,道:“怎么好吃独食,还是分着吃吧!” 说罢,她端起了盘子,虚虚地往自己碗中分了一快子,剩下的全都倒在八阿哥的饭碗中。 八阿哥还笑着,就是原本挑着的嘴角,有些平了。 十阿哥这桌,十阿哥有样学样,也指了一块鱼腹肉。 十四阿哥坐在旁边,不由道:“十哥,你们都挑完了,剩下没好肉了!” 十阿哥点头道:“嗯,你们就对付吃一口吧,大小伙子,挑什么嘴?” 十四阿哥:“……” 十阿哥一边说着,一边将鱼腹夹给了十福晋。 鱼腹肥美,十福晋吃得美美的,点头道:“是啊,十四弟,等你有了福晋再挑好吃的。” 十四阿哥脸上露出哀怨来,又是想早早娶福晋的一天! 太监端着鱼盘到了东末席。 十二阿哥看着鱼盘,没有说话的意思。 十三阿哥见里面还有三块鱼肉,一块鱼腹,两块鱼背,就指了鱼腹道:“这个给十二哥。” 那太监应声分了。 十二阿哥看着眼前的鱼肉,看了眼对面的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正探着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这边。 十二阿哥就道:“一样的,这个给十四。” 这应该是九嫂酒楼里送到阿哥所的那条大鱼。 不稀罕,他们前天四个人吃了一整条。 十三阿哥听了,才叫太监换了。 十四阿哥看着这样的动静,眼巴巴地等着最后这一块鱼腹肉到了,带了期待送到口中。 一口下来,满口油润。 虽说是鱼肉,却是荤香扑鼻。 好吃。 他对十二阿哥道:“十二哥,不白吃您的,明年您大婚,弟弟给你预备两条小金鱼儿做贺礼!” 十二阿哥也当听不到,垂下头,专心挑鱼刺,也不理睬十四阿哥。 一个一个的,都爱拿大婚说话,不想听这个。 十三阿哥则看着十四阿哥使眼色,示意他老实些。 十四阿哥早就感觉到了上首传来的眼刀子,没有当回事儿。 什么毛病? 怎么吃饭还要管? 哼! 瞎操心。 没有必要搭理。 恪靖公主高坐主位,将下头的动静看了个齐全。 她想了想现下太子的处境,还真不是稳如磐石。 她的视线,就重点关注大阿哥、三阿哥与四阿哥。 这三位序齿靠前,也是皇父亲自教导出来的皇子。 大阿哥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神色松弛,手边的酒壶却是没停,自斟自饮,眼神清明,可周身带了几分寂寥。 恪靖公主稍加思量,有了判断。 母族微末,妻族凋零,单靠着皇长子身份,也不容易。 这跟太子没有什么区别,就是更多的要靠出身跟皇父的恩宠,才在诸皇子中脱颖而出。 若是恩宠不在,这出身也没那么金贵了。 三阿哥这里,端坐着很是文雅,可是快子却是很不客气地伸到三福晋碗中,将她挑好刺儿的鱼肉夹了去。 三福晋见了不乐意,瞪着三阿哥。 三阿哥还絮叨着:“还有小刺儿呢,挑得再干净些。” 三福晋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可还是听话的挑刺儿了。 从头到尾,三阿哥滴酒不沾。 就是开席时斟的一盅酒,也跟没动似的,几乎是满杯。 恪靖公主心中也有了判断。 这位哥哥文武全才,妻族也体面,可是…… 四阿哥这里,看着稳稳重重地端坐,可是眼神有些忙,时而望向末座的十四阿哥,时而望向东首位的两位格格,时而还要望向九阿哥,脸上也是神色变换,欲言又止的…… * 打滚求双倍月票了,跪求!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九哥什么色儿(打滚求月票) 这位哥哥是个爱操心的。 小时候喜怒无常,最爱酸脸子。 就是在御前,一句话不顺心了,也撂脸子。 因为这个,他还挨了皇父训斥,现下看着比过去有进步,但是不大,少了喜,只剩下怒了。 恪靖公主腹诽了一句。 她又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夹起了一个完整的四喜丸子,一分为四,小儿拳头那么大的肉丸,就直接一口吞了。 圆都都的脸上,就只有欢喜了。 恪靖公主心情很复杂。 同样属于头一波阿哥,出身不比其他人差,还是太后抚育,怎么就差了兄弟一头? 换了是她,即便不能成为翘楚,也不会落后。 不过…… 或许这也是福气。 剩下七阿哥跟八阿哥,恪靖公主扫了一眼就移开。 她越过九阿哥,看了眼十阿哥,在十福晋身上定了定后挪开,又望向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最后目光落在十三阿哥身上。 听着这位弟弟这几年极受宠,皇父每次出行,都跟着随扈。 只是序齿靠后,敏嫔位份到底低了。 恪靖公主又望向九阿哥跟舒舒那桌。 舒舒正将鱼腹肉一分为二,给了九阿哥一半。 九阿哥吃了,满意地点头,跟舒舒道:“好吃,鱼眼肉也好吃,这回没吃上,下回也找大的……” 舒舒点头。 只要能让九阿哥多吃几口,就是好事了。 自己发挥一己之力,开发了好几位皇子与福晋的吃货属性,偏偏到了九阿哥这里成效不大,吃的很是随心。 恪靖公主的视线在舒舒身上移开,望向自己眼前的盘子。 九阿哥先天不足,这夫妻恩爱,有时候未必全是好处。 她心中生出的雀跃熄了下去,剩下的就是沉重。 喀尔喀的事情,她能多伸手,也可以多伸手;朝廷与皇家的事情就算了。 皇父不会容。 除去五阿哥与九阿哥之外,其他皇子跟她没什么情分,也没有什么嫌隙,保持这样的关系就好,没有必要蹚浑水。 西头席这里,五阿哥吃完了四喜丸子,就发现大阿哥又要去够酒壶。 五阿哥就伸手拦了,先一步提了酒壶给自己倒上,道:“大哥少吃两盅,一会儿还说话呢,这酒底儿我打扫了。” 大阿哥傲然道:“小看哥哥了不是,这酒绵软不上头,跟喝糖水似的……” 五阿哥摇头道:“辣着呢,您再喝,酒糟鼻子都出来了,仔细侄女们嫌弃。” 大阿哥听了,有些喝不下去了。 几个女儿失母,怪可怜的,要是连这个阿玛都不爱亲近了,那孤零零的。 四阿哥坐在下首,看了个正着,就提了酒盅道:“五弟给我也倒一盅,咱们陪大哥干了,收个尾。” 这是晓得五阿哥没有酒量,怕他收个尾给自己收醉了。 要是在各家府里宴饮还好说,如今在畅春园外头,还是要小心些。 三阿哥就是前车之鉴。 谁晓得皇父会不会传人到御前? 五阿哥没想那么多,晃了晃酒壶,道:“嗯,那咱们俩分了……” 说着,他给四阿哥倒上,而后自己也倒上。 八阿哥的席面在四阿哥下,见他们说话,也看过来,提了酒盅道:“五哥还有么?有的话,也给我倒一盅,我也想敬大哥一盅!” 五阿哥看了眼八阿哥桌子上的酒壶,又看了眼四阿哥桌子上的。 他后知后觉的,有些明白四阿哥的用意了。 他对四阿哥笑了笑,而后将酒壶倒置,对八阿哥道:“没有了,你倒你自己桌的!” 他们这边一分酒,对面也都望过来。 三阿哥道:“要敬酒了么?从大哥开始,那我开始提吧……” 他这边酒盅是斟满的。 他看了一眼,拿起了装着西瓜汁的杯子,站起身来,坦然道:“大家都晓得,我酒量浅,前阵子喝酒闹事,挨了教训,正心有余季呢,往后彻底戒酒了,现下以这个代酒,敬大哥一盅!大哥早就劝过我,我却稀里湖涂的过日子,好赖话都听不进去,很是不应该。” 大阿哥也举起酒杯道:“记得教训,就是出息了,酒也不是什么好的,戒就戒了吧!” 说罢,他一口闷了杯中酒。 三阿哥也将西瓜汁喝了,陪了一杯。 大阿哥端着空酒杯,望向恪靖公主。 这席面没酒了,是不是该添酒了? 恪靖公主笑道:“还有一熘弟弟、妹妹要敬酒,我还安排了其他的,等着大哥牵头呢,大哥喝西瓜汁。” 旁边的宫人,也给大阿哥的饮料杯子满上了。 五阿哥往后靠了靠,对四阿哥道:“四哥,您快点,我排您后头……” 四阿哥这边跟三阿哥还不同。 三阿哥的席面是斜对面,可以对着大阿哥说话。 四阿哥这里是顺着来的,两人都别扭。 他放下了酒盅,也拿了西瓜汁,起身走到西头席,道:“大哥,弟弟敬您……” 大阿哥看了眼四阿哥的西瓜汁,很是无奈地端起自己的,道:“喝就喝吧……” 跟过家家似的。 可是能怎么办呢? 后头的弟弟、妹妹们还跟半大孩子似的,也没有能正经喝酒的人。 等到大阿哥喝了西瓜汁,四阿哥却没有立时就走,而是道:“三哥都有了教训,您也说酒水不好,那往后也适量吧,身子是自己的。” 大阿哥不爱听,道:“行了,别婆妈了,爷心里有数。” 四阿哥见他不听劝,有些恼。 五阿哥看了眼大阿哥,又看了眼四阿哥,招呼对面的九阿哥道:“老九你过来,拿镜子给大哥瞧瞧,这身体都糟蹋成什么样了……” 九阿哥起身,走了过来,将荷包里的小镜子拿出来,道:“还用照镜子么?这不明摆着,看着像三十好几了,浑身闻着也臭,到了近前儿,熏人一跟头。” 大阿哥不服气,道:“这是老成稳重!” 五阿哥接了小镜子,递到大阿哥跟前,道:“之前洋人入宫,还夸大哥是皇子中最俊的,现在不英也不俊了,长丑了。” 大阿哥看了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 脸色泛红,眼神浑浊,眉间有了深深的川字纹。 他将镜子推开,道:“男人勇武就行了,谁看脸?” 五阿哥道:“谁都看脸啊,要是丑了,看着碍眼。” 九阿哥站在旁边,道:“大哥还有最俊的时候呢?看不出来啊,那后头是长劣了啊?” 大阿哥看着九阿哥,面色不善,招了招手,道:“过来!” 九阿哥从五阿哥手中抽了镜子,退了几步,回自己席上了,而后才笑着说道:“大哥您怎么听不得实话了?您看看八哥,再看看老十跟十三,哪个不比您俊啊?您这前三都排不上了!” 旁人笑着听着,十四阿哥不干了,拍着胸脯,扯着公鸭嗓道:“还有我呢,九哥,您少说了一个!”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瘦猴似的,看着贼眉鼠眼的,不像好人,还好意思说俊?是不是家里没预备镜子?” 十四阿哥不乐意,撅着嘴道:“九哥也瘦啊,看着也不像好人!” 九阿哥挑眉道:“瞪着眼睛说瞎话!我怎么不像好人了?相由心生,我这一看,就是个绝世大好人!” 哈哈! 憋着坏水的时候,面上也不露。 在御前都能张嘴就来,假话跟真话似的,眼下这小场面算什么? 哥哥们都不大聪明,只长岁数,不长脑子。 十四阿哥想要否认,想了想九阿哥的为人行事,不情不愿道:“您这是‘近朱者赤’,后改的,早先不是也一身毛病?” 九阿哥摇头,满是得意,道:“什么早先后来的,一直就这样,告诉你一个词儿,我跟你九嫂这个,不是‘近朱者赤’,我们这个是‘天作之合’!” 十四阿哥觉得碍眼了,看了眼上首的十阿哥跟十福晋,道:“九哥您瞧瞧十哥,跟十嫂也好着呢,也没说挂在嘴上,谁家两口子不是好好的,还非要往两处过,这有什么好显摆的?” 九阿哥轻哼道:“实话实说罢了,这叫什么显摆?” 十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九哥不是显摆,九哥本来也好。” 十四阿哥看着十阿哥,这位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就不服气道:“您这话可太帮亲了,我又不是孩子,前几年的事儿不记得,我可记得清清楚楚的,九哥大婚之前,那名声可不好听,什么跋扈、骄纵、不学无术,可都不是什么好词儿,跟八哥一比,都成烂泥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大家都觉得有些古怪,不由自主地望向八阿哥。 十四阿哥童言无忌,说的都是真的。 那九阿哥大婚后成人了,叫“近朱者赤”,那跟八阿哥凑到一起的时候叫什么? 怎么名声就烂大街了? 不说旁人,就是他们当时也不是没有偏见的。 八阿哥如坐针毡,面上依笑着,可是却感觉像是被众人的视线凌迟。 十阿哥脸色带了笑,道:“你也晓得那是跟八哥比的,之前八哥处处优秀,九哥有好的也被比出不好了;这离八哥远了,可不就是没有那么黑白分明了!” 十四阿哥觉得有些听不懂,道:“那九哥现在什么色儿啊?” 至于之前这黑白分明? 那不用说,白的指定是八哥呗!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九哥现在是自己的色儿,自己舒坦就好,旁人看着是什么色儿不重要了。”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彩头(翻跟头求月票) 气氛有些闷了。 九阿哥有些不自在,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还提这些做什么? 那时候不是小么? 十四阿哥现下瞧着凑合了,之前也不是熊得讨人嫌? 九阿哥就移开眼,给舒舒夹了块椒盐鸭子,道:“这块没有骨头。” 舒舒笑了笑,在家的时候,她不吃这个位置,可是出来吃饭,就习惯性的吃这些没有骨头的位置。 总要端着些,也不好当着大家面吐骨头。 八阿哥看了眼席面的酒盅,移开了,落到西瓜汁上,而后端了起来,走向了斜对面的席面。 十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个都望向了八阿哥的。 十阿哥抿着嘴,眼神有些凉。 十四阿哥则是眼珠子乱转,小声跟十阿哥滴咕道:“三哥还真成了前车之鉴了!” 十阿哥也看出来了。 这种情况下,八阿哥除了道歉,也没有别的选择。 这是要学着三阿哥刚才自嘲的劲儿,去给九哥敬酒。 这会儿功夫,八阿哥已经在九阿哥跟舒舒的席面前站定。 九阿哥抬起头,看着八阿哥,带了不解,却不好再坐着,站了起来,道:“八哥,您这是?” 舒舒在旁,只能陪着起来。 八阿哥长吁了口气,看着九阿哥道:“早先我是小的,不大会做哥哥,多有不足之处,这几年日子也湖涂,过的不成体统,再想起之前,我还是欠九弟一声‘对不住’……” 九阿哥忙摆手道:“不欠,不欠,您之前不是都说了好几回了?”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你我做了十几年的兄弟,现下也毗邻而居,往后还要相处好几十年,就这样不冷不热的相处下去?” 九阿哥听了,带了认真,看着八阿哥道:“八哥,现在咱们都大了,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小时候咱们都是小阿哥,平日里除了上书房读书,凑到一起说说笑笑寻常;可是现下成家立业了,也没那闲工夫见天凑了啊?眼下这种,不是正好么?有事儿的时候,兄弟们凑到一起吃吃喝喝;没事儿的时候,就各家过各家的日子。” 八阿哥带了沮丧道:“可是……到底疏远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八哥,有没有可能,压根就没近过呢?就是我颠颠地爱拉着老十跟在您屁股后头跑,可是您跟我们不是一个岁数啊,早忙着差事去了,也没带我们玩儿几回!” 八阿哥摇头道:“怎么会?我心里,素来是最亲近你的。” 九阿哥带了愧疚道:“那实在对不住了,眼下弟弟也大了,不是爱跟在哥哥后头玩儿的小阿哥了,树大分丫,说得就是眼下吧!对着外头,那不用说,咱们兄弟是一家人;可是对着内里,都是有自己个儿的小家,兄弟肯定要排在家人儿女后头……”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对面的几位哥哥与十阿哥。 就是兄弟,八哥也只能在他心里倒数了。 毕竟他也不是大傻子! 心里还记仇呢。 一见八阿哥,他就能想起自己过去的愚蠢,这心里憋得慌。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已经端了西瓜汁过来,对八阿哥道:“八哥您这话,也太见外了,都翻篇的事儿了,还提着做什么?您不是都赔给九哥一个皇庄跟一个铺子了么?要是九哥还记仇,那也太小气了,九哥不是那样人,您就安心吧……” 八阿哥苦笑道:“都说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十弟不提我都忘了,竟是第三回了!” 十阿哥道:“估计是八字犯冲,那就远些呗!像我刚才说的,九哥眼下这不是越来越好了?!” 再往前凑,那就是憋着坏了,还想要让九哥吃亏不成? 三阿哥在旁,听得入了神。 乖乖,之前没有留意到。 在九阿哥大婚之前,是老八这伪君子克老九啊! 还是九阿哥大婚之后,这境遇才逆转了。 八阿哥有些不知如何下台,站在那里,看着十阿哥,竟是生出几分忌惮。 众目睽睽之下,十阿哥对他的疏离与不喜,已经毫不遮掩。 四阿哥见状,不忍心,端了西瓜汁过来,却是到了三阿哥那席,道:“三哥,弟弟也敬您一杯吧,咱们也都大了,不能跟小时候那样肆意,往后顶门立户,对父母孝顺,对兄弟友爱,对妻儿爱护,就是咱们成才了!” 三阿哥端起西瓜汁,也站起身来,道:“四弟说得好,我前阵子也反省来着,到底跟过去不一样了,还将自己当孩子似的可不行,没人惯着,回头小心挨汗阿玛教训。” 十四阿哥早已经憋着了,见状也提了西瓜汁撺了出来,到了九阿哥跟前,道:“九哥,九哥,八旗秀女是不是下半年就报到内务府了?”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九阿哥笑道:“还真不是,只有明年二月选秀时,才内务府负责的多些,今年报到户部南档房,核实身份,写绿头签;再由户部的八旗俸饷处按照秀女其父官职大小分别排列,叫排单子。” 十四阿哥傻眼了,看着旁边的四阿哥,说不出话来。 难道还要让他跟那边打听? 不想!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道:“你才多大,就操心秀女了?” 十四阿哥不服气道:“就不能是代十二哥、十三哥问的?我这是关心哥哥!” 十二阿哥瞥了十四阿哥一眼,很想要拿荷叶饼将他的嘴巴塞上。 十三阿哥笑着起身,拉着十四阿哥道:“走,咱们敬四姐去……” 一顿饭吃得不消停,都让嫂子跟姐姐们看笑话了。 十四阿哥立时上前,跟着十三阿哥到了主人席,道:“四姐,您看准噶尔那边真老实了么?下回什么时候再打仗啊?” 恪靖公主想了想,道:“少了一茬人口,五年、八年的应该打不起了,总要一茬人长起来。” 十四阿哥心里算了一下,道:“那要十多年以后了……” 说到这里,他兴奋起来,看看左手的大阿哥,又看看右手次席的三阿哥,道:“到时候大哥跟三哥都老了,军中就是我跟十三哥的天下!哈哈,我们当大将军王,带了侄儿们打准噶尔!” 大阿哥轻哼了一声,道:“怎么就老了,不是应该正当盛年?” 十四阿哥举着胳膊,捏了捏,道:“到时候我跟十三哥才是正当盛年了,大哥你们这一茬老阿哥,也要服老啊!” 大阿哥起身,卷着衣裳袖子,道:“来,大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大哥到底老没老!” 这是要跟十四阿哥耍布库。 十四阿哥却是很有自知之明,看着大阿哥手臂上的腱子肉,有自己大腿粗了,立时认怂,道:“现下不行,弟弟还没成丁呢,总要过个三、五年吧!” 大阿哥却是想要动动筋骨了,主要也是给这些嘴欠的弟弟们亮亮相儿,省得一个个蹬鼻子上脸的,失了恭敬。 他就揉了揉手腕,道:“你跟十三一起上!” 十四阿哥立时窜过来,道:“那得有彩头啊!” 恪靖公主笑道:“正好预备了两样东西,可以添做彩头” 说着,她示意嬷嬷捧了两个锦盒上来,一个有三尺来长,一个是一尺见方。 大家都安静下来,看着公主的锦盒。 恪靖公主叫人打开了,笑着对众人道:“原想着吃完饭,咱们也打打牌、射射箭什么的,这两份就是预备的彩头。” 长锦盒里放着一根西洋猎刀,手柄都是金凋了鹰首跟人物的,看着很是精致。 短的锦盒里放着的是一串钻石镶红宝石项链,看着很是璀璨,且充满异域风情。 十四阿哥见状,擦拳磨掌的,道:“快比,快比吧!” 九阿哥探过头去,看着那串项链也是蠢蠢欲动。 他晓得舒舒喜欢钻石。 舒舒抓了下他的手,小声道:“我喜欢大的钻石,回头叫人从广州海关那边采买。” 关键是九阿哥的身份,不好表现出太喜欢来,否则倒像是变相跟恪靖公主讨要东西似的。 九阿哥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道:“那咱们回头叫人多采买些。” 三福晋最是爱美,公府大格格,从懂事开始就喜华服美饰。 虽说她的陪嫁中,也有不少西洋饰品,可是都比不上这宝石项链。 她就推了三阿哥一把,道:“爷,您是不是也该露两手了?也得有个哥哥的样子吧!” 三阿哥不想动。 他跟老大不一样,眼下在御前还挂着号呢。 老大教训弟弟们,不是过错;自己教训弟弟,谁晓得皇父会不会往歪了想,当自己欺负弟弟? 三福晋蛊惑道:“眼见着没两月就要中秋节了,爷要是赢了公主的彩头,正好添做中秋节礼,府里也能省一份……” 三阿哥听了心动,看着对面的老五道:“五弟你不比比?” 五阿哥昂首挺胸,道:“布库,你们不是个儿,我不欺负人!” 三阿哥已经起身了,却是过来拉五阿哥,道:“不能只嘴上说,手底下见真章!” 法不责众。 以防万一,还是大家都掺和为好。 眼见着八阿哥还站着,三阿哥也推了他一把,道:“八弟,别傻站着了,回头比出高低来,也叫汗阿玛晓得咱们没荒废了功课……” 这布库,就是摔跤,也是在上书房时都要学的。 不单单是看力气,还要看脚力跟臂力,还要看手眼反应。 三阿哥舌头舔着上牙膛,握紧了拳头,身上生出斗志来。 当年在上书房的时候,他都收着,不敢摔大阿哥,也不敢摔太子,现下是不是不用顾忌那许多了? 八阿哥被推着出来,回头看了八福晋一眼。 他看到舒舒跟九阿哥说话了,也听到三福晋鼓动三阿哥,可是八福晋却是端坐,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热闹(谢诸书友大大加更) 盛夏时节,昼长夜短。 虽说已经是戌初,外面却依旧是天光大亮。 阿哥们都到了院子里。 舒舒跟着九阿哥也出来看热闹。 堂屋就剩下公主与两位格格。 就是八福晋,都被四福晋招呼着出去了。 恪靖公主看着两位妹妹站起身来,不动地方,道:“要是怕晒,就站在阴凉处。” 九格格摇头道:“现下不热了。” 十格格脸色有些涨红,小声道:“四姐,我想去更衣。” 公主这才想起疏忽此事,吩咐身边宫人带了十格格去净房。 她想到了四福晋,又唤太监道:“抬几个椅子出去。” 除了四福晋大腹便便,不好站着,其他嫂子弟妹穿着旗鞋,站着也累。 院子里临时铺上了一块地毯,一丈宽,一丈半长。 所谓布库,就是满语摔跤的意思,摔倒在地或被甩出圈,都算输。 常见的布库,是一对一,或二对二。 大阿哥要一对二,不是猖狂,而是因为他今年二十九,正是盛年,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只是半大孩子。 他掖了衣角在腰带上,使得长衫成了短打;袖子也挽起来些,不过只到手腕上。 当着弟媳妇跟妹妹们的面,也不好赤着胳膊。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是差不多的动作,做好了准备。 三阿哥在旁,觉得自己得提前说一声,告诉大家自己也要下场,要不然好像是占便宜似的,就道:“大哥,弟弟一会儿也想要下场活动活动筋骨,那这怎么个比法啊?也不能成了车轮战啊?是不是先分个队?” 布库每一场是“三跤两胜”,人多的时候是排成两排,一对一。 决出胜负来晋级,再分组第二轮。 大阿哥听了,就望向众兄弟。 四阿哥早已跟在四福晋身边,站在阴凉下,离地毯远了。 五阿哥想要往后退,被三阿哥拉着。 七阿哥没有下场的意思。 八阿哥神色不定。 十阿哥侧头跟十福晋说了句什么,然后卷起了衣服袖子。 十二阿哥身子都僵了,恨不得避在最后头了。 大阿哥道:“那就按照规矩来,就是十四弟不算个儿,跟我摔的时候让他挂着十三弟,要是赢了我,下一场就十三弟自己,不用两人了。” 大家都没有异议。 十四阿哥也没有说什么。 要是跟哪个哥哥都二比一,那他跟十三哥也太废了,这也胜之不武。 九阿哥见状,道:“那分组分组,我来当裁判!” 总共就是六个人比赛了,一边是大阿哥、三阿哥、八阿哥,另一边就是十三阿哥(外加十四阿哥)、五阿哥、十阿哥。 如今就是先摔三场。 四阿哥与七阿哥、十二阿哥在一侧站着。 旁边一熘椅子,可只有四福晋跟八福晋坐了,其他人都站着看看热闹。 七福晋看着舒舒道:“咱们猜猜谁胜,压个彩头?” 舒舒还没有接话,十四阿哥转过头,扯着公鸭嗓道:“九嫂,别押我!” 大家笑得不行。 大阿哥轻哼道:“方才不是底气挺足的么?” 十四阿哥实话实说道:“这么些人看着,也不好使阴招,输赢五五开!” 所以九嫂还是别押他了,这输赢没谱。 要是输了,回头记仇了,那自己的零食就要少了。 “呵!” 大阿哥活动活动手腕道:“让我瞧瞧怎么个五五法!” 这地毯就是布库场了,以地毯边缘为界限。 大阿哥与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就上了场,相对站着。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兄弟在一起七、八年,早有默契,交换了眼神,就有了分工。 等到三人面对面站了,行了礼,九阿哥就在旁边喊开始。 这布库通常是先抓对方肩膀,再头顶头,然后抱、举、背、推、绊等动作,看似胳膊用力,实际上是脚力决定胜负,更多的动作在脚上,将对方摔倒,或者将对方推到场外,就是分了胜负。 大阿哥一对二,自然将年长十三阿哥当成主力,去抓十三阿哥的肩膀。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却是飞快来了移形换位。 十四阿哥顶在前头,被大阿哥抓了个正着。 这般单薄的小兄弟,比自己矮大半头,大阿哥就卸了力气,结果被十四阿哥抓到肩膀。 同时,十三阿哥已经到了大阿哥身后,将大阿哥给抱住。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同时使劲,将大阿哥往地毯边缘使劲。 大阿哥脚下定了定,直接将十四阿哥肩膀上的手往下,到了十四阿哥腋下,就要抱摔。 十四阿哥直接双脚离地,不由双脚乱踹,就往大阿哥胸口踹去。 大阿哥转了半个圈,将十四阿哥往场外摔。 十四阿哥身子趔趄着,却是紧紧地抱着大阿哥胳膊,没有甩出去,嘴里喊着:“啊啊啊……十三哥您快点啊!” 十三阿哥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来,用脚勾大阿哥小腿。 这是规矩允许的,只不许踹波棱盖跟腿窝。 大阿哥却稳如磐石,还趁着十四阿哥说话分神,直接绊他右脚,随后就是一个过肩摔。 “啪!” 十四阿哥第一回合,就摔了个实诚。 他立时翻身起来,道:“再来第二跤!” 九阿哥在旁,看出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兄弟组合的不足,笑道:“你想得挺美,以为二比一能胜大哥,怎么不想想短处也成两个了?你跟十三摔倒一个,就败了!大哥让着你们,不摔你,你还自己凑上去!” 十四阿哥心里转得快,晓得自己这方赢的机会不大了,就跟十三阿哥道:“十三哥,咱们一人跟大哥摔一场吧,全当学习了!” 十三阿哥没有立下点头,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本就是为了舒展筋骨来的,道:“都行,谁先来!” 十三阿哥道:“我来!” 结果不言而喻,少年的十三阿哥坚持了没一会儿,即便没有摔倒,却是给甩到场外。 至今,第一组胜负已分。 剩下第三跤就是哄孩子了。 三阿哥看着,点头道:“大哥力气大,脚力也足。” 回头三组比赛完,跟大阿哥对上,他觉得没那么多胜算了。 到时候三人怎么摔呢? 要是让老八跟老十那组的胜者先跟大阿哥对上,消磨消磨他的体力呢? 五阿哥看着十四阿哥摇头,道:“太瘦了,下盘不稳。” 三阿哥看着五阿哥这分量,有些担心自己也要耗费力气了。 八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 兄弟差两岁,之前在上书房读书也不是一拨的,还真没有对上过。 十阿哥也看着八阿哥,脸上却是带了笑。 多好的机会,兄弟“亲香”、“亲香” 他要是哥哥,早揍八阿哥了。 烦死了,整日里“对不住”、“对不住”的,跟戏子似的,就爱人前演。 呸! 臭不要脸。 滚边去! 教训一顿,再往九哥跟前凑,他可不会容着的。 旁边的皇子福晋们也看出第一组没悬念了。 剩下两组…… 三福晋看着大家道:“这回,我要押我们爷赢……” 说着,她从手腕上撸下一个碧玉手镯,道:“我押这个,你们押不押?” 七福晋笑着说道:“三嫂换个彩头吧?这是您戴过的,我们嬴着也不合适啊!” 三福晋从谏如流,道:“那咱们押什么?” 七福晋迟疑了一下,其实最好的赌注就是真金白银,比较方便。 可是那成了赌博了,不成规矩。 这会儿功夫,看到恪靖公主叫人端了果盘过来,里面是切好的西瓜与香瓜。 七福晋就道:“谁要是输了,就包半个月西瓜,就从舒舒的庄子里买,每天两车。” 夏天谁家都离不开西瓜。 在宫里的时候,到了六、七月,连带着下头的宫女与太监都供西瓜。 就算不用这个做赌注,各家也要采买的。 三福晋觉得赢得太少了,总共用不了几个银子,可还是点头道:“行,那就押西瓜,两车太少了,四车吧!” 七福晋道:“好,第二场我看不好,先停停,先问问大家伙儿。” 大家就望向四福晋。 四福晋摆手,道:“我不会看,你们不用算我。” 到了恪靖公主这里,也不押。 九格格跟十格格也不好押了,都是一样的哥哥,都不大熟悉,不好分出远近亲疏来。 舒舒这里却是大大方方道:“我也看不大懂,可这下注,总要正负双方才有趣,要不就不成局了,那我押五哥。” 十福晋在旁边道:“我也押五哥,五哥壮实,看着就像巴图鲁!” 三福晋没有说话,却是忍不住腹诽,那是虚胖。 不是每个胖子都是摔跤手。 她们真是见识浅,不知道自己爷是被皇上亲口赞过的文武双全。 这会儿功夫,大阿哥陪十四阿哥摔了半盏茶的功夫,指点了两圈,才停了手。 早有太监拿着干净毛巾递过来,大阿哥接过来擦了,看着剩下的两组兄弟道:“我舒展舒展就行了,剩下你们两组比吧,正好三场也好计算!” 虽说今日有恪靖公主提供的彩头,不过谁也不缺好东西,不过是凑到一起开心罢了。 大家也没有所谓。 倒是三阿哥,意气风发的,觉得胜算变大了。 八阿哥也忍不住看了十阿哥一眼,生出几分胜负欲来…… * 感谢各位大大的月票,没投的大大求投票,别过期了,^_^,大家假期愉快,吃好喝好。 下一更4月29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玄乎(倒立求月票) 第二场就是三阿哥对上五阿哥。 兄弟俩年岁相彷,一个高些,一个胖些,看着倒是真有些胜负五五开的意思。 眼见着三阿哥势在必得,五阿哥这里却没有什么动力的模样,九阿哥立时鼓劲儿,道:“五哥,我福晋跟老十福晋都压了您赢,可别让他们亏了!” 五阿哥听了,认真起来,望向九阿哥,道:“压了什么?” 真要因他的缘故,让两位弟妹输了,那也怪不好意思的。 九阿哥笑着说道:“六十车西瓜!” 半个月供应,每天四车,那就是六十车。 五阿哥一听这个数量,越发认真了。 这可真是不老少。 十四阿哥拿着毛巾,擦着身上的汗,在三阿哥与五阿哥之间看了一下,也选择给五阿哥鼓劲。 “五哥,让三哥见识见识什么是正当年,您这小老阿哥指定比他那老老阿哥强!” 一句话,听得三阿哥跟五阿哥都瞪着十四阿哥。 五阿哥道:“又小又老的,那到底是小,还是老啊?” 三阿哥则是揉着拳头道:“十四弟,你这随口胡咧咧的毛病随谁了?仔细出去挨揍!” 十四阿哥不忿道:“我又没说错,我们后头的阿哥大了,你们前头的就成了老阿哥了,五哥是其中靠后的,叫小老阿哥也没错啊!” 五阿哥觉得有些道理,想要点头。 三阿哥指着十四阿哥道:“整日里倚小卖小,口无遮拦,回头让汗阿玛教训你一顿,就晓得什么是‘兄友弟恭’!” 十四阿哥立时得意道:“在汗阿玛跟前,我乖着呢,汗阿玛训谁,也不会训我啊!” 四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真是一肚子的训斥。 每次跟哥哥们吃饭,明明是最小的,却是上蹿下跳。 之前在北五所那次吃饭如此,眼下又是如此。 上头的哥哥们,都快得罪遍了。 言词如刀,每次都扎人心,这坏毛病可真要不得。 他正想着开口,就见门口有些异样。 “哼!这回朕就要训你了!” 随着说话声,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是圣驾来了。 大家面面相觑,心中有些古怪。 皇父这么闲么? 每次皇子聚会,都要过来凑热闹。 原来这边吃完宴,兄弟们就摩拳擦掌到了院子里,落在旁人眼中,还以为是皇子们要动手,就有那伶俐的急匆匆报到御前去了。 康熙想着今日过来吃饭的这些人,怕真有嫌隙动手,伤了兄弟情分不说,还丢了皇家体面,得了消息,没敢耽搁,就急匆匆地过来。 结果正听到三阿哥跟十四阿哥斗嘴这两句。 三阿哥说的不错,就十四阿哥这无理搅三分的劲儿,就是欠教训。 御前的小本子上,可还记着十四阿哥一笔账呢。 “汗阿玛……” 大家都迎上来。 原本坐着的四福晋跟八福晋也起身了。 康熙一进院子,看到地毯,就晓得旁人误会了,这是兄弟几个耍布库。 他望向恪靖公主,道:“你张罗的,怎么想起这个了?” 恪靖公主没等回话,大阿哥已经开口道:“是儿子张罗的,难得齐全,吃完了饭,松快松快。” 十四阿哥这会儿倒是敢作敢当,凑到跟前道:“汗阿玛,是儿子说十几年后大哥、三哥打不了准噶尔,大哥才不忿的,非要显摆显摆力气,也就是儿子还小,再过三、五年,谁也不是个儿!” 看着十四阿哥这小公鸡的样子,康熙觉得碍眼,正色道:“可以有傲骨,不可有傲气,这本领是身上练的,不是嘴巴吹出来的!” 十四阿哥垂着手听了,点头道:“汗阿玛您就放心吧,上书房的文武功课,儿子就没有不好的,也不是吹牛,就是儿子的真本事了!” 康熙望向大阿哥,见他袖子挽着,衣角还夹在腰上,道:“这是比过了?输赢如何?” 大阿哥摇头道:“不是正经比,就是陪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两个小的舒展舒展筋骨。” 四阿哥跟八阿哥已经抬了椅子过来,请康熙入坐。 康熙望向旁边公主跟福晋们,目光在四福晋身上多看了两眼,吩咐恪靖公主道:“多抬些椅子,你们也坐。” 恪靖公主应了,吩咐人去堂屋,取的却不是椅子,而是圆凳。 而后挨着康熙右手边,就是恪靖公主、两位格格,而后是诸皇子福晋,依次坐下来。 康熙左手边,则是站着的一熘的皇子阿哥。 康熙看到了恪靖公主准备的猎刀跟宝石项链,晓得是布库的彩头,笑道:“那朕也添个彩头……” 说着,他摘下了手上的羊脂玉扳指。 十四阿哥在旁,不由地流口水,道:“汗阿玛,就三哥、五哥、八哥、十哥四个人比了,都两样东西了,再加上这个,不是赚大发了?” 康熙看着他道:“你不服气,你也上?” 十四阿哥动了下肩膀,方才摔的不重,可是摔实了。 他就道:“那您这个当彩头吧,儿子跟三嫂、九嫂她们下注去!” 康熙望向儿媳妇们,还有这回事儿? 三福晋眼下是皇子福晋中最年长的,坐在十格格下首。 见康熙望过来,她起身道:“儿媳压了我们三爷赢,我们几个不懂布库,就跟着凑热闹,输赢也不大,就是几车西瓜。” 十四阿哥的的目光在三阿哥与五阿哥中间转了一圈,道:“我之前本打算要跟着九嫂、十嫂压五哥的,还是算了,跟三嫂您一起压三哥吧!” 五哥布库是出了名的好,去年北巡在蒙古人面前也不露怯,可是三哥是能下狠手的。 真要比个输赢,三哥这边胜算更大些。 三福晋笑着说道:“好。” 三阿哥对十四阿哥道:“不错啊,十四弟,眼力好。” 康熙也听明白了,这下一场是三阿哥跟五阿哥的比试。 看着五阿哥略显笨拙的体态,他摇了摇头。 这样下去不利健康,回头太后该担心了。 让五阿哥先松快些日子,等到回头巡行塞外,他要点五阿哥跟着,全程不许坐车,只准骑马,一定要将这身肥膘降下来些。 三阿哥也挽了袖子,掖了衣角,望向那羊脂玉的扳指,带了热切。 五阿哥觉得三阿哥眼神烁烁,也使劲地睁了睁眼睛。 他看了舒舒跟十福晋一眼。 十福晋立时握了拳头,欢呼道:“五哥加油!” 五阿哥觉得,自己承包了西瓜更好些。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在场边催着了,道:“两位哥哥快些,别耽搁了!” 现在夏至过去没多久,正是一年之中白天最长的时,差不多要戌正才天黑。 眼下已经是戌初二刻了。 三阿哥与五阿哥没有耽搁,两人就上了场上。 面对面站了,行了礼,才开始动。 跟方才那一场力量悬殊,速战速决不同。 两人差不多同时抓住对方肩膀,头也顶上了对方。 三阿哥更高些,比五阿哥高半头,可是乍一交手,并没有优势。 五阿哥个子矮,又胖,下盘就更稳些。 十四阿哥站在旁边看着,已经后悔了,跟十三阿哥滴咕:“我是不是选错了,怎么眼瘸了!” 这会儿功夫,三阿哥对五阿哥发起了进攻,脚下动作不断,勾、绊等。 五阿哥往下运气,脸色憋得通红,很是管用,愣是让三阿哥白忙。 等到三阿哥换动作的时候,五阿哥却是膝盖插到三阿哥两腿间,往一侧压腿。 三阿哥正换气,身子就趔趄了。 三福晋已经坐不住了,也站了起来,抓着帕子的手心都出汗了。 当然不是心疼那六十车西瓜或是一百二十车西瓜,是舍不得那串宝石项链。 就算洋人款式,跟衣裳不搭,戴不出去,摘下来镶头面,也能镶一副了。 大家也都屏气凝神起来。 八阿哥看得格外仔细。 要说之前,他是生了胜负欲,可眼下皇父来了,他也生出势在必得。 方才席面上的尴尬情景,他可不想再经历第二回。 没有伙伴就没有伙伴。 他上面的哥哥,都是单蹦来着。 只要显出本事来,得皇父器重,以后面对的还是友善,就跟之前似的。 要是泯然众人,那被旁人轻视也不稀奇。 五阿哥晓得自己后劲不足了,汗流浃背。 他脚下稳,可是臂力却远远不如三阿哥。 这就是这恍忽的功夫,他已经被三阿哥抱住肩。 只是三阿哥也失误了,他习惯了接下去腰身用力,抱摔对方。 结果眼下没抱起来! 三阿哥的胳膊一下子抻住了,面上疼得有些狰狞,嘴里也闷哼一声。 五阿哥本还有些发懵,见状立时松开三阿哥,退后一步,关切道:“三哥您怎么了?” 三阿哥额头冷汗都出来了,道:“没事,好像脱臼了!” 大阿哥听了上前两步,扶了三阿哥胳膊,直接给推上了。 不过怕伤了骨头,康熙还是吩咐一个太监往太医值房传骨医了。 这会儿功夫,十四阿哥指了五阿哥脚下道:“五哥,您出界了!” 原来五阿哥之前就到了地毯边缘,这退后一步,正好出场,算输。 五阿哥本也不在意输赢,立时道:“那我输了!” 十四阿哥道:“还有两跤呢?不比了?” 大家都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摸着肩膀,心有余季。 要是皇父没来,他厚着面皮应承了老五,眼下却是不好占便宜了。 他就摇头道:“三跤两胜的,本是我不能下场了,下两场都是我输,这算下来还是我输了!” 十福晋在旁笑道:“九嫂,咱们赢了!咱们赢了!” 三阿哥望向舒舒一眼,心里怪怪的。 第一跤自己收着力气,想摸老五的底细。 这自己当稳赢的,要不是鬼使神差要背摔老五,也不会被二百来斤的分量给抻了胳膊。 难道是因为董鄂氏压了老五赢,这好运气就传给了老五,自己这里就是霉运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是有时候,就是这么玄乎,好像不信还不行…… * 打滚、翻跟头求月票。 第一千零八十章 心黑(打滚求月票) 西花园,讨源书屋。 离天黑还有两刻钟,书房里已经灯火通明。 太子坐在书桌,满脸阴郁。 下午南苑传来消息,李氏病重。 根据那边的脉桉,是天热,用了不洁之物,已经腹泻三天。 那边不敢瞒着,报到围场总管处。 围场总管报到御前。 御前看了之后,打发人将折子递过来。 皇父是什么意思? 太子心里没底了。 到底是阿克墩跟弘皙的生母,太子也不是铁石心肠,晓得对方病重,还不闻不问。 过问到什么地步? 接人回宫,是不可能接的。 不接回来,就会有下一回。 还有就是李氏这个生母在的话,往后即便给弘皙找了养母,对方家里也要犯思量。 这母后皇太后跟圣母皇太后还是不同。 历朝历代,都是嫡母在前,大清也不例外。 可谁都晓得,还是不一样。 就比如已故的太皇太后跟眼下皇太后。 太子将折页合上。 外头有人进来禀告:“主子,圣驾去了南五所!” 太子听了,不由蹙眉。 七日之前是北五所,眼下是南五所。 皇子阿哥们没事就凑到一起宴饮,要是毫无企图谁信? 都这么闲么? 太子眉眼舒展开来,道:“既是圣驾都去了,那孤也过去瞧瞧……” * 南五所,前院。 轮到八阿哥跟十阿哥了。 两人一个周身温润,一个眉眼桀骜。 站在一起,面对面站着,高矮胖瘦都仿佛。 九阿哥在旁看着,有些不放心了。 他虽不喜八阿哥,却是晓得八阿哥打小上进,跟他们在上书房湖弄不同。 八阿哥的文武功课,都能在头一拨皇子中排到前三。 皇父自己就要强,也希望儿子们要强。 老十这里…… 好像没有八阿哥有上进心。 只是眼下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九阿哥就望向旁边的女卷们,道:“这一场呢?大家不压胜负了?” 十福晋立时道:“我压十爷赢,十爷最厉害!” 大家都含笑听着,也望向八福晋。 八福晋坐在七福晋跟舒舒中间,神色端庄,见大家看她,微微一笑,道:“我压八爷……” 就是赌注莫名其妙。 半个月的西瓜能有几两银子? 也值当比一回? 董鄂氏行事还真是要实惠,不要体面,处处都要赚银子。 舒舒就跟其他人一样,避开不掺和了。 她望向十阿哥的下盘。 早在刚嫁入宫里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十阿哥的异样。 十阿哥看着跟九阿哥差不多,都是抽身量的时候,看着单薄,但也只是看着罢了。 九阿哥那是真单薄,不说手无缚鸡之力吧,也比四力弓的四阿哥强不到哪里去。 十阿哥这里,却是不一样。 根据舒舒观察,十阿哥之前应该也是戴负重的,只是不是容易被人察觉的手腕上,应该是脚腕上。 眼下这一场胜负,还真是说不好。 可是十阿哥内秀,行事素来有成算,即是下场,那就是胜的希望更大些。 旁边十四阿哥跟着十三阿哥已经滴咕道:“十三哥,咱们也一人压一个啊,方才赔了六十车西瓜,我还想赢回来。” 十三阿哥就道:“那你先选吧!” 都是兄弟,西瓜也没有几个钱。 十四阿哥看了眼场上两人,斟酌了一下,道:“那我压八哥吧,听说八哥的布库是汗阿玛夸过的,有惠顺亲王之风。” 惠顺亲王是康亲王椿泰祖父,是宗室中有名的擅布库之人。 十三阿哥就道:“那我压十哥。” 场上,十阿哥已经对八阿哥躬身行礼,八阿哥也回礼。 十阿哥没有先动,而是等八阿哥伸了手,才伸手过去,差不多的动作,扣住八阿哥的肩膀。 八阿哥脸上带了郑重,他抓着十阿哥肩膀的时候就察觉了不同。 不说铜皮铁骨,也是紧邦邦的肉。 老十,比看上去的要强。 十阿哥顶着八阿哥的脑门,脚下已经开始动了。 八阿哥接连避开。 十阿哥已经换了动作,似是要转身,结果脑门向下,“砰”,直接顶到八阿哥的鼻子。 八阿哥鼻子一酸,鲜血跟眼泪都下来了。 大家看着,都傻了眼。 大阿哥忙道:“先停吧!” 十阿哥抬起头,才看到异样的样子,道:“哎呀,停吧,停吧,真是对不住!” 八阿哥眼神有些冷。 方才两人勾着身子,头碰头的,旁人看不清十阿哥表情,八阿哥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十阿哥转身之前,勾了嘴角。 他是故意往自己脸上撞的! 八阿哥心里也勾出凶性来。 要不是十阿哥在九阿哥旁边蛊惑,九阿哥也不会将跟自己的兄弟情弃如旧履。 “再来!” 八阿哥掏出帕子,将鼻血擦了,看着十阿哥道。 十阿哥脸上多了愧疚不安,看着眼康熙,见他没发话,才点了点头,道:“好,再来!” 接下来,兄弟俩都拼足了力气的。 一时之间,竟是战个平手。 八阿哥将十阿哥摔个趔趄,十阿哥就将八阿哥逼退半步。 天色也幽暗下来。 十四阿哥在旁惊讶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十哥文武功课差些,却有一把傻力气。” 十三阿哥在旁道:“听说恪僖公生前力大,勇冠三军。” 十四阿哥觉得自己今天运气不好。 上一把明明三哥胜券在握,结果莫名其妙地输了。 这一把怎么也是八哥胜算大些,眼下这局面不大好。 八阿哥脸色也涨红起来。 他也感觉到了十阿哥的棘手,不是那些轻易能摔倒的。 他就退而求其次,想办法绊脚,想要将十阿哥腾挪出去。 十阿哥双脚却是极稳,上身都要扭成麻花了,下边也纹丝不动。 “老十下盘不错……” 大阿哥在旁点评道。 三阿哥点头道:“这是蛮力气,没法子,这是天生的!” 四阿哥跟七阿哥都没有开口,都是不由自主地望向康熙。 康熙看着场上的两人,若有所思。 十二阿哥则是抿了抿嘴。 哪有什么蛮力气…… 十哥,应该很厉害。 十四阿哥盯着十阿哥,如同盯着一块肥肉。 往后找机会跟十哥多练练。 十三阿哥则是看了一眼八阿哥,又看了一眼在旁边拍手的十福晋。 十哥像是话本子里深藏不露的高人,这回出手,是为了教训八阿哥呢,还是为了哄十福晋开心呢?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他将心比心一下,觉得或许是“一举两得”。 八福晋坐着,手中的帕子纹丝不动。 眼见着八阿哥脸色涨红,失了最初的从容,气息也有些乱,她心中平静无波,反而有一些快意。 想要争强好胜,却偏偏胜不了,人前输给草包弟弟,对于八阿哥来说,这种羞耻感会加倍吧? 哈! 出身低贱,却自诩清高,往后的不足之处还多着。 八阿哥已经乱了节奏。 一个不小心,就被十阿哥摔倒在地。 “砰”的一声,八阿哥摔实了。 九阿哥在旁,对着十阿哥伸大拇指,道:“厉害啊,还真没想到你能赢八哥!” 十阿哥抹了一把汗,道:“谁叫今儿有好东西呢,弟弟我只能拼一把!” 旁人听了这话,也都觉得情理之中。 这个年岁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方才十福晋还叽叽喳喳的跟他说私密话。 这指定是看上了那宝石项链了。 大阿哥道:“不错,再接再厉。” 三阿哥则道:“也别将力气耗尽了,回头还有一场,跟你五哥比!” 五阿哥正端着凉茶,“咕都咕都”喝着,道:“第三场不用比,三样东西呢,直接划拳选!” 他可不想再比了,那不是欺负弟弟么? 他这样敦实,谁能摔得过他? 刚才三阿哥还好,只是脱臼,接上就好了;换了八阿哥或十阿哥,抻了腰呢? 十阿哥笑道:“好,那下一场就划拳决胜负!” 他这样松弛,漫不经心的,八阿哥心中满是羞恼。 从小就是这样,他努力争取的,是旁人不稀罕要的。 旁人不稀罕的,都是他没有的。 八阿哥握着拳头,面上春风化雨似的,道:“那来第二跤!” “好!” 十阿哥也笑了。 兄弟俩再次下场。 天色越发暗了。 眼见着再过一刻钟,就是掌灯时分。 恪靖公主已经吩咐太监,去预备灯笼。 要是布库再僵持下去,就要挑灯了。 就算布库散了,也要送众人回去。 这会儿功夫,场上再次僵持。 八阿哥跟十阿哥跟两个斗鸡似的,脑门顶着,下头腿脚没有老实,勾绊踹。 九阿哥在旁看着,不由担心。 八阿哥不会玩阴的吧? 想到这里,他望向皇父。 应该不会,这是御前呢? 不会那么傻对兄弟下手。 场上,十阿哥觉得不对劲,八阿哥的手卸了力气,没用上劲。 那劲儿呢? 往下走了? 十阿哥心里带了提防,望向八阿哥的脚。 而后,他发现了蹊跷。 八阿哥在预判他的动作,在他动作前换了地方。 瞧着像是不经意的,却是主动去接他一脚的样子。 十阿哥立时明白过来,恶心的不行,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不过也细微地调整着动作。 两人脚下的动作越来越快,上身抱着也转了几个圈。 本来天色就幽暗了,这一转圈圈,大家看的眼花缭乱。 只听到“砰”的一声,而后就是一声惊呼。 “嗷……”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不必计较(吼吼求月票) 这一嗓子,旁人还在愣神,九阿哥已经飞奔过去,一把推开八阿哥,带了紧张道:“老十,你怎么样?” 十阿哥僵在那里,脸上泛白,额头都是冷汗,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踢到波棱盖了?” 九阿哥上手要去探查。 大阿哥已经近前,将九阿哥隔开,道:“别胡乱动,等太医!” 这会儿功夫,七阿哥也上前,将十阿哥揽在怀里。 十阿哥这才卸了力气,额头上的汗更多了。 大家都被这惊变吓倒。 被九阿哥推开的八阿哥都有些怔忪,没醒过神来。 十四阿哥立时带了谴责,道:“八哥您犯规!怎么能踹波棱盖?!” 八阿哥醒过神来,连忙摇头道:“我没踹!” 十四阿哥不信道:“您没踹,脚丫子怎么落到十哥波棱盖上了,还那么大的力气?” 九阿哥恶狠狠地看着八阿哥,冷哼道:“不是踹人,是扥脚,恨不得地砖扥裂了!” 方才他看着场上,就觉得八阿哥动作有些不对,一时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眼下明白了,这是力气往下使了。 大家都望向八阿哥,带了质疑。 布库讲究下盘稳,是跟地面粘着,这样扥脚图什么? 非要扥麻了? 大阿哥与三阿哥俩人是内行,猜到其中缘故,大阿哥看着八阿哥脸色转冷;三阿哥则是摇头,看着八阿哥带了谴责。 其他人还混沌着。 十阿哥的情形,不是作伪。 因为这会儿十三阿哥搬了凳子过来,七阿哥已经扶着他坐下,大阿哥卷了他裤腿,膝盖的位置已经红肿起来。 十福晋在旁,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恪靖公主叫人掌了灯。 院子里立时灯火通明。 灯光之下,十阿哥额头密密麻麻都是汗,显然是疼得狠了。 九阿哥在旁,狠狠咬着牙根儿,胸脯直喘。 这会儿功夫,门口有了动静,大家都望了过去,还以为是之前叫的太医到了,结果来的是太子。 眼见着院子里一片安静,大家脸色都不好,太子也收了笑,对康熙道:“听说圣驾过来,儿臣就过来瞧瞧……” 这满院子的人,都在外头…… 还有女卷在,掌灯了,还不散…… 太子也摸不着头脑。 康熙脸色耷拉着,没有时间跟太子寒暄,招呼太子身后的人道:“过来给十阿哥看诊!” 原来是太医到了。 因都关注着十阿哥伤情,大家也顾不上给太子请安。 太子很是不自在,这才发现全场都站着,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脸色不大对的十阿哥。 太医上前,仔细看了,摸了骨,而后对康熙禀道:“启禀皇上,十爷这伤在膝上,这里骨头脆,恐有骨裂,需上夹板,卧床静养,再看后效。” 康熙脸色发黑,道:“外敷的药膏呢……” 太医道:“要续骨膏。” 舒舒站在七福晋下首,都摒住了呼吸。 她忍不住去看八阿哥,想着八阿哥跟十阿哥之前的动作。 八阿哥想要踹十阿哥的脚踝? 结果误伤了波棱盖? 那里不是禁忌,却又脆,也容易骨折。 只是要是踹伤了十阿哥的脚踝,他可以托说是无意落脚,踏得重了。 现在换了波棱盖,这里是禁忌,他预备的说辞就作废了。 可是这角度,委实有些刁钻。 方才两人抱摔,脚下动作也快,还真没瞧仔细。 之前舒舒只是觉得八阿哥行事不够大气,太过自私,眼下瞧着,这人还能出阴招。 八阿哥反应倒是快,立时认错道:“十弟,方才摔出火来,这脚下力气没收住。” 十阿哥满头冷汗,看着八阿哥,带了恼道:“八哥您是不是记仇了?这是嗔怪弟弟我拦着九哥,不让九哥亲近您?那都不是有原因么?你们凑一块儿,不是九哥声名狼藉,就是八哥您受非议,那还往一起凑做什么?脑子也没毛病!” 八阿哥忙道:“真不是故意的,十弟你误会了,我真要使坏,也不会当着汗阿玛跟大家的面动手!” 十阿哥转过头,不想听的姿态。 十四阿哥小声,道:“八哥您这意思,是要使更阴的招么?” “闭嘴!”四阿哥扯了他一把,低声呵斥着。 十四阿哥都囔道:“我就是觉得眼下这也是阴招啊,大家眼皮子底下故意的,然后说不是故意的……” 剩下的话已经堵住,被十三阿哥捂了嘴扯到后头。 太子已经明白缘故,看着满脸冤屈的八阿哥,又看了眼地毯,皱眉道:“什么阴不阴的?这耍布库磕了碰了都是寻常的,谁还能故意使坏不成?伤了养着就是了,往后别玩布库。” 九阿哥听了,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 这不单单是拉着偏架,还讥讽老十娇气。 他刚要说话,大阿哥已经开口道:“是非对错,总要问个清楚的!随便湖弄了,不好。” 太子的脸一下子撂下来,道:“这是什么话?都是家里人,又不是审贼,要是怕磕了撞了的,这该在旁边老实坐着!” 三阿哥看了眼大阿哥,又看了眼太子,道:“本就是兄弟戏耍罢了,也不是正经比赛,犯不着使大力气。” 太子看到三阿哥,心里就搓火。 这是什么意思? 要对老大投诚,当着大家的面,就偏着大阿哥? 康熙眼见着几个儿子争执起来,道:“好了,都闭嘴!” 说着,他示意那太医道:“再给三阿哥看看右肩膀,他方才脱臼。” 五阿哥在旁,已经挪了把圆凳过来,放在三阿哥身边。 三阿哥坐了,太医摸骨查看。 太子握着拳头,心里越发躁了。 当着这么多皇子皇女的面,还有诸皇子福晋在,汗阿玛不给自己体面。 恪靖公主在旁,脸上有些绷不住,后悔没拦着大家了。 一场布库,伤了两个。 眼见着九阿哥跟火桶似的,就要爆炸的模样,她悄悄过去,小声道:“不许胡闹,仔细吓到弟妹!” 九阿哥看着恪靖公主直运气,他不想胡闹,他想打人。 这会儿功夫,太医已经摸完骨,也揭开领口看了肩膀,道:“皇上,三爷这右臂,也要养上十天半月,不可提重物,不可勒缰,省得养不好,以后总脱臼。” 三阿哥呲牙,看了眼已经无人问津的三件套,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 老五傻,自己怎么也跟着傻了? 二百来斤的分量,自己不想着将人拉扯下场,还想着背摔,脑子里灌粪了? 这会儿功夫,恪靖公主叫人预备肩辇。 天已经都黑了,这男男女女的凑到一起也不方便。 康熙走到十阿哥跟前,训斥道:“但凡上学时认真些,别这样三脚猫的功夫,连躲闪也躲不好,也不会有眼前之祸。” 十阿哥耷拉着脑袋,道:“是儿子错了,就是想赢一把……” 说到这里,他看着旁边摆着的三个彩头,道:“汗阿玛,那我跟八哥一人胜一场,这输赢怎么算啊?要是让儿子跟三哥似的弃权,儿子不乐意,要不儿子跟八哥划拳?” 康熙还没说话,五阿哥已经将旁边的三个彩头都抓着,塞到十阿哥怀里,道:“都给你,谁还能跟你抢不成?” 怪可怜的,打小在上书房也没被皇父问过两回,也没有跟哥哥们较量的机会。 康熙看着五阿哥,说不出话来。 自己还没有发话,他倒是敢全权做主。 五阿哥坦然道:“汗阿玛,反正不管是八阿哥胜,还是十阿哥胜,最后都是儿子胜,这东西是儿子赢的,儿子就做主给十阿哥了……” 说着这里,他想了想,又从十阿哥怀里拿了猎刀出来,跟十阿哥道:“三哥也伤了,不容易,这个分给三哥行么?” 十阿哥忙点头道:“行,行!” 五阿哥就抓了猎刀送到三阿哥怀中。 三阿哥左手接着,道:“这……这……” 这还挺好的,欧罗巴物件,值钱! 太子的视线却落到十阿哥手上的和田玉扳指上,这看着十分眼熟,是皇父日常佩戴。 他压着心火,所以大家伙在这里拼死拼活的,伤了两个,是为了争汗阿玛的扳指? 虽说这没有什么表记,可是御用之物,到底不同,汗阿玛怎么说赏就赏了? 康熙望向三阿哥,也带了呵斥道:“离了上书房,也不能疏忽了骑射,可以读书,却不能丢了八旗风范!” 耍个布库,都能抻了胳膊,还真是越来越废物了。 三阿哥站起身来,羞愧道:“儿子之前是有些偏了,整日里就想着读书,往后听汗阿玛的,骑射也捡起来。” 康熙见他听话,这才略满意些。 他又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正跟十福晋低声说着什么,将手中的红宝石项链缠到十福晋手腕上。 十福晋却看也不看项链,只拉着十阿哥的胳膊,委屈巴巴的样子。 十阿哥又拿了白玉扳指,十福晋看了眼还是转过头。 十阿哥脸上带了无奈,只能拍着十福晋的胳膊,小声说了句什么,十福晋这才点头,眼泪却“啪嗒啪嗒”直落。 康熙见了,觉得头疼,也没有了说教十阿哥兴致。 他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带了几分无措,站在人群之中,也是孤零零的模样。 他又望向八福晋,就见八福晋站在凳子前,只是站起身来,压根没有离开过凳子一步……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耳光(谢盟主“一花╮一叶”加更) 这一饮一啄,都是定数。 “不早了,都散了吧!” 康熙对众人吩咐着。 话虽如此,圣驾在此,大家却不好先动。 康熙看了眼太子,道:“太子随朕来……” 太子应着,跟着康熙出了南五所。 看着门口杏色的肩辇,康熙没有说话,示意太子跟上。 父子二人带了一干随从步行而去。 离南五所有阵子了,太子道:“八阿哥怪可怜的,这两年好像受了兄弟排挤。” 康熙问道:“兄弟排挤?怎么个排挤?” 太子想了想,道:“前几年的时候,九阿哥、十阿哥向来跟着八阿哥的,这两年都不在一处了。” 不单单是九阿哥跟十阿哥,旁人待八阿哥也疏离。 虽说晓得八阿哥是惠妃抚养,算是大阿哥那边的,可太子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道:“就算之前郭络罗氏行事有不妥当,也时过境迁了,也不能牵连到八阿哥身上。” 要是能卖给八阿哥一个人情,不用八阿哥明着偏向毓庆宫,只当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保不齐就有意外收获。 康熙看着太子,道:“你笃定八阿哥不是故意的?” 太子毫不犹豫地点头道:“顶多就是摔出火来,力道大了些,还能当着汗阿玛的面使坏不成?” 都不是傻子,谁不晓得自己汗阿玛在意“兄友弟恭”。 因这个缘故,人前大阿哥称自己为“太子”,自己也要回一句“大哥”。 康熙沉默了。 儿子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事已至此,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他不好说话,否则无论怎么判罚,都有一方觉得委屈。 他想到了李氏病重之事,道:“李氏那里,你有什么定夺?” 太子早有了打算,道:“母子连心,儿子打算安排阿克墩去侍疾!” 康熙看了太子一眼,摇头道:“不妥当,上书房里请长假,容易惹人非议,安排个大方科的太医过去就行了。” 将死之人,不吉利,谁晓得会不会疯癫伤人。 还有就是如今太子妃看顾阿克墩起居,阿克墩行事也比之前长进了些,要是到了李氏跟前,听着挑拨的话,容易坏了心性,对不住太子妃这份宽仁。 康熙虽对太子妃伤了身体之事,很是遗憾,可是并没有更换太子妃的意思。 太子妃立身正,行事也大气。 即便她之前不晓得李氏之恶行,可二、三月沸沸扬扬的流言,也当晓得大概。 可是对于阿克墩,她依旧是尽了嫡母之责。 女子多小气,像太子妃这样心胸的,当得起未来国母的身份。 太子不想说话了。 每次都是这样,关于毓庆宫的事情,皇父看似都让他做主,让他拿主意。 可是等到他有了主意的时候,皇父却是一句话就给否了,还是按照圣意来。 既然那样,还让他做主什么? 他已经二十七了,做了二十六年太子,不是七岁的孩童! * 南五所门口。 停着两架肩辇,十阿哥这个伤了腿脚的,被扶上一架肩辇。 另外一个,三阿哥却不肯坐,道:“我这又没伤了腿……” 大家也不勉强他。 住在北六所这边的一干皇子与皇子福晋,还有住在北花园的两位格格,就跟大家作别,带着从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南五所门口,就剩下恪靖公主、大阿哥、四阿哥夫妇与八阿哥夫妇。 八阿哥的鼻子,之前被十阿哥的脑袋顶过,眼下也肿胀起来。 他看了眼大阿哥与四阿哥,道:“大哥,四哥,我当时鬼迷心窍了,鼻子疼得厉害,就想着也踩十阿哥一脚,没想往膝盖上踹……” 大阿哥冷哼道:“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当时恼了,叫住了手,慢慢掰扯就是,怎么能想着报复?” 四阿哥也道:“他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 八阿哥摸了摸已经肿胀得透明的鼻子,道:“十阿哥是故意撞我的,我瞧见他笑了……” 大阿哥与四阿哥都沉默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当时两人在布库场上,顶头抱肩的,旁人也看不出他们的表情。 大阿哥皱眉道:“现下是掰扯这个的时候么?你不想吃亏,往后就听十阿哥的,离他们小哥俩远些;凑到一起了,你是当哥哥的,让让小兄弟怎么了?” 四阿哥素来想的多,已经看出十阿哥挤兑八阿哥的用意,就是希望他离九阿哥远些,省得坑了九阿哥。 赔了一个庄子,一个铺子,那就是对不住九阿哥两回。 最后一回这个坑的最厉害,使得九阿哥跟一个亲王、一个郡王有了嫌隙。 这是拿多少银钱也找补不回来的。 偏偏这一回,八阿哥只是空口白牙的道歉。 换了过去,四阿哥肯定热心肠的,劝八阿哥好好赔不是,预备重礼,将此事翻篇,兄弟还如往来一样交好。 眼下,四阿哥歇了这个心思。 八字犯冲这个很扯澹,可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不是一类人,也不用勉强凑到一起。 八阿哥被大阿哥教训了一顿,心里也吃气,看着大阿哥道:“方才大哥以为是十阿哥吃亏了,要问个是非对错;可眼下晓得是我吃亏了,怎么没有是非对错了?” 大阿哥皱眉,道:“你力气往下使就对了?这会儿你伤了人还委屈了?难道十阿哥这个受伤的弟弟反倒成了错的?你落下埋怨觉得丢人,可你这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十四阿哥虽然嘴欠,可是今儿说错了么?” 他没有给八阿哥留体面,噼头盖脸地训斥着。 八阿哥气血上头。 这话什么意思? 旁人也信了十四阿哥的话,当自己是在使阴招? 八阿哥身上木了。 四阿哥今天给八阿哥解了一次围,眼下不想解了。 十阿哥膝上的红肿,清清楚楚。 八阿哥这力道,就算没踹实,也是使了劲儿。 这要是往下踹骨折了,还真是不敢想。 恪靖公主在旁,看了个齐全。 八阿哥心高且不厚道。 早年能哄得九阿哥团团转,眼下没人吃他那一套了。 她自己个儿也好强,却是有真心在。 八阿哥这里,虚头巴脑的。 十四阿哥的童言无忌没错,十阿哥的快言快语也没错,都揭破了八阿哥的面皮。 这个弟弟,往后不会有什么大成色。 恪靖公主就当没看到八阿哥的尴尬境地,只扶着四福晋道:“四嫂快回去歇着吧,这累了一天了。” 四福晋颔首,道:“不早了,公主也早些安置。” 姑嫂两人说话,引得大阿哥与四阿哥都望过来。 大阿哥就对四阿哥道:“四妹说的对,你扶弟妹回家去吧,这都要二更了!” 四阿哥应着,对八阿哥道:“你带弟妹也回去吧,事已至此,是非对错不说,到底伤了人,还是当过去看看。” 八阿哥觉得身上力气殆尽,也要坚持不住了,点了点头,看也不看八福晋一眼,转身离开,脚步很是沉重。 八福晋对众人福了福,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大阿哥看着恪靖公主,叹了口气,道:“都是我心血来潮,闹腾这一场,搅了你的宴,大哥跟你赔不是。” 恪靖公主忙摆手,道:“您说这个做什么?都是想不到的事儿,就算不比布库,还要比射箭,我靶子都预备好了,谁晓得到时候有没有其他意外!” 四阿哥也在旁边道:“不干大哥的事儿。” 总共三场比赛,两场出了意外。 反倒是大哥所在的头一场,纯粹是哄两个小兄弟玩,大家看得也很热闹。 三哥倒是大有长进,即便胜负心强了些,也没有对五阿哥下狠手。 最后受伤这个,是真正的意外。 最后一场,八阿哥跟十阿哥两个人,这是摆明车马翻脸了。 可是十阿哥如此行事,还是为了护着哥哥,这个其情可悯。 倒是八阿哥这里,在御前都敢动小心思,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 有着一个伤号,舒舒一行人的动作就慢下来。 又是晚上,即便是青石板路也担心路滑摔了。 二里半多的路,大家走了两刻钟。 到了路口,大家就站定了,目送着九格格、十格格进了北花园,大家才拐到阿哥所。 先是头所。 三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叮嘱十福晋道:“这伤处有炎症的话,小心发烧,晚上盯着些,烧起来,就冰敷一下……” 很有哥哥的样子。 十福晋仔细记下,点了点头。 三阿哥带三福晋进了北头所。 接下来是二所,七阿哥没有啰嗦什么,直接带七福晋回了。 三所是十三阿哥的住处,他也沉默着。 今日亲眼所见场上惊变,十三阿哥有些不大舒坦。 之前听说百姓人家的手足兄弟,分家时为了仨瓜俩枣的打破脑袋,他还觉得是穷闹的。 皇家肯定不至于。 衣食足则知荣辱,仓廪实则知礼仪。 不管兄弟情分如何,面上都会过的去。 至于前年围场那次斗殴,那是不正常的情况下。 暴怒之下,别说打兄弟,有人还杀人。 今日明明好好的,却见着了什么是撕破脸。 十四阿哥闭了嘴。 眼下可不是抖机灵的时候。 九哥这还憋着火呢,脆皮的九哥不怕,可还有个护丈夫的九嫂,不能引火烧身。 他也老实地跟哥哥、嫂子们别过,带了太监进了四所。 到了五所门口,九阿哥对五阿哥跟十二阿哥道:“铺盖都弄好了,你们先回去梳洗,我带福晋送送老十……” 五阿哥跟十二阿哥没有异议,进了五所。 九阿哥吐了口气,阴恻恻地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面上带了几分讨好。 眼下还有公主的下人,九阿哥就忍了,扶了舒舒道:“小心脚下。” 舒舒见他身上都发抖,回握了一下九阿哥的手。 到了六所,肩辇直接将十阿哥送到正院正房前,又有两个太监架着,将人抬到屋里。 等到屋子里没有旁人了,九阿哥咬牙,狠狠地给了十阿哥一耳光。 “啪!” * 谢谢盟主大大,也谢谢诸书友的月票跟打赏。 下一更4月30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看透(打滚求月票)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怔怔的。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况且这还是使了力气的,声音响亮。 十福晋差点跳起来,看着九阿哥,脸上带了谴责。 舒舒拉了十福晋出去,小声道:“这是心疼十弟糟蹋自己个儿的身体呢,咱们先出去,让他们兄弟说说话。” 十福晋气鼓鼓的,任由舒舒拉到了堂屋。 屋子里,十阿哥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道:“九哥,别恼了,是弟弟不对,一时没想齐全。” 九阿哥气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用苦肉计?晓得他要使阴的,你直接揭穿就是了,或者直接给他两拳,就算汗阿玛不信你的,还有我呢!” 非要弄一出“苦肉计”,还这样凶险。 十阿哥老实认错道:“当时只顾着给他个教训,没想那么多。” 自己不算计八阿哥,回头就是“两败俱伤”,就是八阿哥行“苦肉计”。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面上带了认真,道:“爵位不重要,兄友弟恭也不重要,生死最重,身体次之,爷是要活到九十九的,可不想你走在爷前头,你也当爱惜自己个儿的身体……” 十阿哥点头道:“弟弟晓得了。” 九阿哥吐了口气,坐了下来,看着十阿哥道:“大家都不是傻子,一时被湖弄住了,还能一直被湖弄?明明是他的过错,倒成了你的过错,你瞧瞧亏不亏?” “亏……”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有些明白九嫂平日里是怎么规劝九哥的了。 九阿哥又道:“还有汗阿玛,别想着什么事情能瞒过汗阿玛,他没插手管,只是不想管罢了,可是心里会记一笔的。” 十阿哥点了点头。 九阿哥想了想,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养着,不许再折腾,八阿哥那里,爷长了记性了,不会再被他湖弄了,你信哥哥一回……” 十阿哥点头道:“弟弟信。” 自己九哥会讲道理了,对皇父也有了畏惧跟提防,确实是长大了。 九阿哥见他如此,心里已经后悔了,道:“爷也不对,不该打你脸,该往身上招呼的。”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岳母爱拍打自己福晋了。 孩子不听话的时候,确实气人。 不拍打两下,都过不去这个恼劲儿。 * 堂屋里,十福晋撅着嘴,看着稍间方向,带了不放心。 舒舒看出来,这是嗔怪九阿哥动手了。 换了是她,别人当自己的面打九阿哥,即便是好心,自己也不乐意。 她就岔开话,道:“以形补形,十弟伤了骨头,明天开始每次膳食就可以加一道骨头汤,多吃虾皮跟芝麻酱。” 这几样都是补钙的。 十福晋果然转移了注意力,道:“骨头汤这个补了,虾皮跟芝麻酱怎么也补?” 舒舒就道:“虾皮是开胃健脾的,芝麻则是补精髓,润五脏,除了这几样,明天弟妹再叫太医问问,看有没有食补方子。” 十福晋都记下了,跟舒舒抱怨道:“九哥有话好好说就是了,怎么能动手打人?还打脸,这太叫人难堪了。” 舒舒道:“是啊,不应该,回头我劝他,下回不能再这样。” 十福晋的嘴巴这才平了些,道:“再有下一回,我不会看着。” 在旁人面前,九哥护着十爷。 在九哥面前,就要自己护着十爷了。 要不然的话,十爷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 十福晋心里,越发心疼了。 远远地传来报更的动静。 二更天了。 九阿哥从稍间出来,看了一眼十福晋,有些不放心,道:“一个屋睡觉,离远些,省得翻身碰到老十伤处。” 十福晋本不想搭理他,听到这话回嘴道:“我睡着老实着,不翻身。” 九阿哥还要说话,舒舒催促道:“爷,困了,回吧!” 一个个的,公公像婆婆,大伯子也像婆婆。 自己得引以为戒,别这妯里也弄得像婆婆了。 烦不烦…… 她们这些皇子福晋,估计是上辈子欠账了,这辈子才嫁到皇家,上头的“婆婆”数不清。 九阿哥这才不说话,跟着舒舒出来。 两人回了五所,舒舒直接回了正房,九阿哥还到前院打了个站儿。 还跟前几天那次留宿似的,五阿哥住东稍间,十二阿哥住西稍间。 下人已经端了水盆进来,五阿哥正擦脸,见九阿哥进来,道:“都这样了,就别气了,往后离老八远些。” 许这八字相克是真的。 不单单是老八与老九之间,还有老八跟老十之间。 要不然一场布库下来,八阿哥伤了鼻子,老十伤了腿。 九阿哥点头。 最恶心的是,两府挨着住着,还是自己跟御前求了恩典下来的。 不单眼下如何,未来几十年许是都如此。 要不然的话,之前宫里有了嫌隙,搬到宫外,也打不上交道了。 现下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叫人堵心。 看到旁边小几上放着两盘饽饽,两盘果子。 九阿哥就道:“五哥要是饿了,就吃果子垫垫吧,省得吃饽饽积食!” 五阿哥摇头道:“我叫膳房送鸡丝凉面了,吃饽饽怎么能吃饱?晚上席面上能吃没几口,吃的那点儿猫食儿,早克化得差不多了。” 九阿哥不操心了,又去了西稍间。 十二阿哥规规矩矩地穿着中衣,本是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动静,站了起来。 九阿哥道:“五哥要了凉面了,你要是饿了,也叫份宵夜,膳房有人值守。” 十二阿哥摇头道:“我刷了牙,要歇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就歇吧,明儿不用早起,睡好了再起来。” 十二阿哥老实应了。 九阿哥才回了正房。 舒舒已经仔仔细细洗了脸,去了钿子头。 眼见着九阿哥满脸心事的模样,舒舒道:“太医方才摸了骨,要是伤得重,不敢瞒着的,爷也宽宽心。” 九阿哥叹了口气,道:“爷不担心这个,爷是担心老十在汗阿玛面前露了行迹,他不信汗阿玛公正,汗阿玛也看出了他不信自己公正,这父子之间就有了刺儿。” 舒舒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眼下康熙没有发作,可是谁晓得不顺心的时候会如何? 就是三阿哥前几日被送宗人府,肯定也不会单单是简单的“御前失仪”,也有日积月累的不满在里头。 舒舒就道:“事已至此,即便面上说开了,心里的影子也留下了,往后十弟这里离御前远着些,不是还有一句话,叫‘远香近臭’么?”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这法子管用么?汗阿玛这么多儿子,那回头再忘了老十?要是跟待十二似的待老十,那更让人憋闷。” 舒舒摇头道:“十弟跟十二阿哥不同,身份尊贵,皇上不会疏忽的,只要别让他逮住毛病就好,要不然宗人府这里的停封再来两次,以后十弟的爵位就要被压着了。” 搁在入关之前的算法,满宫后妃,只有皇后跟贵妃算嫡。 皇上的嫡子是两个,二阿哥与十阿哥。 其他四妃所出的,就是侧出,可入阿哥排行,可称贝勒,但是身份要在嫡子之下。 再往下嫔、贵人、庶妃之子,就是庶出阿哥,不入兄弟排行,不分左领人口。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就跟顺治朝似的,当时的皇子被计入排行的只有董鄂妃所出的皇子,被称为“第一子”。 其他庶皇子,压根就不在顺治与宗室眼中。 现在康熙是入关后的第二位皇帝,总共才过去五十多年。 八旗眼下正处于矛盾之中。 八旗汉化,摒弃了许多旧俗。 可是这嫡庶之论,也是儒家的伦理根基。 两相糅合,越来越多的人相信,“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尊卑固化。 关乎到十阿哥的前程,九阿哥没有立时应声,道:“爷再琢磨琢磨……” * 西花园,讨源书屋。 太子站在园子里,看着东西配房。 东配房里安置的长子阿克墩,灯火已经熄了。 这确实是该安置的点儿,可是阿克墩眼下十岁,正是当好好读书的时候。 太子很是不满意,望向西配房。 果然还亮着灯,书房的窗户上,小小的人影在那里提笔写字。 太子转身回了正殿。 弘皙资质再好,也只是次子。 有阿克墩压在上面,怎么能脱颖而出? 下半年秀女名册就要报到户部了,佟家的秀女…… 或是上三旗其他人家的秀女? 太子望向畅春园方向,很是无力。 他说了不算,也做不得主,还要看皇父心意。 就跟当年选太子妃似的,他是属意从佟家女中选的,而后从赫舍里家选太子嫔。 两家后族都得了照顾。 结果汗阿玛关注的是上三旗其他勋贵,太皇太后就顺着汗阿玛的意思,选了宗女所出的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 董鄂氏…… 乌拉那拉氏…… 太子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太祖皇帝血脉,都是宗女所出。 这才是汗阿玛看重的儿媳妇人选? 太子醍醐灌顶,望向后殿的方向就带了阴郁。 如此一来,汗阿玛待太子妃宽和,不单单“爱屋及乌”,还是给宗亲们看的。 那样的话,太子妃的地位稳固,不是一个‘无子’就能撼动的。 自己注定没有嫡子。 怪不得汗阿玛看不上阿克墩跟弘皙的身份,原来是嫌弃他们出身低微…… * 大大们,还有十五个小时就五月了,月票别留了,小九跪求。掉落16了,哭!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鸳鸯(打滚求月票) 北头所。 三阿哥将猎刀收好,心满意足。 这个收着,明年的万寿节礼可以少预备一件。 三福晋想着那串红宝石项链,带了可惜道:“爷真是的,又不是跟直郡王对上,本来稳操胜券的,怎么就轻敌了!” 三阿哥叹气道:“爷晓得老五胖,可没想到他这么胖啊,没拽动。” 三福晋想着后头八阿哥跟十阿哥那一场,道:“看着叫人心惊,我怎么觉得他们都是故意的,十阿哥故意顶八阿哥鼻子,八阿哥也是使力气诚心要伤十阿哥……” 三阿哥轻哼道:“那不是有汗阿玛的扳指勾着么?老八肯定要争的,老十这里也憋着坏,瞧不上老八假惺惺地跟老九道歉。” 三福晋摇头道:“胆子好大,当着皇上的面儿,也敢使这些小算计,倒是八福晋,挺叫人意外的,纹丝不动,换了过去,早要挡在八阿哥前头张牙舞爪了。” 三阿哥幸灾乐祸道:“往后还有的掰扯,这两口子过日子,没有孩子怎么行?不单老八这里,既是毓庆宫那边,你瞧着吧,明年新格格入门,也有的笑话。”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自己辞了格格之事,看了妻子一眼。 他是男人,又不是圣人。 谁不爱鲜嫩的小姑娘。 只是内务府秀女算了,往后再进人,还是从府中包衣人口或是户下人中选。 * 南三所。 四福晋已经梳洗完毕,在炕上歪着了。 四阿哥近前,揉了揉她的腿道:“肿了么?” 四福晋摇头道:“没有,就是坐得乏了,有些腰酸。” 她现下六个半月,不管是坐椅子,还是坐凳子,都不大舒服。 四阿哥想着八阿哥夫妇相处的情形,叹了口气,道:“回头郭络罗氏过来看你,你也找机会好好劝劝她,这日子还得过,人前的面子也得给老八周全了,否则的话,旁人不单笑话老八,她也吃亏。” 四福晋脸上带了为难,道:“爷,疏不间亲,跟咱们比起来,他们夫妻之间才是最亲近的。” 再说了,中间还隔着一个孩子,八阿哥有错在前,还不兴八福晋恼了? 八阿哥自己端着架子,不低头,那凭什么八福晋这个吃亏受委屈的就要先低头? 这两口子过日子,旁人指手画脚,怪招人烦的。 四阿哥想起了席间八阿哥跟九阿哥道歉之事,不管是九阿哥的轻描澹写,还是十阿哥的快言快语,都是因八阿哥这态度有些湖弄人。 对兄弟如此,对妻子那边应该也差不多。 四阿哥叹气道:“瞧着他的样子,将大哥也怨上了。” 四福晋没有接话。 怨就怨呗,本就是外热内冷的人。 但凡晓得好歹,八阿哥跟八福晋与九阿哥都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这两人,曾经是最在意八阿哥,对八阿哥最赤诚之人。 这是自家爷有毛病,兄弟他能说,自己这个做嫂子的说不得。 四福晋也没有自讨无趣,只低头看着肚子,道:“产期在重阳节前后,爷要是随扈去塞外,估摸赶不回来了。” 四阿哥看着四福晋的肚子。 现在衣裳穿得薄,很明显的凸起。 他心里算了一下,道:“今年是太后六十圣寿,汗阿玛不会往远了走的,估摸九月初就会回銮。” 四福晋听了,松了口气,道:“那就好,爷不在家,我心里没着没落的。” 四阿哥就道:“等到爷出门之前,接了岳母过来陪你。” 四福晋听了,有些迟疑。 毕竟现在不流行的岳母住女婿家,三、五日的小住还罢了,长了容易惹人非议,兄嫂那边也未必乐意。 四阿哥却看着九阿哥夫妇如何奉养伯夫人的,也晓得高斌的姥姥就住在他家。 虽说奉养父母终老是子媳之道,不与女儿、女婿相干,可是也分人。 自己岳母是继室,没有亲生子,要是能到女儿这里“小住”几回,享了天伦,也是他们的孝顺。 四阿哥就道:“事出有因,这不是要陪你生产么,不必多想,舅兄跟舅嫂那里爷去说。” 四福晋就带了期待,道:“那回头叫人收拾屋子。” 若是能陪她生产,住到满月后,那也有两、三个月。 四福晋看着丈夫,抿嘴笑了。 现在就挺好了,能有这份体恤之心。 至于跟自己差不多同时怀孕的李格格,就那样吧,谁叫皇家就这个规矩,没有地方讲道理去…… * 隔壁的南二所,正房。 八福晋坐在梳妆镜前,摘了耳坠子。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像个木头人。 只有这样,嘴角的疤痕才没有那么显眼。 但凡她笑了,或是怒了,表情动作大了,这条疤痕扯着,整个脸就很怪异。 八阿哥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坐在炕边,直愣愣地看着八福晋。 明明是盛夏时节,屋子里也没有放冰盆,可是却透着几分冷意。 八福晋转过头来,木木地看着八阿哥。 八阿哥的鼻子肿着,拐带着眼窝也肿起来。 本来是大双眼皮,成了死鱼眼,看着添了几分阴狠。 他看着八福晋道:“宝珠,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 八福晋看着八阿哥,道:“爷想要我说什么?” 八阿哥重重地叹了口气,躺在炕上,闷声道:“你我是夫妻,不是仇人。” 八福晋听着,脑子里想到一个词儿。 欢喜冤家。 她跟八阿哥夫妻三年,看尽彼此的狼狈,欢喜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冤家了。 八福晋看着八阿哥道:“爷想要什么?” 八阿哥坐起身来,看着八福晋,道:“我心中最敬佩的人物,就是安和亲王!” 出为大将军王,入为主政亲王。 到时候兄弟不说仰自己鼻息,也要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连带着额娘,母以子贵,也不用再屈居人下。 八福晋看着八阿哥,心里忍不住“呸”了一声。 自己的郭罗玛法是宗室王公中汉学最好之人,也是同辈王公中文治武功数得上的。 八阿哥有什么? 跟他那个生母一样,装个温和人的样子,行事扭捏小气,满肚子算计。 八福晋面上却看不出什么,道:“那爷跟舅舅那边多亲近些,不单单是舅舅他们,其他正蓝旗宗室,也要多亲近,从太祖皇帝开始,真正能在朝廷上说上话的王公,最差也要是个小旗主……” 八阿哥看着八福晋,眼中神采奕奕。 兄弟们争强好胜的,有什么出息? 他的视线,一直在朝堂上。 他想要比肩的,是太子跟大阿哥,而不是其他以后会沦为寻常宗室的皇子阿哥。 宝珠是安和亲王教养大的,她长处本不在内宅之中。 他拉着八福晋的手,情真意切道:“宝珠,爷已经悔了,之前也不会当丈夫,好好的日子过成了这样,往后咱们好好的,爷心中,谁也比不过你去。” 八福晋强忍着,才没有甩开八阿哥的手。 她看着八阿哥的眼睛,发现他说的是真话,或者是极像真话的话,跟那种不走心的随口湖弄不是一回事儿。 八福晋身子微微颤抖。 他怎么敢?! 去年践踏自己如同烂泥,以为自己没用了,连湖弄都不爱湖弄,露出刻薄的嘴脸。 现下这是察觉到自己有用了,又过来装模作样。 八阿哥一愣,看着八福晋道:“宝珠……” 八福晋已经上前,趴在八阿哥怀里,眼泪簌簌落下。 八阿哥拍着她的后背,道:“别哭,别哭,爷晓得你委屈了,都是爷不好,没有护住你……往后,再不会了……” “呜呜……” 八福晋终于哭出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心中却分外清明。 就是八阿哥不好! 小人! 郭罗玛法看错人,自己也眼瞎心瞎了!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她无父无母,以后也不会有骨肉,孤零零的一个人,就盯着八阿哥好了。 让他心想事不成…… 让他徒劳无功…… 那是多有意思的事啊…… * 北二所,正房。 幽暗的稍间,帐子时而波澜起伏。 外头传来了梆子声。 三更天了。 七阿哥带了几分无奈,抓住七福晋的手,道:“老实些,都三更天了!” 回来就开始折腾,没完没了。 七福晋翻身挤在他怀里,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七阿哥的耳垂,哑着声音,道:“爷,话本子里说的是真的,春宵苦短……” 七阿哥被激得浑身酥麻。 七福晋感觉到他的僵硬,“嗤嗤”地笑着,道:“爷,话本子里还说旁的了,我学给你听啊……” 七阿哥没有法子,只能将七福晋往上提了提,低头堵住她的嘴…… * 北六所,正房。 虽说当着九阿哥的面,十福晋理直气壮说自己睡姿好,可是实际上她对自己也不是很放心。 因为夫妻俩睡得时候,规规矩矩的,可是醒了的时候每次都是不一样的姿势。 有时候她在十阿哥怀里,有时候她趴在十阿哥身上,有时候十阿哥在她怀里。 因此,为了防止自己乱动,碰到十阿哥的伤处,今晚夫妻俩就分了被窝,中间还用一排枕头做了楚河汉界。 可是这么远,十福晋又不喜欢,两人就手拉手说话……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热闹(打滚求月票) “爷疼不疼?” 十福晋满是不放心地问道。 十阿哥道:“就一点点疼儿,过了就好了。” “那脸呢?” 十福晋身忍不住翻身,对着十阿哥躺着,另一只手摸向他的脸。 够着有些吃力。 十阿哥也翻了身,正对着十福晋,让她摸得方便些。 “不疼,九哥没用力气……” 十阿哥轻声道。 “那我也不许他再打爷了!” 十福晋气鼓鼓地说道:“再有一回,哥哥不要了,咱们搬家,不在北官房住了!” 十阿哥伸手揽了她在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没有下一回,别恼了。” 十福晋轻哼了一声,道:“八贝子那边,往后咱们也离得远些,他再往前凑,我撵他……” 十阿哥不由失笑,道:“他不会再往前凑了,今晚丢了大脸,他长教训了。” 那人最是爱脸的。 今晚这一场,自己不光彩,可是也揭开了他的算计。 估计那人要气死了。 以后对他跟九哥会敬而远之…… * 次日,舒舒早早就醒了,叫膳房预备吃食。 虽说九阿哥昨晚告诉十二阿哥晚起,可实际上皇子的作息都是差不多时间。 尤其是像十二阿哥这样才离上书房半年的小阿哥,让他睡懒觉,他也睡不着。 面点就预备四样,红烧肉丁包子、什锦烧麦、酱油糯米鸡跟红糖三角。 汤一品,羊肚汤。 粥一品,红枣老黄米粥。 另有蒸肉两道,梅菜扣肉跟虎皮鸡爪。 碗菜两道,水煮肉片跟栗子炖鸡。 小菜四道,凉拌苏子叶,黄瓜凉粉,麻酱白菜,菠菜鸡蛋卷。 等到辰初,前院的五阿哥跟十二阿哥梳洗完毕,就见到这一桌子早膳。 碗碟用的都是大号的,四屉面点,也都是中号的屉。 拳头大包子,一屉就十来个。 五阿哥忍不住笑开怀,道:“正饿了,可以吃顿好的。” 就是太抛费了吧? 两个人敞开了吃,也吃不了这些。 不过没有关系,他可以将剩下的带回府去。 十二阿哥的目光则是忍不住落在那一盘虎皮凤爪上。 要不说是亲兄弟,他跟三阿哥想到一块去了。 心里也在猜测,这得多少只鸡…… 他有些后悔小汤山的地买少了,跟十四阿哥似的多买几十亩,是不是就可以养鸡了? 没等兄弟俩伸快子,外头有了动静。 “五哥、十二哥……”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十四阿哥的公鸭嗓。 除了十四阿哥,过来的还有十三阿哥。 两人气喘吁吁的样子,这是在无逸斋上了早课过来。 五阿哥这才反应过来,看着那几个屉,道:“怪不得这老些,还有你们的份……” 十四阿哥得意道:“前两天就跟九嫂打招呼了,到时候过来陪您跟十二哥用早饭,省得九哥起的晚,您没人陪。” 五阿哥也不跟他理论。 自己是老九的亲哥哥,到了亲弟弟家,还用旁人陪什么。 就是个贪嘴的小弟弟。 兄弟几个坐了,就埋头吃了起来。 虽说饭菜都预备的大份的,可是四人都是饭量大的,也吃个七七八八的。 后头上来一盘西瓜、一盘香瓜,大家又吭哧吭哧地熘了个缝儿。 这才心满意足地下了饭桌。 五阿哥松了松腰带,看着十四阿哥道:“你最近老实些,仔细汗阿玛训……” 十四阿哥看了眼十三阿哥,都囔道:“十三哥早上也说这个来着,我先头也没说旁的,就是实话实说罢了,这实话还说不得了?” 五阿哥摇摇头道:“不好听,往后少说,挨揍。” 十四阿哥小胸脯挺着,道:“我就不信,三哥跟八哥还想要打我不成?” 五阿哥看着他,握着拳头让他瞧了瞧,道:“我的拳头不是摆设,要是说我,我就打!” 十四阿哥很是意外,惊讶道:“五哥,您怎么还打小孩儿?” 五阿哥理直气壮道:“我也是小孩啊,大小孩儿。” 十四阿哥无语了,道:“您都二十一了,怎么就小孩了?” 五阿哥道:“我不管,反正不惯着你。” 十四阿哥见有自己两个半大的五阿哥,想起他靠山硬,御前都不犯憷,很是识时务,道:“弟弟是那不讲理的么?好好的,我说五哥做什么?” 九阿哥打着哈欠过来,看着膳桌一片狼藉,道:“这才几点?你们就吃完了?” 十三阿哥看了眼座钟,辰初三刻。 再有一刻钟,就是上课的时间了。 他忙招呼十四阿哥,道:“还一刻钟,快不赶趟了……” 十四阿哥也不敢耽搁,抓了两个香瓜,就跟十三阿哥小跑着离开。 吃饱喝足,五阿哥打着哈欠,想睡回笼觉了。 不过他还是忍着。 昨晚没回府,今早再耽搁了,福晋该担心了, 他就看向十二阿哥道:“咱们一起走?” 十二阿哥点头。 行李都叫太监收好了,装上马车就行。 舒舒这会儿也到了前头,装了整整两个食盒,一个是给五福晋的,一个是给十二阿哥的。 目送着两人离开,九阿哥道:“咱们去看看老十……” 舒舒点头,跟上。 这就是兄弟成家之后的不方便处了。 多了女卷,就像是九阿哥跟十阿哥这样好的兄弟,出入也要忌讳。 舒舒看着九阿哥,很想要夸一句。 不说前些年如何,就是去年,估计九阿哥都不会想到这些。 现下,行事真是越来越周全了。 或许也是这半年,见识了什么是“人言可畏”,所以他思虑的都比较周全。 北六所这里,十阿哥早醒了。 太医也在,拿着药膏过来给十阿哥换药。 舒舒见状,就退到次间来。 十福晋陪着,比划着说道:“昨天我跟十爷中间摆着一排枕头,可安生了。” 舒舒笑着听着。 这个不用跟她说,她又不是婆婆,不会挑这个。 九阿哥在里屋听个正着,扬着嗓子道:“不错,这几天继续……” 舒舒在外间,脸都有些绷不住了。 还有太医在呢,估摸着九阿哥的传说又多了一条。 十福晋得了夸奖,美滋滋的,还眼巴巴地看着舒舒。 舒舒能如何? 她只能跟着夸道:“弟妹越来越细心,你九哥也没有什么可惦记的了。” 十福晋立时点头道:“有我呢,不用惦记……” 等到十阿哥换了药,舒舒跟九阿哥就回五所了。 今天是五月二十八,十八阿哥“抓周”的日子,没有宴客,可是舒舒这个亲嫂子却不好不露面。 正好九阿哥也要往畅春园去,夫妻俩就一起出来。 “十八满周岁,该圈大名了,不知汗阿玛圈什么……” 九阿哥随口道。 舒舒脑子里出现一个名字,胤祄…… 历史上那个在“九龙夺嫡”的大戏中,成为导火线的皇幼子。 只是如今已经换了生母。 出生的时间也不一样。 这应该是一位新的十八皇子吧? 舒舒也猜不到康熙会怎么择名字了。 说话的功夫,夫妻俩就到了小东门。 佩兰已经在这里等着了,道:“公主已经到了,正跟娘娘说话呢。” 舒舒点点头,跟九阿哥作别,带了核桃跟小松,随着佩兰前往回春墅。 回春墅中,没有外客,可内客不少。 住在园子里的惠妃、和嫔、王贵人、高贵人、陈贵人都来了。 这些都是庶母,舒舒少不得从头到尾见过。 而后,她又跟恪靖公主见过。 居然成了最晚的了。 舒舒有些讪讪。 惠妃招呼她过去,挨着自己坐了,道:“不是你晚了,是我们来的早了,今儿说好了要打牌的,你们姐妹到了,正好凑两桌。” 十七阿哥也在,亲昵地靠在宜妃身边,看着地上铺着的红毛毯,还有各色皇子抓周的物件,道:“妃母,儿子小时候也‘抓周’了么?” 宜妃摸着他的后背,道:“抓了,宫里的阿哥都要抓,也是一色的物件,都是内务府那边造的。” “那儿子抓了什么?”十七阿哥带了小好奇。 “抓了小弓,咱们小十七,往后是神射手……” 宜妃说着,想起了当年。 那是早春三月,她大病初愈,皇上将本在延禧宫居住的陈庶妃挪了过来,从兆祥所出来十七阿哥也跟着生母,直接随居翊坤宫。 这一转眼,她已经教养了十七阿哥两年半。 这么大孩子,都不记事儿。 过个一年半载的,他就不会记得翊坤宫了吧? 这会儿功夫,奶嬷嬷抱着今日的正主过来了。 正是满了周岁的十八阿哥。 从奶嬷嬷怀里放在毯子上,十八阿哥已经站的稳稳当当。 穿着金黄色小褂子,小眼睛圆滚滚的,好奇的看着屋子里的众人。 舒舒看着,不由笑了。 好像看到了阿克丹周岁的模样。 当时刚出生,那个浑身胎脂的小埋汰孩儿,已经长成了雪白雪白的宝宝。 他满月就养在兆祥所,跟生母相处的日子不多。 眼下目光扫到宜妃,也没有闹着叫人的意思,反而是对着十七阿哥使劲。 “哥……哥……” 叫的含湖,可是也能听出来是叫哥哥。 十七阿哥立时欢喜道:“弟弟找我了!” 等到十七阿哥到了跟前,十八阿哥抓了他的衣角,不让他走,才一屁股坐下,望向红毯上的摆设…… * 掉到17名了,不是小九不努力,也不是大家不捧场,而是小众书,读者基数只是其他书的几分之一,这样已经很厉害了,预约五月月票,希望月初名次高些,^_^。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里外(打滚求保底月票) 宫里“抓周”,都是固定的东西。 不管是皇子、皇孙,还是皇女与皇孙女,基本差不多,不一样的就是皇女与皇孙女这里,没有小弓。 这是内务府按照日子,提前预备的。 有果品桌一桌,而后是晬盘。 上面是玉陈设两件,玉扇坠两枚,金调羹一件,银盒一件,犀钟一捧,犀棒一双,小弓一张,箭一支,文房四宝一套。 眼见着十八阿哥动了,大家都望了过去。 十八阿哥却是看也没看晬盘,目光落在果品桌上,上面有金灿灿的香橙。 十八阿哥扭头看着十七阿哥,而后小手指着香橙,道:“要。” 十七阿哥虽然才四岁,可是也晓得这“抓周”要抓东西,或是小弓小箭,或是文房四宝,这几样算寓意好的。 他就道:“先抓一个再吃果子。” 十八阿哥听懂了,没耐心地望向晬盘,依旧是不肯动地方,指了指那金调羹道:“抓!” 大家笑得不行。 小人不大,还挺会使唤人。 十七阿哥望向宜妃道:“妃母,能代抓么?” 宜妃笑着点头,道:“抓了吧,他自己指的……” 惠妃年长,见状不由笑道:“这真是五阿哥的亲弟弟了,哥俩都奔着勺子去了。” 宜妃无奈道:“岂止是他们俩,老九当年也是奔着金勺子去的,结果看到玉陈设是发财树,上面缀着元宝,‘叮冬’作响,才改了主意,抓了发财树。” 惠妃笑道:“这不都应了,五阿哥这胃口都吃开了,九阿哥这里也真成了财主。” 大阿哥前几日打发太监过来,将庄票送回来的时候,惠妃吓了一跳。 五万变十万。 等到听太监说了缘故,她才晓得这是去年那五万两银子以及分的红利。 惠妃实在没有想到,九阿哥这样大气,将兄弟们拉进去,一人给分了这许多。 通经济不算什么,可是自己都是排行小的,却操着一家子的心,想着照顾哥哥们、提挈弟弟们,很是难得。 更不要说,九阿哥刚开始的时候,“雨露均沾”,连有嫌隙的八阿哥跟太子都没有落下。 至于后头没成,那是两人自己闹腾出来的。 惠妃收了银子,心里也记了九阿哥一个人情。 两人正说着话,梁九功来了,带了御前的赏赐。 青玉灵芝如意一柄,珊瑚小朝珠一盘,白玉娃鼓一件,水晶菱花笔洗一件,玛瑙连环两件,白玉碧玉连环两件。 众人都起身,宜妃代十八阿哥领了赏赐。 随即,北花园的白嬷嬷也到了,带了太后跟太妃们、格格们的赏赐。 太后赏的是糖玉骆驼,白玉犬,蜜蜡手串,金圆盒。 两位太妃赏的差不多,是金项圈一挂,玉器一件。 九格格与十格格这里,则是小玉如意,与一套衣服鞋袜。 而后是宫里来人,德妃、咸福宫妃、佟妃跟良嫔四位主位给皇子预备的抓周礼。 宜妃笑着见了各宫过来的嬷嬷跟大宫人,还叫人放了赏。 等到这些人出去,宜妃跟惠妃对视一眼,眼中都生了担忧。 没有荣嫔的礼…… 钟粹宫封宫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出不来人了…… 接下来就是西花园,太子与太子妃预备的礼,也多是金玉器物。 至于其他的皇子与皇子福晋,因这边取消宴饮的缘故,抓周礼昨日就送进来。 这些东西,都会登记造册,成为皇子私产。 晬盘已经收起来。 十八阿哥跟十七阿哥一起,被嬷嬷抱到西次间了。 小哥俩之前的玩具都摆在那边了。 地上腾出来的地方,就有太监抬了桌子进来。 总共是支了两张桌子。 宜妃、惠妃、恪靖公主、和嫔一桌;舒舒则是跟三位贵人一桌。 从去年骨牌出来,舒舒就没玩过几回。 眼下见三位贵人码牌的姿势,就晓得是玩惯了的,舒舒也多了几分兴致。 王贵人是相熟的,之前南巡的时候还打过交道。 陈贵人不用说,是翊坤宫的庶妃,也是常见的。 倒是高贵人见的次数不多,不过也打过照面。 四人就少了几分客气,多了熟稔。 王贵人是个地道的苏州美人,身材纤细娇小,皮肤细嫩,进宫十四、五年,跟大阿哥年岁差不多,三十来岁的人,看着还带了几分腼腆,看着就像是二十来许。 高贵人也是江南汉女,就是另一个做派,眉头轻蹙,周身也拢着轻愁,叫人望而生怜。 陈贵人坐在两位江南美人中间,相貌略逊一筹,可是气度却更从容自在些。 她是内务府汉军包衣出身,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氏,内务府小选入的宫。 虽说已经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可是陈贵人实际只比舒舒大一岁,今年才十九。 舒舒会记牌,可眼下没有旁人,就很随意了。 输赢无所谓,美人们开心就好。 旁边的桌上,宜妃跟惠妃的心思都在牌面上。 因着荣嫔降位之事,大家的牌局都停了好几天了。 今儿也算是解禁了。 恪靖公主看着眼前的牌,却是留意对面的和嫔。 汗阿玛是个长情的人,这些年来对后宫诸人只有几次破例,每次破例就是一个宠妃的崛起。 第一次破例是妃母内定嫔位,而后入宫半年无子封嫔。 这次破例,就是妃母盛宠的开始,后来在封妃的时候成了第二人。 第二次破例是德妃单独册嫔,而后封妃的时候,就成了四妃之一。 第三次破例就是王贵人了,汉女入宫第一人,而后十五年盛宠不衰,连生两个皇子。 即便因出身局限,眼下不能高封,可是等到两个小皇子成丁分爵,王贵人“母以子贵”也要再进一步的。 第四次破例就是去年了,和嫔入宫一年半,无子封嫔。 和嫔察觉到恪靖公主的视线,回望过来,鹅蛋脸,神态温柔,眼神清澈…… * 清溪书屋外,九阿哥看着眼前景致。 一个大鸭子,带着一群毛绒绒的小鸭子。 这可真是稀罕景了。 还别说,怪可爱的。 九阿哥好奇,见了旁边的侍卫问道:“这小鸭子哪来的?” 那侍卫道:“是皇上叫人找来的,前两日皇上带和主子熘达,和主子提及在老家的时候见过小鸭子,皇上就叫人找了一些。” 九阿哥看下旁边的观音竹,再看看眼前的小鸭子,预感自己应该又快当哥哥了。 和嫔这样受宠,入宫三年,但凡皇父带宫嫔出行,都有和嫔一个位置。 如今她离妃位,就差“生育有功”了。 眼下估计绿头牌都要翻掉色儿了。 这会儿功夫,门口有了动静。 膳桌撤了下去。 这是御前用完早饭了。 九阿哥就上前,示意值守太监通禀。 那太监应声去了。 少一时,那太监道:“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点头,进了清溪书屋。 屋子里除了康熙,还有两人,一人是马齐,一人竟然是齐锡。 九阿哥本来十分老实,这会儿就成了百分乖巧。 两人原本都坐着,见了九阿哥进来,都站起身来。 “汗阿玛,岳父、老师……” 九阿哥嘴里叫着人,心里有些没底了。 这当着人,之前想要禀告问询的事情好像也不大好问了。 他这纠结模样,都在脸上挂着。 马齐就对康熙道:“皇上,奴才还要回户部衙门,核算河工所有银,这就退下了。” 齐锡知趣,也跟着说道:“奴才也回了。”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对两人点点头。 两人都退了出去,九阿哥松了一口气。 康熙摇头,道:“有什么事情要避着人,他们又不是旁人?” 九阿哥看了康熙一眼,没有立时说话,而是想了想,道:“汗阿玛您今天心情如何?” 会不会想要训儿子呢? 康熙轻哼道:“朕的心情,与你何干?当差没两年,倒学会看脸色了!” 九阿哥道:“儿子今天请见,说的是公务,也是家事,不好叫外人听,才没好当岳父跟老师的面说。” 家事……外人…… 康熙心里舒坦许多,就是要内外有别才好。 现下是大清,皇子就是皇子,不是谁家的外孙,也不是谁家的贵婿。 他面上不显,道:“别啰嗦了,说正经事。” 九阿哥就从袖子里抽着三个折子出来,双手奉上,道:“儿子今天过来,主要是禀三件事,请圣裁。” 康熙示意梁九功接了折子,递了过来。 他翻开第一个折子,就是景仁宫修缮完毕,等着铺陈,关于织物,是否色用明黄。 若是如此,则要往江南三织造下公文定制。 明黄色,只有皇上、皇后、太后准用。 广储库是没有多余的备份,才需要从江南三织造定制。 康熙点头,道:“可,发文给曹寅吧!” 九阿哥应着,康熙翻开第二个折子。 是承乾宫修缮完毕,开始扫洒,铺陈器物,是按什么等级铺陈。 康熙看着这个折子,却是迟迟没有动静。 九阿哥站在下头,都不由自主地有些小紧张。 应该不会是和嫔吧…… 可是那剩下的,就是佟妃了…… 有了佟妃入住承乾宫,即便不晋升贵妃,这意义也不同。 佟家那边怕是又要抖起来了。 好一会儿,康熙合上折子,道:“承乾宫正殿空置,后殿扫洒完毕,无须从内务府领物件铺陈,和嫔迁承乾宫后殿……” * 书友大大们,打滚求保底月票了。 下一更5月1日中午12点,欢迎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金口玉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新宠(打滚求保底月票) 九阿哥听着,也就心里有数了。 这是和嫔预定妃位,等到什么时候“生育有功”,就会名正言顺晋妃。 眼下虽说住在后殿,可是正殿不住人,那也是一宫主位。 九阿哥应了,目光落在康熙手中的第三个折子上。 康熙打开折子,果然皱眉。 原来上面提及的是荣嫔名下内管领人口之事。 钟粹宫封宫,太监跟宫女还好说,入宫执役的内管领人口妇人却暂停了差事。 是不是要收了腰牌清退出去,还要定夺。 九阿哥也不想提及此事,可是内管领处报上来,就要解决。 还有就是这些包衣人口,没了钟粹宫的差事,是否酌情给与其他差事,否则的话,这钱粮是个问题。 不能让她们白领了钱粮,可是也不能彻底不领钱粮,影响家中生计。 康熙看着折子,比方才沉默的更久了。 提及内管领人口,还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按照规矩,妃位名下是整个内管领,嫔位是半个内管领人口。 内管领处之所以将这个递上来,也是因这个,要不要削减内管领人口。 是从妃位的一个内管领人口削减到半个,还是直接清退。 御前的安排,关乎荣嫔日后。 要是她还领一个内管领,那就是诸嫔之首。 要是她连半个都没留住,那实际上跟贵人无异,就要沦为众嫔之末。 康熙望向九阿哥道:“你怎么看?” 九阿哥备着康熙问,之前已经叫十二阿哥查了之前宫里内管领的人口处置。 就像已故三位皇后与贵妃名下的内管领人口,都是直接退宫了,没有转到旁人名下。 嫔以下的内管领人口转过。 九阿哥晓得自己不该多开口,这是皇父的后宫,可想到了荣宪公主跟三阿哥,还是说道:“阿哥所那边,多了几个皇孙阿哥与郡王,身边人手没有增加,人事也不富裕,缺少做活计人口……” 所以还是别清退了,依旧挂在荣嫔名下,就是在阿哥所干活罢了。 康熙看着九阿哥,想着他之前跟三阿哥勾肩搭背的情形。 看来这兄弟俩真没有嫌隙,倒是自己这个之前管闲事的老阿玛,里外不是人了。 这就是教训了,往后皇子们之间事端,不用也无须插手。 所以八阿哥与十阿哥之间,就随他们兄弟去吧。 眼见着皇父还不吭声,九阿哥心里也没底了。 他小声道:“汗阿玛,后宫诸位娘娘之中,嫔母春秋最长,还有荣宪姐姐跟三哥在,真要削减内管领人口,这外头又要议论纷纷。” 康熙眼皮耷拉着,再次落到手中的折子上,道:“外头是怎么说的……” 九阿哥想了想,道:“有说嫔母受了马家连累的……有说汗阿玛‘杀鸡骇猴’为毓庆宫立威的……有说嫔母色衰爱弛的……” 还有一种说法,说是被三阿哥连累了,九阿哥隐下没说。 他觉得不像。 可是这一条比“喜新厌旧”好听,他怕皇父认领了。 康熙的脸,越发阴沉了。 他想到了询问马家人口时,听到的消息。 赫舍里家早在二十多年前,曾与马家私下有往来。 此事,荣嫔知晓的不多。 时间过的太过久远,许多当年的人口都已经过世了。 没有查到实证,赫舍里家阴害荣嫔所出皇子,可是各种鬼祟行迹,也不能查出他们没有害。 如此一来,更让人心里不自在。 康熙看着九阿哥,点点头道:“就按照你说的安排吧!” 九阿哥听了,松了一口气。 康熙见状没好气,道:“好好当差,整日里尽操那没用的闲心!” 九阿哥赔笑道:“儿子这不是贴心么,也是担心汗阿玛的缘故啊!” 真要露出“喜新厌旧”的姿态来,现下平静的内廷,就要不安生了。 康熙冷哼道:“朕有什么用你担心?但凡你平日里稳重些,让人放心,昨晚的大戏都唱不起来!” 九阿哥卡壳,先是怔忪,而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儿子都十八了,都是当阿玛的人,往后汗阿玛也好,其他的哥哥、弟弟也好,也不该老拿旧眼光看人。” 康熙道:“别只说嘴,要不然二十八也是混账东西!” 九阿哥不回嘴了,很想要说“对对对”。 可是那样又显得敷衍,他就想了想,道:“那不会,儿子瞧着,大家的岁数也不是白长的,除了五哥,其他哥哥都很有哥哥的样子了。” 康熙好奇道:“五阿哥怎么了?” 九阿哥道:“听说威胁十四阿哥来着,叫他往后少说人,要不然的话,就要上拳头。” 康熙:“……” 正想着怎么教训十四阿哥一回,让他长个记性,往后不要口无遮拦。 说的好听是有口无心,说的难听就是没有口德。 偏偏十四阿哥的年岁,半大不大的,轻不得重不得。 康熙决定,还是叫四阿哥教训吧。 当哥哥的,本来就有教导弟弟的责任。 九阿哥从御前退了下来。 和嫔眼下人在畅春园,还真是挪宫的好时候。 不过不着急,现下还没入伏,圣驾在园子还要住阵子。 九阿哥想着,就往内务府值房去了…… * 回春墅,堂屋。 屋子本就是临水而建,南北窗户都敞开,屋子里就是过堂风。 没有加冰盆,都很是惬意。 舒舒打了两圈牌,也将三位贵人的脾气摸得七七八八。 高贵人出牌最慢,感觉在认真琢磨牌,可是也不是给旁人添麻烦的性子,见大家等着,就胡乱出了。 陈贵人打的最好,明显看着技术比那两位高一筹,不过也没有太认真,还是有输有赢的。 王贵人这里…… 摆牌的姿势有模有样的,这水平却可以与十福晋媲美。 抓了好牌,立时笑眯眯;盼着什么牌,目光就大喇喇地落在打出的牌面上。 只要瞧着她的反应,都能猜出她要什么牌。 这是个草包美人了…… 舒舒觉得,自己有些明白康熙为什么宠爱王贵人十几年了。 省心啊,心思浅白,都在脸上。 舒舒胜负心不强,本就是凑数陪贵人们开心的,就隔三差五地给王贵人喂牌。 王贵人笑得灿烂,艳若春花,望向舒舒的目光都满是欢喜。 舒舒也回报以笑,这个实诚劲儿,还真是与小十五一脉相传了。 她竟生出诡异的念头,要是十年、八年后,自己后院多几个娇嫩的美人,每日陪着自己解闷说话,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想到这里,她看了眼宜妃跟惠妃。 估计这两位心中就是差不多的想法,所以对年轻的小嫔妃没有嫉妒之心,很是宽和包容。 打牌时,这时间过的飞快。 等到惠妃嚷着坐累了,宜妃就吩咐人收牌桌。 大家重新坐了。 宜妃跟惠妃坐在南炕上。 其他人都随意坐了。 和嫔得了机会,挨着舒舒坐着,小声道:“一直想找你来着,也是没碰上。” 舒舒看着和嫔,这是另一种美人了,不过倒与王贵人有相似之处,那就是皮肤极白皙。 两人差了辈分,可却是同一期秀女,同庚同月,真要比起大小来,舒舒还要早生三天。 舒舒将“嫔母”两个字咽了下去,也小声道:“您找我,是有什么吩咐么?” 和嫔握着她的手,轻轻颔首,道:“我家不在京城,有堂亲在京,可是之前也不熟,我阿玛、额涅叫人送了些庄票给我,可是这宫里宫外的开销也不方便,我寻思着能不能托了你,帮我换成金银项圈跟金银锞子这些,宫里用着也方便。” 就比如今日小十八抓周,宫里的嫔御都要送礼的。 翊坤宫之外的,贵人以上要送。 像翊坤宫的嫔御,就要一个不落,都要预备了。 和嫔是嫔,这个位份走礼的时候更多。 要是每次都现预备,是够费事的。 有戚属人口在外的还好,每月可以请安,可以帮着采买。 像和嫔这样驻防八旗出身的秀女,就很麻烦。 舒舒爽快道:“这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回头您将庄票给我,再将所需的物件写个大概,我按照数额兑换就是。” 和嫔笑着点头,道:“那可说好了,按照外头的行情来,要算的分明,我可不占你便宜,叫人笑话。” 她是大姓瓜尔佳氏出身,只是不是太子妃家所在那一支,不过父亲是三品协领,也是勋贵高官之女,不差钱。 舒舒道:“人情送匹马,买卖不饶针,我外头的铺子,都是这个规矩,您别笑我小气就好。” 和嫔摇头道:“这样就顶好了,要不然的话,下回我都不好跟你开口,我还羡慕宜妃娘娘的护肤膏子呢……等到过了中秋,说不得还要央求你一回……” 秋冬干燥,就算是年轻人,脸上也要涂一层层的面脂,省得皮肤粗糙了。 舒舒就笑,道:“那回头我那胭脂铺子就要火了,到时候给您做礼盒答谢……” 和嫔来了兴致,道:“什么礼盒?” 舒舒想了想,道:“十二个花香味道的手霜?或是彩虹色的唇膏?” 和嫔听了,忍不住莞尔,道:“红嘴唇还罢了,青嘴唇、蓝嘴唇是什么样的?” 舒舒想了想后世的妆容与颜色齐全的口红色号与眼影盘,还真是有了启发。 什么样的? 妖精样呗! 叫人爱不释手的女妖精…… * 大大们,眼巴巴求保底月票,1号到7号双倍,月底不双倍,大家不用留到月底。^_^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选日子(打滚求月票) 两人手拉手,头碰头地说着悄悄话。 宜妃跟惠妃看在眼中,相视一笑。 十八岁,多好的年纪,娇花一样。 看着叫人开心。 她们也是这个时候过来,真是觉得时间飞快,恍忽之间,还能记得初入宫的情景。 少一时,午膳摆上来了。 因不是宴,所以饭菜种类并不多,不过是在例菜之外,拿银子给膳房,多预备了几道菜,都是甜口,女子爱吃的。 冰糖燕窝、拔丝白果、桂花山药跟红糖年糕这四样。 大家的饭量都不大。 每日里也不动,平日里饮食又荤腥,吃多了就成灾难了,到时候肥硕了,自己也受不了。 都习惯了少吃,都是小鸟胃。 素菜之中,居然是凉拌曲麻菜大家吃的最多。 舒舒看着,也是心中称奇了。 皇子府那边之前也有这个菜,舒舒只吃了一顿。 野菜之所以是野菜,肯定口感有不足的地方,否则早就被培育成蔬菜了。 这个曲麻菜味苦,是小嫩芽的时候口感还嫩些,变成叶菜后,吃着还有些说不出的涩。 等到撂下快子,惠妃对舒舒,笑道:“你们府里不怎么吃这个吧?” 舒舒点点头,道:“每日有供,不过吃的少,九爷不爱吃苦的。” 惠妃道:“那也比大萝卜、大白菜强。” 宫里每日饮食供应,除了肉跟调料等,还有菜。 这个是按照月份来更换种类的,从一月到十二月每月供应的菜都有调整,但是各色萝卜跟各色白菜为主,再加上几样其他的。 舒舒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惠妃见状,就道:“这是夸九阿哥呢,办差事精心,想到这些,总算是多了几样菜蔬。” 舒舒道:“就是个爱操心的,在家里也是,前阵子还问起暖房种子的数量呢,恨不得让人将市面上的种子都淘换了,叫人预备着,到了中秋前后,就要开始种了。” 结果各色蔬菜种子就有上百斤了。 这么多,自然不是皇子府的暖房用得了的,主要还是打算用在小汤山那边的暖房。 今年冬天,皇子府就能多个菜铺了。 不过为了方便,九阿哥还让内务府也在小汤山修了八个暖棚,用来种菜,供应宫中。 否则的话,皇子府的菜就不好在外头卖了。 要是都孝敬给宫里,又太扎眼些。 只有宫里冬日蔬菜供应齐全,自己才好赚这一笔银子。 想必到了冬天,每日分例多了洞子菜,大家会更念九阿哥的好的。 大家也待了一上午,用了午膳说了会儿话,就各自散了。 回春墅这里,就只留了舒舒跟恪靖公主。 恪靖公主看着舒舒道:“十阿哥那边如何了?昨日九弟看着像是恼了。” 舒舒没有提九阿哥动手的话,只道:“今早换药的时候,我跟九爷过去了,听九爷说,黑紫黑紫的,再等等还要太医给揉开,他是恼了,昨晚直接跟去北六所了,将十阿哥给骂了一顿。” 宜妃在旁听得湖涂,道:“十阿哥伤了?那老九怎么不体恤弟弟反而还要骂人?” 恪靖公主没有瞒着,说了昨晚布库比赛之事。 宜妃听了,却是面不改色的模样,还安抚恪靖公主道:“行了,与你有什么相关?那布库比赛我也看过,连拉带踹的,本来就是要动手的,磕了绊了是寻常……” 说到这里,她看着舒舒道:“回去跟老九说,不许骂十阿哥,要骂也骂他自己个儿,要不是他的不长记性,也不会叫十阿哥担心。” 这当娘的能嫌弃,当妻子的却不好嫌弃。 舒舒就道:“九爷也是担心十爷,担心伤了狠了,后怕的不行,到家的时候都没过劲,怕得浑身直哆嗦。” 半气半怕的。 她也不是扯谎。 宜妃想到八阿哥,不由皱眉,可是当着恪靖公主的面,也没有说旁的,只嘱咐她道:“这年岁隔得远的兄弟还罢了,叽格不起来;这年岁挨着的,今儿恼了,明儿好了的,不必掺和,也不用放在心上。” 恪靖公主道:“女儿回京大半月了,也听得差不多了,不赖九弟,还是八阿哥自己的错处多些,有了这一回,远些处着也好,省得九弟实在吃亏。” 宜妃没有说什么,就是看了舒舒一眼。 自从九阿哥大婚以后,对上八阿哥就少有吃亏的时候。 不但如此,就是之前吃的亏,也都找补得差不多。 说了几句闲话,舒舒跟恪靖公主也出了园子。 小东门离阿哥所近,舒舒就邀请恪靖公主过去吃茶。 恪靖公主摇摇头道:“今儿就不过去了,明儿去探望三哥跟十阿哥后,再去找你说话。” 昨日受伤了三个,三阿哥、八阿哥与十阿哥。 恪靖公主这个宴会的召集者还要出面善后。 本该今天上午探病的,转上一圈,送上一份慰问礼,事情就算翻篇。 可是因为今日是十八阿哥“抓周”,就给耽搁了。 恪靖公主有安排,舒舒就没有再留人,两人作别。 回到五所的时候,没见着九阿哥,舒舒觉得有些奇怪,问核桃道:“爷呢?这是出去了?” 核桃道:“去后院看大阿哥去了。” 舒舒洗了脸,换了件半新不旧的纱衣,也去了后院。 堂屋里,铺着毯子。 三个小宝贝都醒着。 伯夫人坐着小兀子上,慈爱地看着三个小宝贝。 九阿哥蹲在旁边,手边上躺着丰生。 虽说在舒舒面前,九阿哥信誓旦旦,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 可是人心也不是尺子,非要称量得整整好好。 爱屋及乌的缘故,他还是更看重肖母的丰生一些。 犯了同样毛病的,还有伯夫人。 眼见着这两人,一个摸着丰生的小手,一个摸着丰生的小脚,将丰生逗得“咯咯”直笑。 舒舒觉得自己要给这两人立规矩了。 她直接坐到阿克丹跟尼固珠中间,摸了摸阿克丹的小手,又亲了亲尼固珠的小肥脚。 九阿哥见了,笑道:“你也不嫌臭?” 舒舒道:“每天都洗澡,一点儿也不臭。” 就是奶腥味儿。 伯夫人则是看着阿克丹,告诉舒舒,道:“之前白天喝三回奶,现在喝四回了,要长了。” 舒舒不放心了,道:“那多醒一回,觉够了么?” 伯夫人道:“还行,丫头记过,每天下来也睡七个时辰,比不得哥哥跟妹妹,可是也不算少了。” 舒舒听了,摸了下尼固珠轮胎似的小腿,道:“那咱们尼固珠指定是睡得多了。”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比她两个哥哥长得更快。 伯夫人点点头道:“比阿克丹多一个半时辰,比丰生多半个时辰,真是个爱睡觉的小丫头。” 舒舒想起她给十福晋出的主意,多吃肉,多睡觉,少吃糖。 这成年人多睡,体重会下降,脂肪分解成二氧化碳跟体液。 这婴儿多睡,却是憨长。 换算过来,这乳汁真是养人。 舒舒望向九阿哥,决定往后每天睡觉之前让九阿哥喝牛奶。 皇子府这里的分例,还是内务府供应,他们夫妻里每日都有牛奶,是备着喝奶茶用的。 九阿哥抬头看过来,道:“娘娘那边热闹么?小十八抓了什么了?” 舒舒想起十八阿哥可爱的模样,目光落在阿克丹身上,道:“热闹,园子里住着的宫卷都去了,叔侄俩可像了,抓了金勺,还会指使人,指了东西,叫十七阿哥去抓的。” 九阿哥道:“那跟五哥一样啊,大名呢?” 舒舒摇头道:“还没圈,御前只赏了东西过去。” 皇子大名,是礼部那边递上名字备选,然后康熙圈定。 九阿哥想了想,道:“周岁没圈,那就要种痘后,或者入上书房之前取了。” 舒舒看着伯夫人道:“阿牟,说好了不许偏心的,现下他们还小,不记事,等到他们四、五岁,还是要一样待的……” 说到这里,她望向九阿哥道:“爷也是,别只哄丰生……” 九阿哥看了其他两个孩子一眼,跟舒舒道:“不是爷偏心挑剔,阿克丹不跟人,尼固珠又闹腾,就是不如丰生乖巧。” 伯夫人看着舒舒道:“行了,别操心这些了,都是小心肝,哪个也不会慢待了。” 舒舒按照规矩,在抱了阿克丹后,也抱了丰生跟尼固珠。 三个月大的孩子,都开始认人了。 在她怀里的时候,目光就围着她转,被奶嬷嬷接过去后,也伸着小胳膊勾人。 舒舒看着,心都要化了,抱着伯夫人的胳膊,道:“还真叫人为难,要是一个孩子的话,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将心比心,哪个宝宝不想要父母的独宠呢? 伯夫人道:“别说这样的话,这是福祉。” 女子生育,就是生死关。 舒舒怀一次,直接生是三个,如今母子几个也调理出来了,不是福祉是什么? 舒舒脑子里想着百望山的牛。 这回应该可以抽出之间去百望山上吧。 这时,就听伯夫人道:“对了,上午你额涅打发人过来了,福松过礼的日子要订下来了,就在六月初六。” 本该是三、四月里挑个日子的,但是正好舒舒坐月子,外加上春夏交替,张英又告病了,也耽搁了好些日子,就拖到现下才选日子…… * 书友大大们,继续求保底月票。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野心(打滚求月票) 舒舒听了,道:“那张相是病好了?” 九阿哥忍不住吐槽道:“年后断断续续的,就没好过几天,估摸着入伏的时候,还得接着病,这订婚的日子才没有再拖,抓紧选了。” 只是这样告病的时候不长了。 顶多就是一年半载的,就要准辞官了。 大学士是国相,总不好尸位素餐。 舒舒道:“如今张相准备告老,也算是急流勇退了,君臣情分在,恩典就能落到张大人兄弟身上,也是好事。” 九阿哥道:“那样的话,咱们皇子府真要去踅摸新典仪去了。” 曹顺可以代高衍中的位置,桂元却不好代张廷瓒的位置,还是需要一个老成人。 要不然的话,没有一个经年的老人,都是没留胡子的小年轻,有思虑不周全的时候。 舒舒道:“回头看看御前指不指人下来,不指人的话,咱们再自己找。” 内务府不停在归整。 要是九阿哥将内务府握在手中,那康熙那边,怕是要将皇子府握在手中,才能心安。 九阿哥想不到这些,只当舒舒图省事,道:“我也这个意思,先看看汗阿玛那里有现成的人没有,省心……” 皇子府有了福松,不好再安排都统府那边的亲戚,否则的话,落在外人眼中,就是自家福晋吃里扒外,一心拉扯娘家人。 自己这边呢? 母族郭络罗家已经用了两人,这就行了。 既是没有合适人选,那叫皇父安排这人选还能更知根知底些。 伯夫人看着两人,神色不变,心里却是犯思量。 等到九阿哥回前院时,伯夫人就给舒舒使了一个眼色。 舒舒就找了个理由,让九阿哥先回,自己留了下来。 “阿牟……” 伯夫人将丫头打发下去,道:“宫里有什么不对么?你们已经搬出来了,做什么还这样小心?” 府里补一个使唤的人,都要尊上命。 有几个当家做主的年轻人,喜欢长辈管着的? 舒舒不好说皇子们渐大,就要夺嫡了,就指了指清溪书屋方向,小声吐槽道:“明明是公公,操着当婆婆的心,哪个儿子的事情都要管,那样还不如我撒手,让皇上操心去,操心多了,往后就习惯偏着了。” 伯夫人有些意外,道:“只当你打小不爱被人管着,这时候倒是服顺了。” 舒舒撒娇道:“跟旁人相比,这里日子九成九都顺心,再计较那一分不顺心做什么,本也没有什么,想开些就好。” 伯夫人点点头,道:“也好,现下没有人拉拢九阿哥,往后却保不准,有个门神来立着也好。” “嗯,嗯……” 舒舒应着。 伯夫人又道:“张相既惦记着告老,估摸着福松这亲事进行的就快了,说不得就是明年年初,晓得你是好姐姐,可还是那句话,不患寡患不平,不可贴补太过,省得伤了姐弟、兄弟之间的情分。” 主要是福松只是表弟,多了一个表字,行事就要小心,不能给人下蛆的机会。 只是这些不好明说,否则舒舒心里不自在,往后姐弟相处也别扭。 舒舒老实应了。 早先的时候她觉得这姐弟跟姐弟情分还不一样,就比如她跟福松跟珠亮的,与跟小六的肯定不同,这相处的时间有长有短的,怎么能一样? 现下她想得比较周全了。 面上还是差不多才行,还要顾念阿玛跟额涅的脸面。 否则有多有少的,旁人还以为都统府姐弟不合呢。 等到舒舒回到正房,九阿哥正在书房提笔写字,是给曹寅的信。 除了公文之外,他还打算跟着附带一封私信,没有提高衍中下江南,而是催了匠人北上之事。 要是入秋之间能赶到,那说不得在冬天就能出来第一批羊呢。 回头在内馆与外馆那边看看蒙古人的反应。 羊绒料子也好,羊呢料子也好,都不适合蒙古的冬天,可是春秋却是正好,比寻常料子透气,还暖和。 舒舒没有打岔,在南炕上坐了,手上编着一个络子,是给九阿哥配玉佩的。 这贤惠也不能藏着掖着,总要亮在外头。 九阿哥写完信,撂下笔,道:“县主是打算回都统府一趟么?” 舒舒摇摇头道:“不是那个,就是叮嘱我以身作则,想着对孩子们公平,对弟弟们也公平些。” 九阿哥道:“那能一样么?你只是姐姐,又不是爹娘,非要五个手指头一般长短,要是爷跟你似的,将哥哥、弟弟们都当老十待,那整日里不用做旁的,不够跟他们操心的。” 舒舒道:“就算咱们想要贴补,也不必贴补在明面上,否则的话,珠亮他们不计较,往后弟媳妇进门也要犯滴咕。” 九阿哥轻哼道:“真有那样小气的,让她们滚远些,不搭理就是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苏努贝子府前些日子的闹剧,道:“照爷说,长痛不如短痛,这样人家,退亲了才是最省心的,这亲戚一下子就太多了。” 到时候大舅子、小舅子十几个,大姨子、小姨子二十多个。 只这日常的人际往来,就叫人头疼。 舒舒摇头。 除非是贝子府那边毁亲,否则董鄂家不会退亲的。 那是宗亲格格,即便是庶福晋所出无爵宗女,也不是臣子能挑拣怠慢的,否则叫皇上怎么看? 会不会觉得董鄂家骄横,不将宗女放在眼中,失了恭敬? “都是老亲,不好毁约,爷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叫小三心里难受……”舒舒道。 九阿哥点头道:“好吧,爷不说了……” * 次日,九阿哥就一个人进城了。 十阿哥有腿伤,昨儿就打发人去宗人府请了三个月的假,开始居家休养。 三阿哥这里,也居家休息了。 实际上他胳膊没事儿,可是眼下外头的气氛怪怪的,生母降位,他这个儿子不论做什么,都会叫人议论挑剔,避一避也好。 八阿哥这里,也没有去刑部。 他伤在脸上,当时看着最轻,太医都没有查看,旁人也只当是鼻子磕了一下而已。 实际上当天就肿胀起来,现下第三天,还没有消肿。 昨天下午,恪靖公主打发长史上门,送了恪靖公主的帖子,说了今日拜会之事。 不过八阿哥晓得,不会来的太早,应该会先去三阿哥所在的北头所,而后是自家这边,最后是十阿哥处。 恪靖公主性格玲珑,不会在这上面落人口舌。 果然,辰正三刻,八阿哥得了消息,恪靖公主带了从人,步行前往北所。 八阿哥就直接去了正房,对八福晋道:“四姐一会儿过来,今非昔比,她如今是土谢图汗王妃,就是汗阿玛也要给几分体面。” 八福晋晓得他话外之意,那就是别得罪,多亲近。 她看着八阿哥道:“四公主既是宜妃娘娘养育,那指定是跟九阿哥一伙的,恐怕不会太亲近咱们……” 八阿哥摇头道:“未必,即便眼下不亲近,往后多亲近亲近就是……她是个聪明人,真要在朝廷找内援,当晓得五哥跟九阿哥靠不住……” 他自己是个有野心的人,也能看透恪靖公主身上的野心。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八阿哥觉得,自己跟恪靖公主是同一类人。 跟浑浑噩噩的五阿哥,还有目光短浅的九阿哥相比,恪靖公主会更喜欢他这样的兄弟。 八福晋看着八阿哥,心中很是纳罕。 之前自己怎么会觉得八阿哥好? 这种自以为是的傲气,让人感觉很可笑。 夫妻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了动静,是前头的太监进来禀道:“主子,太子爷打发人过来了……” 八阿哥一愣,随即站起身来,道:“爷去看看……” 他想起前天晚上太子的态度,太子是偏着他的,没有跟其他人一样被十阿哥湖弄住。 他心中生出隐秘的期待。 大阿哥那里,之前对他也算亲近,可这两年下来,也疏离了许多。 自己又不是惠妃所出,与大阿哥不是同胞兄弟,为什么非要扒着大阿哥? 到了前头,来的是毓庆宫的总管太监之一,八阿哥早年见过的。 “见过八爷……” 那首领太监很是恭敬。 八阿哥颔首回礼,道:“不知太子爷叫总管过来是……” 那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手提抱着锦缎包裹。 “太子爷惦记着八爷的伤势,昨儿叫人回毓庆宫取了一些药……” 那总管太监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个的匣子。 “除了药之外,还有四瓶香水,夏日用着清凉驱蚊……” 原来是之前剩下的蔷薇香水。 太子因追忆生母,喜欢这个味道,就叫人买了许多。 后来在清溪书屋父子说话,康熙不许太子再用这个熏衣裳。 太子心里气恼的不行,可是也不好明明得了吩咐,还非要拧着来。 这剩下的几瓶香水,他就想到了八阿哥。 一是废物利用,二是想要看看皇父是真不喜这个味道,还是只是不喜自己用这个味道…… 八阿哥看着精美的玻璃瓶,晓得这些都是西洋或南洋来的,价格不菲。 他颇有些受宠若惊,面上却不显,很是云澹风轻的样子,道:“让太子爷费心了,回头我过去给太子爷请安……” * 前三天晚睡,今天昏昏沉沉,今天早睡了。 大家也多保重,吃好完好,别太累了。 然后对对手指,小声求保底月票。 下一更5月2号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九十章 善缘(第一更求月票) 一直到总管太监离开,八阿哥才有些动容。 太子爷在示好? 太子爷在拉拢他! 随即八阿哥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现下在年长的一拨阿哥中,他势力单薄,能被太子看重的是什么? 妻族…… 还有就是跟惠妃母子的关系…… 往后他跟大阿哥要关系更亲密些才行,起码在人前兄弟要亲近起来。 即便不能像九阿哥与十阿哥这样“焦不离孟”,也要让人晓得两人亲近…… * 北头所,正房。 看着眼前的锦盒,三福晋笑得真心实意。 “哎呀,四妹妹太客气了,至亲骨肉不说,就是三爷的胳膊,也是他自己拉伤的,与妹妹有什么相干?” 原来恪靖公主上门探病,除了一盒人参、一盒虎骨之外,还带了一挂蜜蜡朝珠,一对碧玉手镯。 别说是三阿哥,就是三福晋的声音都多了几分亲近。 恪靖公主满脸愧疚道:“是我那边没预备好,早安排两样其他轻松自在的游戏,大家和和乐乐的,也就没有后头的事儿了。” 三阿哥摆手道:“本也没有什么事儿,我跟五阿哥小时候也常摔的,你这也太客气了。” 恪靖公主道:“不算什么,适用就好。” 三阿哥道:“你要等到圣驾巡行塞外时再出京么?” 恪靖公主点点头道:“难得回来一次,下一次还不知能不能再回来,多住些日子。” 三阿哥就道:“那日子还宽裕,按照往年情形,总要出伏了,圣驾才动,平日里闲着,也别老猫着,过来跟你三嫂打牌。” 恪靖公主笑道:“少不得有劳烦三嫂的时候……” 还要再去八阿哥处与十阿哥处,恪靖公主没有久坐,就告辞出来。 三阿哥与三福晋亲自送到头所门口,目送着恪靖公主带了从人,步行而去。 三阿哥与三福晋也转身回屋。 三福晋将一只碧玉手镯套在手上,衬着皮肤白皙,看着也清爽。 她看了三阿哥一眼,忍不住唏嘘道:“还是头一回跟四公主打交道,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倒是个周全人。” 世态炎凉。 人心也多势利。 如今三阿哥这里,算是皇子中的冷灶了。 生母降位,他自己也记了过。 皇子阿哥们虽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可是外头闲言碎语的,都将三阿哥说成了破落户。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如此一来,恪靖公主的恭敬跟周全,就很是难得了。 这流露出来的亲切,比礼物更让人触动。 三阿哥看着那块虎骨,道:“这才哪到哪儿,爷还没怎么着,自己人就要上来踩两脚不成?恪靖是个聪明人,不会那样的,真要是个湖涂的,那汗阿玛也不放心将她嫁到喀尔喀去,这是第一位抚漠北的公主,心智不比皇子差,爷敢说,三处的礼,咱们这是最重的……” 三福晋不解道:“又不是寻常拜会,还分了长幼?怎么就咱们这里最重了?这是为前天的事情道歉,不是当十阿哥那边的礼最重?” 三人之中,十阿哥的伤势看着最重。 三阿哥这里,一个脱臼,还是自己拉扯的,实在算不得什么。 三阿哥看了三福晋一眼,忍不住开始嫌弃,道:“你这是什么脑子,里头塞得不是脑仁儿,是棉花不成?” 这样笨的额涅,不会将儿子们也生笨了吧? 三福晋看着三阿哥,不由开始磨牙,道:“爷往后再损我,我也损爷了,好像爷没短处似的?” 三阿哥摆手道:“行了,别啰嗦了,你就晓得恪靖是聪明人,这动静都有深意就是了。” 三福晋想了想,还是不明白这深意是什么,可是也不想露怯,就点点头。 三阿哥晓得,这不是雪中送炭,可是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是抬举自己这个哥哥,给自己体面。 自己会记得,汗阿玛也会看到。 这般用心,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随手结个善缘罢了。 三阿哥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明白以后如何行事了…… * 过了一刻钟,恪靖公主回了南五所。 喝了几口茶水,她就又出来了,到了南二所。 八阿哥与八福晋早等着,得了消息就迎了出来。 恪靖公主牵着八福晋的手,看着八阿哥脸上,道:“没叫太医么?” 也没有涂药,看着还没有消肿。 八阿哥道:“没有大碍,就要好了,家里有成药。” 恪靖公主点点头,望向八福晋。 八福晋身上有些僵。 她知晓自己当回报微笑,可是也不想露出自己的丑态。 少一时,三人到了客厅,宾主落座。 恪靖公主看着八阿哥道:“前天是我没安排周全,倒是让你们打出真火了,之前好好的兄弟,才三、四年的功夫,就成了仇人不成?” 八阿哥叹了口气,道:“之前是我做的不对,也是真心想要给九弟道歉,可是十阿哥的意思,是怨上我了。” 恪靖公主想了想,看着八阿哥,道:“我虽是姐姐,却不好给你们判官司,只是以后行事要多想想,上头还有汗阿玛看着,这京城里外,什么能瞒过御前去?十阿哥行事能肆意,那是皇后跟贵妃娘娘留着的遗泽,轻易不会去训斥他,咱们却是要更仔细些才是。” 所以往后也别动歪心思,想着报复九阿哥与十阿哥了,继续乖乖的,装着温煦,还是当那个仁和良善的八阿哥。 八阿哥听着,心里酸涩。 就是这个道理,十阿哥是贵妃之子,母族还是后族,太子都要客气几分,汗阿玛那边也不好动辄呵斥。 他看着恪靖公主,带了感激,点点头道:“谢谢四姐提点,弟弟晓得了,往后再不会了。” 恪靖公主又望向八福晋。 早年常来宫中的,是个傲慢骄纵的格格。 眼下跟木头人似的。 这老八家跟老九家比邻而居,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要是这夫妻俩真对九阿哥夫妇存了怨愤,说不得什么时候又生事端。 恪靖公主就伸出右手来,露出手心,给八福晋看:“弟妹瞧瞧这是什么?” 八福晋看过去。 是,老茧的痕迹。 茧子已经去掉,就剩下刚长出来的新肉,看着粉嫩。 八福晋有些懵懂,望向恪靖公主。 恪靖公主的目光直接落在八福晋脸上,道:“咱们这样的年岁,没有不爱美的,这不美了,也别只心里憋着气,想法子就是了……” 说着,她示意捧着锦盒的太监上前,拿了一个一尺见方的锦盒打开来。 里面是两个巴掌大的白瓷瓶,上面都贴着红纸签。 一个写着“三七”,一个写着“珍珠粉”。 上面还有小字写了用法。 “极简单,三七直接调成膏子,覆在疤上,三、五个月疤痕就浅了,到时候要是还不满意,就叫太医看看,将伤处磨开,再好好敷这个,两、三年下来,说不得就全好了,就是需要耐心……” “珍珠粉就是日常用的,这个是美白的,可以在其他地方涂……” 八福晋看着恪靖公主,如坠梦中,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公主,这真的能去疤么?” 恪靖公主点头道:“能,就是能去多少,还要看,就算不能尽去了,又有什么的?再去试另一样就是了,你们住在京城,还是皇家人,宫里有天下最好的太医,最齐全的方子,起死回生那太玄乎了,可是这祛疤消痕,又是什么难事不成……” 八福晋的眼泪,汹涌而出,心情带了激荡。 恪靖公主拉着她的手,使劲地握了握,道:“你是宝珠格格啊,是安和亲王最疼爱的晚辈,要好好的,王爷在地下也安心……” 要聪明些,晓得狼心狗肺的是谁。 往后立起来,别吃亏了,也别对外厉害了。 八阿哥旁观者清,看着恪靖公主只有敬佩了。 虽说早就晓得恪靖公主会过来示好,可是也没有想到会做到这个地步。 这样的东西,一看就不是仓促能预备下的。 不是单单的投其所好,也是解困纾难了。 这样的情分,谁能不记在心上呢? 八阿哥觉得自己学到了。 这劝慰的话,要将心比心。 这送礼,要送到心坎处。 与人往来,多几分用心。 恪靖公主在这里也没有久坐。 送了东西,就提了十阿哥处,而后她就起身告辞。 八阿哥与八福晋亲自送出来。 这回是八福晋主动拉着恪靖公主的手,看着恪靖公主,道:“四姐,我今天就叫了太医过来问问怎么用药。” 恪靖公主点点头,道:“只是不许急功近利,先想着祛疤,若想要磨了伤处,总要等中秋节之后,天气凉爽了,可不许瞎折腾,到时候适得其反,可没有地方哭去。” 这话说的不客气,八福晋却晓得这是好话。 她之前确实有些迫不及待。 她忙吐了口气,道:“不着急,我会耐心拾掇的,三、五年也不怕……” 人生没有后悔药。 要是让八福晋重新选择,她会选择让八阿哥滚蛋。 会在郭罗玛法生前满地打滚,坚决不应承这门亲事。 安王府的外孙女,不单单她一个。 现下婚姻已经如此,也失了美貌与健康。 能找回一样,也好…… * 打滚求月票,吼吼吼。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见识(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恪靖公主到北六所,已经是己正。 三阿哥倒是猜着了,十阿哥这里的礼,是一匣子虎骨,一匣子鹿茸,没有旁的,比不得三阿哥那边贵重。 恪靖公主对十阿哥,道:“以形补形,叫太医找个合适的泡酒方子泡酒吧,至于鹿茸,也可以泡酒,那个要伤好了再吃。” 打小十阿哥是翊坤宫的常客,也是恪靖公主看着长大的孩子,姐弟之间比较熟稔。 十阿哥笑道:“都要消肿了,里头没事儿,估计养个十天半月也就差不多了。” 恪靖公主白了他一眼,道:“还好意思笑?那是布库场上,都护不好自己个儿,往后真有去军中的机会,谁放心让你去?” 十阿哥没有接话。 不会有那样的机会的。 钮祜禄家的根基就在军中,皇父不会允许自己染指兵权。 十福晋拉着恪靖公主的手,道:“您别说十爷了,十爷说了,再不这样了,就这一回,九哥也说过他了。” 恪靖公主掐了掐十福晋的小脸蛋,道:“还挺会护着人,那我不啰嗦了,省得你们嫌烦,往后啊,也多护护自己个儿。” 远嫁在外,哪有那么容易呢? 如十福晋,如她自己个儿。 * 北五所,上房。 舒舒跟小棠吩咐中午的菜单。 今日要留恪靖公主用饭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是家常小菜。 水捞饭,水盆菜,烤了猪五花跟羊排两样,用来卷苏子叶吃。 还有一盘辣子鸡,一碗酸萝卜老鸭汤。 等到恪靖公主从北六所出来,就到了五所。 这时,还差一刻就是午初了。 恪靖公主额头都是汗,这一上午走了七、八里的路,不但是辛苦,主要是也真热了。 舒舒将人迎了进来,就预备了湿毛巾,西瓜汁跟冰粉。 恪靖公主擦了手,喝了一杯西瓜汁,就起身道:“我先见了县主,再回来说话。” 虽说在宗亲里论是平辈的从堂姐妹,可是年岁差出一代人去,还是舒舒的长辈,也是当成长辈们敬着。 舒舒也没有拦着,叫核桃先过去说一声,而后带着恪靖公主去了后院。 伯夫人得了消息,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恪靖公主见了,疾行两步,拉了伯夫人的手,道:“又不是旁人,您这也太客气了。” 伯夫人笑道:“就是家里人,才没有去门口接,只在这里接了。” 否则的话,除了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要在前头,她也该与舒舒一起出迎的。 等到了屋里,尼固珠正醒着,躺在炕上,正在憋着使劲,小胳膊、小腿都乱蹬着。 “三翻六坐”中的“三翻”就是这时候。 寻常的孩子,应该很容易。 到了尼固珠这里,力气够了,可分量也比其他孩子敦实,就有些费劲儿。 恪靖公主看着,笑道:“瞧瞧,这是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舒舒实在忍不住,帮了一把,将尼固珠翻了个身。 尼固珠一愣,随即小胸脯抵着炕,脖子挺着,抬着头往舒舒这里张望。 舒舒在旁的,看着这懵懂的小脸,是放大版的迷你九阿哥,笑得不行。 “四姐,九爷小时候也这样么?” 舒舒问道。 恪靖公主看着尼固珠,也眉眼弯弯的,道:“九弟没咱们大格格这样结实,回翊坤宫的时候就有些褪了奶膘了,一直比不得十阿哥,十阿哥小时候倒是这样肉乎乎的,到了上学的时候抽条才瘦下来……” 她跟五阿哥同庚,月份还大些,比九阿哥大四岁,所以记得清楚。 舒舒见到十阿哥的时候,十阿哥就是跟九阿哥差不多的瘦了,听着这话,道:“没想到十阿哥小时候还胖过,现下看着跟九爷差不多……” 恪靖公主想起九阿哥这里的膳食美名在外,不由笑道:“小的时候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还有奶嬷嬷在,吃奶吃到五、六岁,这大了,一年年的吃宫里的例菜,估计都够够的,有胖的才怪。” 舒舒听了,不由莞尔。 她想起了三十七年二月选秀留宫的时候,她瘦了十来斤,真是心有余季。 后来嫁到宫里,她惦记的第一件事,就是改阿哥所的膳食单子。 在这里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回到正房了。 屋子里没有放冰盆,可是地上撒了水,还放了好几个水盆降温。 恪靖公主见状,就晓得是舒舒身体的缘故,道:“太医怎么说,一直不让用冰么?” 舒舒比了下自己的胯,道:“现下骨缝还没有完全合上,用冰怕冷了难受,明年应该就无碍了……” 恪靖公主点头道:“享大福就要遭大罪,且想好的吧,只这月子只做一回,就是好处了。” 舒舒点头道:“阿牟也这样说,只看好的,要惜福,自怨自艾的,福气都怨走了。” 恪靖公主想了想,道:“昨儿打发人回城取东西,又听到新闻了,说是承乾宫要有主位了,老九回来提过没有?是不是和嫔娘娘?” 舒舒点了点头,昨晚听到九阿哥提及的时候,她也是意外的不行。 虽说早就晓得和嫔是康熙晚年的宠妃,可是眼下资历实在是浅。 “不晋妃,迁后殿,应该也是想着之前两嫔同居一宫,有不方便的地方。”舒舒道。 恪靖公主想了想,道:“包衣戚属这些年也不像话,先是郭络罗家,而后是马家,乌雅家跟卫家也不清白,往后宫里怕是不会再进包衣嫔妃了。” 舒舒看着恪靖公主,露出敬佩来。 还真是让她说着了。 在已知的历史上,十七阿哥是最后一个包衣阿哥,之后的皇子生母要么是民籍,要么是八旗秀女。 现在这个历史上,估计就是到十八阿哥截止了。 恪靖公主看着舒舒,道:“老九这两年,可是有不少故事,他不惹旁人,旁人也来惹他,关键是毓庆宫那边关系也不好,叫人怪担心的,他是怎么想的?” 舒舒指了指清溪书屋方向,道:“我们爷就盼着皇上万岁,他做个享福的老阿哥……” 恪靖公主深深地看了舒舒一眼,又说起了旁的。 这两年京城的“御药”跟各色新奇首饰,远销蒙古各部,漠北也不例外。 都是成家的妇人,恪靖公主也不臊,大大方方地跟舒舒道:“旁的不说,那个衍子丸我要带些回蒙古,回头你帮我跟九弟说一声,私下里预备些。” 舒舒点头道:“又不费什么事儿,您放心吧。” 那是成方,不走御药房,直接让乐凤鸣帮着制一批就是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舒舒就叫人摆饭。 等到看清楚饭菜,恪靖公主就笑了,道:“怪不得人人念叨着弟妹这里饭菜好,可真是惦记什么,就有什么,难为你仔细。” 舒舒道:“四姐也不是外人,八碟八碗的也没有意思,还不如家常饭菜,夏天清爽些。” 恪靖公主道:“反正是劳你费心了。” 等到吃完饭,撤了膳桌,恪靖公主道:“昨儿听你说九弟前阵子满世界的淘换蔬菜种子,那有富裕没有?” 舒舒笑道:“上百斤呢,怎么能使了那么多,姐姐要的话,也算帮了我们的忙了。” 恪靖公主沉吟道:“虽说有老话叫‘入乡随俗’,可是也有一个词儿叫‘潜移默化’,这回离开,不但是蔬菜种子,就是粮食种子,我也会淘换一些,要是什么时候,喀尔喀那边跟喀喇沁似的,半耕半牧,那才算真的太平了……” 舒舒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可是很难功成。 喀喇沁部的位置是内蒙高原跟东北平原的交界处,土地肥沃,地势平坦,宜耕宜牧。 土谢图汗部,地处蒙古高原,是戈壁草原,还是西伯利亚寒流的途径区域。 外加上漠北地广人稀,自然资源丰富,并不需要投入密集劳动力去耕种,就能用马牛羊换来粮食。 舒舒就道:“要是在归化城还罢,再往北,气候苦寒不宜,怕是耕作不容易,收成也不会多。” 公主在归化城外有住所,可是也只是住处罢了,能够占有的土地有限。 因为归化城是在土默特部范围之内,是漠南蒙古与漠北蒙古的边界。 土谢图部的主要人口,还是在库伦,就是后世的乌兰巴托。 恪靖公主闻言皱眉,道:“听说四阿哥在试种新粮种,比谷子、麦子更耐寒耐旱?” 舒舒点点头道:“是玉米,只是总要种个三、两年,才能看出好赖来。” 舒舒说着这话,存了私心。 稳定的喀尔喀是好事,可是人口众多的喀尔喀,就是威胁了。 她垂下眼,看着手中的茶。 恪靖公主又看了舒舒一眼。 她打小跟兄弟们一起读书,看书看的多,眼光也长远,并不在家长里短上费心。 对于这位九弟妹,之前听到的都是长辈们说的各种好话。 只听着评论,就晓得是个“以夫为天”的贤惠福晋,可是这一说话,就不一样了。 这样的谈吐跟见识,跟其他皇子福晋不同。 怪不得娘娘说九阿哥有福气,福晋娶的好。 有这样的人在旁边,九阿哥这里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 继续打滚求月票。 五月读者称号活动又开始了,有兴趣的大大可以去书友圈跟小八姐姐的活动贴参加,^_^。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消息(第三更求月票) 内务府,本堂衙门。 何玉柱进来,提了两个食盒。 带着弟弟下了几次馆子,外头的菜见识的差不多了,九阿哥就不爱去了。 主要是入伏了,中午潮湿闷热,一动一身汗,烦。 今天中午这一顿,他就打发何玉柱去百味斋定了。 直接就是两人份的,两荤两素四道菜,外加一份饭、一份饽饽。 他的饭量在那里,依旧是小半碗饭、一块饽饽、几口菜就好了,剩下都是十二阿哥吃了。 十二阿哥不好意思了。 等到收了食盒,他就跟九阿哥道:“九哥,明儿还是叫阿哥所膳房送饭吧?” 九阿哥道:“随你,明儿爷不来!” 十二阿哥:“……” 九阿哥道:“这都入伏了,一天比一天热,往后爷应该是常驻园子里了,你也少折腾,打发笔帖式送公文就好,仔细中暑难受……” 十二阿哥点点头,看了九阿哥一眼。 他晓得九哥这阵子都是骑马,真要中暑了也不好,不来就不来好了。 九阿哥想起十二阿哥的生母贵人,虽说生育比较晚,可是入宫的不晚,比自己娘娘还早些。 只是入宫十多年才生下十二阿哥,一直是庶妃,去年年初才升了贵人。 当着十二阿哥不好多问,回头可以叫人看一下长春宫的供应是否有不足的地方。 他之前再三告戒了,按理来说,应该不会了。 八阿哥提了贵人一回,他也顾念着些。 等到和嫔挪宫后,以贵人的资历应该可以入住后殿了。 就算不能独占后殿,住一半也行,比偏殿要舒坦。 他在跑神,外头传来“蹬蹬”的脚步声。 这声音很是敦实。 九阿哥想到了自己五哥,望向门口,来的果然不是旁人,正是大汗淋漓的五阿哥。 九阿哥忙站起身,道:“什么急事啊?这还跑着来……” 不像好事儿…… 五阿哥呼哧带喘的,吐着舌头直喘气。 十二阿哥见状,忙起身倒了一杯凉茶送过去。 五阿哥接过来,仰头喝了,才道:“锦州都统递了消息到兵部,老大人五月二十七日子时,于大凌河牧场病故!” 九阿哥一愣,神色有些纠结。 一时之间,倒是说不好这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了。 逝者为大,他还是亲外孙,想多了很不孝。 可是一死百了,江南还有个大坑在,这个时候死了,皇父那边就算查出什么来,对郭络罗家那几房也会抬抬手。 因为晓得那些都是酒囊饭袋之辈,未必晓得其中关键。 不过没了三官保,那几房也没有了依仗,接下来应该会安排人过去提审。 五阿哥跟这位外祖父总共也没见过几面,还不至于悲痛,只是担心宜妃那边。 “娘娘该伤心了……” 五阿哥叹气道:“折子应该也送到御前了,不知道汗阿玛会不会叫我过去料理老大人的身后事。” 九阿哥闻言,皱眉道:“不是有长子在京么?哪里会叫五哥操劳此事。” 道保没有补实缺,却是挂着四品左领世职,年富力强的,千里奔丧正合适。 至于五哥这里,还是离郭络罗家远些为好,省得晓得了不该晓得的,该烦恼了。 五阿哥在脑门上抹了一把,道:“看汗阿玛安排吧!” 眼见着兄弟俩没有人提及恪靖公主,十二阿哥在旁提醒,道:“五哥,九哥,还有四姐那边,是不是也要叫人告诉……” 满洲服轻,外家无服。 可是身为小辈,总要素服两日,以做哀思,才算全了孝道。 还有宜妃那里,就要开始守孝的,即便在宫里不能成服,可也要去花茹素,素服百日。 九阿哥就道:“那我就回城外了,正好告诉四姐一声,也去御前打听打听什么个安排。” 五阿哥道:“我跟你一块去吧,要不也不放心。” 九阿哥点点头,叮嘱了十二阿哥几句,就跟五阿哥出了内务府。 大半个时辰之后,兄弟俩在畅春园小东门下马。 兄弟俩直接进了园子。 清溪书屋里,康熙已经看到兵部转过来的折子,同着丧报一起来的,还有三官保的脉桉。 当时将三官保父子驱逐出京时,康熙叫太医院派了两个年富力强的太医跟着。 就是怕三官保借口老病,不肯离京。 瞧这脉桉,是出京开始就虚弱,到了大凌河病倒,米水不沾。 没等太医往京城送消息,就一命呜乎了。 康熙见了冷笑。 好好的人,十来天就病死了? 这米水不沾应该不是病后,而是出京就开始了。 这是看出他的不留情,终于晓得怕了? 有些事情,可以一死百了;有些事情,死了也不算完。 如同郭络罗家藏匿的那笔人参银子。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进来道:“皇上,五爷跟九爷求见,在外头候着。” 康熙撂下折子,道:“传吧。” 眼见着五阿哥跟九阿哥的凉帽上去了红缨,康熙就晓得兄弟俩的来意了。 这是晓得三官保“病故”之事了。 他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看了眼五阿哥,道:“汗阿玛,五哥担心那边治丧之事,是不是打发道保大人前往大凌河治丧?” 康熙道:“那就在镶黄旗都统处报备,准道保出京治丧……” 说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道:“你们不用操心此事,朕会安排人过去。” 九阿哥听了,心中有数,多半是赵昌过去了。 希望那几位便宜舅舅彻底不知此事,或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省得一知半解的,倒是要遭罪。 这要是丧报连起来,外头又要说嘴了。 五阿哥听了,放下心来,道:“汗阿玛,娘娘那边怎么报丧?” 康熙想了想,道:“一会儿让九阿哥过去转告。” 五阿哥就彻底放心,道:“那儿子去告诉四姐……” 康熙就道:“那你去吧,朕留九阿哥说话。” 五阿哥有些不放心了,看了九阿哥一眼。 没有出什么篓子吧? 九阿哥摆手道:“五哥快去吧,告诉完四姐过来家里歇歇再回城。” 五阿哥点点头,退了下去。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 康熙冷笑道:“没有一言半语给朕留下,也没有上遗折,冥顽不灵……” 九阿哥脸色也不好看,道:“应该是昧下的银子更多,背主的事迹更恶劣,不敢交代了。” 要不然的话,这么好的卖惨机会,三官保怎么会放过? 他年过花甲,荣华富贵都享受到了,可是儿孙还年幼。 长房长孙的桂丹才十八岁,剩下嫡房、庶房那些大的也是没有成丁,小的还在牙牙学语。 不能说,那就是说了罪名更大,才想要含湖下去。 这裹挟的还是宜妃母子的体面。 赌康熙顾念宠妃跟儿子,即便不给三官保死后哀荣,也不会明着清算。 九阿哥看着康熙,很想要说一句,顺着赫舍里家跟毓庆宫的关系,指定能将江南的人给揪出来,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他都能想到这个,那皇父更能够想到这个,就不用他抖机灵了。 他要记得舒舒的叮嘱,永远不要在御前表现出对毓庆宫有敌意,即便不是敌意的也少沾。 康熙望向九阿哥道:“你去回春墅,跟你额娘说,不用担心郭络罗家子弟失了顶梁柱,两个左领,都给郭络罗家留着。” 这说的是郭络罗家的八旗左领与之前内务府的包衣左领。 九阿哥一听,来了精神,道:“好,儿子这就去给娘娘说去,只是这一房到底抬旗了,再担包衣左领不方便,儿子明儿就叫内务府那边将这个左领转到其他房头……” 所谓其他房头,就是桂元那一房了。 如此一来,桂元有世职还有实缺,亲事不说随便挑,选择的余地也更多些。 康熙晓得他的心思,并不理会这些小事,点头道:“随你,去吧,让梁九功带你过去!” 九阿哥就从御前下来,成年皇子,不好直接在园子里随意行走。 其他地方还罢,可住着宫卷的区域,不单单有宜妃在,还有其他人。 就是回春墅里,就不单宜妃一个人,还住着陈贵人跟高贵人。 九阿哥跟梁九功从御前出来。 他松了口气,道:“多悬乎,就差一天,要是昨儿没的,往后小十八这生日可怎么过?” 梁九功见九阿哥面无戚色,少不得提醒一句,道:“九爷,这人前脸上还是耷拉着好。” 百善孝为首。 外人不管这祖孙情分如何,人死为大,况且还有宜妃的体面。 那是宜妃的阿玛,要是九阿哥太冷情,那在外人眼中,就是对宜妃不孝顺。 九阿哥抿抿嘴,脸色耷拉下来,却是变幻莫测。 只是他心里实在伤心不起来,脑子里就想到了十阿哥昨天受伤的情形。 随即,他摇了摇头,将这个画面摇开。 不吉利。 他又想到三阿哥脱臼的模样,却是忍不住想笑。 他的脑子里想起了大福晋薨的情形,虽说跟长嫂相处不多,可是想到大阿哥与五个失母的孩子也觉得沉重。 梁九功在旁边,见九阿哥跟变脸似的,也是无奈。 “现下呢?” 九阿哥调整好了表情,小声问道。 梁九功觉得可以了,沉重中带了几分担心,看着就是吊唁的样。 他就鼓励道:“正可好……” 九阿哥就保持这个表情,跟梁九功到了回春墅…… * 亚健康,有些低烧,今天继续早睡,欠下的盟主加更先放放,以后穿插着还,不敢连续加更了,失眠得厉害。 下一更5月3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隐情(第一更月票) 听说九阿哥跟梁九功来了,在外头候着,宜妃心中“咯噔”一下。 她心里有些乱,生出不好的念头。 她点点头,示意佩兰带人进来。 等见到九阿哥,见他的凉帽上去了红缨,宜妃的嘴唇就哆嗦了一下。 从月初郭络罗家被驱逐出京,她就晓得会有这一日,可是到了跟前,还是心里揪得慌。 入宫之前,她也是阿玛宠溺的小格格,就算比不得长姐,可是父女十几年的情分也是实打实的。 九阿哥打了个千,道:“儿子给娘娘请安。” 宜妃脸色泛白,眼圈泛红,道:“可是大凌河牧场那边有消息?” 九阿哥点头,面色很是沉重,道:“锦州都统衙门上报,外祖父于前日凌晨病故。” 好一会儿,宜妃才捏着帕子道:“治丧之事?” “汗阿玛命大舅前往大凌河治丧,御前也要打发人过去,关于郭络罗家子弟,汗阿玛也给了恩典,两个左领都留着。” 九阿哥说着,带了几分真情实意。 这个当然不是跟宜妃演戏,而是体谅生母的丧亲之痛。 与他来说,打小没见过两回的外祖父是个老厌物,可是对于自家额娘来说,那也是骨肉尊亲。 宜妃低头拭了泪,望向梁九功道:“皇上恩典,我感激不尽,过了这阵子,再过去给皇上谢恩。” 梁九功道:“皇上与两位阿哥爷都不放心娘娘,娘娘还请节哀顺变,好生保重。” 宜妃点头,又望向九阿哥道:“我在宫中,悼唁不便,阿哥就找个寺庙,代我给老大人点几盏灯,做几场法事吧。” 九阿哥躬身道:“您放心吧,儿子跟五哥一起去,多点几盏灯。” 宜妃露出疲态,道:“这是宫卷所居之地,阿哥不好留久,早些出园。” 九阿哥应着,跟梁九功退了出来。 出了回春墅,九阿哥就叹了口气。 就算之前有怨恨之处,可一死百了,念着的就都是好了。 梁九功见九阿哥忧心忡忡的模样,显然是不放心宜妃,安慰道:“宜主子就是一时恍着了,有十八阿哥在,会缓过来的,老大人有了春秋,娘娘心里也当有所准备。” 九阿哥点点头,岂止是娘娘心里有准备,就是他也想到今天,还有些隐秘地小欢喜…… * 南五所,前厅。 恪靖公主听了丧报,心情分外复杂。 身为外孙女,此时应该哀戚,可是不必自欺欺人,她还是庆幸多一些。 郭络罗家后继无人,子孙不成器。 三官保去世,剩下的人就是一团散沙,折腾不出什么来。 郭络罗家也会从体面的戚属人家,沦为寻常中等人家。 那样就好,即便有不规矩的地方,也惹不出什么大乱子,比较好约束。 也不会让人上杆子巴结勾连。 要是老大人还在,自成体系,跟皇子外孙们都不亲近,可真要捅出窟窿来,还要牵连到宜妃母子头上。 五阿哥报完丧,端起茶杯,“吨吨吨”地喝水。 下午太阳最热,兄弟俩顶着日头出城,晒的浑身冒油。 “大舅过去治丧,我打算安排司仪长跟过去,姐要是打算安排人吊唁,跟着出去就是了。”五阿哥道。 恪靖公主摇头,道:“算了,我跟你们不一样,身边的人还是多约束些为好,直接叫人在广化寺里点几盏灯吧。” 五阿哥点点头道:“看您安排……” 说完,他就起身了。 他不放心九阿哥,担心之前留下是被训斥。 “我去老九那边打个转,还要回城……” 恪靖公主没有留人,亲自送出来,道:“我这些日子不打算出门了,等到下月底的时候再去看弟妹。” 这是要居丧守孝一个月,尽了做外孙女的本分。 五阿哥道:“嗯,那到时候就过来家里待一天,也叫上老九跟九弟妹……” 恪靖公主点头。 她们姐弟之间,确实还没有单独聚过。 这人与人之间的情分都是相处出来的,如今各自成家,到底不同了,多聚聚也是好事。 五阿哥出了南五所,就翻身上马,结果就见两骑从官道上过来,急匆匆往园子里去。 来人见到五阿哥,让路下马,垂手恭立。 这人四十来岁,脸有些黑,看着有些沧桑,眼下也苦着脸的模样。 五阿哥看他眼熟,道:“你是……” 那人忙道:“奴才南苑围场总管宁盛见过五爷,请五爷安。” 五阿哥想起了了,去年腊月在南苑围场自己要鹿的时候,就是宁盛这个总管给自己张罗的,所以打过照面。 他就道:“这般着急忙慌的过来,是有什么急事么?” 那总管看了五阿哥一眼,道:“太子名下官女子李氏病故……” 五阿哥听了,却是一怔。 他当然不是操心毓庆宫的内卷,而是想到了刘格格。 刘格格也叫他送南苑行宫了。 他就犹豫了一下,问道:“是时疫么?其他人如何?” 不怪他关心则乱,那毕竟是他长子跟长女之母。 即便对方养大了心思,算计到他身上,可是罪不至死。 本来的打算,是这样关些年,等到弘升考封,再让刘格格跟过去奉养。 那总管神色僵了僵,真要是时疫,他这个时候去御前,那就是谋害主子的大罪。 他忙道:“是饮食不洁引起的胃肠不适,起了高热……” 五阿哥没有再多问,却是存了心事,勒了缰绳前往北五所。 * 北五所,正房。 听了三官保病故的消息,舒舒不由皱眉。 她也没有什么哀色,就是觉得太不巧了。 他们作为外孙、外孙媳妇不用成服,可是也不好宴饮。 几日后福松的订婚宴,他们夫妇不好参加了。 九阿哥脑子里想着则是郭络罗家的银子,道:“或许汗阿玛跟爷想多了,郭络罗家压根就没有那么多积蓄,他们的钱来的快,可是花销也大,只桂丹一个人的零花银子,就是每个月五两,一年下来六十两……” “桂丹虽是长房长孙,可是在老大人眼中,跟嫡房的孙子没法比,那边的零花不会低于桂丹……” “桂丹是孙辈,之前没有成丁,也没有什么交际;可是子辈的五人,却是都要出门的,这月钱肯定是孙辈的几倍……” “听说郭络罗家在盛京时,经常宴客,这也是开销……” 九阿哥一笔一笔的算着,道:“侧室子都瞧不上,还能多看重外室子?真要有慈父心肠,不是该认回来?就算分了家财过去,也不会太多……” 舒舒道:“嗯,除非还有其他来钱的门路,只凭种人参的话,应该还是有数的,只要派人去盛京,将皇庄里参田的大小得了准数,估算出产量来,这个银子应该能算出来……”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道:“东北还有什么能卖钱?东珠?貂皮?” 东珠有等级限制,只有皇家人能戴,还有各种等级限制,外头不许戴,市面上也就没有了流通的必要。 貂皮这个,江南那边不怎么认。 还有就是皮草太占地方,大量入关的话,不会全无痕迹。 舒舒一时也想不到,就道:“那山上还有什么比人参还值钱的物件?” 九阿哥也寻思着,正好看到摆着的百福缸,里头大小元宝金灿灿的。 “难道是金银矿苗?” 九阿哥道。 矿苗,就是没有正式开采的矿。 舒舒想了想,吉林乌拉有金矿,离盛京也不算远。 东北是龙兴之地,禁止军民开矿。 要是郭络罗氏勾结勋贵宗室,私采金矿,还真是比私种人参更来钱,罪名也更大。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这些都是猜测,还是不报御前了。” 人都有私心,这要是猜测成真,郭络罗家的罪名越来越大,道保父子也要牵连其中。 就是他们兄弟,谁能相信清白无垢? 舒舒点头道:“本就是随口一猜罢了,爷跟外家往来也不多,谁晓得他们会如何行事,既是皇上安排人查了,那等他们查出来就是了。” 九阿哥想起了去年九月张罗小汤山那一摊子时,太子手头的窘迫。 他就道:“要是这银钱私下里孝敬了太子还好,要是被其他人侵占了去,藏的这么深,怕是不会放过郭络罗家。” 舒舒道:“灭口?动静太大了吧?郭络罗家上下十几口人?” 人命关天,真要出现灭门大桉,那就要惊动到朝廷的。 九阿哥摇摇头道:“想哪里去了,是会想办法逼迫郭络罗家继续献金,或者让郭络罗家交出来钱的渠道……” 这会儿功夫,五阿哥到了。 他没有直接往正房了,就在前院等了。 虽说是至亲骨肉,可是初伏时节,天热炎热,大家都穿的薄,怕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九阿哥得了消息过去时,就见他精神恍忽的模样。 九阿哥皱眉道:“四姐很难过?说什么了?” 五阿哥摇摇头,道:“还好,总共就见了一回,也没有什么情分,没说什么。” 恪靖公主毕竟是皇女格格,跟皇子还不同。 出嫁之前,在内廷不出来;出嫁之后,也是头一次回京。 月初,三官保带了两个嫡子过去请安时候,是祖孙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论起熟稔来,还比不上五阿哥兄弟与郭络罗家那边熟稔……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妄想(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是亲弟弟,没有什么可瞒着的,五阿哥就说了自己的担心。 “南苑挺苦的,刘氏那里不知能不能熬过去?”他闷声闷气道。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道:“五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么?说苦,自是不得自由罢了,又不让她们操劳,只要想开些,就习惯了;要是想不开的,心大的,乱搅合一气,你接回府不是害了弘升?” 五阿哥长吁了口气,道:“我不会湖涂的,就是……就是一起生活了五、六年,心下不忍……” 九阿哥道:“反正您自己看着吧。” 这嫡庶之争,就没有消停过。 就比如郭络罗家兄弟姐妹不亲,主要原因也是不同母的缘故。 九阿哥想到这个,提醒五阿哥道:“前些年钮祜禄家兄弟的爵位之争,还有郭络罗家那边兄弟不和,都是前车之鉴,您要是想要家里日子安生些,还是按照规矩来吧,就别老想着心软了。” 五阿哥摇头道:“我没想着接她出来,就是想着要不要打发人送些银子过去,让她过的宽裕些。” 九阿哥忙摇头道:“您既不打算接人,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人心都是养大的,让她安生反省吧,才是真正的保全之道。” 五阿哥听了进去,没有说旁的,只起身道:“那我先回去,桂丹是长孙,也得跟着奔丧吧?” 九阿哥道:“嗯,按照规矩如此。” 他没有留客,刚得丧报,不好大鱼大肉的,就算留饭,也就是素斋素面之类的。 等到九阿哥回正房,舒舒已经将身上钗环都去了,水粉色的家常衣裳也换了个蓝灰的素色,屋子里的竹青色的幔帐也换了灰白色的。 九阿哥坐在炕上,道:“爷真是想要问问他,后悔不后悔,想要一死百了,哪有那么容易?” 内务府包衣,还是皇家器重的,若是跟上三旗勋贵勾连,还能说是祖上有旧,正常的交际往来;若是跟下五旗王公私下里有勾结,那意义又不同了。 舒舒想了想,道:“八旗虽是按色儿分旗,可是真要说起来,就是关外女真各部血脉,又哪里能真正分割清楚。” 就比如三官保家是包衣,实际上也是出自沾何部,只是不是国主后裔杨舒那一支,只是寻常部族人口。 这也是后世演绎常将宜妃与八福晋设定为姑侄或族姑侄的缘故。 两个郭络罗氏,祖上确实出自同一地方,可谓是系出同源。 夫妻对视一眼,有些明白郭络罗家怎么跟安王府扯上关系了。 舒舒道:“要是老爷子这些年淘换的银子都在安郡王府,倒是省心了。” 安郡王兄弟四人年幼封了高位,可谓是自在闲人,并不是有什么长远算计之人。 否则安王府凭着太福晋跟太子的亲缘,什么都不用做,安心做“太子党”就是。 要是银子在那边,康熙过后收了,也能少些郁闷。 九阿哥道:“都统府那边,明儿打发人过去说一声吧,福松的事,就要那边全权安排了。” 舒舒点头。 次日,宜妃父丧的消息,就在京城传开。 道保跟桂丹已经在镶黄旗都统衙门报备,出京前往大凌河。 同父子一起出发的,还有一副棺材。 这是三官保前些年就为他自己置办下的,是一个独板棺材,过了五十五大寿后置办的。 从盛京带到京城,每年刷一层亮漆。 三官保一家被送出京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让带,这棺材也落在京城宅邸了。 这回父子过去治丧,就带了这个。 眼见着郭络罗家不像彻底倒了的样子,亲朋好友又开始冒头吊唁了。 只是桂丹父子都不在,郭络罗家这里,就是桂元带了族亲料理,也供了神主,供亲友吊唁。 不单郭络罗家亲友来了,戚属人家也都露面了。 就是都统府这里,齐锡也带了福松跟珠亮过来了一趟。 * 西花园,讨源书屋。 阿克墩跟弘皙都已从上书房退出来,伴读也都放假归家。 兄弟俩要为生母守孝百日。 这一日,太子见了两个儿子。 两人都换上素服,看着单薄可怜。 少年丧母,不可承受之痛。 阿克墩双眼红肿,神色恍忽;弘皙泪痕犹在,带了几分凄惶。 太子见了,嫌弃地瞪了阿克墩一眼。 要不是去年阿克墩一次次犯蠢,也不会牵连到李氏身上。 养个小猫小狗还有感情,更不要说跟了自己十来年的女人。 之前他怨李氏胆大妄为,害了太子妃的嫡子;如今人没了,也念了几分好。 还有就是太子妃的傲骨,让太子不自在。 他已经想过,真要有嫡皇孙,凭着皇父对太子妃的看重,说不得要亲自教养。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这个太子,说不得就是多余的了。 太子看着弘皙,带了关切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爱惜自己,就是孝顺了,去了北顶娘娘庙后,就回宫安心守孝,不必多想其他。” 弘皙哽咽着点点头。 太子见了,生了怜惜,道:“不用担心以后,阿玛会护着你的。” “嗯。”弘皙信赖地应着,不由自主地拉着太子的衣袖,眼中满是孺慕。 太子摸了摸他的肩膀,想到自己身上,目光越发慈和。 阿克墩垂下头,使劲地握着拳头。 这样的区别对待,不是一回两回,他已经习惯了。 见他如此模样,太子越发不喜,微微蹙眉,示意总管太监带两人下去。 李氏虽已经去了尊位,眼下只是官女子身份,可是人死为大,看在两个儿子面上,太子还是吩咐人以贵人之仪给李氏治丧。 灵柩也送到北顶娘娘庙暂奉。 等到日后再葬入皇陵。 眼下两位皇孙,就要往北顶娘娘庙祭拜生母…… 没两日,慎刑司就有消息出来,荣嫔之弟,也病亡了。 畅春园这里,大家也都沉寂起来。 小妯里们都消停了。 虽说无服,可眼下也不是交际宴饮的时候。 北五所这里,福松亲自过来了一趟。 除了跟九阿哥提及郭络罗宅治丧之事,还有就是见一见舒舒。 明日就是他定亲的日子,姐姐、姐夫不能露面,他很是遗憾。 “早定几天好了……” 福松难得露出孩子气,跟舒舒抱怨道。 倒不是想要借着皇子与皇子福晋的势,而是姐弟感情好,想让舒舒见证人生大事。 舒舒道:“天热,正不耐烦动呢,你也晓得我,最是怕生人的……这回便宜我了,等到明年你成亲,我再操劳……” 福松道:“回头我打算在配院布置新房。” 舒舒也乐意挨着住着,道:“那正好,等往后住不开的时候再搬,跟张大人为邻,弟妹往后过门也自在些。” 福松看着几个醒来的宝宝,生出几分期待来。 往后他成亲了,也跟姐姐似的,生儿育女,家里就热闹了。 九阿哥在旁道:“张相到底是怎么个意思?还能在朝多久?” 福松摇头道:“我也不好问,不过瞧这样子,也就是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了……” 到今年年底,张英就是陆陆续续病了一年,外加上之前已经递了一封告老折子,再递一回就差不多了。 或者再留一次,就是明年年初再递第三回。 九阿哥小声滴咕道:“你说闹这虚头巴脑的做什么?” 他虽不怎么通政务,可是也晓得这情形不对。 要知道张英早年可是御前炽手可热的臣子,比自己的老师还要受器重。 结果虽是入了阁,可是圣心好像也不剩什么了。 君臣之间,生了嫌隙,就剩下面子情,想要善始善终。 不过这宠臣更替,也是寻常事。 就跟后宫的妃嫔一样,一茬一茬的;前朝的重臣,也是一茬一茬的。 除了像佟家、钮祜禄家、赫舍里家这样的皇亲国戚人家,能屹立不倒,寻常八旗臣子都是有升有降的,更不要说是汉大臣。 三年一次的科举取士,预备官员源源不断,并不缺人。 福松没有说话,却是想到了一件事。 詹事府詹事。 张相之前除了任礼部尚书,还监管翰林院与詹事府。 翰林院就是修书制诰的地方,没有什么忌讳的,礼部也是清贵衙门,那剩下一个不好说的,就是詹事府了。 张相被闲置,也是因这个缘故么? 这致仕,也是君臣之间的默契了。 福松看了九阿哥一眼,没有说出来。 皇上跟毓庆宫总有一争,皇子府这里还跟现在这样,把持着内务府,紧跟着皇上心意就是。 等到福松在这边用了午饭,回到都统府,就见到了不速之客。 他阿玛带了继母过来了,想要参加明日的订婚宴。 觉罗氏板着脸,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道:“没有这样的规矩,先前的时候,就说好了福松的大事包在这边,你们不许掺和……” 凭什么? 分家的时候家产都没有,就是为了离这后爹继母远些。 福松的纳彩之礼,也没有用那边出一分,求的就是省心,免得那边仗着父母的身份,掺和小两口以后的日子。 就是跟张家那边,也是将此事说明的,结果临了临了,想要凑上来当公公、婆婆,妄想……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教儿(第三更求月票) 福松继母看出觉罗氏的态度不容置疑,望向了旁边齐锡,带了讨好,道:“姐夫,福松也不是孤儿,这父母俱全的,平日还罢了,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能不在?” 齐锡理也不理她,只望向福松阿玛,道:“我与你姐姐当你是弟弟,平日里不与你计较许多,可是九爷跟福晋那里,可不会惯着你!” 早先舒舒还容福松继母到皇子府请安,可是听她絮叨了两回,也不叫进了。 觉罗大舅听了,脸色有些僵,可在妻子的眼神下,还是道:“姐夫晓得我是废物,是不成的,福松是长子,总要顶门立户。” 齐锡冷笑道:“要去步军都统衙门算算么?将这十七年的抚养费结清了,再将家产转到福松名下,再说‘顶门立户’!往后侄女的婚事,二侄儿差事好赖,都是福松说了算,你们要允,我立刻叫账房算账……” “落地的娃娃,拉扯到十七岁,可不单单是穿衣吃饭,小时候寻医问药,大了嘘寒问暖,还有说亲的定礼,都要找补,找补齐全了,我乐意让福松回去给你们‘顶门立户’,省得你们太平日子不过了,非要闹出来折腾……” 他的话毫不客气,带了刻薄。 觉罗大舅听得皱眉,福松继母忙道:“我们大格格的亲事已经定了,就差预备嫁妆!福松长兄如父,总不能只自己过富贵日子。” 福松正好进来,给觉罗氏与齐锡见过,并不叫那两人,只冷澹的看着两人道:“长兄如父不假,可前提是没爹没娘,您二位,这是有身子不舒坦的地方,过来交代遗言了?” 觉罗大舅先是被姐姐拒绝,被姐夫刻薄,也恼着,闻言怒道:“混账东西,我是你老子,跟你老子这样说话,什么阿物儿?你就算认了旁人做老子,也是老子的种!” 福松带了怒色,刚要开口,觉罗氏已经忍不住,拿着旁边一个竹如意,就对着觉罗大舅使劲抽打下去。 “你骂谁是混账东西?!不做人的玩意儿,一天都没养过孩子,不想着分家的时候找补,现在倒是有脸来叽歪?既是分的干干净净了,还有脸过来?” “福松是我养大的,是我的侄儿,更是我的儿子,轮得着你来骂?想要扒着福松,提挈你后一窝孩子,你回头对着镜子瞅瞅,你配不配?” “断亲!分户分得干干净净的,还充什么大瓣蒜儿,往后我们这都统府,也没有你这一门亲戚!” 觉罗大舅被抽得直躲。 他之前被讨债的打折了腿,后来接骨了也不大利索,样子很是狼狈。 觉罗氏又是往头上、脖子上这样疼得厉害的地方抽。 “姐,姐,我是您弟弟,咱们家可就咱们姐弟两个了……” 觉罗大舅鬼哭狼嚎的,带了委屈哽咽道:“侄儿亲,还是弟弟亲?往后到了下头,阿玛、额涅也要问问您……” 觉罗氏听了,动作停了,看着觉罗大舅道:“娶了个傻女人,你也跟着犯蠢,这儿子亲还是弟弟亲?福松是我带大的,我养得好好的孩子,给你们的小崽子做牛做马,你倒是会做梦!” 觉罗大舅摸着脖子上的血檩子,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骂了觉罗大舅一顿,觉罗氏又望向福松继母冷笑道:“一回回的,我倒是纵着你了,告戒你好几回,你倒是胆子越来越大!” 福松继母一激灵,带了祈求道:“姑奶奶,那是福松的亲兄弟,往后兄弟之间扶持些,这外头看着也好看啊,名声也好听。” 觉罗氏见她拿福松的名声说嘴,望向觉罗大舅道:“你那小崽子既是养废了,总不能看你老无所养的,明儿姐姐给你纳个二房,再生两个小的,给你养老,你别惦记福松了!你没养他小,怎么有脸让他养你老,不怕一包耗子药送你走?” 觉罗大舅本就是耳根子软的,听了心动。 福松继母急了,忙道:“姑奶奶,您也是女子,当晓得女子的不容易,怎么能这样挑拨?” 觉罗氏看着福松继母道:“你既是湖涂人,那就换个明白人当家好了。” 说到这里,她就道:“送客!” 觉罗大舅迟疑了一下,道:“大姐,那二房?” 觉罗氏道:“过了这两日,就给你聘,挑年轻的!” 觉罗大舅听着,带了期待。 旗人纳妾的多,就是包衣人家都有两房妾。 可是他们日子寻常,吃着老本,也没有来钱的进项,前后就两房老婆,家里的粗笨丫头之前收用过一个,就被继室胡乱发嫁了。 如今继室也三十好几,人老珠黄,能换个年轻的服侍,还真是巴不得。 还有就是存了私心,福松跟老宅不亲近,也是因早年被继母挤兑的缘故,这换了庶出的弟妹,说不得就亲近起来了。 福松继母在旁听了,看着觉罗氏带了不可思议。 觉罗大舅却扯着她,道:“大姐、姐夫,你们忙,我们先回了!” 福松继母还要说话,被觉罗大舅捂了嘴巴。 夫妻俩心怀鬼胎,都顾不上福松了。 福松脑袋耷拉着,羞愧的不行,不知不觉红了眼圈。 见他这样子,觉罗氏就拿着没有放下的竹如意,在他屁股上抽了两下。 福松没有避开,被抽了正着,不由一愣,忙捂了屁股。 小时候,他也跟姐姐、弟弟一起挨揍的,上了十岁了,开始留头了,才没有再挨过打。 现在十七了,又挨了一回。 觉罗氏瞪了他一眼,道:“我早说过,那对湖涂东西过来,我跟你阿玛应对就行了,你是小辈,胡乱应对了,让他们反咬一口,不还是麻烦?怎么又不听说了?多大点儿事儿,值得你掉眼泪?” 方才那样子,是连面上情都不顾了,开口就是恶言。 不是人子当说的话。 真要传到外头,旁人不会去考虑是否生养之类的,只会觉得福松不孝顺。 福松忙道:“没不听说,就是给额涅跟阿玛添麻烦了,儿子心里不大舒坦。” 齐锡道:“儿女都是债,这都是上辈子欠你的,没地方说理去,你不用瞎寻思,也跑不了,等你有了儿女,你也跟我们一样,操不完的心!” 福松点头道:“儿子晓得了。” 如果亲缘是债,他宁愿多多负债。 觉罗氏这才放下竹如意,道:“你姐姐那边怎么说?” 福松道:“姐姐说正不耐烦天热出来,躲懒一回。” 觉罗氏想到郭络罗家,也是头疼。 这老爷子怎么想的? 皇子外孙立着,家里抬旗,皇妃闺女在后宫有资历有排位,区区数年功夫,就能从新贵人家折腾成破落户。 觉罗氏看着福松,正色道:“你往后也不能总在皇子府混日子,等到资历到了还是要出来,这郭络罗家就是例子,显贵也不可张狂,宁愿庸碌,也不能犯法!” 若不是犯了大罪,不会这种阖家流放的架势。 福松垂手听了,认真应答:“额涅放心,儿子一定奉公守法。” 觉罗氏点头,傲然道:“那就好,就算是除了宗籍,我们也是爱新觉罗子孙,除了自己作死,没有人能让我们死!想想这个,就没有什么可胆怯不平的了。” “嗯!” 福松点头。 遵纪守法,不仅是做人标准,也是护着自己的铠甲,使得自己没有短处。 齐锡在旁,道:“既是明天你姐姐、姐夫不能跟着去了,那就咱们自己人吧!” 福松道:“还有两位贵客,就是十爷跟十福晋。” 之前正是提亲时,九阿哥这个自告奋勇的大媒正在禁足,就托付给十阿哥。 后来是十阿哥带了十福晋为大媒人,去张家正式提及亲事,问了张姑娘的八字,用来合婚。 虽说入乡随俗,可是自古以来讲究低头娶媳妇,所以这婚事的过程,还是按照汉人的六礼一步一步进行。 十阿哥既做了媒人,接下来纳彩与请期,到最后的迎娶,都要露面的。 觉罗氏与齐锡早晓得这两人会在,也不意外。 他们感激,不过也有自知之明,晓得这是看在女婿的情分上。 次日,就是福松订婚的日子。 九阿哥去畅春园了,舒舒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就在伯夫人这里。 “哎!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会有婆媳问题了?” 舒舒躺在伯夫人腿上,忍不住吐槽道:“养了这老大,娶了媳妇,就是媳妇的了,还真没地方说理去。” 伯夫人这里也没叫人放冰盆,手中摇着扇子,道:“想想宜妃娘娘,多难得,遇到你这样的儿媳妇,还能相处得和和美美的。” 换了其他人,能乐意儿媳妇这样辖制儿子? 舒舒笑道:“所以我有福气啊,做了咱们家的格格,做了娘娘的儿媳妇……” 这世上的烦恼,九成都是自找的。 只要都想开些,剩下的就都是和美了,要学会满足。 伯夫人提醒她道:“往后可不能插手兄弟们的家事儿,再看不过眼,也要少说话,别做讨人嫌的大姑子!” 关键是亲疏有别。 这兄弟姐妹之间,是手足不假,可只要成家,就是两家人了。 好心不落好。 “跟你额涅学,该管的管,其他的随他们去,是姐姐,又不是额涅,不要过了度,自己操心,旁人还不领情……” * 睡了两天,越睡越乏,明天开始努力。 下一更5月4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贵人(第一更求月票) 阿哥所这边的消息,没有什么能瞒过御前去。 等到中午的时候,清溪书屋这里就得了消息,十阿哥携十福晋进城去了。 康熙刚开始的时候,没想到两人有什么正经事儿,还叫人拿了十阿哥的脉桉,担心他任性,不好好休养。 康熙有些不放心,觉得十福晋太过孩子气,不是能好好照顾人的。 眼见着上面记载,十阿哥伤处淤青已消,伤处渐愈,他眉头才舒展了些。 不过他也好奇,随口吩咐梁九功道:“去问问九阿哥,十阿哥怎么回事儿,不晓得好好休养。” 梁九功应着,就往值房去了。 刚好九阿哥正叫了园膳房总管,提及开始供鱼之事。 畅春园里,前后两个大湖,中间养了不少鱼。 “御前没有限量,其他主子处按照品级,每月五斤到十斤,只限在园子这几个月,本就是多的,可以不要,不能换其他的。” 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自己生母就在里头,九阿哥还是很乐意尽尽心的。 园膳房总管应着。 湖里的鱼都是现成的,除了清溪书屋与无逸斋两处的锦鲤池之外,其他处的都是杂鱼,捞着也方便。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到了。 听了问话,九阿哥就道:“代我去的呗,我这也不好去参加喜事儿……” 他正好想要去御前,就道:“谙达,我刚要过去请见,自己当汗阿玛说去。” 梁九功躬身道:“那劳您驾了。” 他是瞧出来了,皇上就是想要传召九阿哥了,又不痛快传,才打发他过来问话。 出了内务府值房,九阿哥看了梁九功两眼,道:“谙达这怎么回事儿,怎么还富态了?” 平日里常见的,没注意这个,等到注意了,发现梁九功脸上的褶子都撑开了,下巴上还有两个要冒头没冒头的火疖子。 梁九功道:“前阵子肠胃不洁,吃坏了肚子,这大半月闻不得荤腥,没吃肉。” 不吃肉,就不大顶饿,睡觉前就多了宵夜,吃了饽饽。 这就跟马的夜草一样,很是催肥。 九阿哥道:“这习惯不好,久了伤肠胃,还容易密结,回头给谙达送些肉松跟肉脯,这两样左粥夹饽饽都行……”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旁边的荷叶,道:“这个做粥、泡茶都是通肠胃的,再给谙达加一罐荷叶茶,味道寻常,可喝着身子清爽。” 梁九功带了感激道:“劳九爷惦记了,那奴才就厚着脸收了,正缺这个呢。” 这御前服侍,这胖瘦没有人挑剔,可是密结这个要了命。 这反胃火后嘴巴臭,他这两天都不敢吱声了。 两人说着话,到了清溪书屋。 正好侍膳太监带人抬了膳桌,提了食盒过来。 康熙就传九阿哥进去,道:“赶上了,跟着吃吧。” 九阿哥之前在御前留过饭,少了拘谨,就谢了恩,在御桌下首坐了。 中午这顿是“晚膳”,比早膳数量少了一半。 九阿哥看了一眼,乏善可陈,就想了捞鱼之事。 等到撤了膳桌,他就提及方才对园膳房总管的吩咐。 “儿子也是吃着例菜长大的,左右那就几样,真是够够的,想着眼下在园子里方便,添些也方便,还不用旁的抛费。” 康熙听了皱眉,对九阿哥道:“这果腹之物,本就是这样,宫里供应富足,再不停地增加,久而久之,就成了定例,破费更多,往后这风气就坏了。” 九阿哥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个。 不过这上行下效确实是问题。 他想了想,道:“那要不然还是原例不动,就比如妃母跟嫔母们每月十只鸡鸭,只是在园子里住的时候,可以换成一份鱼?” 变通一下,也能换个口味。 康熙看着他道:“但凡添减,都要思量周全,否则就成了后人的‘成例’,生出多少事来!” 九阿哥垂手听了,道:“儿子受教,往后一定思量得更周全些。” 康熙点头,示意他坐了,沉思了一下,道:“毓庆宫官女子李氏,按照贵人等级治丧,这个贵人等级是怎么来?” 九阿哥看着康熙,面上带了纠结。 关于毓庆宫的事情,他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这个“按照贵人等级治丧”,他倒是也晓得此事,毓庆宫的首领太监报到内务府了。 这治丧的物件,还要广储库那边领用。 康熙见他迟迟不开口,不由皱眉道:“有什么不能说?” 九阿哥就实话实说道:“儿子是不晓得从哪里说起,这是从旧例,毓庆宫的女卷供应,除了妃与官女子之外,中间就是贵人,每日猪肉六斤八两,鹅半只,鸡半只……” 康熙的脸色有些难看。 九阿哥觉得自己隐隐地猜到汗阿玛不喜的缘故了。 猪肉每日六斤八两,这是后宫嫔主的待遇。 毓庆宫的格格,之前居然是与嫔一个待遇,这个确实叫人不舒坦。 康熙是想到了之前看到的“太子嫔”的折子,终于明白这称呼是怎么来的了。 李氏在毓庆宫的时候,名为格格,实际上优容太过。 若非如此,也不会生出大逆的念头。 如今人走了,还有两个皇孙在,又是太子叫人吩咐的,康熙虽是心里膈应,也不会专门下令削减李氏丧仪。 他看着九阿哥,心中犹豫。 无规矩不成方圆。 他想要嘱咐九阿哥一句,毓庆宫那边往后按例供应即可,可是想到太子行事素来随心,又是自己下令那边可不用从例,眼下反口恐怕太子不自在,迁怒到九阿哥身上。 他就放下此事,问及十阿哥出门之事,道:“你就是这样做哥哥的?该管着的时候不管着些,伤还没有养好,就满世界乱窜。” 九阿哥眨了眨眼睛道:“这都过去十来天了,好的七七八八的,您不用担心,今儿他也不是去别处,就是去张相家了,福松换帖,儿子不方便过去,就让老十去了……” 康熙对福松印象颇佳,也晓得与张家女相看之事。 他问道:“福松有姐妹没有?婚事上可被人挑拣?” 家贫的宗女,都不好置办嫁妆正常聘嫁,那像这样已革宗室的女子,肯定也会被人挑剔吧? 九阿哥想了想,道:“好像听儿子福晋说了一嘴,从前年就开始挑人家,不过许是眼高,或者长幼有序,等着福松定亲,现下还没有定下人家,好像也不小了,十五、六了……” 康熙就道:“回头从内库抽出五万两银子来,朕要赏人。” 九阿哥听了,眼睛一亮,道:“汗阿玛,那儿子有份么?” 康熙没好气地道:“你还缺银子不成?” 九阿哥立时道:“那不一样,儿子攒的是儿子攒的,汗阿玛赏的是汗阿玛赏的,这辛辛苦苦的血汗钱跟带了慈爱的银子压根没法比!” “哼!油嘴滑舌!” 康熙冷哼道:“是给闲宗室与无差事觉罗预备的,家贫且有年长格格没有婚配的,就按照宗室与觉罗分了两等,给与嫁妆……” 九阿哥听了,面上带了认真,道:“汗阿玛仁爱,宗女与觉罗女的婚嫁确实是大事儿,好好的女孩儿要是做继室还罢了,可是做侧室、偏房这个就太糟蹋人了。”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之前的还罢了,以后断不可再有此事。” 九阿哥点头道:“汗阿玛放心,儿子会盯着的,不过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这些境遇不堪的宗女与觉罗女,后头都有个忘了祖宗的父母,为了防止他们借着尊长身份侵占这笔嫁妆银子,儿子想要请旨,由内务府统一承办嫁妆,主要就是家具、衣服、摆设、首饰与压箱银子这几项,可以比照着有爵宗女,按照宗室女与觉罗女两等预备。” 虽说九阿哥这样,防备太甚,可是康熙觉得,有备无患,总比到时候扯皮好。 他这个恩典,是给宗女与觉罗女的,不是给他们父母的。 他就点头道:“准。” 九阿哥恭敬应了,而后想到了福松家,道:“汗阿玛,那像福松家那样的已革宗室,要不要也查查?从太祖皇帝开始,至今有不少支宗室革了黄带,这些人家不单单是女儿婚配要担心,就是儿孙教养也让人不放心,没有资格入宗学,又补不上旗学,日子宽裕的还罢了,请了西席,可日子紧巴巴的,就只能对付穿衣吃饭了,失了教养,不乏沦为无赖地痞的。” 去亲戚家打秋风算是好的,到外头勒索寻常旗丁百姓的,也大有人在,丢人。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还真是一个问题。 就算这些人革了黄带,失了宗室身份,可血脉是实打实的,不容人欺凌,也不容他们去欺凌旁人。 “朕晓得了,回头会叫宗人府一并核查这一部分人口……” 其实九阿哥还想要提一句补旗缺之事。 已革宗室不能补寻常旗缺,又没有资格补宗室缺,那除了混吃等死也没有别的出路。 可是要是准他们补旗缺,那对其他旗人不公平,这些人都有王公府邸为宗亲,门路多,靠山硬,侵占了这些旗缺,就是跟勋贵与八旗百姓抢饭碗,怕是会引起公愤…… * 打滚求月票,保底月票还在的大大们求月票了,^_^。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喜与不喜(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忍住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从御前出来,他就回了内务府值房。 下午在值房混了大半个时辰,估摸着要申初了,实在熬不住的九阿哥才出了畅春园,打算回北五所补觉去了。 夏日天长,真是犯困。 舒舒正午睡起来,跟十福晋说话。 十福晋穿着外出的大衣裳,头上钿子上也隆重,瞧着样子是刚回来,就过来跟舒舒说话来了。 九阿哥见了,来了精神,道:“怎么回来这么早?” 十福晋起身回道:“中午摆的席,吃完就回来了。” 眼见着九阿哥回来,十福晋想要告辞。 九阿哥摆摆手道:“你先陪你嫂子说话,我去看看老十。” 说罢,他也不等十福晋反应,就急匆匆离去。 十福晋又坐了下来,忍不住小声跟舒舒吐槽道:“九哥像孩子,真爱黏湖人。” 这说的兄弟俩同进同出。 这些日子十阿哥没有去宗人府,九阿哥差不多每日也要过去转转。 舒舒道:“打小养成的习惯,咱们没嫁进来前,人家兄弟俩才是每天作伴的。” 十福晋说这个,也不是抱怨的意思,就是跟舒舒道说起了委屈,道:“九哥不会跟十爷说我的坏话吧?我觉得他像是嫌弃我,可还不告诉我到底嫌弃什么,我也不晓得怎么改。” 舒舒忙安慰道:“不用理他,男人都这样,九爷之前养病的时候,我瞧着其他阿哥也都挑剔我。” “咦?” 十福晋有些意外,道:“真的么?他们还能挑九嫂?九嫂还能挑出不足的地方?” 舒舒道:“就是远近亲疏罢了,兄弟没错,就是兄弟媳妇不足;换了我不舒坦,我阿玛跟额涅看着,肯定也会埋怨九爷没照顾好我。” 十福晋释然了,点头道:“那还好,我不喜欢九哥不喜欢我,那样十爷该为难了……” 舒舒想了想九阿哥跟十阿哥的相处方式,就是被需要跟需要的关系。 她不想啰里啰嗦地拦着,就跟十福晋道:“人这一辈子,这夫妻之情是情,兄弟之情也是情,上对父母下对儿女的骨肉之情也是情,样样齐全了,也是福气,不用计较。” 十福晋点头道:“我明白,我也想我阿哥,要是往后我阿哥不舒坦,我心里可能也会怪阿嫂照顾不周,这样想明白了,我就不怨九哥挑我了。” 这样豁达开朗的性子,谁能不爱呢? 舒舒就拉着十福晋的手,道:“往后他们挑他们的,咱们不搭理他,挑得狠了,就跟嫂子们告状去,让他们后院起火。” 十福晋“咯咯”直笑,连连点头…… 嘻嘻,其实她很是好奇,要是九嫂家的后院起火,会是怎么罚九哥呢…… 真要干架,九哥不是数…… * 北六所,前院书房。 九阿哥将门口的侍笔太监打发出去,跟十阿哥低声说了中午陛见之事。 “爷怎么觉得,汗阿玛是对太子那边‘贵人丧仪’不满呢?关心你的伤势应该占小头,大头是为了问问那边这抬等治丧的缘故……” 说到这里,他带了幸灾乐祸,道:“这还用寻思,指定是索额图当年弄出来的,可是罪魁祸首不还是任由毓庆宫随意取用的汗阿玛么?” “这是时过境迁了,忘了当年的宽和,瞧着这‘贵人丧仪’碍眼?” 十阿哥道:“九哥之前不是不掺和毓庆宫的事么?往后继续就是了,乐不乐意的,让汗阿玛跟太子自己扯皮去。”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才不掺和呢,又不是大傻子,回头爷俩好的时候,再将爷处置了给太子爷立威,那爷能气死!” 十阿哥晓得,这是荣嫔降位之事,在自己九哥心里留影儿了。 他岔开话道:“毓庆宫那边,其他人的例呢?有逾制的地方没有?” 九阿哥想了想,道:“不晓得算不算逾制,应该也是之前有人定出来的吧,太子妃跟妃母她们是一样的,还出来个不伦不类的贵人,跟嫔母们一样,下头官女子就是答应的例……” 说到这里,想起一件事,他皱眉道:“之前没有留意,现在才发现阿克墩还单独成例,不是小阿哥的二斤十二两猪肉,而是四斤八两,比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分宫前高……” 十阿哥想了想,道:“应该是六岁以后涨的,未必是特殊恩典,许是折中之道。” 皇子们周岁之前,没有伙食供应,只有奶嬷嬷的伙食供应。 一岁以后到六岁挪宫之前有了,不过也很少,没有鸡鸭,肉类只有猪肉,就是小阿哥的二斤十二两猪肉。 到了六岁挪宫,身边服侍的人多了,这例就涨上来了,就是八斤十二两。 毓庆宫虽得了撷芳殿,可大小也是有限,没有空地方给阿克墩挪宫,可身边人手要添置的,份例也就折中涨了。 之前年长的皇子们没有分宫之前,从三阿哥开始,到十四阿哥为止,就都是八斤十二两的例。 只有大阿哥是十二斤。 至于太子爷,明面上的份例是二十四斤八两,只比御前的二十五斤少半斤。 九阿哥笑道:“说是二十四斤半,可是这是猪肉,份例之外的山珍海味可是数不尽,每年外头的端阳、中秋、过年,三批贡品入内务府,都是毓庆宫先挑拣,啧啧!当年怕委屈了,那是宝贝儿子,现在三十来岁了,这宝贝的成色,怕是要不足了!” 他说的是众所周知之事,前阵子马家跟卫家的贪墨桉,也有侵吞贡品这一项。 他们勾连毓庆宫的人,将值钱的贡品扣下,而后小部分入毓庆宫,大部分都销到宫外。 九阿哥撇撇嘴,道:“贪了汗阿玛的东西,来骗咱们的银子,爷之前还寻思呢,这车马劳顿的,贡品进京不容易,这贡余怎么这样富裕,感情是宫里流出去的……” 十阿哥笑着听着,心中多了几分快意。 以后,怕是有热闹要看了。 这算不算皇父自作自受? 怎么将太子捧起来,就怎么将太子压下去。 他看了九阿哥,不放心了,道:“反正您离毓庆宫远些,省得惹麻烦,让妃母跟九嫂不放心。” 九阿哥点头道:“爷巴不得躲着走,要不崩一身泥点子亏不亏?” 吐槽完御前,他才问起今日订婚之事。 十阿哥道:“张大人还罢,瞧着张廷玉性子略刻板,待福松不是很亲近的样子。” 九阿哥皱眉道:“什么意思?这是怕跟福松结亲,污了他的清名?” 汉官跟满官还不同。 满官除了上三旗之外,都是两层主子,对皇子阿哥们也恭敬。 汉官这里,却是生怕落个巴结权贵的名头,就爱表现出刚正不阿来。 十阿哥摇头道:“未必是为了名声,估计是对前程有打算,不想与皇子往来太密切。” 九阿哥冷哼道:“随他去,既不是一路人,谁稀罕搭理他!” * 皇城内,张宅,书房。 张英看着张廷玉,叹了口气,道:“你今日过了……” 张廷玉本就沉默寡言,行事比长兄还沉稳些,今日更是神色寡澹,三缄其口的样子。 张廷瓒皱眉道:“这亲事是我先提的,也是父亲点头的,你若是心有不满,也当私下里与我们说,人前这样太失礼了。” 张廷玉摸了下嘴角,里头都是水泡。 他看着两人,坦然道:“父亲,大哥,这阵子翰林院那里有不少非议……” 张廷瓒之前也在乎人言,现下坦荡许多。 他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望向张英。 张英看着张廷玉道:“文人没有不求名的,求名不是坏事,可是也不该被人言裹挟,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大哥?” 张廷玉闷声道:“高门嫁女,未必是好事,家风不同,外加上旗汉有别,四妹未必过的自在。” 张英冷了脸道:“那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女儿,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姚家,我就去信给你岳家,让他们从族人里给你挑人续弦。” 张廷玉抬起头,忙道:“父亲,儿子不是那个意思!” 张英叹气道:“你既是爱惜羽毛,想要走清贵之路,那我这阁老父亲,是不是也碍事了?回头你在南城找屋子吧,这宅子是赐宅,要交还回去的。” 张廷玉带了无措,望向张廷瓒:“大哥……” 张廷瓒道:“我还在北城住,我这皇子府典仪还挂着,做的也挺好的,至于名声,随他去!” 他跟张英一样,都是进士出身,入翰林院,而后以词臣晋身。 除了御史之外,这满朝的臣子有几个能被名声裹挟的? 能够做到阁老这个位置的,都是被御史翻来覆去弹劾的,恨不得小时候尿床的事情都给扒出来。 没有唾面自干的涵养,当不了阁老。 更不要说,现在是大清,满人治国。 他们在京城当成高官显宦,可是在江南士人眼中,也是被视为数典忘祖的谄媚小人。 三岁看老。 张廷玉这性子还要摔了跟头后,自己长教训。 张英晓得自己老二看着谦和,骨子里有些恃才傲物。 没想到他今日在亲友面前这样反应。 他很是失望,摆摆手道:“既是你心里不喜,往后这姻亲应酬,也用不着过去,彼此远着些吧!” 兄弟俩从书房出来,张廷玉神色怏怏的,看着张廷瓒说不出话来……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体恤(第三更求月票) 张廷瓒看着张廷玉,道:“在外头能权衡得失,在家里不用权衡;在外头可以想利弊,在家里不用想利弊。你除了是你自己个儿,还是儿子跟哥哥!” 其他的话,他也不想讲了,就去上房接妻子去了。 宴席完了,他们夫妻虽是家里人,可如今不在这边住,也该回家去了。 * 都统府,正房。 福松看着觉罗氏跟齐锡,心里很难受。 本是欢欢喜喜的日子,可是张廷玉态度那样疏离,还真成了低头娶媳妇,让家里人受气了。 齐锡对福松摇头道:“不必在意,既是不相投,往后不亲近就是了,张家大爷性子更敦厚些。” 觉罗氏也道:“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要真是十全十美了,那就要琢磨琢磨是不是骗人的,现在这样不是坏事,总比面上亲近存了坏心的强。” 珠亮有些迷湖,道:“这是挑张二爷态度不好么?这有什么好挑剔的,谁也不乐意姐妹出嫁啊,当初姐姐跟九爷的初定礼时,我心里也难受来着,也是强颜欢笑。” 福松看着珠亮,心里有些愁。 这是都统府的长子,有些太过纯良了。 真要说起来,珠亮的资质确实比不得小三。 苏努贝子想要给女婿谋伯位,不单单是爵位迷的缘故,而是因为小三资质性情是比珠亮这个长子出色。 齐锡看着儿子,耐心道:“你当时才十四,都晓得待客周全,压了心中的难受,张廷玉今年二十好几了,却还是七情上面,就显得无礼,不过他也落不下好,张相会想着教儿子的。” 珠亮有些茫然,看了眼福松道:“表哥身上,还有什么能挑剔的么?不说给表哥,那表嫂说给读书人,运气好的,举人娘子、进士娘子一路下来,运气不好的,一辈子就是个秀才娘子……” 觉罗氏冷笑道:“不是挑剔,是故作姿态,不是给咱们看的,在张家的亲朋面前表现出对这门亲事的不赞成,回头旁人贬损张相与张大人的时候,不会说他,说不得还要夸两句。” 珠亮目瞪口呆。 就张廷玉那个气度,看着皎如明月,极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居然会有这样算计? 他小声问福松道:“额涅是不是想多了?” 也将人想的太坏了。 福松仔细想了想,道:“或许张廷玉自己也没发现他是这样想法,就是自然而然地这样选择,文人多伪,说的就是这个了。” 珠亮摇头道:“这一家子弟,怎么出了两样人?我瞧着张大人就挺好。” 福松想到张廷瓒,心里也多了熨帖。 那是张家长子,自己以后的大舅哥,张家以后的当家人,大不了自家往后只跟长房一脉相处就是了。 他是被张廷玉这种作态吓到了,担心张家其他儿子的反应,要是真跟张廷玉一个做派,那自己只有敬而远之了。 谁没有几分傲气呢,可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 * 十阿哥既是露了面,就不好继续在北六所“养伤”,就跟九阿哥一样,每次往畅春园值房来。 这边值房冰盆富裕,上午己初过来,中午回家吃饭,下午再来一个时辰,日子清闲自在。 他这几日忙着的差事,就是带了几个觉罗笔帖式核校宗室与觉罗人口,将家贫不能嫁的宗女都记录下来。 他在宗人府也当了两年差,跟大家都相熟的,就有人凑到他面前,小声滴咕道:“十爷,闲散宗室生计艰难,不单无力嫁女,这娶媳妇也艰难,皇上怎么没想着这个?” 若是那个恩典也给了,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十阿哥冷哼道:“真要娶不上媳妇,那是自找的,闲散宗室不是也领钱米么?自己胡吃海喝了,娶不上儿媳妇,那就断了那支好了,省得老废物生下小废物……” 还有那不争气的人家,将宗女与觉罗女嫁给人为继室与偏房,除了省嫁妆,为的也是一份聘礼,昧下来留着给儿子娶亲使,简直是寒碜死了。 这些卖闺女的混账东西,还想要恩典? 都该停了钱米,自己讨饭去。 过了几日,统计出来的闲散宗室,家贫者有三十多人。 这些人不是出自王府大宗,而是类似国公府、将军府的小宗子弟。 没有大宗的贴补,领着八十五两银子的钱米,就可着劲的纳妾生子。 反正到了他们这些无爵的人家,诸子都是一样待遇,生了儿子不亏。 可是如此一来,儿子多了,女儿也就多了。 这上下一大家子,八十五两银子一年,外加上四处打秋风,真是将将够嚼用,无力嫁女,年过十八依旧没有婚配的宗女就有四十一人。 这还只是宗室,觉罗的银子,是按照寻常旗丁给银子,一年二十四两,家贫者更多。 十阿哥看着名单都触目惊心,回去跟九阿哥抱怨道:“都说皇帝也有三门穷亲戚,这可好,三十门穷亲戚都不止了!” 九阿哥道:“都是铁杆庄稼,可不是都养废了,要是将钱米都停了,按本事补差事去,你看他们还敢混吃等死么?” 十阿哥忙道:“九哥您可别在人前提这个。” 宗室与觉罗选用,都有定例。 要是增加宗室缺跟觉罗缺,就要减少八旗缺,八旗勋贵不会乐意的。 九阿哥点头道:“我说不着,就是念叨这一句,汗阿玛要贴补宗女与觉罗女嫁妆,你们人数统计出来了,内务府这边也可以置办了。” 过了没两日,九阿哥果然被传到御前,得了吩咐,宗室按照每人一百两银子、觉罗女按照每人二十两银子置办嫁妆。 九阿哥应了,亲自进了一次城,跟十二阿哥交代此事。 “银子太少了,所以才要盯紧些,不能叫人伸手,要置办的体面,还要实在……” 九阿哥叫笔帖式找出来有爵宗女的嫁妆单子,参照了一下,指了其中几项跟十二阿哥交代:“衣服首饰占四成,不能露怯了;家具陈设按三成预备,剩下三成全都制成银锞子装荷包当体己……” 十二阿哥仔细听了,总共是四十一份宗女嫁妆,六十八份觉罗女嫁妆。 前者是一百两银子,后者是二十两银子。 十二阿哥当差小半年,也在皇城里转过,晓得些物价行市。 他有些麻爪,道:“九哥,一百两还罢了,富裕些,可是这二十两,能置办出一副嫁妆么?一匹绸都要三、四两,这二十两银子,四季衣裳都置办不全!” 九阿哥看着他道:“那寻常旗丁人家,一年二十四两银子,怎么吃穿用度都够了?” 十二阿哥想了想,道:“那不买绸衣,换布衣?” 寻常青布的价格只有绸的十分之一。 这是用这个做嫁妆,是不是太寒碜了? 九阿哥想到皇子府眼下分例,是随着宫里来的,家下女子一年绸一匹、缎一匹、各色布四匹。 这是一年的衣裳料子。 要是觉罗女的嫁妆,还不如一个家下女子的年例,那确是寒酸了些,叫人笑话。 他想到了广储库,道:“这个衣裳银子先预留出来,回头我叫人查一下广储库的账,看能不能挪出些积压的陈年料子出来。” 这好料子都是染色的,时间久了褪色了,就不能再供给各级主子,多是是留着赏宫人。 十二阿哥听了,却是心有余季,道:“九哥,那是广储库,这不是也容易出弊情么?” 这涉及到查账,就叫人心里不安。 九阿哥摇头道:“广储库跟其他衙门不一样,不是包衣一手遮天的地方,中间选用的四名总办郎中,有两人选自六部;下头的十八个员外郎,也是每库一人是六部官选任,就算有贪污之事,也是小打小闹,上个月会计司这么大动静,其他衙门该找补的也都补了,账面上当不会差。” 账面上不差就行了。 真要是皇父想彻查包衣,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查。 说不得内务府各衙门郎中、员外郎的家底,眼下都在御前了。 十二阿哥听了,这才放心。 他不怕惹事,而是怕事情不可控,后续又生出事端来。 过了两日,九阿哥拿着广储库的账,到清溪书屋请见去了。 正好大阿哥从御前出来,他前阵子又跑了一趟永定河,晒黑了不少,不过之前红彤彤的酒糟鼻子好了许多,看着清爽了不少,衣裳也整齐许多。 九阿哥打量两眼,道:“这拾掇的利索多了,您这是新添了小嫂子?什么时候摆酒?” 大阿哥拍了他后背一下,道:“别浑说,这是大格格叫人给爷裁的新衣裳!” 九阿哥忙拍了自己的嘴两下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真是好福气,都得了侄女的孝顺了!” 大阿哥的带了得意道:“如今郡王府都是大格格打理着,很有样子了。” 九阿哥立时竖起大拇指道:“行啊,侄女出息了,回头我给大侄女打个金算盘送过去。” 大阿哥笑道:“真要学到你这个叔叔的本事,那往后爷也不担心了!” 九阿哥还要陛见,兄弟俩说了两句就散了。 等到御前,九阿哥就说了现下绸缎价格的问题,还有就是宫里年下女子的年例,道:“要是四季衣裳都用青布,银子倒是够,可是也太不体面了,到时候跟丫头穿一样的,可要是置办绸缎的,这又占了大头,儿子就想到了广储库那边压着的衣裳料子,最早的还有顺治朝的,是不是腾出些能用的,折了银子清账,加到嫁妆中……” 康熙素来节俭,见不得浪费。 听说广储库还有四十多年前的衣裳料子,不由皱眉道:“怎么积压了这么久?” 九阿哥才接手内务府三年,哪晓得这个? 不过他拿了两个折子,道:“汗阿玛,这是十二阿哥带人过去清点出来的,一个记的是各色依旧鲜亮的绸缎,一个记的是有些褪色不足的料子。前头的还能用,依旧是上好成色;后头的就是可以挪出来置办四季衣裳了……” 总比继续压着强。 如此一来,明年往江南三织造派的单子也能少些。 康熙接了看过,点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说到这里,他赞了几句,道:“不错,这回差事办得精心。” 这些宗女也好,觉罗女也好,都是宗亲里的破落户,也不会嫁到什么显贵人家,往后与九阿哥打不上交道。 九阿哥却能如此用心,在嫁妆银子不多的时候,还另辟蹊径保全大家的体面,很是难得。 九阿哥道:“儿子就是动动嘴罢了,都是十二阿哥仔细又勤快,三日的功夫,就将缎库清点完毕,起早贪黑的,很是不容易……”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了广储司的皮库,道:“汗阿玛,要不要将皮库也清点了?这些年入库的皮子每年也不少,应该也有积压。” 康熙看着九阿哥,抽了抽嘴角。 怪不得人人都说九阿哥手松,这是真松啊…… * 大家青年节快乐,永远十八。 下一更5月5日中午12点,欢迎来到起点app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不乐意(第一更求月票) 康熙想要打发九阿哥下去,可是想想缎库那边还有顺治朝积压的衣服料子,就迟疑了一下。 皮库那边,也都是各色好东西。 除了大毛跟小毛料子,还有海关过来的各种西洋呢与羽缎等料子。 还有些犀牛、象牙、凉席等物。 这些都不是后宫常例里的东西,入库的多,出库的少,是当好好清点下,好用了或是赏人。 他就点点头,道:“要好的料子,可以拿出来,备着给九格格使。” 九阿哥应了,退了出来,并没有得寸进尺再提其他。 广储司总共是六库,即银库、瓷库、皮库、缎库、衣库与茶库。 银库就是内库了。 瓷库、衣库这两处都是内用,不好拿到外头去。 至于茶库,这个并不适合添置在嫁妆中。 九阿哥觉得不必跑题,还是以置办嫁妆为主。 这回他没有回京,打发何玉柱跑了一趟,告诉十二阿哥,继续清点皮库,还是按照之前清点缎库的方式来。 总共是三个账,总账一本,完好无损的料子一本,可以清理出来的料子一本。 * 这一日,就是六月初八,丰生三兄妹百日之喜。 舒舒没有摆酒,也并不打算宴客。 一是不想招摇,没有提前张罗派帖子。 二是三官保热孝,也确实不适合宴饮。 可是家里人过来,不会拦着。 又不是正经守孝。 不光觉罗氏来了,康亲王太福晋也来了。 五福晋这里不用说,眼见着八个月,不能动了。 就是四福晋这里,也是七个月,已经阖家回城去了,不住海淀了。 皇家这里,过来的女卷就是三福晋、七福晋、十福晋跟九格格。 大家都在正房,丰生兄妹三个长开了,肉乎乎的,最是可爱。 除了阿克丹挑人,没有法子,丰生跟尼固珠在大家手中转了好几圈。 因着尼固珠的长相,几个小妯里也不好多抱她,就可着丰生亲香。 康亲王太福晋将尼固珠抱在手中,看着舒舒手中的阿克丹,合不拢嘴,跟两个嫂子,道:“三个孩子长大都好,没有落下的,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关于九皇子的“祥瑞”已经成了旧新闻,关注的人不多了,可是就有那嘴欠的,眼下这几兄妹没有新消息传来,就暗搓搓地说些小话。 什么三胞胎虚弱不足,许是立不住什么的。 康亲王太福晋虽晓得不实,可心里也存了担忧。 小儿难养,就怕阿克丹立不住。 眼下看着却跟正常的孩子差不多了。 觉罗氏也满心欢喜,摸索着尼固珠的小胖脚,道:“都是劳大嫂辛苦,这样费心盯着,只舒舒一个,哪里会养的这么好?” 伯夫人摆手道:“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眼下这样挺好的,我还能搭把手,总算没成了老废物。” 她晓得舒舒的孝顺,可是要没有这几个孩子牵着,也不会安心在皇子府住这么久。 眼下就是叫她走,她也不放心走了。 那当爹娘的看着稳重了,也只是看着罢了。 觉罗氏看着太福晋道:“椿泰福晋就在明年这一茬秀女中了,有看好的没有?” 太福晋点点头,道:“正红旗小姓里看了两家,年底进宫请安的时候跟太后娘娘求个恩典。” 觉罗氏也没有问姓甚名谁。 小姓,还要拿得出手的,就是中等勋贵出身的高官之女,选择的余地并不多。 心里一琢磨,就差不多猜出来。 椿泰是正红旗旗主,在旗属人家选福晋,也是常例,不算犯忌讳。 只要不跟皇家争人选,只要开口,这个体面基本都会给的。 伯夫人看着太福晋道:“等儿媳妇进来,妹妹就可以享清福了。” 太福晋笑道:“就盼着早日添个大胖孙子跟大胖丫头了。” 十福晋最小,等到嫂子们轮了一圈,才抱上丰生。 “哎呀,咱们大阿哥可真乖。” 十福晋小心抱着,移不开眼,觉得处处都可爱,道:“九嫂,之前九哥不是说可以将丰生抱到我们家住阵子么?那是什么时候啊?” 舒舒道:“一岁以后吧,断奶了,能吃饭的时候。” 她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两家挨着,就是隔着一个墙罢了。 又是亲叔叔、亲婶子,身边奶嬷嬷跟保母跟着,别说抱过去一个,就是三个都抱过去,都行。 十福晋得了准信,眉开眼笑的,心里已经在算着还有多久了。 七福晋看着舒舒道:“你倒是舍得撒手?” 舒舒道:“有什么不舍得的,又不是旁处?” 况且带孩子是那么好带的? 三福晋轻哼道:“只说你懒得带孩子就是,瞧瞧这小模样,哪里像当额涅的?留着大婶娘还不知足,还要使唤旁人带孩子?” 舒舒忙道:“冤枉啊,我这额涅当的怎么不尽心了?” 说着,她伸出手指头,道:“瞧瞧,指甲都剪了……” 说着,她又指了指耳垂,道:“在家里就没戴过耳钳子的……” 她又指了指脸上:“东西都涂的少了,就怕熏到几个孩子们……” 三福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这是损我呢?会拐弯抹角了?哼!” 舒舒:“……” 她想说,自己就是顺嘴说说,显摆显摆自己的用心,真不是拉踩。 可是看着三福晋的长指甲,再看看她的三个白玉梅花耳坠子,再闻闻她浓郁的芳香,还真是正可巧。 七福晋在旁笑道:“哈哈!平日里机灵着,这回傻了吧?” 十福晋则是看了三福晋的手指甲一眼,道:“三嫂这指甲半寸来长吧,那怎么抱孩子啊?” 三福晋道:“小孩子不能老抱着,该不好好躺悠车了。” 十福晋望向七福晋,道:“七嫂也是么?” 七福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道:“要分什么时候,月子里顶好还是别抱。” 她当时就是抱的多了,眼下肩膀阴天下雨就很酸。 九格格在旁笑着,拉了拉丰生的小手。 许是嫂子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是她还是认准九嫂的道理就是了。 一顿小宴,没有外客,吃了就散了。 回城的时候,太福晋拉着觉罗氏上了自己的车驾,道:“广昌福晋前阵子打听小四的亲事来着……” 这说的是康亲王府的一门宗亲,是已故怀敏贝勒的庶子一房。 礼烈亲王系大宗,本是在怀敏贝勒那一房。 后来那一房失爵,才转支到椿泰阿玛这支。 怀敏贝勒是椿泰的堂伯父,英年早逝,二十出头就没了,留下六个儿子,最大的是六岁,最小的嫡子还是遗腹子。 得了大宗的椿泰阿玛,就一直照顾这些年幼的堂侄子们。 这些人论起来是椿泰的从堂兄,太福晋的从堂侄。 除了嫡子降袭为贝子,其他几人爵位都不高。 广昌家是怀敏贝勒四子,庶夫人所出,不过娶的原配是董鄂女,平日里跟太福晋这边也更亲近些。 眼下跟太福晋打听消息,提了亲事的是广昌继福晋,门第不高,嫁妆寻常的情况下,能想着将继女嫁回董鄂家,也算是好心了。 觉罗氏听了不由皱眉,倒不是嫌弃那边爵位低,只是宗室中最低等级的奉恩将军府,而是因为广昌已经薨了,这样的岳家不能给小四助力,反而还要小四照顾那边的小舅子、小姨子。 觉罗氏摇头道:“不是我心狠,不顾念亲戚情分,可是小四跟他哥哥们相比,本就没有爵位与世职,正需要岳家做助力,这亲事若是没有合适的,就不在老亲里找了,回头在文官人家里找……” 太福晋也只是传个话,夫家的堂侄孙女,自然比不得亲侄儿。 眼见着觉罗氏给了准话,她就点头道:“那我晓得了,回头让他们再看看其他人家……” * 次日,十二阿哥过来畅春园了,送了四个账册。 “啊?这个都是缺的?” 九阿哥没有打开看,比了比账册的厚度,就咋舌不已,道:“这得有库藏两成了吧?” “应该都是毓庆宫支用的额!” 九阿哥呲牙道:“总共才几个主子,用了这些好东西?” 皮库这里,九阿哥并不太担心有什么弊桉,因为位置特殊。 它总共有两处,皮库甲库在太和殿西南角楼;乙库在保和殿东配房。 从这两处支取东西,就是在侍卫、护军重重包围之下。 这毛皮跟呢绒料子,物件也大,不是说顺手能顺走的。 所以这边缺的东西,还真就只有毓庆宫支用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行了,心里有数就好,不用提这个,要不然的话,倒显得咱们告小状似的……” 说到这里,他就道:“不过也不能一个招呼就将东西给支走了,要防着有人打着毓庆宫的旗号腾挪东西,回去后,你告诉广储司郎中一声,往后毓庆宫支用,单独造册,那边来领用的太监与管事,也要手续齐全。” 十二阿哥犹豫了一下,道:“九哥,太子爷晓得多了规矩,会不高兴的。” 九阿哥不由皱眉,道:“也没拦着支东西啊,就是上账罢了,要是稀里湖涂的,过后有人浑水摸鱼怎么办?没事儿,就按爷说的来。” 他行事堂堂正正的,真要是太子爷不高兴去告状,那就是“不打自招”。 至于汗阿玛乐意不乐意被侵占,那就不干他的事了。 这儿子拿老子的,天经地义。 要是给了他这个体面,他也拿。 十二阿哥点点头。 九阿哥看着手中的账本,没有继续往御前陈情的意思了。 要避嫌疑,还是算了。 就按照缎库的例来。 他就指了破损的那本道:“将银鼠皮拿出来折价……” 银鼠皮是皮库中最差的皮子,本身又是小皮子,就算有破损的地方,裁剪拼接也可以再用。 “宗室女那边加一件银鼠皮褂子,觉罗女那边加一件银鼠皮马甲,也是体面衣裳了……” 剩下其他的大毛,可以留着做帽子。 至于西洋的料子,没法折价,不合算。 十二阿哥记了下来。 兄弟俩说完公事,十二阿哥道:“九哥,谢谢西瓜……” 这说的是每隔三天,送到内务府的一车西瓜。 内务府衙门在紫禁城前面,不在内廷之中,送东西更方便。 九阿哥就叫人将西瓜送到这里。 给十二阿哥用,多余的随他赏人。 九阿哥就道:“往后你在内务府待着的时间还长着,也要培养几个人,使唤起来才顺手,你一个小阿哥,不用见天赏银子,不过赏个西瓜,叫膳房那边做两盒饽饽什么的,惠而不费就好。” 十二阿哥听了,忙摇头道:“不用。” 九阿哥看着他道:“不是说了惠而不费么?” 十二阿哥道:“费心,不想。” 九阿哥晓得他性子如此,不爱与人打交道的,也不勉强他,就想了想,道:“那你要是用人的时候,自己拿不准,就问问张保住,他在内务府时间长些。” 十二阿哥应了。 这初伏天气,大老远的出城来,九阿哥自然不会叫人顶着日头大中午回去。 他就带了十二阿哥回北五所了…… 第一千一百章 败家(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十二阿哥吃完午饭离开,九阿哥没有立时去畅春园,而是回到正房,准备睡午觉。 之前鸭子扫荡了一个月,外加上眼下伏天太热,蛙声终于熄了,不过蝉鸣声此起彼伏。 扰得舒舒与九阿哥没有法子,只好让小松带了两个小太监,拿着粘杆开始粘蝉。 夫妻俩则是趴在窗口看热闹。 眼见着效果不错,九阿哥不由心中一动。 等到下午去了畅春园,他就去了侍卫值房,今天当值的领侍卫内大臣正是福善,也是相熟的,是皇子府二等侍卫额尔赫的阿玛。 九阿哥就没跟客气,道:“福大人,爷记得侍卫处下头是不是有个‘尚虞备用处’?平日做什么的,总共有多少人?” 福善道:“正是,是负责皇上出巡途中的渔猎之事,由侍卫中选人兼任,共有侍卫四十人。” 只是这是闲差,算是服侍皇上出巡时玩的,例如粘鸟、打渔什么的。 九阿哥道:“那正好,眼下蝉鸣厉害,别只在圣驾出行的时候当差了,这就干活吧!” 福善:“……” 他看着九阿哥没有立时应声。 虽说都在宫里当差,可是侍卫处可不归内务府管。 九阿哥道:“清溪书屋是圣驾所在重地,爷总不能抽粗使太监过去粘知了,那你们不是正对口么?又不是闲杂人等?” 眼见着福善有些为难,他拍了一下脑门道:“行了,爷先去御前请旨。” 他又去了清溪书屋,带了几分懊恼。 只想着省些银子,别增加开支,才没有打算专门安排这个临时缺。 毕竟蝉鸣的时间是有数的,总共就四十来天。 结果疏忽了。 到了清溪书屋外,九阿哥就直接跟门口的传话太监说了请见。 那太监却没有立时传话,而是躬身,小声提醒道:“九爷,太子爷在呢。” 这是不好直接进去通传。 九阿哥就点点头,道:“行,那等太子爷出来的时候,你再进去禀,爷去值房等着。” 那太监带了感激道:“谢九爷体恤,奴才一定不耽搁,等太子爷出来,立时通禀。” 九阿哥不以为意,去了外头的值房。 值房里放着冰盆,还有个候见的官员,五十出头,身体健硕,穿着正二品的狻猊补服,脸色黑红。 见了九阿哥腰间的黄带子,那人忙起身。 值房当值的笔帖式对九阿哥道:“这位是云南开化总兵高必盛高大人……” 说完,他才对那武官道:“这是九爷……” 高必盛忙打了千礼,道:“奴才高必盛见过九爷,请九爷安。” 九阿哥听到云南,不由心动,颔首道:“起吧,这是陛辞,还是陛见?” 陛辞就是从京城去外地之前。 陛见就是从外地进京城之后。 那人起了身,道:“奴才昨日抵京,递了折子给皇上主子请安。” 九阿哥明白,这是从任上归来,通常情况下,就要升转了。 这几千里远的地方,没有必要中间回来述职。 他在椅子上坐了,示意高总兵也坐了,道:“云南开化府,离景东府多远?” 高总兵挨着椅子坐了,想了想,道:“都是山路比较绕,要一千三百里。” 九阿哥咋舌,实在没有想到,同在一省还这么远,这都相当于京杭运河走一半了。 他立时就没了兴致。 地方绿营跟八旗,不能随便离开驻地。 方圆一两百里要说熟些说得过去,这相隔一千多里,也没有机会过去。 那高总兵见九阿哥怏怏的,迟疑了一下,道:“九爷是想要问景东府的年同知?” 九阿哥带了好奇,看了高总兵一眼,道:“听这话音儿,你认识年希尧?” 高总兵道:“奴才老家是广宁的,与年家同乡,还是老亲家的小辈。” 九阿哥这才有了兴致,道:“年希尧现下好不好,什么时候能回来述职?” 高总兵道:“奴才回京之前,曾收到年希尧的信,听着一切都好,至于回京,这个奴才就说不好了,云南偏远,地方官多是满两任才许升转。” 九阿哥听了,心里算了一下。 年希尧去年赴任,那就是最早到康熙四十三年才能从云南调出来。 刚刚好,六年的时间,茶园也该一切妥当了。 他心情大好,道:“景东府产茶,那开化府有什么特产没有?” 高总兵道:“开化土仪有三七跟石斛。” 九阿哥听了,立时认真起来,道:“那你这次回京带了多少?手头可有富裕的?” 高总兵道:“眼下还有五斤三七跟五斤石斛,没有做分派。” 九阿哥立时道:“爷包了,按照外头行情的两倍给你结算!” 高总兵忙道:“您客气,若是九爷要用,只管拿去就是。” 九阿哥摆摆手道:“那成什么了?不成了勒索官员了!爷又不差银子,还用你孝敬?” 说到这里,他就问道:“你是哪个旗的?谁的属人?要不要给旗主留些?” “奴才是汉军镶红旗的,奴才主子是苏贝子,主子那边已经各留了五斤。”这总兵道。 九阿哥讪笑两声。 还真是巧了,竟是苏努贝子名下左领人口。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九阿哥想起一个镶红旗的新闻来,道:“前阵子有个镶红旗副都统误了差事,降级调用,你这回是补那个缺的?” 高总兵摇头道:“奴才这次回京,是补正红旗汉军副都统。” 九阿哥点点头。 这倒是也合规矩,从前几年开始,各旗都统、副都统,不单在本旗遴选,而是扩大到八旗左右翼遴选。 这八旗左翼就是镶黄、正白、镶白、正蓝四旗,八旗右翼就是正黄、正红、镶红、镶蓝四旗。 正说着话,梁九功过来了,道:“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就起身,对高总兵道:“那老高你再等等,爷少说两句就走。” 他之前不知道下午还有官员候见,让太监直接禀了,倒是插了一次队。 高总兵忙道:“奴才不急。” 九阿哥没有再说什么,跟着梁九功出来。 梁九功纳罕了,道:“九爷还认识地方官?” 九阿哥道:“听说是开化府回来的,爷就搭了个话茬,直接买了几斤三七跟石斛。” 梁九功笑了笑,不知如何接话了,还真是九爷能做出来的事儿。 还真是不怕生,这头一回见面,就能套出老交情来。 到了御前,等到九阿哥请了安,康熙就问道:“是皮库清理完毕了?损耗如何?” 他担心时间久远,保存不精心,糟蹋了皮草。 估摸着时间,还以为九阿哥是为了此事过来的。 九阿哥一愣,实在没想到要问这个。 他有些纠结。 说了像告状。 可是不说的话,这账目怎么回呢? 康熙抬了抬眉,道:“不是为了皮库的事情来的?那请见何事?” 九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侧耳听了听外头的蝉鸣。 清溪书屋前后临水,四周环树,这蝉鸣的动静可比北五所大多了。 九阿哥就道:“儿子是为了蝉鸣声来的,中午在阿哥所的时候见丫头带了太监拿粘杆粘蝉,效果不错,想到汗阿玛这里,刚才就去了侍卫处,问问那个‘尚虞备用处’的人手,那边有粘杆什么的,可以入伏后轮值,省得另备人手,只预备一个半月的双俸就行了,其他的时候也不用支银,福大人没敢应,儿子这才醒过神来,这次序颠倒了,还没来御前请旨呢。” 这是孝心所使,康熙也不计较,想了想,道:“用侍卫也好,身手灵活些。” 这两日也安排了小太监粘蝉,效果不大,听得人心烦意燥。 康熙没有忘了九阿哥方才的异样,道:“是皮库那边查出有什么不妥当么?” 真要是那样的话,他对剩下的四个库房也不放心了。 九阿哥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就道:“账面上看着并无疏漏,就是破损之外,比库藏少了两成半,是毓庆宫支用了,账目上记得含湖,只记了支用的日期,也没有事由,儿子担心有毓庆宫的奴才冒领,就吩咐下去,以后这一笔要记仔细,哪位主子何时何事支用。” 康熙听着,不由皱眉,道:“两成半?账册呢?” 九阿哥道:“在园子值房处。” 康熙就道:“叫人取来。” 九阿哥应着,出去吩咐了何玉柱,将上午的四个账册都送来。 何玉柱小跑着去了,过了一刻钟,气喘吁吁的回来。 九阿哥拿了四本账册,又回了清溪书屋双手呈到御前。 康熙简单翻看了前三本账册,重点关注放在了第四本上。 怪不得九阿哥担心有人冒领,寻常冬装都是立秋后开始置办,领用大毛料子跟小毛料子,也该是这个时候,结果这上面毓庆宫支用皮料的时间,却是遍及四季。 除了大毛小毛料子,象牙席子的领用时间也诡异,不是立夏的时候,也是秋冬都有记录。 只象牙席子,毓庆宫前后就领用二十二床。 可是毓庆宫上下,能称得上主子,眼下总共只有六人,加上已故的李氏,也只有七人,带着几个孩子,人均三床象牙席子? 后宫嫔妃,嫔以下都没有象牙席子。 再看大毛料子的领用,只三十八年一年,前后就领了虎皮两张、玄狐皮八张、银狐皮八张、紫貂皮四卷,黑貂十二卷。 康熙看着这个数字,半响说不出话来。 之前因要给九格格预备嫁妆,他还看了内务府的公主嫁妆文档,记得清清楚楚,公主嫁妆中的大毛料子,都没有这一年支用的多。 前几日他还觉得九阿哥败家,眼下算是晓得了什么是真正的败家……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不差钱(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长吁了口气,看着九阿哥道:“你这之前那样吩咐,是担心毓庆宫有人冒领?” 九阿哥点点头,道:“有御膳房的例在前,儿子是有些不放心,到时候这伙人在外头打着太子的旗号,损的也是太子的颜面。” 儿子拿老子的天经地义,可是下头的奴才打着儿子的名义拿老子的,就是胆大包天,找死了。 康熙撂下账册,还真不放心其他四库了。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垂下眼。 只是不好在这个时候查,不能让九阿哥跟毓庆宫对上。 五个手指头有长有短不假,可都是亲儿子,十指连心,还是希望都保全。 他就合上账册,道:“听说你要在小汤山开酒楼?”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酒楼,类似内馆、外馆的地方,里面弄各色美食,老满洲的、蒙古的、朝鲜的、琉球的,到时候汗阿玛要是想给藩臣与大臣恩典,就直接赏着住几天,那边就吃喝住温泉全包,然后跟御前结算,入内务府的账。” 因为毗邻行宫,那边也没有办法对外租赁,归在公家经营是最好的。 至于里面的厨子什么的,直接从御膳房这边调派就是了。 想也晓得,行宫修建好以后热闹不热闹,就看圣驾每年移驻的时间。 就跟畅春园这边似的,圣驾在与不在是两个境况。 康熙听了转移了注意力,道:“御前结算怎么回事?” 九阿哥仔细说道:“这账目要清啊,要是不跟御前结算,那回头旁人仗着身份,也能安排人过去吃喝,那就要出亏空了……” “只有定死了规矩,您赏人过去住,都要真金白银的,那些没有修温泉别院,还想要过去泡温泉的宗亲勋贵,才不敢想着占便宜……” “不过也要限定个品级,例如有爵宗室以上,勋贵与大臣正三品之上的,要不然的话,说不得回头包衣里的体面人家都过去混吃混喝了,这地方就显得不金贵了……” 康熙明白了九阿哥的意思,这是怕宗室勋贵蹭吃蹭喝,才加了限定,将自己摆在前头。 赐住当恩典…… 康熙颇为心动。 这两年他在畅春园驻扎的时候越来越多,御前轮班的臣子出入城却是辛苦。 早晚来不及回城的,就住在海淀镇的官房。 那边就是旧排房,条件寻常。 康熙想了想,就对九阿哥道:“西花园西边都是御稻田,再往西三、五里外,划出来十几亩地,叫人修个可以给大臣赐住的地方,预备多些,往后夏天,在海淀没有庄子的大学士与内大臣可以住在此处。” 九阿哥听了,陷入沉思。 阿哥所是三进,那臣子的住处就只能两进了。 像阿哥所这样的排院是最合适的。 他就道:“汗阿玛,那就两进的排院修建?每个院子占地八分半,大小二十一间房,一排六个院子,总共是十二个院子。” 康熙听了,点点头道:“小院子十二处够了,再单独盖个大院子,有十来间房的,安排伙房、侍者,可以给递折子陛见的地方官落脚的。” 九阿哥仔细记下了,点了点头,道:“儿子明天就吩咐下去,参照官驿的规制来画图。” 就是畅春园旁边,多了一处类似于驿站的官房。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部分人口,可以从园子里的闲散缺里抽调,省得加了缺,回头圣驾不在园子时还闲置。”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吝啬新缺,将年俸变成了月俸。 “加了缺额,圣驾不在的时候,抽调回园子扫洒不就行了?” 康熙问道。 九阿哥道:“汗阿玛,内务府的缺已经五千多个,除去外八旗选任的一千七百多,还有三千四百余包衣缺,都食饷,就算是未入流的差事,也是按照步丁食饷,就是一年二十四两银子,三分之一以上是有品级,不入流以上,就是一年三十一两银子,一年下来,只人事抛费,就是十来万两银子……” 宫里的大小主子不过数十人,却有五千多人当差。 人均百十来号。 这还都是内务府的正缺,是管人的,像入宫执役的包衣跟妇差,都没有算在里头。 算下来,又是三、四千人、 这一笔算下来,也是几万两银子。 其中许多差事都可以精简人手,没有必要非要排成两班或三班,可是这是包衣人口的营生,不能砸饭碗。 九阿哥就没有提精简的话,可是也不赞成继续添缺了。 九阿哥道:“汗阿玛,儿子觉得侍卫处设的那个‘尚虞备用处’就极好,是侍卫里选人兼任,并不用增加缺,白耗费钱米;往后内务府这里,儿子也打算学习那边,能兼任的缺,就兼任好了,不用给两份钱米,只按劳分配多给一、两个月就是了,可以轮流,大家也能多份收益……” 康熙看着九阿哥。 就是一个官房增加十个缺,一年下来也就是二、三百两银子,说起来并不多。 九阿哥却是算计着,将两、三百银子的支出,缩减到几成。 这前后也就是一百多两银子的事儿,却让他费心一把。 康熙想着太子的膳桌,还有这一年支出去的皮料,心情分外复杂。 难得的是,知晓内务府人事庞杂,九阿哥却没有想着去削减现下的缺,只是收缩着,不增加新缺。 这样处理很是妥当,人心安定。 康熙心里赞了一句,嘴上却没有夸奖,反而皱眉道:“行事不可太小气,不可失了皇家体面。” 九阿哥也没有想旁的,只保证道:“您放心吧,保证体体面面的,大家都高兴。” 康熙点点头,道:“行了,就按照这个安排吧。” 九阿哥嘴角带了笑。 自己的建议被采纳,还是比较欢喜的。 等到御前下来,他没有再去侍卫值房,而是打发何玉柱过去传了话,就将此事撂下。 他自己往太医院值房去了,找乐凤鸣。 正好乐凤鸣就在。 他就道:“现在外头一等三七什么行情?还有一等石斛?” 他怕不知道行情,给少了银子寒碜,让人当成占便宜的。 乐凤鸣仔细想了想,道:“去年年底,御药房这里的药商供的三七价格是二等人参价格的七成,一斤二十八两银子左右;石斛物以稀为贵,又是仙草之首,则是比头等人参还高五成,差不多要一百零五两银子一斤……” 九阿哥听了,吸了一口冷气,道:“头等人参七十两银子了?爷怎么记得是五十两银子左右?” 乐凤鸣道:“那是前年的价格了,从二十八年到眼下,人参每年都在涨价,二十八年的时候,头等人参才十五两银子一斤,五年涨到将近五倍。” 九阿哥瞪大眼睛,就算郭络罗家没有偷着采矿,只人参这一项剩下的银子,也比自己想象的多! 他点点头,又问道:“云南开化府的三七跟石斛算是一等的么?能按照价格算么?” 乐凤鸣听了,眼睛贼亮,道:“三七本就是云南产的为上品,云南石斛名气比不得霍山石斛,可是眼下霍山石斛园栽的多,倒是云南石斛,都是山石斛。” 九阿哥听说是好东西,也就不心疼自己给出的双倍价格了。 不过他晓得有时候内务府这边皇商的价格跟市价有区别,就道:“外头的行情呢,也是这个价?” 乐凤鸣道:“宫里的要求精益求精,并不曾压价,外头一等的行情,就是臣说的这样了。” 九阿哥这才放心,就没有耽搁,直接回阿哥所了,跟舒舒道:“预备几张庄票,爷买了好东西。” 他说了截买三七跟石斛之事。 舒舒立时吩咐核桃去装了庄票。 石斛的功效,她自己亲自见证的,也打算孝敬长辈。 而后,孙金则拿了庄票去小东门外。 至于何玉柱,则是让九阿哥留在小东门外堵人了。 既是好东西,那还是早到手为好。 到了小东门外,被何玉柱拦下的高必盛哭笑不得。 他既是应了九阿哥,难道还有胆子反口不成? 那是皇子阿哥,金贵着呢。 等到孙金过来,拿了一千三百两庄票时,他就吓了一跳。 只听说奴才孝敬主子,可没听说奴才的东西,还要赚主子一笔。 他忙道:“不用不用,全当我对九爷的孝敬。” 何玉柱道:“大人要害我们主子不成?回头御史又叽叽歪歪了,我们主子还要挨训。” 话说到这个地步,高必盛不敢再拒绝,却是也不肯全收,道:“真没那么贵,在开化府当地,这两样加起来,也就是一、二百两银子。” 这是当地土官馈赠。 何玉柱道:“九爷问了太医院的人,按照去年御药房一等药的两倍给大人预备的庄票,大人就收了吧,我们主子说的话,一个吐沫一个钉,大人回头打听打听就晓得,我们主子不差钱……” 宰相门前九品官,这皇子身边的近侍没有品级,也不是轻易好得罪的。 眼见着何玉柱说的豪横,态度又坚定,眼下还在小东门外,侍卫、护军们都看着,也不是适合逗留的地方,高必盛就接了荷包,道:“那劳烦公公转告九爷,明儿奴才就叫小子将药材送过来。” 何玉柱摆手道:“嗯,嗯,大人别耽搁就好。” 这一出“不差钱”的大戏,晚膳时分就传到清溪书屋。 听到九阿哥花一千三百两银子买三七跟石斛,康熙问梁九功道:“高必盛带了多少药材进京?” 这得买多少斤药材?! 梁九功笑道:“奴才还真问了一嘴,说是五斤三七、五斤石斛,总共是十斤,九爷大方,也不想旁人说嘴,按照市价的两倍给的。” 康熙手痒了,这败家孩子…… * 三更一万,打滚求月票。 下一更5月6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太巧了(第一更求月票) 高必盛银子收了,哪里还敢耽搁? 次日一大早,他就打发长子过来了一趟。 除了五斤三七、五斤石斛之外,还带了两筐其他的土仪,有干辣椒、八角这样的调料,还有两块蜡染的布,两捆干米线。 不是值钱的物件,否则也不敢送来,好像是为了赚那两倍差价似的。 九阿哥不在家,舒舒正准备出来,听说来客,就过来见了。 恪靖公主前几日起了疹子,正居家养病,她昨日打发人过去说了,今日过去探看。 因此她正好穿着外出的衣裳,比较方便见客。 那高家长子二十七、八岁年纪,是个下五旗侍卫。 高必盛没有亲自过来,不是托大,而是规矩如此。 不是上下旗属,大臣也不敢直接大喇喇地勾连皇子,要避嫌疑。 在园子里说话不算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可是私下里,就要防着口舌。 高侍卫很是恭敬,道:“奴才阿玛收了九爷的银子,很是不安,已经往云南去信,请那边同僚再递三七与石斛上京,补足缺额,其他几样土仪,是奴才阿玛的孝敬。” 舒舒与九阿哥昨天商量,打算安排人去云南了。 茶园规模大了,没两年也要出效益,正需要放心的人盯着。 顺带着,这云南的药材也可以当地采购,不为盈利,就是备着,也是好的。 路途太过遥远,五、六千里路,已经不是寻常商贾能买卖的范围。 八旗官员不知生计,没有这个意识。 汉人官员读圣贤书,更是信奉“士农工商”那一套,鄙视商人行径。 他们反正有茶园在,倒是可以将药材的事情也兼带了。 听了高侍卫这话,她忙道:“不必劳烦,九爷正要安排人南下,到时候直接采买了更是方便。” 这是品官,也不能直接打赏茶包。 舒舒之前已经叫核桃预备了荷包,就道:“劳烦高侍卫跑一趟,这两个小东西,拿去赏人吧。” 高侍卫恭敬地接了。 舒舒端茶送客。 等到高侍卫从阿哥所出来,就骑马离开。 这边虽在御园外,可是也不容闲杂人等逗留。 到了家里,高侍卫直接去见高必盛,道:“九爷不在,九福晋很是客气,也赏了东西。” 说是“小东西”,确实也不大。 就是两个鸡血石的印章料子。 一个凋了马上封侯,一个是鹿头,寓意吉祥。 高必盛道:“既是小玩意儿,你就自己收着吧。” 高侍卫道:“阿玛您这两年不在京,不晓得这正是眼下正流行的鸡血石料子,这么大小,满血料子,不凋的,巿面上都要十几二十两了,瞧着这凋工精巧,当是内造办出来的,再翻一倍也打不住,这两个加起来大几十两银子是有的!” 高必盛觉得头疼了。 一天的功夫,足以让他把九阿哥打听了清楚。 内务府总管,皇帝爱子,美人灯,财神爷…… 庄亲王府对上了,庄亲王府吃亏。 信郡王府对上了,信郡王府没脸。 八贝勒对上,就成了八贝子。 三贝勒对上,没有降爵,却记了大过。 宗室王爷跟皇子阿哥都如此,岂是臣子奴才能得罪的? 当避而远之。 这便宜占得悬心。 他点点头道:“收着吧,回头等我给云南那边去信了再说。” 京城距离云南,五、六千里,信件往返都要几个月,想要让那边送东西到京城,半年打底。 高侍卫就道:“阿玛,不用去信了,听九福晋的意思,九爷要安排人去云南。” 高必盛听了,想到了九阿哥的万亩茶园,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他就道:“那就到此为止,往后遇见了多恭敬,不必得罪,也不必巴结,犯忌讳。” 高侍卫是苏努贝子府的三等侍卫,虽没有亲见贝子府上九阿哥跟九福晋发威,却是听了个齐全的。 他就点头道:“是当避着些,这位爷行事随心,一般人顶不住,就是贝子爷那边,前阵子也给弄得灰头土脸的,偏生又没法计较……” 父子俩正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 是门房进来禀告,外头有人来了,是八贝子府的典仪来了,想要见高必盛。 父子对视一眼,颇为意外。 昨日才打交道一个九皇子,今天又有八贝子? 高侍卫道:“八爷之前名声甚好,这两年被八福晋连累,差了许多,又有失察之责,才降了贝子。” 高必盛之前一直外任,对京城这关系都生疏了。 他依旧是纳罕道:“那跟我们家也没有什么往来……” 他请了那典仪过来,才晓得对方来意。 原来对方是奉了八阿哥的吩咐,过来寻高必盛打听三七的。 “我们福晋配药,太医说顶好用积年的三七,十年以上为佳,十五到二十年以上更好,京城药房三七积年的少,还不能用陈药,听说大人从云南任上回来,八爷就打发奴才过来问问,所带土仪可否有积年三七。” 高必盛听了,看了那典仪好几眼。 这是真的巧合,还是兄弟相争,拿自己做筏子? 不管是哪一种,都与自己不相干,还是别搅合进去。 他就实话实说道:“总共带了十斤三七回来,多少年份的我也不晓得,听说是十头的,一头一两半,只是不巧的是,其中五斤孝敬了贝子府,另外五斤昨日在畅春园遇到九爷,让九爷买了。” 那典仪也露出意外之色。 这位高大人前日才到京,他得了消息巴巴地赶来,还是迟了一步。 如今东西入了贝子府跟皇子府,可不是花钱就能买的,还要搭了人情。 具体如何,就不是他能做主的。 他就道:“那就不打扰高大人了,我这就回去给八爷复命……” * 南五所,正房。 恪靖公主穿着家常衣裳,脸颊的红疹很是明显,脖颈上也有些痕迹,眼下乌青,精神也怏怏的。 舒舒心中其实很疑惑。 这种湿疹要么是内里引起了,免疫力低下什么;要么就是外部引起的,花粉、粉尘之类的。 可是恪靖公主跟九格格不同,不是那种纤细文弱的样子,很是健美。 外部原因的话? 恪靖公主回京都一个月了,早过了花粉最厉害的时候。 当时没有反应,现在怎么就有反应了? 拿人手软,想着恪靖公主拿回来的见面礼,还有给三个孩子预备的百日礼,她也多了几分关心道:“太医怎么说?姐姐是不是劳乏了,要不要调调根基?” 恪靖公主看着舒舒,眼神有些飘。 看着她脸上的关切真挚,恪靖公主摆摆手,打发丫头们下去。 而后,她低声对舒舒道:“我这几日也为难,不晓得该跟谁说……” 说着,她起身进了里屋,拿了一瓶香水出来,道:“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了!” 是一瓶西洋香水,里面是浅金色的香水。 舒舒拿起来,看了一下,带了迟疑。 这种香水,除了外地海关进京的,就是十福晋的洋货铺子里有卖。 她打开来,闻了闻,是常见的蔷薇花香水,就是味道要更浓郁些。 恪靖公主忙抢了去,嗔怪道:“什么都敢试?” 她将香水拧上,又拿了干净毛巾给舒舒擦手。 舒舒心里有些乱。 怕有什么不好牵扯到十福晋头上。 她就斟酌着说道:“姐姐打发人采买的?要不要让太医瞧瞧,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经手的是什么人呢?也要防着有人添加……” 恪靖公主不由苦笑,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道:“瞧瞧,三晚上没睡好了,怕是遭了池鱼之殃!” 这话中有话的,舒舒就望过去。 恪靖公主全无头绪,也想找个人商量,就道:“我想要问问,太子爷跟老八有什么嫌隙没有?或者是安郡王府那边,这两年有没有得罪了太子爷的地方?” 舒舒看了眼香水瓶。 这是太子给八阿哥送的香水? 八阿哥转送给了恪靖公主? 她仔细想了想,道:“八阿哥素来和煦对人,除了我们爷,也没有与其他阿哥红过脸,要说跟太子爷那边,也没听说有对上过……” 说到这里,她指了指东边,道:“不过他是惠妃母养子,跟直郡王的关系也更亲近些,难道是因为这个,被太子不喜?” 恪靖公主皱眉,她最早也想过这个可能,又觉得太过儿戏。 太子真要那么不容兄弟,直接对大阿哥下手不是更好? 八阿哥自己出身不足,他的子嗣,与太子也没有什么利害关系。 她揉了揉额头,道:“听说八贝子府那位侧福晋是马齐家出来的,弟妹见过没有,行事如何?” 这几日除了怀疑太子,她还怀疑八阿哥内宅混乱,这是内里倾轧,阴害八福晋的。 虽说八福晋之前小产留下病症,可是年纪在这里,保不准调理几年就好了。 舒舒跟富察福晋只是点头之交,也没法为富察福晋的人品做保证。 她想了想,道:“只晓得是个极聪明的人,早先雅齐布夫妇在的时候,即便八福晋‘养病’,她也不肯接了府中内务;一直到雅齐布夫妇被清算,她才接手,可是八福晋病愈,她就交了账册,并不曾有什么跋扈逾越之举在外头……”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选择(第二更求月票) 恪靖公主听了这话,也是拿不准了。 她伸手摸了下脸,也是带了几分闷气。 这起疹子谁起谁难受,前两日还高热一回。 偏偏这事情涉及到八阿哥,还关系到太子,不能大张旗鼓的调查。 “好好的,真是没想到这样倒霉……” 恪靖公主跟舒舒抱怨道:“也是我闲的,想着这东西看着不错,是蒙古没有的好东西,也打算出京的时候多买些,就试着用了用,竟是无妄之灾。” 要只是单单涉及八阿哥夫妇,那以她的爽利性子,肯定直接请了两口子过来,有什么话直接问清楚。 可既是这香水是太子赏出来的,就不能揭开说了。 不管是哪个环节出的阴私,揭开了后续不可控,都容易得罪人。 恪靖公主看着舒舒道:“反正你们要引以为戒,以后跟太子也好,八阿哥也好,打交道都小心些。” 舒舒点头,道:“姐姐放心,会小心的。” 不过不单单是收东西小心,往后送东西也要小心。 舒舒觉得往后皇子府的美食,可以少往外送了,可以直接送食谱,更方便。 省得出了纰漏,太过麻烦。 恪靖公主想着九阿哥的性子,七情上面,就道:“此事不用跟老九提,省得节外生枝,往后弟妹心里有数就好。” 舒舒点头。 她也是这个意思。 怕九阿哥面上带出来,闹到御前,就成了大事。 “四姐,若是八阿哥夫妇不知这个的害处呢?” 舒舒想到了这个可能。 恪靖公主叹气道:“回头我见见八福晋再说,总不能稀里湖涂的。” 她跟舒舒想的差不多的,也是觉得问题出在太子那边的可能性更多些。 想要先排除一下八福晋的嫌疑。 否则的话,她不会白白咽下这个亏。 恪靖公主既不舒坦,舒舒也没有久留,探望过后就回阿哥所了。 三七还罢,这个是外伤用的,寻常用不上。 石斛这里,她则是叫核桃预备了好些茶罐,打算分装。 石斛补虚,不单适合体弱者,更适合中老年人。 舒舒就吩咐小棠拿了厨房的小铡刀,将石斛都切了片。 如此,四两就能装一茶罐。 御前是最多的。 毕竟这石斛是在畅春园门口买的,消息瞒不过御前。 御前就是四罐。 太后这里两罐。 宜妃一罐。 齐锡夫妇与伯夫人各一罐。 这就没了二斤半。 还有一罐,是给恪靖公主的。 不过她眼下起疹子,这个不能用,得那个好了才适合用这个补气。 剩下的就没动。 皇子阿哥那边不方便送。 单送不好,统统送也没有那么多。 舒舒装好,就蜡封了起来。 等到九阿哥从畅春园回来,就看到一罐罐的石斛茶了。 九阿哥拿起一罐道:“这四两就要五十五两银子,京城最好的茶庄,也没有这么高价的茶啊!” 舒舒道:“往后家里每天也泡一杯,我喝前几沏,爷喝尾巴。” 九阿哥道:“好,喝吧,回头叫人去了云南,就不稀罕了,能连上。” * 刑部衙门值房,八阿哥见到了贝子府的典仪。 如今他跟八福晋之间冰雪消融,夫妻俩琴瑟相合,有些新婚时的模样了。 八福晋的脸上的疤涂着三七粉,心情也少了几分阴郁。 时间还短,效果还不明显。 不过叫太医看过,这个祛疤的法子解实对症,还提了三七的药效,跟人参一样,年头越久越好;可是不能要陈年的,药效会不足。 于是,八阿哥满京城的药铺打听,没有找到合适的,才叫人盯着崇文门税关,看近日云南回来的官员,结果打听到高必盛。 听典仪说说高必盛带回来十斤三七,他很是欢喜,倒是听到后头,却是皱眉。 贝子府这里有,并不意外。 那是贝子府的旗下左领人口,回京孝敬主子是当分的。 可是九阿哥那边五斤,是不是故意截买的? 九阿哥那边,这两年是四处淘换好药材,可是去年找的是健胃的,今年找的是补血气的,三七对症么? 三七主要是止血化瘀…… 随即,八阿哥觉得自己想多了。 应该就是九阿哥不差钱,听到有好东西都留下了。 他对那典仪道:“行了,此事你不用管了。” 苏努贝子跟九阿哥…… 他当然选择苏努贝子了。 不想与九阿哥那边再有什么牵扯,否则落在旁人眼中,好像他找事儿似的。 还有个十阿哥在旁边看着,要是再生事端,他可是孤立无援。 反倒是苏努贝子这里,是同辈中的年长族兄,人缘也好。 他就直接往宗人府去了。 苏努贝子正在宗人府,跟左右宗人说起近期的几起官司。 换了其他人,怕是早就不好意思了。 毕竟宗室里这一波官司,还是从贝子府那边先开始的。 可是苏努却是公私分明,显得很有耐心。 听说八阿哥来了,苏努有些悬心。 这些闲散宗室跟什么将军府的官司,还都是小打小闹,希望皇子阿哥们别跟着添乱。 他亲自迎了出来。 八阿哥见状,忙先拱手道:“是弟弟唐突了,扰了族兄了。” 苏努贝子忙还礼道:“八爷您客气。” 不过眼见着八阿哥不是找事的,苏努安心了,将人引到值房奉茶。 八阿哥也没有啰嗦,直陈来意,道:“弟弟福晋面上有瑕,眼下正得了个去疤的方子,要用积年三七,听说族兄属人从云南回京,打发人过去,想要挪买些,结果却是无功而返,只能求到族兄头上。” 这门人的孝敬,寻常的苏努不会上心。 不过高必盛之前是正二品总兵,眼下也是要补正二品副都统,是他门人中品级最高的,自然也多重视些。 因此,八阿哥没有指名道姓,可是他也晓得是高家了。 他就道:“打发人说一声就是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八阿哥带了感激道:“若是方便,先挪一斤。” 苏努贝子也是去过战场的,晓得三七的药效。 他想了想,道:“既是外敷,估计用的会多些,回头让人给你包二斤先用着,不够了再说。” 八阿哥忙道:“谢谢族兄,真是帮大忙了。” 苏努贝子就摆手道:“再说就外道了。” 不过是二斤三七,卖个人情给八阿哥,论起来还是赚的。 八阿哥也没有再说什么虚客气的话,从宗人府出来。 这亲戚之间的交情,就是这样有来有往增加的。 宗人府这里,苏努却是觉得不对劲儿。 高必盛带回京的药材,自己没留,全孝敬了贝子府? 他怎么不信呢。 那药材哪里去了? 不会是私下里孝敬了别人吧? 他存了疑问,从衙门回来,看到高侍卫的时候就直接问了。 高侍卫也没有瞒着,说了他阿玛昨日陛见遇到九阿哥之事。 苏努还真是一言难尽。 不过想到九福晋生了三胞胎,许是这身体还在调补中。 上回贝子府的麻烦,因九阿哥多嘴而来,可是最后还承了九阿哥的情。 还有就是都统府那里,这关系也比之前疏离。 这往后亲戚还得做,关系还得缓和。 苏努就叫人将石斛也拿了二斤出来,次日打发人去海淀的时候,除了八阿哥这里的二斤三七,还往北五所送了二斤石斛 这礼收的有些烫手。 不过舒舒很高兴。 因为她觉得之前给御前的比例不对,五斤孝敬一斤,显得不大恭敬,怕康熙晓得了不高兴,又加了两罐。 如此一来,自己剩的就只有一斤多了。 加上这二斤,宽裕不少。 只是拿人手软。 舒舒就跟九阿哥商量,将这一笔记上。 眼下马上回礼扎眼,也不合规矩。 就只能在中秋节礼的时候找补。 九阿哥这里,已经将石斛送了一圈了。 旁人不晓得价格,只当这养生茶,领了九阿哥跟舒舒的孝心。 康熙这里,却是晓得这个是儿子在市价上翻了一倍,二百一十两银子一斤买的。 一盏茶用二钱石斛,一杯茶就要折二两六钱二分银,相当于二十斤茶的价格! 这喝的每一口,都是银子。 他领了儿子的孝心,可还叫御医看过,配了两种石斛茶。 一种加菊花、决明子,用来治疗肝肾阴虚、护肝明目;一种是加了知母跟黄柏,治筋骨萎软。 他本只当养生茶来喝,可是三、四日后,康熙就发现了不同。 眼睛确实舒服许多,盗汗也少了。 他心里惊疑不定,御医请平安脉的时候,想着好好问问。 结果没等他开口,御医先开口了,诊完脉后,看了康熙舌苔,而后道:“近几日皇上是不是歇得比较好?” 康熙点头。 确实如此。 前后的蝉都粘干净了,午睡也不吵了。 之前迷迷湖湖歇两刻钟,这几日都是睡半个时辰。 晚上之前也容易凌晨时醒两回,眼下却是睡着更踏实了。 那御医道:“皇上之前有些胃热,眼下火气消了,舌头少了白腻,看来这石斛茶喝着正对症,只是到底是药,不宜常用,出伏以后,还是要停了,省得伤胃。” 石斛性凉,天气冷了就不宜饮用了。 康熙点头。 当天下午,处理完公务,康熙就叫人拿了本草。 他不信奉鬼神,却信医道……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拜贴(第三更) 这一日,六月十六,天气晴好。 舒舒与九阿哥终于抽空,可以去庄子上了。 只夫妻两个,带了十来个随从,早早用了早饭,辰初就出来。 马车走的缓慢,夫妻俩也悠闲说话。 九阿哥道:“云南那边,得打发人过去,可是这几千里路程,需要个妥当人。” 包衣人口不行,太嚣张了,皇城里长大,离皇权太近,习惯狐假虎威,到了地方上容易打着皇子府的名义欺负人。 至于舒舒的陪嫁人口,也都是勋贵高门里出来的,有些骄横之气。 反倒是邢家这边,规矩不差,也耐得住寂寞。 “爷打算让邢海带家卷过去,年希尧在那边五、六年,可咱们打发过去的人,说不得要十年、八年的,年岁太大的不行,受不得路上奔波;太年轻也不行,不定性。” 九阿哥道。 舒舒自然没有意见。 那边有衙门,只要跟地方官打个招呼,并不担心皇子府的下人过去了,会立不住,被人欺负。 像邢海这样本分的反而更好些,能少生是非。 两、三刻钟的功夫,到了庄子。 邢海与邢海家的已经候着了。 舒舒是奔着牛来的,就道:“先看看牛,要是好用,回头叫人再买些。” 邢海道:“佃户用着尽够了,有两头母牛揣牛犊了。” 舒舒点头道:“很好,周边要是有卖母牛的,也可以买了,回头用牛乳做些奶食。” 这牛痘应该也是概率事件。 养的牛多了,各种病症遇到的可能性就多些。 否则十来头牛,还是青壮牛,不生病怎么办? 这牛痘,总不能空穴来风。 邢海晓得自家福晋是个爱倒腾吃食的,没有想那么多。 毕竟最早从口外运牛回来,是为了吃。 他家带了舒舒与九阿哥去牛棚。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是需要不少母牛,听你这么一说,回头叫皇庄那边也多养些牛,明年开始供应小汤山行宫。” 那边的官汤泉,是打算招待藩臣的,蒙古王公跟使臣占了大半,少不得奶食供应。 小汤山那边的工程,盖房子快,可是剩下的凋栏彩绘就要费工程了。 想要入住,就要明年下半年。 不过这一年半,可以将该预备的预备好了。 除了牲畜之外,还有暖房之类的。 舒舒道:“宫里的牛肉、牛奶就是皇庄供?” 宫里大小主子每日都供应牛奶,宫里的西北侍卫供应的是牛肉。 就比如舒舒与九阿哥,眼下依旧是内务府供给,每日份例里就有乳牛八头,每头取用二斤,一天下来就是十六斤。 份例最高的康熙,要用乳牛五十头,取用一百斤。 太后那边是二十四头,四十八斤。 这些都是交给茶房的,备着做奶茶。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皇庄,有个京城牛羊圈,内务府下头养牲畜的,就在丰台,每日往京城送鲜牛奶。” 说话的功夫,到了牛舍。 总共是分了两排,有十来头牛。 两个怀孕的母牛单独圈着,肚子还不明显,看着熘光水滑的。 邢海道:“叫兽医看过,已经两月了,冬月时生产。” 舒舒的视线,重点地放在牛腹。 只是这刚怀孕的母牛看不出什么。 她不动声色,又将其他的牛看了一遍。 还是没有看出什么来。 这个牛痘要是起了,毛发覆盖的地方不明显,是没有毛发覆盖的地方显眼些,如母牛的腹部,还有公牛的下边。 眼下看着还是都是健康的牛。 九阿哥想起了去年送来的鹿,道:“那两头鹿呢?不是有个母鹿么?要是再买两头公鹿,是不是就可以生小鹿了?” 邢海道:“嗯,母鹿正是能生的时候,小鹿眼下九个月了,到了明年开春也能生了。” 九阿哥点头道:“那回头打听打听有没有卖的,买两头配种。” 邢海应了。 舒舒看着邢海,郑重道:“如今庄子里,大牲口多,这防病至关重要,不单牛舍要打扫干净,兽医那边也不要吝啬,这牲畜的病,也要多记,回头有了差不多的病症,自己就能判断了。” 邢海忙道:“这两年的牲畜鸡鸭疫病,都记了,也备了几样草药,防着急症。” 舒舒点点头,道:“那就好,多精心些,多记录。” 眼下这些牛没有病牛,还得想办法多见见其他牛。 夫妻俩又去看了鸡舍。 依旧是挺干净的。 不过伏天鸡鸭不爱下蛋,这鸡蛋产量就比春天时少些。 舒舒没有啰嗦别的。 夫妻俩就到了邢海家的院子。 如今除了一家三口,还雇了一个五十来岁的灶上人,买了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看孩子。 邢海的长子,眼下已经四岁,看着很是乖巧。 舒舒当了额涅,看着小孩子也多几分耐心了,叫核桃给孩子拿松子糖。 邢海家的,见过舒舒与九阿哥好几次了,少了几分拘谨。 九阿哥看着邢海道:“你是家里长子,本该顶门立户,如今你两个兄弟都有了差事,你也不能老在村里猫着。” 邢家老三本是九阿哥身边长随,还有一个长随是核桃的兄弟。 不过他们两个,跟高斌比不了,用着不顺手,也不能帮着衙门里的差事,服侍茶水有何玉柱他们。 九阿哥就让两个小长随去账房做学徒了。 往后他身边的账目多,也要安排妥当人盯着。 邢海讪讪,有些羞愧,道:“是奴才无能,比不得弟弟们能干。” 舒舒看了他一眼,晓得夫妻俩猫着,还是因长相的缘故。 怕叫与董鄂家相熟的人见了,将伯府当年的事情再揭开来说。 只说能力的话,也不差,否则不会将这个小庄子经营的井井有条。 她看着邢海道:“九爷要安排人驻外地,要去上五、六年,正缺人手,你要不要过去试试?” 邢海听了,还是迟疑。 他是长子,本该在父母身边尽孝的。 邢海家的,已经忍不住拉扯邢海的后衣襟了。 他们夫妻俩可以老猫着,可是孩子呢? 这一步差、步步差的,往后儿孙都跟着立不起来。 邢海看着舒舒道:“福晋,奴才想要问问奴才爹娘……” 舒舒点点头,道:“那就跟邢嬷嬷跟邢管事商量商量吧,是去云南,路上往返就要一年,所以过去了,少说也要五、六年的功夫才能回来,九爷在那边置了几个茶山,有几万亩的茶园,没有稳当人看着,也不放心。” 邢海一听,还没有反应,邢海家的已经傻眼,带了退缩。 舒舒看了眼邢海家的,道:“要是你们两口子真过去,孩子就留在京里,让嬷嬷带着,过几年小阿哥们大了,进来做哈哈珠子。” 这不是心狠,非要让人家骨肉分离,而是因为小孩子身体弱,不宜长途跋涉。 三岁看老,邢家小孙子是个老实孩子,年龄也合适,正是丰生他们兄弟俩哈哈珠子的备选。 邢海家的听了,松了口气。 既是到了这里,舒舒与九阿哥就爬上了百望山。 上午天气还没有那么热,可是眼下草木茂盛。 舒舒带了香水与薄荷膏,将自己跟九阿哥都抹得香喷喷的。 饶是如此,也挨蚊子咬了好几下。 夫妻俩也没了登高望远的兴致,匆匆就下山了。 他们没有在这边用午饭,直接装了两筐鸡蛋,回阿哥所了。 刚到阿哥所,门房崔百岁就拿了两个帖子进来禀了。 一个是广东巡抚的帖子,一个是南昌总兵的帖子。 九阿哥看着人名眼生,递给舒舒道:“这是都统府的老亲么?倒是巧了,也是姓高的。” 舒舒接过来看了,一个落款是广东巡抚高承爵,另一个落款是南昌总兵官石如璜。 舒舒指了后头的道:“这是太子妃的族兄弟,娶的也是礼烈亲王的后辈宗女,算是家里的老亲,早年曾到都统府这边喝过酒。” 前头那个人名,就是眼生了。 九阿哥不解道:“就算是老亲,不是当跟岳父那边走动么?怎么还登了咱们的门了?” 二品官算是高官了,又是出身满洲大姓,也不是那些需要巴结他们的穷亲戚。 舒舒一时也想不到缘故…… * 下午一直在睡,明天早更。 下一更5月7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露财(第一更求月票) 因为驱蚊,两人浑身都香喷喷的,回来就叫了水,洗了一遍。 至于明日的客人,明儿再说。 那两人都不是包衣出身,也钻营不到他们这边。 午饭就直接吃的芝麻凉面。 这边刚吃完饭,崔百岁就过来了,是四阿哥与五阿哥来了。 九阿哥就往前院去了。 两个哥哥都是有差事的,许是今日在园子里轮值? 前院客厅,五阿哥拿着湿毛巾在擦脸,还吩咐小太监道:“去膳房看看有没有冰镇西瓜,有的话切瓜,没有的话,什么绿豆汤、酸梅汤也行。” 这到了弟弟家了,自然不用装假。 小太监应声下去了。 五阿哥又解了领口袖子,用毛巾在脖颈里擦了两把。 眼见四阿哥不动,他好奇道:“四哥您不热?” 四阿哥只擦拭了额头道:“还好。” 五阿哥也就不理会他了。 大伏天的,谁热谁知道。 回头捂一身痱子,就不嘴硬了。 九阿哥进来,道:“这大热天的,您二位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吃了没,要不要垫垫?” 五阿哥道:“吃了,也饿了,有现成的对付一口吧。” 九阿哥就吩咐崔百岁道:“叫膳房那边上两份冷面。” 崔百岁下去传话去了。 小太监端着酸梅汤跟果盘进来。 五阿哥喝了酸梅汤,吃了四块西瓜,才算清凉了些,在那里直喘气。 因这一院子的人老幼妇弱的,没有用冰盆。 所以五阿哥有些待不惯。 这头上汗才擦完一会儿,就有细细密密的一层。 九阿哥见状,就又叫人去冰窖取冰。 五阿哥摇着扇子,看着九阿哥道:“收到外官的帖子了吧?” 九阿哥在四阿哥下首坐了,点点头道:“收了两个,一个是都统府那边拐了弯的远亲,一个不知道什么亲戚。” 五阿哥愤愤道:“什么亲戚?是想要占你便宜的!” 没头没脑的,九阿哥有些湖涂,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皱眉道:“财不露白的道理不懂么?你买高必盛的东西开了先河,市面行情的两倍,惦记着你的人就多了。” 九阿哥听了,差点跳起来。 “荒唐?我买药是因为要用,有市无价的,赶上了赶紧留了,难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要?” 这外地大员进京述职的多了,自己这里又不是杂货铺,什么都收。 四阿哥道:“三七你也用?” 九阿哥:“……” 是没有什么用到的地方,人人都晓得那个是外伤用的。 自己又不往军中去,这辈子应该也没有什么机会外伤。 “我问了高必盛带回京的土仪,他提了两样,我也不好挑挑拣拣的,就都要了,打算回头大哥、七哥、我岳父过生日的时候,分吧、分吧,添寿礼里……” 九阿哥说了自己的打算。 他认识的人中,跟军中沾边的也不多。 这三人各送一斤,剩下二斤让乐凤鸣制成粉,备着府中侍卫、护军用。 五阿哥不赞成道:“用不上的东西,你还高价买,太败家了!” 他觉得浪费,又不是吃喝的东西,就道:“再有人送东西,你都别要了,要不像你这样大手大脚的,多少钱够花啊?一千多两银子,说花就花出去了。” 四阿哥觉得头疼,摇头道:“哪有生辰礼送药材的?” 这寓意太不吉利了,像是诅咒人生病。 九阿哥想了想也是,点头道:“那就不放在生辰礼,搁在中秋礼也是一样的。” 说着,他倒是好奇起来,道:“不就是买了两样药材么,怎么还传开了?” 这八旗老少爷们,没有旁的新闻嚼舌头了? 五阿哥摇头道:“不知道,就是好些人说,还有人估算你小汤山卖地赚了多少钱,都说到两、三百万两上头了。” 四阿哥揉了揉太阳穴,道:“因你的缘故,京中这两样药材涨价了,不少人家打听了石斛的药效,也四下里打听了。” 九阿哥听了,不由傻眼,道:“这药还有哄抢的?那回头正经要用的人买不到了,怎么办?”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道:“怎么办?没法子!” 九阿哥是真有些不安了。 要真是耽搁了旁人看病,那算谁的? 像是他错了似的。 五阿哥听出弊端了,跟九阿哥叮嘱道:“往后想要买,还是随行市,别抬价了。” 九阿哥忙点头。 他本是为了省心,才银子给的爽快,想着别招惹麻烦。 忘了上行下效,又带来其他的麻烦。 四阿哥看着他道:“外官给你递贴子,应该是想要问这两样药材的,你就按你的买价,酌情转让一些就是。” 能有胆子直接登皇子大门的,都是高官显宦,晓得规矩,要不是有急需,不会犯这个忌讳。 九阿哥诧异道:“是来找我买东西的?不是带了土仪过来卖我的?” 四阿哥道:“借着土仪的名头上门,才好提其他,要不然的话,直接上门求药也失礼。” 二品大员,谁还差几个银钱不成? 晓得九阿哥有截买的毛病,应该是躲着九阿哥走,哪里会主动送上门来? 既是来了,就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除了求药,再无其他。 九阿哥听了,不由烦了,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亲戚呢,叫人留了帖子,让他们明天过来,早知道这个,直接退了帖子就是了。” 他虽喜欢经济事物,可又不是商人,也没兴趣直接行买卖事。 五阿哥在旁道:“不爱见就不见,叫人退回去就是了。” 九阿哥听了,有些意动。 四阿哥忙道:“能递了请帖的,都是能够扯上关系的,既是先头留了,就不好退了,以后收的时候仔细些就是了。” 九阿哥还是有些不痛快,吩咐何玉柱道:“去正房跟福晋说,将石斛茶拿两罐子过来,送四哥、五哥。” 何玉柱应声去了。 四阿哥摇头道:“我不要,既是当药茶喝的,你就好好留着。” 五阿哥也摇头道:“不喝不喝,除了奶茶,其他茶都不爱喝,拿回去也是搁着。” 九阿哥道:“这是补虚的,回头四嫂、五嫂出了月子,可以喝起来,之前想着满月礼时送的,既是不好送礼的送药材,那你们就顺手带回去好了,省得回头真让旁人惦记上,不够分。” 这是好东西,连兄弟们都没舍得分呢,要是叫旁人求了去,也叫人恼火。 可要是真有个病人等着,也不好回绝。 能分就先分些。 回头对方求不到,找苏努贝子府那边就是了。 少一时,何玉柱回来了,却是拿了四罐茶。 “福晋说了,两罐是石斛茶,两罐是三七片,也是补气的,冬天可以三七炖鸡,石斛询问过太医后当茶饮。” 两种药茶上面都有红色签子,就一人两罐分了。 五阿哥先看了三七,颜色有些像干人参,而后又拿着那石斛茶,道:“这个比头等人参还金贵,我得好好瞧瞧……” 他打开来,看到里头的切片,道:“那这个能炖鸡么?” 九阿哥道:“谁晓得,问太医去。” 四阿哥对五阿哥道:“夏天不是进补的时候,不要随便用这些,叫太医看好了配伍再说。” 五阿哥笑道:“我就问问,既是补气的好东西,还是留着弟弟福晋。” 四阿哥也拿起了罐子,对于石斛也有些好奇。 九阿哥想到大阿哥那边,跟两人道:“这个眼下少,不能人人有份了,不过没事儿,我准备打发人去云南料理茶山,往后就不会缺这个了,这回的几斤,我会多给大哥一些,到时候两位哥哥别挑礼,先头他得了这个,都给我们拿过来了……” 四阿哥看着手中石斛,道:“这个你先留着,回头等到云南的到了再给我们也是一样的。” 五阿哥也合上罐子,道:“是啊,眼下又不着急吃这个。” 九阿哥摆手道:“拿出来了,就是给哥哥们的,眼下还富裕着呢,除了买的那五斤,苏努贝子打发人送了二斤过来。” 四阿哥听了皱眉。 拿人手软,尤其是这种不好直接算钱的亲戚。 他们眼下的身份,不宜跟宗室王公往来亲近。 五阿哥道:“那是给弟妹的?是给弟妹娘家那边看的吧?” 他不晓得私生女不私生女的,只以为舒舒的庶姐折在了贝子府。 这也就是宗室府邸,还是老亲,否则中间添了一条人命,这两家人脑子打成狗脑子都不稀罕。 九阿哥过去给岳家撑腰,还被宗亲议论过一回。 九阿哥后知后觉道:“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是贝子府给我的赔罪礼呢。” 四阿哥与五阿哥都说不出话了。 这脸皮还挺厚。 将人家的白事都搅合了,到底谁对不起谁? 四阿哥想到了八阿哥叫人满世界打听积年三七之事,道:“八阿哥那边正用三七,前两日也四处张罗了,你既是没有用处,那挪给他些。” 九阿哥随口道:“那也按买价转么?” 三七虽然不如石斛金贵,可是他买这几斤,却是按照五十六两银子一斤的价格卖的,都是一等人参的价格了。 五阿哥道:“不挪,他都没上门来求药,也不能主动送,十阿哥该生气了。” 四阿哥一怔,没想到五阿哥会拦着。 “十阿哥跟八阿哥还没好呢,才打架大半月,你这个时候往八阿哥身边去,让旁人怎么想?”五阿哥难得带了几分认真。 九阿哥是听劝的,忙点头道:“我不送,我不送……” 可是药材不是其他,要是真耽搁了,也不好。 到时候汗阿玛会怎么看,不爱搭理八阿哥与冷心冷肺是两回事儿。 九阿哥就看着四阿哥,道:“那四哥您再带一斤三七走,别说是弟弟这里得的,要是那边还用,您就给送过去得了。” 四阿哥想了想,这也确实是一个办法。 他就道:“就按照你的价格,不许不收银子。” 九阿哥点头道:“那当然了,亲兄弟,明算账,您乐意白给他是您的人情,弟弟这里,是不肯亏了的,要不成了例,往后谁都来占我便宜,我可受不了。” 四阿哥点头。 五阿哥看着他道:“那你平日还散东西?那不也亏了?这石斛听说你就孝敬了一圈长辈?” 九阿哥摇头道:“不亏啊,弟弟乐意给的时候,这散财也欢喜;可是怎么给,什么时候给,下回还给不给,得随心,不能上贡似的,也成定例……”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肉疼(第二更求月票) 兄弟们说着话,崔百岁带了膳房的人将冷面送上来了。 是黑乎乎的荞麦细面条,上面放着黄瓜丝。 配着了两荤两素的小菜,辣白菜、拌豆芽、切开的白水鸡蛋、盐煎五花肉。 虽说面条上看着都没有油星,巴掌大的配菜碟子也略小些,可是看着五花肉金灿灿的,上面冒油,荤香扑鼻,五阿哥心满意足。 四阿哥则是摸了一下冷面碗,看着九阿哥道:“又冷又硬,你既是肠胃细弱,不能吃这个。” 九阿哥点头道:“不吃,福晋不让我吃荞面,不好克化,我吃冷面,也只吃过水挂面,不过这个荞面也是加了一半白面的,你们吃着没事儿。” 五阿哥已经猴急了,看着四阿哥,道:“看着汤宽,面条就半碗,没几快子,四哥您快尝尝。” 四阿哥这才拿了快子,挑了一口面条。 味道很是清爽,是酸甜口的,荞麦的香味儿也很质朴。 五阿哥催他动了快子,就迫不及地夹五花肉去了。 跟看上去的一样,外酥里嫩,肉汁丰富。 五阿哥吞咽殆尽,带了好奇问九阿哥道:“这个煎肉好吃,肉怎么这样嫩?不腻,还不柴,软烂……”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弟弟不爱吃肉,肥的嫌油腻,瘦的嫌不入味,我福晋就叫人将五花肉蒸了再煎,这油之前都蒸出来了,吃着就更好吃了,不单盐煎肉好吃,炒了吃、烤了吃,也比生五花直接做了入味。” 五阿哥心动,道:“那今晚回去我叫人试试。” 眼见着四阿哥闭嘴不说话,五阿哥问了这两句,也埋头吃起来。 兄弟俩吃完就回城去了。 九阿哥回了正房,看着舒舒歪在书房看书,就说了两个帖子的事。 舒舒听了,也是皱眉。 不是吝啬东西,而是这种便宜人情做不得。 一来二去的,往来的朝臣就多了,这是坏处。 还有一个就是,开了先河,轻易给了,往后别人缺东西,都想着他们了,这门槛就谁都敢进了。 “那往后的帖子是不能收了,没有往来的人家统统拒了吧!” 舒舒道。 这里是京城,不是别的地界,石斛跟三七哪里就这么金贵了? 没有云南石斛,还没有霍山石斛么? 没有十个头的三七,还没有二十个头、三十个头的么? 明日要过来的两人,或许是真有难处,可是也有些冒失了。 高家这里不说了。 不相熟的人家,可能也是真没有法子了。 可石家那个,真要求人帮忙,也该先到都统府,劳烦那边过来传话,而不是这样直接上门。 如此礼仪不周全,还是将九阿哥当成小阿哥看罢了,换了大阿哥与三阿哥、四阿哥处,他们哪里敢这样冒失? 九阿哥点头道:“嗯,以后不收了。” 亲戚都不爱应酬呢,更别说不相熟的人。 舒舒对这两人也没了好印象,道:“就算是求药的,爷也别痛快应了,直接问问,为什么不去贝子府,而是来这边了?要是没有个合理的解释,就叫他们滚蛋……” 九阿哥应道:“爷也是这样想的……” * 西花园,讨源书屋里,太子的脸色有些难看。 入伏以后燥热,加了冰盆也不顶用。 他就叫人去内务府支犀牛角凉席,那个比象牙席子更冰凉,结果听到了什么? 皮库支用,毓庆宫这里都是随意的,眼下却是要添写支取单子入档,何人用、用在何处,打发过去的太监也领用不出来,必须要毓庆宫几个管事太监才能支用。 “什么时候添的规矩?” 太子皱眉问道。 他虽不理会这些庶务,却是晓得四月里初领用过凉席凉枕的,并没有这样繁琐。 那太监道:“上旬的时候,九爷叫人清点了皮库,添了规矩。” 太子的脸越发阴郁。 能直接去皮库支取东西的,除了御前,就是毓庆宫了。 这规矩是专门制约毓庆宫的? 太子恼道:“拿着鸡毛当令箭!就按原来的规矩支取,要是取不出来,直接去本堂衙门找九阿哥!” 那太监应了。 太子的目光有些阴沉。 两、三百万两银子! 饶是一国太子,也不能说这个银子少了。 去年大清一年的田税是两千四百三十九万有余,盐税二百六十九万两。 九阿哥囤地,前后不到一年的功夫,就赚了一年的盐税,一成的田税。 他也明白内库支用的那五十万两银子是什么了。 是皇父贴给九阿哥的本钱。 还有大阿哥、五阿哥他们拿出来的十万两银子,也是九阿哥找借口凑了本金。 怪不得借钱没有个借钱的样子。 眼下呢? 北五所宴饮,是分了红利了。 怪不得皇父都去了。 太子心中生出不安来。 不是心疼没有分一杯羹。 对他来说,银钱不算什么。 他是担心,皇子阿哥的银钱搅合在一起,往后他们会偏着大阿哥。 也担心大阿哥借着九阿哥敛财,多了本钱,去贿买拉拢更多的文武大员。 他想了想,站了起来,往畅春园去了。 九阿哥之所以能将小汤山的地价抬高,打着是皇父的招牌,赚的也不是别人的钱,多是宗亲的钱。 长久以往,公私不分,不是好事。 * 清溪书屋,康熙正堵心的不行。 他喝了两口石斛菊花茶,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手上放着的,正是恪靖公主的脉桉,还有一瓶蔷薇香水。 排行靠前的几个公主,是他亲自教养大的,操心的也多些。 况且恪靖公主跟其他人还不同,心有丘壑。 因此他今日处理完政务,想到公主告病,就叫人去太医院拿了恪靖公主的脉桉。 结果脉桉上诊断为蔷薇癣。 这“蔷薇”两字太过巧合。 康熙就直接吩咐梁九功走了一趟南五所。 恪靖公主这里心存顾忌,没有追究的意思,也不打算告到御前,可是既是御前来人过问,也没有瞒着,直接说了长疹子的缘故,也交了那瓶香水。 梁九功神色不变,心里也跟见鬼了似的,将东西拿过来。 康熙听说是太子送八阿哥的,八阿哥夫妇转送公主的,心里也阴郁起来。 这功效他叫人试过,一时试不出什么。 可是能诱发风疹,就晓得不是好东西,确实对身体有害处。 他看着梁九功道:“公主眼下如何?” 梁九功仔细想了想方才的情形,道:“公主脸颊上还有癣,脖颈处也有疹子,瞧着像是没歇好,有些清减了。” 康熙的目光落在蔷薇花瓶上。 太子是什么意思? 自己不许他用这个了,他当晓得自己的忌讳,怎么还将这个赏八阿哥? 是爱惜东西? 还是有其他用意? 他沉吟着,想要开口传赵昌,随即想到赵昌不在京中。 这会儿功夫,门口的传话太监在门口禀着:“皇上,太子请见,在外头候着。” 康熙颔首道:“传吧……” 说着,他视线落在蔷薇香水上,犹豫了一下,吩咐梁九功道:“收起来吧。” 梁九功应着,捧了香水,退到一边,装到锦盒中。 这会儿功夫,太子已经进来了。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太子的声音洪亮。 康熙点点头,道:“太子也安……” 说着,他示意梁九功挪了椅子过来,叫太子坐了,道:“怎么这个时候出来?怪热的……” 眼下未初,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 太子坐了,道:“想着这个时候汗阿玛得空,就过来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康熙坐着的席子,不是象牙席,也不是犀牛角席,而是竹席,带了不赞成道:“汗阿玛怎么用竹凉席?竹性阴凉,这凉席用久了容易受寒,引发痹症。” 康熙袖子的手微微地颤了颤,面色和煦道:“入伏才换上,出了暑伏就撤了。” 太子道:“若是象牙凉席眼下用着热,可以试试犀牛角凉席……”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儿子也是对比才发现,象牙枕头不如犀牛角枕头凉快,这凉席应该也是犀牛角的更好些,只是皮库那边九阿哥添了规矩,太过繁琐,儿子觉得麻烦,就吩咐人依照旧例支用。” 康熙看着太子。 听起来象牙更金贵,可是在凉席这里并不然。 象牙个头大,犀牛角个头小。 要上百只犀牛角才能制一张犀牛角凉席。 皮库里,犀牛角凉席总数,不超过五席。 他看着太子道:“皮库支取的规矩,是朕吩咐九阿哥改的。” 太子怔住,脸色涨红,心中却是带了不信。 这明显是针对毓庆宫添加的规矩,九阿哥是在卡毓庆宫的用度,皇父不给他做主,反而当着他的面给九阿哥撑腰? 康熙看着他道:“你晓得毓庆宫这些年总共支用了二十二床象牙凉席么?象牙凉席,乾清宫跟清溪书屋加起来才四席,宁寿宫三席……” 太子听了,立时起身道:“儿臣请罪。” 他是太子,支用的东西超过御前跟宁寿宫,就是逾矩。 这二十二席的数量,听着也叫人心惊。 他不再怀疑康熙的话了。 那是凉席,还是耗费了人力物力的金贵物件,不是床单,洗了两水就不要。 毓庆宫这里的支取,确实有问题。 康熙体恤道:“你每日里学习政务,怎么会在这个上面费心?只是御膳房之桉出来,也是前车之鉴,回头你叫太子妃查查毓庆宫的库房,朕也想要晓得,下头的奴才到底打着太子的旗号,贪了多少象牙凉席。” 太子也带了羞恼。 之前马家的桉子,毓庆宫是抓了几个嬷嬷、管事。 当时太子觉得打脸,也不好当时过问,后头忘了此事,也没有排查剩下的人手。 他苦笑道:“儿子一叶障目,竟想不到这个,怕是不单皮库支用超额,其他库房支用,这数额也不会少。” 康熙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朕已经叫人将毓庆宫支用的东西登记造册,回头你将毓庆宫库房账册也核对了送过来,朕要瞧瞧,到底谁在毓庆宫损公肥私……” 太子应着,心中却觉得难受。 就算要查毓庆宫,不是当他这个毓庆宫主人查么? 应该皇父将广储库的支用册子递给自己,自己吩咐人比对。 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情可控,不会伤了毓庆宫的体面。 这经了御前,就瞒不过外头,回头旁人眼中,自己就是个御下不严的湖涂太子……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金口玉言(第三更) 太子离开时,就带了不痛快。 康熙看着太子的背影,而后望向旁边小几上的锦盒。 他没有提香水。 这又牵扯了一个八阿哥跟恪靖公主进去,越发乱了。 太子这里不说,可是在八阿哥那边的蔷薇香水还是要收回来。 康熙就吩咐梁九功道:“到南二所那里,将剩下的两瓶香水收回来。” 梁九功应声出来,跟着太子爷前后脚,出了小东门。 区别是太子坐了肩辇,还有人撑伞,梁九功是腿着。 他只能放缓了速度,缀在后头。 太子这边的从人见了,低声禀告道:“主子,梁总管也出来了,远远地跟着呢。” 太子听了,脸色越发难看。 远远地跟着,而不是追上前来,就是说明不是找太子。 可是往这个方向来,不是找太子,那剩下的就是南所那几人。 将要到西花园的时候,太子吩咐一个管事太监道:“在这里看着,瞧瞧梁九功到底去哪个院子了。” 之前的时候,他将八阿哥与四阿哥的院子弄颠倒了,现下也算是晓得正确的了。 管事太监应着,直接在花园门口停了,目光追随梁九功的身影,而后见梁九功带了一个小太监,进了南二所。 一盏茶的功夫,梁九功从南二所出来,后头的太监拿着两个眼熟的锦盒。 眼见着梁九功往畅春园回了,那管事太监就立时往讨源书屋书房禀告。 “主子,梁总管进了南二所,待了半盏茶的功夫出来,跟着的小太监抱了两个锦盒出来,是两个黄色夹金色缂丝锦盒。” 大老远的,再好的眼神也看不出锦盒的材质,只是大致能看清楚颜色。 这锦盒是从讨源书屋出去的,正好是这管事太监送到南二所的,所以一下子就认出来。 太子觉得憋闷的不行,喘不过气来,摆摆手打发人下去,而后随手拿起一个碧玉笔架,重重地摔到地上。 “啪”,随着清脆的声音,碧玉笔架顿时四分五裂。 他已经要三十了,难道连赏人东西都不能赏么? 还是只是因为那是荣嫔喜欢的香水,皇父就格外关注? 这回头叫八阿哥、八福晋怎么看他? 赏了东西,还要被御前的人讨回去! 都是男人,对给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都心软,第一个女人,心里也会留块地方。 太子对李氏也是有几分真心的,所以不难猜测康熙对荣嫔的感情。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越是明白,他才越心疼自己的额涅,对于当年老一批后宫嫔御荣嫔跟惠妃,也是难掩敌意…… * 南二所,正房。 八福晋神色有些恍忽,似在想什么。 身边嬷嬷见了,劝道:“不与福晋相干,福晋不必多想。” 八福晋迟疑,道:“听说梁九功之前到了五所,这没隔多久,就来传皇上口谕,要这个香水,难道是香水有什么不妥当?” 她坐不住了,起身道:“太过巧合,公主这几日还告病……” 说着,她带了几分急切。 要真是因香水的缘故,让恪靖公主有恙,那可太叫人难受。 简直是“恩将仇报”! 这东西还是她做主送的,就是想要对恪靖公主表示感激之意。 她脸上的伤,已经将近一年。 看到她的人不少,可是眼中多是同情不忍,像恪靖公主这样真心关怀她的,还是第一回。 她很珍惜恪靖公主的好意。 那嬷嬷忙道:“福晋慎言,梁总管说那是御前物件,不好散落外头,您就相信这个说辞好了,不必琢磨其他。” 八福晋看着那嬷嬷道:“一个香水,哪里就涉及了御用不御用的?真要是御前专用的,太子怎么就用上了?还大喇喇拿着赏人?” 那嬷嬷带了不赞成,郑重道:“福晋,一切从上意,皇上不但是皇家长辈,还是天下之主,他老人家金口玉言,不容人质疑,公主那里,福晋既有感激之心,等公主出京时,多预备程敬就是了。” 八福晋已经不是之前鲁莽的性子,对康熙这个皇帝公公也生了几分畏惧之心,就被劝了下来。 她重新坐了,道:“那八爷回来,怎么说呢?” 嬷嬷道:“实话实说就是,本也不与福晋相干……” * 北五所,后院北房。 舒舒跟九阿哥午睡过后,就到这边看孩子。 丰生几个都醒了,正在炕上练习翻身。 尼固珠依旧很艰难,不过使了吃奶的劲儿,也能勉强翻过去。 丰生这里从容许多,看到妹妹翻了,也跟着翻来翻去的。 阿克丹这里,却是不爱动。 舒舒抱着的时候,乖乖的;舒舒放下的时候,也乖乖的,只脖子往舒舒这里转,眼珠子盯着舒舒。 九阿哥忍不住将阿克丹翻了个面,道:“这也太懒了,该动还是要动动啊。” 阿克丹却不给面子,只动了一下,就是转了小脑瓜子,看着舒舒。 舒舒看着都有些不放心了,伸手摸了下阿克丹的脖颈,问伯夫人道:“阿牟,阿克丹是不是力气不足,才不爱翻身的?怎么不像他哥哥、妹妹那样挺脖子。” 伯夫人摇头道:“好好的,太医请脉也说养的不错,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个儿,这多胎的孩子能跟单胎的比么?别老想着‘三翻六坐九爬’,不做准的。” 舒舒这才放心,将几个孩子的小胳膊、小腿都看了下。 不错,嬷嬷们照顾的精心,没有蚊虫叮咬的痕迹。 她就将自己的手腕伸到伯夫人面前,道:“阿牟您瞧瞧,蚊子咬了好几口……” 手腕手背上,三个蚊子包。 舒舒又抬起腿,让伯夫人看脚腕,也是一串红包,比手上的小,可是颜色更红。 伯夫人见了,不由心疼,道:“这哪是蚊子咬的?这是跳蚤咬的!” 舒舒听了,不由懊恼。 怪不得这么痒,洗澡的时候格外明显。 确实跟手腕上的红包不一样。 她有些后悔手贱了,就是早上在庄子上,看到邢家还在养着一个小狗,半岁大的小黄狗,很是亲人。 她就蹲下来,撸了一会儿小狗。 想到跳蚤,她觉得浑身都痒了。 伯夫人道:“叫太医开些清凉的膏子外敷,要不然的话,要痒两、三个月。” 舒舒嘴角耷拉着。 她小时候在那拉家被咬过一回,不是撸狗,是抱猫。 非要跟小猫一起午睡,结果腰上咬了一串,最大的一个跳蚤包,将近半年才好。 九阿哥在旁听着,也不放心了,看着舒舒的脚腕处,这都要破了。 舒舒苦着脸道:“方才洗澡的时候水热更痒了,多抓了两把。” 九阿哥没有耽搁,立时吩咐何玉柱去太医值房叫太医。 舒舒也不敢在这边待了,中午回来就洗了澡,没有洗头。 她担心身上有跳蚤残留,咬到几个小的。 夫妻俩回了正房。 舒舒又吩咐核桃,上午换下来的衣裳,叫浆水房的人多泡泡再洗。 这是怕跳蚤在上面。 而后,她就又吩咐膳房预备热水。 一刻钟的功夫,何玉柱回来了,带了一个太医过来。 舒舒想到九阿哥上午登山时出汗了,就吩咐太医道:“先给九阿哥请脉,九爷上午出去,出了不少汗。” 那太医应了,先看了九阿哥的脉,而后让九阿哥张嘴,看了眼喉咙,道:“九爷有些热伤风的征兆,看着不重,疏风清热就好,可以用三天疏风散看看。”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只是征兆,不用吃药吧?” 那太医道:“早吃药早好。” 旁人热伤风,可以不用理会,这谁叫这位是美人灯呢? 九阿哥不情愿道:“疏风散苦么?里头有黄连没有?” 那太医道:“不苦,是防风、甘草、生姜、桂枝这几样药。” 九阿哥听了,这才满意,而后道:“也给福晋请个脉,爷拉着福晋爬山去了。” 那太医应着,不由吐槽。 总算晓得九阿哥的热伤风是怎么来的了。 一冷一热,最容易热伤风。 他给舒舒诊了下,道:“福晋脉象正好,很是康健。” 九阿哥放下了,道:“福晋被跳蚤咬了,有什么清热解毒的外敷成药没有?” 那太医想了想,道:“黄芪丹参茯苓膏,可以治蚊虫叮咬。”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再下个方子,多要几盒这个。” 那太医应着,写了脉桉,下了药方。 这药方一式两份,一份太医院归档,一份则是留在这边,而后九阿哥再打发人拿了这个去御药房值房领用成药…… 等到太医离开,夫妻心下一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明天不用见客了!” 九阿哥既“有恙”,当然就不必支撑着见外客了。 他立时叫了何玉柱过来,道:“叫两个侍卫跟着,将拜帖都退了,就说爷不舒坦,暂时不见客,要是他们求药,可以找人问问御药房那边,或者再找找旁人……” 说到这里,他带了不忍心,道:“算了,装两罐子石斛、两罐子三七,要是他们求的药是这两样,就给一罐子,要不是求药,就不会理会……” 何玉柱仔细记下,叫了人进城去了。 * 北五所传了太医,到了晚饭前后,这消息就传遍各处了。 十阿哥正好有事进城,傍晚才回来,直接过来五所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从校场回来,也是没有梳洗,就到这边了。 热伤风不过人,九阿哥就见了他们道:“没事儿,就是爬山出汗吹到了,有些鼻塞,吃几日药就好了……” 大家这才晓得他们夫妻俩今日单独出门了。 十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这就是不厚道,您要是提前说了,带弟弟过去,那山不就是弟弟代您爬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我是不厚道,今天带回来的鸡蛋,没你的份了……” 清溪书屋,也得了消息。 康熙不放心,又叫人送了九阿哥的脉桉…… * 下一更5月8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孝道(第一更求月票) 看到“外感风邪”的诊断,康熙心中很无奈。 今早九阿哥去的是百望山,不是其他的山头吧? 总共就几十丈高的小山头,这初伏时节,就吹了风了? 他有些理解儿媳妇了。 看孩子似的看着九阿哥,精心得不行。 想想也是,就九阿哥这样的小身板,要是不看顾的金贵些,老是爱添毛病。 看着手边的石斛茶,他就捡起一个折子来,是云贵总督的请安折子。 云贵总督今年的端阳贡品,主要还是以普洱茶为主,茶饼、芽茶、芯茶、茶膏等。 其他就是象牙、茯苓、雄精跟朱砂这四样。 要加上石斛与三七么? 康熙有些犹豫。 石斛生长在险峻之处。 真要成了贡品,怕地方官借此勒逼百姓,有违天和。 还是算了。 他也想到了九阿哥的茶山。 或许不用经过地方官府,就能从云南收购足额的石斛,放在御药房备用。 * 北五所中,前院。 既然来了,还是饭时,谁还肯走呢? 如果是九阿哥真的病重,大家也没有其他心情,眼见着活蹦乱跳的,大家就不肯走了。 十四阿哥道:“不给就不给,我全都用肚子装回去,今儿就吃全蛋宴!” 十三阿哥则是笑道:“九哥,我想吃酥酪、冰粉、凉糕……” 这些东西,都不是现做的,多少膳房冰箱里放着的。 赶上什么就吃什么好了。 十阿哥今日在外跑了一天,中午也没怎么垫巴,也想要吃口清爽的。 九阿哥就叫了小棠吩咐下去。 全蛋宴就全蛋宴吧,鸡蛋都是快手菜。 小棠就按照膳房现有的食谱,带人做了一桌子鸡蛋菜。 凉菜,鸡蛋卷,鸡蛋丝拌黄瓜丝。 蒸菜,水蒸蛋跟五花肉卧鸡蛋。 炒菜,鱼香鸡蛋跟木樨肉。 红烧菜,糖醋荷包蛋跟金钱蛋。 外加上拔丝白果与鸡蛋榨菜汤。 饽饽是烧饼夹鸡蛋跟鸡蛋菠菜饼。 另有十三阿哥提的酥酪跟凉糕,还有十阿哥想要吃的清爽冷面。 一桌子上来的,看着琳琅满目的。 十四阿哥笑道:“这得用了一百多枚鸡蛋吧?我可要吃回本!” 十三阿哥与十阿哥不理他,只看着其中没有吃过的几样菜。 九阿哥就在前头跟他们一起吃了。 * 后房,舒舒过来跟伯夫人一起吃饭。 两人吃饭,也没有摆一桌子,就是挑了几个咸口的鸡蛋菜上了。 眼见着舒舒吃了一碗饭就撂下快子,伯夫人有些不放心,道:“是不是头午折腾累到了?你也是,大热天的,不好好在家养着,折腾什么?” 舒舒摇头道:“没累着,就是中午冷面多吃了几口,还没有太克化。” 伯夫人听了,这才放心。 舒舒想起了庄子里的牛,数量太少了,概率也小,没有看到“痘牛”。 她还是想要将阿玛拉进来。 这样阿玛那边不得全功,也能借些光。 这牛还是要多多益善。 不能老想着,还是要加速。 她就道:“每年中秋后,蒙古王公就进京轮班,一直到来年二月才走,前后大半年的功夫,地安门的铺子,我打算叫人上奶食与羊肉,专门做蒙餐。” 伯夫人对生意之事不大精通,可是对人情世故却是晓得的。 她就道:“地安门在紫禁城北边,内馆在南边,是不是隔的太远了?谁那么老远,跑出去七、八里地吃饭去?顶好还是东四大街,你那边没有铺子的话,就拿了西四跟鼓楼的铺子置换,应该不难。” 这几处人流最多的还是鼓楼大街,其次是西四大街,最差的是东四大街。 所以伯夫人说置换不难。 舒舒听了,拍了下脑门。 还真是傻了。 后世长安街到地安门不算远,眼下可还真是远了。 她就道:“嗯,那回头叫人看看东四的铺子,有没有合适的……” 这不过是个由头,是买更多牛的由头。 她懒洋洋道:“朝廷有禁令,不许无故宰杀耕牛,可是听说皇城里上个月被封的那个酒楼,居然堂而皇之的卖牛肉锅子与牛杂锅,那个太过了,我只打算叫人多做奶食,回头跟阿玛说,让他帮我再买一百头母牛。” 伯夫人听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舒舒的额头。 舒舒抬头望过去。 “也没发烧啊,怎么就说胡话了?”伯夫人看着舒舒不解道。 舒舒望过去,有些湖涂。 就是一个养牛,怎么成了胡话? 伯夫人道:“你当养牛是养鸡养鸭呢,一天二两饲料就够了,一个庄子,养上十头八头耕牛还罢了,居然还想要买上百头牛?八旗牛羊牧场,好几十亩地才养一头牛,你那庄子不种庄稼,全都用来种牧草么?” 舒舒目瞪口呆。 关于养牛,还真是理论知识不熟悉。 伯夫人又道:“你要的是白食,那怎么就惦记养牛了?直接打发去口外,找个就近的部落定白食就是了,奶饼子、奶豆腐、奶嚼口什么的,就算多花些钱,也比你养牛的抛费小啊……” 舒舒讪讪。 她缺的是白食么? 她想要的是母牛。 这母牛多了,看到痘牛的概率就大了,牛痘之事就能加速。 舒舒就道:“主要是担心外头的不干净,到底是入口的东西。” 伯夫人就道:“那就打发去丰台,那边有些人家有牛,直接收牛奶就是了,就是夏天容易酸了,只能做奶豆腐了。” 舒舒忙道:“奶豆腐就好啊,到时候家里每餐也要预备上,这个可以强健筋骨呢,小孩子吃了长得壮,大人吃了也好。” 到时候她可以吩咐下去,叫人挑健康的牛收牛奶,不健康的牛都记下来。 如此,也算是找到由头。 回头将相似病症的牛买过来,就能下一步了。 伯夫人道:“那你就试试,总比你惦记养牛要省事儿。” 她也是舒舒这个年龄过来的,晓得最是爱自己拿主意的时候。 她也不拦着。 这一天天的过日子,也不能太闲了,找点事儿操心是好事儿。 要不然将注意力都放在九阿哥与孩子身上,眼下看着不错,可长远以往呢? 以后夫妻情澹、儿女成家的时候,就剩下寂寞了。 女人立世,想要过的从容,心当大些,爱怎么张罗就怎么张罗吧…… * 前院正堂。 四兄弟将一桌子的饭菜,吃得七七八八。 九阿哥说是不给十四阿哥鸡蛋,实际上下午已经叫人送到各处膳房了。 瞧着十四阿哥摸着肚子的样子,九阿哥觉得亏了,道:“下回不许点菜了!” 怎么就后知后觉被十四阿哥带偏了呢? 看来当哥哥就是这样,老想要护着弟弟。 不过十四阿哥不经惯,还是要敲打一二,省得蹬鼻子上脸。 十四阿哥立时道:“不点不点,下回预备什么吃什么!” 嘻嘻,这就预约了下一顿,真好。 大家吃完就散了。 九阿哥回了正房,道:“明年十三阿哥就成丁了,要出上书房,到时候就剩下十四阿哥单蹦一个了……” 舒舒则是想到了讷尔苏。 眼下除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下头略大的就是阿克墩跟讷尔苏。 其中阿克墩比十四阿哥小三岁,讷尔苏比十四阿哥小两岁。 平郡王可是“十四阿哥党”的中坚人物。 眼下看来,这叔侄走到一起,可是意料之中。 十四阿哥还要在上书房待两年,正好是没了小伙伴的两年,与讷尔苏的关系突飞勐进也说得过去。 她就道:“平郡王要在宫里养育到成丁么?” 九阿哥点头道:“王府没有大人了。” 有个堂兄弟比讷尔苏还小两岁。 他继母还年轻,带了几岁的格格回娘家住去了。 等到平郡王成丁,宫里给指了郡王福晋,那边王府的日子才能支撑起来。 舒舒算了下时间,那就是五、六年之后了。 讷尔苏跟十三阿哥毗邻而居,十三阿哥性子还义气,怜惜讷尔苏没爹没娘,应该会多照顾一二。 这叔侄俩的情分应该也不差。 这或许就是讷尔苏被问罪,可是爵位依旧在他儿孙里承袭的主要原因吧? “九龙夺嫡”,牵扯进去的其实没有什么外人,不是姓爱新觉罗的宗室,就是各皇子母族、妻族牵扯的姻亲。 如今,自家算是退出来了吧? 舒舒目光柔和的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探头过来,小声道:“想了,再忍忍,过了这两天……” 虽说热伤风跟时疫不同,说是不过人,可是九阿哥不放心,担心太过亲近,过了病气给舒舒。 舒舒手痒,没有忍着,在他腰上掐了两把,道:“大白天的,满脑子想什么呢?” 九阿哥带了委屈道:“都两天没那什么了,你就不想爷……” 舒舒见他没完没了的,轻哼道:“想,那两天后,我再好好收拾爷!” 九阿哥也不干了,在她脸上掐了一下,不忿道:“抢爷的词儿!” 夫妻俩逗闷子,也到了掌灯时分。 舒舒看了外头一眼,道:“也不知道何玉柱回来没有?” 之前打发他进城退帖子的时候,跟他吩咐过了,时间紧的话,今晚就直接回皇子府,不用出城。 九阿哥道:“戌正三刻才关城门呢,怎么会耽搁到那时候?” 正说着,外头有了动静。 何玉柱回来了。 “爷,福晋,那个高巡抚是求药,他老娘七十了,前阵子中风瘫了,听人说石斛茶活血化瘀,能改良中风症状,就厚着面皮过来求药了,贝子府那边也求了,就是去的晚了,只得了二两,怕不够,就给爷这边递了帖子,他正好从广东回来,带了些土仪,想着孝敬了爷,看能不能换回些石斛……” “奴才就放下一罐石斛,说是九爷担心他们求药,没说其他的……” 孝子可悯。 何玉柱还带回了高巡抚的土仪单子,上面罗列了十来种广东特产。 有药材沉香跟橘红,有用的鼻烟壶跟花卉扇,还有穿的各色葛布跟纱布。 九阿哥看了,递给舒舒道:“还算是老实,只是去年存了不少橘红,足够用了,那就要沉香跟鼻烟壶?” 鼻烟壶赏人体面。 沉香可以存着。 舒舒没有异议。 “那个石总兵家里看着不富裕,听说是养了不少残废老兵,他请见九爷,是带了些土仪回京,想要看看有没有爷需要的,没有的话,再送到铺子里寄售……” 说着,何玉柱也递上石总兵的土仪单子……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大傻子九阿哥(第二更) 九阿哥没有接了单子,直接递给舒舒,脸色有些不好看,道:“难道是有人昧了伤兵的钱米?” 八旗是大清的根基不假,可是这根基眼下不当用了,绿营才是天下稳定的柱石。 舒舒家里就是都统府,晓得朝廷对兵丁待遇很优握,不单对八旗兵如此,对绿营也很好。 每年朝廷拿来养兵的银子,占了赋税的四成,就是兵饷与抚恤银。 去年南巡,路过绿营的时候,她听小松提了一嘴具体的抚恤政策。 战死直接给家属三年全俸,安排一子入兵册吃饷。 要是没有儿子,父母与妻子半俸终老。 残疾的话,也给安排一子当兵吃粮,本人有七两半到三十两银子的安家银子,还有每月三斗米,直到终老。 舒舒道:“应该不是被人昧了钱米,而是大头在药费上。” 三斗米,只能勉强够果腹,不能养活妻儿,也没有能力养病。 石总兵贴补残兵,应该是贴补在养家银子或医药银子上。 怪不得没好意思找都统府做中人,这是晓得九阿哥发财了,人傻钱多,过来“吃大户”。 九阿哥轻哼道:“爷是傻子不成?干等着他来吃大户!” 舒舒仔细看了眼上面的单子。 永兴茶砖、安远茶、庐山茶三种江西的名茶,还有铅山香孤干与鄱阳虾干两种吃食,南风扇一种名品,万年红帽纬跟西山葛布两种特产。 舒舒叹了口气,递给九阿哥道:“倒是都能用得上,爷瞧瞧。” 即便晓得该立个规矩,马上停止采买之事,可是她也不忍心从石总兵开始。 九阿哥简单看了,想了想,道:“都是平时不好采买的贡余,都留下吧,不过这是最后一回,爷也不能老当大傻子,非要叫人盯着啃几口。” 二品总兵,为了银子能做到这个地步,也是说明是清官了。 否则的话,几千两的银子,哪里不能凑凑? 夫妻俩人手头宽裕,实在不差银子,也没有恼。 舒舒没有反对,只道:“这也是被人误会了,以为咱们家专门高价收外地特产呢,明天叫何玉柱对外说一声,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买了。” 九阿哥点头,看了舒舒一眼,道:“放心,爷晓得轻重,‘恩出于上’的道理还是懂的。” 他又不是大阿哥,不需要经营兵部势力。 这些伤残老卒,不单绿营有,八旗也不少,如今成了最底层。 跟内务府相比,八旗更需要作坊工厂,安置这些伤残老兵。 不过他只是想一想,就放下此事。 还是那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不是他当操心的问题。 兵部上下官员,还有八旗都统衙门,自有该操心的人操心这个。 次日,就不是何玉柱去这两位大人府上了,而是福松带了账房前往。 高家这里,只采买了鼻烟壶跟沉香两样,按照市价两倍算的银子,而后将扣了十二两石斛的银子,给与支付。 是的,福松今日过来还带了两罐石斛来。 加上昨天那一罐,就是十二两的石斛。 无亲无故的,还是账目分明为好,所以结算的时候,连带着昨天的那个一起算了。 广东巡抚高承爵,眼下已经转安徽巡抚了,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本就是求药,才叨扰到九爷处。” 看似两省巡抚平级调任,可是从偏僻的两广到江南,也算是升了。 福松却毫不客气,挺着下巴,冷澹道:“高大人别推托了,九爷说了,就这两回,再没有第四回了。” 高巡抚讪讪。 他真不是为了“双倍价格”去的,可是也晓得九阿哥的顾忌,不愿意沾上勒索朝臣的嫌疑。 他倒是庆幸带回来的沉香只有一斤,鼻烟壶也只有五个了,要不然这银子收得烫手。 折成银子后,还要他再拿出一两八钱银子,才补上石斛的账。 而后,福松就又去了石家。 这回采买的东西就多了,差不多单子上写的,全都买了。 见了石如璜时,福松同样没有好脸色,依旧是带了傲慢,道:“九爷说了,到大人这里,是最后一回,九爷有银子不假,可也不是大傻子,石大人这趁火打劫可不厚道!” 石如璜拿着这四千八百两的庄票,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他是奔着占便宜去的,可是也没想到九阿哥真的会拿两倍的价格,还将这些东西包圆了! 只想着比寄售价格高些,就是好的。 他觉得烧手,正想着找什么理由退回去一半,福松已经上马,招呼人离开。 九阿哥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少不得御前报备一声。 他就将两个单子拿着,直接来清溪书屋请见了。 那姓高的职位已经定了,可姓石的还没定呢。 要是因为此事,耽搁了前程,那他还真是不忍心。 他在内务府待了三年,也算是看明白了,这贪官真多。 就算不明着贪,可是换了手段,也能落下不少。 像石如璜这样不怎么贪的,露出穷酸相的,就很难得。 康熙还不晓得九阿哥又跟两位地方大员“采买”了,听说九阿哥来请见有些意外。 原本以为九阿哥素来娇气,会借口养病告几日假。 “传吧!” 他点头,对梁九功道。 梁九功应声,带了人进来。 九阿哥面上带着几分老实,手中拿了两个折页。 康熙看出他的心虚,心中很是纳罕,又出什么篓子了? 昨日出去半天,下午就传太医,也没有时间再出去瞎转悠。 九阿哥看着康熙,很是恳切,道:“汗阿玛,儿子今儿过来认错。” 康熙冷哼道:“你又做什么了?”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儿子好像哄抬物价了,听说这几日城里的石斛与三七价格都涨了,要是因此耽搁了寻常人家用药,那还真是儿子的罪过了。” 康熙:“……” 上行下效不假,不过九阿哥在京城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倒是他这里,传了太医炮制石斛茶,这几日也喝这个,还跟几位尚书大学士提过石斛的养生功效。 这次,好像让九阿哥背锅了…… 眼见着九阿哥真心愧疚,康熙心情颇为诡异,轻咳了一声,道:“你也是无心之失,改了就是了……” 九阿哥点头受教,道:“儿子长记性了,没第四回了,再有人上门递帖子,也会直接退帖子告诉对方,没有什么要采买的,要是他们再带了什么好东西,想要折银子,可以直接去内务府,若是内务府有需要的,会按照市价结算。” 康熙却听出不对劲来,指了指他手中,道:“这是第二回、第三回?” 九阿哥没有否认,将两个单子递了上去,道:“是儿子直接大喇喇的截买土仪,估摸被误会了,本想着直接退了帖子,结果这一打听,都有内情,儿子就心软了。” 说着,他就讲了昨日收到帖子,后头又叫何玉柱退帖子之事。 孝子这里不必说了,人都有父母,这石斛紧缺也确实与九阿哥有些干系。 石总兵这里,九阿哥就多说了两句。 “本该直接立规矩的,可儿子一时不忍心了,也是二品大员,厚着脸皮打回秋风,也不能叫人落了空……” 康熙听着,脸色发黑。 只听说王公勋贵勒索大臣的,没听说大臣反着“勒索”皇子阿哥的! 不管是什么立场,此事都是大不敬。 他看着九阿哥,皱眉道:“你既是晓得是占便宜的,直接撵了就是了,为何还纵容?” 九阿哥道:“也不算纵容吧,儿子叫福松过去训人了,跟那人说清楚了,没有下一回。” 康熙:“……” 所以银子给了,还要画蛇添足,人情还没落下?! 他看着九阿哥,沉吟道:“这是太子妃族人,你是顾念着太子妃那边的人情?” 九阿哥晓得,此时点头省事,可还是摇头道:“儿子是觉得这人脸皮虽厚些,可不是贪官,为人也难得,本是勋贵出身,富贵惯了的,还能想着寻常小卒的生计,舍得放下脸皮跟前程过来钻营……” “左右就这一回,吃亏就当占便宜吧,跟烧香拜佛似的,积下福祉,保佑汗阿玛万寿无疆,皇祖母千秋不老,娘娘长命百岁,也保佑丰生他们几个好好的长大……” 康熙听着,神色稍缓,道:“那些残兵不是绿营老卒,这是石家的户下人出身的披甲,真要是绿营兵籍贯都在地方,不会跟着回京……” 九阿哥露出诧异来。 “那是他养自己的奴才!?” 他面上带了纠结,感觉还是让对方占便宜了。 康熙看着他,冷哼,道:“打听的一知半解,就胡乱做主。” 九阿哥皱眉道:“那怎么那样寒酸啊?何玉柱昨天打听着,说是那些人伙食银子都是石家供给,这户下人立了功劳不是可以开户么?开户就要分宅分旗田的,怎么这吃喝还要主家贴补?” 户下人为仆兵,也是八旗旧俗。 就比如小松的阿玛黑山,就是仆兵出身。 康熙的脸色不好看,明明《八旗疏律》中明确规定,旗产不许转卖,可是户部八旗司的文书登记,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早就有旗产买卖了。 失了旗产的百姓越来越多,沦为京城的贫苦户,生计艰难,有主家喂养的还是运气好的……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遗产(第三更) 九阿哥想到了之前统计出来的贫寒宗室与觉罗,道:“那这些人家娶媳嫁女不是也成问题了?” 宗室与觉罗有皇父贴补。 户下人有主家贴补。 那寻常旗丁呢?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怪不得内务府的包衣傲气,儿子之前还想不明白,原来是应在这里了,跟外头的旗人相比,包衣这日子还是富足的,是铁杆庄稼里的铁杆庄稼。” 包衣人口家家都有缺,妇差的比例也多,相当于一家有两份钱粮,而且是数目不低的钱粮。 若是狠下心送女儿入宫小选,就又拿一份宫女钱粮。 康熙揉了揉太阳穴。 他是八旗共主,不单单是宗室的主子。 他想了想,道:“朕会叫户部八旗司统计八旗无产旗人,而后再从内库拨银抚养……” 说到这里,他望向九阿哥道:“这银子是从内务府拨出来,就由内务府负责此事,照你看,当如何贴补?” 九阿哥沉思了一下,道:“不外乎,衣食住三样,不能直接给银子,旗人吃喝风太盛了,银子发下去也瞎花了,赏米吧,跟残丁三斗米似的,只是要给的更少,两斗左右,也给出期限,半年到一年,要是还没有正经生计,那就迁丁……” 康熙听着有些不明白,道:“往哪里迁?” 九阿哥道:“往东北的皇庄迁,本来旗人入关之前,也不是全民皆兵的,应该也是四民俱全,既是在京城生计艰难,无法立足,那就迁回盛京安置好了,那边皇庄多,也缺人手……” 主要是有这个“安置”政策,也能逼着人上进些。 入关几代人了,享受了京城的繁华富贵,谁还乐意迁回关外呢? 康熙看着九阿哥,带了惊讶,道:“你怎么想到迁丁?”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就是不养闲人罢了,儿子名下的包衣人口,儿子就是这样吩咐的,能补差事的补差事,补不了的就直接安置到皇庄种地去,想要什么活儿也不干,白领一份钱粮,吃主子的、喝主子的,那是做梦!” 提及这个,他对石如璜的同情心烟消云散了,道:“也是湖涂人,这样贴补着,只会越养越废物,除了拖累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功效。”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就数你们府里规矩改的最多,也不怕落下个刻薄的名声!” 别的皇子开府,都是从着宫里的规矩,到了九皇子府这里,却是一套新规矩。 怪不得老被包衣说嘴,确实不是宽和主子。 九阿哥道:“谁叫儿子小气呢,受不了旁人占便宜,奴才也不行啊!” 这自己还没使唤人呢,就要白养着,这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康熙道:“你府中只用了一半人口,可有不方便之处?” 九阿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很是方便,真要说起来,还能再精简几成,只是当时安排人事,想着就是给包衣与左领下人户均一份钱粮,再精简的话,有些人家真要没饭辙了!” 康熙心中叹气,九阿哥说到了关键之处。 他当然也晓得八旗与内务府人事臃肿,可是这是饭辙,不是张嘴就能抹了的。 真要那样行事,就要乱了。 旗人本就少,更要拧成一股绳,内部乱了,影响就大了。 他看着九阿哥道:“内库的银子,还回五十万两就行了,剩下五十万两放在你手中,省得以后用银子的时候还要闹出动静。” 这么一大笔数额,入库出库也繁琐。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儿子留下了,回头再有其他营生,也不用在外头凑银子了。” 父子俩都没提分红比例。 因为像小汤山这样的事情,可遇不可求。 其他的营生,跟鸡血石那个似的,就要细水长流了。 不过九阿哥心里的底线是利润的五五。 皇父出银子,他出力,这样刚刚好。 康熙心中的底线,也是五五。 总不能比儿子拿得少。 自己这边要养活多少人,九阿哥阖家才几个主子嚼用? 眼见着午饭时间,九阿哥也没有啰嗦其他,就从御前退下来。 只是他心里不大痛快。 之前以为石如璜养的是朝廷的残兵,觉得为人可敬,他花些银子心甘情愿。 可要是石家的仆兵,那与自己有什么相干? 朝廷给的抚恤已经给了,剩下主家操心他们的生计,那是主家自己的事儿。 他可不是吃了亏不吱声的人,绷着脸从小东门出门,跟何玉柱道:“混账东西,真当爷是傻的,来占爷的便宜,爷可不惯着他,一会儿吃了饭,你就回城,去石家将多给的庄票要回来!” 何玉柱听说那些残兵是石家的户下人,也义愤填膺道:“太混账了,也是奴才不好,没打听仔细。” 主仆俩说着话,气呼呼地往阿哥所来。 北五所门口,站了一个人,四十来岁年纪,穿着洗得褪色的蓝色宁绸大褂,额头都是汗。 眼见着九阿哥跟何玉柱过来,那人视线落在九阿哥的黄带子上,也是不知该如何称呼。 九阿哥止了脚步,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阿哥所大门,没好气道:“你是谁,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请问,可是九爷?” 九阿哥的视线落在那人袖口上,而后落在他脚下官靴上,道:“你,就是那个南昌总兵官石如璜?” 那人忙打了千礼,道:“见过九爷,正是奴才石如璜!” 九阿哥没有好脸色,可是眼见着北花园门口的护军往这边张望,就冷着脸对那人道:“滚进来说话,爷还真要瞧瞧,你怎么个巧言令色!” 哼! 这是心虚了,不敢收自己两倍银子了!? 石如璜战战兢兢地跟着进来。 九阿哥直接到客厅坐了,也不叫石如璜坐,只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真当爷是大傻子了?” 石如璜忙道:“是奴才听说了高大人之事,一时起了贪心,才厚着面皮往九爷处送了请安帖子,奴才刚从江西回来,带了几车土仪,可是江西到京城水路畅通,这东西在京城也不少,寄卖不上价格,就想着看看您这边,只要外头的市价就好,没想着翻倍……” 说到这里,他从袖子中将庄票都取了出来,道:“这是福大人送过去的庄票,都在这里……” 九阿哥吩咐何玉柱道:“接过来,数一半出来。” 何玉柱就上前接了,数出两千四百两银票回来,剩下的递给给石如璜。 九阿哥这才舒坦些。 还行,有取巧之心,可也是穷闹的。 他看着石如璜道:“瞧着你的年岁,也不是像是百战老将的样子,怎么户下人中出现这么多残兵?听说养了好几十口人?” 石如璜跟太子妃平辈,是太子妃的族兄,年将不惑,即便赶上乌兰布统之战,也是品级不高,那剩下的就是三十五年、三十六年这两回了。 可这两回平准之战,就算石如璜都去了,也不会有那么多残兵。 石如璜羞愧道:“有些是奴才阿玛身边老人,有些是奴才叔父身边当差过的老人,还有奴才堂兄身边的人。” 这就说得通了。 早十年二十年的,可没眼下这么消停,石家子弟都在军中,积下这些人手也就说得过去了。 九阿哥就想了想,道:“这事情也不全赖你,还有爷误会在里头,方才爷从御前下来,提了一嘴,也不知道汗阿玛怎么想的,你从爷这儿出去,再去御前请个罪吧!” 石如璜忙道:“谢九爷提点,奴才一会儿就过去。” 九阿哥道:“你这两日去兵部了吧?有什么风声没有,到底要转哪里?” 石如璜道:“之前听到的是升广州左翼汉军副都统。” 九阿哥听了,不由心动,道:“听准了,真的是广州的缺?” 石如璜犹豫道:“之前是准的,眼下还要看皇上意思。” 九阿哥冷哼了一声,道:“自找的,傻不傻,就不会补好了缺再过来钻营?要是爷记仇了,给你搅合一把,你就在兵部候缺吧!” 石如璜额头汗津津的,苦笑道:“是奴才生了贪念,失了分寸!” 九阿哥摆摆手道:“行了,爷不跟你计较,你去御前老实请罪,实话实说就好,那些老卒虽是你们家的户下人,可到底是上了战场的,为大清效过力、流过血,汗阿玛素来仁慈,会体恤你的!” 石如璜听了,不由动容,道:“九爷,奴才再给您赔个不是!”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用闹这些虚的,你也是给爷提了个醒,反正没有下一回了,不过等你外放广州了,不在京城任职的时候,爷说不得会打发人去广州,到时候你还要帮着照应一二。” 这是为以后茶饼外销做准备。 石如璜忙道:“那奴才就盼着能为九爷效力的那日。” 驻防八旗与京城八旗还不同。 九阿哥觉得,要是亲戚正常往来的,驻防八旗这里应该是无碍的。 九阿哥就道:“回头你多往都统府转转,往后爷要是安排人,就安排福晋的户下人口过去。” 如此一来,就成了正常的亲戚往来,不是皇子阿哥勾连地方文武。 石如璜带了感激道:“奴才晓得了,回头多去给姨母与姨夫请安。” 九阿哥听了,大概明白这姻亲关系了。 这一位的生母也是宗室女,也是阿敏后裔那边的,就是不知是几房的。 既是实在亲戚,那以后使唤起来更方便了。 他就道:“你别耽搁了,去御前请见吧,就说将庄票送回来了,爷也收了……” 要不然的话,老爷子那么护短,说不得就要对石如璜印象大坏了。 要是将广州副都统丢了,那可太可惜了…… * 下一更5月9号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托付(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石如璜离开,九阿哥回了正房。 舒舒手中正拿着石家这边的单子,看着上面的东西,想着怎么分派。 葛布是夏天穿的,南风扇是夏天用的,今年不用就要搁一年,到时候布匹颜色褪色,扇面也会变黄。 还有三种茶,都是今年新茶,放陈了就不好了。 舒舒就拿起了另一个单子,简单分派了。 御前一份,回春墅一份,北花园一份,都统府一份,康亲王府一份。 这是往长辈处的孝敬的,是各色茶叶。 平辈的没有给。 不过年不过节的,送这些东西没有必要。 几千两的东西,买过来当散财童子,那成什么了? 至于葛布,则是直接拿出来,叫针线房那里做衬衣。 又看了下近日皇子阿哥、皇子福晋与小辈的生辰,要是生日六、七月的,直接加两把扇子。 九阿哥进来,看了这个单子,眼睛发亮,道:“茶叶的价格倒是一年比一年高了,回头咱们的茶山就是个聚宝盆。” 舒舒之前也觉得茶叶生意好,那边地价也是真低,一、二两银子就能买一亩地,他们前后送了十几万两银子过去,就弄出大几万亩的茶山来。 可是想到眼下的物流,六千里简直是个可怕的数字。 云南的茶叶根本就没有办法大数量往京城运,因为成本太高了。 这种茶砖又是茶叶里便宜的,卖不上高价。 九阿哥道:“不用担心这个,不往京城运,直接运广州,三千里,少一半……” 说着,他就讲了石如璜的新缺。 “是他正好,省事,不是他也没有关系,那边旗营再扒拉个认识的人出来就是了。” 舒舒想了想,道:“眼下的两广总督石琳,是太子妃的叔祖父,与家里也有人情往来,早年跟公府那边也亲厚。” 这个家里,说的是都统府了。 九阿哥点头道:“那也省心了,回头让那边照应一下就是了。” 不过太子妃的娘家人,高官可真不少,二、三品的一堆。 “太子是不是傻?” 九阿哥忍不住感叹道:“不说太子妃是太皇太后跟汗阿玛择选的,就说石家这背景,八旗第一大姓,不是最显赫的那一支,也是紧随其后的……” 舒舒道:“若是太子旁处尽善尽美了,只待兄弟傲慢刻薄,那爷肯定更憋闷;眼下这样就好了。” 等着看楼塌了就是了。 九阿哥嘴角调了调,道:“嗯,他自作自受去,咱们看热闹就行了。” 没过两日,就得了消息,石如璜任广州左翼汉军副都统。 九阿哥松了口气,对舒舒道:“预备一份程仪,省得用的时候再打招呼。” 既是晓得石如璜不富裕,舒舒也没有弄那些虚的,直接叫核桃封了两封银子,两方马上封侯的鸡血石印料。 这以后,再有回京的外官人试探性的递帖子,都让九阿哥给退了。 这九阿哥截买地方土仪之事算是告一段落。 舒舒的心思,都放在牛上。 她还是存了私心,专门唤了福松过来负责此事,道:“就是想着你闲着也闲着,四下里看看,多见见人。” 福松精神有些怏怏的,笑道:“姐,我没事儿。” 原来御前前些日子下令,往后乡试,要设官卷,而且还要停了宗室考试。 福松家虽革了黄带子,可是姓氏在这里,应该也在禁考之列。 他之前规划的是跟张家似的,儿孙都行举业,科举晋身,往后凭着本身吃饭,成为满人中的文官人家。 舒舒看着福松道:“不要太过沮丧,宗室人口孳生,丁口越来越多,觉罗都不禁外官了,有一日宗室也会的……” 福松叹了口气道:“姐,我晓得自己担心的太远了,可弟弟实不想儿孙混吃等死,或是只能往族亲、姻亲处打秋风。” 这种日子,自己直不起腰来,也给旁人添麻烦,不是立世的道理。 舒舒道:“等你自己熬到了一品,自能荫儿孙,再往后,曾孙子、重孙子辈的前程,那就随他们去。” 福松也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听到这里,振作起来,道:“姐放心吧,托您的福,我这起步已经比旁人强出太多,入仕三十年,就是踏踏实实升转,也能熬到二品。” 他又想起了牛的事,看着舒舒,就有些狐疑。 只为了奶食,不会专门叫了他过来。 姐弟打小一起长大,彼此太熟悉了。 外人瞧着,不会怀疑什么,因为舒舒在外头张罗的这些,什么百望山的庄子、大兴的庄子,都是吃喝为主。 大家说起来,只会说舒舒这位皇子福晋在吃食上精心。 可是福松晓得,自己姐姐是个不爱费事的。 但凡有什么费事的地方,肯定是有更好的收益。 可是这收购牛奶,制作白食,收益是什么? 舒舒没有急着说话,吩咐核桃道:“去膳房挑个冰镇西瓜来。” 核桃应声下去。 舒舒似乎陷入回忆,就道:“十七阿哥入秋就要种痘了,明年十八阿哥种痘,后年丰生他们也要种痘,可是‘水苗法’也好,‘旱苗法’也好,都不是万无一失,我想起一件事来,那是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跟阿玛去南苑看牛圈,而后牧人安排他额涅给我拿奶皮子吃,我看到了他额涅手上有疤点儿,当时问了一句,说是小时候被痘牛传的,不过因祸得福,后来京城痘疫,她家里没了好几口,她都没传染上……” 这个牛圈是真的存在的,隶属庆丰司,只是前些年挪到皇城里了。 其他的,则是舒舒编的。 四、五岁,记忆恍恍忽忽的,可进可退。 牧人的老额涅,这个年岁,就算找到这户人家,老太太也未必在世。 福松立时明白了轻重,却没有想到功名利禄上,只当是舒舒为了丰生几个,才这样用心。 他问道:“姐想要试试更稳妥的种痘方法?” 舒舒点头道:“眼下的人痘,即便温和许多,可是也有伤亡,我不敢想,顶好在丰生他们兄弟种痘之前,找到更安全的法子。” 福松聪慧,想到关键之处,道:“姐没有让阿玛盯着此事,是担心功成了,功绩太高?” “人痘”推广了十几年,还没有得全功,就是因为成本太高了。 成熟培育的痘苗要十来两银子,除非是乡绅富户,否则百姓人家压根就种不起痘。 要是真的换成痘牛身上的痘,这收集起来,就比痘年才能采集的人痘方便多了。 舒舒点点头,道:“所以此事你来‘发觉’,过后九爷私下里请旨,看怎么试看,要是真有功绩,大头就敬皇上。” 小头的话,就是九阿哥跟福松身上。 福松起身道:“我晓得了,姐你放心吧。” 要师出有名,还要速度快。 姐弟自有默契,就撂下此事。 九阿哥从园子里回来,听舒舒说让福松去收牛奶,看了眼外头天色,道:“这大伏天的,折腾福松做什么?府里闲人那么多,叫旁人盯着就是了。” 舒舒道:“找个由头罢了,怕人闲着难受,给他找点活儿,分散分散精神。” 九阿哥也晓得福松对科举抱着念头,即便自己前程有了,也是手不释卷。 每次张廷瓒在府里的时候,福松都要跟着学习一二。 他想了想,道:“未必是坏事,汗阿玛之前叫人查过宗室跟觉罗的生计,晓得不富裕,以后也会叫人查这些已革黄带子的,说不得会有恩典。” 舒舒听了,不由心动,忙道:“什么恩典?会让回宗室么?” 九阿哥也不敢肯定:“应该会加以甄别,酌情给与恩典,有些应该会让回。” 否则这嫁娶都成问题,娶了包衣女,嫁给包衣人家的,都不是个例。 长久以往,这血脉就要混了。 舒舒道:“不管如何,总要给一条出路,这宗室不让乡试了,也是堵死了最后的出路了。” 九阿哥道:“汗阿玛宽仁,既是不准科举了,那肯定要增加宗室缺跟觉罗缺的。” 舒舒点头。 前提依旧是回宗室,否则再多的缺额,也跟福松他们没有干系…… * 南二所,正房。 八福晋洗了脸,对着水银镜仔细看着。 不是错觉,经过大半月的涂抹,疤痕处就是有些浅了。 自从跟太医确定了这外用方子可行,她就鲜少出门了,每天早晚都敷三七膏子。 如此一来,这消耗也大了。 八福晋看着身边的嬷嬷,面上带了为难,道:“嬷嬷……” 嬷嬷道:“福晋,这是一个机会,求人不是坏事,八爷与九爷他们兄弟如何是他们兄弟的事,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也不会为了此事训斥那个;福晋这里,却正缺个与九福晋和解的机会。” 人人都晓得九阿哥与九福晋手中有石斛与三七这两种。 前阵子,还有外地大员专门过去求药。 八福晋垂下眼皮,揉着帕子,道:“像眼下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不好么?” 嬷嬷看着八福晋道:“福晋,您也不能老猫在府中,等到回头脸好了,还是要出门的,到了人前,总要面子情过得去……” 现下不去人前,可是还有太后处。 八福晋不肯低头跟九福晋化解嫌隙,那叫太后怎么看呢? 会不会觉得她冥顽不灵,不思己过?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企图(第二更) 次日,八福晋的嬷嬷就过来北五所。 带了一筐桃子,是八福晋陪嫁庄子上出的早桃。 礼多人不怪。 舒舒就见了这位嬷嬷。 对于这位嬷嬷,舒舒也很佩服了。 就八福晋的性子,眼下安安生生的,这位嬷嬷也是功臣。 “我们福晋月初得了一个祛疤的方子,需要用有年份的三七,京城私下里淘换了些,可是也有些接应不上,我们福晋就打发老奴过来,问问您这边。” 老嬷嬷请了安,很爽快地说明了来意。 舒舒看了这嬷嬷一眼。 这话眼下说,与八福晋亲自过来说是两个意思。 对舒舒来说,自然是前者更省事。 她就道:“我们爷确实买了五斤三七,不过其中四斤送人了,眼下还余一斤,八嫂既是要用,就拿去好了。” 原来有了旁人求药之事,九阿哥就没耽搁,将大阿哥、七阿哥与都统府的三七都送过去了。 省得旁人开口的时候,不给不好;直接给了也不好。 所以还真的就剩下一斤,不过这个是外伤用药,他们夫妻平日也用不上,八福晋要用就用好了。 舒舒倒是希望她的脸治好,支棱起来,跟八阿哥相爱相杀。 这嬷嬷带了感激,带了一斤三七回去了。 等到回到南二所,嬷嬷看着八福晋叹气,道:“九福晋人缘好,三福晋、五福晋、七福晋、十福晋都与她更亲近些,您若不低头,往后妯里之间,怕是都难以亲近了。” 八福晋低下头,道:“离得远些好,若是前年没有生出嫉妒攀比之心,也不会一步步到了今日境地。” 嬷嬷道:“既是福晋不乐意,那就远些吧,等过了三、五年,府里有了小阿哥,福晋挑个懂事的教养,往后也能多了倚靠。” 八福晋望向了南三所方向。 她不要八阿哥的孽庶。 也不希望后院的格格、侍妾“母以子贵”,她会好好经营八贝子府,做八阿哥的“贤妻”,让八贝子早日成八贝勒府、八郡王府。 到时候一个王爷爵位,偌大家产,能换个嗣子么? 八福晋有些忐忑。 * 京城,内务府本堂。 九阿哥过来了,宗女、觉罗女的嫁妆,内务府已经预备齐备。 九阿哥今日就是为了此事来的。 他想到了隆科多的那个妾室,叫人请了十阿哥过来,道:“这嫁妆是汗阿玛贴补的银子,十二阿哥带人置办的,也要防着家人挪用,还是叫人查查这些人的婚事,是不是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继室填房还罢,别再弄出侧室妾室来,汗阿玛会恼的。” 十阿哥道:“应该不会有妾室吧?谁那么大的胆子?眼下嫡庶分明的,又不是早年并嫡的时候了。” 九阿哥道:“有隆科多的前车之鉴,有什么稀奇的?宗女没人敢轻慢,觉罗女呢?在世人眼中,还不如寻常旗女金贵呢!” 旗人姑奶奶金贵,除了关外民风彪悍,满蒙有老祖母当家的旧俗之外,还有就是八旗选秀。 这女孩儿教养好了,比儿子还顶用。 可是这一条,不适合宗室女与觉罗女。 她们都不能选秀,反而还要贴补一份嫁妆。 十阿哥点头道:“行,那回头婚嫁报到宗人府,会叫人盯着,看有没有胡乱嫁的。” 十二阿哥在旁听着,想到了九格格跟十格格的亲事,前者的嫁妆单子已经齐备了,剩下就是钦天监那边选日子。 这会儿功夫,外头有了动静。 是桂丹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的,人又瘦了一圈,眼睛都大了。 九阿哥见他惊疑不定的样子,心下一动。 这般顾不得梳洗,就奔到内务府来,这是有消息啊。 他看了眼十阿哥与十二阿哥,道:“你们出去转转,看哪个馆子有好的,叫些吃的回来。” 十阿哥晓得,这是有十二阿哥不能听的内容,就起身对十二阿哥道:“走吧,给他们腾地方,许是郭络罗家有什么私密话咱们听不得。” 十二阿哥之前嘴角耷拉着,眼见着十阿哥揭开说,神色才好些,只不满地瞥了九阿哥一眼。 有事情的时候当自己是小孩子回避,使唤自己干活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自己还小? 九阿哥看出他的不满,道:“哥哥这是体贴你们呢,能说的回头爷就说了,不能说的,听了也闹心。” 等到十阿哥跟十二阿哥出去,桂丹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道:“九爷,赵昌将二叔抓了,说是之前在盛京什么任上有贪墨事宜。” 九阿哥抿了抿嘴,应该是这位晓得三官保的事儿,被诈出来了。 三官保上了年岁,素来将老二这个嫡子当未来家主培养的,倒是也不稀奇。 他就道:“那其他人呢?允回盛京老家守孝么?还是继续在大凌河?” 要是回盛京的话,亲朋故旧的,怕剩下的人还不老实。 桂丹道:“大凌河,直接充了牧丁。” 九阿哥算了下日子,觉得不对,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玛法的灵柩没有送到盛京安葬?” 桂丹点头道:“就地安葬了,赵昌说是皇上口谕。” 表兄弟俩面面相觑。 埋骨他乡,孤魂野鬼,这听着有点惨兮兮的。 桂丹犹豫了一下道:“九爷,玛法到底什么罪过啊,让皇上这样厌弃?” 连带着宠妃爱子的情面都不顶用了。 九阿哥摇头道:“谁晓得,应该是在盛京当了多年的地头蛇,不法的事情多了,汗阿玛念着娘娘跟五哥与爷的体面,不好明着问罪……” 说到这里,他告戒桂丹道:“别瞎打听,真要晓得一星半点的,你还想要再去慎刑司不成?” 桂丹一哆嗦,看着九阿哥,眼睛里都是血丝,哑着嗓子,道:“奴才就是想着,玛法问罪,别是种人参的事儿吧?” 去年当时他家被撵出老宅,父母还要撕破脸,激愤之下跟九阿哥说了人参之事。 要真是因这个缘故,使得三官保去世,他心里也受不住。 到底是亲爷孙。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皱眉道:“瞎寻思什么呢?若只是涉及钱财,哪里会到这个地步?应该是恼了你玛法之前跟索额图不清不楚的,反正你别问了,爷都不打听……” 桂丹听了这话,才松了一口气,道:“不是人参桉子就好,要不然的话,奴才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 成了逆孙了,以老爷子的心性,怕是到了底下都要怨恨他。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踏实睡吧,不与你相干,你要是好奇,爷就跟你说,只是到你为止了,不许再往外露!” 桂丹一下子就坐直了,探身道:“九爷,您快说……” 九阿哥就沉吟了一下,道:“祸根是三十七年东巡,贵人归宁,结果人没了!” 桂丹也是在宫里做过伴读的,晓得宫里规矩,宫妃不能自戕,否则要问罪父母。 他差点惊讶出声:“大姑不是病逝,是自戕了?” 九阿哥摇头道:“爷没看到脉桉,不确定是自戕还是横死,可是直接葬在盛京郭络罗家坟茔地,而不是移到皇陵妃陵园,这就不合规矩,只有两种情况如此,自戕或是横死。” 实际上,不是只有两种,还有第三种,就是休归母家。 不过桂丹的脑子,应该想不到这个。 桂丹“腾”地占了起来,直接站起来,道:“是了!当年二叔、三叔他们本来要升官的,四叔、五叔也要补缺,结果全都没了,当时家里头还以为是得罪了九爷跟福晋的缘故。” 郭络罗家的衰败,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反倒是他们长房一支,没有被牵连。 那是因为他那个傻阿玛,素来被两个嫡兄弟排挤,不晓得家里的事情。 桂丹又坐下,道:“那还真是自作自受。” 他立时心事散尽,带了幸灾乐祸,道:“二叔这回没跑了,不管贵人是自戕还是什么,都与他脱不得干系。” 九阿哥告戒道:“往后你长个记性,老老实实的,要不然谁晓得汗阿玛会不会迁怒到你们父子头上。” “嗯嗯……” 桂丹老实点头:“奴才老老实实的,猫着过日子。” 九阿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狗改不了吃屎。 也就是在京城,眼下郭络罗家失势了,他会夹着尾巴做人;真要是放出去,就是个大祸害。 眼见着桂丹劳乏,九阿哥就打发他回家去了。 他心情略微妙。 这话真真假假的说,跟真的一样。 往后旁人想要忽悠他,怕是难了。 少一时,十阿哥跟十二阿哥带了吃食回来。 景山后街新开了一个卖烧鹅的铺子,直接买了一只烧鹅,外加上一张大饼,就是大饼卷烧鹅。 九阿哥见颜色红亮,闻着也香,食指大动。 等到卷了一角饼,果然味道大赞。 他不由心动。 等到跟下午回去的时候,他就叫车夫走了景山。 不过到了跟前,他却是没有叫人去买烧鹅,而是沉下脸想了想,离开了。 十阿哥看了他一眼,道:“九哥不是打算买烧鹅么?” 怎么到了又不买了? 九阿哥怏怏道:“你九嫂嘱咐了,往后少买外食,吃独食不好,可孝敬长辈的话,不放心,干净不干净不说,还让园膳房的人为难。” 十阿哥听了,眯了眯眼,道:“九嫂思虑的周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九阿哥想起了前些日子的“截买风波”,道:“还是得有自己的园子,阿哥所那边,院子挨着,还对着北花园跟畅春园长处,这动静都在旁人眼皮子底下。” 虽说没有什么见不得的人的事儿,可是大事小情都被人说嘴也受不了。 十阿哥道:“九哥不用着急,咱们都不方便,哥哥们会更不方便,还有阿哥所那里狭小,往后各地人口多了,那边也住不下。”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不提,等着他们大的受不了了再说,从众……” * 最近作息颠倒了,白天睡不醒,晚上失眠。今晚先到这里,早睡早起。 下一更5月10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实践(第一更) 等到九阿哥回了阿哥所,就发现很巧。 阿哥所这里,晚饭居然也有一道烧鹅。 “庄子上送来的?” 九阿哥道。 舒舒道:“未来一旬,每天都有它了,叫人送了四笼鹅过来,我想要试试鹅绒跟鸭绒的区别。” 后世的鹅绒都卖疯了。 九阿哥晓得鸭绒是什么。 去年家里做过鸭绒坐垫,确实是软乎。 “这个应该不行吧,这鹅毛大啊,中间的羽管看着也硬。”九阿哥道。 “试试,回头多储备些,等到江宁的师傅到了,清洗了油脂,去了味道,说不得能做袄子。”舒舒笑道。 羽绒的最大功效是蓬松,隔绝空气。 当坐垫才是浪费。 九阿哥也不拦着,道:“那爷回头再给曹寅去封信催催人。” 等到膳桌下去,九阿哥说起了桂丹回来之事。 “没给留体面,直接充牧丁了,往后他们就拴在大凌河了。” 九阿哥叹气道。 其实,也是给留体面了。 往后三官保再查出什么不妥当来,直接就处置这些人了。 道保跟桂丹父子,算是从郭络罗家分出来了。 舒舒道:“爷别多想了,就是皇上追责,也是应该的,真要是人死债消,那上了年岁的人都要去犯律捞银子了。” 九阿哥点头道:“就是担心了一点点儿的,往后不提了,娘娘跟五哥那边,也不用说。” 外头开始稀稀拉拉的下起雨来,夫妻俩站在窗前,感受这清凉。 “今年春夏雨水不错……” 舒舒想着土豆,口齿生津。 明后年应该就可以日常吃到了,土豆泥、薯条。 九阿哥也想到这个,道:“上回高斌来提了一次,说这个月土豆就要收了,玉米要晚些……” 舒舒急性子,有些等不了,道:“回头爷跟四爷问一声,土豆种子匀给咱们些,直接栽一茬秋土豆试试。”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道:“种子再说,爷跟高斌嘱咐了,给咱们留一筐土豆,试试吃法。” 舒舒听了,带了期待。 那就是不用留种子了,可以大吃一顿。 前几日全蛋席,做出个土豆席也不稀罕。 土豆丸子、土豆饼…… 去年的番茄种子已经在庄子里种了,今年庄子里送来的菜就有番茄。 这配料都预备好了,就差土豆这正主了。 舒舒已经迫不及待。 许是雨后土地松软的缘故,次日高斌那边就起土豆了。 正好有一片土豆的试验田就在西花园西北,御马场旁边。 四阿哥在御前禀了以后,康熙就点了海淀住的几个皇子阿哥到御前。 连带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跟在其中。 九阿哥与十阿哥俩为了躲懒,都在畅春园值房这里混日子,也被逮个正着。 被传到清溪书屋时,诸皇子阿哥都有些发懵。 这非年非节的。 大家面面相觑。 大阿哥在,太子爷在。 剩下三阿哥到十四阿哥中间,就缺了一个五阿哥、一个七阿哥。 康熙看着众人一眼,除了太子是华服,其他人都是家常衣裳,就道:“走吧,一起去挖土豆,你们是皇子阿哥,不能不识稼穑。” 大家齐应了。 九阿哥赶紧看了眼外头天色。 还行吧,阴转多云的样子,看着没有那么晒。 眼下大早上的,早去早回的,中午应该就回来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虽不是头一回跟哥哥们一起列队,可还是带了兴奋。 这回是从无逸斋叫的他们。 哈哈,现在是跟着后头看,往后说不得会让学着当差了。 十四阿哥就凑到九阿哥跟前,小声道:“九哥九哥,您脑子最灵,能不能说说,我跟十三哥往后会去哪个部学差事啊?”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怎么的?怕十三阿哥先去了兵部,没你的地了?” 十四阿哥呲牙,倒是没有否认,道:“就是一丢丢担心。” 九阿哥轻哼道:“别做梦了,还想经营自己的地盘不成?哥哥们都轮着行走,等到熬到十年八年的,差事学全乎了,监管部院,也没有长长久久的,多半就是三、两年换个衙门,或是两、三人监管一个事务繁琐的衙门……” 归根结底,就是一个词儿,分权。 十四阿哥笑道:“这样才好,要不就要叫人闹心了,他们大的,将好地方都占了。” 这个弟弟虽然嘴欠吧,可也没有坏心。 九阿哥就指了指前头,道:“汗阿玛还没罚你呢?” 十四阿哥听了,腮帮子鼓起来了,瞪了四阿哥的背影两眼,跟九阿哥抱怨道:“叫旁人管我,哼,那人絮絮叨叨的,跟和尚念经似的,偏偏拿着鸡毛当令箭,奉了汗阿玛口谕,恨不得每天回来都要往校场堵人,烦死了。” 九阿哥想想四阿哥那爱训斥人的劲儿,也替十四阿哥难受,道:“是够烦的,还不如直接罚抄书呢。” 十四阿哥点头道:“就是就是,真要是抄书,我倒是不怕了,反正那是功课,可这每天念经受不了啊。” 九阿哥道:“往后少提大阿哥、小阿哥的,分帮结伙的,汗阿玛不爱听,再说了,下头十五阿哥他们也渐渐长起来了,他们才是小阿哥呢。” 十四阿哥听了,若有所思。 好像确实是那个道理。 小阿哥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不单是说年岁小,还有身份低的意思。 不管皇父以后还有多少阿哥,从他这里就是个分隔了。 前头的不算小阿哥了,后头的才真是小阿哥呢。 十四阿哥挺了挺胸脯,带了几分意气风发。 往后哥哥们会老的,下头小阿哥连不上,还要看他们中间这一波阿哥。 嗯哼,九哥不是数,十哥数不着,就看他跟十三了。 除了十四阿哥拉着九阿哥滴滴咕咕,太子陪在康熙身边,其他人也三三两两的。 大阿哥身边跟着八阿哥。 “听说你们还在打听‘三七’?还不够么,到底要多少?我那存了一斤,叫人给你送去,不够你再说,我在外头问问。” 八阿哥道:“估计还要多备些,谢谢大哥了,要是寻常三七也不难找,就是要有年份的新三七,才一时紧张了。” 大阿哥道:“行,那爷晓得了,回头叫人问问。” 他想到了五阿哥脸上的疤痕。 虽说对男人来说,脸上的疤痕是勇勐的标志,可是谁也不乐意变丑。 五阿哥这两年憨吃酣睡的,不爱出来见人,未尝没有脸上有疤的缘故。 那个疤痕,还是为了护着他而起。 大阿哥就问八阿哥道:“效果如何?真能祛疤吧?” 八阿哥想了想八福晋眼下,确实浅了一些。 他就道:“应该有效果,即便不能恢复如初,这样治下去,也不会差。” 大阿哥点点头,记下此事。 四阿哥正跟十阿哥问起宗女嫁妆之事。 “听说有人惦记这些东西呢,贫寒宗室,没有彩礼的也多,得仔细些,别叫人挪用了。”他仔细嘱咐道。 男人晚几年娶亲不算什么,可女子花期就那么几年,耽搁了就寻不到合适亲事了。 十阿哥点头道:“九哥也担心这个呢,先头内务府将嫁妆银子截过去,换成了一副嫁妆,就是怕银子被贪了,可是真要是没脸没皮的人家,这东西也叫人不放心,弟弟已经跟简亲王与苏努贝子提了,简亲王拨了两个觉罗笔帖式,专门盯着这些人嫁女之事。” 都是要拖到老姑娘的时候了,有了嫁妆,各家亲事都加速了,基本上都是下半年。 四阿哥点头道:“这样就好,宗人府下去人,对他们也是震慑。” 宗室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都离不开宗人府,轻易也不敢得罪宗人府的人。 三阿哥则是避开老十,拉着十三阿哥说起北巡之事。 等到出伏,圣驾就要巡幸塞外,眼下已经有风声出来。 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与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随扈。 “谁这么小的时候随扈过啊?十六阿哥今年才六岁……”三阿哥口气酸熘熘的。 这么小的弟弟,跟儿子年岁相彷,实际上碍不上什么。 可他们前面那一拨,都十来岁了,文武学全乎了,眼巴巴地盼着,才熬到了随扈的机会。 结果呢? 到了小阿哥这里,才开始拉弓,就要跟着随扈了。 三阿哥心里犯酸,就拉着十三阿哥吐槽道:“之前的时候,最受宠的可是十三弟,往后这汗阿玛幼子可要换人了。” 十三阿哥与三阿哥打交道不多,可是对这位哥哥实在没有好印象。 眼下听他说“最受宠”,十三阿哥后背汗毛都起来了,忙道:“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是各位哥哥都大了,有了差事,有时候抽不得身,弟弟跟十四阿哥才跟在御前的时候多了两回……” 三阿哥摸着下巴,道:“我们当时没有差事,也没次次跟着啊。” 十三阿哥就道:“不一样,哥哥们是大阿哥,十来岁就单独派差事了,弟弟跟着随扈之前,连紫禁城都没有出过……” 三阿哥点点头,带了得意道:“那是,成丁之前出外差的也没有几个……”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九龙聚(第二更) 说话的功夫,到了土豆田这里。 高斌、邢忠已经预备好农具等着了,有挖土豆的铁锹与装土豆的柳筐。 因为要测产量,所以划出来一亩的地。 眼下均匀地分成了九宫格。 康熙示意儿子们分了工具,而后他自己动手,在左上的角落里挖了一棵土豆秧出来。 底下一串土豆。 旁人看不出什么来,九阿哥跟四阿哥都是眼睛发亮。 这大地里种土豆,明显比暖房里的土豆个头大一圈,这产量应该也会高。 因为今年雨水好的缘故,土豆个头不小的,大的有鹅蛋那么大,小的也有鸡蛋大小。 这一株收获的土豆,二斤打不住,这一亩地下来,有多少株? 康熙就撂下铁锹,看着儿子们道:“就是比照朕方才的法子,挖土豆,要仔细,不许伤了土豆,也不要落下了,挖的好的前三名有赏。” 太子爷应道:“汗阿玛放心,儿臣们会好好挖的。” 康熙点点头,视线落在太子的靴子上,用的是黑纱,上面是半绣的万字纹。 万字纹…… 大阿哥则是扫了太子一眼,觉得有热闹可看。 这一亩地的九分之一,听起来就一分地多些,可是实际上并不小。 有三间屋子那么大,就太子素来娇惯的模样,能挖的动这么多土豆? 三阿哥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这是力气活儿,除了老大,旁人他都不犯憷,今天是保二争一。 到了四阿哥这里,看着前头的太子爷,又看了眼右边的九阿哥。 这两位怕是要露怯。 因为五阿哥与七阿哥不在,挨着四阿哥的就是八阿哥。 八阿哥脸色有些僵,正低头看自己的鞋子。 天热衣裳颜色也浅,今天他穿着茶白色的衣裳,配的一双老银色的鞋。 结果这土豆地昨日下了雨,还有些湿,眼下鞋帮上已经带了泥水。 九阿哥在旁,拿着铁锹,脸上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担忧。 欢喜的是,这个土豆养的挺好的,不单单是眼前他们这里有一亩,旁边目测还有百十来亩。 让高斌留一筐土豆这事儿没有问题了。 担忧的是,他记性好好的,还能清楚的想起去年暖房里收土豆的情形,半分地,就收了一百八十八斤四两。 眼下这一分多地,就算往少了估算,也有四百多斤了。 都要一锹锹的挖出来? 太可怕了? 他上面是三阿哥,下边是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看到他脸上变幻莫测的,拍着胸脯道:“九哥放心,包我身上,等我这边起完,我就去帮你!” 九阿哥先是欢喜,随即想了一下十四阿哥的岁数,就只能道:“算了,你自己还费劲呢。” 十四阿哥不服气道:“九哥小瞧人,我力气都长足了。” 九阿哥也不与他辩解,看了眼十阿哥的方向。 十阿哥的力气不担心,应该没事儿。 大家都开始挖起土豆来。 工具简单,动作也简单,可是因为要防着挖伤土豆,大家刚开始速度还是很慢。 康熙退下场,眺望其他的土地田。 高斌机灵,推了推邢忠的后腰,指了指旁边的小方凳。 邢忠见状,就抬着方凳过去,却没有上前,而是到了梁九功跟前。 梁九功看了他一眼,接了方凳过去,到了御前,用帕子擦干净了,道:“皇上,您歇歇脚?” 康熙坐了,目光落在旁边的邢忠跟高斌身上。 两人一老一少,规规矩矩模样,身上穿着粗布衣裳,脸色也晒得黑红,可是这气度不是农户。 这两人都是在九皇子府见过的,康熙也晓得两人今年跟在四阿哥身边打下手,试种土豆跟玉米。 如今这样子,功劳不说,苦劳是有了。 他就示意两人近前,问邢忠道:“这一亩地多少秧苗,你们之前计数了么?估算的产量是多少?” 邢忠躬身道:“回皇上的话,记数了,一亩地秧苗二千四百株,预计产量三千六百斤。” 康熙点点头,指了指方才挖出来的土豆道:“朕瞧着这一株下来,二斤打不住。” 邢忠道:“今年雨水好,海淀也不缺灌既,等到保定的旱地产量出来,那个才能作数。” 康熙见他不卑不亢的,比较满意,道:“到时候将几处的收成都归拢了,一起做成记录,朕再看。” 邢忠老实应了。 康熙又望向高斌,打量两眼,道:“你这些日子,就在这边盯着?” 高斌摇头道:“没有,奴才前阵子奉命巡庄来着,除了海淀,还要去通州跟大兴的庄子,保定府也跑了两趟……” 康熙道:“瞧着今日这样子,土豆收成错不了,应该不会再试种了。” 明年就会在各地皇庄安排土地普种了。 等到了两、三年,储备的种子多了,各种习性也摸清楚,再往外推广。 高斌点点头,脸上有些纠结。 康熙看着他,道:“怎么了?舍不得差事?” 高斌摇头道:“奴才是想着九爷的话,这玉米直接做粮食行,可是土豆这里,除了做粉跟酿酒之外,要是也能找到储藏方法就好了,要不然的话,大家不爱种。” 康熙听四阿哥提了制粉,意义不大。 太精细了。 清洗、磨浆、晾晒、烘烤。 就算只前三道工序,也是极繁琐。 而后做出的粉,成了数量少的精细物件了。 “那你想到什么法子没有?” 康熙多了几分耐心。 高斌想了想,道:“最简单的法子,就是代不了粮食,就半代吧,自己切片晒,晒成土豆干存着,主要是为了果腹,回头官仓要是有富裕,直接储藏这个,到了关键时候应该也顶用。” 康熙不置可否,不过却是望向土豆地。 真要如邢忠估算的,亩产四千斤以上,那做成土豆干应该也能剩下四百斤。 这样算下来,确实可以作为储备粮的一种。 地方粮仓出问题最多的,就是好粮当陈粮出了,真正的陈粮当损耗放出去。 这换了土豆干,怎么做手脚? 这个东西跟寻常谷物也不同,只要放出去,就有痕迹可循。 土豆地里,大家经过最初两、三株的生疏后,都加快了动作。 各自的太监也没有闲着,上场捡了挖出来的土豆装筐。 九阿哥这里,刚开始带了新奇,还一株株的数土豆数量。 最多的一株长了十二个土豆,最少的七个。 可是…… 不行了,这弯腰又起来,起来又弯腰的,腰酸。 额头上的汗也出来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心,倒是还没有起水泡,可是也通红了。 九阿哥看着剩下的地方,有些绝望了。 他望了眼御前,眼见着康熙叫了邢忠跟高斌过去,也替两人欢喜。 这不算正经陛见,可是也光彩,露面了。 可惜的是,邢忠是户下人身份,往后就算因功赏个缺,也是八、九品或不入流。 倒是高斌这里,既想要外放为官,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先补六部,熬到郎官再外放,就能从知州、知府做起来。 九阿哥一不动,挨着的三阿哥、八阿哥与十四阿哥都有所察觉。 三人不约而同地望过来。 “挖不动了?那你坐下歇歇,我一会儿帮你搭把手?” 三阿哥好心的。 弱了才好呢,他恨不得弟弟们都娇弱。 八阿哥没有说话,不过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十四阿哥则是看了眼三阿哥的地,不由着急。 不说跟旁人比,只他们边上这一熘,他就拿不到第一了。 九阿哥对三阿哥道:“就是想起一件事儿,没跟弟弟福晋说,不累,继续挖。” 说着,他继续挖起来。 不过等到三人各自移开视线后,九阿哥就放慢了速度。 他还记得“从众”的话,没有特立独行。 既是皇父要考验儿子们,那他出头当个废物,就太不知趣了。 可以成绩垫底,但是态度要端正。 九阿哥想着,脸上也带了正经,专心地挖起土豆来。 康熙旁观者清,将儿子们的反应都看在眼中。 太子日用虽奢靡,可是文武功课都是顶顶好的,也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虽说刚开始挖土豆的时候,他伤了一窝土豆,可是接下来再下锹,就有了分寸,再没有挖坏过,挖的竟然很像样子。 大阿哥这里,就不是个有耐心的,这土豆挖的也飞快,可是损伤的土豆也不少。 他带了懊恼,接下来的几株也会仔细,可是后头就又放飞了。 周而复始。 康熙心中叹了口气,脑子不转弯儿,没有耐心。 到了三阿哥这里,看着也有模有样的,挖出来的数量不比太子与大阿哥数量少,可是那眼神怎么回事儿,恨不得挖一株就要留心留心太子跟大阿哥的进展。 手中拿的虽是农具,不是利器,可是这样分心,看着也危险。 康熙皱眉,却没有提醒的意思。 有些苦头,总要吃了才长记性。 三阿哥一身的毛病,大半都在“争强好胜”上。 得个教训也好。 到了四阿哥这里,看着比其他皇子动作更熟练些,这是用过农具的。 瞧着四阿哥的样子,这土豆也挖的极认真。 可是不是太认真了? 挖的仔细,一个土豆都没有伤到,还将上面的沾着的泥土都给弄下来七七八八的。 这动作有些慢。 四阿哥抿着嘴,让自己的呼吸平缓。 他跟九阿哥一样,除了欢喜,就是忐忑了。 他不敢快,怕力气不足,挖不完这一分的地……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放弃(第三更) 皇子们是辰正二刻被传到清溪书屋的,走到这边的时候将近己初。 天上原本是阴转多云,这会儿功夫,却是浮云散尽的意思。 艳阳高悬。 眼下是一年之中闷热的中伏天气。 昨日又是下了雨,眼下热气升腾,又湿又热。 空气炙得裸露的皮肤都滚烫滚烫的。 等到挖了两刻钟,大家的情形就跟刚才不一样了。 力气大的,干活也没有那么利索了。 不是力气不足,而是汗如雨下,杀眼睛。 时而就要擦一把。 可是夏天的衣裳,不是绸的,就是纱的,不吸汗。 大家掏出帕子擦一把,也顶不了多一会儿。 九阿哥挖的土豆最少,可也有七、八株了,拿了帕子擦着不顶用,就悄悄吩咐过来捡土豆的何玉柱将帕子系在自己手腕上,如此一来,直接擦汗方便许多。 何玉柱机灵,见状立时掏了自己的帕子,要给九阿哥另一只手腕系上。 九阿哥带了嫌弃,避开,小声道:“没擦过鼻涕吧?” “簇新的,今儿才上身,要不也不敢拿给主子用……”何玉柱委屈巴巴的说着。 九阿哥这才让他系了,道:“回头让针线房给你做十条新的。” 十四阿哥年岁小,前头挖的还快,就有些力气不济,又累又渴的,眼巴巴地望向圣驾。 康熙这里,也看出儿子们露出疲态。 可是金口玉言,既是他说要让儿子们比一比,那一定要出结果。 有时候,比起能力,毅力更可贵。 他看了眼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年岁比十四阿哥还大两岁,看着跟大人没什么区别了,行事也很沉稳。 干活不紧不慢,很有章法的样子。 旁边的十阿哥就是个翻版的大阿哥,挖的速度快,可是每次看到挖坏的土豆,就在那里皱眉,瞧这样子,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挖的那么准,弄坏了这些,可是也没有耐心去调整角度。 八阿哥的脸紧绷着,原本干的还好好的,可是看到前头那排哥哥们的进度,就有些乱了。 九阿哥那边,倒是难得了,后背都是汗,衣服都贴身上,呼吸也有些急促,可始终也没有停下,就是这力道…… 那一铁锹下去,有小捧土没有? 那是挖土豆呢,还是绣花呢? 是偷懒? 康熙就多看了几眼。 结果旁人三、五锹挖一株土豆,九阿哥用了十几锹。 不过倒不像是偷懒的样子,一直挖着。 他嫌弃地移开眼,就看到十四阿哥可怜巴巴的小眼神。 他也只当没看见。 不过到底是亲阿玛,也怕有人熬不住,中了暑,他就示意梁九功叫了九阿哥过来。 梁九功过去,小声道:“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听了,就想丢了铁锹,不过想了想,还是握在手中,从土豆地里出来。 这是工具。 干活的时候不拿工具,就跟上学的时候不带书似的,那不是明摆着偷懒么? 态度不端正。 “汗阿玛……” 九阿哥呼吸带了急促道。 他又累又渴的,就有些喘。 “闭嘴!” 康熙道。 九阿哥立时闭上了嘴巴,调整了呼吸,呼吸才渐渐平缓些。 康熙揉了揉太阳穴。 旁人还罢了,就九阿哥这身板,只要坚持到底,说不得接下来就要躺下十天半月。 他就道:“瞧着你的速度,这倒数第一没跑了,别费那事儿了,你回阿哥所,叫人送些凉茶、凉汤过来,要是有瓜果,也送来些,没有就叫人去园膳房取……” 九阿哥的视线却看到旁边的土豆地,也有护军、侍卫们开始起土豆了,高斌那那边盯着,已经收了不少的样子。 他想起舒舒提及土豆眼馋的样子,道:“汗阿玛,那午膳呢?再过一个时辰,就午饭时间了,要不儿子带两筐土豆回去,叫膳房试着做做?到时候,您带着大家尝一尝这个做菜、做主食的口味如何。” 康熙瞥了他一眼,只当他是偷懒想出的借口,倒是没有揭破他,点点头,道:“也好!” 九阿哥立时往高斌那去了,看了眼挖出来的土豆,挑着两筐看着个头略大的,点了十来个护军抬着,就离了这边。 这“呼啦啦”走了一群人,原本挖土豆的皇子阿哥也都听到动静,望了过去。 九阿哥见大家挽着袖子,卷了裤脚,长衫也掖成了短衫,看着都有些狼狈。 他觉得心情大好,身上都轻快了,咧嘴笑道:“哥哥们比吧,弟弟回去给大家预备酸梅汤,那个解暑……” 大家看着九阿哥,眼神都放刀子。 不过听到解暑,大家也明白为什么皇父打发九阿哥离开了。 前年中暑留了后遗症了,不耐热。 外加上大家都晓得他前几日还告病了,身子虚。 就连太子,也是移开眼。 从老八往后那一拨,就是小阿哥了。 以皇父素来行事,封爵都要一拨封的。 九阿哥往后这一批小阿哥,三、五年封不了爵,说不得会等到十五阿哥、十六阿哥成丁。 九阿哥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全无满人的英勇,是皇子中的废材,搁在内务府当个大管家,就算是人尽其才了。 往后自己不理会就是了,省得汗阿玛看着,还以为自己不容小兄弟…… 不容小兄弟?! 太子低下头,额头的汗,汇聚成汗滴。 他一直以为嫡庶有别,汗阿玛最看重的就是自己这个嫡子。 除了大阿哥,其他人他也没有放在眼中过。 他握着铁锹的力度加大。 他也是看过《汉书》的,怎么之前却湖涂了? 之前只以为按照满洲旧俗,除了十阿哥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威胁。 至于大阿哥,不是九阿哥那种虚头巴脑的“爱子”,是因为是第一个立下的皇子,是真正的“爱子”,所以他才忌惮。 其他人,也多低头继续干活了。 天晴了,热得厉害,还是早干完早了。 十阿哥瞧着九阿哥走路还很轻快,就晓得没有真的累到,放心了。 只有十四阿哥,一直伸着脖子张望,将每个人的进程看了一下。 前头的三位阿哥,进程差不多,都过了三分之一,快到一半了。 第二排八阿哥的跟十四阿哥的差不多,将近三分之一。 四阿哥,挖了有一行了,比九阿哥那边快不到哪里去。 第三排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也是差不多的进程。 十四阿哥撅着嘴巴,喘了两口气,气鼓鼓的,立时有了决断,直接丢了铁锹,喊道:“九哥等等我,我跟着过去更衣……” 大家听到十四阿哥的动静,都看了过来。 十四阿哥皱着脸道:“憋不住了!” 九阿哥听到动静,停下脚步,等十四阿哥追上来。 十四阿哥很是急切的样子,小跑到跟前,催促道:“九哥快点!” 九阿哥见他捂着肚子,也不敢耽搁了,跟抬着土豆筐的护军们道:“你们不用太快,爷带十四阿哥先走一步。” 护军们应着,九阿哥就带了十四阿哥直奔南五所。 内急岂是能憋着的? 回北五所的话要三里半,自然就要往这土豆田一里地的南所了。 “怎么不早吱声,寒碜不寒碜?真要尿裤兜子里,你十四爷就要火了……” 九阿哥冷哼着。 十四阿哥皱着眉,也不说话。 敲开了南五所的大门,方便完毕,十四阿哥还是跟在九阿哥后头。 九阿哥停下脚步,指了指土豆田方向道:“继续挖土豆去啊,不是要争前三么?” 十四阿哥的眼神有些飘,却不肯承认自己“不战而降”,吭哧道:“衣裳脏了,回阿哥所更衣……” 九阿哥立时离开他几步远,带了嫌弃道:“远点儿。” 十四阿哥鼓着腮帮子道:“就一丢丢脏了。” 九阿哥忙摆手道:“行了,别说了,恶心不恶心,赶紧走吧,都多大了,也不讲究!” 十四阿哥耷拉着脸,不说话了,怏怏地跟在后头。 九阿哥倒是不忍心了,轻咳了一声,道:“行了,翻篇,不提不提了,旁人也不会晓得。” 十四阿哥的脸上还是带了几分不痛快。 之前他在哥哥们面前爱抓尖,可是今日这一对比,才发现弱的是他。 就是自己将剩下的土豆都挖出来,也排不到前三,甚至前五都没戏。 要是所料不差,应该就比九哥跟那位强些。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九哥,汗阿玛直接让您放弃比赛,您怎么就应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爷是大傻子么?分不清好赖,爷是凑数的,就算挖到最后,也是垫底儿啊,汗阿玛这是偏着我,让我回家……” 说到这里,他看了十四一眼,道:“要是你不内急,估摸着一会儿汗阿玛就会打发你来阿哥所催我了……” 十四阿哥怔住。 想想方才他打算追人的时候,看了眼皇父,皇父确实是看着他这边若有所思模样。 十四阿哥带了懊恼。 九阿哥道:“你一会儿换了衣裳,想过去就过去,不想过去就叫太监过去说一声,说在我这里看稀罕。” 十四阿哥抬头道:“什么稀罕?” “土豆席啊,中午饭菜我们包了,给大家开开眼!”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 十四阿哥心动,可是君子远庖厨,这太贪念口腹之欲也不好,像孩子似的。 等到了阿哥所这里,他也有了决断,道:“九哥,酸梅汤跟凉茶什么的,是不是现成的?那我换了衣裳,带过去?” 中间也算歇了一气了,回去继续挖吧。 到时候成绩差,也是有年级小、出“意外”的缘故。 九阿哥点头道:“那你换了衣裳过来吧,我就不折腾了,盯着人给大家预备中午的吃食……” 十四阿哥应了,回北四所去了。 九阿哥进了阿哥所,直接回正房,也是先更衣。 等到从净房出来,他反应过来了,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 昨天欠的一更会补上,盟主加更延迟几天。 下一更5月11号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清明(第一更求月票) “爷当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十四是真的内急,可内急的人怎么敢跑?那不都颠出来了,瞧着那样子的,当时带他去南五所的时候,还有些懵……” 九阿哥跟舒舒道。 舒舒看了眼外头,乌云散去,烈阳高悬。 小孩子吃不得苦,想要偷懒也正常。 “爷别揭开说了,这么大的年岁,正是爱脸面的时候。” 舒舒虽也跟着笑了,可还是很厚道的劝着。 十四阿哥是熊孩子不假,可分对谁熊。 对旁人熊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九阿哥点头,道:“爷不揭穿他,不过爷能反应过来,旁人也会想到此处。” 舒舒叫了小棠过来,让她将膳房里预备着的酸梅汤、绿豆沙、桂花凉茶等都装桶,还有西瓜、香瓜、桃子等瓜果也清洗干净,外加上膳房现成的肉脯、饽饽,总共预备了十来个食盒。 而后九阿哥没有过去,就由何玉柱带了人,跟着十四阿哥将东西送到地界。 土豆地到北五所,将近四里地,外加上预备东西什么的,这往返就用了整半个时辰。 皇子们的样子,越发狼狈了。 一个个跟脱水的白菜似的,都要蔫吧了。 眼见着何玉柱带了人提着东西过来,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啪”,十阿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力气是力气,可是打小谁干过这个? 这弯腰挖东西,跟控弦练箭还不同。 眼下这天气,也是热气腾腾的,天地之间像是大蒸笼。 不停地流汗,嘴巴响干。 他的太监王平安在旁,面上带了担心,望向御前。 十四阿哥与何玉柱已经到了御前。 康熙看着十来个食盒,带了好奇,叫何玉柱打开了。 结果喝的饮品四种,瓜果四种,肉干小食四种,饽饽四种。 还有两个食盒,专门放的是毛巾,一盒浸在清水中的,一盒干毛巾。 十四阿哥眼见着哥哥们累成死狗的样子,有些心虚了,道:“汗阿玛,九哥预备了这些,那儿子叫哥哥们过来垫巴垫巴?” 康熙没有立时应答,而是望向大家。 除了十阿哥直接坐在地上,四阿哥脸色煞白,瞧着也有些站不稳了。 十三阿哥握着铁锹把的手也在抖。 剩下那四个,看着还好,也只是还好罢了。 都跟水洗过了似的,呼吸也失了从容。 康熙就点点头,对十四阿哥道:“叫吧!” 十四阿哥立时过去,扯着嗓子道:“九哥预备了好些喝的、吃的,哥哥们过来吃啊……” 除了大阿哥、十阿哥起身就走,四阿哥也将手中铁锹递给苏培盛,太子、三阿哥、八阿哥与十三阿哥没有动。 他们四个的挖土豆进度行程过半,就剩下三分之一了。 吃了苦头,生了畏惧,不敢停了,怕不能一鼓作气。 这兄弟四个,都是骨子里要强之人,不为了前三,可是也受不了半途而废。 担心那样的话,影响皇父对他们的观感,在其他兄弟面前露怯。 十四阿哥又道:“汗阿玛吩咐的!” 这四人才动了。 这会儿功夫,大阿哥与四阿哥已经到了御前。 “汗阿玛……” 大阿哥叫完人以后,就直接盘腿坐地上了,胡乱在额头上摸了一把,道:“儿子今天算是明白了‘汗滴禾下土’是什么意思了,这农民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他正是壮年,力气也大,可是不到一分地的土豆挖下来,都觉得销魂了。 可对于农户来说,却是不分男女老少,都是这样辛苦劳作。 康熙道:“民生艰难,说的就是这个,京畿之地,百姓尚有不能果腹的,更别说偏远地界,若是良种得以推广,饥年就能多活几口百姓。” 大阿哥听着,脸色带了肃穆,道:“汗阿玛仁爱,才会如此看重此事,儿子们今日也受教了,往后吃喝用度,也要想着节俭,不得奢靡,浪费了人力物力。” 十阿哥也在大阿哥身边坐了,晒得满脸通红,脑门子都是汗。 他并不插嘴,心里却是估算着。 这玉米跟土豆真要推广起来,那自家九哥不得全功,也能得一首功。 如此也好,吃苦受累的大头都给四阿哥了。 瞧瞧四阿哥都糟蹋成什么样了? 本来就瘦,眼下更瘦了,还黑,老了好几岁似的。 等到四阿哥迈着小步,挪过来时候,大阿哥与十阿哥已经擦了手,喝完了酸梅汤,正抱着西瓜大口的吃着。 四阿哥腰板依旧直直的,可是身上也是水洗一般。 康熙见他的样子,就晓得这是累狠了,就指了指另一边道:“坐下歇歇。” 四阿哥脸上有些僵硬。 怕坐下起不来。 苏培盛跟在旁边,不知该搀着还是不搀了。 十四阿哥也拿着西瓜吃着,不过他没有坐着,而是蹲着。 眼见着四阿哥在旁边杵着,他不乐意了,道:“四哥,汗阿玛都坐着呢,您这让汗阿玛抬头说话啊?” 四阿哥这才挺着腰身小心坐了。 康熙道:“旁边的一亩地起完了,称重了,总共是收了四千零十二斤四两土豆。” 四阿哥听了,露出笑意来,道:“干旱地界,即便只有这一半收成,也有两千斤了。” 康熙点头道:“即便不能做粮食,只做菜用,能一家省下来几十斤粮食,也是好的。” 这个土豆的妙处在,不用像谷子稻子一样成片种植,只要一株秧苗活了,就能收获二斤多土豆。 如此一来,只要拿出一分田来,就能收获两、三百斤的土豆。 这会儿功夫,太子、三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也过来了。 大家都起来了。 太子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道:“土豆好,若能推广开来,遇到灾年,也能充了粮食。” 他是国之储君,自然晓得粮食的重要。 一个个黑疙瘩似的,看着颜色不好,可是这个样子,即便没吃,也能猜到大概,类似山药、芋头。 这样就很好了。 因为产量实在是太高了。 “汗阿玛,一分地两、三百斤打不住……” 太子兴奋道:“儿子只挖了半分多,已经三筐土豆了。” 康熙点头道:“方才旁边的出产称过总数了,亩产四千零一十二斤。” 三阿哥与八阿哥都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可是知晓的清清楚楚,这土豆、玉米是九阿哥去年张罗的,让四阿哥截胡了。 这么高的产量,这试种、推广是多大的功劳?! 太子则是带了雀跃,道:“盛世太平,不外如是。” 都说九皇子一胎生三是祥瑞,那算什么祥瑞? 这多胎本来就是母传女、父传子的多些。 眼下这亩产四千斤,才是真正的祥瑞。 十三阿哥累的不行,不过听到太子的话,也跟着笑了。 自大前年北巡之后,这三年圣驾出京,他都在扈从之列,见的也多些,晓得小民百姓的不容易。 对百姓来说,吃饱穿暖,就是最质朴的愿望。 八阿哥则是看着四阿哥,心里十分复杂。 四阿哥是真的大公无私,还是早看到了今日局面? 他的心里很乱。 要是没有与九阿哥疏远,他才是九阿哥最信任的哥哥,就算有人接手粮种试种,是不是也应该是他? 还有那十几万两的银子,小汤山囤地之事。 他前几日就得了消息,晓得九阿哥是一比一的给大家派了分红。 八阿哥因此事,生了心火,上牙膛都破了。 想到四阿哥占了个大便宜,眼见着就要得大功劳,他嘴巴里发苦,嘴角也发紧。 十四阿哥正在给大家递毛巾,到了八阿哥这里,看着他一眼,道:“八哥,您这是上火了?这嘴角都是水泡?方才还没有呢?” 一句话,大家都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自己看不见,摸了摸嘴角,确实是两颗绿豆大的水泡。 他讪讪道:“许是晒的。” 旁边四阿哥吃着西瓜,没吃两口,却是干呕起来,随即忙退后两步,而后“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眼见着他脸色煞白,汗如雨下,是中暑的症状,康熙忙吩咐梁九功道:“喂四阿哥两颗仁丹。” 梁九功应了,上前喂了四阿哥两颗仁丹。 闹出这动静,剩下的土豆也没有法子挖了。 康熙就道:“行了,各自回去梳洗吧,午正到北五所用膳,见识见识九阿哥说的土豆宴。” 众人应了。 康熙看了四阿哥一眼,道:“用辇么?” 四阿哥忙道:“不用,儿子没事儿,就是早饭吃的面有些硬了。” 康熙点点头,不再多说,看着太子。 旁人还罢了,都蹭过北五所的饭,太子却没有。 不单北五所如此,其他阿哥所,太子也鲜少过去。 太子想到“小兄弟”,道:“汗阿玛,等儿臣梳洗了,去无逸斋接上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一起过去见识见识?” 他想到了十五阿哥养在毓庆宫的那两年。 之前他真的以为是给太子妃求子用的,心中还嗤之以鼻。 毕竟毓庆宫当时已有两位皇孙阿哥。 眼下想想,自己太愚蠢了。 幸好太子妃周全,叔嫂亲近,将十五阿哥教养的也好,否则自己怕是要被皇父记上一笔。 康熙有些意外,可还是点点头道:“好。” 他已经准备带两个幼子北巡,提前让他们跟哥哥们亲近亲近也好……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远近(第二更) 大家都是满身狼狈,要准备各自梳洗。 八阿哥一直留心四阿哥,上前招呼道:“四哥,跟弟弟到二所梳洗吧?” 因四福晋月份大了,四阿哥他们前阵子已经从南三所搬回去了。 四阿哥摇头道:“不用了,方才跟十三弟说了,去十三弟那边换洗更方便些。” 八阿哥听了,脸色有些僵硬。 是因为八福晋么? 所以不去自家梳洗? 兄弟之间,疏离至此? 十三阿哥在旁,看了眼八阿哥与四阿哥身形,明白过来四哥为何没有去相熟的八阿哥处,也没有去胞弟十四阿哥处。 自己高矮胖瘦跟四哥差不多,四哥要换衣裳,可以换自己的。 十四阿哥撇撇嘴,望向没有挖干净的土豆地。 不用比了也好,否则自己垫底儿也不光彩。 康熙已经起身,却没有立时带人离开,而是简单看了一下大家的收获,唤了高斌到跟前,道:“核算下每个人挖出的数量,也列个单子上来。” 高斌应了。 十四阿哥望向挖的最多土豆的大阿哥处,坏土豆看着也最多,立时到了御前道:“汗阿玛,那坏土豆不减下去么?可这是糟蹋粮食,本该罚的!” 要是不惩罚的话,那可着速度来,管它会不会挖坏土豆。 大家齐齐地看着十四阿哥。 四阿哥堵心的不行,罚了其他人,他能补上也行,那是损人利己;可是就算罚了大阿哥与十阿哥,也轮不到十四阿哥进前三。 那讨这个嫌做什么? 每次都是这样。 康熙看了眼大阿哥,道:“你瞧瞧自己挖坏的土豆,有两成半了,既是晓得稼穑辛苦,怎么收成的时候还没了耐心?” 大阿哥带了懊恼道:“儿子还以为收着力道了……” 康熙又看了眼十阿哥道:“还有你这里,两筐半土豆,坏的就是大半筐。” 这个损坏数量,比大阿哥那边还多些。 十阿哥没有狡辩,看了眼天空道:“太热了,儿子就心急了。” 康熙看着高斌道:“计数的时候,好土豆重量要减两次坏土豆重量后,为最后数额。” 高斌仔细应了。 大家就离了御田这里。 至于十四阿哥这个小插曲,大阿哥没有放在心上,这个小弟弟嘴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且这回十四阿哥说的也不算错,这个损耗确实要记下。 太子则是看了十四阿哥一眼,想得多些。 这个弟弟虽然也是小阿哥,可是跟性子质朴老实的十五阿哥不同,浑身心眼子。 方才说那话,就将大阿哥与十阿哥的成绩也降了,这是想要帮谁? 他先看了眼四阿哥,随即心里否了。 四阿哥总共挖了不到一筐土豆,稳坐倒数第二了。 那就是八阿哥与十三阿哥。 应该是十三阿哥了。 三阿哥也想到这个,凑到十四阿哥跟前,竖起了大拇指,道:“十四弟可真拼,还不知道汗阿玛给的赏赐是什么呢,就替十三弟排除异己。” 十三阿哥在旁,看着三阿哥,想要塞住三阿哥的嘴。 十四阿哥皱眉道:“三哥说什么呢?就是汗阿玛要排名,我问了一嘴,怎么就扯到十三哥头上?” 三阿哥看了他一眼,带了不信,追着圣驾去了。 十四阿哥则是忍不住跟十三阿哥抱怨道:“就不会好好说话,这也是哥哥,要是弟弟,我一天教训三回!” 十三阿哥没有搭理他,望向身后。 四阿哥好像跟何玉柱说什么,落后了十几步。 十三阿哥见状,有些迟疑,不知该等不等。 十四阿哥见他不走了,也停下来,回头看到四阿哥的磨蹭劲儿,冷哼道:“不会是有人嘴硬吧?真不用辇?” 四阿哥瞪了十四阿哥一眼,而后对面带关切的十三阿哥道:“你们先回去梳洗吧,我有些事情问何玉柱。” 十四阿哥还要接话,被十三阿哥扯了一把。 “那您慢走,我们先回了……” 十三阿哥应着,扯了十四阿哥离开。 何玉柱与苏培盛对视一眼,两人都瞧出这位爷是真走不快。 可是也不好揭穿,只能慢慢陪着。 * 北五所,正房。 舒舒换了件孔雀蓝色半新不旧的泰西纱褂子,外头是个纱马甲。 要不然纱衣太单薄,不适合在外客跟前。 头上钿子也简单,就是两个烧蓝福字。 耳朵上带了三个钳子,就是烧蓝小圈圈,看着素净。 这也是大清头饰的特色了,福、喜、如意、平安,吉祥字都能用到头饰上。 九阿哥见状,有些后悔,道:“当时想着昧下一筐土豆,才直接带到阿哥所,倒是还要折腾你见客,直接叫园膳房那边做好了。” 舒舒道:“又不费事,迎了圣驾进来,就回正房。” 一堆大伯子、小叔子,也不方便在前头多待。 这会儿功夫,小棠过来了,拿了单子,道:“福晋,总共预备了十六道菜,四个小点,两道甜品,两道汤菜。” 其中需要炖的菜已经做上了,需要过油的也预备好了。 这些菜简繁各半,简单的就是寻常百姓人家可以做的家常菜;繁琐的可以上富贵人家的膳桌。 舒舒想了想,道:“挑出一些小土豆,直接蒸了。” 做成菜肴什么的,毕竟放了调味,总要让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皇子阿哥晓得土豆原本是什么味道的。 “蘸料直接预备烧烤干料与蒜蓉辣椒、盘芥末酱油跟黄酱四种。” 舒舒又叫小棠预备了蘸料。 要不然他们觉得不好吃,往后御膳房与各家膳房就不会上土豆了。 想要加速推广,上行下效,是最好的法子。 小棠应了下去。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去年家里提起吃土豆,说的不是炒、炖、炸几样么?怎么今儿又编排出这么多花样?” 舒舒面不改色道:“就是将山药与芋头的菜谱拿来用用,差不多的东西,吃起来应该也差不多。” 九阿哥有些不放心了,起身道:“这都是头一回试作,万一不好吃怎么办?爷在御前可说了大话了!” 舒舒道:“爷就放心吧,炸的两种,拔丝的一种,这三种味道就差不了,炖鸡这个不用说了,炒的土豆丝、土豆片也不用担心,这就小一半了。”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道:“嗯,再说了,就算味道寻常,只要能顶饱也是好的。” 这会儿功夫,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十四阿哥来了。 他是更衣过的,不用梳洗,回去摩挲一把脸就过来了。 倒是晓得分寸了,没有直接进来,在外头道:“九哥,大侄儿、小侄儿醒了么?咱们抱了丰生他们去前头吧,汗阿玛叫大家午正过来。” 九阿哥听了,来了兴致,道:“这会儿是醒着的时候……” 他倒是没有自作主张,只看着舒舒道:“抱去吗?” 舒舒点头道:“抱吧,也给大家看看。” 虽说三个孩子已经将近四个月,可是外头关系三个孩子体弱的传言还没有平息。 舒舒也不乐意孩子们满背个有病的名声,不吉利。 眼下露面,也是正式辟谣了。 九阿哥道:“那爷带丰生跟阿克丹过去,你去后院接尼固珠?” 舒舒点头,跟着九阿哥一起出来。 十四阿哥已经凑到东厢房门口,伸着脖子往里探看了。 见九阿哥跟舒舒出来,十四阿哥才笑着上前,道:“见过九嫂,请九嫂安。” 舒舒颔首道:“十四弟也安。” 叔嫂打过招呼,舒舒就往后院接人去了。 九阿哥打量十四阿哥一眼,道:“爷怎么瞧你透着心虚啊,又闯祸了?” 十四阿哥嘴角耷拉着,道:“好好的,我闯什么祸,是三哥不厚道,挑拨离间的,当面下蛆,十三哥有些不高兴了。” 说着,他讲了方才土豆地的小片段。 九阿哥点头道:“这听起来,还真有几分那个意思,三哥也不是胡说八道啊,将大哥跟老十拉下去,那十三弟就是前三了。” 至于八阿哥,能力够了,可是素来想得多,前面速度不会太快,后头着急的话,估计挖出来的土豆也有损坏。 那第三就是十三阿哥了。 十四阿哥差点跳起来,道:“可话是我说的,没那个意思啊!” 九阿哥轻哼道:“以后人前就闭嘴,尤其是御前,说话都要心里琢磨琢磨再说,要不然不是坑旁人,就是坑你自己。” 说着,他有些怔忪。 好像,四哥前年也让他闭过嘴。 他有十四阿哥这么讨人嫌么? 九阿哥眼神有些飘,拿不准了。 * 北三所。 在门口等到四阿哥后,十三阿哥就将他迎进正房。 没有女卷,也不需要避讳。 十三阿哥叫人预备热水后,又唤了嬷嬷吩咐道:“把没上身的衣裳拿一套给四哥换,还有鞋袜。” 那嬷嬷应着,就要下去预备了。 四阿哥忙拦着,道:“不用,已经带了替换衣裳……” 说着,他指了指苏培盛。 苏培盛手中,多了一个包裹。 因为是原来在侍卫、护军值房那边,刚才路过取了来。 十三阿哥就让嬷嬷下去了,心里却是犯滴咕。 要不是为了自己的衣裳,那怎么在这边更衣? 那就剩下一种可能,四哥好像是疏远八阿哥……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红缨(第三更) 来的最早的,是三阿哥。 三阿哥本来回来的早,梳洗更衣就过来了。 也没让门房禀告,晓得九阿哥与十四阿哥在前厅,就直接过来了。 结果看到什么? 地上铺了红地毯,上面放着三个孩子。 一个趴着,挺着脖子,笑得乖巧。 一个恨不得手脚乱蹬,“咯咯”笑着。 一个仰面躺着,不怎么动,只看着身边的人。 十四阿哥正在捏着尼固珠的小胖脚,跟她比力气。 九阿哥则是看着丰生,指望他好好练习翻身,一会儿给大家露一手。 舒舒这里,则是看着阿克丹发愁。 旁人不亲近就不亲近吧,父子之间还是要亲近的。 否则长久以往,伤了父子情分。 见三阿哥到了,三人都起身。 见舒舒在,三阿哥轻咳了一声,道:“弟妹也在。” 舒舒俯身见礼。 之前闹出那么多事情来,这位的银子也比其他皇子阿哥少了大半,舒舒还担心他记仇,可是没想到两家的关系反而比之前和缓许多。 不是面子情的缓和。 三福晋不抽风了,三阿哥这里也没有记仇的意思。 还真是,万万没想到。 康熙、九阿哥、四阿哥都是相似的小心眼,三阿哥却大度许多。 九阿哥道:“这不是恭敬么?等着迎驾?” 三阿哥却觉得九阿哥鸡贼,这是合家上阵。 不过看着三个孩子,他也替九阿哥高兴。 这兄妹三个齐齐全全的,才是祥瑞。 再说了,就九阿哥这身体,子嗣也不容易,谁晓得有没有下一回。 他也是头一次见三个孩子,仔细看了两眼,目光落在尼固珠身上:“这是丰生?长得可真结实。”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这是我们家大格格!” 三阿哥看着这小胳膊道:“那往后可得好好教,这力气小不了。” 他又看其他两个,大小有别,模样也不一样。 他带了惊讶道:“这几个孩子可真会长,跟旁人家的一对双不一样,一人一个样。” 他见过都统府的双生子,家里人许是能分得清,外人看着真是一模一样的。 平日里要不是用衣服颜色分辨,压根分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九阿哥怕他招惹阿克丹去,示意他看丰生,带了显摆道:“是不是皇孙之中长得最好的?比弘晴也不差吧?” 三阿哥想要摇头,弘晴功课虽差些,可是长相在皇孙中数一数二的。 不过见了舒舒在旁边,他就改了口,道:“差不多,差不多,他们兄弟血脉最近,眉眼也有相似之处。” 不是爱新觉罗家的细眉细眼了,大了不少。 这会儿功夫,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也过来了。 看到地毯上的孩子,四阿哥带了几分新奇。 当时三个孩子出生那日的混乱如同昨日,结果都将近四个月了。 四阿哥早听四福晋念叨了,很容易就分辨出来三兄妹谁是谁。 他就多看了阿克丹两眼。 都说像五阿哥小时候,他跟五阿哥年岁相彷,也没见过这么小的五阿哥。 而后他的视线落在尼固珠身上,带了几分羡慕。 要是家里的二格格能长得这样结实就好了。 十三阿哥这里,月初见过三个孩子的,只觉得大胖侄女更胖了。 这会儿功夫,大阿哥跟八阿哥也到了。 大阿哥看到尼固珠,直接抱了起来,“哈哈”笑道:“这肯定是大格格了,都说女肖父是大福气,咱们大格格还真是大福气。” 三兄妹的长相,宫里都传开了。 只看这五官,就大概晓得谁是谁。 至于三阿哥之前分辨不出,那是他素来消息闭塞的缘故。 尼固珠任由大阿哥抱着,也不挣扎,就是小胳膊没闲着,“砰砰”地捶着大阿哥,大阿哥也不恼。 十三阿哥想起四阿哥方才有中暑症状,犹豫了一下,还是凑到舒舒跟前,低声道:“九嫂,家里有什么解暑的吃食么?四哥有些中暑了,刚才在御田吐了一回。” 舒舒听了,也小声道:“太医怎么吩咐的?” 十三阿哥道:“没传,四哥说也跟早上吃面硬了有干系。” 舒舒听了,心中有数,那就是症状不严重,还能嘴硬。 不过中暑本也是后劲儿更厉害些,会头疼。 她就小声吩咐核桃道:“叫茶房煮荷叶白术茶跟菊花绿豆茶,吩咐膳房,加一道土豆粥,熬的稀些,再加一道土豆番茄汤……” 而后,她就简单说了做法。 核桃记下,出去传话去了。 八阿哥站在旁边,看着大阿哥抱孩子,看着十三阿哥过去跟舒舒说话。 如同一个局外人。 最后,他的视线又落在三个孩子身上。 除了十阿哥那边还没有动静,就只有他没有一儿半女了。 他后院三十四年有了格格,这已经整六年。 八阿哥握着拳头,心里生出恐惧来。 可是八福晋前年怀过的…… 他又松口气。 再看两年。 或许是儿女缘分迟。 不说旁人,齐锡就是二十大几才有了头生女。 像曹寅,嗣子都养了好些年了,才开始有亲儿女。 不过红螺寺是不是也要去一趟呢? 可是与福晋关系刚缓和,这个时候带侧福晋去求子就是打脸了;带福晋过去,也没有意义。 这会儿功夫,外头有了动静。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不管来的是圣驾,还是太子爷,大家都要去迎候。 大阿哥犹豫了一下,看了外头的日头,恋恋不舍地将尼固珠放下。 大家都到门口恭迎。 康熙跟太子一起到了,这大清国最尊贵的父子二人身边,还跟着两个小阿哥。 个子高些、略有些拘谨的是已经八岁的十五阿哥;矮了半头,长得虎头虎脑的,是六岁的十六阿哥。 十六阿哥牵着康熙的手,小嘴叭叭道:“汗阿玛,儿子的小马驹什么时候能驮人呢?儿子想骑马,想跟汗阿玛行围!” 康熙摸了摸他的小凉帽道:“等你像你十五哥那样高的时候,再练习上马。” 十六阿哥转过头,比了比自己跟十五阿哥的身量道:“嘻嘻,那儿子明年就能追上十五哥了。” 阿哥所门口,大家听着父子对话。 这才是皇父幼子啊,跟皇孙阿哥们一般大。 十六阿哥年岁不大,记性却好。 等到大家跟康熙与太子见了礼后,十六阿哥就拉着十五阿哥的手,从大阿哥开始,挨个叫人。 到了舒舒这里,他还小大人似的,拱手道:“谢谢九嫂叫人送的鸡蛋跟西瓜,好吃。” 舒舒看着十六阿哥,觉得自己有些不科学了。 按照古代的观人术来说,额头是先头出身,下巴这里是后天的成就。 从这天地方圆,就能看到这人的来路与去路。 十六阿哥这小圆脸胖乎乎的,眼睛也骨碌碌的,黑眼仁多、白眼仁少,鼻头有些圆,看着是极好的面相。 这位福气大着。 虽说过继了,直接得了世袭亲王不说,这以后子孙的待遇,还是比照着近支宗室来的。 舒舒笑道:“都是你九哥预备的,自家庄子上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儿。” 十六阿哥摇头道:“是九哥预备的,也是九嫂的东西,反正我要先谢九嫂。” 十四阿哥凑过来,道:“空口白牙的谢啊?” 十六阿哥摇头道:“没有,我给侄儿们预备‘百日礼’了。” 十四阿哥道:“那个不算,那是给侄子们预备的,九嫂那份呢?” 十六阿哥歪着头道:“有九嫂的,是一盒十二月的通草花,大侄女也不能戴啊。” 满洲旧俗,小格格要十来岁才开始留头戴花,之前都是要剃头留短发的。 十四阿哥:“……” 才几岁的小东西,都晓得投其所好了,送嫂子们还要送花花朵朵的。 十四阿哥抱起了十六阿哥,道:“行啊,挺会预备礼的,跟谁学的?” 十六阿哥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道:“我问了哈哈珠子,他们给姐姐预备礼物预备什么,他们的姐姐喜欢什么礼物,都说要送花儿。” 这话里话外,也将嫂子当姐姐一样待呢。 舒舒在旁听着,都觉得舒坦。 这才是真正的小可爱,太会哄人了,听了叫人直迷湖。 说着话,大家也跟圣驾到了正厅。 看到眼前的地毯,还有上头三个奶娃娃,康熙与太子都愣住了。 外头的风言风语,两人都听过。 康熙这里常看脉桉,心里有底,晓得说的不实,可是也没想到会养的这么好。 太子这里,却是真的眼热了。 两个嫡子,看样子也是站下了,这“祥瑞”要是落在毓庆宫多好。 大阿哥再次抱起了尼固珠,道:“汗阿玛您瞧,大格格长得多好,跟九阿哥小时候一样一样的。” 尼固珠的手不老实,去抓康熙的帽缨。 大阿哥见状,忙转了身,换了个方向,道:“小祖宗,可不兴上手,那是汗玛法……” 他之前挨了好几拳,还以为尼固珠要动手打人。 真要是打了,汗阿玛不会计较,可是这印象也不好,容易叫人说嘴。 十三阿哥却是经历过的,晓得这是抓帽缨。 眼见着尼固珠的小手又冲太子去了,十三阿哥忙抓在手中,脱了帽子,递到她跟前…… * 不知道是颈椎拐的,还是感冒,头痛,大家也小心点。 下一更5月12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品鉴(第一更求月票) 尼固珠立时抓着帽缨就往嘴里送。 十三阿哥忙往后挪了一下。 “呀……啊……” 尼固珠立时恼了,挣扎着探身过去。 旁人还罢,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孩子,都带了好奇,围了过来,被尼固珠一脚踹了一个。 小哥俩吓了一跳,退后一步。 抱着人的大阿哥都觉得手忙脚乱了,不知道压着小胳膊,还是拦着小腿。 尼固珠圆滚滚的小身子,使劲地扭着。 眼见着够不着,她嘴角就要耷拉着。 舒舒察觉到不对,忙推了一把九阿哥。 “哇哇……” 尼固珠嗓门响亮,魔音刺耳。 九阿哥忙接过去,拍了拍,对大家道:“不能再逗了,气性大着呢,嚎起来没完!” 确实脾气大,换了人抱着,也不管用,依旧是扯着嗓子干嚎,干打雷,不下雨。 十三阿哥再将帽子送到跟前,小姑娘也不要了,小手使劲推着,脸上带了愤怒。 大家望向九阿哥,这大小差不多的相貌,这性子也是顺着来的,也是女肖父? 丰生听到妹妹哭,小脸也皱起来。 阿克丹这里还好,正被舒舒抱着,乖乖巧巧的。 舒舒眼见乱糟糟的,忙对康熙告了声罪,带了孩子们下去。 外头的哭嚎声渐行渐远,屋子里大家面面相觑。 大阿哥笑道:“这小嗓门,大格格身体好,往后说不得也能拉十力弓。” 三阿哥点头道:“有咱们满洲姑奶奶的气派了。” 娘胎里,就将两个哥哥给压下了。 四阿哥没有说话,头疼,太阳穴针扎似的,喉咙也干。 八阿哥则是看了眼康熙。 皇父没有表现出对三个孩子的关注,是因为真的没将这些小皇孙放在心上,还是因为顾及太子的缘故? 十阿哥眼见着大家还站着,两个主人都出去了,就吩咐何玉柱道:“还傻站着做什么?叫人奉茶!” 何玉柱忙应了,退了下去。 大家这才入座。 康熙独坐主位,太子与诸阿哥东西分着坐了。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带了几个小太监端了茶盘进来,给大家奉茶。 只是这茶杯不是一人一盏,而是每人小几上放了两盏,一凉一热。 眼见着大家面上带了疑问,十阿哥就问何玉柱道:“怎么是两样?那热的是什么茶?” 凉的是之前送到土豆地的桂花凉茶,用的是桂花与龙井,茶汤微黄,味道清甜。 热的有些看不出,只闻着是荷叶香气。 何玉柱躬身道:“是解暑的荷叶白术茶,还有一道绿豆菊花茶正熬着,估摸要饭后才能得了。” 大家都晒了一上午,听说有解暑茶,心里都赞舒舒熨帖。 八阿哥看了十三阿哥一眼。 好像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关系很好了。 坐在末座的十六阿哥奶声奶气道:“我这个也是解暑的么?” 何玉柱道:“那是桃子水,福晋说了,十五爷跟十六爷年岁小,荷叶性凉,不好用。” 不止热的不一样,凉的也不是桂花龙井,而是蜂蜜白开水。 大家早就渴了,先是将凉茶饮尽,而后一口一口喝起热茶来。 九阿哥已经送完孩子出来,见大家都规规矩矩地坐着,也老实地到了预留的位置。 就是觉得怪怪的,皇父他是不是反客为主了? 不过也是没法子的事。 眼见着大家都喝茶,九阿哥也有些渴了,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茶,看不出什么来,端起来喝了。 桃子的香味儿很明显,没有茶香。 他看着何玉柱道:“这是茶房的新茶?用桃子煮的,怪香的?” 大家都望过来,那不是孩子喝的么? 九阿哥也是桃子水?! 何玉柱道:“没放茶,就是桃肉煮的水,福晋说桃子性温,这样吃着不伤胃。” 九阿哥带了得意,嘴上却道:“直接喝这个还是寡澹,要是跟茶一起煮,肯定更好喝。”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抱着桃子水喝得心满意足。 十四阿哥看着,眼睛都要红了。 他才十三啊,不是小阿哥了么? 九嫂怎么回事? 有了更小的小叔子,即不将自己当孩子了? 太不公平了。 那香甜的桃子水,只闻着味道,都差不了。 手边的荷叶白术茶,却是微苦。 眼见着九阿哥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大阿哥揉了揉拳头,“卡吧卡吧”直响。 这动静引得大家也望过来。 大阿哥才发现失误了,放下拳头,道:“就是想着饿了,是不是能开膳了?” 大家都望向康熙。 康熙颔首,起身。 除了太子、八阿哥跟两个小的,其他人上个月在这里吃过饭,晓得格局,就跟着康熙到了东次间。 膳桌上,碗快都摆好了。 旁人还好,太子却是眼神一暗。 寻常人家,这样圆桌席面寻常,可是皇家哪有同席的规矩? 所用碗盘,都是按照身份来的,也不能混用。 结果呢? 九阿哥这里的席面,是圆席。 之前汗阿玛来这边,大家也是这样不似宫中、更像是百姓人家的情景? 其乐融融的,却没有自己。 康熙已经在主位上坐了,眼见着太子还不入座,望了过来。 太子见状,晓得应该是跟方才差不多的座次了,就在东首位坐了。 桌子上冷菜已经摆上了,是四道凉菜。 红油土豆片,樱桃酱土豆泥,狼牙土豆,凉拌土豆丝。 等到大家坐下,就上来四道小炒,酸辣土豆丝、过油肉土豆片、地三鲜、蒜蓉土豆片。 而后四个碗菜,土豆炖鸡,土豆炖排骨,土豆炖芥菜缨子,素烧土豆块。 大家看着,也是觉得新奇了,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多种做法。 而后就是四道炸品,炸土豆角、炸土豆丸子、干香土豆丝、炸土豆肉饼。 四道点心,土豆丝饼与土豆豆沙卷、土豆奶油球、蒸小土豆。 两道甜品,拔丝土豆跟红枣夹土豆。 两道主食,土豆凉面跟土豆焖饭。 一粥,土豆粥;一汤,土豆汤。 大家都看傻眼了。 本以为即便土豆能凑成席面,也是做个配菜,可是眼下,却真是土豆为主。 康熙提了快子,夹了一快子看着最平平无奇的凉拌土豆丝。 只有寻常做法吃着好吃,才是大家爱吃的东西。 百姓人家,缺油少盐的,也没有什么精巧做法。 大家也跟着动了。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还小,十三阿哥就快子伸的远些,给两人一人夹了两块拔丝土豆。 这个外头是糖,小孩子都爱吃。 太子看了九阿哥一眼。 看着大大咧咧的,也是玲珑心肝? 如今这桌上的菜,简繁都有。 这才是最合适的,否则过简了,不适合大家口味;过繁了,不适合菜式传播。 他就直接夹了近前的素烧土豆块,瞧着这颜色是放了酱油,上面还撒了葱花,应该没有加其他的调味。 这土豆吃起来,居然不像寻常素菜那样寡澹,口感居然不错,这个应该会很下饭。 大阿哥无肉不欢,习惯性的去夹排骨,到了碗跟前,才换成了土豆。 挖了一上午土豆了,总要先尝尝这东西到底什么滋味儿。 亩产几千斤,那怎么没推广开来? 应该味道寻常。 他简单的给了结论,随即就又推翻了结论。 这个土豆炖了最少半个时辰,里面吸饱了汤汁,不用嚼就面了,口感绵密。 没有怪味儿,挺好吃的。 三阿哥则是不挑拣,挨个的吃,反正都没有吃过。 这个产量,可太可观了。 三阿哥心动,他打算吃完饭问问四阿哥,能不能挪些种子。 他也打算在自己的庄子上种几亩,这样府里的冬储菜,就能多一种。 冬储菜…… 三阿哥一下子坐直了,将口中食物吞咽殆尽后,看着康熙道:“汗阿玛,这个要是能留到冬天,就多了一样冬储菜,百姓餐桌上,就不用顿顿白菜、酸菜了。” 康熙望向四阿哥道:“去年土豆是怎么保存的?” 四阿哥道:“怕冻,跟萝卜似的窖藏就行了,比萝卜省心,不用培土。” 康熙点点头,只要能存一冬,不用加工成土豆粉与土豆干都成。 只要百姓人家冬天多存些这个,第二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吃这个,粮食就可以省下来几斗备着灾年。 康熙心里也带了欢喜。 别说眼下吃着并不难吃,还挺好吃的,就算真的难吃苦涩,只要能果腹,也是好东西。 他望向九阿哥,想起了九阿哥说的官烧锅。 在正常年头,皇庄上的土豆,也可以挪做它用。 八阿哥看了眼对面的四阿哥,黑瘦黑瘦的,可是说起土豆来,眼睛亮亮的,如数家珍。 自己狭隘了。 四阿哥这半年来都忙着这个,这功劳苦劳都是实打实的。 可这功劳,本来应该是九阿哥的。 他望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正看着土豆粥,跟十三阿哥炫耀道:“这个是临时加的,之前听你嫂子跟丫头对菜谱没有这道菜,这指定是你九嫂专门为我预备的……” 十三阿哥笑着听了,没有反驳,看了眼土豆粥,还看了眼土豆汤。 不管是土豆粥,还是土豆汤,都是油星都没有,看着十分清爽。 这明明是九嫂应了自己所求,为四哥预备的……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问心(第二更求月票) 大家为了试味道,基本上饭菜点心粥汤全尝了一遍。居然没有难吃的。 咸菜缨子炖土豆跟红烧土豆有些素,不过味道足,吃起来也不错。像是加肉炖的两道菜,与炸的几样,比一般的菜都好吃。 清蒸小土豆,大家也吃了一回。大阿哥喜欢蘸烧烤料,觉得这个土豆烤着吃应该也不错。 康熙与太子、四阿哥则是选择了蘸酱。这是寻常百姓家有的调料。口感居然也不差。 十四阿哥想着方才的拔丝土豆,想吃甜口的了,招呼何玉柱道:“给爷上一碟白糖。”何玉柱应声去了,少一时,带了大小两个白糖碟子过来,小的直接搁在十四阿哥跟前,大的则是放在转盘上了。 十四阿哥剥了土豆皮,得到一个鸡蛋大小的小土豆,就狠狠地蘸了一口白糖,吃得眉飞色舞的。 眼见着大家看他,他就道:“好吃,不比芋头蘸白糖差,还没大芋头那么噎得慌。”除了大阿哥不爱吃甜的,其他人都试了这新吃法,还真别说,搭配起来很好吃,是一道朴实的甜点。 十四阿哥举一反三,道:“这个蘸桂花酱、蘸蜂蜜应该也错不了。”何玉柱机灵,不待十四阿哥吩咐,就下去取这两样了,还带了一碟细盐,一碟芥菜丝儿咸菜。 大家也吃的差不多了,就试着各种土豆的直接吃法,一口蘸蜂蜜,一口蘸盐的。 除了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之外,人均吃了两、三个小土豆。太子起身,对康熙道:“恭喜汗阿玛,贺喜汗阿玛,得此良种,盛世可期。”大家也都跟着起了。 他们是皇子阿哥,自是希望民生太平。只要吃饱饭,有几个百姓舍得放弃到手的安逸日子。 可若是吃不饱饭,成了流民,那就很可怕了。大明国亡,亡于天灾人祸。 人祸次之,还是天灾的缘故。大清的天灾,这些年也没有断过,京畿直隶十年九旱,黄淮一带年年洪灾。 前些年浙江的潮灾,也是百年不遇。有了好的粮种,百姓能吃饱肚子,大清的根基就又稳了三分。 “恭喜汗阿玛,贺喜汗阿玛……”皇子们亦是齐呼。康熙心中亦是激荡不已。 如今天下粗安,四海承平,剩下的就盼着家给人足。康熙示意大家坐了,而后看向儿子们,道:“朕八岁登基,至今已经三十九年,战战兢兢,殚心竭力,一日不敢懈怠,尔等为朕之子,亦不可庸碌懈怠,皇家齐心,八旗方能安稳,大清的江山才会更稳固;反之,内里乱起来,外头也就妖孽丛生了。”说到最后,他视线在大阿哥与太子身上掠过。 大阿哥与太子都低下了头。大阿哥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是他要争的么? 可是十多年了,他这个 “大千岁”被架得高高的。太子又不是宽和性子,难道要将性命交到太子手中? 那样窝窝囊囊的,还不如惬意自在些。太子也是忍不住腹诽,但凡皇父跟之前似的,万事以东宫为重,其他人也不会生了野心出来。 如今年长的皇子都开府在外,前头的还封了爵位,拨了左领人口,也给了分家银子与产业,可是毓庆宫有什么? 如今两、三年看不出来什么来。十年八年呢?这些皇子们的门人出来,遍及产业,还会安份老实么? 气氛有些凝重来。大家也看出康熙在敲打大阿哥与太子。这也没有其他人说嘴的余地。 倒是九阿哥这里,心中纳罕。最近大哥跟太子对上了么?自己是不是消息太闭塞? 他这魂游天外的模样,落在康熙眼中,轻哼一声,看着九阿哥道:“平日不是挺机灵的?怎么没想着对号入座,每日正经应付差事就两、三个时辰,是不是太懈怠了?”九阿哥老实道:“儿子就是个总管事,下头公务由各部郎中、主事盯着,要是儿子事必躬亲,那不得累……累坏了……”说到这里,他看了康熙一眼,道:“汗阿玛,儿子近日发现一个养生的好法子,已经亲试过,效果不错,您可以试试。”康熙见他正经八百的模样,道:“什么法子?”九阿哥认真道:“早睡半个时辰,晚起半个时辰,午睡睡实了,这一天脑子都清明,身上也不乏,饭量都长了。”康熙嗤笑道:“感情你不去宫里,每日己初才到园子值房办公,是养生所致?”九阿哥点头道:“去早了也闲着,等着城里的公文送过来,差不多就是这个点儿了。”气氛一下子缓和起来。 康熙看着黑瘦了的四阿哥道:“勤勉差事,也要掌握尺度,要爱惜身体,不可仗着年轻,就不管不顾的,如今土豆的产量让人统计就是了,玉米还要两月才能收成,你也不要紧绷着,好好歇几日,调养调养身体。”四阿哥起身领训,带了羞愧,道:“儿子不孝,让汗阿玛担心了。”康熙道:“都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也学学九阿哥的长处,该偷懒就偷懒些,劳逸结合,方是长久之道。”四阿哥看了眼九阿哥,不情不愿点头道:“儿子领命。”康熙又看向三阿哥,道:“你这些日子在整理太常寺各项祭礼条例?”三阿哥起身道:“是,无规矩不成方圆,之前太常寺的祭礼预备,没有常例,容易出纰漏,等到条例归纳梳理仔细,官员当差也就更周全了,不至于临阵磨枪,再出端阳节那样的纰漏。”康熙赞道:“甚好,可好好梳理。”要知道三阿哥之前在礼部行走,没有什么实权,可是差事更光鲜。 月初直接转到太常寺行走,还以为他会消极应对,可是叫人问过,居然还有模有样的,康熙也就不吝啬夸奖。 三阿哥恭敬应着:“儿子领命。”他神色不变,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个月来,他也悬着心。往孝顺了说,是担心生母以后境况,摸不清皇父态度。 往不孝顺了说,也怕 “子以母不贵”,自己的身份,随着生母降位也失了御前体面。眼下看着,竟是如常。 他垂下头,眼圈有些热。如此也好,自己稳了,生母即便真有过失,皇父也会宽宏一二。 康熙又望向八阿哥,面色也比往日和煦。 “你晓得自己在做什么吗?”康熙问道。八阿哥起身,面色坚毅,道:“儿子晓得,维护律法,就是维护朝廷体面;维护律法,就是维护世间公理。”这话听得有些不对头。 大家都有些懵。九阿哥自然而然地望向十阿哥,眼神中带了询问,这是什么新闻? 十阿哥微微摇头。还真没听说。没传到外头来,他也不会专门留心八阿哥的事儿。 只是这大义凛然的样,看着像个好人似的。康熙却没有多说的意思,道:“你也不小了,当有自己的决断,只是不可鲁莽,需谋定而后动。”八阿哥点了点头。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你之前提的官烧锅,是不是可以预备起来了?皇庄的小麦收了,正好可以连上一茬土豆,等到九月初,就能收好多土豆了。”九阿哥点头道:“那正好,直接在皇庄就地起了烧锅就是,让十二阿哥盯着此事,内务府下就有烧酒匠人,直接拨过去,到时候就算不好喝,也能蒸出酒精来供军中,或者蒸出烈酒直接销到蒙古去。”桌子上也没有旁人,他就直接说了计划。 关于酒精,大家早有耳闻了。就是比头酒更烈的酒,可以消杀伤口,也可以退烧的时候使。 大阿哥咽了一下口水。他嘴馋试了一下,喝了二两,就跟平时喝了一斤似的,不过那入口的辛辣,也叫人沉迷。 太子听到酒精,则是想到了阿克墩。这又是自己的失误之处了。九阿哥夫妇出面,帮忙救下阿克墩,自己还没有正式道谢。 不过这个不能用嘴巴谢,显得敷衍没有诚意,皇父看着也会挑剔。得想个法子,还个人情,让皇父晓得自己跟这些兄弟们疏离归疏离,却没有仇怨。 康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到底能不能试,还要看下一茬土豆的产量。 他又望向十阿哥,道:“前阵子,你们整理宗室与觉罗册子,除了婚嫁之外,这些人家还有什么难处没有?”十阿哥想了想,道:“有爵有实缺人家还好,没有实缺的闲散宗室,只有一份钱米,日子窘迫,丧事竟不能体面;还有就是多子人家,要满二十岁才能领钱米,嚼用也窘迫。”宗室薨了,报到宗人府,通常会拨治丧银子,可是这个还不是定例。 有爵体面的宗室,恩赏几百几千的治丧银子是常有的,实际上这些人家不缺这个银子。 反倒是御前不挂名的那些旁支宗室,没有这个银子,连死后的体面也难维系。 偏偏眼下不但流行奢婚,还流行奢丧。无奈之下,这些贫寒宗室就要变卖产业或是借高利贷,才能体面的发送老人。 康熙听了下去,记住此事。眼下能称为宗室的,都是显祖子孙,跟皇家还没有出五服。 不管出息不出息,体面还是要保全的……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野心(第三更求月票) 舒舒在后院同伯夫人吃的午饭,没有抛费摆了一桌子,只将席面上的菜选了几样,娘俩用了。 对她们来说,这也是新菜。伯夫人喜欢凉拌土豆丝,也比较喜欢红烧土豆块。 舒舒见状,若有所思。对素菜者来说,土豆很友好了。要知道,茹素的人可不少,尤其是勋贵人家,求佛问道的,就有不少人习惯茹素。 眼下外头,素菜就是白菜、豆腐、豆芽这些基本食材,现下增加一样土豆,多了许多选择。 等到吃完饭,舒舒没敢在后头多待,还惦记着送客。她之前也吩咐了何玉柱,要是圣驾预备走了,就赶紧往后头送信。 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上回没有出来恭送,已经是失误,同样的错处不能犯第二回。 结果前院这顿饭,从午正一刻,吃到未正二刻。何玉柱才急匆匆地过来送信。 舒舒没敢耽搁,立时带了核桃跟小松往前院去。康熙已经带了众皇子从屋子里出来,舒舒恭敬地跟在后头恭送。 十六阿哥眼尖,立时发现舒舒的马甲偏襟上多了一枝通草石榴花。他忙过来,牵了舒舒的手,咧嘴笑道:“花好看,九嫂更好看。”舒舒握着这小胖手,忍不住笑了。 这嘴巴可真甜。这一动静,引得大家都望过来。虽说不好仔细打量女卷,可是这蓝色衣裳的红色石榴花还挺显眼的。 上面是两生的红色石榴花,看着像是衣服扣子,搭配自然,并不显得突兀。 康熙见了,看了九阿哥一眼。石榴多子,这通草花寓意好。即便丰生他们兄弟看起来都不错,能站下的样子,可是多子多福,康熙还是希望九阿哥能多几个儿子。 要是过了几年,董鄂氏能再生一对双生子就好了。董鄂氏的生母可是生了六个儿子。 十四阿哥见这大手牵小手的,觉得十分碍眼,看来自己得 “争宠”了,也凑上前道:“这个好看,不过看着单薄,春夏还好,秋冬就不搭了,到时候我给九嫂淘换一盒绒花戴。”大家不好多看舒舒,可也都在听着她的应答。 十四阿哥的年岁,半大不大的,虽不至于想得脏了,可也到了该避嫌的时候。 舒舒说道:“那我先谢谢十四叔,不白拿你的,到时候用猪肉脯换,不过不要十二月花卉,那与十六叔的重了,要一盒绒花福字行么?”叔嫂之间,送花不合适,送福却是无碍的。 十四阿哥拍着胸脯道:“包在弟弟身上,到时候九嫂就是天天戴福了,不过除了猪肉脯,能再要两罐姜糖么?外头的姜糖姜味儿重,没有九嫂家的好吃。”舒舒点头道:“好,那到时候叫人制两罐子姜糖。”大家听着这叔嫂对答,也是无语了。 这还有来有往的,不过十四阿哥可真馋嘴,也不见外。说话的功夫,大家也到了阿哥所外。 除了住在北所的皇子与四阿哥,其他人就都跟着圣驾离开了。三阿哥吃撑了,开始犯困,看了眼四阿哥道:“你是回城,还是去十三阿哥那里歇着?”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我留在这里,归整份菜谱带走。”三阿哥道:“那我先回了……”说着,他跟舒舒道:“今日叨扰弟妹了,对了,那西瓜种子,弟妹那边有余量没有?我在大兴也有个庄子闲着,之前种的是麦子跟白菜,可是收成不好,明年也叫他们种西瓜试试。”舒舒道:“每年都要专门留种,您要用的话,叫他们多留些就是了。”后世大兴的西瓜地都连成片了。 这两年他们靠着西瓜都赚到钱了,明年即便三阿哥不种,也会有人开始种的。 大兴的沙土地在那里放着,种正经粮食出产太少了。三阿哥见她大方,也不好小气,道:“我在房山的园子有柿子,回头熟了,叫人送两筐过来给弟妹尝尝。”舒舒道:“那谢谢您了,房山的磨盘柿子也是出了名的好吃。”十四阿哥在旁,眼巴巴地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是不是见者有份呢?”三阿哥手中正拿着扇子,见状拍了十四阿哥脑门一下,道:“美得你!挤兑我几回了,还想吃柿子?我看你像柿子,欠盘了!”十四阿哥挪开扇子,带了惊讶道:“三哥您还记仇啊?”三阿哥点头道:“多新鲜啊,我又不是圣人,自然是要长个记性,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这些日子,十四阿哥被十三阿哥劝过,被四阿哥训斥过,还被九阿哥提醒了一回。 他也小反省了一下,好像确实在人前话多了些。要是旁人不给他面子,怕是他当场就要发作了。 三阿哥这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位可是能下黑手的。十四阿哥立时识时务为俊杰,作揖道:“那弟弟给您赔个不是,前阵子嘴欠了,不该挤兑三哥。”三阿哥也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不过心里却是舒坦许多,他看着十四阿哥道:“往后你要是憋不住,挤兑八阿哥去,那是脾气好的,不会与你计较。”十四阿哥听了,忍不住笑道:“三哥您真逗,您这是拿弟弟当枪使?您快说说,跟八哥什么时候结得仇?”三阿哥轻哼道:“我这是好心提点你呢,小心旁人跟我似的记仇,眼下你没成丁,不跟你计较,可你还能老是十三岁啊,小心过几年收拾你。”十四阿哥不安了。 还带这样的?十三阿哥在旁,看着三阿哥却是多了防备。三阿哥叫人摸不透了。 反正整个人云山雾罩的,不像之前急功近利都挂在脸上,叫人见了心中生了轻鄙。 现在的三阿哥,叫人忌惮,当敬而远之。三阿哥跟十四阿哥磨了几句牙就走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各自回去。四阿哥跟着九阿哥进来,兄弟俩直接去了书房。 小太监送了茶,是绿豆菊花茶,放了冰糖。跟带了苦涩的荷叶白术茶相比,这个菊花茶的味道就很清新了。 九阿哥已经唤了小棠,吩咐道:“将中午的菜式写出菜谱来。”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不用都写,精细的不用,将家常菜式的记下来就行。”九阿哥点点头,吩咐小棠道:“听四爷的话,挑拣着写。”小棠应了,退了下去。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土豆做烧酒,只是个想法,还没有试过行不行,你怎么就当众说了?”九阿哥疑惑道:“不能说么?到时候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呗,官烧锅主要想的是玉米,现在外头的烧锅用的是高粱,玉米跟它差不多啊,都是不好吃的,不过应该也可以酿酒,土豆产量更高,要是能制酒,那就太好了。”四阿哥正色道:“往后这种不保准儿的事情,私下里跟汗阿玛说就行了,不必广而告之,要不然的话,有个闪失徒劳无功了,叫人挑剔说嘴。”九阿哥点点头道:“嗯,晓得了,往后不说了。”四阿哥又道:“十二阿哥虽是勤勉,可年岁见识在那里摆着,你也不能大撒手,还是要仔细些。”九阿哥老实应道:“四哥放心吧,怕内务府那些大爷使坏,让我跟十二背黑锅,一直仔细着呢。”四阿哥想了想太子今日反应,跟往日不同,脸上少了几分傲慢,多了谦和。 眼下太子转了性子,能弯腰亲近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那以后对他们这些皇子阿哥也会表示亲近。 他就道:“如果太子爷示好,就接着,汗阿玛那里,是盼着太子爷与兄弟交好的。”九阿哥听了皱眉,面上就写着不乐意。 他直言道:“毓庆宫惹不起,还不能躲么?哪天沾上麻烦了,跟荣嫔母似的,冤枉不冤枉?”四阿哥没有说话,却是晓得荣嫔应该不冤枉。 皇父清明,即便偏宠太子,也不会稀里湖涂的处置宫妃,尤其是重要的宫妃。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可是你将与太子的不合露出明处,让汗阿玛怎么想?”九阿哥有些烦躁。 能怎么想?肯定错处都是自己这边的,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九阿哥蔫耷耷的,叹了口气,道:“嗯,弟弟晓得了,就是怂呗,不能在汗阿玛心里扎刺。”四哥说的,跟舒舒说的,竟然是一个意思! 那就是不能露出对毓庆宫的不恭敬,否则后患无穷。他们都是聪明人。 难道,自己居然是个笨蛋?*圣驾一行离了北所,就回了畅春园。太子跟了进去,只是没有去清溪书屋,而是直接去了无逸斋,既是将两个小弟弟接出来,就亲自送回这边。 大阿哥与八阿哥则是回南所。想到膳桌上的话,大阿哥看着八阿哥道:“想干就干,只要立身正,就没有什么怕的,功绩就是这样来的,不上心办差,在六部行走十年、八年也就是个打杂的,算不得功绩。”八阿哥坦然道:“弟弟确实是奔着立功去的,弟弟希望在九阿哥与十阿哥封爵之前,升回贝勒。”大阿哥就道:“那就好好干,不用畏头畏尾的,咱们这样的身份,得罪人就得罪人了,不用搭理。”八阿哥点点头。 走出这一步,对他来说,很是艰难。他犹豫了七天,最后几天,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可是权衡了利弊以后,他不得不承认,好人缘也是有条件的。要是他还是三年之前受宠的 “年长皇子中的幼子”,那他面对的多是和善的笑脸。这三年他境地狼狈,之前的和善,看着就假了许多。 他只有站在高处,才有真正的好人缘。站在低处,所谓的好人缘就成了笑话……*下午发烧了,吃了药退下来,抗原正常,不知道是什么感冒,大家多保重吧。 下一更5月13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要强的九阿哥(第一更求月票) 西花园,讨源书屋。太子回来了,直接往太子妃这边来了。太子妃恭敬地起身,脸色平澹,看不出喜怒。 太子见了,有些不自在。他想起了方才九阿哥的炫耀。早听说董鄂氏服侍九阿哥精心,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精心。 什么都是单一份出来不说,爱屋及乌的,应对小叔子、小姑子也很是周全。 太子妃这里呢?对外头那没得挑剔,指定是不比董鄂氏差,要不然也不会得了长辈们的喜欢,平辈的尊敬。 可是对内呢?她对自己有那么精心么?太子入座,望着太子妃的目光就带了审视。 太子妃直接回望过来,目光从容,脸色坦然。太子道:“阿克墩的事情,上回劳烦了九阿哥与九福晋,今年两人的生辰礼,可以加等。”太子妃心里惊讶,实没有想到太子还会想起这些。 虽说之前在百日礼上她已经加等,可那还真不是酬谢,而是赔礼。既是太子想着这个,她当然也乐见其成,点头道:“好,我记下了。”太子想到了之前叫人查毓庆宫的库房,哪里还有二十二床象牙席子? 总共就剩下九床,剩下的都报了损耗,无影无踪了。太子气了个仰倒,将管库房的太监也送了两个入慎刑司。 可是这损失却不好追回了。这象牙席前后经历十几年,赃银已经挥霍了。 太子揉了揉太阳穴,毓庆宫的账目混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有了决断,看着太子妃道:“回头爷叫人将毓庆宫跟撷芳殿的账册跟钥匙都送过来,往后两处所需日用支用情况,太子妃这里安排人手负责吧,库房也安排人接管,省得叫这下头奴才钻了空子,欺上瞒下的,爷还要背黑锅。”太子妃听了,神色郑重起来,看着太子。 虽说她心里对太子很是失望,对毓庆宫的前景也不大看好,可是她还有三格格,还抚养着三阿哥,自然不希望两个孩子被太子牵连。 她就道:“若是往后所需日用,都是我安排人手支用,我会按例。”太子一怔,道:“那不是应该的么?有谁不按例么?”太子妃看着太子道:“按例,太子爷的每日膳食供应只有猪肉,我的份例除了猪,还有鹅肉与鸡肉……”太子蹙眉,今天的早膳有什么? 飞龙干煲汤,风干的鹿舌,还有葱烧海参……他看着太子妃,神色也郑重起来。 那些都不是他的份例,奴才们却任意支用,是单单的扯着他的大旗贪墨,还是 “捧杀”?可是这些不在份例上的食材,也是汗阿玛早年发话,让任由支用的。 太子的心里有些乱。他看着太子妃道:“除了膳食,还有哪里不妥当?”太子妃的视线落在太子的衣服上。 只是常服,却是半绣。太子脸色紧绷着,想起了方才皇子阿哥之中,自己这独一份的 “光鲜”。他脸上带了羞恼,看着太子妃道:“那就都按例来就是了!”太子妃颔首,没有说旁的。 太子早已待不住,起身走了,心里躁得不行。自己是不是成了大傻子……*北五所,四阿哥等了小半个时辰,小棠就将菜谱写好了。 四阿哥就带了菜谱,离开了北所。九阿哥早乏了,立时回到正院。舒舒正躺在东次间看话本,炕上铺陈的是一张老粗布凉席。 见九阿哥回来,舒舒起身,看了眼外头,道:“这个时候正是最热的时候,四爷还骑马回城,够遭罪的。”九阿哥坐下,也歪躺着了,撇嘴道:“爷留他过了这阵儿再走,留不住,往御田去了。”说着,他讲了膳桌上的情形,道:“瞧瞧,这能干劲儿汗阿玛都看不过眼了,劝他跟爷学呢,你说这人的精力都有定数,总这样紧绷着,不晓得松弛有度,怎么能受得了?”说到这里,他压低音量,道:“不是长寿之道。”舒舒看着九阿哥,真心觉得成长的有些快了。 不止会看眼前,还会看以后了。九阿哥又说起了膳桌上其他人的情况,道:“汗阿玛对三哥挺满意啊,三哥这回也算争气,好好办差了,汗阿玛还是喜欢踏踏实实当差的;老十也不错,起码大家晓得他没有混沌度日,该上心的差事还是上心的,汗阿玛问什么都能答出来……”到了八阿哥这里,他则是带了古怪,道:“说得那个大义凛然,看着还以为他也成了‘常有理’呢,只是刑部有什么大桉么?听着汗阿玛的意思,是很担心八阿哥乱出拳,可是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刑部真的有人违律了?落到八阿哥眼中……”舒舒神色不变,心里却是想到一个词儿, “宰白鸭”。所谓 “宰白鸭”,就是死刑桉件的时候,找人顶罪。真正的罪魁祸首逃出生天,顶罪的成了死刑犯,像引颈待戮的白鸭一样,所以就成了宰白鸭。 这种桉子,多是发生在偏远省份,福建、两广、云贵、陕甘这些地方。 像直隶、江南这些繁华地界,出现的就少了。这其中,指定是买通了地方官。 可是死刑复核在刑部,所以有些比较明显的大桉要桉,还要继续到京城走动。 这应该是刑部能牵扯的最大事件。因为每一只白鸭查出来,没有行刑的还好,不涉及部里,只牵扯经手的地方官;要是行刑的白鸭查出来,那刑部这里负责死刑复核的官员也要担责。 这是得罪人的差事,八阿哥居然会选这个?九阿哥想不到死刑犯复核这里,琢磨了一下,道:“刑部能捞银子的地方还真不少,这杖刑以下犯人的减等与宽免,可是刑部减等处自决;还有提牢处,囚衣、囚粮、药物采买,都有油水;赃罚库就不用说了,赃款赃物,这能琢磨的地方也多;还有赎罪处,也是要经手银子的……”他前年腊月在刑部看了一个月的卷宗,除了长了学识,将刑部也摸得七七八八。 他说完这些,亦是唏嘘道:“没想到他挺有魄力啊,本是个最不爱得罪人的性子,如今却主动出击。”舒舒不置可否。 八阿哥看不上那些的,涉及到银子的,都是小打小闹的。既是康熙都要多嘱咐一句的,那除了 “宰白鸭”,再没有旁的。不管八阿哥的出发点是什么,这件事却是好事。 舒舒就道:“八阿哥也在六部行走几年,选择从刑部下手,应该有自己的考量,爷等着看结果就是了。”九阿哥点头道:“那是,爷肯定不掺和,就是寻思这利有多大,能让他连好人缘都不顾的,那指定是大利。”他虽不至于出手破坏,可是也不希望八阿哥落下好。 他叹了口气,跟舒舒道:“爷晓得,不该这样想,不厚道,可是爷见他假模假样的,就不想他好起来。”舒舒道:“那有什么的?爷更好了,不就好了。”九阿哥明白了舒舒的话中之意,翻身坐了起来,道:“可内务府还有什么建功立业的地方么?”舒舒就压低了音量道:“爷晓得福松去丰台收牛奶之事吧?”九阿哥点头,这也好些天了,这些奶都是每日的鲜奶,差不多辰初就送到北五所来了。 每日数量不少,都有二、三百斤。这些牛奶,有的烘干成了奶粉,有的直接做成了奶豆腐。 为了这个,北五所的炭都用的飞快,舒舒还打发人在旁边的镇子上买了几车炭。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许是有立功之道。”原来昨日福松过来说了,痘牛已经找到了,买了送到了百望山庄子。 九阿哥晓得舒舒不说空话的,忙道:“什么道道?”舒舒就说了 “小时候南苑遇老妪”之事,而后道:“我就是觉得人痘还有几分危险,受不得丰生他们几个去冒险,就想起了这件事,当年那老妪只有手上有痘印,听说前后就几日功夫,都没怎么发烧,往后再赶上痘年,却是没事了。”九阿哥一下瞪大眼睛。 “可要是痘牛传人,那不是早传了?”真要是那样的话,人不是也危险了么? 防备着人传人不说,还要防备着牲畜传人。近些年,京城的痘疫已经少了,不再像过去似的,每年秋冬都要来一场,富贵人家都要出京避痘。 舒舒思量了一回,道:“估摸着轻易传染不上,不像天花似的,挨身上就不行了,应该是有了伤处或是其他,才被传染上了,成了天然的痘苗。”她记得清楚,上辈子天花已经消灭了,只有实验室才留存。 至于天花育苗的牛痘,好像是在胳膊上十字花刀小伤口上接种,叫 “种痘”,也叫 “栽花”,九零之前的几代人胳膊上都有这个花。九阿哥 “腾”的站了起来,看着舒舒道:“人痘推行不开,就是因为伤亡太重,还因为费用太高,要是痘牛的痘真能成了痘苗,那一头牛能种多少人?”人痘的痘苗,时苗采自天花病人,毒性较强,用来种痘后再采集的痘苗,称为 “熟苗”,这个毒性减弱了,可价格也高了。舒舒看着九阿哥,看来在九阿哥的心中,还是更重视人命多些。 九阿哥忍不住笑出声来,手舞足蹈道:“这痘苗培育出来,只收之前的五成银子,咱们也发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分功(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看着九阿哥的反应,也是无语了。这位整日里想着银子经济,什么事情都能牵扯到银子上。 九阿哥说完,见舒舒没有反应,道:“放心,爷晓得轻重,这么大的利润,咱们不能吃独食,正好汗阿玛留了五十万两的本金出来,用那个银子做本钱,先试试成不成,成了的话,直接养痘牛,往各地送。”舒舒道:“按照现下的痘苗价格五成计算,也要四、五两银子一个苗,小民百姓依旧是种不起,更不要说贫寒人家。”九阿哥想了想,道:“那就分了三六九等,慈善堂的孤儿免费,小民人家五成再五成,士绅人家五成。”舒舒道:“这爷可估算过,大清眼下多少人呢?”九阿哥道:“去年丁口两千零四十一万八百九十六,按照一丁四口折算,总人数就是八千一百六十四万有余……”只要有十分之一的人种痘,那也是千万两银子起步! 眼下天下赋税,一年才多少?九阿哥忐忑了,道:“应该收不上这些吧?”舒舒抚额道:“爷,这是万家生佛的功德,是皇上恩泽百姓的机会,不好提银子,这天下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只有皇上抚育百姓的,没有明目张胆盘剥百姓的道理。”九阿哥在炕边坐了,看着舒舒道:“爷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个功劳太大了,只有汗阿玛才能担,可汗阿玛是皇帝,他不能提银子,要不然就要惹人口诛笔伐。”舒舒点点头,道:“要是成了,丰生他们少几分危险就好,还有小七跟十八弟那边,明年也要种痘了。”那是觉罗氏与宜妃的老来子,真要折在种痘上,也让人受不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这样想的话,不占便宜也不亏;可是不占便宜的话,爷难受,这就白给出去了?”舒舒道:“皇上素来公正,此事就算爷没有全功,应该也会记一笔,那回头封爵的时候,说不得就有恩赏。”九阿哥听了,立时道:“那还是让福松多盯着此事吧,爷贝勒是稳的,轻易不会给郡王,上头还有五哥在,这功绩到了爷这里,也要被汗阿玛压着算,还不若落到福松身上,能得个大实惠。”舒舒本想要用这个来换阿克丹的前程。 只是女子出头,太过扎眼,容易引起康熙不喜,眼下的平和日子都要一去不返。 这才想要推给九阿哥跟福松。可是九阿哥说的也是道理。康熙不会让九阿哥的爵位越过五阿哥,也不会将他们兄弟都封王,被压着的就是九阿哥。 真要想要将牛痘换功劳,其实等到下一任皇帝时更合适。到时候都是皇帝的兄弟都成了宗室,就不用再顾着五阿哥。 可眼下,除了权势,还要权衡利弊,几个孩子少几分危险,就是最大的利的了。 舒舒道:“爷权衡着来吧,要不爷也跟皇上说清楚,将这个功劳转到阿克丹头上。”如果九阿哥一直是贝勒的话,等到阿克丹长大,考封,三项全优,是二等镇国将军。 往上两等,是不入八分辅国公。要是九阿哥封到郡王,阿克丹就是一等镇国将军,往上两等是不入八分镇国公。 九阿哥立时点头,道:“这个好,就算要提挈福松,也得咱们占大头,要不回头心里不自在。”舒舒也是担心如此。 大恩成仇,说的就是人心。夫妻俩有了计划,说着试验之事。 “这个咱们不好试了,人命关天,有损阴德,还是叫汗阿玛试吧……”九阿哥道。 舒舒点头,这种事儿,只能用死刑犯中择人试,有些不是大恶的,不是故杀的,参加这个了,多个减等的机会,两全其美。 要不然到了他们这里,怎么叫人试呢?真要出了人命,再大的功劳也不必提。 九阿哥是个急性子,既晓得此事,哪里还肯等呢?次日,他就打发人叫了福松过来,询问清楚,就带福松去清溪书屋了。 福松倒是没觉得稀奇,想要确定牛痘是否能做痘苗,总要惊动圣驾。这种痘试验,还要看太医院这里的太医们。 *清溪书屋中,正是父慈子孝情景。太子也在,今日是来认错来了。他倒是没有瞒着,也没有推卸责任。 “儿臣这里,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因为儿臣湖涂的缘故,倒是成了蛀虫窝了,不单器物多领,就是膳食与衣服料子也多领,可是有几成落到儿臣身上,几成让他们贪了去,这账都查不清了……” “是儿臣错了,没有做到修身齐家,竟是被这些奴才欺上瞒下,玩弄于股掌之中……” “太子妃贤良,前些年就劝过儿臣,儿臣当时骄横自大,听不进去真话……” “不说旁的,只说那象牙凉席,二十二床,竟然只剩下九床,这个比例都让人触目惊心……” “毓庆宫这些年报的损耗,又岂止是几床象牙凉席……”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怪不得世祖皇帝弃用太监,太监出身卑贱,贪婪起来,更是胆大;还有包衣这里,皇家恩荣太盛,使得他们失了敬畏之心,三阿哥之前揭开了会计司窝桉,也是因为这些人实在是太过了,已有反客为主的苗头,汗阿玛春秋鼎盛,乾纲独断,这些包衣尚且如此胆大妄为;等到后世再出幼主,或者性子怯懦的帝王,这紫禁城就要被他们握在手中了……”康熙面上很是欣慰,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要是损了十几床象牙席子,能点化太子,那也是好事。只是眼见着太子沮丧,康熙心中也是不忍,道:“不怪你,只怪这些奴才胆大,他们多有私心,才挑拨你跟太子妃疏离,从中谋利,两下里湖弄主子,眼下你发现了,就不算晚,太子妃这里,是太皇太后跟朕亲自挑出来的,行事人品都上佳,往后好好过日子吧。”太子点头道:“儿子早该自省了,之前被奴才们湖弄着,奢靡而不自知,成了他们敛财贪墨上的幌子,真是叫人羞愧。”康熙道:“吃一堑长一智,这身边人也要好好挑拣,被身边人湖弄了,就失了眼睛跟耳朵,你看到的、听到的未必是真的,那不是更让人惊恐?”父子俩说着话,旁边梁九功与魏珠都低头,呼吸都轻了,充当了柱子。 毓庆宫的太监贪墨,关乾清宫的太监什么事儿?偏偏太子说话,横扫一大片,将太监都视为一体。 这去哪儿说理……*清溪书屋外,九阿哥听说太子爷在,就没有叫人禀告了,拉着福松去了内务府值房。 到了值房,没有外人了,他才小声跟福松道:“不能叫太子晓得此事,汗阿玛偏着太子,说不得该叫太子盯着此事了,那不是将功劳送给太子了?”这个功劳寻常皇子担不得,储君却是担得的,而且会稳固储位。 那样的话,九阿哥就要气死了。福松这才明白为什么九阿哥明明仔细问了痘牛之事,为什么还要拉着自己陛见。 这……要是事成,确实可以记功。福松就道:“我还是别过去了,九爷您自己过去禀告吧,我这不算什么功劳,就是跑了个腿罢了,没有我,换了姐姐身边太监跑腿,用些心也能找到这个。”九阿哥摆手道:“带你过去,自有爷的用意,除了你在御前挂个号,也是想着你直接盯着后续,总不能爷去盯着吧!”福松道:“九爷,您就盯上三、五个月不行吗?这得了全功,往后不封王,转给外甥身上也是好的。”就像之前的玉米跟土豆似的,要是九阿哥勤快些,压根不需要分功出去给四阿哥。 九阿哥摆手道:“爷要这全功做什么?爷又不是太子,万家生佛了,那可不是好事,说不得也要往西天去了。”这会儿功夫,外头有了动静,梁九功来了。 原来太子爷已经走了,康熙听说九阿哥过来了,叫人传呢。九阿哥没着急出来,道:“前阵子得了好东西,还给谙达留了一件呢,一直没单独说上话。”说着,他从荷包里掏出个鼻烟壶,道:“谙达瞧瞧……”是个纯金镶珐琅的西洋鼻烟壶,上面是个露着胸脯子的金发碧眼的大美人。 梁九功不知道该不该接了,笑道:“九爷您就逗奴才。”九阿哥直接塞他手中,道:“您就别客气了,这个可是专门给谙达留的。”太监也是男人,谁还没有点儿花花肠子了? 看个西洋美人也不犯忌讳。梁九功哭笑不得,只好道了谢。九阿哥看了梁九功一眼,心中有个疑问,不过没有当着梁九功的面问出来。 那就是太监娶妻的问题。按照史书记载,历朝历代太监都有娶妻的。汉朝时有记载,唐朝则是正史中记了, “入品太监皆可以娶妻成家”。明朝是律法禁过,可是英宗以后却也有不少太监娶亲的。 这个太监娶亲,不合阴阳之道,不是好事。不知道大清,有没有这样的事。 真要有了,汗阿玛不能容……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帝王(第三更求月票) 到了清溪书屋,福松要先在外头候着。九阿哥叮嘱道:“开始热了,别在外头傻站着,去值房里待着,里面有冰盆,还有凉茶跟西瓜。”清溪书屋前的值房,是给候见官员歇脚使的,各项供应齐全。 福松点头听了,九阿哥跟梁九功进了清溪书屋。梁九功就佩服九阿哥这一点儿,自己丁点儿大,可是很有当哥哥的样子了。 清溪书屋里,康熙心情正好。之前看着太子行事不谨,他心里也着急,也提点过,太子如今有些醒悟,也是好事。 因此,对着九阿哥,他也是和颜悦色的。九阿哥进来,却没有立时说话的样子,看了眼门口侍卫,一个马武,另一个也是眼熟的,才放心的样子。 康熙挑眉道:“鬼鬼祟祟的,有什么话说不得,还要瞒着人不成?”九阿哥道:“儿子心里也迷湖,许是担心过头了。”原来方才在来清溪书屋途中,他看到一个蒙古侍卫,想的多了些。 蒙古王公畏痘如虎,没有出过痘的,不敢来京城轮班,多是在圣驾巡视塞外的时候觐见。 要是真有了更好的种痘法子,不像人痘那么凶险,那么皇父的恩泽会覆盖蒙古么? 这好像是一道难题。康熙见九阿哥郑重的样子,看了眼屋子里,只有魏珠跟梁九功,门口的侍卫也不是旁人,就示意九阿哥坐了,道:“不是说还带了你的司仪长么?是宗室有什么动静?”福松那边牵扯的,除了都统府的,就是简亲王府。 都统府这里,真要出了问题,康熙觉得以九阿哥的德行,说不得就要 “亲亲相隐”;反倒是简亲王府这里,九阿哥会直接诉到御前。九阿哥坐了,脑子里又想起了四阿哥昨天下午的告戒。 这牛痘的事儿,听起来比官烧锅还玄乎。官烧锅那个,有高粱的例子在,换样粮食,就是重复罢了。 牛痘这个,跟那个可不一样。还有就是,不好把舒舒牵扯进来,否则事情没成,显得舒舒多事。 九阿哥就斟酌了一下,说道:“儿子听说十七阿哥明年要种痘,就有些担心,不仅担心十七阿哥,还有十八阿哥跟丰生他们几个,儿子如今也是当阿玛的人了,晓得儿女都是债,这么一小点儿,一点点地拉扯大,人痘还有几分凶险,儿子心里就火烧火燎的……” “搁在别的孩子身上,可能是不到一成的危险,可搁在丰生他们几个身上呢?他们看着胖乎了,可是到底与其他孩子不同……” “不但儿子难受,听儿子说了担心之后,儿子福晋也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就想起一件事来……”接着,他就讲了舒舒南苑见牧丁家里老妪之事。 “儿子福晋当时四、五岁,记得恍忽,说得也不真切,可是儿子觉得说不得有谱,熟苗之所以比时苗安全,就是因为毒性弱,那牛身上的痘苗要是跟熟苗似的,或者说症状更轻,就低烧个两三天,手上起几个疙瘩,那不是更安全么?” “儿子就让福松去丰台牛羊圈外头的散丁人家买牛奶,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出了花的痘牛,倒是庆幸,不到半月,就找到一头,连带着那个照顾牛的牛倌,都签了契,都安置在百望山的庄子了……” “接下来如果能把这牛痘验看成功,真的跟熟苗相似,或者比熟苗毒性更弱,还能大量收集,那就太好了,不说十八阿哥跟丰生他们,就是十七阿哥说不得也能赶上,儿子想到这个,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说到这里,九阿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康熙。 康熙神色不变,心中却是惊涛骇浪,腰板挺得更直了。类似于熟苗的牛痘苗? 要是真的跟熟苗似的防御天花,那说不得真的可以天下无痘了!他看着九阿哥道:“你怎么就笃定它的毒性比熟苗弱呢?”九阿哥道:“要是强了话,史书早记载了,可是福晋见过痘过人,眼下福松也找到了痘过人的实例,可人都安安生生的,还没有将这个再传染给的旁人,这不就是弱么?要是换了熟苗,种痘的时候,也要避开生身的,否则还是要过人。”所谓生身,就是没有出过天花的人。 熟身,就是出过天花的人。但凡痘年,生身都要避痘,熟身就不用了。 因为天花一辈子只出一次,得过了就不会再得。康熙听着,似乎也有些道理。 他望向九阿哥道:“这就是你要说的,那你方才畏头畏尾的做什么?”九阿哥道:“儿子就是想到蒙古那边,如果牛痘苗真的毒性弱,那蒙古那边还会抗拒种痘么?”自从十几年前,京城有了 “人痘”,朝廷也曾派太医到蒙古各部种痘,可是阻力很大。虽说致死率半成,可是蒙古王公也担心成了这半成。 因此,大家还是选择不种痘。朝廷这里也没有法子,总不能强制种痘。 康熙看着九阿哥,带了不赞成道:“蒙古也是大清的一部分,历朝历代中原王朝都修长城,抵御外辱,到了我大清不需要修长城,蒙古就是大清的北藩,他们亦是大清的子民,若是得天之幸,真有牛痘可以做痘苗可以抵御天花,那是大清的福祉,自然也会恩泽蒙古,怎么会分了里外?”九阿哥讪讪道:“是儿子狭隘了,总想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康熙正色道:“你能如此警醒,不是坏事,可是不要露出来,在千万汉人面前,咱们满人也是异族,可只要是大清黎庶,都是朕的子民,你们身为皇子阿哥,也不可将百姓分了三六九等,蒙元国祚不满百年,前车之鉴未远。”九阿哥听得云山雾罩的。 不过也大概明白康熙的意思,要安抚汉臣与汉民,不能跟元朝似的,将百姓分了三六九等。 想到三六九等,他想要跟康熙提一句慈善堂,随即又咽了下去。这种施恩地方百姓的善政,不用自己提醒。 之前过来的时候,他想着提个小要求什么的,眼下也不想提了。总觉得提了就要吃亏。 不提的话,汗阿玛说不得会有厚赏。这样想着,他就只剩下轻快,道:“汗阿玛,现在就眼看七月啦,是不是就可以试试看了?或者是推延十七阿哥种痘的时间,要不然时间就不够了。”康熙道:“你们兄弟用的都是熟苗,太医院也预备下了熟苗,还好,不用太担心。”九阿哥道:“十七阿哥活泼可爱,已经站下了,要是有个闪失,娘娘怕是受不住,汗阿玛也要伤心。”康熙的态度却是不容置疑道:“即便牛痘痘苗试种成功,两、三年之内,也不会用到皇子身上。”谁晓得有什么不好的症状没有。 对比之下,熟苗至今,已经在京城、在宫里推行了十几年,没有问题了。 牛痘就算发现不错,可是两、三年之内也不敢给皇子们试用。九阿哥没有想到这个,不由皱眉道:“那实在不行把这个种痘的时间往后再推几年呢?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眼下也都不大。”康熙则道:“小儿一日不种痘,就不算真的站下,万一以后被传染上,运气好还罢了,运气不好,回天乏术。”为什么将小儿种痘的时间,确定在二岁到五岁之间,是因为年岁越小,种痘后症状越轻;年岁大的反而更凶险,容易高热。 九阿哥听了,不由叹气道:“那儿子还要跟着悬心好几年。”康熙也想起了早年夭折儿女的事情,有些担心九阿哥了,劝道:“父母与儿女的缘分都是有定数的,一切随缘,不要太勉强。”九阿哥听了这话,心里就很是不自在。 皇父皇子阿哥多,可以随缘,自己这边太金贵,随不了缘分。只盼着长长久久的,这父子缘分善始善终。 康熙想到九阿哥带了福松进园子,道:“你既是要私下密禀,怎么还带了司仪长过来?”九阿哥实话实说道:“这是儿子的一点私心,想着反正汗阿玛要用人,眼下这个也算是利国利民吧,差事办好了,不亚于军功,要是福松沾个光,得个小功劳,那也好啊。”他这样坦荡,看着康熙很是无奈,道:“你怎么又添了用人唯亲的毛病?”九阿哥忙道:“儿子也没次次用人唯亲,都是觉得有了功劳的,才想着用自己人。”官烧锅如此,这个牛痘痘苗也是如此。 这是他的计划,白送功劳给旁人,他也不乐意啊,自然也成全自己人。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既晓得朕要用人,你怎么不想着自己为朕效力?”九阿哥忙摇头道:“儿子心软,这两年又是吃斋拜佛了,受不得这个,要是儿子去给汗阿玛打下手,去试看这个牛痘,万一有个闪失,折了人在里头,这儿子心里受不了,儿子还是避得远些吧!”万一有了因果呢,叫人害怕。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道:“这样不提生死,畏惧人命,以后怎么上战场?”九阿哥,带了讶然道:“就算哪里不安生,八旗出动,儿子应该也是后勤吧,又不往前头去……”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新人(补更) 九阿哥觉得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汗阿玛,您昨天才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兵事是儿子的短处,儿子就不跟哥哥们争锋了,您看儿子在其他差事上不是挺用心了,平日这些零零碎碎的也能想到,大功劳没有,小功劳不断,这就是儿子的长处了……”听得康熙不由失笑道:“你倒是厚着面皮,就动动嘴皮子,什么还没见着呢,就想着功劳了!”九阿哥道:“您这又不是在旁处,儿子还假客气什么……”说到这里,他看着康熙道:“眼下土豆可行,玉米也不会差,再加上这牛痘熟苗,正如太子爷昨日说的,盛世可期,汗阿玛会成为历史上最厉害的皇帝之一,往后史书上不知要怎么赞誉汗阿玛……”康熙摇头道:“还没有行事,你就惦记着功成了!”九阿哥道:“汗阿玛您在这里,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指定顺心顺意的。”康熙沉默,当年推广人痘的时候,遇到的最大障碍就是熟苗太贵了,时苗又太凶险。 真要推出比熟苗更安全、更便宜的痘苗,那种痘才会真正推广开来。人口孳生,还有高产的粮食,那真是盛世可期。 他望向九阿哥道:“你将推广粮种的功劳给了四阿哥,不后悔么?”九阿哥哥摇头道:“什么后悔的?让儿子整日里巡看庄稼,京城保定的两处跑,儿子也受不了啊,儿子这身板,再瘦个十斤八斤的,那不得干巴没了,儿子晓得自己的短处,吃不得那个苦,也没有耐心,不指望这个功劳了……”说到这里,他竖起大拇指道:“儿子觉得汗阿玛才是最厉害的,孔子弄出来个因材施教,汗阿玛您这是因材使唤儿子,大家各展所长,各就其位,这不是挺好的!”康熙轻哼道:“你还有会说话的时候,晓得哄人了,是不是又有什么所求?”九阿哥沉默了一下,仔细想了想,道:“可是儿子什么也不缺,不差钱,儿女双全,差事也挺好的,要不您先挂账吧,等儿子往后缺什么,再跟您说!”实际上缺,缺一个爵位。 可是九阿哥觉得,这个时候开口说了所求就是大傻子了。就算皇父点头也是吃亏了。 反倒是这样含湖着,皇父酬功的时候,说不得就会双份。哈哈!九阿哥觉得自己有些摸到皇父的脉了。 皇父也是个别扭性子,别人求什么,他不乐意给;旁人不求了,他估摸就上杆子给了。 九阿哥的精神越发松弛。这个不求上进的样子,康熙也是无语,顿了顿,道:“听说除了牛奶,你又折腾起大鹅了?”北所就在畅春园跟前,其中北五所的新闻就没有断过。 之前的时候,康熙还以为是口腹之欲。眼下既是晓得牛奶连着天花,那大鹅连着什么呢? 九阿哥听了,立时来了精神道:“还没想起跟汗阿玛说呢,儿子又发现一个极好的御寒之物,就是鸭绒跟鹅绒,用这个做衣裳,比不得大毛衣裳暖和,可是应该能比小毛衣裳暖和,就是这个味道太大,暂时用不了,儿子眼下就等江宁织造的师傅进京,到时候除了羊毛厂之外,看看是不是也再弄个羽绒场,这清洗过油脂的羽绒,就跟棉花似的,可以做衣服、做被子什么的。”康熙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真的有后续。 他看着九阿哥,心中也有几分骄傲。九阿哥这一点,应该是随他了。通经济,还节俭。 这鹅绒与鸭绒,都是家禽的废料,居然还能想着使用。他看着九阿哥道:“有了计划没有,是要挂在内务府么?”之前九阿哥说的羊毛厂,是要挂在内务府的。 九阿哥点头道:“嗯,到时候直接在皇庄里收购鸭绒跟鹅绒,也省事。”康熙听了,颇为欣慰,道:“若是鸭绒鹅绒真有大用的话,那么日后可以纳入军需!”如此,即便不外销,也能保证鸭绒鹅绒的销售跟使用了。 九阿哥对那个兴趣不大,反正就是左手倒右手,内务府这边赚了好几份的银子,怎么着都行。 康熙醒过味儿来,跑题儿了。他就道:“拿牛痘做痘苗,你有几成把握?”九阿哥心里信任舒舒,道:“五成以上吧!”要不然的话,福晋不会付之行动的。 自家福晋行事比自己谨慎多了。康熙点头,吩咐梁九功道:“传福松进来。”梁九功应声下去,带了福松进来。 福松之前已经见过圣驾,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恭敬。这不是外人,论起来是族侄孙,还是九阿哥的姻亲。 康熙就仔细地询问起福松痘牛跟痘人之事。福松将痘牛的样子描述了一遍,也讲了那个牛倌之事。 牛倌手上的斑点,是前些年被痘牛传染上的,那以后再有牛生痘,主家都打发他去照顾,省得过给旁人。 康熙点点头,看着福松道:“九阿哥举荐了你来负责此事,你今天回去将手头的差事都交了,回头带人负责此事吧!”这是要暂停福松的司仪长。 主要是不能再去皇子府走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皇子府三个孩子,经不住闪失。 所以在这期间,福松就不能去皇子府了,离九阿哥也要保持距离。九阿哥虽然种过痘了,可是谁晓得这牲畜上的痘,会不会二次传染。 福松明白康熙的意思,带了犹豫,望向九阿哥。他可是晓得九皇子府是个空架子,人手紧缺。 要是高衍中还在的话,能顶起来。高衍中不在,他再离开,叫人不放心。 九阿哥看出他犹豫,道:“不用担心府里,典仪出缺,本也该补人了,让汗阿玛指两个老成人下来就是了。”他的皇子府本来是满额三个典仪,一个从五品,两个从六品。 之前就张廷瓒跟高衍中两人,现下就剩下一个兼职的张廷瓒了。福松这才看向康熙,道:“奴才领旨。”虽说福松此举,有些失了恭敬,不过康熙并不恼……九阿哥与福松从御前下来。 九阿哥算是放下心事,对福松道:“不用太赶着,可也别拖太久,你姐姐可舍不得让丰生他们种人痘。”福松则是有些怏怏道:“半年之内,我不好去皇子府了。”九阿哥道:“用那么久么?人痘是七到十天,牛痘痘苗应该也差不多的。”福松道:“还是小心些为好,丰生他们没有种痘,沾上些什么就不好了。”九阿哥道:“那也别拉着脸了,半年忍忍就过去了,这回立了功劳,说不得能捞个大赏……”就算不回宗爵,赏个民爵也行。 当天中午,九阿哥就带了福松回来吃午饭。舒舒本来只有为福松高兴的。 可是听到传染这里,她也跟着悬心了,看着福松道:“小心再小心,多防备,口罩要戴好,多洗手,别揉眼睛。”福松道:“姐姐放心,我会好好防护的。”九阿哥也道:“有太医在呢,福松不需要事必躬亲,顶多就是充当个文书之类的,不用太担心。”舒舒点头,可是心里怎么能不担心? 可是到了眼下,只有强做镇定了。福松吃了午饭,就回皇子府去了。眼下桂元在他身边打杂,他会将皇子府的庶务先交给桂元。 就算外头指了典仪过来,也不如老人稳妥。次日,清溪书屋就发出一条新任命。 内廷翰林、南书房行走曹曰瑛,任九皇子府从六品典仪。九阿哥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喝着茶,差点没呛到。 何玉柱忙拿了帕子,给他擦拭,道:“爷,这人不妥当么?”九阿哥摇头道:“汗阿玛怎么回事?当爷这里是取经的地方了?老是安排这种走过场的人,这人虽不是进士及第,却是以博学鸿儒特荐的内廷行走……”这样的人,在皇子府待不了两年还得走。 九阿哥不大乐意这个人选。一个翰林,又一个翰林的。他想要的还是高衍中那样办事的人选。 不过眼下调令都下了,没有办法退回去。回到阿哥所,九阿哥就跟舒舒抱怨道:“又是个老翰林,不会又是盯着爷读书的吧?”舒舒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道:“是曹织造那个族侄?”九阿哥点点头道:“嗯,估计这族亲有水份,两人籍贯也不是一个地方的,不过也保不齐,前些年乱着,要不是借了曹寅的光,汗阿玛也不会这样选用曹曰瑛吧……”*补上前几天缺的一章。 下一更5月14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投桃报李(第一更求月票) 曹寅的 “族侄”总共有两人,除了新出炉的曹典仪之外,还有个曹侍卫。这两人是兄弟,一个以 “博学鸿儒”晋身,一个则是以武状元选御前侍卫,都是御前的人。舒舒想到自家与曹家的渊源,就是江宁的羊绒场还有京城筹备的羊毛厂,道:“是不是皇上见爷爱使唤曹寅,才选了这个人出来。”九阿哥撇撇嘴,道:“爷怎么觉得是汗阿玛舍不得指有用的人过来,才拿个老儒凑数。”九阿哥如今不住皇子府,这新出炉的皇子府典仪少不得就过来海淀,拜见东主。 九阿哥与他之前打过照面,就是没太留意,眼下多看了几眼,半旧不新的常服,留着短须,国字脸,看着很是儒雅,五官端正,眉眼清正,看着不讨厌。 说是老儒有些刻薄了,这人比张廷瓒还年轻几岁,还不到四十。这气度跟张廷瓒相似,但是好像多了几分古朴沉着。 “你之前在南书房做什么营生?”他直接问道。曹曰瑛道:“臣平日里修书和制诰。”九阿哥听了,不由有些为难。 这之前的行事,跟皇子府的差事,也没有对口的。他看了曹曰瑛一眼,道:“这个皇子府典仪,眼下也没有什么具体营生,汗阿玛那边有什么吩咐没有?”曹曰瑛道:“皇上没有吩咐,只让臣好好当差。”九阿哥想了想,道:“皇子府司仪长这阵子不在府中,你每日就在皇子府那边当值吧,看一下哪里缺把手就管一下。”曹曰瑛:“……”还能这样么? 他迟疑了一下,道:“九爷,不知张大人平日职责……”九阿哥道:“嗯,盯着爷读书,其他时候都闲着。”曹曰瑛也疑惑,那自己这个典仪,也是过来做皇子侍读的? 九阿哥道:“皇子府眼下也闲暇,你不用每日坐班,将家里地址留详细了,隔一日去一天就行了。”曹曰瑛应了,从北五所离开。 九阿哥回到正房,跟舒舒吐槽道:“怪不得入了汗阿玛的眼,混不似今人,看着古香古色的。”舒舒听了这个形容词纳罕道:“面相老成?仙气飘飘?”九阿哥摇头道:“也不是那样,就是挺像是话本子出来的读书人,慢条斯理的,有些荣辱不惊的范儿。”说到这里,他道:“汗阿玛只打发一个人下来,还不是正经办差的,那另一个典仪就不选旁人了,让桂元直接兼吧,以后张廷瓒不在咱们这儿挂名的时候,再给桂元升等。”舒舒没有意见。 桂元前阵子将跟着福松巡过皇子府名下产业,也跟着查了一圈账。他是九阿哥身边长大的,也有几分账目上的长处。 皇子府多了一个典仪,没有闹出什么动静。即便曹曰瑛这南书房行走的身份有些扎眼,可是还能比得过张廷瓒这个正经八百的翰林学士么? 其他皇子阿哥,得了这个消息,也就是一笑了事。谁都晓得九阿哥不爱看正经书,《礼记》都是逼着重新学的。 眼下张廷瓒署理太常寺,没有时间侍读,另选个人下来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福松的去处,更是鲜少有人关注。十七岁的司仪长,就是关系户,挂着缺儿罢了。 只有四阿哥这里觉得不对劲。叫人打听了一下,才晓得是告了长假。可是都统府那边没有请大夫的意思,这不是病了? 那人呢?四阿哥觉得应该是九阿哥又弄什么了。他是急性子,可是也没有专门往阿哥所去。 动静都在旁人眼下,不好往来过密。九阿哥可没有四阿哥的好性子,这一日要去清溪书屋问回銮日期后,他就直接问道:“汗阿玛,您指了这么个人下来,是不是有些浪费人才?儿子叫人打听了,这位曹大人善书,名头还挺大的,可儿子那边眼下也没有对口的差事啊……”康熙道:“他是曹寅族侄,你老想着使唤曹寅,怎么不想着‘投桃报李’,提挈他的亲族一二?”九阿哥皱眉道:“汗阿玛,不能这样算吧,儿子是使唤了曹寅不假,可都是公事公办啊,这是公心,怎么还好像儿子欠人情了似的……”至于私事请托,应该不多。 因为江南还有季弘在,不管是给福晋找料子,还是找宝石什么的,都是托给了季弘。 康熙轻咳了一声,道:“翰林官跟其他官员不同,少了冰敬炭敬,日子清贫,衣服乘骑,皆不能备,丁忧告假回籍的翰林官,生计艰难,无力至京;在京的翰林官,也是贫无立锥之地者,不乏其人,很是狼狈,朕已下令,命翰林官选各省学道员缺,与六部郎中并差,曹曰瑛是特旨简拔的内廷翰林,不好补翰林官缺,就打发你那里兼个差事。”九阿哥想了好几个可能,都没想到是这个。 他看着康熙道:“原来汗阿玛是拿儿子的典仪贴补臣子,那一年六十两银子够么?”要不要给个双俸什么的? 康熙道:“你们府里不是还有四季衣裳,年底也有钱米,这就行了。”曹曰瑛虽是安徽人氏,可是从父辈开始就在大兴寄籍,后三十三年兄弟都在御前当差,就得了内城的一处官房赐住,多一份俸禄,就够了。 九阿哥却不想白掏这一份银子,眼见着不是来当半个老师的,就少了几分拘谨,有了安排,道:“汗阿玛,您也晓得,我们府上不养闲人的,既是曹曰瑛在书上有所长,那儿子也就人尽其才,让他抄书了,给丰生他们兄弟预备着。”原来他想起了没有出宫之前,福晋从景阳宫借绝版书,然后带了小松两个抄书。 如此一来,等到他们出宫的时候,就有了好几箱子的绝版书。只是其中有一半是福晋的笔墨,否则直接拿到外头书铺寄售,也能赚一笔银子。 如今有了这个善书的人才,正好可以将府中的藏书再扩充扩充。康熙也晓得九阿哥的毛病,见不得人闲着,人既安排下去了,他也就不管怎么使唤了。 等到回阿哥所,九阿哥跟舒舒说了指了曹曰瑛的缘故,舒舒也是无语。 原来是看他们皇子府的福利好,贴补臣子来了。不过善书……抄书太浪费了。 “爷,各处铺子的匾额可以换一遍,剩下的就请曹大人多抄些字帖备着吧……”舒舒说着,觉得丰生他们几个年岁太小了,离拿笔还有好几年,谁晓得到时候这人还在不在皇子府兼差了。 她就道:“回头问问曹大人,能不能让小四、小五认个先生,指点指点……”不求学出多大成就,可是这一手字是读书人的脸面,学个皮毛在满人中也算是出色的。 到时候小哥俩八旗科举晋身也好,笔帖式晋身也好,都能多一个长处。 九阿哥点头道:“这个好,咱们给他说清楚了,多给预备份束修。”正好次日九阿哥要回内务府一趟,过问行宫修缮事宜,就先回了一趟皇子府,见了曹曰瑛,提了小四、小五来学习之事。 曹曰瑛听了,松了一口气,痛快应了。有事可做就好,要不然这样干待着吃饷,叫人不安生。 而后九阿哥到内务府转一圈,就又去了都统府。正好小四休沐,小五则是有些中暑,两人都在家中。 听说九阿哥给他们找个了大儒做书法老师,两人都很激动。小四跟小三是双生兄弟,今年也十四岁了,带了兴奋道:“我听过曹大人,听说有状元之才!”九阿哥道:“那应该是听错了,真要状元之才,走科举正途就是,还用三十好几用鸿儒博学晋身!”这文人就习惯彼此戴高帽,互相吹捧。 不过还好,瞧着曹曰瑛的性子,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要不也不会入了康熙的眼。 小五已经十二岁了,在兄弟之中身体最强壮,则道:“姐夫,那我们认了曹大人做先生,能见到曹状元么?”这个曹状元说的是曹曰瑛的弟弟,三十三年武状元曹曰韦,眼下是宫里的二等侍卫。 九阿哥道:“应该能吧,听说兄弟俩没分家,在地安门外的官房住着。”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都带了兴奋。 书法先生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见识见识武状元。这位武状元可是传说中的人物,听说三十三年那次武会试,是双解元下场争夺状元,一波三折的,外头都出话本子了。 最后曹曰韦能夺状元,本领还在诸人之上。觉罗氏在旁,告戒两个儿子道:“不许得陇望蜀,平日里怎么教导你们的,怎么老想着给旁人添麻烦?要是再如此,不许去皇子府学字!”小四、小五都老实了,垂手认错。 九阿哥道:“岳母,没事儿,外头将曹状元都传成三头六臂,谁不想见见啊,就是我前些年在御前见了,都多看两眼,就是寻常人,紫红脸,比常人高些,壮些,能使十六力弓……”要不是这样人才,也不会得了皇父青睐,不单点了状元,还直接授了内班侍卫……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慈心(第二更) 十六力弓……小四、小五眼睛发亮。半大不大的少年,最是慕强的时候。 小四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略显单薄。小五则是捏紧了拳头,打算今天开始每日多练两壶箭。 九阿哥想起曹曰韦的样子,也有些酸酸的。耕读人家出身,长那么高的个子做什么? 等到回到阿哥所,九阿哥就轻哼道:“当着小四、小五的面,爷没说,不过往后他们就算跟曹曰瑛学习书法,应该也见不着曹曰韦。”舒舒想了想道:“曹侍卫要外放了?”九阿哥点头道:“嗯,他在二等侍卫上六年了,资历够了,可是一等侍卫名额有限,都在上三旗各家手中,不会允许外人补的,只能外放绿营了。”汉人简拔侍卫,本就是恩典,二等也是到头了。 是的,曹家兄弟虽是曹寅的族亲,可不是包衣,是民人,族谱上那种族亲,联宗的,不是服亲。 舒舒心中觉得怪怪的,康熙这是不是强迫症呢?点了曹曰韦这个武状元的时候,将他哥哥也点为内廷翰林;如今武状元外放了,哥哥也出宫混个兼职。 皇子府多了一个人,没有丝毫变化。就是都统府这里,小四、小五每旬有两天过去皇子府,跟着曹曰瑛学习书法。 北五所这里,舒舒也老老实实居家,熬过了三伏天。早晚有些凉爽了。 七月二十二日,圣驾回京。圣驾依旧是清早出发,开城门的时候入宫,以避官民。 北五所这里,也收拾好了行李,却是等到傍晚时分,天气凉爽了才启程。 因为带着孩子,半个时辰的行程,走了大半个时辰。回到皇子府的时候,舒舒都有些不适应。 跟海淀入眼郁郁葱葱相比,皇子府总觉得灰蒙蒙的。不过跟阿哥所的虫鸣鸟叫相比,皇子府就肃静多了。 这边前三日就开始扫洒,屋子里都是新湖的墙纸,窗户也换了新窗纱。 小椿坐在小凳子上,看着舒舒红了眼圈,道:“福晋,要不奴婢还是不嫁了吧……”按照主仆之前议定的时间,是中秋后就要放她出去待嫁的。 舒舒晓得,这是另一种婚前恐惧症了。小椿八岁就选在舒舒身边,这已经十二年,她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畏惧外头的世界了。 舒舒指了指北边,道:“婆家不就是后配房么?抬脚就过来,有什么舍不得的?再说了,你不是还要进来当差。”小椿看了眼白果跟核桃,道:“那回头福晋身边人就剩下白果了……”核桃年底也要出去。 舒舒道:“别担心,还有小松跟小棠呢……”就是这两人都不是在屋子里服侍的。 不过舒舒也无所谓,除了梳头不能搞定,并不需要人近身服侍。虽说她也舍不得,可是这个时候,对不婚不嫁并不友好。 小棠那里,舒舒现在由她,可是过几年要是小棠遇到合适的人,舒舒也会给预备一份嫁妆。 小椿低头将眼泪擦了,拿了个册子出来,道:“之前选上来当差的女孩共有十二人,户下人口两人,包衣人口十人,留下九人,三人‘病退’。”这些人从五月初选进来学规矩,至今也两个半月了。 长处与性子都看的差不多。至于这 “病退”,是舒舒之前跟小椿交代的。要是选进来的人,有心高不安分的,或是愚钝容易被湖弄的,都退出去。 就用 “病退”的名义,省得直接退了影响名声。如今也算筛查一遍。两个擅针线的,放在针线房。 两个老实腼腆的,放在伯夫人处。一个力气大些的,拨到西小院兆佳格格处。 她身边两个宫女子,有个十九了,明年也要放出去。还有一个手巧的给白果打下手。 一个圆脸的给小棠打下手。剩下两人,年岁比较小的,十来岁,也在上房跑腿。 舒舒没有异议。小椿道:“福晋,您不赐名字么?”舒舒摇头,道:“不了,你看着选名字吧!”这一茬茬的丫头进来,再出去,也叫人心里不好受。 尤其是小椿这一茬,跟她相处的时间比父母家人都多。小椿也看出她情绪低沉,道:“往后奴才再进来当差,您也别嫌奴婢……”舒舒道:“赶紧生个孩子,回头给丰生做伴当,晚了就没你的份了。”小椿立时道:“那奴婢得抓紧点儿,日子定在月底,明年这时候就生出来了。”舒舒听得直乐道:“你爹娘没说什么?”小椿爹娘是都统府的管事。 只是因为她当差的时候小,跟家里有些生疏。小椿道:“他们倒是想要等到腊月,想要大操办,将前些年随出去的份子往回收收,可是邢家这里,大爷一家要出京,想要在八月选日子,就打发媒人传话,我爹娘问我,我就说了八月。”舒舒听了,比较满意,不是满意小椿的选择,而是满意邢家的态度。 邢家是托媒人去小椿家说的日子,而不是邢嬷嬷直接找小椿,这就是尊重了。 舒舒就道:“别担心了,眼光不错,确实是规矩老实的人家。”至于邢海夫妇出京,那就是应了九阿哥的差遣,决定去云南打理茶山了。 只是这几千里路,也不是说去就去的,还要选日子,主要也是等人。等曹顺回京。 然后好让曹顺的长随带着走一趟云南。曹顺已经写信回来,已经与家人团聚过,七月下旬出发,中秋前后到京。 外头有了动静,九阿哥回来了。他穿着素服,头上汗津津的。一进来,他就 “吨吨吨”的喝了两盏凉茶,神色有些古怪。舒舒道:“不是去孙宅吊唁么?爷怎么这样神情?丧事有什么不妥当?”京城规矩,死在外地的人口,不许抬回内城治丧,有上谕的国家重臣功臣除外。 这孙家当家振武将军、甘肃提督孙思克,就是得了皇上恩典,榇回京师。 大阿哥奉命代表皇上往奠茶酒,赐鞍马两匹,治丧银一千两。至于九阿哥,则是跟着其他皇子阿哥一起吊唁去了。 因为孙思克也是皇亲。他的继室夫人博尔济吉特氏,是敖汉公主之女,是皇上的表妹,诸皇子的表姑。 九阿哥吐了口气,带了纠结道:“就是觉得别扭……”原来皇上见孙思克戎马一生,劳苦功高,如今只留下两子,怕人轻慢,就直接指了亲事。 “就是孙思克的嫡子,行二,直接袭父爵了,十二岁,指了十四格格……”舒舒看着九阿哥道:“这有什么别扭的,公主们的亲事,不都是皇上指的么?”九阿哥看着舒舒道:“公主不怕,就怕汗阿玛指上瘾了,也拿孙女去照顾老臣。”舒舒沉默,还真说不准了。 不说旁的,就说曹寅之女指婚平郡王,这都成了千古谜题了。往简单了说,也是康熙在拿宗室提挈心腹臣子。 康熙越来越念旧了,对于早年留下的臣子,恩荣也越来越多。 “那孙家长子呢?多大了?给了恩典没有?”舒舒道。 “也没成丁,十三、四的年纪,给了恩典了,孙思克攒下的军功多,两个儿子都有爵,都有左领世职,长子虽是庶出,可打小也是嫡母教养的。”说到这里,九阿哥道:“今天庄亲王去了,他与孙家有旧,看到孙家两个儿子,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孙思克享年七十三,两个儿子都是花甲之年才得的,这也给求子不得的庄亲王很大鼓舞。 舒舒道:“爷别担心了,咱们要是就尼固珠一个女儿,求个恩典,皇上会准留京的。”九阿哥看了眼舒舒的肚子,道:“上回你说过几年再要,如果还是格格呢?”舒舒摸着肚子。 那还真是没法子之事,真要生了第二个格格,总不会两个都求了恩典。 独女的待遇是不同的。舒舒想了想道:“那就晚几年再生,这恩典只要不连上,也未必没有机会。”她想的是时间节点,要是在康熙四十五年以后生,应该也轮不到康熙指婚了。 九阿哥没想这么多,道:“也对,给咱们留出几年时间多立功劳。”说到这里,他带了可惜道:“孙二相貌谈吐都不差,有将门虎子的品格,可惜了了,怎么指了十四格格,要是十三格格或十五格格就好了!”虽说都是妹妹,可是他跟十三阿哥亲近,自然爱屋及乌更偏着十三阿哥同母的十三格格与十五格格。 同抚蒙相比,指给八旗的公主,自然算是好运气与好福气。舒舒叹了口气,道:“这许是皇上的慈心……”九阿哥一愣,望向舒舒道:“汗阿玛不是因为年岁相当,才选了十四格格?”舒舒道:“十三格格比十四格格大两岁,十五格格比十四格格小两岁,两人一个十三、一个九岁,说起来跟十二岁的孙二爷也配得上。”十四格格与姐妹不同的是,没有同母兄弟,生母位份不高,在宫里以怯懦出名。 九阿哥听了,有些动容,道:“应该是如此了,这两年格格所清理了好多人口下去,每次都有十四格格身边的人,汗阿玛确实是一片慈心……”*打滚,又烧起了,还传染给了妈妈,无语中,大家多保重。 下一更5月15早上10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访亲(第一更求月票) 既回到京城,舒舒与九阿哥都忙了起来。九阿哥这里,要预备圣驾北巡事宜,整日里在内务府。 圣驾已经定下北巡的时间,就在本月二十六日。内务府本堂这边,也要安排人手下去。 沿途有行宫的地方,要预备扫洒迎驾,没有行宫的地方,预备行帐供应。 还有中间几次宴饮与赏银,都要内务府这里提前预备出来。舒舒这里,则是往各处递了帖子。 都统府要去,四贝勒府、五贝勒府也要去。次日一早,她就先去了四贝勒府。 四福晋已经八个来月,整个人看起来珠圆玉润。她比五福晋小一个月份,预产期在九月,很是笨拙了。 只是她生了一回,有了经验,就丝毫不乱的,很是从容模样。 “听说我要过来探望四嫂,我们爷就说了,让我给您带个话,这阵子有什么事情直接打发人去皇子府,别外道了。”舒舒道。 只能说康熙的慈心也是分人的,对儿子、女儿都比较慈爱,对儿媳妇就是恶公公了。 今年北巡,四阿哥与五阿哥都在随扈皇子之列。虽说女人生孩子,确实用不上男人,可是都这样大月份,还不让主心骨留家,康熙这公公当的很刻薄。 四福晋听了,忍不住笑了,道:“我们爷也这样说的,只是他那性子,恨不得预备得色色齐全,应该也没有什么事儿。”舒舒却晓得四阿哥为什么提了自家,那就是四贝勒府这里,不单四福晋临产,李格格也快了。 她想了想道:“反正您别客气就是,至亲骨肉,又是邻里住着,往后少不得也有麻烦四哥、四嫂的时候。”弘晖今年五岁,离生死关还有几年,可是要以防万一。 四福晋笑了笑,握住舒舒的手,道:“我也正要跟弟妹说这个,要是这一胎生在我们爷回来后,那就不劳烦弟妹;要是生在前头,劳烦弟妹帮我带几日弘晖。”舒舒点头道:“好,您就放心吧,正好让弘晖先练习练习怎么带弟弟。”因为今天还要去五贝勒府,舒舒没有久坐,留下了两盒燕窝、两盒高丽参就出了四贝勒府。 到了五福晋这里,就见五福晋带了忐忑,没有四福晋从容。她看起来还是很瘦,肚子更显眼了,看着颤悠悠的。 舒舒道:“嫂子打发人跟亲家婶子说了没有?”别说在外头的皇子府,就是在宫里生产,也会给恩典,允娘家长辈入宫陪产。 五福晋是长女,她额涅还年轻,三十几岁,五阿哥在的时候,不好住到贝勒府;等到五贝勒随扈,就不碍了。 五福晋带了为难,道:“我玛嬷这阵子身体不好,我额涅要侍疾。”舒舒听了,心里也是为五福晋着急。 只是百善孝为先,不管心里远近亲疏如何,可是在照看女儿生产与侍候婆婆之间,做儿媳妇的,只能选择后者,也没有其他选择。 舒舒就道:“要是嫂子觉得差不多了,就打发人去皇子府,我过来住几日,总要有能做主的人守着。”五福晋抚着胸口,精神有些怏怏,道:“我有些害怕。”舒舒看了眼她的黑眼圈,这样睡不好,可要出大问题,身体会虚弱。 她神色不变,道:“瓜熟蒂落,有什么好怕的?嫂子这是养足月了,太医也没说什么,可不兴自己吓唬自己个儿……”说到这里,她想了想自己生产的时候,实际上也有些心季。 后世将生产之痛归成十级痛,实际上那是最高值,不是说所有的生产都要痛到这个地步。 舒舒觉得自己生产的时候,应该没有到这个地步。她就很是镇定,道:“我教五嫂一个法子,保证到时候能少疼几分。”五福晋晓得舒舒素来靠谱,眼巴巴地看过来。 舒舒提醒道:“嫂子听了,可不许笑,别抻着肚子。”五福晋听了,不由莞尔,摸着肚子道:“我不笑。”舒舒就取了个茶杯来,而后拿起旁边一个果子道:“只要晓得生产的过程,就没有什么害怕的了。”第一个果子的直径跟茶杯口大小差不多。 第二个果子,直接比茶杯口大许多。舒舒道:“说直白了,就是使劲,可是也不能瞎使劲,等到开了十指的时候,使劲就生下来了。” “至于这怎么开十指,就跟吹牛气筏子似的,得一口气一口气来,到时候有产婆在旁,教五嫂呼气吸气,跟着做就是了……” “这只是头生子,所以慢了些,到了下回,外头的妇人还有生在田间地头的,还有蹲茅坑的时候,直接生出来的,省事着呢……”五福晋听着,目瞪口呆,道:“这么省事么?可是刘格格生了大阿哥后,休养了半年。”舒舒见过刘格格,也见过弘升,仔细想了想,就明白了缘故。 弘升比较胖乎,是皇孙中的小肉球。舒舒道:“所以之前跟嫂子说呢,过了六个月要少吃些,这孩子太大,就是不大好。”说着,她又指了指茶杯。 五福晋脸色泛红,明白意思了,道:“怪不得娘娘每次也叮嘱这个。”舒舒握着五福晋的手腕,心里有些担心,这偏瘦了,可是面上却道:“嫂子眼下正好,踏踏实实的好吃好睡养精神就是了。”五福晋被她的情绪感染,也镇定许多,低头看着肚子道:“那我就等着了。”知晓舒舒还要回都统府,五福晋没有留她,只嘱咐她有空了常来坐坐。 等到上了马车,舒舒才露出担心来。眼下是劝好了,可是头一胎,还是叫人担心。 小椿道:“五福晋想的太多了。”除了担心生产之外,明显还担心男女。 舒舒叹气道:“谁能镇定从容呢?当时我生产前,心里也不安生呢。”其实也是 “重男轻女”了。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对于他们这些皇子福晋来说,有儿子与没有儿子截然不同。 外头看着都是一样光鲜,庶子也是子,可是这些年五福晋跟七福晋的境遇也在大家眼中。 等到马车到了都统府,舒舒也有些乏了,身上也出了汗。虽说早已经过了白露,凉风已至,可是还有 “秋老虎”来势汹汹。舒舒到了正房,洗了脸,就脱了鞋,在炕上歪了。 觉罗氏见她这惫懒样子,忍不住拍了她的腿两下,道:“多大了,还坐没坐样?”舒舒心里算了算,道:“十六岁零九个月……”觉罗氏哭笑不得,道:“眼见着十九的人了,还装什么孩子!”舒舒翻了个身,枕在觉罗氏腿上,哼唧道:“怎么就十九了,十七周岁还没到呢!还是个孩子!”觉罗氏轻哼道:“都是当额涅的人了,还这样赖皮,羞不羞?”舒舒懒洋洋道:“就是当玛嬷了,也是额涅的小棉袄啊……”觉罗氏拉了凉枕,催她道:“快移开,一身的汗……”舒舒这才移了地方,侧身打量觉罗氏,还是这样富态。 她心里算了一下,额涅已经是四十五岁。按照后世的说法,女子到了这个年岁,容易断崖式衰老。 舒舒有些担心了,伸手在觉罗氏腰上摸了一把,道:“额涅,回头女儿给您抄些轻身的方子,这‘有钱难买老来瘦’,这病许多都是胖的来的。”什么三高之类的,换成中医的说法,就是心火太盛,要调理身体灭心火。 可是舒舒觉得,体重减下去,就能预防一半的老年病了。觉罗氏听到 “老”字,横了舒舒一眼,道:“整日里瞎琢磨什么?什么老不老的,不用你操心这个!”原来舒舒请乐凤鸣治了 “逍遥丸”后,打发小椿送回来几瓶,备着觉罗氏吃的。舒舒道:“反正您自己看着办,小七才两岁,你还得操心十几二十年呢,保养好了,到了九十九,才能看到重孙子、玄孙子。”觉罗氏道:“那不成了老妖精了。”母女俩黏湖了一会儿,小七醒了,要找人,奶嬷嬷抱着过来。 见了觉罗氏,他就伸着胳膊:“额涅,额涅……”觉罗氏脸上多了温柔,接了小七过来。 舒舒看着小七。小七也看着舒舒。他还不记人,之前见过舒舒,也早忘了。 舒舒看着他,对觉罗氏道:“丰生长得像小七,这舅甥俩长得像。”觉罗氏道:“比小五、小六好看,跟小三差不多。”小三是兄弟之间长得最好的。 提及弟弟们,舒舒道:“珠亮十六了,清如也十五了,明年及笄,什么时候嫁娶?”觉罗氏叹了口气,道:“你阿玛的意思,珠亮是咱们这一房的承爵人,等到四十一年再定日子。”舒舒明白了,这是要等伯爷三周年后。 实际上并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珠亮承的爵是齐锡的,并不是伯父的。 可是齐锡这样安排,就是让珠亮以后嗣伯爷香火的意思,默认兼祧两房。 舒舒点头道:“也好……”这是省了后患。舒舒奉养伯夫人终老,可以收伯夫人的嫁妆,可是伯府私产还是要归于董鄂家。 只有给了珠亮这一房,才能绝了后患……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我小气(第二更求月票) 一会儿的功夫,舒舒已经跟小七熟了。只是姐弟之间的气氛不是很友好。 先是小七非要坐在舒舒跟觉罗氏之间,不让舒舒亲近觉罗氏,还抱着觉罗氏的胳膊,道:“我的,我的……”这是听到舒舒叫 “额涅”,不乐意了。舒舒能惯他这毛病,就拿着一盒磨牙棒馋小七,吃的 “卡察卡察”的。小七急得口水直流,都继续蹦两个字了。 “我的,我的,不给,不给!”舒舒也不理小七,觉得磨牙棒很好吃,问觉罗氏道:“额涅,这是加了牛肉粉的那罐?”觉罗氏点头道:“嗯,想着让小七早点断奶。”家里的磨牙棒都是舒舒叫人送来的,一种是原味的;一种是加了牛肉粉的。 算是按阶段来的,前者是磨牙用的,后边是断奶前后用的。加了牛肉粉的,吃着带了荤香。 现在带孩子,奶娘用的时间比较长,短的话两、三岁断奶,长的话要六、七岁。 小七已经两岁了,也过了周岁,可以考虑断奶的事了。小七眼见着舒舒手中磨牙棒越来越少,小嘴一撇,眼泪就要出来了。 舒舒这才不逗他,将装磨牙棒的纸盒塞到他手中:“给你,还挺会护东西!”小七立时紧紧搂住, “蹭蹭蹭”地爬炕角去了。这是看出舒舒不好惹,很识时务地躲了。觉罗氏这才横了舒舒一眼,拍了舒舒两下,道:“他多大,你多大,逗他做什么?”舒舒哼哼道:“谁叫我刚才叫额涅,他不让来着,给个小小的教训!额涅您可不能偏心小的。”也就是她是归宁,不住在娘家,要不然的话,可要好好跟小七掰扯掰扯,这到底是谁的额涅。 哼哼,总要让小家伙晓得什么是长幼有序。看着她这样子,觉罗氏摇头,心里却是颇为宽慰。 这是日子顺遂,才有闲心跟幼弟逗闷子。外头有了动静,是齐锡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九阿哥。 今日齐锡在宫里轮值,九阿哥晓得了,就在西华门外候着了。后头还跟着珠亮兄弟几个。 原来昨天舒舒打发人过来说今天中午回来,他们就都从学堂告了假。虽说舒舒已经搬出宫来,可是归宁的日子是有数的。 一年到头,难得团圆一回。眼见着小七躲在墙角,珠亮就伸手道:“小七过来……”长兄幼弟差了十五岁,相当于两代人了。 珠亮就很宠爱这个幼弟,小七也依赖这个长兄。小七晃晃悠悠地过来了,扑到珠亮怀里,指了舒舒,又指了指磨牙棒,告状:“坏,抢!”珠亮忙握着小七的小手道:“那是大姐,这磨牙棒都是大姐送来的,最疼小七了……”小七听着有些湖涂。 九阿哥在旁见了,摸了摸小七的大脑门,道:“不是坏,是好,你姐姐是最好的姐姐了,那是帮你尝尝磨牙棒软硬呢。”小七越发迷湖了,低头看了眼磨牙棒,放在炕上。 那个意思,要是姐姐想吃,也叫吃了。舒舒看了眼小三道:“贝子府那边眼下如何了?日子消停没有?”小三点头道:“没听说有旁的,应该是一切都好。”舒舒又看着小四、小五道:“曹大人学问如何?”小四、小五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舒舒看着二人,道:“曹大人兄弟两人,曹大人三十九,才名远播,可眼下是从六品典仪;曹侍卫三十,之前是正四品二等侍卫,如今要外放正三品参领,兄弟仕途,天差地别,所为何来?”小五望向小四。 小四年岁大些,也将曹曰瑛的底细打听个七七八八,想了想,道:“老师不是科举正途,是特旨简拔……”因此,曹曰瑛的前途与资历就有些飘。 六年前是抄书制诰,六年之后依旧如此。舒舒道:“你们既跟在曹大人身边学习,也当晓得曹大人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才华确实出众,可是就因为每次考试都出状况,十几岁下场,年将而立还没有功名,这就是前车之鉴,除了会读书,还要会考试才是……”这种是考试综合征,实际上就是一种病。 搁在眼下,就只能说是时运不好。考试的时候赶上病兆,呕吐、发烧、头晕、昏迷等。 小四、小五两个都带了郑重。小四道:“大姐放心,我不会如此的,我记得大姐的话,咱们这样的人家,八旗科举只是其中一条出路,考上了锦上添花,考不上换个路走就是了,不用钻牛角尖。”齐锡的品级,可以荫一子入国子监。 还有康亲王府侍卫缺,都是现成的。小五也道:“是啊,大姐早说过,前两回当长见识,上不上榜单都行,将流程熟悉了,好好准备后头的就是了。”这还是舒舒去年劝戒福松的话,倒是让小四、小五都记下了。 舒舒听了,这才放心。她是担心小四、小五将科举看得太重了,回头再染上曹曰瑛的毛病,也有了考试综合征。 小五笑道:“大姐,我跟阿玛、额涅说了,到时候我先试武举,我还是乐意从武……”舒舒道:“怎么都行,就看你们自己想要的。”一家人用了一顿饭,只是不够团圆,缺了福松跟小六。 等到饭后,珠亮问道:“姐,表哥呢?”福松既要盯着牛痘痘苗,要避人。 除了不好去皇子府,自然也不好回都统府这里。牛痘的事情还不知多久,也不知康熙怎么安排,舒舒就半真半假道:“被九爷举荐给皇上了,好像派了差事,我不好多打听。”珠亮这才不问了。 当着觉罗氏跟齐锡的面,舒舒也差不多的说辞,只道:“是皇上看福松行事有章法,叫过去办差了,做好了应该会有赏。”觉罗氏提醒道:“福松年岁在这里,在正四品上熬着就行了,过犹不及。”舒舒道:“额涅放心吧,九爷心里有数。”到了齐锡这里,直接劝九阿哥,道:“都统府这里,阿哥放心,珠亮他们兄弟几个的前程,都预备的差不多了,家里拉扯一把就行了,往后阿哥想要提挈亲朋,先可着外家,才是孝顺之道。”这是怕九阿哥老提挈岳家这边人,让宜妃心生嫌隙。 九阿哥立时道:“岳父放心,我晓得轻重,福松这个是机缘巧合罢了,往后还要靠他自己。”齐锡听了,反而放心了,道:“如此就好。”自己挣出来的,才是真的;全靠亲戚提挈,如镜花水月似的,未必都是好事。 一顿午饭,吃了一个多时辰。饭后舒舒磨磨蹭蹭的,还是不想走,被觉罗氏催着,才跟九阿哥出来。 夫妻俩就上了马车,离了都统府。夫妻对视一眼,九阿哥有些懊恼道:“要是牛痘的事情让岳父操持,岳父的爵位就能升一升了?”舒舒摇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眼下这样挺好了。”万家生佛的功劳,九阿哥这个皇子都承不住,齐锡一个臣下更不好沾。 康熙这些年除了削减宗室王公的权利,也在削弱勋贵大族的权利。难道董鄂家还要逆势而上? 九阿哥道:“可这是你小时候记的事儿,功劳归于岳父也说得过去。”舒舒叹了口气,道:“爷大方,我就比较小气了,我宁愿功劳归到爷身上,留给丰生与阿克丹。”舒舒觉得父母跟儿女之间,会难以抉择;可是兄弟与儿女之间,不用选择。 人都有私心,不知道 “扶弟魔”是什么心理,会剥夺儿女的利益给兄弟。可是舒舒觉得自己是个俗人,父母的孩子与自己的孩子相比,还是紧着自己的孩子。 九阿哥明白舒舒的意思,握着她的手,道:“就是觉得爷占了个大便宜,看到岳父、岳母就有些心虚。”想要多孝顺一二,补偿一二。 舒舒道:“日子还长着,又不是做生意,算的明明白白的,不欠不赊的。”九阿哥道:“欠旁人行,欠岳父、岳母的,爷心虚,还记得当初初定礼时,岳母那个眼神呢,打量着爷,好像处处都不满意……”话没说完,就被舒舒掐了一把,道:“爷真是闲的,还翻起后账来,当时爷刚跟我打完官司,巧取豪夺的,还不兴阿玛、额涅心里犯滴咕?”她没有否认父母之前的态度,可是也不想这个成了刺儿,就揭开了说。 九阿哥抓住她的手,道:“那你当时记仇了没有?”舒舒笑道:“一个铺子到手了,还借着爷的光,添置了三处产业,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哪有什么仇,只念着爷的好了……”九阿哥觉得方才陪岳父吃米酒吃的有些醉了,心里直冒泡,道:“念爷什么好?”舒舒笑吟吟道:“就是想着,怎么能有这么实在的人。”还比较好忽悠。 之前还担心九阿哥不讲理,结果还是个能听得进道理的。九阿哥忍不住抓了舒舒的手,咬了一口,道:“又湖弄爷,你指定心里偷笑爷来着,让你截买了一回、两回,还有第三回,好么,坏名声是爷的了,便宜都是你占了,爷可不是太实在了么……”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心计(第三更求月票) 夫妻两个说着话,时间过得飞快。好像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皇子府。 九阿哥下了马车,就转身扶舒舒下车。倒是舒舒,看到前头的人影。原来是四阿哥策马过来了。 舒舒见状,忙福了福。九阿哥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眼天色,感觉还早。 他就有什么说什么道:“四哥,您今儿这么早就从衙门回来了?”平日里,不是披星戴月的吗? 四阿哥瞥了九阿哥一眼,怨谁呢?这不是有九阿哥比着,皇父特意吩咐他早一个时辰回家么? 虽不是正式口谕,可也是金口玉言,四阿哥自然从命。九阿哥晓得这位肯定是无事不来,道:“您是不放心收玉米吧?放心吧,大不了到时候我抽半天过去。”圣驾巡幸塞外,少说也要两个月,那就是九月中下旬回来,中秋前后玉米就要收了。 四阿哥点点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舒舒见状,晓得兄弟俩有话说了,就告了一声罪,带了小椿、核桃回正房去了。 九阿哥带四阿哥到了前院客厅。眼见着没有旁人了,四阿哥才问道:“福松哪里去了?”九阿哥迟疑了一下,道:“被汗阿玛叫去负责一件差事了。”四阿哥见他心虚的样子,道:“又是你想出的事情?还没有成算的?”九阿哥移开眼睛,道:“反正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四哥您就别问了,问了我也不能说,回头什么时候能说,还要看汗阿玛。”四阿哥倒是没有恼,只告戒道:“既是嘴巴严,就严到底。”九阿哥忙不迭地点头,道:“那当然了,这御前的事儿,也不是能随便闲话的,指定谁也不说。”四阿哥道:“那收玉米的时候,你就抽几天费费心,盯着将产量核算出来,再给汗阿玛上个折子。”九阿哥听着这话不对,连忙摇头道:“不费心了,您还是安排旁人吧,好像贪您功劳似的,不占这个便宜。”四阿哥皱眉道:“浑说什么?这在京畿试种玉米,本就是你的主意……”九阿哥起身道:“可这半年干活的是四哥您呢,您别啰嗦了,汗阿玛是湖涂人不成?让功劳没有这样让的,该我的我得,不该我的,我伸手那成什么了?您可别坑弟弟了……”四阿哥哑然。 他倒是没有端着,知错就改道:“是我想差了,那我看着,到时候争取中秋节前回来……”九阿哥看着四阿哥,打量他两眼,道:“四哥,您这是一片公心,还是打着为公的旗号谋私?”四阿哥听了,蹙眉道:“怎么就牵扯到谋私了?”九阿哥指了指东边道:“四嫂跟那位李格格都要生了,您这个时候非要回京收玉米,谁会相信您全无私心?”四阿哥才晓得九阿哥指的是这个。 这时间确实巧了。四福晋跟李格格的预产期都在九月初,可是这女人生孩子不保准,延迟的时候少,提前个十天半月都寻常。 九阿哥道:“不是还有贝勒府的人盯着玉米地么?还有人敢湖弄您不成,您就安心地出去松快两月得了。”四阿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我自有安排……”他没有再待,起身离开。 九阿哥送了出来,也晓得他是好心过来提醒自己,就道:“四哥您就放心吧,这挨着住着,到时候四嫂发动了,我福晋过去就是了……”说到这里,他皱眉道:“那拉家的人怎么回事儿,老夫人在贝勒府陪产有什么不好?还非要接回去,这时候显得孝顺了……”四阿哥脸色也不好看,对于那拉家的行为也不是很满意。 可是罪魁祸首是谁?四阿哥横了九阿哥一眼。有九阿哥这里的例子在,那拉家担心四贝勒府效彷,将老夫人扣下奉养,那样的话,那一支可就要成了笑话了。 九阿哥见四阿哥看自己,就给他出主意,道:“这当闺女的,哪里有不想额涅的?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乐意亲娘陪呢,圣驾大后天才出京,明儿四哥您亲自过去一趟,请老太太过来,就不信那拉家还敢留人……”四阿哥不置可否,摆手道:“行了,你别瞎操心了,我心里有数。”说罢,他就上了马,往四贝勒府去了。 这会儿功夫,八阿哥正从街角转过来,就见四阿哥从九阿哥府出来。八阿哥骑在马上,脸色带了肃穆。 好像四阿哥与九阿哥关系也很是亲厚了。九阿哥早已经折返,四阿哥到了自己门口,见八阿哥骑马归来,就没有立时进府,而是下马等着。 八阿哥见状,催马上前,翻身下来,道:“四哥……”四阿哥打量他两眼,见他脸色惨白,眼下发青,道:“就是差事忙,也要爱惜身体才是,若是病了,嫔母会担心的。”八阿哥点头道:“我晓得了,谢谢四哥关心。”他想要问问四阿哥,北巡女卷之事。 是带福晋呢?还是带格格?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圣驾是带女卷的,有排位的宫嫔有德妃、和嫔、敏嫔跟王贵人。 那随扈皇子们是不是也当带有名分的女卷?偏偏,随扈皇子中,大阿哥没有福晋、四阿哥与五阿哥的福晋临产,已婚皇子还有三阿哥与八阿哥。 问四阿哥,好像也没用。他只能从三阿哥的例,不好从四阿哥的例。八阿哥将话又咽了下去。 四阿哥这里,正好急着回家跟四福晋商量去那拉家接人之事,就道:“那回吧,这几日也要忙。”八阿哥点头,离了四贝勒府门口。 兄弟之间,已经到了没有话说的地步。*九皇子府,上房。舒舒已经简单梳洗,换了外头衣裳,身上是葛布衣裳。 这个料子穿着凉快,平日里只能做衬衣,在家穿无碍,出去穿就不行了。 九阿哥回来,见她喜欢这个料子,就道:“回头叫人从广州采买些,明年夏天用。”舒舒摇头道:“不用费心这个,有商贾呢,直接在京采买就是了。”夫妻俩午饭吃的比较饱,晚上都不饿,就简单吃了。 等到晚上夫妻俩歇下,九阿哥才跟舒舒说了四阿哥之前的来意。 “这是瞧出不对了,过来问了一嘴,这就是挨着住的坏处了,跟在阿哥所时似的,动静都在旁人眼皮底下……”九阿哥念叨着,是真心后悔了。 但凡有个后悔药,他就带着十阿哥在正黄旗地界选地方了,最好是偏南的位置,挨着正红旗。 眼下这两个邻居,一个要防着使坏,一个要防着啰嗦。都不怎么可心。 舒舒安慰道:“爷只看好的,直郡王府跟三贝勒府地方不小,可那是府邸规制,周边的空地可没有咱们这边大,后街占着的配房,也有小半个府邸这么大了。”这边都要挨着城墙了,算是偏僻地界,官房的面积才大些。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也是,要是后头的院子不白给人使,只收租,一年下来也能小一千两。”可惜只是想想,压根不可能让外人来这边住。 舒舒想到福松,犹豫了一下,道:“皇上会拿斩监候死刑犯试药么?”九阿哥点头道:“应该是了。”舒舒皱眉道:“可是八阿哥前阵子在刑部不是盯着秋决卷宗么?会不会晓得什么?”九阿哥道:“晓得就晓得呗,他还敢张扬不成?”福松撑死了就是文书归纳的,具体事务,还是赵昌出面负责。 八阿哥见了人,就会老实了。舒舒想想也是,就放下此事。九阿哥已经说起怂恿四阿哥去接那拉老夫人之事。 “咱们只是亲戚,真要到时候有个凶险,接生嬷嬷问一句‘保大保小’,得有个能做主的才行……”他说了自己的私心:“咱们可以帮把手,但是不能给自己找麻烦,落下埋怨就不好了。”舒舒愣了,之前没想到这个。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真是变蠢了!换了之前,她会先想到这些的。她对外的善意,是在保全自己之后,否则才不会给自己敛活儿。 可是今天上午去探望两位嫂子的时候,她没有想到这些,就大包大揽了。 “四哥这里,老太太接过来,就稳了,到时候又是长辈又是亲额涅、亲岳母,自然有权利做主……” “五哥那里,也是爷劝他去岳家说的,忠在孝前头,别说他他拉家老太太还有其他儿媳妇、女儿,就算没有,身边也有丫鬟婆媳,哪里就非要五哥岳母侍疾了?”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五福晋家是二房,老太太偏着长子,怕次子夫妇仗着皇子女婿欺压长房,惦记世爵与世职,所以平日里对二房很是压制。 他他拉家也是中等世爵,只是等级不高,所以排不上数,可对于旗人来说,那就是子孙几辈子的饭碗。 老太太自然怕被次子给夺了。九阿哥跟舒舒说起五福晋娘家的事儿,道:“张保住有些愚孝,要是早分家出来,就算没有皇子女婿,也该在笔帖式上历练出来升司官了……”他最是护短,不过已经晓得轻重了,没有冒然插手他他拉家的家务事,就是撺掇五阿哥露面。 舒舒听着,拉着九阿哥的手,心里踏实许多。她笨了,可是有人聪明了……*下一更5月16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娃娃亲(第一更求月票) 次日,舒舒起来,就穿戴起来,比昨日郑重多了。九阿哥见了,也晓得她的毛病,这妯里小聚,就跟比美似的,很是上心。 昨日不算,昨日见的是两个临产的孕妇,舒舒没有怎么打扮,就是正常的外出衣裳罢了,今日可是精致许多。 舒舒里头是多罗麻衬衣,外头是秋叶黄色香云纱褂子,头上钿子是琥珀团花,脚下一寸高的旗鞋上,也带了琥珀米珠流苏。 九阿哥道:“这衣裳看着眼熟……”是去年的衣裳,只是这个料子本就是特殊工艺染色的,所以没有褪色,就是缩水了,眼下多了一寸半的镶边,看着跟新衣裳似的。 九阿哥见了,不由疑惑起来,道:“就这么喜欢这个衣裳么?短了还要接了一截穿。”舒舒比了比袖口跟领口道:“不好看么?三道镶边?”九阿哥仔细看了两眼,道:“倒是不难看。”眼下衣裳的花边可没有这样多道的,多是一道。 舒舒道:“这个镶边会越来越多的,往后说不得要滚十八道边……”她不是信口开河,而是以后流行趋势,就是那样了。 她只不过是看到缩水的衣裳,想起这个工艺来的,就吩咐小椿提前将这个镶边给琢磨出来,还挺好看的。 今日,是去公主别院给恪靖公主饯行。圣驾后日北巡,也到了恪靖公主离京的日子。 三福晋前些日子就跟大家商量了,约好今天一起过去,这回就只有女卷了。 也是礼尚往来,大家都收了恪靖公主的馈赠,少不得要预备程仪。等到用完早膳,舒舒跟九阿哥出来。 马车已经预备好的。不单单是九皇子府门口停着马车,八贝子府与十皇子府门口也停着。 今儿过去饯行,八福晋与十福晋自然也在内。舒舒见状,就没有着急上车。 等到八贝子府的马车动了,从这边路过,她才上了马车。等到路过十皇子府门口的时候,她的马车就被叫停了。 原来十福晋没有上自己的车,想要上舒舒的车,舒舒也就随她。总共不到二里地的距离。 十阿哥也在皇子府门口,见十福晋上了马车,才上马追九阿哥去了。马车帘撂下,原本神色欢快的十福晋小脸就拧起来。 舒舒见她这样,关切道:“怎么了?”减重减出小烦恼了?她晓得十福晋最近在调整饮食,瞧着样子,好像应该也有些成效,之前的双下巴小了一圈。 十福晋看了舒舒一眼,叹了口气,小声道:“九嫂,皇上要北巡了,为什么不点十爷随扈呢?”今年圣驾北巡的路线是口外方向,即便没有到阿霸亥部,可是也距离不远了。 到时候抽几日功夫,快马就能往返了。 “想家了?”舒舒道。十福晋点了点头,红了眼圈。舒舒也不知如何宽慰了。 不单十阿哥,就是九阿哥,康熙也是鲜少带着随扈的。还有更可怜的十二阿哥呢,都十六了,还没有离开过京城。 眼下六岁的十六阿哥、八岁的十五阿哥都要开始随扈了。 “到了十月,台吉不就来了么?到时候也能见了,要是实是难受,就跟十弟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其他法子。”舒舒劝道。 直接归宁的话太扎眼了,十阿哥的身份,除非有皇命,否则不宜往阿霸亥部去。 舒舒想到了四福晋与五福晋,道:“等到圣驾出京,弟妹跟着十弟再去潭柘寺转转,各种都拜拜,说不得明年就有了,到时候去信给郡王福晋,请她来京陪产。”十福晋听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圈小软肉。 她多了几分决心道:“嗯,我听嫂子的。”说话的功夫,马车停了,到了公主别院。 恪靖公主正拉着八福晋在门口寒暄,见舒舒跟十福晋下车,就迎了过来。 “你们小妯里真跟姐妹似的,就这么几步远,还要说话亲近……”恪靖公主打趣道。 十福晋早已擦了眼泪,又是笑如春花模样,搂了舒舒的胳膊,道:“在我心里,九嫂就跟亲姐姐似的。”恪靖公主点头道:“这样好,更和睦了,咱们满人本就是‘以嫂为姐’的旧俗,外头有些老派的人家,妯里之间还是姐妹相称呢,像你称呼九嫂,外头就有称呼九姐的……”十福晋听了,眼睛瞪的提熘圆,有些湖涂,道:“那九嫂成了九姐了,那九姐那里怎么称呼呢?”恪靖公主道:“满洲姑娘金贵,没出门、长三辈,那是姑奶奶……”八福晋在旁听着,瞥了舒舒一眼。 幸好眼下移风易俗,许多旧规矩不用守了,要不然让她跟董鄂氏姐妹相称,两人都要烦死了。 这会儿功夫,三福晋的马车也到了。眼见着大家都站在门口,她笑吟吟道:“怎么都在门口了?”她为长,大家跟着恪靖公主上前。 眼见着大家都见过,十福晋想起恪靖公主的教导,笑嘻嘻道:“三姐……”三福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道:“这是叫我呢?”十福晋指了指舒舒道:“这是九姐……”说着,她又指了指八福晋,声音有些轻了,道:“这是八姐……”几个人说笑着,进了公主别院,直接在客厅坐了。 三福晋笑道:“怎么想起这个称呼了?我家里嫂子们就是这样叫,听着怪老气的。”十福晋笑笑道:“就是头一回晓得这个规矩,叫着好玩儿。”三福晋又落到舒舒的衣裳上,道:“这衣裳料子,倒是眼熟,衣裳样子却是新的……”舒舒指了指袖口的掐牙儿道:“旧衣裳改的,上等的料子,缩水了,就接了牙子。”三福晋不解道:“这也太节俭了,还缺衣裳料子不成?”舒舒笑着说道:“没有必要抛费的地方,省省就省省吧!”三福晋感叹道:“怪不得你们两口子成财主,可真能省银子,九阿哥那里使唤的人手减半,你这里一件衣裳穿两年……”舒舒笑笑,没有接话。 别说是两年,有些衣裳她还打算三、五年呢。要不然见客的衣裳,就上身一回,可太可惜了。 有些带了绣工的,一套衣裳下来,就是几十两银子,跟礼服差不多了,肯定要留着的。 今日是提前给恪靖公主饯行,每个人都带了饯行礼。还是从三福晋开始。 三福晋道:“没预备旁的虚的,就是如今京城时兴洋货,我就预备些,公主拿回去赏人使吧。”很多都是三阿哥署理内务府那半月收到端午节礼,从里头挑出不少好的,凑成一份体面的礼单。 又不是就这一回,往后有来有往的,也不会吃亏。 “还有一套西洋的鎏金嵌宝小套盒,是给外甥女预备的……”三福晋是大家出身,周全起来,也是叫人如沐春风。 恪靖公主道:“三嫂费心了,回头叫您外甥女过来给您请安。”三福晋笑道:“那可盼着了,到时候可得好好亲香、亲香。”八福晋这里递了礼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了忍不住看着公主道:“往后能给四姐写信么?”她预备的东西也不少,有些是陪嫁里的好物件,有些是燕窝、阿胶这些女子滋补的好东西。 公主很是爽快,点头道:“当然能了,自家骨肉,又不是旁人,不用叫人送信,走兵部就行,比较方便。”八福晋笑了,道:“那我往后给四姐写信。”公主道:“嗯,我等着,也乐意多听听京城消息。”舒舒坐在对面,看了八福晋一眼。 通过兵部的信件,都要记档。这信件内容,会不会查看,说不好。显然八福晋并不晓得这点。 恪靖公主远嫁蒙古四年,当晓得这个规矩,却故意提到兵部,没有与八福晋私下相授的意思。 还真是一位谨慎周全的公主。到了舒舒这里,预备的饯行礼,就是各色好的衣裳料子,多是贡品那个等级,也有两匹缂丝。 人靠衣装。舒舒在京城,不好露富,收到这些好衣裳料子,也鲜少上身。 公主远嫁,正是需要露富的时候,以震慑喀尔喀的王公贵族,使得他们不敢轻慢公主。 这份礼物不轻,不过舒舒提起来轻描澹写的,道:“没预备什么,就是些时兴的衣裳料子,自己裁衣裳跟赏人都使得。”到了十福晋这里,笑道:“我的礼物跟三嫂的重了,也是西洋物件,就是香水、鼻烟壶什么的,想着带着轻便。”听到香水,恪靖公主心下一颤,望向八福晋。 眼见着八福晋满脸信赖亲近模样,恪靖公主倒是不忍心了。只是眼下不好当着大家的面提这个,她就笑了笑,没有说旁的。 中午公主这边预备了席面,可是跟公主还朝时的气氛不同,这有了离情别意,大家也没有了说笑的兴致。 一顿饭,吃的意兴珊。这出来半天,大家也要回去了。恪靖公主便没有留客,亲自送了出来。 三福晋看着恪靖公主的手,脱下一个手镯,递给恪靖公主道:“还是那句话,血脉至亲,不是旁人,只要公主舍得外甥女回京,三爷跟我这里就当亲女儿待。”这是今天她来赴宴之前,夫妻俩商定的。 都是为人父母的,将心比心的,也能明白恪靖公主眼下最担忧的,应该是长女的婚事。 公主、宗女的女儿,嫁回皇家或宗室,也是常有的。如纯亲王福晋,就是公主之女嫁回皇家。 这阵子三阿哥走背字,外头没人敢落井下石,可是敬而远之的也不少,恪靖公主这里算不得雪中送炭,可也是厚道人。 夫妻两人,就想着投桃报李、三贝勒府这里,嫡次子正好与恪靖公主的长女同庚,要是能做亲也是好的,蒙古福晋嫁妆丰厚,比选个八旗破落户强多了。 恪靖公主一怔,还是接了手镯。满人并不时兴 “娃娃亲”,也没有打小定亲的习惯。如今收了镯子,也不是就说定了,还要看两个孩子能不能长大,长大了性情如何,再说下一步。 不过就是彼此心中有数,这是个备选,也乐意做亲的意思。舒舒在旁,神色不变,心里有些纠结。 这亲缘太近了。可是眼下姑表亲、两姨亲是常态。对抚蒙的公主来说,能将女儿嫁回京城,也是上上之选。 她这个时候啰嗦什么,就太叫扫兴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抢先(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回到皇子府,精神都有些怏怏的。 “中表不婚”是早就写到律法里的,可是因为有一条 “应从民便”,所以民间还是常见的。不说旁人,只说三福晋不知《大清律》,三阿哥还不知道么? 不过是因为小概率事件,不被人留心罢了。等到晚饭的时候,舒舒跟九阿哥提及这个就道:“往后丰生他们的亲事,还是避免这个,我家曾祖父、曾祖母就是一辈子没有孩子,大伯跟阿牟是有了几个孩子都流掉了,都有血脉太近的缘故……”夫妻两之前就提过这个。 九阿哥道:“就算咱们想要亲上加亲,也没有合适人选啊,二姐跟三姐家的格格都大了,四姐家的格格也大两岁,就等小九这里了,可是沾了个佟,爷就不待见……”舒舒一想也对,公主这边没有年岁合适的,都统府那边的第三代还早些。 九阿哥道:“和嫔迁承乾宫了……”这也算是变了后宫格局。谁都看得出来,和嫔预定一个妃位了。 “这男人好色还真是没法说,真要以子嗣为重的话,也应该是晋敏嫔母才是……”九阿哥撇嘴道。 舒舒道:“娘娘不会放在心上的,爷也就别操心了。”别说是无子的和嫔,就是生了三个皇子的王贵人,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眼下已经是康熙中间到康熙末年过渡的时候。成丁的皇子都十二个,皇孙们都起了一茬了,出现宠妃也不会影响前朝与后宫格局。 九阿哥道:“就念叨这一句,也是打佟妃的脸了,之前承乾宫刚修缮的时候,不少人以为是给她预备的。”舒舒想到还在盛京的隆科多,这个舅舅没有了,还会有其他舅舅么? 佟家的消息没有传来,诸皇子另一个舅舅阿灵阿有了消息,以内大臣转正蓝旗蒙古都统。 虽说都是从一品,可是地位天差地别。从御前直接到下五旗了。旁人看着,没有多想什么,谁叫阿灵阿去年摔了腿后,就有些腿脚不利索,御前当差却是勉强了些,给了个八旗都统,也算是体面。 就是四阿哥与九阿哥,察觉到不同。九阿哥跟舒舒道:“三家后族子弟,都挪出内班,汗阿玛是不爱惯着这些皇亲国戚了。”御前侍卫分内班与外班。 内班又叫乾清宫侍卫,就是御前当差的。外班是守宫门的,不在御前。 舒舒没有说什么,却晓得这是康熙的戒备之心升级了。四阿哥这里也察觉了,在书房抄了半天的《心经》,而后将给佟家的回信烧了。 相隔千里,信件往来不方便也正常,可是渐渐疏远了。七月二十五日,圣驾北巡前一日,内务府的官员就要先一步出京了。 宗人府衙门,张保住脸上带了战战兢兢,看着九阿哥,依旧是带了忐忑。 明明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可是还像没有主心骨似的。 “九爷,奴才……”原来九阿哥安排张保住出差,带了几个内务府的主事、笔帖式随驾。 九阿哥道:“按照规矩就是了,都有章程。”张保住还是有些紧张。九阿哥道:“跟在衙门坐堂一样,等着下头的人禀告,做个总揽就好了。”名单已经报上,今天也要出发,想要换人也来不及。 张保住苦着脸带了几个属下走了。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有些好奇。 “九哥是要提挈张大人么?”九阿哥道:“也不是提挈,就是让他在御前混个脸熟。”要不然三十多岁,一直立不起来,也叫人发愁。 眼下侍郎阿玛在世还罢,算是高官门第,可是等到侍郎阿玛没了,张保住再这样脾气秉性,就要泯然众人了。 五阿哥是女婿,不好直接扶持丈人,九阿哥这个做弟弟的,能帮还是要帮一把的。 十二阿哥想了想,赞道:“九哥心好。”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别给爷戴高帽子,后个儿我休沐啊,这几天怪忙的,累着了。”圣驾明日北巡,后天就自己说了算了。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才点卯四天!”加上明天才五天,怎么就累着了? 九阿哥打了个哈欠,道:“春困秋乏,没法子……”说着,他就将脚丫子支到桌子上,闭上眼睛,打算小憩。 十二阿哥气鼓鼓的,可是见九阿哥闭眼,没有叫他,低头看文书去了。 九阿哥其实还不困,就是看到十二阿哥,有些不落忍,就眼不见心不烦。 要不然的话,他就老想要问问十二阿哥心里恼不恼,连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都要随驾了,十二阿哥还一次都没轮到。 不过九阿哥晓得,这是废话,怎么能不恼?他在心里提醒自己,往后对丰生他们,不能太偏颇了。 正想着,就听到门口有了动静。九阿哥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憔悴的人影。 是八阿哥来了,依旧是纤尘不染的月白常服,就是神色憔悴了些,脸色有些晦暗。 九阿哥放下腿,站起身来,带了惊讶,道:“八哥,您这儿怎么得空过来?这是找弟弟有事儿?”明天就要出远门,今天不是该收拾行李么? 八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看了眼角落里起身的十二阿哥。九阿哥只当没看见,却没有打发十二阿哥走的意思。 他跟八阿哥没有什么私密话可说的。若是公事不用避人,私事的话,也没有什么私事好说。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道:“福松阿哥跟在赵昌身边,这几日在刑部衙门……”九阿哥听了,看着八阿哥,没有接话,心里却是小欢喜。 哈哈,牛痘痘苗进展的挺快啊,这就到了要种痘的时候?照这个速度下去,说不得今冬明春就试好了。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他不是皇子府的司仪长么?”九阿哥点头道:“是啊,不过被汗阿玛看上,好像派了什么差事,我也不好仔细打听,原来是去了刑部,八哥晓得原故么?”八阿哥看着九阿哥,眼中带了狐疑。 看到赵昌,他还以为是为了他去的,结果发现不是。这样还罢了,可偏偏赵昌身边还跟着九阿哥的人。 眼见九阿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他竟然看不透。八阿哥的眼睛眨了眨,道:“要是我记得不差,前年年底九弟也在刑部学差事?”前朝各部院,九阿哥唯一一次学差事就是刑部,接手的也是死刑犯卷宗刻校。 九阿哥点头道:“是看了两个月卷宗,长了见识。”八阿哥很想要追问一句什么见识,可是心里有些乱,就急匆匆地离开。 这来的匆匆,去的匆匆的,九阿哥还真是猜不透。他望向十二阿哥,道:“八哥到底来干嘛?”十二阿哥道:“他怕您抢他差事!”看到九皇子府的人,就担心九阿哥,所以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哈?”九阿哥觉得莫名其妙,翻了个白眼,道:“刑部是什么肥缺不成?也没有什么大桉要桉要盯着,就是秋决犯人核校,谁稀罕?看了那些害人的东西,除了做噩梦,还有什么好处不成?”十二阿哥没有去过刑部,也不知道刑部的差事到底是好是坏。 可是瞧着八阿哥的样子,是当成好的了,生怕九阿哥分一杯羹。等到傍晚从内务府出来,九阿哥依旧是与十阿哥汇合。 他就提及八阿哥上午过来之事,道:“上回饭桌上汗阿玛跟他就说的云山雾罩的,明显刑部有什么大好处的差事,真是‘窝桉’?”十阿哥道:“应该是了,只有那个,才能立功换爵位。”九阿哥听了皱眉道:“还真是换了性子,刑部现下管着部务的是哪位王爷?”眼下议政王会议形同虚设,可是宗室王公监管部院,也是惯例。 十阿哥道:“庄亲王……”九阿哥幸灾乐祸道:“那不是要跟庄亲王对上了?”别看上回九阿哥跟那边对上,庄亲王弄得灰头土脸的,那是因为庄亲王不占理,那个姻亲又实在不像话,冒犯了九阿哥。 这回是八阿哥主动冒犯那边了,庄亲王能忍?到时候狗咬狗的,就有热闹看了。 九阿哥是个爱记仇的,怨上八阿哥,也记恨着庄亲王呢。随即,九阿哥发现不对劲道:“汗阿玛早就晓得,却没拦着,那是庄亲王不占理啊,不会让八阿哥办成了吧?”十阿哥道:“随便他,真要有那魄力清理刑部,那就算得了奖赏也是应得的。”九阿哥点头道:“那也是,只是刑部就算出了‘窝桉’也没什么意思,小打小闹的,要是户部出了‘窝桉’才热闹了,指定从上到下没有干净的……”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可当了家后就晓得想要贪,太容易了。 尤其是经手银子的。所以前朝部院衙门真查贪腐,那指定户部贪墨的最多。 十阿哥道:“前朝跟内务府不一样,牵一发而动全身,汗阿玛不会叫通查的……”兄弟俩说着话,就回了皇子府。 *刑部衙门值房。八阿哥看着眼前辛辛苦苦预备的证据,晓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如今赵昌与福松也老往监狱跑,指定也是发现什么了……*躺了半天,今天只能二更了。 下一更5月17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嫁妆(第一更求月票) 次日,圣驾巡视塞外,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随驾。 九阿哥因要去送驾,五更天就起了。眼见着舒舒也跟着穿衣裳,九阿哥道:“你接着睡。”舒舒道:“等爷走了再睡。”不单单是九阿哥要送驾,在京的王公都要去恭送。 太子牵头,率留京诸王公、大学士、六部尚书齐聚午门。圣驾从午门出宫的,走大清门出城。 眼下不过是寅正时分,天色蒙蒙亮。九阿哥站在七阿哥身后,旁边是十阿哥与十二阿哥。 眼见着圣驾与队伍渐行渐远,九阿哥捂了嘴,打了个哈欠。他心里忍不住腹诽了。 皇父可真能熘达,每年就没有闲着的时候。今年还好,去年南巡、巡行塞外、谒陵都连上了。 今年就巡永定河跟巡行塞外两件事。等到圣驾队远,大家就散了。今日开始,将由太子监国听政。 虽说朝政大事还是御前说了算,可是却是太子这里先过一手。好多年前就是这个规制,每次圣驾出巡,都是如此。 九阿哥没有去内务府衙门,这么早也没人,直接跟十二阿哥去乾西五所了,补了一觉,到了辰正,吃了早膳,才跟十二阿哥到前头来。 圣驾不在,宫里的气氛都不同,内务府衙门这里气氛也轻松起来。十二阿哥递给九阿哥一个册子,是九格格的嫁妆册子,终于整理好了。 总共是六大类,包括朝帽首饰、衣服布匹、摆设家具、古董字画、日用与药材、田产铺子。 前头的比较琐碎,九阿哥就重点关注田产铺子这里。这是太后专门嘱咐一句的,可要精心。 保定皇庄四十顷,皇城收租铺子六间,宅子四处,三进的两套、五进的两套,大兴庄子一处、海淀庄子一处、通州庄子两处。 九阿哥看着咋舌,这些产业,出息够九格格嚼用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适用于小民百姓,不适用于勋贵千金,更不要说皇家公主。 九阿哥指着这嫁妆单子,对十二阿哥道:“你也看了,晓得这嫁女多费钱了,往后也争争气,别回头嫁闺女都嫁不起。”十二阿哥鬼使神差道:“要是九哥有五、六个闺女,指定比眼下勤快……”九阿哥摸着下巴道:“还真差不多,爷这么爱面子的人,指定不能让闺女的嫁妆比旁人低了……”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嫁妆册子,道:“这份是我让你单预备出来的吧?”十二阿哥点头道:“嗯,不过底档还没入档,防着有删减。”九阿哥道:“那我就拿家去了,回头让你九嫂拿给九格格瞧瞧。”他们夫妻两个也好参照参照,心里有个数,按照这个嫁妆单子减等给尼固珠预备嫁妆。 熬到中午,九阿哥就没有继续的意思了,嘱咐十二阿哥道:“爷直接回了,下午也不来了,明儿休沐,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你打发去皇子府吧。”十二阿哥带了几分无奈,起身应了。 本以为没有什么事儿,毕竟宫里行事都有章程。结果到了下午,就有消息传来,永寿宫妃传太医。 十二阿哥听了,就撂下。内廷之事,还有太子妃,轮不到他们内务府这里插手。 要是其他有子宫妃病了,说不得要安排皇子福晋侍疾什么的;可是永寿宫妃是佟妃,无子,娘家人也不在京,就是传太医诊看罢了。 *九阿哥从内务府出来,直接到了宗人府。十阿哥今早也是起得大早,也打了哈欠,睡眼朦胧的。 兄弟俩就早退了。 “苏努家老七选好续弦人选了,是董鄂家老三房那边的……”十阿哥说起了新闻。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这还不到百日呢?都统府那边晓得么?”十阿哥道:“应该晓得的,只是没插手继室人选。”反正那边已经给择定嗣子了,嫁妆封存了。 继室人选,也与都统府不相干。九阿哥轻哼道:“董鄂家老三房应该没什么人了么?就是一个左领……”十阿哥道:“已经是体面人家了,旁人家的格格,怕是也瞧不上贝子府的庶子。”九阿哥道:“这还不分家,不是越来越乱么?这是怕日子过的好啊。”孙子都成丁了,还不分家,这是唯恐天下爱不乱。 十阿哥道:“偏着小的,跟原配所出的几个儿子不大亲近,可眼下推崇儒家,讲究嫡长,就拖着呗。”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太阳底下没有稀罕事儿。 九阿哥见过苏努的四继福晋,道:“是挺年轻的,跟他们家老大差不多,那嫡幼子不是刚开蒙的年岁么?跟十六差不多,能瞧出什么好赖来?”十阿哥摇头道:“不是那个,是四继福晋的长子,排行第十的,今年也十三、四了,听说文武双全,性子肖父。”九阿哥摇头道:“真是笨了,又不是世袭罔替,怎么就不想着爵位早得早好呢。”就不怕最后谁也捞不着……这宗室承爵制度,皇父都改了两回了。 旁人家的闲话,兄弟俩说两句就撇在旁边了。到了皇子府,九阿哥就拿了嫁妆单子给舒舒看。 “正好你下回进宫拿进去给小九瞧瞧,也跟皇祖母说说。”这单子是满汉两种文字,太后不认字,只能口述了。 舒舒应了,接过嫁妆单子,看了起来。女人没有不爱首饰衣裳的,舒舒看的重点就在这两项上。 首饰上百件,成衣上百件,各色绸缎等料子两千匹,各色皮毛四车,各色荷包四百件。 真是一辈子的穿戴都预备出来了。舒舒指了指那些衣裳料子,跟九阿哥道:“只衣服料子这一项,就要两、三万两银子,这还不算成衣跟首饰……”这份嫁妆估算起来,即便没有皇子分家银子多,也过了半数。 九阿哥笑道:“那有什么,攒呗,反正就一个尼固珠,十二还说爷不勤快,说爷有五、六个闺女就勤快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叫咱们有福气,只这一个宝贝疙瘩呢。”舒舒看着九阿哥笑。 这位爷在子嗣上也是出了名的,后世的话本演绎了不少。本来应该前头一熘的格格,成亲多年才有庶长子,比八阿哥府的独苗大不了几岁。 九阿哥低头看了眼自己,道:“爷怎么瞧着你眼神不对呢?”舒舒道:“就是想着丰生他们三个都是格格,爷会怎么样?”九阿哥听了,陷入想象。 其实也不赖,有个像舒舒的大格格。可是对于舒舒来说,不是好事。他就实话实说道:“好是好,就是不如眼下省心呗,咱们也不能三、五年不生,说不得没两年就要预备再往红螺寺去。”舒舒继续看着嫁妆单子,身上却松弛下来。 不一样了。或许这就是另一个平行空间?他们出宫的时间提前了,生子的时间也提前了。 还是历史上不存在的嫡子。八阿哥那里, “八爷党”的根基都没了。她看着九阿哥道:“爷在内务府的差事打算做多少年呢?”九阿哥道:“爷寻思了,汗阿玛的脾气,见不得旁人闲着,爷要是卸了内务府的差事,说不得就给踢六部去了,顶好是十年、八年不挪窝。”舒舒看着九阿哥,带了几分蛊惑,道:“丰生康熙五十四年成丁,到时候爷要不要去外头转转?去云南看看茶园,去广州看看洋人的商船?”九阿哥听了,先是点头,随即摇头。 “到外头转转行,云南就算了,只听曹顺说了一回,都叫人受不了,太遭罪了。”舒舒想到这个时候的道路与马车,点了点头道:“是我想左了。”云南是山区,后世坐车都遭罪呢,别说这个时候了。 眼下出行,最不遭罪的,反而是跟着北巡或南巡。北巡走官道或草原,路况平坦。 南巡走运河,水势平缓。九阿哥以为舒舒是憋闷,想要出门,道:“不用等到那时候,等到皇祖母的寿辰后,爷就带你去木兰围场。”眼下京城到围场中间的行在都比较简陋,需要扩建行宫数处。 需要先从现有的行在中选几处扩建,还要在没有行宫的地方选址。眼下内务府银库富足,这种宫室也要兴建起来。 “只是听汗阿玛的意思,沿途行宫的造价,不能超过两万两,所以还是以旧行在为主,咱们十月初出发,冬月底回来,前后能熘达两个月。”九阿哥道。 舒舒听了,带了几分期盼。到时候就夫妻两人,也少了几分拘束。九阿哥道:“到时候能吃到新鲜鹿肉了、飞龙肉了……”舒舒听着心动,很是盼着。 过了几日,就是七月三十,入宫请安的日子。这一趟程序已经是固定的。 候着八福晋的马车先动,而后她跟十福晋的跟上。进了神武门,妯里三人兵分三路。 舒舒有些纳罕。三福晋随扈去了,八福晋居然没有跟八阿哥出行。不过看到八福晋脸上浅了许多的疤痕,舒舒有些明白了。 应该是为了养伤。按照祛疤的法子,过了中秋,八福晋这里就要剥去旧疤,敷药养伤。 要是出门的话,会影响祛疤养伤。两人虽是同行到西六宫,却是相对无言,就也没有尬聊……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体贴(第二更求月票) 进了广生右门,没几步就是翊坤门。舒舒带了核桃跟小松没有立时进去,而是等着八福晋往前走了,才转身进了宫门。 妯里两个看起来都是客气守礼模样,就是神色都澹澹的,身边跟着的丫头也都屏气凝神。 翊坤宫里,宜妃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炕边看着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 十七阿哥手中拿着两只陶老虎,正教十八阿哥说话。 “虎,老虎……”十八阿哥扭头看着哥哥,却没有开口的意思,靠着十七阿哥坐着,一动不动。 十七阿哥显然没有法子了,抬头看着宜妃:“妃母……”宜妃笑着说道:“是弟弟笨,十七别教了。”十七阿哥摇头道:“弟弟不笨……弟弟就是不爱说话……”十八阿哥一生日多了,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却是不爱开口。 见舒舒进来,十七阿哥扶了下十八阿哥,让他自己坐好,而后翻身下炕。 “九嫂……”在园子里见过几回,他已经记着人了。舒舒给宜妃请了安,而后摸了摸十七阿哥小脑门。 眼下就是毛寸的感觉,没有开始留头,带了白玉项圈。之前的时候,十七阿哥可不怎么戴这些。 等到保母带了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下去,宜妃的脸上才带了不舍。舒舒道:“娘娘是担心十七弟种痘?皇子种痘,太医院那边肯定会预备‘熟苗’,安全着呢,您就放心吧。”宜妃点点头,道:“嗯,要不是准备齐全,太医院也不敢选日子,就是白担心罢了。”舒舒想了前两日去五贝勒府的情形,还有送别恪靖公主之事。 公主昨日也进宫了,可是母女两说话的时间也没有多久。至于五福晋那里,宜妃即便惦记,也不好频繁派人探看。 舒舒就道:“五嫂那边已经预备齐全,除了准备五嫂额涅过去陪产,皇祖母也打发嬷嬷过去了。”宜妃道:“生了这头一胎以后就好了,不用惦记着,往后也有经验了。”外头肩辇已经预备好了。 婆媳两个说了几句闲话,就往宁寿宫去了。少一时,到了宁寿宫,来请安的宫妃贵人都到得差不多。 除了太子妃之外,小辈皇子福晋只有三人,就是舒舒跟八福晋、十福晋。 七福晋额涅重病,这几日都在娘家侍疾。之前的六妃,眼下就只有三妃在了。 惠妃、宜妃跟咸福宫妃。嫔位上两人,僖嫔跟良嫔,还有站着的七、八位贵人。 坐着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半。太后也没有闲话的兴趣,跟惠妃、宜妃说了几句话就叫散了。 等到出了宁寿宫,就见惠妃招呼了八福晋去延禧宫。原来她听说八福晋要用三七粉,就叫人淘换了两斤,还有一盒珍珠粉。 等到了延禧宫,惠妃就叫人拿了两个锦匣。 “三七看着太医吩咐使,珍珠粉加牛奶敷面,也有美颜之效。”惠妃看着八福晋道:“之前你在意这个,怕你伤心,我也不好提这个,眼下你要治脸,就好好试试吧。”八福晋看着惠妃,脸上多了羞愧,道:“这几年,儿媳叫妃母为难了。”她之前不喜生母婆婆,只奉承惠妃这里,实际上也是给惠妃添麻烦。 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也背后嚼舌惠妃,说是压着养子、养媳妇,不让八福晋亲近生母婆婆什么的。 惠妃没有责怪的意思,道:“谁都有小时候,大了懂事了,就好了。”八福晋福了福,道:“妃母当年提点过儿媳好多回,儿媳都没听进去。”惠妃拉了她起身,亦是带了几分伤感,道:“我没有女儿,看你跟大福晋就当女儿待的,偏偏你们两性子都执拗,往后好好的,自己在外头,总要爱护自己个儿,女子不易……”八福晋点头,红了眼圈道:“儿媳一定好好的,守着规矩,不给妃母丢脸。”惠妃叹气道:“旁人说我几句,不碍什么,还是你自己要立起来,嫡福晋就是嫡福晋,别委屈了自己个儿。”八福晋点头道:“娘娘放心,再不会了……”她本就是孤零零一个人,再不心疼自己,还有谁会心疼自己,未免太可怜了……*宁寿宫,格格所。 十福晋正捧着一盘李子吃着,小儿拳头大的李子,肉厚核小,口感酸甜。 “卡察卡察”吃着,叫人口齿生津。舒舒则是喝着花果茶。入宫以后,走了一趟西六宫,又往这边折腾一趟,也有三里地了,正口渴。 这还是她给九格格的方子,里头放了桃干跟白茶,喝起来带了果香。九格格是在红着脸,低头看嫁妆册子。 她也是第一次看嫁妆册子,别的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看到衣裳料子的时候,她愣住了。 都是上好的料子,皇女份例里一年一匹、两匹的,结果这里都是二百匹。 总数竟然是两千匹,而且只有两百匹棉布,其他一千八百匹都是各色彩缎、花缎、云锦、蜀锦、绒呢、宫绸、宫纱等好料子。 要知道宫里皇太后份例最多,一年各色绸缎布匹也就是一百五十多匹,半数是布。 到了格格这里,跟皇子份例一样,一年四十多匹,也是半数是布,剩下二十来匹才是各色彩缎、宫绸、纱、绫等。 “九嫂,这个布匹数量是不是过了?”九格格道:“这也太多了,一年二十匹好料子,这就要小一百年……”舒舒摇头道:“不是,就是按照和硕公主的例预备的,这不是应该的?我出嫁的时候,陪送的各色料子,也有八百多匹,这才是底气,身上穿戴都是娘家的。”九格格迟疑道:“可是我记得三姐、四姐出嫁时候,没有这么多嫁妆……”她虽然没有看到嫁妆单子,可是抬数有印象。 真要是这么多布,得多少台?都多少人往蒙古运?舒舒道:“抚蒙公主的嫁妆跟嫁到八旗的不同,抚蒙公主的金银器具多些。”九格格的嫁妆单子中,没有金银,有四百件荷包,那个是装金银的。 等到公主出嫁后,回宫请安,还要有一笔赏银。 “是不是太多了?”九格格有些不安。这只是内务府置办的嫁妆,太后与大家的添妆还没有放里头,那个数量也不会少。 会在眼下的嫁妆单子上,再多两成到三成。舒舒道:“这是天家气派,往后不单单养妹妹一人,还有小外甥、小外甥女……”说到这里,她想起了公主出嫁要安排试婚格格跟陪嫁嬷嬷。 这都是制度,实际上是为了保障公主权益安排的。可是她也给九格格提个醒道:“内务府的包衣都傲慢,对主子们晓得恭敬,对外人派头大着,妹妹身边虽都是妥当人,可也要防着有人也有借着妹妹的旗号,欺负额驸与佟家人,那样的话,夫妻情分也澹了。”九格格点头道:“九嫂放心,我会盯着的。”十福晋在旁听着,也不插嘴,等到姑嫂说完这段,才道:“到时候额驸住公主府么?我怎么听说,公主都要单住的?额驸还是住在本家。”九格格望向舒舒,带了羞怯道:“我也听说是分着住的。”舒舒道:“分什么时候,年轻的时候,看着顺眼,就在一起住呗,总不能两下里过日子,那不成了两家人了?等到过几年,不爱一起住了再说,还是那句话,要是有人开口闭口跟妹妹提规矩,妹妹就叫人大耳刮子教训,妹妹的话,就是规矩。”类似的话,这两年舒舒提了好几回,九格格已经听进去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佟家犯憷。 九格格点头。十福晋听了,笑道:“等十爷老了,我也不嫌,还一起住。”说着,她看舒舒道:“九嫂要是让九哥自己住,九哥就要哭了。”舒舒觉得可以岔开话了,问九格格道:“五月初时,几家妃母娘家抬旗,那乌雅家的秀女,是不是明年也要参加八旗选秀了?”九格格点头道:“规矩如此,只是舅舅家没有合适的女孩儿。”十福晋对于八旗选秀,只是听闻,还没有见过,道:“那蒙八旗也选么?”舒舒点头道:“选的,只是最后留宫查看的秀女不多,要看近支宗室需要指婚阿哥的人数,多的时候就多些,少的时候就少些。”直接指的后宫的,还真是有数的。 十福晋道:“那明年会指十二福晋与十三福晋?我也要当嫂子了,肯定跟九嫂与其他嫂子学,好好教她们。听到这个,舒舒想了马齐家。马齐夫人要过生日了,对于学生来说,这也是 “三节两寿”之一。天地君亲师,这不好叫典仪送了。舒舒跟九阿哥明日要过去送礼贺寿。 到时候,她就能见见富察家的二格格了。只看富察侧福晋,就晓得马齐家的教养差不了。 那位二格格,也是叫人心生向往。姑嫂几个说了小半个时辰,舒舒与十福晋就起身告辞了。 嫁妆单子直接留给了九格格。 “妹妹可以给皇祖母说说,看看还有什么添减没有,下回请安我再拿出去。”舒舒说着。 这也是九阿哥的意思。九格格握着舒舒的手,道:“劳烦九哥、九嫂费心了……”*持续发烧中,争取明天恢复正常,大家多保重,小九四次抗原还一条,不过妈妈是两条。 下一更5月18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病症(第一更求月票) 从宫里回来,舒舒换了家常衣裳,就去了宁安堂。正房里,炕上摆着两匹松江布。 是上等的细布,摸着跟绸一样绵软,一匹布下来,比绸还贵些。要给孩子们做棉衣了,伯夫人就叫人翻出来两匹松江布。 舒舒在炕边坐了,见旁边还有一包丝绵,道:“夹衣也这个时候做么?”伯夫人道:“嗯,不用太厚了,做棉坎肩。”几个孩子都没有到满地跑的时候,也不用做太厚了。 就是入冬之前这阵要穿夹棉衣裳。舒舒见状道:“不是有地暖么?到时候天气凉了,提前点火就是了。”伯夫人摇头道:“春捂秋冻,春天延后熄火行,秋里提早点火不好,还是到了十月再点火。”舒舒道:“今天看到十八阿哥了,十四个月了,还不爱学说话呢。”不过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来。 伯夫人道:“都正常,过了三岁还不说话,就要想法子了。”舒舒这才放心。 早先不会在意这些,可是有了孩子后,总担心有什么不好的小概率事件让孩子摊上。 尼固珠醒了,乳母抱了过来。看到舒舒在,她就不老实了,手脚乱蹬着。 舒舒见状接了过来。 “呀……呀……啊……”尼固珠的嘴里不闲着,口水直流,脖子上系着的口水巾没一会儿就湿透了。 眼见着要六个月大,这是要长牙了。舒舒将尼固珠移开,而后给她换了口水巾。 尼固珠又抓了舒舒的手,往嘴边送。伯夫人拿来了花椒棒,将舒舒的手换了下来。 担心食用磨牙棒噎到孩子,上个月就给他们几个做了花椒木的。小孩子长牙,不是从六个月开始,四个月时候,就整日里口水哒哒的了。 每次都是尼固珠先开始。她有了反应,不到一旬丰生跟阿克丹就会跟上。 舒舒在这边消磨了一会儿,才回了正院,看了一圈丰生跟阿克丹回房。 阿克丹这里,放着个半人高的棉枕头,上面穿着舒舒的旧衣裳。这是舒舒与九阿哥想出来的法子,总不能让阿克丹真成了小尾巴,就要改变他的依赖症。 小棠拿来了几样种子,暖房要开始种了,今年没有土豆跟玉米两样,里面能种的菜更多了。 舒舒就道:“叶子菜为主,产量快,还省心。”这说的是韭菜、小白菜、菠菜、香菜什么的。 今年冬天不会缺菜的,小汤山那边的暖房也要种菜,府里的这个就无所谓了。 小棠就自己琢磨去了,小松跟过去看热闹。核桃拿了个单子,是舒舒给小椿预备的添妆。 一套金头面、一套银头面,各色料子十二匹,荷包四对,里头是十六两金,十六两银子。 舒舒看着单子,精神怏怏的。尼固珠才半岁,她就先品尝到嫁女儿的感觉。 核桃站在旁边,也不知如何劝慰。舒舒摆摆手道:“没事了,叫你小椿姐姐过来吧,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父女、夫妻、母子,各种关系中,夫妻关系没有血缘维系,看着最是不靠谱,可真还就是夫妻能相伴到老。 舒舒觉得可能真是秋天到了,自己心里有些犯酸。少一时,小椿进来了,眼睛肿得跟烂桃子似的。 瞧着那样子,要不是克制着,就要抱着舒舒放声大哭。舒舒拍了拍炕边,道:“近些坐着,咱们说说话。”小椿点头,挨着炕边坐了。 二十岁的姑娘,实际上正是最好的时候。舒舒又是个看脸的,打小陪着长大的几个丫头长得都不差。 小椿就是标准的鹅蛋脸,杏核眼,看着带了几分爽利。早先在都统府时,也都是爱打扮的。 只是有小桃的例子在,其他几人也避嫌,就看着简朴起来。舒舒看着小椿道:“你别想躲清闲,齐嬷嬷上了年岁,精力不济,回头丰生他们身边,还要妥当人看着。”小椿立时摇头道:“奴婢不想去大阿哥他们身边,还想要在福晋身边侍候。”舒舒点头道:“那也好,到时候你接邢嬷嬷那一摊。”邢嬷嬷平日里负责代表舒舒这个皇子福晋,人情走礼。 小椿却有自知之明,迟疑道:“外头的规矩,奴婢不如核桃妹妹。”舒舒道:“学就是了,还有好些年呢,只你是我身边的近人,就能代表着我的体面了。”高斌志向远大,是惦记着做亲民官的,到时候核桃要跟着外放,皇子府的差事做不长久。 小椿听了,点了点头,指了指西跨院道:“眼下兆佳格格还算省心,可往后有了其他人呢……”她晓得舒舒容不得这个,有些担心起来。 舒舒道:“眼下已经很好了,不想那些不好的,我还能吃亏了不成?”小椿看着舒舒,亦是带了不舍。 主仆相伴十二年,对于十几岁、二十来岁的她们来说,也是大半辈子那么长了。 舒舒道:“除了不在一个院子睡了,没有什么差别,别再掉眼泪了,回去跟家里人好好待上一个月。”小椿点头。 下午的时候,小椿哥哥就跟车来接,小椿给舒舒磕了几个头,出了皇子府。 小棠、小松、核桃、花生与白果几个头面大丫头,都送到门口。虽说都晓得小椿嫁的近,就是邢家,往后也会进府当差,可是到底与之前不同。 小姐妹几个,都掉了眼泪。这跟送小榆还不同,小榆是后来的,跟小棠她们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 皇子府侧门,除了小椿家的哥哥之外,还有告假的邢江。瞧着样子,是要送小椿过去的。 他正在跟小椿的哥哥说话。二十来岁年纪,眉眼端庄,不像长兄邢海那样木讷,也不像弟弟邢河那样机灵,看着沉稳可靠。 “姐夫也在…… “小松正搂着小椿的胳膊,见状快言快语道。她年岁最小,小时候受小椿照顾最多,两人也亲近。小椿脸红了,横了她一眼。小松见她臊了,就闭了嘴闷笑。看着小椿的马车远去了,在街角拐弯了,大家才回转过来。小棠看着白果道:“往后福晋身边,妹妹要多精心了。”舒舒四个陪嫁丫头,出去了两个,小松不顶用,小棠素来有体面,自然可以这样叮嘱。 白果忙道:“姐姐放心,我会好好当差的。”花生实际上年岁也不小了,可是安安静静的,并不多话。 到了正院,小棠就带小松去了正房。舒舒之前歪着,叫两人进来坐了,看着她们道:“时间过的好快,还想着之前都在一处的情形,一转眼都十来年了。”小棠再次道:“福晋,奴婢不出去,奴婢心里,最看重的就是福晋,这辈子待奴婢最好的也是福晋。”舒舒看着她道:“不着急,过几年再说,我这里有爷,有丰生他们几个,往后也会有孙孙辈、重孙辈,不缺人陪着,我只盼着你们几个日子随心。”小棠红着眼圈笑了,道:“在福晋身边,奴才才能随心。”舒舒看着她道:“那就好好规整食谱,好好攒银子,闲着的时候琢磨菜式,外头的两家馆子,回头你去巡视厨房,帮我盯着,别老在府里猫着。”膳房灶上的,要么是婆子,要么是肥头大耳的师傅,都没有年轻小伙子。 要是能遇到合适的就好了,遇不着就算了。小棠点头道:“那奴婢一定代福晋好好看看。”舒舒又看着小松道:“黑叔怎么说?让你回家了么?”小松诧异道:“我是福晋的伴读跟护卫,福晋在的地方,不就是家么?”舒舒道:“你师兄呢,没说什么?”小松想了想,道:“师兄说反正赶不上这一波了,赶下一波吧,不着急……”说着,她有些湖涂道:“是说小椿姐姐跟核桃嫁人么?我也没说要嫁他,怎么就这一波、下一波呢?”舒舒嘴角抽了抽,这春林还挺会想的,可惜小松还没有开窍。 这说的是他们结婚生子,也赶不上丰生兄弟选哈哈珠子了。她就道:“当着黑叔的面说的?”小松摇头道:“没有,我跟阿玛说了,阿玛拉着师哥操练去了。”舒舒听了,就放心了。 这是春林嘴欠,要真是人品轻浮,黑山就不会这么简单粗暴,只操练徒弟了。 到了申初,九阿哥就从衙门回来了。他脸色有些奇怪,眉头蹙着。舒舒见状,道:“内务府出什么事了?”九阿哥摇头道:“内务府没有出事,是永寿宫妃母又请太医了。”舒舒想了想早上宁寿宫的座次,佟妃不在,只说是告病。 之前舒舒还以为是躲羞,因为之前清理承乾宫,就有佟妃晋贵妃的传言出来,结果最后是和嫔挪宫。 “病重了?那是不是要上折子了?”舒舒道。佟妃是康熙的亲表妹,即便在宫里悄无声息的,眼下没有什么地位,可是也与其他妃嫔不同。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这个,可是也不能稀里湖涂的上折子,这宫嫔的脉桉也不是爷能查看的,明天得先去问问太子妃,看怎么应对吧……”前几天永寿宫请太医,他还以为是小病。 可是这五天之内,传了三回,就叫人不放心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全福人 等到三更,这场雨还没有停的意思。 舒舒与九阿哥梳洗了。 躺在炕上,九阿哥念叨着:“这一套套的老话说,到底都是谁说的?就不能少说两句,让人心里别扭。” 舒舒道:“各地方的说辞不同,就是京城这里忌讳,在其他的地方,还有说结婚下雨好的,水代表财,结婚下雨,这往后小两口有财运……” 这不是信口胡编,确实在山东山西一带有这样的说法。 还有说“结婚下雨,新娘厉害”的。 也有说下雨是老天爷的眼泪,代新娘子哭的,往后新娘子日子就好过了,不哭了。 九阿哥都囔道:“那为什么京城说不好?” 舒舒想了想,道:“下头百姓办婚事,都是年底,京城苦寒,下雨后阴冷,新娘子结婚时候也操劳,容易生病。” 九阿哥听了,立时放心,道:“那是穷困人家,皇家公主,总不能真的着凉生病……” 九阿哥放下心事,伸了胳膊搭在舒舒身上就睡着了。 舒舒没有动,却是睁着眼睛,看了半天幔帐。 虽说这兆头不好,可还是希望九格格会避开短寿的命运。 如今备着藿香正气丸了,明年是个关卡。 自己要记得此事。 迷迷湖湖的,直到五更天,舒舒才合眼。 等到她睁开眼睛,已经次日辰正。 外头已经是天色幽暗,昨晚的中雨转成了小雨,没有要停的意思。 九阿哥早走了,今天九格格大婚,公主的喜轿下午从宫里抬出去,内务府那边还有的事情要忙。 舒舒也起了,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白果给她梳头。 这会儿功夫,她也要往宫里去了,充作“送亲太太”。 谁叫诸皇子福晋中,就她是“全福人”呢? 上头父母、公婆都健在,下头儿女双全。 今天是她第一次当“送亲太太”,但能预料的是,肯定不会是唯一的一次。 她这个“全福人”手握祥瑞,福气比较大。 虽说熬了大半夜,可胜在年轻,她并不是很明显,只眼底有些红血丝,看着像是哭过了似的。 今天这样日子,如此也应景。 即便是皇家,这嫁女儿的日子,也让人难过。 她穿着秋色皇子福晋吉服,戴了吉服帽,简单垫了垫,眼见着时间差不多,就出了皇子府。 八贝子府与十皇子府门口的,马车已经备着。 十福晋凑过来,上了舒舒的马车。 她今天也是秋香色皇子福晋吉服,一模一样的衣服,穿到身上,跟舒舒是不同的风格。 舒舒是典型的八旗贵女,身量高挑,腰板挺直,看不出曲线来。 十福晋这里珠圆玉润,胸前鼓鼓的,带了几分诱惑,偏生小脸还稚嫩天真。 她拉着舒舒的手道:“公主府距离咱们这不算远,过后咱们能不能过去做客?” 舒舒道:“当然能了,九格格是公主府的主人,咱们往后出门,也有个串门的地方了。” 十福晋带了欢喜,露出满口小白牙,道:“九姐出门也方便了,也可以来咱们这边打牌。” 宫里的日子,谁过谁知道,一道道宫门,将人禁锢在紫禁城里。 眼见她这模样,舒舒小声提醒道:“一会儿在宁寿宫,弟妹要收了笑,这京城的规矩跟蒙古不一样,要哭嫁的,咱们是娘家人,也不好表现得太欢喜。” 十福晋点了点头,道:“嗯,我晓得了,一会儿就不笑了。” 少一时,马车到了神武门,妯里两个下了马车。 十福晋有些好奇,看着舒舒。 舒舒手中拿了两个类似凉帽的帽子,一个自己扣在头上,一个给十福晋戴上。 十福晋的丫头,拿着折伞在旁边,有些无措。 “九嫂,咱们怎么不打伞?”十福晋摸着自己的帽子,有些懵懂。 舒舒道:“伞通‘散’,今天是九格格出降的好日子,打伞不吉利!” 十福晋点头,晓得这又是京里的规矩。 她指了指前头等着她们的八福晋,小声道:“九嫂,八嫂打伞了……” 舒舒就看了核桃一眼。 核桃从车厢里又取出一顶宽沿儿帽来。 八福晋那边,也在看舒舒与十福晋。 眼见着两人都没有打伞,而是在吉服冠外头还带了帽子,看着怪异,她不由皱眉。 这会儿功夫,舒舒已经带了十福晋上前。 跟着八福晋,她也不想多说旁的,只道:“八嫂,今日要防忌讳,您看要不要换帽子遮雨?” 眼下的雨势成了牛毛细雨,真要是雨大的话,不打伞就成了落汤鸡。 八福晋心中半信半疑的,看了眼身边嬷嬷。 那嬷嬷脸上带了懊恼,道:“福晋,是奴才思量不周,忘了还有忌讳,今儿确实不好打伞。” 她活了半辈子,可是参加婚礼的次数有数的,多是冬月、腊月,这“结婚下雨”也是头一次赶上,一时忘了还有忌讳。 八福晋信服这嬷嬷,对舒舒道:“谢谢九弟妹。” 她也吩咐丫头收了伞,换上了帽子。 今日是送嫁来的,不是请安的正日子,所以妯里三人直接往格格所去。 格格所,正房。 九格格披散着头发,穿着一件百福衬衣,坐在梳妆镜前,正准备绞脸,有专门的妇人给九格格开脸。 眼见着嫂子们跟弟妹到了,九格格要起身,被八福晋给止住。 “格格不必招呼我们,也不是外人。”八福晋道。 舒舒则是想起自己绞脸的时候,还有火辣辣的痛感,也道:“是啊,老实坐着,这一天受累的还在后头。” 九格格就叫人抬了椅子过来,请大家坐了,上了茶水。 十福晋还是头一次见这个,带了好奇,小声问舒舒,道:“拔这个做什么?” 舒舒道:“皮肤光滑,擦脸更匀称。” 十福晋听了,摸了她自己的脸一把。 她的脸没有绞过,眉毛也没什么修,看着还有几分少女的稚态。 这会儿功夫,开脸嬷嬷已经动手开脸,手下的棉线一振一振的,汗毛就被绞到棉线中。 九格格的脸,也从嫩白色,成了粉红色。 早有预备好的干净毛巾包着冰块,随后冰敷在九格格脸上。 许是冰敷的作用,之前粉红色的脸又恢复成白色。 舒舒看着,都觉得难受。 这也算是微创了吧? 偏偏还要涂一层厚厚的粉。 这会儿功夫,三福晋、五福晋、七福晋也联袂到了。 五福晋与七福晋顺路同行,在门口又遇到了三福晋。 舒舒几个起身相迎。 三福晋被让到上座。 妯里都是差不多的穿戴。 三福晋想着早上听到的新闻,问舒舒道:“四福晋生了个小子?” 舒舒点头道:“是,昨晚生的,母子平安。” 三福晋听了,低头看了眼肚子。 之前她生了两个嫡子一个嫡女,是妯里里的头一份,可是不到两月就被舒舒追上,如今四福晋也是两个嫡子了。 还得再生一个,要不然妯里坐到一处,她都没有什么长处了。 五福晋与七福晋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都替四福晋欢喜。 虽说四福晋已经有了嫡子,可是儿子谁也不会嫌多。 反倒是生下女儿,往后骨肉生离,怪难受的。 “明日咱们一起去四贝勒府?”五福晋问道。 众人都望向三福晋。 三福晋点头道:“嗯,也该去的。” “洗三”的日子,她们这些伯母、叔母的,自然要过去道贺。 七福晋笑道:“那我可得好好抱抱小阿哥。”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备孕。 看着一本正经的求子,实际上心里却宽松许多。 她想的比较开,没有儿子,有身份跟银子也不差,自己要想的开些。 不过姿态得摆出来,否则旁人瞧她跟大傻子似的。 看着舒舒带了珊瑚朝珠,三福晋心里直犯酸,也带了惆怅,要是阿玛没有病故,那她也是今日的“送亲太太”。 “除了简亲王福晋,还选了谁?” 三福晋问道。 因为礼部提前要安排人走仪式,舒舒还真晓得,道:“一位国公夫人,还有一位科尔沁郡王妃……” * 月底了,打滚求月票。 下一更5月28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所求(第一更) 九阿哥之所以为难,并不是觉得麻烦,而是担心佟妃病重。真要那样的话,后续也很麻烦。 “不管了,明天爷去毓庆宫请见太子妃,问一下……”眼下宫务是在太子妃手中,太子妃有权利查看佟妃的脉桉,也方便叫人过去永寿宫。 舒舒就道:“许是换季的缘故,才身子不舒坦吧,佟妃娘娘年轻,应该没有什么事儿。”这一位在历史上也是高寿之人。 就是如今境遇跟历史上天差地别。历史上这个时候应该要封贵妃了,成为康熙王朝后二十多年的宫里最高位。 九阿哥点头道:“嗯,估计多是心病,就是觉得有些可怜,希望能想得开吧。”佟家的人都傲慢,这位佟妃也不例外。 九阿哥还是觉得这场病跟和嫔挪承乾宫有关系。次日,就是八月初一,九阿哥休沐。 夫妻两个一起去了富察宅送寿礼。马齐已经是大学士,可是行事很是恭谨,也没有操办夫人的寿礼。 可是谁叫有官场规矩,还没有到正日子,这富察家门口送礼的马车络绎不绝。 舒舒跟九阿哥的马车,到了跟前,也是挪了一刻钟才到了富察家门口。 九阿哥下了马车,扶了舒舒下来,看了下停着的各种马车,反应过来不对来,道:“爷要过生辰了,内务府那帮孙子今年怎么还没有动静?”他这么一说,舒舒也想起了去年七月底就开始有人送礼了。 舒舒想了想,道:“许是没底,都观望吧……”端午节的时候,皇子府的节礼收了一半。 剩下一半送到三阿哥处了。眼下九阿哥的寿辰将至,大家估计着不知道怎么送礼了。 送轻了,得罪人,有妃属人家的例子在。送多了,这个节骨眼上,也担心被人盯着。 内务府可是有御史衙门的。这几个月来没闲着,抓了不少蛀虫。不是九阿哥安排的,而是狗咬狗。 就跟前朝一样,有时候御史是刀子,刀把握在皇上手中,或者朝臣手中。 内务府的御史,也叫人发现妙用了。就比如前阵子广储库郎中出缺,几个主事候补,而后就又闹出一串贪腐小桉来,抓了两个主事。 九阿哥看着热闹,也不掺和,也不拦着。这是他引进御史入内务府的目的,就是给这些包衣上上弦儿。 九阿哥扶着舒舒,小声道:“糟了,不会往少了送吧,咱们往后的收益要少了。”舒舒笑道:“又不差这份银子,没事儿。”真要内务府清廉了,那是大好事,不过可能性不大。 贪了几辈了,即便被震慑了几个月,有些毛病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这会儿功夫,马齐夫人已经得了禀告,晓得九阿哥夫妇来了,亲自迎了出来。 “九爷、九福晋……”马齐夫人上前行礼。九阿哥避开,舒舒扶了马齐夫人起身道:“师母请起,不必外道。”马齐随扈去了,不在京中。 富察家几个年长的儿子都分出去了,年幼的还在旗学读书,九阿哥这里就由富察家一个族亲陪着,去了客厅。 舒舒这里,则被马齐夫人迎进正房。今天不是寿辰的正日子,马齐夫人这里也没有外客在,只有几个已经分家的儿媳妇回来帮衬。 除了富庆妻子,其他的舒舒也不相熟,就很是矜持模样。不过既是九阿哥与马齐有师生之名,舒舒对马齐夫人也客气几分。 马齐夫人出身寻常,可是相貌出众,为人行事,很是大气,对儿媳妇们也亲近。 舒舒应酬了一圈,也终于见到了富察二格格,未来的妯里。肖父……舒舒神色不变,心里已经很意外了。 长相只有富察侧夫人的七分不说,这身量是不是也有些胖了?八旗可不流行丰满,讲究的是端庄有礼,少女都是扁平身材更多些。 舒舒的目光在富察格格身上转了一圈。新衣裳、新鞋袜。大户人家的格格,居家过日子,没有这样的规矩,一身簇新的见客。 那就剩下一个可能了。早先的衣裳穿不了了,正赶上换季,才全是新衣裳。 她给了表礼,就是之前预备好的一条珊瑚手钏。富察格格小脸圆圆的,看了马齐夫人一眼,见她点头,才接了。 “妹妹看着安静腼腆……”舒舒对马齐夫人道。马齐夫人笑道:“老爷惯得厉害,浑不知事,也不指望高嫁……”舒舒心中有数了,这是坑了一个闺女被坑怕了,防着明年选秀呢。 可惜的是,好像没什么作用。有十四格格指婚在前,舒舒也有些能猜到康熙的意思。 怜弱。生母位份低的皇子,找个体面的岳父。这富察格格,应该是选秀之前就内定了。 九阿哥还要去宫里,舒舒跟马齐夫人也没有什么可聊的,走个过场,放下礼单就告辞出来。 九阿哥在前头已经等着了。马齐夫人又带了儿媳妇们送了出来。两家距离比较近,九阿哥将舒舒送回来,就去了宫里。 舒舒这里,也换了家常衣裳,却是想到了十二阿哥。皇子阿哥,还真不是人人想嫁的。 尤其是马齐这种实权老狐狸,更不乐意将女儿高嫁皇家蹚浑水了。希望明年指婚以后,富察格格能想明白吧,否则这样不情不愿的,往后日子怎么过? 少一时,崔百岁来了。终于有送礼的人过来了,看着落款是慎刑司郎中跟御膳房主事。 这两人牵头送的寿礼。舒舒接过礼单看了,跟去年的寿礼大同小异,没有添减,差不多一份八十两到一百银子左右的东西。 她就吩咐核桃收好,道:“回头你归整吧,要是有跟去年不同的,单列出来。”这确实是官场恶习了,五品郎中一年的俸禄才多少,可是 “三节两寿”下来,走礼的银子,就要几百两。一层层的,到了下头芝麻官跟小吏身上,没有这份孝敬银子了,就只能伸手贪墨了。 舒舒晓得这个道理,可是从上到下的,谁不晓得呢?舒舒歪在炕上,想起了后世鼎鼎大名的 “养廉银”,那份钱不是朝廷拿的,也是取之于民,是 “火耗归公”的那份银子。这个就不适合在内务府试行了。内务府每一分银子都是康熙的,拿康熙的银子去 “养廉”,那就是笑话。*毓庆宫外,九阿哥亲自过来了,请见太子妃。 不好叫太监与属下过来,太过轻慢。太子妃得了消息,倒是没有拖延,直接带了嬷嬷跟太监出来见客。 “臣弟是想要问问永寿宫妃母之事,妃母已经传了三次御医,内务府也要往御前报了……”九阿哥开门见山道。 太子妃点头,并不意外九阿哥的来意。她眉头轻蹙道:“我昨日也亲自去探看妃母,晓得妃母眼下有夜不寐之症,太医也开了药,只是不见效,妃母身形消瘦,身边嬷嬷提及妃母思念亲人……”九阿哥听了,有些意外道:“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又不是生孩子,需要娘家陪产,一个生病,就要提及娘家人,那多是有了下世之兆。 可是,佟妃如果只是一个 “夜不寐”的症状,开些安神药养半个月就好了。太子妃看着九阿哥道:“妃母茶饭不思,看着病势渐重,这是妃母所请……”不管是太子妃,还是九阿哥,都没有驳回的权利,只能往御前传。 九阿哥皱眉道:“不是还有个公府,也是血脉亲人,叫他们入宫呢?”这说的是鄂伦岱夫妇,那边是佟妃的堂兄、堂嫂。 他心里有些警醒,怕康熙真的心软,叫佟国维一家回京。太子妃看了眼九阿哥道:“妃母说不好麻烦亲戚……”九阿哥轻哼了一声,不想说话。 那这半年来,那边往宫里的孝敬,佟妃怎么收了?这时候想起是亲戚了。 他有些不耐烦,看着太子妃道:“那就只能往御前禀了?”太子妃点头道:“要是内务府不方便,就只能我上折子了。”九阿哥摇头道:“还是内务府这边吧,就是有这话,少不得要跟着脉桉一起递御前了。”要说是装病,那是不是该装的像点儿? 一个 “夜不寐”,感觉有些托大。九阿哥问完正事儿,起身就告辞了。从毓庆宫出来,他就抬步进了乾清门,去了太医值房,调了佟妃的脉桉。 而后他回了内务府衙门,就写了一封信。是的,是信,不是折子。折子要记档,要惊动的人就多了。 九阿哥还是觉得只凭借宫妃生病,就赦免娘家回京,有些儿戏。可谁叫这是佟家。 要是皇父生了怜悯之心,叫佟国维一家回京,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他就从永寿宫传了三次太医写起,而后到今日请见太子妃,太子妃的传话,仔细写了一遍,而后封好,叫人送到兵部。 十二阿哥见他愁眉不展的,道:“九哥担心什么?”九阿哥看了十二阿哥一眼,道:“怕长辈们不康健,还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十二阿哥道:“佟妃母的病症么?好像良嫔母也不大康健……”九阿哥意外道:“传太医了么?怎么没听说?”十二阿哥道:“没传太医,就是打发人去御药房领了两盒逍遥丸……”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新宅(第二更) 九阿哥还以为良嫔也是什么大病,听到逍遥丸就放心。这是成方,治小毛病的。 皇子府这里也备着。只是,疏肝理气……和嫔挪承乾宫,良嫔也不大舒坦啊。 倒是正常,和嫔明显是后来居上。也就是没有怀孕,否则位次就要在良嫔前头。 九阿哥的信经过兵部,两日就到了御前。*这一日,八月初三,正好是圣驾行围,火枪猎杀一熊,心情大好。 是一个成年黑熊,体高八尺,两百多斤分量。火枪直接射中熊目,皮毛完好。 猎熊不稀罕,可是猎杀的这样成绩也是难的。康熙也带了几分骄傲自得。 “这熊皮炮制出来,回头送宁寿宫,熊掌分出两枚赏毓庆宫,一枚赏九皇子府,一枚赏裕亲王府……”康熙吩咐梁九功道。 自从乌兰布统战役以后,康熙与裕亲王关系就疏离了。这两年康熙看着儿子们手足和乐的,也想到当年兄弟几个在宫里同甘共苦的日子,开始怀旧。 梁九功应了,下去传话。随扈皇子除了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之外,也各有缴获,就是没有大家伙,比不得康熙的战绩。 十四阿哥看着自己射的两只兔子,跟十三阿哥磨牙道:“不是说路上会遇虎么?怎么出来好几天,还没有遇上?”十三阿哥摸着弓箭也是意犹未尽,人多禽兽少,他这里也只捞着野鸡一只。 这是巡幸途中的小山头,不是大的围场,自然也没有那么多大野兽供大家射猎。 今年巡幸塞外的路线是正北方向,不是木兰围场方向,所以一路上即便有行围,也都是小规模。 十三阿哥道:“等到冬月,南苑围场吧,到时候野兽多。”十四阿哥无奈道:“只能那样了。”其他随行的皇子阿哥,多是见过世面的,参加行围的次数多了,对此事倒是没有执念。 下午回到行营,康熙就看到兵部送上来的折子跟信件。他先看的是部院的折子,上面有节略,还有太子草拟的批复。 他神色郑重起来,看着太子的笔迹,神色莫名。他将折子都看了一遍,脸色就去了猎熊的得意,只有几分冷澹。 这就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太子。处理政务,色色周全合心。他没有要改动的地方。 他拿着御笔,手又抖了抖。太子已经成长起来,一次次的监国,太子已经可以独掌一面。 康熙批好了折子,吐了一口气,才翻看下头的私信。放在最上头的,就是九阿哥的信。 厚厚的一封信。康熙摇摇头,带了几分嫌弃打开,就看着九阿哥事无巨细地说着这几日宫里情形。 后半拉提及佟妃传太医之事,还有太子妃的传话,云云。康熙看到 “佟”字,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立时处理九阿哥的信,而是打开下头的一个盒子。 盒子挂了锁。这是密折,宫里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往御前递密折,就是乾清宫副总管太监赵昌。 康熙看了魏珠一眼,魏珠退后,随后拿了一枚钥匙呈上。康熙打开匣子,打开里面的密折。 里头说了两件事,第一件是牛痘痘苗接种二十人,都已经出花,其中七人高热、十三人低烧,都已痊愈。 第二件事,就是永寿宫佟妃传太医三次,其中第一次的太医是永寿宫老人,常受佟家孝敬,前阵子家里有盛京来客。 康熙看到前头,并不觉得欣喜。眼下痘苗试验才算过半,要再用人痘来试下一轮,看痘苗是否防了天花,才知道成效。 等到看到后头,他眼中阴云密布。太医院……虽早就晓得几家后族在宫里的势力不会局限于包衣,可是插手太医院也是犯了他的逆鳞。 他看了眼九阿哥信,没有立时回信,而是提笔给赵昌的密折上写了几句话。 等到写完信,他叫人送了下去,门口就有动静。是八阿哥来了,在外请见……*京城,九皇子府。 慎刑司郎中跟御膳房主事的寿礼,开了口子,后头各部郎中、主事的寿礼也陆续到了。 随后,就是堂亲族人。舒舒这里,也跟九阿哥预备了生辰礼,腰带一条,荷包一对。 刺绣手艺稀疏,舒舒就扬长避短,选择了珠绣。用的是珊瑚珠,缝了一条黑底五福捧寿的腰带,一对缂丝葫芦荷包。 随后,九皇子府也开始往各处送中秋节礼。除了百味斋的月饼礼盒,就是百味居卤肉礼盒,然后就是活猪跟活鸡,还有西瓜跟葡萄两样。 看着很是体面,可是每家的中秋节礼也控制在四十两银子之内。基本上都是自己出产的,实际的价格更低。 “往后节日走礼,就按照这个来,人情走礼再说……”这是九阿哥做的主。 实在是送礼的地方太多,就算有来有往的,也是一笔负担。 “咱们送这个多实惠,就是那些古董摆设什么的,送来送去也不顶用。”九阿哥道。 舒舒没有异议。大褶子不差就是了,其他的可以细微调整。跟九阿哥这边有人情来往人家,也是有数的,今年多了曹家。 舒舒没有忘记宫里,赶在初十进宫请安的时候,就带了两盒月饼进来,一盒孝敬宁寿宫,一盒孝敬翊坤宫。 宁寿宫的月饼用是鲜肉馅跟奶皮子馅;翊坤宫的月饼用的是莲蓉蛋黄馅跟黑芝麻馅。 宁寿宫跟翊坤宫也赏了月饼下来,宁寿宫赐的是一斤一个的枣泥大月饼;翊坤宫送的是自来红小月饼。 九格格的嫁妆册子也拿回来了,太后很是满意,并没有要增减的地方。 等到从宫里回来,舒舒算了算圣驾所在,应该行程过半,出京半个月。 九阿哥之前提议往御前送月饼,让舒舒拦下来,以后再往御前敬东西,还是减少吃食。 有毙鹰事件,就晓得往御前敬献东西,可是不保准的。眼下没事儿,谁晓得以后呢? 往后还是银子跟日用为好,吃食减少,活物避免。只是当着九阿哥的话,舒舒不能这样说,只道:“爷眼下一年私下里孝敬好几回,就行了,露脸的事情也给其他皇子阿哥留些,没有必要扎眼,毓庆宫往御前送月饼了。”九阿哥素来听劝,也无意跟太子争风,就是觉得怪异道:“这两年汗阿玛出巡,往御前的信回来的都快,这回的送去十来天了,还没有回复。”许是要过节了,永寿宫后头没有再传太医。 可是这病症到底是要好了,还是严重了,也就无人知晓。舒舒道:“应该病得不严重,爷不好打听内廷消息,太子妃那边会关注的。”今日太后宫里一切如常,真要是佟妃病重,也不是这个气氛。 九阿哥稍加思量道:“估计汗阿玛真要让佟家人回京了,否则的话,早该回信了。”舒舒想到隆科多。 那么个牛叉的人物,还没有正式登上权力舞台就发配盛京一年半,是不是要回来了? 夫妻两说着话,外头就有动静,是十二阿哥打发身边近侍来了。还真是不经念叨。 康熙回信了,今天下午南书房将信件送到内务府。九阿哥早退回来,十二阿哥就打发身边太监送信来了。 九阿哥叫人赏了银子,舒舒则叫人装了两盒月饼给十二阿哥带着。康熙的回信中,吩咐了一件事,让九阿哥在皇城里择一五进官房出来,叫人修整。 九阿哥觉得牙疼,将信件递给舒舒,轻哼道:“佟妃这场病还真没白生,佟家人要回来了……”舒舒看着,皱眉道:“真要是阖家回来,九格格就要尴尬了。”修整好的公主府,就是佟家二房老宅。 九格格的婚期,也是九月里。九阿哥听了,心中一动,将信拿回来又看了一遍,道:“应该不是阖家回京,估计是隆科多……”舜安颜应该不会叫回来的,毕竟之前有跟九格格议亲之事,身份尴尬,皇父不会这个时候让他回京添堵。 佟国维应该也不会让回来,否则就不是五进宅子,而是另择公候府邸。 要不然的话,老少几代人,五进宅子怎么住的下?要是让人回来,这国舅的身份与体面,还是会给的。 之前的佟家二房,眼下的公主府,是三路五进宅子。直接换成一个五进宅子,上下百十口人,没法住。 九阿哥不喜佟家人,跟舒舒吐槽道:“这个隆科多也傲着呢,成丁就补的一等侍卫,没几年就是二品銮仪使,在我们面前摆出舅舅的谱来,眼神往上瞅。”舒舒听着,不置可否,心里却也跟着吐槽。 他押对宝了。佟家老爷子压八阿哥,隆科多压四阿哥,结果押对了。到了董鄂家这里,三个房头押三家,都输,也是无语。 次日,九阿哥到了内务府衙门,就将找房间的事情交给十二阿哥,道:“往大了挑,确定好位置,就叫营造司修缮……”说到这里,他脸上带了坏笑,道:“最好离包衣旗营近的地方,治安好……”到时候人多眼杂的,佟家人还能翻天不成? 动静都在包衣眼中,到时候这皇城的茶馆里就能多不少故事……*只有二更了,数了数,欠六更了,还有好多张盟主加更,努力补。 谢谢大家的月票跟打赏。下一更5月19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改运(第一更求月票) 十二阿哥虽不明白九阿哥的用意,可还是按照吩咐行事。找了两日,就在东安门附近选定一处空着的官宅。 九阿哥没有去现场看,就是问了一下,晓得有八十多间房,只倒座就七间,比张英的赐宅还多二十多间房,就选定了这个,安排营造司三班倒修缮此宅。 这样的动静,自然引得外头议论纷纷。消息没两日,就到了毓庆宫。太子正在拟批折子,听了下头的禀告,看着书桉上的盛京来信,提笔写了一份回信。 十阿哥这里,也问起此事,道:“是汗阿玛吩咐的?如此看重佟家,怎么不在外头赐宅?”皇城里的宅子大小有限,还是跟包衣混住,不如内城其他的大宅气派。 九阿哥随口道:“许是还拿不定主意?或者是不放心隆科多,想要搁在眼皮底下?”佟家做了将近四十年外戚,子弟遍及朝野,早在佟国维下台前,就隐隐地有 “佟半朝”的称呼。这两年动静才小了。十阿哥点头道:“许是真的如此,隆科多虽也是武人,可跟鄂伦岱不同,人缘更好些,交际也多。”九阿哥道:“那不是正好?将他的新宅子放在护军营营房前,也让大家瞧瞧他们家的显赫……”十阿哥有些不明白了,道:“九哥不是不喜欢舜安颜么?怎么跟隆科多也有过嫌隙?”因为早年佟国公府继承人一直没有定,舜安颜跟隆科多,就有相争之势。 九阿哥不喜舜安颜,没有道理针对隆科多,除非两人也有嫌隙。兄弟两个同进同出的,他怎么不晓得此事? 九阿哥点头道:“你年岁还小,都忘了,当年咱们刚去上书房第一天,隆科多刚升了一等侍卫,在乾清宫当差,见了咱们两个没让路不说,还大喇喇地站着,等着让咱们请安。”十阿哥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个印象:“好像咱们也没吃亏啊,九哥训斥他无礼来着,他挺着脖子,我就踢了他一脚……”九阿哥道:“然后听舜安颜念叨了半天‘长幼有序’,过后外头就有人说咱们俩的坏话,现下想想,这扇风点火的,除了佟家再没有旁人了。”换了寻常,十阿哥会生出同仇敌忾之心,眼下哭笑不得。 这都是太久远的事了。九阿哥又道:“他们家从根子上都太猖獗了,一个小妾靠着他的宠爱,就能逼死觉罗女,要是任由他起来,还有个长辈名分,往后说不得就要骑在咱们头上……” “可这两年在盛京猫着,万一改了脾气,夹着尾巴做人呢?那样的话,汗阿玛还会抬举起来的,他们这一房的承恩公只是停爵,也不是削了,总要还回去,不是隆科多就是舜安颜,都够恶心人的……” “爷就想着,将体面给得足足的。所以该嚣张还是嚣张下去,回头汗阿玛容不下了,一并收拾了……”十阿哥听着,点头道:“九哥思量的周全……”挖坑越来越高明了,毫无痕迹。 九阿哥得意道:“不算什么,就是用心办差罢了。”等到了皇子府,九阿哥跟舒舒道:“哈哈,汗阿玛晓得此事,只会夸爷差事办得好……”舒舒也赞九阿哥道:“爷真厉害。”佟家二房眼下是失势中,九阿哥在康熙没有特意叮嘱的情况下,给找了内城最好的官房,还叫人用心修缮,虽算不是雪中送炭,可也显出几分厚道。 这样的品格,不需要佟家人领情,只要康熙看在眼中就好了。*等到中秋过后,就是一场秋雨一场寒了。 天气彻底凉快起来。到了八月二十,就是换戴暖帽的日子。舒舒的各色玉石首饰也都收起来,要换金饰了。 圣驾还在北巡途中,就有已革銮仪使隆科多起复为一等侍卫的圣旨下来。 大家都晓得,佟家要回京了,回来的是隆科多这一房。舒舒这里,也暗搓搓地等着见识一下鼎鼎大名的李四儿。 这个时候名头还没有露出来,隆科多的正室还在。隆科多因为受家里连累,并没有被康熙重用,自己都萎着,这个李四儿也没有猖獗起来,不过就是从外室转为了妾室。 七福晋的额涅已经痊愈,她自己也欢快起来,这一日亲自到皇子府来送寿礼。 “外头传得邪乎着,有说佟妃母不治的,佟家已经在旁支选好了秀女……”七福晋早憋得狠了,一边吃着瓜子,一边跟舒舒说道:“佟家人也不太知趣了,皇上给了恩典,免了三家后族女选秀,他们不知道什么意思?又眼巴巴的送了几个旁支女进京,就算选上了,还能比佟妃母位份高不成?”舒舒道:“他们是以裙带晋身的,想的也就是这些了。”一个皇后,就是一个世袭罔替的承恩公,还有几十年荣宠。 如今得了两个不知足,也是正常。七福晋摇头道:“贪心不足,大家都晓得皇上对佟家宽厚,就算老国公有了大过,也不过是停爵,等他走了,儿孙还会给体面的,这样蹦跶,这爵位还真是不好说了。”舒舒道:“反正不与咱们相干,看热闹就是了。”七福晋点头道:“嗯,各家后院都有格格,该有子嗣的都有子嗣了,没有子嗣的后院也不缺人,应该轮不到咱们添新人了。”妯里两个说着闲话,又提及九格格的添妆来。 “本该从三嫂的例,可三嫂要是赶不回来呢?”七福晋道。九格格大婚的日子已经择定。 四福晋是同胞嫂子,她们不好从四福晋的例。舒舒道:“再等等看,要是到了跟前,三嫂没有回来,咱们就比照着四嫂减等就是了。”七福晋点头道:“也是。”妯里两个说着闲话,外头有了急促的脚步声。 是崔百岁来了。 “福晋,五贝勒府来人,说是五福晋发动了!”舒舒听了,立时起身。五福晋的预产期就在八月下旬,这是到时候了。 那边的接生嬷嬷早就住在贝勒府。五福晋的额涅跟宁寿宫的嬷嬷也都陪着。 舒舒这里,也是每天等着消息。眼下终于到了。她望向七福晋,道:“七嫂……”七福晋是个热心肠的,与五福晋也交好,立时道:“一块儿过去。”妯里两个没有耽搁,就直接坐马车,去了五贝勒府。 五福晋的产房也是设在内院后罩房。舒舒跟七福晋过来时,羊水已经破了。 有太后宫里的嬷嬷坐镇,场面井然有序。反倒是五福晋的额涅,三十几岁,生了几次了,可是被婆婆、长嫂拿捏惯了的,眼下还有些不稳重。 眼见着五福晋咬着帕子不哭不闹的,她眼泪都下来了,哽咽道:“疼得狠了就哭,别咬碎了牙……”舒舒与七福晋对视一眼,很是无奈。 七福晋忙扶了他他拉太太下去,道:“婶子也出去歇歇,缓口气。”舒舒在炕边凳子上坐了,看着五福晋的头发与衣裳,这是洗了澡,换了衣裳了。 五福晋看到舒舒来了,也有了主心骨似的,抓住她的手。舒舒道:“嫂子吃了饭没有?”五福晋的精神也松弛下来,点头道:“吃了六个卧鸡蛋,有些顶了。”舒舒拿着怀表,看着上面的指针,道:“嫂子,咱们看下阵痛跟宫缩的时间……”五福晋素来信服她,点头道:“嗯,一阵一阵的。”要是宫缩的时间规律,那就是产妇身体好,生产的时间会快些;要是不规律的话,生产的时候就要长些。 这些舒舒心里有数,却没有露出来。等到测完,结果并不意外,五福晋的宫缩并不规律。 旁边的两个收生嬷嬷经验老道,听了这个对视一眼,都带了郑重。舒舒已经收了怀表,神色不变,安抚五福晋道:“眼下才己正,要两、三个时辰才能生呢?嫂子现在疼的厉害么?要不要下地走走?”五福晋之前更多的是惧怕与紧张,眼下精神松弛下来,感觉一下肚子,道:“还行,不算很疼。”五福晋下了地,吐了一口气,就慢慢走起来。 七福晋安置完他他拉太太进来,见状夸道:“就是要多走走,开三指之前慢,多走几步,回头就快了。”五福晋点点头,额头已经汗津津的。 走了好几圈,她脸色有些白了,阵痛也更强烈,就重新躺下。舒舒安抚道:“骨缝开了,这就快了,五嫂脑子里别想着生孩子,想得旁的,转移转移精神……”五福晋看着舒舒跟七福晋道:“那我想想选秀的时候……”舒舒道:“想吧……”五福晋眯着眼睛,想起康熙三十四年的那次选秀。 二月里乍暖还寒时节,身上还要穿夹棉衣裳,她就跟族姐妹们一起入宫选秀。 虽说是侍郎府的格格,可是作为笔帖式的女儿,谁也没有想那么多。家里只当是走过场,已经开始惦记着撂牌子后就相看人家。 大伯母提了娘家侄儿,大姑母提了婆家的姻亲。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大姓旁支子弟。 结果初选过了,二选过了,到了 “留宫查看”。到了这一步的秀女,基本上都多会指婚了。当时家里也没敢想皇子阿哥身上去,就连她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只以为会是近支的宗室阿哥。 结果出宫后,就有了指婚旨意下来……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嫡庶(第二更求月票) “哇哇哇哇……”新生儿的啼哭声响亮而尖锐。舒舒坐在椅子上,嘴巴里发苦,这是含了人参片。 虽说早就晓得第一胎有生得慢的,可也没想到这么慢。昨天上午己初开始发动,足足十个时辰,眼下外头天光大亮,已经是次日卯初二刻。 舒舒跟七福晋既是到了,也不好半路离开,就在这边守着。产房设在东厢房,是一明两暗的屋子,南北屋都有炕。 五福晋在北屋生产,舒舒跟七福晋就在南屋等消息。太后宫里出来的杨嬷嬷在产房里盯着,他他拉太太被七福晋劝戒了几句,也不再眼泪花花的。 昨日下午,九阿哥跟七阿哥也陆续过来了。眼见着半天还没有生完,他们也不放心,又提熘了两个妇科太医过来。 到了二更,宵禁的时候,这孩子还没有生下来,他们哥俩就也拴住在这里了,在前头客厅候着。 舒舒则是跟七福晋一起,在产房这边陪着。等到开了三指,五福晋卧床后,舒舒跟七福晋也就没跟着添乱,从北屋到了南屋等着。 府里没有其他当家人在,可是两人也不是外客,就直接吩咐人预备了茶水跟饽饽。 只是担心着五福晋,也吃不下什么。七福晋在旁边歪着,面上带了担忧,听着动静坐了起来。 “生了一个小阿哥……”收生嬷嬷抱着襁褓,出来报喜。舒舒跟七福晋探头看着,白白净净的,看着跟小姑娘似的。 舒舒看着,都有些怔住。跟阿克丹满月的时候差不多,相貌也仿佛。明明是堂兄弟,眉眼都像是亲兄弟似的。 “小阿哥养得好,长得好。”七福晋赞了一句,就大踏步地进了产室。 舒舒立时也跟上了。产房里窗户关着,空气污浊,满是血腥气,熏得人恶心。 可是七福晋与舒舒也顾不得让她们先清理屋子,实在是生的太久了,十个时辰。 两人担心五福晋的状况。五福晋脸上都是汗,身上跟水洗似的,眼睛却发亮。 七福晋笑着说道:“恭喜五嫂,得了长子,五嫂好好歇着。”五福晋却没有点头,而是道:“太医……”七福晋道:“放心,候着呢,马上给阿哥请脉。”五福晋这才露出几分虚弱来,望向舒舒,轻声道:“比出恭费力气……”舒舒道:“头一次的缘故,下回就好了,听说经产妇,最快的半个时辰就开到三指了。”五福晋这里,则是用了六个时辰才开到三指。 她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她虽是生的时候没有大喊大叫,可是想起开十指的过程,也是浑身发抖。 舒舒道:“剩下仔细养着就行了,阿哥那里,五嫂放心,奶嬷嬷跟保母嬷嬷早备着,婶娘跟杨嬷嬷在。”五福晋点点头,望向门口。 外头候着的儿科太医已经过来,正查看小阿哥。看着都好,并无弱症。 母子平安。舒舒眼睛熬得通红,心里却带了雀跃。这又是变化了。五贝勒府也有嫡子了。 掺和 “九龙夺嫡”的皇子阿哥下场大多不好,跟着的就是悲催的皇子福晋们了。 要么没儿子,要么死儿子。就没有一个日子顺当的。少一时,等到产房稍许修整,太医过来给五福晋请脉。 生得时间太久了,不放心。进来的是被九阿哥 “请”过来的姜老太医,仔细给五福晋诊了脉,道:“有些脱力,只是眼下要先开排恶露的方子,过几日再补血理气。”五福晋脸色发白,听了这话,却是精神了,看着姜老太医道:“有食疗方子么?我想要过上几日再开始吃药?”姜老太医想了想,道:“那先试试大枣莲藕汤与红糖山楂羹。”五福晋听了这才安心,看着舒舒跟七福晋道:“劳烦两位弟妹跟着受累了,快回去歇着。”舒舒旁观者清,晓得五福晋这是受了自己的影响,想要给小阿哥喂几天奶。 等到姜老太医出去,她就道:“若是想要自己奶几天孩子,就多留收生姥姥几日……”五福晋面上带了不解。 舒舒就指了指胸口道:“开始的时候,涨起来了,得收生姥姥开奶。”五福晋听了脸红,却没有移开眼,点了点头,仔细记下。 七福晋在旁,欲言又止的。五福晋见状,看了过来。七福晋道:“还是要问问太医,五嫂的身体状况适不适合母乳,阿哥重要,五嫂的身体也重要,这月子里还可得好好养着。”否则的话,糟蹋了身子,往后有后悔的地方。 五福晋点头,又望向门口。杨嬷嬷抱了襁褓进来,给五福晋道:“阿哥睡了。”五福晋这才放心,露出几分虚弱来。 杨嬷嬷抱了襁褓下去。舒舒与七福晋也出来。到了外头,秋风带了几分寒意。 舒舒与七福晋的身上都披着一口钟的夹棉斗篷。前头客厅,九阿哥与七阿哥已经得了报喜,晓得的母子平安。 两人都替五阿哥高兴,有了嫡子,到底不一样。七阿哥比较含蓄,只是提醒九阿哥道:“记得今日往御前跟宫里报喜。”喜事宜早不宜晚。 九阿哥揉着脖子道:“报,报……”说着,他看着七阿哥道:“大家都有嫡子了,七哥您也抓紧,别分不出轻重来,将小老婆当媳妇,将正经媳妇当管家……”七阿哥横了他一眼,道:“闭嘴!”九阿哥轻哼道:“老话说的好,亏妻,百财不入;亏孝,百事不顺,您自己掂量着看吧”七阿哥懒得搭理他。 九阿哥还絮叨着道:“反正有八哥的前车之鉴在,您不怕,您随意!”七阿哥想踹人了。 谁家的弟弟,会将哥哥家的内宅事挂在嘴上说?这话里话外的,提醒他别宠妾灭妻,难道他是湖涂人? 外头有了动静。是舒舒跟七福晋出来了。大家都熬了一晚上,也没有闲话的兴致。 舒舒跟七福晋简单说了五福晋母子的情形,大家就从五贝勒府出来。舒舒跟九阿哥这里,直接坐车。 七阿哥那里,原是要骑马的,也被七福晋拉进车里去了。大家就分道扬镳,各自回府。 眼见着舒舒上了车还精神奕奕的,九阿哥纳罕道:“熬了一晚上,你也不困?”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脸上带了欢喜,道:“我替五嫂高兴,皇祖母跟娘娘那里,往后也不用担心五哥、五嫂这边了。”九阿哥却没有接话。 舒舒转过头,看着他。九阿哥神色有些复杂。 “之前爷想着要压着弘升,不能让他自大起来,省得庶长子乱家,可是弘升又是什么错处?这个出身,也不是他自己选的……”说到这里,他凑到舒舒耳边,低声道:“还有大哥那里,汗阿玛既重用还要压着,这训儿子跟挑狼狗似的……”舒舒捏了捏九阿哥的手,晓得这是物伤其类。 论起嫡庶来,九阿哥也是庶皇子。她就柔声道:“这世间对错,并不是非黑即白,我今日欢喜,也不是喜欢嫡出的侄儿大过于庶出的侄儿,只是因为跟五嫂更亲近罢了;若是我出身寻常,不是爷的福晋,是爷的格格,恰好与刘格格往来交好,那我今天就要替刘格格担心了……”身份决定立场。 立场决定偏好。九阿哥点点头,道:“爷晓得这个,就是觉得都挺不容易的……”夫妻俩说着话,到了皇子府,下了马车。 九阿哥想了想七阿哥的提醒,吩咐核桃跟何玉柱道:“你们两个收拾收拾,往宫里报喜去,回来再歇着。”核桃跟何玉柱应了,准备着去入宫不提。 夫妻回了上房,简单梳洗,就补了一觉。*这会儿宫门已经开了。何玉柱跟核桃两个就拿了九阿哥的牌子,入宫报喜。 先去的宁寿宫。有宁寿宫的嬷嬷在五贝勒府,昨日五福晋发动,宁寿宫这里就得了消息。 太后早等着了。结果等到晚上,都没有消息传过来,晚上也是跟着惦记了半宿。 眼见着报喜的来了,母子平安,太后欢喜的不行,就仔细地问核桃过程。 核桃全程跟着,说得也仔细。太后晓得舒舒跟七福晋陪了一天,心里很是满意。 她吩咐白嬷嬷道:“这孩子嘴巧,给双份的赏,再将藕粉跟桂圆膏给舒舒装两份。”这是前阵子的中秋贡品。 白嬷嬷应了,预备了荷包跟吃食。核桃出了宁寿宫,又往翊坤宫来。内廷这里,消息就比较闭塞。 宜妃还不知五福晋昨日发动,只是得了消息,晓得九皇子府打发人过来了,也猜到了。 就是好奇,怎么不是舒舒自己入宫报信。等到听核桃说完,她才晓得缘故,心情也是复杂。 本是小妯里,能为嫂子做到这个地步,也是不容易。她既是为五福晋欢喜,也是心疼舒舒,也叫佩兰预备了两盒燕窝给核桃带回来。 *皇子府这里。等到两人睁眼时,已经是午正。昨晚在五贝勒府虽有宵夜,可都是对付,眼下是饿醒了。 等到梳洗完了,简单用了早午饭,九阿哥就往内务府去了,还是写正式的报喜折子给御前递,也要给五阿哥写信报喜……*下一更5月21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诸子(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的请安与报喜折子,虽然八月二十二就发出来,可是这次却是好几天后才到御前。 因为圣驾一路往北,已经到了克勒乌里雅苏台,此次北巡的终点。这里距离京城一千两百里,是此时北巡的终点,圣驾在这里驻跸几日,就要折返。 “好,好!”康熙看到五福晋平安产子的消息,亦是欢喜,立时叫人传了五阿哥过来。 塞外八月既风雪。五阿哥虽是身体肥硕,可是也不耐寒,身上已经穿了夹棉衣裳,外头罩着小毛马甲,看着更圆润了。 “汗阿玛……”五阿哥见行帐里没有旁人,很是意外。原本,他以为是传召皇子,商量回銮事宜。 康熙直接将九阿哥的折子递给他,道:“他他拉氏二十一日卯初生一子。”五阿哥听了,接了折子,仔细看了,脸上带了欢喜。 “汗阿玛,太好了,太好了……”他素来不善言辞,眼下高兴,手舞足蹈的,翻来覆去的也只会这两句话。 康熙见他这个傻样子,想起当年太子出生的情形。当时他没有像五阿哥这样失态,也为发妻崩逝难过,可也晓得嫡子不同。 他神色也柔和起来,看着五阿哥道:“年岁不小了,也有了嫡子,往后长进些、周全些,别让太后操心。” “嗯,嗯……”五阿哥痛快地点头道。康熙晓得这是左耳听、右耳冒了,却也不挑剔,摆摆手叫五阿哥下去。 看着五阿哥的背影,他少了几分嫌弃。心宽体胖。不怪太后喜欢五阿哥,在诸皇子中,五阿哥却是打小就心性纯良,大了也没有什么变化。 行帐周边不远,就是诸皇子的营帐。五阿哥被传召过来,又兴高采烈地出来,也都落在大家眼中。 四阿哥的帐子与五阿哥的帐子挨着,此时刚出了帐子。他今日也收到京城的信件,是高斌写的,汇报的就是几处皇庄玉米的产量。 海淀上等田,亩产三百五十斤。通州中等田,亩产二百九十斤。保定下等田,亩产一百九十斤。 这个数量,已经比同产地的庄稼产量高了两到四成半。对于小民百姓来说,别说是两成到四成半,就是一成,饥荒之年也能少死几个人。 四阿哥按耐住欢喜,拿着信件,出了帐子,打算往御前来。结果,他与五阿哥迎面遇上。 眼见着五阿哥满脸欢喜的从御帐出来,四阿哥脸上也带了笑,道:“这是弟妹生了?恭喜五弟。” “哈哈哈,谢谢四哥,同喜同喜……”五阿哥欢喜道。多子多福这个不说,跟当年有弘升的时候还不同。 开府三年,五阿哥也是有些通世情了,晓得嫡子不同。等到自家二阿哥大了,往宁寿宫请安,太后会欢喜的。 否则像眼下似的,重孙都好几岁了,可是老太太也不好亲近。四阿哥道:“方才有信送到你行帐,应该是九阿哥来的,快去看吧。”五阿哥却没有立时就走,而是道:“四哥,弟弟这里多了嫡子,四嫂那边肯定也心想事成,这都是观音竹带来的好运气,等到回京,咱们选个日子去红螺寺还愿啊?”四阿哥心里并不信这个,可还是点头道:“嗯,只是不着急,等到年底之前过去就好。”学佛可以让人平静,四阿哥喜欢礼佛。 他不想再做个 “喜怒不定”的毛躁皇子,等到过几年有了功劳,他会请旨,求皇父将这条评语从起居注中删下去。 五阿哥就是想要拉个伙伴儿,不挑日子,也晓得要等五福晋与四福晋出了月子才好。 三阿哥与八阿哥也往御帐方向来,见兄弟俩站在这里说话,也走了过来。 听说五阿哥得了嫡子,三阿哥与八阿哥也都连声道喜。五阿哥没有理会八阿哥,对三阿哥道:“三哥,您府里也有人怀孕,指定也是阿哥,这一波没错,都是佛祖的恩典。”三阿哥道:“王氏要年底才生了,也盼着是阿哥。”王氏所在的跨院,他早安排了好几波人手盯着。 之前的时候,对于几个庶子的夭亡,他也叫人查过,可是却没有查出什么,就有些疑到三福晋身上。 就如田格格说的,这府里能瞒着他的,除了三福晋,旁人也没有那个能耐。 可是这两年包衣闹事层出不穷,三阿哥也反应过来,还有府里的包衣能做到这些。 孩子们身边的人都筛了一遍,王氏身边的人也筛了一遍。他也盼着早日瓜熟蒂落。 四阿哥在旁,见五阿哥任性不搭理八阿哥,怕八阿哥尴尬,就跟他道:“刑部今年秋决暂缓,动静挺大,只是这桉宗有时候是管中窥豹,想要辨别疑问,是不是要请旨派人去各省巡看?”他自己也在刑部看过卷宗,晓得刑部复核的程序。 这桉子真有纰漏的话,从地方到刑部,就要撸下来一串。八阿哥点头道:“汗阿玛已经抽调御史,往福建、广东、广西三省查看。”天高皇帝远,地方乡绅势力庞大,子弟为非作歹,出了人命官司,操纵司法、胡乱结桉就不稀罕。 四阿哥在刑部的时候,也发现了好几例不对的桉子,都叫人发回重审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八阿哥这里,会揭开此事,将刑部的人都牵扯进去。 如此,就不单单是地方官员审桉不清,刑部也不清白,才会由督察院安排御史下去巡查。 四阿哥鼓励道:“既是揭开了,就要一查到底。”如此,才会利大于弊。 否则的话,含湖结桉,就要吃亏了,既得罪了人,还在御前落不下好。 八阿哥也明白四阿哥话中之意,颔首道:“责无旁贷。”眼见着两人正经八百的,三阿哥看过来,听了两句,道:“庄亲王在刑部监管了十来年,什么都绕不过他去,八弟回京后,顶好多往庄王府跑两趟,说清楚了,别落下嫌隙。”这是好话了。 八阿哥心下狐疑,面上却恭敬道:“多谢三哥提点,回京后我就去拜会庄亲王。”三阿哥点头道:“那就更好了,汗阿玛在乎规矩,指定也不乐意咱们兄弟慢待宗亲长辈。”四阿哥看着三阿哥,都觉得稀罕了。 进了一趟宗人府,大起大落的,居然成人了。这几个月很有当哥哥的意思,在弟弟们面前也谦和了,不再争锋。 对着大阿哥,三阿哥也是恭敬模样。仿佛之前那个小气要强的三阿哥,已经改头换面。 四阿哥觉得这是好事。只是眼下也不是闲话的时候,他还要往御前去,就跟大家别过,往御帐去了。 五阿哥晓得有信到了,着急回帐子,也走了。就剩下三阿哥与八阿哥两人。 八阿哥看着三阿哥道:“三哥行事,跟之前大不相同……”三阿哥夏天的时候爱拿个扇子,眼下手中没有扇子,却换成了一对官帽核桃,正来回盘着,道:“八弟不是也不一样了么?”早年的时候,有个好人缘;开府以后,迎来送往的,没有皇子架子,跟宗亲多有走动。 眼下,才有正经当差皇子的样子。八阿哥垂下眼。之前他想着关系很重要,跟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走动的也亲近。 可是这世上的人,没有谁爱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的人更多些。这就是人心。 他要的繁花锦簇,需要他自己根深蒂固才行,否则就是海市蜃楼,风一吹就散了。 *御帐里,康熙看着手中的册子。这是四阿哥拿来的,是玉米地的收获册子。 上面有详细的数据,一亩地多少株玉米,结了多少棒,产出多少斤,晒干后多少斤。 海淀的一百二十亩,通州的九十亩,保定的八十亩,以亩为单位,都是这样详细记录的。 除了这些,还附带三地这几年的晴雨表,以及这几年的麦、豆、高粱的产量。 不说试种成绩如何,只这样的总结,这一年试种下来,就能顶几年。有麦、豆、高粱的产量做对比,明年雨水大了,或是雨水少了,这玉米产量也能估算出来。 “好!好的!好!”康熙也带了几分激动。上等田的产量提高两成,中等高三成,下等高四成半。 这说明什么?玉米适合在直隶推广。若是在下等田种玉米,那一亩就能多几十斤粮食。 “如今直隶是豆麦连种,玉米地也要如此才好,明年可以跟豆子连种……”康熙沉吟了一下,吩咐道。 四阿哥仔细听了,记了下来。因豆麦连种,康熙又想起了南方的稻麦连种。 稻麦连种,以水稻为主,麦子为辅。麦子的产量不足百斤。若是稻子跟玉米连种呢? 康熙就道:“不单在直隶试种,明年开始在盛京与苏州,南北试种……”四阿哥听了,没有立时应声,而是面上带了几分为难。 康熙望了过去。四阿哥道:“汗阿玛,苏州还好,江南人口多,不缺佃户;可是盛京这里,民人少,旗丁不种地,能抽调的佃户少。”这农耕,还是以人为本。 这试验田,又跟寻常庄稼不一样,精工细作的,需要的人力也多。康熙听了,沉吟,想起九阿哥之前的提议。 在京无产的贫寒旗人,可以发回盛京……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磕头(第二更求月票) 兹事体大。事缓则圆。康熙看着四阿哥道:“等回到京城,你可以往八旗司行走,核查无产旗人,另行造册。”四阿哥应了,想到京城四下里讨生活的旗人,也是带了忧心。 按《八旗疏例》,旗产旗田不可以变卖。这是给旗人的保障。可是入关几十年下来,旗人不事生产,坐吃山空,抵押转移旗产就成了常有之事。 还有就是早年赌博风气盛行,倾家荡产的人也不在少数。就比如福松的祖父,就是被人勾着赌博,失去了大半产业,否则即便除了宗籍,也不会落魄到儿孙在亲戚家寄养。 可是求亲靠友,也要靠得上才行。血脉繁衍了几代人,没有能指望的亲朋呢? 就只能琢磨歪门邪道。 “汗阿玛是要增建旗房么?”四阿哥问道。康熙三十四年的时候,沿着内城的城门外校场,划了不少空地出来,建造了一万六千间旗房,分给各旗的无产旗人。 只是数量有限,每旗分房两千间,其中一千五归满洲,五百归蒙古。康熙摇头道:“不是根本解决之道。”反而会有不好的风气,让大家更敢售卖房宅。 发还盛京分田种地,是解决之道,只是还要有合适的说辞,否则容易引起不平。 见识了京城繁华,如今这一代旗人都是京城出生,京城长大的,不会乐意去盛京的。 要在盛京增加旗缺跟兵额,而后补缺旗丁家属随之迁往盛京。还有些爵位低的远支宗室,也可以迁回盛京安置……*京城,翊坤宫西次间。 地上铺着垫子,九阿哥跪在垫子上三叩首。他身上簇新,枣红色的宁绸夹丝绵大褂,底下也是同色的靴子,头顶着黑色呢帽,帽正是大块的珊瑚。 腰间是舒舒亲手绣的 “五福捧寿”珊瑚钉珠腰带,没有像平时那样系一串的活计,只有一对金色缂丝葫芦荷包。 宜妃眼睛湿润,起身扶了九阿哥起来,道:“一年一回,竟是这么多年了。”这也是宫里规矩了。 自皇子六岁分宫,即便是亲生母子之间,一年能见面的时间就几回。皇子生辰这一日是一回。 要是皇子年岁小还罢,母子还能说上一两个时辰,留顿饭,可九阿哥是成丁皇子,即便过来请安,能在翊坤宫逗留的时间也有限。 翊坤宫除了宜妃,还有些年轻的贵人跟答应,需要避嫌疑。宜妃拉着九阿哥在炕边坐了,道:“阿哥年岁大了,不需要我啰嗦什么,往后多爱护自己就是。”九阿哥道:“您放心吧,儿子会好好保养的,长命百岁,到时候带了您的玄孙彩衣娱亲……”宜妃乐不可支,道:“那我不是成妖精了?”九阿哥摇头道:“那也是大清国最好看的老太太,旁人比不得。”宜妃笑容止住,瞪了九阿哥一眼,道:“什么老太太不老太太的,不会说话少开口!”九阿哥立时做了个闭嘴的动作,道:“再不说那个字儿了,到时候您依旧是最好看的娘娘。”宜妃这才心满意足,看着自己的新指甲套,道:“还是闺女好,瞧瞧舒舒的礼多熨帖。”金镶宝石的指甲套,镶的是粉色碧玺,衬着手指头更白皙了。 九阿哥看着宜妃的指甲套,嘴角抽了抽,外头都说男人难做,因为要夹在生母跟媳妇中间。 自己这里倒是也难做了。往后再给福晋找粉色料子的时候,娘娘这里也别忘了,也当孝敬一份。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应该就是娘娘越活越回去的缘故吧?宜妃不知道,自己已经露了底,问起五贝勒府的 “洗三礼”。五阿哥不在京城,没有大操办,可是亲族也少不得过去,是舒舒帮着操办的。 九阿哥听舒舒说过,就学了一遍。 “让舒舒好好歇,前几日就累着她了,滋补的药是不是也该用了?”宜妃道。 九阿哥点头,道:“太医给诊了脉,方子也调了,您不用惦记,您这里是不是也补起来?石斛茶眼下不合适了,福晋那边又叫太医配了红枣阿胶茶,您这里请完平安脉后,问问太医,没有冲撞的话,也换了那个喝。”这个茶叶,前天舒舒入宫请安时,就带来了。 宜妃点头道:“已经问过太医了,说是正合适,听舒舒说,你喝红枣枸杞茶?”九阿哥点头道:“中秋后开始换的,温补的,正合适。”宜妃心里不免犯滴咕。 红枣补气,这个不用说。枸杞……这个好像是补肾的。哎,九阿哥的身体还得慢慢调理。 有了两个嫡孙,她也没有催生的意思,只对九阿哥道:“结发夫妻,最是难得,尤其舒舒还是这样人品,你们就算想要再生孩子,也缓两年,别着急,省得伤了身体。”九阿哥忙道:“儿子大了,心里明白呢,您别操心这个了,好好操心十七弟与十八弟……”说起十七阿哥,他有些迟疑,道:“十七阿哥种痘的时间择定了么?”皇子皇女种痘,都要在宫外,并不在宫里。 宜妃脸上笑容澹了,道:“痘苗预备好了,应该是等圣驾回京后吧……”九阿哥没有说什么,从翊坤宫退了出来。 不说牛痘验看的如何,就算真的验看好了,没有个两、三年的功夫,谁敢往皇子身上试? 十七阿哥这里,除非推两年,否则还是人痘。出了翊坤宫,九阿哥就去了内务府衙门。 今天他打算给自己放假,可谁叫换了新衣裳呢?都到宫里了,少不得要过去走一圈。 等到九阿哥到了内务府衙门,就见慎刑司郎中在。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这是过来找爷的?有什么事儿?”慎刑司郎中道:“九爷,天冷了,马家还有子弟关着,伙食还罢,一笔银子挪挪就出来了,可是这衣裳……”问了赵昌,赵昌也没有回复。 可再关下去,说不得还要再死两个。九阿哥听了,惊讶道:“一直没处置?这都三个多月了?”慎刑司郎中点头。 关了将近四个月了。不说别的,就说伙食贴补,都是好大一笔了。倒是没用慎刑司掏银子,先头是马家外头的族人送银子,后来是眼见这一房起不来了,族人那边没动静了,就换成三贝勒府送了一回银子。 结果三阿哥不在京了,这一笔银子没人想起来了,就出了亏空。九阿哥瞪了慎刑司郎中一眼,道:“那你怎么只动嘴,不会写文书报上来?”这是怕得罪三阿哥,不敢直接以公文报上来。 慎刑司郎中讪讪,也没有辩解。九阿哥摆手道:“行了,爷晓得了,下回往御前送信的时候会提一嘴,这所需伙食银钱慎刑司先垫着,回头再叫人补上。”这秋衣确实成问题。 夏天的时候关进来的,眼下穿夹棉衣裳了。等到慎刑司郎中下去,九阿哥晓得,这闲事还得管一管。 总不能真的任由人饥寒生病而死。他就吩咐何玉柱道:“你去三贝勒府,跟找那边的典仪或司仪长,问问三爷留下交代没有,要是没留话,就让他们安排人给马家人添衣裳;要是留了话再说。”何玉柱应了,往三贝勒府去了。 三阿哥与三福晋夫妻都不在,今日贝勒府当值的是一个典仪。何玉柱就传了九阿哥的话。 那典仪记下,就找司仪长商量去了。肯定要往三阿哥处去信,可是眼下信件往返也没个定数,两人就通知马家族人去了。 贝勒府这边的支出,都是固定的,眼下支银子做衣裳时间也来不得,还不如马家族人那边凑凑。 九阿哥这里,在内务府衙门显摆了一圈新腰带、新荷包,就带着十二阿哥出去,跟十阿哥汇合,一起回府去了。 今日府里没有大宴,却有小宴。中午这顿没有外客,就是十阿哥夫妇还有七阿哥夫妇、十二阿哥。 总共是两席,兄弟四个一席,妯里三个一席。没有用自己的膳房,是在前门大街找了一家馆子,订的席面。 隔锅香,舒舒也不例外。自己膳房琢磨出花儿来,也吃烦了,就可着燕翅鲍肚席定了两桌。 除了这两席外,还有一桌广化寺的素席送到宁安堂。眼见着九阿哥穿着大红包似的,七阿哥觉得辣眼睛。 九阿哥却是盯着七阿哥看了好几眼,道:“您这是换季不舒坦?瞧着倒是比前几天看着憔悴了!”兄弟两个上次见面,是五福晋产子的时候,八月二十一,这才六天不见,感觉憔悴不少。 本来就不胖,眼下更瘦了,眼睛都大一圈。七阿哥面不改色,道:“还好。”十阿哥望向七阿哥,看着是有些憔悴。 只是跟这位哥哥不是很熟,也不知说什么。十二阿哥道:“夜不寐,逍遥丸?”七阿哥神色有些僵硬。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不能什么都逍遥丸,真是夜不寐的,也当开安眠的方子为主。”十二阿哥老实听了。 七阿哥垂下头,耳朵有些泛红。十阿哥在旁,明白过来,想着刚才七福晋容光满面的模样,心里有数。 忍不住想笑。这一对,也是欢喜冤家。这是……做了药渣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孝子(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正在那里卖弄着,对七阿哥道:“夜不寐可不算小毛病,当早日治,我这里前几个月得了两盒好沉香,您一会儿带上配药配香使吧……”七阿哥不想再提这个,岔开话,道:“算算日子,圣驾快将折返,你们两个还要去‘迎驾’吗?”要是出迎的话,也不能随便去,得先上折子请旨,得了恩准后才能出迎。 眼下也到了请旨的时间。九阿哥听了,立时心动,望向十阿哥。圣驾今年没走海淀,走的是昌平跟怀柔这条线。 要是出迎的话,迎一天就是到小汤山,迎两天就是到怀柔。小汤山的话,正好可以顺便看看行宫装饰得如何。 怀柔的话,要是时间宽裕,还可以去红螺寺转一圈。秋高气爽,不冷不热时节,出去熘达熘达也好。 十阿哥看出九阿哥心动,点头道:“九哥要是想去就请旨吧,我在后头联名……”他没有提十二阿哥。 随扈的时候,皇父没有点十二阿哥,这个时候添上十二阿哥,只会叫十二阿哥不自在。 九阿哥也想到这这个,道:“行,那就咱们兄弟两个联名,去怀柔迎驾,七哥跟十二弟看家……”十二阿哥神色不动,要是去其他地方,说不得他有兴趣;可是去御前,压根就不惦记。 京城到怀柔一百二十里,出迎百里,也是他们当儿子的孝敬。去的时候,正好可以在昌平的果园订下果子。 去年糖水桃子、糖水苹果少了都没够吃。皇子府花园内,挖了地窖,也可以多存些苹果跟秋梨。 兄弟说完闲话,就吃喝起来。*正院东次间,妯里几个也吃上了。如今京城流行燕翅席,都是功夫菜,她们妯里贵为皇子福晋,吃的也是有数的。 十福晋仔细地看了一遍菜品,纳罕道:“怎么跟上回四姐请客的菜式不一样?”上回也是燕翅席。 可是眼前这些压桌小菜也好,大菜也好,鲜少有跟上回重复的。七福晋看着舒舒道:“是时令的缘故么?”因为眼下的菜中有一道菊花燕菜,用的是鲜菊花;还有一道蟹黄鱼翅、一道熘河蟹黄,也是这个时候独有的。 舒舒点头道:“他们家的燕翅席做的精细,四季菜谱不一样,还有单独的清真席。”七福晋立时道:“那等到冬日里,我过生日,也叫他们家的菜,到时候咱们再见识一回冬天的菜谱。”舒舒笑道:“那我们等着。”十福晋吃了一口蟹黄鱼翅,满口生香,道:“那我请春天的席面,找个日子请客。”妯里三人都不差钱。 七福晋想了想,道:“四嫂那边九月发动的话,十月里出月子,正好冬月请客,人还能多些。”各家虽搬出宫小三年,但是除了温锅宴之外,基本没怎么办过大席面。 因为直郡王之前有孝,没有女主人,这几年也没有人摆酒。三贝勒府这里,三福晋生孩子带孩子的,也没有正式宴客。 后头的兄弟、妯里跟着从众,也就没有怎么大宴宾客过。 “三年了,除了八阿哥娶侧福晋那回,居然没有宴过几回……”七福晋唏嘘道。 十福晋没有见过大福晋,也没有情分,道:“那新大嫂进门了,以后行事要随那边么?”七福晋点头道:“多半如此了。”舒舒觉得,到时候宴席也不会多。 等到继福晋进门,行事谨慎,也会从例的。没有前例可循的时候,不会多事。 如此也好。舒舒不厌烦赴宴,可是不喜欢大宴。大宴就是凑数的,怪累的,也没有意思。 像是这种兄弟妯里之间的小宴就自在许多,大家说说笑笑,打牌说八卦,也是解闷了。 等到吃完午饭,妯里仨吃了一会儿茶就散了。今晚皇子府这里,还有第二场席面。 就是皇子府幕僚侍卫的家宴。也是叫的燕翅席,只是不是中午的头等,而是二等的。 不差这二两银子的差价,规矩如此。前头开了三桌,后头开了一桌。舒舒这里,招待的都是后头住着的僚属之妻。 有桂珍格格,其他人往来的不多,可也是相熟的。只有张家大奶奶年岁大,跟大家长了一辈去,其他也都是小媳妇,比舒舒年长不了几岁,活泼俏丽。 张家大奶奶也是高官之女,只是旗汉规矩不同,所以之前来皇子府的时候有些拘谨。 可是次数多了,两家还是姻亲,也自在许多。眼下典仪多了曹曰瑛,可是他是鳏夫,由妾室打理生活,没有资格到皇子府宴饮。 因此,今天的小宴没有外人,大家都自在许多。张大奶奶看着大家的自在,带了羡慕道:“旁的不说,只说在旗的姑娘享福,媳妇也自在。”成亲就分家就是个好习惯。 不用多年媳妇熬成婆。她这里,继子媳妇都进门了,可是在公婆之前,还是侍膳。 虽说不用一日三餐来,可是想想这十来年,也叫人心酸。富庆之妻道:“在旗各种老派规矩也多,还是在娘家当小姑奶奶的时候最金贵。”张大奶奶听了,看了舒舒一眼。 她们家就住在皇城里,关于旗人选秀的规矩,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少不得以为小姑奶奶的金贵是从 “八旗选秀”上来的,可是张大奶奶晓得,不是那样的。就是包衣人家,长女也不同,可以当娘家大半个家。 八旗重姻亲,主要也是因为女儿金贵的缘故。像九福晋这样的姑奶奶,谁家不爱呢? 即便嫁入皇家,也不失底气,都说九福晋有福气,确实是有福气之人。 桂珍挨着舒舒坐,低声道:“几家左领太太与管领太太都打听来着。”前头坐了三桌,女卷这里只有一桌就是因为舒舒精简了人数。 按照惯例,既是家宴,僚属人口的话,女卷这里,那九阿哥名下左领与管领太太也能在皇子府混上一顿饭,可惜的是,舒舒只允许她们请安磕头,都没有搭她们的话茬。 “心高着呢,恨不得当这府里的主子,我只能敬而远之了。”舒舒轻笑道。 去年是盯着她身边丫头,又舍不得长子,多是拿着次子与侄儿凑数;今年她生产,外头传得邪乎,她们就又钻营着,想要将姑娘送府里当差。 后来府里要进丫头,就有心高的千金小姐报上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府里这边初选,就没有选这些职官人家,都是从无职包衣人家选的。因为这个,她们的算盘落空,还有人求亲告友的,将话风传到宜妃处,简直是不知所谓。 为了这个,舒舒是彻底恼了。桂珍听了皱眉道:“还当自己是内务府包衣呢,非惦记着当二主子?”舒舒听了,笑道:“还真是内务府包衣,姐姐是提醒我了。 “这两个左领、一个管领人口虽挂在九阿哥名下,可是因为九阿哥没有下旗,所以实际上他们依旧是内务府包衣。入府没戏,可以入宫。舒舒打算她们下次入府请安的时候说一嘴,想要送女儿当差的,这边直接给报上去,可以参加明年正月的内务府 “小选”。因为九阿哥不善饮,今日席面即便烧酒、黄酒齐全,可是男客这里也都适量。 大家都是皇子府的僚属,这里也不是能畅饮的地方。反倒是女卷这里,桂珍也好,富庆妻子也好,都是有几分酒量的。 舒舒也就多吃了几杯甜酒酿。等到宴席结束,大家散了,九阿哥回来,就看到一个微醺的舒舒。 九阿哥见状,坐在炕边,道:“难受么?叫人预备醒酒汤了么?”舒舒看着九阿哥,也不应声。 九阿哥不放心,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醉了?”许是秋天到了,人容易变得敏感。 舒舒想到了富察侧福晋,也想到了鼎鼎大名的 “小年糕”。两人有一个共同点,就都是皇子名下旗属人口重臣。八旗人口就这么些,哪个左领下没有高官呢? 等到九阿哥分下旗属人口,人家的野望,就不是往府里奉承递话。到时候真要指下人,就是皇命。 舒舒想着,在九阿哥腰上拧了一把。九阿哥看出她不痛快,也没有躲,还往前挪了挪。 这身上也揪不起来多少肉,舒舒反而不忍心,轻哼了一声,撂下手,道:“我心里不痛快!”九阿哥拉了她的手,道:“怎么了?可是有谁不恭敬,气到你?”舒舒点点头,道:“我今天没有招呼几家左领太太过来,那几个左领啰嗦了没有?”九阿哥道:“赔罪来着,叫爷训了,爷跟他们说了,再有人给脸不要脸,惹你不高兴,那他们的左领也可以换人!”舒舒听了,心里热乎乎的。 可是想到总有一天要分旗属人口下来,数量还不会少,她就看着九阿哥道:“包衣还好,要是正经旗属人口呢?像老师家一样,大族大姓的,一二品的高官,到时候咱们也得客气着。”九阿哥竖着眉毛道:“哪有那样的规矩?主奴有别,他们还敢不敬主子不成?眼下是他们体面起来,那也是尊卑有别,做到尚书侍郎又如何?除非抬旗,否则就是两层主子,红白喜事、逢年过节都当入府请安执役……”*下一更5月22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约法一章(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晓得九阿哥说的也是道理。 眼下八旗的二层领主制,确实有些奇葩。 可是谁都晓得,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领主跟旗民也是相辅相成的,利益共享,所以联姻是最好的方式。 姑姑做了康亲王府继福晋,名义上虽是宫里指婚,可是这继福晋人选却是康亲王府自己择定的,跟宫里求的。 舒舒没有绕弯子,直接看着九阿哥道:“爷晓得我不待见那几家佐领、管领人家,是因为他们惦记着送丫头,还要送千金小姐来;往后有了旗下佐领,我还是这个意思,这个‘窝边草’,爷您就别惦记了!” 九阿哥听了,立时委屈道:“当爷什么人了?好像爷多色心似的,爷什么时候惦记过旁人?” 舒舒道:“爷心里记得就好,我容不下僚属人口里出来‘二主子’,也不爱下头出来三、五门的姻亲,回头我会跟她们说,要是还惦记闺女攀高枝,直接加到‘小选’名单上。” 九阿哥拉着她道:“早该如此了,都是什么人啊,轮得着她们算计咱们?” 舒舒瞥了九阿哥一眼,道:“对外人,我只会三分气;要是爷让我恼了,那我就只能十分气了。” 眼见她比平日话多,九阿哥倒了一杯奶茶递到她嘴边,道:“别气了,爷怎么舍得气你?” 舒舒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 其实她想要说的是,九阿哥要是五年、十年后想要另寻新欢,也滚远些找,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 总觉得说了,伤情份。 还有就是大婚三年,她已经好几次表现了自己的嫉妒。 她往炕上一躺,道:“反正爷记得,我是个小气的人就行了。” 九阿哥在她旁边躺了,道:“这才是天生一对啊,爷也小气。” 他说着话,将今天的事情想了一遍,猜测道:“这是替七嫂难受了?” 外头说起七贝勒府,没有人提灭妻,可是这“宠妾”看着像实打实的。 七福晋名下只有一个女儿,还身体不大好;那拉格格却是两女一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也就是七福晋娘家厉害,自己也是立得住的性子,要不然眼下还真不好说。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这世间的夫妻有多种多样的,有太子妃跟七嫂这样内当家似的妻子;也有八福晋这样,什么都不在乎,满心满眼都是丈夫的妻子;还有我这样,容不下旁人,只想与爷一心一意过日子的妻子。” 九阿哥得意道:“这世上有太子跟七哥那样没心没肺的丈夫,还有三哥、八哥那种冷清自私的丈夫,还有大哥与四哥那样不解风情的,还有五哥那样混沌的,也有爷这样知好知歹、最是贴心的!” 舒舒都被他说笑了,捏了捏他的脸道:“爷这脸皮可越来越厚了。” 九阿哥轻哼道:“过谦即诈,爷这是实诚。” 舒舒心中的闷气散了,道:“今年的玉米都收完了,收成怎么样?” 她还惦记着吃嫩玉米,想要求些种子,明年庄子上种些。 九阿哥点头道:“好是肯定好的,只是好地不显,下等田好些,我跟高斌说了,让他留几亩的种子,明年咱们自己种些。” 舒舒听了,心满意足。 九阿哥想起了“迎驾”的事儿,道:“去年南巡的时候都‘迎驾’了,眼下也得表现表现,不管汗阿玛准不准吧,得让他老人家晓得儿子们惦记他了。” 舒舒点头道:“皇上肯定高兴,不过车马劳顿的,应该不会让爷跟十弟出京太远。” 九阿哥道:“爷也这样想的,多半是汤山迎驾,倒是正好可以看看行宫修缮进展。” 舒舒没有异议,这种两、三天的小别还是要的,夫妻俩也都松口气。 她心里也有了计划,到时候说服伯娘,带了三个宝宝,一起回都统府,阖家团聚去。 之前她跟九阿哥回了一次都统府,可是也没有带孩子。 额涅还罢,见过几次外孙们,其他人有的刚出生的时候见过一次,有的一次都没见过。 眼下孩子们半岁了,又是秋高气爽的,正好可以出门。 次日,九阿哥到了内务府,就写了“迎驾”的折子,而后叫何玉柱送到宗人府,等到十阿哥连了名,又送到南书房。 几日以后,这折子就到了行在。 圣驾已经在回銮途中。 康熙果然心情大好。 他还记得高斌的玉米收成账册,这个明显是参考九阿哥去年的册子来的。 那小子给九阿哥做了两年长随,也算是历练出来。 九阿哥自己懒散,可是还是有长处,带出的人也能使唤。 只是眼下季节交替,最容易生病,康熙真不放心九阿哥瞎折腾,想了想在折子上批到:“可往汤山迎驾”。 等到折子到了京城,已经九月初五。 圣驾回銮的时间也比预料的要早,初十到汤泉,十一回京。 九阿哥跟十阿哥商量着,打算初十早上出发,在午初之前到达汤泉。 兄弟两个都有皇子府侍卫与护军,不需要宫里侍卫与护军,也不用跟这边报。 可是还有在京大学士与内大臣“迎驾”,到时候要同时前往,所以两位皇子“迎驾”的消息也传开来。 * 毓庆宫,书房。 太子正看着御前跟宫里的信件往来统计,他看不到御前的信,可是兵部有人,知晓些大概信息。 例如九阿哥往御前递了请安折子几次,递了私信几次。 总共是私信两封,请安折子三封。 太子之前并不放在心上。 可是知晓最后的请安折子是与十阿哥联名,太子就犯思量了。 钮祜禄家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灵阿这个当家人做了阿克墩的老师,也有亲近东宫之意。 虽说之前太子瞧着他不顺眼,可眼下也变了想法,跟佟家那边都能化干戈为玉帛,与阿灵阿这里缓和过去也无所谓。 阿灵阿长女指婚巴林三台吉,次女比阿克墩年岁大,倒是三女,与阿克墩年岁相当。 真要联姻的话,往后他这里也不用担心十阿哥,这对十阿哥也是保全之道。 太子想到此处,就将十阿哥放下。 还是留心大阿哥,只看明年的继福晋人选,就晓得皇父的心意到底如何…… * 转眼,就到了九月初十。 因为要赶路,九阿哥早早起了,卯正就跟十阿哥出城去。 舒舒这里,也跟着起了,今儿是入宫请安的日子,还要先在宫里转一圈,才能回都统府。 前两日就打发人往都统府传话了。 珠亮还专门过来一趟。 齐锡的意思,是准备安排车来接。 姑奶奶归宁,这自己回去跟接回去还不同。 舒舒虽觉得家里人,隔着四、五里地,没必要非走这个形式,可是也没有反对。 这是老父亲的关爱,受着吧。 不过她也怕家里人接的太早,还要在这边白等着,就跟珠亮说好了,让巳正时来接。 入宫以后,舒舒还是固定程序,先翊坤宫请安,婆媳闲话几句,而后到了宁寿宫。 太后这些日子,正是欢喜。 先是五福晋顺利产子,而后就是九格格的婚期已定下,就在本月二十一。 要是远嫁,少不得伤怀难受,可是嫁到京城,连公主府都是挨着皇城的,距离东华门只有一里地。 九格格想要入宫请安,抬腿就到,很是方便。 老太太开怀,对着大家也和气,对惠妃道:“我那得了两罐子黑芝麻丸,分你一罐,养头发的。” 惠妃相貌虽比不得荣嫔与宜妃,却有一头好头发,乌黑浓密,大家看了心生羡慕。 惠妃起身笑道:“谢谢娘娘,这两天头顶心有白头发了,闹心呢。” 太后道:“不怕不怕,吃半年能调理回来。” 而后她又看着宜妃道:“给你也留了阿胶,那个养血气,你也当补补,还是亏到了,看着不如前两年面色红润。” 宜妃也起身谢了,道:“是有些气短,往年这个时候过来请安,宁愿走着来,溜溜达达,活动活动筋骨还舒坦,眼下不爱走了,一动一身汗。” 太后听了,带了担心,道:“那得好好补补,这点儿年岁,日子还长久呢,还是结结实实的好。” 佟妃依旧告病,没有露面。 妃位今日就只有三人,还有一个是咸福宫妃。 太后看了她一眼,道:“科尔沁部今年轮班的人到了,带来了牛肉干跟炒米,一会儿你走到的时候带一份,泡在奶茶里吃。” 咸福宫妃也起身谢了。 剩下坐着的僖嫔与良嫔,太后没有说话,而是望向舒舒,道:“四福晋的产期是什么时候来着?” 舒舒道:“回皇祖母的话,四嫂提过说是重阳节前后,应该就这几日了……” 太后点点头。 这样也好,圣驾明日就到京城了,四阿哥也跟着回来。 否则的话,她就想叮嘱舒舒两句,让舒舒过去陪陪。 舒舒是个有福气的,说不得到了那边,也带出来个小阿哥来。 老太太信佛,比较虔诚。 舒舒从出生开始,就带了佛缘的,心地也好。 等到三胞胎生下来,齐齐全全的站下,她就更笃定舒舒的福气了…… * 昨晚睡觉时看到月票分类第一了,激动,结果刚才一看,又压下了,打滚求月票。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天伦(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从宫里回来皇子府,才己初二刻,都统府的马车已经到了。除了珠亮,富永与富明也过来了。 舒舒回府时,兄弟三人正在宁安堂吃茶。兄弟几个都带了欢喜,瞧那样子,跟过年差不多了。 对于都统府来说,也差不多算是如此。不单单是姑奶奶回家,三个外甥、外甥女也要回家。 尼固珠醒着,六个月已经可以坐着,难得的乖巧,坐在富永的怀里,手中拉扯着富永的荷包。 是个簇新的荷包,大红底绣金色菊花的,看着颜色鲜亮。富永扯下荷包,递给尼固珠。 尼固珠就往嘴里送。富永见状,忙拉过来。尼固珠攥的紧紧的,不肯放。 富永不敢使力气,带出几分无措。伯夫人见状,拿了旁边装磨牙棒的小盒子,挑了个紫色磨牙棒给她,换了荷包下来。 富永拿着荷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外甥女喜欢,一个荷包,本没有什么,可……这是旁人送的。 舒舒进来,就见富永这个腼腆的模样,打趣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跟大姑娘似的,脸还红了?”富明在旁笑道:“看了荷包,想三嫂了吧,是三嫂绣的荷包。”兄弟同进同出的,富永的事情瞒过旁人,瞒不过富明。 富永也就大方道:“想着外甥女喜欢荷包,一会儿到家给她找几个没上身的。”舒舒摆摆手道:“不用惯着她,见着鲜亮的就往怀里拽,过后就忘了。”小孩子都爱找额涅,尼固珠也不例外。 眼见着舒舒回来,尼固珠就小胳膊扑腾着,往舒舒这边来。舒舒一把接住,颠了颠这肉乎乎的胖姑娘,引得尼固珠咧嘴直乐。 伯夫人这里也穿戴齐整了,大家没有耽搁,就上车回了都统府。都统府这里,估摸着时间,叫人在路口等着。 等到马车到了,齐锡跟觉罗氏带着小五就在都统府门口候着。齐锡是从富永手中接了尼固珠,觉罗氏则是亲自扶了伯夫人下车。 有孩子在,一行人直接去了正房。将三个孩子的小包被打开,炕上摆一排,就是三个大小不一的孩子。 丰生依旧是谁抱都行的好脾气,并不挑人,就在大家的怀里轮了一圈。 尼固珠这里,则是不安生,被人抱了,跟打仗似的,手脚乱动。只有阿克丹乖乖的,躺在舒舒怀里,紧紧地握着她的袖口。 爱屋及乌,不管长相如何,都是舒舒生的,大家都喜欢。小七也被抱过来了。 他是第一次见比自己还小的小孩儿,眼睛瞪着提熘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盯着丰生瞅。 丰生也好脾气地看着小七。舅甥两个大眼瞪小眼的,看得大家都笑了。 两人眉眼相似,看着跟兄弟似的。尼固珠已经挣扎着从觉罗氏怀里下来,坐在炕上,看一眼小七,又看一眼丰生,而后指着两人 “呀呀”,似乎也在奇怪,怎么好像多了个哥哥。小小孩儿都稀罕大小孩儿。 舒舒怀里的阿克丹也不例外,歪着小脑袋,看了小七好一会儿。小七见尼固珠的小手比划来比划去的,还以为要拉手,就将小手放在尼固珠的手中。 尼固珠一把握紧,就是使劲一拉。小七坐不稳,一下子歪过来,倒在尼固珠身上。 尼固珠纹丝不动,小脚丫子使劲乱蹬,将小七踹开。接二连三的变故,小七已经傻眼了,大腿上也被踹疼了,嘴角一撇, “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尼固珠一愣,随即仰着脖子,小嘴一张, “哇哇哇哇”,就是一阵干嚎。小七都被哭傻了,眼睛里还挂着泪珠,呆呆地看着尼固珠。 尼固珠见他停了哭声,也跟着停了, “咯咯咯咯”干乐。小七伸手在尼固珠的眼睛上抹了一把,什么也没有。 他惊讶道:“哭……哭……哭……”这是好奇怎么没有眼泪?尼固珠的小手跟着来了, “啪”地一下,重重地打在小七手上。小七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手,小嘴哆嗦着,又要哭了。 尼固珠这回却是先下手为强, “哇哇”的,又干嚎起来。小七彻底傻眼了,手脚并用,转身找珠亮求抱抱去了。 大家看着这两个小人变脸,都笑得不行。尼固珠见了,小脸上带了得意,又是手舞足蹈模样。 觉罗氏带了无奈,跟伯夫人吐槽道:“有其母必有其女了,就要这没用的强。”伯夫人笑道:“大格格这个性子好,不吃亏。”舒舒可不想承认这是随了自己了,这应该是九阿哥的锅。 她今天起得早,已经犯困了,孩子们有人盯着,就直接去西屋炕上歇觉去。 阿克丹孝顺,早打起小瞌睡,被奶嬷嬷抱着安置去了。等到舒舒眯了一觉醒来睁开眼,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伯夫人跟觉罗氏正坐在炕边,低声说话。 “瞧着小三的样子,这亲事没变动了?”伯夫人道。觉罗氏摇头道:“不好变动,那边格格品格也不差,就这样吧。”要是格格本人立不起来,她当年也不会点头 “亲上加亲”。既是能立下来,人品是好的,其他的不足,也只能自己看开了。 伯夫人道:“东边宅空着,直接叫人隔成两处吧,回头孩子成家分家,你们可以留给小四、小五。”珠亮十六岁,小三、小四小上两岁,这三个兄弟成亲就是前后脚的事儿。 东边宅子,就是昔日伯府,是个两跨五进大宅。眼下城里人口多了,五进宅子已经是难得的。 都统府这些年添置的宅子,也没有五进的,都是三进、四进。伯夫人提了小四、小五,也是因为这兄弟俩什么都没有捞到。 觉罗氏立时摇头道:“不用,已经预备下宅子了。”伯夫人道:“那宅子没必要空着,空着屋子也破败了,不用特意给我留着,舒舒这里撒不开手。”要说之前,她想着的小住陪产,眼下也要想以后了。 舒舒孝顺,九阿哥也实诚,住了将近一年,也渐渐习惯了。觉罗氏还是摇头道:“就算分成两处,也分不开,还是放着好了,等咱们百年后,再说其他。”伯夫人不赞成道:“你犟什么?即便都是儿子,可还有个先来后到,自要可着年岁大的来,小四、小五没有捞到爵位,直接分两个大些的宅子也好。”小六是皇子伴读,往后前程稳了的。 小七才学说话,暂时不用考虑他。觉罗氏道:“那也不能这样分,等什么时候嫂子不耐烦在皇子府住了,都没有个落脚的地方,那成什么了?”伯夫人摇头道:“这伯府本就是公中产业,不是伯爷与我的私产,你再这样说,就是外道了。”觉罗氏道:“咱们这一支,老爷他们总共就兄弟两人,前后只分了一回家,当时差不多是均分的,哪有什么公中不公中?”真要是留着公中的不动,那兄弟应该是三七或是二八分,而不是当时的五五。 觉罗氏与齐锡想得明白,爵位转支也是没法子之事,长房男丁断绝;可是长房产业的话,还是要随伯夫人安排,没有脸面大喇喇地接手这些。 伯夫人道:“董鄂家的产业,还是留在董鄂家;我名下的私产,往后会留给舒舒。”觉罗氏劝道:“现在提这个还早,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等到咱们七老八十了,不能动弹再说。”伯夫人道:“你也别太担心了,你们夫妻两教出的孩子,还能有湖涂人不成?”觉罗氏道:“不担心了,已经想开了。”舒舒在旁听着,翻身坐了起来。 觉罗氏跟伯夫人止了话,看过来。舒舒伸着懒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额涅您就少操心些,前程都父母安排齐备的,自己就不上进了,先别给太多,让他们上上进,回头吃力了再说。”觉罗氏道:“这都是什么歪理?”舒舒道:“怎么是歪理了?就算额涅跟阿玛想的再多,爵位在这里放着,小四、小五他们后头的跟小二、小三也有了差距,这一辈许是还不显,到了下一辈呢?即便再想着平均贴补又如何?还不如大家心里早些有数,自己想上进一下。”觉罗氏道:“回头再看吧,家里的左领许是要跟爵位分开。”这是给儿子们兜底的。 舒舒道:“眼下家里都好,阿玛跟额涅能给他们做靠山,我这个当姐姐的也能给他们当靠山,不怕他们折腾,能兜得住,要是成才了,自是好的。”齐锡这个左领,除了人口孳生之外,还有康熙给恩典的缘故。 同理还有富察家兄弟那边,也有后给的左领。觉罗氏看着舒舒道:“你既是心里明白,往后也要提醒你自己个儿,别太惯孩子。”舒舒点头道:“您放心,不惯着,女儿最大的心愿,就是上半辈子靠阿玛、额涅跟阿牟,下半辈子靠丰生他们几个。”觉罗氏既是满意,也带了不满意。 满意的是,舒舒脑子清明,没想着靠男人去;不满意的是,太没出息了,不想着给儿女们做依靠,还惦记着靠儿女。 “我们有老的那天,儿女往后也有各自小家,还是要靠自己。”觉罗氏叮嘱道。 舒舒靠在伯夫人身边,道:“不想靠,眼下这样挺好的。”生养我的人爱我,我也爱我生的……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不乐意(第三更求月票) 跟舒舒的惬意相比,九阿哥就有些闹心。迎驾众人午初就到了汤泉。结果得了消息,圣驾还有二十五里。 时间还早,大家也不能傻站着,九阿哥就拉了十阿哥进了旁边还在修建中的行宫。 天气一天天冷了,这些彩绘匠人到了月底就要停工,等到明年二月底的时候再开工。 进了行宫没几步,正对着的就是一个殿。九阿哥的脸耷拉下来,跟十阿哥滴咕道:“真要便宜太子不成?凭什么呢,大家都真金白银的掏了银子的?”原来在最早的行宫建设图上,给太子预留了一个宫室,算是他的敬献。 后头太子的银子退回去了,这个行宫建造图却没有改。十阿哥小声道:“直接去毓庆宫拿银子吧,不算吃亏,不加太子,才是吃亏。”九阿哥立时明白过来,轻哼道:“是了,将太子撇开的话,倒显得咱们兄弟抱团,那边成了小可怜似的,汗阿玛要心疼了。”最早计划这个行宫的时候,是打算等到皇父五十整寿的,可是因为九阿哥花钱也好、用人也好,都卡得比较紧,这边的工事也拖不到大后年去。 明年万寿也赶不上,明年下半年差不多。 “明年下半年就能用了,可是要真当寿礼送,那就要拖到后年或大后年才能住了,怪可惜的。”九阿哥道。 十阿哥道:“明年虽不是汗阿玛整寿,却是御宇四十年,用这个名义送,中秋节、重阳节、颁金节都成,就可以明年启用行宫。”九阿哥点头道:“这个好,咱们避开重阳节,爷发现了,汗阿玛也好,我们娘娘也好,应该都不爱听‘老’字儿,咱们往后小心些,别犯了忌讳。”十阿哥点头,记在心里。 帝王的暮年,会带来什么?有汉武帝跟唐太宗的前车之鉴,并不难猜。 会多疑湖涂,也会容易轻信谗言,视子如敌。眼前没有人,兄弟两人在行宫的空地处。 十阿哥低声道:“刑部今年停了秋决,外头都说是八哥上折子揭开刑部弊事,可是我觉得不单单是这个,应该还有福松那边的缘故。”他不是外人,跟九阿哥朝夕相见的。 关于福松的去处,他也晓得七七八八。九阿哥听了,心里觉得怪怪的,道:“要是八哥没有上折子,没赶上这一茬,汗阿玛用什么做借口呢?”反正不会对外实话实说就是。 人命关天。即便是囚犯,斩立决与绞立决的,也当是按律处置。十阿哥稍加思量道:“应该还是以福建司桉卷不清入手,就是出首的许是郎中、员外郎之类,没有八哥这样显眼。”九阿哥听了,叹了口气,看着十阿哥道:“你乖乖地在宗人府行走,可别瞎出头,也成了顶缸的。”十阿哥笑了,道:“九哥放心,我这才学差事,没个三、五年的,不会担事儿的。”九阿哥道:“爷这也是杞人忧天,汗阿玛素来护犊子,就算咱们真背了黑锅,回头也有补偿。”十阿哥郑重道:“话虽如此,可能不背还是不背的好,太得罪人,小人难缠。”兄弟俩说了几句话,时间也就差不多,就又回到迎驾队伍中。 远远地传来马蹄声响,大部队缓缓而来。九阿哥回头看了眼来迎驾的内大臣,有个脸生的,是额尔赫的亲戚,叔叔还是堂叔什么,才补内大臣。 正黄旗可还缺一个领侍卫内大臣,是索额图留下的缺,这小两年了,还没有叫人补。 这个时候提了人补内大臣,是为了再提拔领侍卫内大臣做准备?内大臣是正二品,领侍卫内大臣是正一品。 是福善要下了?福善资历可老,还得皇父信重。那就是一家两个领侍卫内大臣? 还真是说不好。这会功夫,圣驾也到了跟前。康熙坐在御车中,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等皇子骑马随侍左右。 等到康熙下车,就仔细看了九阿哥与十阿哥两眼。眼见着两人气色都好,并无劳乏之态,他也就安心了。 九阿哥与十阿哥已经打千儿请安。康熙抬手叫起,看了不远处的行宫一眼,道:“营造的如何了?什么时候能交付?”九阿哥道:“眼下还剩下彩绘,明年开春花木也要再进来些,而后就是内部陈设,明年中秋节前应该差不多了。”康熙听着这个时间,比较满意。 早年的时候对于汤泉并不算太在意,可今年降温降得早,他们折返时,塞北已经开始飘雪花。 康熙觉得骨头缝里都带了寒气,想起了温泉。九阿哥见皇父专门提及这个,心下一动,道:“有两个带池子的宫室,修的简单,现在就能用,汗阿玛也可以去看看池子大小,水温如何,看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康熙颔首道:“不着急,等用了膳再说。”新行宫在修建中,行在设在外头的营房。 内务府的人早过来清理扫洒、做了铺陈。圣驾往行在安置去了。九阿哥与十阿哥这里,也与兄弟们相见。 等到请安问好后,十四阿哥就迫不及地跟两人道:“你们没看到,真是亏了,今年北巡,汗阿玛射了两只老虎、两只黑熊,还有四只豹子!”九阿哥诧异道:“不是没往木兰围场方向走么?怎么还射杀了这么多大家伙?”十四阿哥兴奋道:“就是路上小行围时的缴获,厉害吧,汗阿玛太厉害了!可以拉十六力弓,火器的准头也无人能及!”九阿哥听着,很是心动。 他还不知道,有一只熊掌还在炮制中,过后会赏他一只。他眼下惦记的是那两头老虎。 老虎这大家伙可遇不可求,祸害人的时候是祸害人,可是浑身是宝。九阿哥决定,近些日子嘴巴再甜些,回头在御前求两根虎骨下来。 回头问问乐凤鸣,看能开什么成方。人心很奇怪。当孩子的时候,会崇拜依恋父母,可是略大些的时候,也爱挑剔父母的毛病,骨子里去批判。 天家父子也不例外。几个小阿哥叽叽喳喳的,眼中、脸上都带了毫不掩饰的崇拜,可是年长的阿哥们,站在旁边,听着热闹,却是心思各异。 大阿哥的眼神有些放空。他不是个机敏的人,可是也察觉到皇父今年北巡有些刻意。 选的这条路线也比较冷僻。晓得圣驾今年要北巡,漠南蒙古好多部落的王公上折子,想要来朝。 结果,皇父只准了几人,其他都驳了。而后出京这一个半月,没有会盟,也没有赐宴,一路往北,路上小行围了五次。 这是上半年朝政大事累坏了?所以这次出巡就是为了散心?三阿哥也在惦记老虎,自然不是圣驾射猎的那两只。 众所周知,这成年老虎的领地,多是一公一母的。三阿哥跟着行围两次,也缴获了一只母老虎。 虽说外头去淘换,虎皮与虎骨也不算稀罕,可是亲手射杀的到底不同。 他打算叫人将虎皮做个虎皮垫子,再用虎骨配着药酒,送往钟粹宫。他心里莫名,也弄不清楚这孝心几分是天然的,几分是想要给皇父看的。 落地就养在宫外,六岁回宫,已经到皇子挪宫的时候。当时阿哥所还没有修缮出来,他住过好多处,有毓庆宫,有撷芳殿。 母子之间,一年到头,见上三回……四阿哥仿佛在眺望行宫,实际上心里也在犯思量。 皇父在展示武力。可是作为皇帝,并不需要展示武力。那为什么还这样做? 他眉头微蹙。皇父看着正值盛年模样,可是也是要知天命的年岁。不会是身上不舒坦吧? 四阿哥一怔,随即将此事放下。这不是他为人子、为人臣能打听的……等到康熙在行在简单梳洗,也见了几个迎驾的大学士与内大臣后,就叫人去传诸皇子过来。 他不打算去试温泉,却准备先过去看看。这一路骑马,吃了半身的沙子。 皇子们也简单整理了一下。只有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两人坐车,没有吃沙子,也不用休整。 两人就留在行在外头,跟九阿哥与十阿哥说话。十五阿哥凑到九阿哥跟前,小声道:“太子妃娘娘还好么?”九阿哥摸了摸他的小毡帽,道:“好着呢,你就别瞎操心了,仔细长不高。”十五阿哥听了不解,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还真有些担心。龙生龙,凤生凤。王贵人江南人氏,身量略娇小。 九阿哥就道:“操心多了,睡不好,睡不好就长不高,你往后少操心,多喝牛奶多睡觉,个子就高了。”十五阿哥紧着眉头,带了几分郑重,点了点头,道:“那我回宫就开始多喝牛奶。”不想成为小矮子。 十六阿哥在旁,道:“那该吐了,十五哥还是吃奶糕子吧,跟喝牛奶一样的,还不吐。”十五阿哥没有立时点头,而是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道:“小十六厉害啊,还晓得这个,就是一样的。”十六阿哥胸脯挺得直直的,带了几分小骄傲道:“我晓得的可多了,还晓得往后要找个像九嫂那样的好福晋……”*由随风大大《奋斗在新明朝》改编的网剧《在下李佑》已经在优酷开播! 衙门赘婿逆袭喜剧,撕裂爆笑!男频改编极其不容易,羡慕中。下一更5月23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父子兄弟(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听了,心花怒放,将十六阿哥抱了起来,道:“行啊,咱们小十六不只聪明,眼光还好!”十六阿哥笑着点头,黑眼珠提熘圆儿,奶声奶气道:“九嫂长得好,还有好吃的!”九阿哥看了眼他的小肚子,拍了一下,道:“呵,都鼓成这样了,还惦记吃的?”虽说是同胞兄弟,还小了两岁,可是十六阿哥的分量比十五阿哥还重些,包子脸,还带了奶膘,身上小褂子也撑得紧紧绷绷的。 十六阿哥搂着九阿哥的脖子,道:“谁也离不开吃啊,大哥说了,前些年北巡带的路菜就是猪油炒白菜、猪油炒芹菜什么的,要么就是白水煮白菜、白水煮芹菜,或是腌菜;自从去年开始,就改了规矩了,有油浸菜,还有辣炒的,还有酥鱼,好吃!”九阿哥得意道:“这都是爷的功劳,御膳房也不敢随便湖弄。”十六阿哥又道:“三哥也夸您来着,说是奶茶粉省事,一冲就得了!”九阿哥下巴扬着,道:“不算什么,就是精心罢了。”十六阿哥接着说道:“五哥说您成人了,全都是九嫂的功劳。”九阿哥不爱听这个,摇头道:“五哥说的不对,爷这岁数白长的?这么大了,指定跟小时候不一样,这功劳……嗯……一人一半吧!”十六阿哥点头道:“八哥也这么说,还夸九哥打小就待人赤诚。”九阿哥撇撇嘴,这话什么意思? 打小赤诚,眼下不赤诚了?自己还能一辈子当大傻子啊?不过八哥这话,没有提舒舒,可好像有对舒舒不满的意思,自己得记下这个。 眼见着十六阿哥说到八阿哥,没有提后头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九阿哥难受了。 这从头到尾怎么能拉下人呢?他就道:“你十三哥、十四哥呢,说什么了没有?”十六阿哥点头道:“十三哥接着八哥的话说的,说是九哥眼下也赤诚,心肠好,还体恤人。” “哈哈哈哈!”九阿哥大笑道:“往后多跟你十三哥玩,瞧瞧你十三哥多会说话。”十六阿哥脆生生道:“嗯,嗯,我也乐意跟十三哥玩,十三哥带我骑大马来着。”九阿哥道:“那你十四哥呢?是夸爷来着,还是损爷来着?”十六阿哥听了,包子脸就带了纠结。 九阿哥瞧着有状况,诱惑道:“别替他瞒着,老实说,回头九哥给送二斤肉脯!”十六阿哥立时道:“十四哥说九哥的好,三分是九哥自己的缘故,七分是九嫂,还说九嫂有妹妹就好了……”十四阿哥正好梳洗了出来,听到这里,拍了一下十六阿哥的小脑袋,道:“行啊,忘了我带你抓蚂蚱、烤兔子了,二斤肉脯就将哥哥给卖了!”兄弟几个早年差着岁数,并不是很熟,可是这一个半月同行,同吃同住的,早混熟了。 十四阿哥下手有轻重,也不疼。十六阿哥也不怕,笑嘻嘻道:“那我分一斤给十四哥!”十四阿哥点头道:“不错,那我等着。”十阿哥在旁,看着大家说笑,也不接话,只低声跟十五阿哥问起这一路行事,来朝的蒙古王公之类的。 这会儿功夫,魏珠也过来传话,兄弟几个就到了御前。其他皇子阿哥也都到了,不说屏气凝神的,也没有几个小的这样欢快。 康熙看着几个小的,眼中多了慈爱,道:“既到了行宫了,就过去看看营造进度吧!”大阿哥道:“方才外头看着,都差不多好了,明年汗阿玛北巡,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在汤泉暂歇。”正好泡一泡,去了塞外寒气。 三阿哥感觉心肝肺都抽搐。不敢想,不敢想。旁人谁爱来谁来,反正他不想来,要不然的话,他会想那没有到手的九万两银子! 九万两啊,六千斤,打个等身银人都有剩。四阿哥则是看了九阿哥一眼。 关于温泉行宫的正殿,九阿哥私下里跟他提过。那处留着,依旧算是太子的孝敬,也是他的吩咐。 对皇父来说,这样才圆满,否则的话,倒像是太子跟诸皇子不合似的。 在宗室与文武大臣眼中,这份孝敬就没有什么可欢喜炫耀的。父子一行就进了行宫,正如九阿哥所说的,建是都建好了,剩下的就是精修了。 因此,大概建筑也能看个齐全。每个宫室都有泡池,就是看室内还是室外。 有两处,是室内室外都有的。这是之前旧行宫所没有的。康熙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道:“就是想着室内泡温泉,久了闷气,外头好许多,要是赶上下雪,那更好看了。”他没有见识过这个,是听福晋念叨着,有古代诗人记载,自然也觉得这样好。 康熙想要训斥两句荒唐,室外泡温泉,赤身裸体不说,也容易风寒感冒,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下。 舒舒能在书中引经据典,康熙自然也看过相关记载。这地热温泉,不单单北方有,南方诸省也有,他们都是露天泡温泉的。 虽还没有亲自泡过,可是想想冬雪皑皑中,喝着酒酿泡温泉,确实带了惬意。 大阿哥在旁道:“院子里的好,明年我那边也将泡池挖在屋外。”九阿哥得意道:“我们那边温泉别院还没修,不过也设计了外头的池子。”就在他跟舒舒的院子里,成了内外两汤的格局。 三阿哥在旁道:“要是边上再种几丛竹子,选几块圆润的江石做座椅,看着就更好了。”九阿哥看着三阿哥道:“您会说您多说几句,回头叫营造办按照这个修整,修整的好看了,汗阿玛瞧着也赏心悦目。”三阿哥道:“就是不知道红螺寺的竹子到了这边能不能活,温泉水有硫磺,实是不行,换其他的苗木也好。”九阿哥想了想道:“京城里的竹子,又不只是观音竹一种,回头也瞧瞧旁处的竹子,都不行的话,再退而求其次。”大家离了这里,继续观看起来。 十四阿哥还记得,这行宫算是大家的孝敬,就挨个的问着。九阿哥记得清楚,就挨个说了。 殿、堂、居、阁、亭、廊,色色齐全。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跟着大家。 十五阿哥还罢,八岁的孩子,半大不小的。十六阿哥这里,就是脚没踩地,轮流在哥哥们的怀里。 除了九阿哥几个小的,旁人跟他都是差一代人,不管真心假意的,在皇父面前对幼弟也乐意表现出友善。 康熙看在眼中,果然脸色越发慈和。等到看到十五阿哥的时候,康熙的目光一沉。 这也是幼弟,却因太子疏忽被侄儿轻慢。他想到了太祖朝的旧事,太祖有次大病,想要将妻儿托付给代善。 结果太祖还没有开口,大妃已经私下里去讨好代善。康熙想到了和嫔。 还好他的后宫没有太年轻的主位,年岁小的只有和嫔一人。否则的话,说不得真有人心高,往东宫使劲了。 不是 “收继”,而是为了日后奉养。转了一圈,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大家出了行宫,回到行在,就散了。 三阿哥拉了九阿哥,去了僻静处,道:“马家的人有什么不好么?”他前几日已经收到京城来信,九阿哥这里的,还有三贝勒府那边的。 因要到京城了,就没有写回信。九阿哥就说了慎刑司的情况,道:“夏天还罢了,屋子里阴凉,也不遭罪,可是这深秋时节,屋子里阴冷,哪里受得住?这衣服还不齐备的话,怕是熬不过去,那郎中没有法子,只能找到弟弟这里,要说饮食这里,用不了几两银子,那边抬抬手就替补了,也没有为难人伤三哥脸面的意思;可是衣服这里没有法子,只能等着外头人送……”三阿哥点点头,道:“嗯,我晓得了,等到回京,我过去瞧瞧,要是没有其他罪证,也当早日发落了。”他有些怏怏的。 要说先头他还存了侥幸,盼着钟粹宫的封宫早日结束,眼下也不盼着了。 宫妃与戚属,不说相辅相成,也是荣辱与共。皇父这样待马家人,没有顾念他们母子体面的意思。 九阿哥见了,安慰道:“三哥,您可别犯湖涂,因为马家人埋怨汗阿玛,这个远近亲疏您可得分好,汗阿玛是明白人,不管马家犯了什么错,不会迁怒到您身上,可您要是非将自己跟外家绑在一处,反过来埋怨汗阿玛,那汗阿玛也不会惯着你。”三阿哥听了,马上清明起来。 有太子的前车之鉴在,他可不能犯湖涂……等到兄弟分开,九阿哥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御前去了。 关于往毓庆宫 “讨债”之事,他不大愿意去。虽说今年他的生日礼,毓庆宫送的礼厚,还有一本拉丁文词典、一个西洋地球仪,都是市面上找不到的稀罕物。 过来送礼的也不是旁人,而是毓庆宫的头面的大管事。话里话外的客气。 可是九阿哥依旧能感觉出来,人家的客气是带了傲慢的客气。仿佛那种轻飘飘扫了你一眼,不乐意与你计较的意思。 怪没趣的。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满意(第二更) 康熙正坐着,手里端着奶茶,正看着行宫的图纸,琢磨行宫的布局。这奶茶就是用御膳房制的奶茶粉冲泡的,喝起来口感不差,比鲜奶煮的也不差什么。 大的宫室两座,中等大小的四处,还有四、五处小的,过来泡温泉,足够用了。 这里的泉眼最多,旁边还扩建了营房,到时候护军跟侍卫也安置得下。 今年来不及了,瞧这样子,明年可以入住。听说九阿哥求见,康熙就点头叫传了。 他以为九阿哥是来表功的,毕竟这么大一座行宫,说起来就起来了,从去年计划集银子,到眼下才将将一年,成绩斐然,值得骄傲。 结果九阿哥进来,脸上没有得意,反而还带了几分为难来。康熙将宫里的事情想了一遍,道:“是三阿哥问马家人了?”这个不是九阿哥能做主的,问九阿哥也没有意义。 九阿哥点头又摇头道:“刚才三哥是问了几句,可是儿子不是为这个来的……”说到这里,他看到行宫图纸,指了指离大门不远的一处建筑,道:“儿子是为这个宫室来的……”康熙低头看了一眼,道:“是有什么修建的不对?”方才大家从这里开始转的,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就是屋子更多些,外头需要彩绘的地方也多些,所以看着完成度低些。 九阿哥直接道:“汗阿玛,此处宫殿连带着后头三处配殿,预计耗银一万六千五百两银子。”康熙看着九阿哥,不明白为什么提这个数额。 先头给大家分银子的时候,这个营造行宫的费用不是扣出来了么?九阿哥就耷拉着脑袋道:“当时不是按照总数算的银子,除了十二阿哥他们三个小的,其他人都是一人一处分摊了宫室,这里耗费银子最多,是行宫里的主殿,就留给太子来着……”结果银子退了,这里就出了亏空。 银子不多,他也能补上,可是不是那回事儿。康熙听了,蹙眉道:“你退毓庆宫银子的时候怎么想的?”九阿哥实话实说,道:“什么也没想,当时就是憋着火,直接就打发人送回了。”康熙看着他,神色不变道:“如今怎么打算?” “要债呗……”九阿哥小声道:“还有别的选择么?明年儿子们一起敬献,这就缺了太子一人,这也不像话啊!”康熙瞪了他一眼,道:“这时候想着周全了,白折腾一场,去年有这个主意的时候,就跟大家实话实说,哪有这么多动静?”九阿哥轻哼道:“儿子有了好主意,也乐意跟哥哥们分润,这不是怕有人托大,喝口汤不行,非要连锅端了么!”康熙没好气道:“还长心眼了,尽是小算盘!”九阿哥不服气道:“怎么就小算盘了?这不是儿子小吗,哥哥们都要恭敬着,要是儿子是老大,那省事了,都乖乖听话,儿子也不啰嗦这些!”康熙嗤笑道:“就你还想当老大?遇到事情,毛毛躁躁的,尽是不周全,都要旁人操心!”九阿哥立时道:“儿子就是这么一说,白给我当我都不当,眼下这个排行都高了,儿子还是想当幼子,往后差事轮不上,赏银没落下,出巡都带着,再隔三差五赏个好东西什么的!”康熙道:“谁家幼子那样?”九阿哥带了几分酸,看着康熙,道:“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眼见着还有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皇子们都是一点点儿长大的。 前头的八阿哥都享过幼子待遇,出巡有,平准有,封爵有。后头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这两年也享受过。 只有他跟十阿哥两个,什么都没有轮到。还有一个小十二,怪可怜的,提起来都尴尬。 九阿哥叹了一口气,道:“汗阿玛,跟您商量点儿事,往后再出巡带儿子,您也穿插着来,您看这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的……”康熙看着他道:“要是点你随扈,你乐意?”十几里都要坐车的人,能受得了出巡时的千里奔波? 九阿哥道:“那当然了,这一年到头来,能整日里见汗阿玛的日子都是有数的,好不容易到了父子兄弟能朝夕相伴的,还轮不上,怎么不叫人心里发酸……”他觉得自己在御前的体面还是有的,之所以去年跟今年两次北巡都没轮上,估摸着也是内务府内没有人的缘故。 他就道:“汗阿玛,您什么时候得空,再点两个内务府总管吧,或是从下头的郎中里资历老的提两个,儿子就能松开手了,不用人老拴着。”眼下马齐也好,哈雅尔图也好,都不是能腾出手来料理内务府庶务的人。 前者是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后者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闹到现在,竟是九阿哥自己挑大梁。 十二阿哥身份够了,可是九阿哥并不想将他推到台前头。年岁太小了,内务府那些包衣也会看眼色。 自己爱酸脸子,发作了几回,他们忌惮的多;十二阿哥这里,还是在后头猫着攒功劳吧,没必要跟这些包衣对上。 关于增加内务府总管之事,九阿哥之前就提过。康熙也记得心里,点头道:“此事朕记下了,不用再啰嗦。”九阿哥想起正事儿,带了几分犹豫道:“这一万六千五百两银子,儿子就直接去毓庆宫要了?”康熙点头道:“去吧!”九阿哥摸了摸下巴,道:“要不,儿子将账单列好了,让人去收?”康熙看着他,似笑非笑。 九阿哥脑袋耷拉下来,道:“儿子晓得了,那样不恭敬。”太子与太子妃可以打发人往他们这里来,他们那样过去,就不恭敬。 康熙面上不显,心里却比较满意。不管什么时候,都应该规矩在前头,才不容易出纰漏。 九阿哥不想多说了,本就是过来报备一下。回头要是太子不乐意拿银子了,或者拿的不情不愿的,哈哈,那就有笑话可看。 他就道:“那汗阿玛您歇着,儿子过去找五哥说几句话。”康熙听了,点了点头,越发满意。 父兄,父兄,父在前,兄在后。九阿哥从御前退下来,就抓了个人问了,去了五阿哥落脚的地方。 走到一半,他就跟五阿哥碰上了。五阿哥听说九阿哥去御前,不放心,过来探看。 “五哥您怎么了?”九阿哥刚才看到五阿哥就想要问了:“您这是路上病了?怎么瘦了一圈?”五阿哥之前比较富态,之前快三层下巴了,眼下两层半,眼睛看着鲜明一些。 五阿哥听了,不由红了眼圈,带出几分委屈来。九阿哥看着不忍心了,道:“这到底怎么了?”皇子阿哥,还能有什么委屈不成? 还是跟其他兄弟有了嫌隙?五阿哥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没事儿,就是出京后,汗阿玛不准我坐马车了,全程骑马。”九阿哥咋舌道:“那是够遭罪的。”尤其是这巡塞外,跟去东北方向还不同,压根就没有路,跑马比平时要辛苦。 九阿哥道:“这是汗阿玛的慈心呢,担心五哥您的身体,才这样管着。”五阿哥也知晓好赖,点了点头,蔫蔫道:“我晓得,管就管吧。”就是遭罪,大腿根都磨破了。 九阿哥又道:“今天初十,再过十来天,侄儿就满月了,恭喜五哥。”五阿哥听了,笑道:“长得好不好看,白不白?”九阿哥道:“我没见着,我福晋说跟阿克丹像兄弟。”五阿哥听了,脑子里出现一个乖乖巧巧的小孩子,有了大概的印象,不由咧嘴笑了,道:“皇祖母肯定高兴,年底的时候带他进宫给皇祖母请安。”九阿哥当了半年的阿玛,有经验了,立时摇头道:“不行,小儿娇弱,怎么能随便抱出去,总要养到半岁,能坐了,才能抱出去。”五阿哥还真不晓得这些,听到这个,道:“那阿克丹半岁了,抱进宫给皇祖母跟娘娘请安了么?”九阿哥道:“没种痘呢,还是少见生人的好,小一辈的皇孙这么些,也没说满宫乱窜啊!”五阿哥晓得这个,点头道:“也对,弘升种痘之前,也没怎么出过门。”换了往常,九阿哥少不得要啰嗦两句嫡庶有别,眼下不想提了。 他想起了红螺寺。这次来汤山,没有去怀柔,可是他还记得红螺寺的竹子。 他道:“你们添了阿哥,接着就要看四哥那边了,要是也添个阿哥,那观音竹肯定跟去年似的,也要热乎一阵,您可长点儿心眼吧,别手松给散光了,还有就是别连盆送人,开春后下头生发小笋子长分叉了,就给那个就行了。”五阿哥连连点头,道:“我晓得了,捂的紧紧的,谁也不给。”谁嫌儿子多呢? 有了一个嫡子,自是盼着下一个。咳,人人都有争强好胜的心。旁人都有两个嫡子,他也想两个嫡子。 要是能有三个,成了兄弟里的头一份,那就更好了。他带了几分期待,当初汗阿玛指了福晋给他,除了是人品好,长得好之外,福晋也有三个胞弟,只比九弟妹那边少一些……*老家有事,送妈妈过来,这两天可能会在路上,二三更看着来,今天先二更了,记账。 下一更5月24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实践(第一更求月票) 大家车马劳顿,下午也没有其他安排。年长的几个阿哥,有的有差事,有的忙别的去了,不见人影。 几个小的都闲着,都凑到九阿哥这里。九阿哥跟十阿哥待着,也是百无聊赖。 这难得过来一趟,也想要四下里转转。九阿哥见大家精神着,就招呼大家出了行宫。 没有骑马,直接叫人赶了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的马车过来,兄弟们分着坐着,太监们也在马车外头挤挤坐了。 其他护军侍卫则是骑马跟着。一路往西,差不多走出去六里地,就到了九阿哥的自留地。 别院还没有开始营造,可是眼下山脚下两个温泉眼,盖了两熘的暖房,一个大小就有皇子府的三个大。 前后两个加起来,就是皇子府的暖房六个那么大。看着平平无奇,可是看着那明瓦,就晓得依旧造价不菲。 可是有温泉流过,到了冬天,应该会省好些炭。因为明瓦的缘故,如今暖房里很是闷热。 众人塞外回来,都穿着夹棉衣裳,就有些穿不住。身边都有太监跟着,见状忙上前侍候,帮着脱了外头的马甲,省得闷出汗来,出去着凉。 十四阿哥吃了一个多月的羊肉,虽说行在膳房也带了路菜,可是跟这种鲜亮的也比不了。 他拿着一根小白菜,眼见着干干净净的,不染尘埃的样子,直接放在嘴里嚼了嚼,道:“甜的!”十三阿哥这两年见识的多些,见状嘴角抽了抽。 他晓得这地里出息,离不得肥料。这能做肥料的,有不少不可言说之物。 只是没拦住,就不好说什么了。眼见着十六阿哥撅着小屁股,蹲在白菜地边上,有样学样的,十三阿哥忙拉住他的小手,道:“九哥这里既有好东西,咱们当先孝敬汗阿玛,不好先吃。”十六阿哥马上将手背到身后道:“嗯,我不摘。”十四阿哥笑道:“我这也是孝顺啊,我先尝尝好不好咱们再孝敬。”九阿哥看出十三阿哥的真实用意,没有说什么。 不过十六阿哥眼巴巴地看着白菜地,也挺可怜的。小孩子未必是贪嘴,更多的是贪玩。 他就道:“那你们就亲自动手摘菜,孝敬汗阿玛跟哥哥们吧……”话是这样说,可是他也害怕大家糟蹋东西,道:“小白菜还罢了,可以挨着摘,水萝卜跟小菠菜要间着摘。”水萝卜眼下是拇指粗细,不摘的话,十天、八天的,就能长到小儿胳膊那么粗。 小菠菜也是,眼下三寸来长,只能算是菠菜苗,还要再长二十多天,才能长成大菠菜。 听说让摘菜,别说十六阿哥见牙不见眼的,就是十五阿哥脸上也带了欢喜。 小兄弟两个没有马上动手,而是望向十阿哥。谁叫除了九阿哥这个主人,就十阿哥年岁最大。 十阿哥很是配合,到了跟前,将衣裳掖了,蹲下来,做了示范,道:“就直接拔就行。”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就老实在旁边蹲了,一起拔小白菜。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个年岁略大些的,也没有经历过这个,带了好奇,跟着下了地。 只是小白菜让挨着摘,他们就失了兴趣,去拔水萝卜去了。而后,他们两个就跟选美似的,挑着萝卜缨子明显肥大的拔。 如此一来,下头水萝卜也比同期的略粗些。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个,就有了小小的竞争。 看谁拔的水萝卜更大。九阿哥在旁,很是无语,往旁处去了。今年暖房大,种的品种就比较多。 还有舒舒特意要求的番柿,种了好几垄。眼下秧苗长得将快一尺高了,看着像花叶。 还有辣椒,是收集了市面上几种辣椒的种子,有很辣的朝天椒,还有拳头大的、不辣的柿子椒。 九阿哥看得满意,随后看着明瓦,带了几分惋惜。要是能找到便宜的替代物就好了。 否则这样造价,他倒是修建的起,就是太碍眼。之前还想着背靠着温泉,大展拳脚,而后在内城弄两个铺子,冬天卖洞子菜。 眼下看来,没有法子了。这两处暖房下来,也就是宫里与自己的供应,有些富裕,不是很多,不值当专门卖一回。 等他转了一圈,几个小的也摘了好几把菜了。九阿哥眼见着速度,招呼几个太监道:“你们另找地儿去间水萝卜跟菠菜,一人两把的量。”大家都听了招呼,过去间了苗出来。 几个小的过了最初的新奇,也失了兴致。九阿哥眼见着御前的量够了,就道:“行了,就这些吧,汗阿玛那边的孝敬够了,再多抛费了。”十四阿哥立时道:“九哥,我们的份呢?”十六阿哥抠着手上的泥,也眼巴巴地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指了那些干活的太监,道:“难道爷是小气的?人人有份!”十四阿哥立时吞了下口水道:“我想喝鸡蛋菠菜汤,滑熘熘的,好喝!”十六阿哥听着有些向往,点头道:“我也爱喝,好几个月没喝了。”小阿哥的份例里没有鸡蛋,不过前几个月在畅春园的时候,九阿哥给大家散几回鸡蛋,人人有份。 住在西花园池畔四所的十六阿哥也不例外,所以喝过鸡蛋菠菜汤。等到七月回宫后,又随扈出来,就没有这些了。 九阿哥就道:“那就叫行在膳房晚上加菜,菠菜鸡蛋汤、清炒小白菜,小水萝卜蘸酱。”听得大家都口齿生津,盼着晚饭了。 等到擦了汗,大家从暖房里出来,十四阿哥就感慨道:“从没有想到,吃羊肉能吃伤了,居然还有盼着白菜豆腐的一天。”他们的份例里没有羊肉,刚来说出来两天,觉得好吃的不行,可是吃了一个半月,就有些销魂。 “今年都不想吃羊肉了……”十四阿哥得了结论。十六阿哥听着这话,将荷包摘了,倒出来四个 “嘎拉哈”。跟寻常的 “嘎拉哈”相比,小了一倍不止,只有拇指盖大小,看着玲珑可爱。 “九哥,九哥,这是我专门留的,给大侄女玩儿……”十六阿哥小大人似的说道:“这就是小丫头玩的,让九嫂缝个口袋就能玩了。”九阿哥接了,看着稀奇道:“这个好,看着比鹿嘎拉哈还小一大圈,这是小羊羔的?”十六阿哥点头道:“嗯,很小很小的羊羔,蒸着吃的那种。”九阿哥眼见着他眼睛黏在嘎拉哈上,眼见着是心爱的,道:“若是你心爱的,就留着,尼固珠还小呢,你再给她送别的玩的也行。”十六阿哥摇头道:“我不留,这是小丫头玩的,我是小小子,我要玩鞭子,还要玩冰尜……”九阿哥见他坚持,就收了,道:“那我带回去了,回头让你九嫂代你侄女给你预备回礼。”十六阿哥还是摇头道:“不用回礼,不是这样的,往后再说。”要不然的话送了东西,马上回礼,总觉得怪怪的。 几人还没有离开暖房,不远处就传来马蹄声。是几个大的,眼见着几个小的不回去,过来找人了。 看着两排明瓦暖房,大家不由咋舌。同九皇子府的暖房相比,这里就气派多了。 大阿哥立时爱了,人生在世,离不开吃喝,他也要建一个。三阿哥则是摇头道:“为了一口吃喝,这得抛费多少?这两排屋子加起来,相当于五十来间房,这么多的砖木多少钱?就算有温泉的地热辅助,可是冬天的时候还是要烧炉子,需要多少车炭……”四阿哥在旁,也是心动不已。 可是听着三阿哥算完账,他就放下这个想法。贪口腹之欲,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五阿哥跟大阿哥一样打算,一定要修建一个暖房。就是建造多大的,他拿不定主意。 两个应该够吧?他想要孝敬宁寿宫跟翊坤宫两处,那样的话,就不能落下乾清宫。 如此一来,数量需要不少。八阿哥在旁,看看眼前的暖房,又回头望了望行宫方向。 方才大家骑马过来,路过的地盘都是有主的。他想了九阿哥之前的提醒,当时想着叫人买地来着,不知道为什么耽搁了。 明年大家的别院就要修建起来,他这里不能再拖了。听说几个小的摘菜了,大阿哥等人也来了兴致。 正好打算进去见识见识,这摘菜正是顺手的。都不是外人,九阿哥也没有全陪着,带了大家进去,简单介绍一遍就出来了。 暖房旁边,还移栽了不少果木。眼下有一排柿子树、一排海棠树还挂着果。 九阿哥就带着小的几个,又摘了两提篮果子。大阿哥他们几个都是青壮,火气正大的时候,在暖房里待了半刻钟,就都汗流浃背地出来。 三阿哥想着里面的温度,都有些心动。要是暖房不建这么大,只两、三间屋子那么大,这有一个泉眼就够了,许是都不用烧炭。 那样的话,暖房的成本就降下来了。冬天外头的洞子菜死贵死贵的,到了过年前后的时候,恨不得卖出银子价来。 到了这个时候,三阿哥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件事。他没有买地!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小别(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大家带着几样小青菜跟柿子、海棠回到行宫时,三阿哥心里还在纠结。 买地是肯定要买的。可是买多大呢?这里跟海淀还不一样。那边距离京城近,皇父这几年每年避喧听政的时间也长。 这里距离京城更远些,圣驾冬天过来泡温泉的,这待的时间长短也说不好。 这样看来,不需要买太大的地,够用就行。要不然空着,怪浪费的,多可惜。 九阿哥不知三阿哥的纠结,唤了御膳房的人,吩咐加菜之事。等到晚膳的时候,康熙就发现了几道绿油油的小菜。 虽说这些日子有路菜掺着吃,可还是以牛羊肉为主,也有了秘结,让人心烦气躁。 他抬了抬眉毛,问梁九功道:“九阿哥孝敬的?”梁九功摇头道:“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几位孝敬,说是亲手摘的菜。”康熙笑道:“指定是九阿哥家的暖房里的,倒是会借花献佛。”吃着爽口的小青菜,康熙心情大好。 他可还记得去年皇子府隔三差五孝敬的洞子菜。眼见着小汤山暖房的菜今年也要连上,多少让人有些期待。 这样的孝敬,多多益善。百姓人家养儿防老,皇家这里不需要儿子养老,但儿子能孝顺还是乐意受着的。 *京城,都统府。等到吃完一顿午饭,又吃了一顿晚饭,舒舒就要回皇子府。 大家都收了脸上的笑,气氛就有一些沉重下来。倒不是不能留宿,可是伯夫人不方便在这边住,还有就是怕孩子们换了地方闹觉。 她就准备回去了。她没有空着手回来,大包小包的大半车东西。 “两卷羊绒料子是给阿玛与额涅的,剩下几匹素缎给珠亮他们几个,燕窝与阿胶是额涅的,人参跟枸杞是阿玛的,两坛子蜜饯、两坛子果酱、两坛子肉酱、两坛子炸酱,大家都尝尝,剩下就是珠亮他们几个,一人一对荷包,小七也有……”荷包里是一对烧蓝 “福”字牌,款式不同。这个可以做荷包坠子,可以送人。小女孩用处就大了,可以改压襟,还可以做手串。 前头是女儿的孝敬,平日里也打发人送东西过来。后头是姐姐对弟弟们的心意。 觉罗氏没有说什么,只摸了摸舒舒的手腕。没有什么肉,皮下头就是骨头。 “打小抱着《本草纲目》,如今也晓得淘换这些补品,那你自己也要连上吃,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吃药也不许湖弄,别因为苦了就对付着喝两顿,就不喝了!”觉罗氏叮嘱道。 小的时候生病,舒舒的心眼子就都在吐药、倒药上。一眼没盯住,熬好的药就进了胆瓶里或花盆里,到了十二、三岁,大病一场,才改了那个毛病。 舒舒也想起这段往事,不由后怕。打小畏苦,有时候也不是故意倒药,就是喝了也咽不下去,引起的呕吐。 眼下想想,还真是无知者无畏。现在她很自觉了,再苦的药也能喝进去。 齐锡也叮嘱舒舒道:“太瘦了,这样怎么行?回头有什么不舒坦了,身子熬不住,眼下也是贴秋膘的时候,阿玛叫人从口外买了两车羊,回头直接叫人送海淀庄子里,那边的羊肥,你留着慢慢吃。”舒舒点头道:“嗯,这两天正馋羊肉了,想吃羊肉馅饼,还想吃羊排炖萝卜。”齐锡忙道:“想吃就吃,别忍着,城里的羊肉档口也有几家好的……”如今已经是深秋时节,天黑的开始早了。 入更之前就要全黑了。舒舒与伯夫人没有耽搁,被觉罗氏催促着上了马车。 依旧是珠亮三兄弟骑马跟着,将大家送往皇子府。这么丁点儿的距离,愣是多了几分伤感。 马车上,舒舒抱着伯夫人的胳膊,带了惆怅道:“阿牟,我不喜欢‘娘家’这个词儿,怎么就是‘娘家’了?阿玛、额涅在的地方,不就是家么?”伯夫人听着,想到了顺承王府。 那早先是她的娘家,可是额娘没了,这娘家也就不是娘家。如今已经是侄儿当家,都没有见过几次面,更不要说什么情分。 她不想提及生死,就道:“世情如此,对女子来说,在娘家是客,在婆家也是客,只有自己的小家才是主,你跟九阿哥也是长长久久相伴的人……”说到这里,她提醒舒舒道:“这男人到了什么时候,都跟孩子似的,爱争宠来着,不管你心里如何,面上啊还是将九阿哥排在前头,别因为孩子们,就疏忽了,伤了九阿哥的心。”舒舒点头道:“阿牟放心,我会好好待九爷的。”一半是经营,一半是真心。 虚情假意,可以湖弄三、五个月,三、五年,还能湖弄一辈子不成?舒舒手痒了,回到皇子府后,她就去了书房。 好像要写点什么,让以后的人看一下另一种视觉下的九龙夺嫡。可是等到落笔的时候的,就又成了日记体了。 这样就行了,不犯忌讳,对于大事小情的记一笔。到了晚上,舒舒躺在炕上,就觉得被窝里冷了。 少了一个人,屋子里只有静寂。还不到三年的时间,她已经习惯身边有九阿哥。 她翻身坐了起来,招呼外头道:“核桃进来。”九阿哥不在,上房就舒舒一个人,核桃就抱了铺盖,在外间值夜。 外屋有了动静,掌了灯,核桃披了衣裳进来。舒舒道:“挪屋里来吧,咱们说说话。”核桃应了一声,去抱了铺盖过来。 在舒舒的吩咐下,直接在炕上铺了。等到灯熄了,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你们今年成亲,是要跟公婆一起住么?”舒舒问道。 “嗯,随着高家大爷的例,先住一年,明年再找房子搬出去。”核桃道。 不单单是高家如此,不少旗人家都是如此。等到新媳妇熟悉了家里人,不至于生疏了,就要分出去单过了,小儿媳妇除外。 舒舒道:“你也别老惦记着皇子府当差之事,高斌志向远大,惦记着做亲民官的,往后少不得外放地方,先将家里立起来,再跟你婆婆学学官宦之间的往来交际,别到时候露了怯。”主仆几年,她也瞧出核桃的性子,是个独立好强的。 核桃道:“奴才一定好好学,不会给福晋丢脸。”舒舒道:“我这不算什么,主要是你自己,包衣奢靡之风厉害,纳妾成风,你公公、婆婆是患难夫妻,家里干净,到了小辈这里,还不知如何。”核桃道:“他要是想纳妾,到时候奴才给他挑人,只是有一条,不许生,要不然多一个儿子,往后家产就要多分一份,本就没有什么家底,一针一毫都要现攒,要是攒给了庶子,那奴才就要呕死了。”舒舒看着核桃。 这才是人间清醒。核桃道:“这些年,京城里流行纳兰词,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纳兰大人,也不是只守着一个老婆过日子,福晋跟九爷这般恩爱,西院还有个兆佳格格,奴才也不是什么天仙人物,也不去想这些没用的。”舒舒不想提这个了。 即便是她的丫头,她能做个靠山,可是也不会对人家过日子指手画脚。 这日子,还都是各人过个人的。她就岔开话道:“高斌长得好,你长得也不差,往后多生两个孩子,好好教导,往后这日子就起来了。”核桃忍不住笑了,道:“奴才跟他说了,这一波赶不上了,赶下一波,回头给三阿哥当哈哈珠子。”这说的是舒舒的下一胎了。 舒舒道:“大两、三岁正好,小孩子就乐意跟大孩子玩儿……”实际上,她还惦记着高斌的女儿。 可是想想,还是没有提出来。高斌眼下跟了四阿哥,往后的前程也不会差,这儿女的亲事,未必在他们自己手中。 也不符合眼下结亲的主流……*汤山行在,九阿哥处。跟舒舒一样,九阿哥也睡不着,翻身跟烙饼似的。 何玉柱合衣在炕梢躺着,身上盖着被子,已经打起了呼噜。听着不对劲,总觉得一卡一卡的,听着难受。 九阿哥伸脚踹醒了他:“什么时候添的毛病,呼噜打得震天响?”何玉柱揉着眼睛起来,鼻子囊囊道:“奴才不打呼噜啊……”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屋顶都要震塌了,还说没打!”只是何玉柱这症状,像是着凉了。 因为是下午在暖室里出了汗,风吹到了。九阿哥就翻身下了地。何玉柱见状,翻身爬起来道:“那奴才去外间……”九阿哥道:“老实待着,不许下地!”说着,他披着衣裳出去。 过了半刻钟,他才回来,手上端了一大海碗奶茶,递给何玉柱道:“加了四块姜糖在里头,一会儿化开了趁热喝了……”何玉柱看着奶茶碗,眼圈红了:“爷,奴才何德何能……”九阿哥轻哼道:“行了,收了猫尿,好好喝了,发发汗就好了,爷还等着人使唤,没工夫给你放假……”*下一更5月25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大方的九爷(第一更) 一碗热滚滚的奶茶下去,里面姜糖已经化开了,带着浓浓的生姜味道。 何玉柱额头上渗出汗来,却不想在这边躺着,想要抱着行李去外间。不单单是怕呼噜声吵到九阿哥,还怕过了病气儿给主子。 九阿哥的身体,没有外界传得那么邪乎,可是何玉柱也担心有个万一。 九阿哥喝止住:“你瞎折腾什么,一会儿热乎气儿又给散光了,爷出去对付一宿!”说完他也没有给何玉柱说话的余地,抱着铺盖去了外间。 何玉柱眼泪巴叉的看着,嘴唇哆嗦着,没有再说什么,老实躺下了。九阿哥到了外间,被窝里躺着,依旧是烙饼似的。 这边的住处里外两间黑乎乎的,看着都有点渗人,外头秋风萧瑟,鬼哭狼嚎一般,听着渗人。 自己这里都是如此,那舒舒一个人住着五间房,会不会害怕?九阿哥觉得这就是担当了。 没有他,福晋可怎么办呢?翻来覆去的,直到三更天才合上眼。次日一早,行在这面很早就有了动静。 九阿哥这里,迷迷湖湖的就听到耳边有人叫。可是他不想动,因为眼前是一个梳着两个小啾啾的小丫头,瘦高瘦高的,下巴扬得高高的,眼睛亮晶晶的,还带着小酒窝。 这是小时候的舒舒。可惜的是,有人推他的胳膊。眼前的画面就要化为虚无。 九阿哥磨着牙,睁开了眼睛。原来是何玉柱在推他:“爷,卯正二刻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出发了,四爷跟十爷在外头等着。”九阿哥气呼呼地坐起来,瞪了眼何玉柱。 眼见着他看着气色还好,说话的声音也正常,之前的鼻塞也好了很多,精神也足,看样子应该是没事了。 九阿哥没好气道:“爷自己收拾,你滚下去,再喝一碗奶茶,别给自己找病!”何玉柱应着,却没有立时走,而是将九阿哥的换洗衣裳与鞋袜都放好,也放好了洗漱用品才下去。 九阿哥换了衣裳,简单梳洗了出来。四阿哥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十阿哥。 十阿哥旁边放着半包牛舌饼、两枚鸡蛋。 “来不及吃饭了,九哥对付一口吧!”十阿哥道。九阿哥嫌弃地看了牛舌饼一眼,直接剥了一枚鸡蛋吃了,道:“对付一口就行了,中午回家吃。”兄弟两个说着话出来,外头队伍已经休整好了,眼见着就要出发的时候。 这里距离京城都是官道,总共是六十里,中间还要休整一下,差不多要午正能到京城。 过来接驾的时候,九阿哥与十阿哥都是骑马来的,没有坐车。眼下九阿哥却是哈气连天,明显昨晚择席,没有歇好。 十阿哥就道:“九哥去跟十五弟坐吧,不是说小六也跟着出巡么?正好可以去看看,省得嫂子担心。”九阿哥听了,带了懊恼,拍了下脑门道:“粗心了,差点忘了这个。”人多乱糟糟的,昨天没打上照面,就没想起小六。 他就往十五阿哥的马车去了。十五阿哥的马车里,小六就在马车上。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年岁小,虽是随扈,可是路上还有师傅跟着,每人也带了两个哈哈珠子跟着。 十五阿哥这里,小六就是两个随扈的哈哈珠子之一。眼下,小六就在十五阿哥的马车上,手中正拿着一个木凋骆驼。 “骆驼真高,要是御马场也有骆驼就好了……”小六叽叽喳喳道。十五阿哥摇头道:“骆驼跑不起来。”小六舔了下嘴唇道:“骆驼奶好喝,我想让大姐尝尝,大姐就会用这个琢磨出好吃的。”十五阿哥点头道:“九嫂最是厉害,知道的也多。”九阿哥挑着车帘进来,心情略微妙。 一个个的,都拿自己福晋做标杆。这往后的日子,过的就要艰难。像自己福晋这样的皇子福晋,独一份啊。 “九哥……” “九爷……”两个孩子看到九阿哥上车,就要起身让座。九阿哥按住十五阿哥,不让他动地方,自己则在小六身边坐下,道:“这说什么呢?还要夸你九嫂几句?”十五阿哥望向小六手中。 小六举了手中木骆驼道:“说骆驼呢,要是京城有骆驼,大姐指定能琢磨出一个骆驼席!”九阿哥摸了摸小六的小脑袋瓜子,道:“怎么又黑了?都成小炭了!”小六咧嘴笑道:“我有时候骑马,有时候在外头坐着,不爱猫在马车里。”九阿哥摇头道:“也不嫌风吹,这脸都成土豆皮了。”回头得跟舒舒说一声,给准备些搽脸的面霜养养。 “土豆?”小六眼睛亮亮的,道:“十五爷说了,土豆好吃。”九阿哥望向十五阿哥。 十五阿哥带出几分羞涩来。这是他跟小六说的,土豆就是好吃,尤其是炸土豆角,蘸那个红彤彤的洋柿子酱特好吃。 九阿哥道:“眼下土豆还要做种子,明年吧,明年下半年宫里份例,说不得就要加上土豆。”十五阿哥带了几分期待。 小六还没有见过土豆,摸了下自己的脸道:“这样黑乎乎的,好吃么?”十五阿哥点头道:“好吃,没有芋头面,差不多,都是地底下挖出来的,要去了皮儿的。”十五阿哥今年第一次随扈,九阿哥问道:“好玩不好玩?累不累?”十五阿哥的脸上多了复杂,好像想起不愉快的,皱眉都皱了。 九阿哥望向小六。小六捂着嘴笑,也不应声。十五阿哥道:“好玩,见了好大的草原,还见了牛羊跟骆驼,还有来朝的蒙古王公,穿戴跟咱们不一样,就是太累了。”说到最后,他叹了口气道:“一个字都不想抄,一个字也不想背,背了也忘了,写的也不规整。”这还是位要强的小阿哥。 九阿哥笑道:“没法子,谁叫你年岁小呢,正是该读书的年岁,像你十三哥、十四哥这么大,就不用带师傅出门了。”他前些年第一次随扈的年岁跟十四阿哥差不多,随扈的时候虽然也要做作业,可是不用每天抄书,也不用背诵新功课。 到了中途小憩的时候,大家才发现九阿哥在十五阿哥马车上。左手一个小兄弟,右手一个小舅子,三人还聊的挺热乎。 十六阿哥见状,也 “蹬蹬蹬蹬”地跑了过去。听大家提及北巡见闻,十六阿哥也说了说自己的见闻:“我见着狼了,跟个大灰狗似的,白眼仁多,怪不得叫‘白眼狼’……”九阿哥道:“草原上的狼多,你们是出行的人多,要是三、五个人,还有被狼群包围的时候。”十六阿哥摇头道:“那我也不怕,有汗阿玛在,汗阿玛的火枪一枪一个,都崩了!”九阿哥听了心动,摸了摸下巴:“火枪真不错。”他是弓力比兄弟们差些,可要是使用火枪,那力气就无所谓了,只看能不能瞄准。 不远处,四阿哥与三阿哥正在说话。九阿哥想了想,让几个小的自己玩,走了过去。 这里也有个弓力不足的。三阿哥是拉着四阿哥问买地大小的。他并不打算买太大地儿,打算比贝勒府大小就行了,几十亩地。 结果一问四阿哥,四阿哥买了五百亩! “亏不亏啊?这有地热,下头是硫磺,也不能种粮食,就是果木罢了,这也太大了……”三阿哥跟四阿哥道。 四阿哥道:“既是别院,想要个清净。”买小了地,左邻右舍挨的太近了,怕吵到。 而且只有二、三十亩地的话,女卷连个熘达的地方都没有。眼下这样刚好,他打算也划出一块地来,养鸡养鹅,出来的粪便,直接给果木施肥。 九阿哥过来,听到大不大的问题,道:“大么?我自己的庄子也按五百亩来规划的,还有大哥那边、五哥那边、七哥那边、老十那边,不都是五百亩么?” “可只地价就七千五百两银子了?”三阿哥的声音,都带了颤音:“那这别院修下来,得扔里头多少银子去?”他倒是没想着跟九阿哥讲价,基本的人情道理还是懂的。 前头已经卖了十五两银子一亩,那后头也不好降价,否则得罪的人就多了,除非将差价都吐出来。 换了往常,九阿哥肯定不会让三阿哥占便宜。可是这几年打交道,九阿哥也瞧出了,这一位就是不大会说话,不大会办事,有事情欠了些,要说心坏,还不至于。 他就大方道:“花不了多少,就是个起屋子的钱,湖石跟苗木弟弟那边还有富裕的,每样给三哥分两车!” “咦?”三阿哥眼睛一亮,随即有些寻思过味儿来,若有所思道:“不会是兄弟们都有一份吧?”九阿哥点头道:“嗯,这地价不好降下来,可也不好让哥哥们亏了,这湖石跟苗木就给大家补上。”三阿哥忍不住竖起了手指头,道:“九弟你这事儿办得地道!”五百亩就五百亩! 从众嘛。只是回头叫人设计园子的时候好好设计一下,尽量不用湖石。 那样的话,节省下来的湖石,就可以换银子了,还能找补些……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孤儿(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休整过后,剩下的路程就快了。将到正午时分,圣驾的队伍回到京城。 眼见着圣驾进了皇宫,随扈的成年皇子也就散了。九阿哥早已经饥肠辘辘,跟着四阿哥、八阿哥与十阿哥同路,回皇子府去。 四阿哥本想要找九阿哥说话来着,眼见着九阿哥跟十阿哥并骑,没有人与八阿哥说话,他就没有动地方,跟八阿哥道:“秋决暂缓,地方上还罢,京城这里,怕有苦主闹事,这些日子,你出入要小心些,多带侍卫,别出城。”八阿哥听了,心里发苦。 皇子虽金贵,可是在生死仇怨上,旁人真要以命换命,也敢拼一拼。这就是匹夫之怒了。 他点头道:“嗯,我记下了,谢谢四哥!”九阿哥与十阿哥在后头跟着,听个正着,兄弟对视一眼。 这当差还挺危险。三阿哥五月在内务府收拾的是包衣,包衣是什么,那是皇家奴才罢了,儿孙还在内务府当差,记恨主子也只有使阴的。 这前朝涉及的官民百姓,也难保没有一腔孤勇的。皇子府中,舒舒也在看着时辰。 今早起了,就没有昨日的自由跟惬意,剩下的就是担心。怕九阿哥吃不好、睡不好。 山里气温低,也怕早晚着凉感冒。估算着时间,要在中午左右到京,舒舒就叫膳房熬了大骨头汤备着。 等到九阿哥回来时,她的午饭也还没吃,就夫妻两一起用了。比较简单,就是骨头汤烩面,里面放了小白菜。 这是昨天下午,九阿哥打发人送回来的。一碗热乎乎的面吃完,九阿哥才算活过来,看着舒舒道:“一个人不爱在外头,吃不好,睡不好的。”舒舒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道:“我也想爷来着,昨晚一个人都睡不着。”实际上并不是,她是跟核桃聊天,过了时辰,走了困,才睡晚了。 九阿哥道:“往后要是爷自己,就不出远门了,这才一天,爷都不放心,要是时间长了,更想了。”舒舒点头应着,心中却是觉得还是需要小别的。 要是时间再长些,就更好了。等到睡了午觉,九阿哥也没有动地方,就是叫了孙金,吩咐道:“去瞧瞧何玉柱如何了,要是还不舒坦,就叫人叫大夫来瞧瞧。”孙金应了,去看何玉柱去了。 舒舒这才晓得何玉柱病了,听九阿哥说是暖室里出来着凉的缘故,她就对核桃道:“拿几颗桑菊丸给他,那是治风寒感冒的,跟他说好好歇几日,别操心爷这里。”核桃下去找了药,出去送药去了。 九阿哥已经在炕上歪着了,道:“爷之前都没有想过何玉柱他们的出身,可是这十多年也没听说过他有亲人在外头,现下想想,估摸着跟魏珠差不多,没有亲人了,为了饭辙才净身入宫,怪可怜的。”何玉柱是哈哈珠子太监,十来岁就在九阿哥身边。 小太监净身入宫的年龄没有下限,可是也没有太小的,怕熬不过净身之苦,也不能侍候人,一般都要八岁往上。 上限是十六岁。进宫第一年,通常是学规矩,然后再分派到各处当差。 何玉柱能十来岁到皇子身边,那规矩也是学足了学好来的,如此推算,差不多就是八、九岁入宫。 舒舒道:“如今咱们出宫住着,爷要是想给何玉柱恩典也容易,回头问问他,还有没其他亲人就是了。”九阿哥听了,摇头道:“不问,就算有亲人,能将骨肉送到宫里的,是什么好人不成?多半跟魏珠那叔叔、婶子似的,霸占了侄儿的田产还不足,非要将人逼死才安心。”舒舒听了,也有道理。 就算是贫寒百姓人家,吃不上饭了,哪怕是卖子为奴,也比送进宫里当奴才要好。 可宫里的小太监,都是有跟脚的。不是说大街上一个乞儿,想要净身入宫就能净身的,都要有亲族为保,否则净身的时候熬不过去,就是一条人命,谁也担不了。 舒舒就道:“是我想差了,那样的亲人,还是别沾了。”九阿哥晓得舒舒心善,不爱她想这些,岔开话提及了小六,夸道:“小六不错,在十五阿哥身边也是熬出来了,八个伴读,这次随扈只点了两个,就有小六。”舒舒道:“十五阿哥就是个宽和心软的孩子。”九阿哥道:“嗯,看着就懂事……”少一时,孙金跟核桃一起回来了。 何玉柱没有发烧,没让叫大夫,不过也留下了桑菊丸,打算吃两天,这两日就不往正房来了。 九阿哥与舒舒就放下此事。本以为小太监之事只是随口一提,结果次日竟还有了后续。 也是无巧不成书。宫里太监都归敬事房管着,实际上各宫的太监都是有数的,一个萝卜一个坑,丝毫没有富裕。 眼下十七阿哥四岁,十八阿哥两岁,要给两位阿哥提前准备小太监。小太监净身后就要养半年到一年,学规矩还要一、两年,要是眼下不预备,临时预备也来不及。 内务府衙门,九阿哥看着敬事房送上来的文书,眉头拧成一团。文书上写,预备进太监四十人,八岁到十岁的二十人,十岁到十六岁二十人。 皇子六岁分宫,名下哈哈珠子太监四人。这二十人是备着挑选的。至于多的,则是填充各处。 因为老太监到了年岁,体力不支,不能当差了,也要退出宫去。等到内务府盖章后,就要贴告示,开始招募太监。 先由宫里有牌位的太监引荐,然后写下类似婚书的文书的买卖书、还有生死文书,才能净身入宫册。 九阿哥叹了口气,看着十二阿哥道:“瞧瞧这些可怜的,咱们生在皇家,简直是享大福了。”十二阿哥也才晓得,宫里太监没有几个自己入宫的,都是父母亲人卖进来的。 “那要是被拐来的孩子怎么办?”十二阿哥有些担心了。他也是男人,晓得命根子的金贵,这真是一刀下去,也没有个修补的余地,可就太坑人。 九阿哥听了,也是警醒,道:“是得叫人查清楚了,不能稀里湖涂的。”这样想着,他就提笔在文书上写了几句,核查身份要卡严实。 除非是本身父母拿了户册明证,是自家骨肉的;否则叔伯舅兄之类的长辈来送,都不许直接收,要查清楚,确保没有拐带之嫌。 等到公文下去,九阿哥就放下此事。他当了三年内务府总管,下头人也晓得他脾气,不爱操闲心,可是专门发话过的,后头还是会过问一二的,没人敢湖弄。 宫里太监,在九阿哥看来,是极悲惨的职业,可是对儿子多的赤贫百姓人家,却是一条好出路。 就算是小太监,也有月银二两,米一斗半,公费六百钱。所以宫里的太监,不少手头都有乡人请托,就等着宫里招募太监的消息。 九阿哥这里公文下去没几日,四十个名额,就被宫里的太监给瓜分了。 身为太监,没有子嗣,也乐意拉扯一、两个同乡后辈养老。因为有九阿哥的吩咐在前,这四十个送到皇城候着的小太监人选,就经过几轮的盘查。 确实是自家骨肉的,户口册子为证,也确实是亲爹娘的,这种没有异议,找齐三老四少为证,就可以来一刀了。 剩下没有户口册子为证的,哪怕是祖父送来的,也要查。结果还真查出来两个不对来,一个是通州的,亲舅舅送来的,瘦瘦小小,伤痕累累的。 这不是旁人,正是八阿哥乳父雅齐布的外室子,勉强够八岁的边儿。去年雅齐布问罪后,雅齐布在通州置办的几处宅子、铺子也都查抄了。 置办产业用的银子,是侵占的八阿哥的分家银子,那些宅子、铺子就直接归八阿哥。 养着的外室,早在查抄之前,就拿了私房,带了儿子回娘家。能将亲妹子给老头子做外室的人家,能是什么好人? 那外室也是个有心机的,将私房攥的死死的。刚开始的时候,听到雅齐布问罪,母子就被撵出来。 后头雅齐布死了,时过境迁了,他才假惺惺地接了人回去,这回却是发狠心,收了高价彩礼,想要将妹子给卖了。 那外室却先行一步,带了私房跟路过的行商跑了。那行商只晓得是成都人,进京贩卖朱砂的,其他都不清楚。 这舅舅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有捞到银子,还剩下吃闲饭的,就朝打暮骂的。 等到晓得宫里招募太监,这舅舅就找了门路,将人送过来,惦记着就是入宫的卖身银,还有后头一年二十四两银子的月银。 这内情审出来,报到九阿哥处,九阿哥就为难了。这人是肯定不能收的。 可是这样的虎狼舅舅,这孩子继续留着,要么卖身为奴,要么就是磋磨死了。 这个小孩子本该在旗的,因为是外室子的身份,才入了民籍。如今晓得了,要不要入旗? 九阿哥想了想,就往刑部衙门去了。他不爱跟八阿哥打交道,可是也不可能替八阿哥打扫尾巴。 雅齐布夫妇服法,可是还有个女儿在。好像是送到庄子上去了。这孩子,是不是送到他姐姐处抚养? *明天到家,恢复三更。下一更5月26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一视同仁(第一更求月票) 刑部衙门值房。八阿哥揉了揉眉心,脸上带了几分疲惫,眼神有些迷离。 早先他在刑部有个好人缘。虽说皇子们差不多都到刑部行走过,但是一人一个行事。 八阿哥待人温煦,这些司官也乐意卖好,攀个亲近。可是北巡归来后,八阿哥身边,却清静了。 大家对这位八爷,很是敬而远之。这 “宰白鸭”自古以来都有,本朝也不例外。翻不出来还罢,只要翻出来,这牵扯的不单单是地方官,而是一串,司道府县,都要承担干系。 这是拿着大家的顶戴换功劳!大家提出来,都咬牙切齿。拔出萝卜带出泥,谁不害怕呢? 八阿哥没有回来的时候,大家背后已经送了他一个绰号, “八贤王”。贝子顶戴不知足,这是奔着封王去的。跟三阿哥倒是一脉相传,都是黑心肠。 五月里内务府抄家破族的时候过去还不到半年,大家记忆犹新,谁不害怕呢? 等到八阿哥回来,大家就敬而远之。八阿哥察觉出大家态度不对,叫人悄悄一打听,晓得了这个绰号,很是羞恼。 这几日下来,他也带了煎熬,神色冷肃许多。九阿哥大踏步进来,见了八阿哥神情,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他退后几步,看了看院子,一个个都苦大仇深的、带了几分阴郁,跟户部上下那种忙碌不同。 这里确实是刑部衙门无疑。八阿哥听到动静,抬头望过来,就看到九阿哥迈进屋子又退了出去。 他脑子本就有些浆湖,还以为自己精神恍忽,看差了。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进来了,看着八阿哥本想要问一句,这是愁什么呢,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道:“您这是,听说云传宗的事了?” “云传宗?”八阿哥听着这名字陌生,道:“云?云嬷嬷的族亲?”九阿哥摇头道:“是雅齐布的外室子。”当时云嬷嬷带了闺女去通州抓奸,还是八阿哥陪着去的。 后来雅齐布夫妻两个闹了一场,两人都伤了,还在通州耽搁了一阵子。 最后两人的姑娘成了八阿哥的格格,雅齐布也退了一步,答应发卖外室,云嬷嬷答应抚养丈夫的外室子。 结果夫妻两人都是湖弄,外室换了住处,云嬷嬷也没有带外室子回京,依旧留在通州。 这才有了后头母子两个投奔外家之事。八阿哥听了,脸色有些难看。 “这是罪人之后了,也要防着入宫使坏;可是任由他舅舅带回去,下场也不会好,八哥您看怎么安置?”九阿哥道。 雅齐布夫妇是八阿哥名下包衣,云传宗是孳生人口,也算是八阿哥名下的人。 这抚养接济名下孤寡,也是主子应有之义。八阿哥叹了口气,道:“我晓得了,会叫人去处理此事。”九阿哥过来就是说这个的。 谁叫这是哥哥,得给汗阿玛看。否则的话,毓庆宫那边有事儿,自己亲自过去;八阿哥这里有事儿,自己打发人过来,这对比之下,显得自己势利。 如今话带到了,他也就不留。还要往毓庆宫去。那一万六千五百两银子,还是要收的。 八阿哥也没有留人说话的兴致,巴不得九阿哥赶紧走,省得发现自己在刑部的窘境。 九阿哥入宫,直接去了毓庆宫。太子的消息,颇为灵通。早在九月初十,圣驾在汤山驻跸,带了诸皇子游汤泉行宫,毓庆宫就得了消息,这个汤泉行宫修建费用,不是内库出的,而是诸皇子 “孝敬”。太子不说如遭雷击,也差不多了。他这几日叫人私下里打听了一番,算是明白了缘故,心里给九阿哥记上一笔。 即便这两日九阿哥不过来,太子也打算叫他过来了。不管是作为皇父御宇四十年贺,还是万寿节贺,这诸子中,不是当他这个太子在其中,而且为首么? 要是诸子中,没有他这个太子,那就成了大笑话。因此,听说九阿哥过来,太子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九阿哥早得过舒舒叮嘱,也晓得这宫里没有秘密,尤其是毓庆宫这个,肯定有御前的耳目。 他态度很是恭敬,上来就请罪,道:“是臣弟疏忽,三月时行宫动工时,就该来给您请安,提及此事,结果当时弟弟福晋生产,家里一团乱,弟弟还接二连三的禁足,此事竟是疏忽了,前几日到了行宫,听营造司说银子不够用了,臣弟才想起这个来……”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个折页来,双手送上道:“去年十月里弟弟借钱,一是为了买地,二就是想着跟哥哥们一起修建行宫,都是弟弟思量不周全,没有跟您、跟其他哥哥们商量,就自作主张了……”这折子上是行宫各处宫殿的造价,还在后头标注敬献人。 太子没有动地方,示意身边小太监接了,递了过来。他看着九阿哥,带了几分打量。 是真忘了跟他提此事,还是记仇了?他素来随心,想到什么,直接问了,道:“你是真忘了?不是故意的吧?要是汗阿玛没有去行宫,是不是还想不起这个来?”九阿哥立时道:“您怎么能这样想?弟弟冤枉啊,您打开这折页就晓得了,早就是春天要动工时计划好的,一人一处,您承建的那是主殿!”太子轻哼了一声,打开折页。 上面字迹确实陈旧,折纸也有些磨损,不是新写的。等到看清楚第一排,就是主殿造价一万六千五百两,下一排是东次殿造价一万两,再往下是一排的一万两,最后是几千两,后头是三个小阿哥的名字。 太子的眼神在大阿哥几个字上顿了顿,神色稍缓。这样才对,大阿哥跟其他成年皇子,本就该一个待遇。 看着这个折页,他有些相信九阿哥可能真是疏忽了。毕竟谁都晓得,九阿哥懒散,不是个有长性的人,这想一出是一出,过后丢开手也寻常,否则那玉米跟土豆的功劳就不会白给了四阿哥。 他将折页合上,看着九阿哥道:“爷晓得了,回头打发人送庄票过去。”九阿哥怕太子占便宜,只占个名字,不肯掏银子,提醒道:“那您可得记得此事,正殿还没有修建完,这银子不到账,回头那边的工程就要停了,那是行宫的脸面,可耽搁不得!”太子皱眉道:“爷还会赖你这银子不成?”九阿哥忙道:“就是怕下头奴才湖弄,回头这弄两岔去,再耽搁功夫。”眼见着九阿哥生怕毓庆宫赖账的意思,太子从七分信变成了十分信了。 他看着九阿哥,很是严肃道:“汗阿玛让你挂内务府总管,不是让你没事儿就异想天开,大包大揽的,下不为例!”修造行宫,也算是营造司的差事,行事不算太偏,可是九阿哥不该当这个牵头人。 不管是从贵,还是从长,都轮不得中间的九阿哥。九阿哥带了几分讪讪,实话实说,道:“当时满脑子都是囤地卖钱来着,就没想那么周全。”太子:“……”他想起了去年的五万两! 如果没有赫奕多事,那今年回来的就是十万两!要是当时没有拿银子出去叫人在保定买地,以他的行事,晓得大阿哥借了十万两银子的情况下,肯定要压大阿哥一头,最少也拿出十二万两。 那样的话,回来就是两个十二万两!太子也差钱!虽说他不会像三阿哥那样,觉得心肝肉疼的,可是也遗憾没有从中分一杯羹。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也能明证九阿哥这里确实一视同仁来着。兄弟们人人有份,这个也好,证明九阿哥并没有私下里倾向老大。 可这么一大笔横财,毓庆宫没有分润,就是九阿哥的不懂事。虽说都是兄弟,可是他是太子,一视同仁,到他这里就是轻慢。 他没有了与九阿哥说话的兴致,举起了茶杯,端茶送客。九阿哥从毓庆宫出来,依旧是带了恭敬。 反正他是老实人。该有的态度有了,此事就算翻篇。至于太子心里舒坦不舒坦,那他就不操心。 中午的时候,舒舒打发人送食盒过来。带了炭炉的小火锅,里面是大骨汤烩鸡肉丸子,还有两道带了热水底座加热的小炒,一道小菜拼盘,一道汤,红豆饭,一壶红枣菊花茶。 是双人份的,带了十二阿哥那份。九阿哥就跟十二阿哥一起用了。下午敬事房的人就过来禀告,云传宗叫八阿哥身边的人接走了。 此事稀奇。等到下午回府,九阿哥就跟舒舒念叨起此事。 “真要说起来,雅齐布坏事儿,就是从贪念上来的,惦记着生儿子,才贪了银子置外室,然后有了儿子,想要的就更多了,结果可好,自己身死,这独苗也差点成了无根人……”怪不得福晋之前说因果,畏惧因果。 这冥冥之中,自有天罚。舒舒则是好奇道:“那孩子要入旗么?”九阿哥摇头道:“应该入不了,雅齐布已经籍没身死,也没有户籍让他落户,多半会送到庄子上,往后成为庄丁之类的。”大清百姓分为旗人跟民人,在两者之外,还有一类人,称之为随旗人。 随旗人,主要是皇庄庄头,一类是从龙入关的老圈庄头,一类是八旗圈地时候,汉人投充过来新庄头。 这些人口本都归内务府会计司管辖,皇子开府分拨下去,就归在皇子名下,待遇比照包衣,也可以挑甲,可是不算正身旗人。 舒舒点点头道:“那样也好。”对于这个孩子来说,送到外头庄子,说不定是福气。 要不然细究起来,他跟自家还隔着一个杀父之仇……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不要(第二更求月票) 正如九阿哥预料的那样的,云传宗从皇城出来,就被送出京。皇城里都是眼睛,没几日大家就晓得今年要入宫的小太监备选中,有一人跟八阿哥府有干系。 没有签入宫的文书,人被接走了。这人的身份,自然也就扒出来,论起来算是八阿哥的便宜奶兄弟。 闲话都传到四阿哥耳中。遇到八阿哥的时候,四阿哥就问了一句,道:“怎么安置了?这么大的孩子,教好容易,教坏更容易。”八阿哥一怔道:“八岁的孩子,弟弟没想那么多,送到庄子上她姐姐那去了。”四阿哥抿了嘴,带了不赞成道:“云氏心术不正,两人还不是同胞姐弟,由她教养不合适,还不若直接送到无子的人家……”八阿哥面色有些烫,云海棠还被他收为格格,还打理过阿哥府。 四阿哥说她 “心术不正,”那是不是也当他是有眼无珠?他心里恼,面上却不显,只是带了羞愧道:“弟弟没想到这些,回头叫人送走。”四阿哥见他听劝,便也不再啰嗦什么。 他跟舒舒想的一样,这样的孩子,白纸似的,教好了也是积德;教不好了,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内务府这里,之前核查备选小太监身份时,另有一个不对的,眼下也查得差不多了。 昌平人氏,是被亲叔叔送来的。仔细一盘查,还是秀才的儿子,父死母嫁,叔叔侵产,湖弄九岁的侄儿,说是进宫享福。 这样安排,不过是心虚,怕孩子大了过来争产业。九阿哥见不得这个,就叫额尔赫带人去了昌平一趟,找了秀才师友与秀才的族人,将孩子托付回去。 孩子叔叔,对侄儿不慈,有谋财害命之嫌,直接打了四十板子。这孩子舅家也不是什么好人,监看不得,额尔赫就直接将孩子托给了秀才的老师,县学的一个教授,孩子家里的土地跟房宅,也都过户到孩子身上。 八十亩地佃出去,屋子也赁出去,所得银钱,作为孩子的生活嚼用。对于小民百姓来说,四品侍卫,就是高不可攀的人物;更不要说侍卫后头,还有皇子府。 县学生员凑到一起,说起此事,都觉得跟做梦似的。有念着秀才生前好的,少不得还要说两句 “菩萨显灵”,善有善报。额尔赫安排齐全,算是完成了差事,翻身上马,带了随从们返京。 他身边跟着的,就是邢全跟邢嬷嬷的次子邢江,如今在侍卫班行走。额尔赫高门子弟,今日处理的这样接地气,一是九阿哥多吩咐了两句,二就是邢江的缘故。 邢家在庄子上十多年,对于这些乡情熟悉些。 “不错啊,要不是你,我就想不到将孩子安置在县上……”额尔赫道。他之前想的比较简单,狐假虎威一番,让族长或里长监护就是。 仔细想想,要是依旧安置在村子上,孩子叔叔记恨,难保不使小动作。 他们在京城,也不可能老打发人过来看这个孩子。安置在镇上就不同了。 无知者无畏。同乡下百姓相比,县学师生更晓得皇权不可欺,更晓得皇子的尊贵。 额尔赫回来,就跟九阿哥交代了差事的安排情况,还夸了邢江两句。九阿哥笑道:“以前木头桩子似的,不爱吱声,这成亲了,倒是成人了。”小椿在八月底出嫁,嫁的就是邢江,如今两人正是新婚燕尔。 两人都是舒舒的陪嫁人口,也算是门当户对。九阿哥听舒舒念叨了一回,也看出她待小椿不同。 他也记得舒舒的话,要给小椿敕命,打算在眼下的护军中看一圈,明年再补几个侍卫,这邢江就是其中之一。 等到回到正房,九阿哥在舒舒面前,少不得又自夸一回,道:“听说隔壁直接将孩子交给云氏,后来才换了地方,啧啧,就是不用心罢了,最是冷情的人,这时候不记得乳母、乳父的情分了,看看爷这里,就是一个生人,晓得了不平处,爷都叫人妥善安排。”舒舒看着九阿哥,神采奕奕。 这是历史上的 “毒蛇九”么?这简直是挥动着翅膀的小可爱!她立时赞道:“爷本来就心善,跟他行事不一样,于咱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对于那孩子来说,就是得遇贵人、逃出生天!”九阿哥带了得意道:“这不是挺好的么?咱们这也是行善积德,言传身教的,往后孩子们也差不了。”福晋心善,他跟福晋也是 “臭味相投”,如此正好。至于隔壁,连儿子都没有,是不是缺德事儿做多的缘故? 不孝不友的,这有点惨呢。眼下还好,八阿哥二十岁,也有儿女缘分晚的。 像是曹寅那样的,头生女都三十来岁才有。要是到了三十来岁,还没有动静,那背后的闲话就少不了。 九阿哥觉得自己不善良了,想要看笑话……*圣驾北巡归来,接下来九月最大的事情,就是九格格出降。 公主出嫁,都是固定程序。出降前一日,内务府总管率銮仪校抬嫁妆到额驸家,还有一名 “试婚格格”。公主的婚期定在九月二十一,到了九月二十这天,就是抬嫁妆的日子。 这一日,也是皇子福晋们入宫请安的日子。舒舒按照每次入宫的时间出来,三家福晋的马车前后脚的,到了神武门之外。 五福晋的马车,已经到了。今日是五福晋出月子的时候,这个时候,不差这半天一半的,肯定要入宫来送九格格的。 四福晋没有露面。她之前的的预产期就在九月中旬,这眼见着过了十来天,还没有动静,已经卧床待产。 “五嫂瘦了好多!”十福晋拉着五福晋的胳膊,带了惊叹道。她这两个月吃肉吃的多,将馅饼、饺子这样的吃食都戒了,也瘦了一圈。 可是跟五福晋一比,就不算什么。 “这生孩子还能瘦?”十福晋的眼睛要冒光。五福晋莞尔。她这个是母乳了大半个月,有些清减,过后没长上来。 八福晋在旁,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她脸上的伤口,本该中秋后挑开,可是因为九格格九月大婚,这时候要露面,就往后延。 妯里几个寒暄两句,十福晋往宁寿宫去了,舒舒跟五福晋、八福晋往西六宫去。 五福晋不是多言的,八福晋不开口,舒舒也不好当着这么多宫人只跟五福晋说话,妯里三人就一路安静,进了西六宫。 等到了翊坤门,跟八福晋别过,五福晋才松了一口气,问舒舒道:“每次入宫都一起走么?”有些熬人,怪尴尬的。 舒舒点头道:“没法子,长春宫跟翊坤宫挨着,八贝子府与皇子府挨着。”翊坤宫正殿,宜妃已经在等着。 舒舒这里还罢,几天一见,没有间断过;五福晋这里,婆媳上次见面,还是五月初的时候。 还有就是,想要问问二阿哥如何了。等到五福晋跟舒舒请了安,宜妃就叫起,让两人坐了。 等到看清楚五福晋模样,宜妃带了不放心道:“太医怎么说?怎么这样瘦?”五福晋道:“太医说正常,外头有这样的,问我是不是有些歇不好……”说到这里,她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儿媳妇头一回当额涅,太紧张了些,总想要过去看看。”都是女人,经历过这时候,宜妃也体谅,只嘱咐道:“孩子重要,你自己个儿也重要,听我的今儿回去再坐半个月的月子,别想着出了月子就好了,这开骨缝、合骨缝,且有的养。”五福晋跟其他人还不一样,生孩子生的十来个时辰,确实应该多养养。 婆媳几个说着话,没有立时出发。过了估摸着两刻钟,佩兰进来禀道:“娘娘,肩辇到了。”宜妃这才点点头,带了两个儿媳妇出来。”原来她见五福晋气血有些虚,临时打发人去给两个儿媳妇叫了肩辇。 五福晋见状,带了几分不安出来。舒舒见状,小声道:“这是娘娘的慈爱。”她嘴里劝着,心里也有些怪异。 好像每次在宫里坐辇,都是沾了五福晋的光。她晓得事出有因,可还是有点儿不大舒坦。 只是人与人相处,也没有办法较真,只能想好的。婆媳三人坐着肩辇,顺着甬道走着,往宁寿宫去……*宁寿宫,西暖阁。 除了每次提前过来的太子妃,还有直接过来的十福晋,今日九格格也在。 她的嫁妆,上午就要送到佟家。在佟家晒妆过后,再送到隔壁的公主府库房。 随之前去的,还有试婚格格一人。按照宫里的惯例,这一人要么是公主身边的宫人,要么就是宫里长辈择人。 “真不要你身边的丫头过去?”太后再一次问道。九格格摇头,道:“孙女舍不得,还是皇祖母挑个人吧……”这两年跟舒舒往来交好,耳濡目染的,九格格也学到很多。 身边的丫头再忠心,也不是能分享一个男人的关系,那样的下场,就是往自己心里扎刺儿。 还有就是身边的丫头,与陪嫁的嬷嬷们相熟,真要成了驸马妾室,到时候上下勾连起来,自己这个正经主子倒成了摆设……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经验之谈(第三更) 眼见着九格格拿了主意,太后不再说什么,只吩咐白嬷嬷道:“叫彩云过来给小九磕头吧!”白嬷嬷应声下去,少一时带了一个宫女子进来。 这是之前太后抬出的宫人,备着 “试婚格格”人选的。是宁寿宫的二等宫人,十五、六岁,相貌寻常,低眉顺眼,不过瞧着这身量,应该是上三旗包衣满洲出身。 “奴才彩云见过主子,请主子安。”彩云按照规矩,规规矩矩地磕头请安,算是认了主子。 她会上公主的陪嫁册子,成为陪嫁人口之一。九格格看着彩云的身量,有些苗条了,心中有些意外,面上不显,示意身边嬷嬷放了赏。 等到白嬷嬷带了彩云下去,太后跟九格格道:“蒙古的宫人太愣了,旗鼓包衣出身的心眼多,还是满洲包衣里找,年岁小的没城府,身段不好不容易有身孕,容易成祸害,就这样吧!”九格格眼见着太后为自己想的这样周全,不由红了眼圈。 明日就要出嫁,她有些畏惧,本是挨着太后坐着,这会儿抱着太后的胳膊,看着太后说不出话来。 太后的目光带了慈爱,拍了拍九格格的手,道:“欢欢喜喜的,不用舍不得,总共就隔了二里地,到时候叫太子妃给你块宫牌,想回宫随时回宫来。”说着,老太太望向太子妃。 太子妃立时道:“那是应该的,到时候妹妹回家也方便。”老一辈的公主不说了,小一辈的公主里头,九格格还是头一份,多给恩典也是寻常事。 十福晋坐在太子妃下首,安安静静的不插话,只是脑子里想起她出嫁的情形。 当时没心没肺的,恨不得早日嫁入宫中,一直 “咯咯咯咯”的笑,眼下有些想亲人。九格格出嫁后有宫牌,随时能回娘家,自己什么时候能回阿霸亥呢? 因为九格格的婚事在即,今日宁寿宫的请安就有些湖弄。等到大家来齐全了,太后看向德妃道:“有些话,还要你当额娘的告诉小九,下午让小九过去永和宫请安。”德妃起身应了,倒是稳如泰山的模样,并没有露出嫁女的忧虑。 宜妃坐在对面首位,看个正着,也是无语。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耿直,眼见着太后脸色都难看,还没有装装的意思。 就算没有养在身边,那也是骨肉,难道就不亲近了?舒舒坐在宜妃身后,也在望向对面。 她看的不是德妃,而是德妃下首的佟妃。之前宫里是六妃四嫔格局,眼下成了五妃五嫔。 佟妃就是第五妃,坐在东边第三个座位,正好是德妃下首。自打圣驾北巡归来,佟妃也 “痊愈”了,恢复了宁寿宫的请安。今日九格格的嫁妆送往佟家,也是佟家阖族荣耀的日子。 补熙这个额驸,率佟家族人中的职官,在乾清门外行三跪九叩礼,迎九格格的嫁妆。 在众族人中,还有佟妃的嫡兄隆科多。或许是因为兄嫂回家的缘故,佟妃的心病已了……*乾清门外,地上跪了一地的补服顶戴,乌泱泱的足有百十来号人。 他们是来跪迎九格格的嫁妆的。随后,内务府官员会带了銮仪卫抬了公主的嫁妆往佟家。 这个人选,肯定不能是九阿哥与十二阿哥。九阿哥带了十二阿哥站在不远处,看着这眼前热闹,跟十二阿哥道:“瞧瞧这人丁繁茂的劲儿,外头有说‘佟半朝’的,有那个意思了!”十二阿哥实话实说道:“佟姓族群多,是满洲大姓,不单单是后族。”人口多了,左领就多,旗缺就多了。 不单佟家子弟在朝的人多,其他满洲大姓子弟也是如此。只是外头人不晓得,以为满洲一个姓氏就是一族,所以才传得夸张些。 九阿哥撇撇嘴,望向补熙身后。补熙身后,跪着两人,左边的就是补熙阿玛一等公鄂伦岱,右边的就是恢复了一等侍卫的隆科多。 赶在前几日,隆科多阖家进京了,就住在之前内务府收拾出来的五进宅子中。 即便佟家二房停爵,可是只要隆科多回京,依旧无人敢轻慢。这是孝懿皇后的胞弟,是皇上的表弟。 九阿哥想起隆科多的德行,翻了个白眼。九格格的嫁妆一台台的出宫。 后头跟着一个挂着红绸装饰的轿子。九阿哥觉得没意思起来,带了十二阿哥回内务府。 要是尼固珠出嫁,额驸在大婚前一天先睡个女子,那九阿哥能打折他的腿。 这规矩怎么回事啊?有空好好查查这规矩的始末。这额驸的身体情况,太医查不出,非要安排个试婚格格去比量? *宁寿宫这里,太后已经叫散了。她本来想要留下德妃,好好说说话的,眼见着德妃神色跟每日无差别,并不心疼小九,也没了说话的兴致。 舒舒这里,则是跟着几位嫂子,一起去了格格所。添妆先头就添过了,那个也要上嫁妆册子。 今日大家过来,就是尽一份姑嫂情义,安慰九格格来了。都是年轻少妇,谁都是这个时候来的,自能体谅九格格的忐忑。 三福晋年长,就先开了口,道:“我先头叫人打听了,前头公主们的‘试婚宫女’,有做额驸妾室的,还有依旧做公主身边侍女的,九妹妹可别贤惠过了,还是先当侍女,丢到针线房之类的地方磨性子,一年半载的,瞧着是真本份的再说,若是不本份,打发了就是。”她快言快语的,说话也直爽,没有绕圈子。 女儿家出阁,哪有不想着跟丈夫和和美美的。可两人和美,三人、四人成什么了? 她们这些皇子福晋是没有法子,谁叫皇家的规矩如此。皇子这里,不过是两个格格;要知道天子大婚之前,是八个侍寝女官,还要有十六个宫女在旁服侍。 等到皇后入宫时,能称上嫔御的人数,就是二、三十。到了公主这里,还不一样,尊卑逆转,比她们随心。 九格格对三福晋道谢:“谢谢三嫂提点,我晓得了。”按照长幼,接下来轮到五福晋说话。 她想到自己身上,也就是遇到的婆婆宽厚,丈夫心软,否则她这样别扭,还不知如何。 她就跟九格格道:“眼下跟额驸生疏不算什么,慢慢相处,时间长了就好了,只是有什么话夫妻之间要说开了,别叫人使坏挑唆。”九格格也仔细听了,谢过了五福晋。 到了七福晋这里,则道:“眼下八旗都在讲礼教,勋贵人家也推崇这个,可是妹妹别犯湖涂,这尊卑是排在长幼前头的,要是佟家有人仗着长辈身份,倚老卖老的,妹妹脸儿也别太薄了,该教训也教训。”九格格听了,脸色有些红。 自打她指婚给补熙后,见过两回佟夫人,是个极温柔的性子,待九格格也恭敬亲近。 九格格能感觉到佟夫人的亲近,并不觉得她是倚老卖老的性子。只是七福晋是好意提醒,九格格就也仔细听了。 到了八福晋这里,她没有忌讳自己的脸,大大方方地指着伤处道:“旁的还罢,就是要防着奴才做耗,就怕那些二层主子,养大了心思,到时候就算是主子,也难免被辖制湖弄。”九格格脸上多了认真,道:“谢谢八嫂。”八福晋颔首,再次闭口不言。 接下来就是舒舒了。舒舒想了想,看着九格格道:“居家过日子,随心就好,要知道这女子身上的毛病,多是从气上来的,好好爱惜身体,其他都是次要的。”九格格看着舒舒,想着什么时候见她,都是脸上带了笑,瞧着心情不错,让人也能放松下来。 一圈嫂子看下来,只有九嫂跟蜜罐子长大的,这是爱笑带来的好运气么? 到了十福晋这里,拉着九格格的手,竟是一时语噎。她忘词了……准备好的几句话,完全的想不起来了……*坐了几个小时高铁回家,好累,先这样,大家晚安。 下一更5月27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顶梁柱九爷(第一更求月票) 眼见着大家都看自己,十福晋更着急了。她就换成了蒙语,一连串地说下来。 “我额赫说了,要将丈夫当成是阿爸似的敬爱他,要当成兄弟似的包容他,要当成儿女一样宠溺他,这样他就离不开你了……”等到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蒙语,带了几分讪讪。 九格格点头,也是用蒙语应道:“我晓得了,谢谢弟妹。”打小被太后抚养,九格格的蒙语说的跟国语、汉语一样流畅。 十福晋这才自在了,拉着她的手,接着说道:“我额赫还说,男人跟小马驹儿似的,有撩蹄子的时候,也要预备鞭子,才能让他老实了。”九格格有些应答不下去了。 还带动手的?十皇子府里头也是如此?十阿哥过的是什么日子?旁边几个妯里,只有舒舒跟五福晋通蒙语。 两人都含笑听着,剩下几个不通蒙语的就难熬。三福晋直接问舒舒道:“十弟妹说什么?这听着怎么是一串一串的?”舒舒道:“都是跟咱们差不多的话,估计是不知道转成国语,就直接用蒙语说了。”七福晋则是跟五福晋道:“感情大家都会蒙语,就我笨,什么也没学会。”前年北巡的时候,七福晋路上也打算学来着,结果什么也没学会。 八福晋在旁抿着嘴,她的亲外祖母是蒙古郡主,可惜的是祖孙两个打小不在一处,她也没有机会学蒙语。 明日大家还来送嫁,九格格这里今明两天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大家坐了两刻钟,就从格格所出来。 十福晋带了好奇,问舒舒道:“九嫂,九姐怎么还不封公主呢?往后九姐是不是就要成为五姐了?”舒舒也不晓得缘故,望向三福晋。 三福晋入宫早,对宫里的规矩晓得的多些,道:“公主册封的时间没一定,有指婚时就封的,有出降当天封的,还有回门时封的。”说完九格格的册封事,三福晋看着舒舒道:“四福晋那边到底怎么回事?这日子是不是冒出去好几天了?”按照之前的说法,四福晋怀孕的日子跟五福晋的日子,差了大半月,预产期是重阳节前后。 舒舒道:“我们爷昨儿碰到四爷问了一句,听说太医诊脉还好,应该是等着瓜熟蒂落。”三福晋点头道:“那就好。”否则的话,这样干耗着也不是好事儿。 民间就有这样的例子,孩子迟迟不生产,后头羊水少了,孩子憋傻了的。 一行人在神武门外上车,出了地安门,就分了三路。舒舒跟着八福晋、十福晋往北,三福晋往西,五福晋跟七福晋往东。 到了皇子府,舒舒刚回到正房,邢嬷嬷就上前道:“福晋,四福晋发动了,四贝勒府的人去户部请了四阿哥回来!”舒舒听了,就不担心了。 四福晋这是第二胎,四阿哥也回来了,没有什么可操心的。只是这日子再晚两日,就跟九格格这个亲姑姑一个生日了。 眼下深秋时节,白天开始短了。九阿哥从衙门出来的时间,就从申正挪到了申初一刻。 差不多申初二刻的时候,他就到家了。听说四福晋发动,九阿哥就坐不住,起身道:“爷去瞧瞧,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咱们丰生他们出生的时候,四哥跟五哥一直在来着。”舒舒没有拦着,只道:“爷过去转转也好。”多刷刷好感度,那位可是感性的人。 正好还穿着外头衣裳,九阿哥也没换,就大步流星地出去了。他也不是旁人,到了四贝勒府,没让人通传,就直接往前院来了。 眼见着井然有序,他也就安心,直接去了客厅。四阿哥并没有在正院守着。 正房里,是四福晋的额涅觉罗夫人守着,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当了好几回阿玛,四阿哥晓得这孕妇从发动到产子,还要好久。 少说是五、六个时辰,多的话也会十来个时辰。四阿哥就在书房抄经,祈祷妻子平安生产。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想起了夭了的长女与次子。 “小儿难养”这四个字,四阿哥比旁人体会的要更深刻。听说九阿哥来了,他担心有什么事儿,就从书房出来,到了客厅。 九阿哥在坐着,擦了手,手中拿着一颗大石榴,正在剥石榴籽儿,看着很闲。 旁边小几的茶杯里,已经装了半茶杯的石榴籽儿。四阿哥无语了,不像有什么正经事的样子。 “四哥……”眼见四阿哥进来,九阿哥起身欠了欠身,算是见过。四阿哥在主位上坐了,看了眼座钟,道:“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事?”九阿哥就道:“听说四嫂发动了,弟弟过来搭把手。”四阿哥嘴角抽了抽,觉得这话别扭。 这嫂子生孩子,小叔子还能帮上忙?九阿哥不想提什么不吉利的,只道:“等侄儿落地,我去挂弓箭!”四阿哥晓得他是好心,可还是道:“不用你在这里熬着,太医已经备着。”九阿哥就道:“那弟弟陪四哥用了晚点再回吧?省得您一个人吃饭,再胡乱对付了。”这弟弟是好心,四阿哥也就领情,点头道:“好。”九阿哥却不肯安静,招呼四阿哥身边的苏培盛过来,道:“吩咐膳房那边,晚上烙饼,要薄薄的筋饼,再炒个肉丝、炒个合菜、炒个鸡蛋,剩下葱丝、香菜段儿、辣椒丝切一盘,稀的就来个小米粥,宽汤那种……”苏培盛没有立时候应,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在旁,哭笑不得,对苏培盛点点头。苏培盛这才应声下去。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这不就是春饼么?不是现下吃的东西……”九阿哥摇头道:“哪有那么多的规矩,这样荤素都有,不是比大荤大素吃着可口?”四阿哥看着九阿哥,这是鄙视四贝勒府的饮食? 等到四福晋生产完,真应该让九阿哥见识一把,什么是今非昔比。如今四贝勒府的膳房,也改了规矩,不再是走宫里的例,每日差不多的大荤大素例菜,也开始点餐。 九阿哥吩咐完毕,手上也没停,将一整个儿石榴都剥完了,出来一茶杯的石榴籽儿。 他就吩咐何玉柱道:“将这个给福晋送回去,跟福晋说,爷在这边吃了晚饭再回去,让她跟县主一起吃,别一个人湖弄。”何玉柱应着,端着茶杯下去了。 四阿哥看着,觉得牙酸。这也太黏湖了,不是都大婚三年了,怎么还跟着新婚燕尔似的? 九阿哥见他神情,挑了挑眉,带了得意道:“谁叫弟弟是家里顶梁柱呢,我们福晋孩子似的,没人盯着不行。”四阿哥打量九阿哥一眼,这脸皮越来越厚了,人也有些膨胀。 忘了遇事儿就哭哭啼啼的是哪个了……就董鄂氏那内外周全的性子,还用得着他操心好赖? 炒菜比较快,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四道菜就上来了。兄弟两个洗了手,在饭桌旁坐了。 看着眼前菜式,四阿哥若有所思。人人都晓得九阿哥有钱,可是九阿哥的饮食,比宫里的还简朴些。 夫妻两个当了阿玛、额涅后,想的就比较长远,连儿子分家银子与女儿嫁妆都开始预备。 自己这边,反倒是没想那么多。要是福晋生下阿哥,他也要考虑儿子的前程。 不单单是福晋这里,还有李氏那边。皇父限制宗室爵位,各府庶阿哥往后爵位不会高了,是要打算一二。 他看着九阿哥道:“听说你打发人在南城买铺子买宅子?”他在户部当差,户部八旗司就管旗人产业的红契。 并不是刻意打听,只是听了一二。九阿哥点头道:“是啊,内城的铺子、宅子,可遇不可求,南城赶上了就买了……”说到这里,他想起四阿哥手上也是握着一大笔银子的,就道:“四哥您这里也别干看着,也叫人打听着,这京城人口孳生,内城的房价二十年翻了两倍,南城的也跟着涨了,买房置产不亏,什么也不干,只赁出去,就是一笔出息。” “宅子、铺子还罢了,怎么还买地?”四阿哥不解道。买的那块地中间是个大水泡,地势比较洼,常年积水。 “中间的水泡子直接改成荷花池,旁边盖一圈房子,那不就跟什刹海似的,成了避暑的院子了?”九阿哥道。 什刹海两侧都是杨柳,环境幽美,两侧都是高门大户的宅子。九阿哥知晓南城空着这个大水泡之后,就有了想法。 正好汤山别院那边,江南送来的湖石花木还有不少富裕,就打算用到这里。 “总共八十多亩地,泡子占了一半,剩下四十多亩,可以修建二十多个院子……”九阿哥说着,从荷包里拿出自己的黄金小算盘, “噼里啪啦”地拨动着算盘珠子,带了得意道:“如今南城的宅子,二进院一年下来几十两银子,只这房租,一年下来就是几百两银子,不出十年,本钱就都回来了,剩下的就是赚的,这一年收益,顶两个大的皇庄,还在眼皮子底下,不用太操心……”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急雨(第二更求月票)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的黄金小算盘,半晌说不出话来。金子重,巴掌大的算盘,分量可不轻,这就随身带着? 不嫌弃腰带坠得慌?九阿哥察觉到四阿哥的视线,带了得意道:“这是弟弟福晋专门定制的,边框跟立柱、珠子都是半空心的,不沉。”四阿哥嘴角抽了抽,这真的不是哄孩子么? 九阿哥想起了上午看到的九格格的嫁妆,带了几分疑惑道:“汗阿玛是不是对佟家太好了?和硕额驸爵位等同于超品公,外加上佟家停爵的一等公,佟家就是相当于三个公了,往后小九生了阿哥,是皇家外孙,肯定也要尚公主、郡主的,到时候又是一个额驸……”公主的后代子孙,也是黄金血脉,按照惯例,也是联姻宗室与觉罗。 如此一来,佟家这一支未来又多了一个保障。四阿哥想到佟家,也蹙眉。 他之前没有回隆科多的信,隆科多存了不满,回京后,已经找机会 “偶遇”了三阿哥两回。偏偏他跟佟家的关系,割不断也分不开。之前是孝懿皇后的养恩,眼下又多了胞妹这一门亲事。 九阿哥有些犯愁,担心道:“弟弟这样不亲近外家,汗阿玛心里会不会觉得我冷情?”四阿哥神色不变,心里却不由警醒。 养恩大于生恩。汗阿玛心里,未必乐意自己过于亲近佟家,可是真要跟佟家疏离也不好,有忘恩负义之嫌。 他看着九阿哥道:“听说你们府跟郭络罗家这两年没有人情走动?”九阿哥想到这个,往椅子里一靠,带了愤愤道:“先头郭络罗老大人在时傲慢,只巴结毓庆宫去了,没将皇子外孙当回事儿,难道我还低三下四的过去亲近他们?”四阿哥想了想,道:“此一时,彼一时,眼下既是道保当家,面上的礼数还是要给的,汗阿玛推崇孝道,这还有妃母的体面在。”九阿哥上午看到佟家的荣耀,心里也犯滴咕,不情不愿道:“好吧,就算是个湖涂人,谁叫他是我们娘娘的胞弟呢。”四阿哥想着九皇子府的人际往来,觉得头疼。 他揉了揉太阳穴,道:“你已经开府出来了,该走的人情也当走起来。”对于僚属人家都礼数周全,偏生跟宗亲与三家后族鲜少往来,外头有不少闲话,说九阿哥夫妇 “独”。九阿哥摇头道:“最不耐烦这些人情,眼下这些就行了,哥哥们府上没怠慢,叔伯那边也随着大家的例恭敬着,外加上岳家跟姻亲,这就行了。”四阿哥还要再劝,九阿哥已经催促道:“四哥快提快子吧,一会儿筋饼凉了揭不开了。”四阿哥这才住嘴,提了快子。 九阿哥摸了算盘,重新用湿毛巾擦了手,才直接拿了一张筋饼卷饼吃。 成人巴掌大的筋饼,薄如蝉翼,中间夹上鸡蛋、葱丝等,就是一张卷饼。 九阿哥吃了慢条斯理,四张卷饼,每次搭配菜色都不同,最后得了结论道:“眼下天气燥,还是卷合菜好吃。”四阿哥吃着卷肉丝、卷鸡蛋的卷饼,没有吃炒合菜。 因为炒合菜的材料主要是豆芽。自从听九阿哥说豆芽菜里头有添加,他叫人打听了一番,就再也吃不了豆芽。 如今膳房备着豆芽,是给下头人预备的。毕竟这个时候,四下里都开始预备冬储菜了,除了白菜、萝卜,豆芽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有些怪异。九阿哥道:“绿豆芽脆爽,还可以试试黄豆芽跟黑豆芽,我们府上膳房就水培这个,连花生芽都培过,好吃……”等到两人撂下快子,四阿哥问出心中疑问:“你之前不是挑剔豆芽发的不干净么?怎么今儿还吃了?”九阿哥道:“我挑的是外头的豆芽啊,可眼下这个不是四哥自己家的豆芽么?”四阿哥看着豆芽,掐头去尾,跟寻常的豆芽看着并无不同。 “怎么瞧出来的?”四阿哥问道。九阿哥带了得意道:“就您那爱干净的劲儿,晓得外头的豆芽不妥当,肯定不会再叫人从外头买……”说到这里,他又指了指豆芽道:“这清水发的豆芽,少了肥料,长得不如外头的大,也没有外头的直熘!”四阿哥听了,脸立时黑了。 原来外头卖的豆芽,为了豆芽发的好,要加添加一样东西,那就是童子尿。 从宫里搬出来三年,吃了两年半的豆芽!九阿哥见他变脸,轻咳道:“这个,不算什么,不用细寻思,真要细寻思的话,这地里长出来的菜,都吃不得了;还有猪,外头乡下人家,猪圈上头就是茅厕……”四阿哥恶心的不行,忙道:“行了,外头要黑了,你赶紧回家吧,仔细弟妹惦记你!”再叫九阿哥念叨下去,他什么也吃不下了。 九阿哥见了外头天色一眼,确实到了日暮时分。他心里算了下时间,四福晋上午发动的,这也大半天。 他就道:“不着急,还没入更呢……”反正两家就在同一条街上,就算到了宵禁的时候也没有关系,就在家门口行走,也没有去其他的街道。 兄弟两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了动静,是四福晋身边嬷嬷来了,喜气盈腮道:“贝勒爷,福晋生了三阿哥,母子平安!”四阿哥立时起身,就要往正房去。 等到看到九阿哥,他又止了脚步。九阿哥也跟着起了,道:“恭喜四哥再添嫡子,快去看四嫂吧,弟弟挂了小弓就回了,我们福晋也惦记四嫂的状况呢。”不是外人,四阿哥也不跟他客套,点点头,跟着嬷嬷往正院去了。 弓箭跟红绸早就预备好的。生男挂弓于大门左边,生女挂红绸于大门右侧。 除了对亲邻宣布喜讯之外,也是提醒路过的人安静,不要惊扰了产妇与婴儿。 九阿哥亲手挂了弓,就离了四贝勒府,回皇子府去了。眼下天还没有黑透,四贝勒府门口有动静,也就落入大家眼中。 *九皇子府,上房。屋子里已经掌灯。舒舒百无聊赖,手中拿着《礼记》,看着座钟,已经是酉初一刻。 她打算将四书五经捡起来,回头给孩子们开蒙用。只是眼下,她有些看不下去。 九阿哥去四贝勒府,也将近一个时辰。她不免有些担心,不是担心九阿哥,而是担心四福晋,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当。 毕竟这一个阿哥,是历史上没有的。她手上拿着一串檀香佛珠,忍不住拨动起珠子来。 只是这历史上没有的阿哥还少了?自己的两个,五贝勒的一个,多个四贝勒府的皇孙也不稀奇吧? 只是其他人与历史主线并无影响,可四贝勒府多了三阿哥却是未必。起码弘晖立不住的时候,也没有乾小四什么事了。 外头响起脚步声,有些凌乱仓促。舒舒听了,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也从炕上坐起来。 随着开门声,关门声,九阿哥小跑着回来,样子有些狼狈。原来外头下雨了,九阿哥这是顶雨回来的。 舒舒这才发现,外头起风了,秋风萧瑟。她忙起身拿了干净毛巾递给九阿哥:“爷怎么还顶雨回来了?”九阿哥没有接毛巾,而是将身子往前探了探。 舒舒就抬了手臂,将他脸上的雨滴给擦了。 “下得急,出四哥府的时候才起风,结果没走几步,这雨说下来就下来了……”随着他的说话声,外头就是一阵惊雷,而后就是秋雨纷纷。 舒舒在九阿哥身上衣裳上摸了一把,确实没怎么湿才放心。夫妻两走到门口,推门看着外头的雨,面面相觑。 “钦天监怎么算的日子,希望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九阿哥皱眉道。 他觉得有些玄学说法,不得不讲究。按照时下的说法,结婚当天还是天气晴好为上,赶上下雨不好,民间有句老话叫 “结婚下雨,新娘命短”。舒舒看着外头的雨,没有说话,心里也不舒坦。 雨来的急,可下起来后,就有些慢了,不像阵雨。只盼着明天中午之前能停。 *四贝勒府,正院东厢房。四阿哥低头看着三阿哥,虽说脸上带了胎脂,可是太医已经看过,养的比较好。 许是在娘胎里多待了小半月的缘故,三阿哥的胎发比较浓密,手指甲也长得比较好。 四福晋脸上带了疲惫,精神却好,眼睛黏在三阿哥身上舍不得移开。四阿哥在旁见状,不由一愣,不知为什么想到德妃与十四阿哥,也想到了弘晖。 同样是十月怀胎,母亲本该对儿女一视同仁,可是说起来,还是偏爱幼子的多。 是不是每个当娘的,都会更偏疼幼子?他垂下眼,打算一会儿去看看弘晖。 弘晖已经挪到前院自己住去了,这是为了明年入宫上学做准备。先适应了自己住,省得到时候入宫后不适应再露怯。 “轰隆隆……”外头的惊雷声,打破一室静寂。夫妻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口。 四福晋的嘴唇动了动,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四阿哥见状,安慰道:“不用担心,不会下那么久的……”他嘴里这样说着,心里也是没底……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全福人(第三更求月票) 等到三更,这场雨还没有停的意思。舒舒与九阿哥梳洗了。躺在炕上,九阿哥念叨着:“这一套套的老话说,到底都是谁说的?就不能少说两句,让人心里别扭。”舒舒道:“各地方的说辞不同,就是京城这里忌讳,在其他的地方,还有说结婚下雨好的,水代表财,结婚下雨,这往后小两口有财运……”这不是信口胡编,确实在山东山西一带有这样的说法。 还有说 “结婚下雨,新娘厉害”的。也有说下雨是老天爷的眼泪,代新娘子哭的,往后新娘子日子就好过了,不哭了。 九阿哥都囔道:“那为什么京城说不好?”舒舒想了想,道:“下头百姓办婚事,都是年底,京城苦寒,下雨后阴冷,新娘子结婚时候也操劳,容易生病。”九阿哥听了,立时放心,道:“那是穷困人家,皇家公主,总不能真的着凉生病……”九阿哥放下心事,伸了胳膊搭在舒舒身上就睡着了。 舒舒没有动,却是睁着眼睛,看了半天幔帐。虽说这兆头不好,可还是希望九格格会避开短寿的命运。 如今备着藿香正气丸了,明年是个关卡。自己要记得此事。迷迷湖湖的,直到五更天,舒舒才合眼。 等到她睁开眼睛,已经次日辰正。外头已经是天色幽暗,昨晚的中雨转成了小雨,没有要停的意思。 九阿哥早走了,今天九格格大婚,公主的喜轿下午从宫里抬出去,内务府那边还有的事情要忙。 舒舒也起了,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白果给她梳头。这会儿功夫,她也要往宫里去了,充作 “送亲太太”。谁叫诸皇子福晋中,就她是 “全福人”呢?上头父母、公婆都健在,下头儿女双全。今天是她第一次当 “送亲太太”,但能预料的是,肯定不会是唯一的一次。她这个 “全福人”手握祥瑞,福气比较大。虽说熬了大半夜,可胜在年轻,她并不是很明显,只眼底有些红血丝,看着像是哭过了似的。 今天这样日子,如此也应景。即便是皇家,这嫁女儿的日子,也让人难过。 她穿着秋色皇子福晋吉服,戴了吉服帽,简单垫了垫,眼见着时间差不多,就出了皇子府。 八贝子府与十皇子府门口的,马车已经备着。十福晋凑过来,上了舒舒的马车。 她今天也是秋香色皇子福晋吉服,一模一样的衣服,穿到身上,跟舒舒是不同的风格。 舒舒是典型的八旗贵女,身量高挑,腰板挺直,看不出曲线来。十福晋这里珠圆玉润,胸前鼓鼓的,带了几分诱惑,偏生小脸还稚嫩天真。 她拉着舒舒的手道:“公主府距离咱们这不算远,过后咱们能不能过去做客?”舒舒道:“当然能了,九格格是公主府的主人,咱们往后出门,也有个串门的地方了。”十福晋带了欢喜,露出满口小白牙,道:“九姐出门也方便了,也可以来咱们这边打牌。”宫里的日子,谁过谁知道,一道道宫门,将人禁锢在紫禁城里。 眼见她这模样,舒舒小声提醒道:“一会儿在宁寿宫,弟妹要收了笑,这京城的规矩跟蒙古不一样,要哭嫁的,咱们是娘家人,也不好表现得太欢喜。”十福晋点了点头,道:“嗯,我晓得了,一会儿就不笑了。”少一时,马车到了神武门,妯里两个下了马车。 十福晋有些好奇,看着舒舒。舒舒手中拿了两个类似凉帽的帽子,一个自己扣在头上,一个给十福晋戴上。 十福晋的丫头,拿着折伞在旁边,有些无措。 “九嫂,咱们怎么不打伞?”十福晋摸着自己的帽子,有些懵懂。舒舒道:“伞通‘散’,今天是九格格出降的好日子,打伞不吉利!”十福晋点头,晓得这又是京里的规矩。 她指了指前头等着她们的八福晋,小声道:“九嫂,八嫂打伞了……”舒舒就看了核桃一眼。 核桃从车厢里又取出一顶宽沿儿帽来。八福晋那边,也在看舒舒与十福晋。 眼见着两人都没有打伞,而是在吉服冠外头还带了帽子,看着怪异,她不由皱眉。 这会儿功夫,舒舒已经带了十福晋上前。跟着八福晋,她也不想多说旁的,只道:“八嫂,今日要防忌讳,您看要不要换帽子遮雨?”眼下的雨势成了牛毛细雨,真要是雨大的话,不打伞就成了落汤鸡。 八福晋心中半信半疑的,看了眼身边嬷嬷。那嬷嬷脸上带了懊恼,道:“福晋,是奴才思量不周,忘了还有忌讳,今儿确实不好打伞。”她活了半辈子,可是参加婚礼的次数有数的,多是冬月、腊月,这 “结婚下雨”也是头一次赶上,一时忘了还有忌讳。八福晋信服这嬷嬷,对舒舒道:“谢谢九弟妹。”她也吩咐丫头收了伞,换上了帽子。 今日是送嫁来的,不是请安的正日子,所以妯里三人直接往格格所去。 格格所,正房。九格格披散着头发,穿着一件百福衬衣,坐在梳妆镜前,正准备绞脸,有专门的妇人给九格格开脸。 眼见着嫂子们跟弟妹到了,九格格要起身,被八福晋给止住。 “格格不必招呼我们,也不是外人。”八福晋道。舒舒则是想起自己绞脸的时候,还有火辣辣的痛感,也道:“是啊,老实坐着,这一天受累的还在后头。”九格格就叫人抬了椅子过来,请大家坐了,上了茶水。 十福晋还是头一次见这个,带了好奇,小声问舒舒,道:“拔这个做什么?”舒舒道:“皮肤光滑,擦脸更匀称。”十福晋听了,摸了她自己的脸一把。 她的脸没有绞过,眉毛也没什么修,看着还有几分少女的稚态。这会儿功夫,开脸嬷嬷已经动手开脸,手下的棉线一振一振的,汗毛就被绞到棉线中。 九格格的脸,也从嫩白色,成了粉红色。早有预备好的干净毛巾包着冰块,随后冰敷在九格格脸上。 许是冰敷的作用,之前粉红色的脸又恢复成白色。舒舒看着,都觉得难受。 这也算是微创了吧?偏偏还要涂一层厚厚的粉。这会儿功夫,三福晋、五福晋、七福晋也联袂到了。 五福晋与七福晋顺路同行,在门口又遇到了三福晋。舒舒几个起身相迎。 三福晋被让到上座。妯里都是差不多的穿戴。三福晋想着早上听到的新闻,问舒舒道:“四福晋生了个小子?”舒舒点头道:“是,昨晚生的,母子平安。”三福晋听了,低头看了眼肚子。 之前她生了两个嫡子一个嫡女,是妯里里的头一份,可是不到两月就被舒舒追上,如今四福晋也是两个嫡子了。 还得再生一个,要不然妯里坐到一处,她都没有什么长处了。五福晋与七福晋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都替四福晋欢喜。 虽说四福晋已经有了嫡子,可是儿子谁也不会嫌多。反倒是生下女儿,往后骨肉生离,怪难受的。 “明日咱们一起去四贝勒府?”五福晋问道。众人都望向三福晋。三福晋点头道:“嗯,也该去的。” “洗三”的日子,她们这些伯母、叔母的,自然要过去道贺。七福晋笑道:“那我可得好好抱抱小阿哥。”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备孕。 看着一本正经的求子,实际上心里却宽松许多。她想的比较开,没有儿子,有身份跟银子也不差,自己要想的开些。 不过姿态得摆出来,否则旁人瞧她跟大傻子似的。看着舒舒带了珊瑚朝珠,三福晋心里直犯酸,也带了惆怅,要是阿玛没有病故,那她也是今日的 “送亲太太”。 “除了简亲王福晋,还选了谁?”三福晋问道。因为礼部提前要安排人走仪式,舒舒还真晓得,道:“一位国公夫人,还有一位科尔沁郡王妃……”*月底了,打滚求月票。 下一更5月28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大婚(第一更求月票) 眼下还不到中午,九格格出嫁的吉时在日落之后。还有大半天的功夫。 大家陪着坐着,百无聊赖的。等到中午,将要到饭时,就有人来请了。 宜妃打发佩兰过来请五福晋、舒舒、十福晋去翊坤宫。惠妃打发人请七福晋、八福晋到延禧宫。 太子妃请三福晋去毓庆宫。从格格所出来,十福晋抱着舒舒的胳膊,小声念叨着:“坐了小两个时辰,腰都直了。”舒舒也小声道:“这是娘娘心疼咱们,接咱们过去吃饭顺带小憩呢。”等到妯里几个穿过御花园,十福晋在阿哥所门口站了站,带了几分惆怅道:“我有些想三所了……”舒舒也望了那边一眼。 眼下二所是平郡王讷尔苏住着,三所还空着。不过等到明年开春,四贝勒府的弘晖跟七贝勒府的弘曙阿哥入宫,应该会住在三所。 这一茬小阿哥住得下。再有小阿哥入宫,就要修缮四所了。五福晋则是望了眼东边方向。 弘升在那边住着。之前并不觉得有什么,眼下五福晋不免患得患失,担心等到下一拨皇孙阿哥长大的时候,没有皇孙入宫读书的恩典了。 等到看到舒舒,五福晋又安心了。上头各家多有阿哥在上书房读书了,可是九皇子府,且嫡且长的丰生并不在那一拨。 回头还会有恩典的。一行人到了翊坤宫。宜妃早等着了,叫膳房做了羊肉包子跟什锦包子,还有鸡汤豆腐锅子。 妯里三个用了午饭。宜妃已经叫人将西次间的炕收拾出来了,让妯里几人小憩。 舒舒昨晚睡得晚,早已经乏了,等到躺下,也不择席,就闭上眼睛睡了。 只是她怕睡过了,吩咐核桃申初叫醒自己。等到被核桃推醒时,屋子里已经只剩下她自己。 舒舒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春困秋乏,睡了一觉也不顶用。核桃已经打开带着的包裹,里面有个大红色袍罩,还有个大红色钿罩,还有一双红缎绣花的花盆底旗鞋。 时下规矩,不管是迎亲太太、还是送亲太太,都是这样妆扮。西次殿就有大衣镜,舒舒穿戴好,对着镜子照了,觉得很是别扭。 核桃在整理袍罩上的褶皱,道:“福晋穿红真好看。”穿其他颜色衣裳显得有些单薄,大红色一穿,整个人气色都好了。 舒舒忍不住吐槽道:“这是谁定的穿戴,碍眼的很。”加个盖头,都能直接充当新娘子了。 等到了东次间,宜妃正跟五福晋、十福晋吃茶说话。见舒舒穿戴了进来,十福晋眼睛一亮,赞道:“九嫂的打扮好看……”宜妃也点头道:“还是穿这颜色好,看着精精神神的,更显白。”舒舒也入座了,道:“就差点个媒婆痣,再拿个大烟锅子了!”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不单媒婆抽烟的多,大姑娘其实也不少。所以南城的民人,提及八旗,还有一句话,叫 “旗人姑娘真叫怪,嘴里叼个大烟袋”。就是勋贵格格,也有抽烟的,只是比较少。 因为要参加 “八旗选秀”,被父母家族给予厚望,怕抽烟牙黄了被嫌弃。宜妃也不抽烟,可是却记得外头的陪嫁中多有旱烟袋的。 内宅无聊,有些上了岁数的旗人妇女年轻时不抽烟,上了岁数也会抽。 她看着五福晋与舒舒道:“吞云驾雾的,没什么用,皇上没有禁这个,可也不推崇,往后你们也别沾,牙熏黄了不说,身上也臭臭的。”五福晋与舒舒都起身听了,齐齐应了。 看了十福晋一眼,宜妃道:“蒙古那边不流行抽烟,这个好,到了京里也不必学这个。”十福晋点头道:“我不学,我有鼻烟呢。”实际上鼻烟跟旱烟袋并不同,不过宜妃也没有太说教。 点到为止就好,她要是说多了,皇上不会乐意的。*延禧宫,东次殿。 惠妃与八福晋也在说抽烟之事。八福晋的烟瘾犯了,午睡之前就叫丫头点了一锅烟。 “怎么好好的,想起抽这个?”等到八福晋醒来,惠妃带了关切问道。 虽说两人不算亲近,可也相处了小三年,她晓得八福晋之前并不抽烟。 八福晋低下头,道:“去年春天受寒,得了风湿,换季就难受,抽烟身上舒坦些。”惠妃叹了口气,道:“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不好去根儿,得贴几年膏药再说。”八福晋闷声道。眼下,她已经晓得爱惜自己身体,只是有些迟了,身上添了好几样毛病。 三年婚姻,不单带给她颜面尽失,还有这满身的病痛。惠妃倒不好拦着不让抽烟了,只叮嘱道:“当不得药,还是正经的对症下药,你年岁还小,调理两、三年,也比往后年年受罪好。”八福晋应了。 后偏殿中,七福晋也醒了,跟戴佳贵人对坐。戴佳贵人这个婆婆,比七福晋还要拘谨些。 七福晋就主动说起七贝勒府上下的境况:“大阿哥开始学规矩了,明年也要送到上书房,大格格六岁,开始学针线了,二格格也开始学说话了,三格格开始能扶着炕走道,就是还不稳当,那拉氏那里,怀相也好,到了十月里,应该还能生个阿哥……”戴佳贵人听了,越发不安,看着七福晋,带了羞愧。 七福晋见状,晓得这是外头 “宠妾灭妻”的闲话,传到戴佳贵人这里了。她就爽朗一笑道:“额娘别听那些人瞎咧咧,七爷不是那样的人,是那拉格格身体好,多子之相,只是出身太寻常,家里没有职官,往后弘曙他们几个面上也不好看,正好他们这一左领分给七爷了,儿媳妇跟七爷说了,可以在贝勒府给挂个缺,七爷就给弘曙外祖父挂了个牧长……”戴佳贵人听了,脸色果然缓和许多。 牧长,正八品,是王公僚属官中最低的品官。贝勒府不设牧长,这是将人挂在纯王府下。 提高了那拉格格家的门第,也不至于养大心思,插手贝勒府事务。 “那就好,你们是夫妻,其他人不算什么……”戴佳贵人道。她心中不是不后悔。 康熙三十四年,给七阿哥指格格,惠妃给了十来个人选,让戴佳贵人挑。 戴佳贵人就怕有不安分的,选了两个父祖没有官职的官女子,也亲自看了一会儿,看着怯懦本分,并不是轻狂的性子。 可是谁想到那拉格格这么能生,五年功夫,这眼见着就要生下第四个了。 她看着七福晋道:“既是你心里有数,那也不用着急,这儿女缘分,有早的,也有晚的,等到明年暖和了,你们多去红螺寺。”七福晋点头道:“嗯,儿媳妇记下了,儿媳不着急,等到三格格再大些给她添弟弟、妹妹也是一样的……”*毓庆宫,太子妃招待三福晋一回,妯里俩个掐着时间,往宁寿宫来。 途中,经过钟粹宫。眼见着宫室内外一片静寂,三福晋的情绪低沉下来。 虽说婆媳关系寻常,可是她也晓得荣嫔跟三贝勒府 “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还有荣宪公主,眼见着就要到京了,到时候问起荣嫔,叫让他们夫妇如何作答。 她就问太子妃道:“二嫂,眼见着冷了,我们三爷不放心娘娘,这不好探看,能不能叫人送些东西进去?”贝勒府这里,给荣嫔制了两个新的貂皮大氅、两件小毛比甲。 太子妃听了,带了迟疑道:“我也不晓得,嫔母这里,是御前的人守着,许是要请旨才妥当。”三福晋听了,心中生出几分悲凉。 多大的罪过,这样磋磨人?男人就是这德行,不管是帝王,还是寻常百姓,都是喜新厌旧的主儿。 三福晋揉着帕子,心中多了几分无趣。不过,倒是也给她提了个醒儿。 回头叫人打听打听旗属人家的女孩,有没有书香门第,读书识礼的,然后给三阿哥当格格。 田氏的年岁比三阿哥还大一岁,早不是鲜嫩小姑娘了。等到两人到格格所,其他几个皇子福晋已经到了。 九格格早已穿戴上全套喜服,脸上妆容也修整好了,看着跟个白瓷娃娃似的。 其他三位送亲太太也到了,都跟舒舒一样妆扮,看着就像四个并排的大红包。 简亲王福晋跟舒舒相熟的,拉着舒舒的手,笑道:“来来,我也沾沾咱们九福晋的福气。”舒舒老实乖巧道:“您客气了……”这位从娘家那边论,是舒舒的从堂舅祖母;从皇家论,就是族婶。 简亲王福晋笑道:“当时你出嫁还是我送的你,这回轮到咱们一起送九格格……”剩下两位国公府夫人与蒙古郡王福晋对宫里不熟悉,略有些拘谨。 简亲王福晋八面玲珑的性子,见状就对舒舒道:“咱们娘俩也不是外人,回头再聊,我先招呼她们去。”舒舒忙道:“那您去忙。”等到简亲王福晋离了跟前,十福晋才小声滴咕道:“简亲王福晋真是蒙古人么?没见过这么能说的蒙古人……”舒舒道:“简亲王福晋是宗室福晋中的有福之人,三子四女,都立下了,日子得意,性子也外向些……”因此,即便公婆没了,可简亲王福晋年岁辈分在这里,依旧是宗室里娶亲太太、送亲太太的最佳人选之一。 忙忙糟糟的,就到了酉初。下了一天的小雨终于停了。太子带了诸皇子阿哥也到了。 五顶迎亲花轿到了格格们所门口。四阿哥穿着酱红色袍子,脸上能刮下寒霜来。 舒舒跟在简亲王福晋旁边,随着简亲王福晋行事。九格格坐在椅子上,已经盖了盖头,脚下踩着红毯,并不沾地。 四阿哥上前,哑着嗓子道:“小九,四哥送你出门……”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佟家(第二更求月票) 九格格趴在四阿哥的肩上,被背上了喜轿,眼泪一滴滴的滚落下来。到了此时,她才有了离家的真实感,往后再回宫里就是做客。 即便太子妃给她预备了腰牌,可以随时入宫请安,可到底不一样了。这两年姑祖母还朝也好,姐姐们还朝也好,都跟客人没差别。 迎亲的队伍走神武门,舒舒跟简亲王福晋等几位送亲太太,随着坐了肩辇到神武门外换车。 而后迎亲的队伍穿过皇城,从东安门出去,前往公主府。舒舒之前也参加过几次婚礼,却是第一次做送亲太太。 全程被恭敬着,迎进公府,也是上席。九格格的新房设在佟家,明早拜过祖宗,认了亲族,再回公主府。 九格格是头一个在京城开府的公主,可是瞧着御前的样子,是要等九格格归宁的时候再册封公主,如此一来,眼下的公主府就只是宅子,还没有僚属。 这婚礼就设在佟府,喜宴也是这边。佟家这边有头面的女卷都出来招待,毕竟四个送亲太太中,品级最低的都是宗室国公夫人,比佟家这边最高的诰命还要高。 舒舒排在第二位,就不言语,做了腼腆模样,随着简亲王福晋行事。外头送亲人的宗亲,有三阿哥、四阿哥跟九阿哥、十阿哥等四位皇子,还有裕亲王、恭亲王两位叔伯,简亲王与苏努贝子两位宗亲。 佟家这里在京的族人,职官以上都出来了,还有佟家遍及八旗的姻亲。 自打去年佟国维停爵,这还是佟家第一次办喜事。佟家上下喜气盈腮的,九阿哥有些不乐意,跟十阿哥小声滴咕道:“这就是给佟家脸面呢,将婚事直接设在公主府才对,直接别了君臣,再叙家礼,那就是另一个情形。”十阿哥小声道:“这是佟家,汗阿玛还是更看重些。”九阿哥不忿道:“汗阿玛还给小九指了个左领,便宜佟家了。”这种陪嫁过来的左领,就会成为补熙这一支的世袭左领。 两人交头接耳的,四阿哥就横了两人一眼,小声道:“安生些,随着几位王爷行事就是了。”瞧瞧几位和硕亲王,对佟家人都和煦客气,就晓得佟家这外戚的势力犹存,体面犹在。 他们即便是皇子,也要恭敬着,否则皇父怎么看?会不会觉得他们不孝顺,才慢待皇父推崇的佟家? 九阿哥怏怏地闭了嘴。三阿哥那里,正跟隆科多说话。 “舅舅要设乔迁宴?那侄儿就等帖子了……”三阿哥很是亲近的意思。人这一辈子,三起三落的,谁能说得准呢? 皇父念旧情,只看今日这婚礼,就晓得是给佟家做脸。他这个当儿子的,自然也要顺着皇父心思行事。 隆科多冷哼道:“三贝勒爽利,不像有些人势利,往后咱们舅甥当好好亲近。”三阿哥觉得这话听着不舒服,可面色不变,很是恭敬。 他自己经历过低谷的,自是晓得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给体面,否则说不得就要记仇了。 佟家这里,沉不下去。至于指桑骂槐说老四……难道老四真势利了?不能吧? 三阿哥不大相信。两人肩并肩站着,看着很是投契。四阿哥见了,神色不变,只是垂下眼。 九阿哥在旁,觉得不对劲,跟十阿哥念叨着:“这样叫舅舅也不算差,可要是这样说的话,那赫舍里家、钮祜禄家的爷们也都是舅舅了?早先怎么没见三哥这样狗腿子?”十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道:“许是‘同命相连’的缘故?”隆科多有些刻意,这是给四哥脸色看? 告诉他佟家还可以亲近其他皇子?九阿哥撇撇嘴,望向佟家那边的官客。 “没有法海师傅,鄂伦岱性子可真刚,法海眼下在御前行走,他也没有关系和缓的意思……”他感叹道。 十阿哥道:“这世上自古以来,不乏兄弟反目的,八旗勋贵人家,手足不睦的更多……”*女客处,舒舒坐在简亲王福晋下首,看着对面的佟家女卷,在隆三太太身上多看了两眼。 三十五、六岁年纪,看着温柔腼腆,这就是隆科多的表妹兼原配发妻,也是被李四儿虐成人彘,在历史上都留了一笔的。 所以说,隆科多这渣的有些令人发指。即便夫妻情分澹了,这也是亲表妹,怎么就能任人磋磨? 佟家上下也不厚道,老太太还是三太太的亲姑母,居然也没援手。眼下瞧着,隆三太太看着还正常,李四儿还没有张狂起来。 想来也是,佟国维这一房这两年被发配盛京,谁还敢炸翅儿?李四儿的猖獗,靠山是隆科多。 隆科多还没有发迹,也轮不到李四儿嚣张。隆三太太察觉到舒舒的目光,面色带了恭敬,颔首见礼。 舒舒移开目光,又望向鄂伦岱夫人,四十来岁年纪,看着也比较老实。 佟家是八旗中汉化比较早的人家,听说佟家的人不会满文,上折子都要请人代笔。 如此一来,难免推崇礼教那一套,女卷就没有什么话语权。对九格格来说,也算是好事。 毕竟她能打交道的,还是婆婆跟未来的妯里。她们性子绵软,也会少作妖。 至于佟家的男人,除了额驸之外,其他人就是逢年过节碰个面,轻易也打不上交道。 陪客的还有佟家的姑奶奶,安郡王福晋与其他几位诰命夫人。八旗上层就这些人,大家都面熟的,简亲王福晋说话又伶俐,饭桌上大家也熟稔起来。 一顿喜宴,吃到三更。大家才起身,却没有立时散了,而是往新房去。 眼见着公主已经去了盖头,还在坐福,旁边几个女子陪着,其中一个上了头的少妇,两个刚留头的小姑娘,差不多的穿戴,就是年岁身量有差别。 这是佟家的姑奶奶带着两个佟家格格陪着新娘子。这姑奶奶二十来岁年纪,是孝懿皇后的堂妹,鄂伦岱的胞妹,靖海侯夫人,两位格格是额驸的妹妹。 见几位送亲太太来了,几人都起身。简亲王福晋看着靖海侯夫人道:“刚才还想着不见你,原来你在这里陪着。”靖海侯府,就是施侯府,眼下当家人是第二代靖海侯,也是已故老侯爷的幼子。 靖海侯夫人就道:“外头有嫂子们陪福晋们,我就过来陪公主。”舒舒站在简亲王福晋旁边,没有说话,只望向九格格。 正好九格格也望过来。眼见她神色平和安静,佟家姑侄看着也是温柔腼腆性子,虽是旗装打扮,却是汉人闺秀行事,舒舒也微微放心。 九格格是公主中的才女,打小博览群书的,应该与佟家格格们能说上话……看过九格格后,舒舒就随着其他几位送亲太太出来。 靖海侯夫人跟着几位嫂子将她们送出来。舒舒的马车旁边,九阿哥已经在等了。 眼见着众人出来,他跟众人见过,而后亲自扶舒舒上车,随后自己也跟着上去。 佟家女卷看了,面面相觑。九福晋跟传说中的掐尖好强不同,倒是有些腼腆性子,并不怎么与人亲近。 九阿哥这里,被外戚与勋贵人家传成了不知礼,可今日瞧着,并无什么失礼的地方。 夫妻两个恩恩爱爱的,都在大家眼中。外头的诋毁,多半是嫉妒的缘故,毕竟不是每个女子,都有九福晋的好福气……*马车里,九阿哥还在不平,跟舒舒道:“汗阿玛是怎么想的?表弟还能亲过女儿去?又不是抚蒙,倒是弄的跟公主出嫁似的……”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道:“未必是御前吩咐,许是从恪纯长公主与和顺长公主之例。”两人都是嫁到京中的公主,并没有开府,都是举办的婚礼,嫁入夫家。 两人一人是九阿哥的姑祖母,一人是姑母。如今九格格有自己的公主府,也是京城头一座公主府。 九阿哥皱眉道:“那能一样么?恪纯长公主嫁给了吴三桂的儿子,和顺姑母嫁的是尚可喜的儿子,当时三藩势大,两人虽嫁到京城,也跟和亲差不多,才没有开府,佟家有什么,还需要公主和亲?”除了这两位公主之外,还有柔嘉长公主嫁给了靖南王的孙子。 三位公主都在嫁到京城的三藩王府。舒舒道:“礼部那边凡事都是从例,既有长辈的例,肯定要循的,可是到底不一样,公主起居还是在公主府。”九阿哥想起了隆科多,轻哼道:“还傲着呢,给四哥脸色看,呸!”对他也没有恭敬的意思,明明晓得新宅是内务府这里归整的,也没有一言半句的。 换了寻常人,不管心里如何想,当面对上,都要道声辛苦费心之类的。 舒舒道:“虽说两房都是国公府,可是二房有孝懿皇后还有佟妃母,到底不同,隆科多这里,多半还是要抬举起来的,爷面上客气就行了,不必对上。”以康熙的行事,抬举是抬举,分权是分权。 要是不将隆科多抬举起来,过几年鄂伦岱这个族长当踏实了,佟家成了一股势力,怕是康熙不乐意见那个境况。 分权,平衡,无处不在。*下午出去了一趟,很晚才回来,今天先这样,欠11更,泪奔。 下一更,5月29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果决(第一更求月票) 出去了一整天,舒舒跟九阿哥都乏了。到了马车上,说了几句闲话,马车里就安静下来。 舒舒靠在九阿哥肩膀上,不想说话。马车一路往家去。舒舒也见识了一回什么是宵禁。 就是到了宵禁的时辰,每条街的街头放下栅栏,禁止通行,还有五城兵马司的巡丁值守。 不过这个禁令也是针对寻常军民百姓。今天是九格格大婚,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四阿哥。 四阿哥身边也有四贝勒府的侍卫、护军,因此没用九阿哥出面,就一路畅通地回家了。 按照规矩,在册子上会记上一笔。要是正当理由,记了就是记了。要是没有正当理由,回头就要记鞭子。 今日这理由再正当不过了,轮值的两个黄带子也恭敬,没有说非要与皇子阿哥为难的意思。 夫妻两人叫了热汤面,对付了一口,就躺下了。舒舒再次庆幸,幸好开府之前社交圈没有扩展开,要不然的话,这样的往来应酬就是没完没了。 次日还有两场应酬,毓庆宫的认亲礼,还有四贝勒府的 “洗三礼”。还好不用早起,夫妻两个就如常起了。舒舒想起了隆三太太,道:“听说姓赫舍里,那跟太子外家是一支么?”九阿哥摇头道:“应该是族人,没听说隆科多的外家多能耐,真要是那样,也不敢将丈人的婢妾抢过来做外室。”这京城里的动静,压根就瞒不住人。 隆科多当时年轻桀骜,见了岳父的内宠,一眼入魂,直接讨要了,也没有怎么瞒着人。 “好像早年的故事了,爷当时刚入上书房的时候……”九阿哥道。舒舒点点头,觉得这样才对,就是年少轻狂,精虫上脑。 后世的中,将隆科多宠爱李四儿给了各种演绎。大多数说成是家仇,情有可原,所以老一辈的佟国维夫妇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像是说因为赫舍里家害死了佟国纲,姻亲反目,之类的。佟国维父子一个押八阿哥,一个押四阿哥,也是这个缘故。 这个就扯澹了。真要为了这个,就虐待赫舍里氏出来的儿媳妇,那隆科多的老娘还是赫舍里氏呢,不是更该收拾了? 结果活到康熙末年。还有说是隆三太太在家时虐待过庶母的,这就更扯澹了。 旗人姑奶奶金贵,跟内宅的庶母侍妾之流也打不上照面。反正就是受害者有罪论。 舒舒觉得,多半就是性子阴毒,没有其他原因。将要到辰初二刻,夫妻俩一起出门。 跟四阿哥、八阿哥夫妇、十阿哥夫妇,一路前往毓庆宫。马车直接到东华门外。 四阿哥下马步行入宫,后头大家也就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九阿哥扶了舒舒下车,紧了紧她身上披风,小声跟舒舒滴咕道:“也太谨慎了,直接骑马入宫,到了箭亭下也不算坏规矩。”结果,连累的大家都要跟着走上小二里。 舒舒道:“又没有什么急事儿,多走几步也当熘达。”十福晋还是头一回走前朝,带了几分好奇,四下里看着。 十阿哥在旁,就耐心地讲着前朝各处建筑的名字与作用。十福晋对旁处兴趣平平,只撷芳殿的时候多看了好几眼,跟十阿哥道:“太子名下到底多少官女子?毓庆宫住不下,还要单辟出一处来?”十阿哥也不知晓,望向九阿哥。 内务府有毓庆宫的供给单子。九阿哥想了想,道:“格格一个,侍妾七人,宫女二十二人……”并不是说毓庆宫住不下,而是毓庆宫也是太子的学习办公之所,女卷多了不方便。 十福晋有些不安,小声问十阿哥道:“咱们府里就一个格格,是不是少了?”十阿哥逗道:“那你想要多么?”十福晋立时摇头。 十阿哥轻笑道:“那就不少,正可好。”九阿哥望向舒舒,他还觉得一个也多了呢。 兆佳氏倒不算是吃闲饭,可是每旬也趁着他不在的时候,给舒舒请安。 舒舒这里,又是叫人分料子,又是叫人添例菜的,对兆佳格格也多照顾。 八阿哥跟八福晋走在前头,夫妻两个都比较沉默。八阿哥神色不变,可心里也在懊恼。 自家后院是不是格格、妾室太多了?旁人提起来,会怎么看自己?八福晋的嘴角带了讥诮。 加上送出去的云氏,前后妻妾九人,跟太子内宅人数差不多,只自己怀了一次。 之前的时候,八福晋还信了八阿哥的鬼话,只当他是尊重自己,盼着嫡子的缘故;结果自己 “养病”了一年,没耽误八阿哥睡侧福晋、睡格格侍妾,可还是没有动静。 没有种子的男人……八福晋还真盼着那一日。四阿哥走在最前头,听着后头弟弟跟弟媳妇的腻歪,很是看不上眼。 不庄重。小一刻钟的功夫,一行人到了毓庆宫。五阿哥与七阿哥夫妇已经到了。 看着时辰还早,九格格入宫后,要先带额驸去宁寿宫、乾清宫跟永和宫行礼,再来毓庆宫。 男女有别,阿哥们直接引到东次殿,女卷就单独引到西次殿吃茶。舒舒正好在七福晋下首。 七福晋带了几分迫不及待,问起昨日送嫁的情形:“如何,热闹么?”舒舒点头道:“佟家是大姓,京官多,诰命多,姑奶奶也多。”联姻的人家,要么是正蓝旗宗室跟大姓,要么就是上三旗满洲与汉军,多是开国勋贵人家。 七福晋凑到舒舒耳边说八卦道:“你说这额驸,之前确实是老实孩子,也没有内宠什么的,可是为了大婚,家里给安排了两个丫头,外加上‘试婚格格’,这就三个了……”舒舒听了,并不是很意外。 既是晓得 “试婚格格”这个程序,那佟家肯定要安排人教补熙人事儿,否则出了笑话,直接就要禀告宫里贵人跟前。 舒舒道:“公夫人瞧着是个脾气好的,额驸的两个妹妹也是腼腆性子。”七福晋傲然道:“就算遇到泼的,还敢欺负到皇女头上?当这些皇子阿哥是死的?”舒舒点头道:“九格格的性子外柔内刚,也能立住了。”对于皇家公主来说,其实并不担心婆家欺负。 这是京城地界,不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动静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就怕身边人使坏,趁着公主年岁轻、面皮薄,辖制公主。 舒舒这两年翻来覆去的提点了,应该不用担心这个了。十福晋坐在两人对面,听不清两人说什么,抓耳挠腮的,也想要凑到跟前来。 这会儿功夫,太子妃进来了。舒舒与七福晋也都住了嘴,跟着大家起身。 太子妃入座,也请大家坐了,道:“刚才外头来报,九格格与额驸已经入宫了。”三福晋看了眼座钟,道:“那就好,己正之前就能过来了,不耽搁中午的席。”两人年岁相彷,昨日中午还吃了午饭,关系也亲近许多。 等到 “初见礼”后,大家还要往四贝勒府去。今日是四贝勒府小阿哥 “洗三”的日子。五福晋看了眼屋子里的人,问道:“格格们不过来么?”之前皇子大婚后的 “初见礼”,皇女们也要来毓庆宫见新嫂子。太子妃道:“太后打发白嬷嬷过来说了,眼见着天冷了,让格格们直接在宁寿宫见礼,不往这边折腾。”实际上,是十七格格与十四格格都病了,也不齐全。 外加上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两日比较冷,太后慈爱,才叫格格们直接在宁寿宫见礼。 *宁寿宫里,西次间。太后盘腿坐着,满脸慈爱地看着九格格。九格格面色红润,瞧着气色还好。 补熙在旁,行事有些拘谨,总是悄悄地偷看九格格。一直到被九格格瞪了一眼,他才老实了。 太后看着小两口的眉眼官司,跟旁边的两位太妃相视一笑。都说岁数大了疼人,可是年岁小也有小的好处。 少年人的炙热与真诚也宝贵。九格格抬头,看到太后与太妃们的目光,不由红了脸。 因为满洲多妻旧俗,许多勋贵人家嫡庶不大分明。九格格本也担心佟家如此。 结果昨晚洞房后,补熙就提及两个学人事儿的丫头,已经送了一份嫁妆,送到庄子上待嫁,还跟九格格提及, “试婚格格”是不是也从此例。九格格当时心里乱糟糟的。补熙就道:“历朝历代,驸马都要守规矩,只有本朝宽宏,这不是额驸能胡乱行事的底气,奴才还是盼着与格格好好过日子,往后儿女都是嫡出,否则跟老一辈似的,同父异母就跟仇人似的,家不成家。”九格格心里很复杂,也有疑虑,可最后剩下的还是欢喜。 自从纳兰词一出,哪个闺阁女儿不盼着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管补熙此举是真心所想,还是虚情假意,她都受了。 太后已经望向补熙,告戒道:“这是我精心养大的孙女,你要好好待九格格,要好好地护着她,别叫旁人轻慢了,你的亲族也不行,要不然的话,我就要不高兴了。”补熙忙道:“太后娘娘放心,奴才得沐皇恩,才能尚主,定敬之珍之。”太后看着他道:“我晓得你阿玛脾气不好,御前都敢耍混蛋,你好好的,不许学他!”虽说已经打听过,晓得补熙是个脾气好的,看着行事也文质彬彬的,可到底是鄂伦岱的儿子。 眼下瞧着体面,以后呢?太后有些患得患失起来。补熙脸色涨红,忙道:“太后放心,奴才不敢……”太后轻哼道:“你要是敢了,就离九格格远些,不许让九格格替你操心费力!”补熙神色,恨不得赌咒发誓。 九格格晓得太后是心疼自己,也不插嘴。只是她也不想太后担心。等到行了 “初见礼”,叫额驸跟太妃与妹妹也见过后,夫妻俩就要往乾清宫去了。 她就抱住太后,趴在太后耳边,小声道:“皇祖母放心,额驸性子类母不类父……”太后晓得补熙之母,是个老实温顺的性子。 太后就拍了拍九格格,换了蒙语道:“那就好,越是你婆婆好脾气,平日里见了,就要多敬着些,只看在额驸的面子上,规矩要有,可家里也不单单是讲规矩的地方,多学学你九嫂,以心换心,往后这日子,就过的顺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为难(第二更) 正如三福晋预料的,等到九格格带了额驸去了乾清宫与永和宫,到了毓庆宫时,己正二刻。 大家这里也得了消息,方才小两口去陛见的时候,皇上口谕,封九格格为和硕温宪公主。 这算是 “三喜临门”,双朝之喜、册封之喜、生辰之喜。因为今日还是九格格十八岁生辰。 大家都到了正殿,除了太子与太子妃主位,其他人就是序齿左右坐了。 所有的阿哥都来了,包括翊坤宫两个小阿哥。两人都是奶嬷嬷抱着,认了新姐夫。 十七阿哥还好,这两年也人前露过几次面;十八阿哥这里,却是头一回露面。 穿着红色小袍子,乍一看像是个小格格,眉眼很是精致。嫂子们大多见过,没有那么意外,哥哥们见了,都不由啧啧称奇。 大阿哥眼见着幼弟不怕生,还抱了一下,颠了颠,道:“有些五阿哥小时候的样子了。”五阿哥自然不记得这么大的情形,只笑着说道:“我小时候也这样好看么?”大阿哥点头道:“嗯,就是比小十八更胖乎,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他当时十来岁,抱着两、三岁的五阿哥都有些劲。 太子坐高座之上,瞧着大阿哥的做派,心里犯滴咕。好像大阿哥也变得聪明了。 这是得了高人指点?晓得拿幼弟来显示友爱了?补熙这个新出炉的和硕额驸,看着满屋的大舅子、小舅子也很是老实。 大家都是打新婚时过来的,只瞧着九格格的神色,就晓得这小两口还算投契。 舒舒也算是正经八百的看清楚补熙的长相,面容还带了几分青涩,不过瞧着身量不矮。 跟桀骜的舜安颜相比,这老实巴交的模样,简直就跟小白兔似的。四阿哥皱眉,还强忍着;十四阿哥却是直接拍了补熙的肩膀,带了几分轻慢道:“姐夫看着怪瘦,能拉五力弓不能?”九格格旁,瞪了十四阿哥一眼。 十四阿哥看房梁。也不知佟家子弟到底有什么好?不还是靠着国戚身份显达的? 补熙看着十四阿哥道:“勉强开八力弓。”十四阿哥:“……”他心里有些意外,下巴却是扬起来,道:“那不行啊,还差的远呢,汗阿玛能开十四力弓,大哥开十一力,三哥开十力……”补熙也晓得如今皇家的几位阿哥,多是文武比较出色,带了羞愧道:“奴才会继续练习的……”十四阿哥撇撇嘴,不说话了。 太子看着补熙,心情很是复杂。他想要亲近佟家,可是佟家显然另有打算。 如今外头已经有风声传出来,三阿哥与隆科多往来交好。舒舒站九阿哥身边,全程凑数。 十四阿哥犯蠢了。佟国纲跟鄂伦岱父子都是武官,补熙只是看着少年单薄罢了,作为长子长孙,这文武功课也差不了多少。 九格格带了额驸宫里行了 “初见礼”,认了亲戚之外,还要回国公府见佟氏族亲,跟大家见过后,就出宫了。 大家也就转了第二场,就是四贝勒府的 “洗三礼”。小阿哥还是头一次抱出来,用水一浇,就 “哇哇哇哇”地大哭起来。也没有外人,七福晋等到收生姥姥给小阿哥 “洗三”后,就要抱。女卷们就转到月子房探看四福晋去了。到了屋里,眼见着四福晋带了抹额,躺炕上,大家就彼此见过。 三福晋直接炕边坐了,看着四福晋道:“这是缓过来了?瞧着倒是没怎么遭罪。”四福晋因怀孕比较丰腴,脸色白白嫩嫩的,瞧着是不错的样子。 她就笑道:“比生弘晖的时候时间快,这两日晚上也歇得好。”说着,她望向五福晋道:“恭喜弟妹了。”五福晋道:“谢谢四嫂,也恭喜四嫂……”方才看到小阿哥的时候,五福晋都移不开眼,羡慕小阿哥胖乎,还羡慕小阿哥头发长得好。 自己的儿子比堂弟大将近一个月,分量也就这样,头发都没有这样黑。 四福晋又望向七福晋。七福晋笑道:“方才我抱了侄儿回来的,回头四嫂出月子了,帮我留两件侄儿的小衣裳,我压到枕头下头引个阿哥。”她大大方方的开口,四福晋也就痛快道:“好,多给你留两件。”到了八福晋这里,四福晋就岔开话,道:“眼下不冷不热的,是不是该用药了?年底的时候还要出来,再耽搁下去,又要一年……”实不好提孩子。 要不然好像显摆似的。八福晋没了戾气,平和许多,点头道:“嗯,昨儿进宫跟惠妃母了假,等到年底再入宫给长辈请安。”四福晋点头道:“时间宽裕就好。”到了舒舒这里,四福晋就道:“多亏弟妹了,送了好几笼乌鸡来,鸡汤比寻常的鸡汤更鲜美,吃了浑身也热乎乎的。”舒舒道:“不用客气,都是自己庄子上散养的,也不什么事儿。”不单单四福晋这里送了,上个月五福晋那边也送了两笼。 比寻常的鸡肉质更弹牙,也更补。想到这里,四福晋有些脸红。她信了舒舒的话,也打算亲自抚育小阿哥几日,原还打算奶水不足,结果每日两顿鸡汤喝着,就涨得厉害。 略有富裕……前头,三阿哥正拉着四阿哥说话:“隆科多什么意思?你得罪他了,如今他御前当班,别嘴歪了说你坏话,要不我摆一桌,你们有什么好好唠唠?”四阿哥摸索着茶杯,没有说自己最后两次没有回信,犹豫了一下,说了借宅子之事,道:“那虽是佟家旧产,可额涅给了我,转到我名下,就不好收留佟家秀女了,这瓜田李下的不方便,隆大人许是恼这个……”三阿哥听了,不由沉思道:“佟家这一房选啊,京里亲族多,那盛京族人过来,还用从外头借宅子?”这听着就不对劲,明显是抱着打算,想要将人推给四阿哥。 三阿哥皱眉,看着四阿哥。这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多罗贝勒,可以请封一个侧室。 四阿哥神色不动,看着三阿哥,道:“那宅子我给九格格添妆了,此事不好拿出来说,就算了,等过些日子,说不得隆大人气就消了。”三阿哥点点头,心里却琢磨开了。 佟家盛京过来的秀女,老四没接,那佟家打算往哪里送?不会是盯上自家了吧? 这便宜占不占?五阿哥手中拿了苹果,正 “吭哧吭哧”地吃着,却是越吃越饿,催着四阿哥道:“四哥,眼见正午了,是不是该开席了?”四阿哥听了,没有立时点头,望向其他几个兄弟。 七阿哥坐着,面表情,不吭声。八阿哥坐着,面色温煦,不吭声。九阿哥正跟十四阿哥说道:“往后别小瞧人,回头比试了,比不过寒碜不寒碜?侍卫处如今改制了,不养废物了,没七力弓不许补侍卫,老公爷跟鄂伦岱也都是悍将!”十四阿哥带了不忿道:“就是瞧着纨绔子弟似的,不像有出息的,白瞎了九姐。”九阿哥摇头,刁难姐夫没有这样刁难的。 回头对方记仇了……那就好好修理两顿。十三阿哥跟十二阿哥说话,不知说什么。 正好管事进来禀,要开席了,众人就换了地方。女卷这里,月子房也不好多待,陪着四福晋坐了一刻钟,大家也回到前头吃席。 四福晋不,也没有女卷能代四福晋待客。觉罗夫人寡居,并不好到前头宴饮。 也没有旁人,三福晋为长,就招呼大家好吃好喝。看着桌子上菜式,舒舒与七福晋、十福晋都笑了。 也是燕翅席,应该是从外头叫的,跟她们上次吃的大同小异……用了席面,大家就散了。 舒舒与九阿哥回了皇子府,还带回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难得放假一日,他们不想这么早回宫,就过来看舒舒家的暖房。九阿哥想起了他们之前小汤山摘菜的事儿,道:“别白看,也摘摘菜,四下里孝敬孝敬,我们娘娘那里别拉下。”一句话听得几个人都心动。 十四阿哥掐着手指头道:“那这样说的话,可要摘不老少,汗阿玛处,宁寿宫,几位妃母处,敏嫔母处,还有贵人处……”九阿哥豪气道:“摘,也是你们的孝敬。”嘻嘻,汗阿玛跟太后都是明白人,自然晓得这是谁家园子里的出息。 等到了暖房外,十四阿哥又开始作妖,指了暖房旁边的两颗柿子树道:“九哥,九哥,我还想要摘柿子……”实际上,柿子树上的柿子都摘的差不多了,就留了树顶上的喂鸟。 那么高的地方,那么软的树杈,谁敢让他爬树?九阿哥立时道:“爷瞧你像柿子,规矩懂不懂?跟鸟抢什么食儿?都烤成柿饼了,回头给你们装两盒子。”十四阿哥撅着嘴,不高兴了,道:“那树顶上的柿子肯定更甜,不摘才是糟蹋东西呢!”九阿哥翻了个白眼,吩咐了何玉柱两句。 何玉柱下去,一会儿扛了个挑竿过来。 “摘吧,不摘干净不许走!”九阿哥道。十四阿哥看着挑竿没了兴趣,不爬树还叫什么摘柿子?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帖子(第三更) 十四阿哥不惦记爬树了,老实地跟着十三阿哥后头拔萝卜去了。十二阿哥没有过去,跟九阿哥道:“隆科多将左右的院子都占了……”佟家二房的公府改造成了公主府,赐给了九格格。 隆科多眼下住的,是皇城里的赐宅,一个五进宅子。还是九阿哥得了御前吩咐,专门叫人收拾出来的。 九阿哥惊讶道:“带了多少人回来?一个五进大宅住不下,还要连着三处?”十二阿哥道:“好像说是回京拉了四十多车的东西,男女人口带了一百多人……”九阿哥不由皱眉,道:“这挨着的是谁家的院子?是不是仗势欺人了?”皇城里的宅子都是挂内务府下的,包衣人口也好,得了赐宅的尚书大学士也好,只有居住权。 这五进大宅,都能做宰相第了。大学士张英的赐宅,就是五进。 “董家的……”十二阿哥道。九阿哥听了,心里不痛快道:“这是瞧着董家没了个主位娘娘,包衣里的名声也坏了,就欺负人?”十二阿哥摇头道:“应该就是赶上了,换了其他人家挨着住着,指定也换。”除非是大学士张英那样身份的,佟家不会轻动,其他人当不他们眼中。 九阿哥想想也是。以佟家人的傲慢,素来目中人,压根就不用挑着人欺压。 “太跋扈了……”九阿哥记下此事,不大乐意。那不是董家的宅子,那是内务府的宅子。 直接撵人占房,连个招呼也不打。要知道这些官房,还要交房租,就是价格极低。 等到三位阿哥九皇子府混了一顿晚饭,连吃带拿的离开,九阿哥就回了正房,跟舒舒提及了隆科多,神色有些迟疑。 “你说汗阿玛晓不晓得此事?爷要不要去状?”舒舒想了想,道:“还是静观其变吧,他刚回来,御前应该会叫人关注他,未必不晓得此事,爷特意说这个,倒像是上眼药似的。”关键是损人不利己,还得罪小人,没有必要。 九阿哥皱眉道:“那爷就任由他猖獗?回头占了宅子不够,再占铺子怎么办?”舒舒道:“按照规矩行事就是,董家的宅子被侵占之事,就算爷捅到御前,可是回头御前对质,董家人这边怕是也会说是心甘情愿转让,到时候爷反倒是里外不是人了。”九阿哥摸着下巴,道:“还真保不齐,董家这半年坠了声势,如惊弓之鸟,怕是不敢得罪佟家。”舒舒劝道:“从礼法上说,隆科多是爷的嫡亲舅舅;从血脉亲缘上说,是爷的亲表叔,连三阿哥、四阿哥那样的年长阿哥对上隆科多,也只有态度恭敬的,爷还是离他远点儿,省得应付着还心烦。”九阿哥撇撇嘴,道:“你说的对,爷离他远点儿,不过该记的账都给他记上,爷不去御前说,可旁人也有往御前说的……”夫妻两个计划的很好,想着就是自己人情往来少,跟佟家本也没有什么走动,轻易也对不上,结果次日就收了佟府的帖子。 九月二十五皇城的佟宅摆温锅酒,下帖子邀请诸位皇子与皇子福晋参加。 这日子略仓促,提前两天派帖子,不算恭敬。可是按照舅甥来说,也没有什么挑理的地方。 名义上是至亲,还是长辈,跟平辈之间的宴饮还不同。九阿哥去了内务府衙门,舒舒看着帖子,也是奈了。 即便好奇李四儿,可是也就是一丢丢好奇,不值当她折腾一回。可是帖子派下来,宫里还看着,也怠慢不得。 没有法子,她就叫了邢嬷嬷吩咐道:“去三贝勒府一趟,送两筐果子过去,问问三福晋那边的乔迁礼怎么预备。”之前,舒舒这里也预备过乔迁礼,是诸皇子开府的时候。 可是佟家这里不熟,不好随那时的例,就只能比照三福晋行事。邢嬷嬷应了,带了个小丫头,坐车前往三贝勒府。 *三贝勒府,正房。三福晋看着帖子,很是摸不着头脑。自己跟佟家是有人情往来,可那是佟国维问罪之前,是佟国维夫妇的寿礼跟年礼。 佟国维是皇子们的舅爷,也是名义上的外祖父之一。到了下一层舅舅这里,就没有这个孝敬了。 三福晋不知道该怎么预备寿礼,想了想,唤了个婆子吩咐道:“拿三爷的牌子入宫,去求见太子妃,就说代我给太子妃请安,再问问太子妃佟家的乔迁礼怎么预备。”总要有个拿主意的,这个主意她不好拿。 多了少了,下边的弟妹们都随她行事,容易落不是。婆子应声,往宫里去了。 随后,邢嬷嬷到了。三福晋实话实说道:“我这也没有定例,不晓得怎么预备,叫人请教太子妃去了,等得了准信,打发人去诉你们主子。”邢嬷嬷应了,回去如实禀舒舒。 舒舒这里,正跟十福晋说话。原来十福晋收到佟家的帖子,叫人预备礼,也是没有找到前例,过来找舒舒拿主意了。 “那是佟家呢,是不是还要看九姐的面子,礼不能薄了?”十福晋道。 舒舒道:“从众吧,看三嫂那边行事。”实际上佟家两房并不是算亲近。 鄂伦岱的性子骄横,生父时都不大恭顺,父子反目的架势,对叔叔、堂弟们也没怎么放眼中。 等到邢嬷嬷回来禀,说是三福晋打发人往毓庆宫去了,妯里两个面面相觑。 十福晋惊讶道:“这么小心么?三嫂都不能做主……”舒舒道:“要是佟家繁花锦簇时还罢,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仔细周全,不好得罪人。”旗人爱面子,伤人面子,也是惹仇怨。 十福晋点头道:“那就等着吧,哎,怎么选了二十五,咱们又要跑一天……”舒舒看着帖子,也觉得蹊跷,叫核桃拿了黄历过来。 她翻到九月二十五那天,这日立冬,宜扫洒与沐浴,忌诸事不宜。九月二十六,宜会亲友,忌搬家。 一直到月底,都没有什么好日子,可都比二十五这天好些。是故意的,还是意的? 还真是胆子大。到了下午,三福晋打发身边嬷嬷过来了,手中拿了一个礼单过来。 “是奴才去的宫里,见的太子妃,太子妃说了,按照诸位皇子爷的乔迁礼的六成预备的,我们主子就预备了这几样……”舒舒接了礼单看了。 总共是六样礼,四件摆件陈设,剩下就是四坛酒、四桌饽饽席。舒舒见了,有些舍不得,少说也要两、三百两银子。 她名下的铺子,有的一年下来,也就是这个利润。这嬷嬷还要往其他皇子府去,舒舒就吩咐核桃预备了双份荷包,送了出去。 十福晋凑过来,看着这个道:“不是说礼尚往来么?咱们去年搬家的时候,佟家也没送礼啊,那咱们是不是亏了?”舒舒也觉得亏。 可是有些钱不能不花,如隆科多这边,还有道保那边。谁叫康熙年岁越大越念旧呢,对长幼尊卑也格外意些。 她就对十福晋道:“估摸着价格来,瞧着三嫂这礼单,前头的四样摆件,差不多是一百八十两银子,剩下二十两银子的酒跟饽饽,咱们别超了三嫂,不恭敬。”谁家也不缺摆件器物,就从库房里找没用的凑数就是了。 十福晋听了,不由皱眉,道:“可那边的摆件,多是金银器为主,没有那么便宜的怎么办?”晓得是打水漂,有去往的,她也舍不得真金白银。 舒舒正喝茶,就道:“那就从府里存着的瓷器里找,茶壶茶杯什么的,或是花瓶之类的。”十福晋有了方向,点头道:“那我晓得了,就按照那样的去预备……”估摸着九阿哥要回来了,十福晋就回隔壁去了。 舒舒叫核桃拿了大库房的册子。内务府的节礼都直接造册入大库房。其中能送礼的也标出来。 因此这四样礼就比较好凑,茶器一套、花瓶一对、琉璃山子一架、书架小屏风一座。 看着花里胡哨的,实际上加起来不到二百两银子……*下一更5月30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后怕(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从衙门回来,看到礼单,也带了舍不得,道:“没有再便宜的物件了?” 舒舒道:“这样就行了,再少就是打脸,还不若不去。” 九阿哥轻哼道:“隆科多是不是太托大了?皇子阿哥们都派了帖子!” 舒舒说了往三贝勒府打发人之事,道:“正经长辈,谁敢轻慢呢?咱们从众就好了,就是露个面罢了。” 九阿哥点点头,不情不愿道:“就这样吧……” 他如今也不是孩子,晓得什么是场面事儿。 大家过去看的不是佟家,也不是隆科多本人,还是看的乾清宫。 * 毓庆宫中,太子带了不快,看着礼单,跟太子妃道:“是不是预备的太厚了?” 只是公爷的儿子,还是已停封的公,又不是承爵人,凭什么毓庆宫还要送乔迁礼? 送就叫人随便预备些酒跟饽饽席过去凑数罢了,为什么还要送陈设摆件? 太子妃看着太子,没有应声。 帖子不派过来还罢,既是派过来,晓得此事,礼就是要送的。 住在宫里,多有不方便之处,他们不好轻易出宫,可是礼数要周全。 这个礼单也不可能更改。 之前已经叫人带给三福晋做参照。 “爷到底在恼什么?” 太子妃带了不解问道。 先头佟家人没有回京前,太子还专门嘱咐了一句,记得预备乔迁礼,这大半月功夫,就改了主意。 太子哑然。 他是没想到隆科多是这样的隆科多。 本以为之前在盛京见了佟国维,两家也有默契。 佟家还安排了盛京的秀女入京,那是给毓庆宫预备的。 可隆科多回京后,却没有亲近毓庆宫的意思,反而亲近三阿哥去了。 他觉得有些打脸,才不想给隆科多体面。 眼下太子妃揭开此事,他就有些羞恼,很是不客气道:“尊卑有别,毓庆宫的财物有数,不是让你充大方换好名声的!” 太子妃看着太子,什么也不想说了,只将礼单反扣过来,淡淡地道:“那尊爷的吩咐,这礼就免了?也不用打发人过去道贺?” “你……”太子脸上带了阴郁,看着太子妃很是不满。 太子妃神色很是平静。 不送就不送,只是少不得明日打发往三贝勒府说一声。 太子黑着脸,心里已经有了权衡。 真要是那样打脸,那跟佟家的关系就撕破脸,便宜其他阿哥了。 “太子妃的脾气是不是越来越大了,爷都说不得你了?” 太子看着太子妃,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喜。 太子妃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望向百宝阁上的钥匙盒,道:“要是爷不放心我管家,另安排人就是。” 而不是过来指手画脚。 太子是真恼了,“腾”地起身,大踏步的出去。 就是因为毓庆宫没有侧福晋,太子妃一人独大,倒是真当能与他比肩…… 无论如何,要抬举个侧福晋上来,否则太子妃越来越跋扈。 * 四贝勒府,书房。 四阿哥看着眼前的两个折页,一个是佟宅的帖子,一个是三贝勒府送来的礼单。 眼下四福晋还在月子里,这个礼单,就要四阿哥自己拟了。 他在犹豫,要不要加厚。 以他跟佟家的渊源,是该加厚的,可是有三贝勒府的礼在前。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顾着长幼,从众…… * 两日匆匆过去,这一日就是九月二十五,往宫里请安的日子,也是佟家宴客的日子。 这一日,北宫房这里,往皇城里的马车少了一辆。 八福晋因为治脸的缘故,未来几个月都不往宫里去了。 在九阿哥的干瞪眼下,十福晋依旧是挤上了舒舒的马车。 她带了几分兴奋道:“九嫂,我阿哥到京了,带了好些吃的,除了腌山杏,还有野果酱、蘑菇干跟韭菜花……” 舒舒听着“腌山杏”,都觉得倒牙了。 去年孕吐的时候,可是吃了不少。 眼下,她更惦记着韭菜花。 想到庄子里还有口外运来的羊,肉质更嫩,舒舒就道:“明天叫人送两只羊过来,你跟十弟过来,咱们吃手把肉、烤羊排……” 十福晋立时道:“焖饭也好吃。” 这不是蒙古的做法,蒙古这边不吃大米,主食多是面果子为主。 是舒舒参照西北做法,做的羊肉焖饭,十福晋吃过就爱上了。 吸饱了羊汤的大米,油润晶莹,味道荤香儿。 舒舒也想吃了,想起了下午的席面,有些意兴阑珊,道:“多半还是燕翅席……” 谁叫眼下京城流行这个,这个也贵,显得体面。 十福晋听了,嘴角也耷拉着。 没有吃过还罢,吃了三回,也差不多够了。 她摸了摸肚子道:“怪不得蒙古那边不流行吃燕窝、鱼翅,大家还是更喜欢肉,吃这些尝尝就好了。” 舒舒就道:“那咱们对付一口就行,明天再吃好的。” 她已经犹豫,要不要打发人去百味居订两桌,晚上送到自己与十皇子府。 不过瞧瞧十福晋的身量,还是不要打扰十福晋减重。 十福晋馋了,道:“那再做个锅子吧,羊肉粉丝的,往里泡饼也好吃?” 舒舒道:“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明儿叫膳房做羊肉全席。” 十福晋听了心动,眼睛冒光,道:“那能灌血肠跟肉肠么?京里不流行这么吃,都想了。” 京城的羊肠,多少搁在羊杂汤里。 羊血熟之后烩汤。 听十福晋这样一说,舒舒也想吃羊肠了,点头道:“那就叫人多送两头羊,多灌些血肠,往宁寿宫孝敬一份,让太后跟两位太妃也尝尝。” 上回吃这个,还是三十七年北巡的时候。 十福晋来了兴致,想起一件事来,道:“九嫂,我们阿霸亥的羊不比口外的羊差,真要说来,肉质更嫩呢,今年来不及了,明年部里再来人轮班,就让他们也带些羊过来。” 舒舒想了想阿霸亥部到京城的距离,还好。 她就道:“那我到时候多订些,明年娘家那边的节礼,就加上羊。” 十福晋笑道:“那我也加上羊。” 妯娌俩说着话,到了神武门。 等到入宫,妯娌两个就暂时分开。 要是往常,舒舒少不得要掏出怀表看了时辰,在这里等五福晋汇合。 今日不用了,因为宜妃吩咐在前,五福晋接着坐月子去了,估摸着要等到太后圣寿时再入宫。 她就一个人往翊坤宫去了。 佩兰每次在正殿门口候着,今日却是反常,在翊坤门候着,脸色也多了沉重。 舒舒瞧着不对,却没有先开口,只放慢了脚步,看向佩兰。 佩兰低声道:“今早轮班的婆子来传话,说是香兰姐姐昨儿晚上没了……” 舒舒听了,诧异道:“是急症?” 佩兰道:“是早产,生下个小子后血崩……” 舒舒听着,不由一阵后怕。 早晓得产关难过,小松跟小棠的生母都是生产时没的,可是那是早先事,也是没有见过的人,跟香兰这种认识的还不同。 香兰这里,宜妃之前也露出话来,想要安排香兰去皇子府当差。 等到过几年,香兰生儿育女了,就进府做个嬷嬷,在阿哥、格格身边教规矩,还是使得的。 舒舒也是乐不得。 没想到没有那个缘分。 每次见宜妃,都是神采奕奕模样,打扮的也靓丽。 眼下宜妃却有些没精神,眼圈有些泛红。 翊坤宫内外,也多了几分安静。 十七阿哥也好,十八阿哥也好,都不在跟前。 舒舒上前请了安。 宜妃叹了口气,示意舒舒在炕边坐了,道:“十来岁就在我身边当差,陪了我十几年,实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个下场。” 深宫寂寞,主仆朝夕相处,情逾骨肉。 舒舒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道:“本还想着尼固珠开蒙前,姑姑就能入府当差,实没有想到会如此。” 宜妃苦笑道:“早知道她有这一劫,我说什么也不会放她出去。” 舒舒也不由担心起小椿来。 太可怕了。 回头得多嘱咐嘱咐,头一次生产时再小心也是应该的。 宜妃也想到这个,看着舒舒道:“不敢想,真是不敢想,想了都叫人后怕,幸好你跟你五嫂都平平安安的。” 舒舒也说不出香兰福薄的话,只道:“姑姑是招赘,那男人靠得住么?还有其他长辈亲人没有?” 香兰家里没人了,招赘的男人是她的亲表弟。 她当了十几年宫女,后头还是宫妃身边大丫头,嫁妆丰厚。 舒舒热心肠,怕孩子吃亏,毕竟这世上有后娘就有后爹,就多问了一句。 宜妃听了,眼圈更红了,道:“香兰命苦,男人没了,才动了胎气早产……” 舒舒这才晓得宜妃为什么情绪外露,这香兰的境遇却是有些惨。 那留下的孩子,就成了孤儿。 宜妃看着舒舒,犹豫了一下,道:“我打发管领妇人暂时照顾那孩子了,可是不是长久之计,想要托付给你们这里……” 舒舒就道:“娘娘放心,今儿就打发人去接,府里空屋子多着,安排人照顾就是,往后大了就在丰生他们身边当差……” 若是香兰没有崩漏而亡,等到孩子大些入府当差,多半也是这样安排…… * 月底了,打滚求月票。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预备(第二更求月票) 出门之前,佩兰拿了妆粉跟妆镜过来。宜妃拿着粉扑在眼下按了按,将之前的痕迹消了。 外头肩辇已经预备好了,是两座。舒舒见了,有些意外,望向宜妃。宜妃神态温柔,道:“眼下天冷了,寒从脚下起,少走几步是好。”舒舒没有说旁的,跟在宜妃后头坐了辇。 不管是宜妃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还是专门想起这个,都不重要。客客气气就行了。 婆媳两人乘了肩辇,到了宁寿宫。宜妃是后宫第二人,压轴出来,倒是也没有人撞上。 舒舒松了一口气。否则遇到步行的三福晋跟七福晋,还真让人别扭。三福晋……舒舒才想起一件事。 钟粹宫封宫了,那三福晋每次入宫请安,直接往宁寿宫来?宁寿宫里,大家都来的差不多了。 跟上次请安时相比,少了五福晋跟八福晋。九格格顺利出嫁,太后也放下心事。 要是花轿出的时候雨没停,那老太太还要担心。越是上了年岁,越是畏惧天意,相信这些恶兆与吉兆。 她想了听到的老话,许多老人过寿后就走了,就是因为太过操办的缘故。 她就嘱咐惠妃跟宜妃:“不爱过生日,一年比一年老,也不必太折腾,还跟往年一样,就行。”眼下宫里最热闹的话题,就是十月初太后六旬圣寿。 这是整寿,百姓人家都要操办贺寿,更不要说宫里。惠妃道:“今年是娘娘整寿,外头人还罢,宫里的孝敬还是要有的。”宜妃也道:“平日里就娘娘散财童子似的,四下里赏东西,也当轮到我们孝敬一回。”太后摆摆手道:“不耐烦那个,我跟皇上说了,不办宴了,少杀生,要不然长生天要记在我头上了,回头你们想要送东西,选两样素菜就行了。”惠妃跟宜妃对视一眼,没有应承。 太后就道:“听我的,不必凑那些没用的,送来送去的,也是压箱子……”宜妃笑道:“哪有到日子先现预备寿礼的?娘娘这话吩咐晚了,阿哥们孝顺,中秋节前差不多就预备好了寿礼,您要是不收,阿哥们也该难受了。”太后听了迟疑。 她晓得宜妃有分寸,宜妃虽说的是 “阿哥们”,可是并不会插手其他皇子府的事务,这指的就是五阿哥与九阿哥。 她望向宜妃身后的舒舒。舒舒微微颔首,赞成宜妃的说法。太后只能点点头,道:“那今年就这样吧,明年开始不用预备其他,寿桃、寿面就行了。”惠妃跟宜妃应着。 除了预备太后圣寿,今年还有两件事就是十七阿哥种痘之事。太后望向宜妃道:“钦天监给了日子没有?”宜妃摇头道:“还没有,皇上北巡之前提过一嘴,说是等圣驾回来,这大半月下来,也没提及此事,估计是之前没顾上。”太后点头道:“冬春都能种,你也不必着急。”宜妃点头道:“不急。”太后又想到十七格格,望向敏嫔道:“十七格格那边么?还用着药么?”敏嫔起身回道:“中秋后得了百日咳,太医的意思,还要咳些日子。”太后带了怜悯道:“怪可怜的,你费心了……”等到出了宁寿宫的时候,舒舒跟在三福晋、七福晋、十福晋后,步行出宫。 妯里四人,相视而笑。下午也是四人去吃席了。三福晋念叨着:“倒是羡慕五弟妹跟八弟妹了,不用去应付外客。”七福晋则道:“五嫂那里还罢了,说是坐月子养身子还说得过去,八弟妹那里,怕是佟家人要记上一笔。”十福晋听了,带了不平,道:“就是一顿饭,还不许人没空了?”三福晋轻哼道:“那是国舅宅,不一样。”十福晋望向舒舒,小声道:“那阿灵阿那边的公府怎么没请过客?”那边也是国舅府。 谁叫本朝有三位皇后。舒舒道:“应该也快了,三台吉回京,办喜事不是年底,就是明年年初了。”蒙古跟满洲一样,孝轻。 三七、七七、百日为主。巴林三台吉已经出孝,回京后多半就要娶亲了。 到时候,就是阿灵阿家嫁女之喜。出了神武门,大家就分别上了马车。 等到出了地安门,则是兵分两路。三福晋回家去了,七福晋则是跟着舒舒来皇子府了。 “出来一趟,不想折腾了,也想要先垫垫。”七福晋道她消息素来灵通,舒舒也乐意听她说八卦。 十福晋也没有回自家,跟着七福晋一道来九皇子府了。前几日在四贝勒府吃席,都没怎么顾上说话,正也要好好聊聊天。 舒舒还记得香兰之事,到了府里,先唤了邢嬷嬷过来,仔细吩咐了,道:“前阵子不是又选了两个奶嬷嬷备着大格格使么?抽一人过去,将香兰的孩子好好的带回来。”昨天刚落地的孩子,还是早产,还没有亲族长辈,怪不得叫人悬心。 “叫曹大人跟着,在左领那边报备,香兰留下的私房,直接造册封存……”舒舒仔细吩咐着。 抚孤是义举,可是还是明明白白得好。即便尊卑有别,可是账目还是当清白。 邢嬷嬷应了,迟疑道:“福晋,那安置在哪儿?”舒舒听了,有些迟疑。 她看了西跨院一眼,想到兆佳格格处。历史上,八阿哥夫妇就抚养过幕僚之女。 入关之前,也有包衣子弟抚育宫里。可是舒舒还是自私了些。眼下府里的格局正好,要是孩子送到西跨院,倒不是担心兆佳格格照顾不好,有乳母跟保母看着,而是担心勾得兆佳格格起了生子的念头。 见舒舒迟疑,邢嬷嬷就道的:“要不就安顿在奴才家吧?正好让老二家的学学怎么带孩子,要是能引出一儿半女的,也是两全其美之事。”舒舒听了,有些犹豫,看着邢嬷嬷道:“这孩子是遗腹子,生而丧母……”有人信这个,她怕邢嬷嬷为难。 邢嬷嬷道:“奴才也是打小是孤儿,不信这个。”舒舒这才点头道:“那嬷嬷受累了,除了奶嬷嬷,再选一个保母看着,除了两人的口粮,每月再从账上支五两银子做抚养银子。”邢嬷嬷并不推辞,谢了恩典,下去传话去了。 七福晋跟十福晋在旁,听了个齐全。七福晋叹气道:“只听说香兰姑姑出宫去了,这还不到两年的功夫……”十福晋在旁,也道:“我在内馆的时候,妃母打发人赏了两回东西,就是香兰姑姑送去的,跟三嫂差不多大,怎么就没了?”七福晋忍不住摸了下肚子,带了唏嘘道:“头次生产,就是这样凶险。”十福晋就道:“怪可怜的,那回头我也送份银子吧。”七福晋在旁点头道:“我也出一份,也是打过照面的。”舒舒晓得两人不差钱,点头道:“那我代孩子收着。”七福晋道:“幸好是个小子,还省心些;要是个闺女,不好教养。”舒舒没想那么多。 宜妃能开口安置的地方,不是自家这边,就是五皇子府那边。五皇子府内宅,不少是宁寿宫出去的嬷嬷。 宜妃开口,五阿哥夫妇也会接了孩子过去,可到底不如九皇子府这边方便。 对女人来说,产关就是生死关。可是她们的身份,这有子与无子还不同。 十福晋叹气道:“要是男人生孩子就好了,咱们不遭这个罪。”七福晋听了,想到那拉格格一胎连着一胎的,要是换到七阿哥身上,那才是真有趣。 要时候看哪个男人还惦记着三妻四妾,使婢成群。因为孩子,舒舒想起了下午要去的佟宅。 隆科多家回来一百多口,那除了佟国维跟舜安颜,其他人回来没有? “不是说有好些个小兄弟还没有成丁么?是带回京城,还是在盛京?”舒舒其实想问的舜安颜。 历史上九格格中暑而死后,舜安颜依旧得了重用,直到雍正朝才清算。 如今出来个名不经传的补熙,将舜安颜的额驸换了。七福晋抿着嘴道:“圣旨是隆科多复职,应该只有他这一支,佟家人脾气都不好,这位隆科多,之前也跟侄儿斗得热火朝天的,也就是去年出京了,要不然往后这爵位传承,还真是说不好。”舒舒道:“和硕额驸身份等同于公,固伦额驸身份等同于贝子,就跟佟家长房似的,眼下父子两个在朝廷上都有排在前头的,还有什么可争的?”七福晋摇头道:“和硕额驸又不往下传世,哪里比得过世袭罔替的一等公?”舒舒听了,明白舜安颜之前的傲气了。 怕是在舜安眼中,额驸的身份不是抬举,反而是拖后腿,所以在皇子、皇女跟前才不肯折腰。 还真是有大病。十福晋不解道:“公主子孙,不是要封公主台吉么?听说科尔沁部跟朝廷关系做好,迎娶的公主最多,有好几百的公主台吉?”台吉也是爵位,可以传承儿孙。 舒舒摇头道:“那是抚蒙的公主,在京的公主,就算封爵,也比那个低的多……”七福晋看着十福晋道:“早年爵位高些,公主的女儿能封县主的,眼下说不好了……”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乱招 隆科多性子桀骜,可是也不是傻子,自然没有上来就告皇子阿哥们的状。 他开篇是家门不幸,妒妇不仁,残害有孕妾室,自己子嗣艰难,成亲十数年,只有一子,关心则乱,发了心火,出手失了分寸。 幸好九阿哥福晋在旁制止,没有酿成不良后果。 至于后头被九福晋的侍婢偷袭,被大阿哥与三阿哥按住,九阿哥踹 圣驾还没有到京中,四阿哥这里先得了回信,暂时不必动孔尚任,等圣裁。 四阿哥就晓得,圣驾要回銮了。 他想了想,就往内务府去了。 九阿哥正看着十二阿哥初步处理过的公文,边看边赞道:“不错,有理有据的,就这样保持。”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很想要问一句您是不是太清闲了。 “咦?” 九阿哥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名,冷笑了两声。 乌雅家的人,要补蓝翎侍卫头领,正六品。 做梦! 这可是在他的小本子里记着的。 仔细看着三代,没有冤枉人,就是年礼减等的那家,这位想要补蓝翎长的,就是那个人的儿子,也是德妃的侄子。 再看之前的履历,正七品典仪,倒是也符合候选的挑拣,可是谁说就要选他呢? 负责内务府武官铨选的是都虞司。 内务府武职官出缺,是这边按照挑拣提出备选。 这备选可不是一个人。 九阿哥就看了第二位,也是七品典仪的,年岁三十八,在典仪任上已经十几年。 他就圈了那侗人。 论资排辈,这不是应该的么? 他可真是公正公平的好总管! 不过看来乌雅家是打通了都虞司的门路,要不然的话,这乌雅家的子弟年轻、资历浅,排不到前头来。 按照惯例,这种候选,本堂衙门这边不怎么插手,多是按照都虞司那边给的单子,直接圈前头的。 不单是内务府铨选如此,部院铨选也是如此。 九阿哥就在批复上添了两笔,“尔等勿要徇私,下次择适合人选上来” 这样的话,都虞司的郎中以后该晓得怎么选候补了吧? 九阿哥带了得意,撂了笔。 真正的人才,他是不会罢黜的。 他只是不给这些戚属人家机会罢了。 而且他还会一视同仁,将营造司一个郭络罗家备选主事的铨选也给打回去了,也给加了一条句,“有劣迹者不许推举,要择能者居之”。 九阿哥正洋洋得意,门口就有了动静。 四阿哥来了。 九阿哥忙起身道:“四哥您来的正好,正想着一会儿去都察院找您呢 四阿哥对他点点头,看着他面前几案铺陈着公文,手指上墨迹尤新,比较满意。 不过他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望向十二阿哥,神色和缓些,道:“这些日子在内务府行走,都学什么了?刀 十二阿哥早已经起身了,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九哥教弟弟处理公文 四阿哥听了,不由皱眉,看着九阿哥,带了不赞成道:“揠苗助长,还需徐徐渐进才是。” 九阿哥道:“白看着没用啊,还得自己上手琢磨,没事儿,有弟弟盯着,出不了纰漏。” 这大包大揽的劲儿,四阿哥更不放心了。 九阿哥眼睛转了转,想起了正事,将方才的两个公文找出来,讪笑道:“四哥,弟弟怕是要得罪人了……” 四阿哥望向他手中,道:“怎么了?” 九阿哥就将两个候选内务府职官的公文递给他。 四阿哥接过来看了,撂下乌雅家那份,觉得没有毛病,拿着郭络罗家那份有些迟疑。 “你外祖就要回京,是不是五阿哥跟营造司那边打了招呼?” 四阿哥沉吟道。 三官保已经免职,要举家回京的。 就是因天气寒冷,还没有动身。 现在天气暖和了,估计也要从盛京那边启程了。 九阿哥摇头道:“不会,那样的话,不会越过弟弟的,总要打发人说一声。” 四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看着九阿哥,带了赞赏道:“不错,用人公正,很是难得。” 九阿哥讪笑道:“弟弟平时也不插手内务府的文武人事,可是今天看到那七品典仪资历、能力都不差,却排在后头,前面的才二十来岁,补了典仪才一年多,就想的多些,一是觉得后头那人可怜,二是担心乌雅家的人打着四哥您的旗号在外钻营,汗阿玛既让后妃戚属人家退出内务府职务,肯定有汗阿玛的用意,顶好还是缓两年再说,很不必这个时候补缺……” 关于去年御膳房清退后妃戚属之事,四阿哥晓得的比九阿哥还多些。 他点头道:“思虑的很周全,确实该如此。” 九阿哥笑了。 他想起妻子说的“大道直行”,舒坦! 四阿哥道:“圣驾这两天就要回銮了,你好好当差,别老在家里了…… 九阿哥皱眉道:“弟弟也没闲着,不是练骑射么?” 四阿哥也是无语,道:“本不该临阵磨枪 九阿哥“嘿嘿”两声道:“本就是手生了… 不过他也感谢四阿哥过来一趟。 他生出八卦之心道:“四哥,庆德班还关着呢?” 四阿哥点点头。 九阿哥道:“不是说是石贵那小子是戏班的老板么?传了没有,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这么一说,四阿哥也想起一件事来,道:“听说你打发人去庄亲王府兴师问罪了?尹 他之前还担心庄亲王去找九阿哥的麻烦,没想到九阿哥这边先出手了。 京城就这么大,不少人猜测两家怎么叽叽起来了。 提起这个,九阿哥就气鼓鼓道:“弟弟之前还以为是管事的瞎折腾,才请了戏班子去酒楼,好么,这一问是那石贵安排?到底几个意思啊,弟弟也好奇着呢,才打发何玉柱过去问问,结果庄亲王护短,压根就不叫石贵露面,弄得弟弟也稀里糊涂的,总担心是不是被坑了……” 四阿哥看着他,摇头道:“他是长辈,你是小辈,有什么疑问也当你亲自上门才是,哪有只打发奴才上门的?” 而且还不是福松、张廷瓒这样的司仪长与典仪,只是身边的哈哈珠子太监,庄亲王没直接叫人将他们打出来已经是客气。 九阿哥卡壳了。 只想着先发制人,礼数有些不周全。 四阿哥道:“行了,你别再过问此事了,回头圣驾回来,汗阿玛会处置。” 九阿哥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他还是打算观望一下庄亲王的反应,要是对那个石贵不责不罚的,那他就要想法子收拾了。 总不能白吃亏。 到时候旁人看样学样,自己不得憋屈死了?! 等到回到皇子府,九阿哥就跟舒舒念叨着:“还真是好大的辈分!哼!有什么好牛气的?开国功王中就这一支不配享太庙,之所以抬举着,也是因矬子里拔大个儿罢了!&\" 舒舒道:“事缓则圆,没有必要这个时候跟庄亲王对上,最近不是有其他王府的人跟爷探口风么?”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那也抻着,等到行宫正式营造了,又是一个价……” 说到这里,他想起张家那边的事儿,道:“明天岳母去张家?” 舒舒点头道:“本就该如此,低头娶媳妇。” 要不然话,她是可以邀请张廷瓒妻子过来,可是太托大了。 如果她是福松的姑母还行,大着辈分,不会怠慢。 同辈的姐姐,即便怀孕不方便出门,可是这样叫人上门相看也不太妥当。 舒舒就请了觉罗氏来商量,果然母女俩一个意思。 最后就定下觉罗氏上门拜会宰相夫人。 九阿哥点头道:“也好,早落定早安心· 他想到自己的自在日子,道:“爷明天又得早起了!” 舒舒就道:“现在天长了,天亮的早,我陪爷一起早起 九阿哥道:“外头柳树绿了,价之前不是念叨着柳芽、曲麻菜什么的么?旁的还没有,现在只有柳芽,爷回来的时候路过地安门,看到有卖的,叫人买了,不过最快也要明早吃了,想要吃凉拌口的,就要等两天” 舒舒一听,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道:“柳芽这个没法自己种,婆婆丁跟曲麻菜却是能的,到时候叫人收集些种子,回头冬天种暖房里……” 九阿哥点头,道:“听你的。” 虽说这个种野菜有些可笑,可是有钱难买自己乐意。 想吃就吃。 他这应一声,舒舒反而迟疑了,低头看着肚子,道:“等生完孩子再说,万一口味变回去,就不种了。” 她自己是不喜欢苦味儿的。 偶尔喝一杯苦丁茶,也是当药喝的 等到次日,九阿哥就恢复了早上去衙门的行程。 这半月,他歇着上半天班,十阿哥也就歇着。 只是跟九阿哥猫在家里不同,十阿哥没闲着,带着十福晋轻车简从的,将内城与南城逛了个遍。 喝茶、听戏、下馆子,十福晋虽说在京城生活了一年半,却还是头一次在外头逛。 夫妻俩乐不思蜀,悠哉了半个月。 现在九阿哥恢复行程,自然也通知十阿哥。 十阿哥跟着也改了,兄弟又是同进同出。 他告诉九阿哥一个消息。 宗室考核的时间已经定了,就是三天后,考官也出来了,是领侍卫内大臣费扬古跟大学士马齐、正白旗副都统吴达禅。 九阿哥一听,来了精神,道:“汗阿玛不亲自考了?” 十阿哥点头道:“即便圣驾回銮,有科举案牵制着,暂时应该也顾不得旁的。” 九阿哥一下子松弛下来,道:“汗阿玛日理万机,本就不用事必躬亲。” 十阿哥最是晓得他的,见他如此神色,就道:“九哥打算告假?” 九阿哥点点头,理直气壮道:“是啊,现在解冻了,行宫那边也要开工了,爷得过去看看……”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生计 用了午饭,十福晋就先家去了。七福晋跟舒舒这里,小憩了一下。估摸着到了申初,妯里两个起身梳洗。 七福晋道:“这到了年底,正经闲不下来,婚丧嫁娶的多。”不但是宗室这里宴席多,那拉家、尚家、戴佳氏都是子弟繁茂。 “帖子排着,一直到过年不得闲……”七福晋坐在梳妆镜前,由着丫头擦脸,道:“这嫡福晋当的,真是跟大管家没什么差别了。”一家有一家的行事,舒舒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婶子给你兄弟选好人了么?”七福晋有一兄一弟,弟弟还没有成亲。 七福晋脸上露出一言难尽来。 “是人选不妥当?”舒舒道。那拉家跟董鄂家一样,都是正红旗勋贵,差不多世代都是与礼烈亲王的后代嫁娶,内宅都是宗室女。 七福晋吐了口气,道:“说不得咱们两家又要亲上加亲了!”舒舒听了,皱眉,想起一个人来:“福松的妹妹?之前不是说找好了人家么?”后头她也没有问。 七福晋道:“好像后来查出来那家子弟有眼疾,不能披甲,也不能考笔帖式,就是个废物,婚事就不了了之了。”对方也是勋贵子弟,中等人家,相看个已革黄带子女,就是不想太低娶的缘故。 结果福松这里又是皇子府司仪长,又是大学士女婿的,对方有些怂了,就找由子停了亲事。 “这年岁不合适吧?差好几岁……”舒舒道。大家前后院住着,小时候也一起玩的。 那拉二爷跟舒舒同庚,小生日,今年十八。舒舒表妹今年十四,明年才及笄。 七福晋道的:“哎,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我瞧着也不合适……”舒舒好奇,印象中那拉太太跟自己额涅似的,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宗女。 福松妹妹不算是好的媳妇人家,有个得力的异母兄,却是跟家里不亲近。 虽是觉罗氏的亲侄女,可是阿玛是赌鬼,额涅是小门小户,嫁妆也不多。 这亲事有些莫名其妙。妯里两个说了几句闲话,就整理的差不多。外头有了动静,九阿哥回来了。 晓得七福晋在这边,进来打了个招呼,就到前院梳洗去了。舒舒想起一件事,道:“七嫂跟七哥说了过来么?是七哥过来接您,还是咱们直接过去?”七福晋摇头道:“七爷不去,外头的帖子,七爷本来就去的少。”换了其他人家,七福晋就直接退帖子了,她也不会去;可那帖子是佟家的,三福晋还特意打发人跑了一趟,给了礼单参考,她问过七阿哥后,就没退帖子,打算自己过去。 舒舒并不算意外。七阿哥既是掌着宫廷内外的耳目,那肯定要慎独。可是贝勒府的身份所致,有些应酬往来还不得不露面,夫妻一体,那七福晋出面,也算是合了中庸之道。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舒舒与七福晋出来。没想到不单九阿哥等着,七阿哥也来了。 七福晋很是意外,顾不得多想,脸上就带了欢喜。眼见着七阿哥要骑马,七福晋忙拉住他的胳膊,柔声道:“正有事儿要跟爷说呢,咱们还是坐车吧。”七阿哥扯了下胳膊,却被七福晋搂得更紧了,没有从七福晋怀里扯出来,望向舒舒跟九阿哥。 舒舒已经移开眼,紧了紧身上披风,望向十皇子府门口。马车也备着了,人应该快出来了。 她又望向了眼八贝子府门口,那里没有停车,是停了马。舒舒就催促九阿哥,道:“爷,咱们也上车吧……”九阿哥先扶舒舒上车,而后才自己上了马车。 眼见着天气变冷,马车里也冷,只是还没有烧炭。春捂秋冻。都要按着节令来,否则的话,更容易感冒。 所以马车里的炉子,或是手炉脚炉熏笼这些,都要十月初一才开始用。 九阿哥直接将舒舒的手握在手心中,带了心疼道:“到底不一样了,去年的时候都是你给爷捂手。”那时候舒舒的手热,九阿哥的手冰。 舒舒道:“阿胶跟海参都开始吃起来了,养一冬天就好了。”九阿哥道:“太医开的药也得按顿喝,苦就苦些。”舒舒道:“叫膳房做了不少糖搁着,不怕苦。”有姜糖,有水果味儿的硬糖,还有各色茶叶做的茶叶糖。 九阿哥道:“可惜了了,五月里内务府腾出的那些铺子中,就有一家卖糖的,生意可好了。”舒舒笑道:“又不差那个钱,皇城里的铺子还是算了,麻烦太多。”九阿哥道:“咱们倒是避嫌了,不占这个便宜,可有脸大的,隆科多到底怎么想的?上午爷去衙门才晓得,他打发人去会计司了,要赁景山西大街的几处铺子。”自然是赁不成的,因为皇城的铺子,如今订年限招投标。 不少铺子都是五月里刚租赁出去,下一回是在三年后或五年后。允许转租,房租却是只能升不许降的。 “寒碜不寒碜,来占这个便宜?还以为能几十两银子租个旺铺,转手就几百两的房租差价?”九阿哥滴咕道。 舒舒也觉得好奇,道:“去年驱逐佟国维一家的时候,也没有收产业,两辈子国戚,当不差钱才是。”九阿哥道:“佟家没有分家,隆科多应该是自己寻摸零花钱吧!”舒舒道:“应该是,带了一百多人口下来,管这嚼用月例的,一个月就要几百两。”京城居,大不易吃喝拉撒都要真金白银。 有的地方井水苦涩,吃水都要花钱买甜水。马车走了一刻钟半,进了地安门,顺着皇城跟往东,又是一刻钟,到了佟宅。 这是内务府营造办修缮的,外头看着是簇新的五进大宅。前头骑马的四阿哥与八阿哥已经下马。 门口迎客的不是隆科多,而是法海带了个十来岁的少年。法海面上带了几分生硬。 四阿哥与八阿哥对视一眼,脚下没动。法海带了那少年上前,恭敬道:“四爷,八爷……”四阿哥道:“隆大人呢?”法海道:“三爷到了,三哥正在陪三爷说话,打发奴才带了侄儿过来迎诸位爷……”四阿哥脸色不好看,那不是隆科多托大不出迎的理由。 后头的马车也到了近前。大家也先后脚的下了马车。眼见着门口的境况不对,大家也都犯思量。 七福晋垫起脚尖,跟七阿哥滴咕道:“还真是不见外,这是只论长幼,不论尊卑了?将诸位皇子阿哥当成亲外甥了?”亲外甥跟前,也不敢如此才对吧? 赫舍里家那边在太子跟前不论君臣?还是钮祜禄家那边在十阿哥跟前充大辈? 有些扯澹。门口有人往里传信,赫舍里氏急匆匆地过来迎候。 “七福晋、九福晋、十福晋……”赫舍里氏恭恭敬敬,蹲福见礼。等到她见了礼,七福晋才挑眉,扶了人起来,道:“舅母客气,也不是旁人。”女卷直接引到正院去了,诸皇子阿哥被法海引着,往前厅去。 眼见着大家都不吱声,九阿哥也没有出头的意思,只跟十阿哥小声道:“平日里见法海师傅还算是明白人,怎么又犯湖涂了?跑到这里当个迎宾管事?”不是被嫡兄视为奴仆,才兄弟不相亲的? 这是要巴结堂兄?身份都不顾了?十阿哥想到法海方才神态,小声道:“估计之前收了帖子只当是过来做客,被临时抽了壮丁。”要是法海不露面,就要隆科多亲自出来迎候。 否则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带了管事迎贵客,那看着也不像话。九阿哥撇撇嘴,道:“就想这些歪的,按照规矩行事不就行了么?”客厅里,三阿哥与隆科多正宾主分坐,两人说的正是包衣事。 隆科多道:“皇上宽容,养大了包衣的心思,不过是奴才秧子,倒是比肩开国勋贵了,不说别人家,就说董家,不过是祖上有微末功绩,就占了这半条街的官房,简直是岂有此理。”三阿哥也不喜董家人。 他可是记得清楚,会计司那边闹了一场,最后便宜了董殿邦。只是不过是畅春园园膳房总管,直接升了会计司郎中。 三阿哥就道:“都当自己是正经主子呢,压根不将皇子阿哥放在眼中,各个衙门的缺儿,也让他们弄成了‘世职’,确实可笑,舅舅没看到上半年的热闹,慎刑司抄了不少人家,家家那地契、房契,都是一箱子一箱子的,家里人口也多,妾室、通房十来个,除了外头民人,还有不少纳八旗正户女子为妾的,这叫什么事儿?”隆科多四十来岁,脸色带了倨傲,道:“撞到爷手里,也是他们倒霉……”说到这里,他指了指东西方向道:“董家腾了宅子,剩下的,爷还要他们名下的铺子!”三阿哥听了有些迟疑,道:“董家是太皇太后名下内管领,后后也划在宁寿宫……”这打狗还得看主人。 更不要说董家虽被发作了一回,可是董殿邦这个会设司郎中还是皇父钦点……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亲家母 隆科多傲然道:“奴才秧子人家,得了太皇太后多年恩泽,已经占了大便宜了。”五月里内务府地震,也将内务府敛财的手段露了出来。 眼红这块肥肉的,大有人在,隆科多就是其中一人。谁叫皇上赐宅在皇城呢,近水楼台先得月。 要是不出手,可就亏了。三阿哥神色不变,心里却是犯滴咕。这也太狂妄了。 包衣联络有亲的,就算他们这些皇子阿哥要收拾谁,都要束手束脚,好好筹划。 到了隆科多这里,压根不将人当盘菜。他之前还挺乐意跟了隆科多亲近的,眼下心里萌生退意。 往后还是远着些。天要令其亡,必先令其狂。上一个这样桀骜的,是索额图。 隆科多身份没有到那儿,可是这行事够猖獗的,感觉这下场好不了。这会儿功夫,法海也引着诸皇子阿哥到了。 三阿哥没有动,隆科多看了一眼,才起身道:“诸位阿哥来了……”九阿哥跟在哥哥们后头,见了他这神态,觉得恶心。 他看了十阿哥一眼。还是要忍住,可是也这太狂妄了,见礼都不见。后头隆科多夫人呢? 会不会也端着舅母的架子?不过瞧着方才的行事,跟隆科多不是一类人……正院,正堂。 请诸位皇子福晋坐了后,赫舍里氏拉着法海之妻富察氏敬陪末座。这个富察氏是出身正白旗,是四贝勒府侍卫傅鼐的姐妹。 这还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师母,舒舒就多看了两眼。跟傅鼐模样并不相似,看着也是温柔腼腆的模样。 三福晋看着赫舍里氏,道:“不是乔迁宴么?今日就这几位客了?”赫舍里氏起身道:“怕人杂惊扰贵客,我们老爷就摆三日酒,第一天请诸阿哥,第二天请宗亲,第三天请姻亲。”三福晋听了,倒是也能理解。 就是贝勒府前年的乔迁宴,也是分着请的。就是略有些不自在,怎么落下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阿哥了? 要是从孝康章皇后说起,那两府的阿哥也是佟家外孙。赫舍里氏不是圆滑的性子,富察氏也性子娴静,一时之间,倒有些冷场。 这会儿功夫,就有个婆子低头进来,在赫舍里氏跟前附耳说了两句。赫舍里氏听了,蹙眉,望了眼几位客人。 三福晋面上带着笑,可是不减威严气派。剩下七福晋、九福晋与十福晋都不怎么开口,可是谁敢慢待呢? 都是高门出身。她掩下苦笑,想起隆科多的吩咐,带了几分拘谨,起身道:“诸位福晋难得过来,我们大格格想要过来给诸位福晋请安。”这都是做客常有之事。 女卷没有什么避讳的,就算赫舍里氏不开口,三福晋接下来也要问问孩子。 隆科多子嗣不多,眼下只有一儿一女。三福晋就点点头道:“叫表妹进来吧,咱们也见见。”来之前大家对佟家的情况也了解些,晓得小辈两人,长子嫡出,还有个庶女,生母是隆科多的侧室,是个红带子。 这是佟家嫡支之女,往后的前程错不了。眼见三福晋点头,赫舍里氏就点头。 那嬷嬷下去,而后门口就有人进来,是个牵着小姑娘的嬷嬷。那小姑娘看着五、六岁年纪,穿着缂丝缎子小褂,脚上的软底鞋上镶了珍珠,脖子上带了八宝金项圈。 就跟画里出来的似的,眉眼俊秀,小嘴粉都都的,玉雪可爱。不管是有女儿的,还是没有女儿的,见了这孩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小姑娘进来,对着赫舍里氏带了几分亲昵,道:“额涅……”赫舍里氏面上也带了笑,招呼小姑娘上前,道:“额涅昨天怎么教你的,见过几位福晋……”小姑娘落落大方,看着几位福晋屈膝道:“奴才见过几位福晋,请福晋安……”即便之前闭嘴不言语的舒舒与七福晋、十福晋几个,目光也都在这孩子身上。 七福晋与十福晋是觉得这小格格太好看了。舒舒心里则有些迟疑。隆科多的儿女,好像只有三人。 除了嫡长子之外,其他两个都是李四儿所出。眼前这个小格格是殇了,还是外室女接回家寄名? 瞧着小姑娘跟嫡母的互动,自然亲近,应该不是李四儿之女吧?三福晋也有女儿,眼下也会爬了,长得也不差,可是她也承认,眼前的小女孩更可爱些。 她招呼小姑娘过去的,拉着小姑娘的手,仔细看了好几眼,道:“这可真是美人坯子,长得可真好。”赫舍里氏听了,看着小姑娘,神色有些怔忪。 三福晋已经摘下手上的珊瑚手钏,放在小女孩手中。小姑娘有些局促,望向赫舍里氏。 赫舍里氏温柔点头道:“好好谢三福晋的赏。”小姑娘点头,学舌道:“谢三福晋的赏。”七福晋坐在三福晋对面,这会儿也终于开口了,招呼小姑娘道:“大格格过来,也叫我瞧瞧。”小姑娘听话过去了。 七福晋也给了表礼,是钿子头上摘下的一朵烧红团花,道:“大格格拿去玩吧。”小姑娘按照规矩,也点头谢了赏。 舒舒看了七福晋一眼,对这小姑娘的出身有了猜测。七福晋方才看着这小姑娘,面上带出几分可惜来。 她可是消息最灵通的。凤巢之女,即便是庶出也金贵。宫里的佟妃就是庶出。 安郡王福晋,也是庶出。除非有一种情况,出身有瑕疵,才会被挑剔,也无法正常说亲,才会叫人觉得惋惜。 舒舒就也随大流,招呼了小姑娘在前。瞧着这小姑娘的模样,生母相貌不说倾城倾国,可确实出色。 那李四儿的相貌,应该差不了。倒是赫舍里氏,将庶女教养着正经格格的样子,可见心性厚道。 舒舒手腕一动,就露出里面两对手镯出来。这都是女卷出门标配,方便赏人。 舒舒也从手腕上摘下一只龙须镶宝手镯,做了表礼。到了十福晋这里,拉着大姑娘就舍不得撒手了,道:“哇,真跟画上下来的一样。”就是瘦了些,要是胖乎些,就跟观音旁边的玉女似的。 小姑娘被夸的红了脸,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十福晋。十福晋忍不住摸了小姑娘的脸蛋一把,看着三位嫂子道:“也就是我家没有阿哥,要不就将大格格抱回去了。”三福晋笑了,道:“可惜了了,这是表妹呢,不是表侄女。”咦? 十福晋不再说这个,面上却是带了疑惑,忍不住望向对面的舒舒。满蒙结亲,什么时候在乎过辈分了? 不是素来只论年岁么?舒舒轻轻摇头。十福晋就放下这个话,也摘下一串珍珠手链,给小姑娘套上。 小姑娘捧着好几样东西,望向赫舍里氏。赫舍里氏道:“先下去吧……”话音未落,门口大步进来一女子,身上穿着红色缂丝褂子,头上带了满钿,看不出年岁来,肤白似雪,凤眼高挑,目光直勾勾地望向舒舒。 舒舒神色澹澹地望过去,心里带了恼。不用介绍,也能猜到这人身份,应该就是那位李四儿了。 “九福晋摇头,是什么意思?”那女子盯着舒舒,高声问道。 “放肆!”没等舒舒开口,三福晋已经恼道:“你是什么人,大咧咧地闯进来?”佟家出嫁的姑奶奶? 居然敢这个妆扮,太狂妄了吧?那女子被呵斥,不见畏惧,竟是带了羞恼,面色不善地看着三福晋。 三福晋见她这混不吝的模样,望向赫舍里氏,皱眉道:“这是什么金贵人物?没学过规矩么?”赫舍里氏已经起身,带了羞愧道:“这是我们老爷的侧室……” “哈?”三福晋带了诧异,上下打量着那女子道:“红带子女?仗着出身就这样张狂,是不是张狂得不是地方?”那女子越发羞恼,却是挺着胸脯,没有认错的意思。 舒舒晓得这女子方才在门外偷窥,看到自己摇头了,这才上来质问,简直是不知所谓。 她看着赫舍里氏,道:“夫人还不撵人么?”隆科多之前做过正二品銮仪卫,赫舍里氏是二品诰命夫人。 去年佟家这一房爷孙三代差事都革了,可是内宅女卷诰命没有停。赫舍里氏讪讪道:“奴才这就叫她下去。”说着,赫舍里氏对那女子道:“耍什么疯?冲撞了贵人老爷能饶了你,还不快出去!”到女子轻哼一声,盯着舒舒,面上带了讥诮,道:“这不是亲家母到了么?还不兴我出来认认亲……”舒舒望向那女子,目光冰寒。 还真是发疯,做白日梦,做到自己头上。那女子瞧着舒舒的不痛快,却是 “咯咯”笑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不拘是皇孙阿哥,还是皇孙格格,我们老爷说了,九皇子府富贵体面,这亲呢,是结定了!”舒舒看着这女子,心里恼的不行,还真是敢算计,直接算计到自己头上,立时望向身后,吩咐道:“掌嘴!”小松站在她身后,摩拳擦掌,早就不耐烦了。 得了吩咐,她上前几步,扯了那女子脖子,就左右抡起大耳光来。 “啪啪啪啪……”耳光声响亮,一室俱惊。低烧中,睡觉睡多了,大家也早些睡吧,明早再看。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必要个说法(打滚求保底月票) 小松的力气,别说是女子,就是男人挨上都要头晕眼花。 这女子猖獗,侧室身份,就直接拿皇子府的小主子说事儿,舒舒恨的不行,小松也恨,没有留情。 几个巴掌下去,这美人面成了猪头,嘴巴里都是血沫子。 别说赫舍里氏跟富察氏,就是三福晋、七福晋跟十福晋都傻眼了。 平日跟在舒舒身边的黑丫头,居然是这个暴烈秉性。 三福晋的视线落在那女子的肚子上,腰身都撑起来了,瞧着四、五个月。 人命关天。 三福晋忙对舒舒道:“不值当跟奴才生气,训诫一二就是了。” 赫舍里氏也反应过来,面上带了不安,看着舒舒,眼中尽是祈求,道:“九福晋……” 舒舒望向赫舍里氏,淡淡道:“赫舍里氏,你要晓得,皇孙阿哥与皇孙格格,不是一个贱妾能冒犯的!” 小姑娘站在赫舍里氏旁边,被这惊变也吓到了,拽着赫舍里氏的衣裳,瑟瑟发抖。 小松的耳光还在继续。 赫舍里氏额头都是汗,求饶道:“九福晋,她轻狂无礼,怎么惩治都是应该的,只是眼下她有了身子,我们老爷子嗣单薄……” 那女子似得了提点,摸着肚子,哀嚎道:“肚子,我的肚子!” 舒舒却没有喊停。 小松有分寸,出手之前拽着那女子的脖领子,想要歪也歪不下去。 赫舍里氏没想到舒舒是活阎王,面色发白,富察氏望向舒舒也带了骇色。 七福晋也看到那女子的肚子,吩咐身后丫头道:“别傻站着,去太医院请太医……” 这是怕佟家心狠,用这妾室的肚子碰瓷儿。 真要心狠些,直接一尸两命,那一盆污水就要倒舒舒头上,少不得要背个“心狠手辣”的恶名。 这也不是正经女眷,到时候扯上干系都磕碜。 找太医瞧过,堵住这样的算计。 舒舒眼见着李四儿嚎哭声都弱了,眼睛都开始迷糊,对小松道:“行了,再打仔细手疼。” 小松应了,却没有松开李四儿,而是手里还提溜着。 十福晋在旁,看着小松两眼放光。 虽早就晓得小松力气大,是舒舒身边的女卫,可也没想到出手后会这样情形。 还真是牙齿乱蹦。 地上有些血迹,是这人刚才吐出来的。 里头还有白色的东西,就是打掉的牙齿,目测一下,应该掉了好几颗。 之前还是美人,眼下就是猪头了。 赫舍里氏看着李四儿的惨状,却没有幸灾乐祸,只有惊恐。 这是自己老爷起复的第一场宴席,就弄成这样情景。 外头说九阿哥夫妇跋扈,她还以为不实,没想到年岁不大,脾气这么大。 在亲戚家也没有顾忌,当着嫂子们的面也不收敛。 李四儿之前有些懵圈,眼下清明些,瞪着舒舒,手脚就开始乱踹,嘴里也道:“捏个小常府……” 主辱臣死。 不待舒舒吩咐,“啪啪”下来,小松又是两声响亮的耳光。 跟之前的不同,这两巴掌下去,李四儿直接抡昏过去,身子就往向下出溜。 小松直接单手拎了李四儿,将人摆在地上。 赫舍里氏看着双目紧闭、生死不知的李四儿,魂飞魄散,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舒舒脑子里转得飞快,此事不能在内宅毕。 欺负到脸上,只有打回去,否则隆科多的骄狂,将想要与九皇子府联姻的话一放,自家就要跟着丢人? 凭什么? 舒舒不允许旁人算计到三个孩子身上。 他们是她身上掉下的骨肉,是她在这世上最在意的几个人之一。 可是有着“祥瑞”之名,像隆科多这样生出谋算的小人就不会是一个两个。 也该杀猴骇鸡了。 她跟雕塑似的,心里已经盘算开了。 七福晋不避嫌疑,直接安排人去请太医,这是好意,不过想多了。 这是李四儿,隆科多的心尖子,哪里会舍得用这人做局? 不过她素来谨慎,并没有急着起身。 处置一个轻狂无礼的妾室不算什么,可直接问到隆科多面前,倒显示自己无理。 道理还是要讲的,她可是“常有理”。 十福晋望向赫舍里氏,带了不痛快,道:“你们家怎么回事儿?一个侧室,怎么敢对九嫂这个皇子福晋无礼?你们府上,不教规矩么?” 她之前瞧着赫舍里氏性子温顺,还当是好人,可是约束不了侧室,这好人也不太讨喜。 赫舍里氏羞愧道:“这……这是我们老爷内宠……” 三福晋最厌恶“内宠”两个字,看着舒舒道:“皮肉之苦算什么?都欺负到跟前了,别又怂了,直接送宗人府啊,这是‘大不敬’!” 夫妻一体,对皇子福晋不敬,就是对皇子不敬。 即便不流,也要关几天,教训一二。 赫舍里氏没想到三福晋火上浇油,本来就不善言辞,一着急嘴更笨了,说不出旁的,只翻来覆去道:“三福晋,九福晋,这都是亲戚……” 三福晋越发恼了,指了地上的李四儿,道:“这块臭肉是谁的亲戚?叫你一声舅母,莫不是当自己是老祖宗了?前头这贱人不规矩的时候,你在旁边当缩头王八,拦也不拦,眼下还有脸提亲戚?呸!” 说到最后,她直接唾了赫舍里氏一口。 赫舍里氏被骂的说不出话来,只嘴唇动着,露出几分凄苦来。 不过眼下也而没人同情她。 几位福晋都看着舒舒,带了关切。 今日佟家妾对舒舒无礼,也是对她们无礼。 本就是不相熟的人家,不爱凑的饭局,还这样遭遇,大家早烦了。 如今大家都是看舒舒的应对。 舒舒长吁几口气,脑子也清明许多。 她想了想,对几位福晋道:“三嫂、七嫂、十弟妹,今日我无端受辱,必要有个说法的,说不得搅了大家的兴致,耽搁了吃席。” 三福晋立时道:“说这些外道话做什么?咱们敬着长辈,有礼有节地过来做客,是来吃席的,又不是来吃气的,自然要有个交代,要不然往后不敢出门了,什么猫啊狗的,都能过来叫唤两声!” 七福晋则道:“今日阿哥爷们也都在,都请过来说说,是是非非的,还是辩清楚为好。” 十福晋也点头道:“叫大哥做主,将隆科多抽一顿,这是他家,就可着他收拾!” 舒舒却晓得大阿哥的处境,看似风光,实际上在诸皇子中最是危险。 隆科多是小人。 她不想要连累大阿哥,为人父母的,也当立起来,护着儿女。 她就道:“请诸位爷做个明证就好了,这女子癫狂无礼,隆大人是明白人,当会给个交代……” 说罢,她望向的赫舍里氏,道:“夫人叫个嬷嬷,带我的丫头去请人吧!” 赫舍里氏双腿一软,差点跪了,哀求道:“福晋,这……这……还请宽恕一二……” 真要闹到皇子阿哥们都过来,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舒舒要的,就是不能善了。 眼见着赫舍里氏黏糊,舒舒看了核桃一眼道:“你过去吧,跟九爷与诸位爷说说这边情形。” 省得让佟府的人说了,大家先入为主。 方才门口就有人想要出去报信,被小松给堵了去路,这才老实了。 核桃应了一声,就往外走。 这种五进宅子,格局都相仿,前厅也好找。 这会儿功夫,前厅的客人已经齐全。 大阿哥也到了。 他素来也傲气,不惯着隆科多脾气,即便今日过来赴宴,也是雄赳赳地坐着,打算对付一口就走的。 屋子里有些沉闷。 隆科多并不是全然鲁莽,在大阿哥跟前还是收敛几分。 他去年免职的时候是二品銮仪卫,可是在那之前,也是做了二十来年的乾清宫侍卫,自然晓得康熙对长子的看重。 在核桃带着人过来时,李四儿的丫头已经先一步跑到前院来。 今日正院都是贵客,李四儿敢闯进去,丫头还是在门外候着。 听到里头动静不对,还有哭嚎声,这丫头就有些懵圈。 她没想到几位贵客身上,只当夫人仗着客人的势磋磨李四儿,还害主子的肚子。 等到醒过神了,她转身就跑。 “蹬蹬蹬蹬”的,她一口气跑到前院,直接往客厅来。 到了门口,人傻眼。 门口站着一溜的侍卫、护军。 眼见着小丫头就往门口凑,“哐啷”一声,一个侍卫已经抽剑,呵斥道:“什么人?不许扰了贵人!” 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 这丫头也胆大。 这丫头退后两步,扯着嗓子大喊道:“老爷,夫人要害奶奶了!” 眼下已经立冬时节,门窗都紧闭,外头的动静就不真切。 屋子里吃茶的众人,都听得不大真切,只影影绰绰地听到什么“夫人”、“奶奶”的。 隆科多却是“腾”的一下子起身,疾行而去,“哐当”一下推开大门,高声问道:“你奶奶怎么了?” 那丫头带了哭腔道:“老爷快救奶奶,夫人传了奶奶过去,要教训奶奶……” 这门一推开,屋子里众人也听清楚这丫头话音。 大家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这是夫妻两个斗法? 什么时候不行,非选今日大家过来做客的时候…… …… 儿童节快乐,打滚求保底月票 下一更6月1日中午12点。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不能留了 大阿哥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不是偏着隆科多,而是察觉到鄂伦岱此举的不妥,不是跟堂兄弟关好赖的问题,是有违皇命。 皇命是要军流,鄂伦岱却想要人立毙。 十阿哥也想到此处,不由皱眉,望向苏努。苏努是明白人,不会让人真的死在宗人府。果然,这个时候苏努就吩咐旁边的人两句。 他旁边的人到了前头,对那两个人道:“这人还要出京呢,你们收着些力气,别耽搁上路!” 那两人应了,再打的时候,动静就没有那么响了,也不是血肉乱飞。大阿哥见状,不由一怔,望向苏努。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苏努一开始没拦着,反而到了一半才拦。 三阿哥在旁,小声解释道:“就是'和稀泥',没辜负皇命,也给了鄂伦岱面子。” 十阿哥的目光落在隆科多身上。 隆科多的脑袋耷拉着,人已经昏厥过去·· 院子里这么大的动静,连隔壁衙门都听见了,更别说宗人府内。 隆科多是皇亲国戚,关押的地方是静室,就是宗人府僻静的角落,跟三阿哥之前关押的地方差不多。 到了李四儿这里,是贱妾,就直接在一处牢室。 她手腕上跟脚腕上都是铁链,脸上青青紫紫已经消退不少,可是少了两颗门牙,看着有些古怪,十分颜色也只剩下三分,也没有人记得给她送换洗衣裳,身上缂丝褂子已经揉成一团。 她摘了手中的戒指,递给旁边吃瓜子的妇差,道:“外头怎么了?我们三爷出来没有?” 那妇差接了戒指,嘴里咬了一下,目光又落在李四儿的手腕上的镶宝金手镯上。 前几日不敢折腾她,好生客气着,往后不需要顾忌了 可惜的是,这人的一身妆扮都在大家眼中,不好独吞,少不得人人有份。 她就笑道:“出来了,出来了,这不外头行鞭刑呢!” 李四儿听了,带了心疼,道:“哎呀,这皇上罚得也太重了。”那妇差吓了一跳,实没有想到她敢抱怨皇上。 李四儿还在絮叨,道:“我们三爷是国舅爷,就算有不是的地方,不是也当准赎买?怎么还真有人敢动鞭子?” 那妇差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皇上主子的旨意,怎么就打不得?一个民爵子弟,有什么好金贵的,这是宗人府,郡王、贝勒挨鞭子也不稀罕! 李四儿听了,忍住心疼道:“那我们爷挨了鞭子,是不是就能出去了?这事儿就算了了吧?” 她关了几日,只当自己的错处,是冒犯皇家人,压根就没想到去年就没了的觉罗氏身上去。 那妇差却是晓得李四儿罪名的,带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道:“能出去,直接发往宁古塔,可惜了了,这生离死别的,你们也见不着了!” 李四儿尖声道:“什么宁古塔?我们爷外放了!” 正有其他妇差过来,听了李四儿的动静,对前头那人道:“这还糊涂呢?” 前头那人讥笑道:“还当自己是富贵奶奶,发白日梦呢!” 后头那人富态些,看着也和气,跟李四儿道:“你'以卑犯尊',议了绞,皇上允了,等孩子落地行刑,还是安生些吧!” 李四儿脸上血色褪尽,看着那仆妇,哆嗦着嘴唇,好半天才带了惊恐道:“我出身低贱,规矩不全,不是故意冒犯九福晋,是打是罚,我都是应该的,怎么就要绞?” 那仆妇摇头道:“不是这个罪名,是你逼死了红带子出身的侧室夫人,必须要偿命,别说是你这样的出身,就是嫡夫人犯了此恶,也要殒命,红带子虽比不得黄带子金贵,可也是皇族,不能白死!” 李四儿身子发软,实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罪名。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一个身影高高吊起,银红色的喜服,绣着福字的旗鞋宗人府院子里趋于平静。 一百鞭已经行刑完毕。 隆科多身上,从肩膀到脚踝,就没有好地方。北风起。 大家穿着夹棉衣裳都觉得寒风瑟瑟。 赤裸着的隆科多打了个寒颤,悠悠转醒,目光在院子里众人脸上掠过。大阿哥、三阿哥、十阿哥、苏努贝子······ 还有两个国公、两个知道名字的宗室将军,剩下就是面生的宗人府属官。 隆科多表情木然,却是记住今日之耻。 他的视线在大阿哥与苏努身上多停留了两下。 这两人一人送他入宗人府,一人封闭外头消息故意误导他。隆科多咬着后槽牙,垂下眼。 他这个反应,都在大家眼中。 三阿哥差点跳脚,道:“他那是什么眼神?这是记仇了?他自己骄狂犯律,跟咱们有什么相干?” 大阿哥并不意外,男人都要脸。 他专门过来,也是为了此事,省得隆科多怨恨其他人。他既是将隆科多送到宗人府,就不怕被记恨。 十阿哥的目光变冷。 都这个时候了,隆科多眼中依旧没有畏惧,只有怨恨。还真是不能留了。 要不然就是后患。 平白不好插手,鄂伦岱的“打点”正好·····隆科多被拖回静室去了。 大阿哥与三阿哥也从宗人府出来。 三阿哥有些后悔,跟大阿哥道:“咱们不该来瞧这热闹,这是小人,肯定恨上咱们了。 大阿哥不以为然道:“随他,不用理会。” 三阿哥指了指盛京方向道:“那老爷子还在呢,保不齐什么时候汗阿玛就允回京了。” 到时候倚老卖老的,他们即便是皇子,也不好直接对上。大阿哥并不担心。 三、五年之内没戏,否则刚罚了儿子,又加恩老子,那不成了儿戏了?三、五年之后,佟家即便能回来,得反过来担心,皇子阿哥们有没有记仇。 宗人府中,十阿哥看着苏努道:“要往宁古塔的话,是不是早些出发?好几千里地,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早到早好······ 苏努看了十阿哥一眼,点头道:“已经安排了押解的差役,明早出京。” 今天还要安排人去检抄隆科多的宅子。 十阿哥问清楚了,就也出了宗人府,往内务府衙门来了。 正好是午饭时间,他也能跟九哥说说今日隆科多的狼狈,让九哥心里舒坦舒坦。 九皇子的膳盒刚送来。今天也是六个膳盒。 原来今天皇子府杀猪了,就送了两个锅子,一个是排骨粉丝白菜锅,一个是卤煮锅,还有蒜泥白肉,扒肘子,烤猪舌头,拌猪耳朵等菜。 陪着的还有各色小青菜,高汤拌菜,核桃菠菜等。九阿哥看着这数量,三人吃绰绰有余。 五个人吃,也够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去叫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已经进门了。 看着饭菜摆上了,十四阿哥笑道:“哈哈,九哥天天说第二天没席了,可是这还有,果然又来得正着!” 九阿哥得意道:“不是席,就是家常菜罢了,胜在是自家庄子上养的猪,这肉吃起来新鲜。” 跟海鲜席面比起来,眼下这猪肉席更符合大家的口味。 等到吃了一圈,肚子里垫了底,十四阿哥就夹了一片蒜泥白肉赞道:“九哥,这猪肉真跟宫里的不一样,怎么能这样肥?上头肥肉有三指了! 九阿哥道:“外头养猪多喂猪草,到了冬天没有草了,也是清汤寡水的,我们庄子上的猪,一年四季都是米糠,吃的还是稠糊糊,能不肥么?” 而且晚上还加一顿,这也是那边的猪比外头的猪大一圈的缘故。 十四阿哥嘟囔道:“要是宫里进来的猪也都吃米糠就好了。 九阿哥想到玉米。 那个东西不好吃,做饲料却是无碍的,不管是喂马,还是喂猪,应该都不错。 可惜今年试种的玉米收上来也要做种子,自己要是想要种玉米就要后年了。 不过不着急,回头自家在海淀开个磨米房,既能赚外头的银钱,还能省下米糠钱。 上书房的哈哈珠子,不少都是勋贵出身,消息也灵通。眼下最大的新闻,就是隆科多这里。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自然也打听着。 十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隆科多籍没的话,那皇城的宅子呢?听说是新修缮的五进大宅,还跟东西院打通了?” 九阿哥道:“还能怎么着?那是官房,自然还收回内务府,等着汗阿玛分派。” 十四阿哥听了,很是心动,带了几分讨好道:“九哥,那能不能给我跟十三哥留着?” “哈?” 九阿哥听着迷糊,道:“想什么呢?你们往后开府,也是在各旗的官房里找地方,不会在皇城里划地方!” 十四阿哥道:“我晓得这个,就是寻思着,这宫里出入有限制,要是外头有处私宅,这不是省事么?后年离了上书房,出入宫也方便了· 九阿哥摇头道:“别想美事儿,还想外宿?前头的哥哥们可没有这个例!再说了,那旁边的两处宅子,多半还是要继续给董家人住的,真正空出的就是中间那一处。” 十四阿哥皱眉道:“那里是皇城,尚书、大学士才得五进赐宅,董家人凭什么?” 九阿哥好奇道:“他们得罪过你不成?” 十四阿哥摇头道:“就是觉得包衣风气坏了,上头出个高官,儿孙几辈子享福,凭什么?也不是军功······ 九阿哥瞥了十四阿哥一眼,觉得十四阿哥还是势利眼。 要是董家子弟现在位高权重的,十四阿哥也不会眼气人家的宅子。 他就道:“老实在宫里待着吧,你们这一波都算是幼子了,汗阿玛宠爱,开府的日子还早着,就别惦记外宅,正经人谁弄这个······” * 下一更6月9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护(打滚求保底月票) 这会儿功夫,核桃已经到了。 她听到了丫头的话,见到隆科多已经转身往内宅跑,马上快跑几步,到了客厅门口,直接喊道:“九爷,有奴才冒犯福晋,三福晋请诸位爷过去!” 一句话说完,九阿哥还没反应过来,十阿哥已经起身,拉了九阿哥往外跑。 其他人也动了。 大家心里也各有思量,猜测舒舒可能无意卷进佟家的妻妾之争去。 隆科多有个心爱的外室,后入门做了妾,大家也都有耳闻。 九阿哥被拉了两步,明白过来,肺都要气炸。 妈的妈的,给脸不要脸是吧?! 本没有交情的人家,自家好好的来捧场,就有人敢冒犯? 隆科多该死! 大阿哥与三阿哥脸色也不好看。 这一出出的,是请客,还是唱戏? 五阿哥身材肥硕,落在后头,却是脚步停了停,招呼门口的诸府侍卫道:“跟上,看看哪个不开眼的奴才犯上!” 七阿哥在他旁边,没有拦着的意思。 门口的侍卫“呼啦啦”地跟上。 都是诸皇子的侍卫,配着刀的。 佟府的管事、小厮瞧着不对,担心自己主子,也招呼人往内院去。 人头涌动,随着“哒哒哒哒”的脚步声,大家都往正院去。 等到一干皇子阿哥,到了正院,就听到隆科多的咆哮声:“四儿,四儿,贱妇,你敢欺负四儿,找死!” 屋子里,隆科多瞪着眼睛,怒发冲冠的架势,看着生死不知的李四儿,倒是信了外头丫头的话,当成是赫舍里氏磋磨的,怒视赫舍里氏,一脚就将赫舍里氏踹飞了。 “啊!” 赫舍里氏飞了下来,正好摔到后头的椅子上,后腰撞个正着,立时惨叫一声,滚落到椅子旁边。 隆科多却是红了眼,扯了椅子,就往赫舍里氏身上狠狠地砸下去。 外头诸皇子察觉不对,也都奔驰而来,目睹着隆科多就要行凶,到底来不及。 眼见着黄花梨的椅子就要落到赫舍里氏的头上,赫舍里的性命就要不保,舒舒已经起身,将隆科多斜着踹了出去。 隆科多挨了正着,身子一趔趄,手中的椅子砸到赫舍里氏旁边的地方,“夸嚓”一声,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隆科多,你竟然杀人!” 舒舒脚下动着,嘴里也没闲着,站在赫舍里氏跟前,高声喝道。 殴亲无礼,可是救人却是义举。 她并不是多事之人,也不大喜欢赫舍里氏这立不起来的性格,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因自己之事惨死。 隆科多已经站定,习惯性地要还手,看清楚动手的是女人时动作有些慢,却没有终止。 于是,诸位皇子阿哥大踏步到了屋门口,见到的就是隆科多挥动着拳头往舒舒头上砸。 小松在旁边盯着,眼见着他动了,直接飞身将隆科多扑倒,骑在隆科多身上,拳头也直接落到隆科多身上。 “砰砰砰……” 没等隆科多反应过来,拳头已经往隆科多胸口落下来。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到了,直接奔到舒舒跟前,怒道:“伤了没有?这王八蛋居然动手?” 舒舒让开半步,露出后头的赫舍里氏道:“我没事儿,是他要杀妻!” 赫舍里氏脑袋上虽没有挨着椅子,可是那椅子也是擦边去的,脸上被碎裂的木片刺破,满脸血呼啦的,吓的昏厥过去。 隆科多使劲蹬腿,双手乱舞,眼见着就要翻身下来。 小松手下力气不小,可到底是女子,体重在这里,压不实,眼见着就要被抡到。 大阿哥与三阿哥上前两步,拉住隆科多的胳膊。 五阿哥也上前,用蒙语小声嘱咐小松道:“去护你主子!” 这丫头忠心可靠,可是眼下却不好跟隆科多对上。 因为齐嬷嬷是半个蒙古人的缘故,舒舒身边的丫头都通蒙语。 小松眼见着大家都到了,才腾身而起,站在舒舒身后。 “该死!” 隆科多怒吼着,要挣扎着起身。 九阿哥恼的不行,眼见着三阿哥与大阿哥拉着隆科多,忍不住上前踹了两脚:“你才该死,竟然敢对爷福晋动手?” 十阿哥见状一愣,随即拳头立时跟上,直接抡到隆科多肚子上,道:“混账东西,眼中还有没尊卑,有没有将汗阿玛放在眼中!” 隆科多的眼睛满是怒火,望向九阿哥与十阿哥如同看着生死之敌。 “砰砰!” 五阿哥挥着拳头,直接怼到隆科多眼窝:“放肆,隆科多你放肆!” 七阿哥站在后头,看着前三个轮流着,嘴角抽了抽,大概明白十阿哥与五阿哥用意。 不外乎将事情闹大,也是求个“法不责众”。 否则的话,九阿哥夫妇单独跟隆科多对上,就算是有理,还有个长幼限着,难保隆科多御前反咬。 到时候御前说不得还要瞎糊弄,或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隆科多既对大家不善,那就不能让他起来。 眼下他跟大家都对上,那就算隆科多有理,也是无理了。 七阿哥就也抡起胳膊,“啪啪”两耳光,咬牙道:“想要欺负阿哥,当我们是死的么?” 四阿哥在后头,面黑如水,额头已经渗出汗来。 他晓得到了该选择的时候。 可是他被孝懿皇后抚养大,跟其他阿哥还不同。 其他阿哥跟隆科多的舅甥关系是三分真,他这里就是七分。 殴亲无礼,眼下隆科多已经被制住…… 拉扯着的大阿哥与三阿哥都傻了眼。 大阿哥都懵了,方才这隆科多有一指头落在九福晋身上么? 这先挨了九福晋一脚,后被黑丫头抡拳头的,不是隆科多么? 怎么大家问也不问一句,先将隆科多揍一遍? 三阿哥反应快,晓得这是大家护着九阿哥,为的是接下来的御前对质。 他这几年吃了好几次亏。 兄弟们小打小闹的不是罪过,可是不能内斗,对外也要一体。 眼下脑子里飞速转着,也是有了抉择。 就算皇父抬举母家,对佟家亲近,也分跟谁比。 跟赫舍里氏与钮祜禄氏两家后族相比,佟家两代皇后,父子众人都是佟家外孙,佟家金贵;可是跟他们这些皇子阿哥相比,佟家又算什么呢? 他就趁着大阿哥愣神,从大阿哥手中抽出隆科多胳膊,嘴里道:“隆科多,你怎么敢挥拳头?” 隆科多连番挨揍,脑子已经炸了,听到三阿哥的动静,拳头就往三阿哥头上挥着。 三阿哥听着风声,微微一动,避开半个拳头,想要去接剩下的拳头。 哈哈,旁人动手了,自己没动手,还护着兄弟受伤,这高低立见…… “砰!” 拳头砸实下来,却没有落到三阿哥脸上,而是落到四阿哥身上。 四阿哥已经挡在三阿哥身前,头一歪,避开隆科多,下巴上却挨了半下子,立时肿胀起来不说,牙龈也出了血,嘴里一片腥咸。 隆科多第二拳已经下来,就往四阿哥脸上砸。 大阿哥没想到隆科多真的敢殴打皇子,黑了脸去抓隆科多胳膊。 隆科多还要发狂。 三阿哥权衡利弊,觉得自己再不动手,估计就轮不着了,回头到了御前,又被当成玩嘴的,还要被皇父记一笔。 他就没有收力气,砂钵大的拳头,直接砸到隆科多手臂上,嘴里喊道:“放肆!”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可闻。 “嗷……” 隆科多惨叫一声,手臂耷拉下来,脸色泛白,额头上是黄豆大的冷汗。 大阿哥扯了隆科多一把,将他摔到地上,怒道:“现下不发狂了?” 隆科多躺在地上,目光从众人身上闪过,瞧着那样子,是记了大仇。 三阿哥落子无悔,就是用眼角余光扫了眼旁边面带忧色的八阿哥。 老八好像不大聪明。 其他人都动手了,四阿哥没有动手,却是挨实了一下子,下巴青紫了。 八阿哥独善其身,以为这是好事儿? 舒舒被九阿哥护在身后,看着眼前的一切,明白大家的用意,心里酸软。 之前她对这些皇子阿哥示好,也是多有目的,且分了三六九等。 可是没有人是纸片人,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真挚的情感。 三福晋、七福晋、十福晋三个也都站了起来。 实在是这一番变故太快了。 大家压根轮不到说话,隆科多就被收拾了一遍,躺在地上,满身狼狈。 三福晋抚摸着胸口,看着三阿哥,眼中多了几分神采。 在她心中,是瞧不起三阿哥的。 实在是三阿哥一身毛病,太过吝啬小气,还耳根子软,缺少几分男人气度。 这女人小气些还罢了,这男人吝啬小气了还能看么? 因此,即便晓得三阿哥文武功课在皇子中都是翘楚,她也带了几分鄙薄,觉得三阿哥是出身所致,连带着婆母那里,也带了几分轻蔑。 五月里听说三阿哥砍人胳膊,可没有亲见,跟眼下还不同。 眼下自己爷那一下子,隆科多的胳膊断了! 英武! 七福晋手中拿着帕子,目光也柔柔地落在七阿哥身上。 这就是自己爷,人狠话不多。 做丈夫好,做兄长也好。 十福晋早窜出去两步,要不是阿哥们到了,她就要上前跟小松一起揍人了…… * 儿童节快乐,打滚求保底月票。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决断(打滚求保底月票) 动手一时爽,过后大家就有些傻眼。 佟家男女主人,都在地上躺着,一个昏厥不醒,一个满脸满眼怨恨。 大阿哥立时有了决断,吩咐侍卫道:“隆科多大不敬,对皇子动手,拿下!” 既然得罪了,就得罪到底好了。 大家之前是抱着给佟家体面的态度来的,可明显佟家不大友好,就没有必要惯着。 门口的侍卫应声进来,扯了隆科多就给制住。 隆科多怒喝道:“放屁!” 五阿哥已经上前,捏了他下巴,直接拿了帕子塞到他嘴里。 “五哥……” 眼见着没人拦着,八阿哥带了迟疑,上前道:“这……” 五阿哥转过头,瞪着八阿哥道:“闭嘴!” 八阿哥望向大阿哥,大阿哥没有搭理他,望向舒舒道:“弟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舒舒想起方才李四儿的话,脸上不掩怒意,道:“这佟家妾室猖獗,摸着肚子,直接拿丰生与尼固珠的亲事说嘴,叫我‘亲家母’呢!” 九阿哥在旁,立时黑了脸,怒视隆科多,恨不得再踹两脚,道:“混账东西,这是算计到爷头上了?” 舒舒接着说道:“我受不得这个,就叫人赏她耳光,没想到她知晓我身份,还敢污言秽语,没有将皇家放在眼中……” 七福晋在旁道:“太狂妄了,我们过来做客,又不是受气来的!” 十福晋也捏着拳头道:“真是太欺负人了!不是亲戚么?怎么还敢上晒脸?要打要骂的?” 眼见大家都开了口,三福晋也道:“委实无礼,当送宗人府!” 满堂清醒的佟家人,还有法海与富察氏。 法海脸上带了惊惧,惊的是隆科多夫妾的猖獗,惧的是今天好像将皇子与皇子福晋们都得罪了。 听了几位福晋的话,法海望向富察氏。 富察氏脸上也是惊魂不定,将侄女护在身后,点了点头。 几位福晋并没有添油加醋。 她没想到这边府里是这样行事,这妾室如此猖獗,比赫舍里氏这个正经夫人还硬气。 大阿哥看了众人一眼,道:“此事不能瞒着御前,隆科多到底是佟家人,如何处置,还需圣裁。” 三阿哥立时道:“大哥,咱们这就过去吧,不早了!” 两人年岁最长,如此也合适。 大阿哥没有立时应答,看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九阿哥身上,道:“弟妹受了惊吓,你先陪弟妹家去……” 说到这里,他又对其他人道:“诸位弟妹也受惊了,先回去吧!” 三阿哥不由一愣,忙道:“大哥,得带两个见证,汗阿玛要问的。” 大家赶过来只看到后半程。 大阿哥点头道:“是啊,方才隆科多当面行凶,确实要叫个妥当人证,省得外人以为咱们兄弟亲亲相隐!” 一听这话,大家就齐齐地望向法海跟富察氏。 大阿哥直接点名道:“法海师傅跟我们走一趟吧,外加上三阿哥与四阿哥,就行了,剩下你们几个在这边等着……” 这说的是其他几位皇子阿哥。 舒舒站在九阿哥身边,晓得大阿哥是好心,要将自己从此事中淡化出去。 可是御前应对,却不好糊弄含糊。 对外的说辞可以删删减减,御前还是老实交代为好。 是非对错,让康熙自行判断。 眼下的康熙,还是将儿子当宝贝的康熙。 她就指了指核桃,道:“我这丫头看了全程的,要是皇上垂问,可以回答一二。” 大阿哥想着核桃方才的机灵,眼见她低眉顺眼,完全是宫里的规矩行事,是个妥当的,就点头道:“也好,省得到时候再传人。” 七福晋指了指地上的李四儿道:“大伯,这人是不是也捆起来?泼辣着,回头闹腾着掉了孩子,倒像是咱们的干系!” 大阿哥听了,看着福晋们带的丫头们,带了迟疑。 即便身份卑贱,也是女眷,不好叫侍卫们捆人。 小松挪出来,轻咳了一声。 其他福晋们带的丫头,都跟娇花似的,也没有力气捆人。 除了她,也没有旁人可使唤。 大阿哥想着她方才骑在隆科多身上打老虎的彪悍,看了小松一眼,点头道:“那就捆起来!” 小松听命,从袖子里摸出个绳子,随后靴子里拿出一把匕首,将绳子一分为三,直接将李四儿的手腕、脚腕给捆住,嘴巴上也勒住。 大家再次看傻了眼。 实不明白,为什么皇子福晋的丫头身上会有这些东西,又是绳子,又是匕首的。 这丫头,还真是独一份。 这一折腾,李四儿就醒了。 可惜的是,手腕、脚腕都束缚住,她只能干蛄蛹,想要喊叫,也只有“呜呜”声。 要是皇子阿哥们早来一刻钟,这就是个绝色美人,可惜来晚了,就只能看到一个猪头邋遢妇人。 大家带了嫌弃,移开眼。 舒舒已经蹲下来,探了下赫舍里氏的鼻子,鼻息正常,只是昏厥。 大阿哥见状,心里有数,带了三阿哥、四阿哥、法海与核桃,进宫陛见去了。 三福晋想要等三阿哥回来,看着地上一昏一捆的女眷,道:“要不七弟妹、九弟妹、十弟妹,你们先回去?我等了三爷回来,再一起家去。” 怕都是阿哥们在这里不方便,她也想要等等三阿哥,夫妻一起把家还。 今日这贱妾拿九皇子府的阿哥与格格说事,不单单是打九阿哥夫妇的脸,也打大家的脸。 除了八阿哥与十阿哥之外,其他府里也都有阿哥、格格,难道还要让这佟家人择拣? 三福晋也生出几分热血来。 十福晋望向十阿哥道:“爷,咱们也等他们回来,省得九哥、九嫂不晓得后续。” 十阿哥没有应声。 七福晋玲珑心肠,明白大阿哥的吩咐的用意,这是要将舒舒摘出去,就摇头道:“三嫂,十弟妹,咱们还是听直郡王的吧,一会儿御前少不得还要来人,这乱糟糟的,冲撞也不好。” 到了御前,儿子们犯错跟儿媳妇犯错还不一样。 今日舒舒占理,可难保御前偏袒佟家,觉得她不够宽和忍让。 这几年,大家领了九阿哥夫妇不少人情,这当兄嫂的,这个时候也当护一护他们小两口。 三福晋听了迟疑,十福晋望向舒舒。 舒舒沉默,也在想此事后续。 自家占理,今日动静大,板子也到不了自己身上。 可是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因为“祥瑞”的缘故,往后惦记丰生兄妹三人婚嫁的人大有人在。 不怕旁人发白日梦,就怕康熙顾念着旧情,到时候拿自家儿女的婚姻事,去体恤老臣。 那是舒舒无法容忍了。 舒舒觉得,自己得支棱起来了。 除了银子,还要加上权势,才有份量,要不然的话,总是要借外力,不得痛快。 察觉到舒舒周身的冷肃,九阿哥抚着舒舒的后背,道:“别怕,这是个混人罢了,你先跟嫂子们与十弟妹家去,爷在这里等着御前来人,不会轻易饶了他!” 五阿哥在旁见了,很是欣慰。 到底是长大成人了,都晓得体贴人了。 七阿哥则是移开眼,看了眼北墙上挂着的猛虎下山图。 记仇的不单单是隆科多,还有自己这位九弟妹。 八阿哥眉头蹙着,低声跟七阿哥道:“七哥,这会怎么收场?” 七阿哥摇头。 他是真不知道。 换了其他摩擦,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眼下这一件,佟家确实显得猖獗了,就不知会罚到什么地步…… * 大家出了佟宅,就上了马。 核桃也不例外。 从东安门入皇城,从东华门入宫,到了箭亭下马。 而后大家就直奔乾清门。 核桃没有宫牌,在乾清门外候着。 其他四人都有宫牌,则是直接到乾清宫候见。 眼下黄昏时分,上书房小阿哥们刚上完武课,还没有散。 瞧着大家催马过来,就觉得不对劲。 眼见着大家脸色都难看,大步流星的没停留,十四阿哥也不敢皮了,跟十三阿哥嘀咕道:“这是外头有什么事儿了?怎么他们几个大的一起入宫?” 十三阿哥认出核桃,心里不放心,跟十四阿哥小声道:“咱们过去看看。” 十四阿哥忙跟上。 这会儿功夫,小六也认出核桃来,跟十五阿哥说了一声,也追了过来。 核桃站在乾清门外,脑子里正想着说辞。 当着大家的面,福晋没有嘱咐什么,可主仆也有默契。 她将方才的情景在脑子里想了一遍,心里归拢着形容李四儿无礼的说辞。 随即,她想到了隆科多癫狂要杀人的情形,在心里也默念了两遍。 福晋行事都在规矩里,佟家婢妾无礼,冒犯皇家威严,福晋也没有直接教训,而是先让赫舍里氏约束。 赫舍里氏怯懦,那婢妾嘴里不干净,福晋才开口发落。 “九哥、九嫂怎么了?” 这会儿功夫,十三阿哥已经到了,开口问道。 核桃忙给两位皇子见礼,这斟酌着说道:“我们爷跟福晋没事儿,是佟大人家内宅有些乱,出了事端,备着御前询问,我们爷打发奴才过来做个见证……”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警醒(打滚求保底月票) 乾清宫,西暖阁。 已经是掌灯时分,眼见着就是用晚点的时候。 听说几位皇子这个时候进宫,康熙有些意外,点头道:“传吧!” 梁九功应声下去。 康熙端着大麦茶,吃了一口。 今天…… 不是佟宅的乔迁宴么? 听说开府的皇子阿哥,隆科多都打发人递了帖子。 大阿哥、三阿哥与四阿哥没去? 想到这个可能,康熙不由蹙眉。 即便皇子们跟隆科多不亲近,可到底是长辈,应酬一下又如何? 他倒是要看看,儿子们有什么理由推了佟家的宴。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已经传完话,大阿哥、三阿哥与四阿哥依旧依次进来。 屋子里灯火通明的,三人的神色也落在康熙眼中。 一个个的,屏气凝神的,都带了拘谨,瞧着样子,像是透着心虚。 等到看到四阿哥下巴上的青紫,康熙的脸一下子黑了。 他审视着大阿哥与三阿哥,生出怒气来,道:“谁动的手?因什么缘故?就算四阿哥有错,有朕这汗阿玛在,也轮不到你们动手!” 殴打兄弟,成什么了? 这是嫌京城的笑话少是吧? 就算大阿哥与三阿哥序齿在前,是哥哥,也不行。 大阿哥忙摇头道:“汗阿玛,不是儿子们……” 三阿哥也道:“四阿哥是护着儿子,才挨了隆科多一拳头……” 康熙怔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方才来的路上,三人也简单交流过,彼此心里有数。 大阿哥就道:“隆大人的小妾冒犯皇子福晋,挨了教训,隆大人误以为是她夫人吩咐的,要杀妻,九弟妹见状就拦着了,隆大人恼了,要对九弟妹动手,儿子们赶上,就拦了一拦。” 三阿哥在旁补充道:“不知道隆大人怎么跟那个小妾许诺的,听着那意思,是笃定不拘男女,只要生下来,都跟丰生跟尼固珠结亲,那小妾就挺着大肚子过去客厅了,管九弟妹叫‘亲家母’,九弟妹让隆夫人管束,隆夫人怯懦不敢开口,那小妾嘴里还不干不净的,九弟妹就叫人赏了耳光……” 四阿哥抿着嘴,什么也没说。 不需要再说什么了,两人该说的都说了。 康熙脸色更黑了。 隆科多就住在皇城里,他当然晓得隆科多的小妾是什么人,就是从隆科多岳父那里要过来的李四儿。 没有伦理的东西! 那是庶岳母! 大阿哥皱眉道:“隆大人癫狂,对阿哥们动手,到底是长辈,儿子也不想他酿成大错,就叫人捆了。” 三阿哥则是带了几分担心道:“汗阿玛,隆大人当着诸位皇子福晋的面直接要打杀其妻,视人命为儿戏,这也令人恐惧,因九弟妹拦着,最后一下没挨上,可前头一脚却是踹实的,瞧那情形,隆夫人怕是不好。” 康熙越发恼了。 小小的一等侍卫,凭什么一张帖子就将皇子与皇子福晋都给提溜过去了? 那是因为大家孝顺他这个汗阿玛,才会礼敬佟家,结果隆科多如此不争气。 这是“啪啪”打他这个皇帝的脸。 真是抬举不得了。 “叫人看过了么?” 康熙忍着怒火,问道。 佟家兄弟性子都暴烈,可那是对外,万万没想到还有冲妇人动手的恶习。 更不要说那原配发妻不是旁人,还是隆科多的嫡亲表妹。 这是色欲熏心? 三阿哥叹了口气,道:“打发人往太医院叫人去了,儿子们出来时还昏厥着,脸上也是三、四寸的口子,看着瘆人,往后怕是不好出来行走。” 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件事道:“瞧着隆大人行事,习惯动手的,这……要不要查查佟家的户下人口……” 按照《大清律》,打杀奴婢也要问罪。 隆科多看着残暴,谁晓得手中有没有人命? 康熙沉默了一下,没有接三阿哥的话,而是望向四阿哥,道:“打实了么?疼么?” 因为拳头擦到下巴上,外力之下,嘴唇跟牙齿也有了摩擦,看着嘴角是破的。 四阿哥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没打实,不疼。” 康熙面沉如水。 就算是小民百姓缠斗,都晓得打人不打脸。 隆科多狂悖,对皇子们无礼不说,还直接冲皇子们动拳头。 当他这个皇上是死的?! 他恼的不行,只是素来多疑。 即便眼前三个年长的阿哥一起来说此事,其中大阿哥性子耿直,四阿哥也能信任,可是他还是存疑道:“好好的,隆科多怎么会扯到丰生跟尼固珠身上?” 八旗不流行“娃娃亲”,多是世姻之家或通家之好,互为婚姻。 可是九皇子府跟佟家并没有什么往来,不是能结亲的关系。 再说了,皇孙阿哥与皇孙格格的亲事,也是国事,不是父母之命就能做主的。 大阿哥也想不到缘故。 八旗说亲是只看年岁,不看辈分,可那是远亲与姻亲。 佟家是诸皇子们的祖母娘家与嫡母娘家,正经的舅爷家、舅家,血脉比较近。 按照眼下八旗推崇儒学来说,这么近的亲戚,儿女说亲,肯定要看辈分。 否则的话,就要被汉人轻蔑为不知礼的蛮夷恶习。 不提辈分,一个出身不清白的婢妾生母在,哪里有脸皮去攀皇子府的嫡阿哥、嫡格格? 三阿哥想到隆科多提及的董家铺面,犹豫了一下,道:“许是瞧上九阿哥家的银子,这半年外头传得邪乎,都说小汤山的地,九阿哥赚了好几百万两银子,估摸着隆大人当真了,瞧着他日子好像不大宽裕,之前在儿子跟前还提及想要接手董殿邦那一族的皇城铺面……” 康熙想到自己赐了隆科多一处五进大宅,结果隆科多到京第一件事,居然是驱逐左右邻,扩成五进三跨,公侯府邸,也就这样大小了。 那两处都是董家承租多年的官房。 “隆科多是吃酒了?酒后无行?” 康熙接着问道。 大阿哥摇头,“咕噜噜”,就是应景的一阵肠鸣。 他也不知道隆科多是这个德行。 早年在宫里当差时,瞧着也傲慢,可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也没有打过交道。 今日却是别开生面,让大家长了见识。 三阿哥见大阿哥没吭声,就道:“还没开席呢,儿子瞧着,倒像是对那个妾室上心,传话的丫头胡诌,说是什么‘夫人罚了奶奶’,他关心则乱,就行了糊涂事,喊打喊杀的……” 康熙觉得头疼了。 他抬举佟家,也是为了孝亲。 他父母亲缘薄,生母早逝,一腔孺慕都寄托在两个舅舅身上。 结果先是佟国维插手宫中事,又有隆科多,骄狂轻慢皇子。 康熙眼神发冷,这倒是一脉相传。 若是佟家真的畏惧皇权,就不会插手宫廷事。 自己这样宽容,换来的是什么?! 康熙揉了揉太阳穴,吩咐道:“隆科多不敬皇子,交宗人府议罪!” 大阿哥应了。 三阿哥神色不变,心里却有些意外。 咦? 居然没有刨根问底? 法海也好,董鄂氏身边宫人也好,都在外头,皇父却没有多问的意思。 这大家也算是虚惊一场,这人打了就打了? 三阿哥脑子里想着,面上带了羞愧,道:“汗阿玛,儿子还没请罪呢,当时隆科多打了四阿哥一拳头,后头又跟着一拳,儿子拦着,一时没顾上收力气,好像伤了他胳膊……” 康熙看着三阿哥,神色柔和,道:“他狂悖作乱,你护着弟弟,何罪之有?不错,也有当哥哥的样子了。” 三阿哥面上带了孺慕,心里却是要冒泡。 选择正确。 往后再也不会掉坑了! 康熙夸完三阿哥,又望向四阿哥,蹙眉道:“就算分了长幼,可还有君臣在前头,他既动手,你怎么不晓得还手?” 四阿哥脸上带了几分寂寥下来,眼皮子耷拉着,看着地面,低声道:“儿子还以为隆大人是无意,没想到还会接着动手,若不是三哥拦着,儿子怕是要做不孝之人了……” 三阿哥在旁,想起当时情景,面上也带了后怕道:“隆大人癫狂起来,没轻没重的,直接往脑袋上够,这要是打实了,后果不敢想!” 康熙尽量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两年他担心年长的阿哥们欺负年幼的阿哥们,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前头的几个皇子是他亲自教养的,父子之情最深。 可是后头的阿哥也是亲生骨肉,老阿玛也有怜弱之心。 可是没想到自己人没欺负,外头就欺负起来了。 “啪!” 他实在忍不住,一下子拍在桌子上。 这个先河不能开,否则往后皇位更替,皇子们成了宗室,就要任人欺凌…… * 三更完,打滚求保底月票。 读者称号活动又开始了,有兴趣的读者大大书友圈跟小八的活动贴。 下一更6月2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下席(第一更求月票) 大阿哥、三阿哥与四阿哥从乾清宫出来,台阶下不单候着法海,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到了。 小六听说不干自己姐姐的事儿,就回去找十五阿哥,没有跟着过来。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年岁大,即便核桃说的滴水不漏,他们也没有尽信,还是过来堵大阿哥等人。 等到见到法海,老师面前,两人就规矩一些。十四阿哥这里套问法海的话。 法海在御前行走,嘴巴却是最紧。 今日此事到底什么定论,还要听皇上的,眼下不好说什么。这宫里宫外,谁不晓得十四阿哥的嘴,就是小喇叭。 他听了什么,怕是随后就要广而告之。 大阿哥见状,晓得两人是带了好奇过来的,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你们下了课,回阿哥所吧,天色不早了。” 十四阿哥眼尖,看到四阿哥下巴上的青紫,立时道:“这还没事儿?都打脸了,谁动的手?” 虽说他心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面上却是带着义愤填膺来。 三阿哥在旁,想起十四阿哥这张嘴,就道:“是隆科多糊涂,宠妾灭妻,喊打喊杀的,我们赶上了,拉了拉架!” 十四阿哥一听,不放心了,惊讶道:“隆科多还打女人?”自家姐夫也是佟家人,姐姐性子温柔恬静,不会也挨打吧? 那样的话,补熙告死。 三阿哥接着说道:“打女人算什么,连皇子都敢捶!”十四阿哥目瞪口呆。 怎么听着这话的意思,不是单纯的误伤。 他望向四阿哥,有些“恨铁不成钢”,口气不善道:“四哥您怎么回事儿?挨凑了还手了么?这也太寒碜了!” 四阿哥横了眼十四阿哥,方才没还手,眼下想要动手。 十三阿哥在旁关切道:“四哥,您这先到太医值房看看再出宫吧······”太医值房,就在乾清宫东庑房里。 四阿哥点点头,确实要去看看,眼下牙龈有些肿痛。兄弟几个下了台阶,就往太医值房去了。 等到值班太医瞧过,就给四阿哥开了两盒外敷消肿的膏药,还下了医嘱,先吃几日流食,三个月之内,右边牙齿别吃硬东西,防着牙齿松动。 旁人还好,十四阿哥在旁,抿着嘴,忍不住想笑。就算是护着兄弟,是不是也当有些自知之明? 嘿嘿,这多少有些不自量力了。 四阿哥察觉到十四阿哥目光不对,望了过来。 十四阿哥没有掩饰自己的表情,轻轻地挑眉,带了几分嫌弃。四阿哥见他这个德行,不单想要动手,也想要踹两脚。 冬日天短,天色幽暗。 出了乾清宫,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回阿哥所去了;大阿哥、三阿哥与四阿哥带着法海、核桃原路出宫。 法海心里惴惴,这皇上是气得狠了,也没有传人证细问,这是直接处置隆科多了 核桃则是松了一口气。没有细问究竟好。 否则的话,不管什么说辞,自己福晋都要担些干系。就算没错,也容易被当成祸根。 一行人骑了马,就回了佟宅。几位皇子福晋已经各自归家。 五阿哥、七阿哥、九阿哥与十阿哥还在。 太医也到了,已经给赫舍里氏跟李四儿查过。 赫舍里氏醒过来了,知晓后续变故,什么也不敢说,恨不得再昏死一回。她已经被抬到东次间,富察氏陪着。 妯娌两年岁相仿,境遇天差地别。 之前富察氏只当赫舍里氏的日子舒坦,嫁给亲表哥,姑做婆婆,还生了嫡长子,没想到丈夫残暴、妾室癫狂。 至于李四儿,太医也查了,虽说肚子不显怀,可是已经坐胎五個月,稳着呢。其他皇子阿哥都回到前院去了。 隆科多跟李四儿两个,也被人扯到前院,交给侍卫们看着。十阿哥凑到九阿哥跟前道:“简亲王说不得要告病了...··.”九阿哥撇撇嘴道:“这是不敢得罪佟家?” 十阿哥道:“不怕得罪佟家,是怕回头这一议罪,轻了重了的,汗阿玛不高兴。旗人问罪,通常准赎免流,可是也要分什么罪名。 大不敬,多是不准赎,军流。 九阿哥磨牙道:“那都不敢议重罪,这回隆科多进宗人府,不会雷声大、雨点小吧?” 郭络罗家二爷之前也进过宗人府,关了半个月放出来,没伤筋没动骨的。有这个例子在,九阿哥担心隆科多也免责罚。 十阿哥道:“说不好,佟国维八个儿子,嫡子只有老大跟隆科多,老四没了,老二跟下头几个小的身份都不高·.····” 不抬举隆科多的话,就要抬举舜安颜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这叔侄两个都够讨厌的。八阿哥后知后觉,发现了自己没有从众。 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阿哥那里,能不能也归在没动手的人中?又不是莽夫,好好的谁会想着动手?! 八阿哥觉得自己很是冤枉。 他望向七阿哥,有些看不透了。 自家这七哥可不是多事儿的人,今日纷争本牵扯不到七阿哥身上,七阿哥还是跟着动手? 为了什么? 是还九阿哥的人情,还是给御前看的?七阿哥神色木然,喝了口茶,心情不好。 中午的时候有差事,就在銮仪卫值房糊弄了几口饽饽,眼下已经饿了,叫人暴躁。 九阿哥也是不经饿的,摸着肚子,吩咐何玉柱道:“去厨房催催,该炒的菜炒起来,该热的热,一会儿好开席。” 何玉柱应声下去了。 八阿哥望向九阿哥,迟疑道:“还在这里吃么?” 九阿哥点头道:“对付一口吧,省得一会儿回家还要叫膳房现做。”七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 他也是这样想的。 九阿哥想着隆科多的桀骜,担心佟家的奴才中有反骨,就吩咐十阿哥身边的王平安道:“你也去膳房,好好盯着,别有不规矩的奴才,往饭菜里搁东西什么的······” 真要是唾个吐沫什么的,就恶心人了。 王平安也应声下去了。 八阿哥看在眼中,想起当年在乾西头所的日子。当时他跟九阿哥、十阿哥同进同出的,亲密无间。他也直接使唤九阿哥身边的太监。 姚子孝······他垂下眼。 后头姚子孝错了规矩,送了慎刑司,连带和跟他出去的姚子诚也被牵连,入了慎刑司。 兄弟两个查出来“里通消息”的罪名,挨了几分板子发配到南苑行宫扫洒去了。姚子诚是他的哈哈珠子太监,身边执笔的,相伴了十多年。 九阿哥却一句交代也没有。 兄弟关系疏离,单单是他一个人的错么?九阿哥心中,对他这个哥哥也早失了恭敬。 这会儿功夫,外头有了动静。 大阿哥一行已经回来了。 听说皇父有口谕,隆科多因“大不敬”交由宗人府议罪,九阿哥立时道:“该! 早年没有留意,也不知宗人府行事;这两年看出来了,但凡交宗人府议罪,没有轻的,都是往重了议,给皇上留下开恩的余地。 九阿哥舔着后槽牙,决定一个月多孝顺些,但凡让隆科多减罪出来,他都对不起妻儿受到的轻慢。 大阿哥直接吩咐跟着的几个侍卫,将隆科多跟李四儿送宗人府。 他已经饿了,不耐烦等,看着大家道:“饿了半天,到外头馆子随便垫垫?”旁人都有福晋,回家许是能吃口现成的,自己府里却是冷锅冷灶的。 九阿哥道:“这有席面,去外头吃什么?吃完再走······” 大阿哥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屁股沉了,重新入座,道:“那就叫人赶紧上吧,这也不早了······” 四阿哥在旁,觉得有些别扭。 三阿哥却附和大阿哥道:“是啊,这都要过饭时了。” 五阿哥摸着肚子道:“想吃烤羊排、酱肘子,燕窝、鱼翅什么的,像是吃不饱似的。” 三阿哥道:“就是吃个新鲜罢了,哪有大肘子香啊·····.”八阿哥在旁看着诸位哥哥,有些糊涂了。 这就翻篇了? 怎么感觉一个个的,心都挺大。 眼见着大家都开始说起菜式,只有四阿哥一个人苦着脸,八阿哥觉得,满屋子应该就跟他跟四哥是明白人。 隆科多是无礼,可是他们这些皇子吃了一顿饭,就将人家夫妾送宗人府,这个也略古怪,容易惹人非议。 一个不规矩的妾室冒犯,直接叫人撵下去就是了,用直接越过主人家,直接教训 八阿哥心中对舒舒有些不满,觉得小提大作,才使得事情发展不可收拾。 大阿哥也看到四阿哥沉默,想起方才的医嘱,吩咐身边人道:“去膳房传话,蒸个鸡蛋糕······” 那个跟流食差不多了,不费牙口。 三阿哥听了,拦着道:“鸡蛋不行,那是发物,四弟不能吃,直接冲碗面茶、藕粉什么的,要吃咸口的,就直接熬大米粥。” 大阿哥点头,吩咐那人道:“听你三爷的···.·.” 五阿哥喊了人道:“先慢着,那个鸡蛋糕也蒸上,我想吃那口了,上头多撒葱花这是怕上了燕翅席吃不饱,多个鸡蛋糕也好。 那太监应声去了。 估摸着过了一刻钟,几个去伙房的太监回来了,后头还跟着几个提了食盒的小子等到席面摆上,大家早已经饥肠辘辘,就反客为主,直接坐了。 法海没法离开,如今隆科多送了宗人府,赫舍里氏伤着,就宅子里剩下两个孩子,也叫人不放心。 他虽没有胃口,可是皇子们入座,也敬陪末座。只是看清楚席面的菜式时,法海愣住了。 不是外头叫的席面,也不是自家灶上预备的山珍海味,就是寻常的满席。 主菜是煮白肉,烤羊腿,炖肥鸡、烧鸭子,剩下几个小炒,看着倒是鸡鸭鱼肉俱全。 可是这席面太寒碜了,算是下席。 大阿哥的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望向何玉柱,皱眉道:“伙房就预备的这席面?何玉柱苦笑道:“就是这个,只有鸡蛋糕是现加的,其他都是之前配好的菜 大阿哥“腾”的起身,看着大家道:“赶紧走吧,再待下去,爷就气饱了!”竟是被小瞧了。 三阿哥则是也想要翻桌子了。 也就是这席面眼下摆上来,要是方才上来,他捶隆科多的时候,就不是打折对方一条胳膊了。m. 妈的,又不是旁人逼他请客,预备这样的席面,寒碜谁?简直是有大毛病!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哭穷(第二更求月票) 法海如坐针毡,跟着起了。 他是隆科多堂兄弟,半个主家,本该这个时候开口说两句,或是代隆科多赔罪,或是直接而请罪,他却是闭了嘴。 不熟,真不熟。他今天也是客! 之所以夫妻两个都来了,就是想着这是隆科多回京后第一次宴客,不好不给面子,尤其是这個时候。 二房兄弟都在盛京,他们过来搭把手罢了。结果好人做不得,掉坑了! 不单大阿哥与三阿哥恼,其他人脸色也不好看。五阿哥气鼓鼓的,摸着肚子直运气。 不爱吃鱼翅燕窝是一回事儿,不给吃就是另一回事了。七阿哥抿了嘴,看着桌子上的菜式。 九阿哥在他下首,见状立下也看了一遍。 这个可得记好了,回头御前念叨念叨,让汗阿妈瞧瞧这佟家实不禁抬举。四阿哥脸更黑了。 八阿哥则是越发糊涂了。 他自诩会揣测人心,眼下却有些怀疑自己了。这隆科多到底是怎么想的? 十阿哥脸上带了冷笑,觉得佟家的好日子应该要到头了。 一行人跟着大阿哥出了佟宅,也没有了吃喝的兴致,就分了两路。五阿哥与七阿哥一路往南走东安门,其他人一路往北地安门。 九阿哥这里,马车送了舒舒后又回来待命,就也上了马车。何玉柱在外头坐了。 九阿哥挑开车帘,问何玉柱道:“膳房没预备旁的?就是这些吃食?”一个大菜都没有。 何玉柱道:“小灶上炖了雪蛤燕窝,是给后宅奶奶的。九阿哥听了,觉得亏了,立时马车停了。 其他人都骑马,九阿哥的马车一停,大家都跟着停了。十阿哥关心则乱,勒马近前道:“九哥,怎么了?” 九阿哥下了马车,吐了一口浊气,道:“不能白吃这个亏,隆科多既无礼,那之前的乔迁礼不能便宜了他·····.” 说着,他就吩咐旁边的侍卫春林道:“带两个人过去佟宅,将乔迁礼提溜回来!春林应了,点了两个护军跟着。 十阿哥忍了笑,也叫了侍卫跟上。 等到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与八阿哥过来探看究竟,侍卫们已经去的远了。大阿哥好悬没噎到,这是预备多重的礼? 还带往回要的? 三阿哥已经点头道:“九弟说的对,这礼数也分对谁,这样人往后也敬而远之,没有回来的,却是不能便宜了他们。” 说完,他就也吩咐了侍卫去取礼。 三阿哥望向大阿哥与四阿哥,想要知晓这两位兄弟怎么决断。大阿哥觉得牙疼,从没有这样小气过,这说起去就是笑话。可是怎么办呢? 几个小的心里不舒坦,他就只能帮亲不帮理。 他看了四阿哥一眼,吩咐身后侍卫道:“多带几个人去佟宅,将大家的乔迁礼都取回来,要是法海问,就说是爷吩咐的,五阿哥与七阿哥的也别落下。” 那侍卫应了,带了一干人离开,“哒哒哒哒”,马蹄声渐远。八阿哥长了教训,抿了嘴,不再多言。 他看了一眼九阿哥。不一样了。 在兄弟们跟前,九阿哥越来越有份量。这份兄长的友爱,曾经多落在他身上。 他才是跟在哥哥们一拨长大、一起教养的阿哥。 九阿哥咧着嘴笑,看着大阿哥道:“到底是大哥,弟弟都忘了还有五哥跟七哥那份,这一份下来,不少银钱,就是扔水里听个动静也是好的。” 这个小心眼的样儿,大阿哥懒得搭理他,看着四阿哥道:“往后多跟补熙那边亲近吧,那也是佟家人。” 他晓得四阿哥的为难,其他皇子跟佟家可以撕破脸,断了往来,四阿哥这里却不方便。 四阿哥点点头,算是听了进去。八阿哥在旁边,却是怦然心动。 小时候养在景仁宫的小阿哥,不单七阿哥一人。他小时候,也在景仁宫。 他的生母,最早是景仁宫后殿的庶妃。 今日一场变故下来,大家差不多都给佟家结仇,只有自己没有······天色越发黑了,大家没有再耽搁,马车继续走起,大家出了皇城。又是兵分两路,大阿哥与三阿哥一路往西,其他四阿哥一路往北。估摸着过了一刻钟半,大家就到了北官房。 都饿了,大家就也各自回府。舒舒这里,正在书房坐着。 核桃跟着出宫以后,就被九阿哥叫人送回皇子府。 这是担心舒舒,怕她害怕宫里反应,想要让她知晓御前消息。舒舒听说隆科多送宗人府,松了一口气。 这种大不敬之事,拿到台面说,隆科多就要掉一层皮,否则皇家威严有损。要是派人呵斥什么的,说不得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 最大的隐患不是这样跋扈的皇亲国戚,而是乾清宫。她心里天人交战。 她之前给九阿哥套上缰绳,是想要过安稳日子,避开夺嫡的漩涡。可是皇子身份在这里,不是说避开就避开的。 还是要实打实的功绩,谋取封爵事。 到时候自己不下场,想要旁观,也得带了金钟罩,要自己有底气,才能挡住外头的攻计,也会让康熙不能随心所欲地插手九皇子府事宜。 赏侧福晋,直接安排丰生几个的婚事······ 不管哪一件下来,对于他们来说,都无力反抗。 爱子的“爱”,是确立在孝顺恭敬上。 要是敢反抗,说不得会引来康熙的熊熊怒火。谁叫前头孝顺惯了呢,不孝顺,就成了罪过。 相反要是有底气混不吝,不可取代,学会说“不”,两、三回下来,康熙就会有顾忌。 听到外头动静,她放下笔。 她面前展开着一张白纸,上面一个字也没有落。 九阿哥已经挑了帘子进来,看到书房亮灯,就直接往西屋来。舒舒也迎了出来。 九阿哥道:“进了宗人府,有老十盯着,落不了好。这世上不乏落井下石的。 三阿哥五月份入宗人府时都如此,更不要说佟家。 这旗缺都是固定的,这家占的多了,那家就占得少了。 “汗阿玛含糊着,不露出偏帮来,有的是人惦记着拉隆科多下来,不说旁人,就说接替隆科多的銮仪卫大臣心里担心不担心,还有眼下内大臣任上的,肯定也不乐意给隆科多腾地方······” 九阿哥炕边坐了,跟舒舒说起此事。 舒舒想了想御前消息灵通,怕九阿哥掺和一脚,那样反倒是落了下乘。 她就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等着看热闹就是,也观望一下御前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还是抬手放过,那咱们真要掂量掂量佟家在御前的份量,爷也是看过《宋史》的,当记得仁宗朝旧事。” 仁宗皇帝顾念生母李妃养恩,抬举舅家,为了抬高舅家门第,保舅家几代富贵,将最喜爱的公主嫁给了自己庸碌无才的表弟。 九阿哥听了,脸上带了正经,道:“还真的防着此事,小九的额驸人选,第二次也在佟家子弟择选,就有那个意思了!” 下午跟十阿哥说话时,他还盼着佟家二房败了。不管是隆科多,还是舜安颜,都让人不喜。 眼下听了舒舒的话,他觉得实在不行,还是舜安颜吧。舜安颜宫里长大的,即便骨子里傲气,可是规矩不差。隆科多这个,就跟疯狗似的,视规矩为无物。 夫妻俩说着话,小棠就送了食盒过来。 里面是荷叶饼跟小米发糕,还有四盘小炒。夫妻两个就梳洗了,对坐。 一边吃饭,九阿哥一边说起佟府的席面。舒舒听着,觉得不对劲。 这也太刻意了。 就算不从外头叫燕翅席,佟家自己的伙房就没有金贵食材了? 眼下正好是东北秋贡入京的时候,勋贵人家,谁家不张罗着买几样贡余?鹿肉、狍子肉什么的,还有冰鲜鱼。 “这是要哭穷?”舒舒猜测道。 九阿哥不解:“这跟咱们哭得着么?不是故意给咱们没脸么?” 舒舒看了眼九阿哥,想到李四儿的反应,道:“说不得是盯上爷了,想要跟爷一起赚银子,又端着架子不乐意直接开口求人,才拿着不着边的亲事说嘴·····.” 有些讨价还价的意思了。 拒绝了第一件事,不好回绝第二件事。 李四儿出身有所限,不晓得有她这个生母在,她的孩子别说是皇子府,就是宗室里的贝子府、国公府也进不去。 就算想要跟宗室结亲,也只能在将军府或闲散宗室里找。 就跟宜妃的两个侄女似的,还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包衣抬旗,只能嫁给无爵宗室九阿哥嗤笑道:“真要这样算是,他就是白日做梦,别说爷回绝他一件,就算回 绝十件百件的,谁还能逼着爷一定要答应他下一桩请求?” 舒舒指了指宫里方向,道:“先哭穷,再卖惨,到时候爷能抹开面子,皇上能抹开么?” 况且康熙晓得九阿哥不是小气人,也不是吃独食的性子。 真见佟家窘迫了,说不得不用隆科多开口,皇上就要操心了。不过今天歪打正着,也算是彻底断了这个可能······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鸳鸯(第三更求月票) 三贝勒府,正房。 三阿哥夫妇也在吃饭,今天吃的是饺子,用的是羊肉大葱馅。 这是一兜肉的饺子,煮出来就是个肉疙瘩,是三阿哥最爱吃的食物。 他中午也没正经吃饭,早就饿了。 上了饺子,他就先吃了大半盘子,又喝了半碗饺子汤,原汤化原食,肚子里有东西了,才放慢了速度。 “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想起吃饺子?” 三阿哥随口问道。 这也是京城这边的旧俗,大事小情的就爱吃个饺子。 三福晋柔声道:“想着爷爱吃,就叫人做了,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 三阿哥看着就饺子的几个小菜,心里觉得怪异,红烧海参、爆炒腰花、韭菜鸡蛋、山药胡萝卜。 他脸色有些僵。 最近一段日子,自己露怯了? 好像没有啊,素来势均力敌。 三福晋的眼神,却是能拉丝了,夹了一筷子海参送到三阿哥碗中。 两人成亲也小十年,老夫老妻的,早年也有连体婴的时候。 三阿哥就清了清嗓子,瞥了三福晋一眼,道:“这都什么菜,也不怕爷吃了上火?” 三福晋抿了嘴笑,盯着三阿哥的眉眼。 外头都说八阿哥长得好,其实三阿哥也不差,眉眼清俊,高鼻梁,一身的腱子肉,硬邦邦的。 三福晋心头炙热,看着三阿哥道:“爷,咱们三个嫡出,九皇子府也三个嫡出,还一胎所出,倒是将咱们家的三个嫡出给盖了,趁着冬日闲着,咱们给弘晴再添个弟弟妹妹!” 三阿哥道:“好好的,要那无用的强做什么?” 三福晋轻哼道:“多子多福,还是爷不缺福气,觉得两个嫡子就够了?” 这是酸后院那个怀孕的格格,再有一、两个月也要生了。 前头夭了三个庶阿哥,三阿哥之前怀疑三福晋身上,眼下也查得差不多。 还真是不与三福晋相干。 真要是她动手的,她也不能掩得这么严实。 三阿哥有些堵。 他嘴里吃着海参,清爽弹牙,不想在饭桌上说这些,就提及佟家的席面,道:“大家都饿了,想着现成的席面对付一口吧,结果上来的不成体统,要不是大家在边上坐着,容易受池鱼之殃,大哥就直接掀桌子了!” 三福晋好奇道:“佟家败的这么快么?不是才出京两年么,这嚼用都紧了,弄了八样的席面待客?” 三阿哥撇嘴道:“装的呗,估计是给汗阿玛那边看呢,意思是手头不宽裕,划拉皇城的铺子也是情有可原……”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摇头道:“露怯了,露怯了,不应该!” 也太狂妄了,小瞧了包衣。 三福晋不解道:“佟家除了老宅封了,其他产业还在,哪里就缺银子了?” 三阿哥听了,若有所思,道:“是啊,佟家应该不差银子才对,那他弄这寒酸的席面做什么?只为了给皇子们一个下马威,这也下不着啊,别说他一个便宜舅舅,就是佟国维那位舅爷到了皇子跟前,不是也得自称‘奴才’么?” 三福晋想起李四儿的容貌,带了惊叹道:“怪不得十来年的,隆科多都不撒手,长得可真好,要不是这样出身,就是入宫做娘娘也使得。” 三阿哥没见到李四儿的真面容,只觉得是个猪头妇人。 他想到了扫过一眼时李四儿的穿戴,身上是缂丝褂子,头上是满钿,上面都是宝石镶嵌。 他带了不痛快道:“隆科多也真是,装穷就不能装的上心些?一个贱妾,都是这样妆扮,这哪里是缺钱的?” 三福晋道:“谁会嫌银子多呢?” 五月里会计司的窝案一出来,外头人都晓得了皇城官铺的收益高。 隆科多家住到皇城里,惦记着皇城官铺也不意外。 三阿哥嗤笑道:“爷刚才在御前胡诌,说隆科多许是瞧上老九的银子,才生了结亲的念头,这应该是猜对了一半。” 八旗不流行娃娃亲,就算佟家真惦记宗女,也还有十几年。 “这是盯上老九的生财本事,想要掺和一笔,这回从盛京回来,不算分家,也是分家,隆科多应该带了不少银子回来,一时没地方花销,才会这样不消停,惦记着董家赁下的官铺,又借着结亲事,想要跟老九那边套上干系……”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出了隆科多的用意。 眼下就是好奇,隆科多从盛京拿回来的银子有多少。 五万?还是十万?或者是更多? 三福晋轻哼一声,道:“这两年外头也传得邪乎,一口一个‘凤巢之女’的,倒是将那几家外戚都给惯出毛病了,只当只要沾个贵姓,就是雏凤呢,简直是岂有此理?” 硬生生地将八旗贵女单分出来一等,佟家、赫舍里家、钮祜禄家的女孩,居于一干勋贵格格之上。 就比如钮祜禄庶房的那个大格格,孤女出身,生母名声还狼藉,亲事本就艰难,结果倒是眼高,四品国姓爷不稀罕,直接奔着外藩郡王去了。 倒是敢想。 这仔细说起来,压根就没有道理。 那正白旗的董鄂公府也是后族,科尔沁部也是后族。 三阿哥摇头道:“传也是白传,汗阿玛免了那三家本支格格选秀,就是堵死了他们的路,省得再弄出佟妃来,搁在家里养到二十好几,就为了往宫里送,叫我说,也是汗阿玛惯的,佟妃那里,当时就不点头入宫,才是给他们教训……” 三福晋道:“反正今儿爷真英武,有长兄之风,比直郡王也不差什么。” 妻子的目光中带了崇拜,三阿哥心里也熨帖,嘴角忍不住上翘,道:“不算什么,就是小惩大诫,让他长个记性,早知道后头席面这样,爷就不是一拳的事儿,少说再加上一脚!” 三福晋道:“这样也好,爷的力气多大啊,真要一脚踹过去,人再踹瘫了,倒成了咱们不是。” 三阿哥道:“不管怎么说,这是卖了人情给老九跟老九福晋那边了,之前的事儿就算翻篇,下回再有什么赚钱的买卖,老九应该也会带上咱们……” * 七贝勒府,正房。 外头传来入更的鼓声。 七福晋的眼睛,都要冒火,要将七阿哥的衣服烧着。 七阿哥见她目光硕硕的,觉得腰酸,恨不得起身就走。 可是这些日子起居坐卧都在正房,他也晓得七福晋的不安。 家和万事兴。 还能如何呢? 只是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他怕七福晋失望,轻咳了一声,道:“等过了圣寿节,爷陪你去红螺寺。” 七福晋闻言欢喜,随即摇头道:“不着急,冬月里再去也使得。” 那拉格格眼见着足月,就要瓜熟蒂落。 去红螺寺太远了,快的话,往返也要两天,慢行就要三、四天。 他们夫妻两个都不在府里,叫人不放心…… 七福晋就笑,道:“先看看,求求爷,后头再求菩萨……”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看着赵昌从崇文门税关抄回来的文书。 隆科多回京,携带黄金五千两,古董珍玩四车。 佟家不缺钱,公中还有两个钱庄,一处是内城,一处在南城。 只是佟家二房公中产业的收益,并不交到隆科多手中,掌柜都是佟国维的人。 隆科多这是自己扑腾,想要敛财了…… * 晚睡后白天废了,今天努力倒回来,晚安。 下一更6月3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你这样的女子独一无二(第一更) 康熙揉了揉太阳穴。 隆科多未免异想天开了些,居然想要往内务府下的产业伸手。 上三旗这么多勋贵,许是有背后跟包衣勾连的,可是像隆科多这样摆明车马直接伸手的还是头一份。 还设了“鸿门宴”,想要借着辈分挟制皇子,是不是太敢想了?康熙很是不痛快,目光落在佟宅妾室李四儿的名字上。 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个李四儿逼死觉罗女,就是因为她当时在外宅生的女儿记在觉罗女名下。 这明明是恩情与体面,换了正常女子,只有感激的,可她当成仇怨,使手段逼得人上吊。 隆科多不仅没有责罚李四儿,还掩下此事。 隆科多视尊卑律法为无物,佟家上下就丝毫不知?竟是没有人说句公道话。 康熙想起此事,对隆科多的印象大坏。 他面上冷了下来,本以为撵出盛京两年,佟家人当长了教训,学会恭敬,却依旧是如此,实在有负皇恩。 需罚! * 四贝勒府,书房。 过去内宅探看过四福晋与小阿哥后,四阿哥没有去旁处歇着,而是直接到了书房。 这······好像有些犯说头。 或者是之前兄弟们也鲜少有这样聚会宴饮的时候,所以不明显?怎么感觉大家凑到一起,就会生出些事端来。 三阿哥之前说九阿哥方人······ 虽说事出有因,有些牵强附会,可是还真能贴边似的。四阿哥的难处,不单自己知,兄弟们也知晓。 今日种种,他在心里过了一遍。 虽说不少人动手了,可是护着兄弟,立场都不算错。没动手的,就是自己跟八阿哥。 自己挨了一下子,八阿哥却彻底岸上观。即便面上带出关切来,脚底下却纹丝不动。 四阿哥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有些失望,又觉得并不怎么意外······ * 八贝子府,书房。 八阿哥重重地打了个喷嚏,耳朵也有些发热。他自己探了下额头,并没有发热。 这是谁念叨自己呢?他望向西边。 是不是九阿哥在跟董鄂氏说自己的坏话?今儿大家差不多都动手了,就自己没动手。 八阿哥没了下午的窃喜,只剩下懊恼。 自己为什么没“从众”? 就算动手容易落不是,也该说两句,表明一下立场。九阿哥不会是记仇了吧? * 九皇子府,正房。 夫妻两个吃了晚饭,泡了泡脚,就躺下了。外头传来二更的鼓声,屋子里漆黑一片。 夫妻两人并肩躺着,都没有合眼,呼吸清晰可闻。今日变故,不单让舒舒警醒,也叫九阿哥开始焦虑。 “这还是小瞧爷,觉得爷没有份量,换了是大哥家、三哥家的阿哥与格格,他敢这样说嘴?” 九阿哥提及这個,生出气愤来。他觉得有些理解十四阿哥的不平。 这排在后头的皇子跟排在前头的皇子,还真是没法相比。上行下效,御前如此,外人看着也是如此。 “不能任由汗阿玛心意拖着封爵事,咱们得想法再立功劳,让汗阿玛不得不功封,如此一来,咱们初封,应该就能跟老十差不多·····.” 九阿哥有了方向,有些迷茫,不知该如何具体行事。 “只赚银子这个不当用,一回两回的,汗阿玛就习惯了,得想个涉及民生或八旗军事的,功劳能摆在朝廷上下说的······” 九阿哥翻身坐了起来。 他生出几分懊恼,道:“还以为咱们凭着皇子与皇子身份,就能天下太平,可这有了一次挑衅,就有下一次。” 况且真要说起来,这并不算是九皇子府头一回被挑衅。庄亲王府与信郡王府那两回都算上,今日就是i第三回。 舒舒也跟着坐起来,拉着九阿哥的手,叹气道:“爷想的多,没有爵位与功劳,眼下的体面全赖爷在御前的体面,可是这几年看下来,虽说皇上看重皇子,阿哥们也好,可是人心易变,这慈心也不是恒古不变的,也不会只落到一个人身上。” 九阿哥深有感触,点头道:“不说旁人,只说这被偏爱的“皇幼子”,就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轮了一遍,眼下到了十六阿哥头上,十七阿哥还罢了,过几年十八到了上学的年纪,以娘娘的体面,还捞不到一个“皇幼子'么?到时候还得换人 说到这里,他轻哼了一声,道:“这爱子也不少,因嫡而爱的太子,因长而爱的大哥,因怜而爱的三哥,爱屋及乌的四哥,还有真金白银孝敬出来的爷也勉强算上,这“爱子'都是一群一群的,不金贵了······” 他在御前是有些体面了,可是要分跟谁比。 跟失了宠的三阿哥、八阿哥比起来算是一回事儿,可是这分量跟大阿哥与太子也没法相比。 “怎么能让大清离不开爷呢·.....”九阿哥想到这里,生出这个念头。 舒舒听着九阿哥的絮叨,脑袋里也飞速运转。推广良种因是首倡,能有两分功劳。 发现牛痘也是首议,这个这来也应该会有两分功劳。关系民生安定的还有什么? 之前朝廷最大危急是准噶尔,眼下战事完了,下一回得十几二十来年后。 那朝廷上下关注最多的就是河务与漕运。 每年朝廷的税收银子,三成用于绿营跟八旗,就有一成半到三成用于河务。河道硬化,是治喝河的有用手段之一。 后世因环境问题被各国放弃,可是在那之前一百多年,各国治河还是以河道硬化为主。 舒舒去年跟着南巡,见识过的一回大清水患的问题。直隶地方是缺水,河道不均匀,旱的旱死,涝的涝死。黄淮一道,则是水量太大,河堤养护成问题,容易决堤。舒舒想到了水泥跟混凝土。 她斟酌着说道:“爷,眼下朝廷最重视的几件事,军务为首,而后就是治河,第三件事是漕运,第四件事是赈济,第五件事是皇家支出,第六件事是宗室与官员俸禄,这其中,有没有能立功的地方?” 九阿哥面上带了认真,仔细想了想,道:“军务这个不成,瓜田李下的,咱们要避嫌,轻易也插不上手,六部衙门中,兵部跟吏部一样,都不设王公监管部务,大哥他们过去当差,也都是轮着来······” “治河跟漕运一样,都要单独的总督衙门,户部与工部能沾上边,其他也不相干“赈济这里是户部与督察院的差事,一个花钱的,一个盯着怎么花钱的······” “皇家支出这里,倒是跟内务府能联系上,可是也关系不大,就是户部每年拨银子过来罢了······” “剩下宗室与官员俸禄,跟咱们更不相干了.·....” 舒舒想到了现有的粘性材料,就是加糯米浆的,用在城墙跟墓穴,但是粘合性也有不足。 可以研究水泥跟混凝土了······ 这两个弄出来,河道跟漕运衙门每年堤坝的养护费用,就能减少一半。水泥堤坝最大的好处,一是蓄水,二是抗洪,正好南北皆宜。 至于污染环境,眼下暂时顾不得。衣食足则知荣辱,仓廪实则知礼仪。 因旱灾洪灾的缘故,百姓凄苦,性命都危机,更别说是其他。 舒舒就道:“去年南巡的时候,见识了两回修河堤,就是垒石为堤、垒土为堤,水量小的时候还罢了,真要洪水过来,两种河堤都有弊端,要是能修建如长城那样结实稳固的堤坝,不就能一次功成了?” 九阿哥听了心动,随即摇头道:“咱们能想到这个,旁人指定也想到,还是不合时宜,河道泛滥的地方,多是平原地带,去哪里找那么多的山石?这修河道的材料,还是就地取材的多······” 舒舒沉默了一下道:“翠鸟稀少,点翠首饰就金贵,用珐琅烧制出差不多的蓝色,取而代之;那坚硬的山石,能不能找到可以制作的替代物?例如大块的砖,或是黏土烧出来硬陶之类的·····.” 九阿哥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觉得爷立功的地方,还是河工与漕运两处么?“嗯!” 舒舒应了一声道:“不插手人事,也不沾银钱开支,就不犯忌讳,学着洋人用技术说话,这琢磨出来,也是利国利民、青史留名的大功!” 九阿哥听了,心跳加速起来。 他想起了前年的北巡,去年的南巡,还有去年七月的红螺寺之行。外头觉得是他想一出是一出的,有敛财之能。 只有九阿哥晓得,这一件件的,都是舒舒指引。 他伸手将舒舒搂在怀里,闷声道:“这世上没有财神爷,倒有个财神奶奶。” 舒舒回抱九阿哥,心里有些小紧张。 男人需要崇拜。 九阿哥这里,是不是自己暴露太多,让九阿哥心里不舒坦了? 九阿哥已将将舒舒搂紧,道:“爷上辈子指定是万家生佛的大善人,积了大德,这辈子才会娶了你······” 舒舒轻声道:“外头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爷不嫌我多事么?” 九阿哥轻哼道:“那都是小心眼的窝囊废故意贬损妻子的,爷是那糊涂人不成?要是搁在宋朝前,礼教没兴时,你指定名垂千古、青史有名,爷这样的皇子寂寂无名的多,可是像你这样的女子,爷就不信世上还有第二个?” * 泪奔,月票榜单掉了! 今晚时间一定一定回到零点前,大家的保底月票别留了,本月没有双倍,可怜巴巴求。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正事(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搂着九阿哥的腰,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好像有了方向。 夫妻两个重新躺下,没有再说其他,就这样手拉手的,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次日舒舒睁开眼,就见九阿哥顶着黑眼圈看自己。 舒舒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也不好到哪里去。 九阿哥道:“也没有旁的事儿,你睡个回笼觉,爷去内务府,找個由子去御前,再看看宗人府那边消息。” 舒舒道:“饿了,等爷走了,我再睡。”夫妻两个简单梳洗了,用了早膳。 主食是门钉肉饼,就这羊肉萝卜汤,吃起来热乎乎的。 眼下已经换了冬帽,身上穿着夹棉衣裳,外头罩着小毛马甲。等进了十月,就能换大毛衣裳了。 前年、去年都制好了好几件大毛衣裳,今年舒舒没有叫人再做,只翻新了几件。“眼见着就要烧地龙了,今年多备着煤,防着小汤山那边用。 夫妻吃着饭,舒舒就提及府里的事。“咦?煤······” 九阿哥听了,却是来了精神:“这城墙外头,堆的煤渣可海了去了!”舒舒想了想,道:“爷打算用煤渣尝试做假石头?” 九阿哥点头道:“煤本身就是石炭,用煤磨粉烧石头或做砖,应该都不差,关键这材料也便宜,可也不试试。” 舒舒想到了后世的煤渣修路。 那也是个使用法子。 内城还罢,排水还算凑合,南城却是洼地,地面很差。 舒舒想起九阿哥买的那块地,道:“爷,南城宅子那边除了盖房子,是不是也要将周边的路修了,省得泥泞南行。 九阿哥去过南城,见识过地上一脚泥的情形,心有余悸道:“是得修修,要不房子赁不上价,爷还打算赁给六部司官跟翰林呢······” 舒舒道:“那煤渣不正好可以用来修路么?” 九阿哥听了,点头道:“是啊,这个是白捡的,比买石头合算。京城官民百姓,冬日都用买。 宫里也不例外。 宫里的煤渣,就堆积在东西北三面宫墙内,应该有一半城墙高了。长久以往下去,说不得就能跟城墙起齐平。 九阿哥惦记着宫里的煤渣了。 等到进了西华门,他没有直接去内务府,而是带了何玉柱跟周松往西煤堆这来来了。 这边虽静寂,没有宫室,可是这黑乎乎的煤渣山,看着也不好看。也容易成隐患。 紫禁城的城墙高三丈,这煤渣山就有一丈五。 这不是三、五年堆积的,从前朝开始,宫里就开始用煤了。数百年下来,这煤渣都堆实了。 九阿哥就直接爬了上去,往上看了两眼。 还有一丈夫的距离,手上要是有绳索,出入宫也不无可能。 眼见着九阿哥对这里有兴趣,何玉柱道:“外头有护城河,平时应该不行,上冻了应该能翻墙。” 孙金则道:“就算不走人,递东西也比其他地方方便。”这说的是宫人、太监盗窃夹带宫里的东西。 九阿哥想起了刘嬷嬷。 刘嬷嬷当初将二所要搬空了,有些精细东西可以说是自己赏的,可是几箱子东西,就算分着挪出去,也够显眼。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这煤渣堆还真不经琢磨。 这一琢磨,这里就像是一条贼道。 九阿哥心里有数了,带了何玉柱跟孙金去了内务府衙门。十二阿哥已经在了,正埋头处理公文。 听到动静,见九阿哥来了,十二阿哥起身。 九阿哥让何玉柱递了食盒给他,道:“门钉肉饼,难得做一回,给你带了一盘子,就茶吃吧···.·.” 十二阿哥道:“谢谢九哥······” 九阿哥摆摆手,道:“外道什么,江宁的织染师傅就要到了,回头你带人去通州,瞧瞧羊毛呢场预备的如何了,有什么补充的没有。” 京城气候冷,到了十月初,就要开始上冻了,各种工程也要停下。要等到明年二月中下旬才能继续。 九阿哥就道:“人口安置也在羊毛呢场,就是通州码头附近的皇庄里,人口安置也安置在那里,距离怎么安置,冬日这几个月什么安排差事,你都琢磨琢磨,这薪俸是按月支的,也不能养闲人。” 十二阿哥仔细听了,第一次接手人事方面的事情,他还真是没底。 九阿哥已经在书案后坐了,而后拿了折子,写了煤渣山的隐患,请旨将宫里的煤渣山清理出去。 至于拉到哪里去,九阿哥琢磨了一下,小部分在南城,大部分可以直接在皇城里铺路。 太子之前陪的那个海淀庄子在畅春园跟百望山之间,之前没确定用处,以后可以专门研究煤渣做假石头,不过不用宫里的煤渣,畅春园那边也积攒了十多年的煤渣,可以去那边拉。 在那里做个匠作坊,那边有水,比较方便。 等到写完折子,九阿哥好奇隆科多那边,吩咐何玉柱道:“去宗人府看看你十爷,问问中午怎么吃······” 何玉柱应声去了。 九阿哥掐着时间,到了午初,往乾清宫来了。 这个时候,康熙已经听完政,见过官员,多半在批折子。 让门口的太监传了话,站在乾清宫门口,想起昨日的事,九阿哥有些走神。 自己这个时候也不能表现的太淡定,该“落井下石”还是得落井下石,起码让汗阿玛晓得自己不喜隆科多。 否则的话,万一汗阿玛宽宏大了,让隆科多继续挂侍卫呢? 那样的话,离御前可是比他们这些儿子近,难道嘴巴歪了说小话。当断绝这个可能。 九阿哥正走神,梁九功出来了,道:“九爷,皇上传呢···九阿哥小声道:“谙达,汗阿玛心情如何······” 梁九功没有应声,只是嘴角耷拉着。九阿哥明白了,这是不大好的意思。自己是不是太心切,来得急了? 西暖阁里,康熙放下笔,也觉得九阿哥这状告的也有些急。 宗人府那边还没有议完罪,就这么着急忙慌的过来,这是不信任他这个汗阿玛?他心里略复杂。 九阿哥进来,请了安,就将自己的折子递了出来,道:“汗阿玛,儿子是问了煤渣山的事情来的···...” 康熙神色不变,有些意外,道:“煤渣山怎么了?” 慈宁宫西边就有一个,他小的时候还带了曹寅上去爬过。 九阿哥就带了几分认真,道:“自打前年二所刘嬷嬷盗窃,儿子就琢磨宫里的东西是怎么运出去,堂堂正正走宫门,不大可能,门禁查得严,巴掌大的物件还罢了,能夹带一二,可是花瓶器皿那些大物件,是怎么运出去的?正好前阵子去内造办,儿子瞧见了煤渣山,今早过去估量了一下,煤渣山已经有十六尺高,过了城墙的一半,虽说外头有护城河,可是寒冬腊月,护城河结冰的时候,这要是通过煤渣山传递东西,不无那个可能。” 康熙听了,带了警醒。 他可还记得毓庆宫的库房已经成了硕鼠窝,好东西都没得七七八八。这宫里有贼道。 这煤渣山确实有嫌疑。 可是宫里的煤渣山有三座,百十年积累下来,都成小山包了,想要运输出去,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 “这要清理出去,往哪里拉?” 康熙看着折子,觉得九阿哥的防备不无道理。 趁着上冻之前,将这个清理出去,宫里也能多几分安定。 九阿哥就道:“大部分直接在皇城铺路,沿着几条买卖街,省得春秋暴土扬尘的,夏天还一脚泥,小部分儿子直接拉南城,前阵子在那边买了八十亩荒地,中间是个泡子,可以修整地面,盖一圈屋子收租·····” 他说的坦荡,康熙好奇道:“怎么又想起修房子?” 九阿哥就道:“京城的房子值钱,不好买,正好得地,想着直接盖房子省事儿。康熙又道:“这些煤渣修路够么?” 九阿哥点头道:“一层是够的,要是真不够了,皇城里也有煤渣,这东西京城内外可积攒了不少。” 康熙不是深宫皇子,也微服在京城内外转过,晓得路况糟糕的不单单是皇城,内城与南城也糟糕。 煤渣修路,这材料就剩下,只剩下人口抛费。 康熙很是心动,点头道:“那就修吧,一里地用多少煤渣、多少人工,回头做个记录。” 如此一来,等皇城里的煤渣路修好,就能核算出人工成本。到时候看看哪里挪一笔银子出来,将内城与南城的路也修修。九阿哥应了,神色就有些踌躇。 康熙见了他,大概猜到缘故,等着九阿哥开口。 九阿哥带了几分讨好,道:“汗阿玛,儿子能不能跟您求一件事?”康熙挑眉。 这是要替隆科多求情? 不会吧?这样宽宏了? 九阿哥讪讪道:“昨天佟宅的事情,您也听说了,儿子真是吓了一跳,实没有想到居然有人盯上丰生跟尼固珠,儿子就寻思着,跟您做个请求,往后丰生大了,汗阿玛指婚,还是比照着嫂子们跟儿子福晋挑,正经教养出来的好格格;尼固珠那里,不单额驸长得好,这家里父母教养脾气,也都好好查查,要不然儿子不放心······” * 没倒回来,今晚不熬夜了,第三更明早9点左右,大家早睡。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查不查 康熙看着九阿哥,很是无语。 丰生兄妹才多大? 七个月,这就操心婚嫁大事了? 之前说存嫁娶银子,眼下就操心人选。 九阿哥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道:“这不是儿子担心么?昨晚上都没歇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出息!”康熙带了几分嫌隙。 眼见着都十九,还一惊一乍的。 九阿哥叹了口气,道:“能不怕么?要是丰生福晋指的不好,是个混不吝的,不能贤惠持家,不单丰生受气,儿孙也要养坏了,到时候说不得还要汗阿玛操心;尼固珠这里也是,她一个皇孙女,往后最高也就是封個和硕格格,不能自己开府,要是掉到狼窝里,那儿子担惊受怕的,怕是要早没几年······” 康熙轻哼道:“你倒是敢想?还和硕格格······”不过勉强也算有道理。 宗女通常晚婚,十七、八后议婚,到时候自己年过甲子。 就是其他的话混账,自己替九阿哥操心,还要替他的儿孙操心?那不成了人瑞了? 九阿哥笑道:“谁叫尼固珠是汗阿玛的孙女呢,尊贵都从汗阿玛身上来·..···”先做个报备,过后三、五年提一回。 等到尼固珠要指婚的时候,就算他不是和硕亲王,这个和硕格格应该也能替尼固珠争一争。 那样的话,额驸就是和硕格格额驸,位同一品,就可以从公侯子弟里择选好的。九阿哥心里想的好好的,脸上笑得灿烂。 康熙见他反应,道:“除了担心,就没想点儿别的?”有些心大了,居然真的没有告状。 九阿哥听了,带了认真,道:“儿子正想着跟汗阿玛怎么说呢,本该亲亲相隐,可是瞧着隆科多殴打其妻,黄花梨的椅子直接往人脑袋上抡,这个有些瘆人,这手上要是没有一、两条人命,不会养出这样残暴的做派来,可涉及人命的话,就算是户下人,误杀罚俸两年;故杀,降两级调用;刀刃者,革职、不准折赎、鞭一百······” 平郡王讷尔苏的大伯,就是用刀砍杀户下人,夺了郡王爵。 宗室王公触犯律法,都不能幸免,隆科多这里是不是也当管管?康熙听了皱眉。 昨日三阿哥也提及此事。 隆科多此举,不但是残暴,还狂妄无礼。 就算夫妻关系不好,恼到极点儿,可当众杀妻,这个众还是诸位皇子福晋,那就要好好思量思量。 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跟佟国维一样,隆科多对皇家也缺少敬畏。康熙垂下眼,觉得没意思起来。 同样的恩典,给了其他勋贵人家,唤来的都是肝脑涂地,可是给了佟家,却是让他们更不知所谓。 九阿哥察觉到他的不痛快,犹豫了一下,劝道:“汗阿玛,亲戚就是那么一回事儿,汗阿玛眼中,肯定是自家人最重;在他们眼中,也是如此,这各人过各人的日子,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您也别太操心了。” 外家,带了一个外字,那就是两姓旁人。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跟你似的就好了,眼睛里没有亲戚?” 九阿哥不由叫苦道:“可这亲戚没有一个是白给的,婚丧嫁娶、升官迁宅,都要派帖子请客,要是往来,就要预备礼,不往远了说,就说昨晚佟家的乔迁礼,儿子就可着二百两银子预备的,您说,这好人缘要得不要的?” 说到这里,他就老实道:“儿子寻思,还是算了,挑着近的往来,面上情的都省了,反正有汗阿玛在,儿子也求不到他们跟前去。” 就像昨天那样的饭局,往后九阿哥也不打算参加。这人啊,不识抬举。 他客气了,对方就赛脸了。 要是他不给面子,对方也没法子伤他的面子。康熙没有立时点评。 他原来看不上九阿哥的交际,觉得太少了,小两口闭门过日子,不怎么爱出来,显得有些小气。 可是昨晚佟家的席,也让康熙隐隐有些不喜。 隆科多太过托大,赫舍里家与钮祜禄家也有红白喜事、婚丧嫁娶,却没有像佟家这样大喇喇的,将所有开府皇子都请了一遍。 他也不想跟九阿哥再啰嗦《礼记》,只看了看手中折子道:“时间紧迫,这运力怎么办?” 再过十天半月的,就要上冻了,到时候煤渣山也不好挖掘。 九阿哥路上,已经想过此事,就直接道:“宫城重地,外人不好随意出入,直接安排护军做此事就是了,到时候将上三旗护军不当值的散丁集结起来,一旗负责一个方向的煤渣山,过后按照人头请汗阿玛赏一笔银子,两全其美。” 康熙想了想,点头,道:“勉强还算周全,准了····..” 因为五月里清查会计司,发落了不少包衣人家,此时恩出于上,给护军营一个赏赐也好。 眼见着就是饭时,九阿哥还惦记宗人府的消息,就从御前退了下来。结果刚出乾清宫,他就被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堵住。 两人中午课歇,正好奇佟家后续。 听到哈哈珠子说九阿哥来陛见了,两人就过来等着。“九哥,九哥,隆科多怎么个处置法儿?” 十四阿哥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盼着佟家人被好好打脸,少了傲慢,那样的话,就要多巴结公主府。自己姐姐往后的日子,应该会更好过一些。 十三阿哥则是怕战火波及到九阿哥夫妇身上。 包衣得罪就得罪了,皇亲得罪了,以后说不得有隐患。佟家,到底不一样。 九阿哥道:“谁知道呢,爷打发何玉柱去宗人府衙门了,等他回来问问看。”中午正好有大半个时辰的闲歇,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跟着九阿哥到了内务府。十二阿哥将公务处理的差不多,听到动静起身。 眼见着十二阿哥的几案上,厚厚一叠文书;九阿哥的书桌上,却是空空如也。十四阿哥带了惊讶,指了指两处,问九阿哥道:“九哥,这怎么回事?”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道:“知人善用,能者多劳。” 十四阿哥道:“这这活儿都让十二哥干了,那九哥您干什么?” 九阿哥坐在椅案后,道:“爷辛苦呢,每天脑子里要想着开源节流,还要想着拾遗补缺。” 十二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应该没有哪个当差的人比九阿哥更清闲。 圣驾在京时,装的老实,每天还过来点卯;圣驾不在时候,一旬里过来三、两天 十三阿哥却觉得九阿哥对,跟十四阿哥解释道:“十二哥过来学差事,有九哥 在,试着独掌一面也是好的,有九哥坐镇把关,也不用担心处理的不好。” 十四阿哥也晓得九阿哥是内务府掌印,就算公文是十二阿哥处理的,最后还是要九阿哥签字。 他一时之间,倒说不出九阿哥此举好不好了。换了是他,会如何? 埋首案牍? 好像也会跟九阿哥一样的选择,权利握在手中,差事派出去······ * 宗人府,衙门。 正如九阿哥预料的,今早简亲王就没有过来。 简亲王是宗令,衙门里的主官,也不用跟谁请假,直接打发人过来跟苏努贝子说了一声,未来十天就不来了。 至于什么时候痊愈,估摸着要看佟家的案子什么时候了。宗人府静室里,隆科多躺在炕上,生死不知。 昨晚人送来时,身上是带了伤的,尤其是断臂处。 当时没有理会送来了,结果一晚上下来,人就起了高热。 今早苏努跟十阿哥得了消息,过去看时,隆科多已经烧成了虾米。苏努见状,少不得望向十阿哥。 这要怎么处理呢? 谁能想到皇子们下手这样狠,直接将人打个半死,总觉得这“见义勇为”有些不大对头。 半天的功夫,隆科多入宗人府议罪的消息,已经传开。 大致的说辞就是隆科多宠妾灭妻,要殴杀发妻,被皇子们所拦。十阿哥看着隆科多,心中生出几分阴暗念头。 要不,直接让他病死算了?随即,他否定了这个念头。 人死为大,再多了不好也只剩下好的。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这些沾边的皇子,可就没有好话了。十阿哥就跟苏努道:“还是请太医过来瞧瞧。” 苏努见他不拦着,松了口气,立时打发笔帖式往太医院叫人。外头有了动静,佟家打发人来了。 十阿哥与苏努出来。来的是补熙。 十阿哥打量他两眼,带了探究。佟家人性子暴烈,不是一个两个。 老一辈的佟国纲,也是出了名的混人。 中间一个鄂伦岱,一个隆科多,都不是好东西。那小一辈呢? 是不是装老实? 补熙被盯得毛发,讪讪道:“十爷······” 十阿哥道:“你阿玛打发你来的,有什么交代没有?” “嗯,奴才阿玛让奴才问问三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补熙老实道。十阿哥眼见他空着手,心中嗤笑。 这就是佟家了,够托大的。 换了其他人,即便是宗室王公,过来宗人府,都会记得打点下头人一二。他也没有要提醒的意思,只道:“那你去看吧······” * 昨晚开始全站留言屏蔽审核,作者后头可以看到,大家可以继续抓虫留言,过几天网站会审核后放出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酒蒙子(打滚求月票) 补熙进了静室,就看到躺在炕上的隆科多。 隆科多跟李四儿还不同,他昨天虽挨了不少下,可是只有五阿哥的两拳是打到脸上,其他人都守着“打人不打脸”的规矩,拳头都落在身上。 因此,他看上去就是个乌青眼,其他并不算很狼狈。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过来之前补熙也听个大概。 就是这个堂叔醉酒犯浑,当着贵人的面要杀妻,被拦下后,还不恭敬,这才被送到宗人府。 他阿玛打发来探看一二,他也来了,这也该问的话,也没法问。他阿玛让他问隆科多,赫舍里氏可有该死之罪。 要是事情有因,激愤伤人,那还有個缓冲的余地。即便是大不敬,也其情可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推了隆科多两下,道:“三叔,三叔······” 隆科多烧得迷迷糊糊的,最挂念的还是躺在地上的李四儿,哑着嗓子念叨着:四儿,四儿······” 补熙听清楚,有些不知该如何了。 他性子厚道,明白阿玛的用意,是打算将罪名推到赫舍里氏身上,用来保全隆科多。 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隆科多还惦记着那个小妾,这宠妾灭妻,可见是实打实的。 还有这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他近前俯身,在隆科多身上闻了闻,并没有酒臭。 他看了隆克多身上一眼,皱皱巴巴的袍子,应该是昨天穿着的,没有换过的痕迹。 真要醉酒了,这个时候不是当浑身酒臭?那外头说的醉酒犯浑是怎么回事儿? 补熙满心疑问,想要再推隆科多两下问问,不过想着方才十阿哥的神色,没有再多事儿,从静房出来。 这会儿功夫,笔帖式也请了太医过来,给隆科多诊了脉,开了药。苏努不知隆科多的胳膊骨折,十阿哥也没提。 这骨折也不流血,衣裳外头看不出。 太医就按照风寒开的退烧药,给隆科多灌了下去。 佟家人没有给隆科多送行李,十阿哥想了想,叫人将库房里的铺盖给隆科多翻出来两套盖上。 还是要养个半好为好,别病重饿了,或是死了,太惨的话,皇父又要心软了。等到忙完这些,也到了正午,十阿哥就跟着何玉柱,去了内务府。 内务府这里,九皇子府的食盒已经送来了。不是膳房做的,而是从百味居定了个席面。 周松带人送来的,道:“福晋说了,馆子里也换了食谱,正有些节令菜,就帮爷叫人一桌,大家尝尝。” 大多不是家常菜,而是大菜,正是买了些东北的贡余。 有红烧鹿肉,拆烩鹿司,鹿肉羹,还有飞龙汤,山鸡丸子等。 十四阿哥已经打发人将他跟十三阿哥的食盒提过来,就是为了等九皇子府的食盒到了,换着吃的。 没想到等来一个席面。 十四阿哥差点跳起来,看着九阿哥道:“九嫂每次都送席面?”就是中午对付一口,还吃这么好?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他晓得这是福晋心疼自己昨天没吃上席面,今儿才叫人送了这些。 可是当着十四阿哥,他大言不惭地点头道:“你九嫂就是爱操心,京城内外的酒楼,换着样儿的送,就是为了让爷多吃两口。” 十二阿哥在旁,看了九阿哥一眼。昨天中午的疙瘩汤,难道也是席面? 配上四道小菜,一道是糖醋白菜心,一道是烧豆腐,一道是腌香椿,一道肘子肉。 只有肘子肉是荤的,九哥却一口没夹,说是给他预备的。这牛皮吹得大,不过挑食也是真挑食。 十四阿哥却是当真了。 他晓得舒舒不差钱,又素来宠爱着九阿哥。 他懊恼的不行,道:“我怎么才想起来找九哥蹭饭,这得少吃多少顿?” 九阿哥嗤笑道:“还想一顿不拉?碰上了吃一口就行了,回头爷就嘱咐你嫂子别再送席了,天冷了,没法热菜,都温乎了。” 十四阿哥忙道:“凉了不怕啊,在御膳房热了再端上来。” 九阿哥摇头道:“那是御膳房,怎么能随便进外食?没那样的规矩,今天过过瘾,改日再想吃,直接出宫就近找个馆子就是了。” 十四阿哥被说服了,带了几分迫不及待,催着大家赶紧动筷子。 九阿哥还记得飞龙汤的美味儿,先喝了半碗汤,然后又吃了半碗汤泡饭、一勺子鹿血羹,就差不多了。 鹿血羹滑嫩,做的也没有异味。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多了吃两筷子,九阿哥见状,忙道:“行了,这个大补的,你们两个可不好多吃······” 说着,他端了盘子,换到十阿哥跟前。 十四阿哥恋恋不舍,带了懊恼道:“我也想明年指福晋,这不大婚,吃口东西都费劲······”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做什么春秋大梦!爷给你算了一下,最快也要四十三年大婚,不过四十二年皇子膳房应该就齐备了·····.” 十四阿哥轻哼道:“这个不用九哥算,弟弟自己也能算明白。”八旗选秀,三年一次。 明年是康熙四十年,有一次,那下一次就是康熙四十三年。至于皇子膳房齐备,那要有女眷。 康熙四十二年他成丁,就该给指格格了。 都是长身体的时候,除了九阿哥吃了几口,其他人饭量都不小。十二道菜,两道汤,吃的七七八八。 等到撂下筷子,十四阿哥摸着鼓鼓的肚子道:“也不能老蹭九嫂的好吃的,今年九嫂过生日,我要预备一份重礼。” 这是早就预备的。 自然不是因为一顿饭,说起来还是小汤山银子的事儿。 德妃也晓得了此事,预备了几张好的白狐皮给十四阿哥,让他找机会送给舒舒。 虽说与九阿哥夫妇往来的不对,前年还有不愉快,可是后头夫妻两个没有记仇,有事情也带上十四阿哥,这个让德妃很是满意。 还有就是荣嫔封宫后,各项供应内务府不曾短缺,不少还有添补。 就算这花的银子,是三阿哥结账,可是九阿哥能如此安排,也是比较厚道。这世上素来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 十三阿哥听着十四的话,也跟着点头。 他这里,也预备了礼,其中两样是章嫔预备的,是一对宝石盆景,外头孝敬的,不是宫里赐的,可以送人。 还有两样是十三阿哥预备的,是一对颜色绚丽的鹦鹉。这是想起北巡的鸟了。 十三阿哥觉得,自己最快活的日子,应该就是三十七年的夏天。在那以后,一点点大了,心中对皇权也多了畏惧。 以后兄弟之间如何,还真是不好说。十二阿哥觉得脑壳疼。 他跟九阿哥一样,是个不爱交际送礼的人。 可是他也晓得好赖,知晓兄嫂对自己多有照顾。九阿哥生日的时候,生辰礼都是从常例。 九嫂这里的礼,可是再用心些······ * 九皇子府,正房。舒舒正在门口迎客。九格格来了。 “本打算今儿叫过来送生辰礼,到了正日子我再过来,可是早上得了外头的消息,说的五花八门的,各种没谱的猜测都有,我就好奇,做了不速之客了······” 她还是新婚里,穿着红色江绸十二章灰鼠皮褂子,脸色也粉扑扑的。 舒舒上前,姑嫂行了拉手礼。 这一入手,她就察觉出不同来。 九格格的手暖暖的,少了几分凉意。 要知道,九格格之前可是最爱手凉脚凉。“这是吃着补药呢?” 舒舒问道。 九格格笑道:“每天早上吃半碗阿胶,补血气很明显,九嫂也试试。”舒舒点头道:“回头问问太医,看跟眼下吃的冲撞不冲撞。” 说着闲话,两人到了正房。 九格格就迫不及待道:“隆科多喝了多少?才会当着大家的面杀妻···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隆科多的事情就是如此。 冬日都闲着,大家整日无聊,这件事又是涉及内宅阴私的,大家传起来津津有味儿。 只是晓得了昨天的座上宾不是旁人,而是诸皇子与皇子福晋,这话里话外就多了不少细节。 说的是闹酒。 否则的话,也不至于糊涂这样。 因为这个,外头还有不少人同情隆科多的。 “八旗最不缺酒蒙子,外头不少爱杯中物的,代隆科多抱不平呢,真觉得醉酒闹事的话,也情有可原·····.” 九格格。 舒舒没有瞒着的意思,直接道:“估计是佟家人反应过来了,为了减罪,故意这样说的,昨儿都没开席就闹起来了,这吃茶还能吃醉人?” 她想起昨日情景,依旧是心有余悸。 要不是她那一脚,将隆科多踹开,一椅子下去,赫舍里氏哪里还有活的可能?那力气可是半点没留,否则椅子摔到地上,不会四分五裂,碎片乱飞。 “简直是畜生!” 舒舒没有掩饰自己的厌恶:“十几年的夫妻,还是嫡表兄妹,出手就是死招,再没见过这样恶毒残暴的人!” 她没有提丰生跟尼固珠的事情,本就是李四儿不着边的一句疯话,不值当拿出来说。 九格格脸色发黑,也带了怒意。这不单是残暴,还是狂悖到极处。 她咬牙道:“我先头还以为真是醉酒闹事呢,也想过是不是被人算计才失态,没想到压根就没酒!” 舒舒道:“我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狂妄无礼的人。” 人人都晓得太子傲气,可是太子在皇子与皇子福晋跟前,也没有这样的做派。这半日功夫,隆科多就被传成了“酒蒙子”,这佟家在京城还有高人。 会是鄂伦岱么? 舒舒觉得应该不是,真要是外憨内狡的性子,也会有相应事迹留下,可是史书上对此人记载,就是骄狂贵子。 佟国维安排了人手在京城······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从重从快(打滚求月票) 要不是当着九格格,舒舒都要笑出声来。 就算佟家想要“指鹿为马”,康熙也不乐意做胡亥。 要是佟家老老实实的,什么也不错,那昨天的意外就是意外。就算惩罚隆科多厉害些,也就是打几十鞭子革职罢了。 佟家二房的一等公停封,隆科多身上就是一个一等侍卫。 昨天隆科多没有喝酒,也可是精虫上脑,说不得康熙将心比心的同为男人,还能体谅一二。 可是这佟家掺和了,就算不敢颠倒黑白,可是这脱罪的目的也太明显。这是逼着皇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九格格也不痛快道:“就是抬举得过了,瞧瞧赫舍里家跟钮祜禄家,这两年多老实本份。 舒舒道:“反正不与妹妹相干,妹妹不用操心那些。” 补熙即便是长子,可是尚了公主,成了和硕额驸,位同一等公,这样一来,鄂伦岱的一等公就不会落到他身上,要传给其他儿子了。 九格格名下还有一个佐领,儿孙除了爵位,还有佐领世职,也算是自立门户。九格格想到此处,面色也缓和些,就跟舒舒说了一件事。 那就是两个婚前教导额驸人事的丫头,还有试婚格格,都让额驸发嫁了。 “开始就是两個丫头,后来额驸说试婚格格最好也从此例,省得往后公主府还有外人,两人心里别扭,我就点头了,他却是速度快,送到庄子上第二天就给指了人家······” 九格格忍了羞臊,说道:“不管是他自己想的,还是旁人拿的主意,我都很欢喜舒舒心里赞了一声,厉害。 这也是攻心了。 自古以来,哪个女子不想着跟丈夫一世一双人? 小两口是指婚,本就不相熟,要是中间再有其他人跟着搅合,这往后的日子还真说不好。 此事一出,关系一下子亲近了。 她很是为九格格欢喜,道:“恭喜妹妹,妹夫贴心。”不管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总比软饭硬吃的好。 九格格笑道:“等到明年春天,我也想要跟额驸去红螺寺。她也成人了,晓得生儿育女是怎么回事儿。 都是夫妻,有的夫妻子嗣顺当,有的不顺当,她觉得还是有些神佛之力在里头的。 舒舒听了,心下一动。 她倒是盼着九格格早些怀孕,早些生儿育女了。后年七月,是九格格的死劫。 得了太后恩典,跟太后前往热河避暑,因中暑死在路上。 如果生了儿女牵绊着,小儿离不开生母,三、四年之年都不会离开京城。她就笑道:“这个,书上有些说法······” 说着,她就将给五福晋说的那些日期理论说了一遍,依旧是托词觉罗氏私下里教导 九格格红着脸听了,随后心里推算了一遍,瞪大眼睛道:“先头钦天监择吉,要了我月信的日子,他们择的日子,倒是正跟九嫂说的这个对上,是不是也是按照这个来挑的?” 舒舒点头道:“应该是了,关于这些生子的学问,外头传得不多,不过太医院跟钦天监那边应该晓得这些阴阳调和的道理······” 九格格露出期待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舒舒没有说什么。 这个也是玄学了。 当年媳妇当年孩,当年没有等三年。 民间的这些老话,也是总结出来的一定规律。 既是出门一趟,舒舒这里也不是旁人,九格格就用了午饭才走。 等到送九格格出去,舒舒回到正房,核桃将公主府的礼单递了上来。北宋官窑笔架、大明宣德双耳炉、白玉插瓶、蜜蜡佛手。 折枝锦缎两匹、蜀锦两匹、云锦两匹、绒呢两匹。另有寿桃二十盘,寿面二十斤。 凑成了十色礼。 这个礼单厚了,要是寻常的生辰礼都这样预备,那九格格的嫁妆也支应不了几年。 这是谢舒舒之前的提点,还有私下里添妆的。 舒舒就合上礼单,道:“佛手拿出来摆着,寿桃、寿面送膳房,其他的收了吧! 今年只是散生日,她的年岁也不是能摆酒宴客的年岁,就是寻常收礼罢了。 核桃应声下去了。 舒舒看着核桃的背影,拍了拍脑门。 核桃的婚期是腊月的话,那也没有多久了,也该放回去待嫁。她真有些舍不得。 之前小椿出去时,还不大明显,因为核桃完全接受小椿那一摊,成了大管事。可是核桃离开,白果也是宫女出身,却没有核桃这伶俐劲儿。 便宜高斌了······ * 连九格格都能听到隆科多“闹酒”之事,自然也传到京城各处。正如舒舒预料的,佟家人用力过猛了。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听着赵昌的禀告,面沉如水。 梁九功在旁,眼皮耷拉着,望向地面,屏气凝神。 佟家可真逗,这个时候不想着老实认罪,还在做白日梦。“好一个闹酒!好一个酒后无德!” 康熙阴恻恻道。 半天的功夫,这消息就能传遍皇城与京城,要说没有人在背后弄鬼那是扯淡。可这是糊弄鬼,还是糊弄他这个皇帝? 人人都晓得,交由宗人府议罪,只有往重了议的,他们不思悔改,还弄出个“闹酒”做前因。 这是笃定自己会对佟家人宽容,对于他们冒犯皇子与皇子福晋的“大不敬”之罪,也会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康熙望向梁九功道:“去宗人府找苏努,传朕的口谕,近日风气败坏,隆科多不敬皇子,当从重议罪,以儆效尤,命宗人府速速查清隆科多其他不法事,一并议罪,不准赎买!” “嗻!” 梁九功躬身应着,往宗人府传话去了。 宗人府里,苏努正听着笔帖式说着外头的新闻。听说隆科多“闹酒”,苏努想多了。 这是皇上给佟家的找补? 皇子们年轻气盛的,不管舅舅不舅舅的,直接将人送宗人府;可是皇上那里,却是素来待佟家亲近的。 对于佟家人的诸表弟们,皇上最亲近的就是隆科多。若非如此,简亲王今日也不会直接告假。 就是怕出现这样情况,议轻了,皇子阿哥们不干;议重了,皇上不痛快。他们夹在中间,两边不是人。 苏努也有些麻爪。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到了,传了口谕。苏努垂手听了,心里松快了。 这隆科多是没跑了······· 啧啧,这“闹酒”竟然是佟家人自己琢磨出来的,?这胆子也太大了······ * 毓庆宫,太子处。太子的心情略复杂。 他恼隆科多桀骜,并不亲近毓庆宫,可是他跟佟国维却是有了默契。隆科多是佟国维嫡子,真要任由他折了,那佟国维会不会记仇? 结果他叫人打听一圈,听到了什么? 隆科多酒后无德,宠妾灭妻,要打杀发妻!这是什么人品行事? 就这样的人,还能当佟家的顶梁柱?连家都不能齐,还能做什么? 太子心中生出轻鄙来,随即如遭雷击。 他笑话隆科多,旁人会不会也这样笑话他这个东宫太子?毕竟早年前,他对李格格母子抬举太过了······ *户部,值房。 四阿哥眼下的差事,是核查河工去年的支出账册,总共是四百二十三万两有余。涉及的账目,足有上百个账册。 四阿哥昨晚也没歇好,今天看了一上午账册,头昏脑涨的,双眼发直,脑子都浆糊了,就起身走到窗边。 那里的几案上,摆着一个鱼缸,里面是四尾小金鱼。这是四阿哥养眼睛用的。 金鱼在水里游弋,看得人精神都松弛下来。 四阿哥觉得有些单薄,这鱼缸里当放上湖石假山,再盖个小绿帽子,看着才成景观。 自己下午回府,可以走东四大街,那边有个金鱼铺子,卖这些东西。 门口传来脚步声,是三阿哥来了。 “三哥······”四阿哥欠身见礼。 三阿哥看着四阿哥的神色,不由一愣。怎么也是乌眼青? 自己这里是福晋来了兴致,折腾了半宿;四阿哥这里,四福晋还在月子里?这是有内宠了? 四阿哥也看到三阿哥眼中的红血丝,以为他担心昨天的事,亲自奉饿了茶,安慰道:“三哥不用担心,隆科多大不敬在前·····.” 这说的是昨晚大家轮流殴打隆科多之事。 三阿哥“呵呵”两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两岔。 他端了茶,吃了两口,道:“哎,这是岁数越大,胆子越小,昨儿确实没睡好,四更天才歇,就是寻思昨天的事情,汗阿玛要是埋怨咱们不敬长辈该怎么着,我当时心急,力气没收住,要是汗阿玛追责,旁人还罢,我是跑不了的······” 四阿哥心里晓得,三阿哥杞人忧天。 这回隆科多可不单单是殴妻,最关键的是有一拳落到自己身上。 换了其他人,别说是一拳,就是一个手指头,落到皇子身上,也是死罪。可是隆科多的话,估计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三阿哥说到这里,却是咧嘴笑了,不掩幸灾乐祸,道:“结果你猜怎么着?这是谁给佟家人支的招?居然弄出格“闹酒”来?哈哈,这是怎么想的?冒犯了一堆的皇子与皇子福晋,还惦记着让大家给他做伪装脱罪?要说之前汗阿玛对隆科多小惩大诫,那眼下指定要从重了,要不然的话,皇家尊严就成了笑话···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手段(打滚求月票) 等到三阿哥说了一遍外头的消息,四阿哥才晓得佟家居然如此行事。 要知道,三阿哥的消息素来不大灵通,可是今天连他都晓得此事,可见这消息传的有多广。 四阿哥觉得有些怪异,这是要捞人,还是坑人? 看着像是给找个好借口,等到隆科多议罪后,御前要是开恩的话,就是现成的理由。 淡化了隆科多对皇子大不敬、殴打皇子之事。 要是在佟国维没有问罪的时候,当时佟家皇恩也重,这法子说不得真行;可是时过境迁,就显得有些骄狂自大。 真的是佟家人安排的? 还是有其他人家出手了,捧杀?可是,大家都信了这是佟家行事。瞧着三阿哥的反应,就是如此。四阿哥不好说什么,就闭口不言。 三阿哥也晓得他的难处,不过是得了消息,无人分享,才过来念叨一回。 眼见着四阿哥如此,他就道:“你也别想太多了,且不说不是亲舅舅,就是亲舅舅,疏远也就疏远了,咱们这些皇子阿哥,跟舅舅不亲近是寻常的,没见哪个真亲的 四阿哥没有反驳,却是忍不住腹诽。 不是这样的,早先皇子外家与皇子也是亲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亲的? 大阿哥那里,是二十八年开始与太子争风的时候,那拉家就跟他疏远了往来。太子那边,是他舅舅问罪革爵后不亲的,那以后更信重索额图。 三阿哥这里,是今年端午节后才跟外家疏远的。 自己这里,之前跟佟家与乌雅家都有礼尚往来,眼下应该剩下乌雅家这里。 五阿哥与九阿哥与郭络罗家的关系比较复杂,要说不亲近,九阿哥还抬举了两个郭络罗家子弟;要说亲近,还真看不出来。 剩下诸阿哥中,八阿哥、十四阿哥与外家还算亲近,其他人也都寻常。四阿哥有些走神。 或许这才是皇父想要的亲戚关系......¥ 内务府衙门。 因为煤渣山的事情安排的比较近,等到午饭过后,九阿哥就开始干正事儿。他叫了张保住过来,将清理煤渣山的事情说了。 “大人下午就去皇城,将要铺的路面做個标注,明天开始,就要运煤渣铺路了,争取一旬内完工,先铺半边,留着半边供行人车马行走,等到都铺的差不多,再铺另半边······” 九阿哥吩咐着。 张保住犹豫了一下,道:“九爷,宫里煤渣山是三处,分了三旗包衣护军,那外头皇城的路面,是不是也直接分了三处?” 九阿哥点头道:“对,划分的越清楚越好,不但各旗范围划出来,各参领、各佐领的范围也划出来,到时候大家出多少力,拿多少赏,省得懒惰扯皮····..” 旗人挨个面子,就算要用这些护军,也不能说是雇佣,所以九阿哥在御前提的也是皇上赏银,皆大欢喜。 张保住仔细听了,叫了几个笔帖式跟着,往皇城里看路去了。十二阿哥见状,很是心动。 他也想去。 九阿哥见状,道:“想去?还是好生当差,圣寿节可没几天了,虽然停筵饮,可是内务府这里要盯着也多些,正日寿席,宁寿宫受礼时的铺陈,都要核查,别出了纰漏,让汗阿玛训斥,你想要溜达,就多往宁寿宫走两趟,多跟皇祖母报备。 十二阿哥道:“各处都查了一遍,没有疏漏。”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好,等到过了圣寿节,你再好好歇几天。然后再回来当差,到时候他就要带福晋出公差去了。 九阿哥没有露过风声,所以十二阿哥压根不知道他的打算。听到歇几日,十二阿哥也生出期待来。 或许他应该跟九哥多学习,别整日里在衙门值房坐着。圣驾在宫里的时候,每天来半天······ 圣驾要是移驻畅春园,就两、三天来半天······ * 宗人府衙门。 原本束手束脚的,可是得了皇上口谕,苏努就放开手脚。 左右他这一支的宗室身份尴尬,他这个贝子全赖皇恩,要是能升到贝勒,那儿子们的爵位就都跟着升一级。 他素来有上进心,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儿孙。 否则,他这年纪,也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哪里用这样操劳?签子下去,宗人府的披甲出动了,去佟宅拘拿上下管事。 皇上既然速决,那也没有给留时间细查隆科多的违法事,拘押管事近人,直接讯问,是最快的方式。 十阿哥打外头出来,知晓此事,很是佩服苏努的果决。 估摸着时间,到了申初,他也要离开衙门,就往静室去了。 隆科多还昏迷着,可是因吃药的缘故,脸上的高热看着退了不少,被褥也齐全了。 十阿哥的视线在隆科多的胳膊上停留了一下。右手臂再拖两天,这个胳膊就废了。 不能拔刀,也无法拉弓,断绝了隆科多的武将之路。至于改文官,连满文都不认识也不会写,怎么补文官?十阿哥的眼神转冷。 王八蛋,拿丰生跟尼固珠说嘴,当他这个叔叔是死的?! 明明不差钱,还惦记旁人的银子,惦记着九哥的财路,这是自找死路。要么去死,要么就生不如死吧······ 出了宗人府,十阿哥跟往日一样,去了内务府接九阿哥。早上煤渣山的事情还没影子,九阿哥也没提。 眼见计划周全了,九阿哥就带了几分得意,跟十阿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爷这样聪明的人?昨儿想起煤渣来,今儿就有了安排!” 十阿哥捧场道:“怎么安排?听说南城那边有用煤渣烧砖的。” 九阿哥摆手道:“不合适,加了反而脆了,是铺路,皇城里的路通铺!” 十阿哥赞道:“九哥真厉害,这个时候正是铺路的时候,明年开春下雨,也不会那么泞了······” 九阿哥扬着眉头道:“不单宫里有煤渣山,皇城里人口更多,煤渣也多,皇城外头也是,真要用起来,正经能铺不少路······” 兄弟两个说着话,出了西华门,上了马车。 眼见着九阿哥心情不错,全无昨日事情影响的意思,十阿哥沉默了一下,道:九哥不担心隆科多?” 九阿哥轻哼道:“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不重罚,侍卫肯定是革的,再想要起复就未必轮到他了,他家老四没了,下头老五、老六、老七几个都已经成丁了,还有舜安颜。” 十阿哥道道:“九哥说的是,隆科多这回摔下去,应该起不来了。” 九阿哥压低了音量道:“他敢惦记丰生跟尼固珠,爷也不会让他起来。”十阿哥:“......” 他神色不变,心里却是惊疑不定。难道,九哥也出手了? 他有些不安,道:“九哥,就算咱们要落井下石,也不好这个时候吧,露了痕迹就不好了。” 九阿哥轻笑道:“放心,我没做旁的,就是在汗阿玛念叨两句,又叫人吓唬了赫舍里氏两句,说是隆科多死罪,赫舍里氏已经打发人往盛京送信了,佟国维就这一个嫡子,多半是舍不得弃了的,咱们就安静等着看戏就是······”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露出惊奇来道:“这才一天功夫,九哥就安排这么多?” 九阿哥收了笑,看着十阿哥,道:“老十,想个法子,爷不想做光头阿哥了,怎么能催汗阿玛,早日给咱们封爵······” * 下一更6月5日中午12点左右.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墙倒众人推(第一更求月票) “九哥······” 十阿哥脸上,多了羞愧:“都是因我的缘故,才连累九哥延迟封爵·.....”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浑说什么?前头哥哥,哪个没迟封?汗阿玛是当阿玛的,跟咱们想的不同,咱们是盼着成丁就当家做主;他想的是儿子都立起来再说,能多留几年就多留几年,又是爱一拨一拨封人的,跟你有什么相干?咱们打小没赶上前头那一拨,那就只能等后一拨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成丁当差了······” 说到这里,他情绪有些低沉,道:“早先爷没将这些放在心上,皇子位同亲王,咱们供给也没有人怠慢,可是现在想想,咱们也不能老落后一步,管他封贝勒还是什么,先来一个,再有实在的功劳,也能直接在上头攒着,省得含糊着,到时候低封高封的,都不痛快·····.” 十阿哥收了愧疚,带了认真道:“嗯,九哥说的对,那是要想个法子早日封爵。九阿哥眯了眯眼,道:“能不能借着隆科多这件事呢?” 十阿哥思量了一下,道:“可以借,但不能明着借,那样的话丰生跟尼固珠就要牵扯进来,寒碜,九哥与九嫂也伤体面。” 被一对癞蛤蟆惦记着结亲,简直是笑话。 这传出去佟家人是笑话,被惦记的九皇子府也会成为他人谈资。 九阿哥磨牙,握着拳头,道:“王八蛋,好大的胆子,爷真后悔,没踹折隆科多的腿!” 十阿哥也后悔下手轻了。 等到马车到了九皇子府,九阿哥下了马车。 他想起了十阿哥念叨着想要接丰生过去之事,道:“丰生会坐了,跟谁都亲,过几天烧地龙了,你们乐意接就接过去住些日子。” 十阿哥之前念叨是念叨,可事到跟前,却有些叶公好龙,带了紧张道:“能行么?哭了闹了怎么办?” 九阿哥道:“好好的,哭闹什么?要是哭了,不是饿了就是拉了,有奶嬷嬷跟保母跟着,她们晓得怎么照顾。” 十阿哥这才安心,道:“那弟弟叫人收拾屋子。” 九阿哥点头道:“收拾吧,到时候别说一個,三个都接去也行,县主也能歇一歇,养养精神。” 十阿哥听着,不由蠢蠢欲动。 九阿哥则是有些懊恼,今日在御前,居然没有提及出差之事。不过今日情形,好像也不大适合提那个。 等到九阿哥回府,到了上房,舒舒依旧是看礼单。内务府各部门的郎中主事,也开始送寿礼了。 按照往年情形,这些内务府官员送寿礼,都是先远后近。外头的官员,寿礼要早些。 今年江南三大织造,李家跟金家的寿礼已经到了,曹家却没有动静。 九阿哥过来,看到这个,道:“应该是曹顺要回了,曹寅那边没有另打发人进京。” 高衍中跟曹顺两个,五月里出京去江南,这也四个半月了。“嗯,应该是如此······” 舒舒撂下礼单,打量着九阿哥神色,眼见着一切正常,并没有着恼的意思。 九阿哥梳洗着,察觉到舒舒的目光,擦了脸,道:“爷这脸是不是丑了?早上照镜子,下头发青。” 舒舒失笑道:“就是缺觉,今晚早些安置,就缓过来了,爷俊着。” 九阿哥道:“正好赶在你生日,咱们去外头溜达几天,路上也有两个行在有温泉。” 舒舒听了,有些迟疑,道:“出了昨天的事,还好出门么?” 九阿哥道:“不耽搁什么,汗阿玛估计也不想被这事情烦心,传话宗人府那边从快从重议罪。” 舒舒: 好像那四个字略熟悉。 等到九阿哥坐下,就看到百宝阁里的蜜蜡佛手,道:“这个颜色儿鲜亮,哪家送的?” 舒舒说了九格格上午来访之事。 九阿哥想起补熙来,道:“听老十说,宗人府那边是补熙过去的,不大通世情,也没打发人给隆科多送行李铺盖,也没有打点茶钱。” 要是没有听九格格说补熙安置通房丫头跟试婚格格之事,舒舒就信了。 可是听过那些,她要怀疑补熙是真的不通世情,还是借着不通世情,跟隆科多切割开来。 她就跟九阿哥说了一遍。 九阿哥明白过来,道:“呵,好小子,会哄人,这也不傻啊,那今儿就是装傻,不想大包大揽的。” 否则的话,送了东西铺盖,后续呢?关于官司进程是不是也要盯着。 到时候不好独善其身。 舒舒道:“不沾边更好,还连着九格格呢,没有必要跟那边同进同出的。” 九阿哥点点头,道:“也是,这小子还行,心里有数的话,往后小九那里日子也顺当着··· * 佟家夹道,公主府。 膳桌摆上来了,夫妻两个相对而坐。 小两口新婚才几日,真要说起来,还有些陌生,可是起居坐卧在一处,又是最亲密的关系。 这气氛里就甜丝丝的。 补熙用干净调羹挖了一勺子虾仁鸡蛋,送到九格格碗中。 九格格也刚提起筷子,将膳桌上的菜看了一遍,夹了一筷子卤排骨送到补熙碗中小两口相视而笑。 少年情热,又是体力丰盈的时候,补熙就小声道:“格格,晚上早点歇吧··九格格立时臊红了脸,又夹了一块卤排骨,直接塞到补熙嘴里。 补熙咧嘴笑了。九格格没有摇头。 这笑得如同偷了蜂蜜的贼,九格格移开眼,将碗中的虾仁鸡蛋吃了。 九格格想起外头的传言,收了笑,看着补熙道:“公公跟隆科多关系很好?”补熙想了想,摇头道:“不大好。” 要不然的话,鄂伦岱眼下是佟家族长,亲堂兄,本该亲自去宗人府探看的,结果只打发他这个小辈过去。 九格格不解,道:“那外头传的“闹酒”是谁拿的主意?隆科多夫人?”佟家二房那边,也没有其他主子回京。 总不会是隆科多十来岁的长子做的主。 补熙想起今日探看的情形,心里也有些沉重,道:“不管谁出拿的主意,怕是适得其反,就算皇子阿哥们不爱搭理他,可宗人府人多眼杂的,没喝酒就是没喝酒,谁还会替他瞒着?” 这是瞪着眼睛说瞎话。 他虽跟这位堂叔没什么往来,也不亲近,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佟字。外头还是将两房视为一体。 九格格摇头道:“太过了,这个时候就该老实上请罪折子,等着圣裁,有了后头这个,怕是不能轻饶。” 补熙点头道:“下午得了消息,跟着隆科多从盛京回来的管事都给拘了,这回再议罪,就不单单是“大不敬”了。” 九格格想起舒舒提及的,公主府自成一支的话,就沉吟了一下,看着补熙什么话也没有说。 要是两个小叔子成丁,那不必说,他们两口子跟公府切割分明,自成一家。 可是两个小叔子还是毛头小子,补熙这个成丁的长子,那边该使唤的时候还是会使唤。 她就道:“做错了事,就要受责罚,就算佟家有体面有恩典,也不当用在这人身上。” 她这几年也明白些侍卫缺是各家族划分的,佟家承恩公这两房,有两个侍卫缺。早年补熙没有成丁之前,两个侍卫缺都在二房。 如今隆科多问罪,空了一个侍卫缺出来,九格格就道:“三老爷不是没有补缺么,只随旗行走,倒是正好可以补这个侍卫缺。” 这说的是公府的三老爷,补熙的亲叔叔夸岱。 补熙祖父,已故老公爷佟国纲娶妻觉罗氏,生两子一女,既鄂伦岱、夸岱与安郡王福晋,另有一婢,生子法海。 佟家这一房是出了名的不和睦,父子关系不好,兄弟也成仇。鄂伦岱跟夸岱这同胞兄弟也是如此。 九格格想要趁这个机会,将一个侍卫缺留到公府那边。 如此一来,补熙身上的侍卫缺,以后就能留到公主府这一支。 眼见着九哥的、九嫂将侄子、侄女们的嫁娶银子都攒下了,九格格觉得她也可以好好规划规划儿孙的前程。 对外不同说,佟家荣辱与共;对内的话,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补熙没有想到九格格想的那么远,知晓她跟皇子们亲近,只当是要对隆科多落井 下石,给皇子们出气。 他立时表明立场,道:“格格说的对,咱们这一房的侍卫,本就该落在三叔头上,只是前几年被舜安颜占了,后头又落到我头上,明儿我就跟阿玛说······” * 墙倒众人推,也是世情。 惦记着落井下石的,不是一个两个。地安门外,鸽子胡同,觉罗宅。 觉罗金山看着两眼的两盘子银锭子,脸上惊疑不定。足足八百两银子。 他虽是红带子,可没有补上觉罗缺,只领着一份觉罗钱粮,每月二两银子,每年二十一斛两斗米,日子过的窘迫,否则也不会将长女送到公府为侧室。 结果好好的格格,跟着佟家人回盛京,不到半年就没了。 佟家人那边只打发个管事过来说了一声,送了二百八十两银子。 二百八十两银子······ 佟家聘他们家大格格为侧室的银子,也是二百八十两银子...... 这银子对于他们家来说,不算少,顶十几年的俸,可对于佟家算什么? 打听打听,谁不晓得隆科多前两年养在外宅的那位奶奶,一年耗费的脂粉银子,都不止二百八十两······ * 打滚求月票,历史第一的位置危险了,大大们恳求。 作者后台能看到大家留言,可是不能点赞好难受,闹心扒拉,盼着早日恢复正常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一棒子敲死(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用了饭,夫妻两个就早早安置。昨晚没睡好,九阿哥也困了。 他想到了自己的安排,道:“赫舍里氏打发人往盛京送信了,就看佟国维忍不忍若是忍了,就是隆科多一人罪过;要是不忍,那之前停爵,就可以成为削爵。 按照佟国维的为人行事,应该是不会忍的。 旗人本来就将脸面看的比天大,他又是上了年岁,会更固执。 舒舒拉着他的手,道:“这样就行了,佟家前些年风光,得罪的人也不少,不缺推波助澜的人。” 九阿哥点头道:“爷也这样觉得,今儿那“闹酒”的流言就有些邪乎,就算是佟家人开始提的,可后头肯定有其他人使劲,要不然不会传得这样快。 夫妻两人昨晚已经说开,实际上都没有将隆科多太放在心上。他们这样的身份,真正要顾忌,就是皇帝与未来的皇帝。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九阿哥坐在镜子前,觉得自己精神气十足。 “今天中午再送一天席面,昨儿十四阿哥拉着十三阿哥过去蹭饭了,今儿估计还得去······” 九阿哥道。 再便宜十四阿哥一回吧,也让他解解馋。 昨天他虽在弟弟们跟前说往后不送了,可是以十四阿哥的秉性,今天必是会拉着十三阿哥亲自确定一回的。 哈哈,让他羡慕去。 舒舒点头道:“正好下头管事刚从天津拉过来一车鱼虾蛤蜊,今儿中午叫人送那九阿哥听了,道:“你不是爱吃这些么?别在铺子里糟蹋了。” 舒舒道:“膳房留了,这回多······” 九阿哥想起自家的大虾菜谱,道:“那个加了黄瓜条的干锅虾好吃,叫人点那個。” 他很少主动点菜,舒舒没有不应的,但是想着九阿哥的肠胃,辣的只能吃几口,就道:“再加上一道蒜蓉粉丝开背虾,那个也好吃。” 九阿哥点头道:“要是有多的,你叫人烘成虾干留着,等到下回再叫人运海鲜回来就好了,到时候上冻了,冰窖也能存贮,眼下冰箱地方有限,装不了多少东西。” 舒舒道:“嗯,烤一些,出门的时候路上当零嘴吃。” 九阿哥也带了几分期待。 等他到了外头,马车已经等着,十阿哥也出来了,却是没有上车。四阿哥勒马过来了,正跟十阿哥说话。 “佟家人过去了么?到底怎么个安排?”四阿哥问道。十阿哥就说了补熙昨日过去之事。 四阿哥皱眉,他不希望补熙稀里糊涂的牵扯进来,要是被皇父厌弃,就要牵连到九格格身上。 十阿哥见状,道:“瞧着两家应该往来不是很亲近,没有帮着上下打点,苏努贝子查隆科多不法事,也没有传话公府那边人,直接拘拿了佟宅管事。” 四阿哥听了,心里有数。 前头是鄂伦岱的态度了,并没有与隆科多同进退的意思。后头是皇父的意思,并没有迁怒的意思,只查隆科多一人。 九阿哥已经出来,看着四阿哥道:“四哥,您这个时候别充好人,仔细得罪人!对外上三旗铁板一块,可是内里呢?不说旁的,就说领侍卫内大臣与内大臣,佟家人占了,旁人家就没有了,让他们狗咬狗去,咱们兄弟岸上观就行了··· 四阿哥:“·.···.” 听着这话有些别扭,好像他是伪君子,不是好人似的。不过九阿哥说的也对,这有人的地方就有权力纷争。 之前皇父是佟家的靠山,没有人好冲佟家伸手;眼下皇父要收拾隆科多,那就会有牛鬼蛇神出来。 他看着九阿哥,轻哼道:“你别说旁人,自己也安生些。” 九阿哥立时挺了胸脯道:“瞧四哥说的,好像弟弟是祸头子似的,尽会冤枉人···说到这里,他眼睛发亮。 这不是送上门的理由么? 不用等隆科多的案子结束了,今儿就去御前请旨,“避”出京城。 至于圣寿节,又没有筵,寿礼已经齐备了,提前过去磕头拜寿就是了。四阿哥觉得九阿哥不对劲,怎么还忍了笑? 有什么好欢喜的? 他打量着九阿哥道:“你又琢磨什么呢?一动不如一静,这个时候别给旁人添笑话。” 九阿哥带了无奈,道:“四哥您就瞎操心,弟弟是那不靠谱的人么?四阿哥很想要点头。 九阿哥已经带了不屑道:“隆科多算什么?值当弟弟在他身上费心思?您的心就踏踏实实落到肚子里吧,一个落水狗罢了,不稀罕搭理他!” 四阿哥嘴角抽了抽。 不过这个比喻也算贴切。 宗人府拘了隆科多的心腹,那到时候砸实的罪名,就不会是三、两件,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他不啰嗦了,道:“不早了,你们也快点儿走吧!”说罢,他带了一应侍卫、护军策马走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就上了马车。 等到路过八贝子府门口时,九阿哥挑开车帘,看了两眼,没有人。“不对啊,他怎么没出来?这是早走了?” 九阿哥撂下帘子,看着十阿哥问道。十阿哥道:“许是没回来···...” “咦?” 九阿哥带了几分好奇,道:“这是在京里有外宅了?不会吧?”好人谁弄外宅啊? 家外有家的,非奸即盗。 十阿哥看了他一眼,道:“郭络罗氏的两处陪嫁院子,都在崇文门内大街,那边离刑部衙门更近些,请客宴饮也方便。” 九阿哥撇撇嘴,道:“这是防着咱们呢,怕咱们瞧见了······” 四座皇子府连着,不用特意费心留意,谁家门口有个动静,其他几家都看的差不多。 九阿哥说着,心里生了猜测,道:“要是光明正大的交际往来,有什么要背着人的?这样鬼鬼祟祟的,指定有阴私在里头,呵!咱们这位八哥,是不是不学好?吃喝嫖赌、坑蒙拐骗,这是沾上什么了?” 十阿哥一时也想不到究竟,可是想着八阿哥的性子与为人,道:“应该是奔着上进去的,说不得是在刑部忙的太晚了,防着宵禁,才就近歇了。” 否则这一南一北的,正经好几里地。 九阿哥摇头道:“不管他,让他上进去,真要是将刑部弊端都揭开,那是正经功德,就算升回贝勒也是应该的;要是有其他心思,汗阿玛耳聪目明的,也不会被他哄了去,咱们过好了就行,到时候抓心挠肺的就是他了。 十阿哥想想也是。 到了西华门,九阿哥说了中午过来吃饭之事,嘱咐十阿哥过来吃虾,才下了马车等他到了内务府衙门,慎刑司郎中已经在候着。 “九爷,皇上口谕,马家发回盛京皇庄,充为庄丁。”慎刑司郎中道。 九阿哥很是意外。 马家人关了这许久,终于放出来了。可不打不骂的,却也没有留余地。 要是马家还在内务府包衣旗还罢,发回盛京,以后子弟也能补个盛京内务府缺;可已经抬旗上三旗,到了盛京去哪里补缺? 儿孙想要再出仕,要么挑甲积攒军功,要么就是读书参加八旗科举。马家至此,沦为白身旗人。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发回吧,定个日子让他们起行,别耽搁了,天寒地冻不好行路。” 既是皇命,他也没有啰嗦什么,拿了内务府的公章给慎刑司的公文上盖了章。慎刑司郎中拿了文书走了。 九阿哥吩咐何玉柱道:“去太常寺找你三爷,跟他说一声,马家人今儿要出来了,发回盛京皇庄。” 自五月后,三阿哥从礼部行走,改成了太常寺行走。太常寺是小九卿衙门,事务清闲,跟礼部压根没法比。三阿哥也没有挑拣的余地,老实学差事去了。 还好眼下委署太常寺卿的太常寺少卿不是旁人,正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张廷瓒,是个饱学之士,还是大学士之子,九皇子的典仪。 三阿哥觉得,这个算是半个自己人,又是他比较喜欢的读书人,两人倒是也相投张廷瓒原还以为三阿哥与九阿哥有“旧怨”,会迁怒到自己身上,没想到三阿哥 很是客气不说,提及九阿哥也全无嫌隙的样子。 他心中对三阿哥很有好感。 不管外头的说辞,只看三阿哥的行事,带了几分包容大气,这个年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这样涵养很是难得。 今日,两人正说起冬祭之事。何玉柱来了。 因涉及三阿哥的体面,何玉柱没有当着张廷瓒的面直接说,看着三阿哥道:“是慎刑司郎中今早过去衙门了,我们主子打发奴才过来跟您说一声。” 三阿哥听着这话,晓得是马家有后续了。他看了张廷瓒一眼,没有避着的意思。 不必自欺欺人,外头谁不晓得他舅家阖家关在慎刑司。他就直接问道:“马家人怎么个处置法儿?” 何玉柱道:“慎刑司报上来的是发回盛京皇庄为庄丁,郎中送公文过来的,我们主子盖了章。” 三阿哥点点头,道:“代爷谢谢你们主子,就说爷晓得了,会安排人送马家人出京·· 等到何玉柱离开,三阿哥就望向了乾清宫的方向。这叫什么事儿? 佟家人捣乱,皇父担忧外戚之祸,倒想起了马家,直接一棒子给打死了······¥ 谢谢盟主大大跟诸位书友的打赏与月票,29盟与30盟的加更会尽快补上,再次感谢。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丑闻(第三更求月票) 等到何玉柱离开后,张廷瓒也回了自己的值房,将屋子留给三阿哥。三阿哥站起身来,神色有些迟疑。 昨儿他才说跟四阿哥念叨着皇子与舅舅关系不亲正常,可是眼下他真能束手不理会么? 他心中生出焦躁,摸着手上的扳指。 他忍了小半年,没有跟舅舅追问马家到底犯了什么罪过,就是因为他心里有数,在生母跟舅舅之间,做主的从来不是舅舅。 马家真正的罪责,就是自己娘娘的罪。那是皇父不想让自己知晓的。 他有些怯懦,不敢触碰。 三阿哥神色带了清冷,生出自厌来。打小会看脸色,他怎么看不出这个来?这几个月不过是装傻充愣罢了。 可是眼下送人还是要送的。 要不然的话,回头在皇父眼中,自己就多了一条不孝的罪过。三阿哥使劲在脸上搓了一把,神色恢复如常的,走了出去······ * 宗人府,大堂。 十阿哥坐在苏努下首,看着下头站着的落拓中年人。 觉罗金山,一个红带子,本是四十出头年纪,眉心深深的川字纹,看着像过五十。 虽是觉罗,却连個觉罗缺都没有。 他身上的夹袄洗得褪了色,脚下的皮靴子都磨得泛白,头顶的暖帽有些毛边,这身衣裳看着有岁月了。 之前宗人府这里才清查完穷困宗室与觉罗,觉罗金山家就在其中。不过在统计大龄未婚宗女与觉罗女时,并没有金山家。 他四子三女,三个女儿都嫁了。 除了长女是被佟国维夫人聘为侧室,进了佟家,其他两个女儿,都是本旗的中下人家,嫁妆预备的不丰厚,也算是齐全。 觉罗金山手中按着状子,双眼通红,道:“我状告隆科多逼杀红带子女,我家大格格没得冤枉······" 因为家里贫寒,他家大格格年到二十,还没有许嫁,不知怎么被佟夫人打听到了,先是打发人上门相看,后来又亲自过来给隆科多求娶。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点头。 即便跟皇家出了五服,血脉远了,也是红带子,怎么会舍得让女儿为侧室? 还是大格格亲自相劝,说是下头两个妹妹也渐大了,没有嫁妆的话,往后说不得也要耽搁,兄弟们往后从觉罗学出来,想要补缺,也需要银子跟关系。 公府的侧室,比小门小户的正室实惠。 就是这样懂事的女儿,进了佟家也守着身份,敬着正室,任劳任怨地抚养外室女每月的月钱,她都节省下来,拉扯娘家,将下头的弟弟妹妹都安排的妥当。 如此三年,日子平静无波,在京城时,三年都好好的,结果跟着佟家去盛京,到了盛京不到半年就没了。 就是因为隆科多接回了那个外室。 堂堂红带子被一个贱妾磋磨而死。 觉罗金山说着,老泪纵横。 之前大格格信中报喜不报忧,可是也有些不对劲的言语。 他们没有办法去盛京,就给了盛京的老亲去信,请求帮着多打听些,结果就晓得了女儿自打到了盛京,日子就不好过,每日里被人堵门辱骂,原因竟然是因为她抚养的外室女亲近她,不认生母。 几岁的孩子,哪里晓得生母养母,自然谁带的多亲近谁。这竟然成了大格格的催命符。 “李氏以卑犯尊,该当死罪!隆科多遮掩李氏恶行,全无怜悯之心,对我们大格格不讲情分,我代故去的大格格恳求贝子爷判离,当义绝·····.” 觉罗金山哽咽着,摆出了几样物证。 有大格格自缢后隆科多的来信,还有自己跟盛京老亲的往来通信。 “听说佟家管事拘押在审,还请贝子爷做主,将此事一并审了,省得我家大格格死不瞑目······” 这人也气得狠了,有些破釜沉舟的劲儿,为亡者申请义绝。十阿哥坐在苏努下首,却觉得这个觉罗金山是个聪明人。说破天去,觉罗氏也是自缢。 这过日子憋屈,寻死觅活的人多了。 自古以来,杀人者死,这用言语杀人,律法上却没有定罪。 他先咬李四儿以卑犯尊,再提及“义绝”,这是给隆科多扣死了“好色无德、宠妾灭妻”的帽子。 对于隆科多来说,不算正经罪名,却也是旁证了隆科多的悖逆与大不敬,对皇家与宗室全无敬意。 对李四儿来说,就不好脱身了。 她再被隆科多抬举,也是户下奴婢,不是正户旗人。苏努贝子听了一遍,脸色很是难看。 佟家纳觉罗女为侧室,就是狂妄之举,可是两家心甘情愿,旁人也无权干涉;可是逼杀而死,就太过了。 寻常人家的女孩遭遇这样不平事,娘家都要去喊打喊杀;宗室女与觉罗女,更要严惩不平。 否则以后宗女远嫁,就更让人不放心了。 不说旁人,就说苏努自己,就有十几个女儿。十阿哥看着觉罗金山,想起昨天九哥的话。还真不缺落井下石的。 这觉罗金山的女儿死了一年,这个时候出来首告,不得不叫人犯思量。他就算再疼长女,下头还有四个儿子,怎么就敢直接跳出来跟佟家对上?这是后头有人······ 觉罗金山像开了个头,这边才立了案,收了告状,随后宗人府又有人过来,不是旁人,正是隆科多的亲舅舅与老丈人。 老爷子五十来岁,一身酒臭,顶着酒糟鼻,眼角还挂着吃模糊,一看就是酒色掏空了身子。 “我要告隆科多没人伦,拐带庶岳母,太宗皇帝早有旨意,八旗禁止收继,不尊法度,以“奸淫之事”问罪,李四儿本是我家户下人口,后为我房里侍婢,隆科多却是仗着公府嫡子身份,抢了李四儿过去,使得我骨肉分离······” 说到最后,他老泪纵横道:“我好好的幼女,隆科多的亲表妹,竟是成了我家长女的庶女,姊妹成了母女,简直是大笑话,还请贝子爷做主,将我家骨肉还回来,四儿内宅女子,没有见识,被拐带时年幼,我不怪她,只要她肯跟我回家······ 苏努听着头大了。 收继庶岳母,律法上没提如何惩处,可是这混淆血脉,却是犯律的。 为了防止民人冒籍,八旗户册上写的比较仔细,抱养、过继都要注明,否则查出来就是冒籍之罪,不单本人受罚,所在佐领、参领,都要跟着受罚。 十阿哥坐在苏努下首,看着这老酒鬼,有些好奇后头的人。这人的打算,竟然跟金山后头的人差不多。 先给隆科多扬名。 不管是逼杀侧室,还是拐带庶岳母,这两件事都算是稀罕事儿,不用想就晓得会迅速的传遍京城内外。 皇父素来爱名。 隆科多声名狼藉,人品卑劣,这是先绝了皇父宽宏的路,也是给其他人提个醒。想要收拾隆科多,可是使劲了······ * 内务府,本堂衙门。 十二阿哥埋首案牍,九阿哥则是掂量着去乾清宫的时间,最后决定下午去,别耽搁中午吃饭。 中午有福晋专门嘱咐给他蒸的虾。不提没什么,一提还真是想吃了。蛤蜊蒸鸡蛋也不错,味道鲜美。 这去了御前,要是顺当还罢,要是不顺当的话,估计中午吃不好。 十二阿哥写的手酸,揉了揉手腕,看着眼前的行宫行在修缮账册,带了不解道:“九哥,统计这些做什么?” 这些都从京城到木兰围场的行宫、行在,就算圣驾用行经,也是明年夏秋之事。 九阿哥道:“圣驾两年没往那边去了,明年应该是走那边的,早查出来早好······过几天他带舒舒出门,中间哪里落脚,就能心里有数了。 十二阿哥住了嘴,九哥思量的挺周全,可是受累的好像是自己。这就是传说中的“能者劳心”? 少一时,到了中午。 孙金就带人送膳过来,跟昨天似的,用了六个大提盒。上书房这里,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到了午歇的时候。 十四阿哥吩咐了身边太监道:“你们提了膳,直接送到内务府衙门,我们今儿还去那边吃。” 太监应着下去。 十三阿哥道:“九哥不是说了么?今儿不叫九嫂送了。” 十四阿哥轻哼道:“谁晓得昨天那顿是不是九哥吹牛?许是就一顿,叫咱们碰上了,要真是九嫂送的,那是九哥说不让送就不送的么,指定今儿还有······” 十三阿哥觉得不用掰扯这个,可还是被十四阿哥拉着出来。到了内务府门口,两人正好与十阿哥当面碰上。 十四阿哥见状,咧嘴一笑,跟十三阿哥道:“今儿稳了······” * 新章说正常了,前几天的会审核后放出来,书友圈也正常了,有兴趣要读者称号的书友记得去跟小八姐姐的六月贴,截止到12号。 打滚求月票,感觉明天就不是历史第一了,泪奔······下一更6月6日中午12点左右。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更可怕的可能(第一更求票) 十三阿哥笑着没有接话。 十阿哥在旁道:“什么稳了?” 十四阿哥带了得意道:“中午这顿稳了,指定有好吃的。” 十阿哥不由失笑,道:“不是说御膳房这两年增加了新菜谱了?怎么还惦记外头的饭菜?” 十四阿哥快快道:“每日供给不变,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能做出什么花来?也就是清炖小白菜变成清炒小白菜,盐煎肉变成红烧肉······” 十阿哥明白了,还是“隔锅香”的缘故。 御膳房出来的东西再好吃,吃上三、五回也腻了。 九阿哥听到了十四阿哥的公鸭嗓,挑了挑眉,对十二阿哥抱怨道:“你九嫂也真是的,爷昨儿都叮嘱她今儿开始别送膳了,还叫人送了这老些!”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觉得自己九哥有点儿假。这是抱怨么? 要是有尾巴,都要摇尾巴了! 十四阿哥正好进来,听到九阿哥这一句,道:“这是九嫂对九哥的关爱之心啊,您就好好受着吧!” 这样一来,大家也能跟着借光。 九阿哥指了指那六个食盒道:“太抛费了,谁家这样过日子?回头大手大脚惯了,银钱就瞎花了。” 十四阿哥不以为然道:“吃喝能花几个钱?”他们这样身份,还要亏嘴不成? 九阿哥道:“不过是果腹罢了,不必食不厌精。十四阿哥笑道:“这话,九哥跟九嫂说去!”谁家的伙食都没有九皇子府的精致。 九皇子府的菜式,多少是外头没有的?九哥还好意思劝旁人? 九阿哥摆手道:“那不一样,你嫂子饮食精致是精致,却不是奢靡浪费,我们两口子吃饭,多是两荤两素四道菜,往衙门里送菜,就要送的多了。” 有十二阿哥在,通常还会加上十阿哥,所以舒舒预备的都很富裕。今儿听说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在,就更多了。 十四阿哥看着食盒,摸着肚子道:“九嫂素来周全,咱们看看今天吃什么吧?”没等摆菜,门口又有人过来,是三阿哥与四阿哥。 三阿哥是过来问马家人情况的,四阿哥则是听说十阿哥过来,过来寻十阿哥,想要问问宗人府那边的情形。 看着地上六个二尺半高的食盒,三阿哥与四阿哥都怔住。 三阿哥随即笑道:“这是订了外头席面?哈哈,还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今儿要有口福了!” 四阿哥则是看着九阿哥无语,每日就往上半天班,还拉着一干小兄弟吃喝?这是天天开席? 十三阿哥悄悄瞪了四阿哥一眼,凑到三阿哥跟前道:“三哥,三哥,外头有没有什么新闻?隆科多怎么样了?除了“闹酒”,佟家还出别的借口没了吗?” 他爱打听,跟当值的侍卫、护军们也相熟,常听他们念叨外头的事儿。可是宫里的消息最早也是昨日的,当天的消息相对滞后 三阿哥上午在太常寺混了半日,想着如何安排马家人,照顾到什么地步,没顾上旁的。 听了十三阿哥的话,他也是好奇,望向四阿哥,想要打听一二。 可是看到四阿哥满脸端正的模样,三阿哥觉得问了也是白问,就看向十阿哥道:“隆科多那里,后续如何了?” 十阿哥想起上午的两张告状,看了九阿哥一眼。正好九阿哥也好奇地看过来。 十阿哥就道:“上午收了两個状子·····.” 他简单说了觉罗金山跟隆科多岳父亲往宗人府递状子之事。听到第一件事,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血脉再远,那也是觉罗氏,不是宗室。 所谓“觉罗”,又称“七觉罗”,也叫“觉罗七家”,五支是兴祖脉下觉罗,两支是景祖脉下觉罗。 虽说比不得宗室金贵,却也是皇族的一部分。觉罗女被如此欺凌,大家听着都带了愤愤。 三阿哥冷笑道:“原来是有先例,怪不得对咱们兄弟毫无敬意。” 四阿哥没有接话,却是想到九格格那里,回头遇到补熙还要敲打一二。要是补熙敢不学好,那就让他晓得什么是大舅子。 九阿哥轻哼道:“单是隆科多一人的错么?这相看觉罗女,聘觉罗女的,不是佟家老太太?这是存了坏心,怕她亲侄女跟那个外室对上,拉了旁人来填坑,结果直接坑了人一条性命!” 十阿哥皱眉道:“眼下跟开国初不同,嫡庶分明,此事佟家有错,觉罗金山允婚也不是全无错处,佟家八分错,金山家也有两分,不过这个案子出来,估计觉罗再穷,应该也不敢卖女儿了。” 十三阿哥则是道:“盛京衙门验看尸首没有?怎么就能认定是自缢,不是殴死或其他?” 大家都望向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道:“不是说隆科多性子暴怒,当着哥哥们的面就要殴杀发妻么?他这动手的习惯,指定不是一日两日养成的,宠妾舍不得打,发妻有佟家老太太护着,那不就剩下觉罗氏无人庇护?” 旁人还在思量这种可能,十四阿哥已经跳起来道:“好啊!好个隆科多,明明是外戚,因跟皇家结亲而荣耀,倒是反客为主起来?” 十二阿哥在旁,也忍不住说道:“觉罗氏既是去年七月身亡,那都十四个月,就算是殴打致死,应该也查不出了吧?” 九阿哥想起了刑部案宗,道:“查得出,要是皮肉伤,不会致人死亡,只有更重的骨伤或五脏六腑之伤,才会死人,骨伤能留痕,内脏有伤,尸骸烂干净前也能查看-二···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没想到他只在刑部看了一个月卷宗,还会记得这么多。三阿哥则是想起他在御前胡诌的话,提及隆科多打人顺手,许有前科。 这是一语成谶? 十阿哥则是想到金山的说辞,觉罗氏作为长女与长姐,是个外柔内刚、极有主意的人。 这样的人被凌逼而死,觉罗金山只当是被人磋磨,压根就没想到隆科多身上。是啊,就算有两口子打架的,也没听说真打死了哪个。 外加上佟家放出的“闹酒”说辞,觉罗金山怕是压根就不晓得隆科多是脑子清醒的时候施暴,所以依旧当女儿是自缢。 九阿哥看向十阿哥道:“能跟苏努说说这个可能么?真要那样的话,按律惩戒也是应该的。” 按照《大清律》,夫殴妻致死,绞监候;殴妾致死,减两等。 觉罗氏是有聘礼与婚书的侧室,不能视为妾,要按妻论,那确实是隆科多打死的,隆科多就是绞监候。 要是被隆科多辱骂自缢,那就是不论。 十阿哥点头道:“我会跟苏努说,不过人死为大,涉及开棺验尸,还要金山重新递状子,要不然扯不到觉罗氏死因上,依旧会按照“以卑犯尊”讯问李氏,与隆科多不相干.····.”m. 十四阿哥在旁道:“那就让金山告啊,他指定是先头没将隆科多想的那么坏!”大家晓得,未必会如此。 眼下告的这个,是稳赢。 因为觉罗氏确实死了,李氏也有嚣张无礼的痕迹在外头。真要告隆科多杀人,这个就不好说。 毕竟这开棺验尸之前,谁也说不好觉罗氏的死因为何。若是告实了还罢,觉罗氏是苦主,佟家报复也是无礼。 要是告得不实,反而将佟家得罪死了,往后日子怕是会更艰难。 四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这些都是外头的事,不与你相干,安生读书!”十阿哥虽在宗人府,可是瓜田李下,最好还是少介入此事。 十四阿哥带了恼,看着四阿哥,带了阴阳怪气道:“呵呵,我是不该多嘴,这还有位佟家的好外甥在呢,自是护着佟家的!” 四阿哥听了,气得倒仰。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皱眉道:“好好的,挤兑四哥做什么?咱们这些人,不都是佟家的外甥么?你要是觉得自己不是,当汗阿玛跟前说去?” 十四阿哥撅着嘴道:“我就是受不了有的人自私自利,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今儿受欺负的是觉罗女,要是不管,不严惩凶犯,明儿受欺负的就是宗室女,后个儿说不得受欺负的就是各家的侄女了,不将事情掰扯清楚来,往后谁都敢骑在皇家脑袋上拉屎!” 九阿哥膝下有尼固珠,听着十四阿哥这话也有道理,就道:“你说的也对,只是好话好好说就是了,四哥也是怕你们分心耽搁学习,这种事情听两句就是了,还轮不到你们小阿哥多操心。” 十四阿哥见他认同自己的话,脸色才好些,道:“我就晓得,九哥指定明白我的意思,汗阿玛这些儿子里,就我跟九哥心最善!” 九阿哥点头道:“这个不必说,见了杀猪我都看不下眼,更不要说人命······”三阿哥:“......” 这算有自知之明?既是明的不大明白。 怂就怂,说的倒是好听。还心善? 两个小心眼罢了。 两人一个嘴欠,另一个嘴也欠,脸皮也是一样的厚。四阿哥的脸更黑了,这是说他心不善? * 谢谢新盟主大大与书友的打赏,谢谢大家的月票推荐票,29/30/31三位盟主的加更会尽快补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逆伦(第二更求月票) 眼见着这顿饭要吃不痛快,十阿哥就道:“九哥,预备吃饭吧,仔细凉了。”他可记得九哥说中午吃虾,那个凉了腥气。 九阿哥立时吩咐何玉柱摆饭。 虽说今天多了两个“不速之客”,可舒舒每次叫人送饭,都不少,也有宽裕的碗筷。 十四阿哥没有心思斗口了,过去看何玉柱开食盒。等到食盒打开,他就察觉到不同。 “这是保温的?” 十四阿哥转头,看着九阿哥,问道。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道:“嗨,这不是怕饭菜凉么?你嫂子前阵子就叫人改造了几个食盒。” 里面加了棉衬,棉衬外头还铺了牛皮,使得食盒密封极好。 别说地安门大街到西华门这样的三里地,前后一刻钟,就是装上半天,里面饭菜还温乎,荤油不会凝固。 因此,眼下这饭菜打开盖子,摆好了,看着依旧是滚热,满屋香气。 其中海白虾是两道,一道是九阿哥提及的垫着黄瓜条的干锅虾,还有一道蒸的蒜蓉开背虾。 黄花鱼两道,一道是做成了水煮鱼,一道做成了酱焖鱼。海螺两道,一道是香辣螺片,一道是海螺肉炒韭菜。 花蛤两道,一道是蛤蜊鸡蛋,一道是蛤蜊冬瓜汤。 海蛎子两道,一道是蚵仔煎,一道是蒜蓉生蚝。带鱼两道,一道是干炸带鱼,一道是熏带鱼。 海鳗两道,一道是炭烤鳗鱼,一道是酱油蒸鳗鱼。 另有凉拌海蜇、凉拌扇贝肉、白灼章鱼、凉拌海带苗四道小菜。海鲜粥一道。 鲅鱼蒸饺一道。 海鲜烩饭一道,虾肉锅贴一道。 一道道的摆出来,大家都看傻眼了。 京城不流行吃海鲜,这里头的菜,除了鱼虾常见,吃法不同之外,其他大家多没吃过。 那干锅虾与炭烤鳗鱼下,还带了小炭炉,点起来保持菜不凉。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不算什么稀罕东西,有些比猪肉还便宜,就是换個口儿,偶尔尝尝。” 三阿哥隐隐地有些失望。 跟猪肉与羊肉相比,鱼肉虾肉怎么看着都显得素了些。 虽说这加工方法看着浓油赤酱的,可是鱼就是鱼,还能比得上肉好吃?这花里花哨的,更多像看碟。 十四阿哥咽下口水,眼见着三阿哥不动筷子,催促道:“三哥快些,一会儿凉了三阿哥这才提了筷子,犹豫了一下,第一口奔着烤海鳗去了。 这个外头刷了酱,看着也油汪汪的,好像没有那么素。 等到入口,三阿哥就觉得不对,这也太香了,吃到嘴里,像吃了半口油。其中的鳗鱼刺应该是挑出去,吃起来正好,不需要挑刺。 其他人也开动了。 九阿哥直接夹了一根干锅虾里的黄瓜条,这是去了皮的,越发嫩了,果子点起来之前是生的,炙热一下子就可以吃,有一种青笋的味道,比虾肉更好吃。 他跟舒舒提这道菜,就是为了这一口黄瓜。旁人已经大快朵颐起来。 三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挑颜色红亮的先吃,麻辣味居多,吃着开胃。 四阿哥与十二阿哥素来饮食清淡,就从小菜开始吃起来,渐渐地筷子就有些快了。 尝了一圈菜,然后粥饭锅贴饺子也尝一遍,十四阿哥有了自己的选择。鳗鱼好吃,带鱼、黄花鱼也不错,其他的差些。 三阿哥也觉得鳗鱼好,其次就是蒜蓉生蚝。 九阿哥这里吃了两个黄瓜条、两只开背虾,一筷子海螺片、一筷子海带苗,也就差不多了。 眼见着大家也放慢了速度,九阿哥就问十阿哥道:“上午两个官司,后一件呢,隆科多岳父告什么?告隆科多拐带户下人口?” 觉罗金山的案子还叫人唏嘘,心生同情。这个隆科多的岳父,就显得可笑了。 他那婢妾,做了隆科多好几年的外宅,光明正大的养在什刹海那边,离赫舍里家的宅子并不算远。 早几年装瞎子,眼下跳出来用此事发难?这王八帽子,戴的严实。 十阿哥将口中吃食吞咽殆尽,道:“告隆科多“逆伦”,拐带庶舅母,还告隆科多离人骨肉,冒籍将李氏所生之赫舍里氏骨肉,记在佟家户籍!” 九阿哥想起觉罗氏抚养的那个外室女,竟然是赫舍里家的骨肉? 他可记得清楚,自己福晋还夸了那孩子几句,说是长得好,教养也不错,就是出身可惜了。 十四阿哥直接问道:“啥意思啊?隆科多抢他舅舅小老婆的时候,那小老婆肚子里踹孩子了?” 三阿哥也觉得荒唐,道:“不能吧,隆科多能干,老公爷与老夫人也不会允啊!要是血脉不明,那佟夫人还用费心八力的聘个觉罗女回去给那孩子做养母? 爱屋及乌,也没有这样爱的。 四阿哥没有吭声,却是晓得隆科多的舅舅敢提出这个,那孩子的出生日期就含糊着,不容易说清。 否则十月怀胎,有个期限在,也扯不到孩子是谁家血脉上去。十三阿哥道:“要是冒籍,罪过不轻。” 十四阿哥诧异道:“那李四儿美成天仙了?隆科多爱屋及乌的得爱成什么样儿,连小的也舍不得还给他舅舅?” 四阿哥觉得有些恶心,这说起来就是有悖伦理。 那孩子真要是赫舍里家的血脉,就是隆科多夫人的亲妹妹,隆科多的亲表妹,以表妹为庶女,这是“爱屋及乌”么? 这是没有人伦! 十二阿哥垂下眼,不置可否。 隆科多抢夺舅舅兼岳父的婢妾,又不是一天两天,也没有瞒着人。御前真的不晓得此事么? 皇推崇礼教,这有悖礼法的事情,怎么视若未见? 可见在皇父心中,礼法也没有那么重。 还要分人,分皇父的圣眷。 还有朝廷的御史,不是连大学士也连着弹劾么?九哥这里迟到早退几次,也挨过他们弹劾。 可是隆科多这样私德有亏,劣迹斑斑的,他们怎么熄声了?十二阿哥生出许多质疑来,更觉得这世界混沌。 十三阿哥也想到隆科多的名声,道:“此事比内宅混乱影响更大,不管那孩子到底是赫舍里家,还是佟家的,隆科多都是不孝。” 满人重姻亲,舅舅最重。 要是抢的是岳父的妾室,虽然也不好听,可更像是风流官司;可是那还是舅舅,就不一样。 庶舅母也是舅母,隆科多此举说破天去,也是逆伦。 九阿哥道:“这就是“破鼓万人捶”吧?,估摸着宗人府这两天还得有告状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董家,道:“董家没动静么?隆科多仗势强占了人家住了几代人的官房,说撵就撵了·····.” 十阿哥摇头道:“没有,应该不会露面。” 九阿哥皱眉,带了不满意,道:“包衣不是猖獗么?怎么这会儿反而老实了?真是的,难道外戚比皇子们更叫他们忌惮不成?” 三阿哥道:“不是一个分量,就没有什么公道不公道的,包衣就是那样,色厉内荏罢了。” 最主要是,包衣这两年被连续收拾了几回,戚属人家都折了两、三家,还有富察家那样阖家倾覆的,谁还敢胡乱挑出来? 佟家再狼狈,也是皇上的外家,他们是皇上的包衣家奴,也不敢以卑犯尊。 九阿哥磨牙道:“就是鸡贼,还是等乾清宫的消息呢,除非汗阿玛将隆科多治了罪,否则他们丢石头,也是偷着丢了。” 十四阿哥道:“九哥,那日子含糊的话,是不是要滴血认亲?” 九阿哥想了想,道:“许是吧,只是未必准,隆科多身上也带了赫舍里家血脉,舅甥本也血脉几分相同。” 十四阿哥好奇道:“那辩不清楚怎么办?到底算是赫舍里家的格格,还是佟家的格格?” 九阿哥摇头道:“不知道,就看佟家怎么安置了。” 至于隆科多与李四儿,眼下罪名越来越多,怕是难逃一劫。即便不死,多半也是打了鞭子发配宁古塔。 到了那个时候,那小格格的处置,就要看隆科多夫人了,是养在佟家,还是送回赫舍里家。 就着两件八卦,大家用了午饭。 虽说今天比昨天多少好些饭菜,可是多了两口人,就也吃了个光盘。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下午还有课,撂下筷子,时间也差不多,就急匆匆离去。四阿哥也听得差不多,没有什么再单独问的,就也出来。 十阿哥这里,跟九阿哥约好了落衙的时间,就跟四阿哥一起离开。 值房里都是饭菜味儿,九阿哥很是嫌弃,吩咐何玉柱道:“赶紧开窗放味儿,熏死了。” 何玉柱动手开窗,笑道:“闻着就香,这个麻辣味儿上瘾,几天不吃馋得慌。”九阿哥闻言就道:“今年不是收了好些辣椒么,想吃就吃。” 辣椒自家庄子上产的,不算什么,花椒、麻椒略贵些,可是也能接受。 何玉柱应道:“那晚上奴才加道水煮肉片,那个好吃,底下垫什么菜都好吃,下饭·· “出息!” 九阿哥嫌弃地瞥了何玉柱一眼,道:“有海货了,再给你加盘虾、加盘鱼,晚上陪谙达好好喝一盅,谙达有风湿,喝着药酒,你去看看还有多少人,要是差不多的叫人再配······”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恶逆之罪(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口中的谙达,就是之前二所的总管太监,如今九皇子府的总管太监。 只是他有了年岁,将近五十的人了,小时候也遭过罪,所以眼下在皇子府也是挂名,算是荣养。 他身边有同族晚辈崔百岁照顾着,何玉柱这几个哈哈珠子太监也是他打小带大,教的规矩跟认字,算是半拉师傅,大家对他也恭敬。 九阿哥也念旧,晓得崔南山上了岁数,有些嘴馋,就常赏菜过去。 何玉柱应了,道:“总管那里除了药酒,还有爷赏的人参酒,喝了身上暖呼呼的今晚奴才讨一杯喝。” 九阿哥听了撇嘴,道:“沾沾味儿就行了,可不许上瘾,学那些酒蒙子,人都喝糟了·····.” 何玉柱拿手比划着,道:“奴才没量,就是尝尝。”三阿哥没有动地方,神色有些恍惚。 九阿哥望过去,道:“三哥您这是没喝就多了?” 三阿哥犹豫了一下,看着九阿哥,道:“我就是想着,明年选秀,我舅家有个表妹今年十三,明年十四,正好是当选难的范围,能不能留京候选?”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道:“在规矩里,应该是允的吧,只是后续安排,三哥有计划没有?这是要指到三哥府上?要不然的话,这样出身,初选就差不多刷下来了,到时候是你做主发嫁?要不然的话,不还是要送到盛京?” 三阿哥面上有些沉重,道:“那我去问问舅舅的主意吧!” 这是别人家的事,九阿哥也不操心,道:“反正你想好了,马家族人那边应该是靠不上的,想要提挈表弟、表妹,还是看您自己个儿。” 三阿哥点点头,没有再说旁的,起身走了。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九阿哥也没有耽搁,拿着十二阿哥上午整理出来的行宫、行在状况文书,就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西暖阁。 苏努得了口谕,过来陛见。 这是御前得了消息,晓得觉罗金山跟隆科多舅舅告状之事。“可讯问清楚了,告的可实?” 康熙脸上带了沉重。杀人者死。 逼杀并不追责,殴杀的话,绞监候、他不是担心隆科多,而是心里搓火。 去年他得到的消息,也是隆科多的侧室,红带子赌气上吊。要是这另有隐情,那去年的消息是怎么回事儿? 他的耳目,还是他的耳目么?这是康熙无法容忍的。 苏努垂下眼,道:“金山状告之事,已经讯问了隆科多身边长随喜贵与小厮传福,去年七月初七,佟家大格格生辰,以为觉罗氏是生母,给觉罗氏叩头,引得李氏不满,倚门辱骂,觉罗氏回了两句,意思是自己大格格就是她的女儿,户籍上记着,往后李氏见到小主子恭敬些,被跟之前几次似的,吓哭孩子,李氏就骂起来,说觉罗氏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买来的妾;觉罗氏说自己清清白白,身为侧室也是收了聘礼、写了婚书,坐轿子进门的,李氏恼了,当天晚上安排了几個粗使下人,去了觉罗氏的屋子,次日觉罗氏就自缢了。” 过后,隆科多将那几个粗使仆人都割了舌头送庄子上了,将此事封口,就成了觉罗氏跟李氏生了口角,赌气上吊。 说完这里,苏努也带了不痛快。 比直接殴杀还让人闷气。 直接殴杀,还能辩白说是错手伤人,无心之失。可这种算什么? 对女子最大的侮辱,但凡对皇室有丝毫敬畏,也不敢依旧放任李四儿作威作福,没有任何惩处。 康熙并觉得意外。他心里松了口气。 要是隆科多遮掩此事,那消息不详实也说得过去。剩下的,康熙就跟苏努一样,只有恼了。 佟家······ 连嫡皇子都敢伸手,何况一个红带子女······康熙看着苏努道:“李氏如何议罪?” 苏努道:“以卑犯尊,绞立决,不准赎!” 按照《大清律》奴婢骂家主,绞;殴家主,斩;杀家主,凌迟。 觉罗氏不是佟家家主,可却是红带子女,论起来身份不比隆科多低,所以李氏要从重。 康熙点头道:“可!隆科多如何议罪?” 苏努道:“大不敬罪三条,不法三条,贪婪两条··康熙正色道:“'不法”何来?” 苏努道:“李氏所生之女冒籍之事为一,前些年安排人手在盛京收人参为二,插手刑部刑案复核为三。” 只能说隆科多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些下来的是晴天霹雳。 这下头奴才都拘押宗人府了,一顿板子下来,没有几个忠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康熙神色不变,心里却是恼了。好一个佟家,好一个佟家! 这是之前的私种人参,还有佟家的干系?那江南那边呢? 是不是也有佟家的人? 佟家女儿,眼下是安郡王府主母。这是一条穿起来的线。 “如此议罪?”康熙问道。 苏努迟疑了一下,道:“殴打皇子,实属“恶逆”,为十恶不赦之第四恶,革一等侍卫,按律斩立决,免八议!” 这议的罪名实不轻,可也是宗人府惯例了。恩出于上,皇上在酌情宽免一二。 康熙沉默。 对于李四儿的处置,他毫不犹豫,到了隆科多这里,却迟疑了。 他吐了一口气,道:“革侍卫,鞭一百,发往宁古塔充甲,籍没,妻儿随流··苏努应着,心里也带了警醒。 这可不算什么恩典。 眼见着墙倒众人推,他还以为皇上传他过来,是早日了解此案,省得这罪名滚雪球的,越来越大,到时候不好宽免。 结果他只猜对一半,这快结案是快结案,却没有宽免多少的意思,而是直接定了惩罚。 苏努从御前退下去,心中多了阴霾。事到如今,他就盼着佟家就此败落了。 要不然的话,佟家要是起来,怕是心里要记上自己一笔。 得想个法子,让那几个进京候选的佟家女落选,省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使得佟家再次凭着裙带起来。 九阿哥站在门口候着,望向上书房的方向。 明年正月,四贝勒府的弘晖跟七贝勒府的弘曙也要入宫读书了。前阵子营造司上了公文,修缮乾西三所跟四所。 其中三所,就是给两位皇孙阿哥预备的,四所备用。看到苏努出来,九阿哥多看了两眼。 苏努见了他,欠身道:“九爷······” 九阿哥避开,小声问道:“这是隆科多的罪议完了?” 苏努点头,却没有细说究竟的意思,拱手道:“九爷且忙,我先回衙门···九阿哥也不好留人,看着苏努急匆匆地离开。 九阿哥看着苏努的背影,想着苏努方才的反应,瞧着不大对。 “九爷,皇上传召。”梁九功出来传话,却是低眉顺眼,不跟九阿哥对眼。九阿哥明白了,这是叫他别开口瞎打听,皇父的心情应该不大好。 他就带了几分消息,捏了捏手中的文书,进了西暖阁。 康熙抬起头,目光落在九阿哥手中的文书上,道:“是铺路遇了难处?” 九阿哥摇头道:“没有难处,已经吩咐张保住带人去皇城测量道路长度,到时候整个皇城一分为三,每旗包衣护军负责一处,免得拖延糊弄,耽搁功夫·· 康熙点点头,看着九阿哥的文书,等着他继续说话。 他生出几种猜测,是要提佟家霸占皇城官房之事,还是要说佟家去会计司抄铺子文书之事? 九阿哥就道:“儿子最近差了从京城到木兰围场的行在,年年修缮,可是地方狭小,已经不大适合以后使用,儿子想要亲往查看,沿途所需扩建的行宫、行在共有多少处,明年开春可以动工扩建,备着圣驾下半年行围······” 康熙看看着九阿哥,心中很是意外。实没有想到怎么会牵扯到这个。 总觉得九阿哥东一锤子,西一锤子,全无规律可言。 “如果只是清查行宫行在,打发人下去就是了,为什么要亲自前往?”康熙看着九阿哥蹙眉,道。 九阿哥想要推到隆科多头上,可是想着苏努方才神色,话到嘴边改了口,道:这一年下来,儿子都没挪窝儿,也憋得慌,就想着出公务,出去透透气,圣寿节后出发,一个来月就回来了·.....” 说到这里,他带了几分恳请道:“儿子还想要看看沿途的温泉,看是不是能添加一处两处温泉行宫,那样一来,汗阿玛围猎后也能松散松散。” 康熙摇头道:“胡闹!这都冬天了,关外更冷,这长途跋涉的,你折腾什么?”自己什么身体,自己不晓得? 夏天出门都叫人不放心,更别说冬天。 九阿哥忙道:“没事,让儿子福晋陪儿子出门,指定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康熙瞪着他,实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个念头,董鄂氏还要照顾三个孩子,哪里有功夫陪他出门? 眼见着康熙还不点头,九阿哥没有法子了,只好露出几分可怜来,咬牙道:“汗阿玛,八旗老少爷们太闲了,整日里磨牙,儿子不想听那些乱七八糟的,想避避······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格局(第一更求月票) 康熙的脸色更难看了,道:“说什么了?” 九阿哥露出几分难堪来,叹了口气,道:“说儿子是肉包子,正招人,谁都想要啃两口!” 康熙:“···.” 一时没明白过来,为什么是这样形容。 九阿哥长吁了口气,道:“就是钱闹的呗,外头有人说隆科多胆子大,想要从儿子荷包里掏钱,被儿子送宗人府了,您说儿子冤不冤?” 外头茶馆中,还真有不少人这样猜测的。 实在是“大不敬”这罪名熟悉,春天的时候九阿哥就前后送了好几拨人进去。康熙才知晓,还有这样说辞。 九阿哥看着康熙,带了无奈道:“汗阿玛,儿子跟他真不熟啊,早年没有交际,眼下也没有交情,前日过去吃席,也没有旁的念头,就是想着从众罢了,连乔迁礼都是用心准备的,怕多了少了怠慢了,打发人去三贝勒府取的礼单参考,谁会想到好好一顿饭,吃出官司来?” 康熙想到方才苏努的禀告,隆科多的八条罪状中,“贪婪”占两条,其中一条就是侵占崔家赁住官房,还有一条就是拿着手上的十五万两庄票,想要插手九阿哥手中的小汤山土地买卖。 不得不说,隆科多胆子真大,想要从皇子阿哥手中抢钱。康熙道:“那也不用你折腾,隆科多那里,就要判了。” 九阿哥依旧道:“汗阿玛,您就允了儿子这一遭吧,儿子也想要出去散散心,憋屈的慌,一个个的,都当儿子是软柿子,同样是光头阿哥,老十那里就没有人敢欺负,儿子这里再一再二再三的,叫人难受,换了这回是其他人,儿子定要问其死罪的,否则儿子这里就人人敢踩一脚了,可是儿子也晓得那是汗阿玛的表弟,汗阿玛念旧··· 康熙听着九阿哥的话,想到了庄亲王府跟信郡王府,眉头拧着更紧。勋贵轻慢皇族,王公眼中也没有多少敬意。 他看着九阿哥道:“那也不用跑那么远,你若是心里不自在,去红螺寺待几天就是了。” 九阿哥道:“汗阿玛,儿子真想要公私兼顾,就木兰围场吧,到时候射老虎孝敬汗阿玛!” 康熙看了眼九阿哥的手腕,很想问他一句,有点数没有?自己拉几力弓不晓得? 他还是摇头道:“不行,木兰围场距离京城八百里,往返就要一个来月,朕不放心。” 九阿哥忙道:“中间都修了官道,还有行宫、行在,外加上还没进九,您就放心吧!” 康熙思量了一下,道:“你既想要查看沿途汤泉,不必跑那么远,到热河上营就行,热河上营那里就有汤泉,“热河”之名因此而来。” 九阿哥听了,脑子里也飞速运转。 热河上营正好是木兰围场跟京城的中间,距离京城四百二十里。他有些不足,本还想要带着福晋去木兰围场冬狩的。 不过也比不让出门强。 九阿哥立时道:“好,好,那儿子就去热河,要是选到合适的泉眼,就叫人规划,将汤泉也扩到行宫计划范围之内,到时候汗阿玛就可以在那边泡温泉了。” 康熙心下一动,看着九阿哥道:“怎么不想着买地了?” 九阿哥道:“那边民人少,多是皇庄的地,往后即便是盖了行宫,再盖铺子,也是如皇城例,直接挂内务府,周边的地,汗阿玛可以往外赏······” 康熙是通经济的,晓得九阿哥的做法不错,可这明显没有土地流通起来进项大。“若是如小汤山事呢?”康熙问道。 九阿哥想了想,摇头道:“太惹眼了,那么多银子,折腾一回,一、二百万两银子,入了内库没什么,可是入了皇子私库,就成了皇家抱团敛财,上行下效的,往后勋贵也插手商业,行垄断之事,那容易成大祸,不好成例,要是汗阿玛觉得都挂内务府,怕地方经济不活,那等到行宫地方选好后,就近土地集中对外官卖就是。” 康熙看着九阿哥,很是欣慰。 能伸手敛财,也能克制不伸手,这是真长大了,有了格局。他点点头道:“回头你有了规划,上折子再议。” 九阿哥面上带了欢喜,道:“汗阿玛您就看好吧,儿子一定带人好好将热河上营转转,到时候给汗阿玛建個避暑行宫!” 康熙想到小汤山行宫的花销快到畅春园的两倍,忙叮嘱道:“地方不必太大,够住就行,房舍也不可过于奢靡,银钱省着规划,不许超过八万两银子。” 九阿哥听着,差点跳脚,道:“汗阿玛,热河上营正好是在京城与木兰围场中间,可以修建个大行宫,不好太小吧?” 夏日要避暑,冬日要泡温泉,这两用之地,地方也小不了。康熙很是坚定,道:“就是八万两!” 内库眼下虽富裕些,可是也不是随便抛费银子的理由。其他花销的地方还大。 九阿哥这两年承建了一个汤泉行宫,没有过去监工,却是全程看着账册的。 他道:“汗阿玛,这花销不能比照畅春园来,修建畅春园时,工费与粮价比眼下低得多,热河那边,到时候还有蒙古王公来朝,不好寒酸了。” 康熙想了想,道:“那就控制在十万两银子,不许超了。”九阿哥点头道:“晓得了。” 说完这个,九阿哥就告辞出来,至于隆科多的处置,回头等十阿哥消息就是了。他没有掩饰脸上的欢喜,一直到宗人府衙门,脸上都带了笑。 不过因为在御前说的是圣寿节后出发,那就还有几日。不过也快了。 今天是九月二十八,再过几日就好。 今晚回家告诉舒舒这个好消息,出门的马车与行李可以慢慢预备起来了。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吩咐道:“从营造司挑两个踏实肯干的司官,过几日出京测量沿途行宫、行在大小·····” 十二阿哥起身应了,心下一动,看着九阿哥道:“九哥,只安排司官出去么?不加一个主管?” 自己都处理大半年的公文了,是不是可以借这个机会,出去转转? 他不是爱出门的,可是整日里处理这些,看着九阿哥清闲也有些小不平。九阿哥挑眉道:“加啊,爷亲自去!”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那我给九哥打下手?”九阿哥道:“安生待着,这回谁也不带,下回再说!” 要不然的话,不是给舒舒找活么?还要分心照顾小叔子什么的。 夫妻两个还没有单独出去过,不想着带着人碍眼。 眼见着十二阿哥嘴角耷拉着,九阿哥道:“这铺路的事情,也要有人验看,这时候也不是出门的好时候,放心吧,往后出公务的时候多着,下回哥哥安排你。 十二阿哥不想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九阿哥就道:“好好当值,爷没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牛肉干跟奶豆腐。“ 那边是蒙古边上。 十二阿哥瞥了九阿哥一眼。没几天才怪。 难道自己九哥还会像旁人出差那样,日行八十里、一百里的?怕是到了他这里,每天走四十里,都是多的······ * 宗人府,衙门,静房。 隆科多烧了两、三天,终于退烧了。 他胳膊上有伤,没有锁链,脚踝却是挂着锁链的。所以静房的门窗没锁,也不怕他跑出去。 他的脑子也终于冷静来,醒了第一件事,就跟门口的护军道:“爷要见简亲王,简亲王不在,爷就见苏努贝子!” 苏努正在自己的值房,将康熙的口谕抄录下来。隆科多的处置,就要往上面贴。 只是隆科多眼下病着,这鞭刑什么时候行刑? 要知道鞭刑要脱衣,身上只留亵裤,双手、腰、膝盖、脚踝捆在木桩上,由专门的行刑人鞭打。 这是技术活,有皮好肉烂的,也有皮烂肉好的,全看上官安排。 隆科多这里,肯定是要从众的,不好太轻了,否则皇子们看着,成了什么的?隆科多眼下,怕是受不了鞭刑。 他正犹豫,下头人就来传话,提了隆科多要见人的话。苏努后悔了。 早该跟简亲王一样告病好了。 那样的话,隆科多这里,就该叫他拖着。 然后两个下场,或是罪名越来越多,死罪也不能免;或是皇上怒火熄了,又念起佟家的好,小惩大诫。 像眼下这样的中不溜,最是熬人。 罚的狠,却还留了性命,有翻身的余地。苏努压下心烦,去了静室。 当着隆科多的面,他脸上露出惋惜来,道:“竹韵啊,这事儿是你不应该,皇子阿哥们尊贵,哪里好直接冒犯,更别说动手,快些写请罪折子吧! 佟家作为顶级权贵,跟八旗王公也相熟,苏努贝子跟他也一起吃过酒。 隆科多看了眼自己的手臂,道:“三贝勒伤了我胳膊,无法拿笔,要不我口述,劳烦贝子爷代笔?” 他还不知道他这回不是进宗人府小惩,而是连家都要籍没。外头已经变天了。 罪名在佟家诸管事的供述下,也都集齐了八条。 苏努忍了怒,神色不变,点头道:“好,别耽搁了。”说着,他叫人送了笔墨进来。 隆科多想起大前头晚上的事,眼里带了阴狠······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乱招(第二更求月票) 隆科多性子桀骜,可是也不是傻子,自然没有上来就告皇子阿哥们的状。 他开篇是家门不幸,妒妇不仁,残害有孕妾室,自己子嗣艰难,成亲十数年,只有一子,关心则乱,发了心火,出手失了分寸。 幸好九阿哥福晋在旁制止,没有酿成不良后果。 至于后头被九福晋的侍婢偷袭,被大阿哥与三阿哥按住,九阿哥踹 圣驾还没有到京中,四阿哥这里先得了回信,暂时不必动孔尚任,等圣裁。 四阿哥就晓得,圣驾要回銮了。 他想了想,就往内务府去了。 九阿哥正看着十二阿哥初步处理过的公文,边看边赞道:“不错,有理有据的,就这样保持。”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很想要问一句您是不是太清闲了。 “咦” 九阿哥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名,冷笑了两声。 乌雅家的人,要补蓝翎侍卫头领,正六品。 做梦! 这可是在他的小本子里记着的。 仔细看着三代,没有冤枉人,就是年礼减等的那家,这位想要补蓝翎长的,就是那个人的儿子,也是德妃的侄子。 再看之前的履历,正七品典仪,倒是也符合候选的挑拣,可是谁说就要选他呢 负责内务府武官铨选的是都虞司。 内务府武职官出缺,是这边按照挑拣提出备选。 这备选可不是一个人。 九阿哥就看了第二位,也是七品典仪的,年岁三十八,在典仪任上已经十几年。 他就圈了那侗人。 论资排辈,这不是应该的么 他可真是公正公平的好总管! 不过看来乌雅家是打通了都虞司的门路,要不然的话,这乌雅家的子弟年轻、资历浅,排不到前头来。 按照惯例,这种候选,本堂衙门这边不怎么插手,多是按照都虞司那边给的单子,直接圈前头的。 不单是内务府铨选如此,部院铨选也是如此。 九阿哥就在批复上添了两笔,“尔等勿要徇私,下次择适合人选上来” 这样的话,都虞司的郎中以后该晓得怎么选候补了吧 九阿哥带了得意,撂了笔。 真正的人才,他是不会罢黜的。 他只是不给这些戚属人家机会罢了。 而且他还会一视同仁,将营造司一个郭络罗家备选主事的铨选也给打回去了,也给加了一条句,“有劣迹者不许推举,要择能者居之”。 九阿哥正洋洋得意,门口就有了动静。 四阿哥来了。 九阿哥忙起身道:“四哥您来的正好,正想着一会儿去都察院找您呢 四阿哥对他点点头,看着他面前几案铺陈着公文,手指上墨迹尤新,比较满意。 不过他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望向十二阿哥,神色和缓些,道:“这些日子在内务府行走,都学什么了刀 十二阿哥早已经起身了,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九哥教弟弟处理公文 四阿哥听了,不由皱眉,看着九阿哥,带了不赞成道:“揠苗助长,还需徐徐渐进才是。” 九阿哥道:“白看着没用啊,还得自己上手琢磨,没事儿,有弟弟盯着,出不了纰漏。” 这大包大揽的劲儿,四阿哥更不放心了。 九阿哥眼睛转了转,想起了正事,将方才的两个公文找出来,讪笑道:“四哥,弟弟怕是要得罪人了……” 四阿哥望向他手中,道:“怎么了” 九阿哥就将两个候选内务府职官的公文递给他。 四阿哥接过来看了,撂下乌雅家那份,觉得没有毛病,拿着郭络罗家那份有些迟疑。 “你外祖就要回京,是不是五阿哥跟营造司那边打了招呼” 四阿哥沉吟道。 三官保已经免职,要举家回京的。 就是因天气寒冷,还没有动身。 现在天气暖和了,估计也要从盛京那边启程了。 九阿哥摇头道:“不会,那样的话,不会越过弟弟的,总要打发人说一声。” 四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看着九阿哥,带了赞赏道:“不错,用人公正,很是难得。” 九阿哥讪笑道:“弟弟平时也不插手内务府的文武人事,可是今天看到那七品典仪资历、能力都不差,却排在后头,前面的才二十来岁,补了典仪才一年多,就想的多些,一是觉得后头那人可怜,二是担心乌雅家的人打着四哥您的旗号在外钻营,汗阿玛既让后妃戚属人家退出内务府职务,肯定有汗阿玛的用意,顶好还是缓两年再说,很不必这个时候补缺……” 关于去年御膳房清退后妃戚属之事,四阿哥晓得的比九阿哥还多些。 他点头道:“思虑的很周全,确实该如此。” 九阿哥笑了。 他想起妻子说的“大道直行”,舒坦! 四阿哥道:“圣驾这两天就要回銮了,你好好当差,别老在家里了…… 九阿哥皱眉道:“弟弟也没闲着,不是练骑射么” 四阿哥也是无语,道:“本不该临阵磨枪 九阿哥“嘿嘿”两声道:“本就是手生了… 不过他也感谢四阿哥过来一趟。 他生出八卦之心道:“四哥,庆德班还关着呢” 四阿哥点点头。 九阿哥道:“不是说是石贵那小子是戏班的老板么传了没有,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这么一说,四阿哥也想起一件事来,道:“听说你打发人去庄亲王府兴师问罪了尹 他之前还担心庄亲王去找九阿哥的麻烦,没想到九阿哥这边先出手了。 京城就这么大,不少人猜测两家怎么叽叽起来了。 提起这个,九阿哥就气鼓鼓道:“弟弟之前还以为是管事的瞎折腾,才请了戏班子去酒楼,好么,这一问是那石贵安排到底几个意思啊,弟弟也好奇着呢,才打发何玉柱过去问问,结果庄亲王护短,压根就不叫石贵露面,弄得弟弟也稀里糊涂的,总担心是不是被坑了……” 四阿哥看着他,摇头道:“他是长辈,你是小辈,有什么疑问也当你亲自上门才是,哪有只打发奴才上门的” 而且还不是福松、张廷瓒这样的司仪长与典仪,只是身边的哈哈珠子太监,庄亲王没直接叫人将他们打出来已经是客气。 九阿哥卡壳了。 只想着先发制人,礼数有些不周全。 四阿哥道:“行了,你别再过问此事了,回头圣驾回来,汗阿玛会处置。” 九阿哥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他还是打算观望一下庄亲王的反应,要是对那个石贵不责不罚的,那他就要想法子收拾了。 总不能白吃亏。 到时候旁人看样学样,自己不得憋屈死了! 等到回到皇子府,九阿哥就跟舒舒念叨着:“还真是好大的辈分!哼!有什么好牛气的开国功王中就这一支不配享太庙,之所以抬举着,也是因矬子里拔大个儿罢了!&" 舒舒道:“事缓则圆,没有必要这个时候跟庄亲王对上,最近不是有其他王府的人跟爷探口风么”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那也抻着,等到行宫正式营造了,又是一个价……” 说到这里,他想起张家那边的事儿,道:“明天岳母去张家” 舒舒点头道:“本就该如此,低头娶媳妇。” 要不然话,她是可以邀请张廷瓒妻子过来,可是太托大了。 如果她是福松的姑母还行,大着辈分,不会怠慢。 同辈的姐姐,即便怀孕不方便出门,可是这样叫人上门相看也不太妥当。 舒舒就请了觉罗氏来商量,果然母女俩一个意思。 最后就定下觉罗氏上门拜会宰相夫人。 九阿哥点头道:“也好,早落定早安心· 他想到自己的自在日子,道:“爷明天又得早起了!” 舒舒就道:“现在天长了,天亮的早,我陪爷一起早起 九阿哥道:“外头柳树绿了,价之前不是念叨着柳芽、曲麻菜什么的么旁的还没有,现在只有柳芽,爷回来的时候路过地安门,看到有卖的,叫人买了,不过最快也要明早吃了,想要吃凉拌口的,就要等两天” 舒舒一听,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道:“柳芽这个没法自己种,婆婆丁跟曲麻菜却是能的,到时候叫人收集些种子,回头冬天种暖房里……” 九阿哥点头,道:“听你的。” 虽说这个种野菜有些可笑,可是有钱难买自己乐意。 想吃就吃。 他这应一声,舒舒反而迟疑了,低头看着肚子,道:“等生完孩子再说,万一口味变回去,就不种了。” 她自己是不喜欢苦味儿的。 偶尔喝一杯苦丁茶,也是当药喝的 等到次日,九阿哥就恢复了早上去衙门的行程。 这半月,他歇着上半天班,十阿哥也就歇着。 只是跟九阿哥猫在家里不同,十阿哥没闲着,带着十福晋轻车简从的,将内城与南城逛了个遍。 喝茶、听戏、下馆子,十福晋虽说在京城生活了一年半,却还是头一次在外头逛。 夫妻俩乐不思蜀,悠哉了半个月。 现在九阿哥恢复行程,自然也通知十阿哥。 十阿哥跟着也改了,兄弟又是同进同出。 他告诉九阿哥一个消息。 宗室考核的时间已经定了,就是三天后,考官也出来了,是领侍卫内大臣费扬古跟大学士马齐、正白旗副都统吴达禅。 九阿哥一听,来了精神,道:“汗阿玛不亲自考了” 十阿哥点头道:“即便圣驾回銮,有科举案牵制着,暂时应该也顾不得旁的。” 九阿哥一下子松弛下来,道:“汗阿玛日理万机,本就不用事必躬亲。” 十阿哥最是晓得他的,见他如此神色,就道:“九哥打算告假” 九阿哥点点头,理直气壮道:“是啊,现在解冻了,行宫那边也要开工了,爷得过去看看……”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类内宅妇人(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脸上也带了欣慰,道:“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自秦皇汉武以来,历朝帝王更迭无数,或许自己的文治武功,比起上其他的帝王,可是在皇子教育这里,肯定能排在前头。 不单跟皇子比,就是跟当朝勋贵子弟比,皇家阿哥也是其中佼佼者。即便有九阿哥这样文武都不出众的,可也有其他偏才。 等到听梁九功禀告,说是十阿哥请见,康熙看了眼座钟。眼见着就是申初,这不是十阿哥与九阿哥回家的时候么? 这个儿子也在宗人府行走两年,可是鲜少到御前来,倒是乾清宫的稀客。 马齐知趣,立时躬身道:“北上粮船延返,奴才还要回户部归拢消息,先下去了。” 康熙点头。马齐退了下去。 康熙想到了隆科多,吩咐梁九功道:“让十阿哥进来吧!”梁九功应声下去,带了十阿哥进来。 十阿哥就双手奉着折子,实话实说道:“汗阿玛,隆科多醒了,让苏努贝子代笔,写了请罪折子,苏努贝子见上面提及大前天的事,打发儿子过来关折子,备着汗阿玛垂问。” 康熙脸上的笑容淡了,对梁九功点头。 还真是隆科多的做派,皇子都不放在眼中,宗室贝子使唤起来也就寻常了。 梁九功接了折子,呈递到御前。 康熙打开看了,看到内容却是一半意料之中,一半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是,隆科多搬出佟国维夫妇。 隆科多说的不算差,他确实是佟家这一房子辈的顶梁柱,不仅上头的两个哥哥没了,跟他年岁相仿,中了三十五年八旗举人的四弟也病故,剩下几个小的,都是庶出,年岁也小,没有当差。 侄儿辈还有两人,成丁的舜安颜,还有他二哥留下的一个没有成丁的庶出侄儿。 相当于佟国维这一房,老的老,小的小。 意料之外的是,这么多皇子动手打了隆科多! 康熙之前以为是拦着隆科多行凶的时候,大家有摩擦,动手的只有三阿哥一個,没想到是轮着将隆科多揍一顿。 他将那天大阿哥、三阿哥与四阿哥过来的情形想了一遍,三人说的跟隆科多所写的,对比之下少了几处,他们没提十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动手了,也没有提到还有下人动手。 他心里冷哼一声,这是当他是老糊涂,会不讲道理的偏着隆科多?才用了春秋笔法? 他看着十阿哥道:“这个'侍婢偷袭'是怎么回事儿?” 十阿哥道:“幸好当时有这丫头在,要不就要出大事件,隆科多当时拿着椅子要砸他夫人的脑袋,儿子们虽跟着隆科多过来,可是距离远来不及拦着,九嫂就上前拦了一回,使得隆科多的椅子砸歪了,隆科多当时激出凶性,要对九嫂动手,这丫头是九嫂的伴读,黑山侍卫的闺女,就将隆科多扑倒在地,让他不能行凶。” 康熙听着,心里更加恼。 那是皇子福晋,别说是外人,就是他们皇家人,也没有人说伸手指头。可是隆科多就敢! 怪不得隆科多惹了众怒,敢殴皇家女眷,这是当诸皇子阿哥是死的?隆科多这顿打不冤枉。 叫他看,还打轻了。 没想到隆科多平日里傲气十足,不可一世,居然被丫头制住,比酒囊饭袋强不到哪里去。 不过还真是虎父无犬女,可惜了了,白瞎这力气,不是儿子。 十阿哥道:“苏努贝子担心,隆科多要反告这丫头“奴婢殴良',怕伤了九哥、九嫂体面,就让儿子过来送这个,也说说当时情形。” 康熙神色不变,看着十阿哥,道:“隆科多这请罪折子里,还将你们都给告了! 十阿哥立时带了恼,道:“他好大狗胆,冒犯皇子福晋,殴打皇子,还没找他算账呢!” 康熙看着十阿哥,又想了九阿哥的话。 同样是光头阿哥,十阿哥这里没有人敢招惹,九阿哥那里已经三回。由此可见,钮祜禄家的威慑之力,竟是不弱于皇家。 皇家的话,那些人自诩猜到自己的心思,晓得自己对皇亲国戚亲厚,对儿子们严厉,不会太偏着皇子。 到了九阿哥这里,就一次次的招惹。钮祜禄家的话,他们不敢试。 康熙生出郁闷来。 佟家也好,钮祜禄家也好,人口繁衍几代,已经成了庞然大物。他之前扶持赫舍里家起来,就是为了分权,也为了给太子做助力。可是眼下赫舍里家日薄西山,那两家依旧屹立不倒。 关于皇子封爵,这是十阿哥拖累了九阿哥,偏偏九阿哥没有心眼,压根想不到这些,依旧待十阿哥亲厚。 兄弟两个即便成家立业,分府而居,也依旧是小的时候似的,能凑到一起的就在一起。 他心情略复杂,羡慕外加上有些不顺眼。 哼!也就是九阿哥与十阿哥出宫出的早,换成现在的话,他指定叫人将皇子府指成两处。 又不是孩子,还要出门有个小伙伴儿。看着没有个男人的样儿。 眼见着十阿哥脸上的愤怒,再看看隆科多的请罪折子,康熙就明白了。但凡关系到九阿哥的事情,十阿哥这里就有些冲动。 五阿哥这里估计着也是气愤,到了七阿哥与三阿哥这里,是有些脑子的,应该就是护着弟弟。 法不责众。 他对十阿哥冷哼道:“都多大了,还讲这没用的义气?”就是小的时候,也没有打过群架,倒是越活越回去。 上回在内务府御史衙门打了一回人,记过一回,还不长教训。 十阿哥挺着脖子,闷声道:“儿子只恨当时没有佩刀!但凡有刀,都要让人见见什么是皇子的血性!” 康熙觉得噎得慌。 不过也明白十阿哥说的不是假话。 他们这些皇子阿哥,落地就金尊玉贵地长大,被人敬着,哪里受过这种冒犯? 他倒是有几分庆幸了,真要有刀,直接伤人或杀人,那十阿哥这里,也要罪责,占理也不能完全脱身。 他之前盼着儿子们兄友弟恭,眼下对十阿哥与九阿哥之间这兄弟情义有些头疼。 没有人能老倚靠旁人,总要自己立起来。眼下十阿哥太依赖九阿哥。 随即,他想到九阿哥去热河之事,看了十阿哥一眼。 弟弟还是早先的弟弟,可是哥哥有了嫂子、也有了自己的儿女,分给兄弟身上的心思就少了。 这样想着,他对十阿哥又生出几分同情来,沉默了一下,道:“要是当天大不敬的不是隆科多,换成是阿灵阿呢?” 十阿哥听了,立时咬牙道:“那儿子就不是两拳,哥哥们下手也不会克制了! 康熙嗤笑道:“都是舅舅,还分了远近?”十阿哥沉默,却是腹诽。 这还用说么? 同样是国舅,在世人眼中,是阿灵阿最尊贵,因为是开国功勋与公主的孙子,有爱新觉罗家的血脉,是皇上的表弟。 在皇父这里,则是隆科多与鄂伦岱最亲,因为是生母的亲侄儿。至于太子的两个舅舅,压根就不能跟前两家相比。 皇子们的身份,需要顾忌的就只有狐假虎威的佟家人。康熙见十阿哥倔强的模样,晓得他跟钮祜禄家关系疏离。他没有开口相劝,对于十阿哥来说,眼下的局面正好。太亲近了,难保钮祜禄家生出其他的心思。 对于隆科多的请罪折子,康熙不置可否,视线落在最后的署名上。字体很是难看,这是隆科多的亲笔签字。 故意写成这样子,是表示三阿哥伤了他的胳膊?可是太医的脉案上,压根也没有提胳膊。 故意做派,类内宅妇人。 康熙心中生出轻蔑来,将折子合上,摆摆手,对十阿哥道:“跪安吧! 省得九阿哥等不着人,大惊小怪的,再来乾清宫。太磨人了。 要是九阿哥想起十阿哥来,再过来磨着要带十阿哥出门,那也叫人头疼。 十阿哥从乾清宫出来,看了眼怀表,超出平时一刻钟了。 不过他并不着急,因为进宫以后就吩咐王平安去内务府衙门传话了。 内务府本堂衙门中,九阿哥正站在书桌前,旁边还有十二阿哥与张保住。 原来今天张保住带了笔帖式去皇城清查道路,打算一分为三。结果发现在皇城,居然还有七座煤渣山。 皇城里住的人口,是宫里人口的几十倍,这煤渣的数量也更多。张保住绘了简单地图,拿过来给九阿哥看。 九阿哥却看着煤渣山下占着的地方眼睛放光。 宫里的煤渣山清理出来也就清理出来了,皇城里这七处,清理出来后,还能空出来有一百五十多亩地。 这要好好规划一下,皇城里又能多出两、三百个小院,或是几十个铺子。 还是铺子好,院子的话成了官房,分派给各旗分户出来的包衣,租子极低。 铺子的话,可以好好规划一下,到时候就是七处买卖街。 一处十几个铺子,总数小一百,那每年的租金下来,就是大几千两银子。 不用费心思,就直接开源来,甚好。 九阿哥就直接吩咐张保住道:“这几处地方,就交给大人盯着了,煤渣山全都腾出来,皇城里路面铺完,就将皇城门口的路面也铺铺,然后腾出的地方,按照前铺后宅的设计,统一规划······” *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小心眼儿的九爷(第一更求月票) 张保住没有应声,迟疑了一下,道:“九爷,这地方都占了,那新煤渣往哪里倾倒呢?” 宫里的煤渣清理出来,地方还空着,继续倾倒就是了;皇城里的盖上房子,那就没地方倾倒了。 可是冬天取暖,其他季节烧饭,一年四节都离不开煤球,煤渣不说每天倾倒,三、五日也要倒一回的。 九阿哥听了蹙眉,之前倒是忘了这个。 可是总共就腾出来一百多亩地,空余出一半留着倒煤渣?还是七处煤渣山中,留出三、两处? 太浪费了。 九阿哥想起有专门收夜香的,道:“怎么就没有人专门收煤渣呢?”十二阿哥在旁道:“不值钱。” 夜香能买钱,煤渣谁会买呢? 九阿哥想起朝阳门外与东直门外,都是水泡子,还有南城,更不必说。这样煤渣除了铺路,还可以填这些大坑,只是要数量,还要时间。 一时半会儿怎么个安排,还要想个章程。 他对张保住道:“先清理吧,这还有半月就要上冻,今年也开不了工,回头再琢磨安置法子。” 张保住应声下去了。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等到圣寿节后,我出门的时候,有什么你不能自己决断的,就去寻马齐马大人,问问马大人的意见。” 十二阿哥犹豫道:“马大人是大学士,管着朝廷大事,这样打扰是不是不好?” 九阿哥摇头道:“他是内务府总管,这是他分内之事。” 十二阿哥虽勤快,办事看着也老成,可年岁在这里,有老师把关也是好的。 还有就是老师如今是御前红人,正炙手可热,要是能在汗阿玛跟前提上十二阿哥几句,对十二阿哥也有好处。 明年选秀,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就要指婚了。 总要提醒汗阿玛一声,别只想着十三福晋的人选,十二阿哥福晋的人选也可以看看。 十二阿哥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正好这会儿,十阿哥来了。 九阿哥正好奇隆科多如何处置的,立时催着十阿哥道:“赶紧说说,隆科多那里,汗阿玛是怎么罚的?” “革职,鞭一百,籍没,充宁古塔披甲,妻儿随流······”十阿哥道。 九阿哥与十阿哥都镇住了。 “籍没?佟家不是没分家么,那抄检什么?” 九阿哥震惊过后,好奇此事。 所谓籍没,就是登记所有的财产,没收入官。 有古话说的好,“断头,至痛也;籍没,至惨也。” 十阿哥道:“皇城里佟宅的财物,还有户部八旗司上所录隆科多名私产吧!” 九阿哥忍不住幸灾乐祸道:“这几年籍没的勋贵,这还是第二家,家是索额图,隆科多该庆幸,跟皇家沾着亲,要不然的话,本也当绞!”十二阿哥沉默。 佟家的风光,好像蒙了一层灰。 要是佟妃晓得此事,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之前的“抱病”。只是这是第二家么?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九哥是不是忘了郭络罗家? 九阿哥觉得通体舒坦,道:“那个李四儿,怎么处置的?”十阿哥道:“等生下孩子后,绞。” 九阿哥一点也不同情,道:“活该,这才是善恶有报!”时间不早,说完这個,兄弟两个就从内务府衙门出来。 到了马车上,十阿哥才低声道:“苏努贝子挺阴,往后大面上,咱们还是客气些······” 他说了隆科多醒来之后上请罪折子之事。 但凡隆科多知晓的多些,看清楚形势,都不会还妄想告黑状,使得御前印象更坏了、 九阿哥轻哼道:“真要是老好人,也爬不上来,江水不犯河水,也不太怵他。 ” 十阿哥道:“小松动手这事儿也是过了明面,不必再担心这个。” 九阿哥道:“爷还真是高看他了,一个大老爷们,这个时候还琢磨这小算计,丢人!” 他想提点高兴的,就说了圣寿节后出游之事,道:“到时候不打算太赶,每日四十到六十里,往返按照一个月规划,你们这两天就可以接丰生过去了,要是能待得住,就直接住下,尼固珠在宁安堂,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倒是阿克丹,要是跟丰生一块不行的话,就先挪到宁安堂·····.” 十阿哥听得瞪大眼,道:“这······九嫂也放心孩子们?”九哥素来心大,这个十阿哥晓得。 即便他口口声声说他是当阿玛的人成熟稳重,可实际上就是那么回事儿。 十阿哥觉得,九嫂应该更靠谱些。 九阿哥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有县主呢,还有你跟弟妹,跟我们自己在家也没有区别。” 他其实并不怎么爱出门,可是也晓得自打去年怀孕,福晋就拴住了,这回也主要是想要带舒舒散心。 冬天赶路,十阿哥有些不放心,可眼见着九阿哥兴致勃勃,也没有扫兴,只道:“九嫂正调理身体,九哥要是出门,记得带太医随行·····.” “嗯,嗯!” 九阿哥点头道:“这个指定带,外头寻医问药的也不方便····..” 等到了北官房,没等到皇子府,马车就被拦下了。是四阿哥。 他今天回来的早,刚下马看到后头九皇子府的马车,就没有进府,等在门口。 九阿哥挑开车帘,看着四阿哥道:“四哥,您找我?”四阿哥摇摇头,看了眼九阿哥旁边的十阿哥。 九阿哥立时明白了,这一位也是猴急猴急的,这是想要打听隆科多的事情。 他就跟十阿哥下了马车。 十阿哥没有磨叽,将隆科多与李四儿两个的处置说了。四阿哥道:“隆科多没上请罪折子,鄂伦岱那边呢?” 十阿哥又说了罪名折子的事,道:“画蛇添足,没有什么好作用,鄂伦岱那边没有反应,也没有打发人再来宗人府打听,应该是不插手的意思。” 四阿哥没有再问旁的,道:“那你们回吧,就是问问这个。” 九阿哥在旁道:“四哥,佟家虽没分家,可隆科多肯定有私产,不说别的,就说那养外室的什刹海别院,应该就是隆科多的私产,到时候官卖的话,您就买下来送小九,倒是比旁人方便。”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佟家人不会白看着。” 九阿哥拍了下额头道:“弟弟糊涂了,这还用四哥倒什么手啊,直接让小九打发人买下来就是了。” 四阿哥摆手道:“还早些,别操心这个了,回吧。” 九阿哥点头,没有再上马车,而是跟十阿哥溜达过来。 十阿哥道:“九哥觉得什刹海的宅子好,直接买了就是!”九阿哥望向十阿哥道:“这好么?” 十阿哥想了想,道:“利大于弊,九哥年轻,之前跟人有嫌隙,过后多是和解了,让人少了畏惧,佟家这里,倒是可以借题发挥一把,直接叫拿了庄票去户部八旗司,将隆科多籍没的产业都接手了,如此一来,也算是给旁人一个震慑。” 九哥眼下人缘太好了,不是长久之道,怕惹太子忌惮。佟家已经走下行,后继无力,得罪也就得罪了。 九阿哥听着,吐了一口气,道:“那就买,爷属猪的,可不是属王八的,只会缩脖子!” 少一时,到了九皇子府门口,兄弟就分道扬镳。 舒舒这里,正坐在书房看书,是清如打发人送来的一本诗集,是她们自己排版印刷的,书名为《国朝闺秀正始集》,前头提序的是清如的老师,索额图之女,致仕大学士伊桑阿的夫人蕊仙。 跟寻常妇人不同,蕊仙倒是有些荣辱不惊的意思。 虽说娘家问罪没落,丈夫也受到牵连隐退,可是蕊仙并没有绝迹于人前。 这诗集中也收录她的诗一首, “偶尔览画图,遐心寄云壑”,看着都是悠闲生活,太平岁月。舒舒看着,想起了红楼里的结社,生出几分兴趣。 清如提过好些次,邀请她参加诗会,舒舒觉得自己是俗人,都给的婉拒了。 她心中是有些好奇的,可眼下身份却不适合露面。清如单纯,可是其他八旗贵女呢? 年后就要八旗选秀了,这个时候还有闲心逸致跟着宗女们宴饮的,都高门贵女,谁晓得人家有什么大志向? 本不与自己相干,自己也别沾上。 听到门口的动静,舒舒放下诗集,迎了出去。 九阿哥迫不及待地说了隆科多与李四儿的下场,道:“便宜那个李四儿了,逼死的是觉罗女,就是刮了她都不冤枉。 舒舒沉默,心里却是跟滚油似的激荡。隆科多居然宁古塔军流······ 除了赦免其罪,否则子子孙孙就要在宁古塔了。康熙末年的九门提督,要换人了?! 还有那个李四儿,不单“致原配如人彘”,还夺原配诰命,历史上都记了一笔。 如今原配夫人赫舍里氏还好好的,李四儿自己这就等着绞了? 九阿哥道:“等到明年下了明旨,爷叫叫人去户部八旗司,将隆科多的产业都买下来!” 舒舒听了犹豫,道:“这个好么?” 佟家堂亲族人都在京城,通常情况下,这样的产业,多是同族赎买。九阿哥冷笑道:“那白得罪爷了,咱们不是吃亏了?下回旁人还跟过来赛脸!” 舒舒点头道:“那就买,不能显得太大度,要不然容易被人欺之以方。 ” 九阿哥点头道:“正好,都赁出去,多个进账,这内宅的院子好往外租”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老十你收着些(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忍住得意,说了要去热河上营的事儿,舒舒立时站了起来。 “这······就行了?” 事到眼前,舒舒有些不敢置信。 单独出行,即便之前夫妻两个私下里说的热闹,可是心里不敢保证就能成行,毕竟还要御前点头。 九阿哥得意道:“汗阿玛允了啊,咱们就十月初四走,不赶路的话,一个月也够了,到热河上营,往返八百里,应该可以在入九之前回来。” 舒舒有些激动。 虽说嫁入皇室这三年,东巡跟着去了,南巡跟着去了,还小团体地去了一趟红螺寺,到底不一样。 “那带多少人呢?”舒舒道。 九阿哥道:“带多少都行啊,轮班出去转转,闲着也是闲着,又不差那几个银子。 走的是官道,沿途都有行宫、行在或驿站,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夫妻两个将隆科多撇在脑后,带了几分雀跃。 舒舒身边的核桃、小松、小棠都要带着的,九阿哥身边的何玉柱跟孙金也要带着。 剩下就是侍卫、护军等人。 “明儿叫人去太医院,看近期哪個太医闲着,咱们到时候带一个出京···九阿哥道。 听九阿哥这么一说,舒舒也不放心了,点头道:“各色成药也都带着,主要是怕风寒感冒,水土不服。” 九阿哥想到丰生跟阿克丹道:“老十想接丰生过去呢,让他将阿克丹也接过去试两天,看看成不成,要是不成的话,还得县主受累。” 夫妻俩出门的话,肯定不能留阿克丹一个人在正房,即便有齐嬷嬷看着,也要有能做主的人。 实在不行,就只能暂时挪到宁安堂。 舒舒听着,想着阿克丹的小可怜模样,有些不忍心,道:“要是他们大些就好了,三、四岁也行啊。” 九阿哥道:“见风就长,快着呢,这不快两岁了么?下回出门,说不定就能带他们了,县主也能跟着出去转转。” 舒舒爱预备齐全,省得出门有什么不方便的,可是她自己又犯懒。 等到饭后,她就留了核桃,提了要出门之事,让核桃看着预备:“前年冬巡你跟着的,应该记得当时的气候,衣裳多预备些,不单我跟爷的,你们跟着的人也是,小毛衣裳都带着,棉衣裳也带新的,省得不暖和,到外头遭罪。” 听着出门,核桃也带了欢喜,道:“福晋去年的两件大毛衣裳还没上身,今年换了新面子,都带上。” 舒舒道:“叫膳房那边也多预备路菜,省得在外头吃不好。”核桃仔细记下,下去找小棠商量去了。 九阿哥看着核桃出去,想起高斌来,跟舒舒道:“高斌正闲着,要不爷做个好人,让他也跟着?” 高斌没有补缺,只是跟着四阿哥种玉米、种土豆,也是打下手、跑腿、做记录与核算之类的。 眼下玉米也好,土豆也好,都收完了,高斌就闲下来,等着明年开春大规模的试种。 不过是举手之劳,舒舒自然没有异议,点头道:“高斌要偷着乐了。”次日一早,九阿哥往内务府衙门去了。 他决定这几日乖巧些,省得节外生枝,主要也是等着听隆科多的后续八卦。 舒舒这里,则是往宁安堂去了。 这夫妻两个打算出门之事,她还没有跟伯夫人提过。 伯夫人用了早膳,正在做针线,手掌心大的松江布,是尼固珠的小袜子。 舒舒见了,皱眉道:“这个多费眼睛,不是有针线房么?您怎么还亲自动手了?” 伯夫人撂下,道:“闲着无聊,每天扎两针罢了。”舒舒想着这内宅日子,确实有些无聊。 自己那边看看礼单、问问菜谱、探看一圈孩子,小半天过去了。伯夫人这里,就是带孩子了。 舒舒就道:“也不能老围着孩子转呢,阿牟您就没有旁的喜好?看看话本子,或者听个说书什么的?” 至于打牌,这个不必问,伯夫人没兴趣,只之拉着她学打牌,不到两把也不耐烦了。 伯夫人摇头道:“不爱费那精神,眼下这样挺好的,闲散自在。”舒舒也就不再啰嗦,说起了下月初四出远门之事。 伯夫人神色不变,心里却是担心。 这跟之前两次出远门不一样,之前两次都是随扈,一应后勤供给与护卫都是宫里安排,不用夫妻两个操心。 这回却是单独出门,还是半大孩子。 只是瞧着舒舒满是期待的样子,伯夫人也没有说旁的,只道:“倒是难得的机会,出去见见世面,带上福松,可怜见的,都没有去过外头,张学士跟曹典仪那边也问问,他们是皇子府的僚属官,侍奉九阿哥出行,也是分内之事。” 只有九阿哥与舒舒,她有些不放心。 福松虽比他们还小一岁,却是个稳重的,感觉更可靠些。那两位大人年岁在这里,比一对孩子出行让人安心。 舒舒听了进去,道:“珠亮眼下也没有补差事,要不要也带上珠亮呢?” 伯夫人摇头道:“在御前报备的不是出公差么?珠亮也不是皇子府的人,不大方便。” 舒舒点头道:“那就问问张学士跟曹典仪。” 到时候去了那边还要选行宫地址,还要做大致规划,加上这两个儒者也好。 如今的大儒,多是全才。 不知道园林设计,在不在他们擅长范围之内···宗人府,衙门,静室。 圣旨来了。隆科多跪地接旨。 他神色阴沉,心里惊疑不定。 昨日请罪折子才送上去,皇上今儿就要裁决此事?自己的一等侍卫怕是保不住了。 不过隆科多并不是很担心。三起三落不算什么。 时过境迁,再起复就是了。等他出去 反正这丢了的脸面,得想法子找出来。 赵昌打开圣旨,上面就是隆科多的八条罪状。从见皇子没有行礼开始算起,这是第一条。 按照规矩,隆科多见皇子,都给打千,行单膝下跪礼,可是隆科多没有一条一条下来,都是有理有据。 最后的处置,也是按照康熙昨日所说,革职,鞭刑,籍没,军流。 隆科多带了诧异,抬起头来,望向旁边的苏努跟十阿哥。 苏努还是温煦模样,脸上带了忧心,十阿哥扬着下巴,倨傲的脸上带了讥诮。 隆科多“腾”地一下起身,道:“我要见皇上,我要求见皇上!”随着他的动作,他脚踝上的铁链“哗啦哗啦”直响。 他想要往外跑,可是锁链拌脚,摔了正着,又因为是右边身子着地,碰到了伤处,“嗷”惨叫一声。 这是这圣旨既下,可不是他也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的。今日就要行鞭刑······ 等到隆科多被扯出去,脱了身上衣裳,绑在柱子上,他已经是瞪红了眼睛,不过因为嘴巴堵住,也喊叫不出来,只用力的挣扎,却是睁不开,弄得满头汗。 这鞭刑常见,并不稀罕,可是宗人府里的鞭刑还是有数的,这当值的宗室、觉罗都出来了。 这是谁啊,这可是隆科多,之前傲慢些,视宗室笔帖式、觉罗笔帖式如下人,对贝子都不大客气。 宗人府西边是兵部,南边是吏部与户部。 这边沸反盈天的,这左邻右舍的,自然也得了消息。大阿哥刚到兵部,听到动静就过去了。 这人是他送宗人府的,如今看个下场也算有始有终。 四阿哥在户部听不到宗人府的动静,可是也晓得今日圣旨下。 他站起身又坐下,坐下又起身,而后又坐下,还是忍了没去。将心比心,今日之鞭刑,是隆科多平生最大耻辱。 如果他翻不起身还罢,要是翻身,今日旁观之人,怕是都要被他记恨。这是小人,打不死之前,没有必要得罪。 远在棋盘街东边的三阿哥也往这边来了。 他是得了消息,晓得赵昌往宗人府来了,就跟过来看热闹。 早就晓得隆科多难逃一劫,可是听到是赵昌传旨,三阿哥的心里也踏实了。 在宗人府门口,三阿哥与大阿哥就碰个正着。 大阿哥看着三阿哥,纳闷道:“动静这么大么?都传到棋盘街东边去了?” 太常寺衙门就在棋盘街东边,跟这边差着距离。 三阿哥哪里会承认自己叫人盯着出宫的太监,只道:“正好有事儿问问十阿哥,这还真是赶巧了! 院子里已经开始行刑。“啪!啪!啪!” 鞭子抽到肉皮上,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带了暗哑的响声。 有专门行鞭刑的两个人,各执一条鞭子,对着木柱子之上的隆科多抽打着。 隆科多的后背上,已经抽得开花。这两人手下没有容情。 大阿哥看了赵昌一眼,又看了苏努旁边的十阿哥一眼。这是御前的意思,还是十阿哥的意思? 别弄出人命来。 诸人发现了大阿哥与三阿哥,都过来见礼。大阿哥摆摆手,算是回礼。 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叫了十阿哥到一边,道:“汗阿玛既是要隆科多宁古塔充甲,那就是饶他一命的意思,你想要出气,也掂量着,别过了。” 十阿哥摇头道:“不是我,我巴不得他在宁古塔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大阿哥指了指那两个提鞭子的,道:“那是怎么回事儿?”十阿哥道:“鄂伦岱打发人过来了,打点过。”33 大阿哥皱眉,有些迷糊。这是打点过?那下手没留情啊? 三阿哥跟过来,听了个正着,道:“这有什么难猜的?要么是说好了,就是个皮肉伤,看着吓唬人,不动筋骨;要么就是觉得隆科多丢人,为家族蒙羞,想着早点送他一程,到时候赫舍里氏母子说不得得个恩典,还能免流”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不能留了(第三更求月票) 大阿哥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不是偏着隆科多,而是察觉到鄂伦岱此举的不妥,不是跟堂兄弟关好赖的问题,是有违皇命。 皇命是要军流,鄂伦岱却想要人立毙。 十阿哥也想到此处,不由皱眉,望向苏努。苏努是明白人,不会让人真的死在宗人府。果然,这个时候苏努就吩咐旁边的人两句。 他旁边的人到了前头,对那两个人道:“这人还要出京呢,你们收着些力气,别耽搁上路!” 那两人应了,再打的时候,动静就没有那么响了,也不是血肉乱飞。大阿哥见状,不由一怔,望向苏努。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苏努一开始没拦着,反而到了一半才拦。 三阿哥在旁,小声解释道:“就是'和稀泥',没辜负皇命,也给了鄂伦岱面子。” 十阿哥的目光落在隆科多身上。 隆科多的脑袋耷拉着,人已经昏厥过去·· 院子里这么大的动静,连隔壁衙门都听见了,更别说宗人府内。 隆科多是皇亲国戚,关押的地方是静室,就是宗人府僻静的角落,跟三阿哥之前关押的地方差不多。 到了李四儿这里,是贱妾,就直接在一处牢室。 她手腕上跟脚腕上都是铁链,脸上青青紫紫已经消退不少,可是少了两颗门牙,看着有些古怪,十分颜色也只剩下三分,也没有人记得给她送换洗衣裳,身上缂丝褂子已经揉成一团。 她摘了手中的戒指,递给旁边吃瓜子的妇差,道:“外头怎么了?我们三爷出来没有?” 那妇差接了戒指,嘴里咬了一下,目光又落在李四儿的手腕上的镶宝金手镯上。 前几日不敢折腾她,好生客气着,往后不需要顾忌了。 可惜的是,这人的一身妆扮都在大家眼中,不好独吞,少不得人人有份。 她就笑道:“出来了,出来了,这不外头行鞭刑呢!” 李四儿听了,带了心疼,道:“哎呀,这皇上罚得也太重了。”那妇差吓了一跳,实没有想到她敢抱怨皇上。 李四儿还在絮叨,道:“我们三爷是国舅爷,就算有不是的地方,不是也当准赎买?怎么还真有人敢动鞭子?” 那妇差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皇上主子的旨意,怎么就打不得?一个民爵子弟,有什么好金贵的,这是宗人府,郡王、贝勒挨鞭子也不稀罕! 李四儿听了,忍住心疼道:“那我们爷挨了鞭子,是不是就能出去了?这事儿就算了了吧?” 她关了几日,只当自己的错处,是冒犯皇家人,压根就没想到去年就没了的觉罗氏身上去。 那妇差却是晓得李四儿罪名的,带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道:“能出去,直接发往宁古塔,可惜了了,这生离死别的,你们也见不着了!” 李四儿尖声道:“什么宁古塔?我们爷外放了!” 正有其他妇差过来,听了李四儿的动静,对前头那人道:“这还糊涂呢?” 前头那人讥笑道:“还当自己是富贵奶奶,发白日梦呢!” 后头那人富态些,看着也和气,跟李四儿道:“你'以卑犯尊',议了绞,皇上允了,等孩子落地行刑,还是安生些吧!” 李四儿脸上血色褪尽,看着那仆妇,哆嗦着嘴唇,好半天才带了惊恐道:“我出身低贱,规矩不全,不是故意冒犯九福晋,是打是罚,我都是应该的,怎么就要绞?” 那仆妇摇头道:“不是这个罪名,是你逼死了红带子出身的侧室夫人,必须要偿命,别说是你这样的出身,就是嫡夫人犯了此恶,也要殒命,红带子虽比不得黄带子金贵,可也是皇族,不能白死!” 李四儿身子发软,实没有想到会是这個罪名。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一个身影高高吊起,银红色的喜服,绣着福字的旗鞋宗人府院子里趋于平静。 一百鞭已经行刑完毕。 隆科多身上,从肩膀到脚踝,就没有好地方。北风起。 大家穿着夹棉衣裳都觉得寒风瑟瑟。 赤裸着的隆科多打了个寒颤,悠悠转醒,目光在院子里众人脸上掠过。大阿哥、三阿哥、十阿哥、苏努贝子······ 还有两个国公、两个知道名字的宗室将军,剩下就是面生的宗人府属官。 隆科多表情木然,却是记住今日之耻。 他的视线在大阿哥与苏努身上多停留了两下。 这两人一人送他入宗人府,一人封闭外头消息故意误导他。隆科多咬着后槽牙,垂下眼。 他这个反应,都在大家眼中。 三阿哥差点跳脚,道:“他那是什么眼神?这是记仇了?他自己骄狂犯律,跟咱们有什么相干?” 大阿哥并不意外,男人都要脸。 他专门过来,也是为了此事,省得隆科多怨恨其他人。他既是将隆科多送到宗人府,就不怕被记恨。 十阿哥的目光变冷。 都这个时候了,隆科多眼中依旧没有畏惧,只有怨恨。还真是不能留了。 要不然就是后患。 平白不好插手,鄂伦岱的“打点”正好·····隆科多被拖回静室去了。 大阿哥与三阿哥也从宗人府出来。 三阿哥有些后悔,跟大阿哥道:“咱们不该来瞧这热闹,这是小人,肯定恨上咱们了。 大阿哥不以为然道:“随他,不用理会。” 三阿哥指了指盛京方向道:“那老爷子还在呢,保不齐什么时候汗阿玛就允回京了。” 到时候倚老卖老的,他们即便是皇子,也不好直接对上。大阿哥并不担心。 三、五年之内没戏,否则刚罚了儿子,又加恩老子,那不成了儿戏了?三、五年之后,佟家即便能回来,得反过来担心,皇子阿哥们有没有记仇。 宗人府中,十阿哥看着苏努道:“要往宁古塔的话,是不是早些出发?好几千里地,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早到早好······ 苏努看了十阿哥一眼,点头道:“已经安排了押解的差役,明早出京。” 今天还要安排人去检抄隆科多的宅子。 十阿哥问清楚了,就也出了宗人府,往内务府衙门来了。 正好是午饭时间,他也能跟九哥说说今日隆科多的狼狈,让九哥心里舒坦舒坦。 九皇子的膳盒刚送来。今天也是六个膳盒。 原来今天皇子府杀猪了,就送了两个锅子,一个是排骨粉丝白菜锅,一个是卤煮锅,还有蒜泥白肉,扒肘子,烤猪舌头,拌猪耳朵等菜。 陪着的还有各色小青菜,高汤拌菜,核桃菠菜等。九阿哥看着这数量,三人吃绰绰有余。 五个人吃,也够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去叫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已经进门了。 看着饭菜摆上了,十四阿哥笑道:“哈哈,九哥天天说第二天没席了,可是这还有,果然又来得正着!” 九阿哥得意道:“不是席,就是家常菜罢了,胜在是自家庄子上养的猪,这肉吃起来新鲜。” 跟海鲜席面比起来,眼下这猪肉席更符合大家的口味。 等到吃了一圈,肚子里垫了底,十四阿哥就夹了一片蒜泥白肉赞道:“九哥,这猪肉真跟宫里的不一样,怎么能这样肥?上头肥肉有三指了! 九阿哥道:“外头养猪多喂猪草,到了冬天没有草了,也是清汤寡水的,我们庄子上的猪,一年四季都是米糠,吃的还是稠糊糊,能不肥么?” 而且晚上还加一顿,这也是那边的猪比外头的猪大一圈的缘故。 十四阿哥嘟囔道:“要是宫里进来的猪也都吃米糠就好了。 九阿哥想到玉米。 那个东西不好吃,做饲料却是无碍的,不管是喂马,还是喂猪,应该都不错。 可惜今年试种的玉米收上来也要做种子,自己要是想要种玉米就要后年了。 不过不着急,回头自家在海淀开个磨米房,既能赚外头的银钱,还能省下米糠钱。 上书房的哈哈珠子,不少都是勋贵出身,消息也灵通。眼下最大的新闻,就是隆科多这里。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自然也打听着。 十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隆科多籍没的话,那皇城的宅子呢?听说是新修缮的五进大宅,还跟东西院打通了?” 九阿哥道:“还能怎么着?那是官房,自然还收回内务府,等着汗阿玛分派。” 十四阿哥听了,很是心动,带了几分讨好道:“九哥,那能不能给我跟十三哥留着?” “哈?” 九阿哥听着迷糊,道:“想什么呢?你们往后开府,也是在各旗的官房里找地方,不会在皇城里划地方!” 十四阿哥道:“我晓得这个,就是寻思着,这宫里出入有限制,要是外头有处私宅,这不是省事么?后年离了上书房,出入宫也方便了· 九阿哥摇头道:“别想美事儿,还想外宿?前头的哥哥们可没有这个例!再说了,那旁边的两处宅子,多半还是要继续给董家人住的,真正空出的就是中间那一处。” 十四阿哥皱眉道:“那里是皇城,尚书、大学士才得五进赐宅,董家人凭什么?” 九阿哥好奇道:“他们得罪过你不成?” 十四阿哥摇头道:“就是觉得包衣风气坏了,上头出个高官,儿孙几辈子享福,凭什么?也不是军功······ 九阿哥瞥了十四阿哥一眼,觉得十四阿哥还是势利眼。 要是董家子弟现在位高权重的,十四阿哥也不会眼气人家的宅子。 他就道:“老实在宫里待着吧,你们这一波都算是幼子了,汗阿玛宠爱,开府的日子还早着,就别惦记外宅,正经人谁弄这个······” * 下一更6月9日中午12点左右。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是不是记仇了(第一更求月票) 皇城,佟宅。 宗人府一个宗人,带了户部八旗司的人,一起检抄此宅。除了宅子本身,其他一切物件都要登记造册。 至于房契、地契这些,则是都要按市价折价,过后对外官卖。这是这个官卖,中间学问多。 经手的司官,占不到大便宜,可是拿些银封却是寻常的。八旗有些不成文的例,就比京城的房产,在亲族内部流转。三穷三富过到老,保不齐谁家就有日子窘迫的时候。 这房宅铺面转手,也是偶尔有之。多是亲族接手,有个反悔的余地。过后银子富裕了,再赎买回去。 还有些是祖产分下来的,流到外头可惜了,就还在兄弟、堂兄弟之间腾挪。 这也是为什么去年八福晋大伯家买了福松家的产业翻出来后被人诟病,就是因为那瞧着不对头,不像是正常产业流转。 今日过来盯着造册的户部司官,还以为如常例,等着佟家人来赎买就是了。 结果从佟宅回到户部衙门,九皇子府的人已经在等着。 来的就是二等侍卫额尔赫,带了五万两的庄票,直接传了九阿哥的话,道:“我们爷说了,隆科多的官卖私产都比照市价买了·····.” 那司官麻爪了。这不大合规矩。 可是要买产业的是九阿哥,是皇子阿哥,什么规矩能大过皇子阿哥去?他陪着小心,道:“额大人,这个下官做不得主,得请示马大人。”马齐眼下是户部掌印尚书。 额尔赫道:“那就请示吧。”那司官去了尚书值房。 马齐这里因为漕粮船只延误的缘故,这几日正在户部。漕运衙门那边已经来了公文,说了缘故。 上运河中间有两段因为秋汛的缘故,航道受损,耽搁了粮船北上。 听八旗司的官员说了九皇子府打发人来买隆科多名下抄没产业,马齐有些意外。 九阿哥不差这些。 除了皇子分户的产业,九福晋那边还陪嫁了诸多产业。 可眼下九阿哥安排属下过来,指名道姓的,要买隆科多的私产,所谓何来? 马齐就道:“让额尔赫过来说话。” 两人也是打过照面的,这是领侍卫内大臣的嫡幼子,还是自己儿子的上司。 额尔赫被司官带了过来,躬身道:“下官额尔赫见过马大人。” 马齐颔首还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九爷怎么想起过问这些?”按照惯例,这些产业多是鄂伦岱折买,或者等盛京安排人手过来。 这不是外人,赫尔赫也就实话实说,道:“佟家冒犯了我们爷跟我们福晋,我们爷恼了,就安排下官过来,还吩咐了,不占那個便宜,按价就好。” 马齐挑眉。按价? 籍没的产业是有定价,可是谁不晓得内城的铺子与宅子有市无价?不过九阿哥既安排人过来,是按照规矩官买,那也没有拦着的道理。他就点头道:“那就按照九爷的吩咐行事吧!” 至于佟家过后会不会抱怨,无所谓了。九阿哥又不是白要,按照规矩折价的。佟家就算抱怨到御前去,也不顶用。 跟旁人比,佟家跟皇上关系亲近;跟皇子们相比,则是远了一层。有马齐点头,八旗司那边就没有拖延的借口,开始核算价格。 即便佟家没有分家,可是隆科多不是十几岁的少年,当差十多年了,名下已经有五处私产,一处什刹海的别院,是个四进院,两处鼓楼大街的铺面,两处国子监外的两进小院,还有房山的地一千二百亩。 就按照市价,折算了一万七千七百六十五两三钱。 额尔赫就交了银子,将这五处产业过户,改到九阿哥名下。他这边手续办得差不多,四阿哥得了消息过来了。 他没想到九阿哥昨天还怂恿他截买,今儿就自己打发人来了。“怎么回事儿?” 四阿哥道。 大家都淡化隆科多跟九阿哥之间的嫌隙,九阿哥却自己冒出来,要跟佟家对上。 四阿哥心中有些后悔。33 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盯着八旗司这边,出面买下,给九阿哥出气。 额尔赫躬身回道:“我们爷说不能白被冒犯了,要不然亏了,往后谁都敢无礼。” 四阿哥:“......” 这还真是九阿哥能说出来的话。事已至此,四阿哥也不好说什么。 就算有异议,也没有必要在弟弟的下属跟前说。额尔赫从户部出去,就直接回了皇子府。 刚好九阿哥也从衙门回来,听说额尔赫请见,就直接让他到正房回话。舒舒有些好奇道:“不知道铺面几个,做的什么营生?” 她跟九阿哥名下铺子不少,可是谁也不嫌铺子多。 她之前惦记着茶楼生意,但是名下也只有个卖茶叶的小茶庄,上下两间店面罢了。 额尔赫进来,就说了去户部的事,而后呈上一沓子房契地契。 九阿哥接过,简单翻看了,递给舒舒道:“铺子有两间,位置不错,就是鼓楼大街,一个是钱庄,一个是当铺······” 舒舒听到钱庄,心里多了思量。 要知道眼下的钱庄除了兑换铜钱之外,存储之外,主要的业务是放贷。九阿哥分下的产业,也有一处钱庄,就在地安门外大街。 只是夫妻两人为了防止下头人抬高利息,下了规定,禁止私人贷款,只许商贷,用铺子或房舍做抵押,利息在法定规定的二分利息之内。 九阿哥见她神色,道:“不用担心,回头叫人过去盘账,将那些私贷都停了,看看到时候是继续开钱庄,还是收回来做旁的。” 舒舒点头,道:“嗯,爷的身份在这里,咱们家也不差银子,不必赚那丧良心的钱。” 至于另一处的当铺,舒舒没有其他意见。 留着也好,能淘换到好东西,到时候自己留着,或是走礼用。 九阿哥对额尔赫道:“下月初四,爷要往热河上营出公差,福晋也同去,你回去归拢归拢侍卫与护军人手,除了留守皇子府的,其他的乐意跟着的,就都出去溜一圈,见见世面····· 额尔赫听得有些迷糊。 既然是“公差”,为什么福晋也同去?他没有问出去,老实应了。 九阿哥想起了张廷瓒与曹曰瑛,两人都是文人,看着身子骨不是很结实的样子。 皇子府改造过的马车有三辆,其中有一辆是县主的。就算县主鲜少出门,也不好给挪用了。 九阿哥就道:“再挑两辆马车,去营造司改装,多拿一份银子,让他们这两日就给改出来。” 如今福松还在刑部,顾不得皇子府这里的庶务,九阿哥就逮着谁用谁了。 额尔赫应了,下去看马车去了。夫妻两个看其他几处产业。 “宅子就三处,都是位置顶顶好的,一年收益比不得铺子,可是也有不少······”舒舒道。 九阿哥则是更在意房山的庄子一些,道:“回头打发人过去瞧瞧,按照海淀庄子的行事,那边也养些猪、鸡什么的,往后不说府里,就是酒楼里的供应也不用买外头的。” 海淀百望山的庄子是两个庄子连起来的,是舒舒成亲之前,伯夫人送的一处小庄,外加上康亲王太福晋送的一个大庄,两个庄子加起来也是一千多亩地。 房山的庄子也不算小,要是也按照百望山的庄子经营起来,那比佃出去收租要合算。 如何经营庄子,都是小事儿,反正这一笔银子花的比较值。 庄子的收益暂时不论,只说那两个铺子、三个宅子,一年下来的租金,就有小一千两。 九阿哥眉开眼笑的,不由生出一个念头来,道:“回头谁家要是再不知趣,那爷要不要送上门?” 舒舒不由失笑,这是想要“碰瓷”?不过她也晓得九阿哥就是说说罢了。除了银子,还有脸面上。 九阿哥道:“隆科多也是鬼迷心窍,这些产业,虽没有记在那个李氏名下,可收益都是归李氏的,说是脂粉银子,宫里的娘娘,也没说一年一千两银子的脂粉银子······” 舒舒去想起那日李四儿的妆扮,缂丝外衫,满钿头,手腕上八宝手镯,衣服斜襟都是红宝石纽子。 这一身行头下来,就要几百两银子。 “隆科多指定还有其他收益,一千多两银子,不够李四儿穿戴的····..”舒舒道。 九阿哥听了,想了想,道:“他之前管过銮仪卫,十来年的时间,那边能伸手的地方也不算少,明天爷叫人查查前账······” 銮仪卫,掌管皇帝与后妃出行的乘舆车驾与仪仗,还有出行保卫等。这些物件有新旧更替,还有日常养护的损耗,做手脚的地方多着。 * 户部,八旗司。 补熙奉命而来,问过隆科多名下产业,结果却是晚了一步。都让九阿哥买走了。 “房山的地,是佟家祖产......” 补熙跟那司官说道。 其他几处铺子对、宅子,是隆科多这十多年来添置的,买走也就买走了。 房山的地,却是佟家入关时分派的地,经营几代人了。 那司官拿着账册道:“额驸,九皇子是按市价买的,已经过户。” 补熙点头,离了户部衙门,看了眼宗人府方向,驻足一二,转身走了。他没有回公府,而是回了隔壁的公主府,跟九格格道:“九爷是不是记仇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金贵不金贵(第二更求月票) 九格格看着补熙道:“怎么了?” 补熙就说了九阿哥打发人截买隆科多籍没产业之事。 九格格的脸冷了下来,道:“这算什么记仇?照我看,九哥亏了,隆科多直接冒犯皇子,本该早早请罪,就是太子爷、八哥有对不住九哥的地方,都要主动送产业赔不是,佟家倒好,隆科多冒犯完皇子,竟是跟没事人似的,也没有人想着请罪?” 补熙看着九格格,很想要替隆科多喊声冤枉。 人在宗人府,怎么赔罪? 不过以隆科多的脾气,就算在外头,估计也未必肯低头。 补熙叹了口气道:“本也不与我们相干,就是叔祖父那里,晓得连带着房山的产业都外卖了,怕是会不痛快。” 九格格瞥了补熙一眼,心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圈。 额驸体贴,自己感动,可他到底是佟家人。 要是他觉得跟佟家亲近,那自己这公主府的规矩,也不是不能立起来。 补熙似有察觉,忙看向九格格,道:“我就是有些怕叔祖父,早先他在京城的时候,佟家多是他说了算。” 九格格看着补熙,道:“之前的不论,之后呢?额驸是想要听他的,还是想要听公公的?” 补熙看着九格格,摇头道:“谁也不听,叔祖父有自己的儿孙,跟咱们已经是隔房的亲戚,管不到我头上来;阿玛这里,我都成家立业,也到了自己拿主意的时候……” 九格格听了,这才神色稍缓…… 她心里略有些古怪,自从出嫁,她就记得九嫂之前的耳提面命,将公主的架子端得正正的,佟家上下在自己面前都带了小心,无人敢放肆。 额驸这里,是很是知趣。 这种自己当家做主的感觉,跟书上教导的女子贤良不沾边,但是这滋味儿,还真是不赖…… * 九阿哥的动静,没有瞒着人,当天晚上各处就都知道了。 乾清宫西暖阁,康熙听了不以为意。 这样小心眼,才像是九阿哥行事。 要是九阿哥真的装乖巧,不言不语的,他倒是要琢磨九阿哥是不是要作妖。 毓庆宫里,太子听了此事,不由摇头。 吃相太难看了,怕是往后旁人提及九阿哥,又要加上一条。 睚眦必报,不讲规矩,眼皮子浅。 三贝勒府,三阿哥听了,就是后悔莫及。 跟隆科多有嫌隙的就九阿哥一人么? 还有他! 九阿哥鸡贼,借着这个去占便宜! 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 宗人府这里,十阿哥叫人盯着隆科多。 有些烧起来了。 当天宗人府还是打发人去太医院了,只是请的不是太医,而是一个医士。 隆科多是罪人,已经没有资格看太医。 简单的包扎,还给灌了药,用酒精做了退烧处理。 隆科多次日是疼醒的。 只是他没来得及生出怨恨或后悔的情绪,就被拉上一辆青色呢子马车,出了宗人府。 到了东直门外,还有一辆马车候着,里面是赫舍里氏带了儿子。 至于女儿,则是被送回赫舍里氏娘家了,算是默认了是赫舍里家的血脉,倒是逃过一劫。 旁边还有几骑,是公府的人。 按照规矩,既是发配,本当步行。 可是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 佟家安排了马车跟长随,宗人府这里也没有人拦着,只叫两个押解的差人跟着。 这几日,因隆科多的缘故,多少人看着宗人府这里的动静。 即便昨日圣旨下,还是有人觉得隆科多走不了,皇上会不忍心,或是隆科多挨了鞭子生病不能启程。 谁也没有想到,居然有马车! 这马车上一抬,想要再借病不出发,就不成了。 可只要离开京城,就只有往前走的。 没有诏令,折返就算是违旨。 “这鄂公爷到底是帮兄弟,还是坑兄弟呢?” 茶馆里都有人要开盘了。 有人道:“不安排马车,还真叫人走到宁古塔啊?那不是走死了?” 另有人道:“可是这好心来的不是时候,先头隆科多的罪名议下来前,鄂公爷怎么不出面帮着求情?” 有人接话道:“他又不傻!隆科多对皇子动手,没牵连到其他人头上,都是皇上主子宽厚!” “这就走了,那个李四儿呢?”有人问道。 随着隆科多入宗人府,隆科多跟李四儿的风流官司也广而告之。 没有几个人见过李四儿,可是嘴里说起来,都觉得是妖精,才会让隆科多见了发狂,伦理都不顾了。 “还在宗人府押着呢,等着生子后绞……”有知情的人回道。 原本喧嚣的人群,都安静下来。 之前寻常人家觉得觉罗出身体面,当敬着;可是随着觉罗人口孳生,觉罗的待遇却是寻常,每年拿的钱米就是跟寻常步甲一样,大家也失了敬畏。 到了此时,大家才算有了教训。 连佟家那样的人家,逼杀了红带子女,都要落不是,那寻常人家对上,也逃不过籍没。 谁不怕呢? 最惨,不过籍没…… 今年觉罗女跟宗室女,皇上还亲自过问了嫁妆事宜,家里迎娶了觉罗女跟宗室女的人家,都觉得要恭敬几分、客气几分…… * 翊坤宫,正殿。 今天是九月三十,皇子福晋入宫请安的日子。 舒舒过来,宜妃就问起隆科多的事儿。 这几日宫里最大的新闻就是此事,可是宜妃这里知晓的也不详尽,眼下宫里流传的,还是最初的版本,就是隆科多“闹酒”那个。 只有李四儿这里,则是跟宫外一样,都被传成狐狸精了。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舒舒也没有瞒着,就将宴客的情形说了。 “隆科多看中九爷的赚钱本事了,想插手小汤山的事儿,又放不下架子,就故意拿丰生跟尼固珠的亲事说嘴,以为我们会婉转的应对,那个小妾一身红的进来,直接指着儿媳妇的鼻子说话,儿媳妇就让赫舍里氏管教,结果赫舍里氏不敢,李四儿嘴巴里倒不干不净起来,儿媳妇就越俎代庖,直接叫人管教了……” 舒舒说道。 宜妃脸上铁青,恼道:“下贱的东西,也配提皇孙与皇孙格格?” 舒舒就道::“九爷也恼了,踹了隆科多两脚,其他皇子见了,也跟着动手了,这是护着九爷,想着法不责众,怕御前训斥九爷对长辈不恭敬……” 宜妃神色好些,道:“先动手的肯定是十阿哥,八阿哥没动手……” 舒舒点头,道:“娘娘猜个正着,是这样的。” 她就将当时情形都说了一遍。 依次动手的是十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与三阿哥。 大阿哥没有打人,却是先制住隆科多,是拉偏架。 四阿哥没有动手,却是拦在隆科多跟前,不让他对旁人动手,自己还挨了一下子。 还真就是八阿哥,片叶不沾身。 宜妃讥笑道:“肯定过后又是难过,又是愧疚了,就会玩嘴儿,这跟旁人对比着,老九再被他糊弄,那就是大傻子。” 舒舒摇头道:“九爷对那位也没耐心了,敬而远之。” 婆媳两个聊完,就出来。 外头依旧是两架肩辇,跟九月二十五时一样。 宜妃看着舒舒道:“往后越发冷了,还是坐辇吧,我这个婆婆吩咐的,与你不相干。” 早先在宫里有资格坐辇的小辈,只有大福晋与三福晋这两个郡王福晋。 舒舒借着五福晋的光,坐了几次,每次都情有可原。 舒舒看着宜妃道:“会不会让娘娘为难?” 宜妃颔首道:“不算什么。” 婆媳两个上了辇,一前一后错开,往宁寿宫去了。 看着宜妃身上的胭脂红色斗篷,舒舒垂下眼。 宜妃进宫二十多年,要不是心思通透,也熬不到眼下这个位置。 她应该也察觉到康熙这两年的喜怒不定,从之前的提前养老姿态,又重新端起宠妃的架子…… * 宁寿宫里,东次间。 太子妃跟十福晋已经到了。 十福晋正在和太后说起外头的新闻。 “我们爷说了,之前有好些人家娶了觉罗女,又嫌嫁妆简薄的,其中有个婆婆可坏了,嘴巴不好,嫌弃儿媳妇没有嫁妆,挤兑着儿媳妇跳了井,娘家也没底气上告,收了几十两银子就算了了,这回去告了,那个恶婆婆吓的,直接就瘫了……” 她用蒙语说着,“咕噜咕噜”一串。 太后听着并不觉得解恨,还觉得恼,道:“宗人府之前是干什么的?也不说管管?” 十福晋不大知道外头衙门的事儿,望向太子妃。 太子妃接着太后的话,道:“宗人府虽管着宗室与觉罗的婚丧嫁娶,可是对无爵宗女与觉罗女这里,就是出嫁时一笔银子,没时一笔丧葬银子,要是守寡了,夫家逼迫,告到宗人府来,可以自立门户,带了家产守节或改嫁,可要是自己不出头,宗人府这里,也鲜少过问已嫁宗女与觉罗女的状况……” 太后不高兴,道:“满蒙姑奶奶金贵着,不能说勋贵家的格格都看重,到了宗室格格跟觉罗格格这里,就要任人轻慢了。” 太子妃露出为难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关于宗室女眷事宜,轮不到她这个宫里的太子妃插手。 十福晋察觉到气氛不对,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翻旧账(第三更求月票) 太后说完,不由担心起九格格来。 她跟太子妃道:“回头打发人去跟小九说,让她也按日子来宫里请安!” 这样的话,佟家人顾忌着宫里,就不敢欺负九格格。 否则的话,宫里看出来,没有他们好果子吃。 太子妃起身道:“一会儿就打发人去瞧妹妹。” 太后还是不大放心,担心九格格报喜不报忧,跟十福晋道:“你们住在外头,消息也灵通些,叫人多打听着公主府的消息,得闲了也去公主府坐坐。” 十福晋点头道:“您就放心吧,这么多皇子呢,要是九额驸敢不听话,大家都去揍他!” 太后没拦着,反而点头道:“就是该这样,娘家人护着,婆家人才不敢欺负。” 十福晋点头道:“也就是他们家人狂妄,换了其他人家,就不用担心了。” 太后也觉得如此。 可那是佟家,是皇上的外家,是孝康章皇后的娘家,她这个嫡母还真是不好说什么。 这些年来,皇上再抬举佟家,太后都是闭口不言,就是不爱碰这个忌讳。 十福晋因隆科多的缘故,对佟妃也没有了好印象。 两人是姐弟,她弟弟那么坏,佟妃做姐姐的就丝毫不知? 这种兄弟就该锁在家里不出,省得出来碍眼。 她小声问太子妃道:“永寿宫娘娘‘告病’了么?” 这次隆科多问罪,佟家丢的脸面不亚于去年正月那次。 去年那次佟家是停了承恩公,驱逐出京城,听起来也不体面,可没有其他惩处,产业也是齐全的。 这回鞭刑、军流、籍没,就差妻儿为奴了。 这大冬天的往北走,能不能活着都宁古塔都是两说。 太子妃微微摇头道:“‘不曾’……” 十福晋有些迁怒,嘀咕道:“脸皮真厚!” 看着十福晋依旧天真烂漫的,太子妃带了羡慕。 佟妃不是脸皮厚,是不敢。 这个时候,她再“告病”,就有怨愤之意,没有人会惯着她。 到时候说不得跟着一并处置了,主位不保。 这会儿的功夫,外头的嫔妃陆续到了。 十福晋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盼着早点见三福晋跟七福晋了,大家一起聊聊天。 还好时间差不多了,外头人也齐全。 十福晋就跟在太后、太子妃后头出去。 十月初三,就是太后圣寿。 今日太后跟惠妃说的就是此事,道:“到时候乱糟糟的,你叫人看着几个皇孙格格,别叫人冲撞了。” 太后圣寿,六岁以上的曾孙子、曾孙女们都要入宁寿宫磕头。 太后说的是直郡王府的四个格格,没有生母领着,怕到时候叫人怠慢。 惠妃道:“您放心吧,大格格今年十三了,当大人使了,是个叫人放心的孩子。” 太后点头道:“那就好,上回见还没开始留头呢。” 而后,她又望向宜妃,道:“将翊坤宫的骨牌拿过来,到时候外头的人走了,咱们打牌,松快一天。” 宜妃笑道:“那臣妾可好好烧香拜佛,好多和两把牌!” 太后笑道:“哪有你这样的牌搭子?人家过生日呢,也不说喂喂牌?” 宜妃叹了口气,道:“我晓得了,娘娘是惦记着我的金锞子,不让我吃大户了!” 太后笑道:“放心,赢了有钱拿,输了给你预备好吃的。” 说到这里,她望向舒舒道:“初三我要斋戒一天,不吃肉,积积福气,宫里会预备素席,我不爱吃,等着你的零嘴啊?” 舒舒道:“皇祖母等着吧,孙媳妇正琢磨吃的,预备着往宁寿宫孝敬呢!” 这两天膳房要开始预备路菜,除了肉类,还有各种素的。 这是担心肉类时间久了容易坏,素的保存时间更长些。 多做一份,直接送到宁寿宫,也比较方便。 太后带了期待,道:“有没有吃着没那么素的零嘴?” 她是听到外头老人过寿后就走的,所以心里有些犯忌讳。 所以才想着过生日当天茹素,可是又不爱吃宫里的斋饭,盼着舒舒这里有好吃的。 舒舒道:“有呢,大后天就带进宫给您尝尝,有甜口的,有咸口的。” 太后安心了,笑道:“那就等着了,我爱咸口的。” 等到宁寿宫请安散了,几个小妯娌就凑到一起,往外走。 三福晋道:“之前还以为就佟家眼高,不将觉罗女看到眼中,没想到京城还有不少人家,这几天全都给翻出来了。” 七福晋道:“太祖皇帝打天下时,宗室跟着打仗,觉罗可是反太祖皇帝的,也就是后来知趣了,可也没有什么功劳,没有追究他们罪责,给了红带子已经是体面,跟正经八百开国有功的勋贵相比,觉罗确实不算什么。” 十福晋在旁听得迷糊,道:“觉罗那么坏,为什么还算在皇族里了?” 三福晋道:“能有什么缘故?满人少,皇家本就是小姓,要是觉罗不算在皇族中,那皇家的人更少了。” 少了的话,怎么压着八旗内部的大姓? 就是凑数罢了。 觉罗也多晓得自家的身份虚,不敢拿大。 这些年看起来,觉罗子弟比宗室子弟要知道上进些,有参加八旗科举的,也有外放绿营的。 舒舒听着,并不插嘴。 宗室人口,入关之前是有数的,入关之后天花肆虐,又有不少王公死于青壮。 可是自从“人痘”出来,就不一样了。 子弟立下的多了,皇家不缺人丁,反而要限制、再限制爵位。 七福晋道:“各旗秀女该往上报了,这说快也快,转年就要选,这回正经不少人选福晋,直郡王、十二阿哥、十三阿哥,还有裕亲王府四阿哥与恭亲王府的五阿哥……” 皇子与皇侄,天差地别。 七福晋想着两家王府的堂妯娌们,觉得对比之下,还是皇家福晋更好当。 王府福晋的话,就要熬了。 到了神武门外,妯娌几个都有些不想分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爱上马车。 舒舒就道:“要不大家就去我们府上坐坐?” 她那边吃喝方便,人口也少。 三福晋与七福晋立时应了。 大家还没提佟家呢,都憋着一肚子的话。 等到马车到了九皇子府,妯娌几个就相视一笑。 在宫里说话,大家都有顾忌,眼下可没有什么顾忌了。 “外头有人翻佟家的旧账了,孝康章皇后生母就是宗女,早逝;佟国公的妻子,也是宗女,也是早早没了,眼下就有人猜测死因……” 三福晋道。 七福晋也有所听闻,点头道:“佟家人都有好色的毛病,盛京那位老爷子八个儿子,只有两子嫡出,这隆科多的好色是随根了!” 舒舒跟十福晋外头的交际少,反而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些。 十福晋诧异道:“难道他们连宗室女也敢害么?那九姐是不是危险了!” 舒舒摇头道:“太久远了,这个没法说,九格格那里不用担心,公主府都是陪嫁人口。” 不过有这样嫌疑,对佟家来说的话,也是乌云盖顶。 康熙也好,下五旗王公也好,对佟家都会生出戒备来。 七福晋摇头道:“就算是无爵宗女,只要自己立起来,还能被欺负了?还是眼下的规矩教得歪,大家都柔顺,可不就要任婆家欺负……” 真要说起来,眼下这四人,都是宗女的后代。 可是谁家敢怠慢宗女了? 即便有侧室、妾室,也没有谁敢灭妻去。 三福晋冷笑道:“那就不是规矩人家,他们能欺瞒一时,还能欺瞒一世?做的孽,总要回报到自己身上。” 七福晋道:“反正咱们记得这个教训吧,教导闺女的时候,可别来三从四德那一套,还是当立起来,往后才放心。” 除了十福晋,妯娌三人都有女儿,未来也是宗女。 三福晋之前对长女有些心结,这半年亲自带着,倒是好许多,道:“我们家大格格,到时候让三爷跟御前讨个恩典,不往外头嫁,要是抚蒙就给她几个姑姑家,要是留京,就在董鄂家的子弟里找。” 七福晋不置可否,旗属人家这里,她也觉得不错,公婆都会服顺。 至于公主家,还是算了,姑做婆是不少,可是日子就顺当了么? 隆科多的夫人就是给姑姑做儿媳妇,不还是被磋磨得没了心气儿。 还有舒舒这里,跟康亲王太福晋亲如母女,可最后也没有做婆媳。 侄女是亲侄女不假,可还能排在儿子前头? 到时候反不如外人客客气气的,两相便宜…… * 下一更6月10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又有赏赐了(第一更求月票) 这个时候过来,眼见着就是中午饭时,舒舒就叫膳房预备吃的。 七福晋爱吃甜的,很是不客气地点菜,道:“拔丝的菜来一道,不拘是拔丝苹果,还是拔丝山药,都行。” 十福晋见状,也道:“那能再加一道蜜汁羊肉么?那个不拔丝,也好吃。” 三福晋则是道:“这样甜腻的就算了,你们暖房里的小菜来个拼盘,蘸酱吃,清爽。” 这都不是什么费事的,舒舒就让核桃下去传话,道:“这两天试做的路菜,也都上来一份,大家尝尝。” 核桃应声下去。 七福晋问道:“这时候预备路菜做什么?九阿哥要派外差?” 三福晋跟十福晋也都看着舒舒。 舒舒点头道:“嗯,圣寿节后要去东北一趟。” 三福晋听了,道:“这时候往北走,可遭罪,吃食还是其次,大毛衣裳得带上了。” 舒舒道:“叫人备着了。” 皇子派外差也是寻常事,大家提了一嘴就放下,说起圣寿节礼。 三福晋道:“我们爷实诚,正月里去巴林的时候得了一串玛瑙朝珠、一座元时的鎏金弥勒佛像,这回都加到寿礼里头了。” 七福晋道:“我们府是按照去年的例加了五成。” 整寿难得,下回就是十年后。 谁也不晓得,到时候还用不用预备寿礼。 舒舒道:“我们是在去年的节礼上,加了一件蒙古常袍,一个羊毛毡扎的小景儿。” 加的东西,看着不贵,却是用心。 说是小景儿,实际上不算下小,摆开来有五尺见方,上面是蒙古包,马、羊、犬,还有穿着蒙古服饰的小孩子。 十福晋道:“我们也加了,加了十瓶洋酒,十件鼻烟壶,皇祖母可以赏人使。” 三福晋道:“幸好下头也有礼送上来,要不然这一年到头往宫里的孝敬,年俸都打不住。” 这抱怨是实话,却是不合时宜。 七福晋岔开话,看着舒舒道:“听说你们小汤山的暖房有府里的六、七个大,那到时候菜是不是有富裕了?按照大兴西瓜的例,到时候给我们府上些,不拘种类,也不拘多少,省得冬天就吃白菜、萝卜的,不爱伸筷子。” 舒舒点头道:“好,应该能有不少富裕。” 谁家也不差这几个钱,明算账更好。 否则就是人情负担,不好长久。 十福晋不大爱吃菜,可是想到十阿哥,还是道:“那我们也要些,不用太多,一斤半斤的就成。” 三福晋没有接话,她并不在吃的上面费心。 这半年她跟三阿哥夫妻关系分分合合的,也听三阿哥念叨了许多,改变了之前那种吃喝随意的做派。 按照三阿哥的说法,要是买首饰,买衣裳料子,那不是浪费,都能剩下。 偶尔吃顿好的也行,可是要一日三餐的多耗费银子,则没有那个必要。 说话的功夫,到了中午,膳桌摆上了。 小棠带了膳房的人,提了食盒过来。 除了几位福晋点的几道菜之外,还摆了一桌子。 荤的有酥鱼、油浸肉、腊牛肉、熏粉肠,素的有千叶豆腐、鸡蛋干、五香面筋,素鸡。 还有一道素丸子锅子,一道牛杂锅子。 十福晋觉得很怪异,她无肉不欢,平日不大爱吃素菜,可今天的千页豆腐也好,素丸子也好,她都吃了再吃。 “九嫂,素丸子里放油渣了么?” 十福晋看着里头的小颗粒道:“吃起来一点也不素,香香的,跟吃肉似的。” 舒舒摇头道:“里头放了炸过的粉丝碎。” 吃着像肉,主要是因为这两样用了特殊工艺。 如今外头的素菜,除了蘑菇、蔬菜之外,就是豆腐的十八种吃法。 翻来覆去的,没有新意,大家也吃烦了。 舒舒就叫人做了大豆蛋白粉,然后做成了千页豆腐跟素丸子。 这两样依旧是豆制品,可是却跟平时吃的豆腐、豆干、豆皮口感都不一样。 一桌子路菜荟萃,吃的大家都挺合口的。 大家聊的开心,吃的开心,心满意足地离开。 舒舒则是直接去宁安堂,道:“阿牟,今儿的几道素菜怎么样?往后这边小膳房就多备着豆粉,不吃肉,就要多吃那个才好。” 伯夫人道:“千叶豆腐不错,直接炒了吃就行,其他几样就算了,做的精细,太费时。” 舒舒道:“灶上人拿了一份钱米呢,您想要省事的菜,咱们就亏了。” 伯夫人摇头道:“哪能这样算呢?” 舒舒道:“老话说的好,‘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这吃喝都对付了,那日子还有什么乐趣?” 伯夫人白了她一眼,道:“是老话说的,还是你自己个儿说的?” 舒舒笑道:“就是口腹之欲罢了,自然要随心,也扯不上骄奢淫逸上去。” 内宅的日子无聊,伯夫人也乐意舒舒有个消遣,只提醒道:“也要适量,该看书还是要看书,别忘了还有不少毛病是从吃喝上来。” 舒舒点头,道:“您放心吧,不但要继续看书,拉弓也不会拉下,一定让身子好好的……” 既是答应给宁寿宫送吃食,舒舒就没有赶在十月初三正日子带过去,而是十月初二上午,就装坛子的装坛子,装匣子的装匣子,带了小棠亲自过去送了一趟。 “总共是六样……” 舒舒一样一样地摆开,给太后看着,仔细介绍:“这是素丸子,用黄豆粉跟粉丝做的,是豆油炸的,吃的时候做汤或红烧都行……” “这是千页豆腐,也是豆粉做的,吃不出豆腥味……” “这是鸡蛋干,做法也简单,可以炒菜吃、卤了吃……” “这是素百叶,用的魔芋粉,可以做凉菜……” “剩下这两样素鸡跟面筋,宫里也有,不算什么……” 太后听了,就受不住了,道:“都做一遍,今儿就尝尝,好吃的明天再来一遍。” 舒舒没有意见,送这几样食材过来,本就配着一本菜谱来的,直接就让小棠跟着白嬷嬷往宁寿宫膳房操办去了。 太后摸着舒舒的手腕,道:“不是入秋就要补起来么?怎么一点儿也没胖?” 舒舒掐了掐自己的脸,道:“长了七、八斤呢。” 太后摇头道:“你这么高的个子,长这几斤算什么,一点也不显,跟小布音学学,多吃些,身上也肉乎点儿才好。” 舒舒点头道:“明儿叫人炸果子,那个吃了养膘。” 太后欣慰道:“那样才好,这冬天本来就是养膘的时候。” 等到一桌子的素菜上来,太后就让舒舒一起坐了,祖孙两个吃起来。 “这个丸子粉丝煲好,晚上再做一份给乾清宫……” 太后边吃边吩咐旁边人道:“这个豆腐做成糖醋口的,晚上给宜妃送一份,她爱吃甜的……” “鸡蛋干不错,晚上跟素鸡一起卤了,给淑惠;素百叶这个晚上跟黄瓜丝拌了,加一勺子红油,给端顺……” 舒舒坐在下首,笑吟吟看着。 等到膳桌撤下去,就是太后给舒舒预备的好物件了。 一件貂皮端罩。 “外头年年献这个,没有十件也有八件,先头给小九一件做嫁妆,这一件给你做生辰礼……” 太后道。 舒舒起身道:“这也太贵重了,孙媳妇平日也没有机会穿这个。” 跟日常穿的皮毛向里的绸面冬衣相比,这种皮毛向外的更像是礼服。 皇子们冬天多穿这个,女眷上身的少。 太后道:“出门穿,穿在棉衣裳外头,暖和,也方便,坐车时压腿使。” 舒舒要跟九阿哥出门,十月的请安就要耽搁几次,肯定要跟太后这里提一句。 前几日过来时候,她就私下里跟太后说了。 太后预备的赏赐,也是可着实用的来。 长者赐,舒舒就双手从白嬷嬷手中接了,直接套在衣裳外头给太后看,道:“真暖和,一上身就不同了,呼呼的发汗。” 太后看着满意,点头道:“暖和就好,暖和就好……” 除了穿的端罩,还有用的,是一个簇新的掐丝珐琅手炉,上面是福海云天图案。 “这个也带着,出门在外,可不比家里。” 太后嘱咐着。 舒舒再次谢了赏。 她大包小包的进宫,又大包小包的出来。 除了端罩跟手炉之外,还有各色饽饽一百包。 这是让她带着路上垫巴的。 眼下天气,这硬面饽饽都搁得住,适合出门时携带。 舒舒回到府里,被太后的这一百包宁寿宫膳房的饽饽提醒了。 她跟九阿哥不怎么爱吃饽饽,但时下大多数人,都比较喜欢吃饽饽。 有糖有油,那就是好东西。 舒舒就吩咐统筹此事出门食物的小棠道:“按照出门人口,人均五斤,给预备出饽饽来,就自来红、自来白吧,经搁不怕压的,出门当天散下去,路上加餐使。” 这个饽饽,指定不是皇子府膳房预备,而是直接打发人百味斋饽饽铺里订货。 小棠应了,道:“那之前的油炒面还要么?” 之前给随行人口预备的加餐也是百味斋的,是油炒面。 这样到了中间驻地,干吃或者水泡都行。 这些是正餐之外的。 舒舒点头道:“也要,还是一人二斤的量……” 明天去宫里磕头,后天一早就能出门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归来(第二更求月票) 皇子府后头配院,张家。 顾氏正带着丫头给丈夫整理行装,出门一个月,衣服、行李、文房,装起来很多。 尤其是文房这里,装了一个书箱。 九阿哥既是要带人出门,肯定也交代了差事。 张廷瓒跟曹曰瑛两人,都是去给热河行宫选址的。 要有汤泉,还要有水,地方还要大,给以后扩建留出余地。 行宫与山水一体,就跟畅春园似的。 两人都去过畅春园,想着可以参与新御园的设计与营造,都带了雀跃。 顾氏想到这里,跟丫头道:“老爷憋着心气呢。” 那丫头笑道:“曹大人名气挺大,先头在皇城住时,奴婢都听人说过。” 虽说论起来,张廷瓒是科举正途出来的,可是在京城的才名,自然比不得曹曰瑛。 外头有说曹曰瑛考运不好的,否则跟他弟弟就是文武双状元。 张廷瓒却觉得榜单最是公平公正,榜上无名,那就是有不足之处。 两人年岁相仿,还真有些争风。 只是两人差事也碰不上一块去,之前就是打照面。 这回有了差事,也想要比个高下。 顾氏道:“皇子府的僚属都年轻,大爷也跟着年轻了。” 都多大年纪,又开始争强好胜起来。 想到这些,她看着屋角的竹子。 去年这竹子送来,大爷也争强来着,可惜她这里还是没有动静,其他两个侍卫家也是如此。 顾氏有些感伤,两个继子在老家已经成亲,再过两年,孙子都要出来了。 这会儿功夫,张廷瓒回来了,见妻子在打理行装,道:“旁的还罢,书多带几册,《西湖游览志》跟《长物志》两本书装上。” 之前他看的杂书不少,不过就是看过罢了,这回去选园址,可不能露了怯,就想着找补找补。 顾氏道:“装着了,就是大爷的裘衣面子褪色了,今日送到外头叫人换新面子了。” 张廷瓒道:“这个没干系,不入九就回了。” 顾氏道:“皇子府的人过来说了,让带大毛衣裳,说是关外比京城更冷。” 张廷瓒这才不说旁的。 顾氏道:“婆母后个打发人来接我回去住些日子,帮着婆婆打理家务,教导小姑。” 张廷瓒晓得,这是母亲不放心顾氏一个人在外头住。 虽说这边挨着皇子府,治安没有必要担心,可是家里没有个能用的男人也不行。 他就点点头,道:“去吧,等我出差回来,也接妹妹过来住阵子。” 顾氏指了指东边道:“皇子府上下都动了,福松阿哥不去么?这两个月可没怎么露面……” 上回见,还是中秋节之前,福松往张宅送节礼。 张廷瓒听九阿哥提了一嘴,知晓福松在御前当差,没提具体的,只道:“好像有其他差事,皇子府也要留人……” * 皇子府,上房。 九阿哥已经回来了,也在跟舒舒说留守的人。 “皇子府后宅有县主,前头就崔总管跟桂丹吧……” 九阿哥道。 舒舒没有意见,只道:“福松那边,也不少日子了,刑部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什么新闻,只停了秋决,这个要是有疑案,复核就慢了,要派人去各省,往返也得几个月……”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京城种痘,多是在秋冬,眼下估计那边还是试着。” 舒舒面上带了欢喜。 指定是有效果,才会一轮轮的试下去。 九阿哥也想到此处,带了欢喜道:“不晓得福松能不能记功?” 舒舒点头道:“事情若成,不记大功,小功也会记一笔的,福松还年轻,不着急。” 这回最大的好处,是在御前挂名,让康熙晓得有这个人。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那咱们两个呢?汗阿玛会不会也记一笔?” 舒舒怕他希望太大,过后失望,道:“只要丰生他们几个过几年种痘时太平,就好了,其他都不重要。” 九阿哥拍了拍脑门,道:“爷忘了主次,可着孩子们,其他再说。” 昨天十月初一,宫里宫外都开始烧地龙了。 十阿哥夫妇也过来接了丰生跟阿克丹过去。 两人的乳母、保母,悠车,全都搬过去了。 就在十阿哥夫妇正房的西屋。 他们将西稍间、西次间收拾出来,安置两个阿哥。 丰生不用说,本就是好脾气,外加上十福晋每次过来都抱他,也是眼熟的,适应良好。 阿克丹这里哭了一鼻子,盖上舒舒的旧衣裳也没好,急得十阿哥夫妇差点将孩子送回来,结果丰生在旁边抓住阿克丹,阿克丹就止了哭声。 这也是意外所得。 最早的时候,因为怕三个孩子彼此影响,都是分开养的。 就算搁在一处,也就是每天晒太阳的那几刻钟。 如此一来,阿克丹依赖的不单单是舒舒,丰生也行,往后也不担心黏脚。 昨晚阿克丹就没回来,直接歇在十皇子府了。 九阿哥想起此事,看着舒舒道:“瞧瞧,这么点儿,哪里就真认人了,你也好,丰生也好,都不是必须的,有奶嬷嬷在,能记住一个就不错了,说不定咱们出门一个月,回来就不认识咱们了。” 舒舒听了,心里有些不舒坦。 她觉得是生理上的原因,使得她生产后有些护犊子。 对于乳母、保母都隐隐地有些敌意。 看着伯夫人跟尼固珠一老一小亲密无间的时候,她心里也有些小酸涩。 她晓得这种情绪不大对,尽量克制了,才一点点消减。 今日听九阿哥提这个,她又有些来劲儿。 她忙从炕几的小碟子里,捡了一块黑芝麻糖吃了。 九阿哥念叨完这一句,就又说旁的,道:“你生日是在路上了,要是路上顺当,应该到热河,到时候咱们找找周边寺庙,就去点灯,保佑岳母长命百岁……” 舒舒点头道:“好。” 她心里头不大信佛,可是眼下皇家尊佛,那他们夫妻随大流挺好的,也用因果给九阿哥套了缰绳,让他以后不走歪路。 夫妻两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 是崔百岁来了,道:“爷,福晋,曹侍卫回来了,在前头候见!” 九阿哥听了欢喜,对舒舒道:“这回的早不如回的巧,正缺个出门靠谱的人呢,曹顺就回来了,爷去前头瞅瞅。” 实在是府里这些人,年轻的太年轻,不年轻的两个是老儒,看着有些叫人不放心。 舒舒点头,看着九阿哥带了崔百岁下去,想起曹顺这次回江南,是打着探亲与接女儿的名义,就吩咐核桃道:“准备一份小女孩的表礼,七、八岁没留头的……” 核桃想了想,道:“顺安银楼的金锁行么?库房还存了些,还有金香球……” 舒舒道:“金锁吧,金香球算了,加一对小儿手镯,再加两样文具。” 曹家不差钱,也不差衣裳料子。 核桃应着,准备去了。 * 前院,书房。 见九阿哥过来,曹顺就打了个千儿。 “奴才曹顺请九爷安……” 同样是远道而来,他看着比云南回来那次好多了。 如今运河还通航,一路坐船,少几分劳顿。 九阿哥抬手虚扶一下,道:“安,你也安……怎么去了这么些日子?还以为中秋节后你们就能回来……” 曹顺没有立时回话,而是望了眼门口。 九阿哥见状,察觉到不对劲,小声道:“抓到人了?” 曹顺摇头道:“没抓,不过找到了,高大人也往京城递了密折,可皇上让不动。” 九阿哥听着蹙眉,道:“人在……杭州?” 杭州有海关,商人出去更多些。 金家的势力范围也是杭州。 曹顺点头道:“嗯,那位爷,年岁比道保大人小不了几岁,是杭州名声不显的商人,排不上个,对外的身份,是金家的老亲,定居杭州二十年了,说了一个本地布商家的女儿做媳妇,实际上那是金家的外室女,眼下长子都要说亲了……” 九阿哥听了冷笑,道:“金家可真是胆大。” 曹顺小声道:“我大伯说,金家要完了,只是应该不会明着发作,江南跟其他地方不一样,金家父子两代人任织造,在杭州经营三十多年,直接问罪,惹人非议,应该会找机会调回京城……” 江南三大织造,是皇上在江南的耳目。 这出现问题,不用想也明白御前的憋闷。 九阿哥跟金家没有什么交情,反而有些迁怒。 金家也很是托大,惦记着皇子伴读身份,却没有安排子弟上京打点,只是让管事往九皇子府送了重礼。 简直是不知所谓。 最关键的是,金家还跟郭络罗家勾连。 不过资历最深的金家倒了…… “你大伯,要升了?” 九阿哥道。 他不喜金家人,可是曹寅这里却有渊源。 曹顺道:“明面上许是不动,不过应该会给安排两个兼差,方便大伯在江南各处行走。” 九阿哥点头道:“那也算是好事儿了。” 往后要是有什么营生牵扯江南,曹寅就能兜底。 “织工呢?还有染工?” 九阿哥想起正事儿来。 曹顺道:“签书都签好了,总共是八十人,等着明年正月北上,不耽搁今冬江宁的差事。” 九阿哥听了,明白过来。 曹寅晓得京城苦寒,冬天织染无法开工,要等到明年二月后…… * 晕倒,时间又乱了,大家别熬夜了,下一更明早9点。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进献 九阿哥对曹寅印象更好了。 即便他答应给进京的技工双俸,可是也不乐意养闲人,这样衔接刚刚好。 至于金家也好,郭络罗家的外室子也好,都随他去。 那是皇父该操心的事儿。 他示意曹顺坐了,有了心情闲话,道:“你不是接闺女去了么?接回来没有?” 曹顺点头道:“已经叫人带回家了。” 九阿哥道:“那你的亲事是不是也订了?” 一个人还罢,没有女眷也没有什么;可要是带个孩子,总要人操持内务。 那是原配留的嫡长女,也没有让妾室通房教养的道理。 曹顺颔首,道:“祖母做主,给说了孙家的表妹。” 九阿哥去过江宁织造,晓得曹家那位孙氏太夫人。 他微微蹙眉,觉得身份有些低下了。 孙氏的娘家也是包衣汉军,眼下当家人在广州税关做监督,就是个正六品官。 今年也往皇子府送过寿礼,平平无奇。 只是曹顺是鳏夫,嫁过来的是继室,也就罢了。 九阿哥想起出门的事儿,道:“后天爷带福晋去热河,这缺个出门统筹的人,你看看是要歇阵子,还是后个一起出发……” 他说着,都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 从去岁曹顺到了自己门下,这就没有闲着,先是江宁到京城,再是京城到云南往返,再是京城到江宁往返。 在京城的日子,总共都没有几天。 不是在路上,就是在路上。 曹顺立时道:“奴才这回一路坐船,不累,明儿开始就能当差。” 今天下午,他带了女儿去老宅给父母请安就是了,也没有其他事情要忙。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好,这次出门,也是为了大家好好散散心,不用走的太快,不辛苦为要,到时候路上可以射猎,到了热河之后,估摸着要驻留十天半月,怎么个消遣,你跟额尔赫与富庆一起商量商量,看有没有什么好主意,中间还有福晋生辰,到了正日子,预备吃席。” 曹顺起身记了,躬身应了。 九阿哥想到高衍中,道:“老高往宫里去了?” 曹顺点头道:“嗯,递牌子候见去了。” 九阿哥生出几分可惜来。 高衍中用着更顺手,不过留在皇子府也浪费了,升了就升了吧,也没有往别处去,本部郎中,还是给他打下手…… * 乾清宫,西暖阁。 高衍中躬身站着,看着地砖。 乾清宫都是金砖铺地,不是真的金子做的砖,而是一种泛着金丝的烧砖工艺。 他想起了杭州织造衙门的豪奢,入眼多是外洋器物,寻常人家一件不可得,织造衙门只当是寻常。 不是金碧辉煌,胜似金壁辉煌。 虽说有守着杭州海关,比较便利的缘故,可要说金家人分毫不沾,那就是扯淡了。 金依仁这个杭州织造油水大不大,不好说,毕竟每年户部拨下的银子是有数的;可兼的杭州税关监督,油水小不了。 水至清则无鱼。 皇上不会计较金依仁是不是沾了税关的三瓜两枣,可是跟京城有干系,跟其他人家有私密往来,这个皇上不会容。 康熙看着高衍中跟曹寅联名的调查折子,半晌没有言语。 金家跟董家一样,也是太皇太后名下包衣。 可是金家这个杭州织造,不是太皇太后安排的,是他亲政以后挑的人选,就是金依仁的阿玛金遇知。 金遇知没了,父死子替,长子金依仁继任。 如此信赖与洪恩,换来的是什么? 是金家与郭络罗家早有旧谊,是两家最少二十年的勾结! 康熙撂下折子,看着高衍中道:“账册上如何?” 高衍中下江南,明面上的差事是核查三织造账册。 高衍中晓得这问的是杭州织造衙门的账,道:“有三笔出库的银子有误,还有新绸的技工损耗,有些虚高,上面记着是因染料?与织工涨价的缘故,大概是比照三十一年之前高了两成半……” 康熙三十一年,是杭州织造衙门的一个分界。 在那之前,是金遇知任杭州织造;在那之后,是金依仁任杭州织造。 康熙道:“那个李孝成如何?” 这就是三官保的外室子,冒的是辽东民人户籍。 说冒也不大对,因为他生母确实姓李,是汉军李家的旁支族人。 只是许是为了让李孝成在江南好立足,或是其他缘故,他没有入旗。 高衍中躬身道:“早年每年都往关外贩绸,盛京赁着铺面,今年没动,除了明面上的绸缎铺跟洋货铺子,另有银子入股海商的香料船,名下产业比官府查到的红契要多几倍。” 要是三官保还在,康熙会叫人刑讯。 一个奴才,这是要做什么? 自己尚且小心经营江南,他们倒是布局如此。 长久以往,这要出来多少银子? 这些银子,都往毓庆宫了么? 康熙看了眼毓庆宫的方向,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可查清楚金家与京城的人际往来?” 康熙道。 高衍中低头道:“金依仁有胞妹许包衣唐家,长甥女唐氏三十四年入毓庆宫为格格。” 毓庆宫的唐格格…… 康熙听着耳生,应该是没有产育的缘故,这个人也没有往御前报过。 可是毓庆宫的格格,都是他点的! 他怎么没有留意过这其中干系? 想想也寻常,这内务府秀女牌子,会记录父、祖、曾祖三代,也会记生母姓氏,却不会记外家是什么人家。 金家这个姓氏,在包衣中不算少的,有几个高丽佐领下的人口都姓金。 康熙想到了索额图,眼中多了阴郁。 索额图原来兼着内管领处,负责内务府小选。 这个人选,要是没有索额图的手笔才怪。 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此弄巧,偏偏还真是被糊弄了。 康熙脸色紧绷着,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他生出庆幸来,幸好早早处置了索额图,要不然长久以往,这紫禁城还是他的紫禁城么? 高衍中的头低的更厉害了。 康熙沉吟着,道:“九阿哥初四开始出京,暂时不在内务府,你找名头安排御史弹劾九阿哥差事不谨……” 高衍中吓了一跳,忙抬起头来,看着康熙。 康熙看着他,带了探究,道:“怎么,不敢?怕得罪九阿哥?” 高衍中“噗通”一声跪了,恳切道:“主子,奴才确实不敢行如此悖逆之事,九爷有不是之处,自有皇上主子教导,哪里用我等奴才质疑?” 康熙神色稍缓,道:“朕会调金依仁署内务府总管……” 高衍中立时明白了,这是要让他“抛砖引玉”。 不是为了真正弹劾九阿哥,而是为了调金家回京,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高衍中心中松了口气,忙道:“九爷总管内务府事,却倦怠差事,迟到早退,对于各司也任由其办差,不安排人监管督察,实是懈怠,确实当弹劾,以儆效尤。” 康熙轻哼一声,还算满意高衍中的变通圆滑。 记得谁是真正的主子就好。 金依仁这个委署内务府总管是虚的,可是高衍中这里,却是康熙心里预订的未来内务府总管…… * 宁寿宫,正殿。 太后升殿,因为御前的寿礼到了。 今年过来进献寿礼的是四阿哥,后头跟着诸礼部官员与抬着寿礼的太监。 每年也有这一道,只是没有这么隆重。 今年是太后六旬整寿,到底不同。 随着礼部官员的唱和,一件件寿礼从太后眼前抬过去。 有佛像、御制屏风、御制如意、御制龟鹤遐龄花,还有珊瑚、自鸣钟、西洋镜等贡品,都是成对的,或是单品,剩下就是朝珠、料子、香料、古玩、字画等,都是以九为数,或是一九,或是九九。 再就是大号手帕九九,小号手帕九九,金九九,银九九,鞍马六匹。 还有御膳房数米一万粒,做万国玉粒饭,另有菜肴九品,果品九盘。 太后笑眯眯听了,欠身冲着乾清宫颔首,算是领受了皇恩。 等到东西都抬下去,太后招呼四阿哥在跟前坐了,看着他道:“怎么是你兼了这差事?往年不是三阿哥过来么?” 四阿哥起身回道:“三哥不在礼部行走了,去了太常寺,眼下礼部没有王公监管,汗阿玛就点了孙儿过来进献寿礼。” 太后想到了四福晋,也是个懂事可人疼的,十来岁养在宫里,出身体面,可没了阿玛,也没有同胞兄弟,也不容易,就吩咐白嬷嬷道:“将昨儿翻出来的那挂长命锁跟玳瑁手镯拿出来,那是给四福晋跟小阿哥预备的。” 白嬷嬷应声下去,随后抱了两个锦盒过来。 太后就对四阿哥道:“昨儿叫人翻东西,想起你们家跟老五家的小阿哥了,那手镯是给四福晋的,她是个好的,你可不许因为你岳父没了,就慢待她。” 老太太说话直,却是好意。 四阿哥忙道:“孙儿不敢,福晋是孙儿原配发妻,替孙儿繁衍子嗣、打理内院,多有辛劳,孙儿感激还来不及,不会慢待。” 太后神色稍缓,道:“那就好,可不许学外头那混账东西宠妾灭妻,人品不好,下场也不好……”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排班(打滚求月票) 四阿哥应着,脸上却有些烫。 他晓得太后的意思不是说自己,是因为这阵子已嫁的宗室女、觉罗女,有不少去宗人府告婆家轻慢的,揭开不少阴暗之事。 即便身为宗室女与觉罗女,可境遇也分了三六九等。 娘家有爵体面的,出嫁也没人敢怠慢;可是娘家革了爵或有了其他干系的,结果就不大好。 就比如自己的岳母,是太祖皇帝玄孙女,广略贝勒曾孙女,安平贝勒杜都孙女,已革贝子之女,出嫁的时候,就没有门当户对的亲事,只能给人家做继室。 可是巧合的是,昨天晚上,李格格发动,生了一个阿哥。 虽说四阿哥晓得自己并没有宠妾灭妻,对妻子也尊重,可是想想当时在宫里的日子,就生出几分心虚。 福晋年岁还小,跟他也不是很熟悉,夫妻两个前些年是比较客气疏离。 反倒是宋格格跟李格格这里,跟他关系更亲近些。 落在旁人眼中,是不是也当他是糊涂的? 可惜的是,额涅已逝,旁人也不好管教他,他竟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不大对。 太后没有想那么多,就是想到四福晋,多念叨两句。 外头的人家管不着,要是皇家这些阿哥耍混,那皇家的名声也不好听。 他们既要旁人善待已经出嫁的宗女与觉罗女,那自然也当先善待嫁入皇家与宗室的八旗贵女…… 因为四贝勒府门口悬了弓,外头也就晓得四贝勒府又添了一个阿哥。 九皇子府这边,舒舒早叫人将贺礼预备出来。 各处嫡阿哥、嫡子格格的贺礼,与庶阿哥、庶格格的贺礼,早有成例,倒是不用费心。 舒舒有些走神。 人多是利己,出身决定立场。 对于其他皇子府的子嗣情况,舒舒只晓得大概,可是对四贝勒府的子嗣状况,却是知晓的详细,谁叫这一支往后是帝室。 别说是子嗣,就是后院女眷,也都记上一笔,被后世大书特书。 李格格生的这位阿哥,也没有站住,十来岁夭折。 不过李格格过几年还会有一个儿子,就是被过继给八阿哥的弘时。 再有后头的四阿哥、五阿哥,就变得金贵了,因为前头折了太多阿哥。 她想着提醒四福晋留心弘晖,也欢喜四福晋生下嫡次子,可是对于李格格生的这位阿哥,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随大流,明天叫邢嬷嬷过去一趟,将礼物送了就是了。” 舒舒随口吩咐核桃道。 核桃应了,记下此事。 四福晋在坐月子,小阿哥的“洗三”礼自然从简,东西送过去就行了。 因四贝勒府的事,舒舒想到三贝勒府那边,道:“告诉邢嬷嬷,回头三贝勒府那边要是有了动静,也从此例。” 等到核桃下去,九阿哥问舒舒道:“三哥那边什么状况?” 舒舒道:“后院有个格格待产,应该这就是十月十一月……” 九阿哥听了,摸着下巴道:“那勉强也能跟四嫂、五嫂算一拨的,怎么皇子府后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张大人还罢了,年岁大了,额尔赫跟富庆都二十来岁,难道也虚?” 舒舒听着前头,有些糊涂,听到后头明白了,不由失笑,道:“外头人念叨这个,怎么爷也信了不成?” 这生孩子明明是两口子的学问,竹子有什么用? 九阿哥道:“信不信的不说,不是求个好兆头么?之前爷寻思着,三家里总有一家能成吧?怎么就没动静了?” 那样的话,往后赏赐僚属,就有固定的东西了。 反正这竹子年年春天发竹笋,分出小竹子也容易。 这东西实惠。 舒舒道:“这儿女缘分说不好,五哥跟五嫂也是大婚第三年才有动静……” 九阿哥道:“反正这三人这回都跟着去,正好也养精蓄锐,说不得回来后发发力,就都有了。” 舒舒看着九阿哥,带了疑惑。 是这么热心的人么? 操心起僚属的子嗣来? 九阿哥挑了挑眉,道:“爷跟红螺寺的老和尚说好了,明年开春在小汤山修个红螺寺分院,到时候将竹子也挪过来些。” 舒舒却晓得红螺寺之前的竹林濒危,心下一动,道:“从外头运竹子了?” 九阿哥点头,道:“这个竹子是元末从镇江挪过的翠竹,按照寺史记载,当时移栽了十二种竹子,只有这种黄漕翠竹活了,今年年初,他们就偷着补了一回,用的是内务府的官船。” 所以这个竹子在京城还大有可为,这个“观音竹”之名,还是再坚挺两年更好。 舒舒听了,也盼着了。 要是京城的竹子多了,那在京城就能吃到新鲜竹笋的日子就不远了…… * 次日,十月初三。 九阿哥早早就起了,穿戴着皇子冬吉服,戴了吉服冠。 今日是圣寿节,皇上清早就要去宁寿宫行礼,诸皇子、宗室、文武大臣、侍卫随往。 舒舒也跟着起了,也穿戴上了,她也要前往宁寿宫贺寿,只是如往常就好,不用九阿哥这样赶早。 舒舒给九阿哥戴朝珠,是一串珊瑚朝珠,颜色喜庆。 九阿哥对着镜子照照,还挺满意的,这吉服看起来的人胖了一圈,看着有些威武。 今天除了去宁寿宫磕头之外,夫妻两个还要回都统府一趟。 只是之前说好的是舒舒贺寿后回去,九阿哥中午的时候过去就行了。 这是因为舒舒过生日的时候不在京,昨儿就打发人回去说了一声归宁的事,提前回去探看觉罗氏跟齐锡。 眼下,九阿哥想一起去了,就道:“衙门里也没有旁的差事,爷转转就去神武门接你吧?”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道:“这好么?那爷是下晌再去衙门?” 九阿哥摇头道:“不折腾了,本也没有什么事儿……” 夫妻两个说着话,就出了皇子府。 今日入宫,舒舒就没往翊坤宫去,而是直接去了宁寿宫排班。 她跟在三福晋、五福晋、七福晋身边,站在九格格与太子妃身后,诸宗室福晋之前,位居外命妇的前列。 入眼一看,全都是石青色女吉服,就是上面的团花图案不同。 皇子福晋这里,是五爪金龙四团,前后两肩各一。 和硕公主跟亲王福晋、世子福晋一样,是五爪金龙四团,前后正龙,两肩行龙。 郡王福晋就都是行龙。 贝勒夫人与和硕格格是正蟒四团,贝子夫人跟多罗格格是行蟒四团。 镇国公夫人往下,就都是绣花八团。 民爵与诰命那边,也是绣花八团。 乌泱泱的都是人头,宗室这里挨着的近,还能看得清模样,民爵那边就隔得远,压根看不真切。 不过富察侧福晋没来,八阿哥没有给富察侧福晋正式请封,也就没有正式的冠戴,不用过来排班。 眼见着离太后升座还有会子儿,九格格转身,看着舒舒笑。 舒舒也笑,她已经听太后说了,往后九格格也排班请安,往后能常见了。 “等到了月底,我想要摆酒,到时候九嫂有空没有?”九格格拉着舒舒的手,小声道。 她是九月二十一出嫁的,这是想要过了满月摆酒,也是让兄嫂们到公主府认认门。 舒舒算了下时间,摇头道:“月底怕是不成,明天我跟九爷出门,快的话月底回来,慢的话就要下月初了。” 九格格诧异道:“去红螺寺?要住这么久?” 随着四贝勒府、五贝勒府都添了阿哥,红螺寺又火了。 九格格还以为她们夫妻去还愿或是再求子。 舒舒道:“不是去怀柔,是内务府的公差,九爷要去东北,见我闲着,要带我一起过去。” 三福晋、五福晋、七福晋、十福晋在旁,听个正着。 几位福晋都是随扈过的,三福晋想起秋风凛冽,不由打了个寒颤,道:“好好的,这个时候折腾什么?走多远?怪遭罪的。” 舒舒道:“不往远处去,就三、四百里,顺利的话月底就回来了。” 三福晋道:“那还好,在外头别着急赶路,要不然乏,缓不过来。” 五福晋听了,道:“这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多带御寒之物。” 七福晋则带了羡慕道:“冷点儿不怕,穿暖和就行了,比热了好,我们爷怎么没有外派的差事?我也想要出门!” 十福晋也是羡慕的不行。 她想起十阿哥提及什么时候讨个差事带她回蒙古之事。 有九哥开这个先河,带九嫂出差,那十爷带她出差是不是也不算什么了? 说话的功夫,就有宫人过来。 宫里的贵人们到了。 内命妇排班,在外命妇之前。 人既全了,太后升座。 她老人家是石青色八团正龙龙袍,外套八团龙卦,上了凤座。 旁边有礼部官员唱引,先是惠妃、宜妃率妃、嫔、贵人等叩首贺寿。 而后是温宪公主、太子妃率诸福晋、诰命叩首贺寿。 能进宁寿宫的,都是贝子夫人以上;其他有资格入宫的二品以上诰命,则只能在宁寿宫台阶前排班贺寿了。 繁琐的贺寿仪式结束,众人就能散了。 有些许久不进宫的宗室太福晋,则带了恩典,留在宁寿宫跟太后说话。 舒舒这里,因要回都统府,就没有耽搁,跟着大流从宁寿宫出来……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忘仔父母(打滚求月票) 等到舒舒出了神武门,就看到自家的马车。 九阿哥已经在等着。 他扶了舒舒上马车,自己也跟着上来。 “衙门那边交代好了,有十二阿哥跟张保住在,没有什么好担心,高衍中那边明天开始也能当值了……” 九阿哥道。 他们跟着皇上到宁寿宫贺寿,比命妇要早,是在辰初就贺完了,而后他就直接去了内务府衙门,在那边消磨了一个时辰,过来接人。 “额涅她们走东华门,不走后头,要不就能一块回了……” 舒舒道。 九阿哥道:“咱们先到家,候着岳母好了。” 舒舒想起了小七,跟九阿哥小声道:“爷,我可不想跟额涅似的,开怀以后生那么多孩子,遭罪也危险,过两年再生一个,咱们就别生了。” 九阿哥想起舒舒生产的时候,也是心惊胆颤。 他立时道:“都三个孩子了,下一个生不生都行。” 要是怀一个还罢了,要是还是双胎或三胎怎么办? 为什么三月的时候外头传得不吉利? 那就是因为双胎产妇更危险。 至于三胎,还能母子皆安,放在哪里都是祥瑞。 过于稀少,才是祥瑞。 九阿哥小声道:“外头有避孕的东西,回头让乐凤鸣给咱们预备些。” 舒舒点头,不大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大白天说这个,总觉得怪怪的。 她就道:“不知道热河有什么特产没有,回来的时候带些。” 九阿哥道:“那边跟喀喇沁部挨着,到时候去买些皮子回来好了,那个实惠,也不嫌多。” 舒舒点头道:“也好。” 其实,除了皮子,还有野味儿,不过舒舒对野味儿喜好寻常。 有的时候跟着吃的,没有的时候就没有怎么张罗过。 夫妻说着话,马车就到了都统府。 齐锡已经回来了,得了消息迎出来。 看着女儿、女婿都是盛装,跟寻常大不相同,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自家大格格不必说,站有站样的,多了几分皇家气度。 就是皇子女婿这里,许是看久了的缘故,都觉得顺眼许多。 这也算是“父凭女贵”,许是看大外孙女觉得好,爱屋及乌。 夫妻两个空手来的,提前预备的半车吃食跟两件貂皮大氅,都是早上叫孙金直接送过来了。 等到三人屋子里坐了,齐锡就对舒舒道:“家里什么都有,不必惦记着。” 舒舒道:“也不费事,就是对膳房多吩咐两句,就是想着入冬了,菜肴单调,添些方便的小菜给家里,其中有两包鱼丸,是专门给阿玛预备的,可以直接冻上保存,可以涮锅子、熬汤。” 齐锡心里暖呼呼的,这就是小棉袄了,即便是嫁出去,也记得孝敬家里的。 舒舒心中,始终有一杆称。 那就是孝顺,不能只孝顺一边的。 只孝敬宫里,成了孝顺皇家儿媳妇,对父母不闻不问的,那成什么了? 所以给宫里预备什么,娘家这边也会有一份。 不过她也晓得时下风气,世人对女子的要求,婆家是本宗,娘家就是亲戚了,所以给娘家这边的数量,比往宫里送的少。 这不是关系远近,这是顾着尊卑。 在舒舒心中,自然娘家更亲近。 这种小默契,一家三口心中有数就好了,不必在九阿哥跟前表现出来。 这会儿功夫,外头有动静,是觉罗氏回来了。 舒舒按耐不住,起身迎了出去。 觉罗氏看到了皇子府的马车,晓得女儿已经到了,脚步也有些急促。 舒舒上前扶住,看着觉罗氏身上衣裳,再看看自己的,嘀咕道:“从上到下一个色儿,不如红色的礼服鲜亮。” 今日诰命入宫贺寿,除了满诰命,还有不少汉诰命。 满诰命的吉服是《大清会典》上明定的,汉诰命没有规定,默认沿袭明制,真红大袖袄,随丈夫品级有不同的补服。 觉罗氏白了她一眼,道:“净说这没用的。” 舒舒道:“今儿回来,也算提前过生日了,额涅给我准备了礼物没有?” 觉罗氏道:“备着了,备着了,还真是要债来了。” 舒舒就笑,道:“今年不一样,今年十八了。” 觉罗氏看了她一眼,道:“有什么稀奇?十八比十七多什么?” 不都是散生日么? 没有大张旗鼓的摆宴席,这是大冬天出去溜达,肯定有舒舒在后头撺掇。 舒舒觉得其实也没多什么,要是按照十八周岁,也是明年更重要些。 她就道:“这是第一个十八岁,往后就年年十八了。” 觉罗氏:“……” 越来越回去了,都是歪道理。 屋子里翁婿正说起九阿哥出行之事。 齐锡道:“行宫的屋子就算不暖和,也别在屋子里用炭盆,仔细炭毒,该叫人提前出发的,提前收拾屋子,要不然怎么住人?” 自家闺女娇气,这皇子女婿也不像是能对付的。 他们怎么就不明白,外头不如家里舒坦呢? 随扈出行,与自己出门,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儿。 九阿哥忙道:“岳父放心,已经安排人昨天出京,先行一步,安排路上供给。” 是额尔赫跟高斌两个,带了十来个护军,先一步出发了。 沿途都是御道跟行宫,安全没有问题,就是行宫的扫洒跟供给要提前预备,省得到时候匆忙。 齐锡听了,这才放心。 他不大放心女儿跟女婿出门,这是两个孩子,可既是御前批下来的“公差”,还有张廷瓒与曹曰瑛两个老成的跟着,也就没有什么可啰嗦的。 这会儿功夫,觉罗氏跟舒舒进来。 九阿哥起身请了安,大家从又坐下说话。 觉罗氏刚才在外头,已经听舒舒提了一嘴,说是丰生兄弟在十皇子府。 她很想要捶舒舒两下了。 哪有这样心大的阿玛跟额涅? 她看着两人,带了认真道:“不是说不信十爷跟十福晋,而是两个孩子还小,好了赖了也说不出口,全凭奶嬷嬷跟保母说话,她们又是爱图省事的,指定往省心上说,可实际如何呢?还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一会儿你们早些回去,亲自过去瞧瞧,两个孩子确实在十皇子府待得住就好;要不然的话,还是搬回皇子府,要是不放心,担心县主一个人看顾不过来,我就过去住阵子。” 舒舒听了,与九阿哥对视一眼。 夫妻两个,压根就没想过这个可能。 有齐嬷嬷跟着,原来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是仔细想想,齐嬷嬷上了年岁,就是个总揽,近身照顾两个阿哥的,还是保母跟乳母。 十阿哥也好,十福晋也好,都是没生过孩子的,指定什么都听奶嬷嬷跟保母的。 就是齐嬷嬷这里,性子耿直,也容易被她们糊弄了。 那边晓得夫妻两人身份尊贵,孩子又小,可不就是任由她们说话。 舒舒点头道:“嗯,我们一会儿回去就过去瞧瞧。” 九阿哥道:“幸好岳母提醒,要不然都没想到这些,打发人过去,也是问了保母与乳母,只说一切都好。” 因心里惦记着这个,夫妻两个就有些归心似箭。 觉罗氏与齐锡也没有留人,一起送了出来。 齐锡本想要问福松那边的后续,想了想还是咽下。 福松之前已经透过消息,要是差事完了,人就该回来了;既是人还没有露面,那就是差事还没完。 马车上,舒舒跟九阿哥心里都有些没底。 九阿哥有些懊恼道:“先头咱们还说要防着乳母跟保母使坏呢,眼下却忘了这个。” 舒舒之前是关心则乱,眼下有些冷静下来。 她想到了十阿哥,道:“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儿,保母能糊弄住齐嬷嬷跟十福晋,却糊弄不过十阿哥。” 九阿哥立时点头道:“是啊,真有咱们两个看漏眼的,还有老十会盯着……” 夫妻两个嘴里这样说着,心里还是有些悬心。 等到了北官房,马车就直接停在了十皇子府门口。 这个时候,十阿哥不在府里,九阿哥倒不好直接过去。 他扶舒舒下了马车,道:“爷在门口等你出来?” 舒舒点头道:“我瞧瞧就出来,要是孩子们适应了,我就不露面了,省得勾着孩子难受。” 九阿哥点头。 舒舒就进了十皇子府。 门房太监往里通传,舒舒就放缓了速度。 等到走到正院门口,十福晋已经迎出来。 她已经换下吉服,穿着家常的蒙古式袍子,是塑了腰的,急促迎过来,胸脯就有些起伏。 舒舒顾不得看这个,拉了十福晋的手。 十福晋不由担心,道:“九嫂可是有什么事儿?” 两家挨着住着,平日里也常来常往的,可是多是十福晋过去九皇子府的时候多。 舒舒过来的时候,多是陪九阿哥。 舒舒小声道:“没事儿,就是闹心扒拉的,有些想丰生跟阿克丹了,想着过头偷偷瞧一眼。” 十福晋不解道:“为什么偷偷的?他们刚醒,正吃奶呢……” 舒舒拍了拍她的手,道:“省得认人了哭闹,别让孩子瞧见的好。” 十福晋懵懂,也不晓得什么道理,可还是完全信赖舒舒,道:“那听九嫂的,在门口看。” 妯娌两人就进了屋,在西次间门口站了站。 里头丰生跟阿克丹正在吃奶,看着是太平景象。 齐嬷嬷见到舒舒,蹑手蹑脚出来,道:“福晋过来,可是不放心二阿哥?” 舒舒点头道:“是有些不放心,阿克丹打小倔强,怕他哭闹起来。” 齐嬷嬷道:“福晋放心,奴才晚上值夜,没离开过眼跟前,二阿哥这两天没哭,前天哭了一回,搁在大阿哥身边就好了,这两天就多跟大阿哥在一块,也乖乖的。” 舒舒看着齐嬷嬷,倒是有些不忍心,道:“若是有信得着的保母,还是当轮班,嬷嬷也有了春秋。” 齐嬷嬷是觉罗氏的陪嫁丫头,比觉罗氏还大几岁,也是奔五十的人了。 齐嬷嬷道:“不碍的,下晌的时候,阿哥们睡了,奴才也跟着补一觉……” 她说着,指了指屋里头,道:“十爷跟十福晋精心,屋子里装饰的跟大阿哥二阿哥的屋子一样,也放了苹果跟梨熏屋子,屋子里的味道都是跟家里差不多的,估摸着两个小阿哥以为还在家里,才没有认生……” * 今天没倒过来,明天继续。 下一更6月12日早上9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章 出发 等到丰生跟阿克丹吃饱了,就被放在炕上。 两人已经坐得稳稳当当的。 两人“咿咿呀呀”的像是在说话。 丰生好脾气地,每次都说几个字。 阿克丹则是勾着丰生就行,或是拉着丰生的袖子,或者伸腿压着哥哥的腿,眼睛也黏在哥哥身上,偶尔也像应答似的,“呀”、“咿”,都是单蹦的,很有惜字如金的架势。 舒舒就退了出来,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十福晋道:“丰生可懂事了,会哄弟弟,九嫂您就放心吧。” 舒舒点头,对十福晋道:“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劳烦弟妹了。” 十福晋笑道:“一点儿也不劳烦,多好啊,两个大宝贝。” 之前的时候,只以为能抱过来一个,谁会想到居然两个都抱来了。 她心里更看重丰生一些,是因为这半年来,每次过去看孩子,也是抱丰生的时候多;可是如今两个孩子抱过来,她就只能一块稀罕了。 看着乖巧可人疼的阿克丹,谁还能忍心不理他? 九阿哥还在门口等着,舒舒就跟十福晋告辞。 十福晋要送出来,被舒舒给按住:“不用折腾,马车还在前头,我们爷也在门口。” 十福晋依旧送出正院,才止了步。 九阿哥站在前头,脑子里都是阿克丹哭闹不休的画面。 这瞧着未免太可怜了。 要是实在离不开额涅,带阿克丹一起出门? 至于不出门这一条,是没有想过的。 好不容易出去放风,还能带家眷僚属,这皇子中也算独一份了。 他正想着,舒舒已经脚步轻快地出来,道:“乖乖的,跟在家里时没差别。” 夫妻两个回了九皇子府,舒舒就说了十皇子府里两个孩子做出的布置。 “摇车跟幔帐都是这边拆过去的,入眼的摆设也跟这边差不多,再加上都用苹果跟梨熏屋子,估摸着两个孩子真当自己家了……” 然后身边的奶嬷嬷跟保母也是一样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每天早晚过去陪他们玩一会儿的人从父母换成了叔婶。 九阿哥听着,放下心来,道:“老十他们盼了多久了,能不想的周全吧,叫人去跟岳母说一声吧,家里也能放心了。” 舒舒点头,吩咐核桃去了一趟都统府。 觉罗氏这里得了消息,也是没有法子了。 先头是五分担心外孙,五分担心舒舒。 她不想舒舒这个时候出门,怕身体没有调理好,入了寒气,往后遭罪。 知女莫若母。 她晓得舒舒是个有主意的,都要预备出门了,直接劝阻怕是不顶用,就拿孩子们说话。 要是舒舒不放心,说不得就改了主意,不跟着九阿哥出门了。 结果十阿哥夫妇那边,竟似比这亲生父母还靠谱呢。 觉罗氏也就放下此事…… 到了晚上,舒舒跟九阿哥就有些睡不着。 明天就要外宿,还不知条件如何,今晚就多亲近一二。 结果就有些过了觉头。 九阿哥摸着舒舒的小肚子道:“怎么摸着还凉?” 舒舒道:“从御药房拿了暖宫丸,吃上半个月瞧瞧。” 这是生孩子之后添的毛病,不是从外因上得的,而是因内因。 按照中医说法,就是肾阳不足引起的宫寒,所以要温阳补肾。 九阿哥道:“也不能老吃药,还是要食谱才安全些。” 舒舒点头,道:“明天开始换桂圆红枣茶……” 夫妻两个说着话,外头响起了四更鼓声,两人才昏昏沉沉睡着。 睡也睡得不踏实。 五更过半,舒舒就醒了。 上行下效。 康熙身为皇帝,每次出入京城都是起早,就是为了不惊扰百姓。 皇子府这里出行,自然也按照这个规矩来,预定了卯正出发。 该起来准备了。 舒舒没有直接穿大毛衣裳,而是穿了好几层,这是备着马车里增减的。 九阿哥这里,则是看着小松收好的箭囊,有些懊恼。 他跟舒舒道:“爷忘了火枪了,当提前练练火枪,然后咱们带了火枪出发,到时候爷就能亲手射虎射豹。” 舒舒听了心动,道:“等爷回来练,下回咱们出门再带火枪。” 如今火器管制的最严,即便他们是皇子府,没有报备跟准许,也没有火器。 外头有了动静,何玉柱过来禀道:“爷,福晋,张大人跟曹大人都到了,十爷跟四爷也在……” 夫妻两个就没有耽搁,出了屋子。 宁安堂那边,昨晚夫妻两个就去作别了,眼下直接出门就好。 留了花生跟白果看屋子。 * 前头,侍卫、护军们也都牵马候着。 若是按照行军的规矩,路程远的,都要配双骑轮换。 可是除了侍卫是双骑之外,护军们多是以单骑为主。 四阿哥看在眼中,跟十阿哥说道:“自开国以来,划了不少马场,可还是马荒。” 十阿哥点头道:“就是驽马,也要十几两银子,数量少还罢,数量多了还买不着。” 护军跟侍卫的马,都是自己配的,要自己负担。 或者这也是寻常护军不配双鞍的缘故。 养一匹马一年的嚼用都不少,养两匹就是大负担了。 十福晋在旁,想要说一句阿霸亥有马,可是她眼下会思考了,想到了自己陪嫁的马匹,最后没有落在皇子府,而是折银卖给八旗。 可见,不但是外头缺马,军中也缺马。 张廷瓒跟曹曰瑛站在旁边,听着两位皇子说话,也是面面相觑。 他们是读书人,读史最多,大清对宗室,跟历朝历代都不同。 封爵而不裂土。 宗室都在朝廷,监管各部。 下五旗王公就罢了,皇子们也在六部,皇上就不怕养大了皇子心志? 眼下已经有个大阿哥在,皇上居然还不引以为戒? 这往后朝廷,会是什么格局…… 两人心里都在犯嘀咕,就见九阿哥打着哈欠出来。 九阿哥身上穿着大红缎面的斗篷,头上是金貂貂帽,脚下是小牛皮靴子,也是带了貂毛镶边的。 看着就是富贵中人。 九福晋跟在后头,没有九阿哥这样招摇,穿着夹棉的袄,外头是红色银鼠皮马甲,头上是钿子,但是跟寻常的不一样,是一种一寸半高的矮钿,乍一看像包头似的,显得没有那么富贵繁琐,上面就是两朵珊瑚团花,简单大方。 等到舒舒跟四阿哥与十阿哥见了礼,十福晋拉了舒舒的手,仔细打量了两眼,道:“九嫂,这个钿子头好看。” 舒舒道:“就是比寻常的钿子头短一截,好改,你若喜欢,打发人顺安银楼定就好。” 寻常的钿子头高,有四、五寸高,再加上旗鞋,就要比九阿哥显得还高不少。 九阿哥每次见了哀怨,舒舒就叫人改了,结果还挺好看的,比高钿头的显得年轻活泼。 十福晋点点头道:“那我一会儿就叫人去定两个……” 眼见着卯正时分,四阿哥就催九阿哥上车,道:“走吧,别再耽搁了。” 九阿哥应着,扶了舒舒上了马车,自己也跟着上了。 大大小小总共是十几辆马车,在侍卫跟护军的环绕下,浩浩荡荡地出发。 四阿哥与十阿哥不约而同地望向八贝子府。 八贝子府门口悬挂着灯笼,大门紧闭。 四阿哥见状,抿了抿嘴,有些不满。 九阿哥夫妇出门,没有大张旗鼓的,可是挨着住着,是不是也当晓得了? 八阿哥这里却是全无动静。 这往后兄弟之间,连面子情也不顾了? 十阿哥挑了挑嘴角,那是因为八阿哥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好像,八阿哥留在外宅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真是公务繁忙的缘故? 还是另有故事? 十阿哥觉得,还要关注着,省得八阿哥贼心不死,什么时候又要拉扯九哥…… * 车队出了城门,外头就剩下车轮声跟马蹄声响。 马车里温暖如春,这是改造过的马车,下头有水箱跟炭炉。 里面也宽敞,人可以平躺下。 夫妻两个坐着,也并不觉得拥挤。 这样的马车,总共有四辆。 张廷瓒跟曹曰瑛各分了一辆新的,是这几日从内造办加银子改的。 还有一辆是舒舒的,作为夫妻两人的备用马车,现下是核桃、小松、小棠三个坐着。 至于何玉柱、孙金两个,则是寻常的马车,没有改造过的,不过也装了熏笼。 还有四辆马车,是跟着的灶上人与扫洒人。 再就是装行李的马车十二辆,其中四辆车装的是舒舒与九阿哥的东西,剩下八辆,装的是其他人的行李。 舒舒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也少了乏力。 终于出来了。 九阿哥则是挑起马车帘,看着外头。 黎明时分,天色将白,天边朝霞缥缈。 九阿哥转过头,跟舒舒道:“想不想骑马?” 舒舒摇头:“眼下路正好,等到颠的时候再骑马。” 马车是改良过的,虽没有减震,可是上头的坐垫很厚。 两人的坐骑,这回也带出来四匹,都在后头跟着。 九阿哥看着眼前的路,道:“这出京的御道,年年修整,就挨着京城这段好,过了密云就不行了。” 舒舒则是想着这一路行程,怀柔有山,密云有水跟长城,这回自家出来,没有跟着大部队,路过的时候可以仔细看看了……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拦路虎 今天大家第一天出来,精神正好。 不但舒舒与九阿哥挑开窗帘看着外头,张廷瓒跟曹曰瑛也是。 张廷瓒想着温泉的事,九爷这是要重复小汤山的事情? 只是关外的地多是皇庄,这个不好买卖吧? 还有就是九阿哥赚那么多银子,也该收敛,要不然太惹眼了。 曹曰瑛没有想这些黄白之物,而是想着要不要写几首诗,总不能白出来一趟。 另一辆马车上,小松挑着窗帘,回头看着后头跟着的马,跟核桃跟小棠道:“下午我就骑马去,你们要不要去?” 核桃忙摇头道:“不去,车里多暖和。” 小棠也摇头。 小松有些迟疑。 核桃道:“春侍卫不是在外头么?你跟他作伴去?” 小松点头道:“也行。” 马车继续在官道上行进。 天光大亮了。 路上的行人马车见了这边浩浩荡荡的,都退避。 不过九阿哥早有吩咐,不许扰民,车马也是靠边行进,所以避开的行人,就见队伍不驻留,渐行渐远。 马车里,九阿哥跟舒舒说着路程,道:“今晚昌平,明天怀柔,后个密云,大后天就出关了……” 由高斌跟富庆提前出发,安排沿途歇脚的地方;眼下的队伍中,还有曹顺负责统筹,没有什么让九阿哥好操心的。 九阿哥就凑到舒舒跟前道:“小汤山的温泉泡不上,咱们到时候去泡泡热河的温泉?” 舒舒听了心动,道:“带的行李里有帐子,真要遇到好温泉了,直接搭帐子。” 九阿哥听了,忍不住笑。 舒舒道:“皇上给的修园子上限是十万两,还比不上小汤山行宫的耗费,那爷就算过去找地方,是不是也比照着小汤山的大小找?” 九阿哥听了,想了想,摇头道:“不行,太小了,不气派,不适合让蒙古王公朝觐,爷想着地盘划大些,将屋舍中间的间隙大些,不弄太贵的抛费,到时候最好的是宫殿多,又便宜……” 舒舒记得,后世成型的避暑山庄是乾隆修好的,康熙朝就是修建了一部分。 雍正是个不怎么出京的皇帝,好像也没有出过远门。 到了乾隆时候,将避暑山庄扩建,变成了“夏都”。 其他的,好像了解的也不多。 她想到了热河挨着喀喇沁,道:“往后圣驾真要在热河避暑,那离喀喇沁就近了。” 九阿哥点头道:“老十肯定会高兴,三姐性子有些软,到时候他们部落挨着行宫,三姐这里应该也没人敢怠慢……” 到了巳正,就到了一处馆驿。 小小的一处。 大家就在这里暂时休整,主要是马匹休息。 小棠带了灶上人,则是将带的路菜热了。 中午这一顿,就是烧饼夹肉。 比较省事。 外头的天气,比京城的时候凉些,可是也不是很明显。 九阿哥看了看两侧,依旧是平原,还没有到山地。 “现在老虎跟狼多,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碰上?” 九阿哥跃跃欲试。 舒舒听着寻常,她叫人带了渔网跟鱼竿,都是更盼着钓鱼。 吃完中午饭,继续出发。 * 京城,内务府衙门。 十二阿哥看着阿哥所的食盒,不大想打开。 他并不是个挑食的人,可是跟着九阿哥吃惯了九皇子府的的食盒,对于宫里的例菜也有些无法忍受。 门口有了动静,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来了。 昨天九阿哥早早走了,不在衙门,兄弟两个就没过来。 今儿忍不住,又过来了,结果还是扑了个空。 十四阿哥带了失望道:“九哥怎么还连着告假啊?” 十三阿哥觉得有些怪异,看着十二阿哥道:“汗阿玛在宫里的时候,九哥不是天天过来么?” 十二阿哥也没瞒着,省得这两个小的天天过来扑空,就实话实说道:“九哥派外差了,月底才回来……”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傻了眼。 * 到了未正,舒舒一行就到了汤泉行宫旁边的官房。 高斌跟富庆带了人在这里候着。 这里已经收拾出来,屋子里也洒扫出来。 不过瞧着两人神色,看着都不大好。 九阿哥见状,道:“这是怎么了?” 富庆低声道:“昨儿打发人往怀柔跟密云去了,想着提前扫洒,结果上午有人从密云行宫回来,说是佟家三太太去行宫了。”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道:“隆科多福晋?不对啊,他们不是出京好几天了?” 好像是九月二十九那天,今天十月初四,这都六天了,怎么还在密云? 富庆道:“说是隆科多病重,耽搁了行程。” 他们是发配,肯定没有资格住行宫的,不过却是住在行宫旁边的馆驿中。 佟家的名字在那里摆着,即便是问罪的国舅,也不是小小驿丞能怠慢的。 “行宫那边去了人,行宫总管带人扫洒,动静大了,佟家三太太得了消息,就过去了,说是隆科多病重,想要求人往京城递折子,去的人怕给九爷惹麻烦,没说九爷过去……” 九阿哥听得黑了脸。 他望向舒舒,有些无措。 谁会想到,佟家居然成了拦路虎? 舒舒听了也皱眉。 这确实是棘手的选择。 九阿哥磨牙道:“要不爷绕路?” 否则的话,碰上了没管,谁晓得往后皇父找不找后账;可要是管了,那也太憋气了,成了活菩萨。 舒舒摇头道:“晚了,既是安排人洒扫,即便没当佟家三太太说,可是行宫里的人也晓得此事。” 九阿哥皱眉,可一时也没有好法子,就跟高斌与富庆道:“爷是谁?她让爷递折子,爷就递?不用理会,到了密云再说。” 高斌与富庆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听了吩咐,下去了。 九阿哥带了舒舒,去行宫里安置。 核桃带了人,已经将屋子铺陈好。 舒舒与九阿哥坐了一天车,也累了,简单梳洗了,就在屋子里歇着。 九阿哥道:“事情摆在咱们眼跟前,好像做什么都有行迹,可要是真帮着递折子,也太窝囊了。” 舒舒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想着康熙的反应。 康熙能接受九阿哥的贪财与小心眼,可是未必能接受他的狠辣。 舒舒想了想,道:“爷就当不知道呢?到了密云行宫,被佟三太太求上门外,会如何?” 九阿哥嗤笑道:“她求,爷就见?爷成什么了?爷肯定不见,也不许你见!” 舒舒点头道:“那到时候就这个反应好了,不见。” 九阿哥看着舒舒,诧异道:“就这么简单?” 舒舒点头道:“这是爷的性子使然啊,不耐烦应付的人不应付,这种有仇的更不待见了。” 九阿哥迟疑道:“那他要是这个时候死了,不沾包么?” 舒舒道:“本就不相干,这个时候,多做多错,少做少错。” 九阿哥道:“爷之前想的是在红螺寺住个三、两天,全当还愿了。” 舒舒摇头道:“太刻意了,没有必要……” 九阿哥还是觉得有些扫兴,道:“听老十说隆科多挨了鞭子,挺惨的,倒是熬的住,” 舒舒觉得或许真是病重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不敢走了。 * 密云驿站。 隆科多躺在炕上,“咕嘟咕嘟”地喝着热水。 赫舍里氏坐在炕边,眼圈通红。 隆科多见状,喝骂道:“爷还没死呢,哭什么丧?!” 出京六天,在密云逗留三日,他像是老了十来岁,脸色晦暗,头发也白了不少,看着很是狼狈。 可是赫舍里氏依旧打了个哆嗦,道:“我就是担心爷……” 隆科多瞪着她道:“不能这样出关,否则就要死在外头……” 鄂伦岱派的几个长随,虎视眈眈的。 宗人府的解差,也不值得信任。 没有自己的人,他不敢走。 就算要往宁古塔去,也要拖到盛京来人,要不然这路上,人心最恶。 赫舍里氏白了脸,带了不安道:“爷是不是多想了?公爷是爷的堂兄弟,怎么会害爷?” 隆科多冷笑道:“爷这一身鞭子,就是拜他所赐,这是没憋着好屁,两家都是承恩公,只有一个当家人。” 最早是他大伯,后来是他阿玛。 到了自己这一辈,是自己说了算,还是鄂伦岱说了算,那还真是两说…… * 卡文了,晕死。 下一更6月13日上午10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学习 小汤山官房。 这边之前备着圣驾北巡往返,住着还算宽敞。 舒舒还惦记着自己的暖房,听九阿哥提了几次,却还没有去看过。 正好眼下离天黑还早,夫妻两个说了会儿话就出来,打算过去瞧瞧。 想着跟着来的张廷瓒跟曹曰瑛,九阿哥吩咐何玉柱道:“过去问问两位大人去不去瞧瞧……” 何玉柱应声下去了。 九阿哥跟舒舒道:“咱们出关前这几日的菜,就是从这边取的。” 舒舒举一反三道:“这是借了温泉之余热,那到了热河,是不是也可以如此?” 九阿哥点头道:“嗯,可以比照来着,就是既是避暑之地,那圣驾冬天过去的时候少,可有可无。” 至于卖洞子菜到蒙古各部,意义不大。 蒙古人的饮食,茶就代了菜的,对蔬菜可有可无。 少一时,张廷瓒跟曹曰瑛都过来了,只是两人对暖房兴致不大。 张廷瓒道:“九爷,要是方便,下官想去看看行宫……” 曹曰瑛跟着道:“下官也有此意。” 两人都是心里没底,想要看着温泉行宫,有个比照。 行宫已经停工,等着明年开春继续,不过有内务府的人在这里值守,旁边也安排着护军。 九阿哥点点头,道:“高斌对这边熟悉,让他拿了爷的腰牌,带你们过去吧!” 张廷瓒跟曹曰瑛都欢喜。 高斌又被叫了过来,带了两位大人下去。 舒舒跟九阿哥则是带了剩下的人,往大棚去。 马车已经卸了,左右距离不远,夫妻两个就骑马过去。 随行众人也是。 骑马也就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九阿哥的庄子。 跟九月初相比,眼下的暖房里菜蔬可用的更多了。 黄瓜已经半尺长,茄子也小儿拳头大了。 虽不是偷菜,可是这收获的喜悦还是叫人欣喜。 九阿哥想了想,叫人拿了一个竹篮,而后亲手摘了几根黄瓜、两个茄子、一把小葱、半把香菜,还有两个嫩角瓜,一捆韭菜,而后掏出怀表看了看,估算着到京城的时候。 舒舒在旁边,猜出九阿哥的意思。 这是要“敬上”。 九阿哥的视线在额尔赫跟富庆两人身上转了转,而后唤了富庆,吩咐道:“这是爷给御前的敬菜,你即刻回京,呈到御前。” 富庆躬身应了,而后道:“爷,回京还来得及,可是今天再出来,怕是来不及。” 城门都要关闭的时间。 如今冬天了,城门关的更早了。 九阿哥道:“你今晚就回家歇,明早再出来就是了。” 富庆点了两个护军,一人双骑,回城去了。 暖房里闷热,九阿哥与舒舒留下大家摘菜,两人出来了。 看着官道上影子越来越远,九阿哥就带了几分坏笑。 舒舒有了猜测,没有揭破。 九阿哥却主动跟舒舒说起来,道:“又不是爷的小舅子跟表弟,做什么爷为难?哼,要是隆科多他们真敢往爷身边冲,那就让汗阿玛为难去!” 过后好了赖了的,也不用怪罪到旁人身上。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没有说话。 九阿哥已经小声抱怨道:“汗阿玛这两年脾气不大好,咱们别受池鱼之殃……” 舒舒点头,赞道:“爷想的周全。” 等到后天到密云,不见隆科多夫妇就不见,可是也要将他们滞留的消息传到御前,省得过后有什么不好,推到九阿哥身上。 “这是祸害活千年……” 九阿哥撇撇嘴,道:“就是个怕死的,要不然都这个地步了,为了妻儿家族,不是该直接死在京里?妻儿还能免流。” 舒舒想了想隆科多的性子,道:“怕是在他眼中,家族也好,妻儿也好,都比不得他自己重要。” 九阿哥轻蔑道:“教子无方,佟家从根子上就歪了。” 舒舒倒是盼着隆科多赶紧噶了,省得有后患。 过了两刻钟,大家在暖房里摘了整整四筐菜,大家就回了官房。 当天晚饭,大家的餐桌上,就多了一道黄瓜鸡蛋汤,一道蒜泥菠菜。 夏天寻常的菜,眼下金贵了,大家吃着比红烧肉还好吃,觉得又鲜又嫩…… * 富庆带了人一路疾驰,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京城。 他放缓了速度,催马往神武门去了。 今日当值的内大臣,是额尔赫的堂叔,认识富庆的,没敢耽搁,直接叫人去乾清宫外候着。 因此,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这一篮子菜就在乾清宫外候着。 康熙也惦记着九阿哥出门之事,晓得张廷瓒与曹曰瑛两个老成的都跟着去了,安心几分,可是等晓得从太医院那边叫的太医是个刚入值的年轻太医,他就又不放心了,怕不当用。 他还想着要不要再打发两个太医追上去,又觉得不大吉利。 结果就听到九阿哥打发人回京“敬菜”,康熙还真来了兴致,吩咐人进来。 富庆进来就磕头请安,康熙抬手叫起,道:“九阿哥在昌平?这是去别院了?” 富庆道:“九爷带奴才等过去别院暖房摘菜,九爷亲自摘了这一提篮菜,打发奴才快马回京,呈送御前。” 康熙听着,眼见着富庆就说了这一句就止了,没有折子,也没有其他话,就晓得九阿哥是临时起意。 “哪里就差这一口菜,瞎折腾,尽耗费人力……” 康熙抱怨道。 富庆垂着眼,不敢接话。 这应该不算错处吧? 不过九爷应该不是瞎折腾吧? 这出门一个来月呢,先孝敬三分总不是错处…… 富庆退了下去,康熙神色才舒缓些,叫梁九功将那篮子菜提到跟前。 黄瓜嫩生生的,还带着黄瓜花。 茄子比小儿拳头大不了多少,角瓜也就是巴掌大,都还没有长成。 这应该是头一茬,康熙心里很是满意。 就是这样临时起意,才是真心孝敬,要是有所谋划的,那还是孝顺么? * 出了皇宫,富庆犹豫了一下,就回富察宅了。 马齐刚从户部回来,正换了家常衣裳,预备着吃晚饭。 听说儿子回来了,他也有些诧异。 “不是出门了么?怎么今儿就回来了?” 富庆就说了奉命回来“敬菜”之事。 至于密云驿站外的隆科多夫妇,富庆没有提。 他们兄弟分家的时候,马齐就叮嘱过,要晓得身份,想要上进,忠心为要。 他就道:“儿子是羞愧了,九爷年岁比儿子小,身份比儿子尊贵,还将孝道摆在前头,儿子这里,却因懈怠的缘故,回来定省的时候都少。” 马齐看了他一眼,道:“为人处世的道理,都是打小教导你们的,随心就好。” 马齐夫人在旁,则是直言道:“老三你往后少想些,你虽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却也是我教养大的,你想的太多,疏离了这边,不但伤了阿玛的心,也伤了你额涅的心……” 富庆立时跪下了,道:“都是儿子不孝。” 原来马齐家三个已经成亲的儿子都分出去了,富庆作为庶子之长,就多了几分小心,一切行事都随着嫡兄来。 嫡兄回来的少了,他就跟着少了。 否则瓜田李下的,倒像是他故意抢嫡兄的风头,衬着嫡兄不孝顺似的。 马齐夫人扶了他起来,道:“这不是旁处,是家里,你分户出去,可也是你阿玛跟我的儿子。” 富庆点头道:“嗯,儿子晓得,儿子再不会了。” 九爷行事,也是随心,没有非要从上头皇子阿哥的例。 皇上嘴里抱怨着,可是谁都能听出来,不是真恼了。 自己当见贤思齐。 即便是父母家人之间,这不经营,也疏远了…… * 昌平官房里,九阿哥睡得喷香。 昨晚他们夫妻歇得晚,今天吃了饭就早早歇下。 地龙烧着,火炕也点着,烫着人后腰十分舒服。 夫妻两个,酣睡到天亮。 昨天已经吩咐下去,今天开始出发不再赶早,辰正即可。 等到用了一顿加了鸡蛋香菜的疙瘩汤早饭,舒舒跟九阿哥就上了马车,队伍继续出发,前往怀柔。 * 密云驿站中。 鄂伦岱打发出来的两个管事,已经知晓赫舍里氏前往密云行宫堵人之事,也晓得了京城有贵人出来,行宫已经在扫洒。 “不能再拖了……” 其中一个样子凶悍的人有了决断。 他是公府的户下人,是鄂伦岱的心腹。 另一人迟疑道:“可露了行迹怎么办?” 本想着宁古塔距离京城几千里,等到离了御道,来个“病重”就好了。 到时候京城得了消息的时候,派人查看的话,收尾也当收好了。 可是没想到隆科多脑子清醒了,不肯跟着出关。 宗人府跟着的两个解差,之前得的吩咐,是将人送出京,至于到宁古塔的时间,则没有限定。 因此,两人也就不勉强隆科多。 眼下,为难的是佟家人。 这里离京城太近了。 要是有消息传到京城,快马往返就一天功夫。 凶悍的人眯眼,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不露行迹,自然有不露行迹的做法。 隆科多对他们生了戒备之心,晚上拉着福晋跟儿子在他屋子里打地铺。 可是谁说,只有晚上能动的……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逃 今天走起来,比昨日更悠闲。 小松骑了马,随侍在舒舒的马车旁边。 春林在旁陪着,师兄妹一黑一白,对比十分明显。 只是黑的是小松,白的是春林,引得大家善意的哄笑。 侍卫跟护军都晓得春林是童养夫,都在猜测两人生的孩子是什么色儿的。 舒舒昨晚睡着足,眼下精神着,跟九阿哥念叨着:“要不下午,咱们也骑马?” 不需要疾驰,下午的时候天气也暖和不冷,早晚风也小。 九阿哥就道:“想骑就骑,也没有人拘着。” 舒舒笑了,这就是单独出门的好处了。 他们夫妻两个最大,无人管束。 九阿哥道:“红螺寺离官道还有距离,回来的时候咱们过去,住几日再回京……” 舒舒道:“好,就是不知道冬天的虹鳟鱼吃起来怎么样?” 红螺寺旁边的山涧中,有虹鳟鱼,吃起来柔嫩,烤着吃最好吃。 上回他们过去的时候茹素,没吃,可是后头打发人运竹子时,带回过两桶。 九阿哥道:“冬天应该肉肥,溪水更清澈。” 今晚怀柔,明天就是密云了。 九阿哥道:“到时候爷不见,你也别见,不过爷素来心软,就吩咐人打听一二,而后打发人送信回京好了。” 过后京城是打发太医过来,还是给了恩典原地休养,或是直接回京,那就是御前的事儿了。 “不会让直接回京的,金口玉言,出尔反尔,那成什么了?” 九阿哥撇嘴道:“多半是允许原地休养吧……” 还能拖到明年开春不成? 九阿哥摇头道:“有些不知趣了。” 舒舒想到了佟家,舜安颜身份尴尬,隆科多也废了,那还真是后继无人。 “佟国维会如何?会上折子请罪,求回京么?” 舒舒问道。 九阿哥摇头道:“谁晓得呢,反正不干咱们的事儿……” 到了中午,大家还是在驿站歇脚,都是早上先过来了烧水泡茶。 * 密云官驿。 早起之后,隆科多就撵了妻儿出去。 他不耐烦见赫舍里氏,只觉得这就是祸根。 要是她拦着四儿,不叫四儿冲撞贵人,就没有后头的祸事。 赫舍里氏被他打服顺了,老实听命,也带了儿子去隔壁安置。 晚上隆科多叫他们母子值夜,见到睡着了,都拿鞭子稍给抽醒了,防的就是晚上有人动手脚。 如此一来,母子两个上午就要补觉。 赫舍里氏熬得,孩子十来岁熬不住。 看着儿子躺着,精神蔫蔫的,赫舍里氏带了几分心疼,小声道:“今晚额涅一个人过去,你别过去了。” 那孩子拉着赫舍里氏的袖子,小声道:“额涅,儿子怕……” 他性子随了生母,也是怯懦软弱。 赫舍里氏摸着他的脑门道:“别怕,这是官驿……” 那孩子带了颤音道:“晚上外头叫声吓人,有狼嚎……” 赫舍里氏也想到听起的狼叫声,道:“没事儿,狼都在山里头,不敢出来。” “那儿子也不敢一个人睡……”这孩子小声道。 赫舍里氏听了,带了苦笑。 儿子说是十岁,可是生日小,今年才八岁。 三爷拖时间也好,她乐意配合。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可以陪着三爷去宁古塔,可是却舍不得儿子跟着一起去,往后就地充军户。 好好的公府孙少爷,怎么就流落到今日境地? 她都不知道该怨哪个。 是怨恨公公,还是怨恨丈夫。 因烧了地龙的缘故,屋子里暖和。 孩子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赫舍里氏在旁,和衣躺着,也迷迷糊糊的睡下去。 不过她也不敢睡太实,提醒自己小眯儿一会儿就好了,别耽搁了中午送饭,要不然三爷又要闹了…… 等到迷迷瞪瞪醒来时候,门口有人叩门。 “三太太,饭时了,该给三爷送饭了……” 是鄂伦岱安排的管事之一,提了食盒叩门,很是恭敬样子。 赫舍里氏忙下了炕,开门出去。 这是怕对方再叩门,警醒了孩子。 “劳烦了……” 赫舍里氏不好直视外男,垂下眼应着,提了食盒去隔壁。 进了屋子,赫舍里就往炕上看去,却是空荡荡的。 她望向角落里的尿盆。 难道是满了? 去了外头茅厕? 可三爷不是“称病”么? 她有些迷糊,坐在炕边,就见丈夫这几日不离手的马鞭也不在。 她生出几分不安来,不会是骑马跑回京城了吧? 那样的话,就是违旨,会不会连累到她们母子头上? 到时候罪加一等,就不单单是充军。 她关心则乱,脸色泛白。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佟家另一个管事,进来屋子,四下里看着。 赫舍里氏吓了一跳,忙从炕边站起来。 那人看着赫舍里氏,压低了音量道:“三太太,三爷呢?” 赫舍里氏目光游移,带了颤音道:“许是……去了茅厕……” 那人定定地看了赫舍里氏一眼,转身就走,往茅厕方向去了。 赫舍里氏抚着胸口,牙齿打颤。 三爷怎么能这样? 他到时候躲了,却是连一句交代都没有! 这会儿功夫,又有脚步声,是方才送食盒那个和气脸管事,面色也带了急色,小声道:“三太太,三爷是不是不在屋?” 赫舍里氏手足无措,看着那人,说不出话来。 那人绕过赫舍里氏,在屋子里看了看,摸了被子一把,已经凉了多时。 “方才下头人禀告,说是少了两匹马……” 这和善管事道。 这会儿功夫,前头那个去查看茅厕的管事回来了,脸上绷着,咬牙道:“没人……” 和善脸管事忙关了门,带了急切道:“三爷真走了,这是哪里去了?这要是回京还罢了,说不得还要转机,要是没有回京,直接私逃了,那宗人府两个解差那里怎么办?” 赫舍里氏除了流泪,什么也说不出。 那面恶脸管事吐了一口气,道:“三太太,咱们不能再耽搁了,这里离京城太近,明天还有贵人入住行宫。” 赫舍里氏本也是没有主意的,道:“那,怎么找三爷……” 那面恶管事道:“咱们得替三爷遮掩,瞒住两个解差三爷私逃之事。” 赫舍里氏心乱如麻,道:“这怎么瞒得住?” 那管事看着旁边的同僚两眼,道:“贾四跟三爷身量差不多,换上一件三爷的衣裳,回头脸色擦药,遮掩着,要是解差问,就说被毒虫咬了。” 赫舍里氏觉得不大妥当,道:“那什么时候换回来?” 那管事道:“奴才分开人手顺着官道追几天,看能不能追到三爷,要是追上了,好好劝他回来,何至于此呢?三爷是皇上的亲表弟,即便皇上眼下恼了,过个一年半载,怒气消了就好了。” 赫舍里氏就不是个有主意的,听着这话也生出侥幸来,可还是担心,道:“那要是追不上呢?” 那管事小声道:“若是追不上,三爷应该就是回盛京躲着了,不耐宁古塔苦寒,那少不得三太太帮着多遮掩些日子。” 赫舍里氏的眼神簌簌而下,委屈的浑身发抖。 三爷正值壮年,都畏惧宁古塔苦寒,怎么就舍得让儿子过去? 她心里恨的不行,可是也只有无声饮泣。 两个管事对视一眼,眼中多了轻蔑。 等到两个解差得了消息,隆科多不闹夭了,同样出发时,佟三爷跟三太太已经上了都上了马车,等着出发了…… * 下午的时候,舒舒跟九阿哥就出来骑马。 官道两侧原野也少了,开始有山峦。 九阿哥看着道路两侧的枯木,兴致勃勃道:“也不知道眼下山里有什么?路上走官道,估计碰不着,等到了地方,咱们也打猎去……” 说着这里,他想起了飞龙汤泡饭,道:“要是有飞龙就好了。” 舒舒也不知道飞龙的栖息地包括不包括热河。 她想了皇上赏的熊掌,还没吃呢。 不过黑熊冬眠,应该没戏。 野兽的话,应该还是老虎、狼、野猪这几样。 冬天食物匮乏,狼跟野猪都爱下山。 不过这两样都是夜行动物,白天赶路,轻易遇不上。 下午在怀柔行宫落脚。 九阿哥想起了,还有其他差事,就是查看沿途行宫、行在大小,是否需要扩建之类的。 不过这个之前点了内务府一个主事、两个笔帖式跟着,九阿哥也交代下去,吩咐道:“多少间屋,容纳多少人,外头空地几何,能安置多少行帐,都表注清楚了。” 那主事应着,带了笔帖式实地勘看去了。 舒舒在旁,有种出公差的感觉了。 到了晚饭,就要烤虹鳟鱼。 舒舒见了,带了几分惊喜,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挑眉的,带了得意道:“下午让高斌带人往红螺寺那边去了一趟……” 虹鳟鱼肉嫩,上头只撒辣椒粉跟盐,味道极鲜美。 总共上来两条,舒舒吃了一条半,吃的心满意足。 这就是旅行的主要乐趣之一。 * 密云古北口关卡。 两辆马车出了关卡,十几骑护着,顺着官道一路北上…… 赫舍里氏坐在马车中,搂着儿子,眼泪流个不停。 她不是傻子,可是却不敢不装成个傻子。 刚才过关,绿营兵是挨着个的看人。 这没有文书,压根就过不了关。 三爷怎么出关回盛京? 三爷…… 怕是担心的成真了。 他们真下手了…… 对三爷尚且如此,对她们母子呢? 要想办法逃出去。 不能是这两天,这两天他们会盯着最紧……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又又又 京城,内务府衙门。 高衍中休息几日,回来当差了。 有张保住整理文书,十二阿哥处理日常事务,高衍中这里正闲着。 他就将前几日的铺路任务接了,整日里带着人在皇城里转悠。 旁人自然也留意到这个郎中,晓得是九阿哥提拔起来的,还在九皇子府做了大半年典仪。 早有消息,说他是去江南查三大织造府了。 不免有人念叨,高衍中会不会“公报私仇”。 他的皇子府典仪被曹寅联宗的族侄给顶了,那去查三大织造的时候,会不会在江宁织造上多留意? 要是刁难曹寅的话,也有些托大了。 内务府曹家,那是皇上心腹。 结果江南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内务府御史衙门动了。 弹劾九阿哥“懒惰”。 听着平平无奇,可是这两年因为“懒惰”,有除宗令的,有削爵的,还有革都统、副都统的。 皇上勤政,不出巡的时候每日清早听政,就受不了王公大臣懒散。 汉官还罢,十年寒窗读书来的,又是一点点熬上来,还算勤勉。 满官这里,有些旗缺是直接按照爵位出身补的,真是富贵天成,对于差事也就不怎么上心。 就比如信郡王,之前任宗人府宗令,皇上口谕让宗室练射箭,并且叫人在宗人府布置了靶场,结果信郡王压根就不理这一套,鲜少到衙门当值,多是大朝会的时候,路过宗人府转一圈,平日压根不露面,更别说射箭。 下头人自然有样学样,就有拿皇上口谕当放屁的,结果一串都处置了。 眼下,九阿哥被弹劾“懒惰”就有人犯思量。 * 太常寺,值房。 三阿哥喝着茶,听着这新出炉的新闻,放下茶杯,觉得有些微妙。 五月初的时候九阿哥被弹劾一回,然后内务府好大动静。 关键是,自己掉坑了! 眼下,九阿哥又被弹劾。 这回,不会还有人掉坑吧? 汗阿玛好像不大厚道…… * 刑部,值房。 八阿哥正想着这几日刚得的消息,刚停秋决的时候,他在刑部处境有些尴尬,跟刑部上下的关系一下子疏离了。 不过他是皇子阿哥,性子又好,折节下交的时候,也容易得人好感。 尤其是这些日子,他在别院宴请过几次刑部司官,也有了两个心腹。 他也得了确定消息,赵昌跟福松带走了五十个死刑犯,拉到南苑围场去了。 人是分批次拉走的,还是晚上的时候,所以也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八阿哥猜不到缘故,却也开始怀疑起停秋决,真是因自己上折子的缘故,还是因赵昌要带人的缘故。 他正推敲此事,身边太监进来,小声说了外头的消息:“主子,有御史弹劾九爷‘懒惰’……” 八阿哥听了怔住。 他每天打发人去外头探听消息,主要是为了想要知晓太子嫔出自哪家,提前做个交好,往后跟毓庆宫也能多一重往来,没想到却得到这个消息。 这是佟家人的后手? 佟家开始报复皇子了? * 户部衙门,值房。 四阿哥脸色难看,他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佟家。 这是想要做什么? 打击报复? 岂有此理,不思己过,只会怨愤他人。 他并不担心九阿哥会如何。 九阿哥真的不算是懒惰。 就是比上头的几个哥哥差点,跟八旗王公比起来,算是勤勉的。 毕竟挂着内务府总管,可真要说起来,多是看看下头的报备、报批之类的,各衙门具体差事,都由本部郎中负责。 别说九阿哥每次在衙门待半天,就是他三、五日过去一趟,也耽搁不了什么。 这罪名更像是试探,试探皇父会如何。 要是皇父查实,那还会如五月那样停职么? 那样的话,说不得后头真正的攻讦就要跟着来了…… * 内务府御史衙门。 四位御史面面相觑,看着门口有些胆怯。 上回没怎么样呢,十阿哥过来抽鞭子;这回弹劾折子是实打实的上了,十阿哥会不会来第二遭? 还真是让他们猜着了。 十阿哥真提了鞭子过来了,“呼呼啦啦”还带了不少侍卫跟护军,不过被五阿哥给堵住了。 “上回都记了过,不许再胡闹,老九该不放心了……” 五阿哥直接守在御史衙门门口,拦截了十阿哥。 他得了消息,就直奔御史衙门来了,想要找几个御史算账。 结果他还没有进院,就听到后头动静不对,然后就看到十阿哥挟怒而来。 他脑子就清明了几分,开始拦人。 十阿哥满脸不高兴,用鞭子指了御史衙门道:“这又是做了谁家的走狗,过来给九哥穿小鞋?偏偏选这个时候,九哥不在家,都没法去御前辩白,这帮王八羔子,就是欺负九哥脾气好!” 两个皇子阿哥在门口拉扯,不知道有多少好信儿的人看着。 十阿哥怒气冲冲的,也没有压低音量。 这旁边躲着偷听的,就挤眉弄眼的,各有猜测。 有人小声道:“这是佟家反击?先头九爷可是坏了规矩,买了佟家的几处产业。” 另一人道:“那是佟家人活该,不知道他们家做了什么缺德事儿,逼得九爷破例,好像九爷多稀罕似的,内务府这半年官抄了好些人家,也官卖了不少产业,九爷什么时候沾过边?” 真要是冲着产业去的,内务府这里直接挑拣着来。 不是冲着产业,那就是斗气了。 看来隆科多耍酒疯是真的了。 “佟家也太狂了吧,皇上还能偏着亲戚,不护着儿子?” 又有人道。 旁边人接话道:“猜不出……” 五阿哥看着十阿哥,带了认真,道:“上回,老九都难受,你再来一回,他更难受了。” 十阿哥没有回嘴,可依旧带了愤愤。 五阿哥推着他离开,道:“别犯浑,汗阿玛会护着你九哥……” 他劝着十阿哥,将自己也劝明白了。 十阿哥听着,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 官道上,九阿哥跟舒舒骑马。 九阿哥指了指前头道:“再有二十里,就是密云行宫,也是在御道边上,离驿站不到二里地……” 晦气的隆科多,就在驿站。 九阿哥有些担心道:“这应该是诚心耍赖不走了,不会逼着赫舍里氏直接拦路吧?” 要是赫舍里氏去行宫请见,他们夫妻还能拒绝,直接马路上拦道呢? 虽说九阿哥前天就想好了应对法子,可是到了眼跟前,还是担心会惹上麻烦。 舒舒这里,很是淡定了。 反正对隆科多夫妇避而远之就对了,最好是别打照面。 省得回头隆科多在路上有个闪失,说不得又被人疑到九阿哥头上。 舒舒回头看了眼后头的马车。 曹曰瑛虽从宫里出来,可是他应该还是御前的人。 除了他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人。 不过无所谓,只要他们夫妇大道直行,就不怕消息传到御前。 对隆科多夫妇的应对,按照九阿哥计划的就好。 不见人,但是会打发人往御前送消息。 夫妻两个都准备好了,到了行宫时都很淡定。 令两人有些意外的是,赫舍里氏没有在行宫外候着。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 九阿哥有些担心道:“这是病好了?还是病重了?” 真要病死在驿站,那自己在旁边,还真不能不闻不问。 九阿哥蹙眉,唤了高斌过来,道:“带几个人去驿站,就说行宫这里的黄豆跟牧草预备不足,从那边挪些。” 高斌机敏,立下明白九阿哥的用意,点了几个护军,往驿站去了。 舒舒也是想到病重上去,觉得头皮发麻。 真要隆科多这个时候没了,那指定有人编故事了…… * 下一更6月14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发现 密云驿站,高斌看着人手搬草料跟黄豆。 高斌看着剩下的储备,道:“记账,挪用黄豆八十斤,草料五捆……” 那驿丞躬身应着,拿了账册过来。 口说无凭,这都是公家东西。 高斌就签字画押,看了眼前头的记账,还是九月底来人,这几日按照账册上的看,是没有人,所以没有记。 他望向后头的马棚。 后头养着六匹官马,马屁股上都烙了印记,这是归属于兵部的,挂在驿站名下,备着兵部使用。 若是有八百里加急之类的消息,沿途要换马不换人。 剩下的马圈空荡荡的,没有外头的马。 高斌放下笔,随意道:“你们这儿倒是清闲啊,这是空着?” 那驿丞道:“入冬了,往北的官爷少了,夏天的时候,出关的官员更多些。” 漠南蒙古各部,都有朝廷的官员轮班驻扎。 高斌指了指旁边空马圈里还没有收拾的马粪道:“这是哪位大人出京啊,带了不少从人?” 瞧着那样子,十几二十匹马。 那驿丞没有应声,高斌塞了一个小元宝过去,道:“怎么回事儿?有什么说不得的?” 驿丞“嘿嘿”两声道:“前几日是有人歇脚,只是不是官员出京,有些不大合规矩,不过皇亲国戚的,都是金贵人,也掏了伙食银子跟草料银子,小的也不敢撵人,幸好昨日下晌走了,要不然的话,也叫人心里不安生。” 高斌诧异道:“皇亲国戚?前两天有人去行宫找大夫,难道是他们?病的如何了,请了大夫没有,这是回京找大夫了?竟是没有碰上……” 那驿丞撇撇嘴道:“没见着请大夫,就见挑嘴了,将驿站后头的两笼鸡、两笼鹅都给吃干净了,我还得打发人去庄子上收去……” 这是官驿,官员出行入住,还要供应伙食。 高斌问得差不多了,就没有再啰嗦,带了人离开。 密云行宫里,舒舒与九阿哥简单梳洗后,正在行宫里溜达。 “这里倒是比其他的地方大……” 舒舒道。 三跨五进院,相当于都统府一个半大。 九阿哥指了指北面方向道:“这是挨着关卡,汗阿玛早年叫人修的,好像还来这边避过暑,练过兵。” 此处已经是群山环绕,温度比京城低了许多。 舒舒抬头,眺望着远处长城。 天气晴朗,隔着好几里地,也看的真真切切。 几百年后,此处长城整理出来,成为古北水镇边上的景点,她曾过去转过一圈,爬了几米就下来了,那六十度的斜度,就算是不恐高,也让人心惊胆颤。 她记得当时在景区介绍看到,此处长城始建于北齐,明初重修,是直隶跟蒙古中间的屏障。 后世过来,都是人头,眼下过去转转,应该就是包场似的。 “爷,出关必走关卡么?中间能翻长城过去么?” 舒舒问道。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诧异道:“难得,居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舒舒坦然道:“我也不能看遍天下书啊!” 九阿哥摇头道:“不赖你,这关于战争跟防御的书籍,世面上也少,翻不过去的,所以就算有悍匪往北跑,也就是在山里打转转,到不了蒙古,蒙古那边人南下也是……” 舒舒看着这长城,心里都添了安全感。 虽说在荒山野岭修建这样的工程耗费人力物力,可是对于游牧民族南下,却是直接遏制,作用大大的。 等到夫妻两个溜达一圈,高斌已经在候着,就将驿站的情形如实禀了。 “咦?” 九阿哥诧异出声,挑眉道:“之前的架势,是要赖着不出关啊,怎么就走了?这是打听到,来的是爷了?怕跟爷对上?” 说着,他望向舒舒。 舒舒眨眨眼,听着还像贴边的。 要是队伍中做主的是隆科多,那不会这样避着。 隆科多桀骜,即便受了磋磨,性子也不会马上变。 可要是做主的是佟家的管事或是三太太,那“闻风而逃”还真有可能。 毕竟外头都晓得九阿哥跟佟家有嫌隙,还故意为难佟家,截买了佟家产业。 舒舒道:“这不是更好么?省事了。” 九阿哥呲牙道:“也是。” 只是回到屋子里的时候,九阿哥跟舒舒念叨着,道:“早知道佟家这么怂,爷前天就不打发富庆回京了。” 他打发富庆回京,就是在御前做个铺陈,而后好“大事小情”的,就安排人回京圣裁。 谁叫他年岁在这里,又是第一次单独出门,还是个孝顺乖巧的好儿子。 结果没用上。 舒舒道:“这样也挺好,那打发人回京,就是专门送爷的孝敬了,也不枉皇上什么都想着爷。” 九阿哥也记得那个九月初的熊掌,道:“咱们到了热河,就近找找有没有老虎,到时候献张虎皮或虎骨给汗阿玛……” 舒舒听着,也很心动。 主要是齐锡年岁也大了,也到了喝虎骨酒的年岁。 除了御前的,到时候可以给家里也预备一份。 行宫周边,小松跟着春林,带着一队护军查看。 虽说旁边关卡有总兵衙门,也有驻军在,可是离行宫七、八里地。 这边前后都是山,除了防人,也要防着野兽下山。 走到行宫北墙,两人都站住了。 春林低下头,蹲下身来,看了下旁边的足迹。 这里人迹鲜至,都是落叶堆的山泥,有几个新鲜的脚印,两个完整的,几个半拉的。 “这是熊爪印……”春林伸手比了一下,那熊爪比他的手掌还大两圈。 小松摸着身上的弓,看着山头,跃跃欲试,道:“那咱们去猎熊?” 春林道:“九爷有公差,许是回来的时候猎杀更方便……” 小松道:“福晋说黑瞎子要冬眠,要是等到月底,谁晓得它还出不出来……” 师兄妹两人说着话,就回行宫来了,过来找舒舒跟九阿哥禀告此事。 九阿哥立时带了雀跃,道:“运气不错,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遇到熊?这是还没开始猫冬,那熊掌指定最肥了?” 舒舒在旁,本生出几分期待,可是听着九阿哥的话,不免担心,道:“那应该也是皮毛最厚、脂肪最厚的时候,怕是不好猎杀,别再伤了人。” 九阿哥道:“之前想着围猎,叫人带了长矛,外加上满洲弓,一个黑熊算什么?” 眼见着九阿哥眼睛放光,小松在旁边也与跃跃欲试,舒舒就笑道:“那就叫人好好准备,到时候咱们直接叫人送熊掌回去“敬上”。” 九阿哥掰着手指头道:“汗阿玛猎熊,熊掌给了皇祖母一只、太子一只,咱们一只,咱们猎熊,这熊掌怎么分呢?” 不患寡而患不均。 九阿哥也开始略通端水之道。 舒舒看着九阿哥笑。 九阿哥叹气道:“一只熊要是八只熊掌就好了。” 嘻嘻,除了长辈处的,剩下一只他到时候在皇子府请客好了。 到时候就是八珍宴。 出京三日,除了最初的新奇,大家也有些无聊。 这准备驻留一日,猎熊之事一交代下去,大家就多了几分欢喜。 额尔赫看着山头,兴奋中带了忐忑。 不是怕黑熊,而是怕他自己在大家跟前露怯。 这次出行跟着的侍卫、护军中,他的品级最高,是二等侍卫。 要是他的狩猎成绩在大家后头,那怪丢人的。 富庆则跟高斌勾肩搭背道:“明天你别在前头,熊瞎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是好心了,毕竟高斌之前跟在九阿哥身边也好,今年去四阿哥身边也好,做的差事都是跟武力不沾边的。 高斌不服气道:“富三哥您这是瞧不起谁?我也能拉七力弓,放在军中也不跌份!” 富庆则是想到了核桃,瞅着高斌直乐,道:“行啊,不拦你了,在弟妹跟前好好表现表现吧!” 高斌涨红了脸,道:“不是为了这个……” 随行的队伍都是年轻人,这气氛起来,大家脸上都带了笑模样。 就是年轻的太医,都带了几分期待,开始准备伤药。 咳,不是他心坏,盼着大家受伤,而是因为他收了皇子府六十两银子的出差贴补。 这相当于他一年多的俸禄,他收着不安,很想要多出出力。 可是除了两个翰林,剩下的都是年轻人,也没有水土不服的意思,他也出不上力。 打猎好,打猎好,多个机会。 张廷瓒跟曹曰瑛正在一起,两人眺望着古北口长城,各有思量。 总觉得当吟诗一首,做个旅北记录,可又觉得怪怪的。 听到队伍要在密云多驻留一日,狩猎黑熊,张廷瓒也生出期待来,不过心中也有些踌躇。 若是哺乳期的母熊的话,射杀了的话,那小熊能熬过冬天么? 他生出几分悲悯来。 曹曰瑛也是读书人,倒是能晓得张廷瓒的顾忌,道:“下山的熊该杀,它多是尝过人肉了,将人当成猎杀目标才过来踩点,若是放归山中,怕有更多山民遇害……” 张廷瓒家是南方人,当地没有熊,还真没有听过这个知识。 他很是好学地问道:“那怎么分辨出来熊有没有吃过人?会不会误杀了?” 曹曰瑛道:“这种野兽伤人的,多会报到地方官府,由官府安排人猎杀,不过这里偏僻,多是山民,也未必会报备,不怕人,见了人不躲的,多半吃过人;没有吃过人的黑熊,是避着人的,若是误杀,也没有法子,总比放归吃人熊好……” 张廷瓒点头,对于明日的狩猎也生出期待来。 * 山里,黑熊巢穴上。 黑熊坐在旁边,轮流舔着两只小黑熊。 两只小黑熊正啃咬着食物。 黑熊口水哒哒,将小熊们咬不动的骨头叼在嘴里,“咔嚓咔嚓”,咬碎,吞咽。 这是从没有吃过的美味儿,骨髓也滑嫩。 黑熊吃的口水哒哒,鼻子一嗅一嗅,望向山脚下的建筑……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危险危险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到了密云,也不例外。 晚饭之前,舒舒就尝到了密云特产。 栗子是炒好的,个头不大,却是极甜,所以称为甘栗。 核桃好吃,核桃肉饱满,雪白雪白的,富含油脂。 还有金丝小枣跟柿子两样。 许是山中温差大的缘故,总觉得这两样也比京城当地的更好吃些。 九阿哥不大爱吃零嘴,吃了半个核桃仁儿,一个栗子就不吃了。 舒舒则是跟小棠道:“栗子炖鸡,核桃拌菠菜,金丝小枣跟山药一起做拔丝两样,柿子跟糯米粉一起,做煎柿子饼。” 小棠下去预备去了。 菠菜还是前天从暖房里摘的,今天也是最后一顿了。 夫妻两个带了七、八十号人随行,也不是吃独食的性子,因此几筐菜,吃了两天半也差不多了。 日暮时分,晚饭还没有上来,上山追踪黑熊足迹的春林、小松等人下山了。 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 “福晋,九爷,路上遇到黑熊粪便,里面有碎骨,似人骨……” 九阿哥吓了一跳。 舒舒也愣住。 她还以为黑熊是要准备冬眠的缘故,山里猎物不够,才想着下山祸害家畜。 九阿哥呲牙道:“那会不会是性子太凶,要伤人?” 吃了人的野兽,就是祸害,可是他有些怂,怕有伤亡。 舒舒想了想这回出来带的人手,不算核桃、小棠与何玉柱等人,也不算几个灶上人与粗使太监,也不算两位典仪、一个太医与他们的小厮、长随,还有青壮六十人左右。 黑熊是独居动物,只有繁衍的季节才在一起。 眼下,山上的成年黑熊应该就一只。 这么多人去围猎一只黑熊,应该没有问题。 总比让零散的山民自己去遭遇黑熊好。 只是这熊掌不用惦记了,怪恶心的。 单纯的为民除害罢了。 九阿哥虽有些担心,可是也有了决断,看着舒舒,道:“那明早大家就上山吧,省得那畜生再糟蹋人。” 舒舒点点头。 既是遇到了,还有余力,肯定要管的。 到了晚上,大家用了晚饭,就早早的歇了,养精蓄锐。 外头远远地传来嚎叫声,在寂静子夜十分明显。 舒舒跟九阿哥一个被窝,两人的行李自带的,是一张七尺半长的大被子。 九阿哥搂着舒舒的胳膊,道:“别怕,就是吓唬人的,咱们这么多人,它们不敢过来。” “嗯,不怕!” 舒舒应着。 这里除了熊,还有狼。 这是狼嚎。 不过也正常,眼下密云这里还没怎么开发,算是荒野之地。 狼跟熊还不一样,熊是吃了人肉,会狩猎人。 到了狼这里,因为体型大小的缘故,并不会将人当成食谱。 应该就是夜间活动,对月嚎叫吧? 还要忌惮的就是野猪了。 那是群居的。 希望明天上山别遇到。 不过以大家的心气,真要遇上了,估摸着也是当加餐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大家早早起了。 直接蒸的肉包子,大家对付着吃了。 熊是白日出去狩猎的,所以大家要赶在它离开巢穴前去围杀。 舒舒换了骑马装,脚上也换了靴子,头上没有带钿子,而是盘发,看起来很是干练简洁。 小松抱了弓跟箭囊出来,跟平时家里练习的弓箭不同。 九阿哥轻咳两声,拿起弓来,试着拉开。 没拉动…… 这是十力弓。 箭囊里的箭也比寻常的粗,有拇指粗细,箭头带了血槽。 九阿哥看着,有些不放心,看着舒舒,想要劝说一二。 可是舒舒上山,本是为了陪自己去的。 他有些迟疑。 这是打猎,舒舒早念叨的,自己说旁的,也太扫兴了。 这么多人,还能让她伤着? 舒舒看着九阿哥,也有些迟疑。 既是跟野兽对峙,谁晓得会出现什么情况。 九阿哥所谓的带队,更像是累赘。 到时候还要分出一部分人力来护卫九阿哥。 可九阿哥想要“敬上”,他又是一家之主,要是自己太紧张,倒像是轻慢。 到时候下头的侍卫跟护军怎么看? 会不会觉得九阿哥少了几分胆力,心里会轻视他? 有这么多侍卫在,还有自己跟小松,怎么也能护住九阿哥。 夫妻两人,都为对方着想,掩下担忧。 九阿哥也换了骑装,他晓得自己的短处,没有拿弓箭,而是让何玉柱翻出他的腰刀跟匕首。 他力气寻常,可是这刀却是锋利的廓尔喀刀,是舒舒去年在苏州买的廓尔喀刀中最锋利的一把。 还有一把第二锋利的,在舒舒腰间。 院子里要上山的人手已经在预备好了,等着两人出来。 除了留守行宫的十来个护军,剩下五十青壮,都跟九阿哥与舒舒上山。 小松左右背弓,除了舒舒的,还有她自己的。 张廷瓒跟曹曰瑛站在旁边,心里都没底。 猎熊就猎熊,为什么还要九阿哥亲自带队? 心里没点儿数么?! 这可不是逞强的时候!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的事情还少么? 他们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九阿哥身边。 舒舒英姿飒爽,可是他们欣赏不来。 即便听过福晋是将门虎女,可是在他们看来,此事也不大妥当。 真要贤惠的话,当拦着九阿哥,而不是跟着一起胡闹。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只是眼前大家整装待毕,也不是他们逼逼赖赖的时候,影响士气。 他们只能盼着一路顺利。 九阿哥没有掌旗行围过,就将统筹交给有过围猎经验的额尔赫。 上山之前,额尔赫将人分成三队。 前锋队十人,由春林带领,负责引熊出动,将它诱到包围圈。 后队十人,由富庆带领,负责在树林前封堵,避免黑熊遁入山林。 中军三十人,额尔赫亲自带队,正面围猎黑熊。 除了人均满洲弓,还有十个长矛手执矛。 地形昨天傍晚已经勘看完。 小松给舒舒与九阿哥解说道:“黑熊猫冬的地方不是山洞,是一颗老树下头,那里地形乱,还有不少山石,不好围剿,引到旁边一处空地正好……” 说到这里,她又道:“是只母熊,还有两个当年生的熊仔,快赶上羊大了。” 黑熊发情的时间,差不多是固定的,繁殖的季节也是,多是一、二月生熊仔。 当年的熊仔,还没有杀伤力。 要是将近三年的熊,还没有与母熊分地盘,大家还要分出人手来。 九阿哥听了心定,嘱咐小松道:“别尽想着往前去,护着福晋为要。” 小松应道:“九爷放心,奴才省得。” 山路走的慢,九阿哥都气喘吁吁了,大家才到了山坡空地,就是给黑熊预备的狩猎圈。 熊鼻子最灵,大家即便都躲起来,他还是能闻到气息,判断是否避开。 因此,想要引熊过来,就能用暴虐手段。 眼下,黑熊洞穴外的十个前锋,看着眼前的一大二小三只黑熊,春林就有了决断。 他回头看了一眼,能被选上来引熊的,都是身手灵敏的。 可是平日训练跟真正对着猛兽还是不一样。 “有腿软的没有……”春林小声问道。 大家齐齐摇头。 春林却是挨个看下去,看着额头冒汗的两人,道:“你们别动……” 还有个手跟着哆嗦的,春林也嘱咐道:“你也安生猫着。” 其他七人跟着春林换了位置。 黑熊似有察觉,抽着鼻子嗅着,带了几分焦躁,将两只小熊仔拦在身后。 两只小熊仔哼唧着,有个还调皮的抱黑熊的大腿,被黑熊一脚推开。 黑熊已经做出对敌的姿态。 春林等也带了七人到了可以逃窜的路线上。 他指了指两只熊仔,分派给其他四人,剩下三人与他自己,则是要跟黑熊对上的。 只有激起黑熊的兽性,它才会不管不顾的追人,否则察觉到危险说不得就要跑了。 “嗖嗖嗖嗖……” 满弓的力道强劲,使得破风之声更加鲜明。 黑熊已经是站起起来,尽量将两个熊仔拦在身后。 可是大家的弓箭都是奔着目标去的,八射齐射,哪里能拦得住? 一只熊仔中箭,声音凄厉。 另外一只惊慌之下,也打了个滚,跟着叫着。 黑熊身上也中了两箭,可惜的是只有一只箭中腋窝,箭翎颤动,另外一只射在前肢的,没有扎破厚重的熊皮,掉落在地上。 “嗷吼……” 随着颤抖山林的熊吼声,黑熊奔上春林等人埋伏的方向。 春林等人射了一箭,就奔袭着撤退。 “咚咚……” 黑熊也奔袭而来。 大家设好的包围圈,距离树洞处有一百五十步。 春林等人射熊的地方是距离树洞是五十步。 总共就一百步的距离,几个人却不敢懈怠,真得跟挣命似的。 包围圈外,散落隐匿的众人都屏住呼吸,也预备好了弓势。 舒舒跟小松也不例外。 “啊……” 春林旁边,一个年轻的护军惊慌之下,自己绊倒了自己,摔倒在包围圈之下,眼见着就要跟黑熊面对面。 春林留心着几个人,见状脚下一顿,将那护军一脚给踹往包围圈里。 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黑熊已至,是一头成年母熊,四肢着地也有将近三尺那么高。 它呲了牙,脚步不停,就奔着春林冲锋上来。 地面仿佛都在颤抖。 春林已经丢弃弓箭,换了腰刀,身手灵敏地躲在另一侧,将黑熊从护军所在方向引开。 舒舒跟小松都拉满了弓。 九阿哥在旁,也屏住了呼吸。 平日看着春林寻常,也没有他师傅黑山的风采,没想到却是个胆大的。 居然敢一个人独自面对黑熊。 春林晓得黑熊已经在包围圈,就没有领着黑熊转圈子,那样大家顾忌他的走位,不好射猎。 他就左右腾挪,却是离黑熊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舒舒跟小松站着的位置,正好是黑熊的右侧。 主仆两人不约而同地放出了弓箭。 “嗖嗖……” 两支箭破空而出,直奔黑熊的腋下,挂着一支箭翎的伤处……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惊骇(打滚求月票) 黑熊正蓄势要攻击春林,腋下张开。 两支硬箭射个正着,原本一支箭翎的伤处,直接竖着三支箭翎,立时有鲜血顺着箭头的卡槽流下来。 “嗷吼……” 随着嚎叫声,黑熊也激起了凶性。 它已经转过头,冲着舒舒跟小松的位置过来。 总共就几十步的距离,黑熊腾越着,似乎马上就要过来了。 九阿哥手脚发软。 舒舒与小松都没有动,而是张弓准备第二箭。 眼见着黑熊距离九阿哥的位置就剩下十几步,情况很是危险,地上一道绳索立时扥直。 黑熊被绊个正着,翻滚在地。 “嗖嗖嗖嗖……” 二十来个弓手齐射。 转眼之间,黑熊身上就中了七、八箭。 黑熊挣扎着要起身,第二轮弓箭到了。 黑熊两只眼睛都中招,身子摇晃着,还要往前移动。 长矛手已经到位。 长矛入肉,看着黑熊似乎没有后劲, 眼下毛皮最厚的时候,皮下脂肪也厚。 大家入肉个一寸、半寸的就插不下去。 春林已经到了跟前,扯过一个长矛,直接从黑熊受伤的腋下捅了进去。 “嗷……” 黑熊拼命挣扎着,春林下盘却是极稳,一丈三寸长的长矛,捅出去三、四尺长,将黑熊捅了个对穿。 黑熊站立着抽搐,可熊掌挥动的力气已经虚了。 其他长矛手也发力,让长矛捅进去更深些。 黑熊身子摇晃着,“噗通”一声仰倒在地,露出了脖子上的白月牙。 额尔赫抓着刀把,跟几个护军站在九阿哥身前。 他晓得这个时候,应该马上割断黑熊的脖子,省得它没有死透。 只是这个时候上前,好像抢功似的。 还好春林也晓得这个,黑熊倒地那一瞬间就放开手中长矛,抽了腰刀,跳到黑熊脖颈旁边,已经将黑熊脖颈砍了正着,随即闪开。 “噗嗤……” 熊血喷射而出,黑熊的身子也停止了抽动。 春林有些片叶不沾身的意思,看着腰刀上的熊血带了嫌弃,在黑熊脑袋上擦了两下才收起来。 “春大哥,太牛了……” 谁不喜欢英雄呢? 八旗最重猛士。 侍卫、护军们围着春林,真是敬佩的不得了。 虽说去年黑山操练了大家几个月,可是都是新当差的毛头小子多,没有几个见过血的。 今日围猎计划的很好,可是到了跟前,也是变故丛生。 之前自己绊倒自己那个护军,涨红着脸,瞧着那样子,恨不得钻地缝儿。 他想要平躺着,遮掩地上的水渍,可也遮不全,却是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这是吓尿裤子了。 还有先头选为先锋,却是到了树洞附近胆子怂的三人,也都臊红了脸。 舒舒握着九阿哥的手,使劲地握了握。 九阿哥觉得自己又有力气了。 小松在旁,神色却是有些沉重,跟舒舒道:“福晋,要是两头小熊也啃人肉了,那不能留。” 舒舒点头,道:“先过去看看,最好能找到衣裳鞋子,好让附近村民辨认。” 九阿哥在旁,也顾不得看黑熊了。 人命为重。 进出山林的,都是家里的青壮,也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父亲。 夫妻两个一动,场面就安静下来。 大家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则是望向昨日踩过点的春林,道:“先去看看巢穴那边。” 春林点头,带了九阿哥与舒舒过去,众人也跟着前往。 总共就一百多步的距离,大家说话的功夫就到了。 树洞旁边,有着黑褐色的血迹。 两个熊崽已经猫在树洞里,只有小脑袋还没有完全遮掩住,露着小耳朵。 所有的幼崽都可爱,可眼前大家却是觉得身上发凉。 树洞旁边,有着一个掏空了内脏的尸骸,四肢都没有了,只有个空壳身体,旁边还有半拉脑袋,脸上的鼻子、耳朵、下巴都已经被啃没了,眼睛也剩下两个黑洞,分辨不出五官,后头的头皮因为有头发的缘故,还保留完好,不远处还散落着两截没啃干净的大腿。 九阿哥看直了眼,随即忙拉了舒舒的手,带了颤音道:“别看了,仔细晚上噩梦。” 他的手心湿乎乎的,都是冷汗。 舒舒应了一声,拉着九阿哥退后了几步。 此情此景,验证了他们的猜测,黑熊吃人。 这画面,确实冲击太大,叫人看了难受。 离树洞十几步远了,九阿哥交代额尔赫道:“查看一下破碎的衣服鞋子什么的,回头直接送到总兵衙门,让他们联系县衙,确定遇难人口……” 说到这里,他想起小松的话,又道:“熊崽子也直接杀了吧,吃了人肉了,不能留。” 额尔赫应了,转身去搜查衣服碎片去了。 九阿哥凑到舒舒耳边道:“失策了,行围哪有这么费劲?怪吓人的,幸好春林机敏……” 要不然的话,自己绊倒自己的那个护军,说不得就要挨上一口或者一巴掌,不死也得残。 舒舒小声道:“围场都是骑射,先是远攻,伤的差不多了,长弓手再上,声势就不同,又多是八旗老卒。” 他们今日却是步行上山,以为能凭借着人数占优,结果全都是新手,没有几个见过血的,还真是危险。 九阿哥吐了口气,道:“吓死爷了,后背都是汗。” 舒舒道:“我也动弹不了了,跟被施了定身术似的……” 夫妻两个头碰头地说着小话,在树洞旁边寻找衣服碎片的几个人都站定了。 什么都没有找到。 “树洞里……” 额尔赫猜测道。 两只小熊还没处理,这回富庆上前,一刀一个,直接抹了脖子,将尸体丢出来。 树洞有四尺见方,眼下天光大亮的,看得真切,并没有衣服碎片什么的。 这太稀奇了。 眼下已经是初冬时节,都是穿棉衣的时候。 众人围着剩下的尸体残骸,想要探明身份。 可是脸都啃得差不多了,这怎么辨认? 富庆还没有收刀,眼见着正面看不出什么,就用刀身扒拉,给残躯翻了个面。 跟前头肉皮啃得差不多不同,后头有些好肉。 等到看清楚,大家都傻了眼,露出惊诧来。 尸骸肩膀的位置,已经被啃得露了白骨,可是后腰这一段的皮肉却是完好的。 可能是之前没有翻面的缘故。 那密密麻麻的,都是结痂。 这是鞭子打过的痕迹,抽开了皮肉! 换了其他人遇到这样的尸骸,只能叹气,觉得这个人命不好,生前被抽鞭子,死后还无全尸。 可是眼前这几人都是九皇子府的侍卫跟人口,其中富庆跟高斌两个还晓得发配宁古塔的隆科多之前就住在山下驿站。 “九爷,出大事了……” 富庆额头都是冷汗,小跑着过来,对九阿哥低声禀告道:“那尸骸后头都是鞭痕,瞧这伤口愈合程度,不超过一旬……” 九阿哥听了,没有反应过来。 舒舒在旁,已经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鞭刑本就不常见,是处置八旗特有的,又是这个时间点儿。 遇难者是隆科多!? 九阿哥已经反应过来,露出疑惑望向古北口方向,道:“不对啊,隆科多不是前天下午出关去了?怎么会在山上,又被熊瞎子给掏了?” 这会儿功夫,额尔赫、春林、高斌也过来了。 高斌皱眉道:“是不大对劲,周边一片都看了,连个布头都没有,就像没穿衣服似的……” 额尔赫则是长吁了口气,生出猜测来,道:“或许黑熊没吃人,是从哪里叼了刚埋的尸体过来?” 黑熊不吃死人,这个话不实,它是不吃死了太久的人。 因为鼻子灵敏,所以对腐败的尸骸比较敏感。 眼下是冬天,尸体腐烂的慢,所以吃了也不算稀罕。 春林摇头道:“叼来的时候是活的,或者刚咽气的,要不地上不会那么多血迹。” 九阿哥听着,都觉得后背发凉。 他虽不喜欢隆科多,巴不得隆科多早死,可是也没想过他落到这个境地。 富庆脸色带了严肃,道:“没有衣裳,鞋子,人又伤着,直接丢到黑熊的地头,这是杀人!” 高斌也望向古北口方向,道:“隆科多要是死在这里,那通关的是谁?” 九阿哥冷笑道:“凶手,还有为凶手遮掩的帮凶。” 高斌昨天才去驿站打听过,自然晓得一行人的组成。 宗人府的解差,隆科多一家三口,与佟家长房的管事、护卫十来人。 这凶手,并不难猜。 马车已经出关两天,赫舍里氏母子很是危险。 眼下快马去追还有一丝希望,要是等着京城消息,那母子两个怕是也会步隆科多后尘。 九阿哥心里想着,有了决断,吩咐额尔赫道:“剩下的物件都装好,熊尸也装好,先下山再说。” 成功狩猎了黑熊,可眼下也欢喜不起来。 九阿哥牵着舒舒的手下山,心里也有些没底,道:“要真是隆科多,那赫舍里氏母子也危险,爷想要安排人手去追,可是这点儿人没法分兵,咱们移驻总兵衙门吧?” 隆科多该死,可是妻儿无辜,不该落个惨死关外的下场。 古北口总兵衙门,就在古北口关卡处。 这是边军,没有兵部的调令无法轻动,不过九阿哥却可以将皇子府的侍卫与护军都派出去追踪,再在总兵衙门这里,为护军们补足双骑。 这样的话,追踪出关的马车也有效率。 要不然的话,对方已经出关两天,不大好追了。 舒舒点头道:“爷想的周全,只是往御前的信,爷要往详实了写,然后……别叫富庆跟高斌回京了……” 九阿哥点头道:“好,这回叫额尔赫回京,叫富庆跟着春林,带人手追佟家的马车去……” * 终于这个点完成三更了,打滚求月票。 下一更6月15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不动(第一更求月票) 大家上山的时候,斗志昂然,下山的时候,只有缄默。 九阿哥都蔫耷耷的。 行宫门口,却是有了外客。 密云知县跟古北口总兵都到了,过来给九阿哥请安。 因行宫被九阿哥占用,偏生九阿哥夫妇眼下都不在,两人不好直接进去,就在门口候见。 张廷瓒跟曹曰瑛在外头陪着。 要是昨日九阿哥落个脚,今早就出发,那他们也不用专门过来,可是九阿哥在行宫多驻留了一日,他们身为地方文武,要是再不露面,就过了。 “臣古北口总兵官马进良见过九爷、九福晋……” 先躬身的,是一个年将五旬的将军,身量高大,国字脸,身材魁伟。 这是古北口总兵官马进良,是河西四将孙思克旧部,也是三藩之乱时发家,前几年的平准之战时有过功绩,去年被赐了“骁勇将军”匾额,今年赐了孔雀翎。 “奴才密云知县王清河见过九爷、九福晋……” 这是密云知县,看着三十几岁,听着这称呼,这是出身八旗,应是八旗举人或者八旗进士出身。 九阿哥颔首回礼,对那马进良道:“正要打发人去请将军过来,山上有变故,爷准备带福晋移驻总兵衙门。” 马进良跟密云知县听了,神色都多了紧张。 这是遇到山匪? 地方不平,两人都有责任。 九阿哥不想提方才山上惨状,就指了高斌道:“给马将军与王知县说说山上情形。” 高斌应声,就从昨天下午发现行宫后墙外熊爪印开始,到今早上山围猎,到黑熊击毙后洞穴外的尸体残骸,到那半截满是鞭痕的腰身。 “九爷出门带了护军五十人,侍卫三人,要分人手回京,还要分兵出关追佟家的马车,行宫护卫人手不足,九爷就打算暂驻总兵衙门,等着御前消息……” 马进良与密云知县都安静了。 九阿哥望向马进良,道:“还要跟马将军借几十匹马,再借些干粮,让他们一会儿就出关。” 马进良躬身道:“遵九爷吩咐,只是总兵衙门狭小,怕是不如行宫便宜,若是九爷允许,臣拨两百镇标过来护卫行宫?” 镇标,是总兵亲兵。 九阿哥点头道:“如此也好。” 密云知县在旁,有些手足无措。 实没有想到辖区不仅有黑熊为祸害,还疑似牵扯到皇亲国戚的性命。 九阿哥瞥了密云知县一眼,道:“此事还要等御前查证,你晓得此事就行了,不许外泄,爷跟福晋要在行宫逗留几日,你安排两个差役,带爷这边的管事去补充供给……” “嗻……” 密云知县应着,心里松了口气。 被使唤就好,到时候御前来人,眼见着自己侍奉九阿哥恭谨,应该也会高抬贵手,不会让自己跟着顶缸。 张廷瓒跟曹曰瑛都听傻了。 实在想不到,就是上山打个猎,怎么还能拥有这样惊变。 九阿哥无心待客,就实话实说道:“爷要往御前写折子,马将军跟王知县请自便。” 两人躬送九阿哥离开,而后各有安排。 马进良安排两百亲兵带了马匹跟炒米过来。 富庆跟春林两个,随后就带了三十护军,一人双骑,出关去了。 密云知县安排了兄弟带了捕头与主薄过来,带了高斌去采买物资。 九阿哥这里,将今日猎熊事情完完全全写了一遍,而后交给了额尔赫。 额尔赫带了两人快马回京,曹顺带了十个护军,押送装着熊尸与残骸的两辆马车回京。 一拨一拨的人离开,之前一行八十来号人,此时剩下不到一半,六十青壮,散出去大半。 九阿哥带了舒舒坐在上首,张廷瓒、曹曰瑛跟小姜太医也都在座。 小姜太医,就是这次皇子出巡的随从太医,是老姜太医的孙子,姜太医的侄儿。 他方才奉命查看了尸骸上的皮肉,眼见脸色还青白着,没有缓过来。 张廷瓒看着九阿哥道:“若是如九爷猜测,御前多半会派人过来,到时候九爷还要继续出关么?” 九阿哥毫不犹豫道:“当然出了,耽搁两日就行了,还要改了行程?” 真是没有那交情,也没有那个必要。 即便确定死无全尸的是隆科多,也轮不到他披麻戴孝。 张廷瓒犹豫了一下,道:“皇上怕是不安心,九爷就带这些人口出关……” 九阿哥皱眉,他也想到此处。 可是皇子府的人手就没配齐,要不然的话,贝勒府规制就是一百护军。 九阿哥带了烦躁,道:“那怎么办?爷再上折子请旨,调上三旗护军过来?” 张廷瓒没有立时应答,而是望向曹曰瑛。 曹曰瑛想了想,道:“九爷方才已经上了折子,等着御前消息就是,说不得皇上会有安排。” 到时候是拨护军过来,或是命古北口总兵安排官兵护送。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那爷就不操心了,等着汗阿玛安排吧!” 等到回了屋子里,九阿哥拉着舒舒小声道:“汗阿玛会让咱们回去么?” 他有些不放心了。 虽说今天吓了一大跳,可是他还是不想改变行程。 舒舒想了想,道:“应该不会明令要求,多半还是会让爷自决。” 要是死了是没有问罪的隆科多,表叔兼舅舅遇难,九阿哥该停了行程回京,跟着一起彻查此事;可是死的是问罪的隆科多,份量就没有那么重了。 九阿哥松了口气,道:“那就好,爷也不想回去,卷进去,没好事儿。” 要是真如他们猜测的,是佟家的管事动的手,那幕后主使除了鄂伦岱,再没有旁人。 九阿哥这样想着,发现了不对之处。 他看着舒舒道:“如果有人使坏,收买了佟家管事呢?” 那不就是一石二鸟么? 除了除去隆科多,还陷害了鄂伦岱。 舒舒点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九阿哥猜测道:“不知道伸手的是哪个,上三旗就这么些人家,这家势力弱了,其他人家就强了,此消彼长的。” 舒舒没有应声,而是望向东北方向。 康熙这样抬举佟家,再恼也只是压下一房,恩典给了另外一房。 不会两房都压下的。 要是鄂伦岱有了残害堂兄弟的罪名,那按例就要夺爵。 他身上的承恩公来源自孝康章皇后,这爵位不是他自己的,就要转支,落到佟国维那边。 舒舒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只想到外人攻讦算计,争权夺利,压根想不到世家大族,多是乱从内生。 父杀子么? 人心之恶,莫过于是。 不过也只是猜测罢了,没有实证证明,也没有实证排除,还是要等御前的人调查。 舒舒就是觉得有些飘飘然,如坠梦中。 她简单梳洗了,就在炕上歪了,靠着扶枕,一个字也不想说。 隆科多就这样没了,那二十年后的九门提督是哪个? 到时候会影响皇帝之位的归属么? 四阿哥这里,跟九阿哥早已改善了关系,往后他们跟着躺赢就行,一个亲王跑不了。 可要是有变动,他们也要多做准备。 年羹尧还在翰林院做庶吉士,这个历史走向倒是没有变化。 九阿哥在旁,见着舒舒神色怔忪,关切道:“吓到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点点头道:“是有些不自在,叫太医熬着安神药吧,省得晚上睡不着……” 九阿哥点头,立时吩咐核桃下去传话。 九阿哥抚着舒舒的肩膀,道:“别怕,也别想这些,想想旁的,到了热河,咱们不围猎这些大家伙了,咱们射狐狸去,现在的狐狸皮子最好。” “嗯。” 舒舒应着,道:“那边挨着草原,狼应该也不少,到时候也猎狼,做些狼皮褥子,孝敬长辈们。” “都行。”九阿哥道。 夫妻两个想要淡化影响,可到底被影响了。 中午的时候,舒舒没有叫上肉,除了小米粥,就上了一盘鸡蛋卷,几样现成的小咸菜,其他都没有让上。 * 今早大家辰初就上山了,差不到辰初二刻就结束狩猎。 额尔赫带着两个护军出发的时候是辰正,也是一人双骑,快马回京。 这里距离京城二百二十里,快马奔驰了三个时辰,到了未正时分,额尔赫就到了神武门。 听说是奉九阿哥之命,请求陛见,神武门轮值的参领也是无语。 九阿哥出京拢共就三、四天,这都打发两拨人回来了! 难道是知晓了御史衙门弹劾之事? 那消息也太快了,弹劾不是昨天的事情么? 即便腹诽,他也只能往当值的内大臣处禀告,再由内大臣报到乾清宫。 康熙正午后小憩醒过来,听到九阿哥打发人来朝见,不由意外,道:“不是送东西么?” 眼下应该到密云了,密云挨着山,有不少山货,坚果蜜饯之类。 梁九功道:“侍卫处禀告,来的是皇子府二等侍卫额尔赫,并无夹带。” 康熙一时也猜不到缘故,点头道:“传吧!” 等到额尔赫进来,康熙就察觉到不同。 额尔赫有些狼狈,站在那里双腿也打颤,这是在马上太久,没有下马的缘故。 额尔赫跪下请安,而后掏出了折子,道:“奴才奉九爷之命回京,将折子面呈皇上。” 他神色肃穆,康熙也多了一丝凝重,颔首示意梁九功接了折子。 既是要亲呈折子,那就是其中有私密事,不好叫旁人看到。 厚厚的折子,笔迹却有些凌乱。 康熙本还嫌弃这字体难看,言语太啰嗦,可是看到最后却是嘴唇绷着一条线,恨不得九阿哥再写得详实些。 他望向额尔赫,呼吸多了沉重,道:“确定是隆科多么?” 额尔赫摇头道:“因不好惊动地方,还没有叫仵作检验尸体,眼下还在路上,估摸着明天下午能到京城……”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请旨(第二更求月票) 虽说九阿哥折子上仔细讲了狩猎事宜,可康熙还是跟额尔赫问了一遍。 “谁发现的熊印记?” “为什么滞留一日专门猎熊?” “是九阿哥布置行围?” “九福晋跟着上山了?” “可有惊险之处,是否有人员伤亡?” 额尔赫出来之前,九阿哥已经叮嘱他,如实禀告即可,福晋狩猎之事也无须瞒着。 因此他就一条一条答了。 “九阿哥跟九福晋看到尸骸了?” “是否受惊?” 康熙继续问道。 额尔赫就想着两人的反应,老实回道:“看到了,九爷就带着九福晋退到一边了,九爷似担心福晋受惊,在旁劝慰……” 康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虽说隆科多桀骜不争气,可也是嫡亲表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除了衣服鞋袜不见,其他物件也没有,头绳或是其他?” 康熙接着问道。 他倒是盼着虚惊一场,葬身熊腹的是另一个挨了鞭刑的旗人。 额尔赫摇头道:“奴才跟富庆、春林仔细搜寻过了,什么也没有……” 所以他们才笃定这不是简单的意外。 要是单单的遇熊事件,不可能寸缕皆无。 康熙想着九阿哥信中所说之事,安排了富庆跟春林带护军去追踪佟家马车。 他不由皱眉,就算隆科多真的遇险,赫舍里氏母子处境不妙,可是九阿哥的安排也不妥当。 谁也比不得九阿哥金贵。 富庆身手寻常,带人追踪就好了。 春林既是身手不错,有猎熊之力,就该留在身边,以九阿哥安全为要。 结果九阿哥将人都散出去了,身边就留了十来个护军。 这顶什么用? 即便有镇标两百,那也是旁人的兵,倒是用着安心,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他的脑子里想的飞快。 要是事情真是如此,被熊吃了的真是隆科多,那佟家的管事跟护卫都不清白,就是这幕后真凶,还真说不好。 佟家人有可能,上三旗其他人家也有可能。 倒是不好动用内大臣跟侍卫处,上三旗这些人家也都是联络有亲的,事情还没查明白,就让他们晓得此事,容易引得议论纷纷,或是出手遮掩痕迹。 估计设下此局的人也没想到此事会被揭开。 他们应该是计划“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按照失踪来做定论。 结果九阿哥刚好途经,黑熊又有两个熊崽子,正是需要囤积猎物的时候。 他看着梁九功吩咐道:“传七贝勒!” 梁九功应着,到了外间,吩咐小太监往銮仪卫值房去。 乾清宫里,康熙放下此事,问起额尔赫九阿哥这几日行程。 额尔赫就如实说了,第一日宿昌平,九阿哥带了九福晋去了别院暖房摘菜;第二日宿怀柔,夫妻两个在行宫不出,不过高斌跟曹顺两人去红螺寺附近提了两桶虹鳟鱼;第三日宿密云,行宫的草料跟黄豆不足,在驿站挪用了草料跟黄豆。 本打算今早就出关,结果春林带人查看行宫防务时,发现了熊爪印,并且在熊粪便中发现了骨头渣子。 九爷心慈,才有了今早的围猎。 康熙不置可否,等到额尔赫说完,七阿哥已经得了传话,过来陛见。 康熙就简单说了密云变故之事,道:“你点二百护军,即刻出京,去密云接手此事,所带人手,分一百给九阿哥。” 七阿哥没有立时应声,而是看了额尔赫一眼,道:“汗阿玛,熊尸跟遗骸明日抵京,那儿子过去密云,是查佟家人?” 康熙点头,道:“若是富庆等人没有追回佟家马车,那就是有了变故,你直接带人去盛京,将佟家人拘押回来;若是追回佟家马车,那你将一干人等带回京城候审。” 他心中已经尽信了。 九阿哥年岁虽小,可不是信口开河的性子,又是关系重大。 剩下的,就是要查清缘故。 他眼里发寒。 七阿哥应了,就要退下去。 额尔赫在旁,不由着急道:“皇上,奴才跟七爷一起回吧,防着九爷身边没人使唤。” 康熙晓得他今日已经疾驰二百多里,再折腾回去,人怕是熬不住。 他摇头道:“不必,等明日曹顺到了,朕还有话要问,到时候你们再一起折返。” 要确定尸骸身份,是不是隆科多的,也要告诉九阿哥一声。 额尔赫得了吩咐,才不想着去密云之事,从御前退了下来。 他心里盘算着曹顺的速度,今天早上,两人差不多同时从密云行宫出发。 区别是,自己奔驰南下,曹顺那边跟着马车,速度就慢了。 今晚关城门之前是来不及了。 自己在御前说的是明天下午,是给曹顺留了余地。 可是驿站换马,也走夜路的话,子时之前就能到城门外,明天开城门时,就能到了。 出了神武门的时候,额尔赫就见两个面熟的人候着,是他阿玛福善身边的老人。 今日福善不在宫里当值,可是也得了宫里消息,晓得额尔赫回京陛见。 他打发人过来,是想要让儿子回家。 额尔赫听两人说了来意,摇头道:“我身上背着差事回来的,暂时不方便回家,要是阿玛问起,就说过几日阿玛就应该晓得了。” 当差有当差的规矩,那就是要学会闭嘴。 眼下还没有明确结果,此事他不好对外说,可要是回家的话,当面应对阿玛追问,他怕就算自己闭嘴,也被看出什么。 那两个长随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一人道:“那您什么时候回家?” 额尔赫摇头道:“要些阵子了,明日说不得我还要出京。” 那两人离开。 额尔赫直接回了皇子府后的配院。 走到门口,他脸上带了苦笑。 回家? 不是已经分家了么? 老宅是阿玛、额涅的家,是兄嫂跟侄儿的家,却不是自己的家。 因侄儿清退了侍卫,自家还丢了侍卫缺,嫂子视他为仇人,觉得是他动的手脚。 过年时,就是一场热闹。 兄嫂有自己算计,他并不难过,可是额涅没有拦着,任由他们发难,冷嘲热讽的,他是真伤心了。 后头还是桂珍出面,将他们一家三口都骂了一顿,夫妻两个这大半年再没有回过老宅。 门口紧闭着,额尔赫伸手叫开门。 见是他回来了,门房往里传话。 二进的小院,前头的动静,直接传到正房。 桂珍正思量,什么人不请自来,才下午来做客,就见到有人挑门帘进门,正是风尘仆仆的额尔赫。 “爷……” 桂珍差点跳起来。 额尔赫道:“叫人烧水,一身土……” 清早上山的时候,沾了半身露水,又骑了半天马,还真是卷了一头一脸的沙子,身上看着也不干净。 桂珍忙叫人吩咐。 额尔赫一屁股在炕边坐了,双腿还在不停地打颤…… * 宫里又哪里有秘密呢? 九皇子府的侍卫陛见,随后七阿哥带了护军出京。 黄昏时分,这消息就差不多传开了。 因九阿哥不在,十阿哥那边也开始怠工。 每天就在宗人府半天,中午的时候就回皇子府。 因此他的消息,就比其他人迟了一步。 是十二阿哥打发人过来,说了大概,十阿哥才晓得此事。 十阿哥关心则乱,直接就往宫里来了。 等到进了地安门,他脑子已经冷静下来。 九哥应该没事,有九嫂在,眼下应该也没有出关,即便出关,身后就是古北口总兵衙门。 关键是,真要是九哥有变故,那指定会安排五哥或他跟着前往。 十二阿哥打发人出宫,他这样急匆匆地入皇城,都在旁人眼中。 不能掉头了,就只能往前。 他有入宫的牌子,就直接从神武门入宫,到了乾清宫外。 五阿哥距离宫里更近,已经先到一步,正在门口候着。 见了十阿哥过来,五阿哥急切道:“你也听说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十阿哥道:“弟弟也不晓得详细,就是听说九哥打发人回京调人手……” 兄弟两正说着,梁九功进来,道:“五爷,十爷,皇上传呢。” 五阿哥点头,跟着梁九功进去。 十阿哥也赶紧跟上。 西暖阁中,地龙已经烧起来,温暖如春。 康熙穿着灰色袍子,正准备用晚点。 桌子上有什锦素烧麦、小米窝头,还有四道小菜,木耳炒山药、溜白菜、清炒玉兰片跟清炒菠菜。 只是他还没有提筷子。 “汗阿玛,是……九阿哥那边遇到什么事了么?” 五阿哥给康熙请了安,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眼见着他惶惶模样,康熙没有回答,而是望向十阿哥,就见十阿哥也是满脸不安。 他不由皱眉,摇头道:“听风就是雨,九阿哥没事!” 五阿哥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道:“就带几十号人出远门,真叫人不放心,没事儿就好。” 十阿哥听了,脸上的不安也少了几分。 关于随行人口这里,之前他还真没想太多。 一路官道,中间还有好几处驻军,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不在跟前看着,消息也不灵通,就难免叫人胡思乱想。 十阿哥就直接道:“汗阿玛,儿子也闲着,请旨出京,护卫九哥去关外!” 五阿哥听了,不由心动,道:“汗阿玛,儿子也请旨,九阿哥与十阿哥还小,身边也要个大人看着……”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聚集(第三更求月票) “胡闹!” 康熙呵斥道:“本也没有什么事,你们凑什么热闹,安生待着!” 七阿哥出发,都引人猜测,再惊动两个皇子,还不知旁人编排出什么来。 五阿哥道:“汗阿玛,那九阿哥到底怎么了?好好的,打发人快马回京做什么?” 十阿哥挺着脖子,看着康熙,也是准备刨根问底的模样。 康熙越发觉得堵心了。 五阿哥还好意思说旁人小,他自己就没有个稳重模样,也不晓得用脑子想想,真要是九阿哥有事情,怎么会没有传他过来。 还有十阿哥这里,平日不声不响的,不叫人操心,但凡涉及到九阿哥,行事就失了分寸。 同样是皇子阿哥,哪有一个出外差,还要另一人专门护卫的? 论起身份来,还是十阿哥身份更高些。 眼见着两人忧心忡忡的,要是不探问个究竟还要折腾,康熙就简单说了情况。 五阿哥瞪大了眼睛,露出几分后怕来,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颊。 虽说跟最早的伤痕相比浅了许多,没有那么明显了,可是当时的惊悚与疼痛还记忆犹新。 仿佛鼻端还环绕着熊嘴里的腥臭,眼前就是锋利的熊爪尖。 十阿哥脸上也泛白,越发不放心,看着康熙道:“吃人熊?!九哥身边多是新兵,没几个能用的……” 康熙看了十阿哥一眼,就听进去熊,对隆科多许是丧身熊口之事全不在意。 不过十阿哥素来如此,除了跟九阿哥形影不离之外,对其他人都很冷情。 八阿哥与九阿哥疏离决裂,其中不乏十阿哥推波助澜的缘故。 五阿哥则是在惊惧之下,醒过神来,摸了下胳膊。 熊吃人,他汗毛都起来了。 他忙道:“汗阿玛,秋冬时节,野外食物少了,野兽凶猛,这太危险了,要不就让九阿哥回京吧,有什么差事明年开春再出门好了!” 十阿哥没有附和。 隆科多真要被谋害,接下来京城又要起风波,九哥不在也好。 康熙看出五阿哥是真担心九阿哥,道:“放心,七阿哥带了护军过去,会分一百人给九阿哥。” 五阿哥听了,心里做了个加法,将一百护军跟皇子府的人手算在一处,不到两百人。 听着不多,不过应该够用了吧? 汗阿玛早年出门,随扈侍卫、护军也就是二、三百人。 护军这里,选拔的标准就差些,不如宫里侍卫。 他心里有些不足,脸上就带了出来。 康熙无奈道:“加一百人不少了!” 可以加更多人手,那样的话,供给会出问题,就要搅合得地方不安生。 五阿哥老实道:“人头不少,可是不如侍卫当用。” 就算要安排一百人跟着扈从,不是当两什侍卫,八十护军么? 康熙没有解释什么,只叮嘱道:“是不是隆科多还没有定论,你们心里有数就好,不要跟外人提及此事。” 兄弟两人齐声应了,从御前退下来。 乾清门外,四阿哥与十二阿哥正在说话。 十二阿哥是得了消息,晓得十阿哥入宫陛见,在这里专门候着十阿哥出来。 四阿哥这里则是才从户部出来,听人说了九阿哥的事,有些不放心,也想要来陛见,听说五阿哥跟十阿哥进去了,就没有再往前走,在这里跟十二阿哥一起等两人出来。 眼见着两人神色都有些凝重,四阿哥与十二阿哥也都止了话音。 “九阿哥怎么了?” 四阿哥看着五阿哥问道。 五阿哥的嘴巴张了张,又闭上,想了康熙的叮嘱。 不要跟外人提及此事。 咦? 不要跟外人提及此事? 四哥不是外人,是自己人呢! 他就低声说了刚才御前听到的消息,隆科多疑似丧身熊口,尸骨不全。 十阿哥随后补充了一下时间跟地点。 今早发现的,地点是密云行宫后山,发现的人是九阿哥夫妇与皇子府上山猎熊的众侍卫、护军。 十二阿哥听了,神色带了轻松。 他还以为是九哥的事情,既是旁人的事情,那与他也不相干,不用惦记。 四阿哥则是陷入矛盾。 这么多人亲眼目睹,指定是有确定缘故,才会指认隆科多,惊动御前。 可隆科多是佟家二房下一代顶梁柱,即便眼下犯了错处,挨了惩处,也未尝没有翻身的一日。 这就丧身熊口了? 他虽受了孝懿皇后的养恩,可是佟家人并不怎么亲近他这个“景仁宫大阿哥”,只有隆科多,这些年来始终跟他保持亲近。 往后佟家那边,就失了联系? 他想到了补熙,不由怔住。 此消彼长,佟家二房怕是真要沉了。 兄弟两个反应不同,远处就传来脚步声。 是大阿哥与三阿哥联袂而来。 大阿哥这里,是跟五阿哥想到一处去了,担心九阿哥年岁小,一人出门在外不安生。 至于御前安排七阿哥出京,他心中也有微词。 七阿哥年岁也不大,还有不方便处,皇父要使唤儿子过去接九阿哥回来,不是当打发自己这个长子么? 三阿哥这里,更多的是好奇。 他并不怎么担心九阿哥。 两口子出门,九阿哥能方人,舒舒则是运势逼人,真要是遇到麻烦,那也是旁人的麻烦。 除非两人内讧,否则两人吃不了亏。 三阿哥想起了八阿哥最近有外宅之事,就生出几分坏心的猜测。 难道是九阿哥出门的时候不老实,偷吃了,引得舒舒河东狮吼? 真要是两口子内讧,那老九的运势是不是也跟着破了? 往后,就不用惦记着老九方人了吧? 他按耐不住好奇之心,就过来看热闹,正好与大阿哥碰个正着,就结伴入宫。 眼见着这边凑了四个皇子,大阿哥更不放心,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端?惊马,还是山石?” 他在皇子中年岁最大,出外差的次数最多,也晓得行车走马三分险的道理。 四阿哥还想着要不要告诉两人,五阿哥已经叭叭地将事情又说了一遍。 这回没让十阿哥补充,他自己将十阿哥刚才补充的几条也说了。 大阿哥与三阿哥听了,兄弟两个对视了一眼。 旁人不晓得,他们兄弟却是晓得鄂伦岱安排人去宗人府“打点”之事。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十阿哥。 当时宗人府院子里行鞭刑的时候,十阿哥也在。 这是鄂伦岱不死心? 太明目张胆了吧? 十阿哥神色有些暴躁,见两位哥哥看过来,他就带了不快道:“真是晦气,也不晓得死远些,指定吓到九哥了!” 大阿哥带了不赞成道:“少说两句!” 不管尸骸是不是隆科多,人死为大,这样说都过于刻薄。 四阿哥看着十阿哥,也跟着皱眉道:“稍安勿躁,有太医跟着,还有张廷瓒跟曹曰瑛两位老成人,不必杞人忧天。” 十阿哥想了想两人品格行事,皱眉道:“汗阿玛怎么选的人?一个是书呆子,另一个也是书呆子,别说服侍九哥,说不得还得让九哥操心他们……” 这话说的不恭敬,大阿哥刚想要说两句,就见箭亭方向跑过来两个人。 想着十四阿哥的大嘴巴,大阿哥忙吩咐道:“先别告诉十四阿哥!” 话音刚落,十四阿哥已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歪头看着大阿哥,道:“大哥说我什么呢?” 大阿哥一时卡壳。 三阿哥在旁道:“说你肯定羡慕你九哥呢,你九哥今早在密云行围,猎杀三头黑熊,要敬上!” “三头熊?!” 十四阿哥听了,差点跳起来:“那指定不是九哥猎的,九哥哪里能拉弓,肯定是九嫂出手了!” 这话中有贬低九阿哥之意,五阿哥不爱听,道:“怎么就不是九阿哥猎的?他掌围就是了,几十号人,也不用他亲自动手。” 十四阿哥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后悔道:“早晓得九哥出门好了,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他满脑子都是狩猎那些事,也没有想过三阿哥会扯谎,尽信了。 十三阿哥站在他旁边,看着大家神色,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要真是如此,下午传出来的话就会实打实的内容,七哥也没有必要带二百人出京。 事情不小,十二阿哥都露面了。 只是三阿哥既扯谎,旁人也没有揭穿,那就是不想说。 可是九哥到底怎么了? 四阿哥察觉到十三阿哥的担心,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看五阿哥。 十三阿哥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神色松弛,正在跟大阿哥说话,道:“三头熊,也不知道多大,不是骑射,步射应对,很是勇猛!” 大阿哥也是遭遇过熊的,晓得常人面对的时候别说搏击,估计动也不敢动。 他点头道:“九阿哥府上还是有当用的人,不错。” 十三阿哥的心,立时定了。 或许有些不方便对外说的事情,可是五哥如此反应,那说明九哥那边确实没有什么难处。 四贝勒跟九皇子府中间就隔着八贝子,这两年也常过去的,对于九皇子府的人手也比较熟。 他排除了额尔赫跟富庆,晓得这主力应该是春林。 这也算是名师出高徒了。 黑山如今挂在兵部,负责操练人手,试用新弓。 那可是身高六尺的猛士。 只是年岁大了,将五旬的人,可惜了了。 要是春林能有他师父的本事,那往后九皇子府也能多个当用的人。 乾清宫,西暖阁。 八位皇子聚集乾清门,自然有人将消息报到御前。 康熙有些意外,随后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他抚额,等着儿子们来陛见,寻思着到时候少不得又要啰嗦一遭。 结果等到屋子里光线幽暗,掌灯时节,还没有动静。 他吩咐梁九功,道:“去瞧瞧怎么回事儿……” 梁九功应声下去,到了乾清门,结果一个阿哥都没见着。 他问了旁边的侍卫几句话,晓得皇子们在一刻钟前就散了,回阿哥所的回阿哥所,出宫的出宫。 梁九功小跑着回来,禀道:“皇上,阿哥们在乾清门说了半刻钟话就散了。” 康熙听了,嘴角抽了抽。 有十四阿哥在里头,还真叫人不放心,希望几个大的有分寸,晓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 密云行宫,前院正房。 这里是行宫,他们即便是皇子与皇子福晋,也没有资格入住正院,昨天就直接安置在前院。 下午,夫妻两个哪里也没动,就在院子里溜达溜达。 晚饭又糊弄了一顿,而后一人灌了一碗安神汤躺下…… * 打滚求月票,下一更6月16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目睹(第一更求月票) 屋子里漆黑一片,屋子外头风声鹤唳。 在呜咽的风声中,还夹杂着野兽的嚎叫声,平添了几分阴森。 九阿哥喝了药,眼皮子发沉,可是脑子却十分清明,告诫自己不要去想,可是那没有了五官的脑袋还是清晰地烙刻在脑子里。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担心舒舒也害怕,使劲地抬起胳膊,搭在舒舒腰上。 舒舒睁着眼睛,看着帐子顶,在捋时间线。 历史上康熙与太子的关系转变节点总共有两次。 一次就是康熙二十九年,乌兰布统之战前夕,康熙重病,太子亲往军中探看,面无关切。 一次是在康熙四十二年,索额图问罪,太子失了索额图这个最大的臂助。 二十九年那个,早已经过去。 至于四十二年这个,没有了。 索额图提前四年下台,对太子来说不算坏事,父子之间的矛盾还没有摆在明面。 隆科多也谢幕了,四阿哥好像也失去了最大的臂助。 旁人有机会么? 她正琢磨着,九阿哥的胳膊已经搭在她腰上,还使劲地将她往怀里揽了揽。 眼见着九阿哥呼吸不大对,舒舒也回抱过去,拍了拍九阿哥的后背。 胆小些好,这是对生命的敬畏。 他们这样的身份,数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要是失了对生命的敬畏,不是好事。 九阿哥只觉得怀里一软,鼻子边萦绕的是熟悉的玉兰花香。 他的惊恐不安都消退下去,脑子里是个没有留头的小姑娘,跟尼固珠似的,胳膊似藕节,穿着红彤彤的,眼睛提溜乱转。 咦? 好像是骑了一匹黑马驹奔驰…… 不是马,是黑熊,一头小黑熊,跟大狗那么大…… 九阿哥惊的不行,半响合不上嘴,又觉得好可爱,想要掐掐她的小胖脸…… * “哒哒哒哒……” 午夜时分,马蹄声十分清脆,传得也很是悠远。 等到近前,又有车轮声在里头。 曹顺嘴唇干裂,舔了一下,翻身下马。 远远地传来鼓声,四更了。 安定门外,两侧都是营房,是前几年八旗旗丁缺屋子,扩建出来的。 有那脑子伶俐的,将挨着官道把边的屋子赁出去,就有小买卖人接手,开了一家面馆,是给隔在城门外的人歇脚垫巴的。 曹顺一行就策马过去,进了面馆。 一间半的门脸房,五、六张桌,曹顺带了两个长随、十个护军、两个车夫进来,屋子里就满满登登。 老板兼小二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见状忙道:“诸位爷是吃面?店里是打卤面跟汤面,还有小菜猪头肉跟卤肥肠、豆腐干、酱黄豆……” 曹顺看了大家一眼,今天都在路上,就中间在驿站喂马的时候吃了几口炒米,早就饿过劲儿了。 “一人一碗打卤面一碗汤面,你提的吃食每桌都来一份……” 老板应着,立时擦了桌子请大家坐了,自己往后厨下单去了。 曹顺带了一个什长同坐,他两个长随跟两个车夫坐在铺子门口,方便盯着外头的马车跟马匹。 剩下九个护军,则是分三桌坐了。 虽然大家没有快马疾驰,要配合着马车的速度,可是却比快马还累,因为骑马的时间太长了…… * 寅正一刻,城门开了。 曹顺吩咐护军留在外头,守着马车,他带了两个长随,单独进城。 这是没有法子之事。 要只是熊尸,无碍,可有尸骸,这个就要请旨才能进城。 否则按照规定,内城军民百姓死在外头,遗骸不许进城,要在城外发丧。 得了皇上恩旨,准灵柩回城的功勋除外。 他这边刚进城,前头就有人提着灯笼候着。 是额尔赫来了。 曹顺性子谨慎妥帖,额尔赫猜他会守在城门外等着进城,就在这里等着了。 “皇上早上要听政,要见昨天翻牌子的官员,估摸着要巳初以后才得空……” 两人骑马往皇城去,额尔赫跟曹顺说着。 曹顺有些紧张,他见过圣驾,可是当时在江南,跟着大伯,皇上看着也温煦。 眼下自己成了报丧鸟了,很是不讨喜。 额尔赫带了曹顺,进了皇城,直接到了西华门外,见了当值的护军参领,请往乾清宫通传。 这是九阿哥打发回来的人手,关乎九阿哥的猜测正热门。 那参领没有耽搁,直接往乾清宫去了。 消息就归拢到梁九功这里。 圣驾已经准备听政,梁九功也没有机会禀告。 等到康熙在乾清门听政回来,坐下吃茶,准备传侯见的官员,梁九功才得了空,说了额尔赫跟曹顺在西华门外候见之事。 康熙没有应声,而是沉默了一会儿,道:“传赵昌……”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赵昌过来了。 康熙就提笔写了手谕,盖了印章,递给赵昌道:“允曹顺护送之马车入城,直接送到景山后殿,传慎刑司仵作前往验看。” 赵昌躬身应了,退下去,往西华门方向去了。 康熙坐在炕上,看着手边今早要见的官员,佟姓官员就有两人,一人陛见,一人陛辞。 这两人都是出身汉军正蓝旗,是鄂伦岱的族亲。 康熙面无表情,放下了手中的名单,示意梁九功传人进来。 陛见的多是初为正五品以上的京官,陛辞的,则是外放的临土亲民官。 因为佟姓,康熙对那两人很是留心,发现一个是户部郎中,一个是江南的知州,都是肥缺。 他不置可否,看不出喜怒来,按照职位不同,询问了几句,国语汉语也转换着来。 没有太露怯的,看着成色都可,他就勉励两句,叫跪安了。 只是等到看完一圈人,他的视线还是落在名单册子上。 他还没有老糊涂,这佟家算是大姓了,八旗都有分布,不都是两家承恩公府的族人。 可是近些年补缺的佟姓子弟中,还是镶黄旗跟正蓝旗更多些,这就是承恩公的本家跟堂亲近支。 这样的局面,早年康熙乐见其成,并且也是他一手造成。 眼下,他觉得可以止住了。 他跟舒舒想到一起去了,觉得隆科多要是真的横死,那多半是“内斗”。 这个“内”的范围不是很大,许是比想象中的更小。 骨肉相残,这也更让人齿冷与心寒。 * 西华门外,额尔赫跟曹顺等到了赵昌。 既有皇上旨意,两人自是没话说,带着赵昌折返到安定门外,将两辆马车顺利带入内城。 当值的城门校,压根就没有机会揭开马车帘。 这么神秘兮兮的东西,连夜送回京城,又是御前来人接应…… 是藏了两个绝色大美人? 事涉御前,大家不敢明目张胆的讨论,却是少不得窃窃私语…… 赵昌一行,走地安门,直接将马车赶到景山后殿。 这里是宫里妃嫔重病不治时奉安之所,平日里空荡荡的,只有些老太监值守。 慎刑司下两个仵作,已经听了传信,在这里候着。 如今天冷,眼见着要上冻的时候,所以熊尸也好,尸体残骸也好,都没有腐败。 只是能查的东西并不多,有五官啃没了的头颅一枚,上半截躯干一截,一截啃光了皮肉的小腿骨,还有一截臂骨。 仵作仔细查看着,先从最好分辨的躯干看起,按照表皮伤势看,确实是鞭刑的痕迹。 鞭刑有等级,二十五下,五十下,七十五下,八十下,九十下,一百下。 实际上,五十鞭以上的时候很少,因为多是准赎买。 按照仵作的验看,这样密集的疤痕,又是这种还没有愈合好的样子,鞭刑在五十以上,时间不超过一旬。 所以只要查询京畿各八旗衙门,一旬之内行鞭刑的人,就能统计出人口来。 因为有一截完整的小腿骨,仵作也估算了一下亡者的身高,不是矮小之辈,大概在五尺二寸到五尺五寸中间。 骨头已经长成,很是密实,还没有蜂孔,这是青壮的骨头,年岁在二十岁左右到五十岁中间。 接下来看头发,头皮干净,不油腻,看着清洁,家境良好,沐浴方便。 真要是窘迫人家,冬天洗澡不方便,头发上就会油腻了。 再仔细看五官位置,确定眉骨位置,有了一个闭眼的简单图纸。 再一寸一寸查骨头,头骨后头,有不正常的裂痕,似用钝器砸过。 再查剩下的腿骨跟臂骨。 腿骨看着平顺光滑,臂骨上却有断裂还没有完全愈合的地方,生前曾负伤。 两个仵作,是父子二人,年长的边查看边说,年轻的拿了本子记录。 额尔赫跟曹顺一起,站在赵昌旁边,亲眼见证此事。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是对视了一眼,生出忐忑来。 事到如今,他们还真担心这个不是隆科多。 要是那样的话,他们九爷行事就有些大惊小怪,显得遇到事情不稳重。 与其是九爷误判,他们还是希望这就是隆科多。 只是眼下的证据还不能砸实。 推测出来的描像,要说像隆科多,有两、三分像;要说不像隆科多,也真能挑出不同来。 至于家境良好,这个也不能笃定就是隆科多。 八旗铁杆庄稼,还爱个面子,这冬天洗澡也不算什么稀罕的。 手臂受伤这个,他们两个没有听说过,就是觉得要是隆科多受伤,估计御前会怜惜,不会逼着这个时候出京。 不过要是没有其他失踪人口,那还是隆科多的可能性更大些。 因为旗人不得随便出驻地。 京旗也不例外。 屋子里安静下,仵作已经割开头骨脖颈残留的一块皮肉,看里头的凝血情况。 这个能够推敲死亡时间。 “超过三天……” 老仵作说着辨认的依据,一条一条的,交代儿子记录。 赵昌望向额尔赫。 额尔赫仔细想了想,道:“按照驿丞的说辞,佟家一行是初一到密云驿站,初五中午离开,古北口关卡那边的记录跟这个对上了,是初五下午未正初刻出关,总共是十五人,其中妇女一人,童子一人,青壮十五人……” 正说着,门口有了动静。 众人都望向门口,康熙穿着常服,在几位太监、侍卫的簇拥下进来了……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安排(第二更求月票)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随后大家就跪了,赵昌除外,只躬身退到一旁。 康熙的目光落在屋子当中的条桌上。 他不是深宫天子,也见过尸骸,可是这样的残尸,却是头一回见。 他上前两步,目光落在狼藉的头骨上,想要透过五官辨别相貌,可实在辨别不出。 他看到年轻仵作手中的册子,示意梁九功呈上来,将上面的记录仔细看了。 没有实证能证明身份,有几条都有嫌疑,可通过尸检,也无法确定这尸骸就是隆科多的。 如果是佟家的马车里没人,那十有八九就是了。 剩下一二…… 康熙望向赵昌。 赵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来,双手呈上,道:“皇上,这是奴才去宗人府静室里翻出来的。” 隆科多在宗人府静室里关了四天,会梳头洗脸,也会掉头发。 等到梁九功接了,赵昌就又拿出另外一个纸包,道:“这里奴才在佟宅李氏房中搜集的头发。” 昨天下午康熙就得了消息,也听额尔赫说了尸骸的大致情形,自然也想着如何辨认之事。 整个尸骸,肉眼能分辨的只有两处,一处是后腰,一处是头发。 后腰上都是没有愈合的鞭痕,并没有明显标识,那剩下能比对的就是头发。 赵昌昨天就带人将宗人府静室跟佟宅隆科多起居之地,一寸一寸地搜过,搜集了这两包头发。 康熙颔首,望向那年长的仵作,道:“比对吧……” 那仵作实没有想到还有面君的时候,带了颤音应着,起身去比对头发。 宗人府静室的头发,有七根,长短有些区别,可颜色跟粗细差不多。 佟宅的头发要多些,有十九根,仵作按照粗细色泽不同,分出两堆来。 其中少的一堆,跟宗人府静室的差不多。 大家屏气凝神,晓得这对上了,这应该就是隆科多的头发。 两个地方,都出入的人只有隆科多,这是隆科多的头发。 而后老仵作去了条桌上,将头颅翻了个面,露出后头的辫子来。 他手指灵巧地拆了辫子,从上往下撸着,顺下来几根头发。 这几根头发,跟前头两堆比对,长短粗细几乎没有差别。 老仵作心里叹了口气,退到一边,低声道:“皇上,对上了。” 康熙上前两步,看着铺在白布上的三绺头发,半天没有移开眼。 他无法自欺欺人,说这不是一个人的头发。 这个害人的手段简单粗暴,要不是正好遇到九阿哥出行,那阴谋就成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隆科多离奇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到时候,他如何能不生出愧疚来? 不但会愧疚,还会生出疑心,怀疑鄂伦岱,怀疑上三旗其他勋贵。 即便已经心有准备,可是尘埃落定,还是让人难受。 康熙看着额尔赫跟曹顺道:“今日结果,除了九阿哥处如实禀告,不许对人提及!” 额尔赫与曹顺忙躬身应了。 康熙又看了赵昌一眼,就转身离去。 赵昌少不得耳提面命仵作父子两人几句。 这父子是慎刑司老人,也晓得宫里当差,不许长耳朵,也不许长嘴巴。 额尔赫与曹顺对视一眼。 额尔赫道:“赵总管,九爷还等消息,那我们就走了。” 赵昌点头道:“两位侍卫自便。” 至于他这里,还要进行下一步。 揭破熊尸,挖肠破肚,将剩下的碎片再归整归整。 其次就是等着皇命,如何安置隆科多遗骸。 此事太过骇人听闻,如何对外说,什么时候往外说,还要等皇上吩咐。 额尔赫与曹顺就从景山后殿里出来。 眼见着曹顺眼圈发黑,眼底都是红血色,额尔赫道:“九爷这几日在密云行宫,又不着急出发,你歇半天,明天再过去吧!” 曹顺应了。 如今大事尘埃落定,有额尔赫过去传信,他这里确实不用着急赶路。 人受得了,马匹也受不了…… 九皇子府的马车先是城外候着,后又直接进了皇城,落到不少人眼中,就有不少人猜测。 只是该知道消息的昨天都晓得了,皇子阿哥们今天就没有再入宫。 不过对于九皇子府的消息,也格外留心就是。 结果传来传去,就是九阿哥今天又打发人回来陛见,但是皇上没有传召…… * 刑部衙门,八阿哥有些怔忪。 昨日他下午在外宅,消息迟了一步,等到晓得阿哥们入宫时,已经是宫门关闭。 他有些拿不准缘故,结果今日就得了消息,晓得御前没有见九皇子府的人。 他就想到弹劾上。 这个时候,倒是一动不如一静,否则的话,太过关切显得假,不关切显得冷情。 户部衙门值房,四阿哥也归拢着消息。 有马车入皇城,额尔赫中午出京。 这是……辨认清楚了! 四阿哥心中莫名,竟是觉得如此结果也不错。 否则的话,九阿哥就要成了笑话…… * 密云行宫。 九阿哥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色。 天色暗沉,瞧这样子,要下雪了。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九阿哥带了几分兴奋,跟舒舒道:“等咱们到了热河,说不得就有积雪了,到时候雪中泡温泉,肯定舒坦!” 舒舒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要是雪势大了,那他们行路就要慢了。 他们是初四出发,今天已经初八。 瞧着样子,三、两天之内,也没有办法出发。 夫妻两人说着话,不约而同地望了望东跨院方向。 七阿哥一行,是今天上午到达。 护军们已经接管行宫,古北口总兵衙门下的两百镇标也打发回去了。 七阿哥安置在东跨院,正在梳洗。 九阿哥小声道:“汗阿玛怎么想的?怎么不叫老十来呢?或是大哥过来也行啊!” 他也不是嫌弃七阿哥,就是觉得七阿哥身体不好,这寒冬天气,行百里之事能省则省。 舒舒捏了捏九阿哥的手,道:“爷在七爷跟前别露出来,七爷在銮仪卫行走,还兼管内务府护军营,过来接手此事正合适。” 十阿哥身后有钮祜禄氏,不适合查此案。 之前逝者身份未确定,直接安排大阿哥过来,又显得太郑重了。 七阿哥刚刚好。 九阿哥点头道:“爷就跟你念叨一句,爷也不傻。” 舒舒估摸着时间,七阿哥应该梳洗差不多了,就催着九阿哥道:“那爷过去陪七爷一起吃饭吧,七爷是尊长,我还在这边,也不好让他过来……” “嗯!” 九阿哥应着,有些不放心,看着舒舒叮嘱道:“你这两天吃的太少了,中午有鱼,让小松她们陪你一起吃,多吃几口。” 舒舒觉得肠胃也净的差不多了,点头道:“好,爷也多吃几口。” 九阿哥应着,带了何玉柱往东跨院去了。 舒舒则是回了房,准备吃饭。 今天中午依旧是没有肉,可是有鱼。 密云县有河,叫潮白河,里面有鲤鱼、胖头鱼跟鲫鱼。 上午的时候,九阿哥就叫高斌跟着几个地头蛇去买了两筐鱼虾。 今天中午,主菜就是侉炖鱼与干锅鱼杂,还有河虾鸡蛋饼,外加酿冬瓜、枸杞山药条、拌白菜心三道素菜。 主食配的就是米饭。 不但舒舒这里如此,东跨院的七阿哥与九阿哥处也如此。 到了配房住着的张廷瓒、曹曰瑛与小姜太医这里,则是减了干锅鱼杂跟枸杞山药条,只两荤两素。 九阿哥不在,舒舒就叫了核桃、小松、小棠三个一起吃。 虽说小松昨天早上也上山了,可是没耽搁吃饭。 倒是舒舒这里,之前胃口好,昨天中午到眼下这好几顿,都是对付一口。 核桃跟小棠就带出担心来。 舒舒却是真饿了。 天冷了,在院子里溜达两圈早饿了。 她先吃了一碗鱼汤泡饭,垫了垫,才放缓了速度。 眼见她有了食欲,大家也放心,跟着吃得喷香。 尤其是小松,见舒舒泡饭香,也跟着鱼汤泡饭。 这炖鱼里放了酱,鱼汤看着油亮红润,吃着也浓稠。 这是大河里的鱼,没有鱼腥味儿,十分肥美。 舒舒平时爱吃大鱼头,眼下却是没动筷子,只吃了鱼腹肉,鱼杂跟河虾鸡蛋饼吃了不少。 六盘菜,有舒舒跟小松在,也就剩下汤汤水水的。 等到小棠带人撤下膳桌,核桃跟小松两个就陪着舒舒在院子里溜达消食。 小松掐着手指头算道:“师兄跟富侍卫昨天早上出发的,比佟家人晚了一天半,马车一天六十里到九十里,骑马一天两百里,那要是快的话,今天上午就能追到了,迟的话,就是今天下午……” 核桃在旁道:“如果前头的马车走的是官道,今天怎么也能追上了,可要是下了官道,就不好说了。” 小松道:“可下了官道走的慢啊,他们也不是蒙古人,往蒙古跑也显眼吧?” 核桃望向舒舒。 她就是觉得有那样可能。 做贼心虚是常理,那杀人害命,肯定更心虚了。 舒舒望向北方,想了想,道:“走官道的可能性更大些,出了关就下官道的话,距离关口太近了。” 小松道:“那今天就能扣住了吧?那明天就该有消息过来!” 舒舒点头道:“要是顺利,确实如此……”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堵住(第三更求月票) “哒哒哒哒······”关外,官道上,急促的马蹄声从远方传过来。 前头的队伍就都往道路右侧避让。这是官道,也是驿道。按照规定,遇到骑马的驿夫与驿卒,官民都要避让,不得耽搁行进。 否则要是六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就要影响行进速度。赫舍里氏搂着儿子,坐在马车里,眼睛都洼陷下去。 这几日她吃不好,睡不好,越想越害怕。自从出了古北口,她就找机会想要逃离队伍,可是一直没有成功。 若是她单独一人,还能试试,可是带了儿子,除了在路上或驿站里,否则也没有机会带儿子离开众人视线。 马车外的这人点点头,很是是安。要不然,一个人出意外,一家三口还能都出意外? 籍有,户上人口充官。赫舍外氏样长瞧出来双方对峙局面,抱着孩子,一步一步往福晋这边过去,道:“之后得罪了四爷跟四强宁,本该亲自去赔礼,结果出京仓促,既是碰下,这你就去给两位贵人请安······”那很是是妥当。 这面恶管事却有停,脸色紧绷着,将匕首塞到贾七手中,而前瞄着自己胸脯,一上捅了上去。 想要逃出生天谈何困难。贾七瞪小眼睛,越发清醒了。出关之后,福晋跟春林就在古北口关卡查了记录。 马车里还没没了动静,这个面恶管事道:“谢四爷坏意,眼见着一天比一天热,今天还没雪,你们八太太带了小多爷,也是方便耽搁,等回来时再给四爷、四强宁请罪······”我口中腥咸,用了最小的力气道:“八爷,他为什么······”要是鄂伦岱真心援手,是会想是到我们的难处。 官道东西方向,后前路都给堵住了,是过眼上是平原,官道南北并有阻拦,不是零散分布着杂木,是耽搁跑马。 虽说之后八爷得罪了四阿哥与四富庆,可是到底是亲戚,是是他死你活的关系;可是那随行的佟家的户上人,却疑似 “杀夫仇人”。眼见那人又是那个长相,看着是似良善之辈。只是来的是是御后的人,而是四阿哥的人。 福晋的视线在两辆马车下转了转,道:“隆八太太,你们是四皇子府侍卫,四爷带着四富庆出京,就在前头驿站,听闻八太太在此,吩咐你等过来接八太太与小多爷过去亲近半日。看书溂赫舍里氏想到此处,将儿子搂着更紧了。面恶的管事骑马随在后头的一辆马车后,回头眺望,察觉到是坏,对马车外的人道:“是小对劲,过来坏几十号人。”面恶管事皱眉道:“先看看来的是谁,瞒是过就推到八太太头下找脸下还涂着药,身下是勋贵常穿的宝蓝色袍子。面恶管事还没疼的抽搐,却还是担心自己死是利索,满头热汗地抓住贾七脂膊,让匕首在自己胸口外搅动。是个练家子,看着是胖,可是这脖子都慢赶下脑袋粗了。真要是京城来人,她拼死也要给儿子挣个生机出来。赫舍外氏醒过神来,高头看着儿子。你心外纠结,就搂紧了儿子。那会儿功夫,赫舍外氏还没抱着儿子走到福晋跟春林的马后,指了这第一辆马车,一时是知从何说起。或许自己可以当傻子,对于三爷 “失踪”之事不闻不问,表现出相信他们的话,那能不能带了儿子平安抵达宁古塔? 两人对视一眼,生出是坏的念头。选错了,不是催命铡刀。赫舍里氏生出绝望来? 这人看了贾七一眼,探身大声道:“老七,你跟他说······”我有没提隆科多。 那几日都是脸下涂了东西糊弄着,两位解差每顿被灌酒,迷迷糊糊的。 福晋对里头挥了挥胳膊, “呼啦啦”,前头的几十骑队伍散开,将那一行团团围住。可是只说了半句,嘴巴外就涌出鲜血来,人也直直地倒上去, “噗通”一声,砸在马车下。马车外的赫舍外氏还没僵住。等了坏一会儿,外面都有没动静。 是个仰面坐着的女人,眼睛瞪着,脖子还是流血··马车靠边停了。转瞬之间,那人就没了决断,留恋地望了京城方向一眼,而前翻身上马,道:“那位爷稍等,大人问问八爷·····.”杂乱的马蹄声响,人数是多。 福晋跟春林忙上马,两人都握了刀,盯着这马车帘。你心中天人交战,额头汗津津的。 宗人府的解差还没上马,有没想到四阿哥会打发人过来请人。春林坐在马下,看着那面恶管事。 佟家一行,除了赫舍外氏之里,有没嬷嬷。那会儿功夫,几十骑还没到了跟后。 强宁想着四阿哥平日神情,扬着上巴,眼神带了傲快,看着这面恶管事,道:“爷是皇子府侍卫强宁,他是哪个?轮得着他跟爷对嘴?还有没规矩,直接在马下说话!马车外的人也是安了,挑开车窗帘子,大声道:“是会是御后打发人,传八爷回京?”跟着来的八十护军也都背弓,还配着刀,见了春林动作,也都齐齐地准备弓,将马车周边的十来号人都瞄准了。 话说到现在,隆科多夫妇还有没露面,那明显是对。春林忙用腰刀卷了马车帘扯上来,外头的情景一览有余。 今天是十月初八,已经是出关的第四天。车夫还没吓了满脸骇白。要是隆科多在队伍中,自会出面。 原来这人一手堵住贾七嘴巴,一手拿匕首抹了我脖子。岳兴阿被搂得闷叫一声:“额涅······”贾七的脖子 “咕嘟咕嘟”地冒着血泡,我望向这人,眼泪都出来了,实弄是明白为什么我要杀自己。 是过也有没我们说话的余地。随着马蹄声临近,赫舍外氏的心提了起来。 你有想到竟是想什么来什么,竟是真的遇到京城来人。选对了,没一线生机。 上一更6月17日中午12点右左。我直接端起了弓,对准这人。贾七听是真切,身子后俯,将耳朵凑到这人跟后,随即却是瞪小了眼睛。 四阿哥打发两人出来时,只是让我们追人回去。具体怎么追回去,两人路下还没商量了。 面恶管事见赫舍外氏上车,变了脸色。我们只是佟家户上人口罢了,哪外做得了主子的主? 面恶管事见状,心外沉了上去,眼角余光望向七周。说完,是待福晋应声,我就挑开车帘下了马车。 福晋跟春林见状是坏,忙策马下后。那来了坏几十号人,那是请么?每日两驿站,已经走出来二百多里地。 福晋跟春林勒马停上。马车外的动静,惊动了众人。你还没没了决断。 不管他们是要报三爷逃逸还是病亡,都会先留下自己母子应对京城跟地方的盘问吧? 面恶管事瞧出来那伙人来者是善,正想着怎么回话,第七辆马车外上来两人,是赫舍外氏抱着儿子。 要是强宁元有出面,这不是真是埋骨荒野,那一行人中定没知情者。那也是试探了。 下头的贾七心虚着,大声道:“你是能吱声吧?那一吱声,这两个差役就能听出是对来。”这面恶管事的身体摔了上来,脑袋探出车帘里,嘴外还冒血,眼睛瞪着,喉咙外也没吸气声,眼见着不是退气少,出气多。 若是对敌,十对几十,也是有戏、可是八十少张弓瞄准·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揣摩心意(第一更求月票) 车上靠着的人脸上涂了药,看不清五官。 富庆顿了顿,上车揭开那人的的后背,一片光滑。 不用擦脸辨认,就能确定这人不是隆科多。 他跳下马车,看着春林有些无措。 两人追人,眼下追上,赫舍里氏母子也平安,任务完成一半,可是任由疑似凶手的人当着他们的面灭口,这也让人沮丧。 佟家剩下那些护院都傻眼了。 转眼之间两个头头就没了, 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如何应对。 春林已经醒过神来,看着那些人道:“都老实些,这两个混账怂恿隆三爷抗旨逃逸,消息已经到了御前,皇上要严查的!” 队伍有变动,护院们也不是全无察觉。 只是他们以为是走了一个管事,带走了两匹马,没想到“走”的是隆科多。 他们都老实了。 赫舍里氏搂着儿子,听到春林的话,却是有些犹豫。 等到大家准备掉头折返时,她小声问春林道:“我们三爷……真逃逸了么?” 若是被人谋害,那是无辜,人死债消,之前的罪说不得也会免了。 可要是抗旨逃逸,那就是目无君父,是死罪,家眷要跟着罚的话,就是充入辛者库了。 春林摇头道:“还不确定,要等御前查明。” 赫舍里氏神色惴惴,揽着儿子上马车。 马车调转方向,继续行驶起来。 岳兴阿小声问道:“额涅,阿玛是不是偷着回京去找那位奶奶去了?” 这两年李四儿飞扬跋扈,岳兴阿即便到了开蒙的年岁不在后院住了,也见识过几回。 明明是妾室,却不许旁人称“姨娘”,他们这一房上下都称“奶奶”,竟是并嫡的意思。 赫舍里氏带了茫然,道:“额涅也不晓得。” 想到眼下被连累的发配宁古塔,又想着抗旨逃逸的后果,素来柔弱的赫舍里氏都生出怨恨来,咬着牙齿,红着眼圈,盼着是另一种可能…… * 密云行在,东跨院。 午饭已经摆上来,七阿哥昨天申正出京,在昌平歇脚,今天又驰骋了一上午,也是又累又乏。 侉炖鱼好吃,干锅鱼杂里放了红辣椒,河虾鸡蛋饼很是鲜美。 七阿哥吃的很是合口。 九阿哥就挑剔多了,鱼肉只夹了两筷子,一筷子是鱼眼睛下的肉,一筷子是鱼腹肉,这两处的鱼肉没有鱼刺,还比其他地方的嫩。 干锅鱼杂不吃鱼籽,他不喜欢“咯吱咯吱”的口感;不吃鱼白,晓得这是什么位置后,总觉得怪怪的,就捡着鱼泡、鱼肠吃两口。 河虾鸡蛋饼没动,他不喜欢全须全尾的小虾,看着跟小虫子似的。 拌的白菜心,只挑了一筷子黄心叶片吃了,这个味道还不错,没有菜腥味,里头放了芝麻酱。 剩下冬瓜没碰,不喜欢这种囊囊的口感,山药条吃了一根。 他这吃饭跟吃药似的,引得七阿哥侧目。 七阿哥在他身上看了两眼,道:“你这跟猫食儿似的,身子怎么能养结实?” 九阿哥道:“我一天五顿,上午有加餐,不饿……” 七阿哥皱眉。 他觉得这个饮食习惯听着不大对,总是这样的话,不就相当于全天不正经吃饭么? “太医怎么说?”七阿哥想起九阿哥前两年脾胃不调之事。 这么久了,还没好么? 九阿哥道:“太医说少食好,养胃……” 既是如此,七阿哥就放心了。 等到兄弟两个吃完饭,九阿哥才说起昨日打猎的情形,道:“往后这大牲口的肉,还是别惦记了,反正我们家那个熊掌,不打算动了,打算留下来传家!” 谁也不敢保证,猎杀的熊跟老虎都是没有吃过人的。 “想吃野味儿,还是獐子跟狍子吧,安心……” 九阿哥呲牙道。 他们家的熊掌是没吃,可早先也吃过熊掌,筋头巴脑的,现在想想,胃里都翻腾。 七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又不是同一只,那还有吃人猪呢,你往后不吃猪肉了?” 九阿哥露出不信来,道:“七哥尽蒙人,熊多大,猪多大?要说猪咬人一口不稀奇,要说猪吃人,那不是编故事么?” 说到这里,他恍然道:“要不,您说的是野猪?” 龙旺庄的庄子也挨着山边,那边也有野猪下山祸害庄稼的先例。 不过没听说出过人命。 七阿哥摇头道:“就是家猪,前些年大兴的新闻,祖母看孩子,被邻居叫去打牌,孙女进了猪圈,被猪吃了。” 九阿哥诧异道:“还真有这样新闻?那这是‘过失杀’,那祖母怎么论罪的?” 七阿哥想了想,道:“免罪。” 九阿哥听了,脸色有些难看。 不过他晓得,这是律法规定,尊长打伤或打死卑幼,都要减等。 “过失杀”,跟“故杀”相比,本就减等。 这动手的人跟死者关系是长幼的话,也要再减等。 可是凭什么呢? 他心里晓得孝道是正理,可是“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就算这性命是父母给的,父母也没有权利收回去。 他想到了隆科多身上,看着七阿哥道:“七哥,要真是鄂伦岱主使,害死了隆科多,那就是不用偿命呗?” 两人关系论起来,也是长幼。 同祖父的叔伯兄弟。 七阿哥摇头道:“不知,还要看圣裁。” 律法是律法,可律法不是唯一标准,上面还有皇命。 偿不偿命,如何偿命,都是皇父一言决之。 九阿哥轻哼道:“汗阿玛也不会轻饶凶手的,简直是胆大包天,今天敢阴害隆科多,明天就敢阴害其他皇亲宗室,后个儿说不得就要算计到皇子皇孙头上,总要杀一儆百!” 七阿哥点头。 他也觉得这件事无法善了。 说了几句话,九阿哥就犯困了,打了个哈欠起身,道:“七哥您歇着,弟弟先回去补觉,弟弟福晋昨天被吓到了,连带着我都跟着没歇好。” 七阿哥听了,看了九阿哥一眼。 董鄂氏都射熊了,还会吓到? 原来他在北上途中,跟曹顺打过照面,也亲眼看了下三头熊的尸体,还有那几块残骸。 对着母熊的时候,他看的比较仔细。 他是跟着行围过几次的,算是打猎的老手。 看着黑熊身上伤势,就能推演出大概情形。 也从上头的箭支,分辨出不同弓手。 一箭熊腋下,一箭熊眼睛,用的还是带血槽的重箭。 这即便不是直接跟黑熊对峙,也就是间隔几十步远。 这样的距离,又如此精准,可见心坚胆大。 怂的,除了九阿哥,再没有旁人。 不过瞧着他精神尚可,应该也缓过劲儿来了,也叫人放心了……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处理完政务,就提笔抄《地藏经》。 人死为大。 仿佛所有的不好都淡化了,只剩下好。 他想起了孝懿皇后,生前最惦记的也只有隆科多这个胞弟。 佟家这一房,嫡脉都坎坷,如今就剩下舜安颜跟岳兴阿两个小辈,其他都是庶出。 他隐隐地生出后悔来,要是直接叫人抽了隆科多鞭子,没有后续的宁古塔充军,那是不是就没有后续了? 随即,他摇了摇头。 就算不发配宁古塔,他也不会再提隆科多起来。 这个结果,外头人也容易猜中。 毕竟表弟再亲,也亲不过儿子去,况且还不是一个儿子。 他脸色发黑,这算计之人,何尝不是将他这个皇帝也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会儿功夫,赵昌来了。 三头熊的尸体也查验过,开膛破肚,熊仔肚子里有人肉,母熊肚子中,除了人肉,还有碎骨头,将伤处也都注明。 康熙接过来看了,看到母熊身上伤处时,跟九阿哥的信对照着看,也都对上了。 他如此仔细,不是怀疑九阿哥扯谎,而是以防万一罢了。 眼见未必为实,他也要防着九阿哥被身边人糊弄,并不是无意揭开此事,而是成了幕后人算计的一环。 眼下倒是排除了这个可能。 隆科多出发的时间,是他定的,旁人不知。 跟九阿哥出京的时候差了四、五天。 还有就是九阿哥身边这几个人,底细清清白白,查不出蹊跷来。 九阿哥撞上此事,纯属巧合。 “三支重箭……” 康熙看着记录,将九皇子府的人扒拉一圈,而后嘴角抽了抽。 黑山跟福松都不在,侍卫中只有春林一个拔尖的。 那剩下两支箭,不是旁人,就是董鄂氏与黑山那个丫头了。 一个是能控十力弓,一个是能碾压隆科多。 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这主仆两个,有猎熊之力。 换了其他人,跟妻子相差这么多,早就臊了;可是九阿哥这里,怕是不以为耻,反而为荣…… * 密云行宫。 舒舒睡了一觉起来,满血复活。 因为出关的人数增加了一百,所以她少不得又操心起补给来,吩咐核桃道:“出门之前,都是你预备的,你看着添加吧,正好在密云县补齐了,省得出关后麻烦……” 到时候虽然有驿站与行在,也只是驿站与行在罢了,不像关里这样村镇多。 到时候总不能满世界找人买粮食去,那样惊扰地方,很是不妥当。 之前九阿哥传话下去,叫沿途行在预备后勤补给,是按照八十人,一百匹马预备的,眼下要一百八十人、两百八十匹马。 这中间的缺口很大,不置办也不行。 核桃应了,去拿了两封银子,准备出去。 舒舒想到高斌,笑道:“别只拟了单子交给高斌,你也跟着出去转转,有什么小吃零嘴的,也买些备着。” 出来一趟,也不能只赶路,本就是让大家跟出来散散心,见见世面的。 昨日虽有变故,可是也不该影响下头的行程。 至于历史大势如何,那太遥远了。 核桃脸色泛红,没有立时应答,想了想,道:“那奴才请小棠姐姐同去,若有当用的食材,小棠姐姐也可以拿主意采买。” 舒舒点头道:“随你,让小松也跟着你们去,省得被不开眼的冲撞了……” 核桃却没有应,而是道:“还在密云好几天,可以轮着去,福晋身边也要留着人使唤。” 出门在外,大家各司其职。 小松这里,是护着福晋安全的,不会轻易离了福晋。 舒舒想了想也是,也不能老在行宫猫着,明天他们夫妻也可以去县城转转,到时候再带小松好了……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你也是祥瑞(第二更求月票) 傍晚时分,核桃跟小棠采买回来。 除了大部队的米面粮食,就是些地方食材,各色山野干菜与鲜果蜜饯,还有鱼干与虾干。 小棠带了可惜跟舒舒道:“就是晒的咸鱼干,味道应该寻常,要是在府里,直接拿鲜鱼腌了香料后烤鱼干,就能给福晋当零嘴了。” 她们都晓得舒舒不爱吃甜零嘴儿,许多零嘴儿都是咸味的。 牛肉干,猪肉脯,还有豆腐干什么的。 舒舒道:“那就记下,等到回京的时候买几桶冻鱼带回去。” 到时候天气冷了,冰面上冻,砸开冰冬捕,上来的河鱼即刻上冻,吃起来跟新鲜的不差什么。 京城的鱼市除了夏天生意好,冬天也不差,就是因为冻鱼的缘故。 除了本地的河鱼,还有东北来的江鱼与天津跟山东过来的海鱼。 核桃则是道:“今天是县衙的人带队,晓得要采买土仪,除了市面上转一圈,还去了一户地主家里,他们是自家的果园,窖藏了不少鲜果,有鸭梨、苹果,还有一筐李子,很是难得,可惜的是李子不耐存,吃着有些絮叨,不如应季的好吃。” 尽管如此,她也买了大半筐回来。 舒舒听了,有些馋了,道:“能留到这个时候,是挺难得,给足了银子么?” 核桃道:“给足了的,还给了他家孙儿一个荷包。” 既是乡绅人家自己留的吃食,本就是没打算卖的,不好给钱就了了的。 核桃就补了一个荷包,里面是皇子府的上等封,一对金如意,一两金子一枚,一对就是二两金子。 关键这是内造物件,精致体面。 舒舒听了,就放心了。 核桃行事素来周全,本也没有什么操心的。 九阿哥在旁,问道:“大半筐李子有多少斤?” 核桃道:“一筐是一百二十斤,奴才买了九十斤,他们是要全给的,奴才没要,只要了这些。” 人家既是金贵留着,指定也有自己的用处,不好给包圆了。 九阿哥点头道:“不算少了,叫人洗一洗给东跨院送些,两位典仪跟太医处,也送个果盘润润喉,这地龙烧着,屋子里响干。” 屋子里有些暗了。 核桃掌了灯,下去准备果盘,小棠也去归拢新食材去了。 九阿哥对舒舒道:“不是金贵东西,却是难得碰上,等七哥回京的时候,叫七哥带回去,往各处分分。” 出关以后,暂时就不会再打发人回京了。 多敬上一回,省得京城里真不消停。 他已经听七阿哥说了,他被弹劾之事。 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是给杭州织造升内务府总管做预备。 既是他这里懒惰,懈怠差事,那就要老成人盯着。 内务府各部郎中没有合适的,否则早在赫奕免总管的时候就会升补上来,那从外头升人回来也顺理成章。 舒舒道:“就送这一样么?还是再凑几样坚果蜜饯?”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一样就行了,坚果蜜饯耐存,市面上也有,宫里就不缺,是不是密云产的也没人留意。” 舒舒点头道:“那李子就多分几份,各处都送送,这回的事情,大家肯定跟着担心了。” 九阿哥点头道:“肯定的,老十跟五哥不必说,要不是汗阿玛不允,肯定过来了,四哥爱操心,大哥也义气,十二蔫蔫的,可是也跟爷亲近,还有十三跟十四两个,就是三哥那边,也得念叨两句……” 他虽不在京中,却是将大家的反应猜得差不多。 舒舒听着,见拉下了八阿哥,嘴角挑了挑。 好像八阿哥离他们的生活越来越远,交集也越来越少,真是个好现象。 越是亲密的关系,越容易反目成仇。 这是因为期待太大,也容易失望。 挺好的。 真要水过无痕,过后兄弟两个又凑到一起,那她就要心梗了。 舒舒就道:“那就多分几份,外加上都统府、康亲王府、富察府跟皇子府……” 提及皇子府,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想起了尼固珠,也想起了丰生跟阿克丹。 好不容易出门放风,前两日兴奋,后头闹心,竟是又没闲暇,才想起孩子们。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等咱们月底回来,尼固珠会不会不认识咱们了?” 舒舒道:“不会,眼下不记事,到时候再哄……”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后世看到的帖子。 姥姥带娃跟奶奶带娃。 孩子刚落地,基本就是姥姥来照顾月子,顺便带娃,然后熬过最艰难的三年。 孩子过了最辛苦的时候,该上幼儿园了,姥姥回自己家了,失踪的奶奶露面了,“隔辈亲”对孙子很是疼宠,百依百顺。 然后在孩子眼中,就是奶奶最亲,至于姥姥就是不常见的亲戚,压根就不晓得最初的陪伴。 自己这心态,有些像渣奶奶,想等现成的。 罪过,罪过。 少一时,门口有了动静,是何玉柱进来传话。 “爷,额大人回来了,在外头请见。” 九阿哥道:“叫他进来。” 何玉柱应声下去。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这应该是有了准信吧?” 舒舒算了算时间,点头道:“差不多。” 说话的功夫,额尔赫进来了。 他虽在外头擦了一把脸,可是脸上疲惫却是擦不去的,站在那里身子也有些僵硬,有些合不拢腿。 “九爷,九福晋……” 额尔赫躬身请安。 九阿哥晓得,这是骑马骑久了,腰直了,吩咐何玉柱搬了凳子。 额尔赫腰直了,腿也有些涨,就谢了九阿哥坐下。 “曹顺到了?这是确定身份了?”九阿哥问道。 额尔赫点头,说了今早曹顺进城,随后在景山后殿仵作验看之事。 还有那决定身份的头发。 九阿哥听了,真心赞道:“还是汗阿玛想的周全,爷怎么没想到头发这个,之前还寻思着,只看鞭痕,有些牵强,别再误判了。” 额尔赫也敬佩,对着京城的方向抱拳道:“皇上英明,应该是昨日听奴才说了,就叫赵总管预备了。” 九阿哥也说了一下行宫这边的消息,古北口总兵衙门的镇标已经退回,如今行宫这边护卫的是内务府护军,他们还是双骑。 “算算时间,富庆跟春林他们明天就能有消息回来了,到时候七爷接手此事,咱们就准备出关,不耽搁了……” 被拖在密云行宫好几天,打乱了九阿哥的计划,他心里不大高兴。 额尔赫看了舒舒一眼,想起了皇上上午的口谕,道:“九爷,皇上说了,上午的结果除了您这儿如实禀告,不许告诉旁人。” 九阿哥听了,沉吟道:“爷这儿?密云行宫?那除了爷跟福晋,还有七爷在呢,行了,你再往东院转一圈,将这个消息告诉七爷,然后就回去歇着吧,这几天受累了,明儿也不用早起,好好歇一天缓缓。” 额尔赫面上带了诧异,还能这样解释么? 那是皇命,虽说只是口谕,可也不好违背。 他迟疑道:“九爷,有没有可能皇上的意思,是只许奴才告诉九爷?” 九福晋还罢了,夫妻一体。 再往外说,好么? 九阿哥摆手道:“没那个可能!跟爷说这个没用啊,正经接手此事的是你七爷,你眼下不跑腿,爷也要过去学一遍的,还是你去吧!” 额尔赫觉得这个解释有些不严密,可是也没有再啰嗦,遵着吩咐下去往东院去了。 九阿哥叹了口气,跟舒舒道:“晚上别吃肉了。” 要不然,显得他们不知礼似的。 嫡母舅,算是正经外亲。 舒舒点了点头,没有准信的时候能含糊,得了准信,总要面上过得去。 行宫里这么多人看着,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她看了眼九阿哥身上,道:“明儿大红的衣服也放放,过几日再穿。” 眼见着要下雪,夫妻两个还打算明日踏雪登高呢。 九阿哥点了点头,道:“要是隆科多回京以后,老老实实的,也没有今日之祸,这做人啊,还真不能太贪了。” 舒舒道:“是啊,贪心一起,就容易失了分寸,就是所谓‘利令智昏’,路就走歪了。” “这就是福祸自招,爷往后引以为戒,做人不能太傲慢,将自己当回事儿,也不能太贪,惦记不该惦记的……” 九阿哥说着,有些踌躇,道:“爷之前觉得方不方的,更像是笑谈,可眼下这个,你说,算不算又方上了?” 隆科多傲慢是对着诸皇子,可是贪心这个,可是冲着自家来的。 就算是报应,这也太惨烈了些。 舒舒看着九阿哥,或许真有因果在里头。 东风与西风之论,不单说的是夫妻,也能指别的。 人与人的气场,也要分了高低。 因自己的缘故,九阿哥改了运势,势头正好,那旁人跟他对上,就容易失了运势,如之前的八阿哥,眼下的隆科多。 九阿哥却想到舒舒头上,拉着她的手,道:“再有五天,就是你生辰了,不单咱们家三个孩子是祥瑞,爷觉得你也是祥瑞!” 舒舒捏了捏九阿哥的手,道:“爷,这些话咱们心里能寻思,可不好说出来,旁人听了,当成正经话就不好了……”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去缨(第三更求月票) 第二天早上,早膳用的,就是昨日当地采买的食材,是一种蕨类山野菜,用这个做卤,吃的野菜面。 九阿哥平日对饭菜不怎么挑剔,可吃了这个,忍不住跟舒舒念叨:“这个菜搁在肉里更好吃,这么吃素了。” 舒舒道:“买了不少,过几天烩红烧肉里。” 只是外亲,刚确定丧信,意思几天就行了。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 因为头一场雪,积雪不多。 夫妻两个没有在行宫里猫着,而是骑马溜达到古北口关口下,就近看了看长城。 在密云拖延好几天,也不能白待着,夫妻两个就决定今天看长城,明天去潮白河垂钓。 跟后世斑驳破败的长城相比,如今的长城虽也经历风霜,可是还齐齐整整的。 总兵府就在关口不远处,马进良得了消息,也匆匆赶来。 这位老将是地道的西北人性格,有些木讷,不善言辞。 九阿哥也不是为难人的性子,只指着长城门楼道:“爷闲着没事儿,过来转转,想上去瞧瞧,马大人且忙去,叫个人带路就行。” 他这样说着,马进良却不敢怠慢,恭敬道:“臣眼下也没有旁的事儿,还是臣带九爷跟九福晋上去吧?” 即便他跟九阿哥打不上交道,可是这两年对于九阿哥的大名也早有耳闻。 宠妃幼子,虽没有入朝,却是皇上爱子,成丁当差就掌内务府。 皇子阿哥中,也算独一份了。 九阿哥见他恭谨局促,就没有说旁的,道:“那现下就上去吧,转转我们就回了。” 省得还在这里,扰得人不安生。 马进良应着,引着九阿哥跟舒舒上了门楼。 这处关卡,本就设在群山之中,门楼也修建在高点。 这一登上去,视野极为开阔。 眼下雪后初晴,碧空如洗,看得也远。 九阿哥眺望关外御道,跟舒舒道:“那边冒烟了,有马匹过来,许是驿卒……” 舒舒也眺望着远处,看着几个小黑点由远及近。 随之而来的,还有隐隐的马蹄声响。 九阿哥也发现不是一个人,问旁边的老将军道:“马大人,兵部驿卒还结伴出行么?” 马大人摇头道:“战时传令有双人,平日还是单骑传信。” 说话的功夫,小黑点儿变大,马蹄声也比较明显了。 看到熟悉的衣服颜色,外头套着灰色马甲,舒舒跟九阿哥道:“像是皇子府的人。” 九阿哥听了,忙望过去,还真是熟悉的妆扮。 他往几个人身后看去,没有看到马车,不由关心则乱,看着舒舒道:“不会是没有追到人吧?” 舒舒道:“应该是跟额侍卫跟曹侍卫似的,分兵了。” 这飞驰回来的几骑是先送信的。 九阿哥已经迫不及待,道:“那下去吧!” 一行人从门口下来。 几骑也到了近前,正准备入关。 是春林带了两个护军回来,单人双骑。 等到三人出示身份,入了关,九阿哥与舒舒已经等着。 “九爷,福晋……” 三人见主子在此,忙过来请安。 九阿哥想要马上询问,可是看到马进良话又咽下去。 昨天马进良跟密云知县赶上了,他也就没瞒着。 可是后续消息,没有必要在马进良跟前说了。 牵扯进去的,都是皇亲国戚,像是八旗内斗似的,叫人笑话。 他就跟马进良告辞,带了一行人回了行宫。 舒舒这里,之前看了春林两眼,心里踏实。 春林气定神闲的,并无焦躁之色,应该是找到人了。 到了行宫门口,九阿哥下马,又扶了舒舒下来,而后看着春林道:“这是找到人了?赫舍里氏母子安好?随行的人都拘押了?” 春林点头道:“昨天中午追到,佟太太与孩子安好,随行人口出了些意外……” 随即,他讲了昨日中午在官道上的围堵后的情形。 隆科多正值壮年,身量还高,最少要两人动手,才会将他抬走丢弃。 不用猜,动手的就是没了那两个。 剩下的护院都混沌着,也没有心虚的,当是不晓得此事。 九阿哥听得,汗毛都起来了。 他看着舒舒道:“佟家怎么会有这样凶悍的户下人?这……是死士?” 这样果决,发现不对,自己杀人外加自杀! 舒舒听着,也觉得怪怪的。 这简直是灭口的最高境界,连自己的口都灭了! 至于凶悍…… 当不算什么。 那是公府,已故的佟国纲生前也是悍将。 佟家有这样的户下人口就不算稀奇了,估计就跟都统府的黑山似的。 可是这样的人被收买…… 有人信吗? 简直是屎盆子扣在鄂伦岱头上! 舒舒看着春林道:“佟太太可说了什么?” 春林道:“刚追到人时,佟太太说当向福晋赔罪,其他的没说什么。” 富庆跟春林出发之前,舒舒让九阿哥叮嘱两人,追到赫舍里氏母子后,敬而远之,除了对方说话,否则不该问的别问。 他们都是九皇子府的人,没有必要卷进去太深。 九阿哥看着春林道:“走出二百多里地,那马车今儿能到么?” 春林道:“这段路好走,日暮之前差不多。” 九阿哥道:“嗯,七爷在东跨院,等到人过来,直接让去七爷接手就行,你过去说一声吧。” 春林应了,往东跨院去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爷觉得不是鄂伦岱,这个‘畏罪自尽’不实。” 舒舒想了想春林之前的话,道:“这两人指定是公府世仆。” 所以就算让他人觉得别扭,可是这黑锅也砸的实。 九阿哥听了,嘀咕着:“世仆?当再往上追溯,不是也能扯到佟家二房……” 说到这里,他自己摇头否了,道:“佟家老辈兄弟分家好几十年,那人的岁数又是跟鄂伦岱相仿,估计当时还没生呢,跟二房这边也扯不上干系。” 舒舒想起了二所揪出来的姚子孝。 那是哈哈珠子太监,八、九岁入宫的,谁会想到他是钮祜禄家送进宫的人? 内鬼太可怕了。 还真是从内里乱的。 往后皇子府这里用人,还是要再小心些,除了三代,还要查姻亲故旧关系。 正如春林估算的那样,富庆一行赶在日暮之前入关。 七阿哥得了消息,已经带人出来。 除了赫舍里氏母子,剩下所有人连带着两具尸体,都让他带人接手了。 赫舍里氏牵着儿子下了马车。 看到舒舒那一刻,她就带了羞愧,福身下去,羞愧道:“救命大恩,本该重谢,只是奴才先头要随外子仓促出关,竟是未能成行。” 九月二十九那天,隆科多出京,宗人府那边压根就没有给他们母子空余的时间,直接叫妇差过去立等。 佟宅已经抄检,赫舍里氏母子在公府,直接被送上马车。 舒舒上前扶了,道:“舅太太客气了,不嫌我多事就好。”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佟家宴客的时候,距今半个月。 赫舍里氏脸上的疤痕还没有完全愈合,可是整个人瘦了一圈,眼下青黑,鬓角都有霜霜点点,看着老了十来岁。 赫舍里氏摇头,道:“奴才虽糊涂,却晓得好赖……” 她说着话,目光落在舒舒头上,变了脸色。 舒舒没有带耳钳子,头上也光秃秃的编发,没有戴任何发饰。 若是个老年妇人,这样家常妆扮不算什么,可是舒舒的年岁在这里。 她嘴唇哆嗦着,又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穿着灰色大氅,腰间什么活计都没有,貂皮暖帽上去了红缨。 赫舍里氏眼前发黑,身子就栽了下去…… * 天热,开空调颈椎不舒服,不开昏沉,开开关关中,不想码字,今天京东下单买了好多雪糕。 下一更6月18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雪中送炭(第一更求月票) 小松站在舒舒身后,见状上前扶住。 岳兴阿见此变故,已经吓得哭起来,却是不敢出声,无声饮泣。 舒舒看了九阿哥头上一眼,明白赫舍里氏昏厥的缘故,对岳兴阿道:“你额涅就是太累了,有太医在,不必担心。” 岳兴阿立时候可怜巴巴地望过来,跟小狗似的。 九阿哥在旁很是嫌弃道:“都多大了,还说哭就哭,憋回去!” 岳兴阿吓了一跳,小脸通红,眼泪流的更凶了。 九阿哥指了行宫外头,吩咐何玉柱跟小松道:“安置在配房,叫姜太医瞧瞧,别耽搁了明天回京!” 小松跟何玉柱应着,搀着赫舍里氏跟岳兴阿出去。 舒舒跟九阿哥回了屋子。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人心隔肚皮,你可不能太实诚,她说什么就信什么,就算隆科多活该,可他们家落到今日境地多少跟咱们有些干系,谁晓得他们母子两个会不会憋着坏。” 舒舒点头道:“听爷的,本也不是什么继续往来的交情。” 见舒舒听劝,九阿哥松了一口气,道:“就不是什么明白人,否则日子也不会过成这样,娘家还没死绝呢,怎么就窝囊成这样。” 佟家发迹的早,早在成为外戚之前,就是从龙八姓之一。 因此能与他们家为世姻的,也不是寻常人家,是赫舍里氏的旁支,只是不是索尼那一房子弟。 赫舍里氏真要豁出来去闹,八旗也不缺和离的例子。 舒舒叹了口气,道:“这就是姑做婆的坏处了,娘家是自己的娘家,也是婆婆的娘家,小姑奶奶自是比不得老姑奶奶在娘家说话好使,有娘家也成了没娘家。” 所以就算没有血缘的顾忌,舒舒也不会将尼固珠嫁给公主的儿子。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想到了康亲王府。 舒舒长大后拒绝世姻,除了担心“血脉不繁”,是不是也担心跟康亲王太福晋的关系。 他心里晓得,以岳父素来行事,女儿肯定排在妹妹前头。 要是寻常的女儿还罢,人家成亲小十年,求神拜佛的才得了这个头生女。 不过他嘴里依旧附和道:“你说的不错,姑舅两姨为姻,本就是弊端,要不然也不会从明初就律法严禁。” 《大清律》是沿袭的《大明律》,这一条也沿袭下来。 只是跟《大明律》还有不同。 《大明律》是绝对不许,同姓、姑舅、两姨禁止通婚,违者按通奸论,判离,主婚人与双方要杖八十。 舒舒看着九阿哥,当时朝廷下旨是为了限制家族联姻结党,打击高门大姓,人口不繁就是个幌子。 到了眼下,其实已经不合时宜了。 因为八旗人口太少了,世姻成风,连带着皇家都是如此,这条禁令名存实亡。 只是没有必要跟九阿哥掰扯这个,舒舒就道:“以后丰生他们几个成亲,还是要避开近亲。” 九阿哥点头道:“那当然了,眼下就盼着富庆跟额尔赫家里有动静,要是生出小格格们,咱们也看着教养。” 他最大的遗憾,就是跟舒舒不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就想着以后不仅要挑个童养婿,还要选两个童养媳才好。 舒舒哪里想到九阿哥会有这样大的志向,她想了想道:“明日富庆他们休整一日,后天是不是就能出发了?” 今天十月初九,明天初十,后个十一,相当于他们在密云多待了四天。 九阿哥点点头,道:“按额尔赫说的,汗阿玛虽没有将此事广而告之,可是也没有太瞒着,估摸着眼下该晓得的,都晓得了。” 京城有大热闹。 可惜他们赶不上了。 舒舒也猜不出事情走向是什么。 可是有了隆科多这一遭,感觉康熙十年八年不会惦记着再抬举佟家人了。 简直是大笑话。 隆科多给八旗老少爷们增加了谈资,那调隆科多回京的皇上,大家怎么看? “九额驸该出头了……” 舒舒道。 不管隆科多之死的幕后真凶是谁,借的刀子却是鄂伦岱的。 他那个领侍卫内大臣该下了。 此消彼长,佟家推到前头的,就该是补熙这个和硕额驸。 九阿哥眉毛高挑道:“这是好事儿啊,往后佟家人失了底气,在小九跟前可只剩下巴结了……” 行宫配房外,卸着一辆马车。 其他的马车,都有专门的安置之处,只有这一辆马车单独地放在这边。 因为,马车上是两具尸体。 七阿哥听春林说了一遍,已经晓得这两人明面上的身份,都是公府的护院管事。 马车旁边等着上车的,是刚给赫舍里氏诊脉开方子的小姜太医,硬着头皮奉命查看两具尸体的伤处。 小姜太医面无表情,上了马车,可心里已经在哭天抢地。 他学的是大方脉,兼家传的妇人科,跟疮疡科不相干! 可是拿人手短,六十两银子的差补费,只能遵吩咐…… 他耷拉着嘴角,还是很认真地验看一遍,下了马车,先描述了两处致命伤的情形,而后给了结论,道:“没有其他伤处,不是互杀,是方脸之人,杀了圆脸的,又借着对方的手回刺自己,动作干脆,力道强劲,瞧着动作娴熟,不像是头一次杀人,可查此人旧事。” 七阿哥记下,看了眼身边太监。 那太监就摸出一个荷包,道:“这是七爷赏的茶钱!” 小姜太医面皮薄,还想着怎么婉拒,七阿哥已经转身离开,那太监也直接将银封塞到他手中跟着离开。 小姜太医拿着荷包沉甸甸的,也不好追着七阿哥,就回自己屋子了。 荷包里是一对元宝,很是压手,每个都是十两。 二十两银子! 或许,等到回京,可以多往疮疡科转转,艺多不压身…… * 配房里,赫舍里氏早已经醒过来,躺在炕上眼神发直。 岳兴阿坐在炕边,也是疲惫至极,小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 赫舍里氏看着儿子,多了几分凄惶。 她不知道能不能问,也不知道该问谁。 她本也不是有主意的,之前想到丈夫逃逸会连累儿子,她就恨得不行;可是事到如今,真要做寡妇,她又生出畏惧来。 她的眼泪簌簌落下,压抑着,可是也有了抽噎声。 岳兴阿一下子醒了,看着赫舍里氏哭了,也跟着“呜呜”地哭起来。 赫舍里氏将儿子搂在怀里,却是止了泪,道:“别怕,别怕,皇上圣明,皇上仁厚,不会叫咱们没了着落……” 岳兴阿也哽咽道:“额涅,咱们回盛京吧,盛京有玛法跟阿嬷。” 赫舍里氏摇头道:“不回去,你阿嬷会恨死额涅的,咱们就在京城,额涅想法子,叫你回旗学读书……” 屋外,核桃带人送饭过来,听了个正着,脚步就踏得实些。 屋子里安静了。 核桃隔着门道:“舅太太,福晋打发奴才过来送膳。” 赫舍里氏先头只是气血攻心昏厥,并无其他毛病,就下了地,亲自过来开门,客气道:“劳烦姑娘。” 核桃恭敬道:“您客气。” 她身后是两个仆妇,一人提了食盒,一人捧着两个包裹。 等到膳桌摆上,是白米饭跟四样素菜。 那两个包裹则是下午打发人在县城的成衣铺子置办的。 “福晋担心舅太太少换洗衣服,打发人去采买的,仓促之下,许有不足之处,还请舅太太见谅……” 核桃从仆妇手中接过那两个包裹,当着赫舍里氏的面打开。 大包裹里面是一件靛蓝色棉褂,还有一双同色的鞋子。 小包裹里面是小儿衣裳,是灰布长袍,外加两双布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要往宁古塔去,谁都晓得是苦寒地界,赫舍里氏母子身上,也都是小毛衣裳,随行的行李里,还有大毛衣裳跟丝棉袄。 那些衣裳,都不适合眼下穿。 舒舒不是非要多事,而是她跟九阿哥已经守着规矩了,那叫人帮赫舍里氏母子预备一套能穿的衣裳,也是周全之处。 赫舍里氏看着两个包裹,眼圈又红了,哽咽道:“劳烦福晋费心,我一会儿带岳兴阿去给福晋磕头。” 核桃过来之前,早得了吩咐,道:“福晋说了,这回先不见了,徒增感伤,等以后到京城再见,您好好歇着,明天还要跟七贝勒回京,皇上还等着七贝勒回去……” 赫舍里氏想着自己母子眼下身份尴尬,还不知皇上会如何发落,就从谏如流,道:“那等福晋回京,我再过去请安。” 核桃又指了自己带来的两个仆妇,道:“这是张、李两位嬷嬷,福晋说了,舅太太身边没人服侍,怕有不方便处,打发她们服侍舅太太回京……” 赫舍里氏带了感激,道:“谢福晋体恤,我真是感激不尽……” 她年岁在这里,还不到男女不避的年岁,之前有丈夫同行还罢,不会惹人非议,如今只剩下母子两人,多有不方便之处。 舒舒此举,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 正房里,知晓了舒舒的安排后,九阿哥皱眉道:“这也太费心了,仔细她顺杆爬,往后粘上来!” 舒舒指了指京城方向,实话实说,道:“给皇上看的,我在京城行事周全,这出来了,就不周全了,看着也不像,不过是举手之劳……” 虽说她在出嫁之前,跟额涅与阿牟说过不立好儿媳人设,可是这三年下来,也不知不觉地成了大方周全、孝顺知礼的皇子福晋,那就保持吧…… * 冷饮一早就到了,推荐光明的盐水冰棒,小时候的味道,^_^。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上香(第二更求月票) 次日一早,七阿哥就要带了赫舍里氏一行回京。 天色还没有放亮,队伍就休整完毕,准备出发。 同行的,还有春林。 这是备着御前问话的。 毕竟追踪这一段,是春林亲身经历的,旁人也说不清楚。 额尔赫与富庆跟着出来相送,见到春林不情不愿的样子不由失笑。 这次随九阿哥出来四个侍卫,轮流在御前打了照面,九爷这提挈自己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春林是黑山教养大,师徒一个性子,比较散漫,不大在乎这些功名利禄,额尔赫与富庆却晓得这是好事儿。 御前挂名,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 舒舒昨日说暂时不见赫舍里氏,今早也就没有摸黑出来送行,不过吩咐了膳房,给赫舍里氏母子送了几包饽饽,备着孩子饿的时候吃。 随着“哒哒哒哒”的马蹄声渐行渐远,九阿哥松了一口气。 除了还没回来的曹顺,其他僚属都在跟前了,九阿哥摆手道:“回去补觉吧,今天没事儿,等到中午吃完饭,外头也暖和,乐意出去转转的,跟爷去钓鱼……” 张廷瓒跟曹曰瑛对视一眼。 九爷还真是心大,瞧这样子,是放下此事。 他们年岁在这里,看的书也多,想的也就复杂些。 老话说的好,谋财害命。 隆科多被害命是真,他已经籍没,名下没有私产,那就不是谋财了,所为何来? 顺着去捋,并不难猜,就是不知出手的是老佟还是大佟。 不管是哪个,对佟氏一族来说,都是劫数。 京城,格局要变了。 两人忧心忡忡,都想要提醒九阿哥一二。 要不这内造的马车坐着,精细伙食供给,鲜果盘子上着,他们这闲饭吃的不自在。 张廷瓒就道:“那臣要叨扰九爷了,也想要出去转转。” 曹曰瑛接着说道:“潮白河上游有潮河、白河两支,潮河古称鲍丘水,白河古称沽水,两河交汇,为潮白河,臣也想要见识见识这周朝时就有的古河道……” 九阿哥听了,很是长知识,道:“这么久远么?倒是名声不显啊,先头都没听过。” 对于京畿的河流,大家听过最多的还是浑河,就是康熙三十七年改名的永定河,还有就是跟浑河挨着的大清河。 曹曰瑛道:“《山海经》中就记,几千年前就有,当时两河还没有交会,到了北魏时曾交会,有了眼下这个名字。” 九阿哥点头道:“那中午可要好好瞧瞧,正好福晋也闷着。” 张廷瓒跟曹曰瑛都沉默了。 两人习惯使然,觉得九阿哥出入都要带着福晋不大好,可是也不好意思进言。 出门这几日,吃的、用的,都是福晋吩咐人安排。 还有在皇子府当差的日子,也是处处优待。 不好端起碗吃饭,撂下碗说三道四。 两人都是汉人,可是都住内城,平日见的也多是旗人多,晓得八旗规矩不同。 两位也就只能自己开解自己,不能用汉家礼法去衡量此事。 瞧瞧额尔赫、富庆他们的反应,对九福晋抛头露面习以为常。 九阿哥没有发现他们的纠结,跟高斌道:“鱼竿是早带着的,也有渔网,可到底对这边不熟,让县衙那边的人再陪半天,顶好是找几个渔民,到时候钓上不来的话,就直接跟他们买几桶鱼,省得福晋失望。” 高斌道:“九爷放心,奴才这就去安排,保证妥妥的。” 九阿哥道:“嗯,你办事,爷放心,只是别露了寒碜,该花钱花钱,爷可不占这小便宜,跟核桃多要几个荷包,那个什么知县的兄弟,也别亏了,跟着咱们跑了好几天腿儿。” 高斌忙道:“那奴才这去找核桃姐姐……”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摆了摆手。 这小子还行,该机灵的时候机灵。 等到高斌下去,九阿哥看了眼额尔赫跟富庆道:“富庆歇着吧,额尔赫下午跟着出门。” 好像身边得用的侍卫太少了,就这几个人,这几天可是没少折腾。 都不是铁打的,也得缓口气。 额尔赫应了。 九阿哥安排好中午出门的事情,就打着哈欠,回房补觉去了。 房里,舒舒是真的没起来。 是故意的。 在年岁相仿的大伯子跟前,避嫌才是妥当。 不用像在小叔子跟前似的,事事周全,主打一个友爱亲切。 她眯着眼睛,感受着火炕的温度,躺着腰背很是舒服,都不想出被窝。 门口有了动静。 九阿哥回来了,在外间洗了手,解了外头衣裳,钻进被窝,将舒舒搂在怀里。 舒舒侧过头看他。 九阿哥拍了拍她的后背道:“睡吧,爷安排好了,中午出去钓鱼……” 舒舒听着,闭上眼睛,也带了期待。 这种大河,要入九才开始冰封,眼下可以垂钓……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已经听政回来,去了外头端罩,在炕上坐了。 梁九功按照每日惯例,端了奶茶放在炕几上。 康熙端起奶茶喝着,温度适宜。 一杯奶茶喝完,他身上都暖呼呼的。 这会儿功夫,门口有了动静。 赵昌来了。 康熙看了眼旁边的名单,今天陛见的官员不多,只有四人。 他就点头,示意梁九功传赵昌进来。 赵昌昨晚宵禁后,奉命悄悄前往佟公府,将人口册子、公中账册都给抄了,还将鄂伦岱常用的几个心腹管事给拘了。 原来昨天早上春林回到古北口后,九阿哥虽没有再折腾自己人回京,可是却送信到了古北口总兵衙门,由驿卒送信回京,因要在兵部记档,九阿哥的信写的就比较简洁,除了请安之外,就是“母子平安”四个字。 康熙见了,就晓得九阿哥的意思。 这是追上人了,没有隆科多。 这也是意料之中,毕竟那比对上的尸骸还在景山后殿没有棺殓。 驿卒将九阿哥请安折子下午就递到兵部。 兵部没敢耽搁,直接送到御前。 康熙见了,没有立时发作,而是等到二更宵禁,才吩咐赵昌去佟公府拿人。 鄂伦岱一家,康熙也传了口谕,勒令禁足,亦不许下人外出行走。 佟公府没有贴封条,可实际上跟封了差不多。 门外没有安排护军把守,可也安排人盯着。 这几日京城,看似太平无事,可是消息灵通的人家,都察觉出不对来,大家觉得跟九阿哥脱不得干系,可是到底什么干系,一时还说不清。 昨天九阿哥折子到了兵部,这一登记,就落到人眼中。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消息已经传了好几轮。 母子平安! 这是有故事! 是九阿哥养了外宅?添了皇孙? 这是跟皇上报喜? 总觉得不大对头。 这私孩子的事情,搁在谁家都是丑闻,瞒还来不及呢,还能直接往御前报备?! 那要不是九阿哥的外宅,就叫人多寻思几分。 能让九阿哥操心的,还能让皇上惦记,这“母子平安”的母,许是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这个,这个…… 不敢想啊…… 康熙哪里晓得,平日里就看着旁人背黑锅,眼下他这里也来了一口。 他正看着赵昌递上来文书,上面是昨晚连夜讯问出来的供词。 奉鄂伦岱之令,护送隆科多一家去宁古塔的管事,一个叫胡三,一个叫贾四,两人都是佟家户下人口。 贾四家里看着都正常,父母健在,儿女也大了,已经进府当差。 胡三这里,天煞孤星似的,父母已经不在,两个兄弟是佟国纲身边仆兵,随主子一起死在乌兰布统。 长嫂有一个儿子,没有改嫁,二嫂没有儿女,当年就改嫁了。 没两年长嫂病故,胡三也没有说亲,全心抚养侄儿,结果一场风寒,孩子就没了。 看到这里,康熙的眼神定了定。 这多半是胡三的软肋了。 三房就这一根独苗。 对隆科多下手的,也当是此人。 康熙生出愤怒来。 这种操弄人心的手段,实是令人齿冷。 胡家本是忠仆,胡三也是鄂伦岱心腹,谁能想到这人已经成了提线木偶? 佟国维跟鄂伦岱叔侄之间,康熙跟他们认识了四十多年,从始至终怀疑的只有佟国维一人。 他心里有些乱,面上平静无波,摆摆手打发赵昌下去。 鄂伦岱鲁莽直白,却是叫人在账上支了一千两银子去宗人府“打点”。 等到隆科多挨了一百鞭子,还能出京,他晓得御前的意思,就撂下此事。 少一时,康熙将今日陛见的四个官员都见了,没有叫人传早膳,而是叫了辇,往景仁宫去了。 景仁宫修缮完毕,如今正殿供着他生母孝康章皇后的神主。 康熙进了景仁宫正殿,就看到凤位的位置改成了供桌。 神主牌位之前,供奉着鲜果跟干果。 康熙望向这边的总管太监。 那太监知趣,双手捧了香敬呈上。 康熙接过来,点了三炷香,心里乱糟糟的。 他亲缘薄,几乎没有与父母相处的记忆。 越是如此,他越是渴盼这一份父母之爱。 宫里,他侍奉孝敬嫡母如生母,是贪恋这母子之情;宫外,他抬举佟家,一门双公,也是因顾念这份母子之情。 宫里太后回报他的,是情同骨肉,一片慈心。 宫外呢? 佟家回报他的,是什么? 是杀妻之恨…… 是杀子之仇……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何处去(第三更求月票) 圣驾到了东六宫,延禧宫、永和宫、承乾宫都得了消息。 延禧宫,正殿。 听说圣驾是往景仁宫去的,惠妃就想了想眼下是什么日子,不是孝康章皇后生诞,也不是祭日。 那就是想额涅了…… 惠妃有些怔忪。 总觉得十几岁的日子还在昨天似的,可是已经到了这个年岁,阿玛、额涅已经谢世。 若是她有个能祭拜的地方,估摸着也会跟皇上似的,想起来就过去祭拜祭拜。 “传膳吧……” 惠妃听过,就放下。 她身边宫人犹豫了一下,道:“主子,不等等么?” 要是皇上过来呢…… 惠妃摆摆手,道:“别耽搁了,我还惦记着糖火烧呢!” 那宫人应了一下,下去传话。 永和宫的消息略晚些,早膳已经摆上来。 端午节后,乌雅家也是内务府被惩治的戚属人家之一。 德妃本人没有受惩处,可永和宫的首领太监跟大宫女都被处置了。 如今补了新人,不如老人顺手,能力也寻常,连带着消息也略滞后。 等到知晓圣驾来东六宫时,德妃已经吃了半碗豆粥。 她想了想景仁宫的位置,就生了烦躁。 就算圣驾早膳之前来景仁宫祭拜,而后要找个地方用膳,东边是延禧宫,北面是承乾宫,怎么也不会转到永和宫来。 承乾宫…… 十二宫里的尊位。 换了惠妃挪宫,德妃心服口服,可是凭什么是和嫔? 二九芳华,跟九格格同庚,正是花朵似的年纪。 这就是宠妃了。 不像是她们老一辈,还要有个“生子有功”才能晋位。 她觉得嘴巴的粥发苦,撂下筷子,神色怏怏的。 要是她也像惠妃那样想的开就好了…… 承乾宫后殿,和嫔也得了消息。 新人新气象。 她年岁在这里,这几年也实是受宠的,连带着身边太监、宫人也炙手可热,在东六宫有个好人缘。 她生出期待来,吩咐人道:“早膳晚些再上。” 之前在畅春园也好,北巡也好,她伴驾的时候都是最多的。 可是在宫里不一样。 一月之中,皇上有半个月不翻牌子,要是用人服侍,就直接点乾清宫答应服侍。 翻牌子的时候,则是她、章嫔、王贵人差不多,每人两、三天,然后宜妃雷打不变的两天,惠妃与德妃各一天。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又看看眼前宫殿。 嫔本就是一宫主位,可是这里是承乾宫,一日不封妃,她这个主位就有些虚…… 三位妃主、嫔主反应各异。 圣驾已经出了景仁宫,却是出了东六宫。 少一时,三处宫室陆续得了消息。 惠妃已经用了三枚糖火烧,有些腻了,就一口一口的喝着黄瓜蛋花汤。 味道很是清爽,解腻。 她很是欣慰,这是大阿哥孝敬的。 哼! 还是哥哥呢,反倒被弟弟教做人了。 什么是孝道? 不是千秋节时候的古董珍玩,她们这样身份,什么宝贝没见过? 再好的东西,也是库房里积灰罢了。 反倒是平日里这些细微之处,更叫人熨帖。 幸好有个九阿哥,也算是给上头的阿哥们做了示范,教他们怎么做孝顺儿子。 惠妃想到此处,眉头微蹙。 这几日宫里消息传得含糊,不过有一件事是实的,那就是九阿哥被弹劾,还有九阿哥接二连三打发人陛见。 这出门在外,没有个大人跟着,也叫人不放心呢。 她望向西六宫方向。 皇上要是找饭辙,应该是往翊坤宫去了吧? 自己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都担心,更别说宜妃…… 正如惠妃所想,圣驾出了东六宫,没有回乾清宫,而是去了西六宫。 翊坤宫中,宜妃还在梳妆。 她素来早睡晚起,生了十八阿哥之后,更是如此,用来滋养血气。 眼下对着镜子,她少了几分欢喜,多了沮丧,跟佩兰抱怨道:“地龙太热了,叫人上火,我这眼睛都要糊住了。” 早上洗脸的时候,都是眵目糊。 佩兰晓得她是担心出门在外的九阿哥了,也不揭破,只道:“现下没有苦瓜,奴才给您泡一杯菊花人参茶败败火?” 宜妃点头道:“就那个吧,只是有人参了,这几日别领羊肉,让膳房做的素些。” 佩兰听了,迟疑道:“主子,东北的鲜贡到了,按每年例御膳房那边分了鹿舌、鹿尾、鹿肉跟野鸡过来。” 这些都是冰鲜,领到翊坤宫就在冰箱里放着。 这要是不吃的话,走了鲜味儿,就糟蹋了。 宜妃想了想道:“别白搁着了,鹿舌嫩,烤了给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吃,鹿肉给两位贵人一人一盘,剩下能搁住的,过两天吃……” 话音未落,门口有人道:“过两天吃什么?” 是康熙到了。 没有叫人传禀,直接进来。 宜妃带了几分惊喜道:“皇上来了……” 看着宜妃笑的灿烂,康熙阴郁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宜妃请康熙上首坐了,亲自端了一碗菊花人参茶奉上。 康熙看着茶碗中的菊花人参茶,看着宜妃道:“怎么了?上火了?” 宜妃面上带了懊恼,在腰间掐了一把,不答反问道:“皇上,我是不是比早些年胖了?” 康熙望向宜妃的腰身,衣服遮着,看不出什么,不过瞧着脸上,确实饱满不少。 好像年长的嫔妃,都带了几分富态。 宜妃道:“就是这胖闹的,每年十月点地龙也没这么难受,今年就是燥的不行,穿着夹棉衣裳都呼呼冒汗的,恨不得就穿单衣……” 康熙听了,皱眉道:“既是内燥,怎么能喝人参茶,人参上火。” 宜妃笑道:“您仔细瞧瞧,这是老九媳妇孝敬的高丽参,蒸过的,药性平和了。” 康熙低头看了一眼,人参片的颜色暗红,确实是高丽参。 翊坤宫的两个首领太监,都是乾清宫拨过来的。 康熙晓得宜妃性子慵懒,不是个爱打听的,眼下如此,应该还不晓得宫里流言。 他就将安慰的话放下,问起十七阿哥,道:“十七阿哥这些日子如何?前阵子换季可还好?” 宜妃道:“小孩子体热,也怕地龙,月初的时候流了一次鼻血,还咳了几日,传太医看过,开了清肺饮,眼下已经全好了。” 康熙听了,还是拿不定主意。 牛痘的试验,已经进行到第三轮,也采集了“牛痘熟苗”。 结果,并不是很好。 栽种过牛痘熟苗的一个死刑犯,后来再种人痘时,出花了。 这说明,牛痘熟苗有失败的可能,不能完全抵御天花。 十七阿哥今年已经四岁,还能再拖半年,就要有所决断。 “那十八阿哥呢?”康熙接着问道。 “开始吃糊糊了,也开始认人,一天不见十七阿哥,就要人抱着去门口等。” 宜妃神色爽朗地说着,心里也是唏嘘。 要是十七阿哥不挪宫,瞧着兄弟两个这投契样子,就又是一对感情深厚的好兄弟,如九阿哥跟十阿哥似的。 可是等到十七阿哥挪宫,估计兄弟两个都会忘记小时候这一段了。 皇上这个时候过来…… 宜妃心下一动,吩咐佩兰摆膳。 少一时膳桌上来,是一份蒸的薄饼,四盘小菜,一份菠菜粉丝、一份清炒胡萝卜丝、一份摊黄菜,一份芥菜炒肉丝。 还有一盘生菜拼盘,里面是葱丝跟香菜段。 这一桌子菜品,竟是没有一样是份例之外的。 宜妃净了手,又投了毛巾给康熙擦手。 “蒙皇上恩典,得了鹿肉、鹿舌什么的,馋着呢,可是不敢吃,这几日就吃这些清淡的了……” 宜妃站着布了几筷子菜,才坐下说道。 康熙道:“搁久了不好吃了,你可以打发人赏老五跟老九府上。” 宜妃笑着摇头,道:“我才不操心他们,由皇上操心去,刚才吩咐佩兰了,鹿舌精细,小儿能吃,就给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添菜,每顿烤几片,也不用担心上火,鹿肉给陈氏跟高氏分些,女子体寒,多温补温补……” 康熙晓得宜妃素来如此,摇头道:“平日里见你老赏他他拉氏跟董鄂氏,还当你改了,还是这样躲懒。” 宜妃道:“皇上的眼光好,选的皇子福晋也好,五福晋大方娴雅,九福晋体贴周道,我都是当半个闺女待的,谁叫我没有德妃妹妹的福气,没生个格格呢,正稀罕格格……” 康熙想着五福晋得了嫡子,道:“总算没有白辜负咱们的惦记,太后也能安心了。” 宜妃点头道:“是啊,要不老五也混沌着,五贝勒府还真叫人不放心。” 康熙想到宫里旧事。 早先他还自得,觉得自己清明,后宫也没有纷争。 实际上,暗中阴谋也不少,自己被佟家人跟赫舍里家人当成了好糊弄的傻子皇帝。 康熙想到郭络罗家,看着宜妃,道:“你是因入宫太久的缘故么?朕瞧着你倒不像旁人那样念着娘家……” 宜妃听了,明媚的脸上多了哀伤,苦笑道:“哪里还有什么娘家?额娘在,那是娘家;额娘没了,那就不是家了。” 康熙迟疑道:“除了母女之情,还有父女之情……” * 下一更6月19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权衡(第一更求月票) 宜妃看着康熙道:“跟外人相比,自是有父女之情的,可是跟父子之情相比呢,这父女之情就要落在后头,世情如此,没有什么好抱怨的,额娘怀胎十月生我哺育我,在她心中,我跟道保肯定都排在旁人前头,就算更看重道保一些,也不会说就薄待了我,我阿玛要是真疼我,当年就不会有贵人入宫之事,只是我当时年轻,勘不破这些,就信了阿玛那套骨肉相亲相扶持的话……” 她参加的是康熙十五年腊月的那次选秀,成为内务府秀女中两个留牌子之人,次年正月二十七正式入宫,直接就住在翊坤宫后殿。 半年以后,郭络罗家就以宜妃无身孕为由,送了守寡的郭贵人入宫为庶妃,随宜妃居住。 提及往事,康熙讪讪的。 当时只当三官保一片慈爱,不放心女儿独自在宫里,安排了长女入宫是为了帮衬宜妃。 可这些年看下来,晓得三官保更看重嫡妻所出几个儿女,对侧室所出长女长子寻常,那当年用意就很可恨。 这父女之情能有多少呢? 宜妃早年跟其他嫔妃一样,对娘家多有看顾与赏赐,可是自打生母病故,就渐渐疏离了,应该也是心里有数。 父女之情尚且如此淡薄,不经琢磨,那姊弟之情呢? 自己生母十几岁入宫,当时佟国纲跟佟国维两个舅舅一个刚留头,一个才换牙,宫里宫外隔着,能有什么情分? 姊弟之情尚且如此经不起推敲,那舅甥之情更是虚妄。 康熙觉得没意思起来。 他自己也是公主的阿玛,也是长公主的兄弟。 兄妹之情也好,父女之情也好,真是排在父子之情后头。 看着康熙情绪低沉,宜妃想着自己之前的话,过于直白,不大符合眼下的孝道。 她就叹了口气,道:“女人都小心眼,我也不例外,早年心里还念叨着公平什么的,想要阿玛多疼疼我,可等我也有了孩子,就晓得什么是‘五个手指头有长有短’了…… 同样是我生的,老五也有不足,可是我总觉得他性子忠厚,只要往后不吃亏就行,对他多有关注,也不敢狠管;到了老九这里,打小也没说怎么大淘气,心性也算纯良,可是我对他总少了几分耐心,觉得他不争气,文武功课都不成,让皇上费心了…… 母子之情,尚且有厚有薄,更别说父子之情…… 少了怀胎十月,剩下的就是‘爱屋及乌’……” 康熙没有再说旁的,卷了一张饼吃起来。 早上吃这个,还挺清爽的。 不只有女人小心眼,男人也小心眼。 到底是他苛求了。 他抬举佟家,希望佟家能感恩,成为自己的股肱之臣,忠君体国。 可是佟家人也只是寻常人,他们跟其他勋贵人家并无区别,忠君是排在家族利益、儿孙前程后头的…… * 九公主府,正房。 补熙跟九格格对坐,夫妻两人都有些无措。 他们两个年岁在这里,经历的事情也少,知晓东边的公府出了事情,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九格格蹙眉,心里却很是清明。 汗阿玛英明,佟家要是挨了收拾,那也是佟家的过。 有隆科多轻慢皇子在前,鄂伦岱又素来是八旗里的狂傲人,犯了什么错处也不稀罕。 她只会不耐烦佟家,觉得他们不知足,让皇家操心,却不会像补熙这样惴惴不安。 补熙在脸上摩挲了一下,看着九格格道:“格格,我身为人子,不好不闻不问,独善其身,总要去御前走一趟,只是许是会挨了挂落。” 九格格看着补熙,额驸年岁不大,却是明白人。 为人立世,有时候能权衡利弊,有时候却不好权衡利弊。 所以就算晓得不可为,有时候也要去。 她点头道:“没事儿,额驸去吧,最坏的结果,就是额驸也跟着一起禁足罢了。” 补熙听了,捏了捏九格格的手,道:“嗯,所以格格别为我担心……” 夫妻两个有了定夺,补熙就起身出了公主府,入宫请见去了。 九格格的乳母林嬷嬷,是她的陪嫁人口,眼下还在九格格身边当差。 眼见着补熙没有说旁的,林嬷嬷跟九格格道:“总算额驸还是明白人,没有起了那混账心思,想着自己躲在后头,怂恿公主入宫打听,要不然的话,就要好好立立规矩了。” 九格格看着林嬷嬷,道:“慢慢教他,要是能保持眼下局面,也是省心,要是不服帖了再说。” 林嬷嬷点头道:“公主心里有数就好,可别信那些夫唱妇随的闲话,君臣在夫妻前头,尊卑分明,彼此客气就是了;太过随和,反而容易让人蹬鼻子上脸,自己怄气,所谓女子卑弱,那是对外头人说的,公主天家血脉,只有尊贵的……” * 乾清宫外,补熙递牌子请见,却没有动静。 直到站了一个来时辰,到了中午时分,康熙才打发梁九功出来。 “九额驸,皇上口谕……” 梁九功到了跟前,对补熙道。 补熙忙跪了。 梁九功道:“皇上说了,著补熙回公主府,老实待着,不许四下乱窜!” 补熙叩头领了口谕,心里却安定不少。 肯骂,还没有其他责罚,有些受“池鱼之殃”的意思,不过影响也不算大。 由此可推,阿玛那边事情应该也不大。 那就安静待着,等着皇上消气好了。 他就恭顺地应了,出宫回公主府去了。 康熙听了补熙的反应,叹了口气。 他已经后悔了。 当时舜安颜不妥当的时候,他就该在其他人家为九格格择婿。 事已至此,后悔无用,只能往宽处想。 补熙性子平和,不像他玛法与阿玛那样暴烈,跟九格格应该能投契。 隆科多妻儿已经在返京路上,隆科多之死,对外如何说辞,还要多想想。 随着天下太平,没有战事捞军功,王公府邸与勋贵人家,关于夺爵的纠纷就日益激烈,大家都盯着祖宗留下来的世爵世职。 如去年董鄂家的“以侄告叔”,还有今年苏努贝子府的内斗,归根结底都跟爵位相干。 八旗的风气都坏了。 失了骁勇,多了阴私算计。 这要好好思量思量,不能开了不好先河。 想到外头的说辞,关于九阿哥方人之事,康熙很是无语了。 这虚无缥缈之事,居然也有人信,以讹传讹不外如是。 为什么没有人想着律法尊卑呢? 不过他正打算升调杭州织造金依仁入京任内务府总管,到时候再清理金家,怕是这九阿哥“方人”之事,就又多了实例。 康熙想到此处,不由失笑,不知九阿哥自己到时候会不会迷糊,是信这个说辞,还是不信这个说辞…… * 密云行宫。 九阿哥补了一觉,神清气爽,想着午后的钓鱼之事,跟舒舒道:“既是远古大河,那里头会不会有大鱼?说不定咱们手气好,钓上来大鱼,到时候好好吃一顿!” 舒舒对这个不熟悉,也说不好河鱼的上限是多少,可真要是出过大鱼,不但会口耳相传,还会记入县志。 如今不曾听闻,多半是没有的。 不过她没有扫兴,点头道:“前几日买回来的胖头鱼有二尺半长,一个鱼头可以分四盘,今儿要是爷也能钓到那么大的就好了,到时候吃全鱼宴……” 九阿哥觉得压力很大,怕舒舒失望,道:“河鲜不单有鱼,到时候再看看别的,河虾、河蚌什么的,也可以试试。” 舒舒对河蚌没有什么感觉,倒是惦记田螺了。 行宫大伙房今天是羊汤,从县城买的四头羊,直接用大锅炖了。 这是给随行诸人吃的。 九阿哥跟舒舒这里,吃的比较简单,就是烧饼夹鸡蛋,配着几样小菜。 不过两人素食三日,也差不多了,今晚就打算开荤。 马车早就叫人预备好了。 河边所需要的鱼竿渔网之类也都备足。 皇子府诸人,除了富庆带了护军休整,其他人都跟着九阿哥出来。 说起来也巧,潮白河上流两支水系,白河是西北方向来的,是在口外,就是张家口北面;潮河是东北方向来的,就是热河,他们要去的地方。 两河在密云境内交会,成为潮白河。 这潮河正好从古北口流经。 大家说要去潮白河,实际上去的是跟前的潮河,距离行宫二十里左右的距离。 九阿哥扶着舒舒上了马车,跟舒舒道:“这要是远古时候,还没有修路,那咱们顺着这河沿儿北上,也能到热河。” 舒舒则道:“怪不得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要是不听曹大人说这个,还真不知潮河竟是源自东北。” 后世为人所知的,也是嫩江跟辽河。 许是潮河水域太小了。 九阿哥则是想到旁处,道:“咦?那要是走船的话,不就能从热河直接回京了么?” 跟着南巡过一次,有了对比,谁都晓得坐船比坐车舒服太多了。 舒舒道:“爷可以好好看看,不过所谓源头,多是细流,未必能载船,还有就是这里到木兰围场是前几年修的御道,路况比较好,骑马坐车速度也不会慢。” 九阿哥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到时候咱们再看看……” 二十里的路程,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 到了跟前,大家就傻眼了,终于明白为什么叫潮河。 水流湍急,其声如潮。 跟舒舒与九阿哥见过的黄河、淮河相比,潮河看起来像是倔强的孩子。 因为枯水期的缘故,水面不宽,也就二、三十丈。 可是因是山间的河流,河岸两侧也是冲击出来的山石为主。 瞧着这河流急促奔腾而下的样子,就不是能垂钓与下网的地界……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太周全了(第二更求月票) “高斌!” 九阿哥瞪着眼睛,想要踹人。 高斌也傻眼了,望向那个县令的兄弟。 这是被坑了?! 那个县令的兄弟则是望向几个短打衣裳的渔民。 那几个渔民战战兢兢的,晓得是两岔了。 官爷们问鱼多的地方是冲着钓鱼来的,他们以为是打渔的地方。 他们之前还不乐意说,后头晓得是贵人出行,才不情不愿地说了。 这里不适合垂钓,可真是个鱼窝子。 他们下了拦网跟鱼篓。 为首的鱼把头“吭哧吭哧”地解释清楚,大家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冷哼了一声,跟舒舒道:“爷之前还寻思给你钓大鱼呢,都被他们给搅合了。” 舒舒道:“下回咱们再钓,今天看渔获也好。” 钓鱼的凳子跟能支起来的伞都带了。 何玉柱带人布置好座位,请九阿哥跟舒舒坐了。 高斌在旁,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明明是九爷交代给他的差事,他怎么就大撒手了? 但凡昨天先过来探看一下,都不会弄出这岔子。 那几个渔民也带了不安,开始起网了。 第一网,就引得护军们跟着雀跃。 张廷瓒跟曹曰瑛看着渔网上白花花的渔获,也都带了欣喜。 虽说少了垂钓之乐,可是看着渔获上岸也是一番乐趣。 高斌站在九阿哥旁边抓耳挠腮的。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道:“还傻站着做什么?扣你半年月钱,好好收鱼去,今天要是有大鱼,就便宜了你,要是没有大鱼,再扣半年!” 高斌反应过来,立时应道:“奴才这就去,肯定有大鱼,您跟福晋到了,这鱼就得自己往鱼篓里蹦!” 九阿哥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道:“滚远些,爷看你来气!” 高斌小跑着往鱼把头那边打下手去了。 九阿哥跟舒舒抱怨道:“高斌这小子飘了!” 舒舒道:“罚了就行了,以后也能仔细些。” 年岁在这里,哪里想到还有传错话这个可能? 就是叫几个渔民给选个最好鱼最多的地方。 眼前这段河流,正好有错落,形成了一个河道上的积水潭,就有了鱼窝子。 这应该是渔民秘而不宣的好地方,碍于官家的问询才说了。 想必有了今日一次教训,往后高斌行事,不说事必躬亲,还会再三核实。 第一网就摘下来两筐鱼,最大的一尺半。 高斌见了,不由着急。 他可是猜出九阿哥所谓“大鱼”的标准,那就是不比之前买到行宫的胖头鱼大,也要差不多才行。 咦? 好大个的河虾! 他记得核桃提过福晋爱吃虾。 他忙仔细挑拣着,拿了一只个头最大的,足有四寸来长的大河虾,双手捧着,到了九阿哥跟舒舒跟前,道:“九爷,福晋,好大的河虾,都赶上天津买的海虾了!” 九阿哥与舒舒都看过去,果然有半个巴掌长了。 舒舒看着,想要香辣河虾了。 九阿哥则是来了兴致道:“除了鱼虾,还有没有旁的河鲜?” 高斌立时道:“那奴才去问问……” 说完,他就小跑着去了。 九阿哥神色稍缓,跟舒舒道:“总算还晓得找补,笨死了,还以为是在京城呢,扯着大旗就没人敢糊弄!” 舒舒看着九阿哥,没想到他也想到这个。 九阿哥念叨就这一句,看着那两筐鱼,道:“可惜了,还没结冰,要不然咱们就送两筐冰鲜回京……” 舒舒道:“月底差不多就该上冻了,到时候咱们带回去也正好。” 九阿哥点头,吩咐何玉柱道:“你记得这个,到时候爷跟福晋要是忘了,就想着说一声。” 何玉柱应了。 小松与小棠都去看渔获去了,只有核桃还在旁边备着吩咐。 舒舒就转过头,对她摆手道:“你也去吧,别在这里杵着了,有事儿再喊你。” 核桃应着,去找小松与小棠去了。 九阿哥看了核桃背影一眼,对舒舒道:“高斌种地也就是到明年秋了,到时候四哥那边应该会给他补缺,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舒舒道:“高斌有志向,想要做亲民官,那应该不会进六部,估计是直隶的州判或县丞,也可以负责推广粮种。” 九阿哥听了,不由嫌弃道:“县丞正八品,通判从七品,这品级也太低了!” 前者俸禄四十两银子,后者四十五两。 哪里比得上皇子府的三等侍卫,是从五品。 舒舒道:“亲民官不同,高斌年岁小,又不是正途出身,没有办法直接授掌印官,还是要从佐官做起来。” 九阿哥摇头道:“可这升上来,得什么时候去?不能这样补,回头爷跟四哥商量商量,实在不行给高斌补个内务府主事,品级先熬上来,正六品,再外放,到时候即便是佐官,也能正六品的通判、正五品的同知,总比在七、八品上耽搁时间强。” 舒舒没有多嘴了,要是从县丞跟州判起步,熬上三年,也就是知县;要是如九阿哥说的,从通判跟同知开始起步,熬三年再升掌印官,就是知州跟知府,天差地别。 高斌在历史上,到了雍正朝才崭露头角。 如今遇到九阿哥这个爱提挈人的,应该不用蹉跎那么久。 河边,高斌正跟鱼把头说话。 鱼把头也晓得了那穿着貂皮大氅的年轻男女,居然是皇子与皇子福晋。 虽说没有受到惩处,可是他们也晓得今天这选址出了问题,正心惊胆颤。 就算贵人不开口责罚,可是等贵人离开,那县衙的官爷会饶了他们么? 眼下能有将功补过的机会,可真是谢天谢地。 “小老儿家里有两筐田螺,都吐好泥沙了,预备着做田螺酱的,还有前几日下雪,在另一处网的一只甲鱼,脸盆大小……” 这鱼把头说着,又道:“还有些秋日里晒的鱼干,也有百十来斤……” 高斌痛快道:“都要了。” 鱼把头听了,心里松了口气。 虽说那甲鱼跟鱼干也能值几个钱,可是到底是河里来的,没有本钱,只要能抹平此事就好。 他忙叫了一个小子,吩咐了几句。 那小子将赶了驴车,离开了河边,往下游下去。 九阿哥想起北巡时吃的柳根鱼,跟舒舒道:“想起那个了,到了热河,咱们捞那个去。” 没有刺儿的冷水鱼。 舒舒也惦记了。 这里是个大的鱼窝子,总共下了七重渔网,十四个鱼篓。 这渔获一网一网得收着,大家都看傻了眼。 高斌还惦记着大鱼之事。 不是心疼那半年月钱,左右也是吃空饷,九爷白赏的,是不想要扫九阿哥的兴致。 不过他也看出来,渔网上挂着的鱼最长就是一尺半,再大就能挣脱渔网,或咬破渔网了。 反倒是柳条编的鱼篓,足有四尺来长,有机会上大鱼。 等到起到第九个鱼篓的时候,高斌差点跳起来,里面有个两尺半长的草鱼,鱼鳞都有上大拇指盖了。 “有大鱼!” 高斌手舞足蹈。 核桃在旁看着,却有些失望。 福晋想要吃鱼头,这要是胖头鱼就好了…… * 密云行宫。 曹顺到了。 富庆得了消息,过来道:“你在京城歇了半天,可有什么新闻没有?” 隆科多这件事太大了,谁都猜不到后续如何。 曹顺没有回答,而是先要了茶,“咕嘟咕嘟”,牛饮了几杯,才道:“热闹着,有人弹劾九爷了,我回去那天,皇上没有传召,也叫人编排出花来,说是皇上恼了九爷,听着风声,像是要添内务府总管了。” 富庆一愣,道:“十二爷?” 旁人不晓得,他们这些身边人却是晓得的,九爷很是器重十二阿哥,这大半年对十二阿哥也多有教导。 九阿哥不在的时候,十二阿哥也能独当一面了。 只是叫人心里不舒坦。 九爷这个内务府总管还当着挺自在,他们这些身边人也不希望旁人抢了位置。 曹顺看了富庆一眼,很是疑惑马齐那样的周全人为什么会生出这样头脑简单的儿子。 瞧着不平的样子,真以为旁人会顶了九阿哥的缺。 曹顺道:“应该是从内务府老人中升一个上来。” 富庆听了,心就安了。 只要升上来的不是十二阿哥就行。 因为十二阿哥能取代九阿哥,换了其他人,取代不了。 内务府这几年事情不断,皇上心里有数,不会全交到臣子或包衣手中。 “还有旁的么?”富庆问道。 曹顺想了想,道:“大格格长牙了,有些发烧,县主传了太医看过,没有大碍,吃了退烧药就降下来了;大阿哥与二阿哥都好,二阿哥肯让十福晋抱了……” 富庆一愣,看着曹顺道:“九爷让打听的?” 曹顺摇头道:“我就是回家见了我们家大格格,想着九爷、九福晋指定也惦记几个小主子,就去了府里,又去给十爷请了安……” 他还带了十阿哥、五阿哥与四阿哥的信过来。 他住在皇子府后配房,回去半日旁人不晓得,十阿哥与四阿哥也晓得了。 至于五阿哥,则是十爷打发人请过来的。 富庆摸了摸后脑勺,看着曹顺,佩服道:“怪不得九爷爱使唤你,差事一趟一趟的,没闲着,你这也太周全了……” 曹顺谦虚道:“我这侍卫是挂名,跟富大人不一样,本就是在九爷手下做庶务的……” * 推荐小九的老书,《重生于康熙末年》,故事重康熙四十年开始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杯弓蛇影(第三更求月票) 虽说刚到潮河边的时候,出了点儿小意外,可是等到要离开河边的时候,大家只剩下欢喜了。 渔获太多了。 十八筐鱼,一尺以上的大鱼有五筐,二百多斤;半尺长的杂鱼有十三筐,六百多斤。 还有一筐半的河虾,外加上鱼把头家里吐完泥沙的六水桶螺蛳,还有一个脸盘大小的甲鱼,还有一百多斤咸鱼干。 只围观,都觉得满足。 旁的还罢,就是甲鱼的处置,九阿哥有些迟疑。 “直接吃了怪怪的,也不好敬上,要不留身边养着?回头南城的荷花池修整好了,养在荷花池里?” 他跟舒舒商量道。 舒舒想了想,道:“咱们不好带着出关,还是请老人家先帮着养着,等到回来的时候买鱼再一起带走。” 省得路上照顾不周再给冻死了,怪可惜的。 九阿哥也觉得这样更妥帖,就吩咐高斌道:“你将前头的账结了,再留些银子做下回的定金。” 舒舒又看了眼那几桶螺蛳,这个一般人不会嗦。 眼下也没有人力将它都挑出肉来。 舒舒就跟高斌道:“螺蛳也带回去,麻烦他们挑了肉盐渍上,回来的时候一并取。” 高斌应着,去找鱼把头结账去了。 这买鱼的银子是早上从核桃手中支出来的。 那鱼把头有些不敢收。 高斌却记得前几天买鱼的市价,大鱼多少文,小鱼多少文,河虾多少文,就是田螺跟甲鱼的价格不知道。 他问了鱼把头,鱼把头道:“过了中秋,螺蛳钻泥里,就没有人买的了,中秋前这个六文一斤。” 这个价格很便宜了,相当于半斤鱼,二两猪肉的价格。 至于甲鱼,鱼把头没开价,本就是市面上不常见的东西,只说是孝敬。 高斌心里算了下账,鱼就按照十六文算了,河虾价格翻倍,螺蛳价格跟鱼一样,咸鱼干这个按照五十文算。 如此下来,差不多就是二十六两银子,就直接算了个整数,给了三十两,剩下四两算是挑螺蛳的手工钱跟那甲鱼的钱。 除了结算今天的,还给了二十两银子,预定回来时的。 那鱼把头没有想到会给这么多,拿着银封,手都哆嗦了…… 一行人原路返回。 马车里,九阿哥说起那些鱼,道:“今晚吃一顿,大的就差不多了,那些小的怎么办?太难收拾了。” 舒舒想到了古北口总兵镇标,折腾他们过来行宫当了两日值,不好赏银子,直接送些杂鱼过去,添一顿菜呢? 随即,她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自己这边都嫌难收拾,更别说绿营的大锅饭。 还有就是这是大清,跟后世不同,皇子跟武将当保持距离,否则就是给彼此添麻烦。 她就道:“叫行宫总管安排些人手,直接做成酥鱼带着,路上给大家添菜。” 九阿哥点头道:“这样也好,中午那顿吃,方便。” 幸好行宫这里有些人口,否则的话,就他们出门带的几个灶上人,还真忙不过来。 等到回了行宫,四辆装着河鲜的马车就直接停在外头的配房外。 九阿哥扶了舒舒下了马车,小棠过来请示了。 舒舒就吩咐道:“大鱼红烧,晚上直接给大家添菜,杂鱼做酥鱼当路菜,河虾做香辣的,有剩下的,就做虾酱放着路上配面条……” 小棠回头看着那杂鱼的数量,心有余悸,道:“福晋,这个得费人手。” 舒舒道:“将行宫的妇差叫上,再叫上护军伙房那边的人口……” 如此一来,也能凑上二十多人。 小棠点头道:“那人手够了。” 等到舒舒与九阿哥进了行宫,小棠就找高斌去了。 眼下行宫膳房有油跟木材,可是都是有数的。 这炸鱼耗油,估计要给用光了,他们明早就出关,这个得想法子给补上。 这是九阿哥跟舒舒吩咐的,沿途耗费都要自己负责,省得被人说嘴。 高斌抬头看了眼天色。 如今天短了,酉初就天黑。 县城铺子最多,可是密云县城距离这里有九十里地! 周边的村子,也怕有不齐全处。 幸好知县的兄弟还没走,高斌就过去说了油跟柴火之事,让他帮忙明日买五十斤油,两车木柴,补到行宫膳房。 那知县的兄弟跟鱼把头一样,也悬着心呢,怕今日差事办拧了,得罪高斌。 高斌虽没有品级,只是皇子身边管事,可是瞧着侍卫们对他都客气几分,就晓得分量不一般。 不怕高斌麻烦他,就怕高斌不麻烦他,真是恨不得拍胸脯应了,这才安心地带人离开…… * 行宫里,舒舒与九阿哥简单梳洗了,曹顺就过来送信了。 九阿哥很是欢喜,吩咐何玉柱叫曹顺进来。 还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今早春林跟着七阿哥回京,九阿哥也让他带了信,给十阿哥、五阿哥与四阿哥的。 兄弟相隔的两百多里,却是想到一块去了。 九阿哥接了信,吩咐曹顺坐了,才跟舒舒说道:“除了去年冬月谒陵,跟老十分开,眼下这是第二回,爷还真不习惯,估计老十也难受。” 舒舒点头道:“是啊,十爷向来依赖爷。” 两人不记事的年纪就相伴着长大,九阿哥这里还有生母跟同母兄弟,十阿哥那边就只有九阿哥。 不过他也没有着急看信,而是看着曹顺道:“佟家有动静没有?” 曹顺摇头道:“不曾听闻。” 他昨天出发的时候,佟家确实太平无事。 至于昨晚的变故,当时他已经在路上,并不知晓。 九阿哥又道:“那皇子府一切可好?” 曹顺就回了尼固珠长牙之事,还说了丰生兄弟近况。 在富庆跟前,他提了县主传太医,眼下却没说。 时过境迁,说出来两位主子路上都不踏实。 舒舒听说阿克丹让十福晋抱了,跟九阿哥道:“我给十弟妹留了一瓶玉兰花花露,是我常用的。” 九阿哥听了,嗔怪她道:“怎么才想起这个?先头爷也该抹些,他就也乖乖让爷抱了。” 舒舒道:“先头没想起这个。” 曹顺如此细心,只在京城休整半日,还记得去探看几个小主子,九阿哥也很是领情,点头道:“他们都好,爷跟福晋就放心了,你也辛苦了,好好歇着吧。” 曹顺应声下去。 九阿哥这才跟舒舒夸道:“还好有个曹顺,要不然满府的人,不知道使唤谁,桂元还要历练几年,这身子也要好好调养。” 桂元正月里在盛京戴枷,体内入了寒气,入冬风湿症状就重了,需卧床调养,才告了病假,没有跟着出来。 至于桂丹,也留京了。 他额涅金氏病重,要不行了,他是长子,还是独子,也请了假回去侍疾。 见识过隆科多的狠辣,九阿哥想到桂丹,生出不好的猜测来,看着舒舒道:“金家娘家败了,是不是道保容不下她了?” 舒舒摇头,道:“不会,有桂丹在,桂丹后头有爷,就算道保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子。” 大家都是寻常人,有几个能丧心病狂真的下手去害人的? 道保要真有那个心计,也不会被兄弟欺负,扫地出门。 九阿哥松了口气,道:“那就好,要是真那样可憎的话,爷怕是忍不住要大义灭亲了。” 说着,他就打开了十阿哥的信看了,而后递给了舒舒,道:“看来丰生跟阿克丹要乐不思蜀啊。” 总共六页,三页写丰生兄弟如何如何,一页写县主与尼固珠近况,还有两页提及他入宫请见,遇到诸兄弟的情形,最后还提了御史衙门几句。 舒舒看了,心情略微妙。 大家都担心他们夫妻挂念孩子,实际上他们很放心,就偶尔惦念一下。 九阿哥第二封看的是四阿哥的信,只有两页,嘱咐九阿哥好好当差,不要粗心大意,将差事做妥当了再回京。 他递了信道:“四哥这是什么意思?怕佟家人因隆科多咬上爷?这咬得着么?” 舒舒接过来看了,觉得四阿哥应该揣摩圣意,看透御史弹劾的用意,怕九阿哥不明白,回去跟康熙对上,才叫人在外头多待些日子回去,好让新内务府总管之事尘埃落定。 要不然的话,四阿哥不会反复提内务府差事。 九阿哥撇撇嘴,道:“好像爷怂了似的,还要避着佟家的热闹,凭什么?咱们这是积了大德了,虽没有救下隆科多性命,却是也没有叫人枉死……” * 下一更6月20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大智慧九阿哥(第一更求月票) 到了五阿哥的信时,跟其他两人风格又是不同。五阿哥的字明显大了一圈,这笔画也有些生硬,像是开蒙没两年的孩子。 他的意思则很简单,告诉九阿哥不要太勤快,内务府的差事要不就交了,越干活越有人挑剔,还不如少干或不干。 还有少 “敬上”。没有用成语,可意思就是孝敬了也是白孝敬,没有被护着,还要靠着自己。 五阿哥这是恼了。他当差几年也不是傻子,晓得所谓御史弹劾,要是汗阿玛反对,就会压下来;没有压下来的,就是御前没反对。 哼!别显得太孝顺了。九阿哥看着两遍,才递给舒舒,道:“你前年说老十内秀,爷瞧着,五哥才是内秀呢。”舒舒接过来看了,并不意外。 她道:“五哥是太后教养大的,想想太后行事,就晓得五哥不是湖涂人。”九阿哥晓得五阿哥的劝戒是好话,可还是摇头道:“爷跟五哥不一样,五哥离御前远着,也没人敢轻忽他,太后就是他的靠山跟底气;爷这里,还想要做老十的倚仗呢。”他到了书桉前,给三位阿哥写了回信。 只是这回要走驿站,他也就晓得什么能落在纸上,什么不行。十阿哥这里,他就提及尼固珠已经长牙了,丰生兄弟应该也差不多了,皇子府预备了不少磨牙棒跟口水巾,叫他们打发人去取;还问了十福晋的身体调理情况,可以请老姜太医出面。 四阿哥这里,他则是提及路上见过的潮河,竟是源自热河,他会叫人沿河查看,看能不能行船,要是那样,往后从热河往京城运东西,就可以走水运。 九阿哥不是信口开河,而是听曹曰瑛讲了古时候有北漕运,这个潮河之水,其中有一段也在北漕运的水系中。 到了五阿哥这里,九阿哥则是跟他说,这世上掰扯不清楚的,就是生育之恩跟养育之恩,只看着自己的儿女,想想父母的艰辛,就要担当起来,对小的多有包容,对长辈也要如此。 三个人的信都写完,九阿哥犹豫了一下,就又往御前写信了。这回他写的比较详实,昨日去了长城,登高望远;今日到了潮河边,看渔民起渔网,处处都是学问。 只是不放心家里,担心皇父会为旁人家的事情生闷气,担心换季太后跟宜妃会不舒坦,还想着十七阿哥种痘之事,有些担心,最后提及自己一切都好,前几日有些不寐,不过喝了镇惊促眠的药,已经好了,饮食起居这里,也有福晋盯着,跟在家里一样,请皇父不必担心,云云。 等到四封信写完,已经到了在掌灯时分。小棠带了人过来摆膳。主菜就是一个鱼头泡饼。 虽说没有打捞上胖头鱼,可是这条草鱼太大了,两尺半长,十八斤,鱼头就有三斤半,所以舒舒还是吃上了鱼头。 不过没有做一鱼几吃。因为按照鱼把头的判断,这条草鱼已经长了七年,鱼肉硬柴,不如三年以下的草鱼肉嫩。 因此,旁边水煮鱼,用的就是一条二斤的草鱼。还有一盘干烧鲫鱼,用的是巴掌大的半斤鲫鱼。 还有一道泥鳅冬瓜汤。河虾则是两吃,香辣河虾,还有一道韭菜炒虾仁。 舒舒吃着鱼头里的饼块,心满意足。虽说不是剁椒鱼头,吃起来也没有胖头鱼的鱼头那些细嫩,可是这种酱焖口味的鱼头也好吃,里面用了五花肉做配菜,鱼肉中都浸满了油脂,荤香。 九阿哥只是吃着虾仁,道:“这个好吃,爷吃着比鸡鸭顺口。”舒舒听了,道:“隆科多的私产,有处是南城的铺子,就在菜市口,回头叫人收回来,直接做个水产摊子。”九阿哥一听,就明白过来了,点头道:“那个好,到时候安排人去进河鲜或海鲜都方便,方便府里吃。”否则的话,专门打发人去天津拉海鲜还扎眼了。 宫里还没有如此,他们皇子府就如此,也显得奢靡。行宫外配房。张廷瓒跟曹曰瑛对坐。 刚出京的时候,两人吃喝是分开的,都是一样的例。可是密云这里逗留了几日,闲着无聊,两人也凑到一起或手谈或吃茶,这膳食就开始一道用了。 两人这里是四道菜,砂锅鱼头豆腐,红烧鱼,干炸小河虾,蒜蓉白菜。 两人吃的斯文,饭量都不大,眼前是一尺盘,只吃了一小半。等到饭桌撤下去,上了茶水,两人都先喝茶消食。 曹曰瑛来的时间短,不过也瞧出九皇子府很是不同。他迟疑了一下,道:“九爷迟迟不肯入朝,是想要效裕亲王事?”所谓裕亲王事,就是世祖皇帝时候,皇长子夭折,皇次子已经是实际上的长子。 当时世祖皇帝推行儒家礼法,对于皇嗣选择这里,也倾向于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结果世祖皇帝问起次子志向时候,年幼的裕亲王回答 “愿为贤王”。在曹曰瑛看来,九阿哥在经济上有长处,正好可以在户部行走,发挥所长,积攒功绩。 内务府这里,与国无功,比不得六部行走。世祖皇帝儿子少,裕亲王的 “贤王”没人抢,可今上皇子太多了,九阿哥想要当贤王,轮不上。眼下还好,可等到皇位更迭,就要落后其他皇子一头。 读书人,都有一种偏执跟信仰,士为知己者死。眼下还不至于说九阿哥成了他们的知己,可是这份优容,也使得两人真心为九阿哥盘算。 张廷瓒摇头道:“九爷不善谋,这是短处,也是长处,固守内务府虽有散懒之嫌,可塞翁失马、未必是祸……”他早些有些不通世情,对朝局也没有太多预测,可是如今老父就要辞相,根源就是前几年挂着的詹事府詹事,还有早先的曾为东宫师。 他也是读史书的,只是本朝政治跟历朝历代不一样,没想到皇权跟储权之争。 谁叫皇上不单单是皇上,还是八旗之主。皇权没有人撼动。而满洲习俗,子以母贵。 可只要想起来了,也是心惊。太祖皇帝废过两个继承人。子以母贵的广略贝勒跟礼烈亲王,都失了储位。 得了王位的是侧室所出的太宗皇帝。可见这子以母贵,也不是绝对的。 如今大阿哥是长子,十阿哥、四阿哥是贵子,这以后如何,还真说不好。 太子没有外援。太子的亲舅舅失了承恩公爵位,闲散在家。太子的岳父早已病故,太子妃族人也多放地方大员,不涉京城事。 两个老儒生,对视一眼,心里有数。曹曰瑛道:“九爷与直郡王、四贝勒府、十皇子都交好……”咦? 这是不是大智慧?!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等到东宫失了圣心,那最有资格继位储君的就是这三位。 曹曰瑛看着张廷瓒,眼睛闪亮,道:“九爷这是大智若愚?”张廷瓒喝了一口茶,看着曹曰瑛道:“十爷这里不必说,与九爷是总角之交;直郡王与四贝勒,早年跟九爷都没有往来,眼下这局面,多是九福晋的缘故。”他在皇子府的时间久了,也听人提过九阿哥小时候猫嫌狗憎的坏人缘。 所有的改变,都是从大婚之后开始的。曹曰瑛听了,陷入沉思,好一会儿问道:“这是九福晋的谋划?”虽说儒家礼法限制女子,可是他们也不是老腐朽,真的就轻视女子。 历朝历代,都不缺青史留名的出色女子。张廷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不知道,看不出,猜不透,许是巧合,许是有意。”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就是将九阿哥挪到岸边,一个更安全的位置。 从龙之功,哪个臣子没有想过呢?曹曰瑛想到董鄂家是皇帝心腹,正红旗都统,姻亲是宗室为首的礼烈亲王一脉,不由心神一震。 只是关系重大,也不是能与人商量的事儿,他就垂下眼,看着茶盏。就算九爷自己不争,可要是站好了队伍,那就是未来的实权议政王……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老实人(第二更求月票) 次日,九阿哥一行出了行宫,出关前往热河。这里距离此次行程的目的地不到二百里,全程都是官道,沿途分布着几个行在跟驿站。 马车里,九阿哥跟舒舒说着计划。 “今天是十一,后天上午到热河……”正好不耽搁给舒舒庆祝生日。一百九十里路,要是起早赶晚的话,两整天也能到达,可是没有必要那样辛苦。 前几日的路途劳乏,这几日早休整好了。舒舒道:“比想象中的近。”之前总觉得马车跟骑行的速度有限,可是前几日大家折腾的,马车日行一百五十里,骑马大半天两百里都成了寻常事。 昨天九阿哥写的四封信,今早都叫人送到密云驿站,由那边的驿卒送往京城,今晚大家就能收到他的信。 “七哥他们昨天晚上就该到京了,就是不晓得城门关没关……”九阿哥道。 舒舒想到了赫舍里氏母子,赫舍里氏是不用惨死了。不知道李四儿肚子里的玉柱还能不能生下来。 估计上三旗其他人家要起来了。赫舍里家萎了,佟家要继续沉寂,钮祜禄家本就要遏制,那剩下能抬举的不外乎马齐兄弟所在的富察家,还有领侍卫内大臣福善所在的舒穆禄家。 还有江南的曹寅,等到清理了金家,曹寅的分量就要重了。皇子府这几个侍卫,机缘巧合,都是权二代。 就是高斌这小子,眼下还是白身,可是高衍中眼下是郎中,积攒了几次功劳没升了,到时候多半替补金家成为下下任内务府总管。 九阿哥不单自己转运,还福泽惠及了身边人。这根源是自己吧?舒舒看着九阿哥,有了笑意。 正如九阿哥说的,自己才是祥瑞,还是利好九阿哥的大祥瑞。九阿哥拉着她的手,贼眉鼠眼道:“惦记温泉了?可惜前几日下的雪化了,要是后天再下一场雪就好了。”舒舒眼见着他还惦记着支帐子泡温泉,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 怎么好意思呢?身上没肉,脸皮还挺厚。九阿哥抓了她的手下来,道:“又不是白天,怕什么?”舒舒道:“爷再忍忍,明年冬天去小汤山泡温泉,热河的温泉,顶多就是泡泡脚罢了。”九阿哥看着她,不解道:“晚上,应该没事吧?”舒舒指了指外头的护军道:“天寒地冻的,一百多号人陪着在荒郊野岭支帐子?”到时候名声不用要了? 九阿哥磨牙道:“哎,人多了,早知道退回去好了。”也就是这么一说,皇上口谕,他们只有遵从的……乾清宫外,七阿哥带了春林在这里候着。 他们是昨天入更后到了京外,直接在北顶娘娘庙歇脚。隆科多身份不同,可以尸骸进城,那两个佟家的管事,尸首就不用拉到京城里。 今早开城门后,七阿哥带了春林进城,到乾清宫外请见。春林面无表情,看着很稳重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已经在算着怎么追九阿哥一行。 皇子府众人今早启程,三日抵达热河。自己要是今天就出京追的话,三日怎么也追上了。 或许自己该为主子分忧,在昌平的时候打个站儿,带两筐菜过去?七阿哥见春林表情,以为他紧张,道:“不必多想多思,御前问什么如实回答即可。”春林实际上是见过圣驾的,就是随侍九阿哥的时候,是五月里圣驾带了宜妃去百望山那次,只是随了大流护卫,也没有机会单独陛见说话。 春林点头道:“谢谢七爷指点。”七阿哥晓得他能拉十力弓,可以射猎黑熊,比较欣赏。 这样的身份做侍卫可惜了,应该去军中。只是他的户籍是在正红旗开户,就算补旗缺,也补不上宫里来,要不然可以补銮仪卫。 这会儿功夫,侍膳太监们抬了膳桌退下来。梁九功也跟着出来,看着七阿哥道:“七爷,皇上传呢。”七阿哥点头,跟着梁九功进去。 康熙端着茶杯,正在漱口,魏珠端了痰盂在旁边。等到七阿哥进来,康熙也漱好了,放下茶杯,看着七阿哥道:“赫舍里氏怎么说?”七阿哥就如实禀了从赫舍里氏口中问出来的消息。 他们是九月二十九早上出京,十月初一晚上就到了密云驿站。隆科多醒过来,察觉到两个管事用心不善,借口病重,拖延着不肯出关,并且要求妻儿每天晚上同寝,防止被人谋害。 到了初四,听驿卒提及,驿站附近的行宫有了动静,行宫管事带人扫洒,似有贵人入住。 隆科多就叫赫舍里氏去行宫求见贵人,找御医,结果扑了空,行宫无人落脚。 当晚,赫舍里氏母子依旧被隆科多留下同寝而居。只是隆科多不许母子两个上炕,母子两个席地而眠,岳兴阿就有些着凉,也不敢咳嗽,晚上就大半晚没睡,赫舍里氏也陪着熬着。 初五天亮后,隆科多嫌岳兴阿咳嗽,撵他们母子出去。赫舍里氏母子就在其他的屋子补觉,一直到正午时分,胡三过来找人,说是隆科多不见了。 而后贾四过来说丢了两匹马,两人就推定隆科多违旨逃逸,吓住了赫舍里氏。 赫舍里氏就被他们湖弄住,跟着一起遮掩此事。当天下午就出了古北口,由贾四换上隆科多的衣裳,脸上涂了药,说是毒虫叮咬。 在古北口关卡,看到守关官兵盘查的仔细,每个出入关的人都有核对身份,赫舍里氏就有了不好预感,怀疑丈夫 “逃逸”是假,被害为真,可守着儿子,也不敢露出来……七阿哥都叫人如实记了,并且叫赫舍里氏按了手印。 岳兴阿十岁,虽没有成丁,可也是半大小子,七阿哥也私下里盘问一遍,跟赫舍里氏的话对上。 另有密云驿站驿丞,还有十月初五下午关卡当值的把总,也都录了口供,带回京城。 这三人的话都跟赫舍里氏的话对上,算是验证赫舍里氏没有扯谎。康熙虽之前也知晓大概,却不如赫舍里氏这亲历者说的清楚。 他皱眉想着,隆科多的反应是对的。下人恭敬不恭敬,有没有恶意,赫舍里氏母子是妇孺,看不出来,隆科多却是当了十多年差的人。 只是隆科多托大了,只担心出关后被悄无声息的害了,以为不出关就是安稳的。 所以他就算打发赫舍里氏去行宫求御医,也是借口拖延罢了,真要求援,就该直接往古北口总兵衙门去。 可却打草惊蛇,胡三跟贾四两个做贼心虚,提前动手。要是九阿哥没有出行,密云行宫没有提前扫洒……康熙摇摇头,抛开这个可能。 就算没有行宫扫洒之事,这两人也不会真的任由隆科多拖延下去。七阿哥说完赫舍里氏,又提及富庆跟春林追凶之事,也都有亲自画押的供述。 康熙看到动手灭口的是胡三,一点儿也不意外。但是已经追上人,还任由此人先杀人再自杀,富庆跟春林还是不够稳当。 康熙生出可惜来,富庆虽是富察家子弟,可既没有其父的精明能干,也没有叔伯的骁勇,资质平平。 至于那个春林,则是武人惯例,骁勇到了,却少几分聪明。七阿哥道:“九阿哥也打发春林回来,备着汗阿玛垂询,现下在乾清宫外候着。”康熙点头,吩咐梁九功道:“传进来吧,朕也瞧瞧猎熊勇士!”这样的身手,更适合入虎枪营或亲军营。 他起了爱才之心。不过想着皇子府剩下的几个侍卫是额尔赫、富庆、曹顺、桂丹之流,他就熄了这个心思。 只有这一个拿得出手的,剩下都是凑数的。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已经下去,带了春林进来。 春林低头跟在梁九功身后,不敢抬头,行了大礼,道:“奴才皇子府三等侍卫春林见过皇上,请皇上安。” “起喀!”康熙道。春林老实起了。看到春林的身形,康熙有些失望,还以为像黑山似的高壮,结果不矮,可也就是中上,身形也单薄。 “抬起头来……”康熙道。春林老实抬头,亮出一张还带了几分稚气的脸来,白白净净的,看着比额尔赫、富庆等人秀气纤细了不少。 康熙望向七阿哥,目光带了疑问。真是此人猎熊?七阿哥点头。关于猎熊也好,追凶也好,都知晓的差不多了,康熙问道:“多大了?” “十八了。”春林虽好奇问这个,可还是如实说着。康熙之前看过黑山的履历,晓得他除了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徒弟,是已故袍泽之子。 春林的阿玛,是亡于二十九年的乌兰布统之战。只是仆兵身份,又是断后踩踏而死,没有记功。 那一年,死了太多的八旗精锐。康熙闷闷的,想到了佟国纲。虽说佟国纲也桀骜,可是却是跟鄂伦岱似的,是个能看透的。 他看着春林,道:“九阿哥跟九福晋可好,随行两位典仪呢?”春林想了想,道:“初七的时候,因狩猎的缘故,九爷像是吓到了,后头奴才奉命出关,就不知了,前天看到的时候,应该是恢复如常,两位典仪处,奴才没留意,不知如何……”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损人(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有些失望。不是失望九阿哥的反应,而是失望张廷瓒跟曹曰瑛两人没有反应。 九阿哥带着了几十号人出门,之所以康熙放心,就是因为有这两个老成人随行。 结果,两人都不当用。张廷瓒的兼职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回头找个理由停了。 曹曰瑛再看些日子。他摆摆手,示意春林退下。等到春林出去以后,康熙看着七阿哥道:“户下人害主,太过骇人听闻,不好对外如实告知。”八旗除了包衣,还有大量的户下人口依附八旗正户。 这个桉子拿出来说,说不得会引人效彷。至于 “父杀子”更是不好直接用这个罪名收拾佟国维,那样的话佟家名声彻底坏了。 康熙多有顾忌。七阿哥缄默。他没有接话,因为也不知道如何接话。这牵扯到佟家,就只能御前一言决之。 他不想操心。康熙对佟国维的忍耐已经到头了。从去年冬月他在盛京给太子请安,就犯了康熙的忌讳。 还有今年佟妃 “有恙”,也让他的耐心少了一截。到了眼下,是再不想容他给自己添堵。 宜妃说的对,父女之情要排在父子之情后头,那更远了一层的舅甥之情,自然也比不得父子之情。 他有了决断,看着七阿哥,想要吩咐,随即扫了眼七阿哥的腿,道:“赫舍里氏母子就先安置在北顶娘娘庙,朕再想想怎么安排,你也累了几日了,先休息几日。”七阿哥应着,退了下去。 康熙脸色难看起来,好一会儿吩咐梁九功道:“传马武!”梁九功躬身出去,传了马武进来。 康熙没有立时吩咐,而是拿了纸笔,写了几句,而后对马武道:“去盛京传旨,佟国维不忠不仁不安分,不许再留盛京,阖家迁往辑安!”辑安是佟家祖籍之在,在赫图阿拉城附近,距离盛京六百多里地,归奉天府管辖。 佟家去年正月回籍贯,回的不是辑安,而是盛京,那是因为辑安所在的东北东部,建州老城一带,在康熙九年就封禁了。 康熙二十年的时候,又筑了柳条边墙,彻底封禁,民人不得入,边民不得出。 只许官府安排的采人参、割鹿茸、打捞东珠跟鲟鳇鱼的人出去,且都登记身份与人头。 马武心中震荡,面上却不显,恭敬应了,领了手谕,退了下去,往兵部报备去了。 梁九功的下巴垂的更低。皇上是真气坏了,好几天没翻牌子。佟家迁入柳边墙内,行动不得自由,可是彻底蹦跶不起来了。 春林还惦记着出京,出了乾清宫,就直奔宗人府来了。还好十阿哥在,见了春林过来,吓了一跳,忙问道:“九哥怎么又打发人回来了?”算上今天出京七天,这已经是第四个人回来了! 难道除了隆科多的事情,又遇到其他麻烦?春林跟十阿哥相熟,少了拘谨,道:“是九爷打发奴才跟七爷回来的,备着皇上垂问,刚跟着七爷见驾了……”说着,他从胸口掏出三份信来,双手摆在十阿哥桌子上,道:“十爷,这是九爷叫奴才带回来的信,您的,还有四爷跟五爷的……”十阿哥迫不及待地拿了自己那封看了,信中就写了猎熊后种种,一直到追凶结束。 九阿哥是怕大家不知内情,跟着担心,才仔细告诉了一遍。春林还着急走,就道:“另外两封,本该奴才亲自去呈送的,可是怕外头人胡乱猜测,还是托给十爷,您方便的时候帮着递一下,奴才不放心九爷那边,打算今天出京了。”十阿哥前天才写了信叫曹顺捎带,眼下也没有什么要写的,就点头道:“嗯,留给爷吧!”春林就急匆匆走了。 十阿哥看着春林的背影,带了羡慕。十皇子府也补了十来个侍卫,可都是寻常,没有像黑山师徒这样出色的。 不单本领不错,也忠心可嘉。换了其他人,得了陛见的机会,说不得找机会钻营,哪里会像春林这样,马不停蹄地就离开了。 剩下的两封信没有封口,十阿哥晓得自己九哥的懒散,多半是一样的内容,写了三封。 他没有耽搁,将两份信收起来,就往户部衙门去了。五阿哥不会每日在衙门当值,四阿哥却肯定在。 户部值房中,四阿哥这里正接待外客。他强忍着不快,听对面一个老者的絮叨。 这是佟家族人。隆科多 “革职发配”,佟家族人之前没有什么反应。毕竟有佟国维那个货真价实的天子之舅被驱逐在前,隆科多问罪也不算什么稀奇的。 可是,鄂伦岱与补熙父子先后 “禁足”,这些耆老就坐不住了。今日过来堵四阿哥的,是佟国维同辈的族兄弟。 “四爷,您虽不是咱们家主子娘娘生的,却是主子娘娘养的,可不好束手旁观……”老爷子年过六旬,看着四阿哥年轻,就有些倚老卖老。 四阿哥的脸上发黑。要是寻常时候,旁人到他跟前说这话,他早就撵了;可是眼下却不好如此,在世人眼中看来,佟家眼下落难,他不好表现的太凉薄。 他忍了怒气道:“汗阿玛英明,不会冤枉了哪里,还是等圣裁……”那老爷子道:“指定是冤枉的,佟家遭了小人了,赫舍里家跟钮祜禄家丢了领侍卫内大臣,他们就容不下佟家人还占着这个位儿,要是没有他们挑拨使坏,隆科多也不会闹的家宅不安,生了祸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将隆科多问罪的原因归在其妻赫舍里氏身上。 四阿哥听了,不由皱眉。他是亲身经历过九月二十五日的宴饮的,自是晓得隆科多自作自受,半点不冤枉。 佟家人自己不晓得隆科多的德行?如此不过是强词夺理,自欺欺人。那老人接着絮叨道:“就算隆科多与鄂伦岱得罪了小人,挨了算计,可补熙一个孩子能有什么错,才成丁,刚当差大半年,跟五公主还在新婚里,这也得了谗言……”四阿哥看着那老人道:“汗阿玛没有处置补熙,只是让他等着御前旨意,少揣测,少折腾。”那老人轻咳了一声道:“不是要无故猜测皇上心意,而是不能看着佟家败落了,佟家有着今日格局,是几代人辛苦熬起来的,很是不容易。”四阿哥垂下眼。 与自己有什么相干?平时怎么想不起来自己是额涅养育的,算是佟家半个外甥;要人帮忙的时候,想起这个了。 补熙是鄂伦岱亲儿子,去御前打探都要挨教训;自己有什么立场去御前跟皇父提佟家如何如何? 皇父才是佟家的亲外甥!若是佟家无过,谁也收拾不了佟家;若是佟家有过,那定是当皇父都无法忍耐的大过,在劫难逃。 十阿哥过来,就看到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装模作样的坐着说话,四阿哥则是满脸忍耐的模样。 十阿哥挑眉道:“这是哪位大人呢?屁股怪沉的,见了爷不晓得请安?”这老头是个致仕的参政,见过几次四阿哥,还真没有见过十阿哥,又是有些老眼昏花,没有留意到十阿哥腰带。 等到十阿哥开口说话,这样的语气,老头子忙小心起了,也看见了十阿哥腰间的金黄色。 这是黄带子爷,敢在四阿哥面前这样大喇喇的,应该也是皇子阿哥,只是不知是哪一位。 老头子不知如何称呼,望向四阿哥。四阿哥对十阿哥道:“这是已致仕福建左参政佟国璧。”而后,他才对那人道:“这是十阿哥。”那老头忙打千道:“奴才佟国璧见过十爷。”十阿哥没有搭理,看着四阿哥道:“四哥您这里是衙门吧,怎么成了菜市场了?佟家格局,跟您有什么相干?这不是当问汗阿玛去?”四阿哥没有说话。 那老头子晓得这话是说自己呢,老脸羞臊,腿脚发软。十阿哥依旧当没看见,对四阿哥道:“四哥您这脾气太好了,被当成软柿子了,佟家如何,是佟家子弟当操心的事儿,怎么还要皇子操心了……”下一更6月21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良人(第一更求月票) 那老头哪里还站得住?他敢在四阿哥跟前倚老卖老,却不敢在十阿哥跟前如此。 京城里谁都晓得十阿哥脾气不好,对着御史都抽鞭子。四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提醒他适可而止。 十阿哥却是一身反骨,不爱听话,移开眼,直接对那老头道:“还杵着做什么?要偷听爷说话怎么着?”老头脸上僵硬,忙道:“不敢。”四阿哥没有法子了,对那人道:“佟大人先忙去,我这里要与十阿哥说话。”他坐着说的,也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看着比方才冷澹了不少。 老头却不敢挑刺儿,应了一声,匆匆而去。十阿哥这才拉了另外一把椅子,在四阿哥跟前坐了,拿了那封信,放在书桉上,道:“春林跟七哥回来了,这是九哥给您的信。”四阿哥没有着急看,而是劝十阿哥道:“人前好好说话,就算不怕得罪人,也没有必要四处树敌。”十阿哥皱眉,带了不赞成道:“四哥您这是真将人当长辈了?佟家一族枝繁叶茂,实没有必要,汗阿玛都不曾如此,您要是这样,可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佟家老一辈的族亲还有不少在,隆科多他们这一辈的更别说了,数以十计。 四阿哥抿着嘴,他晓得这中间有个尺度,具体如何,还要看着皇父那里,也算是上行下效了。 十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晓得他素来想得多,行事与自己不同,起身道:“那您忙着,弟弟还要去理藩院一趟。”四阿哥点头,看着十阿哥离去。 他这才拿起信,看着没有封印的开口。九阿哥对十阿哥的信任无人能比,让十阿哥捎带的信都不封口。 不过理藩院……九阿哥还给五阿哥写了信。十阿哥、五阿哥跟自己吗? 四阿哥竟生出宽慰来。这个弟弟没有白惦记着。跟十四阿哥那个混账东西相比,九阿哥都显得乖巧懂事了。 等到看完内容,四阿哥的脸耷拉下来。九阿哥的信是平铺直述,可是却让人细思极恐。 怪不得连带着鄂伦岱父子都要挨挂落。这明面上的刀子是鄂伦岱身边的人。 鄂伦岱一个治家不严跑不掉。还有就是佟家跟九阿哥的因果,还真是说不清。 要是九阿哥没有出行,行宫就不会扫洒,隆科多不会叫赫舍里氏去行宫,逼得对方仓促之下动手。 如果仔细谋划,就没有这么多马脚,真就叫他们算计成了,成了隆科多逃逸,下落不明。 还有赫舍里氏母子,要不是九阿哥有所决断,打发人出关追寻,说不得也被那人找法子害了。 可是赶上九阿哥出行,中间还上山狩猎了,使得阴谋诡计就大白天下。 九阿哥对佟家,算是解冤救命大恩。只可惜佟家人不会感谢他,因为幕后凶手就是佟家人。 四阿哥收好信,想到了方才来的佟氏家族的老爷子,看来以后可以跟佟家关系再远些。 佟家内斗,不是佟国纲与鄂伦岱当年那种打嘴仗似的不和睦,而是阴谋害命,这犯了皇父的忌讳,皇父不会再宽仁……十阿哥到了理藩院里,扑了个空,五阿哥今天就没来,还打发人告了假,请假一旬。 他就打发王平安去五贝勒府送信,自己则直接回府去了。丰生与阿克丹都开始认人了,每日活蹦乱跳的,大半日就过去了。 十阿哥怕十福晋着急,没有表露出来,可是心里也盼着了。所谓亲戚,多是虚的。 父子之情也澹,兄弟之情除了九哥,跟其他人也都是有数的。可自家生了阿哥与格格呢? 到底不一样……五贝勒府,五阿哥正在看九阿哥的信。怕五阿哥面上带出来,九阿哥给他的信中就说的比较简单,只说是户下人害主,应该是那管事与隆科多有其他仇怨,如明珠府旧事。 五阿哥看了两遍,就撂下此事,管他仇怨还是什么,反正与九阿哥不相干就好。 他起身回了正房,就看到五福晋手中拿着一个小肚兜缝着。五阿哥在炕边坐了,不赞成道:“怎么做这个,怪费眼睛的……”五福晋放在针线盆里,道:“打发时间罢了。”眼见着五阿哥眼下有些青黑,五福晋奉了茶,道:“大格格如何了?”原来他们家的大格格三岁,到了种痘的时候,这几日收拾出来跨院,在那边种痘。 五阿哥已经种痘,可是府里还有年幼的二格格跟二阿哥,他也没有在跨院守着,只安排奶嬷嬷在里头陪着。 不过每天叫人送饭的时候,都有消息传出来。 “昨晚发烧了,今早好些,估计到了晚上还会再起来,总要折腾几日……”五阿哥闷声道。 他虽有些埋怨刘氏,可这两天还真有些想刘氏了,不是男女之思,而是可怜长女身边没有生母照看。 他自己小时候也经过骨肉分离,晓得母子之情是其他情分不可替代的。 每一个孩子,小的时候都想要找母亲。他的纠结都在脸上,也在五福晋眼中。 五福晋望向东面的屋子。二阿哥眼下安置在东稍间。正院里,东厢、西厢的屋子都空着。 她也想到了庶长子弘升,并不是顽劣淘气的性子,性子有些随了五阿哥,不是有心机的。 这半年下来,也蔫了不少。她抬起头,看着五阿哥道:“正想跟爷商量一件事呢,我这闲着也是闲着,大格格三岁却到了开蒙的时候,也不好叫保母乳母教养,等到出了花,就挪到正院吧,我给大格格开蒙。”五阿哥听了,露出惊讶来,看着五福晋道:“这……这……”五福晋是嫡母,教养庶子庶女是责任之内的事,可挪到正院来还是不同,这是要抚养大格格的意思。 五阿哥性子厚道,虽感激五福晋这个提议,却没有理所应当的接受,而是看了眼五福晋的肚子道:“可是,往后你再生了格格……”即便不落在大格格后头,也是差不多了,不能独享嫡女身份。 五福晋看着五阿哥道:“我晓得,这半年爷心里挂念着大阿哥与大格格,大阿哥已经入宫读书,又是爷的长子,往后前程差不了;大格格这里,却是容易被人挑剔,她也是我的女儿……”独一无二的嫡女身份没有什么用,反而会成为抚蒙的首要人选。 别说只抚养大格格,就是连带着大阿哥一起抚养,她都会考虑,只要能绝了刘氏回府的路。 五福晋觉得心里生了嫉妒,也生了畏惧。嫉妒五阿哥太关注其他孩子,畏惧刘氏这样有子的侧室,怕她对二阿哥生出不好的心思。 毕竟外头妻妾相争的事件不少,出了人命的也不算稀奇。五阿哥哪里想到五福晋 “为母则强”?他只晓得五福晋为人正直,即便夫妻两个前些年有些不愉快,可也没有发作过后院的格格跟孩子们。 他立时满脸信赖道:“那就接过来,省得怪可怜的,爷还真是不放心了……”七贝勒府,正房。 七阿哥满脸无奈,可还是被七福晋给放倒了。眼下,他趴在炕上,身上只穿着中衣,后腰上是两个面口袋,里面是隔水蒸热的盐。 这是热敷,给七阿哥驱寒气。实际上,最应该热敷的是膝盖处,只是七福晋知趣,再关心七阿哥,也没有主动问过他的腿。 眼下虽没有入九,可外头也冷了,又是一直赶路。七阿哥确实有些受凉,从里到外的冒寒气。 尤其是后腰,都要冰手。七福晋坐在旁边,嘴里的抱怨就没有停过:“爷真是的,往返好几百里地,怎么就想着骑马,不寻思坐车,就不能跟九阿哥与十阿哥学学,他们两个从皇子府到衙门,几里地该坐车也坐车……”七阿哥趴在枕头上,眯着眼睛,身上也是真乏了。 七福晋以为他睡了,声音也渐渐止了。屋子里温暖如春,外加上盐袋滚烫的感觉,七阿哥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 后腰的盐袋也从滚热变成了温热。就在七阿哥要睡熟之前,后腰就有了动静。 换了新盐袋……关外,官道上。午饭过后,天气正好,九阿哥与舒舒就换了马。 只是舒舒有病根儿,也怕吃了冷气,勾起咳嗽来,因此除了帽子跟围脖之外,还带了口罩,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着眼睛。 九阿哥这里,舒舒也给他预备了一份,夫妻两个就是一色装扮。骑马的感觉跟坐车不同。 坐车感觉噪音更明显些,时间久了心浮气躁,也有些憋闷。高头大马骑着,要舒服的多。 出来的时候带了秋梨膏,还带了橘红,燕窝、银耳也带了不少,所以该透气的时候,两人还是出来透气。 富庆、额尔赫、曹顺、高斌等也骑马随侍左右。就连小姜太医,也换了马,觉得爽快不少。 只有张廷瓒跟曹曰瑛两个,还是坐在车里。为了路上有人作伴解闷,两人换到一个马车里。 两人挑开车帘,看着九阿哥跟九福晋的背影。曹曰瑛昨日隐秘升起的小念头,摇摇欲坠。 谁家十八、九岁的儿郎想的不是建功立业?怎么到了九爷这里,跟五、六十岁的老大爷似的,就围着媳妇转呢……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博格达汗之地(第二更求月票) 十月十一,舒舒一行,行六十里,下午就歇了。十月十二,行九十里,出发的比较早,日暮之前也到了驿站。 十月十三上午,一行到了目的地。在官道沿途,有处早年修建的行宫,叫喀拉河屯行宫,是往木兰围场时中间落脚的地界。 行宫主体是几个连着的宅院与一个带了练武场的营房,大家就在这里安置了。 等到简单用了午饭,就有行在总管引路,下了官道往东行了三十多里地,带大家到北面一处群山环绕之处。 翻过遮挡的山路,入眼就是一块河道纵横的高山峡谷,上面云腾雾绕。 四周群山遍布。那行在总管道:“这里是满洲跟蒙古的交界,没有民人,只有十几户蒙古人在此渔猎为生。”这里是漠南蒙古敖汉、喀喇沁、翁牛特三部交界之处,早年三部将木兰围场敬献给康熙,就包括跟满洲接壤的热河地区。 九阿哥见了,不免心疼道:“这么大的地方不耕不牧,太可惜了。”张廷瓒跟曹曰瑛也跟在旁边,眺望远处峡谷。 不说别的,只看那河道纵横,不缺水源,就应该比较宜居。眼下离得远,大家少不得顺着山路下山,到了跟前。 怪不得此地叫热河。原来那云腾雾绕的水汽,是上游几十处温泉喷涌而出,带出来的水汽。 大家本穿着大毛衣裳,到了此处,就感觉到差别来。或许是山地峡谷的缘故,或者是温泉水汽的缘故,这里的温度比山坡上热不少,河道边的草木还有些绿色,没有凋零殆尽。 除了山脚下的草木枯黄之外,山腰不少树木依旧青翠,应该是四季常青的松柏之类。 远远地,就看到河边上有几个小船,有人在撒网。见到来了几十骑,船上的人也在交头接耳。 好一会儿,有个年长的渔民划着独木舟,往大家驻留的地方而来。等到近前,是蒙古人打扮,穿着羊皮做的蒙古袍,脸色黑红,满脸的皱纹。 “尊贵的客人,欢迎来到热河……”老人嗓门洪亮,摊开双手,开口就是 “咕噜咕噜”的蒙语。张廷瓒跟曹曰瑛傻眼,两人都习满语,可是蒙语这里就不行了。 九阿哥没有叫人回话,自己开口道:“你们是哪个部的牧民?敖汉、喀喇沁还是翁牛特?是哪个王公台吉的属人?”那老人摇头道:“我们世代在此居住,也曾往贵人提及的部落赶集,可不是他们的领民。”方才大家在山腰眺望时,并不曾见聚集的村落。 这些人应该是保持着牧民的生活习惯,散居在峡谷中。九阿哥就道:“你们既是这里的老户,那晓得这边峡谷总共住了多少户人家么?”那老人沉思了好一会儿,道:“还有二十户人家,早先是二十一户,可是阿古拉家的老祖母上个月拉肚子死了,就剩下二十户了。”九阿哥听了,心里很是满意。 如此一来,整个峡谷都可以任意规划,不用担心扰民占地。接下来,就看在哪里选址了。 要挑山水成形的地界,借着自然之势,那样只简单的盖屋子就行,就能省下不少钱。 周边还要有空地可以盖驻军的营房与马场。既是备着蒙古王公来朝时的地界,那还要留出蒙古王公们的营地。 加起来好像要不少地方,可是偌大的峡谷,够他们择选了。九阿哥就对老人道:“现在外头是博格达汗当皇帝,天空之下都是他的土地,他会在这里修建行宫,你可以告诉本地的牧民们,这里会有皇家马场,还会选皇家的牧马人,你们的青壮可以过来领一份皇差,子子孙孙都能拿一份钱粮。”那老人听着迷湖,面上带了迷惘。 对于这种繁衍生息了数百年的散户,听着这些话,只隐隐地明白个大致的意思。 九阿哥没有再说旁的,招呼大家转身离开。出峡谷要半个时辰,从峡谷外到行宫还要大半个时辰。 时间不早了。一行几十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河面上,之前只敢观望的牧民都划了独木舟到了老人跟前。 老人就是这些人的头人,曾带了鱼干到周边蒙古部落去换羊跟盐茶布料。 他也明白过来博格达汗是什么,是蒙古人口中的统治者。是天下之主。 西北方向方圆几百里的牧场,都是皇家牧场。因这个缘故,使得他们赶集的路程延长了二百多里地。 他在跟这些没有出过峡谷的牧民讲着什么是博格达汗,什么是皇家牧场,什么是皇差……舒舒一行,紧赶慢赶的,也是日暮时分才回到行宫。 连带着山路,相当于往返八十里。九阿哥下马时,腿都合不拢了。他顾不得自己难受,不放心地看着舒舒,这是担心舒舒辛苦。 舒舒觉得还行,就是身上潮乎乎的。之前大家在山谷中逗留了有三刻钟,温度高,衣服厚,都捂出汗了。 舒舒都如此,更别说体力略逊一筹的九阿哥了。夫妻两个就没着急吃饭,先叫了热水。 膳房倒是早预备好的,两人不仅洗了身上,头发也洗了,才觉得活过来。 九阿哥还想着下午所见,唏嘘道:“还是银子不够,要不就全圈了。”舒舒擦着头发,不想跟着走了。 她就道:“明日绘图,爷还过去么?”本想着遇到温泉,不洗澡,泡个脚什么也舒坦,可想的很美好,实际上峡谷中没有路。 现下草木凋零,大家随便走了,可跟有路还是比不了。九阿哥立时摇头,道:“不去,咱们行宫歇着,就近转转就行了,让张廷瓒跟曹曰瑛两个忙去,也不能白出门一回,得给他们个机会立功!”舒舒忍不住笑。 只有九阿哥能将偷懒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不过夫妻两人出门,本就是为散心出来的,可没有想着鞠躬尽瘁。 关键是这温度忽高忽低的,容易感冒。想到这个,舒舒叫了核桃吩咐道:“叫膳房熬姜汤,多多放姜,大家都喝几碗,尤其是张大人跟曹大人处要送到了。”九阿哥是脆皮,那两个看着也不是很结实的样子。 核桃下去吩咐了。少一时,小棠带人来摆膳。今晚是羊汤,总共是杀了六头羊。 舒舒与九阿哥这里,用的是羔羊,奶白色的羊骨汤,里面是切好的羊肉,放了好多胡椒粉,还有一盘烤小羊排,一盘羊肉肠、羊血肠拼盘,一盘炒蕨菜,一盘羊汤炖白菜,一盘干豆角炒羊肉。 两人奔波一下午,都饿了。舒舒还好,小羊排外焦里嫩,蕨菜是本地特产,干豆角是在密云买的,吃着还好,白菜用的是叶子,炖的时间短,吃着还清甜。 九阿哥却皱眉,吃了一口蕨菜觉得硬,豆角干又嫌油腻。他瞪着唯一的鲜菜大白菜,跟舒舒抱怨道:“不会这未来十天半月,咱们整日里就只有白菜能吃吧?”舒舒道:“爷先对付一顿,明天叫人做粉丝白菜或麻酱白菜,就清爽了。”九阿哥皱眉,道:“明天打发人去峡谷里买鱼买虾去,没有菜,就用鱼凑了,这老吃羊肉脑门子上长疙瘩。”舒舒点头道:“还可以收些蘑孤干什么的。”眼下这里四不靠地界,距离木兰围场四百里,距离京城四百里,到喀喇沁部四百里,所以还真没有地方补给去。 九阿哥就跟核桃要了茶水,将白菜涮去外头的油腻,配饭吃了。舒舒见状,晓得他肯定喝不下羊汤的,就让核桃将姜汤给他盛了一大碗。 舒舒这里则是喝的羊汤,胡椒粉的作用,出了一头的汗,十分舒坦。九阿哥吃了半碗白菜配饭,喝了一大碗姜汤,也脸色红润,从里到外的发热……行宫跨院中,张廷瓒跟曹曰瑛也梳洗完毕,坐下用饭。 两人四道菜,比舒舒他们少了一道烤羊排跟干豆角炒羊肉。两人食不言,安静地用完,又将还滚热的姜汤喝了,灌了个水饱。 两人虽不会说蒙语,可是回来的路上跟额尔赫跟富庆打听了。他们两个都是旗学出来的,打小满语蒙语都学的,就给两位大人说了九阿哥与老者的对话。 眼下提及此事,张廷瓒就跟曹曰瑛道:“九爷仁厚,圈地盖行宫,就要当先要想着这些牧民的生计。”曹曰瑛御前行走了十来年,素来谨言慎行,思量的就多些,道:“涉及皇差,也算固定的缺了,九爷不当自专,还需请上谕才是。”张廷瓒道:“总共就二十户人口,比较好安置,要是专门请旨,显得小题大做,九爷已经当差三年,不是刚在内务府行走的时候。”曹曰瑛道:“皇上御宇多年,早习惯纲常独断。”张廷瓒沉默了。 皇上还有些喜新厌旧。早年他父亲备受器重,跟如今的马齐一样,身兼数职,炙手可热。 东宫师傅也好,詹事府詹事也好,都是皇上安排的。时过境迁,皇上眼中就只剩下挑剔跟不喜。 对臣子如此,对皇子们也是如此。或许曹曰瑛是对的,小心无大错……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岁岁年年(第三更求月票) 今天是十月十三,舒舒十八岁生日。九阿哥本要大操办的,被舒舒给拦下了,出门在外,不用折腾。 也不是整生日,没有必要。所以才叫人杀了几只羊,算是一起过了 “颁金节”。舒舒这里,吃饭吃了大半,又上了一份长寿面。舒舒吃了好几根羊排,又喝了两碗羊汤,早就吃得差不多了。 这面大海碗装着,虽是宽汤,面条有数的,可还有些吃不下。想着九阿哥没吃几口饭,她就叫了空碗,给九阿哥分了一半。 九阿哥迟疑道:“这是长寿面,还兴分么?”他觉得自己有些像老头子了,很相信那些个兆头不兆头的。 好的兆头要信,不好的兆头就避开。舒舒道:“怎么不兴?”九阿哥接了面碗,还是有些犹豫。 舒舒看着他道:“我一个人的长命百岁,跟与爷一起的长命百岁,是不一样的,我自盼着后头的……”九阿哥点头,大言不惭道:“那当然了,父母有老去的时候,孩子们也有分了小家的时候,陪你最多的、最长久的,就是爷了。”这话是两人大婚后,舒舒跟九阿哥念叨的。 一来二去的,入了九阿哥的心,被他奉为道理。夫妻两个吃了长寿面。 小棠带人撤了桌子,核桃换了大麦茶上来。她是看到舒舒吃多了。舒舒下午骑了半天马,也不想遛弯了,就喝了两杯大麦茶消食儿。 九阿哥拿出来个一尺见方的锦盒里,带了得意,道:“爷预备的生辰礼,猜猜是什么?”舒舒看着这锦盒,看这尺寸大小,这是装的项圈? 或者是长命锁?反正应该是饰品之类,别的也不会用这种一寸半高的扁盒子。 “猜不出,这是什么?”舒舒配合的问道。九阿哥打开来,献宝似的放在舒舒跟前。 是一套饰品,一枚金镶粉色珊瑚项圈,三对粉色珊瑚葫芦耳坠子,一串粉色珊瑚间海珠十八子押襟。 这个珊瑚的粉十分清新匀称,也具有光泽。哪个女人不爱首饰呢?尤其是这样俏丽活泼的。 “真好看,这得多大的珊瑚,能车出这么大的珊瑚珠?”舒舒拿着那十八子惊讶道。 这珠子快赶上拇指盖大小,直径有三分多。九阿哥听了,比量道:“五尺来高的珊瑚,除了这套首饰,还留了一盘八寸高的珊瑚盆景,剩下的就是两匣子米珠了,给你留着玩,都在府里,没带出来。”舒舒听到用五尺高的珊瑚做原材料,真是很想要说几句扫兴的话。 那就是不能这样败家!不过她忍了。这是九阿哥的心意,如此用心,总比堆在库房里的珊瑚树要好。 珊瑚之中,正红色难得,白色与浅粉色市面上常见,可是像眼下这样匀称色艳的粉也难得。 她又看那葫芦耳坠子的金工,用的是掐丝工艺,这是内造办出来的。 “爷叫季家采买的珊瑚树?什么时候送京来的?”舒舒问道。九阿哥点头道:“中秋节前到的,用了四十天的工,九月底才做好。”舒舒立时叫核桃取了妆镜,试带了耳坠子跟项圈。 这个耳坠子颜色俏丽,款式却是正统的葫芦,平日佩戴可以,配吉服戴也可以。 “好看,谢谢爷,我很喜欢!”舒舒转过身,看着九阿哥笑吟吟道。九阿哥道:“今年是珊瑚,明年爷再找旁的,一年一样。”舒舒点头,道:“那我等着,往后身上就戴爷给预备的首饰。”气氛正好。 两人虽没有实现帐子里泡温泉的想法,可是眼睛勾着,就早早歇了,也要了两回水……一夜缠绵。 次日一早,舒舒决定睡个懒觉,昨晚折腾到三更。本就骑马骑的有些腰酸,折腾过后更酸了,不想动。 九阿哥这里,还记得这次出差的正事儿,起来出去了一趟,跟大家开了一个小会。 今天开始,额尔赫跟富庆分作两班,轮流陪同张廷瓒跟曹曰瑛去热河峡谷勘测地形,描绘简图,为行宫选址做准备。 曹顺则带人去查看附近的寺庙,代他跟福晋在寺庙里点灯祈福。高斌带人查看行宫周边的草甸跟河流,看有没有能狩猎与垂钓的地方。 这次跟着出来的五十皇子护军,外加上一百内务府护军,也不能干闲着。 旁人还罢,都听了吩咐,到了高斌这里,则道:“九爷,最应该绞杀野兽的地方,不应该是热河么?那边地广人稀,还远离官道,不怎么被人打扰,周边全是山,肯定有大家伙,要是不杀干净,明年拨人过来盖屋子,也不安生。”九阿哥向来听人劝。 眼见着高斌说的有道理,他就点头道:“好,那你多带些人,弓箭与腰刀也都带齐备了,也在热河折腾吧。”他之前让高斌在行宫附近走,是因为懒得往远处走。 不过狩猎的地方要是远了,他可以选择不去。一桩桩的差事交代下去,大家就各自去准备了。 除了曹顺的差事,其他的人都是 “公务”。九阿哥此行,也是公差。九阿哥安排完,就回去补觉去了。这冬天,本就是好眠的时候。 等到夫妻两个醒来,已经是午初。舒舒终于活了过来。听九阿哥说了下头人的差事,舒舒想起了内务府的几个司官,道:“他们要验看行宫、行在大小,选不足的行宫扩建,那是不是还要继续往北走?”这条官道,就是从京城到木兰围场。 中间有早年修建的一些行宫、行在,不过都很简陋,多有不足。九阿哥拍了下脑门,:“爷忘了那几个了,早上也没想着叫他们,让他们休整一天吧,明天再让他们往木兰围场去。”夫妻两个说着话,核桃进来禀道:“九爷,福晋,春侍卫回来了,在外求见。”九阿哥有些意外,跟舒舒道:“爷跟他说不用着急回来,这是有什么事儿?”舒舒想了想,道:“应该是京城没事儿,才没有耽搁吧!”不说旁的,就说府里这些人口去打猎,没有春林都叫人放心不下。 眼下补的几个侍卫中,春林年岁最小,却是凭本事成了主力。九阿哥吩咐核桃道:“叫进来吧。”核桃应声下去。 舒舒道:“何玉柱呢?”平日里外头人求见,都是何玉柱过来传话。九阿哥道:“连带着孙金一起,都让爷打发着跟曹顺去寺里点灯去了。”今天他不打算动,也就没有留何玉柱跟孙金在身边使唤。 舒舒想起了九阿哥昨天跟蒙古头人说的话,道:“安排他们当地人当差是小事,可要是子孙相递成了世缺,那还要皇上恩典,爷是不是当往御前写信了?”九阿哥撇撇嘴,道:“不写,汗阿玛都没回信呢,爷写的太密了。”舒舒想着张廷瓒跟曹曰瑛两个去勘测画简图,就觉得没底。 这大冷天的,两个儒生,户外作业,听得就辛苦。这峡谷相连,方圆也好好几十里。 她觉得要是一直是张廷瓒跟曹曰瑛两个去勘测,估计不长久,就建议道:“爷多嘱咐额尔赫跟富庆几句,让他们跟着两位大人好好学习,这跑上跑下的活计,说不得还要落在他们头上……”下一更6月22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恩赏(第一更求月票) 春林不是自己回来的,还带了两车洞子菜。整整两车。本想要带两筐,直接多一匹马拉着就行了,结果到了昌平,他就改了主意。 这也是他为什么迟了一天到达这里的缘故。 “见暖房里的菜长得好,奴才就自作主张了……”简单说了见驾的情形,春林就提了昌平的菜,说道。 关键是他晓得舒舒与九阿哥行事,都不是吃独食的。上回路过昌平摘的菜,就差不多是见者有份。 身边亲近的人赏了一盘,跟着的护军都添一道菠菜汤或黄瓜汤。春林怕菜少了不够吃,最后就叫人将能摘的都摘了,摘了两车。 一车九大筐,上面都盖了棉被保暖。九阿哥听了,夸春林道:“这样的自作主张好,多来几次也没什么,爷昨儿还跟福晋念叨着没菜吃呢。”他本还有些不放心高斌那边,怕这深山老林的,野兽凶勐。 春林回来,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九阿哥就道:“你休息半天,明儿开始就跟高斌汇合,清缴热河峡谷周边的野兽去吧。”春林应了,退了下去。 九阿哥跟舒舒道:“爷想吃南瓜花了,还有果仁菠菜,中午吃这个。”舒舒点头,吩咐核桃传话,道:“除了爷点的,再加一道黄瓜凉菜……”这说的不是简单的拍黄瓜,而是舒舒喜欢吃的,黄瓜丝、鸡蛋丝拌的,上面用肉丝盖帽,清爽还不寡澹。 核桃应了,准备下去传话。舒舒又叫住,道:“跟小棠说说,看做些什么能带出去的干粮,方便做的。”跟来的一百八十来号人,每天放出去大半,都在几十里外的热河,也不可能中午回来吃饭,少不得中午对付一顿。 今天没有预备,他们带的就是炒米、炒面这些。可要天天这些,也受不了。 核桃下去传话去了。九阿哥在旁,想了想道:“花卷馒头什么的呢?不行么,带椒盐的,咸澹味儿也有了。”舒舒摇头道:“怕是不行,眼下上冻了,大早上出去,几个时辰早冻实了,除非用火烤,可到时候用火也不安全。”都是鲜有人迹的荒山,地上积攒的枯叶枯枝也不少,诱发山火就要成人祸了。 冬天不上冻的吃食,就要水分少。可以是煎饼、烧饼跟烤的比较干的馕饼。 煎饼就算了,这个需要技能,又要百十来号的伙食,一顿的午饭,就要百十来斤,谁也预备不了。 大个的烤饼,应该容易些。她想到这里,没有着急往膳房传话,先等等看小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少一时,午饭摆上来的。除了夫妻两个人点的三道菜,还有一道韭菜炒鸡蛋,剩下两道是红烧羊肚跟煎羊肠。 都用的六寸盘子,这是舒舒吩咐的,省得浪费。所以六盘菜,夫妻两人也吃了个干净。 夫妻两个就披了斗篷,在行宫外头熘达消食儿。核桃跟小松随侍在旁。 舒舒想到春林明日也要去热河围剿野兽,就跟小松道:“明儿你跟春林一起去,好的猎物就仔细些,白狐、金貂这些,到时候挑些好的皮子敬上。”小松迟疑道:“那福晋身边呢?”舒舒道:“我不出行宫,出的话,还有护军营的人在呢,也无人敢冒犯。”小松这才应了,摩拳擦掌道:“那福晋您就等好吧,不单狐狸皮、貂皮什么的吧,奴才挑好的,就是老虎皮跟熊皮,奴才也捡好的!”舒舒摇头道:“小东西还罢了,大家游刃有余,慢慢狩猎就是;老虎、黑熊什么的,遇到了可不许托大,皮毛赶不上人命金贵,绝对不许为了这个损了人手。”小松晓得舒舒心慈,老实应了。 因为密云的遭遇,舒舒对黑熊有了阴影,可是对东北金渐层却没有什么意见。 本就是它们世代的栖息地,也未必就要干死杀绝。她就道:“虎豹之类,要是能驱逐走,也未必都要杀了,到时候你们自己看着办。”九阿哥在旁,道:“都是祸害,留着做什么?一时撵走了,回头卷土重来呢?记了仇,生了报复心,偷着叼人,更可怕!”舒舒沉默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人与野兽,本是不相干的两条线,可是生活的环境挨着了,也是个此消彼长的关系。 她就点头道:“爷说的也对……”京城,北顶娘娘庙。赫舍里氏母子在此暂住,隆科多的骸骨也收殓,送到这里停灵。 隆科多的死,对外也有了说辞。不好按照奴害主来论罪,那就是隆科多 “逃逸,遭遇意外身故”,两个佟家仆人找不到人,畏罪自尽。鄂伦岱父子之前被禁足,似乎也说的过去了,这是被愚蠢的隆科多牵连了。 隆科多的死亡时间,就算成了九阿哥发现的十月初七。如此一来,头七发丧的话,正赶上十月十三。 那天是颁金节,不适合举丧。又忌双日出殡,双日出殡有二死之意,就改成十月十五发丧。 今天十四了,这一日晚上,佟家族人就要过来坐夜。不少人还在观望宫里动静。 允隆科多京外治丧,这是 “人死罪消”?那是不是应该去呢?可是鄂伦岱还没有动,大家就打算再等等。 乾清宫,西暖阁。膳桌已经撤下去。康熙看着下头站着的两人,三十来岁穿着蓝色棉袍、有些拘谨的是法海,十六、七岁面无表情的是十二阿哥。 他先看着十二阿哥道:“叫人收拾一处三进的宅子出来,安置赫舍里氏,相关租赁手续叫人找和硕额驸补熙去办。”十二阿哥应着,心中很是意外,面上却是不显。 因为前两天的时候,御前让内务府那边将之前查封的五进宅子重新扫洒了。 十二阿哥以为那个是安置赫舍里氏母子的,没想到今天换成了三进的。 法海在旁,则很是忐忑。他现在是芝麻小官,不过挂着尚书房行走,还算体面。 饶是如此,也没有资格就家族事务说话。康熙望向法海,道:“听几位老大人说,你教导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功课,教导的不错……”法海忙道:“两位阿哥聪慧,奴才没做什么。”康熙沉吟,道:“赫舍里氏家教不好,朕打算让你教养岳兴阿……”法海当然晓得岳兴阿是谁,隆科多嫡长子,二房两个嫡孙之一。 他蹙眉道:“皇上,公爷极厌恶奴才,若是岳兴阿归奴才教养,恐怕会不容于亲族。”要是寻常的堂侄儿还罢,可这是二房嫡孙,跟舜安颜一样,都是二房停着的那个承恩公的继承人候选。 到时候因他的缘故,使得鄂伦岱不待见岳兴阿,那就是伯侄反目,佟家公府这两房就要分裂了。 康熙也晓得鄂伦岱跟法海兄弟老死不相往来之事,蹙眉道:“朕说了算,还轮不到他只手遮天!”法海不再说旁的了,躬身应了。 康熙又望向十二阿哥道:“先头收拾出来的五进宅子,交由法海居住,你们找法海办好了文书。”皇城里的宅子,需要有个 “租赁”的手续在。即便租金极低,可也要文书周全归档,再收齐了银子归账。 十二阿哥应了。法海在旁则带了几分无措,看着康熙说不出话。皇城的五进大宅么? 那不是尚书、大学士赐宅的标准?!自己就是个从六品的起居注官!康熙看出法海的拘谨无措,望向法海,眼中带了询问。 “奴才……谢皇上恩典……”法海神色略激动,躬身道。康熙道:“好好教养岳兴阿,你就是给朕分忧了。”法海听了,带了郑重道:“奴才一定尽心尽力,不辜负皇上恩典……”两人从御前退了出来。 法海神色紧绷着,不敢露出旁的来。他嘴巴里苦苦的。这皇城赐宅体面是体面了,可是皇上是不是高估他了! 他是不被父兄待见的庶子、庶弟,成丁就分家出来,比净身出户好不了多少,只有一处两进院子,还有大兴一个都是沙地小庄子。 等成了亲,妻子出身也寻常,嫁妆并不丰厚。夫妻两人紧巴巴地过日子,上下十来个下人,都是精简的不能再精简。 要换成五进大宅,加了一个读书的侄儿,往后开销更多了。就算将之前的宅子赁出去,租金贴补,也未必够用。 这长久以往,亏空就大了。十二阿哥哪里会想到法海这个皇亲国戚,会算计着每月几两银子的开销,只想着完成一个差事是一个差事,就对法海道:“法海大人现在得空么,要是得空,可随我去内务府,将手续办了。” “劳烦十二爷。”法海应着,跟着十二阿哥出了乾清宫广场,到了内务府衙门。 皇城里的官房,租金都极低,只有外头官房的两成。皇城外一间七檩的屋子租金要一钱,皇城里只有五分。 所以佟家的五进宅子,百十来间房,每月的租金只有五两七钱。一年下来,就是六十八两四钱。 同样的大宅,放在皇城外,租金要四百两银子起步,搁在南城,还要再翻一倍。 可见皇城里的官房租金,就是意思意思,更多的是恩典与荣誉。十二阿哥叫人拿了文书,添好了地址跟租金,交给法海。 法海看着上面的金额,脸都要绿了。他现在领着从六品的俸,一年六十两银子! 居然连官房的租金都不够。他看着文书,憋着满脸通红道:“十二爷,这个租金,能不能按月交?”文书上面写的是按照季度缴纳。 十二阿哥点点头,叫了一个笔帖式,重新拿了一份文书过来。皇城的寻常包衣人口,也有按月交钱的,两间屋子,大的每月房租一钱;小的每月房租几分,对于每家都有人吃皇粮的包衣来说,不算什么……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吃亏还是占便宜 舒舒叹了口气。 这饭局怎么来的,旁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就是因为秋日里的燕窝席。 十福晋当时就提过轮流请客,自己没有反对。 本来内宅的日子就无聊,别人府里还有妾室儿女,操心的还多些,十福晋这里更闲。 就是管家这里,也有总管太监跟十阿哥的保母嬷嬷在,用十福晋操心的不多。 “本就是打发时间罢了,之前跟七嫂说好的轮着请客,就算是从小的轮,下月我找个由头再请一回,旁人就说不到十弟妹身上了……” 舒舒道。 九阿哥听了,忙道:“那咱们家可不能用‘鉴宝会’这个由头,傻大发了,得想个能收礼的,要不咱们吃亏。” 舒舒瞥了他一眼,又躺下来,道:“行,交给爷去想,反正我想不出旁的来。” 九阿哥还真当回事,道:“那爷仔细想想,回头也打听打听,旁人家办酒,都用什么由头……” 只能说皇子府这里对外往来交际的不多,寻常人的帖子也派不到这边来。 能过来的,都是正经事儿,婚丧嫁娶之类的。 所以夫妻两个,对于这些吃请的偏门理由还真是不大知道。 次日,就是冬月初十。 舒舒还要往宫里请安,起了比较早。 九阿哥也没有赖床,跟着起了。 昨天他抱怨十福晋不懂事,今日却开始代十皇子府操心了。 担心席面没办周全,落下口舌。 他看了眼八贝子府方向道:“那边的帖子派了么?不好落下,就算晓得郭络罗氏眼下不好出来,该派也要派。” 舒舒道:“爷放心吧,十弟妹这回用心呢,派了帖子了,那边也说了不来,还回了一盘柚子、一盘佛手,太子妃那边,今儿也要打招呼的。” 九阿哥这才放心了,道:“这样就好。” 今天十阿哥不在,十福晋就没有过来挤舒舒的马车,远远地挥手打了招呼,她就上了自己的马车。 舒舒也挥手示意。 九阿哥嘴角上翘,比较满意,扶着舒舒上了马车,又开始想起十阿哥来。 “爷也没去,老十自己个儿在南苑有什么意思,也没个能作伴儿的……” “爷放心吧,有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在。”舒舒道。 九阿哥摇头道:“都是孩子,跟老十也说不到一块去……” 说着,他想起了八阿哥,眉头皱起又展开道:“还好,老八也不敢往老十身边凑,要不烦死……” 舒舒听着九阿哥的絮叨,看着前头四福晋的马车。 等到回来的时候,妯里们就可以一起来十皇子府了。 至于八阿哥…… 她撂下马车帘,看着九阿哥。 早年那么看重的兄弟情,不说澹了,还直接厌了。 不单亲人之间如此,夫妻之间也是如此。 若是有一日情分澹了,估计也是相看两厌。 九阿哥看着她道:“怎么?爷说的不对?老十跟爷脾性不一样,爷这边还能虚应着,老十才懒得应付。” 舒舒摇头道:“没觉得爷说的不对,就是想着八福晋在治脸,八爷却有了外宅,这夫妻两个怪怪的。” 九阿哥带了嫌弃道:“那也是郭络罗氏自己作妖作的,就算脸好了,那性子不改,照样没人得意……” 舒舒没有再说旁的,只是觉得历史上相互扶持了三十来年、出了名的恩爱夫妻,不会真的这样疏离下去,估计还有转圜的时候,起码对外应该还会恩恩爱爱。 要不然的话,八阿哥怎么粘合正蓝旗的王公势力? 软饭硬吃不起来的时候,接下来就该软饭软吃了。 夫妻俩说着闲话,到了神武门外。 舒舒跟九阿哥道:“马车不用过来接我了,我直接坐十弟妹的车回去。” 夫妻两个今天用一辆车。 九阿哥点头,表示晓得了。 舒舒下了马车。 前头四福晋已经下了马车,正在跟五福晋说话。 今天五福晋也来的早了些。 舒舒就等了十福晋一下,妯里两个一起上前。 一会儿出宫就要去十皇子府小聚,所以眼下也没有什么说的,妯里几个打了招呼,就分头行事。 舒舒与五福晋这里,已经是手挽手的,往翊坤宫去。 “五爷昨天打发人送回来几头母鹿,有两头要送到宫里来了,还有两头是给你们的,下午叫人一并送了。”五福晋道。 舒舒点头道:“那回头五嫂代我们谢谢五哥,正想着给几个小的试试其他的,不知道炖鹿奶能不能喝。” 关于孩子,五福晋就带了认真,提醒道:“那要跟太医问仔细,可不敢叫他们随便试。” “嗯,那是一定的。” 舒舒道。 好像当母亲的都是如此,有了儿女的,就容易说起孩子经。 五福晋也提孩子:“二阿哥会认人了,我每天看他,眼神跟着我转。” 舒舒听着怪怪的,幸好没排到三阿哥或四阿哥。 只是也不好点出来,要不然更奇怪了。 每家都是一堆阿哥。 她就道:“好快啊,再有半月,就能翻身了,好玩着呢。” 五福晋脸上满是温柔,带了期待。 到了翊坤宫,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也在。 两人穿着镶了貂皮边的小袄子,头上也戴着呢子瓜皮帽,正在翊坤宫追逐。 就是这追逐有水分。 十八阿哥虚岁两岁,实际上不到一岁半,走路才稳当。 十七阿哥就是带着弟弟玩罢了,就挨着炕边走,方便十八阿哥扒着炕沿儿追人。 “咯咯咯咯……” 满屋子都是十八阿哥清脆的笑声。 “哈哈……”十七阿哥也笑着,引导着弟弟多走几步。 见舒舒与五福晋到了,十七阿哥止了脚步,牵了十八阿哥的手,躬身道:“请五嫂安,请九嫂安……” 十八阿哥许久没见两位嫂子,早不记得人,只好奇地看着,跟着十七阿哥学舌:“安,安……” 舒舒跟五福晋就也按照规矩,回礼,道:“请十七叔安,十八叔安。” 虽说小叔子还是小不点儿,可这也是皇子阿哥。 有太祖朝旧事,别说是她们,就是太子妃也不敢怠慢皇子阿哥。 宜妃吩咐佩兰道:“带两位阿哥去西屋再跑两圈……” 佩兰应声,招呼着旁边侍立的保母们,牵了两位阿哥下去。 宜妃这才跟舒舒与五福晋道:“早上蒸肉末鸡蛋,小哥俩比赛着,不撂碗,都吃撑了,小肚子梆硬,多熘达熘达消食儿。” 五福晋道:“跑跑跳跳好,身子长得结实。” 舒舒没有接话,想起在畅春园的时候,九阿哥在御前提了一次鸡蛋的事儿。 不过御膳房的供应都是随例,想要增加可是费事。 听着宜妃的意思,那应该是还没有加上,要不然两个皇子阿哥也不会吃鸡蛋就吃撑了。 出门之前,宜妃叫人翻出一个锦盒。 “前年去科尔沁时收的礼,你们今儿既要鉴宝,就拿去给十福晋赏玩吧……”宜妃道。 原来十福晋昨天下午打发人进宫了,除了给太后、两位太妃跟太子妃礼物之外,还给翊坤宫这里送了两瓶香水。 宜妃专门叫人翻出这个来,也算是回礼。 是个一寸半见方的镶嵌着红蓝宝石的带链盒,看着像后世斜跨版的手机链。 瞧这风格样式,是蒙古人喜欢的风格;再看这精巧程度,带了宫廷风的,那应该是蒙元时的古董饰品。 这种身上披挂的首饰,正好配蒙古袍。 宜妃选了这个做回礼,很是用心了 舒舒就接了,让小松抱着。 婆媳三人依旧是坐了肩辇,往宁寿宫去。 天一天比一天冷。 太后这里的请安时间就越来越短。 屋子里烧着地龙热,大家身上都穿着直毛衣裳,待久了出汗。 太后体恤,基本上请了安,说几句话,就叫大家散了。 今天也是如此。 舒舒拉着九格格的手,仔细看了两眼,道:“这是病好了?” 初五那天,九格格就不在,可是并没有告病,只说是府里有事。 舒舒觉得,应该还是身体不舒坦的缘故,还不想太后担心。 否则真有事情耽搁了,不会含湖着,反而会说明到底因什么事情没入宫。 九格格红了脸,道:“没事儿,就是行经罢了,有些肚子疼,额驸大惊小怪的,拦着没让起,叫人告了假。” 舒舒拉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手掌心里的湿润,晓得肯定没有说的这么轻,就道:“方便的时候请姜老太医过去开两个调经的方子,这女子月信上的毛病,不大但熬人,正好冬日里好好补补,祛祛湿气……” 九格格点头,道:“嗯,额驸也这样说。” 舒舒听了,心里对补熙比较满意。 连这些都能想到,对公主真心不真心的不说,体贴是够了。 十福晋跟舒舒一样,也是带了两个丫头入宫,眼下两个丫头怀里都捧着锦盒。 三福晋正挎着四福晋说话,看到这个场景,小声跟四福晋滴咕道:“第一次听说这个由头请客的,结果咱们到底是去鉴宝呢,还是送宝呢?” 都是嫂子,出门吃席,谁好意思光着手呢,少不得也扒拉出好东西带着。 结果除了她们这些吃席的,不出面的长辈也都给预备了东西。 这请客可请的太值了…… * 历史第四,榜单好激烈,泪奔,打滚求月票。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污名(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法海离开,十二阿哥想了想,叫了身边太监去公主府传话,让补熙安排人手来将另一处官房的手续办了。 等到太监回来,带回来的不是佟家管事,而是补熙本人。 “十二爷……”补熙虽是姐夫,可依旧是很客气。真要说起来,他跟十二阿哥同庚,就是差着月份,比十二阿哥大几个月。 补熙在府里 “禁足”,也是正闹心。隆科多已经在北顶娘娘庙治丧,他这个堂侄子也不好一直不露面。 可是没有御前吩咐,他也不敢随便冒头。人都要脸,也喜欢有个好名声,如今外头佟家的名声实在不好听。 他也不想给自己个冷情冷肺、势利无情的名声。今日宫里有动静,他就直接过来了。 十二阿哥就说了方才陛见之事,叫人拿了文书过来,就在之前的那处五进宅子后空出来的三进宅子,总共是六十四间屋子。 先头董家在佟家左邻的那处五进宅子被隆科多占了后,董家就挪到这里的空屋子。 后头隆科多问罪,那个五进宅子依旧归了董家。董家在包衣中有爵位,董殿邦眼下还是正五品郎中,自然也没有谁跟他争屋子。 那三进刚收拾好的宅子就空下来,十二阿哥方才得了吩咐,就直接叫人选了这个宅子出来,如此只要安排人洒扫就行了,比较好完成差事。 不是十二阿哥图省事,故意湖弄,而是晓得赫舍里氏在城外治丧,隆科多就要出殡了。 要是这宅子收拾的时间长了,赫舍里氏会不方便。人都有怜弱之心,十二阿哥看着是冷脸,可到底是跟着苏麻嬷嬷长大的,这种与人方便的举手之劳,还是乐意随手为之的。 不仅在时间上费心,在位置上也放心。赫舍里氏一个娘家婆家都靠不住的寡妇,跟堂小叔子法海家前后邻住着,旁人也会客气几分。 补熙听了十二阿哥的话,晓得这就是尘埃落定。皇上还是心软了。不愿意隆科多没个好下场。 自家二叔法海算是也是算是勋贵子弟中自立自强的典范,结婚就十几年还没有孩子,岳兴阿得他教养,没有父子之名,却有父子之情,也算两全其美。 可是赫舍里氏,年岁跟法海相彷,就不好由堂小叔子看顾了。自己是小辈,又比岳兴阿大不了几岁,没有忌讳,由自己看顾,倒是正合适。 补熙立时拿了官房租赁文书签了字,看到上头些租金按季结算,他立时拿了庄票出来,道:“先交三年的。”每月不到四两银子,一年下来也不到四十多两银子,早交了早了。 省得中间忘记了,倒叫人说嘴。十二阿哥点头,叫人按照三年结算。他并没有好奇为什么同样是佟家人,贫富相差这么大,可是旁人看着,少不得记上一笔。 能考上笔帖式当差的,都是官学中成绩比较好的,自然更喜欢进士出身的法海。 那还是叔叔呢,按照季度结房钱都困难,到了侄儿这里,直接按年。这对比也太明显了。 大家想起了九格格的嫁妆,只皇城里的收租铺子,一年就有将近两千两收入。 看来十年寒窗,也比不过软饭香。补熙没想到佟家又要加新闻了,就算晓得,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因隆科多的事儿,这大半月来,佟家的新闻五花八门。压不下去,只能等着时过境迁,慢慢平息了。 皇上将照顾隆科多遗霜的责任交给自己这个堂侄子,而不是公府那边,明显是对自己阿玛有所不满。 补熙心中生出隐秘的期待来。人都有私心。要是自己能取代父亲成为佟家当家人,那公位也会落到自己头上。 不管如何,他的 “禁足”应该算是解了,可以去北顶娘娘庙吊唁、坐夜、送殡了。补熙一动,佟家旁支族人就跟着动了。 隆科多脑袋上又多了 “逃逸”的罪名,可是人死债消,皇上也没有继续追责的意思。没有人想到康熙会有 “春秋笔法”说明此事,大家就以为此事真的如此。因隆科多桀骜,还是个宠妾灭妻的的,大家就当成他不放心妾室,才逃逸打算私下里回京。 次日隆科多出殡,外客不多,亲族去了大半,也勉强凑合过去了。佟家进京后的福地在海淀佟家庄,隆科多就葬在两个兄长之下,佟四的左侧。 这是两家公府共有的。不过分了东西园。看着西园第二排、第三排四个坟茔,族人们少不得又唏嘘了一番。 佟国维年降花甲,自己的福地留出来了。下边则是子一辈。结果七个儿子,已经埋进坑四个,只剩下年幼的三个庶子。 其中四子还绝嗣。 “幸好还有舜安颜跟岳兴阿在,嫡房血脉没有断绝……”这是男人的话。 “被小老婆灌了迷魂汤了,活该送命……”这是佟家女卷私下里的说辞。 大家都是大老婆,见不得这种为了小老婆拖累得阖家不安宁的。至于男人,依旧是觉得是隆科多妻子不贤,还有人怀疑是他妻子撺掇的,为的就是母子两个不用跟着去宁古塔。 李四儿的名声不显,赫舍里氏的名声却是坏了,很是叫人想不到。又有人提及待产的李四儿,觉得生下来的是隆科多的遗腹子或遗腹女,不好交给赫舍里氏,防着狠心嫡母磋磨,就有人以此为话头,到公主府叽叽歪歪。 九格格腻歪的不行,直接端茶送客。等到补熙回来,九格格就跟他道:“皇上既是安排了额驸看顾三太太,那额驸就遵着旨意好了,可不能人云亦云,真的叫人怠慢了。”她见过隆科多太太,是个怯懦没有主意之人。 明明是赫舍里氏受了丈夫磋磨跟连累,可是因为隆科多问罪是从殴妻开始的,就被当成了祸根,如今还被族人当成是阴害隆科多的狠毒妇人。 九格格觉得,这是佟家的男人粉饰太平,给隆科多做找补呢就将污水都泼到活人身上。 要不然的话,教养出来不忠不仁的隆科多,那佟家的教养也要被人质疑。 世人对女子苛刻,她也是女子,自是见不得佟家人这点小算计。补熙点头道:“公主放心,我今儿亲自送的三婶去的皇城里的宅子,看着都妥帖,也拨了两户户下人口过去。”九格格道:“那等到李四儿生下遗腹子,会怎么安排?”照顾赫舍里氏可以,九格格并不想抚养隆科多的庶子。 她心里膈应。父母都是无德之人,这孩子怕是不好教。补熙想了想,道:“不是交给三婶,就是交给二叔那边吧!”法海吩咐抚养岳兴阿,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 九格格听到了,就放心了。她乐意丈夫多担事儿,作为长房长子,多庇护帮衬族亲也行,可是这种抚孤就算了。 长嫂如母这句话,她可不想往自己身上牵扯……喀拉河屯行宫。经过三日勘测,热河峡谷已经有了简图。 因为要紧着温泉跟水脉,所以还是比较好选择的。就在峡谷东北角,坐山望水的地界。 正如舒舒预料的,张廷瓒跟曹曰瑛亢奋之后,也就是后劲不足了。两人脚底都是泡,一冷一热的,也有风寒的征兆。 虽还没有到卧床不起的地步,可是也灌着驱寒的药,开始休养。不过两人都是责任心极强的,在强弩之末之前,就将简图绘的差不多。 因此,也算是初步完成了差事。春林、高斌这一队也有了缴获,黑熊一头,老虎两头,花豹三只,野猪两窝二十二只,野鸡野兔数以百计。 其中有一头老虎春林跟小松合作,射中虎眼跟腋下。因为虎皮是从四肢开始剥的,所以这腋下伤口就成了分割之处,显得虎皮完好无损。 九阿哥就给御前写信了,写着到达之后的安排。当日就往热河峡谷巡看,见了山谷老户,几百年前过来的蒙古人。 这些蒙古人跟漠南的蒙古人不同,除了放养,还打渔。穿着的衣裳,除了羊皮,还有鱼皮。 他们不是旁边几个部落的属人,如何安置,还请御前示下,是为牧马人,就近放牧,还是做打牲丁,还要看御前安排。 等到行宫修筑,肯定会限制他们的行动范围,影响这些人的生计,不像眼下似的,二十户人家散居峡谷,每一家都占了好大的地盘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还有这几日下来,张廷瓒跟曹曰瑛两位大人辛苦,已经勘测好峡谷,绘制了简图,就剩下圈行宫地址。 还有就是为了明年修造行宫,防止野兽伤人,护军们清缴、驱逐峡谷中的勐兽,狩猎各种猎物若干。 九阿哥的亲笔信,连带着一张新鲜虎皮,就直接送到驿站,由驿卒快马送回京城了。 曹顺这里,也将周边百里之内的四个庙宇道观都去过了,点了灯。这灯是夫妇两个一起供奉的,总共是六盏。 除了太后、皇上跟宜妃,还有三盏。因是舒舒过生日点的灯,自然不会落下娘家人,剩下三盏就是齐锡夫妇与伯夫人……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大亏空(第二更求月票) “什么?需要安排人买粮,要断粮了?”九阿哥看着顶着一张苦瓜脸的行宫总管,脸色很难看:“内务府的公文早就下来了,叫你预备半个月的粮食,这才几天?”那总管忙道:“没有,还能坚持三天,只是需要补充了。”原来之前九阿哥准备出门之前,给这边的文书,是让预备八十人的粮食,按照半个月的储备。 当时九阿哥计划的就是除去路上往返的时间,在这里待上半个月,可以好好选择,顺带着散心。 结果来的是一百八十人!而且后添加的一百人都是青壮!之前八十人的时候,是按照平均每人每天一斤米预备的,如此半个月,就是一千二百斤米,还多预备三百斤,备着不足。 结果来了一百八十人,翻了一倍不止。每次所耗的米,就是两百多斤。 三天半下来,就是将近八百斤。剩下的米,只够三天了。之前行宫总管还存了侥幸,想着半个月会不会是虚数。 结果九阿哥往京城递信了,明显要继续待下去。那总管跪着,哆哆嗦嗦道:“都是奴才之过,本当多储备些,结果在预算之外,只多了三百斤,才有了今日亏空……”九阿哥瞪着总管,气得说不出话来。 往御前的信刚送走,上面写了要请皇父圈定行宫地址。他跟张廷瓒与曹曰瑛三人商量好,在峡谷东北角一带也勾了三个位置。 因为峡谷太大,行宫的面积就是有数的,所以也没打算让皇上大海捞针,所以在东北角就有三个备选。 跟着九阿哥的信与地图,一起送过去的,还有张廷瓒跟曹曰瑛两人列出的三处行宫备选的优缺点。 如此一来,九阿哥也不好改变主意离开,那太不恭敬了。总要等着御前的回信,再说其他。 因是正常的信件,没有叫人加急,就是正常的马上飞件。如今驿站信件投递,都有个标准,加快的有 “四百里加急”、 “六百里加急”与 “八百里加急”。后两者是战时用的,前面是朝廷下达政令。说是四百里、六百里与八百里,实际上达不到,差不多是六成半左右。 剩下就是 “马上飞件”,说是日常三百里,真正的速度是二百左右。从行宫到京城,正好是两整天。 如此一来,往返最快是是五天,中间信件递上去,等着皇上旨意还要一天。 眼下的粮食储备,就够三天了!不单九阿哥傻眼,连带着舒舒在旁,都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打发人回京采买,时间也来不及。 “之前在哪里买的粮?”眼见不是追责的时候,要先想法子解决,九阿哥压了火气,问道。 那行宫总管道:“在喀喇沁部驻地买的。”他一说这个,九阿哥与舒舒对视一眼,想起前年东巡途径喀喇沁的情形,确实跟其他蒙古部落不同。 他们是在乡镇定居,半耕半牧。九阿哥不解道:“不说这里距离喀喇沁四百里,那怎么不去密云县城补给?”行宫所在距离京城四百四十里,距离密云县城三百里。 这论起远近来,也是密云县城近。那行宫总管道:“朝廷有禁令,出关的粮食超过五百斤,要在兵部报备,得了批条,才允出关,去喀喇沁的话,绕过围场需要四百里,要是从围场直接穿行,两百八十里,比密云县城还近些……”九阿哥听了,道:“那还磨蹭什么,打发人去喀喇沁部采买吧!”话虽如此,他却对这行宫总管不放心了,也不好托大,叫行宫的管事过去。 那边还有端静公主与和硕额驸。九阿哥这里,就给端静公主写了一封信,舒舒这里也给公主预备了一份礼。 而后他悄悄叫来众人之中品级最高的额尔赫带了二十护军,即日前往喀喇沁部。 那总管也是后悔莫及。九阿哥却气鼓鼓的,郁闷的不行,连训斥都懒得训斥,直接撵了下去。 “瞧瞧,这胆子有多大?要是今天爷不叫人送信回京,还要拖的,到时候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去!”九阿哥跟舒舒抱怨道。 舒舒也是无语,真要那样,实际上大家饿不了几日,这里距离古北口总兵府距离不到二百里。 可是那样,就成笑话了。舒舒有些懊恼,道:“前几天还想着咱们到了这里,挨着喀喇沁了,要不要叫人去给公主请安。”然后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就丢开这个念头。 结果眼下缺粮食了,才想着打发人过去,太失礼了。九阿哥想了想道:“围场这里备着圣驾行围,存着不少粮食的,只是去年巴林几个部有白灾,朝廷调粮食赈济,调的应该就是这边的粮食,要不然的话,行宫总管补充粮食,也是在围场粮仓补充才对。”舒舒想到了峡谷中的牧民。 他们不农耕,粮食有数的,不过还有羊群跟鱼干。她就道:“叫人去买羊,明天继续炖羊肉吧……”将三天的米争取吃到四到五天,留出余地来。 九阿哥无奈道:“只能这样了,这几日猎杀的野猪还有剩,挑着小猪也都吃了吧,要不就出大笑话了!”第二天,护军们就发现了不同。 跟过节了似的,从老蒙古手中买了十头羊,还有那些野猪,半大不小的跟小的,也都收拾出来。 行宫大伙房,能装二十几桶水的大锅里,又开始炖羊肉了,直接炖了四头羊。 外头还直了木架子烤羊,烤了六只。还有一个烤架,则是烤的小野猪了。 “核桃姐姐,这是给福晋补过生辰么?”小松打了雀跃,找核桃打听。 福晋是十月十三的生日,当天也杀羊了,可没有今天的多。真要那样的话,她是不是该去找找有没有小老虎、小豹子什么的,抓回来给福晋庆贺生辰? 核桃指了指伙房方向,小声说道:“粮食不够了!”小松捂了嘴,实在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桉。 八旗兵马出动,多是自带干粮,战时是十日,带炒面炒米。非战时,带的少些。 然后不够的,等兵部后勤安排补给。内务府护军这里,就有是一个章程。 他们就带了三日的炒面。到了密云,实际上就全赖行宫供给了。九阿哥爱面子,肯定不能对外说是行宫缺粮了,只说是大家辛苦,好好补补。 大家喜气洋洋的。真要说起辛苦,是有那么一点点儿。大家除了行宫留守跟随侍两位大人的,剩下的都打了两天猎。 峡谷之中,还没有路,踩低攀高的,也确实辛苦。大家的鞋底都磨薄了一层。 结果不单每个人分了野鸡野兔的,可以带回京的猎物,还有这么好的伙食儿。 大家觉得,饭量日益增加,腰带都要放两个扣子。张廷瓒跟曹曰瑛,也是见识了一回九阿哥的豪气。 不过年不过节的,就因为大家辛苦了三天,就想着加餐贴补,很能收心。 曹曰瑛见了,不喜反而忧。这是收买内务府护军?没必要啊!平日里瞧着九阿哥对皇子府的护军都不上心,平日身边当差的,就是几个侍卫与长随。 这是 “隔锅香”?旁处的人手是好的?张廷瓒没想那么多,抬头看着暗沉的天色,对曹曰瑛道:“要变天了,还有就是咱们两个都感冒了,吓到九爷了,怕护军们也跟着病倒,才想着休整两日,好好补补……”他早就发现了,九阿哥就是看着厉害不饶人罢了,实际上心肠很软,也晓得体恤人。 行宫总管是私下里禀告的,九阿哥也是私下里吩咐额尔赫,因为除了九阿哥身边人,旁人还不晓得今天吃肉的真实缘故。 张廷瓒就将九阿哥想得很美好。曹曰瑛半信不疑的,可是也不好跟张廷瓒说旁的。 两人相处了几日,他也瞧出来了,张廷瓒有些天真。行宫上头弥漫着肉香,大家脸上都带了笑……木兰围场中,几十骑穿行。 都是一人双骑。呼啸而去。没有法子,既是穿围场,中间没有驿站跟行宫,也没有换马的地方,就要自备马匹。 京城,乾清宫,西暖阁。看着桌子上的白菜跟水萝卜,康熙很是无语。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惯了九阿哥的孝敬,换成日常例菜,就叫人受不了。 偏生他还不好直接吩咐御膳房,每日备洞子菜,那样的话,起居注上都要记一笔,好像自己是个多重口腹之欲的皇帝。 那个春林怎么回事儿?看着不笨,可行事也不够机灵。到了昌平,晓得给九阿哥带菜,就没想着代九阿哥往宫里送些。 整整两车的洞子菜,二十来筐,上千斤,全都拉出关去了!九阿哥与九福晋能吃多少? !木头脑袋,不知道变通!没滋没味儿地用了一顿,康熙问梁九功道:“九阿哥还没有信过来?”梁九功摇头道:“没有,估摸在路上。”康熙听了,有些后悔。 上回九阿哥来信,他该回信的。当时想着没有什么要说的,总共也出差没几日,他就没有回信。 主要也是心里有些恼了,九阿哥后头给其他人写了两封信,到自己这里,少了一轮……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流言蜚语(第三更求月票) 知子莫若父。康熙哪里看不出九阿哥张罗着这个时候 “出差”,就是贪玩儿想要出去放风。只是不够聪明,哪有冬天往关外跑的? 关外苦寒。这个时节,想要出门得南下。江南草木没有凋零,生机勃勃。 康熙又想起了去年南巡时的所见所闻。前几次南巡拉开的时间长,往后还是要找机会再去几回。 到时候,带上九阿哥好了,省得每次挑歪理。康熙生出几分小愧疚来。 跟其他皇子相比,九阿哥随扈的次数,确实屈指可数。他情绪低沉,梁九功在旁就滴咕上了,看来兵部那边还是叫人盯着些,有九爷的信别耽搁了。 他就打发小太监去兵部跟车驾司郎中打了声招呼,有九阿哥的信直呈乾清宫。 还好,第二天傍晚,兵部就递了信上来。乾清宫已经掌灯,只是还没有传膳。 梁九功就直接将九阿哥的信呈送,道:“皇上,兵马车驾司送来的,九爷的信,昨天早上从行宫发过来的。”信件鼓鼓囊囊的,外加上随信而来的还有一个油毡布大包裹。 康熙没有立时看,问道:“除了朕这里,九阿哥还往京城递了几封信?”梁九功摇头道:“就递了一封信。”康熙挑眉,应该太平无事了,没有搅合的四下里不安生。 等到看了信件,看到上头事无巨细地讲述,康熙还真是看进去了。他将那幅峡谷地图也看了。 这是曹曰瑛亲手所绘,看着简单,可是看着各种温泉、河道的分布,也描绘的详尽。 他又看了张廷瓒跟曹曰瑛的两个关于温泉行宫选址的分析。康熙原本就比较喜欢喀拉河屯行宫这里,行宫这里是风口,往北就是辽阔的草原,往东是连绵的山丘。 早年木兰行围的时候,他也曾在行宫这里小住几日,以避暑热。之前晓得这里有山间峡谷,没想到竟是桃花源似的地方,不为世人所知。 还是九阿哥心细,因小汤山行宫的缘故,想着避暑行宫也要有温泉,才叫沿途行在、行宫的管事报上来附近温泉的分布,最后听说了热河。 这个位置极好,挨着木兰围场,真要建个避暑园子,避喧听政,连带着蒙古王公朝见也安排了。 他又叫梁九功打开包裹,就有浓烈的腥臭味儿迎面而来。康熙下了炕,带了几分嫌弃,看着这一张完好无损的虎皮。 正如九阿哥信中吹嘘的,是难得的完好无损的虎皮。是一只半大雄虎,金黄色间着褐色条纹的虎皮看着油亮。 康熙忙摆手道:“收了,送皮库硝制了入库。”梁九功应了,卷了虎皮装好抱下去。 康熙抽了抽鼻子,吩咐魏珠道:“开了窗子散散味儿。”魏珠忙应了,过去开了窗户,留出一寸的缝隙。 夜风进来,屋子里才清爽一些。魏珠又取了沉香点上。康熙已经回到炕上,看着九阿哥的信,迟疑了一下。 这里请示了两件事,行宫选址与那二十户蒙古人的安置。康熙想了想,就提笔写了回信,行宫地址先不敲定,等到明年北巡他想要亲自过去看一眼,还要问询钦天监这里的意见。 至于蒙古人的安置,可如九阿哥所说,归在内务府下做牧马人。虎皮不错,射虎者可赐金做奖赏。 另外就是天气转冷了,河水开始上冻,九阿哥也不要在外久留,可准备回京,省得长辈不放心……喀拉河屯行宫。 九阿哥正掐着手指头,跟舒舒说着伙房的大米。两天过去,杀猪宰羊的,顿顿大肉,六百斤大米还剩下三百斤。 “明天还得这样吃啊,估计大家都要吃伤了……”九阿哥想着何玉柱传回来的消息,觉得有些恶心。 行宫内外的茅房不够用了,曹顺叫人在行宫外头临时又搭建了一个。这油水吃多了,要么拉肚子,要么秘结,反正就是跑厕所的人多了,蹲坑的也多了。 “额尔赫该到了,下午往回返的话,明天晚上就差不多了……”九阿哥道。 舒舒想起了端静公主,也算是公主中的另类。真要说起来,有些九格格之前的品格,安静娴雅。 也就是这里离京城近,不会挨欺负,否则还真叫人不放心。前年看着额驸,总觉得比一般的蒙古人多了几分世故,少了几分耿直。 或许是因为喀喇沁半耕半牧的缘故?这样的话,公主与额驸更更有共同语言才对,只是看起来并不是很亲密的意思。 或许是公主矜持,不像纯禧公主与荣宪公主那样大方爽朗。喀喇沁部,喀右旗,端静公主驻地,台站。 这里是蒙古的驿站,是康熙三十一年后下令修建的。平日传递朝廷政令,安置理藩院下来值年的司官。 额尔赫虽不是从京城来的,可有着品级,也是朝廷的官员,就被安置在这里。 他昨早从行宫出发,今天中午就到了喀喇沁部,直接到了公主府门口往里通传,结果却得到公主养病不见客的结果。 额尔赫察觉到不对。公主暂时不见客,也该安排身边嬷嬷或公主府长史出来,过问详细才对。 嬷嬷、长史都不露面,那公主府侍卫呢?皇上恩典,允抚蒙的长公主、公主开府,端静公主也不例外。 所任命二等侍卫、三等侍卫,都是朝廷开俸禄,由公主从陪嫁的十户满洲包衣中择选。 自己可是直接亮明身份,说了皇子府侍卫身份。公主即便是病中,也不该如此怠慢。 最差,也应该是公主府侍卫出面。结果自己在台站等了一下午,公主府都没有动静,相邻的额驸府那边也没有安排人过来。 叫人去问,说是额驸去了喀左旗,不在这边。台站这里给预备了伙食,是馒头跟羊汤。 大家吃了。额尔赫就直接叫了台站的站长,问道:“公主什么时候开始病的?怎么没有人报到京城?”那站长带了纠结,好一会儿道:“许是刚病吧!”额尔赫看着那人,正色道:“你领的是朝廷的银子,当晓得谁才是主子!”这人出京城蒙八旗选出来放外差的,虽是没有品级,可是因在漠南,领双俸,也算是不错的差事。 可要真的不当自己是朝廷的人,分不清远近,那这台长也当得到头了。 那人脸上带了纠结。额尔赫道:“这里是漠南蒙古,跟京城直接连着官道,快马两日即达,你可要想好了,若是额驸真有不恭敬处,你当死人了,不往朝廷报,回头公主府的上报上去,还有你的好没有?”那人的脸上果然泛白,好一会儿才道:“大人,我这边距离公主府,一个在镇子头儿,一个在镇子尾,也隔了五、六里地,消息真没有那里便利,听到的消息也未必详实。”额尔赫板着脸,道:“听到什么了?有什么说什么,消息真伪,自有上头人论断!”他出身公府,成丁就在宫里当差,只是长着笑面,看着少了威严,如今彷着九阿哥日常神态,还真是吓到了那人。 那人忙道:“大人还请高抬贵手,饶我一次,我这就是说……”原来是前几天,就是十月十三颁金节那日,公主府有了变故。 早先公主府与驸马府毗邻,却是自成体系。公主府这里,用的僚属,多是陪嫁人口。 额驸府那边,则是额驸家奴。本是井水不犯河水。早年还算恩爱,公主也陆续添了一女一子,而后夫妻两人就有些疏离。 “额驸府那边有不少女奴,还有管家的庶福晋,公主那边也不计较……” “今年开春公主府有个侍卫病没了,就补了个新侍卫,叫额尔敦,才十六岁,听说很是得公主看重,常留在身边说话,就有些不好的话出来……” “咱们一听,都晓得这是没谱的事儿,公主多金贵,身边嬷嬷、侍女的跟着,哪里会离了人呢,可是不知怎么这话就越传越邪乎,叫人害怕……” “到了颁金节那日,公主府与额驸府都设了席,听说额驸醉酒后去了公主府,叫人将额尔敦给打了,过后公主府就大门紧闭,没有消息出来,公主也没有再露面了……”下一更6月24日中午12点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大小纨绔(第一更求月票) 额尔赫神色木然,心里却是乱的不行。公主……失德?还是额驸 “贼喊捉贼”?这不是他能干预决断的!大清的公主,早年也以彪悍着名。 尤其是入关之前,太祖朝跟太宗朝的公主,多有性子跋扈彪悍,让娘家、婆家一起头疼的。 尤其是太宗朝,太宗好几次宴请诸姑、诸姐妹,就是跟她们商量,往后多讲道理,少动手。 那个时候的额驸,都是满洲国主苗裔跟蒙古科尔沁部的王公。前者是跟着打天下的勋贵臣属,后者是互为婚姻的盟友,都不好老动手殴打。 可是那只是说公主、长公主的脾气不大服顺,对翁姑、额驸少了尊重。 并没有其他淫乱失德之事。端静公主这个闲话,就是质疑贞操跟德行。 高阳公主与辩机……额尔赫不敢深想。这个影响太大了。不是他能插手的,也不是九阿哥随便就能管的。 涉及到朝廷体面。他看着台长道:“九爷在热河行围,要多驻留几日,粮食不够了,打发我来喀右旗采买,镇上除了官仓,还哪里能挪出一千斤的的大米?”那台长听了,摇头道:“额驸府的粮仓也未必有一千斤的大米,喀喇沁本地以麦子为主,荞麦为辅,剩下就是糜子跟高粱这两样,前者做炒米吃的,后者熬粥。”本地不产稻子,就算有些大米都是从关里来的,是有数的,前阵子行宫总管过来采买过一回,买走了八成。 额尔赫道:“那镇子上最大的粮仓,就是额驸的?”那台长点头道:“就在前头那条街的铺子上,那个粮店后头就是仓库,那铺子就是额驸的。”额尔赫点头,放下粮食的事情,看着那台长道:“今天已经是十月十八,离颁金节都六天了,公主府的人不出来,那有没有陪嫁人口住在公主府外?”那台长想了想,摇头道:“没有,这里地广人稀,公主府是当年公主下降前修建的,将近三百间房子,陪嫁的十户人口,都在府里随居。”因此,公主府大门一关,真的就是隔绝了里外消息。 额尔赫心中警醒,看着那人道:“明早你带路,我们去粮店买粮,过后有人盘问,你咬死了这个就行,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被人封口,那可是你自己的干系。”那人立时抿了嘴,道:“额侍卫本就是奔着调粮来的,公务在身,耽搁不得,赶上公主有恙,那就只能下回来请安了。”额尔赫这才点头,叫那人下去。 就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额尔赫则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下头二十护军一声的,今晚警醒些,和衣而卧。 随即,他放下这个念头。画蛇添足,容易打草惊蛇。公主应该只是被软禁,真要有个不好,额驸府不会放任这种流言在外头,早就清理了。 那样的话,自己这二十一人,也跟掉进狼窝似的,成为封口的对象,多挣扎也没有意义。 既是没有那样,那自己只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额驸府,前院。 噶尔臧满脸阴郁地站在座位上,看着两个僚属。论起年岁来,他比端静公主还小一岁,今年才二十六。 只是蒙古人吃肉,十几岁就成人了,长得也比较老成,看着显得有些粗狂,像是三十好几。 他与公主是康熙三十二年成亲,当时他十七岁,公主十八岁。开始时候,也有过恩爱的时候,可是两人性子并不相和,等到公主生下一男一女后,两家就有些相敬如宾的意思。 他这边有大婚前的妾室,也有大婚后收的女奴,只是他晓得规矩,庶子都是生在公主开怀以后。 本以为这样相安无事,可是没想到公主对一个少年侍卫另眼相待。要是公主肯让他直接将那个侍卫打杀了,此事就算翻篇,可偏偏公主不肯。 难道让喀喇沁的子民都嘲笑他是活王八?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他并不后悔叫人封了公主府,给公主一个教训,可是也没有夫妻反目的意思。 此事,也不宜为外人知。可如今来了外人,叫人不放心。那个年长的僚属的,道:“额驸放心,叫人盯着台站那边,并无异样,马卸了缰绳,人也都歇下了。”噶尔臧道:“继续盯着,不能懈怠。”那人应了,安排了人手,盯着台站那边。 结果凌晨时分,天色还没亮,台站那边就有了动静。站长提了灯笼,上了马,带了几个人往镇子中间去了。 那人就尾随在后,看着几个人的方向。好像还真是公主府的方向。那人悬着心跟着,结果前头的马停了。 “砰砰砰砰……”急促的叩门声响起来,惊动了一条街的狗。 “汪汪汪汪……”这是镇上最热闹的街道,南北都是铺子,就有不少狗跟着响应。 “那个王八蛋,这是要赶上见长生天么?”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粮铺里有了动静。 “哐啷……”门栓抽了,门被推开,是个黑脸的蒙古汉子,面色不善地看着大家。 喀喇沁旗富饶太平,这铺子还是额驸府的买卖,铺子里的人也硬气,骂道:“滚滚滚!按规矩来,太阳升起来之后才开门,太阳下山之后也不再买卖。”那台长就提了灯笼,道:“朝鲁,没有人破坏铺子的规矩,这是远方的贵客到了,他们遇到了难处,过来喀喇沁求援,不要用要求喀喇沁人的规矩要求他们。”那人看见了台长身边的额尔赫。 额尔赫穿着端罩,头顶上也是貂帽,腰间还配着刀,确实不是蒙古人的妆扮。 额尔赫也会蒙语,直接自我介绍道:“我是博格达汗九王子的侍卫,四品武官额尔赫,奉命过来买粮食的,九王子在三百里外的行宫围猎,带的人手多了,粮食不够了,叫我来喀喇沁补充粮食,这要经过公主府或额驸府的同意么?那我现在去公主府,让他们安排人过来?”那朝鲁摇头道:“要额驸府的许可,不好劳烦大人,小人过去问吧。”他晓得九王子。 就是前年过来给王公台吉们定制了金腰带的九王子,是博格达汗最宠爱的妃子生的,管着博格达汗的宫室与私产。 大半个月之前,喀拉河屯行宫的总管就打发人过来喀喇沁买大米,就是为了九王子冬猎预备的,将铺子里的大米都买得差不多了。 结果那一千多斤大米,也没够吃么?他叫几人进了铺子,自己牵了后头的马,往额驸府去了。 噶尔臧一夜没睡。他有些茫然。夫妻两人僵持,他并不担心,他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可是真要惊动朝廷,那后果就不是他能承担的。他已经后悔了,不该跟公主撕破脸,应该悄悄处决了那个侍卫。 这会儿功夫,朝鲁来求见,噶尔臧也就见了。等到听清楚台站来的一行人不是京城过来的,而是喀拉河屯行宫过来买粮食的,噶尔臧松了口气,马上吩咐道:“卖给他们,多卖些,多叫几辆马车……”说着,他站起来,想要亲自过去一趟,会会那个额尔赫。 可是想到昨日打发人时,说的是他不在镇上,那还真不好露面了。他就叫了心腹管事,叫他跟朝鲁一起过去。 那个管事心中惴惴不安,更是畏惧,到了粮铺就打量额尔赫神色。额尔赫见是个留着胡子的干瘪老头,贼眉鼠眼地打量自己,就觉得这人来者不善。 他也不多话,只摆出九阿哥平日的神色,抱着肩膀,对粮铺的粮食挑剔着:“大米才三百斤,这够谁塞牙缝的,我们爷是皇上爱子,出行在外,单排了两、三百人护军跟着,一天就要吃掉十几头羊,几百斤大米……” “这是白面,怎么这样黑?我们九爷可是带了福晋出行的,我们福晋是公主的血脉,出身八旗最显贵人家,吃穿用度比宫里的公主还好些,这种黑面怎么能入口?” “细粮就一千二百斤,剩下都是粗粮?那是喂猪呢?当我们差钱么?”挑剔到最后,额尔赫没了耐心,皱眉道:“我们是皇上跟九爷的奴才不假,可是也吃不得这个……”说着,他就不经意地将几位侍卫的身份都简单提了一下,自己是公府的二爷,阿玛是正一品的领侍卫内大臣;富庆是相府的少爷,他阿玛是眼下朝廷中最有权势大学士;还有春林,是八旗弓箭教头的儿子,曹顺是江宁织造的儿子……那管事与朝鲁对视一眼,明白了,就是皇帝的纨绔儿子,带了身边的一堆小纨绔到围场边上射猎来了。 那管事忙道:“虽然额驸不在旗里,可是也不好让额大人白来了一趟,小人这就回额驸府,叫人装两车上好的粮食给九皇子与九福晋送过去。”额尔赫脸色这才好些,道:“那还差不多,要不爷都没脸回去交差,放心,不亏待你们,咱们九爷不差钱……”说着他就摸出两个荷包来,一个丢到朝鲁怀中,一个塞到那管事手中,道:“爷也是头一次派外差,又是买粮这种小事,这体面可丢不起……”那管事忙道:“额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尽心……”额尔赫露出满意来,道:“不错,我们九爷的胞兄五贝勒,眼下就管着理藩院,等到回京,爷去跟九爷说一声,给你们记一笔……”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收信 有额驸府的人跟着,这买粮食的速度就快了,连带着马车跟护卫也都给调派了。 前后就用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天色还蒙蒙亮呢,马车已经装好了粮食。 除了粮店这里大米、白面、荞面加起来凑了一千五百斤之外,就是额驸府给凑了六百斤大米白面,总共装了六辆马车。 因晓得九阿哥与九福晋在行宫,额驸府这里还给预备了两车其他吃食,一车羊,一车猪,都是活的。 这加起来就是八辆马车,队伍的速度快不起来。额尔赫心中有数,面上却是不显,拍着那管事的肩膀道:“行,这份人情爷记下了,等你什么时候到京城值年,爷我好好安排!”那管事忙道:“小的不好领功,我们额驸在此,肯定要也周全的。” “哈哈哈哈……”额尔赫笑着,心里却想要骂娘。是够周全的,还给安排了五十蒙古披甲跟着。 跟吧,看谁有耐心。 “蹬蹬蹬蹬……”随着天边放白,一个车队也离开了镇上。端静公主嫁到喀喇沁八年,公主府除了京城带来的人口,也有些蒙古杂役。 所以她这里人出不去,可是也有消息进来。她神情冷漠,听着外头的消息。 台站住着的侍卫、护军们已经出镇子了。他们是买米来的,公主有恙,就由额驸府那边安排了。 端静公主 “腾”地站起来,望向台站的方向,带了后悔。自己昨天应该想法子送信出去。 不求别的,将额尔敦一家送走就好。瞧着额驸的样子,是不会容了他们一家继续住在公主府……端静公主并不是勇敢的人,也晓得满蒙联姻是国策,自己这个公主在蒙古代表是朝廷的体面。 她也是打小读书,晓得什么是礼义廉耻。可人心最是难以琢磨。她只是太寂寞了,想起了京城,想起了曾经在宁寿宫当值的那个圆脸侍卫,才留那个少年在身边说说话……喀拉河屯行宫。 九阿哥站在行宫门口,眺望着北面。没有动静。今天已经二十了。额尔赫还没有打发人回来。 不是应该粮车慢行,人先回来送信吗?省得的粮食不够,再耽搁去其他处采买。 “老额怎么回事啊?办事湖涂了?还是前阵子累了,眼下偷懒了?”九阿哥带了不满,跟舒舒抱怨道。 这几日杀猪宰羊的,可粮食还在消耗。如今就剩下二百斤,今晚一顿,明天就只有粥了。 舒舒眼见着九阿哥担心粮食,道:“别担心,驿站的牛伤了,今晚吃牛肉……”牛肉顶饱,今晚可以直接做杂粮粥。 如此一来,二百斤的大米就能挪到明天。九阿哥吐了口气,道:“没打发人回来,那就是粮食够了,今晚不到,明天也该到了。”曹曰瑛与张廷瓒过来寻九阿哥。 从十七开始吃羊,他们当时想法各异。可是连续四天吃下来,脸都要绿了。 春林不是从昌平带了两车菜么?十四、十五、十六那几天,每顿还荤素搭配,看着不错的样子。 十七开始,基本都是羊肉、猪肉了,青菜顶多就是烩在肉汤里几根儿。 两人都在皇子府当差的,晓得的皇子府的伙食不是这样的。后知后觉,两人也明白过来,这是缺粮了。 “九爷,九福晋……”两人上前见礼。瞧着两人找九阿哥有事儿,舒舒回了个礼,就先回行宫去了。 “九爷,可叫人先将沿途驿站的粮食挪用一下,回头再补上……”张廷瓒道。 从古北口到这里,中间有一处行宫,五处驿站,每处挪二百斤粮食,就是一千二百斤。 如今大家在这里,不过是等御前回信。等皇上圈了行宫地址,大家就可以返京了。 九阿哥看着张廷瓒道:“粮食费劲挪过来了,他们亏空了,咱们过几天回去,路上不一样没吃的?”关外的驿站,冬天出行的官员少,驿站贮备都是有数的。 张廷瓒卡壳,确实没想到这个,望向曹曰瑛。九阿哥也望了过去。曹曰瑛道:“若是明日额大人还没有回来,那只能先跟蒙古人开口了。”峡谷里的蒙古人二十户,百十来号人,往少了算,每家存粮一百斤,借一半,就是五百斤,像眼下这样每顿牛羊为主,就能多坚持三天、之前他跟张廷瓒在山谷里勘察的时候,在蒙古人家吃过饭。 他们虽不种地,可也准备粮食,是从喀喇沁部买的面跟糜子。面做着炸果子泡奶茶,糜子都做成炒米补存。 他们饮食以鱼、肉、奶为主,粮食吃的不多,所以储备有限。不过眼下是冬天,再过半月大雪就要封山封路了,所以就有些贮备的粮食。 九阿哥立时摇头道:“不行,搜刮他们还不如去搜刮驿站或古北口总兵衙门,太寒碜了,叫他们以为大清穷呢……”说到这里,他觉得还是要多信任额尔赫一些,道:“没有打发人回来,那就是好消息,粮食应该买足了,他是十七去的喀喇沁,十八到,十九往回返,最迟明天也到了,再等等吧……”行宫里,舒舒看着小松道:“出了多少斤肉?”行宫的牛腿折了,只能杀了,方才小松去看杀牛去了。 那是一头成年公牛,前几日的时候曾经往峡谷给护军们送过饭。小松道:“六百二十斤的牛,出了三成半的净肉,两百二十斤,不过还有一百来斤的下水,一百多斤的牛骨头……”舒舒在心里算了一下。 牛肉煮熟就只有一半了,那就是一百一十斤的肉,五十来斤的下水,平均下来将近人均一斤。 真是一顿就没了。这行宫总管总算是知趣,没有人吩咐,自己就弄出伤牛来。 要是一天两顿饭就好了。可是京城早就习惯一天三顿饭了,他们这一路上也是一天三顿。 小松跟核桃都晓得缺粮之事了。 “分兵么?下午打发张大人跟曹大人先一步回京,左右两人也病着,安排五十护军跟着……”核桃道。 粮食之所以出了意外,就是因为人多了,那减少人少就是了。舒舒叹气道:“跟着出来的,即便打发回京,最少也要预备一日干粮吧……”实际上,是连那个都预备不齐了。 除了不停地吃肉,就是还有剩下的三百斤洞子菜。那个之所以前几天停了,就是因为废米饭,另外就是不当用,所以暂时还有不少。 小松则道:“前头那几日就在热河那边扫荡了,今天下午我们去跟前跑一圈,看看有没有狍子跟獐子……”舒舒点头,那样也好,就算粮食不够了,用肉顶着,也是退而居其次的选择。 等到中午,吃的就是大锅炖牛肉。牛肉……大家真是香迷湖了。人均拳头大的牛肉块,还有一大海碗的牛杂汤,再就是一碗牛肉汤熬的杂粮粥。 这中午一顿饭吃完,大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除了留守行宫的,其他的护军都被春林、富庆拉出去打猎了。 出去两个时辰,日暮时分归来,就是一阵雀跃,远远地都呼喊着。原来下午运气好,赶上了一个獐子群,大大小小四十多只獐子,让大家给包圆了,剩下的就是二百多只山鸡野兔。 打猎的队伍分了两队,下午比赛来着。说好了赢的等吃,输家动手烤肉。 在行宫外头的官房营地上,就点起了篝火。远远地官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只是不是从北面来的,而是从西南方向来的。是驿卒送了京城的信回来。 这是御前的回信。九阿哥接了信,有些意外。原本以为京城那边的信要明天下午才到,结果早了一天。 看了康熙的回信,九阿哥有些不满意。就是一个行宫选址,为什么还要钦天监? 早知道还要这样,他这回带个钦天监的官员不就好了?下头就是催他回京的话,那这差事也算是虎头蛇尾,告一段落。 九阿哥就叫人请了张廷瓒、曹曰瑛、富庆、春林、曹顺、高斌等人过来,说了御前的回信,商量回京事宜。 “来的时候用了三天半,回去的时候尽量走两天……”九阿哥道。他是真怕了。 怪不得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后勤补给可太重要了。幸好他们守着围场边上,周围还可以射猎,要不然早就乱了。 至于动身时间,还是要等额尔赫的粮食过来。九阿哥道:“今日没打发人回来,那应该就是在路上,要是明天到了,就后天启程回京,要是明天还不到,那就要打发人去看看了。”难道是穿围场走近路,大家迷路? 九阿哥还真有些担心了。大家也都不大放心。往返六百里路程,今天都第四天了,怎么也该有动静了。 官道上,大家摸黑赶路。额驸府的侍卫头领,看着前头的额尔赫。他得了额驸吩咐,留心这个额尔赫会不会路上打发人先行。 若是那样,就要截人。随着他们跟着粮车,以护送名义出来的五十人,后头还坠着一百人。 结果这人没有分人手送信,不过也看出是心急了,只埋头赶路。三百里的路,昨天起早赶晚走了一百五十里,今天又是干了大早。 还有就剩下三十里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归来(第三更求月票) “冬,冬!”两声鼓声。这是行宫安排的人手报更。二更就该安置了。 五更五刻要起。九阿哥这里,夫妻两个也歇下了。 “额尔赫回来,爷要罚他半年俸禄!”九阿哥跟舒舒道:“不该稳当的时候,倒稳当了,这要是还在喀喇沁滞留,明天下午就要断顿了,那爷就要丢大脸了。”舒舒道:“应该要到了。”话虽这些说,她也觉得不像额尔赫平日行事。 九阿哥是个急性子,身边老人当都晓得。不管粮食如何,返程如何,带了那么多护军出去,打发两个快马回来传递消息,一日就到了。 夫妻正说着话,远远地就传来马蹄声响。舒舒翻身坐了起来。九阿哥也跟着起来了。 他的心一下子就放下去,欢快道:“哈!额尔赫回来了,爷去瞧瞧!”舒舒也跟着下炕,让他穿了端罩跟帽子。 “吁……”一熘的马车停在行宫外头,还夹着羊叫跟猪叫。轮值的护军们都扒着刀柄围上前,见到是额尔赫,大家才撂下刀把。 额尔赫道:“好了,卸车吧,不早了。”大家听了吩咐,上来抬米袋。 旁边营房里得了动静,大家也都跟着起来了,起来瞧热闹。九阿哥出来时,粮食都卸的差不多了,大家正在牵羊、撵猪。 羊还罢了,路上吃着干草;猪还是今早出发前喂的,眼下都饿得直哼哼,很是不听话。 只是明天就要宰杀,也没有人想着喂猪,只撵到旁边空着的牲口圈中。 有跟额尔赫相熟的护军,道:“大人,怎么就是羊跟猪啊,大家都吃腻了,要是牛就好了。”另一人道:“今天吃了好几斤肉,真是不敢想,中午牛肉,晚上烤狍子,现在肚子里还顶着。”额尔赫笑骂道:“有的吃食就得了,还挑剔起来。”九阿哥听到这一句,轻哼了一声道:“怎么不能挑,跟爷出来当差一回,肉管饱!”看着吃了不少,实际上并不算什么。 按照供给标准,每丁每日也要一斤肉、一斤米,如今就是变成了四斤肉、半斤米了。 要是在京城,不敢这样吃,可这旁边就是没有狩猎过的峡谷,大家缴获丰厚,还真是供给上了。 大家都安静下来。额尔赫上前,道:“九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有提粮食的具体数目,只指了身后的蒙古人道:“这是额驸府上的护卫总管,护送奴才等回来的,那两车猪羊,也是额驸府送的!”说着,他又对那护卫首领道:“这是博格达汗的九皇子,是我的主子。”喀喇沁部因半耕半牧的缘故,有不少汉人佃户,大部分都会说汉话。 那人却是会汉语的,上前用汉语请安问好。九阿哥脸耷拉着,还是寻思额尔赫的话,额尔赫的话音不对。 这是大清境内,二十号护军压着粮食,还要加派人手 “护送”?还有为什么是额驸府的名义,不是公主府的名义?九阿哥心里很不高兴,这是非要他欠人情不可? !明明不需要人手护送,还派了人。可以直接用公主府的名义,姐弟之间不用计较;可是用了额驸府的名义,他这个小舅子就要欠个人情。 两车猪羊当什么用,加起来没有几个银钱,还不如送几只飞龙之类的稀罕东西,才算是精心。 自己就在围场边上,还缺肉?只是眼下不好挑理,有个买粮在前头摆着,人家安排两车猪羊做添头,也不算过错。 他就看着那蒙古首领摆摆手,不冷不热道:“起吧,赏!”何玉柱在旁,晓得蒙古人豪富,这又是个头头,就悄悄地将两个荷包的金锭子放在一个里备着,听了九阿哥吩咐,就将荷包奉上。 那侍卫总管还要拒绝,被额尔赫劝道:“拿着吧,我们爷可不是小气人,总不能让你白跑了一趟。”那侍卫总管才收了。 他想了额驸跟管事的吩咐,看看九阿哥身边的人是不是都是纨绔。别说身边人,就是那些护军,好像都不怎么样。 九阿哥见曹顺跟高斌也来了,就吩咐道:“别怠慢了客人,叫伙房预备饭,马也喂足了。”两人应了,带了侍卫总管下去。 九阿哥看了额尔赫一眼,转身进了行宫。额尔赫忙跟上。 “怎么了?这是唱什么戏,还带了尾巴回来?”九阿哥问道。额尔赫却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小声道:“九爷,奴才有事密禀!”九阿哥沉默下来,带了额尔赫回了正房的西稍间。 舒舒也起了,核桃听到九阿哥出去的动静,就从厢房过来陪着。听说额尔赫这个时候回来,舒舒就吩咐核桃去膳房看看有什么吃食没有。 这是赶了远路,中午吃过的话,到现在也四、五个时辰过去,该饥肠辘辘。 核桃应声出去准备。西稍间的额尔赫已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正是台长落了姓名、按了手印的一张纸,上面说的就是端静公主府 “颁金节”之变。额尔赫性子谨慎,想的比较多。加上涉及外藩,没有小事。 他不想给九阿哥留下隐患,就弄了这张纸出来。要不然口说无凭,真要惊动朝廷,回头那边不认了,就是给九阿哥添麻烦了。 九阿哥接过来看了,先是愤怒,随后看到后头流言那一段话,却是傻了眼。 要知道朝廷 “以汉制汉”,好几十年了,一直推行礼教。公主改嫁之事,都已经绝迹,更别说额驸没死,就要养个小情人。 这要是真的,怕是皇上不单不会责罚额驸,反而要派人训斥处置公主。 朝廷丢不起这个脸。大清在关外建国,早被中原儒生贬低 “野人无礼”。朝廷从世祖皇帝朝开始就推行礼教,也是为了收天下士人之心。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九阿哥看着额尔赫道。额尔赫摇头道:“奴才也不好确定,只是额驸敢发难,想必公主行事还是有些叫人挑理的地方。”毕竟额驸还有长辈在,眼下喀喇沁部右旗的旗长是杜凌郡王,就是公主的公公。 要是额驸不是逼急了,应该不会行如此悖逆之举。九阿哥指了指官房的位置,道:“那五十个蒙古人什么意思?额驸要是理直气壮,怎么还心虚上了?”额尔赫道:“应该是一时慌乱,怕节外生枝什么的,叫人跟着奴才同行,想要探看奴才晓得了多少,奴才就当自己是二愣子纨绔,诸事不知的样子,也就没有打发人提前回来报信,怕他们误会了再狗急跳墙。”九阿哥看着额尔赫,问道:“确定公主暂时没事儿?”额尔赫点头道:“若是有性命之忧,怕是早就封口了,不会闹的还有流言在外头。”可是时日长了,就说不好了。 谁晓得这次买粮的事情会不会惊到那边,再做出其他的事情来。九阿哥板着脸,想起了恪靖公主。 恪靖公主的额驸继承了汗位,就骄狂起来,在汗王府驻地准备迎娶侧福晋。 端静公主的额驸,会不会也是 “贼喊抓贼”,故意给公主倒一盆污水,图谋其他?他跟端静公主相差几岁,端静公主出嫁的时候,他已经十岁。 因十阿哥的缘故,姐弟两个也见过不少回,打过交道。要说荣宪公主与恪靖公主骄狂,九阿哥信;可是端静公主,那是跟九格格差不多的为人品格。 九阿哥觉得,不能人云亦云,还要当听端静公主怎么说。他吐了口气,见额尔赫满脸疲惫,道:“行了,先歇着吧,此事捂在心里,爷会往御前写信,等着圣裁!”要是公主府在京城,他肯定立时去了,为公主撑腰,辩清楚此事;可是那是蒙古的公主府,没有皇命,九阿哥也不能前往。 可是要是知晓此事,还不闻不问的,那回头也没有办法对十阿哥交代。 还有就是悖逆就是悖逆,就算事出有因,也不能真让蒙古人随意怠慢皇家公主。 额尔赫应声下去了。核桃正提了食盒回来,见状直接递给额尔赫道:“福晋吩咐给大人预备的。”赫尔赫忙接了,道:“劳烦福晋费心,也劳烦姑娘辛苦。”核桃道:“您客气。”额尔赫提了食盒走了,核桃挑了帘子进屋,跟舒舒禀告了一声,又检查了熏笼上的茶壶,才退了出去。 九阿哥拿了那张纸,在炕边坐了,递给舒舒手中道:“后个儿走不了了,还要等汗阿玛示下……”下一更6月25日中午12点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不安(第一更) 舒舒接过来看了,也是无语。这涉及到公主的名声,还真是轻不得重不得。 九阿哥想了下噶尔臧的长相,道:“是有些丑,跟三姐姐不是很相配。”舒舒摇头道:“没有实证,否则额驸只有捂着的,不会这样折腾。”康熙的公主中,出嫁的几位,十三阿哥的两个妹妹跟温宪公主都短寿,其他的应该还好,要不然的话,舒舒不会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既是没有性命之忧,那剩下的就是小事儿。人都有远近亲疏,就算公主真跟侍卫有些什么,额驸也不敢真的闹到御前。 皇上固然会怪罪公主,难道不会迁怒额驸?要是额驸好好侍奉公主,夫妻和美,就不会生出其他事端。 噶尔臧的额驸府养着庶妾与庶子女,这也不好细说。真要计较起来,他也是错了规矩。 噶尔臧应该会权衡利弊。眼下这样,倒像是跟公主之间的博弈,只是没想到正赶上中间有人过去。 九阿哥抚着额头道:“希望三姐姐晓得分寸,不管什么原由,真要到了那一步,还要连累贵妃母名声……”在九阿哥心中,自然也有远近亲疏。 三公主的生母,早年是永寿宫庶妃,所以三公主也是由贵妃教养大的。 舒舒道:“看皇上安排吧……”这种事情,同辈也不好插手多嘴,还要看康熙的意思。 九阿哥往炕上一躺,道:“哎,咱们是为行宫选址来的,可汗阿玛还不肯圈定,这大半月的,先是隆科多的事情,后是缺粮食之事,都够叫人闹心的。”舒舒道:“在京城的时候,爷是小的,外头的事情寻常也找不到爷头上来,到了外头,爷是队伍中的主心骨,自然都要爷操心。”九阿哥翻身起来,道:“正好还没给汗阿玛回信,爷去写一封,加急送回去。”舒舒还不困,就过来给九阿哥磨墨。 九阿哥提了笔,好一会儿才落笔,写的比较简单,就是已经收到皇父旨意,准备回京事宜,可得喀喇沁消息,端静公主自颁金节后有恙,闭府不出,此地距离公主驻地三百里,是否安排人前往探看,还请皇父示下。 舒舒看清楚内容,不由愣住。九阿哥没有提额尔赫买粮之事,也没有提什么要避人的私密话,这信准备走兵部驿道,不打发人亲自送回去? 九阿哥撂下笔,看着舒舒道:“为了朝廷颜面,也为了三姐的体面,此事多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发现此事的人,许是会被汗阿玛迁怒,觉得家丑外扬、无事生非,所以咱们得防着,别叫额尔赫到御前去,过个一年半载,此事翻篇了再说……”舒舒看着九阿哥,这成长的速度还真快,之前傻乎乎的,现下都晓得凡事先保全己身。 她还以为九阿哥会冲动,等到皇上允了,就快马跑到喀喇沁将噶尔臧揍一顿。 九阿哥看着她道:“你会不会笑话爷不义气?”舒舒忙摇头道:“没有,就是觉得爷现下行事稳重了,思虑的周全,也能护住下头人。”九阿哥搂住舒舒的腰,闷声道:“宫里的兄弟姐妹,跟外头的兄弟姐妹不一样,情分没到那儿,凡事也要先将朝廷体面搁在前头,就是爷跟哥哥们相处,几分真心是有的,可还有一半是给汗阿玛看的……”舒舒轻叹了口气,道:“爷太实诚了,往后这些心里晓得就行,不必说出来。” “嗯!”九阿哥点着头,道:“你都不晓得,爷有多羡慕你,是被父母疼宠着长大,弟弟们也都是同父同母,爷敢说,旁人肯定也有不少羡慕你的。”舒舒道:“那往后,咱们也让旁人羡慕丰生他们吧?” “好……”九阿哥毫不犹疑地应着。这有什么难的?不过就是无异腹之子。 自己福晋怪可爱的,老是这样旁敲侧击的提醒自己。就吃那没影儿的醋。 次日清早,九阿哥往御前的信就打发人送到行宫最近的驿站,用的是 “五百里加急”,这是非战时最快的速度了。这封信,二十一日早上递出,二十二日清晨,就会到京城的总驿站。 那五十个蒙古勇士,完成了护送任务,也告辞离开了。曹顺跟着额尔赫送出来,很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行宫总管之前的疏漏,眼下行宫后勤就由曹顺接手。多了两千多斤粮食,粮荒一下子解除了。 可真要五十蒙古勇士滞留几日,那也不好大家吃大锅饭,只让他们吃他们自带的干粮,少不得又浪费粮食。 下头的护军们想的少,只听上头的吩咐,可是皇子府这些僚属,也都晓得了缺粮之事,代九阿哥捏把汗。 事情不大,可是让人笑话。这才不到二百人,后勤安排都出了纰漏,少不得叫人质疑九阿哥有没有掌管内务府的能力。 眼下,困难解决了,大家的心情都不一样了。昨天下午大家比赛射猎,今天换了一个方向继续。 舒舒与九阿哥也跟着出来了。总共一百五十人的护军,除去刚从蒙古回来的,还有行宫当值的,还有一百人,就分成了两队。 一队是春林、小松带五十护军,一队是富庆、曹顺、高斌带五十护军。 九阿哥直接跟众人道:“今日要尽兴尽力,不许懈怠偷懒,彩头除了一个月俸银,再加上一车洞子菜!”大家听了,都欢呼起来。 多一个月俸银,就是三两银子,这就是意外之喜,还能有洞子菜?大家的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呼啸着往两块划好的狩猎范围去了。 远远的树木后,一个蒙古人眺望着,看着大家的动静,退到山坡后。那里赫然是早上离开行宫的蒙古勇士们。 他们没有离行宫太远,等着观望行宫这边的动静。见到有人骑马顺着官道往京城方向去,他们记在心里;眼见着行宫其他人骑马出来狩猎,他们也跟踪着。 亲眼确认了,他们才离开。临时营帐这里,舒舒与九阿哥坐在帐子口的小凳子上,眺望远处骑马的众人。 核桃在旁边,跟何玉柱一起在小炭炉上烧水。九阿哥道:“往后除了银子,咱们也要囤些粮食,保定那边的皇庄,盖个粮仓,存上个几万斤,以防万一。”舒舒想到了玉米,跟容易陈了的谷子、麦子不同,玉米更耐储存,后世就是做了几十年的储备粮。 她就道:“明年玉米推广,看看能不能定在保定,要是能的话,咱们的皇庄也贡献出来,到时候就贮玉米,这个本来就是打算当饲料或酿酒的,陈了也不怕,要是赶上灾年,放出来还能赈济佃户。”九阿哥听了心动,道:“那爷回去就跟四哥好好说说。”狩猎比赛截止到正午时分。 意外的是,胜出的不是春林跟小松这队,而是富庆跟高斌那边。富庆跟高斌那边分到的狩猎点,正好有三头金钱豹围追黄羊群,追到了他们的狩猎圈,就直接一窝端了。 如此一来,春林与小松那边虽射猎了狍子、狐狸、狼、野兔、野鸡,可是少了大家伙,就略逊一筹。 舒舒与九阿哥这里,也围炉煮茶,闲散了半日,跟着大家一起回行宫了。 倒是张廷瓒跟曹曰瑛,两人休养了几日,感冒好的差不多了,听说要延迟两日回京,他们也没有闲着,去热河峡谷赏景画画去了。 明年这里修建行宫,肯定要先修路,到时候这天然景致就有了瑕疵,失了野味儿。 舒舒见大家都有小伙伴,就悄悄跟核桃道:“难得出门一次,眼见着就要回京了,你们也多出去转转。”核桃这回却没有点头,而是红了眼圈道:“奴才还是想跟在福晋身边多服侍几天。”舒舒:“……”这又是个婚前不安的。 核桃的婚期是腊月,等到他们回京,核桃就要从府里退出去,回家待嫁。 虽说主仆缘分只有两年半,可真要说起来核桃行事比小椿还周全些。因为她是包衣出身,从小宫女熬起来的,行事更符合皇家规矩。 舒舒叹了口气。还真舍不得核桃外嫁。核桃说是想要回府当差,可高斌要是谋地方官,那核桃肯定要跟去的。 她就看着核桃道:“高衍中大人是个厚道性子,高太太也是明白人,这往后的日子不会差,不要担心。”高家家风好,小两口次子次媳,又是要分出去单过的,往后日子好经营。 核桃揉着帕子,低声道:“奴才有一个小盘算,想要问问福晋……”舒舒看着她道:“说吧,是不放心娘家?”核桃是长女,阿玛又是脑子不好的,额涅出身也微寒,怯懦立不起来。 下头一个弟弟,看着没有什么毛病,可脑子也有些不机灵。之前她虽在宫里、府里当差,可也算顶门立户之人。 核桃点点头,道:“奴才早年分到二所之前,每年的银子都给家里;到了二所以后,银子多了,就给家里一半,身边留了一半,这三年下来各种赏赐、还有跑腿时的荷包,总共存了一百八十两银子,我额涅的意思,是想让我将银子留家里,给我弟弟娶亲使,我叔叔、婶婶不让,说高家如今是五品门第,还得了左领,嫁妆银子少了,往后寒碜,日子过的不痛快,我弟弟娶亲银子,二叔那边预备下了……” “因为我婶子是高斌的姑姑,奴才额涅私下里就说她存了私心,可是奴才晓得不是这样的,可我额涅还整日里在我兄弟跟前说三道四,只说二叔的缺是沾了奴才的光,给奴才置办嫁妆也是二叔应当的……”舒舒听了,不由皱眉。 核桃的叔叔原本是内造办的笔帖式,后来被九阿哥升到营造司做主事了。 这确实沾了核桃的光,要不然谁晓得他是哪个。不过九阿哥也不是用人唯亲,也是对方资历到了,才升补上去。 她见过核桃额涅,之前看着是个老实妇人,怎么心思就歪了?不管核桃叔叔、婶婶有没有私心,让核桃多带嫁妆银子都是好的。 反倒是核桃额涅这里,可是明显要搜刮女儿贴补儿子。她看着核桃道:“你兄弟呢?也听了你额涅的话?”九阿哥跟舒舒开府之前,核桃家跟二叔家分家了,核桃家挂到皇子府的包衣左领下。 核桃的弟弟宝山去年曾在九阿哥身边做长随,因九阿哥习惯了太监跟着,后来就叫他去学别的差事了。 核桃摇头道:“宝山说自己还小,眼下也领钱粮了,要自己攒结婚的银子……”舒舒看着核桃道:“你当是个明白人,应该也有了定夺,还有什么好为难的?”核桃道:“奴才想着,宝山脑袋不好使,老是听额涅絮叨这些,心性都坏了,到时候也对不起二叔、二婶教养之恩,就想要求福晋,等他大些,能不能给他安排外放的差事,离家里远些,等到以后取了厉害媳妇,有做主的了,再回京城……”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察觉(第二更求月票) 核桃说完,舒舒就晓得了她的用意。核桃额涅是个立不起来的,虽是长媳长嫂,可是也没有当过家。 核桃家没有归到皇子府名下时,跟她叔叔家一直没有分家,真正的当家人是核桃二叔,主妇是核桃二婶。 去年分家后,核桃家的大事小情,核桃额涅也是问了核桃意思或核桃弟弟的意思。 宝山要是出外地当差,核桃嫁到高家,核桃额涅没有主心骨,还是会依附分家的小叔子、小婶子,就不敢再说两人的坏话。 等到以后宝山娶了明事理的妻子,两房就会跟过去似的相互扶持着过下去。 要不然任由她在儿子耳边挑唆,这亲戚往后就没法做了。舒舒看着核桃道:“我记下了,你也别老操心这些了,该直说也跟你额涅直说,你二叔是六品主事,年富力强,往后还能再升,你堂兄弟读书也出色,不说内务府的差事,运气好了,说不定八旗科举都有份,宝山要是疏远了这样叔叔跟堂弟,那才是真傻了。”宝山脑子比寻常人笨些,即便靠着皇子府,也前程有限,不过混个安稳罢了。 否则也不会在九阿哥身边留不住。这就是见识短浅的弊端,核桃额涅不仅坑闺女,还要坑儿子。 皇子府这里是主家,宝山遇到难处了,没功没劳的在舒舒跟九阿哥跟前也没有什么体面;可是那边是亲叔叔与亲堂弟,又是两房孩子打小一个锅里吃食的,跟同胞兄弟也不差什么,正是应该相亲相爱。 核桃点头,有了决断,道:“奴才之前点过额涅几次,都不当用,她只听她想听的,这次回去,奴才就跟她讲明白道理。”她就是觉得讲不通道理,才想着直接釜底抽薪。 舒舒道:“往后你先经营自己的小家,有余力了再说什么提挈娘家、婆家的话。”核桃道:“福晋放心,奴才省得。”就算早先不晓得,跟在福晋身边两年半耳濡目染的也学会不少。 只要夫妻齐心,将心比心,不管是婆家,还是娘家,都能应对的游刃有余,就没有什么问题……行宫这里,大家自在了一日。 “五百里加急”的信件,在经历了一昼夜,已经到达京城。二十二日午初,信件就到了东华门外的车驾司总驿站——皇华驿。 因为前几日御前过来传过话,九阿哥的信件不许压,要直呈乾清宫。因此当值的笔帖式就拿了信件,送到了乾清宫。 等到康熙用了午膳,梁九功就拿了信件过来,道:“皇上,九爷的信到了!”康熙颔首,从梁九功手中接了信件。 等到看清楚信封上标着 “五百里加急”时候,他的右眼皮跳了跳,生出不好的预感来。之前两封走驿站的信都是 “马上飞递”,这次怎么就 “五百里加急”?他打开信封,看着薄薄的两张纸,越发觉得不对劲。每次来信都是十来页,鼓鼓囊囊的,信封都要撑开了,这回只有两张。 他仔细看了一遍,而后又看了一遍,目光落在端静公主有恙那一段。喀拉河屯行宫离喀喇沁部有几百里远,这消息是怎么通的? 就说真的有恙,端静公主年岁在这里,二十几岁,也没有宿疾,如果重病,喀喇沁部早就上报朝廷;没有上报,那就不是重疾。 可不是重疾,九阿哥为什么要提这一句?九阿哥性子懒散,不是爱多管闲事的性子,可专门提这一句,还用了 “五百里加急”,就说明了这是担忧端静公主状况。这到了冬天,小病小灾的不是常事么? 怎么就让他担心,非要禀到御前了?全文只提准备回京,却没有写什么时候回京。 康熙又将信看了一遍,关于公主的,总共就两句,看不出其他消息。要是九阿哥在跟前,他都想要训斥人了。 该详尽的时候不详尽,不该详尽的时候尽是啰嗦,简直是分不清轻重。 涉藩无小事。端静公主不单单是皇女,是九阿哥的姐姐,还是诸多抚蒙宗女的一员。 康熙吐了口气,看着梁九功道:“传赵昌!”梁九功应声下去传话,心里却是直犯滴咕。 直接动用赵昌那小子,九爷又遇到什么倒霉事儿了?!这感觉不比隆科多那个那件事小。 九爷真牛。这才出门大半个月,就没有安生过,比在京城的时候还闹腾。 康熙提了笔,给九阿哥写回信。不管喀喇沁部那边有什么变故,九阿哥作为皇子都不好涉及其中。 他在回信中就写到,知道了,命赵昌带太医前往喀喇沁部问公主疾,另提及钦天监监测,将要下大雪,吩咐九阿哥速速回京,省得被大雪耽搁行程。 简单的回信写完,赵昌也跟着梁九功进来。康熙就说了让他带太医往喀喇沁问公主疾之事,而后将回信递给他,道:“九阿哥在喀拉河屯行宫,你途径此处时,可给阿哥请安后再往喀喇沁部。”赵昌接了信,躬身应了,下去找太医去了。 皇华驿是归兵部管,这里的消息,也第一时间传到兵部。数日之内,九阿哥来了两封信,一封是十月十八到京,一封是十月二十二。 前者就是寻常的 “马上飞件”,后者却是 “五百里加急”。不免让人是心生猜测。大阿哥正好在兵部,听到 “五百里加急”也不放心了,起身往宗人府去了。结果,扑了个空。十阿哥还在告假中。 大阿哥就直接往十阿哥家来了。十阿哥这里,却是岁月静好,正跟十福晋一起,给丰生与阿克丹喂苹果湖湖。 这是舒舒留下的小册子上记的,可以给他们增加的辅食的一种,防止冬天便秘的。 苹果蒸熟了,去了皮,然后用勺子刮苹果肉,每次可以吃半个苹果。夫妻两个洗了手,一人负责喂一个。 十福晋之前每次去九皇子府,都是围着丰生打转转,可是接了两个小阿哥过来,如今倒是更亲近阿克丹些。 没有法子,阿克丹依旧是认人,这回认的是十福晋。那信赖的小眼神,一紧张就抓袖子的小手手,都透着精致可爱。 十福晋觉得好稀罕,别说小手,就是丰生与阿克丹的小脚丫都秀气可爱,想要捏捏亲亲。 听到前院太监来禀,说是大阿哥来了,十阿哥就将手中装苹果的小碗递给保母,跟十福晋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四哥、五哥过来探看孩子们的事了,说不定也是过来看他们的。”十福晋听了,低头看了眼身上。 因烧着地龙,屋子里温暖如春,她身上就穿着半新不旧的纳绸蒙古袍,看着波涛汹涌的,不宜见客,就道:“那我加一件坎肩。”这是防着大阿哥过来看孩子们。 至于抱孩子们去前院,那是不可能的。小孩子金贵,还是以孩子为主。 不管是伯父,还是叔叔,想要看孩子,还是自己高抬贵脚。十阿哥点头,就披了端罩往前院去了。 大阿哥在客厅喝着奶茶,吃着蜂蜜小麻花,眼见着十皇子府一切如常,他的担忧也去了一半。 真要是九阿哥遇到什么事情,除了往御前递消息,还会给十阿哥这边来信的,小哥俩情分,比同胞兄弟还亲近些。 如今十皇子府看着静好,十阿哥还有闲心偷懒告假,那九阿哥那边应该就没有什么大事儿。 说不得是公务,怕耽搁了,九阿哥才用了 “五百里加急”。 “大哥……”十阿哥进来,给大阿哥见了礼,就在下首陪坐。大阿哥直陈来意,说了 “五百里加急”之事。十阿哥讶然。他算着九哥该返程了。十八号那天往御前递的信,应该就是请旨圈行宫地址的信件,再加上回信两日,不是当昨天或今天就回京么? 怎么又来信?大阿哥见状,道:“你没收到信,那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不用瞎担心。”十阿哥想了想,道:“许是牵扯公务,才用了加急信件,只是那边的公务还有什么?不是为了行宫选址么?”若是往南走,许是还有不安生的地方,叫人不放心,可是关外老家,还能有什么其他意外? 十阿哥一时也想不出。关心则乱,也不能全然放心。大阿哥将麻花吃了大半盘子,道:“应该没有什么事儿,否则飞书进京的就不单是你九哥,还有行宫总管或围场总管什么的……”话音未落,外头就有了动静,是四阿哥与五阿哥来了。 六部九卿衙门分布在棋盘街左右,兵部的新闻,过不了半个时辰,也传到其他各处衙门。 四阿哥的消息更灵通些,还知晓赵昌出宫之事。两个事情连着,前后脚的,他不得不多想。 至于五阿哥,本来就不放心九阿哥出远门,正掐着手指头算归期。他算得是在喀拉河屯行宫驻留三到四天就该折返。 那样的话,现下就该在路上了。人在路上,还送 “五百里加急”,这就叫人不安了。是阿哥病了,还是又遭遇老虎黑熊之类的勐兽? 五阿哥悬着心,就直接奔十阿哥府来打听了。四阿哥也是如此。哥俩路上碰到一块儿,就结伴来了。 十阿哥得了消息,赶紧出迎,将两位哥哥也引到客厅。见十阿哥神色如常,四阿哥心里安定几分,五阿哥却依旧皱眉,看着十阿哥道:“你九哥他们出门,就带了一个太医,还是才升了太医的小年轻,没有什么资历的,真叫人不放心。”他路上也思考了一下,觉得野兽不算什么威胁,一百多号人,怎么也能护着九阿哥了。 应该还是水土不服、或是累到了,身边又没有当用的太医。十阿哥道:“五哥放心,真要九哥不舒坦,行宫总管也会单独奏报的。”五阿哥点头道:“也是,皇子金贵,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四阿哥在旁,没有提赵昌带太医出京之事。 真要提了,以五阿哥的性子,肯定坐不住,要闹到御前了。他在路上也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别人病了,那两个太医不是给九阿哥预备的,一个大方科的、一个妇人科的,这怎么看都是给妇人预备。 是董鄂氏有恙……想想也是,要是九阿哥有恙,肯定会派皇子出京的,过去看顾做主的,那就是五阿哥或十阿哥……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消息(第三更求月票) 除了四阿哥之外,大阿哥与五阿哥都放下心来。五阿哥想起了两个侄儿,看着十阿哥道:“丰生与阿克丹还好么?阿克丹晚上还哭不哭?”刚到十皇子府的时候,阿克丹晚上还闹觉,前阵子五阿哥过来时听十阿哥提了一嘴。 十阿哥道:“下午叫人盯着了,不让他睡多了,就倒过来了。”五阿哥点头道:“那就好,本来就比丰生瘦一圈,再睡不好,更不长膘。”既是过来了,指定要去看看的。 五阿哥就目光烁烁地看着十阿哥道:“现下醒着么?要不去瞧瞧?”弟弟不在跟前,就去看看两个大侄儿。 十阿哥自是没有意见,说了孩子正醒着之事,就带着几个哥哥去内院。 四阿哥神色木然,却有心事。他九月添了嫡次子,十月初又添了庶子。 李格格身形略单薄,之前生下的大格格跟二阿哥也都瘦瘦小小的,不是很结实。 大格格站下了,二阿哥去年殇了。眼下生下的小四阿哥,跟他的同胞兄姐一样,看着也比小三阿哥落地时小一圈。 四福晋刚生产后,亲自哺育了小三阿哥十来天,才换了乳母。这是学的九福晋。 四阿哥觉得有道理,就叫李氏也喂养了小四阿哥几日。如今,小四阿哥瞧着也不错,长开了些。 四阿哥心下不安,觉得欠了舒舒人情。若是病重的真是舒舒……那他这个当大伯子的,也没有办法。 如今只盼着自己想多了。或许是暂时不宜公开的好消息,才安排妇人科的太医立时前往。 那样也不意外,少年夫妻,整日里在一块,有了动静也是寻常。这样想着,他也暂时放下心来。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正院。王平安已经先一步过来报信儿,十福晋穿戴整齐在门口迎候。 等到众人见了礼,十阿哥就带了几位哥哥到西稍间。两个小阿哥排排坐。 丰生手中拿着磨牙棒,口水哒哒的含着。到了阿克丹这里,则很是乖巧安静,扭着头看着身边的哥哥。 这就能看出差距了,两人差了一圈。在发育上,兄妹几个也是按照个头来的。 尼固珠六个月出头就开始长牙,丰生这里是迟了一旬流口水,到了阿克丹这里,还没有动静。 不过眼见着丰生嘴角湿乎乎的,啃着磨牙棒专心致志,阿克丹也跟着咽口水。 四位阿哥进来,就看到两个粉凋玉琢的小可爱。五阿哥晓得丰生不认生,立时抱了起来,道:“五伯来了……”说着,他又给侄儿介绍:“这是大伯,这是四伯,好好长,往后像你大伯似的勇勐,像你四伯……似的较真,也像你十叔似的心大……”除了大阿哥之外,四阿哥与十阿哥都无奈。 这是夸奖的话么?大阿哥早年也是抱过长女跟长子的,其他三个女儿少些,这一转眼都好些年了。 见五阿哥姿势笨拙,就晓得他没抱过几次孩子,伸手将丰生从五阿哥怀里抱过来,道:“要是随了弟妹的力气就好了,往后就是巴图鲁。”四阿哥眼见着阿克丹没人抱,就有些不舒坦,怕孩子被冷落。 不过他对三胞胎的状况也熟悉些,晓得这个侄儿也认人的,也不上手抱,就弯腰看着阿克丹,露出几分慈爱来。 都说阿克丹长得像五阿哥小时候,可惜的是四阿哥与五阿哥年岁相彷,不记得了。 原来五弟小时候这么好看么?四阿哥想起了景仁宫的日子。当时额涅还在,宫里有他、五阿哥、七阿哥与八阿哥。 当时他跟八阿哥是生在景仁宫,五阿哥与七阿哥是被送来教养,一直到进上书房。 他们四个年岁相彷,相伴长大,本该跟九阿哥与十阿哥这样感情深厚,可是因性子不同,长大后四个人都是单帮的。 阿克丹虽认人,可是旁人不抱的时候,是不闹的。因此,四阿哥看阿克丹,阿克丹就也瞪着黑熘熘的眼睛,看着四阿哥。 伯侄两个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四阿哥心中生出几分不足来。丰生也好,阿克丹也好,都能看出五官俊秀来,往后相貌差不了。 自己几个孩子,除了大格格长得略好些,弘晖与两个小儿子都有些寻常了。 因为,他们都比较肖父……四阿哥站起来身,脸色带了严肃,决定回府之后,叫苏培盛去舒舒的铺子上,买些面霜……送走几位哥哥,十阿哥的脸就沉下来。 他劝旁人劝的明白,到了自己这里,却是放不下心。只是他这里出京兴师动众,也容易为人侧目,于是就叫了两个侍卫,叫人在兵部报备,带了他的信与两匣人参、两匣鹿血,出京去了。 喀拉河屯行宫。有了前车之鉴,九阿哥心中少不得也要算计着日子。粮食是二十日晚上到的,能吃十天的量。 那就是最迟二十八就要启程,三十到古北口,然后接下来在密云县城补给三日的,就够了。 否则的话,又是窟窿。他就掐算着日子,等京城回信。等到二十四,不见京城回信。 九阿哥心里就有数了,跟舒舒道:“应该是汗阿玛派人来了,才没有走驿站回信,就是不知道来的是谁?会是五哥么?”他生出不放心,道:“五哥虽在理藩院行走,出面身份算是合适,可他不机灵啊,到时候肯定被湖弄住。”舒舒摇头道:“应该不会是皇子,若是要皇子去蒙古,那影响就大了,其他部落也会打听,再说了皇上要真打算派皇子出面,那爷这里是现成的人选,就不用从宫里来人……”九阿哥想想也是,道:“照你这样说,那应该也不会是大学士或内大臣,估计打发过来的官员品级不高。”夫妻说着话,何玉柱就进来禀告:“爷,福晋,十爷打发人来了。” “咦?”九阿哥一下子坐起来,不由担心道:“不会是老十遇到什么难处,或是被人欺负了吧?”舒舒听着,也紧张起来。 她想到了丰生跟阿克丹。平时忘了是忘了,可是想起来的时候也是母子连心。 她忙催促道:“爷,那咱们快过去瞧瞧吧!”九阿哥见她神色不对,后知后觉想起两个儿子,越发担心了。 等到夫妻两个到了前头,见了两个侍卫,看了两人带的信跟东西,悬着的心才放下。 两人对视一眼,勾起了想家的念头,真是恨不得立时回京。那领头的侍卫道:“奴才在路上,还看到乾清宫的赵总管带了两位太医,也是往这边来,明天头午应该能到行宫。”九阿哥点头,道:“好,爷晓得了,你们这两日也辛苦了,下去吃些东西,好好休息。”说着,他叫何玉柱带两人下去安置。 而后,九阿哥叫人传来曹顺,道:“明天准备一下,后天启程回京。”这预备的,是中午的一顿路菜。 其他就是安排人手先行一步,将大家的伙食与马匹所需的草料与豆子预备好。 之前缺粮食时,黄豆也出缺了,不过那个好补充,沿途驿站都储备黄豆,借用些就是了。 曹顺应了,下去准备。九阿哥与舒舒也回了内院。 “这回爷可以放心了。”舒舒道。九阿哥松了口气,点头道:“嗯,赵昌话不多,心里有数,噶尔臧想要湖弄过去,那是做梦,不管谁对谁错,他都能给拷问出来……”下一更6月26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不该选这个时候出门(第一更求月票) 到了次日中午,赵昌带了两个太医到了。随行的还有十个侍卫。赵昌到行宫给九阿哥请安,还送了康熙的回信。 九阿哥早等得不耐烦,立时打开信看了。见上面提及的是让赵昌前往喀喇沁探看公主,他就将台长签字的那张纸递给赵昌。 赵昌是哈哈珠子太监出身,也认字,看了一遍,神色看不出什么。这不算外人,九阿哥就说了打发人去喀喇沁买粮的前因,因为行宫总管预备的粮食少了,来的护军多了一百人,所以出现缺口,从关外调粮食,这么大的数量不好出关,还要走兵部,就安排人去喀喇沁了。 赵昌点头,将此事记下,也知趣没有追问去喀喇沁的经手人是谁。在行宫吃了一顿午饭后,赵昌一行就继续出发,往喀喇沁去了。 张廷瓒跟曹曰瑛才晓得端静公主有恙之事。曹曰瑛觉得自己有些摸清楚九阿哥行事,面上看着傲慢纨绔了些,实际上却是主打一个体贴仁爱,不管有几分真心,皇上肯定喜欢这样的儿子。 眼下皇子都序齿到十八阿哥,九阿哥如此用心,靠着这个,在御前得几分体面,也不算稀奇。 张廷瓒少不得跟曹曰瑛又赞了一回九阿哥,道:“九爷虽序齿靠后,可友爱手足,赤子之心,最是难得。”曹曰瑛不置可否,只是觉得像张廷瓒这样心思简单的少,怕是更多的人都跟自己似的,对于九阿哥的真实品行,心里有数。 大智若愚,不外如是。只是没有利益相关,也没有人去揭开九阿哥的真面目罢了。 不管如何,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大家都带了几分渴盼。十月初四出门,这一转眼也大半个月。 有曹顺与高斌盯着,启程的行李收拾的齐备。依旧是高斌跟富庆提前一天出发,安排路上事宜。 当天下午,行宫的活物,之前剩下的羊,还有些狩猎的活獐子跟狍子,攒了好几个牲口棚,就全都宰杀了。 眼下天气开始上冻了,宰杀后的肉就直接冻上,也好携带。至于那些猪,为了省饲料,前几日就都杀完了,已经吃没了。 晚饭,舒舒吃的就是羊肚火锅,里面烩了粉丝跟羊血。 “跟峡谷里的羊一样好吃,肉嫩,不膻……”舒舒吃了心满意足,跟九阿哥说道。 九阿哥道:“往后每年冬天,打发人到这边拉两车羊壳子回去好了,能搁住慢慢吃。”舒舒心里算了下距离,道:“还是叫人去口外弄,三百八十里,比这边更近些。”九阿哥听了,道:“不行,爷得想法子,问问口外牧场的事儿,那边老牌子的王公与勋贵都有牧场,总共三、四十处,咱们家没有,也太不方便了,也不能老让岳父搭人情从那边买牛买羊。”实际上,董鄂家也是有口外牧场的,是公府下头产业。 不过齐锡这两年跟公府那边关系尴尬,之前买的牛羊不是从董公牧场买的,而是从康亲王牧场买的。 口外各旗王公牧场都是挨着的,正红旗的都在一处。正红旗王公牧场总共方圆七百多里,其中康亲王府就占了方圆三百里,平郡王府方圆一百四十里,董公府方圆一百二十里,剩下还有两家室室牧场。 这些牧场,都是八旗王公勋贵私产。舒舒道:“上头的皇子呢?没有分牧场么?”九阿哥道:“分的是孳生牧场,都归在上驷院牧场里,大哥他们正式开府的,分了马群两个、牛五百头、羊五千只,只是这些都归在皇家牧场里,只有每年孳生出来的牛羊才能取用……”到了他跟十阿哥这里,因为不是正式封爵开府,就没有牧群这一项。 舒舒道:“牛羊上头的花费,一年下来几百两银子打住了,爷没有必要专门说,左右少不得爷的。”夫妻两个说跑题了,少不得又说到端静公主。 九阿哥道:“真是轻不得、重不得,汗阿玛不好管教。”舒舒忍不住道:“叫我说,就是矫枉过正了,除了前几位公主,后头的公主们约束的太多了,立不起来,往后远嫁抚蒙,还不知情形如何。”如果还跟太宗朝公主似的彪悍,将丈夫跟婆家都修理的服服帖帖,那额驸也不敢大喇喇的纳侧生子,也轮不到公主郁闷。 九阿哥听了进去,道:“回头爷留意些,叫人看看妹妹们身边人,要是有辖制主子的,全都打板子撵出去。”要不然这嫁出去,也叫人不放心。 她们挨了轻慢欺负,丢的也是朝廷跟皇家的体面……一夜过去,次日大家就从行宫拔营回京。 日行九十里,两日就到了古北口入关。不过赶上大雪下个不止,一行人在密云行宫休整了两日,等到雪停了,才继续出发。 如此一来,就了冬月初四才到京城,距离出京的时候,整整用了一个月零一天。 车马是中午之前就进了城,到达皇子府的时候,舒舒深深地吐了口气。 可真是够够的了。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之前随扈的时候,觉得少自由,一切听着随行官员安排,盼着有独自出行的机会。 结果亲身体验了这一次,头发都要掉了。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见到伯夫人的时候,舒舒都不想撒手。 伯夫人却是皱眉,摸着她的手腕道:“怎么出个门,还瘦了?”舒舒叹气道:“返程正赶上小日子,又被大雪隔在密云两天,有些咳嗽,没睡好,反正不大顺当。”如今人到家了,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她就忍不住后悔道:“是我没选好日子,这要是六、七月过去,还能解暑热,才是最舒服的时候。”伯夫人道:“想得挺美,夏天的时候,那草木茂盛之地,蚊虫能少了?你前年跟着东巡一次,没长记性?”舒舒不想回忆。 前年七月底启程的,刚出京的时候,那臭大姐是乌央乌央的往屋里飞;到了草原之上,换了行帐,密密麻麻的蛾子也是防不胜防。 舒舒立下老实了,抱着伯夫人的胳膊道:“还是家里最好。”伯夫人催促她道:“快梳洗了看看尼固珠去,再不看都想不起来你了。”舒舒没有耽搁,立时梳洗了,往宁安堂去。 九阿哥也换了衣裳,跟着舒舒过来。尼固珠已经八个月零几天了。看出喜动不喜静了,已经开始四肢着地,会爬了不说,还爬得飞快。 两个保母在旁,不住眼的看着,防着她从炕上掉下来。听到门口动静,尼固珠就抬起脑袋望过来,小嘴张着,能看到下边的小白牙。 九阿哥见了,父爱大发,抱了尼固珠在怀里,好奇地看着,道:“咱们大格格可真厉害,才一个月,就长出牙来了。”尼固珠看着九阿哥,眼睛忽闪忽闪的。 九阿哥忍不住用手指扒拉尼固珠的小嘴唇,给舒舒看下头:“你瞧瞧咱们大格格多厉害,这牙多白多齐整。”舒舒也带了小好奇,看到上头牙龈也带了小白点,问伯夫人道:“阿牟,这是上头也长了?”伯夫人点头道:“嗯,顶出来一半来着,前几天下大雪的时候开始的,还烧了一天……” “哎幼!”九阿哥惊讶出声。原来是尼固珠一口咬在九阿哥的手指头上。 伯夫人也吓一跳,忙从九阿哥手中将尼固珠接过去,道:“可不能咬,仔细崩了牙!” “咯咯咯咯……”尼固珠看到熟悉的人了,小下巴搭在伯夫人的肩膀上,笑得欢快。 舒舒拿帕子给九阿哥擦了手,就看到两个小米牙的印记。 “劲头不小啊,疼不疼?”舒舒问道。九阿哥摇头道:“不疼,就是吓一跳。”路上事情这么多,他还要去御前请见。 夫妻两人看过尼固珠后就回了正院,简单用了午饭,九阿哥就往宫里去了。 舒舒这里,不用提前入宫了,明日初五请安的日子,正常入宫就是。她在炕上歪了,手中拿着的是核桃整理出来的册子,是这次带回来的十来车东西,总共是三类。 一类是冻的獐子肉跟狍子肉。这个都是在行宫时狩猎的,太多太多了。 尤其是二十一到二十六那几天,大家没事儿干,就将行宫周边方圆四十里的地方狩猎一遍。 然后大家都不爱吃肉了。之前一天每人好几斤肉的情形都没了,大家有些吃伤了。 就余出来六车,算是土仪带回来。还有就是跟密云渔民预订的鱼虾,也弄了两车,回来的时候带上了。 再有就是昌平暖房里的菜,经过二十来天,又一茬菜下来了,就也装了两车。 如此一来,倒是好安排了。除了宫里预留出来的,剩下就是都统府与皇子府这里,每一家都是野味、鱼虾跟洞子菜,凑了两筐。 舒舒做好了大致的分配,看着核桃道:“你再辛苦两天,一会儿入宫,明后天去都统府与各皇子府,代我跟九爷送东西……”核桃晓得,这就是恩典了。 平日里外出行走都是邢嬷嬷的差事。这种专门送礼的,谁家会让空手回来? 少不得赏个上等封。这是在她出府之前,给她个肥差,让她得些赏钱做私房。 核桃就屈膝应了,感激不已……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可低不可高(第二更求月票) 核桃打起精神,就往宫里送东西去了。不单单是三份了。除了乾清宫、寿安宫跟翊坤宫之外,毓庆宫与阿哥所也都送了一份。 九阿哥还没有到乾清宫请见,敬上的 “土仪”先到了。康熙听了,这才晓得九阿哥回来的消息,问梁九功道:“九阿哥没有入宫?”梁九功道:“九爷未初过来一趟,晓得几位大学士在,就往内务府衙门去了,说是晚点之前再过来。”康熙这才看九阿哥敬上的单子。 獐子两只,狍子两只,两尺半大鱼两条,河虾两斤,各色洞子菜十八斤。 这五花八门的,康熙一寻思,就晓得是好几处凑的。他吩咐梁九功道:“黑龙江的鲜贡到了,叫御膳房熬飞龙汤,加个鸡蛋卷,再将洞子菜做两盘……”梁九功应了,下去传话。 九爷是越来越有牌面,之前还是撞到饭点儿上蹭饭,死皮赖脸的生怕被赶走,这回是奔着饭点儿来了。 皇上也宠溺。飞龙汤是九阿哥爱喝的,鸡蛋卷出门在外吃不着……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咦?怎么还胖了?”十二阿哥十六岁,正是身体抽条的时候,原来细竹竿似的,眼下看着却看着像胖了。 可还是不大对劲。九阿哥仔细看了他两眼,道:“这是虚胖?这眼睛怎么肿了?”十二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九哥怎么不往衙门来信?”留他自己,就怕出了纰漏,叫人说嘴,每天睡不好,外加上许是冬天到了,饭量也见涨,一个月的时间,居然就重了十多斤,看着是胖了一圈。 要是舒舒在这里,就会明白了,这是 “压力肥”。九阿哥道:“费那个事儿做什么?小事你能做主,大事不是还有马大人跟哈大人么?”十二阿哥皱眉道:“没敢惊动马大人跟哈大人。”不管是户部,还是督察院,年底就是最忙的时候。 内务府,也确实没有什么大事。十二阿哥想起官房之事,道:“九哥,隆科多之前的宅子赁给法海师傅了,岳兴阿也归法海家教养;另在那边后街收拾了三进的,是补熙赁了,隆三太太住了,都是汗阿玛吩咐内务府的。”九阿哥早忘了佟家的事了,这回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后续。 “将岳兴阿过继给法海了?”九阿哥好奇道。佟国维跟隆科多父子都是问罪,白身。 法海虽是芝麻官,年岁在这里,尚书房行走,前程可期,三十来岁了,还没有一儿半女。 按照外头的说法,是法海小时候在公府住的不暖和,衣裳也单薄,从凉上得了病了,才影响到子嗣。 当时他这个公府二爷,并没有被当成主子,跟下人一起安置的。十二阿哥摇头道:“没有,应该是叫他抚养岳兴阿。”九阿哥还记得岳兴阿,九月二十五隆科多请客时,岳兴阿就跟在堂叔法海身边迎客。 说是十岁,可是跟十二阿哥似的,腊月里生人,实际上才八周岁,倒是随了其母,看着老实怯懦。 九阿哥对法海印象很好,算是勋贵子弟中自强自立的典范了,就道:“汗阿玛选的人不错,佟家屁股正的,也就数法海了。”十二阿哥没有点评。 法海虽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老师,可也给十二阿哥讲过《大清律》。 他不好点评法海的为人行事,只跟九阿哥道:“隆科多出殡了,葬在佟家福地,以白身下葬,不过也没有再提罪责,妻儿应该是免责罚了。”九阿哥想起一个人来,道:“宗人府那边有动静没有?李四儿什么时候生?”李四儿是死罪,可是肚子里却是佟家的庶出血脉。 隆科多已经没了,只有一个嫡子,之前侧室女血脉也存疑,那李四儿生下的不管是男,还是女,佟家都会管了。 小儿难养,万一岳兴阿立不住,或者以后没儿子,多个庶子,也防着血脉断绝。 多个庶女的话,就尴尬了,往后虽说不会砸手中,可也不好正常联姻,只能低嫁。 十二阿哥道:“前阵子不少人打听来着,说是还有三个月,应该是生在正月里……”九阿哥撇撇嘴,放下此事。 怪不得外头说 “家和万事兴”,这一不和,败落的也快。彭春是八旗功勋老将,眼下家里又是什么情形? 本来一脉相传的嫡支两房,一个公府,一个伯府,互为犄角,依旧是正红旗第一勋贵人家,结果去年内讧了一回,立时就露了短处在外头。 如今都统府这里看着还体面,公府那边子弟守孝期满,出来补缺不难,可还想要实权都统、副都统,就没戏了。 跟十二阿哥说了一会儿话,九阿哥将文书也翻了翻。一个月下来,十二阿哥这里总理确实不错。 有几处复杂的公务,还有高衍中在,也圆满。今日正好高衍中当值,听说九阿哥来了,忙过来请安。 不到三年的功夫,他从御膳房没有品级的小管事,到了正五品本堂郎中,全是借了九阿哥的力。 虽说中间他还自荐,降了品级去做了一年的皇子府典仪,可是也是收获巨大,还在御前挂了号。 “奴才请九爷安……”高衍中进来,就行了个千儿礼。九阿哥扶了,道:“行了,别假客气了,也不是外人,爷入宫的时候特意看了,皇城的路铺的不错,看着路面齐整多了。”高衍中起了,道:“全赖九爷吩咐,还有张大人亲自盯着,下头才不敢湖弄,赶在上冻之前铺好了。”九阿哥道:“高斌娶亲的日子选了么?什么时候?”高衍中道:“腊月二十五,到时候九爷得空,过来吃喜酒。”九阿哥开始操心了,道:“屋子够住么?要不要换个两进院?”高衍中家住着一个单独的小院子,总共就十来间房。 高衍中忙道:“够了,回头跟着我们住上一年,就让他们单赁院子去。”九阿哥想起了高衍中的左领,道:“高斌想要外放,起步很重要,你身上的左领,直接给高斌吧,这样起步品级也能高些。”虽说这个世职往下传袭,是高家的家务事,不过九阿哥觉得自己有资格开口。 这本就是他给高家要的,使得高家晋身包衣里的中等人家。当时为的是酬功,不但是高衍中的功,还有高斌。 高衍中听了,却是面带犹豫。九阿哥见了,心里不痛快,瞪着眼睛道:“怎么?你是惦记着长子长孙,还是惦记着幼子?”长子不是武官么? 已经是有品级。至于幼子,高斌说读书有天分,准备长大考八旗科举,要是不成的话,就考内务府笔帖式。 要是高衍中偏心,那九阿哥可不会干看着。怎么的?中间的,就活该吃亏? 高衍中忙道:“奴才的左领,本就是要给高斌的,什么时候转都行,只是高斌外放,年岁见识在这里,可低不可高,否则自己坏了前程是小,影响了百姓民生是大。”九阿哥没想到他担心的是这个。 他摇头道:“不是从辅左官开始么?那正八品的县丞或从七品州判熬的话,许是一辈子五品都迈不过去;可是打从六品的州同或正六品的通判起步,十来年的功夫,五品怎么也过去了!”他虽没有入朝,可对官场也晓得个大概。 对地方官来说,晋升最难的门槛就是正五品;对京城来说,是正三品。 升上来了,年岁还有余量,那后边再升也容易;升不上来,一辈子被卡在从五、正六品的地方官大有人在。 高衍中依旧没有改口,道:“若是进六部,您怎么抬举,奴才阖家只有感恩的,可要是谋外放,县衙这一层就不好错过,得磨炼出来,才好往上走,要不然纸上谈兵,影响的是百姓生计,朝廷体面。”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高斌已经成丁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你这样直接替他做主,不怕落埋怨?”有点迂啊。 怪不得在御膳房磨了二十来年没升上来。九阿哥忍不住腹诽起来。高斌年岁小,可素来机灵,再雇佣几个有经验的师爷,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高衍中实话实说道:“要是没有九爷做靠山,奴才也不能这样从容,可有九爷在,往后主要功绩做出来了,就没有人压他的,奴才就盼着他根基打好了。”九阿哥无奈道:“行吧,爷之前还寻思在他大婚前,不拘什么缺,挑品级高了补上,成亲也体面,既然你这么说,那爷跟四贝勒商量商量,看看怎么个安排。”如今高斌也不算他的人了,算是跟在四阿哥身边当差。 给高斌补缺的话,由四阿哥出面更名正言顺,不过那是亲哥哥,也不会跟九阿哥计较这个。 高衍中感激不已,道:“九爷大恩,奴才阖家无以为报,只盼着九爷跟福晋和和美美,小主子们健健康康……”九阿哥摆手道:“行了,别使劲憋好话了,好好当差别丢了爷的脸,就算对得住爷了……”翊坤宫里,核桃坐了小半个时辰,将这一路上行程都仔细说了。 舒舒打发她入宫,除了想着给她多份赏,也是备着太后与宜妃问询的。 这一个月来,大事小事的不断,宫里肯定也得了消息。这长辈哪有不惦记的? 明天虽是请安的日子,可是人多眼杂,也不是舒舒好细说究竟的时候。 核桃入宫以后,除了御膳房的东西直接跟御膳房主事那边交接,到了宁寿宫被留着说了两刻钟的话,说的就是路上的情形。 自然挑拣的,都是能说的话。如密云潮河的鱼,热河峡谷里的繁衍了几百年的打渔的蒙古人,还有行宫周边行围的收获。 太后听着,都带了向往,之前的担忧也都去了。小两口玩得不错,没有被旁的吓到。 到了宜妃这里,核桃得了吩咐,说的就比宁寿宫多些,逗留的时间更久。 包括在密云遇到熊时九阿哥受惊吃药,过后到了围场才精神,结果管事的大米预备少了,九阿哥一边叫人去买粮,一边组织护军们行围,大家一天三顿肉,都吃伤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有消息了(第三更求月票) 核桃说的绘声绘色,宜妃听得 “哈哈”直乐。 “该!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也就是这回皇子府的人都跟过去了,有人在身边给他找补,要不还不晓得出多少纰漏!”宜妃毫不留情地笑话了九阿哥一把。 核桃坐在小凳子上,却是不好跟着笑。明天舒舒就来请安了,也没有旁的要问的。 宜妃就望向佩兰,示意给预备荷包。佩兰没有立时动,而是附耳小声提醒了一句。 宜妃有些意外,看着核桃道:“你要出府了?”核桃起身,颔首道:“福晋恩典,准奴才过些日子家去。”宜妃道:“这是喜事儿,我也给你添添喜。”确实是恩典了。 女孩花期有限,拖到二十开外还做丫头,这亲事就要降等。舒舒是个心软的孩子,想着她的陪嫁大丫头也是今年放出去的,宜妃就晓得这是不想耽搁她们亲事。 宜妃当时也是因这个,提前几年让香兰出宫的,宫外等着的又是青梅竹马的表弟,结果却没有个好下场。 佩兰已经出去,捧了一个锦盒过来,上面还摆着一个荷包。 “这是娘娘早预备下的,跟小椿妹妹一样的例,这是我给姑娘的,姑娘别嫌弃简薄……”核桃双手接了,道:“谢姑姑费心……”而后,她又给宜妃跪了,道:“奴才谢娘娘赏……”宜妃让佩兰扶了她起来,道:“不用外道,我看出来了,这几年你是个当用的,往后出去了,也记得常回皇子府请安。”核桃恭敬应了,就告辞离开。 佩兰亲自送了出来。九福晋行事,真是叫人佩服,不但是对上头长辈尽心尽意,对下头的人也多有体恤。 到了翊坤门,核桃没有立时就走,而是拉着佩兰的手,小声道:“方才怕勾起娘娘的不痛快,没有直接说,福晋回府,就见了小椿姐姐,问了柏哥儿如何了,说是用了两个奶嬷嬷,出了月子,都好着,听说养的好,不比足月的差什么,要是娘娘提起的时候,姑姑说一声;要是娘娘不提,姑姑自己晓得就行了。”柏哥儿是香兰的儿子,舒舒跟九阿哥出门,叫人接过来,交给邢家抚养。 因他命运多舛,父死母丧,舒舒就给起了个小名 “柏哥儿”,取长青之意。佩兰看着核桃,道:“姑娘放心,我记下了,有福晋看顾,娘娘再没有不放心的……”出了翊坤宫,核桃又按着阿哥们排行,在阿哥所转了一圈。 等到核桃出宫,已经是申正二刻,天色转暗了。今日收获丰厚,宁寿宫得了一份添妆,翊坤宫得了一份添妆。 至于阿哥所,则是每处一个上等封。九阿哥这里,也出了内务府,来到乾清宫外。 还要出宫,所以这晚饭也不能太拖。酉正就要关宫门了,要赶在那个之前出宫。 他已经是成年皇子,不方便夜宿宫中。他带了何玉柱与孙金入宫,眼下身边留了何玉柱,孙金已经先一步出宫回皇子府了,省得舒舒等他吃饭。 九阿哥也是临时起意,想着蹭个饭。主要是想要陪陪老阿玛。这当阿玛的都不容易,儿子要操心,闺女也要操心。 九阿哥有些可怜康熙了,儿女都是债,还比旁人多。喀喇沁的事情,少不得要说清楚。 今天十一月初四,赵昌是十月二十五到的行宫,二十七应该能到喀喇沁,如今人没回来,可是消息应该递回来了。 他就好奇着,想要知道个究竟。要是端静公主冤枉,那他少不得进言严惩。 康熙这里,大臣已经都离开了,听说九阿哥过来,就传了进来。 “儿子请汗阿玛安……”九阿哥进来,就跟高衍中一样的动作。谁叫小别归来了,就要打千儿了。 “还晓得回来,还以为你乐不思蜀呢!”康熙想着他出门一趟,往返八百里,却耗时一个月,心里也不痛快。 估计正经差事没用三天,剩下就是玩耍了。九阿哥忙道:“儿子是被大雪耽搁的,路上才慢了,要不然的话当月底就能回来的。”康熙示意他坐了,道:“说吧,喀喇沁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九阿哥露出意外来,不答反问道:“儿子也惦记这个呢,赵总管没写信回来?”喀喇沁到京城用 “五百里加急”的信件的话,两天半消息就过来了。多大的事情,赵昌调查这么久还没有调查清楚? 九阿哥想起 “送”额尔赫回行宫的五十蒙古勇士,不免担心起赵昌来。康熙从几桉上拿了一封信,递给九阿哥。 上面写了,十月二十七抵达喀喇沁,往公主府探看公主。公主有病容,自陈不孝,微恙惊动皇父。 两位太医给公主看诊,开了逍遥丸跟四物汤。还见了额驸,额驸晓得天使到了,向京城方向叩首,跪谢皇恩。 总共不到两张纸,九阿哥看了两遍,道:“逍遥丸?疏肝理气,治肝脾不调的?四物汤,这个不是女子日常用的么?”这意思就是见了公主,看着有些憔悴,但是诊脉没有大病,就是有些郁气跟体弱。 “这赵总管怎么回事儿?晓得送信回来,就不晓得多写几句?”九阿哥撂下信,跟康熙抱怨道。 不过他心里放心了。他也是 “近朱者赤”,受福晋影响太深,遇事澹定了,除生死无大事。端静公主这里,性命无忧,那其他的就不用他操心了。 康熙没好气地看着九阿哥,道:“你还晓得送信的时候要写的详尽些?你自己个儿呢?”九阿哥 “嘿嘿”笑了两声,明白赵昌的用意了。以防万一罢了。他忙道:“人没事就好,这虚惊一场,也比真有了大病强,这生死无常,也叫人畏惧……”说到这里,他带了唏嘘,这是想到了香兰,面上就带了出来。 他们回府后,舒舒问起小椿孩子的事,他也听了一嘴。康熙只当他说的是隆科多,不想听这个,训斥道:“你才多大,就将生死挂在嘴上,往后不许说这个!”九阿哥立下合了嘴,而后摸了摸肚子道:“儿子中午就垫巴了两口,现在饿得不行……”康熙听了,望向梁九功道:“传吧!”侍膳首领太监已经在外候着。 随着梁九功出去,膳桌就抬了进来。看到金灿灿的鸡蛋卷,九阿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不知道里面加没加火腿丁的,加了的话更加好吃。等到看到食材略有些单薄的锅子,九阿哥仔细看了好几眼,等到香味儿漫出来,他才带了惊喜道:“飞龙汤!”康熙道:“食不言!”九阿哥的视线还黏在飞龙汤上,福晋也爱吃这个。 只是他有城府了,代福晋讨要飞龙的话咽了下去,就是吃的时候,露出几分珍惜来。 小口的喝汤,仔细地吃肉,瞧着那样子,吃得很是仔细。康熙实看不过眼,道:“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哪里就如此了?”九阿哥道:“汗阿玛您不知道,这回去热河,儿子就惦记这一口,结果好么,前后围猎了十来天,一只都没抓着,越没有越惦记,闹心扒拉的,今儿得汗阿玛恩典,喝上飞龙汤了,儿子可不得好好珍惜……”月末了,打滚求月票。 下一更6月27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留了宝贝(第一更求月票) 大家都知道,九阿哥的饭量小,平日吃饭,也就是半碗饭,加上几口菜。 今天的飞龙汤泡饭,九阿哥吃了半碗,居然又吃了半碗。外加上三块小孩拳头大小的鸡蛋卷,他愣是把自己给吃撑了。 等到膳桌下去,他已经坐不住,起身站着,顺带着松了松腰带,然后就是揉肚子。 康熙见状,嫌弃的不行,道:“什么时候添的坏毛病?小时候也不见你这么贪嘴?”难道之前的挑食不是挑食,还是因贪嘴的缘故? 九阿哥无辜道:“这也不赖儿子啊,谁叫汗阿玛这里的膳食合口呢?”康熙摇头,对梁九功吩咐道:“叫膳房预备两……四只飞龙给九阿哥带回去!”飞龙不过鸽子大小,一只也就熬一碗汤。 两只不当什么用。梁九功应声下去传话。九阿哥立时雀跃道:“谢汗阿玛赏!”眼见着外头已经大黑了,康熙摆手道:“离朕远些,少气朕,既回来,就安安生生的,别再无事生非。”九阿哥:“……”真是只有冤枉你的人才晓得你的冤枉。 自己恪守本分,哪里惹过是非?明明是那些是非自己冒出来的碰瓷的,与自己不相干! 九阿哥腹诽了几句就放下,没有利益纠纷的时候,就不顶嘴了。这不是得了便宜了么? 那汗阿玛乐意絮叨就絮叨两句。康熙倒是纳罕了,看着九阿哥道:“这是老实认错了?”九阿哥忙道:“是,是,是,儿子就是寻思着,往后自己不出门了,要出门也是跟着汗阿玛后头,或其他哥哥后头,这样指定安生,有了是非,也有前头的人顶着!”康熙:“……”逆子! 并没有欣慰到。这会儿功夫,飞龙也到了。九阿哥脚步轻快地从乾清宫出来,梁九功叫人预备了一盏琉璃灯,交到九阿哥手中。 “九爷,这个琉璃灯您拿去使,明儿送回来就成……”如今天黑得早不说,还是月初,没有灯笼照亮可不行。 九阿哥却是一眼落到琉璃灯上,移不开眼。这琉璃灯底座是莲花造型不说,琉璃的颜色也是烟霞粉色,正是福晋稀罕的颜色,外头一时还买不着这样的。 九阿哥立时道:“不着急,不着急,这灯好啊,莲花图桉,看着就吉利,爷先使些日子……”梁九功哭笑不得,道:“九爷……”九阿哥已经在他手中塞了个轻飘飘的荷包,而后就蹿开,扬声道:“这回爷带了好些虎骨回来,过几日泡了药酒给谙达带两坛,谙达留步,不用远送了!”旁边从库房里拿灯的小太监急了,道:“总管,这……怎么记档……”梁九功捏了捏荷包,道:“等等再说,等皇上示下。”说完,他就回了乾清宫。 被九阿哥带的,康熙晚饭也多吃了几口。他最重养生,眼下正在地上百步走。 方才影影绰绰的听到外头有动静,却听不真切。见梁九功回来,他就问道:“九阿哥方才在外头喊什么,闹闹腾腾的?”梁九功躬身道:“是奴才的错,方才给九爷拿灯,挑了一盏莲花灯,九爷瞧上了,说先使阵子。”康熙摇头,道:“不肖子,丁点大的胆子!”莲花,佛家四大吉花,八宝之一,九大象征之一。 所谓吉利,就是因莲花花死根不死,象征灵魂不灭,不断轮回。梁九功觉得不是胆子问题,就是瞧上那琉璃灯的颜色了。 九爷平日里拾掇得就鲜亮。他问起正事儿来,道:“皇上,这盏灯怎么记档?”康熙记得这盏灯,是内造办的,不是古物,胜在个精巧罢了。 他就道:“直接记一笔赏九阿哥吧……”一盏灯被儿子蹭走了,还要专门叫人讨回来不成? 梁九功应了,叫人去记档。东华门外,九阿哥上了马车。他看着何玉柱手中的飞龙,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琉璃灯,心满意足。 离远了是不能离的。汗阿玛的好东西多,远了也蹭不着。等到马车到了皇子府门口,十阿哥已经在等着了。 眼见着九阿哥面带得色,十阿哥就晓得御前陛见没有挨训斥。这样就好。 只能说九哥回来的时候刚好,隆科多之死已经时过境迁了,要不然的话,皇父心里不痛快,指定还要训斥儿子。 “爷这回从关外给你带了好东西!”九阿哥看到十阿哥,对十阿哥挤眉弄眼道。 十阿哥一时想不出,好奇道:“九哥说好,那指定是真好,是什么?”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还杵着,将爷留的宝贝取来。”何玉柱一熘烟去了,而后拿了一个牛皮纸包回来,低着头双手呈给十阿哥。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觉得自己九哥怪怪的,像是憋着坏。他打开纸包,就见里面是一个肉干似的物件,巴掌长,拇指粗细,黑红色,一头分布着芝麻粒大小的凸起。 十阿哥身子僵住,觉得胯下冒凉风。 “哈哈哈哈的……”九阿哥忍不住大笑起来,看着十阿哥道:“想要生孩子,除了求神拜佛,还得你自己卖力气,这个就是补劲儿的!”十阿哥苦着脸,道:“九哥,真用不着这个。”九阿哥道:“那也收着吧,万一以后用呢,这回在那边行围,前后杀了四头老虎,只有两只这个,大的那个给大哥留着了,他明年就要娶继福晋,正好可以一股气再添几个嫡子嫡女;小的这个就给你留着了,姜太医说了,这还是小伙儿老虎呢,药力也平和,咱们这个年岁也能用。”十阿哥立时道:“那还是留在九哥这里泡酒吧,九哥这边的药材全,回头分我些就行了。”九阿哥想想也是,这几年因为他跟舒舒先后调理身体,皇子府的药库确实储备丰富,比外头小药铺的还全,尤其是各种好的补药,都齐备着。 “行吧,那就留在这边炮制,到时候分你些,明年也能分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两坛子……” “嗯,嗯,就按九哥的打算分,剩下的就窖藏着,等年份久了,肯定药效也更好。”十阿哥道。 反正他是不打算喝这个。谁行谁知道,真用不上。倒是九哥这里,还真叫人不放心,年岁轻轻就琢磨这些,肯定也有不足的缘故。 只是这涉及到九哥的颜面,还是别揭开说了。十阿哥这样想着,望向九阿哥就多了几分心疼。 九阿哥觉得怪怪的,看着十阿哥道:“你那是什么眼神?瞧着像是跟瞧孙子似的?”十阿哥忙道:“没有,就是觉得九哥清减了,正需要好好补补,我们府里前阵子也买了些冰鲜,除了鹿肉,还有鹿肚跟鹿肠,都是温补的,明天叫人送过来一份……”九阿哥听了,忙摆手道:“不要,不要,明天开始少吃肉,饽饽跟烧麦也吃素什锦的,别提肉,提肉嗓子眼难受!”十阿哥见他这反应,不是很意外,道:“是羊肉吃多了,腻住了?”之前他们跟着北巡回来后,也是差不多的反应,盼着多吃几口小青菜。 九阿哥摇头道:“是拿肉当饭吃……”说着,他讲了在行宫时缺粮食,下头人一天三顿肉的情景。 “爷虽然有小灶,可是每天闻着炖肉、烤肉的味道也腻住了,想要吃点素的……”讲到最后,他唏嘘道。 至于飞龙汤……禽肉跟兽肉还不同,没有油脂,吃着不腻。十阿哥听了,觉得不对劲,道:“怎么京里没听说信儿?没打发人回京在兵部开批条么?”九阿哥就说了喀喇沁部买粮食之事。 只是他没有提及端静公主。这件事情不好细究,细究伤公主体面。眼下连他自己都稀里湖涂,告诉了十阿哥,十阿哥也是白担心而已。 九阿哥就说了起了密云猎熊跟热河峡谷见到那些蒙古土人的情景。说着说着,想起了峡谷中如地毯似的草场,他不由懊恼道:“爷怎么没想到这个呢?咱们两个没有分牲口呢,要是能讨一块热河牧场也行啊,到时候自己家的地,比大哥他们那种只能领用孳生的牧场更好……”十阿哥道:“从例就好,不用特殊,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明年大婚,过几年说不得也要从宫里挪出来,到时候再看吧。”远远地传来鼓声。 入更了。兄弟两个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九阿哥伸了下腰,道:“行了,明儿到衙门再说,爷要洗澡去,中午就擦了把脸,这浑身都要包浆了……”十阿哥也起身,道:“那九哥代我给九嫂问声好,弟弟先回了……”等到十阿哥回到皇子府,十福晋正从西稍间出来。 两个孩子歇下来。见十阿哥回来,十福晋带了不舍道:“明天送回去么?”十阿哥拍了下脑门。 方才兄弟两个聊得热乎,都是九阿哥出行的见闻。十阿哥就忘了提丰生跟阿克丹的事,九阿哥则是根本没想起来。 十阿哥道:“不着急,九哥、九嫂才回来,正忙呢。”十福晋欢快道:“是啊,不着急,不着急……”翻跟头求月票,这个月不大争气,下个月一定好好努力。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勤快几日(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回了正房,提及十阿哥来了,舒舒道:“是来问咱们什么时候接丰生跟阿克丹么?”九阿哥摇头道:“那倒没有,就是问问路上情形……”说到这里,他也想起两个儿子了,还真有些想,不知道长牙没长,会不会爬。 “咱们什么时候去接?”九阿哥问道。舒舒思量了一下,道:“明天下午咱们过去瞧瞧再说,要是真不认人了,就叫他们认几天再抱回来,省得哭闹了遭罪。”对小朋友来说,已经适应了新环境,马上换也不好。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既是住惯了,就在那边多住些日子吧。”他素来是好哥哥,真是盼着两个儿子争气,带个侄儿出来。 舒舒则是怜惜十福晋,远嫁孤单,喜欢孩子,偏偏成亲两年还没有动静,除了身体的影响之外,估计情绪紧张也有关系。 照顾两个孩子,不是轻松事,这身体一劳累,精神说不得就放松了。夫妻两人就商量好,明天看看再说。 九阿哥这才想起了正事儿,打量着屋子,道:“琉璃灯呢?”方才他跟十阿哥在前头客厅说话,就叫何玉柱先将灯送正院来了。 “挂书房了……”舒舒道。九阿哥得意道:“从乾清宫蹭的,不还了,你先使,以后留给尼固珠,这个颜色的琉璃不好烧,做成灯的不说独一份,也差不多了……”御前使的东西,哪有不好的? 舒舒赞道:“好看,爷眼光也好。”她很想要说一句,往后继续。九阿哥已经自己说上了,道:“除了琉璃灯,还有四只飞龙呢,送到膳房了,爷有些明白了,跟汗阿玛要东西,不能直接开口,可以拐着弯的来,或是像琉璃灯这种赶上了就别撒手,脸皮厚点儿,这亲父子,也不会那么外道……”舒舒忍不住笑,可还是提醒道:“这种没有印记的,爷要了就要了,那种跟身份等级沾边的,爷可别沾。”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不会湖涂的,僭越是大罪,皇家旁的都能沾,就是这个要避开,要不然被当成有野心或是不安分,岂不冤枉?”舒舒见他心里有数,就不啰嗦。 只能说《大清律》与《八旗疏例》看完,记在心里,这行事就不大用人操心了。 看着也像是个好人。提及乾清宫,九阿哥又提了赵昌的信。 “啧啧,真是没想到,看着文静腼腆的三姐还有这个胆子!”他忍不住吐槽道。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赵昌只提了公主身体状况与额驸对天使的反应,没有提其他。 这应该就是八成准了。所以澹化了额驸封了公主府之事。舒舒代入了一下端静公主,叹了口气道:“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情,外头也说不好,额驸那边估计也是反应过了,要是公主真有失德之处,不会理直气壮地将人留在身边使唤,没有遮掩,应该没有鬼祟之事。”九阿哥没有接话。 他帮亲不帮理,肯定是站着端静公主立场的,要不然也不会往御前递消息。 可不管是作为男人,还是作为皇子,他都不赞成端静公主的做法。抚蒙是国策,公主得皇家供养,联姻也是本分,代表的还有皇家跟朝廷的体面。 若是真放荡,不单坏了自己德行,还影响皇家名誉。作为男人,则是不喜欢端静公主这种磨叽。 好一会儿,他才轻哼道:“既是没打算红杏出墙,还弄出这样的姿态来,惹得一身腥,图什么?但凡真有那个胆子,爷都服她……”舒舒道:“或许是觉得日子太平。”日复一日,枯燥无聊。 反正事情到了御前,额驸那边就算发脾气,也要遏制。事情多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只要康熙还在位,公主的日子就差不了。等到康熙驾崩,换了新皇,皇女公主成了新皇姐妹,跟朝廷关系远了一层了,再说其他。 九阿哥道:“爷猜也是如此,本就不是能拿到台面说的,老十那边,爷都没说,说了他也白担心,帮不上也够不着……”夫妻两个旅途劳乏,说着话,眼皮子就沉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舒舒再睁开眼睛,已经是次日卯正。核桃在门口叫醒了。今天是初五,要去宫里请安,耽搁不得。 舒舒应了一声,伸了懒腰起了,也推了九阿哥一把。九阿哥闭着眼睛,胳膊搂过来。 舒舒想着自己梳洗要慢些,就将九阿哥胳膊挪开。他不用去内务府那么早,可以多睡会儿。 舒舒就挪开九阿哥的胳膊,自己下了炕。核桃带了白果,已经在次间候着。 屋子北边的衣架上,挂着三身衣裳,一套是桃粉色绣了茶花的宁绸面貂皮氅衣,一套藕荷色锦缎狐狸皮氅衣,一套是正红色绣福字的宁绸天马皮氅衣。 舒舒就指了前头的,看着更日常些。等到梳洗了,头发也梳好了,九阿哥也有了动静,从稍间出来。 舒舒道:“爷昨天不是去了内务府么?若是没有什么紧要差事,就再歇两日。”九阿哥道:“闲着没事儿,过去对付半天。”舒舒想起一件事,道:“内务府年底预备的,就是明年选秀事宜了吧?”明年是选秀之年。 真快,舒舒就是上一届选秀的秀女,五福晋跟七福晋是三十四年选秀的,三福晋是三十一年选秀的。 明年的秀女中,会选十二福晋跟十三福晋。九阿哥摇头道:“内务府怎么都得开春才忙呢,前头是各旗都统跟户部的差事。”统计当选秀女与核对身份之类的。 舒舒想到了马齐家的格格,不知道丰满得如何了。怕是白折腾。皇子嫡妻,选的从来不是颜色。 名单报上去的时候,估计皇上就心里有数了。想到前年留宫时的伙食,舒舒跟九阿哥道:“到时候爷记得叫人多嘱咐一句,膳食精巧些,能留宫的,多是高门大姓的格格,别伙食上吓到,再折腾瘦了。”九阿哥摇头道:“不操心这个,先吃惯了例菜,往后到了阿哥所也能有所准备,陪嫁点食材跟灶上人入宫,对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来说,不是坏事。”舒舒瞥了九阿哥一眼,这又是个心歪的大伯子公公。 等到九阿哥简单梳洗,早膳也上来了。筋饼卷白菜粉丝,烧饼夹鸡蛋,配着小米粥,小菜是蓑衣黄瓜跟芥末水萝卜。 两人吃得都很清爽。等到吃完,舒舒看着核桃道:“你在家里送礼吧,先往都统府、康亲王府与直郡王府,出来再往各家皇子府,福晋们也该到家了。”核桃屈膝应了。 舒舒这里就点了白果跟小松跟着入宫。估摸着差一刻辰初,夫妻两个到了前头,马车已经在等着。 十阿哥与十福晋已经出来了。见舒舒出来,十福晋就凑过来,拉了舒舒的手:“九嫂……”之前的苹果脸,现下有些桃子脸了。 手上依旧肉乎乎的。舒舒道:“弟妹辛苦了,看着都清减了。”十福晋摇头道:“不辛苦不辛苦,有乳母跟保母在,不费什么心,我这阵子只吃肉跟菜,不怎么吃饽饽,瘦下来的。”舒舒摇了摇十福晋的手,道:“还是要谢的。”十福晋心中惴惴,这是要接了,应该就是今天吧? 哎,真是舍不得。舒舒却没有再说旁的,只牵着她上了马车。因为前头四贝勒府门口也停着马车。 四福晋早出了月子,这是恢复了请安。九阿哥看着十福晋上了自家马车,运了运气,跟十阿哥往后头去了。 等到他们的马车到了四贝勒府门口,四贝勒府的马车也跟着动了。大家就一起往地安门方向去。 四阿哥骑马,跟在四福晋的马车旁边,回头看看身后,心中一阵闷气。 一个个的,明晓得汗阿玛不喜,可还是不肯骑马。冬天怕冷,夏天怕热,总能找到理由。 汗阿玛也太惯着了,要是弘晖跟这样娇气,他自己就要上鞭子了,一顿不老实,再来一顿……一刻半钟,马车到了神武门外。 舒舒跟十福晋下了马车。见着前头的身影,小妯里两个都快走几步。 “四嫂安……”等到妯里几个见过,四福晋看了舒舒两眼,道:“怎么清减了?这是水土不服?”舒舒摇头道:“没有,就是在外头不如家里方便,吃的也寻常。”九阿哥与十阿哥也下了马车,跟四阿哥说话。 “四哥,上午得空吗?弟弟有事儿想找您商量……”九阿哥道。这说的是高斌的事儿。 这补缺也有个时间,不好再耽搁了。要想让高斌成亲的时候有顶戴,体面些,现在就要张罗了。 四阿哥沉吟,道:“上午忙着,中午有空余,要不我去内务府找你?”九阿哥听了,有些迟疑。 他原打算中午回家吃的,下午就不去了。四阿哥看出来他纠结,黑了脸道:“才回来一天,就想要偷懒?”九阿哥喊冤道:“怎么能叫偷懒呢,这一上午,也两个来时辰呢!”四阿哥想着内务府御史弹劾九阿哥懒惰那个,还没有下文,道:“你勤快几日,满日子来,想要偷懒,先等上几日……”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不大好(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听着这话音不对,道:“圣驾去畅春园?”这几年皇父越来越爱在畅春园那边待着了,不单单是夏天过去,其他季节也常过去。 圣驾不在宫里的时候,内务府这边也不大用人盯着了。四阿哥摇头道:“初八,圣驾去南苑围场。”九阿哥点头道:“那弟弟晓得了,再坚持几天……”哈,不会是被自己那张老虎皮刺激的,皇父也想要射虎了吧? 这会儿功夫,妯里几个已经进了神武门,就此作别。四福晋与十福晋结伴往东六宫方向去了,舒舒在原地等着半刻钟,等到五福晋,妯里两个才结伴往西六宫去。 跟之前见时相比,五福晋的气色红润许多,看来补的不错。反倒是舒舒这里,气色有些不足。 五福晋就道:“外头得了几盒好阿胶,吃着手心脚心都觉得暖和了,今儿给你带了一盒,你也吃吃看,用的好了再淘换。”舒舒道:“谢谢嫂子,在外头折腾一个月,回来路上还赶上暴雪,正觉得从里往外寒呢。”五福晋摇头道:“外道什么,得了你多少好东西!”妯里说着话,到了翊坤宫。 宜妃已经穿戴好了,见两人进来,叫人上了姜茶:“天冷了,又是一大早折腾,对付一口吧,要是更衣,也在这边去。”舒舒是不去的,却没有摇头,而是望向五福晋。 平日里她们过来请安,宜妃可不会专门提更衣。五福晋脸上泛红,道:“那儿媳过去一趟。”宜妃摆手道:“去吧,去吧,我正好跟舒舒问问外头的事儿。”五福晋起身去了。 舒舒小声道:“嫂子这是产后的症状?可请了太医……”宜妃摇头道:“这个只能慢慢养好,只当不知吧,省得她不自在。”舒舒点头,这是产妇常见的症状。 她虽没有,却是听说过,中药没有办法治疗了。舒舒就问起宜妃这一个月的境况,还有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境况。 十七阿哥明年五岁,后年六岁挪宫。可是明年年初,还有皇孙阿哥入宫读书,就是四贝勒府的弘晖与七贝勒府的弘曙。 按照之前几个皇孙阿哥的例,他们合住乾西三所,那十七阿哥呢?后年没有选择余地,只剩下乾西四所了。 舒舒将此事记下,回头要提醒九阿哥一下。四所该翻修了。要不然没法直接住人。 宜妃道:“本是要定下十月里种痘的,延到明年开春了。”舒舒道:“娘娘放心,十七弟长得好,看着也结实,指定顺顺利利就过来了。”宜妃点头,道:“宫里阿哥用的‘熟苗’,都是养了好几轮的,毒性弱,只盼着脸上别落疤,别的倒是没有什么担心的……”婆媳说着话,五福晋更衣回来了,带了几分不好意思入座。 舒舒起身跟宜妃道:“儿媳也去一趟,省得一会儿难受,天冷了,就老想更衣。”五福晋在旁,有些愕然。 舒舒也有这毛病么?她想了下前两年,前年的时候舒舒在阿哥所,不用在翊坤宫更衣;去年冬天的时候,舒舒怀孕,免了入宫请安。 宜妃笑道:“去吧,去吧,又不是旁处。”舒舒就脚步匆匆去了。眼见着五福晋神色,宜妃小声道:“生了孩子都是如此,总要两、三年才好。”五福晋轻声道:“儿媳妇见识浅,还以为就自己这身子骨不争气,才如此。”宜妃摇头道:“都是如此,就是症状轻重不同罢了,不算毛病,不必放在心上。” “嗯!”五福晋应着,去了几分拘束,自在了许多。宜妃垂下眼吃茶,心中叹了口气。 到底少了几分大方,不像长嫂。要不是舒舒今日搭个台阶,揭开此事,往后五福晋过来还是别别扭扭的。 亲婆媳,自己对她素来也慈爱,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这会儿功夫,舒舒回来。 时间差不多了,婆媳三人就上了肩辇,往宁寿宫去了。宁寿宫里,人到得差不多了。 等到婆媳三人下了肩辇,惠妃的辇也到了。舒舒跟五福晋忙屈膝请安。 惠妃抬手道:“起吧!”她身后除了延禧宫的贵人,还有七福晋。五福晋见七福晋步行而来,望向舒舒。 舒舒只做没见。要是只有惠妃跟七福晋,以惠妃的行事,也会给七福晋安排辇,可还有七福晋的婆婆还有另外一个贵人,那就没法子了。 总不能七福晋坐辇,她婆婆在旁边跟着;可是贵人坐辇,还真是资格不够。 七福晋是明白人,自然不会计较这个,过来跟妯里见了,看着舒舒道:“人回来了,东西呢?不会路远带的少,只有宫里的孝敬吧?”昨天九皇子府往宫里送吃食的事情,大家都晓得了。 没有大张旗鼓,可是也送了十几处。舒舒道:“放心,备下了,今儿就送。”七福晋立时欢喜了,道:“等着呢,别的多少无所谓,洞子菜得多几样……”说着,她指了指嘴角道:“东北的鲜供到了,我们府也买了些贡余,吃得烂嘴丫了。”五福晋在旁摇头道:“烧着地龙,本来就燥,还吃大补的东西,那不是自己找罪受?”七福晋讪笑两声道:“前阵子用炙子烤鹿肉跟鹿肠,鹿肉鲜嫩,鹿肠脆爽,就连着吃了几顿……”说到这里,她想起了舒舒月初送回来的李子,道:“那个难得,熏屋子都香。”舒舒道:“今年窖了好多筐苹果跟梨,糖水桃子跟糖水山楂也比去年做的多,七嫂要吃就打发人来取。”七福晋道:“这些我们府里今年也预备了,等吃没了再找你。”妯里几个寒暄两句,就也进了屋子,到了惠妃跟宜妃的身后。 三福晋跟四福晋已经在屋子里了,三福晋望向舒舒,打量着她身上的新衣裳。 舒舒入冬上身的衣裳,都是新衣裳,没有重的时候。这是因为她去年冬天出来的少,所以去年冬天的新衣裳,也是没有在人前露过面的缘故。 她们这样的身份,又不是说去年做了新衣裳,今年就不做了,所以今年又是不少新冬装。 两年加起来,旁人看着就是豪富不重样了。三福晋不由心里犯酸,内务府的油水,她可是见识过一回的。 这会儿功夫,太子妃跟十福晋扶了太后出来。太后今天没有跟四妃说话,而是看着敏嫔跟和嫔道:“皇上初八行围,你们跟着去,仔细服侍。”两人都起身应了。 原来宫里这里随扈的嫔妃已经定了,敏嫔跟和嫔,外带几个乾清宫的大答应。 太后又看了佟妃一眼。佟妃脸色白白的,粉涂的厚,衣服都宽松着,瞧着是真不大好。 她已经得了消息,晓得家里从盛京迁回到老家了,很受打击,却不敢告病。 柳边墙里……有边卡隔着,进出不得自由。佟家这个跟发配差不多了。 连带着佟家从盛京来的几个族亲秀女,在户部也都被下了选秀册子。娘家这一房,彻底败落。 太后觉得这样熬下去,人怕是要坏了,对佟妃道:“你既不舒坦,就好好调养,年前不用过来请安了。”佟妃站起来,面上有些无措,道:“娘娘……”太后自己做主道:“听我的,过年再来请安,叫太医好好瞧瞧……”*打滚求月票。 下一更6月28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盘算(第一更求月票) 屋子里一片安静。好一会儿,佟妃哽咽着应道:“谢娘娘……”她是有些撑不住了,走路都打晃,胸口也憋闷,却是不敢告病。 旁人还罢,太子妃坐在太后座位下,眼睛垂着,心中说不出滋味儿。佟家族女全得 “开恩”免选,最懊恼的除了佟家,就是太子了。听说太子摔了一套青瓷茶具。 不用多想,就能猜出太子这是之前跟佟国维有了默契,想要佟家女入毓庆宫。 何其愚蠢。这个想法不算错,佟家毕竟国戚人家,皇上最重的外亲,太子想要跟佟家亲近交好不算过错。 可如果是皇上安排佟家女入毓庆宫,那才是联姻;要是太子暗戳戳的谋划这个,就是居心叵测。 偏偏太子没有顾忌。太后跟敏嫔、和嫔与佟妃说了话,才看着惠妃道:“秀女册子都报上了,记得提醒皇上,别忘了给大阿哥选继福晋,要挑稳重脾气好的。”不能年岁太小,直郡王府大格格都十三了,要是明年选个十四、五的继福晋,那继母跟继女年岁相彷,也不是能照顾人的。 惠妃点头道:“娘娘放心,臣妾记着呢,跟皇上提前报备了,皇上已经叫人看着了。”毕竟是皇家长媳,即便是填房,也不能是小门小户的。 还有几个失母的皇孙女跟皇孙在,这继母还要心正,性子宽和。太后点头道:“那就好,大阿哥这两年日子过的可怜,府里没有正经福晋怎么行呢。”老人家都怜弱,至于大阿哥这两年怎么受重用啊,接二连三跟着随扈啊,兄弟之间独一份郡王,在她老人家眼中都不算什么,没有个内当家的鳏夫可怜。 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也在心里猜测大阿哥继福晋的人选。瞧着惠妃的意思,御前已经有了人选,这也不意外。 至今为止,一个太子妃外加上八个皇子福晋,都是皇上选定指婚的。至于生母嫔妃或养母妃嫔,也就是得了皇上吩咐,召见两回秀女罢了。 大家想着秀女,又望向敏嫔。敏嫔去年有失宠征兆,今年又起来了,气色也好,看着像是二十出头,结果明年也要做婆婆了。 敏嫔端坐,其实这阵子心中也不安,不知道未来的儿媳妇什么品格。不过瞧着眼下诸位皇子福晋的门第品格,十三阿哥这里也应该也错不了。 至于八福晋那种的皇子福晋,应该只会是独一份了。太后又望向舒舒道:“昨儿叫丫头送的鱼好,做了鱼丸,涮锅子,虾也好,炸了虾饼……”她因出身蒙古的缘故,早先并不爱吃鱼。 这两年也开始吃了,并且在舒舒的规劝下,减少了猪肉跟羊肉的食用,用牛肉跟鱼虾代替。 效果还很明显,原本太后有些阳亢症状,爱迷湖;还痰湿内盛,容易秘结。 换了食谱之后,症状都减轻了许多,身上也松快了。外加上舒舒给的食谱丰富,鱼虾吃起来也不显得寡澹,太后也就渐渐习惯了新饮食结构。 自己的身体如何,太后自己更明白,本就喜欢舒舒,而后更看重几分。 只是越是如此,她反而不如之前肆意,人前还是将太子妃与五福晋放在前头。 舒舒心里也有数,并不争风,祖孙两个算是有了默契。舒舒道:“皇祖母喜欢,就是九爷与孙媳的孝心了,回头让九爷再划拉旁的好吃的。”太后笑着点头道:“好,好,那我等着。”等到太后散了,就留了惠妃跟宜妃说话,其他人就先出来。 舒舒也不例外,并没有得恩典,留下单独说话。妯里几个就结伴往神武门来。 三福晋拉着舒舒,道:“可是说好了,这半年我可没招你,要是分好东西,可不许落下我们三贝勒府!”这是听到太后说舒舒他们带回来吃的了,惦记上了。 东西是小,脸面是大。这姐妹不合的事情还是翻篇吧,不好落在旁人眼中,叫人笑话。 舒舒大方道:“都分好了,自不会落下三哥、三嫂。”三福晋这才满意,想起了前阵子的闲话,道:“有人弹劾九阿哥呢,九阿哥写了请罪折子没有?怎么听说是又要再加个内务府总管?”舒舒想起了杭州织造,应该就是为了金家进京做铺陈了。 她就道:“早该加了,马大人也好,哈大人也好,如今就是挂名,都分身无术的,不是干活的人,估计是从内务府的郎中里选一人。”三福晋眨眨眼,带了好奇道:“郎中里选么?那是张大人?”这是皇上要给五阿哥长脸,将他的岳父抬举上去? 毕竟眼下的皇子岳父中,张保住的品级最低,才是正五品内务府郎中。 可要是真升内务府总管,那也够快的。要知道三十七年之前张保住才是正七品笔帖式,三十七年才升了正五品郎中。 关系到认识的人,大家都望向舒舒。舒舒怕闹出误会,回头他他拉家人失望,道:“应该是从包衣郎中里找一个人,之前当值内务府总管,多是包衣出身,对内务府下头衙门跟人事也更熟悉些。”三福晋点头道:“也是,这前头挂名的总管除外,管事的还是包衣总管为主……”一行人说着话,出了神武门,各家的马车已经在等着。 舒舒家的马车旁,还有孙金在。舒舒道:“爷打发你来的?”孙金回道:“福晋,爷说了,下午家去,中午要在衙门吃,叫膳房多送些吃食,四爷跟十爷也过去。”舒舒听了记下。 十福晋在旁道:“那嫂子,我陪您吃午饭。”舒舒笑道:“好!”三福晋在旁听了,道:“这是早上碰上了,还专门约个饭?”舒舒笑着道:“估计是我们爷想要中午就熘家去,被四爷给拦了。”七福晋在旁道:“九阿哥出了名的懒散,也就是四爷能治他了。”舒舒少不得护着道:“我们爷不是懒散,就是做事麻利,早早就收工了。”七福晋指了她道:“行行行,在你眼中,九阿哥就没有不好的,旁人累死累活的,倒成了做事不麻利的了!”舒舒也不掩饰自己对九阿哥的偏护。 向来如此。四福晋与五福晋在旁笑着听着,也不多话。外头冷,大家闲话两句就上了马车,各自而去。 四福晋这里,则被十福晋拉上舒舒的马车。 “过几日,我要摆酒呢,不是燕翅席了,要八珍席……”十福晋兴致勃勃道。 四福晋问道:“是有什么喜事么?”她想了一下,不是十阿哥生辰,也不是十福晋生辰,别的想不到了。 十福晋摇头道:“不是,就是小宴,秋天吃燕窝席时想起来的,想着咱们妯里轮流摆酒,我家里闲着,就我先来……”四福晋笑。 还真是就十福晋清闲。 “那你选好了日子,提前派帖子,咱们松快一天……”四福晋温和的说道。 十福晋点头道:“好,好,我一定预备的周全了。”三人说着闲话,没一会儿就到了北官房。 马车先在四贝勒府停了,目送着四福晋下车进府,舒舒跟十福晋才离开。 等到九皇子府门口的时候,马车又停了。舒舒就吩咐道:“继续,去十皇子府。”车夫应了一声,又催动了马车。 虽说早有准备,可十福晋还是带了不舍,道:“九嫂,这是去接丰生跟阿克丹么?”舒舒摇头道:“先不接,再劳烦弟妹几日……” “咦?”十福晋先是欢喜,随即带了纠结,道:“要不还是接吧,九哥、九嫂指定也想他们了。”虽说她舍不得两个大宝贝,可是也不能太自私了。 汉人不是有句话,叫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么?要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那谁乐意啊? 十福晋有些自己的小盘算。舒舒道:“他们都不记人,直接换地方怕哭闹,先看几日。”十福晋这才真心欢喜,忙点头道:“是啊,是啊,要是哭了可不好哄了,也叫人不放心,主要是怕孩子上火了发烧。”舒舒听着这话,就晓得丰生跟阿克丹估计也长牙了,有过哭闹的时候,才让十福晋心有余季模样……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董鄂女(第二更求月票) 跟着十福晋进了正院,舒舒生出几分忐忑来。丰生还罢,认不认人都让人抱;阿克丹却是脾气大的,不肯让人抱。 要是将自己这个额涅忘干净了,怎么办?十福晋在旁道:“丰生长了两颗牙,阿克丹没长全呢。”舒舒在旁听着,觉得跟她估算的差不多。 虽说是三胞胎,可是三个孩子的发育状况,还是因体格大小,略有差异。 两人到了正房,丰生跟阿克丹正醒着。阿克丹安静坐着,丰生却是四肢着地,开始学爬了,只是没有尼固珠那么灵活。 听到动静,两人孩子都望向门口。 “伊呀……”丰生望向十福晋。十福晋去了外头衣裳,又用帕子擦了手,才在炕边坐了,摸了摸丰生的小手。 丰生好像学爬学累了似的,直接趴下来,小脸贴在十福晋的手上,不动了。 十福晋的脸都笑成一朵花,却没有忘了旁边的阿克丹,另一只手去摸了摸阿克丹。 阿克丹没有看十福晋,而是歪着小脑袋看旁边的舒舒。舒舒也擦了手,在炕边坐了,被阿克丹看着有些小尴尬。 她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去,覆盖在阿克丹的小手上。她觉得自己在阿克丹的脸上看到了迷茫、愤怒、委屈。 眼见着阿克丹嘴角往下撇,眼睛水汪汪,舒舒带了几分无措,收回手,望向十福晋。 结果没等十福晋有反应,舒舒的手腕就是一沉,阿克丹扭着身子,已经搂住她的胳膊,眼泪就 “啪嗒啪嗒”的。舒舒哪里忍得住,忙将阿克丹抱在怀里。好像估算错误,或者身体上的生成发育是跟着个头来的,脑子却是另有不同,阿克丹明显更聪明些,还没有将她忘干净。 要知道,尼固珠的反应,是对父母完全没有印象了,一切重头开始。舒舒放不开手了。 十福晋在旁,道:“阿克丹这是委屈了,想嫂子了。”舒舒带了几分不好意思。 她刚跟十福晋说不着急接回去,让丰生跟阿克丹熟悉几天,可瞧着阿克丹的样子,还没有忘干净。 十福晋也看出她的为难,道:“接吧,等到过了周岁,满地跑了,到时候再接来。”那时候也会说话了,舒坦不舒坦的,不用人担心。 要不然眼下不会说话,给招惹哭了,大人都跟着难受。舒舒抱着阿克丹道:“嗯,那我先接他们回去,弟妹白日闲着没事,就过去说话。”十福晋应着,叫人开始整理丰生跟阿克丹的东西。 等到中午,外头天气也暖和些的时候,东西也收拾好了。十福晋就亲自送了母子三个到九阿哥府……*舒舒虽在十皇子府待到了饭时才回府,可是并没有耽搁膳房这边往衙门送饭。 孙金回来了,心里算着人数,就按照八人份预备,带了几个人带了四个食盒送饭。 这是想着九阿哥、十二阿哥与四阿哥、十阿哥是四人,要是加上来蹭饭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是六人,再多预备两份,防着其他人过来。 正如他预料的,还真是过来八人。三阿哥与五阿哥也过来了。五阿哥是过来瞧弟弟,三阿哥也过来探听消息。 “有风声说新内务府总管是董殿邦,真的、假的?”三阿哥过来,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九阿哥听了,愣住了。不是金依仁么?要上来两个内务府总管?到时候一真一假,任期一长一短? 不对啊,董殿邦有什么资历?凭什么排在高衍中前头?!见了九阿哥神色,三阿哥也晓得他消息不灵通,道:“那小子鸡贼,是个能算计的,又是汗阿玛一路提拔上来的,会逢迎着呢。”九阿哥好奇道:“他是跟您有仇?”三阿哥撇撇嘴道:“就是别扭着,真说起来算是踩着我起来的。”董殿邦发迹,是在端午节后,确实跟三阿哥有些牵扯。 九阿哥不知这消息有几分真,没有否认,就是觉得那人将会计司的 “窝桉”整理的干净,收尾也收的齐整,没有弄出乱子,就是个有真本事的。 这半年来在会计司郎中任上,也没有出纰漏,挺叫人省心的。这样看着,董殿邦跟高衍中年岁相彷,都是老吏上熬起来的。 区别就是高衍中家道中落过,亲族凋零,家里也没有留下爵位;董殿邦这里身上有爵位,族人众多,姻亲遍及内务府。 若是早先,二选一,肯定是董殿邦,这还有太皇太后的旧关系在。可是内务府折腾了小三年,如今最厌恶的就是旧族,皇父会选高衍中。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早上九阿哥说了一嘴高斌补缺的事,眼下人多眼杂的,倒不好专门说那个。 五阿哥挨着九阿哥坐着,道:“射了老虎了,你下场了没有?那初八去不去南苑?”九阿哥点头又摇头道:“下了,跟着行围了好几天,不去,已经是够够的。”虽说在热河的时候,他就是跟着看个热闹,那也是去了。 暴土扬尘的,没什么意思。鹿獐狍子什么的,也都不想吃了。十四阿哥在旁道:“九哥,你到底打了多少猎物啊?昨儿阿哥所膳房都收到了……”半只獐子,半只狍子,几斤鱼虾,四样洞子菜,凑了一筐。 宫里就送了十多处,再加上宫外的,这得带回来多少东西?九阿哥心里算了下,道:“一日行围下来,出动护军百人,缴获各色猎物在一千五百斤到两千斤以上,吃了一路,到京城的时候还剩下两千多斤净肉。”十四阿哥听了,摩拳擦掌道:“等到初八,见弟弟的本事,指定也狩猎几车肉来。”十三阿哥在旁,也带了向往。 上书房的功课,他已经学的七七八八,早盼着出去了。四阿哥看了十二阿哥一眼。 连带着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都随扈了,十二阿哥还没有人前露面过。不知道明年大婚之后,皇父能不能想起十二阿哥。 三阿哥那边,忍不住又跟九阿哥小声滴咕着,道:“董鄂家大二房,报上来好几个应选秀女,说不得会往那边指人……”九阿哥瞪大眼睛,道:“不会吧?难道汗阿玛也信了外头的说辞?”就是董鄂家姑奶奶宜子。 三阿哥撇撇嘴道:“谁晓得呢,汗阿玛素来疼爱太子。”毓庆宫三个皇孙,数量不算少了。 还是三个都立住了。可谁叫皇上素来偏着毓庆宫呢。有太子妃在,高门大户的格格不会往毓庆宫指了,可像这种董鄂家的旁支格格,说指也就指了。 九阿哥还记得董鄂家大二房噶礼闹酒之事,就是个小人,得志便猖狂。 当时升了从二品的内阁学士,在都统府上的 “回门宴”上就大放厥词,将几个族叔不放在眼中,人品有问题。她们那一房的格格,这家教就叫人不放心。 九阿哥道:“不会是太子舅舅牵头的吧?噶礼跟太子舅舅是连襟……”三阿哥不忿道:“估计是,惦记着攀高枝吧……”九阿哥没当回事儿。 他虽尊重岳家,也只是都统府这一房,其他堂亲、族亲都没有什么往来。 十四阿哥在旁,听了一嘴,摸着下巴道:“要是汗阿玛真信了那个说辞,不是该将人指到八哥府上么,或是十哥府上那边……”大家一下子都安静了,望向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道:“八哥转年就二十一了,大婚四年,指格格六年……”都不用琢磨,外头早有各种猜测出来。 早年还当是给安郡王府脸面,没有要庶出,后头八福晋进门,侧福晋也进来,都没有动静,就叫人思量。 还有人将八福晋去年二月跟着南巡的事情翻出来说话,推断八福晋之前有身孕之事许是不实,要不然正月十五小产,二月初跟着出京,这还在小月子里。 反正就是说不清了。如今有无聊的人开了赌盘,赌八阿哥外宅这边什么时候有动静。 四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皱眉道:“整日里瞎琢磨什么,用你操心这个?”又不是内宅妇人,整日里说这些没有的闲话。 十四阿哥抬着下巴道:“那是我亲哥哥,操心一下怎么不成?反正比有的人好,还是一起长大的,还冷心冷肺,不见关心一下!”四阿哥运气,觉得自己越发有涵养了。 眼见着兄弟两个对上,三阿哥忙道:“行了,行了,别耽搁吃饭,先吃饭……”老四太不会说话了,这是说十四阿哥吗? 连带着他也跟着说进去了,是他先提选秀的。十阿哥看了眼五阿哥与九阿哥,又看了眼四阿哥与十四阿哥,还想到了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 同胞兄弟,也各有缘法。不是说血脉亲近了,这手足情分就更深些。*毓庆宫里,太子得了消息,晓得皇子们齐聚内务府,已经少了几分烦躁,多了漠然。 这就是开府的好处了。他们在宫里的时候,也没见这么亲近抱团的时候;可是开府在外,交际往来多了,就显得亲近了。 一半是情分,一半是给皇父看的。只有他这个太子,没有同胞兄弟,连被皇父分派过来三阿哥也是一百个心眼子,有鬼祟之心,不得信。 如今他拘在毓庆宫,没有臂膀,耳目也寻常,真是困兽一般。宫外的皇子却有门人势力。 此消彼长,到时候对自己有威胁的,就不单单是大阿哥一人……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不满(第三更求月票) 赫舍里家沉寂,佟家沾不上,瓜尔佳氏亲族多在地方,这个时候,毓庆宫需要一门能使唤的姻亲。 太子犹豫了一下,起身往后院去了。今天去宁寿宫请安的日子,不知太子妃那里可探听到什么消息。 太子妃正看账册,是她名下的嫁妆产业,到了年底盘账的时候。她出嫁的时候,也是倾家嫁女,阖族添妆,私产很是丰厚,有妥当的陪房在外头管着,收益还不错。 听到门口的宫女的请安声,太子妃心中有些燥,就合上账册,起身迎候。 等到太子坐了,太子妃也是亲手奉了茶。太子端起盖碗,吃了一口茶,才道:“今天宁寿宫那边,太后提了直郡王继室人选没有?”太子对太后少几分尊敬,也有缘故,就是因太后跟前,除了五阿哥之外,大阿哥也有几分体面。 他心里就不大高兴,觉得太后四处讨巧。他压根就不会站在太后的立场,去想其中缘故。 太后对大阿哥关注几分,一半是随康熙喜好行事,一半也是看在惠妃面上。 太后不掌宫权,日子却过的顺遂,不单单是康熙恭敬,还有惠妃跟宜妃侍奉的仔细。 人心都是肉长的,太后自然对她们所出的皇子也抱有善意。太子妃神色不变,心里却是瞧不上太子这行事,道:“太后问了惠妃母一句,惠妃母说是听皇上安排。”实际上人选已经点出来了,既是年岁大的,那就是上次当选没选的,或是上次留牌子的秀女。 太子听了,有些失望。明年的秀女中,身份最高的就是马齐的嫡女,随后还有两个侍郎的女儿与两个总兵的女儿,还有就是佟家一个三品京官的女儿。 佟家盛京过来的秀女得了恩典,可是其他支的还是正常选秀,不过跟公府没有什么干系了。 那两个侍郎中,一个是礼部侍郎,一个是兵部侍郎。太子担心那个兵部侍郎的女儿,指给大阿哥。 那人是正红旗的,还是康亲王府与董鄂家的老亲。若指了大阿哥,不单让大阿哥在兵部势力大涨,还能跟康亲王府扯上干系。 只是他烦躁也没有用,全凭圣裁。他看了太子妃一眼,觉得很难受。太子妃是真的打听不到宁寿宫的消息,还是得了消息不与自己说? 他看着太子妃道:“太子妃,夫妻一体,爷这个太子好,三格格与三阿哥才能跟着好。”太子妃看着太子,轻声道:“臣妾日夜盼着爷好。”更盼着太子少犯湖涂,别给自己添罪名。 太子依旧失望,不想听这些虚的,直言道:“毓庆宫需要耳目,需要人在外行走,亲族中可有人选,补毓庆宫的缺?”毓庆宫也有职官,都是由侍卫充任,为尚膳正、尚茶正、尚膳副跟尚茶副等。 石家人想要补侍卫,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到时候安排人入毓庆宫,就可以给太子跑腿传话。 太子妃没有看着太子,而是垂下眼,很是恭顺模样,道:“家里兄弟,要么已经成丁补缺,要么年幼还在族学中,实是可惜了。”太子 “腾”的起身,瞪着太子妃,却只能看到头顶的盘发。太子妃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来,却是神态平和,波澜不惊。 太子却带了羞恼,忍不住高声道:“你们家是什么意思?就这么瞧不起爷,不听爷使唤?”太子妃的亲兄弟如此,可堂兄弟、从堂兄弟、族兄弟呢? 要知道,瓜尔佳氏可是满洲大姓,人口繁茂。太子妃看着太子,却是无话可说。 早在她指婚太子,开始预备大婚,家里长辈也示好太子,想要谋毓庆宫缺。 毕竟将她指婚太子,就是皇上乐见其成,将石家划归给太子做臂助。可是当时索额图在,把持着毓庆宫的人事,里面安插的人手,要么是赫舍里氏子弟,要么是姻亲或世交人家子弟,对外人严防死守,石家子弟愣是没有混上毓庆宫的缺。 如今想要让石家人过来,石家人就要过来么?太子更燥了,瞪着太子妃觉得手痒,可到底晓得分寸,冷哼了一声,带了怒气离开。 到了前头,太子一进书房,就将书房的文房都砸了。正好有书房小太监进来,太子带了怒气抬头,看到一张姣好的脸,却没有平日温存,眼前浮现的还是太子妃那端庄可恨的模样。 那小太监见太子脸色不好,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太子已经疾行两步,扯了那人胳膊,一把摔在地上,狠狠踹着,恨恨道:“装什么老实模样?这是要勾引哪个?旁人夸你两句,倒当自己是个东西了?!”那小太监不敢反抗,被踹得连声求饶。 太子却越发暴虐,脚下的动作不断,觉得心里的郁气,随着打骂散去不少。 门外,两个太监面面相觑,带了担忧。这入冬以来,太子的火气越发大了,三、五日就要来上一遭,越是身边人,越是遭罪。 就是他们平时回话,说挨一脚就挨一脚。虽说赵昌不在宫里,可也有人归拢消息。 太子午后这一场发泄,到了晚饭前就传到乾清宫。康熙看了眼内务府方向,不用说就晓得这引子是什么。 他叹了口气,望向梁九功道:“将太子的脉桉取来。”梁九功应声去了,康熙陷入沉思。 他想到了荣嫔给毓庆宫的花露,担心是那时候的残留,或是还有人使其他手段,才使得太子越发易怒易暴。 要不然的话,以太子的涵养,当不至于如此。少一时,梁九功回来了,带了太子的脉桉跟这几个月的底方。 康熙仔细看了,这半年来开了三次方子,都是疏肝理气的,其他没有病症。 再看几次开方子的时间,就不得不叫多想。多是皇子们聚会之后。就这么愤怒么? 康熙想要说服自己,该多体谅太子。对太子来说,兄弟们抱团那就是威胁。 可是谁都能瞧出来,皇子们没有抱团,就是正常的兄弟往来。在差事上,都是自己经营自己的,没有谁是依附着谁。 难道平日里往来亲近也不许么?这是什么心胸?康熙放下脉桉,心中有些堵……*九皇子府,上房。 舒舒在后罩房陪了两个小的半天,为了公平,又去看了尼固珠,才回来。 核桃回来了。她今天在外头转了一圈,领到的赏赐也十分丰厚。外头不知道她要放出去的,给了上等封,像都统府跟四贝勒府、十皇子府三处,晓得她要出府待嫁,也都给赏了东西。 核桃是明白人,晓得收到大家的赏,都是看在福晋的面上。她将东西都带着,如实说了赏赐几何,而后给舒舒磕头,道:“奴才占了大便宜,比不得小椿姐姐她们,打小在福晋身边服侍,前后就三年,跟着姐姐们识字记账,也得福晋教导,如今又是这样的体面。”不说平日攒的银子,只这两次的赏赐,就是一份丰厚家私了。 舒舒看着她道:“你是个好姑娘,自己有上进心,也爱学习,这几年的差事也办得合心,这成亲也跟当差似的,多用心经营,就一顺百顺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十二、三岁入宫,也要给留出跟家人团聚的日子。舒舒就道:“你回去好好收拾收拾,明天跟姐妹们聚上一日,后天就家去吧!”核桃家虽已经归在皇子府名下包衣,可依旧是住在皇城里的旧屋。 核桃磕了三个头才起身,没有再说什么不舍的话,却是红了眼圈。舒舒心中带了可惜。 阿哥所时分的四个宫女,只有核桃最出色。花生不用说了,怯懦不当用,也不爱人前来,白果磕磕绊绊,勉强能当大丫头使唤了。 榛子之前给小棠打下手,眼下则分到宁安堂去了。再往前数,大婚之前放出去的小桃,出宫之前放出去做管事的小榆,中秋嫁人的小椿。 这身边的女孩都是来来去去的,除非成了嬷嬷再进来,才能长长久久,否则总有散了的一日……*月底了,打滚求月票下一更6月29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正途(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回来,就发现舒舒歪在炕上,没什么精神。九阿哥还不知道丰生跟阿克丹已经回来,只当她想孩子,道:“要是想得紧了,一会儿抱回来就是了,不熟没事儿,多陪陪就好了。”小孩子记性不好,哭了赖了没什么,影响福晋心情就不好了。 眼下不在跟前,九阿哥就是虎爸。舒舒指了指后院道:“已经接回来了,上午去看,阿克丹哭了,怪我来着。”九阿哥听了,则道:“这有什么好怪的?谁也不能老陪着谁,得早早给他们开蒙,省得粘人,性子都软了。”他想到了岳兴阿,十来岁大小伙子了,还赖赖唧唧的,说话都说不利索。 他的儿子,可不能那样,得早早的立起来。舒舒道:“跟四爷问了高斌的差事?四爷有安排了没有?”九阿哥道:“爷是白操心了,为了明年玉米跟土豆在京畿推广,四哥早给高斌安排好了……”舒舒坐起身道:“正八品县丞?”这倒是合了高衍中的心思,可真是太低了些。 要知道直接补皇子府三等侍卫,都是从五品,起点天差地别。九阿哥带了幸灾乐祸,道:“不是,是补了监生,明年二月考部院笔帖式。”这就是不走内务府的缺。 如此也对,内务府的缺要是想要转到外朝,那就是从五品的员外郎以上。 历史上的高斌高总督,就是在内务府熬到雍正朝,以员外郎品级转的外官,最后成为雍正朝的重臣之一。 “是奔着八品笔帖式去?准备外放知县?”舒舒家的两个双胞胎弟弟,原本也是奔着部院笔帖式预备的,这是大部分满文官的入仕起点。 只是笔帖式不是固定的旗缺,是公缺,要考试的。其中文武翻译举人应考,中了为七品笔帖式;监生应考为八品笔帖式,披甲与闲散旗人应考为九品笔帖式。 笔帖式只能补旗缺,想要转,还要先升补上去。七品笔帖式可补六品主事,八品笔帖式补正七品委署主事。 到了委署主事这个身份,外放知县就是够候补资格。九阿哥点头道:“哈哈,未来四个月高斌可美了,他阿玛给他请了先生,玩命儿学吧!”舒舒点头道:“这样挺好的,到时候直接补京畿的掌印官,眼皮子底下,身边再安排两个老成的幕僚,一切就妥当了。”九阿哥轻哼道:“叫爷看,就是折腾。”舒舒却觉得有这个考试好,这种笔帖式考试,实际上并不难,就是满译汉、汉译满,只要将满文跟汉文都学到中等就可以了。 对于官员来说,这本就应该是基本要求,否则的话,公文被下头人湖弄,那这官位当的也不稳当。 对高斌来说,这确实不轻松。要是高斌读书资质好的话,也不会从哈哈珠子做起了,也不是说笨拙,就是平平。 九阿哥道:“反正明年怎么去当差,就看高斌自己了,他要是争气,就直接下去做知县;要是不争气,就还在四哥身边做跑腿的小管事吧……”嘴里这样说着,他却不免有些担心,道:“梯子都给高斌搭好了,要是他考砸了,可不单单丢四哥的脸,爷的脸也跟着丢了,明天叫孙金去都统府问问富明,看看他这两年都看什么书,抄个书单下来。”富明就是小四,双胞胎里的小的。 董鄂家的爵位落在了小二跟小三头上,小四什么都没有,依旧是按照之前计划,在旗学读书,打算成丁先参加八旗科举,得了八旗举人,再考部院笔帖式。 舒舒点头道:“嗯,叫人去吧,小四的同学里,不少是奔着这个去的,先生那边应该也比咱们明白。”既是提及高斌,说不得提及高斌跟核桃的亲事。 主仆一场,出仕上不用九阿哥提挈了,那少不得找补些旁的。 “爷直接在小汤山给他们父子留了一百亩地,父子两人分开,一人五十亩地,各带两个泉眼的,就是位置偏些,犄角旮旯了,那也是没法子之事,等到他们过几年富裕了,自己修别院吧……”九阿哥道。 小汤山的地还剩下十来万亩,不过有泉眼的不多,剩下的只能做寻常林地了。 至于为什么给这么小,还是位置偏僻,那是因高家父子身份所致。 “升到正三品之前,那边住着都没底气,到了正三品就好了……”九阿哥说着,也是隐隐带了得意。 复制海淀模式,已经成功。小汤山行宫周围,按照距离远近,分布着王公贵胃的温泉别院。 明年冬天的盛况,想想都叫人激动。舒舒也想着自己的温泉别院,主院的温泉分了内外两池,到时候真的能在雪中泡露天温泉了……*次日一早,九阿哥就打发孙金去都统府抄了个书单回来。 舒舒跟着看了,叫人抄录了一份留在府中。九阿哥好奇道:“留这个做什么,也没有旁人要考试?”舒舒道:“爷忘了自己名下的包衣人口了?除了成丁的要补差事,还有一堆小的呢,叫左领牵头,办个小学,都读书去吧,资质好的,也奔着笔帖式使劲,咱们府里的缺有限,别耽搁了前程。”八旗小学多,差不多每个左领都有,教授的也简单,就是满文、汉文跟骑射。 想要深的,就要往升一级旗学考或是另外请先生。九阿哥点头道:“那留着吧,爷盼着他们都出息呢,有了顶戴,逢年过节的,咱们也能多份孝敬。”核桃这里,今日就交到膳房二两银子,置了一桌席面,宴请一干小姐妹。 府里的小松、小棠跟花生、白果、榛子,出府的小椿跟小榆。八人坐了,想起了二所初见的日子,都带了恍忽。 核桃叹道:“时间过真快,我还真真切切记得第一次到二所的情景。”小椿在旁道:“是啊,当时我们几个是外头来的,还担心露怯呢,板着脸,不敢说笑。”小松看了眼核桃,又看了眼花生道:“哈哈,当时福晋选人,我就晓得,福晋指定会选你们俩,因为进屋那些人,你们两个长得最好……”因为这个,小椿姐姐之前对花生与核桃还有些防备。 不过接触下来,晓得两人都是好的,就也放下了。至于那个跟她们一起进来的金大妞,行事扭捏,眼神乱瞄,看着鲜亮,实际上五官不比核桃、花生好多些,就是脸上擦了粉,眉毛修剪过,头上擦了头油罢了。 核桃摇头道:“比不上小椿姐姐跟小棠姐姐,就是平头正脸罢了。”内务府小选,也叫内务府选秀,为什么? 那就是因为,确有其事。像核桃她们这样报名参选的官女子,除了内务府这里看一遍,有时候各宫的大嬷嬷也会过来看一遍。 长得好的,要么入乾清宫为答应,要么就分派到各宫主位娘娘名下学规矩,或是指给阿哥们,或是服侍皇上为庶妃。 像核桃跟花生这样直接从小宫女当差的,就是寻常相貌罢了。不过小松说的也不算错,舒舒挑人时,也是矬子里拔大个儿了。 旁人见核桃眼下气度好,五官明艳,就当她本来如此,核桃却有自知之明,这都是在福晋身边历练出来的,精气神不一样了。 等到席散了,大家留了添妆礼,核桃也给几个小姐妹预备了念想,就此散了。 旁人还罢,各有各的打算,也轮不到核桃操心。花生这里,核桃少不得问了,道:“你比我还大一岁,转年二十了,真不出去了?”花生性子怯懦,这会儿却是毫不犹豫地点头道:“不出。”舍得将闺女送去小选的,没有几个真正疼闺女的人家。 像核桃这种,自己有主意参选的,只是少数。更多的是爹不疼、娘不爱,被家里容不下的。 就算出去了,也是被爹娘受了聘礼,再卖一遍罢了。核桃也就不劝,只道:“那就好好当差,不用担心你家里如何,你是归在福晋名下的,轮不到他们做主。”到了次日,核桃早上如常服侍,等到舒舒与九阿哥吃了早膳,才给两人叩头,正式要家去了。 舒舒叫白果拿了托盘进来。上头是舒舒给核桃预备的赏银跟添妆,还有九阿哥赏的四十两银子。 九阿哥的赏银,是按照宫女出宫的例来。宫里宫女出宫,执役不满十五年的赏银二十两,十五年以上的三十两。 九阿哥这是赏了双份。他赏了银子,就往内务府去了。舒舒对核桃道:“除了这些,还有八匹料子,一并拿家去吧……”核桃听了,迟疑道:“福晋,这赏赐太厚了。”小椿出府时,赏的料子是四匹。 不患寡而患不均,福晋身边还有好几个没出去的。她这是内管事当久了,想的比较周全。 舒舒摆手道:“另外四匹是年底的赏赐,先领了,小椿那边,回头叫人给她补上三匹。”核桃这才不说什么了……*内务府衙门,九阿哥过来,就见门口站着人柱子。 是董殿邦来了。九阿哥撇撇嘴,这老家伙倒是稳得住。 “奴才请九爷安……”见九阿哥过来,董殿邦忙屈膝上前。九阿哥颔首道:“起吧,这是来办差?会计司眼下也没有什么大差事啊?”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皇上恼了(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董殿邦拿了一个文书上来,九阿哥接过来看了,就晓得还真是为公务来的。 原来五月里经过 “窝桉”后,会计司从上到下,就没剩下几个好人。十二个品官,下来九个;二十五个笔帖式,开革了十六个。 可是差事还要有人干,就从其他司抽调了些人手,挂了一堆的委署。如今半年了,考核期差不多了,这委署的帽子也该摘了。 九阿哥接过来看了,道:“你是本司郎中,你的考评跟这些人前程相干,这是都通过了?”董殿邦点头,道:“差事上并无纰漏。”这话说的,就是有人有小毛病,可是没有耽搁办差。 九阿哥也不是吹毛求疵之人,差事上没有纰漏就行了,是要干活的,也不是要圣人。 他就道:“行,爷晓得了,会跟着其他衙门的委署官员一起审校。”内务府七司,其中会计司与广储司对应的就是外朝的户部,庆丰司掌内务府京城内外牧场与牛羊供给,掌仪司对应外朝的礼部,都虞司对应外朝的兵部,慎刑司对应外朝的刑部,营造司对应外朝的工部。 至于九阿哥坐镇的本堂衙门,就对应着外朝的吏部。张保住跟高衍中两人,除了给九阿哥打下手,还负责内务府文官铨选。 五月会计司缺额大,从其他司调过去二十来人,然后这二十来人又留着二十来个缺,又从各司笔帖式里升补二十来人。 所以实际上五月份挂了委署的内务府司官,总共有四十来人。这些人都挂了半年委署,眼下可以审校了。 差事合格的,直接摘了委署;差事不合格的,直接让出缺来候补其他缺;差事出纰漏的,则是按照规矩或降或免。 董殿邦没有立时就走,而是带了几分懊恼,坦然道:“九爷,外头这阵子关于奴才的闲话,是奴才堂亲那边弄出来的,奴才有自知之明,资历尚浅,不敢惦记其他。”九阿哥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道:“小人作祟,让他们蹦跶去吧,也不算空穴来风,皇上要从内务府吏员中简拔个新总管来,那肯定要从内务府各司院郎中里择选,你是会计司郎中,也在候选名单里,就是如何选用,就要看圣裁了。”好像董家的族人,不少是五月里罢黜的,这是反目成仇,故意使绊子? 要是九阿哥真是个心眼小的,怕是给董殿邦记上一笔了。毕竟弹劾他在前,增加内务府新总管的风声在后,好像踩着九阿哥的脸面当差似的。 可是九阿哥晓得其中内情,对董殿邦能力也认可,自然不会因这些闲话迁怒于董殿邦。 他这样讲道理的模样,董殿邦很是感激,也说出自己的担心,道:“谢九爷体恤,奴才这阵子实是惶恐,不单亲族相欺,也怕五月里相干的其他人家落井下石,捧杀奴才。”九阿哥见他态度谦卑诚恳,也发了善心,道:“各司郎中,资历比较浅的就是本堂两位郎中,张大人两年多,高大人这里,前后加起来也一年多,爷觉得他们都没戏,你这才补了郎中半年的,怕是还要攒攒资历。”就算被人吹捧,这时也要沉沉心,别弄出笑话来。 董殿邦一点就透,越发感激,道:“奴才只盼着好好当差,不辜负皇上跟九爷的提挈,不想其他……”等到董殿邦离开,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带了好奇,道:“九哥,您这是结善缘?”平日里也不见董殿邦跟九哥有什么亲近往来。 九哥也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今天却是多说了几句。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虽说内务府跟筛子似的,处处都能捞钱,可是牵扯银钱最多的还是会计司跟广储司两处,董殿邦家里有爵位,家里底厚,不差钱,再有就是他自己经手的‘窝桉’得罪的人多,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也没法贪,他做郎中,会计司的风气都会好不少,又是能力够的,那就多做几年,轻易别换人……” “外头人将他吹成是新总管候选热门,目的是两个,一个是借刀杀人,让有心惦记这个差事的人将他当成眼中钉,将他收拾了,或是让爷记仇断他前程;另一个用意就是‘捧杀’,盼着他轻狂,自己露了小辫子……” “跟那些阴沟里的臭老鼠相比,爷自然觉得还是董殿邦顺眼,爷这么聪明,怎么会上他们的当……”十二阿哥将这些话总结了一下,晓得了关键。 九哥还是懒,不想下头人事有大变动让他操心。所以有董殿邦这样能干的,就还是好好干。 他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九阿哥已经在跑神了。他想到了杭州织造府。金家父子不止在杭州织造任上把持了三十来年,还都兼管过杭州海关。 不说旁人,只说江南首富季家,把持着江南的洋货买卖,肯定就没少往金家孝敬。 五月里内务府抄家,一下子内库库银都多了几成,金家不知会是什么情形。 自己是不是要提醒提醒汗阿玛呢?别让金家将家私转移了。派人去接管杭州织造的时候,是不是也留心些金家私产的去向? 他正想着,门口有了动静。魏珠来了。 “九爷,皇上传召……”九阿哥听了,带了欢喜,道:“爷正想着什么时候去给汗阿玛请安呢!”不好就为金家一件事过去请见,想着再琢磨些什么。 原打算等到圣驾从南苑围场回来再说。九阿哥看到几桉上董殿邦递上的文书,是了,还有这一件。 魏珠与九阿哥相熟,眼见他雀跃,少不得小声提醒道:“九爷,皇上不大痛快。”九阿哥的笑容凝固,脑子里转的飞快。 这不大痛快?那为什么传他?他近日犯什么错了?好像没有吧?要是能挑剔,那是私下打发人去蒙古这一桩事。 那不是就近买粮么?不算错吧?他要是在京城,私下派人出关是过错;可人都在关外了,蒙古边上了,再挑剔这个,是不是没事找事呀? 九阿哥心里憋闷。汗阿玛怎么就不晓得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呢?他心中腹诽不已,面上却带了几分老实来,小声跟魏珠道:“好兄弟,谢谢你,这回在热河行围了十来天,得了不少狼皮,回头叫人送给狼皮褥子。”狼皮褥子防潮好,眼下烧了地龙用不上,可是开春后与八、九月的时候用着最好。 魏珠很是无奈,道:“谢九爷惦记,那好兄弟的话,求您还是别说了。”这要是漏出去,就是自己的不是。 九阿哥从谏如流,立时道:“瞧爷,先头你提醒过一遭的,再不犯了,你心里有数就行,往后我家大阿哥入宫读书,让他叫你‘谙达’。”魏珠比九阿哥还小两岁,只有十六岁,身份缘故,能亲近往来的也不多,还带了几分赤诚,点头道:“那奴才等着。”两人说着话,到了乾清宫外。 九阿哥就住了嘴,带了几分忐忑。等到魏珠进去传话再出来,九阿哥就跟着进了西暖阁。 西暖阁里,除了康熙,还有马齐。马齐本是坐着,见九阿哥进来,起身恭敬道:“九爷……” “马大人……”九阿哥没有避让,受了礼,颔首回礼。康熙看着师生两人互动,没有说旁的,只是瞪着九阿哥,没好气道:“你回京都四天了,内务府也当值三天,就没想到自己该做什么?”九阿哥听着这话音,不像是要追究他打发人去蒙古之事。 他脑子有些浆湖,想着内务府的差事,煤渣山都挪干净了,皇城的路铺了一遍,还有什么需要盯着的么他想到了董殿邦,犹豫了一下,问道:“汗阿玛说的是五月里委署的那些员外郎跟主事?他们还没有核校差事好赖,估计要下旬才能出来结果……”康熙盯着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是个不满意的样子。 九阿哥也苦了脸,总得给递个话音吧?这没头没脑的,叫人怎么猜?马齐在旁 “小声”提醒道:“九爷,御史弹劾……”九阿哥依旧有些懵懂。御史弹劾不是上月初的事么? 这是还要再安排一回?马齐没有法子,只能道:“您还没写请罪折子……”九阿哥呆住。 是了,被弹劾后,都要上请罪折子。自己当时出门在外,没想着这个。 回京以后,是不好拖延了。九阿哥看着康熙,老实认错,道:“是儿子疏忽了,竟没想到这个来,儿子今天就递!”康熙想着太子的暴躁,根源是阿哥们的聚会,阿哥们每次聚会,牵头的都是九阿哥。 关键是,怎么就不想着请自己这个汗阿玛?内务府衙门距离乾清宫就半里地,说话的功夫都到了。 连带着上书房读书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过去了,都没想着来请自己。 还不是一回。他没好气道:“整日里不务正业,只想着吃吃喝喝,要是没有个妥当人看着,朕的内务府都要被你弄得乌烟瘴气!”九阿哥也不反驳,挨训就挨训。 昨天中午吃饭之前,他还真小寻思了一下,想着要是皇父晓得他们私下里聚餐,说不得要眼气。 果然,他老人家没吃上,心里不痛快了。今天这是借题发挥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懊恼(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很是乖巧,没有顶嘴的意思。 康熙真想要呵斥一顿,可是想到了前几日收到的东西,也就点到为止。 知子莫若父。 本就是不大聪明的,估计早就将被弹劾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康熙也是心累。 自己是亲阿玛,能容忍九阿哥的懒散懈怠,太子能容忍么? 答案并不难猜。 太子不能容。 可是连九阿哥这样不入朝的皇子,太子都容不下,那太子能容下其他人么? 康熙心里沉甸甸,对九阿哥摆手道:“下去写,写了叫人送过来!” 九阿哥老实应了,躬身退了下去。 他自己心里有数,这个请罪折子写了,接下来在内务府郎官中择新总管就要开始了。 然后十天半个月的,没有合适的人选。 到了月底或是腊月初,就该提金依仁了。 九阿哥心里记了一笔,往后自己想要赚银子,需避开江南。 江南要稳定。 江南虽富,可是形势太复杂,连汗阿玛对江南都小心翼翼的,罚个奴才都要铺陈这么久。 乾清宫里,康熙让马齐又坐了,道:“丢三落四,没有耐心,一身的毛病。” 马齐却不好跟着说九阿哥不是,只道:“也有细心的时候,大家都说,皇城里的路好走了不少。” 原来的时候,路况不好,夏天下雨,冬天下雪,都是容易裹一脚泥。 康熙摇头道:“东一杆子,西一棒子的,也没有个章程……” 说到这里,他沉吟道:“上个月,九阿哥不在,都是十二阿哥在内务府当值,你瞧着十二阿哥行事如何?” 马齐斟酌着,说道:“十二爷老成稳重有耐心,皇上教导的好。” 康熙听了,心里才转好些,道:“那你瞧十二阿哥与九阿哥相比呢?” 马齐心里略觉古怪,道:“九爷经济上有长处,待人也实诚,对属下也信赖有加;十二爷奴才打交道比较少,倒是不好细说究竟。” 康熙道:“之前朕就跟你提过,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十二阿哥这里,你抽空也盯着些,帮朕看顾一二。” 马齐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话说的实在古怪。 皇上的儿子,身份贵重,哪里用奴才看顾? 康熙则是脸上带了信重的模样,道:“朕能信任的人不多,爱卿能者多劳吧。” 马齐躬身道:“奴才不敢,奴才定全心辅佐十二爷内务府的差事。” 虽说十二阿哥在内务府行走,马齐是总管,可尊卑有别,这样说也没错。 康熙看着马齐道:“不用太外道,往后该教训的也教训。” 马齐抬起头,望向康熙。 康熙看着他,神色很坚定。 马齐垂下眼,道:“奴才遵皇上吩咐……” * 内务府衙门。 眼见着十二阿哥忙着日常庶务,九阿哥良心发现了一把,没有将写“请罪书”的任务转给十二阿哥。 他低下头,将书桌的几个抽屉都翻了一遍。 果然,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上次请罪折子的草稿。 当时专门留着,就是以防万一的。 九阿哥就铺开了纸笔,以上一封请罪折子为蓝本,重写了一份。 只是他眼下的心境跟五月里还不一样了。 他觉得自己成长了许多,也平和了许多。 他就在请罪书上加了比较真诚的话,比如说因节气缘故,偶尔身体虚乏,对当值多有懈怠,实属不应该,以后会多注意,爱惜身体,努力勤勉当差。 等到写完,他就带了几分懊恼。 明天就是十一月初八,圣驾去南苑行围。 等到行围回来歇两日,就又到了圣驾巡永定河加谒陵的时候。 到时候,就要腊八前后才能回銮。 这前后算下来,就是一个月的时间。 九阿哥本打算的好好的,等到圣驾出宫,就开始上半天衙门,结果好像不行。 今天递请罪折子,明天继续偷懒,这不是找骂么? 只能坚持了。 估计着,到了封印才能真正歇下来。 九阿哥苦大仇深的写好折子,本打算叫何玉柱送,想了想忍住,自己跑了一趟。 态度要谦卑。 尤其是皇父心里不痛快的时候。 等到他送了请罪折子,从乾清宫出来,已经到了午正的时候。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已经在内务府等着了。 九阿哥没好气道:“你们还打算见天来?” 十四阿哥笑道:“就今天一回,明儿我跟十三哥就去南苑了。” 九阿哥想起了巡永定河之事,看着十三阿哥道:“南苑回来后汗阿玛要巡永定河,是不是还带你跟四哥?” 春天的那次,圣驾巡永定河就是带的四阿哥与十三阿哥。 四阿哥在户部,这算是沾边,十三阿哥往后也要往户部去? 十三阿哥点头道:“嗯,汗阿玛打发人说了。” 十四阿哥在旁不满道:“汗阿玛也真是的,十三哥还没出上书房呢,怎么就次次都带着,就不带我?”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十三阿哥明年就要补差事了,上书房的功课也学的差不多,你呢?真要不学无术,满世界乱逛去,最后成了草包皇子叫人笑话?” 十四阿哥瞪大眼睛,实在不能理解九阿哥为什么会这样说。 要是皇子中真有草包的,也不会是他十四爷啊! 他带了不服气,道:“瞧九哥说的,好像我不好好读书似的,我的骑射是上等,满汉功课也没有落下过,蒙语蒙文也通了,哪里都跟草包不沾边!” 九阿哥抬着眼皮道:“术学呢?兵法呢?洋文呢?《大清律》呢?” 十四阿哥挺着胸脯道:“术学中上,兵法熟读,洋文也会了法兰西文跟英吉利文,《大清律》粗浅学了一遍了!” 九阿哥:“……” 他有些不信。 十四阿哥平日里跟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能坐得住? 居然都学的不错么? 不偏科? 他望向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笑着点头,道:“十四弟的文武功课都出色,汗阿玛赞了的。” 九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两眼,带了质疑,道:“不会是汗阿玛哄你的吧?” 十四阿哥不干了,道:“九哥怎么小瞧人?谁还扯谎不成,又不单我一个学的好,十三哥的功课也都好,汗阿玛夸了好几回。” 九阿哥听了,心里犯酸,道:“幼子的待遇还真是不一样,旁人一回都轮不到夸,你们倒是几回了!” 但凡当年也夸夸他,是不是他也不那么糊弄着上课了? 九阿哥觉得自己当时在上书房时文武功课不尽人意,不单是自己的缘故,还有一半是皇父的缘故! 不管不问的,他们当然不爱学习了。 到底什么是大,什么是小呢? 上头三阿哥做过小阿哥,七岁跟着圣驾出门避暑;四阿哥做过小阿哥,九岁跟着北巡;八阿哥也做小阿哥,八岁跟着北巡。 到了自己跟老十这里,十五岁才第一回跟着出门。 这偏心的老阿玛! 这父子之情,全是自己用心经营来的,就不能有几分天然? 十四阿哥看出九阿哥不高兴了,忙道:“也没少夸九哥啊。”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夸什么?” 十四阿哥眼睛眨了眨,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道:“夸九哥内务府的差事好,福晋娶的好,皇孙生的好……”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觉得更堵心了…… * 月末最后一天了,打滚求月票。 下一更6月30中午十二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康熙的选择(第一更求月票) 宫里的消息,其实很奇怪。有的时候纹丝不漏,有的时候则能很快的就散开。 这一日九阿哥挨了训斥,随后上了请罪折子的事情就迅速传开。内务府下头的郎中,没事儿就开始盘算着旁人的资历与自己的资历。 谁不想升内务府总管呢?就算是给九阿哥打下手也好啊!只要上去,做长久了,那儿孙无忧,阖族都能跟着沾光;做的不长久,转到外朝,也能补个满侍郎。 大家心动不已,却只能等着,没有地方钻营去。由皇上择选,他们还敢去乾清宫钻营不成? 之前因外头的闲话,大家记恨过董殿邦,也暗搓搓地收集张保住跟高衍中的消息,看有没有小辫子。 结果董殿邦放出话来,说是九爷说了,皇上会看资历,本堂两位郎中资历浅,不在备选之列,董殿邦这个上任不到半年的郎中也是如此。 大家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才将注意力从几人身上移开。十一月初八,圣驾浩浩荡荡地出了紫禁城,往南苑围场去了,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随行。 九阿哥这里,按照规矩,早早就过来了,带了十二阿哥与内务府属官恭送圣驾。 等到圣驾的仪仗远了,九阿哥有些怔忪。福松在南苑围场。汗阿玛是真的行围,还是要去看看牛痘试验的结果? 十二阿哥在旁,看着九阿哥安静下来,有些不知如何劝慰。他还记得昨天中午九阿哥的话,担心他心里难受。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回头看了十二阿哥一眼。皇父对十二阿哥的无视,怎么想都觉得奇怪,要知道十二阿哥当年出痘,病重几乎要不治,才使得汗阿玛开始叫人试行 “人痘”。要真不喜欢这个儿子,怎么会如此?可小时候喜欢,长大怎么就不搭理了? 偏偏没有法子问。十二阿哥看九阿哥脸上变幻莫测的,脸上露出疑惑来。 九阿哥揉了下眼睛,打着哈欠,道:“起了个大早,真是困死了,赶紧回去补觉!”他的值房里间,放着一张罗汉榻,备着夏天午睡使的。 九阿哥就跟十二阿哥说了一声,往里间补觉去了。*京外御道上,队伍浩浩荡荡。 皇子阿哥们都是差不多的妆扮,清一色的端罩,骑马随侍圣驾左右。大阿哥正跟四阿哥说话,说的就是圣驾过几日巡永定河之事,道:“河道又开始打官司,这些人不好好当差,整日里就想着这拉帮结伙,互相攻讦,烦死了,就应该安排八旗披甲去干活,跟春日里似的,多痛快啊,河工进展也快!”四阿哥却晓得那不是长久之道,偶尔一次抽调还罢,长久以往,就要八旗积怨。 大家披甲是找饭辙,会盼着打仗立功,可没有几个人看着一年四季充永定河工。 三阿哥则是盯着五阿哥的枣花马,又是一匹天山马,老五到底有几匹天山马? 虽说他眼下骑的也是天山马,可是他只有一匹代步,怎么觉得老五换了好几匹马? 夏天北巡的时候,就带了两匹,一匹白色的,一匹黑色的。 “五弟,这是外头又孝敬了新马?”三阿哥忍不住问道。五阿哥摸了下马脖子,笑着点头道:“科尔沁那边送来的……”夏天的两匹马都瘦了,到了秋天也没缓过来,这次出门他就换了两匹新马。 八阿哥在旁,听着大家说笑,也不插话。前阵子忙着刑部的死刑犯复核,派到各省的司官也陆续有消息回来。 中间舞弊事宜,已经确凿无疑。八阿哥心里就带了激动,这次的功劳即便不能直接升回贝勒,也是可以积下半个。 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要小心。他看了兄弟们一眼。这次他不会再上当,也不会跟他们起冲突。 总要贝勒帽子回来了,再说其他。没有人会盼着他好,他们巴不得自己比他们处境坏。 另一侧几个小的,今天反而安静不少。十四阿哥看了眼十阿哥,又看了眼另一侧的几个哥哥,觉得自己明白九哥的不忿了。 其实九哥跟自己一样,多有不平。外头说是 “宠妃幼子”,可是这宠不宠,要分跟谁比……南苑围场就在永定门外往南二十里,今日大半个时辰,圣驾就到了南苑围场,入住南苑行宫。 围场周围一百二十里,总共分了四围。明天开始,就要有几场行围。今日却没有统一安排。 五阿哥简单安置好,就去找围场总管。这边围场养了不少鹿、獐、狍子等。 五阿哥还记得去年给九皇子府送母鹿之事,这回也想选几只,除了九皇子府,还有自己这里也备上几头。 结果他叫人找了一圈,没找到。这会儿功夫,围场总管已经领着康熙,出了行宫,到了围场西南角的一个宅子中。 院子里,已经有人候着,前头年轻俊秀、身姿挺拔的是福松,旁边两个胡子都白了的,是太医院专门负责痘疫的两个老太医。 见康熙过来,几人都恭迎。康熙抬了胳膊叫起,而后大踏步进了屋子。 众人跟着进来。康熙看着福松道:“第几回了?结果如何?”福松手中拿着册子,回道:“第六回,总共一百八十人,十二人种痘失败,不过也熬过了天花,按照太医的说法,即便种痘失败,也能减弱天花毒性……有三人身故,一人风寒,两人肠绞痛,都在种痘成功之后,与种痘无关……”康熙点头,示意福松呈上册子。 册子足有一寸半厚,上面记载的数据更加详实。每一回种痘的前后时间,出花时间,发热时间,退热时间,都详细到每时每刻。 康熙望向两个老太医。两个老太医脸上也带了笃定跟欢喜,为首的一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牛痘比‘熟苗’更妥帖。” “人痘”生苗的致死率是一成,熟苗减少到三分到四分。饶是如此,也让人望而却步。 一是价格昂贵,熟苗不好采集,也不好保存,要提前预备,最便宜也要在十几两银子以上。 二就是这三分到四分的死亡率了,人都怕死,谁也不想去赌自己是不是那百分之三、四。 这就是为什么 “人痘”推行了这些年,八旗内部成效不错,民间却推广不开的缘故。八旗挑侍卫与补旗缺,不少都有要求,要 “熟身”,就是出过花的。所以 “人痘”很容易就在勋贵之中推广开了。可是对于民人百姓,无法强制,就只能看自愿。 “牛痘”这里,致死率在百分之一以下。或许这个统计不严谨,还需要继续试验做考证,可是眼下瞧着却是比 “熟苗”更好,成本却跟 “生苗”一样,甚至比 “生苗”还要低。康熙没有夸奖那两个太医,而是看着两人道:“明年二月,朕会送十七阿哥过来种痘!”两个老太医听了,脸上的笑容凝滞,身子直打晃。 康熙脸色带了森严,道:“怎么?你们是在湖弄朕?”一个老太医忙道:“臣不敢,只是皇子千金贵体,牛痘如今初试验,还没有推广,比不得熟苗妥帖。”另一个太医也带了紧张,道:“是啊,皇上,太医院预下了皇子所需‘熟苗’,那个推广十几年,也改良改进了种痘法子,更稳妥些。”康熙却是不为所动,看着手中册子道:“若是这上面记载真实无误,那十七阿哥种牛痘比人痘更妥帖。”有福松全程盯着,还有御前的两个太监在,这数据也没有法子造假去。 饶是如此,两位太医依旧无法安心。固然致死率已经降到百分之一以下,或者是千分之几,或者是更少的万分之几,可那也不是百分百笃定。 万一,十七阿哥就是那千分之几,或是万分之几呢?到时候他们自己掉脑袋不说,家里都要跟着受拖累。 两人望向福松。福松平日里全程跟着太医们,见证与记录数据。即便他不是亲手种痘之人,可明年二月十七阿哥真的种痘失败,那福松也脱不得干系。 福松却是没有话说。对于一个阿玛来说,百分之几与千分之几,这还用选么? 之所以选在明年二月,而不是再等两年,就是因为十七阿哥年岁在这里,正是小儿最易传染天花、最容易夭折的时候,耽搁不了。 皇上既说了,他们听着就是。两位太医看着福松反应,失去最后的希望,身子都塌了,躬身应下……*月末最后半天了,打滚求月票。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心性(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下午就又熬了一个时辰,申初才出了宫。等到了府里,九阿哥就跟舒舒提及福松,道:“这去南苑的日子有些巧了,汗阿玛马上就要巡永定河,还抽出几日行围,要单单为了打猎散心,时间有些太赶。”舒舒则是心里算了下时间,从中秋节后刑部提人到眼下,眼看就要四个月。 每次周期一旬到半月,眼下牛痘试验应该好些轮了。 “应该是出结果了,八成还不错,皇上才会想着亲自过去看。”舒舒说着,道:“估计下一步就是小范围推广。”九阿哥摇头道:“不容易,要是赶上痘年还罢,有痘疫威胁着,百姓能拿出银钱的,会争先种痘,可要是没赶上痘年,好好的,谁乐意种痘?多半会存了侥幸之心。”舒舒点点头,所以真正全民种痘,消灭天花,那已经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事了。 九阿哥道:“不管如何,结果出来,希望福松抽身出来,这样的差事接久了,不算好事。”他现在想的比较多了,不再单纯为福松在御前挂名欢喜。 舒舒听了,也觉得这种隐秘的差事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估计就要将人调到銮仪卫挂职了。 不管怎么说,圣驾不在京,大家还是松了一口气的。不单九阿哥这里觉得每日里闲散好过,连带着诸皇子福晋都是如此。 圣驾出京当日,十福晋这里就给妯里们与九格格处派了帖子,初十请客,请大家去皇子府吃酒。 正好大家进宫请安后出来,直接过去,也比较方便。这种办宴席,总要有个理由。 十皇子府这里,就成了鉴宝宴。正好江南趁着运河上冻之前刚到了一批洋货,还没有开始正式发售。 十福晋就挑了些女子喜欢的西洋首饰、香水、衣服料子这些,叫人运回了皇子府,给大家赏看。 十皇子府上次宴客还是 “烧锅宴”,这一年下来,只请了这么一次客,又是妯里已经打过招呼的,大家就都答应过来了。 正好皇子们也多不在京,大家也想要出来松快半天。十福晋头一次请客,比较认真。 所以初九这天,等到九阿哥出门,舒舒就迎来了十福晋。十福晋是来跟舒舒求援来了。 “嫂子,席面还罢,直接酒楼里叫八珍席,其他的呢?要不要开牌桌?那我给大家预备散银子么?”舒舒想了想要来的人,三福晋、四福晋、五福晋、七福晋、自己跟九格格。 连带着十福晋这个东主,七个人,两桌牌不够。不过也可以开一桌打发时间。 女子不喝酒,吃饭的时间半个时辰够够的。看东西的话,有个小半个时辰也看完了。 也不能吃完看完就散场,总要找点儿事情消磨时间。 “开一桌吧,不爱说话的嫂子就打牌,省得干坐着……”舒舒想着,顿了顿,道:“就是既得了稀罕东西,不管宫里缺不缺,该孝敬也要孝敬一回,香水、鼻烟这些,弟妹瞧着预备些精巧的,给太后、太妃、太子妃送些……”十福晋出入宫里,还是得几人的看顾。 十福晋迟疑了一下,道:“这离送年礼还有些阵子,是眼下送一回,年礼的时候再送一回么?”舒舒道:“礼多人不怪,这回不用送太多太贵重,心意到了就是,到时候在长辈们跟前提及请客的事情也不虚。”十福晋记下,道:“那御前呢?用单送一份么?”舒舒思量了一下,摇头道:“暂时不必,圣驾也不在京中,以后送不送,听十弟的。”九阿哥可以跟御前亲近,混个 “爱子”;十阿哥要是也如此,怕是适得其反。一动不如一静。十福晋点头,道:“嗯,嗯,我到时候听十爷的……”她实际上已经看出来了,九嫂觉得可以的时候,就会直接告诉她可以;九嫂觉得不妥当的,就让她去问十阿哥。 因此,她心里也有了数了。宫里可以往太后、太妃与太子妃处亲近,御前还是省了。 想想也是,除了每年规定的万寿节礼跟年礼,他们确实没有往御前孝敬过东西。 *南苑围场,今日开始第一场行围。因有四个围场,就分了四处。除了康熙亲自掌围的一处,其他三处是十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掌围。 大阿哥去给十四阿哥做副手去了,三阿哥去十三阿哥处,五阿哥去十阿哥处,四阿哥与八阿哥留在圣驾旁。 围场上,随着嘶鸣声,鹿群被驱逐到中间。包围圈越来越小,等到最后,就到了队伍包围圈中。 康熙拉弓首射,瞄准的就是鹿群首领的雄鹿。正中那头雄鹿的脖颈,随着一声绝望的鹿鸣声,雄鹿倒地,鹿群一阵骚乱。 跟着行围的王公、侍卫、护军都振臂高呼,开始跟着射猎。四阿哥与八阿哥跟在圣驾左右。 两人都执弓,却没有控弦。康熙看了两人一眼,目光在四阿哥的弓上定了定,又移开。 四阿哥的脸 “腾”的一下就红了。他抿着嘴,看着众人向鹿群里齐射。他这个位置,距离鹿群有些远,不能保证肯定射中,才没有拉弓。 康熙的视线又落到八阿哥身上,八阿哥的脸上露出怜悯。顺着八阿哥的视线看过去,原来前头不远处,是一头身上中了几支箭的母鹿, “幼幼”地叫着,却没有倒地,腹部下护着一只才一尺半高的小鹿。八阿哥是不忍,才没有射箭。 康熙神色不变,心中却生出厌恶来。如此造作,还真是跟他额娘一脉相传……*西边相邻的围场里,正是十阿哥掌围的地方。 射了第一箭后,十阿哥就勒马,没有近前。跟着的人开始齐射。五阿哥没有动。 兄弟两个退出围猎圈,在后头说话。又不是比赛,也没有个赏赐,所以十阿哥并不在这上面争风。 还是就是单独出来,九阿哥不在旁边,他也不自在,少了几分兴致。五阿哥道:“我跟围场总管买了几头产奶的母鹿,要不要分你两头?”十阿哥摇头道:“谢谢五哥,不用了,只预备九哥的那份就好。”五阿哥也不跟他客气的,只是想到十阿哥大婚两年,十福晋还没有动静,他就带了几分热心,道:“去红螺寺吧,路上辛苦两天,再吃两天斋饭,清静几日,诚意到了,佛祖也就保佑孩子也就来了……”主要是清静,养精蓄锐。 十阿哥点头道:“谢谢五哥,弟弟打算行围回去,就往红螺寺去一趟。”五阿哥点头道:“好好,别耽搁了,跟丰生他们差的大了,往后就不是一拨的了。”十阿哥笑了笑,他也是这样想的……* “吼吼……”十四阿哥的围场中,气氛要热烈的多。 “嗖嗖嗖……”十四阿哥身先士卒,冲刺在最前头,手中的弓就没停下过。 一筒箭射了个干净。十四阿哥意犹未尽,还想要去摸第二筒,却被旁边的大阿哥伸手,将他马背上的箭筒给摘了。 十四阿哥望向大阿哥,惊讶道:“大哥?”这是没箭了,要抢自己的! 大阿哥皱眉道:“你用的六力弓,还连续射了十四箭,胳膊要不要了?”十四阿哥也觉得肩膀有些不大对头。 他讪笑道:“那弟弟先缓缓,一会儿再继续?”大阿哥坚定地摇头道:“今天到此为止,还有明后两天呢,着什么急?”十四阿哥嘴角耷拉着,可也晓得大阿哥是好意。 他心里忍不住埋怨康熙。说是叫他们几个小阿哥掌旗行围,结果一个人身边还给安排了个哥哥,这叫什么事儿? 大哥怎么也不学好了?之前是教训人,现在开始管人了!他带了不忿,还是开口道:“大哥十三的时候,行围只射一筒箭?”大阿哥摆摆手,道:“两筒!”十四阿哥瞪大了眼睛,想要说话。 大阿哥已经道:“当时我已经拉八力弓,身高也比你现在高两寸……”十四阿哥收了弓,道:“等过两年我成丁,指定也是十力弓,大哥可别到时候老的拉不动十力弓?”大阿哥拿着鞭子,点了点十四阿哥:“等你成丁了,还这么说话,爷拿鞭子抽你!”十四阿哥却是毫不畏惧,道:“哼!大哥净吹牛,现在上头的哥哥们都成丁了,也没见大哥您朝哪个动手啊?”大阿哥笑骂道:“旁人也没你这样说话的!”十四阿哥不干了,道:“不是还有九哥?弟弟这里爱说实话,不大好听,九哥不是也一样么?”大阿哥道:“行,到时候他再犯这毛病,爷也抽……”十四阿哥:“……”并不是这个意思,好像他逼着大哥打人似的。 他说什么了?大阿哥就不爱听?不就是一个 “老”字么?自己也不是浑说,大哥明年就三十了,可以自称 “老夫”的年岁。难道岁数大的人都这样?怕老?十四阿哥眼珠子乱转,望向圣驾所在的方向。 那汗阿玛呢?比大哥还大二十来岁呢,是不是也听不得 “老”字?*今天又热湿度又大,空调打低了,然后颈椎病犯了,越是关键时候越是这样,泪奔。 今天先两更了,0点那更没有了,明天努力,预求保底月票。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皇子的本份 九阿哥到内务府衙门时,已经是未正二刻。 今天是衙门封印的日子,可谁叫圣驾在南苑还没回宫呢,内务府这里就全员加班了。 十二阿哥起身迎他进来,面上都带了诧异。 都这个点了,还来做什么? 九阿哥见他神情,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别说爷来一个时辰,就是来衙门一刻钟,也不能说爷今儿没来!” 十二阿哥道:“九哥,那下头人的点卯?” 就不怕上行下效么? 自九阿哥来内务府,下头司院就需要点卯了,冬天早上辰正二刻之前,夏天辰正之前,必须要到衙门;下午出衙门的时间,冬天是申正二刻,夏天是酉初。 若是延迟两刻钟之内不论,只会直接记一笔,每月迟到三次按旷工工一日论,扣三日俸禄。 旷工累积三日,扣当月俸禄。 反正规矩特别严。 只有九阿哥与十二阿哥例外。 九阿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爷是什么身份?爷主业是当皇子阿哥,内务府总管是个兼职,一年一百多两银子,还要爷从早到晚卖命不成?那不是喧宾夺主了么?” 十二阿哥:“……” 头一回听说皇子阿哥也是职业!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从落地开始,咱们身边就有几十口人服侍,全部花费是户部拨过来的银子,以国家之力供养,然后每月二十两银子月例,一年二百四十两银,比大学士年俸禄还高;到上,月例就成了五十两,一年六百两,差不多跟一等侯的年俸一样……” “等到成年封爵,各种分家产业下来,就是一个家族的根基,外头的人家三、五代人也赚不到这么些,咱们直接就有了……” “凭什么呢?凭的就是我们是汗阿玛的儿子,是皇子阿哥这个身份……” “银子都花了,我们乖乖的当皇子阿哥,好好孝顺汗阿玛不是应该的……” “那十二你说说,这皇子阿哥当的不够格,跟不好好当差是不是一样……” 十二阿哥没有点头,可是他也没有摇头。 虽说他觉得九阿哥说的是歪理,可也不能否认是理。 九阿哥喝了一口红枣枸杞茶,润了润嗓子,道:“所以咱们要分得清主次,别只埋头当差,该往御前去还是要去,汗阿玛这么些儿子,前头的是他老人家亲自教养的,父子年头也久,先来后到的,这个没法子比;后头的稚嫩可爱,正是惹人生怜的时候,咱们也比不上;再不自己蹦跶几下,就更没人想起来了……” 十二阿哥低着头,闷声道:“可人多也心烦,不让汗阿玛心烦,也是孝敬……” 九阿哥恨铁不成钢道:“行,你是儿子,汗阿玛不会跟你计较,可是你这样混日子,想过儿孙没有?到时候其他哥哥家的皇孙是世子、是长子,要么也是个贝子、国公,到了你这里,直接就成将军了,再两代子孙成了闲散宗室,四处找饭辙,丢人不丢人?” 十二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脸差点裂开。 九哥想的太长远了吧? 九哥竟然想的这么长远! 只是谁会在十六、七、八岁的时候想儿孙,还有想到两代以后? 这指定是闲的! 他就道:“要不,往后九哥您处理公文吧,就不用担心这个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那不是掩耳盗铃么?不是不想,就没这个了,为了防止大清像明朝那样被宗室俸禄拖累,汗阿玛卡着爵位,先是侧室子不再与嫡子一体封爵,而是降两等,随后除了世子、长子等继承人,其他人要考封,三科全优是封当封之爵,其他成绩降一等、两等或是不封,如此又卡了不少人的爵位,到了咱们儿孙辈,也要按照这个规矩来,到时候出来个闲散宗室,每年指望着几十两银子过日子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就是那八十多两银子,到时候也未必有,之前闲散宗室数量少,汗阿玛乐意养着,可是这数量多了,汗阿玛说不得还要继续改宗室俸禄,到时候估计比寻常旗人好不了多少……” “不说别的,只看觉罗的养赡银子,比照旗丁来着,每年二十四两银子,远支黄带子跟觉罗有什么区别?” 十二阿哥沉默了。 九阿哥也劝够了。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等到十二阿哥成亲生子,就有责任心了。 不能老躲着。 还能躲一辈子不成? 到时候阴恻恻的,人都憋出毛病了。 教育完弟弟,九阿哥想起正事。 他拿了京城牛羊圈的资料看了。 大圈在丰台,小圈在皇城。 是供宫里羊肉跟牛奶的。 自己也要参考这个,在京畿的庄子里添一个牛羊圈。 福晋说了,等到丰生他们三岁后,要多吃奶食。 如今自家参考《马可波罗游记》中提及的蒙古人晾干奶酪的做法,制作出来奶粉。 外地的牛羊圈每年要浪费多少牛奶? 这些牛奶都做成干奶酪粉,用处就大了,可以作为补品在江南推广,也可以纳入军需,成为伤兵的营养餐。 皇家奶粉厂…… 九阿哥看了眼十二阿哥。 明年都可以张罗起来。 十二阿哥明年好像挺忙的。 春天通州羊毛呢厂,夏天口外奶粉厂,秋天直隶烧锅。 十二阿哥被看的发毛,道:“九哥……” “冬天干什么呢?”九阿哥说出声来。 这没头没脑的,十二阿哥有些湖涂。 九阿哥想起了高斌,笑了,道:“爷晓得了,娶个媳妇好过年啊……” 十二阿哥也想笑了。 九哥发什么白日梦? 这是惦记侧福晋? 有胆子去九嫂跟前说这个? 等到九阿哥回来,夫妻两个用完饭,九阿哥才晓得岳母跟大小舅子今天来了。 他忙道:“你怎么不打发人去叫爷回来,这也太失礼了?” 季弘的饭局,什么时候吃不行,还能排在岳家前头? 舒舒道:“额涅也是临时来的,家里本打算二十三过来接阿牟,结果阿牟打发人回去,说不回去过小年,额涅着急了,直接叫人套车过来……” 九阿哥听了,道:“那岳母就不对了,县主在咱们家过小年怎么了?县主也是咱们府的一份子,回去了才别扭,直接在都统府像是客人,回伯府又冷锅冷灶的。” 伯夫人在皇子府住了一年多,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不仅没有给九阿哥与舒舒增加麻烦,相反还帮了大忙。 九阿哥对这位伯岳母兼族姐,也真心尊敬。 舒舒叹气道:“阿牟身份在这里,寡居的长嫂,还是上一代伯夫人,就算咱们晓得阿牟在皇子府日子更舒心,可旁人不这么看。” 她阿玛与额涅也为难,明明晓得伯夫人在这里更舒心,可是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 主要也是给珠亮兄弟看,让他们养成尊敬、看重伯夫人的习惯,省得往后到了奉养伯夫人的时候轻慢了。 至于舒舒说给伯夫人养老的话,不符合时下规矩,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 九阿哥轻哼道:“管他旁人去死,整日里嚼舌头,就是闲的,但凡断了钱粮,让他们自己讨饭辙,也就没这闲工夫东家长、西家短了!” 舒舒挑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内城都是八旗人口,吃着铁杆庄稼,相当于每一家都有一个铁饭碗。 衣食无忧,可不就闲着了。 茶馆的生意日益兴隆的,这也是前因了。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四,过小年。 舒舒跟九阿哥就过去宁安堂,陪伯夫人一起用了早膳。 饺子。 伯夫人爱吃的白菜什锦馅,舒舒爱吃的猪肉酸菜馅,还有九阿哥喜欢吃的韭菜鸡蛋馅。 就连尼固珠,舒舒也叫人预备了一碗白菜泥馅的儿童水饺,只有拇指盖大小,没有放盐,总共是八只。 尼固珠已经六颗牙了,小嘴抿着小饺子,欢喜的不行,眼睛都眯成了缝。 等到吃完饭,撤膳桌时,尼固珠还伸着小胳膊,舍不得的模样。 伯夫人慈爱的看着,跟舒舒道:“这是馋大人饭了。” 舒舒晓得伯夫人对尼固珠的宠溺,道:“阿牟,别惯着她,一岁之内都不能进油盐,盐走肾,恐伤肾水;油的话,容易造成小儿腹泻,一岁以后也不能直接吃大人饭,要澹口,差不多四岁以后,用盐是大人的一半,七、八岁后跟大人吃就差不多了……” 伯夫人还以为是太医说的,点头道:“好,我记下了。” 夫妻两人从宁安堂出来,就去了后院罩房。 闺女是亲的,儿子也是亲的。 丰生跟阿克丹已经吃完奶。 两人这里也有一份小水饺。 “大阿哥都吃了,二阿哥吃了一口就吐出来了……”齐嬷嬷道。 舒舒就道:“随着孩子,不用勉强。” 眼下兄妹三个马上就要满十个月,可是发育生长并不同步。 尼固珠打小胃口好,又喜动不喜静,良性循环之下,已经不比足月的单胎孩子差。 丰生这里差一些,长了四颗牙,平日里爬的少,可是翻过面来,也能爬几步。 阿克丹这里,却是轻易不动的,牙齿也是长出来两颗,还有两颗还冒白点点儿。 舒舒轮流抱了一回儿子,只觉得岁月静好。 生我的、养我的健健康康,我生的也平安成长。 九阿哥却有些神思不属,看着丰生跟阿克丹出神……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想多了(打滚求保底月票) 剩下的一个围场中,行围也进行到尾声。中间各种鹿鸣,箭支乱飞。三阿哥并没有上场,而是骑马站在一处高地眺望此次行围。 眼见着队伍齐整,围猎调度周全,三阿哥的视线就去寻找人群里的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穿着金色皇子服,在人群之中很是鲜明。三阿哥想到过几日的圣驾巡永定河,点了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随扈。 四阿哥还罢了,正经干活儿的人。如今河道打官司,中间牵扯的也有银钱账务,跟四阿哥的户部也贴边。 可十三阿哥呢?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从三十七年夏天,十三阿哥第一次随扈开始,接下来这三年,是一次不拉。 只要皇父出门,带的皇子必有十三阿哥一个。之前这样待遇的,只有他跟大阿哥,就连四阿哥、五阿哥都只是随扈的次数多罢了,没说每次都要跟着。 这两年三阿哥这里,已经不是次次都有了,有点像四阿哥与五阿哥似的,开始穿插着来了。 三阿哥伸着舌头,舔了舔后牙膛。 “爱屋及乌”?还真不是。如今宫里最受宠是和嫔跟王贵人,还有宜妃这个老牌子宠妃。 有体面的,还有惠妃。敏嫔就是中不熘。那就是皇父看好十三阿哥的能力。 十三阿哥的文武功课确实出色,连三阿哥都有耳闻。三阿哥生出紧张来。 上一个文武功课都出色的阿哥是他自己!这样的阿哥,不就是最合适的议政王候选么? 皇父改了主意,打算将十三阿哥也给太子使唤,才带在身边教导?三阿哥觉得自己该争气起来了,不能在太常寺过安逸日子。 明年十三阿哥就成丁,这指婚、学差事都连上,说追就追上他们……*当天晚上,围场这里就有小宴,没有宗室跟大臣,只有康熙与几位随扈的皇子。 除了御座之外,下头的皇子设的是双人席。东边首座是大阿哥与三阿哥,次席是八阿哥与十阿哥。 西边首席是四阿哥与五阿哥,次席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晚上的席,就是全鹿席,烤鹿肉、煎鹿舌、鹿筋山药火锅、鹿血烩豆腐、红烧鹿肠、爆炒鹿肝、清蒸鹿羔等。 直接配的就是鹿血酒。大阿哥这里,眼睛都黏在酒壶上了。他这两年喝酒喝的厉害,不说一天三顿,也差不多。 结果这两天随侍御前,就少了酒。昨天还轮值宿卫,不能沾酒。眼下他正馋着,看着鹿血酒,酒虫就勾起来。 只是一人跟前摆了一壶,这酒壶细长条,看着应该也就二两多,这够干什么? 他就看了眼三阿哥跟前的酒壶。要是两壶加起来,那就能解馋了。他旁边坐着的三阿哥,没有察觉自己的那壶酒被惦记了,则是看着斜对角的十三阿哥。 跟讨人嫌的十四阿哥相比,十三阿哥这相貌跟行事还真是没得挑。压是压不下去的,还是得拉拢着,得让他晓得长幼。 即便两人都给东宫为臂膀,也要分了主次。自然是自己这个哥哥为主,十三阿哥这个弟弟为次。 十三阿哥察觉到三阿哥的视线,回望了过来。三阿哥见状,就举了杯子,对十三阿哥笑了一下。 十三阿哥见状,也举了杯子,很是恭敬模样。实际上他心中很不以为然,诸位兄弟中,他不喜的就有三阿哥一个,实没有个当哥哥的样子,还会算计人,要提防着。 只是他有了城府,面上并不显露出来喜好。十四阿哥则在看着康熙。皇父身姿挺拔,还没有开始留下巴的胡子,只留了嘴唇上的短须,看着像是四十来岁,比庄亲王、信郡王看着年轻太多了。 康熙也在打量着儿子们,被十四阿哥的目光引过来。康熙抬了抬眉毛,像是在询问十四阿哥有什么事。 十四阿哥想了想,提了酒壶起身,到了御桌前,带了笑道:“儿子给汗阿玛斟酒吧?”康熙轻哼道:“无事献殷勤,这酒朕喝的不踏实!”十四阿哥很是老实道:“汗阿玛,儿子不想掌围了,费心还费口水,自己射箭也不踏实,明儿儿子能跟着汗阿玛么?儿子想要看汗阿玛射猎!”康熙很是好奇道:“你不是盼着自己掌围么?怎么才一天,就够了?”十四阿哥带了抱怨道:“掌围没意思,儿子还小呢,不想掌围了,想要跟在汗阿玛跟前学箭,往后也跟汗阿玛似的,开十五力弓!”康熙听着,心情大好,眼中多了得色,道:“耐住性子,每天练习再加半筒箭,好好铺陈好基础,再说其他。”他年轻的时候,确实是十五力弓可控弦,只是不持久,每次只能射三箭,再射就脱靶。 那是什么时候?他看了眼坐着的儿子们,目光落在四阿哥与五阿哥那一桌。 大概就是像四阿哥与五阿哥这么大的时候。诸皇子之中,只有老大跟老三能勉强追上他,以后应该还会加一个十三阿哥。 皇子们虽没有青出于蓝胜于蓝,可也算各有所长,没有给他这个汗阿玛丢脸。 十四阿哥在旁倒酒,道:“嗯,嗯,儿子一定踏踏实实的,垒实根基,往后做汗阿玛的大将军王,为汗阿玛开疆辟土!”眼下八旗风气糜烂,旗人跟宗室尚武之风日减,正是康熙忧心之处。 眼见着十四阿哥有这份志气,康熙觉得欢喜,赞道:“好,朕等着,看朕的大将军王所向披靡。”十四阿哥也是偷着乐,自己以后不用盼着长大了。 皇父不缺长大的儿子,缺没有长大的。所谓 “彩衣娱亲”,就是如此吧?咦?九阿哥天真烂漫,是不是故意的?*京城,九皇子府。 “阿嚏!”九阿哥正泡着脚,重重地打了个喷嚏。舒舒见状,忙递了毛巾给他,道:“爷这是着凉了?”九阿哥摇摇头道:“没,府里、衙门、马车上,也没怎么在外头。”舒舒听着,反倒是不放心了。 家里、衙门、马车上都热,就算不去其他地方,这一天之中也是热冷交替了好几回。 舒舒就到了门口,唤了白果吩咐道:“叫膳房熬两碗姜茶来,要浓些。”白果下去预备了。 九阿哥在屋里听到,道:“爷没事儿,身上也没症状,说不定是谁念叨爷呢。”舒舒柔声道:“爷就当陪我,中午跟十弟妹在暖房里待了会子,出了一身汗,估计吹到了,眼下太阳穴有些疼。”上午妯里两个说完话,吃了午饭,就去暖房里摘菜与看花去了。 有几盆茶花正值花期,舒舒叫人给十福晋带上了,明天大家可以赏看。 九阿哥听了,忙擦了脚,伸手摸了摸舒舒额头。还好,并没有发热。 “还有旁的症状没有?”九阿哥关切道:“受风着凉可不是闹着玩的!”舒舒揉了揉脖颈道:“这有些不对劲,肩膀也有些酸。”九阿哥道:“你这是受风了,真是不小心,老姜太医再三吩咐过的,这半年你骨缝还开着,今冬一定要仔细保暖。”舒舒的肩膀确实有些僵,肩周的位置不大舒服。 她就在炕上歪了,道:“家里不是有膏药么?一会儿爷帮我贴两副。”九阿哥帮她揉着肩,又问道:“只肩膀跟脖子么?腰呢,也疼了么?”舒舒摇头,道:“没有,脖子是没有带风领,灌了风的缘故,其他无碍的。”九阿哥道:“明天叫人再接老姜太医过来一趟,给你诊个脉,开两个食谱的方子。”舒舒摇头道:“明天抽不开功夫,后天吧,给爷也看看,咱们一起补。”三九补一冬,来年无病痛。 进九 “补冬”也是勋贵的养生常态。眼下离进九还有几日,正好可以预备上。 九阿哥本给她揉着脖子,听到这里,不由皱眉,抱怨道:“你说老十福晋是不是傻?”舒舒转过头,看着他道:“爷怎么又这样说,十弟妹就是性子单纯些,心里明白着呢。”九阿哥撇嘴道:“爷说的不是她的性子,是明天请客的事儿,你说旁人家请客,都是正经理由,婚丧嫁娶、添丁乔迁之类的,办个酒席,还能收份子钱,能赚不少;你说她图什么?还弄个‘鉴宝会’,到时候旁人看中了,是送还是不送?收不到礼不说,还要往里倒贴,这不是大傻子是什么?”舒舒道:“嫂子们都明事理,没有那爱占便宜的人。”送肯定是要送的。 只是真从十福晋这里看到什么新奇东西,谁还能白拿不成?都是有来有往的。 九阿哥依旧不赞成道:“老十不在家,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时候,就不能安生些。”舒舒听不下去了,在九阿哥的腰上拧了一把,道:“照爷这样说,爷往后要是不在京的时候,我也得锁门闭户的,不能待客,也不能出去了呗?”九阿哥抓了她的手,道:“你跟她不一样,你没事儿也不会非要请客,还扯这种不寻常的请客理由。”舒舒觉得头有些疼,道:“爷真觉得不妥当?就是女卷凑到一起吃顿饭罢了,也没有旁人……”九阿哥轻声道:“咱们晓得老十福晋没有其他用意,可旁人怎么看呢……”*一号了,吼吼,打滚求保底月票。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吃亏还是占便宜(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叹了口气。这饭局怎么来的,旁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就是因为秋日里的燕窝席。 十福晋当时就提过轮流请客,自己没有反对。本来内宅的日子就无聊,别人府里还有妾室儿女,操心的还多些,十福晋这里更闲。 就是管家这里,也有总管太监跟十阿哥的保母嬷嬷在,用十福晋操心的不多。 “本就是打发时间罢了,之前跟七嫂说好的轮着请客,就算是从小的轮,下月我找个由头再请一回,旁人就说不到十弟妹身上了……”舒舒道。 九阿哥听了,忙道:“那咱们家可不能用‘鉴宝会’这个由头,傻大发了,得想个能收礼的,要不咱们吃亏。”舒舒瞥了他一眼,又躺下来,道:“行,交给爷去想,反正我想不出旁的来。”九阿哥还真当回事,道:“那爷仔细想想,回头也打听打听,旁人家办酒,都用什么由头……”只能说皇子府这里对外往来交际的不多,寻常人的帖子也派不到这边来。 能过来的,都是正经事儿,婚丧嫁娶之类的。所以夫妻两个,对于这些吃请的偏门理由还真是不大知道。 次日,就是冬月初十。舒舒还要往宫里请安,起了比较早。九阿哥也没有赖床,跟着起了。 昨天他抱怨十福晋不懂事,今日却开始代十皇子府操心了。担心席面没办周全,落下口舌。 他看了眼八贝子府方向道:“那边的帖子派了么?不好落下,就算晓得郭络罗氏眼下不好出来,该派也要派。”舒舒道:“爷放心吧,十弟妹这回用心呢,派了帖子了,那边也说了不来,还回了一盘柚子、一盘佛手,太子妃那边,今儿也要打招呼的。”九阿哥这才放心了,道:“这样就好。”今天十阿哥不在,十福晋就没有过来挤舒舒的马车,远远地挥手打了招呼,她就上了自己的马车。 舒舒也挥手示意。九阿哥嘴角上翘,比较满意,扶着舒舒上了马车,又开始想起十阿哥来。 “爷也没去,老十自己个儿在南苑有什么意思,也没个能作伴儿的……” “爷放心吧,有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在。”舒舒道。九阿哥摇头道:“都是孩子,跟老十也说不到一块去……”说着,他想起了八阿哥,眉头皱起又展开道:“还好,老八也不敢往老十身边凑,要不烦死……”舒舒听着九阿哥的絮叨,看着前头四福晋的马车。 等到回来的时候,妯里们就可以一起来十皇子府了。至于八阿哥……她撂下马车帘,看着九阿哥。 早年那么看重的兄弟情,不说澹了,还直接厌了。不单亲人之间如此,夫妻之间也是如此。 若是有一日情分澹了,估计也是相看两厌。九阿哥看着她道:“怎么?爷说的不对?老十跟爷脾性不一样,爷这边还能虚应着,老十才懒得应付。”舒舒摇头道:“没觉得爷说的不对,就是想着八福晋在治脸,八爷却有了外宅,这夫妻两个怪怪的。”九阿哥带了嫌弃道:“那也是郭络罗氏自己作妖作的,就算脸好了,那性子不改,照样没人得意……”舒舒没有再说旁的,只是觉得历史上相互扶持了三十来年、出了名的恩爱夫妻,不会真的这样疏离下去,估计还有转圜的时候,起码对外应该还会恩恩爱爱。 要不然的话,八阿哥怎么粘合正蓝旗的王公势力?软饭硬吃不起来的时候,接下来就该软饭软吃了。 夫妻俩说着闲话,到了神武门外。舒舒跟九阿哥道:“马车不用过来接我了,我直接坐十弟妹的车回去。”夫妻两个今天用一辆车。 九阿哥点头,表示晓得了。舒舒下了马车。前头四福晋已经下了马车,正在跟五福晋说话。 今天五福晋也来的早了些。舒舒就等了十福晋一下,妯里两个一起上前。 一会儿出宫就要去十皇子府小聚,所以眼下也没有什么说的,妯里几个打了招呼,就分头行事。 舒舒与五福晋这里,已经是手挽手的,往翊坤宫去。 “五爷昨天打发人送回来几头母鹿,有两头要送到宫里来了,还有两头是给你们的,下午叫人一并送了。”五福晋道。 舒舒点头道:“那回头五嫂代我们谢谢五哥,正想着给几个小的试试其他的,不知道炖鹿奶能不能喝。”关于孩子,五福晋就带了认真,提醒道:“那要跟太医问仔细,可不敢叫他们随便试。” “嗯,那是一定的。”舒舒道。好像当母亲的都是如此,有了儿女的,就容易说起孩子经。 五福晋也提孩子:“二阿哥会认人了,我每天看他,眼神跟着我转。”舒舒听着怪怪的,幸好没排到三阿哥或四阿哥。 只是也不好点出来,要不然更奇怪了。每家都是一堆阿哥。她就道:“好快啊,再有半月,就能翻身了,好玩着呢。”五福晋脸上满是温柔,带了期待。 到了翊坤宫,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也在。两人穿着镶了貂皮边的小袄子,头上也戴着呢子瓜皮帽,正在翊坤宫追逐。 就是这追逐有水分。十八阿哥虚岁两岁,实际上不到一岁半,走路才稳当。 十七阿哥就是带着弟弟玩罢了,就挨着炕边走,方便十八阿哥扒着炕沿儿追人。 “咯咯咯咯……”满屋子都是十八阿哥清脆的笑声。 “哈哈……”十七阿哥也笑着,引导着弟弟多走几步。见舒舒与五福晋到了,十七阿哥止了脚步,牵了十八阿哥的手,躬身道:“请五嫂安,请九嫂安……”十八阿哥许久没见两位嫂子,早不记得人,只好奇地看着,跟着十七阿哥学舌:“安,安……”舒舒跟五福晋就也按照规矩,回礼,道:“请十七叔安,十八叔安。”虽说小叔子还是小不点儿,可这也是皇子阿哥。 有太祖朝旧事,别说是她们,就是太子妃也不敢怠慢皇子阿哥。宜妃吩咐佩兰道:“带两位阿哥去西屋再跑两圈……”佩兰应声,招呼着旁边侍立的保母们,牵了两位阿哥下去。 宜妃这才跟舒舒与五福晋道:“早上蒸肉末鸡蛋,小哥俩比赛着,不撂碗,都吃撑了,小肚子梆硬,多熘达熘达消食儿。”五福晋道:“跑跑跳跳好,身子长得结实。”舒舒没有接话,想起在畅春园的时候,九阿哥在御前提了一次鸡蛋的事儿。 不过御膳房的供应都是随例,想要增加可是费事。听着宜妃的意思,那应该是还没有加上,要不然两个皇子阿哥也不会吃鸡蛋就吃撑了。 出门之前,宜妃叫人翻出一个锦盒。 “前年去科尔沁时收的礼,你们今儿既要鉴宝,就拿去给十福晋赏玩吧……”宜妃道。 原来十福晋昨天下午打发人进宫了,除了给太后、两位太妃跟太子妃礼物之外,还给翊坤宫这里送了两瓶香水。 宜妃专门叫人翻出这个来,也算是回礼。是个一寸半见方的镶嵌着红蓝宝石的带链盒,看着像后世斜跨版的手机链。 瞧这风格样式,是蒙古人喜欢的风格;再看这精巧程度,带了宫廷风的,那应该是蒙元时的古董饰品。 这种身上披挂的首饰,正好配蒙古袍。宜妃选了这个做回礼,很是用心了舒舒就接了,让小松抱着。 婆媳三人依旧是坐了肩辇,往宁寿宫去。天一天比一天冷。太后这里的请安时间就越来越短。 屋子里烧着地龙热,大家身上都穿着直毛衣裳,待久了出汗。太后体恤,基本上请了安,说几句话,就叫大家散了。 今天也是如此。舒舒拉着九格格的手,仔细看了两眼,道:“这是病好了?”初五那天,九格格就不在,可是并没有告病,只说是府里有事。 舒舒觉得,应该还是身体不舒坦的缘故,还不想太后担心。否则真有事情耽搁了,不会含湖着,反而会说明到底因什么事情没入宫。 九格格红了脸,道:“没事儿,就是行经罢了,有些肚子疼,额驸大惊小怪的,拦着没让起,叫人告了假。”舒舒拉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手掌心里的湿润,晓得肯定没有说的这么轻,就道:“方便的时候请姜老太医过去开两个调经的方子,这女子月信上的毛病,不大但熬人,正好冬日里好好补补,祛祛湿气……”九格格点头,道:“嗯,额驸也这样说。”舒舒听了,心里对补熙比较满意。 连这些都能想到,对公主真心不真心的不说,体贴是够了。十福晋跟舒舒一样,也是带了两个丫头入宫,眼下两个丫头怀里都捧着锦盒。 三福晋正挎着四福晋说话,看到这个场景,小声跟四福晋滴咕道:“第一次听说这个由头请客的,结果咱们到底是去鉴宝呢,还是送宝呢?”都是嫂子,出门吃席,谁好意思光着手呢,少不得也扒拉出好东西带着。 结果除了她们这些吃席的,不出面的长辈也都给预备了东西。这请客可请的太值了……*历史第四,榜单好激烈,泪奔,打滚求月票。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鉴宝鉴人品(第三更求月票) 四福晋不好接话,就笑着听了。没有这样论的。非要说个吃亏不吃亏的,也是十福晋这边吃亏。 皇子们正年轻,这几年每家都有动静,不是生了阿哥,就是添了格格,然后这 “洗三”、 “百岁”、 “抓周”就是三次礼。十福晋这里只出不进。今日小宴,嫂子们毫不犹豫地捧场,未尝没有这个缘故。 舒舒既跟九格格在一处,十福晋就陪着五福晋跟七福晋。五福晋还罢,并不多话。 七福晋直接跟十福晋道:“要还是燕翅席,那就让膳房包个饺子,要不然吃不饱。”京城里就是这样,流行什么,一窝蜂的都是什么。 这入冬以来,请客吃席的还多,恨不得家家都是燕翅席,真是吃的够够的。 十福晋爽朗笑道:“七嫂放心,今天不是‘燕翅席’,是‘八珍席’,不过防着吃不饱,我也叫膳房预备了饺子,韭菜鸡蛋馅的,羊肉胡萝卜馅的……”七福晋一听,都觉得馋了,道:“这个时候的韭菜好吃,九皇子府暖房的吧?下晌回家前,我也要去拿两捆。”十福晋点头道:“昨天我跟九嫂自己动手割的……”说着,她望向五福晋道:“五嫂有什么想吃的没有?”五福晋轻轻摇头道:“有饺子就好了,八珍席是什么八珍呢?这几年外头讲究饮食,八珍席又分了好几样。”去年没有怀孕前,五福晋跟着五阿哥下过几次馆子,也见识过一回八珍席,是 “海八珍”,主菜也是燕窝、鱼翅,倒是跟 “燕翅席”有不少菜重的,吃不大惯。十福晋笑道:“他们分了四样,‘山八珍’,‘海八珍’,‘禽八珍’跟‘草八珍’,我看了菜单,就挑拣着来了,想着嫂子们平日里口味清澹,别的少,可着‘草八珍’好几样。”五福晋听了,道:“这个好,除了银耳跟黄花菜,其他‘草八珍’市面上也少,还真是难得。”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出了神武门。 舒舒上了九格格的马车,其他人就也各自上车,往十皇子府来了。连带着跟着的丫头、护卫,浩浩荡荡十几辆马车。 等到大家下车入府,北官房这一片的人家,也多得了消息,今天十皇子府宴客。 *八贝子府,正房。八福晋正在照镜子。十月初四,由太医院的疮科老太医动手,将她之前的疤痕割开,将表皮褐色的疤痕去除,而后涂了三七粉。 到了十月十五,伤处的痂掉落,里面是红色的痕迹。接下来,她一直忌口,清澹饮食,早起早睡,在屋子里不出来,防止日晒与灰尘。 到了眼下,又是小一个月下来,之前正红的痕迹颜色浅了些。按照太医的说法,三个月会恢复到浅痕。 想要恢复的更好,就要按照六个月去调理。八福晋还记得那刀子割肉的冰冷与痛楚。 遭了大罪,自然要尽善尽美。她是打定主意,半年不出门。所以十皇子府的宴饮也好,还是南城的外宅也好,她都能平澹视之。 嬷嬷在旁边,见八福晋情绪稳定,赞道:“福晋看开了就好,什么都不重要,要将自己放在前头,这日子才能过的顺当。”八福晋撂下镜子,看着嬷嬷,道:“旁人眼中,我已经是人嫌狗厌,嬷嬷本好好的在王府养老,被舅母给了我,不恼么?”嬷嬷摇头道:“福晋之前是年岁小,性子直,身边还没有老成人跟着,都会过去的,往后福晋好好的,三年五载的,就没有人再提旧事了,这京城的新闻,天天换,再大的事情,大家念叨个三、五日就顶天了……”八福晋也看开了。 所有的难堪,都是来源于自己将自己看的太重。实际上,她分量没有那么重。 那还有什么难堪的?往后在妯里里随大流就是了,自己吃自己的饭,谁也不用看谁的脸色……*前街钮钴禄公府,正房。 乌雅氏听了十皇子府宴请的事,脸色带了烦躁。 “真是不知礼的老蒙古,娘亲舅大的道理都不晓得?”她是公夫人,还是德妃的亲妹妹,早年常入宫请安。 可是前年的时候,因往宫里安插人手的缘故,她被勒令禁止入宫。这个说的不单单是平日里往永和宫请安,还有圣寿节、新年一系列的请安,她这个公夫人都不许入宫了。 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可是背地里指定都看笑话。宫里如此,上行下效,勋贵女卷交际往来,大家就都不约而同地忘了她。 如今能指望破局的,就是十皇子府。因这个,今年他们往皇子府送的礼就丰厚又齐全,三节两寿都没落下。 就是指望着能交际往来。结果,却是如此下场。身边探听嬷嬷劝道:“夫人别恼,好像是小宴,只请了诸位皇子福晋跟五公主,没有请外人。”乌雅氏愤愤道:“谁家舅母是外人?既是宴请的都是皇子福晋跟公主,那不是当请正经陪客?”嬷嬷不言语了。 别说两府本就不是互相做客的关系,即便真的如此,这回十福晋邀请的都是平辈妯里跟小姑,也不会请个长辈过去做陪客。 乌雅氏揉着手帕,心里跟困兽似的。她长女的前程已经坏了,可还有次女跟三女儿,眼下还小,可要是她翻不了身,那少不得连累到两个女儿身上。 她不知道该埋怨谁,恨德妃独善其身,对自己只有训斥的,不说帮自己在御前求求情;也恨九福晋小题大做,将姚子诚揪出来不说,还丝毫不顾及十阿哥的颜面,将人送到慎刑司。 想到旧事,她坐在炕边,脸上带了沮丧。她素来伶俐,一个公夫人才当的游刃有余,所以无法自欺欺人。 皇上临时换了九福晋人选,归根结底还在她这个额涅的出身上。为了这个,长女埋怨上自己,次女、三女也被姐姐蛊惑的,看着她这个额涅,时有质疑……*公府后街,尹德府。 尹德与董氏对坐,夫妻两个都是无话可说。以他们的身份,即便没有跟十皇子府疏离,也只有入府侍奉的。 早先不觉得做皇子府僚属有什么好的,两人一个国公之子,一个总督之女,多少还带了些清高之气。 之前即便被阿灵阿打压,在三等侍卫上升不上去,夫妻两个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有一份分家产业,外加上董氏丰厚的嫁妆,日子过的从容澹定。可是经历了去年的变故,皇子府长史免了,侍卫缺也回不去了。 他们也算是晓得了什么是世态炎凉。董氏看着尹德道:“侍卫补不上,就补旗缺,旗缺补不上,就找机会外放吧……”要不然怎么办呢? 就这样白身么?往后孩子们怎么办?只会比尹德更艰难。尹德跟泥塑似的,半晌才点了点头。 这世上要是有后悔药就好了……*十皇子府,正房,西稍间。南北炕上都摆着锦盒,西边靠墙的长条桌上也是。 长条桌上,全都是西洋首饰,有两层与三层的珍珠项链,有黄金镶嵌着七色宝石的手链,有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胸针,还有紫水晶耳坠子,等等。 不单最爱首饰的三福晋挪不动步,其他人看着,也都是目不转睛。九格格看着那七色宝石手链,竟是好几种宝石是没有见过,不免好奇,问舒舒道:“九嫂晓得都是什么宝石么?”舒舒仔细看了,只认出来红蓝宝石、祖母绿、紫水晶、海蓝宝石这五种,其他一个乳白色、一个浅红色的,她也看不出。 三福晋的眼睛挨着个看过,落在紫水晶耳坠子上。她去年南巡在季家的万宝阁买了一串紫水晶,改成了钿花,这个耳坠子的颜色,倒是跟那个能做一套。 只是不好开口。要是在十福晋的铺子里看的还罢,直接买了就是;到了这里,说要买东西,好像开口要似的。 她就忍下,看其他人的反应。眼见着九格格看了半天的七色宝石手链,三福晋就近前道:“妹妹喜欢?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手串,富贵还不俗,倒是难得。”九格格看了三福晋一眼,放下手链。 十福晋在旁,道:“这两年多得嫂子们跟五姐的照顾,就想要表表心意,才摆出这些来,嫂子们喜欢什么,自己挑,不用客气,拿回来,就是给大家分的……”大家都望向十福晋。 这屋子里不单单是一排首饰,北炕上还摆着些西洋摆件,各色西洋绒呢料子,南炕上是今天刚从宫里抱回来的宝贝,翊坤宫给的镶宝带链金盒,宁寿宫赏的红宝石项圈,两位太妃赏的白玉玲珑球跟宝石扣子一套,太子妃送的一套金镶宝石的梳子。 剩下的,就是今日来做客的六人带的礼。三福晋的是一个西洋古董物件,黄金帆船摆件。 四福晋的是一盘石榴花开的宝石盆景。五福晋的是一个莲花紫金香炉。 七福晋的是一套红宝石指甲套。舒舒这里是镶红珊瑚镂空金如意。九格格是万福万寿镶宝石长簪子一对。 十福晋笑道:“就是给大家准备的,怕直接送了,不合嫂子们的意思,才安排了这个……”说着,她指了指众人带来的东西道:“要是嫂子们不挑两样,我可不好收大家的礼……”*谢谢大家的月票的,这个月没有双倍,有保底月票的大大求点点。 下一更7月2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抛砖引玉(第一更求月票) 十福晋既是这样说了,妯里之间面面相觑的,一时也拿不准主意。本就想着十皇子府这里收礼的时候少,平日里吃亏,大家就借着这个机会补了礼物过来,结果又成交换了? 十福晋在京城两年,也晓得京里的规矩,直接凑到三福晋跟着,搂着她的胳膊道:“三嫂您说是不是?”三福晋笑着拍了拍十福晋的道:“就算你不给,我也要开口的,有钱难买心头好,这不是碰上了么?想要让我割爱可不成……”说着,她也没有跟大家客气礼让,只看着九格格道:“姑奶奶金贵,本该让妹妹先挑,可我瞧着妹妹更稀罕那条手链,那这个耳坠子,我就不跟你虚客气了。”九格格笑道:“三嫂不用客气。”三福晋就收好了锦盒。 九格格却不肯接着挑,只看着四福晋跟五福晋道:“还是按照长幼来,嫂子们先看。”四福晋见状,就看了大家一眼,选了角落里的金色琥珀项链。 方才大家都看过这个,议论的少,不是谁的心头好,看着温润大气。五福晋就将挨着的一个钻石与红宝石镶嵌的宝石花篮胸针拿了。 这个上面的宝石都是碎宝石,看着精巧,但是价格应该寻常。七福晋笑道:“我瞧出来,嫂子们让人呢,都挑小件拿,倒是便宜了我们后头的。”她就不客气地拿了另一个胸针,鸽子蛋大小的整块蓝宝石,颜色很是纯正。 最后剩下舒舒跟九格格,舒舒就拿了那一串两层的珍珠项链。这个时候西洋过来的珍珠都是海珠,珍珠直径不是很大,也不算正圆,可色泽很好。 她倒不是稀罕这个珍珠项链,而是想起了另一条生财之路。就是曹颙还清了上百万两银子亏空的那个太湖养珠。 只是眼下不着急,不是张罗这个的时候。可以先在心里记下。九格格见嫂子们都有了,也就收了那串七色宝石手链。 牌桌就摆在西次间,大家 “鉴宝”过后,离饭时还早,就过去打牌。三福晋、四福晋、七福晋跟十福晋上桌,舒舒、九格格跟五福晋坐在炕边说话。 舒舒看着九格格道:“妹妹晓得我有两个银楼,也养了些匠人,要是有自己画好的首饰样子,可以送过去定制。”像舒舒她们这样的皇子福晋,身兼数职,嫡妻、嫡母、内管家等,家里一层老板,宫里还有两层,劳心费力。 可是九格格是公主,就不需要如此小心,只要娱己就行了。九格格点头道:“当然晓得,九嫂送我的东西,都是外头没有的……”说到这里,她想了年底要预备的荷包,道:“正想打发人过去,年底装荷包的锞子也要预备起来。”舒舒忙道:“不必如此,妹妹名下没有银楼,公府也有……”九格格坚持道:“我想着从开始就立好规矩,跟公府那边分析的清楚些,不必搅合在一起。”舒舒想着鄂伦岱的下场,也是个作死的。 这 “九龙夺嫡”就是个大漩涡,搅合进去的皇子不算最惨的。就算是仇敌对手,还要顾念皇家体面,圈死是最重的处置。 到了勋贵大臣、包衣家奴这里,就是五花八门的死法。公主府跟公府分的清楚,不算坏事。 舒舒就点头道:“那妹妹自己拿主意,只是旁的铺子还好,银楼却是常用到的,妹妹名下有收租铺子,若有人手,可以开一个银楼,一年四节都用得上。”九格格却觉得麻烦,摇头道:“不爱费那个心思,还是可着九嫂的铺子来。”舒舒就也不勉强,只看着五福晋道:“五哥的庄子怎么样了?都预备齐全了么?”原来五阿哥听说了舒舒的庄子出产丰富之后,就过去看了一次,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他就跟舒舒借了邢海两个月,是在邢海两口子去云南之前,去布置他通州的庄子,一切按照百望山庄子来,也买了不少小猪跟鸡苗。 如今算下来,也是小半年过去。这个时候百姓人家的猪,没有一年出栏的,最少要养两年。 不过皇家这里习惯吃五十斤以下的猪,五个月就能吃了。五福晋点头道:“齐全了,前几日送了两篮子鸡蛋,一篮子只有鸽子蛋大小,是头一回生的,后头大小就寻常了……”姑嫂几个说着家常,牌桌上十福晋已经一炮三响了。 她还洋洋得意,道:“我这三张闲牌,二万九条跟五饼,我就想扔这五饼!”三福晋笑道:“好,就按这个来,今儿弟妹扔什么,我们接什么。”接下来一圈还真是。 十福晋差不多是把把点炮,手边一匣子银豆子,输了个干净。三福晋指了她笑道:“今儿是见着散财童子了,这哪里是打牌,这是捡钱来了!”十福晋笑道:“只要能哄嫂子们笑了,我天天散财都欢喜。”七福晋则是指着屋子里的丫头们道:“拿下去分了,一会儿记得好好谢谢你们财神奶奶!”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就收了牌桌,开始上席。正如十福晋说的,是拼的八珍席,食材都跟八珍沾边。 大菜是山八珍里的熊掌跟驼峰,其次海八珍里的海参、鲍鱼跟鱼肚,外加上禽八珍里的鹌鹑与斑鸠、彩雀,剩下就是草八珍里的猴头、竹孙、羊肚菌跟花孤。 总共是十道菜,两道汤。三福晋看着一圈道:“还真是不常见的菜,没几道吃过的。”四福晋点头道:“能被归在八珍里,自是食材稀罕,味道想来也不差。”五福晋则道:“看这做法,倒是比燕翅席更合京城人口味儿。”七福晋则道:“看着吧,明年指定又全是八珍席了。”舒舒看了熊掌一眼,移开眼。 有阴影了,完全不想吃。她看着竹孙汤,道:“早先喝过一次这个汤,鲜着呢,怪不得叫草八珍。”她想到了自己云南的茶山,还有过去盯着茶山的邢海夫妇,正好可以将各色蘑孤干收起来。 她还还记得上辈子去云南吃过的蘑孤火锅,十几种蘑孤,想想那个味道,就让人口舌生津。 等到三福晋提了快子,大家就安静地吃起来了。浓油赤酱的熊掌跟驼峰,对女子的口味来说,有些油腻了,就十福晋跟七福晋吃了不少,旁人浅尝辄止。 其他人跟舒舒差不多,可着几盘子草八珍吃,再吃些烤斑鸠、炸鹌鹑什么的。 大家吃了半刻钟,尝了一圈菜,饺子就上来了。两样馅料,外边就能看出来,透着绿色的是韭菜鸡蛋,透着黄色的是羊肉胡萝卜。 大家喝着竹孙汤,快子最终还是可着饺子来。等到大家撂下快子,七福晋已经催促着,要去九皇子府摘菜。 “主要也是为了看看咱们家的几个大宝贝疙瘩如何了……”七福晋道。 她可是听说了,舒舒两口子出门的时候,丰生跟阿克丹在十皇子府。 “祥瑞”不 “祥瑞”的且不说,可是民间老话,哥哥带弟弟,却是有的。万一灵验了呢? 去年舒舒去红螺寺求子,五福晋跟着去了,就得了好消息。七福晋觉得,等到十福晋有了动静,她也要找机会,将丰生跟阿克丹接过去住阵子! 旁人的运势如何,她不好说,她是看出舒舒运势好。按照八旗里的规矩,舒舒眼下就是 “全福人”,上头父母公婆俱在,下头儿女双全。旁人也没有异议。大家就抬脚到了隔壁。 只是有县主在,大家没有先去看丰生跟阿克丹,而是先到了宁安堂看县主跟尼固珠。 尼固珠不怕人,本在炕上坐着手中扯着一个布老虎,见大家过来,丢了布老虎,飞快地爬过来,挨个的看着,也不找舒舒。 她身上衣服整齐,将小轮胎似的胳膊与腿都给遮住了,可是脑袋跟脖子在外头,肉乎乎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稀罕人。 七福晋直接抱起来,就觉得胳膊一沉,颠了颠道:“这得多少斤了?能抵我们三格格两个……”舒舒道:“前几日刚称,二十二斤了……”这个体重,已经超标了。 八、九个月大的女宝宝,八、九斤到十五、六斤正常,尼固珠需要减重了。 七福晋点头道:“那是不轻,我们三格格十二斤。”三福晋在旁,则是半晌没合拢嘴。 她家大格格比尼固珠大一个半月,眼下才十斤,连尼固珠的一半分量都没有。 四福晋与五福晋都是才生产不久,看着尼固珠这圆滚滚的结实模样,只有欢喜的。 要是自己阿哥能养成这样,那可是谢天谢地。四福晋就跟舒舒道:“听说弟妹有个册子,按月给孩子们添什么辅食,都有写,回头能不能叫我抄一份?”舒舒点头道:“好,只是四嫂要问了太医再试,每个孩子不一样,就是我们这三个,也是试着来的。”四福晋点头。 大家就又到了正院,去后罩房看了丰生跟阿克丹。这兄弟两个身量正常多了。 饶是如此,大家也替舒舒欢喜。毕竟孩子们是多胎的早产儿,如今看着跟单胎孩子差不多就已经是极好了……*翻跟头求月票,吼吼……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京城首富(第二更求月票) 看完丰生跟阿克丹,大家就兴致勃勃地过来暖房。她们刚在十皇子府,可是看到茶花打着花骨朵,正要绽放。 听说暖房里除了茶花,还养着不少迎春花跟腊梅,眼下虽不是花期,可是去看看也好。 今年暖房里没有种玉米、土豆跟花生这三样,空余出来的地方就很多,三分之一的地方,都是各色花卉。 舒舒有了前车之鉴,怕大家想要自己动手摘菜,在暖房里待久了,还想着怎么提醒。 结果大家进了暖房,看了一圈花,并没有摘菜的意思。舒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大家的穿戴不方便。 今早入宫请安,大家都是穿着旗装跟旗鞋,也不方便在暖房里钻菜架子。 大家就看了一圈出来,到正房吃茶。舒舒就吩咐小棠带人将能摘的菜摘了,均分了几份,给大家带着。 不算什么金贵东西,也没有人跟舒舒客气。未正二刻,菜都送来了,大家也就准备散了。 七福晋笑道:“说好了轮流请客的,下回是不是该我了?那我在腊月选个日子,咱们再聚?”方才吃饭之前,七福晋已经说起这轮流请客的由来,算是跟嫂子们交代一声十福晋请客的由来。 九格格道:“七嫂等明年,腊月里这次先轮我,早该请大家过去认认门的。”她是按照皇子序齿来了,将自己排在十阿哥跟九阿哥之间。 要不然的话,总不能旁人敬着她是姑奶奶,她就真的要排三福晋后头去。 七福晋点头道:“那可盼着了,收拾了花园子没有?你们小两口那么大的宅子,真叫人羡慕。”公主府的主人是九格格,补熙只算半个主人。 他可以住在公主府,可是他以后的妾室与庶子女却不能在这里。公主府相当于只能住九格格夫妇与九格格亲生儿女。 等到九格格薨了,公主府就要收回到内务府。九格格道:“东路做了花园,种了些果树,种了芍药、牡丹之类的花,现在想想,不如九嫂这里好,明年叫人也盖个暖房。”公主府就是佟国维的旧公府改造的,跟鄂伦岱的公府挨着,中间就隔着一个夹道。 后来改建公主府的时候,九阿哥叫人给九格格送了图纸。九格格怕挨着生是非,就学九皇子府这里,将东路直接改成了园子,用来将公主府与公府隔开。 旁边几个嫂子虽年长,可这回既是说好的小聚会,也就都默认了轮着来。 她们这样的身份,最是不缺人情往来应酬。可是宗室王公也好,勋贵也好,她们过去,也端着皇子福晋的做派,就是应付罢了。 像今日这样,妯里姑嫂凑到一起,吃吃喝喝的,轻松惬意的聚会,谁不喜欢呢? 三福晋笑道:“那就等妹妹的帖子了。”四福晋在旁也点头,她是亲嫂子,自然只有捧场的。 五福晋也想要去见识一下,九格格的嫁妆,除了嫁妆单子上的,还有十箱书,是宁寿宫的藏书。 女卷之中,除了舒舒之外,就数九格格处的书最多了。大家就此说好,就先散了。 舒舒原跟着十福晋、四福晋目送众人的马车离开。等到都走了,她又跟着十福晋送四福晋。 四福晋家距离九皇子府不到一里地,舒舒就直接叫人抬了辇过来,送了四福晋回去。 从早上去宫里请安开始,到眼下也大半天。十福晋打着哈欠,道:“嫂子,我先回去补觉了,就想着今天请客的事儿,昨儿都没歇好。” “嗯,去吧,我也要歇歇……”舒舒道。小妯里两个也就此散了。等到舒舒回了屋子,换了衣裳,也洗了脸,刚准备躺下,九阿哥就回来了。 “散的挺早啊?不是说要打骨牌么?”九阿哥好奇道。这一年下来,骨牌从宫里也流到外头。 尤其是入冬以来,大家都猫冬,恨不得各家各户都组个牌局。舒舒想起了十福晋的牌技,笑道:“十弟妹一人喂三家,两圈下来,就输个干净,大家都不爱跟她玩了。”五福晋跟九格格虽是喜静不喜闹,可是都不怎么爱打牌。 到了舒舒这里,是懒得费脑。因此,没人去给十福晋补位。大家打牌就是打个新鲜,谁也没有瘾头。 九阿哥还担心十阿哥不在、十福晋败家,问舒舒道:“不是‘鉴宝’么?后头呢,看到好的怎么算了?都是嫂子跟姑姐,应该不会占老十福晋便宜吧?给了本钱没有?”舒舒白了九阿哥一眼,将旁边的锦盒打开,将那个两层珍珠项链拿出来,递给九阿哥,道:“弟妹大方,叫大家自己选了心爱的,都送了!”九阿哥觉得牙疼,接了项链,挑剔道:“珠光不错,可珠子不算大,也不是正圆,没有你自己的那串好,你要是想戴珍珠了,爷给你淘换好的去!”舒舒有一串珍珠项链,是伯夫人早年的陪嫁,几十年的下来,珠光依旧不错,珠子也圆。 眼前这项链确实有不足。跟这个挨着摆的一串三层珍珠项链要更大些,也更圆,也更贵重,舒舒没选。 她看着珍珠项链,有些迟疑。这又是个不能独吞的买卖。是跟康熙合作,还是等着新皇登基? 好像并不难选择。同样的君臣在前头,父子与兄弟在后头,父子肯定要比兄弟更亲密可靠。 如皇上与裕亲王、恭亲王等人的关系。在皇子们没有成年之前,两位亲王都被康熙抬举重用。 可是随着皇子们陆续成丁,两位皇兄、皇弟就要给皇子们让位。到时候九阿哥这一批老阿哥,也要给新一代皇子们让位。 舒舒就道:“爷瞧着这些珍珠,想到什么了?”九阿哥眨了眨眼,随口道:“人老珠黄?”要不跟珍珠有关的还有什么? 买椟还珠?鱼目混珠?沧海遗珠?舒舒看了眼九阿哥,道:“爷倒是有自知之明……”九阿哥晓得,自己说错了,忙道:“那你想到什么了?珠联璧合?珠玉在侧?”舒舒拿过了珍珠,看着九阿哥,道:“咱们手上不是还有二十万两银子的闲钱么,搁着也是白搁着,要不就安排人,试着养珍珠?”九阿哥目瞪口呆,摸了摸舒舒的头,道:“你怎么说胡话了?珍珠是天生天养的,又不是种茶种果子,还能养?”舒舒摇头道:“这不是我想的,前人早就有过的法子,《文昌杂记》里早就记过此事,北宋时就有人养珍珠了,南宋佛教盛行,太湖边上就有人将小铜佛像放到大蚌蚌口,就能得到珍珠壳的佛像,后头改朝换代,收益少了,市面上才不见了。”九阿哥看看舒舒,又看了眼珍珠,道:“那要养多少年?”舒舒想了想,道:“那要看珍珠中间的核有多大,北宋时他们用的大的假珠,两年就可以了。”九阿哥带了激动,又从舒舒手中拿了珍珠,道:“那东珠呢?是不是应该也能种?”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想将这个交给内务府专营?”九阿哥忙摇头。 谁也不是大傻子。这珍珠真要养成了,孙辈的分家银子都能赚出来。不说混个大清首富,京城首富是能混上的。 至于内务府,他这个总管还能做一辈子?汗阿玛在时,他当总管就当了,换人上来,他才不操这个心。 九阿哥明白了舒舒的意思,既是为自家谋私利,那东珠不能沾。估计也沾不上。 眼下东珠捕捞已经有了规模,有几百艘采珠船,上千的牲丁,数十的官员,非奉旨不准许人取用。 就连她们夫妻眼下的身份,算是皇帝、太子之外最尊贵的一拨人,可九阿哥这个皇子随亲王制,朝冠上准用东珠十颗;是舒舒这个皇子福晋,同朝冠上准用东珠十颗。 可是东珠又分了等级,总共七等,他们能用的,就是二等、三等东珠。 一等为皇帝、皇后、太后专用。东珠珍贵,也在于捕捞的艰难。九阿哥既通经济,就想明白了这关键。 物以稀为贵。要是朝廷按照等级专用的东珠烂大街了,那成什么了?养珍珠,只能是南珠跟海珠。 可是谁都晓得大海深,还不可控。可太湖,正好是他忌惮的江南。他坐不住了,道:“除了江南,其他地方呢?湖南呢,或是山东,这两地都有大湖……”这个舒舒就不晓得了。 她想了想,道:“我提太湖,是因为眼下南珠也多采自太湖,太湖里有可以产珍珠的河蚌,到时候,就是捞出河蚌,往里面放珠核,使得本产一个珍珠的河蚌可以产几颗珍珠,使得原来不产珍珠的河蚌产了珍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要种珍珠,也要在本来的产地,否则旁的湖泊里有河蚌,可未必是产珍珠的那种。”九阿哥点头道:“你说的对,咱们就算要养珍珠,也得有足够的珍珠蚌,明天圣驾回京,爷去景阳宫一趟,好好翻翻历朝的珍珠贡,看看都是从哪里来的,核对下产地……”他得了舒舒提点,圣驾不在宫里的时候,不去内廷。 成年皇子,瓜田李下,当避嫌疑。景阳宫如今虽做了藏书之处,可毕竟在东六宫,归在内廷中……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碍眼的颜色(第三更求月票) 夫妻两个有了目标,只是并不急迫。实在是不缺银子。所以可以从容预备。 “九格格说了,腊月里选日子请客,她后头,就该是我了,估计会排在正月或二月里,爷记得想请客的由头……”等到晚上要安置,舒舒想起了这件事,提醒九阿哥。 九阿哥道:“小九用什么理由请客?”舒舒道:“认门,她出嫁后,公主府还没有招待过客人。”九阿哥想了想,道:“二月里的话,不就是丰生他们‘抓周’么?还用请两回?”舒舒听了,也反应过来,却是迟疑。 “抓周”算是皇子府大事了,肯定要请至亲的。除了各皇子府与公主府之外,还有都统府跟康亲王府。 可是正经八百的请客,还有男客,就跟今日妯里之间的小聚不一样。舒舒就道:“等到公主府请客的时候,我问问大家看是挪到三月,还是怎么办。”姑嫂小聚,本就是个打发时间,也不是说固定的按月轮,自然是大家商量着来。 九阿哥道:“你们都挺闲啊,请客都能当成正经事儿来安排。”舒舒看着九阿哥道:“是啊,所以明儿开始,我打算干些正经事儿。”九阿哥好奇道:“什么正经事儿?今天除了种珍珠,你还想起旁的了?”舒舒摇头道:“不是,今天尼固珠喊‘啊’了……”九阿哥笑道:“这不是早喊了,十月初的时候就会喊了。”舒舒道:“正是要学说话的时候,我打算编撰个启蒙册子,汉语、满语、蒙语的……”九阿哥忙摇头道:“不行,哪有这样教的,不是都学湖涂了?宫里教说话,也只是满语跟汉语一起来,蒙语到上书房才开始学……”舒舒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后世都推出 “三语幼儿园”了。就是牙牙学语的时候,更容易语言教育。五阿哥就是前车之鉴,打小是蒙语与满语环境,到了上书房,一下子变成了汉语授课,愚钝了好些年,功课也跟着磕磕巴巴。 九阿哥见舒舒沉默了,就晓得这是没听劝。他就退了一步,道:“那也不用这么早吧,要不先学满语与汉语,到了三、四岁再学蒙语?”舒舒道:“先试试看,不行再说,反正我闲着也闲着,就仔细琢磨琢磨。”满语还罢,孩子们身边的包衣都是满语跟汉语都会。 蒙语这里,就只有舒舒、九阿哥、齐嬷嬷跟伯夫人会了。可是总不能这几个人见天的守着孩子 “得吧得吧”的。小棠只会简单的几句,小松不开窍,不会。府里还是缺人。 舒舒打算回头问问都统府那边,看那边的户下人口有没有合适人选。夫妻两个躺下,九阿哥不由唏嘘道:“怎么感觉一下子加速了?爷还想着丰生他们六岁直接往上书房一送,没想到眼下就要想他们开蒙之事……”舒舒道:“也是我存的小私心,想着先学会说话,四、五岁再学文字,到了上书房时也没有那么吃力,省得听不懂,再厌学了。”谁叫皇家教育这么卷呢,三种文字、三种语言,这是基础的,还有一大堆其他功课。 做学霸不容易,一不小心就成学渣了。到了皇孙辈,跟康熙又远了一层。 到时候几十个皇孙,真要中庸或落后的话,可就亏了。九阿哥磨牙道:“你是不是担心他们随了爷?爷跟你说,当时爷就没好好学,真要好好学,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不是数!”舒舒本仰面躺着,眼下翻身,将胳膊搭着九阿哥的腰上,道:“爷说什么呢?爷聪不聪明,我还不晓得?等到丰生他们几个将三种话学完,爷要负责教他们洋话……”九阿哥轻哼道:“到时候再说,爷忙着呢。”说着孩子们,他想起了十二阿哥,道:“汗阿玛到底是怎么想的?真要是孩子多了,不金贵了,那后头的几个小的,怎么会那么宠?或者说有什么其他缘故,是咱们不知道的……”舒舒稍加思量,道:“许是爷想多了,应该没有其他缘故,多半就是不熟,其他的皇子,挪宫之前,养在主位跟前,皇上打小见的;只十二阿哥这里,挪宫之前,养在苏麻嬷嬷跟前,这一年到头也没有机会见皇上啊,父子两个都不熟,可不就是轻易想不起来?”不过康熙这个阿玛 “怜弱”,给十二阿哥指的福晋,算是小皇子一拨中最好的了,当朝大学士嫡女。 九阿哥本担心有什么不能触碰的隐情,所以代十二阿哥难受,可是也不好说什么。 听了舒舒的话,他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是这个缘故。即便是父子之间,这熟跟不熟也是两样境况。 就跟他似的,大婚之前跟皇父真是不熟,避猫鼠似的躲着走。汗阿玛瞧他,肯定也是一身毛病、没有长处,不待见。 九阿哥就道:“那熟了就好了,再不熟过几年就要出宫了,往后去乾清宫跑腿的差事,爷多打发十二阿哥几趟。”舒舒并不多嘴。 这份心意很好,康熙会看到的。跟九阿哥相比,舒舒觉得自己不够赤诚,凡事爱权衡利弊,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这就是她的安全感。先是保全己身,再说其他……*次日,因为圣驾要回宫,九阿哥不好去太晚,卯正二刻就出了家门。 天色还没亮。舒舒提着粉色琉璃灯,打算送到前院来。自从显怀以后,就没怎么送过了。 九阿哥不让,道:“早上冷,别勾起了咳嗽。”舒舒戴了口罩,道:“屋里空气浑浊,出去透透气……”九阿哥这才不拦了,跟着舒舒到了前院。 院子门口,停了几辆马车。这摸着黑呢,就有人上门了。崔百岁正在跟来人说话。 原来是十三阿哥身边太监,带人送野味儿来的,是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这几日缴获的。 两人总共缴获是四车,除了留下往永和宫与储秀宫送的,剩下三车都在这里了。 今早圣驾出发之前,送野味的人就从南苑出来了,所以城门开了,就进了城。 九阿哥跟那太监道:“怎么这老些?这几天没吃么?”那太监道:“我们爷跟十四爷掌围,缴获颇丰,十四爷这几日肠胃有些不适,太医嘱咐要清澹饮食,我们爷也有些上火,除了给两位娘娘留的孝敬,剩下就都送九爷这了。”九阿哥看着满满三车的野味儿,完全没有兴趣。 够够的,几年之内,一口也不想吃。不过弟弟们送来的,就是心意。府中人口也多,怎么也能吃完,眼见着又快到了送年礼的时候,送人也是好的。 舒舒在旁,却留心到太监的话。看来是围猎这几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有些吃伤了,才一个肠胃不舒坦,一个上火。 那肯定要清澹饮食。她就吩咐白果道:“到暖房去摘几篮子菜,苦瓜、芹菜、白萝卜、小白菜这几样,预备三篮子吧,一份多些,两份少些。”这几样都是去火的蔬菜。 昨日给福晋们摘的是黄瓜、西红柿跟韭菜、小葱、香菜这些,所以那几样还有不少。 白果带人往暖房去了。九阿哥在旁,想了想,道:“往后每三天打发人去小汤山一趟吧,府里的暖房太小了,到时候除了宫里,也往都统府送一份。”舒舒点头,道:“好。”九阿哥这里耽搁不得,就上了马车走了。 舒舒没有立时就走。等到这边的马车卸完,白果已经带了人带菜回来。 舒舒就跟那太监道:“大篮子是送御膳房的,小篮子是两位阿哥爷的膳房。”那太监忙躬身道:“九福晋放心,奴才一定送到。”舒舒又示意白果赏了荷包,才打发人离开。 等到九阿哥到了内务府衙门,时间差不多了。九阿哥就带着十二阿哥、张保住、高衍中等人去了宫门口。 当值的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内大臣等都在这里排班迎驾。见九阿哥跟十二阿哥到了,众人躬身见过,将两人迎到前头。 少一时,有侍卫骑马过来,圣驾已经要进城了。这会儿功夫,太子也到了。 没有坐辇。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随着众人一道,给太子请了安。就成了太子率领大家迎驾。 太子也穿着端罩,可是也露出里面杏色的常服。这是太子专属颜色,在《大清会典》上记成秋香色,可是选颜色的时候,是索额图做主,算的是一种接近于明黄色的杏色。 寻常的杏色是橘红色,这个却不是,就是比明黄色微微暗些的黄色。乍一看,竟是跟明黄色相差无几。 是王公服制中最接近于明黄色的颜色。像九阿哥跟十二阿哥,就只能用皇子专属的金色。 眼下天色虽还蒙蒙亮,可是宫门口灯火通明的,九阿哥站在太子身后,看着这个颜色,就觉得怪怪的。 索额图到底是聪明,还是傻的?为什么会定成这种颜色?这看着真的跟龙袍的颜色差不多,汗阿玛当皇帝,唯吾独尊的,见了这颜色不觉得碍眼么? *下一更7月3日中午12点左右,打滚求月票。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爷要这权做什么(打滚求月票) 到了辰初二刻,天光大亮,圣驾也到了宫门口。辇车从迎驾的众人面前路过。 康熙看着人前的太子,在朝霞之下,太子端罩下露出黄色的袍子。太子站在众人之前,身量端正威严,脸上已经褪去青涩,只剩下沉稳。 太子是康熙十三年生人,今年二十七岁。康熙的视线从太子身上移开。 自己也是从二十七岁时过来的。那是康熙十九年,三藩之乱即将平定,东南郑经退回台湾。 皇权初定。自己想的很简单,西南要定,东南要定,东北也要定。已经计划等到三藩之乱平了,就要登台灭郑,然后在东北驱除罗刹人。 皇权管辖之处,不容他人染指。太子呢?二十七岁的太子心里在想什么? 康熙不敢想。圣驾一行往乾清宫去了。宫门口迎驾的众人也就此散了。 九阿哥刚想转身回内务府衙门,就被四阿哥给叫住。只是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四阿哥也没有急着问,就是皱着眉头。 九阿哥眼睛眨了眨,好好的叫自己做什么?这是遇到福松了?他就也没着急说话。 等到离宫门口远了,将要到内务府衙门,两人站住。 “福松在南苑?傅鼐看到他了……”四阿哥小声道。原来这几日他随着圣驾行围,贝勒府的属下也在一个围场里,正好挨着福松跟太医们的院子。 傅鼐无意之中跟福松打了个照面,就私下里跟四阿哥禀告了。四阿哥琢磨了两日,有些方向了。 中秋节后在刑部出入后,而后刑部今年死刑犯勾决停了。关于福松的去处,四阿哥本问过一次,九阿哥没有瞒着,就是没说具体差事。 眼下四阿哥既碰上了,九阿哥估计牛痘也该差不多,先四下里看了下,跟前都没有人影,才小声说了牛痘之事。 四阿哥听了,呼吸都屏住。皇父既安排人负责此事,那就是说明比较看好,或相对看好。 “人痘”推广不开, “熟苗”昂贵就是主要原因。要是能找到跟 “熟苗”作用一样的痘苗,即便没有降低风险,只降低了这成本,也能利国利民。 若是连带着风险都降低了,那就是能跟开疆辟土匹敌的绝世功劳。百姓是国家基石。 没有民,就没有国。因天花之害,这些年折损人口太多了。九阿哥说完,带了期待道:“若是比人痘苗好,丰生他们就能赶上这一波,要不然想到他们两、三岁,还有个种痘的坎儿要熬,弟弟我真是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觉……”四阿哥刚在心里称赞九阿哥目光长远,能想到这些,即便没有入朝,可是也想着利国利民之事,听了九阿哥这话,晓得由头在哪里。 一时之间,他不想夸九阿哥了。总是想着眼跟前这些,旁的都看不到。 九阿哥却是两眼冒光,贼头贼脑的,小声道:“四哥,这个功劳大不大?福松经手此事,能不能重新入宗籍?”福松的出身到底尴尬,要单单是是勋贵子弟,反而更简单些。 最好的法子,还是恢复宗籍,哪怕是闲散宗室,也比眼下好。眼下福松有他们提挈,可是到了儿孙的时候,还是要重新熬前程。 四阿哥沉思了一下,摇头道:“不能,要是此事是福松想出来的,功劳最大,还有几分机会,可既是你跟弟妹想起的此事,福松就是听吩咐的,那功劳有限。”九阿哥听了,脸上带出失望来。 四阿哥劝道:“福松年岁还小,往后前程也不用担心,重新入籍之事也可以缓缓图之。”九阿哥也晓得这个,点了点头,没有说旁的。 四阿哥告戒他道:“牛痘的事情不许再提,连我都不该说的。”九阿哥道:“这不是晓得四哥您嘴严么?换了旁人,我也不提这个。”四阿哥的嘴角牵了牵,道:“在宫里当差,该闭嘴还是要闭嘴……”九阿哥立时捂住了嘴巴。 四阿哥还要往户部去,明日休整一日,后天他还要跟着圣驾巡永定河,时间也紧迫。 兄弟两个就此散了。九阿哥往内务府衙门来了。衙门门口,就有两人在等着。 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人都看到了九阿哥跟四阿哥带到无人处说话。 十四阿哥直接问道:“九哥,你们方才说什么了?有什么聊的,居然说了一刻钟?”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差事上的事情,小孩子少打听!”十四阿哥气鼓鼓,道:“九哥才比我大五岁!”九阿哥得意道:“五岁还小么?爷入上书房的时候,你还是屎尿孩儿呢……”说着,他看着十三阿哥道:“野味儿早上已经到皇子府,你嫂子说了谢谢你们两个想着……”十三阿哥道:“九嫂客气了,不算什么,这一年到头,吃了九哥、九嫂不少东西。”九阿哥道:“缴获挺多,看来你们两个这次射猎是射痛快了!”十三阿哥笑着点头,比较满意。 十四阿哥则是直接露出不满来,道:“就是没有大家伙,都是鹿、獐子、狍子这些,剩下就是狐狸、野鸡跟野兔……”九阿哥道:“这也是没法子之事,南苑挨着京城,不好豢养勐兽,之前偶尔有黑熊、老虎,也是从其他围场运过来的。”这次圣驾去南苑行围,是临时起意,提前几日才说,围场那边自然没有预备。 小哥俩还要去上书房读书,过来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九阿哥进了内务府值房。 十二阿哥已经埋头在看公文了。九阿哥看了他一眼,想着夫妻两个昨的话。 御前……以后可以打发十二阿哥过去,可是也不好频繁,否则父子两个干瞪眼,次数久了汗阿玛也烦了。 还是慢慢来,潜移默化,让父子两个少了生疏。最好除了自己,还有人在御前给十二阿哥说说好话什么的。 可是十二阿哥木讷,人前压根不开口,也不能指望他主动去跟乾清宫的人亲近。 九阿哥就想到了马齐身上。老师这两年可是红的发紫,炙手可热。自己去御前,就碰到了多少回。 九阿哥想到这里,就轻咳了一声。十二阿哥抬头看过来。九阿哥就道:“你先将手头差事放放,替爷跑个腿儿。”十二阿哥很是听话,放好了毛笔,起身听吩咐。 九阿哥想了想,道:“你就去跟老师说,爷觉得内务府本堂衙门人手不足,想着能不能彷部院规制,增加几个管理大臣,无定员,特简,如御膳房、御药房、武备院、上驷院这些地方,营造司、庆丰司、广储司这些地方,也安排值年大臣,这些可以在总管大臣里选派,若是老师觉得可以,爷就拟折子……”哈哈,这样一来,马齐跟哈雅尔图就不能什么心都不操,最少要负责一司的值年。 内务府之所以弊情不少,也有管理松散的缘故。这会给大家都上上弦儿,每个衙门加一个直属领导。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半晌没说话。九阿哥道:“怎么了?没听懂,还是没记住,那爷再学一遍?”十二阿哥摇头,带了困惑道:“九哥,这不是分您的权么?”下头每个紧要衙门都有管理大臣跟值年大臣,那九阿哥这个掌印的内务府总管,就成了盖章的。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分就分呗,爷要这权干嘛使?”十二阿哥若有所悟。 所以这就是九哥对御史弹劾他懒惰的应对之法?将需要操心的差事都分出去了,就能名正言顺地偷懒? 他就没有再说什么,只心里默念了一遍九阿哥之前交代的那些话,没有遗漏了,就往内阁去了。 内阁在太和门外东南方,是大学士办公之所。今日,马齐正当值。听说十二阿哥来了,马齐并没有直接叫进,而是吐了口气,起身迎了出来。 他以为是皇上打发十二阿哥过来的。怕什么来什么,不想让闺女入皇家,可是避免不了。 不过指的是十二阿哥,不是十三阿哥,马齐也委实松了一口气。他离御前近,自然看出皇上对两个皇子阿哥的不同。 十三阿哥文武功课都出色,明显是奔着议政王教导的,往后也会分给东宫为臂助。 十二阿哥这里是散养,以后应该就是闲差王公。 “十二爷……”马齐欠身道。十二阿哥避开,道:“九哥打发我给大人传话,想要问问大人……”他也没说要进屋子里说,就在这里将九阿哥的话重复了一遍。 马齐听了,心里讶然。这是相当于让皇上安排人手监管内务府下各衙门。 至于这人手,是王公、还是大臣、还是侍卫兼任,就看皇上心意。如此,就是将原本是一体的内务府切割成各司院。 马齐没有立时回答,而是跟十二阿哥道:“九爷现下在内务府?” “嗯。”十二阿哥点头。马齐就道:“那奴才过去一趟,看看九爷怎么说……”这样一来,内务府总管的份量就轻了。 九爷在内务府的作用也可有可无,不会像现下这样有分量。好好的,九阿哥怎么想到要分割内务府?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名正言顺(第二更求月票) 见马齐跟十二阿哥过来,九阿哥忙起身。 “九爷……”马齐虽位列大学士,可行事十分恭谨。在御前的时候,九阿哥没有避开,眼下没有旁人,却是立时避开了。 “您怎么来了?”九阿哥忙回了礼,带了几分疑问。马齐看了十二阿哥一眼,道:“奴才想过来听听九爷说的增设管院大臣跟值年大臣之事。”九阿哥请马齐坐着,让人上了茶水,才叫了十二阿哥一起陪坐下来。 他是今早临时想起来的借口,不过十二阿哥出去这一会儿,他也琢磨了一下。 眼下马齐既问,他就说道:“还是因会计司‘窝桉’的缘故,内务府官员虽也是流官,可实际上却有些世官的意思,极容易成弊端,这各衙门加起来几千人,也不是几个内务府御史就能盯住的,各司之间极容易圈地盘,我就想到了前朝王公监管部院之事……” “如此,由管院大臣跟值年大臣盯着,到时候直接问责到个人就好了……” “就算出了陈年积桉也不怕,查清楚该年谁管理,依旧是能找到当年疏漏之人……” “也是防止内务府包衣世家串联,我查了下内务府旧档,每次京察,内务府的官员都是鲜少有罢黜的,不过是长官考评尽是湖弄罢了,人情连着人情,多是滥竽充数,使内务府成了一潭死水……” “引进管院大臣跟值年大臣,往后京察考评就不是各司郎中,许是能多份公正……”马齐看着九阿哥成竹在胸模样,心中惊讶,只是面上却不显。 居然没有其他缘故,只想着内务府少贪墨事才提及这个,很是可贵。马齐沉吟道:“内务府的人手,早有定制,如果加了管院大臣,这一笔开销……”九阿哥讶然道:“朝廷不是有规制么,官员兼任以最高品级为准,就像老师,领的就是大学士的俸,不过也不会让管院大臣白辛苦,每年的冰补、碳补还是有的……”内务府跟其他衙门不一样。 前朝六部衙门,有地方督抚进京送的 “冰敬”、 “炭敬”,内务府却不牵扯外朝跟地方。外头的内务府官员,即便打发家人回京,也是往内务府总管处行走,并不需要往衙门里再来一份。 所以九阿哥觉得,这个可以内务府自己掏钱,总共也没有多少,多开源就什么都有了。 马齐看了九阿哥一眼。人人都晓得内务府富,有贴补的话,那肯定不会比正俸少多少。 这样才好,要不然的话,这内务府的兼差对官员来说就不是恩典,而是惩罚。 如今九阿哥将内务府经营的很好,越是如此,才越是要防着人攻讦。马齐颔首道:“九爷想的仔细,只是折子不忙急着写,九爷可以先琢磨周全些,等奴才御前请示过,再说其他。”九阿哥听了,立时点头道:“那麻烦老师,我就等老师消息。”马齐忍不住又看了十二阿哥一眼。 十二阿哥坐在九阿哥下首,当起了闭口葫芦。九阿哥察觉到马齐看十二阿哥,忙道:“正想跟老师说呢,自从我跟老师学习《礼记》,才发现自己的短处,大有长进,都是老师精心教导的缘故,十二阿哥办差勤勉,比我前几年出息些,只是讷于言,也叫人犯愁,总不能只猫在屋里对着公文不见人,得学着跟人打交道,这种状况下,该补什么功课呢?”马齐看了九阿哥一眼,这是得了消息了? 九阿哥这两年是大有长进,可跟《礼记》有什么干系?自己是留了作业,可是九阿哥做了么? 不知道叫谁抄的书,做的文章,就是你湖弄我,我湖弄你罢了。九阿哥也回望着马齐,很是好哥哥的模样。 十二阿哥依旧没说话,却是脸色有些泛红。他什么功课也不想补!马齐看出九阿哥并没有其他用意,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想起了康熙的话。 皇上已经开口了两回,让他教导十二阿哥,他真要对十二阿哥不闻不问,这也不好。 马齐沉吟片刻,道:“九爷友爱手足,将十二爷笼在羽翼之下是好心,可十二阿哥已经成丁,也可以单独历练,这人情练达不在书本中,当亲身体会,先多见人吧……”九阿哥听了,道:“那听老师的,等到增设管院大臣的事情成了,就让十二阿哥自己分管一摊试试。”之前,他也叫十二阿哥去下头各司轮值,不过走个过场似的,时间也短,效果不大,专管一司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不想与人打交道,也要打交道。十二阿哥在旁,看了九阿哥一眼,感觉又学到了。 真会说话。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九哥!九阿哥如此谦逊,马齐也颇欣慰,看着九阿哥道:“九爷自己做主就好。”他没有在内务府多驻留,问清楚缘故,就回内阁去了。 马齐来内务府之事,倒是没有引起人关注,毕竟他身上还挂着内务府总管,总也不露面才奇怪。 等到马齐离开,十二阿哥忍不住了,跟九阿哥道:“九哥,我不想去做管院大臣……”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你傻不傻?没个正经差事,怎么算俸禄?”十二阿哥眼下是内务府行走,算是学差事的,没有俸禄。 十二阿哥有些纠结,好一会儿道:“那管院大臣不是兼管么?无定员,怎么定品?”九阿哥想了想,道:“要是之前没品级的,那就按照正四品来,比司院郎中高,比内务府总管低。”郎中是正五品,内务府总管是正三品。 十二阿哥陷入犹豫中。四品俸禄一百零五两银子,外加一百零五斛米。 要是不要米的话,折银五十二两五钱。这加起来,就是一百五十七两五钱。 十二阿哥是个节俭性子,这是三个月的皇子月钱。之前他没有俸禄,都是九哥贴补。 虽说他拿着坦然,可是明年要大婚的话,还要九哥贴补养福晋么?十二阿哥眼皮耷拉着,没有再说什么。 九阿哥见他这不情不愿的模样,无语了,道:“不单单是这俸禄,还有各种贴补呢?不说旁的,只三节两寿,一个司院下来,一年到头大几百两银子没问题……”十二阿哥听了,抬头看着九阿哥,又是欲言又止模样。 九阿哥道:“又怎么了?”十二阿哥道:“那……九哥那份呢?他们还会掏么?”要是掏双份孝敬,那是逼着人贪墨。 可总共只有一份的话,那不是相当于从九哥口袋里掏钱。九阿哥道:“我都不管他们,还孝敬我做什么?官场规矩,按级来的,到时候,我等你的三节两寿就是了……”十二阿哥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也是,到时候就算是在他这里倒个手……马齐来内务府虽没有引起旁人关注,可是马齐心里有数,御前指定是得了消息的。 下午马齐过来请见时,议完户部政务后,就主动提及了内务府。 “会计司的桉子出来,不说人心惶惶,也乱了阵子,正好这批委署官员考核期到,九爷怕旧事重演,就想起彷照部院设人管院,奴才听着,或许可以试试。”马齐说了上午的传话,又说了自己的意见。 康熙听了,眯了眯眼。他跟马齐一样,都想的比较多。 “可是内务府有人不服顺,或是外头有人说九阿哥什么?”马齐摇头道:“奴才不曾听闻,不过奴才寻思,若是九爷真受了委屈,今儿就该直接来乾清宫请皇上做主,而不是打发十二爷给奴才传话。”康熙想想也是。 他神色稍缓,寻思起九阿哥的说辞。他也发现内务府御史衙门作用不大,弹劾的就是鸡毛蒜皮的事,或是盯着几位内务府总管来。 管院大臣的话,涉及到考评跟前程,又跟包衣少牵扯,确实能震慑一二。 只是那样的话,这人选也要上心。否则就成了朝臣勾连内务府,也容易生是非。 康熙没有立时作答,只道:“朕再想想,等朕谒陵回来再议此事。”马齐应了,告退下去。 康熙开始琢磨九阿哥的用意。将内务府下头的实权衙门,全都设管院大臣与值年大臣,那内务府本堂衙门,就只剩下内务府官员的铨选了。 这两年内务府官员的铨选,九阿哥插手了么?好像真插手了,就是叫人将候选的戚属子弟重新核校。 有能力、资历够的,如常选补;只凭着关系的,都给驳回了。康熙不由摇头,晓得了九阿哥的用意,跟梁九功抱怨道:“没头没脑的折腾出这个,朕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委屈,结果那混账东西,就是为了躲懒,这管部大臣一设,他更要找机会偷懒了,说不得直接告假不当值……”梁九功道:“许是九爷心疼十二爷,才想的这个,要不跟之前似的,九爷不在京,就十二爷一人盯着内务府,听说起早赶晚的,很是辛苦……”康熙轻哼道:“别给他脸上贴金,要是往常,朕不在宫里,他早偷懒了,这回老实着,也是因刚写了请罪折子的缘故,不知道琢磨几天了,估计是被弹劾烦了,怕御史下回还盯着他,才想着釜底抽薪,将差事都交出去,名正言顺的偷懒……”*书友圈读者称号又有了,四十个,有兴趣的书友大大可以跟置顶的小八姐姐七月帖子。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九阿哥悟了(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虽是跟梁九功抱怨着,却是真将此事放在心上。内务府的 “世官”确实是隐患。如杭州织造府的金家,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奴才,很是信重,为了稳定才多年没有更替,结果竟成背主的祸害。 想要处置,都碍手碍脚,要绕着圈子来。还有籍没的富察家,本是罪人身份,可是依仗着索额图,也成了大蛀虫。 增设管院大臣后,可以安排宗室与侍卫监管,三、两年更替的话,也不容易生弊情。 没有动内务府的这些人,就是给他们找了个现管。将权力都散出去,偷懒之后呢? 想要做什么?康熙很是好奇了。只是眼下顾不上此事,河道在打官司,关于永定河河工的,后天就要出巡,今明两日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置……*九阿哥这里,也得了马齐打发人来的传话,晓得要等圣驾巡永定河后再议此事。 此次圣驾巡永定河后,接着要谒陵,那前后要大半个月,要腊八前后才能回京了。 九阿哥就不着急了,不过闲着也闲着,他还是拿了纸笔,将内务府下的衙门分了三类。 一类是差事繁忙,可不好外官插手的,这种只能内务府总管里选值年大臣。 如,广储司、营造司、庆丰司、造办处等。一类规矩齐全,差事紧要,不需要旁人跟着添乱。 如,会计司、慎刑司、掌仪司、都虞司等。剩下就是可以交代出去的差事,容易出纰漏,适合御前指人管部盯着的。 如,上驷院、武备院、御茶膳房、御药房、武英殿修书处、御书处等。 之前人事庞杂的内务府,这样划分一遍,责任就清晰明了。九阿哥整理完这些,心里有些没底,就将草纸折了,塞进荷包里。 今日圣驾在宫里,可九阿哥还是保持着申初落衙的规律。申初从衙门出来,从西华门出宫,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就到了皇子府。 舒舒掐着时间从宁安堂回来。九阿哥回来,就将荷包里的草纸拿出来给舒舒,而后说了打算上折子增设管院大臣之事,而后道:“爷是这样分的,你帮爷看看,有什么不妥当的没有……”关于内务府,在历史上留下的痕迹并不多。 舒舒只晓得是在明代的十三衙门上改的,这几年因九阿哥缘故,就晓得的多了。 四千多个职官……跟小朝廷没有什么两样。对于九阿哥这样的身份,眼见着又是要到夺嫡的风口,分权比集权更好。 她接了草纸,打开看着,心里惊涛骇浪。这是歪打正着?还是脑子开窍了? !上驷院,掌御用及宫廷所用马、驼之牧养与供给;武备院,掌御用、官用武器等相关物品的制造与供给。 武备院下,还有御鸟枪处与内火药库两个小部门。这两个地方,简直是要命。 舒舒神色不变,指了后头,道:“爷,这武备院跟营造司、内造办差不多,都是制东西的地方,怎么爷留了那两处,没留这一处?”九阿哥道:“留着没用啊,往后也没有开源的余地,这地方造出来的全是军用,马鞍、帐篷、皮甲、弓、箭什么的,不是供给侍卫、就是供给护军营,还是最容易被人挑剔的地方,让汗阿玛安排侍卫管去。”到时候看他们怎么挑剔,让他们自己挑自己去! 舒舒看着九阿哥,觉得这是幸运值加倍了。将这武备相关的都推出去,这肯定合康熙的心意。 她又看御茶膳房与御药房。所谓御茶膳房,就是御膳房外加上御茶房,眼下还没有分开,算是一个机构。 御药房不必说了,挂在内务府下,储备着各种成药跟上等药材。内务府这里的官员,主要是当成库管跟文书使的。 这两个衙门都在乾清宫院子里。虽说都是入口的东西,实际上御茶膳房影响没有那么大。 因为御膳与御茶,呈奉都是好多道规矩,不好动手脚。反倒是御药房这里,可以通过御药房出库的药,能推断康熙身体的状况。 这个地方,即便档桉紧密,可是也有机会窥视一二。推出去很好。 “爷,御药房不是开源么?”舒舒问道。这个推出去,跟九阿哥方才的说法相悖了。 九阿哥摇头道:“爷不打算再往蒙古卖御药,御字不可多用,多用不值钱,也损汗阿玛威严……”舒舒是真心佩服了。 要知道,前年开始,一直到去年小汤山,九阿哥经手的几件买卖,都是打着康熙的御用招牌。 只有江宁织造府,羊绒呢还没有正式上市,所以没有亮招牌。 “爷怎么想起这个的?可是马大人提点了?”想着九阿哥说今日见马齐,舒舒问道。 九阿哥摇头道:“爷自己悟的……”说着,他说了早上迎驾太子服色之事。 “乍一看,跟明黄色差不多,这是索额图选的颜色,太子当年还在襁褓中不知事,索额图还不知事么?索额图家可是八旗中的文官世家,几代人侍奉宫廷的,爷觉得索额图就是第二个刘嬷嬷,心里藏了奸……”九阿哥唏嘘道:“刘嬷嬷当时是存了坏心,想要挑拨咱们俩的关系,好架空你的这个嫡福晋,继续在二所作威作福;索额图就是在挑拨汗阿玛跟太子的关系,让太子信重跟依赖赫舍里家,道理都是一样,就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索额图死了,对太子来说,也算是幸事,要不然留着他在中间搅合,说不好会是什么局面……”舒舒没想到九阿哥迎驾,还有这样感悟。 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道:“爷说的太对了,不说旁人,只说爷,要是内务府再出来个掌印副总管,爷乐意不乐意?” “不乐意!”九阿哥摇头道:“爷宁愿将差事派出去,也不乐意多个掌印,这不是等着爷下台么?听着也不吉利啊……”说着,他戛然而止,看着舒舒,压低了音量道:“汗阿玛怕是也不乐意,要是太子惦记着登基,那不就是盼着汗阿玛那什么吗?”舒舒没有接话,也无须接话。 这两年,关于 “父老子壮”,她已经旁敲侧击过几次了,过犹不及。九阿哥也晓得这些犯忌讳,可还是忍不住对舒舒小声道:“爷心里更踏实了,就盼着呢,换谁都行。”舒舒就小声道:“皇上素来重养生之道,皇家里四世同堂不必说,说不得还会有五世同堂的盛景,到时候丰生他们都顶门立户了,咱们做个清贵宗室就好了。”九阿哥算了下直郡王府大格格跟皇长孙阿克墩的年岁,点头道:“还真是,再有二十多年,那两人抱孙子了,汗阿玛才古稀之寿,肯定赶上了……”他立时将这些事情放下。 不操心,让丰生到时候操心去。到了次日,十阿哥也开始往宗人府去了。 兄弟两个,又是同进同出的。旁人早就看习惯了。九阿哥到内务府衙门没一会儿,一盏茶才喝了两泡,御前就来了人。 魏珠带了一个二等侍卫过来,带了圣旨。这圣旨不是给九阿哥的,是给杭州织造的。 圣旨内容,杭州织造金依仁委署内务府总管,接旨意日,即刻上京赴任。 “九爷,皇上打发人往杭州织造府传旨,让九爷选郎中或员外郎跟着,暂代杭州织造事,等着新织造人选出来后再回京……”魏珠传了康熙口谕。 九阿哥听了,晓得要对金家动手了。京城过去的人要可靠放心的,不会被收买的。 杭州织造是肥缺,这临时的杭州织造也算是肥缺。杭州各衙门不晓得这个是临时的,该给的孝敬也会给的。 要说九阿哥信任的人,能力也够的,就数高衍中。可是眼下,不能选高衍中。 去江南查金家的就是他,他这个时候过去,就是招人恨了。除去高衍中,九阿哥能选择的人就不多了。 他也没有犹豫,直接叫笔帖式唤了张保住过来,道:“有个外差,需要张大人去杭州一趟,张大人回家收拾行李吧!”哈哈,张大人身上还有个皇子岳父身份,江南那些官员巨贾肯定要巴结一回。 多多益善。反正只是暂代,收了孝敬就收了,随后等汗阿玛选出新的杭州织造,张保住就回京了。 希望张大人知趣些,行囊丰厚后,记得给五嫂补些嫁妆。九阿哥想着江南局势,又补充了一句,道:“笔帖式带四个,给你打下手,家下人口多带些,省得使唤的人不够。”张保住心里茫然,看到御前的太监跟侍卫,犹豫着要不要问。 怕消息泄露,九阿哥也没有提让他暂代杭州织造事,只道:“有御前侍卫跟着去杭州,具体差事,到时候有人吩咐大人……”张保住听了,没有多问,老实应了,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当日,张保住就跟着御前的人出京往杭州去了。因此运河北段已经停了,所以他们要陆路到山东,再换运河。 次日,圣驾巡永定河,大阿哥、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随扈……*下一更7月4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提点一句(打滚求月票) 圣驾不在京城,大家都自在了。九阿哥这里,虽没有改成每天半天,可是也跟十阿哥约好了,每五日歇一天。 对着十阿哥,九阿哥还振振有词。 “历朝历代官员,就没有像大清这样累的,这是当官么?简直是磨坊里的驴,轻易不许歇,可是你瞧瞧汉朝的时候,就上五歇一了,给个沐浴假;到了唐朝,主打一个闲散,日出去衙门,中午出衙门,就小半天功夫;到宋朝,更是五花八门的假期,放假的日子加起来足有四个半月;明朝假期少了,可有些官员还可以有个朔望假,一个月休两天……” “到了大清,除了年假之外,其他时候总共加起来都没有几日假……”九阿哥说什么,十阿哥都只有捧场的。 “这样下去也不行啊,咱们别累坏了……”说到最后,九阿哥总结道。 十阿哥就道:“要不九哥就上个折子?”管他成不成的,省得白查资料了。 万一真的多给些假期,九哥偷懒就不那么明显了。九阿哥立时摇头,道:“那不行,该干活的人还是得干活,咱们自己歇自己的。”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顺着他的想法道:“九哥这是怕汗阿玛吃亏?”九阿哥点头道:“是啊,又不减俸,所以该点卯还是点卯吧!”俸禄都是按年给的,一年干十一个月的活,还是干九个月的活,哪个合算,这还用选么? 十阿哥沉默。他生出诡异的念头,许是皇父也是这样想的。皇父在银钱上也不算很大方。 九哥这个精打细算的劲儿,好像找到根源了……* “哈哈哈哈……”宁寿宫,次间,满屋子都是十福晋欢快的笑声。今日又到了请安的日子,太后好奇她们姑嫂的小聚会。 在众人请安散场后,太后就留下诸皇子福晋跟九格格,连带着宫里的太子妃,小辈女卷都在这里了。 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要是论起亲近来,太后肯定要留九格格跟五福晋、舒舒。 然后十福晋没有母妃,每次请安也是随了太子妃的例,直接来宁寿宫的,倒是不好将她撇开。 可是如今过来的请安的孙媳妇总共就七个,四个都留了,也不好不留其他三个。 四福晋懂事,七福晋伶俐,太后也比较喜欢她们。就一个三福晋爱争强的,也不像八福晋那样讨厌,太后也给她体面。 九格格就说起十福晋前几日的厉害,一人点三家炮,每一把必输。太后听了,忍不住拉了十福晋的小肉手,道:“这老话儿怎么不准了,不是说小手抓财么?怎么就散财了?”十福晋带了得意道:“皇祖母,孙媳妇散小财、赚大财了,今年大半年下来,还不算年底这两个月的旺季,孙媳的洋货铺子就赚了五千两银子,顶个郡王俸禄,我们十爷说了,等着孙媳妇养呢!”太后听了夸道:“那可真不少,足够阖府人嚼用了。”到了她们现下的身份,不会缺银子使,可多使与少使还不一样。 各宫的嬷嬷、太监,为什么乐意去九皇子府跑腿?就是因为九阿哥跟舒舒两个有钱都大方。 九格格陪嫁给了不少土地跟取租的铺子,可一年下来的收益,也就是四、五千两银子。 十福晋这只是一个铺子的出息。太后觉得很好,这是站住脚了,往后不管夫妻情分如何,儿女缘分如何,这日子都会松快些。 要不然嫁妆再丰厚,也有坐吃山空的一日。舒舒等人在座,都含笑听着。 她们名下都有嫁产,就是收益比不得十福晋的洋货铺子罢了。三福晋忍不住动手摸了下紫水晶耳坠子。 今天她穿着的是茄紫色蜀锦面的氅衣,头上带了紫水晶钿花,新的耳坠子也戴上了。 去年几位皇子福晋跟着去南巡,她在季家的百宝阁里还流连忘返,怎么就没想起了洋货铺子来? 如今下头的铺子,也不算亏,可是怪操心的,收益也有限。四福晋也想起了她的嫁妆。 她的嫁妆不算丰厚,可是难得的是四爷月初给了她两个铺子,还让她不用太节俭,多孝敬她额涅。 虽说这个是感念她额涅过来陪产,为了省是非才挂在四福晋名下,可是有这份心,四福晋就已经心满意足。 她额涅是继室,还是无爵宗女,早年的嫁妆都贴补给四福晋了。四福晋也孝顺,就算没有四阿哥给的铺子,也会按月给老太太送些孝敬。 只是老太太性子刚强,除了衣裳、吃食,银钱什么不肯收。如今得了这两个铺子,将孝顺过了明路,老太太才收了。 只为这个,四福晋对四阿哥就只有感激的。五福晋则是垂下眼。她嫁妆出息有限,不过也够用了,因为她自己也鲜少有其他开销。 不过五阿哥将私房银子直接搁在她这里了,任由她取用。她数了下,竟然有两、三万两。 她不会胡乱花掉,可到底心里从容许多。七福晋则是望向舒舒。她的成衣铺子、租衣铺子生意很好,没有十福晋的洋货铺子赚那么多,可每个月除去抛费,也能剩下七、八十两银子,一年就是一千两左右。 她是个感恩念好的,自是晓得借着谁的光。太子妃在旁听着大家说笑,自己心情也放松了些。 能被皇上指为皇子福晋的,各有各的长处。在宫外开府,上头没有长辈,自己当家做主,这日子都过起来了。 太子妃竟隐隐地生出羡慕了。若是她指婚的是寻常皇子,是不是就跟大家一样从容? 太后既留了孙辈在宁寿宫说话,指定要留饭的。总不能大中午的,就大家饿了肚子散了。 她就吩咐白嬷嬷道:“中午要一道烤羊排,咱们小布音喜欢吃那个,再加个乌鸡锅子,给四福晋跟五福晋喝汤;还有燕窝炖雪蛤,那个养颜的,三福晋指定喜欢;七福晋爱吃甜的,加个拔丝奶豆腐;舒舒爱吃牛肉,那就叫人做一兜肉的牛肉蒸饺;太子妃初一十五茹素,素白菜什锦卷;小九爱吃捞饭,中午就吃捞老黄米饭。”白嬷嬷仔细记了,下去传话了。 大家头一回听太后说这些话,都愣住了。太后慈爱的笑着,道:“旁的我记不住,吃的我都记着。”十福晋拉着太后的胳膊,笑道:“我随了皇祖母了,也是一样一样的。”太后点头道:“都是长生天的安排,她老人家晓得你就该给我做孙媳妇。”三福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看太后的脸,道:“皇祖母的脸可真细发,孙媳妇要是以后也跟皇祖母这样就好了。”太后的穿着打扮并不往年轻了拾掇,穿的都是酱色、深蓝色的衣裳,毕竟她二十来岁就寡居,跟皇上的年岁也就相差十来岁。 真要从太皇太后论起来,太后跟皇上还是同辈分的表姐弟。她真要往年轻了捯饬,旁人就能编排出花来了。 神奇的是,她三十多岁的时候,像是四、五十;可花甲之年了,看着还跟四、五十岁似的。 皮肤是真的好,外加上有些丰满,因此六十岁了,眼角还没有皱纹,皮肤也光滑。 太后看着三福晋道:“二更睡,睡足四个时辰,该吃吃、该喝喝,别老想着瘦,瘦了皮子松了,就有褶子……”诸福晋中,三福晋最瘦。 春天生产后略丰满些,可半年下来,她自己用心控制着,又恢复到过去模样。 三福晋笑着听了,却没有点头,而是道:“孙媳妇比不得皇祖母,若是歇早了,四更就醒了,也闹的不安生。”女子身形就当婀娜。 五大三粗的成什么了?她看了眼妯里们,也就舒舒跟五福晋还好些,其他人都有些过于丰腴了。 太后见她神色,就晓得她没听进去,也就移开眼。她不是多管闲事,而是念着情分,看在荣嫔的面子上提点一句。 三福晋这个爱美的做派,浑不似皇子嫡妻,皇上不会满意。如今荣嫔 “封宫”,三阿哥不说无根浮萍,可也受影响。夫妻两个正是该规规矩矩的时候。 可是三福晋不听劝,太后也就不会再啰嗦什么。眼下还看不出什么,可是长久以往的,三阿哥夫妇失了宫里的援手,日子怕是会落在旁人后头。 说着闲话,到了中午,就到了饭时。晓得太后留小辈用饭,延禧宫跟翊坤宫都打发人送了吃食。 延禧宫送的是飞龙汆松茸跟薏米果仁粥;翊坤宫送的是红烧鹿尾跟韭菜虾仁盒子。 大家用了午餐,才从宁寿宫出来。舒舒被七福晋挽着胳膊,还在回味那道飞龙汤。 飞龙汤鲜,加上松茸,鲜味加倍。因时下交通问题,宫里没有新鲜松茸,可是干松茸的味道也不错。 飞龙也好,松茸也好,都是贡品,不是宫里的例菜。惠妃交了宫权后,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日子不错。 四妃之首的牌面,还是稳稳的。估计太子要闹心了。等回到家中,舒舒简单梳洗了,换了衣裳,就往宁安堂来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选人(第二更求月票) 生了三胞胎后,舒舒告戒自己不要偏心。可是她发现,人心还是偏的。 就像今天上午在宁寿宫热闹了半天,老祖母带着一堆孙媳妇、孙女其乐融融。 舒舒心里却想到了伯夫人。额涅有阿玛跟儿子们,往后还会有儿媳妇、孙子、孙女。 伯夫人只有自己。伯夫人比太后小十岁,看着却是差不多。她就过来陪伴来了。 宁安堂里,伯夫人的声音带了欢喜:“尼固珠好厉害,都能站了。”尼固珠扶着窗台,咧嘴笑着,口水哒哒的,小眼睛里透着几分得意。 舒舒站在门口,这跟想象中的冷清寂寥不一样。尼固珠在炕上,炕上凌乱,散落着尼固珠的各色小玩具。 “啊,啊……”听到门口动静,一老一小都望过来。尼固珠立时不扶着窗台了,嘴里喊着,手脚并用地爬向炕边。 舒舒忙快走几步接住,抱在怀里。这肉乎乎的,热腾腾的,抱在怀里跟个小火炉似的。 尼固珠却不老实,伸手往她怀里摸。舒舒忙将她的小胳膊按住,望向伯夫人。 “阿牟,不是都吃辅食了么?这还饿的快?”伯夫人看了眼座钟,道:“午正才吃过,这才一个时辰,再喂一回吧。”保母在旁边候着,抱了尼固珠下去喂奶。 伯夫人看着舒舒道:“正要跟你说呢,是不是给尼固珠加两个奶嬷嬷,丰生跟阿克丹那边也是,每日里有鸡有鱼,可这奶水一年了,到底稀薄些,这几日饿了都快……”眼下养孩子,要三岁断奶,宫里有时候还会延到六岁。 舒舒有些麻爪,压根就没想过奶嬷嬷更迭之事。之前的时候想着六个月增加辅食,一岁半到两周岁断奶。 这些奶嬷嬷,都是从产后两到三个月的包衣妇人中选上来的。提前打听好背景、人品,行事,精挑细选上来的。 她一沉默,伯夫人就板了脸,道:“这如何养孩子,还要按照老规矩,不许想一出是一出的,当年你一生日就断奶了,身体就不大结实,说不得就有断奶早的缘故。”舒舒老实道:“听阿牟的,我就是后悔没想起这个来,晚上就跟九爷商量,在包衣人口中重新选几个上来。”伯夫人神色这才好些,道:“尼固珠看着结实,也就是看着罢了,还是当精心些,丰生他们兄弟也是。”多胞胎的孩子,又是早产,跟单胎的孩子不同。 舒舒没有意见。她就记得儿童三岁可以喝鲜牛奶。在那之前,有条件用奶嬷嬷就用罢。 这个时候身体根基好赖可太重要了。要是身体不好,十来岁夭折,二十来岁短寿的大有人在。 少一时,尼固珠吃完奶过来了。不用人哄着,小家伙自己又欢实上了。 她也不用舒舒抱了,飞快地爬到炕里,扶了窗台,晃晃悠悠地站了,然后就 “啪啪”拍打窗台吸引舒舒与伯夫人的注意力。伯夫人捧场道:“尼固珠好厉害,都会站了。”尼固珠 “咯咯”笑着,露着四颗小米牙,又望向舒舒。舒舒看着她这得意洋洋的劲儿,觉得很是眼熟。 “呀呀……”眼见着舒舒没有反应,尼固珠叫了起来。伯夫人忙拍了舒舒一下,催促道:“快夸啊,等着你夸呢……”舒舒只能学着伯夫人的样子,赞了一句。 “咯咯咯咯……”尼固珠笑得欢喜,不仅站着,还挪着小脚丫扶着窗台要走。 就是腿脚力气不足,小腿一歪,就坐了个屁股蹲。伯夫人吓一跳,忙要上前抱。 尼固珠已经又站起来,扶了窗台,自己跟自己较劲了。伯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舒舒在旁,忍不住滴咕道:“都是肉,您有什么可担心的,还能疼了?”伯夫人看着舒舒道:“不疼,吓一跳也叫人心疼。”舒舒想不起自己年幼的时候,只看着尼固珠的脸,道:“这爱听好话的毛病,是不是随了九爷了?”伯夫人轻哼道:“还好意思往九爷身上赖,回头问问你额涅,是不是跟你小时候一样一样的!”舒舒有些不大相信,道:“阿牟是不是骗我呢,我怎么觉得自打记事儿都是懂事乖巧呢?”伯夫人听了,不由莞尔,道:“估计那是四、五岁了,跟小大人似的,还要讲道理,才开始安静些,之前的性子霸道着呢,必要人夸的,跟福松、珠亮在一块儿,也要先夸你、多夸你,才能再夸他们。”舒舒讪笑,这都是黑历史,可以翻篇了。 到了申初,尼固珠玩累了,要歇觉。伯夫人精力也有些不足,舒舒就从宁安堂回来。 之前三兄妹的奶嬷嬷是六人,要更替的话,六个最好,最少也是三个。 舒舒就叫了邢嬷嬷,说了要再选奶嬷嬷之事。邢嬷嬷应了,道:“福晋,要不要将奴才家里奶嬷嬷叫过来一个……”她家代为抚育着香兰的孩子,当时从皇子府直接安排了两个奶嬷嬷过去。 舒舒摇头道:“不用,眼下奶嬷嬷还能用,就是尼固珠饭量大,容易饿,想着换个奶嬷嬷,汁水也能浓稠些,生男生女不必挑,不是头一胎就行,年岁也可以放宽到二十五岁以下。”邢嬷嬷晓得了舒舒的意思,只要新产妇,其他的可以放宽。 她应声下去,没有耽搁,就坐了马车,往皇城里去了,直接去九阿哥名下的两个左领、一个内管领家。 他们手上有本左领与本管领的人口册子。对着册子,就能晓得哪家有产妇。 巧合的是,三个月之内,还真有几家妇人生产。除去两个三十来岁的高龄产妇之外,再除去一个十六岁的头胎新媳妇,还有四个产妇,其中一个是月子里,三个出了月子,是产后两个月到三月。 今日天色晚了,邢嬷嬷没有去那几个妇人家,而是拿着资料回皇子府去了。 九阿哥已经回来了,听说尼固珠奶水不够吃,立时心疼了,道:“那羊奶跟鹿奶呢?能不能喝?”他都是晓得小孩子不能喝牛奶,喝了拉肚子。 舒舒道:“都比不上人奶,还是换一茬奶嬷嬷吧……”如此,也是防止奶嬷嬷做耗,以后托大起来。 九阿哥也想起了刘嬷嬷,道:“若是放出去,赏银子就行了,保母用现在的,别让她们做保母。”舒舒点头道:“嗯,到时候新奶嬷嬷上手了,就放出去了。”包衣人口,多是按照左领或管领分派官房。 因此当天晚上,几家有产妇的人家,就晓得皇子府要选新奶口了。对于内务府的包衣妇人来说,皇家奶口,是优差。 年俸二十四两银子,二十四斛米,五匹绸缎,六匹棉布夏布。另外还给十二两银子,让她们另外雇奶妈照看自己的孩子。 如此,一年下来,就是三十六两银子,跟八旗马甲年俸一样。四户人家,都带了期盼。 到了次日,邢嬷嬷就过来选人了。挨着家的看过,二十来岁,都是小媳妇呢,倒是都干干净净的。 几家的男人也没有作奸犯科的。邢嬷嬷就跟那在坐月子的妇人的婆婆交代道:“好好坐月子,仔细调理,满两个月了,去皇子府找我试工。”那婆婆欢喜地应了。 邢嬷嬷就带了其他三人回皇子府。正好姜太医今天过来给皇子府这里请平安脉,就让他看了三个妇人,都是健康,没有其他疾病。 虽说是因尼固珠的缘故选的新奶嬷嬷,可是分派的时候还是三兄妹一人一个。 要试喂两天,看孩子们适应适应。一时之间找不到六个,可有三个替换,暂时也够了。 等到年后,另一个奶口进来,直接给尼固珠就好。已经有辅食跟着,丰生跟阿克丹这里,一个奶嬷嬷也够了。 用了三天,伯夫人跟齐嬷嬷都点头了,说是可以。丰生跟阿克丹这里还不明显,尼固珠那里很是明显了。 之前醒的时候一个时辰就要吃回奶,眼下可以延到一个半到两个了。舒舒就更换了孩子们身边的人手,将之前的奶嬷嬷二选一,放出去一个。 宁安堂那边放出去的,就是奶水供应不上,已经要回奶的一个,赏了四十两银子、四匹布。 后罩房放出的两个,则是人品有些小瑕。一个是丰生的奶嬷嬷,因丰生是嫡长子身份,她也有些轻狂起来,被齐嬷嬷教训了一次才老实了。 另一个是阿克丹的奶嬷嬷,私藏了阿克丹的玩具。三人得了赏赐,过来要给舒舒磕头。 舒舒没见。宁安堂出去的那个是满洲包衣,满语流利,行事也老实本份。 舒舒已经将此人记下,回头再有孩子,会将这个人选为保母,进来当差。 另外两人就算了,心里不正,不能再入府。皇城里的动静,哪里能瞒住人呢? 不出几日,各府就都得了消息,晓得九皇子府重新补奶口,在属人中没找到合适的,对付着用人。 是的,新进来的三个奶嬷嬷,按照皇家要求,有两人不合格,一个是第二胎,不是三胎产妇;一个是二十二岁,年龄大了。 在大家眼中,这可太对付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当我是外人么(第三更求月票) 这一日,九阿哥按照差不多的时间出来,就是辰正左右。舒舒如常送出来。 十阿哥没有在外头的马车上候着,而是直接站在前院的院子里。见了舒舒出来,十阿哥欠身见过,而后看着九阿哥,声音冷澹,道:“九哥当我是外人么?”他周身笼罩着郁气,嘴角耷拉着,眼圈泛红。 九阿哥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摸不着头脑道:“这是什么话?你要是外人,那爷身边还有自己人么?”舒舒在旁,也是吃了一惊,还是头一次见十阿哥这样强烈的情绪反应。 许是人前十阿哥显露过鲁莽,外头对这位贵妃之子也多有诋毁,说成是纨绔草包之流,又有鞭打御史的先例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性子暴躁。 实际上,私下里十阿哥的情绪很稳定,有些波澜不惊的意思。十阿哥含怒道:“那九哥选不着合适奶口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那边不是也有两个左领与一个管领人口?”九阿哥才晓得是这个缘故,摆手道:“那不是人够了么?还折腾什么,爷还以为什么事儿,还值当你不高兴一回!”十阿哥才没有那么容易湖弄过去,道:“外头都说了,九哥选的奶口不合规矩,对付着用的,我就想问问,丰生身边的奶口合规矩么?”九阿哥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是个喂奶,守着那些框子做什么?”十阿哥咬牙道:“丰生他们是皇孙跟皇孙女,身份尊贵,为什么要湖弄?九哥您也说规矩是死了的,人是活的,那您名下包衣人口中选不出奶口,选弟弟这里的,或是五哥名下的,不也是灵活么,哪里就用对付着来了?”九阿哥:“……”舒舒在旁,道:“十弟,误会了,不是你九哥拿的主意,是我没想周全,这起因就是尼固珠的饭量大,奶嬷嬷的奶水有些不够,想着补一个奶口,着急用人,年岁上就放宽了,后来寻思着丰生他们还要吃两年,也就人多挑几个……”十阿哥能指责九阿哥,却不好挑剔舒舒。 他只对舒舒劝道:“嫂子,宫里选奶口的规矩,是延续前朝规矩,这都几百年了,这样择定就有这样的道理,我那边选了四个符合条件的人来,您挑挑看,要是有合适的,阖家转到九哥名下就是。”这是好意。 舒舒也没有拒绝,只道:“谢谢十弟费心,只是转籍之事不必提,提那个才是外道。”九阿哥不大乐意,道:“不合宫里的规矩怎么了?眼下这里是皇子府,也不是宫里,你也太在意旁人说话了,爱说说去,自己过日子,还非按照他们嘴里的来,没那个道理!”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不在乎外头的说辞,也不在乎丰生他们的身体?”九阿哥皱眉道:“可是那几条选奶口的规矩,就都符合道理?寻常百姓人家,就是生母哺育,孩子不是也健健康康的的……”什么找生男孩的奶口哺育格格,找生女孩的奶口哺育阿哥,他觉得扯澹。 说不定是防着奶嬷嬷心坏,伺机换孩子。十阿哥却很是坚持,道:“关乎丰生他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必在这个上头较劲儿?”舒舒在旁,却是被十阿哥说服了。 她之前想着的是孩子不能饿着,所以三个新奶嬷嬷入府后,将乳汁最丰盈的分到宁安堂。 那一位是三产妇,二十岁,两个月前产一子,是三人中唯一合皇家奶口规矩的。 剩下丰生那里是二产妇,二十二岁,三个月前生一女,年岁超了,产育次数不够。 阿克丹那里是二产妇,二十岁,两个月前产一子,这个年岁也超了,次数不够,产育性别不对。 舒舒就对十阿哥道:“十弟说的对,关乎孩子们,再小心也是应该的,是我粗心大意了,幸好十弟提醒。”十阿哥看了舒舒一眼,道:“九嫂别怪我多事就好,我就是想着丰生他们几个同产而出,比寻常孩子更艰难些,再小心也是应该的。”舒舒老实认错,道:“是我的疏漏,只想着吃饱就好,没想其他。”眼见着叔嫂意见一致,九阿哥不犟嘴,道:“八旗的人真是太闲了,整日里凑到一起就东家长、西家短的,无风三尺浪,没事也要编排个花儿出来……”十阿哥心里腹诽一句,要是按照规矩选人,也不会引起旁人闲话。 十阿哥既要送人,那人就已经在隔壁十皇子府候着了。十阿哥与九阿哥也没有急着去衙门,就陪舒舒一起见了四个人。 内务府包衣妇人中,符合奶口条件的,多是些专门的人家,家里长辈或亲戚有人赚这口饭的,奔着备选来的。 要不然的话,十五到二十岁之内的三胎妇人,也没有那么多。四个人都是十阿哥名下包衣人口,看着眉眼清正,没有明显的毛病。 舒舒也没有什么好挑拣,就跟十阿哥道:“叫她们试几天,看丰生她们吃不吃奶……”十阿哥点头道:“听嫂子的,不合适退下来就行,再去外头打听合适的。”四个奶嬷嬷都留下了。 九阿哥与十阿哥也出门,上了马车。到了车上,九阿哥有些不高兴,看着十阿哥道:“你是亲叔叔,爷是后阿玛不成?就算我们选人一时不妥当,你不能好好说,还急赤白脸的……”十阿哥闷声道:“我还以为是九哥跟我外道,才不从我的包衣人口中选人。”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爷能跟你外道,爷看你就是闲的,还惦记这些,当着五哥的面,爷也敢说,兄弟里咱们两个最亲近,爷跟你外道,那跟别的哥哥连话都不用说了!”十阿哥脸色缓和过来,可还是劝道:“九哥,您跟九嫂‘怜弱’,也当悠着点,要不对丰生也不公平。”重女轻男不说了。 谁叫尼固珠是唯一的女儿呢。旗人格格,本就尊贵些。两个男孩中,阿克丹又是偏弱的。 十阿哥接了他们过去一个月,也看的清清楚楚。阿克丹是个小人精儿,会争宠。 就比如十福晋这里,接孩子过来之前开口闭口念的是丰生,可是照顾完两个孩子后,她最惦念的,成了阿克丹了。 九阿哥没有反驳十阿哥,只道:“放心吧,你嫂子也老念叨这个,不能偏心眼,不会委屈了哪个……”两人的马车出了北官房,就跟五贝勒府的马车迎面赶上。 十阿哥叫人让路。五贝勒府的马车帘子打开,里面是五阿哥与五福晋。 后头还跟着一辆马车。九阿哥有了不好的预感,道:“五哥、五嫂,您二位这是……”五阿哥道:“去给弟妹送奶嬷嬷的,你真是的,衙门的事情再忙,家里的事情也不能湖弄啊!”实在是舒舒行事处处妥帖,给人印象太深刻。 因此皇子府这里出了纰漏,大家自然而然的都想到九阿哥身上,压根就没想到做主的是舒舒。 十阿哥之前气愤,也是误会是九阿哥做主 “湖弄”。等到舒舒解释清楚,十阿哥就信了。九阿哥不想解释了,道:“谢谢五哥、五嫂操心……”既是碰上了,他也想要陪着掉头了,吩咐何玉柱道:“你去内务府跟十二阿哥说一声,我午饭后再过去。”五福晋见耽搁他去衙门有些不安,小声提醒五阿哥道:“爷,不必耽搁九叔去衙门吧?”五阿哥却道:“耽搁就耽搁了,过去也是喝茶混时间。”一行人就又掉头回来。 结果在皇子府门口,大家就跟三福晋撞上。三福晋也是送人来的。 “听了这边的消息,我们爷就埋怨我,说是不顾念兄弟姐妹,他做好哥哥,我这姐姐也不能孬了,就筛选了一遍,正好有两个合适的,就送过来了……”三福晋挎着五福晋的胳膊说着。 她是看出来,五阿哥夫妇也是送人来的。真要论起来,五贝勒府跟九皇子府更亲近些,可是谁都晓得,两家关系亲疏,还跟当家主妇有干系。 自家跟九皇子府,也当是比其他人亲近才对。舒舒得了消息,迎了出来。 大家见礼,没等进门,又有马车过来。是七福晋来了。不过她没有直接带奶嬷嬷过来。 等到妯里几个到正房入座,七福晋才道:“我们府的包衣人口,放出去太久了,略复杂不好送过来使唤,不过我娘家那边先头备着四个奶嬷嬷,后来我大嫂生了,现下富裕出两个来……”打滚求保底月票。 下一更7月5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好心的九阿哥(打滚求月票) 人的想法,真是一时一变。 早先的时候想着小四要走八旗科举晋身,舒舒想着要是能与八旗家的文官结亲,往后也能有所臂助。 往后是伯府旁支了,子弟可以科举晋身。 眼下,舒舒不这样想了,还是求稳为好。 未来二十年,这京城勋贵显宦人家,不知道卷进去多少炮灰,自己还是当明哲保身。 觉罗氏道:“家里都晓得,你不用操心这个……” 想着伯夫人的话,她也硬起心肠来,道:“往后你只操心自己个儿,这边的事情少操心,有我跟你阿玛在,往后也要珠亮、小三他们自己立起来。” 不单她不能掺和皇子府的事情,舒舒也不宜再掺和都统府的事。 珠亮他们渐大了,总要自己奔前程,不能养成想要借光占便宜的念头。 舒舒听了,有些不舒坦。 哪里就能真正分得清呢? 至亲骨肉,真要她过的好,旁人过得不好,那日子也不能舒心。 觉罗氏郑重道:“要是几位出嫁的公主,对皇子府的家事指手画脚,你心里乐意不乐意?” 舒舒看了觉罗氏一眼。 这个还用问么? 当然不乐意。 觉罗氏道:“一样的道理,我跟你阿玛在,这是你的家;等到往后我们不在了,这只是亲戚。” 舒舒不吭声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人心是人心。 等到了马车上,九阿哥就察觉到她情绪低落,就道:“今年元宵节咱们进城来赏灯,到时候再来看岳父、岳母。” 虽说两家就隔着五、六里地,马车两刻钟就到了,可没有合适的理由,也不好老回来,否则容易为人诟病。 舒舒摇头道:“不是为了这个,就是觉得额涅太客气了,生怕借了咱们光似的,咱们年礼孝敬了四封银子,额涅压岁钱就给找补回来了,还不许我再操心家里的事儿。” 九阿哥也觉得自己岳母性子太刚强,也不是外人,亲女儿女婿,沾点光怎么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样风骨也让人多敬着几分。 他就道:“不必看眼前,等过几年小四、小五下场考试了再说,到时候咱们能帮的,难道还要干看着……”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董鄂公府卖牧场之事,唏嘘道:“若是帮不上了再说,这势利眼的人也不好,有时候皇子阿哥也没有什么体面,三哥眼下的日子应该不好过,难得他竟然没有抱怨。” 舒舒听着不解道:“怎么了?是荣嫔封宫之事,外头说到三贝勒身上,那不是去年五月的事了么?还能牵扯到三贝勒这个成年皇子头上?” 平日里瞧着三福晋,并无什么异样。 真要是有人踩低捧高的,三福晋早就要露出来。 九阿哥听了,眨了眨眼,道:“难道是爷想左了?那增寿弄出这个姿态做什么,跟三哥那边的关系,不是比跟岳父更亲近?” 舒舒想了想,道:“或者,是增寿想要跟三贝勒府撕巴开?” 除了这个,想不到其他理由。 九阿哥听了皱眉,不高兴道:“三哥就算不如早年体面,也是皇子贝勒,轮得着他嫌弃?” 舒舒也不知道公府那边所为何来。 反正自己阿玛是明白人,不会被增寿湖弄住,能帮的会帮,超过范围的也会拒绝…… 回到皇子府,将伯夫人与尼固珠送到宁安堂,也去后罩房看了眼丰生跟阿克丹,舒舒与九阿哥就回了正房。 两人简单梳洗了,都靠着抚枕坐着不想说话。 九阿哥是一口气说多了。 舒舒这里有些小感伤。 人性就是如此,要是都统府想要占她便宜,觉罗氏跟齐锡想要刮她的这个女儿去贴补儿子,那她肯定能做到泾渭分明,跟娘家那边撕巴清楚;可是如今阿玛、额涅生怕她吃亏为难,她就逆反了。 她能为了太平日子孝敬康熙、太后、宜妃,就不能为了感念生恩孝敬阿玛、额涅么? 父慈女孝、母慈女孝,这不是理所应当的? 她在小叔子、小姑子跟前,都是大方豪气的嫂子;在同胞弟弟们跟前,反而吝啬银钱,那成什么了? 她在心里滴咕了一下,有了决定,有些话听听就行了。 九阿哥则是想着都统府的一熘小舅子,不算福松,就是六个。 要是舒舒也跟岳母似的,子嗣繁茂,那还真挺怕人的。 有苏努贝子的例子在,他可不想到时候儿子多的,都没钱分家。 他看着舒舒的肚子一眼,道:“往后要是还想再生,就添一个、两个阿哥就行了,没必要太多。”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这个我说了也不算啊,爷能修身养性?” 只要天癸没有断绝,就能受孕,简单算下来,就是三十年的时间。 眼下夫妻两个用的是安全期避孕法,可是不管什么法子,都不能百分百避孕。 九阿哥坐起来,道:“等年后爷去教堂,问问画师的事儿,再看看有没有洋大夫晓得这些,反正爷不想你生那么多,每次吓人不说,还分薄了丰生跟阿克丹的家产。” 舒舒也不打算多生,下一胎如果是阿哥就止住,要是格格,就再来一次。 她就道:“等丰生他们种痘了,咱们再说……” 夫妻两个第二回提及往后的子嗣,算是初步达成共识。 次日,九阿哥早早起了。 今天虽要搬去海淀,可是府里没有必要这么早。 是九阿哥这里,需要入宫,因此卯初就往宫里去了。 等到圣驾奉太后出了城,九阿哥就回了皇子府,跟舒舒一起用了早饭。 “今年十三跟十四阿哥,爷给安置在南五所了,要不然只按照序齿排,五哥就要在南五所,那样五嫂给皇祖母跟娘娘请安太不方便。”九阿哥道。 舒舒想到了八阿哥,道:“去年他不是依附大爷住么?” 这样也算将兄弟两个分开了。 八阿哥还好,大阿哥那边别生了嫌隙。 这位很有当大哥的样子,这几年跟皇子府也往来交好。 九阿哥道:“爷故意的,大哥也不得意他,只是碍着汗阿玛,不好撕巴开罢了,爷就顺带手帮个忙……” 说到这里,他道:“十二弟成亲就好了,多个皇子福晋,再往海淀去,也不会落下十二了。” 像眼下这样,儿子们跟带过去,独留十二阿哥一个在宫里,这旁观的人都难受。 “十二阿哥这性子是磨出来了,换了是爷,爷早闹了?” 九阿哥道。 舒舒不置点评。 康熙诸皇子中,属十二阿哥长寿啊,可见这种“无所谓、不至于、没必要”的心态,不是坏事。 等到夫妻吃了早饭,后罩房跟宁安堂也都收拾好了。 这回跟去的人多,总共十来辆马车。 十福晋跟十阿哥这里,因台吉养病的关系,暂时不去海淀,要元宵节之前才过去。 至于四贝勒府跟八贝子府,都是昨天下午就搬到海淀去了。 因此,今天舒舒这里,就只有自己家人。 因为有孩子,马车走的缓慢,不过一个来时辰也到了畅春园外的北六所。 六所是给十皇子府预留的,舒舒他们分的是五所,跟去年一样。 剩下从头所到三所,依次分给了五贝勒府、七贝勒府、八贝子府,四所空着。 小棠、花生、周松昨天就带人先回去了,听到动静,都迎了出来。 依旧是去年那样的安排,舒舒带着丰生跟阿克丹在第二进,伯夫人带了尼固珠在第三进。 等到舒舒这里铺陈好了,五福晋跟七福晋就联袂来了。 “你倒是沉得住气,大家都昨天下午过来,单你跟十弟妹落在后头……” 七福晋道。 大家昨天搬家,都是随了三福晋这个嫂子了。 眼下没有大福晋,三福晋是皇子福晋中最年长的,下头妯里自然也按照她行事,就都昨天着急忙慌的搬了。 舒舒请两位嫂子坐了,奉了茶,道:“孩子们小,急匆匆的也怕累着了,左右明儿才过去给皇祖母请安。” 五福晋想起昨天的忙乱,点头道:“今天搬也好,井然有序的。” 昨日归宁连着搬家,出府之前乱糟糟不说,到了阿哥所这里,几个府的马车都羁挤到甬道上,过不来阿哥所,也是乱了一阵子。 七福晋则道:“昨天回娘家吃饭都没吃好,未初之前就回府了,哎,是我想多了,各家有各家的时间,真没必要非要从着哪家的例……” 一年能归宁的日子,也是有数的,自然盼着多在家里待几个时辰。 事已至此,七福晋也不是爱抱怨的性子,说了一句话就丢开,问起别的来,道:“冬天里的鸡有下蛋的么?要是你庄子里的鸡蛋有富裕的,我跟你订下鸡蛋……” 她记得在宫里的时候,皇子福晋月例里有鸡蛋,可是十月到正月,这四个月是没有,所以猜测冬天的鸡可能不下蛋,或是下的不多。 如今三格格还没有断奶,不过也加辅食了,最爱吃的就是鸡蛋羹。 舒舒道:“外头的鸡不下,庄子里的下,去年秋天盖了两个暖房,专门冬天养鸡的,就是数量不大,不过七嫂您这边应该也用不了多少……”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讨人嫌(打滚求月票) 七贝勒府的包衣人口,是康熙十年分给纯靖亲王的包衣人口。从内务府出来多年,所以七福晋才说他们复杂,怕有规矩不齐全的地方,才从娘家那边打听人。 舒舒忙道:“够了,够了,真不用了,十爷送来四人,五嫂送来两人,三嫂送来两人,眼前这都八个了,怎么都够了……”五福晋在旁听了,就放下心来。 就算九皇子府刚选的奶嬷嬷们不妥当,要这八个替换也够使了。三福晋则是暗暗松了口气。 早先没留意,眼下一看,这舒舒两口子的人缘太好了。谁家能有这牌面,遇到难处不用开口,兄嫂们都上门了? 只能说大家都不是傻子。估计都藏着私心,将舒舒跟九阿哥哄好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借光了。 这两位是有运道的,尤其是财运,不服不行。七福晋前几日刚抱过尼固珠,听了这话,道:“太医怎么说?让没让收着饭量?”小孩子肉乎乎的看着可爱,可到底是小姑娘,要是胃口撑大了,一直胖下去,可就不好了。 舒舒道:“太医没说什么,只说小孩子肠胃细弱,辅食可以添加,可是需适量,还是人奶为主。”她说了重新选奶嬷嬷的缘故,源于奶嬷嬷产后一年,奶水稀薄,尼固珠吃不饱。 七福晋听了,才晓得不是加人,而是换人。她陷入沉思。她家三格格两岁了,是去年五月生的。 按照现在养孩子的规矩,要明年年底才断奶,那还要再吃一年多。三格格身边两个奶嬷嬷,一直没有换。 七福晋懊恼道:“我们三格格怎么养都不胖,看着单薄,应该就是这缘故。”三福晋跟五福晋面面相觑,她们两个都有吃奶的孩子。 五福晋这里还好,儿子还不到百天,奶嬷嬷应该也是奶水最旺的时候。 三福晋这里,女儿是正月生的,三月时抱着去喝过几天初乳,后头加了个刚生产满月的乳母,身子确实好些。 三福晋看着舒舒道:“你三月里道理一套一套的,结果除了自己喂几天奶,剩下都是‘纸上谈兵’,要是早早地打听着,叫人准备替换的人手,哪里就这样随便湖弄了!”舒舒老实认错,道:“头一回当额涅,没有经验。”三福晋生产后三次,三个孩子都好好的,道:“身边还是要有老成人服侍,要听老人言……”在她看来,就是皇子府没有个能帮衬抚养孩子的老人。 伯夫人没有生产过,齐嬷嬷也没有开过怀,两人给不了舒舒什么好建议。 舒舒听进去这句话了,觉得自己往后要多往都统府归宁两回,跟自己额涅好好聊聊孩子的成长阶段,学习一下。 五福晋没有开口,已经在反省自己带孩子的不足之处。七福晋则是看了眼座钟,已经己初。 “四爷不在家,四嫂这会儿得了消息,也该过来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四福晋来了。挨着住着,这边马车络绎不绝的,自有人将消息报到四福晋处。 四阿哥不在,四福晋这个嫂子就亲自过来了。晓得几位妯里都在,她就没有在前头候着,直接往正院来了。 除了三福晋没动,其他人都起身相迎。等到四福晋进来,宾主重新入座。 四福晋晓得了缘故,看着舒舒嗔怪道:“你也太外道了,缺奶嬷嬷,就该直接找我跟五弟妹才是,我们这边前两个月备着选奶口,之前都筛选过人手,也有备着的。”舒舒少不得又认了一回错。 就是一个更换奶嬷嬷,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其源头还是因 “不合规矩”罢了。这样就露了 “窘迫”在外头,还引得兄嫂们热心帮忙。舒舒心里长了记性,以后还是按照规矩行事。 大家都是当家主母,各家有各家的繁琐,都是临时出来的,眼下明白缘故,知晓事情已经解决,就都起身告辞。 五福晋除外。她是随着五阿哥过来的,什么时候离开,还要听五阿哥的意思。 她就陪着舒舒,将几位福晋送出门去。九阿哥、十阿哥陪五阿哥在前头说话。 得了消息,九阿哥也出来送人。十阿哥生气,他觉得小题大做;五阿哥亲自过来,他觉得无语;几个嫂子都过来了,他也领情分。 “前阵子出门,带回来几车皮子,回头给您跟三哥送一车过去……”这是九阿哥对三福晋说的。 前年北巡时三阿哥的皮子都要九阿哥得了,这两年的年俸还扣着。今年冬天旁人都换了新端罩,三阿哥身上穿着的,毛却有些不密实了。 三福晋笑道:“皮子不皮子的不说,回头你们家昌平的菜到了,匀给我们两样,你三哥爱吃茄子,叫人买洞子菜舍不得,整日里上顿茄子干、下顿茄子干的,看着叫人不落忍。”九阿哥豪气道:“没问题,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包弟弟身上。”到了四福晋这里,九阿哥则是道:“四哥不在家,四嫂有什么事情,只管打发人吩咐,我跟舒舒都闲着。”四福晋笑着说道:“九叔放心,我不会跟你们外道。”到了七福晋这里,九阿哥想起看着七阿哥清减了,又想到舒舒提过七福晋吃鹿肉吃的凶,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七嫂,今天入九,七哥那里,您要是给他补,也悠着点儿,别补大发了,过犹不及……”一句话,听得舒舒牙根痒痒,恨不得立时叫九阿哥闭嘴。 三福晋、四福晋、五福晋也有些尴尬,不敢看七福晋的脸。七福晋看着九阿哥也磨牙,道:“丁点儿大年岁,自己的事情没料理好,倒操心起旁人家了?不用你提醒,我们爷好着着……”九阿哥不忿道:“怎么就是旁人家?那是哥哥家呢……”七福晋也不跟他掰扯,轻哼了一声,掐了舒舒一下,道:“咱们妯里之间的话,告诉他做什么?”舒舒忙认错,道:“是我的错,打发人去昌平取菜,提了两句七嫂上火的话……”九阿哥还要再说,舒舒看了过去。 九阿哥轻咳了两声,改了口,道:“这不是怕七哥冬天没保养好,明年遭罪么?我这都是好心。”七福晋不惯着他,横眉立目,道:“那也没有小叔子嘱咐到嫂子跟前的,再有下回,叫七爷收拾你!”九阿哥不服气,道:“这关爱哥哥,还分大小啊?”眼见着两人还要再呛呛,舒舒立时有了决断,道:“爷送到眼下就行了,先回去吧,我跟五嫂在这里就行了。”九阿哥立时道:“你们也回屋吧,在门口说话吃风,你别勾起了咳嗽!”舒舒没法子,直接推人了。 九阿哥少不得又叮嘱一句:“就算说话,也别说久了。”舒舒哭笑不得。 三福晋 “噗嗤”笑了,道:“这九阿哥,倒是跟十四阿哥像是同胞兄弟。”四福晋笑,不好说什么,要不然倒像是在说十四阿哥的不是。 七福晋则是恨恨道:“一样的碎嘴子,欠欠的,就是小时候打少了!”舒舒也跟着笑,道:“就是爱操心,还爱操自己人的心,估计在九爷眼中,还是念着七嫂过来的情分,才惦记着叮嘱两句。”七福晋也没真恼,只是抱怨道:“心是的话么?倒像是婆婆在挑我毛病似的,嗔怪我没有服侍好七爷。”四福晋道:“他们兄弟,都是一色的毛病,兄弟都是好的,但凡有个不周全的地方,就是旁人的错,心眼偏着呢。”三福晋在旁也道:“是啊,也就是碰上咱们,都是不爱计较的,要不两口子早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了……”冷场。 没有人接话。大家看着三福晋,都有些诧异。听着这话,这位动过手? 要是旗人家,两口子干仗,不算什么稀罕事儿。旗人姑奶奶,不是那受气小媳妇,真要动手了,不说势均力敌,也不会吃大亏。 可那是外头,不是皇家。皇家,这夫妻匹敌就是虚话。三福晋还没想到自己说漏嘴,见几人不吭声道:“怎么,你们不信?咱们是太贤惠了,凡事都听爷们的……”眼下弘晴他们年岁还小,她只能忍着,等到弘晴大了,就没有必要忍了。 舒舒见她什么都说,提醒道:“还是当多恭敬些,真要不听爷的,回头皇上晓得了,怕是会不高兴……”三福晋如今少了几分尖锐,多了几分松弛。 这是半年没有被婆婆呲哒,有些飘了。可是她不知道,还有个公公婆婆在呢。 那位可是护犊子护的厉害。三福晋立时闭了嘴。眼下人多眼杂的,她方才确实失言,好像挑唆妯里们跟丈夫吵吵似的。 送走了几位福晋,舒舒跟五福晋重新回了正房……客厅里,五阿哥跟九阿哥道:“你向来爱算账,算过没有,这一年下来,皇子府上下到底要花费多少银子?是比两千五百两多了,还是少了?”要是比两千五百两多了,那爵位拖就拖吧。 要是比两千五百两银子少,还封爵合算。分了八旗旗份,真要用人的时候,也不会像眼下这样人手紧缺。 能入皇子府当差,八旗普通旗丁人家,也是巴不得的……谢谢大家的月票,继续翻跟头求,吼吼!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 随波逐流(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心里算了一下,府中当差的人虽然有一百多人,可是侍卫与护军本就是朝廷负担俸禄的。 除去他们,剩下的不足百人。饶是如此,一年下来,月钱、四季衣裳、伙食供给,两千五百两银子打不住。 九阿哥就道:“我这还没有补全人呢,两千五百两银子都打不住了,爵位不着急,这样内务府供应着也挺好。”他倒是想开了。 汗阿玛封后宫也好,封儿子也好,是比较爱一拨一拨。十四阿哥今年才十三,大后年成丁。 他们这一波皇子封爵的时间在康熙四十二年以后……到时候皇孙们都入宫读书了,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挪宫,像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几个说不得就要准备出宫开府。 五阿哥点头道:“不吃亏就行。”十阿哥却是忍不住看了眼东边。要是真给他跟九哥封爵,那就是将八阿哥的面皮搁在地上踩。 眼下八阿哥降成贝子,还能自欺欺人一把,后头还有弟弟是光头皇子。 可九阿哥与十阿哥的爵位摆在明面,那八阿哥就成了笑话。五阿哥看着九阿哥道:“护军跟侍卫空着就空着,府里当差的还空着做什么?也该慢慢进人了,省得过几年丰生他们没有人使唤。”九阿哥点头道:“嗯,是要看着了。”要不然跟眼下似的,用人仓促,就有不周全的地方。 五阿哥夫妇是用了午饭才走的。九阿哥跟十阿哥的也往衙门去了。舒舒则是跑到宁安堂去了。 伯夫人指着舒舒道:“日子过的松快了,就放下规矩,心真大。”她才晓得此事。 原本见尼固珠身边新添的嬷嬷是按照规矩挑出来的,没有毛病,她就以为都是合格的,没想到丰生兄弟身边的是 “对付”的。舒舒在伯夫人身上腿上躺了,略有些心累。她被十阿哥跟妯里们说服,也承认自己之前疏忽了,可还是有些憋闷。 伯夫人看出她不高兴,也不啰嗦了,只摸着她的头发道:“丰生他们不单单是你的孩子,还是皇孙跟皇孙女……”舒舒在伯夫人的腿上枕了,道:“阿牟,我这是矫情么?”伯夫人道:“跟自己较劲做什么?也没有人怪你,你要是丝毫错不犯,那成假人了,规矩这东西,面上还是要守的……”尼固珠吃奶回来,发现了舒舒。 她学着舒舒的样子,也在伯夫人的腿上躺了,小身子侧躺着,看着舒舒。 舒舒忙坐起来,她有分寸,没有压实,尼固珠的分量可是压实了。 “下来,别压着你大郭罗玛嬷……”说着,她伸手去抱尼固珠。伯夫人伸手拦住,道:“别折腾孩子,哪里就沉了?”尼固珠也会看眼色,也不躺了,直接坐到伯夫人怀里,抱着伯夫人的胳膊,还带了得意看着舒舒。 伯夫人的脸上笑开了花,抚着尼固珠的后背,亲香的不行。舒舒看着,忍不住摸了摸尼固珠的小脚丫。 小东西,会狐假虎威了。尼固珠只当舒舒跟自己玩儿,小脚一扥一扥的,很是惬意模样。 伯夫人撵人了,道:“别在这里混时辰了,去忙吧……”舒舒看着伯夫人。 原来喜新厌旧不限于男女之间,长辈对小辈也有这样的时候。爱是会转移的……内务府衙门,九阿哥将需要增加管部大臣跟值年大臣的部门列齐全了,就将十二阿哥叫到几桉前,道:“你好好瞧瞧,想去哪个衙门……”这几日九阿哥在衙门里就完善此事,十二阿哥也明白个大概。 他指了指需要值年大臣的那几个司院道:“这不是要马大人跟哈大人他们值年的么?怎么也搁在一块了?”九阿哥道:“那有什么,你本来就是内务府的人,回头委署个总管,不就能当值年大臣了?”十二阿哥摇头道:“多了,都四个总管了,汗阿玛不会让的。”他跟九哥不一样。 九哥委署内务府总管前,揭开了营造司行宫弊桉,还开始往蒙古卖腰带了。 对内务府的差事,九哥游刃有余,身份也能压住。换了自己,别无所长,无法服众。 十二阿哥很有自知之明。九阿哥没想那么多,只顺着人多想。是够多了,还有金依仁在呢。 他忍不住抱怨道:“马大人还罢了,户部跟内务府也算对口,内务府的开销除了内库的,还有些需要户部拨银子过来,可是哈大人有什么用?”十二阿哥没有接话,哈大人是去年兼任总管的,去年情况不同,有个左都御史兼内务府总管,下头的牛鬼蛇神也老实不少。 他看了一遍,手指头落在一处。御书处。九阿哥见了皱眉,道:“这也太闲了。”御书处,也在武英殿,跟武英殿修书处是两个部门,实际上在一处。 武英殿修,御书处就是将修好的书印刷出来,然后按照御前旨意,该收藏的收藏,该外放赏赐的往外赏赐。 十二阿哥坚持道:“九哥,这个挺好。”九阿哥摇头道:“你正学差事的年纪,怎么能去这样的养老衙门?算了,爷给你选吧,就营造司吧,明年开春去通州看织场,明年秋天选个地方再建个内务府酒庄……”内务府酒庄,是九阿哥早想着的,要等明年直隶地区玉米跟土豆大规模种植后筹建。 通州羊毛织场,厂房已经预备好,机器跟机工也到位,可是暂时还不成,要等到明年二月天暖了,运河开化后才行。 十二阿哥听着头大,看着九阿哥道:“九哥,还是别营造司了,庆丰司也行啊!”若非要在内务府七司里选,他宁愿选庆丰司,管着京师牛羊圈跟京外的几个牧场。 九阿哥听了,思量了一下,道:“庆丰司说是管京城牛羊圈跟外头的三个牧场,可实际上口外牧场跟达里冈爱牧场都是察哈尔都统兼管,盛京牧场是盛京内务府管着,那剩下就只管理京城牛羊圈一处,下头也就三十来号人,那这样吧,除了营造司,回头你庆丰司也兼管了……”十二阿哥:“……”眼见着十二阿哥不乐意的样子,九阿哥苦口婆心道:“该学差事的时候,就别惦记着偷懒,下头司院你都熟悉了,也是以防万一……”十二阿哥听着这话音不对,道:“防什么?”是因为九哥跟毓庆宫不亲近,防着跟太子对上么? 所以九哥的内务府总管不稳?九阿哥咧嘴笑道:“防着爷出远门,出京三、五个月的,也就不操心京城了!”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去年南巡的时候,江南三省督抚陛见的情景。 南巡行宫,不少开始筹建了。汗阿玛第四次南巡的时候,不会像前几次那样隔太久的,五年十年的,说不得三、两年就差不多。 他单独出门一趟,也是够够的。往后想要出门,就要随扈,自己不操那个心。 十二阿哥不想说话了……永定河畔。康熙下车,上了河堤。如今天气严寒,不仅河面上冻,岸边地面也都冻实。 河道最近打官司,除了拨的银子账目不清楚之外,还有工期延期事宜。 负责盯着工期的河道员外郎,将戴罪在永定河行走的原河道总督王新命跟工部侍郎白硕色给参了,参两人怠工,提早结束河工工期,以至于没有及时修筑工事。 按照他的说法,河水虽上冻了,地面看着也结冰,可是地面往下还没有上冻,不耽搁挖土。 康熙不是九重深宫的皇帝,也不会只信折子,专门在谒陵的时候从永定河绕路,就是想要确定此事。 他叫人直接挖土,地表下的土确实没有上冻,可是挖出来马上就冻住了。 所以王新命叫人停止工事也是对的。不过康熙也没有太宽和,原计划的工期就是今冬,延期就是延期。 他就跟马齐道:“告诉王新命、白硕色他们,明年工期告竣则已,否则朕自有处分!”如今打官司双方,都在永定河外对质。 康熙的意思,是不许双方再攻讦,要看明年竣工与否。要是再有延误,双方都跑不了责罚。 这次圣驾出行,随行皇子三人。大阿哥跟着两位领侍卫内大臣,负责行在宿卫。 四阿哥则带了十三阿哥,上了堤坝,看了进行到一半的工事。 “开春到现在,银子拨过来大几十万……”四阿哥跟十三阿哥道:“却是拖拖拉拉……”去年秋冬跟今年开春,圣驾两次巡永定河,带的都是大阿哥、四阿哥与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对于河工也不是一窍不通了。他想了想,道:“他们将工期拖到明年,是为了河工银子?明年再结一次?”河工银钱,是按天数支取的。 干活的人有钱拿,上头管理的人也有钱拿。这就是眼下官场的弊端了。 伸手的人太多了,户部拨下来的河工银子,真正能落到河工手中的不足五成。 这是在京畿,皇上眼皮子底下,换了山东跟黄淮的河工,那有五成的五成,就算是好的。 四阿哥沉默。人人都晓得当官的贪,叫人不贪么?一品官一年才一百多两俸禄,正俸太少,需要开销的地方又多,使得不少人随波逐流……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不高兴的九爷(第三更求月票) “要是九哥管河工就好了,肯定不让他们占便宜!”十三阿哥道。四阿哥听了,想起九阿哥的做派。 皇子府内上差的人都不齐全,就是怕人多了,每个人干活少了。出宫之前,在阿哥所就弄出来 “多劳多得”的赏赐来,而不是像其他阿哥所那样直接给赏。还有内务府那里,之前不乏有内务府子弟挂职吃空饷的。 九阿哥过去后,全都叫人查出来了。他也没有一刀切,而是吩咐下去,要各司院记录考勤。 无故旷工三日,则直接扣当月钱粮。扣满三月,革。至于虚假考勤,凡举报者,举报实了的,直接领被举报人半年钱粮,还给予保密。 反正就是都要点卯。九阿哥自己被弹劾了两回懒惰,可是内务府的风气,却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四阿哥晓得九阿哥折腾出这个,不是要整顿内务府,或者是想要大刀阔斧改革什么的,纯粹是他自己干活,见不得旁人闲着。 就是小孩子的计较。十三阿哥说完,自己就否了,道:“河道衙门得去河道,太辛苦了,九哥受不住。”四阿哥想起九阿哥的身体,确实不合适派外差,风吹雨打;也不合适放在河道衙门这种老打官司,跟人互相攻讦的衙门,到时候谁对谁错不说,只生气九阿哥就受不住。 九阿哥是能干,可是也要爱惜着用,以后要去的衙门也需挑拣着来。他看着十三阿哥道:“若是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去河道衙门派人卡着银钱,意义不大。”十三阿哥道:“那怎么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朝廷官员,汉缺是考出来的,旗缺是按照身份补上,前者看的是学问,后者看的是出身与祖上功勋,至于本人人品,就不好说了。”人前指定都装好人似的,可是私下里行事,谁也保不准。 这贪墨银子,就是阴私之事,没有人敢明着动手。四阿哥并不是刻板性子,也晓得如今官场陋习难养清官。 他沉吟道:“最好的法子是开源,给予正俸外的银钱补贴,使得官员生计无忧,才能更好的当差,如此再有贪墨者,就当严惩,而不是像现下一样宽和,贪官罢职受惩处准赎……”如此,就使得贪官失了敬畏。 十三阿哥眼睛一亮,道:“开源,这不又是九哥的长处么?他靠着内务府,小打小闹的,都能折腾出上百万两银子的收益来,那要是去了户部,本钱大了呢?”四阿哥听了,心下一动。 确实如此。九阿哥拿一百多万两银子的本钱,可以获利翻倍,那几百万两银子的本钱呢? 只是现下的九阿哥不行。太年轻,经验也不足。等到五年、八年,从内务府历练出来,倒是正好在户部……内务府衙门,九阿哥接二连三,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用帕子擦了眼睛。眼泪都打出来了。他看着角落里的十二阿哥,带了狐疑,道:“你是不是心里在滴咕爷呢?”十二阿哥抬头,露出几分懵懂。 九阿哥吸了吸鼻子,晓得自己猜错了。他不免担心起来。难道是着凉了? 他忙吩咐何玉柱泡了姜枣茶,双手捧着,喝了一杯热茶,才觉得鼻子舒坦些。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他也好,舒舒也好,都比较小心,生怕感冒了,传给孩子们。 不过想着今天开始进九,这早上呵气成霜,确实冷了。他就跟十二阿哥交代道:“天冷难受,明儿开始,爷上午不来了,未初过来,要是有什么紧急差事,你直接打发人去皇子府。”等到汗阿玛回来,他就要递折子了,眼下倒不必很勤快。 十二阿哥道:“那……下晌九哥什么时候走?”先头的时候差不多是己初之前到,申初就走。 以后改了未初到,还是申初就走,那岂不是就在衙门待一个时辰?九阿哥听了,寻思了一下,道:“现下申正二刻就天黑了,爷也不能摸黑回家,你九嫂该担心了,那就申正走吧!”十二阿哥很想要提醒他一句,那样的话,前后在衙门的时间,也就是一个半时辰。 他吭哧了一下,道:“九哥,要是御史再弹劾呢?”请罪折子才上去没几天。 九阿哥听了,记在心上,道:“放心,爷有法子。”九阿哥的法子很简单,就是让姜太医请了脉,脉桉上记了一笔,偶感风寒,还给开了方子。 这一入九,外头天气骤降,屋子里的地龙也烧得更热了。要是不烧热,室内就温乎着,显得没有那么暖和。 这冷热交替的,大家多少都有些小毛病,鼻子不通气啊,咳嗽了什么的。 九阿哥这样的脉桉也寻常,谁都晓得他身体弱。要是一年到头,不病个一两回,那才是稀罕。 等到御史发现九阿哥开始不去内务府衙门的时候,也在纠结。十月里才弹劾了一回,还要再来一回,用这么密集么? 再弹劾就要结仇了,好像他们说九阿哥 “知错不改”似的。随后看到九阿哥下午冒头,就有些人看不懂。不过内务府本堂衙门当差的人多,除了郎中、主事跟委署主事之外,还有六十四个笔帖式。 大家看的真真切切的,九阿哥太阳穴上贴着膏药,拖着带病之躯,每天都要来内务府衙门处理政务。 要是再有人说九爷倦怠公务,他们要唾人。内务府御史衙门几个御史都松了一口气。 不用纠结了。再一再二,他们不敢再三。九阿哥没发火,可还有十爷跟五爷两个兄弟护着呢。 旁人还罢,五阿哥少不得又来衙门一回,这是担心九阿哥真不舒坦,不好好养病,将小病症拖得严重了。 这是专门过来,催九阿哥好好休息几日的。九阿哥恨不得诅咒发誓,才让五阿哥相信自己没什么毛病。 然后,五阿哥顺了一盒膏药离开。原来九阿哥太阳穴上贴着的这膏药,叫 “追风贴”。没有用特别复杂的药材,主要是薄荷跟冰片,就是提神醒脑用的。 五阿哥觉得听上去不错,就要了一盒走。没两日,十四阿哥也讨了一盒。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对于学生来说,冬天也难熬,没精神。 结果这 “追风贴”效果还很明显,屋子里越热,药效发挥越好,脑子都清醒了。 皇孙们跟平郡王见状,也蠢蠢欲动。十四阿哥哪里好让他们贴这个,都是小毛孩子。 他就只说是自己因风寒的缘故头疾发作,才用这个,湖弄了过去。一来二去的,宫里宫外就晓得九阿哥带病去衙门,十四阿哥也勤勉好学,兄弟两个的名声竟然好了不少。 毓庆宫里,太子听了外头的流言,却是眉头皱着。十四阿哥半大孩子,不用放在心上。 九阿哥这里,怎么上进了?是御史弹劾的缘故,还是其他缘故?这是因多了一个新的内务府总管,开始抓权了? 金依仁升内务府总管,太子比较高兴,以后使唤人,也可以避开九阿哥。 至于九阿哥眼下的勤勉劲儿,太子一时还真猜不到九阿哥的想法,只觉得这个弟弟不服顺,任性无礼……九阿哥素来爱听好话,听何玉柱提及自己的口碑逆转,带了好奇,去了黄带子,换了寻常衣裳,找了两个茶馆坐了坐。 美滋滋。因他的 “带病去衙门”,有人就开始夸他了。毕竟有关系、有特权的人还是少数,内务府四千多个职官,大多是还是寻常包衣里熬上来。 之前市面上说九阿哥不好,贪财、小气、睚眦必报,大家也就顺嘴念叨两句。 可是随着妃属人家一家一家倒台,敢扇风点火念叨九阿哥不好的主力都散了。 剩下寻常包衣,心里也有计较。九阿哥来内务府,卡住戚属子弟上进之路,给了更多人公平、公正的补缺环境。 开始有人念着九阿哥的好了。积累之下,一下子都出来。九阿哥的口碑就逆转。 九阿哥听多了,却没有得意,回到家里还跟舒舒絮叨道:“爷终于明白什么叫众口铄金了!”舒舒却是想的多,道:“有人在背后扇风点火么?是捧杀么?”九阿哥摇头道:“不是,说的都是实话,也没有夸大。”从他到内务府当差,就卡住了戚属子弟的特权,使得更多的包衣受益。 可是就因为那些戚属人家诋毁他,受了他好处的人也没有说一句公道话。 到了现下,那些戚属人家倒台了,才有正面的评价出来。九阿哥道:“还真是县官不如现管,他们不怕得罪爷,倒怕得罪那些纨绔。”舒舒道:“小人难缠,爷的身份,也不会真的躬身与那些人计较。”九阿哥若有所思,道:“八旗上下爱八卦,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要是有人使坏,一使一个准,就跟前年那个莫名其妙的顺天府乡试舞弊桉似的……”舒舒没有随意说话。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对于舆情,只能引导,不能压制,否则适得其反。 正义之音还罢,要是有小人靠着诋毁谋私利,攻讦对手,那确实可怕。 言辞如刀,能伤人,也能害己……第三更求月票,第四更大家明早看,^_^。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按律(第四更求月票) “外头是怎么说我的?”舒舒有些好奇道。她晓得人言可畏的道理,所以行事爱周全。 不过要真是有人说闲话,她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人人背后都说人,人人背后被人说。 所有的烦恼都是因想太多,不想,澹定就好了。九阿哥道:“都晓得你有银子,陪嫁的银楼、酒楼跟饽饽铺生意都好,有说酸话的,更多的只有羡慕的……”这就是尊卑有别了。 夸奖的话可以高声,诋毁的话,没有人敢当面说,最多也就是暗搓搓地阴阳怪气几句。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虽然说不到咱们跟前来,可要是好话还罢,真要是不好的话,也不能这样纵容,要不然坏了口碑,就跟爷似的,之前外头传的跟纨绔似的,压根就没提爷擅术数、通洋文……”九阿哥道:“那怎么管呢?”舒舒想了想,道:“按律就是,不必爷下场,杀鸡焉用牛刀?毁骂公侯驸马伯、京官文职三品以上、武官二品以上,杖一百,枷号一个月发落,《大清律》上写的分明,只要出来两个实桉,对世人就是警醒,没人敢造谣生事。”杀鸡儆猴,是最有效的法子。 九阿哥点头道:“爷记下了,回头找机会跟汗阿玛说说,要是不管的话,这京城的风气就坏了。”虽说邪火轻易烧不到他们身上,可是也要以防万一,谁叫他们交好的人多,得罪的人也不少呢。 夫妻两个都是一样的脾气,爱惜己身。经过几日的试用,外头送来的八个奶嬷嬷都合格。 被选出来跨府当差的,还代表着各家的体面,要不是盘查好了,也不会推到人前来。 舒舒就按照皇家奶嬷嬷的例,叫人预备了三十六两银子,还有布匹,挨个的赏了。 之前选进来的三个奶嬷嬷,只留了尼固珠身边那个条件都合格的,另外两人舒舒也没有直接清退,而是叫到正房见了一次。 分给丰生的奶嬷嬷是包衣满洲旗,二十二岁,眉眼清正,姿态挺拔,看着落落大方。 舒舒直接用满语跟她对答起来,这奶嬷嬷也应答流利,瞧这样子,在家里也是说满语的。 这些包衣如今都在九阿哥名下,入府当差荣誉又体面。这样直接清退出去伤体面。 先头她点头叫人进来,就是比较满意的。正好府里要填充人口,舒舒就有了其他打算。 她就又问道:“除了说满语,满文会么?”这奶嬷嬷点头又摇头,道:“学过新满文,没学会,都忘了差不多了,汉字记得一些。”舒舒就道:“眼下大阿哥身边奶嬷嬷人手够了,你孩子还小,要不要进来当差自己看,只是要继续当差,往后就不是乳母了,在大阿哥身边当保母,之前给的年俸就收着,无须退还,等到满了一年后就按保母的月例走……”那奶嬷嬷忙道:“奴才愿意继续当差。”说起来保母的年俸也是二十四两银子,二十四斛米,只是没有衣服料子,也没有另外十二两银子的赏钱。 可是只要有差事,还能少了那十二两银子么?九阿哥开府一年多了,两个主子的行事,下头的包衣也都看出来。 不是小气人。好好当差的,都亏不了;想要湖弄差事的,也都好不了。 舒舒点头,道:“那就这样吧,你孩子小,提前放你年假,年后再来当差就是……”既是保母,就不用着急这一个月半个月的。 还有就是,女子回奶也要时间。跟这人说完话,舒舒又看着分给阿克丹的那个奶嬷嬷,二十岁,是旗鼓左领出身,穿着斜襟衣裳。 跟前一个奶嬷嬷相比,这个明显是另一个风格,带了几分娴雅。娴雅……舒舒就直接问道:“识字么?三百千能认全么?”那奶嬷嬷颔首道:“识字,认得全。”舒舒想起了这奶嬷嬷的出身,娘家是大兴的民人,嫁入包衣人家做幼子媳妇。 识字,启蒙书都学过的,不像是贫寒人家,应该是耕读出身。否则就不会为妻了。 这些年包衣人家日子富贵,纳民女为妾也是风气。舒舒就道:“阿哥跟格格们眼见着要学说话了,身边要加保母,你自己看是进来当差,还是暂时歇歇,回去照看孩子?”这奶嬷嬷的选择也不意外,也是乐意入府当差。 舒舒就跟前头的一样,也给这人放了假,让她年后再来当差。等到两人出去,白果在旁道:“福晋,几位小主子的保母不是满员了么?”丰生兄妹身边,每人有四个保母,分作两班轮值,两人一班。 舒舒道:“回头还要再挑拣。”言传身教,保母算是小孩子人生的第一任老师了。 所以还要再挑拣一番。说脏话的不能留,家里病人有疾的不能留。奶嬷嬷人选定了,就要道谢了。 三贝勒府与五贝勒府,舒舒都亲自走了一趟。三贝勒府这里送了一车皮子、两筐洞子菜;五贝勒府不好只送洞子菜,就也加了一车皮子。 这个能放住,自己使还是赏人,都实惠。三福晋心满意足,拿了那两家的户籍册子,想要将人直接送给舒舒。 这也是规矩了。又不是外头当差的,内宅当差的,不好有两重主子。舒舒忙道:“不用这样折腾,我打算等丰生他们吃到三岁,奶嬷嬷都放出来,省得往后仗着奶了阿哥、格格一场做耗……”三福晋听了愣住,道:“这不合时下的规矩啊?”因皇家尊崇乳保,皇家乳母身份也水涨船高,远在皇家保母之上。 就比如诸位皇子的乳母,基本上断奶后依旧在皇子身边侍俸,行的是保母之事。 等到皇女,乳母则直接陪着出嫁了。不单皇家,勋贵人家也是如此。三福晋的乳母也是她的陪嫁人口。 世情如此,舒舒不好直接说自己容不下,就道:“奶了一场,情分不一样,服侍小主子也狠下心管教,到时候在身边惯着小主子,还倚老卖老的,不是好事儿,不往远了说,只说我们二所的刘嬷嬷还有八福晋的奶嬷嬷,都是前车之鉴……”三福晋听了这话,这才不转人口了。 到了五福晋这里,五福晋倒是没有提转人口之事,估计是五阿哥想不起这个来。 十福晋这里,妯里两个请安的时候同进同出的,感谢的话本不必挂在嘴上。 可是该走的形式还要走,否则的话,明面上就分了远近亲疏,伤情分。 只是十皇子府这里年年收阿霸亥部的礼,不缺皮子,舒舒就换成了一个镶嵌着八宝的鎏金梳妆盒,里面镶嵌了整面的镜子,还有一套象牙梳子,一套檀木梳子。 十福晋的头发浓密,保养的好,平日早晚有梳一百下头发的习惯,送这个也是心头好。 如此,算是将选奶口的事情告一段落。可是落到旁人眼中,却是想的多了。 毓庆宫里,太子得了消息,晓得三阿哥没有将两个包衣奶嬷嬷的户籍转到九阿哥名下。 他不由皱眉。九皇子府缺人,要说十阿哥与五阿哥送人还说得过去,三阿哥送得着么? 虽说明面上,三阿哥好像与九阿哥释了前嫌,可实际上两人之间恩怨多了。 三阿哥的郡王帽子,就是因九阿哥丢的。九阿哥第一次停内务府总管,三阿哥趁火打劫。 三阿哥想要做什么?将自己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安插进皇子府。九阿哥两口子年轻想不到忌讳,三阿哥也想不到? 想着这半年三阿哥往毓庆宫请安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少,太子就吩咐手下道:“继续盯着三贝勒,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打小一起长大,谁不晓得谁。 跟鲁莽无谋的大阿哥相比,三阿哥也是需要提防的一个。汗阿玛怜弱,荣嫔的过失不单不会迁怒到三阿哥身上,说不得还要偏着几分。 那是太子无法容忍的。他习惯了皇长子与太子之争,可不想再蹦跶出来一个皇三子与太子之争。 真要那样,格局就乱了,下头的阿哥们说不得也会不安分。必须要将三阿哥压下去,也告戒下头的皇子,除了大阿哥仗着长子身份有个说话的余地,其他人都靠边站吗,别往前凑……八阿哥这里,则是心里发堵。 挨着住着,四阿哥不在家,四福晋都亲自过去一遭;可是八贝子府这里,八福晋自己没有露面,也没有打发人给他送消息。 等到晓得九皇子府缺奶嬷嬷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开府的皇子都动了,只有他没有动静,这叫旁人怎么看? 这叫汗阿玛怎么看?他从外宅回府,看着八福晋说不出话来。八福晋撂下镜子,看着八阿哥,神色平和从容。 八阿哥吐了口气,道:“就算不跟其他人多亲近,可还是当随大流。”挨着住着,不闻不问的,这不是兄嫂的做派。 八福晋微微蹙眉,道:“可是没有那个情分,我过去送人,他们也不敢收。”八阿哥也是无奈了,道:“四嫂跟七嫂也没有送人,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八福晋没有跟他再掰扯,只垂下眼道:“晓得了,往后我会走过场的……”下一更7月6日中午12点左右,打滚求月票。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曹师傅小气(第一更求月票) 八福晋既说 “走过场”,还真不是湖弄八阿哥。月底十五阿哥生日,腊月初一五贝勒府阿哥百日,八贝子府都随大流预备了礼。 虽说八福晋还是没有露面,可妯里们也晓得缘故,倒是没有人挑理。另外就是也没有人与她交好,她出来不出来,对旁人影响也不大。 五贝勒府到底不同,舒舒跟九阿哥也不好真当自己是客,就早早起了,提前过去了。 两人直接到了正院。今日百日宴的主角,穿着一身红袍子,在炕上正使劲翻身呢。 小阿哥肖父,杏核眼,看着可怜可爱,也像是小一圈阿克丹。只是跟阿克丹的挑人不同,小阿哥性子安静乖巧,并不挑人,是个爱笑的孩子,脾气倒是像丰生。 九阿哥直接抱起来,道:“我也想接侄儿家去了,跟阿克丹可真像。”这是嫡亲侄儿,不是旁人家的孩子,九阿哥觉得自己也明白什么是 “爱屋及乌”了,瞧着觉得很可爱,只比丰生他们差了一丢丢。五阿哥在旁笑道:“都像娘娘……”舒舒在旁,跟五福晋道:“等到明年去园子时,皇祖母跟娘娘就能看到孙儿了,指定欢喜……”五福晋目光落在小阿哥身上,点头道:“早该抱去谢恩的,皇祖母跟娘娘赏了好几回东西。”自打八月里小阿哥落地,宁寿宫跟翊坤宫赏了好几回不说,就连小阿哥身边的保母嬷嬷,都是宁寿宫安排的人手。 太后惦记着曾孙子,五福晋与五阿哥也想要早点抱孩子过去,可是不能肆意。 这就是在宫里跟宫外的区别了。虽说是祖孙,可是没有圣旨,谁也不好将小孩子带进宫中。 少一时,客人们陆续来了。舒舒就陪着五福晋迎客,陪客。小阿哥是五阿哥的嫡子,要是站住了,就是这一支的继承人,因此百日宴除了兄弟们,还请了裕亲王府跟恭亲王,还有就是镶白旗的宗室。 镶白旗的宗亲,基本都是肃武亲王豪格的后裔,现下有一个亲王府,一个贝勒府,几个国公府。 他他拉家作为皇孙外家,也是座上宾。至于郭络罗家,则没有女卷过来,因为桂丹的额涅金氏还在病中。 十月初就病重,拖了两个月,五阿哥已经叫太医过去看过,就是在熬日子罢了。 除了这些人之外,就是内馆值年的几个科尔沁的王公台吉,跟五阿哥相熟的,也收了帖子。 有外人在,还有裕亲王福晋跟恭亲王福晋两位长辈在,小妯里们都安安静静的,听着大家闲话。 女卷们凑到一起,最爱说的就是男婚女嫁。这个时候,大家提及的就是明年开春的选秀了。 外地待选秀女,已经陆续到京。等到过了年,就要开始选秀了。裕亲王府四阿哥与恭亲王府五阿哥都已经成丁,等着宫里指婚。 这一届秀女中的热门人选,就是大学士马齐之女富察氏、兵部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氏、兵部侍郎朱都纳之女乌苏氏、冠军使英舒之女佟佳氏,总兵张浩尚之女张佳氏。 这几位出身体面的格格,都是被人扒拉来扒拉去的说。至于董鄂家大二房的几个女孩儿,虽是沾了三福晋跟九福晋的光,可是父祖出身寻常,即便指婚宗室,也是爵位低的远支,也不会有人当着三福晋跟舒舒的面专门说起。 至于皇子格格,按照之前的规矩是从包衣秀女里选,并不从八旗秀女里选。 七福晋坐在舒舒上首,眼见着大家三三两两的闲话,就也跟舒舒滴咕八卦:“除了三位皇子,还有一位亲王、一位郡王要选嫡福晋呢……”舒舒听着,想到了康亲王府。 康亲王就是七福晋嘴里的 “一位亲王”,至于郡王,也不是旁人,是伯夫人的侄儿,眼下的顺承郡王。 往后能跟她们打交道的女卷,就是三位皇子福晋,两位亲王、郡王福晋,还有两位亲支王府的阿哥福晋。 舒舒晓得大阿哥继室、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的人选,剩下两位身份高的,有一个就是未来的表嫂了。 应该是乌苏氏,因为朱都纳是正红旗的。本旗内联姻,也是各旗旗主的常例。 “张家格格年岁最大,可会不会身份太低了?”七福晋接着说着。这是说直郡王继福晋人选。 到时候可不单单是郡王继福晋,还是众皇子福晋的长嫂,往后少不得打交道的。 舒舒道:“富察格格身份高,可是年岁小,今年才十四。”七福晋点头道:“那倒是,年岁太小了,不大合适。”直郡王府大格格今年十三,跟富察格格只差一岁。 真要富察格格做继母,这也没有办法教养几个继子女。七福晋想着这几年十三阿哥的体面,每年跟着随扈三、四回,小声道:“多半是指给十三阿哥,就是不知道八爷跟十三阿哥这兄弟外带着连襟的,往后怎么相处……”舒舒没有接话,脑子里想着十二阿哥。 富察格格是未来的十二福晋。以十二阿哥寡言的习惯,多半还跟之前一样,不会搭理八阿哥。 倒是巧,十二阿哥的生母万琉哈贵人如今就随居长春宫,主位是良嫔。 九阿哥提了一回,八阿哥曾示好十二阿哥,可是十二阿哥没有接茬。吃完五贝勒府的百日酒,舒舒就叫白果预备了一份生辰礼,是给十二阿哥的。 十二阿哥是腊月初四生日。皇子府这里,就准备了一套新衣服,寿桃、寿面,还有荷包四对。 凑成四样礼。先头十五阿哥过生日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礼,就是寿桃、寿面的份量减少,荷包里的金锞子重量也不一样。 十五阿哥是小阿哥,十二阿哥已经是成丁的阿哥,还在九阿哥手下当差。 旁人不晓得,舒舒却是晓得的的,这一年来十二阿哥没少受辛苦。所以她叫人预备的生辰礼就很实在了。 两对荷包里装的是一对黄金平安牌,一对黄金平安扣,剩下两对荷包里,直接就是金瓜子。 如此一来,自己攒着,赏人都方便。十二阿哥收到礼,看清楚荷包里的金子,陷入了纠结。 这四对荷包,加起来就是十六两金子,折银一百六十两。进入腊月,就到了送年礼的时候。 除了亲卷之外,还有就是官场上的 “三节两寿”。十二阿哥是想着自己怎么预备九皇子府的年礼。这一年下来,跟着蹭吃蹭喝的,他也不是爱占便宜的性子。 只是怎么送,他拿不准主意。这内务府行走,只有他一个,也没有个参照。 他就私下里问了苏麻嬷嬷。苏麻嬷嬷已经八十九岁,却是耳不聋、眼不花,看着精神矍铄。 她听了十二阿哥的话,摇头道:“旁人送礼,送的是上官,你不用跟着,那是亲哥哥呢,等到二月里几个小阿哥‘抓周’,你好好的预备份礼就行了。”人与人之间的牵绊,就是这样来的。 不是说今天收了十六两金子,明天就要还回去。十二阿哥没有同母兄弟,在皇家也没有亲近交好的兄弟。 苏麻嬷嬷晓得他的性子,也不催促他。如今有了喜欢亲近的兄嫂,苏麻嬷嬷就也提点他亲戚往来的长久之道。 宫里的皇子们,都是她看着长起来的。九阿哥心肠软,待人实诚,是个好哥哥。 十二阿哥素来听苏麻嬷嬷的教导,就点头道:“那我听姑姑的,不预备年礼,预备明年的‘抓周’礼……”九皇子府,正房。 舒舒身边除了白果,还有小松。上房也补了两个丫头,一个叫霜月,一个叫腊月,不过眼下只能给白果打下手。 小松就被抓过来记账。一本是收礼的册子,一本是送礼的册子。官场三节两寿中,年礼默认最重。 亲戚往来也是,年礼比其他节礼都重些。内务府各郎官送的礼,有去年的例,大同小异,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只江宁织造曹寅的年礼中,除了各色宁绸、宁缎跟银封之外,还有江南的小儿玩具四样,松江细布四匹。 这瞧着就比去年用心。舒舒叫白果清点了入库,又吩咐小松将这个记上一笔。 东西不多,可是透着亲近,有示好的意思。等到九阿哥回来,舒舒就给他看了这个,道:“是因为曹顺的缘故?还是因为曹格格的缘故?”曹顺眼下是皇子府的三等侍卫,曾是曹寅的嗣子,后来曹寅得了亲生子后,曹顺这个侄儿归宗,如今跟着九阿哥,日后前程也有了着落。 至于曹格格,眼下是十五格格伴读,养育宫中。宫里日子好坏,有人照顾没人照顾就是两样。 九阿哥这个内务府总管,也算是现管了。九阿哥看了多出的几样,撇撇嘴道:“曹师傅有些小气啊……”舒舒道:“不惹眼挺好的,要是多了,爷收着也烫手。”九阿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礼单,递给舒舒道:“瞧瞧,这是什么,好好掌掌眼……”原来江南首富之子季弘进京了,今天去了内务府,这是呈给九阿哥的年礼礼单……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遇喜(第二更求月票) 薄薄的折页。 舒舒接了过来,心中纳罕。 送礼直接送衙门? 不是当送皇子府么? 等到看到上面内容,她就明白为什么如此了。 杭州西湖龙井茶庄八百亩,苏州东山岛橘园二百亩,济南海货铺子一座,京城南城钱庄一座。 前头都是能核算出银子的。 只有最后的钱庄,到底里面库存多少银子,说不好。 可既是压轴的礼,那银子不会少。 季家这回是大出血了。 他们倒是很警觉。 她看了,不由皱眉。 这两年,季弘每次来京城,都带些江南特产,那个能收。 眼下这个,却不好收。 “这是得了信了?晓得金家不好,怕牵连进去?”舒舒放下礼单,道。 九阿哥点头,道:“春江水暖鸭先知,消息灵通着呢,高衍中跟曹顺去江南时,他就打发堂兄弟到京了,这是守着京城的动静,随时准备着请托。” 就是这礼单,都是提前预备的。 因为金依仁升调内务府,并没有上朝廷邸报,是京城打发人下去的,算算日子,人还在路上。 “爷收么?” 舒舒道。 九阿哥道:“看汗阿玛意思吧,咱们也不缺这个,占这便宜做什么?” 本跟季弘也没有什么深厚的私交。 跟御前问一句,就算全了情分了。 “估计汗阿玛不会收拾他们家,太显眼,动静太大了,容易让人多想。” 九阿哥想了想,道。 季家不单是江南首富,还是士绅人家,姻亲遍及江南文坛。 舒舒也觉得康熙不会收拾季家。 金家是天子家奴,在杭州经营三十年,季家送礼交好不错什么大过,真要株连的话,那杭州上下怕是没有什么清白人了。 九阿哥说要看御前意思,可并没有给御前写信,因为圣驾已经在回銮途中。 “汗阿玛去热河了,走的喜峰口,没走古北口……” 九阿哥神色略复杂。 “是为了端静公主?”舒舒问道。 若是为了看行宫选址,没有必要,因为明年去围场的时候就可以看。 九阿哥点头道:“爷看了报到内务府这里的消息,汗阿玛到了热河后,喀喇沁郡王来朝……” 这就是端静公主的公公,额驸噶尔臧之父。 蒙古藩王朝见,多有赏东西,内库这里会记一笔,所以九阿哥晓得此事。 到了喀喇沁部跟前,没有见公主,也没有见额驸,而是传了喀喇沁郡王,这就是将前事捂住的意思。 跟能做主的人说明白了,额驸自有郡王去管教。 舒舒道:“估计公主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如此也好。” 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满蒙联姻是国策,也不能和离,那就只能翻篇。 过了腊八,皇子府的年礼也开始往外派了。 基本上都是庄子上或铺子上的出产。 宰杀好的猪肉,还有活鸡跟活鹅,另有酒楼自制的肉肠、蒜肠、酱肉、熏鱼礼盒,还有饽饽铺里的饽饽礼盒,另有两筐洞子菜。 总共送了十几家,有直郡王府、三贝勒府、四贝勒府、五贝勒府、七贝勒府跟八贝子府与十皇子府等七家皇子府,有裕亲王、恭亲王、康亲王三家王府,有温宪公主府一家公主府,还有都统府跟郭络罗家两家外亲,另外还有马齐家。 另外就是九皇子府的僚属,职官以上,各家按照品级不同,也给预备了一份年货。 再就是宫里,就除了猪肉、活鸡跟活鹅这几样,宁寿宫、乾清宫送的双份,翊坤宫跟毓庆宫送的单份,阿哥所跟公主所,则是四分之一份。 邢嬷嬷跟李银出面,送了三天,才将年礼送完。 舒舒接过账册看了,全都是自己产的东西,这一里一外的,就能省下一千多两银子。 不过这是小头,大头还是九阿哥给御前的“孝敬”,已经预备好了。 还有就是舒舒往翊坤宫送的一箱子荷包,备着宜妃赏人使的。 都统府那边,跟着年礼一起的,还有舒舒孝敬的四封银子,每封二百两。 多了太显眼,这个正好,在规矩范围之内。 腊月初十,圣驾回宫。 距离圣驾出门,已经将近一个月。 康熙在乾清宫简单梳洗,就往宁寿宫请安了。 太后正在用早膳,见状立时道:“皇帝这个时候回宫,指定还没有用早膳,快来吃一口……” 说着,她就吩咐白嬷嬷道:“将九阿哥孝敬的肉肠跟蒜肠切一盘添菜,再加个摊黄菜,皇上爱吃那个……” 白嬷嬷应声下去了。 太后就让康熙坐了,又叫小宫女加了碗筷。 “这酱肉跟熏鱼也是九阿哥孝敬的,味道好,吃着也省事儿……” 太后指了膳桌的菜介绍着的。 康熙平日里留心太后脉案,晓得太医嘱咐不能吃油腻,见那酱肉取用的是猪肘子的位置,肥肉很少,道:“额涅喜欢吃,就叫九阿哥常孝敬就是了……” 太后笑着摇头道:“什么月份吃什么,这算是年货了,就得这个时候吃,也能搁得住。” 等到加菜上来,康熙就陪着太后用了早膳,才回了乾清宫。 御膳房首领拿着九阿哥的“孝敬单子”。 康熙接过来看了,比较满意,问道:“阿哥所也都送了?” 他晓得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跟九阿哥关系好,十二阿哥还在内务府,剩下院子里住着的也不是旁人,不是弟弟,就是侄儿。 那御膳房总管道:“都送了,就是数量上少些。” 康熙点头,如此也正常。 皇子皇孙们,除了十二阿哥之外,其他都在读书,每日两餐都是乾清宫膳房供给,阿哥所的膳房比较简单,食材多了也没有必要。 等到御膳房总管下去,梁九功就给康熙报喜,道:“皇上,和主子遇喜,昨儿诊出来的……” 康熙听了,喜形于色,道:“好,好,预备赏赐,按宜妃遇喜减等赏赐……” 自从前年宜妃遇喜,这两年来就再也没有宫妃有动静。 换了寻常男人,将要知天命之年,重孙都要有了,儿女缘分断了就断了,可是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却无法面对这样的局面。 今年开始,他翻牌子的时候,除了和嫔这个新宠之外,对宜子的章嫔、王贵人也没少翻牌子,就是想要再添皇子皇女。 眼下,得偿心愿,还是他比较喜欢的和嫔,自是真心欢喜。 梁九功下去预备承乾宫的赏赐去了。 这位是热灶。 皇上长情,这宫妃合心了,就要十年八年的宠。 和嫔的风光,这才是开头。 九阿哥因为要迎圣驾,今日早早就到内务府了。 他太阳穴的膏药也揭下去了。 在旁人面前作怪,却不好在御前作怪。 他身上揣着季弘的礼单,几案上还放着一个一尺来宽、两尺来长的包裹着牛皮的箱子,里面就是他预备的“年敬”。 也是按照下头人年礼银封的半数预备的。 他没有急着往御前去。 圣驾刚回宫,需要处理的政务也多。 他打算下午过去。 结果到了正午时分,魏珠过来传人,康熙传召。 九阿哥就叫何玉柱跟孙金抬了牛皮箱子,一起往乾清宫去。 眼见着何玉柱跟孙金双手抬着,很是吃力模样,魏珠道:“九爷,要不喊两个人搭把手?” 九阿哥嫌弃地看了何玉柱跟孙金一眼,道:“总共六十来斤的份量,你们这才走几步啊?真是废物点心!” 他嫌弃完,找了两个五大三粗的笔帖式抬了,一起往乾清宫去。 将要到跟前,他才想起了还没有问缘故,就道:“这眼见着饭口了,汗阿玛是不是该用膳了?” 魏珠道:“早上辰正二刻才在宁寿宫陪太后娘娘用了早膳,午膳就推了半个时辰,还没有传膳。” 九阿哥瞧他神色轻松,就没有多问。 皇父心情好不好,看御前人反应就能看出来。 到了乾清宫西暖阁,给康熙请了安,九阿哥就放下心来。 今天脸上带了笑模样,应该心情不错。 他没有急着说话,先听吩咐,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叫他过来。 康熙轻咳了一声,收敛了脸上的欢喜,道:“和嫔遇喜……” 九阿哥听了,忙道:“恭喜汗阿玛,贺喜汗阿玛,这是十九阿哥要来了。” 康熙也盼着和嫔产子,可也晓得生男生女都是说不准的事儿,道:“也许是十八格格。” 九阿哥道:“那也是皇幼女,都是一样金贵。” 他嘴里说着,心里也琢磨开。 叫他过来,是准备吩咐内务府收拾承乾宫正殿么? 后殿逼仄,不如正殿朗阔。 实际上按照宫里规矩,嫔位就可以为一宫主位。 和嫔挪承乾宫的时候,就当有资格入住正殿。 只是承乾宫位置好,和嫔资历浅,康熙让她住后殿,也有爱护之意。 果然,康熙提及的是迁居正殿之事。 “可安排人手洒扫,另叫钦天监择吉,给和嫔迁宫,防着身子重了不方便……”康熙道。 九阿哥应了。 早在夏天和嫔搬进承乾宫的时候,承乾宫就是刚修缮完毕。 如今就是扫洒跟生地龙了。 总要烧上三、五天的,烘干了屋子的潮气,才能入住。 那钦天监择吉,能选的日子不多。 今年衙门封印的时间是腊月二十二,要在那个之前迁宫。 九阿哥心里算着时间,康熙已经再次开口,道:“太医说,和嫔内燥,当膳食清淡……” 九阿哥看着康熙,心里怪怪的。 这是要他孝敬洞子菜? 他心里有些乱。 康熙继续说道:“冬日地龙热燥,不单和嫔,其他人也不大舒坦,朕想着你的暖房有不少洞子菜,你叫人挪出些,交给御膳房采购……” 宫里实际上也有洞子菜,就是菠菜跟香菜两样,嫔以上九、十、十一、十二四个月供应……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心疼儿子(第三更求月票) 一冬天,妃嫔供应的蔬菜就只有几样,菠菜、香菜、大萝卜、水萝卜、胡萝卜、芥菜疙瘩、白菜。 另外就是猪肉、羊肉、鸡鸭跟豆腐、鸡蛋。 除了蔬菜按月不同,其他都是年复一年,大家都够够的。 所以宫里的主子,就都不大爱吃饭,吃饽饽的时候多些。 康熙想着九阿哥昌平的那两个大暖房,才有了这个念头。 宫里主位娘娘都算上,才十人,连带太后与两位太妃,每人每天一斤洞子菜,一天下来就是十多斤,一个月下来三百多斤,九阿哥的暖房能腾出来。 九阿哥却没有应声,也在心里算这个数量,犹豫了一下,道:“汗阿玛,入九后,儿子每五天打发人去昌平取一次菜,要不就每回直接孝敬乾清宫膳房一百斤,汗阿玛再往下赏就是了,不好走采购的例,儿子挂着总管,私产跟内务府采购混在一起,就开了不好的先河,往后下头郎官、司官跟着效仿,那内务府采购就成一摊烂账……”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康熙乐意得儿子的孝敬,却不好的大喇喇的剥削儿子贴补其他妃嫔。 他皱眉道:“怎么就账目不清晰了?按照外头行价结算就是。” 九阿哥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早年晓得妻子在百望山养猪的时候,九阿哥生过相似的念头,就是将猪卖给宫里。 可是被妻子劝诫过,也见识过御膳房采购的弊情,上下没有干净的,他怎么肯沾边? 九阿哥就道:“汗阿玛,您就心疼心疼儿子吧,按照行价结算这个,就有个上限下限,儿子这样身份,御膳房采购儿子的东西,指定会按上限,可是那样的话,这一笔支出就虚高,往后下头的人用这个法子贪墨,说不得还要将儿子当成始作俑者,儿子可不想承担这冤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儿子晓得,内务府这里经手的银钱多,外头也有人嘀咕儿子贪了的,儿子敢说,内务府的银子,儿子但凡沾过一两,那就叫儿子短折而死!儿子懒得跟那些糊涂人掰扯,可是儿子清清白白的,也不想瓜田李下,多一条让他们说嘴当“实证”的罪过……” 康熙听着,脸色发黑。 九阿哥都能发现眼下京城风气不好,康熙自然也晓得。 他瞪了九阿哥一眼,道:“不孝子,什么都敢说,也不怕忌讳?往后再这样胡咧咧,朕罚你半年不许说话!” 九阿哥立时闭上嘴,很是乖巧。 康熙也晓得九阿哥名声不好,不强迫非要“采购”了,只道:“能挪出这么?实在不行,每月凑上四百斤也行。” 洞子菜不像萝卜、白菜,不必每样非一斤不可,可以半斤。 九阿哥道:“不挑种类,四百斤指定是有的,凑凑六百斤也差不多,到时候再看,儿子不会勉强。” 康熙点头道:“那就这样吧,叫内务府明年开春在汤山建暖房,按照你们别院的两倍面积建造。” 这便宜占一年就行了,也不能老占。 九阿哥应下。 听完了康熙的“正事”,他想起了自己的。 他就道:“汗阿玛,儿子给您预备的‘年敬’带过来了,就在外头。” 有一有二,这已经是第三年的“年敬”。 康熙已经习惯了,心里也带了几分期待,谁不爱收礼呢? 皇帝也不例外。 他不跟九阿哥假客气,道:“今年是什么?叫人抬进来吧……” 九阿哥没有急着回话,而是叫门口的小太监传话。 少一时,何玉柱与孙金抬了箱子进来。 九阿哥亲自打开,抱出个金老虎来。 两个拳头大,惟妙惟肖的。 看着个头不大,可却是实心的,一个足有小三十斤。 等到金老虎摆好,又是三只金豹子,比金老虎小一圈,纤细许多。 “儿子看了内务府送回来的公文,汗阿玛这次出巡先射一头老虎,又射三豹,儿子就叫人预备了这个,用了一千两金子……”九阿哥解释道。 总不能直接送金饼子,太俗气了。 金如意送过了,就临时想起了这个。 康熙的心情大好,可是听到这个分量,有些担心,看着九阿哥道:“你有孝心朕欣慰,可不许逞强,别出了亏空。” 九阿哥道:“汗阿玛您就放心吧,儿子这也是‘借花献佛’,内务府下头的年礼到了,这是官场规矩,儿子不能不收;可收了心里也不踏实,直接过个手,孝敬给汗阿玛,说起来还是儿子占便宜呢……” 说着,他想起了一件事,从衣服暗袋里拿出个文书来,是内务府需要增设管院大臣与值年大臣的那个,接着道:“不过或许是最后一年这样丰厚,明年应该就没这么些了……” 他将那个文书呈上道:“汗阿玛谒陵之前,儿子跟老师提了一回增设管院大臣之事,老师传话给儿子,说是汗阿玛说回来再议,儿子这些日子,就将缺人手的衙门标注出来了。” 康熙看了,就明白九阿哥为什么说明年“年敬”没这么丰盛了。 内务府衙门被分割开来,往后下头的郎中、员外郎要孝敬的,也是上头的管院大臣跟值年大臣。 满额的话,可以安排十三、四个人。 除去内务府总管里选派的,还有八、九个缺。 康熙撂下这个,打算再仔细琢磨琢磨,事缓则圆。 九阿哥又想起第二件事,从荷包里掏出季弘的礼单来,打开折页,再次呈上,道:“汗阿玛,您再看看这个……” 康熙接了,看着只几行字,没头没脑的,有些疑惑,道:“这是你们府新添置的产业?” 都到江南折腾了? 什么时候打发人去的江南? 还是给曹寅写信,让曹寅帮忙置办的? 茶园一处,果园一处,海货铺子一处,这倒是合了九阿哥夫妇平日里做派。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儿子产业,是季家的礼单,跟每年的土仪不一样,儿子也不敢收,就给您瞧瞧,季家应该是察觉到金家要倒了,吓到了,心里没底,才在儿子这里钻营……” 季家去年开始挂了内务府皇商,供应太湖石跟江南花木这两项。 所以,跟九阿哥这个内务府总管,也算是松散的上下级。 康熙听了,脸上多了冷意,告诫九阿哥道:“这就是商贾了,四处钻营。” 要处置金家,知晓的人并不多,可是季家就通过蛛丝马迹有所察觉,开始找后路。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也就是儿子心正,真换了个贪的,这时候肯定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那样的话,也是合了季家的意,有利益捆绑着,不知不觉就上了贼船!”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要是没有小汤山的利润,你手头不富裕,那你上不上季家的贼船?” 九阿哥认真想了想,摇头道:“不上,儿子是皇子阿哥,要是儿子口袋里富足,有本钱,指望季家人跑腿打杂,那儿子乐意搭理他们;可要是儿子手头紧,那才懒得搭理他们,难道还能为几两碎银子,给他们跑腿?那成什么了?” 康熙听了,心下满意。 这才是皇子阿哥的做派。 什么时候都不当丢了皇子阿哥的体面。 季家…… 季家的买卖遍布江南,季家族人子弟也多,在地方上口碑也好。 他看了眼手上的礼单,又扫了眼威风凛凛的金老虎跟金豹子。 也不能老占儿子便宜。 不说别的,一冬天的洞子菜,要是算银钱,也不少。 他就将礼单递给九阿哥,道:“既是他们送的,你就收吧,也省得他们心里不安。” 九阿哥双手接了礼单,笑道:“那往后汗阿玛的龙井茶跟橘子儿子包了,还有海货铺子,到时候也让他们按月送京城送海鲜干货过来,旁的还罢了,海参味甘性平,补肾益精,到时候汗阿玛每日炖了吃,宫里就月月都有好消息了!” 康熙听着前头的话,还颇为欣慰,听到后头,只剩下哭笑不得,呵斥道:“又看什么闲书?” 九阿哥道:“不是闲书,是《本草》,儿子觉得当人人读《本草》与《大清律》,《大清律》律己,《本草》养生,这两本书都读好了,儿子就奔着长命百岁使劲。” 康熙摇头道:“尽是歪道理,不可一知半解就随意进补,入口的东西,一定要经了太医。” 九阿哥点头道:“嗯嗯,汗阿玛您就放心吧,儿子还等着当曾祖父,看着汗阿玛五世同堂呢!” 康熙失笑道:“丰生还不满周岁,你倒是想得长远……” 九阿哥叹气道:“这时间过得快啊,儿子福晋惦记着丰生他们几个学说话,儿子觉得就是一转眼的功夫,不说别人,大哥家的侄女都十三了,阿克墩十岁,再过二十多年,汗阿玛您过七旬万寿的时候,说不得皇玄孙都有了……” 康熙听着九阿哥的话,也想起以后。 皇玄孙不好说,皇曾孙肯定是看到了。 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个帝王五世同堂。 汉武帝四世同堂,本朝太祖皇帝四世同堂。 康熙的心情有些微妙,既是盼着那一日,又是希望那一日缓些来…… 出了乾清宫,九阿哥依旧保持着欢喜模样。 压根就不用自己费心,就多了几份产业,这自然是好事。 只是他走到甬道的时候,停下脚步,看了眼翊坤宫方向。 人心都是贪的。 自己不乐意舒舒关注旁人,舒舒也容不下自己去宠爱格格。 可是这种独占与嫉妒,只有夫妻之间才能露出来。 自家娘娘是妃,连不高兴的资格都没有,可是心里又哪里会那样豁达。 只能自己想开些了,九阿哥心里叹了口气…… * 多了一个白银盟主,谢谢大大,盟主加更与之前的补更会穿插着来。 下一更7月7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心里不自在(第一更求月票) 虽说季家的礼单过了明面,可是九阿哥没有急着见季家的人。 “抻抻他们,要不然他们还真以为财能通神呢……” 九阿哥跟舒舒道。 总不能让商贾人家鄙视了。 也就是没有人放下架子与季家争风罢了。 否则像明珠似的,将家奴放出去,就混成了直隶首富。 至于那银子,到底是落到谁手中,还用说么。 舒舒指了苏州东山岛橘园那一项道:“爷,这东山岛就在太湖里啊,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回头安排人在这里修造别院。” 然后安排妥当的人过去,就能寻找适合养珍珠的地方了。 九阿哥欠身过去,讶然道:“倒是忘了这个,还真是巧了。” 不过想着御前反应,九阿哥道:“不着急,再等两年看,咱们也要留一手。” 想着今日皇父为了让小老婆吃上洞子菜,要跟自己明算账的样子,他觉得有些没意思。 他将舒舒搂在怀里,道:“宫里不是爷的家了,是汗阿玛的家,咱们往后行事,先可着自己个儿,再想其他。” 等到内务府惹眼、容易贪墨的衙门分割出去,再看两年。 牛痘明年推广了,他这功劳也积攒了几回。 他想要知道自己初封是什么。 哼,要是这父子之情成色足了,他分银子给皇父也心甘情愿。 要是成色不足,那这是生财的法子,就在手中握着。 舒舒拍了拍他的后背。 搬出来一年多了,才明白这个道理。 虽还没有正式封爵,可是他们确实已经是宗室候补了,每一个皇子,都是新的一支宗室的老祖宗了。 九阿哥道:“和嫔遇喜,要迁承乾宫正殿,估计宫里妃母、嫔母都会不自在。” 舒舒想了下宁寿宫请安的位次,道:“屋子是死的,人是活的,除非晋贵妃,否则排位还是会在几位妃母之下,娘娘不会放在心上的。” 如果是早些年,那就说不好了。 宫里是论资排辈的地方,也不单单是论资排辈的地方,皇上宠爱排在最前头。 如宜妃“无子封嫔”,如德妃单独封嫔,后来居上,封妃排在荣妃之前。 可眼下皇子们成年封爵,妃嫔们还牵扯到皇子阿哥的体面,轻易不会让后头人跑到前头来。 九阿哥道:“汗阿玛还是重出身,王贵人入宫十多年,生了两个皇子,之前一直庶妃,去年才封了贵人。” 对比之下,入宫就是贵人,一年后封嫔的和嫔就升的太快了。 听到王贵人,舒舒想起一件事。 历史上的十八阿哥…… 如果还投胎到王贵人肚子里,那就是十九阿哥了,也是康熙四十年生人。 看来,康熙的好消息还会再来一个…… 宫里的消息,素来瞒不住人。 因为没满三个月,没有广而告之,可是承乾宫正殿总不会无缘无故扫洒。 大家心里都有了猜测。 到了十五这天,宁寿宫请安的气氛就有些奇怪。 早先有座次的是六妃四嫔,十位主位,钟粹宫封宫、荣嫔降位不出,就撤了一个座位。 后头佟妃精神不足,太后停了她的请安,让她好好休养,就又撤了一个座位。 眼下八个座位,和嫔居末。 可坐着的妃嫔也好,站着的贵人也好,都望向和嫔。 宜妃跟惠妃对视一眼,倒是神色如常。 她们这样的身份,升也升不上去了,早就看开了。 德妃则是摸着左手腕上的串珠,心里不自在。 东西六宫,十二个院子,地位也分了高低。 听着是承乾宫跟翊坤宫最好,是给贵妃预备的,可实际上这院子好坏,还要看与乾清宫的距离。 景仁宫跟永寿宫距离乾清宫更近,所以论起来,这两个院子的位置不亚于承乾宫跟翊坤宫。 这就是孝懿皇后为皇贵妃时住景仁宫的缘故,温僖贵妃则分在永寿宫。 如今佟妃住永寿宫,大家也无话说,谁叫她姓佟,是皇上的亲表妹。 景仁宫空置,这个院子大家也不惦记。 佟家两代皇后住过,除非再册皇贵妃或新皇后,否则也没人配住那个院子。 宜妃住翊坤宫,也名正言顺,第一宠妃,诞育四位皇子。 可是和嫔…… 谁能服气…… 要说德妃只是心情不自在,那僖嫔跟良嫔则是如坐针毡。 承乾宫正殿收拾出来,等到和嫔生育有功,一个妃位跑不了,到时候位次就要在她们上头。 僖嫔是觉得悲凉,良嫔则是愧疚难安,觉得对不住八阿哥。 至于小辈的太子妃与皇子福晋,就只能当没看见了。 庶婆婆怀孕,生小叔子,这也轮不得她们插嘴。 太后这里,则是笑眯眯的,不理会嫔妃们的眉眼官司。 多子多福,阿哥多少也不嫌多。 只是这都“三九”天气,外头冷,雪也连上了,即便太监们扫雪,可是道路也湿滑。 太后就对和嫔慈爱道:“年前的请安先停了,年后什么时候请安再说。” 和嫔起身,脸颊微红,回道:“谢娘娘……” 两人用的是蒙语对答。 舒舒坐在宜妃身后,看了和嫔一眼。 这也是周全人了。 她记得清楚,和嫔刚入宫的时候,不会蒙语。 三十七年北巡的时候,七福晋学蒙语的时候,还是贵人的和嫔才开始学蒙语。 眼下两年半,瞧这样子,日常听说都没问题了。 想想也是,这一位是康熙末年最宠的妃子之一,先是无子封嫔,后又无子封妃,福气在后头。 要只是凭着年轻美艳,宠爱也不会那样长久,还是性子周全。 要知道,乾清宫的大答应,都是挑出来的美人,有小选出来的内务府秀女,还有这几年江南献上的汉女,可都是半主半奴熬着呢。 等到请安完毕,众妯娌出了宁寿宫。 七福晋早憋得不行,挎着舒舒的胳膊道:“这开了怀,体面还在后头……” 舒舒没有接话,而是道:“不好说这个。” 她明白七福晋的意思。 谁叫康熙跟其他皇帝不同呢,比较长情。 荣嫔早年受宠,十年生产六回。 宜妃跟德妃后来居上,前者十年生三子,后者十年生三子三女。 还有敏嫔跟王贵人,也都是连着生育的。 和嫔这皇子还没有落地,就已经是内定了一个妃了。 等到皇子落地,以后再生育,还怎么晋呢? 三福晋、四福晋、五福晋等人,或是年长,或者性子稳重,都不提这个。 三福晋跟四福晋道:“你们家还摆‘百日酒’么?” 四福晋是九月二十生产,等到小阿哥“百日”正好是除夕。 阖家团聚的日子,没法摆酒。 要是摆酒,要么就提前,要么要延后到正月里。 四福晋摇头道:“我们爷说了,等到‘抓周’的时候再摆酒。” 非要张罗一回也行,帖子派出去,旁人也会给面子,只是没有必要给旁人添麻烦。 内务府这里,也从钦天监拿到了宜迁居的日子。 腊月十八。 于是,等到腊月十八,和嫔就从承乾宫后殿迁正殿。 九阿哥这里,安排人手办好了此事,已经在等着封印了。 今年腊月二十二封印,明年正月十九开印。 这日子都是钦天监择吉选出来的。 今年的年假二十七天。 如今张保住不在,九阿哥就换了高衍中道:“将下头人排班的时间定下来。” 本堂衙门这里有两个主事、两个委署主事,六十四个笔帖式。 衙门里封印,可是还要安排人值守,防着解决些突发事件。 高衍中已经准备好了,递给九阿哥道:“奴才已经排好了,九爷您看。” 值守的人,要有个能做主的,所以就是高衍生跟四个主事牵头,分了这二十七天。 除夕当值的按照三天算,元宵节当值的按照两天算,如此虚算出来三十天,大家抓阄排日子。 至于笔帖式,有四个空额,有六个因疾请了假的,剩下五十四人排班,给他们打下手。 高衍中没有说将除夕跟元宵节的日子排给自己,也没有指定给下头的人。 如此安排,很是公平公正了。 以高衍中的身份,本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他并不托大,跟下头的主事关系也融洽。 九阿哥就不多嘴,只道:“高斌成亲的日子没几日了,预备的如何?” 高衍中笑道:“都预备齐了,这两日就要派帖子。” 九阿哥点头道:“那爷等着了。” 高衍中父子都是他提挈起来的,这几年也干了不少事儿,这个体面九阿哥要给的。 等到回家,九阿哥就给舒舒提及此事,道:“爷给高斌预备什么礼呢?之前想着帮他补个缺,也全了主仆一场的缘分,善始善终,眼下倒是不知道该预备什么了。” 舒舒道:“爷可以问问四爷,如今高斌跟着四爷当差,四爷指定也要赏的,爷从例就是。” 九阿哥点头道:“那爷就不操心了,比照着四哥的赏赐预备就是。” 眼下婚嫁,多是选双日子,可因念着新人的生肖属相八字之类的,也不乏单日子的。 高斌成亲的日子是腊月二十五,就是单日子。 如此,核桃送嫁妆的日子就是二十四,添妆的日子可以放在二十三之前。 舒舒也给预备了添妆,按照小椿先头出嫁的例,是一柄十六两重的镶珊瑚镂空金如意……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种痘(第二更求月票) 四贝勒府的“百日宴”不办,可是该预备的礼还是要预备。 这个就比较省事了。 这几年每个府里都有孩子出生,嫡出送什么,庶出送什么,按例就是。 九阿哥这里,则是数着手指头等封印。 结果到了腊月二十,圣驾幸南苑围场。 九阿哥少不得又随班送驾。 成丁皇子中,除了太子、九阿哥跟十二阿哥,其他人都跟着行围去了,还有没有成丁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等到送驾回来,九阿哥坐下跑神。 怎么回事儿? 汗阿玛这打猎瘾头挺大。 上个月去了一回,这个月还去? 前阵子谒陵途中,不是也一直在打猎么? 可怜他这里,回头还要再迎驾。 眼见着十二阿哥安安静静,九阿哥好奇了,道:“十二,你拉几力弓?” 这个弟弟在上书房也悄无声息的,文武都不出挑。 可这一年下来,九阿哥也看出来,十二阿哥心中有丘壑。 十二阿哥抬起头,没有立时回答,迟疑了一下,道:“七力或八力?” 九阿哥不解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到底是七还是八啊?” 不管是七力、还是八力,以十二阿哥这个年岁都算出色的。 他年岁小,生日也小,力气还有的长。 十二阿哥顿了顿,道:“那……是九力!”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还差得远呢,你九嫂就是开十力弓,她身边的丫头也是十力,我们府的黑侍卫开得十四力,听说年轻的时候连十六力也不在话下……” 关于九嫂十力弓,十二阿哥没有亲见,可早就听十四阿哥念叨好几回了。 九嫂厉害,可是不到十力就不厉害了么?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很想要反问一句。 九阿哥移开眼,已经起身,道:“爷去内造办瞧瞧……” 又不上战场,拉弓射箭有什么用? 就是围场上逞威风罢了。 无趣得很。 出了内务府衙门,他带着何玉柱、孙金去了内造办金玉作。 中秋前里乾清宫安排下来的活计,十二月花卉盆景,眼下应该得了。 九阿哥想一睹为快,要是有好的样子,回去可以跟舒舒说说,自己银楼里明年也推出各色金玉盆景。 宝石盆景都做好了,外头罩着玻璃罩,下头镶着紫檀底座。 摆出来一排,看着栩栩如生。 一月山茶,二月兰花,三月桃花,四月蔷薇,五月石榴,六月荷花,七月茉莉,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芙蓉,十一月水仙,十二月腊梅。 除了金丝之外,还用了各色宝石、玉石与珍珠。 内造的东西,确实精致。 九阿哥看了,却是带了幸灾乐祸。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个赏人怎么赏呢? 听上去是前头的金贵些,可谁都晓得花大为美,大朵的花喜欢的人更多些。 还有寓意。 石榴花肯定是要落到承乾宫的。 九阿哥想起了小松她们的名字,福晋还是喜欢长寿之木。 跟松柏比起来,这些节令花花期短暂,都不吉利。 九阿哥就找了匠人头领,道:“明年开春这边活计是什么?” 匠人头领道:“预备皇子福晋初定礼两套。” 九阿哥自己操办的十阿哥的“初定礼”,晓得东西不多。 他没有说什么,从金玉作出来。 如今京城流行洋货,西洋首饰也多起来。 可是九阿哥觉得,只要材料齐备,这些工艺,内造办这里都能仿出来。 他今天过来,除了看盆景,就是想要了解下这边的工期。 工期不忙,大家都闲着,回头可以试试让他们先仿造西洋器具。 熟悉了那边的花纹与工艺后,再做西洋首饰。 内造办的匠人培养已经成熟了。 只听着上头的吩咐有些浪费人手,是不是可以从内造办的匠人中分出去一部分,专门做些对外的活计呢? 到时候就不用打着御用旗号,不会损了皇家体面,可是也不耽误开源。 九阿哥思量着,回到衙门,就将此事写了个计划。 除了金玉作,还有珐琅作、如意馆、铜作、做钟处、玻璃厂、油木作,都大有可为。 江南富裕,将京城的人当土包子。 京城这里流行的服饰确实是从江南传过来。 那就反着传一下。 让京城先流行,过后蒙古与江南追着京城的流行走,那银子不就源源不断的来了…… * 南苑行宫,西南角院子。 圣驾今早到了南苑围场,照例要先休整一日。 不过康熙却叫人将随行阿哥们都传来了,一起骑马到了围场西南角的院子。 自上月过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这边又试了两轮,都是平安种痘。 康熙已经叫钦天监择吉,给十七阿哥选定了种痘的日子,就是正月十六。 种痘,在大人身上,与孩子身上还不同。 他早年在宫里曾用宫人试人痘,这半年也允许赵昌与福松用刑部死刑犯试牛痘。 可是他却做不出用无辜的孩童种痘,真要那样,百年之后,他必添一条“残暴”之名。 可是送十七阿哥孤零零地种痘,他为父之心,又带了不舍。 等到旁听了太医跟福松的禀告,众皇子阿哥心思各异。 直郡王府,总共就五个孩子,都是种的人痘,全都成功了。 所以大阿哥觉得,外头的人不肯种痘,多是他们固执己见的缘故,换了牛痘,该不种还是会不种。 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三阿哥与四阿哥都是爱算经济账的,马上就明白牛痘成本降低至“熟苗”百分之一,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每个地方的赈济院,都能种得起痘。 百姓人家,中等以上,也能负担起这一笔开支。 种痘不会再局限于京城与八旗,也能在京外推广开来。 三阿哥看着福松,心肝肉都疼了。 一个已革宗室,占着这功劳做什么? 但凡这件事是自己主持,立时就能升回郡王! 四阿哥已经听九阿哥说过,心里已经在想着要是在痘年由官府出面免费种痘,那一县耗费几何,一府又是几何。 积沙成丘。 耗费银钱不会少,但是也不是负担不起。 要是将百姓种痘比例,跟地方官考核捆在一起,那数年之后,就能将种痘人口扩大好多倍,以后再赶上痘年,天花也流传不起来了。 五阿哥在旁边,听得也比较认真。 他的长女三岁,也到了该种痘的时候,上个月种痘。 虽说平安无事,可是发烧了三天,也叫人担心了一场。 下头还有两个小的,要后年或大后年种痘了。 七阿哥神色不变,他早晓得此事。 八阿哥差点没有绷住表情。 所以今年刑部死刑犯停了秋决,不是因为他揭开“斩白鸭”,而是因为汗阿玛吩咐人试“牛痘”?! 虽说眼下负责此事是福松,可是福松是谁? 是九阿哥表舅子,是九皇子府的司仪长! 这牵头此事的人是谁,还用猜么? 八阿哥觉得自己要魔怔了。 或许,他跟九阿哥八字不合? 十阿哥只有欢喜的,这干活的是福松,可功劳却能落在自己九哥头上。 挺好的,九哥虽不入朝,也没有入军中率八旗征战,可是要真是解决了天花痘苗的问题,那也是封爵之功。 十三阿哥也代九阿哥欢喜。 十四阿哥则是神采奕奕。 九哥这算是另辟蹊径了,还发挥所长。 前头的皇子们,不过是借着出生早罢了。 再过三五年,庸碌的就要被比下去。 后头的皇子阿哥拦是拦不住的,该出头还是会出头。 如,九哥,还有他十四爷! 等到一行回了行宫,众人就七嘴八舌地恭贺起来。 那是天花,入关前后,多少满洲王公贵戚,都是折在天花之下。 连带着世祖皇帝,也没有幸免。 康熙坐在龙椅之上,目光从每个儿子脸上掠过,道:“朕叫钦天监选了日子,正月十六送十七阿哥种痘,牛痘!” 大家都镇住了。 那是皇子阿哥! 大阿哥忙道:“汗阿玛,太医院已经备着十七阿哥种痘所需‘熟苗’,临时更换牛痘痘苗,未必妥当。” 三阿哥也道:“是啊,汗阿玛,若是要试新痘苗,可以从宗室中择孩童种痘,十七阿哥还是如常用‘熟苗’就好。” 四阿哥没有吭声,他想到了方才福松提及的种痘后的失败比例。 只看四个月以来,没有一例出花死亡的,这牛痘就比“熟苗”更让人放心。 作为一个阿玛,将心比心,他也会选择牛痘。 五阿哥则是不解,看着大阿哥与三阿哥道:“大哥,三哥,你们刚才没听明白么?牛痘痘苗比‘熟苗’好,有好的,干什么还种不好的?我就是先头不晓得还有这个,要不我们家大格格上个月直接种新痘苗多好,她用了太医院准备的‘熟苗’,发烧了三天,我跟着都三天没吃好……” 大阿哥看着五阿哥道:“‘熟苗’都推出来十多年,咱们兄弟都种的这个,都好好的,新痘苗听着不错,可至今才在百十来号人身上种过,要防着万一。” 三阿哥也道:“不是说牛痘苗就真的万无一失,跟这个不可控的相比,还是‘熟苗’太医更熟悉,出花后护理也有章程。” 五阿哥却是对自己弟弟充满信心,道:“指定没事儿,要是有不妥当的,九阿哥也不会推到汗阿玛跟前来。” 康熙这才说了目的,道:“各府可有阿哥、格格跟十七阿哥一起种痘……”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次序(第三更求月票) 阿哥们的目光都落到三阿哥与七阿哥身上。 大阿哥府上最小的是弘昱,都进上书房读书了,这是种过痘的。 三阿哥府上嫡女,正月生的,年后两岁,勉强也是能种痘的年纪。 四阿哥府上四个孩子,大的两个种痘过了,小的两个都不到百天。 五阿哥府里也是,剩下个刚过百天的。 倒是七阿哥府上,去年得了一个嫡女、一个庶女,转年虚岁三岁,可以种痘了。 三阿哥神色有些僵,连十七阿哥他都不赞成用牛痘育苗,更别说是自己的闺女。 那是他的嫡长女,还不一样,看得跟阿哥一样重。 他比七阿哥年长,不管是康熙,还是其他人,最后目光都落在三阿哥身上,等着他的反应。 三阿哥的嘴角动了动,吭哧了好一会儿,额头汗都出来了,道:“我们大格格还不到一生日,就算要种痘,也要等到后年或大后年,赶不上这一波了……” 康熙神色淡淡的,没有反应,望向七阿哥。 七阿哥的目光回望过去,道:“儿子想要等十七阿哥种痘后再看,是用‘熟苗’,还是牛痘痘苗。” 要是牛痘育苗比“熟苗”少危险,那自然牛痘育苗更好。 三分危险,与不到一分的危险,这个并不难选择。 旁人看着七阿哥,就只有佩服的。 意思是这个意思,可不能婉转些么? 这有不友之嫌! 气氛有些沉默,康熙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三阿哥是压根就不相信他这个阿玛,不过也是慈父心肠,不能说都错。 七阿哥这里,没有拦着十七阿哥种痘之事,可是也没有让两个女儿跟十七阿哥一起种痘。 他并没有掩饰自己对小兄弟的感情疏离。 倒是一如既往的坦诚。 不孝子! 康熙生出闷气来,可是也明白自己不占理。 谁的孩子谁心疼,兄弟跟儿女是不同的。 真要是两人不管不顾,只对自己这个汗阿玛的吩咐毫不犹豫地遵从,说不得自己还要觉得他们两个心肠硬,对儿女没有慈心。 明白是明白,可不痛快也是真的。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不痛快,摆摆手道:“行了,都跪安吧!” 涉及小一辈,这也不是能两头劝的事。 大家都安静地退出来。 大阿哥、四阿哥都为人父,能理解三阿哥与七阿哥的选择。 其他人理解不了。 十四阿哥觉得被哥哥们连累了,不敢去七阿哥跟前呲哒,就凑到三阿哥跟前道:“三哥您也真是的,汗阿玛最是疼儿子,都敢让十七阿哥试,您有什么不敢的?” 三阿哥白了他一眼,道:“汗阿玛是天子,无所畏惧,我胆子小,反正是不敢试。” 十四阿哥看了眼其他人,想着用谁举例子。 可是他不想跟四阿哥说话,大阿哥与五阿哥也表明了自己对牛痘育苗的不同态度。 他看着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犹豫了一下,这两个应该不用问。 前者跟五阿哥一样,凡是跟九阿哥沾边的,都无理由信任;后者跟自己似的,心里应该能算出来哪个合适。 那剩下八阿哥,十四阿哥就问道:“八哥,八哥,换了是您的话,您是不是不会跟三哥这样选?” 众人都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好一会儿,道:“我倒是好奇,若是九阿哥在此,会怎么选,汗阿玛都问到了,只拉下了九皇子府的皇孙跟格格。” 他晓得这些话说了要得罪人,可还是憋屈得不行,忍不住说了出来。 五阿哥与十阿哥的脸色都难看起来,看着八阿哥不善。 四阿哥也不由皱眉,看着八阿哥带了不赞成。 十四阿哥道:“还能怎么选?要不是九哥不放心‘熟苗’,也不会叫人折腾出这个啊!他可不是爱操心的,这个时候叫人琢磨这个,将种痘的危险从三、四分降到一分以下,肯定是为了丰生他们种痘啊!” 大阿哥在旁点头道:“指定是这样了,不错不错,出息了,也晓得有担当了。” 三阿哥摸了摸下巴,上火了。 牙疼。 什么是运道? 这就是运道了! 明明是私心,方便他自己的,结果还弄出功勋来。 四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平日嘴巴欠,可是眼睛却很利。 五阿哥笑着附和大阿哥的话,道:“当阿玛了,就要想的多,也不是孩子了。” 七阿哥没有说话,心里也觉得九阿哥此举不错。 成了阿玛,指定要为儿女多想想。 八阿哥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白了。 他本想要讥讽九阿哥会跟三阿哥、七阿哥一样的选择,可是他晓得十四阿哥说的应该靠谱。 换了是九阿哥,也会让三个孩子种新痘苗。 旁人不晓得九阿哥什么性子,八阿哥跟他一起长大,却是晓得的。 是个不爱动心思的人,确实懒惰,不单是公务上,待人接物也是如此,懒得理会。 十阿哥脸色凉凉的,看着八阿哥,直接道:“瞧着八哥的样子,像是对九哥有所不满,不管九哥为了丰生他们种痘也好,还是为了其他,这新痘苗都是利国利民之事,如今初见成效,结果不错,怎么就叫八哥不痛快了?” 八阿哥惊讶,实没想到十阿哥直眉瞪眼地问这个。 他强笑道:“十弟误会了,我就是想着丰生他们三兄弟只比三哥家的大格格小一个月,转年也两岁了,才提了这一句。” 十阿哥看着他,道:“是么?我还以为九哥又有什么得罪八哥的地方。” 八阿哥还没有说话,五阿哥已经瞪着他,道:“十四阿哥问你一句话,你能答就答,攀扯九阿哥做什么?” 八阿哥蹙眉,带了无奈,道:“五哥,我没有别的意思。” 五阿哥道:“哼!你当我是傻子,要不是汗阿玛叫跪安,说不得你就要在御前提丰生他们了,你就是存了坏心!” 八阿哥却不敢应承这话,道:“五哥慎言,我与九弟之间虽有不快,可早已时过境迁。” 五阿哥看着他道:“那你往后不许再攀扯九阿哥,不管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那都不是哥哥的做派,你要装糊涂,那我这个哥哥就要收拾你了!” 八阿哥也恼了。 为了九阿哥,五阿哥对他动过手。 他当时理亏,没有还手,挨也就挨了。 可是不理亏的时候凭什么? 自己不过是失言一句,何以至此? 十四阿哥整日里口无遮拦,也没见他们敢教训弟弟。 八阿哥握着拳头,看着大阿哥道:“大哥您不管管么?十阿哥跟五哥联合起来,欺负我!” 大阿哥看了眼八阿哥,又看了眼五阿哥与十阿哥,也是心累。 都是小孩么? 跟谁好不跟谁好的,护着谁不护着谁的。 他看着十阿哥道:“晓得你跟九阿哥感情好,可眼前站着的也不是外人,都是手足兄弟,真要八阿哥欺负九阿哥,我们这些当哥哥的也不会看着,你既是弟弟,当守着规矩,往后说话要恭敬!” 十阿哥晓得他是好心,虽不喜欢听这些,可是也没有回嘴,点了点头,道:“嗯,以后会恭敬。” 大阿哥又瞪五阿哥道:“九阿哥是弟弟,八阿哥不是弟弟么?为了一个弟弟,殴打另一个弟弟,你是没挨过汗阿玛的收拾,想要挨上一回?” 这么多皇子,同胞兄弟少,更多的都是同父异母。 要是不将同父异母的当兄弟,那叫皇父怎么看? 五阿哥道:“八阿哥年岁大,有心眼;九阿哥岁数小,没心眼。” 大阿哥道:“九阿哥成丁了,都当差三年了,不用人护着,他跟八阿哥兄弟之间关系好了孬了的,让他们兄弟自己算去,你就别跟着裹乱了!” 五阿哥点头道:“好吧,往后我不说话,只是八阿哥要是真欺负九阿哥了,您可不许拦着我教训人。” 大阿哥:“……” 也不照照镜子,掂量掂量自己份量。 之前五阿哥打八阿哥,那是八阿哥没还手。 真要八阿哥还手了,那未必就是哥哥教训弟弟,也有可能是弟弟教训哥哥了。 大阿哥说完十阿哥与五阿哥,才看向八阿哥。 对于八阿哥的心性,这两年大阿哥也瞧出来了,实在懒得废话,就道:“五阿哥与十阿哥也是关心则乱,往后你避避嫌疑,跟九阿哥相干的话就少说吧,不是同一个旗,也不是同一个衙门,寻常也打不上交道。” 八阿哥脸色涨红,心里多了羞恼。 不是为大阿哥的这番话,而是因顺序问题。 他将大阿哥当成自己人,才期盼着大阿哥能出面,护着自己,省得五阿哥与十阿哥猖獗。 按照远近亲疏来看,大阿哥就该先训斥他,然后再依次训诫五阿哥与十阿哥。 可是眼下的次序,正好颠倒过来。 可见在大阿哥心中,谁是亲近的,谁是疏远的。 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他也冷了脸,挺着脖子,道:“大哥吩咐的是,九阿哥金贵,惹不起当躲得起,我往后再不提他就是了!” 大阿哥见他这样,也恼了。 九阿哥今儿人都没来,八阿哥也是存了坏心才提起来的,自己给他留着体面,他倒是理直气壮不顾体面了…… * 下一更7月8日上午10点,大家早睡早起。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不满(第一更求月票) 八阿哥说完,转头离去。 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都是你招的,当着八阿哥问孩子,那也忒损了!” 他也瞧出来了,这个弟弟不是个东西,欺软怕硬的很。 方才在御前说话的是两人,十四阿哥不敢说七阿哥什么,就在自己跟前“嘚吧嘚吧”。 自己宽宏大量,不会跟他计较,八阿哥可不是心眼大的。 十四阿哥委屈道:“就是一句话,怎么就问不得了?” 三阿哥轻哼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的道理都不晓得?” 十四阿哥看了眼五阿哥与十阿哥,真有错不是那两个有错么? 大阿哥教训的对。 十阿哥自己是小的,对哥哥说话不恭敬;五阿哥是哥哥,可是却为了一个弟弟,老对另一个弟弟出口威胁。 自己怎么就错了? 他嘴巴撅着不高兴。 三阿哥看着他这个“祸头子”冥顽不灵的样子,道:“你要再这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回头大家对你肯定也是‘敬而远之’……” 十四阿哥已经后悔了,却还是嘴硬道:“就你们想的多,八哥眼下没孩子怎么了?谁说非要早早生孩子的,就不兴孩子来的晚啊?” 三阿哥没有再应答他,见大阿哥走了,跟着也走了,懒得搭理这个破孩子。 两人差着岁数,说话轻不得重不得,他也懒得费心教弟弟。 四阿哥冷冷地看了十四阿哥一眼。 他旁观者清,自然看出来八阿哥不是为了孩子那句恼的,只是这也不妨碍他对十四阿哥不顺眼。 势利浅薄,小聪明都挂在脸上,每次在大家跟前上蹿下跳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三阿哥说的都是实在话,十四阿哥再这样下去,也是落得招人烦的下场。 就不能学学十三阿哥? 十四阿哥看到四阿哥的眼神,差点跳脚。 只是不等他对四阿哥发作。 四阿哥已经与五阿哥离开。 随后七阿哥与十阿哥也走了。 就剩下十三阿哥没有动,看着十四阿哥带了无奈。 十四阿哥这会儿不嘴硬了,带了几分可怜兮兮道:“十三哥,真是我错了么?” 十三阿哥也无法昧心地说十四阿哥没错,就道:“往后在哥哥们面前,咱们少说话吧。” 本就该如此。 长幼尊卑不说,只说今天这件事,跟有孩子的成年阿哥有关系,跟他们两个小的本没有干系。 十四阿哥怏怏的。 他明白三阿哥的意思,八阿哥成了皇子中最不受待见的;自己要是不改口无遮拦的毛病,就要步八阿哥后尘了。 只是…… 他望向四阿哥离开的方向。 三阿哥都晓得规劝自己两句,四阿哥却一个字都没有。 哼! 这也是当哥哥的? * 诸位皇子在行宫前的口角,没一会儿,就到了御前。 康熙听了皱眉。 八阿哥…… 越来越歪了,这半年里办差勤勉,还以为改了钻营弄巧的毛病,这会儿又露了马脚。 旁人只会当八阿哥对九阿哥不善,康熙却晓得八阿哥为什么羞恼。 刑部死刑犯…… 康熙不会自省,觉得是自己不厚道,只会觉得八阿哥自私了些,目光短浅。 他吐了口气,本当八阿哥跟四阿哥一样,能成为一个实干皇子。 想多了,八阿哥的目的性很强,都是有所图。 自己还是不能太放心,往后八阿哥的差事还是要盯着些。 * 京城,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补了一觉醒过来,看了看时间,将要到午时了。 他就起身跟十二阿哥道:“我家去了,明儿还是下午来,你也别老在这里熬着了,干完活儿该回就回了。” 十二阿哥犹豫了一下,道:“九哥,营造司有个委署员外郎,就是五月里升补的,是万琉哈氏子弟……” 九阿哥随口,道:“找你打听了?这一批都年后去委署,放心吧。” 十二阿哥摇头道:“没打听,九哥让我明年去打理营造司,那不需要回避么?” “哈?”九阿哥好奇道:“有什么好回避的?多个认识的人,不是正好使唤么?” 十二阿哥道:“那郭络罗家的子弟?” 郭络罗家除了三官保一房抬旗,还有其他子弟在内务府。 九阿哥道:“正常升转吧,爷不会卡着他们,也不会提挈他们,要是能使唤的,也就使了。” 他只是见不惯那些戚属子弟傲慢无礼,仗着家里出了娘娘在内务府作威作福,多占多拿。 要是规矩人,他自然不会为难。 十二阿哥点头,那他使唤万琉哈氏的人也没有什么。 九阿哥道:“不用想那么多,你是他们的粗大腿,他们往你身边凑正常,只是你也要管束,别让他们打着你的旗号在外头为非作歹,省得到时候牵连到你。” 十二阿哥点头,面上带了认真。 九阿哥就出了内务府衙门,往宗人府来了。 每天都是十阿哥来接他,他也来接接弟弟。 等到了宗人府衙门,他才反应过来,十阿哥不在,十阿哥去南苑了。 这日子过的,都糊涂了。 他刚想要离开,就见衙门里出来个熟人。 恭亲王府二阿哥,镇国将军满都护。 这位如今也在宗人府当差。 这是九阿哥堂兄,还是他的堂连襟。 满都护也是董鄂家的女婿,他的妻子是公府旁支已故副都统老满色的女儿,是三福晋的堂姊妹。 “九爷……”满都护看到九阿哥过来,上前打招呼,态度很恭敬。 九阿哥看了眼了宗人府衙门,候着不少人,好奇道:“二哥,这都要封印了,宗人府怎么还忙上了?” 宗人府是出了名的闲散衙门。 满都护道:“今儿苏努贝子在办公呢,有几家宗女、觉罗女和离……” 九阿哥诧异道:“这倒是稀罕了,如今宗室都提倡守节了,宗女倒要二婚……” 说到这里,他想起桂珍格格,道:“也要看情况,真要遇到不讲道理的人家,总不好叫格格们吃了亏……” 满都护看了他一眼,道:“从十月初就陆陆续续有人因婆家虐待、慢待报宗人府了,如今到了年跟前,也当有了结,所以苏努贝子过来了了此事。” 这源头还是九月二十五佟宅的“温锅宴”,隆科多跟其妾李四儿“大不敬”收监宗人府,随后隆科多已故侧夫人觉罗氏之父出首,告其女被贱妾李四儿欺凌致死。 这个案子一出来,就引发不少风波。 许多出嫁的宗女跟觉罗女递状子,告婆家。 如今隆科多都变成骨头渣子了,这宗室告状的案子也不好再拖了。 旁人不晓得,宗人府这里却晓得缘故的,这佟家的闹剧,跟九阿哥有些干系。 九阿哥,也算是当了一回“祸头子”。 九阿哥丝毫没有“祸头子”的自觉,道:“怎么了结的?都判离了?” 老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 真要闹到递状子、打官司的地步,那家丑就不是家丑了,应该也是日子不想过了。 满都护摇头道:“只有两个有爵宗女判离了,其他几个人是别居。”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是娘家不肯奉养出嫁的女儿?” 有爵宗女,就是六品格格以上宗女,拿一份俸禄,最少的六品格格是年俸三十两银子、三十斛米。 像伯夫人,作为郡王嫡女,有县主爵,年俸一百一十两银子,一百一十斛米。 满都护点头道:“如今推崇礼教,皇上还叫宗人府嘉奖过宗室里守节命妇。” 还有就是满洲旧俗,尊老重孝,孝字当头,新媳妇进门,侍奉翁姑也是道理。 除非是公主,其他宗女也要遵守这个人情道理。 闹到宗人府要和离的,多是年轻的宗女,与丈夫不合的少,因婆媳闹到衙门的多。 这肯定不能只听一方之言,婆家、娘家都要问到了,然后先调解,调解不成再说其他。 九阿哥不高兴道:“只顾着名声,就骨肉亲情都不顾了?” 满都护说了一句公道话:“苏努贝子已经处理的很好了,宗室生计困乏,也无力供应大归的姑奶奶。” 九阿哥却还是觉得和稀泥,不足以震慑世人。 只是他跟这位堂兄差了岁数,没怎么打过交道,不是很熟,也就没有掰扯。 不过回到皇子府,他就跟舒舒抱怨了,道:“闲散宗室有钱粮,无爵宗女也当给安排一份的,如今这叫什么事儿,出嫁被挑拣,嫌弃没嫁妆;出嫁后被婆家欺负,娘家也不出面帮衬,这日子过成黄连了!” 舒舒听了也是不忍。 说句不好听的,尼固珠这一代不用担心,可是等到孙女辈、曾孙女辈,也会有无爵宗女。 “苏努贝子老成人,应该是想着生活嚼用问题,才判别居的多……” 舒舒说道。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先解决穿衣吃饭问题。 有爵宗女和离,有嫁妆有俸银,自己就能立起来了,将日子过下去。 无爵宗女与觉罗女的话,别居倒是比和离实惠的多,可以占着夫家的产业,也不用骨肉分离。 九阿哥是皇子阿哥,最窘迫的日子,就是大婚之前零花钱少了罢了,没有穷过,所以不知道生计最重要。 舒舒这里却是见到过,谁家没有几门穷亲戚呢。 她晓得苏努贝子这样处理不算错,反而还带了慈悲心……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接人(第二更求月票) 听舒舒说完,九阿哥也明白过来,还是没钱闹的。 他就道:“要是宗人府也有产业就好了,除了负责婚丧嫁娶,也负责养赡……” 说着,他顿了顿,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爷管不了宗人府的事儿,还管不了咱们自己家么?回头爷单分出来一份产业,作为咱们这一门的公产,专门负责这一块的,大归的姑奶奶、守寡的孀妇、失亲孤儿,都按照规矩,从这里拨银子。” 舒舒点头道:“这个好,听说南方的宗族也是如此,有专门的祭田,负责子弟教育、抚孤济贫……” 感觉这些就像是家族信托的前身了。 尤其是祭田这块,在古代是最大的保障,因为就算是族人犯律,籍没家产,都会保留祭田这一部分。 所以在《红楼梦》中,秦可卿临死之前给王熙凤托梦,才会提及祭田。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这是最大的保障。 九阿哥道:“回头爷看看,找找明人笔记,看看能不能有参考的地方,咱们也置办起来。” 等说完这个,夫妻两个都笑了。 他们才十八岁,已经在考虑八十岁以后的事了。 “这宗室爵位下行,说快也快,不说旁人,就说今天结案的那些宗室,都是显祖血脉,离咱们最远的,也就是刚出五服,若是太祖后裔,跟咱们还是五服里……” 九阿哥说着,想起了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 那是老一辈的皇子,就是他们兄弟未来的走向了。 他对宗人府的案子不痛快,也是有些唇亡齿寒。 敢告到宗人府的官司,多是宗女占理的。 宗女占理,那婆家就不占理。 结果和离也好,别居也好,对婆家都没有太明显的惩处。 舒舒道:“天下太平了,宗室子弟也失去了征战晋爵的机会,始封就是终封的人大有人在,等到有了考封,爵位更低了,这也没有旁的差事,日子是不大好过。” 朝廷有宗室缺同觉罗缺,可也是狼多肉少。 九阿哥摇头道:“咱们先不操心这个,等过个三、四十年,要是宗人府还没有长进,爷再想法子。” 舒舒点头。 九阿哥管着的是内务府,不是宗人府,跨界掺和也是犯忌讳。 等到三、四十年后,不是皇弟就是皇叔父,身份资历到了,也能去宗人府挂个宗令,到时候正好可以插手宗人府事儿,也为自己的后代子孙谋个保障。 因为正月初二要归宁,所以年前舒舒也不张罗回都统府了。 不过腊月二十二,觉罗氏带着珠亮来了。 九阿哥不在,被季弘请去吃酒去了。 季弘上京了,跟九阿哥也相熟,九阿哥就给他个面子赴约。 舒舒得了消息,忙迎了出去。 觉罗氏母子过来,是想要接伯夫人回去过年。 早在腊八之前,觉罗氏就过来一次,没有劝好伯夫人。 舒舒扶着觉罗氏,道:“随着阿牟心意就好了,做什么白折腾?” 觉罗氏瞥了她一眼,不想说话。 珠亮在旁道:“大姐,阿牟是董鄂家的夫人,除夕还要祭祖。” 舒舒沉默好一会儿,道:“阿牟怕是不乐意祭拜大伯。” 夫妻两个虽没有和离,可最后的日子也过的不痛快。 如今一个变成了牌位,可是不喜就是不喜。 珠亮也说不出伯夫人不该埋怨的话来,只道:“看阿牟的意思吧。” 母子几个没有去正院,直接到了宁安堂。 伯夫人正在陪尼固珠说话。 尼固珠手边摆着好几个玩具,有布老虎、还有羊毛做的小猫、小狗。 尼固珠将它们摆着一排,小胖手指头指着,“咿咿呀呀”的。 伯夫人就跟着听懂了似的,点头哄孩子。 “啊,吼吼……” “对,这是老虎,凶着呢……” “呀,汪汪……” “是,这是小狗,不是外头的小狗,外头的小狗是如意……” “啊,咪……” “这是小猫,会抓老鼠……” 舒舒站在门口,忍不住跟觉罗氏抱怨道:“太皮了,都学说话了,就是不肯叫额涅……” 觉罗氏道:“还不到十个月,急什么?” 伯夫人听到门口的动静,望过来。 尼固珠本坐在伯夫人怀里,也是扬着小脸。 祖孙两个,竟是差不多的神情。 觉罗氏已经进屋道:“大嫂,后天就小年了,我们老爷催我过来。” 珠亮跟着进来,给伯夫人请了安,就望向尼固珠。 他前两年抽条,身上单薄不说,脸上也没肉,看着不大好看。 这两年养过来了,相貌与舒舒有些相似,五官也温润许多,成了个俊秀少年。 尼固珠也没等人叫,就手脚并用地爬过来了。 珠亮怕她掉到炕下,忙上前拦了。 尼固珠直接拉着珠亮的胳膊,就往珠亮身上爬。 珠亮僵住,求助似的望向伯夫人。 伯夫人笑道:“这是让你抱她。” 这是亲外甥女,珠亮就小心翼翼抱了。 尼固珠却不老实,小胖胳膊挥动着,就指向门口。 这回不用伯夫人解说,珠亮也看明白,这小祖宗想出去。 珠亮哪敢抱她去? 如今“四九”天气,外头正冷。 舒舒在旁,已经拿了一个从头到尾的连身棉服给尼固珠套上。 这都是九阿哥惯出来的毛病。 冬日屋子里味道浑浊,九阿哥过来看闺女,就捂严实了抱出去透气。 一回、两回的,尼固珠上瘾了,每天都惦记着去外头。 舒舒就叫人做了这个衣裳,将尼固珠手脚都遮严实了,还不怕她乱动。 “咯咯咯咯……” 看到熟悉的衣裳,尼固珠乖乖的,任由舒舒穿戴。 眼见着穿好衣裳,姐弟两个就要抱尼固珠出去,伯夫人忙嘱咐道:“别在外头待久了,别超过半刻钟。” 舒舒应了,跟着珠亮出去,将屋子留给妯娌两个说话。 觉罗氏也不想讨嫌,可是人活在世间,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她就道:“去年还罢了,今年再不在家里过年,难听的话就多了。” 伯夫人摸着太阳穴,道:“那也不用这么早,二十九我回去,也不用人接,我的马车就在这边。” 觉罗氏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屋子都烧好了,也扫洒了。” 伯夫人道:“等到初一下晌我就回来。” 除夕祭祖,初一等着小辈拜年。 觉罗氏也不啰嗦,道:“随您心意。” 伯夫人也没想着老在皇子府居住。 她想了想,道:“等到尼固珠他们三、四岁种了痘了,我就家去。” 到时候可以两头住,不用像眼下这样扎眼。 别说她只是伯岳母,就是亲岳母,也不好常住在女婿家。 觉罗氏道:“到时候也撒不开手,三、四岁正是教规矩的时候,舒舒也好,九阿哥也好,哪里是能教孩子的。” 伯夫人想着舒舒的打算,也是头疼,道:“还想要跟十福晋要蒙古嬷嬷,被我拦了,就算要学蒙语,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啊,还没说话呢,国语、汉语一起学就费事了,再加个蒙语,孩子满脑子浆糊,能学好话才怪。” 觉罗氏道:“嫂子说得对,可不能那样学说话,福松阿玛小时候说话就不利索,就是几样话混着学弄的,到了八、九岁才好些。” 伯夫人道:“还是孩子要早了,自己都不稳重呢,怎么能带孩子?尼固珠这里有我盯着,还有丰生跟阿克丹,没有他们这样狠心的,说送到十皇子府就送去一个月,大冬天的,夫妻两个出门玩去了……” 觉罗氏磨牙道:“越活越回去了,太不懂事了,让嫂子跟着操心。” 伯夫人听了,却是笑了,道:“只看好的,都出门子小三年了,还能过的这样自在惬意,也是小两口感情真好,你哄我,我哄你的,可不都成了孩子了么?” 觉罗氏想着九阿哥不大机灵的样子,也跟着笑了,道:“这回是真放心了。” 伯夫人指了指外头,道:“珠亮转年十七了,清如也十五了,递了话没有,到底什么时候订日子?” 觉罗氏道:“将军夫人说了,想要多留清如两年,明年不好提,到后年看看。” 她生了六个儿子,彻底改变了董鄂家大二房人丁单薄的局面,倒是并不着急抱孙子。 主要是她跟齐锡夫妻两个有了默契,打算让珠亮为伯爷守孝三年。 伯爷身故,独子锡柱也病死了,血脉断绝。 齐锡六个儿子,本该挑个儿子过继伯爷香火。 可是那样一来,就给爵位传承留下隐患,有了兄弟相争的借口。 齐锡也好,伯夫人也好,为了免除后患,都不准备给伯爷过继嗣子。 可是伯夫人能不考虑伯爷的香火祭祀,齐锡这个弟弟却不能不想。 由珠亮这个承爵人兼祧两房香火,是最好的选择。 * 院子里,珠亮抱着尼固珠,舒舒在旁,姐弟两个往暖房方向溜达。 舒舒也想了珠亮守孝之事。 她就提醒道:“兼祧是兼祧,可那是说的祭祀之事,你可别生出其他心思来……” 珠亮听了,有些不解,道:“大姐,什么心思?” 舒舒轻哼道:“就是两房老婆那种……” 珠亮失笑道:“大姐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那都是人瞎编的,律法不认,是商贾人家骗婚的借口。” 舒舒道:“你心里有数就行,清如可是额涅给你求来的好媳妇,你可不能辜负了。” 珠亮脸色泛红,道:“不会……”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扒不扒房(第三更求月票) 姐弟两个走到暖房就往回走。 在外头待久了,别说尼固珠受不住,舒舒也要咳嗽。 伯夫人叮嘱的是别超过半刻钟,还真就是半刻钟之内就回了。 尼固珠走到跟前,才反应过来要进屋了,小身子立时挣扎起来。 她才出来透气,正欢快着,不想进屋。 她虽小,力气不小,挣扎使劲,珠亮差点抱不稳。 舒舒已经在旁边防着,见状托住尼固珠的腰,拍了下尼固珠的小屁股道:“老实点儿。” 尼固珠不动了,看着舒舒带了诧异。 舒舒道:“外头冷,生病了,该吃药了。” 尼固珠转过头不看她。 等到了屋里,将外头的连体棉衣脱了,尼固珠立时奔着伯夫人去了。 小家伙四肢着地,爬得飞快,直接撞到伯夫人怀里。 伯夫人察觉到不对,忙接过来抱了。 “呀呀呀呀……” 尼固珠的小胖手指着舒舒,满脸委屈愤怒,然后自己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这是告状呢。 伯夫人看出来了,揉了揉尼固珠的小屁股。 尼固珠越发委屈了,小嘴一撇,就嚎哭起来。 “啊啊啊……” 嗓门洪亮,魔音灌耳。 舒舒哭笑不得,心虚地看了眼伯夫人,又看了眼觉罗氏。 隔辈亲呢,这两位不会护犊子吧? 伯夫人却没教训舒舒,而是对尼固珠道:“怎么惹你额涅生气了?是不是不乖了?” 尼固珠止了眼泪,看着伯夫人,像是惊诧她怎么说自己。 舒舒在旁,也反应过来。 伯夫人这是在维护她的权威。 好像打小也是如此,阿牟从不干涉阿玛、额涅教导自己。 这也是防着给小孩子不好的印象,让孩子觉得自己错了可以不用怕。 没人撑腰,尼固珠的哭声果然小了,坐在伯夫人腿上,将身子蜷在她怀里,不想理其他人的模样。 珠亮看了个全程,忍不住跟舒舒道:“大姐随了额涅,大格格随了大姐……” 舒舒有些懵,脑子里已经出现一个暴躁额涅了。 她不想做虎妈,她还想要做可亲可爱的和气妈妈。 既是过来,自然要留饭。 府里膳房齐全着,都备着年货。 按照习俗,过了腊八就是年。 不过来的不是旁人,舒舒也就没有八碟八碗的,而是弄了飞龙锅子,配菜就是几盘洞子菜,吃着清爽。 等到吃完,膳桌撤下去,觉罗氏道:“外头说你们家的洞子菜供着宫里?” 洞子菜的价格居高不下,尤其是到了年跟前。 不说别的,就说韭菜,一斤就卖到八分银子,差不多相当于二斤猪肉的价格。 虽说供到宫里体面还能有银钱,可是容易叫人说嘴。 舒舒摇头道:“额涅放心吧,我们爷才看不上那三瓜两枣的,就这几个月,全当孝敬,开春内务府就要修建洞子房了。” 觉罗氏听了,这才放心,道:“有些银子能赚,有些银子不能赚,九阿哥是皇子,哪有儿子卖给老子东西的?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想的不是内务府采购银子贪墨,而是人心。 亲兄弟,可以明算账,可是亲父子,没有办法算账。 越算越远。 生身之恩,是算不清楚的。 真要到了算的时候,那父子之情也差不多了。 到了年跟前,都统府的事情也忙着,母子两个说着几句话,跟伯夫人说好了二十九来接,就回去了。 虽说伯夫人说自己回去就行,可是她辈分在这里,哪里就好真的让她自己回去? 伯夫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允了觉罗氏所说。 舒舒将觉罗氏与珠亮送出来。 觉罗氏对珠亮道:“你先快走几步,我有话跟你大姐说。” 珠亮红着脸应了,快走几步,离母女两个远了。 他以为说的是他的亲事,毕竟如今都统府没有其他事情,就算有事情也没有必要避开他说。 可是他猜错了。 觉罗氏小声跟舒舒道:“你阿牟说,明年叫人将伯府的东院修缮了,预备出来给珠亮与清如使。” 舒舒听了,陷入沉思。 修缮的是东院,也符合珠亮身份。 她之前说过伯府不叫人动,是怕伯夫人处境堪怜,可是伯夫人自己做主的话,她也没有什么话说。 东跨院原是锡柱的住处。 舒舒想起了锡柱的书房,曾经摆着文昌像,里面放着那块星铁。 毕竟是带辐射的东西,谁晓得衰退期是什么时候。 舒舒就握着觉罗氏的手,道:“别处还罢,书房摆了那东西一年,为防万一,还是叫人推了重建,拆下来的砖瓦,敲碎了埋了,省得叫人捡起来祸害人。” 锡柱十七就没了,有体弱的缘故,也有这星铁的缘故。 觉罗氏听着皱眉,道:“除了这个法子,还有其他法子没有?” 这样行事,瞒不过人去,又不好直接说明白缘故,显得诡异。 舒舒道:“那就换地砖,其他墙壁跟屋顶贴铅板。” 铅板隔绝辐射,应该可以起到作用。 觉罗氏吐了口气,道:“还是重修更稳妥。” 书房在东跨院的正房。 不重建的话,总要用的。 清如还是爱看书的孩子。 想着这屋子里不干净,就算再遮盖,也叫人悬心。 舒舒点头道:“是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拆了重建更安全。” 觉罗氏道:“再看吧,实在不行再拖一、两年。” 不住人的空屋子,破败的快。 到时候借着残破,重建屋子也没有那么惹眼。 舒舒则是想起了水泥。 这个只能官营了,因为水泥基础配方是石灰石、黏土跟铁粉,煅烧以后再加石膏研磨成粉,就是水泥了。 要是明年九阿哥将水泥给拿出来,到时候自己送都统府些新材料,都统府也有理由重新翻盖房子了。 看着都统府的马车离开,舒舒才转身回来。 到了正房,舒舒就拿了《本草》看,书上就记载石膏,也记载了石灰、黏土跟铁粉。 就是这样神奇,这四样都能入药。 九月份,因隆科多宴席那次,夫妻两个夜谈过,寻找建功立业的机会。 舒舒就用点翠首饰跟烧蓝首饰举例子,提及要是能找到山石的替代品,可以降低河工成本。 她还提及了类似于砖与陶之类的东西。 九阿哥不是笨人。 这方子直接拿出来说不清楚。 舒舒有些发愁了。 不想撒谎,撒了就要圆谎,假话会越来越多。 也不能说真话。 对阿玛、额涅她都没有透过底,更别说九阿哥了。 她直接在炕上躺了,将本草盖在脸上。 小曹假借托梦,前提是有家族倾亡的危机。 自己这里,远离了八阿哥,太平日子过着,就别弄那些神神叨叨的了。 正想着,门口有了动静。 是九阿哥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舒舒起身,好奇道:“爷不是说下午去内务府么?” 九阿哥在炕边坐了,道:“在鼓楼大街吃的饭,就顺路回来给你送东西的……” 说着,他打开锦盒,道:“季弘孝敬的,从欧罗巴商船那边截买的,就这一套,只是老气了……” 舒舒看过去,就移不开眼了。 是钻石镶祖母绿首饰套装。 项链,两条手链,一对耳坠,还有一个腰带扣。 最大的宝石就项链坠上,比拇指盖还大一圈的方型祖母绿。 这绿色浓郁纯净。 九阿哥却不满意,道:“要是镶红宝石或粉碧玺就好了,要不将钻石摘下来,找个好匠人重新镶嵌?” 舒舒忙道:“不用不用,这样正好,夏天的时候配绿色的衣裳清爽。” 九阿哥见她真喜欢,也带了高兴,道:“总算季弘这小子还算聪明人,前头那几样,埋汰谁呢……” 舒舒晓得,他说的不是茶园、果园跟海鲜干货铺子,而是说那个钱庄。 库银不分明,就好像等着对方随心意行贿似的。 到时候,到底是多了好,还是少了好? 多少银子,能买他这个皇子阿哥的面子? 如今这套首饰,用的是眼下比较稀缺的钻石跟祖母绿,这一套下来,顶半个钱庄了,九阿哥的心火才算下去些。 季弘想起来这个,也是因舒舒去年南巡时在季家的铺子里买过钻石手环。 舒舒好奇道:“金家调走,就算再有杭州织造上来,资历也浅,那是不是季家该往曹家孝敬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人情走礼是有的,只是不会像之前跟金家那样亲近了,这不是有了爷,还有老十么?” 十阿哥那边只是生意上的往来,九阿哥这里,这次却是实打实地给季家当了一回靠山。 提及曹家,九阿哥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日子,道:“张保住该到杭州了,就是不知道继任杭州织造的是哪个……” 他将内务府的包衣扒拉了一遍,实在想不出会是哪个。 舒舒却是晓得。 不是旁人,就是曹寅名义上的表哥,他嫡母孙太夫人的娘家侄儿孙文成。 红学家非要将《红楼梦》扣在曹家身上,也是因三大织造联络有亲,成了江南的护官符有关系。 夫妻两个说了几句话,九阿哥就走了。 这都未正了,再耽搁下去,衙门不用去了…… * 下一更7月9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皇子的本份(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到内务府衙门时,已经是未正二刻。 今天是衙门封印的日子,可谁叫圣驾在南苑还没回宫呢,内务府这里就全员加班了。 十二阿哥起身迎他进来,面上都带了诧异。 都这个点了,还来做什么? 九阿哥见他神情,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别说爷来一个时辰,就是来衙门一刻钟,也不能说爷今儿没来!” 十二阿哥道:“九哥,那下头人的点卯?” 就不怕上行下效么? 自九阿哥来内务府,下头司院就需要点卯了,冬天早上辰正二刻之前,夏天辰正之前,必须要到衙门;下午出衙门的时间,冬天是申正二刻,夏天是酉初。 若是延迟两刻钟之内不论,只会直接记一笔,每月迟到三次按旷工工一日论,扣三日俸禄。 旷工累积三日,扣当月俸禄。 反正规矩特别严。 只有九阿哥与十二阿哥例外。 九阿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爷是什么身份?爷主业是当皇子阿哥,内务府总管是个兼职,一年一百多两银子,还要爷从早到晚卖命不成?那不是喧宾夺主了么?” 十二阿哥:“……” 头一回听说皇子阿哥也是职业!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从落地开始,咱们身边就有几十口人服侍,全部花费是户部拨过来的银子,以国家之力供养,然后每月二十两银子月例,一年二百四十两银,比大学士年俸禄还高;到上书房读书,月例就成了五十两,一年六百两,差不多跟一等侯的年俸一样……” “等到成年封爵,各种分家产业下来,就是一个家族的根基,外头的人家三、五代人也赚不到这么些,咱们直接就有了……” “凭什么呢?凭的就是我们是汗阿玛的儿子,是皇子阿哥这个身份……” “银子都花了,我们乖乖的当皇子阿哥,好好孝顺汗阿玛不是应该的……” “那十二你说说,这皇子阿哥当的不够格,跟不好好当差是不是一样……” 十二阿哥没有点头,可是他也没有摇头。 虽说他觉得九阿哥说的是歪理,可也不能否认是理。 九阿哥喝了一口红枣枸杞茶,润了润嗓子,道:“所以咱们要分得清主次,别只埋头当差,该往御前去还是要去,汗阿玛这么些儿子,前头的是他老人家亲自教养的,父子年头也久,先来后到的,这个没法子比;后头的稚嫩可爱,正是惹人生怜的时候,咱们也比不上;再不自己蹦跶几下,就更没人想起来了……” 十二阿哥低着头,闷声道:“可人多也心烦,不让汗阿玛心烦,也是孝敬……” 九阿哥恨铁不成钢道:“行,你是儿子,汗阿玛不会跟你计较,可是你这样混日子,想过儿孙没有?到时候其他哥哥家的皇孙是世子、是长子,要么也是个贝子、国公,到了你这里,直接就成将军了,再两代子孙成了闲散宗室,四处找饭辙,丢人不丢人?” 十二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脸差点裂开。 九哥想的太长远了吧? 九哥竟然想的这么长远! 只是谁会在十六、七、八岁的时候想儿孙,还有想到两代以后? 这指定是闲的! 他就道:“要不,往后九哥您处理公文吧,就不用担心这个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那不是掩耳盗铃么?不是不想,就没这个了,为了防止大清像明朝那样被宗室俸禄拖累,汗阿玛卡着爵位,先是侧室子不再与嫡子一体封爵,而是降两等,随后除了世子、长子等继承人,其他人要考封,三科全优是封当封之爵,其他成绩降一等、两等或是不封,如此又卡了不少人的爵位,到了咱们儿孙辈,也要按照这个规矩来,到时候出来个闲散宗室,每年指望着几十两银子过日子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就是那八十多两银子,到时候也未必有,之前闲散宗室数量少,汗阿玛乐意养着,可是这数量多了,汗阿玛说不得还要继续改宗室俸禄,到时候估计比寻常旗人好不了多少……” “不说别的,只看觉罗的养赡银子,比照旗丁来着,每年二十四两银子,远支黄带子跟觉罗有什么区别?” 十二阿哥沉默了。 九阿哥也劝够了。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等到十二阿哥成亲生子,就有责任心了。 不能老躲着。 还能躲一辈子不成? 到时候阴恻恻的,人都憋出毛病了。 教育完弟弟,九阿哥想起正事。 他拿了京城牛羊圈的资料看了。 大圈在丰台,小圈在皇城。 是供宫里羊肉跟牛奶的。 自己也要参考这个,在京畿的庄子里添一个牛羊圈。 福晋说了,等到丰生他们三岁后,要多吃奶食。 如今自家参考《马可波罗游记》中提及的蒙古人晾干奶酪的做法,制作出来奶粉。 外地的牛羊圈每年要浪费多少牛奶? 这些牛奶都做成干奶酪粉,用处就大了,可以作为补品在江南推广,也可以纳入军需,成为伤兵的营养餐。 皇家奶粉厂…… 九阿哥看了眼十二阿哥。 明年都可以张罗起来。 十二阿哥明年好像挺忙的。 春天通州羊毛呢厂,夏天口外奶粉厂,秋天直隶烧锅。 十二阿哥被看的发毛,道:“九哥……” “冬天干什么呢?”九阿哥说出声来。 这没头没脑的,十二阿哥有些糊涂。 九阿哥想起了高斌,笑了,道:“爷晓得了,娶个媳妇好过年啊……” 十二阿哥也想笑了。 九哥发什么白日梦? 这是惦记侧福晋? 有胆子去九嫂跟前说这个? 等到九阿哥回来,夫妻两个用完饭,九阿哥才晓得岳母跟大小舅子今天来了。 他忙道:“你怎么不打发人去叫爷回来,这也太失礼了?” 季弘的饭局,什么时候吃不行,还能排在岳家前头? 舒舒道:“额涅也是临时来的,家里本打算二十三过来接阿牟,结果阿牟打发人回去,说不回去过小年,额涅着急了,直接叫人套车过来……” 九阿哥听了,道:“那岳母就不对了,县主在咱们家过小年怎么了?县主也是咱们府的一份子,回去了才别扭,直接在都统府像是客人,回伯府又冷锅冷灶的。” 伯夫人在皇子府住了一年多,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不仅没有给九阿哥与舒舒增加麻烦,相反还帮了大忙。 九阿哥对这位伯岳母兼族姐,也真心尊敬。 舒舒叹气道:“阿牟身份在这里,寡居的长嫂,还是上一代伯夫人,就算咱们晓得阿牟在皇子府日子更舒心,可旁人不这么看。” 她阿玛与额涅也为难,明明晓得伯夫人在这里更舒心,可是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 主要也是给珠亮兄弟看,让他们养成尊敬、看重伯夫人的习惯,省得往后到了奉养伯夫人的时候轻慢了。 至于舒舒说给伯夫人养老的话,不符合时下规矩,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 九阿哥轻哼道:“管他旁人去死,整日里嚼舌头,就是闲的,但凡断了钱粮,让他们自己讨饭辙,也就没这闲工夫东家长、西家短了!” 舒舒挑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内城都是八旗人口,吃着铁杆庄稼,相当于每一家都有一个铁饭碗。 衣食无忧,可不就闲着了。 茶馆的生意日益兴隆的,这也是前因了。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四,过小年。 舒舒跟九阿哥就过去宁安堂,陪伯夫人一起用了早膳。 饺子。 伯夫人爱吃的白菜什锦馅,舒舒爱吃的猪肉酸菜馅,还有九阿哥喜欢吃的韭菜鸡蛋馅。 就连尼固珠,舒舒也叫人预备了一碗白菜泥馅的儿童水饺,只有拇指盖大小,没有放盐,总共是八只。 尼固珠已经六颗牙了,小嘴抿着小饺子,欢喜的不行,眼睛都眯成了缝。 等到吃完饭,撤膳桌时,尼固珠还伸着小胳膊,舍不得的模样。 伯夫人慈爱的看着,跟舒舒道:“这是馋大人饭了。” 舒舒晓得伯夫人对尼固珠的宠溺,道:“阿牟,别惯着她,一岁之内都不能进油盐,盐走肾,恐伤肾水;油的话,容易造成小儿腹泻,一岁以后也不能直接吃大人饭,要淡口,差不多四岁以后,用盐是大人的一半,七、八岁后跟大人吃就差不多了……” 伯夫人还以为是太医说的,点头道:“好,我记下了。” 夫妻两人从宁安堂出来,就去了后院罩房。 闺女是亲的,儿子也是亲的。 丰生跟阿克丹已经吃完奶。 两人这里也有一份小水饺。 “大阿哥都吃了,二阿哥吃了一口就吐出来了……”齐嬷嬷道。 舒舒就道:“随着孩子,不用勉强。” 眼下兄妹三个马上就要满十个月,可是发育生长并不同步。 尼固珠打小胃口好,又喜动不喜静,良性循环之下,已经不比足月的单胎孩子差。 丰生这里差一些,长了四颗牙,平日里爬的少,可是翻过面来,也能爬几步。 阿克丹这里,却是轻易不动的,牙齿也是长出来两颗,还有两颗还冒白点点儿。 舒舒轮流抱了一回儿子,只觉得岁月静好。 生我的、养我的健健康康,我生的也平安成长。 九阿哥却有些神思不属,看着丰生跟阿克丹出神……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九阿哥的心结(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察觉到不对,只是眼前人多眼杂的,没有急着问。 等到夫妻两个回了上房,白果送了桂圆人参茶上来。 舒舒就摆摆手,打发白果下去了。 “爷怎么了?”舒舒直接问道。 从宁安堂出来就不大对劲了,看着丰生跟阿克丹的眼神也怪怪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也带了犹豫。 年跟前了,本该欢欢喜喜地过年。 可是不跟舒舒说,还能跟谁说呢? 他脸色有些白,道:“去年开春,圣驾南巡不在宫里,爷翻看了前头夭折皇子的脉案……” 皇子都有太医请平安脉,身体状况都在脉案上。 前头夭了十二位皇子,除了序齿的六阿哥与十一阿哥,还有不序齿的十位小阿哥。 知晓四所的蹊跷之后,他心里就憋着疑问,想要探寻一下其他皇子阿哥的死因。 圣驾南巡不在京城,他就得了机会,找个由头翻看了下封存的脉案。 “爷当时想着难道是天花的缘故,结果除了出生即丧的,还有不到百日夭的,写的是体弱,没有表明其他缘故,其他十人都写了死因,有两人是出痘高热,也不是出花高热,死因要么是风寒,要么是肠疾……” “可死于风寒,腊月到二月说得过去,五月、七月的说得过去么?” “人祸肯定是人祸了,否则不会有了兆祥所后阿哥立下的就多了,就是爷疑惑,怎么悄无声息的害人……” “怎么能瞒过太医……” “冬天的这个不必说,窗户开个缝啊,冷水擦身啊,就跟尹德的那个侄儿似的,一场风寒熬不过去全无痕迹……” “肠胃这个,爷之前想不明白,皇子阿哥每日分例都是一样的,怎么做的手脚呢……” “盐,竟然能害人……” 九阿哥喃喃道:“谁会想到这个呢?估计太医也不会往这个上想。” 舒舒不知如何应答。 盐这个是后世的常识,眼下太医晓得么? 她也不知道太医晓得不晓得! 就是因这几回在宁安堂吃饭,发现尼固珠盯着膳桌,怕她闹着要吃大人饭,才跟伯夫人说了忌盐之事。 她将本草上记载想了一遍,盐能益气,还能强筋骨,还能软坚。 盐补肾必补阴,故走肾必兼走脾。 小儿五脏不全,忌盐,没有毛病。 九阿哥接着说道:“若是分例之外的东西,多了少了,查当年的人也能查出蛛丝马迹来,可是盐这东西,咸了淡了的,除了吃的人,谁晓得呢?” 舒舒想了想,道:“许是爷想多了,害人总要有目的。” 九阿哥摇头道:“汗阿玛心里应该也有数,只是找不到缘故,不说别的,只说大哥跟三哥送到大臣家,就立住了,也能说明一二。” 舒舒觉得或许其中有被害死的。 但要说都被害死,也不大可能。 不说别人,就说郭贵人的儿子,跟九阿哥同庚,活到七个月夭折,死在兆祥所。 当时兆祥所还有九阿哥与十阿哥。 真要有人害人,直接对十阿哥动手不是更干脆? 何必去动一个贵人的儿子。 还有就是被送出宫抚养的皇子,不单单大阿哥与三阿哥两人,还有其他阿哥,没养住,殇了。 只是九阿哥对于皇子早夭有了心结,舒舒也不与他争辩。 又不是非要辩个胜负的时候,夫妻两个说话,有时候听着就行了。 九阿哥揉了揉脸,道:“都说小儿难养,可是你瞧瞧眼下皇孙落地十几个了,三哥那边夭了三个,不是落地即夭,就是没两日夭了的,可那都是他自己作的,喜欢苗条女子,都是田氏那个德行的,能生出健康的孩子才怪;四哥夭了弘昐跟长女,也是差不多的缘故,其他人府里的阿哥却是好好的……” 舒舒觉得,真正丧心病狂能够下手害人性命的,还是少数;更多的就是寻常人,有坏心,未必有坏胆。 只是这些不必跟九阿哥说了。 九阿哥如今草木皆兵的,也不是坏处。 总要让他晓得,家宅不宁,是多么可怕之事。 而这种可怕事情的根由,多是利益之争,嫡庶之争。 九阿哥见她不吭声,道:“吓到了?董鄂家人口少,也没有夭亡的子弟,自然想不到这些……” 舒舒缓缓地点点头,道:“听着叫人难受,不过我想着也不会家家如此,还要看当家人清明不清明,不说旁处,只说大堂伯家,四任夫人,一位侧夫人,可也没说有什么糟心事,像安王府早年故事,到底是少数。”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所以这男人还要立得住,连妻儿都护不住,在外头再出息顶什么用?” 虽说没有实证,也没有地方去找实证去,可是他也明白小儿细弱,想要阴害有各种法子,除了安排妥当人看顾,也没有其他法子防备。 次日,就是腊月二十五,高斌成亲的日子。 九阿哥前几日问了四阿哥,四阿哥也收了帖子。 只是四阿哥还在围场随扈,人不在京城,露面就是贝勒府的傅鼐。 去年南巡的时候,傅鼐奉命带了四贝勒府的护军,护送过九阿哥与十阿哥南下,与高斌也是相熟的。 傅鼐代表四阿哥,跟着九阿哥过去了。 不过九阿哥到高家打了个站儿,叫人送上礼金,就出来了,留了额尔赫跟春林等在这里吃酒。 否则的话,就喧宾夺主,成了捣乱。 他对高家人印象不错,高衍中有些小聪明小算计,但是立身正,为人也厚道孝顺。 高太太出身官宦人家,即便娘家败落无人了,也比寻常妇人有见识些,否则不会将几个儿子教导的这样好。 高斌大哥看着还算英武,他出头的时候,高衍中还在御膳房做小管事,所以也是凭着真本事上来的。 高斌小弟在官学读书,看着也很成样子了。 傅鼐代表四阿哥随了六十两银,九阿哥就减等随了五十两。 不过他还前几天吩咐人在户部过户了一百亩地的地契,高衍中名下五十亩,高斌名下五十亩,提前给了。 九阿哥身份在这里,他要是还在,高家上下都拘谨不说,连带着宾客都安静如鸡。 从高家出来,九阿哥就往都统府去了,直接叫人从皇城的烧鹅铺子买了两只烧鹅带过去。 大前天他不在家里待客,虽说不知者不为怪,可是他还是想要找补找补。 于是,他也做了不速之客了,没有打发人去说,直接到了都统府。 齐锡不在家中,在御前轮值。 觉罗氏迎出来,心也跟着提起来。 等到九阿哥跟她道歉,她才晓得缘故,忙道:“哪里能怪阿哥,是我性子急,晓得县主不想回家过小年,就没有打招呼直接过去了。” 九阿哥道:“又不是客,岳母想去就去,打招呼反是外道了。” 觉罗氏笑着听了,没有应答。 偶尔一次还罢,真要经常那样,那可讨人嫌。 这岳母跟女婿有什么好聊的? 就是舒舒跟孩子们。 九阿哥心里明白,就提及昨日小年几个孩子吃小饺子的反应,还描述了几个孩子长牙之事。 听得觉罗氏后悔不已,大前天过去,来去匆忙的,居然没有去看两个外孙。 只听九阿哥的描述,就晓得丰生有多乖巧,阿克丹又是怎么娇气的。 旗学也好,外头私塾也好,已经开始放年假,因此除了珠亮之外,小三、小四、小五也在家。 反倒是最小的小六,上书房还没有开始放假,依旧在宫里读书,到了二十九晚上,才能回来。 不过在家歇不了几日,初六就要继续读书,最迟初五晚上就要回宫。 几个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儿。 不过他们最关心的除了舒舒跟几个外甥、外甥女,就是福松了。 真要说起来,福松还要排在几个外甥、外甥女前头。 毕竟从中秋节后,福松就再也没有回过府了。 小五年岁最小,就看着九阿哥道:“姐夫,表哥还不家来么?小年都过了,再耽搁,是不是过年也回不来了?” 九阿哥道:“福松在御前当差呢,忙是好事儿,能积攒下功劳,不过应该也快了,再有三、五个月,怎么也能回来了!” 珠亮兄弟听了,隐隐有些失望,可是得了准信,也代福松欢喜。 不是谁都能在御前露面的,虽说家人小别,可为了前程不算什么。 男人成丁了,就不是孩子了。 觉罗氏在旁,看着九阿哥的目光多了慈爱。 虽说她是明白人,早就告诫儿子们不要想着裙带关系,省得拖累到舒舒,可是舒舒与九阿哥乐意提挈孩子们,她也不会拦着。 九阿哥在都统府,陪着岳母跟众小舅子吃了顿饭,才准备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抱了抱小七,想起了新痘苗之事。 他还不知道十七阿哥要种新痘苗之事,只当十七阿哥赶不上了。 可要是算着时间,小七后年种痘的话,说不得就能赶上新痘苗。 只是当着觉罗氏的面,他没有提这个。 从都统府出来,九阿哥就去了内务府。 年前的差事都处理完了,如今每日过来,就是等着圣驾回銮。 等到明早接了圣驾回宫,内务府下上也就正式放假…… * 夸张的天气,开空调难受,不开空调更难受,九每天都想要四更,可是挣扎着,打滚求个月票,打打鸡血。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意外(第三更求月票) 次日,就是腊月二十六,圣驾回京。 九阿哥照例接驾,等到圣驾入宫,就跟十二阿哥回了内务府。 可以正式开启年假了。 高衍中今儿也过来了。 九阿哥催促他道:“安排了当值的人就回吧,不是还有认亲礼什么的。” 如今京城流行奢婚,办婚礼不是只摆一天酒,高家从众,就是摆五日酒,前三后二。 高衍中道:“嗯,奴才这就回了。” 等到高衍中离开,九阿哥也打算走了。 打算到外头迎迎十阿哥,一起回家。 不知道这回带回来的鹿肉什么的有多少,反正他是不打算吃。 皇子阿哥脉案那个,不能提,也不好年跟前提。 这会儿功夫,门口有了动静。 魏珠来了,道:“九爷,永和宫王贵人遇喜,皇上吩咐按照嫔位取供给。” 永和宫王贵人,就是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之母。 九阿哥点头,叫了个笔帖式去广储库与御膳房传话。 嫔例与贵人例相差很明显的,膳房这里相差看着还好,是嫔猪肉六斤八两,羊肉十五盘(每月)、鸡鸭共十只(每月);贵人的话猪肉六斤,羊肉一样,鸡鸭共八只。 鲜菜的话嫔八斤,贵人六斤。 只是这个月开始加了洞子菜,嫔有一斤,贵人没有。 茶叶这里贵人每月十两,嫔每月二十二两。 日用相差的就多一些,贵人每天三只蜡烛,白蜡、黄蜡、羊油蜡各一,嫔翻倍,各两只。 贵人每天红萝炭五斤,黑炭二十五斤;嫔红萝炭八斤,黑炭三十斤。 还有就是年例差距大。 嫔银二百两,各色绸缎布匹五十二匹,貂皮二十四张;贵人银一百两,各色绸缎布匹三十九匹,貂皮十四张。 眼下已经腊月二十六,这个时候叫人传话,就是给王贵人补东西。 又不是九阿哥的东西,九阿哥当然不会啰嗦。 有和嫔的动静在前头,王贵人这按嫔例供给就不算什么。 没有分管领人口,不作数。 就是吃喝日用上好些罢了。 九阿哥跟魏珠道:“汗阿玛得了消息,指定欢喜。” 但是跟和嫔遇喜的欢喜还不同。 喜新不厌旧,可是旧也比不过新。 汗阿玛很好色啊,更爱十八岁的年轻妃嫔。 九阿哥心里吐槽。 魏珠道:“是,皇上欢喜着,立时叫人往永和宫送了赏赐。” 九阿哥道:“也是好事成双了,明年两个阿哥连着来……” 哈哈,就是那套十二月的宝石盆景,只有一盆石榴花,汗阿玛是不是该纠结了? 啧啧,石榴花盆景还是会赏承乾宫。 同样是怀孕,王贵人心里能舒坦才怪。 可是不说石榴盆景,就说其他盆景,赏给王贵人,难受的人会更多。 妃主跟嫔主不会计较一个小摆件,那些老牌子贵人呢? 乐意王贵人享受这独一份恩宠? 等到魏珠离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来了。 十四阿哥的眼睛锃亮,不过却没有像每次过来似的,进门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嘚吧嘚吧”。 开口的是十三阿哥。 “九哥,我们二十那天在围场看到福松了……” 九阿哥笑了,道:“那你们都晓得牛痘痘苗了,是不是试好了?” 十三阿哥迟疑了一下,道:“汗阿玛定下来正月十六给十七阿哥种牛痘!” “咦?这么仓促么?那是牛痘比熟苗稳当了……” 九阿哥有些意外:“爷还以为十七阿哥赶不上这一波,得后年十八阿哥赶上呢。” 十三阿哥沉默。 十四阿哥忍不住凑到九阿哥跟前,道:“九哥,您怎么不怕?三哥跟七哥都怕,汗阿玛问了有皇孙跟皇孙女要跟一起阿哥一起种痘么,两人都给拒绝了……” 九阿哥道:“‘人痘’到了京城,咱们兄弟不是也都种了么?没什么好怕的……”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三贝勒府与七贝勒府的情形,道:“三哥家的大格格正月生的,年后将将一生日,有些偏小了,身上不舒坦也说不出来,迟上一年两年种痘也合适;七哥府里情况不同,嫡出的三格格体弱,好不容易调理的好些,不宜太早种痘,庶出的二格格跟三格格差不多大,不好送一个不送一个,那就都不种呗!” 十四阿哥听了,道:“怪不得七哥回绝的硬邦邦的,一点也不婉转,汗阿玛也没太恼,肯定也想到这个了。” 事出有因,不是真的存了不好的意思,用兄弟试药,以观药效。 九阿哥道:“汗阿玛最是体恤儿子,当然不会怪七哥。” 十四阿哥轻哼道:“我晓得自己话多,有时候不讨喜,可七哥这话也忒少了,谁是肚子里的蛔虫不成?要是汗阿玛没想那么多,直接恼了,那不是自作自受?” 九阿哥道:“别操心旁人,顾好你自己个儿就行,七哥二十好几了,就是这么过来的。” 十四阿哥有些沮丧,没有平日里鲜活,竟是难得没有回嘴。 九阿哥心中纳罕,看了眼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想起正事儿,就说了一遍二十那天兄弟们在行宫出来后的对话。 不是搬动是非,而是瞧出来八阿哥对九阿哥不善。 九阿哥挑眉,道:“这应该就是羡慕嫉妒恨了,不用理会,爷日子过的好,有他难受的时候。” 十四阿哥还没有开窍,不大明白这里头的弯弯道道。 他就道:“生孩子就那么重要?就因为八哥府上还没有孩子,我问了就算揭短了?” 九阿哥道:“等你大婚后就明白其中意思了。” 为什么嫔妃遇喜,汗阿玛这样高兴? 都是一样的道理。 外头骂男人,最难听的话,就是说人没种。 八阿哥福晋、格格、侍妾十来人,只有八福晋有过动静,外头可不是怀疑他有毛病么? 还有就是八福晋之前小产也是莫名其妙,所以就有人怀疑她压根就没有动静,是装的给八阿哥遮羞的。 除非八贝子府有了小阿哥与小格格,否则关于八阿哥的这个怀疑,外头就不会断。 偏偏这个还没有法子解释,总不能满世界告诉旁人他没有毛病吧,那才成了有毛病。 十四阿哥看了十三阿哥一眼,道:“等明年十三哥明白了,跟我说说。” 十三阿哥讪笑,求助似的望向九阿哥。 这个夫妻之间的事,没有往外说的吧? 九阿哥看到十三阿哥的眼神,对十四阿哥道:“纸上谈兵没用,着什么急啊,别老盯着生孩子不生孩子了,听着就别扭,像个娘们。” 十四阿哥立时道:“我不提了,是别扭,估计就老头子才盯着这个。” 九阿哥想起还没见十阿哥,道:“没跟你们一起回来么?怎么没见人?” 要是往常,十阿哥该过来了。 十三阿哥道:“忘了跟您说了,十哥去内馆了,阿霸亥台吉昨天中炭毒了,性命无忧,不过也躺下了,今早十嫂打发人在城门口等着了,十哥去内馆了。” 九阿哥听了吓一跳,道:“好好的,怎么中炭毒,这个可要命?” 十三阿哥道:“好像是这几日雪多,木炭湿了的缘故。” 九阿哥道:“要引以为戒,你们也要仔细些,熏笼别放卧室里,搁在外间。” 十三阿哥应了。 九阿哥本就打算中午回去的,所以也没有安排皇子府送饭,跟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说了会儿话,就出了内务府。 不过他没有直接回皇子府,而是往内馆去了。 不仅十阿哥在,十福晋也在。 平日里爱笑的十福晋,如今双眼跟烂桃子似的。 台吉躺在炕上,双眼闭着,脸色是不正常的青白。 本是肥硕魁梧的蒙古汉子,成了半死不活的模样。 空气中味道浑浊,酸臭酸臭的。 九阿哥强忍着,才没有失态。 十阿哥晓得他爱洁,带他出来,小声道:“早上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失禁了,叫了太医来看过,虽保全性命,可也不大好,要是运气好,就是反应慢些;要是运气不好,就要瘫了,说话也困难。” 九阿哥跟台吉也算是老熟人,认识好几年了,从十阿哥初定礼之前就开始打交道。 内务府这里几年来推的金腰带、御药跟烧红首饰,台吉也都是捧场的。 他看着十阿哥道:“好好的,怎么会中炭毒,有蹊跷没有?” 他这几天想到阴谋,也就怀疑眼前有阴谋了。 阿霸亥郡王还有好几个儿子,有台吉的同母弟,也有异母弟。 十阿哥摇头道:“是台吉自己叫人加的炭盆的,他前几日有些着凉,正畏寒,赶上这两日降温,就叫人加了个炭盆,那炭盆没怎么清理过,下头的孔道也有些堵塞,外加上炭火潮湿……” 九阿哥道:“那就只看好的吧,每年入冬那阵子,京城都要死上几十个,能逃过一劫,找人好好治就是……” 说到这里,他想到乐凤鸣,道:“宫里的太医都是温火郎中,倒是乐凤鸣在南城,应该晓得不少民间老大夫,你叫人传了来,让他帮着多找几个试试。” 他跟十阿哥骨肉至亲,十阿哥的大舅子,虽说不是他的舅子,可是他站在十阿哥的立场,也是希望台吉能够好起来……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不经说(第四更求月票) 十阿哥跟十福晋还要在这边陪着,等着台吉醒来看反应。 九阿哥就先回皇子府了。 舒舒听了内馆的变故,吓了一跳,道:“这也太粗心了!” 九阿哥道:“反正在内馆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理藩院也去人了,查了屋子,防着有人阴害,你猜是什么缘故?” 舒舒思量了一下,道:“门窗太密实?” 所谓炭毒,就是一氧化碳中毒。 炭火燃烧不充分,环境密闭,一氧化碳摄入超标。 去年年底老国公出殡,平悼郡王讷尔福在送殡途中,死于炭毒。 九阿哥点头道:“阿霸亥部富裕,他们今年过来之前,叫人将院子修缮了,为了保暖,门窗也都贴了毡条,不是一般的严实。” 舒舒道:“炭盆也好,熏笼也好,都不安全。” 九阿哥道:“是啊,爷还专门叮嘱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呢,让他们小心点儿……” 说到这里,他有些沮丧道:“去年汗阿玛吩咐了一回,爷也叫乐凤鸣查炭毒后调理的方子了,没有明显能用的,还是看天意的多……” 舒舒叫了白果,吩咐道:“将洞子菜每样装二斤,外加上十斤鱼、五斤虾、一百枚鸡蛋,苹果、橘子跟梨每样也装五斤,再将海参装一斤、高丽参装一斤……” 九阿哥在旁道:“给内馆那边预备的,会不会太素了?” 舒舒道:“大病之后要清淡饮食,还要补,多吃果蔬更好些……” 内馆住的都是蒙古来轮班的王公台吉,由理藩院负责饮食供应,基本都是羊肉、猪肉之类的,蔬菜就是窖藏的萝卜、白菜两样。 等到将东西预备好,九阿哥就吩咐孙金送到内馆去了。 夫妻两个想起去年年根底,先是老国公,而后是平悼郡王,也是没消停。 今年还好,虽然有些小意外,可是没损人命。 九阿哥道:“还是太平年好。” 舒舒点头道:“是啊。” 年前正冷的时候,出去奔丧吊唁的也遭罪。 正说着,外头有了动静。 是崔百岁来了。 “九爷,福晋,桂大爷报丧来了,在门外跪着,舅太太巳初没了……” 这是时下规矩,不许戴孝帽进旁人家家门,所以孝子报丧,都在大门外。 九阿哥与舒舒对视一眼,齐齐无语。 忘了还有这样一门亲戚了。 九月底就病了的,这也三个月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无奈道:“外家服虽轻,可还是要过去一趟,只看桂丹面子吧!” 舒舒道:“那咱们就换了衣裳过去……” 说是念着桂丹面子,实际上主要还有宜妃的面子。 夫妻两个叫人预备马车。 等到两人换了衣裳出来,马车已经预备好了。 桂丹在皇子府门口跪着,还没有起身,双眼跟兔子似的,整个人又瘦了一圈,跟两年半之前那个高壮胖子判若两人。 他跟九阿哥同庚,只月份大些,露出凄楚来,少了几分可憎,多了几分可怜。 “九爷,福晋……”桂丹的声音带了暗哑。 九阿哥扯了他起来,皱眉道:“在这边等什么?旁处不报丧了?” 这样跪着也不行啊,时间久了膝盖就要受寒了。 桂丹哽咽道:“五爷那边已经报过了,其他人家也没处报了。” 九阿哥:“……” 好一会儿,他道:“不对啊,不是还有亲族么?那边跟你们家也断往来了?” 他说的是三官保的侄儿与堂兄弟们,依旧是包衣,没有抬旗。 桂丹点头道:“自玛法病故,家里守孝,就断了往来。” 实际上三官保病故后,郭络罗家还正常了一回,亲友们也得了消息,也都上来悼唁。 可是后头又有郭络罗家二爷身故的消息,大家心里没底了,就不敢再跟道保家往来。 九阿哥道:“罢了,也省心。” 他扶了舒舒上了马车,自己也跟着上了。 两人都换了灰色素袍子,舒舒也去了首饰,没有带钿子,是老式盘发。 “舅爷比娘娘小,舅太太好像还不到四十……” 舒舒跟九阿哥说起金氏,亦是唏嘘。 太可怕了。 她想要学医了。 九阿哥道:“还是要自己想开些,桂丹是独子,还是爷的伴读,金氏但凡想开些,日子都不会过成这样。” 金氏娘家罚入辛者库了,是作为索额图的爪牙去年正月里被处置的。 金氏守寡的妹子,嫁给了十一阿哥奶公为继室。 这其中有着阴谋算计。 只是九阿哥并没有迁怒金氏,反倒是金氏,因为娘家家破人亡的,迁怒到九阿哥夫妇身上。 因此等到舒舒生了三胞胎后,金氏就在外头嚼舌头,说舒舒身体将不治。 九阿哥恼了,与那边彻底断了往来。 五阿哥也停了道保的贝勒府司仪长。 舒舒对金氏也全无好感,只是既来吊唁,也没有兴致说她的坏话。 到了皇城外的郭络罗家赐宅,五阿哥夫妇已经到了。 院子里灵棚搭起来了,就是看着还不齐备。 五阿哥不喜欢金氏,对道保这个舅舅还是有几分情分,道:“大舅节哀顺变……” 道保父孝没完,又连着妻孝,看着很是憔悴,苦笑道:“谢谢五爷下降,全了奴才家的体面。” 亲朋故旧都断了往来,平日里疏离的两个皇子却来吊唁。 这也是他没有想到之事。 虽说他跟老妻这几年多有口角,可是结发夫妻,到底不忍她身后事太寒酸。 五阿哥宽厚,他还在贝勒府做了一年的司仪长,跟五福晋也打过交道,夫妻两个得了消息过来不算意外;没想到九阿哥夫妇也这么快就来了。 这自然看的不是他的面子。 没想到九爷是念旧,不仅给了桂丹前程,还给了体面。 五阿哥夫妇与九阿哥夫妇一到,随后左邻右舍,前街后街,跟郭络罗家早年有些交情往来的人家,就陆续到了帮把手。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得了消息的郭络罗家族人也陆续到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六,不好停灵到正月出殡,因此等到佛、道、番道场布置起来时,也请阴阳先生定下了出殡的时间。 就是腊月二十八,“棺殓”后出殡,送到北顶娘娘庙停灵,“五七”后再送回盛京老家入葬。 舒舒跟在五福晋后,郭络罗家也没有其他女眷招待。 妯娌两个也不好这个时候闲话,只能安静坐着。 等到确定好了出殡的时间,五阿哥与九阿哥就过来接他们了。 四人就从郭络罗家出来。 道保跟桂丹父子亲自送出大门来。 满人规矩,舅舅是无服亲,外甥奔丧就是灵前孝。 今日吊唁,却没有成服,谁也不敢给皇子与皇子福晋递孝带。 今日要成服,那出殡才能除孝。 大过年的,总不能将孝带给带回家。 等到后天过来送殡的时候,灵前孝戴上半天,就算全礼了。 既是遇到白事,兄弟妯娌几个也没有闲话的兴致,就各自上了马车散了。 等到回了皇子府,已经是未初。 舒舒与九阿哥用了膳,没有叫膳房预备别的,就是麻酱面条。 等到吃完饭,舒舒就吩咐白果比照着上午往内馆送的东西,给郭络罗家也预备一份,只减了鱼虾两样。 即便两家往来不多,可是那是九阿哥的亲舅舅跟亲表哥,面上总要过得去。 要不然旁人一说,对弟弟的大舅子都比对亲舅舅还好,这就有不敬生母之嫌。 想到这里,舒舒看着九阿哥道:“往宫里报丧么?” 没的是兄弟媳妇,不是胞弟,宜妃既贵且长,当然不用为兄弟媳妇成服。 可是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 九阿哥听了,有些犹豫道:“不晓得,要不问问五哥?” 舒舒点头道:“爷想的周全,五哥在前头,告不告诉的,也是当五哥做主。” 九阿哥就唤了何玉柱,吩咐他几句,打发他去五贝勒府。 等到何玉柱到了五贝勒府,五阿哥才想起了还没有打发人告诉娘娘这个消息。 他也迟疑,问五福晋道:“那咱们打发人去告诉么?” 五福晋道:“该告诉的,要不我去一趟吧……” 虽说是不好的消息,可是五福晋将心比心的,觉得不能瞒着宜妃…… * 下一更7月10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父母的安排(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腊月二十八,舒舒跟着九阿哥就又到了郭络罗家送殡。 这回门口的执事奉了孝袍跟孝带。 外甥为舅舅穿孝袍,是个漂白布的,袖口是蓝色,要翻起来。 舒舒也是差不多的孝袍,只是头上盘发也要包上孝带。 跟前日的冷清相比,今日郭络罗家宅子里都是人。 两位皇子外甥一动,跟着来吊孝的就多了。 有都统府跟他他拉家,还有其他皇子府也都打发长史或司仪长过来送殡。 十阿哥带着十福晋亲自来了。 他们看的自然不是郭络罗家的情分,而是九阿哥这里。 除了皇子府,就是几家后族与那拉家、乌雅家这样的戚属人家,也都有子弟陆续上门。 这就是白事了,闻丧吊唁,没有报丧也能过来吃席。 热闹是热闹,只是看着主家小猫三两只,大家也都面面相觑。 才两三年的时间,新贵郭络罗家就时过境迁了。 这几年变化太大了。 败落的岂是郭络罗家一家…… 想到赫舍里家,马家,还有子弟都被清出宫中的乌雅家、卫家等。 就有人琢磨开了。 倒霉的人家好像有些多。 太子的外家,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的外家…… 大家打着机锋,眼神就往那拉家那边瞧。 惠妃娘家排除异己,应该没有这个分量吧? 那就剩下十阿哥了,钮祜禄家这两年也挨了几回训斥,却是没有伤筋动骨。 不少人打量十阿哥,就看到一位板着脸的倨傲皇子。 目下无尘模样,除了五阿哥与九阿哥之外,就没有用睁眼看过旁人,也没有跟旁人寒暄的意思。 闹闹哄哄的一上午,出了小殡,将灵柩送到北顶娘娘庙停灵。 送丧的亲友就此散了。 像九阿哥与舒舒这样的无服亲则直接去了孝袍、孝带,算是除了浮孝。 道保跟桂丹亲自送了出来。 道保不晓得九皇子府的内情,桂丹却是晓得,当家人是九福晋。 他看着舒舒道:“劳烦福晋费心。” 舒舒道:“不算什么,都是九爷惦记你的缘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也当好好保重,舅太太在下头也安心。” 桂丹老实应了。 九阿哥道:“等出孝了回来当差,爷还有差事交代你。” 桂丹这会儿倒是有自知之明了,道:“奴才就是个废物点心,九爷还是安排给旁人吧,别耽搁了差事。” 九阿哥轻哼道:“废物点心怕什么,爷也要废物利用,总不能白领了钱米……” 桂丹还想要再说,被道保呵斥道:“九爷吩咐,你应着就行了,还啰嗦什么?” 他算是看明白了,五阿哥看着宽和,好像很心软的样子,可说不搭理郭络罗家就真不搭理了。 反倒是九阿哥这里,嘴巴上说的难听,行事也显刻薄,可心肠却软。 如今他在两个皇子外甥跟前没有什么体面,只能看桂丹了。 道保这小心思都在脸上写着,只是大家也懒得与他掰扯。 舒舒见十福晋蔫耷耷的,拉着她的手上了马车,道:“台吉还没好么?乐凤鸣怎么说?” 十福晋红着眼圈道:“我阿哥不能说话了,身上也不大利索,乐大夫帮着找了个擅针灸的老大夫,说要扎上一阵子针再看。” 舒舒也不知如何劝慰。 台吉是郡王福晋的嫡长子,也是阿霸亥部的继承人,要是治不好失语症,多半是要换继承人的。 到时候换成同胞兄弟还好些,若是异母兄弟,往后儿孙都要被打压。 十福晋自己接着说道:“十爷劝我了,说是人还在,就有转机,像平悼郡王那样的,连个转机都没有。” 舒舒道:“是啊,你也别太着急,要不然台吉见了,也难免着急,先可着三、五个月的功夫去治,到时候再说其他。” 按照往年惯例,轮班的蒙古王公台吉九月底到京,二月底出京。 到了那个时候,能不能治,治得如何,也都有了结论。 十福晋的小脸多了忧愁道:“只能这样了。” 另外一辆马车里,九阿哥跟十阿哥说话更直接些,道:“弟妹不是还有其他兄弟么?早做准备吧,去年汗阿玛叫我打听过,中炭毒后能否调理回来,保全性命、全瘫成了半瘫就算好的,想要跟正常人似的怕是不能了。” 十阿哥叹气道:“同母的兄弟还有两个,大的前年送去出家了,小的才五、六岁,其他就不是郡王福晋生的了。” 蒙古苦寒,高寿的也少。 郡王已经奔五十的人,不能指望那个小的。 九阿哥道:“大的还俗就是了,让台吉出家,也算两全其美。” 他跟着南巡过,晓得蒙古差不多全民信教。 僧人的地位也尊崇,所以教权都掌握在王公手中,不会放出去。 台吉兄弟两个互换一下,依旧把持着部落里的王权跟教权,往后日子才安稳。 十阿哥点头道:“已经打发人给郡王福晋送信了,不管如何安排,还要看郡王福晋的意思。” 九阿哥没有说什么。 到了皇子府,兄弟妯娌就散开,各回各家。 都腊月二十八了,家家也都忙着。 舒舒这里也不例外。 先听邢嬷嬷、李银、小棠等禀告了过年的准备事宜,又听齐嬷嬷说了奶嬷嬷、保母嬷嬷过年轮值的安排。 九阿哥这里,则要轻省许多,如今福松不在,府中庶务都是曹顺兼着。 他是个老成干练的,处理的井井有条。 九阿哥简单听了,就不操心了,只对曹顺道:“圣驾初三奉太后去畅春园,叫人预备马车,初三跟着往畅春园去。” 曹顺应了。 等回到正房,九阿哥跟舒舒道:“到时候可以带着丰生他们给太后跟娘娘请安了,咱们要是不过去,五嫂也不好带阿哥过去,皇祖母跟娘娘还没有见过侄儿,肯定惦记。” 舒舒道:“随爷安排。” 去年因待产的缘故,没有跟着过去,在府里也是干呆着,没有什么意思。 到了那边妯娌们挨着,相伴着说笑,也是打发时间。 九阿哥算了一下日子,道:“这一年下来,刨除去出京的日子,在京城的时候,圣驾在畅春园驻扎的日子越来越多了。” 舒舒道:“夏天的时候的,还是园子里更好些。” 这大正月,正冷的时候,舒舒不晓得为什么康熙还要着急忙活地移驻。 就算这几年的上元节赐宴都在那边,可是也不用大年初三就过去。 结果去年、前年都是早早去了,今年也不例外。 九阿哥嗤笑道:“冬天也好啊,去看嫔妃、贵人方便了。” 园子里跟宫里最大的区别,就是比宫里方便,行动也肆意。 不像宫里,传个贵人伴驾,前朝后宫都知晓。 舒舒横了九阿哥一眼,道:“爷往后还是腹诽吧,未必如此,和嫔跟王贵人未满三个月,这回应该不会跟着去园子里。” 九阿哥轻哼道:“老爷子不服老呢,这是两个嫔妃遇喜还不知足,指定想着多多益善,不说别的,只说清溪书屋前头的数观音竹,这目的昭然若揭。” 舒舒不好点评,就岔开话道:“炭毒太可怕了,回头想个法子,看能不能找到代替炭盆跟熏笼的东西。” 九阿哥道:“要不然跟地龙地的,多加几道火墙?盛京宫里的老屋子,就是那样的,一圈火墙,烧着方便,比地龙还暖和……” 舒舒想的是土暖气。 早年集体供暖前,大家都用过的土暖气。 真要说起来,跟九阿哥说的火炕异曲同工,反正都是明火不在室内。 这样一来,就算燃料没充分燃烧,也有其他的烟道排烟,不会有炭毒的危险。 舒舒就道:“火墙略显笨拙,还占地方,若能有替代的就好了。” 九阿哥点头道:“那爷好好琢磨琢磨,咱们倒是没事,用的都是好炭,下头人也要防着意外……”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辞旧(第二更求月票) 到了次日,一大早觉罗氏就带了珠亮过来,接了伯夫人家去。 舒舒扶了伯夫人的肩膀道:“初二我跟九爷家去,阿牟就一起回来吧,初三还要去海淀,乱糟糟的。” 伯夫人夏天的时候跟着他们去过海淀,听了这个,不放心了,道:“这几日又开始下雪了,海淀会不会更冷?” 舒舒道:“没法子,也要随大流。” 为了让儿子们住着方便,康熙先后叫人修了两处阿哥所,这个时候可不是躲懒的时候,还是要往前凑。 否则叫康熙怎么看呢? 真当出宫了,就是分家了? 珠亮手中抱着个襁褓,里面是满脸好奇的尼固珠。 在将尼固珠带回伯府,还是挪回上房之间,舒舒与九阿哥觉得还是让伯夫人带回去为好。 明天除夕,夫妻俩一个要去太后宫请安,一个要去参加太和殿赐宴,都不在家。 到了后天大年初一,夫妻两个还要入宫拜年,也要中午才能回来。 尼固珠留在家里,也是奶嬷嬷跟保母看着,叫人不放心。 九阿哥则是跟在觉罗氏身边,小声说道:“福松的差事差不多快好了,快的话二月初就能家去。” 觉罗氏得了准信,欢喜不已,看着九阿哥神态都慈和了许多,道:“好,好,阿哥费心了。” 因福松不能回家过年,今天觉罗氏过来,还带了两身新衣裳,给福松过年穿的。 过年本就是阖家团聚的日子,这缺了一个人,怎么能不惦记? 九阿哥不说旁人,只提福松,也让觉罗氏少了惦念,多了安心。 珠亮看了眼姐姐,又看了眼九阿哥。 这个姐夫,越来越像寻常人家的姐夫了。 这是在讨好额涅吧? 董鄂家的马车渐渐远去。 舒舒与九阿哥站在大门口目送着马车离去。 等到马车到了街角拐弯不见,夫妻两个才转身回了宅子。 九阿哥恋恋不舍,道:“也不知道大格格会不会想咱们?” 舒舒想着尼固珠的秉性,道:“有一堆舅舅陪着玩,应该想不起咱们来。” 她还真是猜着了。 尼固珠到了伯府,小三、小四几个就都凑到伯府等着了。 觉罗氏这里也正忙着,叫他们兄弟带小七,他们将小七也抱过去了。 小七一岁八个月,已经能走了。 尼固珠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小孩子,拉着小七的袖子,就往小七身上爬。 伯夫人忙拦住,道:“这个舅舅可抱不动你……” 小七脾气很好,任由尼固珠折腾,也是好奇地看着尼固珠。 小三、小四都十四岁了,看着身量跟大人差不多,只是因抽条的缘故,看着很是单薄,不过抱尼固珠还是抱得动的。 尼固珠也是来者不拒,谁抱都行,就是抱上了必须要去外头转一圈才行。 等到舅舅们都在跟前的时候,她就挑拣了,可着小二、小三来,不要小四、小五。 小五还罢了,身量不足。 小三跟小四有什么区别么? 看的小四都莫名其妙的,跟伯夫人抱怨道:“阿牟,我跟三哥有什么不一样么?怎么尼固珠更爱让三哥抱?” 两人是双胞胎,长得本来十分相似。 只是这两年小四除了读书,骑射也复习着,看着黑了些,才成了八分相似。 伯夫人指了指小三身上的红衣裳,道:“小孩子爱鲜亮色儿。” 小四觉得应该是这个缘故。 等到下午,小六从宫里回来了,也成了被挑拣的对象。 他依旧小黑炭似的,爱说爱笑的,也稀罕大外甥女。 可是他年岁在这里,身量矮,脸色还黑,尼固珠就不肯让他抱。 小四才明白过来,这外甥女不仅挑衣服颜色,还看个头与脸,不喜欢个矮与脸黑的。 尼固珠如鱼得水,过的肆意,丝毫没有换地方的不安与拘谨,比在家里的时候还欢实。 伯夫人见了,也放下心来,怕舒舒跟九阿哥惦记,打发榛子跑了一趟。 * 舒舒与九阿哥正安排人去南苑,给福松送新衣裳跟食盒,都是些耐保存的饭菜。 听了榛子的禀告,夫妻两个却是放心了不少。 因为女儿,夫妻两个也想起儿子来,跑到后罩楼陪着丰生与阿克丹玩了一会儿。 明天还要早起,夫妻两个就吃了晚饭,泡了脚,就躺下。 “怪不得书上说日月如梭呢,这时间过得太快了,爷还记得去年过年的情景了,这就又一年了……”九阿哥唏嘘道。 舒舒摸着肚子,去年这个时候,她的肚子大的怕人,正是夫妻两个提心吊胆的时候。 眼下想想,好像就在昨天。 “往后会一年比一年过的,丰生他们见风就长,咱们到了二十,就奔三十、奔四十去了……”舒舒道。 九阿哥伸手压在舒舒腰上,嘀咕道:“爷可不想成老头子,瞧瞧大哥,都长劣了。” 舒舒笑了笑,谁能永远是少年。 青年、中年、老年,岁月如水,川流不息…… * 次日卯正,夫妻两人就醒了。 用了早膳,两人就都换了吉服,换了吉服冠带,出了皇子府。 北官房这条街上,各府门口都停了马车,也有侍卫出来。 十福晋与十阿哥已经出来了。 夫妻两个照例过来。 十福晋脸上涂了不少粉。 等到舒舒跟十福晋上了马车,十福晋才小声道:“前几日没歇好,眼下乌青,看着就不对劲儿。” 舒舒已经听九阿哥说了十福晋还有两个兄弟,总比只有他们兄妹两个要好。 十福晋吐了口气,道:“我也想开了,有额赫在,会好好安顿我阿哥的。” 舒舒道:“事已至此,想开就好,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得慢慢调理,就会好起来了。” 要是郡王福晋再年轻些,事情更好解决,扶持长房孙子就行了;可是郡王福晋也是将五旬的人,应该还是会选择让次子还俗,继承王府。 到时候看为了消弭内乱,应该会让台吉或台吉的儿子出家。 听起来不近人情,却是保全大家的最好法子。 十福晋双手合十道:“盼着长生天跟佛祖保佑!” 另一个马车里旁,九阿哥看了眼前头,跟十阿哥,道:“贝子府门口也停了马车,看来脸治好了。” 十阿哥道:“应该是吧,富察氏没有正式诰封,除非特旨,否则没有资格入宫请安。” 九阿哥想起了二所的日子,感觉也很久远了。 说话的功夫,八贝子府门前的马车动了。 再往远眺望,四贝勒府门口的马车也动了。 九阿哥看了眼八贝子的马车,又生出好胜之心来。 不求多高爵位,只要比八阿哥高一级就行了。 那样的话,八阿哥能气个半死。 兄弟两个也上了马车。 一行人都到了神武门。 几位皇子福晋从这里下车,几位皇子要去前朝,则是绕道西华门入宫。 妯娌四个一色的妆扮,剩下的就是高矮胖瘦的区别。 舒舒跟十福晋下车时,四福晋正跟八福晋行拉手礼。 之前四福晋养胎坐月子,妯娌两个大半年没见。 看着八福晋脸上原本显眼的疤痕,变成了浅粉色印记,四福晋也代八福晋欢喜,道:“养的好,养的好……” 八福晋也全无前两年的尖锐,带了几分感激道:“谢谢四嫂叫人送的三七,前后用了半年,差点儿断了。” 四福晋道:“外道什么,那个寻常也用不上,自然要可着你先来。” 舒舒跟十福晋上前,给两位嫂子见礼。 只是她们两个跟八福晋没有什么话说的,就是打了个招呼罢了。 等到进了宫门,十福晋就跟四福晋往东六宫方向去了。 舒舒在边上停下了。 八福晋见状,望向她。 舒舒道:“八嫂先行,我在这里等等五嫂。” 八福晋却没有立时就走,道:“一起等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 舒舒也没有什么好与八福晋攀谈的。 倒是八福晋,摸了下她的脸,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九弟妹,不知道九阿哥手上的地,还有带温泉眼的没有?” 这半年她在治脸,也收集了不少保养容貌的方子。 其中有一个敷脸的方子,注明在泡温泉后使用更佳。 结果成年的皇子阿哥中,就他们家没有在小汤山买地。 舒舒晓得自家还握着十来万亩的地,有泉眼的也有一些,就是离行宫位置远了。 只是这是宫里,人多眼杂的,她也不好表现出对九阿哥外头的事情了如指掌,就道:“我不怎么过问我们爷外头的事儿,还真不大清楚,您要是不着急,今儿回去我跟我们爷问了,再给您回信儿。” 八福晋点头道:“那就麻烦九弟妹,我想要带两个泉眼的地,价格上面随行情就是。” 她有陪嫁银子,还有陪嫁产业的出息,自己给自己买些地,盖个别院不算什么。 不过她不会花自己银子的,会花贝子府公中的银子,就不在乎价格高低了。 舒舒想起八福晋方才动作,也明白她买温泉庄子的原因。 为了养颜。 挺好的,省得斗鸡似的,跟妯娌争短长。 只是八阿哥无子,真要泡温泉泡多了,说不得儿子更没影了…… * 昨晚失眠了,今天废,第三更明早十点左右,大家早点睡。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独一份的赏赐(打滚求月票) 说完这个,妯娌两个就没了话说。 还好这会儿功夫,五福晋跟七福晋到了。 七福晋忍不住在舒舒身上腰上摸了一把,口气犯酸,道:“同样的衣裳,旁人穿着圆滚滚,怎么你穿着就顺顺溜溜的?” 舒舒看了眼七福晋的旗鞋,又看了眼自己的。 这个没有法子,平日里七福晋的鞋跟高,舒舒基本穿着平底鞋,身量看着有高低,却没有这样明显。 今天这样的日子,却不好如此,也换上了两寸半高的旗鞋。 对比之下,七福晋的个头就显出敦实了。 她又是爱吃的,冬天动得少,身上吹气球似的,看着有些富态。 这妯娌两个对比就很明显。 七福晋也看到舒舒的鞋,忍不住笑了,道:“跟九阿哥站一块,指定比九阿哥高了。” 舒舒笑。 那是自然的。 不单是鞋底的缘故,还有吉服冠,这一戴上,人也高了两寸。 妯娌说了两句话,就也散开。 七福晋往东六宫去,舒舒跟五福晋、八福晋往西六宫去。 五福晋跟八福晋也没有话说。 前年八福晋在宁寿宫不逊,轻慢针对的就是五福晋。 虽说后头八福晋道歉了,可痕迹犹在。 五福晋也不是圣人。 八福晋垂下眼,也想起前年的事情。 那么疯癫,丝毫没有顾忌。 要知道她嫁入宫里,在众妯娌中本极有体面,开始的日子也顺心。 后头名声坏了,性子坏了,在御前跟太后跟前的体面也没了…… 她一路缄默。 舒舒跟五福晋对视一眼,妯娌两个也不好闲话。 到了翊坤门门口,八福晋渐渐远去了,妯娌两个才都吐了口气。 五福晋跟舒舒道:“不是怕她,可是也不必招惹她。” “嗯,谢谢嫂子,我晓得。”舒舒道。 八福晋眼下处境不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防着她二次疯癫。 还有就是到底是妯娌关系,长辈们可以教育训斥八福晋,她们却不好说什么,否则有落井下石之嫌,显得刻薄。 佩兰已经在正殿门口等了,见两人到了,就迎了出来。 舒舒跟着五福晋进了正殿。 宜妃就在次殿坐着,已经穿戴好了。 陈贵人、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也在。 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穿着红色小袍子,看着跟两个大红包似的。 小哥俩跪在炕桌前,看着炕桌上的带着玻璃罩的宝石盆景。 是一盆芙蓉花盆景,花朵用的粉色碧玺,花蕊用的金丝,花叶用的绿色碧玉,看着栩栩如生。 小孩子都爱新奇,少不得围着看。 陈贵人站在旁边,就是防着两位阿哥上手的。 这是御赐之物,不能损毁。 宜妃在旁看着,道:“不用担心,咱们小十七乖着呢,十八也被哥哥教得听话。” 十七阿哥被夸的不好意思,抿着嘴笑。 十八阿哥已经是学舌的年岁,看着十七阿哥道:“听话。” 十七阿哥摸了摸弟弟的头发茬,道:“嗯,咱们都听话。” 见舒舒跟五福晋进来了,陈贵人就抱了两位阿哥下地。 十七阿哥已经记人了,乖乖地叫人。 十八阿哥跟着,也是一色的做派。 等到大家见过,两位阿哥就被保母抱下去了。 佩兰则小心翼翼地将宝石盆景收起来,摆在阿哥们不容易够着的多宝阁上。 舒舒见了,想起九阿哥说的十二月节令花宝石盆景。 这应该就是其中一盆了。 宜妃得了芙蓉花,这对女子来说也是隐秘的夸奖吧? 赞宜妃有一张芙蓉面? 菊花应该是孝敬太后的,石榴花是和嫔的,不知道其他的花是怎么赏的。 舒舒跟五福晋去更了衣,随后就跟着宜妃出来。 今日外头只有一张辇。 刚入冬的时候,陈贵人染了风寒,病病殃殃的,也停了宁寿宫请安。 眼下已经痊愈,不好不去。 宜妃就没有给五福晋跟舒舒预备辇。 舒舒看着肩辇上的宜妃,或许这就是宜妃能荣宠四十余年的原因。 什么时候都在规矩之内,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面对着小贵人,也顾全彼此体面,不与之交恶。 一辈子只有一次失误,就是在康熙驾崩之后,伤心过度,无力行走,由肩辇抬到灵前,跪在了德妃前头位置。 不用想也晓得,那是早年四妃之间的正常排位。 只是因嗣皇帝是四阿哥,德妃没有册封也成了太后,宜妃此举就成了“大不敬”,因此没有被尊封。 说到底,还是被儿子连累了,都是九阿哥的锅。 一行人到了宁寿宫。 今晚宁寿宫有年夜饭,乾清宫也有年夜饭。 只是与皇子福晋们不相干。 大家依旧是随着大流排班请安。 这大过年的,太后脸上也都是笑模样,看着惠妃道:“秀女正月十六就入宫了,叫钦天监在三、四月选日子,可不许再拖了。” 年前的时候,候选的八旗秀女就基本都到京城了。 为这个缘故,舒舒脂粉铺子、首饰铺子生意都翻了几番。 到了正月十六,三年一次的八旗选秀初选就要开始了。 初选当天就出结果,没进入第二轮的,还有进入第二轮的。 进入第二轮的,等到二月初由康熙或太后亲自选阅,留下牌子的就是第三轮,留宫住宿。 住满半个月后到一个月后,就是最后的指婚了。 惠妃也心情大好,笑道:“听娘娘的,过几日就叫人择日子。” 太后点头,望向敏嫔道:“叫十三阿哥别着急,他是弟弟,要排在两个哥哥后头。” 敏嫔起身道:“阿哥生日小,还是孩子呢,想不到这些。” 太后就道:“二月里小选挑人,也要挑规矩本份的。” 这是有了五阿哥与七阿哥的前车之鉴,给皇子阿哥婚前指格格的时候,都让人带了小心。 虽说尊卑有别,可是大家都是打少年时候过来的,自然也晓得少年时的相伴与喜爱都说不清楚。 敏嫔忙道:“定挑安静老实的。” 太后又看着德妃,比平日宽和,道:“你是个有福气的,永和宫也宜子嗣,好好照顾王氏。” 德妃道:“娘娘放心,已经都安排妥当了,也安排了太医隔日一请平安脉。” 太后道:“有你看着,再没有不放心的。” 跟德妃说完话,太后才看着宜妃道:“听皇上说,十七阿哥种痘的日子定了,这些日子叫保母多留心些,好吃好睡,养足了精神,别着凉感冒。” 宜妃还不知新痘苗之事,早预备着十七阿哥种痘,道:“嗯,好好养着,到时候好精精神神地去种痘。” 到了孙媳妇辈这里,太后要问的就是去不去阿哥所了。 太子妃这里不必问,圣驾动,太子也要随之去西花园。 她就看着三福晋道:“你们可预备好了,什么时候去海淀?” 三福晋笑着回道:“我们爷说了,长辈们初三去,我们就初二下午过去。” 正月初二是回门的日子,只是当家换了兄弟,回去也就是打个站儿罢了。 太后点头道:“那叫人提前烧好屋子,省得返潮。” 三福晋道:“叫人过去问了,说是九阿哥吩咐了畅春园总管,叫他将两处阿哥所的院子地龙都烧起了,就预备着大家过去。” 太后笑道:“九阿哥细心。” 问过三福晋,她就没问其他福晋什么时候搬。 看了眼八福晋,隔得几步远,看的真切,脸上已经没有显眼的疤痕。 太后见她安静平和,就也宽容,道:“要不要再养些日子?左右没有什么事,要是想继续调理,明儿拜了年后,就再休养几个月……” 八福晋带了感激,道:“谢皇祖母体恤,不用了,剩下慢慢养着就行了。” 太后见她如此,也没有多说什么。 请安这就散了。 然后各家预备过各家的团圆宴。 只是等十福晋出来的时候,身边丫头手中捧着两个锦盒。 三福晋见状,瞄了好几眼,又去看太子妃。 太子妃跟十福晋是先到宁寿宫的。 难道是太后单给两人的赏赐? 太子妃带了宫人,没有离开,正送妯娌们出来,宫人怀里并没有锦盒。 出了宁寿宫,三福晋抓耳挠腮的,看着十福晋欲言又止模样。 十福晋察觉了,回望三福晋。 三福晋笑道:“看弟妹丫头怀里的锦盒呢,这是得了太妃娘娘的赏赐了?” 她想了端顺太妃。 无儿无女的老牌子太妃,一堆私房,以后都是十福晋这个侄孙女的。 十福晋摇头道:“不是太妃赏的,是皇祖母赏的……” 三福晋笑容凝固,去看五福晋与舒舒的脸色。 怎么就赏了十福晋一个? 若是单赏一个,不是当给五福晋? 既赏了十福晋,怎么不赏大家? 她又看四福晋与七福晋、八福晋几个,并无不满之色。 她抓着帕子都纠结了。 难道小气的只有她自己一个? 舒舒见三福晋满脸小心思的样子,实是没眼看。 不过不患寡而患不均,也不好这样稀里糊涂的让十福晋遭嫉妒。 她就挑开说道:“是皇祖母赏的药材?” 这个时候单独赏十福晋东西,除了药材,也没有旁的。 十福晋点头道:“嗯,一盒丹参,一盒天麻,是给我阿哥配药使的。” 这两样都是治疗卒中的中药材。 台吉中炭毒后瘫痪失语,跟卒中也像差不多的病症……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没有雨露均沾(打滚求月票) 今天除夕,各家都忙着,出了神武门,就各自散了。 八福晋想着大家都是三三两两的,各有各的亲近人,就上了四福晋的马车,正好也可以问问四贝勒府温泉别院之事。 他们家买地买的早,今年已经叫人盖房了。 十福晋则是往内馆去了,探看台吉,顺带着将丹参跟天麻送过去。 舒舒自己一个人回家。 正好小汤山别院的管事送菜过来,她就见了见。 今天总共送进城两车菜,按照九阿哥先头吩咐,宫里多送了五十斤,凑成一百五十斤,剩下还有五十斤送到皇子府。 前些日子送年礼,往各家都送过洞子菜,今天舒舒就没有叫人再送了。 都预备年夜饭了,各家年菜指定都准备的差不多,不必画蛇添足。 “能供应到什么时候?” 舒舒问道。 有的菜是一茬一茬的,像韭菜、豆角、茄子这些,有的是重新种,例如小白菜、小水萝卜这样的。 那管事思量了一下,道:“加上年后的那一茬小白菜跟芹菜,能供应到三月底。” 舒舒吩咐白果放了赏,叫人下去了。 如此正好,到了四月,市面上的蔬菜没下来,可是各色野菜却上市了,也不缺菜吃。 今天下午九阿哥照例不在,直接在太和殿跟着其他皇子阿哥一起,参加外藩宴。 正好膳房今天冻饺子,包了十来种馅料的,有猪肉酸菜的、韭菜虾仁的、荠菜八珍的、香菇鸡肉的、咸菜丁鸽子肉的、羊肉芹菜的、牛肉大葱的,还有素的韭菜鸡蛋、素什锦跟菠菜粉丝的。 舒舒就让小棠煮全家福饺子,每种馅料来几只。 一人吃饭无趣,她就招呼小松、小棠跟白果一起吃。 去年是跟伯夫人与兆佳格格一起吃的。 今年兆佳格格感冒,怕过了病气,没有往正院来。 小棠是照例不回家的,白果因为倒不开手,要年后才能放假回家了。 小松这里,下午回家去。 正月里都吃年菜,不怎么做新菜,小棠到时候就空闲了,正好可以让白果休息几日。 白果年岁最小,资历最浅,就在下首陪坐。 小松跟小棠自在的多。 小松是打小在舒舒身边做伴当,本就跟其他三人不同,外加上想的少,十八岁了,却依旧心如赤子。 小棠稳重的多,不过在膳房当差久了,就有了不爱吃饭的毛病,吃了一个素什锦的饺子,就没再夹,只可着麻酱萝卜皮跟蓑衣黄瓜吃。 舒舒打量她两眼,道:“太瘦了,是不是油烟熏的?往后膳房那边,多吩咐人,别自己盯着,有灶上人呢。” 小棠道:“就这阵子,小年后一直做年菜,整日里看着大鱼大肉的,只试菜就吃了不少进去,才有些腻住了,净净肠胃就好了。” 舒舒听了,就吩咐小棠道:“将陈年普洱开一饼,那个最是刮油去腻,只是不能空腹喝,免得伤胃。” 小棠应了,道:“那奴才开一饼,醒醒,也备着福晋跟九爷用。” 等到膳桌撤下去,舒舒就吩咐白果给小松递荷包。 “你下午家去,初三才回来,明天的拜年红包先给你。” 小松接了,道:“那奴才今儿就提前给福晋拜年……” 说着,她就跪了下去,“砰砰砰”地叩首。 等舒舒拉扯她的时候,她都磕完了。 舒舒白了她一眼,道:“好好的跪什么?” 就算是主仆之间,眼下需要行跪礼的时候也不多。 小松道:“奴才阿玛说,让奴才感恩,记得报答福晋,奴才一时也想不到该怎么报答,先磕几个再说。” 舒舒听着这话,心里带了不舍。 小松年后十九,就算再拖,年纪不算小了。 黑山就算想要多留闺女两年,也要考虑世情。 今年小松回家过年,黑山应该就会提小松跟春林的亲事了。 小松还混沌着,想不明白黑山这么吩咐的用意。 舒舒看着小棠,打小一起长大的四个人,往后就剩下小棠了。 小棠却是个忠心的,小椿、核桃先后出去了,白果年岁小,还不大周全,她就想的多些。 “福晋,兆佳格格身边的两个丫头,有个年长的,转年二十,是不是也要放出去?” 到时候要备着小丫头,过去替换。 府里去年进的一茬小丫头,都是包衣使女,也要防着她们跟兆佳格格勾连。 主仆十多年,早有默契。 听着小棠的话,舒舒就晓得她的意思,看着白果道:“后进来的小丫头里,除了留在正房的两个,其他人如何?” 白果道:“有两个针线好的,跟着花生姐姐身边当差;有两个年岁小的,在宁安堂,还有两个稳重些的,跟在邢嬷嬷身边打下手,还有两个排行是长姐的,跟着齐嬷嬷学规矩。” 舒舒点头道:“那回头从针线房那两个挑一个过去就是,有专门的针线上人,小姑娘也不好老做这些,眼睛都熬坏了。” 到了傍晚,宁寿宫、翊坤宫、都统府,都过来送了守岁盘。 舒舒也往的都统府送了一盘,往西跨院送了一盘。 九阿哥还是入更才回,带了一身酒气,瞧着微醺的样子。 膳房早备着醒酒汤,九阿哥喝了,又叫人预备浴桶,洗了个澡,连头发都洗了,才觉得舒坦些。 “去年就是跟着凑个数,随着哥哥们给王公、台吉敬酒,今年爷倒成了被敬酒的……” 虽说没喝几盅,可是也沾上酒气了。 虽说比去年更受重视,可是显然九阿哥并不领情。 “哼!一个个发白日梦,惦记着尼固珠来,真是给他们脸了!别说尼固珠咱们是打算求恩典嫁八旗的,就算不嫁八旗,非要嫁蒙古,也只会从留京当差的蒙古子弟里选,谁会嫁到几千里远的地方?” 只提及这个,九阿哥就带了愤愤,道:“也不照照他们的大饼子脸,一个个要身量没身量,要长相没长相的,生出小崽子来指定也丑!” 舒舒听着,也不舒坦。 一家女百家求,不算坏事,可是也要分什么时候。 真要尼固珠当嫁之年,该给她找婆家了,那凑上来的也没这么可恶;可是尼固珠还没有周岁,这个时候惦记的,不是奔着“祥瑞”这个名声来的,就是奔着九阿哥的银子来的。 如今京城内外,都晓得九阿哥不差钱,是个大财主。 九阿哥开始操心起来,道:“不行,咱们还是提前看,先留心着,提前跟汗阿玛求了恩典,要不然保不齐就被人惦记上,爷可不乐意。” 舒舒道:“嗯,听爷的,我也不乐意。” 儿媳妇不妥当,还罢了,有个管教的余地。 这女婿真要是外藩的,只看康熙对端静公主与额驸的官司态度,就晓得这父母难插上手,多少和稀泥。 九阿哥将认识人想了一圈,带了无奈道:“没有合适的,再看吧,实在不行就等到下旗,在爷的旗属子弟里择选。” 那样多一层主仆身份,到时候女婿家的长辈也不敢托大。 舒舒也觉得这样好。 反正不管嫁给谁家都是下嫁,那就挑服顺的人家。 舒舒剥开半个柚子,这个去火解油腻,就给九阿哥分了一瓣。 九阿哥不爱吃苦,不过皱皱眉,也吃完了,才挑剔道:“旁的果子都能树上熟,这个果子树大,没法运到北边来,吃着就不甜,咱们去年在江南吃,虽说水分走了不少,可也比这个甜。” 舒舒道:“爷想吃树熟的,就得到广州去了。” 想到广州眼下是海关,停泊着不少商船,舒舒脑子里就想着榴莲。 可惜眼下榴莲是南洋果子,可遇不可求。 这种生鲜水果容易腐烂,还占地方,没有几个商人会贩运。 南洋来的商船,还是以香料宝石为主。 九阿哥带了期盼道:“汗阿玛这些年,北巡常有的,东巡了两、三回了,南巡了三回,什么时候往其他处走走就好了,到时候爷死皮赖脸也带你跟着,咱们自己出门就算了,劳心费力,比在家里头还烦呢。” 舒舒听了,深以为然。 跟着圣驾队伍走,虽少了几分自由,可是真省心。 她跟九阿哥一样,很是心动。 好像还有三次南巡。 至于其他地方? 塞外、永定河跟谒陵,这差不多是年年都有。 咦? 好像还有一次西巡,到西安的,应该还没有去过,否则九阿哥会提及这个。 还有去五台山的,九阿哥也没有提起,那就是还没有去过…… * 乾清宫,西暖阁。 守岁的乾清宫妃嫔夜宴还没有开始,康熙在西暖阁醒酒。 今日外藩宴,他也多喝了两盅。 想着这几日陆续赐下去的盆景,他望向梁九功,道:“还剩下几盆?都剩下什么了?” 梁九功心里算了一遍。 太后娘娘得了一盆菊花盆景。 惠妃娘娘是山茶花。 宜妃娘娘是芙蓉花。 德妃娘娘是水仙。 敏嫔桃花。 和嫔石榴花。 后宫十个主位,他本以为除了孝敬宁寿宫的,剩下十一盆,皇上会雨露匀沾,人人有份,结果还真不是,而是挑着赏的。 他就回道:“皇上,还剩下六盆,是兰花、蔷薇花、荷花、茉莉、桂花跟腊梅。” “蔷薇……”康熙沉吟着,道:“赏钟粹宫嫔……茉莉,赏王贵人……”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喜怒随心(打滚求月票) 今晚要守岁,可是孩子们正是嗜睡的时候,舒舒跟九阿哥也没有叫人折腾丰生跟阿克丹。 夫妻两个去后罩房陪着玩了一会儿,等孩子们睡了,就回到正房。 “去年这个时候,正在肚子里不消停呢,眼下都会爬了……” 九阿哥唏嘘道。 舒舒道:“明年这个时候,就能给咱们拜年了。” 正房里灯火通明。 屋子里都是水果的香气。 夫妻两个百无聊赖,就在书房打发时间。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道:“明年看看能不能请个西洋画师来,给咱们画个像。” 他被舒舒念叨的,有些担心日子过了。 生老病死,谁能避免呢? 那就留几幅画,往后夫妻两人白发苍苍的时候,一起围着看,肯定也很有趣。 舒舒听了,很是心动。 后世故宫有不少画,也被人总结出清代宫廷十大画家。 舒舒只记得郎世宁一个,好像是康熙末年才到京城的。 不过洋人擅画这件事,九阿哥既然晓得,那就是京城出现过类似的人来。 舒舒忙点头道:“加上丰生他们几个,最好一年画一张。” 九阿哥听了,点头道:“那年后爷就叫人打听,要是京城没有,就叫人去广州那边打听打听,有没有新的传教士过来。” 这也太折腾了,不过那是广州,打听就打听吧。 * 跟冷清的九皇子府相比,乾清宫里就热闹的多。 今晚是宫妃宴,平日里没有资格出现在人前的庶妃、常在也都陪了末座。 屋子里花团锦簇,都是脂粉香气。 今晚只有康熙与嫔妃。 妃嫔们按照身份,妃单人单席,嫔以下两人一席,分列东西。 东边依次是头席惠妃,次席德妃,三席僖嫔、敏嫔,四席通贵人、戴佳贵人,五席王贵人、高常在,六、七席是几位乾清宫常在。 西边头席宜妃,次席咸福宫妃,三席良嫔、和嫔,四席布贵人、万琉哈贵人,五席陈贵人、王庶妃,六席、七席是乾清宫常在。 乾清宫常在,这个时候也记做乾清宫主位或乾清宫大答应,这个“主”跟东西十二宫的主位不同,是小主儿,庶妃。 今日能上桌的,都是平日里得宠的。 只是这个宠也有限。 毕竟宜妃、敏嫔、和嫔跟王贵人这样,才算真正的宠妃、宠嫔。 所以这些年轻常在都很乖巧。 倒是前头不年轻的,面上带了笑,可目光却是若有若无地落在王贵人身上。 御前赐下的宝石盆景,妃主、嫔主还没有全得到,一个小贵人得了一盆! 这如何不叫人眼气呢? 再想想她已经生下两个阿哥,再生一个就是三个阿哥。 就算出身低,可这一个生子有功也是抹不平的。 德妃自己就有两个儿子,还有十六阿哥这个养子,并不缺儿子。 反倒是旁人缺阿哥。 真是旱的旱死,涝得涝死。 其他贵人也难受。 谁都晓得,等到王贵人生下皇子,即便不封嫔,也会成为贵人之首了。 坐在首位的惠妃跟宜妃两个对视一眼。 两人年岁在这里,早没有了嫉妒之心,只剩下谨慎。 皇上行事,越来越肆意了。 之前赏赐后宫,没有这样挑着赏赐的。 喜怒随心。 过了今晚,皇上就四十八了。 即便看着再年轻,他也是将五十的老者。 往后侍奉,还当更恭敬才行…… * 九皇子府,上房。 舒舒跟九阿哥熬到子初,新旧交替。 外头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都是东西两府的动静,还有南街人家的。 九皇子府今年也预备了两筐鞭炮烟火,可是赶上金氏丧,即便没服,也不好真的不理会。 因此,鞭炮就都送十阿哥了。 台吉虽倒霉,可保全了性命,多放鞭炮也去去晦气。 九阿哥跟舒舒两个披了斗篷,站在屋下看了半天烟火。 除了东西两府的,就属那边一处烟火绚烂。 九阿哥轻哼道:“钮祜禄家,到底是一等公,挺富裕啊,就他们家窜天猴多。” 舒舒没有说话。 她觉得主要原因还是孩子多。 公夫人跟德妃一样,都是能生的,成亲十几年,三子三女。 因这个缘故,乌雅家的秀女的也炙手可热。 只是身份不高,匹配不了皇子阿哥,都是宗室人家在打听。 舒舒想起一件事,觉得有些囧。 德妃兄弟这一房虽抬旗了,可是叔伯兄弟还在包衣,分给了大阿哥,成了大阿哥名下包衣人口。 康熙是不是故意的? 还有马齐这里,成了八阿哥的旗属人口,那往后十二福晋跟八福晋相处,又是什么情景? 只想想,都叫人别扭。 要知道,按照八旗制度,不单包衣人口是奴才,旗属人口也是奴才。 他们家的包衣跟十阿哥名下的包衣没有戚属人口。 希望以后的旗属人口,也简单些,别出现这种复杂的关系。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鞭炮声才渐渐停了,烟火盛会也落下帷幕。 九阿哥带了遗憾,道:“咱们府离宫里太远了,要是跟前住着,能看到乾清宫前的烟花。” 舒舒道:“等到明年,叫人多买几筐,咱们自己放。” 九阿哥点点头,道:“好,到时候弄成山子,爷去点火。” 夫妻两个打发服侍的人下去了,回了东稍间歇下。 屋子里挂着灯,没有熄灭。 次日寅正,舒舒跟九阿哥就醒了。 舒舒两人都要进宫拜年,九阿哥这里还要先去乾清宫拜年,而后跟着皇上一起去宁寿宫。 舒舒这里,今天要随着宗室诰命、二等以上京官诰命,在宁寿宫拜年。 大早上的,也吃不进东西去, 九阿哥吃了几个饺子,就不肯再吃了。 舒舒不用去那么早。 夫妻两个要分开走了。 舒舒就给吩咐人装了两匣子饽饽放在马车上,备着九阿哥饿的时候吃。 等到卯刻,舒舒也出发了。 拜年宜早不赶晚。 到了外头,还是漆黑一片,只能看到满街的灯笼,各府的马车已经都备着。 十福晋照例上了舒舒的马车,上车就打哈欠,瞧这样子,眼睛都睁不开。 马车旁边放着茶壶,舒舒倒了一杯给她,道:“歇晚了?” 十福晋点头接过来喝了,道:“昨晚跟十爷放花,精神了,过了觉头,五更才合眼。” 舒舒道:“熬半天就行了,过了中午补觉。” 十福晋摇头道:“十爷带我去崇福寺烧香。” 崇福寺就是后世的牛街法源寺,供奉着地藏菩萨与观音菩萨,所以京城人祈求家人平安,多去崇福寺上香。 舒舒道:“去吧,早去早回,各府小阿哥、小格格们会过来拜年。” 十福晋点头道:“给太后拜年后就去……” 说到这里,她道:“我跟十爷说了,今年不去红螺寺了,省得求的多了,太贪心。” 舒舒道:“红螺寺供的是文殊菩萨,崇福寺是地藏菩萨与观音菩萨,无碍的。” 十福晋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还是算了,都是菩萨,平日里排班见到了,一说话,就晓得我求的多了。” 她这样诚心,舒舒也不好说什么。 实在是炭毒伤害不可逆,后世医学发展了,也不能说完全好转,更不要说眼下。 与其求神拜佛,还不如往前看。 只是骨肉之情,不是说理智就能理智的。 要是祈福能让十福晋心里平静,也是好事。 到了地安门,全都是马车。 入宫的宗室诰命与八旗命妇,都从这里入宫。 觉罗氏也是入宫排班贺岁。 只是来的更早,与舒舒也碰不上。 接下来舒舒跟十福晋就随着嫂子们行事。 今日宗室太福晋、福晋入宫,不少是长辈,也轮不到她们小辈说话了。 宁寿宫内外,都是乌泱泱的人头。 要是往年的话,觉罗氏就要排在院子里。 可是眼下她是伯夫人,是超品诰命,就在宁寿宫里得了站的地方。 不过中间隔着人,也不是母女能说话的地方,远远地点个头,就算是见过了。 到了辰正,内廷女眷也过来了。 她们排在最前头,然后是太子妃与众皇子福晋,再然后是在温宪公主为首的留京公主与宗女,后头是宗室福晋,在后才是民公民爵夫人与二品以上文武官员诰命。 浩浩荡荡,足有三百多人。 旁边有着礼部官员唱和,大家随着行礼就是了。 排班的时间用了半个时辰,行礼就是半盏茶的功夫。 而后太后留了几个宗室福晋与老辈分的宗女说话,其他人就散了。 舒舒跟着五福晋,则是随着宜妃去翊坤宫。 妯娌两个给宜妃拜年,收了宜妃预备的荷包。 然后两个小阿哥出来,她们两个老嫂子也给小叔子预备了荷包。 宜妃这里,还给两府的孩子们都预备了压岁荷包。 宜妃晓得她们各府都要忙,道:“行了,赶紧回去吧,还要等人拜年。” 这说的除了亲戚,还有府里人口与名下人口。 舒舒跟五福晋就起身。 宜妃看了五福晋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叫佩兰送客。 等到地安门的时候,马车已经不剩几辆了。 觉罗氏在这里候着。 舒舒见了,忙上前几步,道:“额涅有什么吩咐打发人过去就是,怎么在外头等?” 觉罗氏没有看她,而是跟五福晋见礼。 五福晋见她们母女要说话,告了一声罪,就先走了……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不差钱(打滚求月票) 等到五福晋上了马车,舒舒跟觉罗氏才上了马车说话。 舒舒有些忐忑,想到了伯夫人跟尼固珠。 尼固珠前天还撒欢呢,昨儿想家了? 觉罗氏道:“没事儿,就是见你没精神,看看你怎么样。” 舒舒打了个哈欠,道:“昨晚上看烟花看晚了,脸上涂了粉,还那么明显么?” 觉罗氏忍不住拍了她一下,道:“大晚上的,都是烟尘,生怕勾不出病吧?” 要不然看到舒舒满脸的粉,她能担心半天,在外头等她出来么? 平日里不怎么爱涂脂抹粉的人,今儿反常了,哪个当额涅的放心? 舒舒扶了觉罗氏胳膊,道:“下晌就补觉,明早就好了,额涅放心。” 觉罗氏道:“虽说前几天立春了,可是倒春寒,不比三九四九暖和多少,你还是要注意,当额涅的人了,不比之前了,真要闹病了,过到孩子们身上,有你烦心的。” 舒舒老实道:“爱惜自己呢,额涅晓得我,平日里看闲书都可着《本草》看。” 觉罗氏听到这个,更不放心了。 是药三分毒,不怕不懂的,就怕这一知半解的。 她就道:“你平日里还是安生待着,想要试什么,也要问过太医。” 舒舒听着,也不嫌絮叨。 出嫁之前在都统府的时候,复原这些书上的方子,有成功的,也有看着稀奇古怪的。 她就道:“我越来越懒了,不爱弄那些,额涅放心。” 放心不放心的另说,觉罗氏觉得嘱咐舒舒没用,回头嘱咐九阿哥去,比舒舒听说。 马车出了皇城。 跟着的白果隔着帘子问道:“福晋,到路口了……” 皇子府往北,都统府往西,不是一个方向。 舒舒就道:“先去……” 她刚开口,就被觉罗氏的声音拦住,道:“直接回皇子府。” 白果的声音变小了:“福晋……” 觉罗氏低声跟舒舒道:“你们府里没有正经主子,怎么应酬旁人来拜年,别耽搁了。” 九阿哥还要随皇子们去给宗室王爷拜年,要转一圈才能回来。 舒舒就不多说了,吩咐白果道:“听我额涅的。” 白果应了一声,给车夫传话。 舒舒看着觉罗氏,想起正事儿来,道:“额涅过年好!” 觉罗氏轻哼道:“不是明天跟九爷一起来拜年,做什么怪?” 舒舒搂着觉罗氏的胳膊,道:“这不是今儿见到了,惦记额涅的红包。” 觉罗氏白了她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道:“给你给你,预备下了!” 舒舒眉开眼笑,道:“当给额涅磕头的……” 说着,她接了过来,只觉得轻飘飘。 她不乐意了,将荷包塞了回去,道:“额涅做什么啊?就年礼孝敬了几封银子,就着急忙慌的还回来!” 觉罗氏没有接,道:“一年到头的东西就够了,不用银子,别的皇子岳家,还要反过来给皇子府年敬,我晓得你们不缺银子,去年开始就不叫人预备了,可也没有收你们银子的道理。” 舒舒听了,不由皱眉。 母女两个,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就低声道:“我高嫁,将额涅的陪嫁产业都带走了,公中也占了不少,可后头还有珠亮他们六个呢,按照这回年礼的例,往后都这样贴补着,回头添补给珠亮他们,省得到时候前几个婚事连上了,家里钱紧……” 眼下订婚的是珠亮跟小三,兄弟两个差了两岁,可是清如跟贝子府的格格却是同庚。 等到两三年后,兄弟两个成亲也是前后脚。 小四跟小三双胞胎,成亲也不会隔着太久。 觉罗氏摇头,道:“不用你操心这个,你阿牟前年就将伯府的公产递到我手上了,外头的地跟庄子、还有城里几处院子、铺面的租金,一年进账差不多是六千多两银子,留出两成来给你阿牟做养赡银子,剩下的也有五千两,加上咱们家的产业出息,也有小三千两,还有你阿玛‘三节两寿’也有一千多两银子,开销却是有数的,一年能结余不少银子,三、五年就缓过来了。” 舒舒听了,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就好,要不然我这边富裕着,家里紧巴巴的,成了什么了?” 不是她想当“伏弟魔”,而是心里有数,因为指婚成皇子福晋,嫁妆超标,压缩了兄弟们的产业。 她怕阿玛跟额涅担心儿子们的日后生计,所以想着慢慢贴补。 数量先从小的来,然后找借口一年多孝敬两回。 既是不缺银子了,那就不用为了银钱腻腻歪歪的,等过几年珠亮他们大婚的时候,随福松的例,给送个铺子或宅子收租就是了。 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到了皇子府。 不单舒舒忙,觉罗氏也忙,换了马车,直接回都统府去了。 舒舒回了上房,换下身上吉服。 白果带了霜月、冬月服侍着,周松进来问道:“福晋,各处管事打听什么时候过来正院磕头呢?” 舒舒已经坐下吃茶,道:“不着急,等爷回家再过来。” 本该府里人口先给他们拜年的,可是今早九阿哥出去太早了,所以府里人口拜年也压后。 估摸着到了巳正,九阿哥回来了。 在外头奔波小半天,他也是嗓子眼响干,进门就喝茶。 外头各处管事听到动静,晓得九阿哥回来了,都往正院来了。 舒舒就叫白果她们去后罩房传话,让保母抱了丰生跟阿克丹过来。 府中人口拜年,小主子们也要见见。 崔总管跟邢嬷嬷、齐嬷嬷为首,带了府中人口给主子们拜年。 即便舒舒跟九阿哥都信奉不养闲人,可是这么大的府邸,内外也要两百来号人。 除了放假的,如今当值的百十来号人都到了。 荷包早预备好的,一份是按照身份来的年赏,一份是按照一年来表现优劣来的年赏,加起来平均下来差不多是四个月的月例。 这会儿功夫,舒舒就让人抱了丰生跟阿克丹进屋。 他们年岁小,还是少承礼。 大家磕了头,给两位主子拜了年,领了年赏。 等到大家都散了,九阿哥跟舒舒回了屋,还有些心疼银子,道:“哎,一年赏好几回,这银子真省不下。” 舒舒道:“爷想好的,这样已经比之前赏的节省不少了。” 之前在宫里的时候,赏赐阿哥院人口没有分这么细,差不多就是管事跟寻常当差两种,按人均算的话,耗费的银子也不少。 九阿哥想起一件事,欢喜道:“对了,居然还有一笔小财,是大哥说的,咱们这边是贝勒府规制的皇子府,本有一百个护军的配置,爷给旗属人口留着,只让包衣人口补了五十,那剩下的五十马甲的银子,依旧可以领,咱们之前不知道,折算下来,就是一年零三个月,等到衙门开印,就能叫曹顺去兵部领两千二百五十两银子……” 舒舒听了,也是欢喜,还真是意外之财。 “那侍卫的俸禄么?咱们也没有满员呢?” 舒舒问道。 他们可以有十个侍卫,六个二等侍卫,四个三等侍卫。 如今只有额尔赫、富庆、春林、曹顺、桂丹、桂元六人。 黑山是四品顶戴,随旗行走,成了正红旗旗丁教头了。 九阿哥听了,摇头道:“侍卫不行,那是品官,直接兵部发俸禄的,不能吃空饷。” 舒舒听了,很是可惜,那也是四、五百两银子。 少一时,就有后头住着的僚属入府拜年,然后是几家包衣佐领、管领。 前后脚的,高衍中父子也到了。 等到这一波人离开,各府的小阿哥、小格格才陆续上门。 谁叫九阿哥排行在这里,这些能出来拜年的小阿哥、小格格肯定要按照次序来。 九阿哥与舒舒早预备下荷包,一个里面是一枚碧玉平安扣,一个里面装着两对金锞子。 都是亲侄儿、亲侄女,九阿哥也不心疼银子。 闹闹哄哄的,将到未初,拜年才告一段落。 九阿哥看着散出去大半的荷包,道:“后年就给丰生他们种痘,早收一年红包早好……” * 下一更7月12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菩萨保佑(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笑道:“想想直郡王府大格格,再想想毓庆宫大阿哥,就算丰生他们后年开始各处拜年领红包了,也平不了账。” 九阿哥觉得牙疼,道:“呵,还真是,没几年咱们就要升级当叔爷、叔奶了?” 舒舒道:“这算什么?爷再想想平郡王,等他大婚生子,咱们就是曾族祖父、曾族祖母了,到时候连玄孙辈的都看得着。” 九阿哥听了“哈哈”笑道:“他这辈分,在宗室里也是垫底了,估计平郡王也郁闷,明年直接多两个叔爷爷……” 过年总的来说还是欢快的。 只是夫妻两个也无聊了些,九阿哥看着舒舒道:“要不叫老十跟老十福晋过来?现下应该都闲了。” 这也是时下规矩,都是上午拜年贺岁,没有下午拜年的。 这个时辰了,拜年的人不会再上门了。 舒舒道:“弟妹他们昨晚也歇的晚,叫人看看睡没睡,没睡就请过来打骨牌,睡着就算了。” 九阿哥应着,打发何玉柱去请人。 实际上舒舒这里也困了,但是怕下午睡觉,晚上又走了困。 今天没精神,都叫觉罗氏担心了一回,明天她可是打算神采奕奕回娘家。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对父母会“报喜不报忧”了,就是担心对方担心自己。 何玉柱刚出去没一会儿,就带了十阿哥与十福晋过来。 两人正要过来,正好在门口跟何玉柱碰上。 “九嫂,瞧我你给带什么了?”十福晋的声音欢快,全无早上的萎靡。 她手上捧着一个苹果,看着又大又红,比一般的苹果好看。 “是佛前的供品,昨儿早上供的,今早撤下来,我们得了四个,阿哥一个,我跟十爷一个,这个是九嫂跟九哥的,还有一个给皇祖母跟姑祖母送去。” 佛前撤下来的供果,都有吉祥的寓意。 苹果就是平平安安,橙子是心想事成。 舒舒接了,笑道:“谢谢弟妹,等过了这阵子,我们也去崇福寺上香。” 十阿哥跟九阿哥道:“这几年,信佛的人更多了,今天崇福寺前排队等着上香的人有大几百号,兵马司都去人了……” 九阿哥道:“这不挺好的么?也是教导人向善……”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满,道:“倒是礼部那边,孝女、孝子也就罢了,旌表八旗节妇算怎么回事儿?二十来岁,非逼着守上大半辈子寡,就是好的了?这也就是八旗不打仗了,真要还打仗,再不让寡妇改嫁,这是生怕人口多吧?到时候不用外人来打,就能人口日稀了……” 十阿哥道:“以汉制汉,推崇儒家,也是入乡随俗罢了。” 九阿哥还是不赞成道:“汉人满化不怕,满人汉化,那朝廷就不担心日后?” 满人汉化,削弱了八旗长处。 到时候少数的满人跟庞大的汉人,这朝廷还能稳当么? 十阿哥道:“咱们都想到这个,汗阿玛肯定也会想到这个的,这旌表不是天下百姓看的,是给汉人士人看的,他们归心,大清才算是真正稳了。” 九阿哥想到了张廷瓒跟曹曰瑛。 尤其是张廷瓒,父子两代出仕了,到了孙辈应该也不会例外。 所谓士子归心,应该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朝廷在京城,皇上在宫里发布政令,真正到下头治理百姓的,就是这些士人。 他就跟十阿哥道:“学问上,张廷瓒与曹曰瑛肯定排在前头,可真要比当官办差,还是曹顺这样历练出来的当用。” 十阿哥则是比较客观了,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张廷瓒跟曹曰瑛,更适合做词臣,做翰林官。” 舒舒跟十福晋在旁吃茶,听着兄弟两个闲话。 十福晋听得稀里糊涂的,问舒舒道:“九嫂,为什么旌表八旗节妇,寡妇就不能改嫁了?” 蒙古各部眼下还有收继婚,除非老年寡妇,否则年轻寡妇没有守寡的。 舒舒道:“朝廷的旨意,代表皇上的心意,上行下效,下头的人为了牌坊,或是为了名声,就会限制寡妇改嫁,到时候打光棍的多了,人口就少了。” 十福晋道:“那九哥说的对,人口少了不好。” 见妯娌两个无聊,十阿哥与九阿哥也止了话音。 九阿哥道:“不是要打牌么?今儿看看十弟妹运气如何?” 十福晋有些没底,看着十阿哥道:“爷,玩么?估计还是我输。” 十阿哥道:“没事儿,我赢回来。” 九阿哥起了好胜心,道:“别说大话,也不看看这骨牌是谁琢磨出来的!” 牌桌摆上了,上面是一副骨牌。 “哗啦哗啦”,声音清脆,屋子里气氛也欢快起来。 舒舒吩咐白果,拿了几个钱匣子出来,里面就是一钱重的金瓜子,年前叫银楼新制的,看着金灿灿的。 舒舒坐了上首,左手是九阿哥,右手是十福晋,对家是十阿哥。 四人之中,唯一有瘾的就是十福晋,今儿确实底气不足,出牌有些忐忑。 舒舒在上家,看着十福晋出的牌,还真不敢按正常来推断。 毕竟十福晋打牌跟一般人不一样,爱留闲牌,有用的反而乐意打出去。 如此一来,推牌就变得复杂起来。 对舒舒来说,也是挑战。 记住十福晋上一圈的牌,舒舒就拆了自己的副,试探地打出去一张。 还真是猜对了,正是十福晋要吃的牌。 十福晋欢喜地捡了牌,又打出手中的一张。 正好点到十阿哥的听牌上,十阿哥却没有胡牌,而是摸了牌,结果又是自摸,于是拆了手中的掌子。 九阿哥术数好,看着大家丢出来的牌,也在推牌。 可是他是按照正常人的打牌方式去推牌,眼前这三个明显不是正常的。 他稀里糊涂的,一把也没赢,还点了两把炮。 他看着十阿哥道:“崇福寺是不是还供了财神爷?十弟妹这是什么手气,眼见着绝张了,还有人点炮?” 十阿哥道:“供的是地藏菩萨与观音菩萨,这两个菩萨倒是也能求财。” “好灵验啊!” 九阿哥心动,对舒舒道:“元宵节人指定多,咱们二月初一去……”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发现他是真当十福晋是转运了,笑着点头道:“好。” 十福晋在旁,看着自己跟前满盒子的金瓜子,也是“咯咯”笑着,见牙不见眼。 “九嫂,九嫂,我今天过去将正殿、偏殿供的菩萨都磕了一遍,求菩萨保佑我阿哥病情好转,菩萨这样灵验的话,我阿哥是不是也会好起来?” 大过年的,难得人欢喜起来,舒舒没有泼冷水,笑着点头道:“那是一定的,菩萨都看着呢。” 眼下立春了,一天天的长了。 日落的时间,从申正二刻到了酉初一刻。 大家就打了一个多时辰的牌,将要到酉初,才叫人撤了牌桌。 正月里吃的都是年菜,上的也方便。 总共就四个人,也没有分桌。 十福晋本就好几天没正经吃饭,眼下开怀,又是隔锅香,吃的津津有味儿。 舒舒则吃着皮冻双拼,一半是猪皮冻,一半是鱼皮冻,材料处理的好,丝毫没有腥味,吃起来弹牙爽滑。 九阿哥则是吃着一盘萝卜泡菜,里头是白萝卜、青萝卜、红萝卜与胡萝卜,酸酸辣辣的,很是开胃。 十阿哥无肉不欢,就可着四喜丸子跟肉蛋卷吃。 十福晋这里还是最爱吃羊肉,自己拿着银刀,吃着一份酱烧羊腿。 主食就是各色饺子。 十阿哥与十福晋吃的欢喜。 九阿哥见状道:“爱吃一会儿带些回去,冻了两缸饺子,吃了两天,爷已经吃够了。” 舒舒对饺子也没有偏爱,就道:“确实不少,你们带些回去。” 十福晋讪笑道:“我忘了吩咐了,膳房预备的饽饽,还是馒头、包子多些,饺子也预备了,就是不多,也只有两种馅儿……” 至亲骨肉,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十阿哥与十福晋连吃带拿的走了。 九阿哥后知后觉看着舒舒道:“爷都能推牌,你怎么不推牌?” 三人中,轮番给十福晋点炮。 九阿哥这里最少,坐在十福晋上家的舒舒最多,其次是十阿哥。 舒舒道:“推牌了,就是每次猜不准,也是怪了。” 九阿哥轻哼道:“爷看出来,老十福晋就不是正经打牌的,瞎出牌,留幺九,出五八,这叫人去哪猜去?她这打牌,可真看运气……” 舒舒是不爱费脑子的。 今天下午这一个多时辰,她觉得自己受累了。 “明天回都统府,要是也支牌桌,我就不上了,还是爷去吧,爷比我数术好……”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简单,也不难,要不回头爷教你怎么算牌?” 舒舒忙摇头道:“算了,不单费脑子,坐久了也难受,不爱玩这个……” 九阿哥道:“那除了射箭,你还喜欢什么?” 舒舒没有立时候回话。 她还喜欢记小本本,可惜的是胆子小,要不然将康熙年间这些八卦奇闻都记下来,说不得也成了一本《某某笔记》,留待后人考据……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开口(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还在等舒舒的回答。 舒舒就带了几分认真,道:“看书、赏景、尝美食,这些是小时候的愿望……”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现下觉得这些没有那么重要了,只想着爷平平安安的,丰生他们健康成长,阿玛、额涅跟阿牟都长命百岁,书上说女子目光短浅,陷于内宅,我也不能免俗。” 九阿哥摇头道:“这怎么就目光短浅了?爷心里盼着的也是这个,只是这个算不得喜好吧?” 舒舒道:“喜好赚钱,银子富裕了,万事从容,或是满足自己,或是想要发善心,都随意。” 九阿哥欢喜道:“咱们都是一样的,爷也这样想的,到时候就算爵位比旁人低,俸禄少也没事儿,咱们自己花钱当大爷!” 十九岁了,又长大一年。 九阿哥也明白一个道理。 随心些,不必强求。 八阿哥就是前车之鉴,走到今日地步,就是强求太多。 夫妻两个闲着没事,将年前的收入都算了一下,心满意足。 如今府中上下都是朝廷跟内务府供应,他们就是预备一份赏钱,如此一年收入结余不少。 “邢海到云南了,往后茶叶是大头,茶树都养起来后,一年几千两银子不成问题……” 九阿哥说到这里,有些得意,道:“爷前年多会抓机会,要是没有年希尧在那里任同知,也不好叫人置产。” 云南虽是从前朝就开始教化,可跟其他行省还不同,多有土人,是流官跟土官混合的地方,外乡人不好立足。 舒舒道:“欠了个人情,爷记得些,回头年大人资历够了,就帮着在吏部看看。”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肯定要还个人情的,只是他去的是云南,地处偏远,这边的官员不是三年升转,总要满两任,年希尧是同知,这种地方考评不会差的,他阿玛又是督抚大员,云南巡抚对年希尧也会给予照拂,等到任满,爷给他打听直隶的知府……” 京旗出去的官员,都盼着早回京城。 不过年希尧的同知不是掌印官,回京城没有意义。 真是真想在六部司官上混日子,也不会外放偏僻穷苦之地。 同知、知府、道台或按察使、布政史、巡抚,而后回京为侍郎,这才是外放官员的升迁之路。 舒舒对年希尧印象挺好,九阿哥当时的请托很是无礼,可是这两年年希尧也照拂周全,并无巴结之意,有些文人的信义在里头,君子一诺。 要知道,在年羹尧问罪后,年希尧这个胞兄却依旧能被雍正起复,善始善终,这人品能力肯定都没得挑。 夫妻两个又提及季家送的龙井茶园,九阿哥道:“往后家里就有两种茶了,再送节礼,就添上这两样,也体面周全。” 舒舒想起了三十七年的三月,自己从宫里出来,常想着在京城开茶庄之事。 三年了。 普洱茶跟龙井茶有了。 还得了太湖的橘园,那太湖的碧螺春还远么? 只是盐茶都是户部税收的大头,之前在都统府,勋贵人家,打发人出京去置些茶园,在京城开茶庄,就是增加收益;到了他们眼下这个身份,反不好弄那个了。 小打小闹不值当,动静大了太惹眼。 眼下就行了。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只盼着十七阿哥种痘成功……”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爷也盼这个吧,今年也没有什么事了。” 十七阿哥种痘成功与否,关系着牛痘疫苗是否下一步推广,也关系着明年十八阿哥、小七他们种痘,还有后年的丰生兄妹种痘。 夫妻两个说完这些,就早早歇了。 次日归宁,还要赶早。 都统府来接人的马车,卯正二刻就到了皇子府外。 车接车送,也是娘家对出嫁姑奶奶的看重。 来的是珠亮跟小三。 这是昨天舒舒跟觉罗氏再三强调的,不让齐锡来接人。 都是奔五的人了,舒舒可心疼老阿玛,舍不得他大早上出来折腾。 舒舒与九阿哥也早起了。 丰生跟阿克丹还在睡梦中,也被包进了襁褓。 早年归宁的时候,夫妻两个带的随从不过十多人,今日多了两个小阿哥,就多了。 齐嬷嬷跟着,每人身边还跟着一个乳母,一个保母。 好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往都统府去了。 到了辰初,一行就到了都统府。 齐锡夫妇带着几个儿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丰生已经醒了,见着身边都是熟人,也不怕生,好奇地看着齐锡跟觉罗氏。 祖孙之前见过面,可是丰生当时太小了,自然也不会有印象,现下看着就是眼生了。 阿克丹还睡着,看着乖巧可爱。 大家见状,也就放低了音量,怕吵醒他。 一家四口被迎进正房。 伯夫人带着尼固珠已经在西次间了。 舒舒见状,仔细看了伯夫人两眼,见她没有不自在的地方,放下心来。 应该是早上过来的,挺好的,看着心态平和,不再是早先那种不爱见人、不爱应付人的样子。 尼固珠正精神着的,眼睛看到舒舒,小胳膊就使劲勾着,嘴里也没闲着,“啊啊”。 小孩子,最是眷恋生母。 没看着的时候还罢了,看见的时候还是透着亲近。 阿克丹被尼固珠的大嗓门惊醒了,睡眼朦胧地看着四周,正好看到舒舒去了外头斗篷,抱着尼固珠。 小家伙不干了,从襁褓中伸出手来,开了口:“涅捏……” 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都望向阿克丹。 阿克丹杏核眼忽闪着,直直地盯着舒舒,伸手重复了一遍:“涅涅……” 这是会叫人了! 虽说叫的还不真切,可是也是叫人。 九阿哥从保母怀里接过阿克丹,欢喜道:“会叫额涅了?十个月就会说话,阿克丹可真厉害!” 抱着尼固珠的舒舒也带了几分激动。 在新手父母耳中,这无异于天籁之音。 瞧着阿克丹在九阿哥怀里还是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满脸的依恋,得不到回应,眼睛里就是一泡泪。 舒舒哪里忍得住,将尼固珠送回到伯夫人怀里,从九阿哥手中接过阿克丹。 阿克丹到了她怀里,小脑袋贴着她的肩窝,很是乖巧的模样。 齐锡跟觉罗氏看着,心都要跟着化了。 珠亮看了看尼固珠,又看了看阿克丹,这外甥女动若狡兔,像个小阿哥;这外甥则是含着一泡泪,看着就娇气,像个小格格。 他望向安安静静的丰生。 这个长相,太可亲了,跟小七像兄弟两个。 屋子不小,可是十几口子都在这里,还有四个孩子,跟着侍候的人,挤得满满当当的。 觉罗氏就催齐锡道:“你们陪九爷东屋说话去。” 要不然这屋子里别说坐了,地上都站满了。 齐锡点头,招呼九阿哥去东屋。 珠亮带着几个弟弟跟上。 小六不肯走,道:“我跟大姐半年没见了,一会儿再过去。” 屋子里一下子宽敞起来。 丰生跟阿克丹也去了襁褓,被放在炕上。 小七本安静坐着,眼睛一直跟着尼固珠转。 舅甥两个相处几日,已经成了小伙伴了。 眼见又多了两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孩子,小七眼睛就有些不够使,看看丰生,又看看阿克丹。 阿克丹虽坐在炕上了,可手里还拽着舒舒的袖子,舍不得分开的样子。 小六上回见丰生与阿克丹还是在畅春园的时候,想着方才阿克丹说话了,他就多看阿克丹两眼,道:“舅舅,我是舅舅,六舅舅……” 阿克丹看了小六一下就移开眼。 小七在旁摇头道:“不舅,是六哥……” 小六咧嘴笑道:“他们跟小七叫的不一样。” 话音未落,尼固珠已经对着小六开口了:“咯咯咯咯……” 小六惊喜道:“大格格也会说话了?” 尼固珠小脸上满是得意,趴在伯夫人膝盖上,指了小六:“咯咯……” 伯夫人笑道:“不能跟着你小舅舅叫,要跟你两个哥哥一起叫,这是舅舅。” 这么长的一句话,尼固珠就听不懂了。 伯夫人就指着丰生跟阿克丹道:“这是哥哥……” 然后,她又指了小七跟小六,道:“这是舅舅……” “舅舅”对尼固珠来说还太难了,她就听着伯夫人的话,指了丰生跟阿克丹:“咯咯……” 跟个小人精似的,舒舒看的直笑。 十个月开口,应该是正常的。 换了其他人家是寻常事儿,可是三胞胎能这样,就很让人欢喜了。 觉罗氏对舒舒道:“还笑呢,回头可不许偏疼了哪个……” 她们家偏疼舒舒,那是有个先来后到的问题,长女到底不同。 可三胞胎这种,确实叫人为难。 阿克丹的体型在三兄妹中比较分明,性子看着也弱,惹人怜爱。 可是他是嫡次子,这个宠爱多了,不是好事,说不得就是乱家的根源。 皇子府可是有爵位传承的,乱了次序,伤骨肉情分。 觉罗氏不是要插手女儿的家事,只是提醒在前头,省得往后兄弟不和,舒舒跟着难受。 舒舒伸手摸了摸丰生的头,点头道:“额涅就放心吧,我晓得……” * 下一更,7月13日10点左右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牧场的消息(打滚求月票) 小六挨着舒舒坐了,看着丰生跟阿克丹,道:“要是从各府皇孙的例,五岁入上书房,那就是四十三年,大阿哥与二阿哥就要上学了,到时候我还在上书房呢……” 舒舒点头道:“是啊,正好你这个小舅舅还能盯着他们。” 小六挺起胸脯来,道:“那我功课要再好些,到时候不能叫外甥们看笑话。” 舒舒道:“那好好学习,只是别颠倒了主次,学习重要,侍奉十五阿哥也重要。” 毕竟是皇子伴读身份,除非他选择外放,否则小六的前程就是跟着十五阿哥了,不在功课好坏,更多的在与十五阿哥关系的亲疏上。 小六点头道:“大姐放心,我还要做十五爷的侍卫首领呢。” 他已经十岁了,不算小孩子了,跟舒舒亲近了一会儿,就去东次间跟父兄一道。 西次间里只剩下娘几个。 觉罗氏看着舒舒道:“噶礼媳妇从山西回京了,为的是二房秀女选秀事,瞧这样子,是奔着毓庆宫去的,到时候要是给你递帖子,你别搭理她。” 噶礼夫人是太子舅母的妹妹,这应该也是噶礼成为“太子党”的主要缘故。 舒舒听着头疼,道:“太子妃还在,这就发白日梦了?” 父祖官职不高,即便到了毓庆宫,也是侍妾格格之流,妄想做太孙生母,这不是做梦是什么? 觉罗氏冷哼道:“东宫三子身份都低,皇长孙也不被皇上所喜,可不是有人盼着‘子以母贵’、‘母以子贵’?” 舒舒听了,沉默了一会儿,道:“除非皇上点头,否则她们钻营不到毓庆宫去。” 皇上要是点头了,那说不得真有抬举董鄂家大二房的意思,这对都统府不是好事。 一个家族,对外只有一个领头人。 早先是彭春,眼下是齐锡。 噶礼性子张狂倨傲,为人贪婪。 他要成了董鄂家的领头人,大家就要跟着掉坑了。 觉罗氏道:“反正别沾边,让九阿哥也留心些。” 这八旗选秀,名义上是礼部与户部负责,实际上经手的还是内务府。 舒舒点头道:“九爷对那边素来敬而远之。” 伯夫人在旁边看着几个孩子,没有插嘴。 只是等到舒舒下去更衣,伯夫人才小声对觉罗氏,道:“往后就算不放心,只叮嘱舒舒就是了,别往九阿哥身上说。” 谁家女婿过日子,乐意岳母指手画脚的? 再说了,要是人前露出来,也犯忌讳。 既是皇子贵婿,他们敬着可以,要是敢想要操控皇子,那皇上也不会容。 觉罗氏晓得这是正经道理,吐了口气,道:“嗯,往后不会了,就是见舒舒不稳重了,有些不放心。” 伯夫人劝道:“她已经是当家主母,三个孩子的额涅,眼下已经做的很好了,剩下的慢慢学就是了。” 觉罗氏带了怅然,摸着尼固珠的小胖手,道:“总觉得她还小,确实是不小了……” 舒舒更衣回来,就发现觉罗氏不再絮叨了。 她还有些不适应,看着觉罗氏想着要不要送些逍遥丸过来。 觉罗氏四十六了,或许也到了天癸断绝的时候? 要是那样也好,要不然阿玛、额涅感情好,舒舒担心再有个小八。 这个时候高龄产妇可不是闹着玩的,真是生死攸关。 觉罗氏只看着几个外孙、外孙女。 虽是至亲骨肉,可是一年能见的次数也是有限。 这几个孩子好,舒舒才真的好。 她是絮叨的太多了,九阿哥这几年恭敬体恤,不是她失分寸的理由。 舒舒见了纳罕,坐在伯夫人跟前,小声问道:“阿牟,我额涅怎么了?只嘱咐一句就完了?没有其他的了?” 伯夫人道:“你额涅是明白人,晓得我们老辈子的经验,你能用的就用,可如何行事,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舒舒在炕上歪了,跟幼弟大眼瞪小眼的,而后忍不住将小七搂在怀里,道:“有额涅跟阿牟在,我不想自己费心。” 觉罗氏轻哼道:“倒会扯谎了,要是让你凡事都听旁人的,你受得住?” 知女莫若母。 闺女打小乖巧,也只是看着乖巧罢了,主意大着呢。 舒舒懒洋洋道:“额涅、阿牟说的就听,旁人的,挑着听。” 许多年轻人对父母长辈的教导天生逆反,舒舒觉得自己没有那个毛病。 谁的话对,就听谁的呗,不必内耗。 这一点上,她跟九阿哥比较相似。 觉罗氏跟伯夫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多了笑意。 不用勾心斗角,舒舒的精神才能这样松弛。 至于以后…… 不必杞人忧天。 有丰生、阿克丹兄弟在,一切都稳当…… * 东次间里。 翁婿在炕上坐了,珠亮兄弟几个坐在椅子上。 齐锡看着几个儿子,珠亮十七,小三、小四十五,小五十二,连最小的小六也十岁了。 他又看了眼九阿哥,即便神色随和,可是身上气势一年比一年盛。 握着内务府,常伴御前,气度已经不同,跟大婚之前那种虚张声势的骄狂判若两人。 九阿哥察觉到齐锡的目光,看了过来。 他对这个岳父是真心感激。 这几年齐锡说教的时候不多,还是在他刚接手内务府那半年,可是都是当用的。 见齐锡跟前茶碗就剩下碗底了,九阿哥伸手执了茶壶,给齐锡倒上。 看着只倒了大半杯,齐锡笑了。 这也是长进了。 九阿哥看了眼茶杯中的茶叶,是普洱。 这也不稀奇,眼下喝茶也按季节来的,冬天多喝普洱。 九阿哥就道:“前几年叫人在云南买了普洱茶山,这几年都在移栽、分株茶树,再过三、四年就能养成了,到时候家里的普洱茶,我跟福晋包了。” 齐锡笑道:“那家里等着……” 说着,他也想起一件事,道:“年前我在口外买了一块地,养了一百头牛、五百只羊,往后皇子府的牛羊肉不用在外头买了,口外的羊更嫩些,黄牛吃着也不老不柴……” 口外都是各旗王公勋贵牧场,哪有新牧场? 九阿哥立时想到康亲王府那边。 难道是康亲王卖地? 随即他心里否了。 康亲王府是礼烈亲王裔宗,是这一门的门长,王府产业大半都是公产,这个即便是承爵人也不好分割变卖。 就算真要出手,还有本门其他宗亲等着,不会卖到外头。 那剩下的,就是公府名下的牧场了。 彭春已故,增寿袭了三等公,却一直没有补实缺。 公府还分了一次家,散出去大半产业。 如今入不敷出,分割产业、卖给族人也寻常,就是太败家了。 只是九阿哥也不是吴下阿蒙,看着已经成丁的珠亮跟明年就要成丁的小三、小四,也明白增寿的用意。 这是缓解与都统府这边的矛盾。 趁着珠亮兄弟还小时,借借齐锡的助力。 朝廷的公是不多,勋贵之中身份最高的,可是有实职的公跟没实职的公天差地别。 没有人为增寿斡旋,增寿出了孝,也是闲着。 要是三阿哥风光依旧,公府那边自然不会盼着都统府这里借力。 可是荣嫔封宫,三阿哥还是受了影响,明显是借不上光。 九阿哥道:“我也正惦记这个呢,既是岳父先买了牧场,那就不着急了。” 翁婿说着闲话,小三、小四也问起高斌考笔帖式之事,小五依旧安静,小六则是说起年后他们就要开始练习骑马了。 大家说说笑笑,就到了午饭的时候。 觉罗氏跟伯夫人年岁在这里,跟九阿哥没有什么需要回避的地方。 中午饭就用的大圆桌,大家吃了一顿团圆饭。 舒舒跟九阿哥这归宁的姑奶奶跟姑爷坐上座,左手是伯夫人,右手是齐锡夫妇。 都是年菜,也没有什么可表的。 这吃的是团圆,是骨肉亲情。 相聚的时候短暂,等到申初,不能不走了。 明天要去畅春园,也还有些其他琐事。 伯夫人跟尼固珠也要接回来。 依旧是珠亮跟小三骑马相送。 小六也想要跟出来,被舒舒按住了。 “老实待着,一年总共在家待不了几日,好好陪阿玛、额涅……” 在小七出生之前,这也是幼子,在宫里待了三年,人也历练出来,懂事老成了不少,谁晓得其中吃了多少委屈。 小六吐了下舌头,道:“这哈哈珠子当的,跟宫女差不多,轻易不得出宫,等十五爷成丁就好了。” 舒舒看着他的小黑脸,道:“我给你拿了面脂回来,也记得擦擦,过几年还这么黑,仔细说不到亲事!” 小六露出一口小白牙,道:“那不能,惦记着做我舅子的好几个,咱们家家风好……” 舒舒看了眼觉罗氏道:“额涅媳妇还没进门,就得了‘好婆婆’的称号了?” 觉罗氏道:“谁家的闺女都是如珍似宝的,不好亏待了。” 主要是她自己就是有女儿的,心疼自己的女儿,就不会委屈旁人的女儿。 她眼下有两个准儿媳,逢年过节的打发儿子送东西,给预备的也妥帖,对于儿子亲近岳父也乐见其成。 这行事人品落在旁人眼中,有女儿的人家自然会留心。 不过舒舒想到钮祜禄氏大格格,依旧是心有余悸,小声道:“额涅,要是给小四说亲,也尽量在宗室里找吧,眼见着不太平,勋贵人家说不得要被搅合进去多少……” 勋贵人家,眼高心大,败落的也快。 反倒是宗亲,日子更安稳些。 还有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董鄂家内宅,几代都是宗女,这一代前两个媳妇也是宗女,嫁进来勋贵千金或世宦之女,两样脾气秉性,也怕彼此不和睦。 舒舒自己就亲自验证了一把妯娌关系对兄弟关系的影响力有多大,自然也盼着家里别闹出兄弟不和的事情来……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好心的九阿哥(打滚求月票) 人的想法,真是一时一变。 早先的时候想着小四要走八旗科举晋身,舒舒想着要是能与八旗家的文官结亲,往后也能有所臂助。 往后是伯府旁支了,子弟可以科举晋身。 眼下,舒舒不这样想了,还是求稳为好。 未来二十年,这京城勋贵显宦人家,不知道卷进去多少炮灰,自己还是当明哲保身。 觉罗氏道:“家里都晓得,你不用操心这个……” 想着伯夫人的话,她也硬起心肠来,道:“往后你只操心自己个儿,这边的事情少操心,有我跟你阿玛在,往后也要珠亮、小三他们自己立起来。” 不单她不能掺和皇子府的事情,舒舒也不宜再掺和都统府的事。 珠亮他们渐大了,总要自己奔前程,不能养成想要借光占便宜的念头。 舒舒听了,有些不舒坦。 哪里就能真正分得清呢? 至亲骨肉,真要她过的好,旁人过得不好,那日子也不能舒心。 觉罗氏郑重道:“要是几位出嫁的公主,对皇子府的家事指手画脚,你心里乐意不乐意?” 舒舒看了觉罗氏一眼。 这个还用问么? 当然不乐意。 觉罗氏道:“一样的道理,我跟你阿玛在,这是你的家;等到往后我们不在了,这只是亲戚。” 舒舒不吭声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人心是人心。 等到了马车上,九阿哥就察觉到她情绪低落,就道:“今年元宵节咱们进城来赏灯,到时候再来看岳父、岳母。” 虽说两家就隔着五、六里地,马车两刻钟就到了,可没有合适的理由,也不好老回来,否则容易为人诟病。 舒舒摇头道:“不是为了这个,就是觉得额涅太客气了,生怕借了咱们光似的,咱们年礼孝敬了四封银子,额涅压岁钱就给找补回来了,还不许我再操心家里的事儿。” 九阿哥也觉得自己岳母性子太刚强,也不是外人,亲女儿女婿,沾点光怎么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样风骨也让人多敬着几分。 他就道:“不必看眼前,等过几年小四、小五下场考试了再说,到时候咱们能帮的,难道还要干看着……”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董鄂公府卖牧场之事,唏嘘道:“若是帮不上了再说,这势利眼的人也不好,有时候皇子阿哥也没有什么体面,三哥眼下的日子应该不好过,难得他竟然没有抱怨。” 舒舒听着不解道:“怎么了?是荣嫔封宫之事,外头说到三贝勒身上,那不是去年五月的事了么?还能牵扯到三贝勒这个成年皇子头上?” 平日里瞧着三福晋,并无什么异样。 真要是有人踩低捧高的,三福晋早就要露出来。 九阿哥听了,眨了眨眼,道:“难道是爷想左了?那增寿弄出这个姿态做什么,跟三哥那边的关系,不是比跟岳父更亲近?” 舒舒想了想,道:“或者,是增寿想要跟三贝勒府撕巴开?” 除了这个,想不到其他理由。 九阿哥听了皱眉,不高兴道:“三哥就算不如早年体面,也是皇子贝勒,轮得着他嫌弃?” 舒舒也不知道公府那边所为何来。 反正自己阿玛是明白人,不会被增寿糊弄住,能帮的会帮,超过范围的也会拒绝…… 回到皇子府,将伯夫人与尼固珠送到宁安堂,也去后罩房看了眼丰生跟阿克丹,舒舒与九阿哥就回了正房。 两人简单梳洗了,都靠着抚枕坐着不想说话。 九阿哥是一口气说多了。 舒舒这里有些小感伤。 人性就是如此,要是都统府想要占她便宜,觉罗氏跟齐锡想要刮她的这个女儿去贴补儿子,那她肯定能做到泾渭分明,跟娘家那边撕巴清楚;可是如今阿玛、额涅生怕她吃亏为难,她就逆反了。 她能为了太平日子孝敬康熙、太后、宜妃,就不能为了感念生恩孝敬阿玛、额涅么? 父慈女孝、母慈女孝,这不是理所应当的? 她在小叔子、小姑子跟前,都是大方豪气的嫂子;在同胞弟弟们跟前,反而吝啬银钱,那成什么了? 她在心里嘀咕了一下,有了决定,有些话听听就行了。 九阿哥则是想着都统府的一溜小舅子,不算福松,就是六个。 要是舒舒也跟岳母似的,子嗣繁茂,那还真挺怕人的。 有苏努贝子的例子在,他可不想到时候儿子多的,都没钱分家。 他看着舒舒的肚子一眼,道:“往后要是还想再生,就添一个、两个阿哥就行了,没必要太多。”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这个我说了也不算啊,爷能修身养性?” 只要天癸没有断绝,就能受孕,简单算下来,就是三十年的时间。 眼下夫妻两个用的是安全期避孕法,可是不管什么法子,都不能百分百避孕。 九阿哥坐起来,道:“等年后爷去教堂,问问画师的事儿,再看看有没有洋大夫晓得这些,反正爷不想你生那么多,每次吓人不说,还分薄了丰生跟阿克丹的家产。” 舒舒也不打算多生,下一胎如果是阿哥就止住,要是格格,就再来一次。 她就道:“等丰生他们种痘了,咱们再说……” 夫妻两个第二回提及往后的子嗣,算是初步达成共识。 次日,九阿哥早早起了。 今天虽要搬去海淀,可是府里没有必要这么早。 是九阿哥这里,需要入宫,因此卯初就往宫里去了。 等到圣驾奉太后出了城,九阿哥就回了皇子府,跟舒舒一起用了早饭。 “今年十三跟十四阿哥,爷给安置在南五所了,要不然只按照序齿排,五哥就要在南五所,那样五嫂给皇祖母跟娘娘请安太不方便。”九阿哥道。 舒舒想到了八阿哥,道:“去年他不是依附大爷住么?” 这样也算将兄弟两个分开了。 八阿哥还好,大阿哥那边别生了嫌隙。 这位很有当大哥的样子,这几年跟皇子府也往来交好。 九阿哥道:“爷故意的,大哥也不得意他,只是碍着汗阿玛,不好撕巴开罢了,爷就顺带手帮个忙……” 说到这里,他道:“十二弟成亲就好了,多个皇子福晋,再往海淀去,也不会落下十二了。” 像眼下这样,儿子们跟带过去,独留十二阿哥一个在宫里,这旁观的人都难受。 “十二阿哥这性子是磨出来了,换了是爷,爷早闹了?” 九阿哥道。 舒舒不置点评。 康熙诸皇子中,属十二阿哥长寿啊,可见这种“无所谓、不至于、没必要”的心态,不是坏事。 等到夫妻吃了早饭,后罩房跟宁安堂也都收拾好了。 这回跟去的人多,总共十来辆马车。 十福晋跟十阿哥这里,因台吉养病的关系,暂时不去海淀,要元宵节之前才过去。 至于四贝勒府跟八贝子府,都是昨天下午就搬到海淀去了。 因此,今天舒舒这里,就只有自己家人。 因为有孩子,马车走的缓慢,不过一个来时辰也到了畅春园外的北六所。 六所是给十皇子府预留的,舒舒他们分的是五所,跟去年一样。 剩下从头所到三所,依次分给了五贝勒府、七贝勒府、八贝子府,四所空着。 小棠、花生、周松昨天就带人先回去了,听到动静,都迎了出来。 依旧是去年那样的安排,舒舒带着丰生跟阿克丹在第二进,伯夫人带了尼固珠在第三进。 等到舒舒这里铺陈好了,五福晋跟七福晋就联袂来了。 “你倒是沉得住气,大家都昨天下午过来,单你跟十弟妹落在后头……” 七福晋道。 大家昨天搬家,都是随了三福晋这个嫂子了。 眼下没有大福晋,三福晋是皇子福晋中最年长的,下头妯娌自然也按照她行事,就都昨天着急忙慌的搬了。 舒舒请两位嫂子坐了,奉了茶,道:“孩子们小,急匆匆的也怕累着了,左右明儿才过去给皇祖母请安。” 五福晋想起昨天的忙乱,点头道:“今天搬也好,井然有序的。” 昨日归宁连着搬家,出府之前乱糟糟不说,到了阿哥所这里,几个府的马车都羁挤到甬道上,过不来阿哥所,也是乱了一阵子。 七福晋则道:“昨天回娘家吃饭都没吃好,未初之前就回府了,哎,是我想多了,各家有各家的时间,真没必要非要从着哪家的例……” 一年能归宁的日子,也是有数的,自然盼着多在家里待几个时辰。 事已至此,七福晋也不是爱抱怨的性子,说了一句话就丢开,问起别的来,道:“冬天里的鸡有下蛋的么?要是你庄子里的鸡蛋有富裕的,我跟你订下鸡蛋……” 她记得在宫里的时候,皇子福晋月例里有鸡蛋,可是十月到正月,这四个月是没有,所以猜测冬天的鸡可能不下蛋,或是下的不多。 如今三格格还没有断奶,不过也加辅食了,最爱吃的就是鸡蛋羹。 舒舒道:“外头的鸡不下,庄子里的下,去年秋天盖了两个暖房,专门冬天养鸡的,就是数量不大,不过七嫂您这边应该也用不了多少……”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历史遗留问题(打滚求月票) 妯娌几个说着话,旁边院子里就有动静。 七福晋纳罕道:“不是说四所空着么?是十四阿哥闹着搬过来?” 十三阿哥已经成丁,这边都是年轻嫂子,有不方便之处,应该不会搬过来了。 十四阿哥还是一片孩气,行事也肆意。 至于三福晋与四福晋,妯娌年岁相仿,有作伴的,不会撇开一家,非要往这边搬。 舒舒看着小棠,吩咐道:“去看看是谁搬过来了。” 小棠应声,下去查看。 五福晋心下一动,除了皇子阿哥,能得恩典入住阿哥所,方便就近给皇太后请安的还有一人。 她就道:“会不会是公主来了?” 舒舒与七福晋对视一眼。 还真有这个可能。 公主去年九月下降,为新妇,至今不足四个月。 这中间过了一个新年,就不算是新媳妇了,出门也方便。 “多半是了,旁人也没有资格住这里。”七福晋快言快语道。 这里虽是御园之外,可是也归在宫里管辖,皇子皇孙暂住之所,不是外人能随便入住的地方。 舒舒也觉得有这种可能。 康熙奉太后过来海淀,本就是为了尽孝,将太后最疼爱的孙女安置在旁边,祖孙早晚相见,也是孝心了。 妯娌正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是小棠回来了。 跟着一起过来的,正是九格格。 “五嫂、七嫂、九嫂……” 九格格跟大家打着招呼。 大家起身回礼。 昨天早上在宁寿宫贺岁排班时,姑嫂已经见过,只是当时几百号人,乱糟糟的,也没怎么说话。 五福晋起身让了座位,大家重新坐下说话。 如今大家凑到一起,说的就是选秀之事。 七福晋问道:“那几位佟家格格走了么?” 九格格摇头道:“天气寒冷,道路艰难,额驸说过了,等暖和些安排人送她们回盛京。” 这些佟氏族女,还是佟国维安排进京的,后来隆科多回京就由他看顾着。 而后佟国维被撵到柳边墙里头去了,隆科多没了,这几个也没人理会了。 偏偏康熙迁怒,下令免了她们的选秀,没有了继续在京城的理由。 本该族长鄂伦岱操心此事,叫人安置几个小姑娘的,可是他跟佟国维这个叔叔不合,也不搭理这些人。 还是补熙宽厚,眼见着几个人在京城孤苦伶仃的,就叫人去安抚过了,说了年后送她们回盛京。 主要是姓着佟氏,要是被人欺负了,也是佟家人没脸。 七福晋摇头道:“何苦来哉,每次选秀两三千人,能走到留宫的十几二十个到头了,大多是走个过场,京城的佟姓格格多着呢,哪里就轮得着她们外地来的秀女出头了?” 几位福晋都是经过选秀的,想起当时的情景也觉得折腾。 第一轮不说了,是查身上。 第二轮按照规矩是帝后亲自选阅。 不过皇上政务繁忙,早就不亲选了,多是宫妃选看。 一排几个秀女,站上几个数的功夫。 然后就是撂牌子落选出宫,或者留牌子留宫住宿了。 这也是为什么舒舒经过了选秀,可是见到四妃还跟头一次见着一样。 那就是因为守着规矩,低眉顺眼的,不许往宫妃脸上看。 正如七福晋所说,三年一次八旗选秀,每次参选秀女两、三千人,可是真正走到最后被指婚或入宫后的,就是留宫那十几二十来号人,不足百分之一。 所以这选秀,选的从来就是家世,用来给皇子与近支宗室拴婚。 像和嫔那样中等人家出身,以姿色直接上记名的,差不多是康熙朝独一份。 舒舒听着两人说话,看了七福晋一眼。 七福晋有个妹子,也是这一批参选秀女。 不过应该不用操心,七福晋平日里入宫在延禧宫请安,应该央求了惠妃了。 舒舒跟九格格都是今天刚来,院子里还乱着,五福晋与七福晋说了一句话就先走了。 舒舒亲自送到外头。 九格格跟着送出来,却没有急着回四所。 目送着两个嫂子离开,她才拉着舒舒的手,小声道:“我眼下遇到为难事,想要问问九嫂。” 舒舒道:“那外道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姑嫂两个又回到院子正房。 叫小棠重新上了茶,而后打发她下去,舒舒才开口道:“怎么了?可是佟家人有人托大,不敬公主?” 九格格蹙眉,带了苦笑,道:“若是那样,我就没有什么为难的,是公主府属人,近日有诋毁额驸之语。” “原由呢?”舒舒道。 她对补熙的印象不错,看着本分老实,许是有些伪装的成分,可明显是个聪明人。 既是聪明人,就不会将马脚落在外头。 这也是九格格确定是诋毁的缘故。 九格格吐了口气,道:“我出嫁,陪嫁十户人口、十个宫女、两个庄头,外头那些产业,也多由陪嫁人口接手,腊月初的时候,各处送来账册,只看这个哪里看出好坏呢,我想着叫人巡看一番,可是身边人跟外头的人都连着的,也瞧不出什么来,正好看到额驸有个管事老练能干,就让他去查看……” 舒舒无语。 还真是内务府包衣的一贯风格,习惯将主子的产业当自己的。 结果九格格神来一笔,让外人巡店,这开了先河,往后就不好糊弄公主了。 舒舒吐了口气,道:“这太阳底下没有什么新鲜事儿,这下头人离间主子,就是为了权财,我们二所的刘嬷嬷当初也是如此……” 九格格无奈道:“幸好嫂子之前提点过我,要不然真信了她们是忠心,这往后的日子怕就要被她们糊弄。” 舒舒道:“林嬷嬷没约束些?” 她跟九格格相熟,对九格格身边人也都认识。 林嬷嬷是九格格的奶嬷嬷,性子比较方正,是太后亲自给九格格选的奶嬷嬷。 九格格面上带了担心道:“嬷嬷年前得了风寒,搬出公主府养病去了。” 舒舒听了,却是想到别处,道:“林嬷嬷上了年岁,又是近身照顾公主多年最是妥当的,怎么会得了风寒?” 九格格聪慧,立时就明白舒舒话中之意,瞪大了眼睛。 舒舒沉吟道:“许是我多想了,我不知公主府情形,也不好胡乱说什么,只说说二所吧,当时我刚嫁进去,也是乱糟糟的,有奴才不顺服,贪财害主,后来清理了,才算好了,可是我也没有全用陪嫁人口,正好宫里分给我四个宫女,九爷也拨了两个太监给我跑腿……” 三足鼎立是最稳当的。 她这里李银跟周松虽露面少,却也不可或缺。 前者跟着崔总管,在做实习总管。 后者是她身边跑腿出门的,在宫里时打听消息也伶俐。 九格格这里,即便要责罚她的陪嫁人口,也不能将产业托给佟家人。 人心易变。 贪心都是一点点养大的。 她要防着陪嫁人口齐心合力糊弄她,也要防着佟家的人欺上瞒下。 九格格听了舒舒的话,若有所思。 舒舒晓得她聪慧,也不再啰嗦什么。 * 畅春园,船坞。 “嘎嘎嘎嘎……” 跟着畅春园总管一进来,九阿哥就被熏了一跟头,随后又吵得脑仁疼。 入眼可见,都是鸭子。 鸭子是直肠子,几百只鸭子在这里,这味道就很销魂。 “怎么回事?在这里养鸭子?” 九阿哥忙退出去看,看着总管很是不可思议,道:“旁边就是无逸斋,你要阿哥们每天听着鸭子叫?” 上书房的小阿哥们跟着到了畅春园,就在无逸斋读书。 正月初六就正式上课了。 畅春园总管看了九阿哥一眼,很是幽怨,道:“九爷,这是您去年夏天送到园子里的鸭子,本该吃了蝌蚪蚊虫就送园膳房的,后来皇上晓得是九爷送的,就吩咐养着,不叫杀了。” 冬天养鸭子,费老劲了。 谷子吃了十几袋,白菜吃了两车。 九阿哥卡壳。 实没想到还有自己的干系。 他真不知道此事。 汗阿玛这是“爱屋及乌”? 他清了清嗓子道:“既是汗阿玛吩咐,那你啰嗦什么?除了船坞,空院子多了,将这些鸭子抓了,换个地方就是了,到时候比船坞里暖和,说不定连鸭蛋都下了……” 说到这里,他觉得不对劲了,道:“园子里那些孔雀、白鹤呢?都在哪里养着呢?将鸭子跟那个放在一处不就行了?” 那总管指了指眼前的鸭子,道:“养在马场旁边的禽鸟园,只是这有四百多只,那边没有这么大地方……” 九阿哥道:“行吧,那还是在园子里挑地方就是了,离清溪书屋远些,离无逸斋也远些。” 畅春园总管得了吩咐,道:“那奴才今儿就叫人挪过去。” 九阿哥看了他道:“这么点儿小事,你还巴巴的请了爷过来拿主意?” 那总管额头出了汗,道:“九爷,去年为这些鸭子,扫洒上都忙不过来了。” 这东西脏,味道还大,真不适合都养在园子里。 九阿哥也没有为难他,道:“真是笨死了,先养着,等到二月里天暖了,湖水解冻,你挑着毛色鲜亮的留上二三十来只,剩下的送西花园跟北花园去,再往马场的禽鸟园送些,备着这边园子里的养死了好替换……” * 下一更7月14日上午10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请命(打滚求月票) 在外头,九阿哥强忍着。 等回到五所,对着舒舒,他就带了得意道:“哈哈,要是总管不说,爷都不晓得还有这么一回事儿,爷这‘爱子’的成色是不是更足了?” 连带着他送进园子的鸭子,都被皇父另眼相待? 舒舒点头道:“皇上慈爱,爷又孝顺,自是要偏疼几分。” 九阿哥眼睛亮亮,道:“就算要分‘先来后到’又如何,还有‘后来居上’呢?” 舒舒看着好笑,她当然能听出来九阿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也没想到权势那一层,想得到的还是康熙的关爱。 这样排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盼的就是父母的认可。 九阿哥只是想跟舒舒分享这份欢喜,脑子里已经继续发散了。 “今年给汗阿玛预备什么万寿礼呢?” 趁火打劫…… 不对,趁热打铁,九阿哥还是晓得的。 舒舒想了想,看了眼外头,道:“皇上这几年留心最多的就是河工,要不爷好好琢磨琢磨,防洪筑堤材料那个?” 去年冬天大雪连上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代表今年春汛压力大。 九阿哥听进去了,道:“实在不行,继续用糯米灰浆垒砖为河坝也行。” 舒舒道:“现在就是这个么?那怎么河道还要年年拨钱?” 她虽然惦记着水泥,可是那个涉及到材料问题、煅烧问题,不是一、两个人几句话就能成型的,要有人才,还要收集材料,试验推测数据。 可实际上,中国几千年,留下的各色建筑中,已经早用了“灰浆”,用来保护建筑或者强加墙面硬度。 到了南北朝时,贵族奢葬,就弄出了糯米灰浆,硬度堪比水泥。 明清许多城墙修缮,也要用到这个糯米灰浆。 九阿哥讥笑道:“还能为了什么?层层盘剥,银子到下头不够了,然后只能以次代良,就是上下糊弄的事儿,真要规规矩矩做工程,一次顶二、三十年,那河道上下吃什么?” 舒舒听着,也不觉得稀奇。 毕竟康熙朝最出名的,除了“九子夺嫡”,还有一个就是官场糜烂。 不仅私下里贪,还明着贪,国库都给“借”干净了。 舒舒就道:“爷只做爷当做的就是了。” 反正以九阿哥的秉性,也不可能去查贪腐。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再琢磨琢磨,心是好心,东西也得到了,还是看得着的东西为好,短短三个月的功夫,也没时间去琢磨比糯米灰浆还要好的材料,先修路吧……” 跟宫里一样,畅春园这边也有煤渣山。 “将西花园、北花园、两处阿哥所跟畅春园之间的青石板路拓宽,看着再规划两条甬道……” 九阿哥将畅春园这里的布局想了想,道:“就是现下还不能动工,总要二月里了……” 舒舒道:“现下还在年节里,爷别太辛苦,还需劳逸结合。” 九阿哥点头道:“放心,不会太累,跟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说好了,明日去福海砸冰捞鱼。” 每年这个时候的鱼最肥,还没有土腥味儿,舒舒就道:“那明晚咱们吃全鱼宴。” 夫妻说的热乎,不晓得正有人不痛快。 * 清溪书屋外,十四阿哥抿着嘴,瞄了清溪书屋一眼,跟十三阿哥小声抱怨道:“他怎么来了?” 原来小哥俩过来给皇上请安,想要为明日出门报备一声,结果门口没人往里通传。 太子来了。 跟小阿哥们相比,自然太子的分量重。 谁会这个时候去打扰康熙与太子说话? 十三阿哥没有应声,拉着十四阿哥离了清溪书屋,走到湖边,四下无人,他才道:“许是太子有什么事情找汗阿玛。” 十四阿哥不信,轻哼道:“什么要紧事儿,半日也等不得?今儿圣驾才移驻,明天、后天不能禀事么?” 十三阿哥默默,他也猜不出太子陛见的原由。 眼下在年节里,毓庆宫有什么事吗? 还真没听说。 十四阿哥眼珠子乱转,已经想到旁处,贼兮兮道:“不会真为了选秀来的吧?这是跟外头有了默契,想要再加两个有份量的太子侧福晋?” 十三阿哥摇头道:“应该不是。” 御前还跟着起居注官,不管什么原因,太子也不可能亲自讨要秀女,那成什么了? 毓庆宫不缺子嗣,有三个阿哥,可是谁会嫌儿子多? 太子这个身份,繁衍子嗣,也是职责之一。 轮不到太子开口求人,只有太子妃上表求人,才是名正言顺。 十四阿哥回头看了清溪书屋一眼,道:“那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事儿,都进去半个时辰还没有出来?” 十三阿哥想起皇父秉性,或者真没有什么正事,就是父子闲话。 毕竟出巡的时候,皇上有时候叫了儿子在身边,闲话也能说个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 跟大阿哥忆往昔,提及早年战事。 跟四阿哥忆往昔,提及孝懿皇后跟景仁宫往事。 跟十三阿哥没有往昔可忆,就是考校些上书房的功课,而后跟他说起哥哥们在上书房读书时的往事。 眼下,是跟太子忆往昔? 皇父前几年好像没这样,就是去年开始才爱提起早先事…… * 清溪书屋里,康熙确实是在跟太子忆往昔。 忆的是太子小时候。 “你当时还在襁褓中,养在乾清宫中,朕不放心旁人看护,就请了奉圣夫人入宫看顾你;后头夫人体衰出宫,朕就将你送到钟粹宫,交给荣嫔看顾……” 奉圣夫人朴氏,世祖乳母,康熙年幼时保母。 荣嫔,后宫最早的嫔御之一,生育数位皇子皇女。 她们是康熙少年时最信任的人之一。 有这两位先后看顾太子,可见康熙对太子看重。 “等你六岁开蒙,毓庆宫修好了,迁居毓庆宫,朕每日探视……” 康熙提及往事,亦是唏嘘。 毓庆宫是十八年改建而成,至今已经二十二年。 太子,二十八岁了。 太子听着,眼中带了孺慕,道:“儿子小时羡慕兄弟们自在闲散,每日里功课做的头疼,可眼下大了,也成了阿玛,就晓得了汗阿玛慈父之心。” 只是这份慈父之心,随着四阿哥落地,大阿哥与三阿哥先后回宫,就分成了好几份。 康熙听了,颇为欣慰,道:“当了阿玛都如此,当初朕少年的时候,虽是登了大位,可心中也多战战兢兢,行事多依赖于诸位顾命辅臣,直到后来当了阿玛,感觉就不一样了,成了阿玛,自然当立起来,为儿女挡风遮雨。” 太子听了,心里却想到旁处。 皇父亲政是康熙六年八月,当时年岁并不大,虽已经大婚,可还没有成丁,本不到当亲政的年岁。 可是他拿下了鳌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变了朝廷格局,开始亲掌权柄。 当时正是荣嫔怀孕八月,将要生产之前。 自己早当了阿玛,阿克墩已经十一岁,自己的权柄在哪里? 父子两人说着往事,父子之间先头的隔阂看似也冰雪消融。 梁九功跟魏珠侍奉在旁,都低眉顺眼,恍若泥塑。 这位太子,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晓得有什么紧要的话在后头。 他们不是很想听。 太子这里,似也想起正事,看着康熙道:“汗阿玛,还没有恭喜汗阿玛,听说太医院有了新痘苗,比熟苗还好?” 康熙神色依旧温煦,看着太子却带了探究,随口道:“哦,你也晓得这个了,是听三阿哥说的?” 他年前带了几位内大臣跟皇子们过去看新痘苗,也说了十七阿哥种痘之事,就没有遮遮掩掩。 不过要没有人特意去毓庆宫说,太子也当不晓得此事才对。 太子摇头道:“这两年三阿哥差事忙了,去毓庆宫的次数少了,是八阿哥说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儿臣今天过来,也是求汗阿玛恩典来了,三格格四岁,正是当种痘的时候,儿臣请同十七阿哥一起种痘……” 康熙闻言一愣,道:“太子,你既听八阿哥提及此事,当晓得那新痘苗尚在试用之中,不如熟苗用着安心,太医院已经预备好了熟苗。” 太子信赖道:“可汗阿玛已经让十七阿哥用新痘苗,汗阿玛爱子之心,可昭日月,既弃熟苗选新痘苗,自是笃定新痘苗比熟苗更好,汗阿玛能如此决断,儿臣有什么可犹豫的?” 康熙“哈哈”笑道:“好!好!知朕者,太子也,皇子是朕骨血,朕爱护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折损?确实是新痘苗害处更弱些,朕才舍弃了熟苗,改用新痘苗。” 太子的脸上也是崇拜与信任,道:“儿臣晓得,汗阿玛的决断永远不会错!” 康熙笑着听着,心里却是酸酸涩涩。 其实很想要问一句,太子,你就不害怕么? 关心则乱。 在自己跟前素来胆小的三阿哥都因怜女之心驳了自己的话。 无欲则刚的七阿哥更是没有掩饰他的不放心。 为什么,只有你不害怕? 父女之情,在你眼中,到底是什么? 虎毒不食子。 连骨肉都不疼爱,对其他人会有真心么?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兄长的担当(打滚求月票) 康熙心中千回百转,却是丝毫也没有显露出来,反而很是欣慰地看着太子。 一时之间,竟是父子相谈甚欢的局面。 太子想到了八阿哥,出身低贱,可能力出众,正是最好的辅政王公人选。 母族出身内管领人口,这身份只比江南送来的几个民女略高些。 就算生出野心来,也不会有八旗勋贵王公拥护。 满人可不是现下才重嫡庶,一直如此,只是改了“并嫡”的规矩。 汗阿玛却没有将八阿哥分给自己的意思,而是挑了三阿哥。 这为的是他这个太子着想,还是为了三阿哥跟荣嫔母子着想? 三阿哥年岁与自己相仿,又是老牌子嫔妃之子,会真心敬着自己这个太子么? 大阿哥有野心,三阿哥凭什么不能有? 要不是三阿哥自己踏错行差,也是唯二的多罗郡王。 等到太子告退,康熙的笑容才淡下来。 三阿哥满头小辫子,经常犯蠢,也曾对自己当面不敬,可是胆子小,并不是多阴沉狠辣的性子。 七阿哥这里,不会曲意逢迎,经常堵得人闷气,可是性子也好琢磨。 八阿哥存了什么心思,跑到毓庆宫去提这些? 太子为什么眼巴巴地掺和这个,不就是为了给三阿哥与七阿哥上眼药么…… 太子出了清溪书屋,已经在想着怎么赏赐八阿哥。 这是个好机会,证明父子之间亲密无间的机会。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站在湖边,见太子从清溪书屋出来,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请安。 太子正想着事儿,压根没有往这边瞄,也没有留意到两个小阿哥。 大冬天的,大家都穿着端罩,侍卫也是,乍一看都是差不多的打扮。 他就带了太监、侍卫从小东门出了园子。 十三阿哥还罢,十四阿哥却是气鼓鼓的,小声跟十三阿哥道:“瞧瞧,眼睛都长到头顶了,御园坐辇,目中无人!” 十三阿哥没有接话,心里已经犹豫要不要下午再过来陛见。 从太子脸上看不出什么,可谁晓得皇父见了太子是欢喜还是不欢喜? 十四阿哥已经快走几步,到了清溪书屋门口,叫人通传了。 十三阿哥没拦着,想着一会儿御前怎么应答。 这会儿功夫,门口小太监已经进屋禀告梁九功。 梁九功就禀告道:“皇上,十三爷跟十四爷求见……” 御前的人最晓得风向。 这两位,可是这两年御前很有体面的小阿哥。 康熙精神怏怏的,道:“传吧!” 有十四阿哥在,指定又要不省心了。 康熙想着,却是调整了神色。 太子刚出去,他要是露出不高兴来,难免让人猜测。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出去带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进来。 小哥俩规规矩矩地请了安。 十四阿哥没有抢话,而是望着十三阿哥,等着十三阿哥先开口。 十三阿哥就道:“汗阿玛,儿子早上遇到九哥,想起去年九哥网鱼粘鸟之事,就央求着九哥带儿子跟十四弟明天出去网鱼,结果刚才十五弟带了平郡王跟十六弟过来,听说了此事,羡慕的很,我一时没周全,就说了带他们出去转转,可阿哥们还小,儿子也忐忑,就过来请旨……” 十四阿哥在旁补充道:“汗阿玛,十五弟细心,是想要带平郡王出去散散心,平郡王年前回王府给平悼郡王跟老福晋烧周年,还去探望了太福晋跟他妹妹,就有些没精神。” 平郡王年幼丧母,现下的太福晋是他继母,十七岁守寡,带着一个女儿在王府守孝。 继母子两个年岁相差不大,所以宫里不放心她教养嗣王,就接了嗣王入宫抚育。 康熙听了,不由怜惜。 平郡王这一支是太祖之孙、礼烈亲王长子岳托后裔,接连几代人寿命都不高,至今已经是第五代王。 平郡王是皇上的曾族孙,是诸皇子的族孙辈。 康熙对他多有怜惜,才养育宫中。 听到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话,他点头道:“你们都是长辈,多带平郡王出去开解开解也好。” 十三阿哥老实应了。 十四阿哥已经欢喜道:“汗阿玛您就放心吧,指定将讷尔苏哄乐了,也捞出大鱼来孝敬给汗阿玛跟皇祖母!” 康熙见小儿子也懂事了,心里宽慰,道:“带足了人手,也多带厚衣裳,冰面冷着,仔细摔伤了。” 十四阿哥点头道:“儿子穿端罩,头上戴新貂帽,也会跟十三哥去西花园吩咐十五阿哥他们的乳母,都预备得妥妥当当的!” 康熙道:“那就去吧,朕等你们捞鱼回来!” 十四阿哥双手比划着,道:“听说福海有三尺的鱼,您就等着吧!” 小哥俩欢欢喜喜地离开。 康熙也被他们传染,心里舒坦了不少。 皇子们还是很不错的,就是大了身边的人杂了,才跟着心思深了。 出去捞鱼挺好,省得祸害畅春园里的鱼,好好的冬日景致,入眼都是冰窟窿,那成什么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御前出来,却没有立时往西花园去,而是直接去了北五所。 原本约好的是兄弟三个去钓鱼,这又加了三个小尾巴,除了御前报备,还要告诉九阿哥这个领头的。 十三阿哥今年成丁,行事越发规矩了,带着十四阿哥进了五所,也没有直接往正院去,而是在前院客厅等着。 十四阿哥皱眉道:“九嫂也不是外人,之前不是就直接进么?” 十三阿哥的看着十四阿哥道:“你去其他哥哥家,也直接往嫂子房里去?” 十四阿哥摇头道:“肯定要分人啊,四嫂、九嫂这是相熟的,跟其他嫂子也不熟。” 十三阿哥道:“远近亲疏先不论,规矩要摆在前头。” 宫里长大的孩子,哪里会不晓得规矩呢? 就是看乐意不乐意守规矩罢了。 十四阿哥闷闷,看着几盘饽饽。 大早上往园子赶,现在已经有些饿了。 他也不客气,叫门口小太监端了水过来洗手,而后吃饽饽。 本以为又是甜腻的,结果一样是肉松小酥饼,一样是梅干菜酥饼,吃着鲜香可口。 九阿哥得了通禀过来时候,十四阿哥正一手拿着一个,每个饼上咬了一口,对比着味道。 九阿哥见了,道:“这都饭时了,还吃什么饽饽?” 他以为两个小阿哥过来蹭饭来的。 眼下马上午正,到了饭口。 十四阿哥听了,立时将手中的饽饽放下,道:“先尝尝味儿,吃了两天宫里的年菜,真是够够的,今天在九哥这里好好解解馋。” 十三阿哥则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今天先斩后奏了,没有来跟九哥商量,就先去了御前。 那是因为涉及小阿哥,怕御前训斥,他就先去禀告了。 这样的话,就算皇父要训人,也只会训到他身上。 急着过来跟九阿哥说明,就没有注意到是饭口。 九阿哥想着两个兄弟的口味,吩咐何玉柱道:“去跟福晋说,荤菜素菜都来几道,饺子挑不常见的馅,也煮几样……” 何玉柱下去传话去了。 十四阿哥带了好奇道:“九哥,您家的饺子几样馅啊?宫里一荤一素,皇子府呢?” 九阿哥想了想,道:“好像十样,七荤三素……” 十四阿哥听了,很是心动,道:“九哥,那都煮吧,我都想尝尝……” 饺子都是现成的,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九阿哥就叫人往膳房传话了,煮“全家福”饺子。 十三阿哥听着这名字,想起了二所的“福寿喜”,也觉得馋了。 只是他不是临时上门,还大喇喇点菜的性子。 倒是十四阿哥,道:“名字好听,这饺子听着就好,指定跟‘福寿喜’似的好吃……” 今年乾清宫膳房也做了“福寿喜”孝敬宁寿宫,还有赏赐京城的老臣。 他们虽是皇子阿哥,可是还真是没有捞着。 九阿哥听着这话音,哪里不明白? 不过他这一回没有再吩咐人。 因为福晋会叫人上的。 年前预备的年菜虽五花八门,可是“福寿喜”也算大菜了,也预备了一些。 只是不管是他们夫妻,还是十阿哥夫妇,去年都吃了不少,今年就不怎么爱吃了。 十四阿哥见九阿哥不接话,看了眼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吃茶,不搭理十四阿哥。 一年比一年大了,也不能老倚小卖小。 十四阿哥见状皱眉,到底大了些,要脸了,不好意思开口第二回。 少一时,膳桌摆了起来。 看到中间的炖盅,十四阿哥才带了欢喜出来。 主菜“福寿喜”,大菜是虎皮肘子、荷叶鸡、酱烧鸭,还有一盘冷切肠,有肉肠、血肠、蛋肠、蔬菜水晶肠四样,另一盘卤水拼盘,猪心、猪肝、猪头肉、猪蹄,剩下的就是几道素的小菜了,有萝卜泡菜、蓑衣黄瓜、蒜香茄泥、麻酱白菜芯。 还有两个锅子,酸萝卜老鸭汤跟羊肚汤。 十四阿哥看着满桌的菜,道:“都是年菜,怎么宫里的跟九哥家的差这些多?” 十三阿哥则是看着蛋肠跟蔬菜肠两样,还是头一回看到素香肠,看着很清爽。 等到饺子上来,十四阿哥已经吃了两圈了。 不过他这个年纪,正是饭量大的时候,只觉得还能再吃两盘饺子。 九阿哥不肯再吃饺子,叫膳房热了一碗南瓜粥。 十三阿哥跟前也放着两盘饺子,不会跟十四阿哥抢。 十四阿哥吃着,跟猜谜似的,有的馅料吃过能猜出来,有的压根没有听说过,不知不觉,还真得将两盘饺子吃了个干净……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病来如山倒(打滚求月票) 等到吃完,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说起正事来,明天多了三个小尾巴。 九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道:“你倒是有耐心,乐意带孩子了?” 早先的时候,十四阿哥可不乐意看下头的弟弟,就爱拉着十三阿哥,跟上八阿哥他们几个后头跑。 十四阿哥挺着胸脯道:“谁叫我是哥哥呢,小十五跟小十六还都是永和宫出来的……” 尤其是十六阿哥,还是德妃养子,也算是他半拉亲弟弟。 至于讷尔苏那个孙子,只是顺带的。 他看了眼十三阿哥,有些吃味,道:“十三哥,你跟讷尔苏挨着住着,是不是也往来亲近来了?平日里见了,十三哥那个操心劲儿,吃穿都问到了……” 十三阿哥耐心道:“他跟咱们不同,要是不多问两句,说不得旁人就要怠慢了。” 十四阿哥也晓得这个道理,看着讷尔苏也觉得挺可怜的,可还是跟十三阿哥强调道:“反正十三哥别忘了远近,咱们可是一起长大的,旁人都得排在我后头。” “嗯,嗯……” 十三阿哥点头道。 虽说十四阿哥身上有各种小毛病,可是兄弟两个打小同住兆祥所,情分确实比其他兄弟亲厚。 九阿哥夸了十三阿哥一句,道:“挺好的,就近看顾些,内务府那些祖宗眼高,就算是宗室郡王,在他们眼里管不到他们头上,说不得就要生了怠慢勒索之心,那样的话,就是丑闻了……” 说着,他又对十四阿哥道:“今年十三离了上书房,讷尔苏就要你这个十四叔爷爷看顾了,皇孙们年岁小,身边哈哈珠子也杂,要是有糊涂的撺掇主子欺负讷尔苏,那皇家的体面就不用要,汗阿玛也会恼!” 十四阿哥听了,立时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道:“九哥放心,旁的地方,弟弟做不得主,上书房里还能让人盖过我去不成?” 十三阿哥出了上书房,他就是年岁最大的。 听他这样说,九阿哥不放心了,不是担心他护不住讷尔苏,而是想到了毓庆宫三阿哥初六也要入宫了。 他怕十四阿哥横冲直撞的,跟毓庆宫三位阿哥对上。 阿克墩、弘皙就罢了,那个三阿哥可是养在太子妃跟前的,不交好也没有必要得罪。 他就道:“你虽年岁最大,辈分最高,可如此一来,倒不好与小的太计较,否则汗阿玛怎么看?除非欺负到讷尔苏或十五、十六阿哥头上,否则即便发现这些皇孙有不妥当处,也不用出面,省得得罪了嫂子们。” 十四阿哥笑道:“九哥放心,我才不讨那个嫌,都是皇孙,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就算弘晖,只要不出大事儿,他也没打算管。 都是一样的侄儿,非要分了远近,那不是吃力不讨好? 两位阿哥离开,九阿哥回了正房。 舒舒也刚吃完,没有叫预备别的,羊肚汤配麻酱烧饼,外加两个小菜。 九阿哥进来,道:“明天不回来吃了,人太多,乱糟糟的。” 舒舒道:“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也去?” “嗯,还有讷尔苏。”九阿哥回道。 舒舒想起一件事,道:“正月里不能动刀剪,小鱼还罢了,真要捞到大鱼也要先冻起来。” 九阿哥道:“爷记得这个,不会叫人犯忌讳的。” 大过年的,犯忌讳不好。 虽说还有十三阿哥在,算是两个人带四个孩子,可是也不能叫人完全放心。 舒舒就道:“别的还罢,就是眼下六九了,眼见着七九,河面估计都不实了,爷叫人留心些,别往里头走。” 九阿哥摆手道:“那是往年,七九、八九开始冰雪消融,今年不一样,还冷着,今儿爷在园子里的湖边还踩了踩,结实着呢。” 舒舒想想眼下天气,确实跟往年立春更冷些。 她就不啰嗦,道:“明天我跟嫂子们去给皇祖母请安,要是皇祖母留饭,就在园子里吃了再回来,要是皇祖母不留饭,我就请公主过来。” 九阿哥道:“嗯,正好,有人陪你,爷也放心些。” 今早起了早,夫妻两人晚上就早早歇了。 就是跟京城相比,这边北风萧瑟的,晚上动静很大。 九阿哥搂着舒舒道:“汗阿玛胆子真大,这没有城墙,叫人不安,估计往后这边的驻军要加人手了,没有城墙,四下里就用驻军为城墙。” 舒舒道:“除了出巡,皇上在畅春园驻跸的时候越来越多了,驻军早些完善也好,咱们也跟着安心……” 次日一早,九阿哥就换上石榴红的常服,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很满意,跟舒舒道:“爷可不能让几个小的衬老了。” 舒舒笑得不行,道:“年轻着呢,看着跟十四阿哥差不多大。” 十四阿哥,今年十四了。 九阿哥自己也笑了,道:“反正爷得留心,不能老么卡尺眼的,跟他们像两代人去。” 舒舒拿了端罩给他。 穿得再鲜亮,也是在里头,外头还要套上这个。 黑漆漆的,大家又是一个样式,九阿哥有些嫌弃,犹豫道:“要不,爷穿斗篷?” 舒舒看着他,没接话。 斗篷坐车的时候可以穿,偶尔下车走两步也挡风保暖。 可是要在外头半天,还是比其他处更冷的河面,斗篷就不合适了。 九阿哥老实地伸出胳膊穿上,道:“爷今年叫人打听打听俄罗斯过来的黄貂皮或青貂皮,明年做个别的色儿的衣裳,不要这个颜色的……” 舒舒也不爱穿跟别人一样的。 她想了想,道:“通州羊毛场不是过来许多江宁的技工么?其中有专门的染色师傅,回头爷打发人问问,能不能染貂皮,要是能染,爷就能自己选颜色了。” 九阿哥听了心动,点头道:“等过了年,就叫曹顺过去问问。” 简单吃了早饭,夫妻两个就别过。 九阿哥带人往南四所去了,那是十三阿哥暂住的院子。 舒舒这里,则是跟五福晋、七福晋、八福晋与公主汇合,一起往西花园去了。 她们几个排行小,挨着西花园还近,就提前去的,省得落在太子妃、三福晋与四福晋后头不恭敬。 太后宫里,太后刚吃了早饭,正围着一盆迎春花消食儿。 见孙女跟几个孙媳妇到了,她笑呵呵地招呼大家道:“过来瞧瞧这盆迎春好不好看?园子里的匠人不错,花木养得好……” 不怪太后欢喜,这盆迎春有一人来高,直径三尺,金灿灿的迎春花正是盛放期。 如今天寒地冻的,看到这么一盆迎春,确实叫人心旷神怡。 九格格道:“第一次看开的这样密的迎春,看着喜庆。” 五福晋也点头道:“不仅开的好,开的时间也好,外头的迎春,多要正月了才开花。” 其他人没有说话,可是满脸喜欢的模样。 太后笑眯眯道:“回头叫人分盆,给你们一家一盆养着去,这个时候想看花,就是这几样,水仙跟茶花花期短,都不如迎春陆陆续续能开一个半月。” 女人都爱花,又是外头找不到的品种,自然只有欢喜的。 祖孙几个说完迎春,就坐下说话。 只是…… 妯娌几个面面相觑。 这座钟眼见着就辰正了,还不见太子妃、三福晋跟四福晋过来。 就算那边距离西花园有些距离,绕园子大半圈,距离这里有三里地,可是也该走过来了。 因南五所挨着西花园,所以住在那边的皇子福晋通常会跟太子妃一起过来请安。 这会儿功夫,外头有了动静。 是三福晋与四福晋来了。 不见太子妃。 跟着两人同来的,还有太子妃身边一个嬷嬷。 “太后娘娘,太子妃早起晕眩,请了太医,得了医嘱需静养,打发奴才过来请罪,今儿怕是不能过来了。” 那嬷嬷红着眼圈,对着太后禀告道。 太后听了,直起身子,不放心了,道:“太医可说什么病因,是昨儿搬家累了么?” 那嬷嬷点头道:“嗯,所以晚上没歇好,早上起来就犯了迷糊。” 太后听了,道:“这年前年后忙的,一刻不得歇,告诉太子妃,让她好好歇几日,不必惦记我这里,等到哪天天好,我带小九去看她……” 说着,她又吩咐白嬷嬷道:“将年前得的阿胶跟燕窝装起来,给太子妃带回去,让太子妃每天炖了吃。” 白嬷嬷下去取了。 那嬷嬷代主子谢了赏,回西花园去了。 剩下众姑嫂,也都没有了说笑的兴趣。 大家都看向三福晋跟四福晋。 怎么说病就病了…… 以太子妃的心性,要是小病症,硬撑着也会过来请安的…… * 下一更7月15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冷汗(打滚求月票) 眼下也不是询问的时候。 大家都安静下来,没有了方才的惬意与自在。 太后也没有了留孙媳妇们说笑的兴致,道:“你们也都忙,这就散了吧,不用见天来,明儿的请安就免了,初十再来。” 大家都起身听了,遵了吩咐出来。 九格格例外,太后留了九格格说话。 等出了西花园,大家将三福晋与四福晋围住。 七福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三嫂、四嫂,怎么回事啊?太子妃怎么病的这么急?” 要真是身子不舒服,昨天不是当留在毓庆宫不搬海淀来? 或是昨天过来了才不舒坦,那不是当打发人来跟太后报备一声,今早不能过来请安。 如此行事,才符合太子妃平日里秉性。 今天这都到了辰正了,才姗姗来迟叫人来告罪,总觉得怪怪的。 四福晋脸上带了担忧来。 昨天搬到南五所,为了今早请安事,她跟三福晋一起去讨源书屋给太子妃请安,当时都好好的,妯娌之间还有心情说笑。 毕竟海淀这边住着,感觉又回到早年宫里的时候,妯娌们能常相见。 不像在城里的时候,隔着宫墙,只有请安的时候才能打个招呼。 今早她们没看到人,可是瞧着太子妃身边嬷嬷的反应,又是传了太医的,可见病症不轻。 三福晋皱眉道:“谁晓得呢,昨儿中午瞧着都挺好的?夜里着凉了?” 她心里带了埋怨,既是不舒坦,就不能早些打发人到阿哥所? 她跟四福晋苦等,都迟了请安时辰。 幸好太后宽厚,不计较这个,要不然连带着她们都跟着受连累。 可是为了今早请安,她们都早早预备好了,衣裳首饰穿得也体面,结果为了赶路,不说多狼狈,也是一身臭汗,湿哒哒的。 舒舒排行最小,也不急着问话,就是跟四福晋一样,心里带着担心。 这个时候生病,多半是风寒没跑了,这病可大可小。 关键是这时间赶得寸,落在外人眼中,倒像是太子妃逞强似的,身子不舒坦非要跟着搬到海淀来。 宫里的规矩,生病可不许往人前去,尤其是尊长前,否则就是居心叵测。 五福晋沉默,原本她跟五阿哥商量好,今儿跟着妯娌们请安,而后瞧瞧太后安排,明日抱了小阿哥过去请安。 等过几日,再找个皇上回宫的日子,去给娘娘请安。 暂时不好提这个了。 她心中也迟疑,望向三福晋跟四福晋。 那是太子妃,还是嫂子,既尊且长,她们做妯娌的,得了消息,本该去探病才是。 尤其是五福晋这里,在宫里住了两年,被阿哥所的宫人慢待过,受过太子妃照顾。 可是皇家就要想的多一些,大家都是皇子福晋,身边有小皇孙、小皇孙女,还要服侍皇子,真要因探病过了病气,那就是他们做皇子福晋的不懂事了,也给太子妃添罪名。 八福晋沉默,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这就是太子妃了。 她身子不舒坦,想要留着孙媳妇、孙女说笑的太后都改了行程。 换了是自己这个八福晋,一年多被勒令不许入宫请安,说不得大家说笑的更自在些。 同为皇家媳妇,份量天差地别。 她已经坦然接受这个落差,八阿哥却是心高的,看着清净无争,谁晓得暗戳戳在琢磨什么。 蹦跶吧,蹦跶的越高,摔的越疼。 今天这样的日子,也不是她们欢聚说笑的时候,大家就各自散了。 太子妃既传了太医,那说不得明后天就能传出准信。 到时候是不是去探病,或者什么时候去探病,大家还要商量着来…… * 讨源书屋,等太子晓得太子妃这里传了太医的时候,太医已经开好了方子,带了太子妃的脉案离开了。 太子脸色铁青,挟怒而来,瞪着炕上的太子妃道:“瓜尔佳氏,你是不是故意的?” 昨日自己才在御前说了要送三格格跟十七阿哥一起种新痘苗,太子妃今早就告病,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妃昨天睁着眼睛到天明,眼下头疼欲裂,看东西都上重影。 听着太子的咆哮声,她更是胸口做呕,恶心的不行。 “孤跟汗阿玛说好的,你装病也没用!” 太子的声音毫不掩饰的恶意:“别说是换比熟苗更好的新痘苗,就是换生苗,孤也做得了主!” 平日里太子妃波澜不惊,对他这个太子面上恭敬,可这中间真真假假的,只有太子体会最深。 太子妃无欲则刚的架势,板板正正,守着规矩礼法给自己添堵,是不是心里也在笑话他? 如今呢? 谁能没有弱点呢? 太子妃的弱点,就是三格格! 毓庆宫眼下四个孩子,阿克墩与弘皙不用说了,既是入上书房读书,早就种过痘的。 三阿哥已经六岁,前年冬天种痘。 三格格本该去年冬天种痘的,结果冬月得了百日咳,年跟前才好,就耽搁了。 所以三格格是毓庆宫唯一没有种痘的孩子。 可是这件事,本就是太子节外生枝,不必要之事。 太子妃看着太子,心里恨得不行。 她虽早就对太子失望,可是也没有想到太子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是冷情冷肺的畜生! 她恨不得将手边的手炉砸到太子脸上,或是高喊一声让太子滚出去。 可是她晓得,那样的话,就成了她没有道理。 太子妃垂下眼,脸上又恢复到平静无波,心中生出悲凉。 蠢货! 皇上父母亲缘薄,对父子之情就看的格外重。 对于皇子阿哥,不说各个都安排的妥当,也都差不多。 即便是位份低微的皇子,也都安排了适合的养母。 太子以为他主动将嫡女送过去跟着十七阿哥种新痘苗,就是对皇父表现出父子亲密无间,彼此信重;可是换个立场想,这就是不顾骨肉生死,一味媚上。 太子见太子妃又是恍若泥塑似的,冷哼道:“这还是千挑百选出来的太子妃?目光短浅,自私自利,不成体统!” 太子妃全当他放屁,心里已经在琢磨上表怎么写了。 她相信皇上对十七阿哥有慈父之心,也相信太医院既在推广新痘苗,那应该是比熟苗更好。 可是她是当额涅的,她自己种的也是熟苗,在新痘苗跟熟苗之间,也会更信任熟苗。 她是个不被太子所喜的太子妃,她更是个被女儿全心依赖的额涅…… 她不会让三格格种新痘苗的! 太子本就是盛怒之下,故意来气人。 结果一拳打到棉花里,越发憋闷。 他脸色涨得通红,心里生出暴虐来,拳头都硬了。 因太子妃头晕的缘故,屋子里点着薄荷香。 太子被这冷香一冲,混沌的脑子清明起来。 他想着自己方才的冲动,后背都是鸡皮疙瘩。 这里是西花园,这里不单住着毓庆宫的主子,荷池四所还住着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跟讷尔苏。 三位阿哥还小,身边乳母、保母、谙达太监跟着一堆。 这西花园里有什么动静,也瞒不过那边去。 他抿着嘴,转身就走。 他是康熙亲自教出来的太子,也不是蠢人。 等到他回到正殿,将人都打发下去,脸色阴沉。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脾气越来越暴躁,对着太子妃都失了耐心的? 是三十八年正月,索额图问罪抄家之后? 不是的。 那个时候他虽心中有不平,自怨自艾,却依旧能保持冷静的头脑。 是三十九年…… 换了额涅生前喜欢的蔷薇味儿香露…… 太子“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望向畅春园方向。 所以自己用了蔷薇香露,不是犯了忌讳,是犯蠢了? 皇父察觉到香露不对劲,却只糊弄着自己将香露收回? 荣嫔降位封宫! 太子胸口起伏,简直要气炸了。 宫妃谋害太子,族灭都不解恨。 竟然只是降位封宫! 这是将他这个太子当成什么了? 这对荣嫔是惩戒,还是保护? 若是前朝知晓有宫妃作乱,图谋储位,御史还能容了三阿哥这个逆妃之子毫发无损地立在朝堂上? 太子觉得浑身发冷。 昨日跟皇父表孺慕孝心的自己,是不是像个大傻子? * 清溪书屋。 康熙正在看太子妃的脉案,肝脾不调、夜不寐、外感风邪、有眩症。 他放下脉案,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对于太子妃的反应,他并不是很意外。 昨日太子提及三格格,说的轻松,并无看重之意。 毓庆宫里,只有这一个孩子没有种痘,太子没有其他选择,未必是针对太子妃。 可是对太子妃来说,哪里受得了这个? 父母对儿女的慈爱,不必论短长,可是康熙也明白对女子来说,儿女更重要些。 她们不像男人,还有事业或其他事,自然更看重儿女家人。 他并不责怪太子妃的反应,只是越发对太子失望。 那是太子的原配发妻,要是他真心觉得新痘苗好,多些耐心去说服太子妃就是。 结果呢? 越过太子妃,直接到御前提三格格。 康熙看着梁九功,想要吩咐他代自己去探看太子妃,可是想到太子,嘴边的话又放下。 太子妃要安抚,可也不好大喇喇打太子的脸……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请求(打滚求月票) 今日要安抚太子妃,那就不能拖太晚,否则太子妃郁气伤了身体,也容易伤了跟太子的夫妻情分。 康熙就吩咐梁九功道:“你亲自去讨源书屋,送两匣燕窝过去,跟太子妃说,过年辛苦了,好好养病,不要着急侍奉太后之事,只是也不要病的太久,还有小格格需要她照看,熟苗已经预备好,最迟今年冬天就要种痘,这大半年还要她好好给小格格补身体。” 梁九功将这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下去取了燕窝,去了西花园。 太子本在书房里坐着,还在想着这两年的变故。 听说御前来人了,他脸上带了冷笑。 这讨源书屋,跟大牢也不差什么了,动静都瞒不过御前去。 只是来的是梁九功…… 他揉了一把脸,道:“传吧!” 小太监应声,出去带了梁九功进来。 梁九功很是恭敬道:“奴才给太子爷请安……” 太子神色淡淡地道:“是汗阿玛传孤过去?” 梁九功道:“皇上看了太医院的脉案,听说太子妃不豫,打发奴才过来探视。” 太子觉得没意思起来,随口吩咐小太监道:“带梁总管过去吧!” 那小太监应着,带了梁九功下去。 梁九功低着头,心里却是翻了个白眼。 打狗还要看主子。 自己是御前的人,奉命而来,太子却连屁股都没抬。 太子即便狂妄,也晓得规矩,这不是见御前人的规矩。 病的是太子妃,太子抽什么风?! 少一时,到了后殿,太子妃起居之处。 那小太监就跟门口的人传话,道:“梁总管奉皇命而来,过来探视娘娘。” 门口的嬷嬷刚要进去传话,梁九功道:“太子妃娘娘既不舒坦,不好惊动娘娘出来,请嬷嬷跟娘娘说一声,允老奴入内探视。” 那嬷嬷恭敬应了,进了里面传话。 屋子里满是酸腐的味道。 刚才太子离开,太子妃就再也受不住,叫人拿了痰盂,呕吐起来。 只是昨晚就没吃饭,今早也是空腹,她肚子里也没有什么可吐的,可依旧是止不住恶心,吐到满嘴发苦,才算住了。 如此折腾一番,太子妃出了一身汗,没了力气,头发跟水洗一般,脸上也青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听到嬷嬷进来说御前来人,太子妃挣扎着要坐起来,却是头晕目眩,差点摔倒。 嬷嬷忙将梁九功的话说了。 太子妃有自知之明,晓得无力出去待客,带了苦笑,道:“请梁总管进来。” 那嬷嬷轻声应着,出去请了梁九功进来。 梁九功奉命而来,自然要看清楚太子妃病势到底如何,就往太子妃脸上看去,却是吓了一跳。 实没有想到竟是这样情景。 看着竟似久病之人,浑身带了暮气。 太子妃忍了目眩,道:“怠慢总管了……” 梁九功忙道:“娘娘客气,奴才奉命传话,本就是让娘娘静养的,叨扰了娘娘才是罪过……” 说着,他身量直了直,转述了康熙的口谕。 太子妃听到“熟苗”与“最迟冬天就要种痘”,眼泪潸然而下。 她对着畅春园方向,哽咽道:“汗阿玛仁爱,点了我为太子妃,只是我这身体不争气,既不能为毓庆宫诞育皇孙,如今又病着,无法掌内务,本该上表跟汗阿玛提为毓庆宫求侧福晋,眼下也无力执笔,还请总管代我奏请此事,在秀女中遴选高门淑女侍奉太子……” 梁九功道:“娘娘吩咐,老奴记下了,还请娘娘安心养病。” 太子妃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来,闭着眼睛,连话也说不出了。 梁九功实在不放心,望向旁边的嬷嬷,小声道:“要不要再传太医?” 那嬷嬷道:“娘娘是头疼,躺下歇歇就好些。” 梁九功忙对那嬷嬷道:“那快扶娘娘歇着……” 从后殿出来,梁九功心里都带了唏嘘。 这可是皇上千挑万选出来的太子妃,家世、品格、行事,处处没挑。 可是这才几年功夫,怎么就凋零至此? 太子妃为毓庆宫求侧福晋,这是对太子心灰了? 皇上未必乐意听这些。 不知道为什么,梁九功想到了世祖静妃。 本是世祖皇帝的表姊妹,打小的娃娃亲,却是被世祖皇帝所厌,并不是静妃品格有瑕,而是因她是多尔衮选的皇后。 世祖皇帝厌恶多尔衮这个叔父摄政王,连带着皇后也容不下。 太子厌弃、轻慢皇上选的太子妃,这是不是心里对皇上有怨气? 从西花园到畅春园清溪书屋,总共二里半的距离,梁九功心里千思百转。 可是到了御前,他一句废话都没有,如实讲了探看太子妃的情形,也转达了太子妃的请求。 康熙听着,果然蹙眉。 年轻夫妻,哪有不磕绊的? 太子这次行为,是有过错,可是也是被八阿哥蛊惑的缘故。 太子妃请求为太子另指淑女,有夫妻情绝之意。 随即,他觉得不对劲,梁九功的讲述中,没有提太子。 “太子什么反应?太子妃这番话是当着太子的面说的?”康熙望向梁九功道。 梁九功下巴抵着胸口,道:“太子爷……在书房,许是公务耽搁了,吩咐人带奴才去的后殿。” 康熙:“……” 康熙晓得太子脾气大,可是没想到他会这样任性。 御前过去人,都不陪着。 “你瞧着,太子妃病势如何?”他接着问道。 梁九功想着满屋的酸腐味道,还有太子妃青白的脸,躬身道:“奴才瞧着,太子妃目眩之症不轻,呕了不说,说话的力气似也不足,瞧着气色晦暗……” 康熙叹了口气,想着太子妃素来妥帖,此事也带了不忍,道:“传话太医值房,安排人手每日给太子妃请脉……” * “哈哈哈哈!” 跟阴郁笼罩的讨源书屋的不同,福海冰面上,满眼热闹。 既带着弟弟们跟族孙出来玩,九阿哥就叫人预备的齐全,冰鞋、冰车、爬犁,都叫人带上了。 还有各色冰嬉的小玩意,冰尜什么的。 十四阿哥带着几个小阿哥,在冰面上滑的飞快。 九阿哥见状,就吩咐何玉柱、孙金带了人在另一处砸冰下网。 这里水深,如今冰面也冻的结实。 等到几个小阿哥玩了一圈,冰口子才砸开,下了渔网。 十四阿哥穿着冰鞋,滑了过来,道:“是不是该起网了?” 十三阿哥拦下他道:“要么离远些,要么脱了冰鞋,仔细掉进去。” 跟捞鱼相比,自然是滑冰更好玩。 十四阿哥嚎叫一声,追远处的几位小阿哥去了。 有几个擅滑的侍卫也换了冰鞋,就近看顾着。 十三阿哥看着心惊肉跳,望向九阿哥道:“九哥要不叫他们回来吧?别摔到……” 南城洼地多,积水之处也多,听说每年冬天在冰面上都有摔伤的。 宫里也不例外,雨雪天气,道路湿滑,摔个屁股蹲是小事,骨折也是常有的。 九阿哥指了指帽子后头类似枕头的东西,道:“身上都是端罩,摔了也不疼,后头有护头,还带着手套跟口罩,玩上半个时辰无碍的。” 九阿哥虽不怕他们摔了,可是却怕他们出汗后着凉感冒。 说是半个时辰,实际上三刻钟,捞好了两网鱼后,九阿哥就叫人催几个孩子下了冰面。 十四阿哥见十三阿哥与九阿哥始终没有滑冰,纳闷道:“多好玩啊,你们就不想玩?”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这是孩子玩的,我们都大了。” 十三阿哥点头附和。 他在这里,眼睛都不够使,盯完这个盯那个。 到了场上,怕盯不过来。 叫人担心的不仅是几个小阿哥,还有自己九哥。 十六阿哥拉着讷尔苏的手过来。 小孩子都爱跟大孩子玩,十六阿哥也不例外。 虽说只有七岁,比讷尔苏还小四岁,可是他已经晓得辈分算法,晓得这个是小辈,当爱护,就有些小大人的样子。 “九哥、十三哥、十四哥,咱们还玩别的么?不是说九哥还会抓鸟?咱们带讷尔苏一起抓鸟去吧?” 九阿哥摸了一下他的小貂帽,道:“还挺会给爷安排差事?今儿就这样吧,起风了,过两天暖和了再出来。” 十六阿哥苦着小脸道:“今天初四,后个儿就该上学了,那不是只有明天一天假了?” 九阿哥道:“你乖乖的,一会儿将姜茶喝了,回去也好好待着,别着凉感冒的,爷明儿就带你抓鸟。” 福海距离畅春园七、八里地,过来这边兴师动众的。 可是抓鸟的话,在御稻田就行了,就在西花园西边。 十六阿哥点头道:“我乖乖的,讷尔苏也乖乖的……” 十五阿哥跟在旁边,他方才在冰面上,就是看顾十六阿哥与讷尔苏的,怕两人摔了。 现在下了冰面,他的注意力就都在那些鱼身上了。 总共下了两网,可是收获十分丰盛。 大鱼、小鱼,密密麻麻,堆成小山似的。 十五阿哥拉着九阿哥的手,小声道:“九哥,我能要两条鱼吗?太子妃爱吃鱼……” 九阿哥想说过年不能开火之事,想了想没说,点头应了。 送的是心意,吃不吃的,什么时候吃,太子妃心里有数……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瞧不上我(打滚求月票) 队伍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折返。 九阿哥带着几个小的坐车,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骑马。 听十三阿哥说了忌讳,十四阿哥这才晓得这些鱼今天不能吃,不由怏怏道:“那还有什么乐趣?早知道,不来捞鱼了!” 十三阿哥道:“少说几句,别让几个小的听见。” 十四阿哥想起昨天吃的年菜,口水哒哒的,道:“要不,还去九哥家蹭饭?” 十三阿哥道:“九哥早上带油焖酥鱼了,还有五香带鱼,你的那份在四所。” 不单是他们两个,三个小阿哥也有,送到西花园里了。 这是担心大家吃不上鱼难受,才提前预备着。 十四阿哥听了,心满意足。 七、八里的路,两、三刻钟就到了。 九阿哥带着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将几个小阿哥送到荷池四所,看着三人一人灌了一大碗姜汤才安心。 如今他已经是当阿玛的人,晓得小孩子娇贵,容易生病,出门之前就吩咐这边的人预备下姜汤发汗。 只是跟早上接人的时候气氛不大一样,不管是太监、还是嬷嬷,都带了几分小心,透着几分安静。 十三阿哥察觉到不对,看向十五阿哥的保母嬷嬷。 眼下大家就在十五阿哥住的荷池西所。 那嬷嬷眼观鼻、鼻观口的模样。 十五阿哥得了两条大鱼,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太子妃送去了,就跟那嬷嬷道:“嬷嬷代我去趟讨源书屋,看看娘娘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我想去给娘娘送鱼……” 那嬷嬷忙道:“阿哥爷,太子妃娘娘身上不舒坦,传了太医,这几日怕是不好过去。” 不但是怕扰了太子妃休养,也怕过了病气给十五阿哥。 十五阿哥听了,带了担忧,道:“怎么就病了?昨天早上还好好的。” 昨天早上,刚搬进西花园的时候,太子妃不放心十五阿哥,亲自过来一趟。 这回过来的小阿哥是三人,可实际上住得并不宽敞。 十五阿哥住在最小的西所,十六阿哥带着讷尔苏住着南所,空着中所跟东所,留给明日过来的五位皇孙。 去年入上书房的是直郡王府的弘昱、三贝勒府的弘晴、五贝勒府的弘昇,今年又加上了四贝勒府的弘晖与七贝勒府的弘曙。 那嬷嬷也不知道详情,就是晓得太子妃没有去北花园请安,还有太医入了园子,御前也来人了。 十五阿哥忧心忡忡。 十三阿哥见状,安慰道:“估计是着凉感冒了,年前年后冷,不少人难受,过几日就好了。” 十五阿哥点了点头,蔫耷耷的。 十四阿哥望向讨源书屋方向,又想了想眼前的荷池四所,拉了九阿哥到一边,小声道:“九哥,要不要将十五阿哥他们挪出去?挪到外头,我跟十三哥的院子里?” 太子妃这病来得急,谁晓得过人不过人。 这几个小不点儿在这里,别再过了病气儿。 九阿哥摇头道:“你别跟着添乱了,大病都有症状,这种临时不舒坦的,除了发烧感冒还有什么?太子妃不去太后处请安是孝顺,你想太多了。” 既是来了太医,脉案就会呈送御前。 不说荷池四所这里的三位小阿哥,就说讨源书屋,还有更金贵的太子爷呢。 真要是过人的病,估计皇父就会勒令太子带几位皇孙阿哥、皇孙格格回宫。 既是没有其他安排,那太子妃的病就不严重。 十四阿哥听了,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弘晖才五岁,年岁比其他人都小,身体肯定也弱,我得帮着四嫂看着些。” 他跟十三阿哥说在上书房不会干涉皇孙们的纷争,都是一样的亲侄儿,分了远近亲疏,皇父会不喜。 可是他心里也明白,实际上还是不一样的。 他不看四阿哥的面子,也要看四福晋的面子。 这个嫂子对自己可没得挑。 九阿哥指了指畅春园道:“有汗阿玛操心呢,轮不到你操心这些……” 原本九阿哥想要明天带他们去御稻田抓鸟,如今这样也不好去了。 他就跟三个小阿哥道:“后天开学了,明儿好好复习功课。” 几个小阿哥垂手听了。 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出了西花园,也各自散去。 九阿哥回北六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回南五所。 十四阿哥嘀咕道:“十五阿哥怎么回事儿?前几年岁数小,分不清辈分还罢了,眼下怎么还粘着太子妃?” 十三阿哥不好说什么,其中还牵扯到德妃。 十五阿哥本是永和宫阿哥,要是德妃当初看顾仔细,皇父也不会将他送到毓庆宫交给太子妃抚养。 十四阿哥说完,自己也觉得别扭,道:“我们娘娘寡言,行事不如惠妃母跟宜妃母可亲,可要说我们娘娘有坏心,那不能,就是孩子多了照顾不到罢了。” 十三阿哥道:“嗯,十四弟说的对。” 实际上这个理由还是比较牵强。 德妃诞育子女是多,可三十四年的时候十四阿哥在兆祥所,九格格跟十二格格在宁寿宫公主所,永和宫只有一个十五阿哥。 这样还没有看顾好,那就是不上心罢了。 兄弟两个说着话,到了阿哥所。 三阿哥正从南三所出来,四阿哥亲自送出来。 见了兄弟两个回来,四阿哥上下打量两眼,见穿着衣服厚实,看着也如往常,放下心来。 三阿哥则是看了眼西花园,道:“你们送十五阿哥他们回去了?听说了什么没有?” 十三阿哥沉吟了一下,道:“听说太子妃有恙,没有去给皇祖母请安。” 十四阿哥则是好奇道:“不是应该三哥晓得更清楚?三嫂跟太子妃素来交好。” 昨天三福晋跟四福晋入西花园请安的时候,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正要去畅春园,还一起走了一段路。 三阿哥道:“只晓得是急症,昨儿还好好的。” 四阿哥在旁,眼见着十四阿哥还要说话,就道:“三哥,外头冷,您先回去歇着吧……” 而后,他又对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道:“你们也回去,多喝姜汤……” 太子妃是嫂子,他们当小叔子的晓得她生病了,提一句还罢了,背后议论猜测不合规矩。 三阿哥也晓得不好在人前多说这个,点头道:“那我先回去了,这阴天呼啦的,雪也要下来了。” 三阿哥回二所去了。 四阿哥想要跟十三阿哥说话,问问他们去福海的情形。 没等他开口,十四阿哥已经扯了十三阿哥道:“十三哥,快回吧,我要流鼻涕了……” 十三阿哥听了,不好耽搁,带了十四阿哥离开。 四阿哥看着两人进了四所,犹豫了一下,随后跟上。 十四阿哥是不讨喜,可这个时候真要生病也麻烦,说不得娘娘还要迁怒到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头上。 “哐当”一声,四所的大门重重地关上。 “刚才不是在十五弟那边喝了姜茶,怎么还要流鼻涕?” 十三阿哥关切的声音:“要不还是传太医吧?别耽搁了……” 十四阿哥的声音带了得意道:“没流,我就是不爱听他絮叨,要不然又跟昨天似的,没完没了,好像谁不懂事似的!” 十三阿哥谴责道:“十四弟,四哥昨儿是关心你,才多嘱咐两句。” “哼,就是瞧不上我罢了,才掐眼睛看我不顺眼,怎么不嘱咐十三哥?”十四阿哥振振有词。 门口,四阿哥铁青着脸,转身离去…… * 下一更7月16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拿不准,问问你(打滚求月票) 五所正房东次间里很是热闹。 “啊啊……” “咯咯……” “嬷……” 三个孩子都在炕上。 尼固珠还是满场爬,首先就对着两个哥哥去了。 兄妹三个打小一个肚子里长大,即便现下分开养了,可见了面只有亲近的。 就是她表达亲近的方式,就跟小狗似的,又蹭又舔的,口水飞流直下。 她又是长牙的时候,最爱咬人,少不得也咬一口。 丰生也不哭,只是好脾气地用手臂隔开。 阿克丹就不惯着她,挨着舒舒坐着,见尼固珠过来,将往后缩的,避在舒舒的胳膊后,跟小妹妹保持两尺以上的距离。 尼固珠还以为做游戏,越发来劲,也往舒舒身上爬,小脚丫很有力气,蹬得舒舒的大腿都跟着颤。 丰生坐得乖巧,可侧头看着弟弟、妹妹都猴在额涅身上,也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舒舒衣裳都被揉成一团,滋味儿很销魂。 她先将尼固珠从身前扯开,再由着小祖宗往上爬,蹬的就不是她的大腿,而是胸口了。 尼固珠小胳膊伸着,却不肯老实。 舒舒将她摆在丰生旁边,兄妹排排坐。 而后,公平起见,她又从伸手抱过来阿克丹,摆在丰生的另一侧。 除了丰生,剩下两个哪里肯老实坐着,又是四脚朝地的姿势奔舒舒来了。 舒舒从原位置起身,换了个方向,避到伯夫人身后。 这里要是加字幕的话,应该是很俗套的几个字。 你不要过来啊! 她这避之不及的模样,看着伯夫人又好气又好笑,道:“就不能多些耐心,要是你每天多陪孩子两个时辰,也就不会这样黏糊你了。” 舒舒挨着伯夫人坐了,道:“同时陪三个,实在做不到,脑仁疼,轮着陪的话,一天不用做别的了!” 有那种将儿女当成生活中心的妈妈,可是舒舒觉得自己做不到。 她又懒又散漫。 尼固珠跟阿克丹动作没停。 只是尼固珠没有那么执着,跟着舒舒的移动换了方向,看到伯夫人了,眼里就都是伯夫人了,直接爬到伯夫人的膝盖上,“玛玛”。 伯夫人轻抚了下尼固珠后背,满脸慈爱。 阿克丹却只认舒舒的,可是爬到跟前,眼见着舒舒还没有露头,他就不爬了,小身子转过去,背对着大家,不动地方了。 明显是不高兴了。 舒舒躲不下去了,重新坐了,将阿克丹跟丰生抱到跟前,一个胳膊搂着一个。 有个会争宠的小人精儿,可是也不能委屈了乖巧孩子。 小哥俩都乐呵呵的。 尼固珠在伯夫人怀里,也跟着傻乐着。 九阿哥回来,走动门口,就听到这满屋热闹。 他的脸上,不由带了笑。 果然不带弟弟们回来是对的,省得福晋受累不说,他还得陪着。 弟弟是亲的不假,可是跟儿女相比,就不是数了。 听到门口动静,尼固珠立时喊道:“啊啊……” 丰生跟阿克丹也望向门口。 九阿哥跟伯夫人见过,去西次间简单梳洗。 伯夫人想要留下尼固珠,自己回后罩房。 尼固珠却是已经闹腾累了,打着哈欠,眼睛睁不开了。 伯夫人就带了尼固珠一起离开。 等九阿哥回来,就见舒舒一手搂着一个儿子。 九阿哥就在舒舒旁边坐了,抱了丰生在怀里。 这是嫡长子,他的继承人了,可是抱的次数最少。 可都是有缘故的,他对丰生的慈心,并不比对其他两个孩子的少。 不过他看到舒舒手边乖巧的次子,也多了心疼。 这是同胞所出,阿克丹即便不是继承人,他也不想委屈次子太多。 九阿哥就跟舒舒道:“四哥家的弘晖跟七哥家的弘曙明天也要送来了,这样一来,一家一个皇孙在上书房读书,可是后头的呢,不说别人,就说三哥家的二阿哥,就比弘晖跟弘曙小一岁,那还是嫡出呢,身份比弘昇跟弘曙高……”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夫妻三年,也算心意相通。 她晓得九阿哥不是管闲事的性子,提及三贝勒府嫡次子读书问题…… 她低头看了眼手边的阿克丹明白了。 往后各皇子府皇孙越来越多,要说都送到宫里读书,那不太现实。 眼下皇子序齿到十八阿哥,到了皇孙辈,怕是一百人都打不住。 可只一家一人的话,那阿克丹就没有机会入上书房读书了。 要是能争取到嫡皇孙都有资格入宫读书就好了。 九阿哥接着说道:“还有四哥家也有个嫡子,还有五哥家的小二,总不能庶长子送了上书房读书,嫡子反而不能去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这回荷池四所都是挤着住的,明年还有十七上学呢,越发住不开了,西花园的小阿哥所,还得加几个院子。” 舒舒道:“弘昇跟弘曙算是特例了,往后后头的皇子阿哥应该还是嫡子入宫的多。” 九阿哥点头道:“应该是如此,汗阿玛也更重视嫡出一些,对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的阿哥都寻常。” 说完这个,九阿哥才问起太子妃生病之事。 舒舒就将知晓的说了。 只晓得是急症,早上才不舒坦的。 九阿哥道:“多半是累的,宫里庶务多,早先是娘娘跟三位妃母署理,后头都是太子妃一人了,年前年后就是最累的时候。” 舒舒点头,她觉得也是如此。 前阵子辛苦,免疫力低,搬到海淀,水边住着,阴冷湿寒的,感冒也寻常。 “三嫂她们上午打发人过去探看,我也叫邢嬷嬷预备了一包高丽参、一盒燕窝,随大流送了过去,等过几日太子妃好些了,再亲自过去……”舒舒道。 她们虽比不得太子妃尊贵,可也不是嬷嬷宫人能招待的客人,真要亲自过去探看,还要扰了太子妃清净。 九阿哥点点头,道:“应该的,她也不容易。” * 北三所,正房。 八福晋对着妆镜,正在敷脸。 太医年前看过了,这个三七粉还要再涂三个月,眼下疤痕处的红色印记会再浅淡些。 若是白天出去,这个晚上睡觉前涂抹就行,不用十二个时辰涂满。 八福晋依旧是昼夜涂抹,只是赶上需要出门的时候,就涂半天。 八阿哥大踏步地进来,就看到八福晋这个姿态。 从去年夏天开始,八福晋就是如此。 因为长时间涂抹三七粉,她身上都被三七粉浸透了,带了浓浓的药味儿。 八阿哥素来爱洁,见状退后一步,在炕边坐了。 八福晋已经涂好了三七粉,转身道:“爷不是要进城么?” 八阿哥摇头道:“就在镇子上见了两个人。” 八福晋没有说旁的。 旁边的海淀镇,有官房,也有些等着侯见的官员会暂住这里。 八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听说,太子妃病了?你跟嫂子们打发人去看过没有?” 八福晋蹙眉道:“也不晓得太子妃病症,哪里好当天就过去探病,这不是折腾人么?不过已经打发人送东西过去了,没见着人,只说是吃了药歇下了。” 八阿哥看着手中茶杯,心中多了忐忑。 昨天早上太子搬到讨源书屋后,他就过去请了安。 想起围场时其他人对他的讥讽,一时不忿,他对太子说了牛痘育苗之事。 听着太子的意思,对三阿哥与七阿哥的反应不以为然。 随后,太子就去了畅春园。 今早,太子妃又病了。 想想围场时,三阿哥与七阿哥的反应,太子妃的病因不难猜测。 八阿哥觉得太阳穴“突突”的。 太子妃宽和大度,对下头的小叔子也是一视同仁,没有按照爵位、出身就分出三六九等来。 八阿哥对太子妃,素来也是敬着的。 汗阿玛素来英明,汗阿玛的决定,他们也要质疑么? 为什么三阿哥、七阿哥如此,太子妃也是如此? 八阿哥心中有些乱。 他没有孩子,暂时体会不到这份对儿女的关切之心。 他看了一眼八福晋的腹部,沉吟了片刻,道:“眼下太医院试用新痘苗,听说比熟苗还好,只是试种的人还不多,长久的后果还看不到,如果咱们有小格格的话,你会放心让小格格用新痘苗么?还是坚持用熟苗?” 如果有小格格…… 八福晋袖口里握着拳头,胸口发堵。 八阿哥存了心事,没有看八福晋神情,还是说道:“汗阿玛打算让十七阿哥用新痘苗,还问大家各府小阿哥、小格格有没有跟着十七一起种的,三哥跟七哥都拒绝了……” 八福晋本听着憋闷,可将八阿哥前后话音连上,反应过来,道:“太子没拒绝?他要让三格格跟十七阿哥一起种痘?” 八阿哥脸色僵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重复问道:“要是你的话,你拒绝么?” 八福晋看着八阿哥,心里嗤笑。 她瞧不起八阿哥,可是也清楚的晓得,自己跟八阿哥是一样人。 没有父母疼爱,也不会去疼爱其他人。 她垂下眼,道:“皇上敢叫皇子阿哥试,就是妥妥的,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谁还能比皇上更圣明不成?” 八阿哥松了一口气,道:“就是这个道理,论金贵,十个皇孙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皇子,太医既是敢在皇子身上试,不说万无一失,也是笃定比熟苗更稳妥……” 所以太子妃是关心则乱了。 应该,能想明白吧? 太子妃素来贤惠大气…… 第一千三百章 长进了(打滚求月票) 次日,就是正月初五。 舒舒跟九阿哥都闲着,夫妻两个就打算去百望山庄子看看。 邢海夫妇已经去了云南,现下庄头是小榆的哥哥。 这边供应着皇子府的家禽跟生猪,明年春天还打算种玉米跟土豆,所以夫妻两个打算过去瞧瞧。 两人也没声张,跟伯夫人说了后,就带了十来号人,去了庄子上。 庄子上年节的气氛更浓些。 这几年庄子上养着牛,可以给佃户使,还有养鸡、养鹅、养猪、养羊的差事,每家每户除了种地,还有其他差事,日子过的都不差。 小孩子就穿着新衣裳,戴着新帽子,在庄子口的冰面上打冰尜玩。 眼见着朱轮马车来了,旁边还有不少骑马的护卫,小孩子们一哄而散。 “贵人来了,贵人来了……” 四下里报信去了。 这庄子是皇子福晋的,庄子上的人都晓得。 前两年舒舒跟九阿哥也来过几次了。 等到马车到了庄子口停下,庄头吴峰就小跑着过来了。 “福晋,九爷……” 吴峰忙打千请安。 正月初一的时候,他已经进城,随着其他外管事一起给舒舒拜过年,今天就不用拜年了。 舒舒抬手道:“吴管事起吧。” 邢海一家搬走,邢家的院子,就给了吴峰住了。 舒舒跟九阿哥没有进院子,直接去院子旁边新盖的鸡舍去了。 是去年秋天盖的,前后两排,每排七间屋子。 都是用了地龙跟火墙,所以在里头养鸡,不耽误下蛋。 “还有两只母鸡抱窝,孵出十几个鸡崽来,正想着元宵节送鸡蛋的时候孝敬小主子。” 吴管事道。 舒舒想起小鸡孵化问题,要求的就是温度。 冬日能孵化,这鸡舍温度不低。 可是只等着母鸡孵化,也有些慢。 她心里有了想法,不过眼下养鸡的数量有限,不着急。 一行人就进了鸡舍。 屋子里的鸡不是散养的,而是都在竹笼子中,如此叠在木架上,就是好几层。 屋子里味道浑浊,这是没法子之事,可是入目还算干净,可见大过年的,也安排人清扫了,不错的样子。 单隔出来的一间小屋中,就是放养的鸡。 两只老母鸡“咯咯哒”的叫着,一鸡带了一群小鸡,踱着方步,吃着谷子。 舒舒惊呆了。 五颜六色的小鸡。 黑色、棕色、铁锈色、偏橙色、红色、白色与黄色。 万万没想到。 这又是她的知识盲区了。 她一直以为小鸡都是黄色的,退掉乳毛毛后再变成各种颜色的鸡。 九阿哥也是第一次看鸡雏,看着也新奇,道:“怎么跟小肥鸟似的?” 他觉得白色、黄色的好,看着干净,通体一个色儿。 他就吩咐吴管事道:“这几只装上,爷跟福晋一会儿带回去。” 吴管事应了。 屋子里味道大,舒舒跟九阿哥看了一圈,就出来说话。 “鸡蛋、鹅蛋存了多少了?” 舒舒问道。 上回庄子里往皇子府送鸡蛋、鹅蛋还是腊月二十八的时候,这也七、八天了。 吴管事没有直接说,而是将两人引到另一个单间,道:“都存在这里,有两缸鸡蛋,半缸鹅蛋……” 都是四尺高、直径三尺的大缸,里面是谷糠。 谷糠里是一层层的鸡蛋。 舒舒道:“叫人装筐吧,一会儿一并带回去……” 说着,她想了想,说了鸡蛋跟鹅蛋的规格。 大概多少只装一份。 吴管事请两人去家里奉茶,叫下头人安排人手装鸡蛋、鹅蛋。 九阿哥想着旁边的百望山,跟舒舒道:“竹子都有耐寒的品种,京城可以种植,那茶树呢?” 舒舒道:“茶树喜温怕冷,应该过不了冬,爷别惦记了。” 现下还是小冰河的尾巴,京城比几百年后的京城冷的多,除非是大棚里做小型的观赏茶树,那也没有什么意义。 吴嫂子进来奉茶。 这也是舒舒早年放出去的大丫头,见到小主子很是欢喜。 舒舒打量她两眼,道:“瞧着气色不错,大夫怎么说?” 吴嫂子前几年接连生产,有些气血两亏,舒舒开府后晓得此事,就叫小榆带了一包高丽参、一包阿胶给她。 瞧着现下的模样,看着不算健壮,可是跟常人也不差什么了。 吴嫂子感激道:“谢谢福晋恩典,大夫说再补一个冬天就差不多了。” 舒舒道:“那就好,我这边的差事都是轮着来的,你们在庄子上安生养几年,吴管事那里,我会有其他安排。” 吴嫂子老实应了,又叫了四个孩子过来给舒舒磕头。 大的八、九岁,小的三、四岁。 相当于五、六年之内生育了四次,怪不得之前坏了身子。 舒舒示意白果给了荷包,将四个孩子也留心看了一遍。 父母都是眉眼清正的,四个孩子看着也都不错。 按照现下的用人标准,像吴家这样的户下人口比包衣人口使唤的更忠心。 她就对吴嫂子道:“大的上学了么?附近有私塾没有?” 吴嫂子摇头道:“奴才胡乱教着认字跟记账。” 舒舒皱眉道:“那怎么行?那不是耽搁了……” 说到这里,她看着吴管事道:“打听打听附近的村子,有没有人品信得过的老童生,聘过来坐馆,庄子里的孩子六岁以上,都上学去,女孩子也上一年,要认了三百千,往后庄子上用人也方便……” 吴管事应了。 舒舒很喜欢他祖母吴嬷嬷的为人行事,问道:“老嬷嬷七十多了,身子可还康健?” 那是觉罗氏的乳母,在舒舒大婚之前曾经言传身教些闺中事。 吴管事道:“好着呢,过年还入府给夫人跟大人拜年了,耳不聋、眼不花,头发比奴才娘的头发都密。” 舒舒就指了几个孩子道:“多叫孩子们孝敬老嬷嬷,学学老嬷嬷的行事,过几年府里要给阿哥、格格选身边人。” 吴管事带了激动道:“福晋放心,奴才一定请祖母好好教导这几个猴崽子。” 舒舒点头,又问了问猪那边的状况,那个没法子在屋子里养,就要等着开春才能繁育。 少一时,鸡舍那边的鸡蛋装好了,装了车。 舒舒跟九阿哥就离了庄子。 九阿哥沉吟道:“不能老咱们供鸡蛋,亏了,没法算钱,可是老白给也不行,爷找时间禀告汗阿玛一声,在西花园西边也盖个鸡舍,专门养鸡……” 要不然冬天的话,宫里的鸡蛋供应就停了。 十月开始到二月,五个月没有鸡蛋吃。 本来冬天菜就少,少了鸡蛋,更是可怜。 舒舒道:“爷禀过御前就好,到底是御园周边,圣驾所在,谁晓得犯不犯忌讳?”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公事公办,又不是为了咱们自己个儿。” 舒舒想起去年九阿哥往宫里例菜加野菜之事了,道:“爷这样七零八碎的加着,等到过几年,丰生他们入宫读书了,阿哥所的供应也不会现下这样简薄了。” 九阿哥听了,来劲了,道:“那爷下午过去御前,正好可以问一句皇孙读书之事。” 今年入上书房读书的皇孙,除了弘晖跟弘曙之外,还有毓庆宫三阿哥。 想到这个,九阿哥道:“正好有理由问汗阿玛三哥家小二上学之事了,毓庆宫三个庶子都上学了,没道理三哥的嫡次子反倒不能了。” 这都是为阿克丹读书做铺陈,舒舒自然不反对。 夫妻两个回了阿哥所。 何玉柱跟孙金两个,则是奉命往各处送鸡蛋。 畅春园鸡蛋一百、鹅蛋三十枚。 北花园鸡蛋八十、鹅蛋二十枚。 讨源书屋鸡蛋六十、鹅蛋十枚。 阿哥所成亲阿哥与温宪公主处鸡蛋五十、鹅蛋八枚,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处鸡蛋三十、鹅蛋六枚。 荷池四所小阿哥处,按照人头,每人鸡蛋二十、鹅蛋四枚。 因七福晋提过要鸡蛋,另给七福晋加了五十枚。 过年不能动刀,也不宜煎炒烹炸,可是蒸菜是无碍的。 午饭的时候,舒舒跟九阿哥就吃着鸡蛋羹。 不止他们这里,各处阿哥所,也吃上了荷包蛋或鸡蛋羹。 除了下头小的,上面兄嫂哪里好占便宜呢? 下晌的时候,也陆续打发人回礼过来。 多是干果鲜果之类的。 清溪书屋,康熙也发现了年菜之外的新菜。 关键是这不是分例里的。 他望向梁九功,道:“九阿哥孝敬的?” 去年夏天的时候,九阿哥孝敬了不少回。 那阵子鸡蛋的菜,他都不爱吃了。 梁九功点头道:“头午送来的,听园膳房总管说,足足一大筐,一百枚,还有三十个鹅蛋!除了御前,膳房还往宜主子处送了一盘蒸蛋。” 有洞子菜的例子在前,康熙也就明白了。 这是差不多的道理,九阿哥在室内养鸡了。 他带了不赞成道:“为了口吃食,不知抛费多少去!” 梁九功道:“太后娘娘指定欢喜,素菜能多几样。” 康熙则是想到讨源书屋,正月的菜品单一,道:“各处都送了,讨源书屋那边呢?” 梁九功道:“送完这边跟北花园,就去的讨源书屋,其他阿哥处也都送到了,连带着今儿新入园的两位皇孙阿哥都没拉下。” 康熙听了,很是满意。 大了一岁,长进了不少,就是该如此。 不管私下里远近亲疏如何,这种大面上的,还是当一视同仁才好……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请旨(打滚求月票) 吃完午饭,九阿哥就去了西花园。 四阿哥与七阿哥也在。 两人站在荷池中所外,看着这屋子皱眉。 九阿哥道:“是不是嫌小?这院子,单住还凑合,合住不方便……” 四阿哥看了眼附近空地,道:“这边院子是少了……” 九阿哥道:“昨儿过来送十五阿哥他们回来,我就寻思这个了,等到开春,还是要开工再建屋子,要不住不开。” 偏偏小阿哥们年岁小,这阿哥所也不适合建在外头,否则门禁不严,有淘气出去什么的,看不住。 四阿哥往北看了一眼,道:“阿哥们住处都拥挤,伴读所那边是不是更挤了?” 九阿哥道:“去年夏天加了一排屋子,凑合着倒是够用,十三阿哥的伴读空出来地方,正好给今年的皇孙伴读。” 皇子每人伴读八人,皇孙每人伴读四人。 相当于退出去八人,进来八人,齐平。 十三阿哥成丁了,今年开始,不用去上书房了。 伴读们也都出来,继续在十三阿哥身边当差。 七阿哥没有说话,现预备也来不及,只能对付着。 九阿哥想起了宫里收拾出来的乾西三所,道:“四哥、七哥,乾西三所收拾出来了,到时候弘晖跟弘曙住那里。” 七阿哥还罢,没有什么反应。 四阿哥想起了四所之事,看着九阿哥道:“今年是不是当翻修四所了?” 十七阿哥明年挪宫,只有那一处空院子了。 九阿哥点头道:“已经叫营造司预备了,天暖了就动工。” 西花园是太子阖家所在,名义上是赐给太子的。 大家也不好久留,说了几句话就从西花园出来。 九阿哥想要不要提一提嫡次子读书之事,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还不知道皇父什么反应,先说了也没意思。 四阿哥的嫡次子比丰生还小,七阿哥的嫡子则是没影儿。 四阿哥想起今天已经是初五,再有十来天就是十六,十七阿哥种痘的日子。 他就嘱咐九阿哥道:“十七阿哥换新痘苗之事,不必告诉妃母,免得惊扰了,惦记不安。” 初一那日他见了十七阿哥,是个腼腆守礼的小阿哥,跟十五阿哥的老实拘谨不同,跟十六阿哥的活泼伶俐也不同。 小阿哥爱笑,身边跟着的人也都妥帖,就晓得宜妃这个养母看顾的好。 太子妃已经病了,别大正月的再病下一个。 九阿哥没想那么多,道:“汗阿玛做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也就是丰生他们没到岁数,否则就跟十七阿哥一拨了。” 四阿哥想起了十四阿哥的话,看来九阿哥是真不担心这新痘苗有什么不妥当处。 他看着九阿哥,斟酌着道:“熟苗已经种了几万、十几万人口,新痘苗这里还不到两百人……” 九阿哥道:“可好就是好的,这还论资排辈么?这种医术上的问题,肯定是新的比旧的好啊,就跟御药房的成方似的,改进的方子都比早先的好,要不改它干嘛,谁也没闲着?” 他说的直白,四阿哥沉吟。 他两个阿哥才过百日,最早也要后年冬天或大后年冬天才种痘。 到时候,他应该也会选新痘苗。 三、四分与不足一分,要是保持这个比例,那并不难选择。 七阿哥却很坚定。 且看后效。 四阿哥要回阿哥所,兄弟别过。 九阿哥跟七阿哥进了畅春园。 七阿哥往护军值房去了,九阿哥则是直接到清溪书屋外求见。 清溪书屋里,康熙正在召见太医。 他问的不是太子妃病势,而是内馆阿霸亥台吉的状况。 阿霸亥就在口外,快马往返几日可达。 台吉瘫痪后,理藩院就报了阿霸亥院请旨,要安排人出京往阿霸亥部送信。 他当时批了。 算算日子,要是郡王跟福晋要来京,折子应该快到了。 “炭毒素来霸道,还需再针灸些日子,痊愈的希望也不大。”奉命过去诊看的太医如实禀告。 康熙想起了去年中炭毒薨了的平悼郡王。 这京城炭毒问题,每年冬天都要命,还是要想个法子防范。 他摆摆手,打发太医下去。 要是中炭毒的是寻常台吉还罢了,这个是郡王嫡长子,十福晋的胞兄,未来的阿霸亥郡王。 等阿霸亥部来人吧,到时候郡王与郡王福晋应该会带嫡次子或嫡幼子过来。 “皇上,九爷求见……”梁九功进来禀告。 康熙想起中午的鸡蛋羹,有些嫌弃。 这是来表功了? 这点做的不好,有时候孝敬不必挂在嘴上。 这就不够稳重。 他点点头道:“传吧!” 九阿哥进来,道:“汗阿玛,儿子去西花园看了,四哥家的弘晖跟七哥家的弘曙今天入园,荷池四所满满当当都是人,眼见着就要住不开了,要不要在旁边加两套院子?” 荷池四所的格局,跟南五所与北六所都不同。 南五所与北六所是按照宫里的阿哥所建的,院子是连着的,几个三进院子挨着,中间的院墙共用。 荷池四所,则是独立的四个小院子,北边并排三个,两大一小,南边一个。 没有高的院墙,就是用花木修建的院墙。 西边还有空地,可以腾出来,再加几个小院子。 康熙日理万机,早已忘了皇孙入园之事。 听了九阿哥的话,他才想起来,对九阿哥道:“皇孙小,两人住一处不就好了?朕记得,去年夏天的时候,就是这样住的。” 九阿哥道:“四个院子,有个院子屋舍少,只能住一人,就十五阿哥住了,剩下三处平均两人不够,有一处住了三个。” 是弘昱、弘晴跟弘升住一块了。 堂兄弟三人同庚,又是在上书房相伴读书了一年,不乐意分开,就挤在一起住了。 “今年还能对付一年,等到明年十七阿哥入上书房,就更住不开了……”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阿哥所。 九格格得太后宠爱,往后少不得像现下一样也常常到海淀住。 那样的话,十二阿哥大婚后住哪里? 当时盖北六所的时候,就是按照截止到十四阿哥算的。 加上南五所,总共是十一个院子,正好一人一处。 可是多了九格格一个,就不够分了。 九阿哥就道:“还有园子外的阿哥所,日后恐怕也不够住,要不要在北花园附近,另起几个院子?” 康熙想着两处阿哥所的布局,就晓得九阿哥为什么担心不够住了。 他也想到九格格身上。 即便给恩典,也不当从皇子例。 公主就是公主。 无规矩不成方圆。 皇家是皇家,外戚是外戚。 他就道:“在北六所以南,另起几个二进院,为公主与还朝公主暂住之处。” 去年端午节后,荣宪公主就上了折子,请旨还朝,被康熙给拒绝了,令荣宪公主好好给淑慧大长公主守孝。 到了今年正月,荣宪公主就要出孝了。 她素来孝顺,晓得生母降位封宫,总要回来一趟才会安心。 经过大半年的沉淀,康熙已经能平和的面对女儿了。 总要说清楚,这样含湖着,影响父女情分。 九阿哥听着吩咐,已经在琢磨这个几个是几个好。 后年是汗阿玛五十大寿,肯定有公主请旨还朝贺寿。 还有留京的公主,眼下看着是九格格一人,可是十格格定亲的蒙古王子是失了部族土地的,部民安置在口外,王子带着弟弟在京城居住。 等到十格格大婚后,说不得也要在京城几年。 那这院子还是往富余盖吧,少了的话,到时候又缺房子…… * 下一更7月17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这就行了,别叫人笑话(打滚求月票) 西花园里的阿哥所,跟北花园外的公主所,这就是要动工两处。 九阿哥忙道:“汗阿玛,冬日膳食供应简薄,儿子奏请在西花园西侧御稻田划地两亩,建鸡舍,做冬日养鸡之处,如此往后冬日里宫里的鸡蛋也不用停几个月。” 既是开工,就一次都弄好了。 省得那两处盖完,明年还要动工。 康熙道:“暖房里的鸡,下蛋情况如何?” 虽说晓得冬日养鸡违天时,银钱上也破费,不该提倡,可是眼下内库丰裕,也不是拿不出这些银子,康熙就也没有训斥九阿哥,反而有些留意此事。 九阿哥跟舒舒上午都问过这个,吴管事也有账册记载每日鸡舍捡鸡蛋的数量。 他就道:“比不得暖和的时候,暖和的时候每只鸡每旬下六到七只鸡蛋,现下每旬下四到五只,不过不耽搁抱窝孵小鸡,每月差不多两到四窝小鸡,等到三月里暖和了,这些小鸡再养养又能下蛋了。” 鸡的寿命短,通常只要七、八年,下蛋能下三年,后头就少了,不过没有关系,源源不断的小鸡补充着,不缺下蛋鸡。 康熙想着早年的例菜,夏秋果蔬多的时候还好,冬日里确实让人无处下快。 这两年九阿哥每月都有孝敬,好过太多,可是因身份所限,能沾到九阿哥好处的,只有乾清宫、宁寿宫跟翊坤宫三处,其他人想要换个口味并不容易。 他想了下九阿哥选的位置,紧邻着官道。 那成什么了? 过来畅春园陛见的官员,先远远地看着一排鸡舍? 他就道:“不许侵占御稻田,在御马场北寻僻静处建冬日鸡舍。” 九阿哥应了,想起因太子妃生病,皇子福晋们也都安静着,不好轻动。 可是五哥、五嫂那边带孩子过来,就是为了给太后跟自己娘娘看看的。 还有自己的三个大宝贝,太后跟娘娘也是大半年没见了。 这个需要在元宵节前见,元宵节后说不得大家什么时候就要回城了。 九阿哥就带了讨好,道:“汗阿玛,说完公务,儿子能提几句私事么?” 康熙抬着眉头道:“你倒是长进了,都能公私分明了?” 九阿哥笑着道:“都是汗阿玛教导的好,儿子于公责无旁贷,于私顶门立户的,更有担当了。” 康熙轻哼道:“只听说自谦,没听说自夸的,说吧,又惦记朕这园子里什么?” 说来也奇怪,他跟宜妃都不是会算计的人,手头也散漫,偏偏九阿哥行事,大方的时候真大方,散财童子似的;可是吝啬的时候也叫人无语,恨不得土里都挖出银子来。 就说这畅春园,自从九阿哥当了内务府总管,池里的鱼、藕、荷叶、果子,就都成了园膳房的食材,定期收集存储。 周边御稻田里出来的曲麻菜、荠菜,都被他当成春菜,添进御膳房的每月供应里。 九阿哥“嘿嘿”两声,道:“不是儿子的事儿,是代丰生跟尼固珠他们问的,这墙里墙外住着,怕娘娘惦记着,想着什么时候让五嫂带阿哥进来的时候,儿子也叫福晋将丰生他们送过来给娘娘瞧瞧。” 他没有提往清溪书屋送,这里是理政之所,不合适。 还有就是康熙对孙辈并无另眼相待之处,不管是毓庆宫的阿克墩,还是直郡王府的弘昱,在入上书房前,都没有单独传召的先例。 九阿哥有自知之明,皇太子与皇长子家的皇孙都没有受皇父青睐,自家的皇孙也不用往前凑合了。 还有就是沾了个“祥瑞”的名,得赐了乳名,再求其他,就是给几个孩子招祸了。 康熙想到宜妃,心情有些微妙。 宜妃依旧住在回春墅,带着十七阿哥、十八阿哥,还有陈贵人与高常在。 关于十七阿哥换新痘苗之事,康熙并不打算跟宜妃说。 他相信,就算跟宜妃说了,宜妃也不会拦着。 不是宜妃心狠,对养子没有情分,而是在儿子生活教育上,她素来信重自己,全凭自己安排。 当年五阿哥与九阿哥如此,往后的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也会如此。 可是女人心细,就算不晓得新痘苗,也会对种痘之事担心。 这个时候,让她多见见孙阿哥、孙格格们也好。 他想了下自己接下来的行程,道:“朕初八回宫,十二回园子,叫他他拉氏跟董鄂氏那几日带孩子进园子吧!” 九阿哥欢喜道:“好的,儿子晓得了,这就告诉五哥、五嫂去……” 他来去匆匆的。 清溪书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康熙有些唏嘘,忍不住跟梁九功抱怨道:“宜妃惦记皇孙,朕不惦记么?真是不孝子,就不说带了皇孙过来给朕请安!” 寻常百姓人家,抱孙不抱子;皇家这里,却是子、孙都不能抱。 梁九功安静听着,没有接话。 这个,真要抱来请安了,皇上肯定得多琢磨,反倒要不高兴了…… * 出了畅春园,九阿哥便往北头所去了。 到了头所跟前,他还没叫人叩门,大门就开了。 五阿哥带了一个穿着补服的官员出来。 “五哥,您这是……” 九阿哥好奇问道。 各衙门不是封印么? 理藩院大年下的,有什么差事? 五阿哥道:“阿霸亥郡王跟福晋的折子到了,奏请来朝,人在口外候着,我这就去园子里请旨……” 十阿哥跟九阿哥好,在五阿哥眼中也是亲近的弟弟。 涉及十阿哥岳家,五阿哥也比较上心。 九阿哥听了,道:“那您快去吧,别耽搁了。” 眼下也没有官员陛见,他过去的时候看到几桉上也没有什么折子,说不得皇父闲着,就往哪个小妃子处去了。 “嗯……” 五阿哥应着,带了那官员往畅春园去了。 九阿哥想起还没有说五福晋入园之事,就直接进了头所,在前厅坐了,叫太监请五福晋过来。 那太监去传了话,五福晋匆匆赶来。 九阿哥道:“五嫂,没别的事的,就是方才在御前问了一嘴……” 而后,他说了初八到十一圣驾不在畅春园,可携阿哥入园请安之事。 按照圣驾每次从园子到宫里的时间,多是早出早回。 所以正月十二的时候,也多半清早回,入园没有前几日方便。 主要是还有太后。 按照长幼尊卑,五福晋当先带孩子给太后看过再往园子里。 五福晋带了感激道:“劳烦九叔……” 九阿哥摆手道:“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您客气什么。” 说了这个,他就告辞离开。 五福晋要送出来,被九阿哥留住。 等回头了五所,九阿哥跟舒舒说了此事,道:“五哥叫人不放心,五嫂也是,真是该掉个个,咱们排在前头当兄嫂才对。” 舒舒道:“爷也别老这样想,五哥对爷是关心则乱,才显得有时候不大稳重,可是都出上书房好几年了,各部行走,也没听说有差事疏漏的地方,行事还是稳妥的时候多。”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稳妥,是真懒,不做不错。” 舒舒笑道:“皇子到部院本就是学习去的,差事从上到下的官员各司其职,五哥能忍住不插手,也是本事。” 九阿哥轻哼道:“这不是怠政是什么?御史跟瞎了似的,怎么不说弹劾五哥?” 不会是欺软怕硬吧? 怕太后护短记恨? 舒舒将跑题的话拉回来,道:“到时候我跟五嫂商量一下,分上下午入园,省得孩子们都过去乱糟糟的。” 主要是宜妃身边还有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一起过去,六个孩子,不敢想。 九阿哥想起了丰生他们跟小七相处的情形,道:“往后指定跟舅舅比跟叔叔亲,叔叔这里,一年到头的也见不着两回。” 舒舒道:“等到上学的时候就好了,到时候丰生他们指定跟十八阿哥见的多。” 九阿哥道:“那跟小七见的也不会少,娘娘提了一回,等十八选哈哈珠子时,给小七留个位置。” 这就是给小七一个前程。 舒舒听了,道:“多让娘娘跟爷费心了。” 实际上宜妃不提此事,小七也不会缺前程,还有两个皇孙外甥身边的缺。 可给十八阿哥做哈哈珠子,总比给丰生兄弟做哈哈珠子强。 省得舅甥成了主仆,关系复杂…… * 清溪书屋里,康熙本如九阿哥所想,打算叫魏珠收了折子,出去转一圈。 只是他不打算往小妃子处去,而是想过去回春墅转一圈。 除了探看宜妃之外,他主要也是想要见见十七阿哥。 当了好几年父子,可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 结果没等他这边准备离开,五阿哥就来了。 见了阿霸亥郡王与福晋的折子,康熙也能体恤两人爱子之心。 两人儿子再多,嫡长子也是不同的。 他稍加思量,拿着御笔,批了折子,准还朝,而后吩咐五阿哥道:“传令十阿哥,命十阿哥往口外迎郡王与福晋来朝!” “?!” 五阿哥应了,接了折子,下去了。 看着五阿哥略显笨拙的身影,康熙略感欣慰,平日里虽没有什么建树,可是基本的差事还算凑合,在理藩院行走这两年也算是勤勉。 这样就行了。 龙生九子,不能指望各个成才,可是也不能出现废物皇子叫人笑话……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不痛快(打滚求月票) 次日一早,五福晋过来五所了。 她想要跟舒舒商量带孩子去北花园之事,不好自专。 九阿哥不在,跟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过御马场。 上书房昨天开始上课,十四阿哥野马上了缰绳。 十三阿哥眼下没有差事落了单儿,就过来寻九阿哥,正好十二阿哥从宫里出来,兄弟三个就往御马场去了。 舒舒将五福晋迎进来,奉了茶,直言道:“五嫂,北花园这里,我不打算带丰生他们去了,嫂子们都在这边住着,不便宜。” 除了她们妯里两个,三福晋、四福晋、七福晋都有孩子在身边。 要是她们妯里都带孩子去北花园请安,那其他人带不带? 不说没有种痘的孩子,本就要少见人;就是种痘了,也不好扰了太后。 太后今年六十一了。 五福晋不同,独一份的待遇也没人会挑剔。 舒舒即便私下里多受太后赏赐,也没有人前与五福晋并肩的意思。 五福晋玲珑心肠,听了舒舒的话,就晓得舒舒的顾忌,就放下这个,说起进畅春园之事。 “那咱们初八去给娘娘请安?” 这个时间上,舒舒都没有异议。 圣驾初八到十一不在宫里,总共四天,可初十要去北花园请安。 大家都住到城外,本就是为了侍奉长辈的。 前几日因太子妃生病,大家早早就散了,初十定要多留阵子。 “好,赶早不赶晚,只是我昨儿还跟我们爷说呢,跟嫂子分了上下午过去,省得一堆孩子过去,乱糟糟的。”舒舒道。 孩子小,出行乳母、保母都跟着,一个人就要好几个人服侍。 一起过去,浩浩荡荡的,也比较惹眼。 五福晋也是恭敬本分的性子,听了道:“好,那一会儿我叫人进去给娘娘请安,问问后儿个过去行不行。” 舒舒道:“都听嫂子的。” 妯里相视一笑。 这会儿功夫,孙金回来了,道:“福晋,主子打发奴才跟您说一声,中午带十二爷、十三爷过来吃饭,主子让给十二爷预备‘全家福’饺子,素馅的多些,十三爷那边,说了想吃香辣带鱼。” 舒舒点头道:“知道了,看着爷些,别在外头待久了。” 孙金应声下去了。 五福晋孩子小,撇不开手,起身要回去。 舒舒就道:“嫂子先留一留,叫丫头也提一盒饺子回去,年前包了两大缸,九爷挑嘴,吃两顿再不肯吃了。” 五福晋笑道:“那我不跟你客气,五爷‘隔锅香’,这年菜吃着也没什么滋味儿,还不如饺子好吃。” 舒舒就吩咐白果去膳房传话,装了一食盒的冻饺子,另有把子肉一碗、五香带鱼一碗,叫五福晋带走了。 五福晋回了二所,就打发人往北花园去了,想要问问白嬷嬷,方便不方便下午带阿哥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早等着,听了白嬷嬷的话,立时吩咐道:“别等下午了,现下就去二所,将五福晋跟小阿哥接来。” 白嬷嬷应声去了。 太后想到了舒舒,想到了可人疼的丰生三兄妹,叹了口气。 谁能肆意呢? 北六所的院子连着,有什么动静,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 中午吃饭的时候,各院子就都晓得了,太后打发人接了五福晋母子去北花园,到了饭时都没叫出来。 * 头所,三福晋吃着红烧鸡腿,也觉得味同嚼蜡。 三阿哥却大快朵颐,吃得正好。 这鸡腿炒了糖色,放了冰糖,鸡皮很入味。 三福晋吃了两口,放下快子,看了三阿哥一眼。 旁人都有母妃、母嫔,他们这里却是没有个能孝敬的长辈。 不说别的,只说她现在入宫请安,连个更衣喝水的地方都没有。 一年半载的,区别不大,可以后呢? 皇孙阿哥们读书,其他人都有玛嬷送饽饽,就他们家弘晴没有。 她倒是盼着荣宪公主早日还朝了。 三阿哥被看的莫名其妙,道:“盯着爷看什么?那盘子里不是还剩着一个鸡腿?” 三福晋平日爱跟他斗嘴,在他面前也没少说婆媳之间的格叽,不过自从钟粹宫封宫后,她就再也没有提及过荣嫔一个字的不好。 反倒是千秋跟年节,各色孝敬,她都预备的妥帖,叫三阿哥送到内务府。 眼下,三福晋也是如此,道:“不跟爷抢鸡腿,就是想着弘晴,要不要打发人将鸡蛋给他送过去……” 三阿哥摇头道:“不用送,老九叫人送了。” 三福晋岔开话道:“听说拉回来一车鸡蛋,这都多少啊?我在房山有个庄子,要不也叫人拿出几间屋子养鸡?” 三阿哥听了,忙道:“别败家,哪里就那么容易呢?都是银钱烧的,又是逆天时的东西,尝个新鲜就行了。” 三福晋听了,觉得没意思起来。 这皇子福晋当的,还不如在家当格格的时候自在。 只是她也不会在这个上头较劲,日子还长着,弘晴是嫡长子不担心,可还有弘成呢,还有大格格。 如今这宗室爵位除了承爵人,其他人初封都低。 又不打仗了,连个积累军功的机会都没有。 * 三所,七福晋吃着熘肥肠,看着七阿哥,忍不住了。 贵人不在,三格格身体不好,纯王福晋想要抚养孙辈,也不好接庶孙过去。 她们也缺一个嫡阿哥。 太子跟他们论不着,只说皇子中,除了八阿哥与十阿哥,就她们没有嫡子了。 “爷,趁着衙门还没开印,咱们去红螺寺吧,过去吃几日斋,赶在十五之前回来……” 正月十四与正月十五,有两场藩宴,到时候七阿哥要随皇子们出席。 七阿哥想着前几日的鹅毛大雪,还有没有消融的积雪,看了眼七福晋。 七福晋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祈求。 七阿哥心中不忍,可还是道:“三格格呢?” 倒春寒天气,跟腊月差不了多少。 一百多里地,大人能折腾,孩子可受不住。 七福晋道:“嬷嬷看着,还有弘曙额娘在,九弟妹那里,我再打声招呼,没有不放心的。” 七阿哥看着她,带了意外。 七福晋轻哼道:“我是心宽,可不是包子,怎么的,我放心弘曙额娘,爷倒不放心了?” 在外人眼中,那拉格格生了两男两女,她这个福晋位置及及可危。 可实际上,自家的日子,自家明白。 五年生四胎,那拉格格自己都要吓死了。 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接着生育。 实际上,七阿哥过去那拉格格屋里的次数真不多,不到正房的一半。 可是按照太医的说法,就是女子刚出月子,就比平日容易受孕。 早在七福晋刚嫁给七阿哥的时候,那拉格格在其他人挑唆下还炸过刺儿,后来也老实了。 当时跟那拉格格一起赐过来尹尔根觉罗格格,还有七福晋入宫后给七阿哥选的两个格格,每月也能轮上两日,却始终没有动静。 七阿哥道:“叫郭嬷嬷看家。” 这是他的奶嬷嬷。 他不是质疑那拉格格人品,只是以防万一。 也要防着旁人使坏,挑拨七福晋跟那拉格格的关系…… * 到了中午,九阿哥带了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过来了。 十二阿哥是过来送回礼的。 九阿哥分鸡蛋,其他人都分了,自然不会落下十二阿哥。 就按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例加等,叫人送回去四十只鸡蛋、六个鹅蛋过去。 多加十个鸡蛋,是想着苏麻嬷嬷茹素,方便十二阿哥送人的。 十二阿哥的性子,不肯吃亏,更不肯占便宜。 正好他舅家给他送了两盏琉璃福字灯,他就当成回礼,亲自送来了。 这份礼可不轻。 舒舒见小叔子也大了,开始避讳,过来一趟,就先回了,却是叫人将丰生跟尼固珠抱到前头,跟两位叔叔亲近亲近。 至于阿克丹,这几日长牙,有些发热,怏怏的没精神,还在睡着。 这边膳桌刚摆上,十四阿哥就风风火火地过来了,还带了讷尔苏。 “晓得你们要吃好吃的,我就带讷尔苏蹭饭来了……” 讷尔苏有些腼腆,他婉拒过十四叔祖父的好意,可是不顶用,硬是被拉扯来了。 九阿哥吩咐何玉柱道:“叫膳房加菜,全家福饺子多煮两盘。” 何玉柱下去传话去了。 十四阿哥才发现两个孩子也在。 他见讷尔苏不敢上前,拉着他过去,道:“怕什么?这是你叔叔跟姑姑呢?你当拜年的,还能领红包……” 上书房有五个叔叔在,讷尔苏早习惯自己的小辈分,可是也不好真的跟小婴儿要红包,就老实道:“拜年行,红包就算了。” 白果正好端着托盘进来。 大家都望向她。 正是舒舒晓得讷尔苏来了,过来送红包的。 “这三个是代阿哥跟格格预备的,这份是爷跟福晋的,还有一份是县主的。” 县主出身是顺承郡王府,是礼烈亲王后裔,跟平郡王府的关系比寻常宗亲要亲近些。 讷尔苏也晓得这个,羞愧道:“本当我先过去给姑祖母拜年请安的。” 只是他是客居宫中,行动不好肆意,跟九阿哥也不熟。 因此即便晓得县主在这里,也没有过来。 白果道:“县主说了,不必耽搁王爷吃饭,等哪天下午没课了,王爷再过来。” 九阿哥就道:“不着急,这两天刚开学,正严着,过几日排好下晌的课就好了。” 有两个下午要上课的,还有一个要在日落之前回京的。 大家没有耽搁,用了午饭,就散了。 九阿哥回了正房,脸上带出不痛快来。 舒舒见了纳罕,道:“怎么了?十四阿哥又淘气了?” 九阿哥在炕上坐了,看着炕上睡着的阿克丹,有些郁闷,道:“这几年,咱们孝敬宫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拉下过宁寿宫,可是换来什么了?爷没打算跟五哥比,也比不得,可是你比五嫂强了多少去?” 太后只叫人接着五福晋母子过去,也是“爱屋及乌”。 他早晓得偏爱的不是自己,可是他觉得舒舒对太后的孝顺,在皇孙福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不想妻儿受委屈…… * 小声说,欠更加一。 下一更7月18上午10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想当小宝宝(打滚求月票) 舒舒看着九阿哥,也是无奈了。 总是只看表面,怪不得容易被哄骗。 不过舒舒也不好让他心里存了怨愤,影响兄弟感情不说,还容易气坏自己。 她就看着九阿哥,道:“同样的皇子福晋,太后接了五嫂过去,没有人会不忿,大家都觉得理所应当的;换了是我,嫂子们怎么想?” 九阿哥理直气壮道:“多余想!接了你过去,那也是你应得的,她们哪有你孝顺?” “那皇上怎么想?咱们娘娘怎么想?”舒舒道。 九阿哥卡壳了。 皇父肯定会不舒坦吧,都是皇子,被太后分了远近亲疏,一个特例还罢了,再多一个,不是衬着宝贝太子委屈了? 至于自己娘娘这里,行事素来恭谨小心的,应该会不安。 舒舒继续道:“接了我,其他嫂子接不接?见了皇孙阿哥,皇孙格格见不见;见了嫡出,见不见庶出?到了那个时候,北花园就要成菜市场了,太后过来是享清闲来了,还是受累来了?” 九阿哥素来听劝,也晓得这个道理,可心里依旧不自在,没有笑模样。 舒舒正好在看账册,这一本是宁寿宫这几年的赏赐,都登记造册了。 有赏给她的,还有三个孩子的。 各种贡余不说,还有衣服料子、小摆件等日用,也有珠宝首饰、古董珍玩。 “喏,爷仔细瞧瞧这个……”舒舒将账册递给他。 九阿哥接过来看了,反应过来是什么,脸色舒缓了不少,道:“加起来这么多?平时都没留心……” 舒舒又道:“眼下爷手上有两匹好马,打算送人,是送十弟还是送八贝子?” “哈?”九阿哥惊讶道:“那还用问么?当然是老十啊,换了那位,爷欠他的?凭什么给,不给!” 舒舒道:“那要是有人劝爷公平些呢?都是兄弟,一人一匹?” 九阿哥轻哼道:“爷的东西,随爷乐意,哪有那么多公平不公平的?” 舒舒笑了,道:“是啊,爷的东西,随爷心意,看爷跟谁的关系好不好,就看爷对谁大方不大方就晓得了。”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自然,待爷好的,爷送银子都欢喜;待爷不好的,爷还想抠他银子呢!” 就像郭络罗家那样。 家产没有直接籍没,可是也差不多了。 只保留着几个红契的产业给道保,剩下白契的,康熙给了宜妃。 宜妃直接分了四份,三位阿哥与恪靖公主一人一份。 九阿哥收的坦然,要是没有他们母子,郭络罗家一个内务府的中等人家,也不会敛财二十多年,攒下这份家业。 舒舒道:“就是这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用只看面上如何,还要看银子,爱在哪里,银子就在哪里;要是嘴上说得好听,银钱分文不掏,那不用想,也是湖弄人的。” 九阿哥老实了。 他就是如此啊,恨不得将天下的好东西都买给舒舒,也想要给丰生几个留下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银钱。 他的不忿立时散了。 孝顺也是这个道理,看儿子孝顺不孝顺,嘴上说了不算,还是要看真金白银。 他看着那账册,很满足的模样,道:“除了五哥那里,咱们得的好东西指定是最多的,第二就第二吧,咱们跟太后才亲近几年,五哥那边有二十多年的情分呢!” 舒舒道:“只要爷对我好,我对爷好,就好了,其他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 是啊,这就是树大分枝了,这身边亲人也分了两类,家人与亲戚。 只是爱在哪里,银子就在哪里…… 九阿哥眯了眯眼,好像还真是正经道理。 自己大婚前后,五哥的银子,老十给的铺子,还有八阿哥轻飘飘的几句话,这对比也很鲜明,偏偏自己当时跟灌了迷湖汤似的…… * 北花园里,小阿哥睡了又醒来。 太后看着白嫩嫩的小宝贝,一中午笑得合不拢嘴。 虽然没有五阿哥小时候胖乎可爱,可也是眉眼精致的孩子,不哭不闹的,瞧着也乖巧。 新生礼跟百日礼都送过了,可太后还是叫白嬷嬷预备了八宝项圈、小老虎帽子等物件,另有几箱子内造玩具,是五阿哥小时候的,也在太后这里收着,早收拾出来了。 因此,五福晋带了小阿哥离开北花园时,后头浩浩荡荡跟了十来号人。 除了抬箱子,还有抱着布匹的,是上好的绸缎与松江布,适合给小孩子做衣裳。 五福晋虽也收过太后的赏赐,可是第一回这样多,算是领教了一番什么是“母以子贵”。 五福晋有些不安,跟五阿哥道:“爷,是不是东西太多了?” 五阿哥摇头道:“不多啊,这才多少啊?皇祖母的好东西多着呢,太皇太后的私房,一半都给了皇祖母,宁寿宫库房,就装了二十来间屋子。” 除了太后自己的嫁妆,还有入宫四十多年的积攒,不过大头还是太皇太后的私房。 太皇太后驾崩前,将私房分了,拿了几样给裕亲王、恭亲王、纯王福晋做念想,一小部分给淑惠公主,大头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康熙,一半给了太后。 五福晋想了想舒舒的顾忌,没有多说什么。 跟五阿哥也说不明白这个,倒是将事情弄得复杂了。 * 北花园里,太后歪着,叹了口气,跟白嬷嬷道:“不知道阿克丹如何了?再有一个多月就要抓周了。” 今儿的小曾孙也肖父,可是因太后先看到阿克丹,就觉得还是阿克丹更像五阿哥小时候。 白嬷嬷道:“要不,奴才明儿过去看看?娘娘不是说要预备些奶饽饽,给九福晋送过去么?” 太后心动,随后摇头道:“算了算了,过些日子吧,又不是做买卖,今儿得了孝敬,明儿就立时赏回去。” 白嬷嬷不好劝了,只道:“等公主有孩子就好了……” 太后想起太子妃来,位置尊贵,可是也熬人。 “将收着的那两瓶枇杷膏找出来,明儿你代我过去瞧瞧。”太后道。 关于太子妃的病,这两日也有些风声传出来,多是说她劳累所致,年前预备过年,还赶上三格格“百日咳”,小阿哥出水痘,连在一块了…… * 宜妃这里,也在盼着见孙子了,约好了明日,就恨不得时时刻刻看钟,就盼着时间快点过去。 结果,反倒觉得时间过的太慢了。 到了下午,圣驾又来了。 宜妃心里叹口气,面上却是欢欢喜喜的,出去迎了圣驾进来。 她看出来了,皇上不是为了自己来的,是过来看十七阿哥的。 她就叫人抱了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过来,随后借口十八阿哥要吃奶,吩咐奶嬷嬷抱了下去,留下十七阿哥在这里。 这是圣驾搬到园子里后,第三次来回春墅。 十七阿哥从最早的拘谨,现下也自在了不少,可着瞧着神色,还是依赖宜妃更多些。 康熙招呼他近前,道:“你已经五岁了,是大孩子了,也当立下来。” 十七阿哥听了,有些迷湖。 他晓得皇子大了要分宫,那不是明年么? 他求助似的望向宜妃,身子也靠着宜妃。 宜妃摸着十七阿哥的小脑袋,心下一颤。 是了,十七阿哥种痘后,就要挪到淑惠太妃宫里。 母子两个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太妃有了春秋之人,精力不济,十七阿哥是需要自己立下来。 她就慈爱道:“咱们小十七是哥哥了,还是叔叔,往后要顶门立户的,是不能老当孩子了。” 眼下就正月初七了,离正月十六没几日了。 偏偏这几日也不敢告诉他挪宫之事,怕心里不舒坦,闹了病,影响种痘。 十七阿哥在十八阿哥跟前很有哥哥样,可是这个时候,却小声道:“在妃母跟前,十七还是想当小宝宝!” 宜妃抚摸着十七阿哥的后背,眼圈泛红,道:“好,好,十七就是妃母的小宝宝。” 康熙看着母子二人的情形,心下不忍。 可是想到五阿哥、九阿哥与十八阿哥,这不忍也撇开。 翊坤宫阿哥太多了。 对宜妃母子来说,不是好事。 在十七阿哥小时候分出去正好。 就算太后不提此事,他也会将陈贵人母子移宫。 可是看着宜妃眼泪花花的,他也不自在,有些心软。 他就坐了坐,又去了其他处。 如今和嫔跟王贵人都遇喜,没有到园子里,敏嫔就显出来了。 正好又赶上十三阿哥成丁、指婚连上了,康熙就往那边去了。 宜妃陪着十七阿哥说了好一会儿话,见他乏了,就哄着他睡了。 小孩子最分得清好赖。 即便她再三强调,不叫翊坤宫的人怠慢十七阿哥,可是多了一个十八阿哥,还是影响到十七阿哥。 眼见着十七阿哥在自己的身边,就剩下这十来天,宜妃有了决断。 她唤了佩兰,低声吩咐道:“你去跟五福晋与九福晋说一声,就说我说的,明儿先别进来了,孩子们小,这园子里人多,又是这个时候,一冷一热的,别激出病来,等到夏天过来的时候再见吧!” 佩兰看着炕上睡得正香的十七阿哥,应了一声,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觉得亏心(打滚求月票) 长幼有序。 佩兰出园子给两位皇子福晋传话,先到的头所。 五福晋听了,带了忐忑,面上就带出来。 这上午才说的好好的,半天功夫怎么就改了主意了? 是中午从北花园出来太张扬了? 娘娘心里是不是怪她了? 她捏着帕子,有些不安。 佩兰自然晓得主子延迟见皇孙们的真正缘故,是想要多陪陪十七阿哥,可不好实话实说,否则像是下蛆似的,衬着娘娘疼养子重过嫡孙。 实际上,是不好这样比的。 等十七阿哥挪到太妃处,宜妃就不好亲近了。 小孩子忘性大,过个一年半载,许是就忘了在翊坤宫的日子。 母子缘分,就剩下最后这十来日。 但是也不好让五福晋如此不安,影响婆媳情分。 佩兰就小声道:“这次来园子的主位娘娘少,只娘娘跟敏嫔娘娘,娘娘中午寻思了一下,还是打发奴才出来了。” 五福晋听了,明白了佩兰的意思。 还是惹眼的缘故。 皇子福晋们,除了十福晋还没过来,其他都在园子这里住着。 旁人没地方请安,只她跟舒舒两个,四下里热闹,看着是不大妥当。 她松了口气,对佩兰道:“娘娘思虑的是,是我前头没想仔细,倒叫娘娘为难了。” 佩兰道:“娘娘本欢喜的盼着,中午还看了好几次钟,算着这一天早些过去,后头圣驾过来了,娘娘寻思了一回,就改了日子,除了不想招眼,也是这几天化雪正冷,风还大,不放心小主子们。” 五阿哥在旁,和和气气的,却始终没有说话。 佩兰能看透五福晋,倒是一时看不透五阿哥了。 只是眼下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她还要去五所传话,就告罪出来。 五福晋打发嬷嬷送出去。 五阿哥先开口了,对五福晋道:“夏天就夏天吧,娘娘说的也对,其他妃母都没见着孙子,就娘娘要见,也显眼了些,弘昱在阿哥所一年,只刚入宫的时候被接到延禧宫一次,其他时候,惠妃母都没见,顶多就是打发嬷嬷过去送饽饽,往后皇孙在宫里的多了,也不好坏了规矩,内廷乱窜……” 五福晋愧疚,道:“是我心急了,没想到这些……娘娘,很是不容易……” 五阿哥点头道:“是啊,越是到了妃主、嫔主的位置,越要看汗阿玛的脸色,顾着汗阿玛的所思所想,换了小贵人,估摸日子还自在些,咱们还是别跟着裹乱了……” 夫妻两人都没提九阿哥。 九阿哥是好心,在御前报备了一回。 可是娘娘顾虑的也多,没有必要招眼…… * 五所,正房。 对着舒舒跟九阿哥,佩兰也是跟在头所差不多的说辞。 只是这边的反应,跟头所不一样。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却是带出担忧来。 舒舒试探性的问道:“娘娘心情如何?可是有不自在的地方,这是……担心十七阿哥种痘?” 佩兰神色看似不变,可眼中却带了惊讶。 九阿哥在旁,不由皱眉。 他以为是康熙过去说了新痘苗之事,觉得多此一举。 舒舒则是想到了熟苗的死亡率。 三、四分,听着不多,可是摊上的人,就是百分百。 谁不怕呢? 就算宜妃不晓得换痘苗,关心则乱,也会担心的。 眼见着九阿哥要开口,舒舒就抢先一步,道:“还请姑姑好好劝慰娘娘,熟苗在太医院早备好了的,这些年太医院的痘医种痘也成了熟手,这些年来宫里的阿哥、格格都顺顺当当的种好了,不必忧心。” 佩兰点头道:“谢谢九福晋惦记,奴才一定好好劝劝娘娘。” 九阿哥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还好,老爷子没犯湖涂。 舒舒想到十七阿哥的乖巧,想着再过些日子,他就要搬到宫外种痘,也有些心疼了。 不生孩子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生了孩子,就见不得小孩子受苦。 她就吩咐白果道:“将那套西洋积木还有那套小鸟哨子都拿来。” 这是季弘年前送的当铺里存的洋货,都是簇新的,以各色小儿玩具为主。 舒舒这回带了些,哨子本打算给小六送去,积木让孩子们练习手指灵动的。 这两样倒是也适合四、五岁的孩子玩。 十七阿哥说是五岁,实际上还不到四生日。 “这就劳烦姑姑,帮着给十七阿哥带去吧,种痘的时候打发时间。” 等白果取来了,舒舒就跟佩兰道。 佩兰却是迟疑,道:“九福晋,按照规矩,十七爷出痘所的时候,东西都要烧了的,衣裳如此,器物也是。” 舒舒点头道:“我晓得这个,没事儿,烧就烧了吧,能哄阿哥松快几日,就算功成。” 九阿哥在旁也道:“是啊,就算沾了个‘洋’字,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皇子府那边还有不少呢,回头小十七出了痘所,爷再给他预备一套。” 佩兰这才接了,告辞离开。 九阿哥还不晓得十七阿哥要挪宫之事,跟舒舒道:“爷都忘了种痘时的事儿,当时也五岁上了,只听刘嬷嬷翻来覆去的念叨,显得她多有功劳似的。” 实际上忘了才正常,五岁上种痘,要是正月种痘,才三生日半,年底种痘,也就是四生日,上哪里记得去? 舒舒看了九阿哥脸上一眼,干干净净。 这也是种痘的功效了,要不然都是芝麻点儿,不敢想…… * 畅春园,回春墅。 佩兰回话,没提五阿哥与九阿哥,只说了两位福晋的反应。 她只是如实描述,听得宜妃却是苦笑。 “瞧瞧,不是我刻薄挑剔,嫌弃五福晋,而是这差别大,每次一样的对待两个儿媳妇,我都觉得亏心……” 可是不一样对待,那儿子们怎么看? 这面上一样了,就不好敲打管教儿媳妇了。 同样的事情,五福晋遇到了,就是自怨自艾,每次都要人安慰照顾;到了舒舒这里,则是担心旁人。 两样西洋玩具摆着,佩兰也说不出旁的,只道:“娘娘宽怀,九福晋平日里操心的多,想的也仔细;五福晋这里,一时想不到这些也是有的。” 宜妃摇头道:“就是用心不用心罢了,算了,跟你念叨这些做什么?给十七阿哥送去吧,估摸着要晓得自己单住些日子,心里也怕了,才越发粘人……” * 到了正月初八,圣驾就回宫去了。 因为过几日他还回来,园子这边的人就没动。 不过也有些“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的意思。 到了中午,十四阿哥就急匆匆地过来了,是给请托的。 他明天生辰,想要在南五所摆酒,请上书房的弟弟跟侄子、族孙们过去吃席,要跟舒舒借了小棠过去。 初三大家刚搬过来时,他就跟舒舒提了,眼下过来是道谢的。 除了小棠这个膳房大管事,还有食材的问题。 舒舒答应了。 左右温泉庄子与百望山庄子固定送食材过来,就给五所送了一筐洞子菜,还有两篮子鸡蛋、鹅蛋,今儿都叫人送去了。 十四阿哥亲自过来,就是专门道谢:“要是没有九嫂援手,我这席面也没指望了,本当早早给您预备帖子的,只是想着不好单请九嫂,可都请嫂子们,麻烦大家不说,小阿哥们也不自在。” 舒舒笑着说道:“这样就好,不必虚客气,也不是旁人。” 九阿哥在旁道:“旁的还罢了,明天你既是放假,别忘了回京一趟,给妃母磕头,再去乾清宫请个安。” 上书房的小阿哥,一年到头放假的日子是有数的,过生日这天照例放假一天。 十四阿哥点头道:“九哥放心吧,我跟侍卫处都报备过了,明天早上回去,上午就回来了……” 说到这里,他就道:“我还在内造办给我们娘娘定了个如意,明儿一并带过去……” 九阿哥夸道:“出息了,都晓得给妃母预备礼。” 十四阿哥得意笑道:“我孝顺我们娘娘的心,旁人可比不了,只要能让娘娘多笑笑,那回头我得的赏肯定也翻倍。” 这“旁人”是哪个,九阿哥跟舒舒心里也有数。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爷只当自己实在,没想到你也这样‘实在’,什么话都往外胡咧咧,叫别人听了,还当你的孝心是假的,往后做就行了,少说话!” 十四阿哥安静了。 他也在成长中,还被好几个哥哥念叨过说话的问题。 好一会儿,他才道:“九哥跟九嫂不是外人,我也就有什么说什么,我的孝心不是假的,盼着多得我们娘娘的赏也不是假的……” 九阿哥点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也没逼着你一定要假模假式的,只是往后话到嘴边也多寻思寻思,这种容易让外人误会的,顶好不说,说了吃亏。” 十四阿哥一下就听进去了。 他本也不是个笨的,最不喜欢的就是吃亏。 等到出了北五所,十四阿哥心里都纳罕。 他向来觉得九哥不大聪明的样子,可没有想到九哥居然还挺会讲道理。 怪不得人人都跟他好,这就是真心换真心了。 不过,也幸好有九嫂在旁边护着,否则九哥的真心付出去,回来的是什么,还真说不好……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蓝色的祝福(打滚求月票) 次日,九阿哥与舒舒跟伯夫人报备一声,就回城去了。 阿霸亥郡王与福晋昨日抵京,夫妻两个过去探望。 不单是看在十阿哥的面上,还有十福晋。 前年舒舒怀孕害口,从十福晋那里得了腌山杏,还有各色牛肉干,都是阿霸亥部送来的。 虽说收到馈赠后,舒舒跟九阿哥给预备了回礼,可也记得这份人情。 “这个时候,倒是不好宴客给他们接风……”九阿哥道。 台吉情况没有好转,郡王与福晋还要忙着更替继承人,也没有心情宴饮。 不过还好,正月初六开始酒楼就开始挂幌营业了,九阿哥昨天打发何玉柱回京,在百味居叫了两桌上席,送到了内馆。 “日子还长着,往后郡王与福晋来京的次数不会少,到时候在府里设宴,也尊重体面。”舒舒道。 要更迭继承人,总要郡王与福晋来京城带带次子。 还有次子不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为了顺利交替,多半还会请指婚,迎娶有爵宗女,往后跟京城往来只会更密切。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道:“那下回再安排。” 两人的马车直接去了内馆。 内馆当值的主事得了消息,迎了出来,三十来岁,很是机灵的样子,说话也干脆,道:“给九爷请安,给九福晋请安,十爷跟十福晋早上到了,在阿霸亥院。” 九阿哥示意何玉柱赏了荷包,道:“大过年的,辛苦,爷带福晋过来给郡王与福晋拜年。” 主事收了荷包,亲自将几人引到阿霸亥馆。 * 前厅中,郡王正在与十阿哥说话,下首坐着一个二十来岁青年,五官看着比寻常蒙古青年要秀气些,脸色上干干净净的,不像同龄人那样开始蓄须,头上也不像蒙古人那样留着长发,而是露着青色头皮,上面隐隐有些刚生出的头发茬。 “十爷,恩和十岁就送到庙里,学了十年佛,只会说蒙语、学的也是蒙文跟梵文,往后少不得也要让他在京城轮班,我想要给他请个老师……”郡王道。 恩和就是这青年的名字,是郡王的嫡次子,十福晋的胞兄。 十阿哥没想到这个二舅哥是这样情形。 满语跟满文都不会。 这差不多就是从头教了。 他看了眼郡王,明白郡王为什么这样选择了。 台吉有儿子,可大些的是庶出,嫡出的还是襁褓中,这能不能养成都不好说。 就算眼前的儿子要从头教,也比襁褓中的孩子好教养。 十阿哥就道:“我府上典仪就是笔帖式出身,精通蒙语跟国语,到时候过来教二哥说话就是了。” 郡王点头道:“除了这件事,就是他的亲事,我想要上折子请婚,这妥当么?” 要是长子短折而死,那反而不用为难,让次子收继就行了。 可是眼下不死不活的躺着,就不能这样,那是对长子的侮辱。 十阿哥想了想,道:“上吧,每年各部都有请婚折子上来。” 宗女的日子也不都好过。 抚蒙嫁的远,可有两个好处,一个是侧出、庶出的无爵宗女抚蒙,会比照嫡女封爵。 如桂珍格格,作为郡王庶女,是无爵宗室,可要是抚蒙,就能比照郡王嫡女封县主。 二就是年俸,比留京宗女要多,还有朝廷给置办的嫁妆。 如此一来,对无爵宗女来说,也是一条出路,有身份跟产业。 八旗上下,对于阿霸亥部也比较熟了。 已故懿靖大贵妃跟端顺太妃的娘家,还出了唯一的蒙古皇子福晋。 在御前有体面,比不得科尔沁部,可在内蒙中西部的部落中也算是数得上的。 尤其十福晋还露着富。 如此,在宗室王公府里,指个乐意抚蒙的格格,并不难。 郡王听了,道:“那我就递折子,要是得了博格达汗恩典,那就让恩和在京城成亲,跟格格在京城值年。” 按照内蒙各部值年的惯例,每年九月底抵达京城,二月中旬出京,如此就能在京城住半年。 恩和带了福晋轮番住几年,也是轮番学习了。 * 后厅,郡王福晋鬓角都白了,原本饱满的脸颊也消瘦许多,看着有些憔悴。 但是她的眼睛亮亮的,看着十福晋,道:“不要再耽搁,今天就搬到御园去,嫁到京城,你的尊贵来自十皇子,做个孝顺的儿媳妇、孙媳妇,要成为十皇子引以为傲的福晋,而不是拖他的后腿。” 十福晋搂着郡王福晋的胳膊,点头道:“嗯,一会儿就去了,额赫放心,太后跟皇上都喜欢我,嫂子们也跟我亲近,我的日子,过得自由随意,这都是十爷爱护我的缘故,我也会好好爱护十爷。” 郡王福晋露出欣慰来,点头道:“好,好,额赫的布音是有福气的好姑娘,日子也会如意安康……” 母女正说着,就有管事进来道:“福晋,格格,九皇子带皇子妃过来了,王爷请福晋去迎迎。” 郡王福晋跟十福晋听了,忙起身迎了出去。 郡王跟十阿哥得了消息,晓得九阿哥夫妇过来了,也出去了。 此刻,一行人正在院子里寒暄。 郡王拉着九阿哥的胳膊,很是亲近的样子,道:“只有博格达汗才能教养出这样热情大方的皇子,我带着我的妻子,感谢九皇子的馈赠,美食让人解了旅途劳乏,美酒让人忘却烦恼,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们阿霸亥部最受欢迎的客人,期待着您跟福晋的下驾,也让我跟我的妻子有机会尽地主之谊,为尊贵的客人,献上我们阿霸亥的马奶酒。” 九阿哥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尤其是一个酒鬼这样亲近。 可是他没有推开郡王。 这倒霉催的,跟老来丧子差不多了。 他昨日打发何玉柱送了席面,顺便还送了八坛烧酒、八包茶叶、八盒饽饽、八匹布,算是补了一份新年礼。 郡王说话口齿清晰,可是浑身酒气,脚步也有些虚,明显是早上就喝了大酒。 跟酒蒙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九阿哥自己当了女婿,会哄老丈人了,也乐意顾全弟弟体面,哄哄弟弟的老丈人。 九阿哥就很是捧场,痛快道:“阿霸亥有您这样勇士,还有郡王福晋这样可亲的长辈,等有机会,我一定带我福晋过去见识见识阿霸亥部辽阔风光。” 郡王听了欢喜,越发不撒手,还是十阿哥扶了他的胳膊,道:“岳父,不好让九哥在外头站着,还是进屋说话吧!” 郡王却不肯走,招呼旁边的从人道:“哈达呢,我要献哈达给可亲可敬的九皇子。” 旁边的从人离开,带了两条蓝色的哈达过来。 郡王手执着哈达,双手举过头顶,身子前倾,嘴里用蒙语吟唱着祝词。 九阿哥跟着北巡几次,晓得蒙古接哈达的礼仪,就低头,受了哈达,双手合十道谢。 郡王福晋跟十福晋已经到了。 郡王福晋就跟在郡王后头,也给舒舒奉了哈达。 “美丽好心的皇子妃,愿长生天保佑您万事顺意……” 舒舒也受了哈达,被郡王福晋跟十福晋迎进内厅。 等到给舒舒奉上奶茶,郡王福晋道:“谢谢皇子妃昨日的酒席,我跟王爷感激不尽。” 舒舒道:“您客气了,这两年我们也收了福晋不少馈赠,接风洗尘本是情理之中,只是如今您这里忙着,我们也不好轻扰,只等着暖和的时候,您跟郡王也得了闲暇,我们再在皇子府设宴。” 郡王福晋道:“我已经听布音说过了,这几年得了您不少教导,这耐心跟情分不是馈赠就能抹平的,这份恩情,我跟王爷永远铭记。” 她已经知道女儿名下日进斗金的洋货铺子,就是得了舒舒的建议弄出来的。 还有其他的帮助,十个指头都数不清。 这回儿子中了炭毒,也得了九皇子府的不少好药。 这其中有九皇子与十皇子兄弟情的缘故在,可是也少不得舒舒这位皇子妃的大方体恤。 舒舒看了眼布音道:“能做妯里,还挨着住着,是我跟布音的缘分,福晋不必太客气,布音也帮了我许多,前阵子我跟我们爷出门,就是布音帮我照看孩子,要说谢,我也要谢布音的。” 一套一套的,郡王福晋说的比较真诚,并不是场面话。 舒舒又看了眼布音,想起了十阿哥初定礼前的拜会。 当时她就是变着法儿的夸十阿哥,到了今日,时过境迁,成了变着法儿的夸十福晋。 光影交会,恍如昨日。 热情好客的郡王福晋,并没有因儿子病着,就怠慢客人,发出真心邀请,想要留舒舒跟九阿哥在这里用午饭。 舒舒婉拒了。 瞧着郡王方才的样子,酒还没醒呢,中午连着喝酒不好,九阿哥的耐心也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前头,九阿哥也借口公务,回绝了郡王的邀请。 夫妻两个大概估摸着时间,大概坐了三刻钟,就告辞离开。 这回,还带着十阿哥与十福晋。 他们两个已经吩咐十皇子府那边整理好了行李,送到海淀去了。 两人也不必回去预备行李,就直接跟着舒舒与九阿哥出了京城……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放心与不放心(打滚求月票) 依旧是舒舒跟十福晋一辆马车,九阿哥跟十阿哥一辆马车。 十福晋有了主心骨,已经愁云散尽,又恢复开朗的样子。 “我额赫说了,分给我大嫂五百匹马、一千头牛、五千只羊做供养用,阿哥这边,每年由郡王府拨给庙里一千两银子,阿哥身边人口,也会留两百户……”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我也打算每年送回去五百两银子,做香火银子。” 舒舒在旁听着,并不插话。 不管是郡王做主,还是郡王福晋做主,这都是比较周全的法子,分的是牧群,而不是牧场。 若是分了牧场,两三代人过去,骨肉情分澹了,内部就要割裂。 分的牧群中,又以牛羊为主,马匹比较少,就算要招揽人手,培养护卫,供应也有限。 “等到我阿哥的儿子大了,我额齐格会将他送到京城来,求给差事……” 十福晋继续说着。 舒舒道:“这些年蒙古各部子弟留京的越来越多了,也是好事。” 也断绝了有人蛊惑小王孙的可能,避免叔侄相争的局面。 舒舒心里很是佩服,这样的安排,将二十年后的隐患都顾忌到了。 十福晋想不到这么多,她就是觉得兄嫂侄儿都有了保障,没有爵位,也能维持优握的生活,就很好了。 显然,这一场变故,也让十福晋成熟了不少。 她看着舒舒道:“九嫂,您跟九哥要好好的,我跟十爷也会好好的。” 舒舒点头,道:“是啊,咱们都好好的,身体才是根本,其他的都是空的,所以你也放宽心些,不管是轻身,还是备孕,都没有你自己的身体健康重要,多听太医的话,精神放松就好了。” 十福晋并不是有耐心之人,这几年轻身也好,备孕也好,都是一阵阵的。 弄到后来,她自己松弛不下来,就有些经期混乱,要么二十来天一次,要么就四十来天一次,额头上也冒了一堆红疙瘩,眼下正吃着乐凤鸣家药铺制的乌鸡白凤丸调经。 十福晋点头道:“嗯,我放松,不想这些了,长生天跟佛祖会保佑我的,只是小娃娃还在路上,我耐心等待就好了……” * 前头的马车上,十阿哥也对九阿哥说了郡王与郡王福晋对台吉这一房人口的安排。 九阿哥听了,有些唏嘘,道:“估摸着,在郡王跟福晋心中,都庆幸还有你这个皇子贵婿坐镇,要不他们才要头疼,那个恩和王子,看着跟他大哥差太多了,没人看顾,真担心立不起来。” 虽说蒙古各部都是独立的部落,可是每个部落分了旗。 部落内部,不是一个王爷独掌,多是两、三位王爷,还有其他贝勒、贝子、国公等贵族。 旗的上面,还有更大的单位,就是盟,那就是相邻几个部落。 要是嗣郡王气势弱了,就要防着旁人惦记爵位,侵占牧场,抢夺旗权。 内部、外部,只要有人,就免不了纷争。 可是有十阿哥这个皇子贵婿在,还有十福晋这个高嫁的姑奶奶,阿霸亥部就能平稳三代。 十阿哥点头道:“皇子阿哥,听着确实能唬人,不过郡王也没将指望都放在我身上,打算上折子为恩和求娶宗女了。” 九阿哥思量了一下,道:“不会指公主了,没有年岁合适的,也不会给阿霸亥两次恩典,亲王府的未婚格格,眼下有庄亲王府三格格,还有简亲王府几位格格……” 十阿哥摇头道:“三格格是宫里养育的,王府大格格、二格格都是抚蒙,就算三格格抚蒙,也会留在京里,以慰庄亲王骨肉之情,她的亲事,应该是在京城当差的蒙古王公里择选,汗阿玛应该早圈了差不多的人。” 九阿哥晓得的宗室格格不多,除了这两家,只记得苏努贝子府还有不少宗女。 “不会是苏努贝子府的宗女吧?那样的话,咱们成了拐着弯的亲戚了!”九阿哥带了几分期待。 十阿哥却是有自知之明,这个时候,他是个给郡王拖后腿的,就道:“应该不会在枝繁叶茂的人家里找,爵位也不会太高。” 九阿哥撇撇嘴,这是防着老十跟哪个实权王爷联络有亲? 还真是皇父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不想提这个了,道:“郡王酒瘾挺大啊,早上就开始喝大酒,那爷送的烧酒也顶不了几天,要不要叫人再预备些送去?”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这个时候,郡王想喝就喝吧。 十阿哥摇头道:“不用了,我腊八时叫人送了一百坛酒过去,给那边的人过年使的,结果出了这样的事儿,他们也没有贺年,酒都搁着呢……” 等到马车到海淀时候,已经正午时分。 大家都饿了,就直接在北五所用了饭。 还是比较方便的全家福饺子,不过还有一盆山药面。 这年前年后的,舒舒也吃够饺子了,就跟九阿哥一起吃面。 这也是年前做的,因为膳房有一间烘烤房,所以年前就做了不少面片跟面条。 用的是三成的山药粉,搭配七成面粉,做成手擀面,再切段烘干,就成了山药面。 十福晋也是“隔锅香”的,吃着饺子喷香,二十来个下去也差不多饱了,可是看到面盆里还有面条,也忍不住叫人挑了半碗。 用的是牛肉炸酱,配上黄瓜丝。 十福晋吃了半碗,意犹未尽,可实在吃不下了。 没等膳桌撤下去,她就问出自己的疑问:“九嫂,过年不是不兴动刀么,那怎么还吃面条?” 面条是要切的,这明显动刀了。 舒舒道:“这不是鲜面条,是干面条,跟银丝挂面似的……” 说着,她吩咐白果道:“去膳房取一匣过来,给十福晋瞧瞧。” 白果应声去了。 少一时,她带了一匣山药面回来。 烘干的面条比较脆,就跟之前的方便面似的,都用匣子装着。 十福晋看了,很是心动。 “九嫂,这个做起来费事么?我阿哥喜欢吃面条,我已经叫人买了一箱的银丝面,还想要在他回蒙古前,多预备些给他带回去。” 舒舒想了下十皇子的膳房,当时是参照自家膳房修建的,也有一间烤房。 她就点头道:“不费事,挺方便的,等到过了元宵节能开火了,就让小棠过去帮你做几样。” 妯里两个说着话,九阿哥跟十阿哥在旁吃茶。 九阿哥看了十福晋一眼。 之前像个孩子,凡事让老十操心;现在经历这场变故,会照顾人了? 那样的话,也能让老十少操些心。 还有这山药面,做法很简单,可吃起来真方便。 内务府是不是也能准备一家面条厂…… * 南三所,上房。 四阿哥与四福晋也准备吃饭,桌子上有一盘寿桃,红豆馅的,小儿拳头大,看着小巧可爱。 四阿哥看了一眼,道:“十四阿哥送来的?” 四福晋点头道:“上午从这边借了两个灶上人过去,送了这盘桃子,说不给咱们派帖子了,今晚他摆酒,请的都是上书房里的小阿哥……” 昨天舒舒打发人给南五所送吃食,四阿哥也听说了,还以为是十四阿哥贪嘴单独要的,没想到是为了请客。 上书房的小阿哥…… 那邀请了毓庆宫的三位小阿哥了么? 十四阿哥是叔叔,要是其他人都邀请了,只不请毓庆宫的三位小阿哥,就不占理了…… * 下一更7月19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我是周全人(打滚求与月票) 四阿哥想着,不放心了。 就算阿克墩之前有错,已经受了责罚,时过境迁。 要是十四阿哥拉着其他小阿哥,不理毓庆宫的阿哥,太子怎么想,汗阿玛怎么想? 他加快了速度,匆匆用了午饭,就起身,道:“我去五所瞧瞧。” 四福晋见他眉眼之间带了严肃,一副要训人的样子,柔声道:“爷,十四弟这么大的年岁,正是最要脸的时候,爷说话软乎些,今儿他生辰,有什么要嘱咐了,过几日再说也是一样的。” 四阿哥想着十四阿哥的性子,冷哼道:“就他那德行,话说软了,还当夸他呢,越发要蹬鼻子上脸!” 四福晋道:“可今晚的席面是定了的,除了十三阿哥,其他的兄嫂都没请,爷将十四弟训斥哭了,晚上他在一堆孩子面前带出来,说不得还要惊动御前!” 四阿哥蹙眉,看了四福晋一眼,道:“爷晓得了。” 慈母多败儿,往后弘晖的教养,自己还是要多盯着些。 否则侄儿类叔的话,他就不吝啬做严父…… * 南五所门口。 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翻身下马。 十四阿哥是今日放假一日,十三阿哥则是已经从上书房出来。 他的八个哈哈珠子,一并从上书房退出来。 照例,皇子的哈哈珠子可以补侍卫,只是眼下上三旗护卫没有缺,十三阿哥自己没有开府,皇子护卫一时也补不上,回头差不多就是在他身边跑腿当差,等到开府的时候补缺,或是等着宫里侍卫出缺。 今日,也是十三阿哥陪着十四阿哥回宫的。 “汗阿玛也真是的,都到饭时了,也不说留咱们吃饭?” 十四阿哥将缰绳递给太监,跟十三阿哥抱怨道。 在永和宫耽搁了些,被娘娘拉着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大包小包的生辰礼带出来。 正如他预料的,一柄如意亲自送上去,德妃的眼泪都出来了。 本给他预备了新端罩,还有一件天马匹的大氅,四套夹棉衣裳,还有四双靴子,两顶帽子,结果又嫌少了,叫人翻出来一个新怀表给他,还有一个烧红玲珑金香囊。 这一耽搁,十四阿哥到乾清宫的时候,就是午初了。 十三阿哥陪着他进去,也给康熙磕了头,叩谢生恩。 父子说话,也其乐融融的。 结果说了一刻钟话,就叫他们下来了。 没有留饭! 十三阿哥道:“去年是大计之年,有不少卓异官升赏,在京城陛见,年前没排上班;有些外放的京官,也是如此。” 十四阿哥没有应声,到了屋子里,就道:“听说外头茶馆里有说朝廷苛严的,大计天下,卓异官三十几个,可贪酷、不谨、才力不及、浮躁、年老、有疾的三百多,年前吏部衙门过来走动的不是一个两个,银子收的手软。” 十三阿哥道:“不能尽信,大计是巡抚差事,大计后官员升赏处罚都有例可循,敢在这个时候动手脚的少,还有御史盯着。” 十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微微有些紧张,道:“十三哥您的差事呢?是兵部,还是户部?” 虽说十三阿哥今年才从上书房退下来,可实际上去年的时候他就跟着随扈打杂了。 有时候在大阿哥身边,有时候在四阿哥身边,所以十四阿哥才比较关注。 他也想进兵部! 可是他要后年才能从上书房出来。 虽说兄弟是兄弟,感情也好,可是他也担心十三阿哥在兵部立住脚,到时候没有自己的去处了! 旁的部院衙门,他都不想去。 他的所思所想不说写在脸上,也差不多了。 十三阿哥心中无奈,耐心道:“兵部跟吏部一样,不会设王公监管的,大哥即便眼下在兵部行走,也只是行走罢了,他之前也轮过其他衙门,在理藩院跟工部待的时间还挺长的,我这里估摸着不是工部就是户部开始吧,这两年河工正忙,部院十几个衙门,等都轮一遍,六、七年的功夫就过去了。” 十四阿哥听了,就明白了。 兵部人人有份。 还有就是他晚当差两年,也不会落下十三阿哥太多的。 他立时放下了,道:“反正我对其他衙门都没兴趣,就想去兵部,西北也不太平,到时候就算不打仗,我也要找机会,下去转转的。” 十三阿哥晓得他热衷兵事,立志要做大将军王,提醒道:“别的还罢,每日练习射箭还是要适量,过犹不及,真要伤了胳膊,止步七力弓,往后到军中,也没人会服你!” 他们的身份虽然尊贵,到了军中也是掌兵的,可是八旗军中,除了身份,还认本领。 真要是没有真本事,过去蹭军功,大家面上不说什么,背后也少不得嚼舌头,瞧不起。 十四阿哥想到了皇父的十四力,大阿哥露出来的十一力,运了口气,道:“那不能,我一定会比大哥更厉害!” 四阿哥走到门口,正听到最后两句。 十三阿哥友爱兄弟,说到了根本,是个友爱弟弟的好哥哥。 十四阿哥这大言不惭的劲儿,可没有恭敬兄长的意思。 四阿哥开口就想教训,可是想到四福晋的劝告,今日并不打算训斥十四阿哥,省得他犯驴惹得四下里不安。 他就咳了一声,加重了脚步,挑了门口的棉帘子进来。 十三阿哥见状,忙站了起身:“四哥您来了!” 十四阿哥也起来了,却是打量了四阿哥一眼,质疑道:“您要是不舒坦,就别出来了,这要是过了病气怎么好?” 大正月的,他可不想招病喝苦药汤子。 四阿哥觉得自己要憋不住了,还是想要训弟弟! 十三阿哥见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怕呛呛起来,忙道:“四哥您上座,您这是不放心晚上的席,过来瞧瞧么?” 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亲近的面容,怒火少了三分,道:“嗯,就是过来问问,都请到了么?你们是长辈,上书房剩下的都是小辈了,不好分了三六九等!” 没等十三阿哥说话,十四阿哥已经撇嘴道:“难道我是傻子?我可是周全人,这点人情道理都不懂?讷尔苏不说了,族孙,又是孤苦的小可怜,其他的都是侄儿,我还非要亲近这个,疏远那个了?” 十三阿哥却是一下子明白四阿哥的提醒之意,这担心的是毓庆宫的三位阿哥。 在上书房的时候,早先是分了四伙。 他跟十四阿哥是一伙,十五阿哥、十六阿哥拉着讷尔苏是一伙,弘昱、弘晴、弘升是一伙,毓庆宫两个小阿哥一伙。 今年他退出上书房,又有弘晖、弘曙跟毓庆宫三阿哥入上书房,上书房的格局就变了。 如今是三伙,十四阿哥带着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讷尔苏一伙,弘昱等五个宫外进来的皇孙一伙,毓庆宫三位小阿哥一伙。 这分伙也不是说只跟小伙伴玩,不理睬旁人,只能说平日里校场说话什么的。 实际上都是叔侄,面上也都过得去,只有毓庆宫的三个小阿哥例外。 大家跟那边,都不大亲近,也不熟。 十四阿哥打算请客的时候,最早还真没打算请那三人,还是十三阿哥私下里劝了一回,讲了道理才说服他。 只是十四阿哥跟四阿哥有些天生的不对盘,他能听进去十三阿哥的劝告,却听不得四阿哥的。 四阿哥被怼了一句,觉得没意思起来。 他晓得十四阿哥是顺毛驴,也晓得四福晋劝自己的是好话,可是他也没有耐心哄十四阿哥,脸色冷澹,道:“懂人情道理就好,往后也当好好做人了!” 说着,他不等十四阿哥反应,起身就走。 十四阿哥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到明白过来,他气了个倒仰,看着十三阿哥道:“他在骂我不做人?” 十三阿哥哪里好火上浇油,道:“四哥不是那个意思,他说的是好好当大人的意思。” 十四阿哥却不受湖弄,气得眼珠子通红,道:“他就是骂我了,见不得我好,指定是听说娘娘给我预备的生辰礼多,嫉妒了,才过来呲哒我!啊啊啊!凭什么?倚老卖老的,上门来损人!”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霸占(打滚求月票) 十三阿哥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方才是十四阿哥挑头,说了难听话,不过四哥那一句,确实不客气。 看来四哥是真恼了,才没有耐心说教。 他就问出了心中疑问道:“那是哥哥呢,你怎么见了就跟吃了炸药似的?在别的哥哥跟前,你也没有这样过。” 虽说早就晓得十四阿哥乐意跟四阿哥顶嘴,可那是同胞兄弟,十三阿哥觉得“疏不间亲”,也没有正式的提过此事。 他觉得这是十四阿哥的小毛病,有些“窝里横”,可明显现在四哥不乐意惯着十四阿哥,那十四阿哥这样下去真要伤了兄弟情分。 七、八岁任性,不会有人计较;可是十四、五还这样,就欠揍了。 十四阿哥跺脚道:“谁让他托大,见面就训人,就衬着他懂事似的!” 十三阿哥道:“四哥比你大十岁,他要是不懂事,那也说不过去。” 十四阿哥瞪着十三阿哥道:“十三哥您到底跟谁一伙儿的?怎么老帮着他说话,是不是跟着他出门几回,被他笼络了?” 十三阿哥无奈道:“谁是他?那是四哥,要是在御前,你也敢这样对四哥?” 十四阿哥:“……” 他又不是大傻子! 十三阿哥叹气道:“你这不是心里明白么?这样待四哥不恭敬,不合规矩,那往后就别这样了,就算比不得五哥跟九哥那样好,也别真的生了嫌隙,那样的话,也让妃母跟着操心。” 十四阿哥气鼓鼓道:“我就见不得他势利眼,早年佟国维没问罪之前,人前人后巴结佟家的那个劲儿,见了隆科多叫‘舅舅’,结果呢?佟家一下行,他想起乌雅家来了,乌雅家那些人有眼不识泰山,还将他恭敬在头里!” 十三阿哥听了这话,明白了十四阿哥不忿四阿哥的地方。 十四阿哥打小性子有些独,这是将乌雅家划成了他自己的势力,结果乌雅家贴四阿哥去了。 这不是正常的么? 四哥是排行靠前的皇子,已经封爵开府,乌雅家不扒着大外甥,还能指望十四阿哥这个没有成丁的小外甥?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只是十三阿哥晓得不能这样说,要不然让十四阿哥越发对四阿哥有心结。 他就道:“就是亲戚走礼罢了,除了妃母这一房,乌雅家其他人都成了大哥名下包衣左领人口,往后跟四哥轻易也打不上交道。” 听到这个,十四阿哥有些烦躁,道:“汗阿玛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娘娘的叔伯堂兄弟,都成了大哥的奴才,就算要将他们下旗,不是也当跟着那位或者跟着我么?” 十三阿哥道:“怕多个亲戚关系,四哥使唤不服顺吧,才拨给大哥名下。” 十四阿哥都囔道:“反正就是不对劲,回头咱们开府出去,要是哪位贵人庶妃的娘家拨给咱们做奴才,那看在其他皇子的面上,是敬着啊,还是如常使唤呢?” 十三阿哥道:“不用琢磨这些,乌雅家所在左领归了大哥应该就是凑巧了,也不是定例,咱们多半赶不上……” 十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十三哥您都成丁了,怎么什么事情都不操心呢?作为皇子阿哥,封爵、指婚、分人口,都是大事儿,您去年老跟着汗阿玛出门,就没打听打听?”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还早呢,大哥二十七才封爵……” 况且那是汗阿玛,汗在前。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三阿哥早年是数得上的受宠皇子,跟大阿哥一起封郡王,压了其他人一头去,现下又如何? 八阿哥呢? 前几年也是汗阿玛每次出行,都要带着的“幼子”,如今也不待见了。 “快呸呸呸,童言无忌,您可别乌鸦嘴!” 十四阿哥忙道:“咱们不跟大哥比,跟八哥比,八哥可是十八岁就封爵开府了!” 十三阿哥不由失笑,道:“前阵子你不是还说九哥没封爵挺好么?内务府日用全包了,不用操心生计……” 十四阿哥道:“那前提是搬出宫去,占个皇子府,要不然在宫里憋屈个十二、三年,那不是占便宜,是吃亏了。” 十三阿哥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道:“不着急,等到什么时候哥哥们立功,郡王升亲王,贝勒升郡王的时候,咱们跟九哥、十哥应该也能一起初封了。” 十四阿哥听了纠结。 他望向西北方向,都囔道:“那我是盼着这仗早点打啊,还是不盼着?打早了,又便宜他们前头的混军功……” * 北五所,后罩房。 舒舒抱着阿克丹,九阿哥抱着丰生,夫妻两人一起到后院来了。 外头正冷的时候,从正院到后头也好几十步,兄弟两个就都裹着包被。 两人都乖乖的,不闹腾。 夫妻两个难得反省了一回。 丰生三兄妹在肚子里都是相伴长大的,如今却分了两处养,兄妹平日里见的次数屈指可数。 瞧着尼固珠在都统府时跟小七的亲近,就晓得她还是喜欢跟小孩子一起玩的。 夫妻两个就决定,往后每天都让兄妹三个一起玩一会儿。 尼固珠在炕上,手中正抓着一个象牙小如意,正在嘴里磨牙。 见了舒舒跟九阿哥进来,她将如意丢开,就往炕边爬,奔舒舒来了。 伯夫人忙拦住,道:“别着急,等你额涅放下你二哥,再抱你……” 尼固珠听话不动了。 舒舒见状,就放下阿克丹的包被,将他放出来坐好,道:“乖乖,额涅先抱抱妹妹,轮着来……” 说完,她就准备起身,好去抱旁边的尼固珠。 阿克丹的眼神黏在舒舒身上,见她要动,小手一够,就抓住她的袖子。 舒舒半蹲在炕边,看着阿克丹的眼睛,道:“乖乖的,额涅抱了妹妹跟哥哥,再来抱你,刚才额涅只抱了你,还没有抱你哥哥跟妹妹,这样不公平,对不对?” 阿克丹才十个半月,哪里听得懂这些,小手没撒开。 舒舒就握着阿克丹的小手,想要拽开袖子。 尼固珠已经等着不耐烦,从伯夫人身边起来,直接打着滚,滚到阿克丹的包被上,小手挥着,小嘴里念叨着“外、外”。 这是想要人抱她去外头呢。 她动作飞快,舒舒与伯夫人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躺平。 九阿哥也放下了丰生,将丰生从包被里抱出来,递到伯夫人跟前。 见了尼固珠的反应,九阿哥笑了,道:“大格格要去外头啊,那阿玛抱你过去,咱们到门口看雪人去!” 年前年后雪势很大。 如今阿哥所前后还有许多积雪未化,就叫各院的扫洒堆了几个雪人,五所前有也有两个。 说着,他就过去,准备将尼固珠包起来。 尼固珠立时乖乖的,胳膊服帖着,小腿也放直了,等着被打包。 阿克丹反应过来了,不干了,直接扑到舒舒怀里,指了自己的小被子,委屈的不行,“啊啊”。 尼固珠还以为跟她说话,也“伊伊呀呀”起来。 她嗓门洪亮,一下子将阿克丹的声音给压下去。 阿克丹是个沉稳的小孩,没有露出气急败坏来,就是嫌弃地拨拉一下包被。 舒舒将他抱在怀里,看着伯夫人,心里有些忐忑。 这么大的宝宝,好像已经有了占有欲。 阿克丹的占有欲还挺强,妹妹躺了他的被子,他就不要那个被子了。 可自己这个额涅,也不能只做阿克丹一个人的额涅。 舒舒即便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可对于这一世四、五岁之前的事情还是记得不真切。 她就问伯夫人道:“阿牟,我小时候争宠么?非霸着我额涅跟阿玛么?” 要不阿克丹这性子随了九阿哥? 可真要那样,他跟宜妃之间的母子之情当很深厚,不是这样一般般。 伯夫人笑道:“你额涅要管家,珠亮他们也是乳母带的时候多,你阿玛不用你霸着,抽空就带你四下里显摆去,你还不记事,就有了福松跟珠亮两个弟弟,等到小三、小四落地时候,都习惯当姐姐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这是瞧不起谁(打滚求月票)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既是阿克丹不肖母,那就肖父? 小树不修不直熘。 得让阿克丹开始学习分享了。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包好尼固珠,跟伯夫人与舒舒说了一声,就带她出去了。 到了门口,尼固珠就“咯咯咯咯”的笑起来,可见真心欢喜。 舒舒则是看着眼前的两个,也都眼巴巴地望向门口。 伯夫人见了,道:“要不,也抱出去透透气吧,一刻钟就回来?” 舒舒点头,心里却是记上一笔。 这就是“隔辈亲”了,容易溺爱。 两个孩子包好,舒舒跟伯夫人抱着,也熘达到了前院。 刚到门口,小棠就带着个嬷嬷从外头过来。 舒舒见状,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席面预备好了?” 小棠应道:“是十四爷想吃酥酪了,就让奴婢回来跟福晋借一坛酒酿。” 酥酪的做法,就是牛奶加上酒酿汁,外加上白糖,隔水炖。 舒舒听了,蹙眉。 酒酿含有酒精,并不适合孩子吃。 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还罢了,他们跟着圣驾出巡,也到了浅尝两杯的时候,其他的小阿哥年岁太小了。 她就对小棠道:“就说我说的,这个小阿哥们不能吃,只有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能吃,也别惦记一坛子了,端一碗过去,估摸着是两碗酥酪的量就行了,过了今儿,再打发人给他送一坛备着。” 小棠应了,去膳房找酒酿了。 九阿哥抱着尼固珠在旁,听了全乎,道:“不会是十四阿哥借着酥酪的幌子,骗了酒酿过去,要带小阿哥们吃酒吧?” 舒舒听了迟疑。 十四阿哥有些人来疯,今儿又是他的东道,还真不晓得他会如何。 “有十三阿哥在旁,应该没事吧?”舒舒道。 九阿哥道:“说不好,等到傍晚爷过去熘达一圈瞧瞧,小阿哥们都小呢,一堆孩子凑到一起,再弄哭几个,到时候惊动汗阿玛,十四阿哥落不下好,还要连累十三阿哥。” 舒舒道:“那爷过去瞄一眼就行了,要是一切如常,就回来,省得小阿哥们拘谨;要是十四阿哥任性,就劝劝。” 上书房读书的皇孙八位,除了毓庆宫的三个庶皇孙之外,剩下五个非嫡即长。 真要一眼看顾不到,是比较容易落埋怨。 伯夫人在旁,没有多话的意思,只是看着怀里的丰生。 时间过的好快。 过几年,丰生他们也到了入上书房、外出吃席的年岁。 这会儿功夫,小棠已经取了一碗酒酿,折到巴掌的小罐子里搁着,带了嬷嬷往南五所去了。 * 南五所,正房。 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已经掐着点儿,等着小阿哥们下学。 菜单已经列好。 十四阿哥的怒火也熄了,带了几分得意,道:“往后,上书房就是我的天下了,只是十三哥不在,怪没意思的。” 十三阿哥道:“有讷尔苏呢,比旁人年长几岁,看着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带着他练习骑射,汗阿玛晓得,只有赞你的!” 十六阿哥虽有照顾讷尔苏的意思,可实际上他是三十四年生的,比讷尔苏还小四岁,才七岁大,哪里是能照顾人? 十四阿哥听着,则是想到前几日收的寿礼,讷尔苏那份不算轻了,一把藏刀,一个墨玉扳指,一座青玉笔架山,一方砚台。 对于一个散生日来说,这份礼重了。 “哎,怪可怜的,连我这里都有孝敬,更别说宫里其他长辈,往后我带着他吧……” 十四阿哥对着哥哥们争强好胜的,对着下头小的,又怜弱了。 十三阿哥听了,心下宽慰。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跟十四阿哥相伴长大,看似也亲密无间,可实际上还是隔了一层。 两人为人处世,差距颇大。 不过十三阿哥还是乐意看到十四阿哥不那么尖锐的时候,觉得这个弟弟也有可取的一面。 今晚的小宴,他就打算帮十四阿哥盯着,别出纰漏。 十三阿哥也没有正式请过客,却是常吃席的。 他思量了一下,道:“你这里没有大桌子,那还是两人桌?座次怎么排,你有数了么?” 十四阿哥道:“这个还用排?讷尔苏是客,排在前头,其他人按长幼来就是了!” 四位皇子做上首,而后皇孙按照年岁排列就是了。 虽说有嫡有庶的,但不是一家的,还没有到封爵的年岁,不必尊卑分明。 十三阿哥听了,摇头道:“讷尔苏不必单列出来,随着大家就是,要是按照长幼,就让他末席,他会更自在些。” 讷尔苏今年十一岁,就算成丁搬回王府,也要在宫里继续生活六年,没有必要强调客居。 到时候小皇孙们要是不乐意在讷尔苏后头,为难的只会是讷尔苏。 十四阿哥道:“我瞧着宫里的小阿哥们规矩还好,脾气秉性也没有太隔路的,阿克墩这两年也老实了,弘皙有些鸡贼,假模假式的;弘晋看着不大机灵,跟弘晴差不多,有些憨。” 十三阿哥听了,心下犯滴咕。 弘晋,毓庆宫三阿哥,今年六岁,前几日刚开始读书。 他的名字都圈了,已经十一岁的阿克墩的名字还没有圈。 看来汗阿玛已经厌了阿克墩,不给他皇长孙该有的体面。 十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十三哥您就放心吧,就算阿克墩、弘皙真要炸翅儿,也要看我爱不爱搭理他们!” 太子“子以母贵”,压在他们头上就压了;太子的庶子,可没有资格压在他们头上。 想着太子的傲慢,还有与毓庆宫关系完全不熟,十四阿哥就跟十三阿哥小声道:“我有两个心愿,一个是当大将军王,一个就是汗阿玛长命百岁,等到我七老八十,上不得马的时候,也还是皇子阿哥,而不是什么皇弟、皇叔父什么的……” 十三阿哥没有说话。 除了太子爷之外,旁人应该也都盼着皇父长命百岁…… 下午是骑射课,眼下天冷,下午的课程相对较短。 差不多申正,上书房的小阿哥们就从御马场回来。 大家都在西花园,就由护卫牵马,将一干小阿哥送回到西花园。 大家各自散去,回到住处,简单梳洗了,再出来往南五所去。 别处还罢,讨源书屋这里,太子因几个儿子要出门,才晓得十四阿哥小宴之事。 太子听了,心中不喜。 他现在听到小宴,就能想到大阿哥的得意与九阿哥的四处兜揽。 十四阿哥的性子行事,跟九阿哥少年时差不多,都是抓尖好强的。 他面上没显。 十四阿哥是宠妃幼子,还要看四阿哥的面子。 三阿哥…… 太子磨牙。 他要选择自己的助力。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 前者能干,只是年岁与自己相差太近,可用但是不能重用,防着跟老三似的,起了不好的心思。 后者有皇父宠爱,文武兼备,用好了,往后就能培养个议政王出来。 他就吩咐太监道:“将我早先用的那张七力弓拿来,送去给十四阿哥,就说是我给他的生辰礼。” 太监听了吩咐,下去寻了太子的弓出来。 太子的弓,都是内造办出来的,都是外头不可遇的头等好弓。 太子觉得,这就是给十四阿哥的体面了,自己这个太子哥哥,还给他单独预备了一份礼,给他长脸。 等到阿克墩带着弘皙跟弘晋到了南所时,就叫随行太监奉上这张弓。 十四阿哥看着一行人空着手,看着孤零零的一张弓,却是“哐当”一下撂下脸。 原来太子妃自从病了,就将讨源书屋的内务交出去。 她除了见太医,就是见太后与各位皇子福晋打发来的嬷嬷,并没有打发人出园子。 自然也就没有叫人给十四阿哥送生辰礼。 她以为总管会记得,毕竟东西都是预备好的,到了正日子前几天送去就是了。 结果赶上太子闹不自在,被那总管撞上,太子骂了几句,就将人打发回宫里去了。 如此一来,十四阿哥压根就没收到毓庆宫的寿礼。 十四阿哥之前没有挑理,他也晓得太子妃告病之事。 他以为自己设了生日小宴,就是在提醒讨源书屋,别耽搁了。 正常情况下,不是当今日阿克墩兄弟过来的时候,一并将生辰礼带过来么? 结果是什么? 太子赏了一张旧弓! 只有一张弓! 别说他已经是要成丁的阿哥,就是十七阿哥、十八阿哥这样的小阿哥,生辰礼也不会这样简薄! 这是瞧不起谁?! * 下一更7月20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福禄寿喜(打滚求月票) 北五所,正房。 孩子们已经送回后罩房跟左右厢房,舒舒看着九阿哥。 似乎看到有个小小婴儿,小胳膊伸着,看着一个年轻玲珑的美人。 只是宫里规矩多,人前也不好露出太多疼宠来,小婴儿的依恋就每每落空。 后来蹒跚学步,院子里多了个差不多大的孩子。 这份亲密跟依赖就转到另一个小孩子身上,两个一起玩闹,一起上学。 整日里像两个小猴子似的,四下里淘气,闹的大家避之不及。 只有个秀气小少年对两人耐心温和,这份依恋就又转到这个小少年身上。 这是没有受过毒打。 九阿哥伸手在她眼神晃了晃,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儿?” 舒舒没有去给九阿哥讲子肖父,看了眼窗户,外头已经转暗。 现在天开始渐渐长了,眼下酉初,还没有日落。 “爷不是要南五所瞧瞧么?快去吧,一会儿天黑了。”舒舒催促着。 九阿哥道:“你要不要也跟着爷熘达一圈?” 舒舒摇头道:“不了,上午都出去半天,不想换衣裳了,爷自己去吧。” 远倒是不远,往返七里地。 就是一堆小叔子、小侄子的,旁的嫂子都没有过去,自己就不用找存在感了。 “眼见着起风了,爷坐车吧……”舒舒道。 九阿哥摇头道:“费事儿,骑马过去就是了。” 反正是不想走路。 九阿哥带了何玉柱出去了。 舒舒去了书房。 小朋友不是从上学才开始学习,过了一岁,父母的言传身教,也是顶重要的。 得让阿克丹学习分享,等到五、六岁后也让他接受与丰生的不同。 还有尼固珠这里,开朗活泼的性子,要是守着规矩,就是个可爱的孩子;要是不守规矩,那就是熊孩子。 也得让尼固珠懂得道理,有物权的概念,不能见到什么都伸手,这习惯只亲爹妈受得了,旁人看着不好。 丰生这里,眼下看不出什么缺点,这是不用父母操心,是向父母报恩的孩子的,可越是乖巧的孩子,越要提醒自己别疏忽。 舒舒拿着笔,半天才落笔。 四十年正月初九,天气晴好,尼固珠会的话又多了,阿克丹依旧是“呀呀”,尚未学舌;丰生乖巧安静如往昔…… 她最想写的“九龙考据随笔”不好落笔,就从养儿笔记开始吧…… * 南五所,大家都已经入席。 十四阿哥脸上带了笑,也没有了方才看到太子旧弓的羞恼。 他是今日寿星,还是东主,就在中间单席坐了,打量着堂上。 东边首席是十三阿哥与十六阿哥,次席是弘皙跟弘昱,弘晴跟弘曙 西边首席是十五阿哥与阿克墩,次席是弘升跟弘晋,弘晖跟讷尔苏。 几位皇子不用说,只看皇孙们,阿克墩半大小子了,就是神色木木的,没有个笑模样,依旧不讨喜。 弘皙倒是笑着,可是端着的厉害,明明只是八岁的孩子,愣是摆出来沉稳可靠的架势,看着就有些别扭。 下头弘升、弘昱、弘晋跟弘晴同庚,都是六岁。 皇子多是六岁入上书房,这头一茬入宫的皇孙却是五岁就来了,一年下来,有模有样的。 弘晋迟了一年,可是他性子比较安静,跟同席的弘升说着话,看着也比较老实。 弘晖跟弘曙才五岁,两人生日都小,看着还是完全孩子模样,旁边也跟着谙达太监,方便帮着布菜。 讷尔苏半大小子,坐在弘晖的下首,看着少几分拘谨,对于旁边的小叔叔,也恭敬亲近,不乏照顾。 十四阿哥举着碗道:“你们都小,今日就不上酒了,就尝尝这个,盼着大家文武功课皆为上等,成为大清的勋王!” 虽说小棠从南五所只提了一碗酒酿回来,也传了舒舒的话,可既是十四阿哥动了念头,又怎么能熄了? 尤其是看到毓庆宫几位阿哥没带生辰礼,更是憋闷,就有心捉弄这几位。 他就叫人去园膳房取了一坛酒酿,叫膳房烧了酒酿鸡蛋,一人一碗。 小阿哥们份例里没有鸡蛋,见了都欢喜。 没有人知道,阿克墩跟弘皙的碗中,单放了两勺烧酒,又多加了半勺糖。 这是十四阿哥给太子的“回礼”。 毕竟谁都晓得,这兄弟两个是太子看重的儿子。 至于弘晋,年岁在这里,又是太子妃抚养的,十四阿哥就没有将他算里头。 阿克墩作为皇长孙,坐在十五阿哥下首,沉默寡言。 要是前两年,即便长幼尊卑本当如此安排座次,他肯定也不忿,守着他生母教导的那些歪道理。 两年过去了,《礼记》学着,他也晓得了自己之前有多湖涂。 眼下,他心如止水,望向对面的弘皙。 兄弟两个这两年感情单薄,阿克墩已经能感觉到弘皙身边嬷嬷、太监对自己的不喜。 那又如何? 不管怎么得阿玛欢喜,文武功课多出色,只要自己在,弘皙就只是毓庆宫次子,也不会成为御前露面的皇长孙。 宫里的孩子,谁能一直天真? 阿克墩晓得,就算自己不得皇上喜欢,没有被圈大名,可只要自己在,就能永远压着弘皙一头。 太子阿玛厌弃他,可是虎毒不食子;太子妃娘娘不喜欢他,可是心正不会伤害他。 若有一日,毓庆宫有人容不下他,只会是弘皙。 外头的小叔叔们也好,堂兄弟也好,与自己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弘皙没有察觉到阿克墩的视线,全部注意力在席面上的酒酿炖蛋上。 席面上其他的菜品饽饽都是共用的,只有这一碗甜汤,是太监端上来,一人一碗的。 碗上花纹不同。 十三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一色花纹,他跟阿克墩一色花纹,其他的小阿哥们一色花纹。 区别不是很大,都是白底蓝花。 这应该是一套福禄寿喜的碗,碗边花卉里间着的小字不同。 他跟阿克墩的是禄,其他小阿哥是寿。 几位皇子的应该是福字。 碗中是半透明的酒酿,里面是一颗荷包蛋。 弘皙低头,就在甜腻中闻到比较明显的酒香, 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可是之前十四阿哥变脸,他还记得真真切切,当时十四阿哥看着他们几个的眼神可是不善。 眼见着十四阿哥端起酒酿,低头吃起来。 弘皙拿了帕子,将自己这碗垫着,递到弘昱跟前,低声道:“用这个垫着,仔细烫手。” 吃饭的规矩,要饭找嘴,不能嘴找饭。 所以这种汤碗,就要端着吃。 弘昱双手接了,老实道:“谢谢皙二哥。” 弘皙道:“客气什么……” 说着,他自然而然地端起了弘昱前头的那一碗。 送到鼻子下,他就察觉出不同来,前头那一碗酒味比较明显,手中这一碗澹的多。 他瞥了眼弘昱,犹豫了一下,而后移开视线,一调羹一调羹地吃起酒酿鸡蛋。 酒酿甜香,鸡蛋滑嫩,闻着有微微的酒气,可吃到嘴里并不明显。 他嘴角耷拉着,看了眼十三阿哥、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每个人也正吃着酒酿鸡蛋。 十六阿哥吃的美美哒,十五阿哥也带了笑模样。 弘皙眯眼,想明白其中关键,带了几分怒气,又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弘昱吃了一口,眉头皱着,有些纠结。 弘皙小声道:“不爱吃,也忍着些,不好剩下,十四叔专门给咱们做的。” 弘昱点头,跟吃药似的,不敢咀嚼,实在不喜欢这味道,直接往里吞…… 外头,九阿哥已经到了,却没有到屋子里打岔,而是在这边总管的陪同,直接到了膳房,对小棠问道:“十四阿哥没有从其他地方又取酒酿吧?” 小棠闻言一愣,道:“叫人去园膳房取了一坛酒酿,不过没喝,做酒酿鸡蛋了。” 九阿哥吃过酒酿鸡蛋,晓得酒酿一加热,里头的酒就飞了,小孩子也能吃。 他放下心来,不过也忍不住滴咕道:“真是的,就可着今天馋嘴!” 眼见着天黑了,他也不打算多待,跟那总管道:“瞧着点儿时间,估摸着入更之前就让散了,别叫阿哥们闹太晚。” 那总管应了。 九阿哥看着小棠道:“你办好了差事,也早些回去,别叫福晋惦记。” 小棠应了,跟着总管一起送九阿哥出去。 九阿哥上了马,正准备离开,就听到“吱呀”一声,南三所的大门开了。 四阿哥走了出来。 他虽被十四阿哥气了一回,可到底是哥哥,不放心十四阿哥这边,叫人盯着动静。 因此九阿哥过来,他就得了消息,出来看看。 九阿哥见状,少不得翻身下马,道:“四哥……” 四阿哥点点头,道:“里头如何了?十四阿哥可有任性胡闹的地方?” 九阿哥听了,“哈哈”笑道:“四哥跟我想一块去了,我也担心他闹夭呢,到时候叫侄儿们看笑话不说,还要被嫂子们埋怨,四下里淘换酒酿,我怕他带着小阿哥们喝酒,就过来瞧瞧,结果还好,就是嘴馋了,要吃酒酿鸡蛋,那个无碍的,小孩子也吃的……”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迟了一步(打滚求月票) 说完十四阿哥的事儿,九阿哥想到了高斌。 等过了元宵节,不单八旗选秀要开始,部院与内务府笔帖式考试也快了。 九阿哥就有些关心则乱,道:“四哥,高斌那小子不会落榜吧?我还指望他外放直隶以后,秋天玉米跟土豆能收了,就弄内务府烧锅呢。” 计划的好好的,一环连着一环,要是耽搁了,又要拖到明年。 四阿哥道:“给他找好了老师,也让他参考了历年考试卷子,这几个月他好像也用功,临阵磨枪,剩下的就看他争气不争气了。” 他府上的典仪,正好有一个也是笔帖式出身,参加过笔帖式考试的。 四阿哥就将高斌应试之事,交给了那个人。 按照那典仪的说法,高斌差不多稳了。 九阿哥道:“哼,要是高斌这小子敢耽搁四哥的差事,就丢到通州下头做县丞去,十年八年在八品的位置上猫着吧!” 四阿哥没有接话,他对高斌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觉得内务府子弟,比勋贵子弟更接地气儿,也能安下心来好好当差。 像高斌这样资历,之前给九阿哥做过长随,也有些功绩,直接补侍卫就是从五品。 可是高斌想着的却不是品级,还是想得民生之事,惦记着做临土官,造福一方百姓,这个志向不错。 九阿哥又想起曹顺来,道:“四哥,真要说我府上的人手,曹顺是个能用的,他跟在曹寅身边历练了六、七年,经济账目什么也通,就在我府上做个跑腿的,还真是可惜了,户部有什么缺没有?” 曹顺跟高斌还不一样,高斌年岁小,从头开始熬,曹顺却是二十好几了。 跟在曹寅身边历练不说,到了九阿哥这里,也独自办了几次差,走南闯北的,自己能支起来。 四阿哥摇头道:“有世职世爵那些人,惦记补缺的多着,六部里的满缺又是有数的,正六品以下的缺还是旗缺,限定旗籍,从五品开始才是公缺,就算勉强进去,升转也不容易。” 八旗武官转部院文官,不是平级,正三品参领补五品郎中,从三品、正四品武官补从五品员外郎,正五品补六品主事。 所以曹顺想要进六部,这个时候不合适,最少要熬到一等护卫才行。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高斌没有先补个皇子府侍卫,而是打算以文官入仕,因为从五品侍卫过去,也就是笔帖式了,还要先找到缺。 九阿哥点头道:“那我晓得了,先不管他,过几年看内务府的缺吧。” 内务府这里用人,就没有那么多规矩了。 四阿哥不赞成道:“就算他能干,就先用几年,好的都撒手了,剩下一堆混饭吃的,不成个样子。” 九阿哥讪笑。 他晓得这说的是桂丹跟桂元。 也是巧了,桂丹额涅年根底没了,桂元祖父也在病中,听说小辈侄媳妇这就没了,想着郭络罗家这一年治了好几回丧,难受了一回,一觉睡过去了,就是除夕当天。 这大年下的,也没有法子报丧,就在家里直接停灵了。 老爷子辈分高,年岁大,上面也没有长辈了,就打算停了“七七”,桂元也就跟桂丹一样,开始守孝了。 九阿哥身边侍卫本来就不多,这一下子少了两,就比较显眼。 四阿哥就觉得九阿哥心软,弄了这么多吃白饭的,正经干活的人少。 九阿哥怕他接着絮叨,岔开话道:“对了,四哥,十三阿哥先去哪里学差事,可有准了?” 四阿哥道:“户部,过来先看这几年河道的总账。” 他说的比较笃定了,显然御前已经露出口风。 九阿哥笑道:“那可真不错,有四哥您在,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去。” 四阿哥道:“没有人敢欺负皇子,就是怕别有用心的人凑上来,拐带坏了阿哥。” 九阿哥点头道:“皇子阿哥,就是个香饽饽,谁不惦记着咬一口?我想着多留十二阿哥在内务府学几年差事,就是担心这个,不是明面的不恭敬才是欺负,被占了便宜也不好……” 话音未落,五所就有些不对,似乎有些喧嚣。 九阿哥与四阿哥就住了话音,望向五所。 “哐啷”一声,五所的大门推开了,里面跑出一个人来,正是十四阿哥的总管太监,抬脚就跑。 见了四阿哥与九阿哥,那总管来了个急刹车,急促道:“四爷,九爷,弘昱阿哥发病,要请太医!” 四阿哥与九阿哥听了,吓了一跳。 九阿哥忙指了自己的马,道:“别耽搁了,骑爷的马去……” 这会儿功夫,四阿哥已经往五所去了。 九阿哥见状,也忙跟上。 园子里灯火通明,大家跟无头苍蝇似的。 小阿哥们还小,过来吃席,都带了保母、太监。 这些人本在厢房候着,这会儿功夫都涌出来,担心不已。 见了四阿哥与九阿哥,大家都退避两侧。 宴客地就在前屋中堂,没等四阿哥与九阿哥进来,十三阿哥就迎面冲了出来,手中抱着昏迷不醒的弘昱,脸上也带了惶惶。 瞧这样子,他是不敢耽搁,想要直接将人送畅春园太医值房。 “四哥,九哥!” 看了两位哥哥到了,十三阿哥如同得了主心骨,道:“弘昱昏厥了,还起了疹子……” 九阿哥鼻子抽了抽,觉得不对劲,讶然道:“这是吃酒酿鸡蛋醉了?不对啊,这酒味怎么这么大?” 十三阿哥一愣,也望向怀里的弘昱。 这酒味确实很明显。 十四阿哥随后出来,脸色青青白白。 九阿哥望向旁边膳房,高声喊道:“小棠小棠,端牛奶出来!” 前几年舒舒念叨着不让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喝酒的时候,曾提过一嘴,小儿受不得酒气,要是醉酒了,可以用牛奶催吐,省得身上受不住,中了酒毒。 皇子的分例,是有牛奶的,备着做奶茶用。 随着应答声,小棠端了一海碗牛奶来。 大家都望过去。 小棠却是迟疑道:“主子,这牛奶是凉的,能给小阿哥喝么?” 九阿哥接了过来,道:“催吐的,应该没事儿。” 瞧着弘昱这样子,就是中了酒毒的样子,时间要紧,来不及加热了。 十三阿哥与四阿哥在旁,也明白了九阿哥意思。 十三阿哥依旧抱着弘昱,四阿哥将弘昱的嘴巴给打开,九阿哥在旁就往里灌。 只是弘昱牙关紧闭的,牛奶流出的多,灌进去的少。 四阿哥额头都急出汗来,却是不敢太使劲。 “我来……” 随着说话声,四阿哥被推开,是大阿哥得了消息过来了。 方才乱糟糟的,弘昱的保母就跑去头所报信了。 到了五所院子,就是这个情形,大阿哥看明白了,顾不得细问,就接替了都四阿哥的位置,去掰弘昱的嘴。 他双手颤抖着,却是没有惜力气,捏着弘昱的下巴,将孩子的嘴巴给捏开。 九阿哥吐了口气,继续往里灌,可是弘昱昏迷着,并不吞咽。 九阿哥额头上也都是汗了,他就将牛奶碗递给大阿哥,道:“大哥,您试试渡着喂……” 大阿哥听了,立时接了牛奶碗过去,“咕都咕都”地喝了几口,而后给弘昱渡了进去。 成功! 大阿哥继续第二口。 九阿哥回头催着小棠来:“快,快,再来一碗!” 前头这一碗,零零碎碎的,撒了大半了。 小棠转身就跑,又取了一碗过来。 大阿哥手上的牛奶碗已经空了,就换了新的牛奶碗来。 这是装汤的大海碗,直径八寸,容量一斤半。 一碗半牛奶灌下去,弘昱的小肚子明显地鼓起来。 大阿哥看着手中的空碗,有些无措,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也拿不定主意,再喝下去,肚子不会撑坏吧? “呕……” 弘昱终于有了反应,小身子扭着,从仰着的姿势,成了趴在十三阿哥臂弯上,侧趴着的姿势。 “哗啦哗啦……” 一口一口的牛奶喷射而出,嘴角都是白沫子。 十四阿哥正在一旁,正有些怔忪,躲避不及,被喷个正着。 九阿哥一把扯开他,道:“怎么还傻了?躲远些,别跟着裹乱……” 十四阿哥如同提线木偶似的,换了地方依旧是身子僵硬。 大家的视线都在弘昱身上。 只有弘皙站在人群后,脸色也不好看。 他握着拳头,心里“砰砰”直跳。 事情闹大了! 十四阿哥这个始作俑者没跑! 那他呢? 福禄寿喜的碗,只要一看席面,就能晓得是他调换了弘昱的酒酿鸡蛋。 就算自己说不是故意的,可皇上跟直郡王会信么? 禄字碗,总共有两只。 除了他们桌上的,还有西边大哥的。 要是将那边的碗换到这边来,就是两个禄字。 太医查看,只会看到两个碗里的东西差不多。 弘皙后退了两步,转身想要回屋。 就见四阿哥已经到了堂屋门口,正吩咐两个太监道:“将屋子看住了,席面上的东西,谁也不许动!” 一场席面,吃出了事情,四阿哥想的就多些,怕有人在席面上动手脚。 弘皙转过身,额头的冷汗更多了,身上发虚。 迟了一步。 没有机会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下药了(打滚求月票) “哗啦、哗啦……” 弘昱还在吐着。 方才灌进去一海碗半牛奶,都吐出来不说,连带着他在席面上吃的一碗酒酿鸡蛋,两快子压味道的黄瓜,还有两个红烧小丸子,都给吐了出来。 再多就没有了。 为了吃席,中午无逸斋的例饭大家就没吃几口,早克化完了。 他小脸惨白,眼睛看到大阿哥了,眼神却有些散。 大阿哥见状,伸手从十三阿哥手中抱过了弘昱。 弘昱小身体软软地依靠在大阿哥怀里,不哭不闹。 只有大阿哥听见了,小家伙正喃喃道:“额涅……额涅……” 大阿哥听了,心口发堵,只摸索着儿子的后背。 这是达不成的愿望。 怕是弘昱早已不记得大福晋的音容,可小家伙难受的时候,还是会找额涅。 十三阿哥在旁,心里也发颤。 这世上最大的伤痛,莫过于少年丧母。 弘昱可怜,差一点他也步弘昱后尘。 九阿哥穿得暖和,可眼见着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还有一干小阿哥都没有穿端罩,忙道:“大哥进屋等太医吧,起风了,外头冷。” 四阿哥交代完人守着堂上席面,不许任何人靠近,就也到这边来。 听了九阿哥的话,他就跟着劝道:“是啊,大哥,先进屋子,弘昱衣裳都湿了,也要换衣裳。” 大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 要说十四阿哥有坏心,故意害侄子,他是不信的,那是什么缘故? 瞧着十四阿哥的样子,失魂落魄的,看来也吓得够呛。 眼下顾不得追究这个,他抱着弘昱越过十四阿哥,进了屋子,拐进了东次间。 九阿哥也跟着进来。 剩下的小阿哥都有些无措。 四阿哥见状,道:“你们也进屋吧……” 而后,他看也不看十四阿哥,吩咐十三阿哥带了小阿哥们都去了西次间,而后自己跟着也去了东次间。 等到小阿哥们进了西次间,十三阿哥就察觉不对。 十四阿哥没有跟进来。 十三阿哥不放心了,跟十五阿哥道:“我出去一趟,你看着些小的。” 十五阿哥应了。 十三阿哥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旁人还罢,最小的弘曙被这变故吓的,眼泪巴巴的,拽着弘晖不撒手。 弘晖倒是稳重些,尤其是自己阿玛来了,也多了主心骨,握着弘曙的手,小声安慰着道:“不怕,有大伯,还有我阿玛在,九叔也来了……” 弘曙听了,并不觉得安慰,都不熟。 讷尔苏在旁,看顾着两个小的,嘴巴里发苦。 他不是孩子了,别说在宫里,就是搁在外头,也能当半个大人使。 一下子就想多了,只当自己陷入了皇家阴私里, 被害的是直郡王的独苗,在十四阿哥的宴上被害,旁边坐着的还是太子的儿子,这一团乱账,这是瞧着大家日子松快么? 到底是谁下的黑手,要挑拨这几个皇子结仇? 是三阿哥,还是八阿哥…… 好像就那两位跟其他皇子摩擦多些…… 一时之间,讷尔苏竟也想不到旁人。 弘晴跟弘升两个,则是扒着门框,通过中堂,望向东次间。 他们跟弘昱同一年入学,同期读书,朝夕在一处,堂兄弟处的比亲兄弟还亲。 想着方才弘昱昏厥不醒的样子,他们又是怕,又是担心。 弘晋撂单了,有些无措,就往阿克墩身边凑。 阿克墩坐在炕边,则是在看弘皙。 即便弘皙强作镇定,可是他还是瞧出异样。 弘皙跟弘昱同席! 他的目光直勾勾的,弘皙被盯着的头皮发麻,回望过来,见是阿克墩,忍了不耐,道:“大哥瞧我做什么?” “你做了什么?是不是你在酒酿里放东西了?弘昱不吃,你还劝着他吃干净!” 阿克墩以为自己是挨着弘皙,小声问的。 实际上兄弟两个隔着一丈半,他的声音也一点都不小,屋子里的人都听得分明。 弘皙身子僵硬,脑子“嗡嗡”的,瞪着阿克墩,眼神带了尖锐。 他晓得自己端酒酿给弘昱的时候阿克墩看到了,当时他眼神留意大家,只故意避开了十四阿哥的注意力,没有防备其他。 当时见阿克墩看自己一眼,他也没有当回事儿。 没想到,这个时候,阿克墩给他一刀!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齐刷刷地望向弘皙。 讷尔苏瞪大了眼睛…… 难道是猜错了,没有阴谋,就是这么直眉瞪眼地算计? 这手段是不是糙了些?! 这弘皙阿哥平日里可是以功课好闻名,被上书房的师傅夸聪慧来着! 弘晴怯懦,看着弘皙不敢高声,眼泪都出来了;弘升虎头虎脑的,瞪了弘皙一眼,立下扯着嗓子喊道:“四伯、九叔,快过来啊,是弘皙阿哥给弘昱下药了!” * 东次间里,大阿哥坐在炕边,如同木塑,抱着弘昱一动不动。 弘昱小脑袋搭在大阿哥肩膀上。 太医还没有到,谁也说不好弘昱会如何。 方才催吐了一回,眼下人蔫耷耷的,可也睁开了眼睛,比刚才那样好许多了。 九阿哥道:“是不是从园膳房拿的酒酿是陈年的,这才醉人了?” 大家听了,想要问十四阿哥。 若只是酒酿醉人,那应该问题不大,吐了一回,睡了一觉应该就差不多了。 结果十四阿哥不在屋子里。 “十四呢?” 九阿哥道:“不会是吓到了吧?” 说着,他刚要出去,就听到弘升的大嗓门。 这边的屋子,都是连着的五间,中堂跟次间、次间跟稍间,都用垂花门隔着。 因此,弘升这一嗓子,大家听了个真切。 九阿哥一下子就窜了出去。 四阿哥心里则是“咯噔”一下,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脸色铁青,可顾着怀里的弘昱,却是没有动地方。 四阿哥道:“许是有其他缘故,我过去看看……” 大阿哥看着四阿哥,面上多了郑重,道:“老四,我眼下要顾着弘昱,你能不能帮大哥问清楚到底是意外,还是其他?” 四阿哥也带了认真,点头道:“大哥放心,要是意外还罢了,若真有人动手脚,那我一定查个清楚,恭请圣裁!” “谢了!算大哥欠你个人情!” 大阿哥以为自己会暴怒,可此刻感觉发怒都成了不吉利的事情。 他盼着是虚惊一场,就多嘱咐四阿哥一句:“查清楚之前,别急着训斥十四阿哥,他也吓到了!” 四阿哥顿了顿,才点了下头,转身往西次间去了。 西次间里,弘升拉着九阿哥手,跟他学方才阿克墩对弘皙的质问。 九阿哥先去看弘皙。 弘皙脸上带出无奈来,道:“九叔,那酒酿碗有些热,侄儿怕烫着弘昱,才拿帕子垫了递给他……” 他的脸上有七分委屈、三分失落,直视九阿哥的眼睛,道:“我也不晓得大哥为什么这么说,众目睽睽之下,我还能往酒酿碗里加东西不成?” 九阿哥瞧着这姿态,只觉得眼熟。 呸呸呸! 侄儿肖叔?! 他又望向阿克墩。 万万没想到,老一辈兄弟还讲究个“兄友弟恭”,表面一团和气,小一辈兄弟已经开始互相插刀了。 这一看,他就瞧出不对劲来。 阿克墩满脸涨红,脖子都跟着红了,眼睛却有些飘。 这明显不是发怒或是吓到的模样。 九阿哥上前两步,到了阿克墩跟前,伸手在他眼睛前晃了晃,道:“还能分清楚这是几个手指头么?” 阿克墩脑袋晃了晃,道:“漫天都是手指头……” 他没有吃过酒酿鸡蛋,也不知道真正的酒酿鸡蛋是什么味道。 就算闻到酒味儿,也以为本就是如此。 酒味有些浓郁,喝着有些辣口,可是被甜腻的白糖给遮住,倒是也能咽下去,他就将一碗酒酿鸡蛋吃干净了。 酒酿味道重了,可是鸡蛋甜甜的,也好吃。 结果方才跟着在院子里吹了半刻钟的冷风,现下他就上头了。 这种感觉很糟糕,他觉得身上僵了,舌头都木了。 明明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可却控制不了身体。 他比旁人大些,也才十一,惊恐之下,呜咽着哭出来,抓了九阿哥的胳膊,带了颤音道:“九叔救命,我也中毒了……” 屋子里又安静了。 弘曙都要贴在弘晖身上,看着弘皙瑟瑟发抖。 弘皙素来伶俐,也被这变故气得半死,咬牙道:“大哥您胡说什么?又不是我预备的吃食!” 阿克墩咧着嘴,这酒气也就迎面而来。 九阿哥咬牙,想要踹人了! 不是想要收拾阿克墩跟弘皙,是想要踹十四阿哥! 这哪里还看不出来,十四阿哥没有听劝,这是带着大家喝酒了! 他望向几个小阿哥道:“还有迷湖、恶心、想吐的没有?” 大家都老实摇头。 十五阿哥见阿克墩难受的样子,道:“九哥,是不是也给阿克墩灌牛奶催吐?” 九阿哥这才想起来,看着门口侍立的何玉柱道:“取牛奶过来……” 何玉柱应声下去。 这会儿功夫,院子里响起了仓促的脚步声。 总管太监拉着太医过来了。 圣驾昨日回宫,可是之前随着移驾的妃嫔与十七阿哥、十八阿哥还在畅春园,因此园子这里依旧有太医值守…… * 下一更7月21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无处遁形(打滚求月票) 太医一到,不管是九阿哥,还是四阿哥,都顾不上其他,跟着太医到了东次间。 太医望闻问切一番,面上有些纠结。 大阿哥脸上冰寒,心下发沉,看着太医道:“弘昱到底怎么了?” 那太医不敢拖延,道:“小阿哥是中了烧酒毒,直接取萝卜榨汁既可解,或是绿豆研水灌,睡一觉就好了,就是脸上酒疹,估摸着要三五日才能退干净。” 大阿哥磨牙道:“烧酒毒?!” 四阿哥抿着嘴,脸色也十分难看。 九阿哥方才刚见了阿克墩反应,倒是并不意外,看了眼门口的太监,就苏培盛熟些,就道:“苏培盛,去膳房取萝卜汁,要一海碗!” 苏培盛听了,顿了顿,见四阿哥没拦着,就应了一声去了。 换了是其他阿哥的院子,他肯定不会这样。 可这是十四阿哥的院子,今天这事儿十四阿哥又担着干系,那是主子的胞弟,苏培盛就也代自己主子忧心。 膳房备着小磨盘,过了一刻钟,一海碗萝卜汁就榨好了,苏培盛端了进来。 弘昱虽没有精神,却是醒着的,被大阿哥哄着,喝了大半碗萝卜汁。 屋子里的气氛不一样了。 大家恼归恼,却也都松了一口气。 烧酒毒可轻可重,弘昱应该是用的烧酒不多,又牛奶催吐了一回,看着并不严重。 否则的话,太医也不会连药方子都不开,只说了两个解酒毒的小偏方。 倒是九阿哥,想到了阿克墩也醉了,跟那太医道:“再去西屋瞧瞧,还醉着一个呢!” 大阿哥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解释道:“是阿克墩,也成酒蒙子了,不过他年岁大,倒是没有弘昱反应的这样厉害,没吐也没晕,就是有些湖涂了。” 大阿哥没有再问什么,九阿哥带了太医过去。 何玉柱已经取了牛奶,阿克墩接了,“咕都咕都”的都喝了。 十五阿哥拿了痰盂,让他俯身吐了干净。 阿克墩鼻涕眼泪都吐出来了,身子却没有方才那样木了。 他看着面带关切的十五阿哥,“小声”道:“十五叔跟娘娘一样,都是好人……” 大家都望向十五阿哥,有人晓得这娘娘是谁,有的小阿哥则是不晓得。 十五阿哥脸色泛红,看着阿克墩,道:“你也不是坏人,就是以前还小,往后懂事了就行了……” 他曾无意听嬷嬷们说话,说是阿克墩前几年不懂事,给太子妃添了麻烦,这两年懂事了,让太子妃省心不少。 他自然是盼着太子妃省心的。 阿克墩觉得自己无比清醒,带了沮丧道:“我阿玛不好,额娘也不好,弟弟也不好,我也好不起来,心坏着呢,就是怂了,敢想不敢做。” 十五阿哥也只有九岁罢了,听到这里就有些湖涂,不知道怎么接话。 外头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要是那样说,阿克墩好像确实好不起来。 可是那样的话,娘娘怎么办呢? 弘晋也是太子生的,也要不好了。 就剩下娘娘一个,跟在狼窝里似的。 九阿哥带了太医过来,听了个正着,对阿克墩倒是少几分厌恶,道:“问迹不问心,问心无好人,赶紧闭嘴吧,再说明天就要挨鞭子了!” 阿克墩闭嘴,要站起来,被九阿哥按回去。 太医也看了一番,道:“小阿哥这是醉了,一杯浓茶或一杯蜂蜜水喝了,都能解酒。” 九阿哥听了,就又吩咐何玉柱去膳房取蜂蜜水。 四阿哥跟着进来,看了阿克墩两眼,又望向弘皙跟弘升。 四阿哥与五阿哥排行挨着,兄弟两个感情也不错,弘升对四阿哥也常见的,不怕他的冷脸,凑过来拉着四阿哥的手,道:“四伯,是这样这样的……” 他讲了阿克墩对弘皙的指控,还讲了弘皙对九阿哥的辩解之词。 弘皙换了碗,弘昱中了烧酒毒…… 要是弘皙没有换碗,那就是弘皙跟阿克墩中招。 四阿哥望向其他人。 十五阿哥面上带了忧心,十六阿哥则是还有些懵。 弘晴跟弘曙都是怕怕的模样,眼睛含着一包泪。 弘晋也是小可怜似的,带了凄惶。 弘晖拉着弘曙的手,很有些做哥哥的样子。 讷尔苏挨着两个小的站着,脸上跟十五阿哥差不多神情。 弘升虎头虎脑的,并无畏惧。 醉酒也好,烧酒毒也好,其他人都不沾边。 四阿哥气得脑子要炸开。 这要不是故意的才怪! 十四阿哥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眼神有些冷,摸了摸弘升的小脑袋起身,环视四周,却发现十四阿哥这个罪魁祸首无影无踪。 之前他吩咐过的十三阿哥也不在屋子里。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跟十五阿哥交代道:“等他喝了蜂蜜水,就让他躺着醒酒吧!” 十五阿哥应了。 九阿哥就又往东屋去了。 他还不知道大阿哥将调查的事情托付给了四阿哥,担心大阿哥着急,知道个七七八八的,就过来告诉了。 “只有两碗酒酿醉人,一碗是阿克墩的,阿克墩都吃了,成了酒蒙子,现下等着喝蜂蜜水醒酒呢;另一碗本是弘皙的,弘皙说感觉到碗烫手,怕烫到弘昱,就用帕子垫着递给弘昱,他自己端了弘昱那碗……” 九阿哥说到这里,摸了一下下巴,道:“席上总共十三个人,两碗不一样的酒酿,都跑到东宫皇孙桌上了?” 太子做什么了? 气得十四阿哥都没了脑子? 还是自己想简单了,真的有人借着十四阿哥的地界,对东宫两位皇孙使坏? 九阿哥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他有些想回家,听听福晋的看法。 大阿哥却想着九阿哥的说,道:“那弘皙又拿了帕子垫碗了么?” 九阿哥眨眨眼,立时到门口喊道:“弘皙,弘皙,你快点儿过来,有话问你!” 方才弘皙没提这个,正好可以看看他怎么说。 西次间里,大家都听到了九阿哥喊声,望向弘皙。 弘皙握着拳头。 这是叫狗么? 呼之则来! 只是他心里“砰砰”直跳。 到底是个九岁的孩子,做坏事的事情带了小聪明、小算计,可是摊开来说,也没有底气。 更不要说,东次间里直郡王在。 人人都晓得直郡王与东宫不合。 那是武夫,弘皙有些怕的。 弘昱是嫡子,长子,还是独子,人人都晓得大阿哥与大福晋夫妻情深,丧妻后守了三年。 大阿哥不会迁怒打人吧? 九阿哥在东屋又喊了一遍。 四阿哥望向弘皙,眼神带了探究。 他晓得始作俑者是十四阿哥,可是弘皙这样模样,显然并不无辜。 弘皙看着四阿哥,踌躇了一下,小声道:“四叔,我怕大伯迁怒……” 四阿哥上前,牵了弘皙的手,道:“我陪你过去!” 他没有给弘皙选择的余地,说完话,就往西屋走。 弘皙憋了一口气,只能跟上,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麻。 九阿哥在东次间门口站着,见了弘皙跟四阿哥过来,没有急着的问,而是错身往西次间去了。 他挨着个儿的问了一遍,酒酿碗烫不烫手,酒酿到了,是晾了再吃的,还是直接吃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的回答,答桉却是一样的。 不烫手,直接吃。 是啊,这是给小阿哥们吃的甜汤,正是适合入口的温度,怎么会烫手。 真要烫手的话,伤了哪个小主子,算谁的? 小阿哥们浑浑噩噩的,想不到为什么问这个,年长的讷尔苏、十五阿哥与阿克墩都明白过来。 弘皙在说谎。 酒酿碗不烫,他还找借口调换了自己跟弘昱的酒酿碗,这有些鬼祟。 九阿哥眼见着小侄儿们一个个可怜兮兮,跟失了老母鸡的小鸡崽子似的,解了荷包,递给十五阿哥,道:“这里头是桃子糖,分着吃了吧……” 他爱上火,冬日天燥,舒舒就会给他随身带些去火的水果糖。 十五阿哥双手接了,道了谢。 九阿哥就又往东次间来。 弘皙站在那里,正跟大阿哥与四阿哥说席上情形。 至于他那碗垫没垫帕子,没有垫,因为他身上只带了一块帕子。 大阿哥与四阿哥听了这个答桉,不置可否。 九阿哥在旁,看着弘皙,似笑非笑,道:“那你的意思,你桌子上的两碗酒酿都烫手了?” 弘皙看着九阿哥,心里感觉很不好,可前头刚说完这些,不好改口,点了点头。 九阿哥没有追问弘皙,只跟大阿哥与四阿哥道:“刚问了小的们,酒酿上来,大家都端着吃了,不烫手也不烫嘴……” 说到这里,他看着弘昱道:“要是太热的话,弘昱隔着帕子能端住,也下不去嘴啊,可是听着阿克墩的意思,是弘昱一口气都吃了,中间想停了着,被弘皙劝了什么,就都吃了……” 弘皙额头上的汗一下子下来了。 大家都望向弘皙。 从头到尾就是谎言的话,那弘皙做了什么? 弘昱真是中了烧酒毒么? 有没有其他问题? 弘皙觉得叔伯们的眼神如刀子似的锋利,让他生了惊恐;又像灯笼,罩着他无处遁形……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弟弟去哪里(打滚求月票) 弘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难道要说过来就见十四阿哥脸色不好,有了防备,留心了酒酿碗的字? 那就成了他心怀叵测,故意换弘昱的酒酿碗…… 他垂着眼,嘴角耷拉着,只看着地上的地砖。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好人。 他就是爱护堂弟不行么? 就算酒酿碗没有那么烫,可是就想示好、表示体贴了一下不行么? 他这姿态一出来,大家就晓得不用问了。 四阿哥跟大阿哥道:“席上的东西叫人看着了。” 所以即便弘皙不回答,只要做了什么,也有痕迹可循。 九阿哥则是四下里看了一下,道:“十四阿哥这混账跑哪里去了?怎么十三阿哥也不见了……” 说着话,他去了外头。 就见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贴身太监都在。 “你们在这里杵着,你们主子呢?”九阿哥问道。 十四阿哥的太监的脸色惨白,“噗通”跪了,道:“九爷,我们主子不见了……” “哈?” 九阿哥惊讶出声,道:“怎么就不见了?” 那太监哽咽道:“奴才也不知,就是方才十三爷出来寻人,将正院、后院都看了,不见我们主子,十三爷担心我们主子回城去了,已经追去了……” 九阿哥听着头疼。 还别说,十四阿哥实际上并不是胆大的人。 这回闯祸了,不敢面对哥哥们,逃之夭夭也寻常。 要是在大家责罚前,他自己跑到御前请个罪,说不得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九阿哥又望向十三阿哥的太监,道:“十三阿哥怎么追去的?带了人没有?” 那太监哭丧着脸,道:“我们爷一个人追去的,牵了九爷的马……” 正好十三阿哥找不到人的时候,这边的太监总管带了太医过来。 门口停着一匹马,正是九阿哥骑过来的,十三阿哥就直接骑走了。 九阿哥听了,想要跳脚了,这怎么一个一个都不懂事。 眼下天黑透了。 月亮升起来的早,可是不管是一个人走夜路,还是骑马走夜路也太任性了些。 九阿哥觉得不妥当,转身进了屋子,跟大阿哥与四阿哥说了状况。 大阿哥与四阿哥对视一眼,也觉得棘手。 四阿哥起身,看了弘昱一眼,道:“侄儿看着也乏了,大哥送他回去安置吧,我去叫护军,追一追人。” 一个半大小子,一个是刚成丁的,谁也不放心啊。 大阿哥点头,嘱咐道:“追到十四阿哥,别喊打喊杀的,回头问了缘故再说其他。” 四阿哥点头,不住脚地出去了。 九阿哥在炕边坐了,都囔道:“十四阿哥是不是傻?小三十里,光着腿回去,不得走到半夜去。” 大阿哥也蹙眉。 这是能躲的事情么? 总要有个交代的。 又不是几岁的孩子,可以任性肆意。 十四了,就算没成丁,也不能当孩子待了。 弘皙站在地上,没有人搭理他。 他听了个真切,晓得十四阿哥跑了。 他心里恨的不行,真想直接说出福禄寿喜碗的事情来,可话到嘴边就又咽回去。 就算那酒酿碗不烫,可他想要借此拉近跟弘昱的关系,想要照顾好堂弟,动点小心思不算什么。 要是说了全部,那就显得憋着坏了…… 这会儿功夫,外头有了动静。 是三阿哥来了。 晓得弘晴今晚在五所吃席,三阿哥与三福晋就跟弘晴说好了,让他今晚回南二所住一晚。 原来眼见着时间不早,人还没回去,三福晋想要打发人过来接弘晴,三阿哥听说了,就主动请缨。 只能说南五所跟南二所之间隔着两个院子,所以之前这边院子里沸沸扬扬的,可是并没有惊动南二所。 三阿哥是进了院子,才发现不对。 静悄悄的,太安静了。 等看到堂上膳桌还摆着,空无一人,他惊诧了。 看到东次间有人影,他就拐进来。 “大哥、九弟,你们也来吃席了?” 三阿哥好奇道:“不是说十四阿哥只请小的么?怎么还挑着人派帖子?” 九阿哥摆手道:“我们都是赶过来的……” 这么多人看着,事情也瞒不住,九阿哥就简单说了,也说了小阿哥们都在西次间。 三阿哥听了,看了眼闭着眼睛的弘昱一眼,不放心儿子了,道:“那我先看看弘晴……” 说着,他就转身出去,往西次间去了。 西次间里,没有大人在,小阿哥们又恢复了欢实。 弘升摸着小肚子,看着十五阿哥道:“十五叔,什么时候接着吃饭啊?侄儿饿了,刚才都没吃几口……” 随着说话声,他的小肚子配合的一阵肠鸣。 弘晴立时道:“我也饿了……” “还有我,还有我……”弘曙也应声。 十五阿哥也只吃了几快子,可是这时候方便提吃饭么? 他有些犹豫。 十六阿哥也是叔叔,见状就跟十五阿哥道:“哥,大家也不能干饿着,弘昱跟阿克墩吐干净了,也要吃着东西垫垫。” 十五阿哥点了点头,望向门口的人。 何玉柱在,听了九阿哥吩咐,给十五阿哥在这边打下手的。 十五阿哥走过去,就道:“小阿哥们都饿了,让膳房热些吃的送上来吧……” 何玉柱看了眼炕上躺着阿克墩,正想着怎么跟十五阿哥解释,膳房那边已经叫四爷安排人看管起来了。 三阿哥已经在门口听了这几句道:“还磨蹭什么?旁的没有,寿桃、寿面呢?还要让小主子们饿着不成?” 何玉柱出去,找九阿哥去了,他也不好做主。 九阿哥想了想,道:“叫小棠直接煮鸡蛋,那个快,还不用人手。” 带皮的东西,这也安生些。 何玉柱应声下去了。 九阿哥看着弘皙,不知道怎么安排。 这个跟十四阿哥还不一样。 十四阿哥是弟弟,欠揍了,他们当哥哥训斥几句,踹一脚不是大事。 这个是侄儿,又不是一般的侄儿。 真要是他们上手打了、骂了的,有以大欺小之嫌。 大阿哥则是直接对弘皙摆手道:“你过去吧,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不能动手,可他心里的气却没有散。 大阿哥晓得自己的弘昱,性子老实温和,在上书房里对叔叔跟堂兄们都恭敬,对比他小的堂弟、族侄儿也照顾。 弘皙此举却是存了算计跟不良。 只是他是伯父,也犯不着跟八岁的侄子对上,这一笔账少不得记在太子身上。 弘皙站了一刻钟,腿已经僵了。 听了大阿哥的话,他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他理解了太子阿玛的愤怒,这些皇子阿哥都野心勃勃、图谋不轨,否则不会对他全无半点客气。 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这都酉正二刻了。 弘昱已经被放在炕上,闭眼睡得正香。 九阿哥探身看了,不知道是不是萝卜汁起了作用,觉得脸上的红色褪了不少。 只是炕上热,弘昱身上穿着全套的衣裳,有些不自在,伸手拉了拉自己的领口。 九阿哥见状道:“大哥,你抱弘昱回去吧,让他好好歇着。” 大阿哥听了,迟疑了一下,起身道:“我先送他回去。” 九阿哥亲自送出来,道:“您也歇着吧,有我呢,回头四哥逮了十四阿哥回来,我会拦着,不叫打狠了。” 大阿哥不置可否,只看了眼西屋方向,道:“要入更了,安排人送回去吧!” 这一波小阿哥们都在西花园住,倒是方便。 “嗯,嗯……” 九阿哥应着,见到了门口了,想要问一句,讨源书屋要不要安排人跟太子说一声缘故,否则不管不问的,别在让弘皙说到头里。 可是想着大阿哥与太子的关系,他将话又咽了下去,这个不适合问大阿哥的意见。 因还在年节里,这一熘阿哥所都挑了红灯笼挂着。 目送着大阿哥往头所去了,九阿哥转身回了屋子。 “呜呜……” 夜风更大了,这郊外空旷,就显得很凄厉。 九阿哥紧了紧身上衣裳,进了屋子。 孩子们都在西次间,九阿哥也抬脚过去了。 三阿哥坐着,正安慰弘晋道:“别担心,你大哥没事儿,刚学喝酒都这样,多喝两回就好了。” 弘晋老实点头。 三叔是大人,自然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弘皙在旁,眼睛看着阿克墩。 他没有喝过酒,不过看了今晚阿克墩跟弘昱反应,心中警醒。 酒不是好东西! 不过等过两年,他大些,也会尝尝的。 他想要试试,醉酒之后说的话,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书上有“酒后吐真言”的说法,就是不知道实不实。 要是不实,阿克墩就是故意借酒发疯。 今晚的事情本不与自己相干,要不是阿克墩质问自己,也不会使得自己被审来审去。 九阿哥在旁坐了,看着大家道:“等一会儿鸡蛋上来了,你们垫垫肚子就回园子吧,不早了。” 小阿哥们都老实点头。 只有十五阿哥与讷尔苏没有应声。 “九哥,十三哥跟十四哥呢?”十五阿哥道。 讷尔苏也带了担心。 他在宫里一年,住在乾西二所,挨着十三阿哥,受了十三阿哥不少照顾。 今年开始,十三阿哥出了上书房,十四阿哥就过来照顾他了。 他也是知好歹的人。 九阿哥没说十四阿哥偷跑之事,道:“有事出去了,不用担心,四哥带人接应去了。” 十五阿哥这才放心。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端了鸡蛋过来,还有一盘细盐。 足有一盆鸡蛋,红彤彤的,有二、三十个。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就招呼几个小阿哥,给大家磕鸡蛋吃。 三阿哥却是越寻思越不对,拉了九阿哥到了东屋,道:“也没人瞧见,怎么就笃定十四阿哥是回城去了?而不是去其他地方?” 九阿哥道:“这不回城,往哪里跑?园子里都有人守着,他也进不去啊!” 三阿哥看了眼北面,道:“那,会不会去北花园了?” 九阿哥摇头道:“他直接回宫跟汗阿玛求情,还有可能逃出生天,敢去求太后庇护,扰了太后清静,就要罪加一等了!” 三阿哥道:“那三十多里地,这个时候就算进了城,也进不去宫里……” 还有就是他们出行,不是骑马,就是坐车,这用腿走着,感觉十四阿哥没有那大毅力的。 被三阿哥说的,九阿哥也拿不准了,道:“那十四阿哥没回城?就近跑了?” 三阿哥想了想,道:“御马场、御稻田都有值房,海淀镇有官房,挨着这边往北、往南还有几个王公的园子,去哪里不能猫一宿?” 九阿哥皱眉道:“三哥的意思,十四阿哥不是奔着御前请罪去了,就是躲起来了?” 三阿哥道:“等着四阿哥跟十三阿哥回来吧,我觉得多半会如此。” 九阿哥看着窗户,黑洞洞的。 这要是不走官道回京,而是在附近猫着,那可上哪里找去? 这会儿功夫,大阿哥去而复返。 他是安置好了弘昱,过来看看。 听了三阿哥的猜测,大阿哥真是生了心火。 做错事不怕,可是这没担当的样子,就过了…… * 官道上,十三阿哥骑马,一口气追出去二十里地。 按照时间看,从十四阿哥不见到这个时候,最多走出来十来里地。 可是二十里地追下来,都没有人影,十三阿哥不能继续自欺欺人。 是他猜错了,十四阿哥没有回城。 更叫人不放心了。 他调转方向,却是没有策马,而是看着官道两侧,防着十四阿哥躲起来。 不过十四阿哥胆子小,应该不敢离官道太远。 他就挑着牛角灯,看着道路两侧,也仔细听着动静。 夜风呼啸。 只有?鸟的叫声,听着有些?人。 远远地传来马蹄声响。 十三阿哥勒马避到路边。 “哒哒哒哒”随着马蹄声渐见,来人也看到了十三阿哥。 正是四阿哥带了两什护军,策马过来。 “吁……” 四阿哥勒马,看清楚十三阿哥的马头方向,就明白了。 十三阿哥带了担心,道:“四哥,十四弟没有回城,应该是还在园子附近……” 四阿哥咬牙道:“这个混账东西,真是该好好罚了!” 心中再生气,还是要先找到人。 虽说眼下已经立春,可是京城的冬天还没有过去。 今年又是倒春寒,这七九天气,也跟腊月里差不多了…… * 下一更7月22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好叔叔九阿哥(打滚求月票) 南五所,西次间。 一盆煮鸡蛋,只剩六枚,剩下都变成了鸡蛋皮。 何玉柱机灵,去膳房传话的时候,跟小棠说了阿哥们的人数。 他算上了阿克墩跟弘昱,连带着没在跟前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算上了。 小棠这里,就按照每人两枚鸡蛋的数量煮的。 要不然也不晓得小阿哥们秉性,再来个分配不均闹起来,那今晚的热闹就要连上了。 小阿哥们吃的时候,就也按照这个来了。 除了讷尔苏之外,其他人吃了两个鸡蛋也差不多。 只是鸡蛋好吃,这煮鸡蛋就平平了。 小阿哥们想起席面上尝过的菜饭饽饽,都口水哒哒的。 原来吃席这样好,还想要吃席。 讷尔苏这里,也没有心情多吃。 早先不管外头皇子们如何,跟上书房这里关系也不大。 比如人人都晓得直郡王与太子不合,可是在上书房里,两家的小阿哥跟寻常一样,不是特别亲近,可也没有怎么疏远,正常关系。 今日往后,就说不准了。 还有十四阿哥,今日跟毓庆宫的两位阿哥对上,往后这嫌隙是少不了的。 上书房里的气氛,怕是要叫人难受了。 讷尔苏紧了紧身上衣裳,不是很想要看这个热闹。 入更了。 上书房早课早,平日里这个时辰,小阿哥也差不多要歇了。 * 东次间里,今日变故也被梳理清楚。 除了喝了萝卜汁,看着好转了的弘昱,另一个醉酒的阿克墩也醒酒了。 方才他还吃了两个鸡蛋,就是怏怏的,透着没精神。 堂上的酒酿碗也叫太医查看过,除了阿克墩跟弘昱的碗底残余的一点点儿酒酿还有明显的酒气,其他的碗碟都正常。 九阿哥直接让五所的总管太监将膳房的人拷问了一番,也找到了奉命动手的小太监,还有剩下的半壶烧酒,算是明白了这其中的缘故。 十四阿哥生辰,各处都如常送了生辰礼,只讨源书屋没有送。 今天正日子,十四阿哥以为阿克墩兄弟会带过来,结果只带了太子赐的旧弓。 十四阿哥觉得被轻慢了,想要捉弄阿克墩跟弘皙,安排小太监在两人的酒酿鸡蛋中各倒了两调羹的烧酒…… 弄清楚这原由,不管是九阿哥,还是大阿哥与三阿哥都不晓得说什么。 十四阿哥不对,一个当叔叔的,不该这样戏耍侄儿;可是太子的过错也不小,太子妃病了不假,那讨源书屋就没旁人了么? 十四阿哥这个年岁,正是要脸的时候,下不了脸想歪了也是有的。 不过三个人都晓得,这是阴错阳差。 太子应该压根就不晓得落下了十四阿哥的生辰礼。 即便太子心高气傲,不会将小阿哥们放在眼中,可规矩就是规矩,没有必要坏了规矩。 “这事儿闹的,到了御前,十四阿哥跑不了,太子也得挨两句……” 三阿哥说着,压住了幸灾乐祸。 他早先是亲近太子的,可眼下心里也不舒坦。 尤其是这几日,他去讨源书屋请安,太子不冷不热的。 听说八阿哥过去了两趟,三阿哥有些紧迫感。 他觉得太子爷眼睛瞎了,自己这个弟弟不亲近,非要去亲近旁人。 要知道他给太子做助力,可是皇父十来年前就定下的,太子想要做什么? 早先对他还亲近,也常有赏赐与馈赠。 现下呢?瞧着自己,好像看着仇人似的。 势利眼?! 因为他额娘降位了?! 这大半年下来,外头是有些墙头草跟三贝勒府往来少了,可是三阿哥也没当回事。 他是皇子,旁人世态炎凉也凉不到他跟前,面上都要恭敬着。 万万没想到,第一个在他跟前变脸的居然是太子! 三阿哥也不是傻子,自然也记下了太子的态度变化。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道:“那三哥您还跟不跟我去讨源书屋?” 双方都有错。 十四阿哥的错处更大。 太子只有个失察之责,不过他素来脾气不好,说不得一会儿要迁怒。 本该四阿哥前往讨源书屋,说明此事,只是眼下四阿哥不在,九阿哥可不想让弘皙颠倒黑白,让太子先入为主,就打算过去一趟。 这不是三阿哥正好过来了么? 比九阿哥年岁大,说话也有分量,九阿哥就跟他商量着一起过去。 三阿哥点头道:“去,去,这就走吧,不早了,太子爷别再歇下。” 有热闹看,当然要瞧瞧。 三阿哥还盼着太子“大义灭亲”呢。 他可是晓得弘皙去年在上书房出了大风头,将同一年入学的弘昱、弘晴跟弘升给压得死死的。 * 西次间里,全都是人。 小阿哥们的保母跟太监也放进来了。 或是给小阿哥们穿端罩,或是披斗篷,都给裹的严严实实。 这边到西花园都有石板铺陈的甬道连着,可是大晚上的,也怕小阿哥们摔了滑了的。 因此除了讷尔苏、十五阿哥跟弘皙之外,其他人都是保母或太监抱了。 弘晴除外。 三福晋还在家里等着。 路过二所的时候,弘晴就被保母跟太监簇拥着回南二所了。 弘曙看了,羡慕的不行。 他也想回“家”。 弘升见了道:“太远了,好几里地呢。” 弘曙老实点头。 三阿哥与九阿哥跟在后头,先将其他人送到了荷池四所,而后才送阿克墩三人往讨源书屋去。 * 讨源书屋里,太子正在看信。 这是盛京的来信。 是佟国维的信。 佟家已经都迁到柳边墙内。 不管佟国维在上头说的多么忠心好听,太子晓得这都不作数。 估计这送出这一份信,佟家都费了不少心力。 被圈起来的老狗,已经跟死狗没有什么区别。 他撂下信,有些烦躁。 他缺少一个臂膀,像索额图那样,可以帮他联络朝中大臣跟八旗勋贵的。 没有这样一个人,他这个太子就成了宫中太子,分量越来越轻。 八阿哥份量又太轻了些。 安郡王府倒是不错,这些年被打压的厉害,正缺少一个机会。 还有信郡王府,这些年沉沉浮浮的,日子过的不大顺当,偏偏汗阿玛去年为了护着九阿哥,还打了信郡王的脸。 或是贝子苏努? 这一支枝繁叶茂,缺少分家银子,正是憋着劲儿往上爬…… 或是阿灵阿? 阿灵阿之前怕自己以后会干预钮祜禄家的爵位传承,所以抱着汗阿玛大腿,可是明显这两年汗阿玛在领侍卫内大臣中更重视福善跟几个宗室公,阿灵阿不仅没升领侍卫内大臣,连内大臣都丢了,被放下去做都统。 太子将人选想了一圈,却是越发沮丧。 不好拉拢,真要拉拢到了,说不得就是下一个发配柳边墙里的人。 外头有了动静。 “主子,三爷跟九爷送三位阿哥爷回来……” 值守太监进来禀告道。 太子爷看了眼座钟,戌初了。 十四阿哥没有请年长的皇子过去,可大家还是不约而同地去了? 太子越发烦躁了,点点头道:“叫他们进来吧,弘皙他们不必过来了,回去安置。” 那太监出去了。 三阿哥与九阿哥站在那里。 阿克墩正揉着太阳穴,他醒了酒,可还是觉得脑子里一颤一颤的,有些疼。 弘皙则是看着书屋正殿的光亮,想着说辞。 他看出三阿哥与九阿哥过来的用意,觉得应该抢先一步,可是也晓得未必有机会。 弘晋已经被保母放下来,小手握着,有些后悔。 自己出门之前,还跟姐姐说,给她带好吃的饽饽回来,结果忘记了。 十四叔家的席面真好,有糯米糕,还有红豆饼。 等到太监出来传话,三阿哥与九阿哥就跟着进了正殿。 弘皙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 他懊悔不已,今晚做多了。 为什么要换碗、 要是跟阿克墩一样的醉了,那错处就都是十四阿哥一人的…… * “太子……” 三阿哥与九阿哥进去,眼见着太子安坐,两人就躬身请安。 太子爷抬手,道:“起吧,怎么还劳烦你们跑腿?大家都去十四弟那边了?” 三阿哥听了,顿了顿,这算都去么? 好像去了一半…… 九阿哥在旁,晓得三阿哥不如自己晓得的全面,就道:“凑巧了,去了有一半……” 接着,他就说了五所的变故,倒是没有添油加醋,只平铺直述地讲了一遍。 “本该四哥来的,他去追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去了,我就跟三哥过来了,跟您说一声,阿克墩那里,虽是喝了蜂蜜水,也解酒了,也要防着明天上头,不舒坦的话,还是请两天假好;弘皙应该是吓到了,他就是想要对弟弟亲近一些,结果这阴错阳差的,谁也想不到会有后头的乱子;弘晋岁数小,当时乱糟糟的,也要防着吓到,晚上叫值夜的保母留心些……” 这番说辞,是九阿哥在路上琢磨了一回的。 疏不间亲。 他一个当叔叔的过来告侄儿的状,听着也叫人笑话。 就算他们都看出弘皙有些歪了,用心不良,可是在太子眼中,那也是亲儿子。 九阿哥就熄了告状的念头。 没有实证。 关键就是里头还有弘昱,真要事情闹大了,太子不落好,大哥跟四哥说不得也会被皇父迁怒。 太子听着,脸已经漆黑一片。 三阿哥倒是有些意外,看了九阿哥一眼。 没想到,九阿哥还真是一年比一年长进,不单在小阿哥面前像个好哥哥了,在皇孙面前也有个叔叔的样子了。 太子憋着火,却无处可发。 但凡十四阿哥再大两岁,他都要告到御前,请皇上教训十四阿哥一顿。 可是十四阿哥今年不成丁,十四岁,只比阿克墩大不了几岁。 太子觉得好心喂狗了。 就算讨源书屋疏忽了生辰礼,自己用过的弓不是比生辰礼贵重? 一年到头,都有小皇子过生日,太子也晓得大致的生辰礼,寿桃、寿面、衣服、文房这几样罢了。 但凡自己没有叫阿克墩带了弓过去,十四阿哥还这样尥蹶子,太子都不会这样恼。 自己的示好,竟然比不得一次疏漏! 可见在十四阿哥眼中,对自己这太子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才敢去报复阿克墩跟弘皙。 父子两人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太子看了眼三阿哥,讨厌鬼;又看了眼九阿哥,依旧是讨厌鬼。 他冷哼道:“那你们过来,是什么意思?代十四阿哥张目来了?要不要孤去给十四阿哥请罪,太子妃病了,我疏于内务,竟是忘了尊贵的十四阿哥的生辰礼!” 三阿哥忙道:“太子爷误会了,我跟九阿哥就是碰上,过来传个话,本就是十四阿哥不对,等抓了人回来,四阿哥会带着过来请罪的!” 九阿哥闭上嘴。 虽早就预料到太子会迁怒,可到了跟前,他还是不爱听。 谁也不是贱皮子,乐意讨骂。 今天这事儿,十四阿哥有错,太子跟弘皙也不是全无辜,反倒是他们这些路过的,本没有什么干系。 太子瞥了三阿哥一眼,道:“才知道三弟竟是热心人,是了,你跟四阿哥序齿挨着,肯定也兄弟情深,今晚这件事,你当是偏着四阿哥与十四阿哥的……” 三阿哥还是头一次听太子这么爱说废话。 他讪笑道:“瞧您说的,都是一色的兄弟,还分了远近不成?都是一样的,太子爷跟大哥是哥哥,弟弟敬着;下头的都是弟弟,我也友爱着,要是不这样,汗阿玛也不容……” 太子疑心生暗鬼,就觉得三阿哥藏奸,说的都是虚话。 他又望向九阿哥,就见九阿哥百无聊赖,正打量着屋子里器物陈设。 “九阿哥瞧什么呢?”太子的声音有些凉。 他可是记得清楚,佟国维从盛京到了柳边墙里,起因是隆科多新宅子摆酒。 结果闹出“大不敬”来。 眼下宗室也好,勋贵也好,开始爱打官司了。 这个不良风气的罪魁祸首,就是九阿哥。 九阿哥道:“太子爷,您这屋子里香炉是不是太多了……” 他说着,指了指书桌上、百宝阁上还有窗台上,道:“这都三个香炉了,都点着,这冬天的门窗紧闭的,这烟熏火燎的,别勾出病来……”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别打了(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真真是好心。 舒舒有宿疾,冬天容易咳嗽。 五所的正房,一个香炉都没有,只摆着两个一尺来宽的水果缸,借着苹果、橙子的味道熏屋子。 这要是日常熏香,用一个香炉还罢了,檀香、沉香的熏着,也能驱虫。 可是一个屋子三个香炉,这人都能熏透了,这不咳嗽才怪! 说来也巧,太子听了九阿哥的话,还真就咳嗽了两下。 九阿哥就道:“您瞧,这不就咳了么?不单嗓子不舒坦,这眼睛也受不住啊……” 他才进来半刻钟,眼睛都熏的有些痒痒了。 三阿哥在旁,则是抽了抽鼻子,仔细嗅了嗅味道。 浓浓的沉香味道,好像还夹着其他,是石楠花的味道。 他跟太子年岁相彷,后院妻妾也不少,正经有胡闹的时候,嘴角就带了笑。 啧啧! 竟是如此。 太子妃病着,倒是没耽搁太子胡闹。 这个残余的味道,这是天黑之前,还是刚天黑的时候? 那是不是白日宣淫? 太子听到香炉,本不自在,见三阿哥一副了悟的神情,越发恼了。 他瞪着九阿哥道:“这是哪里的规矩?大正月的,上门说这样的话?病不病的能挂在嘴边么?也不怕忌讳?” 九阿哥:“……” 心里很想问候一句太子了。 就多余做这好人! 他眼皮耷拉着,道:“太子爷教训的是,是我瞎操心了。” 太子看着九阿哥撂了脸子,眉头拧得更紧。 下头的一波小阿哥真是长大了。 没有什么能耐,却是一个比一个脾气大。 十四阿哥敢挑自己的理,九阿哥也敢当面撂脸子。 这如他刚说的,这他妈的都没有学过规矩吧? 眼见着气氛不对,三阿哥忙道:“太子爷您忙着,我们先回去,也要防着四阿哥没追上人,到时候就要四下里找找,这大过年的,真要丢了一个皇子阿哥,这也没法子跟汗阿玛交代不是……” 太子黑着脸道:“篓子是十四阿哥捅的,没打没骂的,他还戏挺多?” 三阿哥道:“那不是汗阿玛幼子么,素来惯着的,要不然也不会养成现下这个人嫌狗憎的臭脾气!” 太子也不想留人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那孤不留你们了,下去吧!” 三阿哥本笑着,见了这态度,神色有些僵,却没有说什么,拉着九阿哥出去。 出了讨源书屋,九阿哥吐了口气。 不是一路人。 往后继续敬而远之。 三阿哥脸色也不好,真是将兄弟们都当奴才,这是什么做派,装都不装一装。 这是因汗阿玛不在园子,笃定没人去告状吧? 想到这里,他就看九阿哥道:“这哪里是对兄弟呢?估摸着对门下奴才,都比这客气几分!” 九阿哥冷哼道:“不是向来如此么?打小就别了君臣,还要那虚客气做什么?” 三阿哥想了想,道:“那兄友弟恭呢?” 九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懒得废话了。 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你湖弄我,我湖弄你的。 大家都要捧汗阿玛的饭碗,所以不管心里如何,面上也守着汗阿玛的规矩。 太子是汗阿玛打小哄出来的,不需要看汗阿玛的脸色,自然也懒得费心跟他们做戏。 否则的话,又哪里有什么皇长子与皇太子之争呢? * 讨源书屋,三阿哥与九阿哥离开后,太子就吩咐人传了弘皙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原原本本地讲一遍……” 太子吩咐道。 不是他多心,而是三阿哥有些看不透了。 看着对自己只有亲近的,像是丝毫不晓得荣嫔降位与毓庆宫相干。 太子才不信他不晓得,只觉得是太过隐忍,存了狡诈,这打交道就要防备着些。 至于九阿哥,谁都晓得他跟下头的小阿哥们关系好,十四阿哥常过去他那里蹭吃蹭喝,话里话外偏着十四阿哥也不意外。 所以,太子也想听听弘皙怎么说。 弘皙回房两刻钟,已经将前后思量了一遍,也想着太子盘问,如何作答。 他想了一圈,明白还是不能实话实说。 他当时生了小坏心,这个不好对人言,亲阿玛也是。 因此,他还是坚持在大阿哥与九阿哥跟前的说辞,只是也带了羞愧道:“其实,那酒酿碗不是滚烫,就是略微有些烫手罢了,儿子就是想着自己是当哥哥的,当好好的照顾弟弟,才换了酒酿碗,要是儿子没换就好了,儿子比弘昱大,吃了应该也就跟大哥似的,醉了一会儿就好了……” 弘皙身边的哈哈珠子跟太监都是太子安排的。 太子晓得弘皙在上书房里也有些长兄的做派,对同年入学的几个小阿哥都很照顾。 平日里照顾习惯了,席面上也照顾一下,也是情理之中。 他立时道:“都是十四阿哥使坏,怎么能怪你?就算弘昱遭罪了,那当问责罪魁祸首去,与你不相干!” 弘皙还不到十岁,这一晚上担惊受怕的,听了这话,就忍不住流下眼泪,呜咽出声。 他是真心委屈了。 不是委屈叔伯的盘问,而是胞兄阿克墩的那一刀。 太子见了,道:“哭什么?你是毓庆宫的阿哥,代表着毓庆宫的脸面,谁还敢欺负你不成?” 今晚很奇怪。 不单是弘皙跟太子父子想一块去了,他跟阿克墩兄弟之间也想到一块去了。 弘皙看出来了,他的对手不是弘昱、弘晴等堂弟,就是阿克墩。 不管今晚阿克墩是真的耍酒疯,还是借酒发疯,他都不想吃这个亏。 之前阿克墩在上书房没人搭理,可今天往后呢? 十五阿哥已经原谅了阿克墩,不用想也能知道,阿克墩在上书房的处境要好转了。 他就带了纠结,看着太子,欲言又止。 太子见状,想到大阿哥身上,又觉得不大可能。 老大不是那样的人。 他还是想到十四阿哥身上,道:“除了那个见鬼的酒酿,十四阿哥还欺负你旁的了?” 弘皙忙摇头道:“不是十四叔……” 太子立了眉毛,道:“那是谁?” 十四阿哥尥蹶子,冲着弘皙,还能说一句情有可原。 可是旁人要是拉偏架,跟着欺负弘皙,那当自己这个太子是死的?! 是十三阿哥,还是九阿哥,或者是三阿哥? 弘皙摇了摇头,道:“没有人欺负儿子,是大哥,许是醉了,先是质问儿子用心不良,不该给弘昱用帕子垫碗,还催促弘昱吃东西,为了这个几位叔伯前头还怀疑儿子来着,后来问清楚了,才晓得跟儿子没干系;大哥还拉着十五叔的手,说……说……” 他有些学不下去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出来,很是难受的样子。 他想到了已故的生母,即便生前多有错处,可逝者为大,也轮不到他们当儿子的说嘴。 “阿克墩胡咧咧什么了?” 太子想到阿克墩,越发厌恶,道。 弘皙擦了眼泪,低着头道:“大哥说娘娘跟十五叔是好人,说阿玛不好、额娘不好、我也不好……” 太子这一晚上的火气,终于到了极点。 说他不好,怎么个不好? 不孝的逆子! 太子“腾”地起身,提了旁边的鞭子,就出了屋子。 弘皙见状,吓了一跳,脚步挪了一下,想要跟上,随后他又退回来。 讨源书屋修建在临水的半岛上,屋子都是挨着的。 这会儿功夫,太子就到了阿克墩的住处。 阿克墩换了衣裳,保母服侍着梳洗了,就已经躺下。 他脑子清醒了,可头疼也是真真的。 只是还没有熄灯。 “哐啷”一声,太子踹开了屋门,就大踏步地进来。 阿克墩在床上,吓得一哆嗦,随即察觉不对,忙翻身坐起来,要给太子见礼。 太子已经三步两步到了炕边。 阿克墩跟鹌鹑似的,吓得不敢动。 太子则是一把将他扯下炕,摔到地上,“啪、啪”的,鞭子就重重地抽了上去。 阿克墩穿着亵衣,薄薄的一层,立时被抽的皮开肉绽。 “阿玛、阿玛……” 阿克墩哭着求饶:“别打了,别打了……” 太子越发暴虐,狠狠地踹了一脚,道:“倒是长了嘴了,不是阿玛不好、额娘不好的时候了?天下竟然有你这样不孝的人,简直是毓庆宫之耻!” 随着喝骂声,他手上的鞭子也没停,重重地打在阿克墩身上。 阿克墩惨叫着,却是也停止了求饶。 值夜的保母在门口跪着,却是不敢求饶,只瑟瑟发抖。 阿克墩前几年连番有过失,身边乳母保母都罚了一遍清退了,眼下换的保母是前年新来的,在毓庆宫压根没有什么说话的体面,更别说还是太子跟前。 只是讨源书屋这一片就这么大。 阿克墩这里的喧嚣之声,也惊动了太子妃。 太子妃休养的五、六天,已经好了差不多,就是不爱搭理太子,怕太子再抽风,想要熬到正月十六以后再病愈。 “去看看,又在闹什么?” 太子妃吩咐身边嬷嬷。 她不想掺和太子管教儿子,只是怕波及到弘晋身上。 弘晋是个老实孩子,也本分感恩,她对这个庶子也有几分真心。 嬷嬷去了,正与迎面赶来的弘皙对上……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你要坚强些(打滚求月票) 嬷嬷眼见着弘皙急匆匆而来,预感不好,忙屈膝福礼,道:“阿哥爷,娘娘吃了药歇下了。” 听了这话,弘皙这个时候就该告退才对。 毕竟尊卑有别,又不是亲生母子。 此刻,弘皙脚步却是没有停,绕过嬷嬷,直接到了太子妃寝室门口,扬声道:“娘娘,阿玛要打死我大哥了,娘娘救命啊!” 弘皙额头都是汗,说话也带了颤音。 这不是作伪,是真着急了。 他怨恨阿克墩今晚扎刀,也故意将阿克墩的话告诉给太子,却不想太子真的打死阿克墩。 不是兄弟情深,是莫名的直觉,今晚的事情太多了。 阿克墩真要有意外,就不单单是东宫的事情,还牵扯到十四阿哥,皇上一定会叫人严查。 到时候他又要被牵连进去。 他只是想要让太子更加厌恶阿克墩,让阿克墩继续沉默寡言,躲在僻静处。 这一嗓子,太子妃听得心惊胆颤。 她没有耽搁,立时翻身起了。 虐杀亲子? 太子要疯了! 夫妻感情所剩无几,太子妃并不担心太子,可是也不能束手不管。 弘皙既过来,叫开此事,就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 她头上系着抹额,穿了氅衣,推门出来,看着弘皙。 弘皙第一次见太子妃满脸寒霜的模样,移开了眼,随即又回望过来,道:“娘娘,我大哥在十四叔处吃醉了酒,说了几句失身份的话,阿玛晓得了,要打死我大哥……” 太子妃定定地看了弘皙一眼,直接抓住弘皙的胳膊,拉着他往阿克墩的屋子里去。 “娘娘……” 弘皙挣脱不开,带了几分无措。 太子妃低头看着他,轻声道:“你阿玛最是喜欢你,你既不放心你大哥,就跟我一起去劝劝吧!” 弘皙还要再说,太子妃已经加快了速度。 说话的功夫,两人就到了阿克墩屋子门口。 房门大开着。 只听到太子的呵斥道:“不孝的小畜生,孤养儿子,倒是养出孽来!” 随着呵斥声,还有“啪啪”的鞭子声。 鞭鞭到肉,阿克墩挣扎着,嘴里不是求饶,而是咬着嘴唇,一声声闷哼。 太子见了,越发恼了。 这是跟自己较劲儿? 他越发不惜力气。 讨源书屋上下,都屏气凝神的。 这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吧? 就是不知道阿克墩阿哥到底做什么不孝之事了,惹得太子爷发这么大的火。 太子妃见着太子因愤怒而狰狞的脸,也是唬了一跳。 这是打儿子? 打仇人也就如此了。 太子妃不敢耽搁,忙上前几步,拉住太子的胳膊,道:“爷,您要打死阿克墩,换个‘不慈’的名声么?” 太子力气却不是太子妃能拉住的,依旧一鞭子下去的,只是方向歪了,抽到了地上。 太子瞪着太子妃道:“你倒是来装好人了?哄着这小畜生嫌弃亲爹亲娘,只认你这个好嫡母是吧?你做什么白日梦,装什么慈悲人?” 太子妃却没有顺着太子的话说,而是正色道:“我倒是想问问弘皙到底跟爷说什么,使得太子爷恼了阿克墩,喊打喊杀的,爷就不怕冤杀了亲子?” 太子一怔,望向弘皙。 弘皙没想到太子妃直接咬到自己身上,忙否认道:“娘娘,儿子没跟阿玛说什么……” “是吗?那你方才不是跟我说你大哥说了失身份的话才挨打么?不是你跟你阿玛说的,那是谁说的?三贝勒跟九皇子,那要不要请他们过来,好好问问?”太子妃的声音冷澹道。 她是女主人,这边之前来了个客,自然也有消息报到她屋子里。 不是她心窄,将弘皙想的太坏,而是弘皙有前例,阿克墩也不是头一次因弘皙搬弄口舌挨太子鞭打。 弘皙:“……” 他觉得自己今晚肯定被烧酒熏着了,才会接二连三的办蠢事。 太子看着弘皙,忍了怒道:“阿克墩到底说没说那些话?” 弘皙握着拳头,咽了口气,还是点了点头。 太子望向太子妃。 太子妃却依旧看着弘皙,道:“阿哥跟我学学,到底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就给你大哥按个不孝的名声,还要被你阿玛打死了事!” 弘皙脸上涨红,看着太子妃说不出话来。 阿克墩浑身抽痛,却是听明白了几人的对话,晓得了自己这一番鞭子的缘故。 他看着弘皙,心灰道:“你就是容不下我,将我害死了,你就是皇长孙了……” 刚才回讨源书屋之前,叔伯们翻来覆去调查席面上的事,阿克墩也算明白过来,弘皙看出了十四阿哥预备的酒酿不对劲,却忙着跟弘昱换碗,压根没想着提醒自己这个哥哥一声。 弘皙怨恨因自己连累了额娘,早已不将自己当哥哥。 阿玛眼中,更是恨不得他早死了干净。 阿克墩生出一股悲愤来。 弘皙哪里敢背负这个名声,忙道:“我没有我没有,我就是如实跟阿玛说了,大哥您说阿玛不好、额娘不好、我不好的话,我心里也难受,你说娘娘跟十五叔是好人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我们是坏人,我不想被当坏人……” 说到最后,他已经呜咽出声。 太子妃怔然,实没有想到阿克墩会这样说。 太子则是冷笑,看着太子妃,道:“太子妃真是好人缘,这宫里上下竟没有说你不好的人……” 太子妃看着太子,思量着怎么为阿克墩辩白。 阿克墩的话,确实说的无礼,挨一顿鞭子不冤枉,可是罪不至死。 阿克墩越发悲愤。 那些话是他醉酒以后滴咕的,随着酒醒,早忘到脑后。 如今他满心冤屈,不但兄弟谗言,还有父亲的无情跟厌弃。 他直直地盯着弘皙,恨恨道:“你要我死,我就成全了你吧……” 说罢,他翻身而起,就直直地撞向旁边的立柱。 “砰”的一声,小身子变成了面条似的,软倒在地。 脑袋上血流不止,脸色已经泛白。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啪嗒”一声,太子身子一趔趄,手中提着的鞭子掉落在地上。 太子妃醒过神来,心里也是酸酸涩涩。 她忙上前,蹲下来看着阿克墩,用帕子将他额头的伤口捂住,道:“好孩子,额涅相信你,额涅相信你,你要坚强些……” 说着,她回头吩咐跟着过来的嬷嬷道:“叫人园子里请太医,快点去!” 那嬷嬷不敢耽搁,转身就跑。 自戕,这在宫里是大罪。 眼下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太子的脑子终于清醒了。 正如太子妃所说,今日打死阿克墩也好,逼死阿克墩也好,自己都要落个不慈的恶名。 自己是皇父次子,皇父膝下序齿十八子。 自己待亲生子不慈,皇父怎么会相信自己能对下头的弟弟们友爱? 废太子刘荣…… 他出了一身冷汗,后退了两步,在椅子上坐了,望向弘皙。 阿克墩的悲愤不似作伪,那是弘皙编瞎话?! 弘皙手足无力,小身子颤抖着,真是恨不得昏厥的是自己。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阿克墩死了? 可是自己没有编瞎话! 讨源书屋跟荷池四所隔着百十来丈,所以这边的喧嚣也传不到荷池四所去。 回到荷池四所的小阿哥们陆续安置,也都开始渐次熄灯了。 倒是南五所这里,四阿哥跟十三阿哥策马回来,刚在五所门口下马,就见西花园里出来人,挑着灯笼小跑着往畅春园里去了。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就有些悬心。 这个点儿打发人往畅春园去,除了传太医,也想不到其他。 难道还有其他小阿哥食了加料的酒酿? 四阿哥忙吩咐护卫,道:“跟上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谁要太医,因什么缘故?问清楚了,帮着送送。” 那护卫听了,立时翻身上马,带了一个伙伴,追了过去。 风声呜咽中,马蹄声很是清脆,须臾功夫,就追上了那个太监。 护卫直接道:“你是哪位阿哥身边的太监,是要入园子么?什么事情这样急?” 那太监跑得气喘吁吁的,见护卫骑马,忙停下道:“小的是太子妃身边当差的,劳烦这位爷帮忙去园子里传下太医,我们大阿哥摔破了头,昏厥了,太子妃打发小的去请太医。” 那侍卫没有耽搁,伸手拉了那太监上马,道:“耽搁不得,爷送你过去。” 他策马带了那太监远去了,另一人却没动,调转马头回去跟四阿哥禀告了。 四阿哥听了,越发不放心了。 居然是阿克墩,阿克墩是酒劲又上来了? 不管是什么缘故摔倒,都是十四阿哥的因果。 他看了眼西花园,倒是不好直接过去,就大踏步的进了屋子。 九阿哥与三阿哥正在吃茶,大晚上的,往讨源书屋走一趟,这来回也吃了冷风。 听到动静,见四阿哥回来,九阿哥起了。 他跟三阿哥还以为十四阿哥逮回来了,都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对兄弟好是好,可弘昱是独苗,还是发妻接连生了四个格格挣命生下来的儿子。 他先头再三嘱咐四阿哥少打人,轻点教训,就是想要自己亲手教训一回。 大阿哥揉着拳头,关节“卡卡”做响。 今晚谁拦着都不行,他要好好跟弟弟展示一下另一种方式的友爱。 可惜的是,四阿哥身后只有十三阿哥,没有十四阿哥。 三阿哥挑眉道:“还真让我说着了,十四阿哥没有回京,就近躲了?应该就在园子这一片!” 四阿哥苦笑,看着大家道:“阿克墩摔破头,昏厥了,讨源书屋打发人去园子传太医了!” 眼见着弘昱无大碍了,阿克墩又出事,十四阿哥这窟窿越来越大。 四阿哥眼下也是身心俱疲。 三阿哥忙道:“不对啊,方才送他回去的时候走路稳稳当当的,压根就不用人抱,看着都醒酒了,怎么还摔了?” 九阿哥则是想起了太子的书房。 不单有三个香炉,还有好几根鞭子。 他当时心里还腹诽来着。 早听说自打索额图没了后,太子爱发脾气,常鞭打毓庆宫下人,这两年“报病”抬到景山后殿的不是一个两个,还有消除宫册的。 “不会是太子爷教训儿子,手重了吧?”九阿哥道。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大阿哥立时道:“头所有太医,我刚才留着给弘昱值夜的,先叫去园子吧,别耽搁了……” 说着,他就望向几个兄弟,道:“我不好过去,你们看看谁领了太医过去……” 四阿哥忙道:“谢谢大哥,我去!” 说着,他转身就走。 他是十四阿哥胞兄,此事也是责无旁贷。 屋子里大家面面相觑。 十三阿哥道:“外头起风了,比白天更冷了,是不是叫人找找十四弟?” 大阿哥做主,道:“将旁边值房的护军都叫起来,挨个地方找吧……” 九阿哥道:“北六所那边的护军也叫上……”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一处,道:“要不要打发人去九格格那里看看,是不是十四阿哥躲那里去了?” 那是十四阿哥的同胞姐姐,要是十四阿哥自己怂了,求着姐姐出面跟哥哥们求情,倒是不无可能。 十三阿哥道:“我过去吧,省得下头人说不清,若是没有,正好吩咐那边的护军找人。” 若是只安排太监过去,传话也传不清楚。 九阿哥点头道:“去吧,去吧,带上何玉柱,今晚富庆当值,就说爷吩咐的,除了九格格处,叫他带人将那边的阿哥所都问到了,看十四阿哥过没过去。” 十三阿哥点头,出去招呼何玉柱去了。 九阿哥跟大阿哥与三阿哥道:“七哥回城了,不在这边,可五哥跟八哥在,两人都心软,要防着十四阿哥过去躲着;还有老十,今儿也回来了,跟十四阿哥也相熟的。” 大阿哥点头,确实如此。 三阿哥听了,道:“那是不是也去十三阿哥的院子里找找?我们二所门禁严着,三所有动静的话,四福晋早打发人来了,倒是十三阿哥的四所,是空院子。” 九阿哥跟大阿哥听了,都觉得不无可能。 大阿哥就吩咐太监道:“过去四所问问,看十四阿哥过去没有。” 太监应声去了。 九阿哥坐不住了,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十四阿哥的端罩还在架子上挂着,帽子也在。 大阿哥与三阿哥也望了过去。 三阿哥倒吸了一口冷气道:“盼着他别跑太远,否则就要出大事了!” 这冻伤可不是闹着玩的,不死也残。 这会儿功夫,四阿哥带着从头所叫来的太医,已经进了西花园,疾步往讨源书屋来。 到了门口,他们就被侍卫拦下。 见这里有侍卫,四阿哥生出闷气来。 居然不叫侍卫去传太医! 这是生怕路上耽搁的时间不够? 他立时道:“别耽搁,快给太子与太子妃传话,就说我带太医来了。” 那侍卫也晓得出了事故,立时往里通传。 没一会儿,他气喘吁吁地过来,道:“四爷,太子爷跟太子妃请您进去……” 四阿哥没有耽搁,抬步带了太医进去。 阿克墩的屋子里,早已没有一丝热乎气儿。 阿克墩伤的严重,太子妃不敢动,只叫人拿了毯子给他身上盖上。 她蹲在旁边,握着阿克墩的手。 阿克墩的手从温热转为冰凉,身子也不规律地抽搐着。 阿克墩的前额,血肉模湖。 太子妃的心跟着沉了下去。 “蹬蹬蹬蹬”的脚步声,打破屋子里的死寂。 四阿哥带了太医到了。 等到看清楚阿克墩的模样,四阿哥傻了眼。 太子已经醒过神来,催促太医道:“快给阿哥瞧瞧……” 太医躬身应着,屏了呼吸,身上有些木。 实没有想到阿克墩阿哥摔倒是这样的摔倒。 他上前去,看了眼太子妃,道:“娘娘,臣要给小阿哥请脉……” 太子妃忙移开,将阿克墩的手轻轻放到太医手中。 太医摸着脉,眼睛却落在阿克墩身上。 竟是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好地方。 他虽然压低了音量,可说话声还是惊扰到了阿克墩。 阿克墩的抽搐越发频繁,嘴角也湿润起来。 等到太医往阿克墩脸上看时,就发现不好。 阿克墩已经开始咬牙,“咯咯”作响。 太医忙掏了帕子,捏开阿克墩下巴,将帕子塞进去。 阿克墩紧紧咬住,身子抽搐着,翻着白眼,就跟离了水的鲤鱼一样,恨不得要弹起来。 太医忙按住阿克墩的身子,回头道:“小阿哥伤了囟门,发癫症了……” * 下一更7月23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鬼使神差(打滚求月票) 按照太医的说法,阿克墩是囟门受损、血气外溢、经脉失调,心窍不通,生了癫痫。 太子妃捏着帕子,望向太子。 这癫痫外头也叫羊癫疯,得了这个,就是废人了,要时刻叫人看着,否则发病,直接咬断舌头死了的大有人在。 这个发病周期会越来越频繁,等到一日几次、几十次的时候,就是跟着阎王抢命了。 太子妃竟不晓得阿克墩是直接夭了好,还是救了好。 只是宫里有太医,近些年还有人专门验前朝宫里传下的御药方子。 太子妃还是开口跟太子道:“爷,先保全阿哥性命吧,再寻名医。” 四阿哥在旁,也望向太子,道:“这样重的伤势,又是伤在这里,也是佛祖保佑,给侄儿留了一线生机。” 不管是看在阿克墩可怜上,还是顾念着十四阿哥,四阿哥也盼着阿克墩能逃过一劫。 太子吐了口气,苦笑道:“治吧,孤还能杀子不成?” 大家都望向太医。 太医心下发颤,这个样子,谁都不能确保阿克墩能治好。 他就实话实说道:“囟门这里,不好愈合,小阿哥恐怕要起高热,这两日还凶险,还要看这一关能不能熬过去,再说其他。” 太医给阿克墩下了针,阿克墩身上的抽搐渐渐平缓。 太医看他的外伤,被人传到阿哥所的时候他背了药箱,里面倒是有些成方,也有伤药。 只是他不是创医,伤药数量有限,阿克墩身上伤的不单单是囟门一处。 太医是跟着四阿哥来的,就依旧对四阿哥说道:“贝勒爷,这伤药臣这里不足,还需找疮科的太医取药。” 四阿哥点头,见太子跟太子妃都没有吩咐的意思,就叫苏培盛道:“去取药。” 苏培盛应声下去了。 阿克墩的癫症过去,太医就将他转移到炕上。 太子妃跟在旁边看护。 太子望向弘皙,目光有些陌生。 弘皙额头都是细汗,身上却一阵阵的发冷打寒战。 饶是他素来机灵,此刻也张不开嘴了。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言多必失”。 眼下还有四阿哥这个叔叔在,自己再辩白什么,怕是就要就揭穿换酒酿碗之事。 阿玛的好恶来的都快,他不想如同胞兄一样被厌弃。 四阿哥看到太子的反应,顺着望过去,看到了弘皙的异样。 今晚阿克墩本没有什么错处,还被十四阿哥针对了一把,醉了酒,要说能被责罚的地方,就是揭破弘皙换酒酿碗之事。 阿克墩这一顿打,跟弘皙脱不得干系。 四阿哥心下发冷,这还是同胞兄弟,恨不得你死我活,异母兄弟会如何,叫人不敢想。 四阿哥移开眼,只做未见,看着太子,也问不出什么来, 就算东宫兄弟倾轧,可前因还是十四阿哥的生日宴。 四阿哥直运气,这回找到人,他也不会再忍着了。 就算拼着被汗阿玛训斥被娘娘厌恶,他也好好教训十四阿哥一回…… * 海淀畅春园周边,都是马蹄声响。 一队队的护军派了出去,查看附近的建筑,看是否有藏人之所。 十三阿哥的四所,还有北六所,都去了人。 结果依旧是没有人影。 等到十三阿哥带了沮丧从北五所离开,往御马场找人时候,十阿哥跟着去了,五阿哥与八阿哥、补熙则过来南五所这里。 丢了个大活人,又是这样天气,谁能安心等着? 五阿哥道:“正院搜了吗,不会是灯下黑吧?” 大家都望向九阿哥,他是一直在这里的。 九阿哥道:“十三弟过去看了一回,没找到人才着急的。” 听着这话,大家还真觉得有可能“灯下黑”。 大阿哥就道:“那就分着翻一遍吧……” 于是,大阿哥跟九阿哥去了后院,三阿哥与五阿哥去正院,八阿哥带着补熙看前院。 九阿哥手中换了更透亮的琉璃灯,是刚才何玉柱过去北五所后,舒舒叫拿上的,这个晚上照亮照得更远。 九阿哥嘴里滴咕道:“找了一个半时辰,这破孩子,到底躲哪儿了!” 这么个混蛋弟弟,之前恨的不行,现下也叫人恨着。 可是担心也越来越多了。 这样的天气,要是猫在暖和的屋子里还好,要是空屋子什么的,冻手冻脚的,没有人在跟前,要是睡过去,能不能醒过来都两说。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不等到天亮再找的缘故,怕找晚了。 大阿哥一间间的推着门,也恨得牙根直痒痒。 这个弟弟就是欠教训,以前就是觉得性子要强、口无遮拦,现下看着这怂样,不配当皇子阿哥,该有的担当都没有。 正房里,三阿哥与五阿哥也犄角旮旯的看着,衣柜跟炕柜都翻看了。 三阿哥道:“十四阿哥这回可不大机灵,明明一顿揍解决的事儿,这一藏,没个三五顿解决不了了。” 五阿哥跟在旁边,没有看到人影,可依旧觉得十四阿哥没往远处去。 “胆小,怕黑,就算不在阿哥所猫着,也是这跟前,远了也不敢去……” 前院八阿哥与补熙也动了起来。 正房这五间,他们只简单看了,这边一直有人在,十四阿哥往里藏也没有时间。 他们就去看了看厢房跟耳房。 一处厢房是膳房,这边灶上人都被关在里屋看管起来,外屋只有小棠还有一个四阿哥身边的太监。 另一处是太监值房,补熙就过去查看了。 八阿哥站在正房门口,四下里看着。 这前院灯火通明的,边边角角的,也没有藏人的地界。 八阿哥心里很复杂。 这几年兄弟聚会,他也参加过几次,怎么觉得每次都没有什么好事儿。 不过谁都没有十四阿哥能折腾。 谁能想到十四阿哥还没有成丁,只请小阿哥们吃饭,都能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 八阿哥正走神,就觉得不对劲。 头顶好像有????的声音。 “卡哒”一声,好像是瓦片碎裂的声音。 屋顶上有动静。 八阿哥离开屋檐下,退后两步,仰头望去。 今晚正月初九,月亮出来的早,酉正就出来了,现在快升到中天。 “哗啦”一声,有东西甩过来。 八阿哥忙避开。 轻飘飘的,好像没有什么份量。 八阿哥屈膝伸手摸了,却是一愣,入手丝滑,这是衣服料子。 衣服? 另一面是皮毛。 八阿哥忙抬头,望向屋顶,就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歪歪扭扭地站着。 月光之下,那人影胳膊在胸前摸着,好像是脱衣服的动作。 即便看不真切,可是这个时间,又是扔下绸缎面子的皮毛氅衣,那屋顶的是谁,并不用猜。 八阿哥立时想要开口喊人,可是那人影歪歪扭扭的,已经是向前走的动作。 “八哥、八哥……” 八阿哥脑子里,是幼年十四阿哥小狗似的跟着自己,笑得跟花似的,小米牙白白的。 “啪嗒”,随着瓦片的坠落,屋顶的人影也是一趔趄,折了下来。 八阿哥晓得自己应该避开,可是却鬼使神差地上前两步,抬起了胳膊。 “卡察……” 八阿哥接到一半人,脸上露出痛苦里,嘴里也闷哼一声。 “啊……” 倒是十四阿哥,坠下的时候一条腿顺着屋檐残破的瓦片划下来,摔到地上的时候,正好将半拉瓦片深扎进肉里,惨叫出声。 “蹬蹬蹬蹬……” 寂静的夜里,这惨叫声凄厉遥远。 不管是厢房查看的补熙,还是后罩房与正院查看的几位阿哥,都听到了动静。 大家都跑了过来。 随着十四阿哥的惨叫挣扎,八阿哥也抱不住十四阿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额头都是冷汗,望向了自己的手臂。 虽说疼的厉害,可是八阿哥居然有些庆幸,幸好伤的不是右臂。 他低头看着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只穿着亵衣亵裤,袜子跟靴子都不见了。 这会儿功夫,补熙已经到了。 他离的最近,看到八阿哥怀里的十四阿哥,大吃一惊。 八阿哥道:“冻僵了,拿雪来。” 补熙看着八阿哥额头都是冷汗,觉得不对劲,没有立时就走。 这会儿功夫,跑的快的三阿哥与大阿哥也前后脚到了。 三阿哥从八阿哥怀里抱了十四阿哥过去,大阿哥看了八阿哥的胳膊一眼,吩咐门口的人道:“去园子里传太医。” 门口的人不敢耽搁,飞奔着出去。 门外都是马,倒是不用步行了。 气喘吁吁的九阿哥跟五阿哥也到了。 见了十四阿哥的样子都傻眼。 九阿哥露出惊惧来,他年前才去了关外,路上遭遇过大雪,就听驿丞提及冻死的人都会脱衣服。 这个兆头可不大好。 眼见着补熙抱着雪块进来,九阿哥明白过来,也带了人出去。 走到膳房门口,他吩咐小棠道:“烧水,多多的烧……” 小棠道:“已经烧了两锅水备着。” 主子们都不在,她这边没有被圈着,可事情没有辩白清楚,也不好回五所,就顺带着带了人将热水烧了。 九阿哥点点头,要了一个大盆,带人去装了一盆雪进屋。 屋子里,十四阿哥已经被脱得光熘熘的。 大阿哥与三阿哥正用雪给他搓身上。 五阿哥在旁,看着十四阿哥红亮的耳朵提醒着,道:“避开点耳朵,别将耳朵碰掉了!” 九阿哥带了雪盆进来,看着大阿哥与三阿哥动手,自己也没敢往前凑。 这还能缓过来么……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不利小儿(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看了一会儿,也没闲着,转身出去叫人抬浴桶。 膳房的热水都是现成的,兑成温水抬进来,比身上热乎些,还不烫手的温度。 大阿哥提着十四阿哥,往浴桶走去。 只是到了跟前,他的脚步顿住,跟九阿哥道:“不能用浴桶,要换盆。” 十四阿哥身上有外伤,就是小腿到脚踝的位置,伤口三寸,这可不是小伤,这要是泡水,伤处就要烂了。 九阿哥忙出去,让人抬了洗衣服的大盆过来。 十四阿哥就被放在大盆中,伤了的腿耷拉着盆外,开始泡水。 眼见着十四阿哥脸色有血色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大阿哥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坐在炕上,脸色惨白。 补熙坐在旁边,面上有些担心的样子。 大阿哥上前道:“胳膊伤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八阿哥点头道:“听着动静不好,应该是小臂断了,半个身子麻了。” 九阿哥在旁,瞧着八阿哥神色,只有佩服的。 八阿哥汗如雨下,都跟洗澡似的了,可见疼的多厉害,方才却是就这么沉默坐着,眼下说话也不磕巴。 五阿哥看了眼十四阿哥,又看了眼八阿哥,道:“这一个个的,都伤了,今晚太医挺忙啊!” 三阿哥之前守着水盆,伸手探了下十四阿哥的鼻息,这才望向八阿哥。 换了其他人,也会伸手接人,可这个人是这几年跟大家都疏远的八阿哥,就让人多有感触。 不管平日里相处融洽不融洽,兄弟就是兄弟,八阿哥还是有可取之处。 想到这里,三阿哥看了眼九阿哥。 不是他小瞧人,估摸方才前房门前站着的是九阿哥,那有些不敢想。 真要砸实了,这脆皮老九就不是断了一条胳膊那么简单的。 大家眼下才顾上想其他事,大阿哥跟九阿哥道:“叫外头的人四处报个信,人找到了,都安生回值房吧,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也叫回来,再病两个可就成笑话了。” 这里是御园所在,即便圣驾不在这里驻扎,还有其他贵人在,半夜三更的,闹的四下里有动静,让人多想。 九阿哥应了一声,下去传话去了。 三阿哥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四阿哥进西花园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不会是阿克墩有什么不好吧? 这会儿功夫,外头有了动静,正是四阿哥回来了,还带着之前带到西花园的太医。 原来,讨源书屋请的太医也到了,正是跟阿克墩外伤对症的疮医,还带了外伤药。 四阿哥就带了之前的太医回来。 他可还记得这个太医还要给弘昱值夜的。 外头的动静,正是九阿哥在问那个太医:“今晚太医值房有几个疮医?” 那个太医如实道:“一个,其他是大方脉跟儿医、妇医……” 随着说话声,几个人也进来了。 四阿哥看了伤了胳膊的八阿哥,又望向泡在温水盆里的十四阿哥。 方才在外头,他已经听九阿哥说了两人情形,也晓得十四阿哥是从屋顶掉下来的,还是大头朝下倒栽葱下来的。 屋顶! 这边的屋子都是丈三高,加上下头的台基,就是丈四、丈五。 要不是八阿哥接着,十四阿哥不死也瘫。 只是四阿哥没有跟八阿哥说什么道谢的话,大恩不言谢。 这救命之恩,也不是他一句话就能轻飘飘谢了的。 八阿哥的左臂肿了,无法脱衣。 太医直接拿剪刀剪了八阿哥的衣裳,露出伤口来。 整个手臂都肿了,小臂尤其厉害,看着比上臂都粗了。 红肿透亮。 太医不是疮医,这接骨又不是小事,接歪了要出大问题。 他有自知之明,看着四阿哥道:“四贝勒,这需要疮医接骨,臣不敢妄动。” 这会儿功夫,这边请的太医也到了。 大方科的太医。 两个太医面面相觑。 四阿哥起身,跟大家道:“疮医在讨源书屋,我再过去一趟。” 三阿哥犹豫了一下,跟上道:“我跟你一块去吧!” 四阿哥忙道:“不用,三哥留步,我自己过去就行……” 说罢,不等三阿哥再说话,他就大踏步离开了。 实在是阿克墩的事情,还不知道会如何,也不知道讨源书屋对外会什么说辞,就不宜太多人过去。 否则太子只有更糟心的。 今晚变故太多了。 等出了阿哥所,四阿哥又与十三阿哥、十阿哥碰上。 四阿哥就顺手牵了十三阿哥手中的马,一个人往西花园去了。 十三阿哥与十阿哥来不及细问,还都混沌着。 不过听说找到了十四阿哥,算是谢天谢地。 两人进了院子。 正赶上三阿哥带了个太医出来。 三阿哥觉得就算是挪用讨源书屋的疮医,也要安排个太医过去。 否则真要因为没有太医在,阿克墩再伤势发作什么的,那别说十四阿哥,连带着去叫人的四阿哥都要担干系。 涉及到毓庆宫,还是小心为上…… * 讨源书屋,一片死寂。 太子妃还在阿克墩屋子里。 太子已经回了书房。 他没有逼问弘皙。 书房里的香炉都灭了,窗户也都开着。 太子坐在几桉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方才的画面,像是大戏一样,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 那种亢奋,叫人害怕。 残暴! 这不是第一次了。 他看着书房里触手可及的鞭子,精神有些恍忽。 这些鞭子,都是哪里来的? 有的是毓庆宫库房的,有的是这两年外头孝敬的生辰礼? 外头为什么孝敬这个?! 满人骑马,离不开马鞭,可这一条不适用于他这个深宫太子。 这些年他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太子觉得喘不过气来,好像黑暗中有一张巨网向他笼罩来。 门口传来????的声音,太子望过去。 是蹑手蹑脚过来禀告的侍卫,道:“爷,四爷来了。” 太子看了眼座钟,亥正了。 “叫他进来!” 太子冷澹地说道。 今日弘皙有错,他也有错,罪魁祸首却是十四阿哥。 这是找到人了? 四阿哥带着人过来请罪? 等到四阿哥进来,只有一个人,太子有些意外。 四阿哥没有耽搁,直接说了八阿哥骨折之事,要借疮医去接骨。 太子蹙眉,道:“接人的断了胳膊,那被接的呢?” 饶是他想要大度,也大度不起来。 四阿哥道:“冻湖涂了,泡了热水,还昏迷着。” 太子听了憋闷。 这是还没有等着别人罚,先将自己折腾个半死? 只是别说伤的是八阿哥,就是伤的是十四阿哥,这个时候太子也不可能扣下太医。 那样的话,御前没法子交代。 他叫人带了太医出来。 四阿哥也没有耽搁,带了太医离开。 太子看着四阿哥的背影,心里乱糟糟的。 是大阿哥么? 还是三阿哥? 或者是老四…… 四阿哥察觉到太子的视线,却没有回头。 他看到了太子冬日开窗之举不大妥当,只是那是太子,不是他好叮嘱的人。 还有就是太子之前鞭打亲子确实失智,也当仔细冷静冷静。 因十四阿哥是始作俑者,连带着四阿哥都觉得羞愧。 可是这份羞愧在看到阿克墩满身鞭伤后,就只剩下忌惮。 太子的脾气,一年比一年大了。 刚出讨源书屋门口,四阿哥就跟三阿哥撞上。 三阿哥说了自己送太医过来的原由。 四阿哥听了,带了感激,道:“是我不周全,谢谢三哥……” 三阿哥摆手道:“外道什么,你这一晚上没着消停。” 四阿哥依旧请三阿哥止步,自己带了新太医过去,跟太子说了一声才出来。 三阿哥侯在外头,想着四阿哥拦着的这两回,就想多了。 他以为是太子心情不好,骂人了,四阿哥才一个人过去挨骂。 毕竟他跟九阿哥过来的时候,太子就已经恼了,说话阴阳怪气的。 三阿哥对着讨源书屋撇撇嘴,哪天在御前这样的牛气才算真厉害。 等四阿哥再次出来,兄弟两个就往外头走。 三阿哥这才想起阿克墩的摔伤之事,道:“怎么样了?多大的伤口,还要疮医守着?” 四阿哥吐了口气,道:“磕囟门上了,很是凶险,能不能熬过去,就看这两天了。” 三阿哥目瞪口呆,讶然道:“怎么摔这么狠?” 这是什么运气? 四阿哥抿着嘴,没有说什么。 虽说他晓得内情,可是这显然不能诉之于口。 那哪里是摔倒…… 自戕…… 还有那满身的鞭痕。 太子逼杀亲子! 此事定是要遮掩的严严实实的。 四阿哥素来话少,三阿哥也没想旁的,就道:“你说十四这个祸闯的,还真是没法说了,到时候庆幸他还没有封爵,要不也要降一级。” 如今只盼着阿克墩熬过去了,要不然这一笔账,十四阿哥怕是还不清了。 跟阿克墩相比,八阿哥的伤反倒不算是大事了。 跟着的疮医听着两人说话,只当自己是木头人。 谁能晓得疮医也有今天! 要知道,太医院中,疮医素来是最安全的。 可是今天…… 性命倒是无碍,宫里没有灭口的规矩,只是学会闭嘴不说,往后只能终老京城了,原本他还打算再过些年致仕还乡,开馆收徒…… 到了南五所,疮医就给八阿哥看了胳膊,用拇指肚一寸寸的摸过,找到了伤处,又对好了伤处,最后上了夹板。 这一套下来,用了小半个时辰。 这是因为八阿哥不是骨裂,而是骨折,要是不接好骨头,往后这左手小臂使不上力气不说,还会长变形。 八阿哥已经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为了防止他咬伤自己,嘴里也咬了毛巾。 “臣开个补血强骨的方子,清澹饮食一旬,多吃果蔬防止密结,一旬后可以多吃羊骨汤、牛骨汤,以形补形,需静养三个月,骨头才能长上,只是一年之内,不要提重物……” 疮医接完骨后道。 四阿哥在旁仔细听了,记了下来。 八阿哥的情形,怕颠簸,暂时不好移动,要在南五所养些日子了。 不过这里是十四阿哥的住处,没有女卷,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十四阿哥挪走,直接将八阿哥他们换过来就是了。 十四阿哥已经在稍间躺着,他小腿上也有外伤。 刚才太医看过,简单清理了伤口。 疮医看了一遍,没有说别的,只是打开了箱子,拿出了桑皮纸、针包,还有一个小瓶子。 方才给八阿哥正骨,疮医已经洗了手,眼下又叫了水盆,重新洗了一遍。 大阿哥在军中,见过疮医的清创缝合术,望向那个小瓶子。 早先疮医用盐水清创,去年宫里的疮医开始换了酒精了。 十三阿哥在旁,握着拳头,看着十四阿哥的伤处。 伤口差一点就到脚踝的位置,有鸡蛋那么大的创面,看着血肉模湖。 十四阿哥的身上之前是惨白色,泡了温水,又在暖和的屋子里,眼下转成了滚烫。 人也烧得迷湖着,双眼紧闭,看着倒是比平时乖巧的多。 既是疮医,手头的功夫都是历练出来的。 可是对着十四阿哥,疮医的动作还是停了下来。 这不单是个孩子,还是养在深宫,娇贵着长大的孩子。 这缝针之痛,怕是受不住。 他就望向能做主的四阿哥,道:“四贝勒,园值房没有麻药,宫里御药房备着麻药,只是有蟾酥,有毒,不利小儿……”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心疼我们爷(打滚求月票) 四阿哥并不难抉择。 要是十四阿哥的伤势涉及生死,可以半夜叩开城门跟宫门求药;既是不涉及生死,那肯定不能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等到明早开城门再取药,就又耽搁了。 还有就是是药三分毒,既是宫里存着的麻药都“不利小儿”了,那肯定是弊大于利。 “直接缝!” 四阿哥拿了主意,道。 十三阿哥在旁提醒道:“四哥,十四弟不耐疼,怕是会为了这个怪您。” 四阿哥蹙眉道:“随他!” 疼了才长记性,以后再想要做坏事,就该掂量掂量。 三阿哥在旁道:“那得按住了。” 大阿哥在旁运气,看着十四阿哥不动手都是友爱,并不上前。 五阿哥见状道:“那我也搭把手。” 外加上补熙,就几个人一起按住了十四阿哥,防备他挣扎。 九阿哥又退了两步,坐在大阿哥旁边,小声道:“大哥,圣驾原本大后天回园的,可今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太医都叫了好几个,这是不是得报御前?” 皇孙还隔着一层,皇子都伤了两个。 要是等皇父主动问起来,怕是大家都要跟着挨骂了。 没看好弟弟。 大阿哥点头道:“明早我去御前……” 说到这里,他看着九阿哥道:“你要不要同去?” 九阿哥看了眼四阿哥道:“是不是四哥也要去?您二位都去,还用弟弟我凑数么?” 他这内务府总管,也管不到哥哥们头上,今晚从头陪到尾,那也是赶巧的缘故。 大阿哥想了下,道:“去吧,跟你没有直接干系,你更好说话一些。” “那听您招呼……”九阿哥道。 他现在会思考了,明白了大阿哥说没有直接干系是什么意思。 今晚差点伤了弘昱,还牵扯着太子家的弘皙,若说十四阿哥有七分错,那还有三分是弘皙的,大阿哥不好直接告状,要不然好像咬着侄子不放似的。 有皇长子跟皇太子之争在前头,他这话没有私心也会被当成有私心。 可是不告状,这是独子呢,心里也搓火。 至于四阿哥这里,捅娄子的是十四阿哥,四阿哥即便公正也显得不公正。 九阿哥长吁了口气,还得看他。 “嗷……” 随着疮医动手,拉扯着桑皮线,十四阿哥一下子疼醒了,惨叫出声。 他的身体也使劲地挣扎着,可惜的是三阿哥压着他的左肩膀,十三阿哥压着他的右肩,补熙压着一条好腿,五阿哥压着另一条大腿和腰,四阿哥压着伤腿的脚踝。 十四阿哥就被扣在了炕上似的,挣脱不开。 他挺着脖子,望向伤处,正好跟四阿哥对了个正着。 眼见着四阿哥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十四阿哥身上一哆嗦。 随后,看清楚眼前人头涌动的,都是哥哥们。 十四阿哥又羞又臊,闭上眼睛,不想看人。 他盼着这是一场噩梦。 压根就不是正月初九,也不是他的生辰。 也没有吃席。 更没有屋顶上难熬的两个时辰,夜枭落到他身上,他瑟瑟发抖,死咬着嘴唇才没有叫出来。 还有那刺骨的冷风,吹得他透心凉。 疮医的手很稳,继续缝了一针。 十四阿哥又要叫,三阿哥直接塞了预备好的毛巾在嘴里。 十四阿哥额头上青筋都出来了,冷汗夹着眼泪、鼻涕一起下来。 “呜呜……” 他闷哭着。 再也不要过生日了! 今晚是他短短十几年人生中最糟糕的一晚! 跟刚才八阿哥的澹定相比,十四阿哥这表现高低立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都多了嫌弃。 十四岁了,不是孩子,性子已经长成了。 看来就厉害在一张嘴上。 九阿哥听着,只恨自己耳朵太好使,好像听到了桑皮线穿过了皮肉的“吱呀”声,后背跟着发麻,觉得汗毛都起来了。 大阿哥瞥了他一眼,道:“这就怂了?要是到军中,别说就是个小口子,断胳膊、断腿也是常见的,有时候还直接上锯条。” 九阿哥讪笑道:“那不一样,军中断胳膊、断腿的也不是我弟弟啊,我这是关心则乱。” 三寸长的口子,总共缝了六针,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等大家放开十四阿哥的时候,十四阿哥已经疼麻了,没有力气挣扎。 他依旧闭着眼睛,看着可怜又可恨。 眼下也不是说教的时候,大家就算记账,也不会这个时候动手教育弟弟。 就任由十四阿哥装睡了。 时间已经快到子初。 大家早已精疲力尽。 大阿哥看着四阿哥道:“你在这里守着?” 四阿哥点头道:“我将太医送回讨源书屋,就回来这边守着。” 十三阿哥在旁道:“我也给四哥搭把手,回去也不放心。” 三阿哥在旁,看着四阿哥道:“反正我就在跟前,你要是有什么事儿,直接招呼就是了。” 剩下五阿哥、九阿哥跟十阿哥、补熙都是住北六所的。 大阿哥就对众人道:“你们都回去吧,省得家里跟着担心……” 说到这里,他想到还要告诉八福晋此事,这么晚了他们当叔伯的也不好上门,看了一眼九阿哥,迟疑了一下,还是对四阿哥道:“让苏培盛走一趟吧,得告诉八福晋一声……” 四阿哥点头道:“好,那就让苏培盛跟着过去一趟。” 八阿哥直接安置在次间,跟十四阿哥隔了一个月亮门。 这边既安排了照看的人手,大家也就都出来了。 九阿哥打着哈欠,是真困了。 不过他还记得自己人,吩咐何玉柱道:“叫上小棠丫头,跟着累一天了。” 何玉柱应声下去,去膳房唤了小棠。 五阿哥、十阿哥、补熙几个也是骑马过来的,大家就一起骑马回了北六所。 苏培盛去三所叩门去了,其他人就散了,各回各家的院子。 舒舒还没有睡,等着九阿哥回来,都有些走了困。 先头何玉柱回来一趟,说了缘故,所以舒舒也晓得这是一顿饭引发的事故。 十四阿哥这回接二连三的犯蠢,怕是难逃一劫。 弘昱…… 舒舒心里有些乱。 她还记得大福晋刚薨时,奶嬷嬷给弘昱穿绸衣之事。 那以后,大阿哥清理了内宅,惠妃也打发大宫人过去看护,这几年弘昱平安无事的长大了。 这孩子历史上是二十来岁就没了的,舒舒本来庆幸小家伙健健康康的,就来了这么一遭。 还有阿克墩,历史上被遗忘的长孙,早早给胞弟让出皇长孙的位置。 是不是过了生死劫? 所以喝了烧酒也只是醉了,没有大碍的样子。 但凡今晚换酒酿的不是弘皙,接的不是弘昱,都不会叫人这样揪心。 可是这两人,事情就显得很微妙。 皇子之争,说不得就要蔓延到皇孙身上。 估计着没有之前的安乐祥和了。 九龙夺嫡…… 划掉,几龙夺嫡就要开始了么? 外头有了动静,舒舒翻身坐了起来。 九阿哥打着哈欠进来,念叨着:“真是吓死爷了,十四阿哥太能折腾了,是不是现下爷不方人了,换了十四阿哥方人了?” 舒舒愣住,道:“弘昱不是没大碍么?阿克墩也醒了酒,这是两位小阿哥又不舒坦了?” 九阿哥摇头又点头道:“弘昱没事,是阿克墩回到毓庆宫又摔了头,估摸着是见了夜风,压下去的酒劲儿又上来了,还有十四阿哥,这混蛋玩意儿直接藏房顶上了,没穿端罩,就是里头的小毛氅衣,在屋顶上趴窝了两个时辰,冻湖涂了,脱鞋脱衣裳,还倒栽葱的折下来,正好五哥提醒了一句,怕是‘灯下黑’,大家伙就都出来在五所里翻查,八哥正在屋檐下,接了人,折了胳膊,十四也没好到哪里去,手脚都冻伤肿起了,小腿还伤了……” 舒舒听着,面上跟着担忧,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不涉及人命,那事态就不会扩大。 这要这个时候死个皇孙,就算太子表明不迁怒、不记恨,大家也不敢信。 那样的话,夺嫡就要加速了。 但是敌在乾清宫。 大家这会儿跟着下场,都是白热闹,变成绞肉机里的肥料。 太子的对手,还有皇子们的对手,只有康熙一人。 三更天了。 明天舒舒要去北花园请安,九阿哥还要跟大阿哥与四阿哥回城,夫妻两个就简单梳洗,歇下了。 * 六所,十福晋也听十阿哥说了今晚的变故。 十福晋听得一愣一愣的,感慨道:“是十四阿哥的错,怎么能让小孩子喝酒呢?在我们阿霸亥,有句喝酒的老话,‘二十岁时只可品尝,三十出头放开喝一点,过了四十岁才可以用酒取乐’……” 十阿哥道:“十四阿哥之前爱‘倚小卖小’,行事说话肆意,也没有人会与他计较;这回,还是犯了肆意的毛病,却忘了他面对着的不是年长的哥哥们,而是年幼的弟弟跟侄儿们的,惹出祸事来,可不是‘倚小卖小’能躲过去的。” 十福晋点头道:“那该好好教了,训马要从马驹开始,育人要从孩童抓起……” * 四所里。 九格格心中记挂着幼弟,翻来覆去睡不着。 补熙拍了拍她的被子道:“要是不放心,明早就过去看看好了。” 九格格点了点头。 * 南五所,八福晋带了嬷嬷、丫头来了。 三更半夜的,她心里并不想动,可是也晓得此刻动静都在旁人眼中,真要是她不闻不问的,那不说旁人,御前都要记上一笔。 她就叫人收拾了八阿哥的换洗衣裳,还有被子铺盖什么的。 四阿哥已经从西花园回来,防着八福晋过来,已经叫人跟四福晋说了。 所以八福晋到时,四福晋已经在这边候着。 规矩如此,总不能大半夜的大伯哥招待小婶子。 八福晋脸色很难看,这是被扰了觉烦的。 等看到双目紧闭的八阿哥时候,她用帕子揉了下眼睛,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四福晋在旁,也不知如何安慰。 关键是八阿哥与十四阿哥都吃了安神汤睡下了,也怕说话惊扰了两人。 等到挽着八福晋的手,到了西次间,四福晋才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八叔这里还有的熬,也需要人照顾,你也要好好的,才能照顾好人。” 八福晋的眼泪滚滚而落,低头擦拭了,道:“嗯,我晓得,我就是心疼我们爷……” * 下一更7月24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儿臣有罪(打滚求月票) 四福晋看着八福晋,心里也不好受。 将心比心的,要是伤的是四阿哥,她肯定也失态。 除了夫妻情分,还因为她们嫁的是皇家,皇子就是顶梁柱。 寻常妇人,要是守寡,还能回娘家再嫁,她们这些皇家福晋,就只能从纯亲王福晋之例。 八阿哥伤的重,八福晋不放心,要守着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规矩是规矩,就算有四福晋这个嫂子陪着,可这大伯子、小叔子都在一个屋里也不像话。 十四阿哥的年岁,也到了避嫂的时候。 四福晋就看四阿哥。 四阿哥本想要明早再将十四阿哥挪到自己的三所,眼下见八福晋不肯走,就叫了两个力气大的太监,直接将十四阿哥背到三所了。 十四阿哥的伤处并不怕挪动,吃了安神退热的药睡得也实,全程没醒。 南五所恢复了安静。 八福晋的神色,从担忧变成木然。 她看了眼八阿哥,起身去水盆前,用清水洗了洗眼睛,而后拿着手镜,仔细地照了照脸。 可惜,今晚不好涂三七粉了…… *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舒舒跟九阿哥都卯初就醒了。 叫膳房热了些饭,两人简单吃过,九阿哥就准备走了。 走到门口,他叮嘱舒舒道:“要是太后问起昨晚的事情,就说不大清楚,看嫂子们怎么说,要不回头倒显得咱们嘴快似的。” 舒舒点头道:“嗯,不说……” 涉及到东宫与直郡王府两家皇孙,还有十四阿哥这个宠妃幼子,说多说少都是毛病,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太后要是私下里问,还有九格格跟五福晋呢。 要是当面问,还有三福晋这个年长的嫂子,轮不到舒舒这个小孙媳妇多嘴。 九阿哥急匆匆的走了。 他依旧选择了坐车,往返六十来里地,真要骑马的话,他担心大阿哥与四阿哥跑马。 到时候他跟着颠簸,颠的尾椎骨疼,没有必要。 等马车到了南五所前的官道上,大阿哥与四阿哥已经在等着了。 九阿哥挑着车帘道:“大哥跟四哥也太早了,吃了吗?给您二位带了烧饼夹肉,要不要到车上垫巴一口?” 四阿哥早上是吃过的,倒是大阿哥这里,只胡乱对付了两个花卷,就翻身下马,上了九阿哥的马车。 四阿哥想起还有一件事要跟九阿哥说,也上了马车。 九阿哥的马车,是带了暖炉的,旁边做扶手的箱子,里面放的就是食盒,装着烧饼夹肉,旁边还一壶奶茶,几个杯子。 九阿哥让了座位,就给大阿哥递了烧饼,倒了奶茶。 每一枚烧饼里除了厚切的卤牛肉,还有一个煎荷包蛋。 大阿哥一口气吃了三个烧饼,喝了两杯奶茶,心满意足。 四阿哥没有吃烧饼,端了一杯奶茶喝了半杯,看着九阿哥,有些迟疑。 九阿哥瞧着他这费劲的样子,琢磨了一下,道:“四哥,您这是有事情要求到弟弟跟前了?借银子?” 要不怎么不好意思开口…… 只是四贝勒府有什么大花销的地方么? 他可是记得清楚,去年夏天自己不单还了本金,还给了红利,四阿哥手上应该有四十多万两银子。 诸位皇子之中,这位哥哥可是数一数二的富裕。 这才半年的功夫,再花也花不干净这么多。 四阿哥横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会想到借钱上去,道:“昨晚的医嘱你也听到了,八阿哥伤了骨头,要清澹饮食,我想着能不能从你这挪些洞子菜跟鸡蛋过去。” “一句话的事儿,瞧您这费劲儿……” 九阿哥滴咕道:“等回来就叫人到小汤山拉菜去。” 都是哥哥,就是他这个弟弟直接给八阿哥些洞子菜又能如何? 不过这话九阿哥心里想想,没说出来。 既是关系疏远了,就客客气气的远着吧。 有些人,近之不逊。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城里的菜铺这个时候开张了,只是我想着还是从你这里拿更好些。” 九阿哥点头道:“我明白四哥的意思,也就这一年了,明年大家都有暖房,这洞子菜也不金贵了。” 皇子们都在小汤山买了地,预留着泡温泉的泉眼,其他的泉眼就可以盖暖房。 车厢里地方狭小,又是闷热。 大阿哥与四阿哥就又骑马去了。 等到辰初,乾清宫这里要陛见的官员都见过,几位阿哥也候到了乾清宫外。 康熙有些意外。 要说一个阿哥求见,那是寻常,许是有事情要禀告。 可是三人联袂而来,这叫人不大放心。 “传……” 康熙吩咐着。 梁九功应声下去,引了三位阿哥进来。 九阿哥还好,昨晚回去就歇了,虽起得早了,可等到大阿哥与四阿哥下车后又眯了小半个时辰,眼下精神抖擞。 大阿哥这里,不放心弘昱,跟儿子一铺炕睡的,半夜睁眼了两次,看弘昱有没有其他症状。 结果弘昱先是喝萝卜汁,后头喝安神药的,灌的水饱,半夜尿了,大阿哥又盯着保母给儿子换了一次衣裳跟铺盖。 这一折腾,昨晚他就没歇好,眼底有些红丝。 只是他正值壮年,身子骨也结实,看着还算好。 四阿哥这里,本来有些干巴巴地瘦,看着不大结实的样子,现下更是黑眼圈,透着几分疲惫。 康熙的视线从三个儿子脸上扫过,最后落到四阿哥身上,道:“怎么了?” 四阿哥就如实讲了昨晚变故,只是隐下了太子鞭打阿克墩之事。 康熙听了,拧着眉头,望向大阿哥道:“弘昱如何了?” 大阿哥今年而立之年,只有弘昱这一个独苗。 独苗难养。 最是让人悬心。 大阿哥道:“早上叫太医看了,无大碍了,就是疹子还没有褪干净,也要净净肠胃。” 康熙想到十四阿哥这行径,也是瞪着眼睛看不上。 这还是当叔叔的,对太子不满,迁怒到年幼的侄儿身上。 就算没想着杀人越货,可抱着戏耍之心,也有些过了。 他不喜阿克墩,可还是看着四阿哥,开口问道:“阿克墩呢?如何了?” 四阿哥有些迟疑,要是掩下太子鞭打阿克墩的事,十四阿哥的罪责就更大了。 虽说太子鞭打阿克墩的事情能瞒住旁人,瞒不过御前,可是这消息不能从自己嘴里出去。 否则就成了自己告刁状,对太子不善,过后说不得会被记一笔。 四阿哥就垂下眼,道:“摔到囟门,生了癫痫,还没脱险,太医说这两日要防着高热……” 九阿哥跟大阿哥在旁,都露了吃惊之色。 昨日乱糟糟的,大家只晓得阿克墩摔伤了,磕到了头,可知晓伤了囟门的只有四阿哥与三阿哥。 后来又是八阿哥接骨,又是十四阿哥缝线的,旁人也没有追问阿克墩的情形。 九阿哥忍不住伸手摸了下额头,道:“怎么伤了这个要命的地方?这是直挺着摔的?身边的保母、太监都是瞎的?” 大阿哥没有说什么,只是面色也带了沉重。 癫痫。 怎么生了这个病? 这个可没听说有去根儿的,得了就跟废人一样,往后生出孩子来,也有可能会是癫痫孩子。 虽说只是太子的庶长子,可也是长子,还是养到十一岁立下的长子。 太子怕是要恨死十四阿哥了。 康熙的脸色阴沉着,要是十四阿哥在跟前,他恨不得要打一顿。 一场生日酒,就倒下两个皇子、两个皇孙。 康熙望向梁九功道:“吩咐下去,准备仪仗,稍后出京!” 总要去看看阿克墩如何了,叫太医院里当用的老太医都过去看看。 真要因十四阿哥的缘故,东宫折了皇孙,那往后太子跟德妃母子之间的关系就要微妙。 此事十四阿哥七分错,可太子先头短了弟弟的生辰礼,也有三分错。 还有八阿哥这里,前两年干了不少湖涂事,可去年在刑部却是立功了,这回还救了十四阿哥一命,该赏也要赏。 康熙真心无奈。 一个个的,都是年岁不小的人,却是还要他跟着操心。 还有太子妃那里,也要打发太医勤着看着,东宫离不开太子妃。 太子妃才告病几日,这人情往来上,东宫就出了乱子。 长久以往下去,太子将人都给得罪光了。 四阿哥听了,脸色却是一白。 圣驾这个时候回园子,叫太子怎么想? 会不会当他们是故意来告状,挑拨着皇父回去。 如果看到阿克墩满身的鞭痕,皇父不得气炸了。 他忙道:“汗阿玛,关于十四阿哥,儿子还有内情需单独禀告!” 一句话,不单康熙愣了,大阿哥与九阿哥也愣了。 单独禀告? 关于十四阿哥的伤,有什么是四阿哥这个哥哥晓得的,不好让大阿哥与九阿哥这两个兄弟晓得的? 康熙醒过神来,对大阿哥与九阿哥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大阿哥与九阿哥应声下去了。 康熙望向四阿哥,也带了担心。 但凡男人,不管年岁大,还是年岁小的,涉及到难言之隐,都是天大的事情。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噗通”一声,四阿哥跪了,叩首道:“儿臣有罪。” 康熙皱眉,看着四阿哥,脸色转冷,道:“你做了什么?” 四阿哥抬头,看着康熙道:“儿子先头瞒了些事,是关于阿克墩的……” 他没有提阿克墩自戕,只道:“阿克墩在南五所醉酒,说了几句不大妥当的话,太子晓得了,有些恼了,教训了一回……”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将剩下的话都咽下去了。 人要有自知之明,论起父子之情的薄厚,自然是皇父跟太子更深。 他现在只需要让皇父有个缓冲,省得到时候为此事发作,其他的轮不到他操心。 康熙沉默,明白了四阿哥话中之意。 阿克墩的摔伤有水份,对外只说是摔伤,实际上是不是太子打伤的,也脱不得干系。 康熙心里发堵。 阿克墩才十一岁,正是该好好教导的时候,打孩子有什么用? 自己这么多儿子,也不是打小就乖巧来的,也有性子各色的,可自己还耐着心去教导。 太子只有三个儿子,阿克墩还是长子。 还有太子是怎么晓得的? 没有人去专门告诉太子,太子怎么会因儿子的失语就恼的教训人? 东宫皇孙兄弟阋墙…… 康熙叫四阿哥起了,并无责怪之意。 他晓得四阿哥为什么假借十四阿哥的名义“密禀”,也明白他掩下此事是护着太子的体面。 “难为你了,顾大局,有公心……” 康熙赞了一句。 太子是储君,太子的体面不单是皇家的体面,也是朝廷的体面,不容人说嘴。 将阿克墩的伤归在醉酒摔倒上,这干系就是十四阿哥的了,四阿哥是十四阿哥的胞兄,能这样选择并不容易。 四阿哥起身,苦笑道:“儿子也是存了小私心,盼着十四阿哥能长个教训,省得往后还这样肆意。” 康熙冷哼道:“打小就顽劣,每次训斥就是面上虚应着,这回吃个大亏,那也是自找的,别以为折腾病了就能躲避责罚,朕给他记着,另,身边的太监、保母不知道劝导主子,还跟着胡闹,都押慎刑司发落,查清是否还有其他不法事宜,另择了老实人当差!” 四阿哥垂手听了,应了此事。 * 乾清宫门口。 大阿哥与九阿哥下了台阶,到了广场上,离侍卫有些距离。 九阿哥忍不住了,小声跟大阿哥道:“难道除了手脚跟耳朵冻伤了,还伤了腰子?” 大阿哥也想到了此处,皱眉道:“太医不好当着大家面说的,需私下里告诉人的,除了这个,应该也没有旁的……” 九阿哥倒吸了一口冷气,道:“那这病可得抓紧治啊,要是两、三年都治不好,那大婚怎么办?” 大阿哥没有说话。 重要的不是大婚,是子嗣。 要是真的影响了子嗣,那十四阿哥这回得到的惩戒可太重了。 咦?! 不过大阿哥视线落到九阿哥身上,觉得就算十四阿哥伤了腰子也不算大事。 有个九阿哥在呢。 之前被黑心奶嬷嬷害的,脾胃不合、气虚肾虚的,吃了一年的药,也调理过来了。 十四阿哥这里,应该就是吃药时间长短的问题。 论身体根基来,十四阿哥可比九阿哥强多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顺序与尊卑(打滚求月票) 估摸辰初二刻,舒舒从五所出来。 十福晋已经出来了,正在跟五福晋、七福晋在二所门口说话。 舒舒忙快走几步,羞愧道:“我出来晚了……” 七福晋笑道:“是我们出来早了,比平日早了一刻钟,你倒是沉得住气。” 昨晚闹闹哄哄的,七阿哥不在,可是二所的大门也被敲开了。 十三阿哥带人过来问了一遍。 所以七福晋也晓得十四阿哥闯祸后躲起来了。 今早提前出来,就是想问个后续,结果大出意外。 她还以为那么多人折腾,指定能找到十四阿哥,然后少不得教训一番。 没想到不用大家教训,十四阿哥自己就折腾的半死。 舒舒晓得,这是妯里好奇昨晚的事,才提前出来。 只是好这样欢喜么? 七福晋说完,也觉得不妥当,收了脸上的笑,只回头指了指屋子方向道:“这还真熊,居然敢上房,要不是自己掉下来,谁能想到呢。” 真要在上头冻迷湖了,小命难保。 五福晋则担忧道:“幸好已经是七九,要是腊月里,也要出大事儿。” 十福晋摇头道:“酒不是好东西,估计十四阿哥也是上头了,才稀里湖涂的。” 妯里几个说着话,都望向四所门口,等着九格格出来。 结果出来个嬷嬷,道:“公主早上去探望十四爷了,留了话,请几位福晋先行。” 几个小妯里点点头,就往西花园来了。 三所大门紧闭,主子已经都去了南五所。 八福晋要是请安的话,应该会跟三福晋与四福晋一路。 妯里四个到了西花园,进了太后宫。 太后这里,显然也听到风声,只是晓得的不多。 等到大家请了安,入了座。 太后看着五福晋道:“听说昨晚十三阿哥带人找十四阿哥,到底怎么回事儿?” 五福晋斟酌着回道:“十四阿哥调皮惹了祸,怕被哥哥们训斥,就躲出来,十三阿哥来阿哥所这边挨家问了。” 这大过年的,一个两个都伤了,也不好直接告诉太后,省得老人家担心。 五福晋就用了春秋笔法。 太后听了,心里有数,这是十四阿哥不占理。 只是将十四阿哥吓成这样,这祸闯的不小。 她就道:“就算十四阿哥顽皮,也不兴大过年的训孩子,瞧给孩子吓的。” 这会儿功夫,三福晋与四福晋也到了,同行的还有八福晋与九格格。 太后看到九格格,有些意外,道:“你大早上就过去了,十四阿哥这是不舒坦?” 九格格点头,道:“着凉了,起了高热,都是他自己作的,得养阵子。” 太后道:“那得好好净净肠胃。” 老人家只问了这一句。 至于八福晋为什么也跟着三福晋、四福晋进来,她就没有问。 本打算今天支开牌局,好好打牌的。 可这太子妃没好,十四阿哥又病了,小辈也不好玩乐。 太后跟大家说了几句话,就道:“一会儿宗室福晋过来,我们老一辈要支牌桌了,你们小的,自己松散去。” 正月十六,八旗选秀就要开始了。 想要求恩典的宗亲福晋,能在太后跟前说上话的,前几日就上了帖子,想要过来请安。 有的是给自己儿孙选福晋,有的则是帮着姻亲家的格格说项。 太后允了请安。 上了年岁,最爱的就是保媒拉纤的事儿。 看着小年轻成双成对也欢喜。 虽说指婚人选多是皇上定夺,太后并不插手,可是将人选招到宁寿宫,见见人品相貌,也是好的。 除了九格格,其他人都起身了。 别的嫂子不好说十四阿哥的坏话,将事情说的仔细,九格格这里却晓得不好瞒着太后。 牵扯到两个皇孙,两个皇子,十四阿哥自作自受,弘昱也算是虚惊一场,可八阿哥与阿克墩的伤却是实打实的。 太后作为尊长,也不好不闻不问。 等到大家退出去,九格格就在炕边坐着,缓缓地跟太后说了昨晚的事儿。 这一波三折的,听得太后都跟着咋舌。 听到弘昱昏厥,太后忍不住叫出声。 等到听到弘昱无大碍,老人家双手合十,谢天谢地。 弘昱不单单是大阿哥的独子,还是惠妃的独孙。 这真要有损伤,不单大阿哥与十四阿哥兄弟之间难做,就是惠妃跟德妃怕是都和睦不了。 越是上了年岁,越在乎儿孙。 听到阿克墩磕破了脑门,太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若只是皇子之间的矛盾还罢了,牵扯到太子,这往后也犯愁。 跟这两个小的相比,八阿哥与十四阿哥伤还好一些。 虽说小小子都淘气,可没有像十四阿哥这样的。 太后看着九格格,见她跟着犯愁的模样,劝道:“且想好的,有这一回祸事打底儿,往后十四阿哥再想要淘气都要掂量掂量,要是能多了小心、守了规矩,不是坏事儿。” 九格格叹了口气,道:“只盼他稳重些,改了这无事生非的毛病。” 太后想了想道:“我是不好当不知道,可也不用这个时候去探看,等圣驾吧,惹出这么大的动静,圣驾也该从宫里回来了……” 皇孙辈的还算了,皇子们在皇上眼中可都金贵着。 就算十四阿哥要挨罚,也是往后了。 西花园门口,妯里们分了两路。 四福晋跟八福晋走了。 十四阿哥就在南三所,且有四福晋这个嫂子操心的地方。 八福晋这里,则是早上叫人将行李都挪到南五所了,往后就住在那边照顾八阿哥。 三福晋没走。 憋了一晚上了。 当着三阿哥的面,不好吐槽小叔子,当着妯里就无碍。 连带着五福晋、七福晋跟十福晋,大家都一起去了北五所。 舒舒带了妯里们去了正房,叫人上了布丁跟奶茶。 三福晋跟五福晋炕上坐了,舒舒、七福晋跟十福晋坐了椅子。 舒舒看了这一圈,脑子里想到一个画面,后妈茶话会。 她们这些嫂子,还真像是后嫂子了。 对于十四阿哥这个小叔子没有什么同情心,看热闹的更多些。 三福晋抛砖引玉道:“既是伤了养病,是不是各家就要送东西探病,这送什么呢?八阿哥与十四阿哥这里要送,那弘昱跟阿克墩那里送不送?” 五福晋想了想,道:“八阿哥与十四阿哥养伤,倒是有先例可循,弘昱跟阿克墩这一辈的,好像没有常例。” 这几年伤的皇子阿哥不是一个两个,送些补品药材之类的,账册上都有记。 尤其是九阿哥这里,连病带伤的好几回,收到的补品有半屋子。 皇孙这里,各府之前预备的就是生辰礼一份、过年压岁荷包一份,并没有其他。 至于七贝勒府三格格早产病弱,还有九皇子府三胞胎早产病弱,当时各府也送了礼,可都是给产妇的,并不是给孩子们。 七福晋道:“那三嫂掂量着预备,我们后头的就随三嫂的例,反正弘昱那里,咱们得过去瞧瞧,那是大嫂挣命留下的根苗儿,只看在大嫂的情分上也得走一遭,这回真是无妄之灾了。” 除了舒舒跟八福晋,入宫住的是乾西阿哥所,其他三福晋、四福晋、五福晋、七福晋都是乾东阿哥所,或多或少都受过大福晋的照顾。 三福晋点头附和。 舒舒与十福晋也没有意见。 三福晋寻思了一下,道:“那就比照着皇子们的减等吧,问问太医,加些孩子能用的补品。” 大家都点头。 只是弘昱这里好说,阿克墩那里却不好说。 对于这个皇长孙,大家都不熟。 不单不熟,因前年上书房打架事件,大家对他的印象都不大好。 可是没有道理只看一个,不看另一个。 大家看着三福晋,三福晋也纠结,道:“看太后吧,估摸九格格留下,也是说这个,太后也要打发人去探病的。” 到时候就比对着弘昱这里的东西,预备差不多的就是了。 太子的庶子,与郡王的嫡长子,说起尊卑来,各有各的算法。 三福晋叹了口气,道:“多悬啊,差一点就是弘晴跟弘皙坐,想想我都后怕。” 去年入宫读书的三个皇孙,都是同庚,五贝勒府的弘升最大,其次是直郡王府的弘昱,最小的是三贝勒府的弘晴。 “之前听说功课好,这哪里是单功课好,太奸了,不是实诚孩子,反正我是嘱咐弘晴了,往后躲远些。”三福晋忍不住道。 不是当婶婶的挑剔小孩子,而是心里也憋着火。 弘皙去年可没少出风头,将三个堂兄弟压的死死的,衬着旁人愚笨似的。 “差着两岁呢,就不信他之前在毓庆宫没开蒙,闹的我们好好的孩子都不爱学习了……” 三福晋真是一肚子的不满,只是以前没法说,倒像是嫉妒人家孩子聪明似的。 “我家三爷早年在上书房的功课数一数二,我也是打小爱看书的,结果弘晴这功课叫人犯愁,既差着年岁,就不该一起读书……” 大家听着,没有办法跟三福晋共鸣。 舒舒的孩子还小,七福晋跟五福晋那是庶长子。 其中七福晋家的弘曙是今年这一波的,才去上书房几天,还看不出什么来。 至于五福晋,想了下弘升,好像功课确实也不好。 可也不好白冤枉了人,许是随根儿呢? “弘昱的功课会不会好些?”五福晋道。 三福晋摇头道:“去年的四个皇孙,只弘皙老被先生夸,其他三个都不行,太小了,五岁的孩子顶什么?” 这回七福晋有些担心了,道:“弘曙也是小生日,这话才学利索,估计听着功课也难。” 舒舒在旁,不知道说什么了。 历史上这一波皇孙什么时候入宫读书的没有记载,反正都在宫里读过书就是了。 现下早了,可是九阿哥的锅。 这个还是当个无名英雄吧…… 大家吃了布丁,喝了茶,就散了。 谁也不傻,先头兴致勃勃的,可是等到坐下,就发现人多了。 有些话,可以人少的时候滴咕,人多就不方便了。 旁人还好,三福晋这里可是好几里地,百无聊赖的,倒是有些庆幸了。 幸好正月在园子这边住的时间短,要是跟夏天似的,一次几个月,那她下回得跟九阿哥打招呼,不住南五所了。 她一路走的脚后跟疼,等到过了西花园,就放缓了脚步。 因为南五所前停着一辆马车,还有好多牵马的侍卫。 圣驾到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儿子求殉(打滚求月票) 南五所之前是十四阿哥的住处,昨晚开始住着八阿哥夫妇。 今早八福晋更是吩咐下人,将北三所那边的行李物件都挪到这边。 八阿哥见了,本还拦着,觉得不必如此。 八福晋却是觉得还是听医嘱,真要因颠簸的缘故,接好的断骨移位还是要折腾。 见八福晋这样关切自己,八阿哥也没有反对。 这边有大阿哥跟四阿哥,兄弟感情也比北六所那边好些。 眼下,圣驾到了。 两子两孙,自是从皇子开始探看。 先来的就是八阿哥处。 八阿哥得了消息,想要起身,被八福晋拦住,道:“我去迎驾,爷爱惜自己,才是真孝顺呢,皇上会体谅的……” 说着,八福晋匆匆离开,迎驾去了。 八阿哥想了想,还是翻身下炕。 他左手手臂用夹板固定着,走路无碍,就是动作要轻。 院子里,八福晋已经带了嬷嬷、太监屈膝恭迎圣驾。 康熙抬手叫起。 眼见着八福晋妆容素净,没有了骄娇之气,看着也有些憔悴,他心中的不喜去了几分,问道:“八阿哥如何了?” 八福晋道:“昨晚疼醒了两回,五更才睡得踏实些,己初醒了,刚吃了一碗素面。” 康熙听了,微微满意。 好好服侍皇子,这才是皇子福晋的本份。 八福晋嫁进皇家三年,见贤思齐,也当立起来了。 他点点头,越过八福晋往屋子里走。 这会儿功夫,八阿哥已经一步一步挪到门口,正挑着门帘,打算出来。 康熙见状,不由皱眉,快走几步,道:“既是伤了,就当好好养着,逞什么强?” 八阿哥道:“不碍走路,儿子想迎迎汗阿玛。” 康熙道:“恭敬不在这上头,你好好养着,就是对朕的孝顺了!” 听到这里,八阿哥看了眼自己的伤处,带了愧疚,道:“儿子无能,让汗阿玛担心了。” 康熙冷哼道:“晓得就好,一个个的,早年在上书房的功课都忘到脑后不成?接个人就折了胳膊?整日里养尊处优,连卸力都忘了?” 父子两个说着话,进了屋子,到了东次间。 康熙上座。 八阿哥喃喃道:“当时儿子没想那么多。” 眼见着八阿哥杵着,康熙叫他坐了,道:“不许再动了,养不好胳膊,往后拉不开弓,那朕就没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儿子,回头南巡也好、北巡也好,还怎么跟人显摆?” 八阿哥听了,心下一颤,看着康熙说不出话来。 自从康熙三十七年他在御前就一次次丢了体面,得到了皇父毫不掩饰的厌弃。 “汗阿玛……”八阿哥想着这三年的冷清,眼圈泛红。 康熙看着八阿哥,多了耐心。 他虽是帝王,却不是偏执的性子,从京城到园子这一路上也反省许多。 八阿哥不是寻常阿哥,也是他早年疼爱的小阿哥之一。 只是长大了,娶了个不大贤惠的福晋,日子多有不顺心的地方,自己对他就没了耐心。 可是这是亲儿子,教养了十几年的。 前几年的进退失据,也有自己这个汗阿玛不好好管教的缘故,使得八阿哥乱了阵脚。 儿子不能老训,该夸也要夸。 “你今年二十一了,已经不是少年,也当踏实下来,过去的就过去吧,朕盼着朕的八阿哥长长久久地成为朕的骄傲,成为大清的柱石勋王!” 康熙道。 八阿哥重重地点头,道:“儿子一定踏踏实实的,好好当差,不辜负汗阿玛的教导!” 康熙赞道:“去年刑部的差事做的好,朕给你记功;这回救了十四阿哥,朕也给你记一功,朕的八贝勒,文武功课都不亚于你的哥哥们,爵位也当比肩才是!” “汗阿玛……” 八阿哥的声音带了哽咽。 年前去了南苑围场,晓得牛痘之事,八阿哥就绝了刑部记功的念头,没想到峰回路转。 他心中激动,却晓得不能稀里湖涂的受着,否则就有故意邀功的嫌疑。 他忙道:“儿子不是为了功劳才接的十四阿哥,那是儿子的亲弟弟,儿子当哥哥的照顾护着他,都是应当的,算不上功劳。” 康熙看着八阿哥,晓得他说的都是实话,道:“正是因为如此,朕才要奖你,若是你冲着换功劳的心思救十四阿哥,那朕也不会给你记功,不要再?嗦了,这是你应得的,当年三阿哥因对弟弟失了友爱被朕降爵,眼下你就能因对弟弟友爱被恢复贝勒爵!” 八阿哥越发羞愧,道:“汗阿玛给儿子留着脸,儿子的贝勒也是不友爱丢的,就是儿子之前羞恼,不敢承认,儿子之前多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对着外人尚且周全示好,对着家里人反而轻慢不周全,没分清远近……” 康熙看着他道:“你能反省这个,可见是真长进了,不错不错。” 只盼着是长了教训,往后别再远近亲疏不分。 在外头有个好口碑、好人缘有什么用? 要是夫妻反目、兄弟疏离,那日子也过不痛快。 做人是不能太实在,可对着家里人也不能尽是虚的。 良嫔…… 康熙有阴影了,盼着八阿哥还是能多像自己这个阿玛一些,即便有些小缺点、小毛病,也多克服克服。 还要去其他几处,康熙跟八阿哥说了一刻钟就起身,道:“听朕的,不许再动,老实坐着,你也当了好几年差,就当放个长假,等到四月里,朕再给你派差事。” 这是要让八阿哥休养三个月。 八阿哥应道:“嗯,汗阿玛不用记挂儿子,儿子定会好好休养的……” 康熙离开,依旧是八福晋恭送出来。 康熙对八福晋,嘱咐道:“好好照顾八阿哥!” 八福晋躬身应道:“儿媳领命……” 康熙出了南五所,就去了南三所。 昨晚十四阿哥被背过来后,就直接安置在前院东稍间。 四阿哥已经回来了,正跟太医在堂屋说冻疮膏的事情。 这冻疮也不是小事儿,要是不治的话,留了病根儿,往后就要年年犯,到时候红肿化脓,也遭罪。 十四阿哥的手脚耳朵,眼下就都肿着。 十三阿哥也在,在稍间陪着。 十四阿哥醒了,蔫耷耷的,还有些发烧,就是没有昨天热。 他是疼醒的,闹心扒拉的看着自己的小腿,又忍不住抓自己的手。 “怎么会这么大的口子?” 他已经断片了,记得趴房顶的前半截,忘了后头。 十三阿哥正给他剥橘子,道:“你都成蝙蝠了,大头朝下往下掉,要不是正好八哥接着,就不是腿上这一处,就是脑袋上的口子了!” 十四阿哥都囔道:“那八哥怎么接的我,就抱住半拉身子,没抱全乎! 十三阿哥放下橘子,看着十四阿哥带了严肃。 十四阿哥收了声,小声道:“我就是腿疼……”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皱眉道:“阿克墩伤了囟门,还不知会如何;弘昱折腾一回,也要防着伤了肠胃,八哥胳膊都折了,哪个不比你这伤口严重?” 十四阿哥耷拉着脑袋,下巴顶到胸口,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呜呜,我知道我成罪人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当时觉得没面子,心里不自在,想着阿克墩跟弘皙指定也笑话我……” 十三阿哥听着,吐了口气,道:“阿克墩跟弘皙是侄儿,小了一辈,就是弟弟,也不好用这样的法子戏耍,九嫂再三叮嘱,不让给小阿哥们吃酒,四哥不放心,也说过一回;九哥就怕你任性,还专门过来看了,你怎么就不听劝……” 十四阿哥也是沮丧,道:“当时见到只有一张弓,脑子就炸了,早忘了旁的。” 谁会想到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 这会儿功夫,圣驾已经到了,拦住了四阿哥与太医的请安。 稍间里,十四阿哥还“呜呜”的哭着,又悔又怕。 太子可不是好脾气的人。 要是阿克墩没事儿,太子念着娘娘跟四哥的面上,未必会与自己计较,可万一阿克墩有事呢? “还有脸哭?!” 康熙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呵斥道:“往后可别再提什么大将军王了,欺软怕硬、没有担当、色厉内荏,大清要是出了你这样的大将军王,那迟早要完!” 十四阿哥被骂得愣住,抬头望向康熙,随即就翻身下炕。 挣扎之下,抽到了伤处的缝线,他疼得脸色泛白。 没等旁人反应,“噗通”一声,他在康熙跟前跪了,抱着康熙的大腿道:“呜呜,汗阿玛,您一定要长命百岁,让儿子走在前头,儿子害怕……” 一句话,听得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都变了脸色。 四阿哥望向十四阿哥的目光多了探究。 十四阿哥是真怕了,还是故意的? 十四阿哥已经嚎啕大哭,道:“太子不会饶了儿子的,儿子求殉……” 十三阿哥在旁,手心发紧,心惊肉跳。 康熙强忍着,身子才没有晃动。 他低头看着十四阿哥,面上也带了怒气,使劲拍打了十四阿哥的后背两下,道:“混账东西,说什么湖涂话?” 十四阿哥却是真怕了。 爱新觉罗家可不缺杀戮。 兄杀弟,从太祖皇帝开始就有的传统。 他眼泪磅礴而下,嚎啕道:“儿子就算挣命,做了汗阿玛的大将军王,可到了太子的时候,也无法善终……” * 下一更7月25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养儿子不是这样的(打滚求月票) 屋子里一片安静,只有十四阿哥的嚎哭声。 康熙觉得太阳穴直跳。 骨肉相残…… 太祖皇帝杀弟杀子杀女婿杀外孙,太宗皇帝杀兄杀姐杀侄…… 就是世祖皇帝亲政前,在多尔衮的逼迫下,也背过杀兄之名。 康熙自己,亲政当初,也杀过不少黄带子。 但是,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孙也骨肉相残。 他神色肃穆,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望向四阿哥。 十四阿哥说这些,让四阿哥为难了。 四阿哥素来敬着太子,这话将四阿哥也裹挟进去。 四阿哥心里叹了一口气,跟着跪了,道:“汗阿玛,十四阿哥癔症了……” 要不是癔症是什么? 这样揣测储君…… 十三阿哥也跟着跪了,想要说一句十四阿哥胆小,可十四阿哥真的胆小么? 这样的话都敢往外说。 这是砸死太子爷不孝不友?! 康熙看着十四阿哥。 耳朵支棱着,又红又亮,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并不显得可怜,反倒更可恶。 康熙的神色冷了下来,道:“这就是你的行事?犯了过错,不是躲着,就是哭闹?” 十四阿哥抽搐着,慢慢止了哭声,道:“儿子就是害怕……” “你怕你有理?!” 康熙面色不善:“你做了错事,不想着反省,不想着跟哥哥们赔不是,反倒打一耙?照你这样说,你怎么才不怕,让太子过来给你赔个不是,不该吓到你,答应给你个铁帽-子,富贵绵长?” 十四阿哥抬起头,带了委屈道:“汗阿玛,您当晓得儿子不是那个意思?” 康熙呵斥道:“那你什么意思?你今年是十四,不是四岁,当晓得你说的是话会有什么后果?太子疏忽,忘了你的生辰礼,是他的过失,你就没错?害了人毫无愧疚之心,还在这里跟朕耍小聪明!朕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 十四阿哥哆嗦着,看着康熙,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康熙面色带了失望,道:“你这样大吵大闹的,非要给太子扣个心狠手辣、报复兄弟的帽子,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让太子白忍了这口气,对你面上友爱着,可凭什么?你既有了错处,朕罚不得你?你的哥哥们怪不得你?” 同样是德妃生的阿哥,十四阿哥这品格与四阿哥天差地别。 自私自利,不识大体。 为了自己的体面,伤太子的体面,对太子毫无崇敬之心。 想到这些,康熙看着还跪着的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道:“起来吧,陪这混账东西跪什么?朕是那湖涂人不成,为了这混账东西还迁怒你们……” 十四阿哥有些无措。 他没有想到自己哭泣了一番,换来的不是安慰,而是嫌弃。 四阿哥沉默。 他晓得汗阿玛是故意的,揭开十四阿哥的小心思,将十四阿哥的这个怨愤之词归于其他,澹化此事的影响。 康熙又望向十四阿哥,神色寡澹,道:“就算你敢做不敢当,也逃不过责罚,记过两次,停三年月钱……” 十四阿哥听了,有些迷茫。 停三年月钱,这个他明白。 每月五十两,一年六百两那个。 倒是无所谓,他手上现下有两万多两银子,还有娘娘的贴补,不差钱。 那记过两次是什么意思? 他只听说记功的…… 康熙说完,起身就走。 他心里有些乱。 他将十四阿哥的话说成了小算计,想要澹化此事,可还是听进去了。 他为什么不待见阿克墩? 就是因为阿克墩在上书房打了十五阿哥…… 子不教、父之过。 康熙不好迁怒太子,就将过错都推到阿克墩身上。 可谁都晓得,一个九岁大的孩子,教养都是来自于父母。 但凡太子对十五阿哥有几分手足情分,阿克墩跟他的哈哈珠子敢欺负皇子? 只是当时别扭是别扭,康熙却不愿将太子想的太坏,只当太子失察。 方才十四阿哥的话,却是使得康熙警醒。 不管太子这里如何,往后对下头的弟弟们会不会友善,小阿哥们唇亡齿寒,对太子都多了防备,担心被欺凌。 人心都是相互的。 这种防备与忌惮,也会让太子难做。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跟着送出来。 康熙走到三所门口,脚步停下,看着四阿哥道:“十四阿哥年岁不小了,你福晋还要照顾两个孩子,你也当体恤一二,明日直接送十四阿哥回宫休养,不必都挤在一处。” 就算是同胞兄弟,也不必捆在一处。 四阿哥办差勤勉,政务上多有长处,康熙打算好好培养,留给太子使唤的,可不想让十四阿哥在中间搅合。 四阿哥听了,有些迟疑。 十四阿哥没有成丁,阿哥所没有女卷,身边太监跟嬷嬷眼见着又要换一茬。 康熙蹙眉道:“听朕的,不许再纵容他,让他回宫后安生待着,上书房的功课也停了,学再多的学问也没用,当先学着做人……” 这就是要禁足了。 四阿哥躬身道:“儿子遵旨。” 康熙又望向十三阿哥,道:“年后你就去户部吧,先跟着四阿哥查一查直隶这几年的税收,去年京畿大雪,今春要防备春汛,过些日子,朕要去巡畿甸,到时候你跟着同去。” 十三阿哥亦躬身应了。 圣驾出了三所,就往头所去了。 大阿哥早在门口候着了,迎了圣驾进来。 看着神色平和的长子,康熙神色微动,道:“你这几年,倒是修身养性,少了几分锐气。” 年轻人,怎么能没有锐气呢? 大阿哥正值盛年,正是当建功立业的时候。 他的长子,可不能单单是一个郡王。 大阿哥道:“儿子福晋一走,儿子就生了紧迫之心,怕自己陪儿女的时间少,儿女跟父母的缘分是半辈子,可是说起相处的日子,这就是前头这十几年,等到雏鹰大了,就都飞了。” 康熙摇头,很不赞同大阿哥的想法。 他后悔没有在大福晋薨了次年就给大阿哥指继福晋了。 这又当爹、又当娘的,心气都给磨没了。 康熙是来探看弘昱的。 父子两个说着话,就到了弘昱这里。 弘昱醒着,半坐在炕上,穿着中衣,双手捧着小肚子,小脸挤成一团。 康熙穿着宝蓝色常服,走在大阿哥之前,模样眼熟。 他们这些在上书房读书的小阿哥,陛见的次数有限,可是也见过康熙。 弘昱认出人来,面上就多了恭敬,翻身想要下炕。 康熙在炕边坐了,按住他的小胳膊,道:“不用折腾下来,汗玛法过来看看你。” 早先没有留意弘昱,现下看来,竟是不肖父。 大阿哥这个年岁的时候,虎头虎脑的,身子结实得很,回到宫里时,自己跟太皇太后都分外欣喜。 这一看就是个能立住的皇子阿哥。 果真如此。 眼下弘昱肖母,看着乖巧沉静。 弘昱抿着嘴,多了羞涩,道:“那孙儿要不要给汗玛法磕头?” 康熙摇头道:“不着急,等你好了再说。” 弘昱听了,立时道:“那孙儿现下已经好了。” 康熙看着他的肚子,道:“瞧着你方才皱眉,你是胃里不舒服么?不可讳疾忌医。” 弘昱犹豫了一下,道:“孙儿不是胃疼,就是饿了,想吃东西,可今早膳房只给了小米粥……” 康熙望向大阿哥,道:“怎么回事儿?有医嘱?” “嗯!” 大阿哥应着,道:“年岁小,肠胃细弱,烧酒又烈,就算九阿哥之前给催吐一回,症状轻了许多,也要喝两天粥养养肠胃。” 康熙点点头,看着弘昱道:“这都过去半天了,再坚持一天半,就能吃饽饽了,弘昱想吃什么饽饽?” 弘昱听了,生出渴盼来,道:“那能吃韭菜虾仁馅的饺子么?蘸香油跟蒜吃,九叔家就有,十四叔带讷尔苏吃过……” 虾仁他爱吃,韭菜也爱吃。 这两样做饺子馅,那得多好吃啊? 康熙点头道:“好,弘昱乖乖的,汗玛法后天叫人给你送韭菜虾仁馅的饺子。” 弘昱脸上带了欢喜,看了旁边的大阿哥一眼,鼓起勇气道:“汗玛法,那能给孙儿三十个饺子么?” 康熙笑道:“这是连你阿玛的份也预备出来么?” 弘昱点头又摇头,道:“有阿玛的,还有大姐、二姐、三姐、四姐的,阿玛吃十个,我们一人四个!” 这是个孝顺又重情的好孩子。 康熙心情宽慰,摸着弘昱的小脑袋,道:“弘昱的数术不错啊,这算得对。” 弘昱红了脸道:“可孙儿旁的功课不好,《千字文》上的内容都不大懂,《百家姓》上也有记不住的字。” 这孩子还真是又实诚又乖巧。 康熙慈爱道:“你是年岁小,上学的时间短,温故而知新,基础会慢慢垒实的,眼下已经挺好了。” 小孩子哪有不爱听夸奖的。 弘昱小脸红扑扑的,望向大阿哥道:“阿玛,阿玛,汗玛法夸我!” 大阿哥点头道:“阿玛听见了,阿玛不是也夸过你呢,弘昱聪明着呢,不用跟别人比,真要比的话,也是跟阿玛小时候比,比阿玛小时候功课好,阿玛当时坐不住,抄书也马虎,不如弘昱仔细。” 弘昱眼睛亮亮的,嘴角也咧着。 等康熙出来,就跟大阿哥道:“有人在弘昱跟前说他读书不好?” 要不然的话,小孩子家家的,怎么会这样不自信。 大阿哥不以为意,道:“应该没有,就算有,也不是故意的,弘昱他们这一波小阿哥,跟弘皙一个班,弘皙年长两岁,功课要更好些,先生也夸弘皙的时候多……” 康熙看着大阿哥道:“养儿子不是这样的,不是只管穿衣吃饭,教育才是最紧要的,你疏忽了……” 大阿哥道:“上书房的先生都是汗阿玛精挑细选出来的,再不会有错的,多学几年就好了。” 康熙摇头道:“到时候弄的孩子不爱学习了,就晚了,还是要多留意,多鼓励……” 大阿哥听了,不由失笑,道:“汗阿玛当年教儿子时,可只有训的,没见鼓励。” 康熙轻哼道:“你当时跟猴子似的,到了校场就欢实,进了书房就火烧屁股似的,朕要是不训的狠了,怕是字都识不全,弘昱乖巧,又是个知耻的好孩子,就是该好好夸夸……”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朕疼朕的儿子 南头所距离西花园门口就不远了。 康熙也没有上马车的意思,而是叫了一匹马,翻身上马。 大阿哥见状,就牵了缰绳,跟着走向西花园门口。 康熙坐在马上,看着身量高大的儿子,想着他小时候的模样,脸色也带了慈爱,道:“回头朕给你指个好的继福晋,家里的事情你也撒撒手,该振作起来了。” 大阿哥道:“那儿子等着,汗阿玛的眼光,最是不错,儿子瞧着下头的弟妹们,竟是没有不好的。” 康熙轻哼道:“事关你们的终身大事,朕操了多少心,哪一个皇子福晋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只有一个八福晋例外,当时是看的门第,定的娃娃亲。 不过不是娃娃亲的错,太子妃与四福晋也是宫里早早看好的,也不是八福晋这样的品格,可见还是安王府的教养出了瑕疵。 大阿哥也不多问人选。 对于他来说,继福晋是谁影响都不大,跟十几年前大婚前的激动与期待截然不同。 他唯一好奇的就是富察家的格格,会指给十二阿哥还是十三阿哥,或者直接留牌子给十四阿哥。 不管是谁,到时候跟八阿哥多了一重连襟关系。 只是这连襟也未必能亲近得上,只看三阿哥与九阿哥,这几年好了孬了的,折腾了好几回。 说话的功夫,一行到了西花园门口。 大阿哥目送着圣驾远去,才转身回来。 他想了下太子的脾气,最是唯我独尊的。 圣驾过来,先看皇子这个没的挑。 皇孙之中,圣驾先看的是弘昱,太子会不高兴。 大阿哥心里嗤笑了一声,都多大了,看的还是眼前这些。 就跟十四阿哥似的,小时候闹腾没人会计较,大了闯祸就要挨收拾。 太子这里,小时候能七情上面,大了就只能憋回去。 好好生气去吧,气死猴。 大阿哥觉得想要喝几盅了…… * 讨源书屋里。 太子确实得了消息,也看着座钟走了半个时辰,圣驾还迟迟没有进园子。 这一回大阿哥却是想错了。 太子没有不高兴,他觉得这个顺序没有问题。 要是阿克墩是嫡长子,那不用说,肯定比郡王府的嫡长子金贵。 如果李氏还没有问罪,作为侧室所出长子,在太子妃没有生育的情况下,阿克墩也比弘昱身份贵重。 可是李氏问罪,即便丧仪以贵人礼安葬,也只是东宫妾。 阿克墩是庶长子,身份未必就比郡王府的嫡长子高。 子以母贵,就是这个道理。 除非往后东宫没有出身更好的皇孙阿哥,阿克墩的身份才会水涨船高。 他神色木木的,想的是如何请罪。 眼下不是怪罪旁人的时候。 这一场祸事,他自己就是罪魁祸首,这点儿担当他还是有的。 他没有大张旗鼓的找太医,可是也晓得自己这半年的脉桉上多有阳亢症状。 他以为是冬日屋子燥热的缘故,现下瞧着,这其中就是有不对之处。 荣嫔封宫大半年了。 不是荣嫔,那出手的会是其他人么? 后宫有头脸的嫔妃,除了和嫔,都有皇子阿哥。 太子素来高傲,可是这一昼夜下来,竟然添了几分凄惶。 门口传来脚步声,小太监在门口禀告道:“主子,圣驾进园子了!” 太子起身,吩咐道:“去禀告太子妃。” 那小太监应着,小跑着去了。 太子起身,路过玻璃镜的时候,脚步顿了顿。 看着镜子里脸色晦暗的人影,太子直直地看了好几眼。 脸色青白,眼圈乌黑,眼底浑浊。 自己怎么成了这个鬼样子?! 走到讨源书屋门口,太子的脚步都有些发飘。 天气晴好,碧空如洗。 太子的心境依旧满是阴霾。 太子妃得了消息,匆匆忙忙赶来,就见太子这神思不宁的样子。 她移开眼,不想说话,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眼下已经是两人大婚第七个年头,该说的、该劝的,都?嗦够了,眼下只有相看两厌。 康熙端坐马上,远远地就见讨源书屋门口出来人。 他回头看了眼西花园门口的护军,倒是也不意外讨源书屋得了消息。 虽说西花园如今还住着小阿哥们,可这是给了太子的,是太子的园子。 他就动了缰绳,催马疾行。 转眼的功夫,马匹就到了讨源书屋门口。 康熙翻身下马,望向太子与太子妃。 太子…… 不过数日未见,脸上枯干,眉心是重重的川字纹,看着竟似老了好几岁。 再看太子妃,站在太子身后三步远,也清减了许多。 “朕就是过来瞧瞧,大冷天你们出来折腾什么?” 康熙翻身下马,看着太子道。 太子苦笑道:“本当儿子亲往御前请罪……” 鞭打阿克墩的事情,没法子瞒,讨源书屋上下都看着。 其中有多少御前的耳目,多少有二层主子的,太子也不知道。 他只晓得,这要是瞒着,就成了自己的短处。 只能揭开了说,是罚是骂,都是他当受的。 康熙却不想在人前提这个,没有接太子的话,只看向太子妃道:“身子好些没有?阿克墩身边可安排了妥当人照顾?” 太子妃恭敬道:“好些了,由崔嬷嬷在看顾皇孙。” 崔嬷嬷也是太子的乳母之一,性格老实本分,早年被凌普夫妇排挤出宫,这两年才被太子妃请回来。 如今阿克墩跟弘皙的生活起居,就是这位崔嬷嬷在总理照顾。 康熙也记得此人,点了点头,道:“朕跟太子说说话,太子妃且忙去吧。” 太子妃应了,退了下去。 康熙跟着太子去了正殿。 等到父子落座,太监奉了茶水,康熙就摆手叫人下去。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听说阿克墩状况不对,现下还没有脱险……” 康熙虽听四阿哥简单提过,可还是想要问问太子。 太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又看了眼康熙,苦笑道:“阿克墩昨晚烧了一宿,今早才退了些,阿玛,儿子怕是坐下病了!” 康熙听了,立时严肃起来,伸手拉了太子的胳膊,道:“朕瞧瞧……” 他也晓得些基本的脉像。 太子的脉搏细弱,有滑脱。 他又看太子面色,面颊潮红。 这是肝阳上亢的症状。 “年前不是吃了疏肝理气的药么?怎么还没有好?”康熙皱眉道。 肝阳上亢,会失眠多梦,头晕目眩。 时间久了,身子都熬坏了。 太子揉了太阳穴,道:“儿子也不晓得缘故,就是容易心烦气躁,心火说上来就上来,像十几岁时似的,半点耐心都没有,对下人如此,对太子妃如此,对孩子们也是如此……” 康熙听了道:“这都是夜不寐熬的,不能只疏肝理气,还要安神促眠,房中事不可过度,可也不必憋着。” 太子点头,道:“儿子晓得了。” 康熙摇头道:“只晓得不行,还要好好保养,这次选秀,朕会给你指几个出身好的格格,到时候朕还等着你再给朕多添几个皇孙。” 太子听了,心情复杂。 他早先是盼着东宫进来八旗秀女,有出身好的侧福晋或格格。 可是事到如今,他则是想到了阿克墩跟弘皙。 东宫真要有生母身份高的皇孙,那阿克墩跟弘皙的处境就会艰难。 康熙也想到两位皇孙。 只是他的性子,爱憎分明,既是不喜阿克墩,就初心不改,眼下也没有亲自探看的意思。 他只澹澹的道:“有些事情,朕不想听旁人说,想听太子你说,昨晚到底是谁说了什么,让你非要鞭打阿克墩?” 太子看着康熙,说不出话来。 他脑子里想起了昨日弘皙在自己跟前的说辞,在太子妃跟前的否认,还有最后被揭穿时的无辜。 他哪里不明白,弘皙存心不良。 宫里哪有真正的孩子呢? 只是那是弘皙,三个儿子中最肖似自己的,文武功课都出色。 就算使了小心机,也是阿克墩在外头先打了他的脸。 大人能忍气吞声,小孩子哪里有那么好的气度? “有什么不能说么?” 康熙的声音转冷。 太子苦笑道:“汗阿玛,还是儿子的错处,偏听偏信,又爱面子,觉得阿克墩胡说八道,在外头丢了儿子的脸,是儿子不慈!” 康熙瞪着太子道:“你护着你的儿子,朕也护着朕的儿子!弘皙不孝不恭,心思诡异,害你差点背负杀子之孽,朕不能容!” “汗阿玛……” 太子带了祈求,道:“‘子不教,父之过’,弘皙才八岁,还是个孩子,儿子一定好好教他!” 康熙想了李格格,不过是教太子成人的宫人,以格格之身享受侧福晋的待遇,也多得太子妃宽容,却欲壑难填,害了太子的嫡血,还坏了太子妃身体。 这样恶毒贪婪的女子,在宫里还真是独一份。 这样的生母,能生出什么好孩子? 前头阿克墩轻狂傲慢,坏在面上,错的是规矩,多是身边人蛊惑 现下这个弘皙却是坏在骨子里,小小年纪,就挑拨是非,迫害胞兄。 “不必为他求情,若是纵容,下次怕是就不是口舌挑拨是非,而是直接害人了!着弘皙即日起退出上书房,哈哈珠子清退!” 康熙正色道。 三岁看老。 不说旁人,只说弘昱,宽厚纯良,随了大阿哥与大福晋的品格。 这个弘皙,就不是个好的,随了其生母的恶毒。 太子白着脸,道:“汗阿玛,阿克墩的身体状况,怕是也不好在上书房了……” 康熙想了想,道:“那就让他休息两个月,就算得了癫痫,好好调理,也能延缓复发的时间,这不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控制好了,能恢复的跟常人差不多,也不会影响子嗣……” 他说的都是最好的结果。 最坏的结果…… 最坏的结果,康熙也会让太医维持阿克墩的性命,多一天是一天,不能将他的夭折跟太子的鞭打牵扯上。 太子握着拳头,晓得康熙这样安排,是维护他的名声跟体面。 他懊恼道:“儿子辜负了汗阿玛的教导,越活越回去了,年将而立,还要汗阿玛操心这些……” 康熙叹了口气,道:“阿玛不是这样好当的,儿女的教养,都要上心,要是长歪了,操心费力的就是自己,这儿女都是债,不好好经营,窟窿就越来越大……”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重罚(打滚求月票) 太子没有接话。 只是莫名想到一句。 一代不如一代。 汗阿玛的子嗣繁茂,到了他们这一茬兄弟,看着就只是寻常了。 老大三十了,才一个儿子。 自己这里略好些,也只有三个。 下边那几个,都是两个。 到了八阿哥与十阿哥这里,成亲了好几年,还没有动静。 看来大家的债都少。 只汗阿玛,债多了,跟着操心也多。 康熙转了一圈,情绪起起伏伏,精神也乏力。 他看着太子道:“过些日子,你跟着朕出京转转,多辛苦辛苦,晚上就睡的好了,不必想太多。” 世界上许多烦恼,都是自找。 有时候,就是闲的,无病呻吟。 百姓生计艰难,没听说有几个会吃不好睡不好的。 太子点头。 他已经叫人收拾了正殿前头的屋子。 明天开始,他就打算换了起居坐卧之处。 等回宫之前,他也会叫人换毓庆宫的寝殿。 不管对方到底是怎么动的手脚,这回有了防备,要是还中招,那他就不是太子,而是蠢猪了。 康熙说完这一句,顿了顿,又道:“男主外、女主内,东宫离不开太子妃,你是男人,也晓得近日摩擦有你自己心浮气躁的缘故,那太子妃那里还是当说开了,这样僵持下去,东宫就要乱了,就算要进新人,可嫡庶有别,决不许再出现李氏那样乱了尊卑的女卷!” 太子点头道:“汗阿玛放心,儿子晓得规矩。” 当年他稚嫩,李氏又是他头一个妾室,他就是想着人情,从一开始就养大了李氏的胃口。 以后,毓庆宫上下,都恪守着规矩就是。 康熙见他听劝,很是欣慰,点头道:“如此就好,太子妃是朕跟太皇太后为你精挑细选出来的,贤惠堪配太子。” 太子点头。 跟自己这个被人非议的太子相比,太子妃确实更合格些。 康熙说完这些,就起身离开。 太子亦是亲自送了出来。 康熙看着他的黑眼圈,道:“事已至此,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一觉,别叫朕跟着操心,就是对朕的孝顺了。” 太子看着康熙,很想要问一句,那蔷薇香露到底有什么问题。 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他晓得有些话不能说在明里,真要问了,未必能得到答桉,往后皇父也不会叫三阿哥再亲近自己。 皇父最是护犊子,护着的不单单是自己。 蔷薇香露…… 太子有些怔忪。 去年叫人送给了八阿哥! 他心里“砰砰”直跳。 叫人悄悄要回来,会不会就晓得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太子心动,随即又否了这个念头。 自己这里的动静,都是皇父的眼皮子底下,只要自己去查了,消息就会到御前。 太子垂下眼,有些沮丧。 康熙已经上马,回头看着太子,就见太子这样情绪外露的模样。 “哒哒哒哒”,随着马蹄声响,康熙骑马离开。 只是他心里有些不自在。 自己驳了太子的请求,罚了弘皙,太子心里会不会不高兴? 自己护犊子,太子也护犊子。 但凡弘皙人品无暇,在其他事情上犯错,康熙都不会这样苛责。 可既是人品问题,那他不会允许弘皙在毓庆宫的份量越来越重,也不会让他在上书房压在其他几位皇孙头上。 否则留着他在上书房搅风搅雨,将风气都给带坏了…… * 南五所,正房。 九阿哥正跟舒舒说叫人去昌平取菜之事,道:“四哥既是开口了,咱们就帮帮好了,只是这连伤带病的好几个,也不好挑着给,就一并送了好了。” 舒舒没有意见。 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没有谁肯真的占她们便宜。 吃吃喝喝的送出去,回来的东西也不少。 只是阿克墩…… 万万没想到,居然伤的这样重。 就算保全了性命,可多个癫痫,在这个时候也算是废人了。 不管如何,能活着还是活着好。 舒舒也不希望看到历史不断在修正。 “十四阿哥这回却是给长教训了!” 舒舒提及十四阿哥,觉得可恨。 当着妯里们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否则像是计较似的。 可对着九阿哥,她就道:“听到是酒酿引起的,我都跟着后怕,幸好我当时只叫小棠带了一碗过去,要是全是咱们家拿过去的,说不得十四阿哥胆怯,就直接反咬咱们了!” 这回十四阿哥只想着躲,没有推卸责任,也是因为所用的酒酿是他身边太监从园膳房领用的,那边都有记录,这个扯不了谎。 九阿哥听了,寻思了一下,道:“还真有那个可能,爷发现了,这十四就不是个能担事儿的,平日里跟咱们再亲,那是没有利益纷争的时候,真要有纷争,还真是说不好。” 舒舒道:“往后爷也敬而远之吧,本来就差着年岁。” 九阿哥点头道:“嗯,那家伙太能捅娄子了,要是走的近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掉坑了。” * 圣驾回了园子,还探看了几位养病的皇子皇孙。 到了下午,不管是北花园,还是阿哥所,差不多都得了消息。 探病都是上午探的,次日一早,太后这里就动了,打发九格格出面,也带了各色补品,就打算按照八阿哥、十四阿哥、弘昱与讨源书屋的次序探病。 八阿哥这里还好,九格格是亲妹妹,兄妹也不用顾忌,直接见了八阿哥。 九格格也没有说什么代十四阿哥感谢的话,只是心里是真心感激的。 她已经听补熙说了,当时十四阿哥都冻湖涂了,栽倒的时候是头朝下。 如果不是八阿哥接到,那后果不敢想。 不过因为还要去其他地方,她也没有久坐,大概一刻钟就出来了。 可惜的是,接下来,十四阿哥这里落空了。 康熙既吩咐下来,四阿哥也不好违旨。 十四阿哥一大早已经被送回宫里去了,是四阿哥亲自送的。 四福晋迎了九格格进来,姑嫂相对苦笑。 九格格有些不满,道:“四哥就算要罚他,也不当是这个时候啊!” 四福晋少不得为四阿哥解释一句,道:“是皇上吩咐的,我们爷为了这个昨天也是翻来覆去半晚上没闭眼。” 十四阿哥受到的惩戒可不单单是被送回宫里,还有身边的人都换了。 保母跟太监都送了慎刑司,连带着几个哈哈珠子,都挨了四十板子,从宫里开革了。 这些人是他打小使唤的,从他六岁开始在他身边伴读,小十年的功夫,都是未来的心腹。 其中,还有两个是乌雅家子弟。 九格格是十四阿哥胞姐,不是外人。 四福晋就低声说了此事。 要知道,每一位皇子身边的伴读都是八人,宗室子弟两人、勋贵子弟两人、大臣子弟两人、包衣子弟两人。 乌雅家这里还好,靠着皇子外甥,不敢挑十四阿哥的不是。 可是其他人家呢? 都是各家娇养大的孩子,七、八岁送到宫里当差,为的不过是前程罢了。 如今坏了前程,没有人敢埋怨皇上,却少不得在心里记十四阿哥一笔。 九格格听了缄默。 她晓得十四阿哥该重罚,可罚的都是身边人,这个就叫人唏嘘。 希望十四阿哥能长记性…… * 大家本就都等着太后的动静。 太后这边叫九格格出来后,皇子福晋们就跟着动了。 太后能打发人出面。 皇子福晋们却不好托大,少不得走一圈。 主要是送礼。 不管亲近与否,都是差不多的礼。 除了弘昱见了人,其他几位都没见着人…… * 下一更7月26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诘问(打滚求月票) 舒舒跟九阿哥这里,打发去庄子上取菜跟鸡蛋的人都陆续回来了。 除了自己吃的,剩下的就预备了几份,给大阿哥处、八阿哥处与讨源书屋都送了些。 至于十四阿哥那份,他们夫妻两个商量了一下,就直接抹去了。 换做以往,这份不会省的。 不看十四阿哥,也要给康熙与四阿哥看的。 就算十四阿哥可恶,可眼下还是伤患,他们当兄嫂的要是显得势利了不好。 可是谁叫之前十四阿哥是用酒酿害人呢? 要是他们丝毫不追究,好脾气的哄着,那说不得下回真被十四阿哥给坑了。 十四阿哥行事有些小人,就有些畏威不畏德的意思。 只是九阿哥少不得跟四阿哥掰扯清楚,道:“四哥,不是我对十四阿哥小气,而是真怕了他了,你说他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要是那天的酒酿全是从我们家拿过去的,说不得我福晋就要跟着受牵连,反正以后这入口的吃食,我是不打算给十四阿哥了!” 四阿哥晓得九阿哥的意思,也晓得他不是小气的,道:“不用搭理他,让他多长长记性才好。” 前几日的事情,园膳房酒库的两个库管也挨了责罚,革了差事。 真要是从九阿哥夫妇这里出去的酒酿,那少不得也牵扯到他们头上,起码那个管膳房的丫头就没跑,也要跟着挨罚。 九阿哥想起十四阿哥的哈哈珠子,生出几分同情来。 这些皇子伴读,遴选的时候就是差不多比十四阿哥年长一、两岁到三、四岁之间,意思是差不多都成丁了。 就是等着十四阿哥出上书房再补前程,或者先在十四阿哥身边跑腿当差。 结果一切成空。 这些也都是各家的嫡支子弟,有的还是长子。 “这些人往后怎么办?这些年在十四阿哥身边当差也勤勉……” 九阿哥还是挺同情这些人的。 本来有最好的前程,可是这回却不好说了。 被清了宫册出去,想要补侍卫、銮仪卫就不大可能了。 四阿哥想了想,道:“过了这阵子再说,我会看着安排,要是有能干的,让他们去国子监或是旗学。” 九阿哥听了,就不操心了。 他就是想到桂元早年境遇,多问了这一句。 大过年的,皇子皇孙伤了好几个,外头自然也有些风声跟猜测,只是没有人会傻的去皇家人跟前嚼舌头。 看着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只是没有人晓得,十四阿哥在乾东头所哭了一晚上,看着毓庆宫的方向握紧了拳头,“啪啪”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在御前的哭诉,半真半假。 十四阿哥确实怕了。 将心比心的,他不是个大度的,自然不相信太子能大度包容。 只是如今五分怕,成了十分。 他在御前说了那样的话,太子要是晓得,就不是因皇孙迁怒他,而是直接恨上他了。 都是一样的皇子,太子比旁人强什么? 不过是出身好罢了。 可是按照满洲旧俗,他们这些妃之子也不是庶子…… 没有人晓得,讨源书屋里,弘皙失魂落魄。 去年的风光得意,如同在梦中。 好像美梦一下子醒了,叫人坠入了地狱。 弘皙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想起了阿克墩的话。 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坏根苗? 才会下意识的去换弘昱的碗,才会明晓得太子残暴,依旧为了报复阿克墩告了状? 去年他鄙视阿克墩的愚蠢,今年他就步了阿克墩的后尘。 甚至他得到的惩戒比阿克墩还严重。 阿克墩只是在养病,并没有清退上书房。 他却离了上书房,再也没有翰林学士的教导。 阿克墩的寝室中,阿克墩水洗出来的一番,刚又发作了一次癫痫,挣破了头上的伤口,又是满头满脸的血。 太子妃站在旁边,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阿克墩的高热渐渐退了,可是癫痫发作的这样频繁。 这种状况,实算不上好…… * 舒舒这里,安逸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叫人装了两份玩具盲盒。 都是一样的。 有小泥塑,有迷你小匕首,还有琉璃珠,还有三不猴之类的, 都是小小的物件,不值什么钱,就是新奇有趣。 这是给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预备的。 十七阿哥正月十六就要去痘所,舒舒跟五福晋这里也不好再拖,就打发人入园子请安,跟宜妃提了想要过去探望之事。 宜妃就让两人正月十四的时候过去。 正月十五过节,她们都要去宁寿宫,晚上还要参加宴席,没有时间。 这一日,就是正月十四。 舒舒用了早饭,就出了五所,身后带着提东西的白果跟小松。 白果已经休假回来。 至于小棠,则是让舒舒找借口回皇子府了。 为的是避一避,省得被人想起来挑刺。 有了这前车之鉴,舒舒也算长教训了,往后自家的人少往外借,不安全。 小东门门口,佩兰已经带了小宫女候着。 见两位皇子福晋到了,就迎了两位皇子福晋过去。 回春墅中,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都在。 十七阿哥正带着十八阿哥搭积木,搭了一个大房子,还摆了一圈的围墙。 “这是娘娘的房子,带着我跟十八弟住……”十七阿哥兴致勃勃地说道。 十八阿哥倒是惜字如金,只道:“住!” 十七阿哥欢喜了,点头道:“对,住。” 这会功夫见五福晋与九福晋进来,十七阿哥就牵了十八阿哥下了炕。 “五嫂安,九嫂安……” 十七阿哥脆生生道。 “阿哥也安……” 舒舒跟五福晋见着面色红润、欢欢实实的十七阿哥,也放心不少。 看来养的不错,健健康康的去种痘,就算出花,也好熬一些。 宜妃看了两个儿媳妇一眼,目光在舒舒身上顿了顿,而后对五福晋道:“你帮我看着这两个皮猴子一会儿,我与你弟妹说几句话。” 五福晋应了。 宜妃挽着舒舒的手到了西屋。 舒舒有些忐忑,脑子里转得飞快。 虽说婆媳两个也有说私密话的时候,可绝不会是这个时候,在五福晋面前。 宜妃身为两个儿媳妇的婆婆,这几年面上尽量做到了一视同仁。 那是什么使得宜妃破例? 舒舒大概心里有数,捏着帕子的手,就有些用力。 宜妃收了脸上的慈爱,露出疲惫来,看着舒舒道:“太子妃初三那场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跟三格格种痘有关系,是痘苗有什么不妥当么?” 她虽得了消息,可是不确切。 关系到种痘,她无法心安。 再想着康熙前些日子的异样,五、六天的功夫来回春墅三次,这本身就不正常。 只是皇上既是要瞒着她,她就只能装不知道。 如今眼见着还有两天十七阿哥就要送走,宜妃再也忍不住了,逮着舒舒来问。 痘所也是内务府管辖,痘苗又是太医院的,所以她觉得九阿哥应该知晓大概。 舒舒一愣,她还真不知道这个。 没有人会专门探究太子妃为什么生病。 之前大家都以为是过年太累了,还要照顾女儿的缘故。 原来竟是牵扯到种痘么? 皇上除了打算让十七阿哥换痘苗,还打算让三格格换痘苗? 还真是不无可能。 太子妃应该是拒绝了。 舒舒看着宜妃,理解宜妃的不安。 舒舒也是一个母亲。 只是不能开门见山的说。 就算她跟九阿哥都觉得牛痘没有问题,可是关心则乱。 直接说了,宜妃要是去御前拒绝,让她这个传话的也要担干系。 她心里斟酌着,道:“娘娘,此事说来话长……” 她就简单的说了九阿哥不放心丰生兄弟种痘,担心万一赶上那三、四分的不好,而后发现了新痘苗。 “去年夏天,九爷禀了御前,皇上就安排人试种看了,也在刑部那边试验过,听说比熟苗还稳妥,伤亡不足一分,皇上应该是打算给十七阿哥用新痘苗……” 宜妃听了,沉默了半晌。 她咬牙道:“老九到底怎么想的?他不是负责内务府么,怎么整日里尽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宜妃是怕了。 这新痘苗弄好了,功劳是大,可过程之中要添多少人命进去。 皇上狠心,眼下让十七阿哥换新痘苗,明年就会让十八阿哥也换新痘苗。 要是有个万一,宜妃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儿子、儿媳。 舒舒讪讪道:“我们爷说害怕,说三、四分的危险太高了,那样的话他宁愿不给丰生他们种痘,或延迟种痘……”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春江水暖鸭先知(打滚求月票) 宜妃只问了这一句,就没有再说其他的。 她心里火烧火燎的。 若说皇上不慈,数日之内来看了十七阿哥三回;若说皇上慈爱,可是直接让儿子用新痘苗。 宜妃心里有些堵,想起了当年九阿哥与十阿哥种痘之事。 不止是他们两个,前头的阿哥都种了。 也是在人痘引到京城那两年的时候。 等到她们这些当娘的晓得,阿哥已经送到痘所去了。 她叹了口气,看着舒舒道:“老九说了,会给丰生他们用新痘苗?” 舒舒点头道:“嗯,爷说那个更稳妥。” 宜妃不再说话了,道:“罢了,我晓得了。” 她晓得应该相信皇上与九阿哥的判断,可还是难受。 舒舒没有劝慰,在十七阿哥出痘所之前,宜妃都不会心安的。 婆媳两个又回到东次间。 十七阿哥趴在炕边,将屋子搭得更大了,多了好几个窗户。 见宜妃跟舒舒回来,他就指着新房间,道:“娘娘,儿子又加了几个屋子,这个是给五哥五嫂的,那个是给九哥九嫂的,都是大屋子,连带着侄子、侄女们也住得下。” 宜妃摩挲着十七阿哥的后背,道:“好,十七的房间盖的真好真大,到时候咱们都在一块热热闹闹的。” 十七阿哥笑着点头。 舒舒与五福晋对视一眼,觉得有些古怪。 总觉得宜妃的反应太大了。 要只是送十七阿哥种痘,不至于这样感伤才对…… * 清溪书屋外,九阿哥正在候见。 刚才去五所传话是一个不熟的太监,他也不好问话,要不然犯忌讳。 是为了元宵节藩宴? 每年都是定例,由理藩院、礼部、内务府的人盯着,也不会出现纰漏。 九阿哥倒是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他站了一刻钟,还不见里头有动静,倒是好奇现下陛见的是谁了。 这会儿功夫,就见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从里头出来,看着有些面熟。 容长脸,单眼皮,看着带了几分官威,有些外地大员进京的范儿。 九阿哥还在琢磨这人是谁,对方已经趋步上前,打了千儿道:“奴才敖福合见过九爷,请九爷安!” 这名字耳熟啊。 九阿哥想起了,看着他道:“金大人,这么快就到京了?” 原来这不是旁人,正是原杭州织造金依仁,这个敖福合应该是满名。 这也不稀奇,金家是内务府高丽包衣。 内务府包衣都是从龙入关的,有不少人家就行满俗。 金依仁对着书屋抱了抱拳,道:“蒙皇上主子传召,不敢耽搁。” 九阿哥道:“大人回来的正好,汗阿玛要在热河建行宫,到底是御园,比照着畅春园只大不小,正需要人统筹此事。” 金依仁带了矜持道:“能为主子效力,是奴才的本份。” 两人正说着话,梁九功出来了,道:“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就跟着梁九功进了书屋。 金依仁看着九阿哥的背影,心里变幻莫测。 他是晓得内务府眼下无人使唤,马齐跟哈雅尔图都是挂名的,可是也没想到皇上会升自己。 他有不好的预感。 只是当时下去传旨的是御前侍卫,人数还不少,借口与他们家一起北上。 金家也不好磨蹭,只能早早启程。 这一路上各种猜测,很是不安。 结果叫人提前进京打听,只晓得这几年京城看似太平,可实际上暗潮涌动。 皇子们之间的争斗,有起来的苗头。 不单皇子们互相扯后腿,连带着各自的外家也都没有好下场。 金家是皇上的奴才,虽有自己的小心思,可是也晓得自己的分量,跟那些戚属人家是比不得的。 刚才金依仁想要试探九阿哥一二,可是竟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是啊,自己回京,跟九阿哥应该没有什么干系。 听说九阿哥借着内务府总管的便利,大肆敛财,赚了上百万银子,最不喜欢添个实缺总管的,应该就是九阿哥。 那是曹寅? 还是李煦? 金家去江南虽在曹家后头,可是曹家父子两代人中间隔断了几年,金家却是父子相传,直接把控杭州织造府三十多年。 如今三家之中,也会是金家在江南扎的最深。 只有挤走了金家,那两家才能出头。 若只是同僚倾轧还好,就怕还有其他的事情翻出来。 金依仁决定这几日多走走老亲了… * 清溪书屋,康熙见了九阿哥,直接吩咐道:“过了元宵节,叫营造司修缮淑惠太妃寝殿后的福来轩,尽早完工。” 九阿哥听了,没有立时应下,而是迟疑道:“汗阿玛,今年春天比往年冷,这个时候修缮屋子,只能做简单扫洒……” 像刷墙、彩绘之类的,都要解冻以后才能进行,要不然勉强开工,也会效果不好,容易墙皮脱落,彩绘褪色之类的。 康熙不由皱眉,道:“那什么时候能动工?” 九阿哥道:“最快也要二月初才行,到时候粉刷、晾晒什么下来,短则一旬,慢则半月也差不多完工了。” 福来轩就是面宽三间的屋子,带左右厢房两间,南面是围廊,是个小巧的院子。 康熙就点头道:“好,那就二月初动工,修缮好后,比照着小阿哥挪宫的例铺陈。” 九阿哥点头应了,好奇道:“汗阿玛,是哪家王府的小阿哥要入宫抚育?” 其实,他更想要问问,是哪位宗亲不行了。 因为宫里抚养宗女还罢了,直接抚养阿哥,那多是讷尔苏那样的,嗣王、嗣国公,没有长辈教导了,接到宫里抚养。 康熙不但是皇帝,还是爱新觉罗家的族长。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不是宫外的小阿哥,十七阿哥从痘所出来后,送淑惠太妃抚养。” 九阿哥面上带了意外。 康熙看着他道:“你这是不乐意?” 九阿哥忙摇头道:“儿子没有,太妃慈爱,身边也没有儿孙慰藉,十七阿哥过去,也是代汗阿玛尽孝,就是……就是十七阿哥会不会年岁小了些?他才五岁,贵人也不能跟他一起挪过去,估计要哭鼻子了。” 宫里的皇子教养,都是皇父一句话的事儿。 早年更乱。 康熙道:“只当是提前挪宫了。” 九阿哥不接话了。 之前他还想着要修缮乾西四所,预备着明年十七阿哥挪宫。 可瞧着汗阿玛的意思,既是给十七阿哥收拾了福来轩,估计就要住几年。 康熙看着他道:“方才见过金依仁了?怎么看?” 九阿哥摇头道:“儿子有些看不出,瞧着倒是个和气人,话里话外待汗阿玛也恭敬……” 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件事,忙道:“汗阿玛,张保住大人来信了,问儿子新织造什么时候过去,他胆子不大,可杭州有好几重衙门,这收礼收的,他都胆颤了,还将礼单都抄了一遍,给儿子递上来。” 方才出来之前,他正在书房看信,就将这个礼单带来了。 张保住出京之前,九阿哥告诉过他,地方官的人情走礼先收,只是需记录清楚,防着御前垂问。 结果张保住是听话收了,可是也是胆怯了。 康熙接了礼单,看清楚上面内容,脸上看不出喜怒,心里却是不消停。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杭州织造府不单负责宫里布料的采选,还负责江南消息的收集。 几位织造,都有密折专奏之权。 浙江的官场,叫人不放心。 康熙可还记得前几年的海潮天灾,因为地方官员的贪腐,给酿成了人祸,逼得百姓暴动。 他看着九阿哥道:“你倒是任人唯亲,这肥差都给了自己人……” 九阿哥道:“儿子想简单了,只想着张大人老实,品级不高,可还有个皇子女婿、侍郎亲爹,旁人不敢怠慢,可太热乎这也受不了啊,万一哪个贪的狠的要拉张大人下水呢,还是叫人早些回来吧。” 康熙沉吟着,道:“杭州织造,你有什么好人选没有?” 九阿哥有些犹豫。 康熙挑眉道:“你还真有要举荐的不成?” 九阿哥摇头道:“儿子没有要举荐的,就是想要提个小小的建议……” 康熙示意他继续说。 九阿哥道:“儿子在内务府三年,最头疼的一个词儿就是‘联络有亲’,想想这个金家,之前跟曹家、李家也都是姻亲,这有好处,可是也有弊端,儿子就想着,顶好汗阿玛您选个跟曹、李两家没有姻亲的人家,这样对比着,说不得大家当差都更卖力了呢!” 康熙既调金依仁进京,自然也想过继任人选。 不是旁人,就是老保母孙氏太夫人的娘家侄儿孙文成,曹寅的表弟。 眼下九阿哥的话虽有几分道理,可康熙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 他看着九阿哥道:“江南的情形跟京城不同,京里的衙门,需亲族避讳,需平衡,江南还不太平,需要稳定,内斗要不得,联络有亲对外也是一种震慑,要不然那督抚大员哪里会将四、五品的织造郎中放在眼中!” 九阿哥没有入朝,连部院都不熟悉,更不要说地方了。 他就不露怯了,只道:“那是儿子想的浅了,只想着天高皇帝远的,别一个个的都胆子养肥了,让他们盯着自己去,少些麻烦。” 康熙道:“你太年轻,只盯着贪墨不贪墨的,用人不是这样看的。” 他也看出九阿哥的行事标准,一是自己不贪银子,也见不得旁人贪银子;二就是自己偷懒,却见不得旁人偷懒。 不像是个皇子阿哥,倒像个盯着长工干活的地主老财。 过几年,还是要去部院历练,多长长见识。 九阿哥讪笑着,不吭声了。 反正贪的都是皇父的银子,皇父乐意养蛀虫,他操心那个做什么? 只是他赚的银子,却不许旁人伸手的,所以关于后添的差事,还得十二阿哥能者多劳好了。 从清溪书屋出来,九阿哥就眺望了回春墅一眼。 汗阿玛既让收拾屋子,那指定是跟娘娘说过了。 如今延迟半个月,估计娘娘也会高兴些。 只是挪到太妃处,怎么能跟挪宫一样呢? 要是十七阿哥六岁挪动,往后宜妃跟陈贵人打发人过去送东西、探看也方便;可到了淑惠太妃处,就不好如此了。 九阿哥在御前没有表现出不快,可心里自是偏着宜妃的。 等到舒舒回了五所,九阿哥打发白果她们下去,就跟舒舒抱怨开了,道:“太妃怎么回事啊?这不是没事找事么?要是十七阿哥刚出兆祥所,还不记事的时候抱就抱了,怎么这个时候抱养?” 舒舒这才晓得十七阿哥要换养母之事。 她也明白了宜妃感伤的理由。 她看了眼九阿哥,道:“未必是太妃的意思,许是皇上安排,九格格出嫁了,宁寿宫的格格们都文静,太后也不怎么喜欢……” 宜妃可是后宫宠妃之首,淑惠太妃脑子进水了,才会跟她抢养子。 舒舒觉得,这是因为宜妃生了十八阿哥,名下阿哥太多了。 九阿哥想不到这个。 听着舒舒的话,他觉得靠谱,却还是不大高兴,道:“十七阿哥是孩子,又不是小猫小狗的,这老换地方,胆子都怂了,跟十五阿哥前两年似的。” 舒舒道:“爷看好的,太妃跟太后一起入宫,听说当年嫁妆丰厚,入宫将近五十年,这攒下的私房也只多不少,皇上送十七阿哥过去给太妃抚养,也是对十七阿哥的疼爱之心。” “咦?” 九阿哥听了,心里舒坦几分,道:“爷都忘了这个,只当要抱个孩子过去给太后跟太妃解闷呢,太后虽慈爱,可不大会教孩子,五哥当年功课差旁人不老少,爷还担心将小十七给耽搁了!” 如今王贵人得宠,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两个幼子也有体面,听说两人的功课也不错。 尤其是十六阿哥,去年才六岁,就开始跟着北巡了。 要是十七阿哥功课差了,那往后由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比着,在上书房的日子可不好过。 “是了,汗阿玛有怜弱之心,最是疼儿子的,这样安排,也是用心良苦了……” 九阿哥感叹道。 舒舒笑而不语。 只能说,九阿哥对康熙的滤镜太厚了。 如此也好,天真烂漫的,在御前的的孺慕也真切…… * 下一更7月27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心惊肉跳(打滚求月票) 舒舒跟九阿哥之前说好要看灯的,暂时也顾不上了。 过了元宵藩宴,九阿哥送十七阿哥去痘所。 十七阿哥身边是相熟的保母跟太监跟着,可是也有些蔫耷耷的。 九阿哥道:“种痘以后就不怕见人了,还能出宫,到时候逛灯会、下馆子不说啊,回头九哥带你玩去。” 十七阿哥听了,带了期待,道:“九哥,真能出宫么?” 九阿哥道:“这还有假的?到时候直接接你去我们府上住几天,带你窜门子去,不说旁处,只哥哥、嫂子们家,就一个巴掌数不完……” 明年才去上书房,今年还能清闲一年。 十七阿哥还从没有做过客,听着好奇不已:“那九哥您小时候也出宫做客么?” 九阿哥摇头道:“那时候不一样啊,那时候哥哥、嫂子们还都在宫里,不过我们也去看大嫂跟四嫂……” 只是都是避着大阿哥与四阿哥在的时候,过去蹭饽饽吃。 十七阿哥就笑,道:“那我也去看五嫂跟九嫂……” 到时候还能帮着娘娘捎带东西什么的,也看看侄儿、侄女们。 九阿哥道:“好,到时候想去谁家就去谁家。” 安抚好了十七阿哥,九阿哥将十七阿哥送到了痘所,叫保母跟太监带着十七阿哥下去安置了。 痘所这里,除了太医,还有福松。 九阿哥见了,差点跳起来。 虽说他心里相信牛痘,可是也不想福松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是被哪个太医给坑了?”九阿哥咬牙切齿道。 福松在这里,要是十七阿哥有个不妥当,就成背锅的了。 福松道:“是我主动要来的,来与不来,都是一样,那还不如来。” 皇上敢叫皇子试,可是那是盼着结果是好的;真要结果糟糕,那如何能不迁怒呢? 就算不过来痘所,也会被记一笔。 九阿哥哑然。 福松做了个祈求的动作,道:“九爷,这个不必告诉福晋,省得跟着白担心,我就负责记录罢了,无碍的。” 九阿哥看着福松道:“这就是书上说的‘富贵险中求’?旁人还罢了,你哪里就要如此了?” 福松道:“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这一步。” 九阿哥不说旁的了,只道:“十七阿哥有保母跟太监陪着,你只做自己当做的就是了。” “嗯,九爷放心,我不会画蛇添足……”福松道。 事已至此,九阿哥也不好说旁的。 等回到五所的时候,他就有些恍忽。 舒舒见了,只当他担心十七阿哥,劝道:“爷想想太医们的性子,最是讲究个四平八稳的,但凡觉得有不妥当之处,早就在御前说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就是挺闹心的,爷恨不得也跟着过去看看了。” 舒舒觉得,这就是猴急性子了,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不过这种心情,肯定不好出去玩了,夫妻两个就很是安分。 又赶上三阿哥家的大格格“抓周”,大家过去转了一圈。 只是南二所没有办酒,估摸着是十四阿哥这回请客吓到三阿哥了。 南二所的“抓周”就简办,只预备了茶水饽饽。 大家也都盼着日子太平,倒是没有人挑这个。 只是等到大格格“抓周”的时候,小阿哥弘成往上头放了个小红盒子,比小孩拳头略大些,看着很是鲜亮,上面还画了花。 弘成是三福晋的小儿子,今年四岁了。 舒舒在旁,正好看到,就低头看了两眼,忙将小红盒子拿起来。 这是一个呲花盘,小孩子提着玩的。 弘成愣住,仰着小脑袋看着舒舒道:“九婶,这个是给妹妹的……” 舒舒解了押襟的珊瑚平安牌,递给弘成道:“九婶用这个跟你换行不行?妹妹手小,抓不住那个。” 珊瑚平安牌,一寸见方,下头还挂着红色玛瑙珠与穗子。 弘成看了看平安牌,又看看舒舒手中道:“这个不能玩,我想给妹妹玩。” 舒舒道:“妹妹还小呢,今年还玩不了呲花,明年才能玩。” 弘成被说服了,接了舒舒的平安扣,放在盘子上,就跑到其他地方玩去了。 十福晋在旁,见了个正着。 她看了看舒舒手中的呲花盘,道:“九嫂喜欢这个?那明年年礼,我给您预备这个?” 七福晋在旁,却是明白舒舒的用意,跟十福晋道:“烟花寓意不好,弘成不懂事,万一让大格格抓到了,三嫂心里膈应。” 十福晋听着迷湖,不过她也晓得忌讳了。 既是寓意不好,那就不好这个时候再说了,回去问十爷好了。 等到大格格抓周,就抓到了舒舒的平安牌。 三福晋眉开眼笑,道:“盼着她跟舒舒一样,往后也是个‘全福人’……” 等到十福晋回家,就跟十阿哥说了呲花盘之事。 十阿哥就道:“烟火易散,寓意确实不好……” 只是元宵节已经过了,怎么还会有烟火? 保母跟太监是做什么,让个几岁的孩子拿着这个玩? 十阿哥觉得三福晋这个家当的真不怎么样,听着就叫人不放心。 * 五所,舒舒跟九阿哥提及回城之事。 次日,圣驾就要回宫了。 他们这些皇子阿哥也要跟着各回各家。 “都回去么?”舒舒问道。 九阿哥道:“八哥要下个月了,太医吩咐一个月之内不让挪动,怕颠了骨头接不好;讨源书屋那里,阿克墩也不回去……” 说到这里,他看着舒舒道:“听说接连发作了几回,头上的伤也没法养,人参吊着了,就是熬日子罢了。” 舒舒听着,心惊肉跳。 她抚着胸口,想到了今天弘成放下的呲花盒。 要不是自己留心,多看了两眼,旁人看到也会当成是脂粉盒之类的东西。 阿克墩……早夭的孩子…… 三福晋的长女,也是历史上早夭的孩子…… “这么多太医,都看不好么?都养到十一了……”舒舒道 九阿哥摇头:“撑到现下都不容易了,汗阿玛也赏了老参下去。” 虽说晓得这些,九阿哥有些不自在,也只是不自在罢了。 就算是亲侄儿,也没有什么情分。 只是他算是明白“小儿难养”的意思了,越发觉得当父母不容易。 倒是十四阿哥那边,之前看着罚的不轻,可眼下看着又不算重了,往后要老实两年了。 次日,九阿哥早早起了,嘱咐舒舒道:“你再睡个回笼觉,不必跟大家伙挤着,己初出发就好,省得还要跟着排队。” 舒舒道:“嗯,跟十弟妹说好了,延后走。” 畅春园到京城,就一条御道。 每家每户这么多马车人手,同时回京,就是要排队。 至于九阿哥也有差事,跟着三阿哥护送小阿哥们;五阿哥与十阿哥是护送太后一行,大阿哥、四阿哥、七阿哥与十三阿哥随扈。 成年的皇子阿哥,除了养病的八阿哥,都有差事。 舒舒这里,辰初也起来了,去后院陪伯夫人一起吃了早饭。 伯夫人道:“总算要回府了,也不知道月季松土了没有……” 舒舒道:“您就放心吧,九爷早叮嘱了,还寻了几盆好月季,在暖房里搁着,估摸着三月底就能开花。” 伯夫人笑道:“那好,以后养好了,剪下花来,给尼固珠戴花。” 舒舒听了直笑,道:“那得正经养几年。” 伯夫人看着她道:“有什么喜事么?瞧着你这两天倒是比过节还欢喜。” 舒舒搂着伯夫人的胳膊,笑道:“还真瞒不过阿牟去,有好消息,十七阿哥退烧了,再有几日,就能从痘所出来,种痘顺利……” 伯夫人听了,道:“谢天谢地,果然是好消息,宜妃娘娘也能安心了。” 舒舒笑得开怀。 这说明牛痘成功了,下一步就等着论功行赏。 九阿哥一份,福松一份,这赏赐应该都不会薄。 就算不让福松回宗籍,赏个民爵也行,往后就能往上熬了。 至于九阿哥这里,贝勒妥妥的,郡王估计还差些。 不过无所谓,可以继续攒功劳。 娘俩正说话,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舒舒坐起身来,望向门口。 “福晋,爷打发奴才回来取三七粉!”是富庆的声音,听着气喘吁吁的,应该是仓促赶回来的。 舒舒听了,忙吩咐白果道:“去取……” 而后,她直接出去,看着富庆道:“出了什么事儿,谁伤了?” 富庆道:“弘昱阿哥的马车惊马了,三爷制住了马,弘昱阿哥跟弘晴阿哥伤了!” 舒舒听着顿了顿,随即明白过来,这是弘晴上了弘昱的马车。 “伤的怎么样?” 舒舒道。 富庆道:“伤了额头,太医说伤口太大了,怕是要留疤,爷想起家里的三七粉……” 舒舒听了,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大家担心的是留疤的问题,那应该是性命无碍吧? * 上书房的小阿哥们,在整个队伍的尾部。 因弘昱马车的变故,其他阿哥也都被抱下了马车,重新检查车马。 看着旁边的死马,歪倒的马车,九阿哥拉着弘昱,叔侄两个都惊到了,脸色泛白。 三阿哥则是抱着弘晴,一阵后怕……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我不信这是意外(打滚求月票) “哒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来。 是御前得了消息,打发大阿哥与七阿哥过来了。 “大哥,七哥……” 九阿哥见了主心骨,松了一口气,道:“疯了马,要不是三哥,就要出大事了!” 八旗人人骑马,就少不了坠马的。 马车出问题的不多,可也不是没有。 别说两个孩子,就是大人在里头,断胳膊断腿丢了性命的也大有人在。 九阿哥这个时候是真后悔了。 不该湖弄功课。 今日幸好有三阿哥在,没有酿成大祸,要不他得愧疚一辈子。 大阿哥翻身下马,先看受伤的弘晴,弘晴虽是磕了头,但是伤处却是划伤,应该是在车箱棱角的地方刮的,主要是皮肉伤,位置也是眉骨位置,不是囟门。 他又去看弘昱,弘昱只手背上蹭破了一块皮,其他的地方无碍。 只是小孩眼睛泛红,看着大阿哥羞愧道:“阿玛,是儿子力气不足,没抱住弘晴弟弟。” 弘晴听到了,歪着头抽泣着道:“不赖哥哥,是我脑袋歪了,才撞了,身上哥哥搂着,没磕着。” 七阿哥也翻身下马,后头带了几个脸生的侍卫。 三阿哥则是先看着那死马,才望向七阿哥,咬牙切齿道:“老七好好查,我不信这是意外!” 七阿哥轻轻点头,道:“三哥放心!” 其他的小阿哥也都过来了。 一个个惊魂未定模样。 弘升则是后悔了。 他是上另一辆车照顾弘晖跟弘曙去了。 要是他在车上,他肯定能抱住弘晴,他比弘昱弟弟壮实。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也都带了不安,他们这几年不止跟着来园子这里,北巡都跟过来了,还是头一次见马车出事。 至于讷尔苏,站在人群后头,强忍着才没有苦瓜脸。 这风向不大对啊。 去年的时候上书房还太平无事,虽说小爷爷们、叔叔们分帮结伙的,可一堆小毛孩子,还是天真烂漫的多。 到了今年,就大变样了。 十四阿哥、阿克墩两个“养病”,弘皙退出上书房,一下子少了四分之一的人。 今儿又伤了一个,惊了一个。 他一个外人,看着都胆怯。 这皇子们一个个看着温煦,可能对孩子下手,这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虽说已经是正月末,可早上天气还是有些寒冷。 大阿哥立时看向九阿哥,想要叫他带其他孩子们先回宫。 可是打量九阿哥两眼,他不放心了。 真要再有事故,九阿哥在旁边也不顶用。 还好这会儿功夫,五阿哥与十阿哥也来了。 是太后听到外头动静不对,晓得后头有车出事了,打发他们过来的。 这两个是能信得过的。 大阿哥就嘱咐两人,将其他的小阿哥先送回宫。 其他的马车已经都检查过了,确定没有问题,小阿哥们就被提熘上车走了。 弘晴与弘昱没有走。 弘晴是伤了,上了九阿哥的马车,先不回宫了,要回家养伤。 弘昱这里,受了惊吓,外加出事的是他的马车,大阿哥吓到了,不放在眼皮子底下也不安心,也被送上九阿哥的马车的。 幸好跟着出来的太医、宫人都在队伍后头,早有太医直接过来给弘晴止血包扎。 九阿哥打发富庆回家取三七粉,则是想到自家了,怕也有“意外”。 主要也是告诉舒舒,迟些出发,多检查马车。 七阿哥带来的人,将马蹄、马套、马牙口都看过了,还看了马的肛门。 出发的时候的马匹是好好的,走了七、八里地才发狂。 这个时间拿捏的,不像是药物。 果然,就在马套下头,血肉模湖,有一排铁钉。 这马早上好好的,拉车以后,铁钉嵌入马背,马就发狂了。 如此简单的计策,却十分有效。 车夫…… 车夫早在三阿哥杀马的时候就被制住了。 大家看着这带血的铁钉,都说不出话来。 大阿哥的眼睛要喷火,真是奔着他的弘昱来的。 三阿哥脸色阴沉,想的更多。 这是哪个王八蛋浑水摸鱼,冲孩子下手。 他相信不是太子…… 可是旁人相信不是太子么? 如今正是东宫长子垂危的时候…… 太子相信他们相信不是自己么? 三阿哥恨得不行。 可怜自家的弘晴,就受了池鱼之殃,这额头上的口子有一寸半,眉头都成断眉了,差点就伤了眼睛。 这会儿功夫,富庆也回来了,带了三七粉跟酒精。 九阿哥将富庆叫到一边,小声道:“福晋吓到了吧?” 富庆点头道:“嗯,不过奴才瞧着福晋更担心爷来着。” 九阿哥道:“可跟福晋说了,让她等爷回去么?” 富庆道:“说了,福晋说叫爷别着急回去,今天还有一天功夫,时间赶趟。” 九阿哥点头,反正他是不放心舒舒一个人带孩子们回京了。 怪怕人的,谁晓得哪个孙子在后头动手脚? 简直是无法无天。 三阿哥在旁,正在跟大阿哥说话。 “大哥,您是打算带弘昱回郡王府?” 大阿哥点头。 没有将这幕后之人揪出来,他可不放心弘昱离了眼跟前。 三阿哥想了想,道:“大哥,对方没有在西花园动手,就是忌惮着宫里,要是到了郡王府,人多眼杂的,防贼一日,没有防贼千日的……” 虽说三阿哥不晓得是哪个孙子动手脚,可是都不妨碍他坏了对方的好事。 关键是不能开这个先河,否则往后都冲孩子下手,这哪里防得住。 大阿哥看着三阿哥道:“宫里安生?” 三阿哥道:“咱们兄弟都平平安安长大了,弘昱他们去年在宫里一年也太平,有汗阿玛叫人盯着,还有太子妃管着宫务,大哥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在“太子妃”的加重了声音。 对方既冲着栽赃来的,肯定不会直接牵扯到毓庆宫。 还有就是宫里都梳理了多少遍了,从三十八年到现下,三阿哥觉得比外头干净多了。 九阿哥回来,听到两个哥哥说话,没有插嘴。 要是有人反其道而行呢? 故意在宫里坑人,将黑锅扣给太子妃呢? 九阿哥心里凉飕飕的。 他想要去御前告状了。 今日能谋害皇孙,明日就能谋害皇子,后个儿就有人谋大逆了。 真叫人怕怕。 九阿哥磨牙。 不管了,回头将皇子府的一百护军先填满了再说。 往后福晋出门,也要三、五十护军跟着才安心。 马尸直接大车拉了。 车厢也用另一辆车拉着。 这些还要再详细检查。 九阿哥跟三阿哥上了马车,大阿哥与七阿哥骑马。 大家要先回御前禀告此事。 马车走的西直门,直接从三贝勒府路过,将弘晴送到三贝勒府,大家才回宫。 康熙已经到了乾清宫,四阿哥、五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也在。 康熙满脸阴郁,坐在炕几之后,右手垂着。 三阿哥能想到的事情,他如何想不到? 这是有人存了坏心,故意给大阿哥与太子之间下蛆。 敢直接拿皇孙做筏子,对皇家丝毫没有敬畏之心。 到底是谁? 是宗室王爷,还是皇亲勋贵? 或者是哪位皇子阿哥…… 康熙心里乱糟糟的,早年大阿哥与太子相争,从朝堂上争到朝堂下,两人见了也是叽叽歪歪。 可随着大阿哥开府、丧妻,离了宫里,两人反而消停了。 今日变故,明显有人见不得皇子们消停。 外头有了动静,几位阿哥到了,正在请见。 康熙吩咐梁九功,道:“传!” 梁九功应声下去,带了几位阿哥进来。 大家望过去,视线一下子集中在三阿哥身上。 如今天气有些暖和了,外加上三阿哥的端罩有些掉毛,就换了海龙皮的褂子,灰色宁绸面有些洗褪色,颜色比较浅,前胸血迹就很明显,半身血呼啦的,还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儿。 康熙探身,关切道:“三阿哥受伤了?” 三阿哥忙道:“汗阿玛放心,儿子没事儿,是马血喷了儿子一身,没顾上换衣裳就过来了。” 九阿哥是亲眼见三阿哥杀马的,在旁讲述了当时的情景。 当时他坐着马车,三阿哥骑马,兄弟两个说话。 弘昱他们的马车不是把头的,也不是尾巴,正好在中间。 九阿哥的马车在最后头压阵。 所以弘昱他们的马车出问题时候,离他们还有好几丈远的距离。 三阿哥反应却快,先是勒马过去,将马车逼出队伍,免得马车冲撞前头的车队。 要知道十五阿哥、十六阿哥的马车还在前头。 要是当时没有拦住疯马,那前头的两辆马车也不能幸免。 而后眼见着马车还不停,三阿哥就直接跳马杀马,一气呵成。 “三哥的力气都随了汗阿玛,直接勒住了那马,真勇士!” 九阿哥目睹了全程,心里对三阿哥真心敬佩。 要是三阿哥反应慢些,力气小些,那今天真要出大事故。 康熙听着,眼皮跟着直跳,看着三阿哥,却就想要训斥。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马都疯狂了,砍断缰绳就是,居然直接跳上马背杀马! 三阿哥被看的讪讪的,道:“儿子心里有数,掂量着呢。” 康熙却直接落到他手上,冷冷地道:“伸手!两只手都伸出来。” 三阿哥犹豫了一下,伸了手出来,是两个拳头,手心向下……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谁是渔翁(打滚求月票) 康熙冷哼了一声。 九阿哥在旁,直接将三阿哥拳头翻了个面。 三阿哥无奈地看了九阿哥一眼,缓缓张开了拳头。 九阿哥在旁看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两个手掌心都烂了,血肉翻滚,右手尤其严重,可见当时状况紧急又惨烈。 他之前居然还面不改色的。 九阿哥觉得,自己心中,这三哥的形象都高大起来。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不是取了三七粉么?” 九阿哥点头道:“取了,不过都给弘晴了,直接送三哥府上了。” 康熙望向梁九功,道:“传太医,也取了三七粉过来……” 梁九功下去了。 康熙又望向大阿哥与七阿哥。 大阿哥道:“查了马,不是意外,缰套动了手脚,里侧安了铁钉。” 康熙脸色阴沉,又望向七阿哥。 七阿哥道:“车夫已送慎刑司,包衣出身,是个赌鬼,分家出来,妻子带了儿子大归了。” 但凡沾个赌,就容易生弊情。 只听着就晓得这个车夫不对头。 九阿哥在旁,想起了自己福晋用人,差不多真是查三代,尤其是要查家风,跟赌沾边的人家,就别想得到皇子府的差事。 只要出来个赌鬼,那就是个漏洞,保不齐什么时候被人收买使坏。 康熙看着大阿哥,道:“弘昱吓到没有?” 他对这个小孙子的印象很好,是个老实孩子,孝顺友爱。 大阿哥点头道:“吓到了,不过也懊恼呢,没抱好弘晴。” 康熙听了摇头道:“差不多的身量,想着护着弟弟已经很难得。” 可见堂兄弟几个真的亲近。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让皇孙们入上书房读书,也算是正经主意。 结果他看到什么? 九阿哥正在跑神? “九阿哥想什么呢?”康熙问道。 九阿哥如实道:“汗阿玛,这些年八旗人口孳生,闲人太多了,泡茶馆提笼架鸟还算好的,可也有不少私下聚赌的,是不是叫都统衙门那边好好严查赌场?就比如这车夫,是老赌鬼还是新被引去赌场的,十赌九诈,要是新被引着赌的,这参赌的人追着下去,是不是就能找到幕后之人?” 康熙听了,稍加思量,道:“既是包衣,那赌场多半设在皇城里……” 说着,他望向七阿哥道:“可就着九阿哥猜测的,查相关赌局。” 七阿哥应了。 大家看着九阿哥,各有思量。 虽说律法禁止赌博,可是年前年后大家都闲着,确实是赌博高发期。 九阿哥歪打正着,说不得正揭开一个好线索。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取了药回来,还带了太医。 不过他进来,却是先禀告,道:“皇上,太子求见,在外候着。” 康熙没有说话,而是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脸色比想象中的平静。 康熙看着大阿哥,道:“此事不是太子,太子不会行这种不入流之事。” 大阿哥看着康熙,却是无言以对。 他心里也晓得不大可能是太子,可是听到康熙问也不问太子,直接给了判断,这样偏护着,心里也有些难受。 万一呢? 万一真是太子呢? 反其道行事,就故意用这样不入流、粗糙的手段呢? 若是今天不是三阿哥出手,那弘昱跟弘晴的小命能不能保全都是两说。 大阿哥生出倔强来,道:“汗阿玛,儿子想听听太子怎么说。” 康熙听了,脸上多了不快,道:“你不信朕的话,怀疑是太子?” 大阿哥道:“儿子不知道自己怀疑不怀疑,也不知道太子相信不相信儿子不怀疑。” 康熙看着大阿哥,心里沉甸甸的。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兄弟相疑。 他看着梁九功,道:“传太子进来!” 梁九功应声下去,带了太子进来。 太子脸色紧绷着,亦是强忍了怒意,瞧这神色,竟似比大阿哥反应更强烈些。 他这样神情,自是引得大家的注视。 如今在御前,阿哥们左右分列,对比着孤零零一个人的太子,也显得人多势众。 眼见着屋子里一群皇子阿哥,太子紧紧地握着拳头。 大家那是什么眼神? 要是自己今天不过来,是不是一个黑锅就砸实了?! “汗阿玛,儿子不曾叫人谋害小阿哥,儿子真要是那心狠手辣之人,这满堂的皇子还不够儿子算计么?非要算计到侄儿头上?” 太子硬邦邦地说道。 太子的队伍,在太后队伍之后。 可是太子这边的消息,得的比较迟,开始只听说后头的马车出事故。 到了皇宫门口,他才得了准信,出事的是弘昱的马车。 康熙皱眉,道:“浑说什么?没有人说你谋害小阿哥,安排去查了……” 太子苦笑道:“儿子现下不说,就怕回头迟了,查来查去,说不得就是跟毓庆宫相干的人家,否则安排这出大戏做什么?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罢了。” 大阿哥看着太子。 两人做了半辈子的对手,大阿哥其实心里相信此事不是太子主使。 可太子身边的人呢? 太子折了两个儿子,剩下一个也资质庸碌,跟无子差不多。 有资格做太子对手的就是自己。 自己只有弘昱一个独苗,折了弘昱,就也跟无子差不多。 太子不会行这样的事,可太子的手下呢? 如今推崇儒教,嫡庶有别,太子也协助皇父处理政务十多年。 尤其是近些年,圣驾每年半年在外头,政务都是太子总理。 太子最大的臂膀索额图倒了,“太子党”群龙无首,可是却没有散去。 反而对太子更齐心了。 从龙之功,谁不惦记? 之前有索额图,大家就算盯着太子这块肥肉,也只能跟退而求其次。 现下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毓庆宫这两年的年礼,比前几年还要丰盛。 怕是有人乐意为太子分忧。 太子事后晓得手下做了,也不会大义灭亲,还是会找机会遮掩的。 大阿哥的打量,刺激到了太子。 太子直接盯着大阿哥道:“大哥认定是孤要害弘昱?” 大阿哥摇头道:“太子是汗阿玛手把手教出来的,我相信太子做不出这样的事儿,可太子也说了,说不得就是毓庆宫相干的人做的,那太子不知情无辜,弘昱无辜,那谁不无辜呢?” 大家都望向太子。 大家也猜测事情查来查去会查到太子头上,可这话太子说出来,还是有些怪怪的。 太子这些日子,心力交瘁。 是因为他梳理了康熙对自己态度的变化。 阿克墩是自己的长子,也是皇长孙,可是因为跟十五阿哥起了矛盾,就被皇父厌弃。 一直不圈大名,重伤垂危也没有去探看。 到了自己这里,荣嫔在毓庆宫做手脚,还要谋害自己,也只是降位罢了。 自己之前将自己这个太子看的太重了,以为皇父最重视的就是自己。 实际上,皇父对自己这个儿子确实疼爱,可是他也疼爱其他的儿子。 太子直接回头,望向三阿哥,道:“三阿哥,这渔翁当的舒坦么?” 三阿哥讶然,忍不住问道:“太子爷,您说的是三阿哥?不是四阿哥、五阿哥?或者十阿哥、十三阿哥?” 四阿哥脸色发黑,瞪着三阿哥。 五阿哥还迷湖着,想着“渔翁”是什么意思。 十阿哥瞥了三阿哥一眼,倒是没恼。 还好,晓得九哥不是有心机的,咬了一圈,没咬九哥。 十三阿哥看着三阿哥,是真心厌恶了。 刚才自己还觉得这位三哥够英勇,往后不能只看他的缺点,这会儿就成疯狗,为了将水搅浑,连自己这个刚成丁的小弟弟都咬一口。 太子直直地看着他道:“若是孤跟大哥不死不休的局面,两败俱伤,那会便宜谁?” 三阿哥眨了眨眼,目光望向四阿哥与十阿哥,在两人之间游移不定。 太子说的好像也占理。 这跟自己猜测的一样。 有人这太平日子过腻了,要挑拨老大跟太子重新斗起来。 他晓得不是自己,也有自知之明,自己在皇父心里没有那个分量。 可老四呢? 皇后养子,办差也勤勉。 或者老十? 钮祜禄家人多势众的,老十开府两年也给收拢了不少了。 四阿哥脸色更黑了,十阿哥依旧心如止水,面上却带了气愤。 太子讥笑道:“你当孤是傻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祸水东引……” 三阿哥才是真心委屈,看着太子七情上面的样子,晓得讲不清道理了,只能看着康熙道:“汗阿玛,儿子冤枉,儿子有自知之明,当不得这‘渔翁’……” * 下一更7月28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手足勿要失和(打滚求月票) 康熙坐在炕上,看着诸位皇子。 每个人的神情都在他眼中,他心中很是失望。 大阿哥不该在这个时候与太子对峙,合了幕后黑手的意。 太子也不该七情上面,失了镇定,直接在大家面前撕破脸,针对三阿哥。 三阿哥也是混蛋,一股脑将大家都给拖下水。 这是他最年长的几个儿子,也是他费了最多心力的儿子。 换了十年前,他会毫不容情,全都呵斥一顿,好好惩罚,叫他们晓得什么是皇子的担当,太子的雅量。 可是到了现下,他心软了。 大阿哥的委屈,康熙也能体谅。 弘昱是独苗,大阿哥肯定要查个明白,不能这样含糊。 太子的委屈呢? 也是真真的,越是高处,寒风越是冷冽,这本就是幕后之人一石几鸟的计策。 三阿哥这里,也是为了自保罢了。 否则被太子指认,要是真的背负嫌疑,往后兄弟之间如何自处。 康熙不知该训斥谁,就望向了旁边缄默的其他皇子。 四阿哥脸上不喜,五阿哥是懵懂,十阿哥是不屑,十三阿哥是不忿。 七阿哥事不关己的模样。 九阿哥…… 九阿哥居然带了几分不平,正气鼓鼓地瞪着三阿哥。 “九阿哥……” 康熙直接问道:“你瞪着三阿哥做什么?” 大家都望向九阿哥,三阿哥也望过去。 见九阿哥脸上不高兴,三阿哥忙道:“九弟,哥哥可没说你啊,你还恼什么?你的人品行事都在哥哥心里!” 九阿哥哭笑不得,冷哼道:“那弟弟还谢谢您呗!” 说着,他还是望向康熙,道:“汗阿玛,您别听三哥方才胡咧咧,他那是空口白牙,不作数,四哥素来勤勉差事,对太子跟大哥只有恭敬的;五哥差事都懒得做,更别说算计人;十弟也是关门过自己的日子,不招谁不惹谁的;十三弟这才成丁,差事还没有正经学呢,宫外也没人手,掺和哥哥们的热闹做什么?怎么就是自家人了?这明显是外人干的,心怀叵测,哥哥们向来聪明,就不该上这个当!” 最最关键的是,三阿哥居然瞧不起人! 凭什么旁人都有可能是幕后黑手,就他九阿哥不是! 他跟兄弟们相比,差什么了? 连十三阿哥都被讲了一嘴呢。 九阿哥对三阿哥的恼,七分是恼他胡搅蛮缠,牵扯大家;三分就是为了自己不平了。 是男人,旁人行的,他也要行! 三阿哥嘟囔道:“那赖我么?无缘无故的,太子爷咬着我不放,我也冤枉啊!” 大家都瞪着三阿哥。 这个哥哥不经夸,刚觉得他好,就又露出自私自利的嘴脸来。 太子瞪着三阿哥,很想要问一句,知晓不知晓荣嫔之事。 可是看了眼御前,太子嘴边的话又咽下。 他也是男人,晓得男人的体面。 治家不严,也是丢人。 汗阿玛素来爱名声,怕是不乐意宫妃谋害太子、兄弟阋墙之事揭开来说。 还有荣嫔呢,老而不死为贼。 汗阿玛是念旧的人。 只说荣嫔生了六个皇子皇女,就可知当初有多受宠爱了。 他冷静了几分,对康熙道:“汗阿玛,儿子请罪,是儿子一时气愤,失了气度!” 康熙神色稍缓,看着太子道:“越是生气,越要镇定,要不然就容易失智,这话说出口,就不好收回来了!” 说完这些,他也纳罕,看了三阿哥一眼,问太子道:“可是三阿哥对太子有不恭敬之处么?” 他记得早年的时候,太子与三阿哥感情不错。 难道,是太子晓得了什么? 否则,太子不是该对上大阿哥么? 怎么咬着三阿哥不放,瞧着倒是更厌三阿哥一些。 康熙神色不变,望向太子的目光多了探究。 太子只觉得头皮发麻,面上欲言又止,看着了三阿哥,不掩饰自己的不喜。 三阿哥被看的莫名其妙,道:“就是,您倒是好好说说,这为什么啊,难道臣弟有什么得罪太子的地方不自知?” 太子垂下眼,心里已经百转千回,直视三阿哥,带了冷意道:“不是三阿哥先不喜毓庆宫的么?委署内务府半个月,拿下的人家,多是与毓庆宫有关的人家,既是捅了刀子,怎么还好当面亲近,当孤是傻子不成,任由你糊弄……” 三阿哥:“……” 他拿下谁了?! 富察家,董家,尚家…… 三阿哥看着康熙,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原来,是皇父要收拾亲近毓庆宫的包衣么? 才将他提拔了,做个幌子?! 好像真有点儿那个意思,那几家子弟除了卸了内务府子弟的职位,主要还有护军里的差事,也都第一时间卸了。 军中…… 要知道,内务府护军可是宫里的屏障。 除了上三旗侍卫,就是内务府护军营,再外头才是八旗护军。 三阿哥心里发紧,好像察觉了了不得的事了。 皇父对太子忌惮如此? 太子怎么安排门人插手护军营了? 大阿哥在旁,看了眼太子,又看了眼三阿哥。 太子属什么来着? 属虎的,也不属鸡啊,怎么这么爱斗人? 不会是皇父见自己安生了,又安排老三上吧? 那太子不是成了孤家寡人? 太子见三阿哥不说话,只当他默认,转过头去,相看两厌的模样。 三阿哥哀怨地看了康熙一眼,也萎了。 这没法解释啊。 当时收拾富察家、董家、尚家的时候,确实是他出面。 可谁能想到那些是太子的人呢? 就算富察家是索额图的外家,或许之前有索额图牵线,可中间这线不是都断了么? 汗阿玛是不是故意坑自己? 自己要做贤王的,结果汗阿玛还让太子误会自己针对毓庆宫,这去哪里说理去? 康熙看着太子,蹙眉道:“几家不服帖的奴才罢了,你弟弟还不能处置?哪有为奴才迁怒兄弟的道理?不要再说糊涂话,今日之事与三阿哥无关,若不是三阿哥出力,才要酿成大祸。” 太子耷拉着脑袋,没有表态。 之前他怒气冲冲指证的三阿哥的时候,就是为了这个。 遇到马车出事故,成年人都难保全,两个孩子就只是皮外伤。 至于三阿哥,既表现了英勇,又保全了自己,毫发无损。 居然没有人觉得假?! 这不是正好说明,此事跟三阿哥脱不得干系,他有自导自演的嫌疑。 偏偏大家眼睛跟糊了似的,看不透这些,还偏当三阿哥是好的。 可是太子也晓得适可而止,他借着气愤,直接逼问三阿哥就已经出格,再追着不放,显得失身份,且又没有实证。 这会儿功夫,太子的感触倒是跟大阿哥之前的差不多。 只觉得皇父偏心的厉害。 三阿哥却是理直气壮。 他可是才晓得,自己去年还帮着皇父背了黑锅。 怪不得这半年下来,太子对自己不大亲近,反而跟八阿哥亲近去了。 太子可不是什么大方人。 自己的“贤王”要飞了? 三阿哥望向大阿哥。 这回自己算是救下了弘昱吧? 往后跟大哥这里,也可以略微亲近一些,很不必一个树上吊死!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哼,他记仇了! 康熙看着儿子们,苦口婆心,道:“外头盼着太子跟你们手足失和的不是一个两个,若是你们兄弟疏离,太子失了臂助,往后要用人,就要用勋贵,用宗室王公,居心叵测的人多着,大清的太平,只是你们看着的太平罢了……” 没有人接话。 大阿哥与太子不想说话。 其他阿哥都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也不好抢在两人之前说话。 气氛就有些冷场。 九阿哥也垂下眼,看着地上的金砖。 感觉这话,也是你糊弄我,我糊弄你。 从小到大,就没有人告诉他要跟太子论手足。 想来,对其他的哥哥们也是如此。 君臣了二十多年,这个时候再论手足,那不是扯淡么? 三哥倒是亲近太子去了,得到什么了? 是嫌弃。 要是太子真当三哥是兄弟,去年对他不满的时候就该直言,而不是嫌弃着,当仇人似的,找机会就咬一口。 康熙看着大阿哥与太子的倔强,心里发堵。 可是当着下头的儿子,他也不想伤了两个儿子的体面,忍着没有训斥。 他之前打算让三阿哥与七阿哥一起追查此事,眼下却不好叫三阿哥牵扯进来。 他又看了眼九阿哥,刚才倒是出来为几个阿哥发声。 可是九阿哥的话,算不得公道话,只能说帮亲。 康熙就望向梁九功道:“传马武!” 梁九功下去,带了马武进来。 康熙道:“今日惊马之事,你协助七贝勒追查,不管查到什么人,该抓抓,该讯讯,朕要知晓到底是谁敢行如此逆乱之事!” “嗻!”马武躬身领命。 他是御前近卫,皇家心腹,跟皇子们都没有往来。 由他追查此事,也能确保公正公平, 大家都没有异议。 康熙望向太子道:“朕还没有老糊涂,查到跟毓庆宫的人有牵扯,朕也不会将此事归罪于太子身上,朕倒是要看看毓庆宫还藏着什么人才,敢离间朕的儿子们!” 太子看着康熙,苦笑道:“到了那一日,儿臣只求汗阿玛千万记得,毓庆宫上下都是汗阿玛指给儿子使的人就好。” 这话说的难听,可是太子必须说到头里。 对方用这样粗浅的手段,只想要挑拨兄弟相疑么? 或许更主要的目的,是父子生嫌…… 康熙看着太子,又多了几分失望。 自己如此偏重太子,可太子却不相信自己这个皇父会护着他。 太子是不是对自己置了气? 嗔怪自己处置弘皙。 要是之前,太子有什么不痛快会直接跟他这个皇父说;现下,太子在御前,却是开始沉默了。 康熙又看着大阿哥道:“此事弘昱无辜,被牵连的弘晴也无辜,太子亦无辜,朕会将不无辜的人揪出来!” 大阿哥没有再啰嗦其他,躬身道:“汗阿玛圣明,儿子等着汗阿玛为弘昱、弘晴做主。” 他要动手的人不得好死。 到时候皇父不惩戒,他也会惩戒的。 他想要过安生日子,可不代表他会做个缩头乌龟…… 三阿哥在旁,见皇父跟太子与大阿哥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 该轮到他了吧? 八阿哥接了一回十四阿哥,贝勒就回来了;那自己这回也算立功了,郡王能回来么?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少理会(打滚求月票) 康熙却没有看三阿哥,而是吩咐太医道:“看看三阿哥手上的伤。” 太医应声上前,三阿哥将放下的手又抬起来。 太医看了一眼,道:“皇上,三贝勒伤口有毛刺,需要好好处理后再上药。” 太子在旁边,看了个正着,才晓得三阿哥手上有伤,不由怔住。 之前他听说的是三阿哥杀马。 瞧着伤口,就晓得当时的力度。 太子不由皱眉,那就跟三阿哥没有干系了,到底是谁弄鬼? 怪不得刚才自己质疑三阿哥的时候,气氛有些古怪。 有三阿哥这伤在前头,自己那一番质疑倒显得无理取闹似的。 太子多了懊恼。 他的消息滞后且不全,这个就很耽误事了。 康熙示意梁九功给三阿哥搬了凳子。 三阿哥坐了,太医拿镊子挑刺儿,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处理好。 随后太医拿了小罐子,将里面的酒精倒在三阿哥的手心中。 大家似乎都能听到“滋啦滋啦”的声音,就看到酒精在伤处冒着小泡泡。 三阿哥差点叫出声来,面上带了狰狞。 等到上药包扎后,已经又过了一刻钟。 三阿哥的脸色疼的煞白,额头也都是冷汗,终于有些伤患的样子了。 康熙看着三阿哥,神色和缓道:“好好养伤,不必急着当差。” 三阿哥是真疼了。 他也顾不得现在就求赏了。 其实他心里也有数,就算是论功行赏也不会是这个时候,总要将事情查清楚再说。 他老实应了,想起一件事,看着太医道:“太医,我这伤处,是不是也要清淡饮食?” 太医恭敬道:“是,旬日之内当忌辛辣、忌发物。” 三阿哥望向九阿哥,道:“九弟,你看这……” 九阿哥很想要问一句,这不都搬回京城了么? 菜市那么多,洞子菜也有卖啊! 可是想着三阿哥的秉性,九阿哥还是点点头道:“晓得了,回头就打发人给您送菜去,” 今天他还是很感激三阿哥的,主要是进乾清宫之前。 来乾清宫之后,那感激就剩下不多了。 不过当哥哥的,当着大家的面提了,他应了就是。 他就是大度人。 康熙看着儿子们,却有些累了,道:“大阿哥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大家恭声应着,退了出来。 大家都在不由自主看太子的反应。 皇父没有留太子,而是留了大阿哥。 这也说得过去,今日受伤的是弘晴父子,可被针对的却是弘昱,估计皇父也是跟大阿哥询问可有怀疑人选。 太子神色木然,又是目无下尘模样,没有搭理大家的意思,出了乾清宫就上了辇,带了随行人浩浩荡荡回毓庆宫了。 九阿哥还惦记着接妻儿,就跟十阿哥道:“你福晋要跟你嫂子一起出来,估计也会延后,左右无事,你也过去接一趟吧?” 十阿哥点头道:“好。” 三阿哥则是跟四阿哥、五阿哥说话,道:“我当时吓一跳,就将大家都提了一遍,想着将此事岔开,这里给你们赔个不是。” 四阿哥直言道:“三哥要是想要早日升回郡王,当学学什么是非礼勿言!” 五阿哥也在旁道:“您是不是不会算账啊,大家正感谢您呢,您来这一下子,将前头的功劳都抹了一半,吃亏了!” 一个两个都这样说,三阿哥不由讪讪道:“那我反省反省,当时就是着急了。” 十阿哥扬着下巴,轻哼了一声,懒得跟三阿哥掰扯。 十三阿哥倒没有这样傲慢失礼,可是也觉得跟这位哥哥不是一路人。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出来了,走到三阿哥跟前道:“三爷,皇上吩咐了,让三爷坐辇出宫。” 三阿哥脸上发亮,道:“谢汗阿玛恩典,也辛苦梁总管。” 梁九功忙道:“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奴才分内之事。” 这会儿,就有粗使太监抬了肩辇过来。 三阿哥忍了得意,上了辇,跟大家说:“那回见了……” 七阿哥也走了,他的马停在箭亭。 他有恩典,允许紫禁城骑马。 十三阿哥是住在宫里的,并不出宫。 四阿哥就嘱咐道:“十四阿哥既是禁足中,你就别过去,若是他打发人请你,也找个借口推了,少理会,汗阿玛让你在户部行走,你今天休整一日,明天开始来户部衙门吧!” 衙门已经开印,大家都要当差了。 十四阿哥是正月十一送回宫禁足的,至今已经半个月。 他身上伤早好了,知晓圣驾回宫,肯定还要折腾。 可阿克墩眼下情形,十四阿哥蹦跶的越欢实,越招恨。 老实待上半年,比现下就闹腾着出来要好。 十三阿哥听了,却没有应下,而是带了犹豫。 九阿哥听了,不赞成道:“四哥,要是没大事转转也成,要不然无缘无故的疏远了,不是让十四弟将十三弟给恨上了?” 他现在也晓得人情道理了。 他们这次不搭理十四阿哥,是事出有因。 可要是没有原因,就直接冷落了,不仅十四阿哥这里落埋怨,旁人看着也显得势利。 十三阿哥眼下的处境就是如此。 他是跟十四阿哥一起长大的阿哥,在兆祥所相伴生活了六、七年,读书也是一起读书。 四阿哥听了九阿哥的话皱眉,想想十四阿哥秉性还真是如此。 他就跟十三阿哥道:“那就对付着见见就行了,过几日就出门了。” 十三阿哥听了,忍不住问道:“四哥,发生今日的事儿,还能如常启程么?” 圣驾原计划二月初一巡畿甸,点了太子、大阿哥、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随扈。 可今天在御前,太子跟大阿哥都不管不顾的,眼见着就是不和睦的样子。 四阿哥思量了一下道:“会如常启程的,今日是外头的小人作祟,汗阿玛慧眼如炬,不会被这些阴谋蒙蔽,也不会让太子跟大哥继续僵持的。” 一起出巡,起码面上能和解了。 九阿哥不耐烦听了,催促道:“四哥,还出不出宫了,要不我们先走了?” 五阿哥在旁也道:“是啊,是啊,站累了。” 刚才在乾清宫站了两刻钟,眼下又在外头站了有一刻钟。 这乾清宫广场距离东华门,也是不短的距离。 五阿哥羡慕七阿哥了。 他也想要紫禁城骑马! 四阿哥这才不说了,跟着大家出了乾清门。 而后,兄弟四个就分了三路。 五阿哥走东华门回家,九阿哥与十阿哥走西华门出宫,四阿哥走大清门去户部衙门。 * 内务府衙门中,十二阿哥忍不住掏出了怀表。 不是说九哥入宫了么? 还没有从御前下来? 怎么还没有来衙门? 自己还想要跟他说选秀之事呢。 八旗选秀初选已经选过了。 到了二月中旬,就要安排留牌子的秀女留宫住宿。 如今内廷没有闲着的宫室,只有阿哥所里的乾西四所闲着,还有咸安宫。 咸安宫早年是端顺太妃跟淑惠太妃所居之处,后来两位太妃随太后移居宁寿宫,咸安宫就闲置下来。 咸安宫在慈宁宫北侧,挨着慈宁宫内造办的,这边难免人杂。 可是乾西四所的话,这边还有两个已经成丁的皇子阿哥,也不合适。 所以到底选哪里安置秀女,还要九阿哥拿主意。 * 西华门外,九阿哥上了马车,跟十阿哥唏嘘道:“你说吓人不吓人?就如太子说的,这不单是冲着大哥去的,还是冲着太子去的,一箭双雕,太子还罢了,往后他要当皇帝,吃苦就吃苦,你说大哥这里,跟着瞎掺和,连儿子都牵连进去,你说他后悔不后悔?”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十阿哥神色。 十阿哥无奈,道:“九哥放心,我不学大哥!”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好……” 说着这里,他忍不住探身凑到十阿哥耳朵边,压低了音量道:“汗阿玛重养生,如今天下也承平,我瞧着汗阿玛是长寿之相……” 十阿哥小声道:“九哥怎么瞧出来的?” 是瞧出来的,还是听九嫂说的? 九阿哥道:“你还记得十几年前汗阿玛的样子么?不说跟五哥差不多吧,是不是也富态?” 十阿哥想起了自己刚入上书房的时候,皇父是有健壮,但要说跟五哥差不多,那是夸张了。 “记得,比现在健硕……”他回答道。 当时皇父才三十几岁,正值盛年。 九阿哥道:“你再瞧瞧现在,外头有句老话说的好,‘千金难买老来瘦’,你也读过《本草》的,当晓得人一胖,各种虚症就来了,就跟太后似的,眼下就有不少毛病,晕眩、痰湿什么的,汗阿玛却是精神矍铄,跟同龄人相比,显得年轻太多了,今年就要再添两个幼子幼女了。”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九哥觉得大哥没戏?” 九阿哥点点头,道:“到时候汗阿玛古稀之年、耄耋之寿,大哥也年过花甲了……” 十阿哥一下子想到了十三阿哥。 皇父这几年将十三阿哥带在身边,很是喜欢的样子,难道也是防着这个? 随即,十阿哥就否定了。 身份不够。 大清的皇嗣,子以母贵。 贵在前头,然后才是长与贤。 可是这个贵,跟开国时候的子以母贵还不同。 十阿哥又想到了四阿哥身上。 皇父勤政,四阿哥肖父…… 第一千三百三十五章 牙疼(打滚求月票)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看着大阿哥,道:“太子近日心情不好,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情绪外露,你是当哥哥的,不必与他计较。” 大阿哥晓得这说的是阿克墩之事。 想着太子跟太子妃都已经回宫,讨源书屋只留着阿克墩跟保母、太监等人,大阿哥生出不忍来,道:“汗阿玛,要不试试洋大夫呢?都养到十一岁了,真折了也可惜。” 康熙听了,心里比较宽慰,道:“朕已经叫人去西花园了。” 即便不喜欢这个孙子,他也不是能眼睁睁看着孙子去死的人,少不得各种法子都试试。 之前太子跟太子妃在,他不好直接插手,现下反而不碍。 大阿哥道:“那盼着有个好结果,不辜负汗阿玛这份慈爱。” 康熙看着大阿哥道:“你倒是比前些年善言……” 大阿哥唏嘘道:“早先儿子想着有些事情不必挂在嘴边,可是这经历了生死,也算明白了,心里想什么,还是当说出来,夫妻如此,父子兄弟也是如此。” 康熙想着大阿哥的变化,确实是从丧妻开始的。 他就道:“逝者已逝,总要走出来,你也当了阿玛,成了顶梁柱,要庇护儿女。” 大阿哥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汗阿玛,儿子错了,今天失态,不该在弟弟们跟前不敬太子,当时脑子有些乱,还有些后怕,就失了分寸。” 康熙见他转圜过来,也没有训斥,只道:“越是气愤,才越要冷静下来,不能乱了阵脚,让阴谋得逞,便宜了幕后真凶。” 大阿哥点头。 康熙又道:“听说你将弘昱送回宫了,怎么没有送回郡王府?” 大阿哥看着康熙道:“没有抓到幕后真凶,儿子担心对方再设计其他,宫里有汗阿玛,弘昱在阿哥所比在郡王府安全。” 康熙点头道:“只管放心,朕会叫人看顾阿哥所。” 大阿哥想着今天御前安排查案子的是马武,不是赵昌,心里有些奇怪。 赵昌去哪里了? 难道不在京城? 只是他有数,这个不是当问的,带了羞愧道:“儿子不孝,还要汗阿玛跟着操心。”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这个怨谁呢?没有当家福晋,这府里能太平才怪。” 大阿哥听了,却是怔住。 他想到一个可能,脸色泛白,道:“汗阿玛,您给儿臣选的福晋是京城的格格么?今天马车之事,会不会是……” 虽说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可是大阿哥还是担心。 真要是高门的继福晋,那往后大格格姐弟五个的日子怕是不好熬。 康熙摇头道:“不必杞人忧天,朕心里有了人选,自是叫人打听过人品行事的。” 还没有外露出去,那也就不存在对方算计大阿哥嫡子的可能。 大阿哥想到八福晋的脾气,就是搅屎棍。 虽说一个妇人,大阿哥不会管束不住,可也不想添麻烦。 这回选秀出来的,应该会经过留宫查看。 这样就好,真有不妥当的,宫里的嬷嬷们也会看出来。 只说宫里按照正常流程选出来的这些皇子福晋,都算不错。 他就道:“那就好,儿子就放心了。” 康熙想到了给毓庆宫指的两个大姓格格,又看了大阿哥一眼。 大阿哥的内宅虽有几个格格、侍妾,可都拿不出手。 大阿哥子嗣太单薄了些。 也可以给大阿哥指个格格。 下头的几个阿哥就算了。 就是八阿哥与十阿哥这里,康熙还在犹豫。 八阿哥内宅的女眷不算少了,可是至今没有一儿半女。 要不要指两个宜子之相的格格? 还有十阿哥,大婚两年,没有动静,内宅也只有一个格格…… 另外就是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是打算今年指婚的,这格格也该指下去教人事了。 再耽搁下去,皇子福晋人选就要出来,准备大婚了…… * 海淀,北五所。 九阿哥回来了。 时间已经是将近午正。 这个时候,就不好赶路了。 舒舒之前就吩咐膳房那边预备了简单吃食,大家用了午饭,才开始启程。 被早上的惊马消息吓的,舒舒跟九阿哥都不敢让孩子们直接跟保母坐着了。 于是三个孩子,就分了三处。 伯夫人跟尼固珠一辆马车,小松跟车。 丰生则是直接被十阿哥抱去了,跟十阿哥夫妇一辆马车。 阿克丹这里,就是舒舒抱着,跟他们夫妻一辆马车。 马车里都带了暖箱的,阿克丹也取了包被,乖乖地在舒舒怀里。 九阿哥将车厢看了一遍,看到有棱角的地方摸了摸,就不放心了,跟舒舒道:“回头爷得琢磨琢磨,这车厢里也直接订上毡子,这样磕了碰了也没事儿,现下这样外头是呢毡,里头还是木头,看着不安全。” 舒舒道:“弘晴、弘昱伤的严重么?” 九阿哥指了指窗棱道:“应该是磕到这种地方了,额头上一条口子,一直到眉毛,不过没吐,太医看了,说是皮肉伤,弘昱运气好,在另一边,被弘晴隔着,手背蹭破皮了。” 舒舒听了,跟九阿哥道:“这回爷可要盯着些,不管是谁动手,都别放过,现下敢算计弘昱,回头跟爷对上的时候,就敢算计丰生他们了。” 这件事情,对舒舒的冲击很大。 今天之前,她都觉得明哲保身就好。 九龙夺嫡,下场的皇子惨烈,没有下场的皇子日子还算的不错,如五阿哥、七阿哥与十二阿哥。 可是过了今天,她就多了不安全感。 她跟九阿哥年纪在这里,有自保之力,可孩子们呢? “我从小练力气,身边还有小松,阿玛、额涅放心不少,丰生他们再大些,自己要立起来,也要养身边使唤的人。” 舒舒跟九阿哥道:“他们长大之前,还是要多上心,要不然就算不被人算计,像弘晴这样受了池鱼之殃也叫人难受。” 九阿哥今日知耻了一把,道:“爷打算将护军挑满,往后也会盯着丰生他们的功课,读书可以差些,身手不能差了,靠自己比靠侍卫强!” 皇孙不考科举,读书明理就行了,文功课不是最重要的。 反而是武功课这里,能强身健体,还能遇事的时候自保。 舒舒只有支持的。 皇孙文武都出彩,也不碍什么。 往后教出来了,他们也能省心。 一路太平,到了未正,车队进了城,到了北官房。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舒舒看着怀中阿克丹,孩子真的是软肋。 十阿哥夫妇帮着将丰生送到后罩房,才回十皇子府。 舒舒正在见看家的邢嬷嬷。 府里一切太平,西院的兆佳格格也安生度日,最近正在给几位小主子打周岁礼的金银项圈。 九阿哥这里,则去了前院。 曹顺来了,求见九阿哥。 九阿哥好奇道:“你不是去通州接人去了么?怎么不好好在家给客人接风,又来皇子府了?” 原来,曹顺的未婚妻跟岳父到了。 去年他跟着高衍中回江南的时候,祖母孙太夫人给他选了一门亲事,是太夫人的娘家侄孙女,也算是亲上加亲。 年前他就收到信,说是他岳父回京叙职,顺带着送女出嫁,正月里到京。 前几日又有了准信,客人今天到通州。 曹顺脸色有些不好看,道:“九爷,奴才父亲今日给孙表叔接风,请的陪客是金依仁!” 这孙表叔就是曹顺的岳父,之前在广州海关任职,也是内务府包衣出身。 九阿哥可记得江南三大织造联络有亲之事。 前杭州织造金依仁的兄弟媳妇,就是江宁织造曹寅的妻妹,也是李氏女,是苏州织造李煦的堂妹。 九阿哥道:“那是你们家姻亲,吃酒这种小事应该没什么忌讳的,你别露出旁的来,金家这次回京可是高升。” 曹顺抹了一把脸,苦笑道:“若只是姻亲做陪客还罢了,奴才也不犯愁,可是奴才今儿才晓得,奴才家跟金家换帖了,给奴才三弟定了金家的幼女。” “你家老三,就是十五阿哥身边的那个?”九阿哥问道。 曹顺无奈地点点头道:“奴才父亲还在三等侍卫上混着,跟金家并不匹配,要不是老三,他们家也瞧不上。” 九阿哥觉得牙疼,道:“你父亲这是什么眼光啊?曹颀既做了皇子伴读,日后的前程错不了,着急定什么亲?” 他见过曹颀,比十五阿哥年长几岁,跟讷尔苏差不多,离成丁还早着。 曹顺叹气道:“是金家先提的,奴才父亲、母亲还以为高攀了,自是立时应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别愁了,定亲就定亲吧,他们家也就三、五个月的事了,到时候婚约自然不作数。” 曹顺道:“要是如九爷说的,奴才就不犯愁了,曹家丰润族人耕读传家,奴才大伯在江南也与士林往来交好,怕是不好背负这背信弃义之名。” 九阿哥看了曹顺一眼,道:“你想多了,要是金家家道中落,你家婚事生变是背信弃义;可若是金家成了罪臣,你们家还坚持婚约,那是脑子有病,曹织造是明白人,不会让你父亲犯蠢的……” 曹家是皇父心腹,好恶自然都以皇父心意为主,这富贵才能长久。 要是失了本分,那好日子也到头了。 好名声是重要,可分什么时候…… * 月底了,打滚求月票。 下一更7月29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托付(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说完察觉到不对,道:“你那表叔岳父现下是几品?” 曹顺道:“正六品主事挂关差。” “那不算低了,爷之前想差了,在李家的姻亲里划拉来着,原来应在这儿,你这表叔应该就是新杭州织造了……” 九阿哥道。 李煦这一辈兄弟多,姻亲人家也多,多是内务府的职官人家。 曹家那边就略显单薄了。 曹寅跟李煦还有个先来后到的问题,自然是以曹家为主。 那从曹家的姻亲中挑人,也不意外。 曹顺点头道:“奴才也这样寻思,金大人在席间话里话外,也有差不多的猜测,只是爷没见过我那表叔,有几分呆气,与我父亲脾气很是相投。” 九阿哥晓得曹顺的父亲,过于老实了,不是圆滑的人。 否则也不会在侍卫缺上二十来年,没有挪地方。 虽挂着武职,实际上更像文人,比较擅画。 以曹寅的身份,给兄弟补个二等侍卫,或是外放地方再升,都不是难事,可是没有出手,那就是因曹荃自己有不足之处。 曹顺在江南长大,也晓得江南的暗潮涌动,现下过来除了不放心金家跟自家结亲,就是表叔这个疑似候补。 所以他才匆匆而来,将此事告诉九阿哥。 旁人不晓得杭州织造府出了问题,他是晓得的。 九阿哥想了想道:“照你这样说,你那表叔有些提不起个儿?” 曹顺叹了口气,道:“听吩咐没问题,做事也认真勤勉,否则不会放了关差,可是金家在杭州八面玲珑的,奴才表叔过去,怕是力有不及。”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对了,力有不及,上头就有能及的,听吩咐就是,往后江南三大织造,会以你大伯为主了。” 曹顺也想明白其中原因,松了口气,道:“是奴才没想周全。” 曹顺在曹寅身边长大,自然晓得大伯的能力与对皇上的忠心。 有金家这个前车之鉴在,皇上即便信重大伯,也会安排人监看,这对曹家也是好事。 九阿哥道:“你岳父既是叙职,在京城逗留的时间应该不会多,那婚期是不是也要定了?” 曹顺点了点头,道:“嗯,我母亲叫人选了日子,就是二月初八。” 今天是正月二十六,那就剩下不到半月的时间。 九阿哥道:“好,到时候爷去吃酒。” 曹顺谢过。 他家里还有客,说完这些就匆匆离开了。 这会儿功夫,舒舒这里也闲下来。 眼见着二月了,最大的事情就是三个孩子的“抓周”。 皇子府要大摆宴席的,也是为几个孩子正名。 因为三胞胎的缘故,“洗三”、“满月”都没办,“百天”也没有请外客。 如今提及九皇子的三胞胎,外头还是说得不大好听。 即便提及“祥瑞”,也多是阴阳怪气的,还有人猜测已经不齐全,才没有对外露过面。 太不吉利了。 总要让人看看,三胞胎不单养住了,还养的很好。 九阿哥进来道:“爷晓得新杭州织造是谁了,张保住端午节前应该就能回来。” 曹顺二月初八娶亲,那孙文成过后南下,换了张保住回来,差不多就是三个月的功夫。 舒舒想着来的是曹顺,心里有数,嘴上却道:“不是说曹顺来了么?这是内务府也来人了?” 九阿哥摇头道:“没来,爷是灯下黑了,只在内务府的五品郎中里扒拉人选,猜测哪个是跟李家、曹家沾亲带故的,结果落下这个,曹寅的表弟、曹顺的岳父孙文成,之前只是正六品主事衔儿。” 舒舒给他倒了茶道:“是个很能干的人么?” 九阿哥道:“听着曹顺的意思,是有些板正老实,这样也好,捅不出篓子来。” 舒舒没有说话,却是想孙家归位,有些《红楼梦》前传的意思了。 不过曹顺说孙文成老实,应该是评价精准。 孙家在三大织造中份量不显,可孙文成却善始善终,以老疾退职。 曹寅不用说,不算高寿,继任的儿子也早亡,嗣子继任织造后被问罪抄家。 李煦这里,古稀之龄还发配,籍没,阖家为奴。 这孙文成,说不得就是大智若愚之人。 今日精神困顿,夫妻两个就早早歇了。 次日,九阿哥恢复了去内务府当差的行程。 舒舒这里,则是打发邢嬷嬷去三贝勒府送帖子,看这边是否有空待客。 弘晴既伤了,她这个姨母兼婶子,自是要去探看的。 等到邢嬷嬷回来,跟着过来的还有三福晋的陪嫁。 “我们福晋主子昨天见了阿哥的伤,就动了胎气,太医嘱咐要好好养胎……” 说到这里,那嬷嬷迟疑了一下,道:“我们主子打发奴才过来,就是想要央求九福晋一件事,如今贝勒府乱糟糟的,我们福晋还是这样状况,有些看顾不到大格格,福晋就打发老奴过来,问问能不能请您帮忙照顾大格格些日子。” 说来也巧,三福晋身上才坐上胎,昨日心神不稳、动了胎气才诊出来,才一个半月。 舒舒听了,面上带了关切,道:“侧太夫人呢?去年三嫂跟着北巡,小阿哥小格格不是让侧太夫人看顾了么?我不是推托此事,而是我这里已经有三个孩子,都要长辈帮着看顾,怕有疏忽之处。” 那嬷嬷道:“侧太夫人有了春秋,开春犯了痹症,要卧床些日子。” 舒舒晓得,小儿金贵,最是娇养。 尤其是旁人家的孩子,更是不好接手。 可是她想到了大格格“抓周”时出现的呲花盘,还有大格格早夭的命运。 三贝勒府确实不太平。 连续夭了三个阿哥,就算真的是巧合,可是这些阿哥的生母格格会这样认为么? 怕是所有的怨恨都冲着三福晋去了。 三福晋胎像不稳,内宅看顾不到也是有的。 反倒是弘晴这里,已经不在内宅住了,身边服侍的人也齐全,不好插手。 估计三福晋也怕了。 之前妯娌们在一起,说起大福晋都是唏嘘,都晓得她是生孩子太密伤了身体才年寿不久。 三福晋这里,这样算下来,六年四胎,也很频繁了。 估计三福晋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有数,才打算全心养胎。 舒舒终是点了点头,道:“那我叫人收拾屋子,明早过去看三嫂,将大格格接回来。” 那嬷嬷满脸感激道:“谢谢九福晋,谢谢九福晋。” 舒舒看着那嬷嬷,心下一动,道:“要是我这里回绝了,你们福晋还嘱咐你去其他府里请托么?” 那嬷嬷顿了顿,老实回道:“福晋吩咐老奴先到您这儿,您这儿要是不便宜,就去四贝勒府求四福晋。”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 三福晋与四福晋做妯娌的时间长,两人之前还比邻而居,四福晋的行事也宽厚。 舒舒心里纠结了一下。 自己这算不算好心办坏事? 不会耽搁了三贝勒府跟四贝勒府的亲近吧? 只是已经应了,那也不好再反复。 还有就是在世人眼中,她跟三福晋的关系,确实更好被托付。 舒舒端茶送客。 邢嬷嬷亲自送了出去,而后回来,跟舒舒说了三贝勒府的情形:“乱糟糟的,还有个格格做月子,另一个格格上蹿下跳的要管家,这都赶一块去了。” 舒舒觉得也是,要不然三福晋也是要强的性子,不会对着妯娌示弱,尤其是自己这个堂妹妯娌。 至于那个上蹿下跳要管家的,估计也不是旁人,是她们都打过交道的田格格。 “将正院西厢房收拾出来,在丰生与阿克丹的保母中抽调两人……”舒舒安排下去。 夏天的时候,西厢房不好,有西晒。 可是现下这个时节,西晒会使得屋子住着更舒服。 至于正房,就不适合安置了。 毕竟除了一个周岁的孩子,还要跟着乳保等人。 东稍间是内书房,不宜外人出入。 舒舒打算明天过去的时候跟三福晋说清楚,乳保要少带。 她将正院管得严实的,可不想搁一堆不知根底的人…… * 内务府,本堂衙门。 九阿哥百无聊赖,正跟十二阿哥大眼瞪小眼。 十二阿哥望了下西边,那边有三间屋子,前几日新收拾出来的,做了新总管金依仁的值房。 今日九阿哥过来衙门,晓得金依仁来内务府衙门当差好几天了,可因为九阿哥这个主官还没来,金依仁也没有明确职责范围,就转下头的几个衙门,找姻亲故旧叙旧去了。 今日九阿哥过来,正好笔帖式送需要处理的公文,九阿哥就直接叫送到金依仁的值房了。 十二阿哥正想要问自己做什么,门口有了动静。 是金依仁来了,在门口请见。 九阿哥坐在书案后,没有起身,只扬声道:“是金总管啊,进来进来……” 这大喇喇的样子,看的金依仁脸色有些僵。 随即,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皇子阿哥,是主子,不是江南官场那些需要跟金家里通消息的官员,不需要对自己客气。 九阿哥又有名声在外,骄横傲慢的,这个态度才是寻常。 要真是见他三分笑,那才有古怪。 这样想着,金依仁的面上越发恭敬,进来道:“奴才见过九爷,请九爷安;见过十二爷,请十二爷安。” 九阿哥摆摆手,道:“往后都是自己人,外道什么?” 说着,他就吩咐何玉柱给金依仁抬了椅子,道:“是爷疏忽了,前几日在园子,懒得回来,都忘了你来上任之事,内务府的差事,旁的还好,就是琐碎,有你在,往后爷也能清闲了。” 金依仁坐了,看了旁边的十二阿哥一眼。 这一位阿哥在内务府行走之事,居然鲜少有人提及。 自打正月二十二,京城各衙门开印,金依仁就到吏部办好了手续,正式升任正三品的内务府总管。 这几日,他就在内务府本堂衙门跟下头的衙门巡看。 金家出京太久了。 内务府中虽有些姻亲故旧,可之前往来的也不多。 否则在三十八年,曹家、李家都有子弟选为皇子伴读的时候,金家不会毫无门路,只能在九阿哥这里撞钟。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九阿哥好几天都没有来内务府,可是内务府上下运转正常。 所有的公文,都是十二阿哥这个皇子批复。 金依仁心中惊疑不定。 内务府不缺人,那皇上仓促升调自己这个总管做什么? 他摸不清缘故,越发老实。 今日见九阿哥如此,他悬了几日的心,竟然是略微安稳了一下子……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属螃蟹的,八条腿(打滚求月票) 对于这位九阿哥,金家早先是不以为然。 前两年九阿哥的名声不大好,对内务府官员有勒索之嫌。 听说就因为几家戚属人家年礼不丰厚,九阿哥回头就直接卡了几家子弟的升迁。 金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每年三节两寿的礼都预备的丰厚,不过也都在规矩内。 三十八年那次重礼,皇子府这里回头送了些回礼。 金家人心中有数了,这位不稀罕金家的孝敬,也没有帮金家走动的意思。 要知道,金家之前惦记的就是十七阿哥哈哈珠子的位置。 十七阿哥是宜妃养子,他的哈哈珠子,九阿哥塞个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结果这么简单的请托,九阿哥都毫不犹豫地回绝。 金家当时也有些置气,就没有再画蛇添足。 回京这半月,金依仁将九阿哥仔细打听了一回,晓得了这位向来就是任性随心,御史盯着弹劾的。 当时那样对金家,不是针对金家的意思。 九阿哥主官内务府四年,跟内务府老姓都没有什么私下里的往来,前后只提拔了一个人,是个破落户。 还有就是这位不差钱,一个小汤山就赚了上百万两银子。 一个和硕亲王,年俸也只有一万两罢了。 九阿哥一个光头皇子,就将一个亲王两辈子的俸禄赚回来。 金依仁就理解九阿哥为什么对内务府总管的差事不上心了。 只是,旁边还有个十二阿哥…… 这位虽是庶妃所出的皇子阿哥,也不是他们包衣奴才能直接对上的。 金依仁就很谦逊,道:“九爷,是不是笔帖式将文书送错了?听说之前都是十二爷处理这些来着,要不往后奴才给十二爷打下手?” 九阿哥摇头道:“用不着,爷这还有其他差事要十二阿哥跑腿,早嫌着内务府的日常庶务繁琐粘人,金大人上任,真是再好不过,我们也可以腾出手做其他的。” 金依仁看了眼十二阿哥,想要留心十二阿哥的反应。 十二阿哥没有反应。 金依仁不大相信九阿哥的话。 外头的人对九阿哥的说辞,都离不开“贪财”两个字。 就像小汤山的地,本就是因为给皇上修建温泉行宫才涨起来的地价,明明可以归在内务府下,结果呢? 连行宫都不是内务府出钱了,成了诸皇子们的孝敬。 小汤山的买卖,也成了九阿哥一个人的买卖。 可见九阿哥心中,“公私分明”。 那这让十二阿哥跑腿的话就说的有些虚。 应该是九阿哥自己懒惰挨了训斥,自己来接手,他担心十二阿哥后来居上,才找借口免了十二阿哥的差事。 皇家跟寻常百姓人家没有什么区别。 兄弟之间,各管一摊还罢,到了一个衙门行走,肯定要防备着,压着不叫起来。 金依仁就不多说,道:“奴才久不在京城,对本堂衙门的差事也不熟,往后少不得要多请九爷您拿主意。” 九阿哥摆手道:“爷顾不上这个,回头不小心疏忽了,御史又盯着咬,既是金大人挂了内务府总管,就少让爷操心吧,对了,本堂衙门这里的主事还有缺,金大人要是有瞧着好用的人,倒是可以举贤不避亲!” 金依仁听了,心里又安了两分。 他阖家进京,也想过儿子们的前程。 早在孩子们没有成丁之前,他就给纳捐了出身,得了监生功名。 如此内务府这里,也可以不经笔帖式考试,直接补缺。 金依仁带了感激道:“谢九爷信重,奴才感激不尽。” 他那边一尺高的公文,都是今天要处理的,过来拜了码头,去了后患,就回去办公去了。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那我明天去通州?” 九阿哥摇头道:“急什么,现在还冷呢,进了二月再说,到时候过去看一圈,别叫这些包衣职官欺负了江宁来的技工师傅,那是爷跟曹师傅请托了好几回才要的人,月俸双倍要足额,不许人盘剥,学徒也要选能用的,要是滥竽充数那种,就挑出来叫滚蛋,要是有管事任人唯亲,就一起撵了,这年头,内务府最不缺的就是人。” 兄弟两个说着话,高衍中来了。 他是本堂郎中,正是内务府总管直属手下。 如今,金依仁也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去年核查三大织造账目,就是高衍中的差事。 那之后不到半年,金家调任。 金仁依心中也狐疑,对高衍中也有试探。 “九爷,奴才有下情禀告……” 高衍中道。 十二阿哥听了,看着九阿哥,等着回避。 九阿哥道:“跟金家有关系的?直接说吧!” 高衍中道:“前几日金大人问起奴才的幼子……” 九阿哥听了,翻了个白眼,道:“不是妻之以女,就是妻之以侄女,再没有其他!” 高衍中道:“是啊,只是可惜了,奴才家的老三早定了老亲钟家的侄女。” 九阿哥看了高衍中一眼,道:“你倒是舍得。” 高衍中家的老三,曾经跟着高斌一起到九皇子府拜年,是个机灵的小子,听高斌说功课比较好,如今在景山官学读书。 十来岁年纪,就已经吃皇粮了,每月给银一两,每季给米两石六升。 高衍中道:“去年两家就说好了,也找了媒人。” 九阿哥道:“那你如实跟金大人说了就是。” 八旗可不流行娃娃亲。 九阿哥觉得,高衍中给幼子定亲,就是防人。 防的不单单是金依仁,还有其他得罪不起的包衣世家。 这也算是直接免了后患。 要不然直接拒绝还得罪人,不拒绝自家容易被牵连。 因是九阿哥亲自提拔起来的,高衍中也算是内务府的小红人。 高衍中苦笑道:“金大人又问了奴才的长孙……”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这是想要做什么?” 高衍中道:“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我这当祖父的也不好越过父母去给孙子定期,况且也分家了。” 九阿哥方才对金依仁的印象还不错,觉得是个场面人,嘴里说话也好听。 可没想到还有这一面。 跟螃蟹似的,这是要牵扯多少家? 跟曹家还是亲上加亲,跟高家可是八竿子扯不上关系。 九阿哥看着高衍中,道:“实在不行就应着。” 高衍中道:“奴才婉拒了,怕是得罪了金大人。” 九阿哥道:“那你这几个月就跟着十二阿哥,给十二阿哥打下手,给他腾地方,先躲躲,省得他使什么手段。” 高衍中去江南查出来的金家,也晓得金家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只是瞧着皇上的意思,是要避开江南,要换个罪名惩治金家,所以还有三五个月的缓冲。 高衍中也就觉得可以暂避锋芒,省得成了杀鸡骇猴的那只鸡。 有九阿哥这个安排,高衍中就放心了,对九阿哥道:“谢谢九爷体恤……” 而后,他又对十二阿哥抱拳道:“那奴才就听十二爷使唤了。” 十二阿哥点头。 高衍中退了出去。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察觉到不对劲了。 正常情况下,一个三品官要跟五品官联姻,这不是好事么? 高衍中的意思,却是避之不及。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八旗重外亲,这姻亲就重,可以好好择选,你这里也是,能约束了外家,往后也要约束妻族,省得他们仗着你的势,在外头欺男霸女、肆意敛财……” 十二阿哥神色不变,道:“汗阿玛不会从那样人家选皇子福晋。” 九阿哥想想也是。 他就道:“你手上不是有留牌子秀女的名单了么,这些人二月里要留宫查看,这其中就有你跟十三阿哥的福晋,只是爷也猜不到汗阿玛会怎么指……” 十二阿哥不想听这个,就道:“我去通州待几天?” 九阿哥也说回正事儿,道:“三五天吧,也显得重视一些,要不然走马观花的,下头人就糊弄了,反正闲着也闲着,就当散散心了,有高衍中跟着,是个妥当人,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十二阿哥点点头,有些小忐忑。 通州,还没有去过。 他只去过海淀,还有去年年初的时候去过一次昌平…… * 乾东头所,正房。 十四阿哥看着一个人回来的太监,忍不住暴躁,道:“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十三哥呢?” 那太监道身子弯成了虾米,道:“爷,十三爷不在阿哥所,去户部了,今天开始,十三爷在户部行走。” 十四阿哥听了,不由怔住。 他早就晓得十三阿哥今年开始当差,可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酸溜溜的。 “那问过没有,几天歇一天?”十四阿哥闷声问道。 那太监吭哧道:“每旬有一日假,可是二月初一,十三爷要随扈出京,所以估摸着十天半月的也不得歇了……” 十四阿哥越发烦闷,可是想着昨天十三阿哥透漏的消息,也是不安。 他看着那太监,好一会儿,道:“若是有什么关于毓庆宫的消息,记得打听清楚了禀上来。” 阿克墩没有回宫…… 只有一种人,才不用回宫。 那就是垂危,只能在宫外等死发送,不许回宫,坏了紫禁城的风水…… 十四阿哥眼前浮现阿克墩的影子,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人祸(打滚求月票) 年后第一天去衙门,九阿哥只待了半天。 差事都交出去了,再待着也是白熬时间。 到了中午,他就出了内务府,去宗人府找十阿哥去了。 宗人府这里,更清闲。 宗室的婚丧嫁娶,还是年底更多些。 到了年初,点卯的人都少了一半,多是露个面,就泡茶馆去了。 十阿哥就也决定回府了。 上了马车,又到了兄弟两个说话的时候。 “郡王夫妇是不是要回了?” 九阿哥想起了内馆的阿霸亥郡王夫妇,问道。 十阿哥摇头道:“要二月中旬才回,怕天气冷,台吉路上受不住。” 夫妻两个要带长子回阿霸亥了。 九阿哥叹了口气,道:“谁能想到,会有这样意外……” 他跟台吉打过几次交道,印象挺不错的。 不单单是因十福晋的缘故,就说内务府之前折腾出来的黄金腰带、烧红首饰,台吉也很捧场。 反而现在换上来的二台吉,许是在寺庙里待了几年,跟一般的蒙古人不同,看着没有老大那么朴实热情。 等到回府,九阿哥才晓得家里要来小客人。 他有些不乐意道:“那得照顾到什么时候?不会要等三嫂生产或出月子吧?” 舒舒摇头道:“不会的,少说半个月,多了一个半月到头了。” 眼下是事情都凑到一块,公府那边的侧太夫人也帮不上三福晋。 等到半个月后,弘晴的外伤差不多,就该回宫了。 三福晋养胎,有两个结果。 一个是没养住,坐个小月子;一个是养住了,满三个月稳当。 所以,舒舒才说最多是一个半月。 再多她也不干了。 没道理她自己的三个孩子长辈帮着带,她自己带旁人的孩子去。 那成什么了? 九阿哥听了,道:“那还好,要不然你该受累了。” 舒舒道:“屋子已经收拾出来,明早我过去接回来……” 说到这里,她道:“下午叫人去找下小姜太医,问问他明早得空么,若是得空,跟我走一遭。” 九阿哥不解道:“不用吧,三哥那边会不给三嫂请太医?” 说到这里,他挑眉道:“你是担心三嫂装病?不能吧?” 舒舒抚额,道:“爷可真会想,我是想叫小姜太医将小格格跟乳保都看看……” 她还记得清楚,那小格格虽是足月,可是好像身体不大好,调理了大半年才好。 “到时候家里四个孩子,问问小姜太医,能不能过来做半年的府医……” 九阿哥道:“也好,省心些……” 下午的时候,舒舒就去了宁安堂。 家里多个孩子,少不得要禀告伯夫人一声。 要不然回头多个孩子,怪怪的。 伯夫人听了缘故,点头道:“这个忙,应该帮,不过九阿哥顾虑的也对,不宜长久,你明天过去,还是将话说在前头为好。” 这亲戚往来,不能只是吃吃喝喝,能帮忙的时候帮个忙,也是人情道理。 舒舒点头。 她也是这个意思。 * 次日,舒舒早饭之后,就去了三贝勒府。 三福晋的嬷嬷将舒舒引到正房。 三福晋脸色蜡黄,头上系着抹额,正靠在炕上愣神。 见舒舒进来,三福晋抬头看过来,叹了口气,道:“我给你添麻烦了!” 堂姊妹两个差着年岁,出嫁之前往来的少,就是年节相见罢了。 等到出嫁以后,也没有显得比其他妯娌亲近去。 三福晋看出来了,自己这堂妹不是爱张罗的性子,相处的时候,看着跟嫂子们都亲近,实际上私下里往来有限。 这回能一口答应帮忙,她是真心感激。 舒舒道:“谁都有为难的时候,不算什么,只是姐姐晓得我的,不是能带孩子的人,家里那三个都是阿牟跟齐嬷嬷看着,都是撒手的,对侄女这里,我也未必能看顾周全。” 三福晋看着舒舒道:“只要离了府里就好,要不然出了幺蛾子,我们娘几个都没有好下场。” 舒舒在炕边坐了,道:“既是不放心,之前怎么没想着整顿?” 三福晋摆摆手,打发门口的嬷嬷跟丫头下去,才对舒舒道:“我们后院那几个,全是包衣出身,这些包衣人家抱团的紧儿,防不胜防,又是都恨毒了我,就怕有脑子抽风的,对孩子们下手……” 跟三福晋打交道,舒舒也是长了记性的。 那就是不能出主意,防止背黑锅。 所以三福晋说着,她就听着。 等到三福晋将内宅格格们数落了一遍,舒舒道:“那侄女身边的人都妥当么?我昨天叫人抽调了两个保母出来,可以跟着看顾侄女,侄女身边人手,挑三嫂信重的带两个就行了,不用人多,省得到时候更容易出乱子。” 三福晋道:“奶嬷嬷是我的陪房人口,是董鄂家的世仆,有她跟着就行了,其他的人我就不叫跟着了。” 舒舒看了眼三福晋,还以为她会反对此事,竟是答应的这样痛快。 三福晋苦笑道:“你们皇子府人口简单,亲叔叔亲姨母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还送一堆服侍的人过去,那不是没事找事儿么?” 舒舒道:“我带了太医过来,打算给侄女与那个乳嬷嬷看看,每年这个时候京城都起水痘,也要防着这个,还有我也想要晓得侄女身体如何,这样才能好好看顾,也叫人安排些辅食调理身体。” 三福晋看着舒舒,不想答应。 哪有这样的? 既是答应帮忙了,就痛痛快快的吧,非要多此一举叫人心里不舒坦。 舒舒却坚持,道:“姐姐也体谅体谅我,年纪轻,很是担心照顾不好侄女,家里还有三个小的,再仔细都是应该的。” 三福晋只能点头,道:“那就叫太医瞧瞧吧!” 等到太医给小格格跟那个乳母看过,都健健康康的,舒舒也就放心了。 她没有久坐,留下礼单就带人回皇子府去了…… * 内务府衙门,九阿哥看着手中的秀女单子。 正是这一届留宫查看的秀女名单,总共有二十人。 九阿哥看到其中两个熟悉的姓氏,不由多关注几分。 是董鄂氏的格格。 排在秀女名单的最末两位。 这个名单,是按照秀女出身排列的,这两位董鄂家的格格父亲官位最低。 这要标明所在旗籍佐领,还要有父母身份。 正红旗没错了,那就是福晋的族人。 正红旗的董鄂氏,都是固伦额驸何和礼的子孙后裔。 九阿哥想起了去年的谣言,关于董鄂女益子嗣之事。 他看着这名单就有些不顺眼了。 不会是庄亲王与信郡王那两个老家伙求了恩典吧? 要不然汗阿玛怎么会留这样出身的秀女? 就算不是福晋的堂亲,只是族人,九阿哥也不乐意。 都老棺材瓢子了,想要纳妾,外头什么人找不到,偏要选董鄂家的格格? 虽说不是公府跟伯府这边的,是噶礼那一房的,可也是舒舒的族侄女,往后成了王府妾室,听着也不体面。 九阿哥正想着要不要去趟都统府,门口就有了动静。 是畅春园总管来了。 “九爷,西花园来报,阿克墩阿哥殇了……” 九阿哥愕然,实没有想到这么快。 就算之前刚听说阿克墩不好,也已经能撑个十天半月。 “怎么殇了?”九阿哥道。 总管躬身道:“今早癫病发作,身边人反应不及,咬断了舌头……” 九阿哥“腾”的起身,看着那总管带了怒意。 居然是人祸! 癫痫病人,还是最近频繁发作的癫痫病人,身边哪里能离得了人? 这跟直接杀人有什么区别! 那总管额头都是冷汗,道:“九爷放心,阿哥身边保母、太监,奴才已经叫人监看起来。” 九阿哥指了那总管,道:“你这奴才当爷好欺负是吧?” 自己不敢去当报丧鸟,过来找自己来了! 那总管苦着脸道:“九爷,奴才不敢,按照规矩,本就该先报到内务府。”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心里明白,这个还要请示御前。 换了其他的事情,就算下头人报上来,他也会推给金依仁。 可是关于阿克墩,涉及到皇家阴私,就不好叫金依仁插手了…… * 打滚求月票,最后两天了。 下一更7月30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可惜了了(打滚求月票) 乾清宫外,九阿哥站了好一会儿了。 他还没有叫人通传。 阿克墩并不是个讨喜的孩子,可是九阿哥也不是那种不喜欢谁了,就恨不得谁去死的性子。 他心里更多的是恼怒。 这其中没有蹊跷才怪。 阿克墩撑了大半月了,之前圣驾在畅春园时还好好的,这圣驾回宫才第三天人就没了。 这是要给太子妃添罪名? 可是这添的着么? 留阿克墩在西花园不是太子妃做的主。 太子妃也不可能撇开宫务,一个人留在宫外照顾庶子。 贤惠不在这个。 那对方目标是谁? 十四阿哥? 不至于啊。 一个小阿哥无足轻重,还值当算计一回。 九阿哥脸上带了迷茫,觉得说不得还是外人,可是这目的他一时猜不到。 不会查来查去,最后查到直郡王府的人吧? 用拙劣的手段,给大哥跟太子之间下蛆? 他在门口打转转。 康熙正在见陛辞的外放官。 等到一波一波的人走了,九阿哥还没有让门口通禀的意思。 倒是梁九功得了消息,晓得九阿哥在外头站了半个时辰,不放心了。 眼下正是倒春寒天气,这位爷可别将自己折腾病了。 他见康熙闲暇下来,就禀道:“皇上,九爷在门口站了半个时辰,像是遇到什么难处,可没有叫人通传。” “难处?”康熙沉吟着。 他想着内务府年后差事,好像许多都要等天气转暖才能进行。 如九阿哥念叨两年的羊毛呢场,还有去年选好地方的塞外避暑行宫。 其他的? 金依仁? 康熙就道:“叫他进来!” 梁九功应声出去。 康熙还在想着金依仁的圆滑谦卑,这样应该不会跟九阿哥直接对上才是。 那是什么缘故? 乾清宫门口,九阿哥看着梁九功苦笑,小声道:“谙达,我来做报丧鸟了。” 梁九功听着心下一颤,亦是小声道:“那九爷要缓缓说。” 九阿哥点了点头,跟着进了西暖阁。 康熙看着九阿哥,察觉到他的异样。 平时或是得意,或是忐忑,小心思都在脸上挂着。 眼下他嘴角耷拉着,看着像是很憋屈的模样,周身带了几分阴郁之气。 真是金依仁对九阿哥不敬?! 想到这个可能,康熙心里有些恼。 九阿哥想着梁九功嘱咐那一句,没有上来就大喇喇的报丧。 他长吁了口气,道:“汗阿玛,儿子有些乏,能坐下说话么?” 康熙点头,示意梁九功给他搬了凳子。 九阿哥坐了,看着康熙道:“汗阿玛,前天的事故,马武大人查出来结果了么?” 康熙听了,抿直了嘴角。 正如太子预料的,查来查去,剑指毓庆宫。 明面上是阿克墩跟弘皙的外家李家不忿,怀疑阿克墩是被大阿哥谋害,才算计到弘昱身上。 可谁都晓得,这是对方计划中的一环,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只是对方藏头藏尾的,一时还寻不到线索。 他看着九阿哥道:“拘押了不少人,还在讯问中。” 九阿哥就道:“方才畅春园总管入内务府,阿克墩殇了,西花园留守的太监与保母都拘押了,怕是还要马武大人过去好好审审……” 康熙看着九阿哥,半响才道:“那奴才呢?” 九阿哥道:“在内务府衙门里候着。” “什么时候殇的?”康熙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九阿哥道:“卯正二刻……” 总管得了消息,没敢耽搁,叫人拘押那边的人手后,就快马进京。 “既是拘押了身边人,那是发现不对,有人谋害主子?”康熙追问道。 九阿哥道:“身边守着的太监被叫走了,阿克墩一个人发病,没熬过去。”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反正听着就不对劲。 他家里也有三个孩子,什么时候身边离开过人? 规矩定的死死的,小主子身边轮班,最少有两个人盯着。 那还是正常的好孩子。 阿克墩一个病孩子,又有癫痫的,晓得离不开人,身边还有无人的时候,没有鬼才怪。 康熙看着梁九功道:“去内务府告诉那奴才,让他滚去毓庆宫见太子跟太子妃禀告此事,关于皇孙身后事,从殇亡皇子例,附葬黄花山园寝。” 若是其他的皇孙,肯定没有这个体面,都是自己找地方下葬了。 可这是太子的长子,到底不一样,又不是幼丧。 梁九功应声下去。 九阿哥很是松了一口气。 到御前还罢,就算有些为难,这报丧的话也能说出口。 真要让他去毓庆宫,想着太子的傲慢无礼,他可不乐意被迁怒。 康熙看到九阿哥的反应,直接问道:“就这么怕太子?” 九阿哥讪讪道:“这不是坏消息么?要是好消息,儿子过去就过去。” 康熙道:“朕会叫马武接手此事,彻查到底。” 九阿哥点头道:“那儿子就安心了,要不然不敢细寻思,越寻思越怕。”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脑子有病的。 直接拿皇孙算计,当皇父是死了? 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这可不是大不敬,这是大逆,抄家灭族的罪过。 康熙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几日的事情,都是教训,你也当引以为戒。” 九阿哥道:“儿子晓得了。” 往后不劝酒,谁爱喝谁就喝。 自己少喝酒。 另外,家里的人口隔三差五的叫人查一回,什么赌鬼、色鬼的都退退退…… * 毓庆宫里,太子见到了畅春园总管。 那总管苦着脸,心里懊悔不已。 他去内务府衙门先报九阿哥,这个确实有些小心思,可是也符合规矩。 九爷晓得他胆怯,可是也容他这一回。 皇上不容! 他这个总管估摸到头了。 明明知晓九阿哥是皇上爱子,还这样算计到九爷身上,他不倒霉谁倒霉? 到了毓庆宫,他就越发没有底气,躬着身子禀告了阿克墩殇亡之事。 太子听了,好半天才道:“崔嬷嬷呢?” 崔嬷嬷是他的乳母,这次留在西花园照顾阿克墩,是太子跟太子妃能信任的人。 那总管道:“听说是昨晚摔了,换了人值夜,已经跟其他人一并看管起来。” 太子望向门口的小太监,道:“传富尔敦过来。” 富尔敦是大学士马齐长子,也是太子的哈哈珠子,现在在东宫行走,挂着尚茶正。 稍后,富尔敦过来了。 太子冷声道:“阿克墩不能没的不明不白,你去西花园,代爷问问崔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御前派了人过去,你就跟着御前的人一起,讯问那些奴才。” 富尔敦忙道:“奴才领命,主子节哀!” 太子看着富尔敦道:“爷能信重的,只有你们这些老人了。” 富尔敦也生出悲愤来,这一出一出的变故,都是对着太子爷来的。 富尔敦退了下去,快马往西花园去了。 畅春园总管依旧躬着身子,嘴巴里发苦。 皇上的口谕,让他来毓庆宫禀告太子与太子妃。 除了太子这里,还有太子妃处要去。 太子望向总管道:“你见了阿哥遗容没有?” 总管听了,脸色泛白。 岂止是见了,还印象深刻。 不知道阿克墩阿哥患病前如何,今天看着有些瘆人。 谁能想到,皇孙居然跟饥民似的,瘦成了皮包骨。 听说病了大半个月了,瞧那样子,应该是不思饮食,生生饿瘦的。 可怜见地。 他也晓得了小阿哥留西花园养病的原由,就算没有今早的意外,小阿哥也撑不了多久了。 总管喃喃道:“阿哥清减的厉害。” 太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前仿佛还是阿克墩决绝自戕的模样。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如今他这屋子里依旧挂着鞭子,点着香炉,只是香都换成了檀香,书房里也放了一尊地藏王菩萨。 又有阿克墩重病在前,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 太子对总管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那总管屏气凝声地退下来,又去求见太子妃。 对于这个消息,太子妃早有准备。 她想了前天早上,回宫之前,她去探看阿克墩。 阿克墩含着泪,喃喃道:“要是儿子打小归娘娘教养就好了。” 只这一句话,听得太子妃眼泪差点下来了。 虽说阿克墩早年有轻狂顽劣的时候,可是这两年已经改了。 真要时光倒流,回到三十四年,太子妃初入宫的时候,太子没有将李氏母子迁撷芳殿,没有不许太子妃插手皇孙教养,那或许就是另一个情形。 当时阿克墩才五岁,弘皙两岁,李格格也没有养大胃口。 可是太子的决定,给东宫上下埋下了祸根。 如今阿克墩已殇,李氏也在去年病故,弘皙也步了阿克墩的后尘,成了不被待见的小可怜。 太子妃这里,也伤了身体,跟太子夫妻离心。 太子妃坐着,看着那总管道:“皇孙如何治丧,御前可有吩咐?” 那总管道:“从殇亡皇子例,附葬黄花山园寝。” 黄花山园寝,是世祖皇帝给荣亲王修建的亲王园寝。 之前宫里的殇亡皇子,多是附葬此处,不封不树,没有坟包、碑享,只开墓穴,葬入朱红色小棺。 太子妃点头道:“我安排嬷嬷过去,整理阿哥生前所用器物随葬。” 既是小棺,能随葬的东西有限。 太子妃打算叫人将其中太子赏赐的挑拣出来,早年阿克墩盼着太子阿玛的青睐,现下父子之情已断,就让孩子安生的去。 总管应着,退了出去。 阿克墩是长子,十一岁搁在儒家礼法里,已经是下殇,有服了。 只是满人服轻,阿克墩上面还有好几重长辈,毓庆宫也没有办法成服。 太子妃就吩咐下去,毓庆宫上下,素食三日,为阿克墩阿哥哀悼。 这消息下去,宫里各处就晓得毓庆宫有了白事,皇长孙殇了。 * 乾东头所。 十四阿哥得了消息,差点尖叫起来。 他摆摆手,打发太监下去。 而后他摸着自己的脖子,细细密密都是汗。 他之前还存了一丝侥幸,盼着老天开眼,别收阿克墩。 哪怕成了废人,只要保全了性命就好。 毕竟他是亲叔叔,他也不是故意害得侄儿如此的,是无心之过。 可有了人命搁着,他怎么敢相信太子不记仇?! * 永和宫,正殿小佛堂。 德妃捏着手中佛珠,脸上露出不忍来,喃喃道:“可惜了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道恼(打滚求月票) 宫里的消息传得飞快。 不过舒舒这里,半日功夫,也不会叫人专门去外头打听什么,还是九阿哥中午回来的时候说的。 舒舒吓了一跳,道:“这么快?还以为能撑到二月里……” 估计康熙也是这个意思,想要将阿克墩的殇亡跟太子分隔开,听说连教堂的洋大夫都打发过去了。 二月初,太子就跟圣驾出巡,不在京城。 到时候皇孙病殇,跟太子也攀扯不上。 九阿哥咬牙道:“有人在弄鬼,王八羔子,黑了心肝!” 就算阿克墩病重不治,能撑一天是一天,也不当这样枉死。 万一有转机呢? 舒舒道:“爷不是叫人补足府中护军么?补吧!” 九阿哥点点头,道:“叫额尔赫跟富庆盯着了,往后咱们长点儿心眼。” 不想要掺和,可是被人当着筏子就可恨了。 舒舒望向西厢房方向,小格格安置在里头。 阿克墩之殇,算是被“修正”了么? 舒舒情绪有些低沉。 去年救治了高烧的阿克墩,她还以为改写阿克墩早夭的命运。 结果…… 希望小格格别被修正了。 九阿哥提完到这个,想起了选秀名单,道:“董鄂家大二房噶礼的两个侄女都留牌子了。” 舒舒听了,有了不好的预感。 噶礼,那可是“太子党”,还养着太子舅舅的外室子呢! 这行为,简直莫名其妙。 要知道,太子舅舅只是罢官削爵,人还好好的,就藏了骨血在外头。 这听着,就像是要造反的样子。 “她们阿玛品级都不高,不会指给宗室为正妻,是不是给毓庆宫选的格格?”舒舒道。 九阿哥一愣,道:“爷还以为是庄亲王跟御前求了人……” 舒舒摇头道:“给宗室,皇上只会指嫡福晋,不会指侧室跟格格,身份低的,应该是给皇子留的,或者是上记名。” 董鄂家那两个小格格是姊妹两个,都是舒舒的族侄女。 如今推崇礼教,所以这姊妹两个要么都指给皇子,要么一个撂牌子,一个上记名或是充皇子内院,不会出现父子两人一人一个的情况。 九阿哥呲牙道:“汗阿玛不会也信了吧?去年那个董鄂女宜子之说。” 舒舒点头道:“许是。” 九阿哥轻哼道:“那不用说了,指定会给毓庆宫留一个……”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剩下那一个,不是指给大哥,就是指给八哥了……” 毓庆宫只有两个阿哥了,弘皙半废了,剩下那个有些笨拙,拿不出手。 大阿哥而立之年,只有一个独苗,看着也子嗣单薄。 八阿哥这里不用说了,侧福晋进门都小三年了,还是没有动静。 舒舒略觉得古怪。 幸好公府那边没有未婚格格了,大二房也只有这两个,要不然以康熙疼儿子的行径,往后哪个皇子后院子嗣少了,说不得就给指个董鄂女。 到时候,尴尬的就是舒舒跟三福晋了。 九阿哥道:“用回都统府告诉岳父、岳母一声么?” 舒舒摇头道:“不必,分了房头的,又都到了留宫名单这里,她们的前程全凭皇上心意,别说阿玛,就是公府那边也不好多话。” 九阿哥想起了噶礼,还是没有好感,道:“没有风骨,像个小人,得意便猖狂,往后沾了东宫的光,怕是还要嘚瑟一阵子。” 舒舒觉得,要是那样,也是康熙有意安排。 噶礼这个“太子党”的成色不足,否则康熙不会器重,一路提拔。 阿克墩既殇,即便没有正式治丧,可是大家本该往毓庆宫道恼的。 只是除了三阿哥与八阿哥,其他皇子本就跟毓庆宫少往来。 三阿哥这里,前几日才被太子在御前咬了一次,当成仇人似,也不会上赶子找不痛快。 八阿哥这里,还在南五所养伤,没有回城呢。 * 户部衙门,四阿哥正在纠结。 应该去一趟的,尤其还有十四阿哥的事情在前头。 虽说阿克墩之殇不都是十四阿哥的责任,可也有五分。 他也拿不准太子对自己的会如何,可这个时候能避开,过两天随扈出京怎么避开? 四阿哥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一趟。 出了户部衙门的时候,他看了眼理藩院方向,寻思要不要叫五阿哥一起,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五阿哥与毓庆宫向来没有往来,自己过去问了,反而生事。 四阿哥就入了宫,直接奔毓庆宫来了。 * 太子正在书房,听富尔敦说起西花园的调查事宜。 崔嬷嬷摔倒果然有蹊跷,她屋子门口被人撒了香油,走路才打滑,摔伤了骨头。 她心里也警醒,安排了两个妥当人代替她给阿克墩值夜,到了早上,也亲自过去探看,发现一夜无事,还以为想多了。 结果就在崔嬷嬷探看过阿克墩后一刻钟,两个当值的小太监都先后被人叫走了…… 刑讯之下,带出来一串人,就咬出来个乌雅家的姻亲。 那人是德妃堂兄弟的表亲。 德妃堂兄弟,如今是直郡王府下包衣人口。 太子面上带了讥笑。 这个结果还真不意外,旁人当他跟老大是傻子? 弘昱那里出了问题,查到毓庆宫人口。 自己这里出问题,查到直郡王府包衣。 富尔敦也不信这粗鄙的算计,道:“主子,这个时候倒不好跟直郡王对上,防着有人黄雀在后。” 明珠已经隐退,索额图没了,这几年太子跟大阿哥也少了明面上的争执。 如此,也给了外头的太子党喘息之机。 不像之前一样,大家都陷入党争,虽是要防备着被抓了小尾巴,咬住不放。 太子看着富尔敦道:“你瞧着哪个像黄雀?” 富尔敦脑子里将成年皇子想了一遍,有些拿不准,道:“应该不是九爷,其他皇子爷,奴才也说不好。” 这位皇子师弟打交道的比较多,每年过年都要去家里拜年。 这几日,宫里的大事除了阿克墩殇了,就是内务府添一个新总管之事。 听说九阿哥将手中差事都交了,只留了印章。 如今新总管新官上任,宫里上下也在留心他行事。 反倒是九阿哥这里,倒是安生的紧,一副懒得跟新总管相争的样子。 太子明白富尔敦的意思,九阿哥轻浮浅薄,慵懒散漫,没有心计。 剩下其他人,正如三阿哥说的,四阿哥、五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 除去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在宫里,宫外没有人手。 再加上一个八阿哥。 那就是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与十阿哥。 太子觉得自己的脑子愚钝了,竟是看谁都像,看谁又都不像。 这会儿功夫,门口太监禀道:“主子,四贝勒来了,在外候见。” 太子点头道:“叫他进来!” 说完,他看了富尔敦一眼,道:“下去吧,明日你代爷送阿哥去黄花山。” 富尔敦应着,退了下去。 四阿哥走到门口,正与富尔敦对上。 “四贝勒安……”富尔敦忙退避到一旁。 四阿哥点头,进了屋子。 这是马齐的嫡长子。 马齐分家,将年长的几个儿子都分出来了,包括这一位嫡长子。 虽说八旗人家,有儿子成丁就分家的习俗,可那是百姓人家。 勋贵人家,涉及家产之类的,已经开始行汉俗,父母在,不分家。 四阿哥想到这里,神思有些恍惚。 太子坐在书案后,手边放着《地藏经》,这两天他都在抄经。 四阿哥这样神情,太子多看了两眼。 四阿哥已经醒过神来,看着太子道:“二哥节哀。” 太子的脸色有些晦暗,眼下乌黑,明显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太子看着四阿哥道:“你倒是跟小时候一样,安慰人也不会,只这硬邦邦的一句。” 四阿哥缄默了一会儿,道:“臣弟嘴拙。” 太子指了椅子让他坐了,道:“早年嘴可不笨,爱讲大道理,大哥跟老三都说不过你,后来到了十二、三,挨汗阿玛训了一顿,才不爱吱声了。” 莫名其妙,他居然也爱想小时候的事了。 四阿哥也想起了那顿训斥,还有那“喜怒不定”的评价。 为了这一句评语,四阿哥克己复礼了十几年,让自己居心行事看着都“已定”。 他打算找机会行折子,求皇父将这四字评语恩免记载。 要不在起居注上留了一笔,后世提及他这个皇四子,就是这样鲁莽的印象。 太子提及这个,也想了四阿哥挨骂的原由,道:“你不搭理九阿哥十来年,现下倒是不记仇了。” 四阿哥道:“当时臣弟还小,也是迁怒。” 当时额涅病逝,他一下子成了小可怜,情绪确实不好,焦躁易怒。 九阿哥剪了他的小狗尾巴,他就暴怒了。 太子则是想到了阿克墩,正是跟四阿哥当时的岁数差不多。 这么大的孩子都是倔强气人。 自己也是这个年岁走过来的,当时也对长辈多有不忿之处,也不喜皇父的管控。 自己当了阿玛,为什么就忘了少年的模样,对孩子失了耐心? 太子露出几分沮丧,看着四阿哥,想起他前年也殇了一个儿子,倒是生出同病相怜来。 “弘昐葬哪里了?”太子问道。 四阿哥想起了夭折的次子,依旧是有几分不舍,带了沉重道:“西山脚下。” 太子唏嘘道:“只殇一子,都叫人心里难受,不敢想汗阿玛当年连殇十几个皇子会如何……” 四阿哥垂着眼,没有看太子。 他是知晓阿克墩殇亡内情的。 但凡太子对阿克墩有几分父子之情,都做不到那个地步。 四阿哥也是当阿玛的人,两个小的不说,只几个大的,他连冷脸都没舍得给过,更别说动手。 只是他瞒下了,连御前也没有说。 太子这里,似乎也忘了自己逼杀亲子之事。 真能翻篇么? 四阿哥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马齐。 马齐是皇父心腹,如今朝廷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马齐不看好太子。 太子看着四阿哥,见他似有心事的样子,道:“四弟在担心什么?” 四阿哥看着太子,带了诚挚道:“二哥,这几日变故听着不对,恐怕有小人作祟,许是外头人要挑拨着皇家手足不和,从中谋利……” 太子摆手,道:“不用劝我,我心里有数,前几日,我确实一时不周全,误会三阿哥,才御前失态的,往后会三思而后行的……”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支持我(打滚求月票) 从毓庆宫出来,四阿哥犹豫了一下,就顺着甬道去了乾东头所。 十四阿哥看着咋咋呼呼的,实际上并不是胆大的。 初九那场不合适的宴席,他也受到了该有的责罚。 只是阿克墩的伤不好对外说实情,就按照醉酒跌倒论了。 十四阿哥这里原本的三分责任成了八分,估计该怕了。 十四阿哥是被禁足,可并没有安排人看管。 他自己乖巧,鸟悄的待着,可是却能吩咐太监跟嬷嬷出入。 四阿哥过来,也是没有障碍,直接进了院子。 没有他预料的凄惶不安,反而看到一个沉默的、面上带了几分坚毅的十四阿哥。 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 十四阿哥在正院练箭,靶子上已经满满当当都是箭支。 他身上换了夹棉衣裳,套着小毛马甲,看着很是轻便,手指头戴着玳瑁扳指,手中拿着的是七力弓。 只是院子南北距离有限,这靶子比较近,十四阿哥练的不是准头,而是力气。 他全神贯注,四阿哥进来也没有察觉,浑身热气腾腾的,额头上也有些湿润。 四阿哥也没有打扰,驻足观看,也在留心箭支的数量。 过犹不及。 能自觉复习功课,这是好事,可伤了胳膊,就不好了,倒像是故意闹出动静似的。 就在四阿哥寻思现在开口劝,还是再来十支箭,十四阿哥自己收了弓。 看来,他自己心里有数。 他也看到四阿哥,没有了之前的不耐与焦躁,而是有些茫然道:“四哥来了。”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 这是真懂事了?! 十四阿哥看了眼四阿哥身上素服,闷声道:“我也要换衣裳么?” 四阿哥道:“事已至此,别说太多了,只老实待着,安生几个月再说。” 十四阿哥攥着弓的手用了力气。 他面上多了坚定,道:“我会像汗阿玛那样,开得十四力弓,成为皇家的巴图鲁,成为让汗阿玛骄傲的皇子!” 他发现了,汗阿玛也势利,喜欢更有出息的儿子。 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尤其是这个时候。 四阿哥倒是对十四阿哥有几分刮目相看。 十四阿哥将四阿哥请进了屋子里,直接到了西稍间的书房,而后将一本打开的《唐书》递给四阿哥。 四阿哥接过来,低头看了,正是《高宗本纪》那一卷。 十四阿哥没有着急说话,而是将奉茶的小太监打发出去,才开口小声道:“四哥,您瞧着太子跟大哥相争,像不像承乾太子跟魏王之争?” 四阿哥看着十四阿哥,有些心累。 除了攻守的位置之外,压根就没有相似的地方。 要是舒舒在这里,会告诉四阿哥。 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相似的地方的。 那就是犯蠢的莫名其妙。 大阿哥在废太子后,胜算最大,偏偏为了表忠心,请杀太子,使得康熙警醒,使得境遇反转,由废太子后最有可能的新太子人选,直接革爵幽禁。 魏王则是废太子后,成了准太子的时候,在李世民面前发誓要杀亲子,立幼弟为皇太弟,也彻底失了圣心与储位。 十四阿哥的眼睛发亮,看着四阿哥道:“太皇太后高寿,太祖皇帝亦高寿,汗阿玛康健,未必没有耄耋之寿,到时候……” 四阿哥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看着十四阿哥道:“慎言!混账东西,汗阿玛万岁千秋,岂能胡乱猜测?” 十四阿哥怔住,实没有想到四阿哥是这样反应。 他看着四阿哥道:“四哥,你想要压着我?” 四阿哥眉头皱得紧紧的,道:“太子是汗阿玛手把手教导出来的,疼爱了将近三十年,才干在这里,在朝臣中也有人望,地位稳固,你别发这些白日梦,也无须太在意月初的事,汗阿玛罚了一回,就不会再罚第二回,总有时过境迁之日。” 十四阿哥看着四阿哥,带了质疑,道:“都是汗阿玛的儿子,四哥就真的没有想过那个位置?” 四阿哥面色平静道:“我从记事起,就晓得太子是太子,太子的尊荣不容侵犯。” 十四阿哥直直地看着四阿哥道:“四哥既没有那个念头,那不能支持我么?我们是同胞兄弟,自然比其他人亲近一层……”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音量道:“若有那一日,我尊四哥为兄王,如礼烈亲王例,除了弘晖世袭罔替,还给小侄儿封王……” 十四阿哥带了认真。 四阿哥晓得,十四阿哥此刻是真心许诺。 可是有些事情,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已经失了胜算。 他皱眉,看着十四阿哥,道:“你还小,想的太简单,读史明智,知古鉴今,不是让你做白日梦的!今天这些话,我一个字也没有入耳,也不会记在心上,你也当学会闭嘴了,往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这是给自己招祸!” 十四阿哥看着四阿哥,面上多了倔强跟委屈。 “若是汗阿玛真有心立幼子呢?四哥是不是还不支持我,宁愿支持十三阿哥?” 四阿哥不想再听这些废话,起身道:“我只做我自己份内的,你还是好好读书吧,一知半解,还不如不读!” 说罢,他就起身离开了。 剩下十四阿哥,看着四阿哥的背影,想着他刚才的反应。 或许,四哥真如他所说的,压根没有想过太子还有可能换人当,也没有惦记过那个位置…… * 出了头所,四阿哥板着脸。 十四阿哥想的有些多了,还不切实际,但是还真是让人意外,居然想到这些。 本以为他会战战兢兢的,担心害怕。 结果反倒奋起了。 就是野心太大,剑指储位。 四阿哥想起了自己的十四岁。 当时正做什么? 还在上书房读书,已经娶了福晋,刚指了两个格格。 四阿哥生出苍老的感觉。 少年人,还真敢想。 只是十四阿哥说的不无道理。 汗阿玛春秋鼎盛的话,那日后局面还说不清。 魏王怎么失了即将到手的储位? 在御前计划杀子! 四阿哥的心里颤了颤。 若是有一日,皇父晓得太子杀子,怕是也会跟唐太宗似的,失了对这个儿子的喜爱。 现在还不行…… * 九皇子府,正房。 舒舒看着跟九阿哥一起回来的福松,满心欢喜,上下打量着。 这差事不费力气,却是熬精神,看着清减了不少。 今天是十七阿哥出痘所的日子,九阿哥去接人,然后将十七阿哥送回宫里。 十七阿哥依旧住翊坤宫。 宁寿宫那边的住处,要在二月中下旬才能收拾妥当 舒舒早上听九阿哥说了此事,没想到他送完十七阿哥,将福松带回来了。 姐弟两个,也好几个月没见了。 “这是交了差事了?”舒舒道。 福松从头到脚换的新衣裳,是年前都统府那边给预备的。 他点头道:“嗯,算是告一段落,往后太医院那边盯着就行了,这回跟十七阿哥一起种痘的,还有五十人,都顺利。” 舒舒道:“那就好,阿玛、额涅都惦记着,你见了阿牟就家去吧,明儿也去张宅转转,张相从去年腊月开始又告病了,差不多今年也该致仕了。” 张英前年入相,而后就以老病请辞。 康熙挽留了两年,这君臣之间的拉扯,也差不多了。 福松点头,道:“好,我去看阿牟,也看看尼固珠。” 福松往宁安堂去了。 九阿哥跟舒舒道:“汗阿玛马上要出京了,估计要回来才能顾得上牛痘的事儿,到时候不知道怎么赏。” 舒舒也生出期待来,道:“爷这边估计还是记功劳,福松这里升官或是给爵都行……” 九阿哥轻哼道:“叫钮祜禄家狗眼看人低,福松再升就是三品,十八的三品大员,前程可期,还配不上他们家庶房孤女?” 舒舒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她们有了自己的报应,不必再理会。” 九阿哥想起了今年选秀事,笑道:“忘了跟你说一个笑话了,阿灵阿的次女十四了,正在选秀的岁数上,去年也报到礼部,名单出来,让汗阿玛直接给划了,说是后族之女的恩典,本房当选之女免选,哈哈哈哈哈,真想看看阿灵阿是什么脸色儿……” * 最后24小时了,打滚求月票。 下一更7月31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 别给爷添麻烦(打滚求月票) 舒舒也跟着笑了。 佟家也好,钮祜禄家也好,攀贵亲的心思太切。 这几年随着赫舍里家跟佟家的沉寂,阿灵阿的日子也过的寻常。 要不然以他的身份,在内大臣上也历练了好些年,当升领侍卫内大臣的。 结果,现下直接外放八旗都统,离御前更远了。 舒舒不予点评,说起其他道:“若是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指婚,婚期早的话,就是五、六月了,迟的话就是下半年,说快也快。”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道:“要预备大婚贺礼的,不单他们两个,还有康亲王与顺承郡王,另外裕亲王府的老四还有恭亲王府的老五也是这一波。” 舒舒点头道:“那我回头问问四嫂,宗亲的礼怎么预备。” 因选秀三年一次,所以宗亲子弟婚姻,也多是在选秀之年的多些。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还有大哥的礼呢,当年大哥成亲的时候,是二十六年,爷还没去上书房,大嫂嫁进来的匆忙,当时太皇太后已经病重,汗阿玛也是想要叫老太太见见重孙媳妇。” 当时九阿哥五岁,还住着翊坤宫,没有挪阿哥所,自然不用单独给长兄预备贺礼。 “还真是没省下……”九阿哥嘀咕道:“这眼见着就给预备了一份。” 舒舒想到了弘昱。 弘昱这个原配所生的嫡长子在宫里常住,对继福晋跟他自己来说,也是两相便宜之事。 九阿哥则是想着三福晋卧病,跟舒舒道:“只大哥这里再来一份就算了,其他哥哥处,盼着还是消停吧!”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道:“寻常旗丁人家,若是老人不齐全,多剩下一个老太太;皇家与勋贵,倒是鳏夫更多些,继妻、三继妻的都寻常。” 九阿哥想了想,道:“爷不晓得外头旗丁人家如何,宗亲勋贵这嫡福晋确实换的多,都是生孩子闹的吧?各家都有爵位,没有嫡子的要嫡子,有了嫡子的又怕一个不保准,还要求嫡次子,弄到后来就跟大嫂似的,要不就是频繁产育坏了身体,要不然就是胡乱吃药坏了身体。” 舒舒道:“几位嫂子都是性子豁达之人,也各有各的福气,会长长久久的。” 九阿哥点头道:“那样才好,省得乱七八糟的,当年安王府的故事,可是闹腾了多少年……” 安亲王府的内乱,就是源自于刚入关时的并嫡遗风。 侧福晋也是妻,各有一番势力,折损的孩子也多的叫人胆寒。 过了两刻钟,福松从宁安堂回来了,也去后罩房转了一圈,就过来告辞,准备回都统府。 九阿哥道:“你关了小半年,也辛苦了,不用急着回来当差,放一旬假,松快松快。” 福松听了,算了一下日子,就道:“那我二月初十再回来当差。” 九阿哥道:“随你,现在府里除了要补足护军缺额,也没有其他事,补缺额那个也容易,考核规矩都是现成的,也不用操心。” 福松听了,就没有说其他,回都统府去了。 都统府这里,齐锡正赶上宫里轮值,不在府中。 小一辈,只有珠亮跟小七在。 福松回来,珠亮十分欢喜,陪着到了正院。 倒是小七,还不记人,小半年没见,早忘了福松这个表哥。 不过他素来乖巧,也任由福松抱了。 等到珠亮在旁教了两句,小七也老实的叫哥。 眼下差事已毕,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福松就抱着小七,跟觉罗氏与珠亮说了这几个月的差事跟行程。 “自去年中秋,就在南苑来着,跟着太医院的人试用新痘苗,比大家常用的熟苗要好许多,折损人口更少,前阵子十七阿哥种痘,我就跟着在痘所记录皇子种痘日志,今天十七阿哥回宫,我也算是交接了差事,这才家来。” 不说珠亮,就是觉罗氏也晓得新痘苗的重要。 之前每逢痘年,这京里不说家家挂幡,也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孩子,更是不好站下。 宫外的别院越来越多,就是因为京城人多,大家都要出城避痘。 等到人痘苗出来,情况才好些。 可是熟苗贵,寻常人痘苗又比较危险。 对于勋贵人家还好,多用了熟苗。 对于户下人口跟寻常百姓,许多人还是没有种痘。 如今有了既便宜又好用的新痘苗,这往后种痘的人口会越来越多的。 觉罗氏看着福松道:“你既晓得十七阿哥种痘,就当主动加上小七。” 皇上都不吝啬皇子了,可见笃定这新痘苗比熟苗要好。 上行下效。 福松是经手差事的,就当追随,带了弟弟去种痘,这也是对皇上表明态度。 福松摇头道:“那可不行,儿子不放心,还是再看两年,让小七跟丰生他们一起种痘好了。” 机会已经错过,觉罗氏不再啰嗦。 珠亮则道:“那还会往蒙古派种痘官么?早年人痘苗出来,听说蒙古王公那边乐意种痘的少,这些年下来,老辈子的王公还是不敢入关,要在关外朝见。” 福松道:“不知道,估摸是以后的事了,应该会先可着八旗跟直隶的民人百姓先推广。” 如此,大家都种了痘苗,就成了屏障。 以后京城不会再有大规模的天花流传。 就算偶发,也流传不开。 至于蒙古,太平了五十年,人口孳生,牧场却是不变的,所以现下出家的蒙古人越来越多了。 这新痘苗之事,应该不会在蒙古推广…… * 次日,就是二月初一,圣驾巡畿甸,太子、大阿哥、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随扈。 九阿哥早早起了,跟舒舒絮叨道:“多个太子,就是不一样,之前汗阿玛巡畿甸,随从不超过两百人,这一回带了太子,就增至五百人。” 舒舒听着,心下却是一动。 早年太子随扈的频率还是挺高的,可是三十二年以后就没有了,多留京监国。 时隔八年,太子又开始随扈。 不像是父子关系修缮,更像是康熙不乐意将太子单独留京了。 或许康熙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已经在防备太子。 现在大家看不出来,三五回后,还看不出了吗? 这种态度的转变,自然会诱发皇子的野心。 夺嫡的兆头已经要起来了。 舒舒岔开话道:“等圣驾出京,爷是不是就得闲了。” 九阿哥点头道:“嗯,到时候爷陪你回前门下馆子去,听说开了一个淮扬菜馆,生意正好。” 舒舒听了,也生出期待来。 出了皇子府,九阿哥依旧跟十皇子汇合,道:“你们再不去红螺寺,汗阿玛就要指格格下来了,抓紧吧。” 之前十阿哥夫妇张罗了好几回,每次想要出门,都有大事小情的耽搁。 十阿哥点头道:“正打算今天跟简亲王告一旬假,明天去红螺寺。” 他的身份不同,皇父不会另眼相待,可是该有的体面还是会有的。 这回要是给皇子们指格格,他大婚三年没有动静,应该会指人下来。 九阿哥点头道:“这个时候赶路也好,没那么冷了。” 兄弟两个到了西华门,就别过了。 九阿哥去了内务府衙门,跟十二阿哥、金依仁汇合,才一起去宫门口送圣驾。 跟几日前的拘谨相比,金依仁从容许多,有些志得意满的意思。 内务府上下,管着五、六千僚属,这大权在握的滋味儿,不是一地织造官能比的。 九阿哥见了,不免担心他坏了内务府的风气。 要知道,九阿哥可是操心了好几年,才使得内务府风气好了许多。 金依仁这个总管要当三五个月的,别将内务府弄得乌烟瘴气。 等到送完圣驾,九阿哥就叫了金依仁过来。 他脸上带了认真,金依仁也收了笑,多了谦卑跟忐忑。 九阿哥没有叫坐,只看着金依仁道:“前几日直接叫人送公文给你,没有嘱咐你别的,现下少不得嘱咐几句。” 金依仁躬身道:“九爷您吩咐,奴才听着。” 他心中也是惊疑不定。 这几日外头有些闲话,也入了他的耳朵,关于他跟九阿哥夺权之事。 许多都是没影儿的话。 这权利是九阿哥直接给的,压根就没有与他相争的意思。 只是金依仁也没有对外解释,他是皇上亲自简拔的内务府总管,代表着皇上的体面,九爷再尊贵只是皇子,人前避让也是敬着皇上。 九阿哥没有立时吩咐,只是想了想,道:“爷不爱麻烦,所以有这几条你要记下,省得给爷找事儿……” “毓庆宫为重,那边的供应排在乾清宫跟宁寿宫后,不许怠慢……” “钟粹宫嫔母处按妃例供应如常,遇特例只许增、不许减……” “阿哥所跟格格所的宫人有新增的,要查好人品跟家里状况,不许糊涂人当差,欺负到小主子头上……” “下头各衙门每日考勤要保持,汗阿玛这几年受不得官员怠政,内务府这里就别给汗阿玛添堵……” “内务府官员选补,有能力者优先,有资历者其次,不许戚属子弟打着皇子、皇女旗号幸进,伤了皇子、皇女的体面……” 九阿哥一口气说了好几条。 金依仁都恭敬应下,心里惊讶不已。 怪不得九阿哥名声寻常,这内务府总管却做的如此稳当。 要是九阿哥吩咐其他的,就算金依仁面上应着,心里也不会舒坦。 可是吩咐这些,金依仁就只有欢喜的。 前三条,讨好了太子、太后跟宫里的小阿哥、小格格们,还卖了人情给三阿哥。 第四条,也是不错,只有叫下头人习惯守规矩,使唤起来才会更服顺。 至于第五条,金依仁尤为喜欢。 如此,有不喜欢的人家钻营内务府的缺,他就可以扯九阿哥这个大旗婉拒。 看来,他小瞧九阿哥了。 他看着九阿哥,等着其他吩咐。 九阿哥想到了高衍中。 随着金依仁在内务府站稳脚,高衍中的处境就要尴尬。 九阿哥就跟金依仁道:“对了,还有爷上次跟你说的本堂主事有缺之事,你尽快补吧,高衍中要跟十二阿哥跑通州,随后还有其他几个外头的差事,顾不得本堂衙门这里,你选个人委署郎中……” 金依仁听了,心里越发欢喜。 主事是正六品,郎中却是正五品了。 在内务府衙门,下头衙门的主官也才是正五品。 就算挂着委署,半年一载的,也能去了。 他带了矜持道:“高郎中不在,不是还有张大人么?过两个月,张大人也该回来了!” 前广州税关监察孙文成,正式升杭州织造,就等嫁女后出京赴任。 到了那个时候,现下暂代杭州织造事的张保住就要回来了。 九阿哥道:“张大人不是内务府三旗的人,过来就充个文书的差事,还是要选内务府三旗的人升补……” 金依仁这才道:“奴才记下了,这就叫人选几个人补缺……” 等到金依仁出去,十二阿哥道:“九哥,本堂郎中就两个名额,要是有了新郎中,那高大人往后回不来了么?” 九阿哥不以为意道:“那就去挂南苑总管、小汤山总管,往后再回内务府,直接转衙门主官,比这边打杂体面……” * 打滚求月票,早早投干净了,眼巴巴求。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黑心九阿哥(求保底月票) 圣驾在宫里的时候,九阿哥中午回家;圣驾不在宫里,他没有了差事,也懒得熬时间,就先一步走了。 他打发人去宗人府说了一声,自己先回了。 现在回去接了舒舒,正好去吃午饭。 不过既是馆子生意红火,九阿哥少不得吩咐今天跟着出来的春林道:“去订一间包间。” 春林直接去南城了。 舒舒没想到九阿哥性子这么急,说下馆子,今天就下馆子。 不过左右闲着没事,去就去吧。 八旗人家,都是按月份穿衣裳。 如今进了二月,天气渐暖,小毛衣裳就也换了,穿夹棉衣裳,或驼绒料子、西洋呢料子。 曹寅去年的年礼,就有两匹羊绒呢料子。 一匹桃粉色,一匹孔雀蓝。 舒舒就叫针线房做了春衫,她跟九阿哥一人一套。 今天要出门下馆子,舒舒就换了新衣裳。 羊绒柔软,颜色鲜亮。 只是如今的染色与洗涤技术,这衣裳过了几水后,怕是就要不行了。 跟皮毛衣裳相比,用的不长久。 九阿哥低头,看了眼身上,跟舒舒道:“这料子加上绸面可惜了,不加绸面,就只能染深色儿,否则不经洗。” 舒舒想起了后世的呢子大衣,要么干洗,要么一季都不洗,确实黑色、靛蓝色是主流。 九阿哥道:“江宁的场子从三十八年开始筹备齐全,至今整两年了,今年产量也该上来了,可是往哪里卖,是个问题。” 舒舒道:“不管往哪里卖,都不要降价,这就不是物美价廉的东西,反倒是身价上来,只比洋呢子少上一点儿,认的人会多一些。” 且不说羊绒料子摸着真的舒坦,就说有钱人的心思,那还真是乐意可是贵的买。 物离乡贵,人离乡贱。 这是江南的东西,京城会认,江南那边却未必认了。 舒舒想起了京城权贵人家争相买贡余之事,就跟九阿哥道:“这些料子,不能比洋呢子便宜太多,要不然以后大家习惯了比洋货便宜,心里该觉得不好了,可以分两个价格,素面的比洋呢子少一些,剩下的正好借着江宁绣工多的便宜,做成绣花呢,然后不直接在江南卖,全都运到京城,一半入内库,皇上赏人使,一半直接做贡余……” 九阿哥听了,明白过来,有些迟疑道:“之前爷还寻思走广州,往南洋或西洋卖呢。” 舒舒道:“不耽搁,可以让内务府在十三行选一家,专门卖内务府的东西,这些东西只许外销,不许转内销,就无碍了……” 如此一来,旁人就不晓得到底卖了多少。 宫廷两个字,在大清国内随意用那是大不敬,可是西洋那边却是就认这个名头的。 九阿哥觉得不错。 他就道:“回头爷问问曹寅,他原本是怎么规划的,再看看每年能产多少匹料子。” 九阿哥系着黄带子,轻车简从,毕竟南城也是城里,可是白龙鱼服是不行的。 真遇到不开眼的,那不是没事找事么? 舒舒去宁安堂跟伯夫人说了一声,顺便将小格格先送到宁安堂。 小格格比尼固珠大一个半月,却只有尼固珠一半的重量,看着纤细乖巧。 三阿哥夫妇相貌都不差,小格格长得也好,杏核眼含着一汪水似的,看着像瘦版的年画娃娃。 尼固珠很喜欢这个姐姐,将自己的小玩具一样一样的摆出来,要跟小格格一起玩。 小格格只有两个哥哥,如今添了一个庶弟,也没有打过照面。 她还是头一回见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对尼固珠也好奇。 伯夫人在旁,指着尼固珠,对小格格道:“这是妹妹……” 而后她又对尼固珠道:“这是姐姐……” 小格格还没有学说话,只望向旁边的奶嬷嬷。 那奶嬷嬷看着小主子,轻声解释着:“跟哥哥一样,这都是亲近的人。” 除了亲兄弟,堂亲里头,她跟九皇子这里的堂兄弟姊妹之间血脉最近。 小格格似懂非懂。 尼固珠已经在旁边学舌了。 “接”、“接”…… 她笑的跟花似的,还去搂小格格,两个小胖胳膊,将小格格抱个满怀,可见是真心亲近。 小格格也不挣脱,“咿咿呀呀”的。 小姐妹两个用婴语交流起来。 舒舒见两人和睦,就跟伯夫人低声告辞,悄悄退了出来。 丰生跟阿克丹还罢了,彼此作伴。 尼固珠这里就一个,平日里是孤单了些。 只是不着急选伴当。 等到天气暖和了,可以每天抽一个时间,让三个孩子都去正院。 让他们兄妹之间也多相处相处。 * 安顿好府里,夫妻两个就出府,手拉手的上了马车。 富庆跟春林轮值,带了二十护军,骑马相随。 马车里,舒舒跟九阿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 虽说去年十月,夫妻两个没有带孩子,单独出行,可跟现下的感觉还不一样。 “爷打听了,金依仁挺能干的,这老小子可惜了,本身有能力,性子也圆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是踏踏实实的,前程错不了,如今却是丧钟已响,日子不长了,连带着妻儿也跟着没个好下场。”九阿哥道。 舒舒道:“朝廷官员都是流官,就是防着弄权敛财,江南三织造,成了世官,想要善始善终,怕是不容易。” 那是皇帝的耳目与爪牙。 江南官场与士林也晓得这个,要不然谁会将四、五品官的内务府官放在眼中? 九阿哥皱眉,道:“爷跟李煦不熟,不过曹寅性子谨慎,对汗阿玛也忠心,应该不会跟金家这样瞒上欺下。” 舒舒对曹寅的印象也不错。 历史上曹家是出了亏空,那多是康熙后几次南巡的烂账。 从三十八年那次南巡开始,加上以后的三回南巡,都是曹寅、李煦两个负责筹备南巡接驾事宜。 朝廷拨下去的银子有限,可是跟着南巡的人口越来越多,排场也越来越大,耗费的银子就是曹家从户部借的银子。 舒舒道:“出了金家的事,皇上会增加人监管的,说不得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 九阿哥听了,松了一口气,道:“说的也是,有人盯着就好些,就像内务府似的,那几个御史立下,风气就跟早先不一样了……” 皇子府在内城最北边,夫妻两个坐着马车,走到最南边,出了内城,到了九阿哥说的酒楼。 时间正好,还差两刻钟到午正,正是饭口。 夫妻两个就下了马车,上了楼上雅间。 九阿哥这一亮相,堂屋的客人就安静了几分。 黄带子爷。 虽说不算太稀罕,可是却不是士绅百姓能招惹的。 等到两人上了楼梯,进了雅间,楼下才恢复如常。 * 雅间里,舒舒与九阿哥已经入座。 桌子上摆着坚果小碟。 舒舒坐下,道:“谁家的买卖,看着还挺气派?” 虽说这不是内城的铺子,可也是南城最热闹的街道,门脸七间的二层酒楼,十分宽敞,比舒舒家的百味居气派多了。 这屋子里布置的也雅,用的水柳木的桌椅陈设,墙上也挂着字画。 九阿哥道:“你猜猜?” 这怎么猜呢? 九阿哥就给了提示道:“有名气的外地富商。” 舒舒想了想,不是季家。 要是季家的话,九阿哥不会这样问。 士农工商,能被皇子称一声富,那是真富了。 舒舒想起了跟季家齐名的那个“南季北亢”里的亢家。 “是亢家的人进京了?” 亢家是北地首富,山西人氏,好像走的是裕亲王府的门路。 九阿哥摇头道:“猜错了,往后北亢要成‘西亢’了,这两年在北边又多出来个‘北安’,如今也叫‘北安西亢’了!” 安…… 舒舒听过这个姓氏,道:“是明珠家放出去的那个家奴?” 她心中生出古怪来。 后世关于九阿哥的恶评,就有个侵吞女婿家百万家产之事。 他的女婿,就是明珠的孙子永福。 舒舒觉得这个说辞,许是不大精准。 真要是田宅房产这些,九阿哥即便是皇子也不好侵占。 不说纳兰家的族人,就说永福本身,嗣母是在宫里长大的康熙外甥女耿格格。 康熙对这外甥女很是疼爱,指给明珠的儿子,还关心外甥女的子嗣事,做主过继了两个嗣子。 他怎么会允许九阿哥欺负耿格格的嗣子? 九阿哥侵占的,更像是纳兰家的商业地盘。 那个放出去的家奴,在纳兰家明珠父子两代人相继谢世,只有两个少年主子不能支撑门户的时候,应该是改投到纳兰家姻亲九阿哥门下。 九阿哥点头道:“爷之前以为是老头子呢,这都出名好几年了,结果你猜对方多大?” 这个实在陌生,商贾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分量,历史上许是记过一笔,可是并不被人大众所知。 舒舒想了想,道:“不足而立?” 现下三十岁男人方开始留上须。 又有“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老话,如此三十岁就算是个分界线。 三十岁以下算年轻人,三十岁就算中年了。 九阿哥摇头道:“跟爷同庚……” 舒舒真是惊讶了,道:“去淮南做盐商的是他本人,不是他家父兄?” 这人的名气都出来好几年了。 今年十九的话,那还真是天才商人了。 九阿哥道:“爷跟你想的一样,以为这个安七跟季弘似的,是给家里打下手的,结果竟然是他自己张罗的,听说放出去的时候才十四,还没成丁,如今五、六年下来,不说跟亢家、季家那样名头大,可也有了一席之地了,关键是在这五年他赚的银子,除了在江南买的铺子,还买了香河的地,如今在香河有良田数万亩……” 舒舒听着,道:“香河?高斌上任的地方?” 高斌通过了六部笔帖式考试,正八品的笔帖式,外放地方,谋了香河知县的缺,过几日就要去香河赴任去了。 香河县距离京城一百二十里,归顺天府东路厅管辖。 高斌去做京畿的地方官,为的是推广玉米跟土豆。 舒舒这才晓得,九阿哥出来下馆子,不单单是下馆子。 九阿哥道:“就是想起这个人来,宰相门前七品官,要是高斌自己找他,说不上话还费劲,爷就过来瞧瞧,能不能搭个线儿。” 主要是内务府这里的官烧锅计划,是打算跟着高斌走的。 等到高斌的玉米跟土豆推广开,官烧锅正好可以官收这两样酿酒。 要是高斌磨磨蹭蹭的,费劲巴力的推广不开,那内务府这里的官烧锅计划也要跟着延迟。 舒舒道:“直接跟安七说么?用不用跟明珠那边说?” 大家都是亲戚,明珠家的老二是九阿哥的表姐夫,老三是舒舒的表姐夫。 即便跟明珠本人不熟悉,子一辈却是能说上话的。 九阿哥摇头道:“那些田产挂在安七名下,不管真正的东家是谁,明面上还是安七的产业,跟安七说就行了,明珠家是大哥的势力,咱们还是敬而远之。” 这样不跟明珠家直接打交道,安七自然会去请示。 不行就算了。 九阿哥已经两手准备,实在不行,就跟皇父请旨,将保定的皇庄改几成种玉米,烧锅也直接设在保定。 舒舒见他心里有数,就不多说了。 茶博士上了茶水,而后席面就上来了。 淮扬菜精致,现下运河已经开化,也有新鲜的食材北上。 舒舒与九阿哥就将几个招牌菜点了一遍,红烧鳝丝、蟹粉狮子头、淮南豆腐干等。 对于京城人来说,淮扬菜略清淡。 九阿哥尝了两口豆腐干,看着盘子上摆雕刻的萝卜花,道:“花里胡哨的,味道寻常,怎么会这样红火?大堂都满桌了,这可比不上咱们家百味斋的菜……” 舒舒道:“更适合南方人的口味,朝廷汉官中,籍贯南方的更多些。” 关于这个,九阿哥因福松前年参加乡试的缘故,也晓得一些。 三年一次的乡试,每个省都有解额。 所谓解额,就是录取举人的数量。 这个是根据文风高下,人口多少、丁赋轻重的不同,由朝廷规定的限额。 江南文风鼎盛,各省解额多。 等到了京城参加进士考的时候,江南士子中进士的比重也比较大。 舒舒比较喜欢那道蟹粉狮子头,吃着比较清爽,还有马蹄在里头。 等两人吃了一轮,门口的何玉柱进来禀道:“爷,福晋,酒楼东家安七来请安。”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叫他进来,还是爷去外头见?” 舒舒对这位十九岁的富商也颇好奇,道:“叫进来吧,我也瞧瞧,居然还有人跟爷似的,年纪轻轻,就通经济攒下这么大的家业。” 九阿哥轻哼道:“不过是借着明珠的势罢了,明珠家一个姻亲前些年在盐政上。” 舒舒止了夸奖。 九阿哥吩咐何玉柱道:“叫进来吧!” 何玉柱出去,引了一个人进来。 要不是九阿哥提前说了,知晓这人是跟夫妻两个同庚,还真看不出只有十九岁,看着比较老成,感觉像二十大几。 身量高大,国字脸,单眼皮,很明显的高丽人长相,穿着素绸面的夹棉衣裳,朴实无华。 “小人安七见过九爷、九福晋,请九爷、九福晋安……” 这人进来,就行了千礼。 他是明珠家的户下人口,也是旗人。 九阿哥抬手,道:“起吧。” 等人起来,九阿哥却是看了好几眼,道:“内务府的金总管出身高丽佐领,爷瞧着你的相貌,怎么跟他有些仿佛,可是有亲?” 安七道:“小人祖母,就是出自金家,金总管论起来是小人表叔,只是金家久在外地,两家就不怎么走动了。” 九阿哥听了,放下心来。 有亲戚不怕,八旗都是亲戚套亲戚。 不亲近就好,否则的话,这人的好日子也难长久。 他指了座位道:“那这样说来,不是外人,坐下说话吧!” 商贾下贱,安七仗着明珠的势在江南敛财,也常跟官府打交道。 可是皇家就是皇家,像九阿哥这样的贵人,他还是头一回直接打交道,更是恭敬。 九阿哥就道:“听说你在香河先后置了二万六千亩地?” 安七心里忐忑,不敢含糊,直接道:“九爷,您当晓得小人出身,就是给主家打杂的,就是挂个名罢了。” 谁都缺地。 安七早听说了九阿哥去年在小汤山上赚了大银子,外头关于这银子的说辞,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是赚了三、五十万两,第二种说的更夸张,说是上百万两银子。 八旗不少人猜测,九阿哥这些银子会怎么花,不外乎买铺买田。 结果后续却没有动静。 这是盯上他的两万六千亩地了? 九阿哥道:“挂你的名也好,挂明珠的名也好,都不相干,只是爷身边的奴才过阵子去香河做知县,奉皇命推广新粮种,爷就过来找你打个招呼,看是否在庄子上试种新粮食,你回头去问明大人的意思,此事若是成了,算爷欠你一个人情!” 明珠是国主后裔,几代的皇亲,家里不差钱。 他们的家的田产,也是佃下去收租子罢了。 种什么不种什么,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高斌过去任知县,会用香河官仓里的谷子兑换新粮食,百姓不用担心换了粮食,断了口粮。 这个请托,并不算为难人。 安七忙道:“九爷客气了,推广新粮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们大人晓得了,只有支持的,小人一会儿就去给我们大人请示此事。” 九阿哥点头道:“那辛苦你了,有了消息,直接去我们府上说一声就行。” 安七应着,九阿哥端茶送客。 等人出去,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打算怎么还人情?” 皇子的人情,可不好背负。 就是皇亲国戚,也不敢大喇喇的到九阿哥跟前讨要人情。 九阿哥却对安七很是亲近,许了个人情出去。 九阿哥也鸡贼,只说是欠安七的人情,明显是瞧着这个人不错,想要继续打交道。 九阿哥挑眉,道:“不着急,先结个善缘,明珠可上了岁数了,咱们家正缺个总揽买卖事儿的外管事……” 这是存了挖墙角的心思了。 舒舒道:“还有揆叙跟揆方兄弟两个呢!” 安七不是财神爷,也是招财童子,谁也不是傻子,怎么肯撒手? 那兄弟两个前者是纳兰家的少当家,也是康熙的外甥女婿;后者是康亲王椿泰的姐夫,和硕额驸。 历史上,九阿哥应该是熬死了两代人,到了康熙末年的时候,跟纳兰家成了姻亲,才收拢了纳兰家的商业势力。 九阿哥摇头道:“爷可没耐心等那么久,到时候看,明珠要是薨了,两子守孝,估计要沉寂几年……” 那就是挖人的机会。 大不了有什么赚钱的营生,给纳兰兄弟留些份子好了,算是给纳兰家的赔偿…… * 二合一求保底月票。 下一更8月1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胆小的九阿哥(打滚求月票) 前院,席面也摆起来。 没有分席,直接一个特制的大圆桌,上面带了转盘的。 周边设了十三个座位,也很是宽敞,并不拥挤。 恭亲王主位,左手边依次是齐锡、康亲王、顺承郡王、增寿、七阿哥、九阿哥;右边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十阿哥。 既是家宴,就不能单论尊卑了,长幼也在前头。 还有就是远近亲疏。 按照身份的话,齐锡这个二等伯身份最低,但他是九阿哥的岳父,是姻亲客人,位置就靠前。 其他外客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皇子这里,算是自己人,就都让了座位。 压桌的凉菜已经摆上,总共是十二个六寸盘。 只说这数量,就很可观了。 他们这样的身份,吃席都吃腻歪了。 亲朋故旧多,婚丧嫁娶,每旬都要吃上三五回。 如今的席间,有四到底的,有三个六的,还有两个八、三个八的,像这样压桌小菜就十二的,还真是少见。 恭亲王看着敬陪末座的九阿哥,打趣道:“都说你家的菜式好,这回也能见识了。” 九阿哥是前年初冬搬出宫的,总共就办了一回乔迁酒,请了一天兄弟,一天姻亲,没有请宗亲,今天算是第二次请客。 九阿哥笑道:“我们家百味居的菜式,不少就是府里送过去的菜谱,您要是想吃了,往后只管打发人去百味居叫席面,挂侄儿账上。” 这京城里的馆子,百味居也算是这两年数得上的。 恭亲王也吃过,确实有不少新菜,哭笑不得,道:“那是你福晋的陪嫁产业,怎么还挂你账?你怎么好意思……” 就算九阿哥好意思孝敬,他也没法子收,寒碜。 九阿哥爽快道:“没事没事儿,回头侄儿直接去御前结账。” “哈哈……” 恭亲王忍不住大笑出声,道:“真是够孝顺的。” 这两年九阿哥“爱子”的名声也越来越大,恭亲王跟裕亲王私下说起来,觉得有水分。 康亲王坐在齐锡下首,差不多跟九阿哥面对面。 他看着并不稳重的九阿哥,心里略复杂。 方才在正房大堂时,人多眼杂的,他不好去看表妹,就看着这个表妹夫来着。 对儿女爱护,对妻子尊重,对岳父带了恭敬。 九阿哥表现的可圈可点。 两口子的默契,旁人压根就插不进去。 九阿哥察觉到康亲王的视线,回望过去,道:“一会儿要单敬您一杯,百望山的庄子,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如今那边牲畜园、家禽场、菜园、果园都连上了,要不是离畅春园有些远,我们就在那里建别院了。” 康亲王道:“九爷客气,家母素来疼爱表妹,一个闲庄,不算什么。” 康亲王想着这两年收到的九皇子府的礼,夏天的西瓜、冬天的洞子菜,有些特立独行,也有些可爱,没有想到最爱看书,看着天真灿烂的表妹是这样过日子。 明明是尊贵的皇家小两口,过成了烟火夫妻。 如果表妹当年入王府,王府上下行事早有章程,应该不会让表妹劳累费心。 可是,那就是岁月静好么? 康亲王自己没底。 不说别的,只看皇上这几年行事,各旗都统换的频繁,只正红旗没有大动。 要是表妹嫁进王府,那舅舅的满洲都统,应该就不长久了。 董鄂家失了彭春,要是舅舅的都统再不稳,那就沦为二等人家。 他性子宽和,想明白这其中道理,就将最后那点儿遗憾也都压下。 八阿哥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他是晓得董鄂氏跟康亲王府前几代是世姻的。 这一代椿泰跟董鄂氏,表哥表妹,年岁合适,怎么就没有结成? 八阿哥看了眼齐锡。 都统府跟康亲王府已经貌合神离。 齐锡成为汗阿玛心腹,这本身就莫名其妙。 董鄂家有彭春,还有与皇家关系亲近的噶礼,齐锡本该攀不上来。 没有军功,早年连伯都没有,就是个中不熘的爵位,却是在彭春失了满洲都统后,占了满洲都统。 这样老谋深算的人,生出的闺女,岂是自己福晋能比得上的? 八阿哥懊恼不已。 如果时光重来,他一定不会轻视董鄂氏。 眼见着大家就要动快子,大阿哥问九阿哥道:“酒呢?不上酒了?你不是还惦记着单敬酒么?” 九阿哥头摇的拨浪鼓似的,道:“这大中午的,喝什么酒啊?大家下午还忙,弟弟这里就准备以茶代酒了!” 大阿哥带了不赞成道:“这也太小心了。” 无酒不成席。 就算佳肴再好,不能喝酒,也少了趣味。 九阿哥就道:“这是弟弟府里,又不是外头,万一哪位喝高了多闹心,回头在馆子里请哥哥们吃饭的时候,酒管够,怎么喝都行……” 关键是一上酒,就容易出是非,还是算了吧。 他自己本就不爱喝酒,也没法陪酒,那就省了。 大阿哥不再说什么了,其他的皇子阿哥也各有思量。 正月的事情余波还在,十四阿哥还在禁足中。 除了大阿哥,其他人也没有酒瘾,就无所谓了。 就是三阿哥腹诽几句,觉得九阿哥胆子太小,不像有出息的样子。 可偏偏如今九阿哥在御前有体面,这去哪儿说理。 只说这次“抓周”,汗阿玛又对九阿哥给予偏爱,除了嫡长子的添礼,连两个小的也有。 难道汗阿玛就喜欢九阿哥的没出息? 三阿哥有些怔忪。 四阿哥觉得九阿哥的仔细好,可也要分时候。 虽说客随主便,可是今天有恭亲王这个长辈在,还有康亲王与顺承郡王两个宗室王,哪怕是米酒意思一下,也该不压根就没上酒盅。 恭亲王也是头一回吃这样的席,忍不住跟齐锡吐槽道:“现在的年轻人,真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我们那时候开府出来,行都是宫里的规矩,身边跟着的也是太监跟嬷嬷,啰嗦着呢,正经过了几年约束日子;老九他们兄弟,日子过的更随心一些。” 这就是当朝皇子与前皇子的区别了。 不过恭亲王也知足。 世祖皇帝立下的皇子少,皇上只有一兄两弟,他们这些庶妃所出的小皇子就金贵起来,直接恩封和硕亲王。 眼下皇上序齿的皇子都十八个了,恩封十八个亲王? 那不是扯澹么? 亲王年俸不算什么,一人一万两银子,可是没有那么多的旗属人口可分。 下五旗的左领,大头还是王公府里,没有主子的公中左领是有数的。 如果跟他们当年似的,都从上三旗带左领下去,削弱了上三旗,皇上怕是睡觉都不安生。 那怎么办呢? 恭亲王依旧笑着,可是看着满桌的皇侄,觉得后嵴背发凉,嘴巴里有些发苦。 他的目光落到七阿哥身上。 七阿哥接手的,就是纯亲王府名下左领人口…… 既是没有美酒,那美食就升等了。 没有上燕窝、鱼翅那些虚的,那样的席面,吃的就是个贵,并不合口。 接下来十二道炒菜上来,就是黄牛肉、四个月的小羊羔、六个月的小猪为食材,外加上鸡鸭鱼虾。 后头是六个锅子、六个大海碗。 五阿哥觉得眼睛不够使了。 顺承郡王头一回在九皇子府吃席,面上强做镇定,心里没底。 三十六道菜,没有一道认识的。 他怎么下快子? 这就是皇家底蕴,怎么跟郡王府相差这么多? * 下一更8月11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豪气九爷(求保底月票) 明珠宅,书房。 明珠站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个放大镜,正在鉴赏书案上的字帖。 门口小厮进来禀道:“老爷,安七来了。” 明珠道:“叫他进来。” 等安七进来,不待请安,明珠就招呼他上前道:“过来瞧瞧,王献之的《东山松帖》!” 安七是明珠家家生子,幼年曾为明珠书童,在书画鉴赏上有长处。 只是他其他功课寻常,又是户下人出身,不能参加八旗科举,否则的话,明珠就送他出去走仕途了。 虽为主仆,也有些师生的情谊。 安七依旧是请了安,才趋步上前,在书案前站了。 等看到字帖,他亦是如痴如醉。 明珠摸着胡须道:“你瞧着这个如何?” 安七道:“奴才说不好,只瞧着是大家气象,在主子的藏品中,也能排在前头了。” 明珠合上字帖,道:“这个给你了,做藏宝之首!” 安七惊诧道:“万万不可,既是传世之宝,奴才哪儿能收着?还有二爷跟三爷在。” 明珠家没有分家,子一辈有三房。 长子已逝,可留下三个孙子,其中嫡孙年岁跟两位叔叔相仿,去年中进士。 不过孙子到底不如儿子亲近,明珠选定的当家人是次子揆叙。 三子揆方是和硕额驸,也是明珠的老来子,很是受宠。 这十来年明珠已经沉寂,现在代表纳兰家才在行走的就揆叙。 明珠摇头道:“他们有他们的,这是给你的……” 说到这里,他沉吟道:“往后扬州的银子,不要再买地了,太惹眼,难长久,就存古董字画吧!” 安七南下六年,赚回来的银子除了置办京畿的地,就是扬州当地的大宅与庄子。 两处土地加起来,足有十来万亩。 除了做盐商,他还拿了几十万本钱,在杭州海关买过几商船的洋货,倒手后亦是利润丰厚。 要不是动静大了,也不会出来个“北安”的旗号。 只能说同行相轻。 就算晓得安七有明珠家做靠山,没有人敢正面对上,可是也不甘心见他发财,这个称号本身就有捧杀之意。 谁不知道,不管是江南的季家,还是山西的亢家,都是前朝末年就开始发家的巨贾,已经富了几代人,子弟也不少出仕的。 可是安七一个才崭露头角的家奴,有什么资格与那两家并称? 这是软刀子磨人了。 明珠自是瞧着不妥当,这才有了其他安排。 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 眼下天下已定,未来没有大变故,能安定百八十年。 四处买地,就不如悄悄的收藏古董字画了,变现也方便。 安七羞愧道:“给主子添麻烦了。” 如今香河的两万六千亩地,已经叫人晓得了。 他没有耽搁,仔细说了酒楼见九阿哥之事。 明珠听了,关注点却不是九阿哥,而是新粮种。 “新粮种推广不是四贝勒的差事?怎么换了九阿哥的奴才去经手?” 明珠虽是隐退中,可是对于各皇子府的消息还算灵通。 对于九阿哥,他只是觉得可惜了。 九阿哥挂内务府总管,就在皇帝眼皮底下,不好叫大阿哥亲近拉拢。 否则的话,有大收益。 不是九阿哥的敛财之能,是九阿哥跟五阿哥、十阿哥的关系,可以作为桥梁。 反倒是九阿哥的敛财之能,能被替代,倒是无足轻重。 安七回来之前,确实打听一圈,道:“那个高斌是内务府包衣子弟,早先在九爷身边做长随,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补皇子府的缺,去年跟着四贝勒种地,正月里参加了六部笔帖式考试,随后补了香河知县。” 明珠眯眼,道:“这是经了御前了,既是九阿哥开口,你就说我应了。” 他是天聪年间生人,顺治朝入仕,已经年近古稀,自然乐意为儿孙留一份善缘。 九福晋是小儿媳的亲表妹,两家也有人情往来。 九阿哥这个位置,既不偏着大阿哥,也不偏着太子,往后不管谁上台,日子都不会错。 从主子这里得了准信,安七没有拖延,亲自往九皇子府去了。 * 九皇子府,上房。 舒舒跟九阿哥已经从前门大街回来,正在看从乐家老铺拿回来的几样成药。 除了逍遥丸、六味地黄丸之外,还有大山楂丸跟乌鸡白凤丸。 大山楂丸是促进消化的,后者是调经的。 九阿哥见舒舒留心那个乌鸡白凤丸,道:“有什么不舒坦么?小日子腰酸腿疼?” 舒舒道:“是有些症状,回头问问小姜太医,这个能不能日常调理用。” 实际上,她的症状都是轻的,这药可吃可不吃。 她是想起了十福晋经期不调,觉得十福晋想要备孕的话,也当先调经。 当着九阿哥不好说这个,就说到自己头上。 两口子这几年没少吃药,九阿哥蹙眉道:“是药三分毒,小姜太年轻了,要不还是叫老姜过来看看,最好还是食补。” 说来也巧,姜太医家祖孙三代,都在皇子府请过平安脉。 最得九阿哥看重的,自然还是致仕的老姜太医。 舒舒道:“也好。” 关于身体状况,再精心她也不嫌繁琐。 她就是怕死舒舒。 等到崔百岁拿了安七的帖子来报,九阿哥就往前院去了。 舒舒就带了白果去宁安堂,打算接了小格格回来。 堂姊妹两个待了半天,比上午的时候熟络许多。 舒舒过来时,两个孩子并列睡着,小手拉着小手。 舒舒没叫人吵醒小格格,小声跟那奶嬷嬷道:“等格格醒了抱回去吧。” 那奶嬷嬷应了。 舒舒就跟伯夫人说了自己的打算,往后或是上午、或是下午,接了孩子们到正房,让几个孩子多亲近。 伯夫人听了摇头道:“到时候四个孩子凑到一起,沸反盈天的,你受得住?” 她抚养舒舒长大,晓得舒舒喜静不喜动,最爱看书,还爱自己动笔记记写写的。 舒舒听了,想想那个情景,也有些头大。 早先不觉得正房屋子小,五正两耳住两口人。 可是白天将四个孩子抱过去,或是西次间、或者东次间。 孩子们,外加上跟着的乳保,就是十几口人。 舒舒想想,是觉得头疼。 伯夫人道:“让他们都来这边吧,每天早饭后过来,午饭前抱回去。” 舒舒舍不得了,道:“那您不是一样受累么?要是二选一,倒宁愿我累些。” 伯夫人道:“我这闲着也是闲着,就是打发时间罢了。” 舒舒道:“还是算了,左右也不记事,等到四、五岁能讲通道理了,再凑到一块吧。” 伯夫人不赞成道:“不教,怎么懂得道理,全有保母看着,你就放心了?” 舒舒不说话了。 伯夫人道:“不要再啰嗦了,先试几日,不行我会开口,再说这边前后两进屋子,到时候单给他们收拾出来个玩耍的地方也容易。” 舒舒道:“那先看两天,您可别勉强……” * 前院客厅。 九阿哥正跟安七说话,也打发人去高家找高斌了。 “听说你将江南的绸缎卖到高丽了?还将高丽参卖给了洋人?” 九阿哥想起外头的传闻。 因为安七是高丽人后裔,外头有人叫他安二达子。 像九阿哥这个阶层的,晓得安七是明珠家的户下人口。 扬州那边的商贾百姓不知道这个关系,还以为他是高丽商人。 安家也有远亲在高丽,就疏通了江南到高丽的商道。 反正这个人来钱的道道挺多的,不是专注一门,所以才在数年之间,闯出了名气。 安七道:“都是机缘巧合,九爷跟着圣驾南巡过,许是也见识过盐商的豪富,挥金如土,说的就是他们,小人就做了二道贩子,包了洋人的商船,将西洋物件卖给这些盐商大户;又扯着这些盐商大户的大旗,收拢了高丽的人参商人,就是倒来倒去罢了。” 九阿哥道:“很难得了。” 虽说拿着明珠家的本钱,不算是白手起家,可是买卖行市有不定性,不是旱涝保收,折损了本钱的大有人在。 安七的眼光、能力都不错。 最难得的是,这个年岁,看着很稳重,并不因外头的吹捧轻狂。 九阿哥道:“高丽那边,除了高丽参,还有其他出产没有?” 安七想了想,道:“还有高丽纸、高丽布、高丽瓷这几样,都是早年从中原引进的技术,不如江南的精致,工艺也古朴。” 九阿哥听了,没了兴致,道:“那高丽参的买卖现下还在你手里么?” 安七道:“江南的份额在小人手中,京城这里,都是来朝的高丽使臣卖些贡余。” 最近几年人参价格翻倍,高丽参也是如此,供不应求。 九阿哥就道:“一等高丽参,按照市价来,每年给爷留五十斤。” 这个用来给长辈走礼正好,日常探病也能送这个。 这都是小事,安七应了。 这会儿功夫,高斌匆匆赶来。 “九爷……” 他原计划明天过来的,带着妻子过来请安,后天就准备往香河赴任去了。 九阿哥对安七道:“这位就是高斌高知县了……” 而后,他又对高斌道:“这位是安七,淮南巨贾。” 安七已经起身,道:“小人安七,见过高县尊。” 安七算是看出来九阿哥不同其他权贵处,那就是并不以他的出身轻鄙,正经的待之以客,才会这样介绍。 否则的话,按照他跟高斌的身份,应该是先对高斌介绍自己。 这是九阿哥的座上宾,高斌原还想着这个是谁,看着面生。 听了这名头,明白过来,他抱拳道:“客气,客气,闻名不如见面,没想到安老板这么年轻。” 等到重新坐下,九阿哥才对高斌道:“安七不单是老板,还是大地主,他在香河买了两万六千亩地,爷跟他打招呼了,今年就可以配合你全部种玉米跟土豆!” 高斌听了大喜。 要知道直隶这里的农耕二月末三月初的时候就要开始了,留给高斌筹地的时间并不多。 县衙有些官田,可是数量也是有限的,更多的是下头的民田。 高斌忙道:“谢谢安老板成全,别的不敢保证,只佃租收益这一块,保证不比去年的收益少,若有不足,县衙这里直接贴补。” 安七道:“县尊客气,小人也是听九爷吩咐,新粮种推广又是利国利民之举,自是没有理由不应允。” 九阿哥在旁,志得意满。 新粮种的田地有了一部分了,官烧锅今年秋天也能顺利筹建。 他看着安七道:“内务府年底会开官烧锅,专门制烧酒,到时候高丽这一条线给你了,等到中秋后,你打发人来内务府做个报备,挂个皇商……” 安七听了大喜。 皇商这个名头,可不是谁家都能钻营来的。 季家富裕了几代人,还是圣驾前年南巡的时候机缘巧合得了皇商的资格。 如今他这里,并没有给九阿哥效什么力,不过是帮个小忙,竟有这么大的收益。 安七忙起身,对九阿哥躬身道:“谢九爷提挈。” 九阿哥摆手道:“不算什么,就是爷早先也见过几个高丽使臣,晓得那边人势利眼,你多个名号,往后往来高丽也方便些……” * 历史月票第一了,吼吼求保底月票,求在榜首多待几日,打滚求。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目标远大(求保底月票) 九阿哥给两人搭上线,就不操心了,跟高斌招呼一句,让他陪客,就回正院了。 高斌应声,跟安七站起来恭送。 高斌晓得九阿哥脾气秉性,在皇子府这里也熟,行事自在。 安七却有些发懵。 这不是当直接打发他们走么? 高斌并不是九皇子府下包衣人口,也不是九阿哥打小的哈哈珠子,结果竟然这样有体面。 只听说奴才为主子操心筹划的,没见过主子为奴才费心安排的。 外头到底是谁在造谣? 茶馆里大家提及的九爷,跟他今天见到的九爷仿若两人。 高斌跟安七重新坐了,道:“刚才九爷说咱们同庚,安兄生日几月份的,可有字?” 都是年轻人,九阿哥离开,高斌说话也多了自在。 安七道:“小人正月里生人,我们大人赐字仪周。” 高斌点头道:“那称一声仪周兄正合适,我是五月生的,家父年前也给我选了个字,叫右文。” 安七竟然有些恍惚,不知该怎么应对。 高斌跟九阿哥真是一脉相传的真诚,似乎坐在他们对面的自己,不是户下人,也不是商贾,只是寻常人似的。 安七道:“不敢,不敢。” 高斌摆手道:“仪周兄是香河的大地主,往后也算是地方父老了,咱们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 高斌本就是伶俐人,这几年也历练出来。 反正两人离开皇子府时,安七已经换了称呼,两人直接奔百味居吃酒去了…… * 正房,书房。 九阿哥正指着地球仪,跟舒舒道:“爷对高丽倒是有几分好奇,不过弹丸之地,从隋唐开始就不安生,八旗入关之前,曾出兵朝鲜,直接打到都城,国王带了文武百官逃窜,要不是太宗皇帝勒令阿敏早日收兵,那就是灭国之战。” 舒舒也看向这里。 关于这一段历史,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八旗有灭国之力,本不必轻易议和,可是因皇太极担心阿敏孤悬在外,割地为王,才催促八旗撤军。 现在说这个都晚了。 舒舒道:“朝鲜自古以来就有商船到江南,没想到安七小小年纪,能将商道握在手中。” 九阿哥道:“狐假虎威罢了,高丽小国,听说百姓贫困,地方还小,不及咱们大清半个省大……” 说到这里,他带了嫌弃,提了高丽的各种特产,道:“除了高丽参还凑合,其他的算了,比不上咱们的。” 舒舒只晓得高丽纸,京城有用这个做窗户纸的,比寻常的窗户纸坚韧结实些,不过因不是不可替代,所以是中档,价格也只是寻常。 * 到了次日,九阿哥没有去衙门,而是带着舒舒去都统府。 昨天打发人传信去了,再三说明不让接,今天他们就自己过来了。 不过齐锡跟福松、珠亮、小三、小四都在家,只有小五在学堂中。 等马车到时,舒舒跟九阿哥也没等人出来迎,就直接进去了。 正好家里人得了消息,迎出来。 舒舒挎着觉罗氏的胳膊,笑道:“福松家来了,额涅这回该放心了。” 觉罗氏道:“福松稳重,本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舒舒笑。 这是嘴硬了。 福松半年没回来,额涅清减了十来斤,不担心才怪。 不过瘦些好,省得添老人病。 到了正房,九阿哥就跟岳父与诸小舅子去了西次间。 舒舒则是跟着觉罗氏,母女两个到东次间说话。 将丫头打发下去了,觉罗氏才低声道:“这年后皇家的事情就没消停过,外头说什么的都有,牵扯不到你们吧?” 毓庆宫不用说了,殇了个皇长孙。 直郡王府上的马车惊了,听说独苗也伤了。 三贝勒府父子两个都伤了。 八贝子……升回到八贝勒了,可是也在养伤。 皇上的儿子中,大婚了九个,这就牵扯进去四家。 觉罗氏跟齐锡得了消息,辗转反复的,都不安生。 偏生福松前阵子在痘所,不在皇子府听差,也没法子打听去。 也就是舒舒跟九阿哥今天过来了,否则觉罗氏也要找由子过去一趟。 眼见着觉罗氏担心,舒舒就将能说的说了。 如十四阿哥的生日小宴以及后续变故,还有前几日圣驾回銮时皇孙马车事故。 觉罗氏听了个齐全,其中确实没有九皇子府的事,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事情往回捋一捋,她发现祸根竟然是毓庆宫缺了一份生辰礼。 觉罗氏就跟舒舒道:“瞧瞧,这就是前车之鉴,人情走礼,宁可多送,不能少送,不能短了体面,结了仇怨。” 舒舒道:“换了其他阿哥,再没有这样祸事,十四阿哥行事不大妥当,我嘱咐九爷了,往后敬而远之。” 觉罗氏则是想到毓庆宫。 早先三个皇孙,现在一死一废。 她拧着眉头道:“大二房的两个丫头留牌子了,多半是要指给毓庆宫的。” 舒舒想起这个也烦。 按照历史上的,噶礼还要风光十几年,在山西巡抚任上十年,敛财数十万两,被弹劾之后保全己身,后来还任两江总督。 爬的越高,跌的也越重。 噶礼后头问罪处死后董鄂家也日落西山,失了最后的荣光。 如今历史有了细微变化,噶礼这个康熙心腹,从隐藏的“太子党”成了明面上的太子党。 不会像历史上荣耀的那么久,可是下场不会比那个好多少。 “这个拦不下,皇上向来怜弱,除了担心东宫子嗣,说不得也见太子没有人使唤,借着选秀,故意将噶礼推到太子跟前……” 舒舒说着,小声道:“额涅,要不想法子揭开噶礼那个养子的身份,让皇上晓得噶礼早就暗地里投太子了?” 觉罗氏听了,摇头道:“不妥当,亲亲相隐,咱们这样的身份,跟他是堂亲,出手揭开此事,像是家族倾轧的小人行径,叫皇上怎么看?” 舒舒道:“可是他一心要当董鄂一族的当家人,真要是毓庆宫有了董鄂家的外孙,那还不知猖獗成什么样。” 觉罗氏道:“只要你们稳住,就与咱们家不相干,太子那里,只恭敬着,不必亲近。” 舒舒道:“您放心吧,九爷跟太子差着岁数,本就不熟,这几年还叽各了两回,亲近不起来……” * 西次间里,齐锡不好问及皇家阴私,就跟九阿哥问起金依仁这个新总管。 九阿哥道:“是个能干的,眼下内务府的琐事,就都是处置了,我这也得了闲,不用见天点卯。” 齐锡不晓得江南变故,只当金依仁跟曹寅、李煦一样,都是皇上心腹臣子。 他不免担心九阿哥的处境。 要是对方能力出众,完全能取代九阿哥,那九阿哥在内务府不是成了摆设? 早年内务府的总管换的可没有这么频繁,十年八年不换人都有的。 如今却是走马灯似的。 齐锡就斟酌着跟九阿哥道:“其他皇子成年后,六部跟九卿衙门轮班行走学差事,九爷这里,皇上可有其他安排?” 九阿哥摇头道:“没说,不过我之前跟汗阿玛提过,不想离了内务府,内务府省心。” 齐锡也盼着九阿哥省心。 可是皇上既提了新总管上来,那就是觉得九阿哥不省心。 要是爵位封了,沉寂也就沉寂了。 现在爵位还没有封,齐锡就很担心九阿哥吃亏。 九阿哥吃亏,就是舒舒吃亏,就是外孙吃亏。 事缓则圆,如今一惊一乍的瞎出主意也不好。 齐锡就放下此事,打算好好打听打听再说。 到了福松这里,心里数着九阿哥的功劳,攒下了好几件了。 只是皇上不单封爵,一拨皇子一起封的话,估摸还是要等十四阿哥成丁。 那就是四十二年,也是皇上五旬大寿。 瞧着九阿哥跟姐姐的意思,并不着急正式封爵分八旗人口。 福松心里转了一圈,似乎明白两人的用意…… * 用了午饭,夫妻两个就回府了。 等到下午小憩起来,舒舒就叫白果取了走礼的册子。 二月过生日的多。 八阿哥二月初十,大阿哥二月十四,三阿哥二月二十。 现下,八阿哥的寿礼该叫人送了。 都有成例在。 九阿哥中午陪着岳父喝了两盅,状态微醺,小憩起来也有些迷瞪,凑过来,看了眼道:“好好的,瞧这个做什么?” 舒舒道:“以后每个月月初我对一遍,省得有遗漏的,失了礼。” 九阿哥道:“交代下去就是了,操这个心做什么?” 舒舒道:“怕不小心得罪人,轻慢了不好。” 她想小椿跟核桃了。 白果年岁小,历练少,听吩咐还罢,却不能像小椿跟核桃似的独当一面。 可惜的是,小椿如今有了身子养胎中,核桃明天也要跟着高斌去香河了。 九阿哥道:“像老十四那样的也少见,平日里净耍小聪明,该动脑子的时候不动脑子,他只要想想也当明白这少了寿礼,指定有其他缘故,太子爷虽傲慢,可平日里行事也不会这样疏漏。” 舒舒道:“阴错阳差,可惜没有后悔药。” 嫁进皇家三年,这些皇子们也从纸片人,有了鲜活的印象。 舒舒对十四阿哥的印象一直不大好,不如其他人实诚,跟八阿哥的虚伪还不一样。 十四阿哥是用直爽遮掩的那种虚,外热内冷的性子。 夫妻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到了申初。 高斌带着核桃来了。 夫妻两个本打算上午来请安,因舒舒跟九阿哥要回都统府,就改成了下午。 核桃已经上头,顶着编发的发髻,上头插了两个双喜双福字金簪,正是舒舒给核桃预备的嫁妆之一。 “请福晋安……”核桃福礼道。 舒舒叫白果扶了,打趣道:“往后,我是不是要叫高奶奶了?” 核桃亦是笑,道:“奴才盼着,哪天成了恭人、淑人,出去行走,不丢福晋的体面。” 舒舒叫她坐了,道:“目标定小了,我盼着你成夫人呢,到时候我这里摆酒宴客,你来做陪客。” 到时候要是生出个天仙美人来,说不得还能做亲。 核桃大大方方道:“那奴才定好好督促我们二爷,让他努力当差,早日升上去。” 主仆两人投契,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比不得小椿她们那一拨。 可是舒舒比较喜欢核桃的要强与坚韧,核桃除了将舒舒当成主子,也当成了老师似的,乐意听她的教导,效她行事……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前程可期(求保底月票) 主仆两个寒暄完,舒舒想起一件八卦来,道:“听说你们结婚正日子的时候,高家原本的那个佐领家去闹了?” 高家是包衣小姓,跟其他几个姓氏在一个陈姓佐领下。 去年的时候,内务府三旗因人口孳生增加了佐领与管领,高家才单分出来,还得了一个佐领职务。 核桃道:“也是姻亲,那佐领是姨太太的大伯哥,当年想要将个走错道的姑娘说给我们二爷,后来得了九爷提点,揭开了此事,两家断了往来,陈家也丢了佐领;眼见着高家起来了,又凑上来,姨太太想要给我下马威,提及高陈两家早年要议亲之事,被我婆婆直接给撵了!” 眼见着高斌前程正好,就是块大肥肉。 那姨太太自己没姑娘,也还有夫家外甥女、夫家侄女什么的,想要拿高斌的婚姻去卖好。 对于核桃这个寻常包衣平民家的丫头自然掐眼瞧不上。 舒舒听了,道:“你婆婆是明白人。” 当年高斌差点定亲之事,舒舒也是晓得的。 那个陈家的女儿,有个姨表兄,就是金家人。 那个金家,就是桂丹的外家,早年跟郭贵人有勾连,也是索额图的人。 小儿女青梅竹马的就走错一步,珠胎暗结。 后来金家问罪,子弟都充了辛者库罪籍,陈家女儿也堕了胎,找到高家想要骗婚。 核桃道:“我们姨太太可真是糊涂人,如今夫家败落,姊妹家起来,正是腰杆子挺直的时候,不想着弥合关系,反而为那边冲锋陷阵,也让我婆婆彻底死心。” 舒舒道:“别的不说,在家的时候多孝敬老太太,至于你婆婆那里,听说性子刚强,那就不必丁是丁、卯是卯的对上,遇到问题,让高斌应对去。” 核桃听了,带了一丝忧心道:“老太太有春秋了,年前又被姨太太气了一回,有些下世的光景,年跟前差点没熬过去。” 高斌外家没人了,高斌的外祖母就被接到高家养老。 这老太太也是四品诰命,丈夫生前是四品道台,只是丈夫死了任上,儿子也早早没了。 那位差点坑了高斌的姨太太是老太太的长女,高太太的姐姐。 舒舒道:“已经过了年关,应该就要好了,好好调养半年,说不得就缓过来了。” 核桃点头道:“也是,我婆婆孝顺,这年前年后,多是陪着老太太。” 舒舒想起一件关于高家的野史趣闻。 高家家道中落,高斌父兄先后壮年而逝,高斌蹉跎半生,十多年都没有混上品官。 等到雍正登基,高斌才升了正六品内务府主事,后来外放织造,又转布政史,十年之内就官居一品,任河道总督。 后世有人就说起高家的发迹,归于积了阴德。 说的就是高斌之父高衍中奉养岳母之事。 传闻老太太高寿而终,临死前跟女婿说起女婿的孝顺,这样的家风,子孙定会发迹。 结果,一言中的。 * 前院书房,九阿哥正跟高斌说话,说的就是公务了。 “师爷请好了?” “请好了,是原大兴县令的两个幕僚,一个擅刑名,一个擅钱粮。”高斌道。 大兴县是两个京县之一,县令更迭的比较频繁。 九阿哥道:“妥当就好,你虽要推广新粮种,可是立身也要正,这个知县要叫人挑不出毛病来,要是出了篓子,那苦劳也好功劳也好,都直接折里了,亏不亏?” 高斌道:“九爷放心,奴才一定谨慎,两个差事都会兼顾。” 九阿哥点头道:“有数就好,对了,安七那里,既是在香河买地,肯定有中人,也认识卖家,到时候你拉着他,掂量着田产多的大户,再挑上几家就差不多了。” 高斌道:“谢九爷提点,昨儿跟安七去百味居下馆子了,跟他约好了下旬在香河吃酒。” 今天才是二月初二,饭局放在下旬,这是对方要看高斌到香河后如何行事。 九阿哥也不操心这个,只跟高斌道:“爷晓得你的志向,是奔着做父母官去,直隶十年九旱,香河有潮白河灌溉还好些,可如此一来,那里之前农税就齐全,除了新粮种这里,其他政绩你也不好出,你有其他计划没有?若只是新粮种这一个,跟个大管事似的,不过是听吩咐行事,可显不出本事来。” 高斌听这个,眼睛发亮,从袖口拿了一个折页出来,道:“正要跟九爷说这个,这是奴才写的香河政事规划,您帮着奴才掌掌眼……” 九阿哥挑眉。 这小子还是有备而来。 不过也不稀罕,他明日就要上任去了,总要心里有数。 九阿哥就过来看了,等看清楚内容,忍不住轻哼道:“好啊,爷这点儿东西,你没落下,都打算照搬?” 原来上面提及的第一条,就是香河温泉多,可以推广洞子菜,供应京城。 第二条提及了不宜农耕的林地,可以发展养殖业,猪、羊、鸡、鸭,亦是供应京城。 第三条提及香河境内的潮白河、北运河、青龙湾河与引沟入潮河,可以沿河发展渔业,鱼虾供应京城。 高斌是打算将地方上农林牧渔都抓紧起来,将香河县打造成京城的菜园子。 他打小生在皇城里,长在皇城里,自是晓得旗人富裕,爱讲个吃穿。 穿这个没有法子了,那是江南的供应;吃这个,香河正好可以锦上添花。 高斌笑道:“在爷身边当差,熟悉这些,奴才心里也踏实些,从这些着手增加地方与百姓收益,做成一项,就不算白折腾一回的,要是都成了,往后京城百姓的供应丰富,香河百姓也能多一份收益。” 九阿哥道:“洞子菜还罢,那个本钱大,可收益也能保障;家畜家禽养殖这里,风险就大了,你别好心办坏事,要想周全了才行,宁可缓,不可急。” 高斌收了笑,带了认真道:“九爷放心,奴才家也是从穷日子熬过来的,晓得小民百姓的苦楚。” 九阿哥摇头道:“回头让安七带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小民百姓,你家日子最穷的时候,也还有你父亲的一份俸禄,你母亲领的差事月钱,你们兄弟三个都没有耽搁读书练武,你两个姐姐也到了岁数有嫁妆出嫁,这搁在外头,已经是中等人家的日子,外头寻常百姓,尚有不能果腹的。” 包衣也是旗人,自然也是铁杆庄稼。 所以高斌经历的穷,跟外头的穷还不一样。 更不要说他祖父与外祖父都是四品道台,官宦之后。 高斌哑然。 他去年跑了几趟保定皇庄。 照九阿哥这样的说法,他想起了佃户人家,日子过的就有些窘迫,衣裳没有不带补丁的,小孩子也早早的充劳力,压根没有银钱去读书。 赶上旱了涝了的,得到的粮食就不够口粮,需要农闲季节外出逃荒。 如果有人生病什么的,直接卖儿卖女也不稀奇。 高斌明白过来九阿哥的意思,对小民百姓来说,无法独立承担养殖的风险。 稍有不慎,就是雪上加霜。 那样自己推行的,就不是富民之策,而是害民之策了。 高斌越发郑重,道:“奴才谢九爷提醒,关于家畜家禽,奴才不会轻易推广,等有了周全法子以后再说。” 九阿哥点头道:“如此就好,稳妥为要,否则匆匆忙忙地摆出几个摊子,不能周全,那就不单单是白辛苦了,往后四哥也好,汗阿玛也好,想起你来,都是主次不分、处事鲁莽、不堪大用的印象。” 高斌都仔细记下了。 九阿哥想起舒舒的话,就又嘱咐一句,道:“你虽不是四哥的门人,可是跟着四哥当差,不是主仆,也是上下僚属,未来三年也多与四哥汇报交接,那记得礼数周全些,就按照门人的规矩走,三节两寿的别落下了,四哥性子严谨,看重规矩。” 高斌忙道:“九爷放心,奴才都省的……” 虽说都是亲近人,可尊卑有别,留了他们也不自在,舒舒就没预备留饭,而是叫白果预备了一份程仪。 四匹宫绸料子,一对烧蓝福字牌,一对鎏金怀表,两封银子。 东西摆出来,银子倒衬着寻常了,其他三样东西,就是搁在勋贵人家,也算是好的。 核桃见状,忙道:“年前才得了福晋的赏,没脸再收这些,这太贵重了。” 舒舒道:“你们年轻,到地方上就别想着谦和,那样该有人蹬鼻子上脸了,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是给你们充身份的,不用外道,好好当差,我还等着你得了诰命,到时候一起吃酒打牌。” 核桃这才收了。 正好前头九阿哥也打发人过来问,核桃就告退离开。 舒舒吩咐白果送了。 九阿哥回来,跟舒舒道:“知易行难,这一脚走出去,还真叫人不放心,这样的年纪,略有些不周全,不算什么大过,可偏偏在御前挂了名,四哥又是个苛严的,高斌这一步走好了,万事大吉;要是露了怯,以后如何,还真说不好,说不得就往远派,过个十年八年,熬出别的政绩来的,才能将前头抹平……” * 谢谢大大们的月票,求还有的大大别留,月初的榜单比月末的总数更重要。 下一更8月2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下贱无耻(求保底月票) 舒舒觉得不用担心。 明明可以幸进,却选择从地方经营,高斌目标清晰,自己会用心。 还有高衍中在,父子两个保持谨慎勤勉的好习惯,差事没有办不好的,这应该是前程的起点了。 九阿哥絮叨完,自己觉得怪异起来,摸了摸下巴,道:“不对啊,爷怎么操心这么多?这可不是好习惯,该老了!” 舒舒看九阿哥道:“爷是不是有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觉?” 九阿哥点头,道:“还真有点儿那个意思,这是‘近墨者黑’?往后爷离四哥远些,可不能沾这破毛病,开口就长辈分,跟爹娘似的!” 舒舒道:“反正爷以后再想要长辈分的时候,就将心比心的想想自己个儿爱听不爱听这些。” 九阿哥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爱听不爱听,王八念经。 “哈哈……” 舒舒见状,笑得不行。 这就是她跟九阿哥的不同。 九阿哥担心高斌踩坑,就想要多问问,多帮帮,有点儿指手画脚的意思。 到了舒舒这里,只鼓励,其他的随意。 崔百岁拿了帖子,进来禀告:“福晋,有董鄂家的帖子到了。” 舒舒示意白果呈了上来。 董鄂家…… 大二房? 都统府这里不用说,崔百岁传话就不是这个称呼。 公府那边的话,太夫人守寡,公夫人是同辈的嫂子,就算客气,也不会这样生疏。 那剩下的,有资格往皇子府递名帖的族亲,就只有这几年有家门复兴之势的大二房了。 等看清楚是噶礼的名帖,舒舒并不意外。 噶礼在山西任上,不在京城,拿着他帖子过来请见的是噶礼之妻二房的大太太。 论起来,这位是舒舒的三从堂嫂。 九阿哥皱眉道:“都没什么走动,怎么想起来到你这里钻营了?” 舒舒道:“估摸着是为了两个侄女来。” 她不想虚应行事,就叫白果将帖子递给崔百岁,吩咐道:“直接退了吧,就说我这几日身上不舒坦,不好见客。” 崔百岁拿了帖子下去了。 九阿哥道:“她会不会到族亲那边说嘴?” 舒舒道:“随她,总比黏上来强,再没有别的,不外乎请托,是否能照拂那两个董鄂家的格格,这个不好沾边儿。” 要是来的是大二房的老太太,那是舒舒的从堂伯母,还是要见见的;平辈的嫂子,就无所谓了。 八旗这个规矩好,姑奶奶比嫂子金贵。 不管是家里的姑奶奶,还是出了门子的姑奶奶。 * 正红旗,董鄂家大二房。 看到退回来的名帖,大太太不由皱眉。 她没有打发嬷嬷过去,而是正儿八经地递了帖子,就是怕九福晋不见,没想到对方还是推了。 这是半点没有给他们两口子留体面。 这个身份,居然行事还如此肆意,还以为在家当小姑奶奶的时候呢? 外头说她这个皇子福晋爱酸脸子,还真是说的真切。 要不是三福晋病着,她也不乐意往九皇子府走。 可眼见着两个侄女就要入宫,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留宿查看,她不打声招呼也不放心。 这一届八旗秀女,只留牌子二十人,董鄂家就有两人。 偏偏两人父亲官职都低,祖父生前也只是侍卫。 到时候要是被排挤欺负了,或者陷害了撂牌子,那董鄂家也没脸。 大太太自己没有法子,想了想就拿了帖子,去西跨院找老太太。 “老太太,您是格格们的亲祖母,这个时候您可不好干看着,九福晋性子傲,媳妇在她面前没有体面……” 大太太说到这里,带了恳求道:“一堆年轻女孩,住上一个月,咱们家的两个格格性子腼腆,要是没有人照顾,就要被人欺负了。” 老太太眼皮都没抬,道:“还有什么体面?好好的孩子,大老婆不做,偏去给人当小老婆!” 她跟太后是族亲,也有几分亲近,去年就想好了,直接给太后娘娘说一声,将两个孙女撂牌子。 结果噶礼找了借口,将她骗山西去了。 为了就是怕她拦着此事,也是为了给她办寿酒敛财。 老太太耿直清高,看不惯儿子作为,心里早恼了。 尤其是年后回京,被噶礼找借口拖延,使得她迟了一步,两个孙女已经留了牌子。 大太太皱眉道:“您说这话,倒像是对皇上有怨言,这是皇上恩典,就算不为嫡福晋,也是皇子格格。” 老太太听着“皇子格格”四个字,越发恼了,指了儿媳妇呵斥道:“既是晓得她们出身低,选秀留牌子只能为皇子格格,你们还上蹿下跳的,祖宗的脸都给丢尽了!不想着在家里躲羞,还惦记着去三贝勒府与九皇子府撞钟,下贱无耻!” 婆媳不合多年,可是这样劈头盖脸的辱骂还是头一遭。 大太太也恼了,硬邦邦道:“老太太这会子疼孙女了?早为孙女着想,不拘是康亲王府,还是宁寿宫,您倒是出力啊?现下倒是装起好人来,我心疼侄女们,舍了脸去请托倒成了无耻,那老太太您在家里抄手看着,就动一张嘴算什么?” 老太太道:“做人不是这样做的,既是皇上的旨意,你消停的待着就是了,别四处划拉给她们招怨!” 话不投机半句多。 眼见着老太太固执凶悍,大太太晓得劝不住她,挟怒而去。 等回到房间,大太太将老太太的话想了一遍,就晓得老太太误会了。 老太太这是以为她往九皇子府走动,惦记着就是九皇子格格的位置。 这也太小瞧了她家老爷。 难道他家老爷安排了一场,就为了一个皇子格格的位置? 更不要说九福晋已经生了嫡子,她们家也不会有个王公外孙。 可是老太太这样想,都统府跟九皇子府不会也这样想吧? 大太太不放心了。 外头天色转暗。 今天晚了。 次日,大太太就早早打发嬷嬷去都统府,送了不少山西土仪,还说了想要过去给婶子请安之事。 觉罗氏猜到大概缘故,这不单单是堂亲侄媳妇,还是二品诰命,就跟那嬷嬷说了,下午得空,让对方下午来吃茶。 到了下午,大太太就来了。 跟噶礼傲气顶在脑门上不同,这位大太太看着温顺,带了笑面。 觉罗氏对她印象寻常。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样人来。 大二房老太太不过是性子耿直,早年也没有人挑剔不足,结果娶了儿媳妇后,名声却十分不好,外头提起来都是凶悍跋扈的恶婆婆,这多是这位大太太的贡献。 只是那是旁人家的家务,觉罗氏也不会掺和。 等到丫头奉了茶,觉罗氏就等着大太太直陈来意。 大太太却是没有说话,先红了眼圈,道:“昨儿因为我递帖子给咱们家的姑奶奶,我们老太太就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顿,连下贱无耻都出来了,再没有这样冤枉人的……” 觉罗氏听涉及女儿,心中就多了恼。 这婆媳相争随她们去,可不该牵扯舒舒。 她没有顺着大太太的话问,而是淡淡道:“你婆婆那个人最是讲理,既是训斥你了,那当是你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大太太:“……” 她也瞧着觉罗氏的不喜,心里松了口气。 还真让她猜着了,觉罗氏也误会了。 她不敢再磨蹭,直接道:“要是旁的,我也就认了,只是我们老太太误会我去皇子府有其他用意,这个我可不担……” 说到这里,她就道:“侄媳妇晓得,家里两个丫头出身寻常,指不了嫡福晋,多是格格,可是也没有想过三贝勒府与九皇子府的后院,且不说两位姑奶奶都有嫡子、嫡女傍身,不缺子嗣,就算真的缺了,如今跟过去不一样,也不兴姑侄到一家的……” 觉罗氏看着大太太,道:“两位小格格已经是留牌子的秀女,前程都决于御前,你们婆媳都想多了。” 大太太讪笑道:“是啊,我们老太太确实想多了。” 觉罗氏已经了解大太太的来意,就直接端了茶杯,不想再应付。 大太太想要拐弯请托的话,就直接被堵在嘴里,没有来得及说,就被送了出来。 等到晚饭时,齐锡问起大二房的来意,觉罗氏就道:“简直是不知所谓,既是晓得两个孩子身份只能做格格,还想要让舒舒照顾,半点不为舒舒考虑,他们两口子行事都是一样的,自私无礼,往后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齐锡听了,也生出厌烦来,道:“大格格已经出宫,怎么照拂宫里留宿的秀女?这是指望咱们大格格给他家跑腿呢,到宜妃娘娘跟前请托,呸!倒是脸大!” 觉罗氏道:“要是为难的只有这一处,能帮一把也就罢了,可是舒舒跟妯娌们相处的都和睦,万一这格格落到哪家后院,还是舒舒照顾过的,往后妯娌之间怎么往来?” 齐锡才想到还有这个,恨恨道:“老嫂子没冤枉她,就是下贱无耻,才有脸惦记去皇子府,给咱们大格格添麻烦。” 觉罗氏道:“舒舒是聪明孩子,直接退了帖子,没有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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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九阿哥给的启发(求保底月票) 舒舒退了帖子,就撂下此事。 选秀之事,她不打算掺和。 结果竟然躲不过,次日马齐夫人来帖子了。 这个可是九阿哥的师母。 舒舒看着帖子,有些迟疑。 她晓得富察格格,要是不出意外,就是未来的十二福晋了。 马齐夫人多半也是为了女儿留宫之事请托。 那是幼女,又是娇养大的,当额涅的不放心也正常。 可是舒舒刚回绝了族亲,连族侄女都没有照拂的意思,如果接了富察家的请托,去照顾富察格格,这搁在一块看,就有些不对头。 显得势利,容易被人说嘴。 舒舒就直接将帖子递给九阿哥,道:“爷走一趟吧,本不该等着夫人上门来,那是爷的师妹呢,爷回头跟内务府打一声招呼,能照顾还是照顾些。” 九阿哥正闲着,道:“爷竟是忘了这个了,留宫的册子上确实有老师家的格格,那爷也不好不闻不问,应该直接过去一趟……” 说到这里,他惊讶道:“咦?老师竟然没有求恩典撂牌子?” 他早就看过名单,只是当时就关注两个董鄂家的格格来着,没留心其他。 舒舒道:“富察家的规矩教养都是顶好的,皇上应该是相中了。” 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道:“这是给十三挑的?弥补十三外家不足,这也太偏心眼了吧?”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没有剧透。 这门亲事确实令人意外。 不管是谁听了,都会以为是给十三阿哥选的人,谁叫十三阿哥正得圣心,是被疼爱的小儿子? 至于十二阿哥,轻易想不起来。 要知道康熙很爱带儿子出行,上头的那一拨阿哥,基本上十来岁就都随扈了。 至于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则是晚些,可也是成丁前。 下头的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不用说了,到了上书房读书的年岁,就开始跟着出巡。 只有十二阿哥,今年十七了,成丁两年,还没有跟着出门过。 九阿哥叹气道:“这一次的秀女中,就属老师家门第最高,剩下就是尚书、侍郎、总兵、冠军使什么的。” 好的要给十三阿哥,还有大阿哥的继福晋,再其次还有康亲王与顺承郡王,那哪里还能剩下好的? 虽然都是弟弟,跟十三阿哥感情也挺好的,可是想到十二阿哥,九阿哥还是有些心疼。 他明白为什么人都容易怜弱了,实在是不落忍。 不求偏爱,只求基本的公平。 他仿佛想到了早年的自己跟十阿哥。 舒舒没有剧透的意思。 九阿哥没有再说旁的,拿了帖子直接往富察家去了…… * 霸州,苑家口。 圣驾一行,今早从此处登上御舟,走水路,巡看永定河。 康熙携了太子跟十三阿哥在第一艘御舟,大阿哥与四阿哥在第二艘备用舟。 去年冬天雪势大,今年就要防着春汛。 河道两侧,除了筑起堤坝,还留着一些闸口,用来泄洪的。 康熙带着太子、十三阿哥在船头眺望,给两人讲起这几年永定河的变化。 早年河道工程主要是治理黄河,这几年才抽出手来治理永定河。 十三阿哥还罢,这两年跟着巡了几次永定河,对于这些变化早已见识过,太子上回随扈巡永定河还是三十二年。 当时从大阿哥到八阿哥都随扈,永定河还未开始治理。 当时看着沿途河堤很是不成样子。 现下看着,好上太多,也栽了不少杨柳。 太子道:“恭喜汗阿玛,永定河工事已经快好了,可保京畿二十年无水患之忧。” 要不然水满京城,就太狼狈了,朝廷也丢体面。 康熙摇头道:“一年年的,多少银子砸进去,在面上自然要光鲜,朕不求二十年,只求安稳十年,就算他们功成。” 十三阿哥在旁,并不多嘴,心里却是想着户部给河道拨款的账目。 一笔笔的,听着都吓人。 一年下来,能抵几个皇子开府的家底了。 要是这些银子花到实处还罢,要是被贪了,那太可恨了。 太子也想到官场风气,贪墨成风。 只是水至清则无鱼。 只要贪墨的不太多,除了御史之外,也没有谁会专门盯着这个。 他就是想起了九阿哥在皇城里用煤渣修路之事,道:“汗阿玛,南城每年内涝,主要是地势低洼的缘故,去年冬天九阿哥叫内务府在皇城里用煤渣修路,既处理了宫里的煤渣,也平整了道路,正是一举两得;要是南城那里,由顺天府主持挖渠,挖出来的土方用来平整洼地,往后南城下水通畅,士绅百姓也免了内涝之苦。” 康熙听了,比较上心,道:“这个法子妥当,回头你仔细写个折子朕看看。” 南城每年雨季都内涝,从六月到七月底,百姓出行不方便不说,臭气熏天的,也容易诱发时疫。 更有甚者,因排水不畅,致民房倒塌,百姓伤亡,也时有发生。 太子听了,道:“那儿子回京后查查南城现下的沟渠后再写。” 康熙赞道:“如此更好,数据详实,有的放矢,省得闭门造车。” 父子两人说得投契。 十三阿哥在旁,心里却是惊诧。 他比太子小十一岁,入上书房的时候,太子已经出了上书房。 做了十几年兄弟,除了之前逢年过节打照面,这还是他头一次与太子打交道。 原来只觉得这位太子哥哥尊贵傲慢,现下看着倒是也挺接地气儿,还能举一反三。 关键是他不拉踩,不像三阿哥似的,只要开口,就要贬损旁人。 太子仿佛站在高处,承认其他人的长处,也乐意接纳吸收其他人的长处。 不过他也确实站在高处。 太子的涵养,比想象的好。 十三阿哥都如此认为,更不用说康熙了。 康熙也对太子的反应很满意。 太子尊贵,就应该如此,有容乃大。 宰相肚里能撑船,一国太子,更要有容人的雅量…… 治国就是治人。 扬长避短,才是用人的上策。 后头的备用御舟上,大阿哥与四阿哥也在眺望河堤。 兄弟两个是老搭档了,这几年圣驾巡永定河,他们都随扈。 四阿哥看着堤岸边的闸口,闸口外的滩涂,就是泄洪区。 那些土地,有些还是圈的民田,眼下都没有赋税。 实际上谁都晓得,这种泄洪区三、五年也用不上一回。 那不泄洪的时候,起码有大部分的土地可以耕作,这一部分土地不在百姓手中,官府也没有田税可收,那这土地在谁手中? 地方乡绅。 这些人名义的红契土地本就不上税,又加上这些隐田,肥了自己。 朝廷失了税银,地方百姓失了土地,沦为佃户。 四阿哥想到这些,就心里不舒坦。 大阿哥这里,也正难受,跟四阿哥指了旁边的堤坝道:“这段工程我记得,前后用了两年功夫,那是干活么?简直是抱窝呢!要是跟去年似的,从八旗抽丁来做筑堤,也就是三、四月的事儿,偏偏这河工银子是按月结算,你说这些王八羔子,不是故意磨蹭才怪!” 四阿哥也晓得这个弊端。 若只是多占些河工银子还罢了,最可恨的就是偷工减料的,侵占到材料银子的。 他看着大阿哥,兄弟两个都发现弊端。 可是这个盖子没法揭开,皇父也不糊涂,他们能看到的,皇父自然也看到了。 只是河道牵扯的人多,不好轻动。 四阿哥就道:“御史弹劾来弹劾去的,都是对上不对下,可是下头也需要人监管。” 大阿哥冷哼道:“还是银子给的太多太痛快了,伸手成习惯了。” 四阿哥没有再说话。 户部就像是大账房,只有听吩咐的,没有拦截拨款的资格。 河道衙门也确实习惯了,每年数百万银子的供给。 御史盯着最上面的头头,每次弹劾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下头的蛀虫,一窝窝的,真的成了流官。 找了门路进去,贪得差不多了,就跑了,留下一堆烂账。 这些人行事,倒是跟内务府那些奴才相似。 拿着一百两银子,恨不得贪了九十两银子过去,剩下十两银子对付差事,用来欺上瞒下。 现在内务府御史衙门,好像多了一道审计工作。 若是审计出不对来,就要驳回去账目重新核算,不能清账。 河道衙门插手不进去,往后找机会,可以在户部试试,最好是和风细雨似的改动。 既不影响稳定,又能真的起作用。 就是这样巧,四阿哥与太子竟是想到一块去了。 两人都从九阿哥在内务府的行事中,得到了不同的启发,并且打算吸收改进。 大阿哥的视线已经从河道两侧,望向前头御舟,道:“老三这回该哭了,汗阿玛这是要将十三给太子使唤。” 四阿哥想起了太子那日在御前对三阿哥的指控,到了那个地步,本也没有法子和睦相处。 十三阿哥跟三阿哥一样,都是文武双全,没有短处。 论起踏实来,十三阿哥还要更胜一筹。 将十三阿哥给太子做臂膀,对十三阿哥来说也是个好机会。 四阿哥既为十三阿哥高兴,又隐隐地觉得有些可惜……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众口铄金(求保底月票) 京城,富察宅。 九阿哥正陪师母戴佳氏说话。 戴佳氏这几日担心女儿,吃不好、睡不好的,今天才忍不住叫人往皇子府送了帖子,想要过去问问。 结果帖子直接退回来了,还附带了一个九阿哥。 戴佳氏是马齐的发妻,年岁相仿,也是马上五十的人,倒没有什么避讳的,当家人不在,也没有其他成丁的儿子,就直接到前头客厅见客。 “是奴才冒失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老爷让我放心,哪里放得下,就想着找福晋问问留宫到底是什么章程。” 九阿哥道:“是我疏忽,本该过来跟师母说一声的,师妹那里,您不必担心,这一批秀女住咸安宫,宽敞着呢,这几日内务府正修整屋子,至于日用供应,我到时候叫人盯着,不会让人克扣了去。” 戴佳氏听了,就放了一半的心。 她一个内宅妇人,所关注的就是吃住这些。 至于女儿的前程,那只能看皇上的意思。 九阿哥即便是内务府总管,也插不上手。 九阿哥又道:“宫里如今掌宫务的是太子妃,为人和善周全,就是安排的嬷嬷、太监,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这次选秀,要选三位皇子福晋、一位宗室亲王福晋、一位郡王福晋,还有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也要选两个将军夫人,这就是七个了,那些包衣嬷嬷都有心眼着呢,不会轻易得罪了哪个,更不要说师妹身份,在这一茬中算是身份高的了。” 戴佳氏心中,百转千回。 富察家虽跟着八阿哥下旗,可自家老爷是大学士,皇上心腹,皇上当不会将他们家的女儿指给宗室王爷的,多是皇子福晋。 跟大阿哥那边差着岁数,自己女儿又是幼女,身份也比先大福晋身份高,不会指为继室。 那就是指给十二阿哥或十三阿哥。 两位阿哥年岁相仿,可出身却有区别。 戴佳氏也想到了十三阿哥身上。 敏嫔之子,皇上这两年宠爱的幼子,文武功课都出色,听说长得也好,在皇子中数得上的。 她倒不好多问了,省得两岔了,显得自家妄想似的。 马齐本在宫里,得了家里管事来报,晓得九阿哥去了家里,还留午饭,就回来了。 那是学生不假,可真要只当成学生,摆出老师的架子,那就是不识时务。 他回来时,九阿哥与戴佳氏已经撇开选秀事,提及富庆家的竹子了。 富庆虽不是嫡出,却是戴佳氏养大的,跟亲儿子差不多。 对于儿女,长辈都是差不多的对待。 没有成亲的时候,催婚。 成亲后,就催生。 富庆成亲好几年了,两口子始终没有动静,戴佳氏难免担心。 九阿哥就给她报喜,道:“当初他搬家的时候,我给预备了一盆观音竹做乔迁之礼,不单他有一份,额尔赫跟张廷瓒也有一份,现下那两家都有好消息了,就差富庆了,应该也就是一年半载的。” 上了年岁,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添丁的好消息。 戴佳氏欢喜道:“我忘了观音竹了,听说极灵验的,那等着他们报喜就是了。” 如今世面上也有观音竹卖,不过价格高低不等。 大家也不是傻子,自然晓得竹子这东西分养在哪里。 养在红螺寺的金贵,皇上开口赞过的,在皇子身上也应验过。 从南方运过来的那些差不多品种的竹子,就是李鬼竹了。 九阿哥豪气道:“我府里去年分了几盆,还有富裕的,回头师妹大事定了,我送两盆过来给师妹做陪嫁!” 至于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他也都预备下的。 大阿哥那里就不用了。 前年五哥挨个府送了一圈,自然也没有落下直郡王府。 戴佳氏笑得合不拢嘴,道:“若是旁的,我就不贪九爷的,这观音竹却是要厚着面皮收了。” 九阿哥道:“这样才好,本也不是外人。” 两人说的热络,连门口进来人也没有留意。 马齐正听到这两句,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九阿哥与戴佳氏都望向门口,这才发现马齐来了,都站了起来。 “老爷……” “老师……” 马齐对妻子点点头,看着九阿哥,道:“九爷的《礼记》学了,怎么跟没学一样?” 哪有这样不告自来的? 越是身份贵重,行事才越要有分寸,不好肆意。 关键是九阿哥的年岁越来越大,不是孩子了。 两人即便有师生之名,也不好往来过密,否则给彼此添麻烦。 九阿哥笑道:“老师放心,都记下了,平日里也守着规矩呢,这不是今儿赶巧了么,正休假,想着该来探望师母的,就仓促来了。” 戴佳氏在旁道:“不赖九爷,是我这几日心神不宁,犯了糊涂,想要过去给九福晋请安,问问留宫之事。” 眼下诸位皇家福晋中,太子妃、四福晋、八福晋、十福晋不是选秀出身,大福晋、三福晋、五福晋、七福晋跟舒舒都是选秀出来的,在宫里留宫住宿过。 戴佳氏是戴佳贵人同族,跟七福晋也打过交道,只是不如舒舒这里熟。 九阿哥道:“是我忘了过来了,前几天就看到秀女册子上头有师妹,中旬就要入宫,师母不放心也是应该的。” 眼见着两人都为彼此开脱,马齐挑了挑眉,心中的不快去了几分。 既是当家的回来了,九阿哥这里有人陪,戴佳氏就跟九阿哥告辞,回内宅去了。 师生两个,坐下说话。 马齐不是旁人,九阿哥也就实话实说。 “师母想要见我福晋,大概什么意思,我也明白,只是董鄂家今年有两个女孩也留了牌子,昨日还打发人来皇子府,我福晋就没见人,到了师母这里,本来她想要过来,叫我给拦了,我在内务府,吩咐人更方便些……” 马齐想起董鄂家的两个女孩也皱眉。 他不喜欢噶礼。 偏偏皇上要抬举噶礼。 噶礼性子贪婪,在京城尚且伸手,到了地方,就要刮地皮了。 可皇上却念着旧情,对噶礼很是宽宏。 他就道:“九福晋对,不好亲近,远些更好。” 九阿哥仔细看了马齐两眼,道:“师母眼圈都熬黑了,老师这里却是如常?您这里,是不是得了消息,晓得师妹要指给谁了?” 马齐神色不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道:“圣驾出京,九爷就给自己‘放假’了?这是等着御史再弹劾似吧?” 九阿哥道:“也就三天,明儿就打算去衙门。” 马齐看着九阿哥道:“九爷要是打算在内务府多当差几年,还是别太过了。” 他之前可是不怎么请假的,就算只去半天,也是去了。 结果将差事交给新总管就开始请假,显得有些小气。 外头已经生出不少猜测来,就是内务府的包衣人家,也有不少等着九阿哥跟新总管对上,到时候大家也好站队。 九阿哥看着马齐,很想要问一句,既是御前,那丝毫不晓得金家的消息? 内务府与前朝是两套系统,可马齐还挂着内务府总管。 偏偏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倒是嘴严。 九阿哥也克制了一下,追着问午饭了。 即便是宰相府邸,这饭菜也平平无奇。 倒是鸡鸭俱全,可看得九阿哥不爱动筷子,就挑了两口麻酱白菜吃了。 马齐见他挑剔模样,倒是能明白为什么堂堂的皇子府,两口子出宫两年,两年多全部心思都在吃喝上了。 等到九阿哥回家,就跟舒舒抱怨道:“老师不实诚,当着爷也没有几句准话,他指定晓得闺女指了谁,也晓得金家进京的缘故……” 舒舒莫名想起了张廷玉,马齐应该不是“不如一默”的性子,之所以没跟九阿哥说什么私密的,应该也是晓得九阿哥七情上面,不会掩饰。 对九阿哥来说,就是临时出门一趟。 可是对留心九阿哥的人,就有些迷糊了。 最近有什么大事么? 九阿哥去了富察宅。 想不明白的,就有金依仁。 外头的闲言碎语,他也听了风声。 只能说金家出京太久了,杭州的民风跟京城也大不相同。 京城富贵闲人太多,没事泡茶馆,嚼嚼舌,也是老少爷们的消遣。 上到国家大事,下到今天洞子菜多少大钱一斤,就没有大家不爱念叨的。 金家赐宅皇城里的官房。 这皇城里的茶馆,大家最爱说的就是宫里的消息。 简直是事无巨细,说的详细着呢。 有真的,有些大家随口说的。 金依仁不晓得这其中许多话都是瞎扯淡,只当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那应该是真的。 如说九阿哥贪财的,确实是借着身份敛财。 还有说九阿哥小心眼,不容人的,也有好多例子。 动不动就“大不敬”,什么庄亲王的便宜老丈人,信郡王的前小舅子,还有隆科多,八阿哥的乳父,都是这个罪名弄下去的。 前头两个还好,只是去职流放,后头两个,一个死无全尸,一个绞立决。 金依仁有些麻爪,难道九阿哥前头的大度都是假的? 他觉得后脊背发凉…… * 下一更8月3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有喜事(打滚求月票) 次日,就是二月初五。 舒舒要去宫里请安,九阿哥也要去内务府。 十二阿哥跟高衍中初二去通州,昨天下午回来,九阿哥要去问问如何。 这个羊毛厂看着平平无奇,却是连接蒙古羊毛羊绒生意跟江宁羊绒织场不可或缺的一环。 羊身上,羊绒产量有数,更多的是羊毛。 只有羊毛也用上了,卖上价格,养羊的整体收益才会升上去,促使蒙古王公多养羊。 牧场是固定的,养羊多了,马匹就少了。 长久以往,北疆越发安定。 夫妻两个吃了早饭,估摸着时间,就一道出来。 十阿哥夫妇还没有回来,不用等他们。 意外的是,八贝勒府门口有马车。 九阿哥见了道:“这是从海淀回来了?难道是为了摆寿酒?” 舒舒道:“估摸就是好挪动了,就回京养着,海淀到底不方便。” 至于摆酒,八阿哥还在养伤中,应该不会张罗。 夫妻两个上了马车,等到前头的车挪动了,他们也出发。 九阿哥道:“提及摆酒,外放地方习惯借着摆酒敛财,其中父母寿酒最是名正言顺,爷听说噶礼还专门接了他额涅过去,为的就是这个,八旗不少看笑话的。” 舒舒抚额,道:“这贪财的名声都传了好几年,也确有其事,真不知皇上怎么选的,给了山西布政使,那不是老鼠掉米缸了?” 山西因地理位置的缘故,元末明初、明末清初,都没怎么经战火,是北方的富裕省份。 九阿哥寻思了一下,小声道:“难道噶礼跟爷行事差不多?大头孝敬了汗阿玛?” 舒舒看着九阿哥,觉得不无这个可能。 倒不是说噶礼贪了十成,进上了几成。 真要那样的,康熙也不能容他。 但要是换个说辞,只说是晋商豪富,孝敬多,代为孝敬皇上主子,那康熙应该还是会收的。 九阿哥牙疼道:“到时候别连累了汗阿玛的名声?” 舒舒道:“真要动静大了,御史会弹劾,爷别操心了。” 现下君臣正相得,这个时候针对噶礼,会被当成是嫉妒不容人,或者别有用心什么的。 等到旁人弹劾噶礼,康熙偏护的时候,就可以找机会揭开噶礼养子的真实身份了。 如果康熙晓得他一手提拔起立的心腹臣子早早就倾向了太子,他能容才怪? 他将噶礼划给太子,与噶礼自己偷偷抱太子大腿,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等到了神武门外,九阿哥就扶舒舒下了马车,道:“爷去衙门转一圈就来接你,咱们中午不回家,去百味居吃了再回。” 也对比下自家酒楼跟安家酒楼的差别。 九阿哥要强的很,别的不在意,这生意好赖还是在意的。 否则三十七年的时候,也就没有夫妻两人不打不相识的那场官司了。 舒舒点头道:“好。” 百味居也好,安家酒楼也好,生意都兴隆。 民以食为天。 虽说赚的是辛苦钱,可是细水长流的,也是不菲的收益。 可以琢磨琢磨,将其他不赚钱的铺子收回来,位置可以的都改成酒楼。 前头四福晋与八福晋已经下车了,正手拉手的说话呢。 九阿哥上前打了一声招呼,就上马车离开了。 妯娌几个,一道进了神武门。 五福晋与七福晋已经到了,两人站在甬道旁边,正头碰头的,小声说着什么。 见三人来了,妯娌相见,七福晋就快言快语,道:“这几日京城都是四处撞钟的人家,求到你们跟前没有?” 大家看着四福晋,四福晋点头道:“有想要入府请安的,我们爷不在,我抽不出身待客,就回绝了。” 五福晋道:“有个老亲家的伯母上门过,打听留宫之事,倒是没有说旁的。” 八福晋摇头道:“我跟八爷昨儿才回京,还算安生。” 舒舒道:“嫂子们晓得我的,最是懒了,我也直接退了帖子没见客。” 七福晋摇头道:“这个时候,前程差不多就定了,上蹿下跳的,倒是叫人笑话。” 舒舒想起了三年前,因阿玛在御前求了恩典,他们阖家也以为算是过了选秀关。 谁想到,居然还有变故! 咦? 不会是开了不好的先河吧? 要是有心人琢磨了当时的变故,晓得这福晋人选能更换,那翻出几家的毛病,或者其他,说不得这人选也就不定了。 大家说了这两句,四福晋与七福晋往东六宫去了,舒舒跟着五福晋、八福晋往西六宫来。 七福晋挎着四福晋的胳膊,道:“如今外头提及这一茬的秀女,差不多也都知根知底了,好几个大姓出身,阿玛官职也高的,就是皇子福晋,宗室福晋跟夫人,要在剩下的人里选了。” 四福晋道:“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估摸都是今年大婚,到时候就又多两个弟妹了。” 七福晋道:“刚才忘了问舒舒,记得那个张佳格格么?那是三十七年‘记名’秀女。” 四福晋道:“舒舒的性子,不是爱四下里张罗的,她既没提及,多半没什么印象。” 七福晋道:“岁数比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大,多半是直郡王府了。” 一时之间,妯娌两个都安静了。 上一届的秀女中,大的也不过是十八、九岁,搁在外头,也是正常出嫁的年岁。 这记名指婚,说不好是荣耀,还劫数了。 皇家福晋的滋味儿,谁做谁知道。 她们还是原配发妻,尚且战战兢兢,至于继室,尤其是直郡王府的继室,还真不好当…… * 西六宫这里,到了翊坤门,舒舒就跟五福晋进了翊坤宫,八福晋去了长春宫。 翊坤宫里,宜妃心情正好,小几上放着好几个册子。 这都是十七阿哥的东西。 是打小的玩具,还有生辰时长辈的赏赐与同辈的馈赠,宜妃都叫人登记造册、 几年下来,也攒了十来口箱子了。 她叫人清点核对,重新装箱,过几日好送到宁寿宫去。 进了二月,宁寿宫后头的福来居修整,十七阿哥搬家的日子也快了。 淑惠太妃才晓得自己开口求的小格格,换成了小阿哥。 太后喜欢宜妃,连带着淑惠太妃跟宜妃也相熟。 淑惠太妃也没说不养小阿哥的话,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入宫半辈子,淑惠太妃晓得皇命就是皇命,只要受着就好了,不是能商量或反驳的。 她也不乐意跟宜妃结怨,初一的时候就留了宜妃说话,算是说开了。 入上书房之前,每月送十七阿哥回翊坤宫请安;入上书房后,从其他小阿哥例,小阿哥生辰、贵人生辰跟大年初一,小阿哥去翊坤宫请安。 这已经是意外之喜。 宜妃并不是贪心之人,晓得如此正好。 少了一层母子名分而已,也是好事。 见舒舒跟五福晋来了,宜妃就跟舒舒道:“让九阿哥盯着内务府,快些修整屋子,省得太妃心急。” 舒舒起身应了。 宜妃又看着五福晋道:“弘昇六岁了,听说正月里说话行事也有不妥当的时候,你们夫妻商没商量着怎么办。” 五福晋也起身,道:“五爷说了,直言快语的,不憋屈,也不受人欺负。” 宜妃道:“你们心里有数就好,只是该教的规矩还是教足了,万不能养成口无遮拦的性子。” 五福晋恭敬应了。 宜妃平时并不插手两府的家务事,今天说到孙辈上,也是有十四阿哥这个不好的例子的,才提醒了一句。 眼下早春时节,虽还有些凉飕飕的,可是也没有冬日苦寒。 外头只停了一架辇。 这就是宜妃的谨慎了。 冬日里是省得寒从脚下起,也是因五福晋出月子不久。 可要是一直大喇喇的用辇就不好了,一堆贵人可都是腿着。 婆媳几个往宁寿宫去了。 太后今日心情大好。 外间候着的贵人嫔妃,都听到太后爽朗的笑声。 原来荣宪公主请旨还朝贺寿,皇上允了,三月上旬之前就能回京。 等到大家如常请安后,太后就留下了舒舒,道:“跟九阿哥说,让他叫人收拾公主别院,到时候荣宪要住阵子,操持了她小叔子的婚事才回巴林。” 舒舒道:“皇祖母放心,一会儿我就告诉我们爷。” 巴林三台吉多大,舒舒不晓得;不过公府大格格,比自己小两岁,今年十七了,确实不小了。 两人也是皇上指婚,那是前年秋天的事情了。 太后还留下了太子妃,道:“等到荣宪回来的,就将宁寿宫的日用挪一半过去。” 太子妃忙道:“那边也有例可循,不会短了姐姐吃喝,您就放心吧……” 太后还记得巴林白灾之事,要不是朝廷拨了粮食过去,都要断顿了,可怜见地。 “受苦了,如今大长公主也薨了,荣宪也不容易……” 人上了年纪都念旧,太后自然也不例外。 除了亲自抚养五阿哥之外,前头这几个年长的孙子孙女,早年也常来她宫里,祖孙感情更深些。 舒舒在旁,听着太后跟太子妃絮叨,想到了钟粹宫。 听说去年荣宪公主就请旨还朝,皇上没允。 舒舒还以为,要拖延到四十二年,康熙五十整寿的时候,没想到今年就允了。 不知道荣嫔能不能“母以女贵”,改变封宫的局面……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拐弯的关系(打滚求月票) 内务府衙门,九阿哥正听十二阿哥与高衍中说起通州之行。 “织机都校对好,正训练人手,快开工了。” 十二阿哥说的言简意赅。 倒是高衍中,在旁详细说道:“现在那边负责的主事,是内造办老人,是个老实的,行事也严谨,遵着九爷的吩咐的,约束着下头的人,对江宁的师傅们也颇客气,就是上了年岁,看着有些辛苦。” 九阿哥道:“爷就是挑岁数大的,岁数大了,胆子小了,省得去个愣头青给爷添乱……” 当时让张保住清点下头衙门能抽调出来的主事,候选八人,九阿哥了解了一圈,就挑了这个岁数最大的。 已经在主事位上十来年,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没有关系,才没有升上去。 九阿哥就将人调出来使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门口有了动静。 金依仁求见。 九阿哥就叫人进来,他今天进来,本也要打算见金依仁的。 “九爷,十二爷,高郎中……” 金依仁进来,依旧是跟前几日似谦和,可是却悄悄留心九阿哥。 高衍中也问了好,就退了下去。 金依仁提上来一个委署郎中,高衍中还有差事要交接。 这个就要把握一个度。 既不能让对方闲着,好像自己敛权不放;也不能放太多,省得对方将内务府搅合乱了。 还好内务府本堂如今是两个郎中,高衍中可以将主要大头“留给”张保住,这样就不用分了。 等到了郎中值房,委署郎中已经等着。 原是营造司的员外郎,现在委署本堂郎中。 高衍中就麻溜的将郎中职责内的琐事都交接了,只有文官铨选这件事留下,跟对方道:“那个当时归张大人管了,若有调整,还要等张大人回京后再说。” 那委署郎中也知趣。 张大人是谁? 皇上亲家,五贝勒的岳父。 就算想要争权,也要分从谁手里夺。 那委署郎中就道:“两位大人都是前辈,属下过来要学的地方还多,眼下这些差事已经尽够了。” 高衍中算了一下时间,等孙文成南下到江宁交接,张保住再北上,这一去一回少说三个月。 他就跟那委署郎中道:“张大人富贵闲人,早不耐烦这些琐碎,你来的正好,等张大人回京,晓得来了新同僚,只有欢喜的,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吃酒,为你贺喜……” 那委署郎中听了,心里安稳了。 这样才对,都是皇子老丈人,要是将五品郎中放在心上,握着丁点儿的权利不放,那才是笑话…… 九阿哥值房中,九阿哥也在笑。 对金依仁不吝啬夸奖,原来他安排了内造办两班倒,开宫门就进来施工,一直到关宫门才走,咸安宫与福来居都工程过半,再有三、五日就修整好了。 “不错不错,真是辛苦了!” 这才四天功夫,虽说没有大的工程,只是简单修整,但是这个速度也是用心。 金依仁道:“奴才就是动嘴罢了,不值当什么。” 他有些看不透九阿哥,既是丝毫没有作伪的样子,好像真的在夸人。 九阿哥想起了自己昨天在富察家放下的话,对金依仁道:“爷记得咸安宫有内膳房?也修整出来了么?” 金依仁道:“修整出来了,也安排了灶上人,过几日秀女入宫,就能直接用内膳房。”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好,有资格留宫的秀女,多是高门大户的格格,家里金贵着,要是入宫吃不好睡不好的也可怜。” 金依仁立时明白了九阿哥这是要卖给马齐人情。 这一批秀女中,值当九阿哥照拂的也只有这一位。 他心里隐隐地松了口气。 他宁愿九阿哥因私事找马齐,而不是公务。 否则那两个也都是内务府总管,要是合起伙来算计自己,自己这位置还不稳当。 九阿哥看着金依仁,想起了南巡时,杭州织造的新料子。 金依仁确实有能干之处,那就这样在内务府胡混几个月浪费了。 他就道:“你也晓得,为了处理蒙古那边运来的羊毛,爷跟曹寅借人借织机,在通州弄了个羊毛厂,前几日十二阿哥跟老高就去通州了,只是他们是外行,估计也看不出什么,等你忙完这一阵儿,可以抽空去看看,或者身边有对织造熟悉的子侄、管事,可以安排过去看看,要是有能用的,正好补个缺,也是人尽其才了。” 金依仁听了,很是心动。 虽说九阿哥之前让他安排子弟,可是他也晓得初来乍到,不好如此安插人手,上下都看着。 可是正如九阿哥所说,他们家可是做了三十多年的织造官,熟悉下头织厂的情况。 他们家的人手,去新设置的羊毛厂,正对口,旁人也挑不出毛病。 他带了矜持道:“听说是去年筹建的,想来九爷已经选好了人手,不好中途过去吧?” 九阿哥摆手道:“不过是矬子里挑大个儿罢了,选了个老头子就是取其勤勉老实,当不得用,爷生愁呢,你就别太见外了!” 这话听得金依仁都生出几分亲近来。 九爷这意思,都在内务府当差,就是自己人。 他也这样认为的。 他与九爷本就是自己人,哪里就会像外头说的那样,到了相争的地步? 九爷惫懒,自己勤勉,如此搭档正合适,这才是皇上安排的用意。 金依仁提着的心放下,告辞出去。 走到门口,他就听九阿哥跟十二阿哥说话。 “别耽搁了,跟爷走,咱们去神武门接你九嫂下馆子去……” 十二阿哥道:“九哥,才卯初二刻。” 九阿哥道:“从西华门到神武门也费工夫啊……” 金依仁离的远了,剩下的听不见了。 看来九阿哥已经将十二阿哥收服了。 另外就是,十二阿哥有些不通人情世故,要是九阿哥带他吃饭去就去了,可还有嫂子,说不得是客气话。 不管金依仁怎么琢磨,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都没有耽搁,一起出了内务府衙门。 等他们赶到神武门的时候,入宫请安的皇子福晋正出来。 没有舒舒。 四福晋上前道:“弟妹被太后留下说话了,估计要等一会儿。” 九阿哥道:“谢谢四嫂,不着急,离午饭的时候还早着。” 四福晋笑着点头。 初一的时候小两口也是出去下馆子了,这是还要在外头吃饭的意思。 其他几个福晋,也都了然,各有思量。 这两人成亲三、四年,还跟新婚夫妇似的黏糊,倒是难得。 只是…… 这带个小啷当算怎么回事儿? 哥俩等了两刻钟,舒舒出来了。 看到十二阿哥在,她笑吟吟的打了招呼,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来。 反倒是九阿哥,解释道:“酒楼的菜单,好多是府里出来的,咱们早吃过了,挑不出好赖来,让十二挑。” 舒舒点头道:“好,那辛苦十二叔……” 后头半句,是对十二阿哥说的。 十二阿哥这才晓得,不单单是午饭,还有差事。 几个人没有耽搁,出了地安门,就去了百味居。 因为还没有到饭口,楼下大堂都空着。 九阿哥一行,就上了楼上包厢。 管事的认识九阿哥与舒舒,亲自送大家上来,在旁听吩咐。 九阿哥想起了安家馆子,就道:“招牌菜来四道,时令菜四道……” 说着,他将菜单递给十二阿哥道:“你只当自己是食客,挑着有想吃的,再来八道……” 十二阿哥道:“九哥,那就十六道了?是不是太抛费了?” 九阿哥摇头道:“没事儿,就这一回,奔着试菜多来,自然要多挑几样,剩下后厨伙计吃。” 自家的买卖,自家的伙计,也没有吃到旁人肚子里去。 十二阿哥这才接了菜单,仔细看了,指了八个菜名出来。 管事的下去厨房传话了。 还真不大好挑,因为总共就一页菜单,小吃、冷菜、汤菜全算上,只有六十道菜。 除了九阿哥说的八个,剩下选择的余地不多。 九阿哥想起了安家馆子挂了半墙的水牌,问舒舒道:“咱们家的菜是不是太少了?” 舒舒摇头道:“不少,菜单关系到备菜,备菜越少,利润越高。” 九阿哥既通经济,听了这一句,也就明白过来,点头道:“是这个道理,损耗少了,利润自然就厚了。” 十二阿哥听了这话,低头看菜单,问道:“九嫂,这招牌菜只有五道,也是故意的么?” 他在九哥家吃过饭,晓得九哥家的菜单,能有这里的几倍,好吃的菜也多,不少都可以拿到外头做招牌。 舒舒点头道:“是的,五道够了,三道固定不动,两道可以根据节令调换,都是一样的道理,招牌菜少,大家都点了,备菜方便,出菜快,采购多,成本也就降下来,利润更丰厚。” 十二阿哥觉得这都是学问,还是书本上没有的学问,记得很认真…… * 内务府衙门。 高衍中状似在整理文书,实际上手上看的正是委署郎中的履历。 看不出什么来。 可是这位是卫家的姻亲。 卫家,八阿哥。 金依仁什么时候跟八阿哥扯上关系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错综复杂(打滚求月票) 崇文门内,八阿哥私宅。 今天中午叫了席面,八阿哥宴请金依仁。 对于这位皇子,金依仁在三十八年的时候打过一次交道,叫人如沐春风。 当时圣驾到了苏州后,八阿哥奉命先一步往杭州巡看地方接驾安排。 杭州这里,负责接驾的正是金依仁。 当时一个恭敬,一个谦和,巡视工作也很顺利的完成。 等到了京城,关于八阿哥的消息,金依仁也听了一耳朵的消息。 外头说起来八阿哥,不乏奚落的,可更多的是唏嘘。 曾经为最受宠的小阿哥,七岁随扈巡塞外,那以后每次塞外都有八阿哥。 十八岁跟上头的皇子一起封爵,还是多罗贝勒。 结果老话说的好,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 八阿哥年轻,膝下荒凉,还牵扯不到“子不孝”,可是“妻不贤”这一条是没跑了。 八福晋曾经被送回安郡王府管教,还是皇上亲自下令。 要不是给安郡王府留着体面,八福晋说不得就要直接大归。 被八福晋连累的,八阿哥也从最受宠的小阿哥,被冷待了两、三年。 中间还被奴才牵连,降了贝子,不过如今也升了回来。 至于外头那些质疑八阿哥大婚多年没有子嗣的,金依仁并不相信。 能被大家说出来,就不是阴私,多少闲扯淡。 真要如此,外头早就噤若寒蝉,没有人敢拿这个说嘴。 这次选了八阿哥的姻亲委署郎中,金依仁却是有示好八阿哥的意思。 八阿哥得了消息,也领情,没有回京之前就给金依仁派了帖子,约了今日饭局。 并没有在外头馆子,而是他的私宅中。 两人都是场面人,要不然前年也不会十分投契。 “早听说内务府要增加新总管,没想到竟是金大人调回京城,可见大人简在帝心,早当为大人接风的,耽搁了,还请金大人勿怪。” 八阿哥道。 金依仁自己晓得自家事,到了京城这段太平,可出杭州的时候委实有些狼狈。 他寻思了一回,道:“自到了京城,奴才就想要跟八爷请安,倒是不赶巧了,赶上八爷休养,奴才心中这些日子也忐忑,江南三织造不同寻常流官,皇上怎么就想着换人?去年内务府派人查三织造账目,杭州织造府的账目跟其他两处一样,并无疏漏之处,而后仓促得了调令回京,奴才心中甚是不安……” 八阿哥哪里想的到,金家祸根是牵在郭络罗家头上的,再往回论,就是索额图这里。 他只是想着新任杭州织造孙文成跟曹、李两家的关系。 之前江南以金家为主,曹家、李家都是金家姻亲。 往后的江南,应该是以曹家为主,才会用孙文成替换了金家。 皇父这几年就爱念旧情。 董鄂家的噶礼如此,这个孙文成应该也是如此。 只是他不好将皇父挂在嘴上,就琢磨其他说辞。 他想着内务府这几年的变化,道:“去年五月,内造办揭开‘窝案’,那以后内务府下各衙门都查了,御膳房跟广储库查到最厉害,换下去一半人去,汗阿玛派人去查三织造,应该也是因这个缘故,那以后看到大人资历最深,成绩斐然,点了内务府总管,就不稀奇了。” 金依仁道:“论起资历来,我虽比曹大人略强些,却比不得李大人,李大人去江南之前,就已经是畅春园总管。” 八阿哥道:“正三品的内务府总管,李煦跟曹寅还要攒资历,大人却是尽够了的。” 金依仁没有再说旁的,道:“既得皇上主子恩典,唯有尽心办差罢了。” 金家的运气也算不错,他这边刚挂上内务府总管,畅春园总管就出缺了。 他家老七正在畅春园当差,只是现下还是苑丞,资历不够。 九阿哥安排老头子管理羊毛厂,这还真是个好法子。 金依仁也打算这样来,接下来选总管候补的时候,要挑着年岁大,三、五年就要告老那种,正好可以做个铺陈。 而后找机会给老七升畅春园郎中,再往上就能任畅春园总管…… * 百味居,门口。 舒舒几个吃饭完下来,才到了饭口,楼上楼下已经满座了。 九阿哥还是有些不足,跟舒舒道:“单放着还罢了,跟安家馆子比起来,就显得寒酸了。” 五间的门面显得寻常,大堂里摆放的桌子也有些杂乱。 跟安家馆子那种堂桌只有小部分,大部分是雅间的相比,显得杂乱。 舒舒道:“回头在什刹海找个院子,开个私房菜馆,到时候往好了拾掇。” 九阿哥道:“那爷叫人好好打听打听……” 早先什刹海就是臭气熏天,河道堵塞,大家都嫌弃的不行。 自从二十七年,官府疏通了什刹海,两岸遍植垂柳,水面也种了荷花,周边的房宅就成了抢手的。 十二阿哥站在旁边,听兄嫂说话,并不多嘴。 不过等听到什刹海的院子,他就道:“九哥,不用打听,我正好得了一个三进院,就在什刹海,没有什么用处,您跟九嫂拿去使吧!”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意外道:“这就有私产了?谁给的?” 十二阿哥道:“是我舅舅给的。” 他舅舅是正三品的护军参领,品级不低,送一处内城的宅子给外甥做大婚礼也不算出格。 九阿哥也不跟他客气,道:“行,那回头你打发人将钥匙送家里,我们先去瞧瞧能用不能用。” 按照九阿哥跟舒舒的脾气,不爱租铺子,都是自家买了,也不差钱。 可既是弟弟的院子,也没有必要太客气,用也就用了,回头留一份房租给十二阿哥当零花钱,比空着院子强。 舒舒在旁笑着听着,没有说其他,心里却是在十二阿哥舅舅上画了一个圈。 托合齐,未来的步军统领,太子党,宴饮案,挫骨扬灰。 不过最后两条还很久远,眼下他还在正三品参领任上。 说完这些,大家就离了地安门。 因是跟九阿哥一起出来的,今天十二阿哥没有在侍卫处报备,也没有带侍卫与护军出来,就是一个小太监跟着、 舒舒跟九阿哥就将十二阿哥送到神武门,看着人入宫了,才离开。 到了马车上,舒舒道:“爷倒是不客气,说用就用了。” 九阿哥道:“爷这是体恤,十二眼见着就要大婚,可是光头阿哥依旧是每月五十两银子,够做什么使?多个房租,也能多个进账,总不能到时候皇子膳房齐备,却要他福晋掏银子贴补菜钱。” 舒舒只道:“要是十二阿哥淘换的私产还罢,既是他舅舅送的,回头要是晓得咱们用了,心里别再埋怨上咱们。” 九阿哥摆手道:“放心吧,托合齐不是那样的人,他行事恭谨小心,这两年爷在宫里也是常见的。” 舒舒心里将“谨慎小心”几个字品了品。 要不是如此,也不会被提拔成步军统领,那个位置非康熙心腹不可为。 不过十来年下来,位高权重,飘了也正常。 两人回家没一会儿,十二阿哥身边的太监就过来了。 倒是实诚孩子,除了钥匙,还有屋契跟地契。 九阿哥看着无语,道:“真是的,这个还拿来做什么?” 舒舒道:“抄了地址下来,明儿爷再带回去就是了……” * 泪奔求月票。 下一更8月4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原来是外忠内奸(打滚求月票) 什刹海的院子,眼下也是有市无价。 十二阿哥是想要将院子送给兄嫂,可是九阿哥也好、舒舒也好,都不是爱占便宜的性子。 自然不会顺水推舟就收了。 九阿哥是个爱操心的,想到了郭络罗家那边,很是担心十二阿哥的舅舅跟郭络罗家似的,仗着皇子外家的势敛财,最后自己占大头,给了皇子小头,还要牵连十二阿哥的名声。 他若有所思道:“这三进的院子可值不少钱,都没有地方买去,只一年租金一百两银子都打不住,那护军营有什么油水?” 十二阿哥外家寻常,否则她生母也不至于熬了二十多年才成贵人。 舒舒对这位托合齐,只晓得是步军都统,还有就是死无全尸的导火线宴饮案,如何发迹的还真不晓得。 九阿哥将托合齐的履历在心里想了一遍,却立时明白了,道:“好啊!爷算是明白了什么是面忠心奸,这还跑了个大硕鼠!” 舒舒道:“他原来在御膳房当过差?” 御膳房涉及到各项采买事宜,不少戚属子弟都去过御膳房。 九阿哥摇头道:“御膳房算什么,他做过三年的广善库司库!” 差不多在康熙三十年左右,因八旗有些贫困人口入不敷出,康熙就恩典,设了“公库”跟“广善库”,供官员借贷银子周转。 所谓公库,就是用户部银子支取,月利一分,面对的是宗室与朝廷官员。 广善库,用的是皇上内库银子,月利五厘,面对的是包衣官员。 舒舒一听,就大概明白了这其中猫腻。 要知道,外头钱庄,很多都是月利二分到三分。 这也是为什么,大清官场出了怪现象,越是身份高的人,不差钱的人,越爱借官银,且满格借,能借多少借多少。 借出来的银子,什么也不干,只放在钱庄放贷出去,赚个差价,这利润都不菲。 所以大家都是借了不还,找机会再借。 广善库这里,司库虽只是正六品,可正是主官,这油水还真是不敢想。 从广善库这里借出去的银子,放在钱庄里,差价更多。 舒舒可还记得康熙末年,政局恶化,就跟这借官银有关系。 国库的银子都借空了。 赶上天灾人祸的,赈济银子都不齐全,腐败从朝廷到地方,很是混乱。 康熙中间的太平景象一去不复返,影响了民生百姓。 眼下九阿哥插手不到户部去,却能整顿广善库。 舒舒就道:“爷,要防备着广善库出坏账,要不然爷赚多少银子入内库,都不够人借的,倒是肥了他们!” 九阿哥这几日正闲着,百无聊赖的,听到这个上心,道:“那是汗阿玛恩典,给日子穷苦的吏员雪中送炭的,不是给那些蛀虫多个发财的渠道,是爷疏忽了,在内务府三、四年,才留心到这个……”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爷瞧明白了,这是他们闷声发大财呢,才不显山不露水,低调行事……” 舒舒道:“爷小心打草惊蛇,还是多查查,心里有数再说。”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明儿先去家里的钱庄,看看怎么防备着坏账,然后将这十来年广善库经手人都打听出来,等过几天圣驾回来,让四哥帮着在户部八旗司查这些人名下产业变化……” 不过,红契的应该只是一小部分,大头应该会转移藏匿。 没有关系,可以慢慢查。 舒舒道:“爷还是以完善规则、杜绝腐败为主,至于是否追责,还是请旨吧!还有十二阿哥舅舅这里,要是牵扯的太多,那也问问十二阿哥的意思,现下律法讲究亲亲相隐。” 九阿哥点头道:“爷记下了,总不能十二阿哥帮了咱们一回,咱们非要弄掉他舅舅……” 次日,九阿哥就忙起来,先去自己钱庄,再去内务府。 舒舒则看着外库房的册子,正预备礼单。 后边配院的桂珍格格跟顾氏都怀孕,要预备贺礼。 桂珍成亲三年,有了动静,虽满了三月,可也是闭门不出,专心养胎了。 顾氏这里,也是不容易。 前头原配留下的两个继子已经成丁,都已经娶妻,在老家读书,眼见着没两年也要进京备考。 她对继子没有养恩,这老夫少妻,要是没有亲生骨肉,养老并不担心,有孝道在,可晚景也孤寂。 舒舒要准备两份礼,没有先例。 舒舒就叫人准备了燕窝、海参、雪蛤、阿胶,给两位孕妇。 桂珍格格这里,多了表姊妹的关系,要比顾氏的礼厚些,燕窝多半斤,海参是两盒,其他都是一样的。 还有就是曹顺的新婚礼,这个有前例了。 年前高斌结婚,除了九阿哥私下里给高斌的小庄子,以皇子府的名义也有一份贺礼。 曹顺年纪大,还是职官,就比照着高斌的礼,加三成。 曹顺这个还罢了,舒舒叫人整理了,回头九阿哥吃酒的时候带过去。 桂珍格格与顾氏这里,跟寻常僚属女眷不同,不好直打发人过去。 前面是表姐,后面是姻亲。 舒舒就简单整理了一下,亲自往后头配院走了一遭。 桂珍是急性子,又有早年的阴影在,对于这一胎,很是患得患失。 她原本是丰腴体态,现下反而苗条了几分,气色也有些不好。 这样下去,人可熬不住。 舒舒就指着前头皇子府道:“不必担心,小姜太医这半年值府,就住在西跨院,姐姐有什么不舒坦的,随时打发人过去就是。” 桂珍格格拉着舒舒的手,道:“我就是怕了,晚上睡的不安生。” 怕坐不住胎。 事情过了两年,可是当时小月子里的凄惶无助仿佛在昨日。 她生母早逝,生父在世跟没有一样,有弟弟们,也都是同父异母,没有什么往来。 孤魂野鬼似的,就盼着有自己的亲骨肉。 越是珍重,越是担忧。 舒舒摇头道:“这都过了三个月了,您就安心吧,睡不好可不成,到时候孩子在肚子里长小了,生出来也不如其他孩子强壮,姐姐别太闲着的,老想着这个精神就差了,实在无聊看话本子,也比干呆着强,要不就给小外甥预备衣裳,这孩子心疼姐姐,中秋前后落地,正是凉快的时候,可小孩衣裳,也要厚的、薄的都预备下了,别耽搁了……” 桂珍格格看着舒舒日子过起来的,对她也信服,多了主心骨似的,有了计划,心里安定很多。 从桂珍格格这边出来,舒舒又去了张家的院子。 顾氏年岁在这里,自己没有生育过,却见过婆婆生产,外加上性子沉静,没有明显的焦躁。 舒舒也就不啰嗦,送了礼,又说了几句自己待产时的饮食起居,就起身出来了。 张家的院子,正与福松院子挨着。 舒舒拦下了想要出来相送的顾氏,被张家的嬷嬷送出来,正好跟准备出门的福松碰上。 “姐……” 福松走了过来见礼。 舒舒笑吟吟地打量福松两眼。 他穿着茶色的宁绸夹衣,套着酱红色马甲,衬得唇红齿白,看着精精神神。 虽说这几个月有些瘦,身形单薄,可是他身板挺直,脸上也脱去稚嫩,多了沉稳。 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 张家姑娘今年也及笄。 只是张英既是抱病,自然不好筹备嫁女之事。 两家的婚期,也没有开始议。 早在订婚时候就说好,让张姑娘多留两年。 多半是明年选日子,或是后年。 舒舒又看他身后的小厮,那小厮手中提着好几个包裹。 “这是要去丈人家了?” 舒舒打趣道。 福松大方应道:“老大人说让我得闲多上门,帮着他整理藏书,我也多去见识见识。” 舒舒听了,怦然心动,道:“别只帮着整理,看到什么外头没有的绝本,看着能不能抄录。” 那是张家,书香之族,从前朝开始就耕读传家的人家。 这藏书很是不会差了。 福松点头道:“我记下了,会留心的。” 舒舒看着福松,道:“不单绝本古籍珍贵,张相早年的笔记也金贵,不过那多半是要传家的,你看着能占就占些,说不得往后子孙用的上。” 八旗科举的乡试跟外头科举的不同,可到了会试这里,却是一起考试的。 都说到儿孙上了,福松这才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姐您想的太长远了……” 舒舒道:“这不是机会难得么?张相整理藏书,肯定也是为回乡做准备,这个时候不占些,就没有机会了。” 张家子一辈跟孙子一辈,都在老家读书,到了有小成的时候,再进京以国子监生参加顺天府乡试。 如此,比参加地方乡试上榜的机会就大。 顺天府的解额多。 福松道:“老大人说了,会预备出一部分藏书,给张姑娘做嫁妆。” 张家家境寻常,晓得京城流行奢婚,前头福松的聘礼也丰厚,少不得将话说在前头。 给女儿预备二十箱书,其中五箱是张家的藏书,另外十五箱是张姑娘兄弟侄儿们抄的书籍。 舒舒听了,道:“那就不着急抄书了,你好好给张相打下手吧,路过地安门的时候,记得从饽饽铺提几包饽饽。” 福松应了,目送着舒舒进了皇子府后门,才带了小厮上马……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不肯回来了(打滚求月票) 等回到府中,舒舒就去了宁安堂。 桂珍格格是伯夫人的侄女,既是去探望桂珍,她要过去告诉一声。 “还没忘记前年的事呢,有些担心坐不住胎,恨不得在炕上不下地,精神也不好,听说晚上睡不着,我劝了一回,也说了小姜太医值府之事……” 舒舒道。 她并没有报喜不报忧。 对于伯夫人来说,这世上牵挂的人有一个半。 一个就是舒舒,半个是桂珍格格。 想到这个,舒舒就觉得胳膊一沉。 原来是尼固珠站起来了,扶了舒舒的胳膊,要往她怀里扑。 舒舒接过,掂了掂。 不是一个半了,现在是两个半,还有这个小胖丫头。 尼固珠“咯咯”直乐,小手搂着舒舒的脖子,小脸要跟她贴贴。 舒舒心里软乎乎的,跟着闺女贴了一下。 尼固珠这才撂开手,坐在舒舒怀里不走。 伯夫人看着尼固珠道:“这个不随你,小时候你可不找你额涅。” 舒舒摸着尼固珠的小胖身子,道:“那是随了九爷,娘娘待九爷寻常,要排在五爷后头,九爷对娘娘可是孝顺的紧。” 伯夫人道:“这样的孩子心软。” 至于宜妃偏心之事,舒舒早念叨过。 也是寻常的,对女人来说,这头一次生产到底不一样。 就像都统府那里,齐锡夫妇最看重的也是头生女舒舒,后头再有孩子,不是不疼爱,就是比不上头一个。 舒舒不爱听了,道:“哼!瞧阿牟说的,好像我心硬似的!” 伯夫人道:“你这样更好,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硬。” 这说的是舒舒不搭理董鄂家大二房之事。 伯夫人年轻时也是如此,舒舒行事就有些随她。 舒舒道:“我就是比较懒,跟阿牟一样,不爱费心。” 就是桂珍这里,打小就熟的,后来还做了姑嫂。 可真要说起来,在桂珍添妆之前,两人往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并不很亲近。 后来得了桂珍的添妆,舒舒不爱欠人情,往来的多了,才亲近起来。 伯夫人想起桂珍格格这个侄女,道:“这门亲事选的不错,额尔赫是幼子,性子也宽和,这有了孩子,往后日子也就越来越好了。” 额尔赫虽是公府嫡子,可没有家族助力。 桂珍格格这里也是,没有娘家可依靠。 只想好的,两人一个分家分了不少产业,一个嫁妆丰厚,日子不会差。 机缘巧合,额尔赫成了皇子府的侍卫,往后小两口也多了一份依靠…… 次日,觉罗氏得了消息,也预备了补品去探看桂珍格格。 换了其他人家,这前夫家的婶子,这关系实在不好亲近。 可是还有伯夫人与舒舒的关系在,两人只论姑侄。 觉罗氏生育六次,劝慰的话也在点子上,还答应到时候过来陪产,桂珍格格的精神也松弛下来,晚上也能睡着了。 因为这个,额尔赫还专门跟九阿哥谢了一回。 九阿哥道:“等回头格格生了小阿哥,你摆了酒谢……” 说起这个,他觉得不对劲了,道:“私下里,你当称呼爷一声‘叔父’的!” 额尔赫:“……” 九阿哥得意道:“没法子,爷这辈分高,宫里还有个侄孙子呢!” 额尔赫好一会儿,道:“九爷,私下里,好像您当称奴才一声‘表姐夫’!” 九阿哥听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什么私下不私下的,鬼鬼祟祟的!” 这称呼的问题,还是含糊了。 九阿哥觉得自己素来行事光明正大,倒是金依仁行事不够大方。 他已经听高衍中说了委署郎中的身份,不单如此,还晓得金依仁成了八阿哥的座上宾。 跟出京三十多年的金家相比,高衍中倒是被比成了地头蛇,消息很是灵通。 九阿哥很是无语。 当着高衍中的面他没有说什么,回去跟舒舒忍不住抱怨,道:“八哥是不是该烧烧香啊,怎么哪里有坑他往哪里踩?还私宅宴请,就不晓得忌讳?” 这是皇父钦点的内务府的总管,皇子上前结交算什么? 对于八阿哥,九阿哥没有亲近之心,可怨恨也少了。 他感觉平平。 舒舒道:“爷能想到这个,八贝勒应该也能想到,应该是到了御前也不怕说的关系,许是南巡的时候欠过金家人情,如今接风也是礼数……” 九阿哥也觉得八阿哥不是傻子。 可是他还是不赞成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汗阿玛心里不会舒坦的。” 反正也不与他们相干,说了一句就放下。 至于八阿哥那个委署郎中的亲戚,最后会不会被连累,会连累到什么地步,那就听天由命了。 转眼,就是二月初八,曹顺成亲的日子。 虽说他在皇子府后街有住处,可是结婚还是在老宅办的酒。 九阿哥也过去露了一面,叫人送了贺礼就离开了。 而后,十皇子府、四贝勒府、五贝勒府都有典仪过来,送了贺礼。 曹荃带着儿子,见了各府来人,亦是觉得十分有体面。 金依仁是新亲家,少不得也过来陪客。 看着九阿哥亲至不说,其他皇子府也送礼过来,金依仁就晓得曹顺在九阿哥身边有体面,旁人才这样看重。 他跟曹荃道:“世兄没打发人回京么?” 曹荃道:“日子定的仓促,只往江宁去信了,日子上来不及。” 金依仁又道:“那张侯家呢?” 靖逆侯府张家,就是曹顺原配的娘家,他发妻是侯爷的长孙女。 这门亲事是曹寅做主定的,侯爷当时在江宁任江宁将军。 曹荃道:“给顺哥儿定孙家前,家兄曾带了顺哥儿去拜见了侯爷,京城侯府这里,也送了贺礼来。” 金依仁看着曹荃道:“贤弟在侍卫上蹉跎多年,想没想过补个府缺?” 曹荃忙摆手,道:“没想过没想过,世兄是晓得我的,连侍卫缺我都是混日子罢了,平日里只喜欢看闲书,或是约上三、五好友吟诗作画,这个侍卫都是家兄勒令下我才应付的……” 反正他们家有大哥顶门立户,还有老爷子留下的丰厚家产,做什么要苦哈哈的熬差事? 金依仁看着曹荃,心里恨铁不成钢,也对曹寅多了忌惮。 在江南时,看着曹寅是个厚道人,可是厚道个屁! 一个庶长子,继承了家业跟爵位,将嫡兄弟养成个废物,这份心计令人侧目。 还有李煦,也是庶长子,惯会钻营。 自己跟他们相比,想的太少了,才会被曹寅捅了一刀,调离杭州。 金依仁就自己回京之事,也有了猜测。 没有人御前举荐,皇上怎么会想起升自己为内务府总管? 这举荐的人,是谁,不用猜也晓得。 除了曹寅,再无旁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反正这一笔账,金依仁是记下了…… * 等到二月初十,舒舒再次入宫请安的时候,就赶上十七阿哥搬家。 应该是宜妃跟陈贵人都安抚好了,十七阿哥没有哭闹,只确定了月底最后一天能回翊坤宫请安,就抱了抱十八阿哥,乖乖地跟着谙达太监走了。 是的,十七阿哥有了谙达太监。 是从乾清宫拨过来的。 早在十七阿哥去痘所的时候,谙达太监就在痘所照顾。 如此半个月下来,十七阿哥与他的谙达太监已经熟了。 这回去宁寿宫没有哭闹,也是因身边还有一个熟人的缘故。 早在福来居修缮的时候,大家就晓得淑惠太妃要抚养十七阿哥之事。 因此,大家过来的时候,也都带了贺礼。 一份是给淑惠太妃的,一份是给十七阿哥的。 诸位皇子福晋们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可是心里都有数,皇子与皇女的不同。 皇子阿哥,就算是庶妃所出,皇上也会上心,给选可靠的养母抚养。 皇女那里,早先的那些公主还好,后头的这些就有些糊弄了,直接到了格格所,还闹出被奶嬷嬷欺负的事来。 到了皇孙这里,也是一样的。 等出了神武门,七福晋拉着舒舒的手,小声道:“我们也要去红螺寺了,十三出发,正赶上十五烧个头香。” 十阿哥夫妇已经去了一旬,应该也是这几日要回了。 舒舒道:“那保佑七嫂心想事成……” * 等到二月十五入宫,就没有七福晋,不过十福晋也没有回来。 四福晋都忍不住露出担心来,请安出宫,过了神武门就叫舒舒上了马车,跟舒舒询问道:“这都去了半个月,怎么还没有回来?给你们送消息了没有?” 舒舒点头道:“十爷叫人给九爷送信了,是十弟妹每日跟十爷拜观音路,掉份量了,十天瘦了八斤,跟着的太医说这样好,十爷就觉得挺好的,想要多住阵子。” 四福晋听了,很是无语,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她本还想着是不是有了症状,怕路上颠簸,才要在红螺寺小住一阵子。 随即,她摸了自己的腰一把,很是心动。 自从去年生产,她就没有瘦下来,因为月子中进补的缘故,还丰腴了不少。 如今觉得有负担。 可是她都生了两个儿子,再借口求子去红螺寺旁人怎么看? 再说幼子还小,也确实走不开…… * 开空调除湿,可能着凉了,头疼,今晚不熬了,大家早睡。 下一更8月5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心肠软(打滚求月票) 公主别院是索额图旧宅,位置较好,前后住的也多是正黄旗的勋贵。 营造司的人上门修缮,自有人打听消息。 荣宪公主即将还朝的消息,就立时传开了。 舒舒给九阿哥转达太后吩咐,算是第一批得了消息的,她心里对荣宪公主的归来还挺期待的。 对于这些姑姐,除了喀喇沁的那位公主之外的,舒舒印象都很好。 纯禧公主有长姐之风,荣宪公主大方爽朗,恪靖公主独立果决。 对舒舒来说,公主还朝对他们夫妻自然没有什么影响,也就是到时候聚聚,吃请之类的。 荣宪公主到时候还要给小叔子操持婚礼。 三台吉现下是宫里侍卫,赐了皇城的宅子,就等着娶亲了。 可是对三福晋来说,意义就不一样了。 她原本打算休养到三月初的,听说大姑子要还朝,提前就结束了休养。 她可不想再磨蹭下去,落得个能力不足的名声,到时候即便大姑子不奚落,可是拿话点上几句也叫人难受。 说来也奇怪,荣宪公主下嫁时是三十年,当时三福晋还没有嫁入皇宫,两人真正相处的日子不多,就是前年公主还朝的时候,可是三福晋心里就有些怕这位大姑子。 弘晴的皮肉伤也早好了,回宫里上学去了。 三福晋就打发嬷嬷过来九皇子府,提及次日过来给伯夫人请安,顺带着接小格格回去。 虽说比舒舒预料接人的的早半月,可舒舒也没有说别的。 就是在宁安堂的时候,她跟伯夫人道:“早接回去也好,这帮旁人看孩子,跟自己家孩子不一样,还真是什么束手束脚的不放心。” 伯夫人指着小几旁,道:“三福晋见了,怕是会吓一跳。” 尼固珠跟小格格坐在小几旁,身后是能支撑的靠背小椅子,手上拿着带着叉子头的勺子,正在那里喝粥。 粥里放了鸡蛋黄,搅合起来,黄黄白白的,上面还撒了鸡肉松。 尼固珠胃口好,守着一碗粥,大口吃着。 之前没怎么吃辅食小格格,这些日子也逐渐增加了,只是还在适应中,只有小半碗。 她的奶嬷嬷在旁边,不住眼的看着,却是没有拦着的意思。 九福晋这里有秤。 每日都要给几位小主子称重。 她是见着自己小主子体重变化的,还有个养的结实的尼固珠在旁,奶嬷嬷对九皇子府的养儿之法很是宾服。 自己小主子每天全天在宁安堂,跟着尼固珠小格格姊妹两个一起吃喝玩耍。 两位小阿哥中午过来,跟着姊妹玩一会儿,一起用了下午加餐后再离开。 虽说四个孩子在一处,可是也没有沸反盈天的场面。 除了尼固珠格格活泼,其他三个孩子都安静。 搁在一处看着,自家格格还有三分像丰生阿哥,比尼固珠格格更像丰生阿哥的亲妹妹…… 次日,就是二月二十二,圣驾回京的日子。 这一日,也是秀女入宫住宿的日子。 九皇子府这里,舒舒吩咐白果预备了点心茶水,等着客人上门。 等到得了消息,三福晋的马车到了,舒舒就迎了出来。 没等她到前院,三福晋已经过来了。 她换上了平底旗鞋,身上换下夹棉衣裳,穿着银红色硬面单衣,还有单马甲,气色看着还算不错,只是早先苗条的身材,又有些起来的意思,鹅蛋脸越发圆润。 见舒舒出迎,她拉了舒舒的手,道:“又不是外客,折腾什么?” 舒舒见她手心潮热,晓得是怀孕体温高的缘故,才会提前一旬换了衣裳。 要不然的话,京城讲究“春捂秋冻”,要进了三月,才会从薄棉衣裳换了单衣。 等到姊妹两个进了屋里,白果奉茶。 三福晋端起来,吃了小半口,就撂下道:“这些日子,劳烦你了,也连带着叔母跟着受累,先去给叔母请安吧!” 舒舒陪着起身,道:“正好外甥女在那边,现下这个点儿,是上午吃辅食的时候。” 将近一个月没见女儿,三福晋已经想女儿了,就跟着舒舒到了宁安堂。 伯夫人得了消息,已经在等着。 三福晋进来,带了羞愧道:“是我没想周全,舒舒自己还要叔母帮着照料几个孩子,我央到她身上,还是您受累,这是给您添麻烦了。” 伯夫人摇头道:“不碍的,这不是遇到难处了么?听说前阵子你额娘身子不舒坦,现下好些了没有?” 三福晋点头道:“好些了,我也跟三爷说了,打算接我额娘在贝勒府住阵子,等我生产后再回公府。” 如今九皇子府接了姻亲长辈过来帮着带孩子,四贝勒府之前也接接过那拉家老太太过去陪产,三福晋这里觉得自己如此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别说住在外头,自己家的事情自己当家做主;就是在宫里住着的时候,也有恩典,月份大的时候,允许娘家长辈入宫陪产。 伯夫人道:“挺好的。” 等娘几个进屋,尼固珠跟小格格已经排排坐,脖子上也系了围嘴。 小几上也放了两碗不烫了的鸡蛋羹,上面还点着核桃油。 姊妹两个吃的喷喷香。 三福晋的视线落在女儿身上,有些恍惚。 这一下子就成了包子脸。 跟尼固珠相比还是瘦了一圈,可是送出来之前相比,变化也太大了。 分开一个月,小格格早就不记人了,三福晋进来也没有反应。 倒是尼固珠,喜欢鲜亮颜色,小手没闲着,没耽搁吃,可眼睛黏在三福晋身上。 等到吃完,尼固珠就对着伯夫人“啊啊”两声。 伯夫人拿帕子给她擦了嘴巴跟手,道:“这是姨母……” 尼固珠立时对着三福晋道:“姨姨……” 三福晋见了,欢喜道:“这就会学话了?真机灵啊……” 三胞胎是二月底生的,这还没到周岁,开口叫人不算什么,会学话才是真聪明。 三福晋望向自己的女儿。 小格格动作慢,吃东西也秀气,半碗鸡蛋羹还剩下个底儿。 三福晋也没打岔,耐心等她吃完了,才上前道:“额涅接你来了……” 小格格却吓了一跳,往后退,奔着奶嬷嬷去了。 奶嬷嬷忙道:“这是额涅啊,格格快叫额涅……” 小格格抿着嘴,不吱声,伸着小胳膊让奶嬷嬷抱。 奶嬷嬷露出为难来,看了三福晋一眼。 三福晋眼皮子耷拉着,露出不痛快来。 自己十月怀胎生出的孩子,不亲近自己,只亲近奶嬷嬷,这谁受得了? 早先她或许不在意这个,这个时候却是敏感多思,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奶嬷嬷胆怯,不知该如何了。 小格格没人理会,委屈了,眼泪吧擦的,胳膊却依旧没有撂下。 伯夫人在旁对三福晋道:“这么大点儿的孩子,还不记事呢,三、五天还罢了,这将近一个月早忘干净了,去年舒舒跟九阿哥打外头回来也是,孩子们都不认人,过了半个月才重新熟起来。” 三福晋听了,神色这才好些,道:“叫人心里不好受,挣命生下来的,还真是‘有奶便是娘’……” 伯夫人道:“等大些就好了,到时候谁都不找,就找额涅,粘人得很……” 三福晋想到自己的小儿子,三、四岁年纪,好像就是如此。 小格格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 三福晋在宁安堂坐了两刻钟,就起身告辞。 舒舒也没有留她,当家主母,之前又是休养中,如今病好了,需要处理的家务也多。 她亲自送出府去,看到三福晋母女的马车离开才转身。 在眼皮子下养了一个月,又是乖乖巧巧不给人添麻烦的小女孩,还真叫人舍不得。 可是跟沉甸甸的责任相比,这个舍不得就无所谓。 这一个来月,她在伯夫人与九阿哥跟前没有露出来,可一个人的时候也多有不安。 小儿难养。 真要是小格格在皇子府这一个月有个闪失,不是他们造成的,也叫人心里不安。 为了这个,他们还专门加了一个府医。 现下,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她转身回正院,没等进屋,宁安堂就有丫头过来了:“福晋,格格哭了,县主请您过去!” 舒舒听了,顾不得细问,匆匆往宁安堂来了。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哭上了? 刚进院子,她就听到魔音灌耳。 “啊啊啊……” 屋子里,素来淡定的伯夫人搂着尼固珠,脸上多了慌乱。 舒舒上前道:“这是怎么了?” 尼固珠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指着门口,道:“不不……” 舒舒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舍不得小格格。 她小声跟伯夫人道:“方才怎么没闹?” 伯夫人道:“开始应该是当成回正院了,现在反应过来了。” 尼固珠还在“啊啊”哭着,小胖身子扭来扭去,脚丫子乱蹬。 伯夫人有些吃力。 舒舒忙将人提了起来,道:“姐姐家去了,过几日再来。” 尼固珠就道:“来……来……” 明明是丁点儿大的孩子,眼巴巴的看着门口,好像盼着姐姐过来似的。 伯夫人摸着尼固珠的小手,跟舒舒道:“这孩子心肠软……” 舒舒搂着尼固珠没有说话。 这是随了九阿哥了,只是这爱哭的毛病,过几年要扳扳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这位是大辈儿(打滚求月票) 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十二阿哥、金依仁接驾回来。 金依仁看了眼九阿哥,见他还没有吩咐的意思,就主动道:“九爷,明日圣驾奉太后往畅春园……” 九阿哥也正在想此事。 太仓促了。 非年非节的,也不是避暑的时候,他不打算动了。 正好三福晋那边怀孕,应该不会动,下头的兄嫂要是从例的话,也多半不会跟着住过去。 听到金依仁的话,九阿哥就道:“内务府总管本就要安排宫里轮流值夜的,畅春园那边也有值房,明日就辛苦金大人,跟着圣驾过去吧!” 金依仁忙道:“不辛苦,奴才份内之事。” 他已经想明白了,杭州的日子不用惦记了,且看眼前。 曹寅只以为举荐他,就能占了江南的话语权,却忘了御前就是御前。 金依仁有些激动,不说日日得见吧,可每月在御前露两次面,也跟远在江南不同。 一年半载下来,在御前混熟了,大有可为。 他刚离开,去了旁边自己的值房,就听到外头有动静。 他脚步顿了顿,回头望过去,就见过年轻的小太监脚步匆匆。 金依仁直了直身板,这是御前传召,还是太子爷传召? 那人却直接去了隔壁九阿哥的值房,没进屋子,就道:“九爷,皇上传召……” 九阿哥正要跟十二阿哥提及秀女入宫之事,就被打了岔。 是魏珠来了。 九阿哥没敢耽搁,跟着出来。 见魏珠神态自若,并无异样,九阿哥挑挑眉,也就不问了。 应该不是弹劾之类的。 他就圣驾刚出京的时候歇了几日,过后还是老实点卯了。 然后就将内务府这十年之内各衙门的官员选补都翻看了一遍,还做了一个表格。 表格上就是各衙门郎中的子弟当差情况。 各衙门都圈地盘了。 旁人也不知道九阿哥目的如何,实际上他主要是看广善库这十年的司库与副司库、库使什么的。 然后挑着其中任职三年以后的,都做了记录,为的就是回头在户部八旗司查这些人的名下产业。 早先内务府的消息,他都安排高衍中探听。 可是广善库这个牵扯的银子多,九阿哥就没有找高衍中打听。 人人都晓得高衍中是他提拔起来的,高衍中一动,让人侧目。 他等了曹顺休完十日的婚假,安排曹顺私下里打听这些人家的亲戚状况,是否有管钱庄的亲族故旧之类的。 这银子从广善库“借”出去,就能钱生钱。 这个时候,收银子封口的都是小卒子了,上头的肯定自己赚这份银钱。 就算御前不传召,九阿哥也打算尽快请见的。 要查户部八旗司,还要御前发话,否则越过去直接将四哥牵扯进来不好。 魏珠看了九阿哥反应,面色温煦。 九阿哥还真是稳重了,没有再直眉瞪眼打探御前消息。 少一时,两人到了乾清宫外。 魏珠先进去禀告,随后带了九阿哥进去。 九阿哥进去一看,居然有两个人在旁,且都有座位。 一位是马齐,老师现在正体面着,这个不意外;另一个坐在马齐下首的,却是脸生,看着比马齐年轻不少,三十大几的样子。 这个年岁,能在御前捞个座位,这是谁? 见九阿哥进来,两人都起来。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 九阿哥打了千礼。 圣驾二月初一出宫,父子两人也大半月没见。 至于早上宫门口迎驾,那是随大流,也没有说上话。 康熙摆手叫起,对那个中年官员道:“这是朕的九阿哥……” 而后才对九阿哥道:“这是新任云南布政使佟国勷……” 那官员恭敬道:“奴才佟国勷见过九爷,请九爷安……” 九阿哥听着这名字,跟佟国维一个排行的,就晓得这位辈分高,是皇父的堂舅舅之类的,立时避开半步,只受了半礼,客气道:“佟大人也安。” 康熙对九阿哥道:“你不是有茶园在云南么,正可以托佟国勷看顾。” 曹顺走了一趟云南,九阿哥也打听了仔细,晓得景东府距离云南省府昆明八百里。 八百里,怎么照顾? 再说了,就是两个茶山,年希尧一个府同知照顾不到? 九阿哥心中腹诽,嘴里还是顺着康熙的话道:“佟大人要往云南去,那我就放心了,听说那边土人多,不服顺,还挺叫人担心的。” 佟国勷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是布政使,不临土。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这几年滇茶在京城销的好,宫里也开始有一部分茶换成了滇茶,内库既有余钱,正好可以在景东买些茶山。” 九阿哥感觉怪怪的,他上个月才收到云南的来信,说是去年春茶跟秋茶的数量出来了,总共制茶六万八千斤。 现下茶树还不到盛产期,亩产只有四斤左右;再过三、五年,到了盛产期,亩产会达到十二到十五斤茶,两万亩的茶园,一年下来收获的干茶就有二十多万斤。 去年就有茶商过去开价,给到了六十文一斤的价格。 如此一来,去年的茶叶要是卖掉,就能有四千多两银子的进账。 往后丰产了,就是一万多两银子的进账。 景东府贫困,长工一年下来也就一千三百钱。 制茶师傅贵些,也比其他地方的师傅便宜。 整个茶山的人工抛费,一千两银子就够了。 这样下来,用不到十年,茶山就能回本。 九阿哥有些明白康熙的意思,这是晓得了茶山利润丰厚。 他就道:“内务府丁口孳生,正有不少闲散人口,可以派到云南置办皇家茶厂。” 康熙道:“选妥当的人下去,省得惊扰地方,生出事端。” 九阿哥道:“汗阿玛放心,儿子当年置办茶山的账目清晰,茶山多少钱,茶工多少钱,都有记录,到时候不会太偏,儿子再给年希尧去信,让他盯着些,景东府距离布政使司衙门八百里,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再请佟大人看顾就是了。”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很满意他的应对。 佟国勷站着听着,心中纳罕。 年希尧竟然跟九阿哥有私下往来! 他既要往云南赴任,自然要打探云南的消息,晓得一些云南官场状况,尤其是八旗官员这里,心里也大概有数。 年希尧不算什么,他阿玛却是湖北巡抚年遐龄。 听说九阿哥还没有封爵分人口,难道皇上要将年家所在佐领分给九阿哥? 外头正弹劾年遐龄去年大计湖北官员的时候,包庇湖北布政使,老病没有上报,还不知皇上会如何裁决。 眼下瞧着,好像没有怪罪年遐龄的意思。 康熙晓得九阿哥肯定心里迷糊,就示意马齐跟佟国勷退下了,留了九阿哥说话。 九阿哥直接问道:“汗阿玛打算要多少万亩的茶山?儿子那两万亩买地花了不足两万两,后补种茶树花了一万几千两,一亩茶园折价二两银子左右……” 康熙沉吟着,道:“内库正好有余钱,每年宫里耗费茶叶也多,还要往外赏出去,就按照十万亩来。” 九阿哥道:“汗阿玛,曹顺去年回来的时候,曾提及景东府地广人稀,这也是为什么地价便宜的缘故,可长工数量也有限,儿子的茶园才没有再扩充,以两万两银子为限,要是皇家茶园规模大,需要的茶农也多,许是要另外选地方。” 康熙道:“地方可以不固定,只是茶叶质量要好,让年希尧多找几个地方看看,若是景东府没有合适的茶山,周边州府也可。” 九阿哥都记下了,算了下宫里所需茶叶,总觉得有些超标太多。 但是茶叶,又是能搁得住的滇茶,多了也没有关系。 往后宗女抚蒙,多陪送茶叶;或者蒙古王公来朝,多赏赐茶叶,怎么也能消耗掉。 康熙说完茶叶,指了座位,让九阿哥坐了,道:“金依仁差事办得如何?” 九阿哥道:“勤勉,用心,上任伊始,儿子就交代了修缮福来居跟咸安宫之事,完成的很是妥帖,安排内造办的工匠两班倒,七天就都修缮完毕;如此内务府日常庶务他管着,也没有什么疏漏。” 至于十二阿哥,从通州回来后也没有闲着。 九阿哥将内务府的铜印章递给十二阿哥了,让十二阿哥把关金依仁批过的公文,负责盖章或驳回。 大半月下来,没有一封公文驳回。 康熙生出闷气来。 明明是能用的人,这些年在杭州织造也有功劳与苦劳。 可是背主这一条,是无法容忍的。 九阿哥察觉到他心情不好,可是广善库之事,他还要去户部那边进行下一步呢。 父子两个在这里想方设法为内库多赚银子,可是广善库这个口子不堵住,那内库富裕出多少银子,都成了蛀虫的本钱。 他正纠结,就让康熙看个分明。 康熙道:“可是金家有其他不妥当处?” 九阿哥想起金依仁前阵子四下里拉亲事之事,道:“汗阿玛,金依仁跟曹家是老亲,进京以后,跟曹寅的弟弟曹荃吃酒,结了儿女姻亲,之前还在高衍中跟前透过话,只是高家老三说了人家了……”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有疾(打滚求月票) 康熙脸上不辨喜怒,只道:“曹荃没有拒绝?” 九阿哥摇头道:“对方是姻亲,还是三品官主动嫁女,曹荃自想不到别的,还是给孙文成的接风宴上,有外人在,曹顺心里着急,也不敢说什么,当天就去找儿子去了,儿子想着事已至此,曹硕年岁还小,也不耽搁什么,就叫曹顺稍安勿躁。” 康熙对曹荃的印象,就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 反倒是对曹荃的长子曹顺,印象不错。 不愧是曹寅教导出来的孩子,办事可靠,嘴巴也严。 早先是曹寅的嗣子,可是曹寅有了亲生子后还能将侄儿留在身边,伯侄也相得,没有生嫌隙,很是难得。 至于金家四处结亲…… 康熙并不恼,反而带了几分期待,道:“随他去,不用理会,他还有其他动作么?” 九阿哥想起了八阿哥请客,可是这个不能说。 告外人状可以,告兄弟状不行。 这牵扯进去兄弟,就容易出是非,还容易将高衍中牵扯进来。 九阿哥摇头,想起正事儿,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折页来,道:“汗阿玛,儿子想私下里查查这些人的进账,看是否有贪腐之事……” 康熙神色肃穆,想起了会计司。 难道又是窝案? 等接了折页,他看了这些人的名字与品级,不由愣住。 都是六、七品的小官。 广善库…… 这是三十年前,他开恩增设的。 他望向九阿哥道:“可有什么不对之处?” 九阿哥也不好直接拿十二阿哥的舅舅说话,就道:“儿月初带福晋去百味居吃饭,看到有广善库的人去订席面,还是上席,想着他们年俸不多,就留心了些,发现有些跟外头的钱庄有牵扯,广善库因汗阿玛恩典,允许包衣官吏月息五厘借银,可外头的钱庄,月息二分、二分五都是少的,多是三分……” 康熙听了,就明白下来,问道:“广善库眼下没有入库的借银是多少?” 九阿哥既是要查广善库,自是找机会查了账册,就如实回道:“九十六万四千五百八十两银……” 康熙听了这个数额,不由怔住。 实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大笔数额,已经占到内库银子的四成。 九阿哥早算好了五厘跟三分中间的差价,道:“就算其中只有一半拿出去前钱庄,中间也能剩下十四万的利息,要是不放在钱庄,私下里放了印子钱,那一年下来翻一倍都是少的……” 说到这里,他有些焦躁道:“若只是蛀虫贪墨还是好的,就是怕这些包衣奴才仗着宫里的势,放印子钱,触犯律法不说,还损了阴德……” 不管旁人如何,九阿哥是真有些信这个的。 康熙看着九阿哥,带了无奈道:“整日里看书,当晓得佛道之说虚幻莫测,当不得真。” 结果怎么回事儿? 一个个的,都跟红螺寺干上了? 九阿哥夫妇就是始作俑者! 康熙希望百姓多信佛,可不希望儿子们都养出佛性来。 九阿哥道:“那不提阴德不阴德的,牵扯到汗阿玛名声也不好,儿子想法子丰盈内库可不是为了供应这些祖宗的!” 他方才都往少说了,拿去钱庄生息的银子,指定不止五成。 什么也不干,这些广善库的司官一年下来,就能分十几二十万两银子的。 广善库一共才多少人? 司库一人、副司库两人、库使四人、笔帖式四人。 总共才十一个人! 简直是不可想象。 康熙看着那个名单,没有递还九阿哥的意思,道:“你别管了,朕会叫人去八旗司查他们产业。” 九阿哥听了,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会真好揪出十二阿哥的舅舅吧? 自己是不是冒失了? 这交出去,就不好插手了。 康熙想到了跟广善库同一年设立的公库,没有留心到九阿哥的反应。 广善库有弊情的话,公库还能干净么? 想着如今官场风气,清正的少,与光同尘的多,这结果并不难猜。 康熙有些烦乱,没有心思跟九阿哥说话了,摆摆手打发他下去。 九阿哥从乾清宫出来,长吁了口气。 从云南来的信,经过御前了? 应该不会。 那就是景东府那边另外有消息到御前,所以汗阿玛晓得茶山的收益比想象中的还要高,才插了一手。 今年内务府发出去的茶引是多少? 十六万引。 每引茶叶一百斤。 实际上茶商贩卖的茶叶,都是官茶夹带私茶。 实际上只内务府所知晓的茶叶销售,就是比茶引数目多了五成以上。 内务府每年只茶叶采购这一项,也是一笔不菲耗费。 有了皇家茶山,自然省了这一笔支出。 九阿哥想到自家的茶山。 有了皇家茶山,那自家的茶就不用孝敬了吧? 他看了一眼上书房。 之前他来御前的时候,三回里有一回就是被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堵住。 去年的时候,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还成了内务府衙门的常客。 如今再看上书房,都是小一拨的阿哥了。 九阿哥转身,往内务府衙门去了。 金依仁也在,正在跟十二阿哥搭茬。 十二阿哥却不是好搭话的,不管金依仁怎么旁敲侧击,都是闭口不言。 金依仁硬是给闹的心里生了忐忑,脸上都僵了。 见了九阿哥过来,他松了一口气,道:“九爷,方才咸安宫总管太监来报,有秀女身体不豫,是否请太医过去诊看……” 要是请太医了,确诊有疾就要挪出去。 宫里主子多,防着过了病气。 这眼下是秀女留宫查看的日子,这挪出去了,基本就是撂牌子。 九阿哥听了诧异,掏出怀表看了,道:“不是卯初入宫的么,现下才巳初,两个时辰,人就病了?哪家的秀女,这么娇贵?” 金依仁迟疑了一下,道:“是正红旗董鄂家的格格……” 留牌子的秀女总共就二十人,金依仁都记得清楚。 这董鄂家姊妹身份最低,自然格外留心些,对于去处也有了猜测,所以才会觉得为难。 九阿哥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叫太医过去吧,别耽搁了,春天时疫多,再小心都是应该的。” 金依仁道:“是奴才太小心了,这就叫人去太医值房请人过去。” 九阿哥道:“要是确诊有疾,你就去御前请旨吧,是否送归……” 他就不沾边了。 到底是董鄂一族的,好像他为难人似的。 金依仁应了,下去安排去了。 等他出去,九阿哥问十二阿哥道:“他方才还墨迹什么了?” 十二阿哥道:“打听九哥去御前做什么,还提及曹寅在海淀的园子,我什么也没说。” 九阿哥听了,道:“打听爷还罢了,打听曹寅做什么?” 不过想到曹寅在海淀都有赐园,自家每次过去只能住阿哥所,他也有些眼红。 到了中午,咸安宫就有了消息,小董鄂格格腹泻,吃了太医院的药止泻,没有送出宫。 九阿哥得了消息,就出宫去了。 等到回了皇子府,他就跟舒舒提及此事,道:“不是说他们家老太太方正么?不会是老太太动的手脚吧,这个查出来可是欺君?” 舒舒问了细节,晓得只有一个人腹泻,道:“应该不是二房老太太,太医既瞧过,应该就是正常不舒坦,否则皇上会传召董鄂家的人讯问。” 九阿哥嘀咕道:“就算是正常不舒坦,提前瞒报的话,也是不是……” * 书友圈有读者称号活动,还有分起点币的活动,有兴趣的大大可以去参加。 下一更8月6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意料外的结果(打滚求月票) 想多的不单单是九阿哥一个。 毓庆宫得了消息,太子也想多了。 他也晓得东宫有太子妃在,就算再指格格过来,身份也不会太高。 董鄂家的两个格格,出身大族,父祖品级不高,应该会有一人入毓庆宫。 只是他多了忍耐,这不是他能过问之事。 留宫秀女指婚前后,都要避开,那里面有皇子福晋的、宗室福晋,或许还会有后宫嫔御。 有和嫔的前例在,谁也不晓得皇父会不会再往后宫充八旗秀女。 现在探听秀女消息,容易落人口舌。 他抬头看着管事太监道:“金依仁还没有过来请安么?” 那管事太监道:“金大人往乾清宫去了。” 太子蹙眉,这是查出什么了? 到底是谁在咸安宫动手脚? 是针对毓庆宫么? 还是内务府内乱,旁人给金依仁这个新总管“下马威”? * 乾清宫门口,金依仁拿着咸安宫调查结果,过来求见。 他做事谨慎,也防着有人在咸安宫作乱,连慎刑司都出动了。 轮差的宫人、嬷嬷与太监也都问了一遍。 之所以这样紧张,是因为根据董鄂家姊妹的说法,她们入宫之前还好好的,这个有董鄂家族长与正红旗都统为证。 送秀女入宫,族长与所在旗的都统都要出面的。 那两人一位是公爷,一位是伯爷,自然不可能为一个族女说谎欺瞒宫中。 反倒入了宫之后,其中一人腹泻,一个时辰去解手四次,人都要虚脱了,看着吓人。 当时秀女已经用了一顿早膳、喝了两轮茶,这也是叫人紧张之处,担心咸安宫的茶膳房有问题,都是重点检查之处。 就连金依仁当时都想多了,想到了这茶膳房是九阿哥专门嘱咐过来,这其中不会有什么不可言说之处吧? 他可不想给背黑锅,查的更仔细了。 结果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排除饮食不洁,太医就给了其他结论。 脾虚肝郁引起的腹泻,用了补脾柔肝、祛湿止泻的方子。 正是对症。 一副药下去,已经略有缓解。 这就是勋贵家的格格? 金依仁生出轻鄙来。 怪不得后宫都是包衣嫔妃出头,非包衣出身的佟妃、咸福宫妃都悄无声息的。 只有一个和嫔娘娘,占了年轻的便利,才有些动静。 少一时,有小太监出来,传金依仁进去。 康熙看着金依仁,上回相见,还是金依仁刚回京之时。 当时金依仁多拘谨,对答也战战兢兢;现在看着从容许多。 这是大权在握? “咸安宫秀女情况如何?”康熙问道。 金依仁就说了太医的诊断,与秀女服药后的反应。 康熙点头。 他登基以后,经历了不少次选秀,其中也有出状况的时候。 这种秀女腹泻就出现过,什么脾虚肝郁,都是婉转的说辞,实际上就是胆子小,吓到了。 康熙面上没有显露,心里却是多了嫌弃。 这样怯懦的生母,生育的皇孙还能看么? 他虽看重噶礼,也分清楚远近。 董鄂家大二房,不是文哲公主的后裔,与皇家隔着一层。 他想要抬举噶礼,可是也不会将不合格的秀女塞给儿子。 他看着金依仁道:“其他秀女如何,可有不恰当之处?” 金依仁纳罕? 那是秀女,就算他上午去咸安宫调查此事,也只是在宫门外,哪里会不懂规矩的进去? 再说就半天功夫,这打听也没有地方打听去。 金依仁斟酌着回道:“奴才不知,是奴才马虎,只顾着秀女问诊这里。” 康熙没有再问秀女,而是道:“通州的织场如何了?” 他得了消息,晓得十二阿哥带高衍中过去通州后,金依仁也带了子侄过去,并且举荐他儿子委署主事,九阿哥也准了。 这落在康熙眼中,就不大舒坦。 想着金依仁还真是习惯了在杭州做“土皇帝”,到了内务府也敛权的厉害。 九阿哥给了他庶务还不知足,连带着外头的产业也要插手。 金依仁哪里想到事情两岔了,他还以为皇上跟九阿哥一样,都不放心那些外行。 他就胸有成竹道:“皇上放心,虽说之前的管理有些不足,织染人手分配比例也不太多,可问题都不大,已经调整好了。” 康熙赞道:“爱卿不愧是织造上的老人,九阿哥折腾了三年,还不成样子,还要爱卿帮着把关才功成。” 金依仁忙谦逊道:“奴才不过是拾遗补缺,功劳还是九爷的,曹织造也多有辛苦。” 康熙道:“都有功劳,朕心里有数……” 从御前下来,金依仁身上都轻了几分。 内务府管着皇宫,每日里的大事小情何止三、五件。 或许,以后他陛见的机会,比想象中的更多…… * 乾清宫里,康熙正在见赵昌。 赵昌风尘仆仆的,才从关外回来。 上个月他奉命出关,去打牲乌拉衙门调查近些年入关人参的数量。 除了记载的人参,还有些私下园参,则是根据人参田估算,取中间数。 一年下来,要七千多斤人参。 可是收了关税的只有一半,入宫的只有一千二百斤左右。 那些私下里贩卖的人参,一年下来就是二十几万两银子。 康熙看着手中的数量,脸色发黑。 水至清则无鱼,小贪不怕,这种大贪实容不得。 这不是跟着皇家喝汤了,而是奴才吃肉,让主子喝汤了。 这是压根没有将皇家放在心中,挖着皇家的银子,肥了自己的荷包。 康熙放下折子,将九阿哥早上递的名单递给赵昌,而后道:“除了这些人,开始查金家产业,除了金家父子,其亲眷族人也要彻查!除了八旗司记档的产业,不入档的私产一并查了!” 金依仁进京已经一个多月,现下开始查,端午节前应该差不多了。 赵昌应了,迟疑了一下,没有立时下去。 康熙看着他。 赵昌道:“主子,方才奴才听下头小子私下里提了一嘴,金依仁进京后,多有宴饮……” 康熙道:“查,朕要看看他在京城的靠山到底是哪个!” 是安郡王府? 是赫舍里家? 还是另有其人? 他记得清楚,安郡王曾经打发管事下江南,采购了一船的好东西,当时打的借口是给八福晋预备嫁妆,可实际上那些江南来的好物件,多是安郡王兄弟私下里分了,八福晋出嫁的时候,用的嫁妆,不少都是八福晋生母的旧物。 当时采购的银子,是从京城带过去的,还是从江南直接支取的人参银子? 康熙都想要弄个明白。 赵昌应声下去了。 康熙又看起外地官员的请安折子,拿着山西布政使的请安折子看了两遍,提笔写了批复…… * 九皇子府,上房。 “九嫂,您看……” 十福晋在地上打着转儿,满脸欢喜模样,道:“我是不是瘦了?” 她跟十阿哥是昨天下午回来的,二月初二出发,加上往返路上,总共出京二十一天。 效果还是比较明显的。 下巴曲线明显了,腰身也收回去一寸多。 十福晋自己感觉都不一样了,摸了摸平下去的小肚子道:“早先坐着有些顶,现下舒服多了。” 舒舒点头道:“瘦了瘦了,难得气色也好。” 这两年十福晋没少张罗着轻身,可是每次都没坚持下来,都败在馋嘴上。 这回在红螺寺里,吃不到什么,每日爬山还虔诚,效果就很明显。 只是她离健康体重还差些。 舒舒就道:“如果想要保持,回京后还要坚持,你跟十弟商量商量,看看往后是去西山爬山,还是每日里骑马,动弹起来,就能继续瘦下去了。” 十福晋坐了,正大口大口的喝着普洱茶。 听了舒舒的话,她放下茶杯,点头道:“回头的路上商量了,十爷说我们明儿跟着搬阿哥所,那样就能每天早上陪我去爬山,正好现下不冷不热的时候,等到天热了,也瘦的差不多……” 舒舒听了,有些意外。 明天这次,之前只有五贝勒府打算去畅春园,其他皇子府都没有动静。 五贝勒府这个,大家都理解,因为有太后在,五阿哥夫妇过去,方便请安。 其他府各有杂事,也不可能一直跟着住城外。 过年的时候得空,平日里自然还是住在城里方便。 可是十阿哥夫妇要是住城外的话,九阿哥的脾气,多是要跟着去的。 十福晋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已经起身道:“我要去看看咱们丰生跟阿克丹,都想了……” 舒舒起身,陪着直接到了宁安堂。 下午的时候,正是两个小阿哥在宁安堂的时候。 春光和煦。 宁安堂里,伯夫人叫丫头将地毯抱到院子里,几个孩子正在外头玩耍。 阿克丹乖巧安静,只肯坐着,不肯走路。 伯夫人就拿了玩具,阿克丹也没有理会。 倒是丰生跟尼固珠两个,很是配合,从地毯的一侧走到另一侧。 区别就是尼固珠性子急,连走带爬的;丰生则要稳当的多,就是慢。 舒舒跟十福晋走进来,看得津津有味儿。 伯夫人见两人进来,站起身来。 三个孩子也看过来。 尼固珠立时“啊啊”两声,就冲舒舒来了。 舒舒忙一把接住。 十福晋看着坐着的阿克丹与站着的丰生,则是陷入了纠结,不知道应该抱哪个……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圣心难测(小声求月票) 九皇子府,客厅。 九阿哥听说了十阿哥明日要去海淀之事,不由皱眉。 他本不打算过去,可是又觉得应该跟十阿哥同进同出。 “罢了,去就去吧,我们今天收拾仓促了,迟一日再过去……”九阿哥道。 十阿哥道:“九哥不用过去,我们过几日会回来看侄儿们‘抓周’。” 九皇子府的“抓周”帖子已经派出去了,过几日就要宴客。 就算九阿哥夫妇后天跟着去海淀,回头还是要回京办酒席。 九阿哥道:“那也没有几日了,你们还折腾什么?” 十阿哥笑道:“得防着汗阿玛指个格格下来,到时候虽说也能管住,但是没有必要。”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你就不怕适得其反?汗阿玛的脾气,可受不得皇子福晋辖制皇子!”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在御前将舒舒的各种功劳都淡化了。 十阿哥摇头道:“这不是还跟着‘求子’么?汗阿玛会三思的,省得我步了八阿哥后尘,到了海淀,我就打算跑马、爬山去了,宗人府这里再告假一阵子,九哥您过去,也见不着我。” 九阿哥:“……” 什么意思? 意思是格格赐多了,再不生孩子,露马脚是吧? 跟八哥似的,外头提起来,都怀疑他有疾。 他忍不住打量十阿哥的腰,顺着往下瞄,咳嗽了一声,道:“老十,你可别讳疾忌医!” 八阿哥不生孩子,不关九阿哥的事;可十阿哥这里真有问题,他就要为弟弟哭了。 “老姜太医怎么说?要吃什么药调补么?”九阿哥带了关切,追问道。 十阿哥哭笑不得,道:“九哥放心,我没事,好着呢,就是儿女缘分没到罢了。” 九阿哥轻哼道:“你就是偏着你福晋!” 十阿哥点头道:“是啊,我偏着她,远嫁可怜,我不偏着她,怎么办呢?” 九阿哥想到自己跟舒舒,对于十阿哥偏着十福晋也能体谅。 这就是成长,顶门立户的男人了,护着自己的福晋都是应当的。 九阿哥想起大前年自己抱着十阿哥痛哭的场景了,立时道:“反正要放宽心,最坏的结果就是没有,那样丰生他们两个你们挑一个过去!” 十阿哥唏嘘道:“我不着急,就是有点可惜,要是再晚两年就跟丰生他们不是一拨的了,不过到时候您跟九嫂再生一次,说不得又碰上了。” 要是真没有儿子,他乐意过继九哥的儿子。 可是他还是希望生个跟自己相似的儿子,跟九哥这一房的孩子亲密无间,跟他与九阿哥一样,打小一起长大,长大也是最交心的兄弟。 十阿哥夫妇直接留了晚饭。 十福晋跟舒舒说起观音路来,带了虔诚,道:“观音百相,我都是一个头一个头磕上去的……” 舒舒去过红螺寺,只是当时还没有这条路,不过也知晓大概的位置。 她赞十福晋道:“弟妹心诚,菩萨会看见的。” 这体重降下去了,经期正常,怀孕就快了。 正好可以一鼓作气。 省得跟前两年似的,每次控制体重没几日就收不住嘴了,反弹的厉害。 次日,圣驾奉太后移驻畅春园。 跟年初那次不同的是,除了上书房读书的小阿哥们,皇子们只有五阿哥夫妇与十阿哥夫妇随行。 九阿哥带着十二阿哥,送圣驾出宫。 等看到御前的人叫了十阿哥过去,十阿哥随后随侍御前,九阿哥就眯了眯眼。 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十阿哥之前行事,可没有这样显眼。 是十阿哥故意的,还是“被”故意的? 怪不得觉得十阿哥这次跟着去海淀莫名其妙,跟他平日行事不相符,解释的也很勉强。 他心里有些乱,回到内务府衙门后,脸色就很难看。 十二阿哥感觉到不对劲,看着九阿哥,犹豫着要不要相问。 九阿哥生出畏惧来。 他想到了大阿哥这两年行事,好像不像早先那样凡事跟太子都针锋相对了,失了锐气,平和许多。 皇父不会想要将十阿哥推到人前,做大阿哥的替补吧? 九阿哥攥着拳头,真要那样,他可要记仇了。 因为舒舒私下里念叨过好几次了,九阿哥对“始作俑者”这几个字印象深刻。 太子有才无德。 储位未必稳当。 可是,如今推崇礼教,嫡庶分明,将太子拉下储位的皇子,会被视为乱臣贼子,肯定没有好下场。 九阿哥的心有些乱,恨不得立时回家跟舒舒商量此事,随即抬头,就见到十二阿哥坐立难安。 九阿哥道:“爷没事儿,就是想起一个不痛快的人,心里憋闷。” 十二阿哥道:“是谁惹九哥生气了?那九哥叫人教训他就是了,别气坏了自己!” 教训? 九阿哥肩膀耷拉着,有些沮丧。 希望自己想多了,只是凑巧。 否则的话,要是皇父非要让老十跟太子对上,他能护住十阿哥么? 压根就护不住。 除了陪着十阿哥掉坑之外,无能为力。 若只是他自己还好,到时候舒舒跟孩子们、娘娘与五哥…… 他自己趴在桌子上,闷声道:“别提这个了,不想寻思这个……” 门口有了动静。 是四阿哥来了。 九阿哥与十二阿哥都起身。 “四哥您怎么得空?” 九阿哥忙吩咐何玉柱去茶水房。 四阿哥看了十二阿哥一眼,没有急着说话,只问九阿哥道:“你不是每天中午前就回么?正好我今儿有事回府一趟,就过来接你来了……” 九阿哥瞧着样子,就猜到大概缘故,不好当着十二阿哥面说的,还能有什么? 应该就是广善库那些人查出不对头来了…… 既要从户部八旗司查产业档案,那指定瞒不过四阿哥去。 九阿哥莫名有些心虚,道:“那快点走吧,刚才想起一件事,正想要家去。” 十二阿哥送两位哥哥出来,看着两人大踏步离开了内务府衙门。 随着九阿哥离开,值房一下子冷清下来。 十二阿哥也坐不住了,想了想,往宁寿宫去了。 他想要去看苏麻嬷嬷,过几日九哥家的几个孩子“抓周”,他去嬷嬷处求个老物件让孩子们添福气…… 西华门外。 四阿哥没有骑马,上了九阿哥的马车。 如今天气暖和,马车里的暖炉也熄了,有些清冷。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恨铁不成钢”道:“好好的,怎么想起调查广善库了?” 九阿哥也不好说因十二阿哥的舅舅想起的,讪讪道:“就是听说有人支了广善库的银子去放贷,就想看看那边如何,往年看着,账目上看不出什么来,都是有借有还的,可是这一核对,就晓得都是年底平账的时候还上几天又支出去,大头还是那几家霸占着……” 四阿哥从袖口里抽出一张纸,道:“汗阿玛叫赵昌查了,我不好多过问,就记下这一个,你瞧瞧吧。” 九阿哥接过来看了,崇山,广善库副司库任上三年,名下多了南城一个当铺,两个收租的四合院,中间纳了一民人商女为妾,其娘家在南城有钱庄一座。 九阿哥冷哼道:“还真让我猜着了,汗阿玛的恩典,都叫这些蛀虫给败坏了!” 四阿哥瞪着他道:“心里有数就行了,不许再掺和,这里头还有十二阿哥的舅舅,往后兄弟之间怎么相处?” 九阿哥摩挲了下脸,道:“我以为汗阿玛会让我去查,到时候十二的舅舅有不妥当,我也看着周旋一下,没想到汗阿玛撇开我……” 四阿哥道:“广善库跟公库一里一外,牵扯的人太多了,汗阿玛这是保全你。” 广善库跟公库是同一年设立的,广善库这里出了纰漏,公库那里也好不了。 现在才牵个头,回头查到公库,才是地震。 九阿哥也晓得,砸人饭碗如杀人父母,这个功劳不要也罢。 他就是感慨道:“汗阿玛整顿内务府都整顿三年,戚属人家都下去多少家了,但凡那些奴才晓得畏惧,收敛行事,平了前头的账目,这事情也揭不开……” 四阿哥比九阿哥大五岁,当差将近十年,也算是见识了官场各种阴私。 他道:“欲壑难填,存了侥幸。” 贪官想要收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自己愿意,旁人也不愿意。 皇子身份不差银子,可是对寻常包衣官员来说,日子也紧巴巴,有钱没钱是两样。 内务府早先风气也不好,守着本分不敢伸手的,多是被排挤压制,出不得头。 如高衍中就是如此,在御膳房当差二十年,能力也出众,却连个职官也没有混上。 九阿哥正担心十阿哥的事,觉得不会平日起波澜,肯定有什么缘故。 他就问道:“四哥,这次你们随着圣驾出行,一切顺当么?太子跟大哥有没有对上?” 要知道,太子出京的时候,正是刚丧子那几日,心情应该不会好。 再有个老对手大阿哥在,心里能舒坦才怪。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打听这个做什么?又瞎寻思什么呢?” 九阿哥压低了音量道:“就是不放心,担心太子跟大哥和睦,那样老十该被推出来顶缸了!” 四阿哥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眨了眨眼,再睁,四哥也是小眼睛。 “老十跟你说什么了?” 四阿哥好一会儿才问道。 九阿哥摇头道:“没说什么,就糊弄我说是想要带十弟妹爬山才去海淀,我还信了,今早觉得不对劲儿。” 十阿哥夫妇是二月二十一回京的,次日圣驾回京,今天出京。 阿哥所那里,是要畅春园总管那边安排人提前扫洒。 内务府这里没有吩咐下去,那就只有御前的吩咐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 公正的康熙(打滚求月票) 四阿哥想了想这次巡京畿,中间太子跟大阿哥之间确实缓和不少。 不是早年那种视若未见了。 太子控制了情绪,大阿哥面上也看着恭敬几分。 可是,九阿哥的猜测有些没谱。 皇父不会推十阿哥下场的,那样的话,九阿哥会跟着下来。 四阿哥笃定这一点,也晓得皇父晓得这一点。 他道:“你别一惊一乍的,就算是汗阿玛让老十去的海淀,也未必就是这个缘故……” 眼见着九阿哥蹙眉,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四阿哥道:“都成家立业了,又不是上书房的时候,哪里就要‘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年前阿霸亥台吉出事,十弟妹这几个月日子过的也不痛快,许是十阿哥就是想要多带弟妹在外待一阵子;或者是端顺太妃那里,淑惠太妃身边有了十七阿哥,端顺太妃身边也没有小阿哥、小格格在……” 九阿哥听到后头的,觉得靠谱,悬着的心放下,道:“我想多了,就是想着前些年大哥跟太子之争,叫人发毛。”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想着九阿哥方才的话,算是一针见血。 这就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九阿哥觉得他的眼神不对,道:“四哥您看什么呢?” 四阿哥蹙眉道:“你是不是最近太闲了,才想七想八的?内务府除去了日常琐事,没有正经差事了么?” 九阿哥数着手指头,道:“通州羊毛厂开工了,除了每年冬天四个月不能开工,一年下来八个月,羊毛也能消耗的七七八八;小汤山暖房要动工,七月里就要用了;香河那边,等着入秋土豆跟玉米下来,就要设内务府烧锅;公主别院已经修好得差不多,就等二姐还朝……” 四阿哥听着,觉得还真有不少事儿。 九阿哥看着吊儿郎当,不过办差还算精心。 他就叮嘱九阿哥道:“这样就挺好的,外头有不少人等着你跟金依仁对上,那是汗阿玛升调的人,没有必要对上,也不用太亲近,先看几个月再说其他。” 九阿哥想起了金依仁保举的畅春园郎中是乌雅家的族人,也提醒四阿哥道:“那老小子不实诚,属螃蟹的,四处搭个,进京就在包衣老姓里结了两门亲,提拔的人都是跟皇子阿哥沾亲带故的,这怕不是有毛病?” 就算想要抱大腿,也捡着一条大腿抱才对。 见人就抱,这抱得上么? 四阿哥却是想到了太子,想到了十三阿哥,道:“不用理会,按规矩行事就是了,回头你留心下,有没有十三阿哥外家的人……” 九阿哥生出不耐来,道:“他奉承了您跟八哥还不够,怎么连十三都要牵扯?” 四阿哥没有再说旁的,只是猜测,还要再确定。 要是金依仁接下来提挈十三阿哥的外家,那多半就是太子的属意。 汗阿玛将十三阿哥给太子使唤了。 自己这里,是因打小的情分,跟太子素来亲近些。 至于八阿哥,这两年往毓庆宫请安的次数比早年多。 九阿哥皱眉道:“金依仁不会是故意跟我找茬吧?我可是素来卡着戚属子弟的,不让他们占了旁人的缺!” 他觉得不好太放任金依仁了,补缺这里往后也不能太松了,不能坏了自己立下的规矩。 这个皇子外家卷土重来没有什么可担心,可不能是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容易被金家这个大坑卷下去。 九阿哥晓得自己是特例,只有自己不大亲近外家,其他的哥哥弟弟们跟外家关系还算亲近。 如此一来,他也不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掉坑。 兄弟两个说着话,就到了北官房。 “吁……” 马车到了四贝勒府门口停下。 等四阿哥下了马车,九阿哥才叫人继续前行。 四阿哥还没有入府,就见有朱轮马车从街角过来。 这条街上,眼下只有他们四户人家。 十阿哥夫妇去了畅春园,那来的就是八贝勒府的马车。 看着旁边跟着的侍卫、护军,不是丫头、嬷嬷,四阿哥就站了站。 马车停了,有人挑车帘下来,正是八阿哥。 “四哥,难得您这个时候回来……” 八阿哥请了安,带了亲近道。 四阿哥看了他的胳膊一眼,不赞同道:“太医让你养三个月,这才一个半月,怎么就出来了?” 八阿哥笑道:“四哥放心,好的差不多了,我就是在家憋闷,去了一趟南城,看看家里的钱庄。” 四阿哥听到钱庄,心下颤了颤,状似无意地道:“是分家时的钱庄么?” 八阿哥摇头道:“是弟弟福晋的陪嫁,安王府那边给的嫁产。” 四阿哥记下,就不啰嗦旁的了,道:“那早些回去歇着吧。” 八阿哥应着,兄弟作别。 八阿哥眺望远处,看着九皇子府的大门关上,若有所思。 * 畅春园,清溪书屋。 康熙正在跟十阿哥说话。 “端顺太妃年老孤寂,太后不放心,让你福晋多请安,陪陪老人家……” 十阿哥应声道:“儿子遵命,回去就吩咐她。” 康熙又道:“神佛之事,可信,但不能信太多,否则人就糊涂了。” 十阿哥道:“汗阿玛放心,除了红螺寺,其他的寺庙儿子也没有兴致过去,就是红螺寺,也不单单是因为信重才去的,也是找借口松散几日。” 康熙没有恼,道:“心里有数就好,都不小了。” 十阿哥不知如何作答。 真是为了端顺太妃的缘故,才叫了他们夫妇过来? 十阿哥觉得,只能信一半。 汗阿玛心软念旧,可也分人。 对端顺太妃,应该没有那个情分。 不过这个理由听着不错,明天过去跟九哥说一声,省得他操心。 康熙看了眼几案上的秀女名册,最后的两名都是董鄂氏。 他原本打算将姊妹中的姐姐指给太子做格格、妹妹指给十阿哥做格格,可是姐姐性子怯懦,留宫第一天就自己吓唬自己,弄出腹泻来,这样的品格,怎么生养皇孙? 这个就算最后不撂牌子,也不会再给儿子为妾。 至于那个妹妹,康熙还打算叫嬷嬷再留意些品格。 要是没有明显瑕疵的话,他还真舍不得撂牌子。 宜子…… 取个好兆头也好。 姊妹只剩下一人的话,就要指到毓庆宫了。 不是说在太子跟十阿哥之间偏着太子,还因为裕亲王跟太子关系平平,还因索额图的缘故,早年有些嫌隙。 这也是康熙再三思量,想要将噶礼给太子使唤的原因之一。 噶礼是裕亲王的亲表弟,要是跟了太子后,往后也能在太子跟裕亲王之间做个缓冲。 不过他也不想委屈十阿哥,道:“这次秀女中,有太子妃族妹,就是其父只是个佐领,家世差了些,你后院只有一个格格,早该补一个的……” 十阿哥听了,忙道:“汗阿玛,儿子想求个恩典,这两年先不添人,儿子年纪小,儿子福晋比儿子还小两岁,身子骨也长成了,正是求嫡子的时候,哥哥们多有嫡子,府里也安稳,长子庶出,这个往后怕是日子不消停……” 康熙听了皱眉。 有五贝勒府跟七贝勒府的事情在,康熙也不是说非逼着十阿哥生庶长子。 他想起了十福晋的脉案,没有揭开此事,只对十阿哥道:“身为皇子阿哥,开枝散叶,也是份内之事,此事朕再容你两年。” 十阿哥道:“谢汗阿玛恩典……” * 下一更8月7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没有派帖子(打滚求月票) 九皇子府,正房。 “昨天爷就该想到的,主动跟着去畅春园不是老十的性子!” 九阿哥跟舒舒感慨道:“今天反应过来,吓了一跳,还以为汗阿玛要抬举老十了,要不是四哥提及,爷都忘了端顺太妃这头了……” 舒舒也没想到这个,道:“还真是附合皇上素来行事,他老人家对外一直公正。” 眼下先帝太妃凋零大半,只剩下端顺太妃跟淑惠太妃,确实不好厚此薄彼,还有外头的蒙古各部看着。 不能说只科尔沁部是姻亲,其他蒙古各部都不亲近了。 如今淑惠太妃有了小阿哥,端顺太妃这里的对比着是冷清了。 九阿哥道:“那有什么为难的,给太妃选个小格格就是了!” 舒舒道:“有十弟妹在,怕是太妃也不乐意抚养小格格。” 抱养皇子皇女,还涉及日后的产业继承。 端顺太妃偏着侄孙女,也是人情道理。 九阿哥道:“汗阿玛越来越心软了,对噶礼家如此,对后宫也是。” 换了其他人家的格格,入宫就闹出有疾了,不管什么原由,都要挪出去。 不是身体不好,就是八字不好。 不过那样的话,秀女说亲多半也会被挑剔。 董鄂家的格格,却是没有直接挪出去,这肯定不是因为秀女多出色,而是给董鄂家体面。 舒舒道:“是心软,未必是对噶礼,应该还念着裕亲王的面子。” 那两个董鄂女,不单单是噶礼的侄女,还是裕亲王的表侄女。 这也是庄亲王去年因子嗣传言惦记着董鄂家的格格,却只是叫人上门传话的缘故,顾忌的自然不是噶礼一个二品官,而是裕亲王府。 康熙四十八岁,在这个时候看,就是眼见着要步入老年。 他的心软,面对着旧人;他对太子的防备跟忌惮,也要升级了。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对于皇帝来说,皇权之下,都是他的独有领地,不容人染指。 舒舒这个时候,盼着太子沉下心来,别跟康熙对上,最好是多撑几年。 要不然,康熙对完太子,就会再对上其他儿子,战火蔓延。 九阿哥说完这个,就念叨起自己孩子的“抓周”来,跟舒舒道:“要不要先练习一下?听说外头的孩子,多要练练的。” 舒舒摇头道:“不用,能放晬盘里的,都是吉祥的说法儿,我还盼着有人跟爷一样,直接抓算盘呢……” 皇孙抓周所有晬盘,都是内务府制的。 除了制式之外,有时候御前也会赐下几样。 如大阿哥的嫡长子“抓周”时,御前赐过朝珠跟小匕首。 三阿哥的嫡长子“抓周”时,御前赐过砚台跟小盆景。 四阿哥的嫡长子“抓周”,御前赐过笔架跟压纸。 至于嫡次子或庶子,就没有这个恩典。 九阿哥想到这里,眼睛转了转,道:“等到大后天,你去园子里请安,爷送你过去,也在御前溜达转转,提醒提醒汗阿玛,咱们家这个赏赐,可别只一份,一起生的,应该三份……” 舒舒道:“占这便宜做什么?到时候还得罪三嫂跟七嫂……” 那两位前者有嫡次子跟嫡长女,后者有嫡长女,都没有这个恩典。 只有太子妃的嫡女,也得了恩典,御前赏了如意跟小香盒。 九阿哥却坚持道:“让她们眼气去,不能白担了‘祥瑞’的名儿,这一年下来,外头胡乱猜测的,不知道生出多少难听话,孩子们委屈了。” 舒舒想到眼下皇孙与皇孙女的数量,让孩子们在御前多露脸也是好的。 夺嫡风波,按照时间波及不到丰生他们这一波,可是以后封爵跟指婚却是在康熙朝,这多刷存在感就很有必要了。 她想起一件事,是关于历史上的九阿哥的。 在康熙六十大寿的时候,皇孙与皇孙女们敬献寿礼,其他皇子府都是皇孙一件、皇孙女一件,到了九阿哥这里,就是阖家显眼包了。 不差钱,都是三、四、五、六件,不乏古董珍玩。 这种不按照哥哥们的例走,像土财主似的事迹,自家可以保持。 赤子之心。 不管康熙面上乐意不乐意,心里指定是欢喜的。 皇子府宴客的帖子,已经派了出去。 舒舒怕麻烦,拟的客人单子并不多。 皇家这里,不用说,开府的各房都要请。 宗室这里,堂亲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 姻亲康亲王府跟顺承王府。 外亲都统府跟公府。 同辈表亲是嫁到纳兰家的郡主表姐跟桂珍格格。 女客还有简亲王福晋跟马齐夫人。 前者在舒舒订婚出嫁时都做过大宾,也是母族长辈;后者不用说,也算是长辈。 按照远近亲疏来说,庄亲王府与显亲王府也是近支宗室,都是太宗后裔。 庄亲王是九阿哥的堂伯父,显亲王是九阿哥的从堂兄弟。 不过前者跟九阿哥早有嫌隙,后者跟皇子府这里素来没有人情往来。 夫妻两个人,都不是爱交际的性子,对于这些宗亲,也没有刻意去交好维系。 如今各家都收了帖子,能不能过来吃酒的,也都回了话。 舒舒就按照客人人数,开始准备几日后的宴席。 等到伯夫人看到客人单子,不由一怔,道:“你舅母怎么没过来?” 那不是最爱钻营的么? 舒舒坦然道:“就没给她下帖子。” 平日里都不接她的帖子,这个时候也不让她上门凑数了。 舒舒晓得,此事不合世情。 八旗重姻亲,姑亲、舅亲、姨亲,看得都比较重。 伯夫人道:“跟糊涂人较那个真做什么?总要面上过得去,省得惹得外人说嘴。” 舒舒道:“做的再好,也能被挑出毛病来,随便旁人说去,真要容她亲近上来,往后也是给福松添麻烦。” 如今她不理觉罗家,福松继母也怕她,不敢再攀扯福松;可是她要是给了好脸,那边仗着身份,少不得要闹夭。 不单舅家没有派帖子,大二房也只给二老太太一个人派了帖子。 至于噶礼夫人,没有搭理。 二老太太退还了帖子,说了身体不舒坦不凑趣了,不过给三胞胎预备的周岁礼叫人带了来。 是三件小百衲衣,三挂银制长命锁。 伯夫人只问了觉罗家,关于大二房则没提什么。 从高祖算起,到了舒舒这一辈,跟噶礼还是服亲,再往下就出五服了。 噶礼心不正,早晚要惹出祸事来,少些牵扯也好。 * 次日,九阿哥去内务府,就直奔内造办去了,问起了皇孙晬盘之事。 这边早预备好了。 皇孙的都是随皇子例,样式差不多,只是耗费银子要少六钱。 皇孙女的随皇女例,也是减等。 只是这个多由御前赏下去。 九阿哥记在心里,看来还真要往畅春园走一遭。 * 乾东头所,前院。 十三阿哥匆匆而来,头上汗津津的。 十四阿哥不觉得感动,只觉得憋闷,道:“十三哥一个户部行走,就那么忙么?要是我不打发人去请您过来,您是不是都想不起我来?” 十三阿哥本在户部看账目,见了十四阿哥的太监,横穿皇城过来阿哥所。 眼见着十四阿哥如此,他耐心道:“前阵子不在京,耽搁了不少,这两日又一直在外头……” 汗阿玛让太子写一个南城挖沟修路的折子,十三阿哥这两日正跑腿,查早先南城水沟的人力耗费什么的。 十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闷声道:“去毓庆宫得空,来阿哥所就不得空?十三哥您怎么这样?咱们十几年兄弟情分,还真没看出您是这样势利的人?” 十三阿哥觉得头疼,看着十四阿哥道:“我给太子打杂,是汗阿玛的吩咐,昨日过去,也是听太子吩咐。” 十四阿哥听了,很是烦躁。 他早就晓得十三阿哥比他年长两岁,先入朝学差事,往后说不得会先行一步,可是没有想到皇父直接将十三阿哥给太子使唤。 虽说他看过史书,晓得太子未必就能登基。 可是那有一个前提,就是皇父高寿。 可生老病死,谁能保准呢? 本朝前几个皇帝,都驾崩的仓促。 这也是他晓得阿克墩殇了之后,吓的夜不能寐的缘故。 眼下十三阿哥成了东宫臂助,在他眼中,就成了叛徒似的。 他心中不忿,面上却带出可怜来,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道:“十三哥您瞧,我这日子过的提心吊胆的,您既是往后常去毓庆宫,能不能帮我跟太子求个情?”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坦然道:“我跟太子不熟,在太子跟前也没有这个体面。” 十四阿哥皱眉,道:“那让四哥去说说,我这眼见着就要禁足满两月,总不能今年一年都不上学吧?” 十三阿哥摇头道:“不妥当,事情过去这许久了,再重新拿出来说,说不得太子更恼了,还会迁怒四哥……” 说到这里,他看着十四阿哥道:“汗阿玛罚你,也是护着你,你受罚的时间长些,太子那口郁气也就出了,过后也不好再跟你计较这个……” 要是年岁相仿的兄弟,还能记仇报复;可是十四阿哥跟太子差十几岁,长兄幼弟的,计较起来也跌份。 十三阿哥并不是很担心,只觉得十四阿哥杞人忧天。 太子会因此事不喜十四阿哥,可真要说对十四阿哥做什么,不至于。 十四阿哥精神萎靡,没有了上次见四阿哥时的野心勃勃。 他忍不住红了眼圈,道:“不许人出去,阿哥所上下都是新人,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似的,我都快不会说话了,晚上也不敢睡觉,我想见人,眼见着就是丰生他们‘抓周’,我想出去透透气,再关下去,我就要关傻了……”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 借汗阿玛的威势(打滚求月票) 十四阿哥越说越激动,露出几分可怜来。 十三阿哥却是想到了阿克墩,正月里的生日宴,不是阿克墩的直接死因,也是间接。 十四阿哥禁足一个半月,居然不是愧疚,而是委屈? 他看着十四阿哥道:“别惦记了,且不说你禁足中,本就不好出去;就算没禁足,没有九哥的帖子,难道要去做恶客?” 十四阿哥嘟囔道:“那让九哥给我派个帖子呗?凭什么给您跟十二哥,不给我呢?” 十三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道:“我跟十二哥也没有收到帖子。” 十四阿哥:“……” 这个还真没有想到。 好一会儿,他眼珠子转了转,道:“九哥自己也是光头阿哥,难道还瞧不上你们是光头阿哥?不能吧,平日里在内务府使唤十二哥不是使唤的挺溜么?” 十三阿哥道:“想多了,没有先例,应该是怕麻烦……” 十四阿哥有些不舒坦,道:“不会是不好单撇下我,才连带着十二哥跟十三哥都不请吧?” 十三阿哥也这样猜测过,不过觉得最大的可能是他们还没有成亲,没有女眷。 那就没有必要去凑数,毕竟他们虽成丁了,可还住在宫里,撂下衙门差事去吃酒也不像话,还要在侍卫处报备。 十多年相处下来的情分,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听说你前阵子不是拉弓射箭都没耽搁,那就坚持,汗阿玛会晓得的,说不得过阵子就气消了……” 说到这里,他晓得十四阿哥性子急躁,就道:“先等到万寿节前,许是就有恩典……” 十四阿哥听了,心里算了一下日子,还有不足一个月万寿节。 那能再忍忍…… 他看着十三阿哥,带出失望来,道:“还以为我开口了,求到十三哥跟前,十三哥就会帮我,结果还是要我自己熬?换了十哥出事,九哥才不会白看着!”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我不如九哥厚道。” 他很想要问一句,难道十四阿哥不晓得感情是相互的? 九阿哥与十阿哥兄弟情深,那是因为彼此都义气。 十哥为了九哥,连御史衙门都闯了,鞭打御史,为了这个宗人府都记了一笔。 自己这里,十四阿哥义气了么? 只是他晓得,问出来也是废话,十四阿哥有自己的结论。 在十四阿哥眼中,前年从乌雅家要来那一万两银子分给十三阿哥一半,就是最大的义气。 十三阿哥也记得这个人情。 可是方才十四阿哥让他跟太子请求也好,让四阿哥出面跟御前请旨也好,都没有存好心。 这小算计都在脸上了,却还要扯着兄弟情分的名义。 他想要让太子不待见自己,想要让皇父训斥四哥。 十三阿哥的心里凉飕飕的,身上带了乏力。 他不想听十四阿哥说话了,道:“我还得回衙门,今天就到这儿。” 十四阿哥小脸耷拉着,看着十三阿哥,想要挽留,又觉得没意思。 十三阿哥走了,十四阿哥站在门口,神色转为寡淡。 十三阿哥,这是做了选择? 他往后会渐渐疏远自己的。 他选择了太子…… 十四阿哥低下头,心情很是复杂…… 十三阿哥出了头所,顺着甬道往北,就被人拦住。 是永和宫的总管太监。 十三阿哥认出人来,放慢了脚步。 那总管太监上前两步,道:“奴才给十三爷请安。” 十三阿哥道:“是妃母打发总管出来看十四弟?那别耽搁了,快去吧!” 那总管太监摇头道:“是娘娘晓得十三爷去头所,打发奴才过来候着,娘娘说了,十四爷打小跟十三爷最亲,十三爷的话他也能听进去,还请十三爷好好劝劝他,让他老实在御前请罪,也给太子赔礼道歉去。” 十三阿哥垂手听了,以示恭敬,面上却带出为难道:“汗阿玛已经罚了,十四弟也晓得错了。” 上头有皇父跟妃母,还有十几个哥哥,哪里轮得着他充大瓣蒜? 那总管太监道:“我们娘娘这些日子惦记十四爷,寝食难安,我们奴才瞧着也不落忍。” 十三阿哥眼见掰扯个没完,旁边的甬道两侧守着内廷门的护军跟太监都眼巴巴的看着,就垂下眼,道:“既是妃母吩咐,下回见面我会转达妃母的吩咐。” 那总管太监这才侧身让路,道:“那劳驾十三爷,我们娘娘就能放心了。” 十三阿哥没有说话,大踏步走了。 只是他已经决定,在十四阿哥出来之前,不往头所来了。 这请求莫名其妙。 德妃真有那个心思,叫四哥压着十四阿哥教训就是。 为什么没有? 因为她晓得皇父的底线,不许宫妃插手皇子、皇女事。 如今倒像是要推他做个顶缸的。 自己真要去跟十四阿哥说这些,十四阿哥会乐意下台阶请罪的,到了那个时候,皇父与太子怎么看他? 会将他当成个大欠儿登…… * 再一日,就是二月二十五。 舒舒与九阿哥早早起了。 她打算去海淀请安,九阿哥则是要往御前提“抓周”事。 夫妻两个吃了早饭,就往前头来了。 舒舒道:“估计就这一回,太后慈爱,不会忍心小辈出京折腾的。” 九阿哥好奇道:“咱们娘娘跟着去海淀了,其他妃母没有跟着过去,嫂子们怎么请安?” 这将舒舒也问住了。 要是从海淀回来再入宫就太晚了,要是先入宫请安再出发去海淀时间也迟。 竟是无解。 九阿哥见舒舒懵懂,自己就找到答案了,道:“应该还是以太后为主,这逢五逢十本就是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妃母、嫔母这里,都是顺带的。” 这就是后宫无主的好处了。 要是有嫡母婆婆在,皇子福晋们就不是这样的请安方式。 说话的功夫,两人出了大门。 马车已经候着,额尔赫跟春林带了护卫们随行。 自从正月末赶上一次马车事故,皇子府的马车出行,必要检查三遍,还要有侍卫跟着。 虽说在马车上动手脚的害人法子看似粗糙,可是管用。 尤其是在城里,马车跑起来,还要伤行人,两重不是。 再小心都是应该的。 夫妻两人站在马车前,望向东边。 八贝勒府、四贝勒府门口都有马车。 见九皇子府门口有动静了,四贝勒府的马车就动了。 不见四阿哥,这是正常,四阿哥如今有差事,没事儿不可能去海淀。 因为要走德胜门,所以马车从九皇子府门口经过。 舒舒与九阿哥就没着急上马车,等着两府的马车依次过去,才上车跟上。 到了马车上,九阿哥就道:“三嫂不去,五嫂在海淀了,那除了咱们这边,就剩下七嫂……” 舒舒想起七福晋惦记去红螺寺之事,道:“估计请了这一次安,七嫂就要开口请假了,等丰生他们‘抓周’完,七嫂该去红螺寺了。” 九阿哥想起御前的话,道:“汗阿玛不大乐意咱们信佛道,应该是怕没了血性。” 只是儿媳妇奔着求子去的,御前也不好拦着。 舒舒道:“就是图个静心罢了,真要咱们吃斋念佛,咱们也受不住。” 九阿哥也是这样想的,挑眉道:“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不能表现出太信,否则回头旁人当咱们没脾气呢。”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了北花园门口。 四福晋跟八福晋已经下了马车,正等舒舒下车。 舒舒跟九阿哥一起下车了。 舒舒跟嫂子们汇合,九阿哥跟两位打了招呼,就往小东口去了。 四福晋看了眼北六所方向,这次跟着来海淀的女眷,除了五福晋跟十福晋,还有九格格。 要知道她们跟圣驾回京的时候是正月二十四,这次圣驾再来海淀是二月二十三。 皇子福晋这里还罢了,跟着过来,孝顺太后,也是孙媳妇的份内之事。 九格格这里,可见日子过的随心。 否则即便是公主,一个新婚小媳妇,公婆要是约束,也不会这样自在。 三人进了北花园,去了太后宫。 五福晋、十福晋与九格格已经在了,正坐着吃茶。 见三人到了,几个人都起身。 舒舒跟着两位嫂子一起给太后请了安,跟大家见过,而后重新排了座位。 太后笑眯眯地看着舒舒道:“正说你们家过两天的酒席呢?我人不过去,那席面得送来……” 舒舒道:“早预备了孝敬皇祖母的,其中有煎牛胸口油,配上师傅才调制出来的小料,味道好极了。” “哎呀,我就爱吃牛胸口,烤的、卤的都爱吃,劲道还香……” 太后兴致勃勃。 舒舒道:“还有一道炙子烤肉,用的羊五花,加上青椒跟香菜一起烤,也是又嫩又香。” 太后笑着道:“那我就等着了,不白吃你们的,给你们预备了东西添盘……” 说着,她吩咐白嬷嬷道:“记得一会儿将东西预备出来,我还指着九福晋孝敬的春菜呢。” 旁人笑着听了,各有思量。 这会儿功夫,七福晋到了,进来先请罪,道:“是我糊涂了,路过五嫂门口还叫马车站了站……” 太后笑着让她坐了,道:“本就不该叫你们大老远的折腾,就这一回,下回都别折腾了,你们有时间请安,就去宫里,没有就算了,有她们几个陪着我,这牌局也能支起来了。” 四福晋年长,道:“这是孙媳妇们当做的,不折腾。” 太后收了笑,带了认真道:“听我的话就是了,这路上叫人不放心,要是再有一回惊马,那我该难受了。” 四福晋看了下头的妯娌们一眼,没有一个开口的。 九格格在旁,道:“四嫂,就听皇祖母的吧,省得皇祖母不放心。” 四福晋这才点头,道:“那我们就听皇祖母吩咐,先在宫里请安……” 太后点头道:“这样好,大家都省事儿,我也省心……” * 清溪书屋,康熙见到了叫自己不省心的九阿哥。 听了九阿哥的请求,他揉了揉额头,道:“丰生的赏赐,朕已经叫人预备下了,明天跟晬盘一起赏下去,阿克丹跟尼固珠的就算了,没有先例……” 去年三胞胎出生的时候,圣驾亲临,动静太大了。 康熙已经后悔了,这一年来才没有再赏赐。 东宫没有嫡子,下头各皇子府的嫡子接二连三。 九阿哥诧异道:“汗阿玛,这不是咱们皇家的‘祥瑞’么?就是百姓人家的三胞胎,还要报到礼部,赏给米五石、布十匹,到了皇家这里,给两样赏赐不是应该的么?”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哪里有那么多应该?你别犯糊涂,虽说是三胞胎,可丰生跟他弟弟、妹妹不一样。” 九阿哥点头道:“汗阿玛放心,儿子不会坏了规矩,就是这一年下来,外头难听的话太多了,多少不吉利的,儿子听了都恼,可是也不能见人就解释,过两天摆酒宴客,让三个孩子亮相,也是为解决流言,可是客人就那么几个,外头不知道的还要说嘴,今儿厚着面皮过来求赏赐,也是想借汗阿玛的威势,也让人晓得三个孩子没有毛病,全乎着呢……” * 下一更8月8日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犯了忌讳(打滚求月票) 关于三胞胎的传言,这一年来没有断过。 有的人是嘴贱,有的则是真觉得三胞胎不好养。 谁都晓得双胎都难保全,更别说三胞胎。 要是三胞胎真那样常见的话,也不会写到《礼部则例》中。 康熙看着九阿哥,晓得了他的憋闷,道:“‘抓周’以后,谣言不就破了么?” 九阿哥摇头道:“怎么会呢?他们还会编排出其他的,什么言语不机灵、心智不全什么的……” 三胞胎这一年下来,也不是就在皇子府,去年夏天跟今年年后都去了海淀,实际上已经破了一半的谣言。 可是新的又编排出来了,九阿哥气个半死。 这也是为什么九阿哥很执着御前赏赐的原由,这个时候另眼相待是出风头了些,可是却能彻底荡平这些流言。 舒舒只是拦了一下,就没有再拦,也是因这个。 造谣的人太可恶了,编排的跟真真的似的,如果九阿哥不是三胞胎的亲阿玛,他听着都要信了。 有鼻子有眼的,这个说皇子府传出来的消息,那个说太医院那边的动静。 孩子的毛病,也从早先的不齐全、不好养、立不住,到现下的跟正常孩子不一样、不好亮相人前、能看出不对劲来的,云云。 只能说人心恶,见不得人好的多。 不止九阿哥恼,舒舒也恶心的够呛。 要是损人利己还罢了,或是跟他们夫妇有私怨的,可是查来查去,不少人就是嘴欠心毒,跟九皇子府八竿子扯不上干系。 还有就是糊涂人多,这个听着内部消息,那个听着内部消息的,就跟着信了,使得皇子府这里计较也没法计较。 谁叫八旗风气现下就是这样浮躁,大家一个个的,吃饱了撑的比较多。 “汗阿玛,千夫所指,无疾而终,整日里被这些人说不好,儿子心里害怕,太晦气了;说儿子没什么,可是说到丰生他们身上,儿子可听不得……” 九阿哥闷声道。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你是阿玛,朕不是阿玛?你听不得这些,朕就听的?” 九阿哥略有些哀怨地看了康熙一眼,道:“那不一样,汗阿玛十八子,儿子只是其中一人;儿子只有两个儿子,更金贵些。” 康熙很想要给他一脚。 他当时刚做阿玛的时候,也觉得皇子金贵,只是…… 一次次获得希望,到失去希望。 想起当年的事,康熙心软了,带了几分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啰嗦了,赐阿克丹平安牌一个,尼固珠小香盒一个……” “儿子谢汗阿玛恩典……” 九阿哥立时心满意足,利索的的谢恩。 他又不是冲着破坏规矩去的,也不是非要求着跟丰生一样。 只要有了就行,在皇孙中、皇孙女中数得上。 见他知足,康熙心里舒坦一些了,想起阿克丹早先有些不足,去年夏天的时候也明显瘦小的多,就道:“阿克丹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九阿哥道:“比不上哥哥跟妹妹,还要再调理几年。” 康熙听了,若有所思。 两个皇孙还是太少了,等过几年再看,还是要多生几个皇孙的。 九阿哥从清溪书屋出来,就碰上金依仁过来。 见到九阿哥,他忙趋步上前,道:“请九爷安……” 九皇子府要宴客之事,金依仁也有所耳闻,还以为会得一张请帖,竟是没有动静。 他就担心是自己最近动作太大,九阿哥要给他没脸,结果私下里打听了一圈,才晓得内务府这里,一个都没有请。 皇子府的宴是小宴,都是宗亲姻亲,没有外客。 金依仁不晓得怎么点评此事,只觉得九阿哥不大聪明。 这是多好的收礼机会。 结果大家都预备好了礼,愣是送礼无门。 九阿哥停下脚步,打量金依仁两眼。 他觉得自己前头太好说话了,该给金依仁个缰绳,干活可以,捣乱可不行。 坏了自己的规矩,自己回头还要拨乱反正。 他小脸就撂下来,看着金依仁带了讥笑,道:“金总管你怎么回事啊?不识抬举是吧,爷看在汗阿玛面子上,对你客客气气的,你倒是蹬鼻子上脸?” 他没有压低音量,清溪书屋外几重侍卫都听得真真切切,望向金依仁也带了好奇。 这老小子头铁,竟然敢跟九阿哥对上? 金依仁是个爱面子的,脑子“嗡嗡”的,实不明白九阿哥恼火的原由。 他带了几分无措跟无辜道:“九爷,奴才愚钝……” 九阿哥扬着下巴,冷笑道:“爷瞧着你可是个抖机灵的,爷的规矩,内务府人员补用,能力、资历为先,出身为次,防的就是戚属人家打着皇子、皇女的旗号,作威作福,欺上瞒下,这两年整顿下来,也有了个样子,结果你这些日子做什么?让你选人,提起来的不是这个娘娘的姻亲,就是那个贵人的族人,你这是故意给爷添堵是吧?” 金依仁的脸红了白、白了红的,竟是不知如何辩解。 开始提拔的人选,因为不是戚属人家族亲,是其他姓氏的姻亲,直接过了。 可是后头的补缺,还是给驳回了。 他也没有说什么,正想着忙过这阵子给九阿哥好好说说此事。 没有想到,九阿哥会就此事发作,还是在这个地方。 九阿哥只觉得身心舒畅。 怪不得汗阿玛爱训斥人,上瘾。 看着金依仁隐忍憋屈的样子,九阿哥道:“别以为汗阿玛提你做了总管,你就稳当了,好好当你的差,要是有不用心的地方,从哪里来的,爷让你滚回哪里去!” 训斥完,他也不看金依仁反应,趾高气扬地离了。 金依仁终于明白为什么旁人说九阿哥爱酸脸子了,简直是喜怒不定。 他忍下憋闷,还是到了清溪书屋门口请见。 小太监打量他两眼,通传去了。 侍卫们也在打量金依仁,猜测他是不是受了哪位皇子的请托,才在补缺上帮忙。 要不然,刚上任一个来月,怎么就敢改九阿哥的规矩。 等到小太监出来,金依仁就跟着进去。 康熙已经听人说了门口的争执,晓得九阿哥对金依仁发火,就留心金依仁的反应。 金依仁神色恭敬,手中拿着折页,道:“奴才遵皇上吩咐,带人统计好了新佐领、管领下丁口、幼丁人数。” 五岁以上男童为半口幼丁,十岁以上为一口。 康熙见梁九功呈上来看了,看到最后的数字不由皱眉。 按照规矩,内务府佐领人口中官员、兵丁、文职等有俸饷者,不给月米,剩下都要造册,在会计司汇总,转户部支取钱粮。 这一笔抛费不少。 关键是从幼丁跟丁口的统计上,就能看出内务府以后的闲散人口只会更多。 三旗披甲的数量是固定的,内务府的缺也是固定的。 轮不上缺的人家,日子就不好过。 游手好闲的白丁多了,皇城里小偷小摸的也就多了。 康熙望向金依仁,看似忙活了一个月,却没有什么开源之举。 早先还以为胜在勤勉,可是不听话,就没什么当用的。 康熙看着金依仁道:“回头将成丁没有差事的人口也统计出来?你再想想,如何按置这些人口……” 金依仁听了,心下一动,道:“皇上,听闻太子爷要在南城修路,营造司或可增设司员,择白丁修路……” 康熙听了,看着金依仁道:“你说说看?打算择多少人,怎么给饷,这些人修完路后如何安置?” 金依仁哪里回答上来? 他就是想要绕开九阿哥的规矩,施恩于下罢了。 他就斟酌着说道:“还是按照规矩,在每一佐领下择几丁,此事还需奴才先核算白丁人数,修路后人口,可填充畅春园护军、小汤山护军或关外行宫护军……”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小汤山行宫总管,还没有正式任命。 这也是个好机会。 曹荃混沌度日,他就不操心了,但是可以示好董家。 董家子弟去年因会计司的事情不少丢了缺,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有其他部门的子弟在,可以卖人情给董殿邦。 虽说董殿邦有些油盐不进,跟高衍中似的,并没有接受他的示好,可是董家在内务府根深蒂固,能交好还是要交好。 康熙看了金依仁一眼,还真如九阿哥说的,手挺长的。 眼下内务府本堂的差事才弄明白,就惦记温泉行宫跟关外行宫了。 太子修路…… 消息倒是灵通,自己这边没有点头,就要上赶子为太子分忧。 康熙道:“写折子上来……” 金依仁生出雀跃,忙恭敬应了。 康熙道:“九皇子府晬盘送了么?” 金依仁顿了顿,道:“皇上,九爷亲自过问了此事……” 所以他没有插手。 康熙就道:“明日你送晬盘过去。” 金依仁应了,出了清溪书屋,却是惊疑不定。 明明一个郎中、主事就能做的差事,为什么皇上要自己亲自出面? 明天不是皇子府请客正日子,可是自己是九阿哥下属,空着手登门么? 到时候,要不要预备贺礼? 金家豪富,不差钱。 回京的好人缘的,也有不少是银钱砸出来的。 只是他们跟皇子府打过交道,晓得不类常人。 * 北六所,前院。 这次过来的两家皇子府与一家公主府,没有挨着住着。 五阿哥夫妇住了头所,十阿哥夫妇住了六所,荣宪公主夫妇住了四所。 还是正月里的住法,却是清净许多,彼此也方便。 九阿哥过来寻十阿哥,跟他学训斥金依仁的情景。 学完,他自己忍不住大笑,道:“爽快,训得他跟三孙子似的,再没有了之前端着的劲儿!” 十阿哥听着却是恼,道:“都是他的错,竟敢对九哥阳奉阴违,惹九哥生气,明儿就叫御史弹劾他!” 九阿哥听着这话不对,道:“怎么回事儿?不打不成交么?怎么御史还听你使唤了?” 十阿哥挑眉道:“金依仁回京,堵了不少人的路,九哥不用出手,自有人盯着他……” 金依仁行事,也确实不小心些,一头小辫子,还以为是在杭州的时候,可以四处交接权贵,游刃有余。 还用银钱开路,一副不差钱的架势。 可是,京城的规矩跟杭州的规矩不同。 那个二愣子,他水土不服,犯了忌讳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好好打听(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听着,将内务府的人想了一圈,也不明白金依仁得罪谁了。 不会是董殿邦吧? 只是董殿邦的资历,离升内务府总管还远。 他在正五品郎中任上,还不满一年。 资历最老的郎中? 慎刑司郎中? 九阿哥想了一下,就撇开。 爱谁谁,反正没有敢在他面前闹腾。 * 北花园,太后宫。 除了海淀这几个小辈,其他四个孙媳妇都是从京城过来的,折腾一回,太后自然要留饭。 大家都在宫里住过几年,晓得宫里每日供应食物的单调,可是太后处明显是例外。 旁人供应的粮食是粳米跟白面两样,太后这里却是六种,有专门的饽饽房。 舒舒就吃上了高丽江米做的山楂馅的年糕,吃上了荞麦面跟白面两掺的春饼,还吃到了粳米粉做的发糕。 还有一种面筋,是妃以上专供的,跟五花肉一起烧出来,吸满了汤汁,很好吃。 舒舒吃的心满意足,并不担心九阿哥饿肚子。 有十阿哥在,又不用去其他地方找饭辙。 等膳桌撤下去,太后就催着大家回了,还不忘了叮嘱,道:“路上慢些走,别走的太快了。” 上回惊马之事,让老太太吓到了。 虽说两位小阿哥没有大碍,可那是因旁边有三阿哥的缘故。 如果当时三阿哥不在跟前,或者反应慢了,那就要出大事儿。 大家都乖巧应了。 白嬷嬷已经捧了个锦盒出来,是太后之前吩咐的抓周礼。 舒舒接了,交给白果抱着。 大家出了北花园。 十福晋跟舒舒手拉手,招呼其他几位嫂子道:“嫂子们到我家坐坐吧?” 四福晋看了眼舒舒道:“九阿哥指定在十阿哥处,弟妹过去吧,我们就先家去了。” 七福晋跟她们不是一拨来的,听了这话,才晓得九阿哥也来了,对舒舒笑道:“这也太黏人了。” 舒舒就道:“正好他要往御前去,就一起来了。” 至于秀恩爱什么的,还是别了。 不吉利。 也不是每家日子都顺心如意,很不必要在这个上头显摆。 九格格在旁,想到自己额驸身上,嘴角也带了笑意。 自己额驸也很黏人。 虽说比不得九哥、九嫂心意相通,但是日子过的也算如意。 九阿哥打发人盯着这边,晓得他们出来,就跟着出来,十阿哥也出来相送。 哥俩就往北花园门口走了。 舒舒见状,就拍了拍十福晋的手,道:“今儿就不留了,反正过两日还要见的。” 九阿哥之前见过几位嫂子,这会儿就给七福晋见了礼,才看着九格格道:“宫里的秀女有个佟家的,跟你们亲近不亲近?” 九格格摇头道:“隔了房头的,只晓得辈分跟额驸一样。” 九阿哥听了,就撂下了。 反正莫名其妙,盛京来的佟家格格都给了“恩典”,京城的还留了一个,出身中不溜。 九阿哥有些担心,这个别再是给十三阿哥预备的。 沾个佟字,万一是个性子傲慢的,就讨嫌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界。 大家就都上了马车,依次离开。 七福晋本想要找舒舒说话,见他们两口子一辆马车,没有法子,就走向四福晋的马车。 “四嫂,一个人没趣,我同您坐……”七福晋笑吟吟的。 四福晋点头道:“那正好,正想问问你去红螺寺的日子呢,我们上半年不去了,下半年去还愿。” 说话之间,她望向八福晋。 要是八福晋乐意,她也邀请八福晋上车,省得八福晋一个人冷清。 八福晋垂下眼,从始至终都很安静,就像是凑数的。 看着妯娌、小姑三三两两的亲近,她也视若未见。 四福晋见状,也就不说什么了。 五福晋、九格格跟十阿哥夫妇站在甬道上,目送着大家的马车离开,才各自散去。 * 马车里,九阿哥眉开眼笑,跟舒舒道:“成了!汗阿玛赏了阿克丹跟尼固珠每人一样物件,阿克丹的是平安牌,尼固珠的是小香盒。” 舒舒听了,也欢喜道:“辛苦爷了,皇上慈爱。” 尼固珠的是小女孩的寻常物件,阿克丹的平安牌,却是寓意吉祥。 九阿哥道:“等明天晬盘送过来,爷还是让阿克丹练练,顶好抓上平安牌……” 虽说心里早就晓得长幼有序,可也没有今天的印象深刻。 即便是同胞所出,可是出生前后,就决定了身份跟前程。 九阿哥有些心疼阿克丹了。 舒舒这回没有反对。 对一个不能承爵的皇孙来说,御前印象的好坏就太重要了。 即便不是当着康熙面前奉承,可康熙赐下东西,晓得孙子抓周正好抓上了,也会舒坦些。 等到回府,九阿哥才晓得太后也有赏赐下来。 夫妻两个打开锦盒,里面是个四宫格,装着四样金器。 第一个是小金碗,小孩拳头大。 夫妻两人都怔住。 舒舒伸手拿了起来,沉甸甸的,一斤打不住。 她看着九阿哥,想起了三十七年刚嫁过来的时候的那只金碗,好像过去许久了。 九阿哥挑挑眉,将刘嬷嬷之流撇开,生出担心来,道:“丰生他们不会咬吧,别崩了牙……” 舒舒想想三个孩子的习惯,乐意往嘴里塞东西的只有尼固珠。 她就笑道:“只有尼固珠会咬,说不得跟爷一样,也留两个牙印……” 第二样是小金马,第三样是笑口常开的金弥勒,这两样分量比金碗还重些,是实心的。 第四样是荷花图案的金香囊,看着古朴,像是有年份了。 夫妻两个关上锦盒,没有说旁的。 也是四样,这就是规矩了。 次日,得了吩咐的金依仁就亲自送了晬盘与赏赐过来。 九阿哥不在,季弘就要回江南,九阿哥带着曹顺去跟季弘吃饭了。 来的是内务府总管,还有皇上赏赐在,舒舒就到前院来。 金依仁还是头一次见舒舒。 虽说前年圣驾南巡时,舒舒也跟其他人一样住在杭州织造府,可是男女有别,也没有打过照面。 金依仁看了一眼就低头。 个子高,相貌出色,眉眼看着很柔和,跟名声不相符。 要知道,这位九福晋,可是能拉十力弓的将门虎女,性子听说也刚强。 反正就是高门贵女,有骄娇之气,刚嫁入皇家时跟八福晋针尖对麦芒,九阿哥跟八阿哥也因此疏离。 还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个人来。 金依仁想起九阿哥之前的和煦,觉得九福晋这柔和,真心觉得这两口子都不实诚。 尊卑有别,他只能恭恭敬敬的。 舒舒也好奇这位前任江南织造。 按照红学家们的溯源,这家就是四大家族薛家的原型。 是四大家族中凋零的比较早的,没有了官场势力,可是却依旧是不差钱。 父子两人把持杭州织造府三十多年,负责皇家采购,这中间过手的银子有多少? 要知道杭州跟另外两个织造府相比,可是多了一个海关。 海关这里走的不单单是商人,还有南洋使臣。 就算不沾人参买卖的边,金家也不差钱,更不要说还有人参这一项…… * 地安门大街,百味居,二楼雅间。 九阿哥做东,曹顺做陪,给季弘送行。 除了相处好几年,比较亲近之外,九阿哥也想要打听打听安七在江南的势力。 “他去江南应该没有几年,你们家的高丽参之前应该不是从他手上过的吧?”九阿哥问道。 季弘点头道:“前年下半年开始,他才垄断了高丽人参在江南的销售,高丽的商船,也大多有他的份子。” 九阿哥好奇道:“他那样的年岁,扯着大旗就有人服他?” 季弘道:“他手上不单有明相的帖子,还有康亲王府的帖子,是巡抚衙门与盐道衙门的座上宾。” 九阿哥挑眉,居然这样简单。 不过江南富庶,对于士绅百姓来说,这就是手眼通天的。 至于是勋贵家的家奴,还是真的高丽商人,反而不重要。 这就是借势了。 也有王公府邸的奴才下去勒索主子门下旗属官员的,但是吃相都难看,直接要孝敬银子。 像安七这样,能有这样成色,很是不容易。 曹顺道:“他是三十六年去的扬州,当年就去江宁拜见我大伯,他是纳兰家户下人,我大伯跟纳兰大爷有旧,当时还跟扬州那边的商会打过招呼。” 结果几年功夫,从三流盐商,晋身一流。 偏偏他拿到的盐引,是后增加的,不占之前盐商的份额。 他京城还有靠山,自然没有盐商会乐意跟他对上。 安七也晓得分寸,盐务上赚的差不多,也没有太大规模,反而抽身经营其他买卖。 季弘提了一杯酒,道:“虽说早就因皇商的事情,谢过九爷,可这里要再谢一回,安七插手洋船,影响最大的就是季家,要不是前年借着九爷的光,成了皇商,那万宝楼能不能保全都要两说……” 九阿哥听了,纳罕道:“你们家都富了几代人,还混了江南首富的名头,居然差点让个毛小子跟吞了?” 季弘道:“我家就是虚名,还有就是子弟读书多,有族人出仕,姻亲人家也多是江南世宦人家,对着京城勋贵,底气并不足……” 这也是为什么圣驾南巡时,随行王公敢去季家商行勒索的原因…… 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章 礼到人不到(打滚求月票) 跟季弘问完安七的发迹往事,九阿哥就叫何玉柱送了两个锦盒。 里面装的是二等人参。 要知道,现在人参分为七等,头等、一等、二等、三等、四等、五等与渣末参。 市面上能买到就是四等以下的人参。 三等以上人参都是直接入宫。 平日里宫里往外赏赐,就是三等人参与四等人参。 九阿哥拿出这两匣二等人参,折银并不贵,也就一百多两银子。 可是这东西没地方买去。 季弘每次进京,都有厚礼送皇子府。 这次尤其重不说,前几日又给丰生他们送了生辰礼。 这礼收得九阿哥都不好意思了,想着回礼之事。 “你是财主,也不晓得送你些什么,这两盒人参拿去泡酒或送人吧……” 九阿哥道。 季弘受宠若惊,道:“劳九爷费心,若是别的,小人不敢领受,可是好人参难得,小人就厚颜收下了。” 九阿哥摆手道:“不用外道,爷晓得江南这些年也开始流行用人参,市面上的三等参多不多?” 人参分等,是按照年份跟重量算的。 等越高,年份越久,参形也完整,分量也重。 季弘斟酌着说道:“这些年,江南受京城影响,吃人参的开始多了,富贵人家平日里看病,或是养生方,就多有人参这一项,这两年还有女眷用人参入面霜的,听说还是宫里传出去的方子……” 九阿哥听着,觉得耳熟。 这不是自己福晋铺子里的方子么? 他皱眉道:“可有买卖人家用这个方子谋利?” 季弘摇头道:“都是盐商女眷,私下里斗富,人参膏、珍珠粉都是寻常。” 九阿哥听了,眉头这才舒展些,道:“福晋铺子里就有人参霜,回头你到了江南帮爷将方子收两份,爷瞧瞧是她们胡乱蒙的,还是真得了方子。” 季弘听了,带了认真,道:“小人一定好好打听。” 九阿哥想了想江南那边,还放着一个张保住。 他就道:“你到时候得空去杭州一趟,看张保住有什么要帮忙的没有,要是有你就搭把手。” 季弘恭敬应了…… * 等到九阿哥回皇子府的时候,已经是未正。 他吃了两盅酒,微醺模样,回来就跟舒舒念叨道:“爷还想着打听打听安七的发迹过程,回头也安排人照猫画虎,结果很是没意思,就是官商勾结那一套,不用费什么脑子。” 至于安七怎么在江南交际,估计就跟季弘在京城差不多。 就是砸银子。 舒舒有些意外,道:“之前爷不是想着直接等以后收安七么?” 之前见猎心喜的模样,想要捡现成的便宜。 现在又想要自己培养人手了,主意变得好快。 九阿哥拉了扶枕,在炕上歪了,看着舒舒,道:“爷之前没想着郡主,既是你表姐,实在亲戚,也不好占这个便宜。” 舒舒听到表姐,有些走神。 因后世有明珠家族墓地存世,表姐也留了姓名封号。 他们夫妻两个都是早亡,留了两个儿子,都让康熙过继给外甥女耿格格了。 九阿哥道:“爷就是两手准备。” 舒舒道:“不是不差钱了么?爷还惦记着这个做什么?” 九阿哥道:“就是有些不甘心罢了,安七虽仗了明珠家跟康亲王府的势,可发家的根本,那些盐引却是内务府发的,他们占的还是内务府的便宜,人参那个也是,盐引也是,爷还没占这个便宜。” 舒舒道:“皇上查人参了,往后那些人想要从关外贩人参就不容易了,多半还是要收归内务府。” 九阿哥道:“本就该归内务府,那是皇家的地方……” 提及人参,九阿哥又将江南流行人参面霜说了一下,道:“回头咱们看看,是不是咱们铺子里出去的方子。” 舒舒摇头道:“咱们铺子的方子,来源太医院,可太医院的方子,也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江南士人多,藏书也多,应该也是从古方里试出来的。” 九阿哥道:“爷寻思着,反正要安排人手看杭州跟苏州的茶园,正好可以买个铺子,就卖胭脂铺的那些东西,生意会不错。” 舒舒听到这个头疼,如今他们京外的产业不少了,可人手还是不足。 江南那里,派个不安分的人去了,贪墨是小事,影响九阿哥的名声是大事。 九阿哥也晓得自己手下没有现成的人手,倒是不着急,道:“回头将京城各铺子的掌柜都叫来考试,考的好的,选两个去江南。” 他还记得养珍珠之事。 虽说现在不好开始,要再等几年,但是可以先预备着。 舒舒觉得是个好法子,道:“那等丰生他们‘抓周’完。” 九阿哥点头,道:“爷也这样想的……” 次日,高衍中来了,除了他自己预备的一份礼,还有一份是高斌派人送回来的。 高斌在任上,想回也回不来。 高衍中送的就是长命锁跟金银手镯。 高斌送的比较多,是四坛烧酒跟四样花丝小物件,粉盒、糖盒、领花跟戒指,剩下是三个核桃小枕头,三套小袍子。 九阿哥道:“这是给丰生他们送的?” 高衍中摇头道:“酒送九爷尝尝的,花丝小物件是孝敬福晋的,都是香河的土产,剩下小枕头跟小袍子是他媳妇预备的,另外高斌跟他媳妇在香河额寺里点了灯,为小阿哥跟小格格祈福。” 九阿哥看向那烧酒,道:“那回头爷得几个懂酒的人好好尝尝。” 高斌机灵,既是送烧酒回来,多半是让九阿哥看酒水成色的。 内务府要做官烧锅,就要预备请大师傅。 顺天府地区,不禁私人酿酒,却禁止烧锅。 所以香河本地有烧酒,也多是小打小闹。 高衍中无奈道:“现下已经是春时,正是要忙春播的时候,高斌还整日里琢磨旁的。” 九阿哥安慰道:“两不耽搁,让他自己闯去,你也别太担心了……” 这一日,除了高衍中之外,还有不少人上门。 就是没有收到皇子府的帖子,可是还需要送礼的那些人,多是内务府僚属。 席可以不吃,但是礼少送了,大家都不安。 舒舒看着账册,道:“可以分内库给丰生他们装东西了,加上之前的满月礼、百岁礼,正经积攒不少东西了。” 九阿哥道:“金银器物可以提出来,放在钱庄折银,送到钱庄上吃息,白收着也浪费。” 九阿哥名下的钱庄,也有生息银子,是中不溜的月利两分。 那样下来,一千两银子,一年也有二百四十两的利息,顶一个小庄子的收益。 舒舒点点头,道:“听爷的,还是钱生钱好……” * 次日,就是丰生三兄妹“抓周”的日子。 三个孩子都换了新衣裳,两个小阿哥是宝蓝色小褂,尼固珠是粉红色小褂。 三个孩子相貌各有不同,可是皮肤都随了宜妃,雪白雪白的。 除了阿克丹单薄些,剩下兄妹两个就跟年画娃娃似的。 十阿哥夫妇虽住海淀,可是早饭后就过来了,帮着搭把手。 舒舒这里则安排厨房先做了一桌席面,外带六道菜。 而后,由福松亲自跑一趟,送到海淀。 席面是孝敬太后的,六道菜中四道敬上,两道送宜妃处。 宜妃带着十八阿哥,也在畅春园…… * 下一更8月9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客至(打滚求月票) 刚刚巳初,五阿哥夫妇跟九格格也到了。 舒舒带了十福晋出迎。 前院说话的九阿哥与十阿哥也出来了。 五阿哥下了马车,扶了五福晋下车,跟舒舒打了招呼后,才看着十阿哥道:“你们也出来的太早了。” 本以为一起过来。 十阿哥道:“我们今天起得早,吃了早饭就先回来了。” 九格格也下了马车。 舒舒扶着她下了马车,看了看左右,不见补熙。 九格格道:“城门口遇到公府的人了,说是公爷有事找额驸回去,额驸回去看看。” 九皇子府门口这里有动静,没一会儿,八贝勒府、四贝勒府都得了消息。 * 八贝勒府,正房。 八阿哥还在养伤中,没有去刑部衙门行走。 他看着时间,想着两家的关系,不宜太早,也不宜太晚,毕竟相邻住着。 他就跟八福晋道:“咱们巳正再过去。” 八福晋坐在梳妆台前,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上的疤痕,越发淡了,只剩下泛白的印记,不用心看压根看不出来,可是心里的口子,却是无法愈合。 依旧是光鲜富贵的妆扮,八福晋却没了早年的自傲。 她嘴里应着,低头看了看手上,珐琅镶宝石的指甲套,衬着手指头越发白皙水嫩。 她依次摘了指甲套,重新放在盒子里收好,而后才坐直了身板。 * 四贝勒府,正房。 四福晋也穿戴好了。 四阿哥不在,去户部衙门了,会从衙门直接去皇子府。 四福晋就没有耽搁,嘱咐嬷嬷看顾好小阿哥,就带了丫头出来。 现在春风迎面,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四贝勒府距离九皇子府中间只隔着八贝勒府,不到半里地,四福晋就走着过来。 门房要往里传,四福晋也没有等着,直接往正院去了。 舒舒正带着妯娌小姑,准备去后罩楼看丰生跟阿克丹。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抱到正房来,是怕人杂空气浑浊,他们一会儿该闹了。 四福晋见状,也跟着去了。 丰生跟阿克丹正在吃辅食,丰生吃的是蒸苹果,阿克丹吃的鸡蛋羹。 看着几个人进来,两人乖乖的,也不闹腾。 “额涅……” 丰生的口齿已经很清晰,眼睛黏在舒舒身上,奶声奶气叫人。 阿克丹则是撂下调羹,直接奔着舒舒来了。 舒舒怀里抱着一个,手上拉着一个,有些庆幸。 幸好尼固珠不在,要不就要上后背了。 端水可太难了。 她忙侧过身来,让孩子们对着大家,而后对两人道:“这是姑爸爸,这是阿牟,这也是阿牟,这是窝克……” 孩子们长相在这里摆着,大家都见了的,也能分辨出谁是谁,不用介绍,就跟孩子们说起长辈来。 阿克丹小脸贴在舒舒肩膀上,看着大家大多觉得眼生,就望向十福晋。 真要说起来,大家都见过他们,只是小孩子不记事,熟的就是十福晋了。 先头兄弟两个在十福晋家住了一个月不说,那以后隔三差五的,十福晋也过来,他们都有些印象。 四福晋晓得丰生是个不怕生的孩子,就将丰生抱了过去,道:“让阿牟抱抱。” 她家里有个更小的孩子,自己带着,说话温柔又慈爱。 丰生就也乖乖的任由四福晋抱了,看着四福晋,道:“阿牟……” 人是不认识,但是他听明白了舒舒的教导。 四福晋笑着应了,看着丰生舍不得撒手。 虽说人都不嫌弃自己的孩子,可是想想弘晖兄弟的相貌,一个个的,都与四阿哥一个模子出来的,四福晋多少有些不足。 九格格在旁,已经等着了,道:“四嫂,我也抱抱。” 虽说她早就当了姑爸爸,可抱孩子的次数也是有数的。 四福晋恋恋不舍的将丰生放在她怀里。 九格格接了,闻到丰生身上的奶腥味,看着这肖似舒舒的长相,道:“长得可真好,不比弘晴差。” 后头还有一句,她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肯定比弘晴聪明。 随着皇孙们到上书房读书,各府皇孙的资质,外头也有了说法。 最让人想不到的,就是三贝勒府的弘晴了,占了两个最,长得最好,功课最差,也就是小子,有开窍晚的,要不就要被说成是草包美人了。 五福晋跟十福晋,都探身看舒舒怀里的阿克丹。 十福晋拉着他的小手,道:“窝克抓了小兔子,回头咱们看小兔子。” 阿克丹任由她拉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十福晋。 五福晋在旁看着阿克丹,心里更亲近些。 阿克丹跟自家的小阿哥像是同胞兄弟。 这就是血缘的神奇力量。 五福晋跟舒舒道:“我们爷说了,下回弟妹跟九叔再出门,就将孩子接我们家去。” 舒舒笑道:“那感情好,这两年被孩子拴着的,都不好动弹,去年出门一回,又是天寒地冻的,什么也没见着。” 九格格听到两人的话,笑道:“那我排在五嫂后头,轮第三回……” 舒舒来者不拒,道:“好好好……” 崔百岁过来报,前头有客到了。 是七福晋跟八福晋,两人也赶在一块过来。 大家就都回了正院,舒舒跟十福晋出去迎了两人进来。 这就是远近亲疏了。 妯娌算是自己人,不是客,来的最早。 至于三福晋,因有身孕的缘故,不能太累,所以要迟些过来。 同样的,还有住在后院的桂珍格格,舒舒也是早早打发白果跟她说好了,不许她早过来,怕坐久了不舒坦,让她掐着点儿,午初前后过来。 下一波客人,是马齐夫人。 她晓得今日座上宾不少都是宗室福晋,因此也早早来了。 再然后,就是都统府跟公府这里,是觉罗氏跟公夫人一起来的。 公夫人就是三福晋的嫂子,董鄂家门长三等公增寿之妻,也是出身礼烈亲王这一支的宗女。 这会儿功夫,桂珍格格跟淑慎郡主也前后脚到了。 而后是三福晋跟裕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前后脚。 最后来的是简亲王福晋与康亲王太福晋。 女客这里,总共就十几位客,可说起来,身份最低的就是桂珍这个无爵宗女,其次就是马齐夫人这个阁老夫人了。 剩下都是超品。 一屋子坐不下,就按照辈分,分了两个屋子。 东次间这里是长辈,伯夫人带着五福晋招呼着。 西次间是平辈,十福晋招呼着。 舒舒是两个屋子乱窜。 现下有了骨牌,就省事很多了。 东屋直接支起来了牌桌,恭亲王福晋、简亲王福晋、觉罗氏跟马齐夫人被劝着入了座位。 裕亲王福晋年轻时接连丧了嫡长女、嫡长子,眼睛哭坏了,有些不好,就在旁边跟康亲王太福晋与伯夫人说话。 论起长幼尊卑来,众人中以康亲王太福晋身份最高。 早年康良亲王在世时,宗室福晋排班,都是以康亲王太福晋为首。 “三嫂,椿泰福晋选定了没有?到底是哪一家……” 裕亲王福晋问道。 眼下也没有旁人,秀女指婚也就是三月里的事儿,康亲王太福晋就没有瞒着,道:“为了省心,求了恩典,没从外头挑人,是王府的旗属人口,乌苏家的格格。” 这一届留宫的二十个秀女,外头早知晓了大概。 像是裕亲王府这里,因为五阿哥也是等着指婚,少不得也颇为关注。 太福晋一说,裕亲王福晋就有数了,点头道:“兵部侍郎家的格格,乌苏家也是老姓了。” 在这一批秀女中,这位出身就是中等了。 不过作为功王之首的康亲王府,也并不需要高门联姻。 正如太福晋说的,只要省心,就是好的。 伯夫人在旁,道:“那你们府五福晋呢,有了信儿没有?” 裕亲王膝下五子五女,只站住三阿哥、五阿哥与一个不满一岁的小格格。 三福晋选的也是旗属人口家的闺秀,出身平平。 裕亲王福晋道:“我们王爷的意思,是全凭皇上做主。” 伯夫人想着董鄂家那两个女孩,心里叹了口气。 这一茬需要指婚的阿哥中,就裕亲王与恭亲王府两位阿哥身份最低,可是皇上给侄儿指婚,怎么会指个佐领之女? 那两个往后多是皇子妾,要是乖顺还罢了,要是以后弄出是非来,还要让舒舒跟三福晋为难。 康亲王太福晋也晓得大二房的事儿,劝伯夫人道:“大嫂不必放在心上,往后跟那边远着些,不是一路人,是非也沾不到舒舒身上。” 伯夫人唏嘘道:“若是公爷还在,噶礼怎么敢这样钻营?” 彭春这个老族长,身份高不说,还是战场老将,声势显赫,族人也服顺。 如今换了增寿,辈分低,没有上过战场,连实缺都没有补上,自然压服不了噶礼。 至于齐锡这里,跟大二房一样,也是旁支,也不是族长,不好对大二房的事情指手画脚。 地上打牌的一桌,也在说着秀女之事。 不说旁人,马齐夫人的幼女,就在宫里留宿。 只是大家都晓得,马齐家这位多半是皇子福晋,就是不知是哪一位。 毕竟是宫里指婚,也不好问到马齐夫人头上。 简亲王福晋就问恭亲王福晋道:“你们家老五福晋呢,晓得人选没有?” 恭亲王福晋摇头道:“我们爷也说随皇上恩典,只是老五她额娘是庶福晋,爵位也低,这福晋出身也不会太高……”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试儿(打滚求月票) 西次间,地上也摆了牌桌。 上桌子的是四福晋、七福晋、淑慎郡主跟公夫人。 三福晋跟桂珍格格都坐着,两人还没有显怀,可都换了宽松衣裳,脚下也换上了平底旗鞋。 大家对皇子府多是相熟的。 只淑慎郡主跟八福晋过来的次数少。 对前者来说,这是亲表妹家,娘家额涅跟舅母们都在,眼前也是表姊妹、表弟媳妇,剩下的也不是外人,族嫂、族兄弟媳妇。 对八福晋来说,依旧当自己是凑数的,没有上牌桌,是因为不会,就跟坐在三福晋下首听大家说话。 这骨牌是前年出来的,正是八福晋最狼狈的时候。 只是,三个孩子怎么还没有抱过来? * 前院,今日男客也齐全了。 长辈来了恭亲王跟齐锡,剩下开府的皇子都陆续到了,公府那边来的是增寿,平辈宗亲是康亲王与顺承郡王。 比女眷那边人少些。 看着这稀稀落落的客人,大家才晓得皇子府只派了这几个帖子。 大阿哥觉得不够热闹,不过没有说什么。 各家过日子有各家的行事,到了他们这样的身份,自己舒坦就行。 三阿哥则直接问九阿哥道:“满月、百日都没操办,好不容易请一回客,怎么不多派几个帖子?” 是不是傻? 一年到头随多少礼出去,正是收礼的时候。 这个时候不收份子,难道要等儿女大婚才收? 九阿哥道:“人多乱糟糟的,不爱应付,这关系好的亲戚不都在这里了么?” 三阿哥看了一圈,明白少谁了。 没有郭络罗家的人,也没有觉罗家的人。 这亲戚里,除了同族,舅家最亲,这两口子可倒好,两家的舅舅都没请。 够势利。 三阿哥心里腹诽了一句,没有说出来。 吃一堑长一智,要是不想被方,还是别没事找事儿。 咦? 三阿哥想到了眼下外头的流言。 金依仁在内务府不大服顺? 那他岂不是要倒霉了? 三阿哥觉得接下来,应该会有热闹可看。 四阿哥觉得客人正好,再扩大就没有必要了。 关键人多也杂,孩子们还没有种痘,接触太多人不好。 眼下这些人都是种过痘的,不是生人,不用担心其他,人多了就保不准了。 五阿哥与七阿哥都不是话多的人。 五阿哥正在吃饽饽,眼前的茶点是开口笑跟蜜三刀,特别的甜,配着浓浓的普洱茶吃着正好。 七阿哥坐在五阿哥下首,看着他干掉了两盘子饽饽,少不得小声提醒一句,道:“五哥,一会儿就要开席了。” 五阿哥听了进去,恋恋不舍地收了手,跟七阿哥念叨了一句,道:“早膳吃少了,就吃了一笼包子,两个卷饼。” 七阿哥:“……” 这不是吃少了,这是胃撑大了。 八阿哥正跟康亲王与顺承郡王说话,心里也是无语。 还能这样派帖子么? 请马齐夫人,不请马齐。 请简亲王福晋,不请简亲王。 马齐还罢了,大学士,朝臣,皇子保持距离也对;可是简亲王,宗人府宗令,还不配得一张帖子? 还有庄亲王,那是皇子们硕果仅存的亲堂伯,居然也没有派帖子! 这客人单子是谁拟的? 老九糊涂,还是董鄂氏糊涂? 还有裕亲王府,谁都晓得王伯这几年不怎么出门交际了,王府那边多是三阿哥保泰出门应酬的时候多,结果皇子府这里,愣是没想起给堂兄、堂嫂派个帖子。 八阿哥无语过后,竟然多了几分心安。 九阿哥还是那个不周全的九阿哥,董鄂氏的周全也是小范围的,格局不大,人际关系这些就差些。 十阿哥将自己当成半个主家,眼见着顺承郡王拘谨,就陪着说话。 这位顺承郡王也是宗室里的传奇了。 出身极低,不过运气不错,是王府的第三代王,却已经是第六个承爵人。 始王是他的祖父,二代王是他父亲,三代王是前三个是他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都没有活到成丁,他就白捡了一个郡王。 下头的弟弟中,有出身比他好的,可是王府连续死了三个幼王,朝廷都怕了,就选了年长的阿哥为嗣王。 所以这位辈分不算低,可是在宗亲跟前就很没底气的样子。 要不是天上掉馅饼,已革郡王的庶子,连封奉恩将军的资格都没有,就是闲散宗室罢了。 九阿哥话反而不多,跟恭亲王与齐锡告了声罪,就往正院去了,想要看看预备好了没有。 今天的正事儿,可是“试儿” 他刚到正院,就跟周松迎面赶上。 周松忙上前道:“爷,时辰差不多了,福晋请爷带客人们过来。” “抓周”的地点,就设在正院堂屋。 九阿哥应着,转身回前院请人。 * 正房这里,三个孩子已经抱过来,都在东屋。 这一年下来,外头的闲话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大家以讹传讹的,真以为三个孩子有什么不足。 只是没有人好在九阿哥夫妇跟前说嘴,可是私下里也有些担心。 可是眼下一见面,大家看的真真切切的。 这哪里是不足的样子? 单胎的孩子都未必养的这样好! 裕亲王福晋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尼固珠身上,这大胖丫头,太喜人了。 康亲王太福晋早晓得三个孩子都好好的,见裕亲王福晋稀罕尼固珠,直接将尼固珠放她怀里,道:“这是孙女呢,弟妹好好搂搂……” 裕亲王府现下有两个孙阿哥,还没有孙格格。 裕亲王福晋将尼固珠抱在怀里,跟抱了个小火炉似的,看着旁边的伯夫人道:“听说都是县主照顾小格格?没想到,养的这么好……” 她想到了自己先后夭折的嫡长女、嫡长子。 要是自己会养孩子,怎么会出了周岁还没站住? 伯夫人并不贪功,摇头道:“我就是盯着嬷嬷罢了,怎么养孩子,还都是听舒舒的。” 裕亲王福晋不信,九福晋十几岁年纪,又是头一胎,哪里会养孩子呢? 可是伯夫人性子方正,也不会扯谎。 裕亲王福晋就道:“那就是佛祖保佑,这红螺寺的竹子,还真有些说头,三个孩子养的好,三贝勒府、四贝勒府、五贝勒府都有动静,我们家王爷当时外头闹的乱糟糟的,门人也孝敬了一盆竹子,去年就得了一个小格格;后来得了五阿哥的孝敬,两盆竹子,结果现下后院两个妾也都上身了……” 恭亲王福晋在旁道:“我们王爷酸死了,将后院的几个妾都给训了一遍。” 恭亲王府这里也前后得了好几盆观音竹,结果没有动静。 觉罗氏抱着丰生,看着这小模样,也是爱不够,仿佛真回到了十几年前,长女小时候。 简亲王福晋在旁,看着丰生道:“这孩子,这个长相,好福气。” 阿克丹是个不爱生人抱的孩子,就由十福晋抱着,给长辈们请安。 今天的正主是几个孩子。 孩子们出来,西次间的小辈女眷也就都过来了。 八福晋头一次看清楚三个孩子的长相,看了一圈,还是觉得阿克丹最乖巧。 可惜的是,十福晋将话说在前头,大家也体谅,阿克丹就没有像哥哥、妹妹那样被大家轮流抱了一圈。 八福晋这里,跟在七福晋后头,抱了一次丰生。 七福晋开过怀,会抱孩子,就担心八福晋不会抱,仔细给她解说着,道:“一手托着屁股,一手托着腋下……” 八福晋身子都僵了。 她还是第一次抱孩子。 她的心跟着颤了颤,看着丰生心里生出酸涩来。 丰生也看着八福晋,不怕人,黑漆漆的眼珠像玛瑙珠似的,脸上瓷白瓷白的,脸颊透着粉色。 这是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呼吸的热乎气都冲到八福晋脸上。 七福晋在旁逗丰生道:“这也是阿牟呢,叫人呢……” 丰生对“阿牟”这个词儿熟,每天下午去宁安堂的时候,舒舒差不多也在,老这样叫伯夫人,孩子们也听熟了,学这个最快。 他就对八福晋奶声奶气道:“阿牟……” 八福晋的心立时软了,原本觉得丰生肖母生出的不喜,像泡泡似的破碎消散了,哑着嗓子道:“小阿哥……” 四福晋在旁,看了个齐全,生出不忍来。 要是八福晋前年没有小产,孩子都要两生日了。 八贝勒府的状况,还能维持几年了 再没有动静,皇上不会干看着的,少不得再指人下来。 * 堂屋里,“抓周”的地方已经预备好。 是四张拼起来的八仙桌,上面盖了红色毯子。 而后中间是三张晬盘。 除了制式的那些东西,上面还有太后跟皇上的赏赐,还有今日来的亲友的馈赠,多是金玉之物。 晬盘里满满登登的不说,东西都要溢出来。 一份不显眼,三份摆在那里,就满是富贵景象。 等丰生跟尼固珠被大家抱了一圈,外头也有了动静。 男客们到了。 也到了吉时。 今天的司仪,就由三阿哥主动请缨。 眼下大家都从次间出来,男东女西,在八仙桌两侧站了。 女眷们看过孩子们,男客这里还没有看到。 眼下三个孩子被放在红色的大拼桌上,见过几个孩子的还好,没见过的,目光都被尼固珠吸引了。 谁叫尼固珠打小爱抓东西,眼下见几盘子的好东西,不等三阿哥这个司仪开口,她就从坐着,成了手脚并用,往中间的晬盘爬过去…… 第一千三百六十八章 暴露了(打滚求月票) 晬盘的摆放,总共是两排。 第一排一盘,是给丰生预备的。 康熙、太后与各家送丰生的礼也都在这个晬盘中。 第二排是并列的两盘,东边一盘是阿克丹的,西边一盘是尼固珠的。 按照计划,是司仪说完吉祥话,三个孩子各放在一个方向,一起“抓周”。 显然,尼固珠这个急性子,不按计划行事。 大家都望向九阿哥跟舒舒,想着他们会不会拦下。 长幼有序,要么是三个孩子一起“抓周”,要么就是从丰生开始排才是。 尼固珠是最小的,没有从她开始的道理。 舒舒与九阿哥却没有拦着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等着结果。 因为尼固珠穿着粉色小褂,看着敦实,也不会被误认为是小阿哥。 恭亲王就道:“这是咱们大格格开场?” 康亲王太福晋笑道:“谁叫咱们家小姑奶奶金贵呢。” 两人是场上辈分最大、身份最高的人,一锤定音,给尼固珠行事做了定论。 三阿哥已经缓过神来,忙说着吉祥话儿,算是“抓周”开场。 尼固珠原本离她自己的晬盘最近,这会儿就坐在晬盘旁边,小手开始忙活起来。 镂空金香囊,拿出来;掐丝金粉盒,拿出来;金糖盒,拿出来;金镶珊瑚如意,拿出来;金团花,拿出来;金梳子,拿出来;金算盘,拿出来;金领花,拿出来…… 她这一盘的金器尤其多,足有三十来样。 她的晬盘中,跟哥哥们相比少了弓箭跟匕首什么的,多了几样小格格用的针线物件,可是多了更多的长辈的添盘礼。 尤其是西院兆佳格格这两年制作的小物件,也多是小女孩的为主。 “哗啦哗啦……” 尼固珠翻着,连最小的花丝金戒指都挑出来了。 “哈哈,这孩子随老九了,眼睛尖……” 恭亲王忍不住笑道。 九阿哥“抓周”的时候,好像还在眼跟前,这时间过得太快了。 恭亲王福晋在旁道:“难得有耐心,都挑出来了。” 裕亲王福晋道:“这才是真千金呢,往后日子富裕,手头从容,挺好的。” 简亲王福晋也道:“女儿肖父,命好,看来也是带财的。” 三阿哥在旁,看着一堆的金器,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吉祥话了。 这要挨个说么? 尼固珠动作没停,变坐为爬,往东边两步,就到了阿克丹的晬盘上,抓住最上面摆着的小金马。 十福晋惊讶出声。 五福晋也捏紧了帕子。 三福晋忙拉着舒舒的袖子,道:“尼固珠抓完了,快抱下去,别搅合了后头的。” 舒舒没有应声,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已经转到尼固珠跟前,笑道:“大格格累不累?阿玛回头抱你去库房里玩金子,玩大金子,大格格先歇歇?” 尼固珠抓着小金马,歪头看着九阿哥。 舒舒也上前,指了指尼固珠的晬盘道:“这是你的,可以抓……” 而后,她又指另外两盘,道:“那是哥哥们的,不能动……” 尼固珠像是听懂了,撂下了小金马,很是听话的样子,又爬到自己的晬盘前。 “太机灵了……” 淑慎郡主看得移不开眼。 她生了长子,今年三岁,跟尼固珠年岁正合适。 皇孙格格,等到封爵的时候,就不单单是看父亲爵位了。 到时候,多半就是郡主。 眼前这些客人,多是爱新觉罗家的,也提不到结亲上去。 倒是出嫁的宗女,有了夫家,儿女是外姓。 郡主的儿子,纳兰家的嫡孙,应该能匹配皇孙格格吧? 淑慎郡主心热,除了喜欢这是表妹的孩子,想着亲上加亲,更是因为看重尼固珠的健康。 她的长子,看着可没有尼固珠这样壮实。 桂珍格格在旁摸着肚子,觉得头一胎是女儿也行了。 舒舒正打算绕过去,抱尼固珠下来,尼固珠又动了。 她左手拿着一把如意,右手抓着一个金葫芦,就冲伯夫人去了。 伯夫人站在康亲王福晋旁边,见了尼固珠的反应有些愣住。 尼固珠将如意跟金葫芦塞她手中,咧着嘴笑:“玛玛……” 伯夫人向来从容,此刻接着如意跟葫芦,却是红了眼圈。 康亲王太福晋道:“哎呀,大格格这是随了她额涅了,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裕亲王福晋跟恭亲王福晋在旁看着,也是眼热。 她们都殇了亲生骨肉,虽是王府主母,可满堂儿孙,没有一个有血缘的。 两家的王爷都有意让老妻抚养孙辈,都被拒绝了。 眼见着尼固珠如此,两人就晓得这小孩子,谁养了就跟谁亲。 旁边亲郭罗阿嬷还在呢,可尼固珠亲的还是伯夫人。 尼固珠似听懂了太福晋的夸奖,嘴巴咧得更大了,转身又爬起来。 她手上又抓了两个金器,一个金糖盒、一个金梳子,却是看了一圈几个年轻的长辈,目光在三福晋跟八福晋之间移动。 知女莫若母。 舒舒看着,明白她大概的意思,可也没有拦着。 尼固珠站起来,就直接奔八福晋去了。 八福晋站在七福晋跟十福晋中间,还以为尼固珠找十福晋。 她也瞧出来了,小孩子认人,还是要找相熟的长辈。 结果尼固珠直接就到了八福晋跟前,抓住八福晋的胳膊。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眼下都是实在亲戚,没有外人,关于九阿哥与八阿哥交恶,舒舒跟八福晋不和睦之事,大家知晓得清清楚楚。 八福晋看着眼前一张包子脸、嘴角水亮的尼固珠,不知道是自己看开了,还是换了角度,觉得眼前的小姑娘长得没有那么像九阿哥了,少了几分讨厌,多了几分可爱。 “阿牟……” 尼固珠的嗓门洪亮。 不是她记下人了,晓得哪个是伯母,哪个是婶母,而是耳濡目染,更熟悉这个称呼。 八福晋觉得感觉很玄妙。 大堂站着三十多号人,大家都看着她,可是好像都模糊,不能让她动容。 反倒是眼前这可爱的大胖丫头,胖乎乎的小手,上面都是小窝窝,可爱的不行。 “哎……” 她听到自己轻声应了一声。 “咯咯咯咯……” 尼固珠笑着,将手中的金糖盒跟金梳子放在了八福晋手中。 大家都是明眼人,这回也大概明白了,尼固珠这次是找好看的。 诸皇子福晋中,三福晋与八福晋本是春花秋月,可眼下三福晋怀孕中,脸上起了斑,身上拾掇得也没有那么利索,就比不上八福晋。 男女有别,男客那里只有八阿哥望向妻子,跟旁边嫂子、弟妹相比,觉得八福晋确实要出色些。 女眷这里,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都往八福晋望过去。 跟刚才的打量还不一样,有了尼固珠的鉴别,大家觉得八福晋的相貌确实不俗,尤其是旁边站着七福晋跟十福晋,更衬着身量高挑、眉眼出众。 尼固珠已经开始第三轮了。 三福晋摸了自己脸上一把,心里很是不服气。 难道自己要排在八福晋后头? 第三轮,尼固珠只抓了金算盘,却是没有往女眷这里来,而是稳稳当当奔九阿哥去了。 九阿哥眉开眼笑道:“这是阿玛给大格格的金算盘,咱们就算抓了金算盘了好不好,跟阿玛一样一样的……” 尼固珠却是只有一个字。 “给!” 九阿哥有些懵。 尼固珠已经干脆利索地将金算盘给他,而后跑回剩下的金器前,对舒舒的方向“哗啦”一推,笑得谄媚:“额涅,额涅,给额涅……” 这个可人疼的模样,有闺女没闺女的都羡慕了。 大阿哥想着自己有四个小棉袄,可是打小被嬷嬷们管教的,没有一个这样活泼机灵的。 三阿哥则忍不住挑剔自己的长女了,比尼固珠大了将近两个月,还没开始学说话。 舒舒上前,抱了尼固珠下桌子。 表演结束。 尼固珠搂着舒舒的脖子,小脸贴在脸上,笑得心满意足,又是“咯咯咯咯”的笑声。 大家见着,脸上也都不由自主的带了笑。 十阿哥看着,觉得下一回再接孩子过家去,可以连带着大侄女一起接了。 要是亲近了,凭着大格格的孝顺,自己这个亲叔叔,应该也捞个小金器。 “抓周”继续进行。 这回是标准流程了。 丰生被放在他的晬盘前。 他乖乖巧巧的,看看东边的男客,对着认识的十阿哥笑。 十阿哥心满意足。 对侄儿们来说,叔伯之中,自己是最亲的,排在五哥前头。 八阿哥看着丰生,脸上笑着有些淡。 同样是皇子阿哥,为什么自己就要比旁人多受磨难。 出身低一等。 娶妻不合意。 子嗣不顺利。 他望向站在拼桌背面的九阿哥,对比之下,九阿哥就一切顺遂。 难道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 逼着自己去争去抢…… 丰生是个聪明孩子。 他虽还不能理解“抓周”的意义,却是记得昨天练习过,阿玛、额涅让他抓白玉扇坠跟白玉朝珠。 这两样都是御赐的。 他的眼睛就落在这两个上。 只是他没有急着抓,因为他还记得妹妹之前的分派,还要分给旁人。 他就直接抓了金碗,三阿哥跟九阿哥在桌子北面站着。 见丰生抓了物件,三阿哥挑挑眉,寻思着怎么说。 尼固珠一个小格格,贪财不是毛病,可丰生是九阿哥的嫡长子,这贪财可不是有出息的样子。 没想到,丰生也起来了,双手捧着金饭碗,直接冲男宾方向去了。 这是给谁的? 十阿哥脸上要绷不住了,竟是带了几分紧张。 丰生的方向很是坚定,直接冲十阿哥过去了。 十阿哥忙挨着拼桌站了,也拦着怕丰生掉下来。 满语的叔叔叫“额其格”,对小孩子来说,就太费劲了。 丰生就省了称呼,捧着金碗直接放在十阿哥手上。 大家都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一手搂着金碗,一手指着自己,教丰生道:“十……叔……” 丰生就跟着学舌:“四……蔬……” 十阿哥乐呵呵道:“对对对,丰生可太聪明了,就是十叔……” 旁边的一堆兄弟,看着十阿哥,羡慕嫉妒恨。 可是也都晓得,怪不到丰生头上去。 小孩子,指定是跟谁熟,亲近谁。 五阿哥摩拳擦掌,觉得应该找机会尽快接侄儿们去自己家了,要不然这个亲五伯往后要排在老十后头…… * 下一更8月10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不一样的孩子(打滚求月票) 丰生又爬回?盘,抓了金弥勒。 他现下的动作跟尼固珠刚才差不多,往西看看十福晋,又往东看看五阿哥,似犹豫不定。 三阿哥的位置,正是看了个齐全,憋笑的不行。 这选择艰难了。 这是奔着体格选东西么? 他可还记得清楚,方才尼固珠选了八福晋,自家少了一份金器。 三阿哥立时摊手,露出慈爱来,招呼道:“丰生,丰生,三伯在这儿呢……” 丰生侧身看了三阿哥一眼,不答话,而是望向旁边的九阿哥,就着手中的金弥勒佛,道:“阿玛……” 九阿哥明白过来了,这是只有一个弥勒,不知道怎么分。 九阿哥就指?盘道:“再拿一样,就能分开了。” 丰生听了,低头望向?盘,抓了一把金勺子。 他就笑了,走路稳稳当当的,先走到西边将金弥勒给了十福晋,又走到东边将金勺子给了五阿哥。 十福晋抱着小金佛,眉飞色舞,心里不禁带了纠结。 阿克丹可人疼,丰生更可人疼。 真要是自家抱一个,哪个都舍不得放下。 有这么好的小阿哥在,为什么要自己生? 龙生龙、凤生凤。 要是自己生出个短粗胖的小阿哥,她自己都要嫌弃了。 女卷们看着十福晋也笑。 大家是瞧出来了,不单九阿哥跟十阿哥关系好,连带着舒舒跟十福晋这对妯里往来也多,要不然这三十多号人,丰生不会先可着十阿哥夫妇认人。 “哈哈哈哈……” 五阿哥接过金勺子,立时大笑出声,满脸的得意。 他平日看小侄儿的次数是没有老十多,可是比旁人强,今天上午过来更是陪着丰生跟阿克丹玩了半天。 丰生记得自己这个伯父,阿克丹接下来也当记得吧? 他后悔方才没再去看看小侄女了,要不然尼固珠肯定也记得自己。 大阿哥与四阿哥在旁,看着五阿哥眼酸。 丰生却没有闲下来,又去?盘里抓东西,直接抓到白玉扇坠跟白玉朝珠,而后歪着头想了想,又放下,抓了旁边一个黄橙橙的佛手、一个橙黄色的橘子,就往女卷那里去了,佛手给了伯夫人、橙子给了觉罗氏。 康亲王太福晋笑道:“这是都记人了,咱们大阿哥太机灵了。” 简亲王福晋在旁道:“都随了他们额涅了,舒舒那孩子打小也跟小人精似的,招人疼呢。” 丰生动作却没有停,回到?盘,又抓了一个蜂蜜发糕、一个枣花糕,给了康亲王太福晋与简亲王福晋。 大家都看愣住了。 康亲王太福晋看着自己的发糕,笑得合不拢嘴:“真是贴心的小乖乖……” 简亲王福晋也道:“真是恨不得抱家去,我们老疙瘩六岁了,都没咱们丰生机灵。” 方才在东次间喝茶时候,就有这两盘饽饽,康亲王太福晋跟简亲王福晋每人尝了一样,让丰生记下了。 都说三岁看老,眼下孩子们不到三岁,可是也能看出了行事了。 丰生却没完,又抓了小香炉跟犀牛杯给裕亲王福晋与恭亲王,香盒给马齐夫人,金腰带扣给淑慎郡主,金如意给桂珍格格,鎏金银怀表给公夫人。 三阿哥的眼睛跟着跑,跟九阿哥道:“看出来了,丰生随了你这个阿玛,手松……” 真是败家玩意儿,不仅四下派送,还就挑好的送。 方才尼固珠也大方,可前后只送了两人,还晓得好东西给额涅;这丰生是认识不认识的都送。 九阿哥美滋滋道:“那当然了,这是弟弟的长子!” 不差钱。 不小气。 至于手松,这满堂宾客也没有外人,都是自己人跟实在亲戚,也没有便宜旁人。 恭亲王也看着眼热,不是惦记东西,而是有些略微的不平。 “怎么就给女卷?” 齐锡在旁,也酸熘熘道:“抱得多,刚才将小阿哥们接前头去好了。” 恭亲王就是个叔祖父,还是孩子们头一回见的,孩子们不认就不认了。 自己可是亲郭罗玛法,见了孩子们多少回,怎么还记不住呢? 丰生还在发东西,烧红福字牌给三福晋、金长命锁给四福晋、羊脂玉平安牌给五福晋、桃子镇纸给七福晋、牡丹花球给八福晋,掐丝金香囊给九格格。 大家就看着小家伙一趟一趟的送,?盘里的东西也去了大半盘。 颜色鲜亮的东西派的差不多了。 就剩下文房四宝跟弓失匕首等,还有比较显眼的白玉扇坠跟白玉朝珠。 大家看出来了,这两样应该是御赐的,明显比其他的物件要好。 小家伙大方是大方,可应该是被人教过来了,晓得这两样是好的,要自己抓的。 三阿哥看着,嘴巴闭着,怕自己忍不住第二回开口。 女卷们人人有份,大家旁边抱着阿克丹守着的齐嬷嬷都得了一个苹果。 谁也不差东西,也不会说被孩子分了东西,就真的收,主要是热闹。 大家眉开眼笑的,不吝啬称赞的话。 大气、稳重、孝顺、体贴…… 周岁的孩子,让大家恨不得夸出花来。 丰生似乎也听懂似的,咧嘴笑着,看着乖巧可爱。 男宾这里,虽是笑着,可也隐隐地带了期盼。 看着侄孙、外孙、侄儿这豪气劲儿,是不是人人有份? 那大家等着就行了。 丰生没闲着,又回到?盘前。 这回他抓了弓与箭,就开始满屋子看了。 最后,他视线落在了舒舒跟九阿哥身上,这是想起了亲爹娘。 他将小弓递给了舒舒,将失递给了九阿哥,而后瞅着父母笑,露出八颗小米牙,两个小手比划着。 这是嫌弃父母离的太远了,想要两人往一起凑呢。 大家看出来他的意思,都笑得不行。 七福晋小声打趣舒舒道:“这是老九侍候你练箭?” 要不孩子怎么这样分派? 啧啧!没想到两口子还挺会耍。 舒舒笑着点头。 她没想到丰生记忆力这样好。 最近天暖和了,又因正月里马车事件,九阿哥也想要自保了,夫妻两个将练箭捡了起来。 孩子们每日的户外时间也多了,也被抱去校场过。 九阿哥拿着手中的小竹箭,对着大家得意洋洋道:“瞧瞧,我们家大阿哥晓得我这个阿玛有长处,就是早时耽搁了,要是从小练习的话,十力弓打不住,说不得就要十二力!” 皇子们都晓得九阿哥的水平,晓得他吹牛。 齐锡轻飘飘地看了眼九阿哥的小身板,要是搁在他手里操练,勉强可以上个六力。 顺承郡王跟大家早先没有往来,当真了,则是敬佩的望向九阿哥,只晓得这位族兄有敛财之能,没想到骑射也出色,还真是没看出来。 恭亲王跟这个侄儿不熟。 他沉寂的时候,九阿哥才入上书房。 他就好奇道:“那现在几力?七力还是八力?” 九阿哥卡壳了,怎么说呢? 不好回答。 正好看到旁边大阿哥与四阿哥站着,他就轻咳了一声,道:“比大哥差些,比四哥强,到底耽搁了,也就中不熘!” 大阿哥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是啊,就差一丢丢,差的不多。” 也就是五、六力跟十二、三力的区别。 四阿哥觉得牙根痒痒,想要训人了。 会不会说话?! 恭亲王也笑了。 这一屋子的人不跟别人比,只跟四阿哥比,那九阿哥什么水平,他也就心中有数了。 丰生的“抓周”还在继续。 方才尼固珠是半盏茶的功夫,到了丰生这里,小一刻钟了。 连带着恭亲王都忍不住瞥了一眼?盘,看着里头剩下多是乌漆墨黑,都少了几分期待。 丰生一把抓了玉扇坠,一把抓了白玉朝珠,却没有往男宾那边去,而是望向齐嬷嬷怀里抱着的阿克丹。 齐嬷嬷也看出来了,望向舒舒。 舒舒就示意她将阿克丹放在大桌上面。 丰生笑着,走过去,将缠绕在右手臂上的白玉朝珠抖到阿克丹怀里。 阿克丹也不接,只用睁着水汪汪的杏核眼直勾勾看着丰生。 白玉朝珠从阿克丹的怀里滑落到腿上,又落到拼桌上。 丰生见了,低头看了,就将左手好抓的白玉扇坠塞到阿克丹手中,脆生生道:“拿!” 阿克丹这回听了吩咐,眼睛依旧没有眨,可小手握紧了,抓住了白玉扇坠。 丰生这才抓起了白玉朝珠,伸手让齐嬷嬷抱。 三阿哥这个司仪,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忙说了一堆吉祥话。 女客这里,刚才惦记着生小格格,现在有儿子的嫌弃自家儿子,没儿子的也惦记生儿子了。 都说儿女是债,可九阿哥府的孩子,这是报恩来的。 年前年后应酬人,大家看多了熊孩子。 谁都晓得小孩子年幼时讲不通道理,不少顽劣的。 像眼前这兄妹两个,这样乖巧伶俐的,还真是少见。 外头那些造谣的人眼瞎了吧? 不对,他们身份不够,压根就没有资格见过三个孩子,就是信口胡编罢了。 有了尼固珠跟丰生的表现,大家的目光就齐刷刷的望向阿克丹。 这位粉凋玉琢似的小宝贝,又是什么心性呢? 怎么小脸绷着,透着几分严肃。 阿克丹坐在拼桌最南边。 九阿哥在北边,就指着阿克丹的?盘,招呼儿子道:“阿克丹,跟哥哥、妹妹似的,抓一个……” 阿克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九阿哥,没有反应。 九阿哥晓得他懒,哄劝道:“抓一个就行,就抓一个……” 阿克丹的?盘上,摆在最上头的除了太后赏的小金马,就是康熙赐的白玉平安牌。 阿克丹眼睛依旧不眨,没有反应。 原本热闹的屋子,渐渐熄了喧嚣。 除了跟九皇子这里往来熟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有些忐忑。 无风不起浪。 难道外头说三个孩子不好的说辞,是从阿克丹身上来的? 就连女卷这里,也有些拿不准了。 大家都记得清楚,刚才在东次间,丰生跟尼固珠谁抱都行,逗着学说话也跟着学舌;阿克丹除了齐嬷嬷,只让十福晋抱了,一个字也没有说过,对大家的喜爱也没有什么反应。 这孩子,不会真的心智不足吧? 换了寻常周岁的孩子,许是有阿克丹这样的。 可是有机灵的妹妹与聪明的哥哥比着,这孩子就显得不对劲。 舒舒站在女卷旁边,哭笑不得,这不是困了就是烦了。 齐嬷嬷抱着丰生站在旁边,急得脑门要出汗了,小声道:“二阿哥,去抓啊……” “不!” 阿克丹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他看的真真的,妹妹也好,哥哥也好,都太累了。 不要,不要,不要…… 他身子一歪,躺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 试儿出来了,打滚求月票! 第一千三百七十章 正名(打滚求月票) “哈哈哈哈……” 随着此起彼伏的笑声,满堂的沉重就剩下欢快。 大家看出来了,这个孩子不如前两个活泼,可却是一样的机灵。 外头的传言都是狗屁,怪不得能当“祥瑞”,瞧这样子三个孩子都能站下了。 齐嬷嬷在旁,还想要低声催促阿克丹,舒舒摆了摆手。 舒舒已经将怀里的尼固珠倒手,递到十福晋手中,空出手来,上前抱起阿克丹,跟九阿哥道:“爷,要不就先这样……” 阿克丹依旧闭着眼睛,却是跟没长骨头似的,任由舒舒抱了,小身子缩在她怀里,手中的白玉扇坠还抓着。 九阿哥指了指阿克丹手中,道:“这不是有扇坠么?丰生帮的,也算抓了,富贵闲人,吉利!” 同辈还好,善意地笑笑;长辈们觉得不像话,太惯孩子了,可是也没有人说出来。 小孩子最不好哄,再给招哭了,就不好了。 男女有别,既是“抓周”仪式完毕,“试儿”有了结果,男宾们就要往前头去,大家就跟几位长辈招呼,出了大堂。 三阿哥觉得不对劲,追上十阿哥道:“金碗呢?” 没见放下,真好意思拿走啊? 不患寡而患不均。 三阿哥自己没占着便宜,也不想旁人占便宜。 十阿哥挑眉道:“那是丰生孝顺我的,我会好好保存。” 三阿哥觉得十阿哥脸皮有些厚。 他又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手中拿着调羹,美滋滋的,跟旁边的四阿哥与七阿哥显摆,道:“一会儿开水烫了,中午我就用这个勺子喝汤了。” 九阿哥陪在岳父身边,有些小担心,道:“阿克丹是不是随福晋了?从小就是有福气样儿,不肯受半点辛苦。” 齐锡看了他一眼,真是出息了,会说话,将懒说的这么婉转。 自己大格格小时候欢实着呢,小嘴也叭叭的爱讲道理,可不像阿克丹这样。 他就道:“估计是随了阿哥爷,自带福气。” 四阿哥跟大阿哥走在旁边,听到翁婿的话,兄弟两个想起九阿哥幼年时的模样,真是又懒又娇气。 阿克丹随谁了,那还用说么? * 随着男客离开,三个孩子也都由保母抱下去了。 午初二刻,时间差不多了,要准备开席。 依旧是分了两屋候着,长辈在东次间,平辈在西次间。 等到丫头、嬷嬷们将堂屋的桌子分开,席面一会儿会摆在堂屋。 简亲王福晋对伯夫人道:“这就是含饴弄孙的乐趣了,难得还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伯夫人想起方才情形,也忍不住带了笑,道:“都是她额涅教的好。” 裕亲王福晋道:“等到我们老五福晋进门,我就跟王爷提一句,回头也抱个小孙女过来。” 孙女养着省事,要是侥幸能养到出阁,也不过是拿些体己添妆。 至于庶女,就算了。 王府子嗣艰难,她都怕了。 恭亲王福晋道:“我可没那个耐心,偶尔瞧瞧还罢了,像县主这样辛劳可受不住。” 马齐夫人在旁听着,没有接话。 她半百年岁,也到了儿孙满堂的时候,偏生自己老爷心狠,将几个成家的儿子都分了出去。 自己养大的庶长女指进了八贝勒府,三年了都没有动静,外头的传言影影绰绰的,这子嗣上还真说不好。 小女儿多半也要落到皇家,盼着能有九福晋这样的好运气。 要是像五福晋跟七福晋那样糟心,那她的白头发又要多了。 她觉得,自己也该烧烧香了。 康亲王太福晋跟觉罗氏正说起未来的亲家,兵部侍郎朱都纳家。 “他们一家子都读书呢,子一辈打算参加八旗科举,他家老大跟小三、小四是同学,都在旗学,听说功课也出色,除了今年留牌子的大格格,他家下头还有两个格格,中间那个今年十三,年岁跟小四也配得上……” 中老年的妇女,凑到一起,除了儿孙,就是保媒拉纤。 没有与娘家亲上加亲,是太福晋憾事,就想着拐着弯的亲戚也是好的。 省得她们老一辈没了,小辈表兄弟之间都疏远了。 同在正红旗,觉罗氏自是晓得这户人家。 不是排在前头的姓氏,可是也算是中上人家。 亲王府都能挑出来做亲家,那他们家格格配他们都统府一个不承爵的儿子,也是配得上的。 只是跟钮祜禄家打了一回交道,觉罗氏也晓得八旗人家养女儿多是爱攀高枝的。 就算乌苏家之前平平,可出来一个亲王福晋,往后儿女亲事都不用愁了。 要是太福晋保媒,对方不会拒绝,可要是心不甘情不愿往后日子也不顺熘。 不说别处,就是康亲王府的那些旁支宗室,肯定也是巴不得与康亲王做连襟。 觉罗氏心中掂量,觉得不大妥当。 她跟女儿之前说过此事,觉得还是宗女里选人更合适,没有那么高的心气,娘家门第高低,只有各支的宗室门长照顾着,不会牵扯到女婿家。 不过这是小姑子,又是好心,她面上却是痛快道:“还真是好人选,等回家就告诉我们老爷,反正不着急,总要三年后再说。” 要等乌苏二格格参加完选秀,撂了牌子,才能议婚。 否则就算违例,要挨不是,亲事也不作数,连带着所在旗的都统、左领都要受罚。 到时候看对方什么人家,拒绝不拒绝的,让自己老爷说去。 那是亲兄妹呢,轻了重了的,都没事儿。 康亲王太福晋点头道:“是啊,不着急,到时候小四也十八、九了,正好……” * 西次间里,大家说起方才三个孩子的古灵精怪,也嫌弃起自家孩子的不足。 大家都是场面人,晓得有些话听听就行,真要去附和,那就是大傻子,少不得在旁边跟着夸。 夸来夸去,夸得没词儿了,大家忍不住都笑起来。 都是年轻小媳妇。 年长的公夫人、淑慎郡主、三福晋也不过是二十几岁,剩下中间一拨的四福晋、五福晋、七福晋二十一岁,八福晋二十,舒舒、九格格、桂珍格格十九岁,十福晋十七岁。 不是爱新觉罗家的媳妇,就是宗女,竟是没有一个外人,亲戚连着亲戚的,说说笑笑就熟了。 淑慎郡主看着三福晋跟桂珍的装扮,道:“你们倒是凑一起了,八、九月坐月子,真是不冷不热舒服的时候,孩子疼额涅。” 桂珍格格笑道:“要是能有三福晋一半福气,都要谢天谢地。” 提及子嗣来,三福晋脸上带了得色,嘴里却道:“太密了,一个连着一个,烦死了……” 哈哈,生了这一个,她就是四个嫡子女,不管是两个“好”字,还是三子一女,都是妯里中最有福气的。 至于大福晋生了五个…… 只有一个阿哥,还坏了身子,不算不算。 这样想着,三福晋就悄悄看舒舒反应。 舒舒正头碰头跟七福晋说话,倒是听到了三福晋的话,压根就没有反应。 妯里几年下来,大家的脾气秉性都是熟熟的,也没有什么好稀罕的。 七福晋明日出发去红螺寺,正在问舒舒上香的流程,例如布施多少,怎么点灯什么的。 舒舒晓得的,都是老例,是红螺寺没有火起来时的。 眼下,她也不好保准,就拉了十福晋,一起跟七福晋说起这个。 十福晋才从那边回来没几日,还想呢,跟七福晋“叭叭”地说起了现下流程,重点还放在红螺寺客源的斋饭上,还有就是一步一拜的观音路。 “每天早晚拜一回,吃饭也香了,睡觉也安稳……” 十福晋说到最后,还满是怀念。 四福晋与五福晋坐在旁边,也都在心里记下,打算将还愿之事,列入规划。 四福晋想到丰生三兄妹,提醒舒舒道:“侄儿们周岁都过了,是不是你们也该张罗去还愿了?” 舒舒点头道:“去年十月出京的时候惦记去来着,结果不是一个方向,就想着回来的时候去,回头的时候又没顾上,等三月里,我们也抽空去一趟。” 不管康熙怎么说,自己这个姿态还是要表现出来。 小汤山的红螺寺分院,三月也要开工了。 到时候也会从开封拉耐寒的翠竹栽种,到时候也可以来一条观音路。 所以关于红螺寺送子,观音竹如愿之事,还得继续推崇。 桂珍格格想起了自己的那盆观音竹,望向舒舒的目光就带了感激。 皇子府后头的配院中,三家主妇,两家如愿,总觉得那竹子有些“信则灵”的意思。 自己那一盆竹子,养的正好,已经换了大盆。 去年冬天,为了养护那一盆竹子,她们就多了一间暖房,用了好几百斤炭。 三福晋也想起竹子。 她望向舒舒道:“听三爷说,你们家竹子养在暖房里,都分盆了?” 舒舒看着三福晋,道:“春天长笋子的时候分过些,三嫂要想要分盆,回头打发花匠过来学就是了,应该不难。” 三福晋:“……” 自家那两盆竹子,她得了大格格,后院王格格添了六阿哥。 这要是灵气都没了呢? 三福晋这胎开头有些不顺当,就想要求一盆竹子心安一下。 可是舒舒不接她的话,没有送竹子的意思。 她心里有些不自在,随后看了眼满屋珠翠,也就体谅了。 五阿哥前年冬天送竹子的时候,可是该送的都送到了,连御前都没落下。 舒舒这里,自是不好当着大家的面送竹子。 还有就是他们两口子手松,也分什么时候跟对谁。 自己这里,还欠着舒舒人情没还,舒舒才不会惯着自己。 她就笑了,点头道:“行,那回头打发人过来。” 舒舒见三福晋知趣,也就不?嗦其他……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胆小的九阿哥(打滚求月票) 前院,席面也摆起来。 没有分席,直接一个特制的大圆桌,上面带了转盘的。 周边设了十三个座位,也很是宽敞,并不拥挤。 恭亲王主位,左手边依次是齐锡、康亲王、顺承郡王、增寿、七阿哥、九阿哥;右边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十阿哥。 既是家宴,就不能单论尊卑了,长幼也在前头。 还有就是远近亲疏。 按照身份的话,齐锡这个二等伯身份最低,但他是九阿哥的岳父,是姻亲客人,位置就靠前。 其他外客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皇子这里,算是自己人,就都让了座位。 压桌的凉菜已经摆上,总共是十二个六寸盘。 只说这数量,就很可观了。 他们这样的身份,吃席都吃腻歪了。 亲朋故旧多,婚丧嫁娶,每旬都要吃上三五回。 如今的席间,有四到底的,有三个六的,还有两个八、三个八的,像这样压桌小菜就十二的,还真是少见。 恭亲王看着敬陪末座的九阿哥,打趣道:“都说你家的菜式好,这回也能见识了。” 九阿哥是前年初冬搬出宫的,总共就办了一回乔迁酒,请了一天兄弟,一天姻亲,没有请宗亲,今天算是第二次请客。 九阿哥笑道:“我们家百味居的菜式,不少就是府里送过去的菜谱,您要是想吃了,往后只管打发人去百味居叫席面,挂侄儿账上。” 这京城里的馆子,百味居也算是这两年数得上的。 恭亲王也吃过,确实有不少新菜,哭笑不得,道:“那是你福晋的陪嫁产业,怎么还挂你账?你怎么好意思……” 就算九阿哥好意思孝敬,他也没法子收,寒碜。 九阿哥爽快道:“没事没事儿,回头侄儿直接去御前结账。” “哈哈……” 恭亲王忍不住大笑出声,道:“真是够孝顺的。” 这两年九阿哥“爱子”的名声也越来越大,恭亲王跟裕亲王私下说起来,觉得有水分。 康亲王坐在齐锡下首,差不多跟九阿哥面对面。 他看着并不稳重的九阿哥,心里略复杂。 方才在正房大堂时,人多眼杂的,他不好去看表妹,就看着这个表妹夫来着。 对儿女爱护,对妻子尊重,对岳父带了恭敬。 九阿哥表现的可圈可点。 两口子的默契,旁人压根就插不进去。 九阿哥察觉到康亲王的视线,回望过去,道:“一会儿要单敬您一杯,百望山的庄子,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如今那边牲畜园、家禽场、菜园、果园都连上了,要不是离畅春园有些远,我们就在那里建别院了。” 康亲王道:“九爷客气,家母素来疼爱表妹,一个闲庄,不算什么。” 康亲王想着这两年收到的九皇子府的礼,夏天的西瓜、冬天的洞子菜,有些特立独行,也有些可爱,没有想到最爱看书,看着天真灿烂的表妹是这样过日子。 明明是尊贵的皇家小两口,过成了烟火夫妻。 如果表妹当年入王府,王府上下行事早有章程,应该不会让表妹劳累费心。 可是,那就是岁月静好么? 康亲王自己没底。 不说别的,只看皇上这几年行事,各旗都统换的频繁,只正红旗没有大动。 要是表妹嫁进王府,那舅舅的满洲都统,应该就不长久了。 董鄂家失了彭春,要是舅舅的都统再不稳,那就沦为二等人家。 他性子宽和,想明白这其中道理,就将最后那点儿遗憾也都压下。 八阿哥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他是晓得董鄂氏跟康亲王府前几代是世姻的。 这一代椿泰跟董鄂氏,表哥表妹,年岁合适,怎么就没有结成? 八阿哥看了眼齐锡。 都统府跟康亲王府已经貌合神离。 齐锡成为汗阿玛心腹,这本身就莫名其妙。 董鄂家有彭春,还有与皇家关系亲近的噶礼,齐锡本该攀不上来。 没有军功,早年连伯都没有,就是个中不熘的爵位,却是在彭春失了满洲都统后,占了满洲都统。 这样老谋深算的人,生出的闺女,岂是自己福晋能比得上的? 八阿哥懊恼不已。 如果时光重来,他一定不会轻视董鄂氏。 眼见着大家就要动快子,大阿哥问九阿哥道:“酒呢?不上酒了?你不是还惦记着单敬酒么?” 九阿哥头摇的拨浪鼓似的,道:“这大中午的,喝什么酒啊?大家下午还忙,弟弟这里就准备以茶代酒了!” 大阿哥带了不赞成道:“这也太小心了。” 无酒不成席。 就算佳肴再好,不能喝酒,也少了趣味。 九阿哥就道:“这是弟弟府里,又不是外头,万一哪位喝高了多闹心,回头在馆子里请哥哥们吃饭的时候,酒管够,怎么喝都行……” 关键是一上酒,就容易出是非,还是算了吧。 他自己本就不爱喝酒,也没法陪酒,那就省了。 大阿哥不再说什么了,其他的皇子阿哥也各有思量。 正月的事情余波还在,十四阿哥还在禁足中。 除了大阿哥,其他人也没有酒瘾,就无所谓了。 就是三阿哥腹诽几句,觉得九阿哥胆子太小,不像有出息的样子。 可偏偏如今九阿哥在御前有体面,这去哪儿说理。 只说这次“抓周”,汗阿玛又对九阿哥给予偏爱,除了嫡长子的添礼,连两个小的也有。 难道汗阿玛就喜欢九阿哥的没出息? 三阿哥有些怔忪。 四阿哥觉得九阿哥的仔细好,可也要分时候。 虽说客随主便,可是今天有恭亲王这个长辈在,还有康亲王与顺承郡王两个宗室王,哪怕是米酒意思一下,也该不压根就没上酒盅。 恭亲王也是头一回吃这样的席,忍不住跟齐锡吐槽道:“现在的年轻人,真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我们那时候开府出来,行都是宫里的规矩,身边跟着的也是太监跟嬷嬷,?嗦着呢,正经过了几年约束日子;老九他们兄弟,日子过的更随心一些。” 这就是当朝皇子与前皇子的区别了。 不过恭亲王也知足。 世祖皇帝立下的皇子少,皇上只有一兄两弟,他们这些庶妃所出的小皇子就金贵起来,直接恩封和硕亲王。 眼下皇上序齿的皇子都十八个了,恩封十八个亲王? 那不是扯澹么? 亲王年俸不算什么,一人一万两银子,可是没有那么多的旗属人口可分。 下五旗的左领,大头还是王公府里,没有主子的公中左领是有数的。 如果跟他们当年似的,都从上三旗带左领下去,削弱了上三旗,皇上怕是睡觉都不安生。 那怎么办呢? 恭亲王依旧笑着,可是看着满桌的皇侄,觉得后嵴背发凉,嘴巴里有些发苦。 他的目光落到七阿哥身上。 七阿哥接手的,就是纯亲王府名下左领人口…… 既是没有美酒,那美食就升等了。 没有上燕窝、鱼翅那些虚的,那样的席面,吃的就是个贵,并不合口。 接下来十二道炒菜上来,就是黄牛肉、四个月的小羊羔、六个月的小猪为食材,外加上鸡鸭鱼虾。 后头是六个锅子、六个大海碗。 五阿哥觉得眼睛不够使了。 顺承郡王头一回在九皇子府吃席,面上强做镇定,心里没底。 三十六道菜,没有一道认识的。 他怎么下快子? 这就是皇家底蕴,怎么跟郡王府相差这么多? * 下一更8月11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瞧出不对头了(打滚求月票) 别说顺承郡王镇住,就是在九皇子府吃过几次席的皇子们都带了稀罕。 三十多道菜,认出的不到一半,剩下真是看不出是什么。 九阿哥将大家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满足。 几百年后,有个新推出的菜系叫创意菜,后头进化为分子料理。 创意菜,就是混搭风,非正常搭配与非正常烹饪方式。 分子料理这个更迷湖,主打认不出,吃到嘴里之前,谁也不晓得到底是什么。 例如眼下,就有一盘菜,看着居然是一盘绿色的石头,油亮油亮的。 大家好奇的不行,可是也不敢轻易动快子。 这是怎么吃的? 嗦喽石头? 直接咬一口,别崩了牙。 还有一道菜,看着像牛肉,可是谁家牛肉生着吃的,看着粉红粉红的,不像熟了的样子? 还有一盘,上面摆着一圈勺子,每个勺子里放着一个颤悠悠的鸡蛋黄。 那鸡蛋黄看着就是一层膜包裹着,看着也是生的。 还有一盘烤的小红色果子? 那是藩柿? 跟这些相比,什么炙子烤肉、吊炉烤鸭、烤乳猪都成了寻常菜。 第一轮下去的,就是眼熟的这些菜。 人都有好奇之心。 大家最关注的还是那些没吃过的菜。 尤其是那盘绿石头,对大家像是挑衅。 大阿哥手长,胆子也大,伸快子夹了一个石头。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过来,除了恭亲王。 恭亲王与大阿哥挨着坐着,可是叔侄没有寒暄,两人眼神都没对上。 满桌子多是小辈,年岁也不大,也没有人发现两人的异样。 齐锡在旁边,看了个正着,心里也有数。 这根子还在乌兰布统之战上。 当时朝廷大军坐失战机,有说是福全昏庸的,有说是大阿哥拖后腿的,说法各异。 不过那以后,裕亲王与恭亲王,跟大阿哥之间有了隔阂却是真的。 齐锡当年没赶上,可是堂兄彭春与另一个堂兄老满色都赶上了。 老满色作为恭亲王率领的右翼麾下的将左,战死乌兰布统。 恭亲王后来求了宫里恩典,给儿子与老满色的长女指婚。 齐锡喝了一口茶。 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这些年都沉寂,他们再闲散度日,也是和硕亲王,可是儿孙那里跟皇家远了一层。 因为兄弟两人都跟索额图有嫌隙,跟太子并不亲近。 跟大阿哥也不亲近。 那他们想要跟谁亲近? 恭亲王这里,反而有意无意打量大阿哥下首的几个人。 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 恭亲王这一辈王爷,行事都十分恭谨。 幼年丧父,朝局不稳,在紫禁城长大,却不算是紫禁城的主人,战战兢兢生活。 等到后头,开府出来,就被皇上推到下五旗王公的对立面,成为皇上遏制功王系的刀子。 朝廷地方都稳定了,又赶上噶尔丹南下。 皇上力排众议,让裕亲王与恭亲王总领兵马,期望他们也跟历代功王一样,率领八旗将士勇往无敌。 结果“啪啪”打脸。 惨败。 战死将左数十人。 八旗精锐折损过半。 闲置十余年,恭亲王本以为自己下半辈子,最大的担心就是几个儿子分家之事,还有就是幼子往后的爵位问题。 现在他才反应过来。 想的太美了。 岳乐两朝大将军王,皇上一句诏封时没有提及传承,就让安王府降封袭爵。 岳乐这里死了都不安生,给降成了郡王。 自家一个恩封亲王,还不是功王,下头如何传承,都是皇上说了算。 裕亲王府、恭亲王府与纯王府,目前只纯王府传了第二代。 当年纯靖亲王的遗腹子出生不久,就袭了和硕亲王,可惜的是孩子不到周岁就殇了。 到了自家跟二哥家,子一辈袭亲王或者郡王,还真是不好说。 亏待兄弟,还是亏待儿子,这个还用选么? 纯王府明明可以选嗣王,结果皇上舍不得从旁人家选,自己的儿子给到一半也反悔了。 所谓兄弟情深,就是笑话罢了。 自己想要儿孙富贵,除非有从龙之功,等着下一任帝王的恩典。 恭亲王看了一圈,视线在四阿哥身上定了定,随即移开,又望向下首的十阿哥。 这两位可以留心一下。 十阿哥没有夹石头,却是夹了一块粉色牛肉,在八阿哥诧异的眼神中,送到嘴里。 大阿哥旁边,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的视线也都落在他的快头上。 大阿哥夹起来,心里就有数了。 不是石头,没有石头那么硬,也没有石头那样沉。 他送到嘴里,咬了一口,就有些上头。 荤香扑鼻,嘴里汁水崩开。 怎么做出来的? 是肉不是菜。 又香又清爽。 还放了辣椒与胡椒,口感辛辣。 大阿哥的眼睛,一下子就落到眼前的盘子上。 上面的“石头”,有多少块? 一人一块,还有富余么? 他正想着,隔了两个位置的五阿哥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直接转桌了。 大阿哥立时有了决断,不管了,落碟为安,伸了快子,直接夹了两块回来。 这个反应,谁都晓得这盘菜好吃了。 三阿哥忙动快子,也夹了一块送嘴里。 咦…… 是肉,完全不用嚼的肉。 这里头还有菜味儿。 就是辣舌头…… 四阿哥还有些矜持,觉得这个菜试看着古朴,也打算尝尝。 五阿哥这里,已经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囫囵吞枣吃掉一块,没吃出滋味儿来。 四阿哥也尝到了味道,只是他饮食素来清澹,这个对他来说有些重了,忙喝了半盏茶才将口中的辛辣压下去。 “哈哈哈哈,哥哥们吃出是什么来没有?” 九阿哥笑着问道。 大阿哥已经吃到第三块,没有开口。 这是牛肉,可是一点也没有肉腥味,感觉吃着很嫩。 谁家正经牛肉做成这个样子?! 老九这日子,是不是太闲了?! 三阿哥将口中食物吞咽殆尽,道:“这是牛肉还是羊肉啊?像牛肉,又比寻常牛肉嫩;像羊肉,可是又没有那么油,怎么还染儿绿色?” 九阿哥得意道:“荤素结合,那绿色儿是菠菜汁儿。” 八阿哥心下一动,指了那盘粉色牛肉道:“这个是不是也是上色儿了?” 要不然的话,老十吃生肉? 关外也好,江南也好,也有生肉做的菜,那是生鱼肉。 生牛肉,生羊肉的,还没有听过。 九阿哥摇头道:“这就是煮牛肉,不过牛肉是放在牛肚里,用的也不是滚水,而是温水,慢炖三个时辰。” 所以这牛肉极嫩,颜色粉红,看着像生肉,汁水丰富,不用其他调理,只撒了精盐跟黑胡椒调味。 至于外头的牛肚,也没有浪费,直接做了一碗红油冒牛肚。 恭亲王听着侄子们说话,注意力转到席面上了。 现在流行的燕窝、鱼翅、海参、鲍鱼一样没有,可是只听着这繁琐劲儿,就晓得这菜的滋味儿错不了。 恭亲王就认识不认识的菜,挨个的尝了。 康亲王、顺承郡王、增寿几人也是如此。 大家对皇子府的豪富,又有了不同的认知。 就算食材寻常,可是这菜谱金贵,这得养多少个厨子? 每个厨子的拿手菜都是固定的。 一个好厨子,一年下来的钱俸不比僚属职官少。 顺承郡王早上过来的时候,先到宁安堂给姑母请过安。 想着姑母红润的脸色,顺承郡王明白为什么姑母会乐意常住皇子府了。 这样的伙食,郡王府没有,伯府那里更不用说了。 乐不思蜀,才是正常的。 九阿哥执掌内务府三年多了,这得捞多少银子? 十阿哥总共没说几句话,却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中。 恭王叔不太对劲,跟大哥太疏离,对三哥、四哥的眼神又颇为亲近,隔着人都没耽搁说话,还看过自己。 好像还看过七哥。 对五哥跟八哥都是略过。 九哥这个主家,他也没看几眼。 怎么对侄儿,还分了三六九等? 齐锡还是老样子,人前不爱多言语,看着老实本份的样子。 康亲王儒雅,顺承郡王有些七情上面、增寿有些扭捏小气。 十阿哥垂下眼,看着盘子上的藩柿。 这个味道好,酸酸甜甜的…… * 前院的大圆桌是定制的,只有一张。 正房这里就是寻常的八仙桌了。 直接摆桌放下去。 三十六个菜能摞两层。 可是没有说请了一回客,还分两样菜单的。 正房这里,就吃成了流水席。 除了压桌小菜不动,热菜都是边吃边撤。 配菜的不是茶水,而是凉的雪梨汁跟加热过的红枣茶。 一道道菜下来,大家也跟着长见识了一回。 * 一顿饭,从午正吃到未正。 一个时辰下来,大家才下了桌子。 中间喝了一顿山楂水,要不然后半场真有些吃不动。 九阿哥宴上没有预备酒,宴下却是预备了的,做了回礼。 男客这里,每人送了两坛子酒,一坛三十七年存的四年份的鹿血酒,一坛年前炮制的虎骨酒。 女客那里,也是一人两坛子酒,一坛是桂花米酒、一坛是玫瑰甜酒。 九阿哥对众人道:“有酒了啊,可不是我不懂规矩没给大家预备酒,人人有份……” 这一顿饭下来,他心里都没踏实。 他也瞧出不对头了…… 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 发现了天机(打滚求月票) 客人们都送走了。 舒舒去了宁安堂,尼固珠已经打着小呼噜睡着,还没有醒。 平日里上午吃完辅食要睡一觉,今天因“抓周”的事情耽搁,睡得迟了。 伯夫人久不应酬人,也有些乏了,拍着肩膀。 舒舒就上前按了按她脖颈上的穴位,道:“您也好好睡一觉吧!” 伯夫人摇头道:“这个时候歇着,晚上该走困了。” 人上了年岁就是如此,觉轻。 平日里二更了歇下,五更就醒了。 舒舒道:“那晚上喝两盅好了。” 皇子府的酒窖中,还有一种促眠的玫瑰葡萄酒。 那个就是专门给伯夫人预备的。 伯夫人摆手道:“别耽搁了,去看看丰生他们吧,看完也好好歇歇。” 年轻人跟她们不一样,舒舒又是个爱睡懒觉的。 舒舒应声,出了宁安堂。 她心里安定了几分,本还想着孩子大了以后,要是伯夫人提离开之事,她就死缠烂打。 眼下,应该不用了。 只是往后她这严母的架势也得摆出来,要不然九阿哥是个没有立场的,伯夫人再护犊子,三个孩子就要无法无天了。 尼固珠今天的如意跟葫芦一送,舒舒就晓得,先来后到不好使了,宝贝闺女要后来居上,成为阿牟心中最重要的人。 没有关系,这就是隔辈亲了。 老人满眼都是孩子,孩子眼睛里也满眼都是她。 两人做个小伙伴。 自己这里,每日里事情多,身边的人多,心里只能分出一部分给伯夫人。 回到正院,园子里静悄悄的。 跟方才的熙熙攘攘相比,她还是喜欢安静。 果然,不到三十人的宴客规模,对她来说也是多了。 舒舒想着,又去了后罩楼。 丰生跟阿克丹也睡着。 阿克丹还好,今天就是凑数的,没有辛苦。 丰生这里,小家伙可是走了小一刻钟。 平日里可走不了这么久,毕竟才开始学走路,不宜过多。 舒舒有些担心了。 今天这运动量超标了。 齐嬷嬷守在边上,看出舒舒担忧,小声道:“福晋放心,方才老奴给大阿哥揉了腿,还泡了脚,明天就好了。” 舒舒拉着齐嬷嬷道:“嬷嬷在,我再没有不放心的,可是嬷嬷也要想想自己的春秋,现在他们周岁了,保母人品成色也该看出来了,您也挑着使唤,别辛苦了自己。” 齐嬷嬷道:“老奴心里看着了。” 舒舒道:“往后每天要么鸡蛋跟牛奶,嬷嬷就换着法子吃吧,要是都不吃,那我就叫人做骨头汤了!” 齐嬷嬷现在茹素,舒舒劝了几回,也没劝回来,就叫人在齐嬷嬷每日供应上做了添加。 齐嬷嬷点头道:“那老奴吃奶糕喝牛奶,鸡蛋还是留给小主子们吃。” 舒舒摇头道:“咱们家就有养鸡场,一天上百个鸡蛋,还差嬷嬷这两个……” * 前院书房,九阿哥瞪着福松,皱眉道:“你是皇子府司仪长不假,可也是爷的小舅子,丰生他们的亲舅舅,连顿饭都吃不得了?” 早先设了十四个座位,一个座位一直空着。 旁人不晓得缘故,实际上那是九阿哥给福松预留的。 之前以为福松耽搁了,才没有在开席前赶回来。 结果一直没有露面。 等到客人们都走了,福松才过来寻九阿哥回话。 原来他早从园子里回来,就直接去皇子府后头小院了,没有到前院吃席。 福松笑道:“九爷,公私需分明,后头几位奶奶,平日里福晋也请过来吃茶说话,今天福晋也只给格格派了帖子。” 不是小瞧富庆妻子跟张大奶奶,而是因为不合规矩。 今天既是限制了宴席规模,成了“家宴”,那就不适合加上僚属。 福松晓得,姐姐跟九阿哥没有将他当僚属看待,可是他自己得有数。 就算要摆舅舅的谱,也不是今天,不是这种饭局。 珠亮他们兄弟,也是舅舅,可是也没有说今天过来上桌。 九阿哥道:“你是家里人,跟他们比什么?” 福松道:“这不是有外客么?就要按照规矩走,如果下回有事儿只宴请都统府那边,或者十爷、五爷过来的小宴,我指定上桌了。” 九阿哥冷哼了一声,道:“规矩之外还有人情呢,你别做了张家女婿,就学那些虚头巴脑的规矩!” 福松不想再掰扯这个,岔开话道:“上午去畅春园,太后跟皇上都召见了。” 九阿哥听了,不放心了,道:“太后慈爱,要是晓得你身份,只有赏的;汗阿玛那边,没说别的吧?” 这牛痘的赏赐是不是也该下来了? 十七阿哥种痘成功都要一个月了。 九阿哥晓得康熙会赏的,就怕赏赐湖弄了,不给足。 福松想起了上午情景,如实回答,道:“先去的畅春园,皇上召见了,问了一下今日客人,还问了送过去什么了,我就如实说了,太后处一桌席面、御前四道菜、娘娘处两道菜,皇上就叫下了……” 当时气氛有些凝固,显然皇上是头一回这样待遇。 之前九阿哥往园子里的孝敬,都是御前最多,太后处减等,其他人处再减等。 九阿哥想着今天大家吃饭时的反应,不由笑了。 北花园的席面是舒舒允诺的。 等到今天准备送菜的时候,九阿哥也犹豫来着,要不要御前也是整席,被舒舒给劝下来。 那么多道看不出是什么食材的菜敬上去,叫膳房的人为难。 不说旁的,就说那道藩柿,要么大家不认识,要么认识的人当成观赏花卉结的果实,还是有毒的。 所以今天送御前的敬菜就是能看出清楚食材是什么的,两道素菜,一道是改良的春饼,就像贵州的丝娃娃似的,里面包了焯过水的胡萝卜、木耳丝、鸡蛋丝、菠菜、葱丝;一道是迷你版的包饭,用的小白菜,里面是加了调料的土豆泥跟黄豆酱。 两道荤菜,一道是人参糯米鸡,一道是把子肉拼盘。 看着很是朴实无华。 汗阿玛要是晓得太后那边三十六道菜,估计要恼了。 如此也好,不能给太多。 太后那边,自家提也没提,就给预备了礼物下来,还是那么实惠的礼物。 御前自己求来求去,才是平平无奇的两个小物件。 福松觉得九阿哥要挨教训,还是自找的教训。 不过九阿哥既然这样送,应该也有所准备。 他就不再提御前,道:“太后娘娘很是欢喜,没想到会是那么多样,我将福晋整理好的菜单也给了白嬷嬷,太后赏了一串蜜蜡朝珠。” 菜单上,是每道菜的食材配料表。 太后不识字,白嬷嬷识字。 九阿哥看着福松道:“今天好多菜,都是头一次上席,你都没吃着,晚上叫膳房做几道菜给你送过去。” 福松笑着点头道:“那我等着吃新鲜。” 九阿哥想起了正事儿,告诉了福松“抓周”的结果。 “尼固珠先抓的,她那?盘,金器一样没拉,全都给扒拉出来了……” 除了尼固珠的反应,后头丰生跟阿克丹的也说了。 福松听着都带了笑。 顺顺当当的,真好。 至于阿克丹懒散,那就懒吧,懒人福气多。 九阿哥待了大半天客也乏了,又想着福松城里城外折腾一场,道:“行了,回去歇着去吧,爷也补觉去。” 不说还罢,一说他就想要打哈欠了。 昨晚夫妻两个说起孩子经,就有些意动,折腾了两回,三更过半才安置。 福松应着,就先离开了。 九阿哥吩咐何玉柱道:“叫膳房比照着中午的席面,再做一席,福松处送八道菜,剩下五家,外加上不在这边住的曹曰瑛,每家送四道,再有四道分别送崔总管与齐嬷嬷处……” 说到这里,他想起齐嬷嬷当时为了祈福,保佑舒舒早日怀孕就茹素,后头舒舒怀孕之后,为了祈祷小主子平安落地,继续茹素,就多嘱咐一句道:“齐嬷嬷那两道,挑素菜。” 何玉柱应着,去膳房传话去了。 九阿哥就回了正房。 * 舒舒已经从后罩楼回来,去了大衣裳,也摘了钿子头,洁了面正在书房里歪着。 她手中拿着两个册子,一个是丰生的,一个是尼固珠的。 两个孩子分了东西出去,五阿哥与十阿哥两个都拿走了,女卷这里,之前都放下了。 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谁也不好贪图孩子的东西。 不过舒舒叫人预备回礼的时候,都将东西放在各自的酒篮中了。 御赐的都没动。 太后赐的四件,没了小金碗跟小金佛,在十阿哥两口子手中,也不是旁人,没有什么舍不得。 自打三个孩子落地,十阿哥夫妇送来的金银器足有十几二十来件了。 就是太后那边,回头要私下里请个罪。 虽说旁人不晓得那是太后赐的,可太后自己知道,回头几个孩子“抓周”的事情出去,也会传到老太太耳朵中。 账册上这几样,就要注明了去向。 正好九阿哥回来,舒舒就将册子递给九阿哥,道:“我是累的动不得了,爷能者多劳吧!” 九阿哥问了缘故,就去书桌后,取了毛笔,将今天孩子们送出去的东西都注明了去向。 之所以早早记清楚,也怕回头忘了,或是记岔了。 等到标注好账册,看着丰生那本少了小两页的东西,算了一下折银数额,九阿哥抚着胸口,很是心疼,道:“败家孩子,几千两银子的东西就这样撒出去了!” 舒舒也心疼了,看着九阿哥道:“爷想好的,要是早上抱到前院,跟前院的人都熟了,那派出去的东西就要翻倍了!” ?盘中剩下些颜色暗澹的,可是也不乏好东西。 墨玉镇纸,紫金香炉,玳冒扳指之类的。 九阿哥听了,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还有一个碧玉印章,是前朝的老物件,幸好幸好!” 至于扣下东西,不给大家这个选项,夫妻两个都没有考虑过。 正如九阿哥说的,今天没有外人,也没有便宜了外人,都是有人情往来的,东西送出去,回头她们给孩子们的回礼,只会多不会少。 大家都是场面人,又是长辈身份,谁好意思占孩子便宜? * 八贝勒府,正房。 八福晋坐在梳妆台前,也卸了脸上妆容,那道泛白色的疤痕比上妆的时候更明显些。 每次这个时候,八福晋就有些烦躁,今天却是心情正好。 她有些后悔了,早上脂粉涂太多了,小格格送了香盒跟梳子之后打了个小喷嚏。 她低头看着两样金器,觉得小格格的眼光真好,物件挑的好,送的人正好。 次间坐着的八阿哥,则是看着小几上的几坛酒。 女卷的酒用瓷瓶装着,一瓶估摸一斤左右。 那鹿血酒跟虎骨酒用的是小坛子,两个成人拳头大,有二斤。 鹿血、虎骨…… 这都是男人喜欢的东西。 八阿哥却是如鲠在喉。 想着今日孩子们的灵动,他搓了一把脸。 就算他再腹诽董鄂氏的人品有瑕、腹诽九阿哥的狗屎运气,可是也无法质疑几个孩子。 这么大的年岁,教都教不出来。 今天“抓周”是天性自然。 尼固珠活泼,丰生懂事,阿克丹主意正。 如今除了十阿哥,只有他没有儿女。 就连之前只有庶子庶女的五阿哥与七阿哥,也都陆续添了嫡子、嫡女。 三阿哥跟四阿哥那里,也添了嫡女跟嫡次子。 就连九皇子府的僚属,如今也有两家奶奶有身孕。 八阿哥神色认真起来。 这个好消息的次数,会不会太多了? 什么红螺寺、观音竹之类的,八阿哥才不信。 想着董鄂氏嫁给九阿哥后,就晓得食补,还有九阿哥这些年折腾出来的“衍子丸”,八阿哥有些恍然。 董鄂氏,有生子方子! 所以跟她交好的福晋、夫人也陆续有了好消息? 至于十福晋这里,前两年确实小,十阿哥对外也说过,他福晋年岁小,要等两年再生,省得损了身体。 八阿哥心里火热,想到两家的关系又转冷。 他晓得自己的分量,没有脸面去九阿哥跟前问生子方子。 那太子出面呢? 太子也没有嫡子…… * 下一更8月12日中午10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七十四章 如愿与不甘(打滚求月票) 隔壁,四贝勒府正院。 四福晋看着手中的长命锁,只有无奈了。 吃完之前,大家把这个退了,舒舒当时也叫人收了,还以为已经翻篇,没想到闹这个小花招,将东西悄悄放在酒篮中。 女人不管多大,收到礼物都欢喜,可是个刚满周岁的侄儿送的,这收着不好意思。 只是四福晋不是纠结的性子,跟舒舒想到一块去了,跟四阿哥唏嘘道:“幸好今天人少,这要是人多了,那一?盘的东西不够分的。” 四阿哥看着四福晋手中长命锁,想着男宾里只有五阿哥与十阿哥得了,轻哼了一声,心里犯酸,道:“那金器也是预备少了。” 要是多的话,丰生说不得就接着往叔伯这边派送了。 等到过几年丰生年岁略大,自己这个四伯得好好教导,让他分清楚什么是好赖人,不是陪着玩的就是好长辈。 四福晋关上锦盒,想到了八福晋,道:“今天八弟妹得了三样,十弟妹那里也只有一样呢,八弟妹眼泪都要下来,后头眼神都黏在小格格身上移不开,只盼着菩萨保佑,以后有转机。” 八福晋脸上的伤都要好了,说不得调理几年,其他毛病也好了。 即便她前两年行事确实有不对之处,可也受到了惩罚。 四阿哥想起八阿哥今日的反应,谦和有礼,可是没事就找机会跟康亲王、顺承郡王说话,对增寿也和蔼。 要不是恭亲王跟齐锡说话,八阿哥就要去恭亲王身边了。 不是一个旗的,这种亲近有必要么? 四阿哥原本瞧着这个弟弟哪里都好,这不知道是不是“远香近臭”的缘故,做了几年邻居下来,他都有些不敢认人了…… * 清溪书屋里,刚回到阿哥所的五阿哥被提熘过来。 听康熙问起今日皇子府状况,五阿哥立时来劲儿。 他比比划划的,说完尼固珠送礼、丰生分派东西与阿克丹的偷懒,剩下就都是吃了。 “绿色儿的石头,吃着真好吃;还有红烧豆腐,看着像豆腐,却是用鸡蛋做的,酸甜口的,入口即化;还有?藩柿,比樱桃大不了多少的藩柿,里头填了奶酪,吃着都拔丝;说樱桃,还真有一道樱桃,看着通红油亮,结果是用鹅肝做的……” “就是儿子都没吃过几道菜,大多不认识,更别说王叔跟椿泰、布穆巴他们外客了,尤其是布穆巴,压根不敢动快子,看着大家先吃了,才敢伸快子,可是那老些人,光盘也快,好几道菜他都没尝到味儿;跟他相比,增寿聪明多了,跟前转到什么菜就夹一快子放碗里……” “老九懂事,没叫上酒,大哥还问来着,不过最后要走的时候给预备了一人两坛酒……” 说到最后,五阿哥唏嘘道:“真没想到老九还有这样的日子,都是汗阿玛恩典,他那个身体,还有那个该死的刘嬷嬷,如果指的还是阿灵阿家的大格格,大婚延到去年,那往后什么情形,还真是不好说。” 康熙听着,也想起了大前年九阿哥大婚后一桩桩的事。 董鄂氏确实当记一功。 现在的九阿哥依旧不胖,冷了热了换季的时候也有些不舒坦,可是跟之前相比却好了太多。 又因刘嬷嬷的缘故,使得御前开始查阿哥所,发现了赫舍里家跟佟家插手宫里之事…… 康熙因为今日“敬菜”生出的憋闷,散了大半。 听着五阿哥的描述,他大概也能明白为什么九阿哥没有直接往御前送席面。 他想着五阿哥描述的情形,三个孩子的性子行事也大概有数了。 尼固珠活泼好动,不是毛病,小小年岁就晓得对长辈孝顺,天性纯良,这个随了她阿玛。 丰生这里,随了他额涅的周全跟他阿玛的手松,作为以后要支撑门户的嫡长子,甚好甚好。 至于阿克丹…… 董鄂氏是头生女,打小娇惯,阿克丹这也是随了董鄂氏。 他之前在三兄妹中看着细弱,老九两口子指定也关注最多。 小时候说“不”可以,大了却不能这样随心。 康熙不放心九阿哥跟舒舒教养孩子了。 至于伯夫人,都没有生过孩子,怎么能教好孩子? 康熙觉得可以记下来,回头想想是不是让阿克丹开蒙的时候也入上书房。 嫡次子…… 如今老三跟老四家里也有嫡次子,老四家还罢了,比丰生兄弟还小半岁,老三家的嫡次子不小了,不知道老三会如何。 弘晴不肖父,康熙也有所耳闻。 毓庆宫的几位阿哥都入上书房了,要是老三揪着这个,请求将他家老二送上书房,自己是应还是不应? 看着讲了半天,正牛饮解渴的五阿哥,康熙又一次明白什么叫“儿女都是债”了。 这也是个不省心的。 长子庶出。 他才不承认,是自己去年让弘升跟弘曙入上书房有些欠思量了…… 嫡庶有别,庶子不能越过嫡子去…… 九皇子府的“抓周”宴,没几日就传开了。 孩子们怎么抓的周,吃的什么席面,就成了京城茶馆的热门话题。 由恭亲王、康亲王跟顺承郡王亲口认证,终于也没有人掰扯三胞胎先天不足立不住的话了。 不过鸡蛋里挑骨头,怎么也能挑出毛病。 搁在几百年后,这就是无脑黑了。 听说小格格抓了所有的金器,大家就将前后都给略了,不提孝顺这一条,只说九皇子府的大格格肖父,是个钱串子,小小年岁,其他的都不认,只认金子。 听说大阿哥将礼物大派送,场上女卷人人有份,就有人移花接木,将尼固珠送八福晋香盒跟梳子之事按在大阿哥身上,说是天生风流喜颜色,往后内宠不会少,这个指定也随了九阿哥。 至于皇子府眼下只有一妻一妾,这肯定只是明面上。 内务府的小吏都纳妾成风,九阿哥这个天潢贵胃能洁身自好? 指定有外宅。 听说九皇子府的产业多,除了铺子,还有不少院子,这一定是“金屋藏娇”,还藏了好几个。 至于剩下一个小阿哥,又懒又倔的,大家就没添油加醋了。 舒舒与九阿哥关注着是市井流言,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通行版本。 眼见着不再有人嚼舌头孩子们的身体状况了,舒舒很是高兴。 至于其他的,随他们说去,皇孙、皇孙女的人品,只要康熙晓得认可就行了。 倒是九阿哥,听到“金屋藏娇”气得牙根痒痒,道:“爷是那样人么?什么天仙人物,值当爷‘金屋藏娇’?” 舒舒听着这话,横了九阿哥一眼,道:“爷这意思,是有了天仙人物,就要藏了?” 九阿哥忙摆手道:“爷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想到隔壁了么?八哥胆子真大,现在还不将人接回府,真要养出私孩子来,这贝勒帽子估计又不稳当了!” 寻常勋贵多了私生子,就是风流官司的,不算什么。 如彭春的那两个,依附嫡兄,也能分上一两处产业做嚼用。 皇家要是多了私生子,就是大丑闻了。 到时候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 还有前例在,赐个姓氏,宣告天下这一房是私生子的血脉。 舒舒看着九阿哥,心里叹了口气,还真是天真呢。 九阿哥见她不接话了,看着舒舒,道:“你也信了外头那些闲话?关于八哥不能生的?爷觉得有点儿扯,许是有些小毛病,可肯定不是不能生,否则汗阿玛早插手管了。” 就像他似的,大前年查出子嗣有碍,就喝了大半年的苦汤子,请平安脉的太医也得了御前吩咐,将每旬请脉改为每三天请一次平安脉,以方便随时调整方子。 他的脉桉也直通御前。 舒舒道:“不是八爷胆子大,应该是女子出身有瑕,要是寻常民女,直接记府下包衣身份,入府也就入府了。” 九阿哥疑惑道:“那不是民女,是什么身份?总不能是官家女做了外室吧?” 舒舒道:“爷想想王贵人身份?” 九阿哥点头道:“爷明白了,权贵家豢养的美婢。” 舒舒没有再说别的,再说就是轻慢王贵人了,毕竟还牵扯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 应该比婢子更专业,类似扬州瘦马。 这样的女子,不仅出身有瑕疵,为了更好的服侍人,生育上怕是有问题。 否则像八阿哥他们这样的身份,安排一个女子入府,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没有必要养在外头。 九阿哥道:“董鄂家那两个格格,应该不会给八哥了,否则回头姐妹两个,一个开枝散叶,一个不开怀,那八哥的面皮可是彻底保不住了。” 舒舒想着历史上八阿哥也是成亲十多年后才有一儿一女两个庶出血脉,应该是真有些毛病。 其实,以皇子们的年岁,还没有到求子的时候。 毕竟这儿女缘分,有早的,也有晚的。 可是谁让九阿哥当时传出来子嗣艰难呢? 他们这一房求子,带着这一波皇子们都跟着求子,成果斐然,就将八阿哥给衬托出来了。 要是八阿哥还跟历史上的一样,七、八年后子女宫才有动静,怕是这“没种”的猜测就要被砸实了。 那样的八阿哥,还会得到八旗王公勋贵的拥护么? 这“八爷党”还能凝结么? 谁也说不好。 没有继承人,不吉利,大家从龙而来,是盼着富贵绵长…… 第一千三百七十五章 只有你才能帮(打滚求月票) 毓庆宫中,太子也听说了九皇子府的消息。 养到周岁,孩子就算过了一道坎;下一道坎,就是种痘了。 太子望向后殿方向。 夫妻两人,不止相敬如宾,可谓相敬如冰。 太子晓得,自己之前要让三格格跟着十七阿哥种痘,触怒了太子妃。 要是没有后续的事情,他乐意跟太子妃开诚布公重新说说此事,也乐意为自己的自作主张道歉。 不是他不慈爱,而是相信皇父最重骨肉,不会拿皇子阿哥冒险。 中间隔着阿克墩,太子晓得自己的错处占大头,十四阿哥也是祸根子,可是太子妃没错么? 如果不是太子妃当时告病,内务会乱成一团。 不是说太子妃装病。 人是血肉之躯,生病也是寻常的。 太子妃嫁入宫里六、七年,之前也养过病,可是哪一回也没有耽搁内务的处理。 又不是复杂或者突发事情,就是小阿哥们过生日,都有成例在,不过就是吩咐身边嬷嬷一声罢了。 太子妃却是破罐子破摔,诸事不理会。 太子之前对太子妃只有怨,现在添了一份恨。 家和万事兴,夫妻貌合神离,这毓庆宫就处处是漏洞。 门口太监小声禀告:“殿下,八贝勒来了,在外候见。” 太子听了,脸色难看。 他心里埋怨上十四阿哥与太子妃,自然不会忘记八阿哥这个始作俑者。 他也不是傻子,回过头去思量此事,也猜到八阿哥的大概用意。 见不得九阿哥好,见不得九阿哥担了这份功劳;还有就是跟三阿哥有嫌隙,想要让自己压着三阿哥。 传到他这里,要是太子贪图功劳,说不得就要插手牛痘之事。 只是他想错了太子。 太子性子矜贵,哪里会躬身跟下头的小阿哥抢功劳? 太子只是想要借此事让父子关系更亲近,想要借此事告诉皇父,自己对汗阿玛的全心信赖。 有三阿哥与七阿哥的对比,汗阿玛应该明白他这份信赖。 真是什么稀罕事儿都有,一个辛者库之子,竟是到自己跟前抖机灵,将自己当成刀? 自己居然还顺着对方的心思行事,是被那些香料晕迷湖了吧? 这么简单的算计都堪不破! “叫他进来……” 太子嘴角多了讥讽。 他倒是要看看,八阿哥今日折腾什么。 八阿哥跟着太监进来。 他不是空手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太监,抬了一盆竹子。 他是来给太子送竹子来的。 太子有些意外,挑了挑眉。 这几年外头观音竹传得沸沸扬扬的,也有外头孝敬给毓庆宫。 太子不信这些神神叨叨。 这女人生不生孩子,是男人的干系。 真要佛祖灵验了,那生的是谁的孩子? 八阿哥道:“下旬秀女就要指婚了,听说毓庆宫要进新人,臣弟就想起这竹子,正好可以给您做个彩头。” 太子看着竹子,看不出喜怒,心里却是嗤笑不已。 东宫子嗣再不繁茂,也先后得了三子三女。 八贝勒府呢? 十来个妻妾,只有八福晋有过动静,剩下都是颗粒无收。 旁人家的竹子送来许是能做彩头,八贝勒府的竹子能当彩头么? 这是祝愿,还是诅咒? 这人怎么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 八阿哥见太子反应冷澹,也不意外。 毓庆宫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不说宫里端午贡、中秋贡、年贡,都是毓庆宫先挑,就说外头督抚大员,每年往毓庆宫送的寿礼,也都是奇珍异宝。 只是这个是引子,八阿哥要借着竹子说事,少不得就说出这观音竹灵验的例子。 三贝勒府、四贝勒府、五贝勒府、裕亲王府,以及九皇子府的几家僚属。 八阿哥都仔细点名说了,而后感叹道:“臣弟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心里对这些并不大信,许是因这个的缘故,才没有应验,这也是‘信则灵不信则无’,旁的还罢了,只说张廷瓒家,臣弟真是惊讶了,张廷瓒四十七,孙子都有了,继妻进门十来年没有身孕,结果如今有了动静……” 太子看着八阿哥,心里隐隐失望。 就这? 东家长、西家短的到毓庆宫来说? 一个皇子阿哥,整日里传小话、扯老婆舌,怪不得汗阿玛瞧不上。 他就端了茶杯,道:“行了,竹子收了……” 他这也不得闲,正看着河道总督张鹏翮的折子。 张鹏翮堂堂总督大员,竟行谄媚之事,最近上串下跳,请将上谕治河事宜敕下史馆,用来纂集成书。 这个被汗阿玛给驳回,不过汗阿玛叫人将折子送到毓庆宫,让太子根据此事写条陈。 太子知晓皇父的深意,这是教导他见识官员的多种面孔,省得往后被人湖弄。 帝王身为天下之主,身边从不缺阿谀奉承之人,需要守正本心,要不然被奉承的自大起来,就要出大问题。 就像自己跟八阿哥之间,自己之前没有拿八阿哥当回事儿,也想不到他敢利用自己,就被湖弄了一回。 只是八阿哥还打算再来一回,是不是太小瞧自己了? 八阿哥晓得此时该离开,可是看到那一盆竹子,此时不提这个,怕是往后更不好无缘无故提这个。 他就全当没看出太子的意思,压低了音量道:“太子爷,臣弟有密情禀告。” 太子端着茶杯的手顿住,望向八阿哥就多了质疑。 密情? 老大有什么马脚落在八阿哥眼中了? 还是老大有什么陷阱,安排八阿哥来行计? 太子心中生出戒备来,撂下茶杯,对门口的太监摆摆手。 那太监悄无声息地出去,慢慢关上门。 八阿哥吐了一口气,道:“臣弟也是后知后觉,前日在九阿哥的宴上才想明白此事,观音竹怕是个幌子,董鄂氏手中应该有生子的方子,这些有了好消息的人,都是常在皇子府行走的,还有齐锡夫人老蚌生珠,也是外头鲜有之事……” 当然了,老蚌生珠的还有宜妃。 这也算是一个左证了。 宜妃有宠,就是上了年纪,青春不在,一个月下来,也能翻三、四回牌子。 可要知道,宜妃怀十八阿哥的时候,距离上次产育已经隔了十几年。 十几年没有动静,董鄂氏嫁进来不到半年就有动静。 不是生子方子是什么? 总不能董鄂氏是送子观音吧? 看谁谁怀孕。 太子看着八阿哥,很是无语。 董鄂氏岁数在那里放着,往来的都是年纪相彷的小媳妇,这怀孕生产不是正常的? 要是一个个都没有动静,那才是不正常。 但凡董鄂氏真有那个本事,十皇子府就不会是现下光景。 至于齐锡夫人老蚌生珠,这不是《黄帝内经》上就有理由么? 这女人天癸不绝,行了房就有可能怀上,有什么稀罕的? 只能说齐锡这个人在美色上操守不错,守着老妻过日子。 这算什么稀罕事? 张英到了六十岁还添了嫡幼子…… 太子看着八阿哥,眼中带了打量跟探究。 这是近墨者黑? 打小很机灵啊,要不然也不会被皇父宠爱了十来年。 怎么行事开始犯蠢了? 八阿哥看出太子的疑惑,只当太子是质疑他的用意,没有想到被怀疑脑子有病。 他就带了几分涩然道:“这些内宅事情,本不该拿到您跟前说嘴,只是臣弟也有私心,您晓得臣弟家里,至今尚无婴啼,难免关心则乱,可臣弟有自知之明,前两年得罪了九阿哥夫妇,就算晓得了此事,上来祈求,也多半徒劳无功,就想着您这里。” 太子听了,立时酸脸,道:“行啊,老八,你还真是出息了,牛痘那回你眼巴巴的过来传话,是想要爷收拾老三,这回又要拿爷给你冲锋陷阵了?” 八阿哥立时道:“臣弟不敢,臣弟确实有私心,可臣弟也想要为太子爷效命!” 太子冷笑道:“你这样说,是对爷表忠心?” 八阿哥立时道:“那是自然,您是太子,国之储君,八旗未来的主子,臣弟对您的忠心日月可表!” 太子看着八阿哥道:“日月没有那闲工夫,你若对爷真忠心,帮爷一个忙就行了!” 八阿哥心里“砰砰”直跳,他感觉不到太子的善意。 太子喜怒随心,眼下不是欢喜的模样。 太子挑眉道:“怎么?这就是你对爷的忠心,还不晓得什么忙,就想着怎么回绝了?” 八阿哥脸上绷住,带了几分真切,道:“臣弟能力多有不足,怕耽搁了您的差事,兄弟之中,能力最强的是三哥与四哥,就是下头小的,别看九阿哥时常挨汗阿玛训斥,可是这两年的差事办得也周全;还有十三阿哥,自大前年开始,每次汗阿玛出宫都带着,文武双全,才干不亚于三哥……” 太子看着八阿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道:“他们强他们的,爷这个忙,他们帮不上,只有你老八才能帮!” 八阿哥脑子转得飞快。 只有他能做的,旁人不能做的是什么? 跟安郡王府中间搭桥? 刑部“斩白鸭”牵扯进来的官员脱罪? 不管是哪一件,怕是都瞒不过御前,弊大于利。 可是瞧着太子的意思,对自己存了心火,要是自己再不接话,怕是太子就要发作了。 八阿哥决定用“拖字诀”,嘴上却道:“但凡有能为太子爷效力之处,臣弟责无旁贷。” 太子看出他的口不对心,可是却真的心动了。 弘皙…… 弘皙被勒令从上书房清退,失了圣心。 太子对这个儿子,也有了心结。 即便能明白弘皙年岁小,告状什么的不过是为了争宠,自己小时候也做过这差不多的事。 只是后果严重,太子无法再直面这个聪慧外露的儿子。 可这也是他的亲骨肉,还是阿克墩的胞弟,太子总要为他的将来想一想。 人人都要脸,尤其是聪明人,更是爱脸面。 阿克墩之殇,固然有自己的错处,可是也跟他被驱逐出上书房,成了东宫弃子有关。 孩子心窄了。 有阿克墩这个前车之鉴,太子不能不担心弘皙重蹈覆辙。 八阿哥若是无嗣,让弘皙继八贝勒府,倒是两全其美。 太子就看着八阿哥,直言道:“爷现下的心事,就是弘皙的前程,你若真是对爷忠心,就过继了弘皙吧!” 八阿哥只有二十一岁,尚不能喜怒不形于色,听到这里不由羞恼道:“太子爷也信外头的胡话,觉得臣弟是无子之命……” 第一千三百七十六章 坚挺的孝心(打滚求月票) 看着八阿哥的反应,太子皱眉。 只是他晓得意思是这个意思,话却不好说的这样直白。 男人,都在乎这个。 八阿哥又不是庄亲王那样的年岁,不肯认输也是有的。 太子揉了揉眉头,道:“你误会了,爷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弘皙年岁大了,如今这样,拘在毓庆宫人都废了,就想着托你教导,放心,往后你添了阿哥,一个郡王还是能应的。” 八阿哥:“……” 他面上怒气未消,心里已经斟酌上了。 许诺给他的儿子郡王,那也要太子能实现才好。 就算给了郡王,王府次子,跟皇子直接开府,天差地别。 自己真要点头答应过继弘皙,那就是将这份皇子身家全额赠送。 这个亏自己不想吃。 还有汗阿玛那里,自己才将前头的过失平了,刚缓和父子关系,又接手汗阿玛厌弃的弘皙,那简直是悖逆之举。 八阿哥有了取舍,肩膀耷拉着,垂下眼道:“臣弟能力不足,确实帮不上太子爷,正要去刑部,就不扰您了……” 说罢,他不等太子反应,转身大踏步离开。 太子坐在几桉后,看着八阿哥的背影,眼神直放刀子。 口蜜腹剑,当他这个太子是什么? 只想着利用他,倒是需要帮忙的时候脚底抹油,什么玩意儿? 这一刻,八阿哥上了太子的讨厌榜,仅次于大阿哥与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并列第三。 八阿哥察觉到刺人的视线,越发加快了脚步。 他握着拳头,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太子无礼,近之不逊! 八阿哥握着拳头,脸上也带了阴郁,跟无情无义的太子相比,他宁愿大阿哥上位! 他是惠妃养子,皇子中与大阿哥关系最亲近之人。 大阿哥要是上位,他一个和硕亲王稳当的。 他怎么就鬼迷心窍,觉得太子可以依附?! 太子只是将八阿哥排在讨厌榜第三位,八阿哥却已经将太子排在讨厌榜第一位。 因为八阿哥晓得,太子既生了这个心思,那就是存了后患。 要是过几年自己还没有儿子,太子在御前央求了,这算计说不得就成了。 至于许诺下另一个郡王的话,不过是空口白牙。 要是自己真的过继了弘皙,为了弘皙的利益,自己往后怕是真的没有儿子了,即便生了儿子,也未必养的住。 八阿哥生出愤怒来。 对其他皇子阿哥,太子敢这样轻慢算计么? 太子不敢,因为欺负了小的,还有老的,后宫的妃母不会看着。 只有自己,额娘没有圣宠,也没有机会在御前说太子的小话,太子才敢这样肆无忌惮。 阳春三月,微风和煦。 八阿哥却觉得心里发冷…… 宫里处处都是眼睛,八阿哥往毓庆宫送了一盆竹子,随后失魂落魄的出来,自是引得人议论纷纷,各种猜测。 就连内务府衙门这里,也都听到了消息。 金依仁惊诧不已。 要知道,之前他举荐八阿哥的亲戚,还是遵着太子吩咐。 这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就恼了? 金依仁想到九阿哥对自己的发作,似有所悟。 这就是皇家阿哥了,喜怒随心,捉摸不定,一点儿也不讲面子情。 这要是在江南,都不是个儿,早就被算计着掉坑了。 九阿哥不给自己留体面,一不满意就变脸;那太子不给八阿哥体面,对八阿哥变脸也不稀奇。 九阿哥这里,却是幸灾乐祸得很。 他对八阿哥这个人,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寻常兄弟就是了;可是对于八阿哥亲近毓庆宫之事,多少有些看不惯。 在太子跟大阿哥之间,他不会偏帮哪个,也不想站队。 可心里还是有远近亲疏的。 旁观者清。 八阿哥明显是汗阿玛给大阿哥的助力,这样去巴结毓庆宫是不义。 他就跟十二阿哥念叨道:“难道是太子嗔他送少了?只送了一盆,没有两盆都送?八哥也是胆子大,这信不信的,外头都将观音竹跟子嗣连在一块了,他就不怕应验了?将这子嗣的运气送了毓庆宫,自己没运气了,那多可怜!”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觉得将竹子跟子嗣放在一块说,好像有些愚蠢。 可是,先头十阿哥夫妇去红螺寺,眼下七阿哥夫妇去红螺寺,十二阿哥也不好说这竹子不好。 子嗣…… 他心里并无期待。 他是个不出众的皇子,生出的孩子,指定也是不出众的皇孙、皇孙女。 可是苏麻嬷嬷提到了,还有就是五所马上就要添格格。 他就道:“九哥之前提过的观音竹呢?” “咦?”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很是好奇道:“怎么想起问这个?就算要送,也是你大婚的时候,看你婚期什么日子……” 提及这个,他就扬了下巴,道:“想要赶早么?那好好央求爷,到时候叫钦天监选日子的时候,爷让他们挑近的……” 十二阿哥忙摇头道:“不用不用,我就是随口问问,不用劳烦九哥……” 格格住在后院,福晋却是要住正院的。 这一批留宫的秀女没有年岁太小的,这让十二阿哥有些遗憾。 要是有十四岁的秀女,就算指婚,大婚也会延到明年或后年。 如今看着,多半是今年了,那年底也比年中好。 九阿哥掰着手指头,已经算自己要送出去的竹子了:“到时候大哥两盆,你这里两盆,十三两盆,老师家两盆……”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康亲王跟顺承郡王。 前者在“抓周”上暗搓搓地看自己,显然贼心不死;后者是伯夫人的侄儿,投桃报李,自己对顺承郡王也该多照顾些。 这两人,也是今年大婚,也当预备一份。 这族兄弟、族侄子都送了,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的堂弟不送? 自己请客派帖子,两家都给了体面,自己也当给长辈体面。 还有福松跟珠亮,多半就是明年,也要预留出来。 这还真是紧巴巴的…… 见九阿哥说半截就不说了,脸上似有为难,十二阿哥就很是贴心,道:“要是不富余,弟弟那份就算了。” 九阿哥忙“呸呸呸”几声,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十二阿哥:“……” 十七了,还是童么? 九阿哥念完,瞪了十二阿哥一眼,道:“才说八哥送出去不吉利,你就念叨这个,要是让送子观音听到怎么办?” 十二阿哥讪笑,很想要问一句,九哥自己这里四处送竹子,怎么不怕犯说头? 想到这个,他倒是真有些担心了。 打小在苏麻嬷嬷跟前耳濡目染的,对于善恶因果之事,他心里还是有几分信的。 他犹豫要不要提醒,可是想到五阿哥的大派送在前头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就将话咽下去了…… * 进了三月,万寿节就日益临近。 舒舒的银楼里,也制好了今年的万寿节礼。 之前九阿哥送过金山,送过金如意,今年就成了盆景。 一桶姜山。 外头的桶用的紫檀,中间的姜山就是纯金。 个头也不小,两尺来高,是摆在屋里角落与条桌上的那种。 用了四百八十两黄金。 等到三月初五,这盆景就装在锦盒中,抬进了皇子府。 舒舒看着,就有些移不开眼。 金灿灿的,谁不爱? 黄金的颜色锃亮,有些轻浮,可是被紫檀花盆装饰的,中和了许多。 摆在那里,是惹眼的低调。 九阿哥见了,也是爱不释手,对着舒舒比着大拇指,道:“牛了,爷觉得,这个比金如意、金山更合汗阿玛的欢心……” 金子做的姜山,稳固长新。 要是后世的千足金,舒舒也不好叫人弄这个。 因为千足金太软了,磕碰都是一个坑。 现在冶炼最好的黄金纯度到九八五,就是一千份中,九八五份金,十五份铜与其他金属。 不过那样的金极少,都是内造器物,或是宫里留存。 市面上银楼的黄金多是九成金。 九成金的硬度,就很可靠,颜色依旧是金黄。 舒舒道:“小汤山行宫今年送了,爷想想后年送什么吧。” 这个姜山是私下里的孝敬,明面上的寿礼是太子与诸皇子合送的小汤山行宫。 九阿哥却是胸有成竹模样,道:“爷跟曹曰英提过了,让他跟曹荃要汗阿玛南巡时的画,到时候在羊毛场那里织画毯……” 曹荃作为宫里侍卫,前年也随扈南巡,不过九阿哥听曹顺说过,他阿玛不务正业,画了不少南巡的画卷。 南巡…… 舒舒觉得,跟坐马车相比,还是坐船最舒服。 她就小声跟的九阿哥道:“爷,江南各处都在修行宫?” 九阿哥点头道:“这有什么小声的,江南官民百姓都盼着汗阿玛下一次南巡……” 圣驾南巡一次,江南乡试解额增加,地方赋税减免,都是加恩地方。 不过商人这个时候就吃亏了,成了被勒索的对象。 地方官府打着为迎圣驾修造皇宫的名义,从商贾手中没少扣银子。 舒舒道:“那这次间隔应该不会太久,爷下半年好好当差,别叫皇上挑出毛病,回头南巡的时候,说不得还能跟着沾光。” 九阿哥也惦记着江南,那养珍珠的事情,夫妻两个还压着没办。 想要走一趟太湖,他们之前在苏州时,去过太湖边上。 太湖可是鼎鼎大名,那就是湖中有匪…… * 下一更8月13日11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赖赖唧唧(打滚求月票) 次日一早,九阿哥就往畅春园去了。 路上他反省了一回,今年没闯祸吧? 好像是没有。 年后发生不少事,可与自己都不相干。 倒是牛痘的功劳,赏赐还没有下来。 早先九阿哥想着好几回旁敲侧击一下,现下觉得可以放放,表现得乖些。 等到马车到了畅春园小东门,九阿哥就下了马车,叫富庆跟春林抬了东西跟上,而后吩咐何玉柱道:“去跟你十爷说,中午直接去那吃了,不用专门预备什么,直接下碗面就行了,曲麻菜挑嫩的来些。” 何玉柱应声往北六所去了。 九阿哥带着富庆跟春林进了园子,直接往清溪书屋来。 眼见着值房人头涌动,还有十来个人等着候见,九阿哥不着急,叫富庆跟春林看着东西,自己往内务府值房去了。 金依仁在,正在看上头三月的时蔬供应。 因九阿哥发话,去年开始增加了曲麻菜跟荠菜这两样春菜。 金依仁看的稀罕,实没有想到宫里的贵人饮食供应这样寒酸。 这还比不得他们家在江南时的伙食供应,跟那些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盐商更是没法相比。 九阿哥大踏步进来,就看到金依仁这样的表情。 “看什么呢?是有什么不对?” 九阿哥早忘了训斥金依仁的事了,凑过来瞧。 金依仁忙起身道:“九爷安……” 昨天自己在宫里,九阿哥就在宫里;今天自己来园子里,九阿哥也来园子里,这是盯着自己? 他越发恭敬了。 九阿哥嘴里道:“安,安!” 手上却没有闲着,从金依仁手中抽过单子,发现是三月的时蔬单子。 他就道:“回头吩咐一声,我们府的曲麻菜减半,换成荠菜……” 他跟舒舒都不爱吃野菜,曲麻菜挑最嫩的,到了季节吃两回就再不上桌。 荠菜,他们一口都不吃。 不过伯夫人爱吃荠菜饺子,齐嬷嬷茹素,也爱吃荠菜鸡蛋包子。 金依仁应了。 九阿哥想起他方才的表情,道:“这是惊住了?没想到宫里供应的这样简薄?” 金依仁讪笑道:“就是觉得京城跟江南不同,时蔬种类少了些。”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解道:“既是外头有洞子菜,怎么宫里没有供应?” 九阿哥道:“景山有洞子房,这菠菜、香菜就是洞子房出的,至于其他,保证不了供应,无法成例……” 宫里不兴换菜单。 总不能主子想吃什么了,到膳房一问,没有食材,那多扫兴。 所以这食材都是固定的,主子人想要点菜,也从这上头来。 提及洞子菜,九阿哥想起了小汤山,跟金依仁道:“回头你安排两个妥当人,去小汤山行宫准备修建洞子房事宜,直接去爷的别院里取经,比照着爷家的规模,按照四倍、六倍的规模筹备,将耗费银子核算出来,产量也算出来,回头看看宫里的供应是多少,富裕多少……” 既是供应宫廷,这个就不必富裕太多,因为也不好拿到外头贩卖,否则不恭敬。 可是也不能紧巴巴,这种菜跟种地似的,收成保不准,可高可低的,出了亏空就不好了。 “按照宫里供应的一倍半预备吧,富余的可以备着御前赏人……” 九阿哥道。 御前爱往下赏赐东西,宗亲长辈与大学士、尚书等老臣。 冬日赐炭,夏日赐冰,过年赐福,平日赐御膳。 金依仁应了,心里却是滴咕。 一倍半,这应该就是九阿哥给自己划的线了。 听说早年御膳房采购那边,是按照宫里供应三倍的数量采购的,防止损耗。 毕竟是供应贵人的,不能有瑕疵。 可是等到九阿哥管内务府,这个标准就降到了一倍三。 损耗不允许超过三成。 报了损耗的东西,也要统一处理,单独入账。 为了这一条,多少人不满,可是九阿哥是怎么做的? 那单独入账的“损耗”按照市场价处理,所得银钱,就是该部门上下当月茶水费。 从当头的几个人吃独食,变成了雨露均沾。 这就是为什么九阿哥的口碑在内务府两极反转的缘故,有资格与九阿哥打交道的高层,对九阿哥只有怨的,可偏偏不敢露出来,只能憋着。 下头寻常司员,则只有念九阿哥好的。 九阿哥嘱咐金依仁一句,就撂下此事,又说起园子里清淤之事。 “圣驾月底会回宫,到时候将清溪书屋前后池清淤,工期别拖延几日,争取一日完工,还要散味儿呢。” 四月初一圣驾要谒太庙。 太庙在皇城里,宫城外。 谒太庙之前还要斋戒。 所以圣驾月末的时候要提前回京。 金依仁应了。 这会儿功夫,富庆来了,道:“九爷,值房的官员都陛见的差不多了。” 九阿哥没有耽搁,起身跟富庆离开。 金依仁晓得自己误会了,这不是奔着自己来的,亲自送了出来,目送着九阿哥跟富庆离开。 富庆,大学士之子。 皇子府还有个额尔赫,领侍卫内大臣之子。 还有个张廷瓒,大学士之子。 曹顺、曹曰瑛,曹寅侄儿与族侄。 金依仁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九阿哥这“爱子”身份,成色十足。 再想想九阿哥这两个月的行事,看似诸事不理会,可实际上跟镇山太岁似的,在上头盯着。 杂务旁人干了,九阿哥自己这里,就一门心思孝顺皇上了。 花园清淤也好,小汤山洞子房也好,都是皇上能看得见的功劳。 外憨内狡? 这份心机,不愧是宠妃之子。 想来宫里的宜妃娘娘也是聪敏之人,否则也不会荣宠不衰…… * 清溪书屋前,九阿哥正跟大阿哥说话。 大阿哥之前随兵部尚书陛见,说的是北边驿站的驿马不足之事。 出来之后,看到九阿哥在,大阿哥就停下跟他说话。 九阿哥听了缘故,不解道:“这还值当说一回,兵部不是有自己的马场么,补齐了不就好了?” 大阿哥摇头道:“这说的是缺马之事,可也不单单说的是缺马,西北驿站的马本是足额的,是地方官员侵占驿马。”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胆子也太大了,万一西北有兵乱,那不是耽搁事么?” 要知道驿站,尤其是西北驿站,本就是兵驿,传递兵部公文为主的。 大阿哥道:“汗阿玛下令,往后驿站疲瘦马匹只允许巡抚衙门更替,其他衙门官员严禁侵占。” 九阿哥听了一嘴,也就放下。 大阿哥看到旁边两尺半高的锦盒,道:“这是什么?” 九阿哥也没瞒着,挑眉道:“是我这个内务府总管,孝敬御前的三节两寿之礼!” 大阿哥听了,也就明白了九阿哥强调内务府总管的意思,不由“哈哈”笑道:“不错,不错!” 外头人眼红老九这个总管油水大,老九不缺银子,倒个手孝敬御前,正好可以堵住旁人的嘴。 九阿哥也笑了,道:“不收不行,收了难受,弟弟就想了这个巧方!” 兵部尚书还在前头等着,兄弟两个说了这几句,大阿哥就抬腿走了。 春林在旁小声道:“九爷,您不是‘悄悄’送么?” 那怎么还不瞒人? 要是其他皇子阿哥都争相效彷,那九爷这里就不是独一份了。 九阿哥傲然道:“本也没有瞒过他们,哥哥们乐意学学去,哈哈哈哈,真要有胆子敢学的,回头只会挨呲哒……” 皇子之中,只有九阿哥做了主官,收礼收的手软。 其他人就是一个行走,学差事的,哪有什么下头的孝敬。 他们收的“三节两寿”,是旗属人口的。 那个往御前送,也就是三瓜两枣的,寒碜。 要是敢在差事上抠钱,那他们是自己找教训。 这会儿功夫,门口的太监已经往里通传。 梁九功出来道:“九爷,皇上召见!” 九阿哥指了指那锦盒道:“谙达,这个也要呈送御前。” 梁九功看了眼,示意门口的两个太监抬了。 九阿哥往梁九功手中塞了一个物件。 这沉甸甸的手感…… 梁九功往袖子里收了收,低声道:“谢九爷赏。” 九阿哥笑着摆手道:“见者有份。” 梁九功没说旁的,这大小,这份量。 得有小一斤…… 只是这器物形状,怎么怪怪的……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进了书屋,见康熙在炕上盘腿坐着,立时上前两步,单膝跪安,道:“儿子给汗阿玛请安,祝汗阿玛龙马精神、青春不老,今年四十八,明年四十五!” 康熙放下手中折子,看着九阿哥也不叫起,嫌弃道:“又是多久没看书了?话都不会说了。” 九阿哥自己起了,笑道:“这是儿子今年的心得,总觉得自己还跟十六似的,凡事都想要找汗阿玛拿主意,不想自己当家做主。” “哼!” 康熙道:“越活越小,倒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 九阿哥道:“这是汗阿玛慈爱,哥哥们友善的缘故,也不赖儿子呀。” 康熙道:“尽说这混账话,朕瞧出来了,你这是当阿玛当的觉得吃亏了,惦记着跟丰生他们争宠!” 九阿哥露出惊讶道:“汗阿玛您怎么看出来的?” 他没惦记着跟儿子们争宠,就是近朱则赤,想到舒舒这几日在伯夫人跟前赖赖唧唧的样子,不小心带出来些…… 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章 别在内务府搅合了(打滚求月票) 看着九阿哥这无赖样子,康熙懒得与他掰扯,望向旁边的锦盒,道:“这是什么?” 九阿哥笑道:“是儿子给汗阿玛预备的寿礼,琢磨了好几个月,不知该送什么,最后预备了这个。” 康熙脑子里想起了九阿哥送的金如意跟百福缸。 分量不轻的金子。 俗不可耐。 不过孝心可嘉。 今年离万寿节还有阵子呢,他才一时没想到这个。 康熙就示意梁九功开盒。 梁九功上前,打开了锦盒,就露出二尺来高的盆景。 梁九功瞪大了眼睛,虽早就猜到是金子,可是也没有想到是这个器型,眼熟的很。 倒是康熙,有些好奇,下了地近前看了,问九阿哥道:“这是什么树?” 这回惊讶的是九阿哥,不答反问道:“汗阿玛不认得这个?” 康熙横了他一眼,道:“世间万物,朕要都记在心上?自是见过的认识,没见过的不认识。” 九阿哥“哈哈”笑道:“那儿子青出于蓝,倒是比汗阿玛接地气,这是姜,葱姜蒜之姜,最寻常的东西!” 康熙当然晓得姜是何物,只是没有见过完整的姜罢了。 眼见着九阿哥得意,他就问到:“那你跟朕说说,什么时候认识姜的?朕看看你什么时候接的地气儿。” 九阿哥想了想舒舒之前画的姜山小样,还有膳房里拿到书房被临摹的老姜,道:“去年就认识了,估摸有小半年了。” 康熙轻哼了一声。 那才多几天,指定是预备这个之前压根都没见过。 姜山。 一桶姜山,确实是个讨喜的物件。 这个巧思跟九阿哥无关,那应该就是董鄂氏的提议。 她爱读书,还喜欢研究吃喝,熟悉生姜也寻常。 康熙看着九阿哥,又嫌弃几分,竟是没有他跟宜妃身上的伶俐,跟董鄂氏凑到一起,巧妇伴拙夫,不大般配。 九阿哥哪里想那么多,正跟康熙说着姜山的分量,道:“旁边的紫檀木桶是四十八片,中间用了四百八十两金子,往后的万寿节礼就按照这个递增,等儿子老湖涂了,也要给丰生留个字条,让他每年上一千两金子,将这份孝敬留出来……” 康熙听了,哭笑不得,道:“你倒是操心的长远!” 九阿哥笑道:“儿子有自知之明,没什么出息,汗阿玛三分嫌儿子,还有七分慈爱,这当一辈子的皇子阿哥,就是儿子的福气了!” 康熙想着那个情景,九阿哥拄着拐杖还在御前一哭二闹的,忙摇摇头道:“朕可没造那么大的孽!” 九阿哥觉得自己说少了,这嫌弃明显过半了。 他还是撤吧,惹不起躲得起。 他正想着告退,康熙已经背着手走到炕边,重新坐了,看着九阿哥道:“再有十几日,就是万寿节了。” 九阿哥见他神色端凝,也不敢嬉皮笑脸,收了笑,点头道:“今天初六,还有十二天。” 康熙接着说道:“这些日子,朕会叫赵昌盯着金依仁,万寿节后金家的桉子就要问了。” 九阿哥眨眨眼,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之前以为要半年。 金依仁正月下旬衙门开印才正式在内务府履新,到三月底的话,才两个月。 康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听说你举荐高衍中为小汤山行宫总管?” 九阿哥点头道:“就是想着到时候能提一级,一直在本堂这里,郎中到头了。” 他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用人唯亲。 反正内务府上下,总共就亲两个郎中。 其中张保住不是包衣出身,能力也寻常,估计要在郎中位上终老。 高衍中这里,算是内务府的圆滑老吏了,自己推一把资历熬到了,说不得三五年后有资格署内务府总管。 康熙没有再说别的,就是想着金依仁这一个半月在内务府的各种小动作,小试探。 要不是九阿哥直接骂到脸上,之前不许戚属子弟优先补缺的规矩就要荒废。 这内务府总管,还是要守着九阿哥的规矩办差才省心。 要不然好不容易整顿了些的内务府风气就又要歪了。 康熙自不希望宫里宫外再乌烟瘴气的,也受不得这些包衣奴才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反客为主。 康熙就点头道:“他去年办差辛苦,那就挂四品行宫总管吧!” 九阿哥也没有说帮着高衍中谢恩的话,只道:“到时候本堂郎中就出缺,儿子想要举荐会计司郎中董殿邦。” 康熙有些意外,道:“怎么想起他来?” 九阿哥道:“就是觉得他这大半年在会计司差事办得好,还有就是家资富足,还有中不熘的爵位,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晓得搂银子。”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高家就不是小门小户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算家道中落吧,关键是家风不错,高衍中胆子也不大,用着放心些,儿子现在就怕胆子大的。” 就像金依仁这样的。 九阿哥有些明白御前要提前收拾他的缘故了,讨好东宫,结交皇子,四下里结亲,太活跃了。 康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到时候再说吧!” 等到从清溪书屋出来,九阿哥都在琢磨这句话。 这是乐意啊,还是不乐意? 要是不乐意,直说不行么? 叫自己猜什么? 九阿哥觉得想不明白。 出了小东门时,他眉头都拧着。 难道董家也有不对的地方,也是汗阿玛要清理的人家? 可是董家那些涉嫌贪污的旁支子弟,不是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么? 至于董殿邦,还真挑不出大毛病来。 真有不是露在外头,去年他得罪那么多人,早有人往御史衙门递消息了。 “九哥……” 是十阿哥来了,在小东门外等着,旁边站着早上去传话的何玉柱。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这是见天爬山了?看着有些黑了。” 十阿哥笑道:“春天风大,吹的,不过也舒坦,感觉身子骨都活络开了。” 九阿哥觉得这也太不务正业了。 就算宗人府衙门春天闲,可是这老请假好么? 他就道:“你早上爬山,下午做什么?” 十阿哥道:“在御马场骑马射箭,带了弟弟福晋。” 九阿哥道:“宗人府不是也安排人在园子这边轮值么?你回头跟雅布说一声,在这边轮值好了,下午过去转一圈,交代好笔帖式,有急事直接到阿哥所叫你。” 要不然旁人都干活,就他闲着,这也不像话。 十阿哥摇头道:“不了,我请了假了。” 要是那样的话,会让人误会他要亲近御前,没有必要。 兄弟两个说着话,到了北六所。 九阿哥不是外人,他既是吩咐了要吃面,十阿哥也没有叫人预备别的,就是一份煮炸面。 这边也备着银丝面,只是那个不如炸面煮了好克化。 配面吃的小菜除了九阿哥提的曲麻菜,还有一碟小根菜、一碟肘子肉、一碟酥鱼。 九阿哥美滋滋地吃了面,跟十阿哥道:“你嫂子这方子,搁在外头能直接开面馆。” 十阿哥想起了“抓周”时的菜,大部分都是新菜式,他也是第一次见。 他就跟九阿哥道:“现在京城流行燕翅席,可是说实在的,除了山东跟福建、广东那边的人爱吃海货,其他人就是吃个新鲜,并不觉得好吃,倒是九嫂琢磨出来的新菜,看着贵,吃着也合大家的口味儿。” 九阿哥撂下快子,叹了口气,道:“这本是你九嫂为私房菜馆拟的单子,现下私房菜馆能不能开起来,不好说了。” 什刹海边的三进院既是十二阿哥的外家给他预备的成丁礼,那自是修缮过,只需要简单扫洒就能用。 只是广善库的事情,已经捅到御前了,十二阿哥的舅舅应该也讨不了好。 九阿哥有些不好意思用十二阿哥的宅子了。 十阿哥不是旁人,九阿哥就将门口站着的何玉柱跟王平安打发下去,对十阿哥说了广善库“窝桉”之事。 “爷算了一下,他们将银子‘借’出来,放在钱庄规规矩矩赚差价,一年下来就是十几万两银子;可要是不规矩,私下里放印子钱,或者直接高利息给商户,那一年的油水就要翻翻……” “广善库成立整十年,居然一点儿风声都没传出来,这上下没有干净的了,又是一个会计司……” 说到这里,九阿哥愤愤道:“修个畅春园,才用了八万两银子;小汤山行宫,也就是十来万两,他们这些硕鼠,一年下去,就要贪了两个园子下去,这本是汗阿玛给包衣的恩典,备着包衣中的穷苦人家遇到难处支借的,结果叫这些人截胡!” 十阿哥听着,有些头疼。 怎么一年一个“窝桉”? 就算包衣下贱,可是那些人都在御前,这样没完没了的得罪好么? 他看着九阿哥道:“九哥,要不我告病,辞了宗人府的差事,您来宗人府吧,别在内务府搅合了。”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一回两回的,就算御前没有直接让九阿哥查桉,可旁人也能想到九阿哥身上。 九阿哥忙摇头道:“不去,不去,爷最烦不太亲的亲戚,记人费事,应酬也费事,那宗人府里不是宗室缺,就是觉罗缺,爷过去还要去背谱系,想想都头大……” 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胆小还是胆大(打滚求月票) 十阿哥道:“可是九哥您这也不是长久之策,这一回两回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九阿哥主管内务府,谁相信跟他毫无干系? 去年会计司那回被三阿哥撞上,背了黑锅,这回还找人背黑锅不成? 九阿哥晓得他不放心,忙道:“放心吧,汗阿玛说了不让爷掺和,四哥那里也嘱咐我了。” 十阿哥:“……” 越发不放心了。 他就道:“九哥,这种事情不必跟旁人说。” 九阿哥道:“放心,除了你九嫂,就跟你与四哥说了。” 十阿哥没有法子了,自己指的旁人,是除了自己跟九嫂之外,可是九哥显然不这样看。 这样没有防备之心,哎!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十阿哥只能想着找补,道:“要不透消息给御史衙门那边?让他们掀盖子?” 九阿哥眨了眨眼,道:“应该用不上,金依仁要完犊子了,汗阿玛叫赵昌查他,这不正巧了么?” 背黑锅的现成人选。 这个事情连上了,汗阿玛那边估计会废物利用一把。 十阿哥:“……” 这叫旁人怎么看? 内务府总管成大坑了! 赫奕,三阿哥,金依仁…… 真是一年拿掉一个。 九阿哥道:“爷也不是傻子,晓得内务府那些大爷都阴着,还能自己冲锋陷阵不成?别担心了,既是休假,就好好带弟妹爬山吧,身体调理好了,到时候让你九嫂跟你福晋说说怎么备孕,你九嫂看的书多。” 十阿哥正在喝茶,差点呛到,忙道:“不用不用,这个很不必麻烦九嫂!” 这儿女缘分,都是夫妻之间的事儿,没听说外人跟着掺和的。 九哥说话也太不避讳,九嫂看的书是多是少,不必跟他说。 还有就是,九嫂到底看的什么书?! 即便是打小光屁股长大的兄弟,也没有说床笫之事的。 十阿哥就岔开话道:“按照历年的时间,万寿节前留宫的秀女就要出宫了吧?” 九阿哥点头道:“嗯,十五出宫,万寿节后指婚的旨意就要下了。” 十阿哥道:“听说惠妃母见了佟家格格?” 总共留宫二十名秀女。 宜妃随圣驾住畅春园,宫里还有惠妃、德妃、佟妃跟咸福宫妃在。 不过佟妃与咸福宫妃没有资格传召秀女。 能够被皇上信重,插手选秀事的,就只有惠妃或德妃。 内务府这里都有记档。 九阿哥就道:“不止佟格格,还有张佳格格、富察格格、兆佳格格、瓜尔佳格格跟董鄂家的两个格格……” 说到这里,他又道:“永和宫也召见了几个格格,大概五、六个吧……”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觉得不对劲。 如果惠妃见的是皇家要指给皇子的,那是不是人太多了? 一个继福晋、两个皇子福晋、一个毓庆宫格格,这是四个人。 怎么出来七个人选? 除了毓庆宫之外,其他皇子府就算指人,也不会指八旗秀女吧? 按照之前的例,都是内务府秀女。 九阿哥沉吟道:“难道还看了指给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 那两个算是近支了。 而且两府也没有提前看好的人选。 十阿哥点头道:“许是如此,多的那个,应该也是毓庆宫的,毓庆宫两个格格。” 谁叫毓庆宫子嗣现在看着单薄呢? 殇了一个,废了一个,就剩下愚钝的。 求子,迫在眉睫…… 兄弟两个闲话完,九阿哥就回了,带了一桶鱼。 十阿哥带着十福晋,除了爬山,还钓鱼去了。 除了叫膳房做成酥鱼之外,还有些活的,养着做烤鱼吃。 等到九阿哥回府,直接将鱼桶带到正房了。 舒舒见了欢喜,道:“是黑鱼,这个好,咱们晚上吃水煮鱼。” 九阿哥道:“这有好几条,怎么吃都行。” 舒舒就道:“那今天水煮鱼,明天烤鱼……” 晚饭的时候,夫妻两人就吃上肉质嫩滑的水煮鱼。 伯夫人口味清淡,宁安堂也有小膳房,舒舒就吩咐膳房做了滑溜鱼片跟鱼肉粥送过去添菜。 小两口送完礼,就放在脑后了。 虽说有孝心在这里,可是不多,更多的是例行公事。 * 清溪书屋里,康熙却觉得熨帖。 他当着九阿哥的面没有夸什么的,可是九阿哥退下后,他没有叫人收起姜山盆景,而是叫梁九功摆在窗下的花架上。 到了晚膳的时候,他还专门吩咐人下去,拿些老姜过来。 园膳房的老姜也是分了三六九等,御膳所用的都是上上等。 不说旁的,只说完整度,就很是喜人。 所以康熙见到的,就是几坨姜。 他拿着跟那盆景对比了,竟是栩栩如生。 颜色不贴边,可形状有那个意思。 康熙跟梁九功道:“就头一年的如意像个样子,剩下一年比一年花样多,朕倒是要看看,到了明年他还能编排出什么来。” 梁九功道:“奴才不晓得九阿哥往御前进奉什么,倒是晓得九爷能赏奴才什么!” “哦?” 康熙看着梁九功道:“给你许诺什么了?” 梁九功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物件,一寸见方,托起来道:“九爷没说什么,就是奴才猜的,谁叫九爷体恤,赏的丰厚。” 康熙看着,哭笑不得,道:“这混账东西,还真是回旋了!” 原来那看起来,像个金粑粑,一圈一圈。 梁九功指了上头道:“皇上误会了,不是那什么,是个小胖蛇。” 是个盘着的蛇,还是那种胖乎乎的,乍一看就像一坨粑粑。 康熙摇头道:“他就是故意做成这样的。” 今年是蛇年,做着生肖器物赏人也寻常,只是做成这个样子就是故意捉弄人。 梁九功笑道:“反正奴才猜九爷明年赏奴才小马了,沾了皇上的光,奴才一年也发一回横财。” 康熙轻哼道:“你说他那胆子,到底随谁了?官场上正常的‘三节两寿’,他收着都不踏实,非要送到御前来,旁人恨不得找借口多收几回。” 在康熙眼中,既是九阿哥做着内务府总管,也没有伸手去捞银子,这些正常的官场收益就该踏实的收着,而不是琢磨给自己添万寿节礼,或是私下里贴补宜妃。 梁九功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想了想,道:“九爷在内务府行事公正,应该是担心收了这些孝敬,失了公心了吧!”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只要九阿哥开了口子,那想要在九阿哥跟前钻营的人就多了去了。 像现下这样,例行公事,收的就是常规的,自己手上还不沾,不管是对上,还是对下,腰杆子都直。 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道:“可见是拿人手软了?这是变着法儿的给九阿哥说好话?” “奴才多嘴!” 梁九功忙轻拍了一下嘴巴子,又拍了一下自己的手,道:“是奴才眼皮子浅,见到这金灿灿的,就没舍得往外推。” 康熙道:“行了,别跟朕在这里演了,你心里有数就好,什么能收,什么不能收。”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一定记得牢牢的。” 魏珠站在旁边,看着梁九功作态。 啧啧,这老家伙还真是滴水不漏。 刚得了赏,就过了明面。 不过九爷真的胆子小么? 御前这撒钱竟是撒惯了。 梁九功跟自己这里,不用说,都是赏得丰厚,就是寻常小太监过去传话,也是两个银锭子起步…… * 下一更8月14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八十章 总能说了吧(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往园子里送东西,没有瞒着人。 不少人都见了。 只是这物件是舒舒的银楼出来的,外人还真不晓得是什么。 每日在御前轮班的大学士、内大臣跟六部尚书,看到了书屋里跟古朴器物不怎么搭配的摆件。 这……这…… 有的还疑惑,像马齐这样看了好几年的,就看明白了。 金灿灿的,再没有旁人。 九皇子府的大格格跟大阿哥,这都是随了九阿哥。 一个爱金子,一个爱散财。 这不就是九阿哥的行事么? 康熙也不好跟旁人夸九阿哥,省得让人误会,传话传歪了。 倒是在马齐跟前,他少几分克制,道:“虽不成才,胜在孝顺,行事也越发周全了。” 马齐觉得,有些不明白周全两个字的意思了。 这周全么? 这日子,可有不少人嘀咕九阿哥豪富,往御前撒银钱。 这是给梁九功打赏的时候落在旁人眼中了。 马齐看着那一桶姜山,心中生出大不敬的念头。 这跟给打赏梁九功异曲同工,就是花钱买平安。 他腹诽过后,面上却带了羞愧,道:“都是皇上费心教导的缘故,倒是奴才挂了个名,能力不足,辜负了皇上的期盼,没有教九爷什么。” 康熙摆手道:“不怪你,是九阿哥自己贪玩不学习,几年下来,估计《礼记》早忘的干净了。” 请一次客,得罪多少人去? 舅家不请,宗亲长辈不请。 好几年不请一次客,多摆两桌能要命怎么着? 夫妻两个本是大方人,行事也宽和,可愣是多了一个“势利眼”的恶名。 九阿哥也好,董鄂氏也好,一个两个的跟舅家都不亲近。 真要说起来,两人的舅家确实是破落户,提不起来,他们撇开也省的吃亏。 可是,九阿哥这里提挈着表弟桂丹,董鄂氏那里照顾着表弟福松。 这两人哥哥、姐姐当的,算是有情有义,偏偏对长辈面子情都不给,很是任性。 想到这里,康熙有一丢丢的心虚。 董鄂氏出嫁之前好像不这样,出嫁从夫,这几年被九阿哥拐带的,行事有些歪了…… * 到了三月十五,就有两件大事。 一件是荣宪公主即将还朝,一件是八旗秀女出宫。 荣宪公主这里,入关之前通过兵部往朝廷送了消息,康熙命三阿哥与九阿哥去昌平迎候公主。 至于八旗秀女这里,大家也都心里有数,就等着万寿节后皇帝指婚了。 总共留宫二十人,需要指婚的皇子跟宗室十来人。 那就是还有十来人,上记名或是撂牌子。 不过走到这一关,就算撂牌子,也不耽搁婚嫁。 就算是皇家选剩下的,也比前头两轮早早撂牌子的秀女出色。 * 毓庆宫里,太子妃有些意兴阑珊。 对于这二十个秀女留宿宫里的考评,太子妃也见了嬷嬷们的点评。 没有太差的。 走到这一步的秀女,出身最低也是中等人家,规矩齐全。 留宿宫中,也没有脑子进水非要闹夭的,多是循规蹈矩,安分随时。 皇上叫人传话,吩咐她传召了几个父祖品级不高的格格。 太子妃早有准备,晓得毓庆宫指定要进人的,还有“宜子嗣”之名的两个董鄂家格格在。 可是她没有想到,皇上让她召见的人中,还有个瓜尔佳氏的族人。 借腹生子。 安排族女借腹生子。 对于不能生或生不出阿哥的嫡福晋来说,这是恩典。 就如太皇太后,当年就是因这个缘故嫁到满洲。 对于太子妃来说,却是不好的预感。 真要让毓庆宫多了瓜尔佳氏的外孙,那瓜尔佳氏还能独善其身么? 太子冷心冷肺,不值当瓜尔佳氏冒那个风险…… * 昌平官道上,九阿哥跟三阿哥翘首期盼,看着远处的烟尘。 公主的队伍,应该就要到了。 九阿哥依旧坐了马车,只是已经是仲春时节,马车里下的火炉早已拆卸,车箱上的厚毡子也换成了薄呢子。 他打着哈欠,算着巴林到京城的距离,跟三阿哥道:“还以为二姐要后年回来,怎么今年就回了?” 关键是去年正月才走,这算下来才一年零两个月。 一千两百里,这路上可不算近。 与其回京,还不如等圣驾北巡或东巡时来朝。 荣宪公主三十年出降的,一直到三十八年巴林有大灾后才陪着淑慧大长公主还朝。 三阿哥有些忐忑,看了九阿哥一眼,道:“这已经是二姐第三次上折子请还朝,不回来一趟,她哪里能放心。” 九阿哥默默。 实际上他也好奇钟粹宫封宫的原由,不过他没打听,怕晓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闹心扒拉。 三阿哥想起了前几日九阿哥往御前去的流言,看着九阿哥,若有所思。 九阿哥被他看的不自在,移开眼,望向官道两侧。 正是春耕时节,原野中散落着农人在侍弄田垄。 去年雪大,今年春天雨水也正常,地面湿润。 三阿哥见九阿哥的反应,忙道:“老九,你是不是晓得什么?二姐这次回朝,冲着我们娘娘封宫的事情来的,一会儿肯定会问我,可我心里稀里糊涂的,你在宫里当差,总能听到些消息吧?” 九阿哥望向三阿哥,诧异道:“三哥您高看我了,要是能传到我耳朵里的消息,外头早传开了,还能瞒过您去?” 三阿哥觉得不一定。 一回两回的,三阿哥也晓得自己的不足之处了,那就是消息不大灵通。 眼见着三阿哥还要开口问,九阿哥就道:“封宫是去年夏天的事,当时三哥指定问过,汗阿玛是怎么说的?” 三阿哥想起了去年自己御前询问之事,汗阿玛不许他问。 他脸上露出沮丧来,有些拿不准了。 难道是被他连累的? 可是不像。 自己大前年降爵,额娘都好好的。 汗阿玛也没有因儿子就迁怒后宫的先例。 例如八阿哥,也降过爵,也没有耽搁良嫔挪宫册封。 那就是舅家? 三阿哥想起了自戕的舅母,还有阖家发落的马家,心下一颤。 “难道是马家在御膳房做手脚了?”三阿哥小声道。 他想起了大前年大阿哥遇熊瞎子那次,其中就有马家人在里头搅合。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道:“早先御膳房戚属子弟最多,马家、乌雅家、卫家跟章佳氏……” 现在呢? 内务府清洗最多的,就是御膳房。 差不多管事的全都换了个干净。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觉得这个猜测比较靠谱。 三阿哥蹙眉道:“那我们娘娘是受娘家牵连了?可是乌雅家也落了不是,德妃母怎么还好好的?” 九阿哥想得多些。 祸根许是御膳房,可未必是现下的御膳房。 就跟他查出营造司不对一样。 御膳房除了供应御前,还负责各宫室内膳房的每日供应分派。 九阿哥越想越糊涂,就不准备想了,指了前头道:“二姐的马车到了。” 九阿哥下了马车,三阿哥也翻身下马。 公主的车队放缓了速度,将要到跟前时候,马车帘撩开,露出一张鹅蛋脸。 “二姐……” 三阿哥跟九阿哥上前,两人扶了荣宪公主下马车。 荣宪公主脸上带了疲惫,可眼神烁烁,笑着对九阿哥道:“还没有恭喜九弟呢,真是好福气,龙凤三胞胎,一下子就儿女双全了。” 去年正月,淑慧大长公主在京城公主别院薨,临终之前还是九皇子府送的吃食。 九阿哥也亲至公主别院。 虽说过后荣宪公主就扶灵回了巴林,可是却记得这个情分。 等到后来收到京城消息,晓得舒舒生了三胞胎,荣宪公主觉得这是两口子心善的缘故,菩萨才会降下恩典。 九阿哥扶了荣宪公主的胳膊,道:“您准备好见面礼吧,回头弟弟就带他们三个给您请安去。” 荣宪公主笑道:“那我等着。” 跟九阿哥说完话,荣宪公主又望向三阿哥。 姐弟两个相差四岁,三阿哥从宫外回来的时候,荣宪公主已经十来岁,小大人似的,会教导弟弟了。 所以三阿哥在胞姐跟前就素来带了拘谨,喃喃道:“姐……” 荣宪公主凤眼竖起,冷哼道:“一年不见,你倒是出息了,宗人府都去过了!” 三阿哥耷拉着脑袋,竟是辩无可辩。 之前吧,他心里是存着一股气儿,总觉得前头的几个皇子中,就自己是个小可怜,乐意要个强、争个宠什么;可是这两年起起伏伏的,他也有些想明白了。 这五个手指头有长有短,就是他自己,眼下才三个儿子,也做不到一视同仁。 非要一样看待,旁人反而会觉得他有毛病。 嫡子金贵,庶子减等正常。 长子更看重,次子减等也正常。 嫡长子、嫡次子跟庶子各有各的培养,也是正常的。 他晓得姐姐最担心的,就是娘娘那里,那压低了音量道:“姐,娘娘虽降位,可有老九照拂,弟弟也补足了缺额,日常饮食供给依旧如常,夏天的冰跟冬天的炭,还在妃例上再加三成,平日里饮食供应不曾委屈。” 荣宪公主听着,眼泪一下子落下。 对于额娘那样的身份,降位封宫,哪里还会在意饮食嚼用? 她看着三阿哥哽咽道:“到底是什么缘故,我之前信里问过你,你都含糊着,这回总能说了吧……” 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掉色儿(打滚求月票) 三阿哥也想哭。 九阿哥在旁边,倒是自己尴尬了。 这不是当二姐私下里跟三哥问么? 他现在要不要走远些? 可这一动地方,显得心虚似的,也别扭。 三阿哥望向旁边的九阿哥。 荣宪公主跟着望过来。 九阿哥忙道:“三哥,方才咱们猜的也未必保准,别将二姐拐沟里了。” 他就是想到自己家,觉得之前可能误会了,觉得如果真是马家人的罪孽,或许迁怒不到荣嫔身上。 荣嫔是马家女不假,可是入宫四十来年,生了六个儿女,远近亲疏汗阿玛心里应该有数。 郭络罗家三官保犯了大罪,可是汗阿玛也没有迁怒到自己娘娘身上。 这降位也好,封宫也好,都是针对着荣嫔。 那应该还是荣嫔自己有过失。 荣宪公主看着三阿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你仔细跟我说说。” 三阿哥莫名地想到了大前年的北巡,脑袋耷拉着,道:“我觉得应该是大前年,在围场,马家的堂舅给了我一包蜂蜜麻花……” 然后,他又说了后续,那包蜂蜜麻花通过他的手,送到大阿哥处,引来豢养的饿熊。 三阿哥想起此事,后背鸡皮疙瘩一下子起来了。 当时他还以为是意外,可要不是意外呢? 额娘,残害皇子? 荣宪公主听出其中不对,这是有人将马家人当枪使。 针对的是大阿哥,那幕后之人不用猜,除了索额图再无旁人。 怪不得索额图处死,直接谋害皇子,这触碰了皇父的底线。 至于说额娘害大阿哥,那才是无稽之谈。 但凡额娘有那个谋略跟心机,也不会资历最老、生育最多,却是沦为四妃之末。 “前年年初,马家、乌雅家、章家、卫家这些戚属人家子弟都从御膳房调出来,这个二姐你是晓得,去年因会计司窝桉,又查出广储库弊桉,牵扯到毓庆宫管事贪墨,又涉及御膳房往年账目,马家入慎刑司,舅母自戕……” 三阿哥说着,觉得头皮发麻。 这些戚属子弟,不单调出御膳房,还调出护军营。 荣宪公主的注意力却放在“毓庆宫”上。 早在回来之前,她也想过生母到底什么过失,使得皇父不顾她跟三阿哥的体面,非要重罚。 当时的猜测,就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与惠妃、宜妃相争,且是过错无礼的一方;二就是跟毓庆宫对上,有不恭敬太子之处。 可是听着三阿哥的话,否定了前一种猜测。 那剩下的,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了。 舅母自戕,这是自己给自己灭口,掩藏的事情比死更可怕。 知母莫若女。 荣宪公主晓得生母的秉性,为人有些小毛病,对儿媳妇略显刻薄,可是那也是有前因的。 三阿哥的庶子生一个折一个,让人不得不多想。 至于害人,额娘没有那个心眼。 可是兔子急了也咬人,既是插手毓庆宫事,那额娘指定有原由。 荣宪公主望向三阿哥,有什么罪名是要瞒着其子的? 三阿哥不是小孩子,都二十好几了。 既是皇父没有告诉三阿哥,那就是笃定三阿哥晓得了有害无益。 荣宪公主不再问了,哑了嗓子道:“别耽搁了,先赶路吧!” 这里距离畅春园还有三十多里地,还要再走一个时辰。 荣宪公主上了马车,吩咐长史继续出发。 三阿哥跟着,道:“二姐,要不弟弟陪您说话?” 荣宪公主摆摆手,道:“明天再说。” 她还是打算先见皇父,听听皇父的说辞…… 三阿哥觉得荣宪公主的反应不大对,又想不到哪里不对,眼见着九阿哥上了马车,忙跟着上去。 九阿哥原本一人独坐,见三阿哥进来,不情不愿地让了半拉位置。 他们来迎公主的队伍掉转方向,在前头领路。 “九弟,你瞧出二姐的反应没有?她是不是猜到了,不想告诉我?”三阿哥问道。 九阿哥转过头,看着三阿哥不解道:“三哥您瞎担心什么呢?同胞姐弟,嫔母的事情必要知会了三哥的,不会瞒着的!” 三阿哥皱眉道:“可是二姐瞧我那眼神,跟看大傻子似的,难道她是担心我嘴不严,晓得了什么露出去?” 九阿哥道:“想多了吧,二姐才是稀里湖涂的,应该是看您也不晓得,才没有继续问,反正今儿就到京城了,回头御前问问应该就晓得缘故了。” 三阿哥摇头道:“没有那样的道理,要是汗阿玛乐意说,不是当早告诉我了?没告诉我,那应该也不会告诉二姐。” 九阿哥嗤笑道:“三哥,您这话多少有些没有自知之明了?二姐是长女,汗阿玛亲自教养的宝贝闺女,是你这十八分之一的儿子能比的?” 要说皇子这里,还能得到皇父的慈爱。 那公主之中,只有排行靠前的几位得过珍爱,后头的皇女在宫里悄无声息的。 得到珍爱的公主中,荣宪公主就是头一份。 三阿哥差不多明白了九阿哥的意思,想了想没有反驳,而是道:“自我额娘出事,二姐上了三封折子求还朝,前两封都驳了,第三封却是准了,汗阿玛这是打算告诉二姐内情了……” 说到这里,他很是沮丧。 只是二姐嘴巴很严,未必会告诉自己。 九阿哥见三阿哥的情绪低沉,也能理解。 换了他这里,要是宜妃出问题,那他也会探究到底。 只是三阿哥跟自己还不一样,自己上面有哥哥,下头有弟弟。 三阿哥却是荣嫔唯一长成的儿子。 九阿哥就劝道:“别的不说,三哥要记得您是嫔母的依靠,嫔母眼下日子有人照拂,全是因为膝下有三哥的缘故,所以您非要追查嫔母之事,也当三思而后行,别将自己搅和进去,汗阿玛可受不得儿子忤逆。” 三阿哥看了他一眼,叹气道:“真是万万没想到,有一日最不稳重的你居然劝我稳重……”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我早先是小,才喜怒随心的,现在做事,都成竹在胸、游刃有余……” * 清溪书屋。 到了正午时分,膳桌摆了上来,康熙却没有胃口。 他看了眼座钟,心中估算着从昌平到海淀的距离跟时间。 以荣宪公主的性子,今天中午到了昌平不会直接歇下,会直接到海淀。 那样的话,就要下午到了。 康熙有些迟疑,是今日直接见,还是叫人传话让公主先去公主别院休整。 对于荣嫔的处置,他自诩已经念着旧情与一双儿女的体面,处置的极轻了。 否则的话,只要将荣嫔的真正罪名公布出来,荣嫔不单要废位,性命也未必能保全。 可是真正要面对女儿的时候,准备着将真相告之的时候,他又生出忐忑来。 荣宪公主会不会觉得他无情。 荣嫔为他生育六个儿女,又是最早伴驾的嫔妃。 梁九功在旁,看着放凉了的膳食,不知道该劝不该劝。 康熙已经吩咐道:“给御膳房传话,准备韭菜鸡蛋水饺,再用洞子菜做几盘小菜。” 梁九功应了,下去传话。 康熙重养生,即便没有胃口,也用老鸭汤泡了半碗饭吃了,叫人撤了膳桌。 梁九功也传话回来。 康熙问道:“内务府收拾阿哥所没有?” 梁九功道:“听说九爷吩咐收拾了,备着太后娘娘要是留公主说话好方便歇脚,就在北三所。” 康熙又道:“回头将御前的分例拨四成过去……” 梁九功应了。 畅春园外,荣宪公主的马车队也到了。 她已经是嫁了外藩的公主,陛见都要先请旨。 就由九阿哥跟三阿哥先进园子请旨。 九阿哥想起了恪靖公主还朝之事,也是车驾先到畅春园请见,但是汗阿玛没见。 今天汗阿玛会见么? 九阿哥走到清溪书屋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荣宪公主是长手指。 今天迎接公主的差事是两人,三阿哥为长,九阿哥就不吱声了,跟在三阿哥旁边。 三阿哥已经听过九阿哥的劝告,情绪稳定许多,请了安后,说了公主车驾在园子外候见之事。 康熙立时望向梁九功道:“代朕迎公主进来……” 梁九功应声下去。 康熙又对魏珠道:“叫人给膳房传话,两刻钟后上膳桌,公主这个时候到,应该是还没有吃午饭。” 虽说早预料到如此,可是九阿哥还是有些不舒坦。 同样是公主,却是天差地别。 跟荣宪公主与温宪公主相比,恪靖公主成了小可怜。 三阿哥没想到二姐会这样有体面,连带着他们好像都要沾光。 御前赐饭,这也是体面了。 三阿哥松了口气,汗阿玛这样看重二姐,应该不会迁怒到二姐头上了。 康熙这个时候才看着两个杵着的儿子,摆摆手道:“行了,你们也辛苦半日了,跪安吧!” 九阿哥:“……” 三阿哥:“……” 康熙见他们不动地方,道:“还有什么事情要禀?” 三阿哥摇头道:“没了,儿子这就退下。” 九阿哥也跟着出去,眼角的余光看了眼窗户下姜山。 这爱子掉色儿了…… * 小外甥女在,下午出去了,今天先到这。 下一更8月15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八十二章 让您为难了(打滚求月票) 出了小东门,九阿哥跟三阿哥面面相觑。 为了赶路,他们中午饭也没吃,这会儿饥肠辘辘。 九阿哥这里还罢,有十阿哥在,直接能过去吃饭;三阿哥这里,则有些可怜了。 虽说五阿哥眼下也住海淀,可是这个点儿应该还在理藩院衙门。 至于九格格处,差着岁数,兄妹实在不熟。 至于北花园,更不用说,三阿哥虽是太后的孙子,可是也没有那个体面。 三阿哥摸着肚子,透着几分可怜,难道要去海淀镇上吃? 九阿哥见他这模样,心下不忍,道:“要不,三哥就去老十那里凑合一口吧!” 三阿哥立时道:“哎,那哥哥就借你光了。” 兄弟往北六所走。 九阿哥想起一个规矩,“客不带客”,嗯,幸好他不算客。 六所这里,十阿哥跟十福晋不在,夫妻两个去御马场了。 早上爬山,上午钓鱼,下午骑马。 小夫妻行程满满当当。 只是九阿哥也不见外,直接就吩咐门房太监道:“叫膳房预备吃的,有什么吃什么,要快!” 等到吩咐完,他跟三阿哥到了前厅。 门房太监一边打发人去御马场,一边吩咐膳房预备吃食。 三阿哥酸溜溜的,道:“看出你跟老十交情深了,真跟自家那样。” 九阿哥大言不惭道:“不是自己家,难道这是旁人家不成?” 三阿哥道:“也就是十弟妹性格实在,换了其他家你瞧瞧,你指定就是那最讨嫌的小叔子!”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瞧您说的,还当弟弟人缘跟您似的稀巴烂,不说别处,大哥家、四哥家、五哥家、七哥家,我哪家不能混一顿饭?您再比比自己个也,寒碜不寒碜?” 三阿哥牙疼道:“好好的,提我做什么?我差那一顿饭么?” 九阿哥带了几分臭屁道:“您也别难受,弟弟这人缘也是独一份,又不是人人如此……” 三阿哥撇撇嘴,这才几年了,忘得太快了吧? 当年人嫌狗憎的是谁? 还好人缘,就是借光罢了。 都是董鄂氏伶俐的缘故,要不然除了老五跟老十,谁稀罕搭理九阿哥。 御马场就在北花园西北,膳房的吃食还没有预备好,十阿哥就回来了。 “九哥、三哥……” 十阿哥的脚步有些匆忙。 三阿哥点头,想着还能这样叫人么? 不论长幼么? 十阿哥关切地问九阿哥道:“这都要未正了,九哥怎么还没吃?胃受得了么?” 九阿哥摆手道:“没事儿,早上路上吃了猪肉脯,饿的晚……” 这会儿功夫,膳房也送了吃食过来,有现成的红枣糕跟金银小馒头,还有紫菜蛋花汤,八道菜。 十阿哥见了,很是不满意,训斥那膳房管事道:“眼里没有主子的东西,拿剩的糊弄你九爷?不是还有面么,没下面鸡蛋饼不会摊?烙饼不会烙?还有那菜,酱骨头也是早上的,你居然拿来凑数?” 十阿哥是真恼了,要不是九阿哥拦着,当场就要打板子。 九阿哥道:“啰嗦什么,是爷吩咐的,不耐烦等,让可着现成的上……” 十阿哥这才被劝住,可对那膳房总管也没有好脸色,只道:“主子叫省事,不是你能糊弄的理由,革半年钱米,下回再这样,直接撵出去……” * 清溪书屋,父女正对坐。 跟康熙预料中的不一样。 荣宪公主请了安后,并没有直接问钟粹宫之事,而是问起皇父的起居。 康熙道:“一切都好,倒是你,这个时候出来,辛苦了。” 关外暖的晚,荣宪公主出发时候冰雪还没有消融。 荣宪公主摇头道:“不辛苦,想着要回京,会看到汗阿玛跟皇祖母,女儿心里只有欢快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在巴林,女儿是额驸的妻子,是两个孩子的额涅,在京城却是汗阿玛的女儿,是皇祖母的孙女……” 额驸…… 康熙想起了喀尔喀的土谢图汗,还有喀喇沁的额驸,心里有些堵,道:“额驸可还恭顺?你虽远嫁巴林,依旧是朕的女儿,尊严不容轻侮!” 那两个混账东西,一个得了汗王位,想的不是夫贵妻荣,想的是纳侧福晋,联合土谢图部的大户,整顿土谢图部。 土谢图部,已经是喀尔喀三部中人口最多、领土最大的部族。 还想要整顿,他想要做什么? 还有喀喇沁部的额驸,愚钝如猪。 喀喇沁部距离京城这么近,有朝廷的台站,他就能干出软禁公主的蠢事儿,当他这个皇帝是死的。 荣宪额驸是大长公主的孙子,太皇太后的血脉,康熙的表侄儿,可是却不会亲过女儿去。 荣宪公主笑了,道:“额驸是汗阿玛选的,是姑祖母教养出来的,最是老实不过。” 康熙想到巴林部现状,大长公主薨,荣宪公主没了一重长辈,可是还有婆母在。 巴林太福晋不是旁人,就是十阿哥的姨母,孝昭皇后与温僖贵妃的长姐。 如今袭爵的是额驸的大哥。 虽说在巴林部修建了公主府,可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那个巴林太福晋,是个爱钻营之人。 早年他亲政之前,太皇太后选了好几家的格格养育宫中,后来差不多都出宫。 大家各自婚嫁,只有巴林太福晋这里,成了蒙古王妃。 “你婆婆跟大嫂可省心?别性子太软了……” 康熙道。 荣宪公主忍不住笑了,她实没有想到,皇父连婆媳关系、妯娌关系都问起来。 她就道:“您放心,太福晋是个明白人,对女儿素来客气亲近,大嫂平日里对女儿也恭敬,不曾托大。” 公主的长嫂,巴林郡王妃也是宗女,是安和郡王之侄贝子彰泰之女。 康熙点头道:“那样就好,虽说当论长幼,可是尊卑不可逆,朕的女儿,要顺心如意,不是去当小媳妇的!” 他是一国之君,日理万机,早年并不曾留意这些。 后宫之中,又跟外头不一样。 几位皇后在时,要么侍奉的是太皇太后,要么就是以皇贵妃管理后宫,跟太后也算不上婆媳,只有恭敬的。 倒是皇子们成丁后,皇子福晋陆续嫁入宫中,康熙也见识婆婆的多样性。 有惠妃那样跟儿媳妇这样亲如母女的善婆婆,有德妃那样对儿媳妇冷冷淡淡、如同外人的冷婆婆,有荣嫔那样挑刺刻薄、掺和儿子后院的恶婆婆,还有宜妃那样将儿媳妇当成孩子哄的好婆婆。 不说别处,只宫里这好坏婆婆数量都参半,康熙就不放心女儿们了。 公主出身高贵,可如果性子过于宽和,惯得旁人蹬鼻子上脸,也不是没有。 荣宪公主看出皇父的不放心,心里很是熨帖。 即便她已经年近三十,儿女双全,可是在皇父眼中,依旧是不放心的女儿。 汗阿玛好像还是那个汗阿玛,将儿女都看的很重的汗阿玛。 可是…… 荣宪公主打量着康熙御容。 可是,汗阿玛是不是太清减了? 荣宪公主关切道:“汗阿玛比去年女儿出京时又清减了。” 康熙当然也晓得自己这几年的变化。 他爽朗笑道:“朕是将骑射捡起来,每天早上锻炼半个时辰,浑身都舒坦,前些年的时候,饮食放纵,吃的多了,太医说,朕现下正好……” 荣宪公主听了,这才放心,道:“原来是这个缘故,怪不得汗阿玛瞧着气色更好了。” 康熙轻哼了一声,道:“不养气养体不行了,你不晓得你那些个兄弟,如今大了,不如小时候乖巧孝顺,见天的不是这个耍混账就是那个生是非,都是孽障,尤其是三阿哥,这两年连着犯蠢……” 他晓得女儿回来,最惦记的除了自己,就是荣嫔和三阿哥。 荣嫔那里,他还在犹豫,可是三阿哥这里,却没有什么可瞒的。 他就讲了去年四月九阿哥被弹劾后三阿哥主动请缨内务府总管之事,还有后头的一连串事故;另外就是九阿哥分红,三阿哥跳出来闹腾,最后还到御前耍酒疯之事。 “朕差点没被他气死!下头的小阿哥有资格到朕跟前挑剔一句偏心,三阿哥他有什么资格?朕这些年,偏的就是前头这几个,将他跟大阿哥一起初封郡王,跟下头的阿哥拉开,他是怎么做的?殴兄凌弟,不思悔改,涉及到银子就犯病,朕真是后悔,小时候没狠打两回,板正他这毛病……” 康熙提及三阿哥,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不说跟兄弟之间相处的稀烂,就说齐家这里,三阿哥也是一身毛病。 庶子早夭,若是正常的,他就该对生母说清楚,免了婆媳不合;要是不正常的,他也当调查清楚,保全骨肉。 结果,家务事稀里糊涂。 三福晋勋贵之女,早先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侍奉长辈周全伶俐,结果被那母子两个给磋磨的,也跟着走了下行。 荣宪公主目瞪口呆,没有想到素来胆子小的三阿哥居然还有咆哮御前的时候,这还真是酒壮怂人胆。 还有就是他的机灵是不是都长在脸上了? 大前年爵都降了,还不长记性。 兄友弟恭,是皇父乐意见的。 他居然还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去谋九阿哥的内务府总管? 将算计心思摊在御前。 怪不得汗阿玛嫌弃他愚蠢。 荣宪公主叹了一口气,道:“九阿哥性子宽和,倒是不记仇,刚才女儿见他们兄弟热热乎乎的,哪里能想到中间有过这么多是非……” 康熙点点头,道:“他那性子,小孩子一样,受不得气,恼了就发作了,发作了也就了事;三阿哥也不是一无是处,虽说过错不断,可回头能改的也改了,只有吝啬贪财这一条,是刻到骨子里了,改也改不了。” 荣宪公主道:“汗阿玛往后别理会他,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是好是赖的,让他自己受着,还能跟着操心一辈子不成?有那功夫,你多疼疼几个小阿哥,不跟这些大的生闲气。” 康熙无奈道:“朕也想撒手,可是哪个是能让朕放心的?” 荣宪公主本在炕边的椅子上坐着,听了这话,起身跪下,趴在康熙的膝盖上。 康熙止了话,低头看着荣宪公主。 “汗阿玛,女儿不孝,让您为难了……” 荣宪公主哽咽道:“汗阿玛素来公平公正,对后宫嫔御只有厚待鲜少有惩处时,额娘肯定是办了糊涂事儿,酿成了大错,才使得汗阿玛不得不处置,却还要顾着女儿跟三阿哥的体面,代为遮掩……”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打滚求月票) 舒舒晓得,这是九阿哥苛求了。 他跟五阿哥亲密无间,就看不得五福晋跟自己客客气气,觉得对方不走心。 她就想了想,道:“爷别在五爷面前露出来,要不咱们倒像是小人似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五嫂跟我关系寻常,可是跟四嫂、七嫂相处的都不错;我这里也是,待五嫂客气,可是跟七嫂与十弟妹像自家姊妹似的……” “要是爷挑剔五嫂,那是不是五哥也能挑剔我……” “同样是亲戚,爷跟皇子们都是手足,脾气也有相投也有不相投的;妯娌更是如此,有合心的就亲近些,不合心彼此客气些就行,本就是亲戚……” “夫妻一体,要是十弟跟十二弟对我这个嫂子挑剔不恭敬,爷多难受,五哥那里也是同样的道理……” “外头的人形形色色,不喜欢就不打交道;身边人撕巴不开的,不必想太多……” 旁人家是妯娌搅家,闹得兄弟生嫌隙;自家这里倒是颠倒了,小叔子挑嫂子的毛病。 这叫人晓得了,只有笑话九阿哥小心眼的。 九阿哥听舒舒一口气说了这许多,也听进去不少。 四阿哥望向福松。 蒙古王公生身是敢入关,不是因为畏惧天花的缘故。 “哎,各人没各人的缘法,随你们去……”太前叹息道。 北花园外。 十阿哥道:“你问了你舒舒的陪嫁人口,蒙古这边七八十亩的牧场才养一只羊,你这边的羊,是会超过四头,从里头买羔羊过来,边吃边养就行了。” 福松就岔开话道:“十一阿哥都回宫了,庄子的赏赐怎么还有没上来?” 小骨肉煮两刻钟,其我部位的肉只煮一刻钟。 因为两家都是是正经按照园林设计,就是用盖太少房子,也是用移栽花木山石。 福松道:“那样坏,省得晚下吃了是克化。” 我清咳了一声,道:“爷也有说旁的,不是觉得七哥家是是里人,咱们两家本跟一家似的,可是因七嫂的缘故,总觉得差点什么,是如跟老十这边相处的拘束。” 看到东半拉,小家又到了西半拉。 东边这半拉就送了四阿哥。 他轻哼道:“爷就是觉得你吃亏,老是让着她,凭什么呢?” 十舒舒听了,馋了,道:“想吃手把肉了,要大羊排,什么也是放,只蘸野韭花吃。” 如今京城百姓生活安定,洋货还会继续流行上去。 等到吃完饭,十阿哥与十舒舒夫妇也到了。 中午吃的比较复杂,捞饭,配下几个大菜,吃着清爽。 跟异常人家相比,那样的妯娌关系还没是坏的。 直接在阿哥所宰杀。 蒙古牧场虽是沿着河流走势规划,可是我们都是上水,也是会游泳,都是旱鸭子。 天花,也是一道屏障。 嫂子略熟练,可哥哥是坏哥哥。 牟琛道:“是坏那样说,真要掰扯起来,你也没一半责任,所以那个说是清的,往前就别说了;再怎么跟一家人似的,也是两家了,是用计较太少。” 四阿哥听着,那才忧虑,点头道:“这就坏,冬天还罢了,天气暖和的时候,牲口吃喝拉撒的,味道太小了。” 牟琛看了你腰一眼,想着你那几个月的辛苦,就道:“吃羊排就吃羊排吧,将下头的七花摘了,吃贴骨肉,一样嫩。” 后前的马车中,四阿哥与十阿哥也在说羊。 白嬷嬷外的湖水也是如此,临着岸边的水地都铺陈了石头,不是防止没人落水脚滑。 可要说挑七牟琛的毛病,这也显得刻薄。 十舒舒瞧着,觉得眼晕,拉着福松离水边远些。 十舒舒带了兴奋道:“四嫂,你们爷说了,那几年是修园子,搭下几个蒙古包,到时候去吃烤羊肉。” 舒舒道道:“四牟琛在吃食下用心,孝敬到娘娘跟后的,就有没是坏的。” 物离乡贵。 四阿哥也没些前悔,道:“爷也是想跟他提那个,往前是说了。” 现在的牛羊圈,供应宫中牛奶跟羊肉,指定是能将“痘牛”混在外头。 后前半个时辰,七个人就看的差是少了。 因此,等到我们坐着马车回来,春林还没带了人将八个月的大羊带回来了。 面积是小,东西与南北都是一百七十丈右左,是个八百八十亩的大庄。 福松想到牛痘的痘苗。 什么也有没放,不是直接用玉泉水白煮。 你就对四阿哥道:“还是算了,伸手要功劳,总觉得怪怪的,现在牛痘还有没推广,那功劳也是坏议,还是等等吧,牟琛十四,还没是正七品,是着缓……” 福松想了想,道:“先清淤,再看看水面下怎么建过道……” 漂洋过海来的,利润也很是丰厚。 一尺半也安全了,有过人顶。 说到那外,我想到太子妃给的这处福晋。 太前坐在膳桌前,吃着手把羊肉,享受着那陌生的味道,也是心满意足。 福松跟十舒舒手拉手的上了马车。 七人退了牟琛,从东边看起来。 牟琛跟十舒舒在西次间,四阿哥跟十阿哥在东次间。 七人出发,福松跟十牟琛一辆车,四阿哥跟十阿哥一辆车。 听得福松也想吃了,点头道:“这叫人去福晋下杀一只羊,晚饭吃这个。” 十阿哥道:“现上是是到七尺,去年一月水丰时量过一次是一尺半。” 真要推广的话,那个也要培育采集。 那一百四十亩地,不能换其我地方的一千亩地。 四阿哥见状,也没些担心,问十阿哥道:“那水没少深?” 那边没两个海子,加起来水面也没七、八十亩,占到福晋的八分之一。 倒是是坏一分为七,直接给十阿哥,要是然坏像非要明算账似的。 十牟琛气愤道:“嗯嗯,四嫂过来可真坏,想吃什么就没什么……” 煮坏的手把肉,装在温锅下,叫人往北花园送了一份,往回春墅送了一份,配套的还没十舒舒提供的野韭菜花。 十舒舒将羊排下的肥肉摘了,吃了半扇羊排。 * 十牟琛点头道:“你记得四嫂之后的话呢,多吃肥的,常常想要解馋也放在早下吃。” 到了七阿哥那外,少多没些是足。 福松听着,来了兴致,道:“回头洒些萨日朗花跟野韭菜的种子,没花看,还没野韭花吃……” 说到那外,你道:“福松跟布音都是心实的坏孩子,跟姊妹似的,也能玩到一块去……” 牟琛更爱吃羊腿肉,用蒙古刀割着,吃着鲜嫩,很没感觉…… 四阿哥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道:“是啊,那都坏几个月了,汗阿玛是会忘了吧,还是痘所这外没出了其我纰漏?等圣驾回来,爷过去提提。” 十舒舒立时安心了,指了道:“那个坏,能看到底,瞅着也是怕……” 福松忍是住在我腰下掐了一把,道:“谁也是是泥雕木塑,都是一色的做派,爷往前别挑嫂子跟弟妹们的毛病,又是是长辈,那样是坏;想想姐姐们,要是在婆家除了应付公婆妯娌,还要被小伯子、大叔子挑剔刻薄,这是是是让人恼……” 想到十牟琛的洋货铺子生意越来越坏,四阿哥就没了打算,将南城的两个铺子腾出来给十阿哥,让我们开分店。 他看不上八福晋那样借着家势猖獗的,也看不上五福晋这样因门第低就清高疏离的。 舒舒道道:“娘娘忧虑,七爷待四爷窄厚着呢,四爷也是个心软念坏的……” 西边的海子只没一处,十几亩小大,剩上没一条对里的河道,只没半丈窄。 四阿哥叹气道:“要是爷那外是郡王府,庄子直接升长史,是最妥当是过的,可也只能想想,只瞧着那次点的入宫轮值人选,就晓得汗阿玛眼外还是看长幼的。” 别看只没一百四十亩,可是海淀那外的地没市有价。 福松心外叹了口气,要是康熙为了遏制蒙古人口增幅,选择是推行牛痘,也未必有没这个可能。 十阿哥道:“你那边慢,只打算在南边盖一排排房上人住,其我的屋子就是盖了。” 四阿哥听了,是觉得是小对头。 我还没明白妯娌亲疏会影响兄弟往来,怎么还在那外煽风点火? 十阿哥叫人重新划界,中间支了矮篱笆,将大庄一分为七,重新下契。 四阿哥点头道:“到时候也将岸边的水深测测,运些山石来,将水边的地面铺陈了。” 太前道:“那用心的对,吃舒坦了,日子过的都没奔头,不是太嫩了,科尔沁这边的手把肉要用隔年的羊,煮八刻钟,吃起来更没嚼头……” 毕竟东西南北的距离在那外,都是八百步右左。 舒舒道道:“四舒舒没长姐之风,十舒舒也是个感恩念坏的。” 十阿哥置换的地,就在白嬷嬷东北四外地之里,跟白嬷嬷中间隔着几个王公的园子。 福松心外没些轻盈。 太前点头道:“是啊,是单你们妯娌处的坏,福松跟大四姑嫂相处得也坏,看着就跟一家人似的……” 四阿哥心外盘算开了,道:“这得少久才能推广开?那跟新粮种还是一样,是是痘年,坏坏的人估计都是想种痘,要只是孩子种,这一茬茬的,总要十几七十来年才能见成效。” 羊血直接蒸了羊血羹,羊杂则收拾干净的放冰箱了,打算明早做羊杂汤。 那十几年坏些,四旗刚入关这七八十年,死于天花病毒的王公小臣比比皆是。 马车走了是到两刻钟就到了。 七所那外,虽只没七人,却是分着吃的。 这样看着,就没草原的意思了,跟蒙古包也搭配。 四阿哥道:“你这边打算请人设计一上,屋子也是用少,一处起居的,一处宴饮的就行了,往前夏天请客,就来那边……” 一只羊肉分成两盆肉,分两锅煮。 这样的话,应该是内务府那外另里划一个养牛之所,跟现在的牛羊圈分开。 可是内务府有没动静。 方才有没退福晋之后,福松就吩咐人去百望山了。 你跟舒舒道念叨着:“同样做的做法,福松家的就坏吃……” 四阿哥记得两家园子的图纸,就跟十阿哥道:“真要养羊的话,要控制数量,羊圈也别在中间,往西北角或西南角去,省得臭烘烘的……” 难道是为了提防蒙古? 福松道:“皇下心外没数,是会是赏的,只看在爷的面下,也是会抹了庄子的功劳,是你着缓了。” 只是我也有没占弟弟便宜的习惯。 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 旁的都是虚的(打滚求月票) 康熙的忐忑都换成了酸软。 这就是他的荣宪公主,他的长女,孝顺体贴。 他的手落在荣宪公主的肩膀上,道:“都多大了,还做小儿态,快起来吧!” 荣宪公主没有继续跪着,而是低头擦拭了眼泪,而后起身道:“女儿失态了。” 康熙本就没有打算继续瞒着女儿荣嫔封宫内情,才允许荣宪公主还朝。 他想过荣宪公主的反应,以为她会旁敲侧击,或为母求情告罪,只是没想到她这样信赖自己,从没有怀疑过自己对儿女的爱护。 康熙想起了恪靖公主。 同样是懂事的公主,恪靖公主少了孺慕,多了野心跟权衡。 荣宪公主这里,多了孝顺与暖心。 等到见了公主,太后拉着孙女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康熙摇头道:“以后不许再如此,饿一顿饱一顿不合养生之道,胃都折腾坏了。” 九阿哥正在沐浴,春天风沙大,即便是坐在马车里,也感觉浑身灰蒙蒙的。 三阿哥磨磨蹭蹭的,还是到了北三所见荣宪公主。 外头说女儿是小棉袄,荣宪公主就是皇上的小棉袄,贴心…… 就算真有凭据,荣宪公主也不想在御前摊开,将自己与三阿哥放在太子的对立面。 康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蹙眉道:“这是几顿没吃了?你也是当额涅的人,怎么还不晓得爱惜自己?” 康熙晚上睡觉的时候,枕头下也放了匕首。 “朕记的清楚,你额娘是康熙元年入宫,已经四十年了……” “他们也是朕的儿子,但凡你额娘对朕还有信任,告诉朕此事,朕难道不会尽心尽力去查么?” 元后与他同庚,比他大三个月,入宫的时候才十二岁。 三阿哥:“……” 太后拍着她的手,长吁了口气,道:“旁的都是虚的,只要人好好的,就都好……” 白嬷嬷忙不迭去迎了,看着道路两侧盛放的桃李,真的不明白这和煦春风中,冷是怎么来的。 而后,她没有耽搁,简单梳洗,换了衣裳,就往北花园请安去了。 “太久远了,没有实证,当年皇后赏赐香水下来,是有嫌疑,可是你也晓得外头的东西要入广储库入库,而后赏赐时再出库,这中间要经过好些手……” “她发现了香水的不同之处……” 荣宪公主看着康熙道:“汗阿玛,皇后额涅是太皇太后选出来的,又是跟汗阿玛结发十年,真要人品有瑕,哪里会瞒过太皇太后跟汗阿玛去?即便是年头久远,可只要做过,都有痕迹,既是汗阿玛没有查出来,那未必是皇后额涅,皇后额涅也殇了阿哥……” “里头有麝香活血,孕妇忌用,用了容易流产或胎儿虚弱……” 康熙说出来,都带了几分沮丧。 说到最后,康熙带了沮丧。 等到洗干净,九阿哥“吨吨吨”喝了半壶温茶,才算缓过来。 康熙直接叫荣宪公主炕边坐了,父女两个一起用饭。 荣宪公主讪讪道:“路上胡思乱想的,也吃不进去,见了汗阿玛,心里踏实,才觉的真饿了。” 康熙这两年烦躁,对太子都少了几分宽容,也是心里存了芥蒂的缘故。 荣宪公主应了,从御前退了下去。 * 九皇子府,正房。 现在他是紫禁城名副其实的主人,可是在康熙初年,他是个行事战战兢兢的小皇帝。 荣宪公主道:“额娘养在宫里,能想到的也是宫里的这一亩三分地,本不是精明的性子,身在局中,就迷糊了……” 荣宪公主道:“三阿哥还混沌着,以为是马家有行事不妥当处,连累了额娘,等到万寿节后,女儿想要入宫一趟,见见额娘,若是能开解一二,也是女儿的孝心;若是不能,就听听额娘说说话,省得憋在心里,身体都糟蹋了。” 膳房常备热水,九阿哥回来第一件事就洗澡。 康熙脸上带出遗憾来,跟梁九功道:“若是荣宪是个阿哥,朕能少操多少心?都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怎么会差这么多?” 只洗脸,是洗不干净的。 她晓得皇父对自己这个女儿确实慈爱,可是他也是太子的皇父。 康熙没想到女儿听了这些,想到的是这个。 就算挂念荣嫔,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叫皇上为难。 消息立时也传开了。 荣宪公主打算见见生母后,再看看跟三阿哥怎么说,就毫不客气地将三阿哥打发走了。 荣宪公主听着,脸上露出哀伤来。 所以他即便查出来赫舍里家跟佟家都插手宫廷事,可是回忆元后跟佟后的人品行事,觉得更大的可能还是身边人不老实,二层主子,更多的受赫舍里家跟佟家的安排。 太后早盼着荣宪公主还朝,听说公主在园子外候见,忙催促白嬷嬷道:“快迎了公主进来,外头冷呢。” 要知道这饺子小儿拳头大,一盘二十个,差不多是一个男人的饭量。 三阿哥胃口好,不挑食,吃了大半。 “宫里早年也有西洋香水,因当时海关还没有开关,都是南洋的贡品,由皇后分派给妃嫔,你额娘喜欢蔷薇香水,皇后就将蔷薇香水单独赏赐给你额娘……” 不单单是风中裹满沙子,道路上带起来的暴土扬尘也要命。 九阿哥不乐意听了,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您当了这么多次阿玛了,没有正经的建议,还拦着旁人说正经话,前三个月再小心都是应该的,您忘了大侄女是因什么缘故送我们府的了?” 梁九功想了想,道:“公主随了皇上,打小又是皇上教导的……” 三阿哥在旁,见他们兄弟一个敢建议,一个敢听,也是无奈,道:“这女人怀孩子,不是明摆着么?就看月信就行了,哪里这样提心吊胆的?” “荒郊野外的,风沙更大,嘴巴里都难受,幸好咱们去年出远门的时候不是春天,要不太难受了……” 元后陪嫁嬷嬷跟家下女子,都是赫舍里家的安排。 九阿哥打了个哈欠,跟十阿哥道:“那我看看车队那边就先回了,你继续松快吧,就是平日请脉留心些,多叫两趟太医,别忘了二月里去过红螺寺了,别孩子来的时候没留意。” 膳桌预备得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 那些日子,宫里确实诡异。 瞧瞧这从头到尾的劲儿,始终将皇上摆在头里。 还真是一时没想起来。 吃饱了犯困。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手心手背也不同。 康熙握着右手,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淡定。 如今她也是为人母,经历过十月怀胎,晓得对一个母亲来说,骨肉之重,不可替代。 舒舒道:“进了四月就好了,风就刮的差不多了。” “她晓得了蔷薇香水的异样,发病了,也安排人在毓庆宫搅合,让太子以为元后最爱蔷薇香水,然后将掺了麝香的蔷薇香水送到毓庆宫,太子是男人,自不怕活血,却是得了阳亢之症,易燥易怒……” 康熙神色这才稍缓,道:“内务府收拾了园子边的阿哥所,你带了近侍住这里吧,给太后请安也方便,跟着的长史护卫,可以先去京城。” 荣宪公主得了恩典,暂住北三所。 她是不管闲事,可是也不是糊涂人,自然晓得孙女千里迢迢回朝是为了什么,脸上带出担忧来。 荣宪公主说这话是真心的。 韭菜鸡蛋的饺子,四样洞子菜、四样例菜。 不是丧良心,偏着生母的仇人。 就像宜妃一样,郭络罗家在内务府也安排了人手,可是那些人手在郭贵人手中,宜妃压根就不知道。 他望向荣宪公主道:“你觉得不是元后害你额娘?” 七年之内,相继殇了四个儿子…… 荣宪公主忙道:“以后再不如此了。” 除了长华出生即殇,其他三个阿哥养到三、四岁。 十阿哥听了,带了认真道:“幸好九哥提醒了,那明天开始爬山跟骑马都停停。” 这不单单涉及到荣嫔之过,还涉及元后的操守。 九阿哥吃了一个金银小馒头,喝了半碗汤,夹了几口菜,就差不多了。 等到皇父为难了,取舍了,那被舍的是哪一方并不难猜测。 别说一个三阿哥,就是三个三阿哥也没有一个荣宪公主机灵。 宫里势力庞杂。 康熙点点头,道:“那就见见吧,朕封了钟粹宫也是保全你额娘,再这样下去,人就魔怔了。” 且不说这仇人的认定,无凭无据,眼下只有猜测。 荣宪公主点头道:“汗阿玛慧眼如炬,最是圣明,真要皇后额涅坏了心肠,能瞒过汗阿玛三、五个月,也瞒不过十年去!” “那是太子,不只是国之储君,还是朕的骨肉,你跟三阿哥的兄弟,你额娘如此,置朕于何地?想过你跟三阿哥没有……” 五福晋、九格格等还想着今天去拜见,还是明早。 * 北六所,前院客厅。 “前年南巡的时候她买了蔷薇香水……” 三阿哥这里,还拿不准主意,今天要不要等到结果;九阿哥这里,则是跟荣宪公主的长史等人,一起回京去了。 “你额娘早年接连丧子,就有夜不寐之症,后来三阿哥送宫外养育,你也抱给你惠妃母抚养,你额娘调理大半年才好……” 荣宪公主忙道:“皇祖母,孙女都好好的。” 畅春园、北花园跟阿哥所都挨着。 荣宪公主吃了十八个饺子。 “是皇后黑心算计你额娘,还是另有其他人在幕后搅风搅雨,朕都无法判断……” 对于女子产育之事,十阿哥也晓得大概。 康熙看着荣宪公主,越发慈爱,道:“朕也觉得自己不是糊涂人,能被糊弄十年又十年的。” 九阿哥这才说接人的情形,最后看着舒舒运气,道:“珠亮他们几个真是厚道人!” 这拐弯拐的,舒舒一时没明白。 九阿哥就道:“岳父岳母那么偏疼你,珠亮他们心无芥蒂,还能尊敬爱戴你这个长姐,心性都不错;爷是比不得他们,哎,每次看到汗阿玛偏着旁人,爷都犯酸,要是偏疼的都是爷就好了。” 夫妻不是旁人,九阿哥这些憋闷,就只能跟舒舒抱怨:“汗阿玛预备了一顿饭,就惦记女儿,儿子就留也不留,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有爷跟三哥在,就不是天伦之乐了……”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反应(打滚求月票) 那是姑姐,既在阿哥所住了,像舒舒这样的弟媳妇就要过去探望的。 只是她的排行在这里,少不得叫了邢嬷嬷吩咐道:“去三贝勒府问问,三福晋什么时候过去。” 邢嬷嬷应声下去了。 九阿哥道:“爷猜是明天。” 舒舒道:“那就跟着去吧。” 要知道,满洲的大姑子,那就是姑婆婆,吃饭的时候坐着的,弟媳妇要站着服侍。 不过那是寻常人家,皇家这里多敬着些就是了。 之前跟荣宪公主打过交道,晓得是个周全人,并不随了荣嫔的刻薄,越是如此,越是要敬着,尤其是这个时候。 九阿哥道:“除了给汗阿玛拜寿,还是为了操持小叔子亲事,那怎么也得一两个月,后头聚的时候还长着。” 舒舒道:“随大流,看嫂子们行事。” 九阿哥道:“真要跟二姐说感情深吧,那是扯淡,不是一拨长大的,都没见过几回,可要说感情不深,想着她们千里远嫁,怪可怜的,往后爷都不忍心挑老十福晋毛病了……” * 三贝勒府,三阿哥与三福晋也在说此事。 三阿哥是想到去年自己受处置后遭遇的慢待,道:“大长公主薨了,她那个婆婆是个厉害人,也不知二姐在巴林会不会被欺负……” 三福晋安慰道:“爷去年去巴林时不是瞧见了,说是太福晋跟福晋对二姐都恭敬,额驸也老实。” 关键是自己大姑姐那个脾气,是个能吃亏的? 三阿哥叹气道:“此一时,彼一时,这就是世态炎凉。” 他在自怨自艾,各家陆续打发人来了。 三福晋就说了明早过去阿哥所之事。 等到各府的人离开,三阿哥带了得意道:“也就是二姐才有这牌面,去年恪靖还朝的时候可没有这个体面。” 虽说自己姐姐排行二公主,可是大公主的底气不足。 三福晋也松了口气,道:“二姐一直住海淀么?那要不要带大格格过去请安?二姐还没有见过侄女呢……” 就算荣宪公主不能直接求情让钟粹宫解禁,可是至少也能让旁人瞧瞧咱家三爷不是孤立无援,还有个得宠的姐姐在外头。 三阿哥摆手道:“明儿算了,乱糟糟的,等到万寿节后二姐就会住城里了,在外头张罗婚事不方便……” * 日落前后,各皇子府就都得了准信,三福晋明早辰初出发去畅春园。 旁人还罢,七福晋这里,还记得上回请安的事,还打发人专门过来一趟九皇子府,提及次日会过来跟舒舒汇合。 舒舒自是没有意见。 毓庆宫里,太子跟太子妃也得了消息。 太子想到荣宪公主,心情分外复杂。 他不喜荣嫔跟三阿哥,对荣宪公主却不反感,那是年纪相仿的姐姐,打小往来也多。 可是荣宪公主是为了荣嫔回来的,太子就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倒是太子妃这里,虽不好自己出宫,却叫人拟了礼单,吩咐嬷嬷次日过去探看公主。 * 次日,舒舒跟九阿哥用了早饭,没有急着出去。 舒舒这里是等七福晋,九阿哥这里则是跟舒舒说起十阿哥跟十福晋的模样。 “黑了一圈,也瘦了一圈,老十福晋应该是真急了,才这么大的毅力,你见了她好好开解开解,别减重减的魔怔了,拐带着老十都不务正业了,这是头一回,汗阿玛不会计较,可要是还有第二回、第三回的,汗阿玛指定不乐意……” 他昨天下午在北六所吃饭,除了提前一步回来的十阿哥,后头自然也见了女主人十福晋。 在他看来,十福晋原来是白虚胖,现在成了黑敦实胖。 舒舒没有立时应。 自己到十福晋跟前充当长嫂,一回两回还罢了,次数多了也招人烦。 还有布音是个没有什么主意的人,夫妻两人行事都是十阿哥做主。 舒舒就道:“还是爷劝十爷吧,你们兄弟亲呢,说什么话也不碍的;我这当嫂子的,对小妯娌行事指手画脚就不好了。”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也不是让你单说这个,最好将你记下的那些备孕的学问也教教老十福晋,甭管格格还是阿哥,先让老十他们添个孩子,要不然的话,等到十二跟十三大婚,后院有了动静,那老十他们两口子就要受非议了。” 八阿哥年岁不大,为什么被说嘴,就是自己这个后头大婚的弟弟添丁的缘故。 舒舒道:“那我单说备孕之事,之前跟十弟妹提过一回,不知道记下没有,前头关于他们两口子日常行事的,我就不插嘴了,要是五嫂跟我念叨这个,我也不爱听,爷指定也恼。” 她这一举例子,九阿哥想了想,是够烦的。 他就不啰嗦了。 这会儿功夫,前头门房来报,七福晋的马车已经到了。 夫妻两个就出府,舒舒直接上了七福晋的马车,九阿哥往内务府衙门去了。 这几日,内务府衙门要预备皇子初定礼了。 等到指婚的旨意下来,十天半月的就是初定礼的日子。 七福晋接了舒舒,四贝勒府跟八贝勒府的马车也动了。 她们的马车也跟在后头。 七福晋道:“上回就迟我一个,可真是太尴尬了……” 舒舒道:“皇祖母不计较这些,再说七嫂那天也不是迟,正常时间罢了,就是大家到得早了些。” 七福晋素来爱八卦的,这回也生出好奇之心来,跟舒舒嘀咕道:“去年冬天雪也挺大,是不是巴林部又遭灾了?” 要不然三年回来两次,太过密集,不大正常。 舒舒摇头道:“应该不是,否则早有拨粮食的消息了,许是就为了万寿节来的。” 七福晋松了一口气,道:“不是就好,前年那次给巴林部凑粮食,平均下来,每个皇子阿哥差不多一千两银子,我们爷的年俸才两千五百两银子,平日里过日子都不够用,还要再贴产业出息在里头,要是蒙古那边常这样,谁也受不住。” 不是七福晋小气,而是这种人情让人没底。 要是成例的话,现在蒙古可是好几位公主,除了平辈的四位,还有上一辈的公主在。 舒舒劝道:“七嫂别担心这个了,没有第二回,前年朝廷跟皇家给体面,主要也是大长公主的缘故。” 朝廷让公主抚蒙,可不是让她们反过来吃里扒外。 蒙古苦寒,年年都有部落遭遇白灾,要是都跟朝廷开口,朝廷也受不住。 大长公主开了一次口,那是因为巴林部那边受灾太严重了,牲畜死了十之七八,不求朝廷,压根缓不过来。 接下来就要饿死牧民百姓了。 还有就是大长公主辈分尊贵,康熙也乐意给这个体面。 七福晋听了,这才放心,唏嘘道:“这日子过的,越算银子越不够用,人情太重了,幸好京城这里的人情就是倒来倒去的,要不然寅吃卯粮,早晚要出大亏空。” 越是管家,越是晓得银钱的不足。 说到最后,七福晋小声嘀咕道:“要是大前年直接封郡王就好了,俸禄翻一倍,紧紧也就够了。” 舒舒没有再说什么了。 贝勒俸禄确实不够生活的。 她去年带核桃做过预算,皇子府一年下来的抛费,往少了说也要五千两银子左右的开销。 不过各家都有产业、田庄、铺子什么的也有出息银子。 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估摸着辰正二刻左右,到了北三所。 荣宪公主昨天就得了消息,晓得弟妹们今天过来,叫人预备了茶水跟饽饽。 昨天随着她入住北三所,园膳房就直接拨了灶上人跟供应过来,已经可以开伙。 不过昨晚她被太后留饭,今早也得了御前赏的饽饽跟奶茶,所以还没有正式开伙。 京城过来单程就小三十里,指定不能让大家空着肚子离开。 荣宪公主就吩咐膳房预备席面。 这边住的五福晋、十福晋跟九格格,则是一早就过来了。 昨晚荣宪公主天黑了才从北花园回来,太晚了,大家还没有见。 五福晋跟九格格都不是话多之人,十福晋这会儿则是乖巧了。 她年岁最小,跟荣宪公主差了快一辈人去。 荣宪公主对五福晋道:“恭喜五弟妹,皇祖母了了心事,昨儿提了好几回,说小阿哥没有老五小时候胖乎。” 五福晋笑道:“快坐了,也不算瘦,十三斤了。” 荣宪公主生育两次,晓得大概,点头道:“那确实不瘦了。” 到了十福晋这里,荣宪公主越发和气,道:“弟妹看着抽条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身量看着比去年高。” 十福晋欢喜点头,道:“从二月到现下,一个半月,长了一寸半了,哈哈,真好……” 她今年十七虚龄,生日还小,实际上还不满十六周岁。 之前运动的少,这两个月动的多了,不仅瘦了,个子也窜起来了。 荣宪公主见她笑着灿烂,就晓得日子舒心,才这样天真可爱。 跟两个弟媳妇寒暄完,荣宪公主才望向九格格。 她面上和煦,可心里对九格格也多了羡慕。 留京的公主。 即便年俸少,儿孙爵位不高,可是不是骨肉生离,跟抚蒙相比也是一个天一个地。 九格格看着长姐,则是有些心虚。 要知道荣宪公主除了年幼时被惠妃抚养之外,十来岁时也在太后身边教养。 只是她是皇长女,各部盯着的人多,宗室也看着。 总不能养女抚蒙,亲生女儿留京,所以荣宪公主即便得万千宠爱,康熙也没有想过将她留京……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八十五章 太巧了(打滚求月票) 等到舒舒一行到了,却是先去北花园请安后,才过来的北三所。 大家寒暄过后,说的最多的就是即将到来的万寿节跟万寿节后的指婚。 说说笑笑的,少了几分生疏。 中午的时候,因公主预备了饭,大家就用了饭。 清溪书屋,康熙得了消息,晓得皇子福晋们对荣宪公主亲近中带恭敬,公主也看着开怀,亦是十分满意。 这就是骨肉相亲了。 荣宪公主爱护弟弟们,也能友爱弟媳妇。 皇子福晋们看重丈夫,也敬着姑姐。 太子妃行事也捡起来了,安排了人过来,行事也周全。 康熙觉得心满意足。 他不喜欢兄弟相争,闹出笑话。 * 内务府衙门中,九阿哥没有走,叫孙金去地安门买了两张大饼跟二斤酱羊肉,直接大饼卷肉,招呼十二阿哥跟高衍中一起吃。 金依仁不在,在畅春园当值。 那位很是勤勉的样子,虽没有资格每日在御前露面,可是好像随时都在忙。 九阿哥想起后天就是万寿节,就跟十二阿哥吩咐道:“这几日金依仁再递补缺方面的文书,就不用盖章了,拖一拖。” 十二阿哥不晓得缘故,却依旧点头。 高衍中放下手中的饼,道:“九爷,金依尧管羊毛场管得挺好,前阵子那边有人回来,说了一嘴。” 金依仁兄弟九个,用仁义礼智信、孔圣、尧舜为名。 那个金依尧是他的八弟,也是曹寅的连襟,李煦的堂妹夫,经过金依仁举荐,现在管着通州羊毛场。 高衍中这是念着曹家的关系,提上一句。 也是因为金依尧早年在织造府时就给长兄打下手,确实通晓织场事务。有几分长处。 九阿哥手下能用的人太少了。 九阿哥摇头道:“爷做不了主,不晓得会如何。” 十二阿哥还觉得云山雾罩。 高衍中闭了嘴巴,则是胆怯。 同样是处理旗人,皇上对包衣的惩处更重。 家奴悖逆,更为皇上不容。 金家是拉不起来了。 因金家堂亲出了一个大学士,改换了门第,金家的结亲人选也不限制包衣,还有不少八旗文官人家。 不知道牵扯进来多少人家。 高衍中看了九阿哥一眼。 估计内务府四十年的事故,都没有九阿哥上任这三年多。 十二阿哥犹豫着,要不要问一句,门口有了动静。 是十二阿哥的太监进来禀告:“主子,舅爷来了,在衙门外头候着。” 十二阿哥听了,就跟九阿哥与高衍中说了一句,带了小太监出去。 高衍中知晓九阿哥查过广善库的账目,低声道:“九爷,会不会是外头消息漏了?” 虽说十二阿哥的舅舅就在宫里当差,可是鲜少来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道:“不会吧,还没有动静呢,许是为了旁的来的。” 他这样说着,还真有些不放心,就掏出怀表看时间。 都一刻钟了,聊什么,这么久? * 内务府门口。 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量高健硕,相貌堂堂,带了几分英武。 这是十二阿哥的舅舅托合齐,如今任包衣营参领。 他手中拿了契纸,道:“这是鼓楼大街的一个铺子跟前门的一个铺子,是族人们凑的,孝敬阿哥爷,收租子多些活钱,省得大婚后手头紧。” 十二阿哥不肯收,道:“舅舅,有那个什刹海的宅子就行了。” 他也晓得些生计了,晓得内城的宅子都贵,铺子也可遇不可求。 这两个加起来,值几千两银子。 托和齐笑道:“收下收下,这是大家为阿哥爷欢喜,阿哥爷受了好意就是了……”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音量道:“这次选秀的格格,康亲王福晋人选跟顺承郡王福晋人选都是下五旗的,上三旗这里,可以为皇子福晋,就是富察格格跟兆佳格格,如今皇上正用马齐大人,不会将他的女儿指给十三爷的,那样跟东宫往来太密切了,倒是兵部尚书马尔汉,本是伊桑阿的亲家,跟东宫连着关系,指给十三爷的可能性更大,如此一来阿哥爷这里,多半指的就是富察格格……” 大学士之女…… 虽说跟前头宗女所出的勋贵之女比不了,可是在后头的皇子中,妻族门第算好的。 十二阿哥愣住。 富察格格…… 想着马齐平日里见了自己这个光头阿哥都恭谨的模样,十二阿哥并不觉得这是脾气好,反而觉得更像是老狐狸。 让人不敢放肆。 要是真的…… 要不是真的…… 十二阿哥忙叮嘱道:“指婚旨意下来之前,都说不好,舅舅在外别提这个。” 否则到时候,有个差池,兄弟之间怪尴尬的,对格格们的名声也不好。 托合齐点头道:“嗯,遵阿哥爷吩咐……” 说着,他再次将手中的契纸塞过来。 十二阿哥依旧不肯收,道:“先头的已经尽够了,舅舅留着自己使吧,或者是分给几位表哥、表弟。 托合齐道:“阿哥跟奴才客气什么?总不能大婚之后,还指望五十两银子的月例养家。” 十二阿哥道:“我这有银子,舅舅就放心吧。” 他懒得费心思,对银钱上也没有太多想法,觉得够用了,尤其是九哥帮着翻了一番后。 托合齐道:“本就是给阿哥爷预备的,阿哥爷不收,倒叫我等无地自容,家族子弟不成器,也不能帮衬到阿哥爷。” 话说到这个地步,十二阿哥没有再退了,收了契纸。 不过他心里不高兴,面上就带了出来。 托合齐见状,忙道:“不是逼阿哥爷,是怕阿哥爷没有进账,大婚之后在福晋跟前底气不足,这两口子过日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到东风,开始的规矩就要立好。” 十二阿哥不想再听这个!!! 他就道:“九哥在,我要回了。” 托合齐却没有接话,反而低声道:“奴才在朋友的钱庄里入了股,阿哥要是手头有闲散的银钱可以搁在钱庄里吃利息,月息一分五,如此存一千两银子,一年下来,利息就是一百八十两……” 十二阿哥忙摆手道:“太麻烦了,不用不用……” 托合齐还要再说,十二阿哥已经转身往衙门里去了。 看着十二阿哥的背影,又看了眼总管值房,托合齐神色莫名。 走在内务府园子里的十二阿哥,低头看着手中的契纸,看着那铺子地址眼熟。 这好像是内务府官卖出去的铺子。 十二阿哥小脸绷着,不见欢喜,脑子里想起苏麻嬷嬷的话。 不贪便宜不上当,上当只因贪便宜。 外家可以亲,却不宜密,不要养大他们的心。 这个便宜十二阿哥不想占。 值房门口,九阿哥正出来,打算瞧瞧托合齐的反应。 兄弟两个对上,就又回了值房。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他说什么了?是难为你了?” 十二阿哥摇头,将手中的契纸递给九阿哥道:“送这个,怕我大婚以后手头紧,还提了可以将闲散银子存钱庄吃息,太麻烦了我拒了。” 听着前头,九阿哥点头,觉得舅舅家能做到这个地步也不错了。 听到后头,他望了眼高衍中。 果然,高衍中耳朵也竖起来了。 这也太巧了。 内务府这里查到广善库跟钱庄,托合齐就提起钱庄…… * 下一更8月17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 操心的九阿哥(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的脸,“哐当”一下就撂下来。 孙贼,没长好心眼! 这一个个的,怎么就没个好舅舅?! 还以为十二阿哥的舅舅是个好的,这些年也老实本分,结果在这里等着。 十二阿哥见九阿哥这样反应,有些无措,实不知恼在何处。 九阿哥冷哼道:“给你月息一分半,回头他们放三分,还能打你的幌子,是律法规定之内,不算高利贷,可是利滚利的,两年就一倍,逼的人家破人亡的,倒有你的罪孽在里头。” 十二阿哥听了,差点念阿弥陀佛。 他是听因果长大的,不想沾因果。 九阿哥说完这个,看了十二阿哥一眼。 十二阿哥年岁小、面皮薄,那四万多两银子还是拿出来吧,否则回头托合齐的事情爆出来,追缴银子,说不得他们就要厚着面皮跟十二阿哥开口了。 九阿哥就轻咳了一声,道:“不过你那银子白搁着确实浪费,放爷这里吧,爷搁钱庄上去。” 十二阿哥没有立时应,道:“九哥,您那也要往外放银子么?” 那不是一样沾了因果? 他不想沾,也不乐意九阿哥沾。 九阿哥摆手道:“爷那儿跟其他钱庄不一样,是直接抵押借银的,面对着也是官员商贾为主,小民百姓没有质押物不外借,比如一千两的铺子,压在爷这里,可以借八百两银子,二分利,到期还了,解了压算是交易完成;到期还不上银子,那铺子就直接算银子了,补上差额过户,谁也别占便宜,谁也别吃亏。” 十二阿哥听着,觉得没有毛病,点头道:“那一会儿我叫人拿了庄票给九哥。” 九阿哥道:“你身边留个三五百两的就行了,剩下都放爷这儿,爷这里按月给你结算利息。” 先占上三五个月,将广善库这里的事情了结再说。 十二阿哥摇头道:“我不要利息,九哥要是非给,那我就不叫人取了。” 不能占便宜没够。 上回已经占了一回便宜,那也是因不知原由。 这次说在前头,那就不能再占便宜了。 九阿哥:“……” 这一个个的,真是不知生活艰辛。 这太容易被人糊弄了。 上书房里只教文武功课,也该教教民生经济。 十二阿哥却是不再提这个,回自己座位去了。 九阿哥跟他共事了一年多,晓得这个弟弟大部分时候听话,可是倔起来的时候,跟驴似的,不会改主意。 他不由磨牙。 明明是要帮小弟弟的,难道又要占便宜? 谁稀罕占便宜? 还有那两张契纸…… 这要是留在十二阿哥名下,回头内务府追缴藏银的时候,肯定要还给万琉哈家的。 九阿哥舍不得。 万琉哈家虽不如四妃人家那样显赫,可是也沾了十二阿哥母子的光才发迹的。 收他们两个铺子,不是应该的? 九阿哥就拿了契纸,看了下地点,而后跟十二阿哥道:“正好你嫂子的馆子想开分店,这两个铺子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先用了,回头找了差不多的补给你。” 十二阿哥对这些素来不上心,道:“好,那九哥您拿去用。” 九阿哥就道:“那明天你叫身边人带上什刹海宅子的契过来,爷叫人去户部过户。” 十二阿哥露出诧异来,没有点头,而是看着九阿哥道:“九哥,这铺子有什么不妥当么?” 上回他送契过去,都让九阿哥送回来,这回对方开口要。 他也十七了,九阿哥没有全瞒着,道:“是有些不妥当,你没有开府,也没有人手,这铺子只契纸给你,依旧是万琉哈氏的人管着,谁晓得做什么营生,万一打着你的幌子做坏事呢,爷收着,回头换两个铺子赁出去给你收租,或者等你福晋进门,有了陪房,你们自己琢磨做什么。” 十二阿哥不大明白为什么万琉哈氏的人管着就是不好,不过他也晓得九阿哥是为了他好,这就行了,就点头听了。 高衍中在旁,悄悄地给九阿哥比了个大拇指,没想到九阿哥未雨绸缪,提前预备这个。 九阿哥挑眉,带了几分得意。 他就是懒得费脑子罢了,真要仔细想想,那在皇子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聪慧…… * 等到回家,九阿哥就跟舒舒提了此事,道:“这是十二阿哥产业,不好直接记你名下了。” 舒舒琢磨了一下。 好像自家要吃亏了。 等到广善库的案子出来后,到时候折回去差不多的产业,可前头还要背个不好的名声。 不过想想十二阿哥,那才是六亲无靠的小可怜。 能帮一把也就帮一把。 至于九阿哥的名声,只要康熙心里有数就行了。 舒舒想起一句话,吃亏就是占便宜。 折腾一回,实际上还是他们占便宜了吧? 叫康熙看到九阿哥对弟弟的友爱。 * 次日,何玉柱就拿了一个宅子、两个铺子的契去了户部八旗司,将这三处十二阿哥名下的产业全转到九阿哥名下,也重新换了地契、房契。 产业过户,并不算什么稀罕事儿。 户部八旗司,就是专门为旗人产业登记、过户、交易设立的。 只是直接是转送,不是交易,没有表明数额,这就稀奇了。 九阿哥是谁? 管着内务府的财神爷。 十二阿哥是谁? 好像是庶妃所出的小皇子。 关键是十二阿哥名下只有这三个产业! 九阿哥名下分家分的,这几年添置的,写了好几页纸。 九阿哥占了十二阿哥的产业! 这不是新闻是什么? 早上过的户,下午的时候六部九卿衙门,就都听说了此事。 九阿哥“巧取豪夺”! 尤其是万琉哈族人这里,为自家的小皇子生出不平来,都找到托合齐。 总要有个说法啊,要是十二阿哥显得太怯懦了,那往后岂不是谁都能欺负到头上来? 九阿哥是受宠不假,可是也得讲道理。 十二阿哥再不受宠,也是皇子阿哥。 托合齐没有与九阿哥打过交道,想不明白这是什么做派。 要说九阿哥贪十二阿哥的几处产业…… 不应该。 那一个宅子两个铺子三处加起来,也就折银四千多两,哪里就要如此了? 托合齐不敢胡乱猜测,再次跑到内务府衙门,想要问问十二阿哥是否有其他内情,结果却是扑了个空。 十二阿哥被九阿哥带着去海淀了。 昨日女眷们去看荣宪公主,今日轮到皇子。 不是说皇子们不顾手足情分,对姊妹不亲近,而是因为大家都在衙门行走,要安排好手头差事,在衙门做了报备,才好出来。 除了不好离宫的太子,其他成年皇子都到了。 荣宪公主跟前头的阿哥们比较熟,对大阿哥道:“这回应该能赶上喝大哥的喜酒了,我从巴林带了几坛老酒过来。” 大阿哥立时来了精神,道:“有多老?” 荣宪公主笑道:“窖了十二年的,是我大婚的时候带过去的,还剩了八坛,想着大哥要办喜事,就充作贺礼。” 大阿哥“哈哈”笑道:“这礼好,正是哥哥的心头好,回头我跟汗阿玛说一声,最好早些选日子,让妹妹赶上吃席。” 荣宪公主虽不是巴林王妃,可出嫁妇人,还有一双年幼的儿女,也不好在京城久留,住上两、三个月就到头了,会在雨季来临之前离京。 荣宪公主道:“那正好,我也跟侄女们好好亲近亲近。” 兄妹两个都默契地没有提继福晋。 鸳鸯失偶,即便再续他人,终是意难平。 三阿哥这里,荣宪公主没有什么说的,就直接过了,跟四阿哥道:“前年回京的时候,旗里从户部支借了银子买粮食,总共是十五万两,这次我回来,让额驸跟郡王将这个借银带回来了,回头打发长史去户部还银子,四弟帮着盯着些。” 她虽没有入朝,可是这些年耳濡目染的,也晓得些朝廷这里的做派。 户部这里掌着银子,吃卡拿是常有的。 吏部跟兵部负责文武官员铨选,也是油水大的衙门。 至于她胞弟三阿哥之前待的礼部,现下待的太常寺,倒都是清水衙门。 四阿哥仔细听了,点头道:“二姐可以叫人后天去户部,弟弟叫人盯着。” 五阿哥对荣宪公主道:“二姐,公库的银子利息低,月息才一分,不用着急还,还不如去其他部买羊、买马,早些恢复元气……” 荣宪公主道:“这是大长公主早吩咐下的,怕拖得时间久了,下头人生出贪心,就让早清了这一笔账。” 五阿哥点头道:“那倒也是,这银子是姑祖母回来借的,要是回头扯皮,那可太寒碜了。” 对于户部公库,大家自然早有耳闻。 只是他们开府之前没有花钱的地方,开府之后又握着分家银子,暂时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所以并没有欠债。 四阿哥看了眼九阿哥。 九阿哥则是环视了一圈,心中得意。 要是没有自己援手,让兄弟们沾了光,凭着大家不事生产的做派,那二十三万两银子能花几年? 三五年后,说不得就要从公库支银子过日子。 荣宪公主对五阿哥道:“昨日见弟妹有些咳,我带了不少甘草回来,一会儿你带两包回去。” 五阿哥道:“好,我也嗓子眼痒痒呢,现下天燥。” 七阿哥跟八阿哥当年也是幼弟,跟荣宪公主差着岁数。 荣宪公主对两人说话又不一样,跟七阿哥道:“我去年得了几根鹿茸,补益肝血肾精,回头你问问太医怎么用。” 七阿哥嫡女,就是精血不足引起的发育迟缓。 七阿哥起身,道:“谢谢二姐。” 荣宪公主道:“外道什么,我这当姑姑的,念着侄女不是应该的?” 到了八阿哥这里,荣宪公主则是问起了惠妃,道:“妃母如何了?还没有去宫里给妃母请安?” 八阿哥道:“弟弟福晋前头去给妃母请过安,妃母别的还好,就是前几日去御花园转了转,长了春癣,这几日正忌口。” 荣宪公主听了,有些担心,道:“太医怎么说?妃母早年也有生过春癣,后来都治的差不多了,怎么今年又犯了?” 八阿哥道:“太医说无大碍,是去年雪大,今春草木繁茂的缘故,花粉落的也多,才容易诱发春癣,等到下几场雨,避开这段日子就好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章 你又闯祸了(打滚求月票) 下头的阿哥,跟荣宪公主年岁就差的大了。 不过九阿哥、十阿哥跟十三阿哥都是大前年跟着北巡的,前年公主回来,姊弟也都见过,荣宪公主就都说了几句。 只有十二阿哥这个弟弟,荣宪公主有些渊源。 在十二阿哥入上书房之前,荣宪公主见的多些。 眼下,荣宪公主见他安静腼腆,还是小时候一样的品格,就放柔了声音问道:“嬷嬷身子可康健,老人家有春秋了?” 年前在宫里的时候,荣宪公主陪着大长公主去探看过苏麻嬷嬷。 九十来岁的人,耳不聋、眼不花,真是有福气的。 虽说女奴出身,可是跟着太皇太后拉扯大两代少年帝王,得到了皇家的尊敬。 别说是他们这小辈,就是太后跟皇上对嬷嬷也多几分尊敬。 十二阿哥起身道:“去年腊月的时候,姑姑有阵子不舒坦,后来好了,现在还好,喜欢吃油煎豆腐。” 荣宪公主点头道:“那就好。” 昨日中午有宴,今日也有。 只是开席之前,园膳房就送了赏菜过来。 康熙赐烤羊腿一品、吊子火锅一品、蘸酱菜一品、飞龙汤一品、棋子烧饼一品、八宝饭一品、御酒两坛…… * 九皇子府,宁安堂。 舒舒过来陪伯夫人一起用饭,伯夫人道:“明日万寿节免筵席,那你还去海淀么?” 舒舒点头道:“皇祖母给公主接风,安排在明天中午家宴,要过去的。” 伯夫人道:“皇上这两年在驻海淀的日子越来越多了。” 早年是元宵节前后在,然后是五、六月天气热了去住上一两月,加起来也就是三、四个月。 现在差不多一年四节都要过去,在园子里的时间超过半年,在宫里的日子反而是少的。 伯夫人道:“也不能老住阿哥所,地方太小了,不知皇上什么时候能想起赐园赐地……” 舒舒笑道:“就算想起赐了,第一波估摸也轮不到九爷,且等。” 伯夫人道:“这京城夏天确实难熬了些。” 舒舒道:“要是圣驾一直不回来,等到四月天热了,咱们就搬过去……” 园子里虽不如皇子府自在,但是因为海淀泡子多的缘故,夏天的时候温度比京城要少好几度。 京城里因为建筑跟城墙多是深色的缘故,很是吸热,夏天的时候成了大蒸笼。 * 到了次日,就是万寿节。 太子与诸皇子阿哥们早早就去了畅春园,候在清溪书屋外,给皇父贺寿。 寿礼是早就送到御前的。 除了大家联名的行宫之外,另有跟每年差不多的寿礼敬上。 没有谁傻乎乎的,觉得小汤山行宫送了,今年份的寿礼就省下了。 磕了头出来,九阿哥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亏了。 自己小汤山一份,明面上大流的一份,一桶江山一份,就是三份万寿节礼。 他正走神,四阿哥拉住他的胳膊,想要拉他去僻静处。 大阿哥迟了一步,看着十二阿哥道:“你跟上!” 三阿哥与五阿哥住海淀,这两日事情耽搁着,没去衙门,还不知道状况。 三阿哥是好奇,目光闪烁。 五阿哥是担心,看着九阿哥道:“你又闯祸了?” 七阿哥看了一圈,是心里有数的,跟大阿哥说了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也想起了京城流言。 十阿哥虽不在京城,可是每日都有消息汇总,倒是心里有数,大概能明白九阿哥的用意,并不担心。 十三阿哥昨天下午也回户部了,晓得传言,也带出担心来。 谁乐意有个坏名声呢? 再说,这指定是冤枉人,九哥不差钱。 九阿哥眼见着四阿哥绷着脸,大阿哥脸色也不善,差点跳脚,道:“我没闯祸!” 他什么都没干啊,就是等着看热闹罢了。 清溪书屋前不是说话的地界,皇子们还是出了小东门。 离小东门有些距离了,侍卫们听不到说话音了,大家才停下。 四阿哥直接问道:“好好的,过户十二弟的产业做什么?” 大阿哥也道:“就算有什么内情,不会写上交易银子,闹的沸沸扬扬的,被人嚼舌头好听?” 三阿哥在旁瞪大眼睛,见五阿哥还迷糊,就问十三阿哥道:“到底怎么了?过户了什么产业?” 十三阿哥眼见着三阿哥隐隐带了亢奋的模样,嘴角抽了抽,道:“昨天早上九哥安排人去户部八旗司,将十二哥名下的一处宅子、两间铺子都过户到自己名下。” 十二阿哥本稀里糊涂的,听了这话,晓得大家误会,忙道:“是我叫九哥过户的,九哥家的馆子要开分店,正好要用铺子跟宅子。” 四阿哥依旧皱眉,等着九阿哥回答。 要是十二阿哥的产业都是铺子,这话还靠谱,可是还有一处宅子,开什么馆子? 听着就不真。 外头的闲话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不过皇子们都不相信。 上百万两的财都散了,还能看上十二阿哥那三瓜两枣的? 四阿哥也好,大阿哥也罢,他们是嫌弃九阿哥这事情处理的粗糙,叫人说嘴。 眼下又是十二阿哥要指婚的时候,要是岳家真当他是个谁能都欺负的小阿哥,那说不得也要轻慢了。 九阿哥在旁道:“十二弟说得对,就是开馆子,两家百味居的分店,还有一处做私房菜馆,大家放心,不占十二弟便宜,回头弟弟在外头的铺子里寻差不多的转过去,不会叫十二弟吃亏的。” 大阿哥道:“既是置换,就不能一堆儿办了?外头说着邪乎着,你都成了黑心哥哥了,等着,御史弹劾折子明儿准到,今儿是万寿节,要不今儿就该到了!” 四阿哥则催促道:“尽快转几个产业过去,要不这闲话平息不了!” 九阿哥摇头道:“不转!过两月再说,现在转旁人照样会有闲话,编排我贪了以后又怂,只会说得更难听。” 五阿哥道:“那你转之前怎么不想周全了?指定是你一个人拿的主意,但凡弟妹晓得,都会拦着,不会办得这么秃露反帐的。” 九阿哥没有否认,道:“就是小事儿罢了,随他们嚼舌头去。” 大阿哥道:“可是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置换就置换了,还去过户做什么?” 四阿哥道:“不妥当,那是万琉哈家给十二弟的新婚礼,本就不该置换,之前直接赁了就是了。” 两人倒是相信九阿哥是为开馆子了,因为九皇子府的菜单在那里摆着,现在开着的酒楼生意也火爆。 三阿哥在旁听得差不多,看着九阿哥道:“九弟真是的,铺子不凑手跟哥哥说啊,我那还闲着几个铺子,户下人打理,买卖要死不活的。” 如果能用铺子直接入股就好了,就是不入股,这开馆子生意好了,租子也不会少给。 大家七嘴八舌的,八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就没开口。 十三阿哥小声问十阿哥道:“九哥要开几家分店,我这也有两个铺子……” 十阿哥道:“我这阵子不在京中,不晓得九哥的安排。” 八阿哥在旁听了,眉头微蹙。 虽说九皇子府名下有不少赚钱的产业,银楼、酒楼、饽饽铺、胭脂铺等,可那都是董鄂氏名下产业。 九阿哥将十二阿哥的铺子过到自己名下的,要大张旗鼓的开酒楼,这也太惹眼了。 以皇子的身份,行商贾事,与民争利。 这个回头也会惹人非议。 五阿哥明白了前因后果,也想到了铺子的事情,跟九阿哥道:“谁家没有十个八个铺面,你怎么想着跟十二弟开口,不能这样当哥哥,回头我挑几个转给十二弟吧!” 九阿哥忙道:“好五哥,您可别跟着裹乱,这是给旁人添新词儿,那样的话,旁人该说您给我擦屁股了!” “呸呸呸!” 五阿哥带出嫌弃来,道:“说得怪恶心的!” 人多眼杂的,九阿哥不好说广善库的事儿,就道:“哥哥们就都安生吧,八旗爷们闲的,等过几日指婚旨意下来,就没人提这个了,眼下甭搭理他们。” 四阿哥见九阿哥都是推托,终于想到广善库了。 他晓得自己关心则乱,有些冲动了。 这三处产业都是托合齐送的,这一琢磨,他有些明白九阿哥倒手的缘故。 这是爱护弟弟,想着保全这几处产业,不惜自己的名声。 太实诚了。 眼下京城的风气太不好了,拿着皇家的事情嚼舌头,得想法子遏制一下。 大阿哥见他心里有数,看了眼十二阿哥,道:“十二弟,你说呢?” 十二阿哥道:“我听九哥的。” 八阿哥在旁看着,忍不住瞥了眼十二阿哥。 这后头的小阿哥,一个一个的,都亲近九阿哥。 三阿哥带了遗憾。 十二阿哥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就老九那手松的劲儿,置换的产业只会多不会少。 自己怎么就没遇到这好事儿呢…… * 北花园这里,太后为荣宪公主设宴接风。 除了皇家福晋之外,宗室王公福晋也都齐至。 去年给恪靖公主接风宴时,也是这样规模。 两人都是和硕公主,不好分了高低出来,就按照去年的例派帖子。 人多,大家就凑数罢了。 舒舒就跟在嫂子后头,看着温顺乖巧。 可是,这几日的热门新闻是什么? 正是九皇子府的新闻。 各宗亲福晋,少不得都悄悄打量舒舒……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委屈的九阿哥(打滚求月票) 皇子福晋们昨天来探望公主,下午到家,今天又过来,还不晓得外头消息。 不过大家瞧出宗室福晋嘀嘀咕咕的,晓得这其中有故事,也都心里好奇。 九阿哥跟十阿哥没有下旗,连带着两家平日里交际的宗室也只限于裕亲王与恭亲王府。 裕亲王福晋性子宽厚,眼见着大家反应,很为舒舒担心,找了机会,私下里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外头传得热闹,昨儿还有人专门到王爷跟前说这个。” 这个先河可不好开。 否则往后宗室里就不太平了。 爵位高的欺凌低的,嫡房侵占庶房什么的。 这自古以来,跟财沾边就没有好事儿,出了人命都不稀罕。 舒舒扶了裕亲王福晋的胳膊,道:“就是我们爷见家里酒楼生意好,想要开分店,正好十二叔的产业闲着,就打算先用着,回头找了差不多的置换过去。” 裕亲王福晋眉头舒展开来,道:“就晓得你们两口子不是那样人,只是人言可畏,还是抓紧找吧!” 舒舒痛快应了。 裕亲王福晋不是爱说话的,只问了这一句就放下此事。 这会儿功夫,其他福晋也陆续得了消息,晓得宗亲福晋们为何异样。 三福晋这里,是听简亲王福晋说的。 简亲王福晋算是跟舒舒关系比较亲近的宗室长辈了,只是迟了一步,没赶上跟舒舒说话,就问了同旗的三福晋,说了外头的传言。 三福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哪个穷酸编排出来,这也太瞧不起九阿哥了!加起来不到五千两银子几处产业,就值当侵占一回?是不是忘了九阿哥的绰号是‘财神九’?平日里他们两口子散出去的银子,都有多少个五千两了,折多少铺子?” 简亲王福晋是出入九皇子府的,晓得两口子的日子,内里滋润着。 不差钱。 否则守着内务府,多少来钱的道道? 可是这几年御史弹劾来、弹劾去的,说的都是懒散,压根就没有提过银子。 这就是操守了。 真有短处落在外头,凭着九阿哥那破烂人缘,早就被人揭开了。 简亲王福晋也笑了,道:“是了,能编排出这话的,不是宗亲,应该是外头的人,八旗司里当差的,晓得这个,就以为跟穷苦百姓人家似的,鸡头歪脸地争那三瓜两枣……” 宗室这里,不少人买了小汤山的地。 等到打听一圈,晓得前后的差价,背后也将九阿哥骂成了“钱串子”。 这一买一卖的,九阿哥少说也赚着几十万两银子。 两口子富裕着,非要大张旗鼓的侵占弟弟产业做什么? 皇上也容不下。 三贝勒府这两年也没少被嚼舌头,三福晋去年还曾为此闷气了两个月。 眼下提起那些人,她讥笑道:“就是吃饱了撑的,但凡断了铁杆庄稼,让他们自己找饭辙去,嘴巴也就塞上了。” 简亲王福晋心里戚戚然道:“有的没的都能编出花来,我们爷还说呢,该管管了,要不风气就坏了。” 简亲王夫妇也是京城茶馆的热门人物。 简亲王是庶子出身,是简亲王系第三代王,却已经是第五位王爷。 他阿玛去世后,先是他嫡兄嗣王位,也是一位娃娃王爷,八岁袭亲王,十七岁病故。 然后是雅布的胞兄嗣亲王位,是三藩之乱时的将军王之一,却是屡战屡败,病故后被除亲王爵。 雅布这里就白捡了个和硕亲王,自有那眼红的,也是编排出不少故事,说是他谋害嫡兄、算计胞兄。 都是扯淡。 到了简亲王福晋这里,因是继福晋的缘故,也是背上虐杀嫡次子的恶名,天地良心,当时阿哥病殇时,她还没有入府呢…… 五福晋性子腼腆,不怎么跟宗亲往来。 四福晋跟七福晋都是宗女所出,又都是下旗了,都有比较亲近的宗室女眷。 她们跟三福晋的反应差不多,听了就给驳了,而后说了一遍九阿哥的手松富裕。 到了八福晋这里,就是安王系的几位福晋跟夫人。 如今八福晋听劝,接受了安郡王福晋身边的嬷嬷,跟安郡王府恢复了往来,还主动去郭络罗家缓和关系,跟两个庶兄也有走动,因此几位福晋跟夫人也放下前头的不愉快,跟八福晋重新亲近起来。 八福晋没有像三福晋她们那样直接反驳,只觉得这个是谣言,蹙眉道:“谁胆子这么大,编排起皇子阿哥来……” 说到这里,她看着安郡王福晋,有些担心。 不会是佟家人吧? 九阿哥去年出京,捡到了隆科多的尸首。 大恩成仇。 如果是有良心的,应该感激;要是心歪的,就要埋怨九阿哥发现的晚了。 只是如今八福晋性子沉稳了,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安郡王福晋就道:“不是就好,要是真开了头,那往后各支的日子就不消停了,内里就要乱起来。” 现在宗室传了几代,规矩都是门长贴补旁支庶房。 毕竟还有一支的公中产业在。 可要是以大欺小,那权势身份差得远了,弱小压根就没有法子反抗。 宗亲们关心此事,不是跟外头人那样看热闹,而是晓得其中的隐患,才格外留心,想要早些查证。 眼见着这些人,一会儿这两个更衣,一会儿那两个更衣的,太后也瞧出不对头来。 等到她更衣的时候,就叫上了九格格,道:“这又是有什么热闹?怎么大家都看你九嫂?” 九格格还真不晓得这个。 她早先在宫里,跟宗亲往来少;出嫁以后,又是新媳妇,公主府还没怎么对外交际。 今天席上也有留京的有爵宗女,只是大家座次隔着远,也没有说上话。 等到回到席上,眼见着气氛回转过来,太后更好奇了,就小声吩咐白嬷嬷,让她找机会问问舒舒。 白嬷嬷就找机会引舒舒出来,悄悄问了。 舒舒露出无奈,说了九阿哥心血来潮跟弟弟置换产业之事,最后还不忘帮九阿哥辩白两句,道:“九爷没从名下的产业直接置换,想着加些钱重新买几处,也贴补一二,您也晓得,十二阿哥这两年在内务府当差,极勤勉懂事,我们爷对这个小弟弟爱的不行,担心他手头紧,大婚以后腰杆子不直,早想着贴补了,可是还有哥哥们,也不好直接贴在明面上,才弄了这一出……” 白嬷嬷尽信了。 她这才晓得外头的话说的这么难听,代九阿哥不平道:“还是九爷平日里脾气太好了,叫那起子人蹬鼻子上脸,叫老奴说就该严查,追到跟脚,杀一儆百,往后旁人就不敢再编九爷的小话。” 舒舒道:“不好大张旗鼓,这万寿节后,又连着几位皇子的指婚,都是喜事。” 白嬷嬷没有说什么。 等到客人散了,就跟太后仔细禀告了一遍,道:“九爷心太实了,九福晋也好,换了其他人家,才不容丈夫这样贴补小叔子呢。” 太后才晓得原来是这个缘故。 老太太有些不高兴,道:“这是九阿哥遭了嫉妒了,要不然昨天早上的事儿,怎么半天就传遍了?造了口孽,佛祖都看着,没有好下场。” 白嬷嬷道:“奴才瞧着,九福晋也无奈,心疼九阿哥名声。” 太后:“……” 就算她不管闲事,也晓得九阿哥的名声也就那回事儿。 * 北花园门口,送走外客后,荣宪公主跟九格格都驻足,其他的皇子福晋也不好先走。 荣宪公主刚才在宴上也听了一嘴,就直接问舒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弄出这样的误会来……” 舒舒只好将对白嬷嬷的说辞重复了一遍,而后看着几位嫂子道:“不是我们九爷不知礼,非要越过哥哥们去照顾小弟弟,而是这两年十二阿哥确实辛苦,我们爷每天就去内务府半天,今年还老告假,十二阿哥那边却是全年无休,可是十二阿哥眼下学差事,也没有俸禄,我们爷就想着找机会贴补一二……” 跟白嬷嬷一样,大家都信了。 大家都晓得他们夫妻手松。 三福晋就道:“那些瞎话一听就不真,方才简亲王福晋与我说时,我直接就当笑话了……” * 下一更8月18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八十九章 鸱吻(打滚求月票) 因为夫妻两个解释了一回,万寿节后九阿哥的名声就转回些。 宗亲差不多都信了置换的说辞。 这样才对,真要侵占,也不会这样摆明车马,那不是大傻子么? 谁做鬼祟事儿,这样光明正大的? 开国不足百年,可是宗室里夺爵改支除宗籍,起起伏伏的,不缺侵占之事。 可人要一张脸,不往远处说,就说阿敏后裔除爵那一支,前年随着八福晋状告郭络罗家的族长侵占产业之事,就揭开了一桩早年的丑闻。 郭络罗家联合姻亲,借着赌博骗买了觉罗家的产业。 那才是侵占。 不能自己出面,拐着弯的不沾边,表明了是“正常买卖”。 然后中间倒几手,买回来,清白无垢。 可是编排出瞎话的人,却不相信这些说辞,觉得都是借口。 人心都是贪的,况且无风不起浪。 他们都忘记了,这瞎话是自己编排的,传着传着,自己也跟着懵圈了。 就有人琢磨着找“证据”,就留心下九阿哥名下产业。 结果翻出旧账来! 九阿哥侵占兄弟产业,不是头一回了! 他名下的产业,有十阿哥转过来的、八阿哥转过来的、三阿哥转过来的! 八阿哥还转了两回,一个小庄,一个前门铺子,都是开府时的产业。 三阿哥的也是开府时的产业,倒是十阿哥这里,居然还是温僖贵妃早年的陪嫁产业! 通通都是赠送,不是买卖。 这九阿哥怎么回事? 四处划拉。 外头说的更热闹了。 大家觉得九阿哥跟他的排行一样,就是鸱吻,口阔好吞,谁的便宜都占。 脸皮之厚,莫过于是。 早先还遮遮掩掩的,侵占的产业也是转到九福晋名下,现在明目张胆直接写九阿哥自己名下了。 九阿哥听了,忍不住跟舒舒嘀咕道:“说得真真的,如果编排的不是爷,爷自己都要信了。” 舒舒道:“指婚的旨意该下来了,说不了两天,爷别放在心上。”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才不搭理,就是觉得鸱吻这个跟爷也不贴边啊,怪怪的……” 鸱吻,龙第九子,龙父鱼母。 关于“龙生九子”这个词,九阿哥并不陌生,就是没想到能牵扯到自己身上。 早时他劝四阿哥多生嫡子,提及嫡庶之别,用的就是“龙生九子”,生母不同,生出阿哥也天差地别。 后来他在御前宽慰皇父,也提过“龙生九子”,资质不同,不必苛求。 眼下说到自己身上,他将“九子”挨个想了一遍,跟舒舒道:“都是杂种,没几个好的。” 舒舒哭笑不得,道:“爷真是的,将自己也骂里头了。” 九阿哥道:“爷还以为他们应该说爷是貔貅,结果好么?给爷降了辈了!” 按照古人说法,貔貅跟龙、凤、龟、麒麟并称“五大瑞兽”。 舒舒笑道:“真要这样排辈份,爷还想要跟龙平辈不成?”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忘了这一遭了,那鸱吻就鸱吻吧……” 夫妻两个当成笑谈,撇在一边。 倒是十二阿哥有些上火,主动叫太监找了托合齐过来,解释了一回,说了置换之事。 托合齐中间传话,又对万琉哈族人说了一遍。 不管外头如何发酵,万琉哈族人这里熄声了,算是接受了这种说辞。 三月二十,万寿节两日后,宫里下了指婚旨意。 正黄旗汉军总兵官张浩尚之女指给直郡王为继福晋。 三月二十一,宫里下了两道指婚旨意。 镶黄旗满洲大学士马齐之女指给十二阿哥为嫡福晋,正白旗满洲兵部尚书马尔汉之女指十三阿哥为嫡福晋。 接下来的两日,其他近支宗室也都相继指婚。 最后一日,是毓庆宫指进了两个格格,一个是出身正白旗汉军,是太子妃的族妹;一个出身正红旗满洲,是三福晋跟九福晋的族侄女。 至此,本年的八旗选秀告一段落的。 留宫的二十名秀女中,指婚九人,撂牌子十一人。 舒舒这里,除了留心几位皇子福晋与康亲王福晋之外,就是留心大二房的姊妹两个。 入宫当天出了洋相的那位撂牌子了。 舒舒跟九阿哥道:“还以为会指到裕亲王府……” 那样的话,也全了董鄂家的体面。 如今这样,就晓得康熙虽顾念噶礼,但是情分不多。 九阿哥摇头道:“身份太低了,保绶是亲王侧福晋所出,还是保泰的同母弟,以后汗阿玛要是给恩典,说不得就直接是辅国公,这嫡福晋自然要体面。” 舒舒道:“宫里跟筛子似的,秀女的消息也早传出来,别人撂牌子还罢,不耽搁大婚,这一位怕是耽搁了。” 在宫里出丑的格格,这略有体面的人家都不会接受的。 况且大家也看出来,这一位之前不是给东宫预备的,就是给直郡王府预备的,真要稀里糊涂的结亲,说不得还要得罪人。 九阿哥轻哼道:“那也是他们自作自受,自己家的孩子什么性情还不晓得,就敢撵着上前攀高枝?” 张家跟兆佳家这里,跟九皇子府没有交际往来,富察家不是外人。 得了指婚的消息后,舒舒就预备了贺礼叫福松过去道贺。 这一位虽只是四品司仪长,可是马齐夫人晓得他的身份,客客气气到前头亲自见了。 福松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得了皇子贵婿。” 马齐夫人道:“全赖皇上洪恩,万万没想到,我们家格格还有这般福气。” 福松道:“我们九爷说了,十二爷孝顺沉稳、性子温和,中堂大人也常见的,比我们九爷更合中堂大人的心。” 马齐夫人笑了,点头道:“我们爷提过十二爷,也只有夸的。” 等到福松离开,马齐夫人收了笑,带了几分怅然。 十二阿哥…… 外头刚出来九阿哥欺凌十二阿哥的新闻,这个马齐夫人也有耳闻,是不信的。 只说现在的皇子阿哥中,除了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两位汉女所出的小阿哥之外,就数十二阿哥出身低。 七阿哥生母位份也低,可是有纯亲王福晋这个嗣母。 十七阿哥生母位份也低,但是也有了淑惠太妃这个养母。 十二阿哥是包衣庶妃所出,养母只是一个老嬷嬷。 太皇太后的嬷嬷,也只是嬷嬷。 外头的糊涂人提起来,只会轻鄙十二阿哥。 夫贵妻荣,往后自家女儿在诸皇子福晋中,也要差了一头。 虽说早有准备,也听自己老爷说了一嘴,可是到了眼跟前,马齐夫人还是多有不足。 偏偏不好在人前显露。 自己家人也不行。 她揉了揉脸,换了笑模样,才往跨院里探看女儿,道:“九皇子府福松阿哥来了,除了代九阿哥、九福晋送贺礼,还帮着传话,听说十二爷性子好,人也老实。” 富察格格点头道:“女儿在宫里的时候,也听其他格格提过一回十二爷,差不多的说辞。” 跟之前的丰满不同,她已经瘦下来了,身量也抽条,看着有几分少女的婀娜。 马齐夫人想着知道的消息,道:“万琉哈贵人在长春宫,苏麻嬷嬷在宁寿宫,这些日子,你也做些针线,初见礼预备起来。” 到时候见长辈要给针线,这是提醒女儿多做一份。 富察格格略过万琉哈贵人,提及苏麻嬷嬷,道:“听说这位嬷嬷很厉害,国朝的冠服都是她跟着敲定的,还是皇上的蒙文、国文启蒙老师,是真的么?” 马齐夫人点头道:“是真的,这位嬷嬷历经五朝,于国有功,精通满蒙文字,如今在太后宫,分例也是比照着太妃减等,按太嫔例供给,往后也要随葬皇陵的,当恭敬。” 富察格格点头道:“应该的,养恩大于生恩。” 不提苏麻嬷嬷是功勋嬷嬷,就是一个寻常的宫嬷嬷,既是抚养十二阿哥之人,也当礼敬。 马齐夫人道:“话是这个话,可是对女子来说,怀胎十月哪里是那样容易的?贵人位份不高,可真要说起出身来,也是内务府中等以上人家出来的格格,不比四妃差什么,不可心生慢待,八福晋就是前车之鉴。” 富察格格想到八贝勒府,不免有些担心,看着马齐夫人道:“额涅,女儿心里还是帮亲不帮理,都是盼着八福晋行事还跟早先一样荒唐。” 那样的话,她姐姐这个侧室日子还好过些,不像现下似的沉寂。 马齐夫人摇头道:“早先可以这样想,往后不能这样想了,心要放正些,往好了想,日子消停了,不折腾是好事,否则以八福晋的身份,真要跟你姐姐对上,也是你姐姐吃亏。” 嫡庶有别放一边。 八福晋是国主后裔,身上有皇家血脉,是公主的曾孙女、郡主的女儿。 富察家随着八阿哥下旗,是八阿哥的门人。 八阿哥是富察家的主子,八福晋是他们的女主子。 这尊卑也天差地别。 富察格格叹气道:“就是觉得怪别扭的,往后跟八贝勒府那边怎么交际呢?” 马齐夫人道:“出嫁从夫,往后你随着九福晋行事就是了,诸皇子福晋中,大福晋、四福晋、九福晋都是夸的人多,前头的是嫂子,多是宽厚待人,你这排行也学不着,跟着九福晋行事最好……” 第一千三百九十章 没人告诉他(打滚求月票) 内务府衙门,九阿哥站在十二阿哥的书案前,打量着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被看得手脚发毛,站在书桌后头有些忐忑。 九阿哥道:“咱们两个亲上加亲了!” 师妹要成弟媳妇,老师成了弟弟的岳父。 十二阿哥眨眨眼,还能这样算么? 九阿哥想起马齐还有好几个没有成丁的儿子,不由笑道:“等你开府的时候,应该府里也会多个富察侍卫吧!” 其实就是赶巧了。 马齐的嫡长子是太子的哈哈珠子,现在挂着东宫的差事。 到了九阿哥这里,开府没有人手使唤,正好见马齐家好几个成丁的庶子都闲着,就抬举了富庆做皇子府侍卫。 结果随后马齐家长女指给八阿哥为侧室,八阿哥也抬举了一个小舅子。 马齐炙手可热,这两年站的高,被诋毁也多。 三个儿子,侍奉三个主子,这才是马齐被攻讦之处。 马齐就干脆利索,直接将三个当差的儿子都分出来了。 满洲分家,跟汉人分家还不一样。 汉人父父子子的,即便分家,父母对儿子也是有绝对的权利。 满洲不一样,分了家后,就是亲戚了。 所以满人犯罪,不怎么株连,也是因这个缘故。 皇子开府,除了旗属人口,用外家跟妻族也是寻常事,所以九阿哥才这样说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道:“还早着,估摸要三年后、或四年后,我跟十三弟才会搬出宫。” 这说的是十八阿哥分宫之事。 现下宫里的阿哥所够住,空着一个乾西四所给明年分宫的十七阿哥,然后就满满当当的。 再有皇孙进来,可以跟其他人挤一挤,皇子阿哥却不能那样。 所以像今年大婚的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多半会在四十三年或四十四年,十八阿哥入上书房前搬出宫。 九阿哥道:“说快也快,对了,大哥那边的初定礼是月底,你跟十三阿哥的初定礼是四月了。” 十二阿哥低下头,不想打听。 九阿哥忍不住“哈哈”笑道:“你跟十三阿哥不是都有格格了么?都是大人了,还装什么腼腆?” 十二阿哥的乾西五所跟十三阿哥乾西头所,都有女眷了。 跟哥哥们一样的例,一人两位包衣秀女做格格。 十二阿哥想到后院的两个格格,各种不自在,岔开话道:“九哥,怎么没人弹劾你?是不是十哥打发人去御史衙门了?” 九阿哥挑眉道:“有一有二,没有再三,这回谣言散的快,也辟谣的快,估摸他们也晓得前几天不好扫兴。” 十二阿哥疑惑道:“他们怎么都冲着金大人使劲?是有人幕后主使么?” 昨天,内务府四个御史,上了三个弹劾折子,弹劾金依仁弄权、敛财、贪污、徇私等总共八、九条罪名。 九阿哥没有吭声,关系御前,不好肯定;可这不是旁人,也不乐意编瞎话。 十二阿哥见状,看了九阿哥两眼,不问了。 * 隔壁,金依仁脸色铁青。 他提拔的那个本堂郎中也忧心忡忡的,道:“大人,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算计大人?是董殿邦还是高衍中?” 金依仁顺风顺水的,还是头一回遭遇这个。 早听说御史膈应人,就是没想到这么快会膈应到自己头上。 他看着那郎中道:“你跟我说说,御史衙门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跟搅屎棍似的不安生?” 去年京城过去人查三大织造,跟会计司的窝案有关,那个窝案好像就是御史衙门弄出来的。 自己升调内务府总管,也跟御史老弹劾九阿哥有关系。 那郎中道:“前年左都御史哈大人兼内务府总管,差事繁忙,没有闲暇盯着内务府这里,就上折子给皇上请旨,增设内务府御史处,用的不是内务府的官员,直接从都察院调了御史过来轮班,是外缺,名义上挂在内务府衙门下,实际上并不归本堂衙门这里统管……” “九爷见不得人闲着,就让他们负责核销各衙门的账目,不过御史那玩意儿,大人也晓得,都是用旁人的顶戴换前程的,老实干活才怪,他们就盯上本堂衙门这边了……” “九爷被弹劾了两、三回,三贝勒委署内务府的时候也被弹劾过,马中堂那里一年也要一两回,哈大人自己也被弹劾过,大人这里被弹劾不稀奇,可是同时好几个人,还编排出这么多不妥当来,就显得古怪,没人指使才怪……” 金依仁羞恼的是,弹劾折子上拿他两次请客说事儿,一次是他妻子生辰,一次是他幼女“抓周”。 这明明是正常的请客吃饭,却被说成是敛财索贿之举,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是收了礼不假,可这不是应该的? 他是内务府主官。 九福晋生辰跟九皇子府“抓周”没有摆酒,可是下头的郎中,谁敢少送礼? 除了九阿哥家,马齐家与哈雅尔图家都是如此。 四个人都挂着内务府主管,同样的事情,御史怎么就单弹劾自己这一条? 这是欺负他根基浅? 那本堂郎中劝慰道:“御史就是台前的刀子,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他们欺软怕硬是常见的,这是拿大人来换名声呢,权当犬吠就行了,谁叫他们是御史呢,十爷倒是收拾他们一回,结果在宗人府记档了,得不偿失,关键要找出后头的人,再想对策。” 金依仁皱眉道:“董殿邦去年才升五品,高衍中是前年,两人资历都寻常,难道是慎刑司那位?” 那本堂郎中也稀里糊涂的,道:“这个下官也不晓得了,不过这两年慎刑司攒下不少功劳是真真的。” 从大前年开始,营造司、御膳房、会计司、广储库先后出问题,每次都是慎刑司清查定案。 被发落的包衣官员,加起来应该有几十个,每一个查实了,都是慎刑司的功劳。 这一琢磨,还真是就差升官了。 金依仁听着,生出危机来。 两人都没有想到隔壁的九阿哥与十二阿哥身上。 那是主子,他们是打杂的,压根不是一个份量。 这会儿功夫,门口就有动静,来了个年轻的小太监。 金依仁这两个月陛见过两次,晓得这小太监是御前体面人,忙起身道:“魏公公……” 皇上今早回宫,身边人也都跟着回到乾清宫。 来的正是魏珠,看着金依仁道:“金大人,皇上传召,立时要见呢。” 金依仁忙应着,跟着魏珠出来,前往乾清宫。 金依仁心里不安,摘了荷包,直接塞到魏珠手中。 荷包轻飘飘的,入手有“唰唰”的折纸声。 魏珠放缓了脚步,看了金依仁一眼。 金依仁也不敢指望对方主动提示,小声问道:“可是为御史弹劾之事?” 魏珠轻轻地点了点头,就转了头过去。 金依仁脑子飞转,想着如何作答。 他身后总管值房门口,九阿哥站着,正在眺望他跟魏珠的背影。 九阿哥心里还有些舍不得,这是个能干的,可惜了。 少一时,金依仁跟魏珠到了乾清宫门口。 等到魏珠进去禀过,就带了金依仁进去。 西暖阁中,康熙坐在炕上,看着金依仁,神色莫名。 金依仁觉得头皮发麻,打千道:“奴才金依仁给皇上主子请安。” “主子?你眼里还有朕这个主子?” 康熙怒斥道:“调你回京当差,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随着呵斥声,几个折子摔到金依仁身上。 金依仁本单膝跪着,立时改了双膝,道:“奴才惶恐,皇上息怒。” 康熙怒道:“你还惶恐,你不是挺胆大的么?任人唯亲,设宴敛财,收受贿赂,插手武官铨选,你好大的胆子!” 金依仁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真要说起来,前头的几个罪名都能辩白,武官铨选那个,他是略微插手了一下。 去年护军营清退出不少戚属子弟,空出来的低品级武官就有些空缺没补的。 九阿哥素来不操心这个,金依仁初回京城,跟老亲也走动起来,想要卖人情,就帮着补了几个人。 康熙无法再容他,正是因为这个。 金依仁忙辩白道:“皇上,奴才冤枉,武官铨选虽是都虞司掌管,也没有本堂总管禁管的条例,奴才虽增补几人,可都是按照规矩行事,候补官员也在可选范围内。” 康熙冷笑道:“九阿哥早就下令,禁止戚属子弟优先选补,你这奴才不听吩咐,悖逆行事,怎么就冤枉了?” 金依仁忙道:“皇上,那是皇子外家同族,不是本房子弟。” 四妃已经抬旗,卫家跟章家的本房子弟也清退的差不多。 金依仁也不想得罪九阿哥,怎么会明面上违背九阿哥的吩咐? 康熙道:“你清不清白,朕说了不算,让慎刑司来定!” 康熙一锤定音。 金依仁惊诧,抬头望向康熙。 康熙望向梁九功,道:“金依仁停委署内务府总管,著慎刑司查御史弹劾之事!” 梁九功应了,下去往内务府传旨。 金依仁哆嗦着,不知该如何求情。 他没有想到,康熙只问了两句,就直接停了他的内务府总管。 武官铨选这里,是碰不得么? 没人告诉他呀……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章 汗阿玛怎么想(打滚求月票) 魏珠过来叫人的时候,来了就走了,没有什么动静。 梁九功过来的时候,却是在衙门院子里传旨。 除了九阿哥与十二阿哥出来听旨之外,高衍中与那个委署郎中,外加上本堂其他两个主事、两个委署主事,四十八个当值的笔帖式,都到院子里了。 九阿哥为首,后头一步是十二阿哥,再后头是三位郎中,大家按照品级,站成了一个梯形。 原本宽敞的院子,乌压压的人头,多了拥挤的感觉。 九阿哥心里有数,并不担心。 十二阿哥这里有些察觉。 高衍中低头,遮住表情。 剩下的人,就只有惶恐了。 人齐全了,被另一个小太监叫来的慎刑司郎中都图也到了。 梁九功才扬声道:“皇上口谕,金依仁停委署内务府总管,著慎刑司查御史弹劾之事!” 院子里越发安静了。 九阿哥想到高衍中提及的金依尧,就小声问梁九功道:“谙达,那金家其他人呢?” 梁九功亦是压低了音量,回道:“应该是等慎刑司那边的结果出来再定。” 九阿哥也就不多问了。 金依尧一人连着曹家、李家,能给恩典的话,不用自己开口,御前也会给;不能给恩典的话,自己也没有必要说。 除了金依尧之外,金依仁还安排一个弟弟去了畅春园,也是职官。 梁九功带了小太监离开了。 都图望向九阿哥道:“九爷,您可有什么指导,这当怎么查?” 九阿哥摇头道:“按口谕就是,爷也糊涂着,就不外行指导内行了。” 都图恭敬应了,看了那委署郎中两眼,回慎刑司去了。 刚才那委署郎中盯着他好几眼,眼神不对。 那委署郎中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真是都图使坏? 那金大人归他审,没事儿也有事了,这怎么办? 他心神不宁。 其他的笔帖式身份低,不敢开口询问,都是面面相觑。 谁能想到,新总管上任刚刚两个月,就直接停了总管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总有个错处吧? 就是因为办酒席、收份子? 两个委署主事中,有个也是金依仁举荐的,眼见着旁人不说话,硬着头皮问了一句,道:“九爷,那金大人是要去慎刑司了?” 哪个包衣不害怕慎刑司呢? 九阿哥摇头道:“不晓得……” 他也不知道是先“禁足”,还是直接拘押在慎刑司。 他是总管,不闻不问也不像话,就对那个委署主事道:“你每天去慎刑司一趟,打听打听,看看有什么能用的消息,许是虚惊一场,金大人年后才到京城,哪里就能挑出那么些毛病?” 那委署主事忙应了,心里却是放下了一半。 不像是本堂衙门这里的内斗,那样就好。 金家是皇上使唤惯了的,旁人就算算计,最后起决定的还是圣心。 下头的笔帖式都支棱耳朵听着,听了九阿哥这话,就晓得此事不与九阿哥相干了。 大家也就少了拘谨,七嘴八舌地猜起来。 “是不是得罪御史处那边了?怎么一下子都盯上金总管?” “谁晓得了,多半是嫉妒!” “故意的吧,三两个月不蹦跶一回,怕旁人忘了他们……” 也有不少人沉默。 毕竟金依仁上任两月,也不是全无错处,只用人唯亲这一条,就是都在大家眼睛里。 要知道,笔帖式是内务府官员的起步,大家熬够了资历,也是奔着上头的品官使劲的,要是上头的人都跟金依仁这样只提拔亲近的人或包衣世家子弟,那出身寻常包衣人家的就前程无亮。 尤其是有九阿哥比着。 九阿哥上任三年,前后就举荐了两个人,一个是张保住,那个是特缺郎中,不占内务府的缺;一个就是高衍中,资历能力都足足的,皇上都赞过的人。 对于其他人事,九阿哥虽挑剔的多,可是挑的是不公平公正的驳回,并没有提拔亲信。 金依仁上任两月,本堂衙门这里举荐了一个委署郎中、一个委署主事,还补了六个笔帖式。 下头各衙门除了郎中、员外郎,这个他没有资格插手之外,下头的主事、委署主事,还有八、九品的职官,沾手了十几人。 上旬的时候,更是连都虞司的选补都插手了。 人是上午叫走的,中午就传遍内务府各衙门,下午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大新闻,内务府的新总管要倒台了…… * 毓庆宫里,太子也得了消息,不由怔住。 金依仁停总管? 内务府又要换总管? 上次是什么时候换的? 去年五月三阿哥…… 去年二月赫奕…… 太子脑子飞速运转,陷入沉思。 要知道,内务府的官员,流官少,十年八年连任的多。 尤其是内务府总管这里,像马齐、哈雅尔图那样兼管的不算,包衣总管这里十年、二十年都是常有的。 大前年畏罪自尽的海拉逊是康熙五年上任,一直到自缢,当了三十三年内务府总管。 奉命养育过大阿哥的噶禄,是康熙七年上任,二十七年卒于任上,当了二十一年总管。 这几年的内务府,却叫人看不明白了。 旁人还罢了,这是金家子,不管是金依仁自己,还是他老子金遇知在世时候,对毓庆宫都恭顺,多有孝敬。 太子倒不好干看着,就叫了管事太监吩咐道:“去慎刑司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查到什么地步。” 太监应声去了。 太子蹙眉,自打赫奕免了内务府总管,御膳房与广储库也整顿后,毓庆宫就都是按例供应。 可是毓庆宫自康熙十八年修建好后,就没有按例过…… 这是汗阿玛吩咐的? * 刑部衙门值房。 八阿哥已经恢复了当差,只是刑部素来年中才开始忙,现在还算清闲。 他这里,不是听外人传的消息,而是那个委署郎中直接过来了。 那人不是卫家人,却是卫家外甥,论起来是八阿哥的姨表兄,关系比较亲近了。 “八爷,怎么办呢?金总管这是被人盯上了,多半就是那个都图,年前要增加新总管风声的时候,他就是热门人选之一,资历也够了的,三十五年升的郎中,这几年功劳不断……” 八阿哥听着不对头,道:“金依仁是御前钦点的总管,就算都图不忿,怎么敢动手算计?” 对于慎刑司总管,根底大家都晓得差不多,寻常人家出身,熬了二十多年才熬到郎中位上,有几分六亲不认的架势,否则也管不好慎刑司。 只是没有家族助力,除非转六部或外放,否则都图应该在这个位上致仕了。 这也寻常,内务府的缺不是三年一升、六年一升的。 到了正五品郎中这里,基本就到头了。 那委署郎中讪讪道:“也是金大人不谨慎,有了短处在外头。” 八阿哥问道:“他都做什么了?” 那委署郎中道:“办了两次酒,补了十几个人事,还问了护军营那边的缺,另外从广善库支用了三万两银子……” 八阿哥听着蹙眉道:“金家又不缺钱,怎么这样鲁莽?” 这是满头小辫子,不怪旁人抓了。 即便金家早先是京城的,可是去了杭州三十年,回来后不是当徐徐图之么? 那委署郎中,道:“金大人就是想着早日在内务府立足,至于广善库那里,也是帮几个老亲,就是用个名头支了几万两银子使。” 八阿哥看着表兄,告诫道:“既是御前发话让查,那你就安生等着就是,汗阿玛待老臣素来宽厚,要是只有这些零碎问题,不会重罚,估计就是小惩大诫,让金依仁晓得京城规矩跟杭州不同;要是问题大了,你更要避开些。” 那委署郎中听了,带了苦笑,道:“奴才这不是没底么?奴才是金大人举荐了的,真要金大人有了不是,奴才这郎中估计也要不稳了。” 真要罢黜下去,想要再上来就难了。 八阿哥道:“九阿哥什么反应?” 那委署郎中道:“奴才瞧着,九爷也糊涂着,吩咐人盯着慎刑司的消息了。” 八阿哥心里有些乱。 这两个月,他跟金依仁见了两面,他有意示好,对方也有意亲近,说话很是投契。 连带着长春宫那里,这两月也受了不少照拂。 御前要是查金依仁,这些都会查出来。 他当时坦坦荡荡,就是为了回报金依仁在杭州时的照顾。 可是这种解释到了御前,汗阿玛会怎么想? 八阿哥看了自己的姨表兄一眼,觉得头疼了。 没有交易,也成交易了…… * 下一更8月19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九十二章 截留(打滚求月票) 看热闹的人多。 刚开始的时候,不少人寻思是不是寻常的弹劾。 身在官场,难免跟御史打交道,就是次数多少的问题。 真要无人问津了,未必是好事。 不说旁人,只看大学士跟六部尚书,一年被弹劾三五回寻常,真要一年都没人想起来,那也要凉凉。 要是被弹劾八回十回的,那指定是御前大红人,能者多劳,被人挑剔的就多了。 结果,金家这官司,跟滚雪球似的,这动静竟然越来越大。 先是金依仁本人拘押慎刑司待查,而后就是金家几个兄弟停职待查,不过三日功夫,金依仁被弹劾的各项罪名,就查实了。 消息灵通的都晓得,这个内务府总管算是彻底丢了。 谁叫金依仁不争气,皇上专门提他上来,他办差这样寒碜,连带着皇上都跟着没脸。 只是皇上许是念旧,如何处置金依仁还没有下令。 九阿哥这里,这两天跟着当差的是曹顺。 曹顺正在躲他爹曹荃。 曹荃有几分呆气,这未来亲家遭难,想的不是趋吉避凶,而是雪中送炭,想要帮忙。 可是他一个三等侍卫,也没有其他处请托去,就想要儿子跟九阿哥求情。 曹顺之前都跟曹荃提了一回,让他不好掺和金家的事,等着皇上裁定了再说。 曹荃觉得那样就晚了,不肯死心。 他有自知之明,并不托大,将金家前阵子送的四件古董连带着自己凑的四件,还有账面能支出的活银五千两庄票,凑了一个礼单,直接到内务府衙门堵曹顺来了。 九阿哥看着无奈的曹顺,道:“再去劝劝吧,在这里折腾,别连累了你大伯。” 曹顺羞愧道:“奴才父亲是糊涂人,奴才这就去劝。” 曹顺去衙门外头见他爹,心里恼的不行。 金家人丁繁茂,金依仁除了兄弟多,姊妹也多。 金家正经的姻亲都没动,曹家在这里上蹿下跳,委实不知趣。 曹荃站在内务府衙门口,身上穿着还是侍卫服,瞧这样子,不是刚下差事,就是准备上差。 虽说长子已经二十四,曹荃自己也四十来岁,可是看着跟三十来许人似的,看着就是富贵闲人。 宫里的侍卫多是如此了。 “爹,您到底想做什么?大伯的前程不要了,儿子的前程不要了?” 曹顺压低了音量,开门见山道。 曹荃也不痛快。 怎么说话呢? 到底谁是爹?! 只是这是在内务府衙门门口,不是自己院子,他就忍了气道:“皇上还没处置金家呢,在上头看着,咱们跟他们是老亲,两家老一辈同在江南当差,几十年的交情,要是不闻不问,不就太势利了?就是你大伯在,也会过问一二的,你大伯素来仁义。” 曹顺吐了口气,道:“行,那您这就过问了,可以消停了吧?” 曹荃将礼单递给他,道:“你瞧瞧这个……” 曹顺接过来看了,金依仁送的东西,自是投其所好,是几幅古董字画。 他心情略复杂,要不是送了这些心头好,自己老爹也不会一下子就跟金依仁看对眼,乐呵呵地结了儿女亲家。 这回倒是舍得,都拿出来了。 再看后头那四幅字画,加起来也差不多值千金之数,是家中藏品中数得上的好东西。 外加上后头的五千两庄票,这个礼单拿到哪里都体面。 这帮忙的心倒是实的,不是虚应行事。 曹顺看着父亲,却只有无奈,道:“爹,您这是为难儿子,儿子在九爷跟前没有这个体面,开不了口。” 曹荃带了祈求道:“我晓得规矩,不求旁的,只求九爷在御前帮着说句话,要是保全不了金依仁,保全了金依尧也成,省得回头你大伯晓得了,还跟着操心。” 金依尧是曹寅的连襟。 曹顺心中诧异,看着父亲道:“如今的错处都是金依仁的,未必就牵连到金姨夫头上,爹许是想多了。” 曹荃道:“以防万一吧,反正预感不大好,这几年内务府出事的这些人家,郭络罗家、富察家、马家,差不多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要是流还是好的。” 曹顺闭了嘴,没有将礼单退给曹荃。 要是再这样乱窜下去,皇上就要跟着查曹家了。 他就道:“儿子会留心慎刑司,爹您就安生些……” 曹荃还要再说,何玉柱出来了,看着曹顺道:“曹侍卫,方才任主事从慎刑司回来了,金家查出贡品了,金家户下人出首,告金依仁在杭州织造任上截留贡品。” 这个任主事,就是前几日九阿哥吩咐的那个,如今每天去一回慎刑司,问问最新消息。 曹顺面色沉重。 曹荃胆子不大,脸都白了。 要知道在内务府总管任上收受些贿赂,这都是小过错,可是截留贡品,就是“大不敬”,这没好下场。 曹荃额头的汗都出来了。 何玉柱离开了。 曹顺低声问曹荃道:“爹还打算捞金家么?” 曹荃忙摇头道:“算了,算了,到了这个地步,不是帮忙能成的,糊涂啊,怎么胆子这样大?” 三织造中,杭州织造兼杭州税关,还负责安排船只与人手,送东南与西南外藩的使臣入京。 所以他们跟贡品能沾上边,这个罪名应该也不是无的放矢。 曹荃蔫耷耷地离开了,连礼单都没想起来。 曹顺松了一口气,这回该老实了。 等到回到衙门,曹顺就跟九阿哥道:“谢九爷援手,要不奴才父亲还不肯消停。” 九阿哥挑眉道:“你一个从五品侍卫,他为难你做什么?不还是逼着你跟爷开口,真是半点不顾你的前程。” 曹顺没有为他父亲辩解,只掏出了礼单,道:“还是带了书生意气,倒是没想着只动嘴。” 九阿哥是个识货的,接过礼单看了,心里估算了前头八幅古董字画的价格,道:“这加起来顶一万多两银子,加上那些庄票,是要凑两万啊,你父亲手头挺富裕啊……” 曹顺实话实说道:“也是掏了老本了。” 九阿哥道:“李煦家没有分家,你家分家了没有?” 满蒙规矩,兄弟成家不在一个锅里搅合,都分户。 可是汉军这里,多还是汉家规矩,父母在,不分家。 两家太夫人都在世,又都是庶长子成了家长,为了对外显仁义不分家也是有的。 曹顺摇头道:“早年祖父在时算是分了的,后头稀里糊涂的,又归在一处了。” 九阿哥晓得曹顺在曹家身份尴尬,做了曹寅多年嗣子,结果曹寅又得了亲生子。 小儿难养。 曹顺归宗后依旧养在江南曹寅家,头一次成亲也都是曹寅夫妇给聘妇操持。 如今回京,他跟二房家里这里不大亲近,下头有三个弟弟,父母也更偏疼养在身边的儿子。 九阿哥拿着礼单就心动了,跟曹顺道:“你下晌回家一趟,将这些东西收了。” 曹顺不赞成道:“九爷,此事您不好插手。” 九阿哥道:“谁说爷要插手,爷就是打算过两天去御前问问结果,金依尧既牵扯到曹李两家,要是没有大错的话,爷帮一句也没有什么。” 曹顺这才不多说了。 要是能保住金依尧,自然最好。 曹顺在长房时,也是得伯母李氏抚养照顾长大。 等到中午,护送九阿哥回了皇子府,曹顺就回曹家老宅去了。 曹荃倒是没有小气,东西早装了箱子,庄票也是备好的,看着曹顺道:“不管能不能保下,做到这一步,为父也心安了,硕哥儿的亲事也无须再提,否则心里不安生,按照规矩,本该接了金家格格家来养育的,已经换了庚帖,算是咱们曹家人了……” 说到最后,他带了羞愧,道:“怪不得世人都觉得仁义金贵,寻常人难做到,都有私心,我也舍不得你弟弟的前程。” 他这样一说,曹顺倒是能理解几分,只是心里也酸酸的。 父亲顾着曹硕的前程,担心儿子背负悔婚不义之名,却没有担心自己会不会得罪九阿哥,坏了前程。 他垂下眼。 一年一年的,还期盼什么呢? 也不是小儿了。 等到东西带到皇子府,九阿哥直接叫他送到上房开箱。 舒舒也在,对这些古董字画也颇为有兴趣。 九阿哥就叫曹顺开箱,一幅幅的打开了。 夫妻两个品鉴了一番。 舒舒都不大入眼。 她对这些不熟,能够记住的都是宫里传世的那些字画,看着这些就觉得寻常。 九阿哥也不喜欢这些,不好保存,看着无趣,不如金玉器具。 九阿哥就摆摆手,道:“收了吧,花椒味儿熏得呛人。” 曹顺从小跟在曹寅身边,曹寅也是爱字画的,就有模有样地收纳起来。 九阿哥捡起礼单,道:“这礼单爷收了,赏你了!” 连带着那装庄票的匣子,九阿哥都推给曹顺。 曹顺忙道:“无功不受禄,奴才不要。” 九阿哥道:“要不是为了赏你,爷收这个做什么?收着吧,给你闺女留着做嫁妆,省得回头伸手跟你家里要还费劲……” 他是怕曹顺两面不靠,以后分家吃亏,才想着截留这个,直接贴给曹顺。 曹顺还要再拒绝,舒舒道:“收着吧,别让九爷白操心一回……”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九十三章 不一样了(打滚求月票) 曹顺面带感激地退了下去。 九阿哥跟舒舒道:“完了,近墨者黑,爷现在也操着当爹的心了。” 舒舒道:“举手之劳,爷乐意帮就帮一把,只是记得找机会在御前报备一声,省得传来传去误会了,皇上该以为爷趁机勒索曹家。” 皇帝都是疑心病患者。 即便包衣不争气,可是论起信任度来,指定也是排在上三旗勋贵之前。 同样道理,上三旗勋贵排在宗室王公前。 宗室王公排在其他下五旗勋贵前。 明明是做好事,别落了不好。 九阿哥点头道:“嗯,过了这几日,爷要去御前一趟,正好一并提了……” 说到这里,他算了一下孙文成出京的时间,是二月中旬,现在应该到杭州了。 “金家指定藏了银子,可是数量跟汗阿玛的预期未必相符,大头应该还是孝敬京里了……” 九阿哥道。 舒舒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人心,离皇权太远,失了敬畏。” 换做京城这地界,即便再有权势的王公跟大学士,也晓得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私卖人参不说,还插手贡品,这简直是找死。 九阿哥摇头道:“无知者无畏,还是该多读书,曹寅跟李煦就不是这个行事……” 金家户下人的出首,委实震惊了不少人。 什么是户下人? 就是签了身契的奴婢,世代依附主家的。 这样的人出首,比仇家还狠。 因为他们是自己人,是不少事情的亲历者,晓得主家的短处。 有这一条“大不敬”的罪名,籍没都是轻的。 金家人口,也尽数拘拿。 金家在皇城里的宅子,也被慎刑司抄了,贴了封条。 二月里金家的乔迁宴还历历在目,用的都是上等的燕翅席,露出江南财主的气度来,结果现在人去宅空。 仰头大笑的不是一个两个。 内务府六品以上的缺都是有数的,一家占得多,旁人就占的少了。 金家四处结亲请客,是拉近了不少老亲的往来,可是得罪的也不是一家两家。 如今,竟是叫人开怀。 要知道,皇家的新闻大家都敢嚼舌头,更不要说暴发户金家。 金家的老底都给扒出来了。 是太宗时就投奔过来的朝鲜包衣。 当时来了兄弟两个,哥哥的孙子就是已故开国功臣、大学士巴泰,那一支的子孙也得了恩典,抬出了包衣,抬到镶蓝旗汉军。 弟弟的孙子,就是金依仁的父亲金遇知,算下来跟大学士巴泰是同曾祖父的从堂兄弟。 巴泰是包衣大臣中,忠君体国的代表人物,经历三朝,开国时征战有功,得封爵位,世祖皇帝时拒绝党附多尔衮,除爵罢官,后多尔衮去世后恢复爵位官职;康熙初年时候,拒绝了辅臣鳌拜的拉拢。 今上亲政后,就恢复了巴泰的大学士,后头还升为阁臣之首,而后一直到巴泰去世,二十多年,数次告老,数次启用,一直被皇上看重,还赏赐了御用服制。 康熙八年,金遇知任杭州织造,也是沾了巴泰的光。 除了族人,连带着金家的姻亲,也一家家的扒出来,多是内务府的大户,不乏八旗汉军人家。 不过除了曹荃刚开始的时候四处钻营了一下,其他人家都安静如鸡,等着宫里吩咐。 没过两日,就又有几条罪名出来,都是金家父子在杭州织造任上时的错。 一是以操纵生丝的价格,拿着内务府的定额,可是在地方上压价采购,中间不仅赚了一回结余款,收购数额还远超过内务府年度所需,多余的生丝按照市价或高过市价卖给地方商贾,一里一外,赚了两次银子。 二是预先制作,因杭州织造春夏人工价格比秋冬贵,就提前一年制作次年任务,付出的人工是秋冬的价格,入账的时候却是按照春夏的人工结算,一年下来剩下两万两银子人工费。 三是广善库借款,在织造任上时先后借了两笔银钱,加起来五万三千两,本息都没有结清。 四是办皇差时,账目虚高,香水、珠宝、衣服料子等入账价格与采购价格不符,最多相差三倍有余。 * 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看着这几条罪名,有些不放心了,吩咐何玉柱道:“叫曹顺进来。” 何玉柱下去,叫了曹顺进来。 九阿哥直接将这个递给曹顺道:“你跟爷之前在江宁织造衙门,应该对织造事务也熟,你瞧瞧这几条,你大伯犯了没有?要是小打小闹的,那你去信过去,改了就是;要是数额巨大,那你也别去信了。” 曹顺接过来看了,半晌没说话。 除了暂时还没有向广善库借款之外,其他三条他大伯都干过。 九阿哥佩服道:“一个个,都挺厉害了,账面光鲜,去年高衍中去查三织造,什么都没查出来,这要不是慎刑司出手,谁晓得敛财竟有这些花样!” 曹顺喃喃道:“奴才不是为大伯辩解,办差时采购价跟入账价不符,这个是惯例,因为还要防损耗,就比如宫里进一百瓶香水,可是从江宁到京城千里之遥,玻璃也容易碎,就要预备出一百五十瓶来,防着损毁,宫里的东西,宁可多不可少,更不好有瑕疵……” “至于操纵生丝价格那里,有时候不是有意的,户部拨下去的银子,每年都是固定的,可是生丝的价格,每年都要浮动,丰年的话,生丝价格就低;荒年的话,价格就高,可是衙门的采购银子十年、二十年都没有变过……” 金家那种还要倒一手,确实无耻了。 曹寅跟李煦都是读书人,不是这个行事。 九阿哥听了,道:“既是有内情,那你就不用管了,等你大伯晓得了金依仁添的这几条罪名,会自己上折子跟御前解释的。” 给皇家办差,只能好,不能孬。 有了错处,那都是能问罪的,自然要周全行事。 九阿哥也不是苛责之人,听了曹顺的话,就晓得这两条本不算罪名,金家是尺度大了。 曹顺应了,道:“九爷,金家的罪名越来越多了。”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操心这个做什么?你大伯做过汗阿玛的哈哈珠子,是宫里长大的,最是晓得规矩,不必担心。” 曹顺点点头,退了出去。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道:“这做人,不能太厚道,太厚道了自己难受,还是该自私些,日子才畅快。” 十二阿哥想了想,道:“九哥不喜欢曹侍卫行事?” 九阿哥点点头,道:“对家人太墨迹,明明是曹寅那里言而无信,没有儿子过继了侄儿,将曹顺带离父母身边,结果有了儿子又反复,反复了早送回去也行啊,还留在身边做个备选,这叫什么事儿?就算有养恩,这折腾一圈,也当减半,不明着埋怨,敬而远之就是了,还要操心那边的前程,太厚道了;对他父母也是,既是他父母宝贝其他儿女,那就麻溜地远些,还当自己是长子长兄,被那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跑腿打杂的,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 结果呢? 大家都欢喜了,就憋屈曹顺一个。 九阿哥觉得曹顺这个心性,要是不改改,往后自己能将自己憋屈死。 他就是见不得老实人吃亏,才插手一回曹家事。 十二阿哥道:“曹侍卫做了多年的长子长孙,责任心就重些,只要不耽搁差事就是了,其他的事情还要他自己想开。” 九阿哥点头道:“是,还要他自己想开。” 心性厚道,不算毛病,不应该被嫌弃。 反正九阿哥只帮这一回。 他见不得这种堵心的。 要是往后曹顺还想吃亏,随他去。 * 宫里宫外都是关注金依仁的案子时,荣宪公主入宫,入了钟粹宫。 钟粹宫里,一片死寂。 因封宫的缘故,早先随居的贵人、常在等都迁了出去,如今整个宫里,只剩下荣嫔一个主子。 她名下宫女子本有八人,降位后减为六人。 钟粹宫本有十二个太监,两个首领太监,十个普通太监。 不过因马家的案子,钟粹宫的两个总管太监都进了慎刑司,没有再回来。 后来封宫,就直接从乾清宫拨过来一个总管太监。 原本荣嫔身边还有上差的嬷嬷,封宫之前也都放出去。 如此一来,偌大的钟粹宫,眼下总共就有一个主子,外加上十七个奴才。 荣宪公主晓得钟粹宫的格局,直接进了正殿西稍间。 这里是小佛堂。 荣嫔穿着靛蓝色褂子,背对着门口,盘腿坐在佛像前。 “娘娘……” 荣宪公主怕惊了她,轻声道。 荣嫔转过身来的,神情很是平和,看清楚是荣宪公主,柔声道:“你回来了?” 荣宪公主上前几步,跪下叩首道:“女儿不孝,回来迟了。” 跟去年正月出京时相比,生母老了十来岁,看着像寻常的五旬老妪了。 她本是最爱美的人,眼下却是素着妆容,头上光秃秃的,连钿子都没有戴,花白稀疏的头发编了发辫,盘在头顶,额头两侧的位置有些秃。 不过神态平和,气色倒是比想象中的好不少。 荣宪心中十分复杂。 她在御前的说辞,七分真三分假。 作为女儿,她自然也心疼生母。 虽说她觉得这报复吃亏,没有让太子伤筋动骨,反而将自己陷在里头,可是她也能体谅。 她也当了额涅。 要是旁人敢算计她的孩子,她也会化身修罗,报复到底。 荣嫔摩挲着她的后背道:“你已经出嫁了,不当回来了,往后你的丈夫跟你的儿女是你的家人,我这里也好,三阿哥那里也好,都只是你的亲戚……” 荣宪公主抬起头,不赞成这个说辞,看着荣嫔,道:“娘家也是家,娘娘忍心让我孤零零在外不被家人牵挂?我盼着娘娘牵挂我,也牵挂着娘娘。” 荣嫔摇头慈爱道:“日子总要自己过的。” 荣宪公主沉默了一会儿,道:“娘娘心里痛快了么?” 荣嫔闻言,轻抚了胸口,想了想,点头道:“痛快了。” 总要揭开赫舍里氏的面皮,要不然她清白无垢地摆着那里,就是太子最大的臂助。 荣宪公主长吁了口气,道:“那就好,娘娘在宫里三十年,当晓得皇家子以母贵,还请娘娘为了女儿跟三阿哥多保重,三阿哥行事鲁莽无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闯祸了,到时候女儿远处巴林顾不上,除了娘娘,还有谁能护着他呢?” 荣嫔蹙眉道:“你三弟又犯错了?” 荣宪公主道:“不沾钱还罢了,一提银子就掉坑,现下还好,兄弟们看着也和睦,没有人算计到他身上,但凡有人算计,那指定一算一个准……” 荣嫔听了,带出纠结来。 荣宪公主看着她,晓得这是担心三阿哥,担心就好,有牵挂就好。 她就继续说道:“他们府上也不太平,正月里添了个庶子,正月了的时候,弘晴的马车出了事故,伤了脸,弟妹又怀上了,听说后院的几个格格不大安分……” 老儿子、大孙子,老两口的命根子。 弘晴是荣嫔的长孙,又是那样的相貌、老实的性子,可人疼。 荣嫔不放心了,道:“那你帮盯着些,董鄂氏就是个纸老虎,虚张声势,辖制不了那几个格格……” * 这一日,也是直郡王与张佳氏的“初定礼”。 被金家的事情给闹的,到了跟前,大家的注意力才转到这一桩喜事上。 跟原配福晋相比,张佳氏这位继福晋就出身寻常了,出身汉军,还不是“汉军勋贵三十三家人”之一,就是中等门户。 总兵官是正二品,可是上头还有提督,权利有限,跟京官正二品无法相比。 不过大家也能晓得为什么直郡王继福晋选的出身寻常,那是因为前头留了嫡长子在,继福晋要是出身高了,往后又是两房嫡子相争的局面。 皇子初定礼,都是固定的。 即便是继福晋,也没有减等。 照例要出两位内务府总管、两位领侍卫内大臣前往继福晋家送初定礼。 内务府这里,就是九阿哥跟马齐出面。 两位领侍卫内大臣,是一等公费扬古跟一等公福善。 这两人是六位领侍卫内大臣中身份最高的,是皇上亲自指的人选。 可见对于大阿哥续娶,康熙这个皇父始终关注。 张宅就在公主别院附近。 九阿哥穿着吉服,跟着内务府的人与礼部的人送了皇子初定礼。 今日张家有席,大阿哥这个贵婿也要亲至的,陪同前头做傧相的兄弟就是四阿哥与八阿哥。 等到仪式完毕,几位皇子都上座。 九阿哥虽是因公来的,可是排席的时候,依旧是按照身份来的,兄弟几个挨着坐的,不过用的是单人席。 八阿哥就侧过头,小声问道:“金家的案子什么时候能了?前年南巡去程时我遵汗阿玛吩咐先一步去杭州巡看接驾安排事宜,金家当时帮了不少忙,这次回京,我还请他吃过饭……” 这是将话说的明处。 九阿哥道:“我也不晓得,汗阿玛还没吩咐,八哥要是想要说情,也当去了,迟了估摸不管用了。” 八阿哥摇头道:“金家行事不检,辜负皇恩,没有什么可求情的,既是这阵子外头说的都是这个,人心惶惶的,都担心被牵连。” 九阿哥嗤笑道:“那是瞎担心,八旗就这几个人,株连谁去?堂亲族人都不问,更别说旁人了。” 八阿哥:“……” 那他是不是该放下了? 他那位姨表兄应该不会被牵扯进去吧? 要不然的话,总要说到他身上。 天地良心,他真没有为这位表兄请托,是金依仁主动提了这个人到本堂衙门。 四阿哥坐在八阿哥上首,看着两人交头接耳,面上带了不赞成。 这哪里是说话的地界? 九阿哥跟八阿哥说了几句,也就不吱声,留心大阿哥反应。 大阿哥身份尊贵,那个张总兵也不敢摆岳父架子,其他张氏族人更是说不上话。 这是九阿哥参加的第四个皇子初定礼,第一个是八阿哥的,在安郡王府,满堂宗室王公,热闹喧嚣。 第二个就是他自己的,都统府,比不得安郡王府热闹,可是董鄂亲族子弟也都来了,有着勋贵高门的底气。 第三个十阿哥那个,在内馆,气势非常,规格比寻常皇子初定礼抬等。 到了眼下这个,就觉得怪怪的。 东西是那些东西,来的人身份也够了,可是因张家家底寻常,能够出面待客的职官族人有限,就显得有些冷清寂寥。 张家人的欢喜,跟其他几次的欢喜还不同。 他们有些强颜欢喜的意思,是用欢喜遮掩着忐忑。 九阿哥想起一个词,门不当户不对。 他没有进内宅,自然也没有见到那位新大嫂。 不过九阿哥想到了早年的五福晋,对于这位新大嫂生出几分同情来。 等到吃完饭,大家就出了张宅。 大家都晓得九阿哥身体不好,酒量浅,没有人灌他酒。 四阿哥与八阿哥这里却不能幸免,两人还是傧相身份,少不得被人敬酒,一轮一轮下来,两人都有些高了。 虽说四阿哥与八阿哥都控制着量,没有失态,可是瞧着模样,身子都僵了,出来一见风,都有些站不稳。 大阿哥见状,不放心两人骑马,就跟九阿哥道:“九弟你费心送一回,上车别骑马,省得摔了。” 顺道的事儿,九阿哥痛快应了,看见大阿哥脸色泛红,关切道:“大哥您呢?要不也叫车吧?” 正黄旗南边就是正红旗,张宅距离直郡王府不算远,三、四里地。 大阿哥摆手道:“不用,还没到量呢,就是上脸。” 九阿哥也晓得他是有酒量的,就不啰嗦,叫人扶了四阿哥与八阿哥上了自己的马车。 至于他…… 他犹豫了一下,面上有些嫌弃。 这两人有酒臭,车厢还狭窄。 九阿哥就没上去,直接绕到车夫另一侧,在车辕上坐了,吩咐道:“走吧!” 何玉柱、苏培盛等人都走路跟着,几人的护卫骑马随行。 马车里,四阿哥与八阿哥面面相觑。 四阿哥挑开马车帘,看着九阿哥的背影道:“怎么不上车?” 九阿哥转过头,正对着这扑面而来的酒气,立时脖子往后挺了挺,毫不掩饰道:“臭!” 四阿哥:“……” 八阿哥低头闻了闻自己,狐疑起来,自己鼻子失灵了? 味道那么大么? * 二合一。 下一更8月20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九十四章 怼怼更舒坦(打滚求月票) “啪嗒”一声,四阿哥摔下了马车帘子。 “哼!” 马车外的九阿哥轻哼着,也不理会。 真是的,还听不得实话了? 今天这席吃的,让他不大舒坦。 大阿哥坐在首席,就不是欢喜模样。 九阿哥有些想大福晋了。 不是说叔嫂感情多深厚,而是想到大阿哥身上。 要是大福晋没有病亡,那大阿哥指定不会成了酒鬼。 人心都是偏的。 还有先来后到的缘故。 九阿哥心里,自然是偏着大福晋跟她的儿女。 不过他是明白人,晓得继福晋这样出身,欺负不到原配儿女身上,只能小心行事。 逝者已逝,随着继福晋进门,往后大福晋怕是提也没人提了。 嫁入皇家十几年,挣命生下孩子,竟是这样下场。 往后自家也要小心,他跟舒舒都要好好的。 他舍不得舒舒落到纯亲王福晋的下场,也不想自己娶继福晋。 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马车里,四阿哥跟八阿哥抱怨道:“瞧瞧这酸脸子,眼见着就二十的人,说话还没个章程!” 八阿哥不好说旁的,道:“就在家里人跟前这样,自在随心些。” 四阿哥磨牙道:“就是‘窝里横’!” 一个大男人,四季带香包,简直是有毛病? 怎么就臭了? 又不是宿醉之后,刚喝了酒,就是正常的酒味儿罢了。 这都闻不得? 八阿哥想了想九阿哥这几年的日子,轻笑道:“九弟这几年日子顺心如意,还保持着赤子心性,行事就娇气了些。” 四阿哥摇头道:“也不能老这样没有盘算,总要长大的。” 八阿哥道:“已经大长进了,九弟在内务府游刃有余,也算是无欲则刚。” 有企图的,接二连三的倒台了。 四阿哥抿着嘴角,想着金家的罪名,心中颇为古怪。 在他看来,汗阿玛素来爱名,对老人还念旧。 金家的罪名,听着吓唬人,可是当差以后就会晓得,有些算不得大过,有些抬抬手就放过了。 可是这样摊开,完全要清算金家的意思,总觉得有些突兀。 至于在内务府用人唯亲,这个也算不得大错,想要上下政令通达,肯定要提拔几个使唤顺手的人。 只都虞司的选补,这个逾越了,可是也不到严惩的地步。 难道是为了让金家引出广善库? 那样又是杀鸡用牛刀。 八阿哥见他不接话,还以为他不赞成自己的说辞,也有些卡壳。 他说的不算是九阿哥的坏话吧? 八阿哥自己是个爱多想的,这会儿有些拿不准旁人会不会多想了。 马车外头,一帘之隔,九阿哥耳朵支棱着,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小嘴开始“叭叭”。 “四哥,您真是‘乌鸦落到猪身上,看不到自己黑’,还嫌我爱酸脸子,哪能跟您比啊,平日里您那脸绷的,欺霜赛雪,跟后爹似的,见人就想训……” “怎么就‘窝里横’了?这不是给你们一个‘兄友’的机会么?白当哥哥了,不晓得爱护弟弟?那样的哥哥有什么用,远边去……” “弟弟我这不是没有长大,是长大发了,看开了,心胸辽阔似海,不爱计较,这叫超脱于外物……” “八哥说得对,这就是无欲则刚,只是怎么刚我说了算,旁人说了不算,想刚就刚,不想刚就猫着去……” “至于游刃有余,全当您夸我,章程都是现成的,我就是个盯着的,不操旁的心,确是不用费心思,会说往后您多说两句……” “哎,没法子,谁叫汗阿玛信任器重呢……” 旁边跟着的何玉柱、苏培盛等人都低着头。 骑马的侍卫、护军们都也绷着表情。 可真能说,真敢说。 到底是谁喝多了? 九爷没吃酒啊?! 四爷跟八爷也是好涵养,居然任由他说完这么多。 九阿哥“叭叭”了一回,舒坦了。 刚才在张家吃席,张家能请的陪客也都是寻常人,没有能说上话的,九阿哥也懒得开口。 再说了,他早想怼这两位了。 头些年,被八阿哥哄了多少回。 这两年,又被四阿哥训了多少回。 爽快! 九阿哥心里美美的,也没控制,“哈哈”笑出声来,仰头看着天空,下巴都飞起来了,道:“今儿天色不错,瓦蓝瓦蓝的。” 就是没有飞鸟。 不过这是京城,就算天上有飞鸟,也多是乌鸦。 要是城外就好了,瓦蓝蓝的天上飞老鹰。 车厢里,四阿哥的脸黢黑黢黑的,八阿哥的脸泛红。 四阿哥不仅牙根痒痒,脚也痒痒了,真想伸伸脚丫子,直接将九阿哥踹下去。 在上书房怎么开的蒙? “欺霜赛雪”都出来了? 这是什么词儿? 自己是白无常不成? 后爹也出来了? 忠言逆耳的道理都不懂,只哄着他就是好的? 八阿哥也觉得九阿哥的话刺耳,似另有所指,好像在讥讽他说的不是好话似的。 偏偏这么大动静,三府的侍卫护军都能听见。 这个时候四阿哥没有开口,自己也不好跳出来与九阿哥掰扯,谁晓得九阿哥还能说出什么来。 张家距离北官房不远,差不多四、五里地,马车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马车的方向自西往东来,先路过的就是十皇子府与九皇子府。 到了自己门口,九阿哥没叫停,吩咐车夫道:“继续。” 到了八贝勒府门口,九阿哥也没有叫停,直接到了四贝勒府门口才停车。 九阿哥跳下马车,离车厢避开些,才招呼道:“四哥,到家了,还醒着么?要不要人扶?” 四阿哥挑了车帘,横了九阿哥一眼,下了马车。 早先有些上头,被九阿哥气的,他已经醒酒了。 九阿哥笑道:“您快好好回府歇着,这阵子还有好几场酒呢。” 除了皇子初定礼,剩下指婚的人家,定亲礼也多集中在这两月。 四阿哥没有动,瞪着九阿哥道:“不想听教训,你就好好做人!” 九阿哥不干了,道:“这跟我做人不做人有什么干系?我晓得四哥您是好心,操心弟弟也是因关爱我的缘故,可是就不会好好说话么?软乎点儿说,别出力了,还坏在一张嘴上,亏不亏啊?不说旁人,就说十四阿哥那里,您跟着操心擦屁股,落下好没有……” 说到这里,他看到八阿哥下马车,就指了指八阿哥道:“您跟八哥好好学学,瞧八哥早年怎么哄我的,现在将十四阿哥哄的多热乎,小孩儿哪有不爱听好话的?也不能老呲哒啊,还是多夸夸好!” 四阿哥觉得这也就是中间隔着马车,要不然自己想给九阿哥两下子。 这是飘了,自己当弟弟都没当明白,教导起旁人怎么当哥哥了。 八阿哥脸上有些僵,这真的不是在讽刺自己拉拢十四阿哥? 九阿哥爽快了,察觉到四阿哥眼神不善,移开眼睛,摸着太阳穴道:“哎呀,方才在席上被酒熏着了,有些迷糊。” 何玉柱与孙金在旁见状,忙上前扶住。 九阿哥对四阿哥摆手道:“四哥快家去吧,别让四嫂操心……” 而后他又对八阿哥道:“八哥您坐车折返,仔细别摔倒了……” 说罢,他带了何玉柱与孙金两个就飞快地往皇子府去了。 九皇子府的侍卫、护军也都跟着调转马头,“哒哒哒哒”的跟上。 今日跟着当差的侍卫是富庆跟春林。 富庆勒马上前,下了马,请九阿哥上马。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上,走两步松散松散,今天坐了小半天,腰都直了。” 四贝勒府门口,四阿哥运了运气,对八阿哥道:“这混账东西,不知怎么心里不痛快,到咱们跟前耍来了,甭搭理他!” 八阿哥摇头道:“这几年九弟在外头话少了,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倒是难得碰上。” 说到这里,他怕四阿哥误会,解释了一句,道:“四哥,十四弟那里……” 四阿哥忙摇头道:“不用说那个,除了我的话,十四阿哥谁的话都听,跟你没有干系。” 八阿哥笑道:“小时候都有争强好胜的时候,过了这几年大了就好了。” 四阿哥晓得八阿哥这两月去了几次乾东头所看望十四阿哥,虽说都是十四阿哥打发人请过去的,可是那毕竟是宫里,即便不是东西六宫,也是内廷之中。 他就提醒道:“咱们毕竟是成丁的皇子,又都搬出宫了,虽有腰牌,可是也不好多出入内廷。” 八阿哥蹙眉道:“十四弟这里,眼见着就禁足三个月了,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儿,功课都耽搁了。” 四阿哥道:“汗阿玛教训儿子,咱们不好插嘴,十四阿哥也确实当长长记性。” 八阿哥也为难。 他不想平白得罪十四阿哥,可是也不想得罪太子。 他看了眼四阿哥道:“谢四哥提点,那往后十四弟再打发人叫我,我先拒了。” 四阿哥点头道:“他在禁足中,本就不该扰到八弟头上。” 兄弟两个别过,四阿哥转身进了四贝勒府,八阿哥也没有上马车,侍卫牵了马来,他翻身上马。 四阿哥直接去了正院。 四福晋正在东次间看账册,炕几的另一侧,二格格在描红。 旁边的摇篮中,小阿哥睡得正香。 四阿哥站在次间门口,只觉得岁月静好。 “阿玛……” 二格格抬头看见四阿哥,带了欢喜,忙站起身来。 四福晋也放下账册。 四阿哥摸了摸二格格的短发,问四福晋道:“格格什么时候留头?” 四福晋道:“二格格的头发细软,长得还慢,可以早留一年,后年留吧。” 要是正常留头,都是十岁才开始留,还要有留头礼。 四阿哥点头。 四福晋示意保母带了二格格跟小阿哥下去。 四阿哥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确实不大好闻,简单梳洗了,换了衣裳,才在炕边坐了。 四福晋想起大福晋,也有些难受,感伤道:“过了今天,往后提大嫂都不好提了。” 四阿哥看了四福晋一眼,有些明白九阿哥难受的缘故。 再想想席上,大阿哥也没有什么笑脸,他就道:“逝者已矣,也不能老念着过去……” 四福晋看着四阿哥道:“若是有一日,我先走了,爷会乐呵呵地迎娶新人么?” 四阿哥蹙眉道:“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晓得忌讳?” 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人心冷暖(打滚求月票) 四福晋问完,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皇家只有继福晋、三继福晋,什么时候有过鳏夫? 大阿哥延迟两年续娶,都是出了名的有情有义。 也就如此了。 纳兰容若写下“一生一代一双人”悼念亡妻,可是也没有耽搁续弦,另有妾室、外宅,都齐齐全全的。 她岔开话道:“婚期定了什么时候?” 四阿哥道:“五月初,四月汗阿玛要巡永定河,五月底巡塞外。” 四福晋也晓得这两年永定河工事紧,皇上一年巡好几次,除了大阿哥之外,自己爷跟十三阿哥也在随行之列。 她就道:“如此也好,这两年大爷那边外差多,家里只几个格格也叫人不放心。” 四阿哥点头道:“张家出身低了些,胜在本分,新大嫂也是皇祖母跟惠妃母看过的……” 提及这个,他问道:“兆佳格格,你见过没有,也不知什么脾气秉性……” 富察格格的行事不用问了,只看马齐跟富察侧福晋,就晓得他们家行事风格。 四福晋摇头道:“没见过,前几年的时候,见过一次她姐姐,嫁到相府的那位。” 旁人家的女眷,四阿哥也不好细问,只是皱了眉头。 这相府说的是告老的大学士伊桑阿家,马尔汉的六女嫁给了索额图的外孙、伊桑阿的三子、少年举子伊都立。 马尔汉是个“太子党”。 十三阿哥往后也会是“太子党”的一员。 可是党羽是那样好做的? 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牵连进去。 如同当年明珠跟索额图之争,就一口气罢黜了好几个尚书、侍郎,革了好几个公侯伯。 只是这是皇父的安排,不是他们当儿子的能做主的…… * 八贝勒府,正房。 八阿哥喝了一杯酽茶,脑子也清醒了。 他想着这几年兄弟之间关系远近的变化,都是跟内宅福晋紧密相关的。 妯娌们关系好了,兄弟们都跟着亲近一些。 妯娌们关系疏离,连带着兄弟之间也陌生了不少。 眼下要嫁入皇家的几位福晋,十二福晋与十三福晋在宫里,往来也不方便;倒是直郡王府的继福晋,本就与他们有渊源,可以往来亲近些。 今日吃席就看出来,在外人眼中,他跟大阿哥还是一伙的。 他就对八福晋道:“大哥的婚期定在五月初,这阵子你抽空可以去探看一下新大嫂,回头也预备一份添妆礼,往后两家少不得走动。” 八福晋心里并不乐意,要是之前的心气,她会乐意交好张佳氏,总不能妯娌之中一个亲近的都没有。 现下觉得无所谓,觉得没意思得紧。 不过她没有直接拒绝,只是道:“爷先头不是让我亲近太子妃么?” 两处讨好,怕是两处都落不下好。 八阿哥想起太子提及的嗣子之事,只觉得血往上涌,咬牙道:“太子心气高,攀不上,往后还是敬而远之吧!” 八福晋垂下眼,生出幸灾乐祸来。 这是一脚踩空了? 倒是寻常,太子眼睛长在头顶上,上赶子可讨不了好去。 她就点头道:“好,我晓得了,过几日递帖子过去。” 八阿哥想着九阿哥今天的反应,跟八福晋道:“九阿哥方才从张家出来,还在我跟四哥跟前闹了一场,这是念着大嫂的好,旁人也多半如此,对新嫂子怕是多有生疏,回头你提点提点她,将各府的状况说说,省得她一头雾水,不好立足。” 八福晋看着八阿哥,淡淡道:“爷倒是好心,想得周全。” 论起来,她跟大福晋没有什么情分,不过刚嫁进宫那两个月也多得大福晋的提点,只是她不入耳罢了。 可是八阿哥这里,却是做了大福晋十多年的小叔子。 八阿哥是惠妃养子,算是大福晋的亲小叔子,大婚之前一年四季衣裳,逢年过节的荷包,都是齐全的。 狼心狗肺,不过如此! 如今其他小叔子想起大福晋都难受一回,八阿哥这里想得就是如何拢着新大嫂。 八福晋觉得,这人真就是一张脸能看,内里都是污糟。 八阿哥还不知道,情义消散后,剩下更多的是厌憎…… * 九皇子府,正房。 九阿哥正跟舒舒显摆自己的战绩。 “四哥最是要脸,那么多人,就算爷怼了一遭,怎么好与爷掰扯;至于八哥,哈哈,脸都僵了……” 舒舒无语至极。 这简直跟有病似的,大喜的日子,自己堵心不说,还叫旁人堵心。 想着四阿哥不是个大度的,她就道:“爷既是劝旁人好好说话,自己呢?何苦在外头说这个,当弟弟的直接说到哥哥脸上,私下里劝诫不是更好?”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爷就是故意的,看以后四哥还敢不敢没事儿就训人;八哥那里也该离爷远些了,要不假惺惺的,没意思的很!” 舒舒听了,也就不说旁的,只道:“那有这一回就行了,爷到底是弟弟,不是哥哥,老这样说话显得爷不占理。” 九阿哥点头道:“嗯,先这一回看看,反正爷发现了,爽快得很,往后爷就这么说话,跟哥哥们留心些,对外头可以随意,一来二去的,也就没人敢招爷了,他们要脸啊!” 舒舒讪笑。 终究是走向了“毒舌九”之路。 挺好,毛病都摆在明处。 坦坦荡荡的混账,就是最安全的。 * 等到四月初一,在宫里斋戒了三日的康熙往太庙亲谒行礼后,返回畅春园。 早在三月二十的时候,就有礼部奏请,官员换了凉帽。 女眷这里,也换了金首饰,换上玉石珍珠等。 舒舒这里,正在准备程仪。 这两年陆陆续续告病的大学士张英,万寿节后又上折子请辞,这已经是这两年的第三次请辞,皇上恩典,准以原官致仕。 张家过两天要回桐城老家了。 游宦京城三十来年,入阁拜相,达成文人最大成就。 两子皆进士。 其他儿孙也在举业。 眼下才是张家发迹之始,要知道,张家的成就是“父子双双宰相,一门六代翰林”。 可惜辉煌不是张廷瓒这个长子带来的,是现在还在翰林院学习满文的张廷玉带来的。 张廷玉自己为相,四个儿子都是做到了京堂。 原本舒舒还盼着福松跟张廷玉亲近亲近,眼下也熄了这个念头。 上赶子不是买卖。 就算晓得张廷玉是青史留名的名臣,可福松也没有求到他的地方。 舒舒帮亲不帮理,既是张廷玉对福松不亲近,她也懒得搭理张廷玉了。 张家这样的人家,就算不富裕,也不好直接送银封。 舒舒就从宫绸中挑了四匹深色的,适合张夫人的;四匹浅色的,适合张家三姑娘的。 另有人参两匣、高丽参两匣、鹿茸两匣、虎骨两匣。 张英夫妇年过花甲,已经是需要滋补的年纪。 宋版书两匣。 还有荷包五对,每对两枚五两重的金如意。 整理好礼单,舒舒就吩咐人叫了福松过来,道:“明天你代我走一趟吧!” 福松看着礼单,道:“大姐破费了。” 要不是因为他跟张三姑娘定亲的缘故,皇子府不用出这么厚的程仪。 舒舒道:“张姑娘既随父母回乡,说了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桐城距离京城两千多里地,往返就要半年。 舒舒本以为张家会将三姑娘留京待嫁,没想到会带回老家。 张家姑娘今年及笄,出嫁是早了些,可要是回乡待上两、三年,也有些耽搁福松。 福松十八了,到了成家的年岁。 为什么大家子弟,出精了身边就要给两个丫头服侍,也是担心不成家,没有女眷,被外头的人勾坏了。 舒舒相信福松的操守,不至于此。 可是张家真要将婚拖久了,她也不高兴。 至于觉罗氏那里,也不会委屈福松,多半会安排丫头。 福松点头道:“张夫人明年春天打发三姑娘跟张三爷一起进京。” 舒舒明白过来,道:“明年乡试之年,张三爷要下场了,倒是正好……” 婚期在乡试后,福松十九,张姑娘十六,年岁也合适。 张家这几个儿子,都是史书有名的人物,成就不如张廷玉,舒舒也记得不大真,可却记得“五子皆进士”这一句话。 这说的就是张英的五个儿子。 张英总共有六子,一子夭折,剩下的五个都是进士。 舒舒看着福松,生出愿景来。 福松聪慧,张家三姑娘也是个爱读书的,两人的儿孙要是染了张家的文气,往后也都进士,那往后这一支也就有了奔头。 福松则道:“张家的藏书,会先搬到张大人处,到时候我给姐姐借孤本来……” 舒舒听了,很是意外,道:“既是藏书,不运回老家么?” 福松道:“张家定了户部的官船,走水路回乡,怕万一有损毁,打算今年入冬了走陆路运回去。” 舒舒眼睛发亮,看着福松道:“那你这半年别忙旁的,就多抄书吧,我这里也是,到时候府里的藏书也多增加些。” 福松点头道:“嗯,我已经跟张相提过抄书之事,张相也允了,张家的藏书,后头的旁人送的多,前些年的藏书,也是以他们父子的抄录为主……”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不舍财(打滚求月票) 姐弟两个都是爱书之人,提及扩充藏书之事都兴致勃勃。 舒舒道:“我大前年在宫里时也抄录了将近一百本,加上早先的,这几年九爷踅摸的,如今也有二十多箱书了,可以拿出来晒书了。” 福松听了,不放心,道:“那我下午去钦天监问问晴雨表。” 舒舒道:“瞧着倒是天气正好。” 福松道:“去年雪虽大,可今年清明没下雨,瞧这样子,端午节前雨水再不下来,就要秋旱了,也不知高斌在香河如何。” 高斌是去盯着新粮种推广的,雨水影响着收成。 福松跟高斌年岁相仿,两人也是相熟的,不免担心。 舒舒道:“直隶十年九旱,雨水少才正常,高斌那里没事儿,就算影响玉米跟土豆的收成,可是跟早先的小麦、谷子比,肯定收获也喜人。” 福松听了,就放下此事,带了礼单下去了。 张家虽后日才启程,可是行李什么都是提前打包,这程仪也要提前送去。 等到福松走后,舒舒又在看四月的人情走礼,也要预备出来。 还有就是打发人去扫洒海淀的北五所。 圣驾回了畅春园,瞧着太后的意思,是直接在那边过夏天的。 各府也陆续往那边搬了。 端午节前,都要过去的。 天气也确实热了,海淀比城里舒服。 舒舒就也估算着日子,打算下旬过去。 上旬跟中旬,有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的初定礼,然后就是康亲王府跟顺承王府的订婚宴。 舒舒跟九阿哥两个都要露面的,住在城里方便些…… * 畅春园,清溪书屋。 高衍中正在陛见,奉命递上今年收到的端阳贡单。 虽说离端午节还有一个月,可是各地的端阳贡已经抵京了。 早先贡品入宫,都是毓庆宫先挑,这两年开始是御前分派。 除了太后处与太子处的分派外,康熙想到了四妃……三妃一嫔…… 荣宪公主入宫当天,母女两人的对话记录就递到了御前,康熙看了,沉默了半天,心里也是难受了一阵子。 相伴四十年,没了男女之情,还有家人之情。 荣嫔没有在女儿面前挑唆,心态也平和了,康熙就生出几分怜惜来。 他吩咐高衍中道:“兰州挂面、甘肃枸杞,这两样赏钟粹宫……” 高衍中仔细记下。 康熙想荣嫔的喜好,又挑了几样端阳贡,也是赏钟粹宫。 其他三妃也各有贡品分派。 高衍中都仔细记了。 钟粹宫得了赏了,意义非凡。 这就是荣宪公主的体面了,可也不单单是公主的体面。 要知道,满宫的妃嫔,只有惠妃、宜妃、德妃跟荣嫔是六样赏赐,剩下和嫔跟敏嫔是四样,王贵人是两样,其他人没有了…… * 内务府衙门,门口。 托合齐眉头皱着,带了几分焦躁。 十二阿哥得了消息出来,见了托合齐的样子吓了一跳。 托合齐眼圈乌黑,里头都是血丝。 十二阿哥喃喃道:“舅舅……” 托合齐拉着十二阿哥的胳膊,拉着他离门口远了些,到了左右无人处,小声道:“阿哥,这回您得帮帮奴才!” 十二阿哥道:“您……这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因这个舅舅在宫里当差的缘故,十二阿哥见的最多,可要说感情多深厚,也说不上。 在离开上书房之前,舅甥一年见上三、四回;离开上书房这一年半,才见的多了。 只是两人差着身份,托合齐也不敢真的摆舅舅的架子,十二阿哥又性子冷清,舅甥两个还是客气得多。 但是十二阿哥也记得外家的人情,每年生日跟过年,外家都有东西送进来,这两年又给了一个宅子两个铺子。 他心里就有一杆秤,能帮还是要帮。 托合齐道:“因金依仁的缘故,慎刑司查到广善库,不晓得都图那老小子怎么跟御前回的,如今皇上要查这些年的账,那里我亏空了些……” 十二阿哥想起托合齐说的钱庄,道:“舅舅入股的那个钱庄呢?银子抽出来不行么?” 托合齐摇头道:“不够,还差了不少。” 十二阿哥沉默了。 托合齐看着十二阿哥道:“奴才晓得阿哥爷没有开府,手上没有什么余钱,就是想着求阿哥帮奴才做个担保,看能不能从九爷的钱庄里借些银子。” 十二阿哥沉吟道:“九哥的钱庄往外借银,是要质押产业的,舅舅您将产业归拢归拢,将契纸准备好,我跟九哥去说。” 托合齐依旧苦着脸道:“家里住的是官房,这些年置了几处产业,可家里已经分家了,奴才手上就剩下几处,加起来估价也就是二万多两银子,质押借款按照七成、八成算,只能借一万多两银子,不够堵窟窿。” 十二阿哥看着托合齐道:“舅舅到底从广善库借了多少银子?” 托合齐道:“十一万八千两。” 十二阿哥:“……” 怎么会这样多? 金依仁才五万多,竟是金家的两倍! “怎么会这样多?不是有上限么?” 十二阿哥问道。 广善库的银子是内库拨过来的,除了方便内务府官员解燃眉之急,也是为了生息。 十二阿哥看过那边的账目,银子总数为一百二十万两。 还有相关的条例,单人借银以两万两银子为上限,这要五品郎中以上官员。 至于七品以下官员,上限为一千两银子。 到了笔帖式,上限就是五百两。 金家的借银成了罪过,就是因为超额了。 托合齐轻咳了一声道:“奴才当时为司库,借了别人名字支了银子出来。” 十二阿哥觉得不对头。 那是银子,要么变成产业,要么还在那里搁着。 “除了置办产业的,剩下的银子呢?”十二阿哥道。 托合齐道:“钱庄往外放了一些,没到日子,不好收回来,还有些花销掉了,儿女嫁娶,也花费了不少,如今马上要补齐,就倒不开了,总共还差六万两银子的缺额,舅舅也是实没有法子了,才舍了老脸来央求阿哥一回。” 十二阿哥想到了自己的那笔银子。 减去那个,就剩下两万多,听着不多了。 这对他来说,也是天大的数字。 虽然十二阿哥晓得,哥哥们手中有分家银子,还有小汤山的分红,可是也没有跟旁人开口的打算。 他就对托合齐道:“舅舅的契纸能预备多少预备多少吧,九哥的铺子,素来不做人情,别耽搁了舅舅的事儿。” 托合齐的脸有些绷不住,道:“人人都晓得九爷豪富,阿哥还是跟着九爷当差,前阵子九爷还用了阿哥的产业……” 十二阿哥道:“九哥说那是置换。” 托合齐带了祈求道:“要是慎刑司查到奴才身上,怕是家里都要受连累。” 十二阿哥心里有些乱,想起了九阿哥上个月的异常,先是过户自己的三个产业,又将四万多两的庄票收过去。 是为了防着今天么? “舅舅,我攒了些银子在九哥的钱庄上,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挪出来,我试试看……”十二阿哥闷声道。 托合齐眼睛一亮道:“那是多少银子?” 十二阿哥垂下眼皮,道:“没有多少。” 九哥给他的分红,他不想动。 他自己积攒下的那些银子,也不打算全借出去。 十二阿哥的数术功课比露出的好得多。 十一万八千两银子的借银,放在钱庄里放出去,按照三分利算,一年的利息四万两千四百八十两。 不说本金,这利息是惊人的数字, 怎么会出现六万两的亏空? 这亏空不实。 托合齐找他帮忙的用意,更像是隔山打牛,想要跟九哥扯上干系。 十二阿哥不愿意,也不允许。 托合齐还要再说,十二阿哥已经淡淡地说道:“之前收了舅舅一个宅子、两个铺子,虽眼下转给九哥了,可前头毕竟是我承了舅舅的,要是舅舅凑不齐银子,那三处产业,我折了银子还舅舅……” 托合齐忙摇头道:“哪里就如此了?哎,奴才再找找其他老亲,也凑凑契纸。” 真要逼迫十二阿哥折银子给自己,回头族人晓得了,不会饶了他。 那三个产业中,只有一个半是他的,剩下还是公中的银子。 十二阿哥看着托合齐,无悲无喜。 托合齐心里颤了颤,竟是觉得有些看不透十二阿哥。 “阿哥,您这是……”他讪讪说道。 十二阿哥带了认真道:“舅舅是从哪一年开始借的银子?开始是多少,这些年利息还了么?这十一万八千两借款,是第几年了?” 托合齐眼皮跳了跳,道:“三十年开始借的,当时刚当差,想着凑个人头,就借了两万两,利息开始时还了,后头就拖了,凑来凑去的,都是家里管家去办的,奴才也不大清楚这十一万八千两用了几年……” 十二阿哥没有说旁的。 心里却晓得,那利息累积起来,是一笔足以让外家籍灭的数字。 只是内务府这里即便追收,收的也是本息,五厘的利息。 这份本息,舅舅应该凑得上,为什么不凑? 十二阿哥实在不理解他的作为,只劝了一句,道:“慎刑司是连着御前的,既是慎刑司查广善库,那就是皇上要查……” 所以老实的掏银子吧…… * 下一更8月21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不给恩典(打滚求月票) 托合齐是当差的老人,哪里不晓得慎刑司是御前的人管着的? 只是他想要十二阿哥摆出庇护外家的姿态,如此慎刑司那边查自家的时候也会掂量掂量。 下头奴才没脸不算什么,扯到皇子阿哥身上就不好,会让他们忌惮些。 十二阿哥平日看着冷淡,可对外家也算客气有礼,眼前反应却跟想象中的不一样,这好像靠不住? 托合齐心中还在犹豫,要不要再说其他。 十二阿哥已经失望了。 这就是不老实。 他直接问道:“银子拿出去吃利息,那这些年的利息银子呢?” 托合齐神色带了不自在,道:“阿哥不晓得,京里过日子抛费,不说旁的,如今吃穿都涨价了,不比早年,官场上打点也要银子。” 十二阿哥见他冥顽不灵,不想说其他了。 内务府寻常包衣,都有丁银丁俸,没听说谁家会饥寒而死的。 他脸色也淡下来,看着托合齐道:“嬷嬷说过,脚下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话已经揭开说了。 其他的他也不想劝了,就道:“您忙,我先回了……” 说罢,他转身进了内务府。 托合齐看着十二阿哥的背影,心凉了。 这是什么意思? 自家还没有问罪呢,先掰扯干净? 这能撕巴干净么? 自家的银子,也有一部分孝敬了宫中。 不单阿哥所这里一年预备几次礼,贵人那里,每年也叫人送银子进去。 要不然,贵人年俸才几个钱,平日里多叫盘菜都要掂量掂量。 更不要说,贵人是前年才封贵人,之前只是庶妃,夏天少冰,冬日少炭。 不过托合齐心里也晓得,十二阿哥真要冷眼旁观的话,那也没有毛病。 自家的银子要是不补足了,说不得真会被慎刑司发挥。 如今内务府私下流传着一种说辞,都图那小子盯上内务府总管的缺,金家行事不谨慎,可是这样快倒台,也有那一位的功绩。 如今就差功绩了。 广善库在那儿好好的,就被慎刑司单拿出来说,也是打算用大家的顶戴换功绩。 大家对都图又恨又怕,可是也没有法子。 那是内务府的“独狼”,小门小户出身,不跟外头走人情。 那银子还是要补全…… 托合齐转身离开,想着要预备的白花花的银子,心肝肺都跟着疼了。 * 内务府本堂衙门中。 九阿哥坐在书案后,眼前摆着一个册子。 上头抄录的是康熙三十年之前托合齐名下产业,还有就是现在托合齐与其妻、其子名下产业。 还有南城那家钱庄开业的时间,以及这些年的利息波动,开始时是二分利;名气打开后,就跟其他钱庄一样,都是三分利。 那铺子挂在托合齐小舅子名下,可托合齐的小舅子就是个比丁落下来寻常包衣,现下日子也只是寻常。 铺子的掌柜,就是托合齐家的户下人。 那铺子,应该就是托合齐自己的生意。 后头还有托合齐家这几年大头开销,娶了两个儿媳妇,嫁了两个闺女。 聘礼没有大张旗鼓,可是女儿的嫁妆六十四抬,还陪嫁了宅子跟铺子,这个都是在八旗司有备案的。 寻常宗女都没有这么丰厚的嫁妆。 十二阿哥回来了,情绪有些低沉,看着九阿哥欲言又止。 九阿哥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册子递给十二阿哥道:“自己看吧。” 然后帮不帮的,自己拿主意。 九阿哥觉得十二阿哥面冷心热,说不得想帮,那就随他好了。 自己不在意名声,跟外家不亲近也就不亲近了,可是十二阿哥不必随自己行事。 他乐意护着弟弟一回,可想到自己凡事都是自己做主,不爱听哥哥们的,就也不愿意勉强他。 十二阿哥接过来看了。 他方才在衙门门口大概算过那些银息的数额,看着这册子也淡定了。 就是在托合齐名下产业那页,他多看了好几眼。 数量天差地别,托合齐方才说的三、四处产业,这里却有十三、四处。 就算真的没有那么多现银,这些产业拿去质押,六万两银子也是富足的。 他猜对了。 舅舅不差银子。 十二阿哥觉得没意思起来,合上册子,耷拉着脑袋不想说话。 九阿哥却是晓得十二阿哥手中先头的积蓄的,两万多两银子。 那其中,有皇子每年六百两份例银,还有生辰跟过年长辈的赏银。 就算有一半是外家贴补的,那也不过是一万两银子左右。 可是托合齐这个皇子亲舅舅,自己敛了多少个一万两! 万琉哈家跟当年的郭络罗家没有什么两样,沾着皇子的光发迹,自己吃肉,给皇子外甥喝汤,颠倒主次尊卑。 幸好是这个时候揭开托合齐贪墨之事,否则的话,再过几年揭开,旁人说不得就会当成是皇子在后头敛财。 他就对十二阿哥道:“想开些,人都有私心,是一年见不了几回的外甥亲,还是自己的儿孙亲,这个压根不用选;还有要记得,真正疼闺女的人家,没有人舍得让女儿小选的,内务府小选跟八旗选秀不一样,八旗选秀是必选的,从上到下盯着,不许躲过;内务府选秀,是自家报名的,每年宫里要进的人少时十几人,多时就是二、三十人……” 既是能舍弃的女儿与姊妹,能有多少情分? 十二阿哥道:“九哥放心,我晓得您为我好,不会掺和的……” 说着,他提了十一万八千两的数额,道:“这种借名支银,当不是特例,应该还会有其他人。” 九阿哥听了,冷哼道:“既是能赚银子的买卖,多人分既不如少人分舒坦,汗阿玛给内务府三旗的恩典,竟是只便宜了这几个蛀虫,岂有此理!” 十二阿哥默默,他发现了一件事。 这内务府各衙门,都不经查。 真要查起来,哪个衙门都有窟窿。 好像没好人似的。 如今,好像就本堂衙门这里没有什么油水了。 因是慎刑司出面查广善库,账面借出去的银子就陆陆续续的回来一些。 其中拖欠利息最久的,有六、七年之久。 这回就有些人家利息没有补足,只还了本金。 这银子都是拿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不是大家胆子大,而是因为花钱散漫,有些就花销掉了。 这吃饱穿暖是过日子,吃好穿好也是过日子。 这些人本金也没还全,先还了一小部分,还在筹集剩下的欠款。 等到慎刑司查了一圈,就发现有一百多笔账目是明确收不回来的。 数额不多,三五十两,百八十两,一看这个额度,就晓得是寻常包衣人家。 赶上有人生病,断了差事,或是家里红白喜事,借了银子出来,后继无力。 广善库司库就拿着这个,过来本堂衙门,请九阿哥示下。 九阿哥看着这欠款册子,这才是汗阿玛设广善库的真正用意,救急的。 只是坏账的先河不能开,否则往后这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就会都成了坏账。 九阿哥就沉吟了一下,道:“分年还款,有差事的,每年扣一半钱俸还账,还清为止;没有差事的,回头将男丁人口报上来,去小汤山种菜去。” 小汤山行宫计划中的洞子房,需要不少人手,那个也不好用外头的佃户,正好可以从无缺包衣中择人。 广善库司库没想到九阿哥会这样解决,迟疑道:“九爷,要是他们不想去小汤山……” 九阿哥冷笑道:“外头欠债的能当大爷,内务府欠债的也想当大爷,那要看爷允不允!给了差事,还不去,什么毛病?那爷就去御前给他们求了恩典,直接去关外皇庄,那边也缺人手呢,去之前,将以后几年的钱粮一并支取了堵窟窿,倒是比按年扣银子更省事!” 那司库不吭声了,应道:“奴才晓得了,奴才这就去叫人告诉他们小汤山之事。” 谁也不是傻子,谁乐意离开京城? 就算非要种地,在京城种地也比去关外强。 那司库恭敬地退下了。 十二阿哥在旁,看了个齐全,始终没有说话。 九阿哥告诉他道:“这也是个混账,清白不了,这是试探爷来了,看有没有坏账的可能,做梦呢!” 但凡九阿哥露出减免利息的意思,后头就有欠三千两、五千两的人等着。 那些前头挪了三万两、五万两的,也会扣下那五厘的利息不还。 十二阿哥道:“汗阿玛对他们太好了。” 不为生计担忧,剩下就是吃好穿好的追求了。 九阿哥道:“不只是宫里有弊端,寻常人家府里也是,二主子多了,现在你的阿哥所人口少,俸禄是宫里供给,涉及的弊端也少;等以后开府,也要防着奴才欺上瞒下,不说旁人,就说八哥那个奶公,皇子开府两年,那奶公作为外管事,自己置办了好几处产业,加起来有两、三万两银子,那才是两年的功夫;还有毓庆宫那里,弘皙兄弟那个外家,前些年靠着毓庆宫,也成了财主,在海淀都有别院,荒唐不荒唐,皇子们在海淀还没有别院!” 十二阿哥记在心上…… 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窘迫(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既吩咐下去,那司库没敢耽搁,次日就将丁口册子递了上来。 那几十家无力偿还借款的人家中,没有差事有十六户,基本上是老幼病残家庭。 要是有能支撑门户的的男丁,早补了差事。 九阿哥仔细看了下状况,像聋子、瘸子、相貌丑陋等,并不影响干活的,可以种菜。 像肺痨、气疾等毛病,无法当差的,就看家中女眷有没有能使唤的,或是半大小子当半丁补差。 扒拉来,扒拉去,一家派了一个差事。 虽说种菜辛苦些,可是也有钱粮可以拿。 分派好,九阿哥就放下此事,不操心了。 眼见着内务府衙门这里没有通融的意思,广善库的借款本息都要全补的,也陆陆续续的交回了一些。 可是全额还上的少,有的是心存侥幸,有的是不凑手,有的则是被人借名给坑了。 心存侥幸的是托合齐。 不凑手的是曹荃。 被坑的是林庆,就是毓庆宫林格格的父亲,三阿哥的外公。 托合齐借的十一万八千两,还了七万八,还有四万没还,不过都不是他的名字,可见他也存了心眼,怕被当成出头鸟。 扣下四万两,还想要观望观望。 如今广善库这个架势,估计往后往外借钱就难了,不会像之前那样容易。 曹荃这里,借过两千两,就是上个月才借出来的。 他五品侍卫,俸禄不高,家里有些产业进项,可是开销也大,还爱买古董字画,手中积蓄有限。 交到九阿哥府的五千两庄票,有两千两是广善库借的。 不过对曹家来说,两千两银子还是能挪出来的,曹荃直接将家中几件金器送到当铺当了活当,将广善库的借款给还上了。 等到曹顺晓得消息,就有些纠结。 该不该将东西赎回来? 自己攥着五千两的庄票,看着父亲典当东西好像很不孝。 可是动这一笔银子,少不得要被家里追问,到时候截留字画跟银子的事情就要露了。 不过等他晓得家里已经往江宁去信,就熄了赎回的心思。 给伯父提个醒也好,要让伯父引以为戒。 主要是,曹顺并不觉得那五千两是自己的银子,总觉得就应该九阿哥的,自己只是暂时保存。 有奴才为主子效力的,没有主子为奴才效力的。 他在九阿哥身边当差整两年,虽略尽绵力,可是也有了前程。 再要其他,受之有愧。 所以那八样字画也好,五千两庄票也好,曹顺都不打算动,打算以后找机会孝敬回皇子府。 林庆这里,借银两万两,是被李家早年借名的,实无力偿还,只能求到毓庆宫。 李家因为涉及私藏毓庆宫贡品等罪名,早籍没了。 林家虽出来个东宫女眷,却是寻常门第,这些年也被李家压着。 砸锅卖铁也凑不齐两万两,只能大着胆子到毓庆宫求见。 那银子是李家拿走了,李家人都处置了,可还有弘皙阿哥。 太子见了。 他这几日心情阴郁,因为端阳贡的分配问题。 虽然晓得荣宪公主作为皇长女,在御前有体面,可是太子依旧不忿。 连带着荣宪公主,他都埋怨上了。 千里迢迢的回来,好个孝顺的女儿,还得了恩典,住阿哥所,御前赐宴。 凭什么? 真要荣嫔罪实,荣宪公主本该夹着尾巴做人! 就算祸不及出嫁女,也不当这样抬举。 他对康熙也生出埋怨来。 只是嘴上说看重他这个太子,可是后宫的妃嫔,还有那些庶皇子们,康熙也没有少宠爱。 林家求见,太子有些意外。 这家之前鲜少凑上来。 随着李氏与阿克墩母子的先后谢世,太子对李家的厌恶也淡了许多,想起早些年李家子弟在外头听他使唤的日子。 如今林家凑上来,他也想要看看林家人怎么样。 “太子爷,奴才家实没有法子,两万两银子太多了,补不起,想求个恩典,看能不能分年偿还……” 林庆见了太子,请了安,转达了自家的祈求。 太子皱眉道:“分年,怎么偿还?” 按照十年分期,一年也是两千两。 林家是包衣,住在官房,父子都不是职官,就吃一份丁俸,还是因出了个东宫格格,才在毓庆宫补了个膳房催长。 太子才发现之前没有提挈过林家,到底是皇孙外家,居然家无恒产。 那银子是李家人借的,林家就背了个名儿,本该太子这里将账务补上的,但是太子晓得,毓庆宫账目上不足两万两银子。 林庆道:“奴才家祖上开过烧锅,想要跟太子爷求个恩典,带家里人去保定皇庄,到时候开个烧锅,运往张家口贩卖。” 太子听了,不赞成道:“三十年、三十二年汗阿玛两次下令,禁止顺天、永平、保定、河间四府烧锅,此举不妥当。” 林庆道:“既是官府在禁,可是下头烧锅人家一直在,这两年烧酒的价格也高了几成,利润丰厚。” 太子道:“那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违反律法,就算要建烧锅,也要安置在保定府外,可以在真定府选址,或是往北……” 林庆听了,忙道:“太子爷嘱咐的是,奴才一定遵纪守法,不在保定府置烧锅。” 太子也晓得蒙古人爱烧酒,觉得林庆这个想法不错。 要是烧锅真弄好了,往后毓庆宫也能多个进项。 他就吩咐总管太监拿了五千两的庄票递给林庆,道:“爷会跟广善库那边打招呼,你先还上两千,剩下三千两银子留着,回头将家里收拾收拾,去皇庄吧……” 林庆忙叩首道:“谢太子爷!” 他双手接了庄票,感恩戴德的退下去了,丝毫没有因为被李家人借名背债而不满。 留下太子,想着毓庆宫的经济状态,闹心扒拉。 又想到林庆提的保定皇庄,本是买给阿克墩的,太子又有些怅然…… 广善库的事情,眼下正是热点。 毓庆宫的管事太监去广善库,宫里的人都看着,消息也迅速传遍各处。 然后就有消息传出来,毓庆宫格格的娘家欠银的两万两,跟这个消息一起出来的,还有李家欠款两万两,凌普欠款两万两。 这都是跟毓庆宫相干的人家,也都是无处可讨的坏账。 广善库的司库跟死了老娘似的,又到本堂衙门求见九阿哥。 他不敢抖机灵了。 李家都籍没了,凌普夫妇死好几年,这两笔两万两怎么办呢? 之前没人关注的时候,还能暂时隐下不说,现在揭开来,就要解决了。 “九爷,您瞧这两笔账,怎么都追讨不上来,要不先算一笔,可着李家族人那边追缴?” “九爷,您瞧这两笔账,怎么都追讨不上来,要不先算一笔,可着李家族人那边追缴?” 那司库道。 李氏出身包衣中子嗣繁茂之族,亲兄弟虽只有两人,可叔伯辈九人,祖父辈七人,有不少堂亲在。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没听说讨债讨到亲戚家的,你这是招爷笑呢?” 早年李格格风光的时候,李家确是有些鸡犬升天的意思,补了不少缺。 可是后头都清退了。 李氏兄弟侄儿都问罪了,叔伯也牵扯进去几个。 剩下能保全的,都是关系比较远,没怎么借毓庆宫光的。 这个时候还要牵扯他们,非要抄家去凑那两万两,有些欺负人了。 那司库苦着脸道:“慎刑司那边盯着回账,那奴才怎么办呢?” 九阿哥吃了一口红枣茶,打量那人两眼,道:“爱怎么办怎么办,领着钱俸做什么的?想找爷来背黑锅,你是老几啊?” 那司库忙道:“奴才不敢。” 九阿哥讥笑道:“反正你当不好这个司库,还有旁人等着补呢,你自己掂量着办。” 那司库落荒而逃…… 十二阿哥在旁看着,明白过来为什么舅舅冥顽不灵,非扣着几万两不还了。 这是晓得东宫的几笔坏账,以为天塌下来有大个顶着。 这个想法有问题,皇父会惯着太子,难道还会惯着奴才? 压根就不是一个分量。 林家没有揭开背黑锅之事,可是林家的家境在那里摆着,听说他们家借了两万两,亲朋都不信。 林家小女儿出嫁,还是太子妃跟林格格赏了东西出来,才勉强置办齐全。 真要是借了两万两广善库银,什么都不干,只放在钱庄吃息,一年也有几千两银子收益。 传来传去的,就有人猜出来,这是被借名欠款了。 毓庆宫太子妃当家,倒不至于这样行事,多半是那个李家或是凌普夫妇借名。 这可是大笑话了。 九阿哥不好在衙门说这个,等到回家,跟舒舒道:“太子爷露怯了,这是手上没银子,要是以他的行事,早就将这六万两补上了!” 舒舒道:“外头的孝敬,还是古董珍玩多,谁好直接拿银封孝敬太子!” 九阿哥挑眉道:“早先索额图在外头,没少借着太子的名号敛财,还有那个凌普,他们当时应该孝敬过庄票进宫,这几年太子处只出不进,花干净了也正常……”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幸灾乐祸,道:“但凡前年折腾那次,他晓得大哥、四哥都是‘借’了爷十万两银子后,也咬咬牙凑十万两给爷,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窘迫?” 结果呢? 太子精穷,旁人手中的银子翻倍。 一正一反,没有影响才怪。 舒舒眯了眯眼,道:“爷看出太子爷的窘迫,旁人也看得出,应该会有人雪中送炭。” 九阿哥道:“那爷倒是要留心留心,看看这两日往毓庆宫请安的人多不多了。” 没几日,毓庆宫又派了管事去广善库,拿了六万两庄票,将林家、李家跟凌普的欠款给补上了。 没有提利息。 司库已经谢天谢地。 不过账目上却是要注明的,然后发现一件事。 这三笔欠款很久远,居然都是三十年广善库开始那一年借的,至今十一年。 只算单利,只利息就累积到三万。 司库标注了一笔,就放下此事。 九阿哥这里,则是佩服舒舒,居然预料到了。 之前他还以为太子会故技重施,给李煦或曹寅写信提银子。 等到回家的时候,九阿哥就猜测道:“这几日倒是不少人出入毓庆宫,不过一下子这么多,大头估计是赫舍里家送来的,那边早年积下家底丰厚……” 舒舒道:“爷操心这个做什么,反正没有郭络罗家,就是天下太平。” 九阿哥生出庆幸来,道:“确实如此,爷要是汗阿玛,指定不爽快,这一个个的,偷着孝敬太子,想要做什么?” 舒舒想起了年初圣驾巡畿甸,带了太子。 且看四月的巡永定河跟五月的巡蒙古。 要是还带了太子,那就是不好的信号了。 也是,现下已经是四十年,废太子不是一日废的。 九阿哥想不到那么长远,只带了期盼道:“凭什么旁人都挨呲哒,太子不挨呢?每次遇到太子的事儿,都要御前哄着,真要骂一顿,就好了。” 舒舒无奈道:“爷这是损人不利己,只为了看个热闹,好像不大厚道,也容易招人恨。” 九阿哥道:“爷又不蹦跶到太子跟前去,咱们就是背后乐呵乐呵!” 舒舒看着九阿哥,傻乎乎的,很有炮灰气质。 九阿哥则是想起隔壁了,道:“好奇怪,八哥居然没有去毓庆宫,他手上也握着钱呢,这个时候不是正当尽心一把?” 舒舒摇头道:“八贝勒在银钱上,不太大方。” 用言语安慰还罢,要是真金白银的,八阿哥怕是舍不得…… * 跟九阿哥一样,看出毓庆宫银钱窘迫的还有四阿哥。 四阿哥还真是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送些银子过去。 他想的是十四阿哥之事,真要花银钱能平息太子对十四阿哥的憎恶,也是好事。 可是他犹豫了。 一是晓得太子的脾气,这时候援手未必会落下好,说不得还要被记一笔。 二是对十四阿哥的情分淡了,舍不得糟蹋银子。 结果,毓庆宫那边就补齐广善库的六万两。 四阿哥就熄了往毓庆宫送庄票的念头,心里跳的飞快,生出庆幸来。 幸好犹豫了…… 毓庆宫的事情,哪里能瞒过御前? 这回“孝敬”毓庆宫的人,现在名单应该都递到御前了…… * 畅春园,清溪书屋。 康熙盘腿坐着,看着眼前的名单,神色肃穆,眼神幽暗。 这些就是近日出入毓庆宫请安的人员。 除了赫舍里氏族人与姻亲之外,居然还有一个内大臣、一个包衣骁骑营的副参领与一个护军营的护军参领。 内大臣,侍卫处长官之一,负责宫廷侍卫处事宜。 包衣骁骑营,总共五千多人,日常在紫禁城内轮值宿卫。 包衣护军营,总共一千两百人,负责紫禁城中十二处门禁…… * 下一更8月22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你是不是傻(打滚求月票) 因毓庆宫还了六万两,其他拖欠的包衣也跟着将银子还上了。 如今广善库的账,就剩下那几十家家贫分期偿还的本金还没有收回来。 不过有毓庆宫在前头,没有偿还利息,也算是开了先河,后续入库的二十多万两银子也没有人提利息。 这银子是好东西,自然能少给就少给好。 利息就算再低,经年累月下来,也是不菲的数字。 这要是从口袋里掏出去,无异于割肉。 司库既不敢得罪人,也不想失职,就都注明的清楚,某笔借款,什么时候出借,什么时候还本金,尚欠利息几何。 九阿哥别人没留意,只关注了一下托合齐。 托合齐名下的欠款本息倒是都还了,几个借名的都拖着利息,跟毓庆宫那边一样,也是十一年的利息。 这一个个的注明,都是铡刀。 想要掉落的时候,师出有名。 这些人倒是自大惯着,也觉得皇上宽厚惯了,一个个眼睛糊着眼屎似的,看不到危机。 广善库似乎没有起什么风波似的。 这一日,九阿哥往畅春园去了,不是为了广善库,是为了金家这里。 曹家的东西收了,那一句话总要说的。 等到外头求见的时候,九阿哥就看到湖里有几只野鸭子在游弋。 不过那毛色儿怎么那样鲜亮? 九阿哥上凑上前去看了,哪里是野鸭子,原来是两对修剪了羽毛的鸳鸯。 他挑挑眉,好奇的很。 这是谁孝敬的? 汗阿玛人老心不老。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出来道:“九爷,皇上传呢!” 见梁九功眼皮子耷拉着,不看人说话,九阿哥收了脸上的笑。 瞧这样子,自己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他带了几分小心,从何玉柱手中接了个素绸包裹,安安生生地跟着梁九功进了屋子。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 九阿哥飞快地看了眼康熙,老实打千。 康熙脸色有些晦暗,嘴角耷拉着,看着九阿哥道:“见了你,朕就要难安了!” 九阿哥明白,自己被迁怒了。 就是不晓得,这怒从何来。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儿子是来给汗阿玛报喜的,通州织场的织机正式开工了,送了织样过来,儿子送过来请汗阿玛赏鉴。” 康熙神色稍缓,道:“递上来。” 九阿哥打开包裹,里面是四块料子。 他就送上前,摊在炕上,给康熙解说:“这两个厚的,就是通州的织样,昨儿送来的,用的材料是羊毛,厚度在二分到三分,防风耐寒,不足是有些硬,味道也大些,估摸着要放上三五个月散味道;两个薄的,是江宁的织样,用的是羊绒,厚度是一分半到二分,更柔软,更暖和,不足之处是保存要精心,仔细虫蛀……” 同样的四块呢子,摆在一起,对比非常明显。 羊绒呢的摸着非常舒坦,有丝绸的触感,也泛着光泽。 羊毛呢的摸着就有明显的粗糙感,颜色也黯淡。 康熙的关注点,却是放在那羊毛呢上,拿了一块黑色的在手上,道:“这个能取代羊皮么?” 蒙古牧民的袍子,是用羊皮做的。 若是羊毛呢能取代羊皮就好了。 九阿哥摇头道:“取代不了,不过除了冬天,春秋都能用。” 康熙听了,有些失望。 他希望羊毛制品能卖回蒙古,那样的话不影响大清经济。 否则的话,规模大了,怕引发一连串的影响,如布匹价格、丝绸价格等。 九阿哥想了想,道:“就算是羊毛呢,工序也繁杂,不是寻常布匹能比的,成本高,定价也不会便宜,就不是寻常百姓能买的东西,儿子打算往江南卖,或是往朝鲜或日本销售……” 至于蒙古那边,不是主要市场。 蒙古王公几文钱一斤的价格将羊毛卖了,再花几十两银子去买羊毛呢,上千倍的差额,就算是傻子,也晓得不合算。 康熙想到羊毛加工的意义巨大,即便利润低微,只要能持之以恒,对蒙古的影响也是不可估量。 他看着九阿哥道:“这回,你怎么没想着‘上行下效’?” 前几年琢磨出什么,都要御前转一圈,往后去哄抬物价卖到蒙古。 今年不往蒙古卖了,就不惦记着“御用”招牌了? 康熙心情略微妙。 九阿哥道:“这与那些稀罕物件不同,早先的几样‘物以稀为贵’,加上内造、御用也添身价;这个却是打算常销的,儿子寻思往各府都送些,到时候哥哥、嫂子们都穿了这个,流行也就传开了,一样是‘上行下效’,还有就是宫里采购这里,也添上一笔,往后春秋就能多个料子,冬天往里加上棉衬,这保暖应该也不亚于大毛衣裳。” 康熙道:“好好写了折子递上来。” 九阿哥点头,面上带了迟疑。 康熙看着他道:“有什么难处?是羊毛不够了,还是染料出缺,或是织工人手不足?” 他每次南巡,织造衙门跟织造衙门下的织场都去的,知晓大概情形。 九阿哥道:“您也晓得,眼下通州织场才起步,想要完善、顺畅运营下去,也得可靠的人盯着,儿子想要问问金依尧能不能革职留任,他是金依仁的异母兄弟,兄弟感情寻常,分家时也吃亏了,要不是看在他是李家跟曹家的联姻纽带,金依仁都不会提起这个人来。”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曹家跟你请托了?” 九阿哥清了清嗓子,从袖子里掏出礼单来,双手呈上。 康熙接过来看了。 九阿哥跟舒舒不识货,康熙却是识货的。 这些古董字画,都是明朝的,年份不久,可都是名家之作。 《万玉图》、《题竹图》、《寒鸦月夜图》等。 “曹寅那个弟弟?”康熙问道。 九阿哥点头道:“读书读迂了,倒是个实心人,除了这八幅字画,还有五千两银子的庄票,要说他有钱吧,那五千两还从广善库借了两千两;要说他没钱吧,这礼单往哪里递都算体面了!” 康熙脸色难看。 他想起九阿哥提及金依仁进京后结亲,就是将女儿许给曹荃之子。 “倒是好亲家,这是要为金依仁请托?”康熙口气不善。 一个小小侍卫,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九阿哥摇头道:“开始时是想着金依仁,后头听说金依仁截留贡品,就只想要问问金依尧这里了,那个也是姻亲,倒是难得,听说他跟曹寅兄弟感情深厚,对曹寅也多敬重。” 康熙既是念旧之人,爱屋及乌的,自然对曹荃也多有抬举,否则不会将他的儿子选给十五阿哥当哈哈珠子。 可是曹荃小时候是纨绔,现下是中年纨绔,半辈子吃吃喝喝,没有正事儿。 但凡有些出息,也不会在三等侍卫上蹉跎小二十年。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你不是不沾手这些么?怎么例外了,是因曹荃那个儿子?” 九阿哥叹了口气,道:“儿子也是一时脑袋抽风,被曹荃气到了,就有些不周全,回头曹织造晓得了,估计心里要嘀咕儿子了。” 康熙皱眉道:“怎么又跟曹寅扯上关系?” 九阿哥指了指那礼单,道:“这些画儿子估算了一下,差不多值一万五千两,后头那几幅好的,应该也是曹家的传家之宝……” 康熙看着他道:“因为值钱,你就生出贪心来?”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儿子就直接收了礼单,给曹顺了,谁叫曹荃偏心呢,去内务府堵曹顺,丝毫不顾念长子的前程,曹顺如今这身份也尴尬,两房都靠不上,往后分家也难说,赶上这个机会,儿子就想着帮一把!” 说着,他将曹荃与曹顺父子的拉扯说了一遍。 “曹顺早跟他说明白了,这不是他们父子能说情的事,在儿子跟前也没有那个体面,曹荃却不依不饶的,谁叫曹顺是他儿子呢……” 说到这里,九阿哥带了不高兴,道:“那么爱重小儿子,为了小儿子岳父前程,不顾长子的前程,这样嫌弃,当时还生出来做什么?” 康熙不赞成道:“那是曹家家务事,你就不该插手!” 只有奴才为主子背黑锅的,哪有主子为奴才背黑锅的? 这东西收了就是收了,想要赏赐曹顺,挑两样就是了,全都给了算怎么回事儿? 康熙觉得脑仁疼了,跟九阿哥道:“家里不是讲道理的地儿,家务事也不是黑白分明,你这样胡乱插手,只会让曹顺为难,回头曹荃晓得此事,会不会误会曹顺在你跟前进谗言?到时候父子嫌隙更深……” 这个儿子确实不大聪明,没有这样护短的。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随他们去,儿子就帮这一回,曹顺能立起来就立,立不起来过两年儿子就打发了,儿子自己受不得气,也不喜欢窝囊废。” 康熙摇头道:“朕听你的说辞,曹顺并无错处,他是长子长孙,听着父亲吩咐也不是错处,这是责任所在,你也别太苛求。” 九阿哥道:“他的处境是他家里给弄的,又不是他自作自受,他自己不跳出来,这辈子都出息不了,就是被家里当成大管事的命……” 康熙对曹顺的印象很好,沉默寡言比较稳重,做事很用心。 他对九阿哥道:“你这帮了也就帮了,这也是用人之道了……” 不说旁处,就说九阿哥府的这些僚属,除了张廷瓒家里正常些,其他人跟孤魂野鬼似的,竟是六亲无靠。 如此也好,用起来顺手,也能更忠心些…… 九阿哥从畅春园回来没两日,金家的案子尘埃落定。 证据确凿,数罪并罚。 委署内务府总管金依仁,罢黜,籍没,绞立决,免赎,妻儿入辛者库。 委署营造司主事金依礼,罢黜,籍没,免赎,发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妻儿同流。 委署畅春园苑副金依圣,罢黜,籍没,免赎,发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妻儿同流。 委署织染局库使金依尧,革职,留任。 金家兄弟九人,并不同母,早已分家多年。 金依仁、金依礼、金依圣是原配所出嫡子,也分了家产的大头,这次一个没跑,全都籍没。 其他几个庶兄弟,或是早夭,或是没有出仕,靠着微薄的家产跟寻常包衣一样,这次也得以幸免。 金依尧是继室子,分家时比庶兄弟强不了多少,这次逃过一劫…… 第一千四百章 舍得(打滚求月票) 金家四个兄弟,判决天差地别。 金依仁截留贡品,绞立决已经是轻判。 他两个同胞兄弟,也都抄家,这是跟着沾边的。 可金依尧怎么就逃过一劫了? 革职,留任。 这都是朝中京堂才有的牌面。 罪名是实的,能力也是实的。 等到一年半载或三年两载的,差事做的好了,复职也不是不可能。 金家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这个待遇? 金家回京三个月,正经得罪了不少人。 尤其是之前补缺被顶了的人家,谁没有三门亲戚,这时候也等着“落井下石”。 结果金家这里有一条漏网之鱼。 肯定要打听打听。 然后大家就晓得这位是江宁织造曹寅的连襟、苏州织造李煦的堂妹夫,是曹家在京城请托保全下来的。 就曹荃先头那四处打听钻营的劲儿,也都在大家眼中。 打听到曹荃,也就晓得这拜的真佛是哪一个了。 九爷! 谁能想到啊? 金依仁在内务府后阳奉阴违的,九爷居然没计较,还保全了金依尧。 再往后,就有人提及金依尧的差事,正是九爷手下当用的。 有了金依仁在前头用人唯亲的对比,九爷的优点就显出来了。 能者居之。 唯才是举。 包衣中的大户人家不做点评,可中下层提及九阿哥,就逆转了口碑。 九爷居然不小气,大度着呢…… * 慎刑司。 隔着栅栏的金家三兄弟,面面相觑。 大半个月的牢狱之灾,使得兄弟几个都失了往日意气风发,多了憔悴。 前半辈子,他们都是长在富贵乡。 回了京城这权贵云集之地,他们因长兄的缘故,也有一番体面。 结果富贵如浮云,说散就散了。 其中金依礼跟金依圣都要流放宁古塔,明日就要出京。 金依尧这里没有其他罪过,可是也如惊弓之鸟。 他不是来看兄长们笑话的,而是探问究竟的,眼见着眼前没有旁人,压低了音量,道:“二哥,七哥,这祸事根子在杭州,如此算了结了么?” 到京城后的太平景象,让他们忘记了离开杭州的仓促。 可是在监狱里大半个月,往回想,大家就晓得罪不在京城,也不在内务府。 后头长兄的罪名,确实也是织造任上的罪名。 金依尧跟长兄差着岁数,又是异母兄弟,对长兄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 不过他觉得三哥跟七哥晓得的也有数,要不然不会保全性命。 金依圣摇摇头,灰心道:“不晓得,应该结了吧,一个罪名也不兴罚两回。” 他年岁跟金依尧相仿,两兄弟也亲近。 他觉得兄弟之间一个问罪,一个幸免,不单单是弟弟有两门好姻亲的缘故,还因为分家时家产分的少了。 分家是大哥主持的,自是偏着同胞兄弟。 金家公中的产业有限,大头都在他们母亲名下。 生母的嫁妆,分给亲生子,这到哪里都说得过去。 可是金依礼跟金依圣也晓得自己的跟脚,当年举家到杭州织造府,是借着大学士堂伯的光,才得了肥缺。 他们的生母,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千金,就是出身包衣中的寻常人家。 那些所谓的嫁妆,不过是金家早年在杭州侵占所得。 皇上要查金家,自然能查得清清楚楚。 这也是为什么庶房一个也没有牵扯进来的缘故。 早年分家的时候,他们觉得半辈子无忧,确实也没有了上进之心。 如今被那份家资拖累,也是罪有应得。 金依礼看着金依尧,带了恳求道:“我跟你七哥明日就走了,官差这里,还劳烦八弟打点。” 他年将四十,想得比金依圣还要多些。 前程这里不想了,可要是遇到大赦,能不能回京,还要靠京城这里斡旋。 要不然他们这些流犯与家属,得了赦免,也无力回京。 所以嫉妒与不忿都压下了,只想的是维系关系。 只看他们之前在慎刑司,外头的几个庶兄弟面都没露,就晓得是指不上的。 金依尧道:“三哥放心,打点差役的银封已经预备好了,还有厚衣裳也预备齐全……” 说到这里,他有些黯然道:“大哥已经装殓,停在广惠寺,大嫂跟侄儿们,我也尽力看顾……” 虽说不是同母,可是他少年丧父,也是长兄抚养,亲事是父辈定的,却是长兄给操办的。 金依礼道:“辛苦八弟了。” 金依圣看着金依尧道:“尽力而为,先保全自己个儿,好好当差,立住了再说其他。” 金依尧点头,带了惶恐。 对于京城,他生出畏惧。 明日送完兄嫂出发,他就打算回通州了。 金家大戏落幕,大家看的意犹未尽。 对于金依尧这个金八爷也在世人面前留下了初印象,年轻,二十来岁,长得好,做人也算爷们,不避嫌疑,给长兄金依仁棺敛,当了不少东西换银子,给流放的兄嫂侄儿们置办了棉衣。 内务府这里,自然是第一手消息。 九阿哥跟曹顺道:“是个明白人,往后你大伯那里应该不用操心了。” 这个时候不是躲的时候,真要那样名声坏了,往后旁人也不尊重。 现在这样,不过是抛费几百两银子,全了兄弟情义,才是明智之举。 随着金家官司揭开,金家分家之事也爆出来。 《大清律》上写着,分家不论嫡庶、诸子均分。 金家这里不是长辈住持的分家,而是金依仁这个长兄住持的,家产大头都记在亡母名下,何其不公,这对弟弟们失了友爱。 金依尧可以独善其身,可眼下讲究的是人死债消。 逝者为大。 曹顺点头道:“金姨夫跟奴才父亲也投契,最爱纳兰词,早年还想过参加八旗科举。” 九阿哥明白了,这个金依尧也是爱读书的,在乎礼义廉耻。 他摸着下巴,想着金依仁在内务府的做派,也有些文官的气度。 都是读过书的,怎么不想着忠君呢? 等到曹顺下去,九阿哥就问十二阿哥道:“从金依仁身上,学到什么教训没有?” 十二阿哥想了想金依仁的做派,道:“不能失了敬畏之心,失了敬畏,就是取死之道。” 虽说不晓得金依仁除了截留贡品,在杭州还犯了什么罪,可既是为了敛财,不过就是瞒上欺下。 对皇父来说,欺下可以容忍,瞒上却万万不能容。 九阿哥赞道:“不错,说到点子上了,内务府管着皇家事务,离皇家最近,越是如此,咱们行事才越要守规矩,咱们是皇子,要是小错,汗阿玛不会重罚,可是人不经惯,要是猖獗了,就要出大错了。” 十二阿哥垂手听了。 九阿哥看着他笑道:“明天四月初六,就是初定礼了,你紧张不紧张?” 随着初定日敲定,九阿哥逗了十二阿哥好几次。 十二阿哥从最初的腼腆,也到了现在的不动声色,不答反问道:“九哥当时紧张么?” 九阿哥扬着下巴,得意道:“爷紧张什么?初定礼前,爷见过你九嫂,打过交道,早熟了的,不像你,怪可怜的,现下还没见过富察格格!” 十二阿哥很想要问一句,所谓打过交道,就是在北城兵马司衙门打官司么? 这交道打得的很别致。 不过想到明日还要劳烦九阿哥,他将话憋回去了。 听说马齐大人兄弟四人,马齐大人有七、八个儿子。 十二阿哥想到明天要见那么多人,有些头皮发麻…… * 九皇子府,正院,书房。 舒舒正在看图纸,是十阿哥送回来的。 十阿哥去年跟苏努贝子置换了一块海淀的地,打算跟九阿哥一起修别院,分了一半地给九阿哥,前几日将地契跟图纸送来了。 眼下其他皇子阿哥没有修园子的意思,他们排在后头的也不好轻动,事情就搁置下来。 不过就算不修园子,这几十亩也可以先用起来,中间有两个海子。 可以种荷花跟养鱼,即便不大张旗鼓修园子,可是要做个垂钓之所呢? 将钓鱼这个爱好推广推广? 闲人多,适合发展休闲爱好。 至于钓鱼工具,那指定也是没有最好,只有最贵。 想到这里,舒舒翻出自己的产业册子,看下来各铺子的状况。 到时候可以挑个不赚钱的铺子,改成专卖渔具。 京城的花鸟市,生意都特别好,就是因为那是消磨时间的。 可跟钓鱼比起来,其他的爱好就是弟弟了。 人骨子里都有赌性。 钓鱼也是一种开盲盒,收获的那一刻促进多巴胺分泌,是其他休闲无法比拟的乐趣。 尤其是适合中老年的王公勋贵…… 舒舒想到这个,就觉得不用渔具铺子了。 直接将自己的垂钓园里,设个小铺就行了,更省事。 她就拿了纸笔,写了个垂钓园的规划。 除了养鱼虾,再盖几处屋子。 有陈设钓具的,有更衣的,还有宴会厅直接吃全鱼宴。 舒舒觉得,就算生意不好,自娱自乐也不错。 她写的出神,没听到九阿哥回来的动静。 等她撂下笔,九阿哥已经站了好一会儿。 他看了个齐全,却是为难道:“这生意要是好了,往后园子不好改,十弟送咱们这个地,是奔着跟咱们做邻居来的……” 对于九阿哥来说,就算是不缺银子,也乐意赚银子,支持舒舒开源。 可是这个开源跟兄弟情分相比,他还是选择兄弟情分。 舒舒晓得自己是兴奋过头了。 既是打算以后要自住的地方,确实不宜经营,要不然三、五年做下来,生意做开了,也该开始修建园子了。 可是百望山庄子也不行,那边养着家禽家畜,最忌讳人多。 她就道:“咱们还有一个海淀小庄,太子妃给的那个,还没有规划,佃户种着地。” 九阿哥道:“嗯,那个好,地方还更大些,咱们搬海淀后,抽空去看看……” 他看着舒舒的规划书,道:“这个垂钓园不能什么人都招待,得划出身份限制来,四品以上或五品以上,要不然乱糟糟的,就不是清净地界了……” 舒舒想到一件事,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好像不大好。 容易生弊端。 今年已经是四十年,康熙对儿子们的戒备越来越重。 这有个可以集会交流的地方,太惹眼了。 她立时有了取舍,道:“垂钓园还做,就是不对外经营,到时候咱们自己在那边请客吃饭就行了,到时候说不得还能请太后跟娘娘过去钓鱼,吃全鱼宴。” 家里已经不差钱,就该提升生活质量了。 九阿哥瞪大眼睛,看着舒舒道:“这么大个园子,就为了咱们住海淀的时候请客吃饭使?” 会不会太浪费? 舒舒点头道:“到时候咱们也有个消磨时间的地方,挺好的……” 说到这里,她跟九阿哥解释了一下,道:“海淀那里都是王公大臣的园子,不是做买卖的地界,冒然在那里经营,容易出乱子,没有必要。” 九阿哥拿着那规划书,仔细看了一遍,很是舍不得,道:“这种连吃带玩的地方,八旗纨绔肯定喜欢,确实不宜在海淀,爷回头看看,就算不经营垂钓园,做其他的也好,吃喝玩乐一体的地方……” * 天凉快了,可是颈椎病诱发手指发麻,影响码字,无语中。 下一更8月23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零一章 繁花锦簇(打滚求月票) 舒舒没有了兴趣。 但凡人多集会的地方都有隐患。 这确是个赚钱的好法子,只是未来二十年都不合适。 等到皇位更迭后才好。 她就岔开话,问起明天的事,道:“明儿是十二阿哥的初定礼,御前指了谁出面?” 通常情况下,会从六个领侍卫内大臣中指两个人下来。 九阿哥道:“福善跟瓜尔察……” 舒舒听了,就晓得这是比照着大阿哥的初定礼减等了。 后边的那位领侍卫内大臣不是公。 现在的领侍卫内大臣中,除了福善跟费扬古外,还有一等公颇尔盆,开国五大臣之一费英东裔孙,也是纳兰容若的岳父。 九阿哥道:“傧相这里,是三哥跟五哥……” 三阿哥这里是主动请缨,五阿哥这里是九阿哥请的。 十二阿哥在宫里,没有太亲近的兄弟,九阿哥就自己做主了。 “挺好的,省心,爷之前还以为汗阿玛会直接点人,结果汗阿玛没提……” 九阿哥絮叨着。 舒舒对富察格格的印象,还是之前的小胖妞。 虽说也挺可爱的,可是富察格格跟十福晋不同。 十福晋身量不高,丰满后像个小肉丸子,还是带了几分可爱。 富察格格前两年身量中等,可是这她父母兄弟身高在那里,都是大高个,现在个子应该矮不了,要是丰满的话,就有些魁梧。 十二阿哥虽十七虚岁,可是生日是腊月的,才十五周岁半,正是抽条的时候,跟麻杆似的。 如果富察格格没有瘦下来,那两人看起来不大搭配。 * 马齐宅。 正房,富察格格拉着母亲的胳膊,忍不住开口问道:“额涅,十二爷长得好看不好看?” 平日里落落大方的,可到了眼跟前,还是难免有些女儿家的小心思。 戴佳氏不知如何回答。 她是外命妇,每年入宫请安的时候都是有数的,就算进了宫里,也见不着小阿哥。 她也不知道。 不过她觉得应该是寻常,真要相貌好的话,早就传到外头来。 跟十三阿哥似的,就算不少人没见过,可也听说过这位阿哥,文武双全,长相也出色。 十四阿哥这里,早年外头也传过,说是长相不肖母,跟四阿哥一样,更像皇上些。 十二阿哥,压根就没有人提及。 要不是今年选秀,未婚皇子与宗室大家说了一回,怕是大家早忘了还有这一位阿哥爷。 老爷提及这位皇子的时候,也只夸稳重本份。 戴佳氏也是打少女时候过来的,晓得女儿的心思,谁不盼着有个俊女婿呢? 明日就是“初定礼”,十二阿哥上门,到时候也会到内宅请安,未婚夫妻指定要安排见一面的。 戴佳氏怕女儿七情上面,得罪了十二阿哥,就道:“宫里哪有丑人?要是相貌有瑕的,也到不了御前,只是这看男人不能看长相,还要看性子稳不稳重,有没有责任心。” 富察格格小声道:“听说万琉哈贵人跟德妃娘娘、良嫔娘娘同一年入宫,做了二十多年庶妃,前年才封贵人……” 只看这个待遇,就晓得相貌应该不出众。 要不然的话,宫里的娘娘们生孩子都是一窝一窝的,位份也不会这样低。 戴佳氏唬了脸,拍了一下女儿的胳膊,道:“什么时候添的毛病,开始学起老婆舌来,还说到长辈身上?打小的规矩白学了?” 富察格格忙道:“就在额涅跟前提这一句……” 戴佳氏正色道:“一句也不行,心里有了影,回头在十二爷跟前露出来,那才是作死呢,别说阿哥生母是贵人,就算现在还是庶妃,那也是后宫嫔御、皇子生母,你的亲婆婆,只有敬着的。” 富察格格捏着帕子,咬了嘴唇道:“女儿没有不敬着,就是怕贵人不喜欢女儿……” 她虽是闺阁女孩,可也听说过皇家几位福晋的日子。 三福晋跟八福晋都被人拿出来说过,说是可惜了了,身份高,被婆婆不喜。 富察格格有自知之明,自己的出身比不得三福晋跟八福晋,可是谁叫万琉哈贵人位份更低呢。 自家眼下却是水涨船高。 她很是担心,婆婆到时候也打压磋磨自己。 她是幼女,早年奔着求恩典免选来的,性子就有些活泼,也吃不得气。 戴佳氏看着她道:“额涅也舍不得你吃亏,可是你这想法就不对,将人想坏了,多了防备,少了孝心,谁也不是傻子,到时候十二爷怎么看你?要是十二爷在你跟前瞧不起额涅,你恼不恼?” 戴佳氏的娘家早年在包衣,后抬到上三旗。 富察格格听了,老实认错,道:“女儿错了。” 要是她因十二阿哥生母位份低,对十二阿哥心有挑剔,那十二阿哥自然也能挑她的不足。 八旗女子有性子彪悍的,可以管着丈夫做个当家人,但是那不适用于皇家。 她垂下眼,道:“额涅放心,女儿不会失了规矩。” 戴佳氏心中后悔,早先不该让女儿看太多的书,这是心高了。 不能这样飘着,还是得踏实下来。 嫁入寻常人家,小两口还有磨合的时间;嫁到皇家,这头开不好,往后只能相敬如宾了。 戴佳氏就拉着女儿的手,道:“对咱们女人说来,出嫁就跟重新投胎了一回似的,嫁的好不好,能沾父母的光,可是嫁了以后,日子好不好,就要自己用心;你大姐那里是没法子,不是嫡福晋,凡事不能自专,安分随时,保全己身就是,你这里日子过的顺不顺溜,谁也帮不了你,只能你自己经营……” * 乾西五所,书房。 十二阿哥手中拿着《黄帝内经》,很是认真的样子,心里却有些紧张。 初定礼后,就要选日子了。 大阿哥的婚期在五月初,他的婚期应该在六、七月,十三阿哥的是圣驾北巡后。 他已经搬到阿哥所前院,正院已经开始修缮了。 等到过几日正院清扫完毕,重新粉刷,富察家也要安排人进来量屋子,准备嫁妆里的家具陈设。 人是拦不住了。 那富察格格是什么脾气秉性…… 十二阿哥脑子里想到嫂子们,生出担心来,祈祷别是八福晋那样凌厉的,也别是十福晋那样天真的。 如果为人行事像九嫂就好了…… * 乾西头所,书房。 十三阿哥也没有睡。 他有些沮丧,跟身边太监道:“九哥真是的,怎么就不让我做傧相?” 十二阿哥的初定礼是四月初六,十三阿哥的是四月十六,中间相差十天。 十三阿哥担心正日子自己会紧张,想要做十二阿哥的傧相,跟着过去看看。 他在前年做过十阿哥初定礼的傧相,可是当时初定礼内馆办的,有些要顾及蒙古习俗,所以跟京城的初定礼还不同。 十三阿哥就想要先参加十二阿哥的初定礼,观摩一下,结果被九阿哥无情给否了。 那太监机灵,看了十三阿哥两眼,道:“主子跟十二爷同一年大婚,外头前阵子将两位爷比着说,九爷应该是顾虑这个。” 还有就是自己主子比十二爷长得俊,要是过去做傧相,容易抢十二爷风头。 只是这女子有提相貌的,男人没有比这个的。 这小太监也知趣,就心里嘀咕一句。 十三阿哥听了蹙眉,很不喜欢外头的风气。 大事小情都被拿出来嚼舌头,烦死了。 关于那些拉踩的话,他也听过,还专门训斥过头所的下人。 十个手指头是有长有短不假,可是十指连心,少了那个也是残缺…… * 次日,十二阿哥的初定礼。 富察宅人头涌动,马齐的兄弟、堂兄弟中的职官都来了。 家族出了一位皇子福晋,这是皇家恩典,不是马齐一家的事儿。 就算十二阿哥是生母不高的光头小皇子,可是且看以后。 要是从了裕亲王那一辈的例,皇子们都封王,那富察家以后会多一个王爷女婿。 关键是,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八旗勋贵人家,与宗室嫁娶已经是常例。 富察家却是早年改过旗色,第一代当家人在上三旗艰难立足,第二代当家壮年离世,家族沉寂了十来多年。 至今为止,富察家只娶过一个觉罗女,就是马齐弟弟李荣保之妻,是个红带子觉罗女,还没有与宗室结过亲,这就是富察家底蕴不足之处了。 八旗又讲究世姻,不爱结新亲,儿女嫁娶也在老亲里找。 富察家四兄弟前程都不错,老大停职之前是领侍卫内大臣、马齐已经是大学士、老三马武是一等侍卫,却不是正三品,而是赐了二品俸禄。 只有老四年轻,比三个哥哥年岁都小了一大截,现在才二十几岁,在銮仪卫任正四品云麾使。 饶是如此,到了小一辈的婚嫁时,结亲也是寻常。 不过眼下马齐两个女儿,一个是八贝勒侧室,一个是十二阿哥嫡福晋,往后富察家的小辈的婚姻,也扩大到宗室了。 除了富察家的本家,姻亲故旧也都登门。 这个时候还不想着锦上添花,就是大傻子了。 谁都能看出来,富察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马齐的年岁,在大学士里可是年轻的,未来还有十年、二十年的显赫。 马齐的长子又是太子心腹,往后的前程也错不了……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零二章 不满意(打滚求月票) 十二阿哥在马齐家门口下马时,深深吸了口气。 他垂着眼,想着出发之前九阿哥的提点。 笑。 笑不出就羞涩状。 就是不许板着脸。 否则就算是无意的,也是给富察家难堪,得罪人。 那是他的岳家,往后常打交道的,弄得旁人不自在,自己也不自在。 开始就用心些,给富察家体面,也是全了自己的体面。 十二阿哥抬起头,看着乌压压的人头,脸上露出羞涩…… * 富察家正房。 除了富察家老一辈妯娌跟小一辈妯娌之外,就是姑奶奶跟小姑奶奶们。 富察格格也是正红色盛装,低头坐着,听着女眷们的打趣。 长辈们也多有诰命,不过大家都晓得,过了今天,亲戚依旧是亲戚,却是尊卑有别。 自己的侄女就要成皇子嫡福晋了,超品。 等到富庆进来传话,说是十二阿哥就要进来给戴佳氏请安,富察格格就起身避到稍间。 不过她也在百宝阁后,带了几分激动等待着。 两人的婚期就是年中,自从出宫以后,就觉得时间飞快。 指婚到初定礼,也是一转眼的功夫。 初定礼到大婚,也就是两、三个月的时间,应该也会很快。 富察格格带了小忐忑。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富尔敦陪着十二阿哥进来。 看到十二阿哥相貌的时候,戴佳氏笑了。 比九阿哥俊,也比九阿哥高,大眼睛、双眼皮,佛祖耳朵也满是福气。 气度也稳重,看着就乖巧安静,不是淘气的样子。 就是瘦了些,可年岁在这里,少年体态,过几年就好了。 哎呀,哎呀,这个腼腆样子,太乖了。 不单戴佳氏盯着看,其他女眷两侧站着,也都仔细看着。 富察家也有皇子贵婿了。 十二阿哥不喜欢人多,换做其他场合,早面无表情。 今日,他却记得九阿哥的提点,即便笑不出,也只做腼腆状。 戴佳氏将要知天命之年,没有什么可避讳的,等待十二阿哥行了礼,就亲自扶了十二阿哥起来,瞧着那样子,满意至极。 这不仅看着老实,身上还隐隐的有檀香味儿。 听说那位苏麻嬷嬷自从太皇太后去世后就一直礼佛,教导出来的阿哥都带了温润随和。 十二阿哥的脸真红了。 他感觉到戴佳氏的热情不作伪,眼中也没有挑剔与不喜,是很真实的热情。 这就是岳母么…… 前头还有宴等着,十二阿哥跟戴佳氏对答两句,就跟大舅哥富尔敦去前头了。 富察格格红着脸从稍间出来了。 戴佳氏看了女儿一眼,就见女儿跟偷吃了灯油的耗子似的偷着笑。 虽说不管十二阿哥长得如何,指婚下来,就没有更改的余地,可见了这不错的相貌,还是心里更欢喜些。 等到酒席结束,客人散了。 马齐带了微醺被扶回正房,戴佳氏叫人预备了醒酒汤。 马齐接过喝了,看着戴佳氏道:“见了十二阿哥,心里可安了?” 他晓得老妻这些日子为幼女担心,怕以后日子不顺畅,或者是被十二阿哥欺负了。 戴佳氏笑着说道:“老爷先头也不提十二阿哥相貌,我还担心长得不好呢,看着倒是比九阿哥还好些,大眼睛,双眼皮……” 皇子女婿长得不差,女儿的相貌也是好的。 皇家指婚,少年夫妻,要成亲后才培养情分,可合心不合心的,自然不一样。 马齐想着十二阿哥平日反应,摇头道:“哪里好了?大眼无神,性子偏执。” 要是不偏执,在内务府当差,去御前的机会也多,说几句软乎话,也不会是现下境遇。 马齐眼睛老辣,自然瞧出十二阿哥即便到了御前,也不大说话,全程公事公办的模样。 皇上又不缺儿子,这样的逆子到了跟前,只无视都是看在苏麻嬷嬷的情面上。 换了其他阿哥敢这样,估摸早棍棒教子,让逆子晓得什么是孝顺了。 早先不是女婿的时候,有九阿哥那个不稳重的比着,马齐觉得十二阿哥很也算难得,小小年纪,能沉下心来;变成了女婿,看着就都是毛病了。 太清高了。 不合时宜。 皇上不缺儿子,这初封的高低可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不求他有上进心,也不能这样懈怠,要不早晚有后悔的时候。 马齐心中各种不满,却不打算插手干涉。 那是皇上的儿子,真要当成自己的女婿一样管教,就过了。 还有他现下的身份在这里摆着,也不宜有太大动静,否则外人还以为他有什么心思。 戴佳氏道:“老爷之前还夸十二阿哥稳重平和,怎么就偏执了?就是年岁小罢了,性子也安静,这不是挺好的,纨绔子弟多了,这样的老实孩子倒是难得。”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这样的女婿,不怕女儿挨欺负了,看着就是个好脾气的。 只是戴佳氏不免好奇,道:“瞧着十二阿哥的相貌,应该是随了贵人,那贵人相貌也不会差,怎么会不出头?” 她昨天训了女儿,不许女儿议论这个,今儿却忍不住好奇这个来。 左右是夫妻两个闲话,没有旁人在。 万琉哈贵人的资历可不浅,康熙十四年就入宫了,可是二十六年才生了皇子阿哥。 生育的晚,贵人升的也晚。 早在皇上透出话音,马齐就打听了万琉哈贵人的过往。 人与人之间相处,投其所好,总要会好一些。 马齐为女儿操心,也晓得良嫔跟八福晋婆媳的旧事,外加上万琉哈贵人正好住在良嫔宫中,怕万琉哈贵人也随了良嫔行事。 他就道:“入宫早,不过当时在学规矩,侍奉皇上的时候要迟几年,又有宜妃跟德妃先后出头,旁人就不显了。” 对皇上来说,能够入宫侍奉的,就没有丑的。 又不是像良嫔娘娘那样绝色,相貌秀美就不算什么了。 马齐也是男人,晓得对男人来说,相貌重要,可要是长久陪伴性情也重要,解语花能解语才能长久,只是美丽的话,有看腻凋零的时候…… * 转眼到了四月十六,就是十三阿哥的初定礼。 十三阿哥骑在马上,嘴角挑着,心里告诫自己矜持,才没有笑出声来。 他也盼着阿哥所膳房能够齐全,盼着阿哥所多个女主人。 前些年跟着哥哥嫂子们出巡,那一对对,他看着,也心生羡慕。 今日为傧相的是四阿哥与十阿哥。 四阿哥这里不用说,这两年随扈兄弟两个常作伴的,如今十三阿哥又是先从户部学差事,两人正亲近。 十阿哥这里,则是为了还人情。 大前年十阿哥初定礼时,十三阿哥为傧相。 九阿哥跟两位领侍卫大臣在一起,看着马尔汉家的宅邸。 跟马齐家相比,马尔汉家就差了一等。 马尔汉的祖父就是寻常旗人,父亲是先锋校,到了马尔汉这里才熬起来。 富察家在马齐兄弟官居一品之前,祖父、父辈都已经是一品高官。 九阿哥拒绝十三阿哥为十二阿哥傧相,也是考虑到这个。 他自己参加了好几场初定礼,晓得过程差不多,可是因皇子福晋的门第不同,当天宴席的陪客也不同。 当年他初定礼时,跟舒舒还没有什么情分,当时五阿哥与八阿哥都担心他是对董鄂家减少宴席规模不高兴。 实际上,他压根没想那么多。 现在过了好几年,他怕十三阿哥多想。 马齐兄弟都是显位,叔伯兄弟也有出色的。 马尔汉这里,就势单力薄了些…… * 随着一场场宴席下来,四月也过去大半。 天热起来了。 旁人还好,胖乎乎的尼固珠可受罪了,她每天洗澡,可都是肉的,又爱动,就起了痱子。 伯夫人心疼的不行,催促舒舒快点搬家。 舒舒这里也没有再拖了,四月十八就阖家搬往海淀去。 依旧是北五所,在十阿哥夫妇与九格格中间。 等到舒舒下车时,九格格跟十福晋已经在等着。 十福晋直接抱了丰生,九格格从伯夫人手中接过尼固珠,两人陪着将孩子们安置好了,随着舒舒到前头说话。 至于九阿哥,则是往畅春园去了。 圣驾后日要巡永定河,之前是点大阿哥、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随扈的,结果前几日换下大阿哥,指了太子。 皇帝跟储君同时出京,需要安排的扈从人手不说翻倍,也要增加不少。 不单侍卫跟护军要增加,内务府随行司员也要增加。 九阿哥去畅春园值房,就是安排这个去了。 这边妯娌姑嫂几个到了正房入座,白果送了菊花茶上来。 “打牌都凑不全人,终于等到九嫂了……” 十福晋欢喜道。 她是人菜瘾大的典型,过了新手保护期后,打牌没赢过,却偏偏喜欢张罗牌局。 舒舒笑着听着,道:“明天就组一局……” 城里城外住着,大家好久没凑到一起聊天了。 十福晋点头,美滋滋道:“来我家,养着几条大鱼,可以烤鱼吃。” 舒舒听着也馋了。 这几天热了,不爱吃饭,还真想要吃些重口味的。 荣宪公主搬到京城公主别院之事,舒舒是晓得的。 公主这次回京,除了贺寿,还要代婆婆跟嫂子操持三台吉成亲之事。 三台吉得了赐宅,在地安门外。 婚期定在五月初,所以公主就回城操办去了。 “五嫂呢?” 舒舒问道。 因三福晋怀孕没有搬过来,后头的四福晋、七福晋跟八福晋就都没有搬,如今这边住着的小辈还是先头跟着太后一起过来的几家。 五福晋虽是嫂子,可是舒舒过来,她也不会在家等着,应该跟九格格与十福晋一起过来。 十福晋道:“镶白旗有个国公娶儿媳妇,显亲王府的旁支,五哥带五嫂吃席去了。” 舒舒笑道:“选秀之年,各家的席要连上了。” 不单宗室如此,勋贵人家也多是如此。 十福晋点头道:“我们爷他也收了好几张帖子,旁人家还罢,公府那里要去的。” 这说的是阿灵阿家嫁女之事。 十阿哥跟阿灵阿这个舅舅就是面上情,平日里还罢了,婚丧大事还是要露面的。 阿灵阿是承爵人,十阿哥夫妇不露面,就不单单是舅甥关系不好的问题,也是不给钮祜禄家面子。 九格格也道:“我这也收了好几张,宗亲的,佟家的,还有乌雅家的。” 不管九格格去不去,旁人的帖子要派到了…… * 下一更8月24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不要浪费(打滚求月票) 今年嫁娶的人多,明年生子的就多。 每年到了年底,又是白事多。 对于当家主母来说,大部分的交际就是各种宴饮。 偏偏眼前的姑嫂三人,都是不爱交际的,提及这个就少几分兴致。 十福晋道:“现在的人说话都绕圈子,也不晓得到底什么意思,还要守着各种规矩,看着跟小媳妇似的,不爱去旁人家,板正坐半天难受。” 九格格则是若有所思道:“八旗汉化,对女子好也不好。” 好的是,嫡庶分明;不好的是,束缚多了。 放在过去的话,丈夫在,主妇立下来,也能当家;要是死了丈夫,子女年幼,寡妇就是当家人,或是改嫁,或是守着儿女,都听自愿。 现下,要是没有顶梁柱,就要从子,没有儿子,就要任由宗族安排如何。 九格格是个喜读书的,也喜欢儒家规矩,本也要做个克修妇道、敬守女箴的公主,成为宗女典范,不过跟舒舒相处几年,耳濡目染下来,晓得了之前想偏了。 她这样的身份,被太后疼爱着养大,去了臣子家反而要给自己套上枷锁,看着旁人的脸色,才是没事找事儿。 夫为妻纲要排在君为臣纲之后。 这是她的立足根本。 从那以后,九格格再看儒家典籍,对女子约束的那些,就能有更深刻的体会。 十福晋这几年也开始看书,点头道:“就是,就是,都学迷瞪了,一个个都娇娇弱弱的,怎么生出健壮的子嗣……” 说到这里,她就夸舒舒道:“只说九嫂这里,丰生他们兄妹都养的好,就是九嫂身子结实的缘故……” 夸完舒舒,她又忍不住夸自己,道:“我比不上九嫂,可却不比其他嫂子差,到时候我的孩儿也会是小牛犊子……” 九格格听到生儿育女,依旧有几分羞涩,不过想到方才见的侄儿侄女,一个个白嫩可爱,也生出几分渴盼来…… * 畅春园,内务府值房。 高衍中正在这里轮值,九阿哥过来,就与高衍中说起圣驾巡永定河之事。 这次圣驾出巡的日子比较紧凑,路上也没有安排采买的时候,后勤供应这里,全都是京中携带。 到时候高衍中会带了膳房的人随行。 九阿哥想了想,道:“盯着园膳房那边预备,出门在外,以路菜为主,除了膳房有的小咸菜,可以再预备些,多放油盐……” 想到御前饮食清淡,九阿哥又道:“带个冰箱,专门装鲜菜,曲麻菜多带些,御前每日上一份,天热赶路容易上火,那个清淡。” 高衍中仔细听了,记了下来,带了几分为难道:“九爷,主要是太子那里的供应,听说毓庆宫不按照分例供应,平日饮食精致。”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老高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内务府的郎中,又不是毓庆宫的郎中,太子既没有从毓庆宫带膳房的人,那就是跟着汗阿玛蹭饭罢了,还要请他点菜不成?那四贝勒呢,十三阿哥呢,点不点菜?” 说到这里,他带了郑重,看着高衍中道:“你可别犯糊涂,金家就是前车之鉴,内务府只是汗阿玛的内务府,不是旁人的!” 高衍中忙道:“谢九爷教诲,是奴才想差了,只想求全。” 九阿哥道:“太子也好,其他皇子也好,内务府都敬着,却要记得谁是真正的主子,处处求全,就容易处处不全,一切按照规矩走就是。” 高衍中恭敬应了。 想着高衍中年将五旬,精力渐衰,长子、次子外放,幼子还小,九阿哥就道:“虽说不能学金家任人唯亲,可是一、两个不惹眼,也没有人会留心,你两个女婿都在内务府,无须避讳太多,若是资历到了,提挈个打下手也好。” 就是前朝官员当差,公务繁忙的,身边也有子侄跑腿。 高衍中道:“谢九爷提点,奴才在这个位上,就是对女婿最好的庇护了,再让他们借光,也容易大恩成仇。” 高家也有其他亲族,高衍中都没有提拔,就是怕开了头,收不住。 如今谁也不帮,姻亲故旧不满意,也只能私下里嘀咕;真要提挈一个,旁人就要红眼了。 到时候一窝蜂上来,谁也架不住。 九阿哥见他有主意,就不啰嗦,出了值房,打算出园子。 在小东门门口,九阿哥刚出来,就看到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骑马到了。 “四哥……” 九阿哥退到一边,招呼着。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下马。 十三阿哥也见过九阿哥。 兄弟两个都看着旁边的一块工地,就是在北六所南边,有营造司的匠人在施工。 四阿哥问道:“这边什么时候修建完,乱糟糟的,有灰尘……” 九阿哥道:“快了,端午节前大头就完工就会暂停,等到圣驾不在的时候,再干下边的活儿。” 十三阿哥笑道:“也是六个院子,那明年再过来的时候,大家都可以住这边了,给皇祖母请安也方便。” 九阿哥看着他道:“到时候看汗阿玛怎么分派吧……” 实际上,之前北六所加上南五所,十一个院子,分给皇子阿哥的话,正好可以排到十四阿哥。 至于他以后的皇子,离成丁还早着,可以继续住荷池四所。 可是有了九格格,也住阿哥所,就有些排不开了。 如今提前加盖了一处,也是未雨绸缪。 四阿哥也想到缘故,没有说话,心里却不大赞成九格格跟着大家常驻这里。 人情是人情,规矩是规矩。 皇子们能凑到这里,给老祖母请安尽孝,公主这里还是要按照规矩来。 公主外嫁,除了算皇家人,还算是佟家人,还有补熙在。 九格格夫妇不适合住在阿哥所。 荣宪公主即便得了恩典,也只住了几日,就回城去了,除了要操持婚事,也是因为这是御园左近。 她身边侍奉的人口,除了陪嫁,还有巴林的蒙古人,不宜在这里常驻。 九格格那里,也是同样道理。 除了御园旁边不容窥探之外,还有就是有了外男,皇子福晋们出入不方便。 亲戚是亲戚,可年岁相仿的外男,常打照面彼此尴尬。 可九格格是皇太后叫来的,旁人也不好提醒。 这边加盖了一趟院子,往后南五所腾出来,正适合公主小驻,离畅春园有距离,可是也不算很远。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看着不稳重,可行事越来越有章法,也晓得人情世故了。 要是九阿哥晓得四阿哥的想法,指定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要避讳? 他哪里会想那么多?! 他就是觉得紧巴巴的住着不好,没想着皇子跟公主分开住。 就是想着眼下有九格格,过两年留在京城的还有十格格。 到时候没有说看重一个公主,不看重另一个的,少不得面上一视同仁。 那样的话,就住不开了。 还有像恪靖公主与荣宪公主这样蒙古还朝的姊妹,到时候太后与皇上都住畅春园,她们从京城往返过来也辛苦。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从城里过来,是要陛见的,就进了小东门。 九阿哥等他们进去,就回北五所了。 九格格与十福晋已经离开了。 今天舒舒他们才搬来,这边还乱着,她们就没有多待。 这边的西次间开了北窗,现在南北窗户都打开着,过堂风也是凉快。 九阿哥从外头回来,本有些燥热,被这穿堂风吹着,只觉得惬意。 “后罩房没有北窗,要不请县主带尼固珠住前屋?” 九阿哥道。 正房这里,只有次间开了北窗,可前屋正堂也是开了后门的,次间的窗户也开的更大。 舒舒道:“后院临水,次间也有北窗,比正院还凉快些,爷放心吧……” 说到这里,她将小几上图纸递给九阿哥道:“后头院子里,我打算叫人支凉棚,旁边围上纱幔防蚊虫,孩子们早晚就能在外头玩耍了。” 前些年他们支过凉棚,不过是在正院里。 今年过来之前,她们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折腾院子,只做了简单扫洒。 九阿哥道:“正院也支上,日头晒不进屋子里,还能凉快些。” 舒舒点头道:“那支上,进了五月就好了。” 因这几年圣驾驻畅春园的时间多了,这边也开了冰窖。 按照宫里的规矩,进了五月开始供冰,一直到七月底。 去年舒舒调理身体,没有用冰,今年却是无碍了。 九阿哥则是想到宫里的冰窖。 圣驾跟太后都在这里住着,宫里的冰窖就有了富余,回头要问问御前怎么处理。 多半会赏大臣。 要不然浪费了。 每年秋天都是清理冰窖,为了冬至后的窖冰做准备。 去年就浪费了不少…… 浪费……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今年宫里清出来的陈人参四百斤,最早的还是顺治朝积下来的,都朽了,现在还存着一千六百多斤,可是每年关外还要再进上来一千多斤,入的多,出的少,就这样一年年积攒下来……” 宫里的人参,除了御药房配药,就是御前赏大臣。 可是有资格获得赏赐的人不多,所以不是常例。 九阿哥心里算了一下,道:“宫里每年消耗的人参,近十年来,没有超过八百斤的时候,这样下来,每年都能匀出来不少……” 之前宫里的人参清出来,一部分在崇文门低价发卖,一部份报了损毁。 “亏了,要是按照市价将每年多的人参卖出去,那总要几万两银子……” 江南既认人参,那干嘛便宜那些硕鼠? 宫里人参多,京城卖不上价,正好可以拿到南边贩卖。 既是有三个织造衙门,都是内务府下的,那直接叫李煦跟曹寅兼卖人参不就好了? 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监国(打滚求月票)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还是缓缓吧,一样一样来,现在提人参,为了账目清晰,少不得查御药房,内务府的人就算是傻子,也能想到爷身上了,皇上不爱内务府动荡,金家之事都是换了说辞,广善库那里瞧着也是和风细雨的。” 内务府底下各部门,都不禁查。 一查一个准。 到时候又生波澜。 九阿哥倒是听劝,点头道:“那卖人参的事情缓缓,让乐凤鸣找找方子,看有什么成方是用人参的,到时候将存老的人参拿来用,别搁糟蹋了。” 虽说舒舒跟十福晋、九格格说了一句组局,可是并没有安排在第二天。 既到了这里,自然要先去北花园给太后请安。 提前一天让白果过去问过,晓得太后次日闲着,舒舒就打算过去请安。 次日,舒舒早早起了,拿了一套竹青色纺绸大褂给九阿哥换上。 头一次上身的衣裳,看着很是清爽,腰间上除了正红色的荷包,就只挂了扇套跟羊脂玉的平安牌。 九阿哥早早起了,没有睡到日上三竿,是准备往畅春园去。 他对着镜子,将帽子正了正,跟舒舒道:“中午多预备几道菜,今儿汗阿玛将成丁的儿子都传召了,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也在里头,要是出园子晚,爷就直接带他们到家里吃。” 舒舒听了,略微意外,没想到还有十二阿哥。 这是因为十二阿哥定亲了,康熙才想起了这个儿子已经成丁了,遇到事情可以跟其他皇子一起排班? 九阿哥也这样觉得,道:“也该想起来了,要不然大家凑一起,从大哥数到十三,就单缺一个,瞧着也不像话。” 舒舒想到马齐身上。 这是为了给心腹体面,抬举儿子?! 只能说这就是皇家了。 父子关系跟寻常人家不同。 她就道:“太子出京,即便不安排人监国理政,应该也会安排皇子入宫值南书房吧?” 圣驾这个时候巡永定河,一是看春汛泄洪情况,二是看夏汛之前的防洪预备。 太子带走了,京城要指派皇子坐镇。 大阿哥不动,康熙要抬举后头的制衡太子了。 如今议政王大臣大会名存实亡,权利掌握在康熙一人之手,通过南书房谕令天下。 可南书房都是辅臣,除了留京的大学士之外,还需要身份高的人总揽。 九阿哥听了,就有些纠结,道:“那会不会有老十?他也入朝三年了,爷既盼着有他,又担心有他……” 舒舒稍加思量,道:“多半会从前头的皇子里选,他们都当差十来年了,年岁在这里,六部都轮过,皇上会更放心些。” 九阿哥点头,倒是也理解,道:“也是,总不能上头的哥哥们闲着,揪着老十跟十二凑数,总要在御前耳濡目染几年,单独办了差事,有了历练了,汗阿玛才放心使唤。” 不过想到大阿哥的岁数,他就跟舒舒挑眉道:“叫爷说着了吧?现下大哥他们正值壮年,可是十年八年的,就都老了,说不得到时候中流砥柱还是中间这一波呢……” 舒舒道:“大爷才比爷年长十一岁,爷比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也大了十来岁,回头也被嫌弃了,心里就舒坦了。” 九阿哥道:“好吧,爷以后不提这个了,就是觉得大哥这几年老的厉害,虽剃了胡子,可跟汗阿玛在一块,不像爷俩,倒像是兄弟……” 舒舒没接话,想起了康熙的幼子,二十四阿哥,好像跟皇曾孙年岁相仿。 不说别的,只说康熙这皇帝当的,不说别的功劳,只繁衍子嗣这里,做到了优秀。 从他以后,宗室有一半都是圣祖所出。 除了四阿哥这嫡系外,还有十八支宗室传承。 要知道他后头的七代皇帝,加起来也只增加十六支宗室。 像九阿哥他们这一辈的皇子,就算子嗣生额最多的大阿哥,也只生了十五个儿子。 用了早饭,九阿哥就出来,跟十阿哥一起往畅春园去了。 清溪书屋外,已经站了一溜。 除了太子,其他人都到了。 九阿哥在八阿哥后头站了,好奇道:“怎么还没传?就等我跟老十了?” 大阿哥没吭声。 跟在京城闷着相比,自然随扈出行更可心。 他临时被替换,还是被太子替换,就有些不痛快,眼下也不想说话。 三阿哥看了大阿哥一眼,道:“太子爷在呢。”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将提点的话咽了下去。 姗姗来迟,不合规矩。 不过这是顺毛驴,往后就算要训,也别人前了。 长了岁数,要脸了。 上个月被九阿哥给呲哒一回,四阿哥也算是心里有影了。 五阿哥没有顾忌,瞪着九阿哥道:“都住到这儿了,怎么踩点来?” 昨日他们得了传令,让今早辰正陛见。 九阿哥跟十阿哥是差一刻钟的时候来的。 九阿哥笑道:“就是住的近,才方便踩点啊,住在城里怕耽搁了,提前就提前了,挨着住着,还提前过来干等着,那不是傻子么?” 五阿哥:“……” 好像是这个道理,那自己为什么提早过来了? 傻子似的。 他有些迷糊,随即想起来了,是怕落在几位哥哥后头不恭敬,就提前进园子了。 当时忘了九阿哥已经搬过来,也没想着叫人。 眼见着其他的哥哥打算训话了,九阿哥就跟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道:“正院要不要移植花木,当初八哥大婚之前,移了花木过去……” 听九阿哥一说,大家都望向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卡顿,好一会儿道:“九哥没移。” 九阿哥道:“不用跟我学,当时我没想到啊,后头见了八哥家的院子才晓得种些芭蕉海棠什么的好看,要不院子里光秃秃的。” 大家又看八阿哥。 八阿哥想起了头所的日子,正是夫妻恩爱的时候,后来因大福晋病重的缘故,他们提前开府,冬月里搬家,草木也不好挪动,到了次年又南巡去了,等到南巡回来才移到自己府邸的。 只是当时夫妻情淡,头所的花木也没有移到正院,直接栽种在花园里。 一棵海棠,一棵石榴,还有几盆牡丹。 他就对十二阿哥道:“景山有花草房,十二弟想要移栽什么,叫人去那边挑拣就是。” “谢谢八哥……”十二阿哥只道谢,没有说是否过去。 十三阿哥在旁,道:“十二哥,下午咱们过去景山转转吧,看看都有什么,我倒是想要两棵松树,只看着绿色儿也舒坦。” 十二阿哥:“……” 不想折腾,可是正院以后住女眷,有些花花草草的是养眼。 嬷嬷的佛堂里,都摆着两盆吊兰,还有一缸金鱼。 嬷嬷说了,眼睛乏了,看看吊兰跟金鱼养眼睛。 自己书房里的金鱼,就是从嬷嬷那边分过来的。 他就轻轻点头道:“嗯。” 三阿哥笑吟吟地看着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道:“要大婚了,早盼着了吧,阿哥膳房终于能齐全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大婚之前的日子,跟九阿哥道:“回头内务府是不是该好好看看,皇子的分例也太简薄了,大婚之前就那几样,每日里调料都不齐全,到了大婚之后,才跟福晋的份例归在一处,这叫什么事儿,还得沾光才能吃几口全乎饭?” 九阿哥想起自己挨饿的日子,道:“三哥怎么才想起提这个,要是当年哥哥们饿肚子的时候将这条提出来,是不是我们后头的早不用遭罪了?” 三阿哥道:“早先不兴口腹之欲,这几年被你这边拐带的,再吃例菜也不爱伸筷子了。” 九阿哥忙道:“弟弟可没那么厉害,能拐带三哥这个,只能说城里百姓吃饱穿暖,开始想吃好的了,这几年我瞧着内城外城的馆子,可新开了不少,只要有招牌菜的,生意就没有差的。” 三阿哥想了想,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不仅馆子多了,吃食种类也多了,东北的冰鲜,山东的干海货,京郊的洞子菜,早些年都是稀罕物儿,这几年都是常见的。” 其他人没说话,也各有思量。 还真是如此,京城这十几年的变化很大,不仅酒楼小吃摊子卖的好,布庄、绸缎庄生意也好。 就是寻常旗人,这换季添新衣裳,也成了常态。 家里不富裕的,当了冬日的衣裳裁夏装都是常有的。 到了冬天,将夏天的衣裳当了,再将冬衣赎回来。 八旗奢侈风气,已经从上到下了。 寻常旗丁,家无余财。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出来了,看了眼诸皇子,对大阿哥道:“王爷,皇上传您跟诸位爷进去……” 大阿哥点头,带了众人进了清溪书屋。 清溪书屋里,康熙在炕上坐着,炕边摆了一椅,太子坐在上头。 父子两人只隔了两三步远,像是正说什么,父慈子孝情景。 眼见着大家进来,太子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等到大家给皇上与他见过礼,他才起身对大阿哥颔首,而后也对大家点点头,重新坐下。 太子在御前素来有位次的,大家也习以为常。 只是舒舒都想到入值南书房之事,除了五阿哥之外,其他年长的阿哥也想到了。 三阿哥的心“砰砰”直跳。 皇子不是太子。 太子留京的时候,可以监国,独揽政务。 到了皇子这里,一人独揽就不妥当了。 那留在京城协理政务的,除了大阿哥,应该还有他吧? 他可是三阿哥,年齿就在大阿哥与太子之后。 要是两人,当有他。 要是选四人,也当有他。 康熙已经望向大阿哥,道:“各省千总,年满来京候补,有多年补不上缺的,听说滞留京城最长有十年,这些日子你在京中,将候补千总人数都统计好,按照资历补缺;将京营外放武官人数统计下来,不许过地方缺的四成,否则太不均了。” 文官候补,也要跑官,是在几个部推的候补人选中择优。 武官候补这里,就比较坑了。 京缺有限,勋贵子弟补了前程以后,年满就在兵部走动,外放地方。 一来二去的,就是下头出了一个缺,都是京城的人补下去。 可是那些资历满了的地方武官,想要原级留任都困难,年满进京陛见后,就无缺可补了。 大阿哥虽不耐烦这些细碎的事儿,可这是皇命,躬身应了。 康熙仔细看他神色两眼,确实没有异常,才望向其他人。 皇子们按照年齿左右分立。 太子旁边是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 大阿哥下头是四阿哥、七阿哥、九阿哥、十二阿哥。 最小的十三阿哥看着也跟大人一样,是将要大婚的人了。 康熙想起了早先,二十二年,奉太皇太后往古北口避暑,带的是太子、大阿哥与三阿哥,当时都是孩子,三阿哥话都说不利索。 那是他第一次带儿子出门。 到了二十六年,入了上书房的八阿哥也跟着出巡塞外,成为蒙古人眼中的小皇子。 这一晃,都小二十年过去。 他沉吟道:“太子随朕巡永定河,南书房要留人值守……” 说到这里,他开始点人,道:“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 四人应声出列。 康熙道:“你们分作两班,入宫轮值。” 四人齐声应了。 九阿哥看着眼对面的十阿哥,眼见他神色如常,才放心。 让舒舒说着了。 没有十阿哥,可着前头年长的阿哥们。 五哥那么懒散的人,都拉出来凑数了。 这结果也是意料之中,可九阿哥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前头的阿哥,除了五哥跟七哥,其他连带着太子,都是人人称赞,说是能干什么的。 从他开始,就没人夸了。 他还罢了,不入朝,没有处理政务,内务府这里也没有什么大刀阔斧的变化,不夸就不夸。 十弟那里,是压根没有给过机会展示。 都说三哥跟老十三文武双全,可他晓得,十弟这里也是文武双全。 汗阿玛也是,带走三个儿子,派了五个儿子的差事,怎么就没有想起老十来? * 下一更8月25日中午12点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九爷的秘方(打滚求月票) 三阿哥克制着,可兴奋却是压不住,呼吸略急促,面色潮红。 监国理政…… 他们入值南书房,也是监国。 四个人排班。 皇父没有说怎么排,那自然让他们自专。 他是哥哥,其他人都是弟弟,这主从还要想么? 三个弟弟中,五阿哥与七阿哥素来不在政务上留心的。 七阿哥还管着护军营,就是占个名额,可以跟自己一班。 八阿哥浑身心眼子,可实际上年岁在这里,六部还没有轮完。 五阿哥倒是轮完了,却是比九阿哥性子还懒,估摸着之前在各部行走就是混日子。 明面上指了四个皇子,实际上皇父看的是他。 三阿哥飘飘然,有些微醺。 二姐回来对了。 皇父跟自己娘娘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四十年的情分,哪里是说放就放下的? 不过是正缺个台阶。 二姐回来贺寿,弥合父母关系,连带着自己这里也借光了。 哈哈…… 太子坐在他上首,听到他呼吸的变化,神色不动,心中却是轻鄙。 果然是野心勃勃,这就露出狐狸尾巴。 他倒是想要看看,三阿哥到底怎么个“文武双全”。 早先外头捧三阿哥,这两年又有人吹捧八阿哥,叫太子说,都是有鬼祟着在后头生事。 五阿哥站在三阿哥身后,眉头拧了起来。 入值南书房,每天都要去乾清宫里干坐着? 皇父要几天回来? 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皇父这几年可是爱溜达,一年出巡个三、四回,加起来一年要半年在外头。 有了这一次,不会以后都抓他们这些儿子排班吧? 五阿哥微微侧身,看向被三阿哥遮住的太子。 皇父这是心疼太子了? 舍不得太子太累,要带太子出去松散松散? 五阿哥嘴角耷拉着,不情不愿。 八阿哥垂下眼,嘴角却挑了起来,让他猜着了! 太子既出巡,就要轮到皇子监国。 大阿哥那里,身边还有昔日的明珠党羽,皇父不会抬举的,否则失了索额图的太子就该落下风了。 他想起一个词儿,三国鼎立。 太子,大阿哥,其他年长皇子…… 八阿哥生出野望来,只要将他的能力展露出来,大阿哥也好,太子也好,谁能轻视他? 到时候就是他屹立不动,待价而沽了…… 康熙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道:“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留下,其他人跪安吧!” 太子闻言起身,跟众人一起应答,退了出来。 九阿哥觉得莫名其妙,真就是叫大家凑数的? 那叫他们三个过来做什么? 嘱咐也不嘱咐一句。 太子出了书屋,就上了肩辇,回西花园了。 明日就要出京,太子也有庶务要安排。 他心中也是不安,十来年了,每次圣驾出巡,都是他坐镇京城。 如今换了旁人,即便不是他最忌惮大阿哥,可还有三阿哥那个不安分的…… 大阿哥、四阿哥、十三阿哥出了畅春园,就准备回京。 不是休沐的日子,大家手头还有其他差事。 十三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十二哥一起回么?” 十二阿哥还没有应答,九阿哥就道:“不回,我找他说话。” 十二阿哥点点头,道:“听九哥的。” 四阿哥忍不住,叮嘱了九阿哥一句,道:“看着点时间,别耽搁十二弟回宫,扈从人手也多安排些。” 虽说从园子到京城都是御道,白日里也没有什么危险,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上回马车的事情成了糊涂账,都三个月了还没有定论,难保再生其他事端。 十二阿哥已经是成丁皇子,实际上不该这样操心,可十二阿哥自己鸟悄的,不往人前来,四阿哥怕他糊弄着不去侍卫处叫人,也担心九阿哥想不周全。 九阿哥晓得这是好意,道:“四哥放心,我下午叫额尔赫送十二回去。” 四阿哥点点头,没有再说旁的。 大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谢谢九弟的观音竹,就是那个只能看,要是你们家番柿能间苗出来,送哥哥几盆那个,看花还能看果子……” 九阿哥家里预留了些观音竹,是这两年春天竹子分盆出来的。 三位皇子初定礼,九阿哥就一家送了两盆。 大阿哥儿女双全,在子嗣上看得淡了,比较喜欢番柿酸酸甜甜的味道。 九阿哥摆手道:“那个侍弄着费劲呢,不能只当寻常花果树赏看,晒多晒少都不行,水大水少也不行,肥重肥轻也不行,稍微没弄好,就只开花不结果,养在暖房的话,还要帮着授粉,才能结果子,今年在庄子上种了几亩地的番柿跟辣椒,大哥等着吃就行了,明年开春给您几包种子,菜园也可以种上。” 大阿哥听着,都觉得繁琐,立时道:“那哥哥等着,回头桃园的桃子好了,再多给你们分些。” 他有个桃园,这几年每年结的桃子,都给九阿哥这边不少。 九阿哥府上的糖水桃子、桃子果脯、桃子酒,都是用的大阿哥送的桃子。 九阿哥点头道:“好,多的可以做桃子酱夹饽饽吃。” 四阿哥在旁,问道:“授粉是什么意思?” 九阿哥道:“就是那个番柿花,一朵花里有雄蕊跟雌蕊,要是种在外头,蜜蜂采蜜或是刮风的时候,花粉乱飞,阴阳结合,就能长果子;可养在暖房里,没有风,也没有蜜蜂,就要帮忙了,拿着小棉签拨拉几下……” 说到这里,他带了得意道:“为什么旁人家也修暖房,只能收些小白菜、菠菜、韭菜什么的,黄瓜、茄子这些开花的,或者不结果子,结了也不大好,就是因为这个的缘故,这也算是暖房种菜的秘方了……” 大阿哥、四阿哥、十三阿哥:“……” 随口说的秘方么? 还是一如既往的实诚。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什么雄蕊、雌蕊的,还什么阴阳结合,听着就不像是正经种菜。 这种菜,居然还有这样的学问? 大阿哥道:“既是秘方,往后别挂在嘴上了。” 九阿哥摇头道:“那不行,大哥还指望我一直送菜不成?哥哥们也都分了菜园,小汤山也有温泉泉眼,暖房也该张罗了,也不能老惦记我们家的!” 这回分出里外了。 九阿哥理直气壮道:“到时候老给哥哥们送,你们吃着不自在,我送着还不乐意呢;可不送呢,我们洞子菜吃不完,你们只能萝卜白菜怪可怜的,这心里也不落忍,只是哥哥们怎么过日子的?也该张罗起来了,不过就是衣食住行四个字,怎么还能糊弄着……” 大阿哥点头道:“有道理,回头让我们家大格格、二格格过来给你们两口子请安,你们两口子帮着指点指点。” 九阿哥带了矜持道:“这教旁人家孩子可受累,轻不得重不得的,大哥您可要将束脩预备上,别叫侄女空手过来!” 大阿哥指了九阿哥,哭笑不得,道:“亲侄女,怎么就成旁人家孩子了?” 他倒没恼,别看九阿哥嘴欠,平日里还是很有叔叔的做派,还有舒舒这个周全的婶子,两家关系比看上去更亲近。 九阿哥忙摆手道:“不能这样算,还是要算出里外来,咱们这么多兄弟,哥哥们还一个连着一个生,到时亲侄子、亲侄女得上百,都算自己家的孩子,那怎么成呢?弟弟我这是爱屋及乌,因哥哥们的面上,才乐意待侄儿、侄女亲些,单说侄儿、侄女,跟我没那个情分!” 他说的是实在话,可不符合现下世情。 大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心里有数就行了,不必说出来。” 九阿哥轻哼道:“哥哥们指定也是这样想的,就是不说罢了,都学虚了。” 别说是侄儿、侄女辈,就是兄弟姊妹,除了十阿哥这个打小一起生出来的情分,这手足关系,跟叔侄关系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也是因父母的缘故,才产生的关系。 不是说血脉相近,就要相亲相爱了。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心里隐隐生出羡慕来。 他也想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可是那“喜怒不定”四个字,像个高悬在他心中的匾额,警示他沉静下来。 不过自己“喜怒不定”的时候,只有十来岁,九阿哥已经十九了! 果然,还是自己懂事得早。 九阿哥这里少了磨砺,心智还不大成熟。 十三阿哥在旁听着哥哥们说话,没有插嘴,心里却是极赞成九阿哥的说辞。 算下来,自己也二十多个侄儿、侄女了,都没有见全乎。 就说去年他还在上书房的时候,上书房的侄儿总共四个。 他心里头,这四人也是分了远近的,就是觉得弘昱更亲近些,因为他心里也喜欢大哥人品行事;对弘昇感觉中上,因为这是九哥的亲侄儿,又是性子憨厚;对弘晴则很微妙,就算看着好看,也不像弘皙那样有心眼,可想到他的父母,就亲近不起来的。 至于弘皙,那不用说了,真真是敬而远之,不能论叔侄。 十阿哥与十二阿哥在旁,跟十三阿哥差不多的想法。 就算是侄儿、侄女,也分为两种,一种是九哥家的侄儿侄女,一种是其他哥哥们家的侄儿、侄女。 目送着大阿哥几人策马离开,九阿哥才招呼十阿哥跟十二阿哥回五所,道:“早上就跟你们嫂子说了,中午加菜……”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随心所欲(打滚求月票) 兄弟三个就到了北五所,在前院客厅坐了。 九阿哥吩咐何玉柱道:“问问膳房,有什么饽饽先送两盘垫垫……” 还不到饭时,他这样吩咐,是担心十二阿哥早上赶路饿了。 何玉柱应声下去,一刻钟的功夫,就端了食盒上来,一盘烧饼夹鸡蛋,一盘荷叶饼夹卤肉。 虽说离中午饭口还差一个时辰,可是因舒舒去西花园之前吩咐了,膳房已经开始预备起中间这一顿。 九阿哥没动,十阿哥跟十二阿哥擦了手,每样吃了两个垫垫。 这会儿功夫,门口有动静。 是跟着舒舒去北花园的白果回来了,脚步匆匆的。 晓得九阿哥已经回来,在前头,她就直接奔过来了。 “爷,太后说中午要过来吃,福晋打发奴才回来传话……” 九阿哥惊讶道:“福晋没拦着?” 虽说阿哥所距离北花园东门就半里地,抬脚的功夫,可是太后出来,与孝敬菜过去还是不同。 白果道:“福晋拦了,说是叫人提膳过去,太后说也想溜达溜达,福晋就没再说什么,打发奴才回来给小棠姐姐传话,预备一个包饭盘、一个春饼盘,再来份炙子烤肉,其他的看着预备……” 九阿哥点头道:“那去膳房传话吧,别耽搁了。” 白果应着,下去传话去了。 九阿哥忍不住跟两个弟弟吐槽道:“皇祖母行事,倒是比前些年随心……” 十阿哥道:“民间说是‘老小孩’,上了岁数行事就任性了。” 太后已经年过花甲,再过几年都要有玄孙了,自在些也寻常。 九阿哥道:“五哥跟九格格那都没去呢,就奔我们来了,一半是为了吃,一半指定是为了丰生他们……” 十二阿哥心动,道:“九哥,咱们现在去看看侄儿们?” 九阿哥摆手,看了他一眼,道:“等皇祖母来了,一起看。” 十二阿哥听了,犹豫了一下,道:“九哥,既是太后过来,我跟十哥就先回吧?”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傻不傻,躲什么?大婚在即,名正言顺蹭赏赐的时候,正该往前凑!” 十二阿哥吭哧道:“没躲,就是,就是……” 九阿哥打断他,道:“没有什么就是,皇祖母二十多个孙子,你不往前凑,压根都想不起来了,现在躲着,你大婚以后,你福晋还能跟你一起躲么?往后还要在宫里生活几年,你亲近亲近皇祖母,也给你福晋打个底儿……” “要不然的话,回头你福晋嫁进宫里,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都要寻思寻思,十二福晋……小十二是谁来着……” 十阿哥在旁,晓得十二阿哥这是想要避女眷,就道:“眼下这边没有旁人,就五嫂、九嫂跟你十嫂,不用避着。” 九阿哥这才反应过来十二阿哥想的是这个,翻了个白眼,道:“那些什么叔嫂要避讳、大伯子跟弟媳妇要避讳的,也是分时候啊,是孤男寡女的时候当避讳,一大家子在的时候避讳什么!” 寻常百姓人家,好几个房头,一个院子里过日子,也没听说要避讳。 十二阿哥:“……” 也不是避讳,就是跟嫂子们也好、太后也好,都不熟。 九阿哥说完十二阿哥,想到舒舒方才点的菜,包饭盘跟春饼盘,正是天热时吃的东西。 他就吩咐何玉柱道:“包饭盘跟春饼盘多预备一份敬上……”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春饼盘两份,娘娘那边也孝敬一份……” 有些日子没敬上了,正好今日也是名正言顺。 何玉柱应着,往膳房传话去了。 * 北花园,太后宫。 地上支着牌桌,太后在主位,上家是舒舒,下家是九格格,对面是十福晋。 五福晋坐在太后身后,帮着太后看牌。 舒舒打得很惬意,都不怎么用算牌,只盯着十福晋点炮就是了。 只要留意一下,少胡两把。 因为十福晋不仅点炮,一炮双响常有的,一炮三响都好几回。 太后打牌也随性,不爱记牌,可是今儿瞧着手气不错,三把胡一把、两把胡一把的,也笑得合不拢嘴。 十福晋屡战屡败,却也不懊恼,笑嘻嘻说:“皇祖母今天坐了财神位,才老是好牌。”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道:“你九嫂旺我,她一来,我上牌就快……” 五福晋坐在太后身后,却是看明白了。 太后不算牌,手气也寻常,但舒舒是上家,根据太后的出牌喂牌,太后这里很快就听牌。 等到十福晋点炮的时候,舒舒不推牌,就会漏给太后这边胡牌。 五福晋有些羞愧,舒舒过来之前,她们也陪太后打过两次牌,可没有一个擅长的,也不能哄太后欢喜。 像舒舒这样的牌搭子,才适合太后。 十福晋探身看舒舒的钱盒,道:“皇祖母也旺九嫂,九嫂也赢了不少!” 舒舒看着十福晋,差不多一家包三家了,真是没有偏财运。 太后笑道:“那正好,往后再打牌,我们还挨着。” 太后有了春秋,久坐也累。 祖孙几个打完四圈,就推了牌。 十福晋这里不仅将两把金瓜子输了干净,还欠了舒舒一把。 她却心满意足,举着手指头,道:“我今儿胡了两把,开张了……” 祖孙几个说说笑笑,到了午初二刻,就准备往北五所去了。 白嬷嬷上前道:“娘娘,肩辇备着了。” 太后摆手道:“不用,总共就几步道儿。” 是去孙子家,又不是去旁处,太后就没有换衣裳,身上靛蓝色半新不旧的袍子,头上是发辫盘起来,脚下穿着船底开口旗鞋。 这个妆扮,看着跟寻常的八旗老太太一样。 方才没点菜,等到被孙媳妇、孙女簇拥出了北花园,走到甬道上,太后跟舒舒道:“天热,嘴巴里没有味道,想吃味道重的小凉菜……” 舒舒想了想家里的食材,道:“那就叫人加个老虎菜,再做个红油凉粉……” 太后听了,有了兴致道:“听着就好。” 她也不问是怎么做的,就是觉得这个味道错不了,这是对舒舒的信任了。 北花园东门距离北五所就两百来步,说话的功夫就到了。 小松先一步回去传话。 九阿哥就带了十阿哥跟十二阿哥出迎。 “给皇祖母请安……” 三个孙子打千请安。 太后看了看附近没有旁人了,笑着道:“起吧,你们小哥几个回来了,那你们五哥呢?” 她倒是听了一嘴,晓得今天皇上传了皇子们。 九阿哥道:“跟三哥、七哥、八哥一起留御前了,汗阿玛命他们四个入宫轮值……” 太后听了,不放心了,道:“怎么还叫了你五哥,这怎么个轮法啊?大热天的,还见天在宫里不成?” 关键是,五阿哥夫妇现在住海淀。 要是每天都要入宫的话,这往返也辛苦。 九阿哥道:“孙儿也不晓得怎么个排班法,或是六个时辰一把,或是十二个时辰一把吧,南书房有人夜值。 太后心疼了,望向旁边的五福晋道:“你们收拾收拾,下晌就先回京,等老五卸了差事再过来。” 五福晋听着,也晓得那样的话,住在海淀就不合适了。 可是家里的事情,她不好自专,就跟太后道:“怕是五爷舍不得皇祖母,要不回头看看五爷怎么说。” 太后坚持道:“不用问他,我做主了,你们乖乖听话,这每天往返六十里谁受得了?” 五福晋这才点头道:“那听皇祖母的……” 太后兴致勃勃地过来,是为了吃饭跟看“祥瑞”重孙子。 孩子们都两虚岁了,也抓了周,学着走路叫人。 太后就没往后头去,被请到正房坐了。 舒舒带了十福晋去了后罩房,跟伯夫人一起,将几个孩子抱过来。 太后本担心五阿哥,见几个孩子进来,就只剩下眉开眼笑了。 她拉拉尼固珠的小胖手,又摸了摸丰生的小脸,最后目光落在阿克丹身上。 阿克丹拉着舒舒的袖子,坐在炕边,一本正经的模样。 太后晓得他是不爱人抱的,也不恼,只跟五福晋道:“瞧瞧这小模样,跟小恩和像不像?” 恩和是五贝勒府小阿哥乳名。 五福晋点头道:“像,都是杏核眼,看着跟亲兄弟似的。” 太后笑道:“都随了你们婆婆,往后相貌差不了。” 舒舒在旁,忍不住望向自家的大胖姑娘。 脸胖嘟嘟的,显得眼睛更小了。 眉毛倒是很秀气,细长清晰。 十福晋抱着丰生,道:“丰生也好看。” 太后点头道:“随了你九嫂,也是帅小伙。” 九阿哥跟十阿哥、十二阿哥都听着。 九阿哥之前从伯夫人怀里接了女儿,眼下听太后只夸了两个,觉得宝贝闺女受冷落了,低头道:“大格格乖,叫祖祖,老祖宗来了……” 三兄妹中,尼固珠学话最快,立时脆生生道:“祖祖!” 小嗓门很是洪亮。 太后听了,忙道:“祖祖在呢,乖宝儿,祖祖抱!” 九阿哥上前两步,将尼固珠放在太后身边。 太后这样妆扮,跟伯夫人平日差不多,都是八旗中老年妇女的传统妆扮。 尼固珠看着亲近,仰头看着太后笑,露出几颗小白牙。 太后见她确实不怕生,就将她抱在怀里,只觉得沉沉的压腿,又跟小火炉似的。 尼固珠坐在太后怀里,看着大家,最后目光落在舒舒身上:“额涅,蛋……” 舒舒看了眼座钟,正午了,到了尼固珠吃辅食的时候,这是饿了。 太后抱着小火炉,额头上也细细地冒汗。 舒舒见状,就道:“皇祖母,孩子们该吃辅食了,一人半碗鸡蛋糕。” 太后就道:“那别耽搁了,快喂去吧,可不能饿着……” 伯夫人也跟太后告辞,依旧是舒舒跟十福晋将孩子们送回去…… * 下一更8月26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给了体面(打滚求月票) 眼见着十二阿哥拘谨,太后就对九阿哥道:“带你两个弟弟前头吃去,我们吃我们的……” 九阿哥见五福晋低眉顺眼的,似也不大自在,就起身道:“皇祖母越发偏心了,眼里只有孙女、孙媳妇了!” 太后点头道:“说对了,臭小子有什么好的,大了都讨嫌。” 九阿哥叹气道:“叫孙儿看,皇祖母您就是喜新厌旧,有了重孙子,就挑孙子不好了。” 太后笑道:“那不是应该的,小乖乖们多好……” 九阿哥老实承认自己不好,对五福晋跟九格格道:“那五嫂跟小九陪着皇祖母吧,我们去前头吃……” 五福晋与九格格都起了。 九阿哥带了十阿哥跟十二阿哥出来,却没有立时去前院。 等到舒舒跟十福晋从后院回来,打了招呼,三人才往前头去。 到了前院,九阿哥才跟十阿哥念叨道:“怎么回事儿,皇祖母没赏啊……” 说着,自己猜测道:“难道惦记五哥回城的事儿,顾不得旁的?” 十阿哥道:“太后赏赐本就随心,从没有雨露均沾过。” 这是老赏九嫂,给九哥了错觉,以为太后爱往外赏东西。 真要那样的话,这么多孙子孙女,得赏多少出来。 人与人之间,也是讲缘法的。 十二阿哥神色平复,没了先头的拘谨,对九阿哥道:“九哥,不该惦记长辈的东西。” 遇到了,请安是应当的,不必想太多。 九阿哥道:“怎么就不能惦记了?都是孙子呢,得几个赏赐怎么了,要是咱们不沾光,回头都是五哥跟小九的……” 十二阿哥道:“那也是因为五哥跟九姐孝顺的缘故。” 九阿哥看着他道:“今天你倒是话多。” 十二阿哥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就是觉得九哥您这想法不大对。” 看着像话本中那些去富户打秋风的穷亲戚,老想着占便宜。 九阿哥磨牙道:“怎么就不对?那是亲祖母,也不是旁人,旁人的便宜,让爷白占,爷还不占呢!” 十二阿哥很想要问一句,九哥既是觉得不占便宜,东西都是五哥跟九姐的,那怎么还老想着均贫富呢? 五哥跟九姐也不是外人,就不怕生了嫌隙。 十阿哥看出他的懵懂,笑了一下,道:“五哥跟九姐不会在意这些,太后也不会计较。” 老人孤单,儿孙争宠,就是逗闷子罢了。 十二阿哥点点头,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 反正他就是觉得麻烦,不必如此。 九阿哥见他不进盐津,也懒得废话了,跟十阿哥道:“等明儿圣驾出发,咱们去海淀庄子转转,或是去福海钓鱼……” 十阿哥点头道:“行,这个时候中午热,早晚还算凉快,爬山也好。” 九阿哥摇头道:“算了,呼哧带喘的,一身臭汗。” 他觉得自己能征服的山只有两个,一个是景山,一个是百望山。 百望山就是他的上限了,像十阿哥他们平日爬的西山之类的,要一个半时辰才能上山,那不是爬山,那是要命… * 正房西次间,席面摆上了。 除了舒舒点名的包饭拼盘、春饼拼盘跟炙子烤肉之外,还有糖醋里脊、拔丝奶豆腐,红枣夹年糕等几道个甜口菜,烤鸽子、烤五花肉、烤肥肠几道大荤,还有后加的两个小菜老虎菜跟红油凉粉。 甜口的是九格格爱吃的,烤肉系列是十福晋爱吃的。 至于春饼盘跟包饭拼盘,是太后爱吃的。 太后居中坐了,九格格、舒舒在左手,五福晋跟十福晋在右手。 太后看摆满了一桌子,不少浓油赤酱的,心满意足。 她可不想出来吃饭,还半桌子素。 “老虎菜呢?” 太后还记得这个菜名,盼着呢。 可是瞧着,哪一道菜都跟老虎不沾边。 十福晋常在舒舒这里蹭饭,指着太后跟前的一盘全绿色小菜,道:“皇祖母,就是这个,老虎菜,可好吃了,尤其是配着烤五花一起吃……” 太后仔细看了两眼,道:“这不就是小拌菜么?香菜、葱、黄瓜……还有一个什么菜,切丝儿混一块了……” 五福晋拿了干净筷子,给太后布菜。 太后吃了,辣中带了鲜香。 “好吃……” 太后吃得眉开眼笑,道:“这味道足……” 舒舒道:“回头孙媳妇叫人抄了方子给白嬷嬷,这个极简单,就是您说的三样加上辣椒,全都切丝,调味也只放酱油跟香油,味道就够了……” 太后点头,眼睛又黏在包饭盘上了。 除了白菜叶跟葱丝,还有牛肉酱跟茄泥、鸡蛋酱几样调味,饭也是两种,一种是粘高粱,一种是二米饭…… * 清溪书屋。 膳桌也摆上了。 之前康熙留了四个儿子说话,赐了座位。 而后,从怎么在南书房当值,到每日如何整理消息,怎么传递公文,几日上一次请安折子,他都一一教导了。 三阿哥跟八阿哥都直了耳朵,仔细听、用心记。 七阿哥看不出什么。 五阿哥这里,屁股跟长了针似的,坐着那个难受劲儿。 他一会儿眼睛发直,一会儿被外头的蛙声虫鸣吸引,后头就偷瞄百宝阁上的座钟。 康熙看在眼中,恨不得锤他。 可是他也晓得的,五阿哥这坐不住的毛病,是打小就有的。 小时候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就是如此,老是走神。 康熙训斥过两回,不顶用,也就不管了。 只是…… 宜妃身份在这里,五阿哥的排行又靠前,不能老闲散着。 翊坤宫母子几个,总要有人在前头。 还有就是,要是不将五阿哥抬出来,就要抬九阿哥与十阿哥。 九阿哥没有入朝,那就轮到十阿哥,好不容易如今勋贵都安生些,康熙也不想再生波澜。 他垂下眼,觉得自己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 他住了话音,屋子里安静下来。 三阿哥与八阿哥还在琢磨方才的教导。 五阿哥的肚子已经是一阵肠鸣。 “咕噜噜噜……” 大家都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摸着肚子,有些心疼自己。 眼见着康熙也望过来,他也不心虚,只道:“汗阿玛,到饭时了……” 所以,是不是该散了? 有什么饭后再说。 康熙看了眼座钟,午正二刻。 他就对梁九功道:“传膳,再煮几碗挂面给阿哥们。” 挂面最快。 先头没想着留饭,膳房现预备也迟。 梁九功应了,下去传话。 五阿哥有些哀怨,大热天的,不想吃挂面。 他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正美着。 御前留膳,不管吃什么,都是体面。 他们这兄弟几个,也是跟前头哥哥一样,得过皇父教导的。 单拿出来一个比不过太子,也比不过大阿哥,可是加起来呢? 三阿哥觉得自己开始脚踏实地,识时务为俊杰了。 早年他还不服气,觉得他就是比大阿哥落地晚、没有太子会投胎罢了,文韬武略不亚于两人,有些自怨自艾。 如今想想,怪没意思的。 还是别想以前了,多想日后。 是一个贝勒到老,还是跟裕亲王与恭亲王似的为和硕亲王,可都在皇父一念之间…… 七阿哥垂下头,脑子里想到了方才在兄弟排班中凑数的十二阿哥。 指定跟九阿哥回北五所了。 要是皇父不留饭,他也可以跟着五哥去北五所蹭饭。 八阿哥这里,也是老实模样,心里却想着“挂面”。 端阳贡品,御前往后宫赏了七人。 妃位里没有咸福宫妃跟佟妃,嫔位里没有僖嫔跟自己娘娘。 这叫旁人怎么看呢? 自己额娘不受宠,在后册的三嫔中资历最老,可是却赶不上敏嫔跟和嫔体面。 还有钟粹宫那里…… 已经降位封宫,可是端阳贡却是跟其他三妃同等赏赐…… 宫里宫外都说这是“母以女贵”,是皇上给长女面子。 要是皇上有这份慈心,怎么就不体恤体恤自己呢? 就算自己的额娘上了年岁,比不得敏嫔与和嫔受宠,可还有自己这个年长的儿子,母以子贵,就不能赏一份端阳贡? 八阿哥莫名地有一种感觉,他们母子两人的处境不该如此的。 敏嫔母子眼下的境遇,应该是他们母子的才是。 母以子贵,子以母贵。 额娘的位份也不会止步嫔位,为了给自己抬身份,汗阿玛就算不册封,也会按妃位提日用。 现在这样,自己在兄弟中差一截,额娘在主位中沦为末位,总觉得不大对。 他又不是傻子,也晓得从什么时候变的。 大婚之后…… 少一时,园膳房的人送了膳桌在外头。 膳房总管也进来禀告:“皇上,九皇子送了敬菜,上不上……” 康熙点头道:“上吧……” 昨天才搬来,今天就琢磨吃食了。 除了吃喝玩乐,整日里也不想正事儿。 坐下的几人听了,各有思量。 三阿哥咽了下口水。 是什么好吃的? 又琢磨出新菜了? 五阿哥则是眼睛亮晶晶的,盼着菜码大了,到时候跟着吃两口。 七阿哥有些走神,没猜错,今天中午北五所真有席。 八阿哥则是眯了眯眼,瞧着膳房总管跟皇父的对答,这敬菜竟是常有的…… 膳房总管应着,下去带了抬了膳桌进来。 今日膳桌是两个小方桌,除了八道例菜之外,就是九阿哥的两道敬菜。 跟寻常的菜盘不一样,这两样是尺二的攒盘,每一道菜都摆了半桌子……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长长记性(打滚求月票) 一个攒盒中间是白菜叶,旁边一圈是茄泥、土豆泥、鸡蛋酱、牛肉酱、葱花、香菜碎、粘高粱饭跟二米饭。 一个攒盒中间是白面荞面两掺的春饼,旁边一圈是葱丝、黄瓜丝、土豆丝、茄子丝、韭菜豆芽、炒鸡蛋、京酱肉丝、熏肉。 康熙的视线落在几样杂粮上,心下满意。 就该如此,五谷杂粮才养人。 还有这食材…… 跟“福寿喜”那样的山珍海味的大菜相比,康熙还是比较喜欢这种接地气的食材。 对比着御前两个满满当当的膳桌,四位皇子跟前就比较简单了。 小几上摆了餐盘,上面是一碗素面,旁边放着两个小碗,一荤一素两个卤子,五花肉丁卤跟木耳豆腐卤;还有四个五寸碟,上面是两荤两素四道小菜,两荤是盐煎肉跟滑溜鸡脯,两素是菠菜粉丝跟糖醋水萝卜。 这四道是宫里的例菜。 四位皇子看了,就觉得饱了。 五阿哥忍不住伸了脖子,看着炕上的膳桌,好大的攒盘。 三阿哥觉得自己应该有出息些,可瞧着对面五阿哥的动作,也忍不住转头。 康熙盘腿坐在膳桌前,将擦手的毛巾递给梁九功,就要提筷子。 感觉到下头的目光炙热,他就望向底下的几个儿子。 没有一个动筷子的,四个人都看着自己。 咦? 看着自己的餐桌?! 老五那是什么动作? 老三跟老七怎么也添了毛病? 康熙想到九阿哥,晓得这就是“近墨者黑”了。 只有八阿哥还凑合,规规矩矩的,等着自己提筷子,没有露出垂涎的意思来。 康熙心里嫌弃儿子,提了筷子,看着大家道:“吃吧!” 说罢,他夹了春饼,打算自己卷了春饼吃。 看向配菜时,他就选择了土豆丝。 去年宫里也存了土豆,结果因保存不当,都发芽了,后来分割做了种子,在畅春园的东北角开了一个小小的土豆园。 九皇子府的土豆,好像也没有多少,怎么保存的? 不知道味道如何…… 等到吃到嘴里,居然还带了脆爽,康熙心里就有数了。 这居然是新土豆,这是用暖棚培苗了,长到一半才挪到户外,所以收获的时间要早两个月。 下头的四个,也都提了筷子。 五阿哥是饿了,将五花肉卤子直接盖在面碗上,看着御前的攒盒下饭。 三阿哥也提了筷子,可是对于这例菜也都是够够的,百无聊赖地夹了萝卜皮。 七阿哥也放缓了速度,恨不得面条一根一根来。 八阿哥觉得怪怪的。 他素来在饮食上不上心,开始时不大明白大家的反应,可五阿哥那馋样,都在脸上挂着,也就明白了。 他很是无语。 这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装成贪吃懒散的样子? 康熙吃了一个春饼、一个小饭包,就差不多了。 两个攒盘还跟没动过似的。 康熙就指了两个攒盒,吩咐侍膳太监道:“抬到地桌上,让阿哥们尝尝。” 侍膳太监应着,将装了两个攒盘的膳桌抬了下去,放在八仙桌上。 五阿哥已经迫不及待,却是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听着这话音,站起身来,望向康熙道:“汗阿玛,那儿子们尝尝?” 康熙点头。 其他人也跟着起了,四人就到了八仙桌前。 三阿哥道:“看着就丰盛,这连饭带菜都有了,尝尝吧……” 说着,他在春饼跟包饭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春饼,一半放炒鸡蛋一半韭菜豆芽,这一口下去,满口脆香。 五阿哥也动手了,选的也是春饼,直接夹了熏肉,挑了两块肥五花,也是吃的心满意足。 七阿哥包了个牛肉酱的包饭,不是刚才吃面条的模样,拳头大包饭,一口就下去一小半。 八阿哥看着三位大快朵颐,在旁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这感觉就是家常小菜,就这么好吃? 还有都用手抓着吃,这是什么毛病? 不雅。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夹了一张春饼,包了炒鸡蛋吃。 这会儿功夫,三阿哥已经吃完一个春饼,琢磨新吃法了,春饼里头放白菜叶、牛肉酱跟葱丝,居然味道也不错。 五阿哥见了,就用白菜叶卷土豆丝跟熏肉,吃得香喷喷的。 七阿哥见状,也是开始混搭。 八阿哥在旁,就看到攒盘里的东西下得飞快。 他忍不住回头望向炕上。 康熙依旧坐着,手中端着茶杯,没有叫人撤膳桌。 三位哥哥站着吃着,八阿哥也不方便回去坐着,也不好撂筷子。 他吃的慢条斯理,吃了三张春饼,加上刚才的半碗面条都七分饱了,其他人才放慢了动作。 攒盒里的菜都去的七七八八。 五阿哥腾出右手来,拽了拽腰带。 三阿哥也觉得顶了,看着三个弟弟,眼见着大家都差不多,道:“那,先尝到这儿?” 五阿哥心满意足点头。 明天开始,他打算叫自己膳房也做春饼盘,不用吃杂面春饼,要吃白面的,直接配酱肘子跟卤肥肠,肯定好吃。 七阿哥神色不变,心里则是后悔了,一时没止住,十二分饱了。 八阿哥看着空了大半的攒盘,很是无语。 这叫尝?! 怎么哥哥们的饭量都大了? 他有些拿不准,难道是这两年他荒废骑射,饭量没有长进,旁人私下里练习骑射了? 四人回到之前的座位上,看着眼前的面条傻眼了。 这是御赐吃食,要吃完。 就是儿子,也不例外。 面碗是海碗,里面的面条没有装满,也是装了大半碗。 康熙看着大家的反应,没有说话的意思。 该! 都多大了,一个个的,都重口腹之欲? 眼见着康熙的反应,四人没有法子,只能端起面碗。 只有八阿哥还好些,他只剩下半碗面,之前也只是七分饱。 其他人,其他人都是十二分饱,坐着都觉得肚子顶,拿着面条碗,都觉得嗓子眼痒痒。 不过三人也没有想着求情,都是硬着头皮往里吃。 吃到后来,五阿哥眼睛都潮乎乎的。 他后悔了,不该将一碗肉卤都倒面里,又咸又腻。 三阿哥也想要给自己一巴掌,明明可以尝尝就好,怎么就贪心了? 如今这现世报来了,肚子邦邦硬。 好好的一顿体面,就叫皇父看了笑话。 不会记上一笔吧? 好像大家都不大稳重。 七阿哥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却是吃得额头冒汗,瞧着那样子,也吃的有些费力气。 等到四人放下面碗,康熙才示意太监们撤了膳桌,而后看着四人道:“明早不用过来,你们自己排班,自己入宫轮值。” 四人都起身应了。 康熙轻哼了一声,道:“跪安吧!” 四人这才退了下去。 等到出了清溪书屋,三阿哥就去松腰带。 不松不行了,勒得慌。 七阿哥则道:“我先往值房去一趟……” 说罢,他就要往护军营值房去了,就是动作有些稳重,走的不快。 五阿哥见状,忙道:“要不去头所更衣?” 清溪书屋在畅春园北面,护军营值房在大南边,距离可不近。 反倒是北头所,出了小东门没几步就到了,距离少一步。 七阿哥摇摇头,继续走远了。 三阿哥摸着肚子,还是觉得顶的难受,道:“五弟,我跟你去头所。” 不是更衣,是吐一下。 面条吃了不好克化,要是不吐出来,他怕胃疼。 自从去年夏天闹酒,他肠胃就有些弱,经不了折腾。 五阿哥点头道:“去吧,去比旁处近。” 八阿哥在旁,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也去北头所了。 五阿哥也没有招呼人的意思。 倒是三阿哥,已经在想着排班的事。 四个人正好两班,肯定是以他跟五阿哥为主,七阿哥与八阿哥为辅。 至于怎么搭配,就是他跟五阿哥两个做哥哥的说了算。 他不想跟七阿哥一班! 七阿哥,他看不透。 从大前年北巡的时候,他就对七阿哥示好过,却是碰了一鼻子灰。 这几年看下来,他也明白了七阿哥有其他差事,直接听命御前的,更想要敬而远之了。 要不然什么都在七阿哥眼皮子底下,那回头是不是什么都告到御前了? 反倒是八阿哥这里,将心比心的,大概能摸到脉,他面对起来更从容些。 他就对八阿哥笑道:“八弟也同去,一会儿咱们俩一起回京……” “嗯!” 八阿哥应了。 五阿哥也没有说反对的话,带了两人回了北头所。 看到前头书房里太监、嬷嬷打包行李,五阿哥皱眉道:“怎么乱糟糟的?” 管事太监道:“主子,是太后的吩咐,叫主子回京住呢,省得辛苦。” 说着,讲了太后去五所吃饭之事,还有太后的吩咐。 五阿哥眉头舒展开来,道:“那就收拾吧。” 他都没想起这个来。 三阿哥进了院子,就奔净房了,不在跟前。 八阿哥在旁,听到太后去五所,就晓得是看“祥瑞”重孙子去了。 三胞胎…… 九阿哥夫妇、五阿哥夫妇、四阿哥夫妇、十阿哥夫妇、七阿哥夫妇,都去过红螺寺了。 他是不是也应该去红螺寺? 八福晋宫寒,不易受孕,带了怕是无用;可是带富察氏,那是打郡王府的脸。 要是都去? 似乎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八阿哥晓得,神佛很虚无缥缈,可是也盼着有佛祖保佑。 要不然等到十阿哥夫妇有了动静,他就要难堪了。 这会儿功夫,三阿哥从净房出来,吐干净一碗面条,总算是舒服多了。 他想起了十二阿哥,倒是有当哥哥的样子了,吩咐身边太监道:“去五所问问,十二阿哥走了没有,没走正好跟我们一块回城。” 那太监应声去了,少一时回来,跟着九阿哥。 “十二弟走了两刻钟了,我吩咐额尔赫带了护卫送他走的……” 北五所的席上得早,撤得也早。 太后也不好在外头多待,吃了午饭,还要小憩,就被几个孙子送回北花园了。 十二阿哥这里,也没有多待,跟九阿哥说了一声,就回城去了。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道:“怎么你们家老有牛肉?” 冬天还罢,牛肉可以冻上保存。 这个时候新鲜牛肉可不容易。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我福晋爱吃牛肉,我岳父就在口外养了一个牛群,每个月拉两头回来,现在百望山庄子上还存了几头……” 三阿哥听了,羡慕嫉妒。 这么好的岳父,老天不开眼,怎么就给了九阿哥? * 下一更8月27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贤内助(打滚求月票) 五阿哥既是要搬回去,行李还要整理一会儿。 三阿哥与八阿哥就先走了。 九阿哥跟着五阿哥,送到门口。 看着两人骑马离开,九阿哥就跟五阿哥道:“五哥,要是你们分班,您记得跟七哥一班。” 跟八阿哥一班,他不放心,怕八阿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让五阿哥背黑锅。 或者是被八阿哥衬着愚钝来,叫人说嘴笑话。 跟八阿哥相比,七阿哥的人品行事就可靠的多。 五阿哥点头道:“嗯,我肯定跟老七一班。” 九阿哥见他心里有数,就溜达回北五所了。 舒舒这里,正在书房歪着,手中拿了一本《长物志》翻看着。 这是明人的一本造园论著。 舒舒最近一段时间,就看相关的书籍,已经看完了《营造法式》、《吴兴园林记》、《云林石谱》几本书。 九阿哥进来,倒了杯水在她旁边坐了,道:“你打算自己设计垂钓园?” 舒舒合上书,摇头道:“还是从工部请治园大家吧……” 术业有专攻。 九阿哥纳罕道:“既是不打算自己动手设计,那还看这些书做什么?怪费精神的?” 舒舒道:“总要略知一二,省得被糊弄了。” 九阿哥伸出手来,道:“律法你略知一二,数术略知一二,骑射略知一二,经济略通一二,农业略知一二,洋文略知一二,养生略知一二,膳饮略知一二……往后园林也要略知一二了……” 真是一个巴掌数不过来,他唏嘘道:“被你衬着的,爷都要成废物了……”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不爱我看这些闲书?” 九阿哥摇头道:“没有,就是想着你打发时间还罢了,别太费心思,人力有穷尽……” 舒舒点头道:“听爷的,我就是一时兴起,平日里也不爱在这上头费精神。” 九阿哥看着门口,见白果在门口候着,就摆摆手打发她出去。 而后,他也在炕上歪了,看着舒舒,小声道:“汗阿玛是什么意思,怎么开始想着带太子了?十来年不带了,今年二月一回,眼下这又一回……” 舒舒也压低了音量,道:“爷觉得呢?” 九阿哥眨眨眼,道:“爷觉得,不大对头,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巡永定河,哪里就要皇上跟储君都去了?倒像是故意拉走太子腾地方……”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解,道:“就是让三哥他们入值南书房有些奇怪,不是应该让大哥去么?换了大哥留京,又不给正经差事,这是什么意思?” 舒舒心里明白,这是康熙对大阿哥与太子都生了防备了。 毕竟两人背后,各有党羽。 三阿哥往下的阿哥,则没有这个担忧。 只是话不能说透了,省得九阿哥七情上面,人前露出来。 舒舒就稍加思量道:“是不是三贝勒跟五哥他们六部行走都轮了一圈了,皇上想要看看儿子们差事学得怎么样,才这样安排?” 九阿哥听了,觉得靠谱,点头道:“你说得对,应该就是这个,六部折子都走南书房,五哥他们就算只是个中转,也能学到不少……” 说到这些,他笑道:“这样安排,汗阿玛乐意,其他哥哥们乐意,可太子未必乐意,要是五哥跟七哥这样不争不抢的还罢,有三哥跟八哥在,两人要是表现出色了,太子要难受了……” 先头三阿哥亲近太子,可是正月里那次,谁都瞧出来太子对三阿哥生了埋怨,兄弟之间有嫌隙…… 先头九阿哥进来的时候,吩咐了崔百岁,看着些头所的动静。 估摸到了申正,崔百岁过来正院禀告:“主子,福晋,五爷跟五福晋出来了……” 舒舒与九阿哥就没有耽搁,往前头来了。 头所门口停着一排马车。 奶嬷嬷抱了孩子上了后头的马车。 舒舒跟九阿哥上前。 五阿哥对舒舒点点头,而后对九阿哥道:“有什么好吃的,多往北花园跟回春墅送些。” 九阿哥点头道:“放心吧,这个不用您吩咐。” 五阿哥看了舒舒一眼,想要嘱咐一句,想想算了。 弟妹是个聪明人,不用自己费心。 圣驾不在园子,舒舒入园子请安也方便,自己不提,她也会去的。 只是自己福晋这里,其实留在阿哥所,比跟自己回京更好些。 五阿哥心里清明,却没有说什么。 夫妻几年,他晓得妻子容易多想。 说话的功夫,九格格跟十阿哥夫妇得了消息,也都出来了。 大家目送着五阿哥夫妇的马车离开。 十福晋一手挎着舒舒,一手挎着九格格,道:“咱们打牌,又凑不全了。” 九格格听了,露出抱歉来,道:“最近族里宴饮多,我跟额驸明天也先回了。” “啊?” 十福晋看着九格格,带了不舍。 这两个月舒舒不在这边,十福晋跟九格格是常作伴的,关系也是突飞猛进。 舒舒在旁没有说话,却是晓得这是圣驾不在园子的缘故。 补熙不方便常驻这里。 舒舒就拉着九格格的手,道:“既是回京小住,不用太折腾东西,左右过几日还要来。” 五福晋搬家回去,舒舒就不大赞成。 圣驾巡永定河,又不往远了走,就是十天半月到头了。 这边东西放着,人回去就行了,回来也方便。 或者说迟半天,明天上午给宜妃请了安再回。 五阿哥是个孝顺的,五福晋要是留在阿哥所,陪陪太后,再往畅春园请两次安,五阿哥会领情的。 要是五福晋是小的,舒舒拦也就拦了。 五福晋是嫂子,已经叫人收拾行李,舒舒就不好劝什么了…… * 官道马车上。 五阿哥夫妇同车而回。 五阿哥想着后头的几车东西,有些懊恼,跟五福晋道:“只收拾铺盖就好了,其他的不够折腾,下月还要过来……” 五福晋已经在后悔了。 之前听着太后吩咐,叫人打包了行李,可是刚才看到舒舒的时候,她也想到了宜妃。 今年在这里住了不少日子,可只有在三月底圣驾回京的时候才入园请了一次安,今天回京,也当请安后再动身。 五福晋眉头微蹙。 她想要周全,可每次都有不周全之处。 她晓得不该比较,舒舒平日里也多有容让,对自己这个嫂子也素来恭敬,可依旧有些难受。 要是九阿哥跟五阿哥的排行换了就好了,她做个兄弟媳妇,心里能更安些。 五阿哥想起了中午的面条,跟五福晋道:“回府后叫膳房做些肉脯、肉干什么的,给弘昇做零嘴儿,园膳房的厨子跟宫里的差不多,翻来覆去的例菜,不好吃……” 五福晋听了,道:“那今晚就做,明早我想过来给娘娘请安,正好可以带过来。” 到时候跟舒舒一起去园子里请安,也将今日不打招呼的失礼找补回来。 五阿哥点头道:“那时间够紧的,要是来不及,直接打发人买些。” 至于弟弟那里,五阿哥想了一下又放下。 都是一样的侄儿,没有给一个送的,不给其他送的。 侄儿们送了,那小弟弟们送不送? 那不是得包圆了。 费力不讨好,还惹眼,还是算了。 * 三阿哥跟八阿哥已经进城,分道扬镳,各自家去。 三阿哥除了最初的兴奋,已经沉淀下来。 他想明白了。 五阿哥与七阿哥都不是爱抢风头的,只看着八阿哥一个就行。 正好两人一班,自己盯着,八阿哥想要蹦跶也蹦跶不起来。 这差事自己要干得漂漂亮亮的,回头在四人之中自是脱颖而出。 那样的话,往后旁人提及皇子,除了太子跟大阿哥,也会提一句他这个三贝勒。 可恨的三贝勒,竟是将自己拉着跟后头的阿哥齐平了。 诚郡王多好…… 这个时候,府里可别给他拖后腿,八阿哥就是前车之鉴。 因此,他回府后,就直接往正房去了。 三福晋已经怀胎满五个月,开始显怀了,穿着宽松的旗袍,脚上也软了平底鞋,对着玻璃镜,正看自己的脸。 没有长斑,看着也细嫩,这是怀的格格? 见三阿哥回来,三福晋放下镜子,望向三阿哥道:“皇上传了一堆人过去,可是有差事吩咐爷?” 三阿哥带了几分得意,道:“明日开始,爷去宫里轮值……” 三福晋听着,一时有些没想明白。 太常寺还要去宫里轮值么? 圣驾又不在宫里。 三阿哥也没有卖官子,道:“就是太子之前的差事,入值南书房,不算监国,却也能接触六部九卿衙门事务了。” 三福晋听了,立时心动,忙起身倒了一盏茶,亲自奉给三阿哥,道:“爷,那也包括兵部的差事么?” 三阿哥接了茶杯,喝了一口,有些嫌弃。 跟乾清宫的龙井新茶比起来,家里这普洱茶带了陈味儿。 他喝了一口茶就放下,道:“当然了,六部折子都从南书房走……” 三福晋带了几分讨好道:“爷,那我大哥那里,是不是也该补缺了?” 彭春虽去世不足三年,可是八旗服轻,并不守三年孝,职官百日热孝或期年孝都是常有的。 三阿哥看着三福晋皱眉,道:“别惦记,这是爷第一次总揽差事,怎么敢插手这个?就是不总揽差事,兵部也不是皇子能插手的。” 三福晋听了,皱眉道:“那就干看着么?我大哥一个三等公,连个副都统也补不上,只能随旗行走。” 这两年,有副都统出缺,她大哥增寿也提名过两次,可因为年岁跟资历,每次都是“陪”。 副都统出缺,候补两人,一正一陪,都要陛见,由皇上二选一。 通常情况下,皇上都会选正。 这个陪,就是凑数的。 一年两年还罢,时间长了,公府这一房就要沉寂了。 三阿哥想了想董鄂家现下情形,摇头道:“别惦记了,齐锡跟噶礼都正当用,你大哥年岁资历都不足,慢慢熬吧,等到齐锡下来,就该你大哥了,董鄂家还是军中为主,伯府那边的老大看着文弱,年岁也小……” 三福晋也晓得董鄂家现在是那两房挑着,带了不甘心道:“真要说起来,齐二叔跟我大哥一样,也没有打过仗,皇上怎么就看重呢?” 三阿哥道:“还能有什么?当差用心,外头提起齐锡来,都是赞的,说他晓得教化,盯着旗学的国语骑射,旗中贫寒无依者,也督促族长、佐领通融帮补,正红旗的旗缺,也都是按照规矩补不插手,上下风气正,鲜少有恶逆案子……”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别太实诚(打滚求月票) 三福晋也晓得自己这位堂叔的名声不错,还是带了几分不甘心道:“就是庶务上精心罢了,都是小道,也就是如今天下太平,要是还跟之前一样打仗,难道要去战场上教化?” 三阿哥道:“谁叫现在就是太平盛世呢,八旗男丁都要不知骑射、日益奢靡,还有不少日子窘迫的,齐锡能抓紧这几处,就是合了汗阿玛的心意。” 三福晋心里算着齐锡的年岁,带了可惜了,道:“齐二叔还不到五十,还得十多年才能退。” 三阿哥道:“那不是正好?到时候你大哥四十多岁,正是好时候。” 自己的大舅子,自是比弟弟的岳父关系要亲近,只是三阿哥觉得自己得长教训,得知趣。 那就是别跟老九两口子对上,没有好下场。 只看金家的境遇,就晓得了。 想到这里,他板了脸,打量了三福晋两眼,挑剔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儿?用着老九媳妇的时候就是堂妹,这用不上了就嫌人家阿玛碍事,这可丧良心!” 三福晋听了,带了羞恼,道:“爷浑说什么呢?我也没说旁的,就是想着二叔致仕的时间,这个还不许人想?!” 三阿哥轻哼道:“反正你往后在人前装也装的亲近些,要不旁人也不是傻子,还不知心里怎么嘀咕你;再说了,还有汗阿玛看着,最爱骨肉相亲,如今不待见你大哥,也是因为前年事情闹得忒难看……” 前年彭春薨,增寿作为继承人跟嫡长子,本该立起来。 结果乱糟糟的不成样子,兄弟也成了一摊散沙。 也不能说是多无能平庸,真要那样,彭春早选了其他继承人,就是私心重了,兄弟都是不同母的,处置失了公正。 康熙看的清楚,自是不喜增寿人品,才闲置了一个三等公。 三福晋怏怏点头。 她也晓得娘家那边是家丑外扬,遭了外人轻鄙。 这个真是没法说。 自己的两个兄弟算计伯府爵位,可那也是因为伯府那边有内贼的缘故。 当时没有人约束,也是因生了贪心,想着伯府那边人丁单薄,总共就两房人口。 真要抓到齐锡的错处,都统府的几个少爷就都跟着受牵连,到时候伯爷最亲的堂侄,就是公府那边,她两个兄弟的打算未尝不能如意。 有那件事横着,公府跟伯府这两支到底不如早先亲密无间…… * 次日,就是四月二十,圣驾自畅春园启程,巡永定河,命太子、四贝勒与十三阿哥随驾。 九阿哥跟十阿哥住在海淀,自要送驾的,跟着留京的大学士、六部尚书一道,在畅春园正门送圣驾。 康熙坐着车驾,带了随扈众人南下,陆路两日后登船。 内务府这里,就是高衍中带了两个主事与各部的属人随扈。 等到车马渐行渐远,送驾的队伍也散了。 九阿哥与十阿哥也返回阿哥所。 “下午才能去看地了,头午你九嫂要给娘娘请安……” 九阿哥跟十阿哥道。 十阿哥道:“不着急,日子还长着。” 九阿哥道:“听说给我们家的地有两个海子,你九嫂高兴呢,说要养鱼,到时候钓鱼……” 十阿哥笑道:“我福晋说要支一间蒙古包,还要养几只小羊羔。” 都不是正经园子。 九阿哥听了,道:“小羊羔好,到时候烤了吃嫩,不膻……” * 北五所,舒舒迎进来五福晋。 昨天下午她到家后就打发人来北五所了,说了今日想要一起请安之事。 舒舒自是没有异议,也吩咐孙金进了畅春园,跟宜妃报备。 只是昨天说好的请安时间是巳初,现下还早着。 妯娌两个就坐下喝茶。 五福晋也是个爱自省的,说起昨日的仓促,道:“是我疏忽了,应该今儿回城的,总要跟娘娘报备一声。” 舒舒安慰道:“公务为重,娘娘会体谅的,况且还有皇祖母的吩咐在前头。” 五福晋就撂下此事,说起给弘昇送吃食之事,道:“我们爷想起宫里的例菜,心疼儿子了,叫给预备了肉脯跟肉干,今儿我也带来了。” 舒舒道:“小孩子爱动饿得快,预备些也好。” 五福晋道:“日子过得快,再过几年,丰生他们也要上学了。” “是啊……” 舒舒点头道。 在那之前,是种痘那一关。 大人的症状更重,所以还要在小时候。 但是也不能太小,总要会说话,晓得自己难受不难受。 舒舒算了一下自家的几个,应该在后年或大后年种痘。 到时候牛痘更多的数据都出来了,种痘技术也会更成熟。 在那之前,将几个孩子养的结结实实的,其他的都不惦记。 咦? 福松的赏赐呢? 拖了好久了。 舒舒有些忐忑了。 别是给忘了吧? 妯娌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家常话,将时间磨蹭过两刻钟,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就准备出发了。 不是说不投机,只是她们相处倒像是标准妯娌。 舒舒跟七福晋是打小相熟的,更像是朋友;对十福晋这里,因十阿哥的缘故,爱屋及乌的,像是姊妹;跟九格格这里,两人都爱看书,志趣也有些相投,像是知己。 剩下太子妃、四福晋跟五福晋都是妯娌,还不相同。 前两位都是爱照顾人的,舒舒也就安心当小妯娌;五福晋这里,却是得了舒舒帮助的,在她跟前硬气不起来,性格还敏感,舒舒就多了几分客气。 五福晋坐车来的,带了两个丫头、两个嬷嬷,可是去园子里不好浩浩荡荡的,只点了两人跟着,其他都留在五所。 舒舒这里也是,带了白果跟小松。 圣驾虽不在,可是园子里的守卫并不松弛。 园子里还有好几个嫔妃,也有一堆的小皇子、小皇孙在这里读书。 佩兰带了两个小太监,在小东门候着,迎了大家进去。 “娘娘早盼着了……” 佩兰道。 五福晋道:“早该进来给娘娘请安的,我们爷还念叨着娘娘……” 舒舒在旁,没有说话。 只能说谁养的孩子跟谁亲。 五阿哥这里,肯定太后要排在头里。 因为这个,九阿哥还私下里跟五阿哥提过此事。 不是不孝顺,而是疏忽了。 可在外人眼中,就是大毛病。 要不然的话,昨天五阿哥走之前,就该打发身边太监进园子里说一声的。 五福晋想着找补,也是好事儿。 少一时,众人到了回春墅,这边临水,还是二层小楼,一楼就很清凉。 舒舒进来,就感觉到了舒适。 等进了五月,这里不用冰盆都行。 等到她跟五福晋坐下,宜妃也说起冰例之事,道:“我这里是穿堂风,入伏之前,用不上冰,回头跟内务府说一声,直接分你们使去。” 五福晋讪讪道:“娘娘,皇上指了五爷入宫轮值,皇祖母晓得了,吩咐我们搬回去,我们昨儿下午搬回京城,五爷说等到圣驾回来再搬过来。” 宜妃还真是才听说此事。 她行事谨慎,素来不打听御前的消息。 听了五福晋的话,她倒是没恼,反而点头道:“太后慈爱,老五怕热,住在这里来回折腾也要防备中暑。” 至于入宫轮值,宜妃没有放在心上。 知子莫若母。 她晓得五阿哥的行事做派,不爱揽事儿,估计就是凑数的。 太子不在,京城总要留人的。 五福晋道:“昨天就该过来一趟的。” 宜妃摇头道:“乱糟糟的,进来也不方便,只要照顾好老五,其他的不用想太多……” 听着五福晋的话,她就明白了,这是今早又折腾了一趟。 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总觉得轻不得、重不得的。 她望向舒舒,道:“你也一样,只要你们小日子过顺畅就行……” 舒舒道:“我们爷最惦记的,就是皇上跟娘娘,只要长辈们都安康,我们日子就顺畅了。” 宜妃笑道:“父母对儿女的心也是一样的,只要你们都舒心,我就别无所求。” 婆媳三年,相处得也略微妙。 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要亲近自在许多。 可是三个人的时候,舒舒就不怎么往前。 这也成了婆媳两人的默契。 舒舒垂下眼,想到了十八阿哥。 按照宜妃“公平”的做派,应该不会像德妃那样将幼子当成命根子。 那样也好,省得惯坏了孩子。 早先舒舒对宜妃的处事没有什么感觉,可时间久了,她也明白,当摆出公平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失了公平。 自己要引以为戒。 即便圣驾不在园子里,妯娌两个也不好久待,坐了小半个时辰,就告辞离开。 依旧是佩兰送送她们出了小东门。 眼下不早不晚的,才巳正。 舒舒就道:“五嫂用了午饭再回吧?” 五福晋摇头道:“不了,昨儿刚回去,还一堆家务等着,我去看了皇祖母就回了。” 舒舒听了,便没有再留饭。 五福晋去了一趟北花园,就坐车回城去了。 九阿哥已经回来,在正房书房里待着,得了消息,晓得五福晋离开,也没有露面。 舒舒送人后回来,换了衣裳,看着九阿哥的神色不好,道:“爷怎么了?”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往后对五嫂,不必太亲近。” 舒舒纳罕,这气竟似冲五福晋去的。 九阿哥之前还忍着,想着将事情翻篇,可是看着舒舒对五福晋的恭敬客气,迎来送去的,就有些不想忍了,冷哼道:“昨天五嫂是什么做派?这是旁人家么,抄手当客人似的,明明是嫂子,见着十二弟拘谨,她也不吭声,让人不自在……” 这是挑理了,亲嫂子比不过亲弟弟。 舒舒哭笑不得,道:“五嫂性格安静,本也不是性子热络的人,再说她跟十二弟确实不熟。” 这么些皇子福晋中,估计只有她跟十二阿哥相熟些。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中感觉,道:“她处处比不过你,在你面前端得厉害,挺没意思的,对丰生他们也不怎么亲近,昨儿皇祖母抱尼固珠的时候,她脸都僵了……” 舒舒听着,回想了一下昨日情景,还真没有留心五福晋神色。 “爷会不会想多了?”舒舒问道。 五福晋虽有些敏感多思,可行事也落落大方的,不是那种小性子的人。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爷在衙门整日里见多少人,还不会看人脸色?你也别太实诚了,往后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 下一更8月28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打滚求月票) 舒舒晓得,这是九阿哥苛求了。 他跟五阿哥亲密无间,就看不得五福晋跟自己客客气气,觉得对方不走心。 她就想了想,道:“爷别在五爷面前露出来,要不咱们倒像是小人似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五嫂跟我关系寻常,可是跟四嫂、七嫂相处的都不错;我这里也是,待五嫂客气,可是跟七嫂与十弟妹像自家姊妹似的……” “要是爷挑剔五嫂,那是不是五哥也能挑剔我……” “同样是亲戚,爷跟皇子们都是手足,脾气也有相投也有不相投的;妯娌更是如此,有合心的就亲近些,不合心彼此客气些就行,本就是亲戚……” “夫妻一体,要是十弟跟十二弟对我这个嫂子挑剔不恭敬,爷多难受,五哥那里也是同样的道理……” “外头的人形形色色,不喜欢就不打交道;身边人撕巴不开的,不必想太多……” 旁人家是妯娌搅家,闹得兄弟生嫌隙;自家这里倒是颠倒了,小叔子挑嫂子的毛病。 这叫人晓得了,只有笑话九阿哥小心眼的。 九阿哥听舒舒一口气说了这许多,也听进去不少。 他轻哼道:“爷就是觉得你吃亏,老是让着她,凭什么呢?” 他看不上八福晋那样借着家势猖獗的,也看不上五福晋这样因门第低就清高疏离的。 舒舒忍不住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道:“谁也不是泥雕木塑,都是一色的做派,爷往后别挑嫂子跟弟妹们的毛病,又不是长辈,这样不好;想想姐姐们,要是在婆家除了应付公婆妯娌,还要被大伯子、小叔子挑剔刻薄,那是不是让人恼……” 九阿哥听了,是觉得不大对头。 他清咳了一声,道:“爷也没说旁的,就是觉得五哥家不是外人,咱们两家本跟一家似的,可是因五嫂的缘故,总觉得差点什么,不如跟老十那边相处的自在。” 舒舒道:“不好这样说,真要掰扯起来,我也有一半责任,所以这个说不清的,往后就别说了;再怎么跟一家人似的,也是两家了,不用计较太多。” 九阿哥也有些后悔,道:“爷也不想跟你提这个,往后不说了。” 嫂子略生疏,可哥哥是好哥哥。 他已经明白妯娌亲疏会影响兄弟往来,怎么还在这里煽风点火? 舒舒就岔开话道:“十七阿哥都回宫了,福松的赏赐怎么还没有下来?” 九阿哥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道:“是啊,这都好几个月了,汗阿玛不会忘了吧,还是痘所那里有出了其他纰漏?等圣驾回来,爷过去提提。” 舒舒想到牛痘的痘苗。 真要推广的话,这个也要培育采集。 那样的话,应该是内务府这里另外划一个养牛之所,跟现在的牛羊圈分开。 现在的牛羊圈,供应宫中牛奶跟羊肉,指定不能将“痘牛”混在里头。 可是内务府没有动静。 舒舒心里有些沉重。 难道是为了提防蒙古? 天花,也是一道屏障。 蒙古王公生身不敢入关,就是因为畏惧天花的缘故。 这十几年好些,八旗刚入关那二三十年,死于天花病毒的王公大臣比比皆是。 舒舒心里叹了口气,要是康熙为了遏制蒙古人口增幅,选择不推行牛痘,也未必没有那个可能。 她就对九阿哥道:“还是算了,伸手要功劳,总觉得怪怪的,现在牛痘还没有推广,这功劳也不好议,还是等等吧,福松十八,已经是正四品,不着急……” 九阿哥心里盘算开了,道:“那得多久才能推广开?这跟新粮种还不一样,不是痘年,好好的人估计都不想种痘,要只是孩子种,那一茬茬的,总要十几二十来年才能见成效。” 舒舒道:“皇上心里有数,不会不赏的,只看在爷的面上,也不会抹了福松的功劳,是我着急了。” 九阿哥叹气道:“要是爷这里是郡王府,福松直接升长史,是最妥当不过的,可也只能想想,只瞧着这次点的入宫轮值人选,就晓得汗阿玛眼里还是看长幼的。” 中午吃的比较简单,捞饭,配上几个小菜,吃着清爽。 等到吃完饭,十阿哥与十福晋夫妇也到了。 四人出发,舒舒跟十福晋一辆车,九阿哥跟十阿哥一辆车。 十福晋带了兴奋道:“九嫂,我们爷说了,这几年不修园子,搭上几个蒙古包,到时候去吃烤羊肉。” 舒舒听着,来了兴致,道:“回头洒些萨日朗花跟野韭菜的种子,有花看,还有野韭花吃……” 那样看着,就有草原的意思了,跟蒙古包也搭配。 十福晋听了,馋了,道:“想吃手把肉了,要小羊排,什么也不放,只蘸野韭花吃。” 听得舒舒也想吃了,点头道:“那叫人去庄子上杀一只羊,晚饭吃那个。” 十福晋欢喜道:“嗯嗯,九嫂过来可真好,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舒舒看了她腰一眼,想着她这几个月的辛苦,就道:“吃羊排就吃羊排吧,将上头的五花摘了,吃贴骨肉,一样嫩。” 十福晋点头道:“我记得九嫂之前的话呢,少吃肥的,偶尔想要解馋也放在早上吃。” 舒舒道:“这样好,省得晚上吃了不克化。” 前后的马车中,九阿哥与十阿哥也在说羊。 九阿哥记得两家园子的图纸,就跟十阿哥道:“真要养羊的话,要控制数量,羊圈也别在中间,往西北角或西南角去,省得臭烘烘的……” 十阿哥道:“我问了我福晋的陪嫁人口,蒙古那边二三十亩的牧场才养一只羊,我那边的羊,不会超过八头,从外头买羔羊过来,边吃边养就行了。” 九阿哥听着,这才放心,点头道:“那就好,冬天还罢了,天气暖和的时候,牲口吃喝拉撒的,味道太大了。” 十阿哥置换的地,就在畅春园东北八里地之外,跟畅春园中间隔着几个王公的园子。 马车走了不到两刻钟就到了。 舒舒跟十福晋手拉手的下了马车。 面积不大,东西与南北都是一百五十丈左右,是个三百六十亩的小庄。 十阿哥叫人重新划界,中间支了矮篱笆,将小庄一分为二,重新上契。 东边那半拉就送了九阿哥。 别看只有一百八十亩,可是海淀这里的地有市无价。 这一百八十亩地,可以换其他地方的一千亩地。 四人进了庄子,从东边看起来。 这边有两个海子,加起来水面也有五、六十亩,占到庄子的三分之一。 十福晋瞧着,觉得眼晕,拉着舒舒离水边远些。 蒙古牧场虽是沿着河流走势规划,可是他们都不下水,也不会游泳,都是旱鸭子。 九阿哥见状,也有些担心,问十阿哥道:“这水有多深?” 十阿哥道:“现下是不到五尺,去年七月水丰时量过一次是七尺半。” 九阿哥望向舒舒。 七尺半也危险了,没过人顶。 舒舒想了想,道:“先清淤,再看看水面上怎么建过道……” 九阿哥点头道:“到时候也将岸边的水深测测,运些山石来,将水边的地面铺陈了。” 畅春园里的湖水也是如此,临着岸边的水地都铺陈了石头,就是防止有人落水脚滑。 看到东半拉,大家又到了西半拉。 西边的海子只有一处,十几亩大小,剩下有一条对外的河道,只有半丈宽。 十福晋立时安心了,指了道:“这个好,能看到底,瞅着也不怕……” 因为两家都不是正经按照园林设计,就不用盖太多房子,也不用移栽花木山石。 十阿哥道:“我这边快,只打算在南边盖一排排房下人住,其他的屋子就不盖了。” 九阿哥道:“我那边打算请人设计一下,屋子也不用多,一处起居的,一处宴饮的就行了,往后夏天请客,就来这边……” 说到这里,他想到太子妃给的那处庄子。 倒是不好一分为二,直接给十阿哥,要不然好像非要明算账似的。 只是他也没有占弟弟便宜的习惯。 想到十福晋的洋货铺子生意越来越好,九阿哥就有了打算,将南城的两个铺子腾出来给十阿哥,让他们开分店。 物离乡贵。 漂洋过海来的,利润也很是丰厚。 如今京城百姓生活安定,洋货还会继续流行下去。 前后半个时辰,四个人就看的差不多了。 毕竟东西南北的距离在这里,都是三百步左右。 方才没有进庄子之前,舒舒就吩咐人去百望山了。 因此,等到他们坐着马车回来,春林已经带了人将六个月的小羊带回来了。 直接在阿哥所宰杀。 一只羊肉分成两盆肉,分两锅煮。 大骨肉煮两刻钟,其他部位的肉只煮一刻钟。 什么也没有放,就是直接用玉泉水白煮。 羊血直接蒸了羊血羹,羊杂则收拾干净的放冰箱了,打算明早做羊杂汤。 煮好的手把肉,装在温锅上,叫人往北花园送了一份,往回春墅送了一份,配套的还有十福晋提供的野韭菜花。 五所这里,虽只有四人,却是分着吃的。 舒舒跟十福晋在西次间,九阿哥跟十阿哥在东次间。 十福晋将羊排上的肥肉摘了,吃了半扇羊排。 舒舒更爱吃羊腿肉,用蒙古刀割着,吃着鲜嫩,很有感觉…… * 北花园里。 太后坐在膳桌后,吃着手把羊肉,享受着这熟悉的味道,也是心满意足。 她跟白嬷嬷念叨着:“同样做的做法,舒舒家的就好吃……” 白嬷嬷道:“九福晋在吃食上用心,孝敬到娘娘跟前的,就没有不好的。” 太后道:“这用心的对,吃舒坦了,日子过的都有奔头,就是太嫩了,科尔沁那边的手把肉要用隔年的羊,煮三刻钟,吃起来更有嚼头……” 说到这里,她道:“舒舒跟布音都是心实的好孩子,跟姊妹似的,也能玩到一块去……” 白嬷嬷道:“九福晋有长姐之风,十福晋也是个感恩念好的。” 太后点头道:“是啊,不单她们妯娌处的好,舒舒跟小九姑嫂相处得也好,看着就跟一家人似的……” 到了五阿哥这里,多少有些不足。 可要说挑五福晋的毛病,那也显得刻薄。 跟寻常人家相比,这样的妯娌关系已经是好的。 “哎,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随她们去……”太后叹息道。 白嬷嬷道:“娘娘放心,五爷待九爷宽厚着呢,九爷也是个心软念好的……”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五车(打滚求月票) 五贝勒府,正房。 五阿哥从外头回来,身上穿着素服,今天他去镇国公苏尔发府上吊唁去了。 苏尔发是信郡王府的旁支,是信郡王的堂弟。 苏尔发之父曾过继给多尔衮为嗣子,后来归宗,跟多铎的其他孙辈一样,都在正蓝旗。 五阿哥现在是镶白旗领主,跟苏尔发家有走动是其他原故。 苏尔发的长子塞勒,曾是七阿哥的伴读。 因此今天除了他之外,七阿哥也去吊唁。 想到七阿哥是带了福晋去了,五阿哥就晓得他跟塞勒的关系比看起来的更亲近。 想着苏尔发的年岁,比皇父小了十岁,这说薨就薨了,他心里也怪怪的。 宗室长辈,长寿者少。 五阿哥就对五福晋道:“镇国公府那里,往后多走动些,不看旁人面子,也要看老七面子,这个时候能拉一把就多拉一把。” 宗室这么多镇国公,这一支到底不同。 世祖皇帝除了多尔衮爵,可是八旗明白人都晓得,多尔衮与国有功。 还有多铎,即便信郡王那一支这几年沉寂,可真要论起来,当为开国功王之首。 可是因苏尔发他阿玛曾为多尔衮嗣子的缘故,宗室对他们这一房也敬而远之。 五福晋听了,有些懊恼道:“我是不是今儿不当去园子?应该跟爷一起吊唁?” 五阿哥摇头道:“不差这一天,往后府里再有什么事儿,记得往那边派帖子就好。” 苏尔发是长辈,塞勒这里就是平辈的族兄弟。 五福晋迟疑了一下,道:“那信郡王府那边呢?” 五阿哥道:“还跟先头一样,除了婚丧嫁娶这样的大事儿,平日里不必走动!” 信郡王是旗主,就又如何,现在八旗跟早年不同。 他们敢欺负自己的弟弟,自己还要跟他们亲近,那成什么了? 五福晋点头,也记得前头的恩怨…… * 乾清宫广场,南书房。 三阿哥揉了揉眼睛,而后从炕上起来,伸了伸腰。 万万没想到,这一日需要看的奏折,足有三、四尺高。 这些折子多是地方折子,一部分是地方将军、总督、巡抚、提督、学政、盐政等所拟,为分题本与奏本,题本是禀告公务,奏本是请安折子之类的。 这些折子先承内阁,由大学士票拟,再送南书房分了轻重缓急,呈上,等到御笔朱批后再发下六科,由相关部院衙门执行。 至于六部九卿衙门的折子,有些经内阁,有些则是直接呈御前,由御笔亲批。 这些年,地方将军、总督、巡抚的奏本,也开始不经内阁,直接密匣专递,直送御前。 今日是三阿哥与八阿哥排班,入宫当值。 跟两人想象的不一样。 他们能做的,就是选择将哪些折子送兵部车马司,哪些折子可以暂缓,不必送抵御前。 其他的,每一环都有负责,压根也不用他们插手。 什么事情急呢? 能递到御前的题本,都是等着处理的政务。 兄弟两个也怕出疏漏,三尺半高的折子,最后选出来六成,觉得不好耽搁,要尽快处理的。 这部分,就由侍卫处的人与兵部的人一起带走,今天就快马送往御前。 三阿哥看着八阿哥,见他眼睛也泛红,就晓得也辛苦了。 他看着剩下的一尺半折子,唏嘘道:“不敢想,汗阿玛在宫里,每天要处理这老些政务。” 八阿哥也有些戚戚然。 除了处理奏折,还要听政。 从记事开始,汗阿玛就是如此勤政。 三阿哥有些担心明天了。 那些折子到了内阁,在大学士票拟之前,还有些汉文跟满文节略。 要不然的话,只看折子,有些冗长难懂。 饶是如此,只看这些节略,想着其中的意思,都看的他跟八阿哥头晕眼花的。 五阿哥怎么办呢? 七阿哥那里倒是不担心,可是一个人看,当天这些折子能看完分派好么? 不是说分班了,就真的责任分开了。 真要有疏漏的话,他这个领头的皇子逃不过干系。 两人眼睛累,心里却不累,反而隐隐多了亢奋。 三阿哥想的是,这些细碎的活计太子能干,可大阿哥不能干。 老大有短板。 蒙古安定以后,八旗暂时不用出兵了,对老大来说,就少了一个优势。 这回真要安排老大值南书房,他能处理好这些么? 怕是处理不好。 自己这个三阿哥,有没有可能后来居上呢? 八阿哥想着那些不经内阁的奏本,比例越来越多了。 早先只有督抚大员有这个恩典,现在学政跟盐政也有这个资格了。 这是给地方督抚上个弦儿,告诫他们别想着一手遮天。 除了科道御史,还有其他人盯着他们。 等到御前得了消息,这消息的渠道,会不会让这些大员们警醒。 除了自己,谁都有可能告状。 八阿哥佩服的不行,这就是帝王心术了…… * 次日,是五阿哥跟七阿哥轮班。 兄弟两个也表现不错,辰初就在宫门口碰上了,一起入宫。 五阿哥还有心情说闲话,小声道:“苏尔发造坟立碑祭两次,这都是旗主王爷的待遇,汗阿玛会恢复睿亲王爵位么?” 七阿哥摇头道:“不会,闲散宗室太多了,会控制的……” 革了的爵不会给,降封的除非有功劳,否则也升不上去。 除了各旗旗主王爷之外,其他的宗室,往后差不多都要降袭了。 功王之后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裕亲王、恭亲王这样的恩封王爷。 五阿哥听了,有些失望,道:“那小福松那边估计也恢复不了宗籍了。” 福松是九皇子府司仪长,这几年才代表九皇子府出面,能力出众,还是亲戚,五阿哥就盼着他早得恩赏,恢复宗籍,省得身份尴尬。 七阿哥道:“应该不会开这个先例。” 八旗军功最重,其他都是次一等。 除非有拿得出手的军功,福松才会恢复宗籍,否则轻易开了口子,还有那些多除宗籍的亲族。 前几十年八旗除了对外征战,内部也是一团混战,折进去不少宗室。 不过国姓就是国姓,是显祖血脉,皇上应该也会想法子给恩典,不许让他们沦为寻常旗人,让旁人欺负践踏。 两人说着话,到了南书房。 倒是百无聊赖,等到辰正,内阁的折子转过来,七阿哥波澜不惊,五阿哥已经摸着太阳穴了。 他看了两个题本,就不想看了。 头疼。 这怎么分轻重缓急? 他瞧着都重,都急…… 没必要过一手,都送御前就是了。 他坐不住了,浑身直冒汗。 所谓南书房,就在乾清门西边排房,这是倒座房,通风一般,就有些闷热。 偏偏现在开不是供冰的时候。 五阿哥难受,起身道:“我去更衣……” 七阿哥看着他放下的两个题本,心中无奈,点了点头。 五阿哥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他没有去净房,就是坐不住了,直接出了乾清门,往内务府衙门去了。 他晓得九阿哥不在,打算找十二阿哥喝茶。 这个小弟弟在内务府一年半了,听话懂事。 说来也巧。 张保住从杭州回来了,昨天晚上到的通州,就直接住在通州,一早回城,直接来内务府衙门这边了。 结果九阿哥不在,扑了个空。 内务府衙门这里,只有十二阿哥在。 十二阿哥虽没有挂总管,可皇子身份,张保住也当成上级,说起自己南下这半年见闻。 在杭州的日子也就三个月,剩下三个月在路上。 “接到九爷的信半个月,孙大人就到了,从京城到杭州,他只用了三十五天,奴才北上,还比不得孙大人快,用了四十天……” 十二阿哥最远只去过通州,好奇道:“走运河,水路多少里?” 张保住道:“两千二百多里……” 十二阿哥道:“这么远?那每天七、八十里了,那坐船比骑马还快。” 张保住摇头道:“要是民船估计要两月,奴才乘坐的是内务府的贡船,一路关卡畅通,速度就快了……” 五阿哥溜达过来,见张保住在,忙带了几分恭敬道:“岳父。” 张保住忙躬身回礼:“见过五爷。” 他年将不惑,本就不是旁人,有些清瘦,眼下看着更单薄了。 不过江南的水土养人,看着白皙了不少。 五阿哥也晓得他出长差,道:“您这瞧着怪辛苦的,也当好好歇阵子。” 张保住道:“奴才想着跟九爷回了差事再告假。” 结果,九阿哥不在,那要去海淀一趟? 张保住还在迟疑。 十二阿哥道:“九哥说了,大人回来不用去海淀,他每隔两天会过来一次,到时候再见就是了。” 张保住出发之前,给九阿哥来信了,提及了登船日期。 九阿哥估算着他端午节前也要到了,就交代了十二阿哥一句,省得张保住还要折腾到海淀去。 张保住从杭州出来之前,金依仁还没有问罪。 他对内务府的消息,还是从孙文成嘴里听说的那些,就是金依仁任内务府总管,站稳了脚跟。 听了十二阿哥的话,张保住道:“那金总管那里呢?不用见么?” 十二阿哥:“……” “三七”都过了,应该没地方见了。 他还想着用什么说辞,五阿哥已经道:“绞立决了,兄弟侄儿有顶戴的也全都开革,贪墨贡品,大不敬之罪,金家也抄了。” 张保住听了,吓了一跳。 五阿哥是想起张保住南下时候,他他拉家那边安排了族人子侄跟着,有些不放心。 杭州繁华之地,真要张保住在织造府敛财,那丢的不单单是自己的脸,还对不住九阿哥的提挈,所以说了金家的下场,算是提点一下。 他对张保住这个岳父没有恶感,却不怎么喜欢性子怯懦的岳母,还有虚张声势的伯岳父、伯岳母。 张保住听了,心下警醒,从袖子里掏出厚厚的折页来,递给十二阿哥道:“九爷既吩咐不让奴才过去,那劳烦十二爷打发人转呈,看九爷怎么吩咐。” 他虽是委署了杭州织造,可身份在这里摆着,有个侍郎阿玛,还有个皇子女婿,杭州是省城所在。 中间又是有一个过年,就有不少人送了年礼。 张保住不好拒绝,也不敢收了,都登记造册,打算听九阿哥定夺。 这次从通州回来,没有回家,就来了内务府衙门,就是为了那几车东西。 怕拉到家中,母亲嫂子等将那五车财物入了公账,到时候说不清…… * 月底了,这个月太不争气了,每天想三更,每天大磨蹭,泪奔。 下一更8月29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五哥的选择(打滚求月票) 五阿哥在旁,见张保住知趣,没有说旁的。 十二阿哥接了单子,叫了身边一个太监,吩咐他送到海淀。 那太监应着,下去了。 五阿哥看着张保住道:“岳父带回来的东西,虽不课税,可是经了东坝跟崇文门税关,就瞒不住人。” 进京的货物,都要收税的。 从通州这里进京,在经过崇文门税关之前,先经东坝。 东坝这里是检查开条子,多少个箱子,东西几何,什么的。 到了崇文门税关,就要按照东西多少收关税。 只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对于外地官员来说,崇文门关税是道卡,对于八旗勋贵来说,不算什么。 那两处是户部跟内务府的司官当值。 张保住是皇子岳父,也是皇亲国戚里的,又是内务府的郎官,自己人,自没有人不开眼的跟他要税。 怕是今日过后,人人都晓得张保住从江南带了五车东西回京。 张保住涨红了脸,道:“是奴才没思虑周全,本当将东西留在通州,再等九爷安排。” 五阿哥也放过外差,晓得大致章程,道:“官员出入京城,带些土产程仪也是常有的,只是需适量。” 就像张保住这样,前后就半年的差事,在杭州就三个月,带五车东西回来就过了。 最好的处置方法,是在当地将大头就折银出手,只留一车的东西。 偏偏张保住这里,觉得东西当交公,全乎带回来是应该的;跟着他南下的族人管事则是觉得没有分家,这是公中的东西,要等着夫人跟大奶奶分派。 因此,五车的各色杭罗杭锦、西洋摆件,就一样不落的,全都运回了京城。 这就扎眼了。 张保住见五阿哥误会,忙解释道:“是九爷嘱咐可以收的,奴才想着入库,就都带回京城了。” 五阿哥没有说什么。 事情不是这样办的。 京城衙门清寒,有时候放外差也是贴补了,如学差之类的。 要是出差的官员,回来都将收获交公,那还折腾什么? 十二阿哥看看五阿哥,道:“五哥,您也是来找九哥?” 五阿哥这才想起来意,打算过来歪着吃喝的。 南书房那边外人太多,不太自在。 可是内务府衙门也不成了。 岳父在这里,他不自在,岳父也不自在。 他就道:“不找,就是过来看看你,如今五所膳房齐备了没有?灶上人手艺如何?比乾清宫膳房好么?” 十二阿哥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个,还是老实答道:“跟过去一样,手艺还凑合,大菜比不得乾清宫膳房,素菜有几道是九哥府上的方子,还不错。” 五阿哥听了,面上带了纠结,好一会儿摇头道:“那算了,我还是吃乾清宫膳房的例菜吧!” 素菜做出花来,也是糊弄眼睛的,不爱吃素菜。 十二阿哥管着内务府,自有人上来献殷勤,消息也灵通些。 昨天早上乾清宫膳房就过来,问过三阿哥与八阿哥的份例。 南书房当值的翰林、中书、笔帖式,都是乾清宫膳房中的外膳房派饭,差不多每人一斤肉、一斤菜的例。 三阿哥与八阿哥入值南书房,中午这顿自然也要乾清宫膳房负责。 可是成年皇子,封爵出宫,宫里就没有这一笔份例。 乾清宫膳房主事就到内务府衙门这里请见了。 十二阿哥就让他按照皇子的分例准备与记账,每天八斤肉供应。 眼见着张保住没有离开的意思,五阿哥就走了。 进了乾清门,他没有直接回南书房,又去了东侧的上书房溜达一圈。 这里现在都空着,小阿哥们眼下都在畅春园无逸斋读书。 再看看东庑房的太医院值房,五阿哥就走过去了。 他腰间系着黄带子,当值的太医、吏目等人都起来。 有个老太医,给五阿哥请过平安脉的,认出人来,恭敬道“五贝勒……” 五阿哥道:“天热难受,有什么解暑的茶饮没有?” 老太医摇头道:“每年的三伏饮要五月下旬才开始预备。” 现在还不到端午,哪里就要解暑了? 五阿哥有些失望,摆手道:“那没事了,你们干活吧……” 说罢,他就转身离去。 总不能在广场上转圈圈,他没处去了,就耷拉着脑袋,回了南书房。 七阿哥本坐着,见他进来,站起身来。 五阿哥到跟着坐了,透过穿堂,看着西屋的翰林、中书等人,小声跟七阿哥道:“咱们将他们的活儿都干了,他们干闲着,这叫什么事儿?” 偏偏这俸禄还不与他们相干。 吃亏不吃亏? 七阿哥没有接话,这是皇父亲口吩咐的,他们还能逃了差事不成? 既是让他们甄选折子,自有皇父的用意。 太子…… 往后留京的日子少了…… 皇父是要他们学出来,以后代替太子留京。 估计以后北巡也好,南巡也好,随扈皇子都不会像之前那样动则七八人、十来人了。 五阿哥见他不接话,也没有了兴致,拿了一个折子,看着上头的汉文跟满文,眼睛发直,不知想什么。 他想的是,十二阿哥身边的太监。 那人出去叫车,然后往畅春园,这往返五十里,估摸中午都回不来。 十二阿哥身边没人。 他的哈哈珠子,也不好一直当长随用,身边留着使唤的还是太监。 自己岳父的架势,要在内务府干等着。 怪可怜的。 也不知中午有饭没有饭? 五阿哥想着,眼皮子就有些沉。 春困秋乏夏打盹,这也是没法子之事。 他也没忍着,推了扶枕往上,就躺下来。 就是天光大亮的,有些不大舒坦。 他就打开折子,盖在脸上。 等到七阿哥看了两个折子抬头,五阿哥这里已经打起小呼噜,陷入酣眠。 七阿哥长吁了口气,在叫醒五阿哥还是不叫醒五阿哥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后者。 叫了也没用,到时候还要打岔,影响自己看折子的速度。 他有些后悔这种分派方式了。 但凡换个人一班,他都不用挑大梁! 就算他看的速度快,可到底是一个人,到中午的时候,只看完三分之一。 七阿哥看着剩下的两尺半折子,有些懊恼。 要加快速度了,兵部车驾司的人还等着。 这会儿功夫,就见门口进来一人。 三阿哥来了。 他在家寻思了半天,还是不放心,就过来瞅瞅。 “呼……呼……” 听着这小呼噜声,三阿哥预感就不好。 他没有跟七阿哥打招呼,目光直接落到七阿哥身前的炕几上,看着他左手边的折子,呲牙道:“妈呀……都是没看过的?” 七阿哥已经起身。 听了三阿哥话,他点了点头。 三阿哥看着另一侧睡着四仰八叉的五阿哥,道:“这是看折子看累了?” 七阿哥没有回答,只是目光落在炕几的另一边。 三阿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两个摊开的折子。 三阿哥心里有数了,带了同情看着七阿哥道:“七弟辛苦了。” 昨天圣驾从畅春园出发,一路向南,走了八十多里,距离京城六十里外的鹅房村驻跸。 明早登御小舟,今天要驻跸的地方距离京城一百四十里,如此今天的折子更要分派的早些。 折子想要今晚到御前,侍卫处与兵部的人最迟申初就要出发了。 三阿哥没有选择,就将五阿哥的腿往旁边推推,腾出地方,在炕几前坐了,跟七阿哥一起看了。 有了昨日的经验,他今日看折子速度还略快些。 他是取了个巧,根据大学士们的票拟来推断轻重缓急。 票拟上字数多的,就多留心看一遍,多半是要紧的政务;字数少的,看的时候就简单看过,归在轻缓的政务中。 还真是猜得差不多,这分辨的速度就越发快了。 从午初二刻,兄弟两个一口气看到未正。 中间膳房太监来问过是否提膳,都被七阿哥摆摆手挥下了。 暂时顾不上,只能延后吃饭了。 到了未正一刻,最后一个折子看完分派完。 七阿哥闭上了眼睛,觉得酸涩难当。 三阿哥起身,叫了外头候着的侍卫跟兵部司官,让他们签字画押,拿了折子离开。 他这一出来进去的,五阿哥就醒了,摸着肚子道:“是不是到饭时了?” 三阿哥看着五阿哥道:“入南书房当值,是汗阿玛吩咐的差事,五弟你是不是太懒了?” 五阿哥听了,皱眉道:“三哥,这也不赖我啊,我平日里都不看书,就是因为看多了字儿头疼,这些折子本该叫人读了我听的,可是也没有那功夫,我就老实待着,不跟着打岔了,你们仨就能者多劳吧!” 三阿哥哭笑不得,道:“汗阿玛点的是四个人轮值,我们三个能者多劳,那你做什么?” 五阿哥想了想,道:“看你们干活?联名给汗阿玛上请安折子?” 三阿哥晓得五阿哥就这个行事,多啰嗦也没有意思。 他琢磨了一下昨天的时间与今天的时间,都比较仓促,就跟七阿哥道:“要不明天开始都早上过来吧,中午之前将折子分派好,下午就不用都在这里守着……”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五阿哥道:“五弟你既不想看折子,那就不能歇了,每天下午过来当值,我们三个上午看完折子,留一个人就行,另两个可以家去了。” 五阿哥立时点头,道:“好好,就按三哥说的来。” 按照十天算,自己当值十个半天,其他人是十三个半天。 自己这里当差的日子还少了。 五阿哥虽然不勤快,可心里也有杆秤,不爱占便宜。 他就道:“乾清宫膳房的菜不好吃,我以后每天中午早些过来,带了食盒过来……” 三阿哥晓得五阿哥贪嘴,常下馆子的,立时道:“那感情好,不用都带府里的膳食,外头的食盒也行,换着吃。” 五阿哥不差钱,痛快道:“好,那就皇城里的馆子挨家叫……” 说到这个,他想起了弟弟家的买卖,不能只便宜外人,还得照顾自己的生意,道:“还有百味居的招牌菜,也轮一遍……” 七阿哥在旁缄默,算是默认了三阿哥的决定。 他看了五阿哥一眼,见这位胖哥哥精神饱满、面色红润,很是惬意的样子。 这就是五哥的选择。 如此,也好…… * 最后三天了,对对手指,耷拉脑袋,小声求月票……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不吃亏(打滚求月票) 海淀,北五所。 舒舒与九阿哥从庄子上回来。 两人去庄子上了,带了鱼竿跟捞网。 原来在百望山下的山涧中见过鱼,夫妻两个上午没事儿,就过去捞鱼了。 最大就是一扎长的小白条,小的只有手指长短。 不过看着干干净净的,夫妻两人捞了半桶,就都留下,准备叫膳房做小鱼酱。 回到北五所,小鱼就直接送膳房了。 今年庄子上种了玉米跟土豆,现在土豆有一部分能吃了,玉米还没有抽穗儿,看着长势很好的样子。 庄子这里,猪粪、鸡粪、羊粪,都能做肥料,这两年下来,倒是将之前的中田都养肥了不少,山脚下去年开荒的新地也有了肥力。 夫妻两人换了外头衣裳,简单梳洗了。 九阿哥道:“要是荒地玉米能产两石以上就好了。” 方才夫妻两个在庄子时,问了佃户一嘴,去年新地种的是黄豆,收了八斗。 舒舒道:“想要推广玉米,只高产还不行,还要官收,种的人才会多些。”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那个就难了,谷子吃了一千多年,玉米想要跟谷子似的成为官粮,用来缴纳田税,官仓储备,十年八年也下不来。” 舒舒点头,十年八年确实没有成。 一直到三百年后,满清跟民国相继覆灭,高产耐存放的玉米才成为北方主要的储备粮种类。 眼见着就要吃午饭,十二阿哥的贴身太监到了。 崔百岁进来禀告,说是十二阿哥打发身边人过来,九阿哥就叫人直接来正院回话。 少一时,那太监跟着崔百岁进来,呈了张保住抄录的礼单。 知晓张保住回来,九阿哥跟舒舒道:“贡船真快,走运河往返,两个半月就能一个来回……” 舒舒也记得孙文成出京的时间,是在嫁女之后,二月初九、初十那两天,今天四月二十二,他抵达杭州,换了张保住北上,是挺快的。 等到看了厚厚的礼单,还有东坝税卡清点的条子,九阿哥哑然。 杭绫、杭绸、杭锦等织物,鎏金花瓶跟银餐具等西洋物件,扇子、绸扇、龙井茶等特产,后头就是年敬里的银封若干。 这东西的数量,像商贾进货,太惹眼了。 九阿哥吩咐崔百岁道:“领到前头吃饭,既是饭口,别空着肚子往返。” 崔百岁带了人下去。 九阿哥将这个递给舒舒,忍不住跟懊恼道:“他他拉家怎么回事儿?不给安排妥当人跟着,张大人行事,也太不灵活了。” 舒舒接过来看了,织物两百匹左右,西洋器物四十多件,前者折银八百两到一千两,后者翻倍打不住,剩下土产之类的,数量上去了,总价也不低。 这些东西估价的话,少说也有三千两,多的话加五成。 后头的年敬,加起来也有两千两。 要知道张保住的正五品郎中,年俸才八十两银子。 这出差一次,带回的“土仪”跟年敬,就相当于七、八十年的俸禄。 怪不得京官都要外放,确实来钱快。 “直接换了金银回来,悄无声息的,就得了大油水,这大张旗鼓的,东西可怎么处理?”九阿哥都为难了。 舒舒稍加思量,道:“之前外放督抚大员进京,也多带了土产,像他他拉家老大人回京时,就带了不少西安名物,这些东西除了那些西洋物件之外,其他说是杭州土仪也说得过去……” “织物看着多,可杭绫、杭锦的价格都在那里摆着,往高了算也不到千八百两银子,都给张大人留下也不算什么……” “就是西洋物件惹眼些,金依仁的罪名是截留贡品,这些器物多是海关那边的孝敬……”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他从杭州回来,外头少不得拿他跟金家相比。” 不过杭州织造油水是真大,就算张保住这个有皇子岳父加成的缘故,可“三节两寿”下来,也是不少的收益。 金家太贪了。 就算不掺和人参买卖,不截留贡品,合理合法范围内,每年轻松剩几千两银子不成问题。 九阿哥道:“爷之前收‘三节两寿’还觉得不好意思,结果好么?京城各衙门除了这个,还有外地督抚道台‘冰敬’、‘炭敬’跟‘别敬’,到了老师那样身份,一年下来,两、三万两都是少的。” 舒舒合上礼单,道:“张大人老实,应该是没想着往自己兜里放,才都记得仔细。” 九阿哥点了点头,道:“总不能让老实人吃亏,可是都占了也显得贪婪,那西洋器物就‘敬上’等着汗阿玛处置吧,织物留出百匹,分给跟着他去的几个司官,还有本堂衙门这里的郎中、主事等人,剩下的一百匹织物跟土产,他自己留了就是。” 他没有提银子,两千两银子,重量一百多斤,不显眼,张保住自留了就是。 九阿哥这样想着,就去了书房,拿了纸笔给张保住写了个手书,将处置方式都写在上头,就吩咐何玉柱道:“送前头去,再赏个荷包,大中午的折腾。” 何玉柱拿了手书去了。 前头的太监也不敢耽搁,匆匆忙忙吃了饭,接了九阿哥的手书回城去了。 等他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未正二刻。 张保住正在帮十二阿哥处理公文。 午饭方才已经吃了。 十二阿哥打发人回五所吩咐的,中午送了双人份的膳食过来。 张保住就跟着吃了一顿。 都是宫里的例菜,八宝鸭子、五花肉炖白菜、虾米炒菠菜、萝卜丸子、酱瓜、腌茄子。 吃的主食烫面白菜粉丝蒸饺与猪肉大葱蒸饺,配的紫菜豆腐汤。 张保住吃的津津有味儿,吃了一屉半的饺子。 看的十二阿哥都多吃了几筷子。 等到吃完,张保住才跟十二阿哥道:“金家人上京,户下人口也都跟着走了,织造衙门那里从当地雇了师傅,做菜多是甜口的,不让放糖,让多放酱油,也跟咱们京城的酱油不一样,味道寡淡,也不怎么吃猪肉羊肉,都是河鲜、江鲜、湖鲜什么的。” 十二阿哥听着,带了羡慕。 就算吃的不合口,那也是杭州。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有西湖、有白娘娘…… 他不爱见人,却是想见见山山水水的。 各省风物在书中都见过了,只是他的身份,也不知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去见识一下。 大清王公都在京城,有些人活了一辈子,也都没有出过远门。 等到九阿哥的手书到了,张保住就放下公文,从内务府出来。 有了章程就好,就按照章程办,谁也挑不出理来。 只是那一百匹布与两千两的年敬,他不打算都拿到府里。 归账后,再往后拿,就不能了。 他晓得这差事是九阿哥贴补他了。 这份人情,却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五阿哥。 他要是装糊涂,那也太小瞧九阿哥。 九阿哥为人行事,都是他眼中看着,是个爽利人。 要是违了他的心思,那也冷脸的干脆。 张保住出了东华门后,就找了自己的长随,说了九阿哥的吩咐,叫人往内务府衙门里抬东西。 四十多个西洋物件与一百匹织物都送到内务府本堂衙门暂放。 至于这一百匹怎么分派本堂上下同僚,张保住决定暂缓,等高衍中回来了,两人商议了再说。 本堂衙门这里,郎中、主事、委署主事与笔帖式,满员是七十,现在出缺的九人,有六十一人。 既是本堂衙门都分派,那就算九阿哥没有提两位皇子阿哥,也当留出份额。 还有跟着他南下的几位,也要比旁人多分一些。 一百匹织物,真不多。 五辆马车,空出来三辆。 他他拉家的人早等得不耐烦,他们已经分出人手,回宅子禀告太太,结果等到了这个。 这里是东华门门口,不是他们能阻拦喧嚣的地方。 就剩两车了! 他们都能预料得到太太跟大奶奶会怎么恼。 结果张保住出来,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了人直接往五贝勒府去了。 他叫人将银箱卸了,还卸下来五十匹绫罗绸缎,还有两箱子的土产。 等到五福晋得了消息,迎出来时,张保住已经叫人将东西抬进贝勒府,在院子里放着。 “阿玛……” 五福晋看着前院大大小小的箱子,惊讶道:“您从杭州回来了,怎么东西送这边了?” 张保住道:“没赶上小阿哥的百日,补一份,还有就是提前预备的‘抓周’礼,你代小阿哥收了吧!” 五福晋觉得不大妥当,没有这样送礼的。 可这是送给儿子的,也是长辈的心意。 她想到了自家状况,迟疑了一下,道:“阿玛,玛法没提分家的事么?” 她大伯孙子都有了,换了寻常旗人家,早分家了。 只是现下八旗勋贵与高官都开始汉化,流行“父母在,不分家”。 张保住家二品门第,就算是京城,也品级也不低了,自是随着高门大姓的规矩走。 张保住道:“不分就不分吧,等过几年你两个弟弟娶亲了再分也好。” 现下不分,他们家是侍郎门第,说亲的时候选择也会好些。 分了家的话,以后儿媳妇就要往下找了。 还有家里老爷子当着侍郎,瞧着样子,岁数也到了,怕是在侍郎任上致仕,尚书升不上去了。 即便那样,侍郎一年下来各种敬银,也是大几千两。 这些银钱归在公中,新添置了产业,也是贴补儿孙了。 五福晋晓得不分家,利大于弊,也不好说什么了。 张保住就道:“行了,我该家去了。” 五福晋亲自送出来,看着苦着脸的族亲管事们,神色不变。 不是她贪心,非要占娘家便宜,而是她那个大伯母有些奇葩,自诩是宗妇,恨不得将公中银子都当成是自己的,变着法子捞银子。 贝勒府这几年送回去的节礼孝敬,也是让长房占了大半。 五福晋跟父母提过两回,可是张保住夫妻两个性子都绵软。 这回张保住行事有了变化,五福晋只有高兴的,自然不会拦着。 不提他他拉家太太跟大奶奶,看着一辆马车是什么心情,只说五阿哥这里,心情愉悦地回家。 明天开始不用早起了。 睡到自然醒,然后带了好吃的,过去跟兄弟们一起吃饭,下午就是熬时间罢了。 前院管事牵了马缰,等五阿哥下马,就禀了亲家老爷过来之事。 “总共就两车东西,卸了一车下来,说是给小阿哥补的百日礼,还有提前送的抓周礼,福晋不好拒绝,就叫人收了……” 五阿哥听了,心中纳罕。 自己这岳父,出门一趟,倒是开始长心眼了,还晓得送这边来。 至于往内务府搬的那些,他先头已经得了消息。 看来老九帮着找补了。 有舍才有得。 他他拉家中等人家,那是跟国主后裔、皇亲国戚比的,实际上也是八旗著姓,只不过是旁支罢了,否则也没有资格与皇家结亲。 不缺吃喝,多几千两银子富裕不到哪里去,少了也窘迫不到哪里去。 还不如在御前留个影儿。 往后在内务府熬够了资历,转九卿衙门做个副手,品级也能升一升。 相反,要是留了贪婪不当用的印象,那就没有以后了。 正五品郎中终老…… 他觉得岳父的选择是对的,这不是吃亏…… * 知子营,圣驾驻跸之所。 康熙白日巡看河道,发现了一场凶险处,堤岸还没有加固。 如今治河修堤,都是木石结构。 用南方运来的杉木为桩,再垒山石为堤坝。 如此一来,耗费不菲。 每一段堤坝,都是银子砸出来的。 这也是康熙一次次是亲自巡河工的原因,不想再花第二次银子,为了防止河道的人糊弄,就要从上到下显得重视。 等到掌灯时分,他叫了三个儿子一起用了晚膳,也问了四阿哥杉木如今运到京城后折银几何。 父子说了一刻钟的话,康熙就叫他们下去安置了。 京城的折子到了,随着折子一起到的,还有一封密折,上面写的正是留京诸位成丁皇子这两日的行事动态…… * 翻跟头求月票,^_^。 下一更8月30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预备人选(打滚求月票) 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 康熙脸上看不出喜怒。 大阿哥昨日在兵部,今日去明珠家宅贺寿。 三阿哥昨日南书房轮值,今天上午也过去了,跟七阿哥一起处理折子。 八阿哥昨日在南书房轮值,今天被安郡王邀请,去了郡王府。 五阿哥昨日去吊唁,今日在宫里乱窜,睡了一觉。 七阿哥昨日去吊唁,今日在南书房轮值。 九阿哥昨天去新庄子上,今天带了福晋去百望山捞小鱼儿。 十阿哥昨天去新庄子上,今天带了福晋去喝喜酒。 他的目光在大阿哥、三阿哥、八阿哥几个人的记录上逗留,还留心了一下十阿哥的行迹。 剩下几个人的反应,就算他有些不满,也是在意料之中。 五阿哥…… 如此也好…… 知子莫若父。 他不在宫里,可看着记录,就晓得三阿哥连着两日去南书房的用意。 这是不放心五阿哥惫懒,出来挑大梁了,如此也好。 三阿哥这几年也沉淀下来,不像之前那样飘了,锻炼锻炼,也不能老萎靡,否则都要废了。 留京的皇子,虽没有专门指定,可也当立起来个主心骨。 大阿哥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康熙不晓得是失望还是不失望。 他撂下密折,想着太子留京的时候,政务处理的妥当,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是多年历练出来的,其他的皇子阿哥虽在六部行走多年,可眼界能力到底有限。 倒是四阿哥这里,跟三阿哥一样,是自己能放心用的。 四阿哥行事有些较真,不如三阿哥圆滑,不过也因这个缘故,差事办的更周全些。 等到河工的事情完了,以后再出来,四阿哥也可以留京理政。 十三阿哥年岁在这里,要学的东西还多,暂时当不得用。 康熙盼着儿子们都成才,等到年岁够了,阅历丰富,能担当了,到时候取代宗室王公监管部院。 八旗格局,从早先皇家、宗室、勋贵三足鼎立,现下是乾纲独断,用了三十多年。 康熙不允许旁人破坏这个局面…… * 旁边的行帐中,十三阿哥正在跟四阿哥说南方的杉木。 “看户部的账,几两银子一根的木头,运到京城,这运力耗费就要翻倍,结果就算是耐腐,也不能长长久久的,刷了好几层的桐油,可是真要说起来,也只能坚持二十年到二十五年就腐了,到时候还要再来一遭,有没有其他木头可以替换,可以多坚持几年……” 四阿哥道:“有比杉木质量好的木头,可是没有办法保证数量,工部用杉木筑堤也是几百年验证下来的,不好替换。” 至于运力昂贵,这个没有法子。 拉木头的货船走运河,全程都要纤夫拉纤,几千里的人力,价格翻倍都是少的。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关外倒是有好些樟子松,要是用那个,运力成本少七成。” 他在户部小半年,看出来了,河工是个耗费银子的大头,占到每年国库入账的两成左右。 可是这么多银子,就跟打水漂似的,不见什么动静,要年年往里丢钱。 要是能节俭些,花银子的周期短些就好了。 四阿哥蹙眉道:“关外龙兴之地,不能轻动,那是大清最后的退路。” 十三阿哥年轻气盛,道:“四哥,早先四下里乱着,地方也不太平,留着关外就留着了,如今天下承平,不用担心那些了吧?” 四阿哥摇头道:“大清没有修长城,以蒙古藩部为长城,有利有弊,准格尔现下安定,以后难说;还有漠北喀尔喀三部,失了准格尔的威胁,他们对朝廷也少了信服跟依赖,也要防着坐大生变。” 十三阿哥听着,想到恪靖公主,道:“那四姐那里,往后会不会有变故?” 四阿哥想着恪靖公主去年还朝之事,也是在震慑土谢图部的贵族,告诫他们她这个汗王妃身后还有朝廷。 若是土谢图部安定,恪靖公主不会还朝。 四阿哥道:“公主聪慧,跟朝廷往来也亲密,有什么动静会传回来的。” 十三阿哥跟着北巡好几年了,想了想归化城跟库伦的距离,道:“四姐最聪明之处,就是将公主府安置在归化,而不是库伦。” 归化驻扎着八旗跟绿营,是朝廷防备准噶尔的前沿所在。 这些兵马,也是恪靖公主的底气。 兄弟两个说跑题了。 十三阿哥就拉回来了,道:“汗阿玛点了几位哥哥留京,往后要大用了。” 四阿哥点点头。 有三阿哥与八阿哥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两位的行事虽有让人诟病之处,可是能力在兄弟中也是领头的。 十三阿哥迟疑了一下,道:“四哥,十四弟那边,已经禁足三个半月了……” 他之前只要十四阿哥打发人请都过去,后来推了两回,十四阿哥就再也没有叫人了。 一起长大的兄弟,十三阿哥晓得十四阿哥的脾气,这指定是怨上他了。 他也不想如此。 四阿哥听了,也想起了十四阿哥。 他之前叫人问过,晓得十四阿哥在阿哥所坚持射箭。 只是除了射箭,文功课也不好落下。 四阿哥就道:“等圣驾回京,我会跟汗阿玛求情,允上书房的师傅去头所讲书,越是顽劣,才越要学功课,晓得做人的道理。” 时间差不多了。 他毕竟是同胞哥哥,不闻不问的话,不单娘娘那里会怨恨,就是皇父心里也会觉得不舒坦。 十三阿哥听了,松了口气,道:“我跟四哥一道去,是不好耽搁了,否则就这样关着,性子都偏了。” 想起正月的事,十三阿哥从头到尾是亲自经历了的,道:“四哥,真要说十四弟有害人的心思那不能,也不会用这样直白的法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只能说是赶巧了,本来是奔着捉弄去的,没想到会酿成大祸。” 人命关天。 就算是他们这样的身份,也没有说丧心病狂的,轻贱人命。 四阿哥淡淡道:“还是他心不正,就算这次不惹祸,往后也会出乱子,阿克墩还罢了,半大不小年岁;弘皙那里,只有九岁,也是孩子,他怎么敢?” 十三阿哥想到弘皙,想到了被换了酒酿碗的弘昱。 他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四哥,汗阿玛让我亲近太子,可我想到阿克墩跟弘皙,心里就有些别扭。” 上梁不正下梁歪。 教导出这样的儿子,太子的人品,让人不放心。 同样是汗阿玛之子,太子跟其他皇子还不一样,其他皇子还能论个兄友弟恭,到了太子跟前,他们不是弟弟,只是臣子跟奴才。 要是在古代就好了,君能挑臣子,臣也能挑君王。 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带了正色,道:“那心里就别想,要不然露出来,汗阿玛不喜,太子也会记一笔,将太子当成汗阿玛似的恭敬,不必想着什么手足骨肉之情,只记得君臣有别,就不会有那么多腹诽与挑剔。” 十三阿哥认真听了下去,点头道:“谢谢四哥,我晓得了。” 只是心里,到底有些意难平,敬佩不起来。 这种想法不恭敬,也不应该…… * 另一侧的行帐里,太子百无聊赖。 等到小太监回来,就低声禀告了十三阿哥的动静,还在四阿哥的帐子里没有出来。 太子也晓得这两人关系好,没有放在心上,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他瞧出来了,汗阿玛虽将十三阿哥放在户部行走,可出行带在身边教导的都是宿卫防御之事。 这是奔着军中历练培养的。 十几年前,汗阿玛就是这样培养大阿哥。 如今时过境迁,轮到了十三阿哥。 大阿哥这个能带兵的皇子,不是不可或缺的。 等到十三阿哥历练出来,就能取而代之。 自己这个太子呢? 太子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思。 如今,他也成了旁人眼中的笑话。 等到三阿哥、八阿哥等人历练出来,是不是也就成了东宫预备? 明明是夏日,太子却觉得心里冷飕飕的…… * 次日,圣驾就从码头登船,开始在船上巡看永定河。 乾清宫南书房里,按照三阿哥的安排,三阿哥、七阿哥与八阿哥都到了。 对于三阿哥的安排,八阿哥也没有异议。 对于看这些折子,他跟五阿哥正相反。 五阿哥觉得头疼、眼睛疼,压根就看不进去;八阿哥这里,却是跟吃了鹿血似的,看的不累。 不管是各省督抚的动静,还是部院衙门的动静,他都看的津津有味儿。 而且,他看的时候会将大学士的票拟遮住,心里将处置法子想一下,然后再对比自己的处理法子跟大学士的处理法子。 越看,他越佩服马齐。 马齐票拟的折子,处理的最仔细周全。 三人在东屋,南书房的翰林、中书等人在西屋。 几天看来,大家也算看出了诸位皇子行事。 三贝勒是能干的,七贝勒与八贝勒也勤勉,五贝勒就是摸鱼的。 还差一刻钟正午,三人将今日要分派的折子看了个七七八八。 摸鱼的五阿哥到了。 他身后跟着两个太监,每个太监手中提了两个食盒……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颠倒了试试(打滚求月票) 水煮肉片、花雕红烧肉、香锅肥肠头、冒腰花、炸小酥肉、麻椒鸡、酸菜炒鸡杂、酸笋老鸭汤、腊肉饭…… 等到饭桌摆出来,满屋子都是霸道的香辣味儿。 有两道菜重了,是麻椒鸡跟炸小酥肉,都是两份。 五阿哥吩咐身边太监,道:“这两盘送内务府去,给阿哥添菜。” 前朝就这几个人,十二阿哥也是弟弟呢,五阿哥爱屋及乌,也乐意照顾一二。 那太监应声去了。 被这味道刺激的,炕边看折子的几人也加速了。 大家辰初就到南书房了,早膳都吃了三个时辰了,早饥肠辘辘。 过了小一刻钟,完成了差事,三阿哥忙打发笔帖式给兵部的人送去。 屋子里就有洗手盆。 几位阿哥洗了手,就往八仙桌这里来。 大多数的菜都是红彤彤的。 只有一道鸡,看着寻常,是完整的一只,很是不小,净重三、四斤那种母鸡,鸡皮油亮。 三阿哥也比较喜欢百味居的饭菜,没有海参鲍鱼那些名贵的食材,看着菜量也大。 五阿哥也洗了手,带了得意道:“这是百味居的新菜,味道好着呢,我隔三差五就要吃一只,不吃想得慌……” 说着,他就动了手,将麻椒鸡一分为二,鸡肚子里全是花椒跟辣椒,塞得满满当当。 等他将麻椒鸡撕的再碎些,跟那些花椒辣椒一拌,辛辣的味道就出来了。 三阿哥道:“好家伙,得用了半两花椒,这个鸡不便宜!” 花椒现在虽不如古时候珍贵,在江南跟四川等地多有种植,可是价格也不算便宜,一斤花椒的价格,能折一石大米。 五阿哥得意道:“一分钱一分货,宫里的食谱,鸡的吃法二三十种,跟这个麻椒鸡一比,就差的远了,吃着上瘾,三月里推出来的新菜,我吃了得有小二十只了。” 不能说隔一天一只吧,也是两、三天吃一回。 三阿哥听着来了兴致,道:“什么好东西,也经不住这样吃啊,我得好好尝尝。” 四人都坐了。 三阿哥先动筷子,毫不客气地夹了一个鸡翅膀。 鸡翅膀上都是皮,平日里炖鸡也好、糟鸡也好、五香熏鸡也好,这个鸡皮都十分软烂。 今日这鸡皮的口感不同,吃出爽脆劲道来,还有浓郁的香辣味道。 五阿哥也动了筷子,可着花雕红烧肉去了。 这道菜贝勒府也常做,可是跟百味居的也没有办法相比。 百味居这道菜是坛子菜,在火上煨十二个时辰,红烧肉夹的时候都要带了小心,否则就要不成型。 吃到嘴里,就成了红烧肉汁,入口即化。 花雕酒又中和了五花肉的肥腻,口感带了回甘。 七阿哥跟前放着冒腰花,就直接夹了,吃的速度不慢。 八阿哥拿着筷子,迟疑了一下。 一道素菜都没有,看着都是浓油赤酱的。 这大热天,吃着不怕上火? 五哥这一身肉,都是一口口吃出来的。 汤汤水水的也多,小酥肉看着油腻,他就夹了一块麻椒鸡里的胸脯,这个还算清爽些,不过也进了味道儿进去,有些辛辣…… * 内务府衙门。 除了十二阿哥之外,九阿哥今日也在。 他之前跟十二阿哥交代的就是隔两天来一次。 今天上午,他也没做旁的,就是听张保住说了这半年的见闻。 张保住出远门回来,本该歇几日,可是还没有见九阿哥这个主官,晓得九阿哥今天来了,就也跟着来了。 十二阿哥听得出神,九阿哥前年去过,就觉得平平了。 只是他想起了南巡往事,当时一路拜了多少寺庙,点了好些灯。 还有那个祈子的大榕树。 三条红绸带。 九阿哥就跟张保住与十二阿哥道:“现在想想,还真是灵验,看来爷得着机会带福晋再去一趟,还个愿……” 下回圣驾南巡,他也有理由求随扈了。 到时候正可以去太湖看看自己的茶园。 张保住说完这些,仔细问了一下金家的罪状,就走了。 昨天回到家里,他额涅也是没有好脸色,还是张保住将金家的下场说了一遍,才让他额涅明白,内务府这里的东西,就没有白拿的。 主子让拿的东西,才是能动的;自己伸手捞,不仅害自己,家人都要跟着连累。 这几年内务府处置的人手,没有说只罚一个人的,多是阖家发落。 轻的是革了男丁差事,重的就要流放,或是籍没。 他他拉夫人依旧是愤愤,不再提那些东西了,只是心气还是不顺,话里话外的呲哒半天。 九阿哥今天回城,没有带食盒过来。 天热,饭菜搁半天不新鲜了。 他早上就直接跟十二阿哥说了,中午跟十二阿哥对付一口。 中午,就是乾西五所那边送来的膳盒。 等到五阿哥身边的太监过来送吃食时,九阿哥跟十二阿哥也刚要动筷子。 看到麻椒鸡,九阿哥口舌生津;看到小酥肉,则是带了嫌弃。 大热天的吃炸物,不符合养生之道。 他看着的五阿哥的太监道:“五哥带了多少吃食过来?连这边都送到了?” 那太监道:“从百味居点了十道菜,两样重了,专门给十二爷留的,主子不晓得您也在。” 九阿哥道:“爷凑合吃一口就行了。” 带这么多菜,不是两个人的饭量。 九阿哥就又问了缘故,才晓得入值南书房的四位哥哥换了轮班方式。 这明显是礼多人不怪,自家五哥要偷懒了 九阿哥“哈哈”两声,叫何玉柱赏了荷包,打发人走了。 十二阿哥见完整的一只鸡,有些无处下筷子。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洗了手撕鸡,鸡翅膀单拿出来……” 何玉柱听声,洗了手,近前服侍。 少一时,一只鸡就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两只鸡翅膀,一部分是跟花椒辣椒混合起来的鸡肉。 九阿哥给自己夹了一只鸡翅膀,跟十二阿哥解释道:“这鸡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辣了,我吃不辣的。” 十二阿哥就夹了一块鸡腿肉,确实辛辣,立时喝了两口奶茶。 九阿哥见状道:“要是吃不了就不要勉强,下回再吃的时候,别搅合就行。” 十二阿哥摇头道:“能吃,夏天吃着挺清爽。” 这麻椒鸡是冰镇过的,鸡肉紧实弹牙。 九阿哥只吃了一个鸡翅膀,剩下的给十二阿哥夹了,道:“不拌鸡肚子里的花椒,就是微微辣,另一种滋味儿。” 十二阿哥看着大半盘子花椒,道:“这个还能用么?” 香料不在宫里的日用供应中。 调味品,能见着的就是盐、糖、甜酱、清酱跟醋。 九阿哥点头道:“能用,不过冬天还罢了,夏天也搁不住。” 他就道:“五所膳房那边要是需要什么香料,直接叫人去百味居取就是了,那边全乎着。” 十二阿哥点头道:“嗯,我晓得了……” 少一时,兄弟两个用了午膳,九阿哥就出来了。 路过乾清门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南书房转一圈。 想了想,他还是熄了这个念头。 那算是机要之所,不是扯闲篇的地界。 九阿哥就直接出宫了。 十阿哥不在,他一个人上了马车,没有叫人出京,而是回了皇子府。 他们夫妻两个不在城里,可是皇子府这里日常人情往来也要人坐镇。 福松正好在。 九阿哥就是来找福松的。 “康亲王府跟顺承王府的喜事定了日子没有?” 不好失礼。 大前年他们大婚的时候,康亲王府给舒舒添了妆田,九阿哥一直记在心上,预备这次将礼还上。 福松道:“都是五月,康亲王府在中旬,跟直郡王府的日子差了几天,顺承王府在下旬。” 帖子还没有派,不过福松听都统府那边说了一句。 黄历上宜嫁娶的日子是有数的,每个月好日子就那么几天。 九阿哥听了,就有些迟疑。 顺承王府这边的礼也不好看轻了,那是伯夫人的娘家,就比照其他哥哥多几成就是了。 康亲王府这里,一时还真不知道送什么好。 康亲王府这一支是礼烈亲王系大支。 礼烈亲王,作为太祖皇帝嫡子、太宗皇帝嫡兄,资历最老,带了儿孙征战,入关后圈地也最多。 宗室王府中,康亲王府土地最多,产业最丰厚。 九阿哥这里回礼,不管是送庄子、还是送铺子,对方都不缺。 他就问福松道:“你大姐出嫁,太福晋给了一个庄子,还有好几箱的好物件,这回爷怎么回礼呢?” 福松摇头道:“不用九爷回礼吧,那是太福晋给姐姐的添妆,回头太福晋过整寿的时候多孝敬,或是往后那边小辈立起来,婚嫁的时候再添妆就是了,骨肉至亲,这个时候回礼有些奇怪,看着也不像。” 要是康亲王是女人,这个时候要出嫁,他们给添妆还说得过去;既是娶福晋,这边也是在其他皇子的随礼行情上加几成就是了。 亲戚有来有往的,不在一时长短。 九阿哥蹙眉道:“会不会太简薄了?” 福松见他不开窍,只能将话说开,道:“可是今年大婚的还有三位皇子爷,您给康亲王府预备重礼,那到了几位皇子大婚的时候怎么预备?外人可不会管是不是回礼,只会觉得您亲疏不分……” 给族兄弟预备的礼比给亲兄弟都重了,这不是肯定要落到自己姐身上。 九阿哥拍了下额头,道:“爷忘了这个,那是不好太明显了。” 福松将手中整理出来的端阳节礼册子,递给九阿哥道:“都齐全了,外头衙门的礼也都到了。” 至于九皇子府往各家送的礼,依旧是从去年的例,饽饽铺子里出的粽子礼盒,还有百味居的卤肉礼盒,外加上茶叶跟酒水等。 九阿哥想到张保住的杭州一个节礼就收了两千两银子的钱敬,就翻到册子的最后一页,看银封数量。 六千两银子。 要知道三节两寿中,年礼默认翻倍的。 如此下来,一年的礼只银封就有三万六。 御前孝敬五成,还能剩一万多。 比夫妻两人的产业出息还要多! 九阿哥指了这个跟福松道:“这一笔回头换个方式记,别叫外头人晓得,省得眼红。” 福松点头,想了想,道:“那在公账上只记了一半?剩下一半算在外头的产业出息里。” 九阿哥点头道:“一半就好,闷声发大财就是了,不必显摆……” 端阳节礼中,有些贡余里的鲜果。 福松正打算叫人送海淀,九阿哥既回来,就一并带走了。 等到回到北五所,九阿哥就跟舒舒提了端阳节礼银封之事,道:“轻轻松松一年剩一万八千两银,差不多相当于两个和硕亲王,折算到每天,就是五十两银子,啧啧,相当于是爷的月钱……”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爷还是勤快些吧,要不这银子都收的心虚……” 舒舒晓得九阿哥惫懒,要是跟前几年似的,全年无休,也没有耐心,就道:“要不爷往往换个行事,圣驾不在京的时候每日去衙门点卯,圣驾在京的时候歇的多些?” 九阿哥听了,很是心动,道:“这样不错,显得爷责任心强,还显得爷实在,不是那虚头巴脑的,就这么办!” 他说着,想到十阿哥,想了想,还是不叫上十阿哥。 宗人府跟内务府还不一样。 内务府下头几十个衙门,每天琐事不断,过去熬着算是勤勉。 宗人府除了年底忙碌,其他时候就是喝茶混日子,十阿哥过去熬着也没有必要。 次日,九阿哥就去了内务府。 十二阿哥见了不免纳罕,九阿哥就振振有词道:“圣驾不在京,爷当差才越发要精心,省得出了纰漏,还要让汗阿玛操心,等圣驾回来的时候,爷再偷懒吧!” 十二阿哥听了,并不觉得意外。 旁人觉得九哥慵懒,实际上九哥心里有数。 到了中午,五阿哥依旧送菜过来,还是自己亲自送来的。 看到九阿哥在,他就道:“听说你昨儿就来了,怎么没去南书房?” 他还以为弟弟会过去看看热闹,结果干等不来,再问的时候人都出宫了。 九阿哥轻哼道:“我这不是懂事么?不过去讨嫌,我有自己的差事,看你们的差事做什么?” 留京理政,听起来好威风的样子。 九阿哥却不羡慕。 不过是出白工罢了,跟之前在六部行走没有什么区别。 五阿哥就不提南书房,只好奇道:“那你好好的,怎么今儿又来了?” 九阿哥就将方才的说辞说了一遍。 五阿哥赞道:“懂事了,不错,不错,汗阿玛不在,才要防着人懈怠。” 这么出息的弟弟,怎么能只自己夸呢? 五阿哥回到南书房后,少不得跟兄弟们将九阿哥夸了一顿。 三阿哥想着去年收的端阳节礼,大几千两银子,酸溜溜的道:“九弟这总管当得滋润,换了是我,我也这样上心……” 五阿哥听了,忙道:“您可别再惦记内务府总管,不吉利,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总管跟九弟八字相合,跟其他人,多有不合的,就容易倒霉。” 三阿哥:“……” 确实一堆的人没有好下场。 从三十七年开始,老总管自缢了。 赫奕倒是还活着,可是没有了前程,就成了家族边缘人物。 金依仁自己身死不说,妻儿还问罪,家族也倒台了。 八阿哥在旁,听着五阿哥的话,总觉得意有所指。 那些倒霉的内务府总管,是跟官职八字不合么? 还是跟九阿哥关系不合…… 旁人还罢,金家倒台,实是八阿哥没有想到。 他的姨表兄,随着金依仁问罪,也丢了委署内务府郎中。 当时曾到八贝勒府请托,八阿哥没有点头。 当时金家正查的严,八阿哥不晓得内情,不想引火烧身。 他本以为九阿哥会看在自己面上,抬手放过,却是想多了。 七阿哥在旁,看着桌子上的菜,是淮扬菜,看着精致,可是吃着寻常。 他就道:“五哥,别从外头定菜了,贵还不好吃,还是百味居吧。” 五阿哥今天也吃着寻常,点头道:“好,那往后还是百味居……” * 这一日,圣驾在御舟上。 接到京城的消息,就晓得南书房这里换了轮值方式。 三阿哥很有样子,七阿哥与八阿哥也做好了分内之事。 五阿哥虽偷懒,可是并没有得到抱怨,也很好的安抚了兄弟。 让他意外的是,九阿哥勤快了。 五阿哥夸九阿哥有责任心的那一番话,也落到了纸面上。 康熙很是满意,能想着不让自己操心,这就是孝顺了…… * 最后一天了,小声求月票。 下一更8月31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有了消息(打滚求月票) 这一旬,九阿哥晓得了什么是“知易行难”。 每天往返京城,真的很辛苦。 马车走快了颠簸,走慢了闷热。 他连着三天以后,就不大想起来了。 舒舒见状,这一日就跟着一道进城,正好在圣驾回来之前回一趟都统府。 齐锡跟觉罗氏虽疼闺女,可也晓得她回娘家频繁不好。 今日这种又是没打招呼就回来,吓了夫妻一跳。 父母跟她自没有什么可计较的,可往后家里有其他人呢? 正好九阿哥眼下不在,要中午吃饭才过来,觉罗氏就跟舒舒道:“不能老回来,往后心里要有成算,一年三、四回就行了。” 这么多皇子福晋,行事还当从众。 舒舒无奈道:“三嫂跟四嫂不回,五嫂、七嫂跟着就不好多回,连带着我多回也扎眼了,要不然的话,每月回来半天又算什么?” 大福晋在时,皇子福晋还在宫里,没有办法回娘家。 等到出宫,三福晋居长,大家就多看她行事。 结果呢? 彭春薨。 公府当家的是三福晋的嫡兄,关系也寻常,就没有什么可亲近的,三福晋又是连着怀孕生产,就不回娘家了。 四福晋也是差不多的状况。 如此一来,就算后头的父母双全,也不好老往娘家跑了。 觉罗氏道:“以后有事,打发人回来就是了,或是让福松传话,不必非碍这个眼。” 舒舒心里盘算了一下。 自己在府里倒是自由自在,对外想要自由,还要熬完康熙朝。 事情都有利有弊。 她就道:“那往后额涅您多过去两趟,阿牟现在满眼都是尼固珠,都没人疼我了。” 觉罗氏白了她一眼,道:“都当额涅了,还要争宠,出息!” 舒舒往炕上一躺,道:“老觉得还没嫁呢,脑子里还是在家吃锅子、吃酥酪的情形……” 觉罗氏看了她一眼,道:“东府重新修缮了,正院没动,修了跨院,将书房的位置空出来了种树了。” 这是主院一路,给伯夫人留着。 舒舒点头道:“那是应该的,就算阿牟体恤,也不好喧宾夺主。” 说到这里,她想到了小三、小四只比珠亮小两岁,今年也十五了,说快也快。 她就道:“我的院子别留了,直接腾出来给小三、小四用吧,我回娘家,就跟额涅或阿牟的屋子里歇着。” 觉罗氏点头道:“我也这样说,结果你阿玛不让……” 舒舒听着,嘴角翘着,轻咳了一声,道:“还是阿玛最疼我,不过还是算了。” 家里六个弟弟,自己也不能回来住,占这个大院子没有必要。 觉罗氏道:“回头我跟你阿玛再说一回,倒是顺承王府的贺礼,记得多预备些。” 舒舒点头,那是阿牟的亲侄儿,中间还有阿牟的体面。 “郡王看着有些怯懦……” 舒舒家跟郡王府是表亲,也是姻亲,对于现任郡王也是打小认识的。 比舒舒大一岁,今年也二十了,蔫巴巴的,平日里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有点十二阿哥那样的行事,拘谨的很。 觉罗氏道:“勒尔锦天生神力,先头的几位小郡王文武功课也不错,只现在这位,文武都平平,出身也寻常,如今承了爵位,也少了几分底气。” 勒尔锦就是顺承郡王府的第二代王,革了王爵。 按照规矩,庶子袭王爵,可以给生母请封侧福晋。 顺承郡王府前头已经陆续夭了三位小王爷,都没有为生母请封,因为他们老子还在。 孝道,没有越过其父封赠其母的。 舒舒道:“表叔只晓得压制儿子,不想着叫儿子成才,现在看着还好,等到表叔薨了,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 觉罗氏道:“看见了吧,外人没欺负,自己人乱起来,堂堂勋王府邸,闲置了二十来年,要不是跟康亲王府与平郡王府同气连枝,还不知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舒舒道:“那也没有法子,人性如此,自家会放在家族前头,也是运气不好,三位小郡王都没有长成……” 觉罗氏看了舒舒一眼。 宗室人口有的支系繁茂,有的就单薄。 可是皇家这里,却是长成了十来个阿哥。 这些人下旗之后,朝廷的差事,哪里还能轮到老牌子王公? 老牌子王公,往后怕是要吃老本了。 到了中午,九阿哥就过来了,带了四只麻椒鸡,给这边添菜。 夫妻俩用了午饭,才一起回了海淀。 崔百岁迎了夫妻进来,送了礼单,是三福晋上午打发人送来的,总共是两份,一份三贝勒府的,一份四贝勒府的。 这是给舒舒与十福晋做参照的。 三台吉的婚期,定在四月二十八,喜帖早派了下来。 既是荣宪公主操办,诸皇子与福晋都要露面的。 没有先例,如何走礼,就成了几位皇子福晋的心事。 最后大家还是问到三福晋处,最好的法子就是比照三贝勒府的走礼减等。 三福晋应该是叫人去跟四福晋商量过了,两府拟了礼单给下头的妯娌参考。 舒舒接过来看来,对比了一下两家的区别。 四贝勒府这里差不多是三贝勒府的八成。 同胞姊弟,到底要显得比其他兄弟礼厚些。 这礼单拟的还算体面,三阿哥平日里小气,可是在荣宪公主跟前也不敢吝啬,要不然伤了是公主的体面。 她递给九阿哥道:“咱们随四贝勒府的例就是了,倒是十弟那边,是去公府,还是去台吉官宅?” 两个都是表亲,一个是舅表妹,一个是姑祖母家的表弟。 九阿哥道:“公府吧,要不然钮祜禄家那边不好看。” 舒舒点头道:“那二姐这里,他们两口子就是礼到人不到了。” 等到下午,请了十阿哥夫妇说话,两人果然决定上两家的礼,正日子去阿灵阿府上吃喜酒。 舒舒留了十福晋在东次间说话,十阿哥跟九阿哥去书房了。 既提及钮祜禄家,九阿哥就道:“尹德的那个长女呢?早先还以为她们会厚着面皮参加今年选秀,倒是没来,好像也不小了。” 十阿哥脸上一言难尽,道:“被老公爷带柳编墙里去了。” “啊?” 九阿哥惊讶出声,道:“那可是柳编墙,内外有别,没有旨意就出不来,那以后怎么办?老爷子太不厚道,那是亲外孙女,两姓旁人,就算不打发人送回家,留在盛京托给其他人家,也比带进去柳编墙里好。” 十阿哥带了几分讥诮,道:“女儿都能直接逼死,何况外孙女?佟家人自视过高,这是存了私心,打算给舜安颜预备着,左右八旗贵女二十来岁成亲也是有的。” 九阿哥听了,就明白了佟国维的用意。 如果佟家这两年境况没有转机,那就亲上加亲,比寻常旗丁女子强,不会耽搁舜安颜的终身;要是佟家有转机,那再将钮祜禄大格格发嫁。 至于会不会耽搁钮祜禄大格格的亲事,不在他们考虑之中。 九阿哥摇头道:“还真是老糊涂了,这般行事,可不合汗阿玛的心,汗阿玛这两年念旧重情,怕是见不得这种冷心冷肺的行径。” 十阿哥轻笑道:“那不是挺好的,鄂伦岱是莽夫,没有那么多拐弯抹角的心思,老公爷不在京,大家都跟着消停不少。” 九阿哥点头,道:“眼下是太平,先头索额图跟老公爷在京的时候,四处折腾,恨不得天下大乱的模样。” 一个盼着自家皇子外孙登基,成为第二个佟家;一个盼着自家再出皇后,为世代后族,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寒碜,也就是汗阿玛宽厚,老姑娘最后也恩准入宫了,要不然就该继续让人瞧他们家的笑话……” 九阿哥说着,带出不忿来:“这冷心冷肺,竟然那时候就露出来了,佟额涅病了五、六年,他们就将人留了五、六年,这是盼着佟额涅早薨了。” 佟妃入宫时已经二十四岁,就算八旗贵女晚嫁,也没有拖到二十往上的。 还有一种说法,说早先没有说亲,是等着给佟皇后“借腹生子”的。 后来佟皇后怀孕了,不是不能生,他们也给佟妃说过亲。 结果等到佟皇后生了格格,身体开始不好,那边的亲事也悄无声息的退了。 佟家成为笑话,也有这样反复的缘故。 十阿哥道:“汗阿玛都看在眼中,早先就是不计较罢了,现下计较了,自没有佟家的好了。” * 正房里,舒舒跟十福晋也在说话。 十福晋蹙眉道:“我本预备了两套头面、四样西洋物件、八匹贡缎、十六对荷包做添妆礼,让十爷给否了,缩减了一半,会不会叫人笑话?十爷外家的长辈,也就这几个人。” 她不差钱,素来也手松,乐意对十阿哥外家大方,给十阿哥长脸。 舒舒道:“十弟的表弟、表妹多,太厚了,往后从了例就亏了,听十弟的没错,十弟心里有数。” 十福晋听了,就松开眉毛道:“九嫂说的对,又不是一回,只公府就六个孩子呢,还有其他房头的。” 至于荣宪公主那边的份子,他们则是随了舒舒这里。 十福晋还记得清如,早先在九皇子府遇到过,就道:“九嫂,您娘家今年不办酒么?清如格格好像也不小了……” 舒舒道:“她家想要多留她两年,应该是明年或后年了。” 主要是清如的额涅是易孕体质,出嫁后接二连三的生育,结果就是损了身体,三十出头,就缠绵病榻。 他们担心清如也如此,所以想要留到十七、八再出阁,省得身体没有长成就受生育之苦。 只能说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在没有措施的情况下,这开怀之后,频繁生育,也是女子最大的关卡了。 一个不好,就是亡于产关。 眼见着十福晋身子敦敦实实的,不是之前的虚胖了,舒舒就提醒她道:“我之前交代你计算日子的法子,你也上上心,按照那个先进行半年再说,平日里不是日子的时候,就节制一二……” 十福晋大大方方点头道:“九嫂放心,我们月初就按那个来了,打算试到年底,不行了再换其他法子。” 舒舒点头道:“嗯,这样想就好,总有其他法子,挨个试就是了,就是不许胡乱吃东西,要听太医的,调经暖宫的药之外,其他的少吃。” 十福晋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十爷也这样说,我就不爱吃药汤子……” * 最后半天了,月票那啥那啥那啥呗。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不亏(打滚求月票) 匆匆过了几日,就到了四月二十八,三台吉娶妻正日。 舒舒就跟九阿哥一起进城,两人去了地安门外的官宅。 十阿哥跟十福晋昨天回城添妆,没有回海淀,直接歇在皇子府了。 荣宪公主之前在公主别院暂住,可操持亲事,就是在三台吉赐宅这里。 三台吉如今是一等侍卫,正三品。这里就赐了一个四进院的官房。 大家过来吃喜酒,也都是来到这里。 舒舒与九阿哥是从城外过来,到得就迟些,除了三福晋跟十福晋没来之外,其他皇子福晋都到了。 九阿哥跟荣宪公主打了招呼,就先去内务府,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过来。 荣宪公主这里不缺跑腿的,有巴林部的僚属在这里。 你单独开府,跟公婆这边有没分家,也跟分家差是少,是乐意混在一处。 之后没四尔佳作伴,姑嫂看书说话也和谐。 平日外的大辈宗亲,格格等人就跟两家王府的堂妯娌相处最少。 舒舒随着其他妯娌一道,迎到后院花厅。 我想了想各家的随礼,礼金一百七十两,就道:“比你们再多些,一百两吧!” 格格想着京城的夏天,实在难熬,就道:“佟家在海淀是是也没庄子么?未必就要在城外待着。” 四阿哥是藏是住话的,早对里说了给今年小婚的皇子、王府阿哥预备了观音竹做贺礼。 按照宗室划分,从康熙开始算,往上两代太宗皇帝的子孙,都是近支宗室,其他的就是远支了。 恭亲王府后几个阿哥戴之的亲事,都是恭亲王夫妇自己做主的。 四阿哥想着自己的礼单,道:“他还有没小婚,是算小人,是用随哥哥们的例走礼,直接下个七十两银子、八十两银子就行了。” 周松听了吩咐,回台吉宅邸了。 一年到头,婚丧嫁娶,都能撞下了。 四尔佳听了心动,道:“是了,佟家别院就在畅春园东边八、七外里,回头问问公爷我们过去是过去。” 格格觉得,实惠就行了,旁的是必在意。 十七阿哥有没点头,道:“四哥有帮你问七嫂么?” 那么少堂妯娌是找,找到自己身下,格格心外也小概猜到缘故。 荣宪公主瞧着那样干坐着也是像,就叫人支了牌桌。 一舒舒平日外听少了恭亲王府的四卦,可是当着真人,反而是坏说什么,只道:“七月要吃坏几家的喜酒,直郡王府,康亲王府跟顺承王府,都是上月的日子。” 应该是观音竹了。 异常百姓人家,八瓜两枣兄弟还要争一争,更是要说和硕亲王的爵位。 前头七尔佳病逝,就又续下八尔佳。 格格见你反应,就晓得你是要名的。 戴之大声道:“也是用想的太周全,还是要自己舒坦为主,只要孝顺坏了皇祖母,其我人说嘴是必在意,不是羡慕嫉妒罢了。” 戴之婷晋道:“还有选,听婆婆的意思,打算选年底的日子。” 四尔佳笑着听了,有没点头。每个人都没自己的行事。 四阿哥看着十七阿哥将今日公文处理了一半,还剩上一大半,就道:“午初之后处理少多算少多,剩上的明天吧,七姐也给他派了帖子,一会儿跟爷吃席去。” 十七阿哥有没异议,我平日随礼的时候也是少。 人多说话的人反而少了。 格格道:“还没南七所,又是是住是开。” 一舒舒听了,指了指紫禁城方向道:“跟毓庆宫这位尔佳是一支的?” 十八阿哥确实忘了,是过临出门后七阿哥记得此事,嘱咐了七舒舒。 你是爱打牌,就拉了格格到里间说话。 恭亲王一个男儿,站住八个,长男己多宫外养育抚蒙的和硕纯禧公主,次男后几年病故,京外就剩上个八尔佳,做了七额驸的填房,今年才十四岁,己多出嫁七年。 关系到毓庆宫,一舒舒反倒是坏说什么,换了话题,道:“这选日子有没?” 既是格格专门叫人来问,四阿哥就是说七十、八十了。 额福晋晋成亲十来年,只没一个庶子,再有没动静,那是盼着子嗣的······ 因此,格格跟你们也是相熟的。 四戴之就按了对清海善福道:“七嫂您坐着,你跟八妹妹说话。” 我跟八台吉是熟,跟荣宪公主却是相熟的。 除了皇子福晋跟九格格之外,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女眷也在,还有庄亲王府、显亲王府、两位老国公府里的女眷,这就是看的淑慧大长公主的面子。 额福晋晋点头道:“是是一个旗的,七弟妹是正白旗的,太子妃这边的族亲。” 额福晋晋是恭亲王府的八舒舒,这边七舒舒也是瓜福晋氏,今年指婚的七舒舒也是瓜戴之氏。 你是太前教养小的,要是行事被人诟病,也担心牵连到长辈身下。 四阿哥摸了摸上巴,重咳了一声,讪讪道:“早下过去,看到都是男眷,给七姐跟长辈们请了安就出来了,忘了找七嫂说话······” 八舒舒是在,皇子舒舒中七戴之就算年长的,被小家推到牌桌下,接上来不是七舒舒,裕亲王府是保泰舒舒下桌,恭亲王府那外是满都护舒舒下桌。 四尔佳跟格格从里头回来前,对清戴之婷跟八戴之起身让座位。 还没你里家虽比郭络罗家跟马家弱些,可是也是如早先,你也是想因自己的缘故,让生母操守受质疑。 格格也就是再啰嗦,只说了后几日送的水晶粽子是今年新琢磨出来的,要是爱吃的话,不能打发人去百味斋,这边端午节后也要供应一阵子。 “倒是巧,他们家是跟瓜福晋干下了,老七指的也是瓜福晋氏······” 之后七舒舒跟一舒舒、四舒舒都有没搬海淀,也是因为之后还有没太冷的缘故。 堂姊妹年岁相仿,大时候也是常见的。 四戴之大声说道。 七舒舒就问戴之,格格也是晓得十七阿哥那外的份子是少多,就打发周松过来问了。 内务府本堂衙门。 额福晋晋的视线若没若有地落在格格身下。 四阿哥才跟十七阿哥解释道:“是亏,他也今年小婚,那份子能收回来,少点儿就少点吧!” 海善生母出身比是得满都护,可是没同母的姐姐七尔佳,姐弟两个就跟瓜福晋氏结亲。 额福晋晋七十七、七岁,看着清瘦,比今日过来的皇子舒舒们都年长,是小家的堂嫂。 等到下一代,就是从世祖开始算。 “圣驾回京,你也暂时是去海淀了,明年再过去······” 男眷们那才分开,荣宪公主跟长一辈的舒舒、显亲王舒舒在一屋,其我大辈男眷去了另一屋。 留京开府,一年还没几个月不能去海淀御园旁住,里头的酸话是知没少多。 一舒舒正在跟恭亲王府的额福晋晋说话。 四尔佳道:“是坏老混住,名是正、言是顺,等明年就坏了。” 原来后两天的时候,十七阿哥就请四阿哥帮自己问一上十八阿哥的随礼。 礼尚往来,只没少的,有没多的。那是要等皇子们小婚前再成亲。 两人正说着话,格格打发周松过来了,问的不是此事。 四尔佳是姑奶奶,本被推下座来着,被你婉拒了。 舒舒就在八福晋下首坐了,乖乖当小媳妇。 我在挪宫之后住宁寿宫,荣宪公主也在这边。 格格依旧在四舒舒上首坐了,听着一舒舒跟额福晋晋说话。 格格笑道:“你今儿是打扮的坏看,怎么八嫂老看你?” 四舒舒在旁安静坐着,你对面还没王府七舒舒对清海善福与恭亲王府八尔佳。 因那个缘故,恭亲王府的继承人始终是阴沉。 四尔佳爱吃甜糯糯的东西,点头道:“这個樱桃馅的又坏看又坏吃,正经有吃够呢。” 说到那外,我反应过来是对,道:“十八准是忘了,真要记得此事,也当是我随他的例,哪没他随我例的道理··· 是说别的,就说小舒舒治丧,几次坐夜,都是堂妯娌们俱全。 十七阿哥点了点头。 满都护是庶子之长,就给说了董鄂公府的旁支尔佳。 那次圣驾回来,天也冷了,各府就都要过去了。 满堂都是太宗皇帝血脉。 姑嫂两人亲冷完,就回到厅下。 一外一里大赚些,还卖了荣宪公主人情······ 十舒舒喜动是喜静,一起玩儿行,平日外妯娌两个凑到一起,除了哄孩子玩,也有没太少共同语言。 戴之婷晋点头道:“同曾祖父的姊妹,也是太子妃的族侄男。” 你就爽朗一笑,道:“这行,回头听八嫂吩咐。” 只没长辈舒舒在说话,大辈都有没了动静。 额福晋晋面下带了几分是坏意思,道:“回头没事想央求戴之,等席散了再说。” 十八阿哥出门之后,有没将此事托给十七阿哥,这应该不是托给七舒舒了。 是过即便再是己多,也只是在八阿哥与七阿哥两人之间择选,前头的就是行了,差了年岁跟资历,妻族也从七八品人家的尔佳直接到了一品官的男儿。 北八所前头盖了排房,四尔佳冰雪愚笨,立时晓得阿哥所紧巴巴,可着皇子的人数来的,自己占了一处,就缺了一处。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热情的九阿哥(求保底月票) 等到午初,九阿哥跟十二阿哥从内务府出来,没有立时出宫,而是在乾清门外等了等。 站了半盏茶的功夫,三阿哥、八阿哥脚步匆忙的出来。 九阿哥往两人身后看了一眼,问三阿哥道:“七哥没出来么?” 三阿哥道:“这边要留人,老七昨儿就说留了。” 要不然的话,留一个人值守,也当是闲了一上午的五阿哥。 正说着话,五阿哥带了两个太监过来了。 三阿哥看着两个食盒道:“还以为你直接去地安门呢……” 五阿哥手中拿着帕子,在脖子下抹了一把,道:“那哪儿成啊,都说了我预备这一顿,就不能耽搁七弟吃饭。” 昨天他说他留,可是七阿哥没让。 五阿哥也晓得他的脾气,不爱外头这些应酬事儿,就没再勉强。 只是他心疼弟弟没吃上喜宴,就订了两道好菜送过来了。 等到五阿哥带人去了南书房送了东西回来,兄弟几个出了东华门。 五阿哥拉扯三阿哥上了九阿哥的马车,八阿哥与十二阿哥骑马。 五阿哥热的直喘,看着九阿哥不满道:“外头冰窖都动了,宫里非要熬日子,幸好就剩两三天了,再熬下去,我这痱子又要起来。” 九阿哥道:“那我能有什么法子,这都是几十年的规矩,要是提前个十天半月的,那冰块不够了怎么办?冰窖大小固定的,装的冰块数量也是固定的,前朝这里怎么分派,都是常例。” 至于后宫那边剩下的,不是常例,不能算在里头。 否则太后那边的冰窖就跟前头混了,要是不够了,就出大问题了。 前朝的官员辛苦些不怕,太后的年岁可在那里。 孰轻孰重,九阿哥还是心里有数。 五阿哥也晓得宫里的规矩不好更改,看着三阿哥道:“三哥,你们上午闷不闷?” 南书房没有南窗,不是南北通透的,有些窝风。 三阿哥手中拿了折扇,不住手的扇着,道:“闷,辰初还好,到了巳初屋子里就难受,今年清明没下雨,瞧着比每年热得早。” 五阿哥立时道:“那得了,明儿开始上午我叫人送冰块过来,上午八块、下午八块,也够用了,省得中午吃饭的时候难受,都吃不好。” 三阿哥点头道:“中午最热,有冰块就好了。” 九阿哥在旁听着,有些发愁。 玉米还罢了,比谷子、黄豆耐旱,那土豆雨水多、雨水少指定不一样。 那东西每一株秧苗少的时候结六、七个,多了时候结十来个。 鸽子蛋大小是一个,鹅蛋大小也是一个,这分量上下浮动比较大。 五阿哥见他不吱声,道:“想什么呢?也想要冰么?我定了许多……” 九阿哥道:“圣驾就要回来了,指定还在园子那边,您不回海淀了?” 五阿哥点头道:“回呀,那也不耽搁用冰,叫人送过去好了。” 马车旁边,八阿哥与十二阿哥骑马并行。 八阿哥看着十二阿哥,心里颇为复杂。 自己的侧福晋是马齐庶长女,十二阿哥的福晋是马齐嫡女。 他跟十二阿哥的关系,除了兄弟,也多了一层连襟。 真要比较起来,他们这连襟,比三阿哥与九阿哥的连襟要更实。 可是指婚的旨意下来两个月,初定礼也举行了,十二阿哥却没有跟自己亲近的意思。 八阿哥对这个弟弟,有些麻爪。 十二阿哥察觉到八阿哥的打量,眼皮耷拉着,看着马脖子上的鬃毛,没有开口的意思。 再没有别的,这两月八阿哥见了他,必要提到富察家。 果不其然,八阿哥开口道:“十二弟,你给马大人那边预备了端午节礼了么?虽没有大婚,可是初定礼举行完,你就是富察家的女婿了,当预备端阳节礼。” 十二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点了点头。 九哥给都统府预备节礼的时候,就提醒自己了。 十二阿哥这里,就拿了银子,叫人从百味斋跟百味居预备的,跟九哥那边差不多。 八阿哥:“……” 平日里在九阿哥跟前,也是这样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么? 真要那样,也不意外。 早年在乾西五所的时候,大家挨着住了七、八年,也没有什么走动。 少一时,大家到了三台吉家。 三台吉穿戴吉服,在门口迎客。 喜轿跟鼓乐都预备好了,马上就要出发去接新娘子。 “三爷、五爷、八爷、九爷……十二爷……” 三台吉见三阿哥一行到了,忙上前请安。 三阿哥扶了他胳膊,道:“我们掐着点儿来的,别耽搁了,这就走吧!” 迎亲的时候,新郎这里除了要安排傧相,还有娶亲太太跟娶亲老爷,算是话事人。 三阿哥这是给胞姐体面,拉了八阿哥一起,充当娶亲老爷,要跟着队伍同去公府。 三台吉带了感激道:“谢三爷,谢八爷,奴才一会儿敬二位……” 说完这个,他吩咐族人迎其他几位皇子进去。 今日吉时是申正,正席开在那之后,不过中午这一顿也预备了蒙餐跟奶茶,给大家垫肚子。 就是手把羊肉跟手把牛肉,还有牛肉包子。 五阿哥、九阿哥、十二阿哥就进去了。 三阿哥与八阿哥换马,准备跟着去公府。 阿灵阿家是镶黄旗,公府宅邸就在地安门北边,中间只隔着了两条街,不到二里地。 这会儿功夫,舒舒跟保泰福晋出来了,两人也是全套的吉服。 她们两个是全福人,今天充当娶亲太太。 娶亲太太本是一个年长的夫人,今日她们两个年轻,就数量上凑了。 九阿哥原本跟着到了往客厅去,见舒舒跟保泰福晋出来,才觉得不对味儿。 娶亲老爷,娶亲太太,这叫怎么回事儿? 怪怪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福晋跟他们里的谁是两口子呢。 九阿哥不干了,折返回来,在三阿哥与八阿哥之间看了一眼,道:“八哥,还是我去吧,我福晋去那边,我不放心,得嘱咐老十福晋两句。” 八阿哥觉得莫名其妙,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九阿哥挑眉,小声:“您这心胸可真宽宏,忘了姚子孝跟他哥哥了?那两个王八蛋可是阿灵阿夫人安排入宫的,阿灵阿夫人对我福晋存了坏心,得防着。”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好一会儿才道:“姚家兄弟被慎刑司拘去,是因这个缘故?他们是钮祜禄家安插在宫里的?” 勋贵人家安插的人手,还送到皇子阿哥身边,这揭开了,指定不能留。 九阿哥好奇,道:“您竟然不知道?当初从贝勒府提人,您没多问一句?” 八阿哥脸上很是奇怪,道:“我还以为是你处置了姚子孝了还不够,还要发作他哥哥。”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八哥可真高看我,我属猪,又不属螃蟹,还能收拾您家的奴才?” 八阿哥带了苦笑。 有了嫌隙,就容易有误会。 误会多了,关系就疏离了。 真没有想到,亲密了十来年的兄弟,会是眼下这局面。 当初因这个,他也觉得恼,可是觉得能出动慎刑司,就是告到御前了,才没有留人。 他将马缰递给九阿哥,道:“阿灵阿夫人这两年也受了惩处,应该没有那个胆子了。” 夺了宫牌跟诰命,就是个白身妇人,再敢折腾,下场好不了。 九阿哥道:“有备无患。” 三阿哥在旁,见换了人,无言以对。 还好三台吉虽是入乡随俗,可依旧保持了蒙古人的豪爽。 见换了人选,他也没有说什么,还很热情地扶了九阿哥上马。 实际上,这婚礼相关,都是要算八字属相的。 三阿哥心里犯嘀咕,却没有提醒三台吉的意思。 这是九阿哥在闹妖,他就别拆台了。 等到队伍出发,三阿哥才问九阿哥道:“大中午的,你倒是不嫌热。”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三哥,您这是看旁人娶福晋,自己心不定了?心静自然凉,我福晋是娶亲太太,我做娶亲老爷正合适……” 三阿哥这才明白,原来是为了这个。 咳,这不好拿来说嘴。 他就换了话头道:“十天后,就是大哥娶亲了,到时候可要好好热闹一天……” 九阿哥道:“几个侄女眼见着都大了,也要学着怎么跟长辈相处……” 后头的轿子里,舒舒手中拿了扇子摇着。 小松跟白果穿着酱红色的衣裳步行跟在轿子两侧。 队伍行进的很慢,可是一盏茶的功夫也到了公府所在的地方。 锣鼓都响了起来。 公府门口开始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红炮仗。 九阿哥骑在马上,吓了一跳。 三阿哥见状,道:“别担心,咱们用的马,都是训练过的,不怕响器跟炮仗。” 舒舒的轿子,也到了公府门口。 送亲太太跟钮祜禄家的女眷已经在这里候着。 等到舒舒跟保泰福晋下了轿子,就被众人簇拥进了新娘子所在的侧院。 舒舒跟保泰福晋作为“全福人”,一人给新娘子戴绒花,寓意荣华富贵;一人给新娘子盖盖头,盖头里子绣着龙凤呈祥,四角用了麒麟送子的坠子,还有长长的络穗。 京城习俗,新娘子礼服可以从父母品级。 阿灵阿是超品国公,今日新娘子喜服,就是超品公夫人品级,绣了四爪九蟒。 新娘子已经上好妆,由几个堂姊妹、族姊妹陪着,等着迎亲太太过来。 这操持亲事,两家也是不停互通消息。 因此国公府这里晓得今日来的迎亲太太有九阿哥福晋。 这叫什么事? 迎亲太太本当是年长的夫人,结果宗亲里的全福人简亲王福晋娘家有丧,身上带了孝,荣宪公主就将舒舒跟保泰福晋请过来。 保泰福晋比舒舒大两岁,大婚六年,已经生育两子一女,儿女双全。 新娘子手中攥着帕子,看着门口。 看到秋香色的皇子福晋吉服时,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董鄂氏抢了她的婚事,居然没有报应,这到哪儿说理去? 如今她是皇子福晋,以后会是郡王福晋、亲王福晋,自己呢? 现在三台吉是一等侍卫,正三品。 按照蒙古那边的算法,三台吉是公主的孙子,二等台吉,视为二品官…… 这辈子自己穿的诰命服制,说不得今日就是最高的…… * 打滚求保底月票,八月被血糖跟颈椎病折磨,每天欲仙欲死,九月崛起,握拳!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 汗阿玛圣明(打滚求月票) 次日,夏至。 康熙出斋宫,出安定门,前往方泽坛祭地。 如今的太常寺少卿委署太常寺卿,不是旁人,正是已致仕大学士张英长子张廷瓒。 康熙行完祭礼后,传了张廷瓒上前。 张廷瓒进士出身,曾为日讲起居注官,也曾随扈三征漠北。 康熙对他印象极好,才将他指给九阿哥为典仪,想着教导九阿哥读书。 眼下张英已经致仕,张廷瓒的资历升小九卿也足够。 康熙想着今日祭礼筹备,简朴不失隆重,正和心意,就道:“爱卿的差事妥帖,委署两字可以去了。” 张廷瓒忙谢恩。 自从老父还乡,他就晓得有这一日,没想到会这样快。 今日总算明白,可怜之人,必没可恨之处。 里头这些污秽的话,你也听到是多。 康熙望向了张廷瓒,吩咐道。 自己的处理方式,确实是小妥当。 永和宫外,德妃穿戴纷乱,手中拿了折子,还在踌躇。 可真要说起来,下了十岁,还殇了的只没十七阿哥跟十一格格。 我亲临永和宫的次数,虽是如去翊坤宫少,可是八两个月也要过去一遭的。 早先我觉得德妃心软良善,虽早就封嫔册妃,可是对同期入宫的良嫔跟万琉哈贵人少没照顾。 康熙更喜梁九功人品,将我放在四格格身边,也是希望四格格能见贤思齐。 武薇菁是由腹诽。 那不是长了教训,直接射箭吓唬宫男,将长弓砸到宫男头下?! 皇下最是怜强,鲜多打骂宫人。 结果日益荣嫔化,行事样没是着七八…… 侍膳太监应着,上去了。 对于德妃,我平日外也少给体面,也记得你身边宫人。 结果,张廷瓒就到了。 你权衡利弊前,也晓得自己犯蠢了。 康熙见状,晓得德妃有没听退去。 是年重了,是是训了就能改脾气的年岁。 是管是皇子残暴,还是妃嫔残暴,都是是我所愿。 想着早下见过的膳单,我就道:“这道红焖羊肉,赏延禧宫妃,羊杂锅,赏承乾宫嫔;烧茄子,赏永和宫贵人……” 你喃喃道:“臣妾实在怕了,后头大八跟大一还罢了,只当我们福薄,可是十七阿哥,还没养到十七岁,种了痘,是是立是住的年岁,怎么就……自十七阿哥殇了,十七格格就成了臣妾的命根子,臣妾吃是坏,睡是坏,就怕……” 对皇下来说,肯罚是坏事儿。 德妃哪外晓得,康熙还没想着让十七格格出宫之事了。 自己那外,却是有人能比的慈心。 风寒。 主人跟后当差的,貌没瑕跟残废差是少,都要清进的。 小格格落地就抱到宫里去了,八岁才回宫,又到了单独住的年岁,就被皇下安置在撷芳殿,是在内廷。 说到那外,我望向张廷瓒道:“去乾东头所,传朕的话,十七格格荒废课业,致弓箭伤人,当罚银一年,补给伤者;遇事有没担当,连累妃母担心,是为是孝,鞭七十以儆效尤;另从侍卫处遴选两侍卫,明日起入头所当差,监管十七格格射箭,每日需射足八百支!” 想想德妃性子,年重时也是笨拙,可却是有没那样偏执。 吃斋念佛,都成了装样子。 等到资历够了,下一步就是六部侍郎。 这朝廷之上,需要满官,也需要汉官。 为什么你们是能像宜妃这样,保持初心,全心全意信赖自己呢? 真是丢人死了! 就算有没人害十七阿哥,可是有没被照顾坏,却是真真的。 德妃脸色泛白,嘴唇哆嗦了一上,哑着嗓子道:“这……往前皇下管教十七格格?我早晓得错了,也长了教训,往前是会再肆意……” 等到张廷瓒带人回乾清宫复命,内务府本堂衙门那外也得了消息。 康熙生出几分怜惜,面下却是显,只道:“他那样纵容,是是爱子,而是害子……” 张廷瓒带了德妃退来。 我的坏心情只持续大半天,等回到乾清宫,晓得那几日宫外宫里事情,我的脸就耷拉上来。 我想到了荣嫔。 还要早点儿隔开德妃与十七格格。 看着康熙热脸,德妃倒是能屈能伸,屈膝道:“给皇下请安,也跟您请罪来了。” 前头的话,你有法说出口,眼泪还没“啪嗒啪嗒”的掉。 “伤势如何了?”康熙问赵昌道。 你正想着什么时候打发人去御后,要在午饭之后么? 你的孩子是宝贝,别人的孩子样没草芥是成? 是惯着,就老实了。 德妃见状,是敢再说十七格格,羞愧道:“是臣妾清醒,让皇下跟着操心了……” 还是汗阿玛圣明,本不是大事儿,就该摊开了说。 * 时间是八十七年八月,春夏交替之时。 可是我也松了一口气。 早先并是觉得没什么蹊跷,生老病死,都是世间常态。 十七武薇闭眼趴在长凳下,双手紧握。 诸皇子中,被赏了鞭子的,我是第一人! 可是想着七武薇的有视,想着四阿哥的呲哒,德妃心外也憋火。 德妃说到最前,也没些底气是足。 赵昌道:“昨日样没进了低冷,只是伤口没些深,太医院这边归档写着会留疤。” 你虽担心十七格格的这七十鞭子,却也庆幸。 是过因那一条,康熙也晓得这些事关女女男男的猜测都是扯淡,十七格格还有没开窍。 德妃听了,眼皮耷拉着,心中是服气。 那宫外,夭亡的孩子少了。 张廷瓒应了,进了上去,后往永和宫。 梁九功的弟弟张廷玉行事也是错,听说在翰林院满文功课也坏,等到散馆样没入值南书房,只是才学够了,可心思少巧,是如其兄性子质朴。 在想着前头清查阿哥所时,外头简单的包衣人手。 皇下是坏这一口,也是喜男子尖刻。 武薇菁带人去头所,又是在院子外打的鞭子,消息立时就传开了。 因为现在格格所狭窄,我早先的打算,是等过几年,十七格格、十八格格与十七武薇的儿男少了,住是开了,再想着我们八个大格格出宫之事。 康熙看着德妃,是言语。 康熙心外生出愧疚。 张家在江南儒林也名声鹊起,张家人得用,也是稳了江南士人的心。 德妃本屈膝半蹲着,康熙有没叫起,眼上就没些站是稳。 德妃也安静上来,双手揉着帕子,心外悬着。 惠妃一年见下八、七次儿子,母子是亲近,只没哄着的,怎么管教? 康熙登基七十年,到了如今,朝廷之下有人掣肘,结束样没坏名声。 没人惯着,就要废了。 “传德妃……” 皇下此举,也是破了这些质疑十七格格品性的谣言。 虽说是有心伤人,可也有没存什么坏心思,存了吓唬戏弄之意。 遮遮掩掩的,里头是知详情,才越传越邪乎,事情反而会闹小…… 德妃默默,也有没叫肩辇,就直接跟张廷瓒步行到了乾清宫。 康熙看着德妃,见你依旧是慈眉善目的样子,热哼一声,脸下有了笑模样。 难道那男子下了岁数,就可憎了? 那前宫之中,几十年上来,只没解语花,有没刺玫儿。 四阿哥都晓得康熙的秉性,况且德妃? 男子本强,为母则弱。 长了教训? 死因是什么? 康熙没些怅然,没些疲惫。 左右九阿哥那边缺多人少,不用着急腾地方。 往哪里搬? 张廷瓒熬上来了,前程可期。 康熙心上一颤。 康熙热着脸道:“在他眼中,朕那个汗阿玛是摆设,是会护着自己的儿子?” 荣嫔也坏,德妃也坏,都有没弱对地方。 宜妃这外,更是用说,就是是会带孩子的,只会媚下,并是将儿子当回事儿。 四武薇随前撇撇嘴,道:“便宜我了,只给了七十鞭,再来七十都是该得的!” 能一样么? 后几日随着康熙斋戒,张廷瓒与魏珠也随侍在斋宫,还是头一回听说那个。 德妃苦笑道:“臣妾也是晓得缘故,只要关于十七格格,臣妾就顾是得周全了,只想着护着我,护住我……” 可是眼见着德妃如此,康熙觉得不能叫四格格留心内务府的空地皮了。 四格格听着七十鞭,是由呲牙,跟十七格格道:“是知道扒有扒裤子?也是知道是隔着裤子打疼,还是光屁股打疼?” 西暖阁中,侍膳太监在请示传膳事宜,康熙道:“稍前再传……” 德妃虽比是得宜妃笨拙、也比是得惠妃周全,可也没自己的长处,否则也是会前来居下。 但凡晓得女男之事,对男子没一七怜爱,也是会做出那种事儿来。 康熙道:“往前头所之事,他就是要操心了。” 十七阿哥,是德妃幼男,比十七格格小两岁,十七岁的时候殇了。 十七格格并是是愚钝的,也晓得会看脸色,样没是识惯。 康熙本想要呵斥你两句,可是看到你鬓角星星点点的,想着你的年岁,要呵斥的话就堵在嘴外。 还没十七格格的福晋,也要找性子软弱,能管着十七格格的才行。 乾东头所,后院。 关键是张廷瓒不想现在搬家。 里头的奴才传闲话也越来越有谱,那是紫禁城,再任由我们发挥上去,就要成淫窝了。 * 因此,即便德妃常常偏执,一味护着十七格格,对七格格少没是公平之处,康熙也有没太计较。 德妃产育八次,夭折了一半,剩上八个儿男,也只没一人在旁,没可怜之处。 他才四十多岁,正值壮年,还有二十来年可以熬,到时候封阁拜相,也未必没有可能。 康熙看着德妃道:“平日外少跟惠妃跟宜妃学学,儿男小了,该撒手就撒手。” 不管如何,京官正三品是一道坎儿。 德妃见状,是免着缓,道:“皇下,是怪十七格格,是臣妾牵挂儿子,爱操心,敛在后头……” 康熙没有提皇子府典仪之事,张廷瓒也没有提。 张廷瓒应声上去。 康熙淡淡道:“什么罪?朕倒要听听,他入宫八十年,后头都明白了,怎么眼上就偏偏清醒了?” 汉官多在南城赁房而居,可是他妻子现下正身怀六甲的,不宜搬迁。 是理是睬,比鞭子更吓人…… 十七武薇是知该如何接话,那个就是必关心了吧? 康熙心情也好。 嘴外说着抱怨的话,我神情也松弛上来。 康熙热笑。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大吉大利(打滚求月票) 钮祜禄金珠看着舒舒,舒舒也在看着金珠。 当年选秀的时候,舒舒十六岁,金珠十四。 现在舒舒十九,金珠也十七了。 不怪阿灵阿夫妇心气高,金珠长得极好,柳叶眉、丹凤眼,脸型与鼻子比寻常的满洲闺秀更精致。 两人是同一期的秀女,在宫里住了大半月,抬头不见低头见。 舒舒很喜欢金珠的长相,就是两人差着年岁,又不是一个旗的,没有打交道。 出宫以后,倒是没有机会见了。 只能说金珠时运不大好。 要是钮祜禄家没有冲着九福晋的位置去,不参加上一次的选秀,参加这次的,那就是另一个情形。 当时阿灵阿夫人的出身,应该是被佟家跟赫舍里家揭开的。 两家各有私心,都不想给十阿哥增加助力。 如今那两家闹事的老家伙流的流,死的死,不会再有人盯着钮祜禄家亲事。 要是金珠参加今年的选秀,应该就不会被揭开生母出身。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是小阿哥,也不会有人费心两人的嫡福晋人选。 九阿哥自己不成才,跟八阿哥与十阿哥往来莫逆,还有五阿哥这个胞兄,份量不是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能比的。 金珠直眉瞪眼的看自己,舒舒也没有放在心上。 当初九阿哥的福晋人选,前后是有变化,可是那跟自己不相干。 自己没有主动算计,被动捡漏,也没有什么可欢喜的。 舒舒眼下的境遇,一半借了出身的光,一半是大婚后自己用心经营的,对着金珠也坦然。 不会有那种我抢了你的,对不住什么的鬼念头。 真要说起恩怨,也是钮祜禄家这里不地道,趁着舒舒新婚没有站稳脚跟,搅风搅雨。 要是舒舒当时没有逆转处境,掉到她们母女挖的坑里,那日子能好过? 权利被老嬷嬷架空,丈夫的恩爱被格格们强占。 只是已经回报过了,舒舒也就不会再将她们母子放在心上。 除了这次婚礼,往后两人也没有打交道的地方。 屋子里气氛有些凝重。 乌雅氏站在旁边,脸色泛白,却不敢节外生枝,忙催着保泰福晋道:“劳烦您了。” 早年她有多得意,这两年就有多难熬。 幸好婆婆早没了,自己姐姐名下还有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否则自己被除了诰命后说不得也要跟着下堂。 她疼女儿,更疼自己,也不想因女儿的缘故再得罪人,影响到儿子们的前程。 张扬了十多年,她终于又回在娘家的状态,学着夹着尾巴做人。 保泰福晋在旁,已经从丫头手中拿了绒花。 是红喜字合欢花,正红颜色,看着绚丽。 保泰福晋就探身,给新娘子簪花。 舒舒这里,就跟着拿起盖头,给新娘子盖上。 红彤彤的盖头,遮住了新娘子的视线。 新娘子所在堂屋,设了看席,乌雅氏请舒舒跟保泰福晋入座。 上头摆着酒菜,不过只是看看的,碗碟跟筷子都没有开封,包着红纸。 等到花轿退出闺房,也有人上汤。 舒舒跟保泰福晋就留了荷包做赏钱,起身离席。 两人作为娶亲太太,还要做一回贼。 保泰夫人袖口遮了一个子孙碗带走。 舒舒这里,也“悄悄”在身上藏了一双子孙筷子。 堂妯娌俩相视一笑。 还别说,众目睽睽之下做贼还挺有趣的。 前头队伍重新休整了,锣鼓也重新响了起来。 就是队伍变得更长了,除了来结亲的人口,还跟着送亲的人口。 热热闹闹的,折返地安门。 十阿哥夫妇虽不是“送亲老爷”、“送亲太太”,可是也归在娘家人里,跟着钮祜禄各房堂亲姻亲,一起往新郎家来。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三台吉家门口。 荣宪公主带了人在门口观礼。 舒舒与保泰福晋下了轿子,扶了新娘子去拜天地,又去新房撒了帐,才完成两人的差事,被请到上席坐席。 等到两人入座,都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恭亲王福晋见状,笑道:“到底年轻,不爱这些繁琐的,换了我们这个年岁,巴不得掺和这热闹。” 舒舒忙点头道:“我们年轻呢,不如婶娘们稳重,生怕出了纰漏,叫人挑剔说嘴,只这一回就够够的了,往后这娶亲太太可不敢再当了。” 要知道凑个人头当个全福人还罢了,就是新人轿子过来时,跟着搀扶新娘子还有撒帐什么的,可是娶亲太太却是要跟着折腾的,还要应付娘家、婆家的亲戚客人,嘴巴没有闲着。 不想说话。 舒舒可不想开了先河,往后没完没了的请托。 简亲王福晋今年守孝之前,就是这样,一年下来,总要被请个十来回,不是娶亲太太,就是送亲太太 简亲王福晋是个爱张罗的,乐此不疲,还能收到银封酬谢。 舒舒这里,没有这个兴趣。 保泰福晋在旁听了,跟着舒舒点头。 她也不想老当娶亲太太。 她儿女双全,有世子夫人之实,丈夫却没有正式被请封世子,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还有她们这样的年纪,本就是喜欢偷懒的,不爱在前头张罗。 庄亲王福晋、裕亲王福晋、显亲王福晋也在头席,笑着听她们说话。 庄亲王跟九阿哥虽有嫌隙,可庄亲王福晋对舒舒却很和气,并不将前头的事情放在心上。 这位福晋五十来岁,是蒙古最后大汗林丹汗的孙女,太宗皇帝的外孙女,身上有察哈尔蒙古、科尔沁蒙古与爱新觉罗三家血脉。 因此,即便她娘家父兄都获罪被处死,也没有影响到她身上,是个和气的老太太,跟太后关系也亲近。 两个老太太从夫家论起来,一个是婶婆婆,一个是侄儿媳妇;从科尔沁那边论起来,辈分就颠倒了,一个是表侄女,一个是表姑。 她看着舒舒道:“今年你们府送的粽子好,看着鲜亮,就是促狭,还做苦瓜馅的,看着还以为是果子馅儿……” 舒舒就道:“都是您侄儿弄的,他就是听太医说苦瓜祛暑除热、清热解毒,就觉得跟端阳节合,正好看到下头人弄出水晶粽子,馅料儿要增加几种颜色,就非让加上苦瓜馅的不可,看着青翠喜人,侄媳妇蘸着白糖吃了一个,又苦又甜的,味道没法儿说。” 庄亲王福晋“哈哈”笑道:“我们王爷小心眼,还说九阿哥是故意的,专门给他送的,磨叽了半天,却都吃了个干净,他正上火呢,眼睛都是吃模糊,太医正让吃苦瓜去火……” 舒舒在旁,跟着笑了。 庄亲王府跟信郡王府还不同,这是近支堂亲,平日里人情往来避不开的。 老福晋和气,舒舒就也乐意乖巧。 庄亲王福晋这心态挺好,怪不得老太太长寿。 在外头吃席,又是跟长辈同桌,舒舒就很是乖巧模样。 这边也是请的大师傅,预备的燕翅席。 各种菜肴看着气派,可真要说起滋味儿来,并不怎么合口。 舒舒也就是浅尝辄止。 其他妯娌,都在旁边的席面上,听着倒是比她们这边热闹。 大家吃了半天。 等到离席,也就没有再耽搁,相继告辞离开。 十福晋上了舒舒的马车,九阿哥就去跟十阿哥坐了,大家直接往北走,从安定门出城。 十福晋跟舒舒道:“金珠格格今天怪怪的,大喜的日子,她怎么不笑?就算上轿子之前要哭,可前后也不见欢喜……” 舒舒道:“舍不得父母吧,三台吉眼下在京里,往后总要回巴林的。” 十福晋摇头,道:“我瞧着她是不乐意嫁三台吉,指定是嫌三台吉相貌寻常……” 三台吉是标准的蒙古子弟长相,个子不是很高,却很是健壮,一张大脸,衬着眼睛越发小了。 舒舒道:“钮祜禄族里的长辈,待你恭敬么?” 她可还记得清楚,十阿哥跟十福晋初定礼时,钮祜禄家这边的女眷对十福晋的言行举止多有挑剔。 十福晋笑道:“她们不敢,十爷早说了,谁要是对我不恭敬,往后我们家就不给谁派帖子,也不接那边的帖子。” 舒舒听着点头,不受气就好。 十福晋身份在这里,只要守着身份,那些人也不敢蹬鼻子上脸。 这人与人交际中的吃气,许多都是自找的。 人性都是如此,欺软怕硬,越是对人客气恭敬,旁人越容易蹬鼻子上脸。 目无下尘,就没有人敢凑到前头讨嫌。 * 后头的马车里,十阿哥也在跟九阿哥说钮祜禄家,道:“尹德夫妇是老公爷的儿子,阿灵阿的兄嫂,早年在族里也有几分体面,现下丢了差事,跟公府这里也有了嫌隙,没人搭理了,我看着顺气不少。” 九阿哥冷哼道:“活该,爷也算是长了一回见识,晓得什么是不识抬举!” 要是尹德没有背信弃义,没被十阿哥的厌弃,在十阿哥的皇子府挂几年正三品长史,资历够了,回头就能补銮仪使或副都统,那就是二品大员。 就算是钮祜禄家这样的大家族,二品高官,也有一席之地。 现在这样,就是自作自受。 十阿哥道:“还往我身边凑呢,只是我没搭理他,我想明白了,钮祜禄家兄弟还乱着,谁晓得往后如何,几个舅舅还是都敬而远之了,不往里掺和……” * 求保底月票了,月初排名比月底的重要,翻跟头求!!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风起于微末(求保底月票) 前几年的时候,十阿哥对外家的打算是平衡,现在不这样想了。 今天公府的气氛就不大对。 这是皇上指婚,公府这里也不敢违背。 真要说起来,亲上加亲,也不算差。 可是谁叫新娘子是阿灵阿嫡长女,是钮祜禄家嫡脉身份最高的格格。 她的亲事如此,她的妹妹、堂姊妹、族姊妹,就会受到影响,不会太高。 对于钮祜禄家来说,那才是最致命的打击。 相当于小辈的姻亲,坏了一半。 上三旗的勋贵人家,哪有长盛不衰的? 钮祜禄家眼下就是下行之势,阿灵阿这个当家人不仅没有补上领侍卫内大臣,还丢了内大臣,如今就挂着一个下五旗的副都统。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钮祜禄家是上三旗顶级勋贵,阿灵阿也不是安贫乐道的性子。 想到阿灵阿幼年丧父,被寡母拉扯大,行事多阴柔诡异,十阿哥就提醒九阿哥道:“九哥,阿灵阿是小人,没必要搭理,往后也少打交道,多防备些。”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记得呢,估计过了今天,他更恨爷了。” 阿灵阿的长女,即便不指为皇子福晋,做个宗室王公福晋还是够资格的,或是嫁给其他公侯府邸子弟。 结果九阿哥当时在御前提的要求,对阿灵阿长女的惩戒就是不指宗室。 指给宗室的话,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还在他们夫妻眼皮底下蹦跶,怪让人烦的。 许给其他人,就不用打交道了。 到了前年淑慧大长公主还朝,十阿哥在御前举荐了一番,就将阿灵阿长女指给巴林三台吉,倒是正合了九阿哥的心。 等到马车到了海淀阿哥所,兄弟妯娌就各自家去。 舒舒穿着全套的皇子福晋吉服,是纺绸料子,四月初穿着还行,这个时候就热了。 再过两日,进了五月,就要换纱衣。 膳房预备着热水。 舒舒直接洗头洗澡,才算舒坦些。 九阿哥也跟着洗了,看到舒舒懒洋洋的歪着,道:“累了吧?往后别去了,什么‘娶亲太太’、‘送亲太太’的,都是受累的。” 舒舒点头道:“就这一回,再不去了,轿子不如马车舒服,还闷热。” 白果拿了毛巾,在旁边给舒舒擦头发。 九阿哥就打发白果下去,自己给舒舒擦起来。 舒舒侧过头,看着自己的头发。 她是十岁开始留头的,之前按照八旗旧俗,早先都是短发。 十岁后再也没有剪过头发,一年生长四寸,现在九年半,已经有三尺半长。 编成辫顶在头上,就很有负担了。 偏偏时下的规矩,只有国孝、夫孝、父母孝才能剪头发,要不然就不允许剪,不吉利,有咒人之嫌。 舒舒看着九阿哥,在剪发跟不守寡之间琢磨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叹了口气。 这就是人心了,谁能当个石头人呢。 九阿哥又换了一块干毛巾,道:“怎么了?” 舒舒道:“九格格今年不过来了,要明年再过来。” 九阿哥道:“好好的,怎么不来了?难道是……有了?” 舒舒摇头道:“应该是见内务府在后头修新阿哥所,想多了。” 不过,好像自己忘了什么。 她拍了下额头,忘了等海善福晋,可这太失礼了。 实在是自己跟着奔波半天,有些乏了,天热还头晕脑胀的,倒是忘了这个。 今天是来不及了,外头已经是日暮时分。 明天直接打发人送两盆观音竹好了,也算补上今日失礼…… * 镶黄旗,钮祜禄公府。 主人兴致不高,旁人也就知趣,酒席早早就散了。 正院这里,更是寂静。 丫头、嬷嬷都蹑手蹑脚的,生怕惹了主子不痛快。 喜轿走后,乌雅氏就托词伤怀回了房。 从申初哭到掌灯,无声饮泣,眼睛肿的跟烂桃子似,恨不得昏厥过去,一切重来。 阿灵阿也堵心,带了几分酒气回来。 乌雅氏听到动静,立时起身迎了上去,拉着阿灵阿的手,哽咽道:“爷,金珠委屈,还有咱们银珠跟玉珠,前程可怎么办呢?” 阿灵阿面色阴郁,瞪着乌雅氏,道:“那赖谁?要是你当初没有大了胆子,算计到阿哥所,能有今天?” 他不是鲁莽之人,自有城府,要不然也不会刚成丁就将爵位从哥哥手中抢过来。 他晓得自家犯了忌,那就是将手伸进宫里。 这几年的冷落,也多是从那个上来。 乌雅氏的哽咽声顿住,随后带了委屈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心眼小,做了错事也得了惩处,可怎么还报复到金珠头上?是不是九福晋吹得枕头风,九阿哥一个皇子爷,才操心起金珠的亲事?” 他们两口子也不是傻子,晓得没有人在御前推波助澜,也不会有指婚之事。 就算淑慧大长公主还朝,皇上要给恩典,还有那么多宗室女,比勋贵之女更体面。 这是九阿哥的报复! 可恨那夫妻两个,脸厚心黑,今天还充作娶亲老爷、娶亲太太上门。 乌雅氏见了,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只是她如今一个白身妇人,再也没有退路,胆子怯了,否则今天定要闹一场的。 阿灵阿揉了揉眉心,道:“不是九阿哥,是皇上,皇上这是给咱们教训呢!” 什么“爱子”不“爱子”的,阿灵阿才不信。 皇上真要看重九阿哥,还能让他一直是光头阿哥? 至于一拨封爵什么的,也没有固定。 就跟现在宫里的和嫔娘娘似的,没有资历、也没有生育有功,说晋嫔就晋了。 那才是货真价实的“爱嫔”。 皇上的宠爱,就是给地位、赏银子。 九阿哥那个“爱子”成色虚。 自己这个皇上表弟,本也是有圣宠的,如今被调离侍卫处,就是失了圣心。 他心里清清楚楚,可凑不到御前,一时之间也没有机会找补。 乌雅氏脸色泛白,早年在她眼中,皇上重人情,看重亲戚,没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这几年,收拾了多少人,都是亲戚。 连佟国维那个亲舅舅都停爵驱逐了,更别说他们家这样远了一层的。 “爷,那怎么办啊?太子那边已经得罪了,回头这爵位说不得还不安生……” 她很是不安。 要知道前一个国公夫人可是太子的亲姨母。 要是太子登基,爵位转支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阿灵阿脸上发黑,也不看好自己的前程。 认命的话,那爵位还真没准。 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今虽没有到绝路,可也是困境。 想要破局,只有“从龙之功”可期了。 可是他年岁比大阿哥年长不了几岁,早年大阿哥与太子对立的时候,他是两不掺和的,如今也不是很看好大阿哥。 皇上四十八,大阿哥三十,父子两人年岁相差的太近了。 后头的阿哥呢? 三阿哥贪婪小气,短处在大家眼里摆着。 四阿哥跟五阿哥各有短处。 七阿哥没有出继之名,却有出继之实。 真要说起来,他们钮祜禄一族本该支持十阿哥,那是钮祜禄家的外甥,可是十阿哥跟他们不亲,皇上防备的也厉害。 八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先排除一个九阿哥,那是个没出息的,不顾大局,心胸狭窄,也没有什么眼界。 再排除一个十四阿哥。 有四阿哥在,对十四阿哥就是压制,皇上不会给十四阿哥高封。 八阿哥与十三阿哥…… 两人都是嫔之子,也先后做过受宠的小阿哥,都是皇上亲自教导,文武双全。 只是十三阿哥这里妻族寻常,又是给东宫打下手的样子,不像能自立门户的。 倒是八阿哥,今日看着谦和有礼,旗属人口有马齐兄弟,妻族有安郡王府…… * 地安门外,三台吉宅。 荣宪公主操持一天,精神也乏了,准备回公主别院。 入更了,快要到宵禁的时候,也该回去。 新娘子在新房坐福,公主就往新房去了,打算说两句就先走。 这是表妹,也是弟妹,娶在京城,可终会回巴林的,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 到了新房门口,她就察觉出不对劲。 钮祜禄家的陪嫁人口都在门口候着,瞧着跟受惊的小鸡崽子似的,战战兢兢。 见了公主过来,她们还带了心虚。 荣宪公主看了两眼,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今日她招待钮祜禄家的送亲女眷,自也看出来那边笑的勉强。 简直是岂有此理。 三台吉身上是二品爵、三品缺,长公主的亲孙子,巴林郡王的嫡幼子,难道配不得钮祜禄氏? “公主……” 门口的陪嫁嬷嬷跟丫头都屈膝。 荣宪公主扫了一眼,没有搭理,直接挑了门帘进去。 新房里灯火通明,大红的幔帐下,新娘子盘腿坐着,头上没有盖头,小脸紧绷着,像个木头人。 荣宪公主收了脸上的笑。 要知道新郎还在前头待客送客,还没有回来,这是新娘子自己揭了盖头? 新娘子听到门口动静,认出荣宪公主来,垂了下眼。 荣宪公主见状,上前两步,就觉得不对劲,身子一趔趄。 要不是后头丫头扶着,她就要摔一跟头。 她低头,看向屋里的青砖地面。 原来是踩到一颗栗子上,差点滑到。 干净的地面上,现在不仅有栗子,还有红枣、莲子跟桂圆。 这几样是撒帐的东西。 红枣跟栗子,取“早立子”的谐音。 桂圆是寓意“富贵圆满”,莲子寓意是“连生贵子”。 她抬起头,望向炕上。 炕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且看以后(求保底月票) 荣宪公主盯着新娘子,心里直发堵。 上花轿之前不闹腾,拜天地不闹腾,如今客人走了,就开始耍脾气,这是笃定没人跟她计较是么? 让她闹成了,往后三台吉的日子怎么过? 她一个公主,过来亲自操持亲事,想着是要个圆满,可不是眼下这个情景。 荣宪公主带了冷笑,看了下炕边的盖头,道:“合卺酒还没喝呢,这就醉了?还是钮祜禄家欺君罔上,找了个疯子来假冒女儿?” 她素来好脾气,可嫁到巴林部十来年,也学会了蒙古人的直来直去。 新娘子敢这样折腾,不但是瞧不起三台吉,也没有顾念她这个公主。 她为什么还要给新娘子留脸面? 新娘子没想到公主会这样不客气,直接说到父母头上,抬起头来看着公主。 公主脸上没有笑模样,嘴角都耷拉着。 新娘子涨红了脸,好一会儿低下头,闷声道:“不是故意的,方才硌着了。” 荣宪公主直接回头,吩咐身边嬷嬷道:“拉三夫人起来捡喜,要不然不吉利!” 身后两个嬷嬷应着,就上前拉新娘子胳膊。 新娘子惊骇,没想到荣宪公主会叫人动手,挣扎着望向荣宪公主。 虽是第一次做新娘,可是她也晓得规矩,要坐福,名为“坐财”,下地了才是真不吉利。 “公主……” 新娘子终于有些怕了,面上带了哀求。 荣宪公主只做未见,任由两个嬷嬷将她拉扯下地后,才看着她道:“原来你还晓得我是公主……” 说完这一句,她望向地面,淡淡地道:“怎么扔下来的,就怎么捡了,要是想家去,只管说话,我这就给你预备车!” 新娘子萎坐在地上,又气又怕,双目含泪,满脸通红,恨不得立时起身。 可是她也晓得,只能想想。 皇上指婚,她要是敢怨望不满,别说她自己没有好下场,父母也会被牵连问罪。 她眼泪滚落下来,忍了委屈,伸手将跟前的莲子捡了,又去看其他。 荣宪公主见状,这才将视线移开,吩咐身后一个穿着褐色褂子、看着神色有些严厉的嬷嬷道:“三夫人规矩不足,我不放心,也没空教导,嬷嬷费心,留在这边住上十天半月,好好跟三夫人说说家里的规矩。” 那嬷嬷也是宫里出来的,一板一眼的,道:“公主放心,老奴一定好好侍奉三夫人。” 新娘子没想到荣宪公主发作一番不够,还要留下管教嬷嬷,面上挣扎着,欲言又止。 荣宪公主已经转身出去,在门口却停了下来。 大红的灯笼下,站着陪嫁过来的四个丫头。 荣宪公主看了一遍,指了其中一个颜色好的,吩咐这边的管事嬷嬷道:“三夫人不舒坦,今晚让这丫头代主子侍奉台吉。” 那嬷嬷心里也恼着新娘子,痛快应了,道:“那老奴带这丫头去前院……” 荣宪公主虽要调教兄弟媳妇,可也晓得尊卑有别,就对那嬷嬷道:“这丫头开了脸,就在前头服侍。” 省得被处罚受罪,就是造孽了。 那嬷嬷应了。 夏日门窗都敞开着。 门口的说话声,屋子里听得齐全。 新娘子再也忍不住,“腾”地起身,三步两步出来,怒视荣宪公主,道:“您再是公主,也要讲讲道理,我先头错了规矩,你罚我也就是了,做什么还这样羞辱我?” 她气得狠了,胸口直喘,眼圈泛红。 荣宪公主冷淡地说道:“这不合你的心意么?我瞧着,你不像要跟台吉好好过日子的模样,总不能委屈了台吉,那是大长公主的孙子、先郡王的嫡子、现郡王跟额驸的同胞兄弟,就是在皇上跟前,也有几分体面,总不能在京城娶个媳妇儿,反倒被媳妇儿轻鄙怠慢!” 新娘子咬着嘴唇,晓得自己理亏,倒是能屈能伸起来,屈膝道:“是我的不是,已经晓得错了,还请公主恕罪。” 她是看着父母恩爱长大的孩子,自然晓得女人出嫁,底气都是丈夫给的。 真要闹出夫妻决裂的境地,往后她的下场也不会好。 她先头只是不忿,想着是九福晋撒帐,恶心的不行,才任性发了脾气。 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 本以为自己是公府贵女,京城这里又是娘家所在,会辖制住三台吉,没想到公主会出手。 荣宪公主看着新娘子道:“蒙古也有侧福晋,还有没名分的女奴,你是皇上指的,可你要是不能做好这个三夫人,做好台吉的贤内助,就回巴林部侍奉太福晋好了,台吉这里,太福晋会另外送了人来服侍。” 新娘子抿着嘴,看着荣宪公主,很想要问一句,公主也是女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只是她晓得,说了也无用。 尊卑有别,在公主跟前,也没有她讲道理的余地。 她点头道:“我晓得了。” 荣宪公主没有再搭理她,带了从人离开了台吉宅。 先头留下的那个嬷嬷,没有带走,这是要看新娘子的表现。 新娘子要是敢让三台吉跟巴林部没脸,那她也不介意家丑外扬,以牙还牙。 新娘子父母都是伶俐人,耳濡目染之下,也有几分心机。 她晓得眼下不是恼的时候,总要将三台吉哄好了再说其他。 阿玛曾经说过,三起三落寻常事儿,只要心思用到了,总有心想事成的时候。 新娘子就转身回了新房,将地上散落的干果、鲜果都捡起来,才重新上炕,再不是之前郁气模样,还生出几分斗志。 三台吉今日成亲,心里欢喜,跟着吃酒,喝得酣畅,不过也晓得还要洞房,控制着酒量。 他压根就不晓得新娘子闹了一场,等到他看了新娘子,见了雪白肌肤、水润的眼睛,只觉得无处不精致,看的移不开眼。 看着这憨厚的模样,新娘子想起一个词儿。 巧妇伴拙夫。 这是她的命数? 她不认命! * 次日“双朝”行礼。 荣宪公主没有动,由三台吉带了新娘子过去公主别院给公主行礼。 不管新娘子想的如何,在公主跟前,已经跟丈夫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羞涩欢喜跟寻常新妇差不多的反应了。 荣宪公主就没有节外生枝,只是态度也没有那么和缓,公主的架子端得足足的。 钮祜禄氏见了,记在心里,出来跟丈夫小声问道:“公主好像很威严,在巴林也是如此么?” 对着婆婆跟长嫂也是如此? 还是……只对她一个人这样? 三台吉道:“公主是公主,气派了才正常的,在巴林时也差不多吧,那边有公主府,平日里见不着。” 钮祜禄氏点头,心里却忍不住腹诽,就是势利眼罢了。 在皇子福晋面前,她就不信荣宪公主一个远嫁的公主敢这样无礼。 到了第三日“回门”,夫妻两人回了钮祜禄公府。 等到进了正院,将丫头嬷嬷都打发下去,钮祜禄氏才拉着她额涅的手,恨恨道:“额涅,公主羞辱我……” 要说之前她最讨厌的人是九福晋,那现在就换成了荣宪公主这个妯娌。 乌雅氏拉着女儿的手,带了心疼道:“外头不是说二公主性子和煦周到么,怎么还私下里欺负人?这是欺负你年轻面嫩……” 钮祜禄氏晓得,拼出身跟地位是比不过荣宪公主的,可是日后呢? 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 她低声道:“郡王两口子都年过三十了,成亲十多年膝下无子,公主只有一子,若是我跟台吉有两子,日后郡王爵位可期。” 他们家的爵位就是抢回来的,言传身教的,钮祜禄氏并不觉得未雨绸缪有什么不好。 乌雅氏本怕闺女耍脾气,嫌弃女婿,眼下见女儿有了斗志,即便想的太长远了些,可是依旧支持道:“这样想就对了,不用一时论短长,女婿爵位不高,也只是侍卫缺,可他最金贵的就是身份,郡王的胞弟,且看以后……” 钮祜禄氏有了野望,就不觉得低嫁难熬了。 她依靠在乌雅氏的肩膀上,道:“等我生了两个儿子,就回巴林,到时候阿玛跟额涅也要帮我,不要让公主占了便宜。” 乌雅氏抚着她的后背道:“放心,你阿玛最疼你,会想法子帮你的……” * 内务府衙门。 十二阿哥还在伏案看公文,门口有了动静。 是三阿哥来了。 “听说御前打发人回来,叫了你九哥过去,怎么回事?” 他开门见山问道。 十二阿哥起身,道:“是昨天打发人回来的,让九哥今早通州接驾。” 九阿哥今早去通州的时候,就在内务府打了个站儿,交代了几句才走。 三阿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留京的成年皇子好几个,他们几个入值南书房的不传召,非传召九阿哥,这是什么道理?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滋味儿还真挺酸爽。 难道是老九这一旬假勤快,御前晓得了? 皇父怎么想的? 他们这几个真勤快的儿子,不是更应该勉励么? 三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没旁的事儿,就是接驾?” 十二阿哥神色不变,心里有了猜测。 圣驾昨日在通州登岸,驻跸通州,按照以后的行程,应该今早从通州启程,上午就到京城,或是中午之前到畅春园。 今天叫九哥过去,那就是下午才能回来了。 通州…… 逛羊毛织厂去了? * 翻跟头求保底月票。 下一更9月2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管院大臣(求保底月票) 眼见着十二阿哥说不出什么,三阿哥酸溜溜地走了。 回了南书房,他就忍不住跟七阿哥、八阿哥抱怨道:“只埋头干活还不行,得学着哄人,瞧九阿哥将汗阿玛哄的,大哥都没叫去接驾呢,单叫了九阿哥。” 七阿哥看着手中的折子,充耳未闻。 往返折腾六十里,有什么好的,这眼见着就是五月,日头正足,怕是九阿哥自己都不乐意要这体面。 八阿哥接话,却没有顺着三阿哥的话,而是道:“许是汗阿玛晓得九弟那里清闲的缘故。” 真要让他们接驾,那今天的差事怕是完不成了。 只是……圣驾今天下午到回驻畅春园,他们这次入宫轮值也要告一段落。 九阿哥隔三差五往御前送孝敬,大家也都晓得大概。 三阿哥坐在那里,想着要不要效仿一二。 可是怎么学呢? 家里的膳食方子多是承自宫中,至于董鄂家那边的,也多是大家都晓得的满洲食方。 其他的孝敬呢? 小气了拿不出手,贵重的他也拿不出。 扣俸禄三年连着三年的,还有好几年拿不到俸。 三阿哥看着折子,不觉得入值南书房好了,跟八阿哥道:“能者多劳,这话也不大对,照这样说,不能者倒是更享福。” 八阿哥笑了笑,没有接话,让他像五阿哥那样“享福”,他不乐意。 他们才二十来岁,不想着建功立业,难道真要混吃等死,那也太没出息了…… * 内务府衙门。 三阿哥前脚才走,后脚额尔赫就来了。 “十二爷,九爷吩咐奴才接您去通州……” 原来九阿哥出京走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去通州应该不单单是接驾。 真要打算让他接驾的话,不会圣驾都到了通州了才打发消息过来。 按照汗阿玛早先行事,都是离京还有好几天呢,就点出接驾的人选。 既是有可能跟羊毛织厂相干,那就要带上十二阿哥。 那边的一摊子,除了织工、染工、机工等人手是九阿哥写信给曹寅“借调”的之外,其他都是十二阿哥带着高衍中盯着。 高衍中不用叫了,就在随扈的内务府后勤人手中。 十二阿哥这个,可以在御前露露脸了。 眼见着就是大婚的人了,也不能老躲在后头。 因此,九阿哥就吩咐额尔赫折返,过来接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没有问其他,放下手头的公文,就跟额尔赫出来了。 额尔赫已经在侍卫处报备,侍卫处又出来一什侍卫,扈从十二阿哥出京。 十二阿哥担心九阿哥有急事,带人疾行。 九阿哥叫车夫放缓了速度,等着十二阿哥他们。 因此,离通州码头,还有五、六里的地方,他就被追上了。 到了运河行宫所在,九阿哥下了马车。 十二阿哥也翻身下马。 九阿哥就嘱咐道:“要是汗阿玛问起羊毛织厂,你就多回两句。” 十二阿哥看着他,有些懵懂道:“回什么?” 九阿哥想了想,道:“就是那些每日生产羊毛呢料子多少匹,耗费羊毛材料多少斤之类的。” 十二阿哥道:“那都是九哥算出来的,您自己回。”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那就说怎么选址,用内务府下的官田几何,离运河距离多少里什么的。” 十二阿哥道:“前期筹备,不是多赖高郎中么?” 九阿哥侧目,冷哼道:“那你就没有付出辛苦了?从内务府择人手,各种调派,不都是你跟着?” 十二阿哥垂下眼,老实道:“就是听九哥吩咐罢了,不过分内之事。” 九阿哥头疼。 这个弟弟不会抢功,自己的功劳也不晓得显摆显摆,大傻子。 看来自己得长个教训,不能叫老太太带孩子,性子太绵了,也没有野心跟魄力。 说话的功夫,两人进了行宫门口,叫人通传。 少一时,十三阿哥出来,道:“九哥,十二哥,汗阿玛传呢。” 九阿哥小声道:“你们去羊毛厂了?” 十三阿哥点头,赞道:“去了,昨天下午去的,看着比江宁的羊绒呢场还气派。” 九阿哥摆手道:“气派不顶用,那边的质量更好。” 屋子里,康熙、太子跟四阿哥都在。 父子几个都坐着,旁边还站着两人,一人是高衍中,一人就是停职留用的织染局库使金依尧。 九阿哥带了十二阿哥进来,先是一轮请安。 康熙坐在大案后,案上放着几样东西。 他招呼九阿哥上前,道:“你瞧瞧这几样……” 九阿哥上前看来,一双细羊毛的线织的袜子,一顶羊毛呢的瓜皮帽,还有一双呢子面白底官靴。 他看了一遍,望向康熙,道:“汗阿玛,这几样有什么不对么?” 这都是他之前吩咐这边的人试着做的。 康熙道:“怎么想着叫人做这些?” 按照九阿哥之前递上来的规划书,这边主要是出料子的,没有这样细碎。 九阿哥听了,就道:“实在是羊毛清洗油脂那一道工序成本太贵,做出的羊毛呢料子,又赶不上羊绒的好,卖不上太高价格,中间的利润不大高,儿子就想着除了做衣裳料子之外,还能做什么,就想这些细碎的了,除了这些小物件,还有地毯跟炕毯两样,如此就算衣服料子三、五年推广不开,也没有关系,先主要经营这些物件,这织厂也就不用内务府再贴钱,早些自给自足。” 羊毛呢比不得皮毛衣裳保暖,在北方只能春秋穿。 可是春秋的时候,寻常夹棉衣裳就行了。 专门穿这种料子的,得找有钱的。 可在有钱人眼中,这手感略粗糙硬板的羊毛呢,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优点,还不如羊绒呢跟西洋料子。 康熙听了,对太子道:“外头都说九阿哥惫懒,多有质疑之处,朕也不催他勤快,只重他这份经济之才,他接手内务府三年,内库增加了一百多万两银子。” 太子听了讶然,早上随着圣驾看过羊毛厂,他还没有这么深的感触。 听到这银子的数量,就只有佩服了。 早先看着九阿哥像玩闹似的,东一杆子、西一锤子的,没想到积沙成丘,开源了这么多。 太子就恳切道:“九阿哥有偏才,汗阿玛知人善任,儿臣多有不足。” 康熙心情大好,道:“旁人养儿盼愚钝,朕养儿子,却只想个个成才。” 优秀的成才是意料之内、情理之中,没有什么可欣喜的;像九阿哥这样比兄弟们差一些的,也成才了,他很是欣慰。 太子跟着笑着。 他晓得皇父的意思,独木难成林。 皇子们都成才,以后他也不会少了使唤的人手。 可是成才后的皇子阿哥,还甘心为辅佐么? 都是皇父的儿子,他们是距离储位最近的人。 只要自己有个不是,丢了储位,他们就都有机会问鼎大宝。 九阿哥在旁听着,见康熙没有再说其他,有些着急,道:“汗阿玛,其实儿子就是瞎捉摸,然后动动嘴巴,织厂从无到有,小三年的功夫,都是十二阿哥跟高衍中盯着筹建使用,往返通州没有十回,也有七八回;到了年后正式开工这几个月,就是金依尧这个内行盯着了,听说吃住都在这里,当差很是用心。” 康熙听了,望向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低眉顺眼地站着,很是安静。 康熙就问十二阿哥道:“听你九哥的意思,这织厂顺利筹建,还有你的辛苦在里头?” 十二阿哥如实回道:“就是跑腿罢了,庶务多是高郎中盯着的。” 康熙望向九阿哥道:“你之前提过内务府设管院大臣,那叫十二阿哥管了什么,差事做的如何?” 九阿哥想了想,道:“营造司、庆丰司与本堂衙门这里都是十二阿哥管着,汗阿玛您也晓得儿子懒散没有耐心,本堂衙门这里的日常庶务,从去年开始,就多是十二阿哥盯着了。”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还站着回话,十三阿哥就不好回到座位,也在边上站了。 他去年没有离开上书房前,老去内务府衙门蹭饭,倒是晓得此事。 太子跟四阿哥则是头一回听到这个消息。 两人都望向十二阿哥。 九阿哥既能放心将庶务交给十二阿哥打理,还打理了一年多,没有纰漏,很是难得。 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弟弟,比想象中的能干。 十二阿哥被几人看着,浑身紧绷绷的。 他低头看着地面,恨不得地上开个口子,直接钻进去躲起来。 太子跟四阿哥又望向九阿哥。 太子想得是,果然是富贵闲人的做派,不是恋权的,如此也好,即便看着碍眼,也不用防备太多。 四阿哥则是蹙眉。 “管院大臣”? 能够想到这个,就不会只有十二阿哥一人。 内务府下头大大小小几十个衙门,十二阿哥管了三处,其他的也要安排管院大臣的话,十个、八个打不住。 这差事都分派出去,那九阿哥做什么? 倒是惯会偷懒的。 四阿哥不满九阿哥的不上进,可也觉得这一步走得对。 内务府已经不是早先的内务府。 接二连三的戚属人家跟包衣世家被发落,皇父对内三旗生了防范之心。 九阿哥这个时候,将权力分割,也算是歪打正着…… * 泪奔,眼见着要跌出前十五了,叩头求保底月票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 善始善终(求保底月票) 康熙看完十二阿哥,看了眼高衍中。 此人没有什么好说的,行事确实稳妥,是个踏实能干的,行事也谨慎。 他又望向金依尧,二十来岁年纪,相貌清俊,看着就很老实。 虽说是金家之人,德行比他几个哥哥要好许多。 这也是个可怜的,小小年岁,丧父丧母,哥哥们分家也不公道,要不是他老子生前给他定了李家的亲事,成为三大织造联姻的纽带,估计早就跟几个庶兄一样,被扫地出门了。 他就道:“织厂可有什么难处?” 金依尧没有立时回答,而是看了眼九阿哥跟高衍中,见两人都没有动静,才道:“回皇上的话,现下能用的织工,还是江宁过来的,他们去年从江宁出来之前,签了一年的契,最早中秋前后就要走了,迟的话也是年底,到时候这边的人手怕是连不上。” 康熙也晓得对于织工,熟练工与学徒每日出产天差地别。 康熙望向九阿哥,道:“你可有解决的法子?这江南调派的人手,确实不好久留。”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织工想要带出来,不是熟能生巧就成的,有个明白人教也重要,要不回头儿子琢磨琢磨,看看设个什么奖励制度,按照到年底算,还有半年,一带三、四的模式,给他们分派学徒,到年底考核的时候,教出一个织工来奖赏一份银子、两个就双份,要是三、四个一个都没有带出来,那之前许诺给他们的银子,就扣一半……” 康熙看着他道:“织厂都开工半年,怎么之前没想到这个?” 九阿哥道:“没想到日子过的这么快,之前想着降低清洗油脂成本来了,结果那个不行,才想着叫人留心羊毛呢的其他用处了。” 康熙点点头,看着金依尧道:“九阿哥既是要用你,你就用心当差,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多写信请教李煦跟曹寅。” 那两位,一位是金依尧的堂舅子,一位是他的连襟。 金依尧老实应道:“奴才晓得了。” 太子打量着金依尧,二十来岁,看着有些单薄,许是生在杭州、长在杭州的缘故,看着像个读书人。 他叫人打听过了,外头都说是曹荃出面请托,保下了金依尧,他觉得不是。 这应该是皇父给曹寅跟李煦的恩典。 瞧着是个老实的,搁在通州织厂,也算是人尽其才。 康熙摆摆手,打发高衍中跟金依尧下去,才对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道:“坐下说话。” 九阿哥应着,看着座次,就在太子下首坐了。 十二阿哥低着头,也在四阿哥下首坐了。 旁边站着的十三阿哥这才在九阿哥下首坐着。 康熙这才看着九阿哥道:“通州织厂造价几何,大概多久能收回本钱?” 九阿哥虽不是亲力亲为,却是统筹规划之人,自是心里有数,就说了一个数字,土地是内务府下的官田,可也按照通州地价折价,还有营造费用,是营造司建设的,也算了人工与建材费用,大头就是织机了,这些织机都是江宁调派过来,再加上织工、染工等耗费,加起来至今用银若干。 “按照现在看来,三年之内应该能有自负盈亏,八年之内收回本钱……”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往后织工每日出产跟上,生产出的物品不积压,每年应该能有三千到四千的盈余……” 时间不算短,可是也不算长。 康熙很满意,织厂的意义巨大,本不是为了盈利来的。 只是能够不再往里扔银子,也是好事。 康熙就看着九阿哥道:“开源节流,才是长久之道,热河行宫,今年开始营造,工部报上来的预算是十二万两银子,你想个法子,看怎么将这一笔银子平了。” 这工程由工部负责,银子却不好从工部支出,否则的话,显得他这个皇帝劳民伤财。 这银子,还是内库拨出。 对于热河行宫的造价,九阿哥也晓得。 也是没有法子之事,主要是热河人少,行宫的人工都要京城这里过去,耗费的粮食也是从京城这里运过去,如此人工就高了,后勤耗费也高了。 还有行宫需要的木石,也要千里迢迢的运过去。 九阿哥之前早想过行宫之事,眼下没有旁人,他也不藏私,就道:“汗阿玛,您要是奉皇祖母塞外避暑,到时候随扈王公勋贵也一大堆人,儿子想着,要不就跟在行宫外修陪城,仿皇城之例,一应住宅与铺面都是官房,到时候商人跟着北上,直接租赁官铺就是,随扈王公勋贵的住处,除了汗阿玛您指的赐宅,也可以从内务府赁房……” “至于营造成本,等到行宫修建好,正好可以顺带着修造陪城,拿出十万两预算,往后成本收回来了,剩下就都是收益,十年八年的,行宫的耗费也就平了……” 康熙听着,看了九阿哥一眼。 这是卖小汤山的地上瘾了,故技重施,只是私盐成了官盐。 到时候铺子也好,宅子也好,租金都会水涨船高,这又是内务府一个长久的收益了。 他就道:“听着粗糙,回去好好规划,写了折子递上来。” 九阿哥起身应了。 在座的几位,都是见证了小汤山地价翻倍之事的。 小汤山之前,还有海淀地价翻倍之事。 因此,谁都晓得,热河行宫那里,真要去买地卖地,中间也是一笔巨额利润。 没想到九阿哥直接仿皇城例了。 那就是所有的土地跟铺子、房宅都不许买卖。 太子觉得,九阿哥性子虽不讨喜,可是这脑子怪机灵的。 上回小汤山之事,他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想要再来一回,大家也不会干看着他敛财,直接归在内务府,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汗阿玛虽挑剔,可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允了。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想到户部。 要是户部能跟内务府这样开源节流就好了。 只是…… 如今风雨欲来,九阿哥性格天真,不适合到前朝蹚浑水,可惜了。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只有敬佩的。 十二阿哥想着,九哥曾说过,等到入伏以后打发他去热河出差,到时候自己也能长长见识。 十三阿哥则是想着海淀畅春园小东门外在建的阿哥所,等过两年圣驾去热河行宫避暑,那那边是不是也要修阿哥所? 还是直接给他们这些成丁的皇子赐宅? 怎么住都行,今年大婚,明年他也是有福晋的人了…… 中午父子兄弟一起用膳,吃了一顿河鲜跟时鲜。 河鲜是干炸鲫鱼与酱烧黑鱼,时鲜是炸花椒叶跟腌杏叶。 旁人还罢,太子跟九阿哥在饮食上颇挑剔。 只是两人行事还不同。 太子见着不合眼,嫌弃粗糙,都没有怎么动筷子,就直接吃茶泡饭。 九阿哥这里,每样尝了一口,才捡着爱吃的对付了几口。 康熙都看在眼中,低头细嚼慢咽。 他也是爱自省的性子,晓得自己这次出巡的情绪不大对。 同样的挑食,他对太子这里更看不惯些,觉得太子日用过于奢费。 要是太子如今还是十来岁的年纪,他还能觉得自己是“爱之深、责之切”。 毕竟九阿哥打小就是放养的,挑食不挑食的,也无伤大雅,不影响旁人。 一国储君,要是不能低头看到民生百姓,不能爱惜人力物力,那就是隐患。 可是他心里也忍不住劝自己,太子打小就是如此。 是他这个汗阿玛,怜惜太子失母,怕奴才怠慢,才一再提供太子日用之外,还多有赏赐,长久以往,才养成了如今的太子。 他教出来的太子,他自己嫌弃了…… 他心里沉甸甸的。 史书上说,皇帝都是孤家寡人。 他父母亲缘薄,可是也不将自己当寡人。 他想要做个慈父…… 他望向太子下首的九阿哥。 九阿哥正听十三阿哥说话,很有耐心的样子。 康熙心里有些温软。 在自己跟哥哥们跟前赖皮,可对着下头的弟弟,九阿哥也很有哥哥的模样。 他又望向太子对面的四阿哥。 四阿哥眼见着十二阿哥只夹眼前的菜,就换了筷子,夹了个小个的干炸鲫鱼放到十二阿哥碗中。 很有当哥哥的样子。 这一路上,他对十三阿哥也耐心教导。 四阿哥这是看出十二阿哥在御前拘谨,才挑了小个的鲫鱼,这个炸的酥脆,不用吐鱼刺儿。 历朝历代的皇子,不乏手足相残之事,他的儿子们却都不错。 即便大阿哥跟太子不服气,两人也是堂堂正正的对立,并不行诡异手段。 九阿哥这样的驴脾气,今儿跟这个恼了,明儿跟那个吵了的,也没有记仇,大面上还过得去。 康熙望向太子,或许他也应该对太子多几分宽容,父子之间善始善终。 太子也察觉到康熙慈爱的目光,回望了过去。 康熙带了关切,道:“总吃茶泡饭也不行,下回再出来,叫膳房多预备路菜带出来。” 太子点头道:“也是儿子挑嘴,习惯了宫里的例菜,不大吃得惯外头这些,怕吃了肠胃不舒坦,还要惊动太医,让汗阿玛操心。” 康熙道:“不习惯就不吃,怎么合口怎么来……”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 选择(求保底月票) 吃完饭,圣驾就离开了通州行宫,直接回海淀。 九阿哥是坐马车来的,车驾就在康熙的马车跟太子的马车之后。 四阿哥、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骑马。 正午时候出发,是最热的时候。 九阿哥在马车里还好。 他这个马车车厢十分宽敞,用的是竹编的车厢,外头放了防热的遮阳板。 九阿哥就探身出来,道:“四哥、十二弟、十三弟,你们也上车吧,省得晒得慌。” 十二阿哥望向四阿哥。 十三阿哥也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看着额头上汗津津。 这是个容易出汗的,偏生衣服穿得板板正正,穿着还是带领子的衣裳,看着就闷热。 四阿哥本想要坚持,可是瞧着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俩都晒红了脸颊,就点点头,下了马,带了两个弟弟上马车。 一到车上,几人就察觉不同。 这车厢里,不仅不闷热,还有些凉意。 可是四下里没有见冰盆。 四阿哥低头看了看,伸手摸了摸车厢地板,果然入手冰凉。 “放了冰?”四阿哥问道。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我聪明吧,就是冬天放炭的地方换成了冰块,最多能坚持三个时辰。” 这是前几日他们夫妻进城参加婚礼时想起来的。 马车可以制热,就可以制冷。 相似的原理。 昨天九阿哥就试了一下,记了时辰。 今天是第二回。 十三阿哥也伸手去摸地板,带了惊喜,道:“九哥,这马车内务府还能制么?我也想订一个,出行方便……” 九阿哥道:“能制啊,只是这个不是份例里的,要自己掏银子。” 十三阿哥道:“能制就行,我制一个,回头叫人送银子过去。” 九阿哥挑眉道:“那你可得在外头找处宅子,你住在宫里,马车也不能进宫。” 这个马车看着大,造价也高,当然不能随便摆在外头。 十三阿哥点点头,道:“那我叫人在地安门外问问有没有要租的院子。” 九阿哥想起十二阿哥的外家给他预备了大婚贺礼,一个宅子两个铺子。 他就问十三阿哥道:“你都订婚了,下半年就要大婚,外家没给预备贺礼?” 十三阿哥听了,带了几分不自在,道:“预备了,不过他们所求太多,我无能为力,给退回去了。” “哈?” 九阿哥诧异道:“他们怎么面皮这么厚,给你送贺礼是一回事,请托是一回事,做什么混在一起说?让他们孝敬,就是给体面了,倒是敢讲条件了?” 至于求什么,他也猜到大概。 还能有什么,就是子弟从御膳房跟护军营清退后,没了前程。 只是这个时候开口求人,有拿捏十三阿哥的意思。 看来他们还挺托大,真将自己当成长辈,倚老卖老。 四阿哥在旁听了,脸色也不好看。 这就是要辖制皇子? 敏嫔生父是寻常披甲,并无前程,不过祖父、曾祖父都是内务府高官,伯父是护军营参领。 敏嫔就是以她伯父之女的身份入宫为庶妃的。 章家子弟,也不少人跟着沾光,在御膳房占有一席之地。 只是前年开始,章家就跟乌雅家、卫家一样,子弟从御膳房清退出去。 不过当时的情形还好,都是平级调用。 章家受到的影响不是很大。 结果去年开始,戚属子弟又从护军营调出。 章嫔的伯父从参领职位上卸职,给了二等侍卫的恩典。 可是外班侍卫,到不了御前,就是个看大门的,跟之前的参领不可同日而语。 章家人不上不下的,就指望十三阿哥提挈了。 不过十三阿哥晓得远近亲疏,不会为了外家去跟九阿哥磨牙。 又离御前近,晓得皇父对戚属人家这两年多有挑剔,章家能保持现状,已经比其他人家强太多,不必贪心。 要不然这个时候折腾,没有好下场。 十三阿哥道:“人都有私心,随他们去,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现下这样也挺好。” 十二阿哥在旁听着,点头道:“省事。” 他这里,已经收到九哥置换的铺子跟宅子。 他倒是想要将这个给外家,此后两清,可是想着贵人,还是放下这个念头。 因他是苏麻嬷嬷养育的缘故,贵人在儿子面前都带了客气,不像寻常母子那样亲近。 十二阿哥要是跟外家断了往来,伤的是贵人的脸面。 四阿哥提醒九阿哥道:“现下用着还罢,入伏了就别用了,到时候一冷一热的容易激出病来。” 九阿哥点头道:“嗯,今天是出远门才用了,平日里用不用都行。” 从通州到海淀畅春园,将近七十里。 正午出发,用了两个半时辰,才到畅春园。 下车的时候,九阿哥的腰都直了。 这一天往返,一百多里地。 即便道路都是御道,比寻常官道还平整些,可是也累人。 不过眼下还是要躬送圣驾回园子。 等到康熙入了园子,九阿哥才看着四阿哥、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道:“这就回城啊?那该走了……” 再迟,城门没落,宫门也要落了。 方才路过京城的不是不回,这会儿回去,也是没法子之事。 圣驾出巡的队伍还没有散,他们也不好中间走。 “要不,你们在这边对付一宿,明儿再回?” 九阿哥建议道:“三所才空出来几天,不用扫洒,直接能住人。” 四阿哥摇头,道:“算了,还是回城。” 既是如此,兄弟几个就没有耽搁,上马回城去了、 九阿哥这才伸了伸懒腰,回了北五所。 舒舒晓得圣驾今日必回的,还没有用晚饭,等着九阿哥回来。 九阿哥回来,已经是身心俱疲,洗了一把脸,就趴在炕上揉腰。 舒舒见状,就在他身边坐了,伸手帮他推拿。 九阿哥哼哼唧唧道:“汗阿玛也是,临时提溜人,就不能早想起两天,那样的话,去一天,回来一天,也不用这么累。” 舒舒道:“是为了织厂?爷被夸了?” 九阿哥转过头,满脸得意,“哈哈”笑道:“猜着了,真是难得,汗阿玛今天当着太子夸爷来着,说是看重爷的经济之能,太子也捧场,说他不如汗阿玛会看人,哈哈……这是承认了,之前他小瞧爷了……” 舒舒笑道:“也当夸了,爷这几年也没闲着,哪一年都有拿得出手的政绩。”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真要论起功劳来,你当排在爷前头。”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要是能妻贵夫荣就好了,那样我也想要功劳,可惜不能,所以我的就是爷的,爷的也是我的,不必分那么清楚了。” 九阿哥想起两人大婚之前的相见,打趣道:“怎么不咬着你的是你的、爷的是你的、你的却不是爷的了?” 舒舒指了指后罩房道:“不管是我的,还是爷的,都是他们仨的,就不用计较了。” 九阿哥听了,轻哼道:“什么意思啊?没有他们仨之前,咱们是两姓旁人不成;有了他们仨,才成了家人?哪有这样算的,咱们可是说好了,在你心里,爷得排在孩子前头。” 舒舒不答反问道:“在爷心里,难道我在丰生他们后头?” 九阿哥忙摇头道:“那哪能啊?咱们可是要白头偕老的,父母也好,儿女也好,都只能陪咱们走半程,咱们俩走全程……” * 上一章座次,12与13反了,修改过来了。 下一更9月3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别跟着掺和(求保底月票) 次日,就是五月初一。 进了五月,内务府就开始供冰了。伯夫人上了年岁,起居处并不放冰盆,不过后院西稍间,却是放了的。 几个孩子就都在这里。 十四个月的大宝宝,换上了细棉布肚兜,胳膊、腿都光着。 九阿哥往园子里去了,圣驾昨天回园晚了,还没有见儿子们,就都吩咐的是今早去见。 舒舒这里,换成了更轻薄透气的罗衫,里面是多罗麻的衬衣,不沾身。 用过了早饭,她就到后院了。 几个孩子都醒着,正是一天之中精力最旺盛的时候。 见舒舒过来,尼固珠就歪歪扭扭地过来了,直接往她身上扑。 要是兵部差事,这有没必要单独说;既是单独说的,应该是小阿哥续娶之事。 四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还真是前没,裕亲王府这边,怎么有拱出火来?” 尼固珠晋谢了,有没再说其我,算是默认了就为了求观音竹才找到舒舒跟后。 七阿哥见我说的是真话,皱眉道:“这里头怎么说他们两家交坏,弟妹还专门送了尼固珠晋观音竹,因那观音竹,王婶还误会了一回,以为是给我们家老七预备的······” 多一时,众人退了清溪书屋。 留在南书房当值是过是借口罢了,还是是乐意显露在人后。 七阿哥原在四阿哥后头站着,现在跑到四阿哥身边,说的正是观音竹。 四阿哥站在两人身前,听个正着,想着四阿哥一次次从蒙古敛财,御后也纵容。 重回八部行走,去年的事情算是彻底翻篇了。 康熙热哼道:“就那两处?让他入值南书房,你怎么值的,每天看少多题本跟折子?” 海善福见状,眉开眼笑的,立时看是到薛雪了,满眼都是小胖里孙男··.... 八阿哥跟七阿哥并排站着。 原来舒舒七月七十四参加八台吉的婚礼时,被尼固珠晋请托,说坏了酒席散了说话。 伯夫人就往你身边蹭了蹭,伸出大手,拍打你的胳膊,瞧着这样子,是要哄你睡觉。 两位堂兄都跟四阿哥差着岁数。舒舒的心都要化了。小家都望向七阿哥。 四阿哥 自从开口之前,几个孩子学说话也突飞猛退。 那是学会告状了。 只没我自己能够平和的面对自己的残缺,才有没强点。 那回坐着的换成了小阿哥。 四阿哥听着那话似没深意,大声道:“没谁掺和了?” 是单跟安郡王府这边往来亲近,跟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往来也密切起来。 四阿哥是故意的,还是瞎猫撞下死耗子? 丰生在旁,也有没闲着,捡起一把团扇,给薛雪扇风。 康熙是知该训是该训了。 康熙又望向一阿哥与四阿哥,那两人差事完成的也是错。 舒舒就将她放在炕上,扒拉扒拉她的小脚丫,道:“这個不许乱蹬人。” 十几个皇子阿哥,那位居然是最爱交际的性子....·. 阿克丹见两个哥哥都忙起来,自己也跟着学,将旁边的团扇拿了,对着海善福扇风。 跟圣驾巡永定河之后相比,多了一个小阿哥。 康熙道:“瑕是掩瑜,总的来说,那次的差事,他还是处理的是错,也别在太常寺耗费功夫了,去工部核校河道银子吧·····.” 舒舒嘴角挑着,小言是惭,道:“阿牟也没福气,你也孝顺。” 舒舒伸手接了,就是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火炉。 虽然晓得在孩子心中,此刻未必是心疼你那个额涅,更少的是一种模仿,可依旧叫人动容。 * 想着昨日的接驾事宜,八阿哥回头看了眼四阿哥。 “坏坏的,他们掺和恭亲王府的事儿做什么?” 伯夫人正低兴,方才我速度快,让阿克丹抢了舒舒的怀抱,那会儿则是推了木头方枕过来,对着舒舒道:“躺!” 满都护福晋,不是公府旁支之男,也是薛雪的从堂姐。 至于说什么······ 八阿哥瞥了七阿哥一眼,躬身道:“是儿子是对,是该纵容七阿哥偷懒,当盯着七阿哥学着处理折子。” 实际下,一阿哥如今的身份,即便没足疾,可谁敢当面露出什么来? 舒舒笑了,就侧身躺了。 四阿哥听着皱眉,道:“又是里头瞎传的吧?你福晋打发人过去,见的不是尼固珠晋,东西也是送的尼固珠晋, 哪外就没什么误会是误会的?” 七阿哥道:“反正别跟着瞎掺和。” 只是一阿哥那外,行事略孤僻了些。 七阿哥听着,嘴巴外发苦,皱眉道:“汗阿玛,术业没专攻,前没四旗行军,也要安排前勤,跟八哥跟一阿哥、四阿哥相比,儿子前没南书房外的前勤人员,那样想着,是是是儿子也勉弱算是合格?” 大胖胳膊使劲,嘴外也“呼呼”着,瞧着很是卖力气。 工部虽是八部之末,却也是八部衙门,比四卿衙门低一层。 父子两个应该说完话了,看着很是融洽模样。 康熙瞪我一眼,道:“明明是偷懒,倒是给自己脸下贴金,谁结束就会办差,是都是一点点儿学的,只饶他那一回,上次再那样,直接按照办差是谨处置!” 满都护比我小四岁,海善那外也小一岁。 畅春园,清溪书屋里。 八阿哥去年接手了一个月的内务府,晓得通州织厂筹建之事。 尼固珠的瑞凤眼聚光有神,看着舒舒,脸上带了几分懵懂。 舒舒忙将她提溜起来,看着她道:“不许这样用力气···...” 因此,成丁之后就有没见过几次,开府之前婚丧嫁娶、拜年贺寿什么的,一年见下几次,也只是见过而已。 小家心外也都没数。 婚期已定,不是七月初四,有几日就要到了。 裕亲王府站住的两个阿哥是同胞兄弟,还没不是保泰有没请封世子,是因为有没到请封的年岁,可是成丁之前,早已代裕亲王在里行走,没了世子之实。 十来个成丁皇子,都在那外候着。七阿哥道:“弟妹心善,可旁人未必坏,反正离我们远些。” 四阿哥正被七阿哥拉到旁边树荫上说话。 七阿哥现在拉着四阿哥在旁边,说的正是此事:“裕亲王府要请封世子了,恭亲王府这边还是定,他们可别跟着掺和,是能因满都护跟四阿哥走的近,就非要对着干,去支持海善。” 伯夫人说的是如哥哥、妹妹少,可是表达的却十分浑浊,能够看出是个愚笨孩子。 四阿哥点头,对恭亲王府的几位堂兄都有了坏感。 康熙神色稍急,道:“不是那个道理,有没谁会生而知之,常学常新,他是兄长,就要拿出兄长的做派,坏坏教导弟弟,而是是一味纵容。” 康熙又望向八阿哥,正色道:“那次差事,他没功没过,可晓得过失在何处?” 最在意此事的,还是一阿哥自己罢了。 八阿哥就看了眼旁边的七阿哥,道:“汗阿玛怎么只叫了四阿哥迎驾?” 可实际下这些蒙古藩王,看的哪外是四阿哥颜面,看着实际下是皇家体面。 尼固珠显然对她的体重不自知,到了舒舒怀里,笑得口水直流,小胖脚丫也使劲蹬着。 七阿哥垂手听了,蔫耷耷道:“儿子晓得了。” 荣宪公主操办的喜宴,我都有没参加。 四阿哥听着很是烦躁,道:“怎么乱一四糟的,你福晋不是坏心送了两盆竹子罢了,就要被我们说嘴?” 我就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就想着应该是事出没因。” 想起那件事,你就打发邢嬷嬷次日过去恭亲王府,还带了两盆观音竹做赔礼。 七阿哥想了想,道:“这儿子现上跟汗阿玛请罪?儿子怕冷,从里头叫冰去南书房了;还贪嘴,是爱吃乾清宫膳房的例菜,带了里食过去······” 恭亲王府,年过七十的阿哥前没没八人,恭亲王依旧有没明确表态世子人选,儿子们才争的厉害。 四阿哥听得稀外清醒的,道:“那都哪跟哪儿?怎么就支持海善了?论起远近亲疏,是还是满都护更亲近么?”还是心性是够坚韧。 尼固珠听不明白舒舒的意思,却也能看出她神色严肃,原本咧嘴笑着,现在嘴巴鼓起来,翻身就往海善福身边爬,而前大脑袋扎到海善福怀外,回头指着舒舒,大嘴外“咿咿呀呀”,还指了指自己的脚丫。 海善福在旁见了,道:“他没福气,孩子们都孝顺。” 八阿哥恭敬道:“儿子记上了,以前定用心劝诫。” “咯咯咯咯·····.” 海善福揉了揉你的大胖脚,道:“他额涅在教他规矩呢,有打人·····.” 今日御后有没传召太子,先一步被传退去单独说话的,换成了小阿哥。 见众人退来,康熙的视线在八阿哥、七阿哥、一阿哥与四阿哥面下掠过,而前落在七阿哥身下,道:“七阿哥,他是想跟朕说些什么?” 之后都是大打大闹,羊毛织厂出来,不是绝户计了。 八阿哥压了气愤,道:“儿子遵旨。” 她这里倒是没有什么,是怕尼固珠养成不好的习惯,平日里伤到伯夫人。 结果酒席散了,舒舒忘了此事,就跟四阿哥回海淀了。 七阿哥道:“这边是一样。” 阿克丹搂着海善福,晃动着大脚丫,却依旧是是低兴的大模样。 七阿哥也有没瞒我,道:“满都护跟小哥、四阿哥熟,海善跟太子这边更亲近些······” 七阿哥就如实说道:“汗阿玛去了通州织厂,就传四阿哥过去问问。”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还回来(求保底月票) 虽说当面教子、背后教妻,可七阿哥与八阿哥的情形还不一样。 两人都是性子敏感之人。 康熙就略过两人,望向后头的九阿哥,道:“这一回九阿哥不错,总算是晓得有担当了。” 九阿哥倒是有自知之明,道:“儿子就是充个镇山太岁,省得下头人懈怠,平日里还是十二阿哥辛苦的多。” 昨天到今天,九阿哥推了两、三次十二阿哥了。 康熙虽不喜十二阿哥的性子,可依旧顺着九阿哥的意思,点点头,望向十二阿哥,道:“十二阿哥也不错,胜在勤勉有耐心。” 七阿哥与八阿哥、十阿哥都没有捞到一句话。 七阿哥不过心,十阿哥不在意,八阿哥却是看着脚面,觉得尴尬得不行。 从入尚书房开始,每次皇父考较功课,他都在受到夸奖之列。 到前朝当差以后,更是好几次都夸他。 这回他的功劳是不明显。 四位阿哥之中,三阿哥为首,就显出三阿哥的统筹能力了,折子分批也没有疏漏。 往后还是要争取单独领一摊差事,才不会这样含糊着。 他辛苦了一旬,功劳却埋没。 跟八阿哥的不满正相反。 从清溪书屋出来时,九阿哥心满意足。 嘻嘻…… 似乎往后偷懒也是过了明路了。 十二阿哥的功劳苦劳摆在台前,自己这个哥哥当得也不亏心,挺好。 只是…… 恭亲王府是怎么回事? 这么不要脸,内斗就斗,还拉扯旁人做什么? 让董鄂氏族人怎么看舒舒? 会不会误会她真的不帮从堂姐,反而去帮旁人? 九阿哥可不是能吃亏的性子。 关乎到妻子,他更是留心。 堂堂男人,顶天立地,总不能妻子都护不住。 从清溪书屋出来,眼见着十二阿哥和其他哥哥一起回城,他就跟十阿哥回阿哥所了。 他在十阿哥跟前收敛了。 牵扯到恭亲王府,他不想十阿哥搅合在里头,背负个不敬长辈的嫌疑。 因此他都强忍着怒火。 到了北五所,九阿哥才气鼓鼓地跟舒舒道:“打发邢嬷嬷去恭亲王府,将那两盆竹子要回来!” 舒舒怔然,道:“是有人说什么了?” 虽说这观音竹听着还挺吉利的,市面上也不便宜,可是李鬼、李逵混着来,不算什么稀罕物了。 要是舒舒跟海善福晋地位相当,那也不至于因小小的失礼,就直接送东西过去;因两人差着身份,舒舒才觉得失礼不好,也是因为怕海善福晋有什么其他请托。 两人只是点头之交,她并不想跟对方牵扯太深,送了观音竹除了为失礼赔罪,也是堵对方的嘴。 九阿哥说了外头的闲话,总结道:“不晓得是海善两口子故意的,还是对清额他们挑拨离间,反正没安好心就是了,真是的,好好的,攀扯咱们做什么?” 海善是恭亲王府三阿哥,对清额是四阿哥。 外头看着爵位现在是年长的几个阿哥争夺。 真要说起来,对清额是打酱油的。 爵位主要还是二阿哥满都护跟海善兄弟之间争夺。 前者是庶长子,妻族是董鄂家。 后者妻族是瓜尔佳氏,生母却是恭亲王外家的表妹。 恭亲王生母,是世祖皇帝的庶妃陈氏。 海善的生母,虽只是庶福晋,可也是出自这个陈家。 早年的时候,恭亲王应该是想要满都护做世子的,要不然也不会求恩典,指了董鄂家公府旁支格格。 可人的想法不是固定的,就有了眼下这局面。 舒舒听了,小脸耷拉下来,也恼了,立时唤了邢嬷嬷过来,道:“嬷嬷代我去趟恭亲王府,跟三福晋说将竹子要回来,外头闲言碎语太多,我听不得那个,生是非的东西不好再留在王府。” 邢嬷嬷听了,没有立时动。 真要这样的话,舒舒就要得罪人了。 那边不是娘家的亲戚,是婆家的亲戚。 她是舒舒的陪房人口,行事都要先考虑到舒舒的得失。 这个时候,可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九阿哥在旁,也想到这个,立时道:“不用邢嬷嬷过去,叫何玉柱过去说,省得汗阿玛心里嗔怪你。” 在儿子跟弟弟之间,指定是儿子重要;可在儿媳妇跟弟弟之间,怕还是弟弟的体面重要。 九阿哥也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一句,知父莫若子。 舒舒听了,蹙眉道:“我出面,是对着同辈女眷去的,那边攀扯我,本也不占理,二福晋是我亲堂姐,堂伯又是殉国而死,拿我来打堂姐的脸,这个行为也下作;爷出面,动静就大了,往后两家相处也尴尬。” 论起亲缘关系,满都护福晋跟舒舒与三福晋跟舒舒一样,都是同曾祖父的隔房姊妹。 这个堂姐性子虽有些怯懦,可是碰到了也很有姐姐的样子,对舒舒多有提点照顾。 不管这闲话是海善夫人弄出来的,还是旁人弄出来的,舒舒都不能任由其行事。 舒舒不仅是九阿哥福晋,也是齐锡的女儿。 齐锡的爵位不是董鄂家最高的,却是眼下支撑门户之人。 要是外人因这个闲话觉得满都护福晋没有娘家为助力,去欺负她,那舒舒也不能束手。 九阿哥道:“没事儿,爷素来混不吝,受不得这些算计发作也是情理之中,也是给王叔看看,咱们没有掺和他家务事的意思。” 舒舒也晓得九阿哥出面,后患更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其他。 何玉柱得了吩咐,就坐上马车,带了几个护军进城去了。 恭亲王下旗分到了正蓝旗,可是赐的王府在正白旗地界,就在皇城东北方向。 何玉柱直接拿了九阿哥帖子,过去递了帖子,求见的却不是王爷跟几位阿哥爷,而是三福晋。 这将门房都给弄糊涂了。 恭亲王如今没有当差,出去喝茶听曲去了,恭亲王福晋在。 她听着稀罕,却没有过问的意思,只吩咐道:“既是要见三福晋,那就将帖子送三福晋院子里去吧!” 府里这几天的闲话,她也有所耳闻,也是恶心的不行。 不仅拉扯了九福晋,还将她说到里头。 她也不问是谁搞事,直接叫人给几位福晋送了《孝经》,统统有份。 不过她在恭亲王跟前倒是告了一状,道:“不嫌寒碜,自己家关起来折腾,丢人丢在府里就罢了,还要露在外头,拿九阿哥两口子做筏子,也不怕翻了掉沟里!” 恭亲王听了,也不大乐意。 只是他并不认为是儿子们的手段,总觉得是几个儿媳妇闹出来的,也不好直接教训,就将几个儿子叫到跟前喷了一顿。 今日恭亲王福晋觉得,这是报应到了。 她不想插手,总要小辈吃些教训才好。 一个个的,浑身心眼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只想着在家里争抢,却不想想皇上怎么看。 真要在御前挂了不好的印象,就算王爷递了请封世子的折子上去,上头也能驳回来。 海善福晋看着帖子半天说不出话。 她心里有些发毛。 哪有这样的规矩? 堂小叔子打发人过来,不找堂兄,找后宅女眷的? 可也不好叫人在外头等着,她一边叫人进来,一边叫人去宗人府找海善回来。 海善如今在宗人府行走,没有挂缺,就跟十阿哥一样,算是跟着学习的。 同十阿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相比,海善日日在宗人府点卯。 何玉柱既得了九阿哥吩咐,就晓得什么姿态面对这位王府福晋。 进了屋子,他扬着下巴,带了几分趾高气扬,敷衍地行了礼,而后开门见山,道:“我们爷打发奴才过来取竹子!” 海善福晋有些挂不住脸,道:“这叫怎么话说?可是九爷误会什么了,回头叫我们三爷跟九爷解释解释……” 何玉柱道:“外头有些浑话,攀扯到我们爷跟我们福晋身上,我们爷不乐意,就打发奴才来了,海三爷那里,我们爷也会去见的,总要问个清楚,是哪个王八蛋闲的没事儿找我们爷不痛快……” 海善福晋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的。 虽说在皇子福晋们跟前,她底气不足,可是对着其他宗亲女眷,素来也有体面。 被个太监毫不客气地说到跟前,她神色也淡了,道:“本也没敢求皇子府的观音竹。” 这话的意思,是舒舒主动送的,她才收了。 何玉柱是奉命来闹事的,听了这话,哪里能客气,阴阳怪气道:“那就劳烦三福晋叫人抬了竹子出来吧,奴才回去,会将三福晋的话如实转达我们福晋,想来我们福晋回头会找你赔不是的,竟是送错了东西!” 海善福晋心里舍不得,可也拉不下脸跟何玉柱掰扯,立时吩咐人下去。 何玉柱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斗志昂扬的模样,都在王府众人眼中。 这大白天的,他也没有避着人,消息立下也往四下里传去。 等到海善得了消息,回到王府,何玉柱早出城回海淀了。 海善看着自己的福晋道:“糟了,这不单是得罪了九爷,还得罪了五爷跟十爷!” 他在宗人府,可晓得十阿哥跟九阿哥的交情,更胜同胞兄弟。 海善福晋丢了这么大的脸,也觉得委屈,道:“那赖谁?谁捅出来的祸事,三爷跟谁说去……” * 今天有事外出,回来晚了。 下一更明早10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孝顺儿子(求保底月票) 海善福晋之前打算找舒舒,确实想要问一句观音竹。 她得了的消息,晓得九阿哥手上有些观音竹,打算给皇子们与两位王府阿哥做新婚贺礼。 她也成亲好几年了,求神拜佛也试过,红螺寺都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 想着九皇子府有“祥瑞”,她就想着问一句能不能有富裕的,想要求上一两盆,看能不能沾些光。 结果九福晋说是酒席散后说话,人却走了。 她当时还难受来着,觉得自己人微言轻,才会被轻忽怠慢。 没想到次日对方打发嬷嬷过来道歉,直接带了两盆观音竹。 海善福晋得偿所愿,对舒舒满是感激,给邢嬷嬷赏了双份荷包。 结果陈庶福晋晓得了,就没事找事儿,添油加醋的夸大海善福晋跟九福晋的私交。 她就是妇人心肠,想着满都护福晋有两个皇子福晋做堂姊妹,也是那一房的助力。 能挑拨还是要挑拨一下。 要是满都护福晋怨上九福晋,那再好不过了。 海善福晋当时就很不乐意,无缘无故的,她可不愿意得罪一个皇子福晋。 没想到今天事情大了,不单单是女眷之间口角,皇子都露面了。 海善:“……” 他也懊恼,觉得头疼不已。 生母糊涂,也是恭亲王始终没有下定决心立海善为世子的主要原因。 跟恭亲王是亲表兄妹,却连个侧福晋也没有熬上,如今依旧是庶福晋,就晓得陈氏有多不靠谱。 海善起身道:“我找阿玛赔罪去……” 等到恭亲王听曲回来,才晓得自家还有这般热闹。 对着来请罪的海善,他也没有好声气,道:“你那额娘,爷真是给她脸了,不许在王府继续待了,明天叫人送房山庄子,你想要做孝子,爷也不拦着,只管跟着同去!” 海善跪了,忙道:“儿子不敢,是儿子不好,不能约束额娘……” 恭亲王现世安稳,最不喜欢的就是生事,却也晓得这世上哪有子辖母的? 对于混不吝的陈氏,他自己教训了两次,懒得搭理,倒是留了隐患。 真要说错处,还是他这里多些。 他就道:“找你额涅请罪了么?” 他晓得福晋在太后跟前有体面,跟皇子福晋们关系也不错,这回平白的得罪九福晋,为难的还是自己福晋。 海善低下头,没有应声。 恭亲王这回是真恼了,踹了海善一脚:“真是好孝顺的模样,滚!” 笨死了。 起码的孝顺都不晓得。 宫里供着的,也是嫡母,不是生母。 上行下效的道理都不懂。 福晋是没有抚养庶子,可是也没有欺凌过。 偏偏被陈家人糊弄着,不敢去亲近嫡母。 海善不敢再说什么,起身落魄而去。 恭亲王坐在椅子上,想起自己的嫡长子,叹了口气。 要是自己的嫡长子还在,哪有今日烦忧…… * 北五所中,正房。 何玉柱讲了自己去恭亲王府的所见所闻。 听着海善福晋的应对,舒舒跟九阿哥都很生气。 舒舒道:“看来真是不能对人太客气,往后这些不熟的人,不再交际了。” 她之前就是想着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不要损了对方脸皮,才比平日客气几分。 要是不将对方当回事儿,没有打发邢嬷嬷过去,也不会有后续这些。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什么玩意儿?给脸不要脸……” 虽说关于这谣言,也有可能是旁人推波助澜,可是海善夫妇是受益者,也是知情者,却没有出来解释一句,所以并不无辜。 九阿哥这样给海善福晋没脸,也是理直气壮。 舒舒不喜海善福晋,可是觉得海善阿哥也不无辜。 她就对九阿哥道:“撂她一回面子就是了,往后爷不痛快,冲着海善阿哥去。” 要不然的话,就要叫人笑话了。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会叫海善晓得爷是什么脾气的。” 说着话,他摩拳擦掌。 跟自己的兄弟不好太计较,皇父在上头看着;跟其他人就无所谓了。 他可是晓得皇父对恭亲王这个弟弟不是很亲近。 “早先汗阿玛很看重王叔的,可是王叔不争气,下旗被正蓝旗王公压制,乌兰布统之战时也犯了过失……” 九阿哥跟舒舒说起恭亲王如今受冷落的缘故。 舒舒心里,却对恭亲王印象确实很好,只见过几次,可是行事带了几分义气。 在乌兰布统之战中,恭亲王为安北大将军,统领右路军。 舒舒的堂伯,正红旗副都统老满色当时是他麾下副将,战死在此役。 恭亲王当时自己被处罚,免了议政王,却依旧是御前求了恩典,将老满色的女儿指到恭亲王府,对老满色的几个儿子,也多有庇护跟提挈。 还有现在的恭亲王福晋,虽是继室,可因原配福晋嫁过去不久就没了,这位继福晋跟恭亲王也是少年夫妻。 两人本有一嫡长子,养到十七岁急症而死。 因这个缘故,恭亲王府就没有请封侧福晋,不让人影响到恭亲王继福晋的地位跟身份。 舒舒就劝九阿哥道:“恭亲王是长辈,对皇子们也素来亲近,爷对上了,还是要恭敬些,儿子大了,也不好见天盯着的,爷可别因海善的缘故,迁怒到恭亲王身上。” 九阿哥撇撇嘴,道:“王叔到底在想什么?这世子的位置拖延下去,往后他那几个儿子打出真火了,不仅不是兄弟,还是仇人。” 舒舒道:“咱们能看到这个,恭亲王也应该心里有数,没有选出来,那就是都不满意吧……” 九阿哥听了,想了想,道:“难道是心疼小儿子?可是心疼也没用啊,那是吴应熊的外孙,一个闲散宗室到头了,再想其他不是做梦么?” 舒舒道:“随他们去,反正也不与咱们相干……” 九阿哥点头道:“嗯,懒得理他们,不过外头说满都护跟八哥关系很好,八哥有些金依仁的品格了,也是爱交际的。” 舒舒道:“都在正蓝旗,又是堂兄弟,应该也是因这个缘故。” 九阿哥摇头道:“那也不至于如此,四哥、五哥跟七哥还都在镶白旗呢,也没听说跟保泰兄弟往来多亲密,还是八哥爱四下里勾搭,老好人呗!” 舒舒想到了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的传承。 虽是恩封亲王,可是裕亲王去世后,并没有降袭,子一辈依旧是亲王爵。 到了恭亲王府,境遇截然不同,不止降袭,还直接降了两回。 这应该是康熙对宗室的告诫吧? 不满他们牵扯到皇子站队上去…… * 清溪书屋。 康熙看着赵昌汇总的京城消息,脸色紧绷,却是不大痛快。 恭亲王府满都护阿哥出入八阿哥私宅数次,还牵线其他正蓝旗宗室,赴八阿哥的宴。 恭亲王府海善阿哥单独给太子预备寿礼,海善福晋递牌子入宫,给太子妃请安。 九福晋打发人去见海善福晋,送观音竹两盆,后有闲话出来。 恭亲王府庶福晋陈氏安排人手,在茶馆散布不实消息。 九阿哥哈哈珠子太监何玉柱奉命去恭亲王府,讨回了观音竹两盆…… 看到最后一条,康熙哭笑不得。 这还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不管陈氏怎么造谣九福晋跟海善福晋投契交好,可后续来了这一出,大家就晓得前头的都是瞎话了。 只是九阿哥不长记性,行事还是无礼的很。 要晓得,那不是海善阿哥的府邸,那是恭亲王的府邸。 九阿哥直接打发太监过去,未免太托大了。 康熙就撂下折子,看了眼旁边侍立的梁九功跟魏珠,最后落在魏珠身上,道:“去传九阿哥过来!” 魏珠应了,退了下去。 康熙望向梁九功,道:“今年热的厉害,要是冰不够用,就跟九阿哥说一声。” 这是他的哈哈珠子太监,比他还年长两岁,五十来岁的人了,平日里动的少,看着有些富态,就更怕热了。 主奴相伴四十来年,康熙也可以给他个恩典与体面。 梁九功躬身道:“够用够用,奴才就下晌跟晚上回值房,其他时间都在皇上身边服侍,蹭着这边冰,凉快着呢,还有御药房这两年推出的藿香正气散也极好用,夏天暑热难当的时候,冲上一杯喝了,精神就缓过来了,就是味道呛了些,奴才头一回喝的时候,好悬被背过气去。” 康熙道:“良药苦口,你这老货,都多大岁数了,还怕苦不成?” 梁九功呲牙道:“皇上,奴才可是能吃半盘子冰镇苦瓜的人,不是苦,是说不出的味儿,改日叫人拿过来,您闻闻就明白了,闻着就销魂,到了嘴里更是欲生欲死……” 他这样一说,康熙倒是好奇了,点头道:“回头朕瞧瞧。” 藿香正气散,这是古方。 自从乐凤鸣入太医院,御药房折腾出不少古方了。 没有送自己跟前来,应该就是有不足之处,如梁九功说的口味不佳之类的原因。 只是既是药,还是以药效为主。 回头看看,要是好用,还是当多预备些。 每年夏天,中暑也是一道坎。 听着好像是寻常小事儿,可是京城年年夏天死于暑热的不是一个两个……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讲道理(求保底月票) 北五所这里,正准备用晚饭。 现在天黑的晚,不过夫妻两人将晚饭往前挪了。 海淀的泡子密布,草木繁盛,等到日落之后,外头的蚊虫乌央乌央的。 夫妻两个就打算早些吃完,饭后趁着天光大亮,去西花园那边的御稻园转一圈,好消消食儿,顺带看看自己放置在那边的两个蜂箱。 前阵子御稻抽穗开花,舒舒跟九阿哥就叫人从庄子上拿了两个蜂箱过来,做个小试验。 要是试好了,内务府可以多买些蜂箱放在御稻园。 两口子都不爱吃苦味儿,可九阿哥昨天去通州折腾一天,有些累到了,就有些上火的症状,早上起来嗓子发紧。 舒舒除了叫人泡了莲子芯茶,晚膳还叫人叫人做了蜂蜜苦瓜。 结果马上要摆饭桌了,御前打发魏珠过来。 九阿哥心里没底,问魏珠道:“这……都要到饭口了,汗阿玛怎么想起爷来了?” 魏珠道:“奴才也不晓得,就是瞧着皇上放下折子,就吩咐奴才过来了。” 九阿哥看看舒舒,脸上透着心虚道:“不会是叔王递折子告状了吧?” 舒舒起身,帮他弹了弹后背的褶皱,道:“爷想多了,我瞧着王爷那边对小辈素来仁和慈爱,不会跟爷计较这些的……” 九阿哥还是不放心,跟着魏珠走到前头,就停了下来,吩咐何玉柱道:“去膳房将那盘苦瓜提上,爷敬上去。” 何玉柱应声去了。 魏珠看着九阿哥,很是佩服他这个反应。 九阿哥小声跟魏珠道:“万一汗阿玛上火呢,先败败火。” 省得跟吃了火药似的,想要骂儿子。 九阿哥刚被夸过,还想要乖巧些日子,不想挨骂。 等到何玉柱提了食盒出来,大家出了阿哥所,进了畅春园。 康熙这里,问完梁九功应对暑热的反应,也问起其他宫人。 梁九功道:“现下还好,没到最热的时候,等到入了伏,宫人每日还有一颗西瓜的例,用来解暑,大前年开始,膳房也供应绿豆汤……” 海淀比宫里凉快多了。 这边的屋子周边也有树木遮阴。 至于宫里,就要差的多,年年夏天都有热死的。 生老病死。 内务府已经有各种降暑措施,还扛不住的,不是老的、就是病的,抗不过去就没了。 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不必拿到御前说了。 不说宫里,外头百姓人家的老病之人,三伏天也是生死关。 梁九功就在御前守着,晓得皇上现在听不得“老”字,就尽量避免提及这个。 不单是皇上听不得这个,连他也不爱听。 人过三十天过午,人到五十,那就是日落西山。 魏珠那小子,压不住了。 不过还好,他才十七,再机灵年岁也在那里摆着,跟自己岁数也差得远,不必放在心上。 这会儿功夫,魏珠带了九阿哥进来了。 九阿哥亲自提了食盒进来,请了安后,带了几分讨好,道:“儿子跟汗阿玛真是心有灵犀,正想着敬菜呢,您就传儿子过来……”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是心虚了?” 康熙见他的反应,毫不留情,一针见血道。 九阿哥讪笑两声,道:“什么都瞒不过汗阿玛去,儿子就是一时恼了,没想那么多,好像是有不大对的地方……” 康熙白了他一眼,道:“你今年十九,不是九十,怎么就不晓得长记性?” 这说的是去年时他打发人庄亲王府问罪之事。 九阿哥讪讪道:“恭亲王府是亲叔叔家,也不是旁处,儿子就没有将王叔跟海善搁在一块想,王叔素来慈爱,应该也不会跟儿子计较这个。” 康熙晓得九阿哥确实不是周全人,可依旧是不满意,道:“疏不间亲,你是侄儿,还能亲过儿子不成?” 九阿哥看了康熙一眼,道:“那儿子被海善欺负了,还不能收拾他?就为了他跟王叔没分家?那海善怎么敢得罪儿子呢,儿子跟汗阿玛也不算正经分家啊?他就不怕汗阿玛偏着我,厌了他?” 康熙:“……” 人情道理没学会多少,歪理倒是会掰扯了。 要是前几年就这样会说话,也不至于在北城兵马司输了官司。 九阿哥趁热打铁,道:“汗阿玛,真不怪儿子恼,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好心没好报了?他福晋跟我们也不熟,只是求到儿子福晋跟前,儿子福晋也晓得两家血脉最亲,才应了所求,爽快地送了竹子过去,结果他们一顿胡扯,将儿子跟儿子福晋都搅合在里头,好像我们掺和他们王府爵位争夺似的……” “呸呸呸!不要脸,就是婚丧嫁娶能打个照面,私下里从无往来,倒是给自己长脸,简直是恩将仇报,儿子才不背这黑锅!” “儿子福晋都吓到了,见儿子非要打发何玉柱过去,还要拦着,被儿子给训了,她也晓得错了,说往后离不熟的人都远些,还是跟家里这些人亲近吧,省得一不留神就被人坑了……” “王叔也糊涂,想要抬举外家,怎么不能抬举,非要将爵位传承给了?” “那长久以往,恭亲王府是爱新觉罗家的王府,还是陈家的王府?” “要是汗阿玛也跟他似的,那现在太子妃就是佟家出来的,佟妃母也早晋贵妃了……” 眼见着九阿哥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的,说完海善,又说到恭亲王身上,最后都说到自己身上了,康熙呵道:“闭嘴!越发荒唐了,长辈行事,也是你挂在嘴上挑剔的?” 康熙心中有些羞恼。 他虽不喜恭亲王的磨叽,可是也能理解一二。 他们几兄弟,除了裕亲王生母薨的晚,其他几个都幼年丧母。 父亲这里,是先帝,天子之尊,轮不到他们孝敬。 生母这里,想要抬举外家一二,也是人之常情。 就比如他让孝懿皇后入宫,也允了佟妃入宫,还重用佟家堂亲与族人,就是这个缘故。 可是,他已经自食恶果。 要不是查清楚佟家跟赫舍里家不妥当,他应该会像九阿哥说的,给佟妃晋贵妃,就算不给她宫权,也会让她位置清贵,居于宫妃之首。 九阿哥闭上嘴巴。 他说的哪一句不是实话呢? 哎,忠言逆耳,莫过于此。 汗阿玛也开始学会自欺欺人了。 见他不服气的样子,康熙更火大,还想要再训,门口有了动静。 门口值守太监过来传话,恭亲王来了,在书屋外请见。 九阿哥听了,预感不大好。 汗阿玛为了显示公正,说不得还要再训自己一回。 他忙道:“哎呀,好久没见王叔了,要不儿子去迎迎?” 礼多人不怪,先去赔个不是。 康熙见他这狗腿子模样儿,很是看不过眼,道:“现在晓得怕了?” 九阿哥忙摇头道:“不是怕,就是敬仰王叔,王叔行事有侠气,这一点儿跟儿子一样一样的。” 康熙冷了脸,道:“好个侠气?就是不守规矩罢了!” 郭络罗家勾连金家在江南私卖人参案,已经查得七七八八。 不单安郡王府确实牵扯其中,正蓝旗的信郡王府跟恭亲王府也没有落下,前后都被牵扯进去。 恭亲王不晓得此事违律么? 可依旧是跟着掺和的,为的就是分得的人参红利。 那些银钱,他倒是没有自己昧下,多是贴补给乌兰布统之役中战死的将佐遗属。 可是,这是能私下贴补的事情么? 那些人不管是英勇战死,还是溃逃时被准格尔斩杀,兵部都有议定,也有相应的待遇,或是抚恤,或是惩处。 不是私人做人情的。 慈不掌兵的道理都不懂,只晓得狗屁义气。 康熙窝火的不行,但凡恭亲王有其他心思,他早罚了,可偏偏恭亲王就是烂好心,没有其他心思。 什么意思? 衬着他这个帝王冷血无情似的。 可要是一视同仁的话,才是真正失了公平。 可以人才庸碌,到战场上也可以不英勇,却不能去拖后腿,那就是当军法论处。 无规矩不成方圆。 真要纵容了溃逃,那往后战场上,谁还会殊死搏斗? 想到这个,康熙心中对恭亲王越发不喜,面上带了不善,看着九阿哥道:“你去迎,朕倒要看看,恭亲王是来问罪,还是来请罪!” 九阿哥不敢贫嘴了,老实应了,出去迎人。 这不像单纯的护犊子。 九阿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有些后悔嘴快了。 迎个屁,明明该跪安回阿哥所…… 失误了…… 恭亲王站在清溪书屋外,神色有些沉重。 九阿哥忙上前两步,打千儿,道:“侄儿给王叔请安。” 恭亲王忙一把扶住,打量他两眼,道:“阿哥没迁怒叔叔就好……” 九阿哥忙道:“您说这个就见外了,谁不晓得叔王最讲道理,难道您是那帮亲不帮理的人么?” 恭亲王笑道:“都亲,亲上再讲道理,我都问仔细了,反正都是海善那混账的错,对不住你们的好心。” 九阿哥点头道:“就是,就是,在侄儿心里,除了亲哥哥们,就是您家跟王伯家的堂哥们最亲了,也是乐得亲近,结果被闪了一下子,侄儿往后都不想再亲近人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悬心的九爷(求保底月票) 恭亲王这两年虽不当差,可是也听过几个皇侄子的行事做派。 九皇子府跟十皇子府对外交际往来确实不多。 他们没有下旗,就不用应酬同旗的王公。 两家有人情往来的,是就是几位叔伯家,还有庄亲王府。 去年庄亲王府跟九皇子府有了嫌隙后,该有的礼还是有的,就是两位皇子都不登那边门了。 同气连枝。 这次的事,对九阿哥夫妇来说,确实是无妄之灾。 恭亲王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道:“不想搭理就不搭理吧,一个个的,都是不省心的混账东西。” 九阿哥没有傻的去点头。 癞头儿子自家的好。 再说,那还是堂兄,不是堂弟,轮不到自己训斥。 他就道:“汗阿玛等您进去呢……” 恭亲王点点头,脸色沉重几分,进了清溪书屋。 康熙面色平和,不再是方才叫九阿哥出去之前的厌憎。 “倒是难得,你还有往园子里来的时候……” 等到恭亲王请了安,康熙就忍不住刺了一句。 恭亲王立时认错,道:“都是奴才散懒,该多跑几趟,给皇上跟额涅请安的……” 康熙面色不善,道:“你也是孙子都有的人了,还不晓得什么是言传身教?为人子者,不晓得孝顺父母,与畜生何异?” 九阿哥在旁,浑身麻麻赖赖的。 这是他能听的话么?! 有当面教子的规矩,可没有当面教弟的! 还当着奴才跟小辈! 恭亲王请了安后,本起身站着,听了这话,站不住了,跪下道:“是奴才糊涂,立身不正,也没有教好儿子。” 自从分府出去,他往太后处请安的次数是不多。 早先的时候,是因纯亲王福晋的缘故。 纯亲王福晋是公主之女,是皇家血脉,年轻守寡,太后多偏爱几分,日子也好过些。 他们这些分家出去的庶子,日子过得顺顺当当的,就没有必要往前凑。 后来的时候,是因为五阿哥的缘故。 老太太养了如珠似宝的大孙子,对他们这些宫外的庶子就懒得应对了,他们也知趣。 亲王福晋这里,该请安都请安,四时的孝敬也是有的。 只是他跟福全兄弟两个,也是身份所限,不好老去内廷,每年请安的日子,还是早年的例,过年、太后圣寿节等。 到了海淀这里,虽不是宫里,也是挨着御园,他们已经是宗室王爷,不好过来的太频繁。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今日挨这一番骂,也是不冤枉。 在王府的小辈看来,就是恭亲王对嫡母寻常,更亲近舅家。 哪里会想着恭亲王的难处。 科尔沁这个太后的娘家,不是他们王爷可以亲近分一杯羹的地方,那是皇上的自留地儿。 康熙冷笑,想要再训,就见九阿哥躬身站在门口,跟鹌鹑似的,恨不得将脑袋都埋胸口。 他不由蹙眉,给梁九功使了个眼色。 梁九功见状,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悄悄拉了九阿哥下去。 九阿哥老老实实跟着下去了,出了书屋,才长吁了口气。 只是康熙只让出来,没吩咐其他。 九阿哥也不好直接回阿哥所。 可站在门口也不行,那样的话等恭亲王出来,叔侄俩面对面的,彼此都尴尬。 九阿哥觉得,自己三五个月之内不想见恭亲王了。 他就指了指东边的外官候见的值房,意思是自己去那里等着。 梁九功点点头。 九阿哥就往值房去了。 这边现下没有人,只有两个当值的笔帖式在。 角落里摆着水缸,水缸里是大半块的冰。 九阿哥常来御前的,两个笔帖式也认识他,都躬身请安。 九阿哥摆摆手叫起,道:“爷等着陛见,你们该干嘛干嘛……” 虽说他这样吩咐,可两个笔帖式还是拿了旁边的凉茶,给九阿哥奉了茶,才回到书案后。 九阿哥等得闹心扒拉的,想着方才的情形,有些不舒坦。 这哥哥训弟弟,就跟训孙子似的。 要是太子也这样训他,估计他要气死了。 气死…… 听说太宗之子、世祖皇帝异母弟襄亲王,就是被皇帝哥哥打了一耳光,怨愤而死。 今日王叔被这样辱骂,会不会也想不开? 九阿哥抿着嘴,心里没着没落的。 他虽厌海善,可对恭亲王没有什么意见,并不希望叔叔倒霉。 这会儿功夫,园膳房打发粗使太监送食盒过来,是两位笔帖式的晚饭。 他们入园子当值,就用园膳房的大伙房统一预备吃食。 跟侍卫等人一样,也是每日里猪肉一斤、青菜一斤的供应。 因放着冰块的缘故,门窗都关着。 食盒虽送来,可是两人也都没打开,怕饭菜味儿熏到九阿哥。 九阿哥也饿了。 眼见着两人的拘谨,他就起身道:“你们吃你们的,爷出去催催……” 说罢,他就挑了帘子出去。 两个笔帖式忙起身恭送。 等到九阿哥出来,就见梁九功从清溪书屋出来,正往值房来。 “九爷,皇上留了王爷用膳,让你先回呢……” 梁九功道。 九阿哥:“……” 没想到是这样发展。 这是不是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 还是恩威并施? 他松了口气,道:“那谙达忙着,爷回阿哥所了,早饿了。” 梁九功点头道:“谢九爷惦记,那您快回吧,眼见着也要天黑了。” 九阿哥没有耽搁,从小东门出了园子,往阿哥所去了。 进了阿哥所,他才拍打了自己的嘴巴两下,后悔说海善的时候,添油加醋,将恭亲王说里头了。 他当时存了小心思,想要断了海善的根基——陈家。 要不然白被算计了一回,只要回竹子怎么能消气? 实际上这些年并不曾听闻恭亲王怎么提挈外家,否则舅舅、表兄等不会连个品级都没有。 不说别处,只说亲王府的僚属官,安排一两个表兄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样想着,他就有些愧疚,进了正房也蔫蔫的。 舒舒还没有用饭,等九阿哥回来。 眼见着他这样,跟走的时候截然不同,颇受打击的样子,舒舒有些担心了,道:“皇上训爷了?训这么久?” 哪有这样当老子的? 为了旁人的儿子,骂自己的儿子。 还是自己占理的情况下。 九阿哥叹了口气,看着舒舒道:“爷是想起四哥早先的告诫了,让爷在御前说话悠着点儿,爷今儿话说多了,像是个小人……” 舒舒看着九阿哥。 难道他自诩是君子? 不管是道德君子,还是卑劣小人,难度都挺大。 九阿哥还是老实做个寻常人。 九阿哥还在等着舒舒追问,见她没动静了,不免纳罕道:“你怎么不好奇爷说什么了?” 舒舒就道:“爷在御前也不掰瞎话,指定是实话实说,小人不小人,爷想多了,海善到了恭亲王跟前,说爷今日之举,指定也没有好话;爷在御前说海善,也扯不到小人上去……” 九阿哥懊恼道:“话是这样没错,可谁叫爷嘴快,后头还说了王叔几句不是。” 舒舒看着他,道:“因这个,挨皇上训了?那爷下回留心就是了,皇上最重规矩,长幼尊卑不可乱。” 那样的话,却是画蛇添足。 九阿哥叹了口气,说了恭亲王来请罪挨了一番骂之事。 “当时爷都蒙了,就算王叔治家不严,汗阿玛也不当这样恼啊?畜生都出来了……” 他一时也想不明白缘故,有些迷糊,道:“不是为了爷,也不是为了皇祖母那边的请安之事,应该还有其他的,汗阿玛借题发挥……” 他早先觉得尴尬,在值房里还担心恭亲王被骂的狠了,有不好的后果。 后头听说御前留膳,就觉得应该还有其他。 舒舒眨了眨眼,没有插嘴。 据她所知,两位近支亲王中,裕亲王喜欢八阿哥这个侄儿,多有夸奖。 恭亲王,不会也跟裕亲王似的,看好八阿哥吧? 只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八爷党”,现在连苗头还没有呢。 大阿哥不倒,就没有八阿哥什么事儿。 八阿哥也好,十四阿哥也好,接手的盘子实际上就是“大千岁党”。 然后八阿哥给扩充了一回。 到了十四阿哥这里,因西北战时的缘故,也填充了一些。 九阿哥说完,长吁了口气,道:“爷在值房时真怕了,汗阿玛要是骂死了王叔,那爷这里也要背个孽债啊……” 说到这里,他反省了一下,道:“往后在御前,爷再也不胡咧咧的……” 就算要添小话,也是给仇人,其他人算了。 舒舒道:“没事儿就好,爷长了教训也是好事儿……” 已经是掌灯时分,白果带人将灯都点了。 膳桌也终于摆了上来。 之前预备好的蜂蜜苦瓜拿到园子去了,膳房又做了一盘,因此仍有这一道菜。 凉菜还有一道芥末木耳,吃着清脆爽口。 今晚还有一道饽饽,是黑芝麻黑豆紫米糕。 九阿哥看着这黑木耳跟黑色的米糕,却是半天没有下筷子。 舒舒见他怔忪,道:“爷要是吃不了,别勉强,一会儿冲杏仁茶……” 她是怕九阿哥受惊没了胃口。 九阿哥摇摇头,瞪大眼睛,看着舒舒,道:“不对,爷被汗阿玛坑了,汗阿玛什么时候骂王叔不好,非今天骂……爷这是背了黑锅啊……”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 不能“通敌”啊(打滚求月票) 见九阿哥后知后觉,舒舒忍了笑,道:“应该就是赶巧了,许是恭亲王有什么其他错处,也报到御前,赶到一块,皇上才发作……” 九阿哥叹息道:“怪不得说五月是恶月,还真不好……” 说着,他夹起一块蜂蜜苦瓜,狠狠咬了一口,道:“爷这心,就跟这道菜似的,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反正今儿往后,爷这‘爱子’传的更真了,宗室那些长辈往后怕是都嫌弃爷,如此以后,倒是清净了。” 舒舒也夹了一块苦瓜,仔细吃着。 去了里头的白瓤,又是冰水反复浸泡过的,苦味儿已经去了不少。 康熙对宗室的戒备跟打压,从上台开始,到驾崩,从没有断过。 不亲近是好事。 等自己成了宗室了,慎独也有益无害。 大清的王爷只要不生野心,自己想得开,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次日,海善就停了宗人府的差事。 恭亲王亲自到海淀请罪的消息,就传开了。 正如九阿哥预料的,旁人再提及九阿哥时,闲话都少了几分,都是挤眉弄眼,只可意会的眼神。 因为恭亲王府跟九阿哥之间这场官司的内情,也跟着传出来了。 就是闲话引发的官司。 因此想要传闲话的,也得掂量惦量后果。 亲叔叔、亲堂兄,说不给脸就不给脸,更别说其他人。 十阿哥今日专门去了宗人府,却扑了个空,脸色难看的不行。 简亲王见状,叫到跟前劝慰道:“皇上既出面了,就不会委屈了九阿哥,阿哥就别恼了,事情不宜闹大,还有恭亲王的体面在里头。” 十阿哥黑着脸道:“海善这个混蛋,平日里敬着他,倒是敬出爷了,欺负到九哥头上,以为长辈出面,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是做梦!” 简亲王忙道:“阿哥还需三思而后行,御史那一笔还记着呢……” 十阿哥冷笑着,没有再说什么,可是也没有追到恭亲王府去。 五阿哥那里,晓得御前插手了,倒是没有说什么。 过了几日,就是五月初八。 直郡王府办喜事,看到海善的时候,五阿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眼见着八阿哥跟海善说话,五阿哥的怒火就冲着八阿哥去了,瞪着八阿哥,道:“还以为你长了岁数,长了脑子,晓得远近亲疏了,结果还是周到懂事的八阿哥啊!” 八阿哥涨红了脸,忙道:“五哥……” 是小孩子么? 跟谁好不跟谁好的。 他平日里跟满都护更亲近些,可见了海善也不好不搭理。 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说这个? 五阿哥看着八阿哥,毫不掩饰的失望,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海善在旁,欲哭无泪。 虽说早就晓得五阿哥与十阿哥会迁怒自己,可是也没有想到会在宗亲跟前揭开。 九阿哥不在场上,他充作娶亲老爷,跟着四阿哥、十二阿哥两个傧相去迎亲了。 八阿哥作为半个主人,留在王府待客。 三阿哥在旁,压下幸灾乐祸,跟八阿哥道:“八弟,你怎么想的,怎么谁都搭理?当哥哥的,弟弟被欺负了,不说出头,也不能‘通敌’啊!” 他说的更不客气,直接将海善说成是皇子的敌人。 陈家将董鄂家扯进来,没安好心。 他也是董鄂家的女婿,自然跟九阿哥同仇敌忾。 其他皇子阿哥也多与九阿哥关系好,跟海善又没有交情,自然也没有人搭理他。 这个时候,八阿哥跳出来,就没存好心眼子。 这是踩着诸位皇子阿哥,在宗亲之前保全海善体面,卖好给恭亲王府。 呸! 臭不要脸! 八阿哥先是被五阿哥嘲讽,又被三阿哥剥下面皮的,只觉得满堂宾客,瞧着他的眼神都不大对,脸色涨红,看着三阿哥,笑得勉强道:“都是叔伯兄弟,有什么误会解开了就是了,三哥说的太重了!” 三阿哥可不怕旁人看。 旁人越看,他越是欢实,摇着手中的扇子,道:“是九阿哥糊涂啊,还是汗阿玛糊涂啊,明明是欺负人的事儿,到你这儿就成了误会了,啧啧,怪不得外头都说八弟你人缘好,这就是这样好的?踩着自己兄弟的体面,捧旁人的臭脚,就那么香?” 八阿哥听他说的难听,脸色也严肃起来,呼吸带了急促,眼神也满是凌厉,道:“三哥,非要给我添罪名么?” 三阿哥眼神往下瞄了瞄,扫了他的拳头,才随意道:“今儿是大哥的好日子,我不跟你掰扯这个,你也不是糊涂人,自己说的是真话假话骗的了旁人,骗不了你自己个儿,随你行事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嘴巴却没有闲着,道:“怪不得外头说‘远香近臭’,敢情亲兄弟没有什么可亲的,外头的兄弟反倒都是大宝贝,这是大傻子吧……” 八阿哥看着三阿哥背影。 他早发现了,三阿哥对他有敌意。 他是故意的,故意众目睽睽之下呲哒自己,让自己受人非议。 为了什么,八阿哥也大概心中有数。 兄弟之中,文武双全的不多,他跟三阿哥、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跟他们又不一样,皇父那边培养是往兵部方向培养。 他跟三阿哥早晚要对上。 三阿哥这是存了坏心,才故意来坏自己名声。 海善在旁,后背都是冷汗。 他飞快地扫了其他皇子一眼。 在座的还有七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 七阿哥看着他面无表情,十阿哥嘴角带了冷笑,十三阿哥蹙眉移开眼。 没有一个给他好脸的。 没听说九阿哥有这样好的人缘啊? 还是正如三阿哥所说,皇子阿哥们因他得罪九阿哥之事,都记了他一笔。 事情发生的仓促。 没等到他去找九阿哥赔罪,恭亲王就去御前赔罪了。 海善这里,停了差事后,就被恭亲王禁足。 海善福晋那里,则在小佛堂抄《孝经》,夫妻两出入不得自由,也没有法子亲自往海淀阿哥所请罪。 本想着今日过来,他在开席之前就拉着九阿哥好好赔不是,化干戈为玉帛。 结果,九阿哥今天忙着接亲事宜,压根就没在前头陪客。 不仅九阿哥不在,舒舒也不在。 虽说三台吉大婚后,夫妻两人都说不再当娶亲太太之类的。 可是,这是大阿哥娶亲。 关系亲近的宗亲中,扒拉出来人来,身份太低的,也配不上他这个皇长子郡王的身份。 最后是大阿哥亲自来了一趟海淀,请托了一回。 舒舒能如何? 她后悔开这个先河! 跟上回三台吉那个还不同,上次有年岁相仿的保泰福晋跟着,两人还能做个伴儿。 这回就她一个,见了张家人,就只能笑了。 还好,张家也是将门,女眷说话行事也都透着直爽。 舒舒亲切客气,对方也就没有不长眼的生事。 舒舒看在眼中,想到自己出嫁时。 这高门嫁女,哪里容易的呢? 这门亲事,对张家来说,也是意外了。 要说不乐意,那指定是假的,能跟皇家结亲,那整个家族都跟着沾光。 可要说完全乐意,也不实。 张氏即便在这一批秀女中算大的,也只是十八岁。 大阿哥已经三十岁,嫡长女都要及笄了,嫡长子也站下。 张氏这个继福晋过来,就是个大管家,往后生下格格,爵位还能与前头的四个姐姐齐平,都按照郡王嫡女身份册封;可是生下阿哥,跟前头的嫡长子相比,爵位就差了好几等…… * 下一更9月5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同气连枝(求保底月票) 直郡王府,花厅。 今日过来吃席的女眷都在这里,等着开席。 依旧是荣宪公主陪着几位长辈福晋说话,小辈福晋这里则是分了好几拨,泾渭分明。 皇子福晋一拨,恭亲王府三位阿哥福晋在一起,其他府的小辈福晋在一起。 前头客厅里,有个圆滑周到的八阿哥,给海善台阶下;眼下这里,可没有人给恭亲王府几个阿哥福晋台阶。 四福晋与五福晋都是出了名的性子好,眼下也没有与恭亲王府堂妯娌说话的意思。 满都护福晋低头。 早先她是有些误会了,后来九阿哥的反应,也让她晓得是其他房头搅风搅雨。 只是还轮不到她出面跟舒舒致歉,那样也怪恶心人的。 她的性子,素来不爱给旁人添麻烦,眼见着九阿哥夫妇跟他们王府划分界限,就也不上前。 海善福晋早后悔今日过来了,强撑着罢了。 对清额福晋年轻面嫩,脸色涨红。 裕亲王福晋跟恭亲王福晋挨着坐着,老妯娌两个早年也有攀比跟嫌隙,眼下只有唏嘘。 裕亲王福晋低声道:“你也不容易。” 几个庶媳妇,没有安生的。 反倒不如裕亲王府那边,保泰福晋老实听话,没有这些小手段。 恭亲王福晋道:“想开些还好,反正是我们爷自己折腾的,回头也是折腾我们爷,我看着就好。” 满堂儿孙,没有她的血脉,她就不跟着瞎掺和。 左右谁嗣王爵,她都是嫡母太福晋。 就算她薨了,也没有庶房扶正的道理。 到时候想要尊封生母,也只能请封侧福晋。 荣宪公主在旁听着,想到了自己。 她只有一儿一女,早先觉得单薄了些,现下想想,要是再有两个儿子,都是一样的骨肉,怕是也会跟恭亲王似的,因继承人归属,陷入两难之中。 少一时,新娘子迎了回来。 舒舒这位“娶亲太太”也差不多完成差事,被引到上席来。 跟上回三台吉成亲时的客人差不多。 舒舒先给长辈们请了一圈安,才在荣宪公主下首坐了。 对面的恭亲王福晋看着舒舒道:“好孩子,不管你跟旁人关系如何,咱们娘俩可还是一样的,我还等着你的西瓜呢。” 舒舒爽朗道:“那是自然,我们九爷心里也极亲近婶子的。” 恭亲王福晋慈爱点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舒舒道:“都是长辈们慈爱纵容。” 两家的官司才过去几日,方才皇子福晋们跟恭亲王府福晋们的样子也都在几个人眼中。 没想到恭亲王福晋跟舒舒这里,还跟没事儿似的。 荣宪公主在旁,没有插话。 她觉得九阿哥行事过于孩子气儿,生怕自己名声好似的,隔上三两个月,就要闹出幺蛾子来。 不过这里是京城,身为皇子,对内还罢了,有个长幼在;对外的话,确实没有憋气的必要、 小辈福晋就在隔壁桌,倒是没有人托大,略显安静。 因此,大家就都听到恭亲王福晋与舒舒的对答。 既然九阿哥夫妇是好孩子,那谁不是好孩子呢? 舒舒说的是长辈纵容他们两口子,还是在点清楚是有人纵容恭亲王府的阿哥、福晋? 四福晋、五福晋端坐不动,七福晋却是忍不住,看着海善福晋嗤笑了一声。 八福晋低眉顺眼的,不想掺和眼前之事。 海善福晋也好,九福晋也好,都不是好东西。 狗咬狗,一嘴毛。 十福晋竖着耳朵听着不说,还陪着的点着头,嘴里“嗯嗯”有声。 旁人瞧她,她就看着旁人笑着;跟恭亲王府几个福晋对上视线的时候,就冷哼着移开眼。 一顿饭,气氛古古怪怪。 等到用完饭,也不早了,大家就散了。 马车里,九阿哥揉着舒舒的腰,道:“就这一回,等到十二、十三大婚,简亲王福晋那边也该出孝了……” 舒舒点头道:“还好,张家人客客气气的,省事不少,瞧着张夫人性子和气,新大嫂应该是个性子温婉的。” 九阿哥道:“汗阿玛选的人,太后跟惠妃母都召见过,虽说出身差着,可是性子相貌应该没得挑。” 舒舒想着今天张氏的新娘妆雪白,不过也能看得出眉眼秀美来,道:“确实不错。” 康熙还是比较疼长子的,出身上不好选上等的,就在人才上选上等的。 只是有大福晋珠玉在前,张氏以后的日子也不容易。 到了次日,就是直郡王继福晋的“初见礼”。 新婚夫妇,早早出城,先到北花园请太后安,再到清溪书屋。 等到从清溪书屋出来,他们前往西花园讨源书屋。 为了今日礼成,太子妃也是今早从宫里过来。 宫里宫外的公主、皇子、皇子福晋一个没落,今日齐聚讨源书屋。 最年长的是荣宪公主,最年幼的是虚岁三岁的十八阿哥,一个都没有落下。 讨源书屋正殿,一下子聚集三十来号人。 大家都穿着吉服,看着差不多的妆扮。 等着新人过来的时候,妯娌们就都说起自己当年“初见礼”的情形。 四福晋当时十来岁,就记得满屋的小孩子,没几个大人。 五福晋、七福晋是同日见礼,当时也带了慌张。 八福晋没有吭声,可是也记得自己穿着正红旗装,昂首挺胸走进毓庆宫的情形。 当时她自大的很,觉得自己公主后裔,郡主所出,身份比其他妯娌都尊贵。 就算是太子妃,也不过是占了个姓氏罢了。 剩下四福晋是破落户,三福晋侧室所出,五福晋家里浅薄,七福晋勉强还凑合。 结果几年下来,都比自己过的顺心如意。 舒舒也在听十福晋说着前年南下“初见礼”之事,那是在杭州织造衙门。 舒舒也想到了自己,自己当时在毓庆宫,像是看画中人似的,看到历史上结局不好的,心中就多了悲悯。 现在再看大家,就不是画中人了。 这会儿功夫,外头有了动静,是直郡王夫妇进了西花园。 太子妃本陪着荣宪公主跟四福晋说话,听了禀告,立时叫人去请太子。 太子在书房,叫了四阿哥跟十三阿哥过去说话。 听了太监禀告,他就带了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出来。 在正殿门口,他们三个正好与大阿哥夫妇迎面对上,就一起进了正殿。 跟舒舒他们当时见礼一样,先见太子夫妇,然后再按照长幼见诸皇子,然后再见诸公主与格格。 大阿哥居长,今日的初见礼,除了太子夫妇给他们预备贺礼,其他人都是收礼的。 公主与皇子福晋这里,都是荷包,里面是手环手镯等;皇子阿哥们是平安牌、平安扣等玉石;读书的小阿哥们是镇纸、砚台等文房;更年幼的小格格、小皇子们,是金锁片。 这份“初见礼”并不简薄,也很体面。 大阿哥跟太子本不是相见欢的关系。 等到仪式走完,也就散了。 新人夫妇回城去了。 其他人也都散去。 四福晋、五福晋家里都有琐事,就跟八福晋与荣宪公主一起回城了。 荣宪公主归期已定,就在后日。 明日荣宪公主在公主别院摆酒,宴请宗亲女眷,后日就要回巴林去了,所以今日也回城预备去了。 七福晋闲着,拉了九格格,要去舒舒家蹭饭。 吃饭是小,凑到一起聊天是真。 十福晋自然不会落下,正好四人可以支牌桌。 至于九阿哥,则是带了几个哥哥看他的稻花蜜去了。 京城的蜂蜜,多是果木蜂蜜为主,枣花蜜、槐花蜜,这边的人还真不晓得有稻花蜜。 九阿哥却记得清楚,前年南巡的时候,听人提了一次,是有稻花蜜的,就是没有那么黏糊,产量也不如其他花蜜那么多。 但是只要能产蜜,就不亏。 北五所,正房,西次间。 姑嫂几个简单梳洗了,就在牌桌上坐了。 “哗啦哗啦”的洗牌声中,是七福晋明朗的笑声。 “哈哈,海善福晋的脸色儿都青了,跟大茄子似的,昨天下半场跟哑巴似的,看着都难受……” 十福晋道:“活该,谁叫她坏,我们爷说了,这样的人,当她是臭狗屎,看也别看她。” 这个比喻略显刻薄。 不过眼下这几个都是跟舒舒好的,自是帮亲的。 九格格想的多些,道:“听说她常往毓庆宫给太子妃请安,许是以为太子妃是靠山,对九嫂才敢怠慢……” 七福晋冷哼道:“满堂的瓜尔佳氏,论起来祖上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可现下不是一个旗的,也出了五服,还往前靠呢?那样说来,太子妃跟舒舒也是双重亲戚,论起来不比她那个同姓的关系更亲近?” 十福晋也难得的思考了一回,道:“是不是因为她以为自己会是世子福晋,以后是亲王福晋,咱们的爵位未必比她高,才牛气了一回?” 她对于宗室的爵位等级,也是才弄明白。 前些日子,外头说恭亲王府的事情多些,她也晓得七七八八。 九格格想了想,道:“不好说,要是按照王伯跟王叔他们的例,皇子都封王,那九哥跟十弟的爵位也不会低,可要是皇子不都封王,说不得真是海善将来的爵位更高些。” 夫贵妻荣,福晋们的诰命都是跟着丈夫爵位来的。 现在皇父在位,皇子地位视同亲王,排班还在亲王之前。 等到太子登基,皇子们也成为宗室,那就要按照封爵来排班了。 十福晋听了皱眉道:“哪有这样的?侄子还比儿子亲不成?不是还有降封么,就该将他们降下去,将皇子都升上来才对……” 九格格见她口无遮拦,就道:“不用担心,往后人前也不用提这个,如何袭爵,如何册封皇子,都有章程,按照规矩行事就是……” * 起晚了,低头。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好事成双(求保底月票) 御稻田,四阿哥、五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在的,正围着蜂箱。 九阿哥已经弯腰下去,抽了一个穗子仔细看。 越看,他心里越没谱。 这稻花是不是太小了? 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的花朵。 上头看着也不像有花蜜的样子,像是花粉。 不过蜜蜂好像也在稻田上飞来飞去。 几人之中,只有四阿哥通农事。 他四下里看了看,道:“听说蜂蜜要半年成蜜,三月里放在这里,九月底能割蜜了。” 九阿哥得意道:“我说的没错吧,江南既有稻花蜜,那指定北方也能养。” 四阿哥摇头,指了指畅春园跟西花园、北花园,道:“不采稻花,也能采其他花儿,到时候应该是杂蜜。” 九阿哥觉得有这个可能,挨着畅春园东北方向,大大小小的王公园子,里面也是花木茂盛。 他就道:“不用管它到底是什么蜜,反正有了就成了!” 五阿哥捧场道:“到时候分我些,让膳房做蜜汁羊肉,孝敬皇祖母……” 十三阿哥笑着说道:“蜂蜜红枣糕也好吃。” 九阿哥道:“都有,等着尝鲜儿吧!” 四阿哥低头数了数,六个蜂箱,就对九阿哥道:“这些就行了,不许再添了,太多了,蜇人,小阿哥们都在这边读书。” 九阿哥听了,想起一件事,道:“圣驾月底要去塞外,皇祖母跟小阿哥们下旬就跟着回宫?” 太后要是回去,他们跟十阿哥夫妇也要回去。 四阿哥点头道:“圣驾回宫,海淀这里驻留的护军就少了,都要回去的。” 九阿哥纳罕道:“今年怎么出巡这么早,往年都要七月了的?” 五月下旬回京,相当于三伏天他们要在皇子府过了。 四阿哥道:“今年是往喀尔喀方向走,有会盟。” 九阿哥跟着走了两回,觉得平常,就不说别的。 看过蜂箱,四阿哥、五阿哥、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就回城去了。 大阿哥夫妇过来行礼,来的比较早,眼下还不到巳时。 九阿哥跟十阿哥则回阿哥所这里。 九阿哥道:“回头叫人加紧了,将咱们的小庄子先建好,入伏了想避暑,就过来。” 十阿哥道:“到时候畅春园关着,没有办法供冰,还不如城里方便。” 九阿哥想想也是。 等到五所,晓得舒舒留了客,九阿哥过去转了一圈,打了招呼,就去六所找十阿哥去了。 舒舒跟七福晋等人已经从海善福晋,说到明日准备送出的程仪。 除了荣宪公主用的,就是荣宪公主一双儿女的。 七福晋感叹道:“远嫁真不容易,十一年,就回来两趟……” 舒舒想起了大前年北巡跟东巡遇到的公主跟宗女,前后见了三位公主、一位长公主,还有郡主、县主等有爵宗女十数人,包括她那位姑祖母还有那位姑姥姥。 她们中的大多数人,抚蒙以后,一辈子也没有归宁过。 尼固珠也是宗女,可是舒舒只能做个不识大局的内宅妇人了。 十福晋在旁听着,想到了阿霸亥。 大哥出家了么? 二哥的世子之位稳当了么? 大哥家的侄儿怎么办? 九格格在旁,也没有说话。 平日里还罢了,可是对着抚蒙的姊妹,她心中还是羞愧。 仗着皇祖母的宠爱,接受了留京的安排,跟姊妹的境遇截然不同。 几个人说着闲话,打着骨牌,混了一上午。 中午舒舒叫人预备的冷面,还有烤五花肉、烤韭菜、烤生菜什么的,配上桂花酒酿,吃的心满意足。 而后,七福晋跟九格格就回城去了。 舒舒带着十福晋,送到阿哥所门口。 十福晋这才露出几分思念来,带了几分不自信,跟舒舒道:“九嫂,十年之内,我能回阿霸亥么?” 舒舒安慰道:“能啊,正如你早年说的,带着你们的阿哥、格格回阿霸亥,看看阿霸亥的辽阔。” 十福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点了点头,道:“那我的小马驹就早点来吧,别让我等太久了……” * 次日,就是公主别院的宴请。 舒舒跟九阿哥、十阿哥夫妇一起出发,进城赴宴。 这次是家宴,只有皇家人,近支宗室也没有宴请。 大阿哥夫妇本当三日回门,因跟公主的请客撞了,就改成七日回门了。 今日,他也带了新妇过来。 三福晋已经怀孕六月,显怀了,看着略显笨拙。 喜事她不好冲撞,平日宴饮却是没什么的。 昨日“初见礼”,她不好奔波,跟大福晋就是今日见的。 她拉着张氏的手,亲亲热热道:“大嫂好人才,往后还要多亲香才好。” 大福晋补了见面礼,见三福晋热情,带了几分腼腆。 荣宪公主看着满屋都是三福晋的声音,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留心其他皇子福晋的反应。 四福晋、五福晋跟舒舒早见识三福晋的做派,跟三阿哥似的,属于越是人多,越欢实的。 七福晋、八福晋、十福晋则是不由自主地看着三福晋的肚子。 产育三次,肚子里又怀了一个,三福晋也是外人眼中的有福之人。 尤其是皇家,子嗣为重,谁不盼着有自己的孩子呢? 等到席面摆上,荣宪公主邀请九格格同席,其他人也都是双人席。 大福晋在东首位,跟四福晋同席,东次席是七福晋跟舒舒。 三福晋是西首位,跟五福晋同席,西次席是八福晋跟十福晋。 用的是公主从巴林带回来的厨子,准备的是蒙餐跟老满餐。 先上来的,就是一盘羊肉肠、羊血肠跟肚包肉。 三福晋早过了孕期反应,眼下却不知怎么回事儿,只觉得味道腥膻扑鼻,胃里翻滚,忙拿着帕子捂了嘴巴,干呕起来。 结果她这边刚呕了两声,其他席面也有了动静。 正是西次席。 “呕……” “呕……” 大家都傻了眼。 不单十福晋干呕着,八福晋脸色也骇白,用帕子捂了嘴巴,呕着。 这样反应…… 荣宪公主立时吩咐身边嬷嬷道:“快去传府医……” 她千里迢迢从巴林赶回来,还是冰雪没有消融的时候启程,也带了大夫随行。 嬷嬷应声,疾步出去了。 荣宪公主跟福晋们也都离席。 三福晋许是惊住了,转移了精神,止了呕吐,好奇地打量八福晋跟十福晋,道:“两位弟妹都有了?这还真是双喜临门……” 十福晋有些紧张,望向舒舒:“九嫂,我怕……” 舒舒走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摸着她的手腕,安抚道:“不怕,先看太医怎么说……” 她怀孕的时候,自己在自己身上诊看过,对比滑脉跟非滑脉的区别。 不过十福晋就算爬山钓鱼什么的瘦了一圈,也是从肥胖变成了丰腴,手腕上依旧是滑腻腻的都是肉,压根就摸不到脉。 舒舒无语,看了眼旁边的八福晋。 八福晋一只手摸着肚子,神色也很古怪。 四福晋跟她最熟,可是也不晓得该怎么安慰。 毕竟按照外头的说法,八福晋小月子没坐好,寒气入体,很难有孕。 眼下不确定,就没有办法道贺,省得白欢喜一场。 其他人面上也带了几分小心。 八福晋抬头,见了大家神情,脸色木然,对有些关切的四福晋道:“应该是许久不吃羊肉,一时熏到了。” 四福晋道:“天热,也要防着伤脾胃,还是看看大夫怎么说……” 这会儿功夫,府医跟嬷嬷过来了。 三福晋已经止了干呕,那就从八福晋这里诊脉。 诊了脉后,那府医见八福晋面色潮红,道:“贵人是不是喉咙有痰,想要咳又咳不出?” 八福晋点头道:“确实如此。” 那府医又道:“贵人是热伤风之症,用冰用多了,发汗发不出,就容易恶心,少用冰,让汗发出来,饮食清淡几日即可,不用下方子。” 八福晋点头。 气氛有些尴尬。 谁能想到这么赶巧呢? 还以为真有动静了,结果是空欢喜一场。 十福晋坐在旁边,都有些忐忑。 她也晓得外头说八福晋生育艰难的话。 她低下头,只是人都有私心,就算八福晋在旁会尴尬,她也盼着自己有身孕。 等到府医换了人,开始给十福晋诊脉时,比方才的速度慢多了。 方才伸手在八福晋身上手腕上诊脉,就须臾功夫。 这回他在十福晋手腕上诊脉,得有半盏茶了。 舒舒看了眼中间的巾子。 本来就摸不着脉,还垫了的巾子,不困难才怪。 府医换了一次手,最后脸上有了笑模样,道:“恭喜贵人,是滑脉,瞧着脉像稳健,应该有两个半月了……” * 下一更月9月6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 恭贺(求保底月票) 今天是五月初十,往前推两个半月,就是二月底。 二月初的时候,十阿哥夫妇去的红螺寺。 这效率,要说跟求子没有干系,都觉得亏心。 众人接二连三的道喜后,心里也都在算着这时间。 七福晋忍不住摸着腹部,生出渴盼来,他们前阵子也去红螺寺了。 要是两三个月后能得到好消息,她愿意拿出陪嫁银子给佛祖贴金身。 十福晋似有些不敢相信,拉着舒舒追问道:“九嫂,九嫂,我没听错吧?” 怎么感觉跟做梦似的? 昨儿晚上她还难受了一回,鼻子酸酸的,差点儿哭一场。 今儿小马驹就有消息了?! 舒舒道:“没错,孩子上身了,恭喜弟妹。” 十福晋咧嘴笑,道:“哈哈,这是真的,我有孩子了,我想告诉十爷……” 荣宪公主作为东道主,很是体恤,吩咐嬷嬷道:“去前头请十阿哥过来。” 十福晋看向大家。 三福晋正扶了腰,脸上笑吟吟的。 十福晋远嫁,很是不容易,这孩子来的正好。 要不然的话,到了四十三年选秀,就再也拦不住人了。 到时候要是包衣秀女还罢了,要是指个八旗秀女,生下长子来,就十福晋这没心眼儿的样子,得被人欺负死。 妯娌之间有些小比较、小妒忌,可是比较不到她跟十福晋身上,她对这个小妯娌还是很包容的。 四福晋则是摸着手腕上的十八子,对于神佛之事越发信了几分。 要是一回、两回的,还能说瞎猫碰上死耗子,可不算外头人,只皇家这里,从红螺寺求子后有动静的,就好几回了。 她今年才二十一岁,等到小阿哥大些,要不要再去一趟? 五福晋跟四福晋差不多,对于红螺寺越发觉得灵验了。 只有九格格,读的书多,想的也多,即便这么多“实证”摆着,还是觉得很缥缈,嘴里说过想去红螺寺,心中还是不信更多些。 张氏则是不晓得自己当信不当信。 她已经听说这两年皇家福晋流行去红螺寺求子,那她要不要也从众? 可是求子…… 直郡王会允么? 弘昱阿哥会不高兴么? 半盏茶的功夫,十阿哥就疾行而来,身边还跟着九阿哥。 “二姐……” 十阿哥见好几个人站着,围着十福晋,不由担心地看了过去。 他关心则乱,九阿哥却是看到大家脸上都有笑模样,就放了心。 “爷,我要做额涅了,哈哈……” 十福晋见到十阿哥,眼睛里在没有旁人了,就忍不住报喜道。 十阿哥望向十福晋的腰身,实看不出什么来。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真的?多久了?” 舒舒道:“两个半月,年底就能多个小侄儿了。” 九阿哥往前算了下日子,不由得一阵后怕。 十阿哥两口子整日里爬西山的时候,孩子已经上身了。 要知道,那阵子,他们开始每日去西山,用半天的时间爬山,还有半天消磨在御马场骑马什么的。 幸好他当时想起这个,告诫了一回,十阿哥夫妇四月后才不再折腾了。 要不然的话,就是孩子流了也丝毫不知。 舒舒也想起这个,觉得这一定是个健壮的宝宝。 简直是娃坚强。 十阿哥已经醒过神来,想到三四月的行程,脸色有些白,看着旁边的府医道:“爷福晋是要安胎么?” 他还记得正月底的时候,三福晋动了胎气,卧床一个半月的情形。 没有亲眼见三福晋的病症,可听着都叫人害怕。 那府医忙道:“福晋就是有些孕吐,不用安胎,这几日饮食清淡些,喜酸就多吃酸,过了这阵就好了。” 十阿哥这才晓得,不是动了胎气,而是孕吐。 他虽没有见过,却是听九阿哥翻来覆去磨叽过的,对于女子孕期反应也晓得个大概。 荣宪公主晓得他们小两口住在宫外,身边也没有长辈,就道:“就算弟妹身体好,前三个月也要精心,你们别往城外折腾了,搬回皇子府,太医值府也方便,要是弟妹想娘家人,等满了三月,也可以去信给阿霸亥郡王福晋,请她看着时间,进京陪产。” 十阿哥认真听了,点头道:“嗯,我晓得了,谢谢二姐……” 眼见着十福晋确实没事儿,十阿哥跟九阿哥又回前头席面了。 前头诸阿哥都在等着消息。 眼见着十阿哥被叫走时匆匆忙忙的,瞧着像有事情发生。 尤其是九阿哥还追了上去,更让人觉得不大好。 咦? 结果两人回来,都是眉开眼笑的。 大阿哥见状,就晓得大家想多了,不是坏事儿。 他立时将杯中酒干了,提了酒壶,想给自己再倒一杯,结果倒出来两滴,就再也没有了。 他伸出胳膊,就去够同席四阿哥的酒壶。 四阿哥已经先一步,将酒壶移开,没有让大阿哥勾着的意思。 大阿哥看着四阿哥,笑道:“四弟,怎么也开始小气起来?” 四阿哥不避不闪,看着大阿哥,道:“大哥,爱酒也需适量,五两的酒壶,您喝了整两壶了……” 自己这里才喝了不到半壶,大阿哥已经叫人加过一轮。 大阿哥笑道:“这酒寻常,喝着跟喝水似的,我就是想着你也不爱这个,别糟蹋了,给你打扫打扫。” 四阿哥不改主意。 这是配羊肉吃的烧酒,怎么就跟喝水似的? 要是米酒跟黄酒,他也不会拦着。 烧酒伤身。 兄弟两个正为了酒掰扯。 五阿哥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九弟、十弟,二姐叫你们做什么?” 九阿哥笑道:“好消息,老十要当阿玛了,年底就能多个侄儿。” 连带着大阿哥与四阿哥也顾不上酒了。 大阿哥笑道:“恭喜十弟,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咱们一会儿可得好好喝几杯!” 说着,他也不惦记四阿哥的半壶酒了,拿了酒壶,递给身边太监,道:“再加一壶……” 三阿哥看着十阿哥道:“十弟这岁数当阿玛正好,太小了觉得孩子烦,太晚了也着急上火。” 十阿哥本不喜欢三阿哥行事,可谁叫这几日三阿哥怼过八阿哥,还不搭理海善,瞧着顺眼不少。 他就道:“谢谢大哥,谢谢三哥……” 到了四阿哥这里,想起前日直郡王府喜宴全程,十阿哥对恭亲王府几位阿哥都是视若未见。 瞧这样子,他心里比九阿哥这个正主儿还更气些。 听说他还专门提了鞭子去宗人府堵海善。 四阿哥就道:“既是要当阿玛了,往后行事也当稳重。” 十阿哥不耐烦说教,可是也晓得四阿哥就这个德行,越是亲近人跟前,才越爱絮叨。 几家都在北官房住着,几年下来,四阿哥对他跟九阿哥是有几分手足情分。 十阿哥也领情,点头道:“嗯,我晓得了,谢谢四哥。” 五阿哥早等着。 眼见着四阿哥不再说了,他立时笑道:“挺好的,挺好的,红螺寺好,观音竹也好。” 他在小汤山买了地后,将剩下的观音竹都挪到小汤山去了,在那边分了不少盆出来。 跟外头的“李鬼”观音竹相比,他手上那些就是正宗的。 至于红螺寺里那些,住持怕竹林秃了,已经请旨了。 剩下的竹子,得了皇上亲笔提字,成了御竹林。 谁再想着讨要偷窃竹子,就是大不敬了。 五阿哥觉得,十福晋怀孕的消息出去,市面上的观音竹价格又能翻一倍了。 他既是为十阿哥欢喜,也为自己的观音竹欢喜。 他不缺银子,可是不是皇祖母贴补的,就是分家银子与弟弟给赚的那一笔。 他也想要往翊坤宫多孝敬些,省得娘娘手紧。 可是每次孝敬,不是被退回来,就是被提醒着往宁寿宫也孝敬一份。 拿着皇祖母给的贴补,孝敬皇祖母奇奇怪怪的。 拿着分家银子,皇祖母又是早念叨过,让他平日里不要动分家银子,省得坐吃山空。 至于九阿哥给的出息银子,是九阿哥贴补他这个哥哥,他借花献佛,好像也不好。 观音竹这里,却是一笔意外之财。 他拿那个孝敬宁寿宫跟翊坤宫,两位长辈也会乐呵呵接受的。 十阿哥晓得五贝勒府是观音竹大户,笑着点头道:“确实好,寺好,竹子也好。” 到了七阿哥这里,素来不是爱多话之人,对着十阿哥提了杯子,道:“恭喜!” 十阿哥也提了杯子,遥遥对了一下,道:“谢谢七哥!”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该八阿哥说话了。 八阿哥仿佛又回到前日窘境,强绷着才没有失色。 没有人跟他说话,可是大家的眼睛似乎都是看着他。 没有儿子…… 外头那些难听话,他也晓得大概。 没种的男人…… 今天他跟十阿哥同席,兄弟两个却一句话都没有说话。 八阿哥晓得,等到十福晋有身孕的消息传来,就会有人再次扯出八贝勒府至今没有婴啼。 他心里发沉,听到自己哑着嗓子道:“恭喜十弟。” 十阿哥没有立时应声,好一会儿才道:“谢八哥……” 十二阿哥跟十阿哥比较熟悉了,少了几分拘谨,道:“恭喜十哥,也恭喜十嫂。” 十阿哥眼中冰雪消融,对十二阿哥道:“谢十二弟……” 十三阿哥笑道:“今年是三哥家、十哥家的好消息,明年就是大哥、十二哥跟我家的好消息了……” 福晋进门,小阿哥还会晚么? 十阿哥点头道:“那就祝十三弟心想事成。” 三阿哥在旁打趣道:“小瞧人啊,只以为你们大婚的几个使劲,其他哥哥不使劲似的?什么长命锁啊、金项圈,都跟你九哥、九嫂学,直接预备一箱子,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文王百子,汗阿玛儿子是追不上这个数了,孙子指定超这个数去了……” 大阿哥又得了一壶酒,心情正好,听了三阿哥这句话,立时道:“你们比你们的,我不跟你们比这个……” 又不是后宅女眷,还有比着生孩子的? 这老三行事,有点儿娘们唧唧的。 三阿哥挑眉道:“大哥您三十了,也当修身养性了,就看我们后头这些弟弟的好了!” 大阿哥白了他一眼。 好像小自己多少岁似的…… 他们这里都是自己人,除了十个皇子阿哥之外,就是补熙这个五额驸。 只是在女眷那里,九格格这个小姑奶奶坐在嫂子们的上首;到了前头这里,补熙却只能敬陪末座……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 挣扎、迟疑(求保底月票) 补熙也举了酒盅,敬了十阿哥一杯。 十阿哥都喝了。 跟九阿哥不同,他还是有些酒量的,只是平日里喝得不多。 今天大喜。 他也算放下一桩心事。 等到宴席散了,十阿哥就从谏如流,没有再往海淀去,而是打算回皇子府了。 “九哥,您是搬回来,还是等到下旬?” 十阿哥不放心九阿哥这里,出了公主别院,就问九阿哥。 九阿哥想了想,道:“下旬搬吧,才过去没多久,再住些日子。” 过几日夏至,圣驾回京祭方泽坛,要在宫里住好几天,正好可以让舒舒带孩子们进园子给娘娘请安。 虽说挨着住着,可是娘娘这个亲祖母,还是去年夏天见过孩子们一回。 十阿哥道:“那九哥还进城么?” 九阿哥点头道:“来,闲着也没意思,你也该点卯了,好好当差攒功劳吧。” 十阿哥点头,这才扶了十福晋上马车,回皇子府去了。 各家也都散尽。 舒舒跟九阿哥也出城去了。 马车上,九阿哥有些担心了,道:“难得见老十这么高兴,万一老十福晋生的不是阿哥,是个格格怎么办?” 舒舒道:“嫡长女也是宝贝,只要开怀了,就不怕,身体调理好了,往后不用担心孩子。”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阿霸亥郡王福晋生了三个儿子,希望老十福晋青出于蓝。” 舒舒听了,不置可否。 真要这样算,难道自己也“青出于蓝”,生上七、八个? 太可怕了。 端顺太妃跟淑惠太妃现在随太后住北花园。 舒舒回到海淀后,就叫九阿哥先回阿哥所,自己先往北花园报喜。 十阿哥夫妇回京,总也要交代一声。 大家先头都是以侍奉亲长的名义随居阿哥所。 荣宪公主今日请客,太后也晓得,还叫白嬷嬷赏了东西过去。 听说舒舒来了,她忙叫进。 舒舒请了安,而后笑吟吟道:“孙媳妇做报喜鸟来了,给皇祖母报喜,也给太妃报喜,十弟妹有喜,两个半月了,今儿诊出来的,二姐怕马车颠簸,不让他们回海淀,让他们回皇子府了。” 太后听了,立时笑了,忙吩咐白嬷嬷道:“快去给太妃报喜,正盼着呢。” 早年蒙古贵女,遍及京城各王府,现下这一代,就只有十福晋一人。 十福晋有了好消息,往后立身就稳了。 太后慈爱,自然也替十福晋欢喜,不过也晓得的最关心十福晋的还是端顺太妃。 白嬷嬷应了一声,下去传话去了。 太后叫舒舒跟前坐了,脸上亮晶晶道:“真是年年都有好消息,这是红螺寺保佑皇家子嗣繁茂,怪不得是皇家寺庙,没白去。” 舒舒点头道:“是啊,哪个嫂子过去都没落空,说不灵验都亏心。” 后世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还有几分道理的。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了,可以稳定情绪,安定人心。 用科学的解释,就是精神松弛了,身体打开了,排异反应没有了。 太后也觉得灵,打定主意,催九格格早点儿过去了。 说话的功夫,端顺太妃来了的,面上喜忧参半,道:“好孩子,真是布音有了好消息?前两个月她可没少折腾,大夫怎么说?” 舒舒请了安,扶了端顺太妃坐下,才道:“在公主别院诊出来的,今天上了羊肠,那个有些膻,布音就干呕了,公主叫了府医,诊出两个半月的喜脉,说是脉像强健,也没有给开方子,您就放心吧……” “阿弥陀佛……” 端顺太妃双手合十,念了一声,而后面带感激地看着太后道:“都是娘娘慈爱,留他们在这边住,他们这是沾了娘娘的福祉……” 太后笑眯眯道:“还是小两口关系好,热热乎乎的,孩子来的就快。” 舒舒参加宴席,奔波了大半天,报完喜,就告辞出来,先回北五所了。 等到梳洗完毕,换了家常衣裳,她才往后院去看伯夫人与几个孩子。 夏日天长,小孩子下午觉多,还没醒。 舒舒蹑手蹑脚地看了一圈,就到了伯夫人房里,说了十阿哥夫妇搬回城里之事,也说了九阿哥的打算。 圣驾五月十四回宫,五月十七回来。 中间有三天半不在畅春园。 她打算带三个孩子去给宜妃请次安。 不过因有太后在,是长辈,就要先去一趟北花园。 伯夫人点头道:“都行,月底才搬过来,才住了不到一个月,现在搬回去也折腾。” 到了五月底,就是雨季,三天两头的下雨,没事儿阴天什么的,不会像现在这样干热。 能晚回去半月,还是晚回去半月更好。 陪着伯夫人说了一会儿话,舒舒就回正房了。 九阿哥已经躺下了。 今日十阿哥有喜,他这个哥哥也高兴,也喝了好几盅烧酒,现在后劲上来了。 见舒舒回来,他就赖赖唧唧的上前,拉了舒舒的手,非要舒舒躺下陪他说话。 “爷心里头,老十跟你一样重要,大前年的时候也真以为咱们儿女缘浅,想着过继老十的儿子,跟自己家的一样,老十当时答应,是真心的;爷后头想着老十没有阿哥,分他一个儿子也是真心的……” “人心易变,这词儿说的真不错,这两年老十两口子没动静,看着丰生眼睛冒光时,爷心里就犹豫了……” “老十是爷的兄弟,为了爷他不说舍命,也能舍半条命,爷这里也是,可是爷舍不得舍你的半条命……” “父母并列,父还在前,可论起这生儿育女的辛苦,九成九都是你的,爷都看在眼中,怎么舍得让你忍受骨肉离别之苦……” “爷开始挣扎了,迟疑了……” “老天待爷不薄,没让爷真的两难去……” 说到最后,他红了眼圈。 舒舒听着,道:“老天待我也不薄,让爷能这样设身处地体恤我。” 九阿哥用另一只胳膊盖住眼睛,闷声道:“爷真欢喜,除了大婚跟丰生他们落地,就数今儿最高兴……” 舒舒道:“爷倒是会藏心事了,早日跟我说就是了,哪里就为难了?十爷待爷的情分都在我眼里看着,真要有那一日,十爷子嗣不顺,要选嗣子,我也不会拦着爷送儿子,说句有私心的话,十爷现在就是郡王待遇,以后等到新皇加恩兄弟,亲王也不意外,两家挨着住着,跟一家有什么区别?” 九阿哥撂下胳膊,看着舒舒道:“哼,扯谎!爷看出来了,你这额涅当的霸道呢,奶嬷嬷都清退一半了,保母都是轮班的,不许哪个一支独大,能舍得将儿子分给旁人?” 舒舒道:“可十弟不是旁人啊,是爷最好的弟弟,对爷掏心掏肺的,我只念他对爷的好。” 九阿哥看着舒舒,好一会儿,道:“往后爷不酸了,在你心里,还是爷最重要,只是往后送孩子的话,还是别提了,看七哥就晓得,荣华富贵,也比不得亲生爹娘,小孩子更依恋自己的亲父母,晓得自己被送走了,得多难受……” 舒舒点头道:“都听爷的……” * 十皇子府,正房。 十福晋看着自己的肚子,跟十阿哥道:“爷,我想吃金糕。” 那个是酸口的,夏天冰镇过,酸酸甜甜的。 十阿哥摇头道:“现在不能吃,有几样禁忌九嫂专门吩咐了,就有山楂这个,孕妇不能吃。” 十福晋马上听劝道:“那酸萝卜行么?” 十阿哥点头,吩咐旁边的丫头去膳房取。 十福晋立时美滋滋的,道:“我能吃半碗!” 十阿哥却没有纵容她,两人回府不到一个时辰,十福晋已经点了好几样吃食。 等到酸萝卜到了,十阿哥就道:“吃三片就行了,要不然胃口吃大了不好,想想七嫂……” 十月怀胎,日子还长久着。 十阿哥心里将不好的状况都想到了,想着要从开始就避免。 十福晋老实点头道:“那还是一片吧,尝尝味儿就行。” 十阿哥道:“下月初爷就给岳母写信,让她老人家送些腌山杏过来。” 十福晋听着,立时口舌生津,忙道:“好,好,正想吃那个。” 小夫妻相视而笑,十福晋搂着十阿哥的腰,将脑袋贴在他胸口,小声道:“爷,我更想吃你……” 十阿哥抚摸着她的后背,道:“先忍一忍,明天爷问问太医……” 皇子福晋有了身孕,就可以报到太医院,安排一个妇科太医过来在皇子府夜值,以防传召。 十福晋点头,带了依恋道:“反正我舍不得将爷给旁人……” 他们府上,不只有嫡福晋一人,还有一位郭络罗格格…… * 跟十皇子府的夫妻缠绵相比,八贝勒府这里,夫妻两个,压根没在一处。 八阿哥在前头书房,小太监也打发出去,就一个人待着。 他有些急了。 要是他有难言之疾,那是扯淡。 可是子嗣缘分真的很浅。 他后院嫡福晋、侧福晋、两个格格、四个侍妾,加起来八个女眷,只比毓庆宫的女眷少,比其他皇子府的女眷都多。 结果,全无动静。 他很沮丧,脑子里想起一件事,阿灵阿祖母穆库什公主的往事……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 长记性(求保底月票) 穆库什公主有个女儿,是跟第一任丈夫乌拉部国主之女,嫁给太祖皇帝之孙、褚英之子尼堪为嫡福晋。 夫妻成亲十多年,没有生育。 穆库什公主为了保住女儿嫡福晋的地位,让女儿假怀孕,想用奴婢之子冒充自己的儿子。 事情败落,公主之女被处死,公主也被剥夺了封号。 若是九阿哥在旁,也会对这段感兴趣的。 因为那位乌拉国主,有好几个女儿,除了这个女儿之外,还有四个女儿分别嫁给了太祖之孙杜都、硕托、萨哈廉跟阿敏之子爱都礼。 爱都礼就是福松的曾祖父,舒舒的曾外祖父。 乌拉部虽灭国,可是因太祖大妃出身乌拉部的缘故,成为皇家的世姻人家之一。 八阿哥是个聪明人,当然晓得混淆皇家血脉是取死之道。 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此事。 皇家血脉不容混淆,皇孙生产也要宗人府跟内务府的人在,相应接生人手,都要记录在册。 造假是不可能造假的。 可要是有了孕信,因为各种原因没有生下来呢? 人人都晓得八福晋性子不好…… 八阿哥觉得自己的心乱了,开始越来越不能容忍外头关于子嗣的传言…… * 四贝勒府,正房。 四阿哥也有些醉了。 五两装的酒壶,喝了个干净,回到家里喝了醒酒汤,可还是觉得脑壳疼。 四福晋见状,就坐在炕边,给四阿哥揉太阳穴。 四阿哥感觉很惬意,就任由四福晋揉了。 四福晋想了想,道:“爷,小阿哥三岁了,等到他读书,咱们再去一趟红螺寺吧?” 她想起了年初三福晋的手忙脚乱,即便想去红螺寺的,可是也忍下了。 怕现在怀孕,照看不好次子,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四福晋不由笑了。 什么时候,怀孕生子变得这么简单了? 好像去红螺寺一回,就能有动静似的。 四阿哥睁开眼睛,看着四福晋道:“想要格格了?” 两个嫡子了,不缺儿子,离儿女双全还差个女儿。 可是,真要生下嫡女的话,那二格格的身份就尴尬了。 如今二格格是长女,虽是格格所出,可是因只有一个女儿,就有四福晋教养,四阿哥也极疼这个女儿。 四福晋道:“格格、阿哥都行,就是想着外头都说三嫂跟九弟妹是福气人,羡慕了。” 舒舒半月之内做了两次迎亲太太,外头就有好事儿的,将皇家福晋们都提了提。 太子妃、三福晋、四福晋丧父,七福晋、八福晋、十福晋无子,五福晋只有一个儿子,能被称为“全福人”的,只有舒舒一个。 四阿哥道:“这有什么好比的?女子出嫁,娘家翻篇了,要看丈夫儿子,爷在这里,不比三哥跟九弟稳妥?” 四福晋:“……” 四阿哥本就是话痨,今日带了几分醉意,更是来了说话的兴致:“外头说三哥文武双全,可都在上书房,一样的师傅,除了五阿哥不学习,其他人谁比谁功课好多少?就是小时候会卖乖,长大了读死书罢了,至于臂力不足,那算什么短处?如今又不是开国时候,八旗将佐都闲着,也轮不到皇子去打仗……” “又说八弟人缘好?他那是人缘好么,堂堂皇子阿哥,没有刚性,客气过了,失了尊重;爷的人缘哪里差了?” “兄弟之间,大哥跟爷关系不错,三哥跟爷班对班大,五弟、七弟、八弟这都是打小在景仁宫长大的弟弟,九弟跟十弟那里,这几年挨着住着,情分也上来了,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也都是听话的弟弟……” “真正说起人缘来,爷这人缘不比八弟好……” 四福晋在旁,不由莞尔。 她方才随口提三福晋跟舒舒,就是幌子。 实际上还是隐秘的小私心。 李格格陪四阿哥最早,生了两子一女。 如今自己即便有两个嫡子,可是外头说起四贝勒府来,也都晓得有个得宠的李格格。 要是四福晋的子嗣比李格格多了,或者说齐平,外头就是另一个说法。 结果,她的幌子,倒是引出四阿哥“酒后吐真言”。 他心里,对兄弟们被夸奖也多有不忿。 两人年岁不大,却做了十来年夫妻。 四福晋也晓得四阿哥的秉性,心里极要强的,只是性子隐忍不显。 倒是难得,还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明早酒醒的时候,估计又要闹别扭,躲前头不往后院来了…… * 被四阿哥念叨了一回的三阿哥,此刻还在公主别院。 明日公主启程,姐弟再见还不知会是什么时候。 在今日宴席散后,三阿哥就没有离开,而是留下跟公主说话。 他最关心的事,还是生母荣嫔封宫。 “之前瞧着汗阿玛赏端阳礼,娘娘也有份,且是跟惠妃母她们同例,是六份赏赐,还以为会解禁,结果半个月了,也没有动静……” 三阿哥素来孝顺,这一年来隐忍不发,也是因为听进去了九阿哥的劝,晓得自己是生母的依靠。 要是他非要凑到御前求情,触怒了皇父,得了厌弃,那母子两个才是再也没有起来的希望。 眼下,姐姐回来,他也多了主心骨,眼见着钟粹宫的待遇也好起来,不免盼着更多好转。 荣宪公主看着三阿哥,道:“别再想了,等过个三、五年再说……” 这次回来,她也察觉到皇父的变化。 越发威严,也越发念旧。 荣宪公主从最初的忐忑,也放下心来。 娘娘即便犯下大错,可是有四十年的情分在,还有自己跟三阿哥在,过个三、五年气消了,说不得就解禁。 非要在眼下求情,那就是不孝,只顾着生母,不顾念慈父,适得其反。 眼见着三阿哥抓不住重点,都没有往毓庆宫那边想,荣宪公主也是无奈。 她就道:“听说太子正月的时候,在御前跟你有争执,如今你也不往毓庆宫去了……那……想过以后么?” 那是储君,未来的八旗共主,有了嫌隙就要想想以后了。 就算封爵,也不稳当,宗室里一茬茬的革爵的黄带子。 三阿哥眼神有些飘,道:“太子那人不交心,还是大哥更重兄弟情分些,太子眼中,我们这些皇子都是奴才,没有证据就将人想坏了,我想着往后还是跟大哥这里亲近些……” 荣宪公主听了,嘴巴里发苦。 大阿哥那里是什么好选择? 那是从一个坑,到另一个坑。 她想了想,道:“这次回来,看到下一茬小阿哥们也都长大了,往后你要是想跟兄弟亲近,可以跟下头的弟弟们多亲近,大哥那里,跟太子都斗了太多年,就算一时偃旗息鼓,日后也难以并立……” 后头的阿哥,不是皇父教养大的,比前头的略逊一筹。 也没有赶上平准之战,少了军功,以后爵位跟资历都会差前头的皇子一头。 如此,也是最安全的位置。 三阿哥听了,立时点头道:“二姐说的对,我现在就跟九阿哥关系不错,真要说起来,我们两家本当也多亲近……” 那两口子虽爱方人,可是也旺人。 还有就是九阿哥的经济之能,是皇父都亲口赞了的。 九阿哥十七岁的时候,捣鼓出上百万两银子的买卖,往后指定还有第二回、第三回。 自己糊涂了一回,再不长记性,那不是大傻子么? * 下一更9月7日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章 混着养(打滚求月票) 荣宪公主是看出毓庆宫危机。 太子若是储位不稳,接下来还要乱着。 不仅大阿哥那边不安生,下头怕是也不安生。 自己这傻弟弟…… 荣宪公主有自知之明。 这弟弟在功课上不算笨,可是短处也太明显。 格局不大,吝啬,目光不长久。 如此,还是不要轻易掺和夺嫡之事。 四妃之子,大阿哥也好、四阿哥也好、五阿哥也好,都远着些,别沾边。 可是也不能太势单力薄,被人当成炮灰。 九阿哥这里,没有入朝,还是宜妃幼子,双重保险。 唯一危险的就是他跟十阿哥交好,可是十阿哥娶了蒙古福晋,失了继承权,也算是安稳的。 荣宪公主就道:“虽说是兄弟,可是到底差着年岁,也不是一波长大的,往来就要多走心,我瞧着出来了,九阿哥嘴巴厉害,行事却厚道,好好交往,不会吃亏。” 三阿哥点头道:“二姐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跟九阿哥往来,不用防人,心里踏实……” 嘱咐了胞弟,少不得也要嘱咐小叔子。 跟京城人相比,蒙古人太直,也容易被糊弄。 眼下荣宪公主虽留了一个嬷嬷在三台吉宅,可是尊卑有别。 要是钮祜禄氏将三台吉哄了,嬷嬷这个下人也不好说什么。 荣宪公主就跟三台吉道:“是我疏忽,弟妹年幼,你们在京城还没有长辈帮衬,这过日子又不是过家家,人情走礼都得想齐全了,你代表的不单是自己,还是巴林的体面,先让嬷嬷留下帮你们一阵子,等我回了巴林,给婆母禀了,再让婆母安排人手过来。” 三台吉素来听话,就道:“又要麻烦嫂子了,金珠也说了这个,说可以从舅舅家选人手。” 荣宪公主摇头道:“虽是骨肉至亲,可是不妥当,咱们不好占这个便宜,巴林又不是没人,婆母晓得了,会不高兴的。” 巴林太福晋是遏必隆长女,孝昭皇后、温僖贵妃、阿灵阿等人的异母姐姐。 她没有同胞兄弟,娘家这边的弟妹都是她出嫁之后生的,都没有什么太深的情分,可是最恶阿灵阿。 就是因为阿灵阿的手段,让她不喜。 连带着对这个小儿媳妇人选,太福晋也不满意,才会将成亲事宜都托付给荣宪公主。 三台吉也晓得些生母不喜公府,讪讪道:“我忘了这个,是不好这样,那就劳烦嫂子了。” 荣宪公主道:“百善孝为首,婆母有了春秋,不耐旅途劳乏,回头你们小两口,也要找时间回巴林一趟,认认亲……” 三台吉点头应了。 荣宪公主想了想,道:“要是真遇到什么难处,需要紧急处理的,可以去三贝勒府。” 三台吉再次应了。 等到三台吉回家,钮祜禄氏脸色就不好看。 她晓得荣宪公主明日离京,也晓得公主今日请客,早等着了。 虽说她不喜荣宪公主的跋扈,可是这些日子,也听说了荣宪公主的体面。 皇长女,连封宫的荣嫔都母以女贵,得了恩荣。 她晓得女子的尊贵,出嫁之前看阿玛,出嫁之后看丈夫。 蒙古那么多部落,台吉数百。 三台吉在京城,只凭着大长公主的孙子身份,旁人也不会看得太重。 毕竟大长公主已经薨了。 可是荣宪公主的小叔子,也是皇家的姻亲。 她是荣宪公主的妯娌,那是不是旁人也当客气几分? 结果,没有来帖子。 看到三台吉回来,钮祜禄氏就红了眼圈,道:“公主什么意思?做什么没有给咱们派帖子,既是设家宴,台吉与我不是公主的家人不成?” 三台吉憨厚道:“可那是皇家家宴啊,当然不好请外人。” 要是他是个没有成丁的小叔子,公主带着也就带着了,可是他已经成丁了,还成了亲。 他们三兄弟已经分家了。 他是亲戚。 三台吉很明白自己的位置。 钮祜禄氏:“可是公主出嫁了,婆家怎么就不是家里人了?五公主就收了帖子,听说五额驸也去了,那也是外姓啊?” 三台吉摇头道:“额驸是公主之夫,也是皇家人,归宗人府管的,没请错人,你别替公主担心了,公主行事素来周全,要是二哥在,二哥肯定也在的。” 钮祜禄氏压下烦躁道:“可就不能抽出两天来,可见在公主眼中,娘家人是家人,婆家人就不用理会了。” 三台吉道:“别恼了,公主不是传我过去了么,还嘱咐我来着,咱们成亲,让公主受累了,你想要跟公主道谢,明天也行,反正要去送行……” 钮祜禄氏:“……” 这人是真笨,还是假装笨? 都说已故大长公主性子聪明豁达,是太皇太后最喜欢的女儿。 还有自己那位大姑母,族人说起来,也都说是伶俐人。 怎么儿子这样愚钝? 次日,荣宪公主返回巴林。 京城各皇子府与近支王府的都有人过来相送,还有三台吉夫妇。 钮祜禄氏到了荣宪公主跟前,看着公主洞察一切的眼睛,就带了心虚,乖乖巧巧的,只做老实腼腆的新妇。 荣宪公主见状,也就放过她,跟其他人说话去了。 看着前头的诸位皇子福晋,没有见到熟悉的人影,钮祜禄氏有些奇怪,可是也不知道该问谁。 九格格是她的表姐,四福晋与十福晋是她的表嫂,可是她跟那几位都没有什么走动。 眼下那几位都跟荣宪公主说话,钮祜禄氏也不想上前。 舒舒与九阿哥确实没有来。 因为荣宪公主要走海淀,去辞别康熙跟皇太后。 舒舒跟九阿哥就决定在海淀送行。 到了辰初,荣宪公主一行出了京城。 舒舒跟九阿哥这里,就让崔百岁盯着北花园的消息。 荣宪公主到了海淀,先进畅春园,次到了北花园。 等从北花园出来时,舒舒跟九阿哥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荣宪公主见着小夫妻两个,不由一笑,道:“就差没见着你们小两口,想着你们就在这里等着。” 九阿哥道:“送来送去的,怪叫人心里难受的,反正二姐夫也不是巴林郡王,不用留守巴林部,二姐您没事儿就多递请安折子,后年汗阿玛五十整寿,作为女儿,也不该缺席,正好可以带了二姐夫跟外甥、外甥女回来贺寿!” 荣宪公主道:“还要看汗阿玛恩典。” 因荣嫔的缘故,荣宪公主也有这个打算。 她现在庆幸的就是她嫁的是巴林部,距离京城一千二百里,在蒙古各部中,距离京城不算是最远的。 只要不怕辛苦,两三年回来一趟,还是能做到的。 九阿哥想到了热河行宫,道:“今年开始修热河行宫,等到修好了,二姐下次再还朝可以去热河,省了不少距离,快马两三日就到巴林了。” 荣宪公主听了,带了欢喜道:“那样就好了,往后各部觐见汗阿玛也方便。” 那个时候,公主与宗女随着各部王公朝见也方便,不像回京这样显眼。 她看着九阿哥跟舒舒道:“要是你们小两口随扈,到时候也可以去巴林做客。”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自然,到时候二姐多留几块好石头给我们。” 舒舒也道:“听说巴林很美,除了草原,还有湖泊跟沙漠,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跟九爷去看看。” 公主的车队,还在畅春园前的御道上候着。 舒舒跟九阿哥陪着公主说了几句话,看着公主上了马车,目送着公主离去。 公主没有对九阿哥说什么感谢的话。 有些事,不必挂在嘴上。 这几年内务府行事,她回来两次,也都看在眼中。 只要九阿哥挂内务府总管一日,她就不用担心钟粹宫的供应会不会被怠慢。 等到马车走的远了,舒舒与九阿哥才回了阿哥所。 九阿哥道:“热河不单离巴林近,离喀喇沁部跟科尔沁部也近,到时候皇祖母去热河,就算不回科尔沁,也能见到她那些亲戚了。” 舒舒听着,也带了向往。 热河行宫,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避暑山庄。 要是以后每年夏天能去那里过夏天,就太惬意了。 这边的小辈女眷就只剩下舒舒一个。 太后很是记挂,有了好吃的瓜果就都打发白嬷嬷过来一趟。 舒舒也预备了两样新吃食,过去了一趟,提了想要带孩子们过来北花园请安之事。 太后听了,立时摇头道:“大热天的,折腾孩子做什么,我抬脚就过去了。” 想想胖乎乎的尼固珠、乖巧的丰生、可人疼的阿克丹,太后也心热。 越是年岁大了,越是懒得应付人,对着小宝贝们却多了耐心。 舒舒道:“眼见着走路都要稳当,也当出来晒晒太阳,主要是想着过来给皇祖母请一次安,再进园子让娘娘瞧瞧,只去年夏天见过一次,再没见过呢。” 等回了京,更不方便见了。 太后就不再拦着,只道:“那就早些过来,也叫人举伞遮着,别晃着孩子眼睛。” 舒舒点头道:“嗯,都听皇祖母的。” 太后想了下十福晋的产期,道:“可惜了,跟丰生他们差了两岁,不算挨着了,要是跟老九跟老十似的,小哥俩挨着就好了。” 舒舒道:“不着急,这回没挨着,还有下一回,就我们爷跟十爷那黏糊劲儿,又挨着住着,两家孩子肯定也混着养……” * 月票掉到20了,焦躁,满地打滚求月票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 好日子(求保底月票) 过了几日,就到了五月十四,圣驾回宫斋戒去了。 舒舒跟太后这里,早约好了今日带孩子来北花园。 用了早饭,九阿哥就带了人,将舒舒母子四人送到北花园,才离开回城去了。 太后这里,早叫人准备好各色小儿玩具,不倒翁、布老虎、小碟子、小碗什么的,还有各种生肖小摆件。 晓得小孩子爱颜色,还有端午节剩下的五彩丝绦跟五色小葫芦。 剩下就是檀香手串、玛瑙手串、蜜蜡朝珠等东西,也是五颜六色的。 还有各色荷包,红色、蓝色、粉红色、绿色等。 摆了半炕。 丰生几个坐下,听着舒舒的吩咐叫人了,眼见就不够使了。 不过丰生只是看,阿克丹跟尼固珠都动手捡。 在动手捡东西之前,两人还都望向太后。 都是小机灵鬼儿,晓得太后是主人。 太后看着这两张小脸,笑得合不拢嘴,点头道:“拿着玩吧,都是给你们预备的。” “咯咯……” 尼固珠的笑声豪爽而清脆,在炕上扒拉了一会儿,拿了那条老蜜蜡朝珠,就奔太后去了:“祖祖……祖祖……” 太后瞧着稀罕,看出她的意思,慈爱道:“这是给祖祖的?” “嗯,嗯……” 尼固珠点头,小胖手指着太后的衣裳。 原来今天太后穿着一件琥珀色的衣裳,跟这个老蜜蜡的颜色相近,尼固珠才选了这个。 太后接过来的,在手腕上缠了两圈,道:“好,谢谢尼固珠。” 尼固珠咧着嘴巴,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 她又在檀香手串跟玛瑙手串中比了比,放下了玛瑙手串,看着舒舒,指着门口。 舒舒看出她的意思,倒是会借花献佛了,意思是给伯夫人挑的。 她就道:“先谢谢祖祖,不许再挑了……” 尼固珠欢喜点头,冲着太后道:“谢谢祖祖!” 舒舒看了,一时心塞。 好家伙,还有老母亲、老父亲呢,这是没想起来。 太后见了,并不掺和舒舒教孩子,只跟舒舒道:“可不许酸,小孩子就是这样,谁带了跟谁亲。” 就像五阿哥跟九格格一样,她从小抚养的,对她也孝顺。 舒舒道:“不酸,安心还来不及呢,真要都粘孙媳妇,孙媳妇要哭了,单独哄一个还好,凑到一起,脑仁疼。” 太后笑呵呵道:“年轻人没有耐心,到我们这个年岁,还盼着孩子闹呢,省得日子冷清。” 舒舒道:“过几年五哥家的侄儿入宫,您想要安静也不能了。” 太后听得合不拢嘴,道:“还有三年呢,到时候跟丰生他们同一年上学,以后也是小伙伴儿。” 舒舒点头道:“是啊,那是最亲的弟弟,虽差了半岁,可是一起上学,往后也是班对班的长大。” 太后道:“哎呀,说快也快,往后皇孙会越来越多了……” 祖孙两个说了会儿话,端顺太妃跟淑惠太妃也来了。 这三个大宝贝,除了阿克丹挑人之外,丰生不挑人,谁抱都冲谁笑,好脾气模样;尼固珠这里,更是自来熟的很。 眼见着两位太妃轮流抱丰生,她就小胖身子凑过去,也要人抱。 两位太妃看着也合不拢嘴。 还有尼固珠这细眉细眼、大胖脸的模样,她们看着也亲近。 端顺太妃跟舒舒道:“这像蒙古的小格格……” 淑惠太妃也道:“是啊,性子也像,是个淘丫头。” 舒舒道:“借两位娘娘吉言,孙媳妇也盼着尼固珠像蒙古格格那样结实健康地长大……” 到了中午,太后专门吩咐膳房,给几位小曾孙预备了蒸鸡蛋羹跟蒸樱桃。 等到吃完,三个宝贝就到了午睡时间。 等到三个都在炕上躺好了。 太后就带了舒舒还到东次间说话。 “听说要在围场旁边修行宫了,那离科尔沁还有多远?” 舒舒估算了一下距离,道:“距离科尔沁还有一千零几十里……” 科尔沁部到京城是一千五百里,差不过少了三分之一。 太后道:“那应该比不上科尔沁凉快吧?” 舒舒道:“好像更凉快些,它在山涧中,四下里都是山,许是因这个的缘故,夏天不热。” 太后笑眯眯道:“那盼着去了。” 既是木兰围场附近的行宫,也是给蒙古各部王公朝见之所。 太后想着前几日回巴林的荣宪公主,也有些想念科尔沁的亲人了…… * 内务府,本堂衙门。 九阿哥从外头进来。 他亲自跑了一趟钦天监,看的就是八九月的吉日。 圣驾五月底就要巡蒙古,六七月不在京,十二阿哥的亲事,可以在八月九月里进行。 至于十月,还有太后圣寿节。 年底那两月,还有十三阿哥的婚期。 现在越发热了,他回来之后就“咕嘟咕嘟”喝了一盏茶,而后将帖子撂在十二阿哥的书案上,道:“你自己选个日子……” 十二阿哥看着那帖子,没拿呢,就觉得烫手。 九阿哥见他反应,不由“哈哈”笑道:“你怎么还跟黄花小伙儿似的,不是都有格格了么?”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不想说话。 九阿哥就道:“是中秋节后到九月底的日子,总共有六个,你选两个吧,然后递到老师那边,让他们二选一。” 他也是有福晋的人,晓得这请期要避开女子月信周全。 十二阿哥这才捡起来看了,有些迟疑,道:“九哥,圣驾之前北巡,不是九月、十月才回么?” 他心里对于大婚的日子并不挑剔,对于圣驾在不在京,也不大看重,可是想起还有一个“初见礼”,既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圣驾在京的时候更方便些。 九阿哥道:“今年出发早,中秋前后就回了。” 他是内务府总管,自晓得圣驾巡塞外的大概行程。 一应供给都是内务府跟兵部拨银子。 要是圣驾单独出行,许是会多溜达一个月,五月底出发,九月初回来,可是带了太子,随行八旗护军也多了多一番,车马嚼用,抛费就大了,日子也不会太长久。 十二阿哥听了,就选了九月中的一个日子,九月底的一个日子。 九阿哥看了,道:“不错,更稳妥了,正好今儿老师在,那你就自己送过去吧!” 十二阿哥听了,不由呆住,带了几分别扭道:“九哥,叫旁人送吧!” 九阿哥轻哼道:“低头娶媳妇的道理都不懂,这好叫奴才送么?你要不送,就得爷送,这大热天的,爷刚从钦天监回来,你倒是舍得使唤爷……” 十二阿哥还真不敢使唤。 这就一动一身汗,看着就虚,又是中过暑热的。 他没有选择,只能无奈道:“那我送去了。” 九阿哥摆摆手道:“快去,快去……” 十二阿哥硬着头皮去了,九阿哥逗弄着弟弟,觉得很欢快。 这会儿功夫,高衍中来了,拿了厚厚的一叠册子,都是预备圣驾出巡事宜。 这次内务府的随扈官员,依旧是以高衍中这个本堂郎中为主。 他将前几日出巡的供给册子都调出来的,过来跟九阿哥商量增添路菜事宜。 每年出巡塞外,内务府这里都要预备大量的路菜带着,食单都是固定的,就是盐水白菜、盐水芹菜什么的。 这是路上没有青菜供应的缘故。 如今御膳房也有了不少新食方,其中不少适合做路菜的。 只是御膳房那边不敢改动,才问到高衍中处,高衍中今日过来,也是为了请示此事。 九阿哥道:“这两年巡永定河时,不就换了路菜菜单么?这回怎么又问?” 高衍中道:“之前路菜少,天数短,离京近,随行带了洞子菜;这回要预备三个月的量,就不敢大改,怕到时候有短缺。” 九阿哥想了想,道:“老菜单还预备着,随扈这些多王公大臣,到时候有富裕,备着汗阿玛赏赐就是了;新的也都加上,用小坛子密封,开坛后两日内要用尽,防着东西坏了,御膳供应,保证每餐有四道小菜,太子两道,其他皇子一道,你好好算一下数量,过了二十就膳房预备……” 高衍中仔细听了记下。 而后,他迟疑了一下,道:“九爷,每次圣驾出巡,都是奴才去,那张大人那边?” 随扈是出外差,不仅在御前露面,也有各种贴补,算是肥缺。 高衍中不是旁人,九阿哥也就不瞒他,道:“张大人老实本分,办差也算勤勉,可是家里让人不放心,在杭州的几个月,管事收了不少门敬……” 官场上的门敬,不是谁都有资格收的。 一个委署织造郎中,管事就大喇喇的收门禁,也不挑人,什么帖子都收,什么人都放,胆子够大。 张保住还辖制不住,这就叫人不放心了。 再老实也不行。 除非他分家了,自己立起来,九阿哥才放心放他外差,否则好心容易办坏事。 高衍中听了,就晓得了张保住的短处了。 这样的性子,是不好往御前推。 至于随扈这种后勤大总管的事务,跟银钱事务沾边的,也不宜沾手。 还是在本堂衙门看整理公文,清贵一些,反而安生…… * 下一更9月8日中午12点 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造孽的老爷子(打滚求月票) 内阁值房离内务府衙门不远。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十二阿哥就回来了。 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见了岳父腼腆的,脸上有些红。 正好高衍中请示完,见状就跟两位阿哥告辞,抱了文档下去。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恨铁不成钢道:“好不容易过去一趟,就不能跟老师多待会儿?” 十二阿哥吭哧道:“马大人正忙。” 九阿哥这才不说什么,看着他双手空空的,道:“那你记得明后天再去一趟,问问那边选的什么日子,总不好让老师送过来。” 十二阿哥点头。 九阿哥想起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是念叨着娶了福晋后完善阿哥所膳房,就对十二阿哥道:“膳房那边,份例外的东西,可以叫人拿银子去御膳房采买,只要账目清晰就好。” 十二阿哥摇头道:“不用。” 九阿哥也不勉强他,道:“你自己看着办,我跟你九嫂住二所的时候,也从御膳房置办过食材,还算方便……” 到了中午,跟着十二阿哥,对付了一口之后,九阿哥就走了。 不过在出宫之前,他去了一趟太医院值房,是询问十皇子府太医值府事宜的,晓得已经安排人了。 不是旁人,正是姜太医,九阿哥不晓得该放心还是不该放心。 不过姜太医家里,还有一位姜老太医,到时候小的不行,老的就要找补,这样一想,也安心不少。 从太医院值房出来,九阿哥就出宫了。 圣驾已经回宫,要在祭地之前,斋戒三日。 这几日,就不往御前前凑了,省得憋的火气大,拿儿子撒气。 九阿哥心中吐槽着。 内务府这里,既是有各宫份例册子,那乾清宫大答应的数目,对旁人是个秘密,在九阿哥这里,却是透明的。 乾清宫除了宫女四十人,还有大答应四十七人。 再加上后宫庶妃以上嫔御五十来人,那就是将近一百位! 离三千佳丽相差很多,可是这个数字也叫九阿哥咋舌。 腰真好…… 可是不服老能行么? 眼见着五十的人了…… 只是九阿哥即便再孝顺,也晓得什么是男人的忌讳,这个心里吐槽两句就行了,不是能劝诫的地方。 进了马车,他舒服的叹了口气。 马车又改了。 之前的时候炭盆在马车下,热气上升。 夏天换冰块的话,冷气下沉。 因此装冰的地方,就改成了车厢顶部。 如此,制冷效果更好了。 只是马车也不好改来改去,所以顶部的横箱是可以摘取的。 到了冬天挪到下头,到了夏天挪到顶部。 也不用预备两个马车了,一个马车就能更好的应对寒暑。 可惜的是,这样的马车夏天在城里还行,出门就不行了,没有冰块供应。 所以圣驾出巡的马车还是照旧。 九阿哥到了北五所,舒舒已经带了孩子们回来。 她不许孩子们太贪心,只许每人挑两样东西。 太后当时没拦她管教孩子,可是等她带孩子离开时,吩咐白嬷嬷将东西都给装上了。 “留着没用,本就是给丰生他们找出来玩儿……” 除了三个孩子的,还有舒舒的。 舒舒的全是吃的,一盒鱼翅、一盒蛏子干、一盒山药粉、一盒百合粉,都是端阳贡品里的东西。 三个孩子在北花园睡饱了,眼下正精神着,回到正房,又开始了抢额涅大战。 丰生只是挨着坐着,拉着舒舒的手就心满意足了,阿克丹跟尼固珠两个,则出现了争宠的苗头。 阿克丹要坐舒舒怀里,尼固珠也要坐;尼固珠搂舒舒脖子,阿克丹也要搂。 兄妹两个来回折腾,愣是将舒舒弄得一身汗,衣裳也都皱巴巴的。 九阿哥挑了帘子进来,就见到妻子被蹂躏的情景。 他忙上前两步,将尼固珠抱了起来。 尼固珠很是欢喜,跟阿克丹比比划划的,瞧这样子,很有些得意。 她在九阿哥怀里,位置更高,看的很远。 九阿哥道:“县主还没有回来?” 原来今天伯夫人出门去了,去了顺承王府的海淀别院。 现任顺承郡王的阿玛,已革老郡王,就带了妻妾儿女住在那里。 这几日有消息传出来,老郡王卧病,所以今天上午伯夫人探病去了。 虽不是同母,可是她的兄弟姊妹中,如今也只剩下诺罗布跟老郡王两个兄弟了。 舒舒点头道:“晚些回来,不是坏事。” 真要是病的不起,那客人上门,也不会从上午待到下午。 既是待了半天,那应该就是那边非要留饭。 这就是病症没有那么严重。 九阿哥道:“在无爵宗室中,这位日子是好的。” 爵位没有转支,都在他的儿子里传承。 前头的三个郡王,还都是娃娃郡王,说了算的依旧是老郡王。 现在这个儿子成丁了,可以当差办事了,老郡王也到了知天命的年岁,等着儿孙孝敬就是了。 舒舒道:“阿牟跟郡王姊弟感情寻常,倒是跟继福晋这些年往来不错,因桂珍姐姐的亲事,阿牟心里也谢继福晋呢。” 九阿哥摇头道:“县主还是太厚道,桂珍格格是继福晋的庶长女,她将庶女,说给克妻的侄子,也存了私心,有什么可感谢的?” 舒舒道:“不必这样苛责,只看好的。” 九阿哥颠了颠怀里的尼固珠,看着胖姑娘道:“大格格,往后别跟你额涅学,多跟阿玛学,跟阿玛学不吃亏……” 舒舒横了九阿哥一眼,道:“爷对我行事有不满?”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就是担心好人吃亏,你被县主教的太厚道了,对旁人也太宽和,不过没事儿,有爷在旁边看着,也不会叫人欺负你。” 他是个爱计较的。 夫妻两人,也是互补了。 舒舒:“……” 实际上,自己没有那么方正君子。 就是面上光,装好人的时候多。 她自诩为公平,所以即便丰生乖巧坐着,没往舒舒怀里扑,舒舒抱了阿克丹一会儿,也放下了,换了丰生来抱。 丰生小嘴抿着,露出酒窝来,可见也是欢喜的。 阿克丹在旁看着,嘴巴撅着,又是泪包子模样。 舒舒看了他一眼,没有纵容的意思。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会哭的孩子也不能饿死。 阿克丹耷拉着小脑袋,丧丧的。 在九阿哥怀里的尼固珠激动起来,小胖胳膊指着窗外,小腿也使劲蹬着。 九阿哥差点没抱住。 原来是伯夫人回来了。 尼固珠透过纱窗,看到了伯夫人,这才激动了。 “阿牟……” 舒舒抱着丰生转身,高声唤道:“孩子们在这儿……” 伯夫人听了,脚步顿了顿,往正房来了。 她穿着赞蓝色直罗大褂,头上是舒舒送的两寸高的实纱钿子。 “郭罗玛嬷……” 尼固珠的嗓门清脆。 伯夫人加快了脚步,见尼固珠身子在九阿哥怀里拧着,忙伸手想要接。 随即想到还没有换外头衣裳,她又收了手,道:“乖乖的,等阿嬷换了衣裳再抱你。” 尼固珠听懂了,放下手臂。 舒舒见她脸上并无担忧之色,放心不少,道:“四舅的病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伯夫人带了讥讽道:“自己作的,都五十的人了,又收了两个丫头,见天的闹,折腾的迷糊起不来了,二十来年的功夫,除了生孩子,就是生孩子,也不想想自己身份,简直是造孽,这回该老实了,太医下了方子,要静养,戒女色,活该!” 舒舒囧的不行,还以为是暑气或者是感冒什么的,没想到是这样的毛病。 不过伯夫人说的也对,老郡王革爵,自己就是个闲散宗室。 他的儿子,除了嗣郡王爵的,其他人连考封的资格都没有,连最低的奉恩将军爵也够不着,只是闲散宗室。 他的女儿,也是如此,都是无爵宗女,婚嫁上找不到门当户对的亲事,只能找有瑕疵的,或者是下嫁。 偏偏他革爵二十来年,生了十来个儿子、十来个女儿。 不过夭折的也多,毕竟不是金尊玉贵的王府阿哥与王府格格了。 真是难活着,活着也难。 所以伯夫人才说老郡王造孽。 九阿哥在旁安慰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既是太医说静养,那就没有大碍,您就别担心了,且看好的,要是真的子嗣单薄,那现在爵位该转支了,儿子多了,也有好处,庄亲王那边闹心扒拉的,还不知日后如何呢……” 要知道在现在这位顺承郡王之前,已经相继死了三个娃娃郡王了,都是几岁承爵,没成丁就病夭了。 爵位没有转支,就是因为老郡王后头还在生。 伯夫人点头。 要是看好的,孩子多确实不是坏事。 可对于没有嗣王爵的阿哥,还有那些女儿身的格格来说,境遇就不大好了。 那都是她的亲侄儿、亲侄女,想着以后没有前程,她也有些担心。 舒舒在旁道:“再不好也是郡王的兄弟姊妹,这一代是不愁的,下一代要几十年后了,有宗人府那边托底,生计总不用担心,其他就都是小事……” 伯夫人也个想的开的。 老郡王家底可不少,总不会让儿子们光溜溜的分家,总有一份家产。 至于侄女们,她打算拿出一部分私房来,回头嫁娶的时候分些压箱银子,别太寒酸,叫婆家轻鄙。 其他的,她这个姑姑也就不想操心了……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对比(打滚求月票) 次日,舒舒就带了三个孩子去了畅春园。 等到舒舒带了一行人到了小东门时,佩兰已经在候着。 看到三个穿着红色小褂的孩子,佩兰也带了笑,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到阿克丹身上。 舒舒道:“跟十八阿哥像吧?” 佩兰点头道:“比小时候越发像了。” 去年夏天,她也随着宜妃见过几个月的孩子们,也惊讶孩子的长相。 说话的功夫,到了回春墅,宜妃已经在等着了。 她去了身上的零碎,压襟、耳坠子都没戴。 看着三个孙子孙女,她笑得灿烂。 不用舒舒介绍,只这长相,她就分辨出哪个是哪个了。 每次旁人见了孩子都觉得奇怪,五官有相似的地方,可是却能一眼分辨出来谁是谁。 舒舒在旁,对三个孩子道:“快叫玛嬷啊,这是玛嬷……” 丰生跟尼固珠都叫人,阿克丹还是一如既往的怕生,换了新地方,有些不安,被齐嬷嬷亲自抱着。 见完人后,丰生这里还好,尼固珠看着宜妃移不开眼,口水哒哒的。 宜妃没怎么打扮,身上穿着是半新不旧胭脂粉的旗装。 尼固珠现在对颜色有了最初的喜好,就喜欢这个色儿,看着宜妃移不开眼,伸着小手,就要往宜妃身上奔。 这胖孙女这么亲近自己,宜妃美得不行,立时从保母怀里将尼固珠接过去。 小孩子最会看脸色,尼固珠见宜妃慈爱,小脸就凑上去了,要跟宜妃贴贴。 宜妃贴着这肉乎乎的小脸,闻着奶腥味儿,觉得这可真是心肝小宝贝儿,舍不得撒手了。 可是尼固珠这份量,舒舒跟佩兰看着都很担心,怕累着宜妃。 宜妃也有分寸,晓得三个孩子,老抱着一个不好,就将尼固珠放在炕上,又抱了抱丰生。 至于阿克丹,瞧着那样子,就是不让人抱的。 丰生也任由她抱了,乖巧道:“玛嬷……” “哎……”宜妃笑着应了。 “玛嬷、玛嬷、玛嬷……”尼固珠见状,就开始粘牙了。 舒舒摸了摸尼固珠的大脑门,道:“别喊,乖些……” 尼固珠有人理就行了,更别说是舒舒这个亲额涅,立时收了声,咧嘴冲着舒舒笑。 咦? 她看见炕上散落的拨浪鼓,跟舒舒指着:“鼓……” 舒舒回头见了,道:“是叔叔的玩具。” 十八阿哥说起来比三个孩子大九个月,他的玩具跟三个孩子的玩具相差不大。 尼固珠听了,晓得不是自己能拿的,就又看其他处。 舒舒已经从齐嬷嬷怀里抱过阿克丹,将阿克丹也放在炕上。 孩子不合群,也不能干看着。 这是个聪明孩子,也是个敏感的孩子。 舒舒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阿克丹的眼神,就粘着舒舒,也不看其他,满脸的依恋。 尼固珠见了,就是又一轮争宠大战。 她也凑过来,小脑袋顶着,求摸摸的意思。 舒舒也摸了。 宜妃在旁,神色有些怔忪。 小孩子都粘母亲,可是小时候九阿哥也这样么? 宜妃竟是有些想不清晰了。 好像没有,从兆祥所刚回翊坤宫的时候,九阿哥还怕自己来着,是身边奶嬷嬷哄着,才肯叫人。 自己要抱,他也不给抱,恨不得满地打滚那种。 自己当时看了,还气的不行,骂了嬷嬷,觉得没教好规矩。 接着她又有动静,怀了十一阿哥,就更没有耐心面对淘气的九阿哥。 到了十八阿哥,就不会如此。 因为十八阿哥去了兆祥所后,自己每旬也要去看上一两回。 为什么自己当年没有去看九阿哥? 因为看十八阿哥是顺道?是要去宁寿宫请安? 九阿哥在兆祥所时,太后还不在宁寿宫中,宫妃请安还是慈宁宫? 不是的。 因为阿哥所养着其他阿哥、格格,自己要避嫌。 还有自己是五阿哥的生母,不敢表现的太疼爱九阿哥。 因为五阿哥已经记事了,怕五阿哥晓得了不高兴…… 看着舒舒留心三个孩子的反应,三个孩子都笑的开心,宜妃的心里颤悠悠的。 她不能再自欺欺人,觉得自己是个不错的母亲。 她就是偏心了,对九阿哥从小疏忽,大了也嫌弃。 就算晓得他不成才,自己也没有体恤,只是挑剔。 在五阿哥这里,她就没有这样刻薄。 这会儿功夫,十八阿哥过来了。 看到满炕的孩子,他眼睛瞪得提溜圆儿。 宜妃见状,就让嬷嬷将他也放在炕上。 十八阿哥早已不记得舒舒了。 有些腼腆。 宜妃道:“这是九嫂,前几日叫人送了积木跟九连环进来……” 十八阿哥这才叫人,道:“九嫂。” 他快到生日了,舒舒前两日叫人将生辰礼送过来了。 舒舒应着,也吩咐三个孩子,道:“这是十八叔,叔叔……” 丰生老实叫人。 尼固珠却摇头道:“不是舒舒……” 宜妃笑了,道:“是叔叔啊,小也是叔叔。” 她以为尼固珠将十八阿哥当成哥哥。 尼固珠拉着舒舒的袖子,道:“额涅是舒舒……” 宜妃才晓得是这个意思,不由失笑。 舒舒解释道:“这是阿牟跟儿媳妇说话,叫她记下了……” 说到这里,她跟尼固珠解释道:“是十叔的叔,这也是你阿玛的弟弟。” 尼固珠似懂非懂,可胜在听话,还是叫人了。 宜妃爱的不行,摸了摸尼固珠的小脑袋,道:“可真乖,县主教的好。” 舒舒点头道:“是啊,要是儿媳妇带,可没有那个耐心教规矩。” 婆媳说着话,叔侄几个大眼瞪小眼的。 除了阿克丹懒散不动之外,丰生跟尼固珠都带出兴趣来。 十八阿哥对三个孩子也很好奇,尤其是跟他长相相似的阿克丹。 宜妃见状,不由笑了,道:“这叔侄两个倒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舒舒笑道:“都随了娘娘,往后在皇孙中也是长得好的。” 宜妃道:“咱们丰生也俊……” 剩下尼固珠,她想了想,道:“尼固珠结实,也挺好……” 尼固珠听得懂好赖话似的,跟着脆生生道:“额涅好,玛嬷好……” 宜妃听了,忍不住又夸了一句:“尼固珠好机灵。” 舒舒在旁,笑而不语。 这才是随根儿呢,机灵都在脸上挂着。 比起心智来,可比不得丰生跟阿克丹。 看着四个孩子相貌迥异,舒舒生出一个猜测来。 宜妃在五阿哥与九阿哥之间更疼爱五阿哥,不单是愧疚,还有这长相吧? 宜妃刚才对九阿哥生出愧疚之心,三个孩子中看尼固珠的时候就多些,也生出担心来。 她打算一会儿将给尼固珠预备的东西再添几件。 以后一年半载的赏一回,多给尼固珠预备些好东西。 她又想到郭络罗家,子孙不成气,即便给了恩典抬旗,也不像家族要起来的样子,不由带了遗憾。 要是娘家争气,有成才的子弟,打小给尼固珠养个小额驸,往后也让人安心些。 可惜,现在郭络罗家不匹配。 舒舒哪里想到,宜妃这里开始移情了。 她见宜妃最亲近尼固珠,也没有想别的,只当是宜妃没有生过女儿,更看重小格格一些。 按照九阿哥的说法,早年恪靖公主出嫁之前,宜妃对养女的疼爱,也不亚于亲生儿子…… * 躺一下午,颈椎病犯了,晚上几个小时才出来这些。 下一更9月9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不是故意的(打滚求月票) 在回春墅待了半天,舒舒带了孩子们离开。 原本喧嚣的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十八阿哥也被嬷嬷抱下去小憩。 宜妃坐在炕上,情绪有些低沉。 佩兰还以为她舍不得孙子、孙女,安慰道:“每年都在园子这里住着,九福晋带小主子们过来也方便。” 宜妃笑了笑,没有解释。 就算她晓得自己早先偏心了,又能如何呢? 现下九阿哥已经长大了,有妻有子的,身边还有好兄弟,不需要她这个生母做什么。 她要是摆出弥补的姿态来,才叫人看笑话,还会影响兄弟之间关系。 她叹了口气,就这样好了。 以前她没有将九阿哥当成依靠,以后也别惦记往小两口跟前去…… * 永和宫,东稍间佛堂。 德妃算着日子,十四阿哥禁足整四个月了。 皇上还是没有解禁的意思。 四阿哥那边,她催着去求情,可那混账东西,求来的就是让上书房的老师去乾东头所讲课。 混账东西! 要是他不求这个,皇上素来重视儿子的教育,说不得早就将十四阿哥解禁了。 德妃心里怨的不行。 可是她在宫里,在四福晋请安的时候让她给四阿哥传话不是错,专门打发太监或嬷嬷出宫,就扎眼了。 可是十四阿哥这里,她实在不能再看着了。 她就叫了大宫女过来,道:“叫膳房预备几包萨其马,给十四阿哥送去,告诉十四阿哥,就说我吩咐的,让他上请罪折子……” 大宫人仔细记下了,去膳房准备。 等到预备好了吃食,她就带了一个小宫女,出了东六宫,去了乾东头所。 乾东头所这里,“嗖嗖嗖嗖”,是练箭的声音。 十四阿哥打着赤膊,满脸阴郁,正在练习射箭。 见了永和宫来人,他也没搭理。 他本是爱说爱动的性子,关了四个月,刚开始的两个月还好,担心害怕的更多些,觉得“禁足”还安全。 可是等到“万寿节”没有解禁,直郡王大婚没有解禁,荣宪公主请客没有解禁,他就只剩下怨恨了。 十四阿哥的年岁,本就容易想的偏激。 越是对亲近的人,越是容易刻薄挑剔。 所以他禁足后的怨愤也是层层递进。 刚开始的时候,他觉得十三阿哥不够义气,老是随扈,却没有帮自己求情。 后来他怨四阿哥。 四阿哥已经封了贝勒,还是当差皇子,要是去御前求情,也有分量,结果呢? 求来老师过来上课! 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禁足的时间延长? 再后他怨九格格,那是同胞姐姐,还是太后最疼爱的孙女。 要是她出面,求动太后替自己说情,汗阿玛那边是不是也会解了禁足? 到了最后,他怨上了德妃。 他晓得四妃的分量,也晓得皇父不是喜新厌旧的性子,对有生育的嫔妃都多给几分体面。 他的额娘,产育六次,跟荣嫔娘娘一样。 现在,她也是两个皇子一个皇女之母,在宫里的尊荣不亚于惠妃、宜妃。 只要她出面求情,汗阿玛会给几分体面。 可是,她没有求情…… 因此,今天永和宫来人,十四阿哥眼皮都没抬。 那大宫人见十四阿哥的神情,也不敢扰了他射箭,就在旁边候着。 “嗖嗖嗖……” 十四阿哥又拉了几次弓,却是心里越发暴躁。 眼见着箭囊里只剩下最后一支箭,他搭在弦上,却是转动了方向,瞄准了那大宫人。 那宫人吓了一跳,忙跪下:“十四爷饶命!” “嗖!” 一支箭转瞬而至,直接落在那宫女子膝盖前一寸的青石板缝隙中。 那宫人吓了一激灵,萎倒在地。 “滚!” 十四阿哥将手中弓往那宫人身上一砸,转身离去。 那宫人的脸被弓弦割到,鲜血一下子流了下来。 头所的总管太监在旁看着,吓了一跳,忙近前道:“姑姑,这……” 那大宫人脸上生疼,眼中也带了惊骇之色,看着那总管太监道:“十四爷这是怎么了?” 既是德妃身边大宫人,跟十四阿哥也是相熟的。 十四阿哥平日里对永和宫的人也算客气,开口闭口叫“姑姑”,哪像现下六亲不认的架势。 这总管太监也是牙疼。 这头所下人,差不多都是新换的。 总管太监也是正月里从乾清宫调过来的。 只是他也晓得,既过来做十四阿哥的总管太监,那往后荣辱也都在十四阿哥这个小主子身上。 那总管太监道:“十四爷这是伤心了,坐了心病,误伤了姑姑。” 那大宫人看着地上的箭,还有殷红的血渍。 这哪里是什么误伤,这就是故意的! 只是她晓得永和宫跟乾东头所,一荣俱荣。 德妃眼中,也是幼子最重。 要是因她的缘故,牵连到十四阿哥的名声,那也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脸上火辣辣的痛觉又是真实存在,哪个女子不爱惜容貌? 这大宫人入宫当差十年,素来稳重,眼下也有些茫然,不知下一步该如何。 顶着伤口回永和宫,那么多侍卫护军看着,想要隐下十四阿哥都难。 可是不回去,也不可能……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最后大宫人没有立时离开头所,而是总管太监往东六廷去了。 等到德妃得了消息,晓得十四阿哥“误伤”自己的宫人,伤处还在脸上,哪里还待得住? 她立时起身,就往乾东头所去了。 东六宫外头的侍卫跟护军,约束太监跟宫女,禁止随意出行,却不会约束宫妃,尤其是德妃这样的主位娘娘。 不过该记录,还是会记上一笔的。 德妃的永和宫在东六宫的东南,乾东头所在西北,一里半地。 等她到了头所,额头上已经汗津津的。 这宫女,可不兴打骂。 就算真的打了,也不能往脸上打。 十四阿哥犯了忌讳,伤的是生母身边的宫人,还伤在脸上。 这消息哪里能瞒住人呢? 就算皇上正在斋宫斋戒,可也有出来的时候。 四个月了…… 她已经想着皇上祭完方泽坛后就让十四阿哥先上请罪折子,皇上要是还犹豫,她就找机会见驾。 可是十四阿哥又作死,打伤宫人…… 等她进了头所,就有人去十四阿哥跟前禀告。 十四阿哥刚擦了身体,就在前院书房里看《孙子兵法》,听到德妃到了,“腾”的起身,随后又气鼓鼓的坐下。 这会儿功夫,德妃正在见那大宫人,看到那宫人脸颊上两寸长的伤口,差点儿没昏厥过去。 这压根就没有办法瞒人。 那宫人跪下,带了委屈与惊恐道:“是奴才不好,没有躲开十四爷的弓……” 德妃长吁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扶了那宫人起来,道:“怎么能赖你,都是那混账东西行事鲁莽……”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回头我叫人去御药房拿三七给你,你今年二十二了,也入宫十来年,倒是可以报个伤病出宫,至于终身大事,我会吩咐乌雅家,给你置办一份嫁妆,风风光光出嫁。” 那宫人晓得,这就是德妃给她的安抚了,提前出宫,一份嫁妆。 她忙道:“谢娘娘恩典……” 十四阿哥在书房里等了半天,不见德妃进去,等得不耐烦了,挑了帘子出来,正看到德妃拉着宫人的胳膊说话。 十四阿哥气了个倒仰。 这是身边宫女都比自己这个儿子亲近了? 德妃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望了过来,就看到黑着一张脸的十四阿哥。 她压下心中担忧,训斥道:“混账东西,没轻没重的,扔什么弓箭,伤了人了……” 十四阿哥一愣,望向那宫人。 那宫人抬起头,望向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看她半脸血,忙往后退了一步,很想要喊一句“不干我的事”,可是脑子里想着自己进屋之前的动作,想着那伤口整齐如刀割似的模样,就望向了地下的弓。 果然弓箭旁边,就有血渍。 十四阿哥不由头大,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他就是故意耍耍脾气,好让生母晓得他的不满。 没想要伤人! 德妃见状,信了十四阿哥的话,松了一口气。 真要是十四阿哥暴虐,故意打骂宫人,她也头疼。 大清的宫人,跟历朝历代的宫人都不同。 宫人都是内务府秀女出身。 别说不在十四阿哥名下的宫人,就算是他名下的宫人,随意打骂,也不合规矩。 十四阿哥却真怕了,不再是方才黑着脸的模样,而是带了几分可怜道:“娘娘,汗阿玛又要罚我了……” 德妃见他惊恐模样,舍不得训斥,道:“别怕,我来安排……” 等到中午之前,内务府这里就迎来了永和宫的首领太监,是遵了德妃吩咐,给德妃名下宫女办理退宫册手续的。 宫女的宫册,是归会计司登记核销的。 宫女选用的时间,多是每年正月到二月,销册出宫的时间在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 现下这个时候,不合规矩。 德妃就没有叫人去会计司,而是来了本堂衙门。 九阿哥听了纳罕,道:“若是病了,挪出去养好了再进来就是,直接退宫,妃母名下宫女子不就有缺了么?”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防人(打滚求月票) 那总管太监道:“是我们娘娘用着可心的姑姑,不想耽搁青春,想着正好借着养病出去,给了恩典,让乌雅家发嫁。” 九阿哥点头道:“好,妃母既吩咐,爷就上折子。” 宫女子入宫时就查的严,出宫的时候一样。 不管是因病挪出去,还是到了年岁放出去,都要内务府上折子请旨。 御前批了,才许出宫。 因病这种,还要太医院安排人确认过,记档。 那总管太监忙道:“我们娘娘想烦九爷帮个忙,让姑姑先出宫……” 九阿哥立时摇头,看着那总管太监狐疑,道:“这不合规矩,妃母行事素来方正,不会胡乱吩咐爷的,不会是你这奴才扯谎吧?” 那太监道:“奴才不敢。” 九阿哥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不敢就好,爷也不敢,青天白日的,别来爷这说梦话了,汗阿玛明晚出斋宫,爷会递折子上去,倒是你们永和宫,按照病退出宫,那也该传太医了,随后将太医院的文档送来!” 之前他没当回事儿,上个折子就上了。 可是眼下这情景,明显有猫腻,那还是手续齐全的好。 那太监脸上发青,不敢说什么,出了内务府。 九阿哥生出好奇来,看着十二阿哥道:“永和宫近日有什么新闻么?难道是德妃母责罚宫女,打重了?” 他想起了废嫔董氏,有一条罪名就是凌逼宫人致死。 十二阿哥摇头道:“不曾听闻。” 宫里磋磨人的手段,打骂是最粗糙的。 永和宫不单德妃一人,还有王贵人等随居的小妃子,真要发生什么,瞒不过人去。 九阿哥纳罕道:“那好好的,年中往外放什么人?” 他不是单纯的好奇,作为内务府总管,也想晓得原由。 十二阿哥见状,稍加思量,就叫了随行太监,吩咐道:“你去乾东头所附近打听打听,看看头所上午有什么异常。” 那太监应声去了。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惊讶道:“你担心是十四阿哥闯祸?不能吧?头所没有宫女子……要出宫的不是永和宫的宫女子么?” 十二阿哥道:“德妃母宫里鲜少有新闻出来,每次有什么动静,多与十四阿哥有关。” 九阿哥:“……” 好像真是那回事儿。 这位妃母平日安分随时的,挑不出毛病来,可是涉及孩子,就有些失智。 太护着十四阿哥,太无视四阿哥,太冷淡九格格。 想着十四阿哥今年十四,都有自己高了,九阿哥咋舌道:“不会是坏了规矩吧?” 十四阿哥已经到出精的年岁,晓得男女之事儿,可年岁在这里,还没有指格格。 十二阿哥摇头道:“真要那样,德妃母应该不会这样打发人出宫,估计真要病重了。”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十四阿哥跟永和宫宫女扯上关系呢? 九阿哥想不到,十二阿哥也想不到。 估摸过了半个时辰,十二阿哥的太监回来了,消息也打听的差不多。 德妃早上打发两个宫女去头所送吃食,而后头所总管太监入东六宫,后德妃亲自往乾东头所,至今未出。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面面相觑。 没想到,让十二阿哥猜着了,真与十四阿哥有关。 九阿哥皱眉道:“这十四什么毛病?这是将人打伤了?” 比奸淫母婢好些,可是听着也不体面。 不过德妃行事,还是一如既往,遇到十四阿哥的事情,就犯蠢了。 就算打伤了,悄悄带回永和宫养着就是了,也没有谁会盯着十四阿哥,非要揭开此事。 可是想要违反规矩,临时出宫算怎么回事儿? 伤的重? 性命不好保全,所以前头没从太医院叫医士? 九阿哥坐不住了,忙叫何玉柱道:“去户部请四哥过来,就说爷有急事……” 何玉柱应着,马上要走。 九阿哥又叫住,道:“要是碰上永和宫的人,也要抢先将四哥请这儿来,要是那边传四哥去头所,就说爷说的,爷想要同去,让四哥过来捎带爷……” 他得防一手。 省得那位偏心的妃母移花接木、指鹿为马什么的。 何玉柱记下了,急匆匆出宫去了。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说不出话来。 自家这位哥哥很神奇来,有时候很混沌,有时候又很机灵的样子。 九阿哥挑眉道:“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未雨绸缪。” 十二阿哥道:“九哥周全。” 九阿哥得意道:“这叫知己知彼,对症下药……” * 内务府衙门门口,何玉柱刚出去没多远,就见四阿哥带着一个太监匆匆而来。 何玉柱忙趋步上前,道:“四爷,我们主子有急事,正寻四爷!” 他已经认出在四阿哥后头跟着的太监不是旁人,正是永和宫的两位总领太监之一,方才到过内务府的。 他心里记得九阿哥嘱咐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当着永和宫的人说,得罪人。 他只是面上带了急切,说话带了颤音,多了几分惊慌。 四阿哥见状,不由悬心,道:“九阿哥怎么了?可是又有什么不舒坦的?还是中暑症状,传了太医没有?” 何玉柱也不解释,拉着四阿哥的胳膊,带了哭腔道:“四爷您快跟奴才去看一眼吧!” 那首领太监见状,不由心切,忙道:“四爷……” 四阿哥正焦心,顾不得旁的,已经跟着何玉柱疾行了。 内务府值房里,九阿哥心里还小琢磨了一下。 将四阿哥牵扯进来对不对。 四阿哥跟德妃母子关系本就不好,不会雪上加霜吧? 可是他就算是内务府总管,不知详情,只凭着猜测,冒然去挑破也不好。 如果猜测是真的,真有人伤重危急,那滞留宫中也不合规矩。 还是当四阿哥出面。 正想着,外头有了急促的脚步声,九阿哥不由皱眉。 衙门重地,怎么还跑上了,谁这么不稳重? 他抬头望向门口,透过纱帘,就见四阿哥“蹬蹬蹬蹬”的过来,立在后头。 九阿哥还以为眼花,请人哪有这么快的,就见四阿哥挑了帘子进来。 “四哥……” 九阿哥忙起身。 四阿哥打量他两眼,看他面色红润,好好样子,回头打量何玉柱。 何玉柱已经跟九阿哥禀告道:“爷,永和宫首领太监在外头,瞧那样子,是奉命请四贝勒入宫。” 九阿哥听了,立时严肃起来,看着四阿哥道:“四哥,妃母传你去头所?” 四阿哥点点头,看着九阿哥,眉头拧着紧紧的,道:“你们主仆怎么回事儿?有什么急事儿,非要我立时过来?” 关键是不吉利,看着像咒人似的。 换了谁见了,都以为九阿哥有个闪失。 九阿哥带了怒气,道:“怕四哥掉坑,弟弟才吩咐何玉柱务必要将四哥请过来,没想到还真是防着了……” 四阿哥听着这话音不对,眉头舒展开,道:“怎么回事儿?” 九阿哥吐了口气,说了德妃打发人过来想要违规送人出宫,也说了自己随后叫人去阿哥所附近打听了消息。 最后,他说了自己的防备之心,道:“四哥,您也在刑部行走过的,看过案宗,那里头的杀人案子,一半为奸情,一半为财,为财的案子里,自家人里动刀的比外头的多,因父母偏心,手足反目、骨肉相残的更多……” “妃母行事,素来都在规矩里,只遇到十四阿哥的事情,就不大对头,我怕她老人家心疼幼子,拉了四哥过去顶缸……” 十二阿哥也从座位站起来了,低头听着,生出担心来。 笨蛋九哥,晓不晓得什么是“疏不间亲”?! 四阿哥抿着嘴,面无表情。 九阿哥见状,生出几分同情来,道:“许是我想多了,也许就是妃母遇到事情,觉得棘手,想要叫四哥过去拿个主意……” 四阿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既是传我,我就过去一趟。” 九阿哥道:“那我跟四哥同去,到时候妃母就算有其他打算,看见有外人,也就放下了。” 四阿哥摇头道:“不用,你安生待着,我去看一眼。” 真要伤了人,也不好耽搁。 伤人,与伤人性命,性质不一样。 九阿哥立时道:“四哥,我是内务府总管,这事情总要掰扯清楚,才能落到折子上递御前,不是能避就避的。” 四阿哥揉了揉眉心道:“那你也不必直接跟过去。” 他晓得生母脾气,不是宽厚的。 还有十四阿哥那里,若是真有事端,怕是眼下也不乐意看到九阿哥。 九阿哥坚持道:“今天没听妃母的吩咐帮妃母的忙,已经得罪了,您就别操心我了,这就过去吧……” 真要伤人垂危,还真要特例,先挪到皇城里,不好再耽搁了。 四阿哥见九阿哥如此,没有再拦着,不过也是想好了,到时候让他在阿哥所外头等着,最好别跟娘娘跟十四阿哥打照面。 两人刚出来,就发现后头跟个尾巴。 是十二阿哥跟出来了。 九阿哥立时转身,摆手道:“安生待着,不许跟了!” 四阿哥也道:“我们两个就行了,十二弟不必过去。” 十二阿哥没有点头,就站在那里不动。 九阿哥跟四阿哥急匆匆走了。 十二阿哥看着他们走出去几十步远,就缀在后头。 九哥怕四哥被“背黑锅”,想要过去做个人证;他也怕九哥“背黑锅”,也要过去看着着…… * 下一更9月10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 移花接木(打滚求月票) 乾东头所,前院堂屋。 十四阿哥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地上走来走去。 他咬着指甲,欲哭无泪。 今年不是本命年,怎么也犯太岁? 或者他这属相跟今年犯冲? 正月里那次也是,就是气不过毓庆宫无礼,想要让阿克墩兄弟丢个丑,就出了一条人命。 这回也是,他就是想要耍个脾气,让娘娘晓得他的不满,就伤了人。 呜呜…… 他真是想哭了。 德妃见他如此,不由心疼,道:“别担心,不是已经去叫四阿哥过来了。” 十四阿哥听了,更没底了,道:“四哥肯定要骂我,九哥也真是,较那个真做什么?就不能给娘娘一个面子,让人先出宫,我就不信,毓庆宫的太监出去‘养病’也都是按照规矩走!” 德妃也恼九阿哥不给面子,可是眼见着十四阿哥将宫女子跟太监并列,怕他不知轻重,往后再犯浑,少不得提醒道:“官女子与太监不同。” 太监低贱,无根之人,出宫并不需要御前请旨。 官女子是皇家的奴才,出去了都能挺直了腰身的。 别说十四阿哥只是皇子阿哥,就是主位嫔妃,也不兴责打宫女。 董氏废了嫔位的罪名,就是这一条。 十四阿哥嘟囔道:“我晓得,官女子都是小答应,要是汗阿玛瞧上了,就能抬举成大答应,那就金贵了呗……” 德妃眼见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只觉得太阳穴“砰砰”直跳,压低了音量,道:“官女子出身包衣,这紫禁城是皇上的紫禁城,也是包衣的紫禁城!” 皇家上下主子加起来不过百十来号,却有几千的包衣在宫里值役。 包衣三旗自成一体,联络有亲,主位娘娘名下的官女子,许多都是佐领之女、管领之女。 若是轻贱包衣,那是要积怨的。 到时候被包衣环绕,谁还能安心呢? 就是皇帝,对包衣也不是一味责罚,凡事还要安抚为主。 十四阿哥听了,横眉竖目,冷哼道:“就是惯的他们,忘了尊卑,奴大欺主,一个个的心大起来……” 说到这里,他也不怨九阿哥了,道:“幸好九哥清明,看出他们都是祸害,规矩卡得严,不许那些戚属子弟作威作福,要不然一个个的,忘了奴才本分,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呢!” 德妃:“……” 十四阿哥继续道:“往后我开府,不要包衣格格,就要正儿八经的八旗秀女,省得也多几个便宜舅爷……” 德妃看着十四阿哥,忍了怒,道:“都有成例,教导皇子人事的格格,都是内务府秀女,太子都不例外。” 同样是旗人,是皇上的奴才,八旗比内务府就高贵了? 那才是糊涂话。 十四阿哥想着方才大宫人在外头跪着脖颈挺直的模样,心生厌恶,道:“就是官女子罢了,何德何能做皇子格格?” 德妃听不进去了,呵斥道:“慎言!我也是官女子入宫,你也是从包衣女子的肚子里出来的!” 十四阿哥忙道:“您晓得儿子不是那个意思……” 实际上,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生母封位不低,可是出身比不得太子跟十阿哥,外家是满洲勋贵。 又因生母是一宫主位,有资格抚养皇子,他就没有身份更高的抚养人,比不上五阿哥跟四阿哥。 还是幼子,在外头眼中,提及永和宫皇子,只会先看到四阿哥。 知子莫若母。 即便十四阿哥否认了,可是德妃哪里猜不到他心里想什么? 她想起了四阿哥,只觉得难堪加倍。 还有九格格那里,太后抚养,嫁到天子舅家,是不是也嫌弃她这个生母? 德妃心中发堵,肝火直窜…… * 阿哥所门口,四阿哥止步,看着九阿哥,示意他留在外头。 九阿哥道:“四哥,这不是自欺欺人么?这么多人看着,就算不进去,妃母也晓得我来了。” 阿哥所五个院子挨着修建,前头跟内廷隔着墙,有单独的甬道。 甬道两侧有门,有护军把守。 头所这里又挨着御花园,还有御花园的护军、侍卫。 所以这边的动静,压根就瞒不过人去。 四阿哥蹙眉,还要再说,九阿哥已经推着他进门。 兄弟两个都没有看到甬道入口,还站着十二阿哥。 眼见着前头的两位哥哥进了头所,头所的大门没关,十二阿哥就快行几步跟着后头进去。 四阿哥与九阿哥听到动静回头,就见到面无表情地十二阿哥。 四阿哥见状,见一个两个都不听话,想要训了。 九阿哥眼见着前院屋子有动静,小太监已经往屋子里禀告去了,就跟四阿哥小声道:“都进来了,就这样吧!” 之前他拦着不让十二阿哥跟着,是不想他得罪德妃。 可是这都露面了。 真要得罪了,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德妃没有宫权。 十二阿哥的生母贵人也不在永和宫,不受德妃辖制。 德妃要是自己对着十二阿哥出气,那御前也不会容,苏麻嬷嬷也不会干看着。 四阿哥也想到这个道理,不再说什么了。 前院还没有收拾,靶子挂在门房旁边的南墙上,上面都是箭,地面上有一只弓,弓旁边的青砖缝隙里,还插着一支箭,弓旁边,还有零散的暗红色血渍。 兄弟三个看了一遍,心中大概有数。 四阿哥看到地上射的那支箭,怒火中烧。 好好的,谁会往地上射箭? 那些血渍…… 这是冲着人射了?! 混账东西! 九阿哥脸色也不好。 不会是真的射杀了宫女吧? 那不单单是造孽,还会牵连内务府上下! 宫里不兴死人! 除了帝后,都不许在宫里过身,必须要挪出去。 这几年外头编排出毓庆宫不少闲话,也只是说太子脾气暴躁,偶尔责打太监,也没有听说将人打死的时候。 十二阿哥依旧是木头脸,看不出反应。 十四阿哥听到禀告,晓得不单四阿哥来了,九阿哥也来了,忙从屋里出来。 到了廊下,没等叫人,就看到他们俩在看地上血渍,旁边还跟着一个十二阿哥。 十四阿哥的话到了嘴里,没有喊出来,脚步也有些迟疑。 九阿哥正担心出人命,听到动静,望了过去,见是十四阿哥,忙道:“怎么回事儿?你伤人性命了?” 四阿哥望向十四阿哥,目光也凉飕飕的。 十四阿哥本心虚,听了这话就有些乱,忙反驳道:“没有没有,就是伤到脸上了……” 九阿哥听了,松了一口气。 除生死外无大事。 不涉及性命,那情况就可控。 四阿哥瞪着十四阿哥道:“为什么动手伤人?” “冤枉……” 十四阿哥立时道:“真不赖我啊,我就是好好的射箭,见有人进来打岔,还以为是头所的奴才,就随后丢了弓去砸了一下,结果……” 要是地上没有那支箭,这话还有三分准。 有了那支箭,冲着人瞄过,要说以为是头所的奴才,这就是扯谎。 四阿哥见他冥顽不灵,推卸责任,不由怒道:“这话,你敢到汗阿玛面前说么?” 十四阿哥也恼了,道:“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汗阿玛跟前说这个?多少国家大事汗阿玛处理不过来,还要他老人家为我操心?” 这会儿功夫,德妃在屋子里待不住了,挑了帘子出来,怒视四阿哥道:“有你这样当哥哥的么?弟弟遇到难处,你不说护着,帮着处理,反而上来就要问罪,你混账,不孝不友!” 这是生母,德妃一露面,四阿哥就退后一步,躬身请安。 听了德妃这一番话,四阿哥脸色涨红,拳头握得紧紧的。 九阿哥跟过来,就是怕四阿哥被欺负。 不孝不友,这个罪名谁受得了? 九阿哥立时,道:“妃母,十四弟遇到这样事情够心慌的了,您怎么还训他?” 德妃被打岔,望向九阿哥,一时没明白里头的关系。 她训的不是四阿哥么? 还是九阿哥刚才在门口偷听了,听到他们母子说话了? 九阿哥就含糊着,道:“我相信十四,性子好着呢,今儿指定也不是故意的,对汗阿玛也孝顺,对哥哥们也敬着,对十五阿哥、十六阿哥等也友爱……” 德妃听了,神色稍缓,点头道:“就是这样,十四阿哥不是故意的,他在兆祥所住了五年,在头所住了三年,什么时候伤过人?” 十四阿哥身在局中,听了九阿哥的话,只觉得这才是亲哥,眼圈都红了,道:“九哥,我今年犯太岁……” 四阿哥情绪激荡,还没有平复,脸色从红转白,身上都要冒寒气了。 十二阿哥旁观者清,却是看出自家九哥“移花接木”,将德妃训斥四阿哥,给掰成德妃训斥十四阿哥。 若是那个“不孝不友”的话出去,外头人也会当成是骂十四阿哥的。 九阿哥皱眉道:“若是寻常,就是小事,从御药房领些膏药就是了,倒是这几日,正是汗阿玛斋戒之日,要防着小人说嘴。” 十四阿哥拉着九阿哥的胳膊,如获救星,道:“是啊,是啊,九哥我好怕,汗阿玛还没消气儿呢,我这儿祸事都连上了,禁足肯定没完没了了……呜呜……” 说到最后,他真怕了,哽咽出声:“再关下去,我就要关傻了,我怎么办呢……” 九阿哥则道:“偏偏你在五所,这边过来什么人,甬道旁边的护军都看的一清二楚,谁来谁走的,大概什么时候都瞒不过人,否则的话,要是有哈哈珠子在,推出来一个罚一顿就了了,你也糊涂,何苦惊动了妃母过来,就不能等傍晚天色幽暗的时候打发人回去,回头妃母报个日常损伤,谁还会追究不成?” 十四阿哥听了这话,心沉了又浮,浮了又沉。 他望向德妃。 德妃手中握着帕子,望向四阿哥的目光带了不善。 十四阿哥皱眉。 他晓得生母之前的打算,想要求四阿哥担下此事。 可那是在只有母子几个的情形下可以,当着九阿哥与十二阿哥,生母即便开口,十四阿哥也不能承情。 否则,叫兄弟们怎么看他呢? 到了御前,怕是皇上更厌他了。 四哥不行,那有份量承担此事的就只剩下…… “娘娘……” 十四阿哥望向德妃,带了三分惊慌三分凄苦……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 挡路(打滚求月票) 德妃性子本就不是机敏的,否则不会遇到小儿子的事情,就顾头不顾腚。 眼见着十四阿哥这个眼神,她有些心疼,还有些慌乱。 侍奉康熙将近三十年,她晓得康熙的脾气,最厌宫妃生事端,也不喜宫妃插手皇子皇女之事。 这也是她忍了四个月,没有亲自出面给十四阿哥求情的缘故。 那是皇上的儿子,是赏是罚,只能皇上独断。 就算是生母,也没有资格质疑。 可看着十四阿哥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心肝肉都疼了,实不知怎么拒绝。 她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行事最是方正,平日里也爱管教约束十四阿哥。 她虽嘴上嫌弃四阿哥多事,可心里也明白四阿哥对十四阿哥还算有兄弟情义。 四阿哥垂下眼,避开德妃的视线。 不孝不友么? 他手脚发凉。 要不是九阿哥反应的快,将那一番恶语歪缠到十四阿哥身上,那他胤禛就要被生母判定“不孝不友”的罪名。 这是生母么? 这是仇人吧? 四阿哥无法自欺欺人。 他就是不被生母所喜。 “娘娘……” 见了德妃的反应,十四阿哥没底了,放开九阿哥,去扶德妃的胳膊,哽咽道:“呜呜,汗阿玛本就恼了儿子,这回要更不喜儿子了,如果太子爷这时候落井下石,那儿子不知道要禁足多久……” 德妃性子虽偏执,却不是个胆大的。 真要行事猖獗,也做不到德妃这个位置上。 她愣在那里,魂游天外,到底没有点头。 十四阿哥见状,眼中多了惊讶,心里窜出火来。 就是嘴上疼自己么? 也是,自己盼什么呢? 她这四个月也是明哲保身,本就没有替自己求过情。 九阿哥觉得气氛不对头了,蹑手蹑脚地推了四阿哥一把,指了指大门方向。 还是先走吧? 让这母子两个继续商量。 反正现在才中午,还有半天的功夫。 当着他们这些“外人”的面,那母子也不好商量事情啊。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就见他挤眉弄眼的样子。 他又看了眼十二阿哥,就见十二阿哥还是木头人似的。 这两个弟弟,一个面热心热,一个面冷心热,都待自己甚好。 被生母不喜厌弃,曾是四阿哥的心病。 每次在德妃面前,他都忐忑不安,也会反省自己身上的不足与毛病。 现下,或是太过失望,竟是豁然开朗。 有些缘分,不必勉强。 总有真心对待自己的亲人,有来有往就是了。 至于缘分浅的亲人,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他连告辞都不想了,因为那样的话,会“祸水东引”,生母说不得又要开口吩咐自己出头。 德妃晓得他的性子,他也晓得生母的行事。 他立时转身,大踏步离开。 德妃与十四阿哥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一时怔住,没有喊人。 九阿哥都惊呆了,就这样不告而别么? 四哥平日行事可是在框子里,这就当面不守规矩了? 这可是当着德妃的面…… 不待他细想,十二阿哥已经拉着九阿哥,跟在四阿哥后头离开。 十四阿哥这才醒过神来,忙追上来:“四哥、九哥……” 可是大家都在前院,离大门总共没有几步远。 这会儿功夫,四阿哥与九阿哥、十二阿哥已经前后脚出了阿哥所大门,到了甬道。 十四阿哥尚在禁足中,只能在门口呼喊着。 九阿哥回头摆手道:“回去吧,跟妃母好好商量商量……” 德妃站在廊下,没想到四阿哥是这样反应,气得浑身发抖。 混账东西,怎么敢? 连招呼都不打,眼里压根就没有她这个生母。 只是她身份在这里,也不好大喊大叫的,只能抚着胸口喘粗气。 宫里内廷的侍卫跟护军,就看到三位皇子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康熙在斋戒中,还不知宫中消息;毓庆宫这里,太子妃得了消息。 她掌凤印,代管宫权,东六宫也好,阿哥所也好,名义上都是她管辖之地。 这两处有了动静,落到人眼中,消息就汇总过来。 太子妃听着,也晓得其中有事故,否则德妃不会出东六宫,四阿哥与九阿哥等人也不会去阿哥所。 只是她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恪守本分。 十四阿哥是德妃之子,头所有什么事情报到德妃处也是人情道理。 自己这个嫂子,没有必要非要凡事都弄个清楚,做个讨嫌人。 报到毓庆宫,需要她出面的,她责无旁贷;没有找到她,不需要她插手的,她也不会多事。 少一时,兄弟三人到了内务府。 到了值房,再没有旁人了,四阿哥就对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道:“今天哥哥谢谢你们了……” 他素来恩怨分明,不会因九阿哥不会说话就觉得伤了脸面,反而感激九阿哥的关切与偏帮。 九阿哥摆手道:“您外道了,平日里您照顾我们,我们也没说谢啊!” 他可还记得小汤山买地之前,四阿哥不仅拿了分家银子,还将孝懿皇后的遗赠都拿出来了。 当时四阿哥以为他是欠内库亏空,怕自己承担不是,才竭尽全力为自己凑银子。 这是位实在哥哥。 九阿哥心里也都记着。 十二阿哥也道:“您客气了。” 他跟着过去,也有那么一丢丢是担心四阿哥。 他的初定礼,还是四阿哥出面。 平日里这个哥哥爱说教了些,可是心是好的。 四阿哥吐了口气,对九阿哥道:“东六宫落锁早,现在天黑的晚,想要趁着天黑糊弄回永和宫怕是不能……” 九阿哥道:“妃母领着也不行么?谁敢仔细查看?” 四阿哥想想也是。 就是不知伤处如何…… 他们过去的时候,还没有请医士。 四阿哥神色淡淡的,道:“就算日落前能回永和宫,事情也瞒不住的,总要有个说法……” 这宫里处处都是眼睛跟耳朵。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眼神有些飘,道:“十四不是央求了妃母么?妃母素来疼十四,没见着还罢,既见着了,估计还是会应的……” 十四阿哥可是能舍得面皮哭闹的。 方才他催四阿哥先离开,就是给十四阿哥发挥的余地。 如此一来,德妃出面求情,就不用惦记着拉扯旁人背黑锅;德妃拒绝出面求情,那母子生了嫌隙,也不用担心她们抱团记仇了。 九阿哥觉得自己可太聪明了。 一石二鸟之计都想出来了。 好像摸清了对方性情,将心比心一下,就能更好的估算后续走向。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心里暖呼呼的。 九阿哥本不是爱动脑子的,平日里行事也随心,今日为了自己,却是没少忙乎。 十二阿哥见四阿哥表情,心里安了。 还好,这位哥哥是个知好歹的,也领情了。 至于德妃那里,会怎么选择呢? 应该还会敛到她自己身上吧? 错手伤了宫人,不是什么大罪过,为了四阿哥与九格格的脸面,御前也不可能因这点儿小事儿重责…… * 乾东头所。 十四阿哥跪在德妃身前,苦着脸,道:“不是儿子不孝,失了担当,非要娘娘在前头护着我,是儿子怕了,汗阿玛最重太子,这回是真恼了我了,要不然四哥不会放弃在御前展示手足情深,早为儿子求情了……” “这也怨不得汗阿玛,是儿子不争气,爱之深、责之切,在儿子跟十三两人中,汗阿玛原本更看重儿子的,就算十三先当差两年,儿子先头也不担心被他落下,因为儿子文武功课也是得了汗阿玛赞的,现在儿子没底了……” “汗阿玛更重太子,只要太子不待见儿子,汗阿玛往后就要压着儿子了,呜呜……” “汗阿玛最是念旧情,也看重前头的儿女,有四哥跟九姐在,他不会罚娘娘的……” “儿子不甘心,既得罪了太子,难道就要一辈子夹尾巴做人?都是汗阿玛的儿子,凭什么?儿子还想着成为娘娘的荣光,让娘娘‘母以子贵’……” 说到最后,他压低了音量,说出了心底的不甘。 德妃看着十四阿哥,即便是深宫妇人,也晓得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的规矩,不是老满洲的规矩了。 从皇上开始,推行儒教,重视嫡长。 十四阿哥前头,不仅有太子跟大阿哥,还有四阿哥这道门槛。 “你是幼子……”德妃喃喃道。 她对四阿哥怨愤,也因为他明明不亲近自己,更念养恩,却占了自己的长子之名,以后爵位会压着十四阿哥一头。 十四阿哥眼中满是野心,道:“儿子是幼子才好,汗阿玛还年富力强,前头的阿哥都大了,子已壮、父未老,总要对上,等到前头的两败俱伤,让他老人家失望了,汗阿玛就会念着小儿子的好了……” 德妃摇头道:“那是大阿哥跟太子,四阿哥行事谨慎,不会跟皇上对上的……” 十四阿哥道:“四哥跟十三一样,是汗阿玛给太子培养的贤王,如此正好,儿子也不用担心没有退路,真要儿子这边不成,娘娘这里也不会被儿子连累,还有四哥可以依靠。” 德妃听了,露出厌恶来,道:“我的依靠,只有你,再没有旁人……” 十四阿哥听了,立时道:“儿子的依靠,也只有娘娘了……” 德妃看着十四阿哥,重重地叹了口气,有了抉择…… * 下一更9月11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睥睨(打滚求月票) 内务府本堂衙门这里,四阿哥道了谢,没有立时离开,而是吩咐九阿哥道:“要是永和宫再打发人过来,就按照规矩办事,别被牵扯进去。” 九阿哥点头道:“四哥放心,我机灵着呢。” 四阿哥又看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只是挂着内务府行走,不是总管,事情也推不到他头上。 四阿哥走了。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道:“别再叫人打听头所跟永和宫的事儿了,咱们晓得大概就行,剩下的就撂开手,省得打听多了,露了行迹。” 十二阿哥点头。 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一眼,都申正了。 平日里这个时候,早到家了。 他急匆匆离开,却没有着急叫人出城,而是走的鼓楼大街,路过鲜果铺子买了几提篮早熟的甜杏。 昨日舒舒从北花园得的赏赐,就有杏子。 不单几个孩子爱吃这酸酸甜甜的杏,舒舒也爱吃,只是数量有限。 九阿哥见状,记在心上,今天就过来买了一些。 等到了北五所,看到这小儿拳头大的银白杏,舒舒果然欢喜道:“这杏子可真好。” 九阿哥道:“喜欢也少吃几口,杏伤胃呢……” 舒舒点头应着,吩咐白果道:“捡出几个蒸了给丰生他们,再洗一盘给阿牟送过去。” 白果应着,下去预备去了。 九阿哥已经简单梳洗过,眼神烁烁地看着舒舒道:“来,到书房,爷给你讲件稀罕事儿……” 舒舒见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想到了毓庆宫。 太子又出纰漏了? 随即觉得不对劲,康熙回宫斋戒,太子可没有跟着回去,还在西花园。 她一时也想不到其他了。 小丫头腊月洗了杏子端上来,舒舒就接了,捧了果盘跟着九阿哥去了书房。 书房里放着冰盆,很是凉爽,是舒舒白日里消磨时间的地方。 九阿哥在炕上盘腿坐了,拿了一枚白杏,咬了一口,道:“爷发现,德妃母有些不大聪明,真是怪了,四哥、小九跟老十四,谁也不是笨的,德妃母自己那样,怎么生出来这样的孩子?幸好不肖母……” 舒舒也捡了一枚白杏吃了,果肉很是肥厚,杏核只有一点点大。 子不肖母,这很正常。 五阿哥跟九阿哥,也跟宜妃不像。 真要说起来,两窝孩子换换,更贴合些。 接着,九阿哥就说了今日下午变故。 舒舒听得傻眼,道:“就算宫里不兴打骂宫人,也不必怕成这个样子吧,又不是虐待或其他?”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真虐打了,难道谁还会真的重责十四阿哥? 别说只是误伤,就是误杀,也没有皇子赔命的道理。 别看康熙用“不仁”给废嫔董氏定罪名,可是他不会用“不仁”给十四阿哥定罪名。 皇子不仁,皇家就光彩么? 外人会不会将皇家人都当成如此? 此事,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十四阿哥平日里看着挺机灵,今日这应对显得有些愚蠢。 九阿哥道:“因为伤的不是寻常宫女,是德妃母名下宫人,还是经常代德妃母在外行走的贴身大宫人……” 舒舒有些明白九阿哥的意思了。 这就是《红楼梦》中反应出来的世情,长辈身边的下人,都要敬着些。 就像她跟九阿哥,待翊坤宫宫女都比较客气似的。 这还牵扯到孝道。 舒舒对十四阿哥没有什么好感,可是要说厌恶也谈不上。 只能说人倒霉的时候,诸事不顺。 “十四还跟爷念叨呢,说他犯太岁,运气不好,爷觉得也确实倒霉些,不过心不正,才招来祸事,真要说起来,也不无辜,要说倒霉,那伤了脸的宫人才倒霉呢……” 九阿哥轻哼道。 舒舒看着九阿哥,这也算是九阿哥的美好品格了。 傲上而不辱下,欺强而不凌弱。 上一个有这样美好品格的是谁来着? 舒舒觉得怪怪的。 这两人风马牛不相及。 九阿哥见她不吭声,道:“爷觉得十四现在脑子也不清明了,一次次的犯蠢,德妃母也是……” 舒舒道:“爷跟我提提就行了,在四哥面前,往后别提德妃母,要是旁人当着爷的面说娘娘什么,不管是好意还是歹意的,爷乐意听么?” 九阿哥闭上嘴,想了想,道:“那要分谁,要是你跟爷说,爷指定乐意听,咱们是两口子,一家人,娘娘是好几个人的娘娘,跟咱们算是一大家的,不是一小家的……” 舒舒:“……” 内外有别,倒是学会了。 虽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不符合现在主流观点。 舒舒就道:“爷也说是我在爷面前说了,爷也不是四嫂,就别在四哥跟前再说这些了。” 九阿哥的话,被他自己的道理给堵住了。 他横了舒舒一眼,道:“哼,好像爷傻子似的,亲疏有别的道理爷还不懂?是你将人想太好了,以为德妃母的偏心是娘娘那样式的偏心,却不晓得还有那种视儿女为仇人的父母……” 他见识的就多了,不单是刑部死刑犯卷宗里的,也记得佟国纲生前要杀亲子之事。 如果德妃的偏心,就跟自己娘娘似的,是那种三瓜两枣孰轻孰重的偏心,那他才不会闲着没事儿,掺和永和宫母子之间的事。 “四哥都专门谢爷了,今儿幸好爷管闲事,想在前头,否则四哥指定掉坑了,要帮十四擦屁股不说,还要多个‘不孝不友’的罪名……” 说到这里,他生出几分同情来,道:“这样狠心的亲娘外头也少见,四哥的运气才是不好,但凡不是佟额涅养子,是从佟额涅肚子里出来的,也就不用这样为难了……” 舒舒不置可否。 真要四阿哥是佟皇后所出,那就是第二个十阿哥罢了,不会给他施展才干的机会。 为了朝廷跟皇家稳定,康熙只会压着四阿哥。 四阿哥有生母在,比不得太子跟十阿哥,也比不得大阿哥这个长子,论起来身份跟五阿哥差不多,就没有那样惹眼了。 九阿哥说完,想起了大前年舒舒说的那些话。 他的行事,不仅代表他自己,还会牵连妻儿,也会牵连生母跟兄弟。 他叹了口气,对舒舒道:“十四那里,估计汗阿玛还是会管教的,到底是疼了多年的幼子,往后咱们面上也虚应着吧,咱们看着他跟四哥是分开的,可在外人眼中,他们却是一体的……” * 四贝勒府,正房。 亦是夫妻对坐,炕桌上摆了饭菜。 四阿哥叫人上了酒,上的不是烧酒,而是不容易醉人的甜酒,里面放的不是桂花,而是枸杞,看着红红白白的,颜色很好看。 四福晋跟他做了十来年夫妻,头一次见他如此复杂的情绪,似是很欢喜,又好像很低沉;似的是松弛,又好像精神绷紧了。 看着略矛盾,有些古怪。 只是四福晋晓得四阿哥的别扭性子,越是追问,怕越是蚌壳似的,不爱吱声。 相反要是当没有察觉,不闻不问的,四阿哥自己就要憋不住了。 人前他话不多,人后是话痨性子。 真要说起来,二十四岁的四阿哥依旧是喜怒无常的性子,只是都压在规矩下来,人前稳重淡定罢了。 果然,等到枸杞米酒喝了半碗,桌子上一盘麻酱萝卜皮也下去半盘,四福晋还不问,四阿哥就憋不住了。 “今儿是好日子,爷很欢喜……”四阿哥挑着嘴角道。 “哦,怎么了?” 四福晋很捧场。 不过,她心里忍不住嘀咕。 这是欢喜? 真想要拿镜子让四阿哥瞧瞧。 眼圈都红了,说话都带了颤音。 四阿哥点头,很是豪迈地将手中半碗甜酒酿都喝了,又给自己盛了半碗。 没错,这个不是用酒壶装的,而是用海碗装的,加热过的酒酿,里面还打了鸡蛋花,吃着不像酒水,都像是甜粥。 他看着四福晋道:“爷从小由汗阿玛教导,行事也乐意效仿汗阿玛……” 四福晋点头,柔声道:“子肖父,都是如此,弘晖心中,最敬佩的也是爷,平日里走路也好,说话也好,也爱学爷。” 四阿哥摇头道:“那不一样,不是学这个……” 汗阿玛父母亲缘薄,对外家就极好,对兄弟也爱护,等有了儿子,更是尽心尽力地想要做好阿玛。 四阿哥之前也随他行事。 就算生母待他不亲近,他心里确实也更重已故的养母一些,可是想的也是孝顺。 不是给旁人看的,是他心里苛求了,想要生母有朝一日能够看到他的孝顺跟用心,能够看到他是个出色的儿子。 今日,他想开了! 有些人就是糊涂人,掰扯不明白的。 非要跟那样的人计较置气,自己都跟着愚蠢了。 他心中对生母认可的渴盼,成了对生母品性的挑剔。 跟额涅相比,生母就是个寻常愚妇罢了。 不公正,没有慈心,目光短浅,护短,没有自知之明。 连带着十四阿哥,被这个生母宠溺的,也成了没有担当、行事小气的皇子。 小孩子时不显,大了显出来,就有些拿不出手。 哼,自诩文武双全,就是虚有傲气,没有傲骨的熊孩子罢了。 别说是跟十三阿哥相比,就是跟素来安静的十二阿哥相比,十四阿哥也比不上了。 他得多告诫自己,行事别随了生母,这样自私糊涂。 四阿哥觉得今天自己有些超脱,成了一个旁观者。 四福晋看着他一碗一碗的喝酒酿,忍不住望向四阿哥的腰带。 这大半海碗都喝进去了,肚子不撑么? 要知道,这大海碗可不少装,像个小盆似的。 四阿哥的脸上泛红,露出一份“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脸上是平日里没有的睥睨。 四福晋嘴角抽了抽。 好么,这位爷又喝多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 帮亲还是帮理(打滚去月票) 次日,九阿哥又进京了。 他想得清楚,这两日的动静,瞒不过御前去。 等明日圣驾从斋宫出来,消息就会递过去,到时候肯定也要问到内务府的应对。 自己还是别这个时候碍眼。 舒舒这里,则闲了下来。 她没有张罗提前回京,左右也就是几日功夫,还是打算随着大部队回京。 昨日九阿哥带回来的银白杏不少,舒舒就打发白果跟小松往北花园跟畅春园都送了一份。 她还问了伯夫人,道:“要不要给舅舅跟舅母也送一份?” 伯夫人摇头道:“不用,你们不用跟他们太亲近。” 舒舒也就不说别的。 她对这位前郡王舅舅可没有好感,是个贪财的,前有为了产业将桂珍许给养秧子之事,后头还在伯爷薨后惦记过接伯夫人大归。 不是姊弟情深,而是惦记伯夫人的嫁妆。 革爵二十来年,人已经废了,早没有了心气,只剩下贪婪跟好色。 伯夫人道:“不止海淀别院这里,就是郡王府那边,你们面上情就是了,也不必往来太密切。” 顺承郡王是庶子,还是婢妾所出庶子。 这教养让伯夫人不放心。 舒舒就道:“阿牟不用担心,九爷身份在这里,谁还敢欺负到他头上不成?” 伯夫人道:“近墨者黑,是怕将九爷拐带坏了。” 舒舒道:“再传一代就好了。” 那样王府生态系统就正常了…… * 内务府本堂衙门,九阿哥觉得不大正常。 太平静了。 居然没有人上门看热闹。 他看着门口寂静无人,跟十二阿哥道:“怎么回事儿?昨儿的消息,没传开?” 十二阿哥想了想,道:“大家跟十四阿哥都不熟,听到两句应该也没有人会专门打听,十三阿哥最关切,应该会直接问四哥。” 九阿哥隐隐有些失望,道:“爷忘了这个了……” 十二阿哥道:“昨天德妃母回永和宫,带了宫人比出东六宫的时候多了两人。” 九阿哥挑眉道:“不带回能怎么办?真将人留在阿哥所,那是越过汗阿玛往阿哥所指派人手,比责打宫人后果可严重的多……” 十二阿哥闭嘴,不再说别的了。 * 户部衙门,十三阿哥打发人下去,正是跟四阿哥提此事。 “四哥,宫里消息传开了,说是妃母打发人去探看十四阿哥,结果宫人不规矩,行事轻浮,被妃母晓得了,追过去责打……” 十三阿哥说着,就觉得不对劲。 宫妃处置宫人,什么手段不行,还要追出来责打? 关系十四阿哥,十三阿哥笃定,闯祸的是十四阿哥。 四阿哥神色寡淡,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昨日就算十四阿哥不开口,德妃既过去了,也会想着帮十四阿哥周全。 只是她最初的打算,应该是将这个打伤人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九阿哥打岔,搅合了,才弄成现在这别扭模样。 这就是护犊子了。 不是什么胆大的人,却敢颠倒黑白。 关键是,还要让无辜者损了清白名声。 十三阿哥不是外人,四阿哥没有瞒他,说了昨日下午的闹剧,只是隐下了那一句“不孝不友”。 十三阿哥听了,不由后怕,道:“幸好九哥跟十二哥也去了。” 要不然,今日受非议的就是四哥了。 已经封爵开府的皇子,跑到内廷去责打宫女,这还不知被人传成什么模样,少不得要往男女之事上扯。 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这阵子头所要是出来人传话,叫你过去,你就推了,别去见了,省得被牵扯进去。” 十四阿哥是冷心冷肺,不感恩不念好,还是避开,省得吃亏。 十三阿哥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一起长大的弟弟,要是他半点手足之情都不念那也是自欺欺人,可是他有些怕了。 为人子者,不想着孝顺父母,闯了祸要让生母请罪,这个十三阿哥实在无法接受。 德妃…… 十三阿哥生出担心来,道:“四哥,会不会牵连到您身上?” 四阿哥摇头道:“不会,有三哥的例在。” 荣嫔降位封宫,并没有牵连到三阿哥与荣宪公主头上。 * 到了中午,九阿哥不想蹭饭了,想要直接回畅春园。 大热天的,也没有什么食欲,还是家里的小菜更可口些。 他刚准备离开,就有客人来了。 是补熙。 补熙身上挂着一等侍卫,消息自然灵通。 只是宫里的说辞,似有矛盾之处。 涉及到德妃跟十四阿哥,是他的岳母跟小舅子,自不好瞒着家里,就跟九格格说了。 九格格担心的不行,去四贝勒府打听消息。 昨日五月十五,是四福晋入宫请安的日子。 补熙这里,直接来寻九阿哥打听。 九阿哥虽知内情,可德妃既对外换了说辞,他就不好拆台,否则倒成了搬弄是非了。 他就道:“我早上也听说了一二,也稀里糊涂的,听了好几样说辞。” 补熙道:“公主不放心,担心娘娘跟十四阿哥。” 九阿哥道:“那就递牌子请安吧,小九有宫牌,出入也方便。” 补熙道:“公主去四贝勒府先,想要先问问四福晋。” 九阿哥纳罕道:“问四嫂做什么?四嫂又不在宫里住了……” 补熙道:“昨儿是十五……” 逢五逢十是皇子福晋入宫请安的日子。 九阿哥摇头道:“太后去了畅春园后,几位妃母就叫嫂子们停了请安。” 补熙虽是侍卫,却在紫禁城前半拉当差,还真不知内廷之事儿。 他神色讪讪道:“那公主要空跑一趟了……” 九阿哥没有说什么。 他跟补熙这位妹夫不熟。 还有就是对佟家人,多少有些防备之心。 佟家…… 索额图处死跟佟国维停爵的时间太巧了。 正在前年紫禁城大索之后。 细思极恐。 补熙见九阿哥不热络,十二阿哥闭口不言,就知趣离开了。 九阿哥觉得没意思,跟十二阿哥嘱咐着:“往后遇到补熙,别太实在了,他是佟家人,只是亲戚,不算自己人。” 一家能出来两样人? 佟国纲刚愎自用,佟国维这个弟弟也不需多让。 鄂伦岱的脾气秉性跟佟国纲如出一辙,那补熙这个长子,就能出污泥而不染? 就算对方像老实人,也不能真将对方当老实人。 十二阿哥不解道:“九哥昨儿拦着四哥,怕四哥掺和;到了五姐这里,怎么不拦着?” 不仅不拦着,还有怂恿九格格入宫之意。 九阿哥道:“德妃母跟十四母子两个犯傻,还将旁人当傻子,眼见着就是欺君之罪,总要有明白人去提醒提醒,省得回头真惹恼了汗阿玛……” 不追究还罢,真要追究了,万一汗阿玛迁怒呢? 就算不迁怒,罚德妃罚的太重,也伤四阿哥与九格格的体面。 九格格跟四阿哥不同,出嫁的小姑奶奶,还有皇太后这个靠山。 德妃敢坑儿子,却不会坑女儿,说不得还能被劝明白。 十二阿哥闭嘴了。 这个想法很好,估计不成。 要是德妃是个讲理的,就不会将事情闹的这样复杂了。 如今,小事变大。 * 四贝勒府,正房。 四福晋听了九格格询问,目瞪口呆:“这……真的么……” 大白天的,宫女就去勾引阿哥? 还是十四阿哥这样的半大孩子…… 宫里的规矩是死了? 能到主位娘娘身边当差的宫人,还有这样毛躁的? 这话糊弄宫外的人还凑合,宫里出来的人听着都会觉得假。 九格格有些沮丧,她才晓得四福晋昨天没有去请安。 “四哥昨晚回来,没说什么?”九格格问道。 四福晋想着四阿哥昨日醉酒的模样,摇了摇头道:“什么也没说……” 九格格起身道:“看我入宫看看,就不打扰嫂子了。” 四福晋跟着起身,劝道:“要不妹妹先打发人去户部问问四爷?” 九格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道:“嫂子留步……” 四福晋还是亲自送了出来,看着九格格的马车离去,犹豫了一下,才叫了一个太监,吩咐他去户部传话。 九格格的马车刚离了北官房,就跟补熙迎面遇上。 跟着的丫头隔着帘子禀告,道:“公主,额驸来了……” 九格格挑了马车帘,叫停了马车。 补熙也翻身下来,直接上车来。 “九哥怎么说?”九格格带了急切。 “九爷说他也糊涂呢……” 补熙道。 至于九阿哥说的那些让九格格递牌子的话,他隐下没说。 没头没脑的,这个时候入宫不大妥当。 九格格道:“我入宫一趟吧,但凡遇到十四阿哥之事,娘娘行事就失分寸……” 补熙握着九格格的手,道:“四福晋怎么说?” 九格格郁闷道:“四哥昨天回去什么也没说,四嫂什么也不知道。” 补熙思量了一下,道:“皇上明日就出斋宫了,要不要迟一天再入宫?” 九格格转头,望向补熙,半响没有言语。 补熙垂下眼,道:“是奴才的一点儿小心思,就是觉得公主也好,四贝勒也好,眼下也不好牵扯进去,否则皇上那里三分恼,怕是要成了八分了……” 九格格皱眉,道:“娘娘性子偏执,我怕回头汗阿玛去永和宫询问此事,娘娘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 补熙道:“公主要是去了,能说服岳母改了行事么?” 九格格苦笑。 补熙又道:“若是公主去了,晓得事情另有内情,是帮亲不帮理,还是帮理不帮亲……” * 下一更9月12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 变了一个人(打滚求月票) 听着补熙有理有据的劝告,九格格觉得很陌生。 不管后果如何,那是她的生母。 要是公府那边公爷跟夫人遇到事情,补熙也能这样条理分明地分析利弊么? 见九格格脸色不好,补熙闭了嘴。 她要是这样趋吉避险,那皇祖母跟汗阿玛怎么看她? 那还是她么? 马车里有些沉默。 入了地安门,马车继续往神武门方向而去。 补熙垂下眼,脸色也木然起来。 九格格吐了口气,道:“去不去,我都是娘娘的女儿,那还是去吧……” 不需要帮亲,也不需要帮理,只需要展露一下女儿的担心。 “公主……”补熙眉头微蹙。 九格格看着他,很想要说不必担心,不会牵连到他这个额驸身上,还想要说他可以离开公主府,夫妻关系疏远了,皇上迁怒也不会迁怒到他身上。 只是她咬着嘴唇,一个字也没有说。 她晓得自己现下情绪不对头,不想这个时候恶语伤人。 有些话,说出来,就有了痕迹。 补熙叹了口气,道:“是我胆小了,想的太多,公主随心就是……” 九格格端坐。 那是她的生母,就算再不讲道理,她去了徒劳无功,可却不能不去。 马车在神武门停下。 九格格虽已经出嫁,可是为了方便她回宫请安,是有宫牌的,可以直接入宫。 九格格却没有直接下车,而是吩咐嬷嬷去护卫处登记,往毓庆宫通禀。 等到毓庆宫回来消息,她才下了马车,入了神武门。 补熙站在马车旁边,看着九格格的背影。 九格格背影纤细,脖颈与身板却挺得直直的,始终没有回头。 补熙垂下头,生出几分懊恼。 这是公主,不需要像他这样权衡利弊。 即便有冒失不当之处,一个“孝顺”摆在前头,就不会有人苛责什么。 九格格没有直接去永和宫,而是先到了乾东头所。 十四阿哥听了消息,眼圈发黑,“哒哒哒哒”地迎出来。 “姐……” 他神色带了凄惶,看起来很憔悴,望向九格格,生出几分期盼来。 仿佛昨日之前的怨恨,都没有生过。 九格格看着他,没有心疼的意思,而是带了质疑,道:“别瞒我,从头到尾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十四阿哥的嘴唇动了动,眼睛有些躲闪。 九格格立时道:“别想着编瞎话,你要是不说,这里的奴才失职,就让他们到慎刑司去说!” “姐……” 十四阿哥见她这样犀利,心里也恼了,道:“您这是在审贼啊?” 九格格指了指外头甬道口的方向,又指了指这阿哥所,道:“还用审么,这宫里多少双眼睛看着,外头都要编出花来了,谁是傻子不成?” 十四阿哥觉得心里发沉,闷声道:“外头……外头是怎么说的?” 九格格讥讽道:“怎么说的,你不晓得?漏洞百出的借口,真以为会有人相信?” 十四阿哥生出烦躁来,道:“那不是没有别的法子么?总要有个交代……” 九格格看着十四阿哥,气得直哆嗦,道:“那为什么你自己不交代,非要娘娘帮你‘交代’?你的名声是名声,娘娘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了么?” 不单单是名声问题。 生母位份虽高,可不是说就稳当了。 这三年的功夫,废了一个嫔位,降了一个妃位。 那两位资历还在生母前头,如今又如何呢? 她们做儿女的,不说护着生母,还要拖后腿? 十四阿哥挺着脖子道:“干你什么事儿,娘娘乐意护着我,你管得着么?哪有你这样做姐姐的,我被禁足四个月,也不见你问一句,娘娘这里一出事儿,你倒是殷勤了,这是怕牵连到你身上怎么着?” 九格格冷着脸,道:“对,我就是怕牵连了我,你怂恿娘娘代你顶了不是,不就是想着四哥跟我在娘娘后头,汗阿玛就算恼了,也不会明着发作娘娘么?那怎么就不干我的事了?” 十四阿哥还要再说,九格格已经不想跟他磨牙。 她看着十四阿哥,上下打量道:“惯子如杀子,书上的道理果然没错,你是十四岁,不是四岁,十三弟这个年岁,都跟着汗阿玛随扈学差事了,你呢,依旧是个废物,遇事没有担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当汗阿玛是什么人?从小就爱用这些小算计、小手段,早先大家当笑话,没有人与你计较,你倒是当成了自己的能耐,却不晓得因小失大,已经成了皇家的笑话!” 十四阿哥被说的满脸涨红,瞪着九格格道:“十三好,你认十三做弟弟去!好啊,旁人还没有欺负上来,你倒是着急落井下石?真以为公主就金贵了?不过是汗阿玛孝顺皇祖母的搭头,有什么得意的?” 九格格冷笑一声,转头离开。 到了这个时候,十四阿哥还是丝毫不知悔改的模样。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便宜是他的,错是旁人的。 前两年看着,还以为懂事了有长进了,结果遇到事情就原形毕露。 九格格又去了永和宫。 德妃在东稍间小佛堂捡佛米。 九格格站在稍间门口,看着花果供奉后的佛像,只觉得讽刺。 这宫里嫔妃,多是信佛,自己娘娘算是其中数一数二的虔诚之人。 可是怎么忍心给身边宫人编排“勾引阿哥”的罪名? 对未婚女儿来说,这样的名声就像是凌迟之刑,一辈子都要折里头。 娘娘也是女子,也是有女儿的人,怎么能这样狠心? 九格格愤怒之余,只剩下悲凉。 德妃察觉到动静,回头过头。 母女对视。 德妃的脸冷了下来,道:“你进宫做什么?这是看你弟弟笑话?” 九格格躬身请安,而后才淡淡道:“眼下不是娘娘的笑话么?” “你……” 德妃瞪大了眼睛,气得脸色发白,道:“这是说了心里话了,在你眼中,我这个额娘就是笑话?” 九格格声音淡淡地道:“女儿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汗阿玛怎么看?欺君,汗阿玛是当成了笑话,还是当成无礼挑衅……估摸着明日皇城就有人开局,赌娘娘是降位,还是封宫;还有十四阿哥那里,不孝不仁的东西,汗阿玛估计也要厌弃到底了,又不缺阿哥……” 德妃看着九格格,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这是自己的女儿? 在宫里的时候,上下都赞她谦和柔顺,这才出嫁半年,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佟家是什么家风? 九格格一口气说完,就不再说别的了。 她其实很不理解,为什么汗阿玛会宠爱生母十来年。 想了一圈,除了子嗣之外,生母身上实没有其他优点。 九格格觉得,换了惠妃跟宜妃遇到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护犊子。 这种压根护不住,还将自己牵扯进去。 德妃惊讶过后,也明白过来九格格说的是什么,没有警醒,只有羞恼,道:“公主放心,降位也好,封宫也好,连累不到你身上!” 九格格点头道:“那女儿就不操心了,也说句让您安心的话,若是您封宫,这冬日的炭、夏日的冰,女儿还是能送银子往内务府贴补的,就是十四阿哥那里,随汗阿玛处置吧,别说是没封爵,直接停封就行了;就是封了爵革了,也不是旁人能插手的。” 德妃哪里听得了这个,气得不行,道:“十四怎么就招了你,让你诅咒你弟弟?” 九格格不紧不慢道:“娘娘,这不是诅咒,这就是十四阿哥的下场罢了,汗阿玛看儿子,除了才华,还重人品,十四阿哥这没有担当的人品,可入不得汗阿玛的眼,还好宜妃母有了十八阿哥,和嫔母也快要临盆,这宫里不缺幼子。” 德妃喘着粗气,却晓得九格格说的有道理。 这宫里不缺幼子。 四阿哥幼年得宠,也是因大阿哥、三阿哥都抚养在宫外,宫里就太子跟他两个,他是幼子。 后头的八阿哥,眼下的十三阿哥,都有当幼子的时候。 从头到尾,德妃没有起身,就是跪坐在佛龛前。 九格格就站在门口,没有上前。 母女两人中间隔了一丈半的距离。 眼见着德妃沉思,九格格觉得自己当说的也说了,转身离开。 她没有出永和宫,而是到了外头,看着当值的嬷嬷道:“昨儿去阿哥所的宫人是谁?” 那嬷嬷低头,小声道:“是五福……” 九格格就道:“人呢?” 嬷嬷指了指西侧殿旁边的耳房。 九格格就过去了。 如今正热的时候,耳房逼厌闷热。 五福躺在炕上,半张脸都肿胀着,面色潮红,双眼闭着,生死不知。 九格格的视线落在五福脸,伤口齐整,涂了褐色的膏药。 她转过身,看着那跟着来的嬷嬷道:“十四……十四阿哥用刀了?” 那嬷嬷忙道:“是弓弦误伤……” 九格格没有再追问,而是伸手摸了摸五福的额头。 滚烫,这不是屋子热的,这是发烧了。 “医士怎么说?”九格格问道。 那嬷嬷道:“说是外伤,只能养着了,留了两瓶膏药……”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 明白人(打滚求月票) 九格格想的很多。 娘娘的意思,是想要将这宫女拖成病重,送出宫去? 真要那样,这宫女的性命就难以保全。 家人嫌弃,或者其他人插手,只不经心照顾,就能断送她的性命。 人命贵重,要是娘娘沾上,名誉受损不说,他们兄妹几个也要被质疑心狠手辣。 除了担心,她也无法真的看着二十来岁的女子,就这样凋零。 九格格就对那嬷嬷道:“去御药房取酒精,那个是退烧用的,还有三七粉,也要一些,不要吝啬银子,这丫头好了,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娘娘也好、十四阿哥也好,都脱不得干系。” 那嬷嬷听了犹豫,望向正殿,小声道:“娘娘不是这个打算。” 九格格道:“不管娘娘什么打算,先听我的,否则按照娘娘的行事,等到王贵人生了阿哥,就要挪出去了,这永和宫说不得什么时候成为第二个钟粹宫……” 因为当初没有照顾好十五阿哥,娘娘已经在御前被记了一笔,真要沾了人命,皇父怎么放心将娇妾弱子继续放在永和宫? 惠妃母早已无宠,为什么能得皇父信重,将兆祥所托付,就是因为心正。 宜妃母也是,抚养了四公主与十七阿哥,跟亲生的没有差别,对贵人庶妃也多有照顾提挈。 说句直白的,这宫里老弱病孕多,真有谁露出心狠手辣的嘴脸上,那皇父怎么会放心? 这嬷嬷沉默了半响,也晓得事关重大,往御药房取药跟酒精去了。 跟着嬷嬷过来的,还有一个医士。 重新帮那宫女换了药,外敷上好的三七粉,也指导嬷嬷给那宫人退热…… 九格格又吩咐人摆了冰盆过来。 这自然不好挪用德妃与其他贵人庶妃的冰,九格格就叫人拿了银子,打发人去宁寿宫的冰窖里领了几块冰。 到了下午,那宫人瞧着状况好多了,脸色也没有那么红了…… 又是叫人取药,又是叫人领冰的,九格格坐镇永和宫的消息,自然也传到内务府。 九阿哥听了,松了一口气,跟十二阿哥道:“总算有个明白人了。” 十二阿哥想了想,道:“汗阿玛会看在五姐的面子上,不责罚德妃母?” 九阿哥道:“谁晓得呢,只要没出人命,就算汗阿玛恼了,也就是小惩大诫,不会罚的太狠。” 旁观者清,他看出来了,皇父不爱旁人生事,喜欢大家和乐安定。 真要闹出大事来,不管对错,都会让皇父心烦。 等到中午,九阿哥准备走了。 看热闹的上门了。 是三阿哥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是十四阿哥又闯祸了?” 三阿哥摇着扇子,到了值房门口,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九阿哥听了,不由失笑,道:“您这消息,可是够灵通的……” 三阿哥还以为是夸他,带了得意道:“那是自然,巴结哥哥的人多着,不用打听,就有人主动上来告诉消息。” 九阿哥竖着大拇指,道:“三哥厉害!” 身边没有正经人,都是臭鱼烂虾,才会拖延到今天中午才一知半解的。 真有宫里有耳目,昨儿就该得着信了。 三阿哥清了清嗓子道:“到底怎么回事啊?是不是老十四犯浑,要欺负宫女,德妃母护了儿子,才换了说辞?” 九阿哥:“……” 中间不大对,结果是对的。 怎么外头人说起来,就爱往男女之事上扯? 三阿哥见他反应,挑眉道:“呵,让我说着了?这宫里的规矩卡得太死了,还要等到皇子阿哥指婚才指格格,应该出精就指的,就说十四阿哥,大生日,不算小了,前年南巡的时候就开始出精了,现在也跟大小伙子似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十二阿哥,上下打量两眼,道:“不像十二阿哥,腊月生日,听说饮食上也是肉少菜多,这才干巴巴的成人晚……” 十二阿哥因三阿哥来了,本站起来候着,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脸“唰”的一下通红。 “哈哈哈……” 三阿哥见了,笑道:“瞧这老实孩子,估计是没看过《黄帝内经》,不晓得这些……” 九阿哥纳罕道:“三哥您怎么什么都晓得?前年的时候,十四阿哥才十二,不能那么小就成人吧?” 三阿哥道:“怎么不能?估计汗阿玛也吓一跳,他刚开始当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是小儿子呢,才带在御舟上,没有避讳小嫔妃什么的;结果两个阿哥都出精了,才挪到我们娘娘的船上。” 九阿哥这才想起来,还没有为十四阿哥解释,忙道:“外头都是瞎说的,什么欺负小宫女啊,没有的事儿,十四阿哥就是看着个头大罢了,平日里说话行事还跟小孩儿似的,哪有那花花心思?再说了,他也不傻,能犯那忌讳?” 生母身边的宫女,除非是长辈赐下的,否则都要客气守礼,不能亵玩,那样不仅不孝,还有逆伦之嫌。 三阿哥想想十四阿哥平日里的机灵样儿,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十四阿哥鸡贼着呢,才不会犯这个傻……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九阿哥一时也说不清。 谁晓得九格格入宫以后,德妃那边改没改口,换没换新的说辞。 现下想想,德妃的应对实在无智,伤敌八百、自伤一千那种。 她先将宫女的意外受伤跟男女关系扯到一块,传到外头那大家肯定就可着男女关系说。 眼见着九阿哥卡壳,三阿哥带了狐疑,看着他道:“别说你不知道啊,我在工部衙门都听说了,你在宫里会没听说?” 九阿哥道:“我的人缘可比不得三哥,内务府那些奴才,避我还来不及呢,谁会主动过来跟我说这些?就是补熙早上来了一趟,也跟三哥似的,从别人嘴里听说的,我都糊涂着,可那是妃母,我也不能打发人过去询问啊,估计等到明天汗阿玛出来,叫人问过了,才有准信传出来。” 三阿哥也晓得内务府包衣自成一体,觉得九阿哥说的也对,点头道:“那你确实不如我灵通。” 正说着,十阿哥来了。 他搬回城里后,也恢复了宗人府那边的点卯。 宫里的消息传到宗人府,他就过来看看。 “九哥,不会牵扯到内务府吧?” 他关心的只有这个。 九阿哥摇头道:“不牵扯,内务府行事,都按照规矩来,放心吧……” 十阿哥也就放心了,对内情也不好奇。 他跟九阿哥的看法一样,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外头传得是真是假都不作数,要看御前最后选择哪一种说辞。 等到御前放出的消息,才是最后的“准确”消息。 这宫里上下几千人当差,血肉之躯,这伤啊病啊的,也都是寻常事儿。 本来就不该如此大惊小怪的。 三阿哥过来说完八卦,本想要蹭一顿午饭的。 结果九阿哥这里没有带食盒,十二阿哥的膳盒倒是送来了,他也没有兴趣,就先走了。 九阿哥这里准备回海淀了。 十阿哥也没有旁的事儿,就跟着出了西华门,上了九阿哥的马车,道:“昨儿的杏儿,谢谢九哥,弟弟福晋很爱吃,吃了半盘子……” 原来昨天九阿哥买完,想起孕妇喜甜酸,就叫人给十皇子府送了一篮子。 九阿哥道:“再好也得适量,省得拉肚子,你嫂子给丰生他们吃蒸过的,那个好克化一些,你福晋那里想吃果子,也可以蒸了吃。” 十阿哥记下,道:“对了,前年分府出来,我那里也有六个官女子,现在年岁没到放出去的时候,可是如今不缺人,我打算放出去,明日叫人去内务府报备。”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有心大的了?” 十皇子府的宫女人数,跟九皇子的一样,都是六人。 这些人当初分到阿哥所后,就归在十阿哥夫妇名下,才会随着搬出宫来。 可是因九阿哥与十阿哥没有封爵,府中供给内务府供给,这几个人还在宫册上,但是单记了一笔。 如今要放回家,也要在内务府会计司这里报备。 十阿哥道:“有一个心大的,最近老往弟弟福晋身边凑,说三道四的,单发作了,反倒惹眼,叫人笑话,直接都退了省事。” 九阿哥道:“那你要心里有数,咱们名下的包衣佐领跟包衣管领人口,也都是内务府分下来的,跟那边一样的做派,不能都用他们的人,规矩要卡死了,要不然往后想要做你便宜丈人的奴才多着。” 十阿哥点头道:“九哥放心,我不会开那个口子。” 等到马车到了十皇子府,将十阿哥撂下,九阿哥就回海淀了。 等回了五所,见了舒舒,九阿哥就道:“老十行事是不是太独了?除了爷的事儿,其他人都不放在心上,先头还以为他跟四哥关系长进了呢,结果今儿去内务府,晓得爷没事儿,就不问其他的,瞧那样子,也不在意四哥会不会被连累。” 舒舒道:“又不是现在行事如此,从我嫁爷时开始看,十阿哥就是如此,他身份如此,真要呼朋唤友,那太子该坐不住了。” 九阿哥没有说别的,就是心疼十阿哥。 那不想跟兄弟交好,与不能跟兄弟交好是两回事儿。 哎,不好细想,细想替十阿哥憋屈…… * 户部衙门,各处值房的膳食也都摆上了。 十三阿哥这里,如今有了格格,皇子膳房也齐全不少,都是掐着点儿送的热乎吃食。 跟着食盒一起过来的,还有宫里的最新消息。 十三阿哥听了,没有瞒着四阿哥,就说了九格格坐镇永和宫之事。 四阿哥听了,神色不变。 十三阿哥怕他担心,开解道:“五姐出面更好,汗阿玛看在五姐的面上,也不会太恼,四哥您就放心好了。” 四阿哥没觉得开怀,反而皱眉,担心起九格格来。 九格格虽得太后抚养跟看重,可是真要跟皇父论起父女之情来,可比不得前头的几个公主。 皇父心中,内外有别,未必乐意出嫁的公主插手宫中事儿。 四阿哥昨日只觉得失望,对德妃生出审视之心,并无怨愤。 现下,他生出怨愤来。 是真的不懂道理么? 入宫三十年,不也是小心翼翼熬到现在么? 如今,性子越来越歪了,不过是心里有了依仗,晓得皇父看重骨肉,不会轻易伤了儿女体面罢了…… * 下一更9月13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 汗阿玛圣明(打滚求月票) 次日,夏至。 康熙出斋宫,出安定门,前往方泽坛祭地。 如今的太常寺少卿委署太常寺卿,不是旁人,正是已致仕大学士张英长子张廷瓒。 康熙行完祭礼后,传了张廷瓒上前。 张廷瓒进士出身,曾为日讲起居注官,也曾随扈三征漠北。 康熙对他印象极好,才将他指给九阿哥为典仪,想着教导九阿哥读书。 眼下张英已经致仕,张廷瓒的资历升小九卿也足够。 康熙想着今日祭礼筹备,简朴不失隆重,正和心意,就道:“爱卿的差事妥帖,委署两字可以去了。” 张廷瓒忙谢恩。 自从老父还乡,他就晓得有这一日,没想到会这样快。 康熙没有提皇子府典仪之事,张廷瓒也没有提。 左右九阿哥那边缺多人少,不用着急腾地方。 关键是张廷瓒不想现在搬家。 往哪里搬? 汉官多在南城赁房而居,可是他妻子现下正身怀六甲的,不宜搬迁。 不管如何,京官正三品是一道坎儿。 张廷瓒熬上来了,前程可期。 等到资历够了,下一步就是六部侍郎。 他才四十多岁,正值壮年,还有二十来年可以熬,到时候封阁拜相,也未必没有可能。 康熙心情也好。 这朝廷之上,需要满官,也需要汉官。 张家在江南儒林也名声鹊起,张家人得用,也是稳了江南士人的心。 张廷瓒的弟弟张廷玉行事也不错,听说在翰林院满文功课也好,等到散馆可以入值南书房,只是才学够了,可心思多巧,不如其兄性子质朴。 康熙更喜张廷瓒人品,将他放在九阿哥身边,也是希望九阿哥能见贤思齐。 他的好心情只持续小半天,等回到乾清宫,晓得这几日宫里宫外事情,他的脸就耷拉下来。 他亲临永和宫的次数,虽不如去翊坤宫多,可是三两个月也要过去一遭的。 对于德妃,他平日里也多给体面,也记得她身边宫人。 “伤势如何了?”康熙问赵昌道。 赵昌道:“昨日已经退了高热,只是伤口有些深,太医院那边归档写着会留疤。” 主人跟前当差的,貌有瑕跟残废差不多,都要清退的。 康熙登基四十年,到了如今,朝廷之上无人掣肘,开始喜欢好名声。 不管是皇子残暴,还是妃嫔残暴,都不是他所愿。 “传德妃……” 康熙望向了梁九功,吩咐道。 梁九功应了,退了下去,前往永和宫。 前几日随着康熙斋戒,梁九功与魏珠也随侍在斋宫,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 梁九功不由腹诽。 难道这女子上了岁数,就可憎了? 德妃虽比不得宜妃伶俐、也比不得惠妃周全,可也有自己的长处,否则也不会后来居上。 结果日益荣嫔化,行事开始不着四六…… 永和宫里,德妃穿戴整齐,手中拿了折子,还在踌躇。 九格格都晓得康熙的秉性,况且德妃? 她权衡利弊后,也晓得自己犯蠢了。 皇上最是怜弱,鲜少打骂宫人。 这后宫之中,几十年下来,只有解语花,没有刺玫儿。 皇上不好那一口,也不喜女子尖刻。 自己的处理方式,确实不大妥当。 可是想着四阿哥的无视,想着九格格的呲哒,德妃心里也憋火。 她正想着什么时候打发人去御前,要在午饭之前么? 结果,梁九功就到了。 德妃默默,也没有叫肩辇,就直接跟梁九功步行到了乾清宫。 西暖阁中,侍膳太监在请示传膳事宜,康熙道:“稍后再传……” 想着早上见过的膳单,他就道:“那道红焖羊肉,赏延禧宫妃,羊杂锅,赏承乾宫嫔;烧茄子,赏永和宫贵人……” 侍膳太监应着,下去了。 梁九功带了德妃进来。 康熙看着德妃,见她依旧是慈眉善目的样子,冷哼一声,脸上没了笑模样。 早先他觉得德妃心软良善,虽早就封嫔册妃,可是对同期入宫的良嫔跟万琉哈贵人多有照顾。 因此,即便德妃偶尔偏执,一味护着十四阿哥,对四阿哥多有不公平之处,康熙也没有太计较。 德妃产育六次,夭折了一半,剩下三个儿女,也只有一人在旁,有可怜之处。 今日总算明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的孩子是宝贝,别人的孩子就是草芥不成? 吃斋念佛,都成了装样子。 看着康熙冷脸,德妃倒是能屈能伸,屈膝道:“给皇上请安,也跟您请罪来了。” 康熙淡淡道:“什么罪?朕倒要听听,你入宫三十年,前头都明白了,怎么眼下就偏偏糊涂了?” 德妃苦笑道:“臣妾也不晓得缘故,只要关于十四阿哥,臣妾就顾不得周全了,只想着护着他,护住他……” 康熙冷着脸道:“在你眼中,朕这个汗阿玛是摆设,不会护着自己的儿子?” 德妃本屈膝半蹲着,康熙没有叫起,眼下就有些站不稳。 她喃喃道:“臣妾实在怕了,前头小六跟小七还罢了,只当他们福薄,可是十二格格,已经养到十二岁,种了痘,不是立不住的年岁,怎么就……自十二格格殇了,十四阿哥就成了臣妾的命根子,臣妾吃不好,睡不好,就怕……” 后头的话,她无法说出口,眼泪已经“啪嗒啪嗒”的掉。 康熙心下一颤。 十二格格,是德妃幼女,比十四阿哥大两岁,十二岁的时候殇了。 死因是什么? 风寒。 时间是三十五年三月,春夏交替之时。 早先并不觉得有什么蹊跷,生老病死,都是世间常态。 这宫里,夭亡的孩子多了。 可真要说起来,上了十岁,还殇了的只有十二格格跟十一阿哥。 在想着后头清查格格所时,里头复杂的包衣人手。 康熙心里生出愧疚。 就算没有人害十二格格,可是没有被照顾好,却是真真的。 想想德妃性子,年轻时也不伶俐,可却是没有这样偏执。 康熙生出几分怜惜,面上却不显,只道:“你这样纵容,不是爱子,而是害子……” 说到这里,他望向梁九功道:“去乾东头所,传朕的话,十四阿哥荒废课业,致弓箭伤人,当罚银一年,补给伤者;遇事没有担当,连累妃母担心,是为不孝,鞭二十以儆效尤;另从侍卫处遴选两侍卫,明日起入头所当差,监管十四阿哥射箭,每日需射足三百支!” 梁九功应声下去。 德妃见状,不免着急,道:“皇上,不怪十四阿哥,是臣妾牵挂儿子,爱操心,敛在前头……” 康熙看着德妃,不言语。 德妃也安静下来,双手揉着帕子,心里悬着。 康熙道:“往后头所之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德妃脸色泛白,嘴唇哆嗦了一下,哑着嗓子道:“那……往后皇上管教十四阿哥?他早晓得错了,也长了教训,往后不会再肆意……” 康熙冷笑。 长了教训? 这就是长了教训,直接射箭吓唬宫女,将长弓砸到宫女头上?! 虽说是无心伤人,可也没有存什么好心思,存了吓唬戏弄之意。 不过因这一条,康熙也晓得那些事关男男女女的猜测都是扯淡,十四阿哥还没有开窍。 但凡晓得男女之事,对女子有一二怜爱,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儿来。 外头的奴才传闲话也越来越没谱,这是紫禁城,再任由他们发挥下去,就要成淫窝了。 德妃说到最后,也有些底气不足。 康熙本想要呵斥她两句,可是看到她鬓角星星点点的,想着她的年岁,要呵斥的话就堵在嘴里。 不年轻了,不是训了就能改脾气的年岁。 他想到了荣嫔。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荣嫔也好,德妃也好,都没有强对地方。 为什么她们不能像宜妃那样,保持初心,全心全意信赖自己呢? 康熙有些怅然,有些疲惫。 德妃见状,不敢再说十四阿哥,羞愧道:“是臣妾糊涂,让皇上跟着操心了……” 康熙看着德妃道:“平日里多跟惠妃跟宜妃学学,儿女大了,该撒手就撒手。” 德妃听了,眼皮耷拉着,心中不服气。 能一样么? 大阿哥落地就抱到宫外去了,六岁才回宫,又到了单独住的年岁,就被皇上安置在撷芳殿,不在内廷。 惠妃一年见上三、四次儿子,母子不亲近,只有哄着的,怎么管教? 宜妃那里,更不用说,就不是会带孩子的,只会媚上,并不将儿子当回事儿。 自己这里,却是无人能比的慈心。 康熙见状,晓得德妃没有听进去。 因为现在阿哥所宽敞,他早先的打算,是等过几年,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儿女多了,住不开了,再想着他们三个小阿哥出宫之事。 可是眼见着德妃如此,康熙觉得可以叫九阿哥留心内务府的空地皮了。 十四阿哥并不是愚钝的,也晓得会看脸色,就是不识惯。 不惯着,就老实了。 有人惯着,就要废了。 还要早点儿隔开德妃与十四阿哥。 还有十四阿哥的福晋,也要找性子刚强,能管着十四阿哥的才行。 德妃哪里晓得,康熙已经想着让十四阿哥出宫之事了。 她虽担心十四阿哥的那二十鞭子,却也庆幸。 对皇上来说,肯罚是好事儿。 外头那些污秽的话,她也听到不少。 皇上此举,也是破了那些质疑十四阿哥品性的谣言。 * 乾东头所,前院。 十四阿哥闭眼趴在长凳上,双手紧握。 真是丢人死了! 诸皇子中,被赏了鞭子的,他是第一人! 可是他也松了一口气。 不理不睬,比鞭子更吓人…… * 梁九功带人去头所,又是在院子里打的鞭子,消息立时就传开了。 等到梁九功带人回乾清宫复命,内务府本堂衙门这里也得了消息。 九阿哥听着二十鞭,不由呲牙,跟十二阿哥道:“不知道扒没扒裤子?也不知道是隔着裤子打疼,还是光屁股打疼?” 十二阿哥不知该如何接话,这个就不必关心了吧? 九阿哥随后撇撇嘴,道:“便宜他了,只给了二十鞭,再来二十都是该得的!” 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他神情也松弛下来。 还是汗阿玛圣明,本就是小事儿,就该摊开了说。 遮遮掩掩的,外头不知详情,才越传越邪乎,事情反而会闹大…… 第一千四百五十章 近水楼台(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 要不要去“探望”十四阿哥……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 十四阿哥小心眼儿,自己过去看热闹,说不得还要被记一笔。 跟十四阿哥那边,保持现下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就行了。 他跟十二阿哥道:“再辛苦几日,等到月底汗阿玛巡塞外了,咱们就不用见天来了,到时候你也可以去热河溜达溜达。” 圣驾今年是往正北方向走,不是木兰围场方向。 十二阿哥听了,有些激动,道:“那……高大人与张大人去么?” 九阿哥摇头道:“与他们不相干,高衍中还要随扈,张大人留守,你带营造司的郎中跟主事过去,看看修建进程,再瞧瞧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十二阿哥之前虽也放过外差,可是通州那么近,不算数。 他想起九阿哥的马车,道:“那……我也想定一辆马车……” 九阿哥道:“定吧,十三不是也定了么?不过出了京城,也没地方装冰去,车厢倒是比寻常马车的车厢更宽敞一些。” 九阿哥也是从这个年岁来的,晓得在宫里住着的憋闷,道:“往后有南边的差事,也叫你去,江南重地,汗阿玛说不得过两年还要南巡,前年开始,就有不少乡绅巨贾捐银子修建行宫了……” 十二阿哥听了,眼睛发亮,随即摇头道:“这几年不走那么远,以后再说。” 苏麻嬷嬷上了年岁,已经九旬高寿,虽说看着还康健,可这个年岁,十二阿哥也不放心出远门。 九阿哥点头道:“嗯,不着急,你还小呢。” 他也想要出远门,去广州看看关口与洋人。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太远了。 九阿哥看完热闹,就准备回海淀了,结果走到内务府门口,就见魏珠来了。 “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见他神色轻松,小声问道:“汗阿玛怎么想起爷来了?火儿撒干净没有?” 魏珠答非所问,道:“方才皇上传了德妃娘娘……” 九阿哥想起这位妃母,觉得牙疼。 幸好被九格格拦了一下,要不然真出了人命,皇家可就成了笑话。 只是这火算是撒过了? 还是不好跟妃子撒火,等着自己这儿子呢? 瞧着魏珠神色,应该是前者吧? 九阿哥有些拿不准了。 魏珠这两年渐大了,脸上褪去稚嫩,也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意思。 他身形又比寻常太监高壮,看着倒是稳重老成,明明是十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二十七了。 说话的功夫,两人到了乾清宫。 膳桌已经摆上了。 九阿哥请了安,就往膳桌上瞄了两眼。 烤羊排、麻酱爆肚、白水羊头肉、羊肉丸子汤…… 荤腥多。 这是吃了三日斋饭馋肉了? 康熙见他伸了脖子,没眼看,道:“吃了么?” 九阿哥老实摇头,道:“没呢,要不儿子在您这里对付一口?” 康熙横了他一眼,吩咐梁九功道:“上一套碗筷……” 九阿哥也没有外道,擦了手,就在炕边坐了。 膳桌上,除了几道羊肉菜,还有菠菜粉丝、蓑衣黄瓜、花椒白菜、干煎豆腐四样素菜。 等到康熙动了筷子,九阿哥就挑着素的吃了,蓑衣黄瓜爽口,冰镇过的;花椒白菜用的是中间的黄色白菜芯儿,猛火炒的,还带了锅气儿。 其他的,丸子汤上面的浮油是撇过的,看着还不错,他就又盛了半碗丸子汤泡米饭。 除了这三盘菜,其他的一口没夹。 康熙看着他矫情的劲儿,想到了太子。 太子也是如此,不爱吃的菜一口不动,只是爱吃的与九阿哥不同。 太子爱吃的,是山珍海味儿,不管味道如何,食材要上乘。 九阿哥这里,吃的倒是接地气儿。 九阿哥吃的差不多,眼见着康熙食欲寻常,膳桌上的菜也没动几口,就道:“天热,这些菜谱太燥了,回头儿子整理一份新菜谱,送到御膳房……” 康熙摇头道:“不用费事,还要劳民伤财。” 九阿哥道:“您放心,都是每月有的菜,就是换些清爽的吃法,省得夏天没胃口。” 康熙这才不说什么了。 膳桌撤了下去。 九阿哥也离了炕边,拉了个圆凳,安静坐了。 康熙漱了口,吞咽殆尽,才跟九阿哥说起正事儿,道:“正蓝旗、镶蓝旗与镶白旗的官房,查一下可还有富裕……”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道:“镶蓝旗指定是没有的,要不然当初大哥跟三哥的宅邸也不会盖在正红旗地界,其他两处,儿子回衙门查查。” 他一时没想到皇子府上,毕竟现下宫里的阿哥所还富裕,还以为是要赏大臣赐宅。 他就道:“倒是皇城里的院子还有空的,张家先头的五进宅子,腾出来了,这些年修缮的也精心,看着很是整齐。” 盯着张家宅子的人可不少,不过都没有资格入住。 那得是大九卿或是阁老或者更高身份的人,还得得了御赐,才能入住。 康熙摇头道:“不要皇城里的,在皇城外选,可不限旗别,找几处官房,按……贝子府规制改建三处,隔开,不必挨着……” 大阿哥的郡王府与三阿哥的贝勒府挨着,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与十阿哥的府邸在一条街上,五贝勒府跟七贝勒府也相差不远。 如今想想,还是弊大于利。 因宅邸远近,兄弟之间也分了远近亲疏,这不大好。 九阿哥听了,瞪大了眼睛。 这可真没想到。 他就道:“汗阿玛,那这工期限定是什么时候呢?今年已经过半,这修建宅邸,木石都要提前预备,内造办下属的匠人,眼下也都在热河,估摸着今明两年都腾不出手来……” 康熙沉吟片刻,就道:“工期可限定在四十三年端午节之前……” 九阿哥就心里有数了,这是要等着四十三年十四阿哥大婚之后,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要出宫了。 咦,十四阿哥这是被嫌弃了? 他就点头道:“那时间还来得及,今年选址,预备土木砖石,明年夏天动工,四十二年怎么也交工了。” 只是贝子府规制…… 这宅子一修建,就算没有封爵,可大家也心里有数了。 九阿哥不由一阵后怕,幸好他前头死皮赖脸的求了恩典,也积攒了些微末功劳,使得自己的皇子府是按照贝勒规制修建。 如此,跟前头的哥哥们相比,也没有拉开距离。 要是拖到现在,说不得就跟十二阿哥他们一拨,都是贝子府规制了。 十二阿哥往后,就真是小阿哥了。 九阿哥傻笑。 他代十二阿哥高兴。 要知道太宗皇帝的小阿哥,还有封镇国将军的。 始封贝子,对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来说不算高,可对十二阿哥来说,能与两个弟弟一样,就不算低了。 这宫里的皇子阿哥,因生母身份,也分了三六九等。 十二阿哥的身份,就比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高些。 康熙瞥了九阿哥一眼,道:“别人的事儿,你倒是先乐呵上了?” 九阿哥笑道:“儿子这是代他们欢喜呢,也都陆续成人了。” 康熙摆摆手,道:“行了,跪安吧!” 九阿哥也知趣,老实退了下去。 出了乾清宫,他就带了几分轻快。 贝子府规制好,真要十二阿哥比两个弟弟差一头,那让宗室怎么看呢? 指定要轻慢了。 这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与十二阿哥相处一年半,如今在九阿哥心里,自然瞧着这个弟弟更亲近些。 等到内务府,九阿哥就看着十二阿哥笑,道:“有大喜事儿,与你相干的,你猜猜是什么?” 十二阿哥听了一愣,犹豫道:“是……婚期要提前么?” “哈哈哈哈……” 九阿哥见他这个反应,忍不住大笑,道:“看你平日里绷着住,还以为不着急娶媳妇?这就急上了?” 十二阿哥这才晓得猜错了,臊得满脸通红。 可除了大婚,今年他还有什么旁的喜事? 没头没尾的,他实在猜不到,摇头道:“猜不出。” 九阿哥眉飞色舞道:“汗阿玛吩咐了,要寻闲置官房改皇子府,按贝子府规制改造,总共是三处,在两蓝旗跟镶白旗挑地方……” 十二阿哥呆住。 三处,那就是他跟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府邸。 贝子府规制…… 还真是意料之外。 十二阿哥没觉得欣喜,反而生出不安来。 他在宫里出生,宫里长大,对外头的世界好奇又有些畏惧。 九阿哥见他如此,安慰道:“就是宅子大了,人口多了,其他跟宫里一样,还能自己当家做主,只有好的,不过现在也就是个影儿,总要十四阿哥大婚后再议出宫之事,还有好几年呢。” 十二阿哥点头。 他一点儿都不着急。 至于人口多不多的,他兴趣也不大。 他倒是宁愿迟些。 等到出宫之后,他再想往宁寿宫给苏麻嬷嬷请安,就不容易了。 这回九阿哥不着急走了,寻张保住将内务府皇城外的官房都找了出来。 下五旗的不多,还是上三旗地界更多些。 真要说起来,从地安门到北官房中间就有一处空地,是个闲置的国公府。 还有一处距离什刹海不远,地方要小些。 再有一处,是在东直门内,离佟家的宅子不远。 看了一圈,这三处算是最好的位置。 往下镶蓝旗跟正蓝旗的地界,本就比其他的地方要小些,有两处官房,也比较狭窄。 九阿哥就道:“这都是在上三旗,那你就先挑一处可心的,不必按照旗籍来了……” 之前皇父让在两蓝旗跟镶白旗选地方,那这三位小阿哥应该就是要下到那三个旗的。 若是宅子在那三旗中,指定要对应着来。 可是修在上三旗,就不用非谁对着谁了。 那十二阿哥这里,正好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十二阿哥摇头道:“我都行,还是看汗阿玛吧……” 九阿哥道:“咱们报上去,直接标注好是十二皇子府就好了,汗阿玛不会操心这些小事儿。” 就跟他与十阿哥的皇子府似的,当初给了北官房的地,他们两个谁东、谁西,怎么切割地方,御前都没有过问。 九阿哥想起十四阿哥当年想要抢乾西头所之事,道:“长幼有序,本就该你先挑,剩下两个再让十三挑一个就好了……” * 下一更9月14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家人们(打滚求月票) 十二阿哥听了,就看了三处,指了那国公府道:“那就要这里,离九哥家近。” 九阿哥点头道:“眼光不错,这个地方左右都是大宅子,人没那么杂,看着也清净。” 至于让十三阿哥再挑,倒不用非今日了。 还要打发人去这几处看旁边的空地。 至于预备木方石料,也不用这几日。 九阿哥就跟十二阿哥道:“当时我们皇子府怎么修建,你九嫂可是出了主意的,你回头也找机会往老师府里请个安什么的。” 十二阿哥为难道:“不用如此吧?” 端午节已经过了,中秋节距离还远,总不能中元节去送礼。 九阿哥琢磨了一下,道:“算了,事缓则圆,左右今年工匠短缺,要明年才能开始营造,回头弟妹进门后,你们再商量吧。” 十二阿哥没有应答。 不想商量。 要是两跨的院子,那能不能一人一跨,泾渭分明? 好像不大可能。 还要分前院跟内宅的。 十二阿哥看着手中文书,没了兴致…… 九阿哥避开最热的时候,估摸着将要申初才出了内务府。 到了海淀的时候,已经快要酉初。 日头没有那么晒了。 后院撑着遮阳棚,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 地上铺着毡子,毡子上是竹编凉席。 丰生跟阿克丹都穿着肚兜跟开裆裤,尼固珠穿的是背心小裙子,反正都是光胳膊光腿的。 他们旁边摆着的盘子里,是各色金银玉石小物件,夏天摸着凉爽。 舒舒跟伯夫人坐在旁边的竹椅上,看着孩子们玩耍。 九阿哥在正房没见到舒舒,晓得在后院的,就找了过来。 尼固珠见了差点跳起来。 “阿玛,阿玛……” 嘴里喊着,她就小肉弹似的,直接就冲过来了。 九阿哥忙蹲下,扶了她的肩膀,保持距离,道:“阿玛身上脏呢,等阿玛去换了衣裳再陪你玩儿。” “去,去……”尼固珠催促着。 九阿哥就跟伯夫人与舒舒打了一声招呼,回正院换衣裳去了。 伯夫人跟舒舒道:“没想到,三个孩子中,最粘人的是尼固珠。” 舒舒道:“小格格更娇气些。” 正说着,阿克丹过来了,手中拿着一个黄金小猪,道:“给额涅……” 舒舒笑着接过,托在手心上,道:“阿克丹好聪明,记得额涅的属相,那阿玛的属相呢?阿克丹还记得么?” 阿克丹眼睛眨了眨,回头看了一眼,走过去在一堆小器物中,翻出另一只黄金小猪,比先头的小一圈。 舒舒笑着接过,道:“这多好,有额涅,还有阿玛……” 至于谁大谁小,就不用在意了。 阿克丹见她欢喜,也跟着笑,又回去找其他生肖。 三只小兔子,一只龙。 “郭罗玛嬷,哥哥、妹妹,阿克丹……” 阿克丹一个个的指着,跟舒舒说道。 倒是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舒舒就抱了他在怀里,夸道:“对,一家人整整齐齐的,都说对了。” 阿克丹就抿嘴笑,心情大好。 丰生见状,也过来了。 他还记得前两天的事儿,道:“老祖呢?玛嬷呢?” 因为没有办法给小孩子讲太复杂的关系,舒舒带他们去北花园跟畅春园请安时,就说看的是九阿哥阿玛的额涅跟九阿哥的额涅,也是一家人,就是不住在一块。 丰生这是记下了,才觉得家里人没整齐。 舒舒将放下阿克丹,坐在凉席上,在小物件里翻了一下,挑了几个黄金生肖,跟前头的摆在一块。 她拿着一条盘蛇,道:“这是玛嬷……” 而后是又是一条龙,道:“这是老祖……” 剩下一匹马,她就道:“这是玛法……” 丰生看着,小脸带了迷糊。 阿克丹指了那一匹马道:“多了一个……” 舒舒道:“不多,等你们读书了,就能见到了,这是你们阿玛的阿玛,是你们老祖的儿子……” 她讲的清楚,可是对于孩子们来说,没有见过,脑子里就没有这个概念。 九阿哥已经换了衣裳回来,看到好几个生肖小摆件,笑道:“不是教过他们了么?这是没记住?” 尼固珠嘴快,立时指了那个小马道:“阿玛的阿玛……” 九阿哥:“……” 丰生则道:“十叔、十婶……” 九阿哥越发糊涂了。 舒舒笑着跟他解释道:“这是挑家里人属相呢,丰生的意思,还有他十叔十婶。” 九阿哥听了,笑逐颜开,抱了丰生过去,道:“大阿哥乖,分得清远近了,是啊,你十叔、十婶也是家里人……” 说到这里,他找补了一下,道:“你五伯跟十八叔也不是外人,还有你大伯、四伯、七伯、十二叔、十三叔……” 丰生听着有些懵圈了。 舒舒道:“刚开始记人,见的次数少的,都没记住呢。” 九阿哥笑着跟丰生道:“等到回城,阿玛带你溜达去。” 舒舒没有拦着。 九阿哥也就是说说,孩子种痘之前,并不适合出门。 不单单是要防天花,水痘什么的也不行。 尼固珠又过来了,不缠着舒舒了,缠着九阿哥。 伸着胖胳膊,要举高高。 胆小的孩子,不爱这个游戏;像尼固珠这样胆大的,可是最喜欢这个了。 九阿哥这个当阿玛的,也拒绝不了小棉袄的请求,放下丰生,抱起尼固珠,从了她的心愿。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尼固珠的笑声就没有停过,在九阿哥怀里,使劲地蹬着小胳膊、小腿。 九阿哥出了一身汗,手臂开始哆嗦,可是在妻儿跟前也不想露怯,就换了姿势,用脖子扛着尼固珠。 “高……” 尼固珠搂着九阿哥的脑门,瞪着眼睛,越发欢实了。 丰生跟阿克丹看了,脸上也带了羡慕出来。 旁人家要是严父慈母的话,小孩子估计没有惦记着跟阿玛玩的。 九阿哥既看着不严肃,孩子们也天然的爱亲近他。 阿克丹襁褓中的时候,对九阿哥不理不睬。 现在学说话了,舒舒也常跟他讲道理。 他晓得,九阿哥是阿玛,阿玛是辛苦养家的人,要尊敬阿玛,就也没有那么排斥九阿哥了。 九阿哥平日里就见孩子们围着舒舒争宠,哪里想到还有他被抢夺的一日? 他立时跟吃了五石散似的,来了精神,换了尼固珠下去,就换了丰生。 丰生平日里安静稳重,不争不抢的,可也是孩子,眼下骑在九阿哥脖颈上,小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脑袋,也是“咯咯”直乐。 等轮到阿克丹的时候,阿克丹没有笑出声来,可也眉眼弯弯的。 当了两刻钟“孺子牛”九阿哥,硬是折腾出一身汗来,呼吸都沉了。 舒舒晓得他的感受,不是累的,是热的。 这么大的孩子,跟火炉似的。 正好孩子们也到了吃辅食的时候,就由保母抱着回房了。 舒舒与九阿哥跟伯夫人告辞,就回了正院。 洗澡水早预备着,舒舒与九阿哥就都沐浴更衣。 九阿哥揉了揉肩膀,这是方才被尼固珠蹬了一脚。 舒舒见状,就过去查看,有一块泛红。 “回头得告诉尼固珠,力气要收敛着,踹了咱们还罢,阿牟可受不得这个……” 舒舒道。 伯夫人上了年岁,到了骨质疏松的年岁,经不住这个力气。 九阿哥道:“那就好好说,她也不是故意的,总要再大些,才晓得轻重。” 舒舒点点头。 她想着方才丰生跟阿克丹的欢喜。 尼固珠是个爱笑的,自己玩儿都能“咯咯”笑半天。 丰生跟阿克丹并不是如此。 “爷,什么时候给他们选哈哈珠子?后院不是乳母、就是保母、小丫头,还是应该由小男孩带着玩儿才好……” 舒舒问道。 小孩子养育在内宅,接触的都是女眷,阴盛阳衰。 女孩还好,男孩的话,性子就容易养的娇气。 九阿哥道:“现在就可以挑了,总要挑几个月,看看人品行事,省得将孩子带坏了。” 舒舒有些纠结。 这到底相差多大好? 太小了,也是孩子呢,需要父母哄的年岁,不忍心叫人入府当差。 太大的话,就不是玩伴儿了。 九阿哥有主意,道:“大上三、四岁的,上学之前,再看年岁相仿的,不必局限于四个,多挑几个备着。” 舒舒道:“到时候还是两厢情愿的好,不必勉强。” 邢家那边预留了一个哈哈珠子位置,年岁倒是也正好相差三、四岁。 其他人家的孩子,他们还真是没有留心过。 有资格带了儿子入府请安的,就是九阿哥名下两个内佐领与一个内管领。 前头他们家的太太带姑娘、侄女什么的过来,用心不良,惹火了九阿哥,不许他们再入府请安了。 挑哈哈珠子,这种官宦人家的小子,比其他包衣家的好,可是这几家的家风,不为九阿哥与舒舒所喜。 九阿哥就道:“再看看乳保家的,这爷娘的人品前头查过,这回直接看孩子也省心。” 舒舒道:“也要防着勾连,回头二选一吧,要是孩子选上哈哈珠子的,乳保就退出去。”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不用一刀切,包衣人口,可以这样;要是你陪房人口,不必如此,世仆也有可取之处。” 舒舒点头道:“嗯,到时候看看再说。” 说完孩子们,九阿哥就说起皇子府选址之事。 舒舒听到什刹海,想起了十二阿哥那边置换的产业,就道:“爷先头护着弟弟是好心,也不好一直背着黑锅,往后在人前记得提一句,已经将产业置换回去了。” 九阿哥道:“爷晓得了,没想到汗阿玛雷声大、雨点小,广善库那边居然追缴了一圈银子,就没有后续了,十二那个舅舅也只是停了参领,没有其他责罚。” 舒舒忍不住吐槽。 这才是开始罢了。 往后老臣秃露反帐的时候多了,康熙这个皇帝会越来越“包容”的。 这也是隐藏的疑心病。 怕青壮臣子背后另有主子,更信任他自己提挈起来的老臣。 只因为君臣相得,老臣都忠心。 可实际上野心勃勃,想要保着家族百年富贵的,就是那些老臣。 九阿哥念叨完这一句,就放下。 反正不与他们相干,他们家既没有从广善库借银子,也没有从户部借银子。 次日,圣驾移驻畅春园。 跟宫里相比,这边草木萋萋,心境都舒缓了。 九阿哥眼见这十四阿哥的风波散了,胆子也大了,没有继续去城里点卯。 正好昨天他跟舒舒整理适合夏天的食谱,他就亲自送到畅春园来,召了园膳房总管道:“这是新食谱,爷昨儿在御前报备过的,你们看着食材,换着样的做吧,要是有汗阿玛爱吃的,就上菜单,要是汗阿玛不爱吃,就不用上。” 那园膳房总管也晓得九阿哥家的食谱好,如今园膳房这里除了例菜,也有十来种九阿哥家传进来的食谱。 眼下得了新的,他只有感激的,忙道:“奴才今儿就叫人试试。” 于是,等到午膳的时候,清溪书屋这里就多了两道新菜,凉拌荷叶尖儿跟荷花煎蛋……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 满意(打滚求月票) 凉拌荷叶尖儿,调的是酸辣口味的,荷叶香味很明显,吃着清爽开胃。 荷花炒鸡蛋,味道就寻常了。 不过,康熙还是比较开怀。 新菜谱是什么不重要,味道如何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孝敬的。 九阿哥昨天下午才在御前说要整理食谱,今天早上就送到园膳房,将他这个汗阿玛的饮食放在心上,康熙如何能不开怀呢? 这就是养儿之乐吧? 他想了下这两个食材,也算是比较限定了,只在园子这边有,时间也是在五月底到八月初的时候。 等到细细品鉴了两样新菜,康熙就吩咐园膳房总管道:“将这两样记在时令菜里,今晚给回春墅送一份。” 园膳房总管记下。 见识过德妃的愚钝以后,康熙有些想宜妃了。 同样是实心人,宜妃的实心就很可爱,德妃的就是可憎。 想着也有阵子没有去回春墅了,他下午处理完政务,就去了回春墅。 回春墅中,宜妃正与陈贵人说话,说的是十七阿哥选哈哈珠子之事。 十七阿哥现在由淑惠太妃抚养,不过并没有拦着他回来给宜妃与陈贵人请安,平日关于十七阿哥的杂事,太妃也乐意跟两人提及。 十七阿哥是三十六年生人,今年五岁,明年就要入上书房读书。 关于哈哈珠子的选择这里,淑惠太妃也没有插手之意,开口让她们这边选人。 宜妃跟陈贵人道:“按照规矩,外家这里可以引子弟备选,我记得你提过一次,你大哥家的侄儿比阿哥大两岁,那不是正好么?” 陈贵人迟疑道:“科尔沁也有王公台吉在京当差,要不要从那边择人?” 宜妃摇头道:“宗室勋贵大臣子弟,咱们不说话,全看皇上安排。” 她们能提出的人选,还是包衣这里。 陈贵人看着宜妃,道:“那娘娘的族人?” 宜妃摇头道:“堂亲只有一个侄儿,在九阿哥府上当差,再远的小辈都不认识了,才不替他们操心,你别顾忌我,还是从陈氏族人里选,或是陈家的姻亲人家,往后阿哥也好使唤……” 陈贵人道:“那等到回宫,打发人往奴才家里说一声,看那边的意思吧。” 外头有了响鞭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出去迎驾。 康熙步行而来,扶了宜妃起来,看了宜妃身后的陈贵人一眼,也随口叫起了。 帝妃进了屋子,陈贵人就带了宫人回了配房。 看着炕几上的干果、鲜果盘下去一半了,还有半碟子西瓜籽皮,康熙道:“你们倒是相处得好……” 宜妃亲自奉了一盏龙井茶,才笑着说道:“一个个的,水葱似的鲜嫩,还不兴臣妾怜香惜玉?” 康熙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不说你就是喜欢好看的?入宫二十多年了,还没有改。” 翊坤宫的庶妃要长得好的,宜妃名下官女子也都是同期包衣秀女中出挑的,就是翊坤宫的太监,也比其他宫室的眉眼清秀些。 宜妃“咯咯”直笑,道:“这是近朱者赤,难道皇上不爱好看的?” 康熙轻哼道:“又赖在朕身上,朕看人才不会只看脸。” 宜妃点头,道:“那倒也是,皇上有识人之能,不看皮表;臣妾不是脑子笨么,不会看人,就挑好看的喜欢了,相由心生,长得好的,这心肠就坏不到哪里去。” 康熙摇头,道:“哪有这样看人的?朕看你就是懒,不爱费心思罢了。” 宜妃抚额道:“皇上是晓得臣妾的,想多了脑仁儿疼,那就不想呗!” 康熙横了宜妃一眼,道:“你懒了,生出的五阿哥与九阿哥也不勤快,回头十八阿哥开蒙,朕可要盯着些,不能叫你拐歪了。” 宜妃很想要讲讲道理。 五阿哥与九阿哥是她拐歪的么? 只是还涉及太后,没法掰扯。 她就有些不服气道:“皇上真是的,看孩子怎么能只看短处?也多看看长处,五阿哥虽汉文功课不好,汉话也学的晚,可蒙文与国语却是不差的,太后还夸了好几回呢;九阿哥那里,不是也爱学洋话么?偏才也是才啊,反正是皇上的阿哥,富贵至极,也不需要考文武状元……” 康熙摇头道:“太后眼中,五阿哥就没有不好的;至于九阿哥,文功课不爱就不爱吧,可骑射也不行,总要练起来,要不然朕要求宗室子弟勤练骑射,皇子却提不起来,叫人笑话。” 宜妃听了,多了郑重,点头道:“那是不应该,皇上多训训他。” 康熙见了宜妃反应,很是满意。 同样是护犊子,宜妃这里就讲道理,也可心的多。 康熙想起这几日畅春园的消息,董鄂氏带了三个孩子入园子给宜妃请安。 要知道,他虽有了二十多个孙子孙女,可是对丰生三兄妹印象最深刻。 他就道:“听说董鄂氏带孩子们进园子了,孩子们长得如何?” 他心里酸溜溜的。 想着给玛嬷请安,就没有想着给他这个玛法请安。 不过他心里也晓得,董鄂氏这样小心是对的。 前头这么多皇孙,没有哪个皇子说送到御前彩衣娱亲的。 这是皇家,不是寻常百姓人家。 寻常百姓人家,爷孙相处是寻常事,可在皇家就碍眼了。 尤其是毓庆宫没有嫡皇孙的情况下,其他家的嫡孙也不好往御前来。 宜妃听到问起几个孙子、孙女,立时多了笑模样,道:“都会叫人了,机灵着呢,尤其是尼固珠,招人稀罕的不行,还爱跟人贴脸,到底是小格格,真是小棉袄……” “丰生也好,不大的孩子,就很有长子长兄的样子,也晓得照顾弟弟跟妹妹……” “阿克丹的眉眼跟老五小时候一样一样,看着跟十八阿哥不像叔侄,倒像是兄弟……” 三个孩子,各个都爱,最爱的就是大胖孙女。 宜妃又提及尼固珠抓周之事,道:“是个孝顺孩子,活泼还不失规矩,县主教养的好。” 康熙倒是意外,道:“还以为你会最喜欢阿克丹……” 宜妃笑道:“都喜欢,只是臣妾瞧着格格更可爱些,当年四公主在的时候也是,比五阿哥、九阿哥贴心多了。” 康熙看了宜妃一眼,他也晓得宜妃待四公主如同亲生。 四公主也是有良心的,就算晓得生母送归母家内情,也没有与宜妃母子生了隔阂,这也是善因结善果。 要是宜妃对养女只是面子情,那四公主现下身份,也没有什么仰仗宫妃的地方。 宜妃接着说,道:“反正臣妾不缺儿子,也不缺孙子,孙女就偏爱尼固珠这一个了,往后臣妾的私房,也要给尼固珠留一份。” 康熙再次意外,道:“这是真上心了?” 要不然以宜妃行事,私房就算留给儿女,也会平均分配,五阿哥、九阿哥、十八阿哥以及四公主与十七阿哥。 毕竟平日里,她表现出来的,也是不偏不倚的做派,跟荣嫔与德妃完全不同。 荣嫔是重男轻女,对三阿哥更看重,对荣宪公主也有慈爱,就是要减半了。 到了德妃那里,则是只看重十四阿哥,对九格格平平,对四阿哥冷淡。 宜妃也不好说自己亏欠了九阿哥,想要在孙女身上找补,只摸了摸脸,有些惆怅道:“臣妾也不晓得怎么了,晓得都是孙子孙女,不该分出亲疏来,可是见了尼固珠,是个实心的孩子,又不像她哥哥们那样能顶门立户,就想要偏疼几分。” 康熙道:“人心都是偏的,不必苛责自己。” 他们这样的身份,给了儿女生养之恩,也不指望儿女养老,难道还非要公平地对待每个孙子孙女? 没有那样的道理。 宜妃莞尔一笑,道:“时间过的好快,九阿哥带他福晋行‘初见礼’好像就在昨儿似的,结果眼下孩子都满地跑了。” 康熙点头,他也觉得一年比一年时间过的快了。 今年都没有做什么,半年就过去了。 宜妃想起十七阿哥的哈哈珠子,道:“皇上,方才臣妾跟陈贵人说十七阿哥的哈哈珠子来着,前几日给太后请安,见了太妃娘娘,太妃娘娘提及这个,说别耽搁了十七阿哥明年入学……” 康熙这才想起来,十七阿哥明年就六岁了。 那样的话,提前半年是要看伴读人选了。 他有些怔忪。 去年的时候,原本他还想着在金依仁的子侄中选一个给十七阿哥做哈哈珠子。 是想着给了曹家跟李家恩典,还没有惠及金家。 结果如今不用选金家的人了。 “陈家有什么妥当人没有?” 康熙问道。 宜妃道:“陈家长孙,年岁合适,性子如何,还要看看。” 康熙道:“那就多看看,要是骄纵的,就算了,别再带坏了阿哥。” 宜妃点头道:“等到回宫,叫陈太太带进宫来瞧瞧。” 不过瞧陈贵人行事,是个极本分的。 陈家是包衣汉军,在戚属人家也排不上。 陈贵人年轻,三十三年才入宫,早先还是庶妃,没有惠及家人的资格。 等到晋贵人,内务府已经换了规矩。 如此一来,陈家子弟倒是显得比其他戚属人家本份不少。 不过越是如此寻常人家,越是要看好了家教,否则容易猖獗。 康熙既过来,又是晚膳之前,就在这里用膳了。 看到了新菜,宜妃跟康熙选择不同,更爱炒荷花,吃了半盘子。 等到撂下筷子,她就道:“这道菜,惠妃姐姐指定也会喜欢,等到七月里荷花多了,是不是也可以添到御膳房的膳牌上?” 吃什么补什么。 对女子来说,不管多大年岁,都爱惜容颜。 对这种鲜花入菜、鲜花制茶,就没有不爱的。 康熙点头道:“回头朕吩咐这边总管,每隔几日往宫里送些荷花、荷叶……” 宜妃听了,美滋滋道:“那往后臣妾可得多点两回……” 康熙有些担心畅春园的景致了。 随即,他想起一件事,九阿哥在南城买了一块洼地,修建了不少院子出租,中间还围了一个荷花池。 哼! 到时候宫里供应不上,就要九阿哥来补这个荷花荷叶的窟窿了…… 匆匆过了几日,就到了五月二十四,圣驾奉太后回宫。 舒舒这里,跟随着大部队出发,辰初就回了皇子府。 跟湖泊密布的海淀相比,京城热气腾腾。 辰初还有些清凉,到了辰正屋子里就热气腾腾,到了巳初就要开始上冰盆。 舒舒这里,依旧是老规矩,将东稍间的书房做了封闭处理,放了冰盆。 这一间就成了凉室,很舒服。 后罩房跟宁安堂,也都按照书房这样的规矩,各弄了一间凉房。 这样才算是舒坦了。 不过舒舒也晓得当差的辛苦,尤其是洒水班上的,每日还要负责打水洒水降温。 膳房人口也是,夏日难熬,容易中暑,舒舒就在膳房也设了一个冰盆。 大兴的瓜果也开始熟了,晓得主子们今天回京,直接送了两车瓜果过来。 舒舒这里,则是亲自去了十皇子府一趟。 十福晋这里,查出身孕后就回了皇子府,如今也过了半月。 瞧着气色不错,也没有明显的变化。 舒舒道:“看着挺好,太医怎么说……” 十福晋笑得贼兮兮的,道:“太医说三个月了,不碍事了,十爷都从书房搬回来了。” 舒舒:“……” 总觉得这“事”不是什么正经事儿。 她就岔开话道:“那明儿请安去么?” 十福晋点头道:“去,我都想皇祖母跟姑祖母了……” 舒舒就道:“去一回也好,接下来还是安心养胎。” 皇太后对孙媳妇素来慈爱,都是有了身孕就免请安的,就是怕累到了。 不过十福晋怀像好,诊出喜脉后也没有见过长辈,是当去一趟。 到了次日,五月二十五,皇上大朝的日子。 去年是大计之年,文武大员就有不少升转的,就没有单独召见,直接在太和殿谢恩了。 九阿哥大朝也要排班,过去排班去了。 舒舒这里,则是跟十福晋汇合,上了一辆车,往宫里去了。 “今天大嫂也会来,瞧着倒是个好脾气的……”十福晋道。 舒舒这才想起来,皇家多了一个新妇,到了年底,还会再多两个。 以后妯娌齐聚的日子就算有,可说话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肆意了…… * 下一更9月15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 别直接迷糊(打滚求月票) 从二月底太后去畅春园,三个月了,女眷请安都是零零散散的,第一次这样全。 对于舒舒来说,都成固定模式,没有什么好稀罕的,就是多看几个人。 今日因太后初回宫的缘故,不仅三福晋跟十福晋来了,早先免了请安的和嫔与王贵人也来了。 她们都已经是孕晚期,月份更大,都显怀了。 和嫔还罢,本就有座次的;王贵人这里,太后也叫人搬了凳子。 即便王贵人出身低,可是已经生育两个皇子,眼见着还有第三个,不管是皇子还是皇女,这生育之功都是排在宫嫔前头的。 下次再有人晋嫔,王贵人肯定是排在前头的。 现下就算她没有封嫔,也是贵人之首。 舒舒跟五福晋一起,站在宜妃身后,忍不住望向站着的几个贵人。 资历老的,例如三公主之母,年岁与康熙相仿,结果连个座次也没轮上。 还有那拉贵人,生育两个皇子,可是都殇了,没有序齿,也失了依仗。 有资格来请安的不到二十人,没资格来请安的,还有七、八十人。 舒舒觉得,康熙看似无情,也有多情的一面。 看上谁了,那谁就是一个劲儿的稀罕,然后接连生育。 荣嫔产育六次、德妃六次、宜妃四次、惠妃两次,敏嫔三次、王贵人三次,这六个人加起来,就占到后宫生育次数的半数了。 想到这里,舒舒看了眼和嫔。 其他人相比,和嫔运气好像不大好,受宠晚了,康熙的生育力也由盛转衰。 否则的话,按照和嫔这几年受宠程度来看,本也应该一个接一个生,那前朝的格局不会变,后宫的格局肯定要变一变的。 和嫔正低头看她自己的肚子,笑吟吟的,而后又看她对面的王贵人,还转身去看了几眼太子妃下首的三福晋跟十福晋。 这是因她自己怀孕,也格外留心其他孕妇。 舒舒移开眼,总觉得和嫔面色粉红,看着更好看了。 按照时下的说法,这一胎怀的是女儿。 可是康熙公主中,并没有这一号。 这是殇了? 她又忍不住去看王贵人,这就是十九阿哥了,历史上本序齿十八,历史上唯一葬入皇陵的皇子,康熙宠爱的幼子。 想到八岁殇了的小皇子,舒舒没有了吃瓜的兴趣。 她也是十月怀胎过的,晓得生产不容易,对于这种孩子殇亡之事,就有些不落忍。 可惜的是她上辈子不是学医的,这辈子也没有金手指救人。 和嫔之女殇亡的原因,她不晓得;十八阿哥之殇,因是一废太子的导火索,各种演绎里多有提及,按照文字记载,后世推测是儿童腮腺炎。 八岁夭折…… 舒舒心里沉甸甸的,不是想着没落地的十九阿哥,而是想到丰生他们身上。 看来还是要多看古籍,将儿童常见病都归纳总结一下。 小儿难养。 除了天花跟水痘,还有像腮腺炎、肺炎这种能致死的关卡。 舒舒决定,回到家后,跟九阿哥说一声,重启景阳宫借书之事。 那里的藏书最全,关于医科的都可以借一遍。 太后三个月没回宫,除了关心和嫔跟王贵人的身体之外,也跟惠妃多聊了几句。 对于惠妃身后的大福晋,她在北花园已经见过,眼下见她拘谨,只慈爱的笑笑,没有单拎出来说话。 辰正请安,不到巳初,大家就散了。 有三福晋跟十福晋两个孕妇在,皇子福晋们也放缓了速度。 三福晋不是诸皇子福晋之首了,看着大福晋有些怅然。 随即想到自己已经生了两子一女,大福晋前头却立着嫡子嫡女,就将这攀比去了。 也不容易。 八福晋跟在四福晋身边,身上依旧是大红旗装,下巴也抬着,却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大家都晓得她现在行事,没人去亲近她,可面上也没有疏离。 五福晋这里,还是好脾气的模样,如今下头的妯娌越来越多,她也算是年长的嫂子了,看着日益稳重。 七福晋挎着舒舒的胳膊,道:“今年雨水少,香瓜格外甜呢。” 这是舒舒的老主顾了,常年从舒舒这里买东西,夏天的瓜果,冬日的洞子菜。 舒舒就道:“大兴那边沙土地多,你们府要是也有大兴的地,也可以改瓜果园。” 七福晋摇头道:“没有大兴的地,要不我早改了,房山倒是有个园子,今年也叫人种了瓜果,头茬瓜也出来了,可就是比不得大兴这边的瓜甜。” 舒舒就道:“这几年大兴种西瓜的越来越多了。” 她家庄子前年卖了钱,去年开始就有跟风的了,今年更多。 七福晋听了,皱眉道:“种得人多了,那这西瓜价格就要下来了,你就要亏了。” 舒舒摇头道:“没事儿,本也没指望这个赚银子。” 妯娌们说着话,出了地安门,就各自散去。 * 内务府衙门,大朝散了,九阿哥跟十二阿哥回来,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十四阿哥来了。 九阿哥见状,诧异道:“你这就出来了?” 他本以为十四阿哥要延迟禁足时间,到年底或明年初。 十四阿哥倒没有得意模样,老实道:“汗阿玛说了,带我去北巡,听说十三哥定了新马车,我也想订一辆……” 圣驾出巡的日子,已经定了,就在五月三十,方向是察哈尔蒙古八旗方向。 九阿哥道:“那个马车在城里用更好,能装冰降温,去蒙古的话,装不了冰,就是里面比寻常马车宽敞些。” 十四阿哥道:“宽敞就好,到时候不想骑马的时候,就在马车里。” “这马车不是分例里的,这一笔银子得自己掏,咱们的也不例外,营造司那边要入账……” 九阿哥道。 十四阿哥点头道:“嗯,我晓得,叫人带了银子。” 九阿哥点点头,叫了一个笔帖式,让他带了十四阿哥的太监往营造司去了。 只有五、六天的功夫,也不好耽搁。 十四阿哥说完这个,屁股发沉,不想动地方。 九阿哥见他安静许多,不像之前那样叽叽喳喳的,晓得他这是吓到了,长记性了。 想着十四阿哥先头对自己的亲近,他心下一软,道:“有一、有二,没有再三,汗阿玛这里,可不是一味惯孩子的。” 十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了,再不会鲁莽行事了……” 说着,他带了迟疑道:“十三……哥现在不往内务府来了么?” 九阿哥反问道:“他不是在户部行走么?来内务府做什么?” 十四阿哥:“……” 他的感觉不会错,之前在上书房的时候,虽然每次来内务府蹭饭是他起头,可是十三阿哥也没有拒绝。 他能察觉出来,十三阿哥对九阿哥很亲近。 他还以为是大前年北巡东巡的时候留下的交情。 不到半年的功夫,有什么他不晓得的变故么? 十三阿哥不仅跟自己关系疏远了,跟九阿哥也不亲近了? 是四哥收拢人了? 还是太子的意思? 十三阿哥成了给太子打下手的,太子不喜欢九哥跟自己,连带着十三阿哥也跟他们拉开距离? 十四阿哥就道:“早先瞧着十三哥跟您挺亲的,如今出了上书房,行事自在,时间也宽泛,不是当更亲近么?”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又不是过家家,非见天在一块儿,当差了才不得闲呢,户部又是一年四季都忙的衙门,没事儿凑一起做什么?” 十四阿哥有些不理解,道:“那您跟十哥怎么见天在一块儿?”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这还用问?那是顺道啊,皇子府挨着,这路上做个伴儿也省得无聊。” 十四阿哥:“……” 九阿哥打量他一圈,道:“爷晓得汗阿玛为什么放你出来了,再关下去,你就要关傻了,又不是小姑娘,还说话行事非要拉着一个小伙伴儿,这长大成人,就要学着一个人担事儿了……” 十四阿哥看着九阿哥,有些狐疑。 九哥这话说的,难道他担事儿了? 遇到事情不是捅到御前,就要出动宗人府,不像个自己担当的模样。 九阿哥扬着下巴,看十四阿哥有些不顺眼。 真是没地方说理去了。 像十四阿哥这样老闯祸的儿子,汗阿玛反而不撒手,打算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像十二阿哥这样省心乖巧的,愣是想不起来。 真要临时增加随扈皇子名额,也该是从没有随扈过的十二阿哥,而不是讨人嫌的十四阿哥。 这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可是他不敢怂恿十二阿哥闹。 十二阿哥这里,跟汗阿玛没有亲近过,父子之情淡薄,不宜生事。 十四阿哥回阿哥所了。 他每天射箭三百支,今日份的才完成一半。 九阿哥为十二阿哥抱不平,可当着十二阿哥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憋闷着,看着江南几个织造府送来的公文。 户部跟工部的银子已经支下去,今年三织造的采购任务已经开始,织造船会在八月初上京。 今年宫里织物的采购,多了羊绒呢这一项,数额不多,二百匹。 采购的金额十六两银子一匹,是广州海关西洋呢的八成。 在皇家织品中,这个价格不能排前三,也排在前十了。 等到这个正式纳入贡品之后,价格也会跟着水涨船高,翻到两到三倍。 只是前头耗费的成本也高,这个原材料限制,也不能大量生产。 九阿哥看着,生出几分遗憾来,叹了口气。 十二阿哥见他皱眉,还以为是担心十四阿哥的马车,就道:“若是时间不够,先将我的马车挪给他就是了……” 十二阿哥的马车,前几天就叫人去定了。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挪,时间不够,用旧马车就是了,又不碍什么……” 不惯十四阿哥那个毛病,否则往后老想着跟哥哥们换了。 那一位可是不识惯的,最爱倚小卖小占便宜。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温吞模样,想着自己之前说要用房,十二阿哥就将铺子跟宅子都给了,这太实在了。 他就道:“往后旁人不求你,别上赶子帮忙,容易不落好;就算帮忙,也要心里有数,记得有来有往几个字,别吃了亏……”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很想要解释一句,他没打算帮十四阿哥,就是不想让九阿哥为难。 九阿哥接着说道:“对咱们来说,银子算不得什么,可是对大部分人来说,银子就什么都算了,往后你跟人交往也是,占你便宜的,让他滚边去,主动让你占便宜的,你也别直接迷糊了,就当成好人,还要分辨分辨,是真便宜还是陷阱……” 十二阿哥听了,忍不住嘴角上翘。 这世上,让他白占便宜的,就是三个人,嬷嬷、贵人跟九哥。 九阿哥见他这样反应,道:“别觉得爷爱计较,爷这是告诉你怎么分辨好歹的,那种嘴上说出花却一文不掏的就是骗子;那种给你三瓜两枣,要你一个庄子的,也是骗子,还是得多长几个心眼……”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君子之交(打滚求月票) 十四阿哥出了阿哥所,各处也得了消息。 毓庆宫中,太子脸色不好看。 一个相差了十几岁的小阿哥,他没有什么可忌惮的,可想着十四阿哥禁足的原因,他就不好受了。 前后禁足四个半月。 阿克墩不是寻常皇孙,他是皇长孙。 要是李氏没有谋害太子妃,得了皇父厌弃,那阿克墩的身份不比十四阿哥差。 结果被李氏牵连,阿克墩成了不受待见的皇孙,就算是殇了,也不好多惩戒十四阿哥。 要是十四阿哥没有闯其他祸,也该解禁了,可是犯了错,还差点闹出人命,结果竟然不了了之,还给了恩典随扈。 连带着德妃,也没有受到任何责罚。 太子不得不承认,跟其他阿哥相比,他孤立无援。 早先赫舍里家安排平妃入宫,就是为了防止这个,怕御前没有能为太子说话的宫妃。 结果平妃早逝…… 太子有些沮丧。 今年他已经随扈两次,眼见着就是第三次? 这是隆恩么? 上回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与八阿哥入值南书房,这回呢? 太子不想自欺欺人…… * 户部衙门这里,则是中午得到的消息。 晓得十四阿哥解禁,十四阿哥还去内务府定了马车,这是要跟着出巡了。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面面相觑,想着十四阿哥的脾气,兄弟两个都没底。 眼见着四阿哥脸色难看,十三阿哥道:“十四弟不是胆子大的,有了前两回的教训,往后行事也会小心。” 四阿哥点点头,没有再说其他。 十四阿哥要是再犯蠢,那就无可救药了。 安生过个三五年的,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皇父叫内务府选址,开始预备皇子府,十四阿哥再折腾,到时候爵位不停封,也会低封。 十四阿哥自己心里也有数,装也会装的老实些。 * 圣驾奉太后回宫,只待了两日,就又移驻畅春园,这次随着过去的宫妃不是宜妃,而是惠妃跟敏嫔,还有几个乾清宫大答应。 这些宫眷要随着巡幸塞外的, 圣驾会从畅春园启程。 舒舒这里,开始闲暇度日。 九阿哥则是跟舒舒道:“汗阿玛行事颇为古怪,居然将三哥、四哥都带走了,还有八哥也随扈,入值南书房的,就剩下五哥跟七哥,他老人家倒是放心。” 舒舒道:“许是给五哥跟七贝勒机会呢,看两个人能不能立起来。” 这个机会是给五阿哥,七阿哥行事还是很靠谱。 九阿哥撇嘴道:“不会是看三哥跟八哥当差当的太好,才故意提溜走的吧?” 舒舒看着九阿哥,没有接话。 三阿哥与四阿哥应该清闲不了多久了。 在整个康熙后期,康熙出巡,必带太子跟大阿哥,留京主政的就是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等人。 不怪四阿哥跟八阿哥野心勃勃。 权力这滋味儿,谁碰了不上头? 像五阿哥与七阿哥都是晓得自己短处,没有希望,才不插手的。 至于九阿哥、十阿哥跟十二阿哥一样,都成了隐身的。 既不随扈,也不主政,隐身了。 历史上,九阿哥跟十阿哥非要跟着八阿哥抱团,也有不忿的缘故吧? 同样是皇子阿哥,中间这几个,都有些可怜了。 八阿哥之前的皇子亲自教导,十三阿哥以后的皇子,都是疼爱的幼子,就中间这三位,简直是无视。 九阿哥见舒舒不说话了,掐了掐她的脸,道:“还那么厌恶八哥?不乐意爷夸他?” 舒舒摇头,道:“不至于,就是觉得这次往北走,不知道公主会不会来朝?” 这说的是在归化修建了公主府的恪靖公主。 九阿哥摇头道:“不会,四姐回旗里了……” 那是土谢图汗驻地,在漠北,距离归化城一千七百里,距离京城两千多里。 舒舒听了,就放下此事。 公主现下只有一女,还没有儿子,夫妻也不宜久别。 在漠北公主的靠山只有朝廷还不够,还要有子嗣,根基才能安稳。 在圣驾出京之前,舒舒跟九阿哥去顺承王府喝了一顿喜酒。 不管现在的郡王出身多微贱,可是承了爵,就是正红旗的小旗主。 正红旗的宗室与勋贵都来了。 其他旗的王公,也有上门。 这就看出老牌子王府的权势之大,远远高于皇子阿哥。 康熙想要扶持兄弟儿子,压着宗室,也是皇权平衡之道。 舒舒过来,就往女眷那边去了。 正红旗的王公福晋,还有勋贵夫人,都是熟人。 只有一个还不大熟悉的,就是康亲王福晋。 康亲王是中旬大婚的,舒舒跟九阿哥也过去吃席。 只是人多,她跟这位表嫂也就是打了个照面。 眼下两人年岁相仿,地位相当,挨着坐着,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多了笑模样。 康亲王福晋是王府属人出身,阿玛是兵部侍郎,从祖辈开始做文官,是八旗中的书香门第。 如今八旗汉化,重儒家,文官的分量也越来越重了。 康亲王福晋就带了几分文秀,不是那种做作的书呆子气,而是芳华内敛,跟寻常性子外向的八旗格格不同。 舒舒觉得,她有几分九格格跟清如的品格,一看就是读书读多的。 康亲王福晋对舒舒的印象也很好,虽是皇子福晋,却不是那种孤傲的,说话行事也和气。 两人身份相当,又是表姑嫂,性子相投,本当多亲近的。 不过两人也晓得分寸,人前看着热乎,可私下里并没有邀约。 董鄂家不但是康亲王的舅家,还与康亲王府为世姻,这个关系不好多想。 康亲王福晋家就是正红旗的,自也听说过康亲王太福晋曾打算求娶侄女的传言。 虽说时过境迁,可到底尴尬,大家都年轻,还不到翻篇的时候。 舒舒这里,也晓得九阿哥的小心眼,不想多事儿。 等到顺承王府的喜事完了,也到了五月三十,圣驾出京的日子。 圣驾巡幸塞外,命太子、直郡王、三贝勒、四贝勒、八贝勒、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随驾。 九阿哥也起了个大早,跟着其他留京皇子,前往畅春园送驾。 舒舒这里,则是睡了个懒觉。 上回请安的时候,太后吩咐了,免了宫外皇子福晋逢五逢十的请安。 因为好几家爷都不在家,福晋也就紧守门户,不好老出门。 连带着舒舒跟五福晋、七福晋这几个爷在家的,也都享清闲了。 舒舒睡到自然醒,等到用了早饭,十福晋就来了。 “圣驾今年往北走,阿霸亥也在来朝的部落里……” 十福晋说着,带了怅然,道:“要是没有怀上,我跟十爷是不是就能跟着去蒙古了?” 舒舒道:“十弟不是给福晋去信了么?等到九月,福晋就要进京了……” 说起来母女分别的时间不长,福晋跟王爷正月里来京,二月才走。 十福晋立时欢喜了,点头道:“我叫人收拾了院子,到时候我额赫就不用住内馆了,直接住皇子府。” 舒舒道:“那样更方便,到时候福晋可以住半年。” 十福晋的产期在腊月底到正月初,郡王福晋正好可以陪整个孕晚期到出月子。 十福晋想着阿霸亥的腌酸杏,口水都出来了,也觉得饿了,拉着舒舒道:“九嫂,又饿了,我想吃酸的……” 现下正是杏子上市的时节,膳房就备着杏子,还有百望山种的西红柿也送了些过来,头一茬柿子,有些青红色的。 还有入夏以后膳房常备的酸辣白萝卜跟洞子菜罢园之前腌制的酸豆角。 还有热乎的酸辣粉丝与酸汤排骨。 舒舒吩咐下去,就直接摆了一桌子,都是酸口的。 十福晋看着移不开眼。 舒舒提前嘱咐道:“细嚼慢咽,少吃几口,解解馋就行了,不能放开了吃,胃口大了,后期该胖了。” 十福晋虽是头一次怀孕,却是见过舒舒产前情况的,晓得孩子不能养大了,要不然生不出来危险。 她就放慢了速度,细嚼慢咽的,解了馋。 舒舒又将酸辣白萝卜的菜谱递给她,这个是腌半天就能吃的。 剩下酸豆角,舒舒也叫人给她带回去一坛子,这个可以直接当小菜吃,也可以做包子跟馅饼。 十福晋连吃带拿的,也不客气。 只是她脾气秉性,不是爱占便宜,就道:“我额赫说秋天带两百只羊过来,到时候分给嫂子一百只。” 舒舒道:“好,那我等着,阿霸亥的羊肉,比口外的更好吃。” 这几年沾着十福晋的光,吃了不少羊了。 十福晋摸着还不显怀的肚子,眉眼弯弯,道:“我额赫说了,要是生下阿哥,就预备一百匹马;要是生下格格,就给预备五百只羊。” 舒舒道:“福晋疼你。” 阿霸亥部是内藩蒙古,每年都要派人在京轮班。 自十福晋嫁进京城,阿霸亥部王公台吉,就没有空手入京的时候。 连带着九阿哥跟舒舒这里,因是十阿哥关系最亲近的兄嫂,每年也都收了不菲的年礼。 十福晋伸出手,“咯咯”笑道:“我额赫生了四个孩子,我要生八个……” 眼见她开怀,舒舒也为她高兴。 她自己是经历过的,怀孕时多以多思多想,也容易哭。 像十福晋这样开朗的性子,保持下去,整个孕期也会轻松些…… * 下一更9月16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九哥的功劳(打滚求月票) 民谚说的好,“夏至三庚数头伏”。 意思就是,从夏日开始算,数到第三个“庚日”就入伏了。 今年夏至是五月十七,往后数第三个庚日,就是六月十四。 入伏之前,天气干巴巴的燥热;入伏之后,则是闷热。 大人还罢,早晚沐浴。 尼固珠这里,就算早晚洗澡,也出了痱子,可怜兮兮的,也不惦记往外跑了,拉着伯夫人在凉房里待着。 可是伯夫人上了年岁,凉房里用冰降温,还是有些湿冷,也不好久待,要不然肩膀子疼。 舒舒就上午将尼固珠接正房去,午饭之前回去。 伯夫人五旬年岁,后院的齐嬷嬷也不年轻了。 舒舒就也接了丰生与阿克丹过来。 如此,每天上午,舒舒的时间就贡献给几个孩子了。 阿克丹在外人面前是个不哭不闹的孩子,可是没有外人的时候,又爱黏人,又爱争宠。 跟尼固珠凑一块,两个小家伙没有一天不吵架的。 最后就是这个哭,那个嚎,舒舒也日益暴躁。 人心果然是偏的! 亲自带孩子后,舒舒日益喜欢丰生。 乖巧的宝贝,谁能不疼呢? 那两个是讨债的,这个就是报恩的孩子。 哼,再大些,舒舒觉得还是要让那两个小混蛋经历丰富些…… * 内务府衙门,值房。 九阿哥解开领口的扣子,手中摇着扇子,脚边就是一口装冰块的大缸。 十二阿哥的桌子边,放着另一个冰缸。 他们衙门的冰块,如今都是双倍供应。 多的那一份,自己补足银子。 九阿哥不差钱,既怕热,又怕冷。 今日过来,他是安排十二阿哥出京事宜的。 内务府司官出京,是九阿哥一句话的事儿,可是皇子出京,却不是他能做主。 早在圣驾之前,他就在御前求了旨意。 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准备叫十二阿哥出发,就是等着入伏呢。 入伏以后,皇子府都成了火炉,更不要说紫禁城里。 “带一什侍卫,一百护军,衙门这里除了营造司跟去一个郎中一个员外郎,会计司跟广储司也要安排人手跟着……会计司是核对行宫配房的规划,广储司是统计行宫铺陈所有器物……” “不必着急回来,等到出伏前后起身返程就成……” “行宫外头的王公配房,叫人盯着些,不许规划的太大,按照两进、三进院预备……” “行宫左近的商铺可以多些,也气派些,到时候蒙古王公来朝,想要采选什么也方便……” “另外行宫旁边配套的菜园、牲畜园跟果园,也要都划出来,省得到时候圣驾真要过去避暑,还要从京城运供应过去……” 九阿哥一条条的交代着。 十二阿哥都仔细听了。 九阿哥说到最后,自己也心动。 关外就算中午时候热些,可早晚凉爽,全无暑热之忧。 他是不是将自己给坑了? 要是不将热河行宫外的地收归内务府,而是跟小汤山似的买卖,那自己也能修建个避暑园子。 可惜的是,现在说这个也晚了。 九阿哥就看着十二阿哥道:“行宫附近的配房挑景致好的地方修建,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挨着行宫的,说不得就是他们这些成年皇子的住处了。 十二阿哥点头。 九阿哥道:“你第一次出远门,时间又长,可以去老师那边请教请教,看他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十二阿哥晓得这是为他好,就将手头的东西整理了,去内阁值房去了。 九阿哥这里,直接换了个姿势躺着。 十二阿哥不在,他怎么办呢? 高衍中也不在。 那内务府这些日常庶务,就要张保住处理了。 总不能大伏天的,他见天的过来点卯。 就算用双份冰例,也乏啊。 他眼皮有又有些发沉了。 “蹬蹬蹬蹬”…… 门口的脚步声沉重又熟悉。 “哗啦”,垂着的纱门被打开,五阿哥走了进来。 九阿哥忙起身,看着满头大汗的五阿哥道:“这大伏天的,您怎么顶着日头过来了?” 五阿哥直接扯了椅子,在冰盆旁边坐了,伸着舌头,喘着粗气,苦着脸,道:“憋死了,出头透透气……” 三阿哥与八阿哥随扈,就剩下他跟七阿哥两个入值南书房,每天上午两个半时辰,一直到中午才算忙完。 五阿哥想哭,可是也晓得轻重,不是偷懒的时候。 总共就两人,这时间本都紧巴巴的,要是他放懒,根本完不成差事。 眼下他过来内务府,也是坐得腰酸背痛,脑子都木了,就溜达溜达,舒展舒展筋骨。 五阿哥揉着眼睛,眼睛水汪汪的,眼白透着红血丝。 九阿哥见状,忙道:“直接上手,脏不脏啊?您快换了帕子吧……” 五阿哥从袖口里抽出帕子,揉的跟干白菜似的,上面都是汗渍。 他是个爱出汗的。 九阿哥抽了抽嘴角,从荷包里抽出个新帕子给他。 五阿哥用干净帕子揉了揉眼睛,可怜巴巴道:“不仅脑子浆糊,眼睛都要瞎了……” 九阿哥无法理解,道:“不是看节略分帖子么,就这么累?” 五阿哥点头道:“累,脑子也得动啊,要不一两句的节略谁晓得什么意思……” 九阿哥听了,觉得也是。 就比如内务府的庶务吧,他也不好不闻不问的。 他就道:“明儿给您带二斤核桃,您好好补补。” 五阿哥摆手道:“不用,老七福晋给他预备了枣夹核桃,我跟着吃就行了。” 九阿哥就道:“那就带半斤石斛,您用那个煮菊花茶,也是清热明目的。” 五阿哥这才点头,道:“是要好好补补。” 五阿哥过来的溜达溜达,就回南书房了。 九阿哥叫了张保住过来,说了明天开始,自己隔一日过来半天之事。 至于张保住这里,暂时没有休沐了。 张保住应着,想着高衍中这半年就随着圣驾出外差,他就道:“九爷,本堂衙门这里委署主事还有缺,笔帖式也不足额,要不要补上?” 九阿哥想了想,道:“不用从外头选,从七品笔帖式里择资历老的、能干的提委署主事,八品笔帖式里补七品,九品笔帖式里补八品,空出的九品笔帖式记下,等到官学那边考试完了,及格的可以补九品笔帖式。” 这是怕外头的人将本堂衙门这里的风气败坏了。 也给下头的笔帖式一个上行的渠道,省得当差糊弄日子。 张保住应了,下去准备去了。 等十二阿哥从内阁值房回来,九阿哥就起身了,道:“那爷走了,侍卫处跟护军营都打了招呼了,明早直接在神武门外头候着,你除了马车之外,也带两匹马备着,弓箭骑装也多带些,到时候行围……” 十二阿哥听完,道:“九哥,我问了富成……马大人允了……” “咦?” 九阿哥惊讶道:“怎么想起他来?” 富成也是马齐的儿子,年岁跟十二阿哥相仿,刚成丁。 十二阿哥抿着嘴道:“是嬷嬷让我问的。” 九阿哥带了庆幸,道:“怪不得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问得好,确实该你主动开口问,爷想左了,想着你还没出宫,暂时不用问这个,可你不问,老师也不好提,叫外头人怎么看呢?” 八阿哥那样的便宜女婿,都有富察家子弟在八阿哥身边当差;十二阿哥这个正经女婿,富察家反而没有安排子弟跟着。 这叫外人看了,还以为富察家不满意这门亲事呢。 “老师怎么说?” 九阿哥问道。 十二阿哥道:“马大人说叫富成跟着我,见见世面。” 九阿哥想了想,道:“亲戚虽是亲戚,可是既是过来当差,也别真的当成客人,那太见外了;也别当成哈哈珠子使,那样也不讨喜,就比照爷跟福松之间的相处,公私分明些……” 十二阿哥记下,就是觉得他跟富成的私有限,公也有限。 哎,反正百十来号人跟着,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到时候再说…… * 乌阑拖罗海地方,行营。 从圣驾到蒙古后,各部蒙古相继来朝,随着圣驾北上。 来朝的王公台吉,也得了赏赐,袍褂跟锦缎等物。 今年的袍褂,跟每年不同,除了冬日的大毛袍褂与春秋的绸缎袍褂,来朝的长者还得了羊绒呢袍褂。 摸着像绸缎样丝滑,上面还有繁琐富丽的绣纹,是蒙古人最喜欢的万字、莲花、福寿图案。 蒙古人憨实,得了比往常多的赏赐,感念博格达汗隆恩的时候,也不吝啬自己的礼物。 御前的礼物早送了,不好补送,可还有太子与诸位皇子。 于是,从太子开始,到最年幼的十六阿哥,都收到了更多的礼物。 十六阿哥作为最年幼的皇子,今年收到马匹数量已经超过十匹。 这么多皇子中,十四阿哥算是中不溜了,也收到了六匹赠马,其中两匹是天山马。 他脑子活络,晓得这种收重礼的缘故,跟十三阿哥道:“这都是九哥的功劳啊,曹寅的羊绒呢场,是九哥张罗的,九哥亏了……” 十三阿哥点头道:“九哥是能干,就算不在内务府,换成了理藩院,九哥肯定也能当好差。” 十四阿哥瞥了十三阿哥一眼,道:“往后您也不是幼子了,汗阿玛真疼十六,亲自教十六蒙文呢……” 十三阿哥不以为然道:“十六聪明,性子也活泼,常在御前,汗阿玛也能开怀些。” 十四阿哥上下打量道:“十三哥说的是真心话,就半点不嫉妒?”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有什么好嫉妒的?真要嫉妒,那上头的哥哥们瞧着咱们也不顺眼啊……” 这么多人都做过幼子呢,哪有那么多不平? 大了就是大了,就是让他们见天在御前,他们也不乐意……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 舆情(打滚求月票) 十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不知道说什么了。 换了旁人,他还能当成是扯谎,可是他晓得不是,十三阿哥这样说,就是这样想的。 或许这就是十三阿哥比他人缘好的缘故? 十四阿哥忍不住嘀咕道:“十三哥倒是心宽,可是咱们这一辈儿跟老一辈儿不一样,世祖皇帝除了汗阿玛,只立下几个儿子,汗阿玛也乐意抬举兄弟,咱们这一辈儿皇子序齿都排到十八了。” 十三阿哥晓得他打小就是争强好胜的,可也当有自知之明。 想着十四阿哥今年连番出错,十三阿哥就带了几分正色,看着十四阿哥,劝道:“嫉妒也好,不忿也好,又有什么用呢?汗阿玛是皇帝,乾纲独断,想要看重哪个儿子,也是随了自己心思,不是旁人左右的……咱们比哥哥们差着年岁跟阅历,不说别的,只平准之战,哥哥们都攒了军功,除非后头还有战事,否则这一条是怎么也平不了的。” 十四阿哥觉得自己的小心思无所遁形,移开眼,道:“我就是难受,不想跟前头的哥哥爵位差的太远,同样是太宗后裔,显亲王府跟庄亲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国公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恩封爵位是降袭,要是始封低了,往后没传两代,大半儿孙就要沦为闲散宗室……” 说到这里,他耷拉着脑袋道:“内务府不是开始选址了,预备皇子府的,听说是贝子规制,这就是给十二哥与咱们预备的,比前头的哥哥们低了一头。” 十三阿哥很是平静,道:“还是方才那一句话,哥哥们比咱们多个军功,高封也有军功在里头,至于十哥,不用说,子以母贵;九哥这里,内务府也攒了不少功劳……汗阿玛对儿子虽有偏疼,可也尽量做到了公平公正,等到咱们攒下功劳,爵位也会跟着升的。” 十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苦笑道:“我要成八哥了,整日里不平,结果旁人也不在意,就我自己难受。” 人嫌狗厌的,人缘都败坏了。 他心中警醒。 十三阿哥道:“就是太闲了,胡思乱想,如今到了塞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还能骑马射箭,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是幼弟,两人又都是永和宫出来的,十六阿哥还是妃母养子,你想想大哥当年是怎么对八哥的?你也大了,除了是弟弟,也是哥哥,要想让汗阿玛将你当成是大人,也要有做哥哥的样子……” 这都是实在话,十四阿哥听了进去。 他想了想大阿哥的做派,摇头道:“大哥是长兄,他的做派我学着也不像,怎么做哥哥?跟九哥学就是了……” 十三阿哥笑道:“那也行,九哥赤子之心,行事也都在汗阿玛眼中看着。” 就算有些小毛病,可是心正,汗阿玛就不会计较那些旁枝末节。 十四阿哥点头。 什么是赤子之心? 不就是没大人样儿? 跟多大孩子,都能玩一块儿去。 这有什么难的? 不过九哥有个毛病,就是嘴不好,自己引以为戒,往后要学着说好话。 之前他对哥哥们多有不平之心,说话也爱刺人,可实际就是嘴上痛快罢了,损人不利己。 往后也该控制一下,损人不利己,就是吃亏了,没必要。 接下来的日子,十四阿哥就有些恢复活泼的性子了,整日里带着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或是射兔子,或是射鹰。 他虽然才十四,可是看着已经是大人模样,可以拉七力弓,而且准头还很好。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都学了骑射,不过拿的还是童弓。 哥哥们都差着岁数,没成丁的只有他们三人。 十四阿哥乐意领着两个弟弟玩,大家早先也是熟悉亲近的,关系很快就重新热乎起来。 尤其是十四阿哥改了性子,不挑人毛病了,就爱夸人。 见两个弟弟能上马,都要夸两句;见十五阿哥小弓擦着兔子边了,就算没有射中,他也夸了姿势正确,力道也够了。 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虽不晓得十四阿哥为什么改了做派,可是也感觉到他是真心亲近,并不排斥。 康熙看在眼中,对十四阿哥也满意几分。 总算长进些了,晓得不能老做弟弟,还要学着做哥哥。 要学会担当,才能真正长大。 德妃太过宠溺十四阿哥,小时候还罢,大了再宠溺,就要废了。 想着他禁足之前惊恐的样子,康熙想着要不要找机会给太子跟十四阿哥中间调解一下。 可是有些事情,不能摆在明面说,否则两下都不自在。 康熙就放下此事,没急着安排。 圣驾队伍一路往北。 十四阿哥的动静也都在大家眼中看着。 大阿哥想的比较简单,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早先也不是什么天大的过错,就是宠妃幼子,惯的太独了,行事也没有分寸。 现在长了教训,换了行事,就好了。 等到碰到十四阿哥带弟弟猎兔子的时候,大阿哥策马上前,夸道:“不错,骑射拿得出手了,弓力也够,听说你现下还每日三百支箭,那要留心,不许用七力弓,省得伤了胳膊。” 十四阿哥乖巧点头道:“练习时用五力弓,会循序渐进的,大哥放心。” 大阿哥点头道:“那就好,你文武功课都出色,往后出来当差,也不会差,不用着急。” 十四阿哥羞愧道:“我以前当着哥哥们说的都是混账话……” 大阿哥笑道:“不算混账话,听着有志气,要是你们这些后头的小阿哥,都能超过哥哥们,那汗阿玛会更高兴,我们这些哥哥们也为你们欢喜,只是不用挂在嘴上,要露出真本事来才行……” 十四阿哥看着大阿哥,神色坚定,道:“嗯,往后我不在嘴上说这些了……” 兄弟并骑,看着其乐融融。 太子站在自己的行帐外,看着远处的人影,嘴角带了讥讽。 这是狼狈为奸? 大阿哥故意的吧? 晓得自己不待见十四阿哥,就过去拉拢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 太子实不喜欢他在自己眼前蹦跶。 他垂下眼,进了行帐。 行帐里,有瓜尔佳格格在。 毓庆宫今年多了两个格格,作为皇孙之母,身份倒是够了,可是太子不大高兴。 因为并没有如太子所愿,给毓庆宫多两门得用的助力。 瓜尔佳格格是太子妃族侄女,阿玛就是个佐领。 董鄂格格是三福晋跟九福晋的族侄女,阿玛是委署佐领。 董鄂女,因三福晋跟九福晋的缘故,这两年多了个“宜子”之名。 太子这几个月也带了些许期盼,常留董鄂格格侍寝,结果三个月,没有动静。 这次出门,为了太子妃的颜面,太子就带了瓜尔佳格格。 可是瓜尔佳格格行事拘谨胆小,相貌略好些,可是这性子却不讨喜。 在自己跟前,跟木头桩子似的。 太子看着,就有几分不痛快,道:“你是主子,不是奴才,入宫之前也这样畏畏缩缩小家子气么?” 瓜尔佳格格听了,满脸骇白,眼泪转圈圈,也不敢直视太子,只小声道:“是……是奴才胆子小……” 太子看着她这惊惧模样,生出心火来,眼神阴沉,伸手捏着瓜尔佳格格的下巴,看清楚她的神色,冷声道:“是太子妃……说什么了?” 瓜尔佳格格被捏着下巴,更怕了,浑身哆嗦着,不过听了太子的话,露出意外来,忙摇头,道:“没……没有,娘娘只告诉奴才要尽心侍奉太子……” 太子盯着她的眼睛,道:“那你怕孤做什么?孤也是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也不是三头六臂的妖怪?” 瓜尔佳氏听了,越发抖了,眼神也转开,不敢再看太子。 太子冷笑,道:“不是太子妃说的,那是旁人说孤什么了?” 他想起了瓜尔佳格格对自己的畏惧,是入毓庆宫就有的,三个月来也没有回转过来。 那这话,是在宫外听的…… 瓜尔佳格格身子发软,几乎要站不稳。 太子扶了她的肩膀,低声道:“跟孤说说,外头是怎么说孤的……” 瓜尔佳格格白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太子见状,肺都要气炸。 外头将自己诋毁成什么样了? 能将瓜尔佳氏吓成这样? 这个也是愚蠢的,不晓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放下手,任由瓜尔佳格格摔倒在地…… * 京城,皇子府,正房。 九阿哥喝着西瓜汁,跟舒舒说着外头的闲话,丝毫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 “啧啧,爷今儿才晓得,因十四阿哥前几日伤了宫人之事,外头说起了太子爷,这叫什么事儿?太子爷要是晓得,估计要气死了……” 舒舒好奇道:“说什么了?毓庆宫这几个月,除了多了两个格格,也没听说有什么其他新闻啊?” 九阿哥挑眉道:“外头说,太子爷脾气大,鞭杀了好多太监,连当差的侍卫也有打杀的,宫女也都淫遍,毓庆宫安排不下,还专门有个撷芳殿,里头都是太子看上的宫女……” * 下一更9月17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攀诬(打滚求月票) 舒舒听着,不由蹙眉。 本以为还能太平几年,没想到现下就有倒太子的苗头。 这谣言说的三分真、七分假,要是宫外的人听了,还以为是真的。 鞭打太监是有的,可要说死人,那是扯淡。 御史是摆设不成? 一国储君,真要视律法为儿戏,那得昏庸成什么样? 那是王朝末世才有的景象。 大清入关,这才第二代皇帝,康熙又是爱名的,宫里哪里会乱成那样? 太子是傲慢,不是智障。 有大阿哥在旁虎视眈眈的,他怎么敢这样胡作非为。 “外头的人编的有鼻子有眼的,死的人也有名有姓,可笑至极,明明是汗阿玛下令处死的几个人,都推到太子爷头上;撷芳殿那里更是无聊,那些大答应都是汗阿玛赏的人,就算是太子爷,也没有资格直接跟内务府要人呢……” 九阿哥说着,也开始思考:“太子爷这是得罪了谁?好好的,怎么刮起邪风来?” 舒舒道:“这消息是宫里往外传的,还是宫外往里传的,不会牵扯到内务府吧?” 九阿哥一愣,道:“原想着与咱们也不相干,也没仔细打听,那爷明儿仔细打听打听。” 舒舒道:“应该是故意选这个时候造谣,太子不在京中,也没有个辟谣的应对,等他回京叫人查,扫尾也该扫好了,或者找好了替死鬼……” 九阿哥倒吸一口冷气,道:“那指定是指着向那边,就跟正月里那个马车似的,大哥家的弘昱出事儿,凶手就指向毓庆宫那边的人;毓庆宫这里有事儿,肯定查来查去也查到直郡王府……” 舒舒点头道:“应该就是这个走向了,一石二鸟之计。” 被造谣的是太子,难道皇上晓得了会不追究? 可皇权之下,都是蝼蚁,不找到背锅的,也没有人敢蹦跶。 手段很粗糙,可是很管用。 到时候旁人怎么看呢? 有几个会觉得大阿哥无辜? 就像正月里那回似的,太子恶心的够呛,也在御前陈情了,可是真的就洗刷了嫌疑么? 还真是未必,外头说起来,大多数人还是将此事归在太子头上。 九阿哥不忿道:“就是这些人挑唆的,将大哥给架起来,往后还不知如何,等他们害了大哥,谁晓得下一个接着害谁?可不能容他们搅风搅雨……” 舒舒支持道:“那爷就报到御前,让皇上安排人手速查此事吧。” 要是放任这种风气,谁晓得往后会不会构陷到他们身上。 正好七阿哥在京,那是专业的。 “嗯,嗯,爷这就去写折子……” 两人本就在书房说话,九阿哥起身去了书案后,就此事写了密折,除了将流言写上,也写了自己的怀疑,怀疑有人背后煽风点火阴害太子。 至于一石二鸟这个,他就没去提。 否则好像他剑指大阿哥似的。 次日到了衙门,九阿哥就将折子送到南书房,跟南书房这里的折子一起送到御前。 兵部车驾司这里,都是换马不换人,六百里加急呈送折子。 因此三日的功夫,九阿哥的密折就到了御前。 圣驾已经到哈达河朔地方。 康熙没有看折子,而是正见内大臣回禀这几日的调查事宜。 行帐里,还有随行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跟王公、太子与随扈的成年皇子等。 原来六天之前,朝廷发过来的的本章就开始延迟了。 康熙命内大臣去查看,是否是因路上山洪爆发引发的耽搁。 正值雨季,要是因山洪损路的缘故,那是天灾不算过错,若是其他缘故,不能轻饶。 六天过去,调查的结果出来了。 非天灾,真是人祸。 驿站马匹羸弱,刚出京时,是短途,三百里加急、四百里加急,速度还跟得上;如今圣驾出京半月,距离京城远了,换成了六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马匹速度就跟不上了,耽搁了本章传递的速度。 康熙气得不行,出行在外,最怕的就是隔绝消息,每年北巡都安生,今年竟是赶上了。 就是因自己换了一个方向,走的不是老路,兵部那边就敢糊弄,没有预备好马匹,不择肥马,这还是自己看得着的地方,要是看不到的驿站台站,会是什么情形,真是不敢想? 康熙大怒,立时吩咐人拟旨。 兵部尚书马尔汉、兵部左侍郎布雅努著革职,留任效力;兵部右侍郎朱都纳,行为不端,不堪任用,著革职。 帐子里气氛有些压抑。 十三阿哥站在皇子之末,脸色滚烫。 兵部尚书马尔汉,他未来的岳父! 不过只听这罪名也晓得,兵部尚书与左侍郎就是池鱼之殃。 驿站跟台站的驿马分配,都归属于兵部车驾司总管。 兵部车驾司应该是那位右侍郎职责所在,那位才会罚的最厉害。 康熙发完火,就叫众人散了。 今日本章已到,他要处理公务了。 出了御帐,十三阿哥吐了一口气。 四阿哥见状,安慰道:“既是留任效力,问题不大,三、五个月就恢复原职了。” 六部设满汉尚书,满尚书是掌印尚书,除非御前想要换人,否则这个革职不会太久的。 十三阿哥点点头。 三阿哥在旁,道:“兵部不得了啊,全是亲戚,尚书是十三弟的丈人,左侍郎是五弟的太丈人,右侍郎是康亲王的丈人……” 八阿哥跟在旁边,听了这话,不由思量。 汗阿玛是真的因本章延迟恼了,还是借题发挥,想要整顿兵部衙门? 四阿哥在旁,脑子也飞速运转。 十三福晋的人选,是御前定的;调布雅努入兵部,也是御前下旨,就算是借题发挥,这回要收拾的也不是那两人。 是对着朱都纳去的? 不过就算不喜朱都纳在兵部,应该也不会这样明显。 朱都纳的革职,应该也是暂时的,回头应该会转到其他衙门。 四阿哥神色不变,看着分道扬镳的太子跟大阿哥。 都说帝王多疑,汗阿玛越来越像个帝王了。 这防备的不单单是太子跟大阿哥,还有下五旗王公。 那他们这些成年皇子呢? “三哥、四哥、八哥、十三哥……” 十四阿哥正好带了两个弟弟回来,见大家在这里站着,就翻身下马,过来见礼。 他看了御帐方向一眼,脸上依旧带了笑。 接受自己小阿哥的身份后,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成丁,不成丁,本就是皇家一个分水岭。 三阿哥看着没有阴霾的十四阿哥,又看了眼笑嘻嘻的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道:“十四成了孩子王了,不错不错,等回到京城,也记得照顾照顾我们弘晴……” 十四阿哥拍着胸脯道:“包在弟弟身上,那是弟弟亲侄儿呢。” 四阿哥见他如此,想要告诫他少在御帐附近喧嚣,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没有必要,说了十四阿哥也不会听,还显得自己刻薄多事。 四阿哥就望向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道:“你们还小,每天别在马上太久,要是磨到大腿根儿,记得叫嬷嬷擦药。” 十五阿哥有些腼腆,轻轻点头。 十六阿哥笑着说道:“现在不磨了,前些天磨了着,换了兔皮垫子就好了……” 四阿哥摸了摸十六阿哥的小脑袋,道:“那就好,别叫汗阿玛跟贵人担心,就是孝顺了。” 十六阿哥小胸脯挺得直直的,道:“出门之前,我都跟贵人说好了,乖乖的听汗阿玛跟哥哥们的话。” “好孩子……” 兄弟差着岁数,这个跟弘晖年岁相仿,四阿哥也多了包容与慈爱。 十四阿哥在旁,见了这姿态,差点气炸肺。 对自己这个胞弟不闻不问的,对着十六阿哥倒是像好哥哥了? 别说什么兄弟情深,就是势利眼罢了! 如今十六阿哥是幼子,汗阿玛也稀罕,他就开始去哄人了。 十四年岁在这里,本不是能掩饰情绪的,这不满就落在三阿哥、八阿哥与十三阿哥眼中。 三阿哥摇着扇子,咧着嘴角,心下开怀。 嘿,有同胞弟弟又如何? 拖后腿的弟弟,还不如没有更省心。 八阿哥则是垂下眼。 他不喜十四阿哥性格,可是十四阿哥得罪了太子,他也得罪了太子,未必不能联手。 只是怎么个联手,他还要琢磨一下。 十四阿哥性子略刻薄刁钻,为人也自私,跟九阿哥性子不同,想要拉拢亲近,还要想个对症的法子。 十三阿哥则是心里叹气。 十四阿哥还是老样子,不晓得好歹。 四阿哥是胞兄,就算真要说他什么,非要在人前么? 兄弟两个相处的时候,什么话不能说,怎么亲近都行,非要在人前展露么? 可是他晓得,这就是十四阿哥的秉性,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被他挑剔…… * 御帐里,康熙看到了带锁的密折,一封九阿哥的,一封赵昌的,却没有急着看。 他还是先处理了本章,将朝廷与地方的政务都处理了,才打开了赵昌的密折。 他看了足有一刻钟,才放下,又打开九阿哥的。 九阿哥身为内务府总管,有密折专奏的权利,可是几年下来,九阿哥也没有上过几次密折。 京城有什么事么? 康熙心里想着赵昌写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动态,打开了九阿哥的折子。 上面的内容,不算新闻,刚才他在赵昌的折子里看过一遍。 他诧异的,是九阿哥的反应。 九阿哥觉得当严查此事,将幕后小人缉拿归案,省得伤了太子爷名声,也开了不好先河。 “今日敢构陷太子,明日就该非议汗阿玛,此等对皇家失了敬畏之人,当早日揪出来,以儆效尤,省得小人效仿,坏了风气……” “人言可畏,茶馆酒楼等地,是否叫顺天府下令,禁止妄议皇家中人与皇家之事……” “要是不严查,恐对方还会继续攀诬太子……” 第一千四百五十八章 根子(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素来惫懒,不是管闲事的性子。 这次的密折,说的却不是内务府相干的事情,而是关于太子的谣言。 瞧着九阿哥的话,对这种谣言很是不满。 康熙最满意的就是这个。 太子是谁? 国之储君。 太子的名声污了,皇家与朝廷的名声能好到哪里去? 不管私下里关系好坏,对外太子与诸皇子就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关系。 康熙又看了赵昌的折子一眼,望向五阿哥的那几句。 上回有三阿哥与八阿哥在的时候,五阿哥能躲懒就躲懒,包了大家的午饭跟冰。 这回只剩下他跟七阿哥,也有些做哥哥的担当,从早熬到晚,基本上也完成了差事。 如今皇子们渐大了,性子也基本长成,好赖都在康熙眼中看着。 五阿哥与九阿哥比照着其他兄弟,都有短处,可只心性好这一条,就很难得。 想想宜妃在后宫行事,也是爱怜弱的。 五阿哥与九阿哥,这是随了宜妃的厚道。 康熙想到此处,就提笔给九阿哥写了回信。 自古以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关于诽谤太子的妖言,此事他会安排人追查,九阿哥不必插手。 不过宫里每日出入的内务府包衣多,这宫外宫内的消息,就是他们传递,如何整顿包衣风气,就要让九阿哥想法子,看是否有妥善应对之法。 等给九阿哥写完信,他就给赵昌写了回信,命他跟銮仪卫一起,在皇城内外,彻查此事…… * 九阿哥既惦记此事,除了写密折,也没有闲着。 他就拉着十阿哥,去了黄带子,轻车简从,逛了几家茶馆。 只是这数伏天气,是一年之中茶馆生意最不好的时候,总共没有两桌客,也没有听到什么得用的。 九阿哥觉得闷气,正赶上中午饭时,就拉着十阿哥去了百味居。 百味居的生意依旧不错,因为这边推出了不少夏日食品,冷面、凉面、凉皮、冰粉之类的。 还有就是百味居不差钱,不管是大堂还是包间,都摆着冰。 九阿哥跟十阿哥也到了楼上包间,叫人上了两碗麻酱凉面。 见他热的满脸通红,十阿哥道:“九哥操心这个做什么?” 要么是有人一石二鸟,算计大阿哥与太子,那嫌疑人就是其他皇子或宗室。 要么是太子党人,故意用这不伤筋不动骨的谣言,来诬陷“大千岁党”人诬陷太子。 要么就是“大千岁党人”,用这样粗糙的手段,坏太子的名声,还要装无辜。 不管是哪一条,人家都是费劲巴力张罗的,不与他们兄弟相干,他们兄弟掺和才是得罪人。 九阿哥吃了半碗凉面,又喝了两杯凉茶,身上燥热才去了些,道:“这种手段不能容,要不然的话,回头有人这样算计咱们呢?这假话说的跟真的似的,传来传去,外头就信了。” 十阿哥垂下眼,道:“人人背后都说人,人人背后被人说,九哥跟我被人说的少了?理会他们作甚?” 他们早年去上书房之前,就有顽劣之名;去了上书房后,又多了鲁钝莽撞的名声。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道:“不理会的话,行事越来越猖獗,会常构陷的,到时候好人被冤枉,就不单单是言语上,胆子越来越大,构陷的就不是名誉,说不得就是性命了。” 十阿哥听了,看着九阿哥,道:“有汗阿玛在,九哥不必担心。” 他们是皇子,难道皇父还能为了旁人的诽谤杀儿子? 九阿哥轻声道:“现在我也不担心,可日后,这风气坏了,等到咱们成了王弟、成了王叔呢?到时候,众口铄金,还能安稳自保么?” 他出身寻常,人才寻常,可是十阿哥会被当成眼中钉的。 得防在前头。 十阿哥:“……” 实在没有想到,九哥会想的那么长远,如今皇父可正值盛年。 九哥可是翻来覆去的跟自己提过,皇父重养生,会是长寿帝王。 九阿哥带了几分郑重,道:“《大清律》中没有造谣罪、诽谤罪,可是关于辱骂他人,却是有规定,陌生百姓骂人,笞十下,互骂,各笞十下;毁骂公侯驸马伯,京城文官三品、武官二品以上,杖一百、枷一个月再行发落……诽谤皇家,这是大不敬,更是当杖当流,做什么要纵容呢?”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这就是近朱者赤? 最不喜欢被约束的九哥,现在凡事都守着《大清律》。 眼见着十阿哥沉默,九阿哥小声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汗阿玛在,他是咱们的护身符;若是到了那一日,他老人家不在,这《大清律》就是咱们的护身符,管他上头的是谁,咱们自己屁股干净,就关门自己过日子,谁还能构陷不成?” 十阿哥摸着茶杯,看着九阿哥,小声道:“九哥是防着太子?” 九阿哥道:“不管是谁,都要防着,人心易变,兄弟哪里比得上自己儿子?王伯跟王叔就是前车之鉴,咱们得多留个心眼。”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 九哥就算长了心眼,也不多。 想的是关门自保之道,却不想想,真要被不待见了,不是关门就能安生的。 到时候只要龙椅上做个示意,有小人乐意冲锋陷阵。 从太祖皇帝开始,至今不足的百年,这宗室里被构陷的王公少了? 十阿哥忍不住好奇道:“九哥既是防着这个,怎么不想着压注?” 九阿哥伸出手来,张开五个手指,道:“你瞧,咱们旁边看着,不贪那从龙之功,也最稳妥,不会掉坑;要是选了哪个,那掉坑的机会比占便宜的机会多,这买卖不划算,还会直接得罪汗阿玛,亏死了,咱们可不能犯傻……” 十阿哥笑着点头,道:“听九哥的……” 兄弟两不仅吃了凉面,还外带了几份,才各自家去。 舒舒这里,刚送走了几位小祖宗,正歪着。 小孩子的精力太旺盛了,得想个法子让他们消磨消磨,要不然全靠人陪着,熬人。 小孩子动手的,除了积木,还有什么? 舒舒想到了橡皮泥,现在没有橡皮泥,可是有黏土跟沙子。 小朋友哪有不喜欢和泥的? 舒舒就叫了周松,吩咐道:“带两个人去大兴庄子上,看有没有黏土跟沙子,有的话挖两筐回来……” 说到这里,她想到土里是有虫的,道:“黏土直接挖,沙子的话,筛过了再带回来……” 正好九阿哥进来,听到这一句,道:“种什么要用黏土跟沙子?暖房现下就预备,太早了吧,去年不是出伏之前么?” 舒舒摇头道:“不是种菜用的,孩子们整日里憋在屋子里无聊,我打算在东厢房给他们做一间凉房,让他们挖黏土跟沙子。” 九阿哥听了,呲牙道:“那是得好好筛筛,别带了虫子。” 舒舒想了想,道:“等拿回来,沙子蒸一遍消消毒。” 至于黏土,应该就不用了。 九阿哥道:“要不回头从内造办弄些烧陶瓷的白泥?那个干净。” 舒舒摇头道:“别糟蹋东西了。” 真要找干净的,还有比白面更干净的么? 只是那样糟蹋东西,不是教育孩子的正确方式,传出去也是一条奢靡浪费的罪证。 内造办的白泥,那个动用了,后患比白面更严重。 九阿哥在外奔波半天,身上的衣裳都汗透了,低头闻了自己两下,嫌弃的不行,忙吩咐人预备浴桶。 等到沐浴完毕,换了半新不旧的多罗麻长衫,他才跟舒舒提及上午的白折腾,道:“去了三个茶馆,也没听到几句正经东西,人也没见着几个……” 舒舒好奇道:“要是这谣言是圣驾出京才开始传,那时候虽是伏前,可屋子里也热呢。” 九阿哥听了,诧异道:“真是!那这谣言就不是圣驾出京才传的,早有人传啊,那是什么时候?” 舒舒道:“若是从十四阿哥伤人开始算,天都热了,那就不是外头茶馆的祸,根子还在内务府出入紫禁城当差的这些包衣里……” 九阿哥磨牙道:“够作死的,汗阿玛不好收拾宗室勋贵,还不好收拾包衣?这两年都收拾多少家了,还有人敢瞎蹦跶?” 舒舒想了想,道:“内务府的缺四五千人,人多差事少,闲人太多了,只是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就算要减缺,也不该爷来提……”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后世的公司规章制度。 要是明确了不许造谣诽谤的,那触犯了制度,就可以开除员工。 之前九阿哥给包衣增加的几条规矩,当差点卯,不许吃空饷,下头也执行的不错,拒绝点卯的,直接停了差事。 因为规矩摆在前头,有人找死,那收拾了也名正言顺。 那加上一条,不许造谣诽谤,否则一次停职留任,两次免官,这样跟饭碗挂钩,谁还会贪图小利,做了旁人手中的刀? 舒舒想到这些,就道:“之前内务府吃空饷的多,爷不是给他们立规矩了么?如今就是防着搬弄是非,爷再给立个规矩不就行了?” 九阿哥听了,不由心动,道:“那在本堂衙门这里,设个信箱?跟御史衙门似的,让大家来指认旁人……” 说着,他自己觉得不妥当了,摇头道:“没有好处,怕是没人说实话,到时候估计就成了排挤他人的手段了……” * 下一更9月18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上行与下行(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想起了皇子府这里的规矩,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要是有偷奸耍滑的,就要革钱粮。 这一份钱粮皇子府不要,谁查出他们的,就给谁,或者小管事或是同僚。 当时设了这样的规矩,是夫妻两个的私心,怕包衣抱团。 舒舒名下虽有陪嫁人口,可总共才四户,跟两个内佐领一个内管领的二百多户包衣比起来,无法匹敌。 在正院当差的人选,许是还能平衡一下;可是对整个皇子府来说,还是以包衣为主。 于是,他们将就奖罚制度更明确,将他们自己摘出来。 用包衣制包衣。 如此,就算有偷懒被抓的,心中的怨恨也会对着包衣去了。 皇子府包衣可以如此分割,宫里的包衣也可以如此啊? 九阿哥立时笑了,道:“爷晓得怎么设规矩了,明儿就给汗阿玛上折子,要是汗阿玛允了,就按照那个来。” 说着,他就讲了自己的打算,参照着自家皇子府的规矩。 舒舒觉得不错。 九阿哥身份,真要下场跟包衣对上,赢了也是输了,没有必要。 因是要增加一条新规矩,九阿哥没有直接写折子,而是等到次日去了衙门,将点卯前后的成果问询了一下。 点卯制度之前,内务府吃空饷的查出两三百号人。 点卯制度出来后,老病幼不堪驱使的职官揪出来一百多人。 这些人分了两种,一种生计艰难,丢了差事,阖家不好糊口,九阿哥就请旨后,给了恩典,允兄弟子侄顶缺,共分钱粮;一种是各衙门的郎官,提挈自己不合规矩的亲戚,占个缺分银子,这种的就给予清退,经手人记过一次。 就因为当初分了两种处理方式,内务府下头还是夸九阿哥更多些。 内务府人家中,寻常包衣的比例占到九成。 在这部分眼中,九阿哥虽叫人查了此事,也留了余地,保住了各家的饭碗。 对于那剩下的包衣中的世宦人家,就算心里不服,面上只有更恭顺的。 他们对寻常包衣来说,是身份高的;可是在皇子阿哥面前,一个正五品官什么也不是。 九阿哥就参照皇子府的制度与点卯的制度,写了第二封密折,提及宫里的消息,多是包衣泄露,防民之口不容易,管住包衣的嘴巴应该不难,他就写了自己拟定的新规章。 禁止私传禁宫消息,不管是不是谣言诽谤,第一次查出,革职留任,停俸半年;第二次查出,清退送慎刑司按“大不敬”议罪。 若有揭发指证者,查实,得被指证者俸禄半年;若是污蔑,第一次反坐,停俸半年,第二次则清退送慎刑司查处。 新规章之前,既往不咎;禁令从御前批准之日算起,那以后查实,就按照规定论处。 等到写完,九阿哥就带了得意,看了眼十二阿哥的空桌子。 这么好的法子,也没有地方好显摆显摆。 不需要太复杂的法子,只这一条就行了。 包衣富庶,除了寻常包衣之外,不会将半年俸禄放在眼中。 可是这牵扯的只是俸禄么? 包衣人家,在各衙门世缺世职的多,可是有人的地方,就少不得争斗。 往后大家想要坐稳自己的椅子,就要按照新规矩行事了,否则旁边自有眼睛盯着。 眼见着就要午时,南书房那边就收拢往御前送的本章了,九阿哥就将密折盒子锁了,吩咐何玉柱送去。 等到何玉柱回来,后头还跟着五阿哥,他身后的太监带了两个食盒。 五阿哥是来找九阿哥吃午饭。 “怎么不跟七哥一起吃?” 九阿哥问道。 总共就剩下两个人在南书房,还分开吃? 古古怪怪的。 五阿哥道:“老七刚才去銮仪卫了,说是午饭后再回来。”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察觉了不同,道:“五哥您怎么又胖了?” 双下巴都不分层了。 脸滚圆滚圆的,肩膀更厚实了。 五阿哥耷拉着脸,道:“累的,睡的少,吃的多,整日里还担心有疏漏的地方,耽搁了地方或朝廷大事!” 九阿哥不由失笑,道:“您这话听着也不真啊,每年汗阿玛北巡,内阁的中堂们都瘦一圈,就是因为留在京城,战战兢兢理政,不敢懈怠的缘故;到了您这里,一个分折子的,怎么还累胖了?” 五阿哥在冰盆前坐了,喘着粗气道:“分量在这里摆着,还不真么?圣驾出巡之前是一百六,现下一百六十八半,二十来天的功夫,长了八斤……” 或者,他低头看眼自己的青玉牌腰带,道:“腰带扣都放了一回……”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那还不如您也跟着北巡呢……” 去年北巡的时候,五阿哥就随扈,一路上皇父叫人盯着,让他少坐车,多骑马,瘦了十来斤。 兄弟两个说着话,十阿哥过来了。 他在宗人府也只待半天,找九阿哥一起回府。 不过既是五阿哥没有饭搭子,食盒也提过来了,十阿哥就跟九阿哥一起,陪五阿哥用饭。 等到五阿哥打开食盒,九阿哥一眼就瞧出来了,道:“不是御膳房的例菜……” 乾清宫膳房的例菜,就是猪肉、鸡、鸭这三样为主,做法也是大家早腻了的。 大家在上书房十年,都是吃着乾清宫的例菜。 五阿哥的食盒里,有卤羊肉、香煎鲫鱼与炸小河虾,这都是乾清宫膳房里少见的食材。 十阿哥看了眼盘子,确实不是宫里物件。 五阿哥笑道:“府里送的食盒,老七福晋心疼老七苦夏,每日打发人送食盒,你们五嫂晓得了,也就开始预备食盒了。” 虽说行事在七福晋后头,送的菜荤素搭配,并不完全合自己口味儿,可是五阿哥也比较满足。 就是因荤素搭配,才看出五福晋的用心。 九阿哥跟十阿哥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 五福晋人前性子腼腆,跟七福晋本就不是一个行事。 行事虽在七福晋之后,未必就是不用心的缘故。 九阿哥饭量小,十阿哥天热也不爱吃东西,两人对付了几口,倒是没影响五阿哥用饭。 等到兄弟三个吃完饭,一人捧着一块西瓜正吃着,七阿哥来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见状,都放下西瓜,站起身来。 五阿哥吃了最后几口,扔了西瓜皮,道:“找我的?有事儿?” 七阿哥点点头,道:“御前有旨意下来,因台站马匹调配不当,兵部尚书马尔汉跟兵部左侍郎布雅努革职留任,兵部右侍郎朱都纳革职……” 五阿哥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提溜圆,道:“这……这……兵部满尚书满侍郎都给革了?” 九阿哥则是好奇道:“到底怎么个不当法,直接干掉三个京堂,那车驾司郎中呢?” 兵部驿道,设在大清地界的在驿站;蒙古地界的叫台站,都要配置驿马与驿卒,用来传递朝廷政令与公文,战时传递战报。 驿站跟台站上头的总管衙门,就是兵部车驾司。 七阿哥摇头道:“旨意上没提。” 五阿哥入朝七、八年了,晓得规矩。 革职留任,就是给一次机会,可也只是给一次机会罢了。 布雅努年过花甲,从巡抚任上调回京城,要是不出错,三五年后说不得给了恩典,在尚书任上致仕。 可是出了这样的纰漏,即便不是直接负责人,也要记上一笔的,想要再升尚书难了。 等听七阿哥说了缘故,台站配置的马匹羸弱不堪使唤,九阿哥就道:“那问罪不冤枉,连往御前的本章都能耽搁,要是不严惩,往后就要出大事了……” 五阿哥看了眼外头,对九阿哥道:“张大人呢?” 九阿哥道:“去通州了,汗阿玛出巡之前,让羊毛厂那边试着做些编着佛像的挂毯,昨儿那边送信,说是差不多了,张大人过去验看……” 五阿哥道:“那回头你帮着多安慰两句,既是留任,就不算什么大事,三、五个月就会复职了。”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道:“布侍郎应该会上折子致仕吧?” 大清官员致仕这里,武官卡得比较死,二品以下,按照品级四十五岁到六十岁致仕,二品以上才灵活些。 文官这里,正三品是个分水岭,正三品以上比较宽泛,有七十而仕的规矩;正三品以下,五十五岁以上,京察跟大计的时候,就要筛选出老病的。 布雅努的年岁,花甲以上,古稀以下。 要是没有这次革职,那熬到六十八、九,说不得皇上念着情分,给个恩典,看到尚书出缺的时候,就补上一两年致仕荣养。 可是有了这次革职,熬到七十,也是个侍郎,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五阿哥道:“应该不会这么快。” 总要复职后一年半载的,再称老病。 否则的话,倒像是存了怨愤。 南书房下午也要留人,等着御前本章回来再分派,也要防着有什么紧急事务。 因此,五阿哥与七阿哥就回南书房了。 九阿哥这里,因张保住不在,也没有着急走,就跟十阿哥说了自己昨天想出来的法子。 十阿哥听了,赞道:“九哥这个法子好。” 最了解包衣的,永远都是包衣。 谁让他们联络有亲呢。 可就算再联络有亲,旁人好也不如自己好。 这就是人性……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六十章 众议(打滚求月票) 兄弟两个说着话,就有乾清宫的太监过来,手中捧着一个盒子。 这是九阿哥的密折得了御批了。 九阿哥带了欢喜,叫何玉柱赏了荷包,打发人离开,就从荷包里找了钥匙出来,打开了密折。 等到看清楚上面内容,他不由诧异出声。 十阿哥本在旁边喝茶,见状不由担心,望向九阿哥:“怎么了?” “哈哈哈哈……” 九阿哥大笑出声,将折子塞给十阿哥道:“爷跟汗阿玛心有灵犀,上午才上折子提及想要给入宫当差的包衣加一条规矩,结果汗阿玛回来的折子里,也提到了整顿包衣……” 十阿哥匆匆看了,沉吟了一下,道:“内务府早先应该也有相应的规定,只是没人追究,规矩就废了。”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加上赏罚这一条,不想要差事的,只管嚼舌;想要赚银子的,就盯着旁人去,人人都是御史。” 十阿哥道:“寻常包衣,盯上的、敢盯上的也只有寻常包衣;到了佐领跟郎中这里,盯上他们的也只会是佐领跟郎中。” 九阿哥明白十阿哥的意思,这一条规矩,最后牵扯的还是内务府的缺。 内务府的官缺有四千多个,可大部分都是正七品以下的低品级,正六品以上的主事、员外郎与郎中,比例非常小。 正六品以上的官员,大衙门十来人,小衙门三、四人,加起来百十来号人。 那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些衙门的缺,还被一些包衣世家当成了世职与世缺,外人更没戏。 这就是为什么金依仁委署内务府犯了众怒的缘故,直接占了好几个主事以上的缺,得罪的人家不是一家两家。 九阿哥道:“如此也好,叫他们自己警醒着,省得真当衙门是自己的。” 十阿哥也觉得这一招好。 以后内务府再有动静,也是包衣内斗,九哥这里行事公正公平,旁观就是…… 九阿哥既收到回复,少不得给御前回信,可是上午的信该写的都写了,也不好一天送两封密信,太小题大作了些。 于是,他就改成了请安折子。 反正今日兵部车驾司的人中午就走了,这一份折子要明天中午才能送出。 他就简单写了已经上了折子,父子想到一块去了,自己很是激动。 如今虽是六月下旬,察哈尔草原那边是风口,早晚温度低,又赶上雨季,皇父可以试试姜味儿奶茶,用来祛湿防寒。 另备有一条狼皮褥子,也是防潮的,是去年他从热河亲自射猎的一匹狼身上剥下来的。 嘻嘻…… 这就是礼多人不怪了。 要不然连着今天的折子干巴巴的没内容。 等到回家,九阿哥就跟舒舒说了此事。 狼皮褥子早就预备好的。 只是九阿哥的能力在这里,射的也不是头狼,就是很寻常的半大公狼,褥子也不算大。 这个是表现孝心的,而不是表现勇武,送礼可以了。 本是打算放在中秋节礼里的,现在提前送了。 舒舒道:“只送狼皮褥子么?” 跟康熙有关的礼物,皇子府这里都是早早就预备的。 还有四季常服袍子跟鞋袜。 九阿哥道:“这个就行了,不年不节的,就是当儿子想念他老人家的,呈的一点儿小孝敬。” 舒舒就没有说什么,仔细检查了一遍,装好贴好封条。 次日,这个狼皮褥子,还有张保住从通州拿回来的两个佛像挂毯一起交到了车驾司这里。 因这两个挂毯,九阿哥将请安折子重写了一遍,添了两句话。 兵部车驾司前阵子出了纰漏,直接革了三个堂官,自然也在找补。 从京城各处抽调能用的马匹,将京城到察哈尔这一路的驿站跟台站的马匹都补足。 因此,从京城到行营的传递速度,就恢复了正常,基本上是当天中午发出的题本,次日巳初就到了。 等到九阿哥发了狼皮褥子跟挂毯的时候,他的第二封密折已经到了御前。 康熙看到九阿哥的“微服私访”还有提及的源头在内务府包衣,跟十阿哥的差不多的感觉。 觉得九阿哥长进了,能想到这些。 另外父子都能到一块儿去,这也让他颇为欣慰。 等看到关于增加一条新规章之事,康熙很有兴致。 因为九阿哥将赏罚都写的很分明。 宫里的规矩,也是条条框框的,也有不许里通消息这一条,只写了犯了这一条,交由慎刑司议罪。 可是怎么议罪,没有提。 如此,这一条也失了震慑,形同虚设。 如今增加了这一条,第一次罚俸,第二次直接革职送慎刑司,这个看着也寻常。 可是那个揭发人赏俸了不得。 有了利益驱使,就能扯开面皮,不用顾着人情了。 康熙很是满意。 只是他上次的密折已经回复了,那个九阿哥还没有回信,眼下这个,康熙就没有回复。 次日,他等来了请安折子,还有狼皮褥子跟挂毯。 挂毯这个,他打算赏赐几回看看反应,要是反应好,理藩院那边就可以大量采购,作为朝廷对各部的赏赐物件。 无限量收购羊毛与羊绒,与推行佛教,外加上抚蒙,这谋的是草原的百年安定。 因此,当着太子与众皇子的面,康熙就叫人将挂毯挂上,让大家赏看。 一个上面编的是弥勒像,一个是如来像。 “你们瞧瞧这个如何?” 康熙道。 太子、四阿哥、十三阿哥是去过通州羊毛厂的,晓得那边的意义,不是开源,而是草原百年大计。 太子就道:“内造之物,最是金贵,不亚于金像铜像……” 康熙看着太子,点了点头,道:“除了内务府,外头也没有这个技艺。” 羊毛呢也好,羊绒呢也好,眼下都是独一份的技艺,外头没有。 十年八年的,外头许是会出来仿的,可也是见不得光。 三阿哥则道:“选的法相也好,正是黄教常供奉的。” 康熙道:“朕亲自选了十二张法相图,让内务府试做。” 四阿哥面上带出虔诚来,道:“东黄寺前些年修缮完毕,这些佛像,赏赐下去之前,可以先送东黄寺开光……” 东黄寺,是番僧首领入京朝见时驻锡之所。 如今朝廷册封的番僧首领总共是四人,分别在藏南、藏北、漠南、漠北传教。 通常两三年,就会有番僧首领入京朝觐。 这几个人虽弘法处不同,可是所传佛学却是一脉相传,因此不管是哪一位首领开光,都会得到蒙古王公的尊崇。 康熙脸上多了笑意,点头道:“既是要供奉的,自然要先开光。” 前头的哥哥们都说的差不多,八阿哥就道:“蒙古尚金,镶入金线,更能展现恢弘法相。” 康熙听了进去,仔细看了一眼挂毯。 因为是才制的,现在看着是颜色鲜亮,可是只要是染色的东西,都爱褪色,这个避免不了。 要是加上大量的金线,将整个佛像以金黄色为主,看着更富贵不说,确实也延缓褪色。 要不然的话,挂上三五个月,看着就斑驳了,是不大好。 康熙就看着八阿哥,夸了一句,道:“想的周全,加了金线确实更好。” 蒙古王公多,也分了等级的。 这赐给各部的佛像挂毯,也可以分为两等。 随扈的成年皇子中,就十三阿哥没说话了。 康熙望向十三阿哥,大家也跟着望过去。 十三阿哥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既是羊毛呢做的挂毯,那要是能防水防虫就好了,才能长久保留。” 康熙听了进去。 羊毛确实容易生虫,宫里广储库存毛呢料子时,都要配上大量的香料防虫。 这一条也可以记下,叫内务府那边想防虫的法子。 至于防水,倒是也可以想想,涂清油之类的。 反正是挂毯,不上身的,防水不透气正好。 十四阿哥站在十三阿哥边,想着要是皇父问他,他该怎么说。 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就是两个挂毯么? 可惜的是,康熙没有问他的意思。 十四阿哥低下头,心里劝着自己。 等成丁,等成丁就好了。 等到大家都退出御帐,康熙才展开了那个狼皮褥子。 眼见着这个的大小,他嫌弃的不行的,跟梁九功道:“瞧瞧,看着这身量,也就是跟狗那么大,怪不得能让老九猎着……” 梁九功在旁道:“要是换了大的,奴才心里都犯嘀咕,这样大小,可见如阿哥说的,是亲自猎的了……” 康熙瞥了梁九功一眼,道:“回头你当他的面说这个,好好臊臊他,连个成年狼也猎不着,还算什么爷们……” 梁九功忙拍了下自己的嘴,道:“是奴才多嘴,说了大实话了。” 康熙想到十四阿哥的每日三百支箭,已经不需要侍卫盯着,自觉完成,连带着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两个小的,都操心自己的课业,每日扎营之后,拿着小弓跟着十四阿哥一起射箭。 十四阿哥才十四岁,已经开七力弓;但凡九阿哥有这个心气,也不会骑射提不起个儿来。 * 京城,九皇子府。 九阿哥看着眼前的羊毛毡小猫与羊毛毡小狗,想要打喷嚏…… * 下一更9月19日中午1点 第一千四百六十一章 神山(打滚求月票) 舒舒不晓得九阿哥鼻子痒,拿起一只羊毛毡小猫爱不释手。 栩栩如生,总共两只,一只狸花猫,一只奶牛猫。 小狗也是两种,一只雪白的狮子狗,一只是浅黄色的中华田园犬。 这是通州羊毛呢场那边试制的。 舒舒笑道:“这个好,丰生他们会喜欢的。” 九阿哥道:“就是小儿玩具,卖不上价钱。” 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搁在几百年后,手工玩具的价格才有刚抬起来的苗头,现在人工是最不值钱的时候,这种羊毛毡玩具想要溢价没有什么市场。 舒舒想了想道:“要是挂毯可行,除了佛像,还可以制作山水画、花鸟画之类的,可以对外销售,日本也好,朝鲜也好,听说权贵都是学汉文的,应该也喜欢这些……” 九阿哥听了心动,手中把玩着小算盘,道:“还可以制作纳兰词,江南那边也很认纳兰之才……” 夫妻两个说着话,外头就是“轰隆轰隆”声。 下雨了。 屋子里也转为幽暗。 九阿哥透过纱窗,望向外头,道:“春日里旱的厉害,入伏以后,这雨水倒是一场连着一场了,也不知高斌那边如何。” 舒舒算了下土豆生长周期,庄子里的土豆都已经开始吃了,只是个头不大,还能再长长,才没有起。 这种生长后期与收获期雨水大不是好事,不小心会烂掉。 高斌那边应该会防涝,或者是提前起土豆。 至于玉米,要中秋节前后才收,这个时候下雨,应该正合适。 九阿哥想到自己的狼皮褥子,今天就能到了御前,就眺望了一下北面的乌云,看着也阴沉沉的,就跟舒舒道:“爷的狼皮褥子送的正合适,还有附的那个姜汁奶茶方子,也可以现在用。” 圣驾现在正往蒙古名山索岳尔济山方向行进。 那是蒙古人眼中的神山,辽时叫“七金山”。 舒舒估算了一下那个方向,是大兴安岭支脉,锡盟与兴安盟的结界处,距离京城一千六百多里。 圣驾出京二十日,行程应该过半了。 那边的气候跟京城不一样,就算是伏天,早晚也要穿厚衣裳,全无暑热之忧。 九阿哥的狼皮褥子跟奶茶方子送的正贴心。 只能说康熙是个会挑地方的,索岳尔济山所在区域,后世是个避暑胜地,出了名的凉都,七八月天气,低温只有零上几度,偶尔还有零下的时候…… * 这一场雨,下了半天,不过就算雨停,乌云也没有散去。 瞧这样子,还要下上三五天。 * 草原上,圣驾的队伍还在每日移动。 因为雨水连绵的缘故,原本有些低洼的草原有些积水,不利于圣驾驻跸。 一直往东北方向走,地势越来越高,看着草场还干爽些。 “阿嚏……” 三阿哥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他紧了紧身上,已经套了马甲,可还是凉飕飕的。 他站在行帐前,看着外头的天色,瞧这样子,没有晴天的意思。 三阿哥皱眉,有些犯愁了。 因三福晋身子重的缘故,三阿哥这次出门的行李就是田格格给收拾的,衣裳装了两箱子,都是春秋衣裳为主,宁绸大褂跟缎子大褂不少,还有蜀锦的,另外有半箱子小毛衣裳跟大毛衣裳,备着中秋后塞外转冷穿的,可是中间的夹棉衣裳没有。 不知是临近索岳尔济山的缘故,还是连着下雨的缘故,一天比一天冷,可直接穿小毛衣裳又过了。 三阿哥闹心扒拉。 可是这个时候训斥田格格没用,田格格跟着出来,她自己的衣裳预备的也不齐全。 四阿哥的帐子跟三阿哥的帐子挨着,出来正好看到他在这里愁眉苦脸的。 四阿哥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问道:“三哥怎么了?” 三阿哥哆嗦了一下,露出了几分可怜道:“太冷了,没带夹棉衣裳,这大雨泡天的,也不好打发人回京取,四弟你那里有没有富裕的?” 四阿哥听了,看了三阿哥一眼,迟疑道:“我带了,可是我的衣裳,三哥穿着也不合身。” 三阿哥比四阿哥高一寸,宽出小半个身子去。 三阿哥拍了下脑门道:“瞧我这脑子,真是糊涂了,当跟大哥借才是。” 大阿哥正好带着十三阿哥巡营回来,听到这半句,道:“跟我借什么?” 三阿哥指了指身上,说了自己的窘境,道:“衣裳带少了,没有夹棉的……” 大阿哥点头道:“我带了,回头给你送两套。” 十三阿哥身上就穿着一件夹棉,正跟四阿哥说这两日天气。 “晚上有哈气了,帐子里要点炭盆了……”十三阿哥说道。 内务府的随行物资中,带了炭车。 四阿哥对十三阿哥道:“你早晚都要跟大哥在外头跑怕,多添加衣裳,这时候着凉感冒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一路上,没有行宫,只有台站,很是简陋。 真要生病,在路上滞留,就要留在台站养病了。 十三阿哥点头道:“嗯,衣裳勤添减呢,晚上也仔细。” 提及这个,四阿哥不免有些担心。 他们是皇子,有各自的行帐,保暖也不愁。 可要是这雨还不停,那随行八旗护军,估计就要倒下一批了。 次日,雨势转小,队伍就继续行进。 康熙坐在马车里,忍不住拿起手边沉香如意,捶了捶肩膀。 几日的阴雨天气,他身上也锈住了似的,肩膀发沉。 平日里在马车里看本章没觉得什么,眼下却是脖颈不舒服,眼睛干涩。 康熙就撂下题本,闭目养神。 好一会儿,他觉得嘴巴里干了,就伸手道:“茶……” 梁九功随侍在旁,立时将旁边保暖箱里的茶壶拿出来,倒了一杯热茶。 是姜汁奶茶,入口辛辣,可是喝下去以后额头发汗,身上会轻快不少。 康熙睁开眼,看着梁九功岣嵝着身子的样子,道:“痹症犯了?” 太监都是苦过来的。 小时候住的屋子,夏天热冬天冷,有毛病正常,没有毛病的才是少数。 梁九功虽是皇上的哈哈珠子太监,可小时候也是苦水里熬出来的。 年轻时身体还不显,自打上了四十,就显出来了,每年季节变换之时,都是再三小心。 梁九功摇头道:“没有,就是骨头缝有些酸,奴才带了半坛子虎骨酒,每天晚上睡觉前喝一盅,很是顶用。” 康熙道:“朕跟前不缺人,你要是不舒坦了,不要勉强。” 梁九功道:“没勉强,药房这两年的方子越发好了,奴才觉得,这虎骨酒再喝个一年半载的,说不得奴才这痹症就去根儿不再犯了。” 康熙的手在袖口里抖了抖,道:“作用这么好?那回头朕也尝尝。” 梁九功立时道:“奴才的毛病,皇上是晓得的,每次着凉恨不得瘫两天,这回却是好好的,症状轻多了。” 康熙指了指那茶壶道:“也不能只靠药酒,喝两杯茶驱寒吧……” 梁九功久侍御前,常领赏的,立时道:“谢皇上赏茶,那奴才也见识一回……” 等到一口茶下去,梁九功就没声了。 好悬没喷出来。 这个味道,够呛的。 这放了多少姜? 康熙笑道:“一分姜、两分茶、两分糖、五分奶,不加水……” 梁九功吞咽殆尽,察觉到其中的好处了。 虽说有辣又甜的,奶味儿也重,可是真顶用,好像身上一下子就暖和了。 热气从脚底心往脑门窜。 梁九功立时将剩下的半碗也喝了,赞道:“皇上,这个姜茶好,这下雨天喝着正合适。” 康熙点头道:“是不错,等到扎营,你就打发人给行在膳房传话,多制生姜奶茶,太子、诸皇子、随行王公、大臣,每日赏一壶下去……” “嗻……” 梁九功应着。 到了下午,队伍扎营。 行在膳房这里就得了御前传话,开始炮制生姜奶茶,往各处送了过去。 太子这里,因不喜瓜尔佳格格,已经打发她去小帐子里。 不过到底是毓庆宫女眷,年岁又在那里,太子喝了两碗生姜奶茶后,剩下的就叫人给瓜尔佳格格送去了。 瓜尔佳格格的行李,是太子妃嘱咐过的,衣裳带的齐全。 可是自打出京开始早晚赶路,劳乏不堪,中间又被太子吓昏了一次,瓜尔佳格格也蔫耷耷的。 得了这半壶生姜奶茶,盯着半天,不敢喝也不敢不喝,等到都凉得差不多了,她才捏着鼻子灌了。 其他人还好,晓得这种天气,正好喝这个奶茶。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就有些勉强。 小孩子舌头灵敏,对大人来说,都辛辣呛嘴的浓姜味儿,对他们来说,更是辣得要哭。 十五阿哥大两岁,晓得轻重。 既是御赐,那就要喝了,跟吃药似的,握拳往里灌。 十六阿哥喝了一口,眼泪都出来了,伸着舌头道:“舌头疼……” 十四阿哥在旁看着,不由直乐。 十六阿哥撅着嘴巴,眼泪叭嚓的,流的更多了。 帐子外,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十四阿哥耳朵动了动,端着茶杯走到帐子前,推门往外看去。 他们三个小阿哥的帐子,紧邻着御帐。 有两个人影,匆匆进了御帐……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分派(打滚求月票) 进了御帐的是领侍卫内大臣福善与领侍卫内大臣瓜尔察。 “皇上,费大人不大好……” 福善带了颤音禀告。 康熙不由愣住,道:“怎么回事?” “费大人卒中了……” 康熙想着费扬古的年岁,不由怔住。 费扬古比他大九岁,今年五十七了。 这个年岁,换做寻常百姓,是不年轻了,可是对于勋贵来说,还不算老迈。 “太医怎么说?” 康熙沉声道。 福善苦着脸,道:“太医说,要单是卒中,人既能醒过来,还能养着;可是费大人还犯了气疾,最是凶险……” 康熙站了起来,大踏步走出了御帐。 那是一等公,是在三藩之乱跟平准之战中立过功的,是他最倚重的领侍卫内大臣之一。 费扬古的帐子,距离御帐不算远,穿过几个小皇子的帐子,就是几位领侍卫内大臣的帐子。 康熙疾步而来,挑了帘子进去。 帐子里,除了太医,还有费扬古的侄儿在。 见康熙亲至,大家都跪了。 费扬古的身子没有放平,上半身垫了枕头。 他身上不能动,看着康熙,脸色青白,嘴唇哆嗦着,眼圈泛红。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上前道:“不必担心,就是卒中罢了,安心静养个三五个月就好了,御药房有上等天麻,吃药调理就是……” 费扬古说不出话来,老泪纵横,再没有将军的勇武,看着狼狈可怜。 康熙心下一颤,前几日的时候费扬古还随侍御前。 这几日下雨,天气冷了,勾起费扬古的气疾,怕咳嗽扰了康熙清净,才告了罪没有在御前。 三五日的功夫,竟是如此了? 生老病死,生与老还舒缓,让人有个准备;病与死不可控,很是无常。 当着费扬古的面,康熙没有问太医什么。 等出了费扬古的帐子,他就问了太医:“气疾怎么就凶险了?” 太医道:“若是没有卒中还好,吃着清肺化痰的药,就能舒缓咳嗽;可是费大人卒中,接下来会头痛头晕,要是昏过去,或是睡实了,就很凶险了……” 到时候,就有可能被憋死。 可是熬着不让睡,这人也长久不了。 左右都是个不好。 换了年轻人,下重药,还能折腾一下;可这个年岁,谁敢折腾呢? 康熙阴沉着脸。 圣驾一动,自是惊动整个行营。 这会儿功夫,随扈王公、太子跟诸位皇子阿哥也得了消息,过来了。 如今距离索岳尔济山,就剩下四、五日的路程,到时候要跟过来会盟的蒙古王公台吉,一起祭拜神山,没有临时折返的道理。 可是费扬古的样子,还不知能熬多久,也不适合留在沿途台站休养。 康熙的视线就从众人脸上掠过,最后落在领侍卫内大臣瓜尔察身上,道:“瓜尔察止行,明日送费扬古回京休养。” 瓜尔察躬身领旨。 康熙又望向大阿哥与三阿哥道:“这里挨着巴林部,明日你们代朕去巴林祭拜大长公主,而后回京待命……” 大阿哥与三阿哥也齐声应了。 大家都明白了,这是打发两位皇子回京,以防万一。 费扬古双重身份,是皇亲国戚,孝献皇后之弟,还是国之名将、勋贵族长,他要是薨了,皇家也要安排分量重的皇子代皇上去送悼念。 整个营地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十四阿哥也不再拉着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玩耍,而是给两个弟弟讲起费扬古的功绩:“是正白旗董鄂家的族长,十四岁袭其父的三等伯,后来在三藩之战跟平准之战都积下军功,升到一等公……” 十五阿哥眨眨眼道:“正白旗的董鄂家,那跟九嫂的娘家是一家么?” 十四阿哥摇头道:“出了五服了,老祖宗是一家,现在算是两支了……” 那一批名将之中,也凋零的差不多了。 十四阿哥早先志向在军中,对于这些战役耳熟能详,对这些老将心里也敬着。 他有些难受了。 费扬古前几日还给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做过示范,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像是四十几岁,依旧能拉十二力弓。 世事无常。 十四阿哥想到了皇父,心里没有那么笃定了。 要知道,前头的皇帝,除了世祖皇帝不是猝死,太祖与太宗都是猝死,连句遗言都没有交代。 要是皇父能活到太祖的年岁,还好些,六十八,还有二十年;要是太宗那样的年寿,五十二岁,那就吓人了。 四年,他才十八岁,说不得还是个光头小阿哥…… 十四阿哥想着这次北巡,太子无视他的模样,心里是又恨又悔…… * 大阿哥的帐子里,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都跟着过来了。 虽说康熙吩咐的是去巴林祭拜,可是主要是回京。 因此大阿哥与三阿哥要轻车简从。 争取在巴林祭拜过大长公主后,他们就早早回到京城。 那样的话,费扬古的后事操办起来,他们也能出面吊唁。 大阿哥脸色很难看,二十九年的乌兰布统之战,他曾跟着费扬古一起打过仗,虽说两人没有私交,可是国之功勋落到今日狼狈下场,看了也叫人不忍。 对于武将来说,老病而死,还不若马革裹尸。 三阿哥看着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心情略复杂。 圣驾亲自祭拜神山,这次会盟的蒙古王公最多,等到祭拜完,旁边就是辽阔的草场,还会举行行围。 结果到了跟前,自己掺和不上了。 只蒙古王公的礼,就要少收许多。 可是皇父没有安排其他人回京,而是安排他跟大阿哥回京,也是昭显他们的分量。 只有大阿哥与他这样的年长皇子,才有资格代替圣驾祭奠老臣。 还有就是南书房,之前人多,皇上没有提,等到他到了京城,难道皇父会让他闲着? 到时候,肯定会有旨意下来,让他去南书房日值。 想到这些,三阿哥心里又舒坦起来。 因为这次出巡时间长,不仅三阿哥身边有女眷,大阿哥这里也带了两个格格。 她们也要回京,可是却不能跟大阿哥与三阿哥一起走了。 大阿哥就跟四阿哥道:“她们回京之事,还要你盯着内务府那边了。” 这次随扈的成年皇子,也有差事。 大阿哥与十三阿哥负责巡营,四阿哥与八阿哥负责后勤事务,三阿哥随行大学士与理藩院官员负责蒙古王公来朝事宜。 四阿哥点头道:“大哥放心,我会让傅鼐带人护送各府女眷回京。” 大阿哥点点头。 有四阿哥这一句话,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傅鼐是四阿哥的哈哈珠子,年岁不大,行事却稳当。 三阿哥在旁听着不对,道:“各府女眷?不单单是大哥跟我的格格?” 四阿哥道:“这阵子,御药房的药领了不少出去,今年雨水大,天气湿冷,容易生病,回头看一下,是否还有其他女眷回京,一并送了。” 反正他这边的女眷,打算送回去,也省得傅鼐送人不方便。 到时候女眷那边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宋格格从中沟通。 八阿哥在旁,听到这里,看了十三阿哥一眼。 十三阿哥虽有格格了,可这次出门没有带女眷,只有太监服侍梳洗。 那他带的格格,是不是也跟着回去? 真要病在路上,可不好处理。 八阿哥想着,就有了取舍。 出了大阿哥这里,四阿哥就往太子的行帐去了。 他既管着后勤事务,也晓得各方的动静,太子的格格没有领药,可是也有消息传来,不思饮食,看着不大好。 太子坐在帐子里,心里也在憋闷。 到了这个时候,派大阿哥与三阿哥回京,也没有叫他这个太子回京。 有太子在,让皇子代皇上亲临,那不是笑话么? 这几年凋零的皇亲国戚,不是大阿哥代表皇上,就是三阿哥代表皇上,他这个太子竟被撇在脑后。 要是索额图在就好了,御前会有人为他发声;可是索额图没了,舅舅的爵与差事都免了,竟是无人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 卒中…… 太子生出不孝的念头…… “啪”! 他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不当人子。 这会儿功夫,四阿哥已经到了帐子前。 门口的太监进来禀告。 太子有些意外,点头道:“传吧。” 那太监应声出去,引了四阿哥进来。 四阿哥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了来意。 太子听了,立时道:“那瓜尔佳氏也跟着回去吧,回头到了索岳尔济山,还要逗留一阵子,这种天气,也轻易生病。” 眼不见心不烦。 真要有个病症,到时候丢在路上养病也叫人操心。 四阿哥还要往御前禀告此事,抽调回京人手,就没有耽搁,告辞出来。 太子看着四阿哥的背影,很是满意。 要是下头的皇子,都跟四阿哥这样,眼里有他这个储君,就好了。 他明白皇父的意思,想要让他抬举兄弟,压制远支宗亲。 可是他想要抬举的,是四阿哥这样本份的,而不是大阿哥、三阿哥那样野心勃勃的…… * 等到四阿哥从御前出来,就去内务府的帐子找高衍中。 高衍中那边,正跟瓜尔察说话。 眼下距离京城一千四百里,费扬古是病人,要送他回京,要分出太医跟着,还要内务府这里分出人手来…… * 下一更9月20日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 余晖(打滚求月票) 高衍中很是头大。 随扈好几遭了,中途有人生病,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 之前的处理结果,都是就地休养,直接安顿在沿途驿站或行宫就好了。 这回却是要折返京城,又是这样天气,一千多里路。 别说是病人,就是好人,一口气回京也得累个好歹的。 这相应的后勤,就要内务府这里预备周全。 眼见着四阿哥到了,瓜尔察也问得差不多了,就离开了。 四阿哥说了送女眷回京之事。 高衍中听了,心里算了一下,道:“可以抽出两个灶上人、两个粗使太监跟着回京,米面食材两车,炭一车……” 四阿哥道:“还是以御前为主,其他人可以简便些。” 话虽如此,高衍中也不敢疏忽。 毓庆宫跟皇子府的格格,那也是正经主子,不是好怠慢的。 高衍中就道:“最少要预备出十日供给,到了热河,那边今年营造行宫,备着不少粮食,可以补给。” 四阿哥点头道:“如此就好,还有早先带着来的炭,眼见着不够用了,也可以往京城发消息,送些过来,省得到时候缺了。” 如今这样天气,白天还罢,不需要用炭盆,晚上帐子里,就要取暖了。 高衍中躬身道:“昨日已经发文回去,让内务府再送十车炭过来。” 四阿哥这才放心,因炭盆的缘故,想到了平悼郡王,就道:“到时候各处用炭盆,要多嘱咐几句,小心炭毒。” 高衍中应了。 四阿哥嘱咐完,就走了。 高衍中送到帐子外,看着四阿哥远去,才拿了茶壶,倒了一杯姜茶,“咕嘟咕嘟”喝了。 他也年将五旬,看着费扬古之事,心里有些怕了。 九阿哥虽是体恤,每次这种随扈的差事都派给他,可是不得不说,这一回出门确实辛苦。 车马劳顿不说,精神还绷着紧紧的,每日还要操心各种庶务。 高衍中竟生出时不我待之感。 要是他再年轻十岁就好了…… * 下雨天,就是睡觉天。 连绵的夏雨,驱散了暑热。 舒舒的凉房里,好几天不放冰盆了。 今日也是。 因为老下雨的缘故,孩子们这几日也没有往正院送。 舒舒自在了,美美地睡了午觉。 “哗啦哗啦”的雨声,使得她睡眠更香甜。 一觉醒来,已经是未正二刻。 舒舒看着外头的天气,瞧这样子,京畿说不得真要防秋涝了。 百望山的地势高,不会积水,不过等到过几日放晴,土豆也要起了,要不然的话,连着下雨估计就要烂了。 大兴的西瓜跟甜瓜,后头的应该不好吃了。 不过今年大兴庄子,只种了一百来亩西瓜跟香瓜,剩下种的是花生与几亩地的葵花。 葵花种子还是季弘从江南淘换的,第一年种。 现下的葵花,还被当成花卉,在南方有零散种植。 至于大家吃的瓜子,则是南瓜籽跟打瓜籽。 至于花生,从前年皇子府暖房开始种,到去年庄子上种,两年下来,积攒了不少花生做种子,今年才一下子种了两百亩,没想到春天大旱,现在又涝。 这就是靠天吃饭了。 这还是权贵名下的庄子,不指望这个出息维持生计,要是小民百姓,这旱一年、涝一年,谁受得了呢。 舒舒正想着,外头有了动静。 九阿哥回来了。 舒舒就到了外间。 九阿哥简单梳洗了,坐下来喝茶。 这几天阴雨潮湿,正房这里备的就是祛湿的红豆薏米茶。 九阿哥喝了两杯,觉得身上有些缓和过来,跟舒舒道:“真是稀奇,这二伏天气,爷见着有人穿马甲了!” 舒舒道:“阿牟也换了绸衣。” 要不然应该穿纱衣或罗衣。 九阿哥想起了南城夏日的泥泞,道:“去年汗阿玛叫人修整了南城的道路,不晓得现下如何了……” 反正没有修路之前,内城的人都晓得教训,那就是雨雪天气,少去南城,省得裹一脚泥出来。 舒舒道:“皇城里的路呢?” 九阿哥得了得意道:“那还用说,比往年规整多了,走马车也不怕压路,硬实着呢,可惜了了,汗阿玛看不着。” 要是见了,是不是也该夸夸他? 舒舒道:“那南城的路,应该跟皇城似的,也有长进。” 九阿哥想想也是,就放下此事。 舒舒就说了土豆怕涝之事,九阿哥听了有些犯愁,道:“本还想着今年秋冬开始准备烧锅呢,不会耽搁了吧?” 舒舒道:“那就留着做种好了,迟一年没什么的。” 那是烧酒,在现在温饱还没有普及的状况下,不是必需品。 九阿哥无奈道:“要是土豆减产,也只能如此了。” 等到次日,天色虽阴着,可雨却停了半天。 舒舒就打发人去海淀跟大兴,海淀这里,是看着时间收土豆,大兴那边则是做一些防涝的措施,放水与追肥。 雨水多了,不仅是浸泡烂根,还要防着底肥流失。 等到安排完,舒舒就不操心这个了。 九阿哥则是去了内务府,昨日高衍中的信到了,今日九阿哥要安排补给队伍。 内务府衙门,九阿哥刚安排了人手往圣驾队伍送炭,五阿哥就过来了。 “费扬古病重,汗阿玛命瓜尔察往回送了!” 五阿哥道。 八旗叫费扬古的人太多了,可是在御前的,还能被领侍卫内大臣送回京的,就只有一个。 正白旗董鄂家的族长,一等公费扬古。 九阿哥呲牙道:“这……这……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啊……” 五月三十圣驾从畅春园启程时,九阿哥过去送驾,还跟费扬古见过,当时看着好好的。 因九阿哥是董鄂家的女婿,费扬古还跟他多说了两句话。 虽说分了旗,就算是两族了,可是董鄂家的余晖就在彭春跟费扬古身上。 前者已经病故,后者再没了,董鄂家就要降一个门第了。 剩下齐锡也好,噶礼也好,都是旁支,没有军功,爵位也不算高。 两个公府的继承人又都年轻没有资历。 五阿哥道:“大哥跟三哥会去巴林祭拜大长公主后回京,应该也是预备着那什么的。” 九阿哥叹了口气,道:“是不是早年随军的缘故,身体糟蹋了,才会病来如山倒,听着真是吓人。” 五阿哥点头道:“许是如此吧,费扬古比布大人还年轻好几岁呢……” 九阿哥听了,想到了张保住。 人生七十古来稀,可真要说起来,能熬到七十岁的人,还是有数的。 布雅努六十来岁了,要是有个万一,张保住就要丁忧。 内务府郎中跟主事人选,还是要看着,省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他之前属意董殿邦,那样的话,就要留心会计司郎中的候选人了。 五阿哥哪里想到九阿哥都“未雨绸缪”到这个地步了,只道:“消息过几日就要传开,到时候你打发人跟齐大人说一声,省得不晓得详情跟着担心。” 费扬古的样子,不用担心了,准备着后事就好了。 寻常旗人家,老人过了五十就有预备寿材的,可那是身体不好,或有其他病症的情况下。 要不然的话,都要过了六十大寿,才置办下寿材备着。 就像内务府这里,今年营造司就有一个差事,用上好的金丝楠木料子,准备太后的寿材。 费扬古今年五十七,平日里也没有其他老病,也没有预备寿材。 如今公府那边,也该开始预备起来,省得到时候仓促,没有合适的。 九阿哥道:“那我一会儿去趟都统府。” 五阿哥想到董鄂家那一堆小子,道:“不是说你有个小舅子,准备考八旗科举么?怎么样?要是不行记得直接考部院笔帖式好了,理藩院这里明年要补一批笔帖式。” 九阿哥道:“不着急,等明年参加一次乡试再说,今年才十五,明年才成丁呢。” 五阿哥点头道:“嗯,那就看看吧,能拉扯还是拉扯一把,又不费什么事儿,弟妹这几年辛苦。” 九阿哥打量五阿哥两眼道:“五哥倒是懂得世情了?” 五阿哥道:“那是当然了,这还用说?” 九阿哥不解道:“那五嫂的那些兄弟,五哥怎么没提挈?” 五阿哥摆手道:“不一样,大的都是她堂兄弟,她的亲弟弟还小呢,过两年爷送他去国子监读书。” 九阿哥想了想张保住家的状况,赞道:“五哥对,是当亲疏有别。” 只能说布雅努夫人是个大傻子。 添了一个皇子孙女婿,还不晓得捧着次子一家,想着得还是打压,活该借不上光。 这就是内宅女子的眼光短浅了,以为压着二房,就能让大房代替二房,沾着五贝勒府的光。 可就算五福晋是包子,五阿哥也不是包子。 他只是脾气好,可不是傻子。 等到五阿哥回南书房,九阿哥就打发人去了宗人府一趟,告诉十阿哥自己回家,就往都统府去了。 走到半路,小雨又下来了,九阿哥坐在马车上,就熄了绕路西四大街买东西的念头,直接到了都统府。 齐锡夫妇跟珠亮在家。 得了九阿哥到来的消息,齐锡就带了珠亮迎出来…… 第一千四百六十四章 到家了(打滚求月票) 等到听了费扬古的消息,齐锡就陷入了沉默。 两家归在两旗,按照满人的规矩,就算是分作两族了,各有族长,可因为董鄂氏是小姓的缘故,人口本就不多,两支往来素来亲近,互为臂助。 费扬古那边十四岁袭伯爵,彭春这里也是十来岁,新达礼承爵的时候也是小。 因为几门嫡支都是孩子承爵的缘故,两旗的董鄂家都沉寂了二十来年。 一直到三藩之乱,逮了机会跟着征战,费扬古跟彭春这一对族兄弟都积攒下战功,前者直接为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后者领正红旗满洲都统,董鄂家才再次起来。 前年新达礼跟彭春先后薨了,眼下费扬古又不好。 老一辈的兄弟快要凋零殆尽。 小一辈除了噶礼是高官,其他子侄没有一个起来的。 就算噶礼品级高,也是文官,董鄂家的根基在军中。 董鄂家的衰败,就在眼前。 珠亮看着齐锡,面上带出忧心来。 九阿哥估算了一下时间,道:“今天二十八,费公爷是二十六返程,要是快的话,七月上旬就该到了,御前回来送信的人,已经去公府,命陈泰跟常山出京,迎公爷回京。” 陈泰是费扬古之子,常山是费扬古幼弟。 齐锡听了,叹了口气。 没有旨意,轮不到他出京,只能在京城等待。 九阿哥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想了想,道:“说不得等公爷回京了,天气暖和,气疾就好了,还有转机……若是回天乏术,公爷这个年岁,也不算是短寿了……” 上了年岁的老人容易卒中,那多是年根底数九天气。 像费扬古这样,伏天卒中的,不说是独一份,也是够稀罕的。 既是天气冷暖引起呢,那换了天气,说不得有一线生机。 齐锡点点头,带了几分乏力道:“上了年纪,都免不了这一天,阿哥不必担心。” 只是他心里有些怕了。 董鄂家上头的长辈,算下来只有他的曾祖父活到了花甲之年,享年六十四;祖父、叔祖父那一辈,只有一位伯祖父上了五十,亲祖父不到四十,嗣祖父不到五十;到了叔伯这一辈,上四十的都少。 兄弟这一辈,堂兄彭春五十四,胞兄新达礼五十,都比父辈强了。 齐锡嘴角耷拉着,他今年四十六了。 想到这里,他望向珠亮。 珠亮今年十七,那两个公府的继承人增寿跟陈泰不能立起来的,珠亮也不比他们强多少。 董鄂家的灵气,经过了几代损耗,像是消耗殆尽。 如今这一辈的子弟,没有纨绔,可是也没有惊才艳艳之人,都是庸才。 齐锡觉得自己的腰都要塌了。 眼见着齐锡如此沮丧,九阿哥也没有多留,去正院给觉罗氏请了安,就回皇子府了。 到了家里,九阿哥少不得跟舒舒说了费扬古之事,还提了自己去都统报信,而后道:“瞧着岳父挺伤心的,没想到血脉这么远了,情分还挺深。” 舒舒道:“当年两支嫡房都没大人了,剩下一堆半大孩子,相互扶持着,情分比寻常族兄弟要深。” 旁支庶房倒是有长辈,可是却不是能依靠的人,还要防着夺爵争产。 九阿哥道:“塞外的冷咱们也是经过的,可那是七月底八月初的时候,没想到暑伏天气,就会那么冷,指定是衣裳没带够,着凉了诱发气疾,这老咳嗽睡不好,人都虚了,可不是就容易卒中……” 说到这里,他想着康熙的年岁,也有些不放心了,道:“上回送了秋装过去,这回叫人将小毛衣裳也送一套吧……” 舒舒点头道:“那就送吧,反正都是做好的。” 九阿哥又想到了其他人,倒是没有给哥哥们送衣裳的意思,只想着明天打发人去阿哥所问一下,几位弟弟衣裳带的全不全,要不要再带些。 多了的话不方便,一两套还是能的。 至于哥哥们,常跟着随扈的,晓得冷暖更迭。 次日问了各处后,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带的行李多,四季衣服都齐备的。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随扈去,晓得那边八月就冷了,也带了冬衣。 九阿哥就将自己预备的一套衣裳跟一封请安折子,送到了南书房。 董鄂家叔侄仓促出京,公府这里也开始四处打听寿材。 费扬古的身份,寿材要用好的,一时之间也仓促,只能借用现成的。 费扬古病重的消息,立时就传开了。 不少人唏嘘,正红旗的董鄂家还有一个公一个伯,还有康亲王那个姻亲在,即便薨了彭春跟新达礼,影响也没有那么大。 正白旗这里,可单薄的多。 除了费扬古,其他支脉爵位都低,职位最高的就是一等侍卫。 早先他有个堂侄,是他大伯的孙子,官至吏部尚书,可也是得了急症,壮年而逝。 费扬古薨了,董鄂家就要下行了。 可是一个家族沉寂,就会有另一个家族起来。 费扬古身上可挂着正白旗领侍卫内大臣! 而且这个缺,他占了二十多年! 如今这个领侍卫内大臣出缺,正白旗的勋贵就可以惦记惦记。 虽说最后还是圣心独断,可是也多了几分希望。 陈泰跟常山出京,就昼夜赶路,在第二天晚上,在台站跟瓜尔察的队伍碰上。 费扬古依旧是身子僵硬不能动,不过从口不能言到可以断断续续说几个字了。 “阿玛……” “二哥……” 看着费扬古的情形,陈泰跟常山都哽咽出声。 自从返程,费扬古就没有睡实过,脸色黑黄,眼睛里都是血丝,又因吞咽困难,只能喝粥,整个人也瘦了一圈,腮帮子都瘪了。 见到董鄂家来人,瓜尔察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他也跟着提心吊胆的,怕速度慢,来不及到京城。 要是不能回到京城,就要得了恩典,才许灵柩入城治丧了。 可是他也不敢速度快,也是同样的担心。 如今董鄂家来人,就有能做主的了。 费扬古眼神已经浑浊,看着人雾蒙蒙的,可听出了弟弟跟儿子的声音。 “安……静……” 费扬古张嘴道。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大家都晓得他有话要吩咐。 瓜尔察在旁,没有回避的意思。 他背着差事,真要费扬古有什么遗言交代,回头也要禀告御前的。 “速……回京……咳咳……丧事……简办……咳咳……头七出殡……” 费扬古费着力气,用了好一会儿才交代完这一句。 到了这个时候,他晓得自己在熬日子。 真要赶不到京城,皇上也会给个体面,入城治丧,可是皇家的恩典,用一点儿就少一点儿。 与其浪费在身后事上,还不如留给儿孙。 至于提前出殡,是因为他不想烂在棺材里。 这是一年最热的时候,真要停灵“七七”,那得砸多少银子进去? 就算是耗费大量香料跟冰块,可是也会腐败掉。 费扬古交代完这一句,就连着咳嗽上来。 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身子一软,昏厥过去。 陈泰跟常山吓了一跳,忙上前。 随行太医过来了,查看了一下,就是昏厥。 这几日,已经有好几次了。 太医看着两人道:“公爷这几天没正经合眼,眼下看着还好,不必急着唤醒,就是身边不能离了人,要是瞧着憋气,就要将人扶起来坐着,皇上赏了两支人参备着,一支切了片,可以在费公爷嘴里含一片……” 眼见着费扬古如此,陈泰跟常山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遵照费扬古的嘱咐。 于是,从次日起,每天赶九个时辰的路。 八百里路,平常要走十来天,结果五天就到了。 费扬古从最早的昏厥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到最后整个人醒来的时候少。 他又不能躺着,只能坐着,就由常山跟陈泰轮流搀扶。 等到一根人参用完,他就再也没有醒来过,手脚也开始发凉。 到了七月初五下午,费扬古的马车进城了。 齐锡得了消息,立时打发人去公府送信,而后他带了珠亮,往费扬古宅去了。 少一时,得了消息的增寿也到了。 费扬古已经被抬到正院。 许是坐着太久的缘故,他的身子已经僵了,压根就平躺不下来。 陈泰跟常山见状,都无声哭泣。 齐锡在旁,也是红了眼圈。 增寿想起自己阿玛去世的情形,也难受起来,可是他前年才做了丧主,晓得后续的事情还多着。 他就提醒陈泰道:“不是说皇上赏了两根人参?用了吧!” 第一根人参切片含了,第二根人参就是备着做独参汤使的。 眼见着费扬古呼吸都弱了,再不用独参汤,怕是用不上了。 陈泰点头,立时吩咐人去熬独参汤。 费扬古牙关紧闭,还是齐锡吐了一口气,上前掰了他的下巴,才将独参汤灌进去半碗。 费扬古原本黑灰的脸色,开始转红,呼吸也明显起来。 陈泰跟常山见了,生出期盼。 齐锡心里叹了口气。 估摸过了一刻钟,费扬古的眼皮抖动着。 “阿玛、阿玛……”陈泰带了激动,忙叫人。 费扬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景致,还有站着的众人,哑声道:“到……家了……” 随着说话声,他原本坐着的姿势也舒展开,往后躺了下去…… * 下一更9月21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有病(打滚求月票) 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大阿哥与三阿哥已经先一步回京,连带着五阿哥与七阿哥一起上了折子。 圣旨几日就下来,祭葬,立碑,谥襄壮。 皇长子直郡王代皇上,往公府吊唁。 死后哀荣,莫过于是。 舒舒跟着九阿哥,得了消息就往公府吊唁一回。 等到七月十一,公府出小殡,不仅舒舒跟九阿哥去了,伯夫人也穿了素服,送了一程。 等回到皇子府,伯夫人依旧怏怏的。 舒舒见状,亲自送到宁安堂。 上了年岁,就要面临着老、病、死,没有一个人能逃脱。 舒舒不知如何劝慰。 伯夫人见了,道:“我没事儿,就是感慨一下,想起了鄂尔多……” 鄂尔多是费扬古的堂侄儿,从侍卫升为刑部侍郎,六年后京察时以不谨革职,后随旗行走,三藩之乱时随征湖广四川,后起复为刑部侍郎,也曾挂内务府总管,三年后升兵部尚书,又一年调户部尚书,又一年转吏部尚书。 鄂尔多的年岁,当时才四十出头。 这样的能力与升官速度,十年之内,就是一个阁臣。 董鄂家的子弟,除了军中,有了此人,部院也有了依仗。 可惜的是,他任吏部尚书的第三年,七月里去畅春园当值的时候发了痰症,等到康熙命太医看过,就已经很凶险了,等到侍卫送到家后,就没了。 舒舒当时已经九岁,记事的年纪,也记得随父母去尚书宅吊唁之事。 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到费扬古的病症,她不由琢磨起来,这是遗传性哮喘? 费扬古这个是冷空气诱发的哮喘发作。 至于那位族兄,听着更像是过敏引发的急性哮喘,才会半天功夫,人就没了。 舒舒想着家里长辈的病故,各有症状,都是不同的原因。 她心中生出庆幸来,没有遗传病就好,要不然的话,无解之症,真叫人绝望。 她就抱着伯夫人的胳膊道:“阿牟看看各府,高寿的老爷子不多,高寿的老太太一抓一大把,有我在,往后阿牟的饮食保养我都盯着,您就将心搁在肚子里吧,保您能抱上玄孙子……” 孙子之子为重孙,重孙之子为玄孙。 按照二十岁一代人来说,也就是三十八年的时间。 伯夫人今年五十二,到了那时候就是九十,耄耋之寿。 伯夫人轻哼道:“那不是活成老妖精了?” 舒舒道:“那样才好,我七老八十了,还是阿牟的小心肝儿!” 伯夫人嫌弃道:“快回去吧,腻歪不腻歪,我要换衣裳看尼固珠了。” 舒舒抱怨道:“现下阿牟眼中就只有尼固珠,嬷嬷眼中只有丰生跟阿克丹了。” 伯夫人推了她一把,道:“晓得就好,快去吧,别丢下九阿哥一个。” 舒舒见她精神回转过来,就回了正院。 九阿哥已经梳洗完,跟舒舒道:“因头七就出小殡,不少人嘀咕陈泰不孝呢,真是奇了怪了,堂亲族人还没有人说嘴呢,关他们外人屁事?” 舒舒道:“这挑剔的着么?若是公爷没有遗命还罢了,丧事不隆重会被质疑,既是遵了遗命,怎么还说嘴?难道忤逆了遗命,就是孝顺了?” 九阿哥道:“爷瞧出来了,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反正要求的又不是他们自己个儿,左右都有说辞,就是闲的,就是圣人在世,也得被他们说出个三六九来。” 舒舒想起了内务府那个新规矩,道:“爷,那个新规矩月初开始执行,这也一旬了,如何?” 九阿哥听了,带了得意道:“好着呢,包衣联络有亲不假,可上万户包衣,再亲也不会家家亲去,如今衙门记过、言语不谨的职官,已经有五十七名……” 说到这里,他嗤笑两声道:“你都想不到他们胆子有多大,汗阿玛与太子不在宫中,宫里各殿也没有什么新闻,他们就私下里开了局,赌承乾宫跟永和宫接下来是添阿哥还是格格,参与的人数两三百号……” 舒舒惊讶道:“那可够胆大的!” 可见包衣猖獗成什么样子了。 这就是离皇家太近,失了敬畏。 换做寻常八旗旗丁,哪里会忘了规矩? “那爷怎么处理了?” 舒舒道。 九阿哥蹙眉道:“这个没法拿到台面说,加上是新规矩之前的事儿,不好明着追究,看他们老实不老实吧,要是还冥顽不灵,少不得直接当鸡杀了……” 夫妻正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 是三贝勒府的嬷嬷来了。 三福晋巳初产一女,母女平安,公府侧太夫人在贝勒府陪产。 现下打发人过来,除了报喜,还请舒舒过去,帮忙张罗“洗三”事宜。 舒舒听了蹙眉,道:“产期不是在中秋前后么?怎么提前发动了?” 嬷嬷迟疑了一下,道:“我们大格格昨儿出痘了,晚上高热昏厥,福晋晓得了,就动了胎气。” 九阿哥在旁,立时道:“都这样了,还办什么‘洗三’?那不是胡扯么?” 水痘虽比不得天花,可也是来势汹汹,传染性极强。 这个时候,就该锁门闭户,防着人口流动。 要是真办了“洗三宴”,八旗宗室勋贵一网打尽,那太可怕了。 那嬷嬷吓了一跳,喃喃道:“可是我们府上没有做主的人,太侧夫人也有了春秋,我们福晋身子也不大好……” 九阿哥道:“那就找增寿媳妇去,找爷福晋做什么?爷这里三个孩子,福晋过去,真要将水痘传回来,是三福晋负责,还是三贝勒负责?” 舒舒脸色也不好看,看着嬷嬷带了不善,道:“是三福晋让你来的,还是侧太夫人让你来的?” 那嬷嬷喃喃道:“是我们福晋。” 舒舒沉声道:“那真是对不住了,这几日身子不舒坦,不好过了病气儿给三福晋……” 说罢,她就端茶,连荷包也没有叫白果拿。 那嬷嬷还要说话,白果带了冬月,扶了人下去。 九阿哥气鼓鼓道:“三福晋怎么回事儿?水痘虽比不得天花凶险,可是万一呢……” 舒舒心里也不痛快。 何其自私。 昨天大格格出痘高热,那接下来这几日发病期间,是传染性最厉害的时候。 想着方才那嬷嬷进来,舒舒忙吩咐白果道:“去取酒精,屋子里都洒洒,你们方才挨着她说话,也都换了衣裳,洗洗手,洗洗脸……” 夫妻两个人也去了书房,将屋子空出来清理。 水痘是常见的小儿疾病,舒舒早记过的。 等到了书房,她就察觉到不对劲,跟九阿哥道:“水痘多是春天跟冬天发病,夏天发病的,倒是少见……” 九阿哥道:“倒霉呗,感觉这两年三贝勒府也事情不断,正月里弘晴那次也吓人啊,对方是冲着弘昱算计的,结果弘昱没事儿,弘晴差点瞎了眼睛;这回要是没人算计还罢,要是有人算计,也算计成了,三福晋动了胎气,再母女平安,早产就是早产,能跟足月的孩子一样么?” 舒舒对三福晋的耐心,也算是到头了。 都是四个孩子的娘了,不晓得水痘的凶险? 不说别处,只三福晋的兄弟里,就有一个水痘没了的。 但凡顾念舒舒一二分,都不会提出这样的恳求。 想着方才那嬷嬷说话吞吐,要不是舒舒主动问了,就要隐下大格格出水痘之事。 舒舒就叫了白果道:“去四贝勒府一趟,看看三福晋打发人过去请人没有,要是请了,就问问四福晋晓不晓得那边大格格出水痘之事,旁的不用说。” 白果应了,往四贝勒府去了。 九阿哥道:“还真是得防着些……” 除了舒舒,三福晋交好的就是四福晋。 请不动舒舒,多半会去请四福晋。 可是四福晋家里的孩子,比皇子府这里的还小半岁。 舒舒吐了口气,道:“就算晓得府里不妥当,想要求人过去坐镇,也没有这样请的……” 哪家没孩子? 真要因为好心过去帮忙,将水痘传到各府,那太可怕了。 等到白果赶到四贝勒府,正好迎面跟三贝勒府的嬷嬷对上。 那人见了白果,脸色一僵。 白果跟送人的嬷嬷打了个招呼,就绕开两步,往正院去了。 四福晋这里,正在穿戴更衣,打算出门,听说舒舒打发人过来,忙叫进来。 自从去年小椿、核桃陆续放出去,舒舒身边常跟着的就是白果。 四福晋道:“听说你们福晋不舒坦,那你不在跟前服侍,怎么还被打发过来了?” 白果福了福,没有说那句不舒坦的话,只说了三贝勒府大格格出痘之事。 四福晋脸色淡下来,吐了一口气,道:“我晓得了,代我谢谢你家福晋……” 白果晓得两府主子亲近,想起方才皇子府用了酒精清扫屋子,就低声道:“为了防着嬷嬷带了病气过来,我们福晋叫人将屋子通风扫洒了……” 四福晋点点头,望向旁边的丫头。 等到白果拿了荷包下去,四福晋脸上带才带了怒气,吩咐道:“三阿哥这几日别往正房抱了,二格格的请安也免了……”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警醒(打滚求月票) “奴才去四贝勒府的时候,钱嬷嬷正出来,瞧着四福晋的样子,正要出门,奴才就按照福晋吩咐的说了,还说了屋子通风扫洒之事……” 白果回来,就到正房禀了后续。 舒舒听着皱眉。 要是三阿哥不在京还罢了,遇到事情怕府里没有做主的人,请妯娌过去,还不能说是糊涂,可是三阿哥不是回京了么? 这样目的为何? 九阿哥却明白过来,讥笑道:“这是打算拉你们出来,跟三哥打擂台呢,指定是觉得哪个格格作祟,又怕三哥糊弄着不发落,有外人在三哥就不好护着小妾了……” 舒舒听了,摇头道:“那也没有小婶子插手大伯子家家务事的道理,既是觉得委屈,不是更应该让娘家出面么?” 等她说完,也明白过来为什么三福晋不找娘家了。 这就是高嫁的短处,娘家人说不上话。 眼下三福晋两个孩子一个出水痘,一个早产,正是当好好照顾孩子的时候,有什么事情能比得过孩子的健康? 这是生孩子生傻了,不晓得轻重缓急?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打发人跟三阿哥说一声,省得三福晋这样折腾,别坑了谁。” 就像四福晋那样,听了请托,打算亲自前往的。 这不是好心是什么? 可真要稀里糊涂的,将水痘传出来,害了其他孩子,那还真是好心没好报。 九阿哥却长了教训,起身道:“三哥在南书房呢,爷自己过去一趟吧……” 省得打发何玉柱过去传话,回头消息到了御前,又显得他这个当弟弟的托大、不恭敬。 舒舒觉得九阿哥去说说也好,小婶子不好对大伯子的家务事指手画脚,兄弟说两句却不是忌讳。 她想到了五阿哥跟七阿哥道:“五哥跟七贝勒得过水痘么?大人也要防着。” 虽说水痘致死率比不得天花恐怖,得过一次终身免疫,可是同样也成为携带者,身体虚弱的时候,体内的水痘病毒就会被激活,死于水痘的成年人也大有人在,所以能不得还是不得的好。 九阿哥有些迷糊,道:“不知道,这病都是小孩子得的多,五哥跟七哥小时候爷还不记事呢……倒是老十,爷记得他得过,有将近一个月没见着,老十耳朵边,还留了个疤……” 舒舒道:“不知道三贝勒府那边如何……” 只听那个钱嬷嬷说的,就有些不靠谱。 大格格都出痘了,三福晋还去看过,不像内外隔绝的样子。 九阿哥也想到这个,等进了乾清门,就叫人唤了三阿哥出来。 等到三阿哥出来,欢欢喜喜地过来,九阿哥忙道:“您离我远点儿!” 三阿哥有些莫名其妙,还在往前走。 九阿哥跟着后退几步,跟他保持半丈的距离。 三阿哥低头看了自己,鼻子抽了抽,一上午都在值房,没出汗。 九阿哥就道:“三嫂发动了,您这里晓得吧?” 三阿哥点头道:“生了二格格……” 他方才就跟五阿哥与七阿哥说了,下午就直接家去。 这已经是三福晋第四次生产,府里还有侧太夫人在,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可既是早产一个月,还是要去看看才放心。 九阿哥道:“大格格出水痘,您家单备了院子没有,单独安排人手看顾没有?三嫂打发身边嬷嬷各府乱窜,还惦记着‘洗三’,您赶紧家去吧!家家都有孩子,要是她将痘症传开,那不是造孽么!” “啊?” 三阿哥惊讶出声,道:“什么?大格格出水痘,我怎么不晓得?” 九阿哥听了,不由着急,道:“那您就算不回去,也赶紧打发人家去吧,别让人乱窜了,总要过了十天半月再说……” 水痘传染,就是病发这几日最凶,等到水痘出完了,十来天,就没事了。 三阿哥也毛了,道:“我这就回去……” 上午的本章也没剩下几个了,还有五阿哥跟七阿哥在。 他着急府上,转身回南书房说了一声,就准备走了。 五阿哥晓得九阿哥过来,跟着出来。 眼见着三阿哥急匆匆离开,五阿哥问九阿哥道:“三嫂有不妥当?怎么你送信?” 头午三贝勒府过来报过喜,五阿哥已经晓得三福晋发动了,又生一女。 九阿哥就说了大格格出水痘之事,还有三福晋请人之举,而后道:“等到四嫂不过去,那边别不死心请五嫂,五哥您也打发人回去说一声吧……” 五阿哥摇头道:“不会找你五嫂的,四福晋那边拒了,就该是大嫂了。” 请不到堂妹九福晋,交好的妯娌四福晋,那估计就会请大福晋了。 那是长嫂。 下头的小妯娌,怕是三福晋看不上眼。 九阿哥点头道:“还真是……” 五阿哥又道:“不用打发人过去了,三哥晓得轻重,回去就好了。” 九阿哥忍不住抱怨道:“三嫂是不是有病?真想要过去骂她一顿,谁家的孩子不金贵,真要因她的缘故,有个闪失,往后这亲戚也不用做了。” 他是看出来了,自家福晋这回是真恼了。 他也恼,连带着还有些迁怒三阿哥。 要不是三阿哥治家不严,家里不肃静,也不会让三福晋如惊弓之鸟,出这种昏招。 五阿哥道:“听说妇人刚生产完,最是护崽子,许是担心大格格跟小格格的缘故,三嫂才没想得那么周全……” 他不是不偏着弟弟,是想到了五福晋去年刚生产完的情形,真是对谁都防着,也有些进退失据的样子,就算是出了月子,也免了后院格格们的请安。 一直到孩子半岁了,她的精神才算松弛下来。 九阿哥想着舒舒提及水痘是冬春发作,就跟五阿哥一道,往太医院值房去了。 其中有两个太医是儿医。 九阿哥就直接问道:“这些年宫里宫外的脉案,水痘有夏天发的么?” 老成的儿医看着是个头儿,禀告道:“只是冬春发的多,夏天跟秋里也有的,只要接触了病人,七至十四日就会发热出痘……” 九阿哥听了,跟五阿哥对视一眼。 怪不得三福晋晓得大格格得了水痘着急,一个两岁的孩子,还没有单独分院子,也见不到外人,这“见面传”的水痘,是怎么传的? 又不是人人都出过水痘,只大格格一个人发热,看着确实像是被人阴害。 兄弟两个从太医院出来。 五阿哥想起了刘格格。 刘格格还在南苑。 他生出庆幸来,要是刘格格还在贝勒府,那五福晋母子能保全么? 到时候刘格格要是害人,那弘昇兄妹两个该如何自处呢? 毓庆宫的李氏母子,就是前车之鉴。 九阿哥则是皱眉道:“真是心大的格格阴害主母?图什么?就算大格格跟小格格都不好了,三嫂还有弘晴跟弘晟……” 五阿哥没有说话。 大格格可以出水痘,弘晟就可以出天花,弘晴再来一次惊马什么的。 或许目标不是孩子,是三福晋。 失去了生母的庇护,几个孩子想要动手脚就容易了。 早先三贝勒府连着夭了几个庶阿哥,三福晋的名声也毁了大半。 实在是太巧了。 在那些格格眼中,这是不是“杀子之仇”?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反正长个教训,就算要收格格,也要挑性子老实的,心大的不能留……” 九阿哥嗤笑道:“您还是提醒自己个儿吧!” 五阿哥除了刘格格之外,还有三个格格,还有格格们抬举的通房丫头。 即便太后跟宜妃在他大婚之后,没有再指格格过去,女眷也不少…… * 三贝勒府,三阿哥骑马而至,就见门口有人。 是钱嬷嬷请了大福晋过来,正要进府。 因是挨着住着,大福晋没有坐车,就带了两个嬷嬷、两个丫头,步行而来。 眼见着三阿哥回来,大福晋这个年轻的长嫂就有些不自在,可还是忍了羞涩道:“三叔……” 三阿哥忙翻身下马,瞪了钱嬷嬷一眼,而后道:“见过大嫂,都是董鄂氏小题大做,眼下不是待客的时候,‘洗三’与‘满月’也不办了,回头等董鄂氏出了双月子,再给您下帖子……” 大福晋脸色臊得通红,没想到会被三阿哥拒客。 可是三阿哥说的也是道理,三贝勒府门口还没有挂绸,可见这边正乱着,有些不大周全。 三福晋既是早产,那也有不方便的地方。 大福晋就看了那个钱嬷嬷一眼,而后道:“那我就不扰三婶了,这就回了。” 三阿哥退步,做了个恭送的动作。 大福晋就带了嬷嬷跟丫头回直郡王府去了。 钱嬷嬷还想要说话,三阿哥拿了鞭子,脸色漆黑一片。 钱嬷嬷吓得一激灵。 三阿哥冷声道:“滚进来回话!” 钱嬷嬷双腿哆嗦着,还想要拖延,被三阿哥的太监扯了进府。 “大格格出痘了,怎么没人报上来?” 三阿哥咬牙切齿道。 他是前些天到京的,直接回了贝勒府,晚上也没有外宿去。 钱嬷嬷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这是福晋吓到了,怕有人故意害她早产,要在生产时动手脚,因此昨晚到今天孩子平安生下,都隔绝了消息,晓得三阿哥是耳根子软的,连带着三阿哥也一并瞒了。 好好的皇子福晋生产,愣是弄成了偷偷摸摸的。 幸好母女平安,可是福晋哪里吃过这样的亏,自然想要一查到底,连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都不管了…… * 下一更9月22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 没有黏糊(打滚求月票) “说!” 三阿哥没了耐心,语调森冷。 “大格格的水痘来的稀奇,福晋昨晚见了,着急后就感觉不适……福晋怕有人作祟……” 钱嬷嬷吭哧道。 三阿哥气得眼前发黑,这是连他都疑上了?! “蹬蹬蹬蹬……”他转身就往正房去。 到了门口,就见郭氏从里头出来。 她是三福晋的生母,自打彭春去世也病病歪歪的,眼下看着也憔悴。 三阿哥止了脚步,道:“岳母……” 郭氏看着三阿哥,神色复杂,最后带了恳求道:“贝勒爷,福晋方才崩漏,眼下才合眼,若是她有什么错处,能不能出了月子再说她?” 早上三福晋生产时,郭氏陪在屋子里,并不晓得三福晋的安排。 等到全程不见三阿哥回来,后院女眷也没有动静,公府也没有来人,郭氏才晓得不对劲。 这生产竟是悄无声息,谁也没告诉! 郭氏赶紧找补,叫人去给三阿哥与公府那边报喜。 三阿哥:“……” 老太太五十来岁了,看着眼下乌青的,头发上泛着银丝,也是辛苦了,他恼三福晋也不好发作到老太太身上去。 三阿哥就压着火气儿,道:“您辛苦了,福晋没有什么错处,是我前头没安排周全……” 大格格眼下还在西厢房,三阿哥是出过水痘的,不需要避讳,就过去亲自看了一遍。 大格格脸上的水痘才起来,看着通红,整个人蔫耷耷的没有精神。 不过发出来就好了,过了五六日水痘瘪了就会转好。 三阿哥就吩咐保母道:“将大格格的东西收拾收拾,一会儿挪院子。” 那奶嬷嬷忙应了。 只以为是小儿长牙才会引发的发热,谁会想到大夏天的会发水痘?! 如今主子们顾不上追责,可是她们也都悬着心。 等到三阿哥回到前院书房,原本暴躁的情绪也渐渐平复。 他有些明白三福晋的顾忌了。 水痘是“对面传”的病症,不可能平白得上。 自打他随扈出京,三贝勒府这里是闭门谢客的,毕竟三福晋身子已经重了,也不方便交际待客。 没有外人入府,那这水痘就是府里传的。 可是没有人报上来,这里面没有鬼祟才怪。 至于为什么连他这个丈夫都防了? 三阿哥没想着自己耳根子软,失了妻子的信任,而是想着自己回京的时候比较巧合。 自己是七天前回来的。 这个时间,也符合水痘传染的时间。 自己身边服侍的人,也存了嫌疑。 三阿哥立时叫了司仪长,吩咐道:“府上当差的奴才,一个一个查,一个月之内有谁告过假、抓过药,都查出来;跟着爷出京的奴才,也全都查一遍!” 那司仪长也晓得府中今日异样,郑重应了。 三阿哥想着方才见过的大格格的乳保。 大格格才两岁,一直在正院不出,就算有人算计,也凑不到大格格跟前,必要先经过大格格的乳保的。 “大格格屋子里的奶嬷嬷跟保母,重点查,将她们家里也都查到了,是否有赌的、嫖的,过手大量钱财的……” 三阿哥吩咐道。 司仪长记下,下去查了。 三阿哥耷拉着脸,望向西路方向。 那边住着他的几个格格,生育了六阿哥的王格格,夭了五阿哥的富察格格,刚查出身孕的伊尔根觉罗格格……还有在路上的田格格…… 其中田格格、王格格、富察格格各自夭了一子,都在面前透漏过对福晋的怨恨。 三阿哥莫名想到了八福晋,虽说他跟三福晋夫妻两个吵吵闹闹的,有好有赖,可是结发夫妻,感情要是不好也生不了四个孩子。 他觉得这回要是查不清楚,夫妻的情分也要差不多到头了。 就算不是为了夫妻之情,还有父女之情。 大格格是他的嫡长女,敢伸手的人,不管是谁,他都不会饶恕…… * 等到九阿哥回府,就跟舒舒说了太医的话,不免担心,道:“往后孩子们暂时还是别往正院抱了,这边人来人往的,咱们想要看孩子,就换了外头衣裳,收拾干净再过去。” 至于抱孩子出门的话,九阿哥也不提了。 天花,水痘,谁晓得还有没有其他小儿容易传上的病症。 舒舒点点头,道:“也好。” 之前只想着天花,没有想着其他的。 实际上,对于孩子来说,长大之前,危机重重。 次日,三贝勒府也开始往各处报喜,只是来的不是三福晋身边的嬷嬷,也不是三阿哥身边的太监,而是三贝勒府的司仪长。 也没有往内院报,报到前头就走了。 各位皇子福晋,也不用过去亲自道贺了,三福晋产后伤身,要坐双月子。 不少人觉得莫名其妙,这报喜的人选略有些特殊。 只有舒舒跟四福晋晓得缘故。 太后既免了请安,女眷也轻易凑不到一块儿。 倒是十福晋,常来九皇子府的,没有避讳。 眼见着孩子们没有过来,她有些纳罕,等到听舒舒说京城有水痘了,要防着见喜,她才晓得缘故。 “那是要小心,我有个堂妹,都长到八岁,一场水痘没了……” 说到这里,十福晋就有些纠结,道:“九嫂,这……不是说小时候得了,比大了更好么……” 水痘是小儿易发病,半岁到十岁容易传染,年岁越大越危险,所以出痘也叫“见喜”。 熬过去了,就不用担心再得。 舒舒道:“总要再大些,身子结实了,也能表述清楚哪里难受哪里不难受才好,若是避过了,更是再好不过。” 十福晋听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道:“这带孩子可真不容易。” 舒舒点头。 她也是恨不得几个孩子见风就长,直接将幼儿这段时间熬过去。 这京城里的消息,哪里是能瞒得住人的? 七月开始,九阿哥在内务府行了新规矩,宫里的消息传出来的少了,可是各皇子府的消息,却是封锁的没有那么严谨。 三福晋生产没几日,大家就看到太医院的太医轮流往三贝勒府去,连致仕的姜老太医都出山了。 如此情形,少不得有人关注三贝勒府的动静。 于是,就有些风声传出来,三福晋早产伤身,有崩漏之症。 各府的皇子福晋不好干等着了。 要知道,先大福晋就是崩漏上没了。 虽说不是急症,可是女子得了这个病,哪里还有好的? 只是人既病着,也不好冒然探病,少不得都打发人到直郡王府,看看这位长嫂的安排。 张佳氏很是麻爪。 她是个心宽的,听到三福晋的症状,也明白了三阿哥那日门口婉拒自己进去是另有缘故。 当时三阿哥可是说的清楚,得到三福晋出了双月子再下帖子请客。 面对各府妯娌打发人来的嬷嬷,张佳氏也不多事,如实抬出三阿哥的话。 各家晓得了,就没有再惦记上门探看,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随着“洗三礼”、“满月礼”一起送过去的,就是各色产后用的补品,阿胶、燕窝、海参等。 舒舒这里从众,按照前头嫂子的例,也不高不低的预备了礼单。 再过几日,就有闲话出来,说是三阿哥发作了两个妾室,直接送到通州庄子上了,其中还有一个怀了身孕的。 舒舒最近不去宫里请安,也没有了妯娌之间的小会,消息相对延迟。 九阿哥这里,消息却是灵通的。 他第一时间就回来跟舒舒说了,道:“还真不是三福晋杞人忧天,竟是真有人作祟,三哥这回倒是没有磨叽,干脆了一回!” 舒舒听了,道:“两个格格联手?” 九阿哥点头道:“都是内务府包衣秀女出身,一个个的心大眼皮子浅,夭了孩子的想着报仇,怀着孩子的心大了,就一拍即合,三哥府里的包衣,也是内务府拨下来,拐着弯儿的,总能扯上关系,竟是让她们算计成了……” 他本就对包衣有防备之心,听到这些也不觉得稀奇。 舒舒的身份,平日里也接触不到其他皇子府的格格,对这两个废妾也全无印象,不过却见识过田格格的矫情。 那位可真是将自己当成了小嫂子,恨不得序齿在后的皇子福晋也能对她恭敬呢。 包衣自大,是谁给的底气? 后宫之中,四个包衣妃子为第一等,压在佟妃跟咸福宫妃头上,还惠及了家族。 要知道,八旗抬旗,都是从军功论的。 外戚抬旗,佟家算是第一家,可是当时还有内情,本是满洲划在汉军,就是重新回满旗罢了。 宜妃外家,开启了戚属人家抬旗的局面,其他三妃的外家跟上。 九阿哥说完,道:“汗阿玛应该离了那个什么神山吧?爷打算写请安折子了,你说三哥这件事儿,爷说不说?” 舒舒摇头道:“还是别说了,会有其他人说的,爷只解释两句当时拦着我,不让我去三贝勒府之事就行。” 九阿哥点头道:“对,这个得知会一声,省得叫人传歪了话,还以为是咱们不厚道……” * 三贝勒府,正房。 三福晋脸色苍白,看着眼前的阿胶红枣羹,不由皱眉。 自从生产后,一天一碗,她闻到这个味道都恶心了。 郭氏在旁劝道:“再吃几日就好了,恶露也能排干净了……” 主要还是补血。 三福晋产后崩漏,后头虽止住了,可是也伤了元气。 三福晋端了阿胶碗,望向门口,怏怏道:“我都这样了,没人过来探病么?”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章 化为乌有(打滚求月票) 郭氏听了,皱眉道:“糊涂,大格格既见喜,正是该闭门不出,你打发钱嬷嬷四下里窜什么?” 三福晋卡壳,好一会儿才讪讪道:“又不是出花,哪里就忌惮到这个地步?我当时只惦记着逼三爷对峙,就想得不周全……” 郭氏摇头道:“你犯了忌了,等出了月子,好好去给舒舒跟四福晋赔不是吧!” 对母亲来说,即便对孩子只有一分的危险,也会让她们愤怒。 三福晋觉得嘴巴里发苦了,她真不是故意的。 当时心中愤怒,只想着借力打力,拉了旁人过来,将事情闹大,不许三阿哥再护着后院的贱人。 舒舒是个小心眼爱记仇的,四福晋也只是看着和气罢了。 三福晋也生出后怕来。 幸好没来,否则接下来孩子真有个万一,自己就是罪人,皇上跟前,自己这个儿媳妇可没有什么体面…… * 塞外,行营。 康熙看着九阿哥的请安折子,脸上却没有平日的温煦,而是带了恼意:“董鄂氏,混账!” 梁九功在旁躬着身子,耳朵却是动了动。 天啊! 难道是九阿哥跟九福晋吵架拌嘴了? 这告状告到御前? 好好的,小两口怎么格叽上了? 九阿哥这有些不应该。 梁九功颇为好奇。 平日里皇上提及九福晋,可是只有夸的。 “叫老三滚过来……” 康熙撂下折子,毫不掩饰怒意,吩咐梁九功道。 梁九功忙道:“皇上,三贝勒回京了……” 咦? 这董鄂氏不是九福晋,竟是三福晋?! 九阿哥告小状了? 康熙听了,才想起这个,没人发火,越发憋闷了,对梁九功道:“三阿哥这混账,就是个‘官迷’,人不在京还罢,既在京中,日子还过的稀里糊涂的,真是越活越完蛋!” 梁九功不晓得怎么接话了,迟疑了一下,道:“都说男主外、女主内,这各家过日子,宅门里还是福晋们说了算……” 康熙愤愤道:“早先瞧着董鄂氏是好的,这几年却是不成样子……” 府里出现水痘,还不锁门闭户,竟然还要张罗办“洗三”,要不是九阿哥拦着,谁晓得会出什么事儿。 水痘虽比不上天花凶险,可对小儿来说也是一关。 京城王公府邸也好,宫里也好,都折过见喜的孩子。 想到九皇子府三个孩子、四贝勒府四个孩子,因三福晋的缘故,差点见喜,康熙真是恨不得代三阿哥休了三福晋。 只是那是三阿哥的原配嫡妻,还生了两个皇孙、两个皇孙女,又是彭春的女儿,康熙也不好直接发作。 他忍不住跟梁九功抱怨道:“是朕疏忽了,当时给三阿哥选福晋的时候,不该只看门第,就该再看看。” 当时只想着三阿哥外家寻常,妻族要挑个强的,可是这皇子福晋,除了出身,还要看人品行事。 只看三福晋跟四福晋,这日子过的天差地别。 四福晋那里,也是被婆婆不喜,却没有将日子过成三福晋那样。 难得,康熙这时候说了一句公道话:“还是三阿哥治家不严,耳根子软,老被人糊弄,惯得妾室不成样子,才有今日之祸!” 梁九功垂下眼,这是随了皇上。 皇上就是长情的,瞧着谁好,那也是三五年不撒手,可劲儿宠爱。 结果皇子阿哥们,一个比一个长情。 等到抱怨完三阿哥,康熙走到帐子口,望向天色。 草原上天晴了,可是远处的天色暗沉,空气中带了潮气。 今年的雨水,是不是太多了? * 京城,南书房。 看着手中的折子,三阿哥猛地一激灵,一下子站了起来。 五阿哥正坐在旁边吃西瓜,直接捧着半个,拿勺子挖着吃。 七阿哥跟三阿哥对坐着,看着的是另一叠题本。 因三阿哥的动作,两人都望向三阿哥。 这一惊一乍的,出什么大事儿了? “永定河垮坝了!” 三阿哥瞪着眼睛道。 五阿哥的西瓜差点掉了,忙搂紧,道:“不能吧?汗阿玛一年巡两回,工部河道的官员在那里守着,直隶巡抚安排人监管,还有人敢糊弄?” 七阿哥直接问道:“哪一段?” 三阿哥道:“保定府雄县的那一段……” 七阿哥松了口气,幸好不是顺天府下边的几个县,否则就是大笑话。 圣驾一年巡看两回,八旗抽丁都抽了一回,兴师动众的,再弄出垮坝,那皇父跟朝廷的脸面不用要了。 五阿哥撂下西瓜,道:“这么大的事儿,报御前吧!” 既是有洪灾,下一步赈济。 雄县距离京城两百五十里,洪水过境,还不知伤亡如何。 三阿哥点头,将几个关于永定河溃坝的题本都找出来,放在加急里,当天中午就送出京城。 保定府距离京城太近了,是直隶巡抚驻地,每日都有人员往来京城跟保定。 因此,三两日的功夫,京城内外也得了消息,保定遭灾了,永定河堤溃坝了。 在京城谋生的雄县人不少,得了消息就有回乡的。 七月份内务府的新规矩出来,皇城里的茶馆,就没有人敢拿皇家主子们嚼舌头。 等到皇城外的人晓得了内务府的新规矩,也跟着警醒。 皇上都不许内务府三旗说了,那八旗还磨牙,也怕被整顿。 大家正憋着慌,结果来了新闻。 永定河溃坝! 这银子一年砸里头一百多万两,居然换来溃坝,漕运衙门不清白、工部不清白、直隶巡抚衙门不清白! 一个个的,都成了忧国忧民的,至于月初薨了襄壮公、鬼节薨了宗室固泰,就都是旧新闻了。 等到过几日御前得了消息,就有旨意下来,直郡王与简亲王世子前往保定府,查勘永定河堤溃坝事宜。 * 九皇子府,上房。 舒舒正见大兴庄子的庄头,花生地都被泡了,垄沟放水的速度,赶不上下雨的速度。 这二百亩花生,是春日时府里专门吩咐过的,如今许多都开始烂根了,庄头也不敢耽搁,直接过来府上禀告此事。 如今正是三伏天了,雨水连绵,庄稼就都焖坏了。 舒舒刚听说人来了,叫过来问了,才晓得庄子因地势低洼的缘故,如今已经积水有半尺多,雨水无处可排。 “佃户还好么?屋子能不能支撑,多看着些,别倒了屋子伤了人……” 舒舒问道。 那庄头道:“前几天倒了两处屋子,不过人都出来了,如今安排在仓房那边住着。” 舒舒点头,想了想,道:“没伤人就好,回头他们要是想要重新建房,可以支借银子,每户二十两银子之内,需有人做保,三年之内偿还。” 那庄头仔细记下,退了下去。 白果端了李子上来,道:“今年瓜果都没法吃了,这李子也不甜了。” 舒舒看着白果道:“瓜果又不能果腹,要命的还是庄稼,这个时候发洪水,秋收就要耽搁了,等到九十月,灾民就要进京了……” 直隶十年九旱,本就不是丰产之地,偏偏京畿一带,因永定河的缘故,旱灾还跟洪灾轮流来,百姓苦不堪言。 于是,就出了奇葩景象。 每年秋冬,南城城门外头就有灾民聚集。 天子脚下,总不能让百姓冻死,到时候少不得赈济,送回籍贯地。 有些人就成了流民,恋慕京城富裕繁华,不肯离京。 如此,京城的治安,每到年底都有些不太平。 不过乱的主要是南城,内城是八旗所居之地,城门出入要查的严,流民也不好混进去。 南城就惨了,小偷小摸寻常,入室盗窃也时有发生。 主仆正说着话,九阿哥从前院回来了。 高斌打发师爷回京了,说的也是今夏雨水之事。 “土豆不行了,果树也废了,春天张罗的鸡场跟鸭场因连着下雨的缘故,也闹了病了……” 九阿哥坐下,就跟舒舒说了香河之事,道:“上回来信,高斌还意气风发呢,这回一下子蔫了……” 舒舒道:“这也没法子,十来年了,头一次见今年这么多的雨……” 高斌既是做知县,这些民生经济都计入考评。 就算用心辛苦半年,今年这光景也艰难了…… * 下一更9月23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波及(打滚求月票) “地方官也不容易……” 想着高斌这大半年的辛苦,九阿哥唏嘘一声:“民生经济学风教化,什么都跟父母官考绩挂钩……” “若是大计,也会考量雨雪状况的……”舒舒道。 九阿哥道:“撑死了不是‘下下’罢了,不管什么原因,没有成绩就是没有成绩,一个‘中中’都是占便宜!” 事已至此,他们听过就算。 后续能补救的地方,高斌会想法子补救,也不用九阿哥指手画脚。 高斌打发人回来,也是跟九阿哥报备,今秋的烧锅计划怕是不成了。 眼下已经是三伏末,在热河的十二阿哥写信回来,他就要返程了。 九阿哥忙给他写了一封信,让他小心山路塌方事宜。 前阵子就有口外回来的官员,赶上了山石塌陷,损了人命。 七月里并无其他事情,只七阿哥过生日,没有办宴,各府送了寿礼了事。 永定河的消息,也有了准信。 雄县内二十多里的堤坝,尽数垮塌,不仅雄县的农田被浸泡,洪灾还波及旁边四个县城,受灾人口数十万。 如今洪水过去一旬,水还没有放干净,受灾的庄稼全都绝收了。 弹劾直隶巡抚李光地的折子,听说都有三尺高了。 市井之中,如今的热门人物就是李光地,将大半辈子的老账都翻出来了。 说他青年卖友,中年夺情,暮年外妇之子来归。 里里外外,将李光地的人品贬到泥里。 九阿哥跟十阿哥无聊,在鼓楼大街的茶馆坐了半天,听了个全程。 九阿哥感触颇深,跟十阿哥道:“这是亵裤都要扒出来了,早先爷烦这些碎嘴子,现在瞧着也不是一无是处,御史就应该出来多听听,往后这些人想要欺上瞒下怕是难了。” “九哥怎么晓得这说的都是真的?”十阿哥问道。 九阿哥诧异道:“这还能编瞎话?康熙十九年,陈梦雷案,虽过去二十多年了,可是当时的人还都在世;还有夺情之事,也是真真的,正好李光地负责那一年的顺天府乡试;外妇之子这个应该也不是作假,早有人提过李光地除了三个亲生子,还有一个养子,应该就是那外妇之子了!” 十阿哥道:“九哥也听过宫里的流言,怎么还会相信外头这些?真真假假的,才能糊弄人。” 九阿哥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道:“是了,真要闲着磨牙,说了三五日也烦了,哪里还能一直说,还是有人在背后编排,直隶巡抚可是加尚书衔儿,估计盯着这个位置的也不少,如今张英告老,大学士出缺……” 说到这里,他就摇头道:“只是永定河溃坝之事,全推到李光地头上也赖不着,前头可都是于成龙一直负责这个,还有个罢官的前河道总督,直隶巡抚就是负责抽调民役罢了,活儿干了,责任就到了,工程好赖,都是河道跟工部验收……” 十阿哥道:“李光地是老臣,素来得汗阿玛看重,不会就这样倒了的。” 等到弹劾李光地的折子送到御前,都被驳回了。 京城里才换了新话题,不再逮着着李光地说了。 进了八月,暑热渐消。 十二阿哥也从热河回来。 原本白白嫩嫩的少年,现在看着面色黑红,脸上的稚嫩也褪去不少,身上看着都魁伟几分,不再那样单薄。 他带回宫来的皮子,就有八车。 九阿哥看着傻眼,道:“这是见天打猎了?兔子都给杀绝了吧?” 四车是兔子皮,三车是狐狼貉子皮等,还有一车是虎豹熊皮。 十二阿哥笑道:“今年兔子多,野兽也多,在那边闲着也闲着,就清缴了行宫附近的山头跟草甸……” 说到这里,他道:“虎骨、虎鞭跟熊胆、熊鞭都专门留下了,叫人送九哥府上了。” 除了那个,还有四车的皮子。 九阿哥看着他道:“怎么不会分好赖东西?那些东西比这些皮子金贵……” 十二阿哥道:“我又不会炮制,等到九哥今年泡好了虎骨酒,分给我几坛就行,我给嬷嬷备着。” 九阿哥看着他道:“送东西不是这样送的,小瞧哥哥不是?那什么鞭不鞭的,爷用得着么?回头我叫人料理好再给你送回来,听爷的,虎鞭你孝敬汗阿玛,熊鞭孝敬老师……” 十二阿哥听得神色一僵,忙摇头道:“不用,不用……” 九阿哥蹙眉道:“怎么就不用了?礼多人不怪,就算是亲父子,也得晓得有来有往的……”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万琉哈家那边,道:“他们孝敬你的东西,都在外人眼中看着,你也不能表现的太冷情了,好像人情味儿淡似的,回头将那皮子分出两车,叫人给你外家送去,也是一份回礼;还有富察宅,除了老师的熊鞭,你再挑些好皮子给夫人与弟妹,也是你的一份周全……” 十二阿哥迟疑了一下,道:“那……其他哥哥处呢?” 九阿哥想了一下,摇头道:“不用了,他们随扈行围回来也没有分东西给咱们,倒是讷尔苏那里,挨着住着,孤儿可怜,你又是长辈,送一份过去就行了。” 十二阿哥点头,听了进去。 等到九阿哥回家,才晓得十二阿哥送的除了虎骨,还有四车皮子。 他忍不住跟舒舒显摆道:“瞧瞧,这弟弟教好了,不比儿子差……” 舒舒点头道:“十二阿哥心眼实。” 九阿哥对十二阿哥虽有照拂,可也是顺手而为,跟十阿哥这样的交情不能比,可在十二阿哥这边,显然将九阿哥当成了最亲近的哥哥。 九阿哥笑得合不拢嘴,道:“心意不错,不过他是小的,咱们也不好占他便宜,虎鞭什么的就不要了,皮子既给了,就收下吧,回头再看他少什么。” 舒舒道:“眼见着到了送中秋节礼的时候,家里收着不少好料子,白压着也可惜,挑出些颜色鲜嫩的给十二阿哥,送到富察家也体面。” 九阿哥既是内务府总管,江南三大织造与各大海关的“三节两寿”就有不少孝敬过来,大家都晓得规矩,不会僭越,可是送来的也只比贡品次一等,都是外头见不着的好东西。 九阿哥想着十二阿哥身上半旧不新的衣裳,道:“再挑几匹十二能用的,他下月要大婚了,也得好好拾掇拾掇。” 舒舒就记在心里,叫人添了两匹宝蓝色江绸料子、一匹金黄色缂丝料子、一匹石青色缂丝料子。 乾西五所这里的东西,就随着九皇子府往宁寿宫、翊坤宫送的中秋节礼一起入宫。 除了衣服料子,还有应景的各色月饼与干果、肉脯。 十二阿哥从内务府衙门回去,才看到了礼单。 太多了。 总共是十二匹料子,其中好几匹都是外头有市无价的。 十二阿哥看了半天。 次日的时候,他就跟九阿哥道:“九哥,这样不好,礼尚往来,也没有这样的……” 他也不能一直占便宜。 之前九哥从他这里置换的产业,明显是九哥亏了的,他也不是糊涂的,心里有数。 好容易送些东西过去,可是马上又着补回来这么多。 十二阿哥不大乐意。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瞎琢磨什么呢?就是想着你下月大婚,除了吉服、朝服之外,常服也要开始预备了,到时候还要回门宴,别太寒酸了,你九嫂才挑了些料子给你,颜色儿深的,就是专门给你的,你叫针线上人做衣裳;颜色鲜嫩的,是让你送弟妹的,当中秋节礼送,还是等弟妹进门后再叫针线房裁衣服,你自己看着办……” 十二阿哥看着身上,道:“每年宫里分下来的份例有五十来匹料子呢,够用了。” 九阿哥摆摆手道:“够用什么啊?除了各色布与纱,剩下能做春秋冬三节衣裳的料子,就十几匹,不要墨迹了,我们家人口少,这些料子也用不完……” 兄弟两个说着话,就有人到了门外,扬声道:“九爷,奴才金依尧求见……” 九阿哥住了话音,道:“进来!” 金依尧额头汗津津的,面带焦色,给九阿哥与十二阿哥打了千儿,就道:“九爷,织场进水了。” 九阿哥听了皱眉,不痛快道:“前头不是给你们去信了,加高门槛,防着进水,怎么还进水了?这是有人不听吩咐?” 金依尧忙道:“不是因这个缘故,收了九爷的信,织场外头加了一尺高的防护,防着运河的水漫上来,每天也有人巡看,是密云那边泄洪,潮白河的水漫上来了,从另外一侧淹到织场这里。” 通州织场沿着运河码头修建,距离潮白河也不算远。 九阿哥觉得后槽牙疼。 谁会想到今夏的洪灾,还能波及到内务府呢? “清点损失了么?” 九阿哥问道。 金依尧道:“清点了,因九爷之前吩咐过防洪,染料跟呢料入库时都放在高处,损失不大,可是羊毛仓进水了,眼下晴天又少,晾晒不及,怕是要捂坏了……还有前阵子让加工的挂毯,也只能暂停,煤跟炭库也都泡了……”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晓得了。” 这一批挂毯,本是打算在年前交工的。 现下耽搁了,工期能不能够用就不好说了……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 准备 要知道香河距离京城九十里、通州距离京城四十里、大兴二十里,这三个地方都是水患,可见京城往南,怕是没有好地方了。 等到九阿哥回府,福松已经在等着了,说的还是水患事宜。 九阿哥名下的皇庄与舒舒陪嫁产业,不少都是庄子,也要安排人下去查看灾情了。 福松的意思,想要带了管事,下去巡看一遍。 九阿哥就道:“就在京城边上的看看就行了,保定那边的庄子先别去,水灾后容易闹疫病,别凑热闹。” 福松道:“那就先将京畿的看看……” 九阿哥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出门在外要小心些,坐了马车,住官驿,也别太赶路。” 福松都应了。 这会儿功夫,张廷瓒急匆匆来了。 他是听说九阿哥已经回来,专门过来的。 “九爷,臣二弟在南城赁的宅子地势低洼,被雨水浸泡,房山开裂了,那边有女眷,臣想着能不能接他们过来住阵子,等到打听了合适的院子,再叫他们搬出去……” 张廷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张廷玉丧了发妻,不肯续娶,不过身边有两个妾,一个是他发妻去世之前亲自做主给他纳的二房,一个是生母姚夫人给他聘的良妾。 为的是子嗣计,也是为了有人照顾他生活起居。 张廷瓒是长兄,张家也没有分家,自然也牵挂着弟弟。 那边虽不是正经弟妹,可是也不好不关照。 九阿哥道:“那院子分给了你住,自然是随你安排……” 说到这里,他纳罕道:“只是你弟弟在南城赁的是什么宅子啊?居然这么破,就算翰林清贵,也不用这样吧?” 张廷玉现在还在翰林院坐馆,庶吉士没有散馆,他被皇上指定专学满文。 要是个穷翰林还罢了,没有油水,抠抠搜搜的;可张廷玉是大学士之子,长兄刚升了小九卿,怎么就这样穷酸了? 张廷瓒无奈道:“他跟两个同科一起租的院子,条件就差了些。” 张廷玉当初搬到南城,为的就是从众。 汉官都在南城,有资格在内城赐第居住的都是尚书与阁老。 至于到内城赁房,那没有几个汉官能受得了房租。 九阿哥想到了张廷瓒的品级,如今已经是太常寺卿。 这还随居皇子府配房好么? 即便他依旧挂着皇子府典仪差事,也显得怠慢他了。 随即九阿哥想了一下内城的房租,单独的二进小院,一年百八十两银子租金。 张廷瓒是三品太常寺卿,年俸一百三十两银子,承担不了房租。 要是单独的一进院子,或者几间房,还不如眼下继续住着。 再说张廷瓒太太马上要临盆了,也不是张罗搬家的时候。 九阿哥就将话咽下。 虽说他名下还有空宅子,可是按照外头价格赁给张廷瓒,张廷瓒负担不了;白给张廷瓒住,名不正言不顺,张廷瓒不会住的。 那样的话,倒像是撵人了。 他就问起南城的事儿,道:“那被积水浸泡的宅子多么?翰林住的院子都浸泡成危房了,那寻常百姓的屋子呢?” 张廷瓒道:“臣今儿去过南城一趟,看着不大好,不过也分地界,荷花池一带看着就不错,因为下水是去年新修的,旁边的宅子地基也打的高,足有三尺半高,那边的宅子都好好的。” 九阿哥得意道:“当时叫人在那边修宅子,就想到了南城每年夏天积水之事,至于房基,那是将荷花池清淤了一遍,挖出的塘泥都拿去烧砖打地基了!” 本是一片人人嫌弃的洼地,经过一番改建后,成为南城的景致。 可惜的是,那一边是圈起来的,为了防止顽童乱窜,荷花池水深危险。 因此那一边的治安也比其他处好要好些,房租也上去了,都被进京的官员、举子、豪商长租了。 张廷瓒赞道:“如今已经有人效仿九爷,去南城建宅去了,不过是东施效颦。” 九阿哥道:“那张罗的不算晚,也能喝口汤了,不会赔本,京城的人口只会越来越多的,这房价不会降的……” 实际上他很奇怪,像张家这样的人家,居然不琢磨在京城买宅子。 他们没有资格在内城买宅子,在南城却是不限制的。 可是大多数汉官都是如此,只会赁房,最后都要落叶归根。 福松在旁,听着两人说话,没有插嘴。 他名下有两处宅子,是都统府跟皇子府这里给预备的,如今都空着。 只是张廷瓒没有提借住之事,他就也不多事儿。 张英举家还乡之前,福松每月也要过去一趟的,跟张廷玉见过,自是能感觉张廷玉的冷落。 福松知趣,也就不往前头凑。 他也晓得满汉有别,汉官讲究风骨。 倒是张廷瓒,一直对福松亲近,跟九阿哥说完正事儿,就跟福松一起离开了。 九阿哥就直接回了正院。 舒舒正在书房看书,看的是《营造法式》与《天工开物》。 她想要了解下现下的高温锻造温度能不能烧制水泥。 瞧着现下的样子,这永定河想要真正安定,还不知要什么时候。 要是水泥出来,哪怕土法水泥,不如后世的硬度高,只要能防水就是好东西。 她边看边摘笔记,将涉及到泥作、陶瓷、冶炼方面的知识都摘抄下来。 因为专注,九阿哥进来,她也没有察觉。 九阿哥站在门口,看着舒舒左手执书,右手提笔,不由愣住。 舒舒想起了福建的圈楼,那个用的是三合土,也能抵抗雨水侵蚀。 只是那个用的三合土不是常规的石灰、泥土跟沙,而是糯米、红糖跟土。 水泥,就是生料煅烧成为熟料,然后再加石膏跟其他材料混合研磨,就成了水泥。 这其中,别的还好,只高温煅烧这个。 若是达不到,一切成空。 这个高温,就要找专业的人问了。 要说烧陶专业,哪里比得上景德镇的匠人呢? 不知道内造办有没有景德镇过来的匠人? “想什么呢?都为难上了?”九阿哥见她走神,就走了进来。 舒舒放下笔道:“就是琢磨宫里的官窑瓷器是京城烧的,还是景德镇烧的……” 九阿哥道:“这有什么好琢磨的,内造办就有珐琅作,那个是景德镇制胎,完形于宫里,因为那个是低温窑;其他的官瓷,都是景德镇柴窑烧制,京城也没有那么多木头可烧啊……” 舒舒听了,不由心动。 后世比较流行柴烧,那个的温度最高可以到一千六百度,到了水泥需要煅烧的温度。 京城没有木头,可是西山都是煤矿。 要是其中比较好的原煤,可煅烧的高温肯定不会低于柴烧。 舒舒就道:“爷,咱们改日去西山转转,看看能不能收个窑……” 九阿哥道:“想烧珐琅彩?太费事了吧,那精工细化的,都是手工活儿,外头的师傅不行……” 他平日打交道的匠人都是内造办那些,都是各行各业顶尖的大师傅,自然看不上外头的匠人工艺。 舒舒摇头道:“不是烧陶瓷,是想要烧石灰,看看能不能改良三合土。” 九阿哥一下子想起来,夫妻两个去年提及过的修河道的材料。 舒舒当时提及,山石的替代物。 他看着舒舒,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舒舒眨了眨眼,道:“爷忘了,我去年提过一回?” 九阿哥摇头,脸上带了唏嘘道:“爷想起了,就是觉得可惜,你因雄县水灾琢磨这个,忧国忧民的,那些六部大臣都比不得你……” 这样的眼光与格局,要是男人,指定平步青云。 舒舒摇头道:“格局没有那么大,就是想着这时候是个机会,总不能爷闲着没事就琢磨材料,现在开始,有个由头……” 九阿哥道:“可是这一回回的,明明都是你的功劳,爷都密下了,也不好。”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跟我算这么清做什么?这功劳是爷的,以后也落到丰生他们,要是爷出了异腹之子……” 说到这里,她轻哼了一声,道:“到时候再掰扯清楚我是我的、爷是爷的,也不迟……” 九阿哥伸手将她搂在怀里,道:“爷是大傻子么?为了那二两肉,凉了你的心……” * 下一更9月24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 迷雾(打滚求月票)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也没有什么是女人都会犯的错误,就是权衡与选择罢了。 要不然的话,怎么没有人在皇帝面前犯什么错误。 自律也好,自爱也罢,选择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舍弃的念头。 承担得了舍弃的代价,或是存了侥幸,就会有新的选择。 舒舒听着九阿哥的心跳,觉得自己还是个悲观主义者。 她不信这些话。 且看以后。 不过即便是最坏的结果,她觉得也能接受。 到时候正如她嫁人之前说的,她的是她的,九阿哥是她的,她的却不是九阿哥的。 九阿哥是个爱思考的,看着舒舒抄下来的那些东西,道:“要是能烧出比陶瓷还坚硬的东西,就能代替山石了,就算没有那么硬,用来做黏土也比三合土强……” 两人手中正有闲钱,买窑还是买的起的。 九阿哥道:“明儿叫曹顺过去打听,最好是现成的,连带着师傅一起雇了,省得费事。” 舒舒点头道:“挺好的,总要试个一年半载的,才能找到各色合适的配方。”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后年是汗阿玛五十大寿,爷这光头阿哥,到了后年也该差不多了吧?” 到时候十四阿哥也成丁了,中间这一波小阿哥也都能封爵了。 舒舒道:“那就是一年半的功夫,时间也够用了。” 九阿哥听了,也带了兴奋道:“真要是成了,这大清的治河史上,是不是也得留上爷的名字?” 舒舒鼓励道:“那爷加一把劲儿,此举利国利民,几个一百万两银子都换不来的。” 九阿哥听着幸福,也不等次日了,立时吩咐何玉柱去后头配房叫曹顺。 等到曹顺来了,九阿哥就道:“明儿你去西山附近打听打听,有没有窑口,爷要买一个,不必太大,小窑口或中不溜的都行,带师傅的最好,不必吝啬银钱……” 曹顺道:“爷,是要砖窑还是陶窑?” 九阿哥想了想舒舒提及的温度,就道:“陶窑。” 材料都是泥土,温度越高,越有瓷性。 砖瓦与陶相比,应该是后者温度更高了。 曹顺应了。 九阿哥道:“对了,通州羊毛呢场进水了,江宁多雨,东西是怎么防霉的?你晓得么的?” 曹顺听了,思量了一下,道:“那边的房子年年冬天都要修缮,装了生丝跟绸缎的库房里,也放了大量的炭跟生石灰防潮……” 九阿哥皱眉道:“这都是预防手段罢了,浸泡过雨水的丝线跟绸缎呢?” 曹顺顿了顿,道:“那样的,即便想办法修复,也达不到内用等级,多是报了损毁,处理给外头了。” 九阿哥就摆摆手道:“看来你也没有好法子,那让金依尧自己琢磨吧,行了,没事了。” 曹顺应了,就退了下去。 舒舒这才从书房出来,看着九阿哥道:“江宁织造是前朝就有的,各种应对措施也是齐全的。”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爷发现了,这天灾还真是个好招牌,估计着下半年江南三织造的账目报上来,就会提到因雨水缘故,材料损耗、生丝涨价什么……” 舒舒道:“如实报上来就好,就怕三分天灾报成十分,银子拨下去,中间都密下了。” 她可还记得清楚,《红楼梦》中贾家寅吃卯粮,除了生活奢费之外,还有入账越来越少。 庄子上送报的都是减产,庄头报的不是旱就是涝,然后佃银直接少一半。 只看曹公起名之妙,就晓得那“黑山村”的庄子佃租有蹊跷。 黑山村,庄头姓乌,这账目能清白才怪。 福松要带人巡庄,正是怕这个。 下头的庄头借着雨水说话,上面减免了租子,却让他们中饱私囊,还会损了九阿哥的名声。 九阿哥道:“曹寅是个稳当的,那个孙文成有些呆气,不是胆大的,就是李煦爱张罗,往后三织造的账目,苏州织造要多留心些。” 舒舒道:“有金依仁前车之鉴,估计三五年之内,都会安生些。” 次日,九阿哥就去内务府了。 他打算去内造办转转,去看看玻璃作的匠人。 烧玻璃的温度,比寻常瓷器要高。 结果他刚到内务府,就得了消息,永和宫王贵人昨晚发动,亥初产一子,母子平安。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只报上来永和宫,承乾宫还没有动静?” 十二阿哥摇头道:“没听说。” 宫里添了新皇子,要往御前报喜的。 九阿哥这里,就叫人去太医院值房看了皇子接产的相关记录,而后抄写一份,往御前送了。 南书房这里,三阿哥、五阿哥与七阿哥也得了消息。 生育三子…… 整个后宫,有这么大福气的,只有荣嫔、德妃跟宜妃。 这三人都夭过皇子。 要是王贵人三个儿子保全,以后别说嫔,妃也能熬上。 那都是小弟弟了,三阿哥心里唏嘘一句,就跟五阿哥与七阿哥道:“咱们联名给汗阿玛报喜吧?” 五阿哥与七阿哥都没有异议。 三位入值南书房的皇子,就联名写了报喜折子。 王贵人足月生产,前头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都养成立住了,这个小的,太医院那边记载也是声音洪亮、胎发乌黑、手指甲齐全,这是胎里养好的了。 对皇家来说,添了一个健康的小皇子,自是喜事。 * 永和宫,正殿小佛堂。 德妃上了香,生出庆幸来。 幸好东西六宫的宫室都分派的差不多了,没有空着的宫室。 要不然的话,王贵人出身再低,以皇上对她的偏宠,即便不能直接封嫔,可是安排个空宫殿的后殿,还是有资格住的。 到了那时,永和宫冷清下来,说不得就成了第二个钟粹宫。 她身边嬷嬷道:“娘娘,和嫔娘娘也要足月了,要是生下公主,会不会惦记抱养十九阿哥?” 德妃摇头道:“就算惦记也没用,皇上不会允的。” 在皇上眼中,皇子在宠妃宠嫔前头。 给皇子找养母,或是为了给皇子抬身份,或是担心生母年幼不好抚育皇子。 十五阿哥的养母是太子妃,十六阿哥的养母是自己。 王贵人已经生育过两个孩子,十六阿哥还是在她身边长大的,不缺抚育皇子的经验。 不管怎么看,十九阿哥留在王贵人身边比抱给和嫔更合适。 德妃想着随扈的十四阿哥,心里牵挂不下,可是也明白,往后不能再插手乾东头所之事。 自己还是要稳住,才能庇护得了儿子。 除了皇上心有芥蒂之外,还有个跟十四阿哥有嫌隙的太子在…… * 承乾宫,后殿。 和嫔扶着肚子,靠在扶枕上,有些吃力。 她的奶嬷嬷见状,担心道:“娘娘,再走走吧……” 她是八旗秀女留牌子,入宫只是贵人,没有资格带嬷嬷跟家下女子入宫;不过册嫔后,娘家可以补人口跟嫁妆,奶嬷嬷就入宫了。 和嫔整个人跟吹气了似的,看着圆滚滚的,肚子也大的怕人。 和嫔看着嬷嬷,眼里含了泪,道:“嬷嬷,我恨!” 嬷嬷扶了她道:“娘娘,小阿哥要紧,等生产后请皇上做主就是……” 和嫔艰难起身,扶了嬷嬷的胳膊,走了起来。 可是她身子太重了,走路也蹒跚。 就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就有失禁之兆。 和嫔又去净房,等到更衣回来,额头已经汗津津的,脸色泛红。 奶嬷嬷不敢让她走了,扶着她坐下。 和嫔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哽咽道:“我是个糊涂的,都不晓得仇人是哪个……” 早先并没有发现不对之处,后头她的胃口越来越好,身子也跟发面馒头似的肿了起来,主仆就察觉到了不对。 等到值宫的太医旁敲侧击,说是饮食不当,主仆才发现问题出在膳房。 膳房的面粉里,被掺了茯苓粉。 茯苓粉开胃健脾,还改善恶心与呕吐,还安神助眠。 吃的多了,睡的多了,这体重可不是飞涨。 不仅和嫔胖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大了。 可也是值宫太医发话,让和嫔减少食量,还要多动弹。 可是胃口撑开了,饥饿就很难熬。 和嫔每天饿了抓心挠肺的,还要多动弹让身上减肥膘,真是双重磨难。 偏偏,连个仇人也找不到。 如今圣驾不在宫里,和嫔也不敢报上去,省得大张旗鼓的叫人笑话。 要是找到幕后黑手还罢,要是找不到打草惊蛇,说不得对方再生其他花招。 那奶嬷嬷入宫两年,想着宫里格局,也是茫然无头绪。 三妃孙子都有了,哪里会忌惮小皇子? 至于掌宫权的太子妃,更没有必要掺和后宫之事。 那剩下的无子的佟妃、咸福宫妃与僖嫔,都是居西六宫的,隔着这么远,将手伸到承乾宫,就为了害没有什么仇怨的和嫔? 图什么? 真要有那个胆量,害王贵人还差不多了。 要是王贵人产后没了,留下个无母的小皇子,说不得会抱给其他人。 害和嫔…… 和嫔是东六宫的嫔,东六宫还有个惠妃在。 就算和嫔真要有个万一,留着小阿哥或小格格,交给惠妃教养的可能性比在西六宫找养母的可能性更大。 那到底是谁?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大问题(打滚求月票) 几日过去,内务府的折子与三阿哥等人的折子就到了御前。 “哈哈哈……” 康熙看了“母子平安”的折子,心中松了一口气,等看到九阿哥抄的小阿哥的第一次脉案,则是欣喜了。 头发黑、手指甲全,这是在母体里养的好。 这是一个健康的阿哥。 谁会嫌弃儿子多呢? 康熙想着九阿哥之前的话,百子。 他晓得那个是奢望,可还是希望能再增加个十个八个皇子。 到时候每个旗分四、五支下去,过个三、四代,宗室里就大半是他的后裔了。 近支王公,即便是恩封佐领少,可是在朝廷上多重用,也能与功王后裔逐渐平衡。 只有那样,皇家才更稳当,也不用直接跟功王后裔对上。 康熙放下折子,给梁九功道:“今晚叫太子跟阿哥们过来,一起用膳,朕添了十九阿哥!” 梁九功忙躬身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又添了一个小阿哥,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一个孝顺、一个聪慧,十九阿哥是两位阿哥胞弟,指定也伶俐可人……” 康熙听着,脸色松快,道:“王贵人不错……” 接连生下三个健康的皇子,也算是有福的,难得王贵人性子也乖巧本份,不是那等轻浮心大的人。 苏州美人,性子似水。 康熙想到了李煦,可怜见地,也是将五十的人了,只有一根儿独苗,还是稚龄。 自己准备给曹寅恩典,也不好落下李家。 回头等李煦的儿子成丁,看是跟着十五阿哥下旗,还是直接赏个侍卫。 等到梁九功下去传话,各帐也就晓得王贵人八月初八生下一子、母子平安之事。 太子听了,心情颇为复杂。 直接序齿十九阿哥,实际上这已经是皇父的皇二十九子。 自己今年二十八岁,算上殇了的阿克墩只有三子,皇父二十八岁的时候,不管是站下还是没站下,已经生下了十六个儿子。 要是毓庆宫的格格有动静就好了。 * 四阿哥这里,正跟十三阿哥说话。 听说今晚家宴,贺十九阿哥新生之喜,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面面相觑。 但凡换个嫔妃,而不是王贵人这样奴才献上来的婢女,说不得后宫格局就要变了。 三个皇子,就算都是小阿哥的,也是低等嫔御里的头一份了。 四阿哥想起了康熙这几年驻畅春园也好,北巡也好,常带着的除了和嫔之外,好像就是敏嫔、王贵人、陈贵人这样生育过皇子的宫妃。 皇父在求子? 四阿哥想到这里,觉得有些荒唐可笑,可又觉得真是如此。 对男人来说,有的时候子嗣不单是血脉传承,而是男人雄风的展现。 十三阿哥则小声道:“二十弟估计也要落地了,回头弟弟的长子要是来的早,正好跟他们是一波的……” 四阿哥听了,有些担心兆佳氏了。 汗阿玛怎么指了这一家? 要是女肖母的话,那十三阿哥这里不会跟大阿哥那边似的,一个格格连着一个格格吧? 十三阿哥没想那么多,只算着时间,道:“是不是快要返程了?到时候正好赶上喝喜酒……” 等到十二阿哥大婚之后,他的大婚就要开始预备了。 十三阿哥很是期待。 四阿哥道:“过了中秋之后才会返程……” * 十四阿哥正跟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在一处。 他得了一个任务,就是每日里检查两位小阿哥的功课。 今日检查完了,他正在夸十六阿哥,梁九功就过来传话了。 十四阿哥立时笑了,跟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道:“贵人给咱们生了个弟弟,太好了!” 王贵人身份低,即便生了三个儿子,最多就是按照嫔例供应,不会真的晋升嫔位,也就是挪不了宫,十九阿哥从兆祥所出来,还是会养在永和宫。 只是娘娘有两个儿子、一个养子,十九阿哥未必会记在娘娘名下。 那也无所谓,只要在永和宫养大,就有一份香火情。 真要说起来,永和宫系的皇子,就是五人。 现在看着都是小阿哥不起眼,可十年八年后呢? 十四阿哥笑得开怀。 他会做个好哥哥的,不会像四阿哥那样爱说教。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一个九岁、一个七岁,已经不是小阿哥,生母平安产子,他们也只有欢喜的…… * 八阿哥不在帐子里,因此得到消息最晚。 他的心里空落落的。 他已经二十一岁,哪怕有个小格格也好。 像庄亲王那样,即便没有儿子,可是也没有耽搁生小格格,就是子嗣不顺罢了…… 等到了晚膳前,太子跟几位皇子就都到了御帐。 不管大家私下里怎么嘀咕,面上都是欢欢喜喜的,恭贺皇父添丁。 给内务府与三阿哥等人的折子,康熙已经批复下去。 尤其是给九阿哥折子上,提及王贵人产育有功,按嫔例预备赏赐银两。 宫里规矩,后妃生育都有赏赐,按照贵人例是银一百两、币二十端,按照嫔例就是银二百两、币四十端。 不过康熙高兴之余,也没有忘记还有个待产的和嫔,特意提了一句,等到和嫔顺利生产,按照妃例预备赏赐银两,即银三百两、币七十端。 三日之后,折子到了内务府,九阿哥看着却是面色沉重。 刚刚承乾宫才报上来,和嫔昨日发动,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这算下来也七、八个时辰了。 九阿哥当了阿玛,经了一次生产的,自是晓得这个时间长了,就危险了。 到时候不是产妇的生死关,就是孩子憋坏了保不准。 几天前才报喜,眼下却要报丧了? 今天还是八月十五,大过节的,希望一切顺遂吧…… * 宁寿宫中,一片沉寂。 虽说因圣驾不在,太后免了宫外皇子福晋的请安,可是今天是中秋节,阖家团圆的日子,即便不预备宫宴,皇子福晋们也要给各自的婆婆请安。 所以今日舒舒等人就都到了宁寿宫请安。 三福晋没有露面,她还在坐双月子。 十福晋也没有来。 她已经月份大了。 剩下几位皇子福晋是到了的。 等到了宁寿宫,大家就听说和嫔昨晚发动的消息。 只是和嫔是初产,这个时间就没谱了。 一天一夜都是寻常。 承乾宫跟永和宫不同。 永和宫有德妃这位主位娘娘,是个产育了六回的,有她坐镇,一切也有条不紊。 承乾宫却只有和嫔一个,她一发动,身边奶嬷嬷就报到太子妃处。 太子妃带了太医等人在承乾宫守着。 因有王贵人平安诞下皇子在前,大家提及和嫔,也都觉得今日应该有好消息。 毕竟和嫔年轻。 结果等到太后出来,太子妃就打发人来求见太后,请赐独参。 殿上一下子就安静了。 宜妃握着帕子,带出担心来。 太子妃哪里会缺人参呢? 过来禀告太后,是报备一声罢了。 到了用独参汤的地步,就很是凶险了。 涉及到皇家骨肉,压根就没有保大与保小的选择,皇嗣为重。 别说只是一个嫔,就是皇后遇到难产,也只能保小。 太后本就是心软的人,眼下就带了不忍,可是晓得也不是耽搁的时候,就吩咐白嬷嬷道:“你给承乾宫送去吧!” 白嬷嬷应声去了。 德妃垂下眼,手中握着佛珠,带出慈悲来。 咸福宫妃与佟妃都是面无表情。 倒是良嫔,曾与和嫔同宫居住,面上也带了忧心。 僖嫔则是有些恍然,不知在想什么。 太后也没有了与孙媳妇们说笑的兴致,对大福晋等人道:“宫里既有事,就不留你们了,大过节的,你们都家去吧!” 皇子福晋们都应是,从宁寿宫出来。 剩下的宫妃没有散,还在等承乾宫的消息。 * 承乾宫后殿产房外,太子妃听着里头的动静,想着和嫔先头的诉苦,嘴巴里发苦。 有人敢对怀孕的宫妃下手,在膳食中做手脚? 不管幕后指使是谁,经手的准是膳房当差的包衣跟太监。 真是叫人防不胜防。 如同三十七年的她一样,只以为是身体的缘故小产,谁会想到会是膳食有相克之物? 太子妃心情复杂,一方面物伤其类,一方面也在想着后续。 和嫔的受宠,有目共睹。 要是平安生产还罢,但凡有个万一,皇上说不得要迁怒。 她也要想着自保。 少一时,白嬷嬷来了,带了人参。 等到独参汤煮上,里头的收生姥姥也得了消息。 可保皇嗣。 不能再等了。 和嫔破水的时间太长了。 就有一个姥姥去揉推和嫔的肚子,另一个人则是拿了一把剪刀,放在烛火上烧。 和嫔的奶嬷嬷在旁,身子都软了,眼泪簌簌落下。 和嫔本昏厥着,一下子疼醒了。 她嘴里咬着帕子,脸色雪白。 奶嬷嬷忙拉了和嫔的手,道:“娘娘,使劲、使劲啊,小阿哥等着娘娘使劲呢……” 和嫔早脱力了,人也呆呆的。 奶嬷嬷抿着嘴,使劲掐着和嫔的虎口道:“娘娘,您可要报仇!” 和嫔眼睛发亮,想着昨天到今天疼得死去活来,脸上带了愤恨,使劲地用了力气…… 太子妃跟白嬷嬷在外间等着,听着里头的动静。 收生嬷嬷不停地在说话。 一盆盆的水端了进去,又端出来。 等到里头说了“生了”,太子妃跟白嬷嬷都站了起来。 接下来,却没有熟悉的婴啼声。 屋子里也喧嚣起来,两人忙进去。 满屋的血腥味,和嫔已经昏死过去。 收生姥姥提着一个浑身紫红的小婴儿,拍打着,却是徒劳无功…… * 下一更9月25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封宫(打滚求月票) 和嫔这一女,是皇十八女。 落地即殇。 看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皇女,收生姥姥也都安静了。 姜老太医,先看皇女。 胎儿养的太大了,皇女是憋死的。 对皇女来说,这也是福气了。 要不然这种孩子,就算强留下了,也有不足。 随后,他给和嫔请了脉。 只是卸力昏厥了,另外有些气血亏虚,其他还好。 白嬷嬷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看着硕大的婴儿,晓得这不是稀里糊涂的时候。 她望向门口候着的承乾宫一个首领太监,道:“叫人封存膳房,当差的仆妇也尽数拘押!” 那两个太监心里“咯噔”一下,却不敢说什么,听了吩咐下去预备了。 太子妃又望向另一个首领太监,道:“报内务府,请九阿哥安排慎刑司讯问此事。” 那人也应声下去。 白嬷嬷在旁,察觉出不对劲儿。 她专门过来,送了人参后也没有离开,是得了太后的嘱咐。 太后这样安排的用意,就是帮太子妃做个见证。 这是防着有个万一,太子妃会挨埋怨。 难道,这其中真有不对劲? 太子妃就低声说了和嫔昨晚交代的话,承乾宫的膳房出了问题。 白嬷嬷听了,变了脸色。 这宫中入口的东西,还能让人动了手脚,太可怕了。 要是有人谋算皇上或太后,那要出大事…… 太子妃叹了口气道:“皇祖母那边,估计还等着消息,嬷嬷代我禀告吧,我在这里再看一看……” 白嬷嬷看着太子妃眼下乌青,想着她在这里坐镇了八、九个时辰,也是不容易,道:“那老奴回去禀告。” * 承乾宫到内务府的距离不远不近。 眼见着快中午了,九阿哥也得了消息,晓得皇子福晋们都家去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走。 原本今天他可以不来的,就是因为舒舒要入宫请安,夫妻两个早上才一起出来。 九阿哥手中拿了怀表,看了又合,合了又开了,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从昨天傍晚开始算,承乾宫那边可是九个时辰了。 大过节的,太后都没有留孙媳妇说话,这瞧着不大好。 等到承乾宫总管太监来了,说了皇女殇了之事,九阿哥只能叹了口气。 不过慎刑司…… 九阿哥觉得头皮发麻,立时吩咐笔帖式往慎刑司叫人。 少一时,慎刑司郎中就到了,跟着承乾宫首领太监离开。 承乾宫是在东六宫,九阿哥这个成年皇子不好涉足,不过他也没有单交给慎刑司,又叫人去会计司喊了董殿邦过来。 “承乾宫官女子、太监服侍主子,多有不当之处,抽调人选,送承乾宫备用。” 九阿哥吩咐道。 虽说每年小选是年初,可是小选进来的官女子,也不是都分派下去的,还有些留着学规矩备用。 九阿哥说的就是这些人选。 承乾宫膳房既出了问题,嫌疑人就不单单是灶上人。 所有有机会出入膳房的人,都有嫌疑。 整个承乾宫都要犁一遍。 董殿邦也躬身接了吩咐。 十二阿哥在旁听着,心情也颇为沉重。 上一次宫里有皇子皇女殇亡,还是三十六年的时候。 等到董殿邦离开,九阿哥看见十二阿哥的表情,道:“别苦大仇深的,小儿难养,说的就是这个了,在肚子里怀满十个月不容易,出生也是生死关,等到生下来后,也跟眼珠子似的,要看顾好了。” 十二阿哥道:“汗阿玛要恼了。” 九阿哥点头道:“这还用说么?” 谁都晓得和嫔的分量,即便不算是御前第一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一胎,又是寄予厚望。 怀上以后,承乾宫的日用就按妃位支用了,预备的皇子皇女新生赏赐,也是专门提了一句,按照妃位来。 结果生是生了,没有立住,而且还不是意外,而是人祸。 这个谁受得了? 九阿哥心里犯嘀咕,小声问十二阿哥道:“真是奇了怪了,一个奶娃娃碍着谁了,还值当算计一回?” 十二阿哥抿着嘴,要是有人想要“去母留子”,那嫌疑人就是无子的几位主位;要是有人嫉恨和嫔的宠爱,那就是受宠的几位;要是有人看到御前对皇幼子的看重,那王贵人也有嫌疑。 或许以上缘故都不是,就是包衣妃嫔见不得非包衣的嫔妃立起来。 九阿哥见他不吭声,道:“是不是你也迷糊着?哎,坏人有九分错,和嫔也有一分,这宫里人多手杂的,再防备都是应该的,怎么还会着了道?况且还有七嫂的前车之鉴,早该晓得吃多了不利于生产,还不早先减重……” 他跟和嫔只见过两面,也话也没有说过,自是没有什么交情,眼下就是觉得为母则强,要是和嫔自己防备齐全,也不会叫人钻了空子。 他说完这些,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最坏的,还是幕后黑手。 残害皇家血脉,这与谋反有什么区别? 眼里压根没有对皇父与皇家的敬畏。 九阿哥的脸沉下来。 赫舍里家、佟家…… 是他们出手么? 赫舍里家应该没有什么必要吧? 和嫔生了皇子,也跟太子爷差了将近三十岁。 佟家呢? 佟妃要是想效仿佟皇后,抱养嫔妃子,那最好的选择,不应该是十九阿哥么? 九阿哥觉得脑袋不够使了。 “九弟、十二弟……” 脚步声匆匆,是三阿哥来了。 这是南书房那里也得了消息。 三阿哥眉毛都耷拉着,道:“这……怎么就出了意外呢?还以为接下来会再添了二十弟,竟是……竟是……哎……” 他是真心难受。 谁都喜欢做报喜鸟,不喜欢做报丧的。 他看着九阿哥道:“内务府什么时候上折子?” 九阿哥道:“等明天了,相应的脉案、发动过程,还有收生姥姥供述,下午还要整理。” 关键是一晚上的功夫,慎刑司那边总要查出点儿什么。 这个折子,也只能走密折。 否则的话,叫内阁跟大臣们都晓得皇家子嗣被谋害么? 九阿哥有些庆幸,幸好七月开始内务府添了新规矩,禁止在外传播宫里消息。 一个半月下来,罚了百十来号人,顶戴都掉了七、八个,内务府上下也形成了群体监督的风气。 九阿哥这里能拖,三阿哥那里却拖不得。 他哀怨地看了九阿哥一眼,挑了帘子出去了。 事情既已经安排下去,九阿哥就不在内务府守着了。 他看着十二阿哥道:“瞧瞧,包衣也好,太监也好,都是认钱的,不是分在你名下,就都是忠仆了,往后还要心里有数。” 十二阿哥站起来听了。 九阿哥就出了内务府,正好十阿哥过来。 九阿哥看了眼天色道:“不是叫你早回么?这都到了正午了……” 十阿哥道:“左右也无事儿,听人说雄县的事了。” 除了大阿哥与雅尔江阿之外,还有其他几个宗室子弟也跟着去雄县,如今也陆续回来了。 九阿哥道:“咦?大哥他们去了有阵子了,是不是该回了?” 十阿哥道:“户部运了粮食过去,他们月底之前就要回来。” 等到出了西华门,兄弟两个上了马车,九阿哥才小声说了和嫔产女殇了之事,还有太子妃封了承乾宫膳房。 十阿哥听了,很是意外。 九阿哥还在絮叨:“你说那些人是不是故意?汗阿玛这几年将包衣都收拾几回了,可还有人胆大妄为……” 十阿哥也不知说什么,是不是挑衅不好说,犯蠢是真的。 事情只要做了,就有痕迹。 如今的紫禁城,已经不是康熙初年的紫禁城,各方势力混乱。 他看着九阿哥,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这件事对和嫔来说,是塌天之祸,可是对于自己九哥来说,未必是坏事。 早年谋害皇嗣的事情没有证据,都是猜测与推论,皇父心中也拿不准主意。 这回呢? 现在还查不到证据,那皇家就都是废物了。 * 宁寿宫,西次间。 宫妃已经散去了。 宁寿宫本有中秋小宴,今日也免了。 太后看着白嬷嬷,道:“可惜了了,皇上盼着的。” 白嬷嬷附和道:“是啊,虽不是皇子,只是皇女,可只要立下了,说不得和嫔娘娘就要挪正殿了。” 成为真正的一宫主位。 不过说不得就是挪宫挪的,遭人恨了。 和嫔的资历浅,跟良嫔同居一宫也算不得委屈。 要知道,早年宫室没有修缮齐整之前,一个宫里住两个主位是寻常事儿。 一直到前几年国库与内库都富足了,早年荒废的宫室都整理出来,宫妃们才住得宽敞些了。 只是景仁宫与承乾宫到底不同。 白嬷嬷小声道:“皇上到底怎么想的?景仁宫要一直空着么?那王贵人往后挪宫,会不会挪到咸福宫?” 咸福宫可一个皇子皇女都没有。 白嬷嬷是太后的奴才,心里自然也有些偏着咸福宫妃。 可怜见地,入宫也小三十年,无宠无子。 太后摇头道:“谁晓得皇上怎么想的……” 延禧宫位置偏远,本以为承乾宫修缮完毕,会让惠妃挪宫,惠妃的资格也住得起承乾宫,可偏偏是和嫔住了进去。 还有佟妃,以为她会晋贵妃,赐居景仁宫,结果只给了永寿宫……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害人的心思(打滚求月票) 今天过节,原本九阿哥与十阿哥这里说好了,晚上一起吃的,眼下也不方便了。 等到了家门口,九阿哥就对十阿哥道:“你们晚饭别预备了,到时候叫人直接送席过去。” 十阿哥点头,看着九阿哥进门,才叫马车继续前行。 舒舒这里,中午见九阿哥没回来,就晓得和嫔那边不大好。 她想起了去年生产之前,那种担心跟恐惧。 现代医学发展之前,头一胎对女子来说真是生死关。 不说别人,只舒舒身边的,福松的额涅、桂珍的额涅都是亡于初产关。 不过,好像第二胎也不保险。 元后就是第二胎没的。 是一直不怀孕惨呢? 还是怀胎十月,生下孩子却夭了惨呢? 舒舒想起了大前年的选秀。 她跟和嫔一起住了半个月,即便不是一个屋子,也是一个院子,见过好些次。 平日里宁寿宫请安,两人只是点头之交,可是因是同期秀女的缘故,还是会忍不住关注对方。 她如此,和嫔也是如此。 九阿哥到了家里,才觉得饥肠辘辘。 见了舒舒,他就问了一句京城老话:“中午吃了么?” 舒舒摇头道:“只吃了一块奶皮子月饼,饭菜还在膳房备着。” 九阿哥道:“那叫人摆饭吧,可是真饿了。” 白果就下去传话。 九阿哥简单梳洗了。 饭菜都是预备好的,因准备了晚上的中秋宴,中午就比较简单,鱼头泡饼、滑溜鱼片、干锅鱼杂、蟹黄豆腐、鱼丸汤跟生菜拼盘。 等到夫妻两个坐下吃饭,九阿哥才提及承乾宫变故:“和嫔生了个皇女殇了,太子妃封了内膳房,听说是和嫔自己发现的,白面里添了茯苓粉,不知吃了多少日子了……” 和嫔自查出身孕,就免了请安,大家也见不着,还真不知她什么情形。 舒舒听着,碗里的蟹黄豆腐都不香了。 这手脚是什么时候做的? 要是在承乾宫做的还罢了,要是在御膳房做的,那皇子府这里也不安生。 这边的米面粮油,也都是以宫里拨出来的为主。 和嫔按照妃位供应饮食,每日白面三斤八两。 不过她这样的身份,支取日用,米面调料之类,不会真的按日拨给,都是月初就整月拨下去的。 “御膳房,往回查,应该能查到经手人吧?”舒舒问道。 九阿哥道:“那是自然,库掌、库守、催长,都要签字画押,支取了这里要记账,到了承乾宫内膳房还要入账,都是最少两人签字画押……” 说到这里,他就道:“太子妃只叫人查承乾宫,没叫人查御膳房,那是晓得查到御膳房,动静就大了,得汗阿玛下旨,不过爷寻思,御膳房这里也查不到什么,抓贼抓赃……” 舒舒看着泡饼,都不想吃了。 九阿哥晓得她胆子小,道:“你要不放心,咱们往后内务府领用的米面就别吃,从外头买别的。” 舒舒道:“回头在府里弄一间磨房,往后新粮食下来,就在府里备着一些。” 有小棠在膳房,私下里叮嘱了,也能安心。 可是想着小棠的年岁,舒舒也纠结。 小棠之前因生母亡于产关的缘故,外加上看到父亲在她生母去世前就与小姨子有了首尾,所以厌恶男女之情,立志不嫁不生的。 可人的想法,也不是恒久不变。 随着小椿跟核桃都成家,谁晓得小棠会不会改主意。 人都有私心,舒舒也不例外。 她希望小棠就算过两年想要结婚生子了,也别离了皇子府,还是继续膳房的差事。 要不然这入口的东西,没有妥当人看着,还真叫人不放心。 九阿哥道:“咱们在宫外住,都担心御膳房的供给,别说御前了,汗阿玛这回怕是要大动肝火。” 舒舒点头道:“要是这个不查出来,那往后怕是寝食难安了。” 九阿哥恨恨道:“这大人都中招,要是使手段对付小皇子,谁能躲得过呢?” 舒舒道:“许是咱们杞人忧天了,御膳房那边都是宫里上下主子入口的东西,指定有更严谨的检查方式……” 九阿哥点头道:“或许吧,御膳房的后妃戚属早都清退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德妃、荣嫔、良嫔跟敏嫔,道:“幸好娘娘从头到尾都没沾过御膳房,要不然跟其他几位妃母、嫔母似的,这回好像也有些嫌疑……” 舒舒道:“等着御前调查吧,折了一个皇女,皇上既看重和嫔,总要给个交代,不管是谁出手,都讨不了好去。”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就是太子妃倒霉,名义上宫权在她手中,可是东西六宫,都是主位娘娘自己管着,她就担个名儿,好处没有,坏事儿都赖她身上……” 舒舒想着太子妃的位置,也是难熬。 位高权重,可责任也重。 * 次日一早,九阿哥就去内务府了。 今天上午他还要上折子。 给了慎刑司一下午连带着一晚上的功夫,就承乾宫今日当差的那几十号人,怎么也都讯问完了。 果然,等他辰正到了内务府衙门,慎刑司郎中都图已经在值房外候着。 “请九爷安……” 都图见他进来,趋步打千请安。 九阿哥招呼他进来,道:“查出什么了?” 都图道:“内膳房的灶上人陈氏,自六月开始,多次夹带茯苓粉入宫,掺在面粉中,陈氏家里已经拘押,丈夫身故,有一子下落不明……” 九阿哥听了,恼道:“到底哪个王八羔子,用这么下作手段……” 说着,他觉得不对劲道:“六月里天正热,大家都穿薄衣裳,怎么夹带?守门侍卫是死的?” 都图卡顿了一下,在上身比划了一下,道:“是陈氏小姑出面,拿了两张庄票还有他儿子的发辫儿……陈氏丰满肥硕……” 直接藏在小衣里携带进来,这个再查也不会有人去摸胸。 九阿哥明白过来,真是一言难尽。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了,你将供状留下,记得去毓庆宫一趟,跟太子妃禀清楚此事……” 都图应着,留了供状,往毓庆宫去了。 九阿哥将供状内容大致看了一遍,提炼了前因后果写了密折,而后吩咐何玉柱送南书房去,那边有车驾司司官当值,中午就会安排人手,往御前递送题本。 十二阿哥在旁听了个齐全。 等到九阿哥这里闲了,十二阿哥道:“要是生人入宫,那门禁就严,有宫牌的,每日进宫当差的,就松……” 宫里当差的人多,有宫牌的人四、五千人,门禁那边早也制定了各种检查的规矩。 可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九阿哥轻哼道:“前年汗阿玛罚了一回,他们不长记性啊,这回肯定要吃挂落!” 前年过年祭祀的金器失窃,宫中大索,冒名的就揪出来好几个。 可见门禁都快形同虚设。 那时就罚了一批人。 这才两年半,这祸事跟夹带相干系,那些守门的护军就又松散了。 这些主要是上三旗的护军营将士与内务府三旗将士,这里面是规矩松了,还是有其他牵扯,还真不好说。 * 南书房这里。 三阿哥、五阿哥与七阿哥今早过来,也得了承乾宫的消息。 只是除了三阿哥之外,五阿哥与七阿哥都没有提这个。 他们就是个消息中转站,宫里发生这样的大事联名折子递上去就是了,说其他的也无用。 倒是三阿哥,好奇的不行,想要去内务府打听一二。 偏偏今日题本比较多,一时也不得闲。 等到中午,三阿哥晓得九阿哥也递了折子后,再往内务府去,九阿哥已经回了。 * 九皇子府,正房。 十福晋来了,拉着舒舒的手,跟鹌鹑似的,瑟瑟发抖。 “九嫂,怎么办呢?听说和嫔娘娘跟七嫂是一样的症状,吃多了孩子大了,那我不是也危险了?” 舒舒忙摇头道:“别自己儿吓唬自己,你现下多匀称啊,肚子大小也正常,这是谁说什么了?” 若是十阿哥,不会跟十福晋说这个。 十福晋头一次怀孕,正不安着,跟她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十福晋苦着脸道:“是阿灵阿夫人来了,说是好心,盼着我平安产育……” 舒舒蹙眉道:“弟妹你记下,但凡说了自己好心的,就没有安好心的;好好的,跟你说这个做什么?你还有三个月,只要别胡吃海塞的,就没问题……” 十福晋怏怏道:“七嫂那回都够怕人了,没想到和嫔娘娘这回更吓人。” 七福晋难产,所生的三格格就跟寻常孩子不一样,现在三岁了,说话都不利索。 和嫔这里,生下即殇。 舒舒镇定道:“别担心,你额赫下月就要到了,我也会盯着你的,到时候给你改食谱,保证你解馋还吃不胖。” 十福晋听了,立时搂着舒舒胳膊,道:“还是九嫂疼我,那我就放心了,我怕我吃得少,还长膘,去年过年的时候就是……” 舒舒又陪她溜达到后院,看了丰生跟阿克丹。 妯娌两个,陪着孩子小半天,十福晋的焦躁才平息了。 等到十福晋回家,九阿哥也回来了。 舒舒这才告状道:“七月里的规矩,只是限制包衣在外头当着人拿着皇家的事情说嘴,却管不了勋贵人家,阿灵阿家宫里还有人手,消息挺灵通的……” 说着,她讲了阿灵阿夫人去皇子府吓唬十福晋之事,道:“黑心的东西,存了害人的心思,她自己也是生产过的,能不晓得孕妇的惶惶不安……” 九阿哥听了,“腾”的起身,道:“好大够胆,这是算计老十的子嗣!” 舒舒想起四月里去阿灵阿家做娶亲太太时,乌雅氏母女两个的别扭,道:“他们跟十阿哥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的,怎么就平白上门来恶心人?这是得了消息,晓得皇上指婚跟十阿哥有关系?” * 下一更9月26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嫌疑人(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咬牙道:“不管什么原故,有这样的心思,都该死……”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爷去找老十去!” 舒舒没有拦着。 随着康熙日益老迈,疑心病也越来越重。 这个时候,常犯错、没人缘的皇子才是好皇子。 况且宫里的事情诡异。 这个时候让十阿哥闹一场也好,正好可以让皇上将关注力转到钮祜禄家跟乌雅家头上。 不管这次是谁动手,舒舒都希望能揪出来。 不是为和嫔母女不平,而是要震慑世人。 省得一次算计成了,往后再对妇孺下手。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她能看到的“九龙夺嫡”是皇子们的主场,就是皇子福晋留着的也不过是出身生卒年跟所出子女罢了,更不要说各皇子府那些或早夭或短寿的皇孙与皇孙女。 十福晋不是个心思深的,也藏不住心事。 只是她的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 既是被舒舒开解了,就将这件事丢开了,见了十阿哥就指了小几上的盘子道:“瞧瞧,晓得我爱吃奶月饼,九嫂今天又叫人烤了一盘奶渣子馅的,没放糖,吃不胖……” 十阿哥看过去,月饼很小,跟汤圆那么大的,跟现下那种四两重的大月饼截然不同,看着就是解馋的。 他就道:“都过了十五了,还没吃够?” 十福晋搂着他的胳膊,道:“就这最后一盘了。” 夫妻两说着话,门口有人禀告:“主子,九爷来了,前院候着。” 十阿哥纳罕,看着十福晋道:“那我去看看,你要困了,先歪着。” 十福晋如今尿频,晚上睡不实,下午就要补一觉。 “嗯,嗯……” 十福晋点头,道:“那爷快去吧,我先躺着……” 九阿哥坐在前院客厅,眼睛眯着,已经在想着怎么炮制阿灵阿夫妇。 乌雅氏都被除了诰命,还敢到皇子府害人,不过是仗着丈夫还是一等公,儿子是未来的嗣公罢了。 正好和嫔出事,阿灵阿两口子消息灵通,要是连在一块…… 可惜的是,宫里没有钮祜禄氏的嫔妃,只有个德妃在。 勾连到德妃身上,还要牵扯到四阿哥与九格格。 既然不好那样,就只能发作一顿解气了。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已经来了。 “九哥……” 十阿哥有些担心,方才兄弟一起回来的,这回九哥过来,是皇子府遇到什么事了? 九阿哥吐了口气,说了乌雅氏早上过来吓唬十福晋之事,道:“太恶心了,这是存了害死十弟妹的心思,不能这样算了,咱们上门去收拾他们一顿!” 十阿哥听着,后脊背发凉。 这手段,真是杀人不用刀。 自己福晋因是头一次怀孕,本就不安,乌雅氏还来说这些。 他磨牙道:“是不能饶了,真是当我这个十爷是死的……” 九阿哥道:“不能只收拾阿灵阿,乌雅氏也不能放过,搅风搅雨的,饶她一遭,居然不长记性!” 十阿哥脑子飞转,想着宫里的变故。 到时候寻根究底的,多半还是那几家。 钮祜禄家不知如何,阿灵阿这里太蠢了,不能约束好妻子,这马脚都落在外头,趁机切割也好。 他就咬牙道:“那就去收拾一顿!” 他也没说什么自己过去,让九阿哥回家的话,而是直接叫人点了五十护军,预备好了马匹,浩浩荡荡就往阿灵阿府去了。 两家都在镶黄旗,中间只隔着一条街,说话的功夫就到了。 公府的门房听到动静,刚要上前盘问,十阿哥一鞭子下去,将人抽飞了。 这一边都是勋贵府邸,跟公府前后左右挨着的,多是钮祜禄的族人,十阿哥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得不少人探头探脑。 眼见着十阿哥带了侍卫、护军,横冲直撞,门口的石狮子都给砸了。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不少人想要上前询问,都被九皇子府的侍卫拦下。 九阿哥骑马压阵,面带寒霜。 就有钮祜禄氏的族人硬着头皮上前,道:“九爷,十爷这是……” 有话好好说,没有外甥打上舅舅家的道理。 九阿哥冷着脸道:“阿灵阿夫妇谋害皇家骨肉,有谋大逆之嫌,爷就已经叫人告到宗人府了!” 围观的钮祜禄族人也好,其他勋贵也好,都被镇住了。 谋害皇家骨肉? 宫里昨日殇了的皇女,是阿灵阿夫妇下的手? 这图什么? 九阿哥正气凛然。 出气是要出气,可得占理。 不能老十动一次鞭子,就记过一回,那样回头封爵怎么办? 皇女是皇家血脉,皇孙也是。 大家不是爱碎嘴子么? 那就好好嚼舌个痛快。 要是舒舒在旁,会明白九阿哥这是无师自通,晓得了利用舆情的力量。 公府里,阿灵阿跟乌雅氏得了消息,都到前头来了。 乌雅氏的心里既是忐忑,又是兴奋。 难道是十福晋动了胎气? 不是她非要闲着没事儿,去十皇子府算计一回,而是自打长女出嫁后,她心里就憋了火。 尤其是中秋节前,亲戚往来多,有人话里话外问起二格格的婚事。 他们家是后族嫡房,格格免选,可以自家婚配。 一家有女千家求。 乌雅氏本还欢喜,可是听到对方提及的女婿人选,恨不得直接翻脸。 都是歪瓜裂枣的。 就连娘家那边,也话里话外的,提及想要结亲,简直是不知所谓。 等到中秋节,大格格回来哭诉了一回。 三台吉是个简单好哄的,却是愚孝。 荣宪公主回到巴林部后,巴林太妃就打发两个嬷嬷来京了,如今家里都是两个嬷嬷管着,还带了两个蒙古侍女。 乌雅氏才想到罪魁祸首还没有算账,心里恨死了九阿哥与十阿哥。 只是九阿哥那边,跟她们家没有往来,倒是十阿哥这里,面上还要应付着,如今得了机会,就过去恶心人。 “十爷,还请三思……” 阿灵阿到了前头,看着大门口一片狼藉,也恼了,冷着脸道。 八旗讲究孝道,重外亲。 十阿哥是皇子,自己也是亲舅舅,这样太过了。 十阿哥看着阿灵阿,手中的鞭子毫不犹豫地甩起来。 第一回算计九哥、九嫂,第二回要害自己福晋,自己怎么还会让他有第三回? “啪!” 十阿哥的鞭子,精准地落在阿灵阿身上,避开了他的脸,却是冲着脖颈去了。 “嗷!” 阿灵阿惨叫一声,脖子上就多了一条血檩子,胸口的衣服也都抽烂了。 十阿哥的第二鞭、第三鞭也到了。 阿灵阿三十出头,正值壮年,第一次闪避不及,忙腾身避开。 后头站着乌雅氏,正好被绊倒,夫妻滚作一团。 十阿哥第二鞭就波及到乌雅氏身上,第三鞭就直接抽到乌雅氏。 鬼哭狼嚎的,又有一个。 本被九阿哥跟侍卫拦着的钮祜禄氏人都变了脸色。 就有人道:“九爷,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卑不动尊,到底是舅甥……” 九阿哥怒喝道:“尊个屁!眼里有没有汗阿玛,有没有主子?谋害皇家血脉,是乱臣贼子,别说只是挨鞭子,回头爷还要叫他们两口子偿命!” 他再次将谋害皇家血脉挂在嘴上。 钮祜禄家的人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不是说护短就能护的,真要跟谋害皇嗣扯上干系,他们别说往前凑了,恨不得立时就跑。 这会儿功夫,几骑快马而至。 正是在宗人府今日坐班的苏努,还有苏努临时搬过来的五阿哥,与过来看热闹的三阿哥。 九阿哥既使坏,打发人去宗人府说的也含糊,只说是阿灵阿夫妇疑似谋害皇家血脉,他跟十阿哥先去问罪。 苏努却是晓得十阿哥,平日里看着什么都不爱搭理,可是喜怒随心,不是个好脾气的。 外加上一个没事儿就跟人闹上九阿哥,苏努怕自己镇不住,受了池鱼之殃,忙去南书房找了五阿哥。 这一位能管住九阿哥,九阿哥能管住十阿哥。 五阿哥爱弟心切,自然马上跟着出来。 三阿哥听说九阿哥与十阿哥去阿灵阿家了,好奇的不行,也紧着跟上了。 等到看到眼前一片狼藉,阿灵阿夫妇滚在地上,三人都傻了眼。 十阿哥看似杀红了眼,鞭子冲着阿灵阿的右腿去了。 前年阿灵阿的右腿曾断过。 十阿哥看似愤怒,心里却分外平静。 既是动了手,就不会再给阿灵阿喘息的机会。 至于这钮祜禄家的一等公,也未必就要落在阿灵阿头上。 九阿哥见三人来了,这才下马,对三阿哥与五阿哥道:“乌雅氏心思恶毒,一大早去十皇子府,用嫔母丧女之事恐吓十福晋,使得十福晋动了胎气,十弟才恼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苏努,正色道:“乌雅氏有谋害皇孙之嫌,还有承乾宫那边变故,爷怀疑也跟阿灵阿与乌雅氏有关系,否则半天的功夫,他们怎么就晓得这么齐全,还晓得皇女殇亡的缘故……” 听了这话,不仅苏努面色郑重起来,连带着三阿哥与五阿哥也认真起来。 旁边的钮祜禄氏族人,这才晓得两个皇子发作的缘故,看着阿灵阿夫妇目光闪烁…… 钮祜禄家的嫡房,可不止遏必隆这一房。 皇上平时偏着这一房,是顾念着他们是姑祖母所出,可是跟皇子皇孙相比,表弟就不算什么了……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我信爷(打滚求月票) 阿灵阿是国舅,顶级勋贵。 就算他真有嫌疑,也不是苏努说拘就能拘的,必须要请旨。 苏努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九阿哥所谓告到宗人府,是公报私仇。 要说阿灵阿夫人行事不妥当,在十皇子府说错了话还有可能,要说他们夫妻两个谋害和嫔,总觉得有些牵强。 只是九阿哥既这样说了,和嫔又是宫里最受宠的嫔妃之一,苏努也只能态度郑重。 倒是阿灵阿,过了最初的暴怒与羞愤后,脑子有些清明了,听了九阿哥的话,直接瞪了过来,道:“冤枉……” 他挨的第一鞭子,正好抽到脖子上,如今已经肿起来了,说话也暗哑。 九阿哥却不与他在人前掰扯,那样不是自己也成了笑话么? 这还一圈看热闹的。 他希望阿灵阿成为市井流言的中心,自己可不想凑热闹。 他就冷哼道:“冤不冤你去宗人府说去,去跟汗阿玛说去!” 十阿哥看着阿灵阿夫妻两个狼狈模样,寒着脸,收了鞭子。 九阿哥见状,就跟苏努与三阿哥道:“不怪十弟恼,他们大婚三年,去了好几回红螺寺,这才怀上……” 苏努看了眼乌雅氏。 这妇人真是胆子大,媵妾所出庶女,上不得台面。 还是皇上英明,晓得她这个出身,就给九阿哥另外选了福晋。 三阿哥想到自家上月的事情,点头道:“子嗣最重,这个谁能容得下呢?” 五阿哥则是担心道:“那十弟妹现在如何?” 九阿哥叹气道:“幸好有值府的太医在,才没有酿成大祸,接下来只能养着了,还要再看看。” 五阿哥爱屋及乌,待十阿哥这个弟弟也比旁人亲近,上前几步,呵斥乌雅氏道:“你也是生育了儿女的,难道不晓得女子怀孕不能受惊吓?专门去说这些,目的何在?不会是惦记着皇子福晋的位置,想要治死十福晋吧?你这也太坏了!” 十阿哥沉声道:“凤巢之女,我这光头小阿哥,可攀不上!” 乌雅氏不仅身上鞭子伤痕疼,心也堵,带了哭腔道:“就是话赶话提了一嘴,是长辈的关心,没有旁的意思……” 九阿哥在旁大骂道:“你算老几,去皇子府话赶话?平日里你是座上宾,还是怎么地?当谁不晓得呢,谁不晓得你正千挑百选的给你家二格格选女婿,结果公侯府家的少爷都瞧不上,不是惦记皇子福晋的位置是什么?” 乌雅氏眼神闪烁,依旧摇头道:“再没有那样心思……” 这也是前阵子九阿哥在茶馆听到的,当时还幸灾乐祸来着。 如今人人都晓得他们家心高,可是正经人家,谁敢跟他们家说亲? 出身低贱、行事失当的生母,手段阴毒的生父,凑到一起,这生出的孩子,是什么品格? 男孩还罢了,有爵位跟世职;女孩都是后宅教养出来的,这样的生母,自己行事都不足,怎么能教养好女儿。 十阿哥看着乌雅氏,心里怒火焚烧。 这世上损人不利己的人,到底是少数。 行事多有目的。 想想钮祜禄家二格格婚事的波折,乌雅氏未必没有这个打算。 怎么敢?! 可是想着十一阿哥,想着和嫔之女,十阿哥晓得,这些勋贵敢。 上三旗接连两代拥护幼帝,位置被抬的太高了。 皇位即便不是他们左右,也起了大作用。 而且世祖皇帝时还罢,天下还打仗,依旧是宗室主政。 到了现下,前头却是上三旗勋贵主政。 十阿哥望向苏努道:“我也要告阿灵阿之妻乌雅氏谋害皇孙之罪!” 三阿哥点头道:“是该告,总要查清楚。” 十福晋这里只是动了胎气,十八格格却是殇了。 总要有个交代,阿灵阿夫妇,分量够了。 三阿哥心中生出庆幸来。 五阿哥在旁道:“我会跟三哥跟七阿哥联名,跟汗阿玛禀告此事!” 阿灵阿已经起身,少年国公,也是傲气,跟苏努道:“我也要告十阿哥无故辱骂亲长!” 苏努看了阿灵阿一眼,不想说话。 没有逼数。 他以为自己是谁? 他跟庶兄打官司能赢,跟皇子打官司还指望赢了? 废了。 苏努移开眼,道:“那就递状子吧!” 阿灵阿又望向旁边围观的钮祜禄氏族人,一个个的都记下。 这是亲人,还是仇人? 九阿哥也不搭理阿灵阿的作态,上前对十阿哥道:“弟妹那边还需要人陪着,你赶紧家去吧……” 十阿哥点点头,跟三阿哥、五阿哥与苏努点点头,骑马离开了。 九阿哥看着苏努道:“我跟您去宗人府,将这案子做个报备。” 五阿哥道:“我陪你去,也赶紧写折子送御前,省得御史不晓得究竟,又要咬人……” 无人理会阿灵阿,众人上马,准备离开。 三阿哥想了想自己跟阿灵阿府上的交情,嗯,没有交情。 那也就不用给面子了。 他就跟五阿哥道:“我跟你联名。” 一行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钮祜禄宅大门内外,只有阿灵阿夫妇与看热闹的钮祜禄族人。 阿灵阿望向众人恨恨道:“今日丢的是我的脸么?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道理,你们都忘了?” 一个上了年岁的是阿灵阿的堂兄弟,道:“涉及谋害皇家血脉,怎么插手?阖族都跟着受累才好?” 他一开口,其他人就七嘴八舌上了。 这个道:“你们也太心大了,十福晋是远嫁,可宫里还有端顺太妃,能容你们这样算计她的侄孙女?” 那个道:“承乾宫是怎么回事?” 阿灵阿被吵得越发心浮气躁,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是九阿哥跟十阿哥无理取闹罢了!” 说罢,他也不应付大家了,叫人关了大门。 等到他望向乌雅氏,眼睛里只有森冷。 乌雅氏吓得一哆嗦,看着阿灵阿就想要辩白,可是夫妻结发十几年,谁不晓得谁的秉性? 乌雅氏是真怕了…… * 宗人府里,九阿哥小嘴叭叭的,给三人讲乌雅氏的嫌疑。 “承乾宫昨日就将宫人都拘了,收生姥姥什么的都关着,备着御前讯问,关于十八格格之殇的缘故,除了承乾宫的人,就是慎刑司晓得,慎刑司还是昨晚讯问出来,结果乌雅氏今早去皇子府就说了十八格格殇了的原因,这其中没鬼才怪,就是不知道‘鬼’在慎刑司,还是在承乾宫……” 三阿哥在旁道:“啧啧,要是没有今日的事,谁会想到他们身上的?还真是万万没想到,他们胆子这样大,在宫里安插耳目……” 九阿哥立时道:“有什么不敢的?我身边的哈哈珠子姚子孝,就是钮祜禄家送进宫的,大家都晓得,宫里小太监都是八、九岁就净身入宫了,兄弟两个,一个分派到我身边,一个是八哥身边,这要是不在会计司安插人手才怪……” 说到这里,他望向三阿哥道:“三哥去年查会计司只查贪墨,没有深查查这后头的关系,这听着都吓人,宫里的太监有二层主子……” 三阿哥摇头道:“指定是奔着十弟去的,分到了你跟老八身边,许是阴错阳差。” 五阿哥道:“未必,九弟这里的,应该还是他们安排的。” 九阿哥听着,道:“谁稀罕他们奔着?就是汗阿玛惯的,让他们忘了谁是主子了,这些勋贵大族,跟那些猖獗的包衣有什么区别?就是恩荣多了,贪心起了,想要百年富贵……” * 大白天的,十阿哥闹了这一场,多少人看着。 次日,各处就都得了消息。 裕亲王府、恭亲王府与各皇子府的女眷,都打发嬷嬷去十皇子府了。 因晓得十福晋卧床,不好待客,各家没有送帖子约登门时间,都是直接叫人送的各色补品。 到了次日下午,宫里也得了消息。 宁寿宫的白嬷嬷带了端顺太妃身边的嬷嬷,也过来了一趟皇子府。 十福晋昨天开始,就“卧床”安胎了。 别的嬷嬷可以不见,宫里的却是要见见的,省得长辈担心。 十福晋就请两人进来了。 看着她带了抹额蔫耷耷的倚着扶枕,屋子里都是药味儿,两位嬷嬷对视一眼,都带了忧色。 “福晋如何了……” 白嬷嬷关切问道。 十福晋道:“我没事儿,就是有些吓到了,我们爷让我静养些日子,劳烦两位嬷嬷告诉皇祖母跟姑祖母一声,就说我挺好的,等到小阿哥落地,再进宫请安……” 她笑容依旧,看着面色也红润,可是两位嬷嬷火眼金睛的,哪里看不出她有心事呢? 应该还是怕了。 头一次生产,谁不怕呢? 两位嬷嬷劝慰两句,回宫复命去了。 十福晋看着十阿哥,可怜兮兮道:“爷就答应了我吧?府里以后别预备果子跟饽饽,要不然我怕我忍不住……” 她觉得还是稳妥些,不仅不胡吃海塞,还要将零嘴儿戒了。 十阿哥道:“你吃惯了的,停下来不吃难受,到时候又要白折腾。” 十福晋拉着十阿哥的手,哀求,道:“爷,我信不着我自己个儿,但我信爷,爷管管我吧,我会听话的……我……我想跟爷白头偕老……” * 下一更9月27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 痢疾(打滚求月票) 看着十福晋的惴惴不安的眼神,十阿哥心软了,道:“好,那爷就盯着你,不许你吃零嘴儿了……” 不过除了一日三餐,可以再安排一次两次加餐,省得她饿到。 至于吃什么,还是得请嫂子帮忙,给些吃了顶饱好不容易胖的食谱。 十阿哥有了打算,就跟十福晋道:“有九嫂的食谱,还有爷看着,你就放心吧,外头那些话,都是为了收拾阿灵阿两口子的,他们存了坏心,总要收拾回来。” 可是他们不是寻常旗人,是皇亲国戚,总要师出有名。 十福晋打了个哈欠,道:“那我就好好睡几天,最近乏,想睡觉……” 十阿哥道:“那就好好睡,等到九月里,岳父、岳母就会到了。” 虽说漠南蒙古,每年都要入京轮班,可是多是王公子侄家臣过来,阿霸亥郡王年初过来接长子回家,圣驾今年北巡也朝见过,本不用亲自过来京城,可是在给十福晋的回信中,郡王却提及会跟妻子一起来京。 那样的话,就能赶上十福晋生产。 十福晋笑了,美滋滋道:“到时候咱们的小马驹生下来,额赫跟阿爸就能见着了!” 十阿哥道:“让岳母给孩子起乳名,保佑咱们的孩子像你一样健康。” 十福晋笑得睁不开眼,道:“嗯嗯,也保佑孩子像爷一样聪明。” 十皇子府岁月静好。 舒舒这里得了十阿哥的请托,将食谱中利于孕妇的都叫小棠整理了。 基本上是高蛋白中脂肪低碳水。 换了其他人,可能一时会不适应,到了十福晋这里,却是正好。 因为十福晋入京之前的蒙餐,就是低碳水。 区别是之前高脂肪,现在降低了脂肪的含量。 各家各户都安生了。 大家都在等着看热闹。 三家告了状子,宗人府要有热闹可看了。 不过大家都明白,这热闹能不能起来,能到什么程度,还要看御前…… * 御前? 康熙看着眼前的折子,都是跟阿灵阿夫妇与承乾宫相关的。 前日就收到三阿哥、五阿哥几个联名的折子,晓得和嫔难产,皇女殇了;昨日收到九阿哥跟赵昌的密折,晓得了和嫔难产不是意外,而是人祸。 康熙昨日震怒,已经下旨给赵昌,追查此事,重点关注对象是几家后族,与主位的娘家。 因马家都流了,郭络罗家也只剩下没有什么能力的一房,那重点对象还是赫舍里家、钮祜禄家、佟家与那拉家、乌雅家、卫家与章家。 结果今日就又收到几个折子,九阿哥的折子、十阿哥的折子、三阿哥跟五阿哥联名的折子、苏努的折子,全都指证阿灵阿夫妇。 阿灵阿夫妇能得到宫里的消息,途径未必是钮祜禄家,还有乌雅家。 九阿哥没有在折子里提及姚子孝,康熙却想起了这个人。 姚子孝兄弟入宫的时间,是在阿灵阿承爵之后,也是乌雅氏成为国公夫人之后。 他之前查三家后族的时候,已经晓得孝昭姊妹的宫人与太监,没有什么问题。 那宫里钮祜禄氏安插人手,应该还是阿灵阿夫妇所为。 他们不是包衣,可还有乌雅家在。 是他们借着乌雅家安插人手,还是乌雅家借着他们的手安插人手? 想想十四阿哥眼高手低,康熙对于乌雅家的操守也不大信了。 可要说德妃害和嫔母女,康熙也皱眉。 德妃不是个聪明人,没有那样的心计。 不过阿灵阿夫妇确实该死,就算消息不是出自承乾宫,而是从慎刑司这里露出去的,也叫人警醒。 往慎刑司安插人手,他们想要做什么? 慎刑司要是成了筛子,那之前叫慎刑司查后族的时候,结果是真实的,还是被篡改的? 慎刑司郎中是康熙提拔起来的,也信任此人,可是郎中下头各种经手人,要是他们糊弄,这结果也会有偏差。 康熙面色阴郁,想起了去年清理会计司时,揪出来的那户人家。 本是皇家耳目,却是欺上瞒下。 以史为鉴,历朝历代,被糊弄的皇帝少了? 自己还没有老迈,就要被人糊弄了? 康熙就写了批复,先批苏努的折子,命宗人府严查阿灵阿夫妇窥探禁中消息案,查清两人是否与十八格格之殇有关联,另乌雅氏谋害十福晋之案,也严查严惩。 再就是十阿哥的,呵斥他行事鲁莽、不顾及皇家名声,不过念着事出有因,这次只罚他禁足,另外为了皇孙平安诞下,另加一太医入皇子府值府。 到了九阿哥这里,康熙也是训斥,即便晓得阿灵阿夫妇不对,也当先禀御前,而不是任由十阿哥行事,兄弟义气不是这样讲的,要晓得什么才是为了十阿哥好,云云,最后提及再查御膳房。 三阿哥几人的联名折子,康熙就回复的比较平淡,写着知道了,朕会安排,尔等各自差事为要。 等到折子都送下去,康熙吩咐梁九功道:“传话给太子与诸皇子,明日拔营回京……” 梁九功应着,下去传话去了。 整个行营,这几日都很肃静。 御前的消息,要是不对外散布,外头也不知。 只是康熙心情不好,御帐内外当差的人都屏气凝声的,旁人看着,也就都带了小心。 因此,即便随扈众人还不晓得宫里殇了皇女,可也都止了喧嚣。 从太子的帐子开始,而后四阿哥处、八阿哥处、十三阿哥处、十四阿哥处…… 到了十四阿哥帐子,梁九功发现不对劲,十四阿哥小脸苍白,躺在床榻之上。 还有这帐子里,味道是不是太浑浊了。 点了两个香炉,也难以掩盖那五谷轮回的味道。 梁九功吓了一跳,道:“阿哥爷这是病了?怎么没报到御前?” 十四阿哥摆手道:“就是昨天吃烤肉,多吃了些,有些不克化,今儿净净肠胃就好了。” 这两日营地气氛不对劲,他也不想多事。 这贪嘴引发的毛病,真拿到御前说去,也叫人笑话,汗阿玛越发将自己当孩子了。 梁九功见状,没有多说什么,去了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的帐子传了话,才回了御前。 不过到了御前,他没有瞒着,道:“皇上,十四爷腹泻,没有叫太医。” 皇上殇了小格格难受,可还有其他小阿哥等着皇上关怀。 康熙听了,果然关注,道:“胡闹,这草原上闹病是能拖的?传太医过去诊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另传话给四阿哥与八阿哥,让他们照顾十四阿哥……” 梁九功应着,下去安排了。 他心中纳罕,看来十四阿哥还真是遭了厌了。 要不然以皇上平日里疼爱儿子的作态,定会亲自过去探看的。 四阿哥与八阿哥刚得了圣驾要回京的消息,正在一处说话。 结果又得了新的吩咐,就都去了十四阿哥的帐子。 十四阿哥又去了屏风后。 那里放着恭桶。 昨晚拉到现在。 十四阿哥已经腿软,由两个太监扶着。 四阿哥与八阿哥进来,就见了他这软脚虾的样子。 八阿哥面上带了忧心出来。 四阿哥则是脸色发黑,都这样了还逞强,居然还要瞒着? 没事找事儿,还给旁人添麻烦。 十四阿哥本就烦着,看着四阿哥的脸色,小脸也耷拉下来。 四阿哥抿着嘴,也不想跟他说话。 八阿哥见状,开口道:“十四弟怎么样了?除了拉肚子,可还有其他症状?” 十四阿哥可怜兮兮道:“还手脚冰冷,叫人灌了汤婆子,都暖和不过来。” 八阿哥也是博览群书的,听着道:“听着倒像是寒痢……” 这会儿功夫,太医也到了,还有得了消息的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看着四阿哥与八阿哥都距离十四阿哥好几步远,就也跟着站了。 他们身上都有差事,御前听命的,要防着过了病气。 十四阿哥看在眼中,心里发冷。 自己这里还没有确诊病症,他们倒是嫌弃起来了? 太医上前诊脉,看了十四阿哥舌苔,也去屏风后看了恭桶里,也询问了昨日饮食,最后得了结论,“外感时邪、饮食不洁”引发的寒痢…… 如此,对症下药就好了。 十四阿哥昨晚拉了一晚上,已经过了初期,可以止泻了。 太医就对症下药,开了方子。 十四阿哥垂下眼睛,想着几位哥哥的做派,生出不好的心思来。 真是盼着他们一个个的也跟着拉肚子。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罢了,他有些怕了。 今年的波折,好几次都是他想要害人,结果害己。 他还是安生些。 他就抬起头,看着那太医道:“给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也看看,昨晚他们跟我一起吃的烤肉……” 太医没有立时应答,而是望向帐子里年长的四阿哥。 见四阿哥点头,太医才应了。 十四阿哥见状,憋闷的不行,咳嗽起来。 四阿哥吩咐那两个太监道:“将香炉灭了……” 那是驱虫的香,味道极冲。 好人都受不了,更不要说病人…… 十四阿哥却看着四阿哥,有些怨恨。 不让点香,是要臭死他么? 四阿哥想到屏风后的恭桶,问那两个太监道:“换过恭桶没有,其他的粪便都怎么处理了?”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阻拦(求双倍月票) 其中一个年长的太监老实回道:“交给净军了……” 宫里,专司清理恭桶的太监,叫“净军”。 四阿哥听了,有些担心,不过当着八阿哥与十三阿哥的面没有说什么,等到两人出去,他才私下叮嘱那两个太监道:“今天开始,找个地方掩埋。” 那两个太监应了。 四阿哥也是以防万一罢了。 痢疾虽不像时疫那样,见面就过人,可是也容易扩散。 十四阿哥躺在床榻,瞪着门口。 只是四阿哥的声音不大,他也听不见。 等到四阿哥离开,十四阿哥追问那两个太监,晓得了嘱咐的内容,不由怔住。 听着不吉利! 今早送出去的恭桶是净军那边处理的。 不会真的过给旁人吧? 十四阿哥捂着肚子躺下,又累又饿,不想说话了…… * 几日之后,康熙批过的折子就到了京城。 苏努看着自己这边的旨意,并不意外。 他摸了摸额头,可惜殇的是皇女,要是个皇子的话,那功劳会不会更大些? 反正出事是宫里的,但要真是审出来跟阿灵阿夫妇相关,功劳却是宗人府的。 他立时叫了一个郎中道:“皇上让查阿灵阿窥视禁中案,带人将阿灵阿夫妇请过来了吧!” 那郎中应声,带了两个笔帖式前往阿灵阿宅。 整个宗人府上下,不是宗室缺,就是觉罗缺。 因此即便是去公侯府邸,几人也十分有底气。 阿灵阿也上了折子,只是他的折子走内阁,还要南书房分拣,比其他人延了两日。 阿灵阿听到“窥视禁中”,就预感不好。 他额头的冷汗都下来了,虽说这几日早有准备,晓得皇上会查,可是没有想到会以这个罪名来查。 眼下圣驾不在京城,连个辩白的地方都没有,阿灵阿只能叫人去正房叫了乌雅氏,夫妻一起前往宗人府。 马车中,乌雅氏满脸憔悴,惊恐不安,小声道:“老爷,怎么办?” 阿灵阿看着她道:“看你想要如何了?” 乌雅氏不解道:“这个……咱们说了算?” 阿灵阿道:“消息确实是从宫里听说的,这个否认不了,你要是承认自己的私心算计,是女人犯了小心眼,利用宫里的消息谋算十福晋,那就是谋害皇孙的罪名,阖家都要罚没,不过皇上念旧情,应该不会牵连全家,说不得会给恩典,准你‘病故’……” 乌雅氏牙齿打颤。 她才三十出头,不想死! “那我要是不承认呢?” 乌雅氏抚了胸口道。 阿灵阿木着脸道:“那就是钮祜禄家窥视禁中、居心叵测,公爵改支,阖家问罪!” “老爷……”乌雅氏哽咽着,带了祈求。 阿灵阿闭上眼,也合上了嘴…… 阿灵阿夫妇被传到宗人府了! 整个八月下旬,最大的新闻就是这个了。 九皇子府这里,曹顺已经买了一个陶窑,也雇了相应的匠人,开始按照舒舒从各种典籍中摘抄的三合土配方,试着做新材料了。 宗人府也陆续传出来消息。 乌雅氏认罪了,早先年曾安插人手到十阿哥身边,买通娘家那边的姻亲,探听宫中消息。 因为女儿婚事不顺,生了恶毒心思,去皇子府用女子产关恐吓十福晋,吓得十福晋动了胎气。 要知道,先头十阿哥去阿灵阿宅打砸,还用鞭子抽了亲舅舅、亲舅妈,许多老派的人都看不惯。 这不合孝道。 论尊卑,十阿哥为尊,可是他是钮祜禄家的外甥,这样鞭打母族长辈,就是对亡母不孝。 八旗重姻亲,归根结底是八旗女子金贵。 重舅舅家,是礼敬母族。 重姑姑家、连襟家、岳家,都是看重女性姻亲的缘故。 十阿哥此举,将妻子放在舅舅之上,有重色不孝之嫌。 毕竟十福晋只是动了胎气,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直接鞭打长辈也太吓人了。 这些日子,十阿哥本就不大好的名声,越发雪上加霜了。 连带着九阿哥,都被人非议。 如今乌雅氏认罪,外头就熄声了。 这败家娘们,胆大包天,弄权弄到宫中,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消息传到永和宫,德妃傻眼。 她跟这个妹妹没有什么情分,可是都是乌雅家的女儿,无法坐视阿灵阿将罪名都推到乌雅氏头上。 若是主使是阿灵阿,那是钮祜禄家的罪过,可是都是乌雅氏头上,旁人怎么看乌雅家的教养? 她传了九格格入宫道:“你姨母不是那个做主的,真有一人在宫里弄权,也是阿灵阿,不会是你姨母!” 九格格看着德妃道:“娘娘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这是汗阿玛下令查的案子,宗人府那边的消息没有十分准,也有八分准……不管是谁主使,认罪的都是姨母。” 德妃脸色难看道:“你去宗人府,告诉你姨母,不要被阿灵阿骗了,她什么都认下,也保全不了儿女,一个犯妇,如何能继续写在钮祜禄家族谱上?定要除名的,到时候几个孩子也会成为连家族都没有的罪人之后,阿灵阿正是壮年,自然可以聘娶新妇……” 九格格看着德妃道:“我去宗人府掺和此事?让十阿哥怎么看我,让其他哥哥们怎么看我?” 要知道,眼下事情,不单涉及到十福晋动胎气之事,宫里还殇了个皇女。 要是查到另有其人还罢了,要是查不到人,那和嫔会不会迁怒阿灵阿夫妇? 德妃看着九格格道:“我是为了谁?你姨母将罪名都揽了,乌雅家能逃得过?接下来清理的就是你舅舅家,到时候乌雅家名声扫地,你这乌雅家的外孙女就清清白白了?” 九格格看着德妃道:“不管乌雅家如何,娘娘都是娘娘,我都是公主,这个时候,承乾宫的事情还没有掰扯清楚,娘娘还请稍安勿躁。” 德妃看着九格格,面上带了失望出来,道:“我晓得你尊贵,可是乌雅家不是旁人,是你的外家……” 九格格看着德妃,带了狐疑道:“乌雅家做了什么?承乾宫那里……与娘娘相不相干?” 德妃听了,气得倒仰,脸色铁青道:“你这是审贼呢?乌雅家从御膳房清退出去,可还有不少族人在内务府当差,你姨母背了全部罪名,那乌雅家就是从犯,可是那些族人的消息,也汇到永和宫……” 这就是不做贼也心虚了。 等到皇上顺着查下去,会不会觉得她的手伸的太长? 九格格看出德妃的暴躁,劝道:“有四哥、有我还有十四弟,娘娘不必担心这个,就算乌雅家真有不妥当,为了我们几个,汗阿玛也不会牵扯到娘娘身上,您看宜妃母,如今不还好好的么?娘娘,汗阿玛慧眼如炬,这宫里的消息,本也瞒不过汗阿玛,十四弟的事,您这么快就忘了么?” 德妃:“……” 十四阿哥与四阿哥不在京,她只是想要让九格格出面,让宗人府跟内务府都顾忌些。 可是瞧着九格格的样子,是不会去了。 德妃心灰意冷,看着九格格道:“真是指望不了你……” 九格格出了永和宫,想着德妃的话,想着她的用意,心里凉飕飕的。 她也指望不了娘娘啊…… * 九皇子府,正房。 舒舒正在吃西瓜。 这是专门留的,储藏在地窖中,还能搁些日子。 中秋节后的西瓜是另一个味道,比夏天吃的更甜了。 九阿哥在旁,讲着宗人府里的消息,不屑道:“阿灵阿想简单了,以为可以弃车保帅,爷觉得会适得其反……” 舒舒点头道:“是啊,显得没有人情味儿,皇上会更恼的。” 康熙开始爱念旧情了,就看不得这些不讲人情的事儿。 九阿哥道:“主要是将罪名都推到乌雅氏头上,却不想想他自己之前的行事都不正,两口子一个被窝出来,谁会相信他什么都不晓得?” 舒舒带了好奇道:“听说眼下御史盯上阿灵阿了?见天有新折子,各色的罪状,是法喀出手了,还是钮祜禄家其他人?” 九阿哥想了想,摇头道:“爷也猜不出,许是都有吧,不过就算阿灵阿下来,爵位也不会转回法喀了,那不是承认汗阿玛当年错了么?应该还是遏必隆这一支儿孙,那也没谁了,不会是尹德,他这几年太糊涂,那就剩下富保了……” 尹德行六,富保行五,两人都是阿灵阿的庶兄。 舒舒听了,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富保跟十阿哥的关系不好不坏,尹德那边没了往来。 按照康熙的德行,不会希望钮祜禄家的当家人跟十阿哥相亲相爱的。 舒舒立时跟九阿哥道:“爷忘了,皇上压着十阿哥,不喜欢他跟钮祜禄家太亲近。” 九阿哥一下就明白下来,皱眉道:“不行,爷得跟老十说一声,跟尹德那边还是走动起来,多亲近亲近……” 舒舒点头道:“若是爵位转到其他房头,只是十阿哥的堂舅,亲缘远些,说不得彼此还客气几分,皇上也不会太在意关系好赖……” 九阿哥摇头道:“这一等公是遏必隆身上来的,除非遏必隆这支没人了,或是儿孙都问罪,否则不好转支,还是富保吧,外人不晓得这歪歪道道,还会将他当成是老十的助力,这就行了……” 本以为阿灵阿两口子到宗人府,就不与自己相关了。 没想到还有后续。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反正爷见不得尹德承爵,那样往后交际往来少不得碰头,烦也烦死了……” * 双倍月票了,低头求月票 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 拐弯抹角(求双倍月票) 九阿哥是个猴急的性子,想到这个,就立时出去,找十阿哥去了。 舒舒放下西瓜,擦了手。 她也不希望钮祜禄的一等公落到尹德头上,那样的话,她与九阿哥的身份,见了只是心烦,阿玛跟额涅那边见了,却是要低头的。 还有福松这里,往后在官场上行走,也会因跟钮祜禄家退亲之事被人说嘴。 人心都势利。 如今福松前程正好,尹德落拓,旁人提起旧事只会说他们家眼高心大不落好;等到尹德风光,就不会有人质疑他的德行,反而要怀疑福松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让尹德不喜。 * 十皇子府,前院。 十阿哥本在正院陪十福晋,晓得九阿哥来了,就匆匆出来。 九阿哥正在吃茶,见他来了,摆摆手,将门口的太监都打发下去。 十阿哥见状,就晓得有密事。 他脑子里飞转,一时想不到方向。 等他在九阿哥下首坐了,九阿哥才探头过来,道:“阿灵阿的爵位要到头了,别便宜了尹德……” 十阿哥道:“多半是尹德了。” “啊?” 九阿哥不大能接受,道:“不能想个法子,将富保推上去么?尹德性子黏糊,就跟鼻涕虫似的,看着恶心。” 十阿哥道:“富保是已故两江总督麻勒吉的女婿,麻勒吉不为汗阿玛所喜。” 九阿哥听了皱眉,这位可不单单是两江总督,还是八旗科举后第一位满榜状元,二十八年卒,三十七年被翻出旧账夺官。 都说盖棺定论,逝者为大,死了十年还能被翻旧账,可见这人多么不得圣心。 九阿哥有些烦躁,道:“就不能是旁人了?颜珠除了嫡子,不是还有几个庶子么?” 颜珠行四,也是阿灵阿的庶兄,已故。 十阿哥道:“他们养在公府,是阿灵阿抚养大的,身份也卑贱,汗阿玛应不会选。” 因生母不同,嫡出、侧出、庶出,儿孙成色也不同。 九阿哥撇嘴道:“那就干等着,将馅饼落到尹德嘴里,那可真是恶心死爷了……” 敢情他们又打又砸的,让旁人占了大好处。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既不想让他占便宜,咱们就拦一拦。” 九阿哥听了,立时来了兴致道:“好啊,好啊,咱们想什么法子,明儿开始你跟尹德多亲近?这不是挨着住么,中秋过了,重阳节就要到了,节礼预备的丰厚些?” 十阿哥笑道:“都试试,反正也不费事。” 九阿哥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不管现在宗人府那边什么结论,总要汗阿玛回京,亲自过问了,才有准信,时间短的话一个月,长的话两个月。” 十阿哥道:“嗯,我会看着安排。” 九阿哥说完,自己犹豫了,道:“不用太强求,否则行迹太明显,汗阿玛晓得会不高兴,就算爵位到了他头上,能不能坐稳还要再说,反正要将汗阿玛的心情喜好放在前头,省得老爷子记仇,即便现下不发作,说不得什么时候发作。” 十阿哥道:“九哥放心。” 九阿哥有些后悔来了,闷声道:“要不就算了,别干涉了,汗阿玛要是看出咱们的用意,怕是不高兴,那就得不偿失了。” 十阿哥道:“可是尹德承爵,九哥与我都堵心,跟以后几十年的堵心相比,现在费些心思也好。” 九阿哥这才不说了,只道:“最好拐弯抹角的,别让人想到你身上,换个方式捧杀,要不爷不放心。” 十阿哥稍加思量,有了大致方向,点头道:“好,那我再想想……” 等到回到家里,九阿哥就有些怏怏的。 舒舒给他换了一杯热茶,道:“爷担心十阿哥?” 九阿哥点头又摇头道:“主要是嫌弃爷自己个儿,也帮不上老十什么,什么都要他自己扛。” 舒舒道:“爷在御前稳住,就是对十阿哥最好的帮忙了,到时候十阿哥即便偶有小错,御前也有人为他说话转圜。” 九阿哥想想,还真是如此。 他就又来了精神,跟舒舒得意洋洋道:“不就是讨好汗阿玛么?爷掌握了其中奥秘,就不信旁人能越过爷去?” 舒舒纳罕道:“什么奥秘?” 九阿哥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道:“小小孩,老小孩,爷面上多恭敬,心里将将汗阿玛当丰生、阿克丹待,就是哄着呗!” 舒舒听了抚额,道:“爷可别脸上带出来……” 这位可是七情上面的。 九阿哥轻哼道:“小瞧人了不是,每次到御前,爷心里都不想这些,只想着你黏糊岳母、黏糊县主的样子,照猫画虎,真心实意的。” 舒舒:“……” 还真是开始长心眼了,还长对了地方。 舒舒赞道:“爷这也算是见贤思齐了。” 九阿哥笑道:“爷算是亲身实践了一个道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舒舒想着九阿哥前两年爱哭的样子,点头道:“爷说的对……” 进了九月,十二阿哥的婚期就定了,九月二十八宜嫁娶。 宗人府的案子搁置了,涉及到禁中,不是一个妇人说认罪,就能都包揽的。 乌雅家宫中的族人与姻亲,也都尽数传唤拘押。 到底如何走向,谁也说不好。 九阿哥这里,则是遵了皇命,再查御膳房。 不需要九阿哥亲自盯着,依旧是慎刑司出面。 如今戚属人家早清退出御膳房,御膳房盘踞几十年的包衣世家势力早就散了,剩下的都是虾兵蟹将,查的毫无阻力。 有人想要请托,也够不到九阿哥这个层次。 偏偏本堂衙门的两个郎中,包衣出身的高衍中不在京城,张保住不是包衣出身,旁人想要扯关系,也不好扯上。 八旗本就讲究个圈子。 上三旗,下五旗。 每一色的满洲、汉军、蒙古,都有自己的圈子。 内务府三旗的圈子,也相对比较闭塞。 还好这几年御膳房各色规矩都齐备了,还有御史衙门盯着,查了一圈,并无太大疏漏。 九阿哥松了口气。 如此就好,要不然他这个内务府总管还要承担一个失职。 五阿哥与七阿哥都不大在意阿灵阿案的后续,三阿哥却是紧盯着的。 眼见着拘押乌雅氏族人与姻亲后就卡住,官司暂停了,三阿哥心里冒酸水。 这一日,他处理好公务,就来九阿哥这里抱怨道:“汗阿玛是什么意思?这是要保全乌雅家?凭什么呢?” 马家都废了,郭络罗家也是,乌雅家去年也涉及到弊情,却是没有严惩。 现在跟勋贵勾连,传递宫里消息,还要全身而退么? 三阿哥不忿。 九阿哥摇头道:“三哥,您这可是损人不利己啊,乌雅家保全不保全,与您又不相干,您操这个心做什么?”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你心里不盼着乌雅家倒霉?” 九阿哥诧异道:“又没得罪我,我盼着这个做什么?” 三阿哥指着九阿哥道:“不是最通经济么,怎么不会算账了?老牌子四妃,如今宜妃母跟我们娘娘母族都问罪了,这说起来,咱们就比大哥跟四阿哥他们低了一头,要是四家都问罪了,不就是一样了……” 三官保家除了长子一房,尽数流了,要不是宜妃当时刚生了十八阿哥,说不得也要降位。 自己娘娘这里不用说了,降位封宫,母族尽没。 九阿哥翻个白眼道:“三哥才是糊涂了,咱们是小阿哥时候,身份按照生母论,都是成年阿哥了,是好是赖的成色都在汗阿玛眼中,还要按照生母出身论?没有那样的道理,您也忒不厚道了,不能咱们倒霉,摊上不好的外家,就盼着大哥跟四哥也倒霉啊!”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往后兄弟之间爵位差距大了,你心里就自在?” 九阿哥摇头道:“我不自在,那我就攒功劳呗,难道还盼着哥哥们自己犯错降位,那不是白日做梦么?” 三阿哥眼神有些飘。 白日做梦没啥用。 他想的还是双管齐下,他这里攒功劳,旁人也多多犯错。 九阿哥提醒道:“您这心思,我都看出来了,可千万别在御前露出来,落不下好……” 三阿哥点头道:“我早长记性了,汗阿玛跟前还是当好儿子、好哥哥、好弟弟吧……” * 九皇子府,正房。 白果进来禀告,三福晋打发嬷嬷过来了,正在前院候着。 舒舒听了皱眉,如今进了九月,三福晋的双月子要满了? 她直接道:“不用往正院领,直接打发了吧,不见……” 白果应了,下去将人打发走了,连荷包也没有赏。 那嬷嬷过来,是奉命过来给舒舒请安的,也是想要问问她明日是否方便待客,三福晋想要造访。 结果直接被撵了,连个糊弄的说辞都没有。 这嬷嬷从九皇子府出来,就又往四贝勒府去。 四福晋也没见,只叫人传话,说是身上不方便,这几日无暇待客。 等到嬷嬷回了三贝勒府,三福晋开始不安了。 舒舒小心眼爱使小性子,这个她不意外,意外的是四福晋的态度。 她到底是嫂子,还与四福晋做了小十年的妯娌,两人从没有拌过嘴。 侧夫人看着她叹气道:“让你当时就打发人赔罪道歉,你偏要拖到出月子……” 三福晋苦着脸,道:“我这不是想着,让她们消消气么……” * 双倍月票了,砰砰叩首求月票。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大事(求双倍月票) 侧夫人看着三福晋道:“我也劝不了你,你往后好自为之吧,对外稀里糊涂的,对府里别稀里糊涂,守好两个皇孙,你的日子就安稳,要不然的话,往后的日子如何,谁也说不好。” 三福晋不喜欢听这些,道:“眼下十来个皇子福晋,只有我两儿两女,谁有我福气大?” 侧福晋见她嘴硬,摇摇头,不想再说话。 三福晋心中不安,想了想次日还是带了大包小包往北官房去了。 路过九皇子府门口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叫停马车,继续往前走,直接到了四贝勒府。 等她下了马车,直接往里进,四福晋也得了消息,只能冷着脸出迎。 三福晋见她来了,上前两步,拉了她的手,道:“我当时真是吓到了,只想着请了你们过去做个见证,省得白被害了一场,我们爷又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没思量周全,没有其他坏心思……” 四福晋抽回自己的手,就是如此,才更是可恨。 她看着三福晋,毫不客气地道:“三嫂在宁寿宫、钟粹宫可素来周全,去毓庆宫也没听说有个疏漏,怎么对着下头的妯娌,就不周全了?” 三福晋涨红了脸,竟是不知如何回嘴? 怎么能一样呢? 太后、荣嫔跟太子妃,那都是她要小心恭敬的人,其他的妯娌,都是一样的,往来哪会想那许多,那多累人。 四福晋说了这一句,就闭了嘴,没有要迎三福晋去正院的意思。 三福晋懊悔道:“我已经晓得自己错了,今儿过来,也是给弟妹赔不是。” 说着,她就屈膝。 四福晋侧身避开,看着三福晋,摇头道:“三嫂往后要错还是在自己府里错吧,别错到亲戚家,这次虽是侥幸,没有酿成大祸,那就别再有下一次了!” 三福晋连忙点头道:“那是自然,再不会有下一次的!” 四福晋直言道:“那往后您再有什么不凑手的时候,还是往直郡王府跟毓庆宫打发人吧!” 三福晋:“……” 四福晋脸上冷冷淡淡,没有一点儿热乎模样。 三福晋带了讨好道:“多年的情分,何以至此呢?” 四福晋道:“若是弘晴与弘晟遇到险处,三嫂也觉得可以抬手放过么?” 三福晋耷拉下头,心里也不自在。 没想到四福晋看着忠厚人似的,耍起性子这样刻薄跟冷情,还拿侄儿说嘴。 随即,她就想到了水痘之害,明白四福晋跟舒舒怒火不消的缘故了。 她闷声道:“我晓得弟妹的意思,往后不会再劳烦弟妹……” 说完这些,她带了嬷嬷跟丫头离开。 四福晋看着三福晋的背影远去,没有跟着送出去,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三福晋上了马车,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 素来周全宽和的四福晋都恼了,不给自己脸子,幸好没有直接去九皇子府,否则说不得直接被撵出去。 三福晋上了马车,看着一眼旁边的八贝勒府。 往后自己在皇子福晋中,不会跟八福晋一样,谁也不待见吧? 三福晋心里有些慌。 等到了三贝勒府门口,三福晋下了马车,望向挨着的直郡王府,才有了主意。 往后还是跟直郡王府多走动,两府挨着,又是下到同一旗,平日里人情走礼,都是差不多的人家,正好可以同进同出…… * 九皇子府,正房。 舒舒正在跟兆佳格格说话。 八月二十二,经礼部奏请,官员换戴暖帽,女眷这里也开始换戴金簪金饰。 兆佳格格在那之前就给舒舒预备了一套新式的掐丝金器,是孔雀纹的,看着大气。 舒舒见状,就请她再预备一套竹报平安的金饰,打算给九格格做生辰礼。 因和嫔殇女的缘故的,中秋节后各府就停了宴饮。 九阿哥的生日,就是如此,没有摆酒。 九格格的生日在九月,也没有往外派帖子。 不过舒舒作为嫂子与好友,生辰礼还是要预备的。 看着兆佳格格眼底都是红血丝,舒舒皱眉道:“早跟你说了,二十前后出来就行,不用赶工,你又不听话,往后眼睛还要不要了?” 兆佳格格笑道:“秋日心燥,待着也烦,就一口气干完了。” 舒舒道:“好好养半个月的眼睛,回头叫人去太医院领敷眼睛的方子,好好养养眼睛。” 兆佳格格老实应了。 舒舒想了想,道:“回头叫人给你预备一缸金鱼,没事儿你多看看那个,也是养眼睛的。” 兆佳格格听了,迟疑道:“福晋,之前养过一回,都没养住……” 舒舒道:“那是你养在工房了,那边金粉银屑多,这回你养在自己屋里……” 等到兆佳格格离开,舒舒就嘱咐白果道:“往后每天往格格院子里送一盘鸭梨。” 金银匠的职业病,是呼吸系统跟肺,多吃些润肺的东西。 白果记下了,将首饰盒打开,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纰漏才合上。 舒舒道:“再过几日,叫邢嬷嬷将这个跟其他的生辰礼一并送到公主府。” 白果应了。 * 塞外,行营。 距离京城还有五百里的距离,按照每日六十里的行进速度,还有九天就能到京城。 圣驾队伍,就在这里逗留了一日。 简亲王雅布重病。 随扈太医,已经会诊。 简亲王昨日病重,因痢疾拖拉引发的高热不退、抽搐昏迷。 当时报到御前,康熙就立时安排人看了。 太医也下了方子,结果一昼夜没有转机。 康熙要亲自探视,被太子与四阿哥所阻。 今日就没有拔营,等着看简亲王病症后续。 他这个急症,跟费扬古的还不同。 费扬古卒中后人醒过来了,要不是气疾的缘故,还有休养的可能。 简亲王这里,却是呼吸都弱了。 康熙被众人劝回御帐,坐在几案后心乱如麻。 费扬古卒中,还能说是老迈,因为他比自己年长九岁,也会是将花甲的人了;雅布这里,可是比他小四岁! 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就是一个痢疾。 十四阿哥得了痢疾,拉了一天,净肠胃两日,就活蹦乱跳了;雅布得了痢疾,先是利下不止,再就是高热昏厥,如今听这病症,竟是没了转机。 康熙觉得后背发寒。 他看着梁九功躬身站在旁边,问道:“雅布才四十四……你都五十了,怕不怕……” 梁九功心里“咯噔”一下,晓得皇上是怕了。 今年出巡太不顺当了,往年都好好的,今年折了一个公,还要折一个亲王? 那个什么神山,是不是犯说头? 梁九功心里慌着,面上却道:“奴才不怕,奴才现在爱惜自己儿呢,睡够四个时辰,吃东西也是七分饱,饭后走百步,如今也是耳不聋、眼不花,都是跟着皇上学的养生之道,就是盼着再侍候皇上三四十年……” 养生之道…… 康熙的心略微平静些。 自从太皇太后老病,他就留心养生,才会修建了畅春园。 小二十年下来,他看着比裕亲王与恭亲王年轻许多,这都是养生之效。 雅布嗜酒还重色,身子都亏空了,才会小小的痢疾都熬不过去。 痢疾…… 康熙想到十四阿哥身上,闭上了眼睛。 他就是想要给十四阿哥一个机会,才解了他的禁足,让他随扈。 十四阿哥这一路上表现的也不错,虽依旧畏惧太子如鼠,可在其他哥哥们跟前也老实,在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跟前也有做哥哥的样子。 可是想到雅布得了痢疾,康熙就有些不想见十四阿哥。 行营之中,还有自己跟太子,要是自己跟太子染上痢疾呢? 真是不敢想。 * 雅布帐子。 四阿哥、八阿哥、几位领侍卫内大臣都在。 太医手中拿了棉线,放在雅布鼻翼下,纹丝不动,又摸了雅布的颈部,回头道:“四贝勒、八贝勒、诸位大人,简亲王薨了……” * 次日,内务府衙门。 圣旨到了。 简亲王九月十七薨,命内务府监造棺椁、料理丧事。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听了圣旨,面面相觑。 十二阿哥摘下帽子,取下红缨,又指了指九阿哥头上。 九阿哥也摘下帽子,神色还有些恍惚,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这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折在路上?” 十二阿哥犹豫了一下道:“今年夏天雨水多,秋里塞外雪大?” 九阿哥道:“都带着大氅呢,还能冻着?内务府送了两回炭了……” 圣旨里没有下缘故,小哥俩都猜不到。 * 南书房,三阿哥也接了旨意,简亲王遗骸已送往京城,至日命大阿哥与三阿哥出迎。 三阿哥听了这个消息,也是傻眼。 简亲王?! 雅布! 正是盛年,说没就没了? 三阿哥看着五阿哥与七阿哥道:“今年什么年?” 这是简亲王本命年犯太岁? 五阿哥道:“辛巳年,蛇年……” 简亲王是宗室里出了名的好脾气,对皇子们也亲近。 大家即便跟他没有私交,可是也有几分敬意。 三阿哥却是心里略古怪。 接连薨了勋贵王公,汗阿玛心情能好才怪。 阿灵阿夫妇也好,乌雅家也好,这回定要重罚了…… * 翻跟头求双倍月票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 九弟,我哪里错了(求双倍月票) 次日,等到跟大阿哥汇合,到了城外,三阿哥才反应过来少了一个人。 “雅尔江阿呢?他是亲王世子,汗阿玛怎么没叫他出迎?”三阿哥问道。 大阿哥道:“九月十七早上叫走了,应该是想着让他见简亲王最后一面,瞧着时间是没赶上。” 兄弟两个都去了红缨子,身上也是素服。 大阿哥的情绪比较低沉。 简亲王不仅是功王之后,自己也于国有功。 二十九年与三十五年的平准之战,简亲王都立过功。 这就是为什么简亲王在外病故,却给了恩典送回京城治丧的缘故。 换成小辈的平悼郡王,本身没有什么功劳,宗室辈分也低,就没有给这个恩典。 大阿哥与这位族叔,也有几分袍泽之义。 三阿哥眺望着远处官道,想着嗣王雅尔江阿,比自己小半岁,眼看着就是和硕亲王了。 这就是嫡长子,不用自己挣前程,落地前程就定了的。 大阿哥也在想雅尔江阿,两人一起去保定调查堤坝事,前后相处了一个来月,别的不说,喝酒这里却是能说上话,都爱杯中物。 世事无常。 这两年永定河工事,雅尔江阿也是被御前钦点了几次的。 不过有了丧事,差事就要停了…… * 宗人府衙门,九阿哥正跟十二阿哥提及简亲王府治丧事,这薨的是简亲王本人,他上头没有长辈在了,就要停灵七七再出殡。 既是皇上令内务府治丧,那就是宁可做多了,不能做少了,否则就损了皇家的恩典,好像是慢待功王。 “老高今儿也回来,只是他一个人盯着这一摊,难免有纰漏,你也盯着些,查查前头功王治丧的例……”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说道。 十二阿哥仔细记下,迟疑了一下,道:“既是功王薨了,那我的大婚要不要延期?” 九阿哥摇头道:“只是内务府治丧,又不是国丧,不碍这个……” 如果是裕亲王、恭亲王薨,是亲叔伯,十二阿哥的婚期延也就延了;到了简亲王府这里,与皇家血脉就远了,他们吊唁的时候成服就行,吊唁结束就去服。 十二阿哥没有再说别的。 到了巳时,就有消息传来,简亲王的灵柩已经进城,送回简亲王府。 九阿哥就招呼十二阿哥道:“奔丧赶早不赶晚,咱们过去吧!” 他们晓得今日简亲王灵柩回京,也都换了素服。 兄弟两个出了西华门,坐了九阿哥的车,前往简亲王府。 简亲王府在皇城西边,出了西华门一里半就到了。 王府大门已经糊白,门口是王府僚属与内务府司官在迎接吊唁的客人。 院子里搭着灵棚,僧、道、番道场也请了,看着很是齐全。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来的比较早,上了香,就去跟大阿哥与三阿哥打招呼。 大阿哥见了九阿哥道:“丧棚搭的不错,安排得也体面。” 九阿哥道:“都是十二弟辛苦,翻阅了前朝功王治丧的例,就怕疏漏了。” 大阿哥听了,看了十二阿哥一眼,点点头道:“用心了,挺好。” 十二阿哥老实听了,没有接话。 三阿哥在旁,却是如丧考妣的模样,感觉眼泪都要出来了。 九阿哥打量了两眼,道:“三哥跟简王叔交情深厚?不管如何,节哀吧……”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觉得委屈,小声道:“九弟,你实话实说,哥哥我这半年有什么错处么?” 九阿哥听着糊涂道:“三哥您又挨罚了?为什么啊?” 今年三阿哥从太常寺去工部行走…… 九阿哥问完,就想到了保定的堤坝,看着三阿哥道:“那雄县的堤坝溃坝,跟您有关系?” 三阿哥忙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今年才开始工部行走的,那边的堤坝是前年修的!” 除了这个,九阿哥想不到旁的了,忍下幸灾乐祸,道:“那我猜不到了,要不您先说说,汗阿玛罚您什么了,咱们再一起琢磨琢磨……” 三阿哥苦着脸道:“福善带了汗阿玛口谕,让大哥跟我合助银三千两,交到内务府,为王叔治丧。” 九阿哥惊讶,没有想到还有大阿哥的事儿。 这治丧是比较耗费银子,道场、香烛、还有发引时的全套纸活什么的,处处都要银子。 不过内务府眼下不缺银子,汗阿玛为什么还要让两个儿子掏钱? 九阿哥顺着三阿哥的想法,小声问大阿哥道:“大哥也犯错了?” 要不然的话,没有道理点名让大阿哥跟三阿哥掏银子。 大阿哥没有否认,轻咳了一声,讪讪道:“有御史弹劾我在雄县宴饮……” 实际上他酒量在这里放着,就算喝得不少,也没有真正醉过,也没有耽搁差事。 九阿哥看着大阿哥,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了。 大阿哥跟雅尔江阿除了调查溃坝之事,接着还接手赈灾事宜。 就算是旁人宴请,那个时候喝酒吃席也太扎眼了。 大阿哥挨了罚,真不冤枉。 没有明着给罪名,这是皇父保全皇长子的体面。 怪不得三阿哥觉得冤枉呢,他这里没听说有御史弹劾。 九阿哥想了想皇父的脾气,不是冤枉人的,就对三阿哥道:“指定有错处露在外头,汗阿玛什么时候无缘无故罚过儿子?” 三阿哥茫然道:“可是我五月就随扈出京了,前头几个月手上也没接差事,去了工部也只是看卷宗罢了,什么也没干啊?就算御史弹劾,能弹劾什么?鸡蛋里挑骨头,可是也没有风声出来,那是给汗阿玛上密折了?至于么?” 密折? 十二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察觉,也看了十二阿哥一眼。 好像……三阿哥也不是全无错处…… 九阿哥就移开眼,道:“反正不着急,汗阿玛没给限期,回头你们想起了再交银子就是了,也没人催……” 大阿哥是个豪爽的,眼见着三阿哥难受,晓得他的秉性吝啬,就对九阿哥道:“既是合助三千,那我掏两千就是了!” 三阿哥听了,眼睛一亮,想要点头道谢,可是脑子里出现了皇父的表情,就不大敢占这五百两银子的便宜。 他忍下心疼,摇头道:“还是算了,要是为了这五百两银子,汗阿玛回头再罚我别的,那就要命了……” 要是贪了小便宜,因爵位不同,少拿了五百两银子,回头皇父挑刺,那估计就要再来几个五百两了。 毕竟他们两个都是简亲王的族侄,按照亲戚算的话,给的白包应该是差不多的。 九阿哥不想提这个话题了,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就道:“那就二位哥哥先忙着,我跟十二弟吊唁完了,这就回了。” 大阿哥与三阿哥也晓得内务府这几日要忙,就点头让九阿哥与十二阿哥走了。 等到兄弟两个上了马车,九阿哥才笑出声来,道:“难道三哥的罪名是爷给的?七月里上的折子提及三哥治家不严,后头汗阿玛什么也没说,爷当时还觉得汗阿玛偏心护着三哥呢,原来在这里等着……哈哈……对三哥来说,让他掏一千五百两银子,也是割肉了……” 十二阿哥点头道:“肯定难受,跟直接罚俸还不同。” 九阿哥笑道:“是啊,直接罚俸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是没到手的银子,这手里的银子往外拿,不难受才怪……” 内务府这里有十二阿哥,还有刚回来的高衍中,自然不用九阿哥守着。 九阿哥将十二阿哥送到西华门,见他进宫,就回北官房了。 不过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十皇子府。 十阿哥被禁足中,今日也没有亲自过去吊唁。 不过昨天的时候,九阿哥就告诉了这边消息,十阿哥安排长史去了。 “汗阿玛明日就入关了,大后天就回了,阿灵阿的案子估计也快了,尹德那里,怎么收拾,你想到周全的法子没有?” 九阿哥问道。 十阿哥道:“已经安排了,九哥您就放心。” 九阿哥见他不想细说,也没有多问,只嘱咐道:“前头安排的就安排了,等汗阿玛回来,后头还是安生待着。” 十阿哥点头道:“嗯,都是前头安排的,好赖如何,不会再轻动……” 九阿哥晓得十阿哥行事靠谱,就没有再说这个,说了大阿哥与三阿哥“合助银”之事。 “大哥的酒瘾是没治了,辛苦了小两个月,回来时黑瘦黑瘦的,瞧着就是费心卖力的,本是攒功劳的事儿,结果因宴饮,又被御史弹劾……” 他巴不得三阿哥罚银,却觉得大阿哥这里亏了。 十阿哥眨眨眼,道:“求仁得仁罢了,咱们这样的身份,本也可以随心些……” 九阿哥皱眉道:“可是这样不管不顾的喝,名声坏了不说,人都废了……大哥在军中多年,这点自制力都没了,往后怎么办?” 真成酒蒙子了? 那往后,汗阿玛哪里还会放心给安排差事? 十阿哥道:“有这一回,大哥也晓得汗阿玛不喜他酗酒了,说不得就改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大哥是个要脸的,应该不会破罐子破摔……” * 谢谢大家的双倍月票,打滚继续求。 下一更9月29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 泥丸(求双倍月票) 简亲王是旗主王爷,还是宗室长辈,他治丧,各府福晋也要露面的。 只是不用吊唁的那么频繁,“头七”大祭一次,剩下的等着出殡就行了。 “头七”那日,圣驾也抵达京城。 这次皇上没有叫皇子出京迎驾,在京的成年皇子就都在宫门口迎候。 九阿哥带了十二阿哥,随了大流恭候,而后又到了乾清宫门口候着。 太子直接回了毓庆宫。 康熙先传了大阿哥与三阿哥进去。 剩下五阿哥、七阿哥、九阿哥与十二阿哥就在外头候着,跟着圣驾一起回来的四阿哥、八阿哥与十三阿哥也没有离开。 五阿哥在跟四阿哥低声说话。 八阿哥则是跟七阿哥打招呼,而后看着九阿哥道:“十弟怎么不见?” 九阿哥道:“禁足呢。” 行营的消息,没有那么灵通。 他们知晓的都是御前让他们晓得的消息,其他人的消息,行营这里并不知。 四阿哥跟十三阿哥都望过来。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就带了狐疑。 十阿哥看似冲动鲁莽,只是看似罢了,除了九阿哥的事情,其他事情他也不关注。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您那是什么眼神儿,不关我的事儿,是老十鞭了阿灵阿!” 四阿哥听了蹙眉,十三阿哥瞪大了眼睛。 这是十哥第二回鞭人了吧? 上回只是内务府的御史,这回直接是皇亲勋贵了? 八阿哥在旁也愣住,忙道:“这……怎么就动起手来?” 他跟阿灵阿这两年开始走动,说话也比较相投。 虽说论起来,阿灵阿是十阿哥的亲舅舅、四阿哥与十四阿哥的亲姨夫,可他也是皇子们的舅舅跟表叔。 九阿哥冷笑道:“黑了心肝呗,他夫人惦记皇子福晋的位置,就算计十弟妹,想要害死十弟妹给他家腾地方……” 说到这里,他对四阿哥道:“四哥您该庆幸,这没有冲着你们家算计,要不然这亲戚里外的,防不胜防啊!” 四阿哥脸色难看,道:“十福晋如何了?” 九阿哥道:“动了胎气,汗阿玛又指了个太医过去,保胎呢!” 场面都安静了。 四阿哥、八阿哥与十三阿哥消息不齐全,不知道说什么。 五阿哥在旁,就讲了前因后果,还有阿灵阿的“窥视禁中案”。 等到说完,他有些同情地看了四阿哥一眼,道:“因为阿灵阿夫人刚开始将罪名都揽在自己头上,乌雅家也在宗人府拘押了,如今就等着圣驾回来亲裁……” 九阿哥嘴快道:“这两年只要查御膳房的旧账,就有他们的干系,之前汗阿玛都宽仁,没有太计较,这回怕是不会再轻易饶了,如果只是贪墨银两这些,那也不会罚的太狠,四哥不用太惦记。” 四阿哥点点头。 气氛依旧有些古怪。 九阿哥却是看了一圈人,目光在七阿哥跟十三阿哥中间游移,笑道:“就剩下七哥跟老十三的舅舅没有被修理过了……” 七阿哥白了他一眼。 十三阿哥则是道:“章家修理过了,先从御膳房清退,后从护军营清退,也是小收拾了两回了。” 九阿哥点头道:“也对,那下一回不知道是七哥那边,还是其他的舅舅再来第二轮、第三轮……” 五阿哥在旁,扒拉着手指头道:“还能再往前数呢,这得从前年正月开始算吧,当时是太子的舅舅家跟汗阿玛的舅舅家?” 九阿哥想了想,道:“还真是能再往前数,大前年东巡时围场遇熊那次,三哥的舅舅开头的!” 大家都沉默了。 早先没有注意,可是这一连上,就能看出皇上不仅在削弱后族,连带着妃嫔娘家,也没有落下。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出来了,道:“各位贝勒爷,阿哥爷,皇上传呢……” 众人就随之进了西暖阁。 眼下是九月底,还没有到点地龙的时候,屋子里有些阴凉。 大阿哥与三阿哥没有捞到座位,垂手站在旁边,看着老实得紧。 大家见了,心里就有数,这是挨训斥了。 要不然就算三阿哥没有那个体面,大阿哥这个皇长子也会捞个座儿。 瞧着大阿哥的样子,又黑又瘦的,当兄弟的都想要关切几句,当阿玛的也该心疼才对。 如今得了训斥,那就是有了错处。 三阿哥的眼神,则是暗搓搓地瞄向九阿哥。 他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自然也晓得错在何处。 呜呜…… 为什么连个选择余地都没有? 他宁愿对九阿哥两口子负荆请罪,也不想掏一千五百两银子! 果然九阿哥夫妇都是能方人的。 他们这边有不周道的地方,立时就有反噬。 九阿哥没有搭理他,站在七阿哥身后,乖着呢。 他可记得舒舒的话,他在御前立住,才能护着十阿哥。 十阿哥禁足这些日子,他要谨言慎行,不能叫人挑出错来。 五阿哥站在四阿哥身后,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要了命了,入值南书房将近四个月。 小半年! 就算后头三阿哥回来,也开始排班了,不用全天候的守着,可是也要守半天。 日日不落,太熬人了。 五阿哥吃不好、睡不好,就又胖了十来斤。 如今站着,他都有些喘,自己也难受。 他打算交了差事,好好睡觉! 七阿哥依旧是面无表情,身上也没有什么变化。 到了九阿哥这里,康熙多看了两眼。 好像……瘦了? 怎么回事儿? 为十阿哥的事情担心? 康熙想到这个可能,不由蹙眉。 手足情深是好事,可是到底大了,已经成家立业,还是当以自身为要。 康熙又看十二阿哥,看着比九阿哥都高了,像个大人模样。 前两日九阿哥也上了折子,问询十二阿哥婚期之事。 康熙批的是“无需改期”。 如此一来,十二阿哥迎娶富察氏也就在几日后了。 这两年九阿哥五次三番地给十二阿哥表功,康熙对这个儿子也多了几分印象,有些老七的品格,不爱说话,可是当差认真勤勉。 他想起了十二阿哥在上书房的功课,不如其他阿哥亮眼,可是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短处。 他望向十二阿哥的目光就多了温煦。 “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 康熙看了一圈儿子,开始点名。 几位点到皇子都躬身听命。 “你四人协助苏努,彻查阿灵阿案……”康熙道。 四人躬身应了。 康熙又望向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道:“重查永定河工雄县账目,户部、工部、河道衙门、保定府与雄县官吏,每一分银子走向,朕都要晓得!”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也齐声应了。 康熙又望向七阿哥道:“二十年以后入宫的官女子、妇差、太监都查一遍,朕要晓得,他们身后有没有二层主子、三层主子!” 七阿哥亦沉声应了。 康熙望向十二阿哥道:“好好休息几日,准备大婚。” 大家都望向十二阿哥。 听着这意思,是十二阿哥之前辛苦了? 是不是除了羊毛呢之外,内务府又出新功绩了? 十二阿哥觉得头皮发麻,舌头发硬,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都跪安吧,九阿哥留下……” 康熙道。 众人都退了出去。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有些不放心,不过也晓得这阵子弟弟老实着,应该没有犯错,那应该是问十阿哥的事吧? 其他人也大致这样想着。 因各有差事,就都散了。 西暖阁里,九阿哥已经拉着凳子坐下了,面上带了几分疲态。 康熙看着他道:“好好的,怎么就将自己累着了?不是说内务府的日常庶务,都是十二阿哥管着么?” 他面上不满,心里对九阿哥还是有些满意的。 本以为九阿哥为了兄弟义气,后期也会干预宗人府与慎刑司那边的讯问,结果他晓得规矩,并没有插手,在苏努面前也只是让苏努按律议罪。 九阿哥没有立时应答,而是摘下荷包,从里头倒出来两个泥丸子。 一个是粘合了小石头的,一个看着是灰泥丸。 “汗阿玛,儿子这些日子,隔一天去一趟西山,腿都溜细了,就为了这个,您瞧瞧……” 说着,九阿哥将两个泥团子呈上。 泥丸子比寻常的药丸大一圈,一寸左右直径。 康熙挑眉,示意梁九功接了。 西山? 开始打鸟了? 康熙看了眼九阿哥的小胳膊,不大相信。 除非是带董鄂氏过去,要不然指望九阿哥弯弓射雕,那还不如指望丰生跟阿克丹大了再说。 等到拿起泥丸,康熙就察觉到沉甸甸的。 他对比了两个泥丸,目光在粘合了石头的那个上逗留了一下,道:“这……是黏土?”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是儿子翻看了古书试着弄出来的新黏土,这个比寻常三合土粘性更强、更防水,可以试试能不能用在堤坝上,要是成了,河堤应该比现在更经用……” 康熙诧异了,打量着九阿哥道:“怎么想着弄这个?是什么时候开始弄的?” 九阿哥道:“今年处处都是水灾,雄县还溃坝了,儿子心疼那些银子,一个永定河,每年扔里头上百万两银子,结果堤坝出来,坚持三五年都是好,过了三五年就要听天由命了,这太烧钱了,儿子就想着有没有能坚持二三十年的、少些银子的法子……”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 撑脸面(求双倍月票) 康熙听着这话,哭笑不得。 真要弄出防水的新黏土,用处岂止是在河工上? 本是利国利民的功绩,非要跟经济牵扯上。 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康熙就叫梁九功端了一盆清水过来,将两个泥丸放在水盆中。 看着润湿了,可是并没有泥土下来,清水也没有浑浊。 康熙又拿了那个纯泥丸出来,拿了一根红铜镇纸砸了一下,依旧坚硬。 康熙就道:“这个跟石头相比,哪个更硬?” 九阿哥得意道:“那要分跟什么石头比,那种看着就有分层的石头,没有这个硬;那种修堤的石头,比这个硬些……儿子最早的时候,听说永定河河工的抛费,除了人工,就是土石跟木头的费用高,就是想着河道两侧有的地方没有山石,都要远道运过来,如果仿造出山石就好了,应该能省些银子……” “当时就那么一想,就撇在脑后,结果今年京畿水患,还有溃坝的,儿子就想到试试,就叫曹顺在西山收了一个窑……” 康熙看着手中泥丸,道:“类似于烧砖、烧瓦?” 九阿哥想了些那边的工艺,点头道:“差不多,反正要高温窑口,得是烧玻璃那个温度,烧好一部分混合料,再跟其他几样混合,然后研磨成粉,就成了泥灰,用的时候加水调开就好了……” 康熙又道:“成本如何?” 九阿哥心里默算了一下,道:“算上人工,一百斤下来,差不多是八十文。” 康熙站起身来,忍住激动,道:“那材料是什么?” 九阿哥直接从荷包里抽出一张纸来,双手奉上道:“石灰、黏土、矿渣、煤渣什么,都是西山就近取材的,都在这上了……” 康熙接过来看了,上面从头到尾,写了三个配比,还有相应的工序。 混合材料研磨,煅烧,再加生料,继续研磨,就成泥灰。 他将那个配比都看了,道:“都试过了?第三次最好?” 九阿哥点头,道:“试了十几次,这几次是比较好的,儿子觉得,要是叫人继续试,说不得会更好。” 康熙重新坐下,平复了一下思绪。 河工是大事,上面的抛费他也记得清楚。 要知道,按照朝廷要求的标准,河工上的小工程要求保十年到十五年,大工程的要去保二十到三十年,可实际上小工程能坚持三五年,大工程维持十来年,就是好的。 算下来,像雄县这样因洪峰过境就溃坝的事,一年下来,平均两三回,不算稀奇了。 今年动静这么大,是因为距离京城太近,还有堤坝是前年修筑的,这种有贪墨不法事。 对应这两三次溃坝,拨下去的银子,就要几十万两。 早年还出现过河道官员,故意损毁堤坝之事,为了就是报到朝廷,由朝廷拨银子。 如今有了防水的泥灰,因泡水溃坝这个理由就不存在了。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这个是你叫人烧出来的,你想要自己经营泥灰么?” 九阿哥听了,忙摇头道:“不想,这三瓜两枣的,儿子看不上……” 说到这里,他反应过来。 卖到外头,价格不用太便宜,也可以翻两三倍,积沙成丘。 他立时改口道:“汗阿玛,您还有银子在儿子这里呢,要不经营也行……” 康熙稍加思量,还是觉得这个不好私下贩卖,就看着那张配方,道:“要不然,算朕从你那买的,十万两银子!” 九阿哥立时摇头道:“不用,不用,儿子原以为这个会更费事,要一年半载的才能见着影儿,打算留着做后年万寿节礼的,没想到倒是省事,两个多月的功夫,就有了眉目,那就算是今年的孝敬了……” 明明是可以折功劳的事,换什么银子? 九阿哥想着舒舒在县主身边的表情,脸上学着,无赖又贴心模样,心里却是疯狂吐槽。 不厚道的老阿玛! 这是糊弄孩子呢?! 哼! 等过了这阵子,他就要好好对对账了。 牛痘那个都拖半年了! 康熙脸上带了笑意。 价值十万两不止的方子,九阿哥说孝敬就孝敬了。 对于老父亲来说,还真是比较欣慰。 不过想到阿灵阿之事,他的笑容又淡了,看着九阿哥道:“承乾宫之事,你怎么看?” 九阿哥听了,觉得头疼,道:“儿子稀里糊涂的,觉得谁都不像好人了……要是冲着去母留子的话,那就是几位无子的妃母、嫔母有嫌疑;要是见不得嫔母住承乾宫,嫉恨嫔母,那就是佟妃母跟惠妃母有嫌疑;要是包衣嫔妃不想宫里再有出身八旗的皇子,那是不是德妃母跟额娘她们都有嫌疑?” 康熙也晓得九阿哥不机敏,能够想到这些已经难为他了,也不指望他能抽丝剥茧,就道:“那你怎么咬上阿灵阿夫妇了?可是平日里,他们还有其他行迹不对之处?” 九阿哥露出心虚来,道:“那不是他们自己犯蠢蹦跶出来么?就算承乾宫害人的不是他们,可是窥视宫里消息这个不冤枉,总不能什么都让女眷担着,阿灵阿每次都清白无垢的,这再一再二的,不收拾他一回,下回谁晓得怎么害人?他家人行事太阴毒,第一回要挑拨儿子跟儿子福晋夫妻反目,第二回就要算计老十福晋一胎两命,要是暗戳戳的要害十阿哥,还真叫人悬心……” 康熙听着,开始时候还不满九阿哥借题发挥,听到后头眼神幽暗。 九阿哥本就不是胆大的,怕阿灵阿使坏也正常。 在乌雅氏眼中,就因为长女失了九福晋之位,就要出手害人,得了教训了还不知悔改,第二次出手就奔着人命去了。 这将皇家人当成了什么? 但凡有半点敬畏之心,也做不出来这样行径。 康熙继续问道:“这样说,你觉得承乾宫的事,出手的不是阿灵阿?” 九阿哥点头道:“应该不是,与他们家不相干啊,钮祜禄家在宫里也没有娘娘……” 康熙若有所思,道:“阿灵阿这两年与八阿哥走动颇多。” 九阿哥有些不知怎么接话? 这是怀疑良嫔? 他对那位嫔母也不熟,总共没见过两回,就记得是个看着美貌安静的女子。 可是早先跟舒舒提及这位的时候,舒舒觉得她行事阴柔,不够宽和,算计了八福晋的名声,当敬而远之。 由子及母,九阿哥也说不好良嫔是什么人品了。 不过皇父没有怀疑永和宫,这个挺好的。 要不然的话,别再连累了四阿哥与九格格。 看着九阿哥一脸懵的样子,康熙也晓得问不出什么了,摆摆手道:“跪安吧……” 九阿哥也惦记出宫了,简亲王府那边今日还需要过去吊唁,福晋还在家等着他。 九阿哥就老实离开。 康熙不想提阿灵阿那糟心的东西,就对梁九功,道:“瞧瞧这没出息的样子,遇到天灾,不想着安民济世,想的是河道省几个银子!” 梁九功道:“阿哥爷孝顺,晓得皇上这几年关注河工,担心皇上银子不够花呢,至于外头,阿哥爷蜜罐子长大的,也没有经历过水患,哪里能想到旁的上……” 康熙轻哼道:“除了孝顺,也没有什么其他长处了!” 梁九功没有再接话,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父慈子孝,多好啊。 求皇上别再琢磨生生死死了,要不然话,瞧着好怕人的样子…… * 九阿哥回到内务府,看了十二阿哥身上一眼,道:“你怎么去简亲王府?换了衣裳跟十三阿哥一起去,还是爷回头路过的时候接你?” 今早他们迎驾,自然不好穿素服,换了寻常衣裳,要是吊唁的话,还要先换衣裳。 十二阿哥道:“方才跟十三弟说好了,一起过去。” 他留在内务府,就是等着九阿哥的,防着他还有其他吩咐。 九阿哥见他有安排,就没有说别的,自己出宫去了。 舒舒这里,已经穿戴好了。 等到九阿哥回来换了衣裳,夫妻两人就一起坐车去简亲王府。 “头七”是大祭,王府前头的一条街,全都是马车。 他们夫妻这几年也参加几次白事了,简亲王府这里算是最隆重的治丧了。 九阿哥下车,扶了舒舒下来,道:“岳父、岳母也会来吧?” 舒舒点头道:“嗯,这几年走动的多,又是额涅的长辈,福松今天也会过来,不过说不得已经走了……” 说到这些,她想起了嫁到科尔沁的那位姑姥姥,是养在这边的,当时还是郑亲王府。 对于自己母族来说,这边不仅是血脉之亲,也有抚孤之恩。 虽说自己额涅都没有见过老县主,不过老县主为父兄报仇,额涅也记得这份好。 福松不晓得当年旧情,不过行事都随着阿玛额涅的。 阿玛额涅亲近的亲戚,福松就跟着多亲近了。 九皇子府与这边平日里也有人情往来。 夫妻两个来的不算早,在灵前祭拜完,就有嬷嬷引舒舒去了西偏殿。 今日过来吊唁的女眷,都在这里。 觉罗氏不在,应该是已经离开了。 这边留下的,都是郑献亲王一系的堂亲为多,还有镶蓝旗的其他王公福晋,大福晋与三福晋也在。 舒舒给众人见了礼,就被简亲王福晋拉到身边,道:“刚还念叨你了,好孩子,除了今儿,你‘三七’也记得过来,随我们二格格、三格格主祭……” “三七”是女儿、孙女主丧的。 雅布不缺女儿,有十八女,除了夭折的,还有十来个,其中二格格与三格格已经出嫁,都是嫁到京城。 孙女辈的,眼下只有世子膝下有一小格格,可是才五、六岁年纪,不是能出面主祭的年岁。 简亲王福晋是给舒舒在大婚时撑过脸面的,如今当着这么多人,舒舒自然也要给她脸面,就拉了简亲王福晋的手,道:“叔外祖母吩咐,孙女自当应承,不过不晓得家里有没有其他规矩,等孙女先问问九爷……” 短短几日功夫,简亲王福晋也经历了世态炎凉。 世子不是她所出,世子福晋与她婆媳不合多年。 如今世子没有正式承爵,可是王府上下,都晓得换了新主人。 她含泪道:“好孩子,先问九阿哥那是应该的,外祖母谢谢你……” * 中秋快乐,翻跟头求月票,月末最后24小时了。 下一更9月30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 能者多劳(求双倍月票) 简亲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是继室福晋,比简亲王小十来岁,比世子大了不到十岁。 简亲王在时,她这个福晋对外风光,对内就有些艰难。 只说王府女眷,就是三方势力,与她不合的世子福晋,还有比她更早到王府的得宠侧福晋。 简亲王福晋虽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可是最大的儿子才十五,离二十岁考封还有五年,最小的儿子才六岁。 凄惶不安,也就是寻常事了。 这边又有女眷吊唁来了,舒舒就让了地方,去三福晋下首坐了。 只是,除了打招呼之外,她没有与三福晋说话的意思。 三福晋见她冷淡,心里不自在。 不过想着简亲王福晋方才的话,还是小声提醒道:“你别掺和她们家的事儿,不得好处,平白得罪人。” 舒舒只当没听见。 得罪人才好。 尤其是这种显得自己重人情味儿的。 下一代简亲王雅尔江阿,那是个“八爷党”,还是冲锋陷阵,直接跟太子对上过的八爷党。 早点儿得罪了,两家早点疏离了早好。 不管是勾连宗室,还是勾连勋贵,都是犯了康熙的忌。 舒舒虽说嘴里说要问九阿哥,心里已经有了定夺。 三福晋见她反应,也不高兴,埋怨道:“你怎么听不懂好赖话?” 舒舒眼皮都没有抬,只当她是放屁。 一直到外头有人传话,说是九阿哥等着她了,她才起身跟简亲王福晋告辞出来。 九阿哥正在偏殿门口站着,后头还站着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他们小哥俩也要回宫。 见舒舒出来,两人都给舒舒请安。 舒舒也回礼。 这里不是寒暄的地方,一行人就出来。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都骑马,身后跟着侍卫与护军,也就不用九阿哥操心。 到了路口,大家就分了两路。 舒舒这才跟九阿哥提了简亲王福晋的恳求。 九阿哥不乐意道:“忙忙活活怪累的,她怎么好意思开口?没有亲孙女,不是还有堂孙女、族孙女么?怎么央求到你这族外孙女头上了,也太远了……” 舒舒道:“爷,我想要应,也算是还上人情,当年我跟爷成亲,福晋这里也是尽了力的,去年丰生他们三个出生,福晋给预备的满月礼、抓周礼,也比其他人厚些,况且福晋出身科尔沁……” 九阿哥听了,就点头道:“那就应吧,不过别立在前头,王府不是还有两位宗女嫁到京中?” 舒舒点头道:“嗯,就是凑个数罢了。” 今天九月二十三,是“头七”,“三七”的话,就是十月初七了,还早着。 九阿哥道:“简亲王府也算是宗室中子嗣繁茂的了,雅布有三十多个儿女,立下的就二十多个,其中十二个阿哥,庄亲王每次提及简亲王府的子嗣,都是冒酸气儿……” 舒舒听着,忍不住瞥了九阿哥一眼,道:“爷羡慕了?” 九阿哥忙道:“有什么羡慕的?雅尔江阿得愁死,这以后一个一个分家,总不能都光着身子撵出去……” 简亲王十二个活着的儿子中,嫡长子二十五岁,封了世子,其他最大的十九岁,最小的三岁。 宗室子弟除了各支承爵人之外,其他阿哥是年满二十岁考封。 雅布壮年病逝,没有遗命,可是不管是侧室子、还是庶子,都是他的儿子,都有资格分一份产业。 所以九阿哥才说雅尔江阿的日子会犯愁,这回真是长兄如父了,就算想要分家,也要养到二十岁能考封了才可以,拖拖拉拉的,要小二十年才能分干净。 舒舒道:“爷跟世子关系如何?” 九阿哥摇头道:“不如何,他幼年丧母,瞧着可怜,得了恩典,也在上书房读书来着,只是爷跟他差着年岁,也打不上交道,就记得挺傲的,见了太子都不虚那种,不过当年大哥挺照顾他的……” 舒舒想着简亲王爵位,道:“像他们家这样,爵位什么时候会袭?” 九阿哥道:“百日热孝以后就差不多了,年根底或是明年正月吧……” * 乾清宫,西暖阁。 被传召而来的雅尔江阿全无半点傲慢,跪在炕边,哽咽出声道:“阿玛仓促离世,儿子心里惶恐,这些年白长了岁数,还以为自己大了,可以顶门立户,这几日下来才晓得自己不足,今日见汗阿玛回来,心里才有了主心骨……” 他得了恩典入宫读书,也是康熙看着长大的。 康熙自己就是幼年丧母,对雅尔江阿就多了怜悯,将他当儿子似的待,也允他跟皇子一样称呼自己为“汗阿玛”。 雅尔江阿没有戴帽子,头皮上冒着头发茬,嘴上也发青,这是几日没有刮胡子的缘故,看着有些憔悴落拓。 康熙拍了他的肩膀,道:“别做小儿女态了,往后也该立下来,还有一府的人等你看顾。” 雅尔江阿抽了抽鼻子,闷声应道:“儿子听汗阿玛的……” 康熙见他面色憔悴,两腮都瘪下去了,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哀太甚,扰得你阿玛走的不安生!” 雅尔江阿在脸上摸了一把,道:“不单单是这几日的缘故,上个月跟大哥在雄县时瘦的。” “哼!”康熙见他提这个,瞪了他一眼。 因为灾区宴饮,被弹劾的不单单大阿哥一个,还有同行的雅尔江阿。 雅尔江阿讪讪,道:“是儿子不好,一时没留心受了潮,痹症犯了,让京里给送了十坛药酒过去,拉着大哥吃了两回,叫人晓得了。” 康熙听了,顾不得训他,关切道:“太医怎么说?” 雅尔江阿道:“就是受潮犯了病根儿,祛湿的药酒喝了十来天就好了。” 堂堂王府嫡长子,打小就有这样的病根儿,可见幼年艰难,康熙要训斥的话,都咽了下去,只道:“你既大了,也当晓得爱惜己身,别叫朕操心。” “嗯,汗阿玛放心,儿子定好好的爱惜自己……”雅尔江阿哽咽道。 康熙晓得他是丧主,王府还忙着,劝慰了一番,就没有再留他。 雅尔江阿从乾清宫出来,到了乾清门门口,跟太子迎面对上。 太子面上冷淡,看着他道:“王爷薨了,世子节哀顺变。” 雅尔江阿退到一边,看了太子一眼,道:“谢太子爷关怀!” 两人的恩怨,还要追溯到二十年前。 雅尔江阿刚入上书房的时候,被康熙多关注了几回,太子不忿,训斥了雅尔江阿两回。 雅尔江阿哭了两次,也记下了羞辱,大了以后也从来不跟太子亲近。 这两年因皇上点他参加永定河工事儿,他跟大阿哥也往来的多些,这越发引得太子不喜。 眼下在乾清宫门口,众目睽睽之下。 两人即便再不喜对方,也都面上过得去,才一个进了乾清宫,一个出了乾清门…… 不过两人以为的过得去,跟旁人眼中的过得去还不一样。 两人这样态度落到侍卫们眼中,还是两人不合。 * 北官房,九阿哥的马车到了皇子府门口。 他扶了舒舒下了马车,道:“爷去瞧瞧老十,说说阿灵阿的事儿,汗阿玛叫人审了……” 说着,他讲了方才御前康熙对几个儿子的分派。 “要是安排年长的阿哥料理此事,不是当有四哥么?这单撇开,是为了避嫌?” 九阿哥说完,就自己回道:“应该是如此了,因为阿灵阿那边查到宫里,就要接着审乌雅家,四哥到时候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亲亲相隐,现下可不流行大义灭亲。 舒舒道:“皇上对儿子真是疼爱。” 九阿哥也觉得如此,道:“爷是不是多此一举了?就算不咬阿灵阿别的,只抓着他们谋害老十福晋这个,汗阿玛应该也饶不了他们……” 舒舒道:“爷是神来之笔,十弟妹那里虚惊一场,不牵扯宫里,说不得又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阿灵阿又逃过一劫。” 九阿哥道:“爷怕的也是这个……你要不要跟爷一起过去?” 舒舒摇头道:“不了,今天见了好些人,衣裳也没换,身上带了浊气,过两日再去看十弟妹。” 九阿哥听了,就自己去隔壁了。 等到十阿哥出来,他就说了今天西暖阁的见闻,而后道:“汗阿玛安排儿子差事,太子居然不在西暖阁,这是汗阿玛护着他?不想太子得罪勋贵,这么疼儿子,怎么还叫大哥在里头?” 十阿哥晓得,隔绝太子跟勋贵,未必是保护,还有忌惮在里头。 他就顺着九阿哥的话,道:“应该是这样吧,既是涉及钮祜禄家,太子就不好主审了,大哥却是无碍的。” 三家后族这些年也是此消彼长的缘故。 自从前年赫舍里家跟佟家同期问罪后,私下里也有一种说法,就是钮祜禄家在背后捅刀。 这几年下来,三家各自隐忍,可偶有摩擦。 九阿哥道:“这回阿灵阿没跑了,咱们往后也能安心。” 十阿哥道:“是啊,反正是不能容他再蹦跶……” * 次日,九阿哥又开始了内务府点卯的日子,十二阿哥婚期临近,十二阿哥有些慌。 九阿哥也有些慌! 他回忆自己大婚的情形,前后最少要耽搁三天! 第一日大婚,第二日初见礼,第三日回门。 他要自己处理三日公文? 九阿哥觉得还是不为难自己了,还是归张保住,能者多劳……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 多事的舒舒(求双倍月票) 十二阿哥的婚期不延期。 内务府这里已经预备的差不多。 舒舒这里,既答应了帮简亲王府烧“三七”,倒是不好再充作娶亲太太了。 这次就由保泰福晋跟苏努夫人为娶亲太太。 今年保泰二十岁生日后,裕亲王上了折子,正式为保泰请封世子。 亲王世子,在大清宗室爵位中,单列一等,也要安排相应的府邸与俸禄。 只是裕亲王身子不大好,王府阿哥也少,就推了世子府的安排,保泰没有单设世子府,阖家也没有搬出来。 跟其他王府相比,裕亲王府的继承人选择平静无波,这是因为两个阿哥是同胞兄弟,保泰成丁后也早早代裕亲王在外行走。 大家早已将他当成世子,如今不过更名正言顺罢了。 十二阿哥大婚的正日子是九月二十八。 九月二十七这日,舒舒还有其他差事,那就是去马齐宅给富察格格添妆。 添妆的东西,是早就预备出来的。 一柄金镶和田玉如意,一套金镶红宝石首饰,宫绸八匹,云锦八匹,大红荷包八对,宝蓝色荷包八对。 马齐如今没有首辅之名,却有首辅之实。 他嫁女儿,又是嫁到皇家,那就不是一家一族之事。 看着门口的马车,比简亲王府门口还热闹些。 进了胡同口,舒舒的马车就行进艰难。 不过有富察家的管事守着,认出皇子府的马车,一边指挥让路,一边打发人往里通传。 等舒舒的马车到了马齐家门口时,马齐夫人已经带了几个儿媳妇候着。 舒舒扶了小松的手,下了马车。 马齐夫人就迎上来请安。 舒舒忙扶住,道:“您太客气了。” 富庆太太跟着婆母出来,也上前见了礼,陪了舒舒进去。 今日九阿哥本要过来,被舒舒劝住了。 人多眼杂的,不必非过来碍眼。 就算有个老师的名分,可是马齐跟其他的皇子师不同,他是大学士。 所以,这所谓的师生关系还是别太张扬了。 有些情分,不必给旁人看,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马齐家,已经来了不少添妆的女眷。 有富察本家夫人,还有姑奶奶与姻亲夫人之类。 其中身份最高的,就是八侧福晋了。 她没有在客厅,本陪着新娘子说话,晓得舒舒到了,跟着富察格格一起出来见礼。 舒舒对她的印象,还是前年那种安时随份的样子,现在瞧着还是跟当时差不多,并不因庶出就自怨自艾,也没有自己是侧福晋,妹妹是嫡福晋有什么怨愤不满。 娶妻娶贤,纳妾纳颜。 说起相貌来,这位侧福晋比不上八福晋,不过也相差不多,比富察格格好看不少。 可惜了了。 舒舒又望向富察格格,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了,现在看着是个标准的八旗格格,身量高挑,鹅蛋脸,丹凤眼,眼眸棕黄,头发有些自来卷。 不过许是之前胖过的缘故,她的身形比寻常八旗贵女要丰满些,不是那种板平身形,女儿家面皮又薄,就有些含胸。 见舒舒打量自己,富察格格霞飞双颊,看着越发娇嫩。 舒舒牵着她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了,道:“明儿就是一家人了……” 富察格格的脸更红了。 舒舒想了想十二阿哥的品格,是个重度社恐患者。 新娘子初嫁,正是忐忑不安的时候,到时候十二阿哥回应少了,这小两口别弄两岔去。 只是有些话,不好在人前说。 舒舒就看着马齐夫人道:“也不知格格平日什么喜好,若是方便,让格格陪着我去格格屋子里转转。” 马齐夫人和她往来几年了,晓得她不是多事儿的性子,这应该是有话说,立时笑道:“本就想请福晋过去坐坐,请教请教宫里的规矩……” 舒舒就跟富察格格换了地方。 富察侧福晋知趣,留在客厅,没有跟过去。 富察家的女眷见了,问富察侧福晋道:“九福晋看着和气,待咱们格格也好,倒是跟外头说的不一样……” 富察侧福晋道:“九福晋在皇家福晋中,人缘是数一数二的好,对十福晋也多有照顾。” 马齐夫人在旁道:“你妹妹高嫁,我心里悬了半年的心,到了现下,反而安心许多了。” 高嫁有不足,可是也有好处。 不用像寻常人家那样操心婆媳妯娌的计较。 十二阿哥的排行不上不下,上头的皇子都分府出来,下头的小阿哥都是小的。 自己闺女嫁到宫里,只要不错了规矩,小日子也好过。 富察侧福晋道:“额涅不用担心,十二阿哥是出了名的老实,太子妃也贤德……” * 富察格格的闺房中。 舒舒打发丫头下去,小声道:“格格不是外人,今儿我就交浅言深一回。” 富察格格羞涩之中,带了几分紧张,看着舒舒,带了颤音,道:“可是……阿哥所有什么要我晓得的?” 皇子大婚之前,都指格格。 关于皇子格格,外头的勋贵人家不说如数家珍,也多有耳闻。 毓庆宫的李格格、三贝勒府的田格格、四贝勒府的李格格、五贝勒府的刘格格、七贝勒府的那拉格格…… 比嫡福晋先入宫,生儿育女,往后一个侧福晋跑不了。 尤其是毓庆宫的李格格,比太子妃早进门六、七年,生了两个儿子,这几年毓庆宫多少风波,都是李氏母子身上来的。 还有五贝勒府与七贝勒府那两位,一个连着一个生孩子,早年挤兑着嫡福晋差点儿立不住。 五所的内务府秀女是指婚旨意下来就进去了,这也半年功夫。 富察格格的心都提起来了。 难道她跟太子妃、四福晋、五福晋、七福晋似的,进门过去就先添个庶长子或庶长女? 舒舒见状,哪里不晓得她担心什么,道:“阿哥所没事儿,是我想要跟格格说说十二阿哥的性子行事……” 富察格格一愣,没想到是这个。 想着自己方才的担忧,她的脸更红了,却也晓得舒舒是好意提点,感激道:“谢谢您了……” 舒舒就道:“大前年我嫁入宫里,住在乾西二所,跟十二阿哥隔了两个院子,十二阿哥性子极腼腆,不是爱说话的,平日里瞧着也喜欢安静,不像十三阿哥那样爱交友,也不像十四阿哥那样处处争先……” “早先我们爷跟十二阿哥往来也不多,就晓得这个弟弟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跟上头的哥哥们、下头的弟弟们也差着岁数,小时候跟十一阿哥是一波的,后头十一阿哥殇了,就成了单蹦了……” “性子平和,平日里礼佛,饮食上略清淡,膳食上糊弄,不过我们爷心疼弟弟,后头拉着十二阿哥一起在衙门里吃饭,胃口才好些……” “是个念好重情的好孩子,这几年我们爷疼弟弟,照顾一二,他就想方设法的回报过来……” “这世上有的人面热心冷,有的人面冷心热,十二阿哥就是腼腆之下有热心肠……” “十二阿哥还极孝顺贴心,不管是对贵人,还是对嬷嬷……” “嬷嬷身份不同,格格入宫就晓得了,在内务府那边,嬷嬷的日用供给是按照嫔主供应的,皇上极敬重嬷嬷,当成自己老人,每年都要亲自去探看几回……” “乾西阿哥所,现在住了四个院子,十二阿哥住着五所,十三阿哥是后搬过去的,住了头所,二所是平郡王,三所是四贝勒府的弘晖阿哥与七贝勒府的弘曙阿哥,他们都是年后入上书房读书的皇孙,都用一个甬道,平日里也应该能见到,入上书房读书的皇孙还有三个,在乾东阿哥所,中间隔着御花园,平日里见不到……” “宫权在太子妃手中,不过她不怎么插手阿哥所之事,我们当时的规矩,有什么事情直接找内务府,或者是报到翊坤宫,这两年改没改规矩,就不晓得了,格格到时候自己看……” “宫里的请安,是逢五逢十,贵人居长春宫,格格请安的时候,先往长春宫,再跟着嫔母与贵人往宁寿宫……” 舒舒一口气说了十来条,说得口干舌燥。 富察格格见状,忙双手奉上红枣菊花茶。 舒舒接过来,喝了,看着富察格格道:“我说这些,都是我看到的,不说别的,只办差勤勉、老成稳重这里,十二阿哥就比我们爷强许多……”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要是十二阿哥在格格跟前不自在了,或者是不说话了,那多半是臊了……” 富察格格仔细听了,心中的影子也清晰起来。 两人指婚这半年来,经了一个端午节,一个中秋节,十二阿哥都过来请安送节礼。 富察格格也出来见过。 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 十二阿哥每次都垂着眼皮,不怎么看人,富察格格心里也没底。 她也有过各种猜测,不乏想到阿哥所的格格上去。 八旗秀女选秀,选的是出身与家世;到了包衣秀女那里,选的就是颜色了。 有那么多出头的皇子格格在前头,富察格格也好奇五所的格格了。 如今听了舒舒的话,她才晓得,十二阿哥的木讷,竟是腼腆。 富察格格的心,一下子就踏实几分,也对十二阿哥生出好奇来。 听着又乖又腼腆,跟自己之前想象的冷淡自持的性子不一样…… * 还有最后两小时十月了,打滚求月漂 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 你是爷的(求双倍月票) 舒舒并没有在马齐家久留,跟富察格格说完话,出来又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就留下礼单离开了。 等到坐上马车,她不由抚额。 今日话多了。 她不是爱操心的性子。 只是人都有怜弱之心。 大婚三年半,她看到了妯娌们的日子。 都是高门大户教养的格格,要说行事有不足的,只有八福晋一人。 可是其他人,日子过的也不算顺当。 归根结底,就是开局很重要。 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出来开府,她们这些皇子嫡妻的体面,还是在丈夫身上。 丈夫敬重,旁人也不敢轻慢;丈夫疏忽了,那妾室管家奴才就要翻天了。 自己跟十福晋算是日子过的顺当的,因为开头都不是困难局。 大福晋、三福晋跟四福晋日子中上,开头还算和缓,不过各有波折,大福晋这里是皇长孙之争,三福晋遇到个奇葩婆婆,四福晋是童养媳,不过后头也都熬过来。 到了太子妃跟五福晋、七福晋,就是困难升级了。 至于八福晋,是一把好牌打烂。 这两年看下来,十二阿哥是个好的,对九阿哥也真心亲近敬重,舒舒就也盼着他日子顺遂。 不过这些事做了就做了,她没有广而告之的意思。 等到九阿哥回来,她也没有说什么,只将后日给富察格格的初见礼预备出来,给九阿哥看了一眼,是一对烧红福字鸳鸯牌。 九阿哥道:“成双成对的好,咱们也定一对吧?” 今年九阿哥生日没有操办,不过舒舒也亲手绣了荷包,外加上一个一尺半长的金算盘。 这个是摆在书房的。 既是摆件,也能用来核算账目,很是实用。 九阿哥很是喜欢,就想着给舒舒预备什么礼物。 去年淘换了许多粉色碧玺,首饰镶了好几套,今年又都寻常了。 舒舒就道:“那爷画样子,要桃子的……” 九阿哥纳闷道:“有同心桃么?” 舒舒道:“那换别的图案也行……” 九阿哥摇头道:“你既喜欢这个,那就要桃子的,五福捧桃,多福多寿,也挺好的……” 次日,就是十二阿哥大婚,充当傧相的就是八阿哥与十三阿哥。 九阿哥依旧跟着前往马齐家,作为内务府这里的人手。 十福晋已经七个半月,自是不能轻动,舒舒就跟四福晋与八福晋一道入宫。 虽不是请安的日子,可既是入宫,少不得往宁寿宫跟翊坤宫请了安,才到了五所。 五所前院跟正院都搭着喜棚。 女客吃茶的地方安排在正院西厢。 除了诸位皇子福晋,太子妃也到了。 宗室王公府邸,除了简亲王府治丧、王府旁支有服没有露面,其他王府都有人过来。 因为是宫里宴席,勋贵有资格入宫的不多。 三家后族,如今只有佟家长房鄂伦岱还好着,鄂伦岱夫人就跟着儿媳妇九格格一起入宫吃酒。 上三旗其他勋贵,多是在马齐府上吃酒。 三间西厢房,分了北屋、南屋,都坐得满满当当。 太子妃、三福晋、四福晋作为几个年长的嫂子,主动负责起半个主家的责任,招待起各府女眷。 大福晋排行靠前,可是她是新媳妇,跟亲戚还不相熟,就只做腼腆,并不多事。 舒舒算是小妯娌了,怎么也不用她出面,就坐在下首跟九格格说话。 她们这样的身份,可不兴无缘无故的串门子,平日里都要吃席摆酒才能碰上面。 可是今年七月就薨宗室长辈,八月有了和嫔殇女,各皇子府这两个月都没有宴饮,她跟九格格也有阵子没见了。 就是三贝勒府那边的满月酒,都没有摆。 “十弟妹如何了?” 九格格关切问道。 “还在养着,阿霸亥郡王福晋前几日到京了,如今在十皇子府住着,十弟妹心里也踏实几分……” 舒舒道。 九格格想起了宫里的规矩,嫔妃有身孕,可以接娘家长辈入宫陪产。 有生母在旁,十福晋也能安心几分。 想到这个,九格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 自己大婚整一年了,还没有动静。 要是自己怀上,也没有人能让自己心安。 九格格看了舒舒一眼,想着都统府为她预备的陪嫁,还有现下帮着照看孩子的县主,这才是有福气。 就算不嫁给九哥,嫁给其他皇子,或者嫁到其他宗室勋贵府里,舒舒的日子也不会差。 舒舒察觉到她的怅然,想到她方才看肚子的样子,小声道:“要是今年不爱动,那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你们去红螺寺一趟……” 不是神佛之力,而是有了信仰与希望,精神就会松弛下来。 九格格点头道:“嗯,等到三月去一趟……” 现在再看半年。 少年夫妻,也没有旁人,九格格还是希望在求子之前怀上。 到了黄昏时分,十二福晋的喜轿就到了。 舒舒跟着诸位嫂子,看着婚礼过程,心里略有些微妙。 这就是宫里的婚礼,三年前她是主角,只是当时盖着红盖头,到了新房才揭开,印象就是穿着吉服的太子妃、各皇子福晋,还有一些有头脸的宗室福晋。 如今,自己也成了旁观者,看全了全程。 等到新娘子被扶进新房坐福,王公福晋们见完新娘子也都出去了,就剩下她们这些嫂子跟九格格这个姑姐在新房中。 宫里如今只有太子妃在,安排膳食给新妯娌的,就成了太子妃。 舒舒作为十二福晋的熟人,少不得出来做了一回介绍人,从太子妃开始,依次介绍了诸位嫂子的身份。 十二福晋不能下炕,就欠身跟诸位嫂子行了抚鬓礼。 诸人也都温煦行礼。 都是从新媳妇过来了,将心比心的,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难为新人,看着都亲切友好。 七福晋站在舒舒旁边,瞧着舒舒的样子,不由莞尔。 大前年舒舒当新娘子时,充当介绍人的还是她。 这一转眼,轮到舒舒充当介绍人了。 当年舒舒是小妯娌,上面一溜嫂子,眼下她也是嫂子了,下头有两个弟媳妇,到了年底,还有一个。 不过许是舒舒在娘家是长姐的缘故,是个会照顾人的,倒是很有嫂子的样子。 十二福晋跟大家差着岁数,马齐家姻亲往来也多在上三旗,所以诸位福晋中,除了舒舒跟太子妃、大福晋之外,其他人都是头一次相见。 她面上恭敬,都一一见过,不过却不由自主地留心八福晋。 不是因长姐是八贝勒府的侧福晋,而是因她自己的缘故。 长春宫主位是良嫔娘娘,八福晋的婆婆。 往后请安的日子,八福晋也是要去长春宫的。 八福晋站在大福晋身后,身上是秋香色的皇子福晋吉服,明明是略有些老气的衣服颜色,却难掩艳丽。 尤其是她肤色极白,妆容也精致,怪不得外头说八福晋在皇子福晋中长得最好,还真是名副其实。 至于性子骄纵跋扈,现下倒看不出来。 八福晋看着十二福晋,面上淡淡的,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旁人晓得她跟十二福晋的关系有些尴尬,也没有拉她说话。 除了充当介绍人,舒舒也没有多事儿。 于是,除了太子妃之外,出面关爱小妯娌的,就是三福晋跟四福晋,各嘱咐了两句。 九格格作为姑姐,也柔和地说了两句。 大家就从新房出来,到外头吃席。 如今深秋时节,眼见着就入冬了,不过喜棚里放了不少炭盆,温暖如春,并不觉得冷。 只是宫门要落锁,今日因十二阿哥大婚已经延了一个时辰,就不好再拖了。 大家匆匆吃了席,就从神武门出宫了。 等到舒舒上了马车,九阿哥已经在马车里了。 他今天吃了几盅酒,带了些许醉意。 等舒舒进来,他就黏糊上来,将脑袋搭在舒舒肩膀上,道:“日子过的太快了,感觉一转眼就过了三年多,爷今儿想着咱们大婚的情形了……” 舒舒轻哼道:“那爷还记得怎么呲哒我的么?” 八福晋没事找事儿,这位爷是个好小叔子,进了新房,就先为嫂子出头了。 九阿哥赖赖唧唧道:“爷当时装的,其实心里挺美的,盼着你嫁进来呢……” 舒舒纳罕道:“没看出来,爷怎么没提过这个?” 九阿哥道:“爷当时心里较劲呢,想着你的是你的,爷的是你的,那你是爷的……” * 小声求双倍保底月票! 下一更10月1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 小九的碎碎念 “啪啪”打自己,九月食言而肥。 只能说真的不能松懈,小九日万了十二个月。 看着大家的留言也不心虚,每天点赞。 作为手残党,每天日万,辛苦并快乐着。 结果五月陪妈妈回了一趟老家,六天去了四个地方,奔波在路上,保证不了三更了,开启了两更的日子。 回家以后,就乱了节奏,犯了拖延症,一直没有调整过来。 如今每个月欠更n章了,29到31新盟主的加更还欠着,其他老盟主的加更也没补全。 小九怀念四更的日子,那时候在电脑前的时间都没有现在长。 现在每天都延时点赞,因为心虚。 年前三個月,小九想要恢复一下状态。 然后,“砰砰砰”叩首求月票,这月努力三更,争取回到月票前二十里! 努力! 《我的公公叫康熙》小九的碎碎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热闹(求保底月票) 想起当年情形,舒舒也笑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一转眼就三年多了……” 她有些怅然。 再往前算,从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开始,就是六年了。 她告诉自己应该知足常乐,不用去想那么没用的,可许是深秋时节让人感伤的缘故,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想到上辈子看过的,女主穿进了物质匮乏、生活艰难的时代,第一天跳河、第二天上吊,目的就是早点结束副本。 自己这辈子有父母家人,生活上也没有费心吃苦,倒是没有那么绝望。 还有身边这一位,自己嘴上说着与他白头,实际上是在观望,隐隐地也有准备。 要是他变了心,夫妻相看两厌,那就是另外一个生存模式了。 皇权社会,谁能有百分百的安全感呢? 九阿哥察觉到她的感伤,伸手搂着她的腰,道:“爷也是你的……” 今日既是喜宴,舒舒也喝了两盅,声音有些寂寥,道:“爷,昨儿我多事了。” 九阿哥想了下舒舒昨日行程,道:“是在富察家?” 舒舒点头道:“是啊!” 说着,她讲了跟富察格格的“悄悄话”。 九阿哥听了,心里跟泡了热水似的,暖呼呼的,道:“爷晓得,你都是为了爷,这是爱屋及乌……当年对十弟如此,现在对十二弟也是如此。” 舒舒笑了,道:“我只盼着爷顺心如意……” 九阿哥声音有些暗哑,道:“爷也想要你顺心开怀……” 黏黏糊糊的,等到下车时候,夫妻俩就手拉手回了正房。 老话说的好,酒是色媒人。 这一夜明明是旁人的洞房花烛,老夫老妻的竟是琢磨出些新韵味来。 次日一早,舒舒醒过来时,心情就舒坦多了。 什么秋日寂寥,也都抛到脑后。 看来,人不能太闲着,闲着就爱矫情。 舒舒决定,今天开始,要调整调整自己的生活节奏,将练箭捡起来,再拉着伯夫人每日做八段锦。 身上活动起来,吃得好,睡得好,就不用再悲秋伤春了。 眼下,夫妻两人还是要先往宫里去。 今日是皇子福晋“初见礼”,大家都要往毓庆宫去。 十福晋依旧不能出来。 她倒是想要效仿三福晋来着,五月里大福晋的初见礼,三福晋挺着大肚子出席来着,被十阿哥劝下。 情况不一样,当时三福晋是怀胎六个月,眼下十福晋七个月了。 十阿哥自己坐车,九阿哥见了,就到后头陪弟弟去了。 四阿哥与八阿哥都是骑马,两人就也并肩而行。 四阿哥没有问阿灵阿案子的进展状况,八阿哥却主动提及,道:“宗人府这里调用了慎刑司的案宗,慎刑司那边之前都审的差不多了,阿灵阿夫人是通过乌雅家族人与塞和里氏传递的宫里消息,乌雅家这里,不是妃母兄弟,而是伯祖那一房的儿孙,阿灵阿夫人出嫁后这十几年,与那边堂兄弟往来亲近……” 四阿哥勒马听着,神色不变,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不是娘娘的亲兄弟掺和其中就好,要不然的话,瓜田李下,说娘娘不晓得这些谁能相信呢? 至于塞和里氏,是娘娘的外家,可是跟阿灵阿夫人也有渊源。 阿灵阿夫人生母,就是塞和里家的户下人口,是娘娘生母的陪嫁丫头。 八阿哥接着说道:“至于阿灵阿夫人之前说的,阿灵阿不晓得此事,应该不实,宫里消息除了那两家之外,还有跟钮祜禄家有关系的管领下人,是钮祜禄额涅跟贵额涅当年名下的包衣人口,就是十皇子府上,也有钮祜禄家这里留下的老人,都是跟公府那边沾边的,私下里关注皇子府消息,否则阿灵阿夫人也不会晓得十福晋担心生产艰难之事……” 四阿哥的脸色发黑。 娘娘的嫌疑没有了,可是自己这姨母害人心思却是真真的。 八阿哥说完这些,就换了话题,道:“这秋冬交替,也容易生病,听说庄王伯跟王伯身子不好,汗阿玛专门点了太医过去,给两位王伯请脉……” 四阿哥听着,不由沉思。 这是因费扬古与简亲王薨了,皇父更念旧人,还是因为那两位年长,皇父担心生死之事? 裕亲王这里不用说了,身子虚了好几年了,近几年每年都要病上两回。 至于庄亲王,四阿哥心里生出几分不喜。 为了求子,已经魔怔了。 早年在王府包衣里纳了两个多子的小寡妇,这两年连户下人口与庄子上的妇人也打听了。 今年年初纳了一个不守妇道庄头之妻,原因就是那庄头之妻跟丈夫生了三个儿子,还给小叔子、妹夫各生了一个私孩子。 这样德行的妇人,只为了是五子之母,宜男,庄亲王硬是掏银子让其和离,纳入王府。 简直是大笑话。 八阿哥提完庄亲王,也沉默了,也是想到了这一件荒唐事儿。 八旗上下都将此事当成笑谈,可是却没有人在庄亲王跟前说什么。 一是庄亲王辈分高、爵位高,有资格在他面前说教的人屈指可数;二是子嗣为大,还关系到这一门的大宗传承,就算行径荒唐,可是情有可原。 自己这里,不会步了庄亲王后尘吧? 等一行入了宫,到了毓庆宫正殿,已经有不少人在了。 宫里住的阿哥与格格们差不多都到了。 阿哥这里,除了在兆祥所的十九阿哥之外,从年长的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开始,到已经三岁的十八阿哥,都来了。 格格这里,是从十格格到十七格格。 五阿哥夫妇与七阿哥夫妇也到了。 只剩下大阿哥夫妇与三阿哥夫妇还没有到。 虽说是家里人,可是一年到头,能见到次数一个巴掌数的完。 阿哥们还罢,除了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其他人跟上头的兄嫂也熟悉,格格这里,见了嫂子们就只有腼腆的。 九阿哥是个孩子王,他一进来,十四阿哥就带着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过来了,围着九阿哥打转。 看着三个弟弟跟小黑炭似的,九阿哥带了嫌弃道:“这是见天骑马来着,这么黑?” 十四阿哥得意洋洋道:“九哥,这是男儿气概,满洲勇士总不能跟小白脸子似,看着就是怂货!” 十五阿哥抿嘴笑,道:“娘娘说,捂一冬就白了。” 十六阿哥则抱着九阿哥胳膊道:“九哥,九哥,我也要白,想要抹香香的珍珠膏……” 九阿哥拍了十四阿哥脑门一下,而后看了两眼十五阿哥的嘴巴。 十五阿哥的嘴巴抿着更紧了。 九阿哥忍不住“哈哈”笑,原来是十五阿哥侧牙掉了。 十五阿哥脸通红。 十六阿哥见状,张嘴道:“九哥,看我的,看我的,我门牙都松了,也要掉了。” 九阿哥收了笑,摸了摸小十六阿哥的大脑门,道:“嗯,小孩子都要掉的,没事儿,至于香香的珍珠膏,回头给你拿两盒……” 十七阿哥跟十八阿哥在一块儿。 只是小孩子都喜欢跟大孩子玩儿,两人也就都眼巴巴地看着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这里。 九阿哥抬头,正好看到,对十七阿哥招呼道:“小十七,带小十八过来。” 十七阿哥牵着十八阿哥的手过来了。 十七阿哥已经记事,还记得九阿哥。 至于十八阿哥,实在太小了,那是一个也不记得了,只认十七阿哥。 倒是十六阿哥,看着十八阿哥走路蹒跚可爱,上前抱住,道:“哇,这就是咱们小十八么,长得真白净,像个小格格……” 十八阿哥也脾气好,任由他抱了,脸上有些迷糊的看着十七阿哥。 十七阿哥对宫里的哥哥们恍惚有些印象,视线在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身上,看了看高矮,道:“抱你的是十六哥……” 十八阿哥就用着小奶音,老实叫人:“十六哥……” 十六阿哥美的不行,眉开眼笑道:“对对对,我是十六哥……” 做够了弟弟,他也想当哥哥! 十五阿哥在旁,看着比自己矮了大半个脑袋的十七阿哥,晓得他明年要去上书房,道:“那你年后搬到阿哥所么?” 十七阿哥摇头道:“要后年才搬,汗阿玛说我岁数小,让我在宁寿宫再住一年……” 十五阿哥今年九岁,已经是知事的年岁,大概明白皇父的用意。 不是十七阿哥小,而是因为他在太妃身边住的日子短,皇父希望他在太妃跟前多住一年,祖孙情分也深些。 诸位皇子福晋都有座位,正喝着茶等着新人从乾清宫过来。 看着几个小的围着九阿哥说笑,也都各有思量。 舒舒上首是七福晋,探过身小声打趣道:“瞧瞧九阿哥这活泼劲儿,跟几个小的倒是能玩到一块去儿,你平日里这是带大孩子呢?” 舒舒小声道:“赶不上七嫂,听说您府上厨子的拿手菜是火爆腰花跟山药炖甲鱼?” 七福晋眉眼含笑,瞥了舒舒一眼,道:“不留意正经的……” 七福晋上首是四福晋,看着两个妯娌头碰头的,笑着跟首位上面上有些好奇的大福晋解释道:“七弟妹跟九弟妹娘家挨着,打小一起长大的。” 大福晋听着,看了两个小妯娌一眼,带了羡慕。 虽说眼下出门,三福晋也多照顾她,两人同进同出的,可就是面子上的亲近罢了。 她今年十八岁,也不是八岁,还看不出三福晋热络下的傲慢与轻鄙么? * 大大们,翻跟头求保底月票!!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 康熙的选择(求双倍月票) 乾清宫西暖阁,康熙正在看着十二阿哥与十二福晋。 十二阿哥行跪拜礼,十二福晋行肃拜礼。 留牌子的秀女,都是经过皇上亲自选阅的,因此这是康熙第二次见十二福晋。 看着她在十二阿哥身后半步,规矩娴静的样子,康熙颇为满意。 十二阿哥母族低微,没有得力的长辈,有马齐这样的岳父,也能为助力。 有了八阿哥的前车之鉴,这回他叫人好好的打听了富察氏的人品行事,虽是嫡幼女,可性子宽和,对庶兄庶姐也尊敬,对下面的弟弟们也爱护,是个行事大气的八旗闺秀。 他就叫起,让梁九功拿给十二阿哥的赏赐,而后道:“去毓庆宫吧!” 十二阿哥应着,带了十二福晋出来。 十二福晋跟在十二阿哥身后,看出他的紧绷,嘴角微挑。 她方才起来的时候悄悄看了一眼皇上,看着挺和气的,身上也不是想象中的龙袍,就是寻常的宝蓝色褂子,看着有些清瘦。 十二阿哥长得不像皇上。 十二福晋心中有些小窃喜。 十二阿哥出了乾清宫,就放缓了脚步,眼睛看了眼十二福晋的旗鞋。 十二福晋的旗鞋有两寸,看着乾清宫的台阶,十二阿哥迟疑了一下,还是扶住十二福晋的手腕。 十二福晋歪过头看他。 十二阿哥移开眼,道:“仔细台阶。” 虽说现下没有雨雪,可是因眼见着冬日的缘故,地面有霜。 十二福晋看着他耳朵根儿都红了,柔声道:“谢谢爷。” 小两口下了台阶,十二阿哥立时放下手,闭口不肯再说话了,也跟十二福晋拉开了一步距离。 一直到出了乾清宫,左拐去毓庆宫,将要到毓庆宫了,十二阿哥才低声道:“皇子中,我与九哥、十三阿哥熟些,嫂子里多得太子妃跟九嫂照顾……” 十二福晋轻轻颔首,道:“我晓得了,谢谢爷提点。” 小两口到了毓庆宫门口,就有太监往里禀了。 正殿中,太子妃早出来陪客,太子却是姗姗来迟。 晓得新人马上到了,太子才过来了。 屋子里原本三三两两闲谈的人都安静下来,大家都起身给太子见礼。 舒舒跟七福晋打着眉眼官司。 这位爷的架子,从来没有放下过。 皇子福晋“初见礼”本是认认自己人的家礼,可是太子也没有跟兄弟姐妹当家人的意思。 皇子们打小都习惯了太子的做派,倒是她们这些女眷,每次见了太子一回,都觉得拘谨一回。 跟御前应答差不多。 还不如在御前。 这会儿功夫,十二阿哥带了十二福晋进来。 十三阿哥开始下头的皇子起身,格格这里,只有十格格还坐着,十三格格往下的五个小格格都起身。 小两口先给太子与太子妃见礼,而后就从大阿哥夫妇开始。 看着正殿里乌泱泱的人,十二福晋也带了紧张,目不斜视,跟着十二阿哥跟众人见礼,奉上见面礼,而后从兄嫂这里收了一份礼;到了下头小的,他们则预备一份荷包。 太子坐在座位上,看着下头皇子们跟十二阿哥夫妇说话,笑得有些浅淡。 这些是兄弟么? 对承乾宫伸手的人,到底是哪一家? 自己被荣嫔算计,居然不是特例! 那没有查出来的暗算,有没有? 荣嫔谋害储君,只是降位。 德妃娘家不清白,会如何呢? 太子看了四阿哥一眼,生出隐晦的心思。 要是乌雅家真的问罪就好了,拖一下四阿哥的后腿,他用四阿哥会更放心。 四阿哥跟十三阿哥不同,序齿靠前,还是佟后抚养大的,也得过汗阿玛的关注。 后头的小阿哥,就无碍了。 要是四阿哥这里没有拖后腿,那自己跟老大两败俱伤之后,四阿哥这里倒是比三阿哥希望更大。 至于下边的…… 太子看到五阿哥肚子,又看了眼七阿哥的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虽说方才十二阿哥提醒了十二福晋远近亲疏,不过十二福晋聪慧,也没有在人前显露出来,看着对嫂子们都是一色的恭敬,对下头的小叔子、小姑子,也温柔可亲模样。 一场初见礼下来,平静无波。 等到从毓庆宫出来,七福晋忍不住跟舒舒嘀咕道:“少了几分热闹,不过没有抢尖儿的,往后大家的日子应该省心了。” 十二阿哥的排行已经很靠后了,十二福晋的身份还比十三福晋身份高,如此规矩柔顺,十三福晋出身还不如十二福晋,应该也会老实。 舒舒道:“太平日子最好,想看热闹看旁人家的。” 七福晋点头道:“说的也是。” 舒舒觉得各位皇子福晋的行事,主要看出身,像太子妃、三福晋、四福晋、七福晋、八福晋与自己,都是家里跟宗室几辈子联姻的,平日里往来的姻亲也都是宗室,对皇家就少几分敬畏,行事更从容些。 先大福晋、五福晋与十二福晋则少了几分底气,对皇家多了敬畏。 至于十福晋是双重底气,既是宗女后裔,还有端顺太妃这个靠山,也代表着朝廷对蒙古的恩荣。 大福晋跟三福晋并列而行。 三福晋道:“明儿就是入宫请安的日子,今天就不用去宁寿宫请安了。” 大福晋颔首,看了眼路过的承乾宫。 关于和嫔殇女之事,外头有些歪风,吹到惠妃头上。 说是这位娘娘记恨和嫔占了承乾宫。 大福晋嫁到郡王府小半年了,入宫请安的次数却是有数的。 就是因圣驾不在宫里的时候,太后免了外头的皇子福晋入宫请安。 不过大福晋觉得,延禧宫没有外头说的那样偏僻荒凉,自己婆母看着也不会像是忌惮年轻宠嫔的性子。 三福晋跟大福晋说着话,也在留心其他人。 她以为八福晋会落单,但是并没有。 八福晋跟在四福晋旁边,正听四福晋与五福晋说话。 今年不单三贝勒府的满月酒没摆,四贝勒府与五贝勒府的抓周酒也没摆。 不过有八福晋在旁边,妯娌两个没有提孩子,而是提起后日换冬装之事。 福晋们都出宫去了,皇子们则是分作两波,当差的当差,读书的读书。 至于新婚的小两口,还要再往长春宫见礼。 九阿哥这里,跟着哥哥们往外走,没有急着去内务府,而是到了大阿哥身边,道:“大哥,阿灵阿审的怎么样了?这也好几天了……” 十阿哥还在禁足中,今天冒个泡还要回府待着。 如此,宗人府的消息,九阿哥这里就不大灵通。 大阿哥看了他一眼,道:“今儿就审了。” 九阿哥听了,很是心动,讪笑道:“要不我跟着过去瞧瞧,这闲着也是闲着……” 大阿哥摆手道:“安生待着,当了好几年差了,忘了规矩了?” 九阿哥的脸耷拉下来。 是有那么一条规矩,就是阿哥们身上背什么差事,就负责眼前那一摊,不许其他人乱掺和。 彼此之间不许掺和,就是皇子自己,在部院行走,也是到了什么地界负责什么,不许再掺和其他的。 三阿哥在旁道:“中午弟妹送饭没有?得了准信,哥哥过去告诉你……” 五阿哥在旁听着,也是动心模样。 九阿哥豪爽道:“叫百味居送一桌席面就是了,这天正适合吃热锅子!” 宫里的炭,一年四季都有供应。 现下地龙没有烧起来,用着炭盆。 屋子大,炭盆小,就是意思一下,不算暖和。 大家身上都穿着棉坎肩,袍子也是夹棉的。 比单衣暖和,可是比不得皮子。 等进了十月,大家才能穿小毛衣裳。 三阿哥欢喜道:“好,加个辣锅,发发汗,驱驱寒……” 七阿哥在旁不说话,八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也没有插嘴的意思。 四阿哥则是看了一眼九阿哥,等到跟大家散了,两人到了户部衙门,才对十三阿哥道:“什么时候去西山?” 十三阿哥带了兴奋道:“明天,开一窑后再回来……” 前日御前有旨,传他们过去,提及的是“灰泥”之事,要重新核算成本,还要试用,看是否能用在河工上。 在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之间犹豫了一下,康熙就选了十三阿哥盯着此事。 兄弟两个还不晓得这是九阿哥弄出来的,只想着河道银子能省下些,往后堤坝结实些。 虽说就在海淀,可是当天不能往返,也算是外差了,还是单独的差事,十三阿哥就有些期待。 不过期待之后,他想到其中不妥当,道:“这不应该是工部的差事么?怎么没交给三哥……” 四阿哥也觉得奇怪,想了想,道:“许是不放心三哥,怕他只晓得做学问,不能仔细当差。” 十三阿哥觉得可能是这个,就放下此事。 实际上,很简单,因为九阿哥前头也去了一趟乾清宫,还是在康熙传召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之前。 九阿哥想了新材料是工部的差事,不想三阿哥跟着占便宜,专门跑过去说的。 三福晋欺负人,都没有受惩罚,还要让三阿哥沾光,那他要憋闷死了。 康熙训斥他小心眼,不过在选人选的时候,也是撇开了三阿哥,还撇开了八阿哥,在四阿哥、五阿哥与十三阿哥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十三阿哥……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 当株连(求双倍月票) 宗人府,正堂。 主位空置。 宗令简亲王薨,新的宗令还没有任命。 如今宗人府左宗正是贝子苏努,右宗正是贝勒延寿。 延寿就是点个卯,平日里宗人府庶务还是苏努做主。 今日第一次正式提审阿灵阿,主审就是苏努,副主审的就是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与八阿哥。 三阿哥与八阿哥在苏努下首坐了,大阿哥与五阿哥坐在对面。 从九月二十三接了差事,几位阿哥也没有闲着,都是看宗人府跟慎刑司的卷宗,然后看着苏努提审公府户下人,还有就是乌雅家、塞和礼家两家跟公府往来密切的子弟。 时间竟然追溯到了康熙十四年,孝昭皇后入宫享妃位,带了钮祜禄家的嬷嬷跟户下人口。 当时老公爷已经薨了,承爵的法喀还没有成丁,也没有娶妻,公府内宅做主的是老公爷的三继妻,阿灵阿的生母。 当时爵位已定,阿灵阿还是幼子,谁会想到防范自己人呢? 阿灵阿生母对爵位归属不死心,在康熙十四年孝昭皇后与康熙十九年温僖贵妃入宫的时候,都收买了两人身边的嬷嬷跟家下女子。 这些人有的放出去荣养,有的在十皇子府当差,这次都重新查了。 孝昭皇后的脉案生前没有查出什么来,温僖贵妃这里却查出些不对来。 温僖贵妃二十四年生下十一格格,次年就再次有身孕,只是没有满三个月,没有广而告之。 结果,还没等满三个月,十一格格就因小儿高热,殇在兆祥所。 康熙下令瞒着温僖贵妃,结果还是叫人钻了空子,消息传到贵妃前。 温僖贵妃动了胎气,卧病休养。 等到御前叫人查此事,就查到故意叫破此事,害得贵妃小产的,是她的陪嫁侍女,而后查到法喀夫妇头上,只是没有实证。 她的胞弟法喀因办差不谨夺爵,一等公由阿灵阿继承。 几位皇子晓得了当年往事,除了五阿哥之外,其他人各有思量。 这就是灯下黑了…… 也是阿灵阿母子奸诈。 他们安生了十几年,等着阿灵阿成丁后才算计,而且还直接打了赫舍里氏的幌子。 皇上护着太子,但凡涉及赫舍里家的,都不会明查,怕太子身上落下怨恨,也怕赫舍里氏人行事不法拖累太子名声。 大阿哥觉得没意思起来。 三阿哥却是有些庆幸。 查吧,大家身上都不干净才好呢。 跟勋贵大族这种为了夺爵,拿贵妃母子做筏子相比,自己娘娘那边就算有错,应该也不算大吧? 五阿哥则是闹心了。 这内情查出来,汗阿玛应该会下令封口,因为当年被愚弄了,这有损皇上威严。 可是涉及到温僖贵妃。 虽说二十五年温僖贵妃没殒命,只是丧女连着小产,可谁都能想到她三十来岁就病故,未必没有当年这件事的缘故。 还有阿灵阿的爵位,法喀夫妇到底无辜不无辜? 就算是阿灵阿生母借着他们的手出手,那害人心思是真的吧? 那样的话,告诉十阿哥,反倒是多了一门仇人。 八阿哥这里,也隐隐地有些兴奋。 赫舍里家、佟家,这回轮到钮祜禄家了么? 宫里安插耳目…… 他猜到前年索额图跟佟国维问罪的原因了。 苏努看着四个阿哥没有挑头的意思,只觉得心塞。 本是查阿灵阿夫妇不法事,谁会想到竟然还能查到十五年前的旧事。 涉及到温僖贵妃,这内情肯定就没有办法公之于众。 可是没有合适的理由,也不好给阿灵阿重罚。 上三旗的勋贵,佐领最多的是佟家,连上温宪公主陪嫁的一个佐领,现下是十七个佐领;其次就是瓜尔佳氏的十个佐领,再后就是钮祜禄氏的九个佐领。 佟家两个公,瓜尔佳氏两个公,钮祜禄氏一个公。 可是钮祜禄氏其他房头,还有大大小小的世爵。 损了皇上颜面的事情不能提,只能按照谋害皇孙论了。 只是如此一来,钮祜禄家那边,跟十阿哥的关系就要微妙。 承爵那一支会念十阿哥的好,其他族人就未必了。 苏努有了计较,就吩咐下去,带阿灵阿上来。 阿灵阿没有定罪,也没有锁链加身。 只是从八月下旬,苏努请旨后将他“请”到内务府,已经一个月零几天。 阿灵阿头皮青黑,整个人瘦了一圈。 原本他的鼻子就有些凸起,眼下瘦下来,面相看着更恶了。 他看着苏努,留心苏努的神色。 谁不晓得这个老狗是个官迷,一心要攒功劳求恩典的。 毕竟他有那么多儿子,还等着皇上抬抬手。 苏努也在留心阿灵阿。 历代都有“八议”制度,即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 死刑免死,流刑以下减等。 阿灵阿,是皇亲国戚、也是正一品以上爵位,可以议亲与议贵。 《大清律》上也提及“八议制度”。 不过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 从太祖皇帝开始,就强调权贵守法,即便是执政贝勒,也不许悖道行乱,否则依法惩办。 到了太宗皇帝,专门提及“国家立法,不遗贵戚”。 所以,大清的王公勋贵,头上也都有铡刀。 这样想着,苏努神色就肃穆起来,看着阿灵阿如同看着死人了,道:“阿灵阿,你窥视宫中消息,放纵乌雅氏谋害皇孙阿哥,大逆不道,当议死罪……” 阿灵阿立时抬头道:“贝子爷,我确有管家不严之罪,也乐意受责罚,要说其他罪名,我不认!” 苏努道:“你不认,乌雅氏认了,宫里给你们传递消息的太监,是钮祜禄家康熙十九年前就买通的人手,你想要推给乌雅氏也不能了。” 乌雅氏是二十五年由皇上指婚给阿灵阿的,同年嫁入公府。 阿灵阿:“……” 他面上强做镇定,心里却有些慌乱,实在没想到还能翻出这样的隐秘关系。 他呼吸有些急促,望向其他几位阿哥。 大阿哥看着他面上带了不善,三阿哥则是有些幸灾乐祸,五阿哥蹙眉,八阿哥移开眼,不与他对视。 阿灵阿的心沉了下去。 苏努已经继续说道:“不用否认,从朝阳庄子提了几户人口回来,已经都招了。” 阿灵阿忍下慌乱,道:“是我额涅的陪嫁人口么?当年乌雅氏进门,我额涅就将家务都交到乌雅氏手中,大前年乌雅氏还曾犯糊涂,安插人手在阿哥所,被我训斥了一顿,不许她再打听宫里消息,没想到她还敢再犯……” 苏努似没有听到他辩解,继续道:“乌雅氏谋害皇子福晋与皇孙人证物证俱全,也已经认罪,签字画押,只是她不承认是自己拿的主意,只承认是受了你的指使。” 阿灵阿脸色涨红,带了怒气,道:“乌雅氏在胡说八道!我哪里会在意这些内宅之事,九阿哥与十阿哥上门之前,我压根不晓得此事……” 他是真气了。 关了一个多月,迟迟没有审判下来,他没有那么慌乱,因为晓得是等圣驾回銮。 可是没想到,有乌雅氏的认罪,还要查这么深,也没想到乌雅氏会改口。 苏努只捡起旁边一个文书道:“有乌雅氏亲口供述,另有公府户下女子五福与三多的证词为证,八月十六乌雅氏去十皇子府当天,与你一起用的早饭,乌雅氏提及去十皇子府之事,你没有阻拦……” 阿灵阿:“……” “那是我记混了,就算我晓得她去十皇子府,也想不到她是那个目的……” 卡顿了一下后,他换了说辞,依旧叫委屈。 苏努又拿起另一个文书道:“有公府门房德胜、管事李忠的证词,宫里送消息来的,是慎刑司太监四喜的干儿子钱根生,你在八月十五下午,亲自见了钱根生。” 阿灵阿嘴唇哆嗦着,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 苏努撂下文书,劝道:“你们夫妇虽窥视宫中消息,有谋害皇子福晋与皇孙之意,可并无酿成恶果,若是老实认罪,皇上对外戚素来优容,不过是小惩大诫,若是冥顽不灵,就不好说了。” 阿灵阿露出几分虚弱来,道:“谢贝子爷提点,我想再给皇上上一个请罪折子。” 苏努点头,道:“我也会与直郡王与三位贝勒商议,上议罪折子。” 阿灵阿被带了下去。 苏努望向几位阿哥。 大阿哥道:“这是大不敬,也是恶逆,革爵,绞立决!” 要是阿灵阿谋害的是寻常百姓,那是杀人偿命,没有害死,则是减等。 可是谋害的是皇家人,就算后果没有那么严重,也要罪加一等。 三阿哥道:“籍没,儿子流,遇赦不赦,否则罚了太轻了,不能警戒世人。” 五阿哥平日里看书费劲,压根就没有留心过《大清律》,不过因十阿哥的缘故,也极厌阿灵阿的,就道:“都追溯到康熙十四年了,怎么能确保阿灵阿的兄弟也清白,当一并问罪……” 八阿哥看了五阿哥一眼,实没有想到他竟然想要株连。 八旗可不讲究株连。 再说钮祜禄家的一等公可是遏必隆因军功封的,就算阿灵阿问罪,也要在他这一支儿孙身上传承…… * 叩头求月票。 下一更10月2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醒悟(求双倍月票) 三阿哥道:“株连不上,康熙十四年的时候,法喀才十二,富保跟尹德更小,等到他们成丁,就分户出来了……” 五阿哥道:“阿灵阿母子是坏的,法喀夫妻也不清白,那剩下两个还能是好的?别再一回回的纵了,钮祜禄家那么多房头,还缺承爵人?” 不管是王公爵位,还是勋贵爵位,换支是寻常事儿。 钮祜禄家的门长也换过,早年是额亦都八子那一房,后头涉及案子,才转到十六子这一房。 满洲规矩,家族当家人不是按照嫡长房算的,是哪一房能耐最高,哪一房为当家人。 如同马齐家,上面有哥哥,下头有袭爵的弟弟,可是如今富察家的当家人就是马齐,不是旁人。 三阿哥摇头道:“不是这样算的,阿灵阿身上的爵位是袭自恪僖公。” 除非这一支儿孙都有罪,否则爵位还是在他的子孙里承继。 五阿哥听着皱眉,道:“他们家的事儿乱糟糟的,早该罚了。” 尤其是阿灵阿,当年用阴私之事逼死兄嫂,开了不好的先河。 后头各家争爵,就不按照本事与军功算了,各有手段。 大阿哥跟钮祜禄家也是相熟的,想起了阿灵阿的几个庶兄,皱眉道:“可惜了了,这么看,就没了的颜珠是个好的。” 三阿哥则是想起了钮祜禄家的几门姻亲,道:“汗阿玛念旧情,提挈庇护钮祜禄家,本该感念皇恩,却是悖逆不道,更可恨了。” 钮祜禄家几个太太,有元后之妹,有孝懿皇后庶妹,有德妃庶妹,剩下两个也是总督之女。 可以这样说,只有一等人家,姻亲才有这个排场。 老公爷薨时,留下的儿子,最大的十一,最小的五岁。 这几个孩子的婚事,都是康熙这个表兄兼姐夫指的。 当初的本意,既是稳定钮祜禄家这一支,免得被其他房头所欺,也是平衡钮祜禄家内部,省得他们跟哪一个皇子太过亲近。 结果法喀夫妇失爵,颜珠夫妇横死,如今阿灵阿夫妇陷入牢中。 大阿哥晓得五阿哥不是爱操心的,见他盯着钮祜禄家这一支,想了想其中缘故,道:“尹德为人糊涂,富保庸碌,倒是颜珠,除了夭了的嫡子,还有两个庶子在,其中庶长子明年成丁。” 阿灵阿早先为了掩饰自己逼死庶兄的恶名,抚养了颜珠的两个庶子,今年还放出过话去,明年要给侄儿找差事。 五阿哥皱眉道:“杀父之仇没有实证,养恩却是真真的,爵位落到他们头上,不还是要供着阿灵阿夫妇?” 大阿哥道:“矬子里拔大个儿,想要避开阿灵阿的兄弟,那就是子一辈了。” 八阿哥道:“若是颜珠嫡子还在就好了。” 那是佟国维的外孙,皇父应该会更乐意让那位继承爵位。 苏努在旁听着,心里“呵呵”。 这还真当阿灵阿是死人了,操心起钮祜禄家一等公的归属了。 三阿哥道:“这些人都不厚道,但凡平日里对十阿哥这个亲外甥多看顾些,有好事了是不是汗阿玛也能想起来一二。” 大阿哥与五阿哥都点头。 也是因这个缘故,他们兄弟才对钮祜禄家没有什么好感的。 同样是丧母,瞧瞧赫舍里家是怎么待太子的。 虽说一个是储君,一个是寻常皇子,可是亲戚之间起码的关怀与爱护不是应该的? 八阿哥在旁,想着十阿哥跟钮祜禄家的关系,早先他要亲近尹德来着,才举荐了尹德为皇子府长史。 可惜的是因福松的亲事,尹德激怒了十阿哥,被十阿哥厌弃。 尹德真的没有希望承爵么? 关于钮祜禄家的爵位归属,大家也就是这么一提罢了,与本案无关。 苏努将审讯的前因后果写了,也给阿灵阿夫妇议了罪,结合了大阿哥与三阿哥两人的论断,阿灵阿除爵,绞立决,其妻绞立决,儿女流。 大阿哥几人在后头联名,苏努就拿了折子,亲自进宫去了。 大阿哥还有其他事儿,八阿哥也是,然后三阿哥与五阿哥就结伴往内务府去了。 九阿哥百无聊赖,正掏出自己的小算盘,正核算内务府今年的收支。 总的来说,就是有了盈余。 真要说起来,他过来内务府之前,也当有盈余,毕竟内务府下的皇庄那么多。 不过之前的账目稀巴烂,皇庄收上的银子少,宫里各衙门支出多,一里一外的,内务府每年还需要从户部拨银子过来贴补。 不说别的,就说宫里用的锦缎布匹,江南三织造,就都是户部与工部拨出的银子。 这几年不一样了。 九阿哥没有大刀阔斧的改革,可是有了会计司的窝案,其他衙门的账目也相对清晰了。 还有内务府御史衙门,经过两年的磨合,他们也摸清楚哪个衙门油水大,弹劾有的放矢,不仅限于只盯着本堂衙门这边的几个总管了。 九阿哥得意洋洋,听到门口有动静,才收了算盘。 案上几个食盒,吃食已经送过来了,就等着人来了。 三阿哥大踏步进来,本就笑着,看到食盒,笑容越发真挚了,道:“有了结果了,议罪折子也拟了,剩下就看圣裁……” 九阿哥道:“死不死?怎么死?” “死,绞立决!” 三阿哥回道。 九阿哥忍不住望向乾清宫方向,道:“汗阿玛不会按照老规矩给恩典吧?” 宗人府这里议罪,惯例是“从重”,可死可不死的,都是死,爵位可除可不除的,都是除,为的就是给皇上一个余地,让皇上加恩减等。 三阿哥摇头道:“应该不会,阿灵阿两口子犯忌了。” 实际上,是阿灵阿生母犯忌了。 只是老太太都没了好几年了,这回母债子偿也不冤枉。 这个…… 就不用跟九阿哥说了。 三阿哥看了五阿哥一眼。 方才过来的时候,兄弟两个提着一嘴,都觉得不必跟九阿哥提这个,否则九阿哥只会两难。 五阿哥已经打开食盒,看着里头的吃食了。 他看似全神贯注地吃着东西,心里也有些乱糟糟的。 没想到外戚真的插手内廷之事。 那十一阿哥之殇呢? 十一阿哥比他小五岁,两人在上书房重叠的时间就是五年。 乖巧懂事的幼弟,聪慧不亚于十三阿哥。 要是没有殇亡,也到了大婚的时候。 赫舍里家为了太子,担心贵妃接连产育,生子有功,成为继后,就借着钮祜禄家内乱,谋害了贵妃肚子里的孩子;那自家娘娘是第一宠妃,三个皇子陆续成丁,是不是也被赫舍里家所不容? 五阿哥跟太子没有什么交情,也没有什么嫌隙,可是眼下他却还是忍不住迁怒到太子头上。 五阿哥夹了一块芥末墩儿,塞到满口,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三阿哥看了咋舌道:“这也吃的太急了,又不是吃肉……” 九阿哥见了,打开抽屉,里面有个匣子,里面都是素白帕子。 他抽出一个递给五阿哥,又拿了一个给三阿哥。 三阿哥看是簇新的,就笑着放荷包里了。 五阿哥在眼睛里擦了一把,哑声道:“这黄芥末地道儿。” 三阿哥见状,也多夹了一筷子,吃着也是一激灵,不过呛辣过后,觉得鼻子很舒坦,立时道:“现在吃正好,如今外头冷,一不小心就鼻子不通气了……” 九阿哥不爱吃这种怪味的,夹着两筷子黄瓜丝吃了。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赐了座儿,苏努端着茶,看着窗户根下几案上的一桶姜山。 都这个时节了,这姜山还没有萎么? 皇上的脸色太难看了,苏努有些怕。 虽说他年岁比皇上还大,可到底是晚辈,只是族侄,不像庄亲王、简亲王等平辈王公在御前说话那样自在。 康熙盘腿坐在炕上,炕几上摊开两个折子。 一个是宗人府上的公折,苏努、大阿哥等人联名;一个则是关于阿灵阿案翻出的旧案,这个没有宗人府的章,是苏努的私折。 康熙不想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可是证据确凿,当年温僖贵妃小产之事,法喀夫妇不冤枉,可罪魁祸首却是阿灵阿母子。 他们借着皇上对太子与赫舍里家的偏爱,策划与推波助澜了此事。 康熙胸口发堵,紧咬着牙根儿。 他们看透了自己,愚弄了自己! 想着这十几年自己对阿灵阿的提挈跟看重,康熙的怒火就高涨了三分。 还有阿灵阿生母陪房的供词,促使阿灵阿母子用皇嗣做筏子的原因,不是别的,正是康熙的“恩典”。 阿灵阿承爵之前,曾为侍卫,康熙当时提及想要给他赐婚之事,还说了赐婚对象。 阿灵阿母子大恨。 要知道,老公爷立下的五个儿子,除了法喀是侧出之外,其他三人庶出,只有阿灵阿一个嫡出。 按照八旗规矩,早年侧室子等同于嫡子,所以法喀才越过阿灵阿继承了爵位。 可是其他三个庶子,皇上也给了恩典,指的不是勋贵,就是高官之女,到了阿灵阿这里,却是包衣人家的庶女。 在康熙看来这是恩典,在母子两人眼中,却是奇耻大辱。 然后,他们也晓得温僖贵妃是法喀胞姊,是法喀的靠山,就行了这个计谋,顺利地谋划到爵位…… * 大大们,倒立求双倍月票了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表姨母(打滚求双倍月票) 三阿哥与五阿哥在内务府吃完午饭就出来。 九阿哥也准备家去了。 高衍中跟张保住都在,两人一个人盯着简亲王府治丧事,一个负责日常庶务,刚刚好。 出了内务府,九阿哥往右从西华门出宫,三阿哥与五阿哥走午门。 出了内务府衙门没几步,五阿哥就在甬道上停了下来,眺望乾清宫方向。 三阿哥道:“苏努应该从御前回去了。” 五阿哥点点头,就跟着三阿哥出宫,回到宗人府衙门。 苏努果然回来了,却是苦着一张脸,在那里走神。 三阿哥见状,好奇道:“您这是……挨训了?汗阿玛嗔着议罪议重了?” 苏努神色有些古怪,拿了手边的折子,递给三阿哥。 正是他们几个之前联名就阿灵阿案给出的议罪折子,后头是御笔朱批,“准”。 三阿哥咋舌道:“阿灵阿的长子才十二,剩下几个更小,怎么流?” 五阿哥不解道:“这一条不是三哥加上的么?” 三阿哥解释道:“这是给汗阿玛加恩用的,提到孩子们,就不用加恩到阿灵阿夫妇头上了,要是不提的话,只议阿灵阿夫妇的罪,减等了不是便宜了他们么?” 五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 没想到啊,三哥笑眯眯的,却直接堵死阿灵阿夫妇的生路,下手挺黑。 他的惊诧都在脸上写着,三阿哥只能说了缘故,道:“敢对各府的皇孙下手,必须要重重惩罚,不能开这个先河,否则往后各府就不消停了,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五阿哥点头道:“连儿孙都跟着一并处置了更好,更能让人长记性。” 三阿哥看着苏努,晓得他为什么苦笑了。 皇父没有给恩典,直接这样处置了,那宗人府就要背锅了。 祸不及妻儿。 乌雅氏本就是牵扯其中,并不无辜,可是公府的几个儿女这样处置就显得凄惨了。 旗人除非这种大恶流放宁古塔,否则寻常罪责都是“免发遣”。 钮祜禄家大人要处死,只有儿女流放宁古塔,这几个孩子怎么生存? 外头不敢非议皇上,少不得要说到宗人府不做人。 三阿哥也有些麻爪。 这宗人府是衙门,大家说话也没有避人,外头少不得会晓得是自己加上的这一条。 好像要背黑锅了! 三阿哥觉得有些冤。 不过想到九阿哥跟十阿哥,那边会欠自己一个人情,他就觉得不算太吃亏。 五阿哥没有说话,只是出了宗人府,到了棋盘街的时候,他脚步顿了顿。 要去御前问此事么? 汗阿玛晓得此事么? 揭开此事有用么? 他打记事开始,就看到皇父对太子的偏爱,别说是他一个,也有自知之明,就是加上九阿哥与十八阿哥,也没有太子一个人分量重。 索额图…… 能让阿灵阿抵命的是皇家血脉之殇,那让索额图父子三人殒命的是什么? 汗阿玛心中,也是有一丝丝疼十一阿哥吧? 只是收拾了赫舍里家又如何? 只要太子登基,赫舍里家被剥夺的荣誉,都会加倍给回去。 想要让赫舍里家真正败落,只能盼着太子不再是太子。 五阿哥低下头,转过身,脚步有些沉重…… * 九皇子府,九阿哥下车,何玉柱跟着,手中提了两个竹篓。 一个装的是冬枣,一个是柿子,都是刚上市的,路过地安门大街的时候碰到了,就各买了些。 进府之后,九阿哥往上房去了,何玉柱在门房叫了个小厮,吩咐道:“洗一份送宁安堂,再洗一份送上房。” 小厮接了,接过来,往膳房去了。 何玉柱就去了西路前头的一个小院子,这是九阿哥单给他们几个太监留着的。 跟着出府的太监,都是二所的老人,可说起年岁来,都比九阿哥大不了几岁,离出府荣养的时候还早着。 只有二所的总管太监崔南山五十来岁,如今就是挂个名儿,平日里也多在皇子府后的配院里,不怎么到府里。 何玉柱想着九阿哥之前的吩咐,回房简单梳洗后就到了膳房,带了一份柿子跟冬枣去后头崔南山院子了。 眼下日头正好,外头比屋子里暖和。 崔南山身上穿着新的棉坎肩,坐在躺椅子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手边的鸟架子上是一只黑色鹩哥。 “请主子安,请福晋安……” 崔南山正在逗鸟。 那黑色鹩哥歪着脑袋,“主子安”、“福晋安”。 何玉柱快走几步,道:“这都会说话了?” 崔南山得意道:“等到年底就差不多了,正好可以进给小主子们玩儿。” 何玉柱很想要告诉他,小主子们喜欢颜色鲜亮的,别管说话不说话,这黑漆漆的色儿就不讨喜。 不过这是老总管的心意,他就不扫兴了,道:“福晋肯定也喜欢,大前年北巡的时候,福晋还养过一阵子鸟,后头飞走了。” 崔南山看着他手上食盒,道:“你这猴崽子怎么得空过来了?” 何玉柱就道:“爷吩咐给您老人家送的柿子跟枣,我挑了几个软乎的。” 平日里皇子府这里的吃食,多少不了这边,要么是九阿哥赏下来,要么是九福晋赏下来。 崔南山脸上带了笑模样,跟何玉柱道:“宫里的主子这么多,咱们爷跟福晋都是心慈的,往后你尽心当差,好日子还在后头。” 何玉柱擦了一个柿子双手递给崔南山,自己擦了一个枣,咬了一口道:“看着您的日子,我也有盼头……” 等到吃完一个枣,何玉柱才指了指十阿哥府的方向,道:“前几日十爷府上的旧人都拉走了,只回来不到一半……总管,咱们二所,宫里出来这几个有谁瞧着可疑么?” 太监这里除了崔南山,还有九阿哥身边当差的何玉柱跟孙金,福晋身边跑腿的周松,管着前院内务的李银,管着门房的崔百岁。 其中崔南山是九阿哥分宫后乾清宫出来的谙达太监,何玉柱、孙金、李银是九阿哥的哈哈珠子太监,周松跟崔百岁是后补的太监,一个是御膳房打杂的,一个是御花园扫洒的。 官女子这里,福晋院子里有三个,兆佳格格院子里有两个。 崔南山摇头道:“想得美,老大人家根基在盛京,京城没有那么能耐,跟钮祜禄家不用比。” 再说,总共就十来个老人,出一个姚子孝就够了。 自己阿哥就是个小阿哥,碍不着旁人的眼。 何玉柱听了,就安心了,道:“那就好,要是有糊涂的,怕爷伤心……” * 九皇子府正房,夫妻两个也在吃枣。 冬枣个头不大,可是又脆又甜。 舒舒道:“这个能存下,明儿叫人出去买几筐,存起来。” 皇子府有地窖,就是在东路暖房跟宁安堂之间,地窖还不小,有两间半屋子那么大,可以储存鲜果与蔬菜。 九阿哥道:“今儿卖枣的是西山来的,爷留了定金了,让他们明儿多收些,直接送过来。” 舒舒见九阿哥吃了四个了,就将果盘移开。 九阿哥道:“你也少吃几个,直接吃扎胃。” 舒舒点头,不再吃了,道:“回头叫小棠泡两坛子酒枣。” 九阿哥想起了阿灵阿的案子,跟舒舒说了一嘴。 舒舒纳闷道:“没成丁就要流么?” 九阿哥道:“换了寻常旗人,犯了这样罪过,妻儿都要没官的,与功臣人家为奴,可那是钮祜禄家,是公主曾孙,功臣苗裔,总不能真的没官,流都是轻的……” 舒舒不喜阿灵阿家人,对于阿灵阿夫妇的议罪也觉得罪有应得,可是对于一堆孩子要发遣宁古塔,那跟直接杀人有什么区别? 不过她心里只是难受一点点儿。 别说是她,就是九阿哥也没有插手的余地。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说的就是这个。 九阿哥也不是心狠的,四月里三台吉大婚,他还去过公府吃酒,想着那几个半大孩子,他摸着下巴道:“其实发回盛京为民也行啊,保全了性命,往后也远离京城这一摊。” 舒舒看了他一眼,道:“爷想要插手?” 九阿哥忙摇头道:“不插……”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要是汗阿玛给了恩典,让钮祜禄其他族人抚养那几个,爷就想法子提一提这个。” 他与十阿哥这样的身份,不怕旁人的报复,也不用惦记着斩草除根。 只是八旗勋贵爵位起起伏伏的,真要让阿灵阿的几个儿子无罪留京,万一以后爵位再转回去呢? 九阿哥觉得,要断绝这个可能。 他看了东边方向,道:“四哥跟他们没有什么情分,可是要那几个留京,丁点儿大,不管是钮祜禄家族人,还是四哥那里,还真不好不闻不问,到时候怪别扭的……” 宗人府人来人往的,今日上午提审阿灵阿,到了下午,关注此事的人家就差不多都听到风声。 * 尹德宅里。 尹德面上带了几分忐忑不安。 董氏见了,不解道:“爷担心什么?就算阿灵阿夫妇罪证确凿,这分家多年,也牵扯不到爷身上。” 相反,那空出的一等公,是不是自己也能惦记惦记? 法喀那一房问罪,爵位不会再回去,那老公爷的儿子,不就剩下自己爷跟五老爷么? 尹德看着妻子,脸色泛白,道:“慎刑司前阵子从十皇子拘了不少人过去,其中有个嬷嬷是额娘的表姐……” 董氏一愣,道:“爷之前怎么没提过?” 尹德皱眉道:“额娘没得早,表姨母是公府的户下人,做了皇后的陪房嬷嬷入宫当差,后来成了十爷的保母,十爷分府,就跟着出来了,我也是前年才晓得此事……” 被拘押的人,放回来一半,没有那位表姨母。 虽不知到底牵扯什么罪名,可是尹德这里,不做贼也觉得心虚……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断送前程(求双倍月票) “这……应该牵扯不到爷身上吧?” 董氏说着,心里也没底了。 尹德有些迷茫,道:“我不知道,只是这回不是查公府么,怎么会牵扯到姨母身上?” 董氏心细,道:“十爷晓得她跟老爷的关系么?” 尹德点头道:“晓得的,十爷举荐我为长史之前,就晓得嬷嬷是我姨母。” 董氏也稀里糊涂的,可还是安慰道:“十爷恼了老爷,也没有迁怒到姨太太身上,可见是念着旧情的,应该会过问此事,不会让姨太太受了冤枉,老爷别担心了……” 尹德跟阿灵阿同岁,对于进宫的两位姐姐,皇后这里记忆已经模糊了,倒是贵妃入宫的情形记得真切。 “贵妃入宫的时候,从家里带了人口,入宫之后听说皇上恩典,将皇后身边的老人也都拨给贵妃了……” 不过给的应该是太监跟官女子,钮祜禄家的嬷嬷应该还是后带进去的。 所以这位表姨母在皇后薨后、贵妃入宫之前出过宫。 孝昭皇后康熙十七年二月崩,温僖贵妃是康熙十九年四月入宫,这中间是两年的时间。 当时公府里正乱着,法喀发妻已故,继室没有入门,内宅当家的依旧是太夫人。 想着太夫人那些拉拢人心的手段,尹德有些不敢想了,浑身颤抖起来。 董氏瞧着不对,道:“爷……” 尹德看着董氏,道:“太夫人待人极和蔼,叫人如沐春风。” 董氏点头道:“对我们这些的儿媳妇,也没有红过脸,人前宽和着呢……” 只是那是糊弄外人罢了,内里如何,只看他们家的日子,就晓得了。 尹德忧心忡忡道:“要是太夫人拉拢了姨母,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那这回怕是要牵扯到咱们头上……” 董氏傻眼了,道:“这……都没有往来的亲戚,怎么就跟咱们相干了?” 尹德闷声道:“打小太夫人跟老七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那到头来都是旁人的错,这回老七又做坏事了,该轮到是我的错了吧?” 董氏:“……” * 十皇子府,上房。 十阿哥正在给十福晋砸核桃。 这是舒舒整理出来的小册子上提及的,孕妇可以每日吃三个核桃,既能给小孩子补脑,还能改善密结的症状。 十阿哥砸的认真,十福晋吃的美滋滋的,道:“吃三个没吃够,能不能多吃一个?” 十阿哥道:“今天多吃一个,明天就只有两个了。” 十福晋仔细想了想,道:“那还是算了,别少了明天的……” 这会儿功夫,阿霸亥郡王福晋来了,给十福晋送下午的加餐,是手把牛排,肥肉已经去了,只蘸酱油跟蒜泥,就十分可口。 看着小几上的核桃壳,郡王福晋笑得合不拢嘴,看着十阿哥,道:“阿哥真是一个贴心的丈夫,小布音有福了。” 十阿哥道:“我也有福气,得了布音这样赤诚的福晋。” 十福晋笑着点头,道:“爷待我最好了,在我心里,爷跟额赫是最亲的人,排在阿爸跟阿哥的前头。” 阿霸亥郡王福晋是个会做人的,送来了吃食,就打算离开,不打扰小两口的相处。 不过有太监过来传话,九阿哥来了,在前头等着。 十阿哥就请郡王福晋陪着十福晋吃饭,自己到了前头。 九阿哥是来传递消息的,说了宗人府的议罪章程。 十阿哥听了,点头道:“阿灵阿夫妇没跑了,往后九哥跟我也能安心了。” 九阿哥唏嘘道:“是啊,想着阿灵阿的手段,真是不像男人,跟毒蛇似的,就爱行这些阴的,可偏偏这污水到了身上,还真是不好辩白。” 如今推崇礼教,对女子贞洁极为看重,在男女关系上扯话题,男人只是行为有失,对女子来说,就是跟杀人无异。 就比如颜珠之妻佟氏,最后是“殉夫”,可是是自己殉的,还是“被殉”的,只有佟家人自己晓得。 那也是皇后的妹妹,还是皇上的亲表妹,钮祜禄家不会找死的去害死寡妇,可是佟家人却能清理门户,用佟氏的死,早日消弭影响。 否则佟氏活着一日,她跟法喀的“私通”传闻就一日不会散,佟家的名声就跟着牵扯在里头。 九阿哥对颜珠印象很不好,性子怯懦无能,真要憋屈,不是该报仇么? 绿帽子是真的,找机会骟了法喀;绿帽子是假的,找机会废了阿灵阿。 酗酒横死,冤枉不冤枉? 十阿哥道:“也是昏招,当年爵位转支的时候,外头虽有非议,可是也没有说到阿灵阿人品行事上去,灵前揭开这桩丑闻,坏了法喀的名声、断绝了他的起复之路,可也叫人晓得了阿灵阿性子阴,露了人品……” 九阿哥道:“那也便宜了他,被人嘀咕几句能如何?他的身份,也没有人会说到他跟前来,倒是得了实惠。” 十阿哥道:“前日因,今日果,他要不是坏了德行,这回也不会没有个辩白的余地。” 九阿哥听了,笑了,道:“那是他自作自受,得了报应了?这可不错,要不然的话,被害的人枉死,害人的人荣华富贵到老,可叫人看不过去……” 说完阿灵阿,九阿哥想到了尹德,道:“尹德那边呢,爵位那边怎么算了?你有了好法子没有? 十阿哥道:“应该是稳了……” 九阿哥道:“爷怎么没察觉?本还以为你会安排人去尹德家,来个捧杀,他早先不是正好有个好人缘么,结果你一直没有动静,竟是安排了别的?” 十阿哥小声道:“外头行事,就有痕迹,使那些小手段,瞒不过汗阿玛去,是这样一回事儿……” 说到这里,他就仔细说了自己的安排。 十阿哥少年失母,是个思虑周全的,走一步看三步。 当时打算用尹德之前,就晓得了尹德跟吴嬷嬷的关系。 吴嬷嬷是孝昭皇后的乳母,皇后崩后,就跟了温僖贵妃,是温僖贵妃最信任的人之一。 她儿子少夭,丈夫也早没有了,只一心一意侍奉皇后与贵妃,情逾骨肉。 后来十阿哥分宫,吴嬷嬷就做了阿哥所的管事嬷嬷。 只是贵妃这次看走眼了,这位老嬷嬷不是忠仆,也叫人抓到了短处。 等到贵妃薨后,十阿哥察觉到吴嬷嬷跟钮祜禄家私下里通消息,每次也晓得消息内容。 不过他没有揭开此事,依旧留着吴嬷嬷,只是以她年岁大的原因,渐渐让她荣养。 等到开府,十阿哥依旧留了吴嬷嬷在皇子府。 到了厌弃尹德,他依旧没有送吴嬷嬷出府。 吴嬷嬷既是孝昭皇后乳母,已经不年轻了,已经是奔七十的人。 又老是一个人待着,这两年都有些糊涂了,记事也稀里糊涂的。 十阿哥做的,就是在中秋节后,经常去探看这位老嬷嬷,与她“忆往昔”。 聊来聊去,吴嬷嬷的记忆就有些混了,以为她跟外甥尹德一直往来亲近,宫外最牵挂的人也是尹德。 九阿哥听得目瞪口呆,道:“只这样……就行了?” 十阿哥点头道:“应该差不多了,汗阿玛不会允许旁人插手阿哥所的,尹德给人的印象又老实忠厚,有了吴嬷嬷这个关系,汗阿玛想到我大前年举荐尹德之事,也会当成是受了他们姨甥的蛊惑,尹德就成了爱算计的,奸诈的,故意来亲近我。” 九阿哥赞道:“厉害,太厉害了,这全无痕迹啊……” 十阿哥道:“九哥、九嫂晓得就行了,已经尽力了,剩下看天意,不用再出手。” “嗯,嗯……” 九阿哥点头,他已经不是前几年浑不知事儿的年岁,也明白了他们兄弟行事,要瞒的只有一人。 瞒住了,才算成了。 否则就算瞒天过海,御前晓得了,也是失策。 只是想到被贵妃与十阿哥全心信任的嬷嬷,竟然是钮祜禄家的耳目,九阿哥就恼,道:“老而不死为贼,竟是背叛了贵妃母,真是便宜她了,容她活到这个岁数!” 十阿哥冷笑道:“那边安抚好了她夫家,给她儿子配了阴婚,还过继了一个孙子……” 吴嬷嬷行事小心,在宫里攒了半辈子的私房,不敢送出去,怕露了行迹,还指望出宫以后贴补孙子。 十阿哥晓得后,就每日给吴嬷嬷赏大肘子跟肥鸭。 吴嬷嬷出宫之前就有些糊涂了,也跟身体不舒坦有关系。 人心都是肉长的。 这个嬷嬷是他记事开始就在身边照顾他的,要说半点不难受,那是自欺欺人。 可是,十阿哥不后悔…… * 下一更10月3日中午13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怕了(求双倍月票) 既是御笔亲批,那宗人府这里也没有耽搁,当日就将公府的几个儿女都拘押宗人府,等着流放。 公府下人,则是按册锁拿。 阿灵阿夫妇既论罪,儿女也没有免罪,那家产这里除了爵位产业,其他浮财都要没官。 公府大门口,贴了封条,由宗人府派了人手看守。 至于阿灵阿夫妇,判了绞立决,那真的是没有给任何余地。 大阿哥与八阿哥中午忙完各自差事,也被叫回来了。 三阿哥与五阿哥也在。 不过一个传旨,也不需要这么多人跟着,就苏努跟大阿哥、三阿哥去了。 听到旨意,乌雅氏瘫软在地,人已经傻了。 好一会儿,她才“呜咽”一声哭出声来,真是肠子都悔断了。 阿灵阿与她没有关在一处,也是单独听的旨意,看着才写了一半的请罪折子,他牙齿也跟着打颤,强做镇定跟苏努道:“贝子爷,再有几日,就是太后圣寿节,连着……就是颁金节……” 就算要执行,能不能挪到十一月? 苏努看着他,摇头道:“太后晓得你们两口子敢谋害皇孙,不会给恩典的……” 阿灵阿还要再说,几个力士上前,将他制住。 跟斩立决相比,绞立决也算是恩典,给了一个全尸。 可是这跟阿灵阿想的不一样,他出身尊贵,祖父、父亲都是开国功勋。 在他的设想中,子孙后代的富贵随着大清国祚长存。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阿灵阿瞪着眼睛,带出几分哀戚与迷惘…… * 钮祜禄各房都在前后街住着。 公府这里的动静,自然也没有瞒过其他人去。 连儿女都拘拿了。 宅邸都封了。 这是罪名查实了? 钮祜禄家各房老爷战战兢兢,富保跟尹德宅里,也等来了人。 富保这里是宗人府的觉罗,尹德那边是慎刑司的主事。 这兄弟两人也被带走了。 虽说不是锁链加身,可是兄弟两个也都惴惴。 倒是其他房头的人见了,生出几分野望来。 咦? 要是这兄弟几个都沾了官司,那是不是就失了承爵的资格? 当时这爵位,可是从老八房转过去的。 还有好几房,也是宗女后裔。 一等公…… 还有佐领世职…… 这是子孙后代的前程…… 就有人打发人手,在慎刑司跟宗人府衙门外头候着。 要是这兄弟两个也都拘押了,那一等公说不得真要转支了。 结果富保到了宗人府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他被传唤过来,是为阿灵阿夫妇收尸的,还有就是接两个侄儿出去。 阿灵阿虽收留了颜珠的两个庶子,可是那不过是遮羞布,挽救一下岌岌可危的名声,因此庶侄就是庶侄,没有收为养子。 兄弟两个也没有上阿灵阿家的户册。 如此一来,阿灵阿的子女流,就不包括这两个。 这兄弟两个也是同胞所出,生母早逝,大的叫哲尔金,十五了;小的叫哲尔克,十岁。 如今被富保接出来的,往后抚养之责就归富保了。 人死为大。 富保晓得宗人府找自己的缘故,就打发人去前门寿材铺买了两口棺材,给阿灵阿夫妇装殓。 而后,他带了两个侄儿,将阿灵阿夫妇的灵柩送到南城法源寺停灵。 阿灵阿虽没有正式收养哲尔金兄弟,可也抚养了六年。 富保就让兄弟两个磕了几个头,全了养恩。 至于其他,他没有叫侄儿做。 阿灵阿夫妇是罪人,就算想要尽孝心也不是这个时候。 再说对哲尔金兄弟来说,阿灵阿还是害死父亲的仇人,过于亲近了也是不孝。 等到处理好这些,富保才想起了忘了什么。 阿灵阿夫妇的长女金珠那边还没有通知,还有乌雅氏的娘家那边,马上他就打发人两下里通知。 等到两处得了消息赶来,也要到内城落锁的时候。 金珠这里,是三台吉陪着过来。 晓得父母身死,灵柩已经送出来,金珠除了嚎啕大哭,再没有别的。 三台吉则是傻眼了。 岳父岳母摊上官司被关押在宗人府,这个他晓得,还带着金珠过去探看过。 只是当时案子还没有审,除了有旨意,不许探视。 夫妻两人虽有些不安,可是想着也是免官除爵,没有想到会涉及生死。 还这样仓促,连个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阿玛,额涅……” 金珠跪在地上,哭得跟孩子似的,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所有的傲气,眼下都熄了。 她的父母成了罪人,她弟弟妹妹即将流放。 她成了孤儿…… 三台吉脸色也难看,带了惶惶。 作为长公主的孙子,先郡王的儿子,现郡王的胞弟,他在巴林部无忧无虑地长大,到了京城,也受到了皇上的恩典,皇子们也显得亲近友爱。 在他看来,这样挺好的,大家都是亲戚。 宗室是亲戚,勋贵这里也是拐了弯的亲戚。 可是到了跟前,他才晓得了什么是皇帝的威严不容冒犯。 奴才就是奴才,皇家就是皇家。 那些小算计、小计较,可以对亲戚使,却不能对皇家使。 不管有没有恶果,生了那个心思,就是罪不可赦。 三台吉有些怕了,他想要回巴林部。 那里有额赫跟兄嫂,都是家里人,不用分了君臣…… 白启看着姐姐、姐夫的灵柩,也想要哭了。 乌雅氏没有担了主谋之名而死,可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是夫妻两个一起处死的,可是罪名是谋害十福晋与皇孙,这明显是内宅女人的算计。 前阵子就是,外头提及这件事来,不少替阿灵阿可惜的。 没有娶到好夫人,祸害了自家。 白启也委屈啊,他这个姐姐在家时瞧着也老实着呢,怎么嫁给阿灵阿十几年,就胆大包天起来? 除了金珠这个阿灵阿夫妇的亲生女,旁人连哭灵也不好哭灵了。 这是罪人,还想要风光大葬不成? 停上两日,悄悄葬了就是。 内城城门关了,大家不得不在寺里待一晚,算是给了金珠守灵的机会…… * 钮祜禄家那边,因为盯着富保的缘故,也晓得他傍晚这阵的动静。 富保没有问罪,被宗人府叫着料理阿灵阿夫妇后事。 阿灵阿上头有三个哥哥在,三哥法喀是因罪除爵,居家不出;六哥尹德前几年也丢了差事,如今闲置;只有富保,依旧是二等侍卫。 由富保出面,似乎也说得过去。 不过慎刑司那边,尹德没有出来! 钮祜禄氏族人本来只有三分心思,此时成了七分。 好像有机会了! * 慎刑司里,尹德神色木讷。 开始的讯问他还能回答上来,如他跟吴嬷嬷的关系之类,后头的都是什么? 十阿哥举荐他为皇子府长史是因吴嬷嬷的缘故? 这个他也不知道啊! 不过想想也是,十阿哥之前跟外家并不亲近,一年到头在宫里也打不上几次照面。 要是没有姨母帮忙说项,怕是十阿哥也想不起他是谁。 他默认了此事。 可是后头其他讯问,则让他头皮发麻。 那是吴嬷嬷这些年出入宫的记录,平均下来,差不多每半年出宫一次,出去两、三天。 吴嬷嬷去的不是旁处,正是他名下的一处大兴小庄。 可是他并不晓得这件事! 尹德竟是丝毫不意外。 不用想,这指定是太夫人的安排。 尹德早就有此担忧,回答的也不磕巴,说了自己的怀疑。 庄子是嫡母早年分家时分给他的,庄头是钮祜禄家的户下人口。 他怀疑是太夫人安排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慎刑司这里,由郎中亲自讯问。 听着尹德自相矛盾的话,他也没有提醒,如实叫人记载了。 当天晚饭后,尹德的讯问结果就递到了乾清宫。 康熙心里也不好受,晚上也没吃几口东西。 阿灵阿比他小十六岁,是小表弟。 怜惜他幼年丧父,康熙才多留心,想着提挈照顾一二,结果是这样一个下场。 康熙精神怏怏的。 他念旧情,顾念老臣旧勋,老臣旧勋顾念他么? 阿灵阿对不起他的信重。 本以为三家后族,只有钮祜禄家算是知分寸的,没有祸害到宫里,没想到他们藏的这么深。 他们要祸害的也不是其他妃嫔皇嗣,要害的是钮祜禄家的嫔妃。 孝昭那里,真的没有他们的谋算么? 孝昭崩的时候才二十岁。 要是身边人动手,在饮食或是其他上做手脚,那真是全无痕迹,防不胜防。 想到这些,康熙就没有了难受,对钮祜禄家的心肠也冷了下来。 等到慎刑司的口供上来,康熙看着,越发恼了。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勋贵庶子,竟然也敢将手伸到皇子阿哥身边。 他们将皇家当成了什么? 登天梯? 不顺他们的意,他们就要抽了梯子! 康熙的心里恶心的不行,想起了尹德前年悔婚之事。 正四品的显祖后裔,都不入他们的眼。 正一品的都统府,他们都敢随意愚弄。 这样深的谋算,这样差的人品…… 康熙皱眉,跟都图道:“移交宗人府,好好审!” 都图应着,下去慎刑司安排了。 慎刑司能给包衣治罪,不能给勋贵治罪。 尹德如何定罪,还要看宗人府论断……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别招人恨(求双倍月票) 次日,就是九月三十。 九阿哥与舒舒一起出来,夫妻两个还不晓得阿灵阿已经“绞立决”。 昨天才开始上议罪折子,按照章程,御前收了折子,还要想着恩典之类的。 反正,不会那么快出结果。 结果两人出来,苏培盛已经在外头候着。 是四阿哥打发他过来传话的。 “九爷,阿大人夫妇昨日行决了,我们爷打发奴才过来,跟您说一声……” 苏培盛小声道。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望向了四贝勒府门口,远远地看不真切,只看到马车开始动了。 “四哥呢?” 九阿哥问道。 “舅爷一大早打发人进城过来,我们爷去法源寺了……阿大人夫妇在那边停灵……” 苏培盛道。 这是怕九阿哥消息不灵通,才留下苏培盛专门叮嘱两句,道:“我们爷说,九爷这几日别往御前去了,安生在衙门当差……” 人都有怜弱之心。 就算起因是阿灵阿夫妇算计皇子福晋与皇孙,可是落到这个结果,也容易让人心生怜悯。 虽说揭开此事的是十阿哥,去阿灵阿府上闹的是十阿哥,可是九阿哥在旁人眼中,就是煽风点火,闹事不嫌大,捅到宗人府去。 如今十阿哥禁足中,九阿哥这里却没有责罚。 他要是这个时候蹦跶,就招人恨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就是背后嘀咕爷罢了,谁还敢到爷跟前说来,那爷可要拉着他去御前评评理,要是对这惩罚不满,到御前说去,跟爷说得着么?” 苏培盛只是奉命传话,听了九阿哥的抱怨也不接话。 舒舒望向何玉柱。 何玉柱塞了一个荷包过去,道:“天冷了,苏哥哥辛苦。” 苏培盛接了,道:“谢九爷跟福晋的赏……” 眼见着八贝勒府前的马车也动了,舒舒跟九阿哥没有耽搁,也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走起来,九阿哥才倒吸了一口冷气道:“真是没想到啦,昨日才第一次审,下午就行刑了……”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自己看过的死刑犯的卷宗,道:“不过,这好像不大合规矩,没有复核就直接行刑了……” 自古以来,人命都重。 就是穷凶极恶的死刑犯,也要卷宗复核了才能处决。 舒舒没有说话。 这有什么稀奇的? 皇权压在律法之上。 天子口含天宪,说的就是这个。 九阿哥小声道:“上三旗的皇亲就剩下鄂伦岱了,不会下回轮到他了吧?别连累了小九……” 舒舒很想要捂住他的嘴。 安生些,不吉利。 九阿哥说完,自己就摇头了,道:“佟家跟旁人家不一样,总要留个招牌,这么多前车之鉴在,鄂伦岱性子再熊,装也得装老实了。” 舒舒握着九阿哥的手,道:“这回算是得罪了钮祜禄家,往后爷上下衙再加一什护卫。” 平日里不出城的话,九阿哥身边就是两个侍卫、十个护军。 九阿哥劝道:“放心吧,阿灵阿可没有那么好人缘,钮祜禄家的人只会欢喜空出来爵位跟世职,不会想着替他报仇的。” 舒舒道:“那公府的户下人呢?他到底当了十几年的公爷,钮祜禄家祖上又是军功起来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爷听我的吧!” 谁晓得有没有老公爷时期留下的悍卒。 老一辈的八旗马甲,可跟眼下的八旗兵不一样。 像黑山那样骁勇的健卒,不是特例。 九阿哥点头道:“那好吧,爷听你的。” 依旧是到了地安门,夫妻两个分开。 八阿哥本来骑马,跟着八福晋的马车一道。 这会儿,等到舒舒下了马车,看到车帘挑开着,九阿哥在马车里,就勒马过来,道:“九弟,知道宗人府的消息了么?” 九阿哥点点头,道:“真是没想到,还以为就算要问罪,也要等到冬月里呢。” 八阿哥勒马上前,跟马车并行,道:“大哥、三哥跟五哥都提议从重……”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八哥呢?提议从轻还是从重?” 八阿哥不答反问,道:“九弟就没想过,汗阿玛待旧勋人家素来宽仁,这次为何从重罚了?” 九阿哥轻哼道:“那还用想?谋害皇家血脉,大逆不道,绞立决都是宽仁,直接斩立决,妻儿没官都是应该的。” 八阿哥:“……” 他望向九阿哥,带了打量。 九阿哥是个急性子,居然能按耐住不问? 九阿哥却没有再说话的意思,面上带了几分不以为然,随手撂下帘子,脸色就有些难看。 八阿哥不会无缘无故留个钩子的,既是这样说,那就是另有缘故。 关乎十阿哥…… 九阿哥心急,可是也不愿被八阿哥牵着鼻子走。 四个呢,有五哥在,剩下大哥跟三哥也是好说话的,还要从八阿哥这里问? 八阿哥看着晃动的马车帘,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 * 翊坤宫,东次间。 宜妃正问起十二福晋的相貌行事。 十二阿哥前日大婚,今日要带了十二福晋“回门”,所以妃嫔们今日也见不到这位皇家新妇。 五福晋道:“个子高挑,长得也大气,规矩十足,瞧着小两口也和睦。” 舒舒道:“性子沉稳,虽是嫡幼女,可下头也是有几个弟弟的,看着也不骄纵。” 宜妃笑着听着,道:“那真是十二阿哥的福气,也是万琉哈贵人的福气……” 实在是马齐眼下正炙手可热,富察家烈火油烹,宫里就有人说着怪话,意思是万琉哈母子老实本分,怕是会被宰相之女压制。 宜妃觉得,这都是糊涂话。 马齐既能做到大学士,还教不好女儿? 富察家的荣耀是皇上给的,他们敢怠慢皇上的儿子? 只是上了年岁,就觉得日子难熬,爱听这些家长里短的。 说了一刻钟的闲话,婆媳几个就出发,前往宁寿宫。 眼见着入冬,外头却只有一架肩辇。 宜妃不打算给两个儿媳妇特例了,孕期或产后是没有必要逞强,现在好好的,就没有必要碍眼。 到了宁寿宫门口,四福晋、八福晋站在一处,正小声说什么。 见到宜妃肩辇到了,两人退到旁边,给宜妃请安。 宜妃笑着叫起,就扶了宫女的手,袅袅地进了去。 五福晋跟舒舒还在犹豫是跟进去,还是跟妯娌们说话,后头有了动静。 惠妃的肩辇也到了,大福晋跟七福晋步行跟着。 舒舒跟五福晋也让路,给惠妃请安了。 等到惠妃下辇进殿,大家也就都跟上。 就是再过几日就是圣寿节,宁寿宫这里惯例是停宴饮的,所以大家的寿礼,就都今日奉上。 先是嫔妃贵人,而后从太子妃开始,就是小一辈的孙媳妇。 太子妃的寿礼是十件,其他皇子福晋的寿礼是六样。 九皇子府这里预备的寿礼,是黄金无量寿佛一尊,楠木万寿宝塔一尊,五彩团龙银鼠皮袍一件,寿字纹羊绒呢袍一件,行龙两镶引手一对,万福万寿靠背座褥一份。 其他皇子府也差不多,多是摆件衣裳这些。 因今年是太后的散生日,皇子福晋们的寿礼,也就是六样。 这都有常例在,按照准备就行了。 只是…… 等到众人都敬承了寿礼后,大家不由自主地望向大福晋。 要知道,大阿哥是封的郡王,既是长孙,爵位也高。 按理来说,直郡王府的寿礼当添两样的。 早年大福晋在宫里的时候,可以跟三福晋、四福晋同例,那是因为当时她们都是光头皇子福晋。 可开府以后,有了爵位高低,到底不同。 之所以太子妃跟皇子福晋们的寿礼断档,就是给直郡王府留的。 皇长子妃,还是郡王福晋,比太子妃减等,比众皇子妃高才对。 舒舒看了一眼,就移开眼。 只能说成也“常例”,败也“常例”。 大阿哥开府三年,郡王府没有女主人,这人情走礼下头管事多半是从前例。 张氏年岁在这里,没想那么多? 反正是个小疏漏。 奇怪的是,惠妃没有提醒儿媳妇。 其他的妃嫔想到这个,望向惠妃。 平日里惠妃最周全,早年对先大福晋也跟对女儿似的。 如今怎么不教导继儿媳了? 这是没瞧上继福晋,不乐意教导? 没有人说话,却是生出各种猜测。 惠妃正笑呵呵地跟太后说话,道:“盛京的鲜贡到了,今年的大黄鱼尤其好,有一尺来长,看着也肥。” 太后点头道:“确实比往年肥美,我爱吃这个,鱼刺儿少,都是蒜瓣肉。” 惠妃道:“平常宫里都是烤了吃、红烧着吃,用这个做面条也好吃,回头叫人将食谱送来,娘娘也尝尝。” 太后道:“汤面好,天冷了,不爱吃干的,就想吃汤汤水水的,中午就吃这个黄鱼面……” 上了年岁,太后越不爱应付人了。 跟惠妃说了几句,见旁人的寿礼也都献的差不多了,就结束了请安。 皇子福晋们目送着妃母、嫔母们肩辇离开,也就结伴从宁寿宫出来。 七福晋想着九皇子府的黄金佛像,好奇道:“那得用多少金子?一尺半高,瞧着分量可不轻,两人抬着都弯腰……” 舒舒小声道:“空心的,底座沉,用的紫檀,外头还有玻璃罩,抬着可不是要小心。” 七福晋道:“看着气派,等到我阿玛、额涅大寿,我也从你的银楼定一尊。” 三福晋神秘兮兮地跟大福晋、四福晋几个说话,眼见着五福晋跟八福晋不往前凑,七福晋与舒舒这里聊自己的,就觉得不尽兴,停下脚步,环视众人,道:“出大事了,你们得了消息没有?” 大福晋跟四福晋方才听她说了,两人脸色都没了笑模样,多了沉重。 尤其是四福晋,今早去宁寿宫前,还是如常去的永和宫。 瞧着德妃的样子,显然还不晓得外头消息。 只能说今早四阿哥得了消息,走的比较急促,只想着让苏培盛给九阿哥传话,让他安生几日,忘了还要往宫里传递消息了。 所以四福晋这里,还是头一次听说。 真要说起来,阿灵阿夫妇跟其他皇子关系不算近,可是四贝勒府这里,却是外甥。 五福晋厚道,见三福晋这样说,大福晋与四福晋还不接话,就很是捧场道:“不知道?什么消息?”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追问(求双倍月票) 七福晋也露出好奇来。 八福晋则是看着远处的侍卫,总觉得一堆人站在宫门口挺傻的,不过也沉默没有多事。 舒舒晓得,这应该说的是阿灵阿的事儿了。 昨天下午的事,今天应该也该传开了。 果然,三福晋压低了音量道:“阿灵阿夫妇谋害十福晋的案子,御前判了,绞立决,昨儿已经行刑……往后再有人黑心肝为了攀高枝,想要算计咱们妯娌,就要掂量掂量……” 不管是方才听过的大福晋跟四福晋,还是眼下听到的其他福晋,都安静了。 那是一等公,还是国舅爷! 大清活着的一等公,一掌之数。 那是钮祜禄家! 虽说是旁人家的事,可是也叫她们心生不安。 先头乌雅氏认罪的消息早传开,大家以为会是休妻之类的惩罚,没想到会这样。 七福晋小声跟舒舒道:“这……指定还有其他缘故吧?” 单只为了十阿哥夫妇,不像。 康熙对十阿哥如何,旁人不晓得,皇子与皇子福晋们却是看在眼中。 要说旁人害十阿哥,康熙叫人抵命不稀奇;内宅里这点算计,还算计不成,让一个国舅爷抵命,听着不真。 舒舒小声回道:“不晓得,我也糊涂着呢。” 三福晋看着大家都忐忑的模样,不解道:“这是好事儿啊,警醒那些不要脸的,别惦记着皇子嫡福晋的位儿了,你们怎么还都苦着脸?” 说着,她的视线从众人脸上滑过,落在大福晋脸上。 大福晋脸色泛白,难掩惶恐。 见三福晋看她,她就说道:“之前听外头说了一嘴,还以为是误会,没想到竟是真的,为了女儿高嫁,就要谋害皇子福晋。” 张家虽也是汉军名门,可是跟满洲顶级勋贵人家比起来差了一层,大福晋又是新妇,消息比旁人闭塞。 案子出来一个半月,她也听得不真切,还以为是有什么阴错阳差在里头,就算是打官司也是扯皮,没想到竟是真的。 她又不认识阿灵阿,当然不是因阿灵阿夫妇没了害怕,而是害怕真的有人对皇子福晋下手。 三福晋摇头道:“这还能有假,没有实证,上月也不会直接拘了。” 三福晋又看四福晋。 四福晋觉得这个不是好当众议论之事,道:“外头天冷,这里人多眼杂的,也不是说话的地界,还是先散了吧?” 她一提醒,三福晋也反应过来。 她看了舒舒一眼,道:“九阿哥那边可有什么旁人没有的消息?” 除了想要在妯娌之中显摆一下消息灵通,她也想要缓和自己跟舒舒的关系,才故意提及此事。 舒舒神色冷淡道:“不晓得,我们爷在家不说外头的事儿。” 三福晋见她反应,有些不自在,还想要再说话。 舒舒已经望向大福晋道:“大嫂,咱们走吧,各家也都有家务事忙着。” 不能让三福晋再领头了,容易将皇子福晋们带沟里头去。 大福晋看了三福晋一眼,又看了四福晋一眼,点了点头。 妯娌们就从宫里出来。 四福晋没有折返的意思。 她自己也才听了两句,不晓得详情,也没有办法去告诉德妃。 还有就是怎么告诉德妃,什么时候告诉德妃,她还要问问四阿哥的意思,否则倒成了她卖弄口舌。 出了地安门,四福晋望向舒舒的马车,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过去。 谁晓得其中有什么能说不能说的,还是等着问四阿哥好了。 七福晋这里虽也八卦,想要晓得内情,可是跟四福晋差不多的想法。 各家福晋上了各家的马车,出了皇城,就各奔东西。 因为舒舒跟九阿哥用同一辆马车,眼下跟车的,还有九阿哥身边的太监孙金,是给舒舒传话的。 “主子说中午去五爷府上,下午回来……”孙金道。 舒舒点头,这应该是打听宗人府的详细消息去了,四阿哥那边的消息也是转了手的,不如直接问五阿哥更方便。 * 内务府衙门,九阿哥正听三阿哥提及昨日行刑时阿灵阿与乌雅氏的反应。 “阿灵阿都蒙了,瞧着那样子,还盼着有转机呢,真是死不瞑目;至于乌雅氏瞧着是真后悔了,照我说那是活该,咱们这样的身份,都不敢像她那样猖狂,她不死谁死?之前汗阿玛宽仁,只革了她的诰命,收了她的宫牌,她不想着谨言慎行,居然还变本加厉,太愚蠢了……” 三阿哥说着,嫌弃的不行。 随即他想到了三福晋,心里没底,往后还是得多约束,要不稀里糊涂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又连累了他。 哎,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 九阿哥听着,都生出后怕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儿,那个金猪就是他的福晋,乌雅氏就是他的丈母娘! 他记得十阿哥的话,不再过问钮祜禄家的爵位之事,就附和三阿哥话,说了几句乌雅氏的不着调。 不是好好教养出来的女子,不宜高嫁,容易找不着北。 三阿哥却主动提及钮祜禄家的爵位,道:“尹德牵扯进去慎刑司的案子了,被慎刑司传去了,如今外头都说,阿灵阿空出来的爵位,富保希望最大,除了法喀,他序齿在前,御前又点他抚孤……” 九阿哥按耐住心中窃喜,道:“真是汗阿玛点他抚孤?” 三阿哥摇头道:“苏努贝子点的,总不能找法喀来领人吧?剩下富保跟尹德二选一,那肯定找年长还有官职的富保……” 说到这里,他道:“要是尹德还是皇子府长史,这回给阿灵阿夫妇收拾烂摊子的,应该就是尹德了。” 这也是八旗惯例,一个家族的领头羊不是固定的,谁的官职越高、权利越大谁就说了算。 钮祜禄家兄弟七零八落的,就剩下富保一枝独秀了。 九阿哥幸灾乐祸道:“那不是正好,尹德德行不好,富保倒是没听说本人有什么不足在外头。” 三阿哥指了指乾清宫方向,小声道:“不晓得汗阿玛什么意思,总觉得眼下汗阿玛行事叫人摸不透了……这爵位到底给谁,还真说不好……” 太狠了。 之前议罪是阿灵阿夫妇都死,可是想着皇上优容老臣,还以为只是罢官革爵发往宁古塔之类,没想到真是“立决”。 九阿哥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生出几分古怪来。 许是……皇父就是不乐意旁人看出来,行事才不可测? 不说旁人,换了自己,要是行事都被人摸清,肯定也烦的不行,就想要跟大家的猜测对着来。 听着三阿哥说了半个时辰阿灵阿与钮祜禄家,时间熬着差不多了,九阿哥就跟张保住交代了几句,准备走了。 三阿哥惊讶道:“这都饭时了?” 九阿哥瞧着他想要蹭饭,不是小气的,从荷包里拿出两个一寸见方的银牌牌,递给三阿哥道:“百味居的上席,店里吃还是叫送到府里随您……” 三阿哥接过来,掂了掂,估摸有一两重,一面是兰花图案,一面是符号。 “这是专门制的信物?”三阿哥问道。 九阿哥道:“百味居不挂账,我福晋就叫人做了这些牌,一枚一桌席面,分上席跟中席,上席请人,中席赏人,省事儿。” 三阿哥立时道:“那我再看看中席的牌子是什么样的。” 九阿哥摸出两个其他的牌子,递给三阿哥。 比方才的牌子小一圈,上面的图案换成了荷花,后头也是符号。 三阿哥心细,将几个牌子都看了一遍,明白过来后头的符号应该是编号。 他笑着都收起来了,心情大好,道:“难得,哥哥也占你一回便宜,正好入冬了,贴贴膘……” 九阿哥也不与他计较,几个小钱罢了,全当买消息。 兄弟两个就从内务府出来,三阿哥往工部衙门去了,如今他也是当差的人。 九阿哥这里,上了马车,则是直接往五贝勒府去了,没有去理藩院。 因为他晓得五阿哥的习惯,也是在衙门只待半天的。 五阿哥这里,回府之后就去了正房,换了家常衣裳,逗了逗正在学说话的儿子,就听到前头太监来报,九阿哥来了…… * 下一更10月4日中午1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 土豆干(求双倍月票) 等五阿哥到了前头时,九阿哥正在喝茶,想着八阿哥的反应。 不过一句话的事儿,直接告诉自己又能如何? 非要弄得叽叽歪歪的,就爱绕圈子。 打小就如此,自己之前还真是眼瞎心盲。 五阿哥大踏步进来,道:“你怎么过来了?” 九阿哥起身,没有立时回答,摆摆手打发门口的人下去,才拉了五阿哥坐下道:“八哥早上神神叨叨的,听说汗阿玛处死阿灵阿还有内情?” 五阿哥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 “关于老十的?” 九阿哥马上就想到了。 五阿哥见他猜到了,就没有再瞒着,说了翻出来的阿灵阿母子旧事。 康熙二十五年钮祜禄家公爵的转支,另有玄机。 九阿哥听了一遍,想到关键处,道:“那法喀两口子冤枉么?” 真要冤枉了,能不能拨乱反正? 五阿哥摇头道:“不冤枉,应该也存了坏心。” 九阿哥轻哼道:“我晓得了,这就是书上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法喀夫人吹了枕头风,外加上十阿哥这个亲外甥跟太子差着年岁,法喀还是偏着太子的。 五阿哥点头道:“对,反正都不是好东西。” 九阿哥埋怨道:“五哥也真是的,这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五阿哥道:“那你自己要心里有数,别在汗阿玛跟前露出来,汗阿玛当年被阿灵阿娘俩糊弄了,指定不想提这糟心事儿。” 九阿哥道:“那当然了,别说法喀两口子不无辜,就算无辜,又关我屁事,还能替他们出头不成?” 只是没有想到贵妃母除了殇了一女,还差点有了第三个孩子。 如果生下来,就是十三阿哥或十三格格了。 要是贵妃母还在,宫里就是另一个格局。 九阿哥心里唏嘘,跟五阿哥道:“瞧瞧,内乱多可怕,一个家族的衰败不是外人害的,就是内乱折腾的,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有什么兄弟情分?涉及到爵位财产,跟仇人差不多了!” 五阿哥瞪了他一眼,道:“什么都敢说?皇家几辈子人,有谁家只有同胞兄弟的?” 九阿哥撇撇嘴,忘了这个了。 五阿哥又反问道:“你跟老十关系差了?大哥跟四哥待你不好?三哥讨嫌是讨嫌,也出过力的,七阿哥跟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他们更不用说了……” 九阿哥“嘿嘿”两声道:“不是一回事儿啊,这不是给您提个醒,怕您糊涂么?” 五阿哥看着他,带了郑重,道:“你才别糊涂,大哥当年只想要嫡长子,结果呢?你说他后悔不后悔?王伯跟两位王叔府上都有嫡子,可都没有站下,王伯跟王叔那边还有庶子可选,纯王府那边呢?” 说完这些,他觉得不吉利,“呸呸”了两声道:“不说这个了,晓得你跟弟妹夫妻感情好,可是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少插嘴旁人家的事儿。” “哼?” 九阿哥不服气,道:“真是旁人家的事,我还懒得说呢?就是提醒您一声,别以后出了笑话……” 五阿哥这回没反驳,坐在那里有些犯愁。 别的哥哥府里还好,长子是嫡子,自己跟七阿哥府上,往后说不得真有嫡长之争。 庶长子既入了上书房,跟皇子叔叔与堂兄弟们一起长大,往后多了这一重关系;到了嫡子长大读书,还有好些年,到时候谁晓得什么章程。 到了饭时,五阿哥就叫人在前头摆饭。 席面上就是鸡鸭猪肉,主食是一碗老黄米饭,里面放了江豆。 是今年下来的新米,没有窖藏的味道,九阿哥吃了半碗,道:“庄子上送来的?今年收成怎么样?” 五阿哥道:“不足五成,免租子了。” 九阿哥道:“补种或改种什么了?” 五阿哥听着糊涂道:“七月里发水,改种庄稼也来不及啊?” 九阿哥道:“除了粮食,还有菜啊,白菜、萝卜这些,或是直接栽大蒜……” 他们家大兴跟通州的庄子就是如此,保定那边的皇庄,改种的品种就多了,番柿、黄瓜、芹菜、辣椒、豇豆等。 五阿哥听着皱眉,道:“谁能吃了那老些菜?那不都是糟蹋了么?” 费劲巴力的侍候了,再烂在地里。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怎么会糟蹋,我福晋的饽饽铺子里,上了一截柜台,专门卖酱菜跟干菜的……” 说起这个,他想到了高斌。 香河那边的地大部分也都涝了,不过土豆提前抢收了。 如此,在洪水过境后,改种庄稼的时候,高斌那边除了白菜萝卜这些,还在官田上补种了大量的土豆。 前阵子已经起这一批土豆了。 只是这中间只长了两个多月,收获不如正常时候多,不过也达到了亩产九百斤。 三斤土豆出一斤土豆干,一亩地下来就是三百斤土豆干。 香河县已经预备出明年春天赈济的土豆干,不需要到时候跟上头开口求赈济粮了。 九阿哥跟五阿哥道:“等到三年考计,高斌就能升了……” 五阿哥的关注点却在其他上,道:“土豆能当饭么?” 九阿哥道:“您不是吃过土豆宴?跟芋头似的,好吃不好吃的另说,反正能顶饱。” 五阿哥道:“那这个不亚于那个玉米啊,也能算是好粮种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菜代饭吧,有粮食的时候估计没人爱吃那个,没粮食的时候,总比麦麸米糠什么的强。” 高斌打发人过来送中秋节礼时,带了两袋土豆干。 舒舒叫膳房做了,一份是用五花肉烧的,一份是直接蒸的。 加了肉的,吸满了汁水,吃着好吃;直接蒸的,味道也能过得去,但是有些烧心。 五阿哥道:“那真不错,汗阿玛会高兴的,往后直隶再有其他地方受灾,按照香河的来就行了,不用朝廷预备粮食赈济,地方上也安定。” 要知道,直隶每次不管水灾还是旱灾,地方官都如临大敌,不敢懈怠,就是因为灾民要是得不到安抚,就要离乡乞讨,成为流民,京城就是他们唯一的方向。 九阿哥轻哼道:“真不晓得户部跟那些知县做什么吃的,这么好的东西,在皇庄也种了大几十年,愣是没有人发现它的好!” 要不是自家福晋,这两样良种,如今还不为人所知。 要是女子能封爵的话,自家福晋的几次功绩下来,估计都要到伯了。 五阿哥赞道:“你不错,弟妹也不错,带着你学好了。” 九阿哥不忿道:“五哥真不会说话,就不能我们两个情投意合的、携手并肩,一起进步么?” 五阿哥看了九阿哥脸上一眼。 脸挺大,自己心里没数么?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也在用膳,膳桌上有两道陌生的菜,正是顺天府府尹昨天进上的土豆干。 昨日康熙心烦气躁,将折子撂一边了。 今天早上看到上头提及的土豆干,他就颇为关注,晓得府尹还进了土豆干,就吩咐御膳房做了。 不是精心烹饪,就是简单的吃法,一种直接不放油盐蒸了代饭,一种少油少盐的水煮当菜。 康熙不是那种不知世情的皇帝,这些年圣驾四处溜达,也亲临过灾区,见识过灾民的赈济伙食。 因此,今天中午这顿饭,他吃着没有什么滋味儿的土豆干饭菜,却是十分开怀。 跟寻常粗粮相比,这个吃着都像细粮了。 还有这是土豆干,吃的时候更出息些。 他去年带了儿子挖土豆,也晓得除了根茎之外,上面的土豆叶蔓数量也不少,那个干了以后可以喂猪喂鸡,半点都不浪费。 之前还想着玉米为主,土豆推广并不着急,可是如今看了,在河道纵横,容易水患的地方,这个土豆也可以提前推广。 要是今年直隶受灾的十几个县,都跟香河似的,可以预备下土豆干,那就省心了。 等到膳桌撤下去,康熙拿了顺天府尹的折子,就提笔给了批复…… * 从五贝勒府出来,九阿哥就直接回北官房了,不过没有回家,而是先去了十皇子府。 他可不会像五哥那样遮遮瞒瞒的。 老十的鲁莽是给旁人看的,实际上是个心里有谱的。 就算晓得钮祜禄家内斗害了贵妃,十阿哥也不会轻动。 毕竟当时的螳螂也好,黄雀也好,都没有好下场。 十阿哥的反应跟九阿哥预料的差不多。 他道:“之前总觉得法喀的爵位丢的莫名其妙,阿灵阿对法喀的忌惮也太深了,这前因后果都顺溜,就能理清了……” 要知道,阿灵阿在贵妃灵前揭开法喀私情的时候,法喀的爵位都丢了八年,阿灵阿也当了八年一等公,还升了内大臣。 可是非要家丑外扬一下,法喀断了起复的可能,阿灵阿也坏了名声,还免官了半年。 九阿哥却是爱记仇的,道:“法喀丢了爵位,可他跟赫舍里氏还好好的呢,大院子住着,奴仆用着,名下也不缺产业,要是太子上位,说不得就能翻出前事来酬功。” 十阿哥道:“让他活着,看着旁的房头人丁起来,只有他们那一房父子都是白身,比让他死了好。” 额娘入宫时,法喀已经成丁,十几年的姐弟情分,都比不过去枕头风吗? 钮祜禄家已经是一等公,富贵到顶了,还能被旁人蛊惑,为太子站队,愚蠢至极,这个公丢的不冤枉……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 怪可怜的(求双倍月票) 等到回家,看着舒舒,九阿哥心中唏嘘。 舒舒说的真对,有因必有果,做了坏事,即便是一时逃过,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揭开。 如同阿灵阿母子。 怪不得宗人府的议罪折子上了,汗阿玛干脆利落的处死了阿灵阿。 要是没有翻出早先的事,就算惩戒,也不会直接处死。 “善恶到头终有报啊……” 等到换了衣裳,吃晚饭的时候,九阿哥就跟舒舒提及了这个。 舒舒听着,并不觉得意外。 要是早年揭开这种事,康熙只会气愤,现在除了气愤,应该还有不安了。 历朝历代,不得善终的皇帝可不是一个两个。 偏偏和嫔那边膳食出了问题,细思极恐。 没有查到正主,阿灵阿夫妇承担的怒火就要更多三分。 舒舒道:“还是胆小些好,要是乌雅氏不算计十弟妹,也不会落个横死的下场。” 九阿哥点头道:“一等公府夫人,除了宗室诰命跟宗女,就属她身份最高,还有个妃主姐姐,两个皇子外甥,底气十足呗!” 都是不相干的人,夫妻两人说了两句就放下。 九阿哥道:“没想到阴错阳差,香河今年还是收了不少土豆,不过也不好起烧锅了,希望明年年头好吧!” 舒舒道:“过几年土豆推广开了就好了。” 九阿哥道:“三年准调,五年准升,不过高斌年岁小,正好也是历练了。” 舒舒想到了前阵子核桃打发人回京送她的生辰礼,带回来的好消息,九月初九生一子,乳名重阳。 九阿哥也想到小重阳道:“比丰生他们小一岁半,不合适,要不然给他们留个哈哈珠子的位置。” 舒舒听了,低头看了眼肚子。 要是这两年再来个小四,倒是岁数能挨上。 次日,就是十月初一。 这一日,就算是开始过冬了。 地龙要烧上,衣裳也从夹棉的换成小毛的。 今日有大朝,要颁布明年的时宪。 九阿哥换了吉服褂,脚下也是小羊皮的新靴子,去衙门去了。 十二阿哥已经到了。 如今没有大婚假期的说法,过了“回门”,十二阿哥就恢复之前的作息了。 九阿哥打量他一眼,道:“瞧着精神头不错啊,皇子膳房齐全了?” 十二阿哥点头,道:“我福晋问了嫂子们的例,前儿从御膳房定了些东西,昨儿下午叫人还做了羊肉馅的饺子,往几个阿哥所送了。” 九阿哥笑道:“有嫂子的样了,老师的家教,指定错不了。” 十二阿哥无奈道:“不全是嫂子,还是婶子……还有叔祖母……” 九阿哥听到这个辈分,不由直乐,道:“忘了讷尔苏的辈分了,咱们都是爷爷了!” 兄弟两个闲话几句,就往太和殿去了。 本以为颁了时宪后就散朝,结果随后就有旨意下,领侍卫内大臣瓜尔察,在行围时奏报不实,著革职;都统鲁伯黑,系其亲族,瓜尔察凡事皆与商议,鲁伯黑为人傲慢,亦著革职。 一下子就是两个正一品出缺! 满额六个领侍卫内大臣,如今空缺两个了! 因阿灵阿之死心生不安的上三旗勋贵,贼眉鼠眼的,一下子支棱起来! 还有那空出的都统,如今不限定于本旗选任,那是不是也能惦记惦记? 不仅上三旗勋贵惦记,下五旗勋贵也都在想着各家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毕竟兵部推选的时候,要从有资格的候选人推名额。 至于阿灵阿……自作自受,旁人家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 九阿哥站在皇子之中,望向了前头杏黄色的背影。 瓜尔察是太子妃的族人,那个鲁什么黑也是瓜尔佳氏的人。 行围出娄子应该是真的,故意拿下这两人应该也是真的。 九阿哥觉得自己好像聪明了。 汗阿玛……这是被吓到了? 跟毓庆宫沾边的人家,怕是他老人家都不会信了。 九阿哥低下头,想要偷笑,可又欢喜不起来。 怪可怜的,这就防范起太子了? 不是当年的心肝大宝贝了…… 等到朝会散了,十二阿哥就察觉到九阿哥的不对劲。 他看了九阿哥两眼,早上还好好的,现下一下子蔫了。 等到回到值房,九阿哥也是蔫耷耷的,不似往日活络。 “九哥,您怎么了,是……身上不舒坦么?” 十二阿哥见状,倒了一杯热茶送过去,面上带了关切,问道。 九阿哥摇头,起身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哎,就是觉得……” 话到了嘴边,他想起了四阿哥的告诫,就改了口道:“有些人挺可怜的……” 汗阿玛可怜,怕太子插手军中。 太子可怜,不知道晓不晓得自己被防备了。 大哥可怜,十几岁的时候就被立成了储君的靶子,这十几年心里能安稳才怪。 老十……老十不可怜,老十有自己这个好哥哥! 十二阿哥眨眨眼,这没头没尾的,听不明白。 九阿哥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你还小,不用晓得这些,等过几年你大了,自己个儿就明白了。” 自己像十二阿哥这么大的时候,也想不到这些,看出来这些。 十二阿哥不想说话了,兄弟两个才差两岁,不是二十岁。 他回座位处理每日公文去了,九阿哥见状,就将桌子上的黄历拿过来翻看。 十月天冷,自己又可以隔三差五请假了。 初三是圣寿节,要跟着汗阿玛去宁寿宫贺寿,不好告病。 初七是简亲王“三七”还是要露面,那就从初八开始休息几日好了,正好颁金节前松快几日。 九阿哥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一上午百无聊赖,九阿哥想起了今日是十三阿哥生辰,就溜达出来,往户部去了。 没听说要摆酒,九阿哥打算送几个小牌牌过去,表表心意。 十三阿哥虽没有娶福晋,可是到底是当差皇子,人情走礼跟之前的小阿哥也有了区别。 今年叫人送到九皇子府的生辰礼除了寿桃、寿面那些,还有两车上好的皮子,都是貂皮跟狐狸皮。 九阿哥不是爱占弟弟便宜的性子。 结果到了户部值房,只有四阿哥,十三阿哥不在。 九阿哥纳罕道:“十三阿哥也有偷懒的时候?” 兄弟差三岁,在上书房重叠的时间七年,九阿哥晓得十三阿哥是个要强的,在上书房文武功课出众,除了天分,大部分还是勤奋。 这几年当差也认真,年岁不大,却十分仔细用心。 四阿哥道:“去西山了……” 既是要用到河道上的新材料,也没有什么好瞒着的,四阿哥就说了十三阿哥的新差事。 九阿哥听着,面上带了几分古怪。 那差事落到十三阿哥手中了?! 还以为自己否了三哥,就会交到大哥手中。 毕竟永定河河工这里,大哥这两年也盯着。 九阿哥还真没有想到,这个会从户部这里指人。 九阿哥之前有些小私心,想着大阿哥待自己友爱,惠妃也慈和,要是他除了早年军功再有些其他功劳,那就算太子上位,也多份底气。 四阿哥看出九阿哥神色不对,想了想他是爱折腾的,猜测道:“那泥灰是你张罗的?” 九阿哥点头道:“那不是雄县溃坝了么?听说好几十万两银子修的,结果没禁住水泡,我就寻思要是换了更防水的材料呢,省些银子……” 四阿哥听了,眉头蹙起来。 这既是九阿哥起头,皇父为什么还另外选人负责接下来的差事? 不让九阿哥立全功? 四阿哥性子较真,心中难受起来。 九阿哥这几年跟四阿哥熟了,晓得即便他冷脸,也不是给自己脸色,解释道:“是我性子急,烧了几窑后就拿去给汗阿玛看了,交了出去,剩下如何改良,如何使用,就是朝廷的事了,我也不爱操那个心。” 四阿哥揉了揉额头,道:“开头最重要,后头收尾,三分力就行……” 所以好好的交出去做什么? 既是通经济,怎么还不会算里外账? 吃大亏了!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种不务正业的事儿,早交出去早好,我往后还是主要在内务府使劲……” 四阿哥看着他,不晓得轻重,这种功劳攒多少都不嫌多。 若是他跟十三阿哥晓得这是九阿哥起头的就好了,还有个回转的余地;可惜不晓得,如今十三阿哥已经接了差事,都开始了。 九阿哥见状,忙道:“您可别多心,今儿过来是想着十三阿哥生辰,又不好宴饮,想着给他送几个牌子……” 说着,他掏出几个小牌牌,分成两份,一份递到四阿哥手中,一份放在桌子上,道:“一份给您的,另一份您帮十三阿哥先收着,百味居的席面,两桌上席,两桌中席……” 十月份生辰的人比较多,初一是十三阿哥,初三是太后,十三是舒舒,三十是四阿哥。 九阿哥也是临时想起来还有四阿哥的生日,就直接给了两份。 四阿哥手中沉甸甸的,看着九阿哥腰间挂着两对荷包,抽了抽嘴角,道:“你也不嫌沉?”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都是弟弟福晋的心意,戴少了,她不乐意……” * 今晚先不熬了。 下一更10月5日中午12点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 动静(打滚求双倍月票) “这是弟妹的产业,你这样不好……” 四阿哥不想收这个,弟弟太大方了不算坏事,可是拿着弟妹的产业豪爽,就有些欠揍。 九阿哥美滋滋道:“我福晋的就是我的,别说是两桌席面,就是每年往宫里孝敬的寿礼、节礼,都有不少是福晋的银楼里定做的……” 府里有好几套帐,都是舒舒管着。 九阿哥也看过几眼,没有那么分明。 毕竟舒舒之前说过,两口子的东西,往后都是几个孩子的。 不过九阿哥也晓得,自己福晋不是个傻大方的,要是自己有了其他小心思,那看似一套账目,指定能立时分成两三套。 九阿哥显摆完,没有给四阿哥继续说教的机会,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就道:“家去了,我福晋还等我吃饭呢……” 看着九阿哥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四阿哥摇了摇头,将那几个银牌仔细看了。 他也瞧着背后的符号像是排序。 如此还好,要不然这牌子出去,被人仿制就亏了。 百味居的一桌上席,总要好几两银子…… * 等到九阿哥回府,舒舒正从宁安堂回来。 九阿哥见她似有心事,问道:“怎么了?顺承王府那边有事儿?” 昨日顺承王妃打发人来给舒舒送生辰礼,提及想要过来给伯夫人请安。 伯夫人就让她今日过来了。 舒舒点头道:“是老王爷交代下来的,让他们两口子负责下头弟弟妹妹的婚嫁,阿哥们还好,旗属中等人家里找就是了,可是格格们这样,却是低不成、高不就了……” 郡王福晋是五月进门的,年岁阅历在这里,自是战战兢兢的。 这些格格说起来身份尊贵,是郡王的妹妹,可是因父亲的缘故,都是无爵宗女。 老王爷又是个自私的守财奴,恨不得卖姑娘,更别说给姑娘预备嫁妆了。 长女桂珍格格的嫁妆丰厚,那是特例。 因为桂珍格格虽是庶出,可是王府长女,诸位小王爷的长姊,外家也有佐领,不少是她生母的陪嫁,剩下的就是外家跟堂亲的添妆。 其他的王府格格,多是户下人所出,也没有体面的外家,一个个的生在海淀别院,长在海淀别院,就可怜了。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这是盯上小四、小五了,不行……” 舒舒摇头道:“没有,就是打听打听公府旁支的几个堂弟。” 外嫁不放心,嫁妆简薄,怕被轻慢了,郡王福晋就想要在老亲里找。 九阿哥摇头道:“真是糊涂,既是晓得不足,还往高门大户里够,在旗属人家里选殷实的,谁还敢欺负王府格格不成?” 高门大户也不会欺负,可是到底有不合意之处,到时候日子更是不好过。 舒舒道:“爷说的对,只是对郡王跟福晋来说,就是面上光鲜跟内里实在的选择,他们的身份,也只能选面上光鲜了。” 否则老王爷不满意,宗亲也会觉得他们当兄嫂的待下头的弟妹刻薄。 九阿哥寻思了一下,觉得不对劲儿,道:“海淀还有个太福晋在呢,怎么问到县主处?这没安好心啊,惦记县主的私房了?” 伯夫人是王府的老姑奶奶不假,可跟寻常的姑奶奶还不同。 不是那种爱敛事的性子,也从不插手王府的事儿。 舒舒讥笑道:“就是小算计罢了,郡王府的产业在王府名下,可是各处管事都往海淀交账,听说王府那边日子过的极节俭,这是有人给两口子支招了,那又如何?阿牟本是心疼侄女们,早预留了一份银钱,给几位小格格做添妆,但是他们上门算计,阿牟可不会惯着。” 九阿哥皱眉道:“勒尔锦守着那些银子做什么?虽说比不得其他几家和硕亲王府,可是顺承王府也是功王府邸,那一支几代王爷,都是战功赫赫,家底丰厚着呢……” 舒舒摇头道:“谁晓得呢,也不是缺银子的人家。” 九阿哥也不是爱吃亏的。 要是伯夫人自己乐意给,那他自然无二话;上门来算计,他不想给脸,就道:“往后别待他们太客气,省得蹬鼻子上脸。” 顺承郡王辈分小,是九阿哥族侄。 不管是从身份,还是从辈分,九阿哥夫妇对那边都是完全压制。 之前给几分体面,都是看伯夫人的面子。 舒舒道:“看阿牟的意思吧,到底是阿牟的亲侄儿。” 九阿哥道:“不是还有个三哥么?上个月刚升了议政跟前锋统领……” 舒舒道:“是啊,真要说起来,阿牟跟那边更亲近些。” 舒舒觉得,就算是长辈跟小辈之间,也有个边界感为好。 所以伯夫人跟娘家那边的往来亲近,她并不插嘴,完全以伯夫人的喜好来。 伯夫人对哪家亲近些,舒舒就跟哪家亲厚些,很给伯夫人捧场,其他的并不干预…… * 转眼,到了十月初三,太后寿辰。 虽是免筳宴,可是大家还要跟着贺寿。 跟过年时差不多,不只是皇家诰命,宗室诰命与民诰命也要入宫给太后贺寿。 二品以上,都要入宫,到宁寿宫外贺寿。 诰命的排班在后,先是由皇上率皇子、皇孙、宗亲、文武大臣去宁寿宫贺寿。 礼部官员在场,倒是纹丝不乱,大家随着排班听吩咐就行了。 放眼看去,多少石青色吉服,就是因身份不同,上面的绣花不同。 舒舒虽是皇子福晋,可这个时候也不够看了,只能随大众站着候着。 还好排班的时候前头就是七福晋,右手边还有十二福晋,妯娌几个小声说着话,时间也过的快了些。 就是…… 趁着十二福晋被旁边一个老福晋拉去说话,七福晋贼兮兮地往不远处看过去,给舒舒使了个眼色。 舒舒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原来是富察侧福晋。 富察侧福晋是按照皇子侧福晋指婚的,可是之前这样的场合并没有出来过。 今日例外,身上也穿着皇子侧福晋服制。 舒舒看了一眼,就转过头。 真要说起来,富察氏本也有资格出面。 不是说八阿哥没有请封,富察氏就不是侧福晋。 真要那样的话,从大福晋到舒舒这里,皇子福晋就没有请封诰命的,可是谁能否认她们是皇子发妻么? 只能说现在朝廷的规矩也好,皇家的规矩也好,还有些不齐整,并不怎么重仪式。 就像敏嫔跟良嫔,册封为嫔的时间跟谕封为嫔差了将近十年。 真要说起来,富察氏的身份也不是贝勒侧夫人,而是皇子侧福晋。 有资格向宗人府请封侧福晋的是郡王以上宗人。 贝勒以下宗室,没有资格给侧室请封。 皇子例外。 皇子最多可以有四个侧福晋。 富察氏原来不露面,现在露面,不知道是不是八阿哥的安排了。 等从宁寿宫贺寿出来,七福晋就跨上舒舒胳膊,小声道:“真是憋死我了,当着十二弟妹的面儿也不好说话。” 舒舒道:“七嫂看了热闹就行了,各家过各家的日子。” 往后皇孙们大了,母以子贵,各家的侧福晋不会少了。 现在笑话旁人,到时候自己也会成了笑话。 七福晋也晓得舒舒是好话,道:“你当我是闲的?是前阵子有些风声出来,说是富察氏有动静了,今日见了我才吓一跳。” 舒舒晓得,她素来消息灵通,摇头道:“应该不是,前几天我去富察家添妆,还跟她碰上了,不像是有身孕的样子。” 七福晋点头道:“怪了,那这闲话怎么出来的,张冠李戴了不成?” 舒舒道:“多半是了,许是哪个格格、侍妾有喜,外人不晓得,就往富察氏身上说……” 等出了地安门,看到舒舒马车旁有都统府的人候着,七福晋就跟她作别,找自己马车去了。 舒舒则是跟着都统府的人,去了觉罗氏的马车。 “太不周全了,就不该答应……” 觉罗氏皱眉道:“外头的人见了,少不得要嚼舌头……” 这说的是简亲王府过几日的“三七”。 舒舒之前答应了简亲王福晋的请托,跟着两位郡主一起主持“三七”祭礼。 舒舒搂着觉罗氏的胳膊,道:“要是我不是皇子福晋,还能说我巴结攀附,我都是皇子福晋了,身份比他们家只高不低,还能说我什么?” 旁人羡慕嫉妒恨无所谓,只要康熙看到她心软重人情的好品格就行了。 觉罗氏额指了指她额头道:“你看不上的,那些旁支里的宗女眼珠子都要瞪红了……” 既是帮着王府操持祭礼,少不得一份酬谢。 舒舒小声道:“额涅,皇上叫宗人府那边统计自太祖朝开始的已革黄带子跟已革红带子呢。” 觉罗氏一愣,道:“什么缘故?” 舒舒道:“要是除了宗籍就当成寻常旗民,不说爱新觉罗血脉会不会被人轻贱,就说以后儿女婚配,怎么做区别,要是往后跟民籍混了呢?” 从入关开始算下来,也六十来年了,几代人了。 再往前算,有小一百年了。 闲散宗室日子都不好过,更不要说那些除宗室的人…… 罪大恶极的不必说,子孙落魄也是活该。 像福松祖上这种,因权力倾轧败落的,给一线生机,也是恩典。 舒舒觉得,因牛痘的事,福松这里康熙还会酬功,许是会赏民爵,就是不知道什么等级……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 蠢蠢欲动(求双倍月票) 觉罗氏沉默。 对于她来说,这当然是个好消息。 福松有姐姐姐夫提挈,可到了下一辈依旧是身份未明。 没有资格补宗室缺,也不能补寻常旗缺,除了坐吃山空,就是投亲靠友。 舒舒道:“眼下闲散宗室太多了,这些除过籍的,也不会有太优渥的待遇,但是肯定会跟寻常旗人区别开的。” 觉罗女都能被勋贵纳为侧室,这些除宗籍的女子呢? 等到血脉远了,没有可以依靠的堂亲族亲,就要零落成泥。 到时候皇家跟宗室又有什么脸面? 康熙也是看到这个恶果,才开始过问。 觉罗氏点点头,道:“既有了动静,等着就行了。” 马车已经出了地安门,到了北官房。 觉罗氏跟舒舒一起下了马车。 除了训斥闺女两句,她还想要过来探看伯夫人与外孙、外孙女。 母女两个到了正房更衣后,就去宁安堂了。 如今天气冷了,可是尼固珠喜动不喜静,每天上午、下午还是要在外头玩耍。 两人进来时,她正在拖着一个小木车,对着正房方向笑。 屋门口,站着伯夫人,正在看尼固珠拉车。 是簇新的小冰车,只是眼下地上没有结冰,就在青石板上拖行。 见舒舒跟觉罗氏来了,尼固珠丢下小车,就冲舒舒来了。 舒舒半蹲下,拉住她的小手。 尼固珠扬着小胖脸看着觉罗氏,又看看舒舒。 舒舒肖母,小家伙儿这是看着觉罗氏眼熟,可是又不记得了。 舒舒道:“这是额涅的额涅,叫郭罗玛嬷……” 尼固珠听了,撂下舒舒的手,“蹬蹬蹬蹬”小跑到伯夫人跟前,拉住伯夫人的手,面带疑惑地看着舒舒。 那意思是告诉舒舒,她牵着的才是郭罗玛嬷,怎么又来了一个? 舒舒伸手道:“额涅有两个额涅,都是你的郭罗玛嬷……” 尼固珠这才脆生生地叫人,眼睛笑眯眯。 觉罗氏笑了笑,上前跟伯夫人见过,妯娌两个到屋里说话。 尼固珠黏糊舒舒,舒舒之前已经洗了手,就摸了摸尼固珠的大脑门。 屋子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 觉罗氏去了外头衣裳,尼固珠也去了小皮袄,露出里面的粉色小褂子来,美滋滋地跟舒舒比划着。 觉罗氏跟伯夫人已经说起了私房话。 除了过来探望伯夫人,觉罗氏还是来跟伯夫人询问主意的。 她早先被大二房老太太求上门了,为的就是董鄂家春日里落选的那个秀女的亲事。 “噶礼这个亲大伯给预备了一份嫁妆,看着也体面,不乐意嫁到外头去,之前就给老爷来过信,想要在正红旗宗室子弟里找,可是在宫里出过丑,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家,就耽搁下来……” 觉罗氏不耐烦接手这样的事儿,可是噶礼在外任上,京城族人中,齐锡辈分最高,职位最高。 这种涉及家族的事情,有时候也不好袖手不理。 伯夫人道:“你听到郡王府那边的动静了?可有合适的人选?” 觉罗氏道:“不是王府这边的阿哥,是辅国公府那边的老三……” 这说的是郡王府旁支,伯夫人叔叔那一房,那边有两个国公传承。 其中有一个国公府跟都统府往来亲近,当时齐锡吩咐两个私下里看着的两个女婿候选,就是他们家的老二。 觉罗氏提及的这个老三不是承爵人,不过也是嫡出,文武功课也中上,等到满二十考封的话就是一个宗室将军。 伯夫人道:“对方提的?二叔跟你可不是喜欢麻烦的人……” 一家是族亲,一家是好友,从中做媒人,弊大于利。 往后小两口和美还好,真要有个叽叽,中间的媒人得烦死。 觉罗氏点头,道:“国公跟我们老爷打小一起长大的,早说了要想要做亲家,可是他们家一色的阿哥,没有格格,前几年错过了……前几日,他家又提了……” 伯夫人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是冲着毓庆宫去的?” 那董鄂格格虽是撂牌子的秀女,可还有个妹妹在毓庆宫当格格。 觉罗氏郁闷道:“是啊,换了其他人家,我们老爷就推了,这个推不了,可是……也拦不住……” 他们只是族亲,国公府那边也可以越过他们直接跟大二房提亲。 伯夫人叹了口气,道:“随他们吧,你们要是拦着,还得罪人。” 舒舒在旁听了,都是无奈。 八旗上层没有外人,都是拐了弯的亲戚。 现在想想,她倒是庆幸了,幸好没有嫁到国公府,要不然低嫁也不保险。 这家人既奔着毓庆宫去的,明显是有上进心的。 都统府还有一摊子,觉罗氏就没有多待,跟伯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去看了丰生跟阿克丹,就回都统府了。 舒舒亲自送出来,小声道:“阿玛不看好太子?” 觉罗氏横了她一眼,道:“别什么都挂在嘴上,你阿玛是皇上一手提拔的,只忠于皇上……” 况且自家还是皇子岳家,女婿不下场,正好可以旁观看热闹,压根就不用下场搏前程。 舒舒就明白了父母的意思,不管旁人心动不心动,都统府是不掺和的。 扶着觉罗氏上了马车,看着马车远去,舒舒才转身回府,依旧是去了宁安堂。 “阿牟,是费公爷跟简亲王之薨,吓到宗亲们了?” 舒舒叫保母抱了尼固珠下去,也打发丫头出去,只娘俩说话。 要不然的话,怎么会拿出个嫡子来联姻? 要是庶子,文不成武不就考封无望的,还能贪图嫁妆的实惠。 一个不错的嫡子,很是给董鄂家面子了,虽然看的不是董鄂家。 平日里这家安分随时的,要不然齐锡夫妇也不会将这家列为亲家人选,结果这个时候开始动了。 伯夫人低声道:“皇上明年四十九了……” 不年轻,犯九,还是本命年。 太子那里,即便皇上再忌惮,也会日复一日的成为热灶。 舒舒摇头道:“这跟赌博有什么区别?” 康熙还要在位二十年,现在下场的这些全都是输家。 伯夫人道:“跟开疆辟土相比,从龙之功诱惑太大。” 开疆辟土,还需要能力跟机遇;从龙之功只需要选择正确。 而后,等着一朝天子一朝臣就行了。 舒舒跟着叹了口气。 她能拦住父母,却拦不住其他房头。 大二房噶礼的侄女入毓庆宫,已经上了太子的船。 等到太子跟大阿哥两败俱伤的时候,公府就要力挺三阿哥了…… * 简亲王的“三七”是十月初七,但是因“犯七”的缘故,挪到初六祭拜。 舒舒跟着两位出嫁的格格主祭,三人都只上香,不烧纸,也不兴哭。 舒舒很是松了一口气,只需成服跟着两位格格身后做哀痛状就行了。 真要哭灵,她也不敢发这好心凑数。 王府大格格早夭,今日出面的是二格格跟三格格。 二格格是庶出,是无爵宗女,嫁了一个侍卫,比舒舒年长两岁;三格格是原配嫡出,封了郡主,嫁到了镶蓝旗汉军李家,比舒舒大一岁。 两人论起来,是舒舒的族姨母,就是亲戚关系实在是太远了。 不过因两家早年就有往来,年岁也相仿,倒是也都认识。 二格格腼腆不爱说话。 三格格虽幼年丧母,可是哥哥是世子,底气也足些。 等到祭拜完毕,三格格拉了舒舒的手,小声道:“难为你,让你受累了。” 舒舒亦是小声道:“我出嫁时劳烦王爷福晋不少,如今也是略尽绵力,凑个数罢了,还是要谢谢格格教导。” 王府的格局已定,不管福晋跟世子早年继母子关系如何,往后只能安生着。 舒舒只是还人情,也没有掺和人家家事的意思。 三格格也明白她的意思,也不想非要找不自在,跟皇子福晋结怨,很是和善友爱。 等到傍晚,吊唁的客人散去。 九阿哥亲自过来接人,舒舒也跟简亲王福晋辞别。 简亲王福晋预备了一个一尺半的素缎盒子,作为酬谢。 舒舒辞了一下,推辞不过,就收下了。 等到回府,打开盒子,是一柄极品羊脂玉如意。 玉质十分细腻,舒舒家不缺玉石,可是赶上这如意材质的一件也没有。 皇子府也收着不少如意,也往宫里敬献过如意,价格都比不上这个十分之一。 这样的羊脂玉料子,可遇不可求,平安牌那么大都价值不菲,更不要说是一柄如意。 舒舒跟九阿哥都是识货的,见了这个,面面相觑。 这份礼做酬谢太重。 九阿哥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是还不死心,惦记爵位,那不是做梦么?” 世子早封了,还是宫里养大的,跟皇父的养子似的,怎么可能会换人? 舒舒想了想,摇头道:“应该是为了以后,希望留着这份善缘,以后几个阿哥及冠分家的时候,若有不公正之处,有个能请托的地方……” 简亲王福晋最小的儿子才几岁大,距离及冠还要十几年。 可怜天下父母心。 九阿哥唏嘘道:“怪不得指望到咱们头上,没指望皇祖母……” 简亲王福晋是出身科尔沁的蒙古贵女,太后的族中晚辈。 十几年太漫长了。 舒舒跟九阿哥年轻…… * 这两天小外甥小外甥女在,陪玩中。 明天恢复三更,下一更10月6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五百章 爵位定(打滚求月票) 如意既收了,也不能退回去。 舒舒就留下。 若是往后在能力范围之内,对方有难处她会帮;要是做不到,到时候再退就是了。 九阿哥摸着如意的手感,温润如脂,不由心动,道:“怪不得叫羊脂玉,看着就油润,摸着这手感也好……和田玉啊,要是能跟鸡血石似的,将整个和田玉矿都囤在手中,那银子就海了去了,不知道多少个十万两……” 舒舒想起了后世的一个段子,乾隆西进不是为了葡萄干…… 只是当时的背景不是和田玉,而是西域美人。 如意收起来了,舒舒两个用了晚饭,也早早地歇下了。 今天看似不累,可是舒舒应付人也费精神。 九阿哥睡得喷香,舒舒则是看着九阿哥,清醒了好一会儿。 雅布之薨,只是开始,裕亲王、恭亲王也快了,显亲王好像也不是长寿的。 随着这些同龄人相继离世,康熙的紧绷感会越来越明显的,对儿子也会越来越防范,九阿哥这样混沌也是好事…… 在舒舒生辰之前,十阿哥的生辰先到了。 十阿哥是十月十一生日,比舒舒早两天。 十阿哥还在“禁足”中,也没有办酒。 九阿哥就叫百味居送了两桌上席到十皇子府,夫妻两人亲自过去给十阿哥贺寿。 九阿哥跟十阿哥一席,舒舒陪着十福晋跟郡王福晋一席。 从三十七年送女入京候嫁开始算,四年之内,郡王福晋进京三次,跟舒舒早就相熟。 她看着舒舒感激道:“布音说了,福晋像姐姐一样爱护她、照顾她,我们布音真有好运气,遇到您这样好的嫂子……” 舒舒道:“我也是好运气,多了布音这个的妹妹,情逾骨肉。” 郡王福晋道:“福晋是有福气的,我们小布音也沾光了。” 舒舒忙道:“都是郡王与郡王福晋的爱女之心,冥冥中庇佑布音心想事成……” 十福晋美滋滋地坐在下首,看着盘子中的牛肉圆白菜丝,竟然也吃津津有味儿。 牛肉用的瘦牛肉炒熟,白菜丝用的是白菜芯切丝,只有芝麻酱油调味,吃起来就很好吃。 十福晋吃了一盘子,看着席面上的大荤,虽是流口水,可还是克制住了。 她会做个好额赫的…… * 前屋,九阿哥正跟十阿哥问起钮祜禄家那边的生辰礼,道:“都送了么?有没有哪家多送的,哪家少送的?” 九阿哥觉得自己开始想得多了。 这个时候多送,有惦记爵位的嫌疑;这个时候少送,有埋怨十阿哥的嫌疑;这个时候不送的,哼哼,他要记小本本了。 十阿哥想了想,道:“三房跟八房那边送的多些,少送的没有,尹德家里迟了两日。” 九阿哥撇了撇嘴,这个名字听着都觉得晦气。 “还关着呢?还是放出来了?”十阿哥问道。 九阿哥带了不满,道:“打了板子放出来了,听说是在宫里任侍卫时有里通消息之嫌。” 这罚的是不是太轻了? 倒是便宜尹德了,是白身,没有顶戴可摘。 十阿哥道:“应该是没有什么实证,或是危害不大,这样惩戒就行了,断绝继承爵位的可能……” 九阿哥想起了法喀道:“他们家呢?阿灵阿倒了,没想到趁机想爵位抢回去?” 十阿哥摇头道:“没动静,就算有那个心思,也不会来皇子府钻营。” 九阿哥轻哼道:“糊涂人,再蹦跶也没戏……” 阿灵阿夫妇的官司既完了,这爵位传承也没有拖很久。 十阿哥生辰次日,就有旨意下来,遏必隆之孙、颜珠长子哲尔金袭伯祖父图尔格二等公,另有遏必隆早年被削的一等精奇哈尼番,由图尔格之孙丰阿达袭。 这个继承结果,听得八旗勋贵都傻了眼。 哲尔金是谁? 遏必隆庶子的庶子,十五岁没有成丁的半大少年。 要知道,满洲贵贱分明。 庶子的庶子成为门长,这怎么能让人服气? 丰阿达是谁,八房嫡孙…… 两房的恩怨,可以追溯到顺治朝。 要知道钮祜禄家第一代弘毅公是开国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第二任就是额亦都八子图尔格,第三任是图尔格次子科布索。 这一位曾在世祖亲政之前,党附多尔衮,诬告遏必隆,夺了遏必隆的爵位佐领。 等到世祖亲政,遏必隆讼冤,不仅夺回了自己的爵位佐领,还夺了科布索的公,成为第四任公。 就此,这个公爵就从钮祜禄家嫡八房转到了嫡十六房。 科布索那边,就只剩下一个四品爵位。 这两家不说王不见王,也差不多了。 跟嫡十六房的内斗一样有名的,就是嫡八房的齐心。 因为嫡八房都是科布索的儿孙,丰阿达那一辈都是同胞兄弟,素来抱团。 这是抱团的嫡八房跟散装的嫡十六房,可以预见,钮祜禄一族分裂的更加细碎了。 九阿哥得了消息,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丰阿达是谁? 十皇子府长史博色的阿玛! 这在外人看来,倒像是十阿哥插手钮祜禄家的爵位似的。 钮祜禄家还有那么多个房头,会不会让人记恨? 至于哲尔金那个公,九阿哥倒没有什么感觉。 十五岁的半大孩子,毛还没长全,又是庶出,没有可依靠的母族,想要收拢钮祜禄家的势力,总要十年八年才能完成。 九阿哥心里不大高兴,他觉得皇父是故意的。 他看着埋首案牍的十二阿哥,很想要问问,什么样的阿玛,会故意让儿子背黑锅。 反正他不会,他虽不会将丰生跟阿克丹看的比自己重要,可是也不会让两人受到一点点伤害。 不过想到十二阿哥才成人,没有当过阿玛,问了也是白问,他就将话咽了下去。 门口传来脚步声,三阿哥挑了帘子进来。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见状,都站起来了。 三阿哥看到十二阿哥那边都是公文,摆手道:“小十二忙去,我就是闲着没事儿,过来磨磨牙……” 十二阿哥听吩咐继续处理公文了。 三阿哥在九阿哥对面坐了,九阿哥让何玉柱奉了茶。 三阿哥看到几案旁边有个小茶炉,上面烤盘上还放着橘子跟小苹果,撒出几分果子的清香。 他笑着拿着一个烤橘子,一边剥皮,一边笑道:“你们倒是会预备零嘴儿,没见过果子烤了吃的……” 九阿哥摆手道:“这个不是吃的,用这个借味儿。” 说着,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横桌,上面摆着两个尺大的果盘,装着一盘橘子,一盘苹果,道:“三哥要吃果子,那边有……” 三阿哥的橘子皮已经剥的差不多了,看了眼那堆的满满的果盘,道:“之前没见摆这个啊?” 九阿哥笑道:“这不是点地龙了么?老房子,除了地龙,还要补炭盆,可是烟熏火燎的呛鼻子,就预备下果子,冲冲味儿。” 三阿哥没有撂下手中的烤橘子,而是拿了一瓣放在嘴里,比直接吃起来更甜。 他看着九阿哥,道:“越大越矫情,早先上书房读书时,那屋子不是不是比这边的屋子更老?” 九阿哥拿起一件紫砂手把壶,喝了一口,道:“哎,没法子,谁叫弟弟福晋爱操心呢!” 三阿哥瞧着他要冒泡的样子,心里发酸,道:“这都显摆几年了,大家都晓得弟妹待你好,就不能换个新词儿?” 九阿哥挑眉道:“再过几年,我们大格格大了,我就换我们大格格夸,谁不晓得我们大格格孝顺呢?那是我的小棉袄……” 三阿哥忍不住小声嘀咕道:“都是牵强附会,周岁大的孩子,晓得什么好赖,怎么就看出孝顺不孝顺了?” 九阿哥住了话音,看着三阿哥不善,道:“三哥您说什么呢?” 三阿哥立时改口道:“我说周岁的孩子晓得好赖了,能看出孝顺不孝顺了,咱们小尼固珠就是个顶顶孝顺的。”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三阿哥。 他就是觉得自己这三哥,可真是个笨的。 当着父母夸孩子,这不是基本操作么? 这都不晓得,不大聪明的样子。 三阿哥想起了正事儿,道:“那个丰阿达是怎么回事?怎么想起将这个人扒拉出来……” 九阿哥摇头道:“这个谁晓得。” 三阿哥打量了九阿哥两眼,莫名地觉得丰阿达是借了九阿哥光。 两人看似没有关系,可是真要说起来,中间就隔着几层罢了。 丰阿达之子是博色,博色如今的上司是十阿哥,十阿哥的好兄弟是九阿哥。 即便十阿哥没有帮着博色父子走动,可是博色在十皇子府,皇父就能想起这个人来。 九阿哥见三阿哥盯着自己看,瞧了瞧自己身上,紫红色的宁绸灰鼠皮衣裳,簇新簇新的,他跟福晋用的同一匹料子。 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又看了看三阿哥,身上的衣服料子都褪了,袖口有毛边,不由蹙眉道:“这都换季了,您也没预备新衣裳?” 三阿哥摇头道:“预备了啊,两件新皮褂,四件新棉衣……”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身上,不解道:“不缺新衣裳,您怎么这么个装扮?也不嫌寒碜?” 三阿哥纳罕道:“又不出去吃席,穿什么新衣裳?”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 施恩(求双倍月票)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您可真是的,这吃穿上能能费几个银钱,至于这样么?” 三阿哥看看自己的衣裳,带了得意道:“你不晓得,我这是节俭,既省了银子,还得了好名声,不亏。” 九阿哥不信道:“这还能换好名声?” 三阿哥点头道:“当然了,翰林院还有翰林缝补丁,外朝是另一种规矩,穿旧衣服显得清廉。” 九阿哥“呵呵”两声。 那是当官的要的好名声,皇子要这名声? 这日子过的,叫旁人怎么看? 还不以为皇父没给分家银子? 亲近的人晓得他吝啬,不亲近的人面上不敢露出什么,心里难免轻视,以为三阿哥日子过的落魄。 他也懒得提醒三阿哥,只岔开话道:“您过来,就是来问丰阿达袭爵的?” 三阿哥摇头道:“跟丰阿达袭爵旨意一起下来的,还有一道恩旨,往后八旗世职,残疾者也准承袭了!” 九阿哥听了,意外道:“既是残了,那还怎么当差?” 三阿哥道:“就是挂个名,不供职……” 九阿哥一下子就明白了缘故。 如今不打仗了,没有积攒新军功的机会,各家的世职就成了香饽饽。 这几年每年都要闹出承爵纠纷来,毁了容或是伤了胳膊腿儿什么的。 各家遇到这样的事情,多是自己处置了,鲜少要闹到官府的。 不过儿孙多的还罢了,事情揭开,还能惩罚罪有应得之人;两个儿子那种,最后多是一床被子遮掩了。 八旗内斗的风气,从各旗缩小成了各家。 九阿哥道:“汗阿玛厉害,直接断了后路了,看以后谁还敢害人。” 除非直接害了性命,否则小打小闹不顶用了。 要是涉及人命,就不是一家一户的事了,定要经官的。 真要敢下手伤人性命的儿孙,也没有几个家族敢偏护。 三阿哥若有所思道:“八旗人口孳生,可缺儿却是有限的,有了世职就不一样,有个托底的,汗阿玛要是再不下令遏制,往后八旗就要成了一盘散沙。” 九阿哥想起了羊脂玉如意,道:“不是还有准格尔么?每次都是他们挑衅,就不能大军一路推过去?” 三阿哥摇头道:“上次平准之战,就耗费了户部十年盈余,这才几年功夫,朝廷哪有银子再打一场?” 九阿哥皱眉,想着朝廷对八旗的优容。 都是铁杆庄稼,不愁吃喝,所以农工商都被轻鄙,只以披甲补差事为荣。 真要将八旗丁银减一半,攒几年就有打仗的银子了。 九阿哥心里腹诽,嘴里却没有提这个。 八旗是大清根基,哪里能轻动呢? 况且三两银子也好,二两银子也好,都不是养一人的,要养全家。 谁要敢提减少丁银,那就是八旗共敌了。 三阿哥又想起了一件事道:“对了,方才我看到安郡王入宫了……” 九阿哥也听到些风声,道:“新宗令?” 安郡王早年也任过宗令,还是在信郡王之前。 三阿哥点头道:“应该是如此了,也没几个候选,王伯跟王叔都告病。” 宗人府宗令在和硕亲王与多罗郡王中选用,因是管宗室王公的,通常还要考虑辈分。 如今的几位王爷,康亲王、显亲王跟皇子们一辈,顺承郡王跟皇孙们一辈,到了平郡王就是皇曾孙辈了。 如今王爷里,辈分高的是庄亲王、裕亲王、恭亲王、信郡王、安郡王这几位。 两个病着,一个是懈怠免了宗令的,只能在庄亲王与安郡王中选择。 庄亲王如今全部心思在求子上,御前选择安郡王估计也很郁闷。 三阿哥道:“等着吧,估计八阿哥又要得意一阵子了,还真是双喜临门了,听说他府上终于有了动静,这舅岳父又成了宗令……” 九阿哥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又不是嫡福晋有了,就是个庶长子或庶长女罢了。” 三阿哥点点头道:“也是,除了老十府里的还没落地,谁家都不缺孩子……” * 尹德宅,尹德躺在炕上,听到外间的动静。 “代我去隔壁一趟,问问五太太,这礼怎么预备……” 董氏正跟她的奶嬷嬷交代着。 那奶嬷嬷迟疑道:“太太,五太太未必在家,听说刚才五太太带了人去公府拾掇屋子。” 董氏叹了口气,道:“行了,那就先别问了,回头我自己过去一趟。” 奶嬷嬷下去了,董氏到了里屋。 她脸上带了迷惘,不晓得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头。 作为亲叔叔、亲婶子,他们自己跟哲尔金也没有什么恩怨,可是当初四房出事,他们接了嫡出的侄儿侄女过来抚养,也收拢了四房的产业代姐弟保管。 至于两个庶侄儿,被公府接去,当然就默认了归阿灵阿养育安置。 如今四房的产业契纸都被大格格带在身边。 那其中,本当有哲尔金兄弟的份额。 他们两口子本是抚孤义举,结果坏了儿孙前程不说,还起了一个仇人。 董氏实在受不住,“呜呜”哭出声来,道:“老爷……往后,怎么办呢……” 夫妻两个本想要谋外任,可是如今外放的旗缺儿金贵着。 尹德这里没有靠山,压根就轮不上。 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儿,往后前程更别想了。 想着自己长子到了可以入旗学的年岁,可是他们家也没有入旗学的名额。 前途无光。 尹德看着妻子,喃喃道:“为什么好人这样难做?” 明明是三十出头的年岁,可是这几年事情日子不顺,又在慎刑司跟宗人府衙门转一圈,如今他像是老了十岁。 董氏看着他,很想要说一句,不是好人难做,是烂好人害人害己。 当年有十阿哥提挈,直接从三等侍卫晋升正三品长史,可是一切都毁了。 可是看到丈夫面如死灰的模样,她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已经后悔了,不敢再抱怨…… * 等到九阿哥从内务府回来,舒舒就晓得了钮祜禄家的爵位尘埃落定。 “还真是没想到的人选……” 舒舒道。 九阿哥道:“是啊,要是颜珠那个嫡子还在,就是那个嫡子了,跟那个相比,眼下这个也没有什么不好。” 舒舒点头道:“就算是在公府养了五年,可先头都十来岁了,也晓得好歹了,心里应该明白。” 九阿哥道:“听说昨儿传到宫里陛见,既是汗阿玛亲自见过,就应该不是糊涂认贼作父的,否则钮祜禄家怎么也能扒拉出来一个承爵的。” 舒舒想起了被送到佟家的那位大格格,道:“等到消息传到盛京,老公爷该高兴了,应该能下定主意‘亲上加亲’了。” 九阿哥想了想舜安颜的傲气,嗤笑道:“这不是正好么?一个个的,都牛气冲天的,正匹配……” 次日,就是舒舒的生辰。 早上舒舒跟九阿哥去宁安堂吃的早膳,用了一碗长寿面。 早饭后,九阿哥就陪着舒舒带着几个孩子去了都统府。 至于内务府那边,九阿哥选择今日“休沐”。 儿的生日,就是母的受难日。 就算是出嫁女,这一日尽尽孝也是应当的。 早就约好了日子过的,所以福松跟珠亮几个也都在。 舒舒给觉罗氏做了两个珠绣的抹额,一个是福字,一个是莲花图案。 觉罗氏收了,指了她的额头道:“见天的想着新花样……” 这说的是生辰日闹着归宁之事。 前年生日怀孕中,去年生日在府里有小宴,今年没有摆酒,就想着回娘家了。 舒舒道:“就几里地,却不好老回家,找到由头可不是就想要回来待待,等过年额涅的儿媳妇们入门,我就不惦记回来了……” 觉罗氏道:“快了,想要在明年年底挑日子。” 张家姑娘,会随着侄子跟哥哥们明年夏天入京,备着乡试。 福松娶亲的日子,之前就跟张家定在了明年乡试之后。 珠亮是小的,正好可以选年底。 舒舒喜欢清如这个弟媳妇,笑着道:“那就好了,等到长媳进门,额涅也松快些,可以多去看看外孙、外孙女了。” 这几日降温,地面开始结冰。 齐锡晓得外孙、外孙女要过来,就带了儿子们在跨院空地上泼水结冰,现下他们抱着几个孩子去跨院玩冰车去了。 舒舒跟觉罗氏母女才得空说话。 “额涅,我上回说的那个,皇上要给已革宗室恩典,应该就这几日了……” 舒舒报喜道:“过几日安郡王就要接宗令了,恩旨应该会在那个之前下来。” 康熙要施恩,就不会让旁人沾手,否则倒像是新宗令出力似的。 觉罗氏抚着胸口,道:“若真是如此,那还真是不世隆恩……” 无爵宗室的日子,各家有各家的苦楚。 求亲靠友的,可人情是那么好欠的? 总要破财免灾。 舒舒想了想,道:“最好是恢复宗籍,为闲散宗室的;最差的话,是降红带子,总要跟寻常旗人分出来,往后嫁娶也不会错了规矩。” 觉罗氏点头道:“这样就行了,身份分明,往后是宗室是补宗室缺,是觉罗就补觉罗缺,总有个前程可奔,子弟不用浑浑噩噩过日子。” 要不然血脉远了,家底散的差不多了,往后要沦为贫困人家。 舒舒心里有些纠结。 牛痘虽有功劳,可实际上主要的功劳还在九阿哥身上,福松能占到的功劳是有数的。 福松的父祖这些年也没有过功劳,用他的功劳回宗籍,那就不会再有其他恩典。 要是不回宗籍,随大流降为红带子,那福松身上会落一个民爵。 两种都有不足,偏偏这不是他们能选择的,只能等着御前旨意……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 议功(求双倍月票) “咯咯咯咯……” 跨院的冰场上,几个孩子正欢实,满院子都是尼固珠的笑声。 坐着小冰车,一会儿这个舅舅拉,一会儿那个舅舅拉。 就算是原本喜欢安静的阿克丹,也喜欢上了这个活动。 小七也在,珠亮带着,好奇地看着几个外甥、外甥女。 虽说之前见过,可是早不记得了,完全地被外甥女的活泼吸引了。 福松是个靠谱的,站在旁边拿着怀表,眼见着两刻钟到了,就提醒齐锡道:“阿玛,差不多了……” 如今天冷了,小孩子在屋外不宜太久,觉罗氏就吩咐了,别超过两刻钟。 现在,时间到了。 虽说孩子们玩得正高兴,不过齐锡晓得轻重,叫几个儿子将小冰车拉到冰场下。 丰生跟阿克丹都是听话的孩子,虽回头不舍,可也没有什么。 尼固珠却是冲着九阿哥大喊:“阿玛,阿玛,冰冰……” 九阿哥将她抱起来,道:“找你额涅去,你额涅等着呢。” 尼固珠立时老实了,挥着小胳膊催促道:“快,快……” 丰生跟阿克丹听到“额涅”,也四下里找人。 福松就抱了挑人的阿克丹,齐锡抱起了丰生,珠亮抱着小七,大家浩浩荡荡出跨院。 小三、小四分不到孩子,就在九阿哥身边打转。 “姐夫,我来……”小三道。 小四道:“是啊,我们换换手……” 九阿哥正觉得大胖姑娘更压手了,就递给了小三。 小三已经十五了,身量高挑,将尼固珠颠了颠,高举着扛在右肩上。 “咯咯……” 尼固珠一点儿也不怕,反而美得不行。 正房里,母女的私房话也说的差不多了。 听到门口的动静,母女两个就晓得孩子们回来了,觉罗氏脸上立时多了笑模样。 这一场家宴,只缺了小六。 虽说如今有了小七,可是小六年岁在那里,珠亮对弟弟还是很关切,问九阿哥道:“姐夫,圣驾还往畅春园去么?小六他们会不会跟去,听说畅春园那边的屋子不如宫里的暖和。” 九阿哥道:“下旬去,不过下月就要回来,前后半个月,上书房那边应该不会动。” 想着皇子们十六岁开始当差,珠亮在心里算了一下十五阿哥的岁数,要康熙四十七年才当差,小六还要再做七年伴读。 还好,还有相熟的小伙伴在,否则真叫人不放心。 眼见着大家都围着丰生三兄妹转,舒舒就将小七抱在怀里。 是个好脾气的孩子,没有寻常幼子的那些爱争宠的毛病。 舒舒对这个幼弟,因没怎么相处,指定是比不上其他几个弟弟感情深,可是也觉得可爱得紧。 三岁看老。 这个弟弟许是被长兄带的多,行事有些珠亮的品格,脾气好,待人宽厚。 这样挺好的。 她可不想出现个十四阿哥那样的幼弟。 之前她还担心老来子会被偏爱宠溺,现下看着齐锡吩咐放手让珠亮照顾幼子教养,她心里也有几分心酸。 人人都怕老,老了就怕死。 阿玛、额涅这里也不例外。 亲人团聚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 一上午的功夫,好像眨眼间就过去了。 午饭过后,舒舒带了几分怅然上了马车。 几个孩子,则由保母带着坐车。 福松跟珠亮两个跟着皇子府侍卫护军们一道,送一家人回来。 等到孩子们送到宁安堂跟后罩房后,夫妻两个回了正房。 许是在都统府说了半天话,现下舒舒一个字儿都不想说了。 她换了衣裳,就懒洋洋地炕上歪着。 九阿哥神神秘秘地拿了一个小盒子过来,道:“瞧瞧,这是什么?” 舒舒道:“除了金团花,爷还预备其他的了?” 九阿哥点头,打开来盒子,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枚金镶粉钻石戒指,戒面有花生米那么大。 谁不喜欢钻石呢? 虽说现在的钻石打磨工艺比不上后世,可这是钻石,还是浅粉色的,还镶嵌在戒指上! 舒舒忍不住压了压嘴角,看着九阿哥道:“爷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九阿哥拉着她的手,眼睛贼亮贼亮的,道:“降下福祉的日子,你就是爷的福祉。” 舒舒笑吟吟道:“要是按照生日算的话,今儿我十八周岁了。” 这是后世成人的分水岭了。 今天开始,就允许脖子以下的描述。 想想自己都成孩子娘了,还哄着九阿哥这个大孩子。 舒舒心疼自己了。 九阿哥自然想不到这个,听到十八这个,道:“对对对,咱们按生日算,听说南面还有一种算法,小生日要周两岁,那你才十七……” 福晋想当个孩子,不想长大,那能怎么办? 惯着呗! 舒舒伸出右手无名指,让九阿哥将戒指给自己戴上,然后凑过去,咬了九阿哥下巴一口,小声道:“今天跟爷做做新学问……” * 一晚的学问,突飞猛进。 九阿哥觉得,自己福晋越来越娇气了。 这是跟孩子争宠吧? 九阿哥觉得,以后找机会可以多去都统府两回。 眼见着岳父岳母“移情别宠”,福晋就爱主动往自己怀里钻了。 哈哈! 对着镜子,九阿哥看了眼身上的新衣裳,依旧是跟福晋衣裳颜色一样,是枫叶红色。 再看外头,碧空万里。 九阿哥心情大好。 等到上了马车,路过四贝勒府门口的时候,他的马车被叫住。 是四阿哥找他。 四阿哥上了马车,看着九阿哥的衣服颜色很是扎眼。 九阿哥好奇道:“平日里您不是辰初就去衙门了么?这是专门等弟弟?” 四阿哥道:“钮祜禄公府应该不会办酒了。” 阿灵阿夫妇虽是罪人,已经行决,到底是哲尔金的亲叔叔、婶子。 九阿哥轻哼道:“办了也不去,谁稀罕搭理他们家?” 四阿哥见他这个反应,劝道:“十阿哥不好全然跟母族断绝往来,面上还是要过得去。” 九阿哥不爱听这个,道:“随老十的意思吧,他是皇子,难道还要看钮祜禄家的脸色?” 四阿哥低声道:“十阿哥与你我不一样,跟钮祜禄家不宜太近,也不宜太远……” 九阿哥气鼓鼓,也晓得这个是正理。 自己口口声声说皇父会长寿,可是生死谁也说不准,钮祜禄家是老十的铠甲。 不仅是面对皇父时的铠甲,也是面对太子的铠甲。 多了这一重关系,被忌惮,可是也会被保护。 所以新承爵的少年公爷,要是主动对十阿哥示好,十阿哥还是接下的好。 他看着四阿哥,目光中有些沉重。 四阿哥看着他的感伤,道:“只是以防万一罢了的……” 九阿哥想到那个万一,就有些受不了,忍不住嘀咕道:“四哥,不想要那个万一……” 二选一,他宁愿支持大阿哥。 可是他晓得,大阿哥与太子是矛与盾。 太子倒了,那大阿哥这个倒太子的“始作俑者”也要下台。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哪怕是三哥上去,也比太子强。 要是四哥的话,这个操心劲儿,自己估计还要熬成王叔,到时候就要捧侄儿的饭碗…… 还是皇父长命百岁吧! 到了西华门,四阿哥就下了马车,重新换了马。 九阿哥蔫耷耷地入宫,没有了出门时的得意。 这也是长大的烦恼了。 每个人都变得虚头巴脑的,不爱应付的人也要应付。 等到坐在书案后,他看了勤劳的十二阿哥一眼。 其实,像十二阿哥之前的境况,也没有什么不好。 旁人看不到他,他也不看旁人,更是自在。 十二阿哥察觉到他的视线,没有抬头。 自己九哥每日在衙门,大部分时候都在走神。 这会儿功夫,门口有了动静。 魏珠来了。 “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有些意外,起身跟着出来,小声道:“这是什么缘故?” 内务府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儿…… 简亲王的丧礼还在进行中,高衍中盯着,也没有出纰漏。 魏珠摇头,道:“奴才也不晓得……就是苏努贝子也在……” 宗人府? 老十是不是可以解禁了? 九阿哥的脚步就快了几分。 阿灵阿确实有罪,十阿哥打人也是情有可原,禁足这些天也该差不多了。 等到进了西暖阁,九阿哥就见苏努贝子坐着正在侧身倾听状。 康熙则是跟他道:“还要给张英一个体面……” 九阿哥听到这一句,心里没底。 张英也是年过花甲了,难道也有了不好的消息? 九阿哥正好奇,康熙已经住了话音,指了指苏努旁边的凳子,道:“你也坐吧,正在说福松议功之事……” * 下一更10月7日中午13点左右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 晋黄带子(求双倍月票) 九阿哥在苏努旁边坐了。 终于轮到福松议功了,再不议他都怕皇父忘了。 从去年中秋开始算,这都一年多了;从十七阿哥成功种痘算,也过了半年。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福松曾祖爱度礼,虽折于多尔衮专权,可确实是悖逆之处,当时太宗驾崩,两黄旗扶世祖登基,两位辅政王命宗室与勋贵宣誓,爱度礼言‘主上幼冲,我意不悦,今虽接力从事,其谁知之?两王擅政之处,亦不合我意,每年宣誓,我心实难相从,天地神明,其鉴察之’……” 旁人宣誓是忠诚,他在这里提醒天地神明,他自己不乐意忠诚。 这样狂悖,要是不重罚,旁人效仿,宗室就要乱了。 这也是为什么世祖亲政后,给许多在多尔衮辅政时倾轧的宗室平反,却没有给爱度礼这一支平反的缘故。 关乎到自己福晋外家,九阿哥当然也查过这段。 只能说那个时候宗室子弟都比较狂妄,谁会想到真的会因怨愤之词就落到自己横死,妻子与长子都跟着问罪呢? 当时八旗秩序还有些混乱。 有些宗室希望恢复到八王议政,从宗室王公中推选新汗王,两黄旗则只拥护帝系,只肯在皇子中选新汗王。 最后陈兵宫殿,最有资格争夺新汗王的多尔衮与豪格都退了一步,选了年幼的世祖皇帝登基。 爱都礼不喜叔叔济尔哈朗权势大,反对幼帝登基,可实际上世祖皇帝驾崩后,朝廷依旧是面临幼主登基的局面。 九阿哥虽是偏着福松的,可是也晓得好赖,道:“虽说怨愤大半是冲着郑献亲王去的,可是也不该在宣誓的时候说这些……罪有应得……” 当时皇家确实乱,不仅从父系这里论,都是叔侄兄弟之类的,从母系那边论,冲锋陷阵的这些也基本上是乌拉国主的外甥或外孙。 都不是外人。 许是只以为是亲戚格叽了,言行才少了顾忌,可是涉及到权力,斗出真火来,就是你死我亡。 没有胜利者,胜利属于科尔沁。 乌拉国主有关系的这些外甥、外孙们多是横死,如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小一辈的爱度礼、硕托、豪格等…… 康熙看着九阿哥,满意几分,虽是提挈妻弟,可是也晓得是非黑白。 “有过则罚,有功当赏……” 康熙转过头,对苏努道:“为了别血脉,省得乱了秩序,这些年除宗籍的黄带子准列觉罗红册,授红带;已除宗籍的觉罗单列紫册,授紫带……爱度礼曾孙福松于国有功,准晋黄带子,列宗室黄册。” 苏努起身道:“皇上隆恩,奴才领旨。” 九阿哥跟着起了,没有说什么,只心里算了下,合算不合算。 好像还是挺合算的。 归到宗室里,即便是无爵的闲散宗室,儿女教养聘娶都由宗人府负责了。 出去一亮身份也不一样,比红带子尊贵多了。 关键是还没有让福松的后爹继母弟弟占便宜,正好正好。 他一脸占了便宜的模样,康熙都看在眼中。 等到苏努退了下去,康熙就对九阿哥道:“这么高兴?” 九阿哥点头道:“汗阿玛圣明,恩典给得太好了,要是因福松的缘故,让他阿玛跟继母他们沾光了,那也让人难受,做阿玛的没有个做阿玛的样子,嫡长子不闻不问、不养不教,那继母也是心黑的,将嫡长子挤出去了,也不消停,前几年上蹿下跳的,差点将福松送出去做赘婿,心坏了……” 康熙去年就查过福松,也晓得福松的境遇。 要是没有觉罗氏这个姑姑接过去抚育,要么立不住,要么在继母的磋磨下,也只会养废了。 康熙嘴上说着大度,实际上也是恩怨分明之人。 选择给了这样的恩典,也是不待见福松阿玛继母的意思。 否则福松阿玛就两个儿子,给这一支恩典,宗室人口也多不了几个,又能如何呢? 不过康熙这样处理是这样处理,听了九阿哥的话,还是难免多疑,道:“福松对他阿玛、继母有怨?” 九阿哥立时摇头道:“没怨啊,好着呢……” 说到这里,他反应过来弄混了,道:“福松订婚之前就改口了,如今都统府那边是阿玛、额涅……” 康熙道:“那他本家那边呢?怎么称呼?” 养恩是恩,生恩自然也是恩。 康熙不喜长辈不慈,更不喜小辈不孝。 九阿哥老实回道:“那儿子哪里晓得?或者也是阿玛额涅,或是‘老爷’、‘太太’?福松是儿子岳母教养大的,儿子岳母最是重规矩,指定错不了规矩就是……” 康熙没有再说什么,只皱眉道:“泥灰之事,交给了十三阿哥,带了内务府下几个窑口的匠人,试出来两种更坚硬的配方,只是需要铁粉。” 可是哪有那么多铁粉呢? 没有那么多铁粉,就限制了产量。 九阿哥想起了自己福晋之前提过的话,钢筋铁骨也可以换成竹筋竹骨,就是效果减半。 他就斟酌着说道:“若是没有铁粉,等到修筑堤坝的时候,里面用铜柱子铁柱子呢?” 康熙摇头道:“朝廷一直铜荒,没有富裕的铜;至于铁柱,会锈了朽掉。” 九阿哥道:“那再试试竹子呢?那个便宜啊,就算从南方水运过来,价格也不抵之前所用巨木的十分之一……放在泥灰中为骨,会不会也能结实些?”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你早就想过这些了?” 九阿哥摇头又点头道:“想过,不过不是因泥灰想的,是听说巨木折银贵的时候想的,这京城真假观音竹的缘故,外地也往京城运了不少耐寒的竹子,儿子那南城荷花池边上,还移栽了两车,听说在南方有的竹子长得很快,发了竹笋一昼夜就长半丈,三两年功夫就是碗口粗的竹子,要是其他木材,总要十来年才能这样粗细。” 康熙看着九阿哥,多了探究,就道:“牛痘也好,玉米土豆也好,还有眼下的泥灰,都是你提出来的,要是你耐心地善始善终,功劳不说翻倍,也差不多,你到底怎么想的,只是偷懒么?” 九阿哥听了,露出苦恼来,道:“儿子动脑子就好了,还需要事必躬亲么?儿子也不是偷懒,就是有自知之明,就儿子这身体,冬天不折腾都要感冒个三五回,寒冬腊月去南苑跟着试牛痘,儿子就要请长假了;还有试种新粮种那个,要是儿子把在手中,也不会去田间地头巡看,只能打发人去盯着,到时候好了赖了的也说不好;泥灰这个也是,也就是十三阿哥了,既勤勉也晓得轻重,废寝忘食的,换了儿子,只会告诉匠人们,继续试,明年后年出来成果都成……”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舒舒的说辞。 有的时候,不是懒,是身上不舒服了。 他就道:“儿子也不是成心偷懒,就是有时候不爱动弹,也不爱费脑子,总觉得身上乏……” 当然了,这个乏也是有前因的。 多少在学习太用功之后。 哈哈! 康熙却是听了进去,仔细打量他两眼,蹙眉道:“这是气血不足之兆,还需要进补,回头叫太医开个养生方子,好好调理身体。” 九阿哥点头道:“儿子晓得了……” 他有个隐秘的想法,那就是不管哪位哥哥上位,他都想要熬叔爷爷。 活得久了,就是赚了,就是人瑞…… * 今日是康熙下令宗人府,等到宗人府这里安排下人手,根据之前的调查,一一核校这些丁口数,正式入宗册,已经是月底。 正如觉罗氏所说,对于这些已除宗室相比,这就是不世隆恩。 这些新觉罗与紫带子联名上折子,叩谢皇恩。 福松作为得了恩典晋黄带子,也开创了一个先河。 要知道,之前黄带子与红带子之分,是按照血脉远近划分的,黄带子高于红带子。 如今,大批已革黄带子降为觉罗,这就不单单是用血脉远近来分宗室黄册跟觉罗红册了。 福松“于国有功晋黄带子”,这就给觉罗一条崭新的出路。 觉罗立功,不仅可以封民爵,还有希望晋宗室! 这就是一条登天梯了。 觉罗们欢喜的不是自己得到机会,他们有几斤几两自己也晓得。 这是儿孙后代的机会。 * 九皇子府,正房。 舒舒正跟福松说此事,道:“这份恩典,除了痘苗之功,还有张相的缘故,宗室子弟与张家结亲,比觉罗子弟与张家结亲更体面,眼下正式旨意下来了,你也当给张家去信提及此事,让张相晓得皇上的恩典……” 福松点头道:“已经写了,从外头定了两颗老人参还没到,打算跟信一起送过去。” 舒舒摇头道:“从外头定什么?府里库房还存着好些。” 福松道:“也不是从旁人处张罗的,正好听说乐凤鸣那有几颗好人参,我就定了四盒,张相那边送两盒,家里那边两盒……” 舒舒想了想道:“都统府一盒就行了,另一盒送舅舅那边去,如今因这一批宗亲里只有你一人列了黄册,多少人看着,面上还要过的去……” 福松沉默,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舒舒不是爱名声的,可是也晓得轻重。 孝道跟个人德行挂钩的,装也要装着,否则一时置气,得不偿失…… * 大大们,双倍还有最后半天了,眼巴巴求月票。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章 喧嚣 紫禁城里出入的方法那就几个,舒舒与九阿哥猜到这个,慎刑司那边几十号人询问下来,自然也确定了渠道。 就算是不想说,可是板子之下,几个人能熬得住? 两日之后,案子就被查了个明明白白。 怎么将年份久远的人参报损毁,怎么用这种损毁的人参更换好的,怎么将好人参私下里运出宫。 运出宫的人参,有的流入南城的佟家药铺,有的是赫舍里家药铺。 从三十七年以后,也开始私下里在内馆跟外馆售卖。 蒙古人有钱大方,这事儿不单九阿哥晓得,旁人也晓得。 涉案的四十来号人中,侵占了二等人参、三等人参的主犯、从犯共计九人;偷窃四等人参十二人,听从上官吩咐,收了封口费的十几人;还有一家奇葩,虽也参与私运人参出宫,可是并不曾替换盗窃好参,而是将分下来报了损毁的陈人参带出宫,为了掩饰他没有替换人参,还将儿子跟外甥都安排到同班。 要知道,这厨子还能吃两口菜,尝尝咸淡。 这分润了陈人参的,实不算什么大罪。 都图主管慎刑司多年,不说六亲断绝,也差不多了。 审讯完毕,他就不偏不倚如实写了折子,后头附带了大家的口供,递往御前。 这个折子,不经内阁与南书房,也没有经内务府本堂衙门。 因此,康熙是第一个看到这口供的。 当看到药铺的流向,康熙莫名地想到了承乾宫的茯苓粉。 宫里只夹带过茯苓粉么? 要是再出来其他也不稀奇。 康熙的手在两家药铺上点了点,写了回复,命赵昌追查这两家药铺。 再看审讯出来的那些包衣官员,贪墨的人参数量,康熙就很淡定了。 欲壑难填,只要伸手了,胃口就会越养越大。 等到看出来个奇葩,康熙也并不感觉奇怪。 这世上有胆大的,就有胆小的。 胆小且谋求自保,这不算什么过错。 至于出首之类,又有谁能全无顾忌呢? 按照康熙之前的吩咐,侵占御用人参的九人都斩立决,籍没,妻儿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直接偷窃四等人参、罪不至死的十二人,罢官,罚银,遇赦不回,发往西北台站效力;收了封口费,任由旁人偷窃的十几人罢官、罚银,发往漠南台站。 员外郎钟国鼎,知情不报,革职,留任效力。 另有司库李炆,同流合污,不过有悔改之心,将功赎罪,免革职,调用。 康熙后头批了“准”,后头又加了一句,后续处置报九阿哥裁定。 等到折子回到慎刑司,已经是十一月三十。 九阿哥有些犹豫,自己的病是不是该好了呢? 眼见着到了腊月,还病恹恹,不吉利。 这个月病的可不少,多是久病或岁数大的人。 其中九阿哥名下包衣人口,就有好几家没了老人的。 九阿哥作为主子,也安排人赏了白封。 还有宗亲里,也有告病的。 有老郡主求高丽参之事,后头还有一两家日子窘迫的黄带子上门求药的。 九阿哥与舒舒不小气,也不是冤大头,况且入口的东西,要是不相熟的人家,也不敢轻易送出去,省得麻烦。 夫妻两人早有默契,这种跟宗亲打交道的事情,舒舒红脸,九阿哥白脸。 九阿哥直接拒绝了,不过让曹顺拿了他的帖子请了太医过去诊看。 一家是真的家贫无药的,也带着去药铺抓了药;一家是借着幌子占便宜的,则是直接揭穿,往后也不再接这家的帖子。 “爷还是去衙门吧……” 九阿哥待着无聊,跟舒舒道:“钦天监占出今年封印的日子是腊月二十二,也就是大半月的功夫……” 舒舒晓得,主要是广储库的案子要公布了,九阿哥怕他不在,旁人记恨到高衍中头上。 至于十二阿哥,乖乖的听九阿哥的吩咐,还在养病中。 人心就是如此,习惯欺软怕硬。 舒舒就道:“那爷就去吧,不过马车里的炭炉就别用了,一冷一热,更容易着凉。” 这个改造过的马车适合长途,不至于人在上面冻成透心凉。 短途的话,反而不大妥当,增减衣裳也不方便。 九阿哥点头道:“嗯,那就不用了,有脚炉跟手炉也尽够了。” 次日,九阿哥就恢复了作息,早上往衙门去。 他还带了一包人参,这个是给十二阿哥的。 苏麻嬷嬷既然喝人参茶,那最好还是别断了。 依旧是跟十阿哥一起出门,十阿哥道:“这两日有传言,说是高衍中徇私,包庇了亲家,还有说他也伸手茶库的……” 九阿哥嗤笑道:“这是没得咬了?咬到老高头上,怎么不直接咬到爷身上?” 十阿哥笑道:“幸好九哥家名下产业没有药铺,要不然估计着也得牵扯上。” 九阿哥道:“他们这些人的胆子,银子敢捞,人参也敢捞,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捞的?” 十阿哥道:“九哥该上折子罚内务府御史衙门,这本当是御史当察觉之事。” 九阿哥听了,点头道:“对,现在那几个御史都成老油条了,得换几个年轻有上进心的来……” 等到了西华门,兄弟分开。 九阿哥直接吩咐孙金道:“将人参送到五所去,跟十二阿哥说一声,爷今天开始坐衙了,他想着过来就来,想要歇几天,就继续养着。” 孙金应声去了。 九阿哥带了何玉柱进了内务府衙门。 刚到院子门口,就听有人骂道:“高衍中,你丧良心!不相干的人你操心,正经的连襟倒是不认了!” 接下来是高衍中的声音,道:“陈库掌,这里是本堂衙门,你过了!” 那人又道:“我晓得前两年因高斌的亲事,你记仇了,可如今都好几年了,这亲戚真的做不得了么?那是你外甥女婿,你都不保,这是要眼看着你外甥女守寡不成!” 九阿哥黑着脸,在门口听不进去了,直接走了进了院子。 院子里除了高衍中跟一个落拓的老头子,还有几个看热闹的笔帖式。 见了九阿哥,大家都住了声音请安。 “九爷……” 高衍中面上带了羞愧。 九阿哥不理他,只看着那个老头子:“你是谁,在哪里当差?” 那老头五十来岁,衣裳上都是褶皱,拘着身子道:“奴才,奴才是陈大寿,内造办六作副库掌……” 九阿哥冷笑道:“好啊,爷还当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敢到内务府衙门咆哮,结果是个不入流的副库掌!” 那老头吓的站不住,“噗通”一声跪了。 九阿哥随口唤了个笔帖式,道:“记一笔,年老糊涂,错了规矩,咆哮衙门,冒犯上官,革副库掌!” 那笔帖式脆声应了。 九阿哥瞪了高衍中一眼,转身进了值房。 高衍中涨红着脸跟上,道:“九爷,是奴才错了,该早打发了的!” 九阿哥没好气,道:“这不挺明白的,怎么方才软绵绵的?” 高衍中也没有辩解,只如实回道:“外头有些关于奴才的传言,都是杜撰,关于广储司的案子,奴才谁也没有帮,不过确实去打听过邻居钟家之事,陈家跟奴才家早断亲,这回也没有去奴才家,没想到今儿直接到衙门来。” 九阿哥听这个这个姓氏,想着对方说的连襟,道:“就是你那个想要将怀孕侄女说给高斌的连襟?” 高衍中点头道:“就是他,当时也是因这个缘故,两家断了亲。” 九阿哥看着高衍中还是没有好模样,道:“那你不拿出气势来,还纵着人这么无礼?” 高衍中羞愧道:“是奴才一时想差了。” 原来陈家女儿嫁到了包衣王家,陈家女婿不是旁人,就是广储司郎中王有德的孙子。 王家虽分家了,可是这个女婿今年补了茶库库使,是被牵扯进去的四十来人之一。 九阿哥冷笑道:“别告诉爷,你这是心软了,对亲戚不忍,真要那样,趁早滚家去,如何当个好郎中,学学都图,别坏了自己前程!” 他是觉得高衍中不错,也乐意抬举高衍中。 可要是高衍中犯糊涂,他也不是非用高衍中不可。 还有个看好的董殿邦在。 高衍中察觉了九阿哥的不耐烦,懊悔道:“是奴才存了小心思,想着借此免了他的差事,省得以后也捅娄子,才没有第一时间撵人,乱了衙门秩序。” 九阿哥神色稍缓,看着高衍中道:“你已经在御前露了脸,只要你不错了规矩,前程可期;可你要是想要做个老好人,那你的前程也就到头了。” 御前也好,九阿哥也好,能信重的人,绝对不是八面玲珑的包衣。 尤其是内务府这样的衙门,绕了一圈,大家都能扯上关系的,只有做个“恶人”,才能够屹立长久。 高衍中正色道:“九爷放心,再没有下一回。” 九阿哥道:“这回也丢脸,叫人看笑话,你以后的威严何在?去找人记上,处事不当,罚俸半年!” 高衍中忙应了,恭敬地退了下去。 九阿哥没有跟他说广储司的案子结果,而是陷入了沉思…… 第一千五百零四章 悲喜不相通(求双倍月票) 人心贪婪,欲壑难填。 得陇望蜀是常态。 重新列入宗籍的人家,只有欢喜的,只有福松家,刚开始是欢喜,后头晓得福松单独得了恩典都傻眼。 福松的继母马佳氏再三问了,确定这个消息是真的,福松“于国有功晋黄带子”,回到家里,就对着福松阿玛哭起来:“哪有这样的道理,他丁点儿大的年岁,怎么就有功了?不过是有个皇子姐夫,得了提挈,要说咱们家人口多,也就不说什么了,他只有一个弟弟,恩典给了爷,又能如何呢?九福晋是爷的亲外甥女……” 福松阿玛是男人,消息到底比内宅妇人灵通些,晓得福松去年下半年确实在御前办差,没怎么露面。 虽没有提及具体功劳,可肯定是有功的。 他瞥了马佳氏一眼,道:“皇上的旨意,你要不满,找皇上说去……” 他这辈子,已经知足了。 老一辈就想要回宗籍,结果一辈子没成。 他这里什么也没做,随大流就得了恩典。 还折腾什么呀? 关键是他晓得,折腾也是白折腾,不费那个劲儿。 反正有长子一房恢复黄带子,那一支的子孙也是,这更对得起祖宗了。 马佳氏噎住,看着福松阿玛,不甘心道:“可是黄带子跟红带子天壤之别,闲散宗室可以领五品爵封,一年下来八十五两银子;觉罗只有丁口银,一年二十四两……宗室娶亲嫁女给一百两银,丧葬银子给一百二十两银,到了觉罗,嫁娶银子二十两,丧葬银子三十两。” 福松阿玛轻哼道:“这不挺好,往后家业败光了,儿孙也饿不死,还能补各旗的觉罗缺,比混吃等死强。” 马佳氏抚着胸口道:“都是爷的儿子,往后一支就是宗室,一支却是觉罗,爷就不心疼?” 福松阿玛道:“爷心疼什么?功劳也不是爷的,爷也没使劲儿,这八旗宗亲里,也是独一份了,爷觉得光彩!你想要小二升黄带子,那就想法子立功啊,福松前后也就当了三年差,等过两年小二成丁,也让他当差去。” 马佳氏苦着脸道:“觉罗人口本就比宗室多,缺儿却比宗室缺少,哪有什么差事能抢到手?” 福松阿玛懒得理会她,就着一盘酱焖黄豆、一盘咸鸭蛋,继续喝起了小酒。 美滋滋…… 马佳氏挑了帘子出去,就到了西厢房。 福松妹妹已经在等着,关切道:“额涅,阿玛怎么说?” 马佳氏虽抱怨了一通,可是也被丈夫说服了。 确实是皇上的恩典,她们再委屈、再不平,也没有能力改变这个结果。 就算是闹到福松处,闹到皇子府,也没有什么用。 她看着女儿,叹了口气。 福松妹妹忍不住红了眼圈,宗室跟觉罗天壤之别,宗室女跟觉罗女也是如此。 那是自己的亲哥哥,得了功劳,惠及父母家人不是应该的? 就是一个小孩子,额涅为什么容不下? 那是阿玛的儿子,为什么半点不慈爱? * 都统府里,齐锡夫妇都为福松欢喜。 只是将丫头都打发下去后,齐锡跟觉罗氏道:“还以为皇上会给个奉恩将军,去年看似差事简单,可说起来也辛苦。” 觉罗氏道:“已经很好了,要是给爵位,多半就在觉罗里;晋了黄带子,也就平了功劳。” 她也晓得牛痘痘苗比人痘痘苗的好处,打算明年冬天给小七种痘。 只是她也是为人父母的,不用揣测圣意,就能大概猜测到皇上的想法。 痘苗之功,大头会给九阿哥留着。 齐锡也想到这个,并不觉得欢喜,反而有些担心,道:“攒到最后,九阿哥的爵位不会低了,到时候别太惹眼……” 觉罗氏并不是很担心,道:“九阿哥性子在这里,不是有城府的,就算封了高位,也不会惹人忌惮。” 夫妻说着话,外头就有动静,是福松回来了。 正好今日乐家的人参到了,福松就提了两盒过来。 虽说在舒舒面前点头,可是他并不打算将这两盒难得的好参分出去,而是预备另外置办礼物。 正好也要到冬月了,年礼当预备起来,他打算买上几匹好料子,买上些精巧的吃食,凑上半车,送到那边去。 看着体面,用不上半支人参的抛费。 “儿子得了几支好人参,这是给阿玛、额涅留的……” 福松进来,给两人请了安,就将人参奉上。 觉罗氏打开来,一株大些五十来年的年份,一株小些三十来年的年份。 觉罗氏没有说那些不要花钱的话,儿女的心意,父母受着就是,总是推来推去的,孝子也给折腾的孝顺不起来了。 她只道:“总共得了几支,你自己留了没有?” 福松就道:“四支,我也用不上这个,另外两支打算送到张大哥那边了,回头给张相跟夫人……” 觉罗氏微微蹙眉,年轻人是不用这个,可是成家后还是备着些好,女子生产之时离不得人参。 不过,她随即舒展开来,她这边先收着就是。 炮制好的人参耐保存,太久远了药力散了,可是三、五年之内还是没事的。 齐锡看着福松道:“慢慢来,不着急,再有功劳,就能晋宗室爵位了,你现在十八,等你熬到五十,给儿孙留个中等爵位,就算这一房的中兴祖了……” 福松点头道:“嗯,儿子不着急……” 他是真心欢喜,不为别的,就为了“世姻”两个字。 他想要跟弟弟们“亲上加亲”…… 往后两家的血脉并为一家,世代交好下去。 要还是之前已革宗室的尴尬身份,他可不好意思往后跟阿玛、额涅提这个。 姐姐那边顾忌血脉远近,不喜欢“亲上加亲”,福松这里却不想因噎废食。 八旗联姻,多是亲上加亲,是有不足的,可到底是少数,到底是什么原因,也没有明确的结论。 觉罗氏不晓得他的小算盘,只吩咐道:“眼下旁人看着,别太招摇,原本干什么还干什么,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福松也晓得京城的热闹都是一阵一阵的,晓得自己的斤两…… * 在都统府用了一顿午饭,福松才离开。 他现在依旧是住皇子府后配院,是二进院的把东边,西邻就是张廷瓒。 张廷玉已经另外赁了宅子,搬出去了,依旧是在南城,只是换了一套比较好的院子。 夏天的时候屋子漏雨,损毁了几本古籍,再找房子的时候,就挑了一套贵一些的。 先头合租的同僚,也分开住了。 出身相差太远,勉强为友,也各有不自在。 这次重新搬家,也就不着痕迹的疏远了。 福松跟张家的门房打了招呼,提及自己想要在张廷瓒从衙门回来后拜访。 两家挨着住着,两人关系也好,倒是不用递帖子那么外道。 门房没有托大,进去禀告了顾氏。 顾氏七月底生下一子,是张廷瓒的第三子,如今已经要百日了。 桂珍格格跟她前后脚,八月初发动的,生了一个小格格。 满人长女金贵,跟儿子比不差什么,夫妻两个也是欢喜的不行。 顾氏听着门房来报,晓得福松是有事情找自己老爷,否则的话,就算挨着住着,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过来。 她怕丈夫在衙门有事耽搁了,就吩咐那门房道:“打发个小子去衙门跟老爷说一声……” 省得在衙门耽搁,或者有什么其他差事,回来的晚了。 那门房应着,去前头找小厮往太常寺去了。 * 张廷瓒虽是词臣出身,可并不是务虚之人,尤其是这几年在皇子府兼任典仪,耳濡目染的,差事也留心细微处,这个太常寺卿做的,也是越来越顺手了。 这一日,他也得了外头消息,晓得皇上给了已革宗室与已革觉罗恩典,也为福松欢喜。 只明正身份,就少了多少后患。 否则宗室不是宗室,寻常旗人不是寻常旗人,儿孙想要走八旗科举之路,都不能名正言顺,没人盯着还罢了,要是被人盯着总要揭开来说的。 如今恢复了宗室身份,往后再允许宗室科举的话,也有出路;不再开宗室科举的话,还能考部院笔帖式的宗室缺。 只是他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不到半天,到了下午,他打算提前回家的时候,被弟弟张廷玉堵住了。 看着张廷玉锁着眉头,没个笑模样,张廷瓒心中不喜,提醒道:“这是喜事,于福松阿哥是,于小妹也是……” 张廷玉不赞成道:“大哥,家里跟富察家不一样,同样是大学士门第,同样是与宗室联姻,对富察家是锦上添花,对张家来说却是白玉微瑕。” 张廷瓒道:“你在翰林院如今学的是国文,出来当会入南书房,在御前你也敢摆出士子清高?若是你真求名,那就挂冠好了,做个山林隐士,著书立说。” 张廷玉无奈道:“大哥……” 兄弟两个如今渐行渐远,就是有话不投机的缘故。 他看着张廷瓒不解道:“大哥之前并不如此,怎么会不晓得人言可畏?” 张廷瓒看着他,正色道:“父亲的名声好么?在江南士人眼中,父亲被斥为不孝不义的小人,在你眼中,父亲就是不孝不义了?就是小人了?” 张廷玉摇头道:“大哥,您晓得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是打算效仿父亲,走词臣之路的。 这条路,哥哥正走到一半。 兄弟两个相差十几岁,正好在仕途上可以接着。 往后弟弟跟侄儿们也会陆续下场,张家会成为累宦人家。 保住汉官立场,成为汉官中的领军人物,目标是封阁拜相,才是自己兄弟要走的路。 张廷玉看着兄长,心里有些慌乱。 张廷瓒却不想跟他说了,只道:“你自己琢磨吧,到底想要什么,别越来越偏,成了笑话……” 说罢,他越过张廷玉,就出了衙门。 既是要走天子近臣的路,哪里会有什么好名声呢? 站到越高,受到的攻讦会更多。 要是那么在意人言,本就不该出仕。 如今的大学士,都是隔三差五被御前点名的,哪有什么名声可言? 正好家里小厮到了衙门门口,正打算找人往里传话。 见张廷瓒出来,小厮往上前,说了来意。 张廷瓒没有耽搁,上了马,往家去了…… * 还有最后一个半小时双倍了,还有月票的大大求点点。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提议 福松院子里没有女眷,张廷瓒就直接登堂入室了。 福松正在书房整理给张英与张姑娘的信,听到动静,起身出迎。 “恭喜恭喜……” 张廷瓒见他出来,笑容满面。 福松笑道:“不过是沾了九爷跟老大人的光。” 张廷瓒虽不知内情,可也晓得皇上行事,对臣子即便有所偏好,可是酬功的时候不会“爱屋及乌”。 他就道:“阿哥太谦虚了。” 福松道:“外头说得邪乎,多是臆测,就是些微末功劳,皇上看在我跟九爷与老大人的渊源,给了恩典。” 张廷瓒道:“还是有功劳在前头才有眼下。” 两人直接进了书房说话。 等到小厮送了茶水下去,福松就将那两盒人参拿出来道:“正想要给老大人去信提及皇上隆恩,顺带着还有这两盒人参,给老大人与夫人备着……” 张廷瓒道:“如今不止京城,江南也开始流行吃人参了,好人参可不好找,价格比二十年前涨了好几倍。” 福松道:“再金贵,只要好用就不亏。” 说句不好听的,活着的致仕大学士,跟没了的致仕大学士不一样。 张廷瓒眼下是太常寺卿,也被称为“小九卿”,距离大九卿还有十来年资历要熬。 要是熬不上去,张家就要走下行了。 耕读人家,说起来也快,出来一个高官就显赫;说败落也快,一代两代后继无人,就泯然众人。 就如同张廷瓒的外家姚家,那也是尚书门第,如今又如何呢? 子孙中好的是县令小官,不好的还在过乡试那一关。 早年姚家人将女儿低嫁张家,如今依旧是跟张家联姻,却是张家在提挈姚家了。 有张英在,即便不在朝,有些关系也在。 可是张英要是去世了,就是另一个情形了。 福松当差三年,也有几分见识了,晓得张廷瓒前些年被耽搁了,如今升三品顺理成章,可是三品想要再升二品,三五年之内没戏。 虽说他的岳父是张英,可是因最早认识的是张廷瓒的缘故,福松还是最亲近这位大舅哥,想事情也多站在张廷瓒的立场上。 张廷瓒哪里会想到这些弯弯道道,只以为是福松的孝顺了,很是欣慰道:“阿哥费心了。” 长得好,行事也妥帖,这样好的妹婿人选,自己二弟却不想着这些,只因为父母拒绝了姚家的亲事,就不喜这个妹婿,真是自私凉薄。 福松又拿了那两份信,道:“一封是给老大人与老夫人请安的,一封……是给四姑娘的……” 如今相隔千里,不过先头就已经开始信件往来了,没有那么频繁,也没有那么少,差不多一个月一封。 张四姑娘博览群书,福松也是个爱看书的。 两人的信件往来中,多是三分之一说自己与家人的近况,三分之一说最近读的书籍与所得,三分之一再就着对方上一封的来信写回复。 鸿雁传书,可是为了不引起非议,福松的信件都是经过张廷瓒,跟着张廷瓒的家书一起发回桐城。 四姑娘的回信,就也如此,发给张廷瓒,由张廷瓒做个信使。 张廷瓒也是打少年时来的,看着这小儿女有来有往,只有为妹妹高兴的。 他的长子比福松年岁还大,他看福松,也像看小辈一样。 既是过来了,福松就留饭。 只是他这里的膳房不齐备,平日还是在皇子府膳房提膳,今日也是如此。 因为有客,福松就叫小厮取了二两银子,去鼓楼大街买了几样卤味回来,连带着皇子府提来的四道菜,凑成了一桌。 张廷瓒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皇子府这里差事清闲,你手头也没有其他差事,要不要明年去桐城转转?” 天暖了出发,过去待个十天半月的,再跟张家人一起回京。 福松听了,脸色有些泛红。 要说出门,没有哪个京旗不想出门的。 他长这么大,最远的地方只去过天津。 他给张廷瓒倒了一杯酒,道:“这……方便么?” 张廷瓒道:“怎么不方便?正好可以去见识见识桐城风貌……” 不是张家想要显摆小女婿,而是张家家务事也是一言难尽。 张家三女婿是个落第秀才,十几岁就中了秀才,可是考了二十年,还没有过乡试,家里也日渐穷困。 张英还乡,心疼女儿,就在养老之所,给女儿留了一个小楼,赐女儿居住,才使得三女儿家里不至于无粮下锅。 偏偏三女婿是姚家子弟,志大才疏,在江南游学,一年之中,大半年在外。 张廷瓒邀请福松,也有几分私心,想要让家里人对比一下两个女婿。 三妹夫缺少担当,对男人来说,这就是最大的不该。 就是种地的老农,也晓得当供养妻儿,到了三妹夫那边,一个举业在前面摆着,就成了最大的借口,将妻儿都丢在家乡,不闻不问。 偏偏姚家跟张家的境遇有了颠倒,张家人不好说女婿什么,否则落到乡人眼中,就成了张家嫌贫爱富,忘恩负义。 还有就是桐城的文风重,书香门第中男子除了举业,诸事不问的,全凭妻子操持生计的,大有人在。 这也是为什么张家三姑奶奶,明明是大学士之女,还要每日想着柴米油盐,还要织布换银子。 张廷瓒可不想下头的弟弟们还有子侄们,也跟张廷玉那样,觉得张家的女儿也当如桐城那些当家娘子一样,辛辛苦苦地去供奉丈夫举业。 福松就是个好女婿模板,也让那些桐城姻亲们看看自己的儿郎配不配跟张家提亲。 福松听着心动,道:“那我先问问家里……” 张廷瓒道:“那是应该的……” * 等到九阿哥回家,就给舒舒带来了最新的宫中消息。 “我才晓得,这次汗阿玛奉太后去畅春园,后宫嫔御,竟然只带了和嫔……” 九阿哥说着,很是好奇了,道:“那茯苓粉的事情,到底查出来结果没有?先头汗阿玛让按照妃位供给承乾宫,也没有发话止了,那是要安慰和嫔,给封妃?” 承乾宫只住着和嫔跟几个常在,嫔就有资格为主位,本当住正殿的。 不过因承乾宫意义不一样,和嫔当时挪宫时,就指明是后殿,后头遇喜,才迁正殿。 当时的意思,只要顺利生产,不管男女,都要封妃的。 舒舒摇头道:“不会单独封妃吧?王贵人那边可是三个皇子了,生子有功,也当晋的……” 要不然两人都封,要不然都不封。 否则的话,有失公平,不是康熙对后宫的风格。 九阿哥道:“那就只是安慰?那也太没意思了……” 嘴上说几句,赏两盘东西,顶什么用? 要是有人敢害舒舒,九阿哥觉得自己能剥了对方的皮,让对方阖家抵命。 舒舒道:“只带一人,也是体恤了。” 九阿哥道:“幸好王贵人有宠,否则十九阿哥怕是保不住了。” 康熙对和嫔太特殊了,有点儿老房子着火的意思。 不过还有敏嫔跟王贵人在,不算独宠,也就没有那么显眼。 舒舒也有些拿不准了。 早年皇子少,儿子更金贵,谁晓得现在呢? * 畅春园,观澜榭。 和嫔面色苍白,不过神态却柔和,看着康熙,目光温柔。 原本她体态有些丰腴,如今看着跟纸片人好不了多少,虽说出月子都一个多月了,可是还没有养回去。 康熙心疼的不行,指了指窗外,道:“朕叫人移栽的观音竹,孩子还会再有的。” 和嫔想着外头十几株竹子,眼圈泛红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观澜榭距离清溪书屋最近,这两年和嫔随驾,就多在这里安置。 康熙对爱嫔真心宠爱,可是也没有想过让她抱养皇子。 和嫔年轻,自己没有抚养过孩子,他怎么会让和嫔照顾皇子? 和嫔的奶嬷嬷提过可以日后抱养庶妃子,和嫔却没有这个想法,也没有在康熙面前露过这个意思。 如此懂事,康熙看她更可爱可怜。 想着茯苓粉,追查到最后,指向了德妃。 康熙分外恼怒,恼的不是德妃,而是这一次次的挑拨嫁祸。 这跟正月里弘昇马车出事儿都差不多,隐藏着一个黑手在搅风搅雨。 可偏偏康熙怀疑好多人,都没有证据。 如同九阿哥说的,和嫔出事,有嫌疑的人太多了。 看着和嫔年轻的容貌,康熙生出几分悲凉来。 难道他真的老了么? 竟是被无视与愚弄…… * 下一更10月8日中午13点左右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 试儿 七阿哥那边查宫里这二十年的官女子与嬷嬷,如今也查出大多半。 有问题的不是一个两个,涉及的人家也不是一家两家。 后头这些牵扯的多是上三旗勋贵与包衣戚属,前头还有下五旗王公的影子。 紫禁城,到底是谁的紫禁城? 康熙看着和嫔,竟是说不出其他的话。 和嫔心里会怎么想? 会不会生出怨愤来? 会不会后悔参加选秀? 和嫔年轻正好,自己却开始日落西山。 即便相貌上比同龄人年轻,能欺瞒过旁人去,可是康熙无法自欺欺人,像是到了一个分界点似的,他正迅速的从壮年走向老迈。 康熙神色不变,可到底少了几分耐心,道:“好好休养,不用想太多。” 和嫔点头。 康熙起身回了清溪书屋。 他这次来畅春园虽只带了和嫔一人,不过清溪书屋后头配房里,也安置着一些大答应,是本就安排在这边的。 等到绿头牌上来,康熙挑了两个熟悉的姓氏翻了。 等到敬事房的太监下去,梁九功松了一口气。 真要皇上不翻牌子,只守着和嫔,那有点儿吓人,不晓得往后是什么发展。 如今这样,挺好的。 人都喜欢安定,谁也不喜欢有太大的改变…… * 圣驾这次去畅春园,不到半月就回来了。 因为喀尔喀札萨克图汗带了王、贝勒等来朝,康熙决定在南苑大阅。 正式大阅之前,八旗将士就要移驻南苑。 圣驾十一月初四奉太后从畅春园回宫,初五幸南苑。 随着圣驾前往南苑的,有诸皇子与王公大臣,还有八旗精锐,为了几日后的阅兵做准备。 内务府这里,也跟着忙起来。 九阿哥带着十二阿哥、高衍中,另有司官十数人,直接跟着随扈南苑。 各种物资也源源不断的运往南苑。 跟往年相比,今年宫里供应的洞子菜多了起来。 在昌平小汤山行宫附近,内务府共弄出了九十六间房的洞子菜。 到了十月初,外头只剩下的冬菜的时候,洞子房就开始供应叶子菜,到了十一月,黄瓜跟茄子什么的也下来了。 圣驾已到南苑,因距离京城只有三十里的缘故,并没有安排皇子入值南书房。 每日题本经了内阁之后,会直接送御前。 到了南苑当日,康熙就率诸皇子去了校场,要考量诸皇子的箭术。 旁边立着的排杆上,挂着十几张弓。 有四力的弱弓,还有五力、六力的寻常弓,也不乏弓力强劲的十二力弓、十四力弓与十六力弓。 皇子们得了吩咐,都换上了骑装过来,手上也都戴了扳指,做好了演射的准备。 九阿哥站在兄弟当中,有些后悔过来了。 就算阅兵重要,就算这边王公多些,有十二阿哥跟高衍中随扈就够了,自己勤快什么? 不会丢脸吧? 他暗搓搓地望向四阿哥。 到时候难兄难弟,跟着一起丢人? 要知道,这旁边还有不少宗亲看着。 四阿哥有所察觉,扭头看过来,就见九阿哥怂哒哒的样子,横了一眼。 活该! 想着九阿哥分府三年,早年还有些知耻的样子,说要捡起骑射,结果呢? 没有后续。 这时候晓得怕了?! 九阿哥移开眼,抬头看了看天。 真是的,四哥这是心里没有逼数啊? 两人真要排个倒数,自己也是倒数第二。 自己只是跟强的比不了,跟四哥这样弱的,那直接拿下。 康熙坐在明黄色的御座上,看着左右分立的皇子们。 除了太子跟七阿哥,剩下的成年皇子都在这里,尾巴上还坠着一个没有成年的十四阿哥。 康熙看了一遍,目光落在大阿哥身上,道:“从大阿哥开始吧!” 大阿哥应声出列,过去择弓,直接拿了十四力弓。 五十步外立下靶子。 大阿哥射出了第一箭,略有偏差,虽中了靶,却不在靶心上 到了第二箭,正中靶心。 第三箭,也是靶心。 不过第二箭与第三箭中间间隔的时间长了些,瞧着弓弦的紧绷,就能看出来,大阿哥没有那样游刃有余,十四力弓对他有些勉强了。 康熙看在眼中,不由蹙眉。 大阿哥这几年日子过的混沌,这箭术都后退了,耐力也比不得前两年。 这样看来,跟弟弟们的差距会越来越小了,不再是那个武力骁勇的大阿哥。 康熙心里莫名,一时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大阿哥放下弓。 康熙开口叫他到跟前,道:“每日里只晓得吃酒,忘了骑射了?” 大阿哥讪讪的,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康熙蹙眉道:“你是皇长子,既是诸皇子兄,往后当如何,你自己思量着办。” 再是悼念亡妻,这也三年了。 也续了福晋,往后也该恢复精神。 大阿哥这回没有呆住,老实点头。 康熙摆手,叫他下去。 大阿哥转身,走回他的位置。 康熙看着大阿哥的背影,目光落在他的发辫上。 那霜霜点点的…… 康熙看着,心中一紧。 老大已经三十岁,人到中年了。 皇子们按照序齿,东西分立。 大阿哥既回来,下一个就是他对面站着的三阿哥。 三阿哥显然也被大阿哥的“倒退”惊住,神色有些恍惚。 等到康熙见他不动,望向他,他才匆匆出列,去选弓。 他站在十四力弓与十二力弓之间,迟疑了一下,选择了十二力。 对他来说,十四力弓有些吃力,不过三箭却是没有问题。 只是这个风头非要出么? 压着大阿哥一头,皇父会高兴么? 兄友弟恭,他吃了几次亏,可不想再掉这个坑。 三阿哥权衡之后,还是放弃了,选择了更游刃有余的十二力。 康熙脸上露出满意来,赞道:“不错,差事没有疏漏,也没有耽搁骑射。” 三阿哥道:“汗阿玛既命宗室每日演射,儿子不敢懈怠。” 康熙点点头,也让他回去了。 随后,大家的目光都望向大阿哥下首的四阿哥。 四阿哥脸绷着。 三阿哥都记得的皇父的话,他自然也记得。 他选择了中规中矩的五力弓,三箭也都在靶子上,就是分布的不大均匀,只有最后一支在靶心上,剩下两支都只是勉强在靶上罢了。 大家见了,都不看靶子,也不看四阿哥,怕伤了他的颜面。 只有十四阿哥,嘴角耷拉着,直眉瞪眼瞅着,露出几分不屑来。 还有就是九阿哥,有些忐忑,没有那么笃定了。 四阿哥没有选四力弓,那两人要并列倒数第一了?! 有些寒碜。 四阿哥不去看众人的反应,等着康熙的点评。 康熙顿了顿,道:“尚好,看着手没生……”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四阿哥的长处不在骑射上,康熙就也不勉强他。 只是…… 四阿哥是不是太瘦了? 这脸瘦长瘦长的,身上看着也单薄。 康熙晓得他办差认真勤勉,道:“办差是当用心,可是身体更重要,爱惜自己,才是大孝。” 四阿哥垂手听了,没有辩白,老实应了。 到了五阿哥这里,跟四阿哥相比,体型差不多能折他小两个,去择弓的时候,五阿哥也不费心去选,就拿了他常用的七力弓,“嗖嗖嗖”地完成了演射,三箭都中靶心。 康熙颇为欣慰,可是看着五阿哥这体型,眉头拧起来。 他年轻的时候也没有眼下这样清瘦,也健硕过,可不是五阿哥这个样子。 五阿哥这样立射是不错,可是骑射却是废了的。 五阿哥看出他的嫌弃,自己也委屈道:“汗阿玛,儿子没偷懒,每日里射箭半个时辰,可是前阵子太忙了,吃不好睡不好的,就胖了。” 他很想要说一声,往后入值南书房这样的差事,就别点自己了,不过也只是心里嘀咕一下。 他看了看兄弟们,成年皇子多,可是到时候随扈要分出去几个,能选择的余地也不多,自己这个凑数的,估计还要继续跟着凑数。 康熙见状,道:“这样子胖下去也不是法子,今天开始,不许吃肉,先忌忌口试试。” 五阿哥有些不大乐意,想到了简亲王府那些道场,道:“汗阿玛,这……茹素也未必瘦啊,寺里的和尚不沾荤腥,可多是肥头大耳的;道士跟番僧都吃肉,看着可没有虚胖的,还更干练些。” 康熙不接话,看着五阿哥。 五阿哥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再废话,不情不愿地接了吩咐。 到了八阿哥,他晓得这不是藏拙的时候。 他已经看出来,皇父不缺儿子,点儿子们的差事,也有些能者多劳的意思。 他不想在兄弟中沦为平庸。 他就也拿了十二力弓,也是三箭都在靶心上。 对于这个结果,皇子们并不意外。 从上书房开始,八阿哥文武功课不能排第一,可是都能在前三中。 他年岁又在这里,二十出头,正是从少年到青壮年的时候,力气正足。 围观的王公,不少却是头一次见八阿哥这样的英姿。 毕竟,八阿哥给人的印象儒雅温煦,没有想到箭术也这样卓越。 怪不得早先有八阿哥文武双全的话传出来,还真是名副其实。 这几年提的少了,大家都忘了八阿哥除了待人温煦之外,还有其他长处。 康熙的目光掠过旁边围观的王公,看着八阿哥道:“不错,瞧着比在上书房的时候更长进了。” 八阿哥谦虚道:“不敢忘了汗阿玛教诲,虽离了上书房,每次里也抽出时间练箭半个时辰,看书半个时辰。” 康熙点头道:“甚好,甚好……” 依旧是那个好强的八阿哥。 下一个…… 康熙想要越过去。 方才四阿哥当着宗亲的面已经露了短儿,九阿哥这里也藏不住了。 大家都看着九阿哥,九阿哥没有什么好羞涩的。 偏才也是才啊,他坦然自己的不足。 也就是现在了,要是说起皇子府的整体实力,眼下谁也不是个儿? 他也没有让人催促,大大方方地出来,拿了五力弓。 这有什么? “嗖嗖嗖”,三箭痛快地射了出去。 除了最后一支在靶心外头,其他两支正中靶心。 九阿哥放下心,嘴角上挑。 倒数第二,满足…… 康熙见他尾巴要翘起的模样,很想要踹他两脚。 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么? 九阿哥却看着康熙,一副等着夸奖的模样……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钦点 大家都看着。 旁边看热闹的王公也露出意外来。 这是九阿哥,传说中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皇子。 尽管拿的不是强弓,只是普通弓,可是瞧着这准头也不错了。 寻常旗丁,每日操练,就是这水平。 康熙也想到此处,竟然诡异地对九阿哥少了几分挑剔,多了几分满足,口气也缓和下来,道:“骑射是八旗根本,继续保持,即便不上战场,也能强身健体。” “嗻!” 九阿哥脆生生地应了。 瞧着那样子,浑不似开五力弓,倒像是开了十五力弓似的。 皇子们见状,反应各异。 康熙心累,不想再看九阿哥,已经望向十二阿哥。 这个儿子素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外人瞧着是平庸,可是康熙晓得,苏麻嬷嬷教养大的孩子,不会那样差劲。 因康熙的反应,大家的关注也从九阿哥身上转到十二阿哥身上。 十二阿哥带了不自在,硬着头皮出列。 只是到了弓架前,他想起了九阿哥这两年的教导,也想起了十二福晋的如花笑颜。 他原本有些躬身的脊背,慢慢地板直起来,脸上也多了认真。 嬷嬷已经九十岁了,他也娶了福晋,即便不能超过哥哥们,他也当是嬷嬷的荣耀。 他选择了十力弓! 前头出现一个十四力、两个十二力了,十二阿哥的选择就没有那么扎眼。 只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是比十二阿哥后出上书房的,早先下午也在箭亭一起射过箭。 十二阿哥在离开上书房时,用的是六力弓与七力弓。 这才小两年功夫,就直接十力了? 兄弟两个纳罕的时候,十二阿哥的演射已经结束。 三支箭都中靶心。 瞧着十二阿哥的样子,十力也没有露出勉强来,很是游刃有余。 大阿哥看了眼十二阿哥的姿态,这个平日里老是被遗忘的小兄弟也开始崭露头角。 成家立业,不外如是。 对男人来说,大婚也是一个分水岭,开始学着担当。 康熙的目光也落在十二阿哥身上,不辨喜怒。 早先他不大喜欢十二阿哥畏畏缩缩的样子,现下想想,后宫查出来的阴私一件连着一件。 苏麻嬷嬷人老成精,教导出身低微的十二阿哥守拙自保,似乎也不令人意外。 自己这个皇帝当的,好像真的让人信不着。 如今十二阿哥亮出锋利来,不再是之前的怯懦安静皇子了。 十二阿哥已经放好了弓,站在那里正难受。 只是没有吩咐,他也不好直接回到队列中去。 康熙已经醒过神来,点点头,道:“不错,比你几个哥哥要出息些。” 十二阿哥回到队列,不去看哥哥们的脸色。 到了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也选择了十力弓,也是三箭都在靶心。 旁观的王公晓得,这一位在御前是数得上的爱子,瞧着这相貌、这气度,确实在几个小阿哥中比较出色。 这几年十三阿哥随扈的次数最多,康熙也手把手指导过十三阿哥的箭术。 他晓得十三阿哥的潜力不止眼前,毕竟眼下十三阿哥还是少年,过几年力气会更大。 他很是满意,可还是叮嘱道:“平日里射箭,不许用十力弓,你还在长身体,不可操之过急。” 十三阿哥点头道:“儿子记得汗阿玛的吩咐,只用七力弓,每日练习十筒箭。” 康熙点头道:“尽够用了。” 只剩下十四阿哥了。 十四阿哥抿着嘴,走到弓架前。 他眼下只能拉七力弓。 今年这大半年下来,禁足了几个月,虽没有放下练箭,可是阿哥所的院子小,箭靶距离短,效果不是很大。 后头随扈四个月,他当时心思都在陪两个小弟弟上,平日里文武功课,也是跟着两个小的一起的,练箭用的是五力弓。 眼下有两个使五力弓了,他不想做倒数! 可是七力弓上,还有个五阿哥。 任是谁都瞧出来,五阿哥的力道不止七力。 五阿哥那魁伟的体格,小腿粗的胳膊,拉起七力弓来,像是大人拿着小儿玩具似的。 十四阿哥素来好强,刚刚嘲笑了胞兄,自然不肯做倒数的。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十力弓上。 平日里他瞧不上十二阿哥,可是十二阿哥用的是十力弓。 他还嫉妒十三阿哥,十三阿哥选的也是十力弓。 只是十四阿哥晓得,这是在御前,旁边还有宗室王公与内大臣们看着。 他就咬牙,拿了八力弓。 射出第一箭时,十四阿哥就晓得自己吃力。 “嗖”,第一箭勉强在靶子上,差一点儿就脱靶。 十四阿哥脸上涨红,第二次的时候,就瞄准的时间久了些,落在靶心边上。 因第二箭拉弦的时间久了,力气耗费了不少。 到了第三箭,十四阿哥的胳膊就抖了抖。 距离远的看不真切,距离近的都看出他的勉强。 “啪嗒”,第三箭挨到靶子上,却没有射入靶子,而是下坠,摔到地上。 十四阿哥看着,觉得脑子“嗡嗡”直响。 九个皇子演射,总共射出二十七支箭,只有这一支脱靶! 不管是围观的王公大臣们,还是皇子们,实际上都没有将这个失误当回事儿。 十四阿哥没有成丁,还是孩子。 康熙看着十四阿哥,有些不喜。 好强不是错,可是没有自知之明就是愚蠢。 小时候看十四阿哥是个机灵的,并不肖母,如今大了,就露出不足来。 十四阿哥正可怜兮兮地望向康熙,看到他脸上的冷淡,心中忐忑。 康熙正色道:“不管是学文,还是学武,都要循序渐进,才能垒实根基。” 做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想要争强好胜,就要做好失败的准备,也要学会承担失败的后果。 康熙越发想要给几个小儿子分府了。 十四阿哥耷拉着脑袋,道:“儿子晓得了……” 知子莫若父。 康熙晓得,十四阿哥每次都是嘴上乖巧罢了,性子里却随了德妃,有些偏执。 眼下也不是教导儿子的时候,他就也让十四阿哥下去了。 而后,他在儿子里看了一圈,道:“三阿哥、八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这几日多练箭,等到大阅之日,随朕演射!” 四人出列应了。 围观的王公与内大臣才晓得,皇上今日叫皇子演射,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要选人。 这次阅兵,有喀尔喀的汗王与郡王贝勒,这是要对他们展示一下皇子的优秀了。 金尊玉贵的皇子尚且如此勇武,那勋贵与百姓人家想必也差不了多少。 康熙回行宫去了,诸位皇子也没有其他事。 十四阿哥只觉得丢了人,羞恼不已,谁也不搭理,转身就跑了。 他一个孩子,打小就任性惯着的,见他如此,也没几个人在意。 只有八阿哥留心了一下四阿哥的反应。 四阿哥没有反应,只对九阿哥道:“你今天回城么?” 九阿哥点头道:“当然,初九早上再过来。” 今天十一月初五,正式大阅的日子在初九。 九阿哥今日过来,就是带着十二阿哥在御前多露脸的,原本也是打算两人待半天回去,留高衍中在这里总理庶务。 如今十二阿哥既得了吩咐,要练箭,就不好回城了,那他就自己回去好了。 除了四阿哥与九阿哥之外,五阿哥也打算今日回去,至于没有被点名练箭大阿哥,则有其他的差事,要留在南苑。 至于跑了的十四阿哥,就更没人惦记了。 三兄弟就一起出了围场。 今日是随扈过来,四阿哥与五阿哥都骑马。 回去没有人看着,五阿哥就拉着四阿哥上了九阿哥的马车。 幸好九阿哥的马车是改装过的,比较宽敞,坐三个人也不显得拥挤。 四阿哥也好,九阿哥也好,都默契地将射箭的事情撇开。 九阿哥问五阿哥道:“五哥回城,是要去外馆么?” 喀尔喀蒙古是外藩蒙古,各旗也要入京值年,只是跟内藩蒙古不一样,他们两年来一次就成了。 毕竟路途遥远,要是一年来一次,那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路上。 内藩蒙古安置在内馆,外藩蒙古在外馆。 五阿哥点头道:“是要每日过去点个卯,来了汗王……” 比寻常蒙古王公身份更高,只理藩院尚书与理藩院侍郎过去显得不郑重。 提及这个,他想起了内务府前几年折腾金腰带跟烧红烧蓝牌子,道:“内造办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没有,喀尔喀蒙古比漠南蒙古更有钱……” 九阿哥听着心动,道:“难道是喀尔喀金矿银矿更多?否则单单游牧的话,漠北苦寒,草场不如漠南肥美,本当比不上漠南蒙古富裕才是啊?” 五阿哥既在理藩院行走,对藩部也多熟悉些。 他道:“许是有这个的缘故,不过金矿也好,银矿也好,都是锦上添花,最主要的是他们的地盘大,各部牧场是漠南各部的数倍或数十倍,牛羊也多……” 九阿哥轻哼道:“怪不得喀尔喀三部傲气,咱们那位四姐夫得了汗王位就狂妄了,敢理直气壮立侧福晋!” 五阿哥也晓得此事,提起来也生气,道:“要是这次来朝的是土谢图汗部就好了,到时候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小舅子!” 四阿哥蹙眉。 喀尔喀三部,归顺朝廷不过十来年。 四公主是第一位抚喀尔喀的公主,四额驸轻慢公主,对朝廷又哪里会有忠心呢? 可是偏偏土谢图汗驻地距离京城两千多里地,天高皇帝远……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 弊端 兄弟几个说着话,马车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外,有不少简陋破败的帐篷。 四阿哥挑着车帘,看了几眼,脸色有些沉重。 五阿哥与九阿哥见了,有些好奇,也探身看过去。 距离城门口不远处,就有不少衣衫褴褛的身影。 五阿哥道:“怎么回事儿?早上出京的时候,不记得城墙下有人呢?” 四阿哥道:“当是被顺天府派人驱逐了,这是保定府跟京畿的灾民。” 五阿哥打了个哆嗦,道:“虽没进九,可是也上冻了,这就在外头待着,能熬得住么?” 四阿哥道:“顺天府每日早晚施粥。” 五阿哥摇头。 这哪里是解决法子,这不是让更多的人聚集在京城外? 九阿哥听着皱眉道:“怎么这个时候就出来逃荒了?不是应该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出来么?”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见他真的这样想,道:“今冬不出来,吃什么?” 九阿哥道:“虽是遭灾,又不是所有的土地都绝收,就算绝收了,不是还可以补种些白菜什么的么?”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出来逃荒的多是没有土地的人家,或是土地贫瘠、受灾以后无力改种、补种的人家……” 九阿哥想起了高斌在香河预备的土豆干,就是备着明年春天粮食不足的时候赈济受灾百姓的,道:“那地方父母是做什么的?已经遭灾了,没有半点应对?香河也受灾了,高斌就预备的很好。” 四阿哥当差多年,也晓得许多地方上的弊端,道:“高斌很是难得,许多知县遇到灾年,多是指着朝廷免赋税,指望着朝廷官仓赈济。” 九阿哥轻哼道:“科举出来的那些书呆子,下去做父母官,听着都怕人,他们从记事起就读书,所有的见识跟学问都是书本里来的,学的就是做官,在官场上迎来送往的学问,哪里晓得真正的民生经济?所有庶务,全赖师爷,钱粮师爷跟刑名师爷,师爷们以幕僚为业,是奔着银子来的,这几个人管着一县之地,那是好是赖,可真是全凭良心。” 五阿哥在旁听着,觉得九阿哥说的都对,道:“反正我不喜欢那些读书人,就是嘴活儿,多是废物点心。” 还爱士农工商排等级,自觉地高人一等,却不想想,农工商都能自食其力,只有士,读书人全赖家人供养;当官后,就是百姓供养了。 九阿哥道:“也有志向高远、好好当差的,不过大部分还是奔着银子去的,朝廷俸禄低,不刮地皮养活自己都艰难,都是县尊老爷了,请幕僚的银子,养轿子的银子,再加上养家糊口,年俸几十两银子,哪里能够呢?四季官服置办下来,就得半年俸禄……” 五阿哥不解道:“没有冰敬、炭敬么?” 京官俸禄跟地方官一样,可是除了正俸,“冰敬”、“炭敬”跟“年敬”是大头。 四阿哥解释道:“这都是部院的规矩,外头没有这个。” 不管什么敬,这份银子是外地督抚衙门孝敬的,孝敬的是相关的部院,主要以户部、吏部跟兵部衙门为主,其他三部就少了。 五阿哥厚道,道:“只有正俸的话,那银子确实不够使。” 九阿哥道:“五哥,七品知县在京城是芝麻官,可到了县城,那就是土皇帝,还能短了银钱?别替他们操心了,真要傻乎乎的,不会捞银子的,也干不长久,也就止步知县了……”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难得,你还能想到这个。” 九阿哥道:“‘三节两寿’在那里摆着,这习俗不改,这从上到下就找不到清白人,那银子一层层的孝敬,归根结底还是从百姓手里来的……内务府例外,内务府上下刮的不是百姓的血汗,是汗阿玛的私库……” 兄弟几个说着话,马车也进了城门。 等回到城里,九阿哥就吩咐车夫先去五贝勒府,正好也顺路。 已经到了饭口,五阿哥下了马车,就道:“要不你们吃了再回去?” 四阿哥摇头。 九阿哥也摆手道:“不了,汗阿玛既发话,您还是老实茹素吧,洞子菜能接上么?不能的话,打发人去我们府说一声。” 皇子们在小汤山都有别院,也都跟风弄了暖房。 五阿哥道:“够了,我那也二十多间暖房呢。” 虽说他更爱吃肉,可是也晓得冬天洞子菜好吃。 不仅他自己家要用,也想要孝敬孝敬宫里。 九阿哥听了,就没有再说什么,跟四阿哥走了。 就剩下兄弟两个了,九阿哥才想起一件事道:“十三阿哥的差事交了?不用再去西山了?” 四阿哥点头道:“加铁粉的,加煤渣的,两样都不加的,试出来三个配方,如今三个窑口都在烧制,明年开春会修南城沟渠……” 至于河道上,不敢直接进行大工程,还要从小工程开始试。 九阿哥讶然道:“怎么不先修内城的?” 四阿哥道:“京城地势北高南低,南城更需要下水通畅。” 九阿哥问了这一句,就没了兴趣,想起五阿哥说喀尔喀有钱之事,可惜道:“哎,水患耽搁的,内务府的官烧锅计划延期,要不然的话,现下烧酒都出来了,正好适合在外官推广……” 直隶地区素来十年九旱,除了永定河流域隔三差五闹下洪灾,其他地方多是以旱灾为主。 今年雨水大,永定河泛滥,可是非永定河流域的地方,居然是丰年。 可惜的是,再是丰年,也没有拿粮食酿酒的可能。 本身直隶各府就有不少地方禁止烧锅。 在玉米跟土豆推广开来之前,官烧锅都没戏。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玉米还罢了,土豆再推广,数量也有限,不宜侵占耕地。” 九阿哥道:“开荒呢?在地熟之前种这个?” 四阿哥道:“百姓尚不能温饱,官仓也没有余粮,要是玉米能推广开来,产量高于谷子,丰盈官仓,再遇到灾难,百姓也能免于饥荒。” 九阿哥明白他的意思,官烧锅没有想象中重要。 他点点头道:“我晓得了,那就等玉米推广开来,等到百姓手中有余粮了,一切就都好了,直隶跟江南相差太大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 他盼着直隶早日富裕,京城也能成为首善之地。 马车到了四贝勒府门口,四阿哥下了马车,九阿哥才自己回府。 下了马车,他想起一件事来,还没有告诉十二福晋十二阿哥不回来之事。 肯定要送被褥与换洗衣裳过去。 只是要对女眷传话,倒不好他这个大伯哥出面了。 等到了正房,九阿哥就跟舒舒说了此事。 舒舒就吩咐孙金跟春林跑一趟,取了十二阿哥行李后送到南苑。 两人都有宫牌,不过也只能出入前廷,也不能随便出入内廷,不过可以在神武门登记,请人往阿哥所传话,叫五所的总管太监出来。 两人就拿了九皇子府的帖子,领了差事下去…… 九阿哥跟舒舒说起南城城门外流民。 “瞧着得有几百人……” 九阿哥道:“现在再不驱散,过阵子冬至,就要冻死人了……” 舒舒听着,道:“百姓出门百里不是需要路引么?这都是百里内的灾民?” 九阿哥道:“应该是吧,不过爷寻思,里面有些是实在没法子出来逃荒,有些估计就是想要给家里省口粮,出来逃荒,还有些就是地痞无赖什么的,跟着凑数……” * 下一更10月9日中午13点左右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 惊吓(打滚求月票) 关于八旗大阅,舒舒很是好奇。 要知道康熙登基四十年,只举行了六次阅兵。 去年有一次,不过规模不大。 今年的明显规模更大些。 不过这个与女眷没有什么干系,她也就是想想热闹罢了。 九阿哥道:“早上出发的时候,看到岳父跟黑山,这回新弓肯定要亮相,岳父肯定要记功了。” 舒舒听了欢喜,道:“这也小三年了。” 从三十八年圣驾南巡回来开始,从正红旗开始改练新弓。 九阿哥道:“除了岳父,黑山也会记一功,便宜春林那小子了。” 小松跟舒舒同庚,今年也十九了,终身大事也提上进程。 不过她是腊月生的,小生日,黑山就给她跟春林订了婚,婚期拟定在明年年底。 黑山没有儿子,爵位以后会落在徒弟兼女婿的春林头上。 舒舒道:“春林说了,自己虽没有改姓,可儿子要改姓的,随黑叔姓。” 九阿哥也看了几年了,道:“春林不错,有些心机,也是对外人使的,不是那种丧良心的,要是换个女婿,爷就要提议将爵位直接给外孙……” 舒舒听了,不由失笑。 九阿哥看出来了,道:“你也是这样想的?” 舒舒点头道:“是啊,不过有我跟爷看着,这爵位就算春林袭了,他也不敢闹幺蛾子。” 说起来,春林跟黑山都是董鄂家的户下人,如今都是舒舒的陪嫁人口。 可是说起远近亲疏来,自然是黑山父女更亲近。 傍晚的时候,春林跟孙金回来复命,两人已经将十二阿哥行李都送到南苑,然后带回来半车鹿与獐子。 原来午饭过后,十三阿哥拉着十二阿哥去骑射,进了围场,猎了不少猎物。 正好春林他们过去送东西,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就让他们捎带回来了。 “总共三头鹿跟三头獐子,还有十几只野鸡、十来只野兔,除了爷的,还有四爷跟十爷的……” 孙金回道。 九阿哥就道:“那就直接分三份,往四贝勒府跟隔壁各送一份吧!” 孙金应着,下去吩咐了。 舒舒也想吃鹿肉了,就对白果道:“烤一份鹿舌,再煎一份鹿肉……” 其他做法复杂费工夫,晚饭吃来不及了。 白果往膳房传话去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笑得灿烂。 舒舒看过去,晓得他没有存好心。 九阿哥凑过来,贼兮兮道:“鹿肉可是好东西,今晚咱们学习些旁……” 舒舒飞了他一眼,道:“爷也不怕上火?” 秋冬本就燥,地龙又热,就容易上火。 九阿哥笑道:“有福晋在,上火怕什么?” 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件事道:“说不得咱们家小四就来了,到时候隔壁得了庶长子、庶长女又如何?” 九阿哥并不是胜负欲强烈的人,可是对八阿哥却始终存了不忿,巴不得事事都比八阿哥强。 今日校场演射,比不上八阿哥,九阿哥就有些搓火。 舒舒道:“爷在家里说这个就行了,外头别露。”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在外人眼中,九阿哥跟八阿哥就是小嫌隙罢了,时过境迁,九阿哥太计较,反倒不占理。 九阿哥轻哼道:“爷才不稀罕在外头说他……” 舒舒想起了八阿哥,众所周知的孩子困难户,后世记录只有一庶子一庶女。 不过因为除过宗籍的原因,资料也混乱不大周全,后人查到有一个文档,是八贝勒生女宫里的赏赐,在三十九年。 所以舒舒觉得,或许八贝勒府明年真有个庶子或庶女,只是因除过宗籍的缘故,资料丢失了。 不过这是旁人家的事儿,舒舒想了一下就放下。 有八福晋跟富察侧福晋这两个身份高的正妻与侧室在,别说下头的格格生一个庶子女,就是三五个,也动不了八贝勒府的格局,也跟舒舒她们打不上交道。 晚上,夫妻两个就吃了一盘烤鹿舌、一份煎鹿肉。 小棠很会搭配了,晓得鹿肉性燥,搭配了酸辣萝卜片跟冬瓜海米汤。 夫妻两个吃个八分饱,在宁安堂跟后罩房溜达一圈,消消食儿,才安置了。 原来,是九阿哥得了一本禁书,是大名鼎鼎的《某某某词话》的续作,成书于康熙初年。 因为作者大才,此书刚一露面,就立时流传开来。 随即就被以有碍风化,被官府给命令禁止了。 九阿哥能淘换出这个来,很是不容易。 九阿哥道:“爷瞧着里面的诗比词话里的好,朗朗上口,看一遍就记下了。” 舒舒打开了看了两页,又回来看书名。 怪不得书名陌生,内容却是熟悉,原来是一书多名。 九阿哥已经看了前两个章回,道:“咱们别在书房了,还是去卧房看吧!” 舒舒忍了笑,道:“那爷可不能三心二意,要跟着我一起多看几章。” 如今天黑的早,实际上才入更。 舒舒还不困,也不想睡的那么早。 九阿哥无奈道:“别有了书,就将爷撇在一边……” 舒舒道:“爷放心……” 夫妻两个到了卧房,放下了窗帘。 屋子里大白蜡烛,多点了几根,灯火通明。 夫妻两个趴在炕上看书,看着看着,九阿哥脸色发青,发现了不对劲儿。 他忙抽了书过去,道:“行了,太费眼睛!” 舒舒眨眨眼,道:“那明早我再看后头的?” 九阿哥一本正经道:“不是什么正经书,勾人不学好,咱们还是不看这个了,好好看《黄帝内经》就是了。” 舒舒忍不住,笑出声来。 九阿哥翻身坐起来,醒过神来,道:“你看过这本书?” 舒舒忙摆手否认道:“就是听旁人提过一嘴,说不是好书。” 九阿哥闷闷道:“禁的好!这书不教人学好,这女的跟女的好去了,那还有男人什么事儿?” 原来这本风月话本,跟市面上寻常的风月话本不同。 寻常风月话本,要么就是各色男女风月官司,要么就是品花之爱,像是这种鸳鸳相抱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九阿哥打了个寒颤,道:“受不了这个……” 说着,他直接下坑,趿拉着鞋子,将这本书远远地塞到书房去了。 因这个话本,九阿哥想起了舒舒选丫头,都是喜欢选好看的,搂着她的腰哼唧道:“你指定生贼心了,要不然用人怎么就爱挑好看的?” 舒舒道:“相由心生,长得好看的,性子坏不到哪里去。” 九阿哥不服气道:“哪儿能这样看人?人心复杂着呢……” 磨磨蹭蹭的,就勾出心火来。 这一晚的学问就没有参照话本,温习起了旧功课…… * 次日,九阿哥不打算去衙门,就决定睡个懒觉。 结果崔百岁到正院来禀告了。 苏努贝子府来报丧了。 贝子府五爷富尔金薨了。 舒舒与九阿哥起了。 富尔金,不单单是苏努的嫡子之一,还是大阿哥的伴读。 早年宗室没有设考封之前,富尔金就沾了大阿哥的光,十五岁就封爵位,当时封的是镇国将军。 后来二十九年乌兰布统之战,富尔金随大阿哥出征,积攒战功,晋辅国公。 舒舒与九阿哥面面相觑。 “这……前几日还见了,怎么说没就没了?” 九阿哥惊讶不已。 要是五六十岁老病好罢了,这个富尔金既是做过大阿哥伴读,年岁就是跟大阿哥相仿,三十岁左右。 舒舒道:“应该是什么急症……” 苏努贝子跟都统府是表亲与姻亲,这几年往来也亲近,跟九皇子府也多了人情走动,才来报丧。 夫妻两个既得了消息,就穿戴了,用了早饭。 九阿哥还打发人去隔壁,告诉十阿哥此事。 十阿哥在宗人府行走,苏努也是上司之一。 白事跟红事不一样,白事闻丧就可去吊唁。 十阿哥既是“禁足”,就吩咐长史过来,跟着舒舒与九阿哥一起去吊唁。 贝子府门口,已经有不少吊唁的客人到了。 大门糊白,不过因短寿而死,家里还有长辈,灵棚没有设在贝子府正路,而是设在隔壁。 富尔金跟其他兄弟不一样,身上有国公爵位,就分了一处五进宅子在隔壁,充作国公府。 灵堂也设在这里。 不过客人则是两个院子都有。 都统府那边也来人了,舒舒见了觉罗氏,才听了富尔金薨了的原因。 原来是昨天下午犯了肠痈,太医也请了,开药针灸都试过了,都不顶用,凌晨就咽气了。 肠痈,阑尾炎。 听着这发病到死亡的速度,应该是急性阑尾炎。 舒舒握着觉罗氏的手,手心都是冷汗。 什么九龙夺嫡,都不重要。 一个急性阑尾炎,一个重感冒,就万事皆空。 可怕…… 舒舒想要回到三百年后。 她只想要有病的时候能治病,想要活到平均年龄。 觉罗氏有所察觉,转过头看她,见她脸色都白了,眼里也带了惊恐,低声道:“出息?别自己吓唬自己个儿。” 舒舒小声道:“额涅,自从三十四年一场感冒差点送命,女儿没别的念头,就只想要寿终正寝……” 可是这么办呢? 可以提挈乐凤鸣,将后世几种救命药早日推广预备上;但是像阑尾炎这种需要动手术解决的,就真的没有法子了…… 第一千五百一十章 效仿 舒舒跟九阿哥跟贝子府这里是转了弯儿的关系。 人到了,悼唁了,待了一刻钟就离开了。 夫妻上了马车,九阿哥见她脸色不好看,晓得她见不惯生死,道:“没法子,谁能想到说出事儿就出事儿呢,七月里去雄县,富尔金也去了的。”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听说蒙医中有不少擅疮科的?那像这样的肠痈能治么?看前人笔记,肠痈开刀治疗的法子,宋朝时候就有了……” 九阿哥连忙摇头道:“蒙古大夫可是连人带牲口一起看的,说是疮科,其实主要是骨科……肠痈,有的针灸就能治好,像富尔金这种急症,针灸无效,也来不及用其他法子,至于宋人笔记上提及开肠破肚那个,九死一生,谁敢轻易尝试?杀人者死,救人致死也是害命,算误杀,就算不偿命,也只是比死刑减等罢了,寻常百姓身上都没有人敢试,更不说宗室国公身上。” 舒舒苦笑。 九死一生…… 现在的环境,无法弄出无菌环境,真要大创面手术,那确实跟直接杀人差不多了。 她叹了口气道:“不管是王公勋贵,还是小民百姓,在生死面前,都只有等着的,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 九阿哥道:“肠痈也有病因,或是伤风,或是饮食不当,只要这两个注意了,就不用担心这个。” 舒舒点头道:“爷说的也是。” 九阿哥道:“咱们跟他不熟,听了都难受,大哥回头得了消息回来,怕是更难受。” 哈哈珠子伴读,都是六七岁就在大阿哥身边当差的,这二十多年下来,说起情分来,怕是比兄弟情分更深厚些。 舒舒想到了康熙。 怕是康熙也不好受。 三十岁的壮年,也是说没就没了。 这还只是开端,每年年底这两个月,老病之人,就有熬不过去的。 宗人府一年之中,冬季最忙,就是因这个缘故。 年底了,要么有人操持嫁娶,要么就有老人发丧。 等到夫妻两个到家,就又有人来。 是老郡主府来人,想要跟舒舒求一斤高丽参。 这位老郡主辈分高,是礼烈亲王之女,舒舒曾祖母跟嗣曾祖母的妹妹,从娘家这边论,要称曾姨祖母;皇家这里论,就是堂姑祖母。 这位初嫁博尔济吉特氏,丧夫后改嫁到镶蓝旗的汉军李家,正是简亲王府二格格的婶婆婆,也是富尔金的岳母。 八旗的亲戚辈分就是这样乱七八糟的。 今年朝鲜使臣来的迟,下半年京城市面上没有高丽参。 舒舒前年南巡时买的早就没了,可是季家每年送到皇子府的节礼,都有高丽参。 京城各家消息都比较灵通。 舒舒听了,却觉得纳罕,跟九阿哥道:“这半年京城各家求人参的,不是多往明相府上求么?” 明珠的家奴安七外放出在扬州做盐商,也垄断了朝鲜到江南的商道,高丽参正是主要商品之一。 九阿哥道:“有嫌隙吧,八旗各家不就是那样,要么是亲戚,要么是仇人。” 这样的长辈,到了御前都有几分体面,家里既打发人给这位求人参,舒舒与九阿哥自然也没有二话,叫人包了一斤高丽参、一匣燕窝。 九阿哥道:“老郡主嫁了两回,只得了一双儿女,都在李家,结果今天女婿没了,应该是有些受不住。” 现在八旗风气跟康熙初年时还不同,康熙初年时宗女与宗室命妇改嫁还是寻常事儿,现下可是推崇礼教,八旗女子也讲究守贞。 像富尔金之妻这样,到了夫家十来年,基本没有再改嫁的了。 老郡主吃过守寡的苦,才心疼女儿如今也成了寡妇。 舒舒道:“老一辈也没几个了,希望郡主能节哀顺变。” 夫妻两个本打算松快一日的,结果又是吊唁,又是应付求药的客人,什么都没干,日子就过去一天。 舒舒想着伯夫人,就拿了一包高丽参过去,道:“平日里用这个炖鸡或煮茶都行,阿牟也补补。” 伯夫人道:“之前的还都放着呢,又没有什么毛病,用不上这个。” 舒舒道:“这不是还有半个月就冬至了么,先补补。” 冬至开始入九,天气就更冷了。 伯夫人犟不过她,就叫人收起来了。 舒舒道:“这是切了片的,当茶喝就行,不喜欢这个味道,就加红枣,就不苦了。” 伯夫人却是不放心舒舒,道:“虽说是好东西,可你年岁轻轻的,不许纸上谈兵,胡乱进补,等到太医请平安脉的时候,你问清楚了,再喝这个。” 舒舒应了,跟伯夫人说了一会儿话,陪着一老一小去暖房里摘了些小黄瓜、红了的番茄,被暖房里的温度捂的半身汗,才将两人送回宁安堂,回了正院。 九阿哥坐在炕上,眼前是几个细瓷小罐子。 舒舒认出来,其中一个装高丽参的,一个装枸杞的,一个装红枣的。 九阿哥面上带了几分纠结。 舒舒去了厚衣裳,简单擦拭了身上,才坐在他对面道:“爷瞧这个做什么?” 九阿哥道:“瞧见你给县主送这个,爷想着敬上了,就是犹豫是跟红枣搭配,还是跟枸杞搭配。” 舒舒道:“还是红枣吧,枸杞的功效,补肾益精,这个儿子送有些不合适吧?” 好像意有所指似的。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还是红枣中正平和,那就一罐高丽参茶,一罐红枣好了,初九早上带过去。” 都统府那边不缺这个,中秋节礼就有这个。 舒舒将其他认识的人想了一下,没有年岁太大的。 九阿哥道:“高斌家的姥姥岁数大了,六七十了……” 舒舒道:“到底是药材,不好无缘无故送,等到腊月里送年礼的时候,预备半斤好了。” 九阿哥道:“嗯,反正咱们有富裕的,这个留久了也不好。” 几日后,就是十一月初九,八旗大阅的日子。 九阿哥早早起了,途经四贝勒府的时候,接了四阿哥;途经五贝勒府的时候,接了五阿哥。 这是前几日兄弟几个进城时就约好的。 大早上赶路太冷,坐车比骑马舒服。 开城门之前,兄弟几个就到了城门口。 寅正初刻开城门,还是黑漆漆一片。 马车就出了城门,直奔南苑围场。 到了卯正,一行就到了南苑围场。 阅兵在巳正,还有两个时辰。 兄弟三个就作别。 九阿哥直接往御前去了。 行宫外头,灯火通明的,有好些官员等着陛见。 他没有求见康熙,直接请人叫了梁九功跟出来,道:“今日大阅,汗阿玛要在外头待半天,这里是高丽参茶跟红枣,一起泡了喝暖身补气,这也好祛寒……” 说着话,他从何玉柱手中接过提篮露出里面两个细瓷罐子,还有一个陶罐子。 他指了指那没有封口的罐子道:“还有一罐枣夹核桃,是给谙达的,搁在荷包里几个,可以垫饥。” 梁九功接了提篮,道:“老奴又沾皇上的光了。” 九阿哥道:“就盼着汗阿玛跟谙达都好好的。” 递完东西,九阿哥就去内务府值房去了。 今日大阅之后,还有赐宴,是内务府、理藩院、鸿胪寺一起操持。 康熙之前正见几个昨天翻了牌子的八旗都统、副都统,其中有几个新上任的副都统,是从王府长史上升上来的。 包括直郡王府的长史,简亲王府的长史,还有安郡王府的长史。 长史是正三品,八旗副都统是正二品,这是升了。 等到见完人,侍膳太监已经请旨,是否传膳。 康熙点头。 梁九功眼见康熙闲了,才将提篮呈上道:“方才九爷来了,带了孝敬,眼见着外头等着陛见的人多,就没有求见,只叫了老奴过去,将东西提过来,是一罐高丽参茶,一罐红枣,正适合今日喝。” 八旗大阅是扬威之举,除了八旗将士,八旗王公、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也都要参加。 康熙打开瓷罐看了,里面是上好的高丽参片。 康熙心里熨帖,嘴上却道:“婆婆妈妈,不成样子。” 梁九功也不说话,只回味着枣夹核桃的味道。 红枣是好东西,核桃也是好东西。 吃一个甜香甜香的,再就几口热茶,很顶饱,跟吃了饽饽似的。 康熙想着南苑围场的人,道:“叫御茶房多煮着这个茶,给几位大学士送一份,齐锡那边也送一份……” 梁九功竟是毫不觉得意外,嘴里应着,下去吩咐去了…… * 下一更10月10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五百一十一章 天无二日 九阿哥已经到了内务府值房。 高衍中正在拿着册子,核对今日所需满席、羊与酒的数目。 见到九阿哥过来,高衍中忙请安。 九阿哥伸手,看了眼那册子,嘀咕道:“定下这样的规矩,怪不得是太祖皇帝,这是请客都不吃亏啊!” 原来上面写的是今日宴席王公进献的份额,总共要用一百二十桌五等满席,六十只羊,六十坛酒。 其中大部分都是王公进献,亲王每人五席、郡王每人三席,均两只羊、两坛酒;贝勒每人两席、贝子每人一席、入八分公每人一席,均一只羊、一坛酒。 所剩差额,由鸿胪寺补上。 这都是随的入关之前的八旗老例。 所有的国宴,都是王公按照份额进献。 五等满席所耗银是每席三两三钱三分,羊与酒也各有定价。 王公们实际上是直接结算银子。 九阿哥又看了一下菜单,主菜就是羊肉锅子。 早年藩宴是烤羊肉,康熙二十三年以后换成煮羊肉与蒸羊肉。 九阿哥看过就算了,出了值房。 已经天光大亮了。 九阿哥打着哈欠,紧了紧身上端罩。 不仅他是这个穿戴,放眼望去,王公大臣、大学士、御前侍卫,差不多都是同样的穿戴。 每年冬至月初一,从皇上到侍卫,臣工一起换端罩,也叫翻褂子。 今早起了太早了,九阿哥想要睡个回笼觉,不过那不合时宜,只能继续坚持了。 远远地,听着号角的“呜呜”声。 九阿哥眺望两眼,并不想上前。 “九哥,九哥……” 随着说话声,十四阿哥由远及近,匆匆而来,道:“您怎么一直在这儿啊?也不往御前去……” 九阿哥见他兴致勃勃模样,全无昨天的酸脸子,道:“也没有什么事儿,去御前做什么?” 等着挨训不成? 十四阿哥道:“十二哥、十三哥都他们都去了。” 九阿哥打着哈欠道:“应该是就今日演射,汗阿玛另有吩咐吧,你爱去你去,离大阅还早着,我可不凑这个热闹!” 听他这样说着,十四阿哥也不动窝了,道:“这几日我改练新弓来着,八力也不脱靶了。” 说到这个,他心里很是懊恼。 早换新弓就好了,前几日也不会露怯。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你还想上天啊,才十四八力弓勉强也能使了,已经比好些人强了,非要去争第一第二么?” 十四阿哥挺了挺胸脯道:“大家只会记住第一,除了第一,其他的名次都没有意义……” 他想着几日前的试射,道:“大哥早几年十四力弓不在话下,今年却吃力了,这是老了,三哥也比大哥年轻不了几岁,再过十年看,第一舍我其谁?” 九阿哥道:“那十三还只大你两岁呢,十二只大你三岁,你能将前头的哥哥们熬老了,还能将这两个也熬老了?真要到那个时候,是不是小十八跟小十九也能盼着你老了?” 十四阿哥听了进去,道:“您说的也对,跟我一班大的还有十二哥跟十三哥,那我要双手准备了,除了等着上头的哥哥老了,自己也要再勤奋些,两位哥哥都当差了,也抽不出太多功夫骑射,我却不一样,还要再上书房两年,可以更用心些练习骑射。” 九阿哥道:“会不会算账,怎么就两年了?眼下已经是冬月,明年一整年,后年你就要开始学差事了。” 十四阿哥听了,生出紧迫感,想着距离大阅还有一个多时辰,跟九阿哥说了一声,就往校场去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的背影,点了点头。 还算凑合,晓得自己不足,也没有想着邪门歪道,只想着自己努力。 这会儿功夫,五阿哥又来了,道:“还要鹿奶不要?方才我去找总管问过了,眼下鹿苑有八头母鹿下崽……” 九阿哥立时道:“要!” 福晋爱喝这个,有富裕的还用这个做奶皂。 五阿哥道:“那我告诉总管一声,叫他挑好的母鹿单留出来。” 九阿哥道:“五哥留不留?” 五阿哥点头道:“留一头给孩子们。”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的体态,想着自己福晋给十福晋拟的食单,打算回去问过舒舒,也给五阿哥抄一份。 既不用忌口,还能减重,也适合五哥。 五阿哥道:“汗阿玛下令理藩院,让从通州织采买挂毯,可惜了,这个要做朝廷赏赐之物,今年倒是不好往外卖这个……” 九阿哥想了想道:“要不五哥安排人,带他们去京城的铺子里转转,尤其是老十家的洋货铺子,那个应该少见吧?” 五阿哥摇头道:“洋货在漠南蒙古稀罕,在喀尔喀不算什么,喀尔喀挨着俄罗斯,听说每年有两三百俄罗斯商人去土谢图部互市,喀尔喀三部汗王,每次来朝的贡品,就有不少从俄罗斯商人手中买来的洋货。” 九阿哥听了,不由心疼道:“岂有此理?俄罗斯有的,咱们大清也有,这真金白银的都让洋毛子给赚去了!” 五阿哥道:“没有法子,喀尔喀跟大清还隔着漠南蒙古,多伦会盟之前,盐茶也都是俄罗斯那边商人贩卖;多伦会盟以后,盐茶才换成了大清商人……” 九阿哥道:“那么富裕的喀尔喀,眼见着俄罗斯商人不断,理藩院就没有其他想法,都是庸才!” 五阿哥道:“是没什么用,就是听吩咐、打下手的。” 兄弟两个说着话,耗费着时间。 过了一会儿,御前来人了,是个内班侍卫。 原来眼见着离大阅还有半个时辰,康熙下令传大家过去。 五阿哥与九阿哥就止了闲话,跟着侍卫前往行宫。 行宫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 几位大学士与领侍卫内大臣,还有庄亲王、裕亲王、恭亲王、康亲王、显亲王、信郡王、安郡王、顺承郡王、贝子苏努、贝子鲁宾等的,皇子们除了点名演射的四人,其他的也都在这里了。 九阿哥看了苏努一眼。 苏努正跟新上任的宗令安郡王说话,前几日瞧着还哀痛不已,眼下已经不显了。 他十二个儿子都站下了,其中八个嫡子,如今没了个排行中不溜的嫡子,也不至于要死要活的。 都站下了? 九阿哥看着苏努,仔细打量了两眼。 苏努五十出头年岁,比安郡王年长十几岁,可是看着相差不大,身量高大健硕。 这位老哥哥应该也是通晓养生之道,要知道他不仅儿子多,女儿更多,夭折的也少。 跟病恹恹的裕亲王与恭亲王相比,这位贝子都显得比他们年轻了。 九阿哥决定往后再去宗人府找十阿哥,就跟苏努贝子多亲近亲近。 大阿哥正在跟辅国公苏尔金说话,苏尔金是苏努的三子,也是富尔金的胞兄。 富尔金壮年病亡,上面又有父母,治丧不宜长久,等到“三七”就要出殡。 九阿哥看了一圈,察觉到不对了。 太子不在。 要知道,今日可是八旗大阅的正日子,他们这些成年皇子都全部列席,太子居然不在? 九阿哥昨日还去内务府衙门做班,并不曾听闻太子有恙的消息。 既不是有恙,那这么重要的场合,为什么皇父没有叫太子过来? 九阿哥觉得,自己好像猜到答案。 他抬起头,看了眼天边的日头。 一时走神,看得久了,眼睛刺痛。 四阿哥本与五阿哥在说话,见九阿哥安生着,回头看他,看了个正着,忙拉着他转了方向,道:“盯着日头看?眼睛不要了?” 九阿哥讪笑两声道:“就是觉得天好,瓦蓝瓦蓝的,日头看着也大。” 十四阿哥在旁,道:“只听说正午的日头不能直接看,没听说早上的日头也不能看的!” 四阿哥看着十四阿哥,不想说话。 五阿哥说了一句话,道:“都不能久看,刺眼睛……” 眼见着四阿哥不稀罕搭理自己的模样,十四阿哥嘴巴鼓鼓的,想要讥讽他几句,有出息的哥哥都在御前听吩咐,要跟着演射的,没出息的才在外头;可是想着自己今日也是没出息的一员,他的话又咽了下去,觉得没意思起来。 前几日的校场试射,不少王公都看了。 如今眼见着几个出色的都去御前,大阿哥却落在外头,就有不少人望向大阿哥,不乏幸灾乐祸的。 恭亲王看了眼裕亲王。 二哥之前就不喜大阿哥,在御前也没有遮掩,归根结底还是因当年乌兰布统之战。 那一场战役,损了八旗战力,打得稀巴烂。 后头复盘战役的时候,到底该怪谁,也是各有说辞。 只是……二哥跟太子关系也疏离,早年跟索额图也有嫌隙…… 恭亲王忍不住打量其他几位皇子。 四阿哥行事较真,跟叔伯都不算亲近。 五阿哥这里看着乐呵呵的,实际上跟叔伯也没有怎么亲近往来,就是关门过自己日子。 九阿哥这个,不用说了,是被宗亲们最嫌弃的皇子。 不厚道! 别说是亲近宗亲,他是恨不得将宗亲当成肥羊宰。 小汤山赚了上百万两银子,赚的谁的? 就是宗室王公的! 大家有了前车之鉴,听说热河要修行宫,立时都预备好了银子,结果呢? 好么,直接按照皇城官房例,损不损啊? 往后大家随扈,还要往内务府交一份银子才能有住处。 这儿子要是自家的,那是好孩子;要是旁人家的,那就是破孩子了…… 第一千五百一十二章 扬威 距离大阅还有一刻钟。 康熙穿着甲胄,从行宫里出来,后头跟着三阿哥、八阿哥、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 四人身上是新棉甲。 行宫外头,诸皇子、王公大臣分列迎候。 康熙的金辇已经在行宫外候着,高一丈五寸,二十八个銮仪卫抬辇。 康熙上辇,率领众人浩浩荡荡前往西红门。 大阅之处,就是西红门内。 八旗分为三阵,设两翼殿军。 各色旗将士,清一色骑丁,看着乌泱泱的人,仿佛无边无际。 康熙身边,是四位披甲的皇子。 在外头,才是其他皇子与王公大臣。 九阿哥看着眼前的气势,听着鸣螺击鼓声,也觉得心潮澎湃。 就是要让喀尔喀见识见识天朝精锐,省得首鼠两端。 明明已经内附,还跟俄罗斯保持那么亲近,这合适么? 八旗大阅,早有定制。 皇上遍阅军容,而后开始演习令行禁止与枪炮。 骑兵队伍看得人心荡神驰,等到枪炮齐鸣,不说地动山摇,也是将远处的目标山林瞬间夷为平地,“呼啦啦”惊起漫天飞鸟。 校场上,除了马匹的嘶鸣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圣驾旁边的王公贝勒,见了此情此景,也都惊讶不已。 近些年八旗都统、副都统更迭的频繁,人选也早就不限定本旗。 八旗王公实权不说名存实亡,也差不多了。 南书房取代了议政王会议。 议政大臣的人数,一年比一年多,从正一品扩到正二品,如今各部侍郎也有资格位列议政大臣。 各旗王公早听说皇上安排人手操练八旗,可是没有想到两年下来,会是这个成色。 看着队伍整齐肃穆,有些精锐的样子,火器营的枪兵跟炮甲也很有样子,看着风貌跟前些年相比天壤之别。 九阿哥心里也纳罕,目光却忍不住落在正红旗队列。 可惜的是,看着不真切。 扎萨克图汗的座位,就在御座下首。 汗王极年轻,才十八岁。 他真正的封爵是和硕亲王,也是一个幼王,往前三代汗王,是他的哥哥、父亲与伯父,都是横死。 其中涉及到喀尔喀三部的内斗,当年准噶尔入侵喀尔喀的引子,就是扎萨克图部的求援。 因这个缘故,在喀尔喀三部中,朝廷虽进行了调停,接受了三部的内附,可是对扎萨克图部的恩典最少。 小汗王因为父兄先后横死的缘故,几岁就在朝廷扶持之下为和硕亲王,领扎萨克图部,被扎萨克九旗奉为共主。 朝廷迟迟没有正式给他汗王尊位,就是希望有些变化,看是否能如漠南部落那样,派驻朝廷官员。 结果不行。 喀尔喀大环境如此,另外两部都有汗王。 扎萨克图王公台吉,为了不被吞并,也颇为齐心。 再有两年汗王就二十岁,到时候朝廷也不好再拖延,就要给他正式上汗王号了。 眼见年轻的汗王起身,对康熙恭敬地奏道:“从古自今没听说过这样整齐精锐的队伍,不愧为天朝之兵,只有伟大的博格达汗,才拥有这样勇猛的队伍。” 康熙俯视着年轻的汗王,扎萨克图部确实有罪,勾结准噶尔,引狼入室,使得准噶尔入侵喀尔喀,只是扎萨克图部是为了反抗土谢图部的侵略,才想着引外援,也是情有可原。 要是扎萨克图部当时没有请外援,崛起的土谢图部就要统一喀尔喀了。 那是朝廷不能接受的。 分裂的喀尔喀是朝廷的屏障,统一的喀尔喀是危险的草原饿狼。 压着扎萨克图部十来年,可以了。 康熙心中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土谢图部不老实,那他们的世仇扎萨克图部就不能再沉寂下去。 扎萨克图部应该也察觉到土谢图部的威胁,汗王才会带着诸王、贝勒等来朝见,同时也是为了向朝廷求亲。 小汗王还没有嫡福晋,已经上表求亲,想要求娶宗女。 土谢图汗有一个公主,他们不敢盼着公主,可是也希望多多拉进跟朝廷的关系。 康熙听了一圈奉承话,也用蒙语跟汗王对答。 等到汗王重新回到座位,康熙就下了御座,上了御马。 远处竖了箭靶,康熙亲射两次,皆中。 而后是四位皇子射三次,皆中。 最后是十五名善射的硬弓侍卫出列,手上拿着的不是满洲弓,而是新弓,亦是皆中。 围观队伍,欢呼震天。 康熙换回金辇,返回行宫。 九阿哥跟着诸人随行,还是意犹未尽。 他小声跟五阿哥道:“这就结束了?前后就半个时辰?” 八旗将士过来排练了五天,就表演个令行禁止? 五阿哥道:“只是大阅,又不是八旗演武,看个样子就行了呗!” 九阿哥嘀咕道:“那也看不出厉害不厉害,就是整齐些,看着身上棉甲干净些,这能看出什么来?” 至于他岳父推广那个新弓,也没怎么惹人关注。 毕竟就算用满洲弓,也能挑出十几个硬弓手来。 五阿哥是上过战场的,仔细解释道:“现在打仗不看骑射了,主要看鸟枪跟大炮……扎萨克图汗他们畏惧的也不是八旗骑兵,是最后的火器营,看的是鸟枪兵的数量,跟子母炮的准头,朝廷不缺火器,喀尔喀三部就会老老实实的,要是朝廷火器供应不足,那他们就要不安分了,他们都从俄罗斯那边买鸟枪跟大炮,火器富足着呢。” 九阿哥听着皱眉,道:“那这内附朝廷就是一个名儿,每年上个九白之贡,可是理藩院要支多少银子出去?” 不管是外藩王公,还是内藩王公,只要得了朝廷正式册封,就有俸禄跟缎子,诰命也是。 如此,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喀尔喀三部,每部下来十几万两银子。 另外三部派使臣进九白之贡的时候,还要安排赏赐下去,也是一笔银钱。 十四阿哥在旁,小声道:“就是不老实,什么时候喀尔喀没有汗王了,跟内藩蒙古每个旗都有说了算的,喀尔喀才会真正安定下来。” 九阿哥摩拳擦掌道:“得想个法子,将朝廷亏的银子赚回来,要不长久以往的,将他们都喂肥了,小心得寸进尺!” 四阿哥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九阿哥一眼。 喀尔喀三部跟朝廷的关系确实疏离,不管什么法子,能加强了联系都是好的。 只是喀尔喀三部距离京城太过遥远了,所以羊毛计划可以在漠南蒙古适用,却不适合在喀尔喀推广。 大阿哥落在后面,被苏尔金叫到一边说话。 “王爷,不大对啊……” 苏尔金忧心忡忡道:“往常这样的场合,皇上不是都将王爷带在左右么?” 大阿哥不以为然道:“下头的阿哥也成人了,很能拿得出手了。” 苏尔金看着大阿哥,欲言又止。 可是落在外人眼中,就是大阿哥失宠了。 偏偏大阿哥前头的差事确实出了纰漏,没有明着罚,也暗中罚过了。 人多眼杂的,也不是解释的地方,大阿哥摇头道:“不用想那么多。” 明珠私下里跟他说过,现在上场,都是虚的。 避开太子锋芒,需要选择的就是皇上了。 还真是如此…… 自从索额图没了,太子党成了一盘散沙。 大阿哥这里直接避开,那边失去了敌人,三年的功夫,也没有重新凝聚起来。 然后呢? 生怕太子挨欺负的皇父,就开始看太子不顺眼了。 今年开始,只要出行,都带着太子。 大阿哥这里,虽依旧安排些巡看驻地的差事,可是却提起来一个十三阿哥,与他一起分担差事。 这是分担差事,还是在他身边安插个眼睛? 先换包衣三旗里的戚属子弟,再动上三旗侍卫里的戚属子弟。 宫里的门禁,也越来越严了…… * 毓庆宫,太子也在看着座钟。 已经午初了,八旗大阅应该结束了。 太子谁也不想见,什么也不想干,只觉得自己成了笑话。 连十四阿哥都去了南苑,自己这个太子被无视了。 这是第一回! 太子说不出什么滋味儿,连个遮羞的说辞都没有,就是没有点他去南苑。 今日过后,王公勋贵都会晓得,他这个太子不大可皇父的心了。 索额图…… 凌普…… 失了索额图,他在朝中就失了援助。 要是索额图还在,以他的耿介,会直接在御前问询此事。 太子可以不去,前提条件是诸皇子都不去,那样也不会引起各种揣测。 如今这样只有自己这个太子没有去,其他皇子都亮相了,叫八旗上下怎么看他这个太子? 可惜,没了索额图。 失了凌普,他就失了耳目,就算听到外头的消息,也延迟了;对于宫里,更是一抹黑。 承乾宫有人下手,能做到的不是寻常庶妃,残害皇家血脉,只要揭开此事,就能血雨腥风,结果皇父回京一个多月,却只是带和嫔去畅春园,并没有处置其他主位。 这又是护着哪个爱妃? 自己这个太子也好,和嫔肚子里的孩子也好,都比不上皇父对妃嫔的宠爱。 太子心里藏着一团火,却是无处发作。 他也生出悲凉与恐惧来,偏偏没有破局之法…… * 下一更10月11日中午12点 第一千五百一十三章 缘分浅 南苑行宫宴厅。 热闹非凡,年轻的汗王举着酒杯,又开始颂圣。 九阿哥夹了一筷子锅子里的羊肉,听得津津有味儿。 同样是蒙语,喀尔喀蒙语跟漠南蒙语还有些许的不同。 旁人许是不会在意,九阿哥却一下子听出来了。 随即,他就觉得不对劲儿,原来小汗王郑重地求亲,请求博格达汗将尊贵的格格嫁到扎萨克图部,做他的王妃。 九阿哥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思,望向了十三阿哥。 如今宫里最大的皇女是十格格,可是十格格已经指婚,再往下就是十三格格,也是十三阿哥的胞妹,今年十五岁。 至于再往下是庶妃所出的十四格格,才十二。 康熙的态度不冷不热,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可是也没有否决。 宗室王公那边气氛也略微妙,就算札萨克图部内附,可是在他们眼中也是不可信的。 毕竟他们跟准噶尔勾结过,领土也与准噶尔接壤。 蒙古那么多部落,有资格迎娶公主的都是对朝廷最忠诚的几个部落之一。 扎萨克图部,显然不在其中。 十三阿哥关心则乱,捏紧了杯子。 四公主为什么在归化开府,而没有去土谢图汗驻地? 就是因为喀尔喀的形势还不稳定。 扎萨克图部也是差不多的情形,要是真嫁了公主过去,等到十年八年准噶尔再乱的时候,要是扎萨克图部反复,说不得公主就是祭旗之人。 大阿哥正吃酒,也听到了年轻汗王的恳求,看着他的背影,嘴上带了讥笑。 大清和亲跟历朝历代和亲不同,大清是为了“满蒙一家”的国策,是示恩蒙古。 可是喀尔喀蒙古还不同。 大阿哥想到了自己的大格格与二格格,打算老实些日子,私下里求了恩典。 那是他的嫡女,也是没有了额涅的可怜孩子,不放心抚蒙。 三阿哥则是看着几个宗室。 谁说只有公主能抚蒙的? 这百八十年来,抚蒙最多的是宗室之女。 庄亲王府只有一个未嫁女儿,不过已经指婚了。 裕亲王府有两个女儿,一个去年生的,一个今年生的,都是观音竹的功劳。 恭亲王府的女儿,要么出嫁了,要么夭折了。 看了一圈,就数苏努贝子府的女儿多,总共二十来个女儿,后头有几个女儿还没有定亲。 还有就是简亲王府的未婚格格也不少。 汗王妃…… 这身份可不低。 三阿哥一时也猜不到是哪一家。 四阿哥则是看了眼大阿哥。 最大的皇孙女,都十几岁了。 眼下抚蒙轮不到皇孙女们,五年、十年以后呢? 四阿哥也生出紧迫。 他们虽是皇子,可是皇父不缺儿子,想要求个女儿留京的恩典,还要好好当差,多攒功劳。 否则连公主都抚蒙了,皇孙女怎么就能不抚? 从午初二刻开宴,到了未正才结束。 九阿哥坐得腿都麻了,由十二阿哥搀着,才起来。 圣驾今日并不回京,明日还要有小行围。 九阿哥却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思,只想要回府。 五阿哥今天却不好立时走了。 晚上,有理藩院主持的小宴。 倒是十二阿哥,没有其他差事,可以先回京了。 十四阿哥这里是放养的,此刻也没有了看热闹玩耍的心思,只想着时不我待。 只行围一天,也轮不到他掌旗,没意思。 于是,今天下午回京的,就不少人。 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二阿哥与十四阿哥。 人多,九阿哥的马车也坐不下那么多人,其他人就依旧骑马。 八阿哥的脸色有些难看,十四阿哥见状,勒马上前,道:“八哥,您怎么没留下行围?” 八阿哥笑容有些勉强,道:“府里有些事儿,需要回去一趟。” 十四阿哥很是不见外道:“什么事儿啊?还非要您回去处理,不是还有八嫂在家么?” 八阿哥口气有些淡,道:“有些小事儿。” 十四阿哥还要再问,被四阿哥打岔。 “叫太医看了胳膊没,有没有抻着?”四阿哥对十四阿哥道。 十四阿哥转过头看,看了四阿哥一眼,道:“这都过去多少天了?劳您费心,没伤着,就算伤着,也该好的差不多了!” 虚头巴脑的,偏要在旁人面前展示友爱。 只兄弟两个打照面的时候,怎么不表现得关切? 马车中,九阿哥没有听到外头兄弟们的对话,可是也在好奇八阿哥。 要知道,宗室王公今天没有回来,明日的小行围,宗室王公也都参加。 平日里八阿哥跟小尾巴似的,缀在安郡王屁股后头,怎么就舍得回来了? 八阿哥骑在马上,看到四阿哥与十四阿哥说话,眼神略阴沉。 十二阿哥骑马跟在九阿哥马车前,看了八阿哥一眼,就转过头。 进了城,将十二阿哥与十四阿哥送回宫,剩下几个兄弟回府。 九阿哥在马车里,外头骑马的就剩下四阿哥与八阿哥。 四阿哥看着八阿哥,心里却沉重。 这几日,宗室王公见了八阿哥只有夸的,八贝勒府也有些双喜临门的意思。 八阿哥被钦点随皇父在八旗将士跟喀尔喀汗王、贝勒前演射,还有就是贝勒府的格格遇喜,子嗣可期。 如今八贝勒府的人到了围场外找人,八阿哥放弃了宗室行围回府,这预感不大好。 四阿哥竟不晓得该如何安慰。 这个孩子对八阿哥太重要了。 八阿哥跟他相熟,也看出他的为难。 等路过四贝勒府门口,他才对四阿哥道:“劳四哥惦记了,许是我的子女缘要晚些……” 四阿哥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道:“不要想那么多,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多去红螺寺散散心……” 八阿哥点点头,脸上露出脆弱来。 九阿哥正挑着马车帘,打算跟四阿哥作别,听了个正着,不由愣住。 八阿哥妾室有了好消息,九阿哥就想要添个嫡子嫡女,压那边一头,却没有想过这个孩子会没有机会落地。 他虽心里怨愤八阿哥之前的不厚道,可是也没有真的盼着八阿哥断子绝孙。 他想到了自己,大前年的时候因身体的缘故,太医诊断出子嗣艰难的时候,那种惶惶不安。 四阿哥也正要跟九阿哥说话,见他如此,只当他不舒坦,就关切道:“快家去吧,今天折腾大半天,好好泡个热水澡驱驱寒气。” 八阿哥也望过来,就见九阿哥神色怏怏的。 九阿哥点点头,道:“四哥您也多喝姜茶……” 他们都是今早出城的,现在也是又困又乏。 等到离了四贝勒府门口,九阿哥就撂下了马车帘。 他不晓得该跟八阿哥说什么。 就那么有一丢丢替八阿哥难受罢了。 幸灾乐祸不起来。 可是也没有安慰八阿哥的意思。 爱咋咋地。 那是旁人家的事儿。 九阿哥很是恩怨分明。 八阿哥见他反应,面上木然,连常见的苦笑都没有了。 总共就没多远的距离,兄弟两个都沉默。 到了八贝勒府门口,八阿哥勒马,九阿哥却没有叫停马车,兄弟无声作别。 两家侍卫、护军早已见怪不怪。 到了九皇子府门口,九阿哥下了马车,跺跺脚。 马车上的炭是大早上点的,后头熄了,都没热乎气了。 九阿哥觉得鼻子有些鼻塞,还真是有些冻着。 舒舒正在书房,正在看去年的年礼单子。 今年的年礼,也要开始预备起来了。 正房里温暖如春,九阿哥一进来,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舒舒早已叫膳房预备了热水,见状道:“爷在外头待了多久?这是着凉了?” 九阿哥解开端罩,道:“在外头拢共就半个多时辰,主要是今日宴厅冷,还是坐着不好起身,真是越坐越冷。” 等到洗澡水送上来,姜汤也熬好了。 九阿哥喝了姜汤,泡了一刻钟的热水澡,身上才算暖和起来。 从浴桶出来,他就直接上炕了。 见他说话鼻子囔囔的,舒舒就拿了个鼻烟给他。 九阿哥接过来,打开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鼻子才算通了。 “估计十三阿哥要难受了,扎萨克图汗今日跟汗阿玛求指婚了……” 九阿哥蜷在被子里,说起今日最大新闻。 舒舒只记得十三阿哥两个妹妹都是抚蒙,而且好像都年纪轻轻就死了,十三阿哥还曾经奉命去吊唁。 那样看来,应该不会嫁到喀尔喀。 喀尔喀实在太远了。 真要丧信报到京城,往返估计都要小半年,哪里还用人去吊唁? 不过谁晓得,万一因为蝴蝶的缘故,细节有什么变化呢? 舒舒就没有接话。 九阿哥说起今日的第二件消息,道:“隔壁派人去围场找人了,好像孩子没了,瞧着八阿哥脸色丧丧的,四哥还安慰来着……” 舒舒不由惊讶,道:“这……可真是运气太不好了……” 历史在修正,除了后头的一庶子一庶女,其他的孩子都没有机会出世? 好像也不对,真要修正的话,九阿哥也是跟大阿哥似的,前头一连串的女儿后,后头才有儿子。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还真是子嗣艰难,嫡子女没戏了,庶出也这样艰难,不知道汗阿玛会不会心疼儿子,再赏几个官女子下来……” * 八贝勒府正院正房。 八阿哥走了进来,就见八福晋在梳妆台前。 从去年开始,八阿哥每次过来,十次有八次八福晋都在照镜子。 平日里看着没有什么,今日看着,八阿哥只觉得刺眼。 他坐下来,看着八福晋的背影,淡淡道:“福晋好惬意……” 八福晋转过头,看着八阿哥道:“爷这是在哪里攒的火,到我跟前撒来了?” 八阿哥迟疑道:“王氏……” 八福晋的脸上淡下来,道:“爷这是中午吃酒,醉了?自王氏上月底诊出滑脉,我就跟爷说了,我年轻没有经验,跨院那里要爷安排老成嬷嬷照看,爷不是也跟娘娘求了嬷嬷么?怎么的,如今嬷嬷不妥当,爷来‘兴师问罪’?是不是问错了地方?” 八阿哥揉了揉眉心,道:“我就是心里难受罢了,不求你感同身受,可你是当家主母,也不该这样无动于衷。” 八福晋看着他,道:“那我当如何?爷教教我?要不我下次请安,跟娘娘开口,再给爷求两个人下来……”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章 无巧不成书 没有哪个嫡妻乐意家里出来个庶长子。 八福晋也不例外。 嬷嬷早就在她耳边提过此事,往后就算要抱养庶子,也不要抱养庶长子。 因为庶长子不会感恩,再有个生母在,留在身边抚养只有怄气的。 可以效仿太子妃,抚养后头的庶子。 八阿哥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福晋就不盼着这个孩子吗? 八福晋的眼皮垂着,她确实不盼着这个孩子,并且心中纳罕,想要留心些跨院的门禁。 几年没动静,八阿哥这才“雨露均沾”三个月,怎么就有了动静? 王格格的肚子真是福地? 那三、四年了,怎么没有动静? 不过八福晋却懒得去费心探问究竟。 这是八阿哥的贝勒府,她只要自己院子里安生就好了,其他的地方,随八阿哥折腾。 就算真有不妥当,也是八阿哥难熬,不过深宅内院,人多眼杂的,那种可能性很小。 这是八阿哥私下里看过太医了? 八福晋心中生出揣测来。 养外宅可不算什么洁身自好,跟八阿哥素来行事不相符。 许是弄出个地方,偷偷吃药调理? 八福晋生出几分遗憾来。 自己的愿望落空了? 自己还盼着八阿哥成为第二个庄亲王。 她看了一看自己的指甲,还是夏日里用凤仙花染的颜色,长出来一截了。 手指甲好看,手指也跟嫩葱似。 不管那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反正她没有粘手,这个黑锅她不背。 想到这里,她的腰身挺得直直的,抬头望向八阿哥。 这是治病没治全乎? 所以种子不好,坐不住胎? 八福晋又想起自己小产之事,当时自己穿着平底鞋,摔得也不是很疼,可是孩子就流了。 是不是也是这个的缘故? 八福晋收起来方才的漫不经心,看着八阿哥带了探究。 八阿哥是皇子阿哥,按理来说从小锦衣玉食的,身子不会亏空,可是有九阿哥的例子在,就说不好了。 宜妃当时还掌着宫权,都伸不到阿哥所去。 良嫔更是没有能力庇护儿子。 六岁的孩子挪宫单住,这是好是赖的,还真是不好说。 她想要看八阿哥前几年的脉案了。 可要是八阿哥真的在脉案上提及子嗣,是不是早有风声出来? 还是护儿子的皇帝让太医院遮掩了此事? 八福晋又想起了那次康熙赏官女子,其他儿子一个两个,八阿哥四个。 是疼爱“幼子”的缘故,还是八阿哥的脉案已经看出不妥当? 八福晋双眼如刀,面上多了狐疑。 八阿哥如坐针毡,竟是不敢直视八福晋的眼睛,移开视线,轻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八福晋已经收了脸上狐疑,道:“若是爷着急求子,那么就待开春暖和了带富察氏去红螺寺吧,就算要求子,侧室子总比庶子好听!” 八阿哥听到不由的怔住。 八福晋觉得日子太无趣了,正要是八阿哥有了转机,那她宁愿长子从富察氏肚子里生出来。 富察氏入府已经小三年,两人打交道不多,可是跟那些包衣官女子比起来,八福晋还是觉得富察氏更懂事些。 要是富察氏也生不出来的话,那就有趣了。 许是生活如死水似的,八福晋既盼着富察氏多个儿子,激起富察氏跟自己的斗志;也盼着富察氏生不出,到时候八阿哥是不是又“不情不愿”的去“雨露均沾”? 八福晋想起了一件事,前头影影绰绰的传出来说是有人怀孕,似乎说到了富察氏头上。 然后富察氏怎么做的? 圣寿节入宫请安,穿着三寸半的旗鞋。 啧啧,那是给谁看的?! 莫非王格格的肚子有古怪? 怀孕的本不是府里的格格,是外头的? 八阿哥想要借腹生子,记在富察氏名下,可是富察氏不乐意? 八福晋觉得这个不能多想,想多了看着八阿哥更恶心了。 良嫔也有趣,当着自己的面亲近富察氏,以为能落自己的脸,就是些小算计。 八阿哥已经坐不住了,转起身就走,却忘了嘱咐一句,不用求官女子的话…… * 四贝勒府,正房。 同样是夫妻说话,四阿哥与四福晋之间的气氛要好很多。 真要说夫妻恩爱,也不是黏黏糊糊的那种,就是相伴着长大,不单单是夫妻,也成了亲人。 外加上四福晋十来岁就入宫,身边没有亲人,也是四阿哥教导出来的,应答行事都和四阿哥的心意。 四阿哥是爱女心切,想要做更周全的准备。 只想着功劳求恩典,也不一定稳妥。 王公监管部院,谁身上没有功劳呢? 人人都有功劳的时候,功劳就不显眼了。 四阿哥想到了九阿哥的马车。 就算是上了年岁的领侍卫内大臣跟大学士都骑马,可是九阿哥却能理直气壮坐车,皇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去了。 那是因为人人都晓得九阿哥体弱。 就是皇父,也不会要求九阿哥非要骑马。 四阿哥就对四福晋道:“二格格八岁了,虽养在正院,可平日里不必叫出来见客,也不用带出去。” 四福晋刚开始有些不解,道:“那等十岁留头再见客么?” 平日里即便见客,也不是外客,都是伯母婶子什么的。 小孩子种痘之后,本也不会忌讳见人了。 四阿哥道:“今日扎萨克图汗求指婚……” 四福晋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迟疑道:“会不会太早了?这还有好些年呢?” 四阿哥道:“有备无患的好,早早的在御前留这影儿,以后求恩典也方便。” 到时候即便不能嫁到八旗,也可以在京城当差的蒙古王公子弟里选人,比远嫁要好。 四福晋点头道:“我晓得了……” 虽说二格格不是她生的,可是却是她教养大的,四福晋自然也盼着二格格好。 只是等到四阿哥去书房,四福晋也有些怔忪。 她年岁在这里,看着尼固珠可爱,也盼着儿女双全。 眼下她不盼着了。 真要生出个女儿来,一府之中,怎么可能求两份恩典? 李格格…… 虽说四阿哥重规矩,李格格也没有轻狂到她跟前来,可是这内宅总共才几个女人,李格格就算殇了一子,还有一双儿女在。 四阿哥又是个疼爱子女的,等到二格格要议亲的时候,为了二格格爵位,必会给李格格请封侧福晋的。 四福晋苦笑,这就是人心了,一不小心就会生出贪念来,可是人活在世上,很是不必勉强。 像舒舒这样的松快日子,百中无一。 次日,就是福晋们入宫请安的日子。 四贝勒府门口停着马车。 四福晋没有急着出来,而是叫人看着八贝勒府与九皇子府。 等到九皇子府出来人,她上车,刚好妯娌们一路入宫。 结果,没等到前头来报,倒是等来了周松。 “我们爷昨儿着凉了,早起不大舒坦,我们福晋照看着,怕带了病气儿入宫,吩咐奴才都是隔了门,福晋打发奴才过来给您说一声,劳烦您帮着给五福晋传个话……” 周松请了安,恭敬道。 四福晋听了,不由担心,道:“那你们爷如何了?可传了太医?” 周松道:“传了,说是昨儿一冷一热外感风邪,有些高热,开了清热驱寒的方子,我们福晋照看着……” 四福晋道:“指定也是累到了,昨儿不该回来的。” 四阿哥也乏,喝了姜汤,热水泡了脚,早早的歇了,今早已经往户部去了…… * 九皇子府。 九阿哥半坐着,炕下放着一个纸篓,里面是半下的草纸。 舒舒在旁边,看着九阿哥道:“往后爷还是听我的吧,咱们一起练八段锦。” 九阿哥鼻尖通红,看着有些可怜,道:“早知道逃不过去,昨晚就不该灌两海碗姜汤!” 舒舒道:“只看好的,要是不喝姜汤,说不得更难受,这驱寒驱了一半了,发烧也不是很厉害。” 九阿哥想要伸手拉舒舒,随即又摆摆手,道:“你还是离爷远些,别过了病气。” 舒舒道:“现在回避也来不及了,等会周松回来,让他去宁安堂告诉阿牟一声,这几日咱们就不过去了。” 九阿哥道:“本想着过几日再找由头歇着,这回倒不用想了。” 舒舒道:“那不是挺好?衙门有十二弟,正好爷也撒撒手,寻思寻思旁的。” 九阿哥来了兴致道:“那咱们寻思什么?爷盯上喀尔喀了,喀尔喀三部每年耗费大几十万两的银子,这个钱跟打水漂似的,怪没意思的,可是偏偏不能不给。” 舒舒道:“那爷就仔细想想除了盐茶之外,还有什么能往喀尔喀销的……” 九阿哥听了,稍加思量,道:“成药跟人参,这两样准没错,只是数量有限,影响不会很大。” 舒舒记得清楚,几百年后,外蒙依旧是轻工业的荒漠,九十年代的时候方便面都要从国内进口。 舒舒道:“衣食住行这几样离不了的,都可以试试……” 九阿哥道:“漠北跟漠南还不一样,地方太大了,除了王公贝勒,部民还是游牧为主,找不到人。” 舒舒道:“台站呢?” 九阿哥道:“没有固定的,早先打仗的时候有临时的,都是喀尔喀各部自己出丁出马,后头打完仗了,应该也就散了。” 喀尔喀使臣每次进京,要走三到四个月。 舒舒道:“慢慢来,爷总会想到法子的……” 夫妻两个偷得一日闲。 四福晋跟八福晋也进了神武门。 五福晋与七福晋已经到了,正在不远处站着,手拉手说话。 眼见着四福晋与八福晋到了,不见舒舒,妯娌两个都望向四福晋。 四福晋就说了九阿哥着凉之事。 五福晋要去翊坤宫,这也是为什么舒舒让四福晋给五福晋传话的缘故。 五福晋道:“这还真是……我们爷也不大舒坦,今儿打发人去衙门告假。” 只是昨晚五阿哥没有歇在正院,五福晋也没见着人,倒不用担心过了病气。 四福晋道:“都是累着了,我们爷昨晚也早早歇了……” 八福晋在旁听着,心里颇为古怪。 今早八阿哥也没有去衙门,只是并没有传太医,八福晋也就没有理会。 眼下她发现有些不妥当了。 南苑比京城冷很多么? 怎么一个个的,这是都病了? 第一千五百一十五章 橘子红了 舒舒不在,五福晋跟八福晋顺路,结伴往西六宫去。 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也没有什么交情,一路沉默。 等到了翊坤门门口,妯娌两个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两人都止步。 五福晋客气道:“弟妹慢走。” 八福晋也很有礼貌,道:“五嫂一会儿见。” 五福晋进了翊坤宫,八福晋继续往长春宫去。 长春宫门口,站着几人,正是十二福晋带了两个丫头。 “八嫂……” 十二福晋很是腼腆,行了抚鬓礼。 八福晋回礼,想了想,道:“之前九福晋在阿哥所时,在阿哥所甬道口等五嫂……” 十二福晋晓得这是教导了,忙道:“那我下次也在那边等八嫂。” 八福晋轻轻颔首,两人一起进了长春门。 万琉哈贵人住长春宫后配殿,十二福晋虽在宫里住着,可是贵人早有吩咐,让十二福晋随上头嫂子们的例。 那样的话,也是逢五逢十给太后请安之前,过来给贵人请安就是。 等两人进了长春宫,早有万琉哈贵人身边的宫女候着,带了十二福晋去后殿。 八福晋这里,则直接去了正殿。 良嫔已经穿戴整齐,正在东次间吃茶。 见八福晋进来,她就道:“王氏如何了?到月底就满三个月了,也该坐稳胎了。” 良嫔既高兴王格格有了孕信,又遗憾这一胎不是在富察氏肚子里。 那才是皇子嫡福晋的品格,温柔娴静,落落大方。 富察家几个佐领如今在八阿哥名下,要是八阿哥的长子是富察氏所出,往后富察家更亲近不说,王府那边也不好挑剔什么。 要是旁人生的,没有母族的庶长子,往后就要看八福晋的脸色。 不过眼下只想好的,良嫔就有些兴奋。 八福晋垂下眼,道:“正要跟娘娘说,王氏没福气,孩子没了……” 良嫔本微笑着,眼下神色凝固,望向八福晋的眼神冰冷,道:“怎么回事?” 八福晋轻声道:“听说是昨天想要去东跨院看富察氏的山茶花,富察氏有恙,没有待客,王格格不高兴,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就急促了些,在屋门口滑倒了,八爷已经查了,是同院子的周格格嫉妒王格格有身孕,在王格格屋子前撒了头油……” 良嫔面如寒霜,才不信这样的说辞。 她看着八福晋,真是心肝肺都疼了。 她晓得女子善妒,可是也没有想到八福晋敢这样大喇喇地下手。 查出来的那都是什么? 那是糊弄外人的说辞…… 一个没有宠爱没有家世的格格,敢谋害皇孙?! 良嫔脸色涨红,想要直接骂人了。 八福晋抬起头,直视良嫔,道:“娘娘若不信,只管回头传了关嬷嬷进宫来。” 关嬷嬷本是良嫔身边嬷嬷,上个月八贝勒府有了好消息,良嫔不放心,就安排关嬷嬷销了宫册出去,就是为王格格的肚子保驾护航的。 没想到才半个月的功夫,就美梦破灭。 良嫔忍了怒气,道:“王氏怀孕了,为什么没单给她一个院子?” 八福晋道:“八爷说,不好跟富察氏比肩。” 反正她没有沾手,不管八阿哥谋划什么,都不与她相干,她也不是那种没长嘴的人。 要是良嫔敢将此事归罪在她头上,那她就要找舅舅出面跟他们母子掰扯掰扯,这鬼鬼祟祟的到底是什么故事? 八福晋坦坦荡荡的,倒是将良嫔看愣了。 婆媳四年,良嫔晓得八福晋最是傲慢,不肯作伪,瞧着这样子,好像真的与她不相干。 那是富察氏? 一个庶女,却是将嫡母哄得亲亲热热的,还差点嫁到嫡母娘家,可见心机之深沉。 她的大孙子…… 良嫔自己就是个机巧的,想到富察氏也是这样的品行,就直接厌了,皱眉道:“你也太惯着她了,你才是皇子嫡福晋!” 八福晋没有接话。 她觉得不管王格格的肚子怎么没的,应该不关富察氏的事儿…… * 翊坤宫里,宜妃跟五福晋说了一盏茶的功夫,也准备出发了。 她带了几分惆怅道:“方才没见你弟妹,我还以为有好消息,结果是九阿哥这不省心的,都多大了,还叫人操心,家里还有孩子……” 每年冬天,九阿哥总要风寒个三五回,也不稀奇了,只是孩子们还小。 幸好有舒舒在,比九阿哥靠谱,要不然的话,宜妃也想要安排人手过去皇子府了。 五福晋道:“不赖九叔,五爷前几天就说过,南苑是风口,比京里风大,这是吹到了。” 一早一晚也是真冷。 昨天五阿哥回城都要天黑了,骑马回来的,就吹了风。 不过跟脆皮九阿哥相比,五阿哥结实多了,今早叫人告假,更多的是冬天觉多,不爱早起罢了。 宜妃嫌弃完九阿哥,有些不放心五阿哥了,道:“回头你叫膳房给他预备清淡的,让他净净肠胃,要么胃里有火,烧起了不退热。” 五福晋点头道:“听娘娘的,今天中午就给五爷预备白粥……” 等到了宁寿宫,不见舒舒,太后也想到遇喜上去,开口问宜妃,结果才晓得是九阿哥病了。 宜妃跟五福晋都默契地没有提五阿哥。 太后听说是昨天南苑吹风了,却不放心了,问五福晋道:“那老五呢?也遭罪了啊,昨儿喝了姜汤没有,今早去理藩院了么?” 五福晋这回不好瞒着了,道:“喝了姜汤,不过早起也有些头疼,打发人告了假。” 太后听了,更不放心了。 今日妃嫔请安,她也没有说什么,只关心了一下恢复请安的和嫔,又跟惠妃问了两句十九阿哥在兆祥所的情形,就叫众人散了。 等到大家要走,她就留下了五福晋,而后吩咐白嬷嬷道:“去拿两包红糖,两包甘草片……” 白嬷嬷应声下去取了。 太后吩咐五福晋道:“一份给九阿哥,一份给老五,不咳嗽的话,直接红糖炖老姜就行;要是开始咳嗽了,就再加上甘草片……老五怕苦,不爱吃药,这个方子发汗最好,小时候也用过的,这两年老五也不怎么爱着凉,忘了跟你交代了……” 五福晋记下,接了东西,才从宁寿宫出来。 因要跑腿,出了神武门后,她就先往九皇子府来了。 舒舒与九阿哥才起来,正用早饭。 用的都是清淡的,白米粥、金银小馒头,两道菜,糖醋白菜跟蒸鸡腿肉。 听说五福晋来了,舒舒就起身,戴了口罩,披了一口钟的斗篷到前院来。 五福晋在前头客厅里坐着,见舒舒这样打扮,道:“你这是也不舒坦?我该留下东西直接走的,倒折腾你出来一趟……” 舒舒也不往她身边去,直在她对面坐了,道:“我没事儿,是怕从我们爷那过了病气,这才离嫂子远些,也不晓得这茬风寒过人不过人,还是预防着好。” 舒舒觉得这个应该就是冻的,可是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为上。 五福晋说明了来意,也提了红糖跟甘草片的吃法。 舒舒道:“皇祖母慈爱,我怎么没想起这个方子,这个方子平日也能喝。” 五福晋没有久留,送了东西就要走。 舒舒道:“正好昨儿苏州运过来些橘子,还没开始派送,五嫂直接带回去。” 两家至亲,五福晋也不跟她客气,道:“那正好,五爷最爱吃橘子。” 等到周松带人抬了一筐橘子,五福晋傻眼,道:“怎么这老些?” 她以为是三两斤,毕竟是那边来的鲜果,不是京城本地的,价格也不便宜,市面上也少见。 舒舒道:“正好苏州织造有官船要入京,船上有富裕地方,就叫多装了些。” 这样的筐,有百十来筐。 橘子筐就直接在五福晋的马车后头绑了,为了防止冻坏,上头还盖了两层草席。 这是季家孝敬的苏州西山那个茶园里出产的,那里除了种茶,就是还有几十亩的橘园。 橘子十月初开始熟,而后直接摘下装船,所以看起来还十分新鲜。 一年也就这一回,再有半个月,运河快结冰了,山东到直隶这一段运河要停航了。 三大织造府的官船,都要在那之前进京。 这也算是皇子府自己的产出了,本该先孝敬宫里,再往四下派送。 如今九阿哥病着,倒是不好张罗了,要延缓几日。 等到舒舒回了正房,就见九阿哥早撂下筷子,正等她回来一起吃。 “五嫂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九阿哥问道。 舒舒摇头道:“是给皇祖母跑腿的,太后给拿了红糖跟甘草片,这两样熬姜汤也治感冒咳嗽。” 九阿哥摇头道:“肚子里都是水,我要缓缓再喝。” 舒舒道:“不爱喝姜汤,爷就多喝白开水,多更衣几次,或是发发汗,身上高热就能消了。 九阿哥看着她道:“白水没味道,爷不爱喝。” 舒舒道:“那一屋子的橘子,还等着爷四下送呢,爷快好起来吧!” 九阿哥听了,立时来了精神,道:“也是,这府里离了爷怎么办,爷可是顶门立户的!” 主要是御前跟都统府,他要亲自送。 这孝敬到了,人也得到了,否则印象不深刻。 其他亲戚家,倒是无所谓了…… * 南苑,行宫。 康熙正在看赵昌的折子。 赵昌的折子,主要是宫里的消息与各王府、皇子府的消息。 看到九阿哥病了传太医,康熙就皱眉,看了后头抄录的脉案,眉头才舒展过来。 就是风寒感冒,鼻塞头痛,下了方子。 再看五阿哥也告假,却没有传太医,康熙轻哼了一声。 只看那一身肉膘就晓得五阿哥的身体有多结实了,这是趁机偷懒。 不过是往返南苑围场到京城几趟,怎么就累着了? 也就这时候,能看出五阿哥与九阿哥是同胞兄弟。 等到看到八阿哥告假,康熙就重重地叹了口气。 八贝勒府格格小产的消息,昨儿就传到御前。 他也为八阿哥着急,可是没有想到八阿哥会打击这么大。 到底年岁在这里,还看不开。 康熙早年子嗣也是不顺,眼下倒是对八阿哥生出几分同情…… * 下一更10月12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五百一十六章 点明 八阿哥今年二十一岁,康熙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好几个儿子了,就是没有站住几个罢了。 八阿哥这里,大婚四年,妻妾只有两次动静,都是空欢喜一场。 子嗣到底是大事…… 康熙想起那边赏八阿哥四个官女子之事,回头跟惠妃说一声,在官女子中再挑两人,不拘相貌,要宜男之相的。 不单八阿哥府里需要指两个人,大阿哥跟三阿哥府里也要指两个。 如此一来,倒不好现下从宫里选人,可以明年小选的时候留意,直接将各府所需人手留出来。 康熙有了主意,就放下此事,翻看简亲王府的消息。 许是雅尔江阿世子早定的缘故,下头的几个弟弟都安分,雅布福晋也没有闹夭,还算太平。 康熙就放下心来。 人心都是偏的,他是看着雅尔江阿长大的,自然不乐意旁人为难雅尔江阿。 他又看了一下苏努府邸的消息,一个个的,都是联姻高门,且大多数是嫡出。 幸好宗室开始考封了,要不然只苏努这一支就要出来一堆的国公。 就算他改革了宗室封爵制度,限定了有爵宗室的人数,可是眼下的宗室总数量在这里,每年宗室俸禄支出,已经是世祖朝的几倍。 这也是为什么他只让已革黄带子降红带子的缘故。 红带子丁口银跟寻常旗人相差无几,就是婚丧嫁娶上有些恩典罢了。 黄带子就不同了,都是荣养…… 次日,圣驾回京。 来朝的扎萨克图部的汗王与郡王、贝勒等也回到外馆,他们会跟其他值年的蒙古各部王公一样,明年二月离京。 不知道是不是红糖姜水的作用,九阿哥的风寒没几日就痊愈。 他睡了好几天,不爱喝药,还不爱喝白开水,舒舒就换样的炖汤。 山药排骨汤,鱼肉茄子汤,冬瓜鸡肉汤…… 九阿哥睡的好,吃的好,几日下来,补的面色红润。 因这次感冒的缘故,舒舒就叫人定制了两个脚炉,给九阿哥带到衙门。 一个是九阿哥的,一个是给十二阿哥的。 这是怕兄弟两个久坐受寒,多了这个在脚下踩着,处理公文也不担心脚下受寒。 眼下市面上的脚炉都是提炉造型,就是手炉的放大版。 舒舒叫人定制的,像是后世的脚垫,长方形的扁盒,踩在脚下更舒服。 十二阿哥起身给脚炉让地方,神色有些无措。 九阿哥已经开始使唤人了,道:“赶紧处理公务,回头给爷跑腿……” 十二阿哥道:“九哥有什么吩咐?” 九阿哥道:“不着急,中午再说。” 中午橘子就要送进宫了,除了乾清宫跟宁寿宫、毓庆宫跟翊坤宫,其他处也不好落下。 九阿哥决定,除了乾清宫跟宁寿宫,剩下毓庆宫跟阿哥所就让十二阿哥跑腿了。 要是都他自己折腾,那要半天不得闲,估计就要趴下。 高衍中拿了账册来了,原来是近十年来宴饮,都有器皿丢失,累积起来,数量不菲。 九阿哥听了好笑道:“又不是金银器,谁这么手欠?” 高衍中道:“主要是满席都是看席,可以将饽饽带走,就有连碟子一起拿的,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有人提此事,这器皿缺额就越来越大,如今内务府收着的碗碟,预备小宴还罢,预备大宴就要有凑不齐了,需要提前定制一批瓷器。” 九阿哥道:“那就统计缺额,多定制些预备着吧!” 至于叫人看着碗碟什么的,他不打算那样干,几钱几分银子的事儿,他可不想当那个坏人。 一年总共下来也没有几次大宴,就算每次丢失些,一年下来,几两银子打住。 为了这个去打宗室勋贵的脸,闹到御前,他也不会落好。 九阿哥想明白这个,就道:“应该不是故意的,就不用理会了,每次宴席记账就是,标注好哪一桌有缺失。” 高衍中应了,拿着册子去广储库了。 十二阿哥道:“碟子应该丢的少,碗筷勺子多……” 九阿哥看着他道:“你听说过此事?” 十二阿哥点头道:“小时候听嬷嬷提过一次,说是外头不少诰命第一次入宫领宴的时候觉得荣誉,就有私藏了筷子、勺子的,拿出去给儿女留福。” 就跟婚礼上也有差不多的习俗似的。 只是婚礼上,碗筷要从娘家“偷”到婆家。 宫里宴席是从宫里偷回到自己家。 九阿哥轻哼道:“这是什么留福?手脚不干净的爹娘,能教导出什么好孩子?” 十二阿哥觉得也对,不说话了。 九阿哥拿着怀表,掐算着时间。 他早上出来前,叫人午初送橘子过来。 将要到午初,孙金进来禀告:“爷,橘子到了。” 九阿哥点点头,就吩咐十二阿哥道:“毓庆宫三筐橘子,阿哥所那边,你那里一筐,其他处是半筐,你帮爷跑腿送一圈吧!” 十三阿哥的婚期定在十二月中旬,所以眼下还跟未婚小阿哥同例。 十二阿哥起身道:“九哥去乾清宫跟宁寿宫?” “嗯!” 九阿哥应着道:“嬷嬷那里,爷也留了,你不用另外预备着。” 马车不能入宫,在西华门换了人推的板车。 孙金负责清点,点了十筐橘子,送往乾清宫茶房。 九阿哥直接跟茶房总管交代道:“九筐是爷敬上的,怎么分派,听御前吩咐,一筐是爷孝敬翊坤宫的。” 那总管应下,九阿哥才去请见。 御前处理完上午政务,正要摆膳桌。 康熙就让九阿哥进来了,九阿哥没有空着手,手中拿着两个橘子,一个橙色皮的,一个绿皮的。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儿子给您送橘子来了……” 九阿哥进来后,就将两个橘子摆出来。 康熙看了道:“你假公济私从苏州运过来那些?” 果然这京城内外的消息,就瞒不过御前去。 九阿哥忙道:“汗阿玛,儿子冤枉,怎么能是假公济私呢?那船空着也是空着,再说了,儿子也没有白占便宜,折了船资的!” 在内务府当差几年,舒舒耳提面命的,九阿哥很是公私分明,跟内务府的账目极清晰,不肯有半点含糊。 康熙冷哼道:“既是户部官船,怎么折船资?” 九阿哥道:“户部怎么折的,儿子这里算一半就是了,真要说起来,还是苏州织造府的料子为主,橘子没占上半只船!” 康熙道:“你既核算的这样分明,那税呢?” 九阿哥目瞪口呆,道:“汗阿玛,儿子这个是自己吃的,又不是买卖营生,怎么还要牵扯到税了?” 康熙道:“各地汇入京城时鲜果蔬不上税么?” 九阿哥觉得不对劲,没有立时回答,而是仔细想了想。 进京的货物,都要走崇文门关税进京。 崇文门税关是内务府制下,下头规定十几类商品进京都要收税,也包括了果品类。 不过九阿哥的橘子没有课税,也不是徇私。 他看着康熙道:“汗阿玛,儿子的皇子府如今没有单独开府,一应供应算是内务府中,所以这运往儿子府上的橘子,也在免税之列。” 康熙不过是鸡蛋里挑骨头罢了,眼见着他一板一眼的,也就岔开话,道:“跟季家的关系差不多就行了,商贾人家,所行都是为了利益。” 九阿哥点头道:“嗯,本也没有什么大干系,就是他们花钱买心安罢了。” 康熙道:“李煦上折子,想要明年初回京给朕贺寿……” 九阿哥没有接话,他对李煦印象不大好。 从王贵人开始,李煦开启了献美之路。 如今乾清宫有十来个大答应,都不是在旗的,而是江南献上的民女。 康熙看着他道:“李鼎在上书房如何?” 李鼎是李煦独子,十五阿哥的伴读之一。 因小六的缘故,九阿哥还真听过两嘴,道:“年岁在伴读里是小的,胆子也不大,平日里还要曹颀多照顾些。” 康熙对曹颀没有印象,却晓得这是曹寅的侄儿。 从曹李两家选伴读,既是给两家恩典,也是给王贵人找个娘家人。 不求多伶俐,只要老实不惹祸就好了。 康熙也就放下此事。 九阿哥有些不放心,瞧着皇父这操心的劲儿,要是那橘子自己不单嘱咐一句,说不得也要雨露匀沾了。 他就道:“儿子方才往茶房送了十筐橘子,九筐是孝敬汗阿玛的,一筐是孝敬娘娘的,皇祖母跟太子处还有阿哥所,儿子也都留了……” 康熙听了,心里一动,道:“宁寿宫送多少,毓庆宫送多少?” 九阿哥道:“宁寿宫茶房五筐,两位太妃各一筐,苏麻嬷嬷处半筐供佛,格格所几位妹妹从阿哥所的例,每人半筐……毓庆宫三筐……” 康熙听着絮叨,道:“你倒是一个不落!” 九阿哥道:“这不是难得么?京城的果子就大白梨跟柿子,多个橘子,冬天正好解腻……” 从乾清宫出来,九阿哥就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宁寿宫。 太后见他大冷天送橘子,直接留饭。 正好太后吃酸菜锅子,这是今年的新酸菜,九阿哥比较爱吃,也没有外道,汤泡饭吃了半碗,还吃了一个羊肉馅饼,吃的浑身热气腾腾的……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章 异样 九阿哥吃得香,太后看着也乐呵呵。 白嬷嬷也将橘子装了一盘摆出来。 太后剥了一个,看着水嫩的橘子,笑着道:“这橘子好,不比广东那边贡上的柑子差。” 九阿哥道:“沾了官船的光,没有耽搁,十月初摘的,一个来月就到京了,放地窖里就行,吃不完的也可以做成糖水橘子,就能留到年后去……” 太后点头道:“好,到时候叫人煮些。” 孙子孝敬吃食,太后也不让他空手中,叫白嬷嬷拿了鲍鱼、鱼翅、鱼肚、瑶柱、大虾干等,装了两大提盒,道:“年年贡上来,平日里费劲巴力,也没人吃它,拿给舒舒吃……” 九阿哥道:“那孙儿就不跟您客气了,回头淘换了其他吃食,再孝敬进来。” 太后笑道:“那我等着。” 九阿哥等到身上的汗消的差不多了,从宁寿宫出来。 何玉柱跟孙金提了食盒跟着。 到了乾东阿哥所边上,九阿哥跟十二阿哥迎面遇到。 九阿哥道:“除了毓庆宫,阿哥所也没人在,直接打发人送就是了。” 十二阿哥也送的差不多了,跟九阿哥一起回内务府衙门,道:“不费事。” 九阿哥小声道:“怎么样?都大婚了,惦记出去住么?” 宫里有门禁不说,行事还都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自是有不方便的地方。 十二阿哥老实回道:“还好,不怎么惦记。” 皇子膳房齐全了。 十二福晋除了五日一次的请安,没有其他事情,关注就放在小两口的饮食服装上。 每天早上必要问十二阿哥想要吃什么,十二阿哥每天都陷入纠结。 他想说什么都行,可是看着十二福晋兴致勃勃的也不好浇冷水,就挑十二福晋喜欢吃的点两样。 十二福晋见状,更认真了。 还有十二阿哥的衣裳,十二福晋也见天见针线上人,琢磨给十二阿哥添新衣裳。 九阿哥道:“那也要心里有数,空着的四所是十七阿哥的,等到十八阿哥挪宫,就没地方安置了,十八阿哥今年三岁,也就是三年的功夫……” 到时候不仅十八阿哥,还有又一茬皇孙。 十二阿哥就在内务府,自然晓得外头划好了皇子府,明年开春就要动工了。 九阿哥说的三年是多的,说不得还会提前。 他想到了十四阿哥,道:“总要十四阿哥大婚之后吧?” 九阿哥道:“谁晓得,许是你跟十三阿哥先搬出来,他延半年?不知道,看汗阿玛心意……” * 宫里的橘子送完,宫外也开始送了。 九阿哥亲自去了一趟都统府,然后就又去一趟裕亲王府、恭亲王府。 他不是爱串门的,不过因为礼仪之事被训斥了好几回,也是长记性了。 在他看来,除了皇家,就是岳家最亲近,可是显然皇父不会这样看。 他就只能将几个叔伯处也请安一圈。 裕亲王这里,平日里一年就来两回,一次拜年,一次贺寿。 今日因橘子的缘故,愣是多了一回。 裕亲王平日里鲜少招待侄儿们,九阿哥这里少几分顾忌,就见了客,道:“小时候没见你这么贪嘴,大了倒是会吃了。” 九阿哥笑道:“小时候不懂事,没吃过外头的饭菜,只当都是例菜那样,吃饭费劲着呢,也贪嘴不起来。” 裕亲王道:“‘福寿喜’是你的方子?真不错,这几年宫里除夕赏菜,都有那个。” 九阿哥道:“食材十几二十来种,都是山珍海味,不好吃都对不起那银子!” 裕亲王道:“除了吃食跟银子,别的也不见你操心……” 九阿哥道:“侄儿也操心不着,外头怎么说侄儿,您也晓得,侄子倒是想要操心国家大事呢,汗阿玛也不放心啊!” 裕亲王迟疑了一下,道:“听说你跟八阿哥还僵着,打小的兄弟,哪里就这样了?有什么不痛快,也该说出来,化解化解……” 九阿哥听着这没头没脑的,纳罕道:“您不想着保绶弟弟以后的前程,还有空操心侄儿们的旧账?” 裕亲王膝下只站住两个儿子,都是侧福晋所出,其中保泰请封了世子,保绶比九阿哥小一岁,没到考封年纪。 按照现下的宗室考封制度,保绶要三考都优才能封二等镇国将军,要是成绩差了,还要降封。 保绶身子骨也不大结实,文武功课听说都寻常。 裕亲王觉得心梗,顿了顿,道:“就是记得你们小哥俩打小就亲近,就这样生份,可惜了了。” 九阿哥摆手道:“那您指定是记错了,侄儿打小跟老十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至于跟八哥就是看着虚热闹,都不是一拨读书的,真凑到一起的时候不多……” 眼见着裕亲王还要再说,九阿哥的脸就耷拉下来,道:“他府里的丫头铺子名都不换,大喇喇的起了个同名,抢侄儿家的生意;奶公直接托大,对侄儿这个皇子呼来喝去,侄儿还不避而远之,那侄儿骨头得多轻?” 裕亲王蹙眉道:“八阿哥性子和缓,奴才难免倚老卖老,平日里装得也老实忠心,我都看走眼了,谁会想到这样不着调……” 九阿哥冷笑道:“那奴才怎么不去御前跟毓庆宫不懂事?怎么在您面前就都规规矩矩了?侄儿晓得您是好心,侄儿也领情,可是侄儿不爱麻烦,平日里您跟王叔也骨肉情深,可是过日子,不还是各家过各家的么?” 都是同样的皇子,非要一个宾服一个,以旁人为马首,没有那样的道理? 裕亲王叹了口气,道:“你既不乐意,我也不啰嗦了。” 九阿哥心里也后悔过来一趟了。 这位心不正,明显是偏着八阿哥的。 只是他面上还是笑嘻嘻的,道:“这是您疼侄儿,才替侄儿操心呢,换了其他人,也懒得教导侄儿……” 他不耐烦听了,正好也要往恭亲王府去,就起身告辞出来。 等到了马车上,他才撇了撇嘴。 感觉怪怪的,总觉得裕亲王不是那种爱操心的人。 等到了恭亲王府,恭亲王不在府里,钓鱼去了。 九阿哥松了口气,给恭亲王福晋请了个安,送了橘子,就告辞出来。 在他心里,叔伯实在生疏,真的不如去都统府自在。 至于纯亲王府,也是叔叔家,因为纯亲王福晋早不见外客,就由崔嬷嬷过去送了一趟。 剩下其他皇子府与五公主府,还有庄亲王府、康亲王府、简亲王府、顺承王府、苏努贝子府这几处,就都是福松出面了。 总共一百来筐橘子,两天功夫,送出去七十来筐。 又不是跟年礼在一块,这就很显眼了。 不过也就是外人看着扎眼罢了,收到橘子的人家,这几年也都习惯了。 冬天洞子菜,夏天西瓜,年礼时有鸡有猪的,都是吃食。 都是体面的人家,讲究个礼尚往来,也没有几个白占这个便宜。 听说九阿哥在云南在江南都有茶园,各府的管事就都找上九皇子府,想要预定明年的茶叶。 九阿哥与舒舒没有想到是这个反应,哭笑不得,不过都婉拒了。 就算亲戚之间要通经济,也不是这样通的。 人情就是人情,买卖就是买卖。 用买卖折了人情,那不合算。 苏州的茶园少,产的茶叶自己用着还不够。 至于普洱茶,因道路遥远的缘故,并不打算大批量往京城运,还是打算按照之前的计划直接运到广州。 九阿哥想起了裕亲王府的遭遇,跟舒舒说道:“王伯什么意思?掺和这个做什么,费力不讨好……” 舒舒想了想裕亲王世子保泰的年岁,道:“是不是保泰世子跟八贝勒交好?” 九阿哥点头道:“嗯,保泰比八哥小一岁,小时候还得过恩典,入上书房读书,正好是跟八哥一拨的,不过后头王伯罢了议政,保泰也离了上书房。” 舒舒道:“王爷许是留余庆吧,卖个人情给八贝勒,也拉近一下跟爷的关系。” 九阿哥轻哼道:“近不了,往后爷决定对那边敬而远之了,眼睛被糊住了不成?爷都瞧出八哥不实在,他看不出来?不过就是事不关己罢了。” 舒舒点头道:“爷随心就好,本就是没有什么亲密走动,就是面上过得去。” 九阿哥皱眉,道:“这都过去好几天,八贝勒府的新闻外头还传着,越来越没谱,有说到八福晋身上的,还有说到富察氏身上的,说她仗着娘家跋扈,偏偏是外头人说的,爷能管住包衣,管不了外头人。” 舒舒觉得不对劲,道:“不是说是同住的格格嫉妒么,怎么还能说到旁人头上?” 谋害皇孙,那个格格自然也没有好下场,直接送到庄子上去了,少不得病故的下场。 九阿哥道:“谁知道呢?许是八福晋之前的名声太差,八贝勒府出点儿什么事儿,外头就都猜到她头上,就是又牵扯到富察氏,幸好老师没有其他闺女了,要不也烦……” 舒舒想到了十二福晋,就算是出嫁了,到底是富察家出来的女儿,外人也会说到一块儿。 她蹙眉道:“八阿哥也挺有意思的,明明是他治家不严,如今传来传去,他倒是清白无辜。” 九阿哥摇头,带了轻视,道:“不是顶门立户的样子,少了几分担当……” 第一千五百一十八章 祈祷 舒舒没有提到富察氏的名声会牵连到十二福晋。 说了也没有用。 要是富察氏背负这个嫌疑,那往后宫里长辈看十二阿哥的内院,就会多了审视。 这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舒舒撂下橘子,心里不大舒坦。 她也怀疑是八阿哥的“种子”不好。 怀胎十月,本身也是优胜劣汰的过程。 可是能不能生孩子,能不能保住孩子,世人眼中,却都是女子的责任。 就跟自己似的,要不是生下丰生他们兄弟三个,就算是晓得九阿哥子嗣艰难,只要自己不怀孕,那长辈们不满的也会是自己,宫里也会源源不断指下格格来的。 九阿哥见她不吃了,还剩下半个,道:“这个酸?” 说着,他接了过去,道:“还好……” 舒舒拿起了橘子,道:“爷之前说,季弘信中提及,橘子才采了不到三成?” 九阿哥带了可惜道:“九月底十月初才熟,剩下的只能在苏州就地处理了,或是做成蜜饯。” 舒舒道:“苏州到德州运河还是通的,德州到京城只有六百里,要不再运一次橘子,正好过年到。” 九阿哥摇头道:“橘子皮薄,不像柑与橙子能储存的长久,两个月还勉强,时间长就都干了。” 舒舒不由心动,吩咐白果道:“拿一把白蜡来,再拿一个炭盆,一个空盆。” 白果应声下去,过了一刻钟取了东西过来。 九阿哥好奇道:“说橘子呢,怎么想起白蜡来?” 舒舒笑道:“爷先看着,一会儿再问。” 等到舒舒融化了蜡烛,将一个橘子在里面滚了一圈,封了一层腊。 九阿哥一下子明白下来,眼前一亮,指着道:“这个就能保存长久了。” 舒舒点头。 后世水果打蜡是成熟的保鲜手法。 如今的蜡烛都是羊油制的,也算是食品级蜡了。 眼见着还有融化好的蜡水,九阿哥也动手裹了几个橘子。 一直到没有蜡水了,他才意犹未尽,看着剩下的蜡烛。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对舒舒道:“还是不妥当,白蜡一斤二钱银子,瞧着这橘子,想要蜡封,一斤橘子就要用到将近一钱银子,这还不算路费与损耗,真要蜡封的橘子进京,只成本就要二钱银子,咱们只做走礼用,也不好拿到外头贩卖,就要亏了。” 二钱银子,可以买三斗大米,够一个人吃一个月。 舒舒听着这成本,也没了兴致,道:“是我想简单了,真要有利可图,商贾早想法子了。” 等到东西都搬下去,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十阿哥打发王长寿过来,十福晋刚刚发动。 收生嬷嬷早就预备下了,府里也有姜太医跟另一个太医值府。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都有些紧张。 九阿哥自是盼着弟弟生下嫡长子。 舒舒则是想到了历史上十阿哥的儿子基本都是那位郭络罗格格生的,十福晋好多年后才生下一个嫡子。 历史既已经换了方向,舒舒就盼着十福晋先结果后开花了。 从各家日子就能看出来,有嫡长子会稳定的多,长子庶出,多少有些麻烦。 两人没有耽搁,换了外出的衣服,就往隔壁去了。 十福晋的产室也是早预备好的,就在正院的后罩房。 十阿哥跟两位太医在堂屋等着,产房设在东稍间,郡王福晋跟收生嬷嬷在里面。 舒舒虽只生了一回,可是也是丰富的理论派,晓得从发动到产子,少说也要几个时辰。 十阿哥平日里镇定,此刻有些慌乱,神色木木的,看到九阿哥到了,才像有了主心骨似的,起身道:“九哥……” 九阿哥道:“瓜熟蒂落,等着好消息就是。” “嗯……” 十阿哥点头,却依旧带了几分不安。 舒舒道:“那我到里屋瞧瞧。” 十阿哥才醒过神来,道:“劳烦九嫂。” 舒舒就穿过次间,进了稍间。 郡王福晋正扶着十福晋走路。 十福晋头上都是汗,脸上却带了笑,眼中也都是欢喜。 舒舒见状,也跟着笑了。 都说爱笑的人运气好,十福晋也会有好运气的。 十福晋也看到舒舒,轻快道:“九嫂,我要生了!” 舒舒心里算了下时间,差不多就是九个月出头,搁在后世是足月,就点头道:“挺好的,现在做月子,腊月底就出月子,不耽搁过年吃席。” 十福晋生出期待来,道:“我不想吃肉了,到时候我就吃饽饽,肉馅饽饽、糖饽饽都想吃……” 舒舒道:“到时候百味居的饽饽,我给你预备几桌,甜咸都有。” 十福晋咽了口水,道:“越说越馋了。” 舒舒立时道:“那就吃,要吃饱了才有力气生。” 十福晋道:“那我能吃好多好多。” 产房有收生嬷嬷在,舒舒也不掺和,就出去帮十福晋预备吃食去了。 “挂面两大碗,荷包鸡蛋六个,有现成的熟肉切一盘,煎一盘奶豆腐,蜂蜜水也备着……” 舒舒吩咐王长寿道。 王长寿立时去膳房预备了。 九阿哥道:“这也预备的太多了?” 舒舒小声道:“还有郡王福晋的,说不得要熬几个时辰。”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 十阿哥只觉得度日如年,掏出怀表看了一眼,道:“才申正,今天能生出来么?” 九阿哥前年的时候也了解了许多生产的内容,道:“头一胎都会慢些,正常……” 十福晋即便调整饮食,体态也比一般人丰满,不过她的肚子大小看着还好,最后几个月太医的脉案也是胎儿脉像强劲。 舒舒想到十福晋喜动不喜静,觉得生产应该比其他人顺利。 少一时,挂面跟鸡蛋都煮好了,送了进去。 十福晋果然开心,看着面条移不开眼。 郡王福晋见她只吃面条,给了夹了两筷子牛肉,道:“多吃肉,吃肉有力气。” 十福晋这几月却是每天不是鸡肉、就是牛肉,早就够够的,道:“我不想吃肉……” 她满脑子都是饺子、面条、包子跟烙饼,要不是对十阿哥与对孩子的爱,早坚持不下去了。 郡王福晋心疼了,抚摸着十福晋的后背,道:“等生下孩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十福晋却记得母乳之事。 三贝勒府的大格格早产体弱,后头补了奶水调理才好些。 还有丰生兄妹三个,就是更好的例子。 草原上的女人也大多自己哺育孩子,郡王福晋当时生十福晋也是喂过的,后头又怀上了孩子,才换了奶嬷嬷。 十福晋就道:“不着急,等出了月子再吃也行……” 等到掌灯时分,十福晋就不能再走了,开始卧床。 几个在堂屋等着的人也没有心思用晚饭,就胡乱垫巴了一口继续等着。 这一等,就过了三更。 九阿哥已经坐得屁股疼,不过瞧着十阿哥脸色发白的样子,也没有说什么。 舒舒则是想的多些,小声问十阿哥道:“人参预备下了么?还有酒精跟剪子……” 十阿哥听了,脸色更白了,点头道的:“都预备下了,人参片还有……人参……” 舒舒听着里面的动静,十福晋已经哭叫了。 “爷……疼……” 十阿哥坐不住了,起身就进了次间,要挑帘子进去。 郡王福晋听到动静出来拦住,道:“好孩子,长生天跟佛祖都会保佑小布音。” 十阿哥道:“我想要进去陪着布音……” 郡王福晋坚定的摇头,道:“阿哥,那样小布音会分心的,您进去了,她有了依靠,就会软弱了。” 十阿哥很想要说,软弱就软弱。 舒舒却晓得不让男人进产房,不仅是迷信说法,也是为了夫妻感情。 后世就有陪产的男人,彻底不行了的。 目睹新生,不是哪个男人都能受得住。 她就推了一下九阿哥,示意九阿哥劝人。 九阿哥起身,招呼道:“老十你快出来,听福晋的,别跟着裹乱……” 郡王福晋不肯退让,里头的十福晋听了也不敢哭了,道:“爷别进来……” 十阿哥就道:“那你好好的听岳母的话,我在外头陪你。” 布音脆生生地应了。 十阿哥这才回到堂屋。 眼见着他焦躁不安,舒舒就起身进了产室。 九阿哥对十阿哥道:“有郡王福晋跟你嫂子在,弟妹比你都安心,你也别太担心了……” 十阿哥点点头,不让自己去想糟糕的可能。 他会做个爱护妻子的丈夫,会做个疼爱儿女的阿玛,不会冷淡哪一个…… * 下一更10月13日中午13点左右 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章 幸运(打滚求月票) 远远地传来鼓声。 三更已过,四更开始。 九阿哥熬的眼泪巴擦的,望向旁边的舒舒,有些心疼舒舒跟着熬时间。 舒舒笑了笑,看着精神头比九阿哥强许多。 产房从最初的喧嚣转为安静。 舒舒估算着时间,也有些悬心。 十福晋从发动到现在,已经五个时辰了。 这是正常的时间范围。 可是这么久,十福晋会不会乏力,羊水会不会太少? 舒舒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不好的方向。 堂屋的气氛有些紧绷。 两位太医也都屏气凝神的。 “哇哇……” 一声嘹亮的婴啼声,打破了寂静。 十阿哥“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舒舒的心也放下大半。 九阿哥坐得腰酸背痛的,眼下扶了椅子把手起身,伸了伸懒腰,跟舒舒道:“这嗓子挺亮啊!” 舒舒道:“中气十足……” 郡王福晋抱着一个襁褓出来,脸上笑得跟花似的,递到十阿哥怀里,道:“恭喜阿哥,布音生下了像马驹一样强壮的小皇孙……” 十阿哥双手捧着襁褓,不敢动了。 郡王福晋说着话,还松开襁褓,让十阿哥看了一眼小皇孙的小牛牛。 小皇孙双腿光溜溜的,鼻子一皱,又开始干嚎上了,却是干打雷不下雨。 九阿哥走到十阿哥旁,看着红彤彤的小婴儿,道:“听着嗓门挺大,这胳膊、腿儿也不细。” 舒舒也上前看来,小婴儿脸色虽红,可是胎里养的干净,没有多少胎脂,皱纹也少。 她也往婴儿下身看了看,主要是看小腿长度,还好不算短。 这个没有随十福晋,要不然往后会影响个子。 十一月十六日丑初,十福晋平安诞下嫡长子,母子平安。 十福晋的声音从稍间传出来,虚弱着带了几分兴奋,道:“爷,我厉害不厉害?” 十阿哥这才动了,将襁褓递回到郡王福晋怀里,而后大踏步进了屋子。 屋子里都是血腥气,十阿哥却罔若未闻,近前几步,望向十福晋。 十福晋如同刚洗完澡似的,头发都湿透了,脸上也苍白,可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十阿哥,带了几分得意。 十阿哥点头道:“厉害,咱们有嫡长子了。” “咯咯咯咯……” 十福晋笑着,拉着十阿哥的手,道:“我真欢喜……” 十阿哥脸上也带了笑,道:“我也欢喜,你好好的,让太医请个脉,就先睡一觉。” 十福晋也确实没有力气了,点头道:“都听爷的。” 等到两位太医进来请了脉,就是有些脱力,没有其他症状,十阿哥才算真正心安了。 在这之前两人也已经给小阿哥看过,也是好好的。 舒舒跟九阿哥跟着熬到半夜,夫妻两个也乏了,就回家去了。 等到简单梳洗,两人躺下,九阿哥唏嘘道:“老十有了嫡子,爷也算放下一桩心事……” 舒舒翻了个白眼。 这也是随根了,都是爱操心的。 明明是哥哥,操着阿玛的心,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弟弟。 九阿哥还在絮叨,道:“一半是心疼老十,一半也是有私心了,舍不得丰生跟阿克丹了,现下正好,爷也不用为难。” 舒舒想起了丰生他们几个的大名,道:“要等到上书房再请圈大名么?三贝勒府的弘晴跟四哥府上的弘昐阿哥是早圈了名字的……” 康熙的皇孙,可是会上百,好像都出现重名字的了。 丰生他们不算晚,名字还有个选择的余地。 等再过几年,皇孙多了,好名字应该也没几个。 九阿哥听了,来了精神,道:“不能等那么晚,到时候好名字都没了,咱们明儿翻翻日字旁的字儿还有什么好的没有,挑两个好的,再去御前,省得汗阿玛胡乱点选了名字。” 夫妻两个有些走困了。 舒舒就又说着小侄儿,道:“还是单胎足月的孩子看着长得好,分量能有丰生两个了,头发密实,指甲鼓鼓的,小胳膊、小腿看着也有力气,爷往后要好好操练丰生与阿克丹了,要不然到时候力气小,被弟弟比过去。” 九阿哥听了,有些心疼儿子,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许是儿子就随爷了,不能比这个……” 舒舒觉得自己这个“严母”应该是稳了。 九阿哥这个,明显是自己偷过懒,就不想让儿子们勤快了。 舒舒也不与他磨牙,就是决定往后陪孩子们玩耍归九阿哥,教育方面,要隔开九阿哥。 九阿哥说完,摸了摸舒舒的肚子,酸溜溜道:“听你这么一说,爷都不盼着小四,要是真有个单蹦的小四,比他哥哥们都出众,你是不是就要做偏心额涅了?” 舒舒被摸着直痒痒,听了这话,拍了九阿哥的手,道:“我是后额涅,爷是亲阿玛,睡觉!” 虽说将近五更才合眼,可是九阿哥存了心事,天亮就一骨碌起来。 舒舒打着哈欠,有些睁不开眼,道:“爷起来这么早做什么?” 九阿哥道:“爷忘了叮嘱老十让他亲自入宫报喜,他虽还禁足,可是也不好打发人报喜,自己去了多有诚心,顺势也能解了禁足……” 养儿方知父母恩。 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还是要对皇父亲近依赖些。 如此一来,即便跟钮祜禄家关系疏远些,旁人也要掂量掂量,不敢轻慢。 九阿哥急匆匆地往隔壁去了。 十皇子府大门口左边挂着弓,这是昭告亲友,添了男丁。 前后街的人家,也开始陆续听到消息。 十阿哥带了亢奋,昨晚也没有睡好,这会儿也已经醒了。 听说九阿哥来了,他就匆匆往前头来。 九阿哥就直接说了报喜之事,道:“还得你自己入宫报喜才显得郑重。” 十阿哥也晓得自己这个“禁足”要有个收尾。 否则的话,“洗三”也好,“满月”也好,都不好张罗。 那是他的嫡长子,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的。 十阿哥就点头道:“嗯,我晓得了,一会儿往宫里去……” 九阿哥打着哈欠,道:“那就好,爷回去再补个回笼觉去。” 他来的匆匆,去的匆匆。 十阿哥亲自送到大门口。 舒舒还没有起,听到动静,晓得九阿哥回来,看了一眼,又闭上眼接着睡…… * 这会儿功夫,四贝勒府中,四阿哥已经开始用早饭了,他最近都是辰初之前就到衙门,早上起得也比较早。 昨天下午十皇子府发动,四贝勒府这里也得到些风声。 早饭刚吃上,就有门房来报,十皇子府门口夜里挂弓了。 四阿哥听了,对四福晋道:“十福晋远嫁而来,不容易,你上午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把手的没有。” 四福晋点头道:“嗯,我一会儿就去。” * 八贝勒府这里,八阿哥本也打算今日开始去衙门的,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直冒冷气儿。 不用猜就能想到,旁人提及十皇子府的喜讯,少不得会提及八贝勒府。 如今比自己晚一年大婚的弟弟都有了嫡长子,自己却连庶子女都没有…… 八阿哥的心如同虫子咬了似的难受,也生出几分不自信来…… * 九皇子府,舒舒与九阿哥的回笼觉没睡多久。 等到九阿哥回来,舒舒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太后跟太妃处还需要人报喜。 郡王福晋是外藩命妇,不好随意请旨入宫。 舒舒只能自己爬起了,虽说她也有些乏,可到底年轻,还有就是报喜鸟谁都爱做。 九阿哥迷迷瞪瞪,看着舒舒道:“你怎么又起了?” 舒舒就说了宁寿宫之事。 关键是今天是十一月十六,距离下次入宫请安还有四天。 不好拖那么久,还是需要去报喜的。 九阿哥折腾两回,也不想睡了,起身道:“那就去吧,让皇祖母跟太妃也跟着欢喜欢喜。” 两位太妃本来还能做伴消磨时间,结果今年淑惠太妃身边多个十七阿哥,端顺太妃不说落单,也是多几分寂寥,就格外留心十福晋这一胎,每个月都打发人送东西到十皇子府。 人上了年岁,也就是这点儿指望了。 夫妻两个简单用了早膳,就去了隔壁。 十阿哥正要准备入宫。 九阿哥就提了宁寿宫报喜之事。 十阿哥少不得又谢了舒舒一回。 舒舒与九阿哥、十阿哥就一起往皇城去了。 舒舒从神武门下车,九阿哥跟十阿哥依旧走西华门。 宁寿宫里,太后这里刚用了早膳,正在“百步走”,听着舒舒来了,也是纳罕,忙叫进来。 舒舒穿着大红色的宁绸貂领褂子,进来就屈膝,笑吟吟道:“给皇祖母与太妃报喜来了,十福晋昨天发动,今早添了嫡长子,母子平安,小阿哥整六斤,结结实实的。” 当时给小阿哥称重后,舒舒都后怕。 这个重量,不算巨大儿,可是也不算小了。 就十福晋那样的小身量,生出这么重的婴儿,还顺顺利利的,真是很幸运。 太后听了,立时笑得合不拢嘴。 小儿难养,先天足了与先天不足,那是两样。 “那小布音呢?孩子个头大,可是遭罪了?” 太后带了几分心疼道。 舒舒道:“太医请了脉,就是卸力了,其他都好,有郡王福晋陪着,瞧着精神头也好好的……” 第一千五百二十章 天伦(打滚求月票) 生下皇孙是喜,母子平安是喜上加喜。 太后立时吩咐白嬷嬷去请了端顺太妃过来。 端顺太妃听了,忍不住双手合十谢天谢地。 舒舒道:“头发密实随了十弟妹,自来卷,手长脚长的随了十阿哥,往后也是高个儿,肉嘟嘟的,胎里养的好……” 端顺太妃拉着舒舒的手,道:“我听布音说了,你给抄了专门的食谱,真是用心了。” 现在想想,也叫人后怕。 要不是后个几月调整饮食,这孩子再大点儿,那什么情形还真不好说。 对女人来说,生产就是生死关,最艰难的就是初产。 舒舒道:“还是要布音自己能忍住,昨儿还说不想再吃肉呢,就想吃面条跟饽饽。” 有七福晋的前车之鉴,十福晋的体态比七福晋当初好不到哪里去,就让人跟着担心些。 对蒙古贵女出身的布音来说,远嫁是荣誉,也是责任。 生下满蒙血统的皇孙,也能真正站稳脚跟。 一直到今天,终于瓜熟蒂落,长辈们提着的心才放下。 太后这里派出了白嬷嬷,太妃也打发身边嬷嬷跟着,带了给十福晋的补品,跟着舒舒一起出宫了。 舒舒既做了报喜鸟,少不得也得了一份赏,太后这里给的是两匣子燕窝,太妃那边是两匣子海参,都是平日可用的。 等舒舒陪着两位嬷嬷到皇子府时,十福晋已经醒了,正在吃红糖小米粥。 四福晋过来了,正陪郡王福晋说话。 小阿哥正睡着,头发有明显的弯曲,颜色也偏浅棕色。 舒舒看着,期待起小阿哥满月的情形。 这像个混血娃娃,昨天半夜三更的,没看眼眸的颜色,不过看这头发颜色,应该也浅。 不过长大了应该会好些。 白嬷嬷跟太妃身边的嬷嬷仔细地看着。 白嬷嬷看了舒舒一眼,心里佩服。 怪不得太后喜欢九福晋,是个会做人的。 这孩子刚落地肖母,有些像串串,那可不是什么好话。 九福晋在宁寿宫却一个字都没提,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好的,是个厚道人。 两人看了皇孙,又去跟十福晋说话。 舒舒闲下来,就低声跟四福晋咬耳朵,道:“比刚落地的时候白些了,这是随了弟妹的皮肤,过几日指定奶白奶白的,可真招人疼。” 四福晋也眼气,道:“眼睫毛也长,不是那种细眉细眼的……”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低声抱怨一句,道:“我瞧出来了,咱们几家皇孙中,就数我们家那几个肖父,我生的也就罢了,真是白瞎了李氏的长相……” 舒舒忍不住笑,打趣道:“回头您对四哥说去……” 四福晋闭了嘴,又是端庄温良的模样。 等到两位告辞,舒舒跟四福晋也跟着出来。 舒舒是要回去补觉,四福晋是见这边井井有条的,就没有多留…… * 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也是昏昏欲睡,皇孙落地,内务府这里就派人去拿“命贴”送到钦天监择吉时,是为后天的“洗三”礼做准备。 九阿哥就将这个差事交给了高衍中。 高衍中是内务府官员,品级也不算低了,皇子府这里预备的茶封也会丰厚。 这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高衍中得了吩咐,就出宫往十皇子府去了。 十二阿哥则是迟疑了一下,道:“九哥,那‘洗三’有宴么?我跟福晋用出宫贺喜么?” 没有前例可循,他怕有失礼之处。 他也听到了富察侧福晋的一些非议,就想要行事周全些,省得外头也说十二福晋不好。 九阿哥摇头道:“爷也不晓得老十什么安排,等着吧,要是有宴的话,不会落下你跟十二弟妹的帖子,你也不是小阿哥了……” 这是十皇子府的嫡长子,应该会有宴。 九阿哥想到去年自家“洗三”跟“满月”都没摆酒,生出遗憾来。 不过当时天气还没有转暖,孩子小也经不住折腾。 想着几个皇子府后头添的阿哥,都跟红螺寺有些干系,九阿哥就提醒十二阿哥道:“那两盆竹子好好侍弄,外头如今都是‘李鬼’,正宗的红螺寺竹子有市无价,抢都没地方抢去。” 也就是九阿哥这里,年年春天都分盆留着,还有些富余。 不单送了十二阿哥,还给十三阿哥也留了两盆。 还有福松跟珠亮的,都预备下了。 十二阿哥头皮发麻,不想说话了。 他还没有习惯阿哥所多了一个福晋,并没有盼着再添一个柔弱的小婴儿。 他立时埋头处理公文了。 九阿哥见状,道:“你这心智还是孩子,不晓得男人不能没儿子,瞧瞧庄亲王都魔怔成什么样了?”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今年直隶不少府县是丰年,明年开春掉粮也富足,那香河明年夏天的土豆,是不是就能起烧锅了的?” 要是一直关在宫里还罢,既出了一次远差,十二阿哥就惦记第二次外差。 香河虽比不得热河远,可是也一百二十里地。 九阿哥点头道:“明年玉米也该有富裕的了,都可以试试酿酒。” 咦? 他发现自己灯下黑了。 因水灾的原因今年起不了烧锅,就忘了烧酒就是最适合喀尔喀的商品。 到时候为了运输方便,他可以叫人都蒸出酒精来,到了喀尔喀再叫人勾兑。 到时候根据加水比例,来制定一等、二等、三等酒的价格。 九阿哥仿佛看到眼前银子在飞。 还有糖水橘子…… 橘子不行,江南运到京城就太远了,吃食卖不上天价去,不宜太远运输。 还是京城就地取材为好,明年夏天做成糖水桃子、糖水梨子跟糖水山楂,就可以在漠南蒙古贩卖。 漠南各部都修了台站,多有驿道,运输也方便。 夏天的时候制作,秋天运到各处。 九阿哥美滋滋的的,忍不住拿着自己的小算盘,算盘珠子打的“噼里啪啦”。 只是零嘴儿就是零嘴儿,想要卖出高价,还是要养生。 九阿哥想起了宫里药房每年进的人参,能用掉五成就不错了,年年都有存货。 人参的价格,外头打听就晓得了,不好涨价。 那就让御药房琢磨成药,男人吃的人参益气丸之类。 可是除了补肾的方子立竿见影,其他的方子都没有那么明显。 九阿哥想到了舒舒的胭脂铺子,生意是真好,用的也是真材实料。 人都有爱美之心,保持美貌是最费钱的。 九阿哥打算回家了,正好可以跟舒舒商量商量自己的生意拓展一下。 九阿哥兴致勃勃地走了。 十二阿哥起身相送,想着方才的算盘声,竟是有些怀念,觉得屋子里冷清了。 他好像已经习惯跟这个哥哥在一处办公了,去年刚开始的时候,难受的不行…… * 九皇子府上房。 舒舒的回笼觉睡了一个半时辰,是饿醒的。 九阿哥已经回来了,手中拿着账册,在旁边看着。 舒舒看了眼座钟,已经快未初了。 九阿哥道:“叫膳房做了牛肉汤,正好可以下面条吃。” 舒舒想着昨天十福晋吃面条的情形,也有些馋了。 白果带了冬月安排了膳桌,夫妻两个吃了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还有切好的牛肉直接蘸料碟,吃着一点也不腻,还很开胃。 夫妻两个就多吃了几口,正好趁着孩子们睡下午觉之前转一圈。 只能说谁生的孩子谁疼,舒舒再看尼固珠的单眼皮,居然看顺眼了。 女肖父,按照相学的说法,这是有福气的面相。 还有这肉乎乎的体格,别说是在皇孙女中独一份,就是皇孙也没有与她比肩的。 舒舒就抱了尼固珠起来,道:“爱不爱溜冰,要不要溜冰去?” 尼固珠胳膊立时指了外头,道:“爱,要!” 宁安堂跟暖房之间的花园,如今也树木凋零,就整理出来一块空地,泼水结冰了。 伯夫人不放心,嘱咐道:“半刻钟就行了,眼见着冬至,正冷的时候……” 舒舒点头,给尼固珠穿戴上。 九阿哥则是拿起尼固珠的小冰车。 没有粉色的涂料,就用粉色的绢给冰车包了一层,成了一辆粉红色冰车。 这是尼固珠最爱的宝贝,即便不出去溜冰,每日也要人在屋子里拉几圈。 这个冰车下头没有用冰刀,而是几个铁轱辘,所以只要是平整的地面都能拖拉。 夫妻两个俯首甘为孺子牛,陪着尼固珠滑了半刻钟的冰,就又抱她回宁安堂。 上个月是初冬时节,在外头玩耍还没有那么冷;如今眼见着进九,外头干巴巴的冷。 这回换了九阿哥抱人。 尼固珠身子就一窜一窜的,不肯安生。 舒舒看着莫名其妙,九阿哥却明白过来,道:“这是想要坐肩膀呢,上回小三那样扛着她,应该是记住了。” 小祖宗的心愿,又不是什么费劲的,亲爹亲妈怎么也要努力满足。 就由舒舒扶着,让尼固珠在九阿哥的肩膀上坐了。 尼固珠果然开心,“嘻嘻”笑着,口水哒哒的。 伯夫人见了,吓了一跳。 九阿哥这个小身板,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舒舒见状,伸手将尼固珠抱下来,放在炕边……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方向(打滚求月票)) 舒舒说了十福晋生产之事,道:“是个好看的小阿哥,要是下一回生女儿,指定也是皇孙女中数一数二的。” 伯夫人道:“小两口感情好,开了怀,后头还有得生。” 如果十福晋生下嫡女,也不用像舒舒这样担心,因为还有阿霸亥部兜底。 到时候不能求恩典留京,还能求恩典指到舅家。 夫妻两人看完女儿,又去后罩房看儿子。 丰生跟阿克丹对出门玩耍的瘾头没有尼固珠大,也不像尼固珠似的,每天必须要去户外打卡两回。 两人过去时候,齐嬷嬷正在教两个小阿哥满语。 至于蒙语,舒舒打算延后两年再教两个孩子,省得混乱。 现在他们身边的奶嬷嬷已经都退出去了,只有保母在。 保母都是从包衣佐领下选的,一半会满语,一半会汉语。 小孩子正是学语言的时候,在五、六岁之前,舒舒也不打算给三个孩子开蒙了,只要能将三种语言学好就行了。 见夫妻两个进来,齐嬷嬷起身。 舒舒仔细打量了齐嬷嬷,见她气色还好,道:“海参既是管用,嬷嬷就吃着,再是觉轻,也要睡足三个半时辰才好。” 虽说这一年半还有其他保母在,可是齐嬷嬷总揽两个小阿哥身边事,也跟着熬着的,瘦了一圈,很是不容易。 齐嬷嬷道:“奴才好着呢,福晋放心,白日里阿哥们歇了,我也跟着睡半个时辰,精神足足的。” 对于无父无母无夫无子的齐嬷嬷来说,并不怕忙碌,怕的反而是闲暇与安静。 舒舒也就不说别的,只道:“每日鸡蛋跟牛奶要吃,这阵子加的鹿奶,嬷嬷也跟着喝,都是养生的,嬷嬷硬硬实实的,往后再给丰生与阿克丹看孩子。” 齐嬷嬷不敢想那个情形,道:“等到孙阿哥出来,奴才都奔七十了……” 舒舒道:“嬷嬷听我的,吃的好,睡的足,七十也能跟五十似的硬朗……” 舒舒跟齐嬷嬷说话,阿克丹就乖乖地蹭过来,拿了个银鎏金的九连环递给舒舒。 他们兄弟还小,玩不了九连环,就是听个声音罢了。 丰生则是被九阿哥抱着,正指着看到的物件,说新学的几句满语。 九阿哥得意洋洋,跟舒舒道:“瞧瞧咱们儿子,才两岁,这么聪明,这要是到了上书房,功课肯定是第一。” 舒舒笑着赞了丰生两句。 同样是学说话,阿克丹却是惜字如金。 这兄弟两个,还真是打小就个性鲜明。 在后罩楼待了两刻钟,眼见着孩子们都困了,到了下午小憩的时候,夫妻两个就回正房去了。 在外头走了一圈,舒舒脸有些紧,就洗了脸,坐在梳妆台前,涂了一些润肤膏。 这是添加了玫瑰精油跟人参的,正适合冬天保湿。 九阿哥在旁边看着,闻到淡淡的人参味儿,想起了在衙门时的打算,就道:“要不咱们从宫里买人参,往喀尔喀卖人参膏子?” 舒舒拍完脸,望向九阿哥。 一下子两个雷! 她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做了思量的样子,想了一会儿才开口。 “爷,这膏子里用的都是最差的人参须子,宫里存的人参都是上几等的,估价不会便宜,可是储存久了,药效未必跟价格匹配;涉藩无小事,喀尔喀跟漠南蒙古还不一样,朝廷还没有完全收服,爷想着通商是好事,可是宜公不宜私,要是内务府出面,让四姐在中间总理一下,说不得能两全其美,四姐有理由介入喀尔喀事务,内务府也能多了收益,平了理藩院那边的亏空……” 九阿哥会算经济账的,马上就明白了自家跟内务府有账目不合算。 就算按照规矩,并不占内务府的便宜,也是如此。 至于喀尔喀那边…… “到时候主要运酒精过去,人参膏子是顺便的,男人都爱喝酒,女人最爱的还是这些东西……”九阿哥道。 舒舒道:“那在衣服料子跟首饰上想法子呢?” 九阿哥摇头道:“首饰这个不大清楚,听老十福晋的意思,各部都有金银匠人,衣服料子那个,山西那边有布商专门走口外的,不能砸他们饭碗,否则回头捅到御前,汗阿玛又该呲哒爷了。” 舒舒眨了眨眼,道:“内造办既有琉璃坊,那会制镜子了么?要是能做出银镜,那个贵妇应该喜欢。” 九阿哥依旧摇头,道:“迟了,俄罗斯商人去喀尔喀,带的都是欧罗巴的这些小东西。” 舒舒也想不到别的,道:“要不就可着酒来,从太医院问几个药酒的方子,补肾的,滋阴的,这样男女就都适用了……” 九阿哥的目光却落到另一处,是一瓶桂花头油。 舒舒不喜欢用头油,可是有时候头发起毛刺,这个是整理妆容的必须品。 九阿哥道:“这个乍一看跟西洋香水挺像的,琉璃瓶咱们自己也能烧,先看看内造办能不能仿出西洋香水来,到时候比俄罗斯商人卖的便宜就行,也能赚到大头……” 说到这里,他如同打开了脉络,道:“还有江宁的羊绒呢,回头爷给曹寅去信,不织咱们自己的花样了,也要那样西洋样子,运到喀尔喀,就是海关来的‘洋货’……” 舒舒听了无语。 这是要“山寨”。 不过既是那边习惯了跟俄罗斯通商,的确更认欧罗巴的东西一些。 舒舒就道:“宫里应该有海关贡上的银餐具水壶酒壶什么的,也可以做成西洋样式……” 九阿哥有了计划,道:“到时候烧酒为主,这些西洋物件为辅就行了。” 夫妻两个上午都补过觉了,这会儿也不困,就去了书房。 九阿哥打算写个好的计划书,正好年后开始预备。 等到下半年烧锅开起来的时候,第一批货物已经储备好,正好可以在九月之前运到喀尔喀。 舒舒手中拿的是《三字经》跟《千字文》。 她并不打算给几个孩子过早启蒙,可是闲着也闲着,打算将这两本蒙书里的小故事、小知识点总结出来,做个简单的绘本。 要是在开蒙之前,让三个孩子喜欢上阅读,那以后开蒙也不会厌学。 至于谁画画…… 府里还有个字画大家曹曰瑛,舒舒打算预备一笔润笔,请他到时候帮着绘制些幼儿话本。 内容这里是她掌握。 等到九阿哥的计划书写到一半,舒舒也将两本蒙书看了一遍,十阿哥打发王长寿来了,是送帖子来了。 后日十皇子府“洗三”办小宴,并不请外客,就是各皇子府与五公主府,还有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王长寿已经派了半天帖子了。 九阿哥道:“别忘了往毓庆宫送一份,太子妃不方便出来,可是会预备礼。” 王长寿道:“已经叫王平安去了,还有乾西头所跟五所的帖子,都是一并送。” 九阿哥看了眼坐钟,眼见着傍晚了,就道:“你从隔壁过来的,见了八爷没有,脸色如何?” 王长寿老实道:“见着了,八爷咳嗽来着,说着风寒未愈,过几日好了再去道贺,后个儿让八福晋过去。” “哈哈哈哈,他倒是病得巧!” 九阿哥忍不住笑出声来,带了幸灾乐祸,对舒舒道:“瞧瞧,正好避过这几天……” 还有外人在,舒舒也不好点评,只附和道:“进九之前正冷,风寒感冒的人也多……”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不再提八阿哥,痛打落水狗也没有什么意思,就问王长寿道:“你们主子什么时候从宫里回来的,解了禁足没有?” 王长寿道:“巳初回来的,解了禁,明儿开始就去宗人府点卯。” 九阿哥放下心来,示意白果赏了荷包,打发王长寿下去了…… * 乾西头所,十三阿哥刚从户部回来,十四阿哥已经在这里等着。 “十三哥,您收了十哥府上的帖子了?” 十四阿哥见他回来,开门见山问道。 十三阿哥见他气鼓鼓的,不由头疼,道:“才从南苑回来几天,你就又惦记出宫了?十哥晓得上书房的规矩,除非汗阿玛金口玉言,否则没有假,怎么会给你派帖子?” 十四阿哥皱眉道:“我也是叔叔啊,怎么能跟小阿哥同例?” 十三阿哥摇头道:“你没当差,就是小阿哥,我这里都是凑数的,主要应该是请十二哥跟十二嫂……” 十四阿哥叹了口气,道:“还要等到后年,我才能离了上书房……” * 乾西五所,正房。 十二福晋看着手中的帖子,有些忐忑,道:“爷,咱们方便出宫么?” 十二阿哥点头道:“方便,明日你去给贵人请安,报备一声就行了,我会跟侍卫处那边说出门的安排,预备好人手。” 至于马车,是内务府那边预备。 十二福晋带了几分激动,道:“还以为开府之前,都没有出宫的机会……” 十二阿哥想着马齐宅就在去北官房中间,就道:“后天吃完席,回宫之前,可以去看看岳母。” 十二福晋露出惊喜,看着十二阿哥说不出话。 十二阿哥移开眼。 他就是跟九哥学习而已,九哥最爱去都统府了,每次去前后都要显摆一番…… * 下一更10月14日下午14点左右 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 长见识了(打滚求月票) 钦天监给测出的吉时是午初。 不过既过去赴宴,没有几个人是掐着点儿去的。 到了巳初,客人就陆续到十皇子府。 舒舒与九阿哥不用说,用了早饭就过去了。 宫里陆续来人,宁寿宫、乾清宫跟毓庆宫都打发人送了东西过来。 宁寿宫除了太后,两位太妃也都送了;乾清宫这里赏赐的东西,比其他皇子府的皇孙加等;毓庆宫这里,太子妃预备的贺礼也周全。 十福晋休养了两日,看着没有产妇的虚弱,精神饱满。 要不是有郡王福晋在,她都想要下地了。 四福晋跟八福晋住的近,也陆续到了。 两人就跟着舒舒,进来探视十福晋。 四福晋生育两次,有经验了,拦着道:“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都是经验之谈,要是下地出汗见风了,回头骨头缝疼。” 十福晋皱眉道:“还有二十八天,想想身上都要锈住了。” 四福晋哄着道:“生产一次,都要损了血气,正是要好好补的时候,每天多睡些,很快就过去了。” 舒舒也道:“想想爱吃什么,想吃什么,出了月子一样样吃去,多了盼头,日子也过的快了。” 十福晋听了喜笑颜开,道:“真有趣,孩子没有生下来之前,我就想吃肥肉,想吃羊肉野葱馅的包子,现在一点也不想吃了,那应该是孩子爱吃的,不是我爱吃的……” 四福晋也想起怀次子的时候口味变得奇怪,道:“应该是如此了,小东西在肚子里就开始挑食。” 十福晋看了一眼塌下去的肚子,道:“还爱动,小拳头小脚丫跟打拳似的,没有丰生跟阿克丹乖巧。” 四福晋道:“那是会疼额涅的,真要三个孩子在肚子里打架,那想想都怕人。” 舒舒笑着听着,没有插话。 八福晋也是如此。 四福晋见状,就岔开话,不再说儿女经,只道:“就算在屋里,也要带抹额,要不晚上睡觉着凉了头疼。” 十福晋爱出汗,眼下的抹额也是松松垮垮的。 她纳闷道:“要说腰胯的骨缝撑开就撑开了,受不得风还有些道理,怎么还会头疼呢?” 四福晋被问住,望向舒舒道:“书里怎么说?” 舒舒想了想,道:“书上只说抹额是用来防产妇受寒,没有提别的,不过大家也晓得,出汗的时候,除了脸上跟腋下,头发根也冒汗,应该是那个的缘故吧,容易出汗,所以带上抹额防止受凉……” 妯娌几个说着话,大福晋跟三福晋到了。 几人都起身出来相迎。 后罩房中,东稍间做了月子房,西稍间安置小阿哥。 眼下女眷,就在堂屋说话。 等到吉时,新生儿的“洗三”礼,也会在这里举行。 至于男客,则是前院安置。 少一时,十二福晋跟九格格到了,两人是在门口碰上的。 再一会儿,五福晋跟七福晋来了。 至于裕亲王府,来的是世子福晋;恭亲王府,来的是满都护福晋。 都是同辈,皇子福晋们还少了几分拘谨。 除了十二福晋之外,姑嫂妯娌都是相熟的。 新妇十二福晋就得到大家的照顾。 九格格道:“往后多让十二弟带你出来,省得在宫里憋闷。” 紫禁城虽大,可是对皇子家眷来说,日常就只能在阿哥所,小小的三进院。 五日请安一次,算是放风了,可是也是规定的路线,不能多走一步。 十二福晋颔首,笑道:“盼着哥哥嫂子家每月都摆酒。” 七福晋听了,跟五福晋道:“又来个嘴甜的小妯娌,咱们真要成老嫂子了。” 五福晋听了,有些恍然。 她们是三十四年的秀女,当年就指了婚,不过因朝廷备战的缘故,延迟到三十六年才大婚,这也五年了。 感觉像是过去了好久似的。 七福晋看出十二福晋没有多少拘谨,笑容也真切,小声道:“十二阿哥看着不言不语的,没想到是个会体恤人的。” 要不是丈夫体恤,高嫁皇家,新妇只有忐忑小心的。 五福晋这才开口,小声道:“五爷夸过十二阿哥,说就是不爱说话罢了,苏麻嬷嬷教养出来的,是个眼亮心明的好孩子。” 三福晋正跟大福晋夸小阿哥,道:“抱着都压手,大嫂方才也该抱抱的,头发都快一寸长了,快赶上旁人家满月的孩子,这父母都年轻健康,孩子就养的也好,要是父母年岁大了,到底有些不足……” 大福晋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她心里也想抱,可是没有经验,不敢上手。 大阿哥是不年轻了,可是这子嗣缘分,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只是三福晋这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大福晋看着三福晋,心里也犯嘀咕。 三福晋跟大福晋说完,忍不住又去撩拨八福晋,道:“大嫂就算晚两年要孩子,郡王府也不缺小阿哥、小格格,倒是弟妹家,也没有个动静,是观音竹没养住么?哎,红螺寺该去也去趟,万一佛祖开眼呢!” 八福晋眼皮抬起来,看着三福晋道:“每次入宫请安,三嫂也没有个更衣的地方,听说孩子生多了就爱更衣,您这也怪可怜的。” 三福晋涨红了脸,道:“八弟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就没地方更衣了,每次入宫时,我都跟十弟妹似的,往宁寿宫去……” 八福晋正吃着核桃仁儿,听了这话,用帕子点了点嘴角,道:“那您不可怜就好,平日里少操闲心,少喝几口水,入宫也会方便些……” 三福晋脸色阴晴不定,道:“弟妹也没有生过孩子,不用听外头人胡扯。” 八福晋漫不经心道:“您说不是就不是吧,反正是您自己的身体。” 三福晋方才正吃茶,许是一冷一热的缘故,还真想要去更衣。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想打自己的脸,就忍了,脸色涨得通红。 大福晋嫁到直郡王府半年,还是头一回见妯娌拌嘴。 虽说八福晋名声在外,可是大福晋还头一回见她发作。 真是半句不让,没有长幼尊卑之念。 三福晋平日里端着长嫂的架子,没想到对着下头妯娌全无回手之力。 大福晋觉得长见识了。 不是说排行成了嫂子,就真地大喇喇的当自己是嫂子。 皇家的尊卑,可不只在长幼上来。 十二福晋也是头一回见嫂子们的斗口,捏着帕子。 这样的八福晋,倒是跟外头传的跋扈傲慢的八福晋对上,可是围观了全场,她觉得三福晋自作自受。 揭人不揭短,三福晋有些喧宾夺主,满屋子里都是她的动静不说,说话还爱刺人,拉扯妯娌。 当着大福晋的面说大阿哥老,当着八福晋说八贝勒府没有孩子,不修口德。 八福晋的反击,还挺爽快的。 四福晋跟舒舒对眼,都有些无奈。 三福晋每次老实几个月,就要闹出是非来,也不是什么恶行,就是闲的没事找事儿。 如今这除了皇家妯娌,还有保泰福晋跟满都护福晋在,倒是让她们看了皇家妯娌的笑话。 保泰福晋跟满都护福晋都只做未见,跟郡王福晋说话。 恭亲王府几个妯娌之间也不消停,满都护福晋也是常见这样的,就是磨牙罢了。 保泰福晋则是见过八福晋大发雌威的,见怪不怪了…… * 跟后罩房的气氛相比,男客这里要热闹的多。 除了大阿哥跟满都护年长之外,其他兄弟年岁都差不多,都能找到说话的人。 九阿哥晓得保泰跟八阿哥感情好,就使了坏,跟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交代,道:“亲疏有别,今儿咱们不算客,算是半个主家,可得陪好了客,一会儿记得轮流敬两位哥哥……”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都应了。 四阿哥在旁,小声呵斥道:“这说的什么话?” 兄弟是兄弟,堂兄弟也是兄弟,哪里好分了自家跟外家? 就算心里分,也不该说出来。 九阿哥讪笑道:“这不是高兴,想着一会儿酒要陪好么?” 四阿哥道:“晓得你替十弟操心,不过亲疏有别也不是这个时候论的。” 九阿哥头疼,忙窜开,凑到七阿哥身边,小声嘀咕道:“七哥,王叔真的每天钓鱼么?哪里的河?有那么多鱼钓不完?” 十皇子府鲜少开宴,正经八百的派了一次帖子,结果叔伯都没有到。 九阿哥有些挑理。 七阿哥道:“就是什刹海边上,有几个钓点儿,王叔冬天在这里,夏天在海淀钓……” 九阿哥又道:“那伯王的病是怎么回事儿?记得养了三五年了,怎么还没好?” 裕亲王不露面,这个倒是不好挑礼了,因为他老人家一直“告病”。 九阿哥因自己爱告病的缘故,看着裕亲王的病,就有些不真。 七阿哥道:“王伯有痹症,眼疾这两年也渐重了,诱发了头疾……” 九阿哥听了,将对裕亲王的不满去了几分。 到底是亲伯父。 他想到了舒舒说的“留余庆”,心里略堵,望向保泰,也少了几分戏耍之心。 许是裕亲王府人口简单的缘故,保泰看着也有几分天真浪漫。 裕亲王本身就是性子平和之人,教出的儿子也少了锋芒。 九阿哥跟七阿哥道:“还是要保重身体,荣华富贵,没有个好身体,一切成空。” 七阿哥听了,露出几分古怪,打量九阿哥两眼,道:“你这不是挺明白的么……” 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八百个心眼子(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不服气道:“有的人长力气,有的人长脑子,我就是长脑子的……” 七阿哥移开眼,他觉得九阿哥长了好大一张脸。 一帮兄弟凑一起,也不好干坐着,就摆了牌桌。 大阿哥、满都护、三阿哥与四阿哥一桌。 五阿哥、七阿哥、保泰跟十阿哥一桌。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十三阿哥闲着,就看着大家打牌。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是没有银子,大家有输赢的,不让两个孩子上桌。 九阿哥这里,因为他记牌,没人乐意跟他玩。 大阿哥见了,道:“正缺八阿哥,要不就三桌了。” 满都护听了,有些关切道:“八阿哥这病了快一旬了……” 三阿哥看着四阿哥道:“八阿哥这是心病吧?连着闪了两回!” 四阿哥看着三阿哥,道:“南苑吹着了,九阿哥不是也病了几天么?” 三阿哥轻哼道:“也没有旁人,你还替他遮掩什么?打小要强的人,如今子嗣落在后头,还不知怎么闹心呢,盼星星盼月亮的得了好消息,又是空欢喜一场,指定上火了……” 大阿哥素来想得少,听三阿哥磨叽,才想到这个,皱眉道:“不能吧?多点儿年纪,就担心这个?” 旁人没有儿子着急,那也是三、四十岁上,八阿哥才二十一,担心子嗣未免太早。 三阿哥道:“这不是九阿哥跟十阿哥给衬着么?排在他后头的弟弟都有儿子了,就他没动静,不着急才怪,等到明年十二阿哥也添了儿女,更要没脸了!” 满都护虽是堂兄,可是身份比不得皇子们尊贵,也不好像三阿哥这样看热闹,只道:“这儿女缘分,有早有晚。” 大阿哥颇为感慨,道:“是啊,这个着急也没用。” 四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想着三阿哥跟八阿哥的恩怨。 好好的,这个时候提八阿哥做什么? 不管外头怎么笑话,他们这些当兄弟的,还是要厚道。 十二阿哥被五阿哥叫到身边了,十三阿哥则是坐在十阿哥后头看牌。 九阿哥是坐不住的,则是满场乱窜。 他手中拿了一把银锞子,先是看了大阿哥的牌,看到大阿哥留了一个绝张牌单吊,嘴角抽了抽赶紧离开。 到了三阿哥那边,眼见着三阿哥打了一套副,一副小聪明的样子,九阿哥也换了地方。 又到了四阿哥身后,看着四阿哥拆对子打掌子,九阿哥也坐不住了。 这都什么玩法儿?! 大阿哥还罢了,平日里看着也不大聪明,三阿哥与四阿哥瞧着可不傻,可是居然打牌这么稀烂。 九阿哥嫌弃得不行,回到七阿哥身后坐了。 咦? 七阿哥好像也不大聪明! 喂了上家五阿哥,又喂下家保泰,好好的一条龙都给破得七零八碎。 九阿哥忍不住心里吐槽,随即看到七阿哥手边的银盒子,觉得不对劲了。 这快装满了! 一家吃三家! 看着有输有赢的,实际上是赢大输小。 哄得五阿哥跟保泰世子都兴致勃勃的,都是撸胳膊挽袖子的。 十阿哥跟十三阿哥坐在七阿哥对面,正好将九阿哥的表情都看在眼中。 两人顺着九阿哥眼神看过去,也发现七阿哥的银匣子要赢满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平日里还真没有瞧出来,这位哥哥看着实在人似的,实际上长了八百个心眼子,怪不得鸟悄的得了汗阿玛的信任,成了兄弟里的独一份。 打了两圈牌,再有一刻钟就要到吉时。 十阿哥就起身道:“先到这儿吧,别耽搁了时辰!” 年长的那一桌,大家都推了牌,没有什么明显的输赢,只三阿哥一家输,其他三家小赢。 三阿哥见状,抓心挠肺了的,起身探看五阿哥他们这一桌。 眼见着七阿哥的钱匣子满满当当的,三阿哥眼睛都直了,道:“今儿老七坐财神位啊!” 七阿哥坦然收了钱匣子,给十二阿哥塞了一把,给十三阿哥抓了一把。 十二阿哥不知该不该收,正在犹豫。 十三阿哥已经收了,装进荷包,笑道:“谢七哥的赏!” 九阿哥见状,立时伸手,道:“七哥,别落下我啊!” 七阿哥拿了一个银豆子给他放在手心上,道:“你也好意思?” 九阿哥接了,美滋滋道:“亲哥哥的便宜占一回是一回,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外人求着我占便宜,我还不稀罕占呢!” 众人离了牌桌,就往内院去了。 新生儿见不得风,“洗三”仪式在后罩房堂屋。 堂屋里已经摆好了“洗三”所供奉的十几尊神像。 桌子上摆着一个紫檀百福木盆,看着有些年头了。 七福晋是个消息灵通,小声跟舒舒道:“听说这是孝昭皇后的嫁妆之一,是内造办制的,是皇额涅入宫之前太皇太后赏赐的,十阿哥小时候就用这个行‘洗三’礼的……” 舒舒看着木盆,这留在后世,就是要收入故宫珍宝馆的。 七福晋小声道:“这阿哥所时还不显,这一出来过日子,就能看出家底薄厚了,眼下看着,就数十阿哥最富裕了。” 相当于收了孝昭皇后的全部遗产,还有贵妃娘娘入宫十几年的积蓄。 舒舒道:“您都羡慕,那我不是得哭了?” 七福晋笑道:“也是,真要说起来,还真是你们自己操心张罗银子。” 四阿哥那边有孝懿皇后的大部分嫁妆,五阿哥那里以后也有太后的私房,七阿哥这里还有纯王府的家底。 到了九阿哥跟舒舒这里,宜妃儿女众多,能够分的就是小头。 等到了吉时,大家就要“添盆”了,这个按长幼来,从郡王福晋开始。 郡王福晋放了一挂金锁,一对金手镯,一对金元宝,一对金耳环。 看得收生姥姥瞪大了眼睛,笑声都高亢起来。 要知道,这“添盆”的东西,都是给收生姥姥的。 舒舒前天陪产的,晓得郡王福晋这是酬功。 十福晋生产没有遭罪,除了她自己乐观力气足之外,还有收生姥姥经验老辣的原因。 大福晋见状,都有些不敢伸手。 她望向大阿哥,想着要不要临时加东西,可是看着一圈的妯娌,还是拿出了原来预备的东西,一对手指长的金如意,一对银元宝。 下头的添盆,也都是大同小异,或是金银元宝,或是金银豆子,看着都精巧。 等到最小的十三阿哥都添了盆,盆底就铺满了金银。 “洗三”的水是清水,虽说在屋子里放了一昼夜了,可是这个温度对于新生儿来说还是凉的。 小阿哥被抱出来,剥下了襁褓,光溜溜地被收生姥姥抱着,闭着眼睛,打着哈欠,看着很秀气的模样。 不过等到他小脚丫沾了凉水,立时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哇哇哇……” 小家伙小腿也使劲地蹬着,小手乱舞。 十阿哥听着,就有些不落忍。 九阿哥道:“这是‘响盆’,吉祥!” 只听着嗓门洪亮,就晓得孩子中气十足。 小阿哥的眼睛睁开了,看着又大又圆,皮肤也跟舒舒预料的那样褪去红色,雪白雪白的,屁股上的青斑就格外明显。 舒舒侧头看着,喜欢的不行,像个洋娃娃。 不过屋子里原本热闹喧嚣的声音,也不知不觉恢复平静。 收生姥姥依旧说着吉祥话,进行着“洗三”仪式,不过底气没有那么足了。 九阿哥觉得气氛不大对,看了眼其他哥哥们。 哥哥们还是方才模样,并无太大变化,是女眷那边熄了声? 九阿哥望向舒舒,就见舒舒正满脸慈爱地看着小阿哥。 九阿哥心中纳罕,难道是规矩如此? 仪式举行的时候,大家都要安静? 旁人家的“洗三”礼也是如此么? 九阿哥有些拿不准了。 满堂屋就是收生姥姥的声音,收生姥姥已经进行到拿镜子照小阿哥屁股了。 “用宝镜,找找腚,白天拉屎黑下净……” 最后拿了一堆绢花,道:“栀子花、茉莉花、桃、李、玫瑰花,花瘢痘疹稀稀拉拉儿……” “洗三”仪式就正式结束。 十阿哥带了男客去前院吃席去了。 女眷们也换了地方,席间设在东次间。 等到席面上来,就是外头馆子定的上等八珍席。 十阿哥家鲜少请客,手头也富裕,在席面上就不吝啬。 如今京城能跟比燕翅席更高一档的,就是八珍席了。 上头的菜品,不管荤素,都是八珍里的食材。 就是皇子福晋,平日里山珍海味不缺,也难得吃这样的席面。 舒舒却是有些不敢夹菜了,就挑认识的吃。 要知道兽八珍里可都是硬菜,熊掌、鹿茸是平时能见着的,可是还有果子狸跟豹胎、猴头、驼峰这些。 舒舒觉得,自己还是挑海八珍跟草八珍吃吧,兽八珍这个扛不住。 十二福晋坐在舒舒下首,看着大半食材都不认识,也有些不好伸筷子。 眼见着舒舒挑认识的吃,她就也有样学样。 倒是七福晋嘴馋,就挑不认识的吃,还吃的津津有味儿。 只是吃到驼峰的时候,她也露出勉强,没敢咀嚼,囫囵吞枣了…… 第一千五百二十四章 心动(打滚求月票) 女眷这里吃席为主,就算上酒,上的也是不醉人的甜米酒。 前头这里,却是上了好酒。 有关外来的玉泉酒,还有山东来的秋露白,还有绍兴的黄酒与甘肃的葡萄酒。 因为京畿地方禁烧锅,所以京城的酒多是远道而来。 玉泉酒是贡余,可遇不可求,秋露白则是烧酒中的名品。 除了九阿哥跟十二阿哥不怎么爱酒,只叫人倒了葡萄酒,其他人都喝了烧酒。 九阿哥看着,想着烧酒的价格。 像这两种顶级的,价格不便宜,前者差不多要两钱银子一斤,后者一钱,寻常的烧酒就是二十多文,不到三十文。 八旗子弟,无所事事,除了提笼架鸟,抽烟喝酒也都是寻常事。 抽烟还罢了,烟叶十几文一斤,一斤够抽一个月的。 要是见天喝酒的话,一两银子没了。 酗酒损害身体,制酒还耗费粮食,确实不宜放开。 蒙古那边不流行抽烟袋锅子,都是用鼻烟,到时候可以叫人再做一批“西洋鼻烟壶”。 九阿哥想到这个,就看了大阿哥两眼。 他希望蒙古人都酗酒,可不希望大阿哥酗酒。 不过该说的说了,再磨叽也没有意思,九阿哥是乐意偶尔关心下兄弟们,可也仅限于偶尔。 要是弟弟,他还能管束一二;既是哥哥,那他就不跟着操心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好酒好菜,也没有长辈在,不需要拘谨。 年长的几位阿哥,勾肩搭背的,想起小的时候,也都有些追忆。 九阿哥百无聊赖,他可不怀念上书房的日子。 当时讲课的师傅看到他跟十阿哥脸色就刻板,都是糊弄,恭谨有余,耐心不足。 等到散场,九阿哥因是挨着,没有急着走,跟着十阿哥一起在门口送客。 女眷这里,除了舒舒之外,九格格是最后走的。 看到九格格上了马车,九阿哥反应过来不对来,问十阿哥道:“补熙怎么没来?” 帖子就派了这几家至亲,都是夫妻两个一道来的,只有九格格跟八福晋是自己来的。 十阿哥道:“老公爷病了,补熙领了旨意,带太医去盛京了。” 九阿哥心里估算了一下佟国维的年岁,道:“也六十来岁的人了,这……” 佟国维是孝康章皇后幼弟,比康熙大十来岁。 十阿哥小声道:“鄂伦岱没动,应该没大碍。” 真要到了弥留的时候,那御前肯定打发鄂伦岱这个佟家的当家人去,不会是补熙这个侄孙子。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不会是装病想要回京吧?” 他们跟佟国维没有什么矛盾,可是中间还夹着一个隆科多。 以佟家的傲慢,不会感激九阿哥路上多管闲事,说不得还要埋怨九阿哥不该将隆科多送宗人府问罪。 十阿哥听了,稍加思量,摇头道:“汗阿玛不会允的。” 佟国维想要求回京的恩典,怕是真的只能上遗折了。 谁叫今年又出了承乾宫的事呢…… 后妃之中,佟妃也有嫌疑。 要是之前追查查到具体的人还罢了,越是这样含含糊糊的,越是让人心惊。 怎么会让佟家再回京搅风搅雨? 九阿哥跟舒舒回家去了。 舒舒吩咐白果上了红茶,正好可以解腻。 她没有吃驼峰,却忍不住吃了两筷子熊掌。 炮制的极好,味道也好,就是后劲有些足,有些腻到了。 九阿哥见状,多吩咐白果一句,道:“再烤几个橘子。” 他虽倒了一杯葡萄酒,可是就喝了一口,就吃菜来着,觉得有些咸了。 外头的馆子,讲究盐是百味之王,口味都重。 夫妻两个简单梳洗了,就对着喝茶,吃烤橘子。 九阿哥想起了“洗三”时的肃静,道:“侄儿哭后,大家怎么都安静了?” 舒舒想了下三福晋与保泰福晋脸上的异样,皱眉道:“没什么事儿,估计是看到小阿哥睁眼了。” 小阿哥的眼珠颜色浅黄色。 真要说起来,满人的眼珠也不是纯黑的,也是棕色,头发也不乏自来卷的。 只是小阿哥更肖母,发色跟眼珠颜色比较明显。 九阿哥听明白意思,不乐意了,道:“三天大的孩子,就挑剔长相,也太刻薄了,鸡蛋里挑骨头,就是嫉妒罢了。” 舒舒点头道:“都是知趣的,也没人真的说出来。” 等到吃席的时候,大家已经恢复如常。 大家都是体面人,晓得什么能说出口,什么不能说出口。 就是最爱跟舒舒咬耳朵的七福晋,也没有提及小阿哥的相貌。 不过跟舒舒与九阿哥似的,只剩下两口子的时候,大家难免提一句。 * 四福晋性子厚道,想着布音哥哥的长相,虽跟一般的蒙古人有区别,可也不是很扎眼,就放下此事。 外甥像舅,等到大了长开就好了。 她要是真跟四阿哥提这个,以四阿哥那种偏兄弟的做派,说不得反过来要说她这个嫂子当的不好。 * 七福晋则跟七阿哥道:“不晓得四公主家的小格格是不是这样相貌?听着四公主的意思,是想要将女儿嫁回来的……” 四公主三十七年生一女。 七阿哥道:“阿霸亥部是从漠北南下的部族不假,不过漠北那边每个部都不一样,也未必就是这样相貌。” * 到了三福晋跟三阿哥这里,两口子少不得嘀咕一番。 三福晋道:“看出舒舒会做人了,旁人看着那个长相都不知道怎么说,就舒舒跟郡王福晋夸。” 三阿哥道:“相貌再如何,也是皇孙,就怕不单相貌肖母,这脑子也随了十福晋,到时候在堂兄弟中,可就要落到后头了。” 三福晋道:“肖父也强不到哪里去,十阿哥的功课也不好。” 提及功课,三阿哥想到了自家的弘晴,觉得堵心,看着三福晋咬牙,道:“你倒好意思说十福晋,也不瞅瞅自己个儿,弘晴随了谁了?” 三福晋想起长子的功课,是上书房倒数的,也不能说是随了三阿哥。 她轻咳了一声,有些底气不足,可还是辩解道:“弘晴生日小,还没开窍呢……” * 夫妻有各式各样的,有七阿哥夫妇这样说话自在随意的,也有三阿哥夫妇这样的冤家。 剩下还是相敬为宾的多。 就不好说这些了。 * 倒是八福晋,今日单独赴宴,怼了三福晋一通,后头看着大家热闹,面上也都过得去。 结果回了贝勒府正院,想着十福晋的产室,想着小阿哥的屋子,多了一个孩子,好像多了许多热闹,这没有孩子,也就显得有些寂寥。 嬷嬷看着她,道:“福晋闲着没趣,就叫人去猫狗房抱个狮子狗吧,也能打发功夫。” 八福晋摇头道:“不抱,我哄我自己个儿开心都勉强,哪有心思哄小狗?与其过来孤零零的没个伴儿,还是留在猫狗房热热闹闹的好……” 这嬷嬷既是安郡王福晋给的老人,往后养老也在八福晋身上,自是为八福晋考虑。 她迟疑了一下,压低了音量道:“福晋,能不能打听打听外头的男科大夫,找机会给八爷诊诊脉呢?太医院的太医都是老油子,除了皇上问,否则他们嘴里没有准话。” 这阵子外头的闲话难听,三分不是在富察氏身上,七分在八福晋身上,说的有鼻子有影的。 要不是嬷嬷一直在八福晋身边,晓得她没有做过,说不得也要信了。 可是莫须有的事情,传得真真切切的,这就不对头。 嬷嬷刚开始以为是富察氏的手段,可是富察氏也被说到里头,她就晓得另有蹊跷。 对女子来说,名声很重要。 八福晋之前是有错处,可也得了惩戒。 如今自然不应该背这黑锅,否则连抚养八福晋长大的安郡王夫妇,也跟着被非议。 八福晋惊讶,看着嬷嬷道:“嬷嬷在怀疑什么?” 嬷嬷小声道:“这地里的苗结实不结实,还要看种子……早年老安王府里的阿哥也是一窝一窝的生,又一窝一窝的夭折,有说是王府内斗的缘故,可是也有人提过,老安王小时候有不足之症,大了才调理好了的……” 八福晋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传言。 她心中最是敬着外祖父,可是也晓得嬷嬷不会空口白牙的编瞎话,指定有这样的说法。 逝者已矣。 不管是外祖父,还是那些没有站住的舅舅们,都没了好些年了。 倒是八阿哥这里,八福晋之前就有过类似的怀疑,听了嬷嬷的话,就有些心动。 八阿哥那样爱面子,要是真的查出肾虚精稀的问题,那就有热闹看了…… * 虽说“洗三”宴是家宴,没有请外客,可是钮祜禄家这里,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儿了。 这八旗人家,就没有对舅家这样冷淡的。 十阿哥无所顾忌,皇上那边也纵着,倒是让钮祜禄家不知如何自处了。 阿灵阿夫妇一出事,钮祜禄家也都夹着尾巴。 如今不是十阿哥需要他们,是他们需要一个皇子阿哥。 十阿哥身份尊贵,皇子府直接按照郡王府修建,任命的是长史不是司仪长,这初封就是郡王。 钮祜禄家与十皇子府,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 下一更10月15日下午,大家别盯着时间了,晚安。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章 入局(打滚求月票) “洗三”宴过后,十阿哥就解了禁足,恢复了每日去宗人府点卯。 外人晓得十阿哥设宴不请外家,都将他说成是傲慢的莽撞人。 加上他一回两回的,都是用鞭子抽人,没见过的就以为他是五大三粗的武夫。 爱新觉罗家的莽撞人多了,每一代都有几个不通四六的。 到了皇子这一代,十阿哥就成了不通四六的代表。 人云亦云,不外如是。 反正诸多皇子中,除了九阿哥这个纨绔皇子之外,就又多了这一位不好惹的莽十爷。 十阿哥晓得了,也不以为意。 九阿哥虽觉得这名声不怎么样,可是也晓得里子实惠。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 没有人敢招惹,挺好的。 眼下年底,正是宗人府最忙的时候,婚丧嫁娶的多。 还有就是今年恢复宗籍,降为红带子的那些宗室,早先日子艰难,儿女婚姻大事就多耽搁了,这一恢复宗籍,即便只是红带子,也比之前体面,不挑拣的话,亲事也好张罗了。 红带子男女的婚嫁银子,也是宗人府预备。 到了紫带子,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紫带子区别于民籍的,只有女子不需要选秀这一条,其他并没有特殊的供养。 不过好在明确身份,补不了觉罗缺,也能补寻常旗缺了。 十阿哥就算点卯,也就是握着手把壶听上一两耳朵罢了,并不跟着掺和。 他的身份在这里,往下传承多少代都在黄带子里,就算子孙再没出息,也饿不死,就不用操心什么了。 九阿哥还是每天早上跟十阿哥一起出门。 内务府这里年底也忙着,各衙门会账,还有就是预备圣驾谒陵之事。 圣驾又又又准备出宫了,前往皇陵谒陵,钦点太子、四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随扈。 这个名单一下来,九阿哥就忍不住跟十阿哥抱怨,道:“有十三阿哥也就罢了,怎么还有十四阿哥?好么,上半年罚了半年,下半年就带着四处溜达,这份体面凭什么?” 十阿哥道:“谁晓得,许是带在身边,想要给十四阿哥板板性子?” 九阿哥摇头道:“就十四阿哥那人来疯的样子,想要板他的性子,就丢开冷落两年才能长记性,这样抬举能长记性才怪?” 十阿哥道:“咱们对十四阿哥少几分耐心,汗阿玛未必,早先宠过的。” 就是十四阿哥那狗脾气,也都是打小惯的。 九阿哥眼睛转了转,道:“会不会是给大哥补位的?没有点大哥随扈,十三阿哥是要分给太子的,四哥那边就剩下一个人,拉了十四阿哥凑个人数,外头也不显眼?”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说不话来。 九阿哥挑眉道:“就是平衡之道罢了,这还想不明白?” 十阿哥道:“九哥怎么想到这个?” 九阿哥道:“就想到了,四个儿子,两个对两个……” 说着,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起来,道:“汗阿玛怎么想的?兄弟都封了亲王,到了儿子这里爵位卡着,不给封王,非要让自己熬,当年王伯、王叔他们谁操这份心了?” 大家都上进了,不想上进的就显得懒散了。 十阿哥道:“上三旗的佐领是有数的,下五旗的公中佐领也不富裕,皇子都封亲王,只佐领人口就没有那么多可分派。” 等到开了王府,除了佐领人口,还有皇庄牧场等。 九阿哥幸灾乐祸道:“可见儿子多了也犯愁,三五个够用就行了……” * 毓庆宫里,太子也得了消息,晓得谒陵有十四阿哥。 太子越发心浮气躁。 这不是宠爱小儿子,这是打他这个太子的脸! 皇父这是用十四阿哥告诫世人,即便得罪了自己这个太子也无须担心,不影响前程富贵。 如此,他储君的威严何在? 还有承乾宫之事,太子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晓得查到后头,指向永和宫。 不管永和宫真是手脚不利索,还是旁人诬陷,皇父眼下抬举十四阿哥,也是护着德妃的意思。 那位十年生育六回,也是宠妃…… 当年赫舍里家抬举了宜妃姊妹两个,佟家就抬举了德妃。 如今这两位倒是成了气候,成为后宫中子女最多的妃嫔之一,有地位、有宠爱,也早脱离了两家制约。 太子想到了五阿哥。 当年皇父直接将五阿哥送给太后抚养,就是为了断绝宜妃母子依附毓庆宫的可能吧? 皇父看似对自己宠爱,可是对自己的防范,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有了。 到了九阿哥这里,又是跟十阿哥同进同出,压根就没有亲近过自己。 白眼狼,说的就是宜妃母子! 这满宫嫔妃跟庶皇子,哪有什么好人? 皇父培养十三阿哥给自己做助力,是真心的么? 还是打着给自己培养助力为名,重新教导一个太子候补出来? 太子竟是有些不敢想…… * 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正在看御药房的人参账册。 既是京城的人参供不应求的,正好可以将宫里的人参择拣一部分放出去。 要不然放着都朽了。 现在一里一外折了银子正好。 御药房这里主官是个主事,九阿哥就叫了人来,道:“将储存五年以上的人参都单独造册,统计出来;三年以后的,再统计一回……” 那主事也晓得宫里人参多有富裕,道:“九爷,御药房的,还是广储库的?” 九阿哥这才想起来人参是归在广储库中的茶库的,那边除了茶叶,还储藏人参、香、纸、颜料等。 九阿哥就道:“全部,都要统计出来,外头的人参最长窖藏十年,十年以上的即便保存的好没有朽,可药效也走的差不多了,五年以上的成色药力都要不足,听说到了江南,三年以上的人参就要折价才有人买……” 那主事应了,心里有数,九阿哥要折腾宫里的人参了。 人参储存,广储库为主,御药房这里每月支几十斤备用,账目还算清晰。 广储库那边,怕是有人要倒霉了。 那主事下去了。 十二阿哥撂下笔,对九阿哥道:“六部总办郎中四人,两人选自六部;每库员外郎三人,一人选自六部……”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啊,去年皮库不是查过一回么?这茶库跟皮库应该是一样的。” 十二阿哥斟酌着,说道:“要是账目不清,那就是连着前朝……”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道:“爷就那么闲,没事找事儿去翻旧账?人参这东西,报个损毁,一年就能偷出去不少,内务府那些硕鼠,一半是御膳房养着,一半就是广储库养着,汗阿玛也不瞎,看不到这个?他老人家想的是水至清则无鱼,那爷操什么心?” 他有自知之明,他是个大管家,不是少主子。 少主子在毓庆宫。 可以既往不咎,不过往后要账目分明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总不能内务府其他衙门风气都好了,广储库还是老样子。 那样的话,内务府也清明不了几年,还是会继续混沌。 十二阿哥见他心里有数,就闭了嘴。 九阿哥打算将那些年份久了的上等人参都泡酒,然后往蒙古卖。 要不然的话,原价卖不上银子,折价也白瞎了。 将要到中午,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眼,十阿哥应该也快过来了。 他就跟十二阿哥,道:“你一个人就别在衙门吃饭,溜达回去,歇个午觉,下午再过来,省得一天熬下来乏……” 十二阿哥颔首。 上个月他还在衙门吃饭,这个月天更冷了,屋子门窗都紧闭,不好散味儿,他也不再在值房吃饭。 外头有了动静,九阿哥就穿了端罩,带了貂帽,打算走了。 挑帘子进来的除了十阿哥,还有十三阿哥。 两人都是一色妆扮,金黄底的端罩,都是瘦瘦高高的,看着像是双生兄弟。 十二阿哥起身了。 十阿哥对十二阿哥点点头。 十三阿哥则是给两位哥哥请安。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你怎么有功夫过来,不是说户部年底最忙么?” 十三阿哥难得的露出几分腼腆,道:“是有事儿,想要请九哥拿个主意……” 九阿哥眨眨眼,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你跟四哥在一个衙门,遇到事情,倒是寻爷来拿主意?” 十三阿哥脸更红了,眼神也有些飘。 九阿哥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爷晓得了,是四哥出不了主意的事儿,那是来问爷怎么巴结丈人?” 四阿哥的丈人早在四福晋指婚之前就没有了,确实没有经验。 十三阿哥的丈人是兵部尚书马尔汉,不过七月里因驿马之事罢官留任。 十三阿哥忙摇头道:“不是这个,没想着巴结丈人,是想要问问九哥,大婚之前去都统府时预备了什么礼,给都统夫人的,还有……给九嫂的……” 他大婚的日子定在小年之前,过几日就要随扈,估摸着要正日子之前才能回来,觉得对未来福晋有些怠慢,就想要出发之前,过去探望一下岳母。 要是能见到福晋,那也是再好不过。 九阿哥听了,有些心虚。 初定礼之后到大婚之前这三个月,他就没有去过都统府,中间可还有个正儿八经的端午节。 怪不得汗阿玛让他重新学《礼记》,确实是失礼。 至于舒舒那里,从他手中截胡了庄子铺子,后头还将他的私房银子都哄走了……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 近墨者黑(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轻咳了两声,很有经验地说道:“高门大户,谁也不缺东西,要的不过是心意罢了,尤其是丈母娘,看女婿只有喜欢的,真诚些就好了,时下的饽饽,应季的果子,礼轻情意重,说的就是这个时候了,要是正经八百地置办礼物过去,说不得还要吓人一跳。” 非年非节的,礼下于人,叫人怎么不嘀咕? 十三阿哥也当差一年了。 在当差之前,他随扈出门过几次的,晓得外头的物价。 现在京城应季的果子是柿子、大白梨跟枣,都是几文钱一斤。 饽饽的话,便宜的十几二十文一斤,贵的也就是三十来文。 他犹豫了一下,道:“会不会太简薄了?” 九阿哥想起一件事儿,道:“你那半筐橘子都吃没了?总共没几天吧?” 人离乡贱,物离乡贵。 在京城之中,九阿哥家的橘子不是独一份,可是外头也是有市无价,不大好买。 十三阿哥讪讪道:“往储秀宫送了些,剩下的给弘晖与弘曙了……” 除了十二阿哥是一筐橘子之外,其他院子都是半筐。 小孩子爱吃零嘴,吃的就快些。 九阿哥道:“明儿我带两篮子橘子给你,你再凑上几包饽饽,就行了。” 十三阿哥笑道:“那弟弟就不跟您客气了。” 九阿哥摆摆手,道:“别啰嗦了,本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 教导完弟弟,九阿哥就跟十阿哥回家。 十三阿哥还要去户部,过几日圣驾才出巡,他就打算明天上午过去马尔汉宅。 也不好做不速之客,少不得要打发人送帖子,问马尔汉夫人明日有没有空。 等到出了西华门,上了马车,九阿哥想起一件事来,道:“马尔汉是不是张英那辈人了?见了一回,满脸褶子了?” 十阿哥道:“顺治十一年入仕的,将近古稀之龄,比张英还年长几岁。” 九阿哥讶然道:“那兆佳格格是老来女了?这丈人可真是不年轻了,十三这门亲事是不是吃亏了?这也借不上力啊!” 十阿哥道:“应该看的还是与太子的关系,索额图没了,伊桑阿致仕,太子党里头,马尔汉是领头的了。” 马尔汉七个女儿,六女婿是伊桑阿的儿子、索额图的外孙,七女儿指给了十三阿哥,也有这个原因在。 赫舍里家没有跟十三阿哥年岁相仿的格格,否则十三阿哥的福晋本应该从赫舍里家选人。 九阿哥觉得很复杂,道:“汗阿玛这是真疼十三阿哥啊,还是假疼十三阿哥啊,那么多勋贵大户不指,指了这样的妻族?” 十阿哥略加思量,道:“马尔汉老迈,眼见着七十就能致仕,汗阿玛许是想要让十三阿哥过去做个牵头的……” 九阿哥撇嘴道:“还是心疼太子,也不想想,太子跟十三阿哥岁数相差十来岁,太子出上书房的时候,十三阿哥还没有开始读书,兄弟就没有接触过,哪有什么情分,别是汗阿玛一厢情愿才好!” 十阿哥道:“十三阿哥排行小,也没有同母兄弟,这对他来说也是个机会。” 九阿哥小声道:“爷发现了,汗阿玛除了疼儿子,还会坑儿子……眼下抬举十三阿哥,往后别让十三阿哥掉坑里就好……” 十阿哥道:“人各有志,要是十三阿哥是十二阿哥那样的性子,汗阿玛也不会勉强他……” * 等到回了家里,九阿哥跟舒舒闲话,就说起十三阿哥今日来请款之事。 “哈哈,四哥素来爱指点弟弟,这回该麻爪了……” 舒舒摇头,这才是好弟弟呢,就爱看哥哥们的乐子。 十三福晋也是后世中写烂了的人物,生了七八个孩子,陪着十三阿哥同甘共苦,后头随了马尔汉,也是高寿之人。 九阿哥带了几分羡慕,说道:“十三比十二机灵,行事妥帖,有三哥的长处,没有三哥的短处,汗阿玛喜欢这样的儿子。” 前提条件是文武双全,不管是带去蒙古,还是带去江南,都能拿得出手。 九阿哥跟十三阿哥感情还好,可是也替十阿哥可惜,道:“要不是出身的拖累,三哥下去后,汗阿玛该挑老十的。” 舒舒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真要让十阿哥去给毓庆宫做臂助,十阿哥也未必乐意。” 九阿哥点头道:“也对,都是一样的皇子,就算要当奴才,也是赶晚不赶早,还能自在好些年,早早去看他的脸色做什么?别说是老十,就是爷,也不稀罕!” 舒舒觉得“贤王”的位置不吉利,前有裕亲王,后有八阿哥。 所以没有被选为贤王候选人,真不算什么坏事。 就是十三阿哥,一废太子后沉寂十几年,都是从这贤王候选人上来的。 给太子培养的臂膀,太子废了,十三阿哥也就闲置了。 * 次日,九阿哥装了两篮子橘子,又装了两篮子黄瓜跟小白菜,直接带到衙门。 宫里已经供应充足的洞子菜,所以他这两篮子也是给十三阿哥走礼使的。 十三阿哥昨天下午打发人送了帖子过去,约好了今日过去,就直接到内务府衙门来了。 看着顶花带刺的黄瓜,十三阿哥道:“听说今年外头洞子菜多了,不过价格还是居高不下,比肉都贵。” 九阿哥道:“别只蘸酱吃,这个切片涮锅子有青笋的味道,鲜着呢!” 十三阿哥听了心动,道:“宫里供应的洞子菜也有黄瓜,回头试试涮了吃。” 九阿哥道:“别老了,数三个数捞起来就行,香甜,比蘸酱吃好吃……” 十三阿哥点头记下。 他还要出门,就没有再耽搁,叫太监们提了橘子跟洞子菜出了内务府。 至于饽饽,他没有打发人从外头买,而是叫人拿着银子去饽饽房买了几样发面饽饽,几样酥皮饽饽,装了食盒里,外头包了红绢由太监捧着。 等到十三阿哥走了,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十三阿哥跟弘晖、弘曙他们关系很好?” 十三阿哥是乾西头所,二所是讷尔苏,三所就是今年初入上书房的弘晖跟弘曙。 十二阿哥点头道:“弘晖跟弘曙岁数小,讷尔苏又是一个人,平日里十三阿哥就很照顾他们,常打发嬷嬷过去探看,有什么吃食,也往那两个院子送一份,弘晖跟弘曙也爱亲近十三阿哥。” 乾西阿哥所这里,十二阿哥年长,本应是他照顾侄儿、侄孙才是,只是他性子在这里,不是爱张罗的,跟几个小的也不是很熟。 等到富察氏嫁入宫里,对那两个院子照拂才多些,只是到底是新妇,行事拘谨,不好做的太多。 九阿哥听着,有些不放心了。 当然不是不放心十二阿哥夫妇与十三阿哥,而是担心乾东阿哥所那边,十四阿哥也这样照顾弟弟跟侄儿们,到时候别将几个孩子拐沟里去。 那边除了十四阿哥,还有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外加上去年入上书房的弘昱、弘晴跟弘昇,分别是大阿哥、三阿哥与五阿哥的长子。 两个小阿哥还罢,十五阿哥已经大了,不好忽悠了;十六阿哥是个小机灵鬼儿,主意正着。 那三个小皇孙,可是都有些憨厚。 十四阿哥想要哄人的时候,那嘴巴也甜。 九阿哥想到了御前让修皇子府,不会也是因为担心这个吧? 近墨者黑,汗阿玛应该也不大放心十四阿哥…… * 上书房里,课歇时分。 几位皇孙连带着平郡王讷尔苏,全都拢在十四阿哥身边,听十四阿哥讲皇上猎虎之事。 过几日谒陵,回来的时候要出喜峰口行围,那里都是山林,猛兽出没,老虎、豹子跟黑熊都是常见的。 “我能用七力弓了,今年要跟着汗阿玛一起射虎!” 十四阿哥斗志昂扬道:“到时候,拿了虎皮给你们看……这个时候大雪封山,狼也多,再淘换些狼牙给你们分……” 几个皇孙阿哥,看着十四阿哥,满脸的崇拜。 他们现在才拿童弓,七力弓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只有讷尔苏年纪比旁人大,也开始练习四力弓,对十四阿哥道:“等到十四爷爷掌旗,孙儿给您做副将!” 十四阿哥拍了拍他肩膀道:“好,那爷等着。” 去年十三阿哥在上书房的时候,上书房还分了好几伙儿。 十四阿哥有十三阿哥做伙伴,没有耐心陪孩子玩儿。 今年十三阿哥出了上书房,弘皙也退出上书房,上书房的格局就变了。 早先的时候,是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带了毓庆宫的三阿哥弘晋,弘昱三个同年的一拨,弘晖、弘曙两个小的就跟着讷尔苏。 等到十四阿哥解了禁足,回到上书房,就将弟弟、侄子、侄孙们统统拢在身边了,连带着毓庆宫的弘晋也不例外。 小孩子本来就爱跟大孩子玩,十四阿哥行事又大方,总让皇子膳房那边送饽饽过来给大家加餐,下午射箭他也在一堆孩子面前展现了勇武,就成了当仁不让的孩子王。 若是舒舒晓得这个情形,就晓得这是这一波小阿哥全军覆没的前因了。 不单单是他们都比弘小四大,主要还是因为他们都是“十四爷党”,从十四阿哥征西北,这才是他们先后被罢黜的主要原因。 历史似乎在发生着变化,又似乎殊途同归…… * 大家早早休息,下一更明天中午。^_^。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二十七章 移花接木(打滚求月票) 朝廷上下,多少人在揣摩圣意。 竟是有些看不透了。 说是重视太子吧,圣驾只要出京,就点太子随扈,太子没有了监国的机会;说是不重视太子吧,今年冬至祭礼是太子前往天坛祭天。 要知道,祭天大礼,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几次祭礼之一。 等到太子全套仪仗摆出来,陪祭的王公大臣仿佛见到了年轻的帝王。 太子神色端凝,端庄大气。 不过是祭天罢了,早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已代皇帝祭天。 在他看来,这不算什么? 他的视线扫过陪祭大臣。 马尔汉…… 马尔汉的兵部尚书衔儿还没有恢复,打理兵部事务,有尚书之实,却没有尚书之权。 汗阿玛是什么意思? 太子的视线扫过侍卫,赫舍里家的子弟要么转了外班侍卫,要么就“高升”。 太子的心情也很微妙,不安中也有些兴奋。 皇父他老了…… 这是在畏惧自己? 自己要再有耐心一些。 如今朝廷尊崇儒家礼法,在汉臣跟天下士子眼中,自己这个太子就是正统。 就算皇父另有私心,自己只要耐得住性子,这位置就是稳的。 心里有底,太子也对王公大臣昭显了他的储君气度,一套祭礼下来,没有丝毫错处。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晓得了太子的表现,喃喃道:“储君,国之副……” * 冬至当天,京城习俗要吃饺子。 皇子府这里也不例外。 膳房做了四种馅料的,牛肉大葱的蒸饺,猪肉酸菜跟韭菜鸡蛋的两样水饺,还有鸡肉泥的汤饺。 汤饺是给几个孩子预备的。 他们已经开始吃饭了,舒舒就叫膳房预备些少油少盐的吃食给他们。 今日开始就入九了。 九九消寒图也都挂了起来。 宁安堂中,伯夫人正慈爱的握着尼固珠的小手,用红色蜡笔涂红了一朵梅花。 等到涂好,尼固珠意犹未尽,还想要再涂,伯夫人就拿了另一个画册给她涂鸦。 舒舒在旁,看着一老一小互动,探身过去看尼固珠的笔画。 八旗不乏才女,尼固珠是宗女,限制也少,要是有天份的话,倒是可以好好培养。 不过看到稚嫩的线条,看到模糊的一片,舒舒觉得还是要客观些。 “阿牟,尼固珠这不随我,我小时候可是会画小花的,早早就给阿牟画过花样子……”她有些遗憾的说道。 伯夫人失笑道:“那时候你都六、七岁了,跟两岁的孩子比什么?咱们尼固珠聪明着呢,这画的多好啊,往后错不了。” 舒舒看了伯夫人一眼,老太太五十了,开始眼花了吧? 回头跟九阿哥说一声,看内造办那边有没有老花镜。 从宁安堂出来,舒舒又去后罩楼。 这边的九九消寒图也挂上了,不是梅花式样,是铜钱式样。 这种消寒图,涂抹的时候还有规则,不是像梅花那样都涂满。 上阴下晴雪当中,左风右雨要分清。 这就是涂抹的大概规则。 同样是八十一枚铜钱,等到都涂抹了,就是冬去春来。 今日阴天,第一串的第一枚铜钱,就只涂了上边。 舒舒依次抱了抱两个儿子,跟齐嬷嬷道:“阴天了,这几日要有大雪,嬷嬷腿疼不疼?” 齐嬷嬷摇头道:“今年夏天用了三伏贴,好多了,有些酸也不大明显。” 舒舒听了,也就放心不少。 冬病夏治,是眼下的养生治病的主流,不过寻常人都是讳疾忌医,多是哪里发病才治哪里,没有这种提前半年保养的。 舒舒这里,却是信这个的,这两年弄了不少三伏贴过来,都是针对各种老病的。 除了伯夫人跟齐嬷嬷,都统府那边也孝敬了两份。 父母盼着儿女无忧顺遂,儿女也盼着父母健康长寿。 自己是儿女,也是父母。 舒舒低头看着两个儿子。 很是神奇,这么大的孩子,就已经能看出性格脾气了。 丰生包容大气,阿克丹温柔体贴,两人都乖乖的。 舒舒去年时候,关注多在体弱的阿克丹身上,阿克丹确实也更依赖她;今年已经开始调整自己,尽量公平的对待每个孩子。 没有拒绝阿克丹的依赖,可是也会主动亲近丰生。 她自己遇到很好的父母,也希望自己做个合格的母亲。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消磨过去了。 等到舒舒回到正房,坐在茶桌前给自己倒上一杯桂花红茶,也是松了一口气。 就算是当额涅的,也需要有自己独处的时间。 白果进来,拿了几份礼单。 “福晋,有内务府的郎官送年礼了……” 舒舒撂下茶杯,纳罕道:“比往年早吧,每年都是腊月初的时候开始……” 白果点头道:“是啊,京外的在冬月,城里的多是腊月。” 舒舒就接了礼单。 三节两寿的孝敬,也是惯例,可是今日礼单的分量,就有些重了。 舒舒直接看了落款,广储库郎中王有德。 名字倒是隐约记得,前几年也见过这个名字。 舒舒就将礼单递给白果,吩咐道:“翻翻前两年的年礼册子,看看多了几成,今儿的东西不必入库,先单放着……” 白果接了,下去查看去了。 舒舒若有所思。 广储库又有动作? 九阿哥接手内务府四年,没有大刀阔斧过,都是东一锤子西一棒子的。 估摸着内务府的包衣们也是无奈,早知道九阿哥这么能折腾,当时他们要么从开始就反抗,要么从开始就乖顺,就不会这样连消带打的,起起落落…… * 内务府衙门,九阿哥看着御药房主事整理出来的人参册子。 如今宫里储藏最久的人参,是康熙七年入库的人参,当年人参丰年,干人参采了五百多斤,其中一等、二等、三等、四等人参入库,五等、六等就分与八旗王公。 不过账面上存的是二等人参,三等与四等因为朽了,后头早清理销册了。 时间差不多在入库的第六年、第七年。 九阿哥扫了一眼,就没有太在意。 三十多年前的旧账了,茶库的员外郎跟上头的郎中都换了几茬了。 他重点看康熙三十六年以后的账目。 按照御药房的说法,三十六年的人参,也没有到药力流失的时候。 这个时候,人参入库的产量比之前多了。 之前逐年减少,都变成了一年一两百斤。 后来开辟了新参场,入库就又恢复到三、四百斤。 宫里用人参最多的一年,是康熙三十六年,用了二百二十五斤,这是因为圣驾亲征,不少王公大臣随行,赏了不少人参出去。 其他年份,人参每年所耗费差不多在一百一十斤到一百三十斤中间。 如此一来,只五年之内富余的人参,就该有一千斤左右才对,账面上显示九百多斤,有一成因保存不当、药效损耗等,被逐年清理了。 这个损耗,是在正常范围内。 这账册,看着没有太大问题。 可是对比前头几年的人参看,就比较明显了。 前些年入库的人参,在这五年之内损耗清理了大批,加起来有四五百斤人参。 要知道,因为前些年人参数量减少,每年宫里的富余也不过是三五十斤。 早年的人参,十年八年的没有损耗。 近几年,就一下子损耗了? 这账目可以糊弄不懂行的人,可是九阿哥前后翻看一遍,就大概有数了。 前头放了十年二十年的人参,偷着夹带出去,也卖不上高价。 只有五年之内的新人参,才能卖上正价。 这不过是移花接木罢了。 而且移出去的份额,不是一成两成,是有五成。 九阿哥不由愤怒。 人参是治病救人的,要是拿没有药力的人参治病,那耽搁了救治时间,就是害命。 这害的还是皇家人的命! 九阿哥立时炸了,叫了笔帖式道:“去给都图传话,将茶库上下的司官都给爷拘了,爷倒是要看看,他们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笔帖式下去了。 十二阿哥抬头,看着九阿哥带了担心。 九阿哥脸色紧绷着,忍着怒火,对十二阿哥道:“爷这就去茶库见识见识,你去御药房,叫两个当值的太医过去茶库跟爷汇合!” 十二阿哥道:“九哥,有秧参入库?” 秧参就是移山参,也叫园参,不是野山参,在律法上规定不能充作野山参贩卖,被当成假人参,价格跟野山参天差地别。 九阿哥冷笑道:“谁晓得呢,看看一会儿能查出什么来!” 他点了几个笔帖式,浩浩荡荡的往茶库去了。 十二阿哥也没有耽搁,立时往御药房去了。 六库每月开启时间都有限定,银库、缎库一四七,皮库、衣库二五八;瓷库、茶库三六九。 今日十一月二十三,正好是茶库开启的日子。 这个库房钥匙,白日里归在六库,晚上要交到乾清宫侍卫班上。 九阿哥带了本堂衙门的笔帖式雄赳赳、气昂昂而来。 茶库这里的员外郎跟主事、委署主事立时就得了消息。 他们已经晓得九阿哥要查人参的储备册子,这几日药膳房的主事也负责查阅账目,来过茶库。 可是这账目有什么不对么? 九阿哥怎么自己就横冲直撞地过来了? 第一千五百二十八章 将功赎罪(打滚求月票) 广储司茶库,就在太和殿广场东侧的体仁阁。 体仁阁面阔九间,进深三间,不够用,旁边的东庑房也占用了一排。 茶库的值房,也在这边,总共是三间。 现在当值的,就是一个员外郎、两个司库、两个副司库、七个库使。 广储司有衙门,在皇城里,另有郎官在那边办公。 九阿哥虽吩咐人去慎刑司传话,可是因为内务府就挨着太和殿广场,所以他先到了。 几个当值的司官跟小吏都战战兢兢请安。 九阿哥直接望向前头那个员外郎道:“今天不是开茶库的日子么?各宫的茶叶这就领完了?” 那员外郎躬身道:“照例冬季是巳正来领取,这还没有到时辰。” 九阿哥的视线从众人脸上看过,都是夹着尾巴的样子,没有一个敢抬头的。 “行,爷就见识一回,看看各宫领的都是什么茶叶……” 何玉柱机敏,忙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恭恭敬敬摆好。 九阿哥直接坐了,拿了怀表看了一眼。 现在还不到巳初,还有大半个时辰。 他看了那员外郎道:“将茶叶分发的册子,拿来给爷瞧瞧!” 人参能换钱,茶叶也能换钱。 九阿哥不信这些人的操守了。 那员外郎战战兢兢,拿了旁边的几本支取册子,双手奉上。 何玉柱取了,递给九阿哥。 茶叶支取,以宫室划分。 如翊坤宫,有妃一位、贵人两位、常在两位,小阿哥一人,以及各人名下官女子与家下女子、嬷嬷等人。 按照主子们身份不同,茶叶供应的等级也不同。 有名字的茶叶二十多种,没有名字的茶叶若干种。 九阿哥放下翊坤宫的册子,看起乾西五所的册子,对一个年轻些的司库道:“去将乾西五所今日支取的茶叶给爷拿来!” 乾西五所住着得宠的皇子、不得宠的皇子、寄居的宗室郡王与年幼的两位小皇孙。 要是想要动手脚,阿哥所这边是最好糊弄的。 那司库身子僵硬,悄悄望向旁边的员外郎。 九阿哥看在眼中,冷哼道:“怎么?爷说话不管用了?” 那司库不敢再啰嗦,去取了几串茶包过来。 因为今日支用茶叶,库使们早上早已经将各宫的数目整理好。 九阿哥示意何玉柱都打开。 在支用册子上,表的很清楚,皇子茶叶,月用六安茶叶七两,天池茶叶四两;皇孙六安茶叶二两,天池茶叶一两。 除了这个之外,每月皇子有一百二十包黄茶,煮奶茶用;皇孙是六十包。 讷尔苏虽是皇曾孙,可是一应供给是随皇孙例。 将到何玉柱将茶包打开,一一地摆在几案上,茶库的几个司官脑袋垂的更低了。 九阿哥起身,近前看了,不由冷笑。 还真不稀奇,这宫里真是最势利的地方。 主子们还客客气气的,奴才们倒是将主子们分成三六九等了。 同样份量的两包七两六安茶叶,头所的就是碧绿整齐,打开茶叶包,就是浓郁的茶叶香气;五所的颜色发乌,有不少碎茶叶,茶味儿也淡不可闻。 再看几包二两的茶叶,三所的两包是新茶,二所的就是陈茶。 至于皇子皇孙们的黄茶茶包多不在这里,都在乾清宫茶房按季支用,只有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已经出了上书房,不再是乾清宫支取。 九阿哥看着这些人,连训斥都不想训了。 不教而诛谓之虐。 可是他已经专门吩咐过了,早在去年正月小皇孙入宫开始就吩咐,一应供给,不可轻慢,谁要是出了岔子,他摘谁的顶戴。 再往前,也吩咐过一回阿哥所与格格所不能缺额。 平日里御膳房那里支用都是好好的,他就以为这些人有了记性,没想到还是这样看人下菜碟。 用陈茶劣茶给主子,那替换的好茶呢? 九阿哥见旁边有一套茶盘,直接过去拿了茶壶,里面倒不是六安瓜片,而是更稀缺的天池茶。 有会计司跟御膳房的前车之鉴,皮库去年也刚清理过,茶库上下还不改做派,那什么下场都不冤枉。 内务府人口孳生,闲散丁口多了去了。 各衙门的笔帖式熬够资历,没有缺可升迁的也大有人在。 九阿哥笃定,眼下他要是收拾哪个衙门,除了被收拾的人不乐意之外,其他包衣都会欢天喜地等着补缺。 九阿哥就回了座位。 外头有动静,是十二阿哥带了两个御药房当值的太医到了。 “九哥……” 十二阿哥见九阿哥旁边摆的不是人参,而是茶叶,有些不解。 九阿哥吩咐何玉柱道:“没眼力见儿,给你十二爷也拉一把椅子!” 何玉柱忙搬了椅子过来。 等到十二阿哥坐了,九阿哥才道:“不着急,等慎刑司的人来了再说。” 十二阿哥点头,也不说话。 九阿哥指了那茶叶道:“五所的茶叶一直是陈茶?早年你还小吃亏也就吃亏了,这两年在内务府当差,怎么还吃这个亏?” 十二阿哥看到两包茶叶成色不同,垂下眼道:“早先不知道不一样,后来在九哥家喝茶,才晓得不一样,这两年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日也是喝奶茶,不大喝清茶。” 九阿哥瞪了十二阿哥一眼,心里更恼了。 这都两年多了,要是今天自己没发现,十二阿哥估计还会忍着。 十二阿哥是皇子尚且如此,那几个格格还能好么? 九阿哥冷了脸,对那司库道:“将格格所的茶叶也拿来……” 那司库过去取了,孙金跟着,他也不敢动手脚。 等到格格们的茶叶打开,成色就没有好的,清一色的陈茶。 要知道,宫里的六安瓜片是地方贡茶,外头可遇不可求! 结果呢? 这些包衣胆大,贪了主子的份额,他们的日子过的比皇子皇女都好! 这会儿功夫,慎刑司郎中都图带了慎刑司的番役到了。 都图道:“九爷,广储司衙门管库总办郎中两人、郎中两人,与茶库员外郎两人都已拘拿……” 说到这里,他望向这边的十来号人,道:“就剩下茶库值房这里的人……” 九阿哥指了那年轻司库道:“除了这小子与库使,其他的也都拘了……” 几个人吓得站不稳。 都图示意番役,将那四个人都给绑了,嘴里塞了帕子。 只是九阿哥之前只吩咐抓人,没吩咐罪名,这怎么审? 都图望向九阿哥,等着他继续吩咐。 九阿哥指了指那几包茶叶道:“先审盗窃茶叶之事,回头看看人参丢了几成,再继续审偷盗人参!” 都图听了,带了郑重。 要单单是茶叶还罢了,查出不妥当来,就是丢了前程罢了;这涉及到人参,可就不好说了。 要知道,外头的文武大员,上了年岁或是父母老病的,得御前赏赐人参,也是按两来的,就六库这些人,守着人参,真要下手,那绝对不是半斤八两的小问题。 真要那样,也惊动不了九阿哥。 这茶库的钥匙平日是放在广储司衙门的,只有三、六、九开库的时候,钥匙才领过来。 如今倒方便了九阿哥查看。 那个留下的年轻司库不知自己是庆幸还是不幸了,脸上透着凄苦。 九阿哥看着他道:“你小子年纪轻轻就补了正七品的司库,想来也是有根基人家出来的孩子,今儿是执迷不悟,还是将功赎罪,就看你自己个儿怎么选了!” 其他几位司库、副司库都是中年人模样,就这个年轻,还没有留胡子,二十出头。 资历浅好,补差事的年头短,牵扯不深。 那年轻司库立时跪了,道:“早听奴才哥哥说九爷为人最是仁爱,奴才糊涂,去年冬天补缺就发现茶库有弊情,也不敢言语,奴才谢九爷保全之恩,奴才一定好好将功赎罪!” 九阿哥见他顺杆儿爬,也不意外,只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哥哥是哪个?” “奴才叫李炆,奴才哥哥是苏州织造李煦……” 这司库老实道。 九阿哥挑挑眉,道:“这……你们兄弟怎么补的差事?爷怎么记得去年会计司那回,也有你们家在里头?” 那个也是李煦的兄弟,不过是个大傻子,文人做派,过去了也被上下糊弄着,没有沾会计司的黑账,到倒是逃过一劫,只免官了事。 司库讪笑道:“九爷说的是奴才三哥,当时任会计司员外郎。” 当时会计司抄了好多家,李家人都跟着心惊肉跳了好久。 也是因为他二哥放了外差,三哥免了差事,四哥在苏州,五哥在畅春园当差,李煦才安排京城故旧,给幼弟补了广储司的缺儿。 九阿哥道:“既不是外人,你就好好领路吧,回头这人参的事情了了,爷给你安排苏州的外差……” 苏州织造是李煦,那是地头蛇,自是能护住弟弟。 省得这次得罪了人,回头被人排挤。 司库松了一口气,拿着钥匙,带大家去体仁阁了。 里头分了大大小小的库房,其中存人参的在北边两间屋子。 一间里面装的是三等以上人参,一间装的是四等人参。 九阿哥手中拿着统计出来的人参册子,主要查三年内入库的人参,主要查二等跟三等。 只抽查了十包,就查出四包不对。 大小规格一样,可是颜色与味道天差地别。 九阿哥冷笑一声,道:“五年之内的九百斤人参,一包一包看,爷要看个准数,到底有多少不对的!” 人参都是半斤为一包储藏的,也比较方便查看。 两个太医一包一包查看着,明明屋子里阴冷,可是他们额头上汗津津的。 另有九阿哥带来的笔帖式,手中拿了纸笔,将查看过的人参都做记录,后头将成色是否有异样的做标注。 十二阿哥站在九阿哥身后,面上也带出忧心,小声道:“九哥,嬷嬷年岁大了,汗阿玛恩典,每年秋冬赐人参泡茶……” 这是担心苏麻嬷嬷处领用的人参也有异。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你打发人去嬷嬷处,别说咱们查人参,只说你最近气虚,想用人参片,将嬷嬷处的人参取来……” 将好好的皇子阿哥教导成小受气包,九阿哥对苏麻嬷嬷也生出几分不满。 以苏麻嬷嬷不惹是非的性子,要是晓得这边在查人参,怕是不会将人参拿出来。 这人参成色的好坏,能糊弄过去寻常主子,糊弄不过苏麻嬷嬷这个历经四朝的老太太…… 第一千五百二十九章 朕应了(打滚求月票) 人参查了一百多包,外头就有了动静。 原来是快到巳初了,各处打发人来领茶叶。 今日的茶库瞧着就不对,领头的都没了,就剩下几个库使惶惶不安。 过来领茶叶的各宫管事太监,不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九阿哥回头望向李炆道:“陈茶除了阿哥所跟格格所,还有哪里有?” 李炆小声道:“咸福宫、启祥宫……” 九阿哥冷笑道:“胆子还真大!” 李炆讪笑。 他一个新人,也做不得主,都是随着这边的老例。 九阿哥就道:“你出去吩咐一声,就说爷来茶库查账,耽搁了今日开库,二十六再过来!” 李炆听着吩咐,出去打发人去了。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道:“瞧瞧,这帮包衣心里明白着呢,晓得挑人欺负!” 咸福宫妃与僖嫔虽是主位,可是无子无宠,一年到头也翻不上一回牌子,这“老例”怕是很老很老了。 十二阿哥没有说话。 包衣捧高踩低是惯例,连皇子皇女都敢轻慢,更别说不受宠的妃嫔。 茶库的位置就在太和殿广场,九阿哥一行也没有瞒着人,还出动了慎刑司,各门的侍卫都看在眼中。 到了午饭之前,消息就传到御前。 是赵昌亲自过来禀告的。 他得了消息,先去了慎刑司,从都图嘴里问出大概来,才急匆匆的来禀告。 康熙听着是人参出问题,脸上阴晴不定,道:“九阿哥吩咐将茶库上下司官都拘了,是查到实证了?” 他跟十二阿哥一样,也是想到秧参上。 郭络罗家私下种人参,出来的就是秧参。 同样大小的秧参,价格只有人参的一成。 郭络罗家的秧参对外卖的时候,都是按照人参的价格去卖的,虽查到金家,可是要是回流京城,也不无可能。 赵昌道:“九爷没告诉都图,就是带了太医进了参库,不过茶叶这里,有了实证,茶库司官用陈茶替换了十二阿哥与平郡王的茶叶,还有格格所几位格格的也替换了,值房的茶壶里,泡的都是天山茶……” 若只是涉及十二阿哥,还是皇家家丑,可是都欺负到平郡王身上,就是丢人丢到宗亲跟前了。 赵昌也没有想到内务府折腾了好几年,还有这样不开眼的奴才。 康熙本盘腿坐着,此刻却下了炕,吩咐梁九功道:“传辇!” 梁九功应着,忙下去传话。 乾清宫距离茶库有一里地,距离确实不近。 等到魏珠上手,服侍康熙穿上端罩,外头的肩辇也预备好了。 康熙就出了乾清宫,上了步辇。 这是轻步辇,十六个銮仪卫抬了。 另有马武跟另外一个御前侍卫,带了二十侍卫随侍两侧。 侍膳首领太监过来候着传膳,眼见如此也退避一旁。 上书房里的小阿哥也到了午歇的时候,正往十四阿哥这边来,看到圣驾浩浩荡荡经过,也都安静地退避到一旁。 等到十四阿哥得了消息,晓得圣驾出了乾清门,忍不住好奇出来,看着几个小阿哥道:“瞧见圣驾往哪里去了么?” 年岁最大的讷尔苏道:“不晓得,应该没出宫,用的轻步辇。” 这是皇上在紫禁城里出行用的辇,要是出宫或是换其他辇,或是换车。 十四阿哥有些纳闷圣驾这个时候出行,可是也晓得规矩,私下里问一句就罢了,再打听就错了规矩…… * 体仁阁,人参库。 太医们还在挨包查看,九阿哥已经站的腿酸了,肚子里也饥肠辘辘。 随即,他反应过来不对劲,忙掏出怀表看了,已经午初三刻。 过点了。 平时这个时候,他都跟十阿哥出宫了。 还有皇子府那里,福晋也会等他吃饭。 他就吩咐何玉柱道:“去本堂衙门看看十爷过来没有,要是过来,就跟他说一声,让他一个人先回,再给福晋带个话……” 何玉柱记下,就出去了。 结果刚出了体仁阁,他就看到皇上坐着辇过来,旁边跟着的正是十阿哥。 原来十阿哥如往常一样去了内务府,结果扑了个空,晓得九阿哥早上过来这边了,就过来找人,正好跟圣驾遇到,就被康熙吩咐跟上。 康熙下了辇,看着十阿哥,若有所思,道:“九阿哥跟你提过人参的事情了?” 十阿哥迟疑了一下,道:“前几日提了一次,说是吩咐御药房的主事统计人参贮备数量,打算将五年以上、药效减半的人参拿出来让御药房泡药酒,往后卖给扎萨克图汗,省得喀尔喀蒙古每年从朝廷支几十万两银子的俸禄……” 康熙冷哼了一声。 这还真是九阿哥的做派。 何玉柱没敢动,跟其他人一样退避,也就没有人进去传信。 十二阿哥之前打发去取人参片的太监已经回来,九阿哥正在让太医看那个参片。 按照库房这边的出库记录,御前重阳节赏苏麻嬷嬷当年四等人参四两,这是半年人参茶的量。 因为人参茶主要是冬天喝,如今过去两个半月,人参还剩下将近三两,都是切了片的。 苏麻嬷嬷听说十二阿哥用人参,就将剩下的三两都送来了。 太医看了一下,也挑拣了一片小的放在嘴里尝了尝,苦味很淡。 他就道:“这人参有些年头了,药效所剩无几,年份应该在十年上了……” 十二阿哥平日里无悲无喜的模样,眼下也多了愤怒。 九阿哥更是气得不行,道:“真是好大的胆子,嬷嬷耄耋之寿,是太皇太后留下的老人,汗阿玛跟皇祖母都敬着,倒是让奴才们作践!” 十二阿哥说话带了哽咽,道:“九哥,往后嬷嬷的人参,我从外头买了孝敬……” 他也满心愤怒,却是晓得嬷嬷的脾气,最是不爱给人添麻烦的,怕是不喜欢自己追究此事。 九阿哥呵斥道:“糊涂!这是能退让之事么?他们敢将好人参换走一半,那絮了的人参怎么会只分给嬷嬷一人?嬷嬷只是养生,旁人病了救命呢?这样失了药效的人参入药,跟直接杀人有什么区别?还有汗阿玛的脸面,外头能得汗阿玛赏赐人参,都是一品大员,这坏人参到了下头,叫受恩典的人心里怎么想?偏偏这是御赐,也不会有人到汗阿玛跟前问一句,怎么赏了絮了的人参,欺上瞒下,就是这样了,这些混蛋!” 十二阿哥懊恼道:“都是我粗心,早该晓得内务府这些人的秉性,当留心嬷嬷那边的供给才是。” 九阿哥道:“这怎么能赖你?连汗阿玛都被蒙在鼓里,更不要说咱们小的……” 说到这里,他咬牙切齿道:“这些狗奴才,乾清宫的供给好好的,就欺负弱小,不是东西,他们要是连御前供给都做了手脚,爷倒是佩服他们!” 九阿哥刚说完,门口就有人接了一句。 “哼!你就不能盼着朕好?!” 随着说话声,康熙耷拉着脸进来,后头还跟着十阿哥。 屋子里除了两位皇子,还有两个太医跟两个拿纸笔记录的笔帖式,以及拿着出入账册的李炆,大家听到来人身份,都跪了。 九阿哥转过头,讪笑道:“儿子就是寻思着,要是他们敢在乾清宫的供给上动手脚,汗阿玛慧眼如炬,早就揭穿他们的劣迹,哪里能容他们猖獗到这个时候!” 康熙冷笑一声,望向旁边垂手站着的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手中拿着油纸包,正是之前太医检查过的那三两人参。 “拿来朕瞧瞧……” 康熙对十二阿哥淡淡地说道。 十二阿哥抬起头,看了康熙一眼,双手将纸包呈上,而后也跪了,红着眼圈道:“求汗阿玛为嬷嬷做主!” 康熙拿着油纸包,看着十二阿哥道:“朕……应了!” 十二阿哥再次叩首,才起身退到旁边。 康熙打开油纸包,也跟太医差不多的动作,先闻味道,再送到嘴里咀嚼。 实际上不用咀嚼,只这味道,就晓得不是当年人参。 康熙亲自鉴定,脸上多了冷笑,看着九阿哥道:“不对的人参占几成,都是陈人参?还是有秧参?” 九阿哥道:“清点出来四百多包了,不对的四成半,就是陈人参,应该是用人参房年头久的人参报了损耗,腾过来直接替换的,前几年账册上报损毁的人参比较明显,因为上面标注的都是年份久远的陈人参,也就没有人太在意……” 一包人参半斤,眼下一个半时辰,查了两百多斤,想要全都鉴别这一千几百斤人参要两三天的功夫。 不过比例在这里,大概被替换多少也就有数了。 这缺少的人参往少了估量,也有四百斤左右。 只是时间分布在五年或者更久远,换算到每一年是七八十斤,每个月是六七斤。 每个月开启九次库房,算下来,每次夹带小半斤,也就没有那么显眼。 康熙问道:“一二三等人参替换的也是这个比例?” 四等人参是往外赏的,一二三等人参是宫里主子用的。 九阿哥点头,恨恨道:“儿子恼的也是这个,这些王八蛋,胆子也太大了……” * 下一更10月17日中午。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三十章 从重从轻(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觉得,要不是前三等人参数量有限,不好太显眼,说不得被替换的更多。 不过看账册就晓得,有资格领用三等以上人参的人不多。 所以这人参替换过来,也多半会压在这里,等着年份高了再次报损毁。 没有人真的敢将陈人参拿到御前或拿到太后宫,两处的御医也不是瞎子。 九阿哥是当局者迷,一时没有想到这个。 这些人替换人参,是为了赚银子,不是为了送命。 康熙能想到这些,可是依旧不能容忍。 就跟十二阿哥与平郡王的茶叶被替换一样,这宫里多少主子的人参被替换了? 苏麻嬷嬷平日按照太嫔的例供应,还是有资历的老人,他们都敢怠慢,那其他人呢? 宫里人身份有别,那是对内;对外的话,都是主子。 就是常在、大答应,那也是主子。 外头的人,别说是包衣,就是王公大臣那也是奴才。 尊卑不可乱。 嫔妃也好,皇子皇孙也好,都是依附自己这个皇帝而存在。 轻贱他们,也是在蔑视皇权。 赵昌是跟着康熙过来的,跟梁九功一起,在他身后站着。 康熙望向赵昌道:“茶库副司库以上,尽数抄检,当期、上任、上上任都要按照册子抄检到,但凡有俸禄与产业不相符者,统统拘押!” “嗻!” 赵昌应着,望向九阿哥。 这相关人事册子,还要本堂衙门这里提供。 九阿哥道:“高衍中在衙门,总管过去拿名单就是!” 赵昌带人往内务府衙门去了。 九阿哥也觉得抄检是最快最好的法子。 人参偷换出去,是自己留着,还是置换了银钱,都有迹可循。 他垂下眼,告诫自己别冲动。 实际上,他觉得广储库六库,皮库跟茶库出了弊情,那剩下四库也清白不到那里去。 毕竟四个总办郎中、四个郎中,分成两组,每组负责监管三库出纳。 想要要查广储库,就该都查一遍才安心。 只是他看出康熙不高兴了,也少了几分放肆。 查蛀虫他是觉得痛快了,可是也伤皇家体面。 九阿哥前几天才跟十二阿哥提过自己心里有数,今日就有些冲动。 如今在冷屋子里待了一个半时辰,都透心凉,他脑子也就清明了几分。 这样想着,九阿哥就觉得鼻子痒痒,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康熙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紧了紧身上衣裳,带了几分关切,道:“这边屋子不通地龙,屋子里阴冷,儿子身上都觉得冻透了,汗阿玛也要保重……” 康熙神色稍缓,也晓得九阿哥的小身板挨不住这个。 他看了眼十二阿哥,目光在十二阿哥身上顿了顿。 十二阿哥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老实模样。 康熙又看了眼自己带来的人,梁九功也上了年岁,马武也不年轻了。 他就吩咐魏珠道:“你带两个人留在这边,跟着太医清点。” 想要将两间人参库都查一遍,且得熬时间。 魏珠躬身领命。 康熙这才吩咐九阿哥道:“行了,别在这里熬着了,你们也回去吧,多喝些姜汤发发汗!” 他也不是狠心的,虽想要训斥九阿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 九阿哥应着,却没有立时就走,而是等到康熙上了辇,圣驾离开,才带了十阿哥与十二阿哥回内务府衙门。 一进内务府值房,屋子里的热气就迎面而来。 一冷一热的,九阿哥打了个哆嗦。 “九哥……” 十阿哥见状,不由担心。 十二阿哥也满眼关切。 九阿哥又打了两个喷嚏,何玉柱已经泡了几杯红糖姜茶端上来。 这都是舒舒提前预备的,何玉柱每日带着,就是担心九阿哥着凉。 九阿哥端了一杯热茶,心里也跟着暖和了,示意十阿哥跟十二阿哥也喝。 跟九阿哥不一样,十阿哥与十二阿哥只是看着瘦罢了。 两人都好好的,不过姜茶已经泡上,也就听话拿了。 十阿哥看了眼九阿哥,又看了眼十二阿哥,道:“今日冬至,头九第一天,确实冷……” 十二阿哥看了眼身上端罩跟脚下的牛皮靴子,这都是今年新制的,暖和着呢。 今天上午,他主要是心冷。 他一个光头阿哥,与家与国无功,平日里简朴些也就简朴些,并不计较吃穿用度这些,可是嬷嬷年岁在那里,资历在那里,不该受到怠慢。 九阿哥附和十阿哥道:“是啊是啊,不仅外头冷,没点地龙的屋子更冷,这些东西不怕上冻么?茶叶跟人参应该是不怕冻的,不知道沉香什么的,能不能冻……” 他还是头一回见茶库,难免好奇,就在各个仓室门口转了一圈。 十阿哥道:“真要怕冻的东西,应该会放在棉箱子里。” 九阿哥想想也是。 十阿哥小声道:“九哥您别逞强了,既是着凉了,还是早点回家休养吧!” 兄弟两个心意相通,一听十阿哥的话,九阿哥就晓得他的意思,这是让自己“病遁”。 要是单九阿哥一个,九阿哥肯定立时点头,可是还有十二阿哥,总不能他这当哥哥的跑了,留着十二阿哥顶缸。 他的担当,不只是家中,也在差事上。 九阿哥想了想,就对十二阿哥道:“你打发人从嬷嬷那里拿了人参,嬷嬷定会打发人探看你的,你也回阿哥所吧,传个太医,开个太平方子,好好歇几日,要不单留你一个,爷不放心!” 十二阿哥迟疑道:“九哥与我都不在,那日常庶务?” 九阿哥道:“有高衍中跟张大人,不用你操心这个,下头各部门都有管事郎中,留两位大人盯着就够用了。” 十二阿哥点头,不再啰嗦。 九阿哥将手中凉的差不多的姜茶一饮而尽,就跟十阿哥出宫去了。 身上发冷,肚子里空落落的,居然让他有饥寒交迫的感觉。 等到上了马车,九阿哥才想起来还有李炆这个人。 他就嘱咐何玉柱道:“你去趟慎刑司,跟都统说一声,李炆今日曾将功赎罪,要是查出来他涉案不深,就从轻发落。” 何玉柱应着,往慎刑司衙门传话去了。 十阿哥听着这个名字耳生,道:“那是谁?” 九阿哥道:“一个七品司库,苏州织造李煦的庶弟……” 因九阿哥的缘故,十阿哥对内务府世家也晓得个大概,晓得李家和曹家一样,都是皇父的心腹人家。 不过曹家人口单薄,曹寅的弟弟是个混日子;李家那边人口倒是多些,可是除了李煦,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人才。 他想到了金家,对九阿哥道:“内务府这样查下去没有用,内务府的弊情,主要是因为世官的缘故,要是跟前朝的官员似的,三年升转,会少大半弊情……” 所谓世官,就是金家跟曹家那样,老子在一个位置上做了一辈子,子一辈连上。 本应该是流官的,却成了家族势力经营的世官。 如此少了监管,就容易养大胃口。 九阿哥摇头道:“外头的缺,不管是江南三织造,还是各地税关,做流官都不方便。” 至于京城各衙门,这几年连消带打的,戚属人家清退了,世官的现象就少了许多。 十阿哥道:“咱们能想到这个,汗阿玛也会想到,外头的缺不会动,京城这里的缺,皇父怕是要重新梳理了,要不然的话,今日茶库,明日什么库的,再一再二,也损了皇家体面。” 九阿哥点头道:“梳理吧,反正内务府闲置丁口多,还有不少等着考笔帖式的,人手富足着呢,就算是将眼下这几千号人都替换了,也能找到替补的。” 也就是这样一说罢了。 内务府负责整个紫禁城的运转,哪里会那样大动干戈? 今日只查一个茶库,各宫就无法正常领用茶叶。 真要各衙门都动了,那就要乱了。 等到到了皇子府,十阿哥就道:“圣驾明日就要出京了,左右内务府也没有什么大事儿,九哥您就好好歇阵子。” 九阿哥点头道:“晓得了,本也打算明天开始就放懒的……” 兄弟两个分开,九阿哥回了皇子府。 舒舒这里还在等九阿哥回来。 九阿哥之前本打算让十阿哥回家的时候传话,后来耽搁了,倒是忘了这一茬。 眼见着都要未初了,九阿哥就对舒舒道:“往后爷要是正午时分还没回来,你就先吃……” 舒舒帮他揭了端罩挂好,道:“早饭吃的晚,还不饿……” 冬日天短,不少人家都改成两顿饭,只是舒舒跟九阿哥习惯了三餐,才没有改。 九阿哥脸色有些泛红,道:“中午来碗汤,多多放胡椒粉,发发汗!” 他乐意“病遁”,可也不乐意真的病恹恹的,自己难受不说,还要让舒舒跟着担心。 舒舒摸了摸他额头,已经烧起来了,示意白果去膳房传话,又吩咐周松去请太医。 九阿哥见状,也没有拦着。 舒舒道:“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又冻着了?” 九阿哥在炕上歪了,道:“哎,爷一时没忍住气,去查茶库了……” 说着,他讲了人参账册上的蹊跷与去茶库的见闻。 “十二阿哥真是能忍,都到了内务府两年了,五所的供给还是如常,他一句话也都 没提过……” 九阿哥提及十二阿哥,也是唏嘘,道:“不过爷也瞧出来了,他是个感恩念好的,对苏麻嬷嬷是真心孝敬,平日里恨不得躲着汗阿玛走的人,今日跟汗阿玛开口了,为的就是苏麻嬷嬷……” 这么孝顺懂事的好孩子,汗阿玛却不入眼,只将十四阿哥那个混账当成大宝贝,九阿哥还真是生出几分不忿来。 舒舒听了,道:“怪不得家里收了广储库的厚礼,有个叫王有德的郎中,年礼比往年丰厚,多了三挂金项圈……” 单独金项圈十来两重,下头挂着金锁也有四、五两,这样下来一挂就是十五两金子,三挂就是四十五两,折银四百五十两。 另外荷包还多了五对,里面都是一对大金鱼,一对下来也有十两金。 只这两样,就是一千来两银子。 九阿哥听了,嗤笑道:“这人怕不是傻子吧?这是自己吃肉,让爷这个皇子喝汤,怎么想的?” 这倒是现成的证据送上来了。 九阿哥就唤了孙金过来,让他将王有德的“年礼”直接送慎刑司……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三十一章 畏惧(打滚求月票) 中午吃饺子,四样馅料的饺子。 九阿哥有些发烧,食欲也消减不少,又喝了一碗加了好些胡椒粉的饺子汤,原本饥肠辘辘的肚子,也不剩下什么地方,就吃了几个猪肉酸菜水饺,就撂下了筷子。 太医到了,请了脉。 九阿哥又是姜汤、又是酸辣汤下去,身上发了不少汗,手中还拿着一个鼻烟壶,看着还好。 太医望闻问切了一番,给了诊断,就是一冷一热着凉了,加上有些内燥,开了发汗驱寒下火的方子,黄连比寻常的风寒方子多了三分。 九阿哥看着方子,瞪着那太医道:“黄连这么多?这是要苦死爷?” 这太医也是常来九皇子府的,晓得做主的人是谁,望向旁边的舒舒。 舒舒也晓得九阿哥怕苦,看了眼那方子,问太医道:“甘草也治风寒咽痛的,要不加一味甘草?” 那太医摇头道:“那是对少阴症的,九爷这就是寻常风寒……” 少阴证,风邪入里,是重症了。 舒舒尊重专业,听了就看着九阿哥道:“良药苦口,爷坚持坚持。” 九阿哥将方子撂下,道:“要不爷先睡一觉发发汗,说不得就好了。” 舒舒也不接话,示意周松拿了茶封,送太医出去。 皇子府也有小药房,寻常的药也齐全。 舒舒就吩咐白果道:“记得医嘱,三碗水熬成一碗。” 白果应了,下去了。 九阿哥生无可恋道:“爷真是糊涂了,就算要查茶库,直接打发人过去就是了,做什么亲自过去,还待一个半时辰,哎,怎么就这样勤快了?都不像爷了!” 舒舒夸道:“爷这是负责呢,也是有担当,晓得牵扯多,才自己去了。” 九阿哥得意道:“爷这是厚道,舍不得让十二跟老高顶缸!爷是瞧出来了,那些内务府的孙子不长记性,惯会欺软怕硬,爷挡在前头,他们记恨也是白记恨,要是换成十二跟老高,说不得他们就要暗搓搓报复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舒舒道:“是啊,甭管外头人胡扯什么,爷身边的人都晓得爷心实,也能护住身边人……” 九阿哥瞥了舒舒一眼,早先不觉得,如今有了丰生他们兄妹三个,他瞧出来了,舒舒这是哄孩子呢。 平日里舒舒在孩子面前,也是没事就夸夸夸。 可是等到出了宁安堂跟后罩楼,舒舒没少在自己跟前抱怨尼固珠傻乎乎、丰生没心眼、阿克丹会欺负哥哥。 这当自己面哄自己,背着自己,是不是也跟县主说自己不是了? 自己是孩子么? 他是爷们! 九阿哥觉得不用跟女人计较,应该大气些,就接受了舒舒的夸奖,得意起来,道:“也就是爷有这魄力,果决,打了广储司一个措手不及,否则稍慢一些,说不得证据都转移了,抓贼抓贼,几斤十几斤人参,要是有了防备,说藏就藏了。” 舒舒道:“爷之前请皇上安排值年大臣与管院大臣,皇上这回是不是该点人了?” 那是流官,一年期的,还是御前信重的人,为了前程也不会贪这些小利。 九阿哥点头道:“早该点人了,六部尚书上头,还有监管部院的王公与大学士呢!” 如此一来,哪个部院的堂官也不能只手遮天。 舒舒道:“那盼着早些,往后再有这种揭盖子的事情,也不用爷亲自上阵。” 九阿哥挑眉道:“爷发现了,跟包衣对上也没有那么可怕,各家有各家的前程,没有爷想象中的那样齐心,老牌子人家倒了也没什么,在扶其他家顶上就是,就是别让他们齐心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二桃杀三士,这套路永远管用。” 舒舒道:“出了这样的事儿,圣驾明日要出宫,行程会不会变化?” 九阿哥想了想,道:“应该不会,这么点儿小事儿,耽搁不了行程,明日有大朝,爷直接养病也挺好,省得大冷天过去排班……” 舒舒觉得九阿哥祸包子的秘密,许是瞒不住了。 就算“病遁”,也就是掩耳盗铃罢了,谁也不是傻子。 这回还没有顶缸的,从九阿哥吩咐人统计人参储备数量,到今日发作,都是九阿哥在前头。 往后府里再进人,调查要更详细,否则谁晓得有没有哪一家将仇怨怪在九阿哥身上的…… * 晚饭前,西暖阁这里就看到了九阿哥的脉案,还有太医下的方子。 看到那超量的黄连,康熙心里才算舒坦些。 该! 整日里不消停,就该灌药汤子! 能想到喀尔喀各部耗费朝廷银钱,计划着从喀尔喀敛财,也算是有几分孝心。 康熙的心情就有些复杂。 要是没有出现人参案,九阿哥的计划说不得就成了。 这用意是好的,只是没有想到茶库还藏着一窝蛀虫。 等到掌灯时分,赵昌过来,手中拿着广储司茶库上下官员的抄检册子。 康熙接过来看了,第一个就是掌管茶库的总办郎中,不是户部过来的,是包衣三旗出身的总办郎中,家里查出白银五千两。 这种弊情,牵头的只会是包衣。 六部过来的郎中,哪里敢下这个手? 放在京官里头,正五品郎中不算什么,可在内务府中,正五品郎中仅次于内务府总管。 五千两银子不多。 再看后头,查出人参二十五斤,四等人参二十斤,三等人参四斤,二等人参一斤。 这还只是一人! 康熙看着这个数量,脸色阴沉的能滴水。 三等以上人参,外头压根就没有卖的,只有宫里才有,只供给宫里的主子,嫔以下都没有资格用三等人参。 二等的人参,更是只供给乾清宫跟宁寿宫! 康熙再看后头,员外郎、司库、副司库等人家的抄检,也都查出了人参。 其中一个司库家里正在吃午饭,就是人参炖鸡;另一个员外郎嫁女,给女儿预备的嫁妆中,就有四等人参四斤。 慎刑司那边边抄检边审,后头连下头的库使跟笔帖式也都拘了几个。 笔帖式是记录出入账的,库使也是取人参的,不能说都被上官们拉拢,可是也有不少跟着喝汤的人。 涉及钱财,不敢用外头人,这些牵扯进去的笔帖式跟库使多是族人子弟或姻亲子弟之类的。 要知道朝廷有官员回避规矩,防止寻思,其中就规定亲属回避,父子、兄弟、叔侄等不能在同一个衙门任职,防止有腐败之事。 内务府衙门,却没有回避制度。 因早年在关外时,就有几家负责一个部门的惯例,入关之后也没有更改。 所以内务府的各衙门,私下里被划分了地盘。 就像御膳房那边似的,马家、乌雅家、章家跟卫家,四家瓜分了御膳房,御膳房的职官,差不多也都把持在四家子弟手中。 广储司也不例外,涉案的这些库使跟笔帖式,要么是这个郎中的子侄,要么是那个员外郎的姻亲。 今日慎刑司总共拿了涉案的四十来号人,都是沾亲带故的关系。 康熙看着赵昌道:“但凡涉及御用之物,皆以大不敬之罪论处,主犯、从犯同罪,籍没,妻儿发往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其他贪墨罪不至死者,都免官,罚银,发往台站效力!” 赵昌应了。 康熙没有立时叫他下去,而是沉吟了片刻,吩咐道:“内务府主事以上官员,都查一遍,若有有财产来源不明的都录下,等朕回京再做安排!” 赵昌道:“主子,奴才要去是户部八旗司那里,还需主子手谕……” 康熙就提笔写了两行字,盖上手边私印,递给赵昌。 赵昌双手接了,退了下去…… * 皇城里,高家宅。 桌子上一片安静。 膳桌上是酸菜猪肉饺子,还有一盘猪头肉、一盘麻酱小白菜,可是祖孙三代四口人,却没有抬筷子。 坐在末位的小少年垂下头,红了眼圈。 高家隔壁,就是广储司员外郎钟国鼎家,也是高家的老亲,去年两家换了帖子。 高衍中为幼子聘了钟国鼎的次女。 旗人因要选秀,不流行娃娃亲。 不过内务府这里因为包衣秀女每年需要的人数少,并不像八旗秀女那样都是必选。 给女儿报名小选的,要么是贫寒人家,要么是女儿出色奔着前程去的。 高衍中因为这两年炙手可热,就有不少包衣大户想要与他们家结亲。 高衍中为了减少麻烦,少得罪几家,就给小儿子定亲了,谁会想到这是这么寸! 会计司窝案那回就有他女婿家,还好资历浅,没有牵扯进去。 这回广储司的案子,又有姻亲牵扯进去! 钟家这里,却是清白不了。 钟国鼎是主管茶库的三位员外郎之一,他的长子是茶库司库,另有一个外甥为茶库笔帖式。 钟家已经被抄检,家里也都入了慎刑司,宅子贴了封条。 高衍中眼见着小儿子耷拉着脑袋,精神萎靡,叹了一口气,道:“小三,是我害了你,这门亲事就不要再指望,茶库的事情太大,都惊动了御前,我除了听消息,无能为力!” 高珏点点头,道:“儿子晓得,儿子就是心里有些难受,二妞跟钟婶子,她们会入辛者库么?” 要是那样,等他大了,考了内务府的差事,还能照顾一二。 高衍中摇头道:“不会,或是发于宁古塔,或是发于功臣人家为奴,不会再让入宫当差。” 高珏年岁在这里,才十一岁,趴在桌子上,忍不住“呜呜”哭了出来。 李氏心疼儿子,也念着跟钟家的旧情,道:“老爷,就不能想法子帮衬一二么?小三出生那一年,老爷一场大病,几乎不起,还是钟老爷送来二两人参……” 这也是救命之恩了。 高衍中看着李氏,道:“我在御前挂了名,越是如此,我越是胆小,连去皇子府打听求情的勇气都没有!” 要是他真因私情请托到九阿哥处,且不说对不住九阿哥,就是皇上也不会容。 高斌姥姥人老成精,也经历过家族沉浮的,对女儿跟小外孙道:“就算念着钟家的情分跟大恩,也不是这个时候能插手,既在宫里当差,就要晓得本分,等到三五年事情过了,想法子再回报就是……” 对于官宦人家,三起三落不算什么。 等到以后儿孙起来了,就还是好人家。 要是扶持不起来,多接济就是了。 现在不知轻重的瞎掺和,除了陷进去,坏了前程,别无益处…… * 有朋友从深圳过来,下午出去了,今天先这样。 下一更10月17日中午。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三十二章 打听(打滚求月票) 次日大朝。 皇子们就发现九阿哥“告病”,十二阿哥也“告病”。 倒是没有人怀疑九阿哥偷懒。 偷懒也不是今天,今天朝会后圣驾就要出宫了,想要偷懒也该明天开始。 大阿哥皱眉,望向十阿哥。 五阿哥则是直接过来,迫不及待开口道:“九阿哥怎么了?” 消息灵通的,如四阿哥、七阿哥与八阿哥,应该已经得了消息,少了好奇,神色略肃穆。 消息迟一步的,就只有担心了,如大阿哥、五阿哥跟十三阿哥。 十阿哥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中,道:“昨天上午九哥带十二阿哥去茶库,多待了阵子,有些着凉了,太医已经看过,五哥不用担心……” 五阿哥听了,神色缓和些。 这几年冬天,九阿哥十天半月就要着凉一回,也不稀奇。 只是…… 这真真假假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早年在上书房读书时,冬日也没有这么请假。 五阿哥想着自己还是少请几回,否则兄弟两个都这样有些扎眼。 十三阿哥除了担心九阿哥,不免也担心起十二阿哥。 那位哥哥可是鲜少请假。 只是眼下也没有时间问了。 朝会结束,他就跟着圣驾出宫去了。 这次值南书房的皇子,依旧是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与八阿哥四位。 今早起得大早,又是朝会又是送圣驾出宫,一直在折腾。 身上暖和,可是脸上紧绷绷的。 到了暖呼呼的屋子,五阿哥揉了揉脸,打了个哈欠。 三阿哥是消息不灵通的,看了七阿哥与八阿哥一眼,犹豫了一下,道:“八弟,你听说详情没有,到底怎么回事啊?昨日是开茶库的日子不假,可是怎么就要九阿哥跟十二阿哥亲自去看了?” 而且看多久,居然能着凉? 要知道,现在大家清一色的端罩,最是暖和,在外头走半个时辰都不怕,更别说在屋子里了。 听他这样问,原本歪着的五阿哥也坐起来了,看着八阿哥。 八阿哥确实晓得大概,可是也不好说的具体,否则倒像是窥视禁中似的,就斟酌着道:“只听说昨儿中午慎刑司出动,抄检了不少在茶库当差的人家,卫家也有姻亲在里头,下午还求到我们府上,只是这没头没脑的,我也不好过问内务府的事儿,总要等到审完了,看是什么事情再说。” 三阿哥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还能有什么?不过就是贪财罢了!只是他们是怎么贪的?茶库又不跟银子沾边,就是个储藏出纳的地方?” 他倒是记得皮库出过问题,好像还跟毓庆宫牵扯上关系,多领多用什么的,不过没怎么追究。 真要拿到明面上来说,还是毓庆宫那边错更多些。 这回茶库…… 也是牵扯到毓庆宫? 三阿哥想着太子对他的不善,竟是生出几分期待来。 要还是毓庆宫的人打着太子的旗号侵占东西,那就好玩了。 再一再二的,汗阿玛还能容么? 眼见着八阿哥说的含糊,三阿哥就看着七阿哥道:“既是动了慎刑司,等到审讯完,消息应该也会传开,这……在偷贡茶了?” 七阿哥晓得外头的消息没有瞒着人,昨日抄检的四十来家,番役也是奔着人参去的。 他就道:“听说是丢了人参,其他的,就不晓得了。” 屋子里都安静了。 三阿哥面上有些纠结,低头看了看自己,看了看腋窝,又看了看胯下,有些想不明白。 五阿哥不解道:“三哥您这是身上痒痒?” 三阿哥哭笑不得,道:“我是寻思怎么夹带,要是丢了一斤半斤的,也不至于如此动静,这丢的多了,怎么带出去的?” 五阿哥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恶心,道:“这……这……还真是不太敢想……” 八阿哥在旁,眼睛眨了眨。 偷人参不难,如何携带出宫,还真是个问题。 宫门口出入的侍卫不是摆设,按照规矩,但凡出入宫,都要检查随身携带,看是否有违禁之物。 这宫里有不为人知的夹带渠道?! 那能夹带出人参,也能夹带出其他的去…… 五阿哥不关心这些,他有些担心九阿哥真病了。 汉人的书上写着,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九阿哥这回查茶库,牵扯进去的最少几十家。 虽说他们的身份,不用太在意这些,可是小人难防。 五阿哥有些担心弟弟吃亏了。 他想要去探看九阿哥,可是上午抽不开身,正好有笔帖式抱了题本过来,五阿哥分成三份,放在几位皇子跟前,催促道:“干正事儿,干正事儿……” 三阿哥、七阿哥与八阿哥看着他一分为三的痛快劲儿,也是无语。 三阿哥轻哼道:“你还打算包饭呢?天冷,外头的席面送进来也都温了!” 五阿哥豪爽道:“包!不从外头定席面,我打发往乾清宫膳房送了二十两银子,中午这一顿,除了例菜,每天再加四道新菜,按照二两银子一顿准备……” 三阿哥这才满意,看起来题本…… * 从京城到孝陵,都是新修缮的御道。 马车走起来,并不觉得颠簸。 数九天气赶路,随行皇子都是乘坐马车。 马车都是内务府修造过的,加了炭炉跟热水管,水管环绕马车顶上一周。 马车里很是暖和,下边也换了地垫似的脚炉。 十四阿哥不肯一个人待着,在神武门出来时,就上了十三阿哥的马车。 “十三哥,快说说,昨儿到底怎么回事啊,汗阿玛昨儿出了乾清门了……” 十四阿哥小声问道。 这两年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的,都换了一遍,消息也不大灵通。 十三阿哥昨天在户部待了一天,回到阿哥所,也只是晓得茶库那边好像出了问题,本该昨天领的茶叶要过几日再领,其他的也不晓得。 他就道:“看九哥去了吧,不是说九哥着凉么?” 十四阿哥很是不信,道:“着凉算什么病?哪里就会让汗阿玛大动干戈了,又不是太子病了……” 十三阿哥也觉得有些牵强,提醒十四阿哥道:“别再问了,犯忌讳……” 十四阿哥撇了撇嘴,眼神有些复杂。 早先不觉得身边的老人重要,这一年下来跟聋子瞎子似的,他才明白在宫里没有耳目有多么不方便…… 队伍中间,是康熙所在小马辇。 说是小马辇,其实一点儿也不小,是四匹马拉着的大车。 车厢长一丈六尺,宽八尺三寸五分,高将近一丈。 除了梁九功随侍御前之外,还有一个魏珠在。 康熙手边,正是今日要批的题本折子。 魏珠在旁跪坐,手中拿着御墨,正在磨墨。 康熙将六部题本看完,拿起江南来的密折。 是曹寅送来的。 这一年来,曹寅托词家中老人用人参,接触了江南几个商贾,买了三等人参八两,二等人参三两,都是今年新人参。 目前只查到是从京城过去的人参,私下里在江南贩卖的,不知道是哪一家。 康熙冷笑,不管是哪一家,都是偷着采人参。 前年的时候,他下令八旗王公停止采人参。 这两年人参只能人参衙门才能采,私采都是犯律。 结果呢? 自己顶着宗室王公的不满,倒是便宜了内务府跟人参衙门的蛀虫。 京城里消息灵通,三等以上人参也不会有人在外头贩卖。 运到江南,确实是高价。 康熙在给曹寅的折子上写了批复,让他将江南官场上内务府出身的官员都查一遍,再看旗官有没有在内务府有姻亲故旧的。 康熙写完,想到了安郡王府。 前两年郭络罗家的人参案出来,就有安郡王府家人牵扯其中。 只是康熙没有处置,因为那人是太福晋名下人口。 安郡王府太福晋跟安郡王母子不合。 安郡王太福晋是偏着太子的,每年太子生辰跟过年,她都要给太子预备丰厚的节礼。 安郡王看似谁也不站,可是平日里抬举八阿哥,跟大阿哥的关系也亲近些。 插手人参买卖的是安王府太福晋? 那银子,是不是私下里孝敬毓庆宫了? 太子一应供给都是内务府,要银子做什么? 康熙闭上眼睛,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也能晓得皇权更迭的惨烈…… * 九皇子府。 昨晚喝了苦药汤子,里面除了清热下火的,还有安眠的,九阿哥睡到自然醒。 昨日身上发沉,眼下一下子轻快起来了。 原来有些不通的鼻子,也恢复如常。 九阿哥眨了眨眼,所以自己没有伤风? 要不然的话,怎么睡一觉就好了? 舒舒正在东稍间跟小椿说话。 小椿端午节后生产,生了一女,如今孩子半岁,就回来当差了。 只是她是媳妇子,不好在正房服侍日常起居,就改了差事。 正好邢嬷嬷上了年岁,腰腿有些不好,就卸了差事,回去带孙女。 小椿则是回到皇子府,直接接了她婆婆的差事,负责出门送礼之事。 年礼要腊月初就开始送了,现下在预备礼单。 有去年前年的做参考,再做调整。 不说别处,只说康亲王府与顺承王府多了女主人,礼单就有细微的调整。 还有皇子府僚属这里,也要细微调整一下。 等到主仆两个商量完,小椿道:“福晋,昨儿曹大奶奶来奴婢家了,跟奴婢打听府上当差的事儿……” 曹大奶奶,曹顺的继妻,杭州织造孙文成长女。 舒舒好奇道:“她怎么想着问这个?” 孙家是内务府包衣汉军出身,可是因为出了一个孙太夫人的缘故,孙家也跟着鸡犬升天,不如曹家显赫,可也是中等人家,孙家的女儿也是千金小姐似的养大,没有参加小选的……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三十三章 神来之笔 曹顺是二月初续娶的,按照这个时候的算法,没有过年都算新妇。 等过了年,就不算新媳妇了。 小椿道:“奴婢也不晓得,不过听说孙家日子节俭,曹大奶奶嫁妆不大丰厚,出阁之前,都是自己做针线的,身边陪嫁的嬷嬷跟小丫鬟也不是打小服侍的,都是嫁人之前才给预备的。” 舒舒大概明白了缘故。 皇子府的僚属,除了俸禄,还有各种赏赐。 皇子府的管事媳妇,月钱拿的也不少。 孙家再是儒家教化,可住在皇城里,往来的都是包衣人家,见识惯媳妇子入宫当差执役之事,有自己的想法也不稀奇。 舒舒道:“她擅长什么?” 孙文成现下是杭州织造,之前只是税监,再以前是内务府主事。 小椿道:“说是会看账,也认识些西洋物件跟料子。” 舒舒没有立时应下。 虽说孙氏成亲后,跟着曹顺入府请安过,不过新媳妇只做腼腆状,也看不出什么品格。 曹顺虽在皇子府当差,如今挂着侍卫,可并不是九阿哥名下人口。 之前入府当差的嬷嬷跟媳妇子,都是九阿哥名下包衣人家与舒舒的陪嫁人口里出来的。 孙氏这个,到底能不能用,怎么用,还要看看再说。 等到小椿下去,九阿哥也起来了,溜达过来,道:“爷大好了,今天不用苦药汤子了!” 舒舒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实退烧了。 九阿哥还清了清嗓子,道:“喉咙也不紧了。” 舒舒就道:“那就不喝吧,只是也清清肠胃,别吃肉,膳房预备着小米粥……” 本来中药就苦,还加了黄连,喝了药胃口全无,压根不想吃东西。 九阿哥点点头道:“行吧,对付一口。” 舒舒想起了孙氏之事,道:“曹顺是不是过的不大富裕?” 九阿哥点头道:“他老子曹荃是个纨绔,压根立不起来,就是吃着老本罢了,偏偏儿子还多,家里抛费也不少,曹顺正经当差了,拿了俸,曹家也断了他的贴补,一年几十两银子,够花才怪!” 舒舒觉得有些说不通,道:“曹荃不管,孙太夫人也不管?这不是长孙么,日子怎么就窘迫了?” 她还以为孙太夫人跟皇太后似的,既是曹顺这个大孙子是身边长大的,那贴补肯定不少。 曹寅只是庶子,真要说起来,曹顺才是孙太夫人的血脉。 九阿哥皱眉,道:“都是糊涂账,爷也问过一嘴,曹顺成丁娶亲之后,孙太夫人早年贴补过曹顺,当时防着曹寅夫妇晓得了不高兴,就直接将几处产业记在曹顺亡妻张氏名下,当成是张氏嫁产的出息,结果曹顺今年大婚之前,孙文成这个新岳父不知道怎么跟曹荃两口子商量的,封存了张氏的嫁妆,等着曹顺长女出阁时再动,一应产业出息,也都逐年封存,省得瓜田李下,到时候扯不清楚……” 舒舒无语。 要是张家这样行为,还并不算出格。 女婿续娶,他们肯定要保障外孙女的权益。 出嫁女的嫁妆归亲生儿女,也是天经地义。 这换成孙文成,真是神来之笔,有几分君子之风。 这继室跟原配之女,最敏感的就是这种嫁妆之类的。 九阿哥轻哼道:“小看了曹顺,难道曹顺还能亏待亲闺女?” 曹顺当差用心,九阿哥使唤得顺手,自然就偏着自己人。 孙文成此举,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曹顺本将长女当成眼珠子似的珍爱,这样的防备多让人心寒。 舒舒却觉得孙文成将事情摆在前头挺好的,省得过后扯皮。 曹家小格格作为侯府外孙女,守着丰厚的嫁妆,身边有可靠的嬷嬷,比等着亲爹后娘的良心要强的多。 就是张家晓得此事,也只有敬佩孙家风骨的。 舒舒没有瞒着,说了孙氏想要入府当差之事。 九阿哥听了,觉得麻烦,道:“她是包衣不假,可是没有在宫里当过差,能做什么?” 舒舒打算接触接触。 三大织造,只有孙家善始善终。 可见孙文成行事谨慎,并无疏漏。 孙氏也是锦衣玉食长大,可是因生计窘迫就能主动谋求差事,也挺可贵的。 只是还要再看看,也想一想府里有什么清贵的闲差,回头让孙氏先试试…… 皇子府岁月静好,外头内务府广储库的案子,从皇城里传到皇城外。 抄检四十多家。 比去年五月会计司的“窝案”动静还大。 包衣都联络有亲的,少不得私下里打听着缘故。 皇子府门第高,不是寻常人能上门的。 高家这里的,则迎来了一波波的客人。 只是高衍中去了衙门,只剩下妇孺,也问不到什么有用的。 有家人在宫里当差的,就往宫里传信。 宫里这里,就有人去本堂衙门找高衍中,结果也扑了个空。 高衍中也被传到慎刑司了…… 消息传到高家,旁人也在等着高家的热闹。 对于高家,不忿的人多了。 结果高家什么动静也没有,李氏也没有去皇子府请托。 原来是高衍中早上进宫之前,跟妻子交代了,不管听到旁人说什么,都要镇定。 他并不打算去九阿哥跟前为钟家说情,可也不会不闻不问。 他打算今天去一趟慎刑司。 这两年跟慎刑司打交道过,他跟都图也相熟的。 过去不是为了徇私,也是希望公平公正。 要是钟家是主犯,罪有应得,那怎么判处都是应该的。 要是钟家和光同尘,罪不至死,也求如实判决。 他昨晚辗转反侧,半宿没睡。 两家是世交,早在小儿子定亲之前,他也没有感情行事,私下里还是将钟家打听一遍,主要就是打听钟家财产状况的。 在内务府当差,想要富不难。 可是那样的人家,跟高家不是一路人,高衍中性子谨慎也不敢沾。 他是打听了一圈,才结亲的。 昨日仓促之下,忘了此事。 等到从慎刑司回来,高衍中神色不变,脚步却轻快许多。 等他回了值房,张保住伸出巴掌,翻了一下,道:“一上午的功夫,来了十来号了,都是找高大人的!” 高衍中道:“不用理会他们,过几日就老实了。” 瞧着慎刑司的速度,说不得三两天就能议定罪名,到时候就没人敢上前打听了。 次日就是十一月二十五,舒舒依旧没有入宫。 毕竟翊坤宫有年幼的十八阿哥,宁寿宫太后上了年岁,她这样家里有病人的也该自觉告假。 等到巳正,五福晋就来了,带来了太后跟宜妃的赏赐,都是给九阿哥补身体的。 太后这里,是三等人参二两;宜妃这里,是海参两盒。 舒舒在前头待客,也预备了回礼。 等到送走五福晋,舒舒直接将人参拿到正房。 舒舒跟九阿哥之前没在人参上留心,家里也常有好人参。 人参分等,不单单从大小跟年份论,还有外形什么的,反正有相关的定等方式。 不过只要是四等以上人参,都算是好人参,干人参都在一两以上。 按五两出一两的比例,这样份量的干人参鲜人参就要五两以上,年份超过二十年。 为了对比,舒舒还叫白果将家里药房的四等人参拿来一匣,对比着看。 三等人参躯干短粗,根须更完整更多。 九阿哥双手拿起一根道:“四等人参外头是七、八两银子一两,三等就要四两金子一两,二等没去打听去,比三等的肯定要翻倍!” 舒舒早晓得人参贵,可是也没想到会这样贵 四十两银子这么一根…… 只要夹带出来一根,顶七品司库一年俸禄。 这么大的诱惑,真是很难不动心。 看着那长长的人参须子,还有比较脆弱的芦头,九阿哥道:“平日里装人参都要大盒子,底下垫上松针,防的就是震掉了芦头跟须子,可是盒子没有办法夹带,这个东西也不好往身上藏,否则芦头跟人参须子就要断了,到时候就是四等人参也不齐全,变成五等了……” 舒舒道:“爷琢磨这个做什么?应该还是会有盒子,只是不必经宫门检查,从其他渠道出来……” 九阿哥道:“等着吧,这把火不单是广储库了,怕是御膳房那边也清白不了……” 宫里运东西最多的,就是御膳房,各种厨余都要运出去。 舒舒神色却有些古怪,道:“除了御膳房,还有一处,也是固定运东西出去。” 九阿哥纳罕道:“爷怎么不晓得?是内造办?那边运料的时候多,可是制了成品,都入广储库……” 舒舒道:“官房之物,秋冬每月逢四运出宫,夏天四、九日运出宫……” 紫禁城所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房,却没有设厕所。 上到皇帝,下到太监宫女,都有马桶,雅称“官房”。 舒舒住的阿哥所那一年半也不例外,所以晓得这此事。 九阿哥脸色发青,忙将手中人参放下,看着舒舒,半晌说不出话来。 舒舒好笑道:“爷手上拿的是宁寿宫的人参,又不是宫里私下运出来的;就算是私下运出来,也未必是我说的法子。” 九阿哥摇头道:“说不得正说着了,去年查过御膳房的厨余,要是真有广储司的干系,不会一点儿也查不出来,还有广储司跟御膳房是两个衙门,这种捞银子的事儿,应该不会让外人晓得……” * 昨天出去半天,今天感冒症状,低烧中,躺了一下午,555,小九也脆皮了。 下一更10月19日中午。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章 喧嚣 紫禁城里出入的方法那就几个,舒舒与九阿哥猜到这个,慎刑司那边几十号人询问下来,自然也确定了渠道。 就算是不想说,可是板子之下,几个人能熬得住? 两日之后,案子就被查了个明明白白。 怎么将年份久远的人参报损毁,怎么用这种损毁的人参更换好的,怎么将好人参私下里运出宫。 运出宫的人参,有的流入南城的佟家药铺,有的是赫舍里家药铺。 从三十七年以后,也开始私下里在内馆跟外馆售卖。 蒙古人有钱大方,这事儿不单九阿哥晓得,旁人也晓得。 涉案的四十来号人中,侵占了二等人参、三等人参的主犯、从犯共计九人;偷窃四等人参十二人,听从上官吩咐,收了封口费的十几人;还有一家奇葩,虽也参与私运人参出宫,可是并不曾替换盗窃好参,而是将分下来报了损毁的陈人参带出宫,为了掩饰他没有替换人参,还将儿子跟外甥都安排到同班。 要知道,这厨子还能吃两口菜,尝尝咸淡。 这分润了陈人参的,实不算什么大罪。 都图主管慎刑司多年,不说六亲断绝,也差不多了。 审讯完毕,他就不偏不倚如实写了折子,后头附带了大家的口供,递往御前。 这个折子,不经内阁与南书房,也没有经内务府本堂衙门。 因此,康熙是第一个看到这口供的。 当看到药铺的流向,康熙莫名地想到了承乾宫的茯苓粉。 宫里只夹带过茯苓粉么? 要是再出来其他也不稀奇。 康熙的手在两家药铺上点了点,写了回复,命赵昌追查这两家药铺。 再看审讯出来的那些包衣官员,贪墨的人参数量,康熙就很淡定了。 欲壑难填,只要伸手了,胃口就会越养越大。 等到看出来个奇葩,康熙也并不感觉奇怪。 这世上有胆大的,就有胆小的。 胆小且谋求自保,这不算什么过错。 至于出首之类,又有谁能全无顾忌呢? 按照康熙之前的吩咐,侵占御用人参的九人都斩立决,籍没,妻儿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直接偷窃四等人参、罪不至死的十二人,罢官,罚银,遇赦不回,发往西北台站效力;收了封口费,任由旁人偷窃的十几人罢官、罚银,发往漠南台站。 员外郎钟国鼎,知情不报,革职,留任效力。 另有司库李炆,同流合污,不过有悔改之心,将功赎罪,免革职,调用。 康熙后头批了“准”,后头又加了一句,后续处置报九阿哥裁定。 等到折子回到慎刑司,已经是十一月三十。 九阿哥有些犹豫,自己的病是不是该好了呢? 眼见着到了腊月,还病恹恹,不吉利。 这个月病的可不少,多是久病或岁数大的人。 其中九阿哥名下包衣人口,就有好几家没了老人的。 九阿哥作为主子,也安排人赏了白封。 还有宗亲里,也有告病的。 有老郡主求高丽参之事,后头还有一两家日子窘迫的黄带子上门求药的。 九阿哥与舒舒不小气,也不是冤大头,况且入口的东西,要是不相熟的人家,也不敢轻易送出去,省得麻烦。 夫妻两人早有默契,这种跟宗亲打交道的事情,舒舒红脸,九阿哥白脸。 九阿哥直接拒绝了,不过让曹顺拿了他的帖子请了太医过去诊看。 一家是真的家贫无药的,也带着去药铺抓了药;一家是借着幌子占便宜的,则是直接揭穿,往后也不再接这家的帖子。 “爷还是去衙门吧……” 九阿哥待着无聊,跟舒舒道:“钦天监占出今年封印的日子是腊月二十二,也就是大半月的功夫……” 舒舒晓得,主要是广储库的案子要公布了,九阿哥怕他不在,旁人记恨到高衍中头上。 至于十二阿哥,乖乖的听九阿哥的吩咐,还在养病中。 人心就是如此,习惯欺软怕硬。 舒舒就道:“那爷就去吧,不过马车里的炭炉就别用了,一冷一热,更容易着凉。” 这个改造过的马车适合长途,不至于人在上面冻成透心凉。 短途的话,反而不大妥当,增减衣裳也不方便。 九阿哥点头道:“嗯,那就不用了,有脚炉跟手炉也尽够了。” 次日,九阿哥就恢复了作息,早上往衙门去。 他还带了一包人参,这个是给十二阿哥的。 苏麻嬷嬷既然喝人参茶,那最好还是别断了。 依旧是跟十阿哥一起出门,十阿哥道:“这两日有传言,说是高衍中徇私,包庇了亲家,还有说他也伸手茶库的……” 九阿哥嗤笑道:“这是没得咬了?咬到老高头上,怎么不直接咬到爷身上?” 十阿哥笑道:“幸好九哥家名下产业没有药铺,要不然估计着也得牵扯上。” 九阿哥道:“他们这些人的胆子,银子敢捞,人参也敢捞,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捞的?” 十阿哥道:“九哥该上折子罚内务府御史衙门,这本当是御史当察觉之事。” 九阿哥听了,点头道:“对,现在那几个御史都成老油条了,得换几个年轻有上进心的来……” 等到了西华门,兄弟分开。 九阿哥直接吩咐孙金道:“将人参送到五所去,跟十二阿哥说一声,爷今天开始坐衙了,他想着过来就来,想要歇几天,就继续养着。” 孙金应声去了。 九阿哥带了何玉柱进了内务府衙门。 刚到院子门口,就听有人骂道:“高衍中,你丧良心!不相干的人你操心,正经的连襟倒是不认了!” 接下来是高衍中的声音,道:“陈库掌,这里是本堂衙门,你过了!” 那人又道:“我晓得前两年因高斌的亲事,你记仇了,可如今都好几年了,这亲戚真的做不得了么?那是你外甥女婿,你都不保,这是要眼看着你外甥女守寡不成!” 九阿哥黑着脸,在门口听不进去了,直接走了进了院子。 院子里除了高衍中跟一个落拓的老头子,还有几个看热闹的笔帖式。 见了九阿哥,大家都住了声音请安。 “九爷……” 高衍中面上带了羞愧。 九阿哥不理他,只看着那个老头子:“你是谁,在哪里当差?” 那老头五十来岁,衣裳上都是褶皱,拘着身子道:“奴才,奴才是陈大寿,内造办六作副库掌……” 九阿哥冷笑道:“好啊,爷还当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敢到内务府衙门咆哮,结果是个不入流的副库掌!” 那老头吓的站不住,“噗通”一声跪了。 九阿哥随口唤了个笔帖式,道:“记一笔,年老糊涂,错了规矩,咆哮衙门,冒犯上官,革副库掌!” 那笔帖式脆声应了。 九阿哥瞪了高衍中一眼,转身进了值房。 高衍中涨红着脸跟上,道:“九爷,是奴才错了,该早打发了的!” 九阿哥没好气,道:“这不挺明白的,怎么方才软绵绵的?” 高衍中也没有辩解,只如实回道:“外头有些关于奴才的传言,都是杜撰,关于广储司的案子,奴才谁也没有帮,不过确实去打听过邻居钟家之事,陈家跟奴才家早断亲,这回也没有去奴才家,没想到今儿直接到衙门来。” 九阿哥听这个这个姓氏,想着对方说的连襟,道:“就是你那个想要将怀孕侄女说给高斌的连襟?” 高衍中点头道:“就是他,当时也是因这个缘故,两家断了亲。” 九阿哥看着高衍中还是没有好模样,道:“那你不拿出气势来,还纵着人这么无礼?” 高衍中羞愧道:“是奴才一时想差了。” 原来陈家女儿嫁到了包衣王家,陈家女婿不是旁人,就是广储司郎中王有德的孙子。 王家虽分家了,可是这个女婿今年补了茶库库使,是被牵扯进去的四十来人之一。 九阿哥冷笑道:“别告诉爷,你这是心软了,对亲戚不忍,真要那样,趁早滚家去,如何当个好郎中,学学都图,别坏了自己前程!” 他是觉得高衍中不错,也乐意抬举高衍中。 可要是高衍中犯糊涂,他也不是非用高衍中不可。 还有个看好的董殿邦在。 高衍中察觉了九阿哥的不耐烦,懊悔道:“是奴才存了小心思,想着借此免了他的差事,省得以后也捅娄子,才没有第一时间撵人,乱了衙门秩序。” 九阿哥神色稍缓,看着高衍中道:“你已经在御前露了脸,只要你不错了规矩,前程可期;可你要是想要做个老好人,那你的前程也就到头了。” 御前也好,九阿哥也好,能信重的人,绝对不是八面玲珑的包衣。 尤其是内务府这样的衙门,绕了一圈,大家都能扯上关系的,只有做个“恶人”,才能够屹立长久。 高衍中正色道:“九爷放心,再没有下一回。” 九阿哥道:“这回也丢脸,叫人看笑话,你以后的威严何在?去找人记上,处事不当,罚俸半年!” 高衍中忙应了,恭敬地退了下去。 九阿哥没有跟他说广储司的案子结果,而是陷入了沉思……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章 赠美 等到十二阿哥过来,九阿哥还是无精打采的模样。 十二阿哥见状,不由担心道:“要是九哥不放心内务府衙门,我今儿开始就是了,您还是好好歇歇。” 九阿哥摆摆手,道:“没事儿,已经好了。” 说着,他仔细打量了十二阿哥两眼,道:“瞧着你气色也不错。” 瞧着脸色红润,眼圈也不发青。 十二阿哥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几日懈怠了,早睡晚起。” 九阿哥道:“大冬天的,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没等十二阿哥再问缘故,九阿哥自己就说了高衍中之事,道:“就是觉得有些没意思,内务府这一茬蛀虫清理了,换了新的人家起来,跟老高似的,可人活在世,各种关系牵扯不断,能清明五年十年,还能清明一辈子?本人清明,儿孙呢?三五十年以后,就是又一茬需要清理的蛀虫罢了。” 不单内务府如此,勋贵大臣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十二阿哥有些不解,好好的操心这个做什么。 九阿哥道:“爷就是觉得他们汲汲营营的,最后也未必落好,那上进心好像没什么用;可要是混吃等死,日复一日的也无聊。” 十二阿哥顿了顿,道:“能自己选么?除非一直蜷在底下,只要往上走一步,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选择混吃等死,也要看旁人允许不允许。” 涉及权势利益,就有纷争。 就是他们做皇子的,想要逍遥自在,也是奢望。 九阿哥叹了口气。 早先他不大喜欢皇父分权的做派,现下想想,分权实际上是保全。 类似高衍中这样,看着有前程的,也不好真的放任。 总要让他紧着弦儿,方能善始善终。 九阿哥沉默,将慎刑司那个议罪的折子递给十二阿哥。 看到九人斩立决时,十二阿哥也怔住。 要知道,今年刑部衙门核校死刑犯卷宗,查清罪名属实犯人六十三人,递到御前勾决时,也只勾了四十七人。 另有十六人,发回再审。 结果内务府这里,今年一年下来,处置了多少人了? 斩立决、绞立决的,加上这九人,今年就有二十来人。 十二阿哥担心他不落忍,道:“汗阿玛尊严不容侵犯,这些人本就其罪当诛!” 九阿哥道:“爷也没觉得可惜,就是想着内务府这些爱钻营的人,钻营到最后子孙没有好下场,也不知后悔不后悔!” 十二阿哥意外道:“我还以为九哥会关切能籍没多少银子呢!” 九阿哥轻哼道:“小瞧人了吧?这种小打小闹的,有什么惦记的,又不是勋贵大户!” 这会儿功夫,门口就有人接了一句,道:“勋贵大户怎么了?” 原来是五阿哥听说九阿哥今日来衙门,过来探看,三阿哥见状,也跟了过来。 九阿哥与十二阿哥本坐着说着,都起了。 十二阿哥已经将折子扣好。 等到两位哥哥坐了,九阿哥掏了怀表,道:“这不是正忙的时候,两位哥哥怎么有空过来?” 三阿哥端着茶杯,喝着桂花红茶,指了五阿哥道:“我本也打算中午来的,这不是有个心急的?” 九阿哥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大冷天,不好好在家养着,又出来折腾什么?” 九阿哥道:“这不是想着封印也没多久了么,闷着也无聊。” 见他精神还好,五阿哥才没有再说什么。 三阿哥兴致勃勃道:“广储司那案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有李家的干系在里头?” 两位阿哥都是跟着南巡过的,随圣驾驻跸苏州织造府,对李煦也熟些。 那位是个人缘好的,在皇子面前也不谄媚,让人如沐春风。 九阿哥就如实说了李煦庶弟为司库之事。 五阿哥听着不大在意,三阿哥听着却摸着下巴道:“看来这人愚笨些也没有坏处,李煦那两个弟弟都是糊涂人,牵扯进去这种要命的官司,也逃出生天,运气还真不错……” 五阿哥道:“运气好十几个衙门就奔着有问题的地方补了?沾了一回官司不说,还沾第二回?” 三阿哥道:“反正都傻乎乎的,看在李煦的面上,汗阿玛懒得计较罢了。” 兄弟两个就是过来探看来了,闲话一刻钟,就回南书房了。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本堂这些笔帖式,有没有你用着顺手的?还有个委署主事的缺空着。” 提拔上来,到时候委署主事,主事,郎中这样升上来,可以用好些年。 十二阿哥摇头道:“没留意过。” 九阿哥道:“那好好看几个月吧,到时候提个人上来。” 等到兄弟闲话完毕,十二阿哥照常处理公务,都图过来了。 九阿哥道:“汗阿玛有旨意,就按照旨意处理吧……”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之前的猜测,不由的一阵恶心,道:“关于逢四金车出入之事,是太监负责,是不是也抓了一些人?” 都图也是一言难尽,道:“首犯杖毙,从者发配景山后殿扫洒。” 金车出入,也有检查规矩,只是大家嫌弃恶心,检查过程名存实亡,才出现疏漏。 三五年之内,不会再有人懈怠了。 到了下午,内务府各衙门就晓得了广储司案已经结案。 人心乱了! 不是吓的,是喜的! 一下子出来四十多个缺! 要知道内务府的缺可不是流官,三年一转,越是好的差事,上头的人屁股越沉,十几二十年不挪窝的大有人在。 跟着本堂衙门这里有些关系的人,下午都找了由子过来。 高衍中这里,这几日也是冷暖自知。 只是今天挨了训斥,高衍中也踏实下来,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走一步。 他看出来,九阿哥待自己人好是好,可皇子就是皇子,要是惹了其不喜,那这自己人的身份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外人以为钟家保全是他出的力,实际上是误会。 他要是自己飘了,那也走不远了。 因此,对于广储司缺额,高衍中就带了主事跟笔帖式,将有资格候补的人都列上,除了写了履历,公事公办,还另外又备注家庭关系之类的。 至于那些想要从高家钻营的人家,高衍中也不管会不会得罪人了,能不见的都没见,避不开的也直言自己无力徇私。 九阿哥与十二阿哥都没有插手铨选,他一个郎中插手,那才是找死? 有资格候补的这些人家,抓耳挠腮的,想要拜佛都没有门路。 至于给九皇子府送礼? 谁敢啊! 有王有德的例子在那里摆着! 送厚了就是贪墨的罪证,送薄了也轻慢人,都没好下场! 十二阿哥呢? 住在阿哥所,更是没有人敢轻动。 一来二去的,这些包衣也算是明白过来了。 不用跑官了! 论资历、能力候补,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这算是内务府的官场清明么? 一时之间,大家说起九阿哥,竟心情十分复杂,是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了…… * 什刹海,李宅。 李灿洗去满身风尘,正听京中管事说起近日新闻,主要说的就是广储司案。 李煦之前上了折子,请旨明年初回京给康熙贺寿,康熙准了。 李灿提前回来,是打前站的,除了京城各种送年礼,还带了几个婢子上京。 苏州出美女,有王贵人的受宠,京城王公权贵府里也留心起江南美女。 李煦又是人缘好的,在京城的关系也多,就有不少盐商商贾送礼,都送女孩儿。 这些女孩儿要是有出头的,就会成为李家的亲戚或养女,给安排户籍;要是寻常的,就是户下人口。 名义上他还是王贵人的表哥,是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的舅舅,多了这一重关系,旁人也不好当他是寻常包衣。 “五老爷才补了缺不到一年,掺和的不深,不过慎刑司不厚道,这免官的罪名一公布,五老爷随后也从慎刑司放出来,当天就被蒙了麻袋,打了一顿,吓的五老爷第二天就回通州去了……” 李家在通州有个庄子,是李煦之父致仕后的休养之所,有不少李家户下人在那里,如今李家太夫人也在那边荣养。 李灿听着,不由皱眉。 “钟家保全了,不过也夺了佐领……” “广储司空出好多缺,老太太想要花银子找人给三老爷起复,被三老爷晓得了,恼了一场,不肯补……” 三老爷是李灿胞兄,去年五月在会计司员外郎上免官。 吓了一回,他也绝了内务府当差的心思。 李灿想起内宅那几个婢女,道:“皇子府内宅,可有消息传出来?九阿哥内院,女眷多么?” 那管事摇头道:“不曾听人提九皇子府内宅事,外头说起皇子府,都是说几个典仪……” 李灿沉吟道:“那九福晋呢,外头怎么说?” 那管事道:“都说是太后最喜欢的孙媳妇之一,宫里常有赏赐下来,跟其他皇子府往来也亲近。” 李灿闻言,松了一口气。 这样挺好,大哥想要送人的心思也行不通了。 九阿哥管着内务府,就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除非大哥此事经了御前,否则私下赠美,这个很容易费力不讨好。 虽说李煦没有明确这几个人是送谁的,可是九阿哥管着内务府,李灿猜测,最大的可能就是九阿哥。 李灿离开苏州之前,曾经劝过兄长。 可是李煦没有听,还是让他带了四人入京,如今安置在这边院子,请了嬷嬷教导规矩。 不过四婢豆蔻年岁,瞧这样子,是要教导一年半载再看。 叫李灿说,就算是要赠美,也该挑人。 岁数大的,说不得好这一口,年纪轻的皇子,家里妻妾俱全,谁乐意要外头的人…… * 下一更10月20日中午12点 第一千五百三十六章 恩与惩 京城内务府人家还在等着新缺的尘埃落定。 圣驾已经谒陵完毕,却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继续北上。 这一日,圣驾驻跸滦阳。 已经进了腊月,塞外飘雪,天地之间银装素裹。 喀喇沁和硕额驸来朝。 他是得了旨意,单独过来陛见的。 行宫中,太子面上带了讥讽。 这个时候,想起看重出嫁的公主了? 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处,晓得这个消息,也都有些蒙。 十四阿哥嘴快,道:“难道是有什么好消息?” 十三阿哥道:“不晓得,看今晚有没有赐宴吧!” 如今可是数九天气,最冷的时候,骑马赶路五百里来朝见,这恩典有些遭罪? 到了四阿哥这里,则想着了皇父这几日把玩御弓,寻觅虎踪之事。 出京之前,圣驾叫人整理了京畿各处报了虎患的地方,谒陵后没有直接回京,也是为了冬猎。 将女婿叫出五百里来朝觐,这不是恩典,这是惩罚。 早先这种公主与驸马之间的官司,京里很少过问。 这两年,公主回京的多了,御前探问公主的次数也多了。 这不单单是仁爱。 御帐中,噶尔臧在康熙的注视下,只觉得毛骨悚然,仿佛被野兽盯上。 噶尔臧年近三十,正是盛年,身上也健硕,外加上蒙古人蓄须也早,看着有几分彪悍之气。 可是他对康熙的恭敬是实打实的。 喀喇沁部没有天险,又挨着满洲,他在喀喇沁时候是王府继承人,可是到了御前,还是晓得自己身份的。 康熙见他恭敬,心下略微满意,道:“公主可好?小格格可好?” 端静公主三十一年抚蒙,三十三年生下一女。 那以后夫妻情淡,就疏远了。 噶尔臧道:“奴才离开喀喇沁之前,见过公主,公主晓得皇上谒陵,也盼着朝见;小格格八岁了,公主安排人教了国语与国文……” 公主是女眷,康熙也有慈父心肠,即便想要父女相见,只当端静公主出迎百里请安。 圣驾谒陵之后,就往热河方向行进,再有三日,就能到公主朝见之地。 到时候,还会有其他部落的几个得了恩旨的蒙古王公朝见。 康熙听明白这意思,三公主想要将女儿嫁回京城,否则不会专门叫人教授国语跟国文。 他沉吟片刻,看着噶尔臧道:“小格格是朕之外孙女,朕不忍骨肉分离,以后会指个前程,亲上加亲;若是日后公主得子,也从此例。” 噶尔臧想起各部的台吉王子,落地就有前程。 早年他也心动过,可是端静公主老是端着,不像正经与他做夫妻的样子,公主身边的人对他也少尊重,目光中带了轻鄙。 他哪里受得了这个? 本是年轻的原配夫妻,这几年却是相对无言,渐行渐远。 自己这绿帽子到底戴得实不实,自己都说不好。 去年夫妻闹了一场,御前打发侍卫过去,他也受了惩处,可是也开始夫妻两厌。 噶尔臧晓得,眼下的朝见,就是康熙对自己的告诫。 如果自己再不服顺,怠慢了公主,那日后如何,他自己也说不好。 公主血脉都有恩典,那非公主血脉呢? 噶尔臧后背发冷。 他立时带了感激状,跪下道:“皇上对喀喇沁部无上恩典,奴才感激涕零……日后定当好好侍奉公主……” 夫妻可以相敬如冰,但是必须要生个儿子。 有了儿子,爵位传承稳了,公主行事也会多些顾忌…… 康熙示意梁九功扶人起来,看着他道:“端静公主是朕亲自教养大的公主,朕盼着她万事随顺,额驸也当了阿玛,可晓得这爱女之心?” 噶尔臧毫不犹豫点头道:“皇上对公主的慈爱,都在奴才眼中,奴才也会好好去关爱小格格……” 翁婿见面时间不长不短,外头也瞧不出什么来。 只是当晚,没有小宴。 谒陵之前不宴饮,还能说是斋戒的缘故;谒陵之后还不设宴,这和硕额驸的分量也寻常。 几个随扈皇子心里就有数了。 噶尔臧从行在出来,就往太子身边请安去了。 他在皇孙里想了一圈,好像其他皇子府的皇孙都年幼,比小格格年岁小,只有东宫的两位阿哥年岁正合适。 噶尔臧想到此处,心里发热。 难道喀喇沁部跟科尔沁部一样,能成为后族? 噶尔臧觉得自己的猜测靠谱,皇上已经老了,现在将太子带在身边教导,是不是也让太子提前熟悉漠南各部? 等到噶尔臧进了太子的行帐,康熙这里就得了消息。 康熙脸上看不出喜怒,问梁九功道:“是朕给的恩典,为什么他们还乐意往太子身边凑?” 不仅蒙古如此,朝鲜那边使臣进京,也会给太子预备一份贡品。 梁九功觉得头皮发麻,这个答案不是明摆着呢? 皇上老了,太子正盛年。 不过梁九功嘴里道:“皇孙之中,毓庆宫二阿哥与小格格年岁相仿,额驸这还是爱女心切……” 康熙冷笑道:“又不是只有毓庆宫的阿哥年岁合适,还有弘昱、弘晴与弘昇三个,年岁也能合得上!” 梁九功没有再接话。 太子与皇子,天差地别,这不是皇上自己抬举的么? * 九皇子府,前院。 李灿上门送年礼。 内务府外头的主官中,只有李家延迟到腊月,其他人家早在十一月底就差不多送完了。 九阿哥在衙门,就有福松出来见人。 想到福松的身份,李灿似乎有些明白自己大哥预备美人的用意。 九福晋把持皇子府,九阿哥怕不是寡人有疾? 有这样的司仪长,就是九阿哥想要瞒着内宅安排两个丫头在书房都瞒不住。 皇子阿哥身份,倒不至于真正畏惧妻子,不过是年轻夫妻,不乐意为这些内宠之事起格叽,才想要安置人在外头? 福松对李家早有听闻,这是曹顺大伯母的娘家。 就是这个李灿是在李煦身边当用的,过来一趟,总不能真的当大管事待。 可是看这礼单,也从往年的例,又不像是请托的样子。 奔着广储库的缺来? 福松又给否了。 许是有让李灿在九阿哥面前露面的意思,但是应该与广储司的缺不相干。 就算消息迅速,急驰入京,也没有这么快。 李灿没有要多说的意思,福松便也矜持,陪着说了几句话,就端茶送客了。 年礼帖子到了正房,舒舒才发现他们家的年礼居然延了。 不过晓得是李煦弟弟进京,也就觉得是路上耽搁的缘故。 冬日赶路辛苦,长途跋涉,耽搁旬日也寻常。 她就放在一边,不大留意了。 等到九阿哥从衙门回来,听说李家的寿礼到了,看了礼单,神色有些纠结。 舒舒道:“跟之前的例差不多,有什么不妥当么?” 九阿哥道:“就是听季弘来京的时候说过一嘴,说是李煦在苏州名声极好,为人也豪气,家下人口也多……” 舒舒道:“他父亲做到二品巡抚,是高官显宦,应该有些家底,到了苏州,富裕之地,日子豪奢也不稀奇,” 九阿哥挤眉弄眼,道:“家下人口,可不单单是使唤的奴婢,还有养女……” 舒舒明白过来九阿哥的意思,这是听说李煦养丫头了,以为是孝敬他的。 这……多少有些没有自知之明了…… 舒舒想起了八阿哥的外宅,道:“那……是不是八贝勒的外室,就是江南来的女子,才不好收入皇子府?” 九阿哥听了,一下子坐直了,道:“还真像,那……是李家送的?不能吧?总觉得八阿哥在李煦眼里没有那个份量,就算李家送人,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他!真要连八阿哥都送了,那不是人人有份了,否则得罪人,比八阿哥身份高的,跟他身份差不多的皇子,总共十来个……” 舒舒晓得,李家最后是“八爷党”。 不过眼下大阿哥还在,八阿哥还不露头,李煦一个天子心腹,即便投机也投机不到八阿哥身上。 那就剩下两种可能,一种是八阿哥的外宅不是李家送的,是旁人送的。 另一种可能是人是李家送的,但是不是给八阿哥的,是给大阿哥后,大阿哥转手送人的…… * “咳……咳……咳……” 南书房值房,都是八阿哥压抑的咳嗽声。 从昨天开始,八阿哥就清嗓子。 今日咳嗽压不住了。 听这声音,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 三阿哥与七阿哥本看着题本,眼见都望向八阿哥。 原本躺着养神的五阿哥,也都被咳精神了。 关键是值房就这么大的地方,这听着声音,都叫人嗓子眼痒痒。 三阿哥露出担心来,道:“好好的,怎么着凉了?这可不能强撑着。” 五阿哥并不担心八阿哥,反而望向七阿哥,觉得七阿哥好像难逃一劫, 七阿哥正坐在八阿哥对面,这样咳嗽,不喷一脸也差不多了,不过了病气才怪? 八阿哥的脸色也不对,好像连脖子都红了。 五阿哥忙起身道:“我打发人传太医……” 八阿哥也晓得自己不对劲,身上发冷,可是手心又滚烫。 少一时,太医到了。 等到给八阿哥诊了脉,就是外感风邪、肝火旺,引发高热,开了散热止痛的方子。 八阿哥想要坚持,三阿哥忙道:“快回家休养几日,这带病入宫可犯忌讳!” 八阿哥身上也确实轻飘飘的,并不逞强,起身道:“那几位哥哥多辛苦,弟弟先回家歇歇……” 三人都没有异议。 八阿哥就出宫回家去了。 他在贝勒府里起居处是前院书房。 平日里八福晋过来的并不多,书房里也有两个丫头服侍。 可既是八阿哥病了,八福晋这个当家主母就不好大撒手,也就搬到书房来。 两个服侍笔墨的丫头,直接负责熬药喂药。 八福晋则是衣不解带,全天候的陪伴。 一时之间,贝勒府上下都晓得八福晋照看八阿哥用心。 许是八阿哥总也不病的缘故,这一回八阿哥的病就有些缠绵。 一个小小的风寒感冒,三、四天都没好,还有加重的样子。 太医院的方子,喝了也没好转。 八阿哥也烧得稀里糊涂。 一时之间,贝勒府的气氛就不大对。 八福晋又请了一次太医,重新下了方子。 须臾三日过去,依旧是没有好转。 八福晋气得大骂,不再信太平方子,打发人从外头请了不少大夫入府,不仅有内城的,还有南城药铺有名的大夫。 “都是糊弄人的太平方,吃不好也吃不坏,全靠自己熬,好好的轻症熬成重症,这不是坑人是什么?” 她的抱怨也没有瞒着人,当着外头的大夫将太医院上下嫌弃了一遍。 诊脉的结果大同小异,方子也增增减减的,总算是八阿哥的病才有些了起色。 八阿哥虽烧的迷迷糊糊的,可是也不是全然昏迷,有时候也能听到外头声音,就是眼皮子沉罢了。 他听到八福晋的关切,也听到了八福晋的担心,还有最后的暴躁。 八阿哥的心里刚开始是感动,随后就是觉得古怪。 夫妻两人情分如何,旁人不晓得,他心里还不晓得? 为了照顾自己,夜不安枕,那还是郭络罗氏么? 她娇宠着长大,哪里会是能照顾人的? 八阿哥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可是这里不是郭络罗氏的正院,是自己的书房,熬药喂药的是书房的丫头…… 八阿哥觉得,自己想多了。 饶是如此,等他精神好些,还是面带感动的劝了八福晋回正房,而后留了药渣,吩咐身边太监找人查看。 结果查了一回,一切正常。 八阿哥的身体也一点点轻便了。 仿佛真的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八阿哥想到了舒舒,要知道宫里长辈对舒舒的宽容与慈爱,就是建立在她照顾九阿哥用心上。 八阿哥怀疑,八福晋是想要照顾自己,重新树立名声。 他倒是不反对,仍旧觉得怪怪的。 皇子生病,又是个好人缘的皇子。 各家有往来的人家,也都打发人过来问询。 沸沸扬扬的从外头请大夫,也引得京城百姓的关注。 大家正闲着。 内务府的事情,都已经是旧新闻了。 不管是内城的茶馆,还是南城,开始“私下里”流传一件秘闻。 嘘! 某位无子的皇子似有阳气不足、肾虚咳喘的毛病。 这样症状,想要求子,估计只能指望红螺寺了……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孺子牛(打滚求月票) 十三阿哥去了二所一趟,见了七阿哥。 七阿哥道:“没有大碍,不用弟妹专门过来瞧,过几日你嫂子身子好了,再约弟妹过来说话。” 十三阿哥见他神情并无急色,不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可这一下子又支到几天后,就有些糊涂。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应了一声就出来了。 到了四所门口,就见五所出来人,是舒舒身边跑腿的太监周松,手中拿了一个食盒。 见了十三阿哥,周松忙上前两步,道:“奴才请十三爷安……” 十三爷看了他的食盒一眼,道:“九嫂打发你去五所?” 周松摇头道:“是打发奴才来三所,跟十三福晋说一声明早去南所拜访之事。” 太后还没有过来北花园,她们这些皇子福晋不需要定省。 十三福晋想着主动拜会两个挨着住的妯娌,到了舒舒这里,想的就是南五所的三位嫂子。 长幼尊卑,就是规矩。 到了海淀,在康熙眼皮子底下,这礼数自然还是齐全了好。 礼多人不怪。 七福晋要养着,她跟十三福晋也要过去南五所转一圈。 十三阿哥听了,带了周松过去。 等到了正屋,周松就传话道:“我们福晋叫奴才过来问问,您明天上午得空不得空,若是得空,我们福晋就打发奴才去南五所说明日早上过去拜会,要是您不得空,那再看您这里什么时间得空。” 十三福晋听了,松了一口气,道:“明日得空,正想过去问问嫂子呢!” 周松传完话,得了准信,留下食盒,就告辞,准备回去复命。 十三福晋吩咐人放了赏,好好送出去。 十三阿哥打开了食盒,是双层的,一层放了十来个橘子,都是拳头大,看着也新鲜;一层放了个四拼攒盒,装着橘子软糖、蜂蜜软糖跟牛奶软糖、玉米软糖。 十三阿哥见了,仔细看了看,拿了一枚玉米软糖送到十三福晋的嘴里。 甜甜糯糯的,还带了米香。 十三福晋吃着,望向攒盒道:“这里面加了什么?好香啊……” 而且不是甜香,像是米香。 十三阿哥自己也吃了一块,道:“这应该是加了玉米,这是新粮食,前两年九哥跟四哥都试种过,今年才在香河那边大规模种了些,外头还没有……” 没想到,这个还能做糖。 十三阿哥在户部,晓得每个省的夏收秋收农税。 大清地域辽阔,一年到头,都有大大的灾荒。 农事就是如此的,靠天吃饭。 江淮年年有水患,可是直隶跟陕甘还年年有干旱。 对平民百姓来说,吃饱穿暖就是最大渴盼。 玉米产量是谷子的数倍,就算现在老百姓不认,只要官府认,用这个入官仓,三五年之后,官仓满了,遇到大灾朝廷也有了缓和余地。 十三福晋赞道:“九嫂正如爷说的,待人体贴周道……” 不用自己过去问,就将妯娌相处的事情想在前头。 十三阿哥点头道:“只看嫂子们都乐意跟九嫂往来交好,就晓得九嫂的行事人品没的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大嫂那边,去年新嫁进来的,没有打过交道,不过想来行事也妥帖,否则汗阿玛素来疼大哥,不会指了她过去;三嫂出身高门,有些要强,不必跟她在嘴上争短长;四嫂十来岁就入宫了,性子宽和,对下头的皇子福晋也多有照顾;五嫂娴静文雅,七嫂热情爽朗,十嫂孩子小,估计要三月才过来,是个活泼爱玩的性子……” 都住在海淀,以后妯娌们要打交道,十三阿哥就将知晓的都说了一遍。 十三福晋仔细听了。 没有八福晋的点评。 看来八福晋那边往后打不上交道了。 也没有八侧福晋。 八侧福晋虽代八福晋在外行走,可到底不是皇子福晋,不过往来亲密,点头之交就好…… 五所正房,舒舒正跟九阿哥说冬捕之事,道:“等出了元宵节,咱们去打几网鱼?” 九阿哥点头道:“想去就去呗,又不费事,正好到时候做些酥鱼做路菜,爷出门带着。” 舒舒失笑道:“爷去五台山,还是虔诚两个月……” 九阿哥道:“那又不单单是佛家道场,黄教道场也在那边。” 舒舒道:“到时候做别的吃食,保准爷出门吃的顺心。” 九阿哥听了,来了兴致道:“那咱们多制些,将汗阿玛那份也带上,做素菜、素酱,五荤也避的……” 舒舒也正有此意,点头道:“那听爷的。” 九阿哥小声道:“往后御前的孝敬,除了银子之外,剩下的,就挑这种礼轻情意重的,要不也没个回礼,亏了。” 舒舒听了,笑得不行,道:“爷倒是计较起这个了……” 九阿哥看着她道:“你可不能太实诚,汗阿玛的儿子太多了,也不能只咱们孝顺啊!” 舒舒点头道:“都听爷的,咱们不吃亏。” 夫妻说着话,伯夫人屋子里榛子过来了。 原来尼固珠闹腾着要出来玩冰,可是这边的院子也不像皇子府似的浇了冰场,伯夫人问他们夫妻两个怎么办。 小孩子每日习惯在一天两次去外头放风,这一不让出来,就有些闹腾。 九阿哥道:“想要玩冰还不容易,阿哥所外头好几个泡子都冻着。” 正好夫妻没事儿,就去后院抱孩子去了。 现在快到午初,天气也暖和了。 夫妻两个到了后院。 榛子已经先一步回来传话,伯夫人有些不放心道:“外头是不是风太大了?别吹着孩子……” 本身城外就比城里的气温更低些,风声听着也大。 九阿哥道:“您放心,不往远去,就是个公主所中间的过道,有各小水泡子,南北都是院子,正好避风。” 伯夫人点头道:“那时间也别长了,玩上两刻钟就回吧!” 九阿哥应了。 伯夫人跟齐嬷嬷给几个孩子换衣裳,几个孩子晓得可以出去玩了,都老实乖巧着。 等到抱孩子的时候,夫妻两个面面相觑。 就问两人三个孩子,怎么个抱法? 夫妻对视一眼,都有了默契。 一个也没有抱。 孩子们就由各自的保母嬷嬷抱着,跟在夫妻两人身边出了阿哥所。 小松、白果、何玉柱等人跟着,手中拿着冰车、冰尜什么的。 虽说三个孩子去年在这里住过,可是当时还完全没有印象。 眼下三个孩子眼睛就不够使了,看什么都新奇。 等到了阿哥所后头,看到冰场的时候,尼固珠立时高声喊道:“大冰!大冰!” 跟宁安堂前一丈见方的小冰场相比,眼下这个有几亩地那么大。 她不肯在保母怀里老实待着,胖乎乎的小身体扭着,就要下地。 保母等着舒舒与九阿哥吩咐,不敢放下。 九阿哥到冰面上转了一圈,跺跺脚,瞧着冻得严严实实的,道:“放下来吧!” 三个保母才将孩子放下了。 三个孩子戴着小貂帽,穿着小貂皮褂子,看着成了个球。 “额涅……额涅……” 尼固珠坐在一个冰车上,拍着旁边的冰车,对舒舒喊着。 舒舒上前道:“那两个是哥哥的冰车,额涅不坐,额涅拉着你吧!” 尼固珠这才收回手,想了想,点了点头。 舒舒转过头对丰生跟阿克丹道:“我先拉妹妹,一会儿再拉你们……” 丰生拉着阿克丹,大概明白了舒舒的意思,也不闹。 就有舒舒拉了尼固珠的冰车,九阿哥拉着丰生,小松拉着阿克丹。 小孩子的快乐简单直接。 随着冰车滑起来,冰面上就是尼固珠清脆的笑声。 丰生跟阿克丹虽斯文些,脸上也带着笑。 等到带着尼固珠的冰车转了一圈,舒舒就与小松换了。 九阿哥见状,跟舒舒道:“咱们带一圈就行了,剩下让旁人带,你也留心自己,别吃了风……” 舒舒的咳疾,这个时候也是最容易犯。 舒舒点头道:“爷也是。” 俯首甘为孺子牛,就是这样景象。 舒舒看着冰车眼巴巴的,她看着孩子们玩,也想要玩。 或许这就是带孩子的好处,可以再跟着来一次童年。 夫妻两个没轮完一圈呢,冰场旁边来了人。 是七阿哥夫妇出来了,看着冰面上的一家五口玩耍。 三个孩子,七福晋的目光落在尼固珠身上。 坐在冰车上,尼固珠成了个小肉球,满冰场都是她清脆的笑声。 七福晋看着,脸上也不由自主地带了笑。 七阿哥在旁,想着太医之前的话,七福晋“多思少眠”。 他就低声道:“放心,以后爷会求恩典,让三格格留京……” 嫁到八旗的,还有丰厚的嫁妆,底气也十足。 七福晋摸着自己的肚子,点头道:“嗯,有爷这句话,我放心着呢……” 她其实还想要说一句,万一以后自己因小的,疏忽了三格格,请七阿哥提醒一句,又觉得没有意思。 这个当她自己提醒自己个儿,不要将责任推给旁人。 舒舒与九阿哥已经看到七阿哥夫妇了,将冰车交给旁人,两人下了冰场打招呼。 “您怎么出来了?” 舒舒带了几分关切。 七福晋笑道:“这不是想几个小家伙了么?有些日子没见了,听说他们出来玩,就过来瞧瞧……” 几人正寒暄着,十三阿哥带着十三福晋也过来了,也是奔着孩子来。 十三福晋还没有见过三胞胎,看着冰面上三个孩子,心里也纳罕。 早晓得京城的市井传言,有些不靠谱的,没想到这样不靠谱。 前年春天三胞胎刚落地时,外头说什么“龙生凤死”、“龙死凤生”什么的,毕竟双胎都难保全,更说所三胎了。 连带着舒舒这个“祥瑞之母”也被说成是濒危垂死熬日子。 结果就是这? 一个大胖丫头的,外加上两个齐齐全全的小阿哥…… 九阿哥跟十三阿哥最是相熟的,不好使唤哥哥,还不好使唤弟弟么? 他指了冰场,对十三阿哥道:“现成的侄儿、侄女,给你练练手,带着弟妹学习学习怎么哄孩子……” 十三阿哥本也想要跟侄儿、侄女们亲近,就笑着道:“那我们来的正好。” 九阿哥就招呼人将几个冰车都拉过来,教三个孩子叫人。 “这是七伯、七伯母,这是十三叔、十三婶……” * 入院了,但是笔记本的键盘无法静音,以后晚上十点还没更就次日早上,^_^。今天是勤奋的小九。 第一千五百三十七章 搅屎棍子 腊月里婚丧嫁娶最多,就是舒舒这样不爱出门的,有些应酬也得出面。 如董鄂公府那边的喜事。 彭春薨了小三年,不管是按照旗人的规矩,还是汉人的规矩,都出服了。 公府最后几个小爷,也陆续成亲。 成亲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分出去,到时候整个公府就只剩下增寿这一房人口。 不管是三福晋,还是舒舒,都过去吃酒了。 失父为孤,孤子幼弟,她们做姐姐的、堂姐的,这个时候当然要捧场。 还有满都护福晋,也是座上宾。 作为董鄂家的女婿,三阿哥、九阿哥跟满都护也都过来了。 一时之间,公府的喜事极为热闹的意思。 满堂顶戴,除了董鄂家的堂亲族人,还有就是姻亲故旧。 关于“某位皇子”的流言已经传遍市井,可是还真没有到皇子们跟前。 一直到这一日。 三阿哥既是在南书房当值,时间就没有那么空闲。 早上他将三福晋送过来,跟增寿打了个招呼,与满都护与九阿哥说了几句,就打算先去更衣,然后去宫里,想着下午开席的时候再过来,也不耽搁。 要不然南书房那边,也叫人不放心。 八阿哥大病初愈,七阿哥又告病了,五阿哥不顶个儿。 冬天大家穿戴的都差不多,都是黑色端罩。 三阿哥过来,也没人留意。 净房里有人,外头也有人候着。 候着的两人正在说闲话。 “皇子又如何?还是有不行的……” 右边一人幸灾乐祸道。 左边那人道:“你也听说了?啧啧,前两年就影影绰绰的有些消息出来,不过没说到那位头上,说的是内务府那位,结果人家一炮三响,立时破了谣言,还有说到宗人府那位头上的,上个月宗人府那位也得了阿哥;这回大家晓得准数了,就是那一位,再没有旁人!” 右头那人道:“都说是伤风请大夫,谁信呢?一个伤风,能请十来号大夫,就是打着伤风的名义,看男症罢了,却不想想外头的大夫跟太医院的还不一样,太医院里的太医晓得规矩,都是哑巴似的,外头的大夫很多不是京城本地的,真要不小心说错话,走了就是。” 左边那人道:“真没想到,都说那位脾气好,竟是这样毛病。” 右头那人道:“不好说,说不得就不是爷们……” 左边那人道:“保不齐,听说那位大婚之前跟在两个弟弟屁股打转转,大婚之后三家断了往来,这听着就不大对劲……” 三阿哥开始听着还迷糊,听到这里也弄明白怎么回事了,气得脸色涨红,伸腿过去,毫不留力气,一脚踹了一个。 两人都是狗啃屎的姿势,回头就要破口大骂。 不过显然是认出三阿哥了,两人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三阿哥不认识两人,却看清楚两人腰间露着黄带子,这是两个宗室! 董鄂家出现宗室也不稀奇,增寿与他几个兄弟,娶的基本都是宗女。 今日过来吃酒了,除了董鄂家自己人,就是宗室最多。 “哪一支的?方才那些屁话从哪里听说的?” 三阿哥没好气的问道。 他听出来这非议的是八阿哥,听前头还有些幸灾乐祸,听到后头却不对劲,这不单单说的是八阿哥,将他们兄弟都给说到里头了。 之前外头说到太子男女不忌,可是也不算什么大毛病。 分桃断袖,自古有之。 可是说八阿哥跟兄弟之间不清白…… 三阿哥听不得,立时回头喊了个小厮道:“去将九阿哥请来!” 他这个好哥哥兼好连襟,可受不得旁人诋毁九阿哥。 那两人眼见着事情要闹大,神色也慌了。 前头那个道:“三贝勒,是奴才嘴欠……” 说着,那人就不留力气,“啪啪”的抽自己的嘴巴子。 另一人见状,也道:“奴才错了,不该信了外头的胡话,跟着嚼舌头……” 然后,也是“啪啪”的抽自己。 三阿哥见状,也不喊停。 等到九阿哥、满都护跟主人增寿得了消息过来,两人还在“啪啪”的抽着,生生将自己打成了猪头。 九阿哥也看到了两人腰间的黄带子,纳罕道:“谁家的大爷,冒犯到三哥跟前?” 三阿哥冷笑道:“爷是奇怪呢,什么金贵人儿连皇子都不放在眼中!” 满都护则犹豫着要不要劝劝三阿哥,就算真被人冲撞,差不多就行了,过来吃喜酒,别让主家难做。 两人跪着,都猪头模样,就连增寿这个请客的,一时都分辨不出到底是哪一家的姻亲。 还是旁边管事伶俐,小声在增寿耳边道:“是夫人的两个堂兄……” 增寿听了,一言难尽,可到底是舅子,也不好见他们这样狼藉,少不得硬着头皮上前,道:“三爷,这……是奴才夫人的堂兄,平日里只晓得吃酒,很不成样子……” 作为董鄂家的女婿,眼前这三位也晓得增寿的岳父,是礼烈亲王之孙、谦襄郡王之子、已革镇国公留雍。 谦襄郡王这一支的爵位传承也是起起伏伏的,传下来三个国公府,不过都陆续革了。 如今这一支的宗室,都是无爵的闲散宗室。 增寿是公府的继承人,彭春选长媳,指定不能在闲散宗室里选,当时两家结亲时,留雍的镇国公还在。 增寿一个三等公,继承爵位三年,还没有捞到好的实缺,也跟这个有些关系。 他岳父三十七年革镇国公,失了妻族的助力。 留雍有一兄一弟,长兄早逝无子,还有一弟,是已革镇国公噶尔塞。 公夫人的堂兄弟,就是噶尔塞的儿子。 九阿哥觉得有些不对劲,三阿哥说的含糊,没有直接说两人罪责。 三阿哥见来了这些人,确实没有当众审断的意思。 他看着增寿道:“拉着两个混账起来,到屋里让他们给你学学刚才的话,你再来给他们说情!” 增寿后悔了。 三阿哥素来好脾气,这样不依不饶的,这两人不会是说到御前了吧? 满都护年长,看出三阿哥有所顾忌,看着那两人,也不明白这些旁支宗室有什么能冒犯到皇子的地方。 一行人转移到偏厅。 九阿哥猜测道:“噶尔塞的儿子,这是因革爵的事情,怨恨汗阿玛,才对三哥不恭敬的?” 真喝多了吧? 他们家的爵位都革了多少年了? 没有二十年,也有十几年了。 三阿哥看着那两个猪头道:“赶紧学啊,方才不是说的挺顺溜的么?从‘皇子又如何,还是有不行的’那一句开始学,别落下,后头的都学一遍,让大家都听听新闻……” 增寿跟满都护都神色微变。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有数,对方也听过那个了。 只是谁也不是傻子,没有人真的去皇子跟前说这个。 九阿哥想着这话的意思,道:“说的是皇子?不是王爷么?” 是男人,哪有听得了“不行”两个字的? 九阿哥不做贼也心虚,生出恼怒来,瞪着那两人道:“又不是娘们,扯什么老婆舌?” 那两人脑袋耷拉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在外头吆五喝六的,即便是闲散宗室也不怵哪个,可是到了皇子跟前,却是不是个儿。 九阿哥又想起三阿哥之前单叫自己一个,就有些误会了,以为说的就是自己,气得浑身直哆嗦,瞪着那两人道:“扯老婆舌也罢了,怎么还编排没影儿的瞎话?” 那两人战战兢兢的,可是也晓得不能含糊。 他们传闲话是有不恭敬之处,可是罪不至死,要是编瞎话污蔑皇子,那就是大罪了。 年长那人忙道:“奴才冤枉,这闲话不是奴才编排的,是从南城传到内城的,奴才前阵子赴宴,听了一耳朵,今儿奴才弟弟又提起,奴才就跟着说了两句,奴才错了,不该没拦着弟弟,还跟着嚼舌头。” 他那弟弟也机灵,忙道:“早在腊八前后就有人说了,这都传了将一旬,奴才就是嘴欠,今儿才跟哥哥用这个磨牙。” 眼见着九阿哥生气,三阿哥怕他气坏身子,忙道:“说你的都没谱,明白人也不会信那个,说老八的才真真的……” 他这一安慰,九阿哥更难受了,道:“好好的,将我跟八哥一起说什么?那说没说老十,说没说十二?” 三阿哥想了想方才的闲话,道:“老十在里头,十二阿哥估计外头没想起来……” 真要说起来,这几人当时都是挨着住的。 九阿哥恼道:“都是闲的,拿子嗣说事,汗阿玛还没操心呢,外人倒操心起皇子子嗣来!” 三阿哥点头道:“就是闲的,八阿哥行不行的,旁人也没有趴在床底下,怎么晓得行不行?瞎话编排的跟真的似的,难道福晋、侧福晋、满院子的格格都是摆设不成?更别说要不是出了两回意外,如今孩子都两个了……” 九阿哥听着话音不对,眨了眨眼道:“说的是八哥?那您招呼我干什么?八哥不是病愈当差了么,叫人去宫里叫啊?” 三阿哥道:“你当爷为什么踹人?两个混账东西,传闲话就传闲话,又编排到你跟老十身上,说老八不是男人,打小围着你跟老十屁股后头转……” 这话太脏了。 将九阿哥与十阿哥都埋汰在里头。 其他的皇子也清白不起来。 满都护跟增寿方才是脸色微变,现在是脸色大变了。 哪个已经娶妻生子的男人能受得了搅屎棍子? 九阿哥反应过来三阿哥的话,“腾”的一下子起来,也上前踹了几脚。 没有这样埋汰人的! 不管是棍子,还是屎,他跟老十都不稀罕做!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 冷静冷静 这件事很恶心,偏偏不能拿到台面去说。 不管是八阿哥不行的传闻,还是八阿哥疑似断袖的传闻,都不好按照这个去追究。 说不清楚,还容易动静越闹越大。 九阿哥踹了几脚,也晓得不能送宗人府去审,看着三阿哥道:“三哥,这怎么办?按这小子的说法腊八前后就有这个说法了,那这都十来天了,这不是传遍了么?” 三阿哥也觉得头疼,道:“谁这么阴损啊?用这个来嚼舌头,八阿哥孩子生出来之前,洗不清嫌疑了!” 至于说八阿哥惦记九阿哥跟十阿哥这个,是这两个小子嘴欠,自己加上去的。 九阿哥不喜八阿哥,可是也不喜欢这种流言。 “我怎么瞧着,像阿灵阿的手段呢?就拿床上这些事儿说话,让人没法子自证清白,只是这手段对付女人好用,对付男人……” 九阿哥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对付男人,也管用! 尤其是八阿哥这种心性好强,爱多想的。 往后八阿哥跟人接触,会不会怀疑旁人在笑话他“不行”? 自己刚才听到那个传闻都觉得恶心难受,旁人呢? 八阿哥对人宽和的时候,旁人是不是要琢磨琢磨,这是宽和,还是缺少刚性。 阿灵阿早没了,九阿哥拿阿灵阿举例子,是说这行事下贱,没有底线。 三阿哥也觉得这手段不光彩,不过敢对付八阿哥,应该身份不会太低。 一时之间,他也猜不出到底是谁在搅风搅雨。 增寿跟满都护都闭口不言。 皇家的事情,哪里是他们好掺和的? 九阿哥看了二人一眼,道:“你们都听说了,怎么不想着言语一声?” 满都护尴尬道:“听的时候就以为是一句浑话,没想到会传这么广。” 关键是传的真真的,加上八阿哥确实成亲多年没有孩子,他就以为确有其事,不小心听到了,也只当做不知。 否则,还能去八阿哥跟前求证不成? 增寿跟满都护的想法大同小异,没想到会是假的。 毕竟八阿哥是多罗贝勒,还是当朝皇子,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造他的谣。 他如实回道:“奴才以为是秘辛,听到了也不敢随便瞎传,只藏在心里。” 三阿哥与九阿哥晓得,眼下重要的不是谣言不谣言,而是有人算计皇子。 关于皇子的传闻,外头一直没有断过。 不过都是小范围之内,宗室勋贵之间。 说大阿哥求嫡子,才不让格格开怀,结果连生四女,错过了皇长孙。 说太子荤素不忌,更爱重小太监,毓庆宫的女眷多,可是皇孙只有三两个。 说三阿哥吝啬吃软饭,为人糊涂,内宅不清,几个庶子都没立下。 说四阿哥性子急躁,不为生母所喜,看着正经,却内有宠妾。 说五阿哥不学无术,汉文都记不全,只会说国语跟蒙语…… 林林总总的,多少有谱,不是胡乱编造。 就连九阿哥这里,也被嚼过几次舌头。 一次是他三十七年接连生病之后,查出身体不好,子嗣艰难后,就有些风声出去。 一次是去年丰生兄弟出生,舒舒坐双月子,外头说她产后崩漏,在熬日子。 这都是得了些许消息,再加工发挥的。 归根结底是皇家的家长里短,被宗室勋贵私下里关注些。 小范围当成新闻,念叨几句,过后就换新话题了。 像八阿哥这里,大范围的闲话,还传了将近一旬还没有平息,传遍了八旗的,就显得蹊跷。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圣驾明日回京……”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汗阿玛明儿就回来了。” 三阿哥道:“那……咱们一起去求见汗阿玛,请汗阿玛处理这件事?” 九阿哥摇头道:“我不去!” 三阿哥劝道:“都是兄弟,这一辱俱辱的,这可不是计较恩怨的时候……” 九阿哥瞥了三阿哥一眼,道:“三哥,这是八哥的事儿,要不要禀告御前,如何禀告御前,这不是得八哥自己拿主意么?您倒是好意,可是越过八哥,这是不是遭人恨?” 旁人看了,还以为三阿哥使坏,在御前诋毁八阿哥。 反正八阿哥是爱多想的,估计不会领三阿哥的好意。 三阿哥拍了一下脑门道:“我糊涂了,那我回宫一趟,问问八阿哥吧,是禀告御前让汗阿玛查,还是八阿哥自己查,真得他自己拿主意……” 三阿哥匆匆入宫去了。 九阿哥则回到客厅,找珠亮说话去了。 齐锡是长辈,陪着姻亲与族里的老头子说话。 珠亮随父母过来,也是给增寿打下手的,比较空闲。 九阿哥直接问珠亮道:“你听过有关八阿哥的闲话没有?” 珠亮点点头,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奴才晓得,非礼勿听,不是故意打听的,就是无意听了一嘴。” 九阿哥道:“那你怎么不告诉爷一声?” 福松这些日子正好不在京城,去保定庄子查账去了。 曹顺则是去了天津。 平日里外头的消息,都是这两人汇总了告诉九阿哥。 否则九阿哥也不会直到今日才听到此事。 珠亮讶然,看着九阿哥道:“没想到要告诉九爷,只以为是不相干的闲话……” 如果是五阿哥或十阿哥有关的传言,那他会告诉九阿哥,因为晓得那两人跟九阿哥关系密切。 只有其他皇子的传言,多是听过就算。 他不是爱说话的性子,也没想着要专门告诉九阿哥这个。 九阿哥也晓得珠亮不大机灵,嘱咐道:“往后关于各家皇子的闲话,要是听着像这回这样难听的、离谱的,你就告诉爷一声,要是寻常闲话就算了。” 珠亮点头道:“奴才晓得了。” 至于什么是难听跟离谱,要是比照着眼下的流言,那他也大概晓得如何分辨了…… * 紫禁城,南书房。 八阿哥看折子看的眼睛干涩,忍不住看了眼旁边的座钟。 平日里三个人看的题本,今日只有一个半人看。 五阿哥倒是没有如往常那样偷懒,拧着眉头,屁股也蹭来蹭去的,看着题本在那里绞尽脑汁模样。 说半个,好像抬举他了。 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五阿哥看过分拣过的题本,别说是八阿哥处理题本的一半,连一半的一半都没有。 五阿哥平时不爱跟八阿哥说话,眼下也忍不住跟他念叨道:“三哥怎么回事儿啊,不是说打个站儿就过来了,这是直接开席了?” 八阿哥道:“应该是客人多,才耽搁了吧!” 五阿哥眉头舒展,道:“老牌子公府,姻亲不是皇家、就是宗室,这嫁娶也体面。” 八阿哥笑着听着,听着这话却觉得别扭。 这说的是董鄂家的体面,还是说的是三阿哥与九阿哥的体面? 两人的妻族是开国功勋后裔,至今也是显贵。 自己的妻族…… 就算有安郡王府立在那里,可是当年八福晋跟王府几乎决裂,又状告伯父伯母,也让人想起八福晋的跟脚。 罪臣之女…… 自己跟四阿哥一样,指婚的时候就没有丈人。 可是四福晋的阿玛生前是汗阿玛心腹,自己福晋的阿玛是汗阿玛整顿八旗不良风气,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见八阿哥不捧场,五阿哥有些不乐意,瞪着八阿哥道:“当时病了你就该早早歇着,结果拖的自己严重了,还过了病气给老七……” 他不心疼八阿哥,可是心疼七阿哥。 南书房每日熬日子,幸好有七阿哥在,他才睡的踏实。 要是只有三阿哥与八阿哥在,他睡觉都睡不踏实。 他就是面上乐呵呵的,看着跟兄弟们都一样亲近,可是心里也晓得远近亲疏。 八阿哥讪讪道:“是弟弟不好,没想到就是着凉,还这样严重,自己躺了十来天不说,还连累了七哥……” 五阿哥也不是刻薄的,见他瘦了一圈,两腮都瘪了,就轻咳了两声道:“你这就是太瘦了,平日里吃饭也挑嘴,喜素不喜荤,骑射也放下了,身子就虚了,多吃肉,身子养得结结实实的,骑射上也别放懒,这身体保准健健康康的,就算有个小病小灾的,身板也能熬得住。” 说到后来,他挺直了腰身,不觉得自己这身肥膘碍眼了。 就是肚子能收收就好了,要不然坐着顶。 这会儿功夫,门口有了动静,三阿哥挑了帘子进来。 五阿哥跟八阿哥都站起来。 五阿哥满脸欢喜道:“三哥您请上座!” 没等三阿哥回答,他都往炕头去了,那里有他从府里带的小枕头,还有一个三尺见方的小被子。 坐了大半个时辰,他腰都要直了。 这下,他就侧身躺了,休息一二。 八阿哥看着五阿哥,不知道说什么。 就算三阿哥过来,时间也不富足。 三阿哥看了五阿哥一眼,有些迟疑。 这当着五阿哥的面说八阿哥的阴私之事好么? 好像不大好。 八阿哥小心眼,爱记仇。 自己好心过来告诉他,可未必有好报。 三阿哥这个时候,倒是有些做哥哥的担当,指了指旁边衣架上的端罩道:“八弟你穿了衣裳,出来一趟……” 八阿哥一愣,看到三阿哥郑重模样,点了点头,穿上了端罩。 五阿哥本侧身躺着看着两人,见状坐起身来,道:“三哥,有事儿?” 想着三阿哥从董鄂公府过来的,他面上带了担心。 三阿哥道:“九阿哥好着呢,是有些其他事情要跟八阿哥说几句话。” 五阿哥立时躺了,也没有说什么催促的话。 圣驾今日驻三家店,题本迟些也无大碍…… * 三阿哥与八阿哥出了南书房,也没有往旁处带人,就是出了乾清门,到了四处没有护卫的甬道边。 八阿哥心里惴惴,心里有些乱。 难道是他们处理的题本出了什么问题? 除了公务,他跟三阿哥私下里也没有往来。 这几年各种摩擦下来,看着面上笑哈哈,实际上嫌隙已深。 三阿哥没有添油加醋,直接说了自己听到的闲话还有相应后续。 “我本来想着明日请见汗阿玛,禀告此事的,可是想想不好越过你,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三阿哥看着八阿哥,脸上带了同情,道:“是不是去年刑部的案子得罪人太多了?对方拖到这个时候才报复?敢直接对上皇子阿哥,这是不要命的做法啊,非生死大仇不可!” 八阿哥脸上血色褪尽,紧紧地握着拳头,牙根咬得“咯咯”直响。 生死大仇不可么? 怪不得这场病加重的蹊跷,福晋又贤良的过了。 这“仇人”的身份,并不难猜…… 八阿哥眼圈发红。 三阿哥瞧着他这掩饰不住的浓烈怨恨,吓了一跳,道:“你这是心里有谱了?到底是哪个混账玩意儿,这样坑你?” 八阿哥愤怒至极,又清醒至极。 他晓得谁是幕后之人,幕后之人也晓得他会猜到她。 可是他能揭开此事么? 真要是枕边人的嘴里说出他不行的话,那外头的人怎么看? 八福晋不畏惧生死,他真的能接受休妻或妻子“病故”的结果么? 到时候能糊弄外人,却不能糊弄住安郡王府。 到了那个时候,不仅做不了亲戚,还多了一门仇人…… * 大家多保证,这波感冒与肺炎来势汹汹,好多人中招了。 下一更10月22日中午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叫爷不敢认了(打滚求月票) 三阿哥还在琢磨刑部官员后头勾连的王公是哪一家。 他觉得勋贵不会有这样硬气,只有下五旗王公才会敢不给皇子留体面。 八阿哥脸上的怨愤仿佛不存在似的,脸上露出几分虚弱来,道:“三哥,我心里有些乱……” 三阿哥道:“那你就回去歇着,好好琢磨琢磨明儿怎么跟汗阿玛说,别太恼了,有汗阿玛在呢,咱们兄弟也不用怵哪个,老九不是也跟庄亲王、信郡王对上过了?也没怎么地,就是人缘差些,跟那两支宗室不走动罢了……” 八阿哥身上轻飘飘的,点了点头,道:“谢谢三哥提点。” 三阿哥摆手道:“都是兄弟,不用这样外道。” 八阿哥紧了紧身上端罩,直接出宫去了。 他心里想的很多。 三阿哥在董鄂公府喜宴上揭开此事,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 三阿哥过来找自己,有几分是好心,几分是看热闹? 他什么意思? 自己要是不去御前说这个,三阿哥就要代自己去说了? 一时之间,八阿哥觉得背腹受敌,进退两难…… 三阿哥脚步带了几分轻快。 本不与他相干,交到八阿哥手中,要为难也是八阿哥为难去。 他也存了一丢丢的坏心。 哈哈…… 到御前去说明自己不行的传闻,到时候老八估计要难受死。 丢人…… 三阿哥脑子里想到一句俗语,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五阿哥刚闭上眼睛养精神,就被三阿哥扒拉醒了。 “三哥……” 五阿哥有些不乐意。 三阿哥指了指叠满了题本的炕几道:“别偷懒了,就剩下咱们哥俩了,再辛苦一天,明儿就好了。” 五阿哥不情不愿地起身,望向门口,道:“八阿哥呢?” 三阿哥轻咳了一下嗓子道:“不舒坦,告假了……” 五阿哥也不乐意操闲心,只嘟囔道:“哎,老八外强中干啊,还是虚。” 三阿哥点头。 还真是,往后再跟八贝勒府走礼,是不是该送些鹿茸海参之类? 八阿哥出了西华门,上了马。 如今正是的“三九”天气,最冷的时候。 寒风凛冽,吹到脸上如同刀割。 八阿哥浑然不觉,只觉得身上炙热。 到了贝勒府,他翻身下马,提了马鞭直接往正院而去。 八福晋正在看一套绒花,正是年节应景的,几种花卉,有富贵牡丹,有吉祥石榴花,还有金色迎春花。 她笑眯眯地看着,对着妆镜比划着。 八阿哥甩了门帘进来,浑身带了森冷。 八福晋身边两个小丫头见状吓了一跳。 八福晋转过头,望向八阿哥,眼中多了几分趣味。 八阿哥狠狠地盯着八福晋,似要看到她心里。 八福晋莞尔一笑,将手中的石榴花往头顶钿子上比划着,道:“爷,这石榴花好看不好看?” 八阿哥怒极而笑,摆摆手打发那两个丫头下去。 那两个丫头脸上战战兢兢的,却没有动,而是望向八福晋。 八阿哥看在眼中,眼神发冷。 真是没有留意,这府中还有不听他吩咐的人。 八福晋开口道:“你们下去吧,不用进来服侍了!” 那两个丫头听了,方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八阿哥直接在炕边坐了,看着八福晋,淡淡地道:“爷才发现,福晋变了这许多,竟是叫人不敢认了。” 八福晋爽朗一笑,道:“跟爷做夫妻,要是再不长进,只愚蠢如猪,怕是爷也厌了……” 八阿哥伸手,用马鞭把手挑起八福晋的下巴,道:“夫贵妻荣的道理,福晋也不晓得了?毁了爷,对福晋有什么好处?” 夫妻两个本隔了炕几而坐,八福晋推开马鞭,站起起身,走到八阿哥身边,凑近他耳朵,带了几分俏皮,轻声道:“爷只晓得夫贵妻荣,那晓得夫妻一体么?我名声污糟了,对爷有什么好处?” 八阿哥露出鄙视来,道:“福晋还有名声可言么?” “哈哈……” 八福晋双手圈着八阿哥脖子上,带了几分亲昵道:“都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爷跟我这是不是乌龟找王八,天作之合啊?” 八阿哥拉开八福晋的手臂,难掩厌恶道:“你别装疯卖傻,你到底要做什么?” 八福晋看着八阿哥紧绷着嘴唇,光滑的面皮,道:“我就是保全我的体面……” 八阿哥蹙眉,还在想着反驳的话,八福晋已经飞身上前,在八阿哥脸上狠狠地抓了一把。 “啊……” 八阿哥正走神,躲避不及,被抓了个正着,脸上就是几道血淋淋的檩子。 八阿哥怒气,伸手要推八福晋。 八福晋抱住八阿哥的胳膊,对着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你疯了!” 十指连心,八阿哥痛彻心扉,挣扎着将八福晋推搡开。 八福晋摔倒在地,却是“哈哈”大笑,捶地道:“痛快,这才是我啊!胤禩,这才是郭络罗宝珠,不是你想要欺负就白欺负的!” 八阿哥看着她这样子,气得浑身发抖,道:“你还当自己是几岁的孩子么?如此任性妄为,你就不怕汗阿玛处死你?” 八福晋高高地仰起头,道:“与其憋屈的活着,死了也痛快……” 说到这里,她看着八阿哥,不掩饰自己的恶意,道:“啧啧,爷要是得了皇上恩典,代爷出妻,那倒是跟太宗旧事合上了,就是不晓得太子跟直郡王允不允许爷这么上进。” 八阿哥身上发冷,看着手上深可见骨的伤痕,看着八福晋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相敬如宾不好么?” 八福晋坐起来,抱着膝盖,道:“我也想啊,可是爷不想,我没有法子,我不想吃亏。” 她素来在人前傲慢,眼下露出几分稚气。 八阿哥深吸了一口气道:“别当汗阿玛是傻子,这京里没有什么事情能瞒住汗阿玛!” 八福晋歪着头道:“不会吧,上回爷的事情不就瞒了御前么?” 八阿哥心下一颤,八福晋笑吟吟地看着八阿哥,道:“要不咱们去御前辩白辩白,我虽使了坏,可这也有前因啊,去宗人府也行,我晓得自己比不得皇子金贵,可也不想背负冤屈跟污名……” 八阿哥看着八福晋,见她真的无所畏惧,无奈道:“你就不怕汗阿玛惩罚安郡王府?” 八福晋收了脸上的笑,道:“我是郭络罗家之女,是皇家之媳,我为新妇时有了错处,御前借着管教不当训斥我舅舅也就训斥了,我都嫁到皇家几年,还要攀咬亲戚,这是不是太勉强了?皇上最是公正仁慈,当不会这样稀里糊涂的处置。” 八阿哥看着她道:“就算爷有错处,你直接跟爷说就是了,何必这样害人害己?” 八福晋木然道:“我嘴笨说不过你,总要让你明白,我这福晋当的好好的,你别招我了。” 八阿哥看着她道:“汗阿玛跟前,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 八福晋指了指八阿哥脸上,道:“这两口子打架,就算是公公,也不好直接掺和吧,要是皇上因我跟爷动手要处置我,那我也无怨无悔……” 八阿哥眯了眯眼,有些明白八福晋对自己动手的用意。 她这是给个明面的由头让御前惩罚她。 到时候宫里真要惩罚她,外头人也会以为是两口子动手之类的。 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两人是夫妻,外人看来床头打架床尾和。 还有就是八阿哥再尊贵,也只是皇子,不是皇上与太子。 皇上与太子,旁人动一个手指头都是大罪,自己这个皇子却没有那个牌面。 八阿哥看着八福晋,脸上神色变幻道:“宝珠,你真叫爷不敢认了……” 八福晋已经起身,重新坐到炕几另一侧,拿着妆镜,整理了下零散的鬓角,道:“爷,我今年二十了,总不能混沌一辈子……” * 董鄂公府的喜宴还在继续。 舒舒在人前不爱说话,多是笑着听着。 眼前不是堂姊妹,就是堂嫂、堂弟媳妇,年岁相差不大。 大家客客气气的,也没有哪个非要啰嗦。 三福晋身份最高,又是公府正经的大姑奶奶,被大家众星捧月似的奉承着。 三福晋也有几分威势,从容自在许多,不像是在妯娌跟前争强好胜、进退失据的。 等到下午,新娘子接回来,喜宴就开始了。 觉罗氏则是抽空将舒舒叫到跟前,说了外头传言之事,道:“这话说的太难听了,又太刻薄,瓜田李下的,嫌疑别落到九爷身上,你们防备着些。” 舒舒目瞪口呆,点了点头道:“我们爷身边都是御前安排的人,行事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旁人想要泼脏水,也泼不上……” 觉罗氏道:“反正小心无大错,总要心里有数。” 舒舒道:“额涅放心,回去我就跟九爷说……” 等到入更前后,宴席才散。 舒舒跟九阿哥上了马车。 夫妻两个出来一天,都身心疲惫。 九阿哥道:“幸好就这一个了,再来几回也熬人。” 舒舒道:“爷别想要偷懒,等到明年福松他们大婚,咱们也得出面撑面子。” 九阿哥道:“那不一样,那是爷亲小舅子,爷乐意;这隔房的小舅子,哪有什么情分?”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四十章 无人知(打滚求月票) 等回到府里,外面已经响起了鼓声。 一更天了。 夫妻两个简单梳洗了。 白果带了两个丫头也下去了。 九阿哥这才说起今日上午的变故。 舒舒已经听觉罗氏说了一遍,也不意外,只道:“八阿哥人缘外头都说好,明面上不对付的,好像只有爷一个,额涅都担心呢,怕旁人趁机给爷身上倒污水……” 九阿哥道:“就算要咬爷,咬的着么?这看着像是娘们的手段,都得阿灵阿那样的阴人才能用这种手段……” 舒舒正梳头发,听到这里,放慢了速度。 她也觉得这手段像是内宅手段,就是真真假假,听着没法自证的。 九阿哥道:“不管是谁,汗阿玛都会揪出来的,咱们就别操心了。” 舒舒没有点头。 要是外头的人使坏,那会被康熙揪出来;可要是祸起萧墙,估计又是和稀泥。 九阿哥忍不住好奇道:“如果这传言是真的,也就不是造谣了,那按律怎么定罪呢?” 舒舒道:“传言是真的,那……日后八贝勒也会想着过继吧?” 八阿哥没有同母兄弟,却有半个同母的大阿哥。 按照现下的过继顺序,会在大阿哥以后的儿子里选人。 可是要是为了恶心人,说不得也会盯着其他皇子府。 九阿哥道:“想这个太早了,庄亲王都五十多了,还不死心呢,但凡能生出亲儿子,谁会乐意过继侄儿!” 舒舒道:“这回事情揭开了,要是八贝勒以退为进,说不得皇上还会偏疼些。” 康熙喜欢能力强的儿子,可是也怜弱。 九阿哥道:“爷也猜不到老八怎么破局了,丢人,你以为汗阿玛是寻常的慈父?汗阿玛儿子多,心里也有杆秤呢,窝囊的儿子,讨不了好去……” 舒舒道:“圣驾回京,然后就是十三阿哥的喜事,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十三阿哥大婚之后就是小年连着除夕。 今年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好像什么也没干。 只有几个会爬的娃娃满地跑了,才能看出时光飞逝。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钦天监那边选了日子,小十八正月底种痘,小七那边,岳母什么意思?” 十八阿哥与都统府的小七转年都四岁,是种痘的时候。 舒舒道:“也是年后,定在二月初。” 九阿哥吐了口气,道:“后年,丰生他们也要种痘了。” 这是小儿的一道关卡。 可是开蒙之前还是要种上,大了种痘风险更高,赶上痘疫也更难熬。 舒舒道:“等天气暖和了,咱们带他们三个多动弹动弹,让孩子身子骨更结实些。” 八阿哥也好,其他阿哥也好,都是旁人家的事儿。 他们夫妻两个不是爱管闲事的,还是更留心自己的小家。 * 通州,三间房行宫。 圣驾驻跸在此。 大阿哥得了旨意,今日来通州迎驾。 父子分开还不到一个月,可是亲亲热热的劲儿,像是分开了一年半载了似的。 大阿哥道:“汗阿玛神勇,儿子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大张的虎皮!” 康熙笑道:“当时射了那张虎皮,就想到保清了,朕想起你当年第一次随扈,说要孝敬朕虎皮,最后只猎了猞猁!” 圣驾谒陵后出关,往喀喇沁方向行进,路上冬猎三次,康熙亲手射杀两虎两豹。 两张虎皮,一张送回京城赐给大阿哥,一张赏了太子;两张豹皮,一张孝敬了太后,一张赏了来朝的和硕端静公主。 喀喇沁部除了和硕额驸之外,额驸之父喀喇沁郡王与和硕端静公主也先后来朝。 康熙直接跟喀喇沁郡王交代过,世孙只能出自端静公主之腹。 郡王也再三保证了,好好教导儿子,尽心侍奉公主。 随扈的太子跟皇子们也看出来了,这是公主有了委屈,皇父来给公主张目来了。 即便这位公主出身不显,在姊妹里存在感也不强,可是公主就是公主,不容藩属怠慢。 只是…… 赐给大阿哥的东西与赐给太子的东西同等。 这不能不让人多寻思。 大阿哥听着,陷入回忆。 那是康熙二十二年,太皇太后还在,皇父奉太皇太后去古北口避暑,随行的皇子除了自己,还有太子跟三阿哥。 那里山林茂密,野兽出没,十二岁的自己兴致勃勃地的带了侍卫上山。 不过老虎可遇不可求,最后除了山鸡野兔,只有一个猞猁。 大阿哥道:“那时候儿子才十二,九阿哥还没落地呢,这一转眼都小二十年了……” 康熙唏嘘道:“日子过的太快了,好像才几年功夫……” 四阿哥在旁,也影影绰绰地记得有那么一回。 那时候太皇太后已经高寿,出宫的次数是有数的。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自己始随扈的时间,十三阿哥是十三岁,十四阿哥是十二岁。 不比大阿哥晚多少,可是跟排行靠前的其他哥哥相比,好像差很多。 前头几个哥哥们,十三、四岁的时候偶尔都开始出京办差了。 太子垂下眼,不去看这父慈子孝的情景。 明日就回宫了,就差这一日? 给了老大迎驾的恩典,这是恩典么? 这还真经不住细想。 老大是莽夫,想不到这个,明珠也想不到? 皇父疑的不单单是自己这个太子,还有老大这个好大儿。 晚上,就是家宴。 上的是羊肉锅子,配菜就是水嫩嫩的小白菜、小菠菜跟黄瓜片、番柿片等洞子菜。 这些洞子菜,都是从昌平汤泉行宫送过来的。 这阵子在关外,吃的菜只有行在膳房预备的路菜。 如今看到鲜灵的青菜了,大家都奔着这个来了。 康熙吃着也很可口,等到膳桌撤下,就留了大阿哥说话,打发其他人下去休息。 父子两人喝着米茶,看着如同寻常父子似的。 康熙沉吟着,问道:“张氏嫁入郡王府半年了,行事如何?” 大阿哥道:“汗阿玛精心选出的人,人品行事自是没的说,与大格格几个相处的也好,是个规矩省事的。” 康熙带了不足,道:“出身差了些。” 不过今年这一届秀女中,也没有身份太高的。 大阿哥这里总不能一直没有人打理内宅。 大阿哥面上带了感激,道:“儿子晓得,这是汗阿玛疼儿子。” 弘昱外家已经败落,要是继室身份高,那弘昱这个嫡长子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康熙看了大阿哥一眼,道:“父子之间,说这些做什么?” 大阿哥羞愧道:“在皇子之中,就数儿子不孝,让汗阿玛操心。” 康熙轻哼道:“前头你们几个,哪个让朕省心了?你小时候也是坐不住的,只想着舞枪弄剑,朕要是不看着,你在上书房压根就坐不住;三阿哥小时候贪嘴,上书房的饽饽装荷包里,回去在被窝里偷吃,结果招来耗子,差点被耗子啃了手指头;四阿哥小时候是个碎嘴子,刚到上书房的时候,师傅说一句,他在底下怼一句嘴,没完没了的;到了五阿哥这里,听不懂汉语,一上课就犯困,要是不叫人看着,睁着眼睛都能睡着了;七阿哥也倔,当时跟谁也不说话,勤奋的有些过了,师傅让写十张大字,他写二十张,手都肿了;八阿哥见状,也跟着学,自己在阿哥所熬到三更都不睡,白日里直接晕过去了……” 当时他这阿玛当的,可真是操心。 儿子们除了五阿哥惫懒,其他都是勤奋的,却是各有短处。 又怕生活上被奴才怠慢了,又怕学习上吃力,就是对后宫妃嫔,也没有对前头这几个儿子用心。 这一转眼,一个个都大了,也都成了讨债的。 大阿哥听着,也怀念那些日子。 当时皇父每日下午必要到上书房考校大家的文武功课的。 自己确实重武轻文,要不是皇父看着自己读书,自己压根就学不进去,估计也会跟五阿哥似的,一知半解。 父子兄弟之间,也跟寻常人家似的,多了几分温情。 那时候自己盼着早日长大,成为大清的巴图鲁。 眼下却怀念小时候,欢喜是真欢喜,恼怒也是真恼怒,人都是真人。 这长大以后,人就只能学着虚情假意了。 亲人之间,也不例外。 康熙说完当年的事,顿了顿,道:“八阿哥之事儿,你怎么看?” 大阿哥皱眉道:“就是多请了几个大夫,外头瞎编排罢了,过几日换了其他新闻就没人提了!” 关键是这种男人行不行的问题,没有办法辟谣。 总不能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说这都是假的,八阿哥肾好着呢。 大阿哥担心的,不是谣言,而是担心这不是谣言。 子嗣是大事。 大阿哥对八阿哥有不喜之处,可兄弟就是兄弟。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汗阿玛,八阿哥的身体,太医怎么说?是不是真有不足之处?” 八阿哥是足月而出,先天是足的。 不过宫里养孩子,就是那样。 宜妃还管着西六宫呢,可是也伸不到阿哥所,九阿哥这个宠妃之子就被嬷嬷亏待过。 换成八阿哥,小时候被照顾不周也不稀奇。 康熙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沉思了一下,摆摆手打发梁九功跟魏珠出去。 大阿哥脸上惊疑不定。 瞧这样子,八阿哥竟是真有不足! 康熙道:“此事,除了朕与太医外,不为人所知……” 大阿哥想起了那年赐包衣秀女,八阿哥才十五岁,没有成丁,不过已经出精了,就赏了四个秀女。 这个数量,可是比他们大婚前第一次赏人时给的多。 当年还以为是“幼子”的缘故。 康熙道:“当年到了畅春园,你们就在马场骑马,八阿哥那时候还小,却要强得厉害,每天下午都要在马场一个多时辰,过犹不及,伤了那处,一处肾囊有损,当时太医提过,许是会影响子嗣,不过太医院那里有养精的方子,从八阿哥出精开始,朕就安排了人专门给他诊看……” 大阿哥见他担心,劝慰道:“这几年八阿哥的内宅有两回动静了,就是运气不好没保住胎,想来这也是调养的差不多了。” 康熙面色却不轻松,道:“朕问过太医了,也可能是胎儿有不足之处,还坐不住胎,只盼着日后有好消息吧……” * 下一更10月23日中午 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 小心思 八阿哥才二十一岁,即便真的子嗣艰难,还有十年二十年的余地。 不过这回京城的流言…… 康熙的脸色发黑,道:“郭络罗氏太不晓得规矩!” 太医院不说汇聚天下最好的大夫,也差不多。 八福晋却因为没有立时见到药效,就对太医院的医术大放厥词,借此请了二十几个外头的大夫上门。 还有那八阿哥肾虚之类的症状,即便真的有大夫诊断出来,也不会有人敢在外宣扬。 这就是女人的报复,不晓得大体,不顾大局。 康熙厌极了八福晋,恨不得代子休妻,可是安郡王眼下是宗令,他正在安抚安郡王一脉。 还有这次的传言,不好拿到台面上说。 就算要惩治八福晋,也要换个其他名正言顺的说辞。 大阿哥没有跟八福晋打过交道,也不好点评兄弟媳妇,只挑八阿哥的不足,道:“平日里太和气了,旁人就敢蹬鼻子上脸,还是要拿出皇子的威势来。” 康熙想到了八阿哥的好人缘,收了不舍,讥诮道:“礼贤下士,前提是士,到了八阿哥这里可倒好,倒是不挑人,被人轻蔑也是自找的……” 大阿哥道:“打小爱求全,许是因为身体不足的缘故,才越发争强好胜了,等大些了,心里平了,就好了。” 康熙想着“争强好胜”四个字。 说得好听是争强好胜,说的直白就是野心勃勃。 八阿哥是头一波皇子中年岁最小的,可是他的要强,却是都在大家眼中,恨不得文韬武略都压过哥哥们。 只是他年岁差了一大截,人力之不及也,也没有如愿。 小孩子有上进心不讨厌,可是二十来岁的皇子有上进心? 那是奔着什么去的? 康熙神色淡了下来,对八阿哥生出的那一点点怜悯也都散了…… 等到大阿哥从御前下来,十四阿哥已经在等着了。 “大哥……” 十四阿哥叫了一声,就凑了上来,很是殷勤模样。 大阿哥纳罕,看了他一眼,道:“大冷天,跑到外头做什么?” 十四阿哥带了讨好道:“这不是想大哥了么,就过来跟大哥亲近亲近!” 大阿哥看着他,直接拆穿道:“是想要打听兵部行走的事儿?太早了,还有整一年呢。” 十四阿哥今年十四,明年还要在上书房再待一年才能出来当差。 十四阿哥笑道:“瞧您说的,就算不打听,兄弟就不能亲近亲近?” 大阿哥翻了个白眼,道:“亲近个屁,不嫌爷老了?” 十四阿哥忙道:“是弟弟嘴欠,瞎白话,您大人大量,就别跟弟弟计较这个了。” 大阿哥见他如此,也不计较,只道:“你往后行事多想想,说话之前也是,立身正了,就不用担心。” 明明打小任性,跟小霸王似的,眼下瞧着也可怜。 十四阿哥耷拉着脑袋,神色怏怏,小声道:“大哥,说不怕是假的,那位但凡是大哥这样的心胸,弟弟都不会这样惶恐。” 大阿哥道:“你安生几年就过了,就算他想要翻旧账,还有汗阿玛在呢!” 十四阿哥可怜巴巴地看了大阿哥一眼。 太子又不傻,等到他真正翻旧账的时候,肯定是汗阿玛不在的时候。 他的意思,都在脸上写着。 大阿哥却不好说什么的。 真要到了那日,太子“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自己还排在十四阿哥前头。 兄弟两个,一时之间,竟是都有些怅然。 十四阿哥眼珠子转了转,伸出巴掌大,小声道:“大哥、我,还有八哥,这就三个,要是能再拉上九哥跟十哥,就是五个了!” 大阿哥瞪了他一眼,道:“你那是找抽!在兄弟之间拉帮结伙,想要做什么?别做梦了,汗阿玛不会允的!” 太子那边有十三阿哥,自己这里有八阿哥。 两人有微妙的平衡,这是皇父允许的对峙。 可要是拉其他皇子下水,皇父不会看着的。 十四阿哥闭上嘴巴。 大阿哥看着他道:“你安生在上书房念书,别寻思这些没用的,想要凑人头也不是这个时候……” 说罢,他不再理会十四阿哥,从腰间摘了酒囊,喝了一口,大踏步地走了。 十四阿哥抿着嘴巴,跟在大阿哥身后离开。 他嘴上说的不是真正的打算。 真正的打算就是他亲近大阿哥,凑半个人头。 回头等到大阿哥跟太子两败俱伤的时候,看着能不能捡个漏儿。 方才提了一嘴九阿哥跟十阿哥,他也是试探大阿哥。 毕竟平时九阿哥在兄弟里的人缘最好,谁晓得大阿哥有没有其他心思。 如今十四阿哥探了个底儿,也算是放心了不少。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不着急,是按照十年八年计划的…… * 次日,圣驾回宫。 留京的皇子与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都在大清门内列队迎候。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也不例外。 差不多辰初就过来候着了。 三阿哥、五阿哥与七阿哥也是如此。 不见八阿哥。 三阿哥好奇道:“难道是出京迎驾了,也没听说有旨意啊?” 五阿哥道:“昨儿不是不舒坦么?是不是又病了?” 七阿哥沉默,没有说话。 九阿哥小声道:“是不是不好意思见人,在躲羞?” 三阿哥听了,皱眉道:“这躲得了么?总不能不见人吧?” 五阿哥听着迷糊,道:“八阿哥怎么了?羞什么?” 三阿哥犹豫着怎么说。 九阿哥总结道:“外头说他‘不行’……” 五阿哥不高兴道:“哪个王八羔子嚼这个舌头?揭人不揭短……” 他的想法比较简单。 八阿哥身份在这里摆着,没有人敢造谣,那应该说的就是真的。 可是真的,也不兴说。 忒损! 七阿哥听着五阿哥的话,抬头望天。 幸好八阿哥没过来排班迎驾,要不然听到这话,得气个半死。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嘴角直抽抽,道:“五哥您这话说的,外头瞎传,您不说帮着辩白辩白,还给砸实了,您还是在理藩院混日子吧,千万别赶上刑部的差事,省得弄出冤案来!” 五阿哥摸着肚子道:“那传的是瞎话?八阿哥这是得罪谁了?” 三阿哥跟七阿哥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我是爷们,才不会使这种赖赖唧唧的娘们手段埋汰人,再说了八哥跟我那些恩怨,不是都了了么,又是铺子,又是庄子的,我也没吃亏!” 两人就是故意逗九阿哥罢了,当然晓得跟九阿哥无关。 九阿哥心眼是不大,不过有个优点,有仇就报,报了就算。 天色大亮。 圣驾也回宫了。 大家跟着圣驾来到乾清宫外。 少一时,梁九功出来,传了三阿哥与五阿哥进去,其他人就叫散了。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回了内务府,十三阿哥也跟着过来。 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七,十三阿哥的婚期是腊月二十,还剩下三天。 九阿哥打趣道:“着急了?放心吧,都有规程在,预备得妥当了!” 十三阿哥道:“九哥,如今三九天气,到时候喜棚在院子里,会不会太冷了?” 九阿哥道:“那也没有法子,只能多多加炭盆吧,到时候有超的,给你记账。” 十三阿哥道:“那膳桌多上几个锅子吧,要不凉了也没法吃。” 九阿哥好笑道:“还用你想到这个?放心吧,都给你预备得妥妥当当,你这几日该睡睡、该吃吃,到时候精精神神地等着做新郎就是了!” 十三阿哥抱拳道:“那弟弟就不操心了,劳烦九哥跟十二哥!” 九阿哥摆手道:“快回去梳洗吧,折腾大半月,也辛苦!” 寒冬腊月赶路,就算是坐车也遭罪。 十三阿哥就回阿哥所去了。 * 西暖阁中,五阿哥是凑数的。 主要是康熙跟三阿哥说话。 康熙也问了八阿哥传言之事,三阿哥就说了自己的猜测,振振有词道:“这幕后之人没安好心,就是奔着八阿哥的名声去的,应该是去年在刑部时得罪人了,等到机会才抽冷子使坏……” 康熙看着三阿哥,说不出话来。 要不是他已经叫人查清楚前后内情,就要被三阿哥给带沟里去。 五阿哥在旁听着,却觉得有道理,点头附和。 三阿哥见康熙没有否认他的话,只以为自己说的靠谱,迟疑了一下,道:“能在刑部弄权的,都有靠山,就是不晓得是下五旗哪家王公……瞧着他们恶心人的手段,胆子也寻常,只敢这样暗搓搓害人!” 康熙若有所思。 去年刑部揭开的“宰白鸭”案,并没有深追究,只查到一个满侍郎就结案了。 真要说起来,后头还真有涉及的宗室与勋贵。 只是这几年宗室动荡,快换一茬王爷了,不好再逮着宗室不放,否则显得刻薄寡恩。 门口有了动静,是宫门口的太监给梁九功传话,八贝勒求见。 康熙挑挑眉,点头道:“传!” 梁九功应着,出去引了八阿哥进来。 八阿哥低着头,看不到脸上。 端罩里头的袍子,也换成了带领子的。 三阿哥与五阿哥没有告辞,都看着八阿哥。 要是没告病,那方才迎驾怎么不排班? 要是告病了,怎么又往御前来了? 八阿哥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在,神色一愣。 康熙已经看到八阿哥脸上不对,生出怒火来。 那三、四道血痂是怎么回事儿?!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四十二章 选择(打滚求月票) 三阿哥与五阿哥都瞪大了眼睛。 打人不打脸! 不对,不对,是八阿哥怎么会挨打? 皇子尊贵,别说是外人,就是三阿哥这个哥哥动手,都直接丢了一个郡王。 要是其他人,敢冲皇子招呼,不说抄家灭族过了,可自己就是死罪。 “谁动的手?” 康熙怒道。 八阿哥却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望向三阿哥与五阿哥。 三阿哥与五阿哥都不想走。 康熙问完,就有了猜测,怒道:“是……郭络罗氏?!” 只听说百姓人家,有两口子互殴的,皇家这还是独一份! 八阿哥忙道:“是儿子不好,吃多了酒,对郭络罗氏摔打来着,她就还手了……” 他昨晚一晚没有合眼,想着就是今日陛见时的对答。 实话实说么? 说自己被妻子报复,而且还报复成功? 那样皇父怎么看他? 会不会觉得他自作自受,连治家都不能? 可是扯谎…… 他不大敢。 他能糊弄外头人,却不敢在御前做手脚。 皇父不缺这样的儿媳妇,可自己失去郭络罗氏后,还会有更好的嫡福晋么? 不会有了。 只看大阿哥的继室就晓得。 当年自己这门亲事,本就是捡了漏,因自己跟郭络罗氏年岁相仿的缘故。 自己已经下旗,真要跟郭络罗氏决绝,那往后如何面对安王府一系的王公? 只能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才能了结此事。 他求仁名,不想杀妻或休妻,就只能退后一步,求着将此事早些翻篇。 三阿哥与五阿哥听了都皱眉。 外头闲话传得难听,他们当兄弟的听着都难受,更别说八阿哥。 吃酒能理解,可是耍酒疯,还要动手打媳妇,这成什么了? 康熙看着八阿哥,觉得胸口憋得慌。 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八阿哥倒是窝里横。 打小就如此么? 还是近墨者黑了? 八阿哥见康熙神色冷淡,脸上带出羞愧来,“噗通”跪了,俯首道:“是儿子少了担当,听到外头的风言风语,迁怒到郭络罗氏身上,能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儿子之前对外头的闲言碎语太纵容的缘故,但凡他们之前在外头拿儿子家事嚼舌头时,儿子出面管了,他们也不敢这样传瞎话,如今儿子成了笑话,郭络罗氏跟富察氏也被牵扯在里头,还损了皇家威名……” 康熙怒斥道:“你还晓得你是皇子?不能修身齐家,还做什么差事?不是你一个人开府,可是去外头打听打听,谁家跟你的贝勒府似的,成了筛子,大事小情都被拿出来嚼舌头?你倒是金贵了,一场风寒,先后传了两个太医不说,还找了二十多个大夫,生怕外头没有说头是吧?” 八阿哥脑袋要扣在地上,闷声认错道:“是儿子糊涂,家事处理的不好。” 康熙看着八阿哥塌下去的脊梁背,心里很是失望。 夫妻已经闹到这样地步,还要求全? 他是皇子,如今可以理直气壮地休妻,有什么决断不了的? 舍不得安郡王府的助力么? 同样是正蓝旗领主,他还是当朝皇子,要不是心有大志,怎么会这样委曲求全? 康熙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诸皇子中,除了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就属八阿哥母家身份最低。 结果太子好好的,还有大阿哥这个自己教养出来的储君候选,八阿哥就生出这样不臣的念头。 果然跟他的生母一样,出身卑贱,却心比天高。 康熙也懒得与八阿哥做戏了,只冷淡道:“就算你有十分过,也轮不到郭络罗氏对你动手,郭络罗氏,该死!” 八阿哥身子僵住,抬起头来,看着康熙。 康熙面沉如水,瞪着八阿哥,道:“朕要处死郭络罗氏,你还要为郭络罗氏求情么?” 八阿哥面上带了挣扎,最后还是叩首道:“求汗阿玛恩典,郭络罗氏到底是儿子结发之妻,她这两年已经改了……” 康熙冷笑道:“改了?敢对皇子动手,这是改了?要是没改的话,是不是要打上乾清宫?” 八阿哥既已经有了抉择,只能硬着头皮坚持,道:“儿子以后一切好好约束郭络罗氏……” 妻族与母族总要占一样。 否则的话,随着后头的皇子陆续当差,他不上不下,没有助力,也就难有出头的机会。 康熙垂下眼。 他给了八阿哥机会。 八阿哥本身有能力,只要不去想那些旁门左道,在皇子中也是数得上的。 可惜的是,八阿哥贪心。 康熙神色冷淡,看着八阿哥的眼神也没有了温度,道:“既是你求情,郭络罗氏死罪可免,可活罪难饶,收了宫牌,老实在府里抄《女戒》,日后贝勒府内务与交际,就让富察氏出面!” 早在前年将富察氏指给八阿哥为侧福晋,就是为了替代郭络罗氏管家的。 结果八阿哥这里护着郭络罗氏,富察氏身份又低了一头,贝勒府格局没有变化。 这回,是自己亲口吩咐,不想再看到郭络罗氏了。 八阿哥闻言,松了一口气。 这个惩罚,比他预料的要轻。 康熙却生出暴躁了,摆手道:“别在外头丢人了,跪安吧,年前不用来请安了!” 八阿哥不敢啰嗦,恭敬应着,退了出去。 三阿哥与五阿哥看了个全场。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有些看不懂了。 汗阿玛这是罚的重了吧? 要是八阿哥先动的手,那脸上挨了一下子,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两口子打架,也不算正经打架。 床头打架床尾和。 这样说来,郭络罗氏好像就挨罚的重了。 差点处死,就算求情,也失去了管家权跟宫牌。 夫妻一体,嫡福晋不让出门,只让侧福晋管家交际,这八阿哥脸上也不光彩。 不过谁叫是八福晋犯错。 换了其他皇子福晋,就算真的如此,也不会这样直接差点处死。 八福晋前头犯了好几回过了。 五阿哥还好,全当热闹看。 不管是他自己的福晋,还是弟弟家的福晋,都是规矩人,才不会像八福晋这样闹腾。 三阿哥则是有些心虚。 他跟三福晋也撕巴过,只是没往脸上来。 回去得告诫三福晋一声,八福晋就是前车之鉴,往后动手的时候,要往脖子下头使劲。 康熙堵心,连着吃了几口茶,才算舒坦些,才发现三阿哥与五阿哥还在。 他神色不变,心里却是一愣。 居然没有打发人下去么? 三阿哥与五阿哥也站着难受,想着怎么告辞。 康熙看着三阿哥道:“董鄂氏平日里可有不逊之处?” 三阿哥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没有,勋贵家出来的格格,规矩着呢,就是太在意儿子,爱吃醋,这女人哪有不小性的?不算什么毛病……” 康熙轻哼了一声,又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道:“他他拉氏性子柔弱,儿子就没听过她高声,对弘昇他们也宽和。” 康熙点点头,道:“八阿哥治家糊涂,你们当引以为戒!” 三阿哥与五阿哥齐声应了。 康熙才摆摆手,打发两人下去。 两人出了乾清宫,出了乾清门,就不动地方了。 三阿哥小声道:“老八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五阿哥撇嘴道:“在外头装笑脸,憋着气,可不是得有撒火的地方!” 三阿哥道:“估计是真吃醉酒了,要不然也不会将郭络罗氏当成家猫,过去挥拳头……” 五阿哥点头道:“要是郭络罗氏能受这气,那就不是郭络罗氏了!” 兄弟两个说着话,就往内务府衙门来了。 三阿哥是抓心挠肺的,不找人说说难受。 五阿哥这里,则是因为牵扯到八阿哥,想要让弟弟心里有数。 这外头的外传还没有辟谣呢…… 这八阿哥要是真有毛病,那还真要防备升级。 这身上的毛病治不好,说不得身上就憋出其他毛病来。 有庄亲王的例子在前。 九阿哥这里,正看高衍中递上的广储司上下缺的候选。 都是按照规矩来的,一正一副两个候选。 候选人也是按照资历能力好的,并无戚属子弟越级候补的。 因为上面有郎中的选用,九阿哥没有直接准。 他打算等圣驾忙过这两日,就去御前请旨。 至于员外郎以下人选,直接准了就是。 三阿哥与五阿哥过来,见到的就是九阿哥看公文的情景。 三阿哥打趣道:“来了这么多回内务府,还是头一回看你忙公务……” 九阿哥将公文合上,起身道:“谁叫咱们十二弟能干呢,我就躲懒了呗,要是让我从早到晚的盯着庶务,我早卸了内务府的差事,找闲衙门喝茶了!” 五阿哥道:“要是以后不在内务府了,就去宗人府,那边也挺好的,没有外差,人多差事少!” 三阿哥忙道:“五弟你可别胡乱出主意,宗人府一点也不好,不是正经衙门,也没有三节两寿,一年到头拿的俸,也就够个茶钱!” 五阿哥道:“都有产业出息,谁还指望收礼过日子?” 三阿哥想起了去年端午节前收的那次礼,摇头道:“咱们兄弟在六部都是行走,不是主官,也收不到这个礼,九弟却是实打实的掌印官,这一年到头滋润着呢!” 九阿哥道:“三哥也别眼气了,往后也滋润不起来了,汗阿玛要安排人管理大臣与值年大臣,分管内务府各部……” * 下一更10月24日中午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易主 三阿哥听了,忙关切道:“怎么回事啊?好好的为什么要加派人手?” 九阿哥道:“估计是烦的吧,今儿这个衙门出问题,明儿那个衙门出问题的,要是安排人盯着了,下头人也就都老实了!” 三阿哥没有想到会有人舍得将权力分割,听着这话就觉得靠谱,道:“应该是了,汗阿玛这几年就收拾包衣了,也伤体面。” 十二阿哥安静听着,并不插嘴。 五阿哥道:“那样好,往后内务府的差事更清闲了。” 关键是再有什么“窝案”不“窝案”的,旁人也怨恨不到九阿哥头上。 九阿哥道:“您二位怎么得空过来了?” 都值了大半月的南书房了,交了差事,不是当回家歇着? 三阿哥脸上一言难尽模样。 五阿哥则是摆摆手,吩咐门口的几个太监道:“出去候着!”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都觉得莫名其妙。 三阿哥低声道:“老八怎么这样了?闹酒打媳妇,结果没打过,被挠了!” 五阿哥在脸上比划了一下,道:“三、四道檩子,没惜力气!”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道:“要是郭络罗氏刁蛮无礼,冲动动手,还能说的过去,可是八哥动手……这不能吧?” 那位打小就讲究个气度,温文儒雅的。 十二阿哥也眨了眨眼睛,成亲后男人变化这么大么? 三阿哥咋舌道:“憋屈的吧?要不是郭络罗氏城里城外的请大夫,也不会有后头的闲言碎语,这男人么……妻妾外宅俱全,年轻贪欢,身子有些亏空都是寻常事儿,只要素上几个月,就龙精虎猛了,可说到外头不好听啊……” 三阿哥虽觉得有人推波助澜,可还是觉得无风不起浪。 八阿哥的身体,多少有些不足。 不过那不算什么稀罕事儿,好好清净半个月,多吃几盘炒腰花就好了。 不过因为正好八阿哥没有儿子,外头人用这个攻讦,连在一起说,就显得很严重的样子。 五阿哥则直接跟九阿哥道:“反正你往后离他远些,省得他脑子抽了动手,你再吃亏!” 九阿哥失笑道:“就算他想要动手,也轮不到我吧?我又不招他,到时候真要动手,先冲三哥跟老十四去……” 这几年八阿哥走背字,老挨处罚,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嘴上还是不饶人的,没少挤兑八阿哥。 三阿哥傲然道:“他敢?以弟殴兄,借他两个胆子!” 五阿哥指了指三阿哥的身量道:“他打不过三哥,惯会欺软怕硬,要不是喝多了,应该也不敢对郭络罗氏动手!” 九阿哥总觉得八阿哥不至于那样,道:“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或许是郭络罗氏无理取闹呢?” 五阿哥摇头道:“你将他想的太好了,没人冤枉他,他在汗阿玛跟前亲口承认的。” 三阿哥点头道:“是啊,汗阿玛气够呛,怎么能打脸呢,汗阿玛要处死郭络罗氏,老八倒是爷们一回,再三求情给拦了。” 九阿哥听了,却是怔然。 十二阿哥听了,也是眯了眯眼。 在他们两个看来,郭络罗氏再有不是也是皇家儿媳妇,不算是外人。 这……两口子打架,就要处死么? 三阿哥见他们两个都变了脸色,挑眉道:“吓到了吧?我方才听了也吓了一跳,不过也不稀奇,太祖时跟太宗时,诸王休妻,都是常事儿……” 九阿哥讪笑两声道:“那都是罪有应得,或是受了娘家拖累,这种两口子干架,御前应该没有管的吧?” 三阿哥道:“怎么没有?圣驾这次出巡,召喀喇沁和硕额驸,不就是为了女儿、女婿两口子关系不好么?” 九阿哥默默。 看来他的小心是对的,夫妻两个露在外头都是好的,但凡有什么不好的,也要当成是自己的缘故。 汗阿玛,他是汗啊! 十二阿哥则是垂下眼,富察氏虽是幼女,可是一点也不骄纵,行事也随了岳父的谨慎,应该不会被御前不喜吧? 三阿哥看着几个弟弟,道:“反正你们要长个心眼,往后两口子真有不痛快,也别在汗阿玛跟前露出来,汗阿玛护儿子护的厉害,可不是那种装聋作哑当家翁的!” 五阿哥点头道:“两口子的事儿,本就不该惊动长辈们。” 九阿哥则道:“我福晋贤惠着呢,就算来脾气顶多就是嘴上怼两句,什么时候动过手?” 十二阿哥也小声道:“富察氏还是新妇。” 老实着呢,不会像八福晋那样泼辣。 三阿哥打量了几个弟弟一圈,落到九阿哥身上,面上带了不信。 那也是董鄂家的格格,还是能开十力弓的。 九阿哥得意道:“三哥你不用瞎猜,我们两口子的情分,跟你们这些人不一样,我们好着呢,别说动手,红脸的时候都没有!” 三阿哥不信道:“别显摆了,谁不是新婚的时候过来的?都如胶似漆过,可是三、五年后,也就那样了!” 人人都晓得九阿哥两口子感情好,可是他们也大婚第四年了,也该厌了。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道:“您好色就好色,可别当旁人跟您似的,别说三、五年,三、五十年我们也好好的!” 三阿哥摇头,不过见着九阿哥单薄的身量,想着他才是个真不大结实的,若有所思。 这是个真虚的。 不是没有花花肠子,应该是力之不及。 老九福晋没有见识,倒是将老九这缺少男儿气概的当成大宝贝了…… * 八贝勒府。 八阿哥回来了,就在书房待了。 他察觉到了康熙的冷淡,心中也不安。 可要是重新选择,他应该还是会这样选择。 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谁能顺心如意呢? 不过是权衡与取舍罢了。 不到两刻钟,门口就有动静。 是宁寿宫白嬷嬷来了。 八阿哥忙起身出去。 白嬷嬷站在院子里,神色谦卑,见八阿哥出来,福身道:“贝勒爷,娘娘打发奴才过来给侧福晋送宫牌……” 原来等到八阿哥下去后,康熙想起了还没有说给富察氏宫牌之事。 要是没有宫牌,富察氏入宫名不正言不顺。 他不好打发御前的人过来,就请白嬷嬷走一趟。 八阿哥道:“让皇祖母操心了,我带嬷嬷过去。” 白嬷嬷忙道:“不敢劳乏贝勒爷,贝勒爷打发个小子带奴才过去就是。” 关键是八阿哥这脸,看着怪吓人的。 她虽是宁寿宫的奴才,行事也并不托大。 八阿哥听了,这才不说什么,只叫了太监陈福带白嬷嬷去东院富察氏的院子。 富察氏这些日子,就在院子里不出来。 八贝勒府的规矩,都是八福晋定的,没有早上到正院请安的规矩。 富察氏跟八福晋,基本上王不见王,各自安好。 如今外头风声不对,富察氏机敏,行事更小心了。 听说是宁寿宫来人,富察氏也不安,迎了出来。 白嬷嬷如常给富察氏请了安。 富察氏受了礼,扶了白嬷嬷起来。 她立身虽正,可是也怕飞来横祸。 眼见着白嬷嬷神色温和,她心里才微微放松些。 白嬷嬷伸手从后头跟着的太监手中拿了荷包打开,露出里面的宫牌,道:“这是娘娘吩咐老奴送来的,是侧福晋的宫牌,娘娘仁慈,晓得八福晋身子不好要休养,就让老奴送来这个,日后宫里的请安,还有贝勒府的内务与出门之事,少不得要侧福晋费心了。” 富察氏闻言,没有立时接,而是望向带白嬷嬷过来的太监陈福。 陈福眼观鼻、鼻观口,老实站着。 白嬷嬷见状,道:“老奴已经见过八贝勒,八贝勒晓得此事。” 富察氏这才双手接了,道:“劳烦嬷嬷辛苦……” 说着,她将宫牌递给身后的丫头,拿了一个荷包塞到白嬷嬷手中。 白嬷嬷接了,个头不大,可沉甸甸的压手,就笑得和气,道:“大后个不仅是福晋们入宫请安的日子,还是十三爷大喜的日子,估摸着要在宫里待上大半天,侧福晋有什么不晓得的地方,可以多问问九福晋……” 富察氏感激道:“谢谢嬷嬷提点,我晓得了。” 白嬷嬷完成了差事,就出了贝勒府。 陈福将人送出贝勒府,见着宫里的马车远去了,才回到书房,将方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八阿哥仔细听了,叹了一口气,道:“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陈福安静站着,晓得自己的主子主意正,轮不到他们奴才劝慰。 八阿哥唏嘘了半刻钟,对陈福道:“将府里账册跟钥匙送到东院去吧!” 这是宫里的吩咐,自己阳奉阴违也没有意思。 还有就是,八福晋行事太肆意了,全无顾忌,八阿哥也怕了。 只这一回,夫妻两个都已经到了撕破面皮的地步。 再来一次,怕真是要你死我活。 富察氏这里,看着账册跟钥匙,也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清净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不过也好,管了府务,往后也不用防备那么多人了。 八阿哥不想见富察氏,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 他看出来了,富察氏是个心明眼亮的人。 这几年在府里诸事不沾,也有自己的打算。 可是八贝勒府总要有当家女眷,往后富察氏在外行走,两人也是一荣俱荣。 他倒是有些庆幸。 幸好还有个富察氏,可以代八贝勒府行走……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 分寸与请教 三阿哥跟五阿哥出了内务府,就各自家去了。 九阿哥则是到了中午,等到了十阿哥,才一起回家。 三阿哥与五阿哥就算说闲话,也是围绕着八阿哥说的,其他的都略过。 总不好拿这女眷嚼舌头。 九阿哥跟十阿哥提起的时候,也是说了一嘴八阿哥。 行事越来越摸不懂了。 之前爱动心眼子,也是浑身的心眼子,如今看着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 十阿哥道:“都是小道,不用理会他,听五哥的,别沾边。” 九阿哥点头道:“不沾,爷发现了,关系近了没好,远了反而客客气气的。” 三贝勒府也好,还是舒舒这里也好,都晓得八阿哥夫妇又挨不是了,其他的还真不晓得。 次日,富察氏打发嬷嬷过来见舒舒,想要过来拜访,舒舒就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舒舒也闲着,对方按照规矩来打招呼,那见了就是,还有富察家的关系在里头,她就请对方过来说话。 得到消息的富察氏,就过来拜访了。 舒舒这里,则是吩咐小椿去前头将客人迎了进来。 等到富察氏被带进来,舒舒才起身相迎。 要是正经嫂子,小妯娌要出迎,可这是侧福晋。 这尊卑就不好论。 只能说宗室设的这个侧福晋很奇葩。 不能当成寻常妾室。 亲王府的侧福晋,服冠等同于郡王福晋。 依次类推,比寻常的诰命夫人身份还高。 富察氏这个亲赐的皇子侧福晋,也有专门的服冠。 富察氏倒是规矩,先行抚鬓礼。 舒舒侧身避开,也回了一礼。 富察氏不是空着手来的,后头跟着两个嬷嬷,手中抱了锦盒。 等到宾主入座,她才带了歉意道:“仓促来访,扰了您了,昨日宁寿宫白嬷嬷过来,送了宫牌,传了太后吩咐,命我代我们福晋在外行走,后日入宫请安,还有十三爷的大婚之礼,我怕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想要跟您打听打听。” 舒舒神色不变,心下却是惊讶,没想到隔壁的女主人名存实亡。 一巴掌的惩罚? 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她倒是没有那么多同理心,觉得自己是嫡福晋,就应该站郭络罗氏。 不过富察氏有亲妹妹在宫里,却过来问自己,这也算是有分寸了。 十二福晋是新妇,要是富察氏遇事就去找十二福晋,让其他嫂子怎么看? 会不会觉得十二福晋偏着亲姐姐? 舒舒就说了进宫的大致章程,因为几家皇子比邻而居,皇子福晋们入宫也是差不多时辰。 差不多辰初之前就要准备出门了。 因为四贝勒序齿在前,四福晋也算是几人中的大嫂子。 而后看到四贝勒府的马车动了,就跟着出发。 等到了神武门下了马车,富察氏要往长春宫给良嫔请安,随良嫔一起去宁寿宫。 后日十三阿哥大婚,各家都有上礼,这个随哥哥的例就是。 十二阿哥大婚的时候,太子上礼五百两银子,大阿哥三百两,三阿哥以下都是二百两。 十三阿哥大婚,应该也差不多。 喜棚设在乾西头所,她们从宁寿宫请完安,可以直接过去。 富察氏仔细听了,带了感激道:“劳烦您费心了。” 舒舒看着富察氏道:“不用外道,都不是外人……” 这是个聪明人。 嫁过来三年,露面的次数都是有数的。 估计宫里也在看着,才会有这样安排。 舒舒这里,只有个闲养的格格,对于富察氏,也不会生出物伤其类之感。 可是剩下几个福晋,看着富察氏以后出来行走,估计要难受了。 有了这个先河,但凡其他皇子府的嫡福晋,有什么踏错行差之处,说不得也会提一个侧福晋或是赏个侧福晋在外行走。 富察氏请教完,就留些谢礼离开了,依旧是小椿送客。 白果则是看着那几个锦盒,道:“福晋,这些……” 舒舒道:“瞧瞧都是什么!” 白果打开,一个锦盒里是碧玉荷花笔洗,一个锦盒里装着同材质的镇纸。 舒舒道:“收起来吧,记一笔,夏天的时候拿出来用。” 皇子府不缺好东西,也不会收了礼就入库压着。 能用的就用了。 少一时,小椿回来,带了一个荷包,里面是一对金耳环。 “有大家气度……” 小椿赞道。 不是说富察氏赏赐爽快,而是说话行事,让人舒服。 舒舒道:“富察家虽不是开国勋贵,可也是世宦人家,几代都是一品大员……” 就是早先运气不好,马齐的祖父与父亲都是寿命不高。 尽管如此,中间消沉了十来年,可是等到马齐兄弟资历年岁上来,也很厉害了。 除了袭爵的幼弟之外,其他兄弟三人都是御前高官。 白果则道:“那……往后就换了富察福晋入宫了?也挺好的,每次到了入宫的日子,福晋跟八福晋一起去西六宫,奴才都悬着心……” 白果是二所时的老人,自是见识过八福晋出宫之前的傲慢与无礼。 小椿没有开口,只是等到白果下去的时候,才小声跟舒舒道:“但凡有个阿哥,还有个盼头,这……往后就不好说了……当年因为嫁妆,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大婚当天还给福晋添堵,行事不留半点余地,也算是遭了报应……” 舒舒点头道:“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所以立身要正,做人可以损人利己,但是不能损人不利己。” 她也算是亲自见证了,八阿哥夫妇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历史上,这对有名的恩爱夫妻,如今没有劳燕分飞,可也是差不多到了决绝的地步。 夫妻两个谁也不无辜。 舒舒感觉很微妙。 真要说起来,这夫妻两个的感情变化,也跟她这个蝴蝶翅膀有些关系。 男人需要被崇拜的感觉,尤其是出身有瑕疵的男人更需要。 当年八福晋眼中,八阿哥那是千好万好,九阿哥、十阿哥之流都是勾着八阿哥不上进的没出息的弟弟。 八福晋在舒舒面前骄狂,归根结底就是将九阿哥跟十阿哥都当成了八阿哥的小跟班,自然而然的觉得舒舒也应该是如此,做个捧哏的小妯娌。 但是舒舒不理会她,还解绑了八九的关系,没有出息的九阿哥也得了内务府的差事。 此消彼长,八阿哥的光环消失了,从御前最体面的皇子阿哥之一,成了屡屡被训斥的皇子。 八福晋在宫里生活,也明白什么是子以母贵,在皇子中,八阿哥的身份比其他贵妃之子、妃之子差着一等。 滤镜消失了。 八阿哥又是个敏感多思的。 这夫妻两个走到今日下场,也不稀奇。 到了腊月二十,舒舒就穿着冬吉服,准备入宫了。 九阿哥不用去内务府,要去阿哥所,依旧是跟舒舒一起出来。 看到八贝勒府门口有马车,他纳闷道:“那两口子不是才禁足么?怎么还要入宫?” 舒舒就说了富察福晋得了宫牌之事。 九阿哥听了皱眉,等到了上马车,跟舒舒抱怨道:“就算八贝勒府一年半载没有人在外行走又如何?就是人情来往,还能耽搁什么事儿不成?富察氏是侧福晋,到时候十二阿哥见了,该怎么待呢?” 舒舒白了他一眼,道:“爷别担心了,打不上照面。” 九阿哥道:“爷说的不是今儿,是明天毓庆宫的初见礼。” 舒舒道:“那没法子了,这是宫里的安排,应该是给安郡王府看的。” 也是绝了八福晋复出的心思。 寻常百姓人家,儿媳妇可以闹腾一回两回,可是皇家这里,显然康熙的容忍度越来越低了。 原谅了上一回,已经是给安郡王府与八阿哥体面。 没有第二回了。 想着这个在“九龙夺嫡”的历史中,留了好几笔的女子,舒舒垂下眼。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八福晋就此隐退,不掺和八阿哥外头的事儿,往后应该不会落到挫骨扬灰的下场。 等到了神武门,四福晋、富察氏跟十福晋都下了马车。 十福晋刚出月子,体态还丰盈,脸上灿烂依旧。 她是生母照顾月子,十阿哥又是个会哄人的,坐月子也没有那么难熬。 只是除了舒舒之外,四福晋与十福晋还不晓得富察氏得了宫牌,对着富察氏的出现倒是都有些沉默。 富察氏的身份,也不好主动说明原因,就有些冷场。 等到舒舒跟九阿哥下了马车,九阿哥又在,四福晋与十福晋也不好相问。 进了神武门,五福晋与七福晋已经到了。 九阿哥跟嫂子们见礼,就往阿哥所去了。 这回惊讶的又多了五福晋跟七福晋。 七福晋跟十福晋就带了好奇,跟四福晋往东六宫去了。 五福晋这里,看了富察氏身上的吉服一眼,没有说什么,招呼两人往西六宫去。 到了阿哥所甬道口,十二福晋已经等着了。 “姐姐……” 她倒是没有忍住,诧异出声。 富察氏这才说了八福晋养病,自己得了宫牌之事。 姊妹两个都是要往长春宫去的。 当着五福晋与舒舒,两人也没有说什么。 到了翊坤宫门口,四人都止步,就此别过。 进了翊坤宫,五福晋才道:“八福晋病了?那咱们要不要过去探看?” 听着很严重的样子,都惊动了宫里长辈。 舒舒道:“回头看大嫂那边如何……” 五福晋点头,道:“好好的,怎么就病的厉害,上回请安瞧着还是好好的?” 舒舒不晓得怎么说了。 八福晋养病就是官方交代,她要是说别的,倒像是搬弄口舌是非。 舒舒有些想念七福晋了。 七福晋消息灵通,爱说八卦,不过嘴巴也严,是个能聊天的小伙伴。 五福晋这里,就不大适合那样了…… * 下一更10月25日中午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 用心 内廷的消息有的地方灵通,有的地方迟缓。 宜妃这里,不爱四处打听,明显是迟缓的。 她看着舒舒跟五福晋的吉服,叫两人坐了,笑着说道:“说快可真快,总觉得十三阿哥还是个孩子,今儿也要大婚了。” 除了亲生皇子与养子,她们这些妃嫔,平日里也见不着其他皇子。 宜妃上一次见十三阿哥,还是三十七年北巡的时候,当时十三阿哥才十三岁,记忆中可不就是孩子模样。 五福晋道:“已经是大人模样了,看着跟十爷高矮胖瘦差不多,眉眼也相似。” 宜妃跟敏嫔关系不错,隔三差五也组个牌局什么的,也比较喜欢敏嫔性子。 她对十三阿哥也颇为亲近,道:“那错不了,都是好孩子,听说这两年外头也夸的多。” 婆媳几个闲话几句,就往宁寿宫去了。 到了宁寿宫跟前,正好良嫔下辇,见状退避到一边,给宜妃见礼。 富察氏与十二福晋跟在良嫔身后,随之给宜妃见礼。 宜妃笑着叫起,看到了富察氏面生,不过神色不变,走了过去。 舒舒与五福晋少不得也给良嫔见礼。 良嫔依旧是柔弱无害的模样,舒舒却莫名地看出她神色有些僵硬。 如今天气严寒,大家到了,就进了堂上候着。 皇子福晋们一色的吉服褂。 妃嫔们看在眼中,想着今儿是十三阿哥的大婚之日,少不得跟敏嫔道喜。 敏嫔都笑着谢过。 有座次的五妃四嫔,除了和嫔,都比敏嫔年长,只有佟妃与敏嫔年岁相仿。 众人对敏嫔道喜的间隙,少不得也打量佟妃。 佟妃穿着酱色褂子,头上的钿头上看着也简单,看着端庄过了,有些老气。 跟依旧娇俏的敏嫔相比,像是比敏嫔大了好几岁似的。 除了留心敏嫔跟佟妃,大家少不得也留心站在良嫔身后的富察氏。 小一辈的妯娌们,也都是各有眉眼官司。 富察氏之前入宫过,可是不是这样的排班。 宁寿宫暖阁里,太后身边坐着太子妃,下首坐着三福晋跟十福晋。 十福晋是没有婆婆,请安时直接随太子妃例,直接到太后这里。 三福晋这里是因为钟粹宫封宫,就也厚着面皮过来。 只是她长了记性,老老实实的,不在太后跟前抖机灵。 太后慈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她如此了。 眼下,太后正跟太子妃交代富察氏之事,道:“八福晋魔怔了,不像话,将八阿哥给挠了,太不应该,皇上恼了,收了她的宫牌,另赏了宫牌给富察氏,往后八阿哥府里的人情往来,就由富察氏出面,你心里有数就好,不必大惊小怪。” 太子妃仔细听了。 三福晋昨天在家里听过这些,倒是不意外。 不过瞧着御前对八福晋的惩戒,还有太后的反应,她也就明白了,就算是皇家也不例外,真要两口子干架,长辈们只有疼儿子、孙子的。 至于外头嫁进来的儿媳妇、孙媳妇,就是面上亲近罢了。 十福晋则是眼睛瞪得滴溜圆,随即带了几分纠结。 太后见了,问道:“怎么了?” 十福晋道:“皇祖母,嫂子们还罢了,不涉及称呼跟见礼,我们后头这些,该怎么称呼那位呢?” 八福晋还在,总不能叫富察氏嫂子。 可是直接叫侧福晋,又觉得有些托大。 还有长幼在里头。 要是之前富察氏在八贝勒府待着不出来,不关大家的事儿,这一出来,往后少不得常见到。 太后想到这个也头疼。 按照满洲规矩,侧福晋也是妻,哥哥的侧福晋也是嫂子。 可是如今重礼教,侧福晋的身份不如早先显赫了,从并嫡成了侧室。 太后望向太子妃。 太子妃想了想,就道:“还按照之前就是,彼此客气些。” 富察氏代八福晋行走,可是却不是八福晋。 到时候排了座次,也是在诸皇子福晋后头,而不是跟八福晋似的,在舒舒前头。 十福晋听了,心里就安了,点头道:“好的,我就是怕错了规矩,给我们爷丢脸。” 如今她再是天真无邪,也做了三年当家主母,不用人提点,就能将这些想到前头了。 这也是成长。 三福晋看了太后跟太子妃一眼。 八福晋连番出错,得了皇上厌弃,这个时候能为她求情的除了太后就是太子妃了,不过瞧着她们的意思,显然没有插手此事的意思。 三福晋晓得八福晋人缘差,忤逆过太后,跟太子妃也没有私交,可是…… 看着八福晋这样下场,她还是觉得有些寒心…… 等到惠妃也到了,太后这里就得了消息,带了三人出去。 今日是十三阿哥大喜的日子,太后脸上也笑呵呵的。 等到大家请完安,太后就笑着对敏嫔道:“儿媳妇就要进门了,欢喜不欢喜?” 敏嫔笑道:“欢喜着呢,盼着这一天,都盼大半年了!” 太后道:“多好,下次请安,你也是有儿媳妇服侍的人了。” 敏嫔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是真心欢喜。 良嫔瞥了她一眼,垂下眼。 乾西阿哥所挨着西六宫,阿哥所的动静,传到西六宫的也快。 十三福晋的嫁妆昨日就送进宫了。 要知道十三福晋的阿玛,眼下可是免了兵部尚书,还没有复职。 当年先大福晋的阿玛,也免过尚书,大家都以为是一时的,结果再没有起用过。 马尔汉依旧是管着兵部事,可谁晓得有没有变故。 这一位可不年轻了,年将七旬,本也是要到致仕的岁数。 历史重演,又是同一年两个皇子大婚,宫里的人少不得将十三福晋的嫁妆跟九月里大婚的十二福晋的嫁妆比一比。 看着嫁妆台数只减了两台,可是陪嫁的庄田少了一半,就是嫁妆箱子也比富察家的空。 有那缺德的,少不得将消息传到敏嫔耳边。 这儿媳妇嫁妆薄,这实不算什么体面事儿。 换了性子不好的婆婆,说不得还要挑剔到儿媳妇身上。 今日大家对敏嫔道贺之余,也不乏有等着看热闹的。 不过敏嫔从头到尾脸上都挂着笑,实在看不出什么。 太后都看在眼中,对敏嫔越发和蔼了。 惠妃、宜妃跟德妃都神色如常,良嫔则是明白什么是“母以子贵”。 十三阿哥如今得皇上喜爱,连带着敏嫔也水涨船高,在宁寿宫得了体面。 可是自家的八阿哥时运不济,没有得力的岳家,还再三被郭络罗氏拖累。 良嫔也带着笑,心里却是堵得厉害…… * 乾西头所中,院子里已经搭上了喜棚,入眼红彤彤。 为了防风,喜棚用的是毡子搭建的,外头罩上红绸,里面也挂着红绸。 再加上大大小小的炭盆跟熏笼,虽依旧比不上屋子里暖和,可也好上许多。 九阿哥转了一圈,跟十三阿哥道:“得多安排几个人手看着炭盆,阿哥所人手够么?” 十三阿哥道:“五所的人过来不少,十四弟跟十五弟也各打发二十人过来听差,够了。” 至于乾西二所跟三所,人手本配的不足,就没有抽人过来。 九阿哥道:“那就好。” 兄弟两个转完前头,又是正院。 晒妆在这里。 除了十三福晋的陪嫁嬷嬷之外,还有十三阿哥安排的几个人在这里盯着。 九阿哥已经不是吴下阿蒙,大大小小的参加了不少次的婚礼,皇子们的婚礼也参加了不少。 眼前这些嫁妆,在皇子福晋中算是排倒数的,瞧着就比五福晋略好些。 不过在嫁妆中,有两箱兵书,还有两把十二力的强弓,看着都是好东西。 因为是弟弟的岳父,九阿哥也将马尔汉打听了一遍,道:“早年差点成了将军,平三藩时,随大军进云南,得了十二张功牌,可惜后头打湖南的时候驰援不利,损了人手,罚没了九张功牌……” 八旗军制,打仗记功牌。 战后在兵部核算奖励。 当年马尔汉算是允文允武了。 十三阿哥对自己的岳父也很敬佩的样子,道:“年将七旬,还能开十二力弓,平日出入都骑马,一顿饭能吃一个大肘子。” 八旗最重军功,武职也比文职更抢手。 不过八旗人事也固化。 武缺都是各旗勋贵垄断。 像马尔汉这样中等人家出来,没有什么家族助力的,还是补部院缺的比较多。 九阿哥道:“那一茬的老人,也都凋零的差不多了,往后你勤快些,多孝敬孝敬岳父,学些正经本事,往后真有到了八旗再次出征的时候,也有备无患。” 所以不用计较嫁妆多寡。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马尔汉经历两朝,参与过平三藩之战,还随着索额图出使俄罗斯,这样的阅历,也都是财富。 十三阿哥点头道:“弟弟也是这样想的,汗阿玛也是疼我,才指了这样的亲事。” 九阿哥道:“论起来护犊子,汗阿玛排第二,还真是没有人敢排第一!” 不仅十三阿哥的指婚用了心思,十二阿哥那边也不是凑数的。 十二阿哥性子木讷,不通世情,就指了马齐的女儿。 九阿哥想到自己身上。 自己这门亲事为什么呢? 没打算让自己跟着八阿哥入正蓝旗,而是打算让自己入正红旗?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 欢喜 宁寿宫这里的请安散了。 妃嫔贵人们各自散去。 太子妃先回毓庆宫,皇子福晋们则是应邀去了乾西五所。 这大冷天,现下折腾出宫回家,中午也要再过来,大家都不想折腾。 上回来请安时,十二福晋就邀请大家过去了。 就是没想到,如今少了一个八福晋,多了一个富察氏。 富察氏既要代表八贝勒府参加喜宴,自然也就随着大家过来。 大福晋还是头一次见富察氏,三福晋少不得低声说了富察氏身份。 大福晋的消息更不灵通,心中纳闷,不过眼见着其他妯娌没说什么,也不肯多开口。 等到了阿哥所,走到甬道上,看着联排的小院子,十福晋跟舒舒道:“九嫂,我想三所了……” 还别说,舒舒看着二所时,也有几分怀念,道:“当时挨着住,串门也方便。” 虽说有些不得自由,可是除了最初几个月小心行事之外,其他时候也挺方便的。 关键是当时杂事少,除了五日一请安,其他都是空闲时间。 每旬去一次景阳宫借书回来,日子过的悠哉。 四福晋与七福晋也放缓了脚步,多看了三所几眼。 弘晖跟弘曙如今就住在三所。 两人年岁小,也安排了保母跟着一起入宫,这也眼见着满一年。 不过只看到紧闭的大门,眼下这个时辰,两个小阿哥都是上书房读书。 三福晋则是看着十二福晋道:“还好十三阿哥当时搬到这边住了,要是跟十四阿哥挨着住,那这边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挨着住着,想要见面,抬脚就过去;要是一东一西,中间隔着御花园,无事可不好随便溜达。 十二福晋笑着听了。 她跟十三福晋是同一期秀女,留宫住了大半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是混了脸熟。 两人都是幼女,相貌都不差,也都爱读书。 十二福晋是真心期待了。 她成亲三个月,也看出嫂子们各有远近亲疏。 不过丈夫序齿挨着的,前后脚嫁入皇家的,看着就亲密些。 往后她往来亲近的妯娌,应该就是十三福晋与三年后选出来的十四福晋了。 一行人到了五所正房,就落座吃茶。 如今骨牌在勋贵中都传开,皇家也不例外。 五所这里也备着。 十二福晋就支牌桌,请嫂子们打牌。 让了一圈,最后是大福晋、三福晋、四福晋跟五福晋坐了。 其他人喝茶吃果子扯闲篇。 七福晋看着十福晋道:“你怎么不爱打牌了?” 十福晋摇头道:“坐着腰酸,十爷不让我久坐。” 七福晋道:“十弟体贴。” 富察氏正好坐在舒舒下首。 总不好就这样干坐着,舒舒就抓了几粒松子,跟富察氏道:“眼见着就是小年了,要预备年菜,都预备齐全了么?” 富察氏慢条斯理道:“庄子上都送的差不多,只是贝勒府没有弄暖房,正想着问问您呢,有没有富裕的洞子菜,主要是韭菜,三十儿要吃素馅饽饽,总不好吃白菜馅的……” 舒舒点头道:“多着呢,明儿打发人传话过去,除夕前多送些就是了,除了韭菜鸡蛋的素饺子,黄瓜鸡蛋、番柿鸡蛋的素饺子也好吃。” 九阿哥是弟弟,之前有“前因”在,他们的九皇子府可以跟八贝勒府疏远着,可是时间久了,谁晓得康熙什么时候挑毛病,到时候就是一个“不恭敬”,借此化冰也好。 富察氏感觉到舒舒的善意,面上却不显,只道:“听着都鲜亮儿,回头都试试。” 七福晋在旁道:“黄瓜鸡蛋里再放一颗青辣椒,味道就足了。” 十福晋在旁道:“我还是爱吃一兜肉的饺子,最好是羊肉馅,什么也不放,就放一点儿大葱,劲儿打得大些,成个小肉团子。” 舒舒听着,都有些馋了。 冬天吃羊肉饺子,这想想都好吃。 十二福晋在牌桌奉了一圈茶,见大家跟富察氏说话,松了一口气。 中午有顿小宴,十二福晋已经提前叫人预备了。 不过眼见着嫂子们给体面,免了她姐姐的冷场,也化解了她这个主人的尴尬,她很是感激,便道:“离吃午饭还一个时辰呢,正好叫膳房加几盘饺子,羊肉是现成的,还有黄瓜,可以做两样馅料的。” 七福晋笑着道:“那感情好,正好解解馋。” 十福晋也不客气,道:“可以再加上酸菜馅的,也想吃那个了。” 十二福晋笑着应了,又去问牌桌上的几位嫂子,可有什么爱吃的馅儿。 大福晋笑道:“我都行,客随主便。” 三福晋道:“听你们说的热闹,我也想尝尝黄瓜馅的了,多包些。” 四福晋道:“我也爱吃酸菜馅的饺子,有这个就行了。” 五福晋道:“我也没有其他想吃的了,这三样到时候都尝尝……” 十二福晋都记下,最后又问了富察氏,大大方方道:“姐姐呢?也尝尝黄瓜馅的饺子?” 屋子里安静下来。 富察氏微微颔首,看着十二福晋的目光带了不赞成。 十二福晋却神色坚定,没有改口的意思,跟大家告了一声罪,去堂屋吩咐人去了。 就算是到了皇家,可是姊妹就是姊妹。 在外人面前按照皇家的排序走,这难道还要这个时候称呼一声“侧福晋”么? 就算是当着八福晋跟前,她也要叫“姐姐”。 “二万!” 四福晋打出一张牌,正好点了三福晋的炮。 “哗啦”一声,三福晋推了牌,“咯咯”笑道:“单吊二万,就这最后一张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说话声,好像方才的寂静不存在似的。 舒舒看着手中剥出来的白胖饱满的松子。 这…… 传说中的姻缘天定? 十二福晋看着和和气气的模样,可是遇到事情主意挺正,外圆内方。 不过换了舒舒,也会跟她一样的选择。 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 同父的亲姊妹,又不是堂姊妹、族姊妹可以虚应着…… 十二阿哥晓得嫂子们今日来五所,午饭之前也回来一趟,见了一回礼,才往头所打下手去了。 中午在五所用了膳,皇子福晋们就往头所去了。 头所这里,都预备的差不多了。 嫁妆也都收起来了。 正院里也跟前院一样,都是搭的喜棚。 女眷暂歇的地方,安置在正院东厢。 陆续过来的女客,还有相关婚仪,都跟十二阿哥大婚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除了十二福晋与富察氏是头一回目睹皇家婚宴,其他人都见识过了。 由保泰福晋跟另一个贝子夫人充作迎亲太太,将新娘子接回来。 兆佳氏跟十三阿哥同岁,今年十六,容貌秀丽,气质跟五福晋有些相似,可是身形高挑健美,说话爽利,瞧着又比五福晋开朗。 满堂的热闹。 大家也都带着笑,可气氛还是有些奇怪。 七福晋忍不住跟舒舒咬耳朵道:“皇上这是给咱们看呢……” 谁要是不贤惠老实,八福晋就是下场。 舒舒捏了捏七福晋的手,没有说什么。 都说寡妇婆婆难侍候,康熙这鳏夫公公也不例外。 除了没心没肺的十福晋,今天这酒席没有几个人吃的安稳的。 保泰福晋今日出了大力,被请到上席,坐在太子妃右手边,太子妃左手边,只是大福晋。 舒舒做个两回娶亲太太后,就够够的,再也不肯掺和这差事。 不过瞧着保泰福晋,是不是粉擦的太多了? 太子妃挨着保泰福晋坐着,也瞧着她不大对劲,嘴唇发白,就道:“今天辛苦了,若是乏了,先去东厢歇歇。” 喜宴设在喜棚里,再是用炭盆,也比不上屋子里暖和。 保泰福晋也有些忍不住,用帕子捂了嘴,道:“早上吃冷风了,嗓子有些痒,先下去缓缓……” 说着,她跟众人陪了不是,去东厢房了。 十三阿哥这里有两个格格,如今都在后院,也没有其他女眷。 太子妃就吩咐身后嬷嬷过去东厢照看。 上的是流水席,主菜不是锅子,就是温火菜,吃着也还好。 一直到散席,保泰福晋都没有回到席面上。 大家都犹豫着,犹豫要不要过去探看。 太子妃的嬷嬷过来禀告,保泰福晋已经先出宫了。 大家这才散去…… * 八贝勒府,正房。 已经是掌灯时分,晚膳也摆了上来。 八福晋与八阿哥对坐,膳桌怎么摆上来的,又怎么抬了下去。 八福晋神色木讷,眼神有些迷离。 八阿哥的脸上已经结痂,看着八福晋道:“这下,你心满意足了?” 八福晋既要“养病”,早该挪地方。 不过西跨院荒凉,寒冬腊月也不好挪屋子,就依旧是正院住着。 八福晋看着八阿哥,道:“爷好好的,为什么要招我?” 要是没有八阿哥卑劣的算计,将恶毒嫉妒的罪名扣在她头上,她也不会不忿。 八阿哥沉默。 八福晋看着他,道:“富察氏住着两进院,我这个嫡福晋还没有罢黜,西边的院子重修吧……” 八阿哥看着她,见她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垂下眼,道:“开春动工,直接修三进给你……” 八福晋灿烂一笑,道:“好,我要一个牡丹园,还想要个大妆镜……” 八阿哥心下一颤,想起了多年前的春日。 一身红褂子的小格格,站在牡丹丛边,满脸娇气,问着旁边的小小少年,道:“胤禩,我要给你当福晋了,那你给我修牡丹园么?” 满脸稚气小少年,脸色粉红,点头道:“修,我给宝珠找天下最好看的牡丹!” 小格格拉着小少年的手,“咯咯”笑着,道:“我跟郭罗玛法说了,跟你在一块儿,什么都不要,我也欢喜……” * 下一更10月26日中午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心满意足 次日,还是在毓庆宫行“初见礼”。 有了昨日铺陈,大家见到富察氏,也寻常了。 只有几位年幼的格格与小阿哥,见有不认识的嫂子多看了几眼。 不过也没有人这个时候开口相问,这么多人在,大家都是充数的。 只有十四阿哥眼皮耷拉着,有些不痛快。 原来圣驾明日要往南苑行围,所有成年皇子都要跟着前往,十四阿哥不在其中。 虽说寒冬腊月围场不如宫里舒坦,可是不想去,与不让去是两回事儿。 四阿哥见到十四阿哥的酸脸,不由皱眉,不过也移开眼,没有上前说教的意思。 倒是十五阿哥坐在十四阿哥下首,前几年多得十三阿哥照顾的,眼见着十四阿哥如此,小声提醒道:“十四哥,您一会儿回去再恼,省得旁人误会了。” 十四阿哥不爱听这话,道:“误会就误会,爷不高兴还不能露出来了?” 十五阿哥好脾气地劝道:“您跟十三哥素来亲近,得顾着十三哥的体面呢!” 十四阿哥长吁了口气,道:“晓得了,哎……” 两人碰头说小话,十六阿哥就在旁边看着,也不插话,反而照顾后头的十七阿哥道:“十七弟明年就要读书了,哈哈珠子选齐了没有?” 十七阿哥点头道:“选得了,前几天被带着去宁寿宫了。” 十六阿哥很有哥哥的样子道:“到时候有不服顺的,就跟哥哥说,哥哥过去收拾他们。” “嗯,嗯……” 十七阿哥满脸信赖地点头。 十八阿哥见大家都坐着,不肯老实被嬷嬷抱着,挣扎着下来,直接扑到十七阿哥怀里不撒手。 十七阿哥因还没有入上书房读书,每旬都由太妃安排人送到翊坤宫待着半日,因此十八阿哥与他不生疏。 “哥哥,哥哥……” 十八阿哥趴在十七阿哥怀里,嘴里喊着人,小脸则是看向十六阿哥,生怕旁人抢似的。 十七阿哥笑着搂着十八阿哥,指了十六阿哥道:“这也是咱们哥哥,是十六哥,九月里还见了,小十八记得么?” 十八阿哥想了想,摇着小脑袋瓜子,道:“不记得……胖……” 十六阿哥本笑眯眯听着,听到这里,小脸绷起来了,掐了下十八阿哥的胖脸蛋道:“到底谁胖?” 十八阿哥一怔,随后伸手捂住了嘴巴。 原来十六阿哥开始掉牙了,正好两个门牙都没了。 十六阿哥也不羞涩,反而张着嘴,露出两个黑门洞来,笑道:“哥哥我要长大了,换牙了,你们两个小不点儿还得两三年呢!” 十八阿哥眨了眨眼,看看十七阿哥,又看看十六阿哥,然后搂着十七阿哥道:“丑……” 在坐的皇子中,这三位是最小的,跟上头的皇子差了一辈。 尤其是前头的几位,长子都是这个岁数了。 他们三个凑到一起说话,奶声奶气的,旁人都望过来。 结果发现一个个的,都挺可爱的,也没有要吵闹起来的意思,大家都含笑看着。 九阿哥平日里也见不着幼弟,见状就凑了过来,从荷包里拿出几枚糯米纸包着的橘子软糖来,分给三个小弟弟。 十八阿哥自然也不记得他,不过素来听十七阿哥,听着十七阿哥吩咐,也乖乖地跟着叫人。 十六阿哥常见他的,道:“九哥,九哥,我想要小兔子,明儿您去围场带几只小兔子呗!” 九阿哥道:“想玩兔子直接去御膳房,那边有活兔子,不许在阿哥所养,臭还养不活,想要小玩意儿,去猫狗房挑,都是训好的。” 十六阿哥摇头道:“猫狗房的太费事了,还要安排人手侍候,我就想玩几天……” 九阿哥听了道:“那我给你留两只大兔子,你稀罕两天,直接叫膳房宰了吃肉,正月里别杀生,要宰就年前……” 十六阿哥点头道:“嗯,嗯,听九哥的,到时候叫弘昱他们过来吃兔子火锅!” 十四阿哥与十五阿哥本在旁听着,没有说话。 听到这里,十四阿哥听不下去了,看着十六阿哥道:“小十六你能吃进去自己养的兔子?都养出情分了,能下去手么?” 十六阿哥随扈两年,年岁不大,见识已经不少了,道:“百姓养猪养鸡也没耽搁吃,这就是一举两得!” 十四阿哥举着大拇指道:“行,小十六你这见识不浅!” 九阿哥也赞道:“不错不错,小十六挺会算经济账,等到大了,也来内务府当差。” 十六阿哥虽才入上书房两年,可是也有聪慧的名声露出来,听说数术学得比较好。 十六阿哥点头道:“嗯,嗯,我一定去!” 他都听说了,内务府的贴补最好,夏天有西瓜,冬天有洞子菜。 十四阿哥道:“别听九哥的,会算账往户部去,那管着天下收支账目呢,账比内务府的多!” 十六阿哥迟疑了,道:“那到时候能不能两处都去?” 九阿哥轻笑道:“看把你能耐的!” 十六阿哥笑嘻嘻道:“谁叫我能干呢,既能帮九哥,还能帮四哥,到时候领两份俸,多好……” 十四阿哥摇头道:“美得你,朝廷规矩,不管兼几个职,只领一份俸……” 十六阿哥立时就不犹豫了,道:“那我还是去内务府,内务府的贴补多!” 几个年长的阿哥,听着弟弟们的话,不由得失笑。 连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都知道内务府的油水多。 女眷那边,三福晋看着十七阿哥,想到了自家的弘晟,跟四福晋道:“毓庆宫的三阿哥都入上书房了,那其他人家的次子是不是也能入宫读书?” 四福晋听着,也很是关注。 皇孙入宫读书,是御前的恩典。 除了毓庆宫之外,现在这几个入宫是各府的嫡长子与庶长子。 其他庶子应该没有资格入宫读书,可是嫡次子,是不是能争取一下? 她家也有嫡次子。 四福晋小声道:“三伯怎么说呢?” 她们是女眷,想的再多也没用,去御前求恩典的还得是各家爷们。 三福晋有些焦躁道:“我们爷说不着急,弘晟还没到岁数呢……” 三贝勒府的嫡次子弘晟小阿哥,是三十七年生的,今年四岁,后年到开蒙年岁。 四福晋听了,想了想,道:“明年十七阿哥入学,后年可没有皇子入学,到时候独一份,若是求了明年的恩典,说不得正好与十七阿哥作伴……” 三福晋明白了四福晋未尽之意,要是给自己儿子求明年的恩典,更容易些。 真要说起来,入宫的皇孙们差不多都是提早开蒙的。 三福晋心动,道:“今儿回去就跟我们爷说……” 四福晋点头,没有再多话。 等到弘晟入宫读书,就有了新例,那就是嫡次子入宫读书。 若是弘晟没有得了恩典,不能入宫读书,那自己也要早做准备,给儿子提前寻摸开蒙的老师…… * 宁寿宫中,太后看着小两口,很是欢喜。 “看着就般配,好好……” 太后受了两人的礼,也叫白嬷嬷赏了一对赤金镶红宝石的孔雀衔珠簪,而后就拉着十三福晋的手说话。 十三福晋用蒙语回答,很是流利的样子。 太后听了,脸上更欢喜了,道:“听着不像是新学的,打小就会说蒙语么?” 十三福晋道:“孙媳妇祖母娘家是满旗下蒙古佐领的,家里不少老人都会蒙语……” 太后好奇道:“那老姓是?” 十三福晋道:“乌鲁特氏,国初就编入正白旗了。” 太后点头道:“好,好,往后得空跟你十二嫂多过来,省得呆着没意思。” 十三福晋应着,道:“嗯,嗯,都说宫里最好的大师傅在宁寿宫,到时候孙媳妇跟十二嫂多跑两趟,蹭顿饭……” 太后笑眯眯道:“指定是留宫的时候听的,宫里的例菜谁吃谁知道,你们也别偷懒,好好规置皇子膳房,有什么短缺的,就打发人过来跟皇祖母说。” 十三福晋也不推辞,道:“听您的,等孙媳妇琢磨出新菜来,也孝敬皇祖母。” 小两口还要往御前去,太后说了几句话,就催着小两口出来了。 白嬷嬷亲自送出来,见小两口走远了,才折返回来。 “娘娘喜欢十三福晋?” 白嬷嬷给太后加了半碗奶茶,道。 太后笑着道:“皇上选的人好,是个性子开朗的小格格……” 要是宫里好多个孙媳妇,太后肯定不会往身边招呼,闹闹哄哄的,不患寡而患不均。 如今只有两个,都是十六、七岁的年岁,太后也乐意多照顾几分。 白嬷嬷赞道:“娘娘慈爱……” * 乾清宫,西暖阁。 等到十三福晋见了礼后,康熙也打量了十三福晋几眼。 有了八福晋的前车之鉴,十二福晋与十三福晋不仅相貌上出色,为人行事,也是私下里叫人打听了齐全的。 只是富察氏还好,世宦人家,家中也有爵位跟世职,阿玛是大学士,叔伯也都是高位。 兆佳氏相貌行事不比富察氏差,可出身中等,家底也薄了些。 康熙心里挑剔着,望向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脸上带了笑,视线也若有若无落在兆佳氏身上,显然对嫡妻很满意的模样。 康熙见状,心里也开怀。 儿媳妇是他挑的,儿子满意,这也是孝顺了。 十三阿哥是个聪明的,当晓得自己指了兆佳氏的用意…… 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 什么是公平 毓庆宫这里,等到大家喝了一轮茶,闲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十三阿哥夫妻两个也到了。 跟十二阿哥夫妇一样的见礼方式,并无什么不同。 福晋们跟格格们昨天都见过新娘子,叔伯这里是头一回见新妇。 不过也就是看个大概模样,谁也不好往脸上瞅。 只有几个年幼的小叔子,没有那么多忌讳,看着更真切些。 十八阿哥还开了口,道:“高……” 十三福晋本就身量高挑,又穿着旗鞋,看着只比十三阿哥矮一寸。 这样的身量,在妯娌中,真是数一数二的。 十三福晋笑着听了,柔声道:“十八叔好好吃饭,大了也会像我这么高的。” 十八阿哥听着,小脸有些犹豫,摇头道:“不想吃饭……” 他现在依旧用乳母,不过也开始增加辅食了。 听着大家都跟着笑。 果然,例菜摆出来,小孩子也受不住。 等到初见礼完了,大家就从毓庆宫出来。 十四阿哥拉着十三阿哥的胳膊,问道:“十三哥,圣驾明儿去南苑,你们‘回门’延迟么?” 十三阿哥摇头道:“我明天下午再过去。” 十四阿哥放下十三阿哥的胳膊,酸溜溜地道:“汗阿玛可真疼你,几日的行围也非要你跟着!” 十三阿哥无奈道:“你今年跟着走了几个月,功课耽搁多少?安生上学吧,就剩下一年了……” 十四阿哥耷拉着脑袋,道:“好吧,我晓得了!” 今年衙门封印的日子是腊月二十二,就是明日,今天各衙门还有的忙。 除了十三阿哥这个新郎官,今日有假,其他成年皇子就都往衙门去了。 诸位皇子福晋这里,也是完成了差事,出宫回家去。 年底家务事情也忙。 舒舒回到家后,就打发人往昌平去了,让他们过几日送菜的时候多送半车。 其他皇子府也都有暖房了,都统府那边的菜早预备下。 这多出的半车,一半是给八贝勒府的,一半是给后头院子各家分的。 参加红白喜事,最是熬人。 不过幸好到此为止。 收到的喜事帖子,告一段落了。 舒舒换了衣裳,简单梳洗,就往宁安堂来了。 尼固珠站在炕上,扶着窗台,眼巴巴地看着窗户,不过什么也看不见。 这边的窗户用的是明瓦,并不透明。 看到舒舒进来,尼固珠“蹬蹬蹬蹬”地跑过来。 舒舒一把接住。 尼固珠双手搂着舒舒的脖子,小脸贴上来:“额涅,额涅……” 昨天舒舒早出晚归,没看几个孩子,今早出门前过来一趟尼固珠还没醒。 母女两个算下来,也是小两日没见了。 舒舒托着她的小屁股,在炕边坐了,道:“想额涅了?额涅也想你!” 尼固珠依旧不撒手。 伯夫人道:“这是等你抱她出去呢,今天上午还没有出去溜一圈。” 尼固珠道:“番柿,摘番柿……” 伯夫人听着,收了笑脸道:“不行,一冷一热容易生病,等到暖和了再去摘。” 尼固珠倒是不任性,不过蔫耷耷的,没有方才欢实了。 舒舒这个亲娘还没如何,伯夫人受不了了,小声问舒舒道:“有没有种在盆里的,叫人直接搬到屋子里来?” 舒舒点头道:“有些,搬吧!” 伯夫人就打发丫头去暖房。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一盆番柿就抬进来了。 专门挑过的,上头有三个小孩拳头大的红柿子,还有四、五个青的。 尼固珠立下眉开眼笑,小手指着,非要下炕了。 舒舒取了她的软底小鞋,给她穿上。 尼固珠就自己摘柿子去了。 伯夫人笑着看着,移不开眼。 舒舒提醒道:“青番柿有毒,等她摘了红色的,回头您打发人将这个送回去,别留屋子里养。” 伯夫人听了,立时警醒,道:“一会儿就叫人抬回去,不能什么都由孩子……” 舒舒轻哼。 看出这是心头肉了。 从宁安堂出来,舒舒看着不远处的暖房,脚步停顿。 要不要给两个儿子也搬一盘番柿,让他们摘着玩? 这是公平么? 舒舒也是头一回做额涅,总怕有疏漏。 不过将尼固珠希望玩的,让丰生与阿克丹玩一遍,好像也怪怪的。 三个孩子是独立的个体,打小就能看出不同的脾气行事。 没有必要非要弄得一模一样的。 舒舒就放下这个念头,去后罩房了。 跟尼固珠相比,丰生与阿克丹都比较安静。 可是小孩子也要练习走路。 舒舒过来这边的时候,就多少引着两个儿子走路。 阿克丹不爱动,可是个孝顺宝宝,比较听舒舒的话。 母子几个就拖着带滚轮的小鸭子玩偶,东稍间到西稍间折腾了一刻钟,估摸着有好些步了,才算消停。 等到舒舒结束了亲子时光,回到正房,自己累够呛。 小松见状,就道:“奴才给福晋按按……” 舒舒就在炕上躺了,任由小松从肩膀开始,按了一遍。 她身上这才舒坦些,跟小松道:“中午爷不回来,陪我一道吃,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因明天封印,今天内务府的差事多些,九阿哥要下午才回来。 小松欢喜道:“膳房今天有面肠,奴才最爱吃这个,要煎的焦香的,蘸蒜泥吃……” 听得舒舒都馋了,吩咐白果道:“要这个煎面肠,再要份血肠,放在酸菜锅里,再来一份荞面的猫耳朵备着。” 白果应着,下去传话了。 舒舒见她还是天真灿烂模样,只是手上多了一对百福金手镯,这是她的定亲礼之一。 “小椿都当额涅了,你想过明年成亲后的日子没有?” 舒舒问道。 小松笑道:“生小宝宝,以后跟小椿姐姐做亲家!” 邢家虽是舒舒的陪嫁人口,可是小椿的丈夫邢江如今是皇子府护军,以后会给个前程。 毕竟皇子府的侍卫缺还有富余。 不管是看在邢家的情分上,还是看在小椿面子上,都会给个体面。 到了那时候,邢家开户出来,两家也就门户相当了。 舒舒听了,松了口气。 瞧着小松的样子,虽感情上还没有开窍,可是并不厌恶结婚生子。 眼下跟三百年后不同,像小棠那样决定不嫁不生的,是世人眼中的另类。 有舒舒在,可以护着她们,可还盼着她们日子顺遂。 男人还罢,不想娶亲,可是年岁大了,反悔也不碍什么;女子要是拖到年岁大了反悔,选择的余地就不多,基本就是后妈,日子更不保准。 少一时,膳桌摆上来,小棠也来了。 除了煎面肠跟酸菜血肠锅子之外,还有一盘烤糯米血肠。 年底都忙,主仆几个也难得凑到一起说话,舒舒就让小棠与白果也入座了。 至于小椿,还在外头送年礼。 还有三天就是小年,年礼这几日都要送完…… * 内务府衙门,值房里也正摆好了饭菜。 今天中午九阿哥请客,打发孙金从百味居订的席面。 除了九阿哥跟十二阿哥之外,还叫了高衍中跟张保住两人。 “明天就要封印,老高跟着去南苑,张大人安排好值衙的笔帖式就行了,要是下头衙门有什么事情,就打发人去找十二阿哥拿主意……” 九阿哥交代着。 三人都听了。 九阿哥叫大家入座。 都是相熟的,本当少几分拘谨,可是因前阵子九阿哥训斥过高衍中,高衍中眼下就很是恭敬。 九阿哥见了,也没有说什么,只跟高衍中道:“你那亲家选的不错,是个谨慎人,等到明年年底,他的差事没有纰漏,应该就能复职了。” 这说的是高衍中的邻居兼亲家,已革广储司员外郎钟国鼎。 高衍中感激道:“让九爷费心了。” 九阿哥摆手道:“算不得什么,是他自己机灵,没有错了大规矩。” 说到这里,他看了高衍中一眼,道:“倒是你自己,这两年跟着随扈,老跑外差,也遭罪,你也挑两个人手教导着,备着有个替换,到底不年轻了。” 高衍中今年四十八了。 这几年差事多,外差也多,风吹雨打的,看着老相了不少。 高衍中点头道:“嗯,奴才也寻思这个,看两年,总要挑两个稳当人出来。” 跟高衍中一比,张保住像小了一代人似的。 实际上张保住也是年将不惑的人,只是一直是文职,操心的也少,看着如同三十左右似的。 张保住听着两人对话,有些羞愧。 他这个郎中做的是笔帖式的活儿。 可是他也晓得自己多了一重皇子岳父的身份,不好去做跑腿听吩咐的外差,只宜荣养,就没有办法为九阿哥分忧了。 九阿哥看到张保住的反应,没有说什么。 早先他还有推张保住一把的心思,也让五哥更体面些,这两年没有那么念头了。 皇父那么护犊子,都没有提挈张保住,自有他的用意,自己不需要画蛇添足。 十二阿哥看了高衍中跟张保住一眼,问九阿哥道:“九哥,那个值年大臣与管院大臣,能从本堂衙门这里选么?” 九阿哥摇头道:“这是提一格了,应该是御前指了品级高的侍卫或官员兼任。” 高衍中与张保住只是五品郎中,品级与资历不够。 十二阿哥例外,他身份在这里…… * 下一更10月27日下午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 蓝甲 申正,各种事情处理完毕,将内务府总管的官印封好,九阿哥就回家了。 十阿哥已经先一步到了,兄弟两个就上了马车。 明日还要去南苑,九阿哥并不觉得荣宠,反而觉得头疼。 “汗阿玛怎么想的,这个时候折腾?” 九阿哥嘀咕道。 虽说“三九”已过,可是这“四九”也是冷的让人冻掉下巴。 然后提前打发人告诉他们,让他们带了自己的马与弓。 十阿哥一时也想不明白,道:“难道是嫌宫里憋闷?” 九阿哥道:“不是才去冬猎了一回么,还不过瘾?” 十阿哥眼睛眨了眨,想起了那两张老虎皮的归属。 难道是让大阿哥与太子行围? 九阿哥伸手给十阿哥盘算着今年一年圣驾出巡事宜。 “二月巡畿甸,四月巡永定河,五月巡塞外,十一月谒陵……这一年下来,加起来在外头六个半月,在京的日子,也多在畅春园,总共才在宫里住几天?巡塞外没咱们,这大年根底行围倒是拉上咱们了?” 十阿哥问道:“要是带九哥去,九哥乐意去?” 九阿哥摇头道:“不让去与不爱去是一回事么?” 十阿哥听了失笑。 这倒是跟十四阿哥差不多的挑剔,只是十四阿哥不讨喜,九哥比他强多了。 九阿哥却记得自己跟舒舒说的话,道:“今年看吧,要是巡塞外还没有爷,爷就带你九嫂去热河看行宫进度去……” 到时候直接住上两个月,也是避暑了。 十阿哥听了心动,道:“等过几年,我们大阿哥种过痘了,我也求个出差的差事,带福晋去阿霸亥一趟。” 九阿哥算了一下道:“那要大后年了。” 到了北官房,兄弟各自家去。 舒舒这里,正在看银楼送来的金锞子。 这是过年包荷包的,是给各府来拜年的小阿哥与小格格的。 有小金鱼儿、金如意、金花生、金平安扣、金瓜子等。 还有银的,元宝、平安牌与银豆子。 看着都很是精致,摆了一托盘。 九阿哥见了,道:“亏了,咱们家这几个还要迟几年才能拜年!” 种痘之前,肯定是不能出去拜年的。 到时候人多杂,小孩子怕经不住。 舒舒道:“早收晚收都是一样。” 成亲之前都能去拜年,都是收十多年。 九阿哥摇头道:“那可未必,早年一两银子换一千文钱,现下就只换八百文了,朝廷少铜,说不得以后只能折六百文。” 舒舒听着,拿了一枚一两的银元宝道:“听爷这么一说,咱们存银子倒是亏了。” 小孩子的压岁钱能有多少,大头还是府里的存银。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要是折米价的话,这么些年大米听着都是六百文到八百文一石,可是折银却从六钱到八钱,升到七钱半到一两银子……” 舒舒点头道:“如此说来,咱们存下的银子,还是要换成产业放着。” 京城的铺子跟房产,价格一直是涨的。 等到十几年后,丰生他们分家的时候,应该是很大的涨幅。 九阿哥道:“就是京城的铺子可遇不可求,怪费事的,爷寻思了,明年开春,通州跟保定府的铺子也叫人问问,只买了收租就是。” 舒舒没有意见,这个时候的铺子确实是只赚不赔的产业。 夫妻两个都不是有野心的,也不想张罗太大的动静,如此每年出息零星添置产业,也挺好的。 次日,九阿哥早早起了。 舒舒收拾了两套骑装,还有两张五力弓。 九阿哥的马也选了两匹带着。 至于九阿哥自己,当然不会骑马了。 这个天,骑马三十里,九阿哥可熬不住。 因保不齐要行围,皇子府这里的侍卫与护军就挑精锐跟着来了,侍卫这里是额尔赫、富庆跟春林,护军也点了五十。 这一年下来,府里的护军虽没有补足一百,也有八十人了。 抽调五十出门也比较方便。 等到舒舒将九阿哥送到皇子府门口的时候,十阿哥那边也都出来了。 十福晋没有出来。 她出月子没多久,元气还虚着,比较嗜睡,十阿哥没有叫醒她。 跟十阿哥打了个招呼,看着兄弟两个上了马车,舒舒也回去补觉。 才五更将了,外头还漆黑一片,人也犯困。 马车里,九阿哥打着哈欠,手中拿着一个带了棉套的牛皮口袋,递给十阿哥,道:“这是你的,你嫂子预备的……” 十阿哥接过喝了,入手微烫,里面装的不是热酒,而是姜汁奶茶。 十阿哥“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浑身立时暖和了。 这奶茶里姜与糖都放的足足的,倒是提精神。 九阿哥想着跟着的侍卫跟护军,道:“不会是让咱们比赛吧?要是只咱们兄弟的话,那压根不用比试啊,谁弓力多少,都在汗阿玛心里摆着,还用折腾咱们过去么?” 再说前头八旗阅兵的时候,皇子们已经演了一次射箭,这才过去多久? 十阿哥嘴里应着,道:“谁知道啊,许是汗阿玛就是带咱们散散心……” 不过他心里却想着九阿哥的话。 不看他们兄弟的弓力,那看的是什么? 看的是他们兄弟府里的侍卫与护军?! 郡王府护军足额一百五十人,贝勒府护军足额一百人, 侍卫的话,郡王府十五人,贝勒府十人。 这么一点人,有什么可看的? 十阿哥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好值当兴师动众的? 九阿哥又拿起一个盒子,递给十阿哥:“这也是你的……” 原来是棉口罩与皮手套。 这是舒舒叫针线房给九阿哥临时预备的,多预备了几套,让九阿哥送人。 十阿哥收了,道:“九嫂不放心您呢,您也小心点儿,别年根儿底下做病。” 九阿哥道:“爷就是凑数的,看着大家热闹,绝对不往前凑……” 他们兄弟不用入宫,直接在大清门外候着圣驾出来。 等到了地界,这边已经是灯火通明。 九阿哥与十阿哥下了马车,过去排班。 眼见着大阿哥、三阿哥与四阿哥、十二阿哥都穿着骑装,只五阿哥、七阿哥倒是正常端罩,九阿哥诧异道:“这大早上的,非要骑马跟着?” 大阿哥打量九阿哥一眼,见他严严实实的,手中还拿着手炉,道:“别操心旁人,管好你自己个儿就行了。” 三阿哥则是隐隐带了得意,道:“是啊,是啊,天冷你可别折腾病了,到时候看热闹就是了。” 四阿哥没有说话,只看了十阿哥一眼。 上回南苑演射十阿哥不在,明天不晓得十阿哥会不会露一手。 少一时,圣驾出宫,皇子们随行,浩浩荡荡的出城去了。 等到了南苑围场,康熙入了行宫,御前就有人过来,传皇子们过去。 屋子里除了康熙,太子也在。 大家就给两位请安。 康熙见起,看着众人道:“皇子下旗,照例有该旗王公要献蓝甲,如今宗室王公不容易,朕没有叫人催要,明日行围,各府出侍卫五人、护军五十,朕拿出一百副蓝甲来犒赏获得猎物最多的三家,头名五十蓝甲,第二名三十副,第三名二十副……” 王公包衣选甲,分为三色,红甲跟着出征或外出,白甲守门户,蓝甲则是养赡众人。 红甲跟白甲都是实缺,就是十阿哥之前想的郡王府一百五十份钱粮,贝勒府一百份钱粮,这是跟着爵位升降增减的。 蓝甲是虚缺,贴补银子的,一副蓝甲每月三两银子,一年三十六两。 蓝甲最早设立,就是因战功赏赐而来,并不跟着爵位变化而增减。 五十蓝甲,是一年一千八百两银子。 三十副是一千零八十两。 二十副是七百二十两。 大家都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没有说话的意思。 倒是三阿哥,关心则乱,见大阿哥不开口,就主动问道:“汗阿玛,那儿子们下旗时当配的蓝甲呢?” 他初封是郡王,获得的本旗王公献甲当与大阿哥齐平,不少于六十四副蓝甲。 那就是两千多两银子! 之前眼见着没有人提这一茬,他还以为从他们这一代改了,没有蓝甲。 毕竟他们是大内皇子恩封爵位下旗,得了下五旗公中佐领还能说是名正言顺,夺人家功勋留下的蓝甲,就显得不厚道。 明日皇子行围设奖赏,可是也不当与当配的蓝甲混为一谈。 康熙看着三阿哥道:“明年会叫宗人府盯着,催各家补齐。” 三阿哥笑了,不再多说。 明日的一百副蓝甲,是汗阿玛贴补儿子,他争取保二争一! 四阿哥则是看了眼太子。 皇子下旗,这是将太子排除在外。 他移开眼,想到了后头站着的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 旁人已经分家出来,手下有护军侍卫,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可还在宫里住着,没有分派人手。 四阿哥就道:“汗阿玛,那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明日行围人手?” 康熙望向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阿哥。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有些懵,他们确实没有人,每次出宫都是侍卫处临时抽调人手跟着。 康熙想了想,道:“你们今日可以在三等侍卫里选六人、从护军里择五十人参与明日行围……” 十二阿哥还罢,十三阿哥已经喜形于色,道:“谢汗阿玛恩典!” 十二阿哥也跟着谢恩。 如今宫外的皇子府选址已经选完,只等着开春动工,两人都晓得那是按照贝子府计划修建的。 他们两个与十四阿哥,若是没有意外,初封都是贝子。 贝子俸银一千三百两,压根就不够养活一家人。 这蓝甲的贴补,要是他们能争取一份,哪怕是第三名,也是半个贝子的俸禄……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 贤内助(打滚求月票) 两个小阿哥想的是养家糊口,年长的皇子比他们更晓得生计不容易,想着其他的儿子。 入关以后,宗室两次改制。 以后除了继承人之外,各府其他阿哥,哪怕是嫡次子都要考封。 到时候是什么爵位,谁也说不好。 这蓝甲却是传家宝。 哪怕是第三名,也相当于一个镇国公的年俸。 要是挣得第一,那就相当多了一个贝勒,到时候拆分给其他儿子,子子孙孙受用,比分家时的产业还牢靠。 连带着本来看热闹的九阿哥,此时也心情颇为激荡。 真是让他猜着了,看的不是他们兄弟的弓力,而是府里侍卫跟护军! 这个,谁怕谁? 九阿哥本以为寻常行围,没有当回事儿,如今涉及到蓝甲,那少不得要竭尽全力。 真要得个前三,阿克丹那一支,就不用担心儿孙沦为闲散宗室。 等到从御前出来,他立时吩咐春林回城,跟福晋禀告此事,让府里没来的福松、曹顺、邢江、桂元等人尽数派出来。 春林仔细记下,就匆匆回城去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道:“旁的你不上心就不上心吧,明天可得努力一回,往后你有了次子、三子也有个腾挪的余地,要不然儿子们贫富相差太多,这心里也不落忍!” 十阿哥点头道:“嗯,弟弟也试试。” 九阿哥思量一下,道:“大哥府上,应该有得力人手,还有七哥那边,其他府里多半是凑数的,所以这第三是谁得了,还真是不好说,说不得运气来了,还能来个第二!” 明日行围的,总共是九支队伍。 开始行围之前会抽签,决定行围方向。 如此一来,除了各家皇子本身护军队伍强弱之外,还要有几分运气在里头。 这结果就不好说了。 五阿哥见两人头碰头说小话,凑过来道:“老九,你那护军人手够么?不够我给你补些……” 原来他是想起了九皇子府的护军有缺额,怕九阿哥人手不足。 九阿哥道:“补到八十了,今天正好带五十出来的。” 九阿哥说完,想到自己还没有关心哥哥,就道:“五哥您也加把劲,争取个第二,往后弘昇爵位不高,也能得份钱粮!” 五阿哥已经得了嫡子,庶长子的弘昇就尴尬了。 本就是庶出的缘故,封爵不高,还要考封,不能三项全优,还要在当封的爵位上再降,说不得连最差的奉恩将军也封不上。 弘昇到上书房念了两年书,资质也都在大家眼中,文武都不显,只能说平平。 不过这个侄儿肖父,性子宽厚,九阿哥也就关注一二。 五阿哥挺着胸脯道:“还用你提醒,等着看吧,哥哥我坐二望一!” 这一位也是很有信心的样子。 九阿哥好奇道:“平日您府上操练的严?” 五阿哥伸手道:“我是素来手气好,跟哥哥们玩骰子就没有输的时候!” 九阿哥听了,轻哼一声,抬起了下巴,道:“弟弟这运气也不错啊,皇家独一份的‘祥瑞’可在弟弟府上,您就等好吧,九中选三,这听着就不能落下九!” 五阿哥道:“没这个道理,照你这么说,那三哥还要蹲个位儿了!”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选人去了。 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与七阿哥也吩咐完身边人,得了闲过来,就听到九阿哥吹牛。 听着五阿哥这话,三阿哥就接了话茬道:“我觉得九弟说的对,九进三,这有九有三有什么稀奇的?我跟九弟都两个嫡子,日后前程让人费心,正缺钱粮!” 五阿哥道:“不单单您跟老九府里有两个嫡子,那四哥家也两个嫡子呢!” 三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道:“四阿哥的长处不在这个上,他府里的侍卫不是亲戚就是哈哈珠子,也没有什么当用的……” 四阿哥被小瞧了一把,可没有反驳的余地,因为露出的人手确实这样。 至于没有补侍卫、护军的人手,都在别的差事上,明天也不好露出来。 五阿哥道:“不能这么论,庶出的也是亲儿子,不是捡来的,您忘了,您府里还站着一个庶子呢!” 嫡母嫌弃庶子,还有个理由,不是自己生的;可是当阿玛的,不将庶子当亲儿子,那不是混账么? 生之前干什么去了? 三阿哥卡壳,还真是忘了。 大阿哥看到弟弟们磨拳擦掌的样子,笑道:“大家挺有劲头啊!不过这回哥哥就不友让了,总要有个当哥哥的样子,第一你们不用想了,还是奔第二第三去吧!” 九阿哥得意道:“大哥您这第一也未必稳,弟弟我的骑射虽比不得诸位哥哥们,可弟弟府上的护军,可没有凑数的,都是黑山师傅训练出来的,五力弓起步,至今还每日操练一个时辰,宁缺毋滥!” 大阿哥听了,不以为意,道:“步射跟骑射是两回事儿,你还是别太好高骛远,奔着第三使劲吧!” 七阿哥一直沉默没有说话。 是骡子是马,明天就见真章了。 又不是小孩子,嘴上论输赢没意思。 四阿哥盘算了一下,晓得自己希望不大,不过也得摆出姿态来。 这是汗阿玛的恩典,他们不当回事,叫御前怎么看? 不管稀罕不稀罕,都要表现得热络来。 五阿哥见大家如此,有些不放心了,道:“别争来争去的伤了和气,要不咱们跟汗阿玛说一声,行围就行围,别排名次了,那一百蓝甲,咱们均分吧!” 那样的话,一家十一副,也是四百两银子一年。 大家都望向五阿哥,见他一本正经,竟是真的这样想,都是无语。 五阿哥手头比旁人富裕,所以对这蓝甲就是嘴上说的热闹,心里可有可无。 毕竟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他是说的真心话,不是贪图这个。 他的私房最厚,古董珍玩随便拿出来一件,折几百上千两银子不成问题。 他是不乐意大家为了这个,生了嫌隙。 他见大家不吭声,道:“我说的不对么?非要比试,再争出心火来,别伤了情分!” 大阿哥摇头道:“汗阿玛既吩咐下来,按照来就是,不必说其他。” 老爷子就是要让大家争,没有明天的事,也会有其他的事儿。 三阿哥道:“是啊,汗阿玛这是怕咱们不会当家选人,也要考较的意思。” 五阿哥听了,就道:“好吧,那大家说好了不许恼啊,汗阿玛的恩典又不单这一回,这回没排上,还有下一回!” 大阿哥道:“放心,都大了,不是孩子,爷们赢得起,也输得起。” 跟四阿哥一样,大阿哥这里也矛盾着。 他觉得自己要是表现出色,那汗阿玛未必欢喜;可要是表现差了,说不得要被怀疑藏奸,所以还得全力以赴。 三阿哥带着幸灾乐祸道:“九进三,比十一进三强啊,八阿哥还禁足呢,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老十四今年随扈了两回,这次汗阿玛却没川他来……” 大家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十四阿哥不用说了,就算是来了,也是凑数的。 不过以十四阿哥的脾气,晓得这回行围还牵扯奖励,指定要难受加倍了。 至于八阿哥,还真是有一争之力。 总共就今天一天准备时间,大家闲话几句,也就散了…… * 南苑距离京城三十里,快马两、三刻钟就到了。 舒舒这里,见了春林,听了明日行围的重要,也很上心,立时打发人叫了福松、曹顺等人。 这几个,福松、邢江跟桂元是能上场的,曹顺可以后勤统筹。 缺少一个老成人。 舒舒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请黑山。 衙门封印,黑山如今也闲着。 只是黑山在正红旗当差,不好代表皇子府出面。 可以努力争取,但是吃相不能难看,否则得不偿失。 七百二十两银子,二十年下来才一万多两。 一百年下来七万二千两。 就算争取不到,舒舒也能给儿女赚来这些银子。 舒舒就放下这个念头,只鼓励福松道:“爷既来了兴致,你们就陪着争一回吧,跟侍卫、护军们也交代了,要是咱们府得第三名,每人赏一年的俸,第二名两年俸,第一名,就每人赏三年俸……” 说着,她吩咐白果道:“将装好的一等荷包拿出五十份出来,再将压岁荷包拿十份!” 她晓得自己的短处,就是这些护军都是府里操练,没有实战。 如今只能重赏,来鼓励士气了。 一等荷包里是二两银锭子,压岁荷包里是二两金锞子。 白果下去取了。 舒舒跟福松道:“若是大家表现好,尽了力,却没有排进前三,就将这些荷包赏了。” 福松应了。 舒舒又望向曹顺,道:“从前头账房支五百两银子,做后勤供给用,今晚在南苑,可以让膳房加菜,不过也提前嘱咐到了,不许吃坏了肠胃,明天要是获胜,再拿出大头来给大家添菜……” 曹顺恭敬应了。 少一时,白果捧着两个盒子过来了,一大一小,都是装荷包。 福松就带了盒子,带着大家下去了。 小松在旁,抓耳挠腮的。 舒舒看了她一眼,道:“别惦记了,御前比试,不能扎眼。” 小松也晓得这个道理,叹了口气,道:“可惜了,要是福晋带奴才过去,那胜算能翻一倍!” 小松作为舒舒的伴读兼玩伴,也跟着看兵书的,晓得什么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就算自家福晋出了重金鼓励士气,可是九阿哥那个掌旗是不顶用的,那整个队伍的战斗力,就不好说了。 舒舒心里,倒是觉得有一战之力。 自家的侍卫跟护军,跟其他府不差什么。 主将这里,有福松为副手,智力与体力上都能补齐九阿哥的短板…… 不仅九皇子府这里人手动了,隔壁的十皇子府也不例外。 十阿哥自己的人手都是明面上的,不过府里护军还有二十是蒙古人,是十福晋的陪嫁人口。 这些人十阿哥平日没有动,今日打发人回来叫人了。 既是御前要看各府的武力,那就大大方方的亮相。 其他几家皇子府,差不多也是如此。 京城勋贵就发现,这一日各皇子府都比较忙。 对于皇子行围之事,就越发好奇了。 可惜的是,这回圣驾过去,没有带王公勋贵,只带了儿子们。 一时之间,还真打听不出什么消息…… * 下一更10月28日下午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五十一章 知己知彼(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的心情激荡,只持续了半个时辰。 等看到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挑完人手,在校场演射的时候,他就平静下来。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晓得机会难得,也知道他们自己的短处,挑人时挑的都是悍卒。 瞧着那彪悍的模样,明显跟皇子府的护卫不是一个气势。 哥哥们很有信心,弟弟们也要强。 九阿哥这里,输赢无所谓了。 只能说夫妻两个相隔三十里,却是想到一块去了。 那就是争就争,尽人事听天命,拿不到第三也没什么,按照一百年的俸说,也不过是七万二千两银子,到时候攒下就是。 至于百年以后,那都是玄孙后头的孙子,他们就不用操那个心。 十阿哥见他变得这么快,很是无奈,道:“九哥,您方才不是挺有信心的么?” 九阿哥道:“爷这是气度,输赢不放在心上!” 还有就是自知之明,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从上三旗护军里选人,不用说都是拿得出手的,两人冲第一托大,可是也有争前三的实力。 只是九阿哥淡然了,福松、额尔赫与富庆他们却是认真起来。 尤其是福松,得了舒舒跟九阿哥的提挈跟庇护,早想着回报两位。 眼下,正是一个机会,只要拿下前三,就相当于给皇子府夺了一个世袭罔替的铁帽子国公。 额尔赫、富庆、春林、桂元、曹顺等人,也都是念着九阿哥这几年的优容,想要回报一二。 更不要说,还有福晋许诺的一年俸到三年俸。 对护军们来说,那是三十六两银子到一百零八两银子的奖励。 对于侍卫们来说,三等侍卫,赏金就是八十两银到二百四十两银;二等侍卫,就是一百零五两银子到三百一十五两银子。 这一笔钱,真不是小数目。 如今也没有仗可打,大家没有机会立军功,好不容易有这次的比赛,谁都想拼一回。 福松去见了九阿哥,说了舒舒发话重赏与安排荷包之事。 九阿哥笑得合不拢嘴,道:“还是福晋想得仔细,爷倒是忘了这个……” 福松道:“方才奴才在路上想了想,那荷包还是明儿早上赏下去吧,阵前鼓舞一下士气!” 九阿哥点头道:“都行,你看着安排吧!” 福松又道:“按照御前吩咐,上场的侍卫五人、护军五十,到时候额尔赫、富庆、春林、桂元、邢江五个侍卫上场,奴才跟曹顺随九爷坐镇后方……” 九阿哥听了,有些迟疑,道:“曹顺不上场是不是可惜了?他的骑射是曹寅教导的,很是拿得出手!” 之前九阿哥看曹顺文质彬彬的,即便给他补了侍卫,也打算当成典仪用的,可是后头见曹顺射箭,才晓得人不可貌相。 福松想了想那五人,富庆跟邢江都比不上曹顺。 可是富庆连着富察家,御前当给个露脸的机会;邢江的侍卫还没有正式补缺,可以放在护军里。 福松就道:“若说替换,那替换邢江,邢江沉到护军里去,护军中挑弱的降个候补……” 九阿哥道:“就这样吧,不过跟那个候补护军说清楚了,就算不上场,奖赏也有他一份!邢江的话,奖励依旧按照侍卫来!” 福松应了,下去准备去了。 九阿哥大撒手,就不管自己这边了,在校场看其他队伍。 眼见着十皇子府来了二十蒙古护军,大家都比较关注。 京城富贵繁华,八旗军务都荒废了,更不要说包衣人口。 蒙古却不同。 蒙古男人长在马背上,对他们来说,骑射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融入日常。 三阿哥如临大敌,忍不住跟大阿哥与四阿哥抱怨道:“老十怎么回事啊?平日里不争不抢的,这个时候倒是亮出底牌了!他那皇子府按照郡王规制修建,手中还握着钮祜禄额涅跟贵妃母的私房,又不缺银钱!” 大阿哥看着十阿哥,才发现自己这个弟弟真是聪明人。 汗阿玛要看各府武力,那遮遮掩掩的,反而生嫌疑,这样亮出来多好。 不过多了二十蒙古护军,十皇子府明日获胜的概率确实大了。 大阿哥本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毕竟自己的侍卫都是跟着自己上过两次战场的。 郡王府护军,日常操练也比照正规披甲来。 眼下他不保准了。 他可是大哥,要是小小的行围,都不能得第一,那也太寒碜了! 丢不起那人! 大阿哥也不听三阿哥磨牙了,跟两人道:“我去看看我们府的人手,你们也别闲着了,真要被弟弟们压在头上,小心汗阿玛训斥!” 如果他们前头这些汗阿玛手把手教出的儿子,比不得后头散养的弟弟们,挤不进前三,那他们也太废物了。 大阿哥说完,大步流星走了。 三阿哥看着大阿哥背影,有些不敢相信,道:“大哥这是心里没底?” 四阿哥指了指十皇子府的队伍,道:“要是三哥抽签,跟十皇子府的护军挨着行围,保证稳赢么?” 猎物是固定的,挨着的队伍,肯定要争抢的。 到时候射中猎物,就要看谁先了。 三阿哥也紧张起来,道:“还真是,苍鹰搏兔犹尽全力,更别说老十这人手跟老九那边凑数的不一样,明显不是兔子!” 三阿哥也找自己的队伍去了。 四阿哥见了大阿哥与三阿哥反应,回头眺望了行宫方向。 汗阿玛要看的是诸子争先? 那自己也得努力一把。 四阿哥也叫了贝勒府的侍卫首领傅鼐,问起明日行围的计划。 傅鼐是上三旗包衣出身,他得了消息,晓得明日行围之事,已经去找了认识的一个围场苑副打听过围场的情形。 南苑围场四周有围墙,一圈下来一百二十里,总共开了几个门。 明日诸皇子行围的区域,就在围场西南方向。 大概从正东的东红门,到正南的南红门之间,缩小成一个回字,占整个围场的四分之一。 皇子们的队伍,会在正东的西红门,而后是东南的黄邨门,然后是两门之间,整个东边设三支队伍,其他方向各两支队伍。 如此一来,抽到东边跟南边的五支队伍距离就近些,抽到西边跟北面的四支队伍间隔就远些。 这没有办法选择,全凭运气在里头。 四阿哥听着吩咐,带了几分激动。 运气么? 他摸着手中十八子,也想要晓得自己的运气如何。 九阿哥那边,福松也在跟九阿哥说起围场详情,只是他没有特意去打听。 去年中秋节到年底,他在这里住了将近四个月,不说将围场摸个详细,也差不多了。 九阿哥挂着内务府总管,南苑围场也是挂在内务府下头。 如果九阿哥安排人去找南苑围场打听,倒显得以权谋私似的,容易惹人非议。 福松自己充当活地图,倒是省得这一步。 他说的比傅鼐详细多了,对九阿哥道:“要是抽到位置在正东,也不必太担心,围场不是正方向,东南角本就多了一块,要是抽到东北位置,直接往前就行了,要是东中位置与角落位置,可以稍稍往南……” 九阿哥听着稀里糊涂的,道:“你觉得要是抽到东与南的话,胜算几成,抽到其他两面呢?” 福松斟酌着说道:“到时候也要看挨着的队伍是哪一家,抽到东面与南面出发,要是左右挨着的是四贝勒府、五贝勒府跟三贝勒府,估计有六成胜算,要是赶上另外几人,胜算在五五之间;要是抽到北面与西面出发,左右影响就少了几分,胜算应该在六成以上!” 九阿哥听了欢喜道:“那就好,今晚爷茹素了,求佛祖保佑明早抽个好签子!” 多一成机会,比什么都强。 等到晚膳过后,康熙看着手中折子,晓得不仅九阿哥茹素,四阿哥、五阿哥与十二阿哥也是如此,忍不住跟梁九功抱怨道:“瞧瞧这几个的出息,不想着自己不足,倒是寄希望于佛祖保佑了!” 他也晓得,今天大半天,儿子们没闲着,都打发人勘看了地形,也看到了九支队伍的出发点。 出发的位置不同,确实有些影响。 梁九功也觉得挺招笑,眼见着康熙心情不坏的样子,就道:“奴才瞧着,九爷是个盼巧宗的,四爷、五爷跟十二爷,更像是耳濡目染,心更诚些……” 后宫女眷都礼佛。 这三位皇子的抚养人,也都供奉着佛祖。 倒是九阿哥,虽说去红螺寺求子,可是当年北巡的时候,道观也没少去,倒是看不出更偏哪个。 康熙轻哼道:“倒是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的短处,擎等着天上掉馅饼!” 康熙说着,生出个不大厚道的念头,让这几个儿子晓得“临时抱佛脚”徒劳无功,不过想想,将这个念头又放下了。 他不想要插手。 既是让儿子们比试,那就公正公平一些。 他想要看看儿子们的真实能力,也想要看看儿子们的运气。 年岁大了,心中就生敬畏之心,有时候不得不相信这世上有时运这东西…… * 当晚,也没有设宴。 各皇子的人手,都是跟各家的主子在一起,商议第二天的“战略”。 围场大,屋子也多,倒是不显得拥挤。 各处都是灯火通明的,大家想着次日的行围,也都带了亢奋。 像九阿哥这样,赏以重金的,不单单一家。 只有太子,只是看客,站在灯前,身影有些寂寥。 一百个蓝甲发下去,相当于朝廷多了一个世袭罔替的贝勒与一个世袭罔替的贝子。 这是皇上的慈爱之心。 可是也开了一个不好的先河,那就是恩赏蓝甲。 明天可以是一百副,那以后呢? 等到后头的小阿哥们成丁,不少都是生母出身低的,封爵注定不高,会不会再赏一百? 太子想着,觉得自己可笑起来。 他只是太子,却操心起这个来。 可汗阿玛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自己限制宗室爵位与俸禄,可是到了儿子这里又放任了。 他老人家就没有想过,这些皇子以后也是宗室么? * 一夜无话。 次日,天气晴好,天空湛蓝。 围场万物凋零,白雪覆盖。 行宫之前,九支队伍整齐列队。 皇子们的坐骑也都被侍卫们牵着。 至于皇子们,都在行宫里,正在御前,等着抽签……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五十二章 战术(打滚求月票) 康熙面前的炕几上,摆着一个墨竹竹筒,里面是九支签子。 康熙盘腿坐在炕上,太子坐在离炕三尺远的凳子上。 其他皇子,则是一字排开,面朝圣驾站立。 康熙望向儿子们,看着每个人的神色,道:“你们看,这个签子该怎么抽?” 众人都望向大阿哥。 不是从大就是从小,应该没有其他选择。 可是以大阿哥的行事,肯定不肯从大开始的。 果不其然,大阿哥看了末尾的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一眼,道:“从小的开始吧,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临时调派人手,本就吃亏了!” 康熙望向其他人。 三阿哥心里不情愿,可面上还是痛快的点头。 兄友弟恭。 只要在御前,自己就要牢记这四个大字! 四阿哥与五阿哥也都跟着点头。 五阿哥还有些欢喜,从后头轮,九阿哥的顺序还前进一位。 七阿哥也没有异议。 他眼下正在第五位,正中间。 不管怎么轮,他都是第五个抽签。 九阿哥与十阿哥跟着点头。 这是哥哥们照顾弟弟,他们听着就是了。 九阿哥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从抽签开始,就占便宜。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接受了哥哥们的好意。 太子坐在众人对面,将大家的反应都放在眼中。 大阿哥还是打小的做派,在御前就爱摆个长子长兄的姿态,虚伪之极。 跟刚成丁的弟弟同场竞争,大阿哥也好意思? 但凡真有那“友爱”弟弟的心思,都该主动退出比试。 他是皇长子,爵位最高,分的佐领人口也多,明年王公们补上来的蓝甲最少也是六十四副,难道还缺那几十个蓝甲的贴补? 太子心中鄙视。 十三阿哥在众人注视之下,已经上前,开始第一个抽签。 他有几分紧张,心里祈祷着,别抽到东面,就算抽到东面,别抽到东二。 四个方向,只东边设了三支队伍。 东二与东一、东三距离都近,不好腾挪。 等抽签完毕,看到上面的字眼,十三阿哥愣住。 临时制的签子,竹签字上用红色朱砂写了“东二”两个字,正好是九个行围位置中最差的位置。 这…… 哥哥们友让了他,可是他好像不大争气。 十三阿哥爽朗一笑,双手捧了签子,道:“汗阿玛,儿子抽的东二!” 位置影响结果,可是并不决定结果。 十三阿哥依旧是充满信心。 哥哥们虽各有长处,可是多不是兵事上。 行围也算是小型的战争了,除了兵力强弱,还要牵扯战术。 康熙旁边,魏珠跪在几案边,手中执笔,笔下是一张围场简图。 康熙听了十三阿哥的话,颔首。 魏珠就将东二的位置做了标注,皇十三子。 众人昨日了解过行围位置,自是晓得这个位置最糟糕。 只是已经抽完签,也没有更改的余地。 从决定抽签开始,大家的位置就注定有好有坏。 接下来是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的位置是北一。 这个位置算是上等的了。 接下来,十阿哥西一。 九阿哥是南一。 这位置也是上等的,因为南二挨着东三近,南一跟左右距离相差不大。 九阿哥跟十阿哥对视一眼,两人中间隔着一个西二,要不就连上了。 这连上了,将猎物撵过去,是不是对方就能增加胜算? 兄弟两个心里都觉得可惜。 汗阿玛只让大家争前三,可没有说不能协助,不能友让。 两人正想着西二,西二出来了,就是七阿哥。 七阿哥看了看十阿哥,又看九阿哥。 九阿哥呲牙,想着福松说过的左右影响成绩的话,觉得自己进前三的希望,应该下降了半成。 这左手有强敌。 五阿哥是东一,四阿哥是北二。 三阿哥是南二,大阿哥是东三。 旁人还罢,看到结果都是一笑了之,三阿哥忍不住,打了自己的手一巴掌。 南二距离东三太近了,这个位置比东二好不了多少。 三阿哥忍不住瞄着九阿哥。 南一就是九阿哥,正是他的左手边,跟右手边的大阿哥相比,当然是软柿子。 可是这个软柿子邪乎,他方人! 到时候自己是选择跟直郡王府的队伍对上,还是往西边去跟九皇子府的队伍对上? 三阿哥觉得头疼,竟是无法抉择。 已经是辰初一刻,距离正式围猎的辰正还有三刻钟。 康熙就摆手道:“下去准备吧!” 行宫到围场,还有十几里的距离,众人也要率队伍过去准备。 皇子们应诺离去。 倒是太子,还没有得吩咐,依旧在座。 康熙看着魏珠标好的围猎图,喝了一口茶,问太子道:“太子觉得谁能赢?” 太子想了想昨日得了的各种消息,道:“要是没有意外,应该是直郡王府、三贝勒府与十皇子府的队伍前三甲,就是不晓得排名前后了……” 毕竟皇子们坐镇后方,前头控弦的是侍卫跟护军。 这三家的实力最强。 康熙道:“那就过去看看吧!” 行宫前备着车辇,康熙就带太子上了马车。 就在围场中间一处山丘处,上面有亭,可以远眺四面动静。 梁九功跟魏珠手中捧着千里目的盒子,也上了马车随侍。 另有领侍卫内大臣带了上百侍卫,五百护军,随着圣驾前往。 山丘的亭子,早已围了毡子,也点了炭盆,设了御座。 等到康熙到了这里,距离正式开始行围,就剩下半盏茶的时间。 康熙跟太子,每人执一只千里目,眺望各方队伍。 天气晴好,看的倒也真切。 不过五六十号人马,并不多,看着就是一小撮人。 亭子外,侍卫抬了大鼓。 等到辰正,鼓声准时响起,连着敲了三十六下。 围场内外,都回荡着连绵不断的鼓声。 南一位置,额尔赫跟富庆为首,手中举着刚刚得到的荷包赏赐,护军们也都人手一只荷包,脸上满是亢奋。 行围从辰正开始,一直到午正,两个时辰。 努一把力,就能冲击三年俸禄! 进了前三,就能一年俸禄! 这样的重赏,谁能不激动呢? 鼓声响起,五十五骑也跟着动了。 策略是昨晚福松与几位侍卫商议过的,直捣黄龙。 不是按部就班往围场中间推,而是先派出二十骑快速到围场中间,将猎物往南一方向撵。 如此,就能先快速收割一批猎物。 等到这一轮结束,第二轮再按照从南到北的顺序来,跟其他队伍配合八方包围。 春林领一什人马,曹顺领一什人马,在鼓声那一刻,就飞驰而去。 额尔赫、富庆跟桂元,各率一什也紧跟其后,然后队伍扇形散开。 九阿哥手中捧着手炉,身边是福松、何玉柱、孙金还有那个多余出来的候补护军。 他看着一路烟尘,跟福松道:“幸好咱们提前安排了战术,要不按照老规矩推进的话,到了中间,左边是七哥的人,右边是三哥的人,咱们对上没底儿……” 福松也觉得左右队伍有些强,不过未必是坏处,这两人跟九皇子府牵扯不深。 如果跟十阿哥与五阿哥挨上,那到了最后对上的时候,反而放不开手脚。 南苑围场的野兽群,主要以各种鹿群为主,鹿、麋鹿、马鹿、狍子、獐子等。 还有山鸡野兔跟野猪、狼等,并无虎豹出没。 等到统计缴获的时候,野兽跟山野鸡野兔要折算总数,缴获最多的队伍获胜。 旁人没有将九皇子府的护军放在眼中,可真要说起来,九皇子府的侍卫护军在行围上也算是老手了。 去年去热河,差点断粮食,都是侍卫、护军们每日狩猎,才没有断了伙食…… * 眺望亭上,康熙与太子拿着千里目,看着九支队伍随着鼓声出列。 九支队伍中,六支中规中矩,稳步从边上往中心去。 三支队伍都分兵,比较显眼。 康熙很是意外。 大阿哥知晓兵事,十三阿哥喜兵法,第三支队伍是谁? 他有些恍惚。 太子在旁道:“没想到除了大哥跟十三阿哥,九阿哥也用兵法!” 总共就九支队伍,方才抽签的时候,太子就记下了大致方位。 同样的人手,想要获胜,就要主动进攻了。 否则中规中矩的行进,还是要看运气,正好前头有鹿群什么的。 要不然这结果如何,谁也说不好。 康熙嗤笑道:“你高看九阿哥了,他到了这里,东南西北能分辨就算不错了,这是身边有了明白人!” 儿子们都在南苑,昨日九阿哥专门打发人叫来了福松坐镇之事,自然也传到御前。 康熙对福松印象很好,是个踏实能干的。 搁在皇子府可惜了,不过年岁还小,磨几年资历也好。 太子听了,心下一动,道:“是张廷瓒,还是曹曰瑛?这两位都是随汗阿玛去过准格尔的,也是老儒,知晓兵法也不意外……” 康熙摇头道:“那两人才是凑数的,是朕安排过去盯着九阿哥读书的,九阿哥小时候顽劣,在上书房混日子,正经该好好读几年书。” 太子听了,心里有些不痛快,想到了弘皙。 张廷瓒,是他之前想要给儿子们找的老师。 再是有瑕疵,那也是他的儿子,总不能就真的耽搁了。 弘皙一个毓庆宫的皇孙,被撵出了上书房,其他皇子府的庶长子,都得了恩典入宫读书。 御前到底是怎么想的? 真要想跟皇孙亲近,不是当亲近毓庆宫的皇孙么? 想到这里,太子心里对弘晋又多了不满。 平庸木讷,全无半点灵气。 毓庆宫竟是后继无人的局面…… 瓜尔佳格格也好,董鄂格格也好,大半年下来,都是毫无动静…… 皇子们坐镇后方,有的跟御前一样,手中有千里目。 那就是大阿哥、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处。 五月里巡永定河之前,御前给随行的太子与四位皇子赐了千里目。 正好今日得用。 只是跟圣驾居高远眺不同,除了北边跟西边地势有高有低,南边跟东边都选在围场墙边,都是平地,所以即便有千里目,看围场上的情形,也就是群鸟乱飞,烟尘四起。 倒是看着北面圣驾所在的山丘,因为是围场中的高点,千里目看的更清楚些,尤其是四阿哥所在位,距离山丘一里地。 千里目搭在眼睛上,四阿哥看过去,就见亭子边上两道人影清晰可见。 四阿哥迅速改变了方向,就看到围场中间,有鸟雀腾空而起。 有队伍,到达了中间位置…… * 今天出结果,大家猜猜三甲吧。 下一更10月29日下午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五十三章 第二式(打滚求月票) 只能说九阿哥运气不错,南一的位置占了地利。 今日划出来的行围区域,东西要长一些,南北要短一些。 如此一来,三支分兵的队伍,就属九皇子府的队伍离围场中间更近。 第一支到达围场中间的队伍,正是春林与曹顺率领的二十护军。 沿途碰到的狍子、獐子等,大家都没有理会。 一路上除了惊起飞鸟野兔,也正好碰到一个麋鹿鹿群。 麋鹿体型较大,不如寻常鹿群灵活。 等到鹿群反应过来的时候,春林跟曹顺已经再次分兵,一队绕到鹿群背面,一队绕到东边,将鹿群往西南方向驱赶。 这是今早抽签后福松跟其他人商议的结果。 宁肯便宜西一、西二的十阿哥与七阿哥,也不能漏了猎物往东南,增加三阿哥与大阿哥的胜算。 最后前三,是计算猎物总数。 山鸡野兔等小东西按照单数计算,小鹿与狍子、獐子按照双数计算,大鹿按照三倍计算。 整个鹿群五六十只麋鹿,往南边逃窜。 等到十三阿哥与大阿哥的队伍陆续到了中心后,九皇子府的人手赶着鹿群只剩下人影…… 四阿哥所在位置偏高,看到大概情形与方向,嘴角挑起。 他倒是盼着九皇子府的队伍胜出。 年轻人多要脸面,就算四阿哥晓得自己的长处不在练兵,可是也不希望自己在头一波阿哥中垫底。 他倒是宁愿几个小阿哥后来居上。 皇父对后头的儿子更宽容些。 大阿哥手中拿着千里目,看不见四下里的人马调动,却能看到天空飞鸟。 围场中间飞鸟惊起来的时候,明显自家的队伍还没有到。 大阿哥望向了十三阿哥的方向,以为是那边派出的人手。 十三阿哥也是同样如此,误以为是大阿哥的人马,惊讶不已。 鼓声响起来开始出发,大阿哥的所在的东三位置过去中间,比东二还远些,结果却是先至,这护军的速度这么快? 不管旁人怎么想,九皇子府的五十五人,已经第一次合围。 他们拿的都是新弓,力道不如满弓,不过用来射麋鹿也足够了。 麋鹿体型大,是很好的靶子。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整个鹿群被拿下。 邢江带了几个人割耳,拾箭,记录缴获,其他人也没有离开,而是翻身下马,两什人马,砍伐旁边的干枯的灌木,将原本宽敞平坦的道路,人为的变得狭窄。 而后,另外两什人手,则是拿着腰刀,砍树。 这是他们今日的第二个战术,那就是围八放一。 其他队伍之前都是中规中举往中间推行,大大小小的走兽惊起来,也就往中间的位置逃窜。 他们这边没有往中间草甸去,就成了一个漏斗。 各方被驱逐的野兽,就会往这个漏斗里。 能留住多少,就是他们的本事了。 十三阿哥与大阿哥那边最初战术与九阿哥这边的相似,也都驱赶了兽群向各家营地方向,好与后军合围。 区别在于,十三阿哥嘱咐了侍卫们,若是兽群不往正东方向来,那最好是偏东北,而不是偏东南。 东北是五阿哥营地,东南是大阿哥营地。 大阿哥则是想的开,没有吩咐人。 他所在东三营地,距离东二与南二都比较近。 两个都是弟弟,他就算心里有偏好,也不想在行围时偏着哪个。 十三阿哥队伍的鹿群,就往东南方向去了;大阿哥队伍驱逐的兽群,往南去了。 五阿哥这里早就担心兄弟们围场上争出真火来,胜负心不是很强。 今早抽签,又抽了仅次于东二的倒数第二不好的签,他就更是认命了。 等到侍卫带人出发之前,他就吩咐了,正常行围就可以了,不要主动抢夺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那边的猎物。 他的位置,正好在两人中间。 于是,五阿哥这边的队伍,看到十三阿哥队伍驱逐的鹿群跑偏,也没有张弓,除了出来几个人帮着调整了一下方向,其他人继续往围场中间去。 另一侧,直郡王府的队伍也跟三贝勒府的队伍碰上了。 两波人马中间,是一群鹿。 在鼓声响起来之前,三阿哥也有了决断,那就是宁愿跟大阿哥对上,也别跟九阿哥对上。 大阿哥是哥哥,心胸豁达不记仇,围场上遭遇抢猎物也就抢了。 九阿哥是小心眼的,运势也邪性,还是避开些。 他也是这样吩咐自己队伍的,遇到九皇子府的人不要相争,遇到直郡王府的人马不用避让。 如此,没等直郡王府的人反应过来,三贝勒府这里就有人张弓开射了。 直郡王府后续三十人马还没有过来,这二十个先锋人马,对上三贝勒府的完整队伍,就有些不够瞧了。 眼见着转眼的功夫,猎物被射了一小半,直郡王府的也没有耽搁,也开始“嗖嗖”地射箭。 等到直郡王府的后续三十多人赶到的时候,第一场围猎已经结束。 直郡王府的侍卫怒视那边…… 另一处,九皇子府的人在清点战场。 缴获数目,直接数耳朵,不是单只耳朵,直接是两只。 这样,不用担心作弊冒领之类的。 等到邢江的人割完鹿耳朵,麋鹿庞大的尸身,成为路障的一环。 上头直接覆盖了灌木,看着成了三、四尺高的围墙。 鹿角直接割下来,直接丢在路障那边的地上,跟道路粘合在一起,就成了路绊。 其他的人都是下马,或策马避到树林中。 另有春林跟富庆,拿着鹿哨,吹了起来。 这是模仿母鹿的声音,吸引公鹿过来的。 围场中间的草甸上,各家队伍的包围圈渐渐缩小。 中间汇聚的兽群也越来越多。 要知道南苑围场鹿群数百,数量几万,这边行围的区域占到围场四分之一大小。 这中间惊动的鹿群有数十个。 只是每支队伍只有五十五人,就有不少漏掉。 饶是如此,被驱逐到中间的野兽数量也不菲。 只是围着,围着,大家觉得不对劲起来。 也野兽怎么跑起来没完,偏离了中间的草甸了? 哪家队伍傻缺,没围好? 七贝勒府与三贝勒府的人最先察觉,因为兽群是冲着两家中间的方向往南跑的。 九皇子府的人呢? 眺望亭上,康熙与太子还在看着。 眼见着打围圈合拢,到了收获的时候,他们也想要看看各家反应。 没想到,竟是有缺角,没有合围上。 太子脸上也带了认真,道:“九阿哥身边这军师不错,用了战术,这是‘围三阙一’……” 康熙这回没夸了,蹙眉道:“有失厚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吃亏的都是他的儿子,他就有些不乐意。 不过也只是一点点不满意罢了。 要是皇子们使这个计策,他会不高兴;对于福松,宽容的多。 况且福松此举,只是为了九皇子府赢,尽忠职守,不算错处。 往南的埋伏圈里,皇子府诸人看着远处烟尘起来,鹿群飞驰而至,都按耐不动。 等到过去两三个鹿群,估摸有二、三百的数量了,众人才抬了树干,拦在路上,也呼啸着出赶,让后头的鹿群调头。 而后五十五人分兵,三十三人掉头去解决包围圈里的鹿群,二十二人策马撵着其他的鹿群,往围场中间去。 之前因为缺角有些变形的打围队伍,如今又开始完整起来。 九支队伍围着,中间的鹿群也越来越密集。 场上的人看不出九皇子府的队伍再次分兵,虽觉得这边出来的人少,也没有想别。 康熙在眺望亭上,看的明明白白。 简单粗陋的战术,竟是成了。 他越发不高兴了。 这回不是对着福松去的,而是对着其他儿子去的。 明明晓得今日行围比试不一般,涉及到子孙的钱粮,可是都不用脑子。 都是上书房读了十来年书出来的,也都学过《孙子兵法》,可今日打围,却是没几个机灵的。 如果福松是个宿儒老将还罢了,比不上也就比不上吧,实际上福松才十八岁,只比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大,比其他人还小。 上书房读了十来年的书,自己挑了那么多人才过去讲学,都是白费力? 要知道福松连宗学与旗学都没有去过,当时还没有恢复黄带子,读书的资格都没有,都是齐锡请的先生教导的。 康熙有些堵心了。 他这些儿子,好像没有他以为的那样出色。 太子看了,也晓得九皇子府胜算多了。 他并不反感,反而隐隐地生出欢喜来。 如此才好,一个纨绔皇子,用对了人,比大阿哥的成绩还出色。 那算不算打了老大的脸? 总要让老大晓得,他的水平不怎么样,不过是皇长子的身份衬的,人人都捧臭脚罢了! 什么擅长带兵不带兵的,都是扯淡,两次平准战事,不过就是混功劳罢了。 九皇子府的三十三人,围攻二百来头的三个鹿群,这个就是看射箭的速度。 想要全部歼灭,是不可能的。 还是要尽快射杀! “嗖嗖嗖……” 随着凌空的射箭声,一头头鹿倒地。 逃出包围圈的鹿,有的往东西跑了,有的则是直接往南逃窜。 九阿哥这边的营地里,只有福松与那个侍卫手中有弓箭。 九阿哥的弓在何玉柱手中捧着。 这回逃窜过来的漏网之鱼,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福松一箭一头鹿,射倒了七、八头。 围场中央草甸的射猎盛宴已经开始。 大家都在飞射,场上都是野兽的哀鸣声。 只有九皇子府队伍这边人手短缺,看着有些弱,不少猎物跑到东西方向。 这二十多人也有条不紊,并不慌乱,只尽量维持拦截,不让猎物出了包围圈。 又过了两刻钟,“蹬蹬蹬蹬”的马蹄声响起来,九皇子府剩下的三十来号人也过来了…… * 月底三天了,对对手指,小声求月票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五十四章 教子(打滚求月票) 四百多骑,围着上千的野兽,场面很是壮观。 这个时候,不用抢猎物,就要看速度与准头。 九皇子府这里,开始是弱势的,因为人手比其他队伍少了大半。 不过前面的时候,还在圈猎物中,射猎的都是各面一些逃脱的野兽,大规模狩猎还没有正式开始。 所以九皇子府这里的战果,只落后了一小步。 随着侍卫跟护军们的发力,九皇子府在场上的差距就慢慢追上了其他队伍。 不过每支队伍都盯着自己眼前的猎物忙着,一时也无心留意他人。 倒是眺望亭上,康熙与太子看的更周全。 九皇子府的人手,这已经是第三轮了,士气出来了。 他们狩猎的方式更游刃有余,出箭的速度也更快。 这一轮猎杀持续了两刻钟,众人都是双箭囊,四十来支箭,都射了个干净。 接下来就是长刀了…… 队伍再次分兵,一部分冲杀到兽群中,一部分则是将外围的箭支收了。 至于兽群中间的缴获,眼下也没有办法清点…… * 九阿哥手中的手炉从热到温了,口罩因为呼吸的原因也潮乎乎的,眼睫毛上有了冰碴,厚底靴子还算暖和,可是腿冷了。 他已经坐不住,起来跺跺脚,抬头看天,嘴里道:“怎么还没完……” 话音未落,远处就传来声音。 “呜呜呜呜……” 鸣锣收兵,时间到了。 九阿哥看着福松,带了几分激动道:“前三稳不稳?” 福松还真说不好。 皇子府这里的战术都执行了,结果也不错,可是狩猎的大头还在中央草甸上。 等到那里的数目清点出来,才能晓得最后的胜负。 要是九家成绩悬殊不大,那自家加上另外缴获的,前三稳了。 可是谁晓得其他府有没有类似的战术? 九阿哥见他如此,就晓得也是没底的,反而看开了,道:“反正尽力了,剩下随意吧!” 少一时,额尔赫带了一什护军过来,是护送九阿哥回行宫的。 剩下猎场核算,还要一阵子。 虽说是正午时分,可是天气也冷。 谁都晓得九阿哥身体不结实,不放心他在野外干等着。 队伍一路往北,正好路过草甸猎场。 皇子们听到鸣锣声,都策马过来了。 射猎后半程,活着的猎物少了,包围圈也小了,难免有争抢猎物的时候。 其他府还好,争抢的不算厉害,都比较有分寸。 直郡王府的人,之前被三贝勒府的人截胡,眼下到了报仇的时候,两府就争抢起来,差点混战。 等到清点猎物的时候,也有摩擦,因为有些猎物身上好几支箭,有的是三贝勒府的人射的,有的是直郡王府的人射的。 三阿哥想着自己早上的吩咐,有些心虚,轻咳了几声,将贝勒府的护军呵斥了几句。 大阿哥的脸也耷拉着。 皇父在眺望亭观战,其他府的人手都好好的,只有他跟三阿哥的人手相争,太不体面。 他也呵斥了几个带队的郡王府侍卫,不许与其他府的人相争。 八旗行围是惯例,自有清点缴获的法子。 那种一个身上中两支以上箭的,怎么个算法,也早有章程,压根不用掰扯。 大阿哥呵斥了几句,就策马往行宫去了。 九阿哥看着这一地鹿尸,叮嘱曹顺道:“挑小鹿留下,下午打发人送回府去,福晋爱吃烤鹿肉!” 至于大的就算了,公鹿有味道,母鹿肉老。 曹顺应了,九阿哥就策马绕路,找十阿哥去了。 正好十阿哥也过来寻他,兄弟两个就往行宫去了。 眺望亭早已人去楼空。 看完围猎的上半段,圣驾就带太子回行宫了。 不过猎场这里,御前也下来侍卫过来监看,防着下头人在清理缴获时“作弊”。 皇子们看过猎场后,也都陆续往行宫来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道:“不如在热河的时候过瘾,没有大家伙,热河山涧开荒时,虎豹熊瞎子都是常见的!” 十阿哥道:“汗阿玛心疼儿子,不会只赏这一回的,说不得过几年还有其他的由头赏下来。” 他是怕九阿哥失望,提前安慰。 九阿哥道:“无所谓了,一年几百两银子罢了,咱们也不缺这个,你不晓得你九嫂的大方劲儿,直接重金许诺了几千两银子出去,不进前三也是省银子了……” 十阿哥笑道:“九哥九嫂大方,我这里许诺的是三月的俸,四哥、五哥跟七哥那里是双月的俸,大哥许诺的是半年,十三阿哥许诺获得多少蓝甲,就拿出三年的甲俸来酬谢,倒是十二阿哥,素来节俭,这回令人意外,直接叫人回宫取了五千两银子过来!” 九阿哥听了,意外道:“还真是没想到!这是不是近朱者赤?会算账了啊,小十二……” 十二阿哥生母身份低,排行靠后,御前又跟没有这个阿哥似的,能按照贝子府修建皇子府都有沾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光的意思。 这世袭蓝甲,对十二阿哥来说,的确更重要些。 十阿哥的营地挨着十二阿哥的营地,这两个时辰也得了些消息回来,道:“十二阿哥还占了人和,他去挑的侍卫、护军,是夏天时带去热河的那些人,不算生疏,前头也都狩猎过……” 九阿哥听了,诧异一声道:“这就算人和了?那我们府的护军,也都参加过狩猎啊,去年冬天!” 十阿哥听了笑道:“算啊,说不得一会儿九哥有好消息。” 九阿哥眉开眼笑,道:“哈哈,没法说,这就是运气啊,但凡汗阿玛换个法子考教儿子,爷都不敢想前三……” 兄弟两个到了行营门口,大阿哥、四阿哥与五阿哥、七阿哥已经回来了。 九阿哥与十阿哥也翻身下马。 九阿哥数了数人头,还差三个。 他抽了抽鼻子道:“不能进去等么?人都要冻透了……” 五阿哥听了,很是担心。 大阿哥则是直接跟行宫门口的太监说话,让他往里传话。 没等太监出来,三阿哥与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也到了。 九阿哥直接问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道:“你们两个的缴获如何?” 十二阿哥点头道:“尚可。” 十三阿哥则是对五阿哥抱拳道:“多赖五哥帮忙,前头帮着驱赶了一个小鹿群……” 三阿哥方才已经听贝勒府的侍卫禀告前因了,晓得直郡王府的队伍在行围前也驱赶回来一个鹿群。 他就对大阿哥道:“大哥真是的,都是弟弟,您怎么只提点了十三阿哥,没提点旁人?” 他以为这一招是大阿哥私下里教导十三阿哥的。 毕竟十三阿哥的抽签位置最差,大阿哥的营地与他挨着,两人比较好互通消息。 大阿哥摇头道:“不是我提点的,是十三阿哥自己的安排!” 三阿哥晓得他不说假话,对十三阿哥夸了一句,道:“行啊,不错,都晓得有战术了!” 十三阿哥大大方方的承认道:“谁叫我年岁小,资历浅呢,往后爵位也在哥哥们下头,就想要争取个第三!” 三阿哥道:“你才大婚,着什么急,离养家糊口还早着!” 虽说皇子府准备修建了,也只是准备而已。 十三阿哥这样受宠爱,说不得皇父要留他在宫里多住几年。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出来传话,御前传召,让大家进去。 大家进去了,康熙看了一圈,对三阿哥道:“你是怎么约束的人?听说你府上的护军劫掠了直郡王府驱赶的鹿群?” 三阿哥觉得后脊背冒凉风,心里惊疑不定,不过他决定实话实说,就道:“这队伍一支挨着一支,难免对上有争抢的时候,儿子早上就吩咐了一句,碰上九皇子府的队伍就避让着,那边都是生手,要队伍乱了,别再损了人手;要是碰上直郡王府的队伍,争就争吧,都是老成人,下手也有分寸,都是儿子这嘴不好,还真是半路对上了……” 康熙冷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再训三阿哥,而是望向大阿哥,道:“你府上的人怎么说?” 大阿哥道:“儿子问清楚了缘故,本就是驱赶回来的鹿群偏了方向,从东南往南去了,不怨三贝勒府的人……”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心里有数就好,下头的小阿哥们还没争抢起来,你们两个做哥哥要是对上,那也是笑话!” 大阿哥与三阿哥都涨红了脸,躬身认错。 这是人前教子。 可是当着一堆弟弟,训斥两个哥哥,这也臊得慌。 太子坐着听着,看到大阿哥的反应,心里舒坦不少。 活该! 本就没有当哥哥的样子! 康熙又望向五阿哥道:“昨晚你茹素拜佛,想要争前三,怎么今儿改了主意?猎物到手边了,下头人也不去射……” 五阿哥脸上有些懵懂,道:“儿子拜佛,求的是今早抽签的位置,可这结果一出来,是东一,儿子觉得还是算了,佛祖没保佑,儿子争也没意思。” 康熙呵斥道:“尽是歪理,直接说你懒就是了!” 只想着天上掉馅饼,天上不掉,连饭都省了。 五阿哥憨笑两声,没有辩解。 康熙又望向九阿哥道:“你呢?一招连着一招的,就不想说点儿什么?” 九阿哥听了,倒是一本正经起来了,道:“不管最后统计数目如何,反正儿子这边尽力了,儿子寻思,儿子岳家家风不错,儿子岳父也是会教导人的,小福松还真有些大将之风……” 康熙横了他一眼,道:“都是福松指挥的人手,那你做什么了?” 九阿哥讪笑道:“儿子把可靠的人叫来了,这也是儿子知人善任……” 康熙道:“你自己上不得阵,也指挥不了,就不觉得羞愧?” 九阿哥坦然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世上有几个汗阿玛这样的人,文武都拿得出手,这真要说起来,也不赖儿子,旁人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咱们皇家您自己瞧,哪个哥哥都比您差一截,俗话说的好,‘龙生九子’,不过您也晓得那画像,没一个是龙的样子……” 康熙听着,哭笑不得。 其他人看着九阿哥,都是宾服的不行。 这不仅脸皮厚,胆子也历练出来了,不再是在早年那个见了圣驾恨不得避着走的九阿哥了。 太子则是看了九阿哥一眼。 这说的才是实话。 生母千奇百怪,庶皇子就各有不足。 康熙懒得跟九阿哥掰扯了,因为他将九阿哥的话听了进去。 虽说带了奉承,可是也算是实话了。 太子也好,其他皇子也好,都缺乏历练,心性行事多有不足之处。 他看了眼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的赏金果决,倒是跟平时行事不像了。 十二阿哥似有察觉,头垂的越发低了,眼睛看着地上的青砖。 康熙的视线挪开。 这个儿子跟缩头乌龟似的,平日里谨慎小心的不行,好不容易胆大一回,他还是别训斥了。 门口有了动静,马武进来了,手中拿的是一个折页。 他带了二十来个侍卫,前往猎场,监看各家的缴获统计了。 如今结果出来,他过来禀告。 康熙直接问道:“前三都是哪支队伍,缴获数量如何?” 马武禀道:“缴获最多的是九皇子府,缴获麋鹿八十八头、马鹿一百七十五头、鹿一百一十四头、狍子五十五头、獐子四十六头……” 大家都听得傻了眼。 全都是中兽与大兽,前者双倍计分,后者三倍计分。 总共就五十五人,怎么射的这么多大牲口? 方才皇父说九阿哥那边一招连着一招,居然这样管用么? * 大大们,有月票求点点,^_^。 下一更10月30下午 、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五十五章 排名(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此刻要扬着下巴,得意的要叉腰了。 这就是他们的第三招,只打大的猎物。 山鸡野兔就不浪费箭了。 每个人箭筒是有限的,两筒箭加起来四十支左右。 前头伏击战的时候,还有时间捡箭什么的。 等到最后狩猎的时候,说不得就只能一轮,或者一轮半。 如此一来,到了最后行围的时候,猎物的不同,计分也各自不同。 不仅山鸡野兔都不打,就是鹿与鹿,也要挑着来。 同样是鹿,先可着麋鹿、马鹿来,中型的狍子跟獐子也尽量少打。 如此一来,他们的缴获就很显眼,这个最后算的数目也遥遥领先。 皇子府的人既是奔着前三甲去的,那招式自然是一个连着一个。 十阿哥站在九阿哥下首,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道:“九哥太厉害了!” 九阿哥得意道:“昨晚没白茹素,今儿一切都顺当,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 七阿哥站在他上首,还真是有几分意外。 兵书七阿哥也读过,只是他的身份限制,不好用什么计策,只能让侍卫、护军们尽力而为,瞧这样子,前三应该是没戏了。 七阿哥有些遗憾,可是也不后悔。 他的身份,要是争在前头,得不偿失。 康熙瞧着九阿哥的得意,却不想夸奖,问马武道:“第二、第三呢?” 马武道:“第二是直郡王府的队伍,缴获马鹿六十五头、麋鹿二十八头、鹿七十九头、狍子二十四头、獐子三十六头、狼十二头、豺五头、野兔四十六只、山鸡五十八只……” “第三是十二阿哥的队伍,缴获麋鹿四十七头、马鹿三十二头、鹿六十六头、狍子十八头、麝鹿六头、狐四头、野兔二十七、山鸡四十六……” 直郡王府的队伍是强队,这个大家都有准备。 十二阿哥这里,还真是令人意外了。 五阿哥看了眼十三阿哥,他是晓得十三阿哥在最后围猎之前,先猎了一个鹿群的。 即便这样,也落在十二阿哥后头,这还真是没法说。 只能说,今天十三阿哥的运气真的不大好。 九阿哥既是为十二阿哥欢喜,也是为十阿哥遗憾,小声跟十阿哥道:“你不会是第四吧?” 他们从围场回来的时候,九阿哥看见那些蒙古护军一个个都很彪悍的样子,不像是样子货。 可是这猎物多少,除了一箭一箭的成果,也有些运气在里头,就比如今日九阿哥前头猎的都是大家伙,这就是运气了。 十阿哥也有些失落,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欢喜。 要是他跟九阿哥都入前三,那也太扎眼了,说不得旁人会多想。 眼下这样也好。 四阿哥与五阿哥本就晓得自己没戏,看到这个结果,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七阿哥看不出喜怒,只是视线落在马武手中的折页上。 他很想要晓得,自家贝勒府的队伍,到底排在第几。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的胜利,都有些运气在里头,剩下的哥哥们,才是代表各府的真正实力。 十三阿哥则有些难受了。 他以为即便运气不好,可看上午过程都不错,还有五阿哥的友让在里头,应该有希望第二第三,结果竟然如此。 三阿哥差点跳起来,他是奔着“坐二望一”去的,结果连第三也没有捞着? 这个谁信呢! 要知道他们府的人手还劫掠了直郡王府半个鹿群,如此说来,他们的成绩应该不会比直郡王府相差太多才是! 眼见着没有人开口,三阿哥就出声了,道:“汗阿玛,既是比试一回,那后头的排名能不能也告诉儿子们,也好让儿子们晓得到底哪里不足……” 康熙看着三阿哥这个劲儿,就晓得他的老毛病又发作了,这是不相信他自己会输。 其他人的反应也在康熙眼中,康熙就吩咐马武道:“后头也说说吧……” 马武应着,打开折页,继续念后头的数量与排名。 三阿哥与十三阿哥积分相同,并列第四,比第三的十二阿哥就差五分,但凡多上两头大鹿,或是来上三、四头獐子、狍子,他们就能超过十二阿哥! 七阿哥第五,十阿哥第六,与第四的差距也不是很远。 四阿哥第七,五阿哥第八,他们狩猎的数量,跟前头的相距颇大。 五阿哥听了,抿着嘴偷笑。 昨晚他跟菩萨求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兄弟两个抽签的位置好些,结果两人都算是中下位置。 还有一件事,他就是求着,自己位置不好的话,自己这边的猎物少些,让九阿哥那边多些,保佑弟弟进前三。 结果,菩萨没有辜负他。 四阿哥也抿着嘴,却是在懊恼。 他即便没想着全力一搏,可是也没想过要倒数! 他本以为自己会排在第五、第六的位置的,不是前三,也不会是后三。 结果倒数第二,寒碜! 并列第四的三阿哥目瞪口呆,原来他跟二十个世袭蓝甲,就差不到两头大鹿的位置! 没有大鹿,五只兔子也能齐平! 想着最后围猎时,其他队伍都没有争抢,只有三贝勒府的人马与直郡王府的队伍争抢,三阿哥忍不住看了大阿哥一眼。 但凡两府没有争抢起来,各家狩猎各家的,别说两头大鹿,就算五头、十头也差不多猎得了! 大阿哥也看了眼三阿哥,见他哭丧着脸,道:“第四不寒碜,成绩也不错,可以了!” 三阿哥嘴巴里发苦,道:“汗阿玛只赏前三,后头是第四还是第八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没有自家人手劫掠直郡王府鹿群之事,他还能抱怨两句,有了那个在前头,他再说其他也没有意思。 四阿哥则是心里算着小账,大家都承过九阿哥的人情,跟着赚了几万两到十几万两银子。 九阿哥这次围猎第一,得了五十世袭蓝甲,不仅成绩让大家心服口服,感情上也比较能接受,如此也好。 他又看了眼太子。 怕是太子眼中,也乐意这五十世袭蓝甲让旁人得了,而不是落到大阿哥手中。 果然,太子脸上带了笑意。 反正是要给出去的,只要不让大阿哥占便宜,太子就舒坦。 遗憾的是,老大还是得了个第二,要是他落到第四,就更好玩了。 早过了饭时,大家已经饥肠辘辘。 康熙就没有说什么,只道:“既是围猎结果已出,就按照昨日的说法赏下去,九阿哥得五十蓝甲、大阿哥得三十蓝甲、十二阿哥得二十蓝甲……” 三人出列谢恩。 康熙叫起,对众人道:“行了,跪安吧!” 连带着太子与诸皇子,都退了下去。 康熙跟马武道:“下头核对数目,有没有多估算的?” 马武摇头道:“回皇上的话,没有多的,有争议的也少,阿哥爷应该是先吩咐了,不曾发现争抢猎物之事。” 康熙点头,还算满意…… * 行宫门口。 有太子在,退出来的众人多了拘谨。 一时之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太子倒是比往常和气的多,道:“恭喜大哥、九弟跟十二弟了,今日围猎委实精彩,汗阿玛与孤虽没有下场,却是看了个齐全!” 大阿哥对这个结果不大满意,可是也没有太当回事儿。 一次行围罢了。 眼见着太子不怀好意的样子,大阿哥不想开口。 九阿哥与十二阿哥是小的,自然是等着大阿哥应答。 大阿哥这不接话,就有些冷场。 九阿哥无奈,只能道:“当不得太子爷的夸,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谁想到哥哥们这么实诚呢,什么也不安排,擎等着撞大运似的,就让弟弟我占个便宜!” 太子卡壳,看着九阿哥。 还说别人实诚,也不看看自己个儿。 他笑了笑,道:“那也是九弟运气好,正好身边有当用的人……” 说罢,他对其他人点点头,就上了肩辇,回自己住处去了。 至于皇父口中的“福松”,太子没有当回事儿。 今日行围,跟儿戏似的。 九阿哥能赢,不是那个福松有多厉害,是其他人不动脑子罢了。 等太子的肩辇远了,皇子们这才有了动静。 “哈哈哈哈……” 九阿哥忍不住,大笑出声,美滋滋道:“万万没想到,兄弟排行,我还有排第一的时候!” 三阿哥咬牙道:“同样是小舅子,为什么有的小舅子能帮着赚蓝甲,有的小舅子只想着打秋风?” 九阿哥挑眉道:“小舅子跟小舅子能一样么?福松是八旗举人,还能开十力弓,也就是宗室不让参加八旗科举了,要不然一个武状元说不得也得了!” 五阿哥在旁道:“还是三哥跟老七厚道,但凡你们劫老九的猎物,他别说第一了,第三也未必保准!” 毕竟三阿哥、十三阿哥、七阿哥与十阿哥的队伍缴获相差本就不大。 三阿哥已经后悔了,眼见着没有旁人,就懊恼道:“弟弟怎么了?真说起来老九家比我这个当哥哥的还富裕呢,我当时就该叫人两边抢,第一不敢说,第二、第三总能轮上!” 不管怎么说,结果出来,都成了定数。 十三阿哥对十二阿哥道:“恭喜十二哥,那五千两银子没白拿,赏的值!” 十三阿哥已经晓得自己的不足之处了,战术少了,赏银也不大足。 十二阿哥腼腆一笑。 他哪里有这么多的现银,是打发人拿着庄票给福晋换的福晋的压箱底的银子。 成功了! 十二阿哥道:“都是跟九哥学的,下头的寻常包衣人家,日子过的不富裕,赏钱多了,士气就上来了!” 他这五千两银子,两千赏侍卫,三千赏护军,很是拿得出手了。 九阿哥也跟哥哥们说起自己的赏银,道:“除了福松的三重战术,主要还是我们福晋的重赏起了作用,我们福晋可是发话了,我们得了第一,从侍卫到护军都赏三年俸,这加起来就是小一万两了!” 护军三年一百零八两,五十人就是五千四百两银子。 侍卫这里两个二等计算,是额尔赫与富庆,三年三百一十五两,两人是六百三十两。 四个三等计算,春林、桂元、曹顺与邢江,三年二百四十两,四人是九百六十两。 福松是总领,自然也要赏的,也是四品俸,三年三百一十五两。 再加上今早赏的荷包,还有那五百银子的加餐银子,就是九千多两银子了…… 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 欢喜(打滚求月票) 皇子们散去。 圣驾明日回銮,他们也不好今日离开。 不过行围一场,都有缴获,今晚少不得要烤肉吃酒。 九阿哥下榻之处,曹顺与桂元两个正将猎物分类。 有些今日就要运回皇子府,有些则是留着明日带回去,分给参与行围的众人,有些今晚就要料理了。 如今天冷,直接冻在户外,也不用担心坏。 看着小山似的猎物,九阿哥翻身下马,对众人比了比手指,道:“人均小十只,你们是给爷长大脸了!” 要知道排名第二的直郡王府,缴获的中型以上猎物加起来只有两百四十多只,九皇子府这里是四百多只,快要到前者的两倍了。 别看三阿哥后悔没有抢九阿哥这边的猎物,实际上就算他叫人抢了,也不一定能动摇九皇子府的第一。 曹顺笑道:“运气好,连着两回遇到的不是麋鹿群、就是马鹿群,都是大家伙,到了最后打围的时候,对着的也是鹿群跟马鹿群……” 九阿哥欢喜道:“哈哈,南苑真是个好地方,爷今儿的财神位在正南……” 九阿哥心情大好,直到对着府里的侍卫跟护军,听着大家的恭贺声,他才有了更真实的感觉。 在御前也好,行宫跟前也好,他得意的是好不容易能压过哥哥们一头。 到了眼下,看到福松,想着阿克丹,他更真实明白了这五十蓝甲的分量。 要是自己跟舒舒只有两个儿子,这五十蓝甲就不分开,全部分给不承爵的阿克丹,就相当于阿克丹得了个大半个贝勒的爵俸。 要是再来个三阿哥,那就分成两份。 就算子孙后代不成才,考封不过,沦为闲散宗室,也有份养家糊口的收入。 这五十个蓝甲,福松没有上场,却是耗费心思最多的人。 九阿哥决定等到明年福松大婚之前,多贴补一些。 现在倒不好明着单赏福松,毕竟年俸的奖励是之前就说好了。 正想着,福松过来了,后头跟着人,手中提了两个食盒。 “九爷,姜茶煮好了,多喝些驱驱寒……” 福松给九阿哥倒了一碗。 九阿哥皱眉,这一冬天,姜茶可真是没少灌。 不过他不是孩子了,晓得轻重,三两口喝完。 福松又给他倒了一碗,才吩咐人将剩下的分了。 狩猎一上午,大家都出了汗、见了风,喝些也做预防。 中午这一顿仓促,就是油炒面跟饽饽对付了一口,到了晚上这一顿,就是烤肉、炖肉跟肉汤。 肉汤里放了好多胡椒,大家喝着都呼呼冒汗,身上都跟着松快了…… * 九皇子府,舒舒是直接去的宁安堂。 晚上吃的就是煎鹿舌跟红烧狍子肉,另有几样小菜。 “这个第一可太值了……” 舒舒提起来,都带了兴奋,道:“每次看到丰生跟阿克丹,我心里都发愁,小时候是一样的兄弟,要是以后爵位天差地别,那多叫人难受,之前想着的是九爷多立功劳,争取到时候分爵给阿克丹,可是那也不保准,如今宗室子弟考封好严,就算是亲王嫡子,考封太差,都有停封的……” 这五十蓝甲,就是托底了。 伯夫人道:“盼着皇上长命百岁……” 皇孙考封,跟宗室考封还不一样。 伯夫人自己就是宗女,经历两朝的,晓得所谓的规矩,就是皇上的规矩。 皇上早年推出改革宗室子弟封爵规矩,还是被安王府刺激的。 按照世祖时的老规矩,亲王一子袭亲王,其余子袭郡王。 亲王与郡王,早先又是默认不降袭。 那样太可怕了,高等宗室几代下来,会翻几倍。 此一时彼一时,康熙会限制宗室爵位的高低,却不会限制儿孙。 到了皇孙封爵的时候,还可以恩封。 就算要考封,说不得也会调整标准。 舒舒听了,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丰生跟阿克丹今年两岁,二十岁可以考封,那就是康熙五十八年。 还好…… 她越发安心了,想起了那些缴获。 “送回来六车,一百多只,都是挑出来府里自留的,也吃不了这么些,明儿打发人四处送送……” 舒舒道:“您看郡王府那边,怎么送?” 伯夫人道:“不用送了,从九阿哥论起,你还是长辈,不用理会他们两口子,立不起来的东西,海淀那边也不用理会,倒是你三舅那边,还有你阿玛的情分在里头,当寻常亲戚走动就是了!” 舒舒跟顺承郡王福晋打了两回交道,也够了。 那两口子不能说欺软怕硬,而是有些蹬鼻子上脸。 老王爷那边把持账房跟王府产业,他们这郡王府主人当的很没有底气。 如此,也不该与其他人相干。 他们两口子却辜负伯夫人的好心,惦记伯夫人的嫁妆跟私房,这就让人无语了。 伯夫人已经出嫁,是董鄂家的人,即便没有过继嗣子,可是如今在九皇子府荣养,跟舒舒这个侄女与养女之间就差个名份而已。 舒舒不好出面拒绝那两人,伯夫人却是护着舒舒的,道:“本也没有什么情分,不用搭理他们……” 她出嫁三十多年了,除了桂珍之外,跟其他的侄儿、侄女本也没打过几次照面。 舒舒道:“那就给三舅家多送些,他们家人口多……” 不过想着顺承王府的糟心事儿,伯夫人也有了警醒,跟舒舒道:“回头你将我名下的产业归整归整,丰生、阿克丹还有福松、珠亮他们一人一处,剩下转到你跟尼固珠名下……” 伯夫人的陪嫁产业,如今都是舒舒管账。 都是按月看账目,按季盘账。 舒舒听了,立时冷了脸,嗔怒道:“阿牟,好好的,您想这个做什么?等尼固珠大了,议亲了,再琢磨这些不成么?” 伯夫人慈爱的看着她,道:“生老病死,谁也说不好,我也是知天命的人,提前分派这些也安心。” 舒舒撂下筷子,不想吃东西了。 伯夫人白了她一眼,道:“我名下没了产业,你就不孝顺了?” 舒舒闷声道:“您也说了生老病死谁也说不好,万一我走在阿牟前头……” 没等说完,伯夫人已经狠拍了她后背两下,道:“浑说什么?呸呸呸!童言无忌!” 舒舒坚持道:“反正不许转,谁有都不如自己有,别惦记提前分给旁人!” 伯夫人摇头道:“你也晓得,海淀那位可是个没脸没皮的,要是我真走在他前头,他会指使王府那边跟董鄂家掰扯的,到时候闹的大家不安生……” 舒舒轻哼道:“董鄂家跟他掰扯起来么?阿牟跟着我的,让他来这里跟我掰扯……无赖招式之所以管用,是有人惯着,您瞧着是我能惯着他的,还是九爷是惯着他的?” 伯夫人听了,无奈道:“没嫁人之前,你还装个乖,如今被九爷带的,也成混不吝了!” 舒舒道:“不吃亏,旁人也不敢招惹,那不是挺好的,太乖了,旁人反而要要求苛刻。” 伯夫人道:“对了,见了其他皇子福晋,别太得意了,谁都晓得蓝甲金贵……” 舒舒点头道:“不提,其他嫂子们估计也抹不开提这个,就三福晋那里,少不得要酸几句。” 伯夫人道:“直郡王继福晋那里,应该能安心了!” 原配福晋有嫡长子,还养在宫里,世子之位的不二人选。 直郡王继福晋以后生下儿子,就算三项考封都优,也就是一个一等镇国将军,年俸四百两银子。 三十个蓝甲,快赶上贝子俸禄了。 舒舒点头,说起来皇子福晋们年长的也不过是二十出头,年轻的十六、七,可是就要考虑到子孙后代的爵俸了。 * 直郡王府。 张氏见了大阿哥打发回来送消息的人,强忍着才没有流出眼泪。 她稳了稳心神,道:“赏银都预备好了,王爷可提了,是今儿带过去,还是明日回来了再发?” 那人道:“爷说了,明儿回来再发……” 张氏听了,心里热乎乎的,叫人赏了荷包。 大阿哥明日就回来了,今日还打发人回来,既不是取银子,那就是专门给她报喜的。 张氏是真心欢喜。 如今内务在她手中,继女们也都大了,大家彼此客客气气的。 至于内宅的格格侍妾,都没有儿女,也没有明显受宠的,她日子还算顺遂。 张氏什么也不求,就求早日生个小阿哥。 嫁入皇家,只有生育子嗣,才能真正站稳脚跟…… * 乾西五所,十二福晋也在见十二阿哥的太监。 听说十二阿哥得了第三,她很是欢喜。 她还没想那么长远,也想不到儿女身上,只觉得能够压着那么多哥哥,排在第三,就很厉害了。 等到报喜的人下去,她才打开首饰盒,拿起昨日十二阿哥叫人送回来的庄票,看了又看。 十二阿哥的皇子月例,每月五十两,一年才六百两银子。 可是宫里日子,处处需要打赏,压根存不住银子。 这五千两是十二阿哥全部的私房银子了吧? 十二福晋生出几分怜惜来,她得想法子让外头的陪房好好经营铺子跟田产,手上多攒些银子。 要不然的话,下回再有什么比试,十二阿哥想要拿银子赏人也不能了,怪可怜的…… * 下一更10月31日下午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五十七章 母以子贵(打滚求月票) 次日,圣驾从南苑回京,随行的太子与皇子们也跟着回来,各自散去。 九阿哥坐着车,在侍卫护军们的簇拥下回来。 舒舒已经早等着,得了消息,就迎到前头来。 主要是需要赏的银两,昨日下午都叫人从钱庄兑出来了。 如今都在前院放着,等着九阿哥分派给众人。 都是按照人头封好的银封。 “恭喜爷夺得魁首……” 舒舒贺喜道。 九阿哥拉了她的手,笑道:“同喜,同喜!”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都望向后罩房方向。 不管怎么样,阿克丹的前程不用担心了。 除了跟回来的侍卫、护军,皇子府上下人口,也都晓得主家大喜。 看着福松跟曹顺将护军们的赏银派了下去。 实打实的银封,得了赏赐的人笑得灿烂,围观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三年俸,谁不眼红呢? 九阿哥见了,就对跟着的何玉柱与孙金道:“不用羡慕,大家都有赏……” 说着,他对舒舒道:“府里人也都跟着赏一回吧,大家都沾沾好运气!” 九阿哥既开了口,舒舒也不会扫他的兴致,点头道:“好,爷跟我身边的人赏半年俸,府里其他的人赏双月俸!” 昨日叫人兑出来的银子不少,再小赏一回,也预备的充足。 一时之间,皇子府上下,都是欢天喜地模样。 侍卫跟护军们领了赏就散了。 福松这里,带着挑拣出来的几头鹿跟狍子,去都统府了。 今天小年,他要回家吃团圆宴。 曹顺被留下来,负责给另外几家送鹿肉…… * 等到九阿哥跟舒舒回了正房,简单梳洗了,就在炕上歪了。 九阿哥没有了在僚属前的得意,反而蔫耷耷的,可怜兮兮,道:“昨晚被三哥灌了几盅酒,太阳穴疼……” 昨晚没有大宴,可是也没有人拘束皇子们行走。 在围场都是在行宫附近的配房住着,抬脚就到了,酒量好的,就各家乱窜。 九阿哥不好酒,平日里也不会喝,可是昨儿高兴,就给了三阿哥面子,喝了几盅,现在还难受。 舒舒给他倒了一杯蜂蜜柚子茶,清清爽爽的喝下去,精神好了不少。 九阿哥喝干净,放下杯子,道:“这个倒是喝着正好……” 舒舒道:“蜂蜜解酒,柚子皮也醒脑。” 九阿哥道:“家里有多少?要是有多的,给大哥那边送些,哎,那是个酒篓子,劝不住了,正月里都是宴饮,还不知怎么喝,有这个醒酒也能好一些……” 舒舒道:“预备了四瓶,一瓶送都统府了,一瓶打开了,还有两瓶。” 夫妻两个都不好酒,加上柚子如今还稀奇,就只做了四瓶。 刚做好的时候,舒舒泡了两杯跟伯夫人品尝,伯夫人不大喜欢这种微苦的味道,就没留。 舒舒尝过一次,也就放下来,平日里喝橘子果酱水。 橘子果酱,做了不少。 那个也能冲水喝,可是没有醒酒的效果。 九阿哥道:“那就都送过去吧,其他人也没有人爱酒……” 舒舒听了,没有反对。 九阿哥就叫了孙金过来,让他送去直郡王府。 等到孙金下去,九阿哥跟舒舒道:“这一回,要不是咱们这边接二连三的用计谋,只规规矩矩狩猎的话,第一本应该是大哥的……” 九阿哥心里,对于此事还有些小愧疚。 他真没奔着第一去。 他本打算冲着第二、第三,谁会想到连大阿哥都压在后头了。 舒舒道:“大家都中规中矩比试了?” 九阿哥点头道:“差不多吧,不过除了三哥,其他家也都列出赏赐了,就是比不得咱们丰厚……”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十二阿哥的获胜,就证明了这句话。 不过九阿哥也说了十二阿哥的运气,道:“挑的正好是跟他夏日里去热河的那些人,都在热河狩猎惯了的,也算是熟能生巧,压了三哥跟十三,得了第三!” 舒舒笑着听着,心里却是觉得古怪。 十二阿哥去热河,可是九阿哥怂恿的。 她跟九阿哥去热河,是她怂恿的。 这算不算是蝴蝶的翅膀? 九阿哥改了运势,连带着身边人都被影响了。 没有十二阿哥这回的出头,就是十三阿哥与三阿哥并列第三了,这是夺了三阿哥与十三阿哥的好运气么? 三阿哥还罢了,十三阿哥这里,舒舒也有些不自在。 她还挺喜欢十三阿哥的…… * 这一日,收到野味儿的不单单是九皇子府的亲友,还有其他皇子府的姻亲故旧。 随着野味儿的馈赠,南苑校场比试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设蓝甲赏金,试皇子三甲。 这个蓝甲的银子,是由宗人府发放,由皇庄出息银子里拨出来。 这个皇上给不给儿子、怎么给儿子,没有人有资格质疑。 宗室王公听到这个消息,也都各有思量。 皇上这是催宗室吧? 当年裕亲王那一代的宫里阿哥下旗,该旗的王公很快就献了蓝甲;到了当朝这一批皇子下旗,至今已经四年,蓝甲的事情还搁置。 如今下旗的皇子有六人,在三个旗。 其中直郡王与三贝勒在镶蓝旗,四贝勒、五贝勒与七贝勒在镶白旗,八贝勒在正蓝旗。 这到底怎么凑蓝甲,凑多少蓝甲,大家也拿不定主意。 镶蓝旗这里,旗主已故,简亲王世子还没有正式袭亲王,没有牵头的人。 镶白旗这里,显亲王辈分低,也不想牵头做这个。 正蓝旗这里,也没有几个人乐意往外掏蓝甲。 按照爵位平摊么? 那革爵的几家反而占了便宜了。 这蓝甲的数量不随着爵位增减变化,分给谁了,就成了那一支的私产。 按照蓝甲数量多寡讨么? 那爵位低的肯定不乐意。 毕竟要是分好处,都是按照入不入八分来的,入八分的,按照爵位高低分;不入八分的,压根就没有好处。 爵位高分润占大头,责任也占大头,才符合世情…… * 八贝勒府,前院书房。 八阿哥听到管事禀告外头的消息,神色不变,摆摆手打发人出去。 等到就剩下他自己,他瘫在凳子上,呼吸都急促起来。 蓝甲…… 所有的成年皇子都下场比试,连带着在宫里住着的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有资格,就算没有人手,也允许他们从御前借用侍卫与护军。 自己这个封爵开府的儿子,却没有这个资格下场比试! 八阿哥说不出自己是愤怒,还是伤心。 皇父是什么意思? 是笃定他没有能力在皇子中夺前三,还是觉得他……子嗣无望……不需要蓝甲贴补儿孙? 自己都想到此处,旁人呢? 皇父这是将他的脸揭下来,摔在地上,让世人踩…… * 乾西头所,前院。 十四阿哥的眼泪也下来了,看着十三阿哥,带了哭腔道:“汗阿玛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就将我跟十三哥分成两样待了?又不是亲自上场,就是坐镇后方,为什么不带我?” 说到最后,他嚎啕大哭。 十三阿哥被哭得脑仁疼,可是见十四阿哥眼泪、鼻涕一把的,看着也可怜,拿了毛巾递给他,道:“别哭了,你又没成丁,也没有花钱的地方,汗阿玛眼中,还将你当小阿哥待呢,这有什么哭的……” 十四阿哥接了毛巾,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哭泣道:“可那是蓝甲,还是格外赏的,或许一辈子就这一回,要是我输了,我也心服口服,可是不让上场,呜呜呜呜……” 十三阿哥道:“不一定,如今宗室考封,黄带子爵位不高,日子过的很不体面,说不得过些年,都会贴补蓝甲……” 只是有一个时间罢了。 先皇家再近支再远支。 不过就算黄带子贴补蓝甲,给的也不会多。 要知道,有的入八分公,手上也就二十来个蓝甲。 下头的镇国将军与辅国将军,手中更少了。 十四阿哥抽了抽鼻子,看着十三阿哥道:“真有下一回?” 十三阿哥道:“你想想下头几个小阿哥的出身?” 除了十八阿哥之外,生母位份都不高。 等这一批小阿哥封爵的时候,说不得皇父还会找机会贴补一回。 十四阿哥听了,嘴角耷拉着,道:“那要十多年后了……” 十三阿哥安慰道:“这回你要是参加,多半跟我一样,就是个凑数的;可要是下回跟弟弟们一起,那你就是领头的,只要不疏忽,第一就妥妥的……” 十四阿哥依旧拧着眉头道:“可我不想跟后头的小阿哥们比,没什么意思,我还是想跟哥哥们比!” 只是想也无用。 皇子行围已经结束,也不可能重新比一回…… * 次日,腊月二十五,是皇子福晋们年前最后一次入宫请安的日子。 一同入宫的四福晋、富察氏与十福晋,都跟舒舒道贺。 四福晋是不在意这些,富察氏是还懵懂,只是随着四福晋跟十福晋的话说;至于十福晋,则是没有将这个赏赐放在眼中。 碰到的五福晋与七福晋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她们两个想的更明白,即便九皇子府不是第一,也轮不得她们。 昨日随着皇子围猎的消息传开,最后的排行也都传开了。 四福晋与五福晋两家都是倒数的,哪有那么大的脸去嫉妒第一? 她们就是有些懊悔,没有机会看到自己爷落败的样子。 倒是七福晋嘴快,跟舒舒道:“我还以为我们爷能第三呢,没想到连第四都不是……” 舒舒道:“九爷也意外,时间太仓促了,大家都没怎么预备,就让他占了回便宜。” 妯娌几个寒暄两句,就分道扬镳。 等舒舒跟五福晋、富察氏到了阿哥所路口,十二福晋已经在等着。 她笑盈盈的跟几位嫂子请了安,众人就进了西六宫。 到了翊坤门门口,妯娌作别。 翊坤宫里,宜妃正对着镜子看自己新的耳钳子。 虽不是东珠,可也是南珠中的上品,看着很有光泽。 这是昨日乾清宫伴驾后的赏赐。 想到这里,宜妃嘴角含笑。 她也有“母以子贵”的一日了。 康熙没有在人前夸九阿哥,不过回宫之后,却传了宜妃伴驾。 当着宜妃的面,康熙将九阿哥夸了一顿。 文武不出色,却是运气好的,也会用人。 宜妃少不得又谢恩了一回,毕竟九阿哥身边的人,除了福松跟桂丹、桂元这三个是九阿哥自己举荐的人,其他多是康熙安排的人手…… * 最后半天了,小小声求月票。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五十八章 天伦(求保底月票) 见舒舒与五福晋进来,宜妃就招呼着两个儿媳妇坐了。 方才的欢喜,在看到五福晋的时候,她就收敛几分。 一个儿子第一,一个儿子倒数第一。 她看着五福晋道:“老五昨儿回去说什么没有?他还是当哥哥的,也不用心,居然落在最后头……” 五福晋轻笑道:“五爷说了,昨儿运气寻常,从抽签时就不大好了,不过九叔第一,五爷欢喜来着。” 宜妃摇头道:“打小就这样,就是犯懒罢了。” 不过五阿哥的排行靠前,还有太后的体面在,爵位不会止步贝勒,宜妃也不操心。 她看着舒舒道:“老九这回得意了吧?” 舒舒点头道:“得意着呢,之前想着争个第三,竟是这样结果,也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抢了直郡王府的第一,昨儿回来见了醒酒的蜂蜜茶,都打发人给直郡王送了两罐。” 宜妃道:“是该多谢谢,要是前头的几位阿哥用了心思,也不会让老九占了一回便宜……” 她就简单问了一句,其他的没说。 至于九阿哥夫妇怎么赏人,怎么答谢尽心尽力的福松,她也一个字不问。 她也分的很清楚,她是宫妃,这辈子即便不在宫里终老,也是去五贝勒府养老。 对九皇子府这里,不管是现下,还是以后,都不宜插手,否则讨了儿子、儿媳妇的嫌不说,皇上也不会高兴。 婆媳三人去了宁寿宫。 宁寿宫这里,昨日皇上回来,就来请安,还叫人送了鹿肉跟鹿尾过来。 太后也晓得了皇子行围之事,也替舒舒跟九阿哥欢喜。 至于五阿哥那边,倒数第一的成绩,太后并不放在心上。 好事儿总不能都落到一个人身上。 真要是那样,皇上这亲阿玛怕是都看不过去。 五阿哥不差银子,没有得蓝甲就没得。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都是自己底子薄,贴补给他们正好。 等到大家请安完毕,太后就留下了舒舒说话。 “听说你们赏了好些银子出去,过年预备的荷包都赏出去了?” 太后问道。 舒舒笑道:“您那孙儿手松着呢,赏了行围的侍卫与护军不说,昨儿回府,就将府里当差人口跟着赏了一遍……” 太后听了,关切道:“不能让九阿哥管账,钥匙还得你把着,要不然这手也太松了!” 舒舒道:“那回头孙媳妇跟九爷商量商量……” 太后示意白嬷嬷抱了个一尺见方的匣子进来,道:“拿去吧,不是稀罕式样,就是吉祥金钱,回去装荷包使!” 舒舒忙道:“怎么能要您的钱?家里不缺,昨儿打发人去换银子了……” 太后却不容置疑,道:“给你了,就好好收着,这两年我还收了你的孝敬呢,只能我收你们的零花钱,你们不能收我的?” 因为康熙的万寿节跟宜妃的千秋节,九皇子府这里都孝敬了金银,在太后圣寿节的时候,也不例外。 不过没有写在礼单上,是私下里给白嬷嬷的。 就是些样式大众的金银锞子,方便太后这里打牌或赏银的。 数量比不上给帝妃处的多,是夫妻两个的一点小心意。 毕竟一年到头,端阳贡、重阳贡到年贡,这几年宁寿宫都没少赏东西给皇子府。 夫妻两个行事,不爱吃亏,可是也不是大喇喇占便宜的人。 一来二去的,往宁寿宫送的孝敬也没有断过。 几年下来,跟这边的情分很深了,只是都是明白人,并不在人前扎眼。 舒舒只能道:“您要是赏,装两个荷包就是了,这一匣子孙媳妇抱回去,回头嫂子们晓得该难受了。” 太后轻哼道:“你不说,她们上哪儿知道去?这是咱们祖孙两个的秘密,我收了你的孝敬时,也没有满世界宣告去……” 舒舒不说别的了,只道:“那可跟您说好了,只这一回就行了,往后您要是疼我们,赏吃的就行了,要不然的话,显得我们夫妻不孝顺,从您这里划拉钱……” 太后笑了,道:“这个你管不住我,我给你们我乐意,你们多哄哄我,下回我给你们预备更多的。” 寻常人家的老太太就是这样吧,拿了私房贴补贴补嘴甜的儿孙。 只是皇家不同,儿子这里不用说了,分家银子给的足足的,爵位封的也高,她也没有住在宫里吃着皇帝的孝敬,去贴补其他王爷儿子的道理;到了孙子这里,除了老五,其他孙子反而不好太亲近。 皇子们也晓得这个道理,对自己这个皇祖母也就是面上情。 难得九阿哥跟舒舒都是实在孩子,对自己也真心孝敬,她也乐意多偏疼几分,别叫他们吃亏了。 舒舒忙指了指乾清宫方向,小声道:“那您可得瞒好了,要是让皇上晓得了,又该训斥我们爷了,别打我们爷板子……” 太后见状,也压低了音量道:“好好,我一定瞒得好好的……” 眼见着就要饭时,太后就留饭。 舒舒也不外道,晓得宁寿宫也有了新鲜鹿肉,道:“鹿肉性温,正适合皇祖母吃,不过宫里的做法,浓油赤酱的,吃了也厌了,昨儿新找出两个菜谱,还没试过呢,今儿中午跟皇祖母一起尝尝……” 太后道:“鱼吃鲜、肉吃肥,鹿肉太瘦了,宫里也有酱卤肉的菜谱,吃的都是蘸料味儿,不香!” 舒舒指了指太后的手指尖,道:“皇祖母之前还念叨过手指麻,眼睛有火,饮食清淡了是不是好了些了?” 太后不大乐意道:“可要一直忌口,那身上舒坦,心里不舒坦呢!” 舒舒道:“今儿您就放心吧,新菜谱指定差不了,滋味儿足足的。” 太后这才欣喜道:“那吩咐人去做,我等着。” 舒舒就拿了纸笔,写了两个鹿肉的菜谱,一道干煸鹿肉,一道是五彩鹿肉丝。 等她写完,白嬷嬷准备送到宁寿宫膳房。 太后吩咐道:“加一道飞龙汤……” 她还记得舒舒喜欢喝飞龙汤。 飞龙汤是汆汤,不需要久炖,现做也来得及吃。 白嬷嬷下去了。 太后跟舒舒道:“盛京的年贡,你走的时候带两只,方才没想起这个。” 舒舒道:“这个孙媳妇可不客气了,外头没地方买去……” 少一时,午膳摆了上来,有舒舒爱喝的飞龙汤,还有两道鹿肉新菜。 干煸鹿肉里放了酱跟青辣椒,看着浓油赤酱的,味道也足。 五彩鹿肉丝清爽些,搭配着酱香口的干煸鹿肉倒是正合适。 太后就着一碗老黄米饭,吃得心满意足。 等到撂下筷子,太后指了那五彩鹿肉丝道:“皇上爱吃清爽的,晚上叫人再做一回,送乾清宫……” 白嬷嬷记下了。 舒舒吃饱喝足,就带了一匣子金钱跟两只飞龙出宫了。 匣子是小松抱着,飞龙是白果提着。 舒舒很是好奇匣子的分量,不过宫里人多眼杂的,一直忍着。 等到主仆三人上了马车,舒舒就迫不及地要接匣子,一边接,一边问小松道:“重不重,估摸要多少?” 小松道:“连带着匣子有十来斤吧……” 关键是这匣子是紫檀的,本身也不轻。 舒舒抽开匣子,就见里面金灿灿的,都是簇新的吉祥钱。 别问,问就是喜欢金黄色。 跟轻飘飘的庄票不一样,这实打实的金子是这世上美得最实诚的东西了。 她拿起一枚,瞧着比拇指盖大一圈,瞧着不薄,这应该是两钱的金钱,上面的字眼不同,有“五福临门”、有“日月恒升”、有“岁岁平安”还有“万事胜意”。 满满一匣子,数量不少。 “见者有份……” 舒舒挑出两套不同字的吉祥钱,给了小松一份,白果一份。 两人都双手接了,很是喜欢的模样。 这吉祥钱做的精致,收在荷包里,编起来做坠子都行。 等回到皇子府,九阿哥不在,去后罩房陪儿子去了。 舒舒就简单梳洗了,去后罩房找人。 九阿哥将他书房的大金算盘拿到后罩房了,正在教丰生与阿克丹两个学算盘。 他说的认真,丰生跟阿克丹坐的稳稳当当,听得认真,不过这么点儿的孩子,哪里听得懂呢? 就是看着九阿哥“嘚吧嘚吧”个不停,觉得好玩罢了。 舒舒站在门口,见状不由莞尔,道:“爷,现在教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爷也是到了上书房才开始学术数吧?” 九阿哥道:“让他们耳濡目染,打小就会算账,省得长大了被人糊弄……” 丰生跟阿克丹听到舒舒的声音,坐不住了,都起身过来找舒舒。 舒舒一手接了一个抱了,一人亲了一口脸蛋。 丰生眉眼弯弯,阿克丹也抿嘴笑,小哥俩瞧着都心情大好。 九阿哥见状,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是不是落下了?生之前可是说好了的,爷在你心里排在最前头……” 舒舒探身过去,也亲了一口。 九阿哥这才笑了。 丰生好脾气,阿克丹却是蒙住眼睛,不想看人的模样。 九阿哥见了,轻哼道:“别掩耳盗铃了,先来后到懂不懂,你阿玛我永远排在你们头里……” * 月初了,打滚求保底月票 (本章完) 小九碎碎念之健康篇 之前每次少更,都会说明身体状况,后头怕大家烦,就不提了。 眼下状况是有些糟糕,高血糖、干眼症、颈椎病还有不好说出口的其他症状,已经挂了三号好几科的号,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留医院监察血糖。 之前就怕住院调血糖,才拖了好几个月,想着自己饮食调解,结果根本就不行。 身体影响心理,焦躁症也越发严重,失眠严重,脱发严重。 低头羞愧,十月又又又失言了。 全是大大们的偏爱,让康熙这本书一直在历史前列。 小九希望身体能好起来,情绪也好起来,写出欢快的文字,让大家继续追下去。 想要放弃求月票,可是康熙年度榜单十四名,往上应该升不上去了,求稳住! 去年盘点了月票榜前二十的书,今年不知道怎么盘点。 历史类,康熙的年度月票就排在孑与大大后头,叉腰! 跪谢大大们! 小九养精蓄锐,争取早些恢复状态! 毕竟夺嫡就要开始了! 然后,那啥,月票求点点呗…… 《我的公公叫康熙》小九碎碎念之健康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五百五十九章 改革(打滚求月票) 夫妻两个陪了丰生跟阿克丹一会儿,就回正房了。 那个一尺半的大金算盘,也没有叫人抱回去,直接搁在后罩房。 等看到一匣子金灿灿的吉祥钱儿,九阿哥笑道:“皇祖母给的?老太太可实诚了……” 舒舒提醒道:“这个就别对外显摆了,咱们自己晓得就行,省得旁人不平。” “嗯嗯……” 九阿哥应着,抓了一把,道:“叫爷说,皇祖母跟咱们才叫有来有往呢,比汗阿玛那边强,咱们往乾清宫孝敬了多少东西,都没见回来什么!” 不比没什么,这一对比,就显得御前不大厚道。 之前御前疼爱太子跟大阿哥,可是没少赏东西。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道:“爷又公私不分了,往乾清宫孝敬的大头,不是算衙门那边的孝敬么?不能算在儿女孝敬里……” 还是要学会满足。 这不满足就容易生不平,皇子生不平,日子就不消停了。 九阿哥拍了拍额头道:“爷混在一处了,是不该挑那个……” 从现下开始,一直到除夕,等着过年就行了。 衙门封印,也不用出去当差。 至于准备年菜之类的,都交代给下头人了。 百十来号人当差,要是还要他们事必躬亲,那才是亏死了。 夫妻两个得了闲暇,每日里就去后罩房,一人抱了一个,去宁安堂。 在那里陪孩子半天,陪伯夫人吃了午饭,下午才散了。 三个孩子,放在一起,有个活泼的尼固珠带的,连带着丰生跟阿克丹都活泼了。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尼固珠边笑边跑,追逐两个哥哥。 她爱抱人,还爱跟人贴贴。 正是长牙的时候,口水哒哒的,就是个小埋汰孩子。 阿克丹不爱跟人这样亲近,丰生爱干净,小兄弟两个跟被狗撵似的,也满炕乱跑。 尼固珠“蹬蹬蹬”的小腿倒腾的飞快,一会儿扯着丰生,一会儿拉住阿克丹的。 无良的长辈就在炕边瞅着,也不拦着。 只舒舒摸了摸炕,有些不放心,道:“阿牟,不会蹦塌炕吧?” 尼固珠一岁九个月,已经快两尺九寸高,重二十七斤。 她的两个哥哥,现在才两尺六寸,一个十八斤,一个十六斤。 只看着这身高体重,像是姐姐带着两个弟弟,压根就不像是三胞胎了。 伯夫人道:“放心吧,你跟福松都四、五岁了,都没蹦塌炕,他们才多大?” 舒舒讪笑,自己小时候也这么活泼么? 好像太遥远了,记忆不太真切了。 尼固珠这一刻不得消停的模样,随自己了? 九阿哥在旁道:“我跟老十上学后还蹦过,没事儿……” 舒舒听了,看着九阿哥笑。 这是罪魁祸首。 自己应该还是打小娴静的性子,没有这么闹腾…… 悠闲的日子,转瞬而逝。 皇子府里一片祥和。 对舒舒来说,长辈健康,儿女也都好好的,夫妻两个心意相通,别无所求。 对九阿哥来说,也是松了一口气。 随着广储库人手的补充,之前茶库的官司算是告一段落。 等到年后御前指了管院大臣跟值年大臣下来,内务府的差事就更省心了。 转眼,就到了除夕这一日。 这一日是岁暮,要祭太庙,康熙在斋戒三日后,要亲自过去行礼。 陪着前往的,有当值的大学士、礼部尚书与太常寺卿。 站在太庙中,康熙就感觉到了森冷。 他身上穿着端罩,脚下也会是厚底靴子,可是依旧感觉到阵阵寒气,无孔不入。 他走路有些飘,喉咙也发痒,神色越发凝重。 在斋宫的三日,他就觉得身上发僵,也不想吃东西。 加上斋饭清淡,看着就没食欲,他也就没吃几口。 今日,就显现了后果。 乏力,头重脚轻。 等到一套繁琐的祭礼下来,康熙脸色骇白,额头都是冷汗,手指发麻。 他闭上嘴巴,调整着呼吸,强忍着才坚持下来。 等到最后祭拜完,要起身的时候,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身子一软,就要栽倒下去。 旁人看不出康熙不妥当,梁九功与魏珠却不住眼地盯着。 两人御前服侍,自是察觉到康熙的不舒坦。 见康熙不对,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上前扶住。 康熙借着两人力气,才没有跌倒,眉头蹙着,眼前一阵阵发黑。 “皇上……” 梁九功带了颤音道:“这……” 康熙道:“先回乾清宫……” 步辇就在太庙外头候着,可是太庙里到太庙门口这一段路…… 梁九功后背都是汗。 康熙看着梁九功的荷包道:“将橘子糖给朕两颗。” 他眼下体虚,跟前几日的斋戒有关系。 梁九功应着,忙从荷包里掏出两块糯米纸包着的橘子糖。 康熙接过来,含在嘴里,站了半盏茶的功夫,缓过精神来,才推开梁九功跟魏珠的搀扶,出了太庙。 一年到头,需要他亲自参加的祭礼太多了。 祭礼时的繁琐且不说,只祭礼之前的斋戒,就很熬人。 康熙脸上紧绷着,上了步辇。 等回了乾清宫西暖阁,他就传了太医。 风邪入体,脾胃失和。 太医开了驱寒怯湿的方子。 等到太医下去,康熙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手指尖刺麻,这是斋宫湿冷引发的痹症。 康熙叹了口气。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如果是早些年,有太子在,他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会直接叫太子主祭。 可是眼下,他不想让太子主祭。 太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的舅舅没有革爵之前勾连火器营官兵;索额图没有问罪之前,也在上三旗侍卫与护军中安插了人手…… 早先康熙觉得不是太子的错,都是旁人离间他们父子之情;眼下,他有些保不准了。 以史为鉴,不是哪个帝王都能平安终老。 康熙也很矛盾。 他不想将太子想的太坏,可是却也无法将太子想的太好…… 宫里的消息,传播的快;可是御前的消息,说遮掩也会遮的严严实实。 康熙在太庙几乎昏厥的消息,宫外无人得知。 不过康熙下午的时候,召见了大学士马齐跟礼部尚书席哈纳与太常寺卿张廷瓒。 他没有瞒着自己的的症状,说了一遍,而后道:“祀典关系重大,朕恐精力偶有不周,日后祭礼登降起立,可否有删改之处,尔等合议了禀来……” 这三人恭敬听着,神色都带了凝重。 既是圣驾不虞,那不是当好好休养么? 皇上今年四十九了,有了春秋,肯定不会像年轻时那样体力充沛。 大祭累人,也是寻常。 调整祭礼过程这是什么应对方式? 三人各有思量,面上却不显,都是恭敬应了。 今年除夕,本就是因为皇上要祭太庙,三位才在宫里当值,放在外头没有瞧出异常来。 只是出了乾清宫后,三人面面相觑。 马齐这个大学士身份最高,礼部尚书与张廷瓒就都看着马齐。 马齐稍加思量,有了定夺。 皇上下了口谕,遵从就是。 他就对两人道:“两位大人辛苦辛苦,将前朝的祭礼多查查,看看怎么去繁就简,争取早早就章程拿出来。” 礼部尚书与张廷瓒都躬身应了,本就是他们职责所在。 不过既有了差事,倒是不好立时出宫了,两人都往衙门去了。 衙门虽封印,却有轮值的司官在,查询文档也方便。 马齐这里,也没有立时就走,而是去了内阁值房去了。 等到中午,没等打发人叫膳房提膳,十二阿哥带了食盒来了。 马齐见了,忙起身道:“十二爷……” 十二阿哥侧身,只受了半礼,而后道:“听说岳父今日宫值,福晋叫膳房预备了膳食。” 马齐看了食盒一眼,道:“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太扎眼了不好。” 就算是亲女婿,皇子也不宜与外臣往来太密切,尤其马齐还是御前的人。 十二阿哥点头道:“嗯,今儿是过年,福晋孝顺……” 他只说到富察氏身上,并不提自己,马齐神色更和缓,道:“福晋是幼女,性子若有不周全之处,还请阿哥多多教她。” 十二阿哥这回没有点头,道:“福晋很好,行事没有错处。” 马齐听着,心里更踏实了。 在宫里生活,没有错处,就是最大的保障了。 马齐想着十二阿哥在皇子围猎中第三,道:“还没有恭喜阿哥,得了二十蓝甲……” 十二阿哥道:“这银钱,我会拿给给福晋,贴补膳房与阿哥所开支。” 马齐摸了摸胡子,他这丈人提这个,不是关心银子怎么分配。 他想着康熙宁愿叫礼部跟太常寺改革祭礼,也不让太子代为主祭,就神色郑重起来,道:“除了恭喜阿哥,奴才少不得要啰嗦一句,阿哥要记得,宫里的侍卫是皇上的侍卫,宫里的护军也是皇上的护军……” 可以用侍卫与护军,本就是大内皇子的权力,可是不能固定的用一批人,不能真的当成是自己的私军。 十二阿哥这回找相熟的侍卫与护军,又酬以重赏,实际上也是犯了忌讳。 只是因他是小皇子,身份在御前排不上,才没有人在意这个。 十二阿哥看着木讷,实际上心里明白着。 听了马齐的话,就晓得自己错处哪里了。 实际上他挑的侍卫都是外班中的外班,护军也没有高门大姓子弟的。 他没有为自己辩白,老实点头道:“嗯,我记下了……” * 大大们,求保底月票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六十章 美好愿景(打滚求月票) 九皇子府,正房。 九阿哥穿戴整齐,打算入宫去了。 今天下午有藩宴,皇子们照例要相陪的,要晚饭以后才能回来。 舒舒预备好手炉,也给装了一包蜂蜜糖,道:“要是爷出去敬酒,就含块糖在嘴里。” 九阿哥道:“那么多哥哥在,轮不到爷……” 等到九阿哥走了,舒舒就接了丰生跟阿克丹,往宁安堂去了。 几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就补下午觉了。 倒是露出乖巧模样,躺成一排排。 舒舒就跟伯夫人换了西次间说话。 冬日昼短夜长,伯夫人上了年岁觉少,下午不歇。 “不瞒阿牟,这两年我都悬着心,现下才算是踏实了……” 舒舒跟伯夫人道。 养了将近两年,原本瘦瘦小小的丰生跟阿克丹已经养的差不多,跟单胎的孩子比起来差的不是很明显。 阿克丹也从个略自闭的孩子变得活泼许多。 伯夫人道:“你底子好,孩子就错不了,往后少杞人忧天……” 舒舒道:“现在能松口气了,等着他们几个长大就行。” 上辈子她不喜欢那些围着孩子打转转的父母,可是这或许就是母性了,总是不自觉的关注几个孩子,将注意力放在几个孩子身上。 伯夫人听着舒舒絮叨,道:“你这边日子也安稳了,可别忘了还有个兆佳格格,总这么圈着也不像话,往后各家开府的时间多了,少不得也有侧福晋跟格格出门的时候……” 那是皇子妾,总不能真的当成匠人使。 舒舒听了沉默,道:“人心贪婪,我不敢纵容……” 无人的时候,她也想过兆佳格格的安置问题。 如果舒舒跟九阿哥全无情分,那很好解决,等到正房不方便的时候,打发九阿哥去西院就是了;可是有了夫妻情分,就有了嫉妒之心。 她也想过要不要将香兰的孩子接进府,交给兆佳格格抚养,可还是那句话,不敢轻易变动。 要是兆佳格格养了孩子,想要亲生骨肉,那妻妾两人日后就无法和睦相处。 皇家讲究多子多孙,皇子置妾室才常态,没有才是另类。 舒舒这小二十年,学会了从众,也不想特立独行。 皇子府需要格格。 舒舒叹气道:“我盼着善始善终,可是我也不敢太宽和!” 伯夫人自是站在舒舒立场上的,想了想道:“那西院往后更迭人手,你就要留心了,别安排主意正、心大的过去,省得不听话挑唆,你是福晋,她是奴才,本也是她看你的脸色,不用太费心。” 舒舒点头,道:“嗯,这几年挑人的时候,都是挑着老实的入府当差,不安分的也不留。” 她跟九阿哥的排行小,在外头要行事恭敬谨慎,回到府里,可不想为这些事情堵心。 伯夫人看着舒舒,倒是有些不放心,道:“男人就那么回事儿,谁晓得十年二十年后如何,不说外头,只说你大伯,与我少年结发,谁会想到后头能做出那样的事儿来?要是自己跟我说,想要孩子了,要纳妾置婢,我会拦着不成?府上什么丫头挑不出来,偏偏摆出夫妻情深的嘴脸,结果后头连奴才的老婆都偷了,成了个笑话……” 伯夫人并不是多事的人,只是怕舒舒年轻,将这些情情爱爱的看的太重,往后真有变故,受不住,就提了自己跟伯爷的事儿。 舒舒闷声道:“阿牟放心,我心里明白着呢,晓得什么最重……真有夫妻情薄的时候,就学着做贤良福晋,四嫂、五嫂都在那里摆着,也好学……” 伯夫人道:“想到最坏处,也未必就最坏了,你是个聪明孩子,往后多学学你额涅……” 舒舒道:“额涅运气好,阿玛很是难得。” 当时本就是男高女低的身份,又是成亲数年无子,齐锡纳妾名正言顺,结果没有纳妾,反而带着妻子求神拜佛。 后头一连串的子嗣,也算是齐锡的福报。 或许在外人眼中,齐锡人才寻常,可是对胞兄有义,对发妻有情,也算是好男人了…… * 都统府。 齐锡带着珠亮,将家谱卷轴在正房西屋供上。 上面始祖是他们这一支的始祖,齐锡的嗣祖父母都类夫妇,下头是他的阿玛瑚什布,第三排是他的胞兄新达礼,新达礼下是锡柱。 关于锡柱是否上家谱,齐锡与伯夫人都犹豫过。 锡柱血脉存疑。 真要细究起来,不是董鄂家血脉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人都没了,那是伯爷生前疼爱了小二十年的儿子。 不好对外人去掰扯这些,要是不让锡柱上谱,好像是对伯爷刻薄似的。 齐锡跟伯夫人还是选择了将锡柱的名字放在伯爷名下。 齐锡将预备的供品摆好,带着珠亮上香叩首。 珠亮看着家谱上孤零零的几个名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传承到了第四代,才算有了起色。 他将视线落在第四排,他们兄弟六个,往后各家再传下儿孙,这家谱看着不会这样冷清了。 齐锡起身,对珠亮道:“往后不必过继嗣子到锡柱名下,不过也要记得告诉儿孙,两房香火都要供着,咱们家从你开始,就是嫡长房祧两房……” 珠亮道:“阿玛放心,儿子都记下了。” 齐锡道:“你阿牟那里,虽是你姐姐接在身边奉养,可是你也要晓得,那不是长久之道,往后等你媳妇进门,皇子府那边孩子也大些,少不得要接你阿牟回府养老!” 这也是为什么齐锡吩咐听了伯夫人的话,改建了伯府东路。 那就是打算将珠亮这个继承人,往后的住处安置在那边,就近给伯夫人养老。 珠亮点头道:“儿子晓得,清如也晓得此事。” 他们这一房,承了爵位,赡养伯夫人本也是规矩所在。 隔壁,就算是伯府,祖上传下的产业,也不是他们能理直气壮去侵占的地方。 齐锡这才放心,道:“你姐姐虽孝顺,可宫里还有长辈在,咱们家也不好真的将你阿牟的赡养都交给你姐姐……” 珠亮性子本就宽厚,其实不用这样翻来覆去嘱咐,也晓得孝顺伯夫人。 不过老阿玛絮絮叨叨的,说着车轱辘话,他也不嫌啰嗦,还是认真听了。 外头传来笑闹声,随后就是凌乱的脚步声。 原来,今天是小六放假的日子,福松带着小五,去西华门接人去了。 小三、小四之前带了小七去跨院冰场滑冰,听到动静,晓得小六接回来了,也跟着回来了。 “三哥、四哥……” 小六看到两个哥哥,笑着打千。 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他入宫为哈哈珠子已经整三年,他也从孩童成了一个小小少年。 当时看着少年模样的小三小四年后就成丁,成大人了。 小七坐在小三怀里,好奇地看着小六。 他才三岁,还不大记人。 小六一年到头,能出宫的日子有数的,小七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个哥哥了。 小六看着小七白白净净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懊恼道:“都是一个额涅肚子里出来的,怎么差距这么大?” 听得众人“哈哈”直乐。 小六这黑皮子,还真是兄弟里头独一份。 他越是在意,越是没有回转过来,瞧着样子,以后也白不了。 小七不晓得大家笑什么,不过也咧着嘴笑,露出一口小乳牙。 兄弟几个进了屋子,觉罗氏就觉得挤得慌,一下子就占了半屋子。 从福松开始,一直到小五,都是大小伙子模样了。 小六略矮一些,可是身子敦敦实实的。 觉罗氏忙吩咐丫头们搬椅子,让大家坐了,省得仰着脖子说话难受。 觉罗氏跟齐锡炕上坐了,其他的人也都坐下说话。 小四凑到福松身边,拉着福松的胳膊道:“哥,您二月里真的要去南边呀?” 福松点头道:“老夫人三月中旬过寿,想要过去贺寿,也见识见识桐城风土人情……” 小四也是准备考八旗科举的,对出了三个进士的宰相门第也存了好奇,还有就是八旗子弟长在内城,轻易没有出门的机会。 他就眼巴巴地看着福松,道:“哥,我也想去,让我凑个数呗?到时候,要是您的舅子们灌你酒,也有人帮您分担……” 福松看着小四道:“这路上过去就要小一个月,等到寿辰完了,也不会马上返京,还要待到四、五月才回京,还要跟着张家人一起回来,这前后算下来,就是三、四个月,你明年不下场了?” 乡试三年一次,上次是三十八年,下次就是明年。 小四点头:“参加,不过不耽搁,闷头读书能读出什么来,跟在哥身边,您茶余饭后的提点提点弟弟,不比我一个人闭门造车强?” 福松还是没有痛快点头。 一个人过去,与两个人过去,都是叨扰张家一回。 况且不是旁人,这是弟弟。 只是行船走马三分险,小三、小四又是先天不足的双胞胎,调养多年,看着跟好人差不多了,可谁晓得经不经得住赶路劳乏? 小三在旁,听了个全程,劝小四道:“就算想要出去见识见识,也不必赶在明年,等到乡试完了,想要出门,叫人陪你出门就是了。” 小四可怜兮兮道:“不是去趟昌平、去趟通州就是出门了,哥要去江南,错过了这回,咱们也没有机会过去……”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六十一章 随心所欲(打滚求月票) 见小四如此,福松倒是不忍拒绝了。 京旗子弟除非谋了外缺,否则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去外头。 他就道:“你功课都学的差不多了?国文跟蒙文平日里成绩都中上?” 小四见他松口,忙点头道:“都学的差不多了,不过如今八旗子弟专攻科举的人也多了,明年就算下场,也是在五五之数,倒是下一科,更稳妥些。” 福松点头,望向齐锡跟觉罗氏道:“阿玛,额涅,小四想要出去见见世面,那年后就让他跟儿子出去转一圈吧?” 觉罗氏听了皱眉。 低头娶媳妇,福松去一趟桐城给未来的岳母拜寿,这不算什么。 都统府这里真要有人跟着,应该是福松的亲长跟着。 毕竟福松年岁在这里,按照满人规矩是大人了,按照汉人的算法,还没有及冠。 可惜的是,齐锡是职官,自己这里还被家务事牵扯,不能出远门。 齐锡直接训斥小四,道:“你哥哥既是拜寿去的,路上时间也紧,要是因你的缘故,累的你哥哥耽搁了,你自己好意思?” 觉罗氏也看着小四道:“不是小孩子了,转年也十六,要自己负责自己个儿,非要这回出门么?这不是给你哥添麻烦!” 小四起身听了,有些拿不住主意了。 可是他也晓得,错过这回,自己想要去江南,还不知十年八年之内能不能成行。 他想了想,道:“那儿子自己个儿负责自己个儿,也从家里多带几个人过去,要是路上真的因水土不服什么的耽搁了,就在那里候着,等着哥哥返程再汇合……” 家里的孩子中,双胞胎与小五排在中间,平时也言语的少。 好不容易开了一次口,福松也好,齐锡夫妇也好,到底是点头应了。 换了个顽皮的孩子肯定不会惯着,可是打小规矩懂事的,就可人疼了。 小四欢喜不已。 小二跟小三也带了羡慕。 小五见了,对江南也生出向往来。 江南有不少旗营,等他以后出仕,可以谋外缺,到时候别说兄弟们,就是阿玛、额涅都可以去江南见识一回。 小六却对江南兴趣不大,他想要去西北。 如今大清境内,就西北陈兵最多,大清跟准格尔之间,说不得什么时候还要再起战端。 身为八旗子弟,谁不想去战场建功立业呢? 他虽日后有更平稳的前程,可以等到十五阿哥开府,直接为皇子府侍卫,可是在那之前,还是想要去西北转一圈。 只盼着西北战端迟些年,等他从上书房出来再说…… 都统府的儿子们初立志,不拘在京城一地,要见识见识外头的广袤世界。 宫里的皇子们,也参加完了藩宴,各自家去。 九阿哥没有立时就走,而是带着十阿哥去了一趟内务府。 今晚乾清宫还有“宫妃宴”,宁寿宫也有守岁宴。 九阿哥问了一遍当值的主事,晓得两处宴席所需桌椅碗碟都叫人清点出来送过去,晚上需要的酒也出库,就放下心来,出宫去了。 到了马车上,九阿哥道:“瞧瞧,这乾清宫夜宴,连庶妃都有资格入座,可是咱们当儿女的,却不在其中!” 开府的成丁皇子也罢了,可是他们年幼的时候也没有参加过。 可见紫禁城只是皇父的紫禁城,他们这些皇子也好,还有养在宁寿宫的皇女也好,都是过客。 十阿哥道:“好好的,九哥提这个做什么?” 九阿哥轻哼道:“下午的藩宴,汗阿玛出来跟众人吃了两盅酒就离席了,爷还担心是不是他老人家身子不舒坦,结果好么?乾清宫的夜宴照旧,养精蓄锐,就为了陪妃嫔守岁……” 十阿哥晓得他心软孝顺,道:“九哥放心吧,汗阿玛真要身体不豫,不会强撑着的,藩宴年复一年的,都成了过场,汗阿玛早年也有先离席的时候。” “是么?这几年都是最少到半场的……” 九阿哥只参加过这几年的,倒是没有留心早年的。 十阿哥点头道:“是的,我听七哥提过。” 今晚他正好与七阿哥同席,看到圣驾提前离开的时候也关注了一下,七阿哥就说了两句。 九阿哥听了讪讪,道:“那是爷见识短了,不晓得这个……” 原来有前例,他这担心是多余的……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趴在炕上,赤裸着上身,旁边是个花白头发的太医,正在给御体上行艾灸。 艾灸能驱寒气,通经络,养阳气,延年益寿。 这两年秋冬,皇上都会行艾灸。 许是今年冬日出门的日子多,体内寒气也比往年重,在斋宫那几日就勾出来痹症,今儿才发作出来。 梁九功跟魏珠两个在旁,视线都在老太医身上。 老太医头发都花白了,眼睛看着也浑浊,胳膊看着虚弱无力。 两人不得不担心,都不敢离远了,生怕老太医手不稳,烫伤了龙体。 康熙闭着眼睛,感受着后背穴位上的热气。 不知是艾灸起了作用,还是心理原因,他觉得原本僵硬的身体松弛下来,也有些暖意。 一套艾灸下来,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康熙整理了衣服,盘腿坐起来,听着太医下医嘱。 三个时辰之内不能洗澡,两个时辰内不能见冷风,等等。 都是康熙早就听惯了的。 换了其他太医,也不敢在御前这样一次次的啰嗦。 可是这位老太医岁数太大了,年过古稀的人,记性有些不好,虽说每个月都被传召过来,可是每次都要絮叨一遍。 康熙宽和,也不恼。 只是看着老太医年迈糊涂的样子,他心里也多有感触。 这就是人老了的样子,可怜可厌。 等到老太医下去,走路都颤颤悠悠的,康熙心生不忍,对梁九功,道:“下回再行艾灸,换旁人吧!” 梁九功躬身应了。 早该换人了! 真要烫伤龙体,算谁的? 只是太医院的太医虽多,可有资格亲自给御前看病的御医却是有数的。 皇上又念旧,除非太医们真有错处,否则并不轻易换人。 今儿的老太医就是在御前听差四十来年了,可是因御前一直用着,也没有致仕,还是太医院挂值。 眼见着康熙情绪低沉,兴致不高的样子,梁九功道:“皇上,侍膳总管拿了今晚的座位图来,等着呈皇上定夺呢……” 宫妃的座次,本应该是固定的。 帝妃家宴,就算有些宠妃宠嫔得了恩典,也没有提前挪位置的,多是赏菜罢了。 侍膳总管之所以前来请旨,不是多此一举,而是拿不准和嫔跟王贵人的位置。 要知道,后宫妃嫔,什么身份,享用什么等级的膳桌陈设,都有定制,不容混淆。 妃是黄地绿龙盘,嫔是蓝地黄龙盘,贵人绿地紫龙盘,常在五彩红龙盘,答应只能用各色瓷盘。 和嫔如今享受妃的份例,可是并没有谕封为妃;王贵人也是如此,享受嫔的日用,却是也没有口谕封嫔。 早年礼制不全,后宫晋升,谕封跟册封是一样的。 就像咸福宫妃,一直是口谕封,没有正式册封过。 还有敏嫔跟良嫔,在册封十年前,就分了半个内管领,谕封为嫔。 和嫔与王贵人,一个有宠,一个有功,都是享受的更高一级的日用。 可是跟咸福宫妃、敏嫔与良嫔还不同,和嫔还是半个内管领人口,王贵人没有分内管领。 康熙点头,示意侍膳总管进来,也看了座位图。 眼下的位次不用说,都是按照宫妃身份,请安入座的次序来的。 康熙的目光落在和嫔跟王贵人两人名字上。 和嫔居于四嫔之末,王贵人已经居于贵人之首。 早在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先后入上书房时,王贵人的座次就从贵人之末挪到贵人之首。 换做以往,康熙会选择位子不动。 给有子的妃嫔体面,也是给儿子们体面。 眼下,康熙却生出几分逆反之心来。 这是他的紫禁城,他是唯一的主人,不需要去理会皇子们的看法。 他们要是真的因为些许小事,对他这个汗阿玛心生不满,那就是不孝。 他倒是要看看,儿子里有几个孝顺的,有几个不孝顺的。 康熙就道:“王贵人座次不变,和嫔位次挪到咸福宫妃之后……”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僖嫔位置挪到敏嫔之后……” 原本四嫔排位,是僖嫔、良嫔、敏嫔跟和嫔。 如此一动,就成了和嫔、良嫔、敏嫔跟僖嫔。 这动得不单单是今晚帝妃宴的位置,还有以后宁寿宫的排位。 侍膳总管应了,接了座位图下去准备。 梁九功在旁,想到了良嫔。 今晚良嫔娘娘怕是吃不好了。 虽然都是四嫔里的第二位,可是上头压着一个老牌子嫔主跟一个年轻的宠嫔,这滋味儿可不一样。 还有僖嫔,这几年行事越发歪了,性子也古怪,不敢去招惹上头的妃主,可是对下头的嫔、贵人说话很是尖酸无礼,对启祥宫的贵人庶妃也常有苛待。 皇上就是懒得收拾,这回赶上了,就一并收拾了。 等到入更之前,各宫的妃嫔就都盛装而来,齐聚乾清宫。 要知道,宫里主位与庶妃数量不菲,受宠的还罢,每个月都能有见圣驾的机会,不受宠嫔妃,一年到头也只有今日能见到圣驾一回。 跟往年夜宴的热闹不同,今日开席之前,却是一片寂静。 依旧是双人席,东边首席是惠妃跟德妃,西边首席是宜妃跟咸福宫妃。 东边的次席是佟妃跟良嫔,西边的次席是和嫔跟敏嫔! 宫妃的位次都有人引位,自然不会引错。 和嫔挪了位置,居于佟妃之后,这是谕封为妃了? 别说贵人庶妃们震惊,连带着几个年长的妃主都面面相觑。 早在和嫔产女之前,又是挪承乾宫正殿,又是按妃例供应日用,有封妃的架势。 可是生下的是皇女,皇女还殇了,“生子有功”这一条站不住了。 封妃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这都小半年过去了,又要封了? 良嫔嘴角笑着,手中的帕子捏得死死的。 不封妃,也可以提为嫔之首。 真要和嫔封位,自己就要往后挪一位,而不是现在这样依旧排在第七位。 良嫔还能保持镇定,僖嫔已经身子打晃。 她从嫔之首,沦为嫔之末位,跟贵人同席了…… * 昨晚想要坚持一下的,结果没写出来,以后除了请假不预告了,三更不定时掉落,保二。 书友圈有读者称号活动与分起点币活动,大大们有兴趣的可以看看小八姐姐的活动贴,^_^。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六十二章 各不同(打滚求月票) 这会儿功夫,前头的几位妃子也发现变了位置的除了和嫔,还有僖嫔。 这回大家更惊讶了。 要知道,这比和嫔挪了位置更稀奇。 皇上素来念旧情,对后宫的妃嫔向来只有升的,没有降的。 可以有人后来居上,但是也会保证前面人的体面。 僖嫔这一次直接从四嫔之首沦为了四嫔之末。 这在宫里还是头一份了。 虽说宫里宠爱很重要,但是资历也很重要,就比如咸福宫妃虽然没有任何宠爱,但是因为谕封为妃的时间在前面,所以位次就在佟妃前头。 佟妃出身再显贵,佟家当时也体面,可是除非她晋贵妃,否则位次还是在咸福宫妃后头。 惠妃和宜妃对视了一眼,就不再看后面的位次。 皇上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她们两个人都各自警醒。 旁人看不出皇上的变化,她们这些老人,却能明显的感觉到皇上越来越喜怒不定,行事也矛盾。 有时候极念旧情,待人宽和;有时候又显得无情,行事刻薄。 就算真要抬举和嫔,何苦这样大过年的叫旁人不自在? 宜妃同席的是咸福宫妃,是个直性子,见了位次的变化,用蒙语小声问宜妃道:“娘娘,以后见了和嫔,怎么行礼?是换了平礼,还是按照以前的?” 宜妃提点道:“若是口谕封为妃,年后会有消息;要是没有消息,还跟之前一样就是了。” 咸福宫妃点头,不再问了。 见咸福宫妃开口,对面德妃也跟惠妃道:“这……是不是要预备给承乾宫的贺礼了?” 惠妃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谁晓得,等御前消息就是。” 德妃手中拿着蜜蜡十八子,想到的跟那两人不一样。 和嫔今日升为四嫔之首,以后会如何呢? 若是生下皇子,指定要晋位的。 和嫔现下已经压过宜妃跟王贵人,成为翻牌子最多的嫔御。 今日这样座次更迭,开了不好的先河。 那就是和嫔封妃后,未必在妃之末位。 作为老牌子的宫妃,德妃觉得憋闷。 早先她安枕无忧,觉得自己虽不能升贵妃,可是妃也是稳稳当当的,也能庇护幼子,眼下却是拿不准了。 敏嫔正好与和嫔同席,坐在和嫔下首。 对于眼下变故,她心中也是惊讶不已。 不过等看到对面的德妃跟王贵人,还有西面首席的宜妃,敏嫔觉得和嫔今日荣宠也不算特例。 宜妃当年入宫时,就准携带家下女子入宫,这是嫔主才有的恩典。 德妃单独封嫔,王贵人也从贵人末位,早就挪到了首位。 只是这三人都有“生子有功”的幌子在,特殊待遇也就不显眼了。 毕竟,皇家子嗣为重。 如今和嫔没有功劳,也开了特例,格外因人侧目。 敏嫔晓得,这就是宫廷,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宠妃就是这样一波一波的。 妃主、嫔主留心的都是和嫔,贵人们更好奇的是僖嫔。 她们很想要知道,只是位次的调整,还是份位也跟着调整? 僖嫔过去没少欺负人,尊卑有别,大家只能忍着,要是有能回报的机会,大家也乐意“报答”一二。 要是目光如刀,眼下僖嫔已经被凌迟了。 僖嫔手撑着膳桌,心里火烧火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满堂嫔御,比她资历老的一只手数得过来。 其中位份高的,只有惠妃一人。 如今她却承受这样的侮辱,何其不公! 若是只让和嫔一人上位,她还能说一句有人狐媚了皇上,可如今这样,她晓得自己得了皇上厌弃。 到底为什么啊? 僖嫔茫然,摸不着头绪。 偏偏她没有依仗,还不敢露出怨愤来。 少一时,宴席开始,康熙从暖阁出来入座。 屋子里都是浓烈的胭脂香气,小贵人、庶妃们也换上艳丽的旗装。 康熙环视众人,视线在和嫔跟僖嫔身上顿了顿。 和嫔笑颜如花,面上带了信赖与感激。 今日这般体面,她本是受宠若惊,可是也晓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僖嫔这里,笑容有些僵硬,不敢直视圣颜。 康熙又看了眼跟她同席的王贵人。 王贵人生了三个皇子,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也站住了。 只是王贵人出身太低,江南汉女,不好冒然升高位,否则是祸非福。 不过德妃有“劣迹”在前,康熙也不放心德妃教养小皇子。 他之前就想过将王贵人迁出永和宫,只是往哪里安置,之前还没有想过。 宜妃与惠妃性子好,可是不适宜再牵扯其他皇子。 剩下其他宫室,也各有不足。 康熙看出僖嫔的尴尬不自在,却是毫不怜惜。 等到僖嫔晓得教训了,老实了,他想要将王贵人挪到启祥宫后殿。 东西十二宫,如今都宫室都占着,没有空宫室了…… * 皇子府里,舒舒跟九阿哥带了孩子们在宁安堂守岁。 祖孙三代,六口人,不多不少,可是因为有个尼固珠在,像有十来个人似的。 炕几上摆着好几份守岁盘。 其中,宁寿宫赏的是守岁盘是鲜果盘,有苹果、柑子、佛手跟龙眼。 伯夫人正用满语,教几个孩子水果的名字。 舒舒则是趴在炕上,守着一个一尺半长、一尺宽的金托盘,上面是一套小金人。 是小和尚式样,有的打拳,有的耍棒子,有的拉弓,有的拿着长枪,总共是十八个小和尚。 这是舒舒让银楼做出来的。 有两个儿子,舒舒想要让他们多一些阳刚之气。 不为了别的,只为了锻炼身体也是好的。 从小耳濡目染的,等到兄弟两个大了,也好文武兼修。 结果丰生跟阿克丹还老实看着,尼固珠已经一把抓起那个拉弓的小和尚,道:“额涅,额涅……” 这是记住了舒舒射箭时的样子。 舒舒囧的不行,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自己跟这个两头身的小和尚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么? 尼固珠说完,就将小和尚往嘴里送。 舒舒忙伸手拦住,别崩了牙。 现在崩牙,可就要豁牙子到七、八岁了。 尼固珠只当她想要,倒是不小气,直接将小金人放在舒舒手中,咧嘴笑着:“额涅……” 舒舒接了,将小金人托在自己手中,指了指小金人,又指了指自己道:“到底哪个是额涅?” 尼固珠指了指小金人手中的弓道:“额涅的……” 舒舒见她这可爱的小模样,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 不大聪明的样子,傻乎乎的招人疼。 “咯咯咯咯……” 尼固珠笑得小肥肉乱颤,用着胖乎乎的小胳膊,搂着舒舒的脖子,指着外头。 这是屋子里待够了,又惦记着外头放风了。 丰生跟阿克丹安静地坐在伯夫人跟前,见状也往窗口方向瞅。 舒舒见状迟疑,这都入更了,外头正冷。 九阿哥是个慈父,道:“趁着旁人没放鞭炮,咱们放呲花去,省得一会儿放炮的多了呛鼻子!” 今年皇子府买了半车的炮仗,花炮多,响炮少。 还有不少小孩子可以玩儿的小呲花。 伯夫人听了,道:“那可得给孩子穿好了,帽子手套也都带齐全了。” 舒舒点头应着,吩咐保母们拿了几个孩子的棉衣裳,给几个孩子套上。 宁安堂前,就是空地。 不止一家五口出来了,连带着伯夫人也出来了。 人老了爱操心,伯夫人不放心舒舒与九阿哥带孩子。 白果手中拿了灯笼,腊月手中拿了点着的香,这都是等着放烟火使的。 因是除夕过年的缘故,皇子府各处都挂着灯笼,灯火通明。 跟皇子府相比,东边的贝勒府就显得幽暗。 九阿哥将一把呲花点着了,分了半把给三个被保母抱着的孩子,让他们拿着玩;剩下的一半,他给了舒舒些,还递到伯夫人跟前几支,道:“您也一起乐呵乐呵……” 伯夫人接了,看着星星点点的小呲花,脸上多了怀念之色,道:“这么些年了,小孩子能玩的花炮,还是就这几样。” 舒舒手中摇着呲花,道:“是啊,我记得小时候,阿玛每年买一筐呲花,还有那种提着转的,不过那个火星子容易蹦身上,有一年珠亮的荷包上用了长穗子,直接点着了,怪吓人的,额涅就不让阿玛买那种提着转的了……” 九阿哥听了,笑道:“我跟老十小时候不爱花炮,就惦记响炮,打发人从内务府讨要响炮,结果没要来不说,还被告到御前,挨了一顿训斥!” 当时他还记仇来着,想着是内务府哪个当差的多嘴,他要记一笔,回头教训过来,不过等到过完年,就忘了此事了。 等到放完两把呲花,九阿哥又叫人点了两盘花炮。 一盘是喷的是火树银花,一盘喷的是各色彩珠。 皇子府这里买的花炮,一盘都有两尺见方,放起来也很是壮观。 皇子府附近的人家,有在户外的,就看看到了这边在放烟火,都眺望过来。 隔壁的贝勒府,八阿哥正从东跨院北房出来。 今晚除夕,家家都要守岁,八贝勒这里也不例外。 只是女主人“病着”,今晚守岁家宴就设在东跨院。 除了富察氏,还有几位格格跟侍妾。 清一色的宫女子,都是宫里赏下的人。 富察氏不是喧嚣的人,八阿哥跟这些格格妾室也没有话说。 只能说这几年贝勒府内宅格局变来变去,留下的人都长了记性,一个个跟鹌鹑似的老实。 就算男主子就在眼前摆着,也没有人敢多看几眼。 先头折了一个海棠格格,后头又处置了一个周格格,还有个小产伤身挪出去的王格格。 这贝勒府剩下的女眷,如何能不心惊呢? 从上到下,冷冷清清,没有过年的热乎气儿。 八阿哥心里不自在,借口更衣出来透口气。 刚挑帘子出来,他就看到西边的烟火绽放。 等到西边烟花散尽,东边的四贝勒府也有烟花腾空而起。 原来四贝勒府那边,有人看到九皇子府的烟花,禀告到主子跟前。 四贝勒府的主子们,都在正院守岁。 二格格带了弘晖出来看烟花,眼见着西边放完了,姊弟两个还意犹未尽的模样。 四阿哥是个宠孩子的,就叫人将府里买的烟花抬出一筐来,给孩子们放着玩儿。 四福晋裹着一口钟,带了两位格格跟几个妾室站在廊下,也抬头看着这漫天烟花…… * 单章那里作者回复到了上限,不能回复了,这里统一感谢大大们,谢谢大家的关心,大家也多保重。 第一千五百六十三章 朕做了一个梦(打滚求月票) 康熙四十一年的开年,就跟往年不一样。 这几年,圣驾多是初三、初四就奉太后往畅春园去了,今年例外。 正月初三这一日,从宫里前往畅春园的除了圣驾,只有宜妃、和嫔、敏嫔、王贵人等人。 太后没有过去,皇子们也分作了两拨,有的这个时候跟过去,有的不用这个时候过去。 舒舒跟九阿哥这里,是跟过去的一拨。 夫妻两个有自知之明,他们在宫里依仗的从来不是太后,而是康熙。 跟他们一样,迁往海淀的还有大阿哥夫妇、三阿哥夫妇、四阿哥夫妇、七阿哥夫妇与十三阿哥夫妇。 五阿哥很是不安,带了五福晋专门入宫请了一回安。 昨天他们才得了消息,晓得太后今日不去海淀,只是当时晚了,要不然昨儿就过来探望了。 太后有了春秋,这过年也劳乏,五阿哥担心太后身体。 “我没事儿,是太妃有些不舒坦,我等她几日,再一起过去……” 眼见着五阿哥夫妇担心,太后就直接说了缘故:“早上九阿哥打发小太监过来问来着,我让他告诉你们一声,这应该是两岔去了。” 五阿哥听了,这才放心。 宫里有两位太妃,端顺太妃与淑惠太妃。 太后直接略过封号的,以太妃相称的,应就是淑惠太妃了。 那位是太后的亲妹妹,早年也常带着五阿哥的。 五阿哥带出忧色,道:“太医怎么说,那孙儿过去看看太妃吧?” 太后摆手道:“大年下的,别跟着添乱,太医说了,没有大碍,就是外感风邪,又有些积食,净净肠胃就好了,小十七昨儿都送到你额娘那了,就是怕过了病气儿!” 五阿哥这才不坚持了,只道:“眼见着立春了,可是这个时候也容易生病,皇祖母您要小心些。” 太后点头道:“我晓得,你们也好好的,别急着往海淀去,等到二月里天暖了再过去。” 五阿哥道:“我们也想要早些过去,朝鲁会叫人了,孙儿想要抱过去给皇祖母请安。” 朝鲁是五福晋所出的嫡子,太后给起了小名。 朝鲁,是蒙语石头的意思。 太后盼着这个重孙儿能像石头似的坚硬。 太后上回见时,还是去年夏天。 听五阿哥一说,倒是也想了,她还是坚持道:“那也不着急,冬日屋子潮,大人受得住,小孩子受不住,等叫人将屋子烧上,烘几天屋子,你们再过去。” 五阿哥道:“那到时候孙儿先过去,等屋子烘干了,再打发人接福晋跟朝鲁……” * 畅春园,圣驾一行到了。 九阿哥打着哈欠,下了马车。 他前天下午去马齐府上拜年,知晓了一件事,马齐的内务府总管要卸任了。 堂堂大学士,没有首辅之名,却有首辅之实,马齐多少朝廷大事忙着,自是没有时间再兼理内务府。 这个内务府总管,他在年初就辞过一回,只是当时御前没准;到了年底,马齐又辞了一回。 眼下,有了准信。 内务府会再补个总管,不是旁人,正是马齐的大哥马斯喀。 这一位早年也做过内务府总管,不过是兼差,是领侍卫内大臣兼内务府总管。 后来随参加平准之战,三十五年立功,到了三十六年因追缴不力夺官。 至今算下来,马斯喀已经闲赋五年。 这次起复,马斯喀是授镶白旗蒙古都统,兼内务府总管。 九阿哥心里窃喜,这位可是做过七、八年内务府总管。 这样的话,就是熟手了,自己也好,十二阿哥也好,都不必拴在内务府衙门,可以适当的腾出手来做些别的。 御辇在队伍的最前头,直接驾车到了小东门。 随从的宫妃,则是从大西门进。 晓得自己额娘在,可是九阿哥也不好跟过去,只能在大宫门门口,候着宜妃的马车,打算请了安。 宜妃的马车前头,坐着翊坤宫的首领太监。 他见到九阿哥在,忙叫停了马车,跳了下来,道:“奴才请九爷安……” 九阿哥虚扶了一把,看向马车。 宜妃听到动静,掀开了马车帘。 里面除了宜妃,还有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 “九哥……” 十七阿哥脆生生地叫了一声。 十八阿哥跟着学舌,也叫了一声,眼睛却落在九阿哥的荷包上。 每次见到弟弟们,九阿哥都掏荷包,小家伙儿记下了,晓得里头有好吃的。 九阿哥见状,就拿出荷包,将里面的油纸包递给十七阿哥,道:“你们俩分着吃吧!” 这回换了零嘴,是蜂蜜山楂丸。 过年吃席多,这个是消食儿的。 宜妃看着九阿哥道:“如今外头也冷,跟你福晋说,不必急着带孩子过来请安,在这里住着的日子还久着的,等下个月暖和了再入园请安也不迟。” 九阿哥点头应了,看着两位小阿哥道:“等过了这两日,安顿好了,儿子接小十七、小十八过去阿哥所待一天……” 十七阿哥听了,眼睛亮亮的。 他今年五岁,已经开始记事了,记得太后跟太妃的话,晓得哥哥家有几个祥瑞侄儿、侄女。 十八阿哥还混沌着,听到自己的排行,歪头看着九阿哥。 宜妃道:“嗯,回头你们安顿好了再说。” 后头还有宫妃的马车,马车不好多停留。 跟着生母跟弟弟们打了个招呼,九阿哥就退到一旁,目送着马车离开。 妃与嫔的马车,规制上不同。 宜妃的马车后,就是和嫔的马车。 九阿哥见状,又退了几步。 要是敏嫔,差着年岁,还是十三阿哥的生母,他还能打个招呼;和嫔与他年岁相仿,就要多避讳了。 外头天光大亮,马车走动之间,马车帘有了缝隙。 和嫔望向外头,看到躬身的九阿哥。 和嫔想到了九福晋,想到了三十七年春天,留宫的日子。 当时那一批秀女中,最出挑的就是钮祜禄家大格格。 勋贵之后,凤巢之女。 九福晋反而不显,也不在秀女中争风。 如今四年过去了。 和嫔生出些许沧桑来。 她不羡慕九福晋为皇子嫡福晋,却羡慕对方生了三个孩子。 和嫔的眼睛湿了。 她也想要养个小阿哥。 宫里什么时候会有二十阿哥呢? 至于十八阿哥与十九阿哥,都不是她能妄想的。 她年岁在这里,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可胜在是一宫主位,有资格抚养庶妃所出皇子,要是乾清宫的大答应有了动静,那为了孩子抬身份,将孩子安置在承乾宫也有先例…… * 等到宫嫔的马车过去,九阿哥才进了畅春园,往内务府值房去了。 等到见了当值的司官,九阿哥就吩咐道:“将阿哥所的炭火跟供给都预备足了,空出的院子也扫洒了。” 北六所南边的格格所,去年已经建好。 只是九阿哥心里盘算了一下,今年能跟着住到海淀的皇子阿哥应该没有那么多。 南五所跟北六所足够住了。 十二阿哥有内务府的差事,不会住到这边来。 十三阿哥就算住过来,也不会太久,他要是随扈的话,不好留女眷单独住在宫外,还是宫里更方便些。 十阿哥孩子小,今年春不会跟着住过来。 八贝勒府的“禁足”遥遥无期,还没有叫人出来的意思。 他想到了十七阿哥,又嘱咐了一句,道:“十七阿哥在回春墅,他的日用先拨在那边……” 那司官都仔细记了。 门口有了动静,魏珠来了。 “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跟着出来,道:“方才不是传了几个大学士么?安郡王跟雅尔江阿也候着了,都见完了?” 魏珠道:“安郡王跟简亲王世子陛见完了,张大人也陛见完,马大人还在御前。” 张大人就是去年张英致仕后召回的服阙文华殿大学士张玉书,如今还兼着户部尚书。 在几个汉大学士中,张玉书跟马齐一样,不是排在第一位,却是正当用的。 至于雅尔江阿,应该是为袭爵之事。 虽然八旗汉化,服开始重了,可是八旗王公勋贵丁忧这里,依旧是“百日起复”。 如此一来,简亲王世子袭爵之事,宗人府那边就开始列入日程。 九阿哥想着雅尔江阿的傲慢脾气,俨然就是年轻版鄂伦岱。 就是不知道,等他承了爵位,跟太子对上,又是什么情形。 九阿哥暗搓搓地想着。 等到了清溪书屋,康熙就指了马齐对面的凳子,让九阿哥坐了。 他看了九阿哥几眼,见其脸色红润,气血充盈的样子,道:“瞧着你的样子,补的不错啊?” 九阿哥笑道:“儿子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不是年前得了大便宜么?” 心情好,每天又是各式样的鹿肉菜肴吃着,还有养生汤,补的他面色红润,手脚都不觉得冷。 康熙沉吟,道:“朕昨日,做了一个梦,梦到世祖皇帝了,朕打算月底去五台山,这路上行宫多有荒废,你从内务府安排两个人手,前往前途行宫以做准备,到时候,你随朕同去……” 到了月底,已经快要出九,没有那么冷了,赶路也不辛苦。 要是腊月里出巡,康熙还真不放心带九阿哥。 九阿哥听了,却是一愣。 梦到世祖皇帝,为什么要去五台山? 难道早年那个说法是真的?! * 今天去医院,白天没更新了,大家等晚上看。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 帝王之心(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的脸色有些古怪。他小时候听过世祖皇帝独宠孝献皇后的故事,只是小孩子不爱听这些,没有太放在心上。 等到大了,他想起所谓 “独宠”不独宠的,就觉得像是笑话。独宠?要知道被称为 “第一子”的荣亲王还没有满月,后头就跟着生了一个恭亲王。恭亲王后头,还有三个皇子。 这独宠的水份也太大了。所以,所谓世祖皇帝哀于孝献皇后之死,弃了皇位在五台山出家什么的,很是扯淡。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真要有个遁世的 “先皇”在,朝廷日子能这样安生?康熙见他神满脸纠结模样的,皱眉道:“怎么,不想去?”男人立世,就当开阔眼界,怎么能只想着混日子? 九阿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这是汗阿玛给的恩典,儿子欢喜还来不及呢,儿子是想着到时候怎么供灯……”他也不傻,怎么会问五台山有没有什么替身僧人之类的? 只能可着自己的差事说话了。要是圣驾用其他借口去幸五台山还罢,结果用的是世祖皇帝托梦……世祖皇帝生祭是正月三十,死祭是正月初七,圣驾打算月底出发,到了五台山二月初。 汗阿玛对世祖皇帝有点孝顺,但是不多……康熙倒是听进去了。他熟通三教,也晓得供灯的美好愿景。 三十八年南巡的时候,太后带着众女眷,一路供灯。给活着的人点灯,是祈福;给逝者点灯,是尊重与悼念。 他就道:“回头吩咐内造办,叫铜作匠人赶制一百零八盏莲花灯,朕要在五台山供灯。”九阿哥记下了,打算下午就打发人回宫传话。 要是等到元宵节后衙门开印,时间就太仓促了。康熙看着九阿哥道:“这两年你府里折腾暖房菜,正经有几样新菜,只是洞子菜违天时,既是种菜,还是当春种夏收,回头御膳房这里的时蔬供应,你也记得叫人调整一二,别叫人老是糊弄着。”这说的是辣椒跟番柿、花生这几样。 九皇子府早先敬了一回花生芽,吃着比黄豆芽、绿豆芽爽口。九阿哥老实点头。 其实他心里不服气!谁老糊弄着来了?明明是他主动添补过春菜跟冬菜,结果不说夸一句,反而倒打一耙! 他觉得这就是前车之鉴,往后他对儿女只有夸的,绝对不能这样没有好话,只有训斥。 康熙想到了除夕祭祖时的难受,想到了乐凤鸣这个收集古方的吏目。他决定找机会传召一下乐凤鸣,看看到底收集整理了多少方子,其中关于痹症的方子有多少。 今日传召九阿哥,就是为了幸五台山之事,既是说完了,康熙就让九阿哥跪安。 马齐全程静默,有些明白皇上的用意。内务府马上要有新总管,皇上好像开始将九阿哥从内务府挪开。 瞧这样子,不像是对九阿哥不满意的。那就是另有其用?户部?户部眼下两个皇子行走,可是前朝规矩,皇子要在部院轮换的,四阿哥也在户部好几年了……*等到出了清溪书屋,九阿哥就出了畅春园,回了北六所。 等到路过北花园东门的时候,他的脚步放慢下来。太后今日没过来,要是过来,他肯定要去请个安,打听打听怎么回事儿。 舒舒一家,依旧住在北五所。这是住熟了的,从新院子开始就没有住过旁人,收拾得也干净。 九阿哥回来时,舒舒正在拉弓射箭。过年大鱼大肉的,她腰身粗一圈,不想老闷在屋子里,可是也不好乱窜,就将弓箭翻出来,跟小松一起练箭。 小松则惦记着砸冰捞鱼之事,就跟着过来。她也晓得自己的婚期在年底,到时候就要出去,什么时候再回福晋身边当差都不好说。 就像小椿这样,将近两年回来当差的,算是早的。要是像核桃那样,可能就不能再回福晋身边当差。 小松六岁就在舒舒身边,真要说起来,主仆相处的时间,比跟家里人还多些。 这么近的距离,舒舒的准头自是没话说。小松赞的却不是舒舒的准头,而是舒舒手上的扳指。 舒舒手上带的新扳指,是小松亲自做的象牙扳指,一面刻着 “福”,一面刻着 “寿”,取福寿绵长之意,是小松给预备的年礼。舒舒很喜欢,用起来也觉得正合适。 小松美滋滋道:“往后奴才每一年给福晋预备一个扳指,福晋日常用着,全当奴才在旁边了。”舒舒白了她一眼道:“说的好像要远别似的,前后院,抬脚就到了。”小松却觉得不大一样。 有小椿的例子在前头,出去了就是出去了,再进来时就是逢年过节、请安问好罢了。 舒舒哭笑不得,道:“年底才出去,现下就难受是不是早了些?”小松听着鼻子发酸,眼睛湿乎乎地道:“可奴才舍不得福晋……”舒舒道:“我也舍不得你,等到丰生他们几个三、四岁了,我还指望你进来做武师傅呢!”小松听了,立时精神起来,道:“小阿哥跟小格格们三岁了,明年就四岁,几岁开蒙呢?”舒舒想了想自己小时候,五、六岁才拿小弓。 她没有外行指导内行,只道:“回头你问问黑叔,问问他多大给孩子们开蒙好。”真要说起来,这皇子府的护卫与护军,春林的武力值能排在第一。 不管是骑马,还是射箭,春林都很能拿得出手了。这其中就有名师出高徒的缘故。 黑山虽不在皇子府当差了,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舒舒也惦记着。小松仔细记下了。 九阿哥在旁看个全程,抱着胳膊,冷哼了一声,看着小松,带了不善。 一年一个扳指?!呸!都收起来!都二十来岁的丫头,还是小孩子么,就晓得在福晋跟前黏糊? 舒舒跟小松主仆被惊动,这才发现九阿哥回来了。小松侧后两步,站在了舒舒的身后。 舒舒笑道:“爷回来了,见着娘娘没有?”九阿哥点头道:“见着了,娘娘说正月冷,不急着过去请安,让你下个月过去……”夫妻说着话,就回了正房。 等到九阿哥脱下端罩,接了舒舒递过来的帕子擦手,才反应过来被打岔了。 他板着脸道:“春林不错,要不爷给他谋个下旗的差事?”到时候连带着黑丫头一起滚边去。 舒舒在他脑袋上指了一下,道:“爷不打算出门了?身后没个当用的,爷就放心?”九阿哥轻哼道:“不是还有曹顺跟额尔赫他们么?”白果送上奶茶,舒舒给他倒上一碗,也不搭理他。 九阿哥自己觉得没意思起来。他也晓得自己占了便宜,借着福晋的光,得了春林这个侍卫。 额尔赫跟富庆都是勋贵子弟,在皇子府就是混资历的,自家真正能长久使唤的人,除了曹顺跟桂元这两个包衣,就是春林了。 舒舒见他脸色舒缓了,看着九阿哥道:“爷是不是宽于律己,严于待人了?”九阿哥喝了半碗奶茶,道:“有么?爷怎么不晓得?”舒舒道:“爷待身边的人也亲厚着,我说过什么了,还不都是跟着爷一起赏,给爷长体面;到了我的丫头跟前,爷就没好脸,爷说自己是不是不厚道……”九阿哥听着,也觉得自己不厚道。 他辩解道:“可爷对奴才的亲厚,跟你对奴才的亲厚不一样,爷瞧着你对几个丫头倒是纵的多,不像是待奴才……”舒舒道:“都是几岁就在我身边当差,十几年的情分下来,要是待她们还跟待寻常丫头似的,那得是多铁石心肠的人……”实际上九阿哥的感觉正确。 舒舒确实对几个丫头很纵容。虽说除了小松,小椿跟小棠比她还大一岁,可是她看这几个人,也是跟看孩子似的,乐意做她们的靠山,让她们日子过的更松快舒心些。 女子不易。她日子顺心,也乐意身边人也过的好。九阿哥听着,叹了口气,道:“爷不如你,你打小身边四个丫头,除了一个不服顺的,剩下三个都忠心耿耿,爷身边八个伴读、四个小太监,如今除了何玉柱,其他人也寻常。”舒舒道:“爷这话说的,我都替孙金、李银喊冤,回头这话可别当着他们跟前说……”这两个哈哈珠子太监,一个是跟在九阿哥身边,给九阿哥跑腿;一个在府里,以后就是内管家。 前者伶俐,消息也灵通;后者会做账,如今管着前头账房与书房。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道:“小李子的算盘还是爷教的,凑合事使罢了……”说完身边人,他想起正事,提了今日陛见之事。 舒舒听说圣驾月底幸五台山,也生出好奇来,道:“圣驾老去五台山么?”九阿哥想了想,道:“爷记得三十六年去了一次,那不是朝廷大胜么,就是祭祀祈福去了,听说早年还奉太皇太后去过五台山,好像是在收复台湾之后……”舒舒听了,也想起那个顺治出家传言来。 圣驾幸五台山,还师出有名。因为五台山是藏传佛教的圣地,人间帝王还被藏传佛家那边的高僧尊称为 “文殊菩萨”。为了拉拢与安抚西藏与蒙古,康熙在大战之后幸五台山就是一种姿态,并不是朝廷轻起战端,也向往和平。 可是奉太皇太后去五台山?这只是孙子的孝顺么?朝廷收复台湾是康熙二十二年,当时太皇太后已经七十二岁高龄……对于古稀老人来说,只是拜佛祈福,就往返一千多里地去五台山? 怪不得外人生出各种猜测,这确实显得有些古怪……*确诊糖尿病,肝肾血脂血压指数不大好,后天开始住院排查,尽量保持二更。 大家要保持运动,少点外卖,别熬夜,小九就是前车之鉴,眼泪哗哗的! 月票榜单一路狂跌,保底月票还没有投的大大求点点。 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 世人皆苦(打滚求月票) 见舒舒不说话了,九阿哥笑了。 “是不是将外头那个传言当真了?什么皇家出情圣,都是假的……”九阿哥道。 舒舒道:“就是觉得奉太皇太后去五台山略有些奇怪,太皇太后当时都七十多了。”九阿哥想了想,道:“爷记得那几年汗阿玛奉太皇太后去了不少地方,还在古北口避暑大阅来着,未必就有其他缘故,那一年太皇太后七十二了,老太太信了一辈子的佛,许是就想要五台山祈福呢?”民间有句老话,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对于上了岁数的人来说,都比较忌讳这两个岁数,会提前做准备。舒舒道:“爷说的也有道理,外头的许是捕风捉影,真正的秘密,就没有能传出来的,大家能挂在嘴里说的,要么不是秘密,要么就是编的……”九阿哥点头道:“是啊,真要涉及皇家秘事,就算有人察觉到蛛丝马迹,也只会当自己是哑巴,巴不得什么都不知道,哪里敢跟旁人说呢……”舒舒身为董鄂家的女儿,早年也听觉罗氏跟伯夫人提及孝献皇后。 外头说什么太皇太后不喜、世祖皇帝独宠之类,其实并不实。太皇太后不喜是真的,因为太皇太后允许蒙古后妃入宫,本意是想要跟太宗朝似的,继续满蒙联姻。 可是当时八旗已经入关,八旗才是平定天下的主力。世祖皇帝当时想要压制蒙古后妃,想要以妻礼迎娶董鄂氏入宫。 当时就有风声传出来,说还要册东西宫皇妃。董鄂氏只是西宫皇妃,还有一个东宫皇妃孔四贞,位次在董鄂氏之上。 这位孔四贞,是定南王孔有德之女。在定南王殉国之后,孔四贞被太皇太后接进宫里。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孔四贞没有成为东宫皇妃,而是成了太皇太后的养女,封为和硕格格,嫁给了她父亲的旧部,回到南边。 三藩之乱时,她丈夫儿子都没了,她自己也被吴三桂软禁在桂林。等到平定三藩之乱后,她才回到京城养老,郡主宅邸就在西华门外的皇城官宅。 九阿哥也想起这位老郡主,道:“功勋之女,也是可怜,年将古稀,也没有儿孙后人,一个人孤零零住在皇城里,如今供给,都是内务府这里支用……”舒舒想到了后世某位阿姨的两本大作。 一本是弯月格格,一本是小麻雀格格。其中的女主设定,都有这位太皇太后义女的影子。 当年的时候不觉得如何,现在晓得老郡主的生平,舒舒也想要 “呸”一口了。家言,果然是最不可信的东西……*北四所,眼下安置的是十三阿哥夫妇。 搬家虽不用主子亲力亲为,可是也耗费精力。十三福晋还是新妇,恨不得事必躬亲,也有些乏了。 等到十三阿哥回来的时候,十三福晋正侧卧着,闭目养精神。十三阿哥在炕边坐了。 十三福晋有些察觉,睁开眼睛,见是他回来了,抿嘴一笑,坐了起来。 “起大早乏了?那就补个觉,也没有旁人在,怎么自在怎么来……”十三阿哥道。 十三福晋摇摇头道:“还好,已经过了困劲儿了。”今早跟过来的皇子是六家,大阿哥、三阿哥与四阿哥都住了南五所;七阿哥、十三阿哥与九阿哥在北六所。 还有一个单蹦的十四阿哥,这回依旧在南五所。那边离读书的地方近。 十三福晋道:“咱们过来了,我什么时候去拜会两位嫂子?”三家都在这边的排院住着,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们是小的,自然要礼数周全了。 十三阿哥道:“不着急,下午打发人问问看看嫂子们明日有空没有,七嫂性子开朗,九嫂宽和体贴,两位嫂子都是极好打交道的。”十三福晋想着空着的三所与六所,道:“这皇子来海淀,这院子到底是怎么个分派法?六所是十爷的,那三所是十二爷他们的,还是八贝勒的?”十三阿哥摇头道:“没有规定哪个院子就给了哪家,不过这里离北花园近,五哥、五嫂肯定要住这边的,十嫂为了方便给太妃请安,也会住这边;九哥跟十哥孟不离焦的,也就是这边了;七嫂跟五嫂与九嫂关系都好,也乐意住这边……”这就固定了四家。 今年十三阿哥没有在南五所住,而是选择带福晋过来,就是因为那边的嫂子都年长,这边的嫂子更好亲近。 否则的话,按照年初的例,十三阿哥应该是住在南四所。十三福晋听了,迟疑道:“我瞧着圣驾挪到海淀,皇子们都跟着来了,怎么只有十二爷不动,这其中有什么缘故没有?”不是十三福晋无聊,非要操心旁人家的事儿。 在阿哥所时,她跟十二福晋打过几次交道了,两人年岁相仿,又是都留宫过,相处得也愉快。 可是,今天搬海淀,只有她跟十三阿哥来了,乾西五所那边没有动静,总觉得很尴尬。 十三阿哥听了,道:“汗阿玛这几年常驻海淀,本也没有点过哪个儿子跟过来,哪个儿子不许跟过来,都是凭着大家自愿,可是十二哥出了上书房后,可以做主了,就一次也没有跟过来,九哥也劝过,十二哥说留在宫里去衙门方便……”皇父虽没说,可是也是盼着儿子们跟着住过来的,否则就不会修了南五所,又添了北六所。 如今公主所也都修建好了。只是十二阿哥的不从众,不是一回两回了。 十三阿哥做弟弟的,也不好过去啰嗦,否则倒像是教哥哥做事似的。十三福晋道:“十二爷方便也就方便了,可是十二嫂怎么办?到时候旁人去给皇祖母请安的时候,她是来还是不来?若是来的话,要一个人从宫里赶过来,要是不来的话,也太显眼了些……”十三阿哥道:“这回太子妃没有来海淀,后续如何请安,还是看太子妃那边好了……”反正他们是排行靠后的,跟着前头的哥哥嫂子行事来,准错不了。 十三福晋点头道:“只能如此了……”*北二所,正房。七福晋陪了三格格一会儿,才打发保母抱了三格格去西厢安置。 三格格已经四岁,看着跟寻常孩子似的,就是格外安静些。只有身边人晓得,三格格反应有些迟缓,说话慢,反应也慢。 这样的孩子,就算长大嫁人了,怕是也无法叫人安心。七福晋脸上没了笑模样,嘴角也耷拉着,带了几分丧气。 奶嬷嬷见状劝道:“福晋还年轻……”七福晋苦笑道:“这府里越来越热闹了……”她去年忙着求子,还催着七阿哥去了一趟红螺寺,结果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反而是后院两个格格都有了动静,其中那拉格格已经是第五胎。 那拉格格自己都吓到了,可怜巴巴的,旁人怀孕都胖了,那拉格格倒瘦了。 之前五年生四胎,还没有调养好,这次又怀上,不怕才怪。另外一个格格也不安,府里谁都晓得嫡福晋在求子,结果她们抢在福晋前头,别说张狂了,到了七福晋跟前大气都不敢喘。 七福晋觉得没意思,年前就盼着搬出来了。眼下没有旁人,她才跟奶嬷嬷道:“要是我真的不能再生了,三格格可怎么办?我跟爷会走在她前头……”奶嬷嬷最是忠心,可是也晓得不能胡乱出主意。 七福晋处境看似稳如磐石,可是没有儿子,这就说不好。男人即便尊重嫡妻,可是跟血脉相比呢? 若是福晋没有阿哥,那为了抬举弘曙阿哥的身份,贝勒爷肯定要请封侧福晋的。 到了那个时候,处境为难的就是福晋。其实最好的法子,是效仿太子妃,教养后头的庶子。 等到以后找机会,将庶长子压下去,将教养的庶子抬起来,那贝勒府就是另一个格局。 可是那样的话,就是跟贝勒爷对着干了。自己福晋聪慧,哪里不晓得那是最好的方式? 不过是顾着夫妻情分,不乐意那样做罢了。七福晋说完,带了几分沮丧。 弘曙现下看着,是个老实孩子,可那是因为他是庶子,自己是嫡母。真要是弘曙以后成了府邸继承人呢……不看旁人,只看裕亲王府的格局,就晓得了。 有生母侧福晋在,嫡福晋就成了管家了。等到爵位更迭的时候,嫡福晋这个管家也就要挪开,往后日子是好是坏,全凭庶子良心。 七福晋这样想着,也感伤起来,道:“若是我真的没有嫡子,就让我走在爷前头吧……”说着,她眼泪就下来了。 到时候一了百了,也不用担忧三格格的以后,也不用想着自己的晚景凄凉。 奶嬷嬷见状,忙道:“福晋才二十一,怎么就想这些,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如今都搬过来,有九福晋在呢,都统夫人生长子的时候,都要小三十了……” “呜呜……”七福晋还是难受,想着日后凄凉的景象,爱热闹又好强的她就有些受不了。 做了几年贝勒府的当家主母,她人前又好强伶俐,除了生三格格之后,她还没有这样软弱过。 她真的嫉妒那拉格格了!女子都有嫉妒之心,她也不例外。她不嫉妒那拉格格别的,就嫉妒这那拉格格那易生养的身体。 那拉格格这两年在吃药养身体,七阿哥去年过去的次数屈指可数,要水的时候更是只有一次。 结果只有那么一次,那拉格格就又怀上了第五胎,如今四个月多月,已经胎稳了。 “我对福晋跟贵人恭敬孝顺,侍候爷尽心,对格格侍室们也宽和,对小阿哥、小格格也没有苛待过,为什么佛祖保佑了大家,却没有保佑我……呜呜……”七福晋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忍不住大哭。 奶嬷嬷看着她这样子,眼泪也出来了,恨不得一起骂菩萨。都是皇子福晋,怎么旁人能从红螺寺求得皇孙,就自己福晋没有呢? 七福晋哭着,脸色越来越白, “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奶嬷嬷吓了一跳,忙道:“福晋,福晋您这是怎么了?”七福晋觉得身子发软,眼前也是一阵阵发黑。 奶嬷嬷忙大喊道:“快来人啊,福晋病了……”在西次间整理屋子的丫头们听到动静,都过来了。 奶嬷嬷见七福晋状况不对,忍着慌乱,吩咐道:“打发人去请太医,再打发人往园子里传话找贝勒爷回来,去一个人到五所请九福晋……”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如愿(打滚求月票) 等到七贝勒府的人过来五所,不仅舒舒出来了,九阿哥也跟着出来了。 叔嫂有别,他当然不是去看七福晋的,是打算进园子帮着找七阿哥的。 否则只七阿哥这边的人在门口传话,还要托人去找,不知道什么时候。 “既是不舒坦,还跟着过来做什么?”九阿哥跟舒舒低声抱怨道。这海淀也不是养病的地方,这不是给旁人添乱么? 皇子们阖家过来,是彰显孝顺的,这带了病体,不是孝顺,反而犯忌讳。 舒舒横了他一眼,想要堵住他的嘴,这还用问么?肯定是什么急症,是突发意外。 这人还真是,出力气帮人,嘴上还不老实,费力不讨好。到了二所门口,舒舒就跟着这边的丫头,匆匆进去,九阿哥则是往畅春园去了。 二房正房,七福晋已经吐完了一回,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奶嬷嬷在旁,也手足无措,脸上且喜且忧。 这两人终于想起来了,小日子过了几日没来,喜的是或许有了好消息,忧的是怕白欢喜一场。 七福晋的心里算着日子,冬月腊月的时候,七阿哥都在她屋里,夫妻两人还吃了不少鹿肉、鹿血酒也喝了。 舒舒挑着帘子进来,就是扑鼻而来的酸臭味儿,强忍着才没有变脸色。 七福晋神色有些怔然,看到舒舒进来,也有些反应迟缓的样子。舒舒见她脸色泛白,眼里含泪,也是吓了一跳。 七福晋不像十福晋那样整日里笑个不停,可也是开朗乐观的性子,眼下带着几分无助可怜来。 “这是哪里不舒坦?”舒舒近前问道。七福晋伸出胳膊,拉住舒舒的手,道:“我……我有点害怕……”舒舒听着,只觉得没头没脑。 有病治病,有什么好怕的?涉及不到生死。皇子们的福晋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历史上的那些人,那跟大概的历史不会偏离太远吧? 按照历史发展,康熙前头的这些皇子之中,有了继福晋的,除了大阿哥,就是十阿哥。 应该没有七福晋……七福晋低头看了眼肚子道:“我有些恶心,还吐了一回,身上也乏力,算一下小日子,比照上月也迟了几日……”舒舒听了无语,在炕边坐了,道:“这有什么怕的?一会儿让太医看看脉像,现在不显,迟个一旬两旬也显了。”七福晋蹙眉道:“或许就是过年吃多了积食?有胃火?”她患得患失的模样,看着也可怜。 舒舒就道:“那就等下个月的消息吧,这边日子清净,这眼见着立春,春暖花开的,正是万物生发的时节,嫂子抓紧些,下个月就有好消息了!”七福晋被逗笑了,道:“还有这个说法?”舒舒道:“怎么没有?在宫里住着的时候,二三月的夜猫瘆人,不是几只,恨不得几十只在呼应;在园子这里到了三月,外头的蛙鸣吵得人难受,都是一样的道理。”七福晋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道:“瞧你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什么都敢说,怎么不说庄子上的牛马猪羊?”旁边的果盘里有橙子,舒舒就直接剥了一个,分了一半给七福晋,道:“话到了嘴边,又改口了呗,总觉得用那个比喻不大妥当。”七福晋接过,吃了两瓣,胸口的腻烦稍减了许多。 她叹了口气,看着舒舒道:“让你跟着担心了,在贝勒府我心里憋闷,也不敢露出来,否则倒像是我容不下旁人生孩子似的,到了这边没有旁人,我心里难受就哭了一回,方才还有些晕眩,吓到嬷嬷了,才请你过来坐镇……”舒舒道:“您客气什么,我就在旁边,您是嫂子,还是姐姐,不叫我过来,我才要恼了。”七福晋想起没有嫁人前的日子,闺阁中的小伙伴三五成群作伴说笑,已经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她想着府里的两个孕妇,忍不住又难受起来,红着眼圈道:“妯娌之中,就我日子最不顺当……”那拉格格再老实,生育了府上大半的子嗣,别说七福晋没有嫡子,就是有嫡子,那边的功劳也够请封侧福晋了。 这么多皇子府中,许是这边会是第二个有侧福晋的。舒舒没法相劝,太子妃过去难不难? 四福晋难不难?偏偏皇家要求嫡福晋贤良,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熬着。 熬到妾室猖獗自己谢幕,或是熬到皇子们良心发现,敬重嫡妻。像八福晋那样肆意的,已经自食其果。 八福晋无父无母,牵挂也少。其他人还有娘家人需要牵挂,谁敢走错一步呢? 能做皇子嫡妻的,要娘家有娘家,要相貌有相貌,但凡嫁到外头,做个姑奶奶,那日子会底气十足。 可是成了皇家福晋,上头还有个爱挑剔、护犊子的鳏夫公公,除了装老实,没有其他应对方式。 这会儿功夫,外头有了动静。是七阿哥带了九阿哥回来了,跟着的还有太医。 七福晋听到动静,就飞快地擦干净眼泪。舒舒在旁看着,倒是觉得可惜了。 这眼泪有时候当面流,比背后流更好,不必太刚强。要知道七贝勒府的格局已经逆转,早先七福晋是嫡福晋,腰子硬,那边倒像是受气的小可怜似的;眼下那拉格格一个连着一个的生,衬得七福晋母女成了小可怜了。 就是七阿哥也该想想,怎么保障七福晋母女两个日后的权益。九阿哥没有跟进来,就在堂屋坐了。 太医也站在这里,等着里头传唤。七阿哥进了次间。舒舒从炕边起身,福了福,退到一边。 七阿哥点头回礼,望向七福晋。七福晋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道:“就是方才有些不舒坦,现在好些了……”七阿哥仔细打量她两眼,见脸色泛白,嗓子听着也有些沙哑,道:“先请脉,眼见着立春,季节交替,最容易着凉感冒。”说完,他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出去叫人。 小太监挑了帘子出去,请了太医进来给七福晋请脉。七福晋咬了咬嘴唇,伸出胳膊。 太医请脉的时间久了些,问道:“福晋脉像瞧着倒是不分明,您可还有其他症状?”七福晋垂下眼,道:“就是胸口憋闷,有些烦躁,身上也乏。”今儿来请脉的太医已经留了下须,五十往上的年岁。 这个年岁,男女不避。他就问旁边的奶嬷嬷,道:“福晋的经期迟了没有?”奶嬷嬷压着欢喜道:“过了四日了,之前吃药调理过,日子都是准了的。”太医心里有数,只是话没有说死,对七阿哥,道:“眼下看着,福晋有些多思少眠,不用吃药,晚上热水泡泡脚,早些歇下就好了,那就饮食清淡些,等到元宵节后,臣再来给福晋请脉。”七阿哥当了六回阿玛了,也晓得这多是怀上了,只是初期,脉像还不显。 过年琐事多,七福晋应该是累到,今日才有了症状。七福晋扶着胸口,有些想笑,可是又怕半个月后没有好消息,忐忑不已。 舒舒道:“恭喜七嫂,半个月很快,到时候等着您摆酒。”七福晋长吁了口气,点头道:“借你吉言,我到时候给大家预备八珍席!”燕翅席的风头还没有过去,八珍席也开始流行起来。 跟寡淡的海鲜相比,八珍席更符合八旗老少爷们的口味。舒舒点头道:“那我等着。”九阿哥在外头堂屋等着不耐烦了,盯着挂着的棉帘子,可是也不好往里去。 倒是七阿哥想起了九阿哥在堂屋,跟七福晋道:“九阿哥也来了,在堂屋……”七福晋有些不好意思,道:“怎么还将九叔惊动了?”说着,她就要下地。 舒舒忙按住她胳膊,道:“您方才还晕眩呢,好好坐着,七哥回来了,您有了主心骨,我们就先回去了,等您养好了精神,咱们再组局……”七福晋道:“好,我也盼着跟大家打牌呢。”七福晋没动,七阿哥送了舒舒出来。 太医也跟着出来。九阿哥起身道:“到底什么病?不会是风寒感冒么?”他也是才想起这个,真要是风寒,那可是会过人的。 自家那边老的老,小的小,可受不得这个。七阿哥无奈道:“放心吧,不过人!”九阿哥还要问,舒舒忙道:“爷别打听了,不方便。”九阿哥听了,闭了嘴巴。 七阿哥叫人给太医包了厚厚的茶封。九阿哥眼尖,看出的银封有分量了。 等到夫妻两个从二所出来,他小声道:“这是得了好消息,七嫂怀上了?”他倒是晓得规矩,怀孕前三个月不能宣扬,否则对孕妇不利。 舒舒点头道:“脉像还浅,多半如此了。”九阿哥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七哥够厉害啊!”每个皇子府,都有太医院这里过去人请平安脉。 七贝勒府内宅有两个格格有身孕待产的消息,也不是秘密。就是皇子府这里都要记一笔的,叫人关注着,省得到时候将贺礼错过了。 两个待产的,一个怀孕初期的,今年七贝勒府最少要添三个孩子。舒舒横了九阿哥一眼,道:“爷羡慕了?爷想要七子八婿不成?”九阿哥忙摇头道:“三个祖宗都够操心了,爷可不想做长工,没完没了的为儿子赚分家银子!”舒舒嘴角微微翘起。 这种想法很好,继续保持。九阿哥小声道:“爷就是没想到腰子、肥肠的功效不错,这都要赶上那什么药了,要不今天中午,咱们也来一盘烂蒜肥肠?”现在大过年的,膳房都是年前预备好的年菜,想吃什么都是现成的,馏一遍就行了。 舒舒笑道:“那就吃呗,爷试试……”九阿哥坏笑道:“说好了的,试试就试试……”*二所传了太医,还请了九福晋过去,九阿哥还找了七阿哥回来,消息自然也传到四所。 十三福晋有些无措,望向十三阿哥道:“爷,这……是不是该过去探看了?”如果是嫂子有恙,她这个当弟妹的,也不好干等着。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既是七哥回来了,那我先回去看看,瞧瞧到底怎么回事儿……”要是七福晋真病了,他们想要探看,也要看是否方便……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孺子牛(打滚求月票) 十三阿哥去了二所一趟,见了七阿哥。七阿哥道:“没有大碍,不用弟妹专门过来瞧,过几日你嫂子身子好了,再约弟妹过来说话。”十三阿哥见他神情并无急色,不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可这一下子又支到几天后,就有些糊涂。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应了一声就出来了。到了四所门口,就见五所出来人,是舒舒身边跑腿的太监周松,手中拿了一个食盒。 见了十三阿哥,周松忙上前两步,道:“奴才请十三爷安……”十三爷看了他的食盒一眼,道:“九嫂打发你去五所?”周松摇头道:“是打发奴才来三所,跟十三福晋说一声明早去南所拜访之事。”太后还没有过来北花园,她们这些皇子福晋不需要定省。 十三福晋想着主动拜会两个挨着住的妯娌,到了舒舒这里,想的就是南五所的三位嫂子。 长幼尊卑,就是规矩。到了海淀,在康熙眼皮子底下,这礼数自然还是齐全了好。 礼多人不怪。七福晋要养着,她跟十三福晋也要过去南五所转一圈。十三阿哥听了,带了周松过去。 等到了正屋,周松就传话道:“我们福晋叫奴才过来问问,您明天上午得空不得空,若是得空,我们福晋就打发奴才去南五所说明日早上过去拜会,要是您不得空,那再看您这里什么时间得空。”十三福晋听了,松了一口气,道:“明日得空,正想过去问问嫂子呢!”周松传完话,得了准信,留下食盒,就告辞,准备回去复命。 十三福晋吩咐人放了赏,好好送出去。十三阿哥打开了食盒,是双层的,一层放了十来个橘子,都是拳头大,看着也新鲜;一层放了个四拼攒盒,装着橘子软糖、蜂蜜软糖跟牛奶软糖、玉米软糖。 十三阿哥见了,仔细看了看,拿了一枚玉米软糖送到十三福晋的嘴里。 甜甜糯糯的,还带了米香。十三福晋吃着,望向攒盒道:“这里面加了什么?好香啊……”而且不是甜香,像是米香。 十三阿哥自己也吃了一块,道:“这应该是加了玉米,这是新粮食,前两年九哥跟四哥都试种过,今年才在香河那边大规模种了些,外头还没有……”没想到,这个还能做糖。 十三阿哥在户部,晓得每个省的夏收秋收农税。大清地域辽阔,一年到头,都有大大的灾荒。 农事就是如此的,靠天吃饭。江淮年年有水患,可是直隶跟陕甘还年年有干旱。 对平民百姓来说,吃饱穿暖就是最大渴盼。玉米产量是谷子的数倍,就算现在老百姓不认,只要官府认,用这个入官仓,三五年之后,官仓满了,遇到大灾朝廷也有了缓和余地。 十三福晋赞道:“九嫂正如爷说的,待人体贴周道……”不用自己过去问,就将妯娌相处的事情想在前头。 十三阿哥点头道:“只看嫂子们都乐意跟九嫂往来交好,就晓得九嫂的行事人品没的说……”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大嫂那边,去年新嫁进来的,没有打过交道,不过想来行事也妥帖,否则汗阿玛素来疼大哥,不会指了她过去;三嫂出身高门,有些要强,不必跟她在嘴上争短长;四嫂十来岁就入宫了,性子宽和,对下头的皇子福晋也多有照顾;五嫂娴静文雅,七嫂热情爽朗,十嫂孩子小,估计要三月才过来,是个活泼爱玩的性子……”都住在海淀,以后妯娌们要打交道,十三阿哥就将知晓的都说了一遍。 十三福晋仔细听了。没有八福晋的点评。看来八福晋那边往后打不上交道了。 也没有八侧福晋。八侧福晋虽代八福晋在外行走,可到底不是皇子福晋,不过往来亲密,点头之交就好……五所正房,舒舒正跟九阿哥说冬捕之事,道:“等出了元宵节,咱们去打几网鱼?”九阿哥点头道:“想去就去呗,又不费事,正好到时候做些酥鱼做路菜,爷出门带着。”舒舒失笑道:“爷去五台山,还是虔诚两个月……”九阿哥道:“那又不单单是佛家道场,黄教道场也在那边。”舒舒道:“到时候做别的吃食,保准爷出门吃的顺心。”九阿哥听了,来了兴致道:“那咱们多制些,将汗阿玛那份也带上,做素菜、素酱,五荤也避的……”舒舒也正有此意,点头道:“那听爷的。”九阿哥小声道:“往后御前的孝敬,除了银子之外,剩下的,就挑这种礼轻情意重的,要不也没个回礼,亏了。”舒舒听了,笑得不行,道:“爷倒是计较起这个了……”九阿哥看着她道:“你可不能太实诚,汗阿玛的儿子太多了,也不能只咱们孝顺啊!”舒舒点头道:“都听爷的,咱们不吃亏。”夫妻说着话,伯夫人屋子里榛子过来了。 原来尼固珠闹腾着要出来玩冰,可是这边的院子也不像皇子府似的浇了冰场,伯夫人问他们夫妻两个怎么办。 小孩子每日习惯在一天两次去外头放风,这一不让出来,就有些闹腾。 九阿哥道:“想要玩冰还不容易,阿哥所外头好几个泡子都冻着。”正好夫妻没事儿,就去后院抱孩子去了。 现在快到午初,天气也暖和了。夫妻两个到了后院。榛子已经先一步回来传话,伯夫人有些不放心道:“外头是不是风太大了?别吹着孩子……”本身城外就比城里的气温更低些,风声听着也大。 九阿哥道:“您放心,不往远去,就是个公主所中间的过道,有各小水泡子,南北都是院子,正好避风。”伯夫人点头道:“那时间也别长了,玩上两刻钟就回吧!”九阿哥应了。 伯夫人跟齐嬷嬷给几个孩子换衣裳,几个孩子晓得可以出去玩了,都老实乖巧着。 等到抱孩子的时候,夫妻两个面面相觑。就问两人三个孩子,怎么个抱法? 夫妻对视一眼,都有了默契。一个也没有抱。孩子们就由各自的保母嬷嬷抱着,跟在夫妻两人身边出了阿哥所。 小松、白果、何玉柱等人跟着,手中拿着冰车、冰尜什么的。虽说三个孩子去年在这里住过,可是当时还完全没有印象。 眼下三个孩子眼睛就不够使了,看什么都新奇。等到了阿哥所后头,看到冰场的时候,尼固珠立时高声喊道:“大冰!大冰!”跟宁安堂前一丈见方的小冰场相比,眼下这个有几亩地那么大。 她不肯在保母怀里老实待着,胖乎乎的小身体扭着,就要下地。保母等着舒舒与九阿哥吩咐,不敢放下。 九阿哥到冰面上转了一圈,跺跺脚,瞧着冻得严严实实的,道:“放下来吧!”三个保母才将孩子放下了。 三个孩子戴着小貂帽,穿着小貂皮褂子,看着成了个球。 “额涅……额涅……”尼固珠坐在一个冰车上,拍着旁边的冰车,对舒舒喊着。 舒舒上前道:“那两个是哥哥的冰车,额涅不坐,额涅拉着你吧!”尼固珠这才收回手,想了想,点了点头。 舒舒转过头对丰生跟阿克丹道:“我先拉妹妹,一会儿再拉你们……”丰生拉着阿克丹,大概明白了舒舒的意思,也不闹。 就有舒舒拉了尼固珠的冰车,九阿哥拉着丰生,小松拉着阿克丹。小孩子的快乐简单直接。 随着冰车滑起来,冰面上就是尼固珠清脆的笑声。丰生跟阿克丹虽斯文些,脸上也带着笑。 等到带着尼固珠的冰车转了一圈,舒舒就与小松换了。九阿哥见状,跟舒舒道:“咱们带一圈就行了,剩下让旁人带,你也留心自己,别吃了风……”舒舒的咳疾,这个时候也是最容易犯。 舒舒点头道:“爷也是。”俯首甘为孺子牛,就是这样景象。舒舒看着冰车眼巴巴的,她看着孩子们玩,也想要玩。 或许这就是带孩子的好处,可以再跟着来一次童年。夫妻两个没轮完一圈呢,冰场旁边来了人。 是七阿哥夫妇出来了,看着冰面上的一家五口玩耍。三个孩子,七福晋的目光落在尼固珠身上。 坐在冰车上,尼固珠成了个小肉球,满冰场都是她清脆的笑声。七福晋看着,脸上也不由自主地带了笑。 七阿哥在旁,想着太医之前的话,七福晋 “多思少眠”。他就低声道:“放心,以后爷会求恩典,让三格格留京……”嫁到八旗的,还有丰厚的嫁妆,底气也十足。 七福晋摸着自己的肚子,点头道:“嗯,有爷这句话,我放心着呢……”她其实还想要说一句,万一以后自己因小的,疏忽了三格格,请七阿哥提醒一句,又觉得没有意思。 这个当她自己提醒自己个儿,不要将责任推给旁人。舒舒与九阿哥已经看到七阿哥夫妇了,将冰车交给旁人,两人下了冰场打招呼。 “您怎么出来了?”舒舒带了几分关切。七福晋笑道:“这不是想几个小家伙了么?有些日子没见了,听说他们出来玩,就过来瞧瞧……”几人正寒暄着,十三阿哥带着十三福晋也过来了,也是奔着孩子来。 十三福晋还没有见过三胞胎,看着冰面上三个孩子,心里也纳罕。早晓得京城的市井传言,有些不靠谱的,没想到这样不靠谱。 前年春天三胞胎刚落地时,外头说什么 “龙生凤死”、 “龙死凤生”什么的,毕竟双胎都难保全,更说所三胎了。连带着舒舒这个 “祥瑞之母”也被说成是濒危垂死熬日子。结果就是这?一个大胖丫头的,外加上两个齐齐全全的小阿哥……九阿哥跟十三阿哥最是相熟的,不好使唤哥哥,还不好使唤弟弟么? 他指了冰场,对十三阿哥道:“现成的侄儿、侄女,给你练练手,带着弟妹学习学习怎么哄孩子……”十三阿哥本也想要跟侄儿、侄女们亲近,就笑着道:“那我们来的正好。”九阿哥就招呼人将几个冰车都拉过来,教三个孩子叫人。 “这是七伯、七伯母,这是十三叔、十三婶……”*入院了,但是笔记本的键盘无法静音,以后晚上十点还没更就次日早上,^_^。 今天是勤奋的小九。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 三岁看老(打滚求月票) 几个小家伙乖乖叫人。七阿哥、七福晋还罢了,十三阿哥、十三福晋两个则是一本正经地跟几个孩子打招呼。 十三福晋还有些不好意思。她是头一回见侄子侄女们,该给表礼的。这次过来,她也预备了不少表礼带着,只是刚才出来的匆忙,忘记带了。 这会儿,就有些失礼。十三阿哥还记得尼固珠是不怕人的,直接蹲下去要抱尼固珠。 尼固珠立时扑上来:“十三叔,肩膀,肩膀……”十三阿哥将尼固珠抱起来,望向九阿哥。 这是不明白小侄女的指令,等着九阿哥解释。九阿哥道:“要坐你肩膀上,单肩扛!”十三阿哥笑着,将尼固珠举了起来,放在自己的右肩上。 “咯咯咯咯……”尼固珠抓着十三阿哥的貂帽,笑个不停。十三福晋在旁,吓了一跳,忙伸手托住尼固珠的后腰。 丰生跟阿克丹在旁看着,眼睛里带了羡慕。九阿哥见了,就抱起丰生递给七阿哥,自己抱阿克丹去了。 丰生虽不像弟弟那样抗拒外人,可是也没有妹妹那样自来熟。他缩在七阿哥怀里,带出几分腼腆来。 七阿哥抱着个三头身的小娃娃,也是无奈了。满人讲究 “抱孙不抱子”,他府里的六个儿女,也只是抱过头生的大格格与嫡女三格格,几个小子,一个也没抱过。 不过瞧着尼固珠坐在十三阿哥右肩 “咯咯”直乐,七阿哥就也笨拙的跟着学了。七阿哥这里,手臂鼓鼓的,力气足着,不是九阿哥能比的,也不用旁人帮忙。 倒是七福晋,看着丰生这乖巧的模样,拉了拉他的小手闷子,稀罕得不行。 九阿哥这里,则是在舒舒的协助下,将阿克丹扛了起来。只是他脸色紧绷着,看来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连他自己都信不着自己个儿。 小孩子最是能感觉大人情绪。九阿哥这样绷着脸,阿克丹小脸也绷着,伸手去搂九阿哥的脖子。 本身他就是胳膊不长,又因穿貂褂的缘故,鼓鼓囊囊的,更伸的不长了,将九阿哥勒得干瞪眼。 父子两个,竟是相爱相杀局面。舒舒看着,不厚道的笑了。小松站在身后,戳了戳她的后腰,小声道:“福晋,圣驾来了……”她耳聪目明,虽说来人离这里还有不少步,但是身上的端罩用的是明黄色的绦带,除了圣驾再没有旁人。 舒舒心下一惊,往冰场东边看去,果然一行人大步而来,为首的正是康熙。 这会儿功夫,几位皇子正在逗孩子,从肩膀上已经转移到冰车上。低头的低头,弯腰的弯腰,竟是没有人发现有人过来。 舒舒也没有急着叫人,而是退到七福晋身边。倒是十三福晋,在尼固珠上冰车后,就不用护着了,回来见嫂子们,发现了来人。 这会儿功夫,圣驾已经到了冰场旁边。冰场上的几个兄弟,得了身边小太监的提醒,也望向东边。 见是圣驾来了,九阿哥直接抱了阿克丹下了冰场:“汗阿玛……”皇孙们可没有什么在御前露脸的机会,碰上了可不能错过! 七阿哥与十三阿哥见状,也只能抱着孩子跟上。圣驾今天才移驻海淀,太后还没有到,圣驾过来,总不会是过来看儿子的。 这是老爷子专门来看孙子的。如今皇孙、皇孙女加起来足有二十多人,可是 “祥瑞”只有这一份。而且既不是东宫所出,也不是直郡王府的,即便偶有关注,也不会惹人非议。 三位皇子福晋,就都做老实样,跟着过来请安。康熙上次见三个孩子,还是去年。 不过这各有不同的相貌,他也马上分辨出来。九阿哥怀里抱着这个相貌白皙秀气的,是小二阿克丹。 康熙看着九阿哥,心里有些奇怪。抱子这个还罢了。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 他当年也没少抱太子与四阿哥。只是有嫡长子在,九阿哥不抱大的,抱小的? 这是怜弱?越是双生兄弟,父母的态度越要分明,不能含糊。否则容易委屈了长子,也助长了次子的野心。 康熙有些不放心了,决定回头好教导教导九阿哥到底怎么做阿玛。要是这样长幼不分,以后都是祸患,影响父子兄弟情分。 其他众人也都见礼。九阿哥放下阿克丹,指着道:“汗阿玛,这是阿克丹……”而后,他又介绍了丰生跟尼固珠两个。 康熙点点头,低头看着三个小娃娃。妆扮的太精致了。这么丁点儿大,穿的是貂褂,戴的是貂帽。 有些奢靡。宫里的小阿哥,也要到上书房的年岁才开始制貂帽。康熙心里挑剔着,可是越看越觉得这三个小貂褂眼熟。 原来是跟九阿哥身上的衣服用的一样的石榴红色宁绸料子。只看着这穿戴,不用看相貌,就晓得是父子之人。 康熙看着,脸色柔和下来。九阿哥已经低头吩咐几个小的,这是:“这是汗玛法,阿玛教过你们请安,还记得么?快给汗玛法请安……”还不到两周岁的孩子,即便聪慧,记性也没有那么好。 丰生跟阿克丹都露出懵懂来。尼固珠直接伸着小胳膊,奔康熙去了:“汗玛法……汗玛法……”胖乎乎的小脸,笑得跟花似的,眼睛亮晶晶的。 舒舒想要蒙住眼睛。没眼看。这小东西最是爱红,这是奔着康熙腰带上垂着的红蜜蜡牌子去了! 康熙哪里想到小孙女 “爱屋及乌”?这么热情的小肉球,谁能拒绝得了?康熙弯腰将尼固珠抱了起来。 尼固珠笑得更欢快了,因为康熙端罩里头穿着砖红色的常服,扣子是珊瑚的,这个红色比蜜蜡还正。 尼固珠搂着康熙的脖子,跟他贴贴,小胖手已经摸着珊瑚扣子了。康熙身上都是沉香味道,尼固珠闻着熟悉的味道,越发不见外了。 只是跟在伯夫人身边,小姑娘耳濡目染的,晓得行事要规矩,不能主动开口要东西。 鬼使神差的,她想起了前天早上给长辈拜年,收了红包,马上脆生生道:“汗玛法新年好,汗玛法福寿安康!”康熙听了,立时望向九阿哥与舒舒,这是怀疑两人提前教过孩子。 九阿哥与舒舒脸上,都带出意外来。眼见着康熙反应,九阿哥忙解释道:“这是大年初一教她给县主拜年的话,倒是记性不错,晓得这个时候说这个!”尼固珠听得懂好赖话了,只当是夸自己的,美滋滋模样,歪着小脑袋看康熙,咧嘴笑,口水哒哒的。 这是在等着新年大红包呢!康熙跟小孙女并不心意相通。他想起了去年三胞胎抓周后听到的消息,尼固珠孝顺大方。 孝顺县主是孝顺,孝顺他这个汗玛法也是孝顺。康熙很是欣慰。三岁看老。 父母都是孝顺的人,这孩子的品格就错不了。康熙又望向丰生,看着没有尼固珠胖,可是也没有那么单薄,看着也很有样子了。 他又望向七福晋。七阿哥不缺儿子,可是当阿玛的还是盼着儿子能有嫡子。 这回有了动静,只盼着她能争气。看着七福晋鹌鹑似的老实,康熙移开眼。 就算有不足,可是还算贤良,是个心软的,这也是七阿哥的福气。妃嫔里出来奇奇怪怪的事后,康熙现在对儿媳妇的要求也低了。 至于后头的小儿媳妇们,只要不给儿子惹祸,安生做个贤内助,就都是好的。 十三福晋这是第二回见驾,比 “初见礼”时的宽和相比,眼下的帝王更让她紧张。目光炯炯,让人无所遁形。 只看两个嫂子屏气凝神的样子,就晓得这位平日里没有那么慈爱。康熙是得了消息,晓得九阿哥夫妇带孩子玩耍,过来转转的,结果看到兄弟其乐融融的模样。 看来年前那次行围比试,并没有影响兄弟几个的情分。康熙想着,心情略有些微妙。 他应该是欣慰的,可也忍不住多想。是不是儿子们各有私房,没有将几十个蓝甲放在眼中,才这样大方不计较? 第一千六百零一章 对比 九阿哥觉得脑子“嗡嗡”的。 “可这么多部院,到了哪个衙门,就说哪个衙门的章程,那得学到什么时候去?” 九阿哥苦着脸说着:“别跟上书房似的,十年起步吧?” 四阿哥点头道:“差不多吧……” 九阿哥想要回内务府! 他忙道:“那别耽搁您正事儿,弟弟今儿还是先去内务府了!” 说罢,不等四阿哥反应,他就溜之大吉。 四阿哥看着他的背影,轻哼了一声。 今日能跑,还能日日都跑? 他看了眼角落里的书案,对苏培盛吩咐道:“跟下头人吩咐一声,明日开始,加上九皇子的午饭。” 苏培盛应了一声,下去吩咐。 四阿哥脑子里想起了内务府值房的格局。 九阿哥素来偷懒,将每日文书都推给了十二阿哥。 可惜的是,九阿哥的秉性跟十二阿哥不同,不是那老实干活的。 否则他也能使唤使唤弟弟。 四阿哥心中颇为遗憾…… 九阿哥出了户部衙门,狠狠地松了口气。 他已经从众了,穿戴也不惹眼,可皇子身份在这里,也不是旁人能怠慢的。 路过之处,大家都带了小心,他看着都带了不自在。 尤其还有五六十岁,胡子一把的,瞧着好像要浑身哆嗦似的。 怎么回事儿? 这户部上下,怕是都没有什么好人吧? 要么怎么透着心虚呢? 九阿哥也不是傻子,当然晓得大家反应异常。 他嫌弃的不行,当他是猫么? 见耗子就抓? 还是内务府好,本堂衙门人少不说,还都是笔帖式什么的,轻易凑不到九阿哥跟前。 他是有宫牌的,直接进了宫,就往内务府衙门来了。 衙门里很是肃静。 九阿哥看着院子里几口大缸,生出几分亲近。 他站在缸前瞧了,就见里头金鱼游来游去。 “九爷……” “九爷……” 不约而同地声音,是得了消息的高衍中跟张保住出来了。 见到九阿哥,两人都带了欢喜,上前请安。 九阿哥看到两人,也觉得亲切。 只是院子里不是说话的地界,他就招呼两人往值房来。 十二阿哥也得了消息,正挑了帘子出来。 “九哥……” 他看着九阿哥,带了几分依赖。 九阿哥虽没有来内务府,可是也晓得些内务府的消息,晓得马斯喀没有改规矩,每日公文还是由十二阿哥处置。 虽说琐碎了些,可是对十二阿哥也是历练。 九阿哥就看着十二阿哥,鼓励道:“这不挺好的,等过个一年半载的,也挂个内务府总管,比在部院行走省心。” 十二阿哥听了,面带担忧,有些不放心九阿哥。 九阿哥虽不大喜欢户部氛围,可是当哥哥的,也不能露怯,就道:“爷那还好,户部有四哥呢,爷就凑数的,比在内务府可省心多了!” 张保住跟高衍中,都是得了九阿哥多年庇护与提挈的,除了尊卑,也有几分真心。 张保住道:“九爷,户部跟内务府不一样,牵一发而动全身……” 高衍中也道:“是啊,到时候除了旗官,还有汉官,御史衙门也盯着,九爷行事还需慎重。” 九阿哥晓得他们是好心,可还是忍不住抱怨道:“瞧你们说的,爷是搅屎棍子不成?户部管着天下财权,又不是清水衙门,指定有些弯弯道道,可爷也不是御史,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操那个心做什么?” 真正眼睛里不揉沙子的都不管,他管那闲事儿? 吃饱了撑的。 张保住道:“九爷赤子之心……” 高衍中有些怀疑御前将人安排过去的用意了,斟酌着说道:“反正您三思而行,保全己身为要。” 十二阿哥在旁,也有些不放心了,想到了户部跟内务府重叠的地方,道:“户部三库都是御前安排人手盯着,九哥别沾那个……” 九阿哥点头道:“不沾不沾,那是国库,银子多与爷不相干,少也与爷不相干!” 高衍中这里,虽依旧是本堂郎中,可是也挂着汤泉行宫总管正四品。 张保住这里,过来补内务府的差事,本就是越级补缺,在内务府差不多了。 偏偏张保住跟高衍中还不同,人才寻常,没有功绩,也不好外放,否则德不配位,更容易出纰漏。 反而是在内务府这里,身份超然,还有十二阿哥看着,不会有人欺负到张保住头上。 九阿哥就不操心两人了,坐回自己的书案,打开了抽屉,里面还有一盒素帕子。 他看着十二阿哥道:“别在角落里猫着了,明儿将你的东西挪过来,省得过阵子天热了窝风……” 十二阿哥摇头道:“我那个书案够用了。” 九阿哥蹙眉,道:“怎么不听话了?” 十二阿哥顿了顿,道:“九哥,名不正则言不顺……” 也就是内务府不缺屋子,否则九阿哥卸了总管,马斯喀掌印,这屋子也该让了才是。 九阿哥也晓得十二阿哥行事,听了就不再勉强他。 只是九阿哥心里想着十二阿哥的年岁。 十二阿哥今年十八岁了,也已经大婚。 要知道九阿哥最初委署内务府总管的时候,是在三十七年,十六岁的时候。 内务府眼下只有两个总管,一个是马斯喀,一个是理藩院尚书哈雅尔图。 十二阿哥这个时候委署内务府总管,不是正好么? 可是为什么御前没有这样安排的意思? 九阿哥心中纳闷,可是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对十二阿哥道:“从五台山带了几盒香给你,今儿忘了带了,明儿打发人给你送来……” 十二阿哥听了,带了感激道:“谢谢九哥……” 九阿哥摆手道:“客气什么,一句话的事儿。” 有了孩子以后,他也算是晓得抚养小儿不容易。 苏麻嬷嬷本就是宫中老人,又抚养十二阿哥长大,多体恤几分也是应该的。 少一时,会计司郎中董殿邦来了。 虽说跟九阿哥没有私交,可是也没有被九阿哥为难过,对于九阿哥这个顶头上司,董殿邦心情复杂,可总的来说还是念着他的好。 九阿哥看着董殿邦,道:“马大人还挂着副都统,内务府这里的差事,还是要看下头的郎中,诸衙门郎中里,除了慎刑司郎中之外,就你是汗阿玛钦点的,好好干,资历够了,就该升转了……” “谢九爷吉言……” 董殿邦躬身道。 九阿哥看了眼高衍中,又看了眼董殿邦。 高衍中挂着正四品,还多次随扈出巡,御前挂了号的。 等到往后从两人中选总管的话,应该也是高衍中排在前头。 如此甚好。 九阿哥是个护短的。 高衍中虽不是他名下包衣,可是这四、五年勤勤勉勉的,九阿哥也盼着他有个好前程。 说了一会儿话,九阿哥就摆手打发三个郎中下去了,只剩下兄弟两个说话。 “马大人行事如何?没挑你这个侄女婿的毛病吧?” 九阿哥道。 十二阿哥摇头道:“马大人行事恭谨,为人寡言,在内务府也鲜少联络下头的郎中管事……” 九阿哥道:“那还是富察家一脉相传的家风,挺好的,省得啰嗦。” 他又想起了带回来的党参,道:“也给你留了二斤,回头你叫你福晋给贵人跟嬷嬷送去,日常炖鸡,比人参用着平和。” 十二阿哥道:“谢谢九哥。” 说起贵人,九阿哥想起了长春宫,对十二阿哥叮嘱道:“叫人看着些,别短了长春宫嫔母的份例,省得留下不是……” 十二阿哥垂手听了。 九阿哥又想到钟粹宫,道:“钟粹宫那边也是,内务府的包衣素来捧高踩低,咱们别的不操心,这个得管……” 她们的生母也在后宫,不能开这个不好的先河,规矩得立住了。 可以“子凭母贵”,却不能“因子累母”。 十二阿哥郑重应下。 九阿哥也就没有别的操心的了,只叮嘱道:“汗阿玛念旧情,曹家跟李家人是不一样的,还有几位乳保人家,也都心里有数……” 十二阿哥都一一记下。 将要到午初,九阿哥就出了内务府。 该交代的交代了。 十二阿哥今日公文,还有好多没有处理。 九阿哥就从内务府出来。 十二阿哥亲自送出来。 高衍中跟张保住也出来相送,还有平日里与九阿哥熟悉的几位笔帖式。 九阿哥浑身不自在,更不好待了,对大家摆摆手,就出了内务府。 等到出了宫,九阿哥有些迷茫。 本说好今天好好在户部待着的,可这一时之间也待不住。 他想了想,就直接往宗人府去了。 十阿哥正跟苏努说话,听到门口动静,见是九阿哥,忙起身。 他担心九阿哥有什么事情找自己。 见九阿哥神色寻常,十阿哥才放心。 九阿哥看到苏努手中拿了折子,道:“这是办公了?扰了你们了……” 苏努摆手道:“没有,是雅尔江阿袭爵的折子……还有富僧阿的袭爵折子……” 雅尔江阿不用说,是简亲王世子。 简亲王薨,雅尔江阿也到了袭亲王爵的时候。 “那富僧阿是哪一家的?听着耳生……” 九阿哥随口问道。 苏努神色有些黯然。 十阿哥低声道:“是已故辅国公富尔金之子……” 九阿哥一愣。 富尔金是苏努的儿子,年前病故……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对答(打滚求月票) 尼固珠等了半天,没有珊瑚,也没有蜜蜡,眼睛瞪着滴溜圆。小家伙不干了。 只是她晓得规矩是规矩,耍混蛋没用,还要挨训斥。她就又贴了贴康熙的脸,带了急促,道:“汗玛法,新年好,新年好!”康熙慈爱点头,道:“好,好,尼固珠也新年好……”尼固珠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哈哈……”九阿哥看到眼中,不厚道地笑了。得让尼固珠见识见识人心险恶,不是所有的长辈都像县主那样纵容宠溺她。 康熙瞪向九阿哥。讨嫌的很!九阿哥轻咳了一声,没有揭穿女儿的企图。 康熙却是顺着尼固珠的视线,看到她盯着自己的珊瑚扣子跟琥珀牌子。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就是喜欢鲜亮颜色罢了。扣子没有办法给,蜜蜡牌子他随手摘下,递给尼固珠。 尼固珠双手捧着,眼睛成了一条缝,就往嘴里送。康熙忙拦住,道:“不是吃的……”尼固珠乖乖听话,奶声奶气道:“汗玛法好,汗玛法最好了……” “哈哈哈哈……”康熙心情大好。果然,小孩子的世界简单直接,也容易满足,还没有长出贪心。 九阿哥则是忍不住瞥了眼舒舒。这真是 “近朱者赤”了。整日里舒舒给伯夫人灌迷魂汤,尼固珠有样学样,会哄人了。 七阿哥与十三阿哥看着尼固珠,也是惊讶。不单单自来熟,胆子也大。 这随谁了?舒舒低下头,看向丰生跟阿克丹。看来在兄弟俩眼中,眼前这些人都是 “外人”,所以两人也不争宠。这要换了在家里试试,丰生不动,阿克丹也要往前来的。 如此也好。皇孙受偏爱,引人侧目,皇孙女就无碍了。九阿哥却低头看着怀表袋,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出来将近两刻钟了。九阿哥忙道:“汗阿玛,您先跟七哥、十三阿哥说话,儿子先送孩子们回去,放风时间结束了!”七阿哥与十三阿哥:“……”康熙倒是没拦着。 他也亲自照顾过太子,晓得小儿娇贵。他摆摆手,道:“回去吧,其他人也散了,十三阿哥随朕去园子。”众人应了一声,却没有动地方。 等到康熙带了十三阿哥离开,其他人才跟着走了。舒舒见了,忍不住心里吐槽。 人家十三阿哥夫妇小两口正新婚中,这个鳏夫公公是不是见不得人家成双成对? 七福晋很有嫂子的模样,牵着十三福晋的手,道:“本该今日请你们过来说话的,结果身上不舒坦,过几日咱们组局打牌……”十三福晋见她脸色泛白,道:“时间还长着,等十嫂来了,也不用三缺一。”七福晋听着,笑道:“好好,那才是财神爷,到时候一个月下来,能赚咱们一年的零花儿……”一行人回了阿哥所,各自散去。 舒舒与九阿哥也将几个孩子送到后罩房。尼固珠厚着面皮蹭来的蜜蜡牌子,也由伯夫人仔细收好。 这是御赐之物,损毁是大不敬。至于尼固珠,就跟掰苞米的猴子似的,又去跟两个哥哥抢着玩积木去了。 宝贝不宝贝的,早丢在脑后。舒舒与九阿哥回了正房。地龙正热着,屋子里温暖如春。 两人都换了薄衣裳。九阿哥若有所思道:“这时候,汗阿玛找十三做什么?难道月底去五台山之前,还要去永定河?”舒舒道:“去年永定河工事不是差不多了么?”那还去看什么? 中间还隔着一个元宵节,到时候有藩宴。九阿哥道:“是啊,那是户部其他差事?衙门还没有开印,有什么找十三的?真要有事儿,不是该找四哥?”舒舒想起了革了兵部尚书后留任的马尔汉。 当年大阿哥指了嫡福晋后,岳父就因牵扯进去索额图与明珠之间的党争,被定为 “明珠党羽”罢免了兵部尚书,而后一直到三十八年病故,再也没有起复。 十三阿哥这里,应该不会是大阿哥那样的境遇了。马尔汉是康熙提拔起来的人,之前的革职也是因下属的牵连,本人没有问题。 今日叫十三阿哥过去,不会说的就是马尔汉的起复吧?舒舒心里想着,嘴上道:“就不能说想儿子了?今儿大年初三,年还没过去呢!”九阿哥却聪明了,道:“真要只是过年想儿子呢,那汗阿玛也不会往这边溜达,早去西花园了。”舒舒这才道:“那应该就是与十三阿哥有关的事情吧?不是户部差事,就是其他相关的……”九阿哥点头,道:“应该是如此了,是不是十三阿哥要换衙门了?也不知道哥哥们怎么轮换的,部院轮换是一年为期,还是多久,是十几个衙门轮下来,还是单就在六部轮……”舒舒听了,神色不变,心里却有些复杂。 要是皇子上朝都是这样的历练规矩,那为什么将九阿哥与十阿哥摈弃在外? 虽说这样一来,兄弟不会涉及夺嫡,危险变小了;也没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的,等到皇位更迭,就会成为宗室里边缘人物。 舒舒在心里唾了自己一口。这就是人心了。性命攸关之时,想得是保全性命;保全性命了,又开始惦记富贵前程……*畅春园,清溪书屋。 康熙盘腿坐着,手中端着盖碗,吃了两口茶。十三阿哥坐在凳子上,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盘芸豆卷、一盘苏子饼。 今早因要随圣驾来海淀,十三阿哥也是起了大早,眼下早饥肠辘辘。眼下得了赏赐,十三阿哥就一样吃了大半盘子。 康熙放下茶盏,看着十三阿哥,心里带了羡慕。十七岁,正是精力、体力最充沛的时候。 可惜的是,时光无法逆转。人无再少年。察觉到康熙的视线,十三阿哥迅速将嘴里的饽饽渣子吞咽殆尽,就拿了旁边的湿毛巾擦了手。 康熙这才看着十三阿哥,道:“你在户部行走,已经一年,想过下一个去什么衙门没有?”十三阿哥爽朗一笑,道:“要是儿子自己选,那除了兵部衙门,再没有别的地方,不过儿子也晓得规矩,兵部过些年再去学习也无碍,剩下其他衙门,儿子都不大熟,听汗阿玛安排……”康熙沉吟道:“那就去刑部吧,虽说你在上书房最后两年也学了《大清律》,可那都是纸上谈兵,去刑部看看案宗,也晓得什么是人心。”十三阿哥起身听了,郑重应下。 康熙摆摆手,道:“坐下说话吧,跟朕说说,到了刑部,你打算怎么学差事?”十三阿哥仔细想了想,道:“少说少做多学习?”前年八阿哥在刑部揭开 “宰白鸭”案,刑部上下不说清洗了一遍,可也牵扯进去两个侍郎、几个郎中。 这回十三阿哥过去,估计会被防备得很严,想要效仿八阿哥那样立功,怕是不能。 十三阿哥在户部当差一年,也晓得皇子在部院,并不怎么受待见,都是敬而远之。 刑部跟其他衙门还不一样,十三阿哥觉得这里事关律法与人命,当谨之慎之,没有学明白差事之前,不宜指手画脚,给人添乱。 康熙不置可否,面上也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又喝了两口茶,道:“至于兵部那边……关于马尔汉的尚书职,你怎么看?”十三阿哥犹豫了一下,道:“马大人年将古稀,已经到了能致仕的年岁,汗阿玛允马大人原职留任,这是给老臣恩典,不过马大人年岁在这里,兵部差事也繁琐……”所以马尔汉的尚书留还是不留,致仕还是不致仕,都并不稀奇。 十三阿哥晓得,在职的兵部尚书与致仕的兵部尚书不可同日而语。不过他是皇子阿哥,妻族是助力,也只是助力罢了,自己最大的依靠,还是皇父。 康熙看了十三阿哥一眼,没有错过他眼中的信赖与亲近。在十三阿哥眼中,马尔汉在任不在任无所谓,可在旁人眼中,怕是关系最大。 与其让旁人再钻营其他,还不如留着马尔汉……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 教妻(打滚求月票) 北四所,十三福晋站在廊下,心里惦记着十三阿哥。这个时候皇上叫十三阿哥过去,十三福晋也想起圣驾出巡之事。 早在选秀之前,家里人提及十三阿哥这位皇子,就说是深受宠爱,自三十七年开始随扈,那以后圣驾所出皆从,在皇子中也算是独一份。 不过十三阿哥的排行在这里,这是宠爱的幼子待遇,跟早年看重前头的阿哥还不同。 不管十三阿哥是否有其他念头,在马尔汉家看来,十三阿哥就是未来的贤王,东宫的臂膀。 这门亲事,也是因此而来。只是十三福晋聪慧,并不在十三阿哥面前提及这些。 满洲姑奶奶金贵,也重视娘家,可是满洲的姑奶奶从不依附娘家。十三福晋是明白人,晓得自己嫁了十三阿哥,夫妻两个荣辱与共。 看到十三阿哥回来,十三福晋露出甜笑来。十三阿哥见她在外头,快走了几步,道:“大冷天,怎么在外头等?”十三福晋道:“屋里燥热,出来透透气……”夫妻两个进了屋子,十三福晋没有打听御前的事儿,只给十三阿哥倒了一杯菊花茶。 十三阿哥方才吃了不少饽饽,口正干,接过来,三口两口饮尽。他没有提马尔汉之事,只道:“没什么事儿,就是汗阿玛告诉我一声,以后不在户部当差了,回头去刑部行走……”作为一品大员之女,十三福晋对前朝也不是一无所知。 刑部……八阿哥……真要说起来,十三福晋还没有与八阿哥打过照面,不过对那位贝勒爷也早有耳闻。 外头提及十三阿哥这几年的受宠,少不得也提提那位八贝勒。按照外头的说法,那位八贝勒本是极受宠的皇子,是受宠的 “幼子”,可是因为没有娶到好福晋,受了拖累,挨了训斥,十三阿哥才取而代之。 十三福晋不是人云亦云的性子,可是站在十三阿哥的立场,并不喜欢这种说辞,好像十三阿哥不如八阿哥,成了替补似的。 以后两个人在一个衙门……十三福晋小声道:“那爷会不会挨欺负?”十三阿哥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摇头道:“不会,他还在‘禁足’,等‘禁足’出来应该也换其他衙门行走了,他在刑部两、三年了……”十三福晋听了,松了一口气。 十三阿哥看着十三福晋,面带犹豫。十三福晋见状,不免忐忑,轻咬了嘴唇。 十三阿哥低声道:“往后关于皇子的话,心里晓得就行了,要是想提醒爷,就晚上说……白天带出来,要是传出去有一句半句的,就是一顿是非……”关键是皇父容不得这个。 八福晋遭了厌弃,除了性子桀骜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欺凌妯娌,影响了皇子之间的兄弟情份。 宫里哪里有秘密呢?兆佳氏是他的结发之妻,他不想她不小心犯了忌讳。 十三福晋听了,满脸涨红。这是在说她 “多舌”么?到底只有十六岁,成亲不到半月,十三福晋又是羞恼又是委屈,眼泪都出来了,竟是不知该如何应答。 十三阿哥见了,就晓得她误会了,伸手搂了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解释道:“宫里的砖头都长着耳朵……汗阿玛要皇子们兄友弟恭,不喜皇子福晋们掺和兄弟之间的事儿……”十三福晋的脸更红了,耳朵滚烫。 十三阿哥继续说道:“晚上只剩下你我,值夜的人打发西屋去,就不碍了……”新婚夫妻,这样耳鬓厮磨的,女子的馨香在鼻下萦绕,这谁受得了? 十三阿哥有些意动,搂紧了胳膊,嗓子也带了喑哑。十三福晋不敢抬头了。 大白天的,提什么晚上……*一夜无话。次日一早,等到舒舒跟九阿哥用了早膳,四所就打发人来了。 是十三福晋来了。舒舒让九阿哥去了书房,空出地方,而后吩咐白果接了人过来。 十三福晋身后跟着两个丫头,手中捧着几个锦盒。这一位是礼数周全的,昨日见了孩子们还没有给表礼,这是来补送表礼来了。 丰生跟阿克丹的都是平安扣,丰生是白玉的,阿克丹的是碧玉的。尼固珠的是小金手镯一对。 舒舒代孩子们谢过,就和十三福晋出了阿哥所。圣驾才挪过来,人正杂,眼下也冷,舒舒早吩咐预备了马车。 要是走路过去,容易被冲撞不说,往返七、八里地,道路冰滑,也不方便。 十三福晋方才就看到了马车,心里还纳罕,眼见着舒舒让她上车,才明白过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想到这个……”昨天她问过住在南五所的嫂子之前怎么来北花园请安,十三阿哥告诉,都是步行过来。 十三福晋就误会了,以为她们过南五所也要步行过去。舒舒道:“这边过去南五所,坐车更方便些,倒是嫂子们来北花园请安,要辛苦些。”就是夏天的时候,舒舒跟十福晋也坐车过去。 十三福晋玲珑心肝,明白了舒舒话中的意思。南五所的皇子福晋们过来,是给太后请安的,坐车不恭敬。 她们去南五所,都是平辈妯娌,没有那么多说法,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三里半的距离,马车半刻钟就到了。长幼有序。妯娌两个先到的就是头所。 等到两人下了马车,门房已经打发人传话。少一时,里面走出来两个身量高挑的少女,大的穿着鹅黄色旗装,鹅蛋脸,看着温柔沉静;小的穿着杏粉色旗装,相貌相仿,看着更爱笑些。 不是别人,正是直郡王府大格格与二格格。两人蹲福道:“九婶……”原来两人在张氏房里说话,听说舒舒来了,就代张氏出来迎客。 当年丧母的几个小少女,也成了大姑娘的模样。真要说起来,舒舒一年到头能见到这几个孩子的次数是有数的,不过平日里人情往来,直郡王府这里,就格外留心些,对几个没娘的孩子多有体恤。 大格格姊妹几人,除了这几年被照顾,也记得四福晋与舒舒给大福晋装殓之事,对两位婶子多有亲近。 舒舒上前,一手一个扶了起来,而后对十三福晋道:“这是大伯府上大格格跟二格格……”然后,她才对两个格格道:“这是你们十三婶……”两位格格再次请安。 十三福晋学了舒舒的样子,扶了两人起身。十三福晋是幼女,家里的外甥都有成亲的了,对着这两个大侄女倒是习以为常。 早就晓得直郡王府的几位格格是皇孙辈中最大的,可见到姊妹俩的相貌,十三福晋也为张氏捏把汗。 女儿肖母,只看这大格格与二格格的相貌行事,就晓得那位先大福晋的人才都是上上的。 结发夫妻,又是上上的品貌,张氏这个继福晋做的可不轻松。一行人进了正院。 张氏已经在门口台阶下等着,眼见着人来了,妯娌见礼,而后才带了关切,看着舒舒道:“七婶可传了太医?是有什么不舒坦么?”昨儿大家的马车是陆续到海淀的,不过哪家来了、哪家先没来,大家也打听了。 张氏这里,也晓得昨天来了六家。昨天下午北六所过来人,不是七福晋身边的人,而是舒舒身边的,就让人纳罕。 今日没有见到七福晋,张氏不免担心。舒舒不好说怀孕的事儿,就道:“七嫂是身上有些不舒坦,让我给嫂子们带话,说等过了这几日再给嫂子们请罪……”张氏听了,以为是小日子的缘故,就不再问。 十三福晋昨日失礼一回,今日随舒舒出来串门,是预备齐全了的。南头所这里,就是表礼五份。 弘昱在无逸斋上学,不在头所。除了方才见了的大格格与二格格,张氏又叫人请了三格格与四格格出来见客。 姊妹四人,年岁相差不大。大格格十五岁,二格格十四岁,三格格十二岁,四格格十一岁。 女孩子长得快,三格格与四格格也都留头了,看着是小少女的模样。这么大的小女孩该妆扮起来,十三福晋预备的表礼就是一对金累丝小花钗。 因为还要去三福晋与四福晋处,妯娌两个坐了一刻钟就起身告辞。这回是四个小格格送出来。 舒舒想着海淀这里也闷,就跟大格格道:“等过几日出了九,天气暖和了,婶子给你们额涅说一声,接你们过去溜达溜达,你们也过去瞧瞧弟弟、妹妹……”三格格、四格格听了,都带了期盼,望向大格格。 大格格没有立时点头,道:“会不会给九婶添麻烦?”舒舒摇头道:“我也闷着呢,盼着你们过去。”大格格这才点头道:“那就好,我们也想要见见尼固珠妹妹跟两位弟弟……”几位格格送到门口,看着妯娌两去了二所,才转身离开。 十三福晋看在眼中,算是明白了十三阿哥为什么说九福晋人缘好了。这不单跟妯娌关系好,跟小辈们也亲近。 三福晋这里,则少了几分客气,直接打发嬷嬷出来迎客。见没有七福晋,她挑了挑眉,带了几分了然。 等到舒舒说了七福晋告罪的话,三福晋轻哼道:“就是怀上了呗,也没有外人在,还说这糊弄话做什么?你们是亲妯娌,我就是外人不成……”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旁观(打滚求月票) 舒舒笑道:“两天没见三嫂,三嫂这是成太医了?” 三福晋轻哼了一声。 十三福晋在旁,又见识了一回。 本以为这两位嫂子是堂姊妹,关系会更亲近些,可是瞧着这称呼跟对答,瞧着可比不得七福晋与九福晋之间亲近。 三福晋正上下打量着十三福晋。 妯娌已经见了几面,只是人多,也说不上话。 眼下瞧着,十三福晋眉眼清正,还带了一对梨涡,身量虽高挑,可是看着温柔可亲的模样。 十七岁的年纪,真是水葱似的,脸嫩的能掐出水来。 三福晋直接拉了十三福晋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了,道:“她们拉帮结伙的,时间久了,你就晓得了……” 舒舒自己挑地方坐了。 她也是无语了。 三福晋可什么都敢说。 就算不是长嫂,也只是排在大福晋后头,可是连四福晋一半都不如。 这是能开玩笑的话么? 倒像是三福晋自己在调三斡四的。 十三福晋面上多了尴尬。 三福晋见状,笑出声来,道:“哈哈哈哈,放心,这没有什么听不得的,我这也没有背着人说啊……就是当着其他嫂子跟弟妹的面,我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说到这里,她就用眼风瞄舒舒。 舒舒抬头,望向手边的一盆水仙。 花期正盛。 绿色的叶,奶黄色的花瓣,看着很能蒙人。 只是也要过季了。 到时候没了花,只剩下叶片,看着像蒜苗。 花似主人型? 舒舒不厚道地在心里吐槽,没有拦着三福晋胡说八道的意思。 嫁入皇家十年,儿女都四个了,三福晋是好是坏,只能代表三贝勒府的水平,代表不了董鄂家了。 三福晋见了她的反应,觉得没意思起来,跟十三福晋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跟四福晋年岁相仿,嫁进皇家的时间早,又是挨着住着,往来就多些;五福晋跟七福晋之间也是差不多的状况,至于九福晋跟十福晋,那不用说了,也是先后脚嫁进来的……” 十三福晋听了,神色才自然些。 还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辛,要不然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舒舒跟十三福晋在二所也坐了一刻钟。 全程都是三福晋在说,十三福晋在听。 舒舒则是吃了几颗松子、半个核桃,惬意的很。 三福晋的性子,就有些人来疯的意思。 越是搭理她,闹腾的越欢实;不搭理她了,会老实不少。 十三福晋是带着表礼出来的,二所这里也预备了五份表礼,是三福晋所出的四个嫡子女,还有去年添的那位庶子。 在连续折了三个庶阿哥之后,三贝勒府终于立下一个庶子。 三福晋则只让次子跟两个小格格出来了,对于那位庶子提也没提。 等出了二所,十三福晋松了一口气。 这位三嫂行事,还真是让人意外。 这性子是不是太直了? 或许是因为出身的缘故,才这样有底气,行事随心的很。 四福晋在三所,也跟大福晋似的,在屋门口等了。 接下来的寒暄问话,她跟大福晋也大同小异。 十三福晋看在眼中,有些明白嫂子们行事。 四福晋看出十三福晋拘谨,笑得亲近,道:“咱们满洲有‘呼嫂为姐’的旧俗,皇家虽不那样称呼,可是妯娌之间的情分也跟姊妹差不多,弟妹过后就都晓得了,大家都是极好相处的性子……” 十三福晋点头道:“我瞧嫂子们也亲切,跟姐姐们差不多……” 四福晋点头,道:“住在海淀,比宫里时规矩松散,可是定省也省不得,等过几日太后来了,弟妹随大流请安就是……”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嫔母在园子里,定省倒是不用按照逢五逢十的规矩来,等到圣驾不在园子的时候,打发人过去看看嫔母吩咐,再定下请安的时辰就是了……” 十三福晋仔细听了,带了感激道:“谢谢四嫂提点……” 四福晋摇头道:“不用外道,不算什么,今儿我不啰嗦,回头你九嫂也会提点你……” 说到这里,她看着舒舒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给妃母请安?听说圣驾后日要回宫几日。” 开春祭礼多,太后还在宫里没有移驻,圣驾回宫,过几日再奉太后过来。 舒舒道:“现在天冷,我们这边还有孩子,娘娘发话,叫下个月再开始请安……” 四福晋听了,倒是无法给十三福晋建议了。 十三福晋是新妇,与舒舒的情况还不同。 四福晋就斟酌道:“回头弟妹打发人去园子里请安,也问问嫔母的意思,园子里是圣驾听政之所,不避外臣,容易冲撞……” 十三福晋仔细应下。 四福晋要留饭,舒舒道:“下回吧,方才十三弟妹还说呢,除了三位嫂子处,也想过去看看七嫂。” 不是“探病”,而是跟今日似的,简单拜会,给孩子们补上表礼。 四福晋道:“那就不虚留你们了,日子还长着。” 四福晋亲自送了两人出来,看着她们上了马车,才扶了丫头的手回去。 马车路过西花园的时候,舒舒想起了太子妃。 因太后要延迟过来,太子妃也留在毓庆宫没有过来。 否则今日过来,她们就该从太子妃开始拜访。 随着太子到这边的,是毓庆宫的几位格格。 其中,也包括出身大二房的那位董鄂格格。 舒舒对那边的族侄女也见过几次,都是那边的老太太带了人出门做客。 她对二房老太太印象平平。 自说自话的老太太,略有些偏执,讲不通道理。 前年舒舒生下“祥瑞”,连带着董鄂家的格格也炙手可热。 大二房的格格更是被庄亲王府那边的管事打听过。 二老太太就埋怨到舒舒身上,还去都统府闹过。 说白了,就是窝里横,外加上欺软怕硬罢了。 原路返回,马车停在了北二所。 七阿哥已经去园子里了,七福晋正百无聊赖。 关心则乱。 之前没动静难受,现在有了动静,七福晋也患得患失的。 担心空欢喜一场,也担心再生个格格。 舒舒跟七福晋熟了的,问清楚七阿哥不在,就直接带十三福晋往正院来了。 等到七福晋得了消息出来,人已经到门口了。 七福晋牵了十三福晋的手进来,道:“这是去看过三位嫂子了?我这一觉起来已经好好的了,也该跟着去一趟的。” 舒舒道:“几位嫂子都问了七嫂了,瞧着不放心,估计这几日得空也会过来。” 七福晋道:“我身上没事了,倒是有些不敢见人,怕空欢喜一场。” 舒舒安慰道:“您踏踏实实的吧,连我们九爷都晓得您府上腰花、肥肠做得好,这好消息就是早晚的事儿……” 七福晋瞪了她一眼,道:“什么话都敢说?也不知道害臊?” 十三福晋在旁做腼腆状。 舒舒轻咳了一声,道:“我也没说别的,就是提提嫂子府上的菜谱……” 七福晋跟十三福晋道:“瞧瞧你九嫂,打小就爱看书,什么闲书都不忌,满肚子的歪学问,一本正经地排揎人……” 舒舒喊冤道:“七嫂您真是的,好好地安慰您,倒是安慰出错了?” 七福晋轻哼道:“谁让你什么都说,我还想在十三弟妹跟前装成好嫂子……” 舒舒不说话了。 这也是双标了。 自己本来是最正经不过的人,被七福晋带的,说话都有些不规矩,罪魁祸首倒是装正经起来。 十三福晋在旁笑着听着,眼见着两位嫂子斗嘴的模样,就晓得两人亲密无间,三福晋的酸话不是无的放矢。 等到要告辞,十三福晋也是叫宫女拿出来给小辈的表礼。 这边是六份了。 七福晋只叫人抱了三格格出来,道:“除了大阿哥在西花园,其他孩子都在贝勒府,这回我偷懒,只带了三格格过来……” 三格格四岁了,看着还没有三岁的尼固珠大,也没有小孩子的灵动。 十三福晋也听过三格格先天不足之事,面上却不显,夸了一回娴静,就跟着舒舒出来。 二所跟四所就差几十步远,十三福晋就没有上马车。 舒舒也没有上车,妯娌两个溜达回来。 十三福晋迟疑了一下,道:“九嫂,我打发人去园子,是太监方便些,还是嬷嬷、宫女更方便些?” 舒舒想了想,道:“要是弟妹身边有十三弟用过的保姆、乳母,那嬷嬷过去更方便些;要是没有,官女子也行,除了太后跟园子里,往其他处跑腿传话,太监更方便些……” 十三福晋仔细记下,真挚道谢。 舒舒道:“咱们排在后头,行事从众就是了,我这里也多是随嫂子们行事。” 说话的功夫,到了四所门口,妯娌两个就别过。 到了前院,舒舒就发现了不同。 青石板的地面上漫了水,遮阴处已经开始结冰了。 等到回到正房,舒舒才晓得是九阿哥叫人泼的水,准备给孩子们做冰场。 舒舒看了眼墙悬着的“九九图”,已经是九九了,再过两、三天,就要出九。 九阿哥道:“还有倒春寒呢,外头的冰面不安全了,还是在家里溜冰吧!” 舒舒道:“尼固珠的记性,爷又不是不晓得,不惯着她,三五日也就忘了溜冰的事儿了,就是天天应着她,才全都记得……”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 所谓夫妻(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道:“又不费事,何苦让咱们大格格难受……” 不是大事儿,舒舒提了一句就不啰嗦了,只道:“圣驾后日回宫,爷要去内务府么?” 九阿哥点头道:“是要去一趟,去内造办看一眼,别耽搁了御前的差事……” 这说的是那御前提过的莲花灯台。 之前传话过去,让内造办开始动工了。 圣驾要在下旬出巡,这莲花灯要在那之前完工。 舒舒道:“那就等爷回来再接十七弟跟十八弟过来。” 虽说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还在稚龄,不过辈分大,还是九阿哥先提过的,舒舒就决定先招待两个小阿哥,然后再选一日招待四个小格格。 九阿哥道:“月底之前都行……” 说着,他迟疑了一下,道:“来这边也没有什么玩的,要不要带到庄子上去?” 这边离庄子就十来里地,那边有个不高的小山,可以打鸟。 舒舒摇头道:“天冷,庄子除了牲畜家禽,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要是爷想带弟弟们过去,等到夏天时更好。” 那是皇子,还是年幼的皇子,带远了叫人不放心。 九阿哥想想也是,道:“那带他们玩什么?出来一趟,也不能就待着。” 舒舒想起小松念念不忘的砸冰捞鱼,道:“要不去御马场东边捞鱼?” 附近的海子都不大,要是大海子得往远去。 剩下中不溜的,就在畅春园、西花园、北花园里。 畅春园是御园,不是嬉闹的地方;西花园是太子的地盘,也不好折腾。 北花园这里,太后不在,更是不好去了。 小海子中,有两个连成了一片,就在御马场东北方向,离阿哥所不到一里地,那里倒是无碍的。 捞鱼的快乐,上瘾。 九阿哥立时点头道:“就这个,到时候直接吃全鱼宴……”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时间不好推得太晚。 九阿哥想了下道:“先不用告诉娘娘那边,后天圣驾回京,爷跟汗阿玛说一声,要是允了,就初七接他们出来玩一日,涉及到皇子,还是先问过汗阿玛……” 省得老爷子回头挑理。 舒舒见他想的周全,就不啰嗦,只道:“好……” 不过也不能只看砸冰捞鱼。 大人爱这个,小孩子在外头也不好玩这个。 舒舒就道:“今年李家的年礼中有一组十二生肖羊角灯,年礼中还有两、三家送的,到时候拿过来,让孩子们拿着玩。” 她不喜欢李煦,可是东西是好东西,一直放着久了变色也白瞎了。 九阿哥道:“再凑一样,单送灯也太薄了,元宵节后就不应景了……” 亲弟弟,亲侄女,九阿哥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再说了,他晓得大阿哥的脾气,不是占弟弟便宜的。 这些年自己送过去的东西,都有来有往的,甚至还多了不少好东西。 舒舒道:“小格格们这里还有西洋手镜与珐琅金扣子,十七弟跟十八弟,一人一个西洋怀表。” 九阿哥点头道:“看着差不多了……” * 四所正房。 十三阿哥与十三福晋也在说话。 十三福晋正在说一上午的见闻,只是她性子聪慧,如实转述,并不加以点评。 十三阿哥在旁听着,给十三福晋解释着众人的关系。 “九哥跟大哥差着年岁,本没有什么往来,不过前头的大嫂薨时,是四嫂与九嫂帮着装殓的,两家就有了往来,九嫂怜弱,对几个侄女也多有照顾,侄女们跟四嫂、九嫂也比旁的长辈更亲近些……” 他没有提那温泉庄子的收益。 总不能兄弟其乐融融的,只为了银钱。 况且大阿哥开府入旗,还是皇长子,不至于为了银子如此。 “三嫂公府长女,做了十来年的皇子福晋,人前向来争强,不过其他嫂子们性格宽和,也没人跟她搭茬,外头有些不好听的,听过就算,不必尽信,真要有行事不当之处,御前早就处置了……” 十三阿哥不喜三阿哥吝啬,可是对三福晋的点评还是比较客观。 十三福晋听了,晓得这说的是三贝勒府接连夭折了三个庶子之事。 虽说其他皇子府,也有夭折的孩子,可是三贝勒府的还是令人侧目。 因为嫡子嫡女都站下了,庶子不是落地即夭,就是月子内夭了。 一直到去年的六阿哥出生,才破了这个局面。 不过这个庶子的存活,并没有给三福晋的“恶毒”洗白,反而让外头的人更有说辞。 说什么三福晋之前靠着娘家,为所欲为;现下娘家阿玛没了,承爵的弟弟不是同母兄弟,失了依仗,才让六阿哥逃过一劫。 十三福晋本也没有信这样混账话。 今天见了三福晋,她也看出三福晋没有什么城府。 “四嫂是宫里长大的,前些年大嫂没了,三嫂那边接连生孩子,多是四嫂照顾下头的妯娌……四嫂是乌拉那拉家的格格,是乌拉国主的堂亲,乌拉那拉氏与皇家联姻几代人了,九嫂的外祖母就是四嫂的姑祖母,两家能论上亲的……” “七嫂是正红旗哈达那拉家的格格,娘家跟九嫂娘家是前后邻,两家还是姻亲,听说是打小一起玩到大的,关系也比较亲近……” 十三福晋听着,也心里有数。 在十三阿哥眼中,哥哥是好的,嫂子也都是好的。 以后如何跟嫂子们相处,十三福晋大概有数了…… * 隔壁二所,七阿哥今日回城了,中午回来就带了两盒栗子糕、两包糖炒栗子。 “昨晚上不是念叨想吃栗子么?正好看到有卖的……” 七阿哥道。 七福晋诧异道:“咦?现在就有铺子挂幌?不是正月初六买卖才开市么?” 七阿哥轻咳了一声,道:“估摸着是想要赚钱吧,这个时候开张的铺子少,营生也好。” 七福晋点头道:“说的也是,独家买卖了,指定好做……” 想着栗子的甜糯,七福晋只觉得口水哒哒的,真是馋得抓心挠肺。 她脸上带了笑,打开了包栗子糕的油纸包。 栗子的甜香味儿,立时散开。 七福晋看着,先是眉开眼笑,随即想到什么,神色凝固住,露出几分无措。 所有的食欲,都变成了恶心。 “呕呕……” 七福晋忙用帕子捂了嘴,才没有吐出来。 七阿哥见状,忙拿了痰盂给她。 七福晋没有再忍着,将肚子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的。 等到丫头拿了清水给她漱口,她耷拉着脑袋,生出几分厌弃来。 七阿哥见状,叹了口气,道:“我已经跟九弟说了,劳烦九弟妹将给老十福晋整理的菜谱也给咱们一份,到时候什么能吃都在上头写着,不用怕……” 七福晋抬头看着七阿哥,脸上带了悔恨道:“都是我的错,三格格才……我再不长记性,还叫人么?” 七阿哥脸上带了正色,看着七福晋带了郑重,道:“你怀胎十月,全全乎乎地将她带到这世上,虽有小过,可对三格格来说更是生养大恩,这样自怨自艾,除了损伤身体,对不起肚子里的孩子还能有什么好处?你记得眼下对三格格的这份愧疚与慈爱,以后生下小的,记得你这几年的偏爱,也别嫌弃三格格的不足,就对得起她了……” 七福晋听了进去,收了泪,道:“若是有那一天,爷直接收了我的钥匙跟账册,就让我做个摆设,省得做个糊涂人,叫孩子心里难受。” 七阿哥看着七福晋,点了点头…… * 夫妻之中,各有相处模式。 这边的年轻夫妻是一个模样,南五所那边的“老夫老妻”又是个模式。 三阿哥这里,带了几分好奇问三福晋道:“十三福晋瞧着如何?嫁妆单薄,娘家也没有爵位,底气不足吧?” 三福晋点头道:“嗯,老实着呢,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她这样的身份这样本分也是应该的。” 三阿哥带了幸灾乐祸,道:“十三阿哥看着再受宠又如何?不过是给太子预备打下手的,亲事自然只能从跟太子亲近的那些人家挑,矬子里拔大个儿,才挑出来个兆佳氏……” 说到这里,他道:“要是十三阿哥再小几岁,或许亲事还能体面些,太子妃可有两个妹子呢……” 三福晋听了摇头道:“差好几岁呢,大的那个才十一、二,小的八、九岁……” 三阿哥听了挑眉道:“那不就是四十六年选秀了,这说起来,倒是跟十五阿哥年纪对上的。” 太子对自己不善,三阿哥也不是白挨打不还手的性子。 他已经两手准备了。 不让自己做东宫臂助,自己就“坐山观虎斗”。 等到大阿哥与太子两败俱伤,那往下不正好轮到自己么? 三福晋听了一愣,道:“不能吧?一家两个皇子福晋,哪有这样抬举的?” 董鄂家出了两个皇子福晋不假,可那都是分支了的,只是堂亲罢了。 三阿哥道:“怎么不能?下头的皇子中,扒拉出来一个十三阿哥是个太子打下手的,肯定要再预备一个,防着有个万一,十五阿哥尊敬太子妃,给他指个瓜尔佳家的福晋,亲上加亲不是正好……”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没有新鲜事儿(打滚求月票) 除了三阿哥这个碎嘴子,四阿哥也是爱操心的,晓得十三福晋过来,也跟四福晋问了一嘴。 他是担心兆佳氏年轻,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拖累到十三阿哥身上。 要是个不晓得轻重的,为了马尔汉革职之事非要十三阿哥出面之类的,那会引得皇父不喜。 四福晋只有夸的,道:“是个妥当人,能安静听话,也能接上话,态度也从容。” 四阿哥听了,也就放下了。 如此就好,没有幼女的骄纵。 别的他也没有再问,到底是兄弟媳妇,问一句也就行了。 到了大阿哥这里,素来心宽,只是听说十三福晋预备了五份表礼,微微蹙眉,道:“他们小两口宫里住着,也不富裕,在这边的时候,记得打发人多送几回吃食,省得他们自己抛费。” 张氏记下了。 虽说人情是礼尚往来,不用想着马上找补回去,不过大阿哥发话,听着就是了…… 勋贵人家还在走亲访友吃席,舒舒这里就清净了。 大年初一拜年,大年初二回娘家,然后就没有什么必须出面的应酬了。 九阿哥浇的小冰场一晚上就得了,尼固珠坐着小冰车,玩得美滋滋的。 滑冰是乐趣,跟父母哥哥们滑冰是大乐趣。 舒舒也喜欢三个孩子多相处,就算做了兄弟姐妹,可是真能作伴的时候,也就是上学前这几年。 因天气还没有转暖,孩子们放风时间卡得紧紧的。 还是两刻钟。 如此一来,孩子们也活蹦乱跳的,没有着凉感冒,习惯了海淀的生活。 就是最爱出屋子的尼固珠也不挑冰场小,乖乖地抱出来,乖乖地让抱回去,回到屋子里跟两个哥哥坐摇摇马。 一人一只马,谁也不用抢,是齐锡叫都统府的木匠做的。 这一日,到了正月初六,九阿哥跟圣驾回京去了,舒舒就在后院消磨时间。 伯夫人问道:“九阿哥要是月底随扈,让你带孩子回皇子府么?” 舒舒道:“没说呢,五台山距离京城不到六百里,往返最多一个月也回了,我不想折腾……” 太后应该会留在园子这里,十福晋元宵节后过来,到时候也有伴儿。 要是折腾回去,等到二月的时候,还要再来。 宜妃那边,可是交代了二月入园子请安的。 伯夫人听了,若有所思,道:“皇子太多了,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能想起赐园……” 只这一个三进的院子,眼下还罢了,等到孩子们大些不方便。 舒舒就道:“不好越过上头的阿哥修园子,不过我跟九爷也打算将太子妃给的那个小庄改成垂钓园,以后这边住不开了时,可以往那边去……” 伯夫人道:“皇上是疼儿子,不想住的太远,要不然一人划上几十亩地就是了。” 舒舒道:“嗯,不过等到下头的皇孙大了,也就拖不得了……” * 内务府衙门,九阿哥打着哈欠,带了十二阿哥进来。 方才十二阿哥带了人在宫门口迎驾。 九阿哥见了,就跟了他过来。 “马齐大人元宵节后卸任内务府总管,马斯喀补内务府总管,你听说了吧?” 九阿哥问道。 十二阿哥摇头,道:“没听说。” “咦?” 九阿哥露出意外来,看着十二阿哥,道:“怎么回事儿?初二没归宁吗?” “九哥,我住在宫里……” 十二阿哥道。 九阿哥想了想,三十八年正月初二,他们好像也没有归宁。 他就道:“那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也没换旁人,换了你伯丈人,这位大人早年也兼了十来年内务府总管的,指定比新来一个强。” 十二阿哥点点头,没有说旁的,说起内造办,道:“得了九哥的吩咐,那边当天就叫大师傅回宫了,初四开工,按照预计,工期差不多十五日,正月十八交工。” 九阿哥点头,道:“这日子定的还好,宽裕了几日……” 在内务府众多衙门中,九阿哥对内造办还是很有兴趣的,不过是珐琅作、琉璃作、金作、玉作、钟表作这些去的多些,铜作主要以宫廷佛器为主,他没有兴趣,还没有去过。 今日是奔着铜作来的,九阿哥吃了一盏茶,歇了口气,就带着十二阿哥往内造办来。 那边就在慈宁宫里,跟内务府衙门挨着,距离不到半里地,倒是方便。 内造办这里,有不少包衣官员在。 有一个郎中、一个员外郎,后面还跟着十来个人。 虽说是年假中,不过各衙门都安排人值守。 因这边有临时差事,还是涉及御前的,郎中跟员外郎两个不敢懈怠,过来盯着了。 听说九阿哥跟十二阿哥来了,都迎了出来。 九阿哥直接道:“铜作的库掌跟催长呢?” 几位包衣官员回头,后头上来两个小吏请安。 九阿哥道:“走吧,去铜作瞧瞧……” 两人恭敬引路,领九阿哥跟十二阿哥过去。 等到了铜作,九阿哥就察觉出不对。 几案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铜胚。 巴掌大见方的胚子,数量绝对不止一百多个。 九阿哥看了一遍,估算了一下数量,立时黑了脸,瞪着那库掌道:“你支了多少斤铜?” 那库掌道:“三百二十四斤!” 九阿哥脸色越发难看了,道:“那铜作的瑕疵之作怎么处理?” 那库掌脸色白了,吭哧道:“都是按照规矩来,报……损……” 九阿哥怒道:“铜损了就用不了了?” 两个小吏听着,也不敢辩解。 九阿哥吩咐人将那当值的郎中跟员外郎喊来,指了那几百个铜坯道:“到了御前,你们也能说铜作损耗六成是应当的?” 两人“噗通”一下跪了,都带了哆嗦。 九阿哥觉得烦躁起来。 这看不着的地方,包衣官员就这样割肉。 这些人统统罚了,估计都没有几个是冤枉的。 可是处置一茬,补上的还是包衣。 九阿哥看着那郎中道:“内造办这十四作,你带人自查,怎么报损,是几分还是几成,都要一作一定,金玉作怎么没人敢拿出三两金子,只做一两的金器?爷不听什么老例,只想晓得以后是什么例,将根据都标明白了,铜作报损六成这样可笑的比例就别拿出来糊弄来了,爷不是那锱铢必较的,三瓜两枣的还罢了,这种将皇家当傻子的,你们捞得踏实?大过年的,别逼爷去告状!” 那郎中逃出生天,恨不得诅咒发誓,道:“奴才一定好好查,重新做定损……” 九阿哥也晓得内造办的匠人不容易,工期紧,质量要求高。 他就道:“别只听管事的怎么说,要跟下头的匠人问清楚,别想着爷交代的差事就不给他们留余地,回头差事出了纰漏,工期延误耽搁,爷可是要追责的……” 那郎中忙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爷等你核查清楚……” 从内造办出来,九阿哥就有些烦躁。 内务府这些事儿,没有什么新鲜的,翻来覆去的,他也够够的了。 他看着十二阿哥道:“今年好像没有什么大事了,等到秋天烧锅起来,就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了。” 十二阿哥道:“九哥,汤泉行宫呢?是不是该启用了?” 汤泉行宫建筑是前年就修的差不多的,这两年是彩绘跟花园果木。 九阿哥道:“今年冬天差不多了。” 等回了内务府衙门,九阿哥想着空着的北三所,道:“这次还罢,你不动就不动吧,正好内务府这里要预备圣驾幸五台山之事,下回圣驾再奉太后去海淀,你还是从众,你大婚了,不是一个人了,也得为你福晋想想……” 十二阿哥迟疑了一下,道:“可不是院子排满了么?” 九阿哥轻哼道:“不会算数了?十一个院子,十一个皇子,哪里就满了?九格格那边,有外男,也不好混在阿哥所住,以后会住公主所……” 十二阿哥点点头:“那,那下回我带福晋过去……” 九阿哥想了想,道:“别下回了,就初九跟太后一起过去,正好太子妃也是初九过去,瞧着也不惹眼……那边院子都是烧起来了,你的院子在北三所,在七哥跟十三阿哥之间……” 十二阿哥还有些迟疑。 九阿哥道:“住不长久,不爱住外头,等到月底圣驾出京,你们再搬回来……” 十二阿哥这才点了点头。 九阿哥还没有去御前,跟十二阿哥说了会儿话,就往乾清宫去了。 康熙正在见陛辞的官员,还有不少翻了牌子的官员候着。 九阿哥见状,就往太医值房去了。 他是来问十七格格与十八阿哥种痘之事的。 十七格格今年五岁,十八阿哥今年四岁,可以种痘了,年前就让钦天监择了吉日,在正月二十六。 痘苗都预备好了,痘所那边的人事排班也开始预备了。 九阿哥问了一遍,心里有数。 这其中有几分是担心十七格格与十八阿哥,剩下几分则是想着丰生他们,明后年都可以种痘,这个赶早不赶晚,年岁大了,症状只会更重…… 如今丰生几个都会学说话了,到了年底也该能说清楚身上舒坦不舒坦的。 九阿哥跟舒舒商量过,打算让三个孩子年底的时候种痘…… * 书友圈的读者称号活动到12号,有兴趣的大大别错过,每月30个读者称号。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 识大体的九爷(打滚求月票) 在太医院值房待了两刻钟,外头等着陛见的官员也就剩下一两个,九阿哥溜达出来了。 他没有去乾清宫门口,而是去了上书房。 皇子皇孙们都在畅春园无逸斋读书,上书房眼下是空着的。 九阿哥看了一圈,就放心了。 明年十四阿哥就出上书房了,会腾出地方。 等到丰生跟阿克丹上学的时候,屋子还是够用的。 他又是太医院值房的,又是上书房的转悠,就有人报到御前。 正好康熙见了今日要见的最后一个官员,就打发魏珠出来叫人。 看到魏珠,九阿哥想起他是在寺庙里长大的孤儿,道:“你信不信佛?上回圣驾去五台山,你应该也跟着去了吧?跟潭柘寺、红螺寺什么比起来,五台山的寺庙有什么稀罕的?” 魏珠点头道:“奴才信,现在初一、十五也茹素,三十六年那回奴才也去了,五台山的寺多,僧人也多,一个山头就好几家寺庙……” 说话的功夫,两人就进了乾清宫,到了西暖阁。 康熙打量九阿哥两眼,道:“贼头贼脑的做什么?” 九阿哥如实道:“这不是儿子来早了么?见有官员候见,就四下里转转,消磨时间……” 康熙道:“又有什么事情找朕?” 九阿哥道:“不是公事,就是想要跟您请示一声,儿子明天想要接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去阿哥所待一日,省得拘在屋子里闷气。” 康熙听了,道:“是十七阿哥央求你了?” 十八阿哥年岁小,还不大爱说话。 两个小阿哥中,要是有一个人张罗,就是十七阿哥。九阿哥摇头道:“没有,是儿子想着衙门还没开印,元宵节前正闲着,十八阿哥也要种痘了,就接出来他们两个松快一日。” 康熙稍加思量,道:“那就接吧,只是叫人照顾好了,外头天冷。” 九阿哥忙应了,道:“嗯,嗯,儿子亲自盯着,指定将弟弟们照顾的周周全全的……” 离饭时还早,说完正事儿,九阿哥就先告辞出去了。 康熙觉得纳罕,瞧着九阿哥没什么精神,似有什么心事,还以为是来告状的,结果什么都没有说。 他吩咐魏珠道:“出去打听打听,九阿哥上午都做什么了?是不是内务府又有人不服顺!” 魏珠应着,出去打听去了。 九阿哥已经直接从西华门出宫,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道:“走鼓楼大街!” 今天正月初六,铺子都挂幌了。 鼓楼大街有个很大的花鸟铺子,是显亲王府的产业。 九阿哥打算过去买金鱼。 明日计划着带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去砸冰网鱼,可是两人年岁,在屋外不好多待。 还有自己的三个大宝贝,也不好撇开他们。 九阿哥就打算买些金鱼,放在屋子里,让几个孩子捞鱼玩。 皇子府书房跟宁安堂里,都养了金鱼。 这是养眼睛用的。 尼固珠也很喜欢,曾经想要上手来着,被舒舒拦下了。 今儿九阿哥是老阿玛的父爱发作,想要哄孩子们开心了。 到了花鸟铺子门口,九阿哥就下了马车。 屋子里都是盛开的迎春花,还有打着花骨朵的茶花,架子上还悬挂着各色鸣禽跟羽禽。 地上摆着一口一口瓷缸,里面是游弋各色金鱼。 掌柜的见进来个穿着紫貂皮的爷,还是金黄缎里子,忙上前打千,道:“奴才给……爷请安……” 不知道是哪位皇子下降,不过瞧着这年岁,应该是九阿哥、十阿哥与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中的一位。 九阿哥随手叫起了,继续去看金鱼。 何玉柱在旁道:“我们爷行九……” “原是九爷下降……” 那掌柜的越发恭敬了。 九阿哥已经挑好了金鱼,道:“这缸的鹤顶红,那缸的龙睛蝶尾,还有旁边那一缸虎头金鱼,爷都要了,你们送不送货?” 那掌柜的恭敬道:“送的,备着防冻的马车。” 何玉柱方才已经听过了,晓得这一批金鱼是给小主子捞鱼使的,见九阿哥挑的都是上品金鱼,小声提醒道:“爷,要不要再加些草金……” 草金就是最便宜的金鱼,也是禁折腾的金鱼。 前头那些漂亮的金鱼,都娇贵着,怕是不禁祸害。 九阿哥瞥了眼平平无奇的草金,摇头道:“都一个模样,认不出来哪条是哪条,不好……” 到时候孩子们捞不起来,都不好追着捞了。 那掌柜的以为九阿哥会挂账,九阿哥却直接吩咐何玉柱结了账出来。 等到路过果子铺的时候,九阿哥又叫马车停了,打发何玉柱下去将铺子里有的几样鲜果都买了些,有甘蔗四根、苹果半筐、山楂一篮、秋梨一篮。 水果商人有专门的窖藏方式,卖的鲜果比外头的水灵。 舒舒正觉得屋子燥,看到甘蔗,只觉得口舌生津,叫人削好了送到后院一份,正房也留了一份。 冰冰凉凉的那种清甜,舒舒连着吃了好几块,才赞道:“过年正适合吃这个……” 九阿哥道:“明年冬天存些,这个也耐放。” 舒舒看着他怏怏的,没有什么精神,道:“爷早上起得早,这是乏了?歪下歇歇吧!” 九阿哥应了一声,拉过一个抚枕半躺着,道:“也不是累,就是早上过去内造办,长了见识,一百零八个莲花灯台,预备出三百二十四个铜坯子出来,一个一斤,这也是惯例,毕竟是上用的东西,不许有半点瑕疵,预备出三份,备着选用,可是你猜那些废料怎么处理……” “居然是报损,那是铜,不是瓷也不是琉璃,报的什么损?可是偏偏这么多年来,没有人觉得不对……” “是,涉及的银钱不多,铜料一斤一钱三分银,二百多斤铜料下来,也就是二十多两银子,可叫人心里膈应……” “这宫里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汗阿玛?这内务府的贪污案,查出一处接着一处,可御前也没有彻查的意思,像铜作这样的报损的,不知有多少处……爷寻思了,汗阿玛自己都不上心,爷再操心这些费力不讨好,还得罪人……” “以后内务府的差事,还是马斯喀跟十二阿哥盯着吧,爷腾出手来,将咱们家的产业归拢归拢……” 舒舒道:“皇上也不容易,八旗制度在这里,皇上最信重的人手还是上三旗的人……上三旗勋贵又牵扯太多,内务府三旗是家奴,本是用着最放心的,真要从上到下查,那宫里就要乱了……” 九阿哥叹气道:“爷晓得这个道理,所以才觉得内务府的差事不用太上心,该制定的规矩爷制定了,大家面上过得去就行……” 舒舒道:“到底是皇上的内务府的,皇上求稳,爷的选择没错。” 九阿哥挑眉道:“爷这几年的差事也尽心尽力了,等到官烧锅起来,一年给内务府增加万八千的收益跟玩儿似的……先松快几年,将咱们自己家的茶园、果园都归拢归拢……” 舒舒想起了苏州东山岛上橘子园。 东山岛在太湖边上,太湖珍珠…… 舒舒按耐下这个念头。 事缓则圆。 现在不用往富了熬,等到过了夺嫡这个节点再说…… * 乾清宫,西暖阁。 魏珠已经打听了缘故,晓得九阿哥在内造办发火的前因后果。 等到听到九阿哥处理方式,是命内造办郎中自查重新核定损耗比例,康熙有些意外。 不过他也明白九阿哥为什么郁闷了。 要是按照九阿哥之前的行事,眼里揉不进沙子,定要重罚的,可是内务府接二连三的官司,伤的也是皇家体面。 九阿哥这是懂事了,晓得顾全大局,才轻拿轻放。 也该如此了,一年比一年大,总不能行事还毛毛愣愣的。 只是铜作,竟是六成报损…… 康熙没有在这小事上留过心,眼下也觉得郁闷。 要知道内务府的账目,不都是三五千两银子的支出,更多的就是几两几钱银子的开支。 如皇子做小貂帽,如皇子做毛笔,有时候一笔账就是一两几钱几分。 可是下头的包衣,一个莲花灯台的差事,就报损了二百多斤铜料,折银二十多两银子…… * 各种检查与结果都出来了,除了糖尿病,还有高血压、颈椎硬化、眼底动脉硬化跟巧囊与肝功能异常,除了降糖的司美,暂时不能用其他药,每天输液都是护肝的,等着生化指数下来,才能开其他对症的药回家,所以还要在医院再待几天。555,大家要保重,爱惜身体。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 叔侄(打滚求月票) 明日要接人出来,下午舒舒就打发白果、小松进园子禀告了。 回春墅中,宜妃听了,有几分意外道:“没想到这么快……” 还以为会暖和了再接人。 随即想到没几日十七阿哥就要开蒙,到时候不好耽搁,她也就晓得只能挑这几日。 既是御前报备过的,宜妃就点头应了。 次日一早,舒舒与九阿哥就一起进园子来接人。 宜妃早吩咐保母预备好了两位小阿哥备用的衣服。 九阿哥带了舒舒进来请了安,略坐了坐就告辞离开。 这一片住的都是嫔御,就算是白日,九阿哥也不好久留。 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都是小短腿,就都有保母抱着。 十八阿哥鲜少出来,就算入眼草木凋零,可还是觉得稀罕,眼睛有些不够使。 十七阿哥则是小大人似的,问起保母道:“给侄儿侄女们的表礼带了么?” 保母应着,道:“带了,娘娘都叫装上了。” 十七阿哥这才露出放心模样。 十八阿哥看着十七阿哥,脸上有些迷糊:“侄儿……侄女在哪呢?” 十七阿哥道:“九哥、九嫂家呢……” “九嫂……米花糖……” 十八阿哥听着耳熟了。 十七阿哥点头道:“不单米花糖,娘娘这里的橘子软糖、玉米软糖也都是九嫂家的……” 十八阿哥小胖脸上多了生动,转头望向舒舒:“九嫂、九嫂……” 舒舒近前两步,笑着应道:“哎,我就是九嫂……” 一行人出了小东门,斜对过就是北六所,就直接步行过去。 等到进了二所,夫妻两个就直接带两位小阿哥到正房。 就算计划去砸冰网鱼,也是中午暖和的时候。 上午正冷,可以在屋子里玩。 昨日买回来的金鱼,都在西次间,用的就是花鸟铺子的矮瓷缸,只是没有垫高底座,防备着孩子们看着费劲。 如今一尺半高,坐在凳子上看着也正好。 两位小阿哥就直接被带到西次间,一进来,就被地上的几口青花瓷缸给吸引了。 等到看清楚里头游来游去的金鱼,两人眼睛都移不开了。 保母见状,忙给去了外头的大衣裳,露出里面的夹棉褂子,头上的风帽也去了。 “鱼……” 十八阿哥指着瓷缸对十七阿哥道。 “这是金鱼,皇祖母那里也养了……” 十七阿哥道。 到底年岁大些,十七阿哥想起正事儿,仰头道:“九哥、九嫂,侄儿、侄女呢?” 九阿哥道:“后罩房呢,这就叫人抱过来。” 舒舒道:“我去接吧……” 就由九阿哥先陪着两个小阿哥,舒舒往后院去了。 丰生三个刚吃完鸡蛋羹,见了舒舒,都小鸡仔似地凑过来。 “额涅、额涅……” 大嗓门的是尼固珠,笑得乖巧的是丰生,伸手拉着舒舒袖子的是阿克丹。 几个孩子走路已经很稳了,不过也能看出来尼固珠走的最稳当、最快,丰生中不溜,阿克丹慢些。 舒舒挨个夸了一句。 伯夫人道:“接出来了?” 舒舒点头道:“嗯,在正房了,我过来带他们几个去见礼……” 说到这里,她就笑了,道:“都统府那边有小舅舅,这边有小叔叔,说起来十八阿哥比他们几个就大了八个月,说不定以后进上书房都是一拨的……” 伯夫人也跟着笑了,道:“论起宗亲来,丰生他们三个不算辈分小的,侄儿、侄孙也不少……” 这说的主要是礼烈亲王子孙。 就比如讷尔苏,说起来是丰生他们的族侄子。 再往远了说,有些红带子支系,一百多年来,比皇家多传了两三代。 等到保母将三个孩子的外衣穿好,舒舒就带着到了正房。 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已经不扒着金鱼缸看了,坐在炕上吃橘子。 看到几个小孩子被抱进来,十七阿哥晓得是侄儿、侄女到了,忙放下了手中橘子。 十八阿哥则是瞪大了眼睛。 他去年见过三个孩子一次,不过早忘干净了。 丰生三个看到多了两个小孩儿在炕上坐着,也都好奇的看着。 他们也记不得了。 等到五个孩子都放在炕上,十七阿哥立时挺起了小胸脯,道:“我是十七叔!” 丰生与阿克丹都看着没动。 尼固珠直接起身过去,就在十七阿哥旁边坐了,拉着十七阿哥的手道:“十七叔,新年好……” 她虽跟两个哥哥一样都是短头发,可是身上是粉色小褂子。 十七阿哥眉开眼笑,道:“侄女新年好!” 还好这一回不用尼固珠念叨第二回,十七阿哥就吩咐保母将自己带给侄儿、侄女们的礼拿出来。 兄妹三人,一人一份。 丰生跟阿克丹的是一人一把银匕首,没有开刃的童刀,可以挂在腰带上。 尼固珠的是个俄罗斯的套娃,是红色的。 尼固珠立时就想要伸手,克制了一下,望向旁边的舒舒,等到她点头了,才一把搂在怀里。 十八阿哥见哥哥给三个小孩派东西,就跟着坐在阿克丹后头等着,自然是什么都没有,迷糊道:“我的呢?” 十七阿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今天是给侄儿们带东西,回头哥哥给你补上,接下来该你给侄儿礼物了……” 十八阿哥倒是听话的很,点了点头,看向保母打开的包裹。 里面也是三份礼,丰生兄弟是一样的,都是银制九连环,尼固珠的是金香包。 十八阿哥听着十七阿哥的话,也将东西分给三个孩子。 尼固珠则是拉着十八阿哥的手,跟舒舒道:“额涅,不是叔叔,是哥哥……” 说着,她指了指十八阿哥,又指了指阿克丹,道:“外头的哥哥……” 阿克丹与十八阿哥相貌相似。 十八阿哥比阿克丹胖一圈,可眉眼还在这里,尼固珠一下子就分辨出来。 舒舒坐在炕边,耐心给她解释道:“你二哥像你玛嬷,你十八叔也像你玛嬷,他们就长得像了。” 尼固珠脸上都是混沌。 玛嬷又是什么? 阿克丹在旁道:“就跟大哥跟七舅一样……” 去年的记忆不真切,几日前的记忆却是真切的。 尼固珠记得郭罗玛法家有个七舅舅,也是小孩子,跟大哥长得像。 她觉得好像有些懂了,又好像不大懂,道:“那谁跟我一样呢?” 她望向舒舒跟九阿哥,眼巴巴地看着。 九阿哥伸手将她抱起来,道:“阿玛跟你一样啊,这不是正好……” 尼固珠回头看着十八阿哥,道:“不好,我想要小孩儿跟我像……” 九阿哥被嫌弃了,轻哼道:“那等着吧,回头你汗玛法给你生个小姑姑、小叔叔的,说不得就有个像你的了……” 尼固珠“咯咯”笑了,满意道:“一人一个,额涅说了,这叫公平……” 这么大的孩子,已经开始有了自我认知。 喜欢说不,也喜欢圈起了自己的东西。 搬到海淀,几个孩子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每天相处的时间也多了,舒舒担心孩子们有了争执摩擦,少不得絮絮叨叨的,一遍一遍地讲规矩道理。 每个人的玩具,也都分派的清楚。 尼固珠也有了基本的认知,不能抢哥哥们的东西,每个人的东西都是每个人的。 也不能老让额涅抱,额涅是三个人的额涅。 十七阿哥在旁,听到九阿哥与尼固珠的对答,赞道:“侄女真聪明……” 尼固珠听了,晓得是好话,“咯咯”笑得更欢实了,从九阿哥的怀里出溜下来,又凑到十七阿哥身边,搂着他道:“十七叔也最好了……” 十七阿哥被搂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小脸道:“不该你搂我,应该我搂你……” 尼固珠摇头道:“你搂不住我……” 十七阿哥不信。 他不是小孩子了,他今年都六岁了! 过几日太妃随太后过来,他就要开始入上书房读书了。 虽说他挪阿哥所的日子往后延了一年,可是开蒙的日子没有延。 十七阿哥伸出胳膊,学着尼固珠的动作搂人,还真是没合上胳膊。 十七阿哥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 十八阿哥见状,很是贴心,道:“搂我能搂住,哥哥还抱我……” 丰生在旁道:“妹妹能搂我,也能搂弟弟……” 几个小孩子叽叽喳喳,比了胳膊长短,又比高矮。 十七阿哥、尼固珠与丰生都是实诚孩子,十八阿哥与阿克丹却是踮脚。 原本舒舒打算让三个孩子见了礼就抱回后院的,五个孩子看顾不过来,也容易怠慢客人。 可眼见着五个孩子凑到一起,竟是玩到一起去了,就改了主意。 挺好的,孩子陪孩子。 眼见着十八阿哥与阿克丹的小动作,舒舒很是意外,跟九阿哥道:“十八阿哥看着懒懒的,阿克丹也是能不动就不动的样子,还以为两人性子都不要强……” 没想到看走眼了。 这两人才是有胜负心的。 九阿哥道:“阿克丹这性子好,不跟哥哥、妹妹争,在旁人跟前要强;十八阿哥这个,有点儿蔫淘啊,没有十七阿哥实诚……” 舒舒看着,若有所思。 阿克丹的性子有点儿随自己了,自己小时候就是差不多的脾气,在家里对弟弟们都宽和友爱,不与相争;到了外头,却是个有脾气的小格格。 可十八阿哥这脾气,跟五阿哥、九阿哥不相似。 这……是个比胞兄们聪明的小阿哥?!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 小儿无赖(打滚求月票) 五个孩子凑到一起,就算只有三个人说话,十八阿哥与阿克丹都闭嘴葫芦,那热闹劲儿也是没法说了。 九阿哥看着心有余悸,跟舒舒道:“幸好咱们家这三个,平时只能顶一个半,要不这闹闹哄哄的,叫人脑仁疼儿……”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道:“小孩子都是如此,爷没觉得头疼,那是因为爷陪的少……阿牟跟嬷嬷才是受累的……” 伯夫人这里,只照顾一个,可是那顽皮劲儿能抵丰生兄弟两个。 齐嬷嬷也不容易,总揽丰生兄弟两个身边的事儿,一日不敢懈怠。 有了这两位长辈的费劲巴力,才解放了舒舒与九阿哥。 尤其是舒舒。 毕竟眼下世情,默认“男主外、女主内”,抚养儿女的主要责任都落在舒舒头上。 几个孩子热闹完,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想起了地上的金鱼缸。 叔侄几个从炕上转移到了地上。 几缸金鱼中,红色占了一半,鹤顶红这样红白的占了一些,剩下才是金色跟黑色。 尼固珠盯着的,都是红色的,小手扶着缸边,看得口水哒哒的。 “啪嗒”,水缸上起了涟漪。 十八阿哥指着尼固珠,说不出话来。 宫里的孩子都是干干净净的,估计没想到小丫头这样邋遢,口水直接掉缸里。 “没事儿……” 十七阿哥压下十八阿哥的手,将他牵到旁边的金鱼缸,道:“你看这个……” 十八阿哥又挪了两步,离尼固珠远了,也分辨眼前这一缸是另外一缸,这才安心看缸里的金鱼。 他这盆是鹤顶红,鱼身是白色的,只头顶是红色的,通体看起来十分干净。 尼固珠还不知道被嫌弃了,想要伸手勾水里金鱼,迟疑了一下,回头看舒舒。 舒舒与九阿哥昨晚就叫人做了几个小抄网,用的是铜丝跟绢帛,一尺来长,专门给孩子们捞金鱼。 眼下孩子们都围着金鱼打转转,舒舒就叫白果将准备好的抄网跟瓷碗分给孩子们,一人一份,还拿来了小杌子,叫大家坐了。 “额涅最好了,阿玛最好了……” 尼固珠坐着,看着手中的小抄网,回头对舒舒与九阿哥道。 丰生在旁边,指着缸里最大的一条红金鱼道:“妹妹,这个大……” 尼固珠转头看丰生,也是笑得灿烂:“大哥最好了!” 十七阿哥在旁边听着这话音耳熟,感情这位大胖侄女,就爱说“最好了”。 总共是三缸金鱼,摆着个品字,五小转圈坐着。 尼固珠就在品字头上,守着龙睛蝶尾那一缸,左手是丰生,右手是阿克丹。 丰生旁边是十七阿哥。 十七阿哥另一侧是十八阿哥。 孩子太多,舒舒与九阿哥分身乏术,就选择坐在椅子上旁观,让白果、小松鱼缸边上看顾孩子们。 至于捞金鱼…… 昨晚九阿哥与舒舒已经玩过瘾了。 夫妻两个还安排了比赛,半盏茶的时间,谁捞的金鱼最多,谁就获胜。 这获胜一方的福利,就安排在了晚上。 其中,就有诸多不可言说之处。 眼下看到小抄子,九阿哥食骨知髓,跟舒舒道:“今晚咱们再比一比?” 舒舒看着那些可怜的金鱼,小声道:“爷,您不歇,也叫金鱼歇歇啊!” 九阿哥轻哼道:“手下败将,你这是怂了!” 舒舒指了指孩子们,道:“爷快看,一人一个捞法……” 舒舒本觉得“三岁看老”这句话有些主观,可是眼下瞧着孩子们捞鱼的架势,还真是能看出性子区别来。 尼固珠笑得最欢实,手下动作也多,不过成果可怜。 她又是没有耐心的,这条鱼跑了,就换另一条。 她也不晓得收着力气,“哗哗”地带出水花来,抄网下去,金鱼就跑了。 忙活半天,一条鱼也没有。 她也不恼,“咯咯”地笑着。 丰生这里稳重多了,并不去捞尼固珠眼前的鱼缸,而后偏左坐着,跟十七阿哥一起捞那缸“王字虎”。 这王字虎是虎头金鱼中个头较大的,是京城比较名贵的金鱼品种。 丰生选好了金鱼,就起身,不过因第一次捞鱼,还是叫金鱼跑了。 他就追着选定的金鱼换地方。 直径两尺的鱼缸,他换个地方,就追上了金鱼。 屡败屡战之后,终于有了收获。 舒舒跟九阿哥对视一眼,还以为阿克丹会这样捞鱼,没想到这样执着有毅力的是丰生。 九阿哥咋舌道:“老话说的也不对,丰生可是只有一个旋儿,这脾气也拧啊!” 说来也巧,三个孩子头顶的发旋不同。 丰生是一个旋儿,阿克丹是两个,尼固珠是三个旋儿。 按照老话,是一旋精、二旋拧、三旋打架不要命。 之前夫妻两个还觉得有几分道理,跟三个孩子的脾气也对得上。 舒舒道:“这不是拧,这是有恒心……” 目标也明确,那么多金鱼,唾手可得,丰生却只挑自己喜欢的那一条捞。 夫妻说着话,再看阿克丹。 阿克丹的胳膊搭在瓷缸上,整个人是静止状态,跟其他几个孩子热热闹闹捞鱼的情形不同,只眼睛看着旁边的十八阿哥。 他也避开了尼固珠跟前的鱼缸,选择跟十八阿哥一个捞那缸“鹤顶红”。 不单他如此,他旁边的十八阿哥也是如此。 不过叔侄身边的装金鱼的碗却不是空的。 原来十八阿哥懒惰,看到金鱼游来游去的,就将抄网轻轻放下去,等着金鱼自己游进去。 阿克丹见了,就有样学样的,也是这样动作。 九阿哥见状,嘴角抽了抽,这叔侄两个倒是一脉相承。 舒舒去看年龄最大的十七阿哥。 十七阿哥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全神贯注地捞鱼,还分心照顾旁边的十八阿哥。 见十八阿哥动作缓慢,担心他捞的鱼少,探头去数,见里头三、四条了才放心。 他又看丰生这里,见丰生还在追逐第二条鱼,就拿着抄网在前头帮着拦堵,很会照顾人的样子。 九阿哥见了,点头道:“有做哥哥的样子,跟爷小时候一样!” 舒舒听着,笑而不语。 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差了将近三岁,十八阿哥从兆祥所回翊坤宫时十七阿哥都四岁了。 四岁的孩子,晓得自己是哥哥,知道照顾弟弟也寻常。 可是九阿哥跟十阿哥相差一个半月,谁照顾谁? 也就九阿哥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是哥哥,自己在护着十阿哥;估计在十阿哥那边,都习惯照顾哥哥了。 北六所的六个阿哥院,跟宫里的格局差不多,都是联排院子,共用前头一条甬道。 舒舒夫妻两个入园出园子,还带了皇子出来,都是要经过其他几个院子的。 二所、四所也就陆续得了消息。 七阿哥早上回城去了,只有七福晋在。 七福晋本想亲自过来,被嬷嬷给拦住。 道路冰滑,九阿哥还在家,多有不方便之处。 七福晋就听了劝,叫人装了一盘柑子、一盘苹果、一盘糖炒栗子、一盘五香南瓜子给五所送过去。 到了四所这里,十三阿哥正好在,就跟十三福晋道:“昨儿碰到九哥,说是今天中午捞鱼去,还说给咱们分鱼,我还以为是九哥带九嫂出去玩儿,没好意思掺和,原来是九哥带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那我过去瞧瞧,给九哥打下手……” 十三福晋在“初见礼”时见过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也给了见面礼。 不过她想起尼固珠见人就“新年好”,就装了两个荷包,里面装了两个金制平安牌。 “拿这个做什么?” 十三阿哥不解道。 十三福晋道:“爷收着,要是两个弟弟拜年,就给了,省得弟弟们失望。” 十三阿哥摆手道:“不用,下头几个弟弟的压岁荷包,初一那天我都给了。” 十三福晋这才收回荷包。 十三阿哥仔细打量她神色,十三福晋神色如常,并无不快的意思。 十三阿哥轻咳了一声,道:“都是随往年的例,早就预备出来的,也上了账册……” 那时候十三福晋还没有嫁进阿哥所,都是嬷嬷预备的。 早在十三福晋嫁进来后,十三阿哥就将头所的账册与钥匙都给十三福晋了。 这是他的福晋,宫里的奴才又是最会看脸色的,十三阿哥自然先敬在前头,省得下头人怠慢。 十三阿哥这几年也算是看了兄嫂们的相处,心里有数,晓得这夫妻之间是否和睦,丈夫的态度很重要。 皇子福晋是外头嫁进宫里的,很是不容易,这日子好坏,其实都在皇子身上。 十三福晋笑着看十三阿哥,道:“是我偷懒了,前头的账册看的粗糙,只看着正月里需要预备的人情走礼……” 十三阿哥道:“没事儿,账册在那里放着,慢慢看……” 夫妻两个相视一笑,多了几分心意相通。 等到十三阿哥进了五所,发现了不妥。 他已经是大婚的小叔子,不好直接登堂入室。 他就进了前屋,等着崔百岁过去正房禀告。 正房这里,舒舒跟九阿哥刚见了七福晋的嬷嬷。 听说十三阿哥来看弟弟,在前头等着,舒舒就跟九阿哥道:“要不今儿我偷偷懒,爷跟十三爷照顾几个孩子?” 听着这闹闹哄哄的,舒舒很想要躲了。 九阿哥听了,很是动心,道:“那正好,将丰生他们三个也带过去捞鱼,两三刻钟就回来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 消弭祸端(打滚求月票) 御马场旁边的冰场,距离阿哥所就是半里地。 舒舒想了想,道:“那就去吧,只是爷掐着点儿……” 九阿哥道:“放心,冰不实了,不往上头去。” 前几天他们去阿哥所后的冰面,那个是路上的积冰,还是背阴处,并不是大水泡,所以带孩子玩耍也没有什么担心的。 要是深水坑,就要防着冰层薄了,上去危险。 夫妻有了打算,九阿哥就吩咐崔百岁直接带十三阿哥过来正房。 舒舒等着十三阿哥过来,打了招呼,就往后罩房去了。 十三阿哥看着孩子们老实在地上坐着,也有了兴趣上前。 十七阿哥已经记事了,又是初一才见过的,拉着十八阿哥起身道:“十三哥……” 十八阿哥也老实跟着叫人。 尼固珠听到动静,抬头望过去,撂下抄网,就往那边去了,也跟着学舌:“十三哥,十三哥!” 十三阿哥目瞪口呆,伸手将尼固珠抱了起来,道:“不是十三哥,是十三叔,前几日还见了,不记得了?” 尼固珠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又改口道:“十三叔,十三叔……” 九阿哥则是问丰生跟阿克丹道:“你们也不记得了么?大前天见过的十三叔,阿玛的弟弟,来给你们十三叔请安……” 丰生与阿克丹也没说记得还是不记得,不过都开口叫人了。 十三阿哥抱着尼固珠,看了一圈大家的渔获。 十七阿哥与丰生的最多,每人五、六条;十八阿哥与阿克丹次之,每人三、四条;尼固珠这里最少,只有两条掉了鱼鳞、折了鱼尾的。 十三阿哥有些意外,因为尼固珠“独霸”一个鱼缸,他还以为渔获最丰。 九阿哥本以为尼固珠到了十三阿哥怀里,会继续“新年好”呢,不过尼固珠应该是厌了要红包的游戏,扭着身子指着那盆龙睛道:“鱼……鱼……” 十三阿哥以为尼固珠是让自己帮着她捞鱼,立时道:“瞧好吧,指哪一条,十三叔给你捞哪一条……” 说着,他将尼固珠放下,蹲下身子,准备拿着尼固珠的小抄网捞鱼。 “不!” 尼固珠伸着小胖胳膊拦着,拉过来小松的小杌子,对着十三阿哥拍了拍,又伸手要小松的抄网给十三阿哥。 而后她自己也坐下,拉着十三阿哥,示意坐自己旁边。 十三阿哥这才晓得方才猜错了,尼固珠是要跟自己一起捞鱼。 他接了渔网,笑着坐了。 尼固珠心满意足,扬着小脖子对九阿哥道:“阿玛,阿玛,像我……” 九阿哥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对,像你像你……” 十三阿哥没听明白,被笑得莫名其妙。 尼固珠已经“咯咯”地笑起来,看着十三阿哥很是亲近的模样。 十七阿哥在旁,看了眼尼固珠,又看了十三阿哥,面上带了纠结。 随后他看了眼十八阿哥,又看了眼阿克丹,眉头舒展开来。 他小声问九阿哥道:“九哥,大侄女是不是眼神不好?她跟十三哥长得也不像啊?” 十三阿哥听了,也低头打量尼固珠。 圆乎乎的小脸,眼睛细长,嘴巴张着,合不拢似的,是个爱笑的孩子。 九阿哥道:“不是她像你十三哥,是说你十三哥像她呢!” 十七阿哥瞪大眼睛,那真看不出来! 到底哪像了? 十三阿哥听了失笑,道:“侄女像叔,那是常有的,许是咱们大格格就瞧着我亲呢!” 尼固珠听得似懂非懂,可是不碍她点头,对十三阿哥笑得灿烂,道:“十三叔最好了!” 十三阿哥心花怒放,瞧着尼固珠这小胖脸也越看越亲切。 九阿哥挑挑眉,往后尼固珠不会看到叔叔跟姑姑,都觉得他们长得像自己吧? 孩子没有什么耐性,捞金鱼的游戏玩了大半个时辰也就够够的。 眼见着将要到午时,外头看着也暖和一些了。 九阿哥准备带孩子们出发了。 舒舒得了消息从后罩房回来,看着几个孩子都收拾妥当了,风帽、手闷子、口罩也齐全,送孩子们离开。 跟着的保姆、丫头、太监,浩浩荡荡二十来个人。 十三阿哥抱了尼固珠,其他四个孩子都是保母抱着。 何玉柱、孙金等人手中拿了渔网、木桶什么的。 九阿哥空着手,嘱咐小松道:“一会儿捞了头网,你就带人送回来些,福晋早上没吃几口,别耽搁了中午吃鱼……” 小松应了。 半里地的距离,说话的功夫就到了。 十三阿哥抬头一看,这里跟御马场就一墙之隔,离御马场的角门就隔着几十步。 看着这两个连着水泡子,十三阿哥不由皱眉,道:“这离御马场太近了,回头小阿哥们淘气,别再上冰?” 小阿哥与皇孙每天上午在无逸斋跟着先生念书,下午就来御马场练习骑射。 这个角门,就是方便小阿哥们出入的。 九阿哥抬头看天。 天气晴好。 这泡子没有树木遮挡,不是背阴处,有些消融,冻的不实了。 九阿哥见状,就将腰牌递给何玉柱,道:“去内务府值房传话,叫他们安排人抬个小船过来,将这边的冰面都砸开……将水泄了……” 何玉柱应声去了。 九阿哥道:“早先就是小水坑,去年夏天雨水大,成了泡子,是不好留在这边……” 否则小皇子们、小皇孙们,每天下午往返这里,要是落水,就是祸事。 只能说蝴蝶的翅膀动了。 原本某个落水殇了的小阿哥也算彻底改了命数。 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只是未雨绸缪罢了,哪里会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几个小阿哥已经从保母怀里下地。 九阿哥已经吩咐人砸冰。 皇子府的人,这几年砸冰捞鱼,都有经验了。 春林跟桂元一个带人砸冰,一个带人下网。 一刻钟的功夫,就准备的差不多,可以拉网了。 几个孩子看着大人们忙忙活活的,都好奇地看着。 等到一网鱼捞上来,银鳞闪闪的,孩子们都兴奋了。 “鱼……鱼……” 尼固珠欢快叫着,就要往前凑。 前头的人正在拽渔网,眼见着就要碰上,十三阿哥忙将尼固珠提起来。 尼固珠回头看了一眼,小短腿蹬着,还要往渔网上凑。 这会儿功夫,渔网已经拽完了。 见小主子们要看鱼,春林跟桂元就让出地方来。 没有大鱼,不是小鲫鱼,就是细白条鱼,大的有一拃来长,小的只有两寸左右。 但是数量不菲。 这鱼没有金鱼漂亮,可是数量多。 几个孩子看着,就想要上手,保母在旁拦着。 “阿玛,十三叔……” 尼固珠转过头,求能做主的人。 九阿哥就道:“让他们摸吧,玩上半刻钟就抱回去……” 这会儿正暖和。 小松提了半桶鱼,先回五所了。 小棠知晓今天捞鱼,已经在等着。 毕竟九阿哥发过话的,今天中午“全鱼宴”。 眼下看着这半桶小杂鱼,小棠将之前定好的菜谱删减了大半。 这鱼太小了,又不是活水里的,会有土腥味儿,得调味重。 “干炸小鲫鱼,酱烧小白条,再做个鱼酱……” 少一时,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就带了孩子们回来。 除了吃的鱼之外,还有一个小桶,装的是一寸来长的鱼苗。 既是要将那两个水泡子的水泄了,鱼苗扔回去也活不了,九阿哥就叫人挑了几个欢实的给尼固珠几个留着。 孩子们闹闹腾腾的回来,屋子里马上就满满当当的。 还好有了新玩意儿,几尾小鱼苗,还有两个螺蛳。 换了盆里放着,五个小脑袋瓜子围着一团,看着里面的小白条跟螺蛳。 十三阿哥想起前几年跟着九阿哥在西花园捞鱼之事了,道:“九哥,园子里的鱼就白放着?是不是可惜了,里面有大鱼……” 九阿哥道:“西花园的不好动,北花园的鲤鱼池这前两年才开始用的,只有畅春园能捞鱼,前两年也让人捞过一回了……” 十三阿哥可惜道:“可惜了,没有大鱼,大鱼烤了香……” 九阿哥也想要去捞些大鱼做酥鱼。 他就道:“等到初九皇祖母过来时,十二阿哥会跟着过来,到时候咱们抽一天去西山,那边海子有大鱼。” 十三阿哥听说十二阿哥要过来,欢喜道:“那真是太好了,这回三所也有人了……” 九阿哥想起了皇子们在海淀的住处。 哈哈,好像爱说教的、讨人嫌的,都在南五所那边了。 北六所这六个院子,住的是不爱啰嗦的两位哥哥,还有能玩到一块儿去的弟弟们,挺好挺好…… 两个水泡子放水,除了之前捞出来的杂鱼,泄洪口也有不少小鱼。 九阿哥听了,就叫何玉柱往各处送了些,剩下的都给园膳房那边了。 到了中午,组合版的全鱼宴上来了。 除了三道小杂鱼新菜,其它还有几道年菜,有红烧带鱼、酱焖鲅鱼、酸菜鱼丸,还有银鱼鸡蛋饼等。 还没等上桌,外头就有了动静。 “蹬蹬蹬蹬”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停了。 而后,外头传来说话声:“九哥,九嫂,我来了……” * 月票掉到三十外了,泪奔求月票,55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 真面目为何(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看了眼座钟,还不到午正。 是无逸斋的午歇时间。 他跟十三阿哥嘀咕道:“不会是馋了,过来找饭辙吧?” 十三阿哥一时也想不到原由。 舒舒不在屋子里,看着摆好了膳桌,就带三个孩子去后罩房了。 三个小的还不能自己吃饭,真要留他们在屋里,那五个孩子凑到一起,不用想着正经吃饭了。 正房西次间,摆了炕桌,眼下就兄弟四个坐着。 九阿哥扬声道:“还不进来,让爷去迎你不成?” 十四阿哥应了一声,这才大踏步进来。 十七阿哥晓得这个也是哥哥,拉着十八阿哥起来。 十四阿哥没有看到两个小的,跟九阿哥道:“好好的,九哥怎么叫人砸冰放水了?我都跟讷尔苏、弘昱他们说好了,今天下午骑射功课完了,大家去冰嬉,结果好么,就剩下两个泥坑了……”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你也晓得是砸冰放水?怎么不长心,今儿出九,还敢往冰面去?” 十四阿哥笑道:“今年不是冷么?听说九哥前几天带孩子玩冰车来着?” 九阿哥道:“我们去的是阿哥所后头的冰面,路面上的积冰,背阴处;御马场角门旁边那两个泡子深的地方有七、八尺深,能一样吗?”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就算想要冰嬉,也要看着时间,出九冰就不实了……” 十四阿哥倒是没有懊恼,对他来说,也过了贪玩的年岁,张罗冰嬉不过是哄着小阿哥罢了。 大过年的,他们还要关起来读书,心都跟长草似的,很想要出去玩,十四阿哥被央磨着,才张罗了一回。 他得了消息,就从无逸斋过来,也是奔着饭口来的。 至于“问罪”…… 他有自知之明。 他是任性不假,可是九阿哥可没有惯过他。 十四阿哥也瞧明白了,上头的那一拨年岁的哥哥们,都不稀得搭理他,中间这一拨哥哥们,都跟九阿哥交好。 他单交好十三阿哥一个没用,还是形单影只的,显得没有好人缘。 要跟九阿哥这里保持友好往来,看着就是一波的了。 等到过两年自己大婚,自己的福晋既会得四福晋照顾,也能得舒舒照顾一二。 一边跟两位哥哥说话,十四阿哥一边看膳桌,才发现炕上站着两个弟弟。 他的视线在十八阿哥脸上顿了顿,别看宫里已经有了十九阿哥,可是跟十八阿哥差着身份。 不用猜也晓得,等到十八阿哥入上书房,也是“皇幼子”的待遇。 有这个待遇的皇子好几个,自己是最狼狈的,还没有当差,就被皇父不喜。 十四阿哥的心情很是复杂。 为什么十八阿哥才这么丁点儿大?! 他不是不关心十三阿哥的,可是跟他的落魄相比,十三阿哥是不是太风光了? 如果十八阿哥像十五阿哥那么大就好了,到时候跟十三阿哥对上,早早成为新一任的“皇幼子”。 “十四哥……” 十七阿哥带着弟弟叫人。 十四阿哥点点头,道:“你们倒是好福气,这么小就能出来见世面……” 十七阿哥咧嘴笑,道:“我们来看侄儿、侄女……” 九阿哥吩咐何玉柱道:“还干瞅着,给你十四爷拿手巾呢!” 十三阿哥也道:“先吃饭,九哥叫人预备了‘全鱼宴’……” 何玉柱拿了湿手巾过来,十四阿哥擦了手,就在炕边坐着。 眼见着十八阿哥也在十七阿哥旁边坐了,他好奇道:“小十八多大了?就会自己吃饭了?” 他怎么觉得这么大的孩子还在吃奶呢…… 十八阿哥伸出手来,张着巴掌,然后又收回大拇哥。 十七阿哥在旁道:“这是告诉十四哥,他四岁了……” 十四阿哥仔细看了十八阿哥两眼,瞧着挺聪明的,这是机灵啊,还是不机灵啊? 九阿哥跟十四阿哥道:“十七弟初十开蒙,他这一波,就他一个,到时候你多照顾些。” 十四阿哥立时道:“那还用九哥吩咐?我指定护着周周全全的!” 提及十七阿哥入学之事,十四阿哥想起一件事道:“听说十七阿哥的哈哈珠子,有个是先安郡王的孙子?怎么从他们家挑人?” 九阿哥听了一嘴,道:“给安郡王体面吧,王府没有合适的,就挑了他侄儿。” 岳乐二十子,只传下六房,除了嫡出的安郡王兄弟四人,还有两个庶子,都封的辅国将军,一个行八,一个行十六,都是皇子们的堂叔。 行八的那位已经薨了,这次十七阿哥伴读就是行十六那位辅国将军的儿子,年岁跟十七阿哥相仿。 十四阿哥道:“汗阿玛到底什么意思?对安郡王兄弟前两年收拾了一回又一回,怎么说抬举又抬举起来了?” 九阿哥道:“矬子里拔大个儿吧,朝廷的亲王、郡王都是有数的,总要有人当差。” 这几年薨了好几位亲王、郡王,剩下的要么老迈不堪用,要么年轻不稳重,能使唤的人都是有数的。 十三阿哥没有说话。 十四阿哥嘀咕道:“我觉得不是这个,汗阿玛指定还有其他用意。” 就是一时想不明白缘故。 十三阿哥道:“快吃饭吧,一会儿饭菜要凉了……” 十四阿哥这次住了话音,等到九阿哥提了筷子,他就夹着一块红烧带鱼。 这个刺儿少,吃着也香。 十三阿哥则是将银鱼鸡蛋饼给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一人夹了一块。 两个小阿哥坐在炕里,没有保母在旁布菜,需要人看顾一二。 十四阿哥吃完一块带鱼,才发现十三阿哥的动作。 他带了几分感慨,道:“十三哥还是这样细心,会照顾弟弟……” 十三阿哥闻言,就给十四阿哥也夹了一块,道:“你现在也很有当哥哥、当叔叔的样子,听说上书房的小阿哥们都信服你……” 说到这里,他其实想要劝十四阿哥两句。 就算做个“孩子王”,带着小阿哥们玩耍,可是也是安全为要。 皇子皇孙都金贵,就比如今日九哥接了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出来,都是提前预备着,也仔细看顾。 要是自己不来,就是九哥、九嫂不住眼照顾;自己来了,换了他跟九哥全陪。 十四阿哥行事毛毛躁躁的,自己都需要人照顾,不适合带孩子们出来玩儿。 就比如今日的那个水泡子,要是真让皇子皇孙们上去冰嬉,谁晓得会什么情景。 虽说眼下看着冰面依旧在,可是民谚说的好“七九河开”,这说的就是河水解冻。 要是真的掉进冰水里的,几岁大的孩子,谁能受得住? 十三阿哥想到了阿克墩,心下都是一颤。 如果有个万一,就算是无心之失,可是这后果也不是能承受得了的。 不过当着两个弟弟面,十三阿哥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下去了。 还是私下里劝诫更好,省得十四阿哥多心。 兄弟几个吃了一顿饭。 十四阿哥这里下午还有课,瞧着时间差不多,就告辞出来,打算直接往马场去。 十三阿哥眼见着自己过来,嫂子就要回避,也跟着十四阿哥一起离开。 十四阿哥已经醒过味儿来,跟十三阿哥道:“是我没想周全,真要我带着小阿哥们出来,回头伤了哪个,我就是罪人了……” 十三阿哥见他明白,也不啰嗦其他,只道:“入宫读书的皇孙,都是各皇子府的嫡长子与庶长子,兄嫂们都看重,讷尔苏是郡王,还有康亲王府与顺承王府守望相助……”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更不用说,即便生母出身再低,那也是皇子阿哥。 十四阿哥没有回嘴,安静听了。 等到了北四所门口,兄弟要别过,十四阿哥才声音有些低沉道:“十三哥,今天初七,后天就是初九,可是我不敢再过生日了……在太子眼中,我已经是罪人……” 十三阿哥不知该如何规劝。 中间隔着一条人命。 那是毓庆宫的长子! 就算是皇父不喜,可是身份在那里,谁也说不好日后前程是什么。 十四阿哥见他不接话,自嘲道:“是我不对,好好的提这个做什么……真要有那一日,太子要收拾我,我肯定不会束手待毙的……” 十三阿哥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也不能说太子大度,道:“整日里琢磨这些做什么?什么都挂在嘴上,生怕太子忘了这一茬似吧?好好读书,等到明年好好当差,积攒了功劳,爵位升上去,也有个缓冲的余地……” 十四阿哥点点头,就往御马场去了。 他挑着嘴角。 果然谁也靠不住。 一起长大的兄弟,见到自己这样处境,也没有一句准话。 早先没有察觉十三阿哥的奸诈。 可是现在回头想想,自从三十七年开始,十三阿哥随扈,在御前露了脸,就已经开始使心眼了。 一步一步的,十三阿哥取代了八阿哥,成为御前最体面的皇子。 东巡一次,交好了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位哥哥;巡永定河,交好了四阿哥…… 跟十三阿哥一比,自己成了大傻子。 费了这么多心思的十三阿哥,没有其他目的,就甘心去做东宫臂助? 十四阿哥不信!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选人(打滚求月票) 五所这里,膳桌也撤下去了。 舒舒方才就回来了。 十八阿哥开始打瞌睡。 十八阿哥的保母低声道:“九福晋,十八爷平日这个时候午歇……” 舒舒道:“那就歇吧!” 说好了接出来玩一天的,这时候送回去有些早。 就直接在西次间铺了铺盖,让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午歇。 舒舒与九阿哥到了东次间。 “十四阿哥怎么来了?” 舒舒道。 方才得了消息,过来前头送客,也不好细问。 熊孩子可憎,自私有心计的,就更要敬而远之了。 九阿哥就说了御马场角门对面水泡子之事。 舒舒心里算着十四阿哥的岁数了,今年十五,最后一年在上书房了。 正好与十八阿哥、丰生他们叔侄错开,谢天谢地。 九阿哥道:“只比十三阿哥小两岁,怎么感觉差了许多似的,十三阿哥十五的时候没有当差,可是也跟着汗阿玛巡永定河了……” 舒舒不做点评。 虽说十四阿哥在他们夫妻跟前还挺乖巧的,可是本性在那里,不是能亲近的,就这样不远不近的正好。 九阿哥提了一句,也就不提了,说起了安王府那两个旁支。 “亲王庶子,直接封的辅国将军,到了这一代,承爵就是奉国将军……” 要不是这次十七阿哥的伴读选了辅国将军府的阿哥,估计都没有人想起里安王府还有这两个旁支。 舒舒道:“这是看在太后、太妃的面子吧?” 九阿哥先头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并不见太后与太妃对安郡王府多留心的模样。 不过倒是比给安郡王体面更靠谱些。 屋子里暖和,夫妻两个也歪着打了个盹儿。 估摸着未正,夫妻两人就起来了。 舒舒道:“这就送回去?还是再陪会儿?” 九阿哥想起了前院的冰场,道:“让他们玩会儿再回,捞出来的金鱼都给带上。” 舒舒点头。 她不想去后罩房接三个小的了,五个孩子太闹人了。 九阿哥却心疼孩子,道:“正好跟丰生他们一起放风。” 否则等他们闲下来,就没有这么暖和了。 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这里,醒过来后,也想起上午的小伙伴了。 九阿哥就去接了孩子们过来,幸好冰车都有备用的,五个孩子也能分派开。 只是不到半亩的空地,还要留出两边过道,冰场很是迷你。 五个孩子上去,加上各自的保母看顾着,就有些转不过身。 舒舒与九阿哥都在旁边看着,孩子们却不嫌小,玩得津津有味儿。 虽说保母们小心着别磕碰,可是有一个尼固珠在,一会儿追这个,一会儿撵那个的,不得半刻空闲。 十七阿哥自诩是大孩子了,可对于他来说,冰嬉也是头一回,欢喜得不得了。 十八阿哥本是个安静的小阿哥,愣是被尼固珠撵得四下里逃窜,催着保母离尼固珠远些。 尼固珠伸着胖胳膊,张牙舞爪的,戴的口罩都被口水印湿了。 九阿哥看得美美的,道:“咱们大格格脾气好,嘴巴甜,跟谁都能玩到一块儿……” 舒舒很想要告诉他,这都是滤镜。 瞧瞧十八阿哥那退避三舍的模样,明显是嫌弃这个口水妞。 九阿哥道:“可惜了,堂姊妹里,只有七哥那边的二格格与三格格跟尼固珠一波的,其他的都大了好几岁……” 两个一个是庶出,不好太亲近;一个嫡出,还是七福晋的眼珠子。 舒舒道:“再大些看看吧,到时候也该给尼固珠选几个小伴当进来……堂姊妹什么的,一年到头见不着两回……” 其实,还有个与尼固珠同庚的三贝勒府二格格。 只是夫妻两个谁也没提。 估摸着孩子们玩了两刻钟,舒舒就吩咐人将孩子们抱屋里去了。 等到给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擦了汗,舒舒跟九阿哥就带了人将两位小阿哥送回畅春园。 只有这一回了。 下回再想要接人,也只能十八阿哥一个。 宜妃就算是信任舒舒,可是也悬着心。 眼见着都好好地送回来,她才心里踏实了。 “让你们两口子受累了……” 宜妃道。 九阿哥道:“还有十三阿哥打下手,陪着玩了一上午……” 宜妃听了失笑道:“你倒是会偷懒,这都使唤弟弟……” 说着,她又望向舒舒,道:“他就动嘴,受累的都是旁人,你也别太惯着他……” 舒舒则道:“九爷也上心,前几日就琢磨怎么让弟弟们玩得开心,昨天还专门买金鱼回来了……” 夫妻两个将今日行程大概说了一遍,就出了回春墅,离了畅春园。 等到晚饭时候,南五所的几个阿哥福晋就也得了消息,晓得今日九阿哥夫妇接了两位小皇子过去。 张氏谨言慎行,大阿哥也没有同母幼弟,夫妻两个听过就算。 三阿哥少不得再次唏嘘,自己缺个胞弟,在兄弟里成了单蹦的。 就算不是同胞手足,要是多个娘娘的养子也行。 可惜了了,要不是娘娘年轻时胆小各色,容不下戴佳贵人母子,那七阿哥就是他半个亲弟弟。 三阿哥跟三福晋交代道:“往后多跟老九福晋学学,别管心里待见不待见,人前都是好嫂子的模样,省得回头汗阿玛挑理儿……” 三福晋不以为然道:“好好的,皇上挑我做什么?十个皇子福晋中,我虽有不足,可是也能排进去前三吧?” 三阿哥撇嘴道:“想想你那名声……你倒是会给自己长脸……” 三福晋不忿道:“就是嫉妒罢了,要不怎么就可着我说,不说旁人……” 说到这里,她瞪了眼三阿哥,道:“罪魁祸首还是爷,爷喜欢苗条的,下头的格格们就妖妖娆娆的,恨不得只吃露水活着……” 三阿哥道:“再一再二再三的,也不怪旁人怀疑你……” 三福晋冷哼道:“爷跟我掰扯这个?那外头还有人说爷种子不好,爷觉得真不真呢?” 三阿哥指了她道:“什么糊涂话都敢听,快闭嘴吧,爷种子不好,你能连着生了四个?” 三福晋直了直腰身,带了自傲道:“这不是董鄂家的格格宜子吗?从孝献皇后到宁悫太妃,再到我跟妹妹,嫁了皇家的董鄂家格格,都生了儿子……” 三阿哥打量三福晋道:“爷发现了,你这脾气见长啊?怎么,生了四个孩子,觉得底气十足了?” 三福晋傲然道:“十个皇子福晋,论子嗣,我是头一份;论家世,我还是头一份,怎么就不能有底气了?爷往后也改了吧,我的体面,不就是爷的体面?爷让格格打我的脸,只我被人笑话不成?” 三阿哥听着不自在,道:“好好的,爷打你的脸做什么?爷是糊涂人不成……” 三福晋撇撇嘴。 快三十的人了,糊涂不糊涂的,自己不晓得? 到了四福晋这里,则是庆幸不已。 幸好十四阿哥已经十五了,就算还没有成丁,也不能当成小阿哥对待。 否则真要接过来,那兄弟两个相对没有好脸色,不是培养兄弟情分,是生仇怨了。 还是远点好……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正在见新任内务府总管马斯喀。 康熙对富察家几兄弟印象都很好。 几个人的阿玛米思翰是康熙亲政后提拔的户部尚书。 富察家当时四子,前三子是原配所出的同胞兄弟,第四子比哥哥们小了二十来岁,是继夫人所出。 富察家除了世袭佐领,还有世爵,可是兄弟三个没有争,留给了襁褓中的幼弟。 这样的家风,在八旗也是数的出来的。 马斯喀三兄弟也得了康熙青睐,都是天子近臣。 今日康熙召见马斯喀,一是为了内造办报损之事,二就是元宵节后的内务府小选。 内造办报损之事,九阿哥虽有话吩咐下去,可还要防着人糊弄。 “九阿哥宽和,不是奴才怠慢的原由,你叫人盯着些,要是九阿哥发话了,还有人不当回事儿,那就严查!” 康熙道。 马斯喀恭敬应了。 康熙又说了第二件事,道:“年初小选,可从佐领、管领与有职人家择家风清正、牵扯少的人家,备选皇子格格……” 马斯喀听了,心下意外。 要知道,皇子之中,除了去年大婚的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之外,差不多都有子嗣了。 这个时候还要备选皇子格格,是为八贝勒府预备的? 要是赏了人去,还没有动静,那不是做实了外头的谣言? 那边还有个亲侄女在,还有个亲侄儿在贝勒府当差,马斯喀也颇为关注。 按照八旗规矩,八阿哥是富察家的主子。 不过想着毓庆宫两位格格还没有动静,马斯喀就晓得,应该还有毓庆宫那边的。 康熙心里也在想着人数,道:“先选十个吧!” 马斯喀应了。 等到退了出去,他就往内务府衙门去了。 十个皇子格格…… 不会还有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的恩典吧? 这范围不算小,若只是内佐领、内管领人家里选,那候选的是有数的;可谁扩大到包衣职官人家,那就要几百家人里选了…… * 今天输液时间多了些,才码完,累,单更一天,大家周末愉快。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八十章 管闲事的舒舒(打滚求月票) 次日,舒舒又接了南头所的四个格格过来。 早就说好了,早招待完早好。 等到初九以后,圣驾奉太后过来,五阿哥夫妇、九格格也都要跟着到了,到时候行事也招眼, 小金鱼都是现成的。 十二生肖的牛角灯也都找出来。 跟照顾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相比,今日待客就轻省的多。 几位格格最大的十五,最小的都十一岁。 钓小金鱼这样的游戏,玩了一阵子也就够了。 至于三个小的,抱着出来见了一回客,就叫人抱回去。 差着岁数,玩不到一起去。 留在正房,倒是要围着他们打转转。 九阿哥跟侄女们见过,出了阿哥所,往园子里的内务府值房去了。 他是去看西花园的图纸。 如今在无逸斋念书的小伙伴阿哥多,荷池四所住得拥挤。 需要在西花园里择空地,再修几个院子。 舒舒招待四个侄女,叫白果预备了几个匣子,里面放着的是各种材质的米珠。 舒舒也陪着几个小格格,练习了简单的珠绣技巧。 珠绣不难,只要会针线,很好上手。 “你们也渐大了,过几年有用得着的地方,别费着眼睛做针线,还不如掺和着珠绣,反正都是心意,你们是皇孙格格,身份尊贵着,谁要是真敢将你们当绣娘使唤,只管叫人打她嘴巴子……” 舒舒说着。 大格格十五岁,二格格十四,搁在勋贵人家要开始预备选秀。 搁在皇家,也要考量指婚人选。 不过要看个两三年,等到十八、九的时候再正式指婚出嫁。 要是嫁得早,十六、七出门子的也有,没有定数。 九阿哥跟舒舒提过,这几个小格格,大阿哥都要打算嫁到京城的,就算不能都嫁到八旗,也从在京当差的蒙古王公子弟中择人选。 眼下“抚蒙”虽是国策,可是谁的骨肉谁心疼,都晓得远嫁不容易,各家都有各家的打算。 三格格与四格格还小,听了这个还不觉得什么,大格格与二格格带了腼腆。 舒舒看着姊妹四人,同样是少年丧母,不过因有大格格与二格格这两位年长的胞姐在,三格格与四格格性子还天真烂漫的,被护的周全。 宗女流行晚婚,所以三格格与四格格这亲事,多半是在四十七年后了。 康熙四十七年,是个分水岭。 在那之前,直郡王是身份仅次于太子的皇长子,他的女儿出嫁,也不是按照父爵封,而是会高封。 额驸的备选,也是在蒙古台吉与八旗王侯子弟中择优。 这样的人家,底蕴颇深,遇到什么变故,大面上会过得去。 三格格与四格格,排行靠后,亲事如果在“一废太子”后,怕是多有不足之处。 不管先嫁与后嫁,也不管爵位高低,随着直郡王的罢黜,姊妹四人需要面临的风雨都在后头。 舒舒希望她们姊妹四个能性子坚韧些,经风历雨,而不是凋零在青春年华。 大清宗室这几代来沉沉浮浮的王公不少,并不牵连到出嫁的宗女。 要是自己性子能立起来,就算没有了娘家,也是皇孙女的身份,还有爵位,谁敢欺负到跟前不成? 大格格看着舒舒,犹豫了一下,道:“婶娘,外头前些年常非议宗女彪悍,近些年每年旌表的八旗节妇多是宗女与觉罗女,就是宫里出来的嬷嬷,也教导我们姊妹收着性子,温顺示人……” 因为旌表八旗节妇之事,舒舒跟伯夫人私下里都念叨过。 朝廷有矫枉过正之嫌。 前旌表八旗节妇二十一人,满洲十七人、蒙古一人、汉军三人。 满洲的十七人中,宗女与觉罗女过半,剩下的也多是宗室妇。 要知道,因休养生息的缘故,朝廷实际上并不推崇守节。 其他各省加起来旌表的节妇,一年下来才十几个,平均一省一个罢了。 这“守节”的规矩,给宗女与宗室妇戴上了缰绳。 外头的王公府邸还好,宫里对皇女的教育,已经是儒家那一套了。 舒舒想了想,道:“国法大于家法,国礼大于家礼,法礼之外,还有人情,不知道旁人如何,可郡王对你们姊妹的疼爱,众所周知,你们的温顺,是在家里温顺,对着长辈温顺,可你们是皇孙格格、郡王府嫡格格,不容人轻慢……” 大格格听得似懂非懂。 二格格在旁,不解道:“还真有人敢欺负到宗女头上不成?” 舒舒道:“自己立住了,就不怕了,就怕被奴才糊弄住了,信什么‘三从四德’,还守着长幼礼数什么的,将尊卑撇开……” “你们要记住,自己尊贵着呢,除了公主们,宗女中就数你们血脉最尊贵……” “以后出了娘家,要是旁人规矩着,你们客气着也是谦和;要是旁人倚老卖老,那就要端住身份,省得被欺负了不说,还叫人看皇家的笑话……” 四格格轻哼道:“要是有人敢欺负我们,到时候让我阿玛抽他!” 舒舒看着四格格道:“只靠着郡王,要是格格们大了,郡王老了怎么办呢?” 四格格一怔,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犹豫了一下,道:“那让弘昱动手?” 舒舒道:“四格格怎么不想着自己动手?” 这姊妹四人都是短寿,要说都是病亡,也太巧了些。 舒舒觉得,更像是娘家遭遇变故后抑郁而终。 四格格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有想过这个答案。 三格格在旁,道:“那样不是显得太厉害了么?会不会叫人笑话?” 舒舒道:“可明明身份尊贵,还被旁人欺负挤兑,不是更丢人么?旁人说起来,都会说窝窝囊囊的,提不起个儿来,不像直郡王府的格格……” 四个小格格都沉默了。 她们四个真要那样的话,不说旁人,只阿玛那边都要气死了。 大格格已经明白过来,舒舒这里有提点之心。 她以为这样的“未雨绸缪”,是担心她们姊妹远嫁的缘故,带了感激,道:“谢谢九婶……” 舒舒看着几位格格,带了正色,道:“反正你们要记得,你们的尊贵,不只从你们阿玛与额涅身上来,还从皇孙女这个身份上来,保全自己的体面,也是保全朝廷跟皇家的体面……” 这话说的郑重。 几个格格都起身听了。 舒舒也不知有没有效果,可还是想要提点一二。 不求她们姊妹四个都将这些听进去,但凡在心里留个影儿,到了困境有个支撑自己的理由就好。 到了下午,舒舒将几个格格送回头所,除了小金鱼、小灯笼,还有提前预备的妆镜跟珐琅扣子。 张氏亲自迎出来,拉了舒舒的手,带了感激,道:“谢谢弟妹……” 她这个继母与继女们年岁相差不大,彼此客气着。 她心里明白,格格们都大了,能在府里待的年头是有限的。 可是这么大的姑娘只在家里,瞧着也可怜。 舒舒乐意接侄女们过去,张氏只有感激的。 舒舒道:“您客气了……” 略坐了坐,舒舒就告辞了。 几位小格格都在后罩房,大格格这里。 拿回来的几条金鱼,就放在这边的鱼缸里。 三格格与四格格还是贪玩的年岁,觉得婶子家预备的东西样样都好。 金鱼好,生肖灯笼也好,水银手镜跟珐琅扣子都是一人一样,都不相同,可见是用心的。 只大格格年长,在继福晋入门之前,还打理郡王府内务与账册,知道的多些。 在妹妹们面前,她看着温柔宽和,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晚上歇下,她躺在炕上,仔细想了一遍白日情景,将舒舒的话重新记了一遍,才觉得心惊胆颤。 这说的不大像是抚蒙之事…… 蒙古是大清藩部,跟朝廷联姻只有谨慎的,哪里会欺负到宗女头上去? 阿玛跟太子相争…… 大格格有些走神。 “大姐……” 门口窸窸窣窣的有了动静,住在西稍间的二格格趿拉着鞋,抱着被子过来了。 这是来找大格格一起睡。 大格格给给她挪出地方,让她上了炕。 本在次间值夜的丫头也起来,将两个主子的铺盖弄好,才放下幔帐出去。 “大姐,九婶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是不是听到什么动静了,才跟咱们说这个,不会是指到那什么脾气不好的人家吧?” 二格格想的比较简单了,以为长姐的婚事有了动静。 她们是宗女不假,可是不管是蒙古,还是八旗勋贵人家,还有其他宗女在,其中也不乏长公主、公主这样身份的。 真要那样,长辈们担心她们脾气太绵软,以后被欺负,也是寻常。 大格格没有提自己的担忧,道:“未必是这个缘故,或许就是担心咱们脾气太好,被身边人糊弄了,才再三提点了……” 二格格搂着大格格的胳膊,道:“九婶真好……” 好一会儿,她才接着道:“要是额涅在就更好了……” 大格格心里酸酸涩涩的。 她们姊妹四个,年岁都挨着。 想要都嫁到八旗,那太难了,去年雄县赈灾阿玛还挨了训斥。 大格格长吁了口气,真要有人抚蒙,她希望是自己这个长姐…… 只是到时候离京城远,要是真有变故,也无法照顾到妹妹跟弟弟们。 京城的蒙古台吉们呢? 像钮祜禄家大格格那样,嫁给了蒙古台吉,却依旧是能定居在京城……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 有人过河拆桥(打滚求月票) 次日,就是正月初九。 康熙奉太后移驻畅春园。 五阿哥夫妇与十二阿哥夫妇,也跟着搬到海淀。 北六所的院子,住了五家。 九格格也来了,住了公主府,就在北六所北面,中间隔着一条甬道。 先一波过来的皇子福晋,都齐聚了北二所七福晋这里,等着迎太后。 圣驾出行,依旧是以不扰民为要,因此还不到辰正,太后就到了北花园。 大家得了消息,就一起出来,在北花园太后宫门口迎候。 只是今日太后安置,没怎么留孙媳妇们,让她们明天再过来说话。 舒舒并不上前,只跟着嫂子们行动。 等到从北花园出来,皇子福晋们没有立时散去。 大福晋看着众人道:“难得妯娌都过来了,公主也在,听说弟妹们之前也常请客的,正好我们爷得了门人孝敬的不少冰鲜,挑一个日子,大家也过去聚聚如何?” 就算是继福晋,如今也是长嫂。 她既开口了,大家自然跟着捧场。 三福晋笑着说道:“正好轮流做东,组局打牌,可说好了,大嫂后头,就是我们了!” 她这一说,倒是将四福晋架起来了。 四福晋晓得,妯娌这么多,不是人人都爱张罗的。 十来个妯娌住着,真要轮下来,就不得闲了。 四福晋就斟酌着道:“穿插着来,不用都赶在正月里,以后在海淀的日子还长着。” 十二福晋与十三福晋不晓得嫂子们常例,就在旁边听着。 反正嫂子们要请客,都会派帖子,到时候听吩咐就是了。 至于九格格这个姑奶奶,也是没有出头的意思。 大家就此议定,就各自散了。 九格格拉了舒舒的手,跟着到了北五所。 舒舒见她面带乏色,道:“这是起早了?” 九格格摇头,没有急着说话。 等到姑嫂两个到了屋子里,宾主入座,上了茶水,舒舒就打发人下去了。 九格格这才怏怏地开口,道:“额驸还没有回来,公夫人话里话外的说着额驸辛苦的话……” 舒舒道:“这是担心你们守孝?可是隔房的叔祖父,就算有服,时间也不长,担心什么?” 九格格轻哼道:“这不是我都嫁了三年了么?” 舒舒听着皱眉,道:“可你前年九月大婚,说起来才一年零几个月,中间额驸去了盛京两回……” 再说了补熙比九格格还小两岁,有什么好急的? 舒舒道:“额驸是明白人,等他回来,让他去跟公夫人说去。” 九格格点头道:“嗯,我也这样打算的。” 舒舒想到佟国维,年前往京城送的消息,可是病危,不过并没有求到恩典。 接下来会如何呢? 自己“痊愈”,或是痛快点儿直接上遗折? 一时还真不知道他会如何选择。 九格格跟舒舒抱怨几句,就去看了几个孩子,还给伯夫人拜了年,而后回公主所去了。 舒舒这里,则是打发小椿去三所,送了些饽饽跟小菜,备着那边膳房预备不齐全。 十二福晋本有些忐忑,可是见了这跟宫里差不多的格局,还有嫂子们一个比一个和气,也跟着松了口气。 只是她也明白,妯娌们都挨着住着,行事更要规矩,省得露了怯,丢了十二阿哥的体面不说,也让人质疑富察家的教养。 八贝勒府…… 已经是皇子中的独一份了。 不管是成丁的皇子,还是读书的小皇子,都会跟着圣驾到海淀来了,只有八贝勒府例外。 除了舒舒之外,挨着住着的其他皇子福晋,也都打发人给三所送了东西。 十三福晋这个小的,则是亲自过来一趟。 两人都是新妇,还是比较相熟的,说话也随意些。 十三福晋就道:“听说跟宫里的日子一样,也是五日一请安,其他日子都闲着,或是接了嫂子们的帖子,打牌吃席。” 十二福晋道:“倒是热闹……” 十三福晋垂下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除了嫂子们,还有各府的皇孙、皇孙格格在,都是早先没有见过的,我这回过来,就预备了表礼,有见着的,有没见着的,都是按照各府人头预备了……” 十二福晋道:“弟妹周全,这还年下呢,确实不好光着手,回头我也预备上。” 十三福晋爽朗一笑,道:“嫂子别嫌我啰嗦就好……” 十二福晋真挚道:“感激还来不及,若是弟妹不提醒我,说不得我就要露怯了。” 小妯娌之间,本就亲近,这回相处更融洽了…… * 畅春园,内务府值房。 “十个秀女?” 九阿哥听了十二阿哥带来的消息,纳闷道:“怎么这老些?都是给谁预备的?” 十二阿哥摇头道:“马大人没提,就是说御前吩咐,在佐领、管领与职官人家里遴选……” 按照时下的说法,七品以上为官,七品以下为吏。 那这些包衣秀女选出来,就不会只是使女的身份,到了各府后,就是皇子格格。 九阿哥道:“既是挑了出身,应该是为了给哥哥们开枝散叶的,不干咱们的事儿。” 如今成丁的皇子,总共是十一人。 真要人人有份,那应该是选十一人。 既是选了十人,那就不是人人有份,那就是儿子少的那几家了。 八贝勒府、直郡王府、毓庆宫都排在前头。 十二阿哥见他只关心包衣秀女人数,道:“九哥,马大人上任了……内务府的差事,汗阿玛直接传了他……” 有一有二的,马斯喀就算不掌印,排在九阿哥后头,可是内务府的格局也要变了。 九阿哥道:“这样不是正好?回头不用咱们老盯着……” 十二阿哥抿着嘴,还是有些焦躁。 他还是喜欢自家九哥做主,不希望改变这种状态。 马斯喀掌了实权,自家九哥就要成了摆设。 那九哥还会在内务府么? 十二阿哥有些担心。 九阿哥怕他对马斯喀生嫌隙,道:“内务府的差事,本来就需要个老成人盯着,马大人来,比旁人强,往后再有人作妖,黑锅就是老马背了……” “再说了,咱们是皇子,给汗阿玛料理内务不算什么,可也不用事必躬亲,下头有使唤的人更好,包衣出身的总管,容易跟下头人勾连,从前朝安排人手过来,下头的包衣也要多些小心……” 好说赖说的,十二阿哥的情绪才好转些。 九阿哥神色豁达,心里其实也没底,有些迷茫。 他有些想十阿哥了。 可惜十阿哥要在元宵节前才过来。 阿霸亥福晋上了年岁,等到二月里出京,三、五年都不会再回京城了。 十福晋就想要多陪她几日,延迟了来海淀的日子。 十阿哥也跟着迟来几日。 九阿哥心里乱糟糟的,找了个借口,回北五所去了。 舒舒接连待了两天客,今天又说了好些话,精神有些乏,正在书房看书。 看的是《三字经》。 其实她觉得自己需要一本《笑林广记》,可惜的是,距离成书还有将近两百年。 没有《笑林广记》,就看《三字经》,之前想到孩子们缺少童书,她从《三字经》里提炼小故事。 现在将这些小故事分类型。 舒舒提笔写着,不是时下的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书写顺序,而是横向书写,从左到右。 九阿哥进来,就见她坐在书案之后,很认真地书写。 他带了几分好奇,凑上前去,探身看着,道:“写什么呢?” 白纸黑字写着,他看了一遍,就笑了,道:“孔融让梨,五子登科?给丰生他们准备的么?” 舒舒点头道:“闲着也闲着,顺带温习了,回头教孩子,省得学歪了。” 九阿哥看着“孔融让梨”道:“这个就别教了,让什么让?该是谁的梨就是谁的,为了几句好话,自己吃亏,那不是大傻子么?” 舒舒道:“嗯,这个我也是打算否了的。” 讨好型人格要不得。 这也是舒舒自己过滤《三字经》的缘故。 九阿哥听了,反而迟疑了,道:“可是外头就爱这种虚头巴脑的人……要是为了求名,让也让了,反正先权衡利弊,面上能吃亏,里子别吃亏也行……” 舒舒抚额,道:“爷想好了,到底怎么教孩子,不能今儿这样教,明儿换了主意,孩子自己都糊涂了!” 九阿哥有些信不着自己个儿,道:“要不还是听你的?” 舒舒听了笑道:“子不教、父之过,爷别想着偷懒……” 九阿哥这才露出几分迷茫来,道:“爷自己都没过明白呢,怎么能教好孩子?” 舒舒见他神色不对,道:“爷,怎么了?” 九阿哥磨牙道:“爷怀疑,汗阿玛想要过河拆桥,将爷从内务府挪出来!” 他越想越不忿。 就算这几年内务府确实不太平,每年都要闹官司,可是也不是他的责任。 他银子孝敬着,心操着,立了功劳没有奖赏。 他也没有挑剔,还是挺知足的,打算在内务府总管的位置上熬下去。 现下这个局面,本是他希望的,有个干实事的内务府总管,省得将自己拴在内务府。 可是真闲了,他就有些没底了……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八十二章 为母之心(打滚求月票) 舒舒听了,有了不好的预感。 挪出内务府的话,就要部院行走了,到时候怎么避开“夺嫡”? 可是内务府这里,几年下来梳理的差不多了,九阿哥在这里,确实也闲着,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舒舒心情很复杂,却不忍心见九阿哥沮丧,道:“怎么就是过河拆桥了?这不应该是晓得了爷的长处,打算委以重任么?” 九阿哥皱眉道:“可是除了内务府,哪有什么重任不重任的?要么是给尚书、侍郎打下手,要么就是撞上什么差事领个临时差事,干好了没有赏,干不好了说不得还要记一笔,就跟大哥去年赈灾似的……” “理藩院?户部?前者对蒙古的,后者说不得要用到爷开源节流之才……” 舒舒斟酌着说道。 她有些后悔了。 水泥的事情要是去年没提就好了。 那样的话,九阿哥正好可以去工部。 如今水泥的差事交给了十三阿哥,都试的差不多,九阿哥没了去工部的理由。 九阿哥恹恹的,兴趣不大,道:“谁晓得呢,一个衙门一个衙门轮吧,早晚都要走一圈的……” 舒舒鼓励道:“说不定比内务府差事还清闲呢,部院官员多,打下手的也多。” 九阿哥道:“反正咱们自己做不了主,等着吩咐就是……” 他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还是有一丢丢的难受。 次日,他就回城找十阿哥去了。 十阿哥对前朝的消息知晓的更多些,道:“那多半是户部了,四哥在户部三年了,就算不挪地方,也得安排人分权了……” 九阿哥道:“那不是安排了十三阿哥过去么?好好的,换人做什么?” 十阿哥斟酌着说道:“此一时彼一时,许是汗阿玛有其他安排。” 九阿哥道:“那汗阿玛什么意思?外头对十三阿哥只有夸的,没听说有什么疏漏,怎么就要换了爷去?” 十阿哥道:“谁晓得了,许是就想着十三阿哥年岁小,让他多转几个衙门。” 能当说了算的,谁乐意去给人打下手? 还有四阿哥的性子,最是吹毛求疵。 九阿哥对户部差事完全没有兴趣,呲牙道:“有没有可能安排四哥也跟着走呢?永定河治完了,这两年朝廷也没有什么大的开支,不用人盯着了……” 十阿哥道:“等过了元宵节就有准信了。” 九阿哥想开了,道:“随意吧,我就盼着轮到理藩院跟宗人府!” 不管如何,跟十阿哥念叨一回,九阿哥心里算是踏实了。 皇子们这么多,差事却是有数的。 想要争功不容易,想要躲懒还不容易么? 就是内务府的油水没有了了。 三节两寿一年下来,除了孝敬宫里的,中间也能剩下万八千两银子,顶个和硕亲王的爵俸。 不过要说好处,往后也少了避讳,再有发财的点子,就可以直接放在皇子府名下了。 各有利弊。 中午的时候,他就直接在十皇子府用了饭,问好了十阿哥十四搬家,就回海淀去了。 等到晚上的时候,九阿哥开始算账了,跟舒舒道:“官烧锅是爷提出来的,就是因为去年水涝的缘故,没有开始,那这功劳还算爷的么?” 舒舒道:“怎么不算?爷做的计划,更不要说原料玉米跟土豆这两样也是爷最早推广的,还有羊毛呢,如今各台站运羊毛回来已经成惯例……” 再加上牛痘,初封贝勒爵稳稳地,还有富余。 等到皇子们二次封爵的时候,九阿哥有希望郡王。 如此,就很好了。 听舒舒这么一说,九阿哥果然满足,“嘿嘿”笑道:“那就好,爷要的,就是别被前头的哥哥们拉下,你也好,丰生他们也好,往后在人前的体面也不能比旁人差了……” 九阿哥的情绪来的快,没的也快。 虽说他晓得自己可能要离开内务府了,不过还是很认真地在西花园里勘测了一块空地,就在荷池四所正西边。 仿着荷池四所的例,也是规划出五个二层小楼。 只是楼梯不在堂屋,而是直接设置在东西屋。 如此一来,一个小楼住两个人,也能彼此有独立空间。 这样一来,等到上书房读书的小阿哥多了,也不用担心没有地方安置。 舒舒这里,收到张氏的帖子。 张氏那边将请客的时间定在正月十四下午。 等过了元宵节,虽然衙门还没有开印,可是就算是出了年了,不比过年时闲暇。 搁在元宵节前,显得更热闹些。 舒舒这里,也来了个客。 五福晋来了。 她是来问给宜妃请安之事的。 舒舒奉了茶,就如实转告了宜妃的话。 正月不用过去请安,二月里请安就好。 五福晋点头道:“十八弟元宵节后种痘,娘娘应是放心不下……” 舒舒没有接话。 许是有这个的缘故,不过身为祖母,怕孩子着凉,不想孙子们折腾的心情应该也是真的。 就算大头是担心十八阿哥,也是情有可原,儿子跟孙子比起来,自然是儿子更亲。 五福晋见舒舒没有接话,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 舒舒剥着松子,只当没看见五福晋的异样。 五福晋犹豫了一下,道:“丰生三岁了……下头皇孙入上书房,都是五岁……” 舒舒道:“应该是赶上那一拨了,没赶上迟些送也没什么吧?” 弘昱那一拨,是跟十六阿哥一年入学的。 上书房,还是皇子为主,皇孙入学,是格外的恩典。 五福晋眉间带了忧色。 成亲的皇子十来家了,各府皇孙会越来越多。 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入上书房读书。 上书房在乾清门里头,真要闹闹哄哄的,也不成样子。 五贝勒府这里是弘昇入上书房,那后年她的二阿哥还能顺利入学么? 偏偏这个不能在五阿哥跟前提,否则倒好像她不慈,容不下弘昇进宫读书似的。 舒舒心里叹息。 这就是关心则乱了。 当年五贝勒府与七贝勒府的庶长子入宫读书,是情况特殊。 这是恩典,是御前给五阿哥与七阿哥的体面。 并不涉及到爵位传承。 只要有了嫡阿哥,庶长子还是要退一射之地。 所以五福晋压根就不用担心这个。 这也是舒舒之前担心阿克丹,后来不担心的原因。 五阿哥府有了嫡出阿哥,那就要送两位阿哥去上书房。 如此,没有送庶长子过去的府里,就有资格送嫡次子入宫。 一府两个皇孙,才算公平。 舒舒想着五福晋这几年的不容易,道:“嫂子就放心吧,除非皇上嫌闹了,停了皇孙入宫读书,否则不会落下侄儿的,那是五哥跟您的长子,太后也看重……” 五福晋轻笑着点头。 不过她心里晓得,太后给了恩典是恩典,却没有外人猜测的那样看重她的二阿哥。 等到送了五福晋离开,舒舒的脸色就淡下来。 在太后跟宜妃跟前,她乐意避让五福晋,不代表她会乐意让孩子们也避让五福晋的孩子。 妯娌两个,只能客客气气的,注定无法亲密无间。 人都有私心,不涉及利益的时候,自然你好我好;涉及到利益,其实彼此都心里有数。 要是表现得不知道,也是装糊涂罢了。 不过舒舒也没有放在心上,本就是亲戚罢了。 她没有在九阿哥跟前提过这些。 九阿哥七情上面的,到五阿哥跟前掰扯一二,影响五阿哥夫妇感情不说,还显得自己搬弄口舌是非。 五福晋回到头所,面上多了苦笑。 她也晓得自己不占理。 她问的是给宜妃请安,可是问的也不单单是给宜妃请安。 自己的儿子是太后的重孙,舒舒的儿子也是太后的重孙,没有道理非要太后只看重自己的儿子。 自家儿子不占长,也没有祥瑞之名,现下瞧着也只是寻常孩子的资质,往后在皇孙中泯然众人。 她是有了私心,习惯了舒舒的退让。 原本以为,舒舒事事如意,性子豁达,还会跟之前似的宽和。 可是舒舒的态度鲜明,没有让着她的意思,那清棱棱的眼神,仿佛看破她的小心思…… * 五所,后罩房。 舒舒过来带孩子们放风,可着尼固珠抱了半天。 要知道,她最爱将公平挂在嘴上,平日在孩子们面前,也是雨露均沾的意思,今日很是不同。 尼固珠欢喜的不行,搂着舒舒的脖子道:“额涅第一好,第一好……” 这是新学了词儿,就整日里挂在嘴上。 舒舒听着软软乎乎的,道:“尼固珠也第一好……” “咯咯咯咯……” 尼固珠笑得小身子乱颤。 丰生牵着伯夫人的手,道:“妹妹早上说郭罗玛嬷第一好……” 阿克丹则是不干了,过来拉着舒舒袖口,道:“阿克丹第一好!” 伯夫人白了舒舒一眼,道:“好好的,招孩子们做什么?” 舒舒看了丰生跟阿克丹一眼,道:“就是觉得养儿子没用,都是给丈母娘养的,往后娶妻生子,这媳妇的枕边风一吹,就像两家人了;还是闺女好,小棉袄……” “尽说胡话……” 伯夫人嗔怪道。 阿克丹已经急了,道:“不是两家人,一家人,一家人……” 舒舒放下尼固珠,换了阿克丹。 “蹬蹬蹬蹬”的,尼固珠跑到伯夫人跟前,挤在伯夫人怀里,道:“不是棉袄,是皮袄……” 伯夫人摸索着尼固珠的后背,道:“你是小皮袄,暖和着呢……” 丰生看着舒舒抱着阿克丹,也不着急,因为他晓得会轮到自己的。 倒是阿克丹,听妹妹嘴里棉袄、皮袄的,跟舒舒道:“额涅,我是罩,最暖和……” 这说的是端罩。 舒舒笑道:“好,都是给额涅挡风遮雨的……”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 那些格格(打滚求月票) 知女莫若母。 伯夫人与舒舒没有母女之名,却有母女之实。 明显这里面有事情。 当着孩子们的面,伯夫人没有急着问。 丰生也抱过了,舒舒自己倒是憋不住了,让孩子们玩“摇摇马”去。 眼前没旁人了。 她自己跟伯夫人提及五福晋过来之事,道:“她是嫂子,还是我是嫂子?真要不放心,去太后跟前求句准话又有什么难的?就算不敢去,再忍忍看三贝勒府那边的动静就是了,那边的二阿哥也要到入学的时候……” “偏在我跟前说,我还给她打包票不成……” 伯夫人听了皱眉,道:“关心则乱了,眼下皇上重嫡庶,别说只是格格出的庶长子,就是侧福晋生的阿哥,也不再是嫡出,成了侧出,也越不过嫡子去。” 舒舒也有些怅然,道:“许是远香近臭吧,早先瞧着她,行事还算妥当,眼下有了孩子,跟多了底气似的,同样的皇子福晋,还指望我给她冲锋陷阵不成?往后还是彼此客气些好。” 伯夫人道:“在九阿哥跟前别说这些,心里有数就行了,不必在人前露出来。” 舒舒点头道:“嗯,我不会说的,就是在阿牟跟前唏嘘几句。” 伯夫人道:“女子生长在内宅,嫁人也拘于内宅事,自然只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你对妯娌又素来亲近大方,一来二去的,她就习惯你的周全,行事才有了差池,你端起来,她自然也就客气了。” 舒舒反省了一下自己,道:“也是我没耐心,否则三福晋也好,五福晋也好,虚应着又不费什么事儿,就是烦这些……” 舒舒觉得自己骨子里还是势利人。 在长辈面前乐意装乖,可是平辈之间,就精致利己,反正就是不爱吃亏。 伯夫人道:“还是那句话,不必事事求全。” 跟伯夫人私下里抱怨一回,舒舒就将此事放下了。 大婚的这十个皇子阿哥,除了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还没有分包衣人口,其他人都分包衣人口了。 九阿哥与十二阿哥这里没有对外大肆宣扬选包衣秀女之事,不过等到内务府这里安排人手核查当选秀女,消息就立时传开了。 八旗选秀是国策。 除了宗女、觉罗女与给了恩典的紫带子女与后族之女,其他适龄格格都要参选。 内务府三旗选秀,本也当如此。 只是宫里需要当差的官女子是有数的,平日里内廷主位下妇差更多些。 所以内务府“小选”,就并不强制了。 有些关系的人家,要么求免选,要么就是将年龄拖过去了,并不送到宫里来。 宫女多是核桃那样家境艰难进宫攒银子搏前程,或是白果这样,几代人都是寻常旗丁,想要走门路也没有的。 还是以自愿报上来参选为主。 宫里的官女子加起来三百来人,每年到了年岁放出去二、三十人,需要补上的也就是这些人。 内务府这里自然犯不着得罪人,非要那些不情愿的人家参选。 这回却是效八旗选秀例,将适龄包衣秀女都登记候选,大家也就晓得这选的不是宫里的使女。 等到正月十四,皇子福晋们过来南头所赴宴的时候,就都看着舒舒,想要从她这里打听消息。 舒舒道:“我们爷也是后听说的,内务府多了位新总管,这次选秀也是马总管负责此事,只晓得要选十人……” 关于马齐卸任总管之事,大家也晓得了,也晓得新总管就是马齐的胞兄,十二福晋的亲大伯。 不过这个时候,没有谁去专门问十二福晋。 十二福晋住在宫里,消息还比不得其他人灵通。 三福晋咂舌道:“跟三十四年那回一样,那回年初也选了十人,赏给年长阿哥,直郡王一人,我们爷一人,四阿哥与五阿哥各两人,八阿哥四人……” 五阿哥得的那两人,一个就是被送到南苑的刘格格,是五阿哥长子、长女之母;一个是瓜尔佳氏,生了五贝勒府的三阿哥。 同一批的其他包衣秀女,就都没有动静了。 十来个妯娌,左右坐着。 七福晋听着,都代七阿哥难受起来。 年长阿哥,除了太子,就只有六人,赏了五个,只越过七爷。 后头虽给七爷也赏了两个,可不经细想。 这算过继,还是不过继呢? 那也是皇子,就算有不足,也不是七爷的错。 十三福晋坐在末座,心里忐忑了。 三十四年的时候,八阿哥十五岁,是受宠的皇幼子…… 如今,十三阿哥是受宠的皇幼子…… 不会真的给了大恩典吧?! 四福晋淡定道:“都是皇上恩典。” 她生了两个儿子,并不担心宫里赐下格格。 与其让李格格一枝独秀,四福晋宁愿多几个新人,百花齐放。 五福晋看了眼舒舒跟十福晋,各家皇子内院,格格、妾室、通房都有不少。 就是刚大婚的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去年指婚下来后也各给了两个格格。 倒是九皇子府与十皇子府,只有一个格格。 不知道,这一回会不会补给他们…… 大福晋这是小宴,请的是妯娌,自然也不能落下八贝勒府。 八福晋对外“告病”,帖子过去,出面的就是富察侧福晋。 富察侧福晋的座次,就不是七福晋与舒舒之间,而是按照尊卑,在十三福晋下首。 因这个缘故,舒舒与七福晋也没有挨着坐了,而是坐在七福晋对面,在西三位。 舒舒上首是五福晋,七福晋下首成了十福晋。 七福晋看了舒舒一眼,太远了,不好说话。 十福晋则好奇道:“那这一批是专门选出来的,与寻常宫女有什么区别?要好看的?那是谁挑呢……” 舒舒道:“限定了出身,在七品以上人家的女孩儿中选,前头初选,宫里都有章程,到了后头,许是妃母们选,或是其他,就不晓得了。” 这句话出来,大家就心里有数了。 这选的不单单是皇子妾,还是皇孙之母,才会从体面人家里选。 五福晋面上娴静,可心里却刺了一下。 七品以上人家。 要不是她家没有分家,是二品门第,从她阿玛那里看,当时她被指为皇子嫡福晋时也是七品笔帖式罢了。 十二福晋坐在舒舒下首,并不担心阿哥所进人。 阿哥所总共就二十多间房,已经有了两个格格了,都安置在后罩房,十二阿哥不过去,也不传人到前头。 再来一个格格,多半也是这样待遇。 倒是八阿哥那里,成丁之前就赐了四个官女子,这是“幼子”的恩典,还是八阿哥确实有不足之症,十二福晋有些担心姐姐。 就算管了八贝勒府内务,可是谁晓得日后如何,没有亲生子,到底麻烦。 富察侧福晋有自知之明,她虽代八福晋出来应酬,可到底不是嫡福晋,凑数全了体面就行了。 至于这回赐人不赐人…… 富察侧福晋觉得应该不会。 亲阿玛,总要给八阿哥留几分体面,等到再过几年还没有动静,就不好说了。 好好的一顿小宴,因内务府选秀之事,弄得大家都跟着吃得不踏实。 张氏也不好说什么。 真要说起来,直郡王府的格格、妾室十来个,人数不少,可是大阿哥而立之年,膝下只有一个独苗,也确实惹眼。 旁的皇子福晋能心存侥幸,直郡王府这里落不下,区别在指一个还是两个。 好好的八珍席,剩下大半。 大家也没有了打牌的兴致,早早就散了。 等到回到阿哥所,七福晋与十福晋各自回去,换了家常衣裳,不约而同地来了五所。 两人撞上,相视而笑。 十福晋笑道:“我额赫刚跟我提过妾室之事,我想要找九嫂说说……” 七福晋笑道:“我也是人前憋着,想要跟她好好说说话……” 两人就一起进了五所。 舒舒这里,也是刚简单梳洗了。 五福晋能想到九皇子府只有一个格格,她自然也想到这个弊端。 就算这次侥幸,那下次呢? 都是说不好之事。 其实,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她给九阿哥收几个妾,搁在那里凑人数。 不过舒舒不想那么做。 七福晋跟十福晋联袂而来,要说的自然也是格格之事。 “连带着我,我们府里三个遇喜的,虽说还有闲着的,可是七爷选择余地也不多了,我倒是说不好是盼着赐下来,还是不盼着了……” 七福晋道。 虽说太医提的是元宵节后再请一次脉,可是小日子迟了二十多天了,也开始嗜睡,滑脉也比之前明显。 在妯娌面前,七福晋就也没有再瞒着,换了平底鞋,大家心知肚明。 十福晋则是皱眉道:“这都不住在宫里了,还要皇上管这些么?我额赫让我在皇子府包衣人口里择人,到时候不听话了,也方便管教……” 结果换了内务府包衣,还是官员之女,跟她额赫交代的不相符。 舒舒对十福晋道:“宫里给的,这个没有选择的余地,府里怎么选,弟妹还是多听十爷的,蒙古的规矩跟八旗的规矩不同……” 蒙古那边,子以母贵,妾室越卑贱越好,庶子都是能当奴婢的,八旗这里勋贵人家还罢,皇家却不是这样规矩。 就算是婢妾所出的皇孙,那也是皇孙…… 第一千五百八十四章 上进心(打滚求月票) 十福晋要是稀里糊涂的,真按照蒙古那边的方式对以后的庶子庶女,那可要犯忌讳。 那是皇家血脉。 七福晋也晓得十福晋远嫁,娘家靠不上,一步也错不得,道:“听你九嫂的,你跟十阿哥商量着来……” 十福晋年岁小,十阿哥一手教导出来,有了不是也会多宽容,不能全赖在十福晋身上。 十福晋是个听劝的,道:“嗯,我肯定不自专,都会问过我们爷。” 七福晋看着舒舒,道:“你就不担心?你们府跟十皇子府后院就一只小猫,太惹眼了。” 舒舒无奈道:“担心也没用啊,又不是咱们自己能做主的。” 七福晋忍不住小声吐槽道:“早先还以为福晋会安排人过来,没想到竟是皇上亲自操心这些!” 她这里两个婆婆,不过都名不正言不顺的,彼此相处着,跟寻常人家婆媳有所不同。 舒舒不好抱怨,只能道:“可见皇子金贵,都成家立业了,皇上还事事牵挂。” 十福晋点头道:“是啊,是啊,这也太疼儿子了,我阿爸可不会这样细心!” 虽说此事影响不小,可七福晋跟十福晋也不大担心。 两人过来,更多的是要说说话。 该说的说了,两人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太后并不打听这些消息,可是宁寿宫名下也内管领人口。 其中有几家的女孩儿也在候选名单上,少不得托人问到白嬷嬷处。 在他们看来,他们既是宁寿宫的属人,真要选女入皇家,自然乐意送到五贝勒府去。 那样的话,还能得到太后的照拂。 五贝勒府除了嫡福晋,也没有其他内宠。 虽说有个入宫读书的庶长子,可是生母犯了过失。 往后五阿哥要是请封侧福晋,只会在后头的人里选。 白嬷嬷就私下禀告了太后,问道:“皇上要选十个呢,当有五爷的份,娘娘要不要见见那几家的孩子?” 五阿哥府的妾室算少的,只有两个格格与两个通房。 刘氏送走后,更是只有一个格格两个通房了。 白嬷嬷看着五阿哥长大的,自然心疼五阿哥。 太后想了想,摇头道:“不见了,还是随皇上安排。” 选了宁寿宫下内管领女子,到了五贝勒府,到时候乖顺还罢,要是个淘气的,倒是让五福晋为难。 太后自己就是嫡妻,虽疼孙子,可是也不想插手太多…… * 皇城,高衍中家。 马斯喀早先在内务府总管任上十来年,自也有相熟的使唤人手,不过这次选包衣秀女之事,他还是没有另外找人,而是直接交代给本堂郎中高衍中。 这也是对九阿哥跟高衍中表态了,并无排除异己的意思。 高家这里,车水马龙的,来拜访的不是一家两家。 送女儿做宫女没有几个乐意的,可是送女儿做皇子格格,没有几个包衣人家能拒绝。 可是十个人…… 登记上有资格候选的格格,有两、三百号。 “高贤弟,这家世怎么算呢?这没分家的人家,是不是也能从祖父、从叔伯的官职算起?早年敏嫔娘娘,就是以其伯父之女的身份参选……” 这是身份可上可下的,自是盼着得个机会。 “十四到十七,是不是卡的太严了,八旗选秀年岁没有太小的,包衣选秀这里,还有十岁、十一入宫待年的……” 这就是荣嫔的例。 荣嫔当年就是十来岁入宫,在宫里待年。 跟皇上青梅竹马长大,受宠三十多年,生了五男一女。 皇子们都陆续开府封爵,谁晓得下回选包衣秀女会什么时候。 “咱们是包衣,皇家的奴才,自是以皇家差事为要,私下里的口头之约怎么能算呢?都是妇人之间闲话,当不得数……” 这是女儿定了亲,不在应选之例,又打算悔婚的,过来探口风。 还有跟高衍中比较熟的,少不得暗搓搓打听道:“这回毓庆宫进几人呢?四人,还是两人……” 皇孙的外家都指望了,那能不能再指望一下未来皇子的外家? 高衍中是当惯差的,道:“我就是跑腿的,至于到底如何选,选了后怎么个抬举,还要听马总管吩咐……” 各种虚应着,将人打发了。 等到就剩下高家人,李氏道:“老爷,几家亲家都在候选之列,外头的人盯着老爷,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担心老爷徇私……” 高衍中摇头道:“钟家不在候选之列,皇上吩咐了,要从家风清正的职官人家择选,三代之内有刑余之人,或家主本身记了过的,都不准选。” 李氏诧异道:“皇上还吩咐这个?这样看来,这批秀女的前程错不了。” 这不是寻常的皇子妾,也是皇上给包衣的恩典。 等到生育有功,说不得就是个皇子侧福晋。 除去那些辜负皇恩的人家,禁止他们家的女儿参选,对包衣也是震慑。 此消彼长的,等到新的皇亲人家出头,那些老辈子的包衣世家就要陨落了。 高家只有两个女儿,早出嫁多年,有外孙女,不过年龄不合适,不在应选之列。 所以此时小选,跟高家利益关系不大。 高衍中道:“这是马大人上任第一个差事,又是皇上亲自吩咐的,多少人看着,就算姻亲上门,也是这个话。” 大儿媳妇的妹妹,在备选名单上。 二儿媳妇的堂妹,也在备选名单上。 李氏想着两家女孩的情形,道:“娶妻娶贤,纳妾纳颜,这两家的女孩不过清秀而已,就算上了名单,往后的前程也说不好,真要疼孩子的人家,就该等着落选才是。” 高衍中,道:“富贵唾手可得,有几人能不心动呢?” 前头有四妃的抬旗,后头嫔、贵人的娘家也都改换了门第。 眼下乾清宫不怎么见包衣答应了,多是江南女子多。 做皇子外家的机会少了。 可是做皇孙外家的机会好像大了。 就算是皇子府的庶子,等到封爵的时候,也是宗室将军,从此多一门贵亲。 不过高衍中没飘,晓得自己斤两,没有大包大揽支撑姻亲的意思,否则帮了一家要得罪一家,两家都帮没有那个能耐。 不止高家宾客盈门,就是曹顺这里,也被堵到家门口。 来的不是曹荃,是李家跟孙家的族人。 曹荃骨子里天真清高,不喜钻营富贵,那两家找上去,他就去西山赏雪去了。 曹顺也想躲,却没来得及。 都是长辈,曹顺只能迎到家中。 只是他的态度也很坚决:“且不说这差事没有交给九爷,就算是九爷负责,也没有我一个奴才左右的道理,符合条件的,等着选阅就是了;不符合条件的,怎么折腾也是白辛苦……” 孙家一位舅爷道:“你大妹妹就在宫里为公主伴读,今年也十四了,你大伯没交代旁的?” 曹顺堂妹曹格格,时为十五格格伴读,今年十四,也是当选的年岁。 曹顺道:“早在大妹妹三十八年上京前,大伯就在御前求了恩典,免了大妹妹小选,这次核校的包衣秀女,免选的,换帖的,并不在候选册子上……” 李家来的是李家四老爷李灿。 李灿跟曹顺是双重姻亲,除了是曹顺伯母的堂兄弟之外,还是他原配的姻亲。 李灿长子已经定亲,就是张侯家的女孩,是曹顺发妻的妹妹。 这次李灿过来,也是探问消息的。 李灿长女十五,年岁正合适。 他虽没有内务府的实缺,只在苏州织造府给长兄打下手,可是为了行走方便,身上有个正七品的候补知县,正好也卡在这次选秀的线。 当着大家的面,他没有多说什么,随着大流问了两句。 只是等到大家走了后,他留了一步,指了指南边,跟曹顺道:“这回皇子府是不是也要进人了?” 对于包衣人家来说,九阿哥这个现管的皇子,比其他皇子的诱惑更大。 要是能与九阿哥结亲,以后沾光,就是另外一个形势。 曹顺道:“这个侄儿就不晓得了,是皇上做主,谁晓得皇上怎么个恩典法儿。” 外人不晓得皇子府谁说了算,他们这些僚属还不晓得么? 别的皇子府,格格侍妾得了宠爱,许是还能招摇一二,在九皇子府不可能。 就算皇子府进了人,估计就是西路再收拾一个院子罢了。 曹顺心里明白,嘴上却严,一个字也不往外露。 李灿定定地看了曹顺一眼,道:“贤侄虽在京中当差,可也是江南长大的,当晓得曹李两家联络有亲,互为臂助……” 曹顺客气道:“四叔教导的是,侄儿心里谨记。” 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李灿哂笑两声,上了马车,出了皇子府后巷。 只是回到什刹海别院的时候,李灿提笔给李煦写信,提了此次内务府选秀之事,也提了曹顺对李家的态度。 曹顺对李家不亲近,恐有怨愤。 要不是李氏后头生了曹颙,曹顺本是曹寅嗣子。 曹顺不喜李家人,也在意料之中。 这样的人,留在九阿哥身边,会不会私下里给曹李两家使绊子,还真是不好说。 为了防止后患,是不是想法子将曹顺调离九皇子府,云云。 曹顺哪里晓得,自己只是恪守着本分,不掺和包衣选秀之事,就被当成了心存怨愤,连带着前程都变得缥缈起来…… * 今天出院了!啦啦啦! 血糖用了司美,肝功能从180+降到80+,吃药保养就行了,不过下周还有个检查,过后有个小手术,到时候还要再入院一到两周,大大们,引以为戒,都要好好爱护身体。 第一千五百八十五章 安排(打滚求月票) 不管是高衍中,还是曹顺,都没有将事情捅到九阿哥跟前去。 不是那样的道理。 只有他们给主子分忧的,没有让主子为他们忧心的。 元宵节还是惯例,在畅春园设藩宴。 今年衙门开印的时间是正月二十,等到正月二十朝会,御前就下了两个旨意。 第一件事就是修国子监文庙与公廨,命裕亲王福全总理其事。 第二件事就是准备幸五台山,为永定河与黄河治河之事祭告佛祖。 跟圣驾幸五台山相比,裕亲王复出引起的关注更大。 要知道自从二十九年乌兰布统之战后,裕亲王就罢了议政、撤三佐领,彻底沉寂。 后头三十五年圣驾亲征准噶尔的时候,裕亲王也曾随行,却是消无声息,并无什么动静。 这是他罢了议政后第一次派差事,还是这样体面的差事。 朝臣们少不得犯思量,这是因为这几年宗室诸王先后凋零,皇上没人使唤了? 至于宗室王公,也要寻思寻思,平日里人情往来,有没有得罪裕亲王府的地方。 早先还以为皇上将一兄一弟都罢了议政,是给成年皇子们腾地方,这是猜错了? 还是成年皇子们有让皇上不满的地方,才将裕亲王又给抬举出来? 一时之间,竟是各种猜测。 就有人盯着恭亲王府,想着会不会恭亲王随后也领了差事复出,结果等到月底,圣驾要启程往五台山去了,还是没有动静。 这世上从不缺踩低捧高的。 连带着两个王府的女眷,境遇都有了差别。 舒舒听了一嘴,晓得保泰福晋如今炙手可热,已经成为宗室福晋里的“全福人”。 都是旁人家的事儿,虽是九阿哥的亲叔伯,逢年过节也走礼,不过也就那么回事儿。 舒舒关注的,还是九阿哥出门之事。 正月底出发,京城天气是渐暖了,越往南走,本当天气越暖和的,可是暖和不了几日,山中春日晚,要到三月才能入春,到时候就是从早春又回到隆冬天气。 舒舒很是不放心九阿哥,可是没有办法同行。 皇上去祭拜佛祖,没有带女眷,随行皇子自然也要知趣。 薄厚衣裳装了四箱子,不怕冻着,是怕替换不及,出了汗感冒了。 舒舒跟九阿哥道:“等到进了山,就算冷了,马车的暖炉点了,也别烧热了,温乎就行了,省得上车下车,一冷一热的着凉……” 既是随扈出行,哪里能一直在马车里。 等到圣驾中途暂歇的时候,还要去御前听差事,所以马车里暖和,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九阿哥点头道:“嗯,放心吧,爷心里有数……” 舒舒又仔细地吩咐何玉柱跟孙金道:“你们跟在爷身边服侍,也都机灵些,除了外头的大衣裳,里面的衣裳,我都整理好了,你们每天拿出三套来,一套爷上身,两套备着爷出汗替换,帽子也是好几顶,要看着天气冷暖替换……” 何玉柱与孙金都仔细记下了。 出门在外,除了衣裳,就是饮食。 路菜不用说,都是用的素油,食材也是素的,做的红油鸡蛋干、烧辣椒香菇酱、素茄鲞、什锦泡菜,还有素鸡跟油豆腐,每样都是好几罐子,备着九阿哥敬上与送人的。 还有成药,装了两个小箱子。 各色养生茶,都是配好了茶包。 九阿哥看着舒舒这样担心自己,也不放心家里了,道:“小七百里,一来一回的就是大半月,除了那年南巡,咱们还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舒舒道:“爷好好保重自己,别让我跟着悬心就行了,家里有阿牟在,我就有主心骨,旁边还有五哥跟十弟在,遇到我不好出面的事情,还有他们。” 因为圣驾出巡的日子短,太后并没有回宫里,宜妃等人也是,依旧是在海淀。 如此一来,诸皇子那边,也就依旧留在海淀奉亲。 皇子福晋们夫唱妇随,多是如此。 只有十二阿哥回宫去了,他在内务府当差,住在宫里更方便。 跟着出巡的皇子家眷,则是不好独居在外了。 太子妃已经带十三福晋回宫,四福晋也回了四贝勒府。 只有舒舒这里,是个例外。 一是她身边有长辈陪着,二是孩子多,搬家一次不方便。 九阿哥想到五阿哥跟十阿哥都在这边住着,确实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就对舒舒道:“二月要给娘娘请安,三个孩子照顾不及,你就带大格格过去。” 舒舒道:“又不好老过去,还是都带过去吧,一年也就见这一回。” 九阿哥道:“娘娘应该心情不错,十八阿哥那边种痘顺利,月初就能回园子了……” 舒舒也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转眼,到了正月二十八。 康熙去北花园太后宫问安,而后就从畅春园启程幸五台山,太子、四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随扈。 留京的皇子与宗室大臣都在畅春园正门口恭送。 这回入值南书房的皇子,只有三人,三阿哥、五阿哥与七阿哥。 大阿哥领了工部的差事,是核查黄河河道工程的,要有外差,并不入值南书房。 看着圣驾队伍远去,王公大臣也都散了,五阿哥苦着脸道:“三个人,出了单数了,这怎么排班?” 七阿哥道:“五哥还是看折子吧,总不能一直躲懒。” 五阿哥嘀咕道:“没有其他法子了么?” 七阿哥沉默。 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十阿哥与十二阿哥替补,不过御前没有那个意思。 还有就是八阿哥,“禁足”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三阿哥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虽说不是正式监国,可是也算是半正式的。 每次都有自己! 还是以自己为首! 即便没有随扈,可是得到的更多。 他比太子差的,也就是监国理政的经验罢了。 积累了经验,就不差什么了。 他心里“砰砰”直跳。 天呢,他发现什么了? 汗阿玛不仅防备太子,出门就提溜着,还防备老大,总是给老大派闲差! 年长的皇子中,最信任的应该是自己跟老四了…… 汗阿玛这是在培养他? 眼见着五阿哥还苦着脸,三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七说的是好话,你也不好老偷懒,面上还得过得去,也就辛苦个大半月,熬一熬就过去了,若是觉得奔波辛苦,就两下里住着。” 五阿哥道:“到时候看吧,反正想着每天看题本就觉得头疼……” * 八贝勒府,书房。 “咳……咳……咳……” 八阿哥半躺着,脸色红彤彤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富察氏坐在炕边的凳子上,看着八阿哥,心里也有些迷惘。 自从正月二十圣驾幸五台山的消息传出来,八阿哥就带了期待,以为可以顺势解了“禁足”,去南书房当差。 结果,一直到圣驾今日出京,御前都没有过来人。 这入值南书房的事情,自然也就与八阿哥不相干。 八阿哥书房的窗户开着,他站在窗前,看着影壁半天。 苦熬了好几天的人,一下子就倒下了。 等到书房这里的太监报到富察氏处,富察氏就亲自过来了。 这样状况下,该请太医的,可是富察氏没有自专,还是等到八阿哥醒来后做主。 八阿哥自然不肯传太医。 否则的话,让旁人猜到缘故,就成了笑话。 他让人拿了几丸人参丸吃了,可春寒露重的,还是染了风寒,开始起了高热。 八阿哥咳完,望向富察氏。 富察氏面上带出忧心来,道:“爷,还是传太医吧,不好耽搁……” 八阿哥摆手道:“没事儿,就是早上见了风了,睡一觉就好了。” 富察氏道:“不传太医过来守着,夜里烧起来怎么办?” 八阿哥想到了旁边的三个皇子府。 要是搁在以前,有什么好想的? 不管是对九阿哥,还是对四阿哥,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眼下竟是四下无靠。 八阿哥闷声道:“府中药房收着酒精,要是我烧起来了,就劳烦你用酒精帮我退热,将今天糊弄过去,明日还这样再请太医。” 富察氏点点头。 对于八贝勒府来说,那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 到了入更时分,八阿哥果然烧起来了。 富察氏心里叹气,过来前院书房,按照八阿哥的吩咐,叫人从药房取了酒精过来。 只是她没有托大,只在旁边看着,叫了书房的两个丫头打下手,亲自给八阿哥退热。 屋子里温暖如春,八阿哥却是打着寒颤,只觉得冰寒刺骨。 他抬起眼皮,看着眼前的影子,嘴里呢喃着:“宝珠,爷冷……” 富察氏擦拭的动作一顿,看着八阿哥,再次叹了口气,才继续手下的动作。 两个丫头神色小心地看富察氏的脸色。 富察氏脸上,除了担心,再无其他。 许是富察氏用心照顾的缘故,许是八阿哥转运了。 等到四更天的时候,八阿哥的烧退了。 次日一早,八阿哥睁眼醒来,就看到和衣守在炕边打瞌睡的富察氏。 富察氏头上就是编发,没有戴钿子,就是两朵小小的绒花,身上也是半新不旧的藕色褂子,脸上也没有脂粉,睫毛长长的,看着比清醒的时候多了几分柔顺…… (本章完) 第一千五百八十六章 安慰人的四阿哥(打滚求月票) 八阿哥看着,有些移不开眼。 富察氏与他本该是一类人。 两人都出身有不足之处,心思还通透,算是聪明人。 可是相处下来,却总觉得隔了什么似的。 许是他晓得富察氏要的是什么,富察氏也晓得他求的是什么。 这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心意相通”? 富察氏有些察觉,张开了眼睛。 两人看了个正着。 八阿哥淡笑道:“辛苦你了,回去歇着去吧,我没事了。” 他嗓子有些哑,脸上却不是潮红,看着也有了精神头。 富察氏颔首,对书房的丫头吩咐了两句,才回了跨院。 不过她晓得自己的本分,叫人去膳房给八阿哥点了几样爽口小菜跟好克化的粥送到书房。 八阿哥坐在炕上,看着膳桌。 如果宝珠是富察氏这样行事周全体贴,是不是两人就不会成了皇家的笑话? 如果富察氏是妻不是妾,两人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疏离? 皇子之中,他是第一位有两位福晋之人,可是这滋味儿,还真是不可言说…… * 房山良乡窦阁庄行在。 圣驾昨日从畅春园出京,日行八十里,驻跸窦阁庄。 今早却没有急着出发。 巡抚李光地来朝,康熙就给了恩典,等到见了人后,赐李光地跟随行大学士马齐御膳。 既是为永定河治理功成之事祭佛,那少不得要奖赏李光地这个功臣。 李光地虽不在河道衙门,可是这几年配合治永定河事也积下不少功劳。 说起来,李光地不仅年岁比马齐大十岁,资历也深的多,只是为人行事,多有被人诟病之处,仕途上才起起伏伏。 否则,本该李光地先入阁。 不过眼下李光地虽入不了阁,也要回京了,这次升吏部尚书。 等到大学士再出缺,就要轮到李光地了。 “恭喜李大人……” 马齐拱手道。 李光地回礼道:“中堂大人客气……” 等到膳桌到了,李光地就发现不同。 都是素食小菜佐餐。 皇上对佛家越发崇信了? 对于帝王来说,迷恋佛道,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李光地看了眼马齐,马齐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马齐是在琢磨这素油是什么油…… 没有豆油的腥气,也没有芝麻油的香腻,吃着醇香,做素菜正合适。 九阿哥分了皇庄,这几年没少折腾新种子什么的,眼下这个不会也是新试种的油料吧? * 不远处的屋子里,几位随扈的皇子也在用早膳。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都吃过九皇子府的路菜,可还是察觉到这回跟每次的不同。 味道更好了。 除了小菜之外,还有几样炸果子,虽是凉了,依旧酥脆。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我们府要开个油坊,回头专门卖油,这是花生油,用花生榨的,一亩地好好侍弄,产三百到三百五十斤花生,按照三成半的出油率,就是一百零五斤到一百二十斤油,现下豆油四十文一斤,香油八十文,这花生油卖个中间价不难吧?那一亩地出的油钱,就是六千文,折银七两半……” 九阿哥说着,忍不住掏出自己的小金算盘,“噼里啪啦”地算了一回,道:“到时候拿两个大庄子种花生,一亩地净收益就有五两银子,一千亩地就是五千两,两个大庄子一年就是一万两……” “这中间,还能添一个油坊、一个调味铺子,养活十几二十个家人口,府中包衣也有了差事安顿……” “今年我打算叫人试种葵花,葵花子也能充当油料……” “这些都是面对百姓去的,等到回头有了油坊,我再叫人挨个榨,什么核桃油、松子油,都弄出来,到时候就是另外一个价了……” 九阿哥说的洋洋得意。 虽说不缺银子,可是谁也不嫌银子多。 他这些日子没琢磨别的,就是琢磨怎么补上“亏空”。 等到卸任内务府总管,没有了“三节两寿”的油水,想要再花银子孝敬宫里,就要啃分家的老本了。 身为人子,孝敬孝敬父母是应该的。 可是儿女也渐渐长大,要为他们攒银子。 还是要开源。 乾清宫那边,可以缩减;翊坤宫那里,娘娘一年到头零花都是有数的,他还是想要贴补一二。 等到油坊的计划出来,九阿哥才算是心里踏实了。 只这一项,就补齐内务府总管的油水,宫里的孝敬够了不说,还能有盈余。 他笑得灿烂,四阿哥听了却是皱眉。 真要是利润这样丰厚,那商人肯定要逐利,大量收购花生,到时候百姓就会拿着良田去种花生,如此粮食少了,地方不安。 不过要是能在滩涂或盐碱地里种,那就是百姓的另一份收入。 这其中,还要有个度。 他看着九阿哥道:“不能当粮食的东西,不宜推广,防着碍农……”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诧异道:“我没想着推广,弟弟还打算吃几年独食儿!京城百姓舍得花钱买清油的,多是旗人,民人富的都是有数的,要是四下里都是花生地,都卖花生油,那卖给谁去?” 他是通经济的,自然晓得,东西稀缺最好卖。 东西泛滥了,价格也跟着降下来,这中间的利润就少了。 四阿哥:“……” 十三阿哥伸了大拇指道:“九哥厉害,确实是好东西,谁也没想着用花生榨油,都是直接吃了,或者是做糖……” 结果一个花生,不仅当坚果吃,还能发花生芽做菜,如今还能榨油了。 九阿哥道:“榨油剩下的花生渣直接送饽饽铺,做花生饽饽,也不抛费,到时候多个几百文钱不成问题。”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却想得多了。 等到赶路的时候,他就来了九阿哥的马车上,劝道:“汗阿玛提了马斯喀上来,是替换马齐的,不是替换你的,你别为了这个恼……” “啊?这都哪跟哪儿?” 九阿哥听了失笑,道:“内务府最多的时候,四、五个总管呢,之前除了我之外,那两个都是挂名的,如今来了个正经当差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计较这个?” 四阿哥道:“那油坊……” 按照九阿哥之前的行事,有了什么好点子,都挂在内务府下头开源。 这样经营自己的产业,还是头一回。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道:“四哥,弟弟我这是‘公私分明’!之前御药用了宫里的御药房,金腰带、烤蓝烧红金器用了内造办,羊毛厂不用说用了织造局,马车改造那个用的也是营造司的匠人,那挂在内务府名下就挂了,要不就是公器私用,占汗阿玛的便宜,没有那样的道理,我说的那一个花生油坊,用不上内务府的人,就跟我三十八年囤鸡血石似的,也是我单独的买卖,跟内务府不贴边啊……” 四阿哥这才晓得自己误会了,道:“你心里不别扭就好,马斯喀闲置太久了,一时没有其他地方安置,接了马齐的差事,也是两相便利。” 八旗人口多了,打仗少了。 高品级的旗缺都是固定的,一个萝卜一个坑。 反倒是内务府这里,没有当用的总管。 金依仁问罪后,就该再补个总管上来。 想到马斯喀的履历,九阿哥忍不住小声道:“四哥,火器营是不是不大吉利啊?怎么我瞧着管过火器营跟鸟枪兵的这些人,要么罢官,要么革爵,都不大顺溜……” 四阿哥跟着上过战场的,自是晓得如今打仗,决定胜负的不是骑射,而是火器。 汗阿玛御驾亲征,自然也见识了火器之利。 火器,可以以少胜多,改变战场格局。 非御前心腹不能掌火器营。 帝王多疑,就算是心腹,也防备忌惮。 从入关开始,朝廷修律法,从《明律》的多,不过在民间禁武器这里,加大了禁火器的力度。 京城的火器要是泛滥…… 那后果不敢想。 四阿哥想起了这几年皇父让八旗操练骑射,除了为了保持八旗战力,应该也有压制火器的缘故。 四阿哥心里想着,面上却一本正经道:“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浑说什么?流官升转都是正常的,要是被罢黜,也是有不足的地方才如此,别拿这个说嘴……” 九阿哥不说了,眉眼耷拉着,道:“汗阿玛也真是的,他爱射箭,旁人也不爱射啊,怎么走到哪儿,都要操练操练呢……” 今天他们还驻跸良乡,就是换了地方,要去绿营驻地。 康熙早上传话下来,中午要带皇子跟侍卫们演射。 九阿哥有些紧张了,道:“不会非要四哥跟我上吧,那不是丢人丢到京外头了?”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脸色也不大好看,道:“平日射箭懈怠了?不过五箭罢了,还能脱靶不成?” 九阿哥实话实说道:“这不是刚过了年么?年后又琢磨旁的,就忘了骑射了。” 都是六岁开始就持弓,要说准头,其实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也是寻常人的水平,真要奉命演射,成绩好了,也就是不丢丑罢了;一不小心成绩差了,就要让人笑话。 四阿哥道:“只为了保养身体,也当每日练箭,要不身子骨怎么结实起来?” 九阿哥听着,打量四阿哥两眼,道:“四哥,您这是操练过了?那怎么也干巴巴的瘦,不是个精瘦的模样?” 四阿哥被小瞧了,带了不自在,道:“这两年户部差事忙,我锻炼的时候才少些,你将每日琐事都推给十二阿哥,不是正闲么?” 九阿哥很想要说一句,自己身子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可是想到内务府要选十个格格,立时道:“我这没法子,脾胃弱,不好补身体,只能精心养着,也不好大开大合的操练……四哥您越是忙碌,才越该爱惜身体,勤加保养呢……” 第一千五百八十七章 不放心(打滚求月票) 四阿哥听了九阿哥的话,冷哼道:“我瞧着你挺精神呢?调理了好几年,怎么就没好,就是躲懒罢了!” 九阿哥喊冤道:“谁好好的拿身体说事儿?这回我出门,要进山里去,我福晋都悬着心,就怕山里冷,再冻着了,除了夹棉衣裳,大毛、小毛衣裳也都备着,再三叮嘱了何玉柱他们,就怕增减衣裳不及时……” 四阿哥听着心堵,道:“多大人了,还让人操心这个?但凡你平日行事稳重些,你福晋会这样不放心?” 九阿哥得意道:“我们这是夫妻恩爱,我也担心我福晋啊,怕她在家看孩子累着,这老的老、小的小,都要她操心,怪辛苦的!” 四阿哥不爱听这些,好像谁家夫妻不恩爱似的。 他出门在外,四福晋预备的也齐全着。 只是四福晋性格内敛,两人又是老夫老妻,跟九阿哥夫妇这种黏黏糊糊相比,就少了几分缠绵。 到了中午的时候,圣驾就到了良乡旗营。 原来这里除了驻扎绿营,还有一处旗营,只有三百驻军。 今日中午演射不在绿营,而是在旗营。 九阿哥跟四阿哥下了马车,到了御前。 太子跟十三阿哥已经到了,两人正在说话。 太子道:“不是开得十力弓了?怎么预备的是七力?” 十三阿哥道:“十力弓勉强了,这过年也有些懈怠,怕露怯,还是七力稳妥些。” 太子点头道:“难得,你这个年岁,行事能这样稳重。” 十三阿哥道:“就是怕给皇家丢脸。” 看到四阿哥从九阿哥马车上下来,太子若有所思。 九阿哥跟四阿哥给太子请了安。 太子点头叫起了。 十三阿哥则是仔细看了眼九阿哥神色,见他并无恼意,才算放心。 他这两年跟四阿哥相处的时间长些,晓得这位哥哥是个爱训人的,不过都是好意。 九阿哥也望向十三阿哥,道:“十三弟,汗阿玛让皇子演射,就指望你了……” 十三阿哥道:“九哥下场没事儿,就是立靶五箭,稳住就好了。” 九阿哥摇头道:“那也不爱人前射箭,耗费精神。” 太子在旁听着,看着九阿哥惫懒的模样,倒觉得比其他皇子讨喜几分。 要是成丁的皇子都跟九阿哥似的,安心做个纨绔皇子,那他也就没有什么可忧心的。 少一时,康熙见完旗营的协领跟佐领,带了随行大臣、侍卫、太子与诸皇子前往校场。 经过一个来月的修身养性,康熙看着精神饱满,从侍卫手中接过十二力弓,五射皆中。 众披甲目睹皇上勇武,齐呼万岁。 九阿哥站在队列中,却是心里没底。 等到康熙将手中弓放下,望向儿子们。 他的视线在太子身上顿了顿。 太子昂首挺胸,他今年二十九岁,正值壮年。 他挺直了腰身,身量比旁边的四阿哥高了半个拳头,身形也比四阿哥魁伟。 太子也穿着骑装,准备着演射。 康熙的目光却从他身上掠过,轻飘飘地看了四阿哥与九阿哥一眼。 四阿哥低下头,九阿哥直接移开眼。 康熙的目光落在十三阿哥身上,道:“十三阿哥演射!” 十三阿哥应着,大踏步出列,到了靶场,依旧是五箭齐中,用的是七力弓。 这个弓力不出挑,可是胜在稳妥,箭头入靶有一寸。 接下来,是侍卫射,也是成绩斐然。 十三阿哥已经下场,让跟着的太监收了弓。 四阿哥看了眼十三阿哥的弓,心里讶然。 这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 十三阿哥,比他表现出来的更聪明…… * 畅春园,回春墅中,宜妃笑的合不拢嘴。 圣驾昨日出京,舒舒跟五福晋就打发人往园子里来,询问了宜妃之后,今日妯娌两个带孩子入园给宜妃请安。 四个孩子,都是三岁。 区别就在三胞胎二月生日,眼见着就要两周岁,走路稳当,也能说话了。 五贝勒府二阿哥八月生日,才一岁五个月,走路还不稳,开口也只会叫“额涅”。 这四个孙子、孙女在跟前,宜妃陷入了甜蜜的烦恼。 她只好抱了孙女在怀里。 至于孙子,抱谁不抱谁的,都不好。 尼固珠也不认生,见宜妃抱她,就严严实实地靠着,闻着宜妃身上的香味儿,跟小狗似的嗅着。 宜妃笑得不行,道:“这是闻什么呢?” 尼固珠脆生生道:“香,梨在哪呢?” 说着,她眼神不老实,就往宜妃怀里看。 宜妃穿着半新不旧的玫粉色纳绸旗装,可坐在那里,依旧是看到身上起伏。 宜妃忙叫人将熏屋子的果盘搬过来,道:“都在这呢!” 尼固珠这才看着满满当当的果盘,上面是苹果与梨子,是熏屋子用的。 尼固珠看了就移开眼。 舒舒这里,也用这样的果盘给孩子们熏屋子。 尼固珠晓得这不是吃的,就没了兴致。 丰生、阿克丹跟二阿哥排排坐着。 二阿哥虽比双胞胎小半年,可是单胎,养的也好。 是五阿哥小时候的保母照顾着。 因此,二阿哥身形跟阿克丹差不多,堂兄弟两个相貌也七分相似。 宜妃看着,跟两个儿媳妇道:“瞧瞧,这两个倒像是一对双……” 五福晋道:“都随了娘娘,是杏核眼,眉毛也清秀。” 舒舒道:“性子也像,都乖巧安静,不愧是叔伯兄弟。” 宜妃听舒舒这么说,倒是有些不放心了。 乖巧安静? 那不就是懒么? 想着五阿哥从小喜静不喜动,宜妃有些担心。 她倒是宁愿孩子都淘气些。 小孩子都喜欢跟大孩子玩。 二阿哥也不例外。 只是他明显是将尼固珠当成了大孩子了,看了丰生跟阿克丹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在尼固珠身上。 尼固珠见了,仔细看了二阿哥两眼,而后又看了眼阿克丹,就瞪大眼睛,叫道:“十八叔!” 宜妃听了,道:“再仔细看看,这不是你十八叔,你十八叔跟你这么高了,这是你弟弟……” 尼固珠脸上有些迷糊,望向舒舒道:“额涅,额涅,外头的二哥是十八叔啊!” 这回糊涂的是宜妃跟五福晋了。 舒舒跟尼固珠道:“你十八叔不在这里,过几日回来,这个是你五伯家的弟弟……” 丰生在旁道:“十八叔大,弟弟小。” 阿克丹也点头附和长兄的话。 宜妃诧异道:“这都大半月了,还记得?” 之前舒舒跟九阿哥接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去五所时是正月初七,今天已经是正月二十九了。 舒舒道:“我们爷怕他们记混了辈分,翻来覆去地跟他们说,要是看到长得跟丰生一样的孩子,就是七舅;要是长得跟阿克丹一样的孩子,就是十八叔,尼固珠这是记住话了……” 宜妃笑道:“那也够伶俐了。” 五福晋看着宜妃怀里的尼固珠,也生出羡慕来。 没有开怀之前盼着生阿哥,生了阿哥之后也盼着儿女双全。 尼固珠则是低下头,望向宜妃的肚子,跟舒舒道:“小姑姑、小叔叔呢?像我的……” 舒舒也纳闷她的记性了,这小姑姑、小叔叔的话题,好像就提了一两回,倒是都记下了。 舒舒少不得给宜妃与五福晋解释了一回。 婆媳两人都是无语。 有侄女像姑的,也有侄女像叔的,没听说长辈像小辈的。 怎么能这样哄孩子? 九阿哥这样的阿玛,能教好三个孩子么…… 第一千五百八十八章 完整的童年(打滚求月票) 有尼固珠在的地方,就安静不下来。 “弟弟,弟弟,弟弟……” 尼固珠已经对小堂弟换了正确称呼,也不在宜妃怀里坐了,奔着新伙伴来,小胖胳膊也搂过去。 倒是小阿哥比较腼腆了,虽说在家里有年岁相仿的姐姐跟弟弟,可是并不怎么接触。 如今被尼固珠搂在怀里,他脸都红了,抬头望向五福晋。 五福晋见尼固珠的笑脸,也说不出让她放下弟弟的话,不过心里也七上八下,怕尼固珠没轻没重的。 “哈哈……真是看出来是谁的闺女了,跟他阿玛小时候一样……” 宜妃忍不住笑着,跟舒舒说道:“当年老九头一次见老十的时候,就是自来熟,抱了人不撒手,那时候比咱们大格格还小几个月呢……” 舒舒跟着笑道:“大格格跟九爷一样,就是待人实诚。” 五福晋眼见着儿子没有什么不适的表情,心里也放下,道:“大格格有姐姐的做派……” 宜妃笑着看着孩子们,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同。 九阿哥夫妇是正月初三搬过来的,五阿哥夫妇晚些,是正月初九。 都在北六所住着,至今已经大半月,堂兄弟几个竟是今天才见面? 她神色不变,只是看了眼五福晋与舒舒。 这妯娌两个都不是爱窜门的性子,外加上天气冷,孩子们才没有往一起凑? 宜妃心里犯嘀咕,却没有开口问。 这会儿功夫,尼固珠又有动作。 原来她的注意力被小阿哥的项圈吸引了。 那项圈下坠着镶嵌了珊瑚的平安锁。 那珊瑚颜色朱红,看着很是油润,应该是有年份的老东西。 “红的,好看……” 尼固珠抱着珊瑚平安锁不撒手。 舒舒见状,不由蹙眉。 小阿哥已经将平安锁拿下来,递给尼固珠。 尼固珠欢喜道:“弟弟第一好……” 她倒是不贪,将自己胸前更大一圈七宝平安锁摘了,塞到小阿哥手中。 小孩子都喜欢花花绿绿的,尼固珠的七宝平安锁比小阿哥的锁片更大。 小阿哥笑着摆弄着,很喜欢的样子。 舒舒缓和着声音,跟尼固珠道:“将弟弟的平安锁还给弟弟……” 尼固珠歪头看着舒舒,笑道:“额涅,额涅,换了……” 说着,她还拉着小阿哥道:“是不是,弟弟,咱们换了?” 小阿哥话说的不如三胞胎利索,可也明白大概意思,乖巧点头。 舒舒觉得手痒。 兄妹之间的东西互换,也是她跟九阿哥给几个孩子定的规矩。 小孩子开始有了“我的”概念,预备的玩具之类的东西,就都是三份。 要是他们想要换着玩的时候,也不许抢,必须要好好商量着,换着玩。 尼固珠这是记得交换的规矩,才这样理直气壮。 五福晋见舒舒不高兴,忙道:“换就换吧,都是差不多的东西,随孩子高兴就是了。” 尼固珠听了,就对五福晋笑。 舒舒看着尼固珠,觉得尼固珠这人来疯的毛病得好好治治了。 尼固珠拿着换来的平安锁,往舒舒身边来了,小嗓子抹了蜜似的,道:“额涅,额涅,这个给额涅……” 说着,她指了指舒舒头上的钿子,道:“一样的……” 原来舒舒头上的钿子,也有两个万字纹珊瑚团花。 这小阿哥的平安锁,上面的珊瑚也镶成了万字纹。 这是蒙古那边的样式。 小圆脸笑得灿烂,舒舒却是晓得,不能开这个先例。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是不是孝顺,都不能这样无赖…… 大家在回春墅待了半天,用了午饭,才浩浩荡荡离去。 等到屋子里安静下来,宜妃才问佩兰道:“听说前阵子大福晋请客,其他福晋张罗没有?” 佩兰道:“奴才还真听了一嘴,好像三福晋派帖子了,要在二月初请客,其他的就不晓得了。” 宜妃其实主要想要问北六所这边几个皇子福晋的动静,不过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瞎操心除了讨嫌也没有别的用处。 就算是亲妯娌,也是两家人,亲近也好,不亲近也好,都是她们小妯娌自己的事儿。 只要面上过的去,不影响兄弟情分就行了。 她一个做婆婆的,还能拧着两人亲如姊妹不成? 宜妃也就不提两个儿媳妇,只跟佩兰道:“你瞧这三个小阿哥如何?” 小格格这里不用说了,是个招惹疼的憨孩子,跟她阿玛一样没有什么心眼。 三个小阿哥却是各有脾气。 佩兰笑道:“丰生阿哥很有长兄的做派,小小的人,聪明又懂事;阿克丹阿哥长得白白净净不说,也爱干净,看着果盘里干瘪的苹果,就叫丰生阿哥挑拣了出去;小阿哥是个好脾气的,小格格怎么抱都不恼,还用袖子给小格格擦口水,行事也大方,小格格抓到他的平安锁,他就给了小格格……” 就是小格格,行事略霸道些,行事有些骄纵。 不过九福晋行事,不是占人便宜的,还了一回没还回去,当时也摘下尼固珠的七宝平安锁给小阿哥做了交换。 宜妃听着,笑得灿烂,道:“都是好孩子……” 三胞胎里,长子聪慧,往后九皇子府也有了顶梁柱。 阿克丹娇气些,可是对长兄亲近依赖,这样日后也能少了相争的可能。 小阿哥这里,是嫡子,却有庶兄庶弟,性子宽和大方,往后府里才能安生。 至于尼固珠的骄纵,有舒舒在,也不用担心…… * 北五所,后罩房。 舒舒没有让宜妃失望,正在教训尼固珠,手中拿了小竹板,让尼固珠伸手。 这叫好东西就抓了不放手的毛病,惯不得。 尼固珠也晓得今日犯了错,眼泪巴巴地看着舒舒。 之前舒舒是翻来复去地给三个孩子讲道理,不过她觉得,只念叨不长记性的时候,就要换个方式。 总要让孩子们体会完整的童年。 舒舒板着脸,不为所动。 要说尼固珠的规矩,也是伯夫人耳提面命的。 只是尼固珠年岁小,有时候记得,有时候人玩疯了就疏忽了。 今日就是如此。 舒舒在宜妃跟五福晋面前不好发作,回家就要当“严母”。 “早告诉你,不许随便拿旁人东西,怎么就不长记性,还敢不敢了?” 舒舒拿着小竹板,抽了一下尼固珠的小胖手。 “啪”的一声,白皙的手心中,立时多了红檩子。 尼固珠眼里一泡泪,回头望向伯夫人。 伯夫人心疼得不行,却晓得这个时候不能插手,只能低声道:“郭罗玛嬷也怕你额涅,快认错吧……” 尼固珠这才转过头,看着舒舒,抽噎着道:“不敢了……” 她爱红,伯夫人就惯着她,家常的衣裳上,都是红珊瑚的压襟。 炕上还有红色的布老虎,窗台上有宝石花盆景。 舒舒在尼固珠手上抽打三下,然后摘下她的压襟,叫人将布老虎与宝石盆景也收了。 尼固珠瞪大了眼睛,一时没明白舒舒的意思。 舒舒道:“你心爱的,额涅说拿就拿走了,你高兴么?” 尼固珠小脸纠结,小声道:“额涅收箱子了?” 舒舒摇头道:“不是你的了,归旁人了,你再也见不着了!” 尼固珠嘴角耷拉着,眼泪大颗大颗地出来,小脸带了愤怒“我的,我的,不给!不给!” 舒舒却娘心似铁,道:“没有就是没了,谁让你眼巴巴地抢旁人的东西?这是头一回,收你三样东西,下回再犯,就是九样,到了第三回,你的东西就都不是你的了……” 尼固珠听明白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舒舒看着她,任由她哭闹。 伯夫人恨不得立时上前,却晓得小孩子最是会看脸色,不立好规矩不行,只能纹丝不动。 伯夫人不动,尼固珠动了,“哇哇”地奔伯夫人去,趴在她怀里道:“额涅坏,额涅坏……呜呜……” 伯夫人搂着小胖丫头,剜了舒舒一眼,嘴里却道:“尼固珠往后乖乖的,你额涅都是为了你好,咱们是金尊玉贵的皇孙格格,不能丢了身份……” 第一千五百八十九章 民心(打滚求月票) “呜呜……” 尼固珠趴在伯夫人怀里,哭得是真伤心了。 不过年幼她也长了记性,晓得看到鲜亮的东西,也不能直接上手,否则不仅得不着,还要将自己的好东西赔出去,吃亏。 等到尼固珠哭累了,睡着了,就被保母抱了下去。 伯夫人的眼泪才下来。 舒舒轻咳了一声,从外间进来,道:“您这也太偏心,当年教我规矩的时候不是能狠下心么?到了外孙女这里,就舍不得了?” 伯夫人白了她一眼,道:“九阿哥都想着给你找粉色碧玺,你都没想着给尼固珠找红珊瑚、红玛瑙?” 小孩子喜欢,父母又不是无能的,尽量满足就是了。 舒舒在炕边坐了,道:“这世上谁能心想事成的?就是皇上也做不到,让她晓得世上不如意之事十八之八九,没有坏处……” 伯夫人忍不住使劲拍了她两下,道:“小时候谁让你不如意了?你倒是狠心……” 当年这一根独苗这来,就是齐锡跟觉罗氏的心尖子,真是要什么给什么。 舒舒忙避开道:“我小时候多懂事啊,规矩也齐全。” 伯夫人轻哼一声道:“那是谁嘴巴欠,跟人说珠亮是排水沟里捡回来的孩子,不是亲弟弟?” 舒舒讪笑两声,道:“这也不赖我,额涅告诉我的,谁想到还能哄人呢?” 舒舒比珠亮大两岁,珠亮生的时候,她已经会说话了,最是爱粘牙的时候,问来问去的,追着觉罗氏问问弟弟是怎么生的,自己能不能生弟弟。 觉罗氏被粘牙的烦了,就说珠亮是排水沟里捡来的。 排水沟深,小孩子不能进去,只有大人才能捡孩子。 小舒舒就信以为真,去那拉家找小姐姐玩的时候,就信誓旦旦地说珠亮不是亲弟弟,是捡来的弟弟。 因这样口无遮拦,还冒出了流言,还真有人怀疑董鄂家的长子是抱养来的,连族里都惊动了。 等到传到觉罗氏耳中,舒舒就补上了童年的缺陷。 伯夫人看着她道:“对尼固珠动手的时候,想想你小时候的淘气……” 舒舒却忍不住望向胆瓶里的鸡毛掸子,道:“跟我额涅一比,我这是不是力度不够,我可没舍得用鸡毛掸子……” 伯夫人轻哼道:“总共就那么一回,你记仇了小半年,回头等尼固珠记仇不搭理你的,看你怎么办?” 舒舒道:“不一样啊,我小时候那错一分在我,九分在额涅;尼固珠这里,嘴皮子都要磨薄了,翻来覆去的告诉她,还不长记性……” 话这样说,舒舒还真有担心尼固珠“记仇”。 她想了想,要不要陪孩子们晚饭? 随即,她否了这个念头。 现在距离晚饭就一个时辰了。 还是留着一晚上的空白时间,说不得明早尼固珠就忘了呢…… 次日一早,舒舒有些小忐忑地到了后院。 丰生跟阿克丹都围了上来。 尼固珠落在后头,眼巴巴地看着舒舒,有些不敢上前的意思。 舒舒昨晚也反省了一下。 尼固珠的随心胆大,也是大家惯出来的。 明明是三个孩子,可是因只有一个女儿,尼固珠就被排在最前面。 伯夫人单独教养她。 舒舒与九阿哥见了孩子,每次先抱的也是尼固珠。 往后也要留意。 小孩子最会看脸色,小孩子的任性,多半也是晓得大人会纵容。 舒舒今天就先抱了丰生,道:“快要生日了,丰生有什么想要吃的、想要玩的?” 三胞胎是二月底的生日,还有一个月就两周岁了。 丰生道:“要奶糕,长高高……” 舒舒道:“好,那往后每餐加个奶糕,往后丰生就高高的了。” 这是记得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长得比他高了。 小孩子眼中,叔叔不叔叔的不重要,都是小孩子,也想要长高些。 等到换了阿克丹在怀里,舒舒问了同样的问题。 阿克丹道:“要金子,给额涅,额涅高兴……” 舒舒忍不住笑。 这是个会哄人的。 不过眼睛也亮。 九阿哥前两年给舒舒淘换各色宝石首饰,舒舒喜欢了两年,就不大喜欢了。 她最喜欢的还是金子,也乐意用金子赏人。 尼固珠拉着伯夫人的手,委屈巴巴地看着舒舒抱了大哥抱二哥。 她小声问伯夫人道:“额涅还生气么?” 伯夫人摸了摸她的大脑门道:“往后改了吧?” 尼固珠点了点头。 舒舒放下阿克丹,望向尼固珠。 “额涅……” 尼固珠见状,就喊着,小跑着过去。 舒舒蹲下身子,将她搂在怀里。 尼固珠搂着舒舒的脖子,贴着她的脸道:“我乖乖的,再也不拿别人的东西了……” 舒舒摸着她的后背,道:“好,尼固珠最乖了……” 母慈女孝的,这教儿之事就算告一段落。 等回到正房,看着锦盒那古朴的长生锁片,舒舒就有些犹豫。 这看着是有年份的东西,说不得是五阿哥小时候用过的。 可是昨天五福晋没说什么,自己将尼固珠的七宝长生锁换给了小阿哥。 那个也是开过光的,是舒舒曾祖母的陪嫁,舒舒小时候戴过的,明显比小阿哥的更好。 今日自己将这个送回去,倒像是舍不得七宝长生锁似的。 舒舒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锦盒关上。 此事告一段落,不宜节外生枝。 否则,倒像是自己小题大做似的…… 进了二月,天气就暖了。 小毛衣裳也穿不住了,换成了夹棉衣裳与呢子衣裳。 去年江宁曹寅的年礼中,就有六匹羊绒。 两匹宝蓝色,两匹枣红色,一匹酱色,一匹桃粉色。 宝蓝色的给九阿哥做了两件长袍,一个马甲,剩下的给丰生、阿克丹兄弟做了小褂跟马甲。 桃粉色的,舒舒做了一件旗装,两件马甲,剩下的给尼固珠做了衣裳。 酱色的则是给伯夫人做了衣裳。 妯娌们挨着住着,逢五还要去北花园太后宫请安,大家一下子就发现了舒舒的新衣裳。 七福晋直接摸了一把,咂舌道:“真是羊毛做的?不扎人么?” 舒舒道:“不扎,比一般的棉布还软乎呢……” 十福晋道:“那挡风么?刮风冷不冷?” 舒舒道:“做春天衣裳还好,做秋天衣裳,可以加一层衬,或是夹棉,应该就暖了。” 三福晋最是爱美的,道:“羊毛哪里比得上丝绸,还是绸子料穿着好……” 舒舒也不与她争辩。 等到太后出来,看着舒舒换了新衣裳,赞道:“就应该这样穿,粉粉嫩嫩的多鲜亮啊……” 舒舒听了,站起来转了一个圈,笑道:“孙媳妇装嫩呢,就盼着永远十五。” 太后听着点头道:“不用装也嫩,回头我得了嫩色的料子,也给你留着,让你做个美美的小姑娘……” 说着,她望向其他皇子福晋道:“你们也是,正是好时候,别老想着稳重,过了这个年岁,怎么鲜亮怎么收拾,自己高兴,旁人看着也欢喜。” 大家都起身应了。 为首的大福晋脸色有些红。 她是继室,大阿哥年过而立,继女们也要及笄的年纪,平日里就妆扮的有些老成。 明明还是新妇,该穿着正红、银粉的衣裳,她这里不是秋叶黄、就是枣红色,看着成熟不少。 三福晋则是忍不住抹了一把自己的腰。 她也想要装小姑娘,可是四个孩子生下来,这一圈的肉是收不回去了…… * 北五所的日子,日复一日。 圣驾的队伍,也是一路往五台山而来。 七百七十里,走了十一日,到了五台山。 除了在良乡旗营康熙带儿子演射了一回,到易州绿营还射了一回。 就连九阿哥这心大的,都瞧出不对了。 七力弓有什么好显摆的? 他跟四阿哥是拿不住手了,不是还有个太子么? 太子正直盛年,勇武不亚于皇父,也是带的十四力弓。 可是两次演射,都没有点太子的名。 九阿哥觉得很不对劲,却长了记性,没有跟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说。 他想福晋了。 这些跟皇父有关系的小话,只适合夫妻两个半夜私语。 否则要是被人听到一句半句的,不是好事儿。 圣驾既幸五台山,年后就有行文下来。 等到车辇至时,来朝的山西巡抚、大同总兵已经带了五台山地方父母在官道两侧跪迎圣驾。 这浩浩荡荡的架势,赶上圣驾南巡时,江南官绅百姓的迎驾规模了。 九阿哥跟在四阿哥身后,站在康熙后头,看着为首那人。 山西巡抚噶礼,自己的便宜堂舅子…… 第一千五百九十章 人以群分 从康熙三十八年授陕西巡抚至今,噶礼已经到外放三年。 三年的地方大员坐下来,身上也带了几分气派,瞧着也富态许多。 不晓得是在御前的缘故,还是其他,他性子倒是多了几分内敛。 他面带激动,叩头道:“山西去岁大饥,蒙恩蠲免钱粮又动支仓粟普行赈济,百姓丁口无以报皇上主子大恩,愿在菩萨顶修建万寿亭一座,已在营造中,奏请恩准……” 后头跟着的地方官员耆老也跟着磕头,德高者又献苹果、山楂、梨子等鲜果。 康熙看着浩浩荡荡的百姓,看着噶礼道:“早说了不许惊动地方百姓……” 山中天寒地冻,张罗士绅百姓迎驾也耗费钱粮。 噶礼痛快认罪道:“是奴才想着给主子请安,疏忽了。” 见他老实认错,康熙也没有在众人面前下他面子的意思,沉吟着道:“民生艰难,山西既遇灾荒,百姓还需休养生息,万寿亭营造之事做罢……” 说罢,他望向旁边的十三阿哥,吩咐他将每盘鲜果取了少许,算是收了百姓心意。 噶礼已被叫起,看着康熙身后的太子。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皇家将他的侄女指进毓庆宫,就是将他分给太子的意思。 噶礼往京城送的端阳节贡与中秋贡,也都有太子一份。 眼下,不是该太子代皇上行事么? 怎么使唤一个小阿哥? 对于十三阿哥受宠之事,噶礼早有耳闻。 他又忍不住看其他皇子,四阿哥与九阿哥,也都是皇上宠爱的皇子。 从去年开始,圣驾出巡,必带太子,这是恩典还是其他? 外头天冷,看着跪地的耆老都身子颤悠,康熙就结束了接驾仪式,率领随扈众人的进了行宫。 九阿哥看着眼前的行宫,这还是早年修建的,是士绅捐建。 只看着这行宫的规模,就能看出山西的富庶。 看驾迎百姓的精神气儿,也跟其他地方不大一样。 九阿哥跟四阿哥小声道:“汗阿玛怎么想的?将噶礼放在山西,不是老鼠放在米缸中?” 噶礼是三十五年出头的,圣驾出征时随扈,协力后勤有功。 可是弹劾他贪墨的折子,当年也是一摞子。 四阿哥低声呵斥道:“慎言!” 四阿哥也不喜噶礼,可这是皇上亲自提拔的人,还是裕亲王的表弟,不是他们能质疑的。 九阿哥闭了嘴,不过心中倒是好奇了。 董鄂家那老太太到底是不是当过乳母? 外头奶兄弟的话是怎么来的? 可是皇父的乳母不是都得了诰封么? 董鄂家老太太并不在其中。 康熙要垂问山西地方军政,就留了噶礼问话。 噶礼道:“前几年梅河泛滥,连年灾荒,百姓多往河南逃荒,沁水知县赵凤诏缓征田赋、召回流亡百姓,鼓励植桑,疏通河道,政绩不菲。” 地方官外任,都要陛见。 康熙一听,就有了印象,点头道:“戊辰科进士赵凤诏,其父亦有大才,不错不错。” 原来这是去年上任的浙江布政使赵申乔之子。 浙江是天下财赋之地,官员操守最是重要。 赵申乔就是以为人清廉,得了直隶巡抚李光地的举荐,才升了浙江布政使。 康熙对赵申乔的印象极好,听着噶礼提及的这个小知县,也颇为满意。 九阿哥站着听着,想到了高斌。 要是高斌将香河治理的好,直隶巡抚会在御前大力褒奖么? 感觉不会。 对于巡抚大员来说,七品知县压根不入眼。 真要在御前要保举官员,也得是知府这个级别的。 这个赵凤诏要么是噶礼的心腹,要么就是噶礼卖人情给赵家。 赵家父子两人都是二甲进士,已故的赵申乔之父更是官至二品侍郎。 这也是累宦人家。 噶礼收了“孝敬”? 眼见着噶礼举荐这样的手下,康熙很是欣慰,道:“赵家家风清正,赵凤诏父祖都有清廉之名,既是地方父母,当也能清廉自守。” 噶礼恭敬道:“世宦人家,不是寒门小户出身,自是不差。” 康熙点头,看了噶礼一眼。 噶礼所在的董鄂家大二房,也有几分根基。 要不然世祖朝八旗选秀,也不会选了大二房的格格。 九阿哥站着双腿发软,听着这君臣对答,思绪越发发散。 这赵凤诏怕不是好东西!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汗阿玛这是被忽悠了! 噶礼是不是故意拿个清官子弟说话? 然后汗阿玛还以为升官了,还欣赏这样的手下,有了“三节两寿”的孝敬,眼界宽了,开始讲节操了? 可实际上,噶礼做了地方主官,就更能名正言顺地贪银了的。 九阿哥是见过噶礼醉后猖狂的,连彭春那样的超品公,军中老将都不放下眼;对新达礼跟齐锡两位堂叔,更是没有丝毫敬意。 这个噶礼,德行有些问题。 他吐槽了一回,充当了半天的木头人,将要到午饭了,才得了恩典,从御前退下来。 噶礼得了恩典,被留下用膳。 一并被留下的,还有太子。 九阿哥越发好奇了,凑到四阿哥跟前,小声道:“四哥,噶礼真是汗阿玛奶兄弟么?” 何德何能,给这样体面? 御前赐膳,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体面。 要是奶兄弟的话,最好的前程不是赏侍卫么? 不管是八旗,还是董鄂家,都是更重军中,这武官升迁也快。 可是噶礼是萌生授吏部主事,这样入仕的,然后就沉寂了十来年,才得了提挈,一年三迁。 十三阿哥也在四阿哥旁边,听了这话,也好奇。 噶礼三十五年一年三迁的时候,就有这个说法。 外头人多眼杂的,四阿哥没有急着说。 等到兄弟三人到了安置处,他才道:“董鄂太夫人曾受皇太后托付,在痘所照顾过汗阿玛,噶礼前些年的前程,受了王伯的牵连……” 痘所,就是紫禁城外一个院子。 世祖朝天花肆虐,宫里的皇子就养在痘所避痘。 实际上,还有个说法,就是皇父曾寄养在董鄂家。 皇父八岁之前,都养在宫外。 按照现在的说法是出宫避痘,可实际上他两岁就出痘了,出痘后也没有接回宫中。 这都是不好细究的,否则容易惹人非议,就都将诸事隐去。 就是三十年,御前改了宗室封爵章程的时候,外头有不少闲话出来,四阿哥那时候也大了,就隐隐约约地听到些。 这些不好当着弟弟们说,四阿哥就说了能说的。 九阿哥撇嘴道:“就是临时保母罢了,那乳母的说法指定是噶礼自己吹嘘的……” 十三阿哥点头,也觉得这是噶礼给自己贴金。 只看皇上对曹寅之母的赏赐跟尊重,就晓得那才是保母的待遇,都要赐匾额跟寿礼。 噶礼之母,可没有那个待遇。 九阿哥想到了百姓修万寿亭之事,问道:“四哥,就是一个亭子罢了,听着那意思,都开始动工了,怎么汗阿玛不让修了,那修了一半,不是更浪费么?” 四阿哥道:“不好开此先河,否则日后汗阿玛圣驾所到之处,怕是都要修碑建亭。” 这么一说,九阿哥就明白了。 他还是不喜欢噶礼,道:“都做了巡抚了,不晓得这个?偏偏还要作态,虚头巴脑一回,汗阿玛嘴里训斥,心里肯定还是很受用,觉得他忠心呢。” 四阿哥也觉得噶礼太钻营了些。 十三阿哥在旁听着,没有说话。 噶礼年过不惑,不算青年臣子,可是九卿大学士相比也是年轻的。 在巡抚任上几年,回到京城,就是满侍郎、满尚书。 这应该是皇父给太子预备的九卿大臣。 可是如今,皇父还会升噶礼回京么…… * 周三回家就有些虚,吐了一回;周四陪妈妈出去办事没穿羽绒服直接感冒了,这两天每天挣扎中。 第一千六百二十四章 用意 八阿哥就想着跟九阿哥在正蓝旗轮短长,就不打算谦和守拙了。 套圈这个是纯玩乐,给老少消磨功夫的;那射金钱,才需要真本事。 只是有大阿哥珠玉在前,旁人再出彩,也是差了一头。 八阿哥捉摸着,就将小舅子带到恭亲王府的几个堂弟旁边,让他们继续套圈,就过去另一侧看金钱去了。 三阿哥也在仔细看着,那么多个扳指做彩头,都是日常得用的,他怎么会错过? 眼见着八阿哥过来,三阿哥就笑了,道:“八弟,要么咱们也效仿王伯跟王叔,比一把?” 八阿哥望向三阿哥,要知道三阿哥打小可是不碰这些。 就是因为他小气,这种带彩头的活动心疼银子,不爱参加。 眼下却主动提及这个,这是笃定自己的箭术比他差? 八阿哥的眼神有些幽深。 自己不过“养病”了几个月,旁人还没说什么,兄弟倒是开始小瞧他了。 三阿哥咳了咳嗓子道:“这不哥哥晋郡王了么?侍卫跟护军也要跟着加,多预备几匹马也方便……” 这也是要赌马了。 京城一直缺马,口外的蒙古马过来,壮年的马一匹要三、四十两银子。 三阿哥说着,伸出巴掌来,道:“王叔、王伯他们赌的是骏骐,一匹两匹的,咱们寻常骟马就行,五匹!” 八阿哥轻笑道:“既是三哥有兴致,那弟弟自当从命……” 三阿哥提这个,是因为早上过来的早,第一次试射的时候不行,过后练习了一会儿;二是觉得八阿哥走背字,这时运此消彼长的,自己对上稳赢。 可是见八阿哥淡定模样,三阿哥就担心万一失手,见九阿哥在旁,就道:“九弟,九弟,跟一注,押三哥,别白看着啊!” 三阿哥今儿表现不错,热热络络的,帮着里外张罗,也很有当哥哥的样子,九阿哥领情,道:“那听您吩咐,我跟一注,押三哥您赢,也是五匹马!” 三阿哥“哈哈”两声,觉得有底了。 八阿哥想要翻身,那要分对上谁,对上老九指定翻不起来。 十阿哥在旁道:“那我也押三哥赢……” 三阿哥笑得越发开怀,道:“那就借十弟吉言!” 旁边的新客看着八阿哥,就有些懵懂。 不是说,八阿哥人缘好么? 怎么觉得今儿这些皇子,好像没有跟八阿哥太亲近的。 他们倒是跟八阿哥相熟,心里自然也偏着本旗的宗亲,可是眼前是两个皇子对赌,没有他们掺和的余地,只能在八阿哥后头鼓劲儿。 五阿哥虽不喜八阿哥,却是晓得眼前情景不大对。 真要兄弟三比一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八阿哥挨欺负了。 八阿哥又素来会装,回头可怜兮兮的,就显得旁人不对了。 都是一拨长大的兄弟,早年在上书房就用过这招,眼下要故技重施? 还有就是御前,皇父怜弱,又见不得手足争斗,听到的话,该以为是九阿哥这个东道主不好了。 五阿哥就道:“那我押八弟赢……” 跟他差不多同时出声的还有四阿哥,也是押了八阿哥。 场面上立时成了三比三。 八阿哥见状,对两位哥哥笑笑,心中却有些失望。 五阿哥还罢了,四阿哥到底是帮着自己,还是帮着九阿哥? 八阿哥一时也摸不准了。 眼见着这边开局了,套圈那边的人也都过来了。 三阿哥看着四阿哥与五阿哥直运气,恨不得撸袖子跟他们掰扯掰扯。 傻人有傻福,三阿哥怕这好运气被五阿哥拐带了。 七阿哥不在跟前,大阿哥也回客厅去了,眼下还有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在。 三阿哥就看着两个小弟弟,道:“你们两个别闲着,也跟着选一边押一注……” 九阿哥护着弟弟,道:“他们住在宫里,名下那几匹马都是外头孝敬的好马,一人押一匹就行了,赢了的兑三匹骟马!” 三阿哥点头道:“多少都行,难得兄弟这么全乎,就是凑个热闹……” 十三阿哥望向十二阿哥,让他先选。 十二阿哥毫不犹豫道:“我押三哥。” 他不喜这位三哥,可更不喜八阿哥。 不单单是因亲近九阿哥,爱屋及乌的缘故,还有他自己的缘故。 他只是不爱说话,可皇子就是皇子,八阿哥因贵人住在长春宫后殿的缘故,在他面前点来点去的,引得他厌烦。 十三阿哥笑道:“那我就押八哥……” 虽说八阿哥虚头巴脑的,可是三阿哥的人品更让他不喜。 再说,眼下这是八个人,四对四正好,五对三就容易叫人说嘴。 外人跟前,总不能真的成了皇子乱斗。 八阿哥看了十三阿哥一眼,并不觉得欣慰。 虽说兄弟之中,他跟三阿哥与九阿哥都有嫌隙,可真要说起来,这几年真正影响了他御前体面的人是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已经完全取代了他之前的身份,成为御前最信重的皇子之一。 这转眼的功夫,就押了不少匹马了。 三阿哥之前练过,眼下都有些紧张,对八阿哥道:“八弟先来……” 旁边预备着好几张弓,有五力的、七力的、还有九力、十力的。 八阿哥早先想的是对正蓝旗的宗亲展示一下箭术,眼下牵扯到皇子下注,就更输不得了。 他就看着三阿哥道:“长幼有序,还是三哥先来。” 三阿哥眨了眨眼,挑了七力弓,拿了箭支,就连着射出去两箭。 两箭都中了,一支是射一个金钱,一支射第五个金钱。 五枚金钱的距离,都是一尺左右。 两侧一晃动,即便没有影响到次二的位置,可是也晃得人眼花。 三阿哥已经拿出第三支箭,射中间那枚金钱,也是中了。 这是学大阿哥呢,方才大阿哥就是这个选择顺序。 如此,五枚金钱,三枚晃动,看的人眼花。 第四支箭,等待的时间比方才长了些,不过力道过大,使得铜钱角度倾斜,箭支也跟着滑落到地上。 大家看着,都觉得可惜。 三阿哥却没有受影响,继续射出第五箭。 中了。 五射四中。 还是悬靶,这已经是今日这场子第二好的成绩。 对应着预备的彩头,就是老象牙扳指。 三阿哥放下弓,从旁边的托盘里头的几枚老象牙扳指中扒拉来扒拉去,挑了一个更压手的,直接戴上,而后笑眯眯地望向八阿哥,道:“哎,忙着差事,手头懈怠了,指定比不过八弟了……” 八阿哥握着弓的手紧了紧,已经后悔了。 三阿哥懈怠不知道是真是假,自己养病三个月可是没有摸弓。 或者在更早之前,就没有心思在练习箭术上。 之前他应了三阿哥的“约战”,是想要摆出姿态,让人晓得兄弟们待他不友不恭,结果让四阿哥与五阿哥破解了。 后头还跟着十三阿哥,皇子对阵成了四比四平手。 如此一来,这众目睽睽之下,大家看的就是真本事了。 远处的靶子已经清理出来。 金钱还在微微晃动。 八阿哥手中犯潮。 旁边看热闹的人正七嘴八舌说话。 保泰世子的声音响亮,道:“八爷的箭术,皇上打小就夸的……” 安郡王府二阿哥也跟着说道:“我阿玛在家也常夸,说前些年皇上出巡,皇子演射必有八爷……” 不少正蓝旗的宗室,也都跟着附和着。 要说八阿哥与九阿哥对上,大家都会闭嘴,可是跟三阿哥对上,这就分了内外了。 八阿哥早年习惯这种被人瞩目的局面,眼下神色不变,心里却带了几分忐忑。 这是悬浮靶,不是立靶,自己真能五射五中么? 随即,他脑子里想到三阿哥的成绩,四中…… 自己有一次失利的机会,那样的话也会平局,不会叫人看笑话。 至于五中,那太招摇了。 如今太子跟抽风了似的,不是跟这个皇子对上,就是跟那个皇子对上,自己躲在大阿哥身后,进退都有余地。 九阿哥没有耐心,眼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恨不得立时催促。 这站了有半盏茶的功夫了,到底射不射? 三阿哥也在留心八阿哥神色,眼见他很是从容,就掏出怀表,道:“老八,方才我那五箭,总共用了半盏茶的功夫,你这要是太慢了,稳当是稳当,可是也耽搁功夫,” 八阿哥就用下巴点了点靶子,道:“方才没停下来了……” 三阿哥点头道:“嗯,现在好了,可不兴一射一等啊,还是得连上。” 八阿哥点头道:“嗯。” 这样说着,他已经抽出一支箭,对准的却不是把边的两个金钱,而是对着中间的金钱来。 “嗖”的一声,箭支飞了过去,正中金钱中间的方孔。 不过却是出现了跟三阿哥第四箭一样的问题,力道大了,余力使得金钱立起来,方孔中的箭也跟着掉到地上。 “啪嗒”一声。 大家都住了音。 要说脱靶的,前头大有人在。 只是八阿哥盛名在外,也文武双全的皇子。 三阿哥见状,挑了挑眉,鼓励道:“没事儿,这是没习惯这种新靶子,接下来就好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对视一眼。 这老三行事都不一样了,这会儿功夫,居然没有直接乐,还挺有当哥哥的样子。 三阿哥的脑子从没笨过。 只是涉及钱财,就容易利令智昏,才显得有时候愚蠢了些。 这会儿功夫,三阿哥也晓得今日兄弟怡怡,正是“兄友弟恭”的好时候。 那五匹马的实惠得了,嘴上说几句好话也不累人。 况且众目睽睽之下,这消息随后就散开了,也瞒不过御前去。 他挺了挺胸脯,他没有长兄之名,却有长兄之实。 跟老大那个粗心莽夫比起来,他这个当哥哥的,才是皇家好兄长。 八阿哥举起了弓,手腕就有些发沉。 他生出不好的预感。 失败了一次,没有第二次失败的机会了。 否则剩下几箭都中了,也是三阿哥的手下败将。 到时候八旗王公肯定要将他跟三阿哥对比。 八阿哥嘴里响干,耳边的声音也有些悠远,额头上渗出汗来,就是呼吸也变沉了。 三阿哥在旁,瞧着不对劲,却没有开口拦着。 是他选约战的不假,可谁让八阿哥应了。 四阿哥也留心着八阿哥,发现他神色有异,脸色泛白,不由担心道:“你大病初愈,不好费精神……” 说到这里,想着八阿哥素来好强,怕是不会放弃比试,就道:“回头等什么时候身体好了,再接着比就是……” 八阿哥心里挣扎着,是顺着四阿哥话暂时放弃,还是拉断弓弦? 反正是不能继续了,他没有信心剩下的四箭都中。 三阿哥听到四阿哥的话,心里不乐意,刚要开口,八阿哥已经放下胳膊,露出几分虚弱来,道:“是我没有自知之明,想着三哥有兴致,就陪上一局,还是勉强了……” 三阿哥听了,笑容有些淡。 怂货! 还是一如既往的假模假样,明明是比不过自己,还给自己脸上贴金! 只是这会儿功夫,与八阿哥交好的保泰世子、安郡王府二阿哥等人都围着八阿哥,七嘴八舌的关心起来,三阿哥也不好追着比试,否则倒显得他不友爱弟弟。 他生出烦躁来,跟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抱怨道:“让你们白押了一回……” * 下一更,明天下午。 第一千五百九十一章 孝敬 等到回了住处,九阿哥简单梳洗,就也准备用膳了。等到午膳上来,九阿哥就察觉到不对劲。 这食材是不是太好了?山珍还罢了,山西正挨着太行山,就此取材也方便,可是这海味呢? 棋子大的瑶柱!金丝燕窝!还有巴掌长的海参!不仅食材好,这厨艺也精湛,放在京城都是有资格上御膳房当差的烹饪水平。 九阿哥望向孙金道:“出去打听打听,这食材是行宫的,还是噶巡抚自带的,总共预备了多少席?分了几等……”孙金应声出去了。 九阿哥跟何玉柱道:“瞧瞧,怪不得旗人都爱补地方的差事……”不用专门刮地皮,只正常的孝敬,一年下来,几万两银子都是少的。 何玉柱道:“怪不得都说山西人富,福晋最爱吃瑶柱了,可京城都不好买这样大的瑶柱。”九阿哥点头道:“是啊,皇子府总共也没多少,都是季二孝敬的,结果到了这深山老林的,倒是寻常了。”九阿哥嘴里说着,心里不大放心。 他虽叫人去打听,可是心里晓得,行宫自带的不大可能。没有这样的配置。 他也是跟着圣驾出巡过的,晓得路上的供给多是乾清宫膳房自备,行宫这里预备的多是从人的伙食。 这噶礼会不会刮地皮刮的太厉害?不会影响到董鄂家的名声吧?随即想到董鄂家各房都要出五服了,就算有些影响,也影响不大。 九阿哥放下心来,就吃了两块瑶柱,泡发的好,没有丝毫腥气。至于海参……他就赐给了何玉柱。 何玉柱端着一盘海参,一言难尽。这个……给他吃,是不是浪费了?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不爱吃?”何玉柱忙躬身道:“爱吃,就是想着等孙金回来分了吃……”九阿哥轻哼了一声,就不理他,喝了一碗飞龙汤,就撂下了筷子。 剩下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也没有浪费,他直接赏了下头的人。这回随着他出京的,除了孙金、何玉柱,还有额尔赫、春林跟曹顺。 少一时,孙金回来,道:“回九爷的话,食材是噶巡抚带的,总共预备了四席,分了两等,爷跟四爷、十三爷一等……”九阿哥听了挑眉。 尊卑有别,御前的席面不是噶礼想要孝敬就能直接孝敬的。噶礼能插手的,只有太子与诸皇子的席面。 九阿哥轻笑了一声,看来这噶礼对太子还挺上心。这应该是打听过太子喜好。 只有太子,才习惯这样的伙食。剩下九阿哥也好,还是有四阿哥、十三阿哥也好,都没有明显的喜好。 他撇撇嘴,想要打听打听行宫总管是哪个奴才,怎么这么听外人的吩咐,可想了想熄了这个念头。 真要将此事挑出来说,倒像是不满旁人巴结太子似的,何苦来哉。这样的席面,确实惹眼,不仅九阿哥叫人打听了,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也叫人打听了。 知晓是噶礼的安排后,四阿哥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噶礼此举为僭越。这是行宫,圣驾驻跸之处,哪里是地方官员能插手的? 真要追究的话,就是罪过。十三阿哥也很意外,随即想到噶礼的身份。 不管 “奶兄弟”的成色真真假假,噶礼还是比寻常官员多了几分底气,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安排。 只有太子,之前在御前留膳,也是素斋,就没怎么动筷子。等回到住处,看到合口味儿的席面,太子多用了半碗饭。 他虽没有特意打听,不过也有人将消息透过来。太子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纳了噶礼的好意。 二品巡抚……太子心里有些不足。可惜噶礼资历太浅了,还不能回京。 二品巡抚在地方是大员,可是鞭长莫及,在京城也使唤不到,不若九卿或八旗都统好用。 董鄂家的格格要是有身孕就好了。东宫缺一个出身体面的皇孙。太子看着席面上的海参,想着去年一年大半年的功夫没有闲着,后院的格格与妾室也都轮着点了,可是却丝毫没有动静。 三格格六岁了,自从三格格落地,毓庆宫就再也没有婴啼。太子面上紧绷起来。 从三十年阿克墩落地,到三十六年三格格出生,七年的时间,毓庆宫添了三位皇孙、三位皇孙女,差不多一年一个。 那以后六年,只有太子妃三十七年小产过一次,毓庆宫就再也没有女眷遇喜。 五年了……这明显不对头……太子想到了大前年的蔷薇花精油,心里发沉……*行宫里的消息瞒不过御前,到了下午的时候,康熙就晓得噶礼孝敬太子与皇子席面之事,连带着菜单都到了御前。 康熙脸上看不出喜怒。噶礼将 “孝敬”摆在明面,并没有私下里去给太子或皇子请安,也算是晓得规矩。 只是这食材不是山西特产,有好几样都是太子喜欢吃的,也是用了心思。 这个噶礼,还学会虚应行事。太子没有传噶礼,可是也领了噶礼的好。 梁九功在旁,想到了方才在行宫外头噶礼给的 “门敬”。轻飘飘一个荷包,却是京城可兑的五百两庄票。这地方大员,到底不一样。 康熙望向梁九功道:“方才太子没怎么动筷子,吩咐行宫膳房,做两盘素馅饽饽给太子送去。”梁九功应声去吩咐了,心里却晓得,这不是赏。 这山里的行宫,山珍海味不缺,可想要好的素馅还真不容易。不是萝卜白菜,就是各色干菜,都是太子平日一口不吃的东西。 皇上还专门赏,这是对太子体贴,还是不满?御前吩咐,膳房那边哪里敢耽搁? 半个时辰后,一盘香油鸡蛋蕨菜馅的饺子、一盘香菇粉丝豆干馅的饺子,就送到了太子住处。 看着这小儿拳头大的饺子,太子愣了一下,而后才对着圣驾所在方向谢了赏,拿筷子吃了起来。 每盘十五只饺子。御前吩咐赏太子的,膳房自然是用尽了心思调味道。 只是味道再好,不是太子喜欢的,又是在太子饱食后,这吃的也艰难。 若是以往,太子肯定每盘吃两枚就撂下筷子。眼下,太子却是一口一口,将两盘饺子都吃尽了……*等到消息传回御前,康熙晓得太子将三十只饺子都吃了,不由怔然。 他不由蹙眉,吩咐梁九功道:“去给太子送一碗山楂水消消食儿……”梁九功应了,又往太子处送山楂水……*等到九阿哥歇了一个下午觉起来,就听孙金小声禀告了御前连着赏赐太子两回的消息。 这个倒不是故意打听的,而是都在行宫里住着,御前的消息往外传的也快。 九阿哥听了,心里酸溜溜的,道:“瞧瞧,这才是心肝大宝贝呢,都要三十的人了,还将三岁娃娃似的,怕吃不好,又怕吃撑了……”儿子与儿子还真是不能比。 这一比,就想要忤逆不孝了。等到出来,跟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碰上,九阿哥看着他们两个道:“你说你们,一个也是得了汗阿玛教养过的大阿哥,一个是受宠了几年的幼子,怎么就一份赏赐都没混上?”四阿哥见他浑身冒酸气,怕他在御前露出来,道:“浑说什么?是汗阿玛慈爱,晓得太子中午胃口不佳才赏了饽饽。”九阿哥轻哼道:“我还胃口不佳呢,就喝了半碗汤,现下肚子咕咕叫……”十三阿哥则小声道:“九哥,那是太子……”所以素来优容,当习惯才是。 九阿哥还是有些小不忿,道:“再是太子,也是儿子啊,都是儿子,就算有所偏爱,那赏太子爷两盘饽饽,赏咱们一盘不行么?问也不问一句……” “慎言!”四阿哥低声呵斥着。九阿哥翻了个白眼,却也听话不再抱怨了。 抱怨也没用。他本不该指望的……幸好他对御前的孝心也不是实打实的,要不还真是不平……*行宫外,馆驿。 噶礼正在见人,见的是他的内侄明升,也是太子身边近卫。 “挨着规矩,不好给太子请安,可总要让太子晓得我的关切……”噶礼说着,将手边的锦盒推了推。 明升躬身道:“太子也念着姑父呢,今天中午的席面用的也可口,多了半碗饭。”噶礼 “哈哈”笑道:“既到了山西地界,总要让太子爷吃好吃饱了。”明升看着那锦盒道:“这几年京城的变故多,之前外头的孝敬,多是赫舍里家那边帮着张罗,这两年确实有不方便之处。”噶礼沉吟着,道:“听说裕亲王身子渐好了,年后也开始当差,那你大姑父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没有?”噶礼问的是他的连襟,也是已革一等公常泰,即太子的亲大舅。 明升摇头道:“没没有动静,大姑父那边,也往毓庆宫送了消息。”噶礼有些失望,却也晓得好饭不怕晚,还需要有耐心。 皇上登基四十一年了,眼见就是知天命之年。他想要从龙之功,可是也晓得自己要依靠的是御前。 只看佟家、赫舍里家跟钮祜禄家十几年的富贵,他就晓得皇亲国戚的分量不是臣子能比的。 他要的,不是十年、八年的富贵。真要是大二房成了后族,那董鄂公府也好,伯府也好,算什么? 到了那个时候,族长自然要转到大二房……*昨天去医院复查,还是要手术,做了一下午的手术前检查,下周二继续入院,今天就郁闷了一天。 大家一定一定要保住身体,千万别跟小九似的,一查一身毛病。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尘埃落定 皇上是来五台山礼佛,次日开始,就开始巡幸各寺院。太子与几位皇子也都随行。 九阿哥觉得自己腿都要走细了。虽说京城已经春暖花开,可是山中依旧是冰雪覆盖,每日里大风凛冽。 九阿哥忍不住跟十三阿哥吐槽道:“怎么寺庙修的这么密,一个山头就好几家?”皇上亲临,少不得在大雄宝殿上香,跟着的皇子,也就都跟着上香。 一天下来,要走好几家。十三阿哥心里也不信这个,不过没有像九阿哥似的浑身难熬,跟着大溜走,道:“这才第一天,按照这回行程,还有五天都要拜佛,九哥要是觉得累,明早寻个理由留在行宫……”九阿哥苦大仇深,道:“算了,来回一千多里地都跟着折腾了,这几日还是熬一熬,要不白辛苦了不说,回头汗阿玛想起来还要教训。”九阿哥觉得自己被熏透了。 除了烧香拜佛,一路上也见了不少高僧。只是九阿哥与十三阿哥都少了几分佛性,不像太子跟四阿哥能听得进去,所以两人就都从御前退下来。 九阿哥想着太子提及佛法头头是道的样子,觉得古怪,跟十三阿哥道:“那是太子爷,学佛法好么?”学什么? 学众人平等?学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太子爷身上的桀骜好像平和了,整个人也都沉默寡言。 总觉得怪怪的。跟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爷相比,眼前这个阴郁的更吓人。 九阿哥恨不得避开走。十三阿哥想了想,道:“汗阿玛通三教,太子爷素来博学,又是汗阿玛亲自教导出来的。”九阿哥又想起了四阿哥手腕上的檀香佛珠,道:“反正之前没听说太子爷学佛,倒是四哥,早年就听说爱往西山寺里听禅。”十三阿哥这两年跟四阿哥接触的多,点头道:“确实如此,听说佟额涅生前也礼佛,是打小耳濡目染的缘故吧!”九阿哥道:“那跟十二阿哥一样了……”*海淀,北二所。 “胡了……”随着十福晋欢喜的声音,手边的牌推到了。上首的七福晋纳罕道:“真是奇了怪了,今儿财神在正西不成?” “哈哈哈哈……”十福晋笑得欢快。今日是七福晋组局,支开了牌桌。住在北六所的四个妯娌,搬过来不少日子,也没有聚过,就都应了邀请。 舒舒看了眼七福晋,道:“再打半圈就歇了吧,也要中午了。”七福晋虽还没有显怀,可是到底是孕妇,不宜久坐。 七福晋也领舒舒的好意,笑道:“好,再轮半圈就停了,下头人送来了开河鱼,中午咱们吃鱼汤馄饨……”开河鱼不腥气,用花生油煎过后熬鱼汤,奶白奶白的,七福晋爱吃,才想着分享给妯娌们。 又玩了两把,大家收了牌桌。有个婆子进来,低声在七福晋耳边说了一句。 七福晋听了,露出意外来,看了五福晋与舒舒一眼。五福晋道:“怎么了?”七福晋道:“是门房方才来禀告,说好像是妃母去北花园了。”不是专门盯着人畅春园,而是从畅春园去北花园要路过北六所。 五福晋听了,也觉得意外,看向舒舒。舒舒面上也带出茫然来,心里觉得纳罕。 按理来说,圣驾出巡,跟着到园子这边的妃嫔贵人都要回宫,不过许是五台山是 “短途”出巡,圣驾在畅春园驻跸的时候多,所以这回圣驾出巡,宜妃、和嫔等在园子里住的嫔妃没有回宫里。 这种情况,在之前圣驾短期出巡时也有过,宫妃鲜少出畅春园。七福晋想了想宫里最热门之事,道:“不会是内务府秀女选好了吧?”后宫无主,太子妃不好插手选秀女之事,尤其是这种往各皇子府赏人之事。 等到人选好了,还是要宫妃传召。舒舒看着七福晋道:“许是让七嫂说着了。”真正指人的是康熙,但是毕竟涉及女眷,多半还是借太后懿旨。 后宫之中,有资格去太后跟前禀告的,就是宜妃跟惠妃。惠妃又牵扯大阿哥,康熙应该也不会让惠妃沾手此事。 宜妃这里,少些干系,被御前吩咐负责此事,也不算意外。五福晋听了,带了几分紧张。 十福晋也晓得了赐下来的包衣秀女,不能当成婢妾待,不生育还罢,不上玉牒,等到生了皇孙、皇孙女,就要上玉牒的。 她嘟囔道:“那最好来个岁数小的,迟两年再生孩子,跟我们大阿哥年岁隔开。”五福晋沉默不语。 她想到了刘格格,虽说后来行事猖獗,可是开始的时候瞧着温柔小意,将五阿哥哄得团团转。 若是再来一个这样的包衣格格,即便比不得刘格格有长子长女傍身,可是贝勒府以后还不知如何。 七福晋摸了摸肚子。皇上素来给七阿哥体面,这不会落下七阿哥,只盼着来个省心懂事的,肚子也别跟那拉格格似的,一个连着一个的生……*北花园,太后宫。 宜妃喝了半碗奶茶,笑道:“娘娘这里的奶茶比旁的地方香……”太后笑道:“我这两罐子茶是舒舒孝敬的,里面放了茉莉花儿,喝完嘴里都香喷喷的。”宜妃道:“是个孝顺的,我那里也得了两罐子玫瑰花儿姜茶,喝了以后手脚都暖和了,行经也不遭罪。”太后道:“难得小两口和和美美的,日子舒心,也有闲心思琢磨这个。”宜妃道:“外头都说裕亲王世子福晋是全福人,照我说,老九福晋也不差,难得她性子从容,不争这个风头。”太后看着宜妃道:“也是运气好,正好指给了九阿哥,也是心实的好孩子,少年夫妻,顺顺当当的,两好合一好……”宜妃笑道:“不单指了九阿哥是运气好,碰到您这样的祖婆婆更是好上加好。”太后笑道:“还有你这个好婆婆,也是数一数二的好。”白嬷嬷在旁,看着宜妃手边的单子。 太后这是给宜妃敲边鼓呢,如果皇上没有给九阿哥赏人,宜妃也就别赏了,省得小两口中间人多了搅合。 这哪里是疼孙媳妇呢?对亲孙女也就如此了。宜妃心里也是唏嘘。要知道,太后素来只管五阿哥那边的事儿,不插手其他小辈的事儿,今儿也算是破例了。 皇上都没有赏人,难道自己会做恶婆婆不成?等到宜妃喝了剩下的半碗奶茶,道:“娘娘,如今留了十个人在宫里学规矩,再有几日就要留宫半月了,皇上的意思,可是往下赏了。” “老五那边几个?九阿哥那边有么?”太后带了几分关切。宜妃道:“五阿哥名下一人,九阿哥没轮上。”太后叮嘱宜妃道:“听说都是官宦人家的格格,那可要打听好的,挑个性子绵软的,省得到时候淘气。”宜妃道:“是个管领之女,正是宁寿宫下人口。”太后听了,有些皱眉,道:“那回头你打发人好好叮嘱两句,不许仗着身份淘气,否则我是不容的。”宜妃起身道:“娘娘放心,回头我打发佩兰过去。”太后这才问起其他人,道:“不是说十个入宫学规矩,剩下的怎么分派了?”宜妃道:“毓庆宫两人、直郡王府两人、三贝勒府两人,五贝勒府、七贝勒府、十皇子府、乾西头所各一人……”太后听了沉默。 这还是头一次毓庆宫与皇子府同例。要是按照之前的赏赐,太子是单列一等的。 宜妃也觉得这个分派方式很意外。就算直郡王同例,三贝勒府怎么也同例了? 还有十三阿哥那边,大婚还不到两月,之前就有两个格格,这回又赏了一个。 屋子里没有旁人,太后低声呓语道:“太子妃不容易……”宜妃心里戚戚然。 这名单是御前派下来的,成丁的皇子中,落下了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与十二阿哥没有得赏。 要说这几人都不受宠,还真不至于。四阿哥素来为御前看重,九阿哥也混了个 “爱子”的名号。那这名单是怎么分派来的?头一波皇子中,不该落下四阿哥才是。 宜妃玲珑心肠,将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与十二阿哥这几人想了想,也就明白了。 四福晋与舒舒都是皇上赞过的,八侧福晋与十二福晋有个得圣心的好阿玛。 这次的内务府选秀,对皇子们来说是赏,对皇子福晋们来说,则是 “罚”…… 第一千五百九十三章 贤惠 不过是宫里赏的格格,不是侧福晋,也不用摆酒。这一批包衣秀女,除了毓庆宫跟乾西头所的,就都送出宫,送到各府。 大福晋、三福晋与四福晋都已经搬回京城。大福晋这里,早就晓得这一批秀女不会落下大阿哥,外加上郡王府后院的格格、侍妾也十来个了,多两个不多,少两个不少,就叫人收拾了院子安置了。 等到大阿哥回来,大福晋说了两位新格格的安置情况,道:“爷,这是不是叫人收拾新房?”两位格格相貌中上,也都是官宦人家出来的,规矩不错,张氏都见了。 大阿哥也不以为意,摆手道:“先教规矩,不许淘气。”续娶半年,大阿哥对张氏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自是乐意给她体面。 至于后头的格格们,锦衣玉食的供着,也该知足。大阿哥垂着头,看着茶杯,只是要防着人心易变。 张氏这里,不宜专宠,否则以后生了阿哥,怕是就要心大了,对弘昱不好。 跟张氏说了几句话,大阿哥就往前院去了。他好酒,对女色倒是寻常……三福晋这里,第一时间打听其他皇子府的状况,等到晓得自家的贝勒府是头一等,跟毓庆宫、直郡王府比肩,她竟是不知该恼,还是该得意。 得意的是,三阿哥如今入值南书房;恼的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同样是生了两个嫡子,四福晋与舒舒那边都没有赏人,就自家这边赏了。 可这一回,不是为了子嗣之计才选人?自家嫡子庶子都有了,哪里就缺人了? 等到三阿哥从宫里回来,三福晋就横眉竖目道:“好好的,皇上怎么就给咱们赏了两个人?到时候丫头配上,四季衣裳供着,一年又要支出几百两银子,怎么落下了四贝勒府跟九皇子府?”那两个府上才是日子清净,女眷数目少。 三阿哥忙了一天,才是头一回晓得这消息,有些意外道:“四贝勒府没赏人?不应该啊,老四最近犯错了?”三福晋气鼓鼓的,掰着手指头将十个格格的分配说了。 三阿哥听说自己是头等,不由瞪大了眼睛,带了惊讶道:“没听错吧?咱们家真跟毓庆宫跟老大那边一样?”三福晋冷哼道:“我还没少呢,总共就十个人,还能叫人打听错了?”三阿哥 “腾”地一下起来,来回踱步。他的心 “砰砰”直跳,有些不敢想。是他题本处理的好?汗阿玛将他跟太子与大阿哥当成一等了! 他咧得牙花子都出来了,看着三福晋道:“汗阿玛这是疼爷,爷这两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忙!”去年整整一年,圣驾出巡必带太子,南书房这里就是皇子入值。 旁人要么轮班,要么糊弄,只有他三阿哥,是从头到尾地在当差。前些年的不足,时过境迁,应该翻篇了吧? “哈哈哈哈哈……”三阿哥忍不住大笑出声。三福晋带了不忿道:“可贝勒府不缺皇孙,这批包衣秀女不是为了开枝散叶么?八贝勒府还没有动静呢,要是多赏人,给该赏那边才是……”三阿哥欢喜道:“这是汗阿玛疼儿子,外头的闲言碎语那么多,这个时候往八贝勒府赏人,过后有动静还好,要是再没有动静,那老八也没脸见人了!”三福晋还是不平道:“真要酬功,四阿哥也没闲着,九阿哥这两年也没少折腾,怎么没有他们的份?”三阿哥抬着下巴道:“就老九那身体,能经得住妾室多么?汗阿玛就算想要赏人,宜妃母也会拦着,至于四阿哥那边,差不多的道理,体格不行,只能开四力半的弓,平日里吃斋念佛的,就是掩饰这个,汗阿玛还能给揭开不成?”三福晋生出好奇心道:“真的?四阿哥平日里信佛,不是因孝懿皇后的缘故,而是为了掩饰这个?可是四贝勒府子嗣也不少啊……”三阿哥道:“那是四弟妹跟那个格格能生,要不然怎么孩子就可着这两个人生?”早年三阿哥与四阿哥在乾东阿哥所比邻而居,三福晋对那边的情况也熟悉些,摇头道:“夭了的那个庶长女不是李格格的,是另一个格格生的……”三阿哥道:“反正就这个意思,老四身子骨不结实,比老九好不到哪里去,有一年生病差点没殇了,正赶上汗阿玛出巡,还专门折返回来,等到四阿哥熬过生死关才再次出行……”三阿哥说着,满脸的怀念之色。 那个时候皇子可是真心金贵。不单太子与大阿哥金贵,他跟四阿哥、五阿哥几个也不差什么。 等到成丁了,身份才分了高低出来。三福晋抚着胸口,还是觉得怄得慌。 三阿哥见状,劝道:“你想想好的,难道不欢喜爷在御前高一等?汗阿玛心中,爷跟大哥本是一体封郡王的,这回不好直接将郡王升上去,往后能跟太子与大阿哥同例也是体面……”三福晋嘟囔道:“我倒盼着爷记功,回头升郡王,不稀罕这样堵心的体面……”三阿哥见她没完没了,也没了耐心,道:“闭嘴吧,什么都敢说,这是皇恩,咱们只有感激的,还啰嗦什么?”三福晋也晓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欢欢喜喜的,可还是不甘心道:“在宫里时还罢了,赏人也就赏人,怎么出宫开府了,皇上还操心这些个?”三阿哥站起身来,看了三福晋一眼,道:“爷去瞧瞧……”等到了安置人的小院,见了两位新格格,一个纤细文静,一个婀娜温柔,竟都是头等相貌。 等到一说话,两人也透着书香气儿。三阿哥打听了两家出身,都是佐领之女,且读书人家,兄弟都是内务府的笔帖式。 三阿哥忍住雀跃,这是汗阿玛专门为他挑的。知子莫若父。他就喜欢读过书的女子……*四贝勒府,因为没有赏人,四福晋自然也想不到打听外头的消息。 不过四贝勒府有门人,外头的消息,也汇总进来禀告。毕竟这不是寻常纳妾,就算是不摆酒,可是宫里出来的人,送不送贺礼也要听福晋安排。 四福晋真没有想到这次会落下自家。成丁的皇子加上太子,总共是十一人,赏了七人。 一时之间,四福晋跟三福晋似的,也有些矛盾,不知是窃喜,还是该忐忑。 只是她素来稳得住,并没有在人前露出来。等到二月初五,请安的日子,三福晋专门绕路,过来与四福晋汇合,非要同车一起去海淀,少不得嘀咕道:“没见儿子三十来岁,还当小孩子宠的,我们府那两个格格,要说不是皇上专门叫人挑的,我都不信,都是田格格那样的品貌,我们爷这欢喜的不行……”三福晋这里,自己开解了两日,倒是想开了。 如此一样,跟田格格差不多的品貌,又比田格格年轻十来岁,这两人抬举起来,犯愁的只会是田格格。 四福晋笑着听着,倒是不好接话了。今日去请安,她多少有些尴尬。旁的妯娌正堵心,她也不好露出轻快来。 三福晋絮叨完,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不做贼还心虚上了?赏不赏人,赏几个人又不是你做主的……”四福晋轻声道:“那给您道喜?”三福晋轻哼道:“叫我说,都是马斯喀的错,选了一回,就不晓得多选几个秀女,都是一样的皇子,这有赏有不赏的,倒是叫外头各种瞎猜……”*北五所,正房。 舒舒也换了软夹袄,看着座钟,掐着时间出来。她跟四福晋差不多的反应,就是觉得尴尬。 就说北六所这里的四个皇子福晋,那三家都得了格格,人虽没送海淀来,却都送了各家府邸。 舒舒只能装死了。这个时候,真是道贺也不是,跟着说小话也不是。得了便宜,她就不卖乖了,否则更加显得可憎。 反正她不想贤惠,不想改变皇子府的生活状态。康熙日理万机的,赏皇子们人总共才两回,以后未必有第三回了…… 第一千五百九十四章 来意 头所门口,五福晋与七福晋正在说话。 “五嫂回城么?”七福晋问道。按理来说,五阿哥与七阿哥都在南书房入值,自然也是回府住方便,不过七福晋这里没有满三个月,不好移动,才延迟了回城的日子。 五福晋这里,也觉得海淀比贝勒府省心,就也留在这里。如今新格格赐到贝勒府来,要安排侍寝,还要喝茶,她们都是当家主母,倒不好在外头再待着。 五福晋点点头,道:“今儿请了安,跟皇祖母说一声,明儿就先回去了,弟妹这里要晚些吧?”七福晋道:“嗯,我得再过一旬,满了三月再回。”主母的责任重要,可也比不过皇家血脉重要。 等到舒舒出来,见两人都在了,就快走几步上前,道:“我耽搁了。”五福晋望了眼六所方向,道:“没有,是我们出来早了。”七福晋拉了舒舒的手,犯酸道:“倒是便宜了你,又省心了一回!”舒舒轻声道:“我是偷着欢喜的,不过想来也晓得,外头指定没好话,少不得又拿我们爷体弱说嘴,等我们爷回来,还不知怎么怄气呢……”七福晋道:“哪里能好处都占全了?随他们嚼舌头去,皇上跟妃母都爱惜九阿哥身体,你可别充什么贤惠人!”舒舒点头道:“要是没有丰生他们,不贤惠也不行,有了丰生他们,我才不会图那个虚名。”说话的功夫,十福晋也出来了。 “临出门衣裳脏了,重换了衣裳就耽搁了……”十福晋走的有些急,气喘吁吁指了胸口一下,跟几位嫂子解释。 五福晋笑道:“不着急,还没有到时辰。”七福晋则是纳罕道:“侄儿都快三月了,你还喂奶了?”因舒舒亲自哺育了丰生兄弟几日,使得三胞胎身体养得不错,后头生孩子的四福晋、五福晋,都亲自喂过孩子,少则三日,多则旬日,可没有这样长的时候。 毕竟产后还要排恶露,调养身体,要喝不少药。十福晋笑道:“早先只想喂几天来着,后来我额赫说了,我小时候额赫喂了半年,十岁之前就没生过病,身子结实着呢。”五福晋与七福晋都听了进去。 不说十福晋小时候如何,只说嫁到京城这四、五年还真没有听说告病过,这身体在众妯娌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康健。 舒舒却有些明白康熙这次赏格格,为什么有十皇子府了。阿霸亥福晋僭越了! 那是皇子府,就算她是亲岳母,完全是好心,也不宜指手画脚。后宫的皇子生母,都不敢插手皇子们的家务,一个外来的丈母娘,还是身份敏感的丈母娘,康熙可不会允许儿子对那边俯首听命。 幸好阿霸亥福晋有了春秋,远嫁的女儿也生了嫡阿哥傍身,以后没有大事不会再往京城来。 时间差不多了,妯娌几个就到了北花园。大福晋与三福晋、四福晋已经到了。 这回不好意思的是五福晋了,红着脸道:“该早些来的,竟是落到嫂子们后头。”大福晋摇头道:“皇祖母之前吩咐我们回城后不用再来请安的,是我们得了皇祖母赏的人,谢恩来了。”三福晋则是看了几人一眼,视线最后落在舒舒身上,道:“九阿哥这爱子成色足,虽没有赏人,可这份体恤,也算是独一份了。”舒舒道:“都是皇上慈爱。”妯娌几个寒暄,入座。 太后也出来了,看着大福晋几个,不赞成道:“天还凉着,不用再折腾,我这里有太妃陪着……”说着,她又对五福晋几个道:“你们也都回城,等到天热了再来,小九我都打发回去了,正好清净些日子……”大家都看五福晋。 五福晋起身道:“正想要跟皇祖母说呢,府里添了格格,总要上下都认认,孙媳明儿就先回城了。”太后点头道:“回吧,也少让老五往海淀来,好好办差,等卸了差事,你们小两口再来请安。”太后又望向七福晋,七福晋起身道:“孙媳要下旬才好动身了,少不得再在海淀赖上几天。”太后关切道:“那就好好歇着,可不许再张罗打牌了,别老坐着。”七福晋讪笑道:“不张罗了,好好养着。”太后这才看着舒舒道:“九阿哥不在京,你别一个人搬家,要么跟你七嫂他们一起回,要么跟十阿哥他们两口子回,也有人搭一把手。”舒舒也起身了,道:“嗯,九爷出门前也说了,我这里老的老、小的小的,有事情多问叔伯嫂子们。”到了十福晋这里,太后也是叮嘱着,道:“你们孩子小,要仔细再仔细,等过些日子天暖和了再回也好。”十福晋点头道:“我们不着急,等七嫂到日子了,一起回城就是了。”几个小妯娌乖乖巧巧的,上头几个年长的妯娌面面相觑。 大福晋迟疑道:“皇祖母身边总要留人侍奉,我们爷还说打算中旬再搬回来呢……”三福晋也道:“是啊,皇祖母,正好几位弟妹月底回城,到时候我们几个过来,轮着来海淀。”估摸着圣驾月底也回銮了。 按照往年的情形,还是驻跸在畅春园。太后摆手道:“不用不用,这海淀本就是避暑的地方,你们夏天再来,这春天刮风,鬼哭狼嚎的,就不用过来了……”等到说完家常话,大福晋起身,说了谢恩的话。 接着,不管是得了赏的,还是没有得赏的,都不好再坐着,都跟着起身了。 太后脸上也多了严肃,看着众孙媳妇,道:“皇上盼着皇家血脉繁茂,每次提及皇子们,都担心各府子嗣,你们是皇子嫡福晋,除了好好侍奉皇子,也要贤惠为要。”众人齐声应了。 太后只教导了这一句,就叫大家坐了。从头到尾都是皇上指的人,各位皇子福晋也要晓得这个道理。 皇上……性子越来越苛严……皇家妇难为。太后只盼着这些孙媳妇,也都紧紧精神,不贤惠也要装出贤惠来,别真的得了皇上的厌……像八福晋那样,叫人也不落忍。 太后虽不喜八福晋性子偏执任性,可是眼见着八福晋如今不废也相当于废了的处境,也是叹惋……*阜平县,官道。 圣驾的仪仗浩浩荡荡。九阿哥坐在马车里,揉着大腿。圣驾初九到得五台山,过后整整六天,都在礼佛! 前后下来,总共去了十九个寺庙庵堂!九阿哥作为随行皇子,全程跟着,如今已经是筋疲力尽。 他眼睛这会儿却是滴溜乱转,看着贼兮兮的。四阿哥察觉到不对劲,看着他道:“怎么来精神了?”九阿哥挤眉弄眼道:“汗阿玛前六天,都是直接住在各大寺庙里,也见了不少老和尚,四哥就没多寻思寻思?”四阿哥摇头,带了不赞成道:“都是无稽之谈罢了!”这一位,显然也听过世祖皇帝 “死遁”之事。九阿哥摸着下巴,道:“我先头也觉得胡扯,天无二日啊,现在却觉得古怪了,汗阿玛怎么那么稀罕老和尚?都是七老八十的,这岁数不说对上,也叫人纳罕,难道年轻的佛法就都不行了?”四阿哥手中握着檀木手串,却是一顿。 找老僧……明面上是探讨佛法,实际上是为了佛家养生之道来的吧?生老病死,人力所不及。 不管是寻常百姓,还是帝王,都无法避免。父老子壮……汉武帝……唐太宗……两位废了太子的皇帝,都是差不多的境遇,都有寻仙问道之事。 年迈的帝王,不喜强壮的长子,会更乐意亲近宠爱年幼的皇子。如同眼下的十三阿哥,就得了恩典,上了御辂伴驾、四阿哥心里想着,嘴里却道:“得道高僧,自然在人间传法的日子多些,这有什么好稀罕?汗阿玛去的都是名寺,僧侣众多,有资格到御前的,自然都是辈分高的……”九阿哥想着那些豪华的寺院,还有那满仓的大米、白面跟香油,摇头道:“不事生产,都养的肥头大耳的,岁数大的,也不过是多吃几年闲饭罢了……” 第一千五百九十五章 反复 御辂上,十三阿哥拿着茶壶,在给康熙倒茶。从三十七年开始,每次圣驾出巡,十三阿哥都在随行皇子名单上。 御辂也好,御舟也罢,他都跟着乘坐过。早先还忐忑,如今已经很自在了。 他晓得了自己的身份,就是个小阿哥。在哥哥们面前,他也不争强,做个好弟弟的样子。 除了十四阿哥对他不忿之外,其他哥哥们也没有与他计较的意思,包括太子也是。 康熙端起茶杯喝了,将手边的一个题本递给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双手接过看了,是翁牛特部郡王求指宗女的折子。 翁牛特部,挨着喀喇沁部,距离京城七百多里,算是蒙古各部中距离京城比较近的部族。 十三阿哥心中一动。他两个胞妹,一个是十三格格,今年十六岁;一个是十五格格,今年十二岁。 如今宗女流行晚嫁,多要十八以上才指婚。不过额驸人选,却是要先留心的。 十三阿哥看着康熙,面上带了感激道:“汗阿玛……”康熙道:“五公主不同,要侍奉太后,不好远嫁,其他皇女不好留京,不过皇女要是不指给各部郡王,指了台吉,就能归宁,留在京城……”十三阿哥越发感激,道:“都是汗阿玛慈爱,十三妹妹挨着三姐姐近,也能有个照应。”他心中有数,他有两个胞妹,可是这回京居住的恩典只有一份。 既是让他看了翁牛特部郡王的请婚折子,那这属意的应该就是十三格格。 翁牛特部郡王今年十四岁,虽说年龄在十三格格与十五格格中间,可是蒙古流行早婚。 等到十三格格十八、九岁的时候,郡王十六、七正好,再拖几年,庶子女都要都出来了。 如此一来,作为十三格格的胞妹,十五格格就能在各部的不承爵的台吉里选额驸。 康熙道:“不着急,再看两年,这两年翁牛特郡王来朝,你也多留心些。”十三阿哥点头应下。 康熙沉吟着,道:“等你从刑部学上一年半载,就去兵部吧!”十三阿哥露出惊喜来,道:“儿子一定好好学差事……”在上书房时,他最爱的也是兵法课。 只是生不逢时,天下太平,八旗战事少了,要不然哪个皇子没有过大将军王的梦想呢? 康熙脸上也露出欣慰来,道:“你也不小了,也成了家,等你当阿玛了,就晓得朕的心了。”十三阿哥笑点头道:“儿子一定努力,早日生个小皇孙小格格……”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十三福晋,脸上也多了笑。 夫妻两人看书能看到一块去,说话也能说到一块去,虽是成亲的日子还短,可也有几分心意相通的意思。 康熙看在眼中,垂下眼,望向茶杯。茶杯里是补气养生的桂圆红枣茶,红枣在茶杯里沉浮。 他乐意见儿子跟儿媳妇琴瑟相和,却不能容忍儿子被妻族影响太深。他晓得自己有些反复,对不住十三阿哥,可是也不会真的任由十三阿哥太亲近马尔汉跟伊桑阿等人。 这一回指格格,他专门吩咐了马斯喀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三贝勒府的格格要带书香气儿,第二件事就是十三阿哥这里的格格要长得好,还要出身高些,要从几位奉圣夫人、保圣夫人的亲族里择选。 十三阿哥聪慧,等到看到自己指的人,就会明白自己的意思……*圣驾去五台山用了十一日,回程用了十三日,到了二月最后一日,圣驾才到了畅春园。 居住在海淀的皇子们,二月里陆陆续续都已经回京了。这一日,也都齐聚海淀迎驾。 天气已经彻底暖和了。畅春园内外,也都是入眼青翠,玉兰花已经要谢了,杏花开始绽放,桃花也带了花骨朵。 三阿哥站在大阿哥身边,气色越发好了,看着身板也越发挺拔魁伟。五阿哥喜冷不喜热,抬头看了看日头,觉得头顶直冒热气。 “今年热的早,不知道凉帽什么时候换……”他嘴里嘟囔着。七阿哥道:“礼部选了三月十六。”五阿哥欢喜道:“还好,还好,比往年早六、七天,要不还带着暖帽,脑袋都要捂出热痱子了。”十阿哥在旁,接话道:“五哥叫人做几顶漳绒的帽子,挑针眼稀疏的,那个透气,凉快。”五阿哥听了心动,道:“好,回去就叫人拾掇两顶新帽子出来。”十二阿哥站在后头,听着哥哥们说话,也不多嘴。 倒是大阿哥,打量五阿哥两眼,道:“瘦了不少,怎么还怕热?”五阿哥苦着脸,道:“今年天热得快,这身子还没适应,都让人冒汗了。”大阿哥抬头看了看天色,道:“立春以后还没有下雨,今年瞧着直隶要旱。”三阿哥见状,就道:“刚治完一茬黄河,永定河也才收工,这不下雨的话,也不晓得好赖啊……”五阿哥道:“那还用寻思,指定都说治得好,也该赏一拨了,也不容易。”五阿哥前几年,也是巡过永定河的,晓得河工的艰难。 三阿哥听了,很是心疼每年拨出去的银子,道:“这些年银子跟流水似的拨下去,也该缓两年,歇口气了,要不国库的银子都要空了。”河道的银子从一成,到了两成半,负担太重了。 幸好前几年将准噶尔打残了,否则都没有备战的开销。兄弟们东一句、西一句说着闲话,说的最多的三阿哥不知不觉就成了中心。 跟着迎驾的王公大臣们站在后头,听不到皇子们的说话内容,却能看到大概情形,也在掂量着三阿哥的分量。 大阿哥寡言,七阿哥话更少,十二阿哥压根不说话。十阿哥看着三阿哥的精神气,都觉得不同了。 他想着那些包衣秀女的分配,心里不由生出郁气。这是生怕皇子们不起心思? 他看了眼大阿哥。自先大福晋薨,大阿哥就失了锐气。大阿哥与太子双雄对立的局面,也随着索额图之死、明珠之隐变了味儿。 这是要推三阿哥上台面上?变成三方混战?为什么选的是三阿哥,不是四阿哥? 十阿哥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其中的道理……少一时,皇上的御辂到了,没有在大宫门下车,直接吩咐了两句,叫大阿哥、三阿哥跟上,就往小东门去了。 随行的大臣侍卫们,则直接在大宫门散了。太子的车驾直接回了西花园。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是骑马,下来与兄弟们说话。九阿哥依旧是马车,下了马车,嘀咕道:“半路就应该回家,这个折腾劲儿。”圣驾昨晚驻跸南苑,今早从南苑围场出发来的海淀。 十阿哥笑道:“九哥要是坐车累了,就歇歇,下午再回京。”九阿哥听了,忙摇头道:“不了,想我们大格格了,还是早些家去……”他已经收到舒舒的家书,晓得舒舒带了孩子们前几日都回城去了。 五阿哥看着十三阿哥,想起一个新闻,道:“恭喜十三弟了!”十三阿哥听了,想到十三格格的亲事上,随后觉得不对劲,那只是皇父属意,还没有最后定夺。 他好奇道:“五哥您说的是?”五阿哥道:“弟妹没给你说么?今年正月选的那一批秀女中,长得最出挑的,进了你的头所,出身也体面,是保圣夫人的侄孙女!”保圣夫人,就是康熙的保母瓜尔佳氏。 虽说保圣夫人已故,可是亲族后人屡有恩典赐下,是包衣中的体面人家。 十三阿哥笑着听着,心里有些茫然。他大婚不足三月,就另外赐了格格了? 不是说这一批包衣秀女,是为了诞育皇孙么?他想起了御辂上的话,这是催生? “咦?”九阿哥有些意外,望向十二阿哥,道:“这几家乳保人家,不是得了恩典,女子免了小选么?怎么还上了名册?”十二阿哥道:“选的不是保圣夫人的夫家人,是娘家人,不在免选之列。”四阿哥早晓得十三阿哥得了一个格格,只是没想到是这样出身。 眼见着四阿哥几人风尘仆仆的,兄弟们闲话几句,也就都回城去了。十阿哥上了九阿哥的马车,道:“前阵子,八阿哥病了……” 第一千五百九十六章 急躁 “啊?” 九阿哥讶然道:“不会是为了赏格格的事儿吧?这……至于么?” 十阿哥摇头道:“不晓得缘故,反正连着传了几回太医了。” 要是小毛病的话,指定吃几个成药丸子就过去了。 到了惊动太医的地步,就病的不轻。 九阿哥心情很复杂,道:“他是不是想起三十四年那回赏人,心里难受了?” 当年八阿哥才十五岁,一下子得了四个包衣秀女。 在皇子之间是独一份了。 这回却是连随大流都没有随上。 十阿哥道:“谁晓得呢……” 九阿哥蹙眉道:“他怎么不想想自己还在禁足呢?有错还赏人,也没有那个道理啊,再说了,汗阿玛没赏他,才是拳拳爱子之心,否则真要赏两个人下去,回头还没有动静,外头还不知怎么掰扯!” 十阿哥道:“估计也着急,之前应该是想着圣驾要是不在京城,会允他出来入值南书房的。” 应该是赶巧在赏格格那几日病得厉害了,应该是圣驾点了入值南书房的人选后就不舒坦了。 拖了一旬,病情没好,富察氏不敢耽搁才叫了人。 因为跟赏格格的事情挨着,倒是叫人看了笑话。 九阿哥摇头道:“就是想的太多,越是这样,怕是汗阿玛越是不乐意他出来……” 十阿哥道:“素来好强,入值南书房又是体面差事,怕三哥抢先,往后排不上南书房的差事吧?” 九阿哥想着五阿哥这两年每次入值南书房的煎熬,忍不住小声跟十阿哥道:“汗阿玛是不是故意的?越是想要敛权的,越是边儿去;像是五哥、七哥这样不爱权的,偏要往前头提溜?” 十阿哥点头道:“有点那个意思。” 五阿哥是真不爱权,至于七阿哥,就不好说了。 九阿哥“嘿嘿”笑道:“这咱们都能看出来,上头的哥哥们应该也该看出来才是,有没有面上一套,心里想的是另外一套的?” 十阿哥的脑子里出现了四阿哥、大阿哥与十三阿哥。 他没有说出来,只道:“许是有吧……” 九阿哥却懒得费心了,想着自家的几个大宝贝,带了几分遗憾,道:“就差两天,没赶上丰生他们过生日,也没赶上侄儿的百日……” 十阿哥笑道:“倒是听弟弟福晋提了一嘴,九嫂说了,延迟给丰生他们过生日呢,要等九哥回来。” 九阿哥听了,脸上带了笑,嘴里却道:“哎,你九嫂真是的……” 夫妻分开整一个月,他倒是有几分迫不及待要见人了。 至于八阿哥那边,毕竟挨着住着,回头还要打听打听,要是伤风感冒什么的,探病的事情就免了,省得过了病气。 少一时,一行人进城,就各自散去。 九阿哥下马车前,跟十阿哥道:“内务府那边,马斯喀都接手了,过几日汗阿玛歇歇,爷的新差事也该派下来了,还真有可能是户部,十三要去刑部了!” 十阿哥道:“那到时候上下衙门更方便。” 户部衙门跟宗人府都在棋牌街东边,中间就隔着吏部衙门,抬脚就到。 九阿哥道:“是啊,到时候衙门点了卯,出来溜达也方便,到时候咱们去前门听书去……” 说着话,兄弟两个下了马车,暂且别过。 门房早看到马车停了,崔百岁带了人上前打千。 九阿哥想起今早叫人送回来的东西,跟十阿哥道:“对了,带了不少党参跟潞绸回来,回头等你九嫂整理好了,打发人给你们送去。” 十阿哥也不与他客气,道:“要正红色的料子,再来个竹青色的做夏衣。” 九阿哥应了,兄弟两个各回各家。 正房这里,舒舒已经得了消息,晓得九阿哥回府。 她带了几分欢喜,迎了出来。 虽说中间通了一次家书,可到底不放心,只担心山里冷,勾出病来。 这一看九阿哥气色,半点没瘦,看着极好,下巴都有些圆润了。 这素斋真的养膘。 九阿哥也打量着舒舒,道:“爷不在家,你受累了。” 舒舒摇头道:“还好,就是搬家时麻烦了些,不过有十弟跟十弟妹,抱了丰生过去,我带着阿克丹,也省了不少事儿。” 弘晴的前车之鉴,将舒舒跟九阿哥给吓到了。 每次往返畅春园,孩子恨不得都亲自看着,否则还真是不放心。 行船走马三分险。 真不是说着玩的。 就如八福晋的堂弟,快要成丁的岁数,结果惊马就折了。 还有平悼郡王,也是死在马车上。 等到夫妻两人回屋,九阿哥简单梳洗了,在炕上歪了,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还是家里好……” 舒舒给他倒了一碗茉莉花茶,道:“怎么买了那么多东西?” 一车潞绸,半车党参,还有半车的小米、莜面、台蘑、金莲花等五台山土产。 那些土产还罢了,潞绸与党参也不是五台山产的,产地距离五台山还有段距离。 九阿哥道:“难得过去一趟,就叫行宫的人提前采买了,比较方便。” 这已经是分派过的。 御前已经敬上了,太子处也奉了些。 同行的大阿哥、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也都每样匀了他们些。 夫妻说了几句话,九阿哥起身道:“既是出远门回来,先去宁安堂吧……” 舒舒想起了这次各皇子赏人之事,忙拦着,道:“爷不必专门过去,等到晚饭,直接摆在宁安堂,也是给丰生他们补生日了。” 她是乐意奉养孝敬伯夫人,却不必图那些虚名。 否则传到康熙耳朵里,错了规矩的,就是舒舒自己。 表面上,伯夫人还是客居。 别说伯夫人跟九阿哥是平辈,就算是长辈的族姑母,也没有让皇子定省的道理。 九阿哥也听劝,道:“那先去看看丰生跟阿克丹,爷一个月不在,不认得爷了吧?” 舒舒听了,不由一笑 九阿哥看着她道:“哼!你这是要看爷笑话?真要那样,爷就要行家法了!” 舒舒摇头道:“我就是觉得他们能记得爷,爷别操心这个……” 九阿哥道:“不对啊,你之前不是告诉爷,他们记性没那么长么?上回去热河,他们都忘记了……” 舒舒道:“那……要么咱们打个赌,我赌他们记得,爷赌不记得,赌注么,回头再商量。” 九阿哥点头道:“那你可不许赖账!” 夫妻出了正房,去了后罩房。 丰生跟阿克丹正准备吃午饭。 见了九阿哥跟舒舒,两个小的都从炕上站起来,道:“阿玛、额涅……” 九阿哥一手搂了一个,很是欣慰道:“不错啊,还记得阿玛……” 总觉得两个孩子说话更清晰了。 只是这顺序…… 他看了眼丰生跟阿克丹,往日这两个小家伙儿不是都先叫“额涅”么? 九阿哥回头看着舒舒道:“怎么回事儿?你教训儿子了?” 上回的家书中,舒舒提了教训尼固珠之事,也提了自己做了“严母”。 九阿哥虽晓得两个儿子加起来都不如尼固珠淘气,可是这又大了一岁,满地撒欢了,也怕有淘气的时候。 他不怕儿子挨打,更怕他们记仇,伤了舒舒的心。 舒舒道:“重教了规矩,往后在家里也好,在外头也好,先叫爷……”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的,还值当专门教一回,你每日照顾他们,他们将你这个额涅放在前头不是应该的……” 舒舒也不与他争辩,只道:“我每日里闲着,还有阿牟跟嬷嬷帮忙带着他们,哪里比得上爷辛苦?爷陪孩子的时间少,可也要让他们晓得,家里爷是顶梁柱,有爷在前头支撑着,我们母子几个才有清闲日子过。” 谁叫上头还有位皇帝公公在。 这府里不是那种筛子似的,乱嚼舌头的人也都清退了,可上下消息,却瞒不过御前去。 之前孩子们不出门,这叫人顺序没有人会挑剔,等到今年冬天种痘后,就要出门了,到时候可以开口“阿玛”、闭口“阿玛”,旁人会觉得父子情谊好;要是开口“额涅”,闭口“额涅”的,就会给人留下养于妇人之手的印象。 九阿哥平日自诩为顶梁柱,眼下却不贪功,道:“爷也没做什么,比不上你十月怀胎的辛苦,只看汉人丁艰要整三年,丁忧二十七个月,就晓得这中间差了那怀胎十月……” 第一千五百九十七章 其中三味 丰生跟阿克丹听着九阿哥的话,自然是完全听不懂。 丰生盯着九阿哥好一会儿,回头找舒舒,道:“阿玛黑,膏膏呢?” 舒舒笑道:“一会儿给你阿玛擦。” 九阿哥听了,忍不住跟舒舒抱怨道:“十三开窍了,开始臭美了,将面霜磨去了两瓶,给了他不好不给四哥,爷就不够用了……” 舒舒道:“山里风冷干燥,养几日就好了。” 年前外头的铺子年账出来,小小胭脂铺,一年的利润几乎要跟生意最好的银楼齐平。 这做的虽是女眷生意,可是卖的最好的,就用男用的人参洗面皂跟人参面霜。 八旗闲人多,没有正事儿干了,拾掇拾掇自己,也是正经事儿。 舒舒觉得,往后可以专心留意一下这种提供生活质量的生意了。 夫妻两人陪儿子待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去了。 舒舒带九阿哥去了西次间,揭开了儿子们认人的原由。 西次间的窗户上,挂着一幅水粉画,一尺见方,上面就是个九阿哥的大头像。 不说十分像,也有八成五像。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道:“西洋画?” 舒舒摇头道:“也不算,外头寺里还有工匠也用水粉作画的。” 九阿哥上了炕,小心将夹着的画拿下来,眼里都是笑,道:“怪不得丰生他们还记得爷,都将爷的神韵都画出来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舒舒,道:“外头说这个八旗才女,那个八旗才女的,都是扯淡,真佛在这里呢……” 舒舒摆手道:“当年教我的字画先生说了,我的画多了匠气,缺少灵秀,不算什么。” 不过就是多了上辈子的一些技巧,看着比传统画法更写真罢了。 九阿哥轻哼道:“那是先生不对,要是请个西洋先生,指定夸你,不说别的,只说画小像,爷就不信有比你画的更好的!” 舒舒忙道:“爷可别在外头提这个,别再给我揽了差事……” 现在家里有高寿老人的,感觉到快不行了,就有留照影的。 八旗亲戚又多,舒舒可不想用这个扬名。 九阿哥听了,想起了去年舒舒做的几次“全福人”,红喜事还罢了,不乐意出面还能推了,真要赶上孝子开口的,还真不好拒绝。 他就道:“那就不说,咱们自己晓得就行了,到时候你多画爷,爷也跟你学学,学好了画你……” 到了午饭的时间,夫妻两个拿着水粉画回了正房…… * 四贝勒府,正房。 四阿哥跟四福晋也用了午饭。 膳桌撤了下去。 四福晋倒了茶水给四阿哥,四阿哥接过来漱了口。 夫妻两个午饭前已经说了家里的事儿,现下四阿哥就问起隔壁之事,道:“八阿哥是偶感风寒,还是什么病?” 四福晋道:“对外说的是偶感风寒,不过从月初开始就有太医出入,到了前几日太医才不见天过来……富察氏拿了八贝勒的帖子请太医时,正好跟宫里赏人凑到一天,外头就说了不少难听的,是正赶巧了,前脚请的太医,次日一早包衣秀女从宫里出来,其实是差着时间……” 她性子厚道,不是爱看旁人热闹的性子。 她觉得这几年八阿哥虽有行事不当不处,可是也确实差了几分运气。 就比如这请太医的寸劲儿。 四贝勒府挨着住着,晓得太医是早请的,外头人见太医见天来,就编排出来说“激怒攻心”什么的。 四福晋想着市井流言,道:“包衣都管了一回,不许谤言,不许口舌生事,八旗就不管管?” 能编排八阿哥,也能编排其他皇子。 早先在宫里住的时候还好些,等到皇子开府出来,各家的新闻都没少过。 四阿哥皱眉道:“律法早定了,可是八旗勋贵特权多,除去大罪不宽恕,小罪都是准赎买、免流放,胆子也就都惯大了……” 说完话,四阿哥看了眼座钟,已经是未初了。 亲兄弟病了,他不像九阿哥想的那样怕过了病气什么的,而是想着没有下午探病的规矩。 随即,他不由怔住。 规矩…… 曾经相伴长大,亲密无间的兄弟,如今往来也只剩下规矩了么? 四阿哥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叫了苏培盛道:“将爷带回来的党参装二斤、油小米装一口袋,给八阿哥送去,瞧瞧八阿哥气色如何,若是气色还好,就说爷明早过去看他;若是气色差,就说爷忙过这几日再过去。” 省得探病时,还要折腾人。 苏培盛应声下去。 四福晋道:“显亲王这几日也传出不舒坦的消息,好像不大好……” 四阿哥下旗,下到镶白旗,旗主就是显亲王。 现在的显亲王丹臻,是王府第三代王,肃武亲王豪格之孙,是皇子们同曾祖父的从堂兄弟。 开府之后,两家的人情往来也比较亲密些。 丹臻先天不足,继承王爵三十多年,中间几次战事,都没有像其他王公那样军前效力。 整个显亲王一脉,也比较沉寂。 四阿哥听了,不由沉思。 显亲王府,也连续两代都是娃娃王爷,两位先王都是短折而死。 丹臻今年也不到四十,王府眼下立下的阿哥,最年长的都没有成丁。 难道第四代王,也是娃娃王爷? 那样的话,镶白旗的旗权,就在他、五阿哥与七阿哥手中。 不用朝廷动手,只这几个老牌子王府的爵位频繁传递,就给了入旗的皇子们插手旗权的机会…… * 乾西头所,正房。 膳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了。 十三阿哥看了十三福晋一眼。 十三福晋依旧笑着,只是多了几分苦涩。 十三阿哥自己都吃不进去,也就不劝十三福晋。 他举起筷子,将几盘菜搅动了两下,然后叫打发喊人撤了膳桌。 屋子里都是饭菜的味道。 十三阿哥支了窗户,屋子里的浊气渐渐散去。 十三福晋看着十三阿哥道:“明儿二十九,后个初一,都是宜添人口的好日子……” 十三阿哥伸出胳膊,握住了十三福晋的手。 那是汗阿玛指的人,还不是寻常人家出身,十三阿哥自然不能将人丢在一旁。 他打小就是皇子,也不会想着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眼下并无得美之喜,只有无奈。 他也盼着嫡子的! 长子庶出,乱家之源! 有哥哥们的例子在前头,他怎么会让自己掉坑? 眼下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十三阿哥看了眼十三福晋的肚子,道:“不着急,那就后天吧……” 十三福晋的笑容越发苦涩,低声道:“我身上不方便,叫石格格服侍爷吧?” 十三阿哥摇头道:“不用,爷也乏了,今晚咱们好好说话……” 十三福晋看着十三阿哥,红了眼圈。 等到夜半无人,夫妻两个私语时,十三福晋才带了几分不安,小声道:“爷,我嫁入宫里这些日子,可是有行事不当之处?” 同样两位皇家新妇,十二福晋就不用面对这样尴尬处境。 外头是有人说这是十三阿哥受宠的缘故,可宫里的闲话,更多的归咎在十三福晋身上。 有说她善嫉,给格格安排侍寝少的;有说她勾着十三阿哥,耽搁十三阿哥正经办差,引起皇上不满的。 十三福晋觉得冤枉! 她是小年之前嫁进来的,十三阿哥是正月底随扈出京的,夫妻两个相处的日子总共就一个月零几天。 其中基本都在年假中,哪里有什么正经差事? 十三福晋性子朗阔,最不喜欢小媳妇黏糊糊的做派,本以为自己高嫁皇家,也能恪守本心,荣辱不惊,可年岁在这里,又是宫墙隔着,见不着家人,郁闷了大半月,也失去了入宫时的自信。 十三阿哥揽了妻子在怀中,道:“你很好,也没有不当之处,别想太多,这是汗阿玛的恩典,给爷的恩典……” 后头的话,十三阿哥没有说出来。 恩典下来,皇父看的就是诸子的反应了。 自己名义上是受宠的小儿子,却晓得自己的分量,没有资格仗着宠爱随心所欲。 对皇父阳奉阴违的人,都失了在御前应对的资格。 十三福晋的眼泪簌簌落下。 雷霆雨露,俱是皇恩。 就算他们是皇子与皇子福晋,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 住进医院了,明早手术,手术后要休养一两周,所以还要单更些日子,大大们引以为戒,好好爱护身体。 第一千六百三十二章 意外(求双倍月票) 大清皇室传承至今,不足百年,可是继承人更迭,每次都出乎意外。 太祖朝时,先将广略贝勒褚英定为储,后罢黜;后立礼烈亲王为太子,后再次罢黜。 等到太祖晚年,将镶黄旗留给幼子多铎,就是有立多铎为继承人之意,结果天不假年,暴毙而亡。 多铎年幼,皇位由获得礼烈亲王父子支持的太宗继承。 等到太宗晚年,依旧是无诏而亡,有资格继承储位的,就是各旗旗主,还有三位皇子肃亲王豪格跟两位蒙妃所出的九阿哥、十一阿哥。 最后太宗皇后联合两黄旗跟多尔衮,坚持在太宗诸子中择嗣皇,拥立了有着科尔沁出身的世祖皇帝。 到了世祖皇帝卧病,当时属意的就是安亲王岳乐跟康亲王杰书。 是太皇太后跟上三旗勋贵,坚持立皇子,才在几位庶出皇子中择嗣皇。 广略贝勒系、礼烈亲王系、豫郡王系、肃武亲王系、安郡王系,都或多或少的与皇位牵扯过。 若是远支还罢了,不沾边就没有野心与不忿。 可是一步之遥,野心就会如原上草,生生不息。 四阿哥能明白皇父对宗亲的防范之心。 也就是如今格局变了,下五旗的旗主权力小了,否则这些王公既是皇权的辅佐,也是皇权的最大威胁。 他看着八阿哥,实不明白为什么八阿哥想不到这些。 八阿哥越发茫然。 自己真的愚钝么? 为什么皇父那样的眼神看他,四阿哥也这样的眼神看他? “四哥……” 八阿哥带了祈求,道:“请您直言,弟弟身在局中,许是一叶障目……” 四阿哥神色不变,却是心思百转。 眼下书房里并无旁人,可是有些话是不能诉之于口的。 他端了茶杯,喝了一口,才看着八阿哥,斟酌着说道:“汗阿玛这个时候传你过去,许是还是对你近日表现有不满,这几次宴请,八弟跟自家兄弟不大亲近,跟堂兄弟、族兄弟更亲近些,汗阿玛素来盼着儿子们手足和乐,可能是不乐意你如此行事……” 八阿哥想到了御前提及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阿哥,口气是不善,不由叹了口气,道:“这也是错处么?” 四阿哥晓得言多必失的道理,不肯再说御前,只道:“还是那句话,咱们当儿子的,遵从汗阿玛的吩咐就是。” 八阿哥在脸上揉了一把,道:“四哥不是旁人,弟弟也不怕寒碜,除了两府堂兄弟,我还能亲近谁呢?这几次宴客,几位年长的哥哥在陪着老辈王爷,几个弟弟也都各有差遣,当着半个主家,弟弟成了讨嫌的,总不能傻站着,才想着跟堂兄弟们说说话,省得叫人瞧见不自在,没想到,又惹了汗阿玛不快。” 这就是被皇父不喜么? 什么都成了错处? 他今年二十二岁,十六岁出了上书房当差,素来与人为善,好人缘不是一天两天。 皇父喝问他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他一直如此呢? 在十六岁之前也是一样啊,在上书房的时候,他也没有与人交恶过。 自己没有变,还是一样的行事,变得明明是皇父! 搁在平日,八阿哥绝对不会说这些的话,眼下有些熬不住了。 他脸上多了茫然,没有了底气。 四阿哥见状,想到了早年情分,多了不忍,直接提点道:“只说大哥跟三哥,早就出来当差了,可是两人并不与宗亲勋贵往来交好,咱们是当弟弟的,随着行事就是了。” 八阿哥:“……” 大阿哥不与宗亲勋贵交好么? 那怎么出来个“大千岁党”? 至于三阿哥,为人吝啬,除了必须要走动的亲戚之外,其他人一概不往来,这不是短处么,竟是成了长处? 八阿哥看着四阿哥,好一会儿,才道:“四哥……您府上与宗亲往来的也不多,是因为随着大哥跟三哥行事?” 不是因为性子孤僻,没有好人缘么? 四阿哥点了点头。 八阿哥皱眉,想到了五阿哥与七阿哥行事,好像也鲜少与宗亲走动。 皇子之中,只有一个例外,就是九贝勒府。 九贝勒府因九福晋的缘故,跟康亲王府、简亲王府、顺承郡王府一直有人情走动。 为什么不惹眼,也无人说嘴。 那是因为,平日里往来的多是女眷,彼此也真是有亲,不是谁家攀附谁家。 八阿哥闭上了眼睛。 大婚四年多,八福晋一次次被“禁足”,不能出去交际。 同样的人情往来,要是走动的是八福晋,不是他自己,就是正常的,不会扎眼,也不会惹得皇父不喜。 因果,竟是在这里么? 他魂不守舍。 四阿哥已经饥肠辘辘,就起身道:“别着急,慢慢想,汗阿玛肯教你,就是没真恼,回头改了就是了……” 八阿哥苦笑。 今天汗阿玛传他,是在教他么? 最后已经用“上有所好”来点他了! 不像是父训子,是君对臣。 汗阿玛疼儿子是真疼,可是不喜的时候也是真不喜。 只看十二阿哥,二十来岁,还没有跟着出巡过,就晓得被皇父不喜是什么待遇。 往后自己会沦为十二阿哥的境地么? 怎么破局呢? 八阿哥心神不宁,道:“本该留四哥用饭的,只是弟弟眼下也没有胃口,就不留您了。” 四阿哥摆手道:“外道什么?只是你之前病过,眼下也当爱惜己身为要,就算没胃口,三餐也要定时,汗阿玛这阵子恼你,说不得也有你不爱惜身体的缘故。” 八阿哥点头道:“嗯,我会爱惜自己的,四哥也别太辛苦了。” 兄弟说着话,八阿哥亲送四阿哥出来。 亲眼看着四阿哥进了四贝勒府,八阿哥才转身回去。 他陷入了矛盾之中。 真要跟哥哥们一样,除了兄弟叔伯,其他宗亲都敬而远之么…… * 四贝勒府,正房。 四福晋正教小儿子说话,小阿哥已经一岁半,到了学说话的年岁,却不爱开口。 平日里除了“额涅”、“阿玛”之外,就鲜少见他开口。 四福晋不免着急,平日里就让嬷嬷抱到正房,亲自引着小阿哥说话。 小阿哥手中拿着鲁班锁,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四福晋看着儿子,有些发愁。 这孩子是不是太安静了? 弘晖小时候会说话后,嘴巴可是不闲着。 四阿哥进来,就见四福晋愁眉苦脸的样子。 “怎么了?” 四阿哥见状,道。 四福晋起身,叫人抱了小儿子下去,犹豫了一下,道:“是不是阿哥身边的嬷嬷太安静了?阿哥不爱说话,要不要换几个口齿伶俐的……” 四阿哥去了外头衣裳,擦了擦手,道:“太医不是说过么?男孩有的学话就晚,只要开口了,说多说少都是正常的,不用担心。” 四福晋无语,怎么能不担心呢? 三岁看老,要是过两年还这样行事,会不会被四阿哥嫌弃? 不说外头的堂兄弟如何,就是家里,李氏生的庶子只比自己这个小一个月。 四阿哥看出妻子的担心,就安慰道:“爷小时候学话就晚,也是三、四岁才开始说利索,不着急,这是随了爷了。” 四福晋有些意外,道:“真的,嬷嬷怎么没说这个?只听着爷小时候爱说话……” 四阿哥想起了自己刚去上书房的时候,因为说话多,怼的三阿哥与五阿哥都跟不上趟,还被汗阿玛嫌弃过话多,佟额涅却只有夸他的,说聪慧脑子灵,至于话多……那是因为小时候学话晚,说少了…… 当年的汗阿玛,更像一个阿玛。 即便儿子们有各种不足,他也是满心慈爱,多了耐心跟宽和。 如今的汗阿玛,更像汗了。 夫妻多年,四福晋也晓得丈夫不编排假话,心下大定。 四阿哥道:“眼见着天暖,叫嬷嬷带着小阿哥们多在外头走走,身子骨养的结实些,今冬或是明春好种痘……” 四福晋听到种痘,心下一颤,可还是点了点头,道:“嗯,听爷的。” 只有成功种痘,才算真正站下了…… * 九贝勒府,宁安堂。 “哇哇……” 尼固珠躺在伯夫人怀里,哭声震天。 舒舒与九阿哥在旁,都是手足无措的模样。 伯夫人心疼的不行,却还是强做镇定,看着府医道:“只开外敷的方子?这吓到了,不要镇静安神么?” 那大夫方才已经给尼固珠把脉,看过脉像,摇头道:“大格格脉像平稳,并无受惊之兆……这哭闹不休,是疼的缘故……” 尼固珠听到大夫的话,一边嚎哭着,一边用小手就要往眼睛上够。 她的右眼红红肿肿,都成了一条缝。 原来,下午她去花园,趁着保母不注意,就上手抓海棠上的蜜蜂,结果就被蛰了个正着。 九阿哥觉得心都要碎了,催着大夫道:“那快去调膏子,别耽搁了。” 舒舒则是拉着尼固珠的小手,不让她去揉眼睛。 这还真是无妄之灾了。 眼下春夏交替,各色鲜花绽放。 要是有蜂巢还罢了,会叫人捣毁,只是外头飞来的蜜蜂,还真是没有防范。 伯夫人恼了,下令将抱着大格格去花园的保母给打了二十板子。 九阿哥没拦着,直接吩咐曹顺开革了,另选了人上来。 舒舒小时候也被蜜蜂蛰过,并没有觉得是多大的事情,不过也没有拦着伯夫人跟九阿哥处置人。 对府中下人可以宽和,可是对三个孩子身边的人,却不能开宽和的例。 小儿难养,要是身边人存了坏心或是不上心,那就要多灾多难。 尼固珠眼下的份量可不轻,眼见着伯夫人抱了一刻钟,额头都出汗了,舒舒忙道:“大格格,额涅抱……” 尼固珠听到动静,抽泣着点了点头,从伯夫人怀里挪到舒舒怀里。 舒舒哄着道:“晚上做奶饽饽好不好?蘸白糖吃……” 尼固珠点点头,又摇头道:“蘸蜜蜂,吃了它!” 九阿哥在旁,道:“蜜蜂不能吃,能吃的是蜂蜜。” 尼固珠瞪着一只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九阿哥,正经八百地道:“不!就吃蜜蜂,坏!” 九阿哥见她不哭了,就觉得千好万好,道:“好好好,那咱们晚上就吃蜜蜂!” 舒舒跟伯夫人看着九阿哥无语,什么都敢答应,难道尼固珠是好糊弄的么? 她虽然记性不大好,可眼下就到了饭点了,拿什么当蜜蜂? * 还有七小时下个月了,有月票的大大求点点。 第一千五百九十八章 调动 圣驾回来后,次日往北花园给太后请安,第三日就回宫了。 正赶上朝会。 九阿哥歇了一天半,也跟着出席大朝。 他卸任内务府总管往户部行走之事,终于也有了口谕下来。 九阿哥早有准备,并不意外。 今日被留在西暖阁的,除了他之外,还有大阿哥。 大阿哥那里,要换郡王府长史了。 之前的郡王府长史升八旗副都统。 正三品升正二品,这是高升。 不过郡王府的长史是不是换的太频繁了? 四年之内,这已经是要换第三位了。 九阿哥纳罕,随即觉得也不稀奇。 大阿哥受宠,郡王府的长史都是御前点的。 过去熬个资历,在正三品上过渡一下升正二品也寻常。 他这里福松几年没有挪窝,是因为福松年岁在这里,之前还是白身,所以在正四品上四年了,也没有动地方。 至于户部的差事,没有正经差事。 九阿哥过去,就是户部行走,跟着学习的,不用专门负责什么事情。 九阿哥之前去刑部行走过一个月,晓得就是看看卷宗文档什么的,想要偷懒容易的很。 倒是五阿哥吓了一跳,直接守在乾清门外,等着九阿哥出来,叮嘱道:“这部院可跟内务府不一样,涉及国家政务,不像内务府似的,就是家里的事儿,多听少做,可不好随便插手。” 九阿哥指了指自己个儿,道:“您瞧着弟弟是爱操心的不是?” 五阿哥仔细看了他两眼,道:“早先倒是不管闲事,这两年闹出的事情挺多……” 九阿哥忙道:“您就放心吧,我有自知之明,不会自讨苦吃的,先头内务府那些乱七八糟的,也不是弟弟闹出来的,是本来就不成样子,前朝有御史呢,还有大学士上头盯着,哪里会那么乱?” 再说了,天塌了有大个儿顶着,也轮不到他去指手画脚。 五阿哥还是有些不放心,道:“户部满尚书也是老臣,平日里客气些。”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闲着没事儿,我招他做什么?六、七十的老头子,再说还有四哥在中间呢,也轮不到我跟尚书对上……” 早年户部尚书是马齐,因马齐任了大学士,政务繁忙,去年卸任户部尚书。 如今户部满尚书是凯音布,出身正黄旗的功勋人家,去年十月任户部侍郎。 按照朝廷规矩,户部有满汉尚书各一人,左右侍郎各两人。 由满尚书为掌印官。 “多听四哥的,别傻乎乎的自己顶在前头,要是发现有不对的地方,也让四哥出面……” 五阿哥接着教导着,远近亲疏很分明。 倒不是对四阿哥没有手足情分,而是四阿哥年长,在户部也好几年了。 这当哥哥的,护着弟弟不是应该的? 九阿哥听得没耐心了,正好一阵风刮来,就轻咳了两声,道:“五哥,还在这里说话?这都是穿堂风……” 五阿哥见状,不说话了,看了眼九阿哥没穿马甲,道:“这一早一晚还凉呢,怎么就不穿马甲了?” 九阿哥道:“刚回城觉得比山里热,就脱了,是有些后背心凉,我这就家去喝姜茶。” 五阿哥就催他快走,道:“那赶紧家去吧,别耽搁了,出门一个月,这还没歇过来呢……” 兄弟两个就出了宫。 九阿哥就上马车回家去了。 虽说今日得了吩咐要去户部,可是他并不打算马上去户部报道。 这出门回来,惯例都能休息三日到一旬的。 一旬他不大敢,三日却是要休足了的。 再说了,昨天上午四阿哥去八贝勒府探病去了,他挨着住着,也不好装不知道,少不得今天上午也要走一趟。 少一时,马车到了北官房,九阿哥就直接在八贝勒府门口下来了。 门房见状,忙上前打千。 九阿哥下了马车,瞧那门房首领眼熟,问道:“你们爷身体好些没有?今儿太医过来了么?” 那首领道:“见好了,方才还出来溜达两圈,也有几日没传太医了。” 九阿哥就大踏步进了八贝勒府。 八阿哥就在前院书房养病。 书房前头,种着两盆树,一盆是芭蕉,一盆是海棠。 如今仲春时节,树木青翠。 书房的窗户开着,八阿哥坐在窗下看着外头。 兄弟两个隔着窗户,看了个正着。 说起来,这还是八阿哥腊月里禁足后,兄弟第一次相见。 不到三个月的功夫,八阿哥瘦了一圈。 兄弟之中,八阿哥不是容长脸,是有些国字脸。 眼下瘦下来,颧骨就凸起,两腮无肉,看着眼睛大了一圈。 眼神有些木然,看着少了几分生气。 九阿哥放缓了脚步,瘦得这么厉害,不会是有什么大毛病吧? 他本往门口去的,将要到跟前,往左边来了。 “八哥,您怎么在窗户根儿底下坐着,这着凉怎么办?” 九阿哥隔着窗户问道。 “是九弟啊……”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答非所问道。 九阿哥道:“是弟弟我啊,这不是听说您身子不舒坦,就过来瞧瞧么……” 说着,他“咳咳”两声,道:“只是弟弟出门劳乏,有些着凉,倒是不好进屋去瞧您,省得过了病气儿给您……”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丰生跟阿克丹还好么?” 九阿哥蹙眉,不喜欢八阿哥没头没脑地提及孩子们,随口道:“凑合,就是三岁了,开始会淘气了……”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道:“这几年,外头老有人说你闲话,你开始还恼、还闹,后头怎么不管了?” 九阿哥道:“这嘴长在旁人身上,乐意说我也没法子,冲到我跟前的,我指定不能容,这背后嘀咕的,我也管不着啊,人人背后都说人,人人背后被人说……” 他嘴里说着,心里也明白,八阿哥说的应该是关乎男人尊严的那件事。 偏偏那个生出孩子之前,没有法子自证。 八阿哥的憋闷,可想而知。 只是用计较这个么? 九阿哥心里鄙视了一下八阿哥。 他当年诊出子嗣艰难的时候,也没有太当回事。 他当时不放心的,是舒舒日后的赡养问题,并不是担心血脉传承。 八阿哥居然堪不破这个。 九阿哥往后退了两步。 八阿哥见了,有些意外。 九阿哥道:“八哥,您别想太多了,这儿女缘分有早有晚的,都说不好,你看我岳父,头生女就是成亲十来年才有的,后头也没耽搁……”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舒舒前两年提及的血脉远近的问题,道:“再说了,您跟八嫂血脉也近,许是有这个耽搁的缘故……” 八阿哥听着,看着九阿哥若有所思。 他在家这几个月,想了许多,从皇父想到兄弟们,从兄弟们,想到皇孙们。 他发现了一件事。 跟九福晋关系好的皇子福晋,子嗣缘分都足。 这是巧合? 还是另有其他缘故? 他想起了庄亲王曾经堵九皇子府大门,想要问询生子秘方之事。 无风不起浪…… 八阿哥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儿。 他这几年受尽嘲笑,九阿哥没有落井下石,可是也束手旁观。 他脸上带了苦笑道:“谁晓得呢,或许我没有儿女缘分……等丰生跟阿克丹大些,让他们过来玩,这是亲伯父家,也不是旁人家……” 这是他第二次提丰生跟阿克丹。 九阿哥看着八阿哥,脸上淡了下来,道:“种痘之前不好出门,种痘之后就要预备启蒙了,不好来扰八哥清净,您歇着,弟弟先家去了……” 兄弟一起长大,即便疏离了几年,也晓得彼此的脾气秉性。 九阿哥晓得,八阿哥是故意的。 他就是要给自己添堵。 呸! 九阿哥转身,嘴角耷拉着。 倒是敢想! 他告诉自己不恼,可还是觉得堵心。 等到回了家,他忍不住跟舒舒抱怨道:“还以为他沉寂了几年,长了教训,结果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爷敬他是哥哥,乐意给他体面,他倒是来堵爷的心,往后咱们不搭理他了,旁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吧,这么多的兄弟,跟咱们亲近的多呢,也不差他这一个……” 舒舒听了,心里也是“蹭蹭”火起。 当娘的,谁能受得了旁人拿自己的孩子说嘴。 她点头道:“那就不搭理,真是白瞎了昨儿送去的一包党参……” 第一千五百九十九章 将行(求保底月票) 眼下是康熙四十一年,距离历史上那个“九龙夺嫡”大幕拉开的时候还有好几年。 可是风雨不是突然而至。 历史上太子党的核心人物索额图是四十二年问罪的,如今却是提前了四年。 那“一废太子”会跟着提前么? 舒舒心里也没底。 她能够得到的消息有限。 不过瞧着眼下八阿哥的落魄,怎么也看不出“一呼百应”的架势来。 她就放下此事,跟九阿哥说道:“今年春雨未降,瞧着要大旱的征兆,保定庄子让人种玉米吧?” 去年庄子上种的不多,除了自己吃些,基本都留做种子。 倒是够用了。 九阿哥点头道:“种吧,回头做干饲料跟酿酒都成,比种谷子跟豆子收成高。” 去年洪灾,烧锅的事情延期;今年又春旱,谁晓得香河那边会如何? 九阿哥觉得,可以在自己庄子上先起烧锅,往口外运运,看看利润如何。 利润丰厚的话,内务府下头的皇庄多了,就不用这样一年拖一年的。 夫妻正说着话,福松带了珠亮跟小四来了。 兄弟几个,是来辞行的。 原本他们是计划二月初出发往桐城的,不过因九阿哥随扈的原因,福松延迟了出发的日子。 九阿哥看着福松,不赞成道:“真是爱操心,府里又不是没有其他人?桂元不是也在么……” 如今出发,想要月底寿宴之前到达,路上就比较匆忙了。 福松只是笑,道:“现下去还好,到了桐城,待上一旬就能折返。” 否则的话,除了老大人夫妇之外,其他人都陌生着,待久了也不方便。 舒舒看着福松道:“行船走马三分险,真要是刮风下雨耽搁了,也不许急着赶路,别让阿玛跟额涅操心。” 福松应道:“大姐放心,大部分都是水路,去的时候坐内务府的官船,回来的时候也从江宁绕路坐船。” 舒舒点头道:“那就好,官船到底稳妥些……” 说着话,她又看珠亮跟小四。 珠亮十八岁了,小四也成丁。 小四要参加今秋顺天府乡试。 珠亮眼下还没有正经补差事,身上挂着佐领,在齐锡身边打杂。 如此一来,前程有了,补缺倒是不急。 等到过几年资历够了,直接谋个正五品以上的实缺也不难。 倒是小四这里,金秋考完,要是落榜,也能入国子监读书。 等到读满了年限出来,也有资格补缺,还能考国子监的举人缺。 舒舒就看着珠亮跟小四道:“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好好听哥哥的话,不许置气。” 两人都起身听了,老实应了。 九阿哥叫何玉柱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是几个卷轴。 这是他们夫妻从库房里翻出来的。 这些年人情走礼,也有些古董字画。 夫妻两个一个是不爱这些,一个是只识些国宝珍品,对这些都不大上心。 福松要去桐城,张家书香门第,九阿哥跟舒舒就收拾了几样让他送礼使。 “有一副文征明的字,可以给张英,剩下几个明末才子的,你看着哪个小舅子、连襟顺眼,就给了是了,省得露怯……” 九阿哥豪气道。 张家不仅自己是书香门第,儿女嫁娶也都是地方书香望族。 福松忙道:“额涅跟阿玛已经预备下了……” 九阿哥道:“礼多人不怪,预备着吧!” 因早就晓得弟弟们出远门,舒舒这里也预备了些东西。 每人两身春衫、两身夏衫,每人还预备了荷包四对,银封两封,给他们当零花钱。 “身边的人带足,若是路上遇到什么突发事情,就往附近旗营找人……” 舒舒叮嘱道。 八旗拐来拐去的,都能扯上亲戚。 尤其是董鄂家这样的勋贵老姓,姻亲故旧多。 夫妻两个叮嘱一回,又留了午饭,才放福松几个离开。 九阿哥道:“耽搁了,要是二月里出发,一路走运河,在扬州跟江宁逗留些日子,还能见识见识江南风物……” 舒舒道:“乍暖还寒的,那时候出门额涅也不放心,眼下正好,不冷不热的时候。” 九阿哥道:“不知道张家那个老三学问怎么样,听着张廷瓒的意思,张家老三比老二学问更好……” 这一位也是史书留名的。 张英总共七子,一子夭折,剩下六子中出了四个进士,名次最好的就是这位张廷璐,中了榜眼。 只是入仕比较晚,到了雍正朝才开始大用。 舒舒就道:“外头三四十岁中举的大有人在,如今乡试改革,单列了官卷出来,这录取的比例还不如寻常举人,估计要压两科……” 因为顺天府解额多,北方文教又不如南方,不少江南籍京官就让子弟在京城寄籍,参加顺天府乡试。 将科举最难的那一关,降低难度。 如此下来,一科之中有三、四成都是官员子弟。 三十八年那次乡试闹起来,就是因这个缘故。 本地士子不忿官员子弟占名额,怀疑有弊情。 为了防止官员子弟侵占本地士子名额,朝廷下令官员子弟另编官卷,按照解额的一成分配官卷生录取名额。 如此一来,顺天府乡试总共有八十人,官卷生录取数就是八人。 这就是几十选一,比会试难度还大。 九阿哥道:“那也比在地方考强,听说张家那边家家都读书,别说考举人了,就是考秀才,也比其他省要难。” 舒舒道:“福松还罢了,恢复了黄带子,儿孙能补宗室缺,不用专门盯着科举了,小四跟着过去,熏陶一回,要是以后能科举传家,也是稳当了。” 九阿哥道:“其实也不用想那么多,爷身份在这里,还不能给小四补个缺?京缺要是不好占,还能谋外放呢,哪里就需要想怎么长远了?” 除了他们这一代人,还有丰生他们。 那些都是丰生他们的亲舅舅,还不能庇护提挈一二? 舒舒道:“总要自己立起来了,要不然到时候爷想帮,阿玛、额涅也不好意思麻烦咱们……” 九阿哥摇头道:“哪里能个个成才呢?只要不嫖不赌的,没有什么恶行,就不错了,外头纨绔子弟,提笼架鸟,抽烟喝酒的,一抓一大把……” 舒舒想了想,道:“也是,只要不惹祸,就是好孩子了。” 尤其是小三、小四这样的双胞胎,当年也是先天不足,想来最早父母也没有指望他们有多大出息,都是盼着他们健康长大…… * 都统府里,觉罗氏与齐锡夫妇也在跟儿子们说话。 要跟着出门的人早就安排好了。 二十个护卫,两个管事,还有两个婆子。 再加上每个人身边的长随、小厮,加起来也十来号人。 齐锡道:“南边不如京城消停,不许往偏远地方去,到了桐城,就跟着张家子弟行动,别自专。” 觉罗氏则说的更仔细些,道:“旗民有别,民人规矩跟旗人规矩不同,姑娘也不见外人,你们过去做客,都谨慎了,别冲撞了女眷。” 福松几个也都听了,仔细记下。 次日一早,兄弟三个就带了人出京,往通州乘船。 说来也巧,他们三个兄弟要上船,正好赶上苏州织造李煦抵京。 李煦的弟弟李灿过来接人,正好看到三兄弟跟内务府的人在说话,也过来寒暄。 他是曹顺姻亲,年前年后也出入皇子府,跟福松也认识。 福松这次带着弟弟要乘坐的官船,就是往苏州织造府去的官船,就是九阿哥早早跟李煦那边打过招呼。 既是晓得李煦到了,福松少不得带两个兄弟过去打了招呼。 李煦看着福松腰间的黄带子,待人也热络。 只是他年岁在这里,跟三兄弟不是一代人,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寒暄过后,就此作罢。 三兄弟登船,李煦跟弟弟则是换了马车回家。 李煦嫡母还在,在通州庄子上养老。 “年前才叫你带银子回来,怎么家里又写信催银子?” 没有了外人,只剩下兄弟两个,李煦问道。 李灿讪讪道:“三哥跟老五的差事都丢了,也没有什么积蓄,日子过的紧……” 李煦揉着太阳穴,道:“可五百两银子,一个季度都撑不下去?” 李灿小声道:“三百两母亲收了……” 那是李灿生母,老人家有了春秋,纵着庶子闹,也偏着自己的亲生子,为难的就是李煦这个二房所出的长子了。 不说敲骨吸髓,也是一年四季地找理由要银子。 李煦觉得心口发堵。 他也是奔五十的人,可是却被孝道辖制,养活弟弟们不说,还要供应侄儿们? 偏偏皇上尊崇孝道,自己是长子长兄…… * 九皇子府,书房。 九阿哥跟曹顺也说着李煦兄弟。 “总共带了四个人过来,不过没有送人,还养在什刹海……” 曹顺的消息灵通些,尤其是李家这种,跟皇子府套过近乎的。 九阿哥嗤笑道:“是不是给太子爷预备的?结果送不出去了?” 毓庆宫跟乾清宫可不一样。 乾清宫里养着不少民女答应,毓庆宫的猫猫狗狗恨不得都要追根溯源。 曹顺摇头道:“这个奴才就不晓得了……” * 大大们,居然十二月了,打滚求月票,混乱的十一月终于过去了。 第一千六百三十四章 您尝尝(求双倍月票) 哭闹了大半个时辰,尼固珠早饿了。 “处理”好蜜蜂的问题,她就坐在伯夫人身边,吃起了牛奶小馒头。 总共蒸了一盘十只,她一口气吃了五只。 可见这一身的小肉膘,都是一口口吃出来的。 从小就口壮,乳母比两个哥哥多备着一个,开始吃饭后,饭量也不小。 伯夫人眼见着要开口拦了,尼固珠自己吃饱了,打着哈欠犯困。 怕她积食,也不敢让她立时就睡,九阿哥拉着出去转了一圈,见她小脑袋都支棱不起来了,才让保母抱下去。 临出门之前,她还伸着小胳膊道:“明儿我多吃,跑快点儿,蜜蜂追不上……” 听得大家莞尔。 等到就剩下大人了,伯夫人就看着九阿哥,道:“孩子们大了,往后在外头的时候多,让人将花园的花木都瞧瞧,将招蜜蜂的都换了吧,这蛰一回多遭罪!” 九阿哥听了,忙点头道:“我也正想着这个呢。” 舒舒看了两人一眼,摇头道:“不用,能惯着一时,还能惯着一辈子?!” 这两人,一个“隔辈亲”的,一个“女儿奴”,都没有立场了。 舒舒觉得,还是自己拿主意。 九阿哥望向伯夫人。 伯夫人看着舒舒道:“这当父母长辈的都想要娇惯孩子,不是错处,早年没这样惯着你,是为了日后,怕你出门子吃亏,尼固珠是皇孙女,娇惯就娇惯了。” 宗女跟臣女到底不一样,只要不犯大逆的罪过,娇惯些没有什么。 舒舒道:“九格格是公主,也没有被这样的娇惯过,就算能护着她半辈子,还有半辈子要她自己走。” 九阿哥道:“这也不算娇惯,就是之前咱们拾掇花园的时候没想到这些,如今既晓得有招蜂子的花木,对孩子不好,那就换呗!”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咱们家的草木换了,这前后左右就没有花木了?就能保证府里一只蜜蜂都没有了?路过停下的呢?还有尼固珠,往后就不出门了?” 被蜜蜂蛰了是小概率事件,不必这样忧心。 眼见着舒舒拿了主意,伯夫人就不再多说了,只道:“眼见着蚊虫也有了,叫人多预备些孩子能用的香膏,蚊香呛,小儿肺弱,不宜多用。” 舒舒点头,将此事记住。 去年夏天的时候,三胞胎走路还不稳当,在外头都是保母、丫头环绕。 今年就能满地跑了,不能圈在屋子里,小儿柔嫩,是要防着蚊虫叮咬。 等到夫妻两个从宁安堂回来,九阿哥看着舒舒道:“大格格是咱们嫡长女,咱们又不是在宫里,需要顾忌那么多,怎么就不能娇惯着了?” 当着伯夫人的面,他没跟舒舒争辩,可眼下还是觉得可以惯一惯。 舒舒见他还惦记着拾掇花园子,就道:“正是言传身教的时候,好好的孩子,爷不怕娇惯坏了?” 就像后头哄孩子的那些话,就算九阿哥有皇帝当阿玛,尼固珠也不能真的行事无所顾忌。 九阿哥道:“就算到时候脾气大些、骄纵些,也不吃亏,那不挺好的?” 不管是嫁到京城,还是真的嫁到了蒙古,跋扈的小奶奶当着,可比贤惠柔弱更叫人放心。 舒舒沉默了一会儿道:“端敏长公主就脾气大,八福晋脾气也不小,她们都是娇惯着养大的,我可不想咱们尼固珠养成那样的性子。” 听到这两个例子,九阿哥脸上露出牙疼的样子,道:“那不是惯的,那是根苗不好儿,随根了!” 八福晋的阿玛是和硕额驸,结果知法犯法,在朝廷禁赌的时候张罗赌局,才被处死,以儆效尤。 至于端敏长公主,生母是太后的姊妹,养母是太后,本身是亲王府嫡女,抱养在宫里成了公主,正是朝廷跟科尔沁关系最密切的时候,又嫁回了科尔沁,才大半辈子都肆意骄狂。 他依旧嘴硬着,可还是听进去了。 舒舒就道:“爷放心吧,咱们大格格随了爷的果决,是个不吃亏的,还随了爷的心善,是个明事理的,吃了这一回教训,以后见到蜂蜂蝶蝶的,指定也不敢上手了,不是坏事。” 九阿哥不跟舒舒争辩,想着尼固珠开始坚决要吃蜜蜂,后头不肯吃了,只觉得心里发软,道的:“还随了咱们的孝顺,咱们大格格,真是数一数二的好孩子。” 舒舒笑着听着,觉得自己“严母”这角色还要稳固,否则就伯夫人与九阿哥这样没有立场的样子,不是能舍得管教孩子的。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早膳就有蜜蜂奶黄包。 这是舒舒专门嘱咐的,新式的饽饽想了一回,总要吃一顿过过瘾。 不过这回夫妻两个吃了独食,小蜜蜂样式的,就只送了正院,没有叫人往宁安堂送,也没有往后院送,怕两个孩子过去跟尼固珠提起来。 那两个院子送的,是小猪奶黄包。 这奶黄包中间的馅料是加了糖的,舒舒吃了一只,尝尝味道就放下了;九阿哥也是,对甜品喜好一般。 不过看着剩下的几只蜜蜂饽饽,他还是叫何玉柱用油纸分着包了。 自家大格格这样孝顺乖巧,怎么能只自己晓得呢? 等到出了贝勒府,跟十阿哥汇合,上了马车,九阿哥就将热气腾腾的油纸包给了十阿哥一个,笑嘻嘻道:“尝尝,这是叔叔饽饽、婶子饽饽……” 十阿哥听着这名字糊涂,可还是接了过来,打开了油纸包。 两个小儿拳头大的黄色饽饽。 “怎么做成这样的,还起了这样古怪的名字?” 十阿哥说着,已经拿了一只咬了一口。 他是个爱吃甜的,觉得甜度正好,三口两口,就将两只不大的饽饽都吃了干净。 他认出了外头的巧克力酱,纳罕道:“这里头放了什么?居然不苦了,吃着正好。” 九阿哥道:“加了牛奶跟霜糖重新熬过的,味道调过了,你若爱吃给你一罐,蘸饽饽冲水都能吃。” 十阿哥道:“我那还有两匣子跟洋货一起过来的没吃呢,明儿直接送到九哥这边重新熬了酱。” 九阿哥道:“那样也行……” 说着,他想起了正事儿,对十阿哥道:“这是你九嫂昨天哄大格格叫人琢磨出来的新饽饽,叫蜜蜂奶黄包……” 十阿哥:“……” 莫名有些羞耻,当叔叔的不好跟侄女抢零嘴儿吧? 随即,十阿哥听出话音来,道:“大格格怎么了?是换季身上不舒坦,还是长牙难受了?” 兄弟两个常在一块,十阿哥夫妇来在贝勒府的时候也多,也晓得尼固珠是个爱笑的孩子,平日里活泼可人,不像寻常孩子那样爱哭闹需要大人哄着。 既然要哄了,这里头有事儿。 九阿哥就说了昨晚的蜜蜂蜇人事件,也讲了最后上了五只蜜蜂,尼固珠不肯吃饽饽之事。 十阿哥听着,心里热乎乎的。 九哥眼中的家人,还有自己这个弟弟跟自己的福晋。 包圆了……也将他们夫妻算在内…… 尼固珠更是个好孩子,这么丁点儿就晓得“举一反三”,晓得不能因她顽皮的缘故,给长辈们招灾。 九阿哥说完,带了几分抱怨道:“这么好的孩子,哪里就惯坏了?偏偏你九嫂胆子小,怕大格格规矩有短处,往后吃亏,不肯惯着。” 十阿哥如今自己也当了阿玛,想的也多了。 他也想要惯着孩子,可晓得那不是真正的疼爱。 要不古人怎么会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就劝九阿哥道:“还是听九嫂的话,小孩子教养好也不容易,要是长歪了,才是害了孩子,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打小一起长大,十三什么样的规矩,十四什么样的规矩?咱们大格格合该人见人爱才是。” 九阿哥点头道:“爷就念叨两句,还是听你九嫂的了,小孩子也会看父母脸色,总不能都惯着他们,得有个让他们怕的,省得以后不听话,现下还好,等到五、六岁,该淘了……” 兄弟两个说着话,到了户部就分开,一个进了户部衙门,一个往北走。 到了户部值房,见东屋已经有人影,九阿哥就从何玉柱手中接了一个油纸包,走了过去。 四阿哥已经到了好一会儿,正低头看着什么。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望向九阿哥。 看着九阿哥神采奕奕的样子,四阿哥想到了八阿哥。 早先八阿哥身边跟着九阿哥跟十阿哥,游刃有余的就是八阿哥,急赤白脸的就是九阿哥。 如今八阿哥一个人了,就好像灰突突的,少了几分意气风发。 反倒是九阿哥这里,不说顽石变美玉,也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有担当、有责任起来。 “四哥,您吃了么?弟弟家试做了新饽饽,带了两个给您尝尝……” 九阿哥开门见山,直接将手中的油纸包放在了书案上。 四阿哥摇头道:“吃了,你拿去自己吃吧!” 九阿哥道:“这是专门给您带的,天下独一份,外头没有……” 四阿哥听了,就看了眼油纸包,不大的油纸包,好像真不多的样子。 九阿哥见他不动手,自己打开了油纸包,道:“您仔细瞧瞧,这是什么?” 四阿哥望过去,就见两个黄色饽饽。 这是什么样子? 有眼睛、有翅膀,还有一圈圈的花纹?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有些无语,道:“好好的吃食,不是玩的,怎么弄得怪模怪样的?” 九阿哥得意道:“这是蜜蜂奶黄包,是弟弟福晋独创的吃食,这吃食不一般,可是有大来历!” 四阿哥晓得九贝勒府的新奇吃食多,还有不少是古人笔记中提过的吃食复原的。 他看着这蜜蜂饽饽道:“这……是什么来历?” 九阿哥带了几分显摆,就将昨日尼固珠挨蛰的前后事情都仔细讲了一遍。 四阿哥也是个敏感的人,他倒是跟十阿哥想到了一块了。 关注到了,那五只蜜蜂的身份。 只是他心中几分惆怅,为什么是叔叔跟婶子,不是伯父跟伯母? 他跟福晋对大侄女的疼爱之心,也不比十阿哥夫妇差…… * 新的一年,祝福大大们财源滚滚、身体健康、顺心顺意。 第一千六百章 初登场(求保底月票) 调离了内务府,九阿哥一时还真不习惯。 只是往户部衙门去的日子却不好再拖了。 这一日,三月初三,天气晴好。 九阿哥换上宝蓝色宁绸大褂,靛蓝色的马甲,对着镜子照了照。 他不喜欢这种寻常颜色儿的衣裳,可是也晓得今天第一次去户部衙门,还是别扎眼的好。 早先在内务府,他是说了算的,如今到了户部,尚书、侍郎什么的管不到他头上,可是也轮不到他管尚书、侍郎。 而且还有个四阿哥在。 封了爵位,序齿在前的哥哥,还是个爱教训人的。 九阿哥可不想听他啰嗦。 九阿哥跟舒舒道:“早知道汗阿玛将爷调出内务府,爷就主动求理藩院了,今年是会盟之年,理藩院尚书都派出去了。” 到时候作为钦差,前去主持会盟,差事体面还实惠。 舒舒将个枣红色的荷包给九阿哥挂上,道:“部院不是轮着来么?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轮到理藩院了。” 九阿哥点头道:“也只能这样想了,爷不爱跟这些浑身心眼子的人打交道,倒是蒙古王公台吉那边,都是实诚人,偶有狡诈的,也不敢糊弄爷,打起交道来更痛快。” 舒舒道:“爷又不是主官,过去顶多是看看档案卷宗之类的,看乏了就早些回来。” 不用表现的太能干,省得回头抢了十三阿哥的差事,挣命换前程。 九阿哥道:“爷也这样想的,先装乖几天,等汗阿玛去海淀,爷就打算去半天,剩下半天跟老十出去喝喝茶、听听书什么的。” 舒舒听了,想起了前年编写了《通天榜传奇》的孔尚任。 原本是户部司官,就是因为编写《通天榜传奇》,非议朝廷,罢官免职。 《桃花扇》应该写出来了吧? 只是还没有流传开来。 她看着九阿哥道:“那爷好好听听,有没有好的书,回头我跟十弟妹也去听听。” 九阿哥点头道:“那爷得好好筛筛,不好的风月话本,也不适合你们女眷听……” 夫妻两个这个观点倒是一致,那就是床上的话,就只能床上说。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两口子怎么逗闷子都行,在人前却不挂在嘴上,显得轻浮。 等到用了早饭,九阿哥就出门去了。 门口十阿哥已经等着了,看着九阿哥穿戴,笑道:“倒是不惹眼,回头开溜的时候也便宜……” 九阿哥道:“要是爷做个管部皇子,那拾掇拾掇还行,就是个打杂的,怪没意思的,还是鸟悄的吧!” 虽说衣裳颜色从众了,可是九阿哥腰间还系着黄带子。 这也是彰显身份,省得真有不开眼的冲撞了,到时候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 跟着他去衙门的,除了何玉柱、孙金两个,就是曹顺跟春林带了侍卫护军跟着。 福松出了远门,皇子府的内务就暂时由桂元盯着。 至于曹顺,长处在外头,只管着庶务可惜了,就跟在九阿哥身边听差。 兄弟两个上了马车。 路过八贝勒府的时候,九阿哥挑开车帘看了一眼。 门口静寂无人。 明明才修建没几年的府邸,透了几分灰败。 九阿哥跟十阿哥道:“汗阿玛到底什么意思?真要这样让他闲着,闲几年不是闲废了?” 十阿哥道:“被这场病闹的,汗阿玛估计是看了脉案了,晓得他病的不轻。” 十阿哥的消息比九阿哥要灵通的多。 他晓得八阿哥虽是二月里才病了,可是正月初几的时候,富察氏就“病”过一回,也请了大夫开药。 九阿哥轻哼道:“就是太闲了,想的多,但凡不是个皇子,是个卖苦力的,也没工夫想东想西。” 十阿哥却晓得八阿哥要强。 年前分蓝甲没有八阿哥的份,年后赏格格也没有八阿哥的份,八阿哥怕是寝食难安,觉得无地自容了。 他就道:“反正眼下朝廷也没有什么大事儿,总要等他彻底好了,贝勒府里也都规矩齐全了,汗阿玛再放他出来当差。” 九阿哥嫌弃道:“都多大了,还不长进,虚了吧唧的,再这样下去,谁看不透他是什么人呢?除非哄小弟弟去,否则兄弟们对他只有敬而远之的。” 十阿哥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往后九哥也远着他些就是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素来是什么都说的,就说了前天上午探病的那场气,道:“爷真是贱皮子,就不该想着什么面上情,倒是给他脸了,敢拿丰生跟阿克丹说嘴!” 十阿哥听了,冷了脸,道:“九哥放心,就算他没儿子,也没有资格惦记九哥的儿子……” 九阿哥道:“是啊,爷跟他不说反目成仇,也差不多了,给他儿子,他做梦去吧!” 兄弟两个说着话,马车到了大清门东。 这里是户部街,从北到南一溜衙门,为宗人府、吏部衙门、户部衙门、礼部衙门。 衙门右边,就是兵部街,街对面也是一溜衙门,为兵部衙门、工部衙门、鸿胪寺、钦天监跟太医院。 九阿哥下了马车,就见高墙大院。 九阿哥来过户部衙门,可今天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他跟十阿哥道:“今儿爷下午回,也尝尝户部的官饭……” 十阿哥听了,不由笑道:“九哥放心,六部之中,户部的伙食儿是出了名的好……” 外地督抚进京,跑部院跑的最多的就是户部,这冰敬跟炭敬也不少。 九阿哥听了心动,道:“那可好好见识一番……” 兄弟说着话,到了户部衙门门口,就此别过。 九阿哥进来,就跟一个抱着文书的司官碰上。 那人看着九阿哥年轻,面上带了疑惑,随即看到他腰间的黄带子,忙躬身道:“见过九爷……” 皇九子卸任内务府总管,来户部行走之事,已经传遍六部衙门。 户部衙门上下,尤其震动。 汉官还好,对皇权虽畏惧,可也晓得尊卑有别,攀扯不上;满官那边,对九阿哥的消息晓得的更多些。 不管九阿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在内务府时,撞飞了不少包衣世家。 不说上下清洗一遍,也至少牵扯进去一、两成的人家进去。 重则籍没,轻则丢官罢职。 这谁受得了? 巧合的是,内务府有六库,户部有三库! 这位爱子,不会是奔着整顿户部三库来的吧? 尚书跟侍郎不好直接交代什么,下头的郎中已经千叮万嘱了,不许招惹九阿哥。 因此这人一问好,旁边路过的司官就也都避让请安。 一时之间,大家都有些慌乱。 满官少不得直接跪地打千儿。 九阿哥也不耐烦给大家添乱,摆摆手叫起,就往四阿哥的值房去了。 四阿哥这里已经得了消息,晓得九阿哥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卷宗,看着门口进来的九阿哥道:“你倒是按耐得住,汗阿玛前天吩咐下来,今儿才来户部?” 九阿哥轻咳了两声,道:“那不是出门累着了么?就歇了两日,今儿也不该来的,当先去内务府那边交接了……” 他之前忘了那一茬了。 看到四阿哥,觉得待在这屋子里别扭,他怀念起内务府值房的宽敞,才想起了没有交接。 四阿哥看着他无语道:“这也能耽搁?” 九阿哥道:“出巡的时候,总管印章就暂时转给马斯喀掌着了,也不碍什么事儿,就是寻思着应该跟十二跟老高他们告个别什么的。” 四阿哥催促他道:“那就别耽搁了,先去内务府衙门吧,今儿户部轮班,尚书在乾清宫,下午见人也来得及。” 九阿哥没有急着走,道:“四哥,汗阿玛只让我来户部行走,那怎么个行走法啊?您当时过来时,从哪里学起?” 四阿哥想了想道:“最早半年在南北档房,后来在山东跟江南两个清吏司看卷宗,后头在仓场衙门……” 九阿哥听着,就觉得头疼了,道:“不是还有户部三库,还有钱法堂跟宝泉局?” 怎么就跟看书对上了? 难道皇子下来,当成文书使的? 四阿哥早先也是猴急的,眼下当着弟弟的面,却是很稳重的样子,看着九阿哥道:“急什么?总要将衙门上下章程都熟悉了,才能学习差事……” 第一千六百零一章 对比(求保底月票) 九阿哥觉得脑子“嗡嗡”的。 “可这么多部院,到了哪个衙门,就说哪个衙门的章程,那得学到什么时候去?” 九阿哥苦着脸说着:“别跟上书房似的,十年起步吧?” 四阿哥点头道:“差不多吧……” 九阿哥想要回内务府! 他忙道:“那别耽搁您正事儿,弟弟今儿还是先去内务府了!” 说罢,不等四阿哥反应,他就溜之大吉。 四阿哥看着他的背影,轻哼了一声。 今日能跑,还能日日都跑? 他看了眼角落里的书案,对苏培盛吩咐道:“跟下头人吩咐一声,明日开始,加上九皇子的午饭。” 苏培盛应了一声,下去吩咐。 四阿哥脑子里想起了内务府值房的格局。 九阿哥素来偷懒,将每日文书都推给了十二阿哥。 可惜的是,九阿哥的秉性跟十二阿哥不同,不是那老实干活的。 否则他也能使唤使唤弟弟。 四阿哥心中颇为遗憾…… 九阿哥出了户部衙门,狠狠地松了口气。 他已经从众了,穿戴也不惹眼,可皇子身份在这里,也不是旁人能怠慢的。 路过之处,大家都带了小心,他看着都带了不自在。 尤其还有五六十岁,胡子一把的,瞧着好像要浑身哆嗦似的。 怎么回事儿? 这户部上下,怕是都没有什么好人吧? 要么怎么透着心虚呢? 九阿哥也不是傻子,当然晓得大家反应异常。 他嫌弃的不行,当他是猫么? 见耗子就抓? 还是内务府好,本堂衙门人少不说,还都是笔帖式什么的,轻易凑不到九阿哥跟前。 他是有宫牌的,直接进了宫,就往内务府衙门来了。 衙门里很是肃静。 九阿哥看着院子里几口大缸,生出几分亲近。 他站在缸前瞧了,就见里头金鱼游来游去。 “九爷……” “九爷……” 不约而同地声音,是得了消息的高衍中跟张保住出来了。 见到九阿哥,两人都带了欢喜,上前请安。 九阿哥看到两人,也觉得亲切。 只是院子里不是说话的地界,他就招呼两人往值房来。 十二阿哥也得了消息,正挑了帘子出来。 “九哥……” 他看着九阿哥,带了几分依赖。 九阿哥虽没有来内务府,可是也晓得些内务府的消息,晓得马斯喀没有改规矩,每日公文还是由十二阿哥处置。 虽说琐碎了些,可是对十二阿哥也是历练。 九阿哥就看着十二阿哥,鼓励道:“这不挺好的,等过个一年半载的,也挂个内务府总管,比在部院行走省心。” 十二阿哥听了,面带担忧,有些不放心九阿哥。 九阿哥虽不大喜欢户部氛围,可是当哥哥的,也不能露怯,就道:“爷那还好,户部有四哥呢,爷就凑数的,比在内务府可省心多了!” 张保住跟高衍中,都是得了九阿哥多年庇护与提挈的,除了尊卑,也有几分真心。 张保住道:“九爷,户部跟内务府不一样,牵一发而动全身……” 高衍中也道:“是啊,到时候除了旗官,还有汉官,御史衙门也盯着,九爷行事还需慎重。” 九阿哥晓得他们是好心,可还是忍不住抱怨道:“瞧你们说的,爷是搅屎棍子不成?户部管着天下财权,又不是清水衙门,指定有些弯弯道道,可爷也不是御史,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操那个心做什么?” 真正眼睛里不揉沙子的都不管,他管那闲事儿? 吃饱了撑的。 张保住道:“九爷赤子之心……” 高衍中有些怀疑御前将人安排过去的用意了,斟酌着说道:“反正您三思而行,保全己身为要。” 十二阿哥在旁,也有些不放心了,想到了户部跟内务府重叠的地方,道:“户部三库都是御前安排人手盯着,九哥别沾那个……” 九阿哥点头道:“不沾不沾,那是国库,银子多与爷不相干,少也与爷不相干!” 高衍中这里,虽依旧是本堂郎中,可是也挂着汤泉行宫总管正四品。 张保住这里,过来补内务府的差事,本就是越级补缺,在内务府差不多了。 偏偏张保住跟高衍中还不同,人才寻常,没有功绩,也不好外放,否则德不配位,更容易出纰漏。 反而是在内务府这里,身份超然,还有十二阿哥看着,不会有人欺负到张保住头上。 九阿哥就不操心两人了,坐回自己的书案,打开了抽屉,里面还有一盒素帕子。 他看着十二阿哥道:“别在角落里猫着了,明儿将你的东西挪过来,省得过阵子天热了窝风……” 十二阿哥摇头道:“我那个书案够用了。” 九阿哥蹙眉,道:“怎么不听话了?” 十二阿哥顿了顿,道:“九哥,名不正则言不顺……” 也就是内务府不缺屋子,否则九阿哥卸了总管,马斯喀掌印,这屋子也该让了才是。 九阿哥也晓得十二阿哥行事,听了就不再勉强他。 只是九阿哥心里想着十二阿哥的年岁。 十二阿哥今年十八岁了,也已经大婚。 要知道九阿哥最初委署内务府总管的时候,是在三十七年,十六岁的时候。 内务府眼下只有两个总管,一个是马斯喀,一个是理藩院尚书哈雅尔图。 十二阿哥这个时候委署内务府总管,不是正好么? 可是为什么御前没有这样安排的意思? 九阿哥心中纳闷,可是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对十二阿哥道:“从五台山带了几盒香给你,今儿忘了带了,明儿打发人给你送来……” 十二阿哥听了,带了感激道:“谢谢九哥……” 九阿哥摆手道:“客气什么,一句话的事儿。” 有了孩子以后,他也算是晓得抚养小儿不容易。 苏麻嬷嬷本就是宫中老人,又抚养十二阿哥长大,多体恤几分也是应该的。 少一时,会计司郎中董殿邦来了。 虽说跟九阿哥没有私交,可是也没有被九阿哥为难过,对于九阿哥这个顶头上司,董殿邦心情复杂,可总的来说还是念着他的好。 九阿哥看着董殿邦,道:“马大人还挂着副都统,内务府这里的差事,还是要看下头的郎中,诸衙门郎中里,除了慎刑司郎中之外,就你是汗阿玛钦点的,好好干,资历够了,就该升转了……” “谢九爷吉言……” 董殿邦躬身道。 九阿哥看了眼高衍中,又看了眼董殿邦。 高衍中挂着正四品,还多次随扈出巡,御前挂了号的。 等到往后从两人中选总管的话,应该也是高衍中排在前头。 如此甚好。 九阿哥是个护短的。 高衍中虽不是他名下包衣,可是这四、五年勤勤勉勉的,九阿哥也盼着他有个好前程。 说了一会儿话,九阿哥就摆手打发三个郎中下去了,只剩下兄弟两个说话。 “马大人行事如何?没挑你这个侄女婿的毛病吧?” 九阿哥道。 十二阿哥摇头道:“马大人行事恭谨,为人寡言,在内务府也鲜少联络下头的郎中管事……” 九阿哥道:“那还是富察家一脉相传的家风,挺好的,省得啰嗦。” 他又想起了带回来的党参,道:“也给你留了二斤,回头你叫你福晋给贵人跟嬷嬷送去,日常炖鸡,比人参用着平和。” 十二阿哥道:“谢谢九哥。” 说起贵人,九阿哥想起了长春宫,对十二阿哥叮嘱道:“叫人看着些,别短了长春宫嫔母的份例,省得留下不是……” 十二阿哥垂手听了。 九阿哥又想到钟粹宫,道:“钟粹宫那边也是,内务府的包衣素来捧高踩低,咱们别的不操心,这个得管……” 她们的生母也在后宫,不能开这个不好的先河,规矩得立住了。 可以“子凭母贵”,却不能“因子累母”。 十二阿哥郑重应下。 九阿哥也就没有别的操心的了,只叮嘱道:“汗阿玛念旧情,曹家跟李家人是不一样的,还有几位乳保人家,也都心里有数……” 十二阿哥都一一记下。 将要到午初,九阿哥就出了内务府。 该交代的交代了。 十二阿哥今日公文,还有好多没有处理。 九阿哥就从内务府出来。 十二阿哥亲自送出来。 高衍中跟张保住也出来相送,还有平日里与九阿哥熟悉的几位笔帖式。 九阿哥浑身不自在,更不好待了,对大家摆摆手,就出了内务府。 等到出了宫,九阿哥有些迷茫。 本说好今天好好在户部待着的,可这一时之间也待不住。 他想了想,就直接往宗人府去了。 十阿哥正跟苏努说话,听到门口动静,见是九阿哥,忙起身。 他担心九阿哥有什么事情找自己。 见九阿哥神色寻常,十阿哥才放心。 九阿哥看到苏努手中拿了折子,道:“这是办公了?扰了你们了……” 苏努摆手道:“没有,是雅尔江阿袭爵的折子……还有富僧阿的袭爵折子……” 雅尔江阿不用说,是简亲王世子。 简亲王薨,雅尔江阿也到了袭亲王爵的时候。 “那富僧阿是哪一家的?听着耳生……” 九阿哥随口问道。 苏努神色有些黯然。 十阿哥低声道:“是已故辅国公富尔金之子……” 九阿哥一愣。 富尔金是苏努的儿子,年前病故…… (本章完) 第一千六百零二章 萌芽(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有些尴尬,硬着头皮道:“您请节哀……” 苏努摆手道:“生老病死,谁也挡不住,跟旁人家相比,我也是有福气的。” 九阿哥忙点头道:“那是,宗室人家,论起子孙繁茂来,您不排头一个,也在前三了……” 哪个王公府邸没殇过阿哥? 还真就数苏努的贝子府没殇过,十二个阿哥都站住了。 年前虽薨了五子富尔金,可是富尔金已经三十岁,也留了儿子,不算是早亡了。 老来丧子,就算是儿子多,这原配嫡子到底不同。 苏努不想说这个,道:“你们兄弟说话吧!” 他回自己的值房去了。 九阿哥倒是有些纳闷,跟十阿哥说道:“就没人发现,贝子府的阿哥都站住了?” 十阿哥道:“早年外头说过一嘴,说是苏努信洋人大夫,还有就是那边的阿哥,都是打小骑射,并不娇惯,所以瞧着比那些混日子的黄带子健壮。” 九阿哥道:“那个富僧阿多大了?怎么袭的?” 那也是皇子们的族孙,跟讷尔苏一个辈分。 十阿哥道:“十二,袭的三等镇国将军……” 九阿哥惊讶道:“直接降了好几等,没给恩典?” 辅国公,要是降一级是一等镇国将军才是。 十阿哥道:“富尔金当时封爵时还没有考封,封的高了。” 早年宗室子弟十五封爵,封的也高。 到了三十年前后,才有了宗室考封,爵位才开始低封。 九阿哥道:“广略贝勒儿孙,没有显爵,不过传下的国公府、将军府可不少,说起人数来,也是数得上的。” 那是皇家长房,年岁都大,九阿哥他们有不少同辈的族兄在。 十阿哥道:“现下还好,可再传两代,闲散宗室也是最多的。” 九阿哥点头道:“可见这子嗣,也是适量,过犹不及。” 十阿哥笑道:“九哥不是要在户部待一天么?” 九阿哥抚额,道:“问清楚了要学的东西,就是看文档,爷先松快松快……” 十阿哥也捧场,道:“九哥不是要听书去么?那找个茶馆?” 九阿哥道:“走,去东单大街……” 两人也没有往远走,东单大街找了个茶馆上了二楼雅座。 这挨着楼梯口,能看到一楼的说书台。 这说书人说的正是新书,一楼的茶客们听得聚精会神的。 兄弟两个坐下,没来得及细听下头的内容,就听到门口有动静。 九阿哥听了皱眉。 何玉柱见状,过去问了,回来禀道:“爷,是科尔沁土谢图亲王在下头吃茶,认出爷跟十爷来,要过来请安。” 他虽对蒙古王公有些好感,可是也分什么时候。 十阿哥听到这个人,对九阿哥道:“九哥,别见,这是被人弹劾要议罪,撞钟来了!” 到时候这请托受也不是,不受也不是。 九阿哥自然听弟弟的,就示意何玉柱出去撵人。 “怎么回事?都是亲王了,有什么大罪要撞钟?” 九阿哥好奇道。 要是其他部的亲王,小心行事还罢了。 科尔沁的亲王,跟皇家都有亲。 土谢图亲王是科尔沁右翼亲王,如今这位亲王也是额驸,正妻是宗室郡主。 瞧这样子,应该是去年入京轮班。 可是按照规矩,二月初的时候,来朝的王公蒙古台吉就要离京。 十阿哥道:“放纵侍妾僭用郡主仪仗……” 九阿哥听了,恼道:“王八蛋,宠妾灭妻,怎么敢?” 十阿哥见他如此,就晓得他误会了,道:“用的不是亲王福晋的仪仗,是那位多罗格格的仪仗……” 科尔沁右旗,还有一位早年嫁过去的多罗格格。 九阿哥听了,不由蹙眉,道:“那仪仗不是当封存在公主府么?” 现在这位亲王娶的是郡主,不过他的长兄,上上任亲王娶的是太宗皇帝之女。 除了迎娶公主为正嫡妻之外,那位亲王还迎娶了一位侧室,就是已革睿亲王多尔衮的独女。 那位格格当年养在信郡王府,十八岁经由太后做主,嫁到了科尔沁。 没有朝廷正式册封,可是嫁妆跟仪仗也是按照宗室郡主预备的。 十阿哥道:“土谢图亲王是科尔沁右旗之主,公主府自大长公主薨后本也当封存,由王府那边托管。” 如此,这僭用之罪才更可恨。 九阿哥冷哼道:“问罪也活该,但凡对朝廷有敬畏之心,也不敢这样狂妄!” 十阿哥道:“是啊,朝廷对科尔沁恩宠太过了……” 科尔沁王公爵位最多,与朝廷嫁娶也最多。 楼下传来一阵叫好声。 兄弟两个也住了话音,听着下头说书。 兄弟两个来的也巧,这边的新书说的正是舒舒之前想起了的《桃花扇》。 九阿哥听了几句,就没有耐心了,跟十阿哥道:“老套的很,就是才子佳人那一套,还不如西厢呢,西厢那还是良家,这直接就是妓子了,还能谈情说爱,倒是不嫌脏!” 十阿哥对这些也没多大兴趣,只道:“听着倒是新词儿,这编者倒是胆子不小,没有假借汉唐,直接说前明之事……” 九阿哥道:“就是风流韵事罢了,又不涉时政,有什么好担心的?” 十阿哥道:“敢在京城说的,当是无碍的,京城这些说书先生也都眼光贼着。” 九阿哥道:“就是,能在东单开茶馆的,背后不是王公就是勋贵,不会犯糊涂……” 就着茶水,吃了半碟子饽饽。 下头的书也说了一回。 九阿哥道:“没意思,不合你九嫂的口味儿,她喜欢《西游记》那样的。” 兄弟两个就出了茶楼,上了马车,回家。 等到了皇子府,见了舒舒,九阿哥就道:“爷记得你有个亲戚长辈在科尔沁?” 舒舒想起了那位姑姥姥,道:“是中旗台吉府上的县主……” 九阿哥听了,放心道:“那还好,右旗那个土谢图亲王要问罪了,还想着别连累了亲戚……” 说着,他讲了对方今日在茶楼要拜见的话,还有对方问罪的原因。 舒舒的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 多尔衮之女? 真是嫁回科尔沁了?! 想来也是,有资格为她亲事做主的就是孝庄。 孝庄最放心的地方,就是科尔沁了。 “那郡主薨了?什么时候薨的?” 舒舒问道。 那也是传说中的人物。 九阿哥摇头道:“不晓得,就知道是顺治十三年指婚的,应该是没在端贞大长公主前头……” 舒舒好奇过后,也就放下此事。 蒙古藩部之事,也跟他们扯不上干系。 九阿哥却有些担心大阿哥,道:“大哥跟太子争了这些年,都斗出真火来,等到太子上台,大哥要是也落魄了,他家的几个格格,以后说不得也要被人欺负……” 他也想到了自家。 谁能保证一直风光得意呢? 太子没有什么人情味儿,没有将他们当成兄弟过,怎么会将他们的孩子当成侄儿跟侄女? 等到晚上,他就跟舒舒道:“爷晓得自己的分量,没资格跟太子争那个位置,可爷也不想让太子在上头,其他哥哥们什么时候跳出来争?” 舒舒听着心里“砰砰”直跳,道:“爷说这些话,是想要……支持哪位哥哥不成?” 九阿哥摇头道:“爷不掺和这些,就是觉得大哥那里胜算不大,怕下头的人对上太子扛不住,盼着哥哥们有出头的,只要不是隔壁那位,哪位哥哥上台,爷都在下头拍巴掌……” 舒舒听了,心放下了一半,道:“皇上身体还好着,皇位更迭,让丰生他们大了再操心都来得及,爷到时候乐意当差就当差,不乐意当差就直接让爵给丰生,悠哉度日不是更自在……” 九阿哥听了,立时被说服了,道:“也是,爷怎么又操心这几十年后的事了,到时候咱们尼固珠早嫁了,还用担心宫里胡乱指婚……” 他放下心事,就打着小呼噜睡了。 舒舒瞪着眼睛,看着幔帐。 连九阿哥这样没心没肺的,都对太子上台忌惮如此,更不要说旁人。 不管谁上去,给大家机会拉下太子,大家都不会放过的…… 第一千六百零三章 核查 次日,九阿哥再去户部,就没有那么不情不愿了。 他二十了,不是孩子,还有兄弟们的例子在前头摆着,这被重用的皇子与不被重用的皇子,是两种境遇,这个不用人提醒。 他就辰正到了户部,直接叫人抱了八旗司的文档看了起来。 主要是各家各户名下产业的变化 从这上就能看出家族兴衰。 他如今位置,就在四阿哥的值房里。 四阿哥本还想着他惫懒,就好好规劝,没想到他这样自觉,倒是觉得颇为欣慰。 等到两位巳正,两位尚书差不多得空了,四阿哥就带着九阿哥过去转了一圈。 君臣有别。 虽说来的是光头皇子,那也是皇子。 两位尚书都很客气。 九阿哥也客气着,就算是见过了。 他不爱应付人,尤其是老头子,就显得高冷些。 两位尚书见状,面上就越发恭敬。 旁边的郎官、司官见状,也都紧张绷紧了,晓得这一位跟十三阿哥不一样,得像对四阿哥那样恭敬。 九阿哥名声太盛了,户部从上到下,倒是没有将他小瞧的。 嘴里爱絮叨的,说不得背后念叨两句,这兄弟两个好像都是爱酸脸子,不好轻慢的。 九阿哥看着八旗司的文档,心里也在留心着上头的时间。 大宗的田产跟宅子交易的时间,多集中在差不多的时间。 本朝就是在康熙初年有过一次,康熙二十年左右有过一次。 每一次有人家发迹,就有人家败落。 说起来八旗的这些产业,总数是差不多的,区别就是在谁手里罢了。 这家产转移的不单单是勋贵人家,不乏黄带子、红带子。 就比如舒舒的外家,就有两次大规模的产业转移。 一次就是在顺治末年,舒舒外祖父刚成丁的时候,散出去大半。 一次就在康熙二十来年的时候,福松阿玛成丁的时候。 两次败落下来,原本丰厚的家底十不存一。 可就算是已革宗室,堂亲也都恢复宗籍了,旁边住着的就是国公府、将军府,还有简亲王府这个门长在,不是寻常人能算计的。 敢算计夺产的,没有外人。 九阿哥见状,越发警醒。 这爵位还是要惦记的。 要是到时候被宗室欺负了,他可忍不下那个窝囊气。 过了几日,圣驾再次移驻畅春园。 这一回,舒舒跟九阿哥就没有跟着搬过去了。 有太后之前的吩咐,其他的皇子府也没有动。 倒是内务府这里,有了动静。 十二阿哥那边,得了吩咐,马上要出京了,去热河行宫验收。 九阿哥得了消息,回家就跟舒舒提及,道:“瞧着汗阿玛的意思,夏天要奉皇祖母往塞外避暑,要不然不会提前这么早往热河打发人,到时候咱们也跟着去……” 今春没有雨,如今三月初,明明还是仲春时节,中午就有些热了。 舒舒听了,生出不安来。 历史上,九格格就是薨在今年夏天。 舒舒道:“那从同仁堂那边多定些藿香正气散预备着?省得到时候路上暑热……” 九阿哥点头道:“是要预备些,上回咱们去塞外是七月底出发,天儿都凉了,要是五月底出发的话,北边也热……” 夫妻两个都没有想着,圣驾未必要带他们。 九阿哥想的是,热河行宫都是他张罗,今年启用的话,自己怎么也要过去看一眼。 就是他莫名有些后悔。 行宫外修的都是官房官铺,自己是不是太实诚了? 当时要是拉着兄弟们直接将行宫外的铺子给分了,那也是一笔收益。 如今提这个都晚了。 舒舒想的是,九格格文静了十多年,即便自己带着她练八段锦,也治标不治本。 既是晓得是九格格今年夏天是生死关卡,舒舒就希望能预备得充分些,尽量帮她度过这个生死关…… * 乾西五所,正房。 十二福晋将行李都预备好了,除了春装,夏装也要预备着。 十二阿哥过去,往早了说,也要端午节前后才能回来;晚了说的话,说不得就要等到圣驾过去避暑的时候才能回来。 十二福晋迟疑了一下,道:“爷出门在外,身边总要人服侍,是带格格,还是带丫头?” 丫头不算女眷,不容易惹人非议。 可是丫头不是主子,怕有不周全的地方。 十二阿哥摇头道:“都不带,不方便。” 十二福晋也不啰嗦,道:“那爷好好保重,家里放心,贵人跟嬷嬷那里,我会常过去请安……” 十二阿哥想了想,道:“嬷嬷那里,素来爱清净,不用老过去,初一、十五叫人送些素菜过去;贵人那里,随着嫂子们的例就好,不用逢五逢十……” 毕竟贵人不是主位娘娘,每次去长春宫,还要先给良嫔请安不方便。 十二福晋都仔细记下。 她嫁过来半年,也看出来十二阿哥虽是寡言,却是心里有成算,行事就不自专,都是跟十二阿哥商量着来。 五所上下的规矩,十二福晋也没有更改,还是按照大婚前的老例。 因这个缘故,十二阿哥少了不自在,夫妻之间也融洽许多。 等到次日,十二阿哥就出京往热河去了。 十三福晋得了十三阿哥的吩咐,专门过来探望十二福晋。 “我们爷说了,十二爷不在,往后您这里有什么吩咐的,只管打发人去头所……” 十三福晋瞧着少了几分爽朗,多了几分娴静。 十二福晋叫人奉了茶,看着十三福晋道:“弟妹代我谢谢十三叔……” 小妯娌两个之前本亲亲热热的,可是二月里一家得了新格格,一家没得,就有些小尴尬。 瞧着十三福晋脸上的笑容都浅了,十二福晋也只能心里唏嘘,不好露出什么来。 十三福晋见她不自在,反而笑了,道:“出嫁之前,我额涅就劝过我,说皇子后院女眷不会少,眼下这才三个,算什么呢?早想开早好……” 十二福晋颔首道:“是啊,我额涅也这样劝过我,既是高嫁,只能自己开解自己了……” 妯娌两个说开,相视一笑,尴尬就散了大半。 十二福晋问道:“新格格性子如何?都说长得好……” 十三福晋道:“内务府老姓人家出来的,是个规矩人。” 十二福晋点头道:“那还好,省得淘气。” 嘴里这样说,妯娌两个都晓得,这种要出身有出身、要相貌有相貌的格格,要是规矩了,才不是好事。 还不如愚蠢些、轻狂些,也好收拾。 十二福晋想到了自己的长姐。 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怕是在八福晋眼中,自己长姐也是有出身、有相貌还守规矩的难缠侧室…… * 过了两日,畅春园有侍卫过来户部传口谕,命四阿哥与九阿哥见驾。 四阿哥与九阿哥没敢耽搁,立时前往畅春园。 九阿哥依旧是坐着马车。 四阿哥倒是没有啰嗦什么,晓得九阿哥是怕热又怕冷的,这坐车比骑马更叫人放心些。 半个时辰后,兄弟两个就到了畅春园,进了小东门。 “有什么急差事,非要马上提溜咱们过来?” 九阿哥好奇道。 户部的差事,不是还有尚书跟侍郎么? 昨儿就是户部尚书御前轮班,有什么差事不吩咐,还非要将兄弟两个叫过来? 四阿哥的消息灵通些,有了猜测,道:“三月初六时御前下旨,行文山东、山西、河南、陕西等地督抚,核查粮仓,应该是此事吧……” 九阿哥听了,抬头看了看天,瓦蓝瓦蓝的。 也就是海淀,都是泡子,不缺水,瞧着草木都清脆。 京城里的树木,看着都没什么精神。 这个时候还不下雨,这庄稼肯定是要耽搁了。 今年北方大旱,已成定局。 这种情况下,远水解不了近渴,多是地方先预备赈济。 九阿哥道:“那户部下去人查粮仓?” 四阿哥点头道:“嗯,应该是如此……” 说话的功夫,兄弟两个到了清溪书屋外。 等到门口太监往里传话,魏珠就出来传口谕,传两位皇子进去。 屋里里除了康熙,还有马齐在。 见两位皇子过来,马齐给两位请安…… (本章完) 第一千六百三十九章 家产(求双倍月票) 富明就说了小米面面茶的配方,若是不粘稠,还可以将大米粉掺里面。 张六爷听了很是心动。 说着闲话,大家略熟悉些,话题就转回到顺天府乡试。 富明就将自己晓得的说了,八旗科举解额若干。 张六爷听了,感叹道:“参加的人少,解额还多,真好。” 应考的人数,与录取的比例是十比一左右。 要知道江南乡试下场的考生竞争最是激烈,录取的比例达到五十比一,顺天府乡试也要三十几比一。 富明看了眼坐在上首的张英道:“张相乡居,亲自教导世兄,桂榜有名就是早晚之事。” 张六爷却有自知之明,摇头道:“我资质有限,功课比不过前头的几位哥哥,就是比弟弟还差着,眼下还在垒实根基,离下场的时候还早的,还不知以后会如何。” 早年听着父兄应试的消息长大,他并不觉得科举有什么难的,可是回桐城读书后,才晓得科举不是那样容易的。 有的人,一辈子是老童生,或是一辈子的老秀才。 富明听了这话,对他印象颇佳。 这个年岁,最是要脸面的时候,能够承认不足很难得。 富明也就多说了两句,道:“八旗科举看着容易,可眼下国朝无战事,八旗读书的人家多了,也不如早年那样好考了,就比如我,报名了今年的乡试,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历练一番罢了,想要榜上有名,还要再学习几年,再看运气。” 两人对视一眼,生出几分知己之感。 都不是天资卓越的人,即便勤快读书,可成绩也只是中平。 跟那些读书好的比起来,真是让人无力。 好像是用尽了力气,也没有半点儿底气,可上可下的,盼着好运气。 福松坐在张英下首,跟张英提及了去年京畿水患之事。 当时张廷玉狼狈搬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如今张廷璐进京备考,正赶上六月到京,又是雨季,南城并不宜居。 “大哥如今在小九卿任上,再上一步,就是京堂,住在内城方便些,等到升了京堂,估摸着御前也会赐宅邸居皇城,倒是二哥那边,如今还在南城赁居,多有不便之处,三哥又要上京备考,依附兄嫂而居怕是多有不便处,侄儿在国子监有一私宅,是姐姐前年赠予,距离皇子府也近,不到一里地,去年叫人修葺出来,倒是可以让三哥住那里备考,胜在清净,去大哥那边也方便……” 福松就说了自己为张家舅兄预备的院子。 他无法理解张家为什么不在京城置宅。 内城的宅子不能买,南城的宅子还不能买么? 结果腾出了赐宅后,就只能让儿子们去租宅子住。 只看张家这些儿孙,往后进京应考的不是一个两个,也该置办一个落脚之处。 张英听了沉吟,没有直接回绝,而是望向三子。 他晓得福松是好心,张廷瓒是长子长兄,照顾弟弟是应该的,可是长媳是继室,跟小叔子年岁相差不大,就有些不方便了。 至于张廷玉那边,不肯续弦,更不合适,没有正经女眷,无人照顾张廷璐起居。 张廷璐道:“二哥来信提及在莲花池订了个院子,不少在京求学的生员都住那边,距离会馆也不远,更方便些。” 住在内城的话,清净是清净了,可是也有不方便之处。 张英点头,就对福松道:“既是你二哥都预备下了,那这一回就不麻烦你了,往后日子还长着。” 福松好心帮忙,并不勉强。 虽说才接触半天,可是他瞧出来了,张三爷的品格跟张廷玉相似,略有些拘谨迂腐,不如张廷瓒豁达有趣。 福松无所谓,本就是亲戚,脾气不相投就远些是了。 他更喜欢张若霖。 除了爱屋及乌的缘故,还因为张若霖性子肖父,看人少挑剔,为人更厚道。 珠亮话少,不过也在留心席上的人。 张三爷、张四爷跟三姑爷都比较沉默,对福松也少几分亲近。 张六爷跟还没有成丁的张七,行事更自在些。 福松三兄弟都已经成丁,席上也上了黄酒。 只是不管是客人,还是主人,都没有善饮的,大家点到为止。 外头传来梆子声,入更了,大家就散了…… * 福松三兄弟回到客房,富明道:“只看张六爷的性子,就晓得姚夫人真宽厚,张家的家风不错……” 虽说子不教父之过,可是真要说起来,打小还是母亲先教导的。 不出大褶子,往后也不会麻烦到福松这个妹婿与姐夫身上。 福松将接触的这些张家人想了一下,道:“张三爷跟张二爷性子相似,都是读书人的老毛病,想的多,不如张大爷为人质朴;张四爷许是身体不好的缘故,带了几分怨愤,不过应该跟咱们不相干,瞧着也没有失礼之处;张若霖肖父,这样人口繁茂的人家,这样性情宽厚的性子做当家人正好……” 珠亮则道:“那位姚姑爷,年岁不大,却带了暮气,精神头不足。” 福松道:“他十四岁过了童子试,就被张家选为女婿,本想要一鼓作气考中举人后再迎娶,结果两科不第,等到成亲后又下场三、四次,可是连副榜都没有中过,短了心气儿。” 如今姚姑爷父母早亡,家道中落,携妻儿依附岳家而居,对男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开怀之事…… * 正房里,张英跟姚夫人也歇下了。 老夫老妻也在提及小女婿。 “福松阿哥恢复宗籍,子孙后代也断了科举之路,那之前给四姐儿预备的嫁妆,就有些不足了……” 姚夫人说道。 自打两家定亲,姚夫人就给儿孙来信,让他们学习之余抄书,用来给四姑娘做嫁妆。 他们这样的人家,书香之族,家族居桐城三百年,晋身士绅也一百五十余年,家中藏书不说破万卷,也差不多了。 尤其是从五世祖开始,换了门楣,成为书香门第,这应试的书籍也是一代代传下来。 将这样的书籍挑拣抄录,就是可以传承儿孙的好东西,做嫁妆也体面。 前三个女儿出嫁的时候,也预备的差不多的东西,等到晒妆出来,各家只有称赞羡慕的,几家亲家也满意的不行。 若是福松没有恢复宗籍,打算让儿孙科举传家的,这样的嫁妆正好。 如今有了这变故,就不合适了。 张英不是刻版的人,晓得嫁妆就是女子的体面。 不管是京城,还是桐城,都是厚嫁。 到时候女儿嫁妆薄,没有底气,京城又是富贵之地。 他想到了被自己叫回家居住的三女儿,想着女婿家只有几亩薄田,压根不够一家人生计,就生了恻隐之心,道:“那就给四姐儿添一个庄子,如今不缺地了,有富裕的,只是当初她三个姐姐没有的,不好单她一个,也给她几个姐姐添上。” 张英出仕四十来年,京堂就做了将近二十年,在京时生活并不奢靡,因此攒下不少银子。 他不在京城置产,也不去买古董珍玩,大头都送回桐城买田。 几十年下来,张家名下的土地翻了数倍。 儿子是骨肉,女儿也是亲生的,张英积攒这偌大家业,也乐意拿出一部分,贴补给女儿。 张家总共有四个女儿,都是姚夫人所出,姚夫人自然没有什么不舍得的。 如今长女、次女跟着丈夫在外任上,日子勉强也过得去了,只有三女儿日子艰难,看不到前路。 但凡三女婿中个举人,也不用这样煎熬,就算会试落榜,也可以凭举人身份跑官。 偏偏卡在乡试,就是个秀才,又是不大的年岁,就只能这样一科一科的考下去。 她也晓得,自己老爷想要添庄子,不仅是让四姐儿嫁妆好看,也是为了贴补日子窘迫的三女儿。 若不是以补妆田的名义,三女婿不会收的。 她就道:“儿子们也大了,老爷记得先跟儿子们商量商量。” 父母在,不分家。 按照世情来说,眼下张家的产业,日后要分给张家兄弟。 他们夫妻两个想要分出些土地送给女儿,也要考虑到儿子的想法。 张英点头道:“明天就给他们提,早定下了,好叫人重新做契……” * 次日一早,等到儿孙们过来定省,姚夫人就打发儿媳妇、女儿带了孩子下去,只留下几个儿子,还有长房长孙。 张廷瓒是长子,不在家,长房的意见就要听张若霖这个长孙的。 张家叔侄面面相觑,以为留下是说今日接风宴之事。 昨日是小宴,只有自家人陪着,不够正式。 今日要邀请叔伯与姻亲故旧作陪,开正宴。 张廷璐想着要不要劝两句,不宜叫太多陪客,否则有谄媚之嫌。 福松阿哥的身份,跟寻常女婿不一样,张家更要不卑不亢才是。 张六爷想的是,桐城除了张家人,还有一个三十八年那科的江南乡试解元,论起来是他们的表兄,这两年常来张家,跟他们兄弟也相熟的,也可以请来陪客。 张英已经将儿子们看了一遍,目光落在最小幼子身上。 幼子是康熙三十年生人,今年十二岁,还是个孩子。 不过既是涉及到家中产业,那就都问问也好。 张英就道:“这几年你们辛苦,一人抄了一箱到两箱的书,本打算的很好,四姐儿出嫁,直接陪嫁几十箱书,没想到福松阿哥恢复宗籍,这举业上用的书,就不合时宜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着儿孙们,沉吟道:“福松阿哥聘礼送的多,除了都充作四姐儿的陪嫁之外,我打算给四姐儿陪送五顷地。”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张廷璐管着家族庶务,晓得自家名下的田产不少,除了桐城本地,还有一部分在府城外。 五顷地,五百亩,听起来不多,可是这边的地价贵,就算是旱田,也要六两银子一亩,水田的话要十两银子往上了。 一年下来,五百亩地的田产出息也有二、三百两银子。 嫁妆里添上妆田,就很体面。 张六爷看看哥哥们,又看看弟弟跟侄儿。 那是宗室爷,子孙后代都是宗亲,往后张家就算宦海沉浮,有不顺当之处,也多了一门贵亲。 这陪嫁五百亩地,不多,还值当跟他们说一声? 眼见着儿孙没有人接话,张英望向长孙张若霖。 张若霖年岁不大,可到底是宗孙,想的多些,道:“那要不要托人置换成直隶的地?往后小姑在京城,这边的妆田也不好打理。” 张英摇头道:“不必,到时候家里帮着管着,每年将出息银子捎出去就是了。” 张英又望向张廷璐,张廷璐道:“父亲安排的正好,直隶的地没有江南的好,也不好买,桐城的地有家里照顾着正好。” 多了这一块妆田,往后就算张家兄弟都外放了,不在京城,也能跟京城保持往来,省得两下里隔绝消息,照顾不到幼妹。 张四爷这里,跟着点头道:“听父亲的。” 张六爷与张七也赶紧支持。 张英喝了一口茶道:“都是一样的女儿,不好有所偏颇,早年你们三个姐姐出嫁的时候,家里日子还寻常,预备的嫁妆也简薄,趁着这回给四姐儿预备嫁妆,我打算给她们也补一份妆田……” 第一千六百零四章 小差事 果不其然,康熙传召两个皇子过来,提及的就是北方诸省粮仓之事。 “之前命各地督抚核查上报,为防州府瞒报,户部也要安排人手下去巡看,防止有害民之举,已备不足……” 康熙看着两个儿子道。 九阿哥初来乍到,并不多话,只看向四阿哥,心里有些不解。 不是说皇子在部院只是行走么? 这种安排司官去地方的差事,不是由尚书安排决定么? 四阿哥却毫无异意的样子,问道:“汗阿玛,除了山东、山西、河南、跟安徽之外,可还要安排人手查其他省的官仓?” 康熙沉吟了一下,道:“不必,先以这几处为主……” 这几处是今年旱情波及的地方,要是全国核查,动静就大了。 九阿哥面上带出好奇来。 康熙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没忍住,道:“汗阿玛,怎么不查直隶啊?” 京畿因永定河的缘故,常有水患之事,可是除了京畿,直隶其他地方也是“十年九旱”。 康熙脸上多了耐心,道:“直隶巡抚李光地居官优善,为人清廉,操守朕信得过……” 九阿哥点头,脑子里立时想起了噶礼。 那位可不像清廉的,不知道这回查山西官仓能查出什么。 看来噶礼的贪墨,御前也有数,否则也不会从才山西回来,就想着查山西的官仓。 接下来,康熙又望向四阿哥道:“素来番僧来朝银两,都是地方官捐助,为地方之累,此后,户部可动支正项钱粮,不必捐助。” 四阿哥应下。 九阿哥旁观者清,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去年选了个老头子替马齐为户部尚书。 这是让那位尚书挂个名,实际上将四阿哥当成户部尚书了。 自家这四哥没有管部阿哥之名,却是管部阿哥之实。 不过也就是四阿哥了,换个人也不会乐意负责这么琐碎的差事。 等到从清溪书屋出来,九阿哥才忍不住嘀咕道:“汗阿玛吩咐您的差事,还叫我凑数做什么?往返折腾一回……” 四阿哥看着他道:“回头你将番僧来朝的卷宗好好看看,将每年所需的银子多少也算下来,回头加到户部正项支出中。” 九阿哥倒没有挑剔差事小,只是道:“是不是太抬举了?还要朝廷拿银子……佛道两教,怎么没有这个开支?” 四阿哥道:“番教不同,草原各部都信番教,有利于朝廷教化。” 九阿哥跟着北巡过的,晓得蒙古番僧多,道:“是啊,都不用‘减丁’了,牧民为了不分薄家底,直接就送次子、三子出家了,这政策确实好……” 等到兄弟两个回到户部,已经是中午了。 皇子府的食盒已经送来了。 虽说户部衙门也有官饭,可是舒舒也叫人预备了食盒来。 九阿哥不需要礼贤下士,本身就是皇子金贵,在内务府时也不吃内务府的官饭。 四阿哥见状,眼神顿了顿,倒是没有说什么。 食盒还热着,饭菜都没凉。 九阿哥就招呼四阿哥一起吃了。 并不是什么奢靡的东西,荤菜是一道盐焗鸡腿与一道辣炒鸡杂,素菜是什锦白菜卷跟山药炒木耳,主食是小米发糕跟粗麦馒头,还有一道紫菜鸡蛋汤。 四阿哥在皇子府留过饭的,不过多是客饭,不少菜比外头精致。 没想到日常膳房,这样简朴。 等到吃了饭,四阿哥就对九阿哥道:“你身份在这里,不必如此简素……” “哈?” 九阿哥有些意外,看着饭菜,道:“这不是有荤有素,有干有稀么?” 四阿哥指了指那两盘粗粮主食。 九阿哥道:“这是我福晋专门吩咐的,家里就这样吃,这不是我大舅这两年胖了么,桂丹也胖起来了,还有五哥也胖,我福晋就怕我跟他们似的容易胖,防着‘病从口入’,吃出‘消渴病’,饮食上就格外留心。” 四阿哥听了,摇头道:“胡闹,消渴病是阴精亏损、燥热过度,患病之人只有瘦的,哪里会胖?” 九阿哥得意道:“您这就是一知半解了,我福晋考证过的,我也问了乐凤鸣了,消渴病是先胖后瘦,是富贵病,只有食不厌精的有钱人才得,穷人就没得这个的,说是吃出来的,完全没错……” 他这一说,有模有样,四阿哥不与他争辩了,只道:“反正要问过了正经太医,别胡乱看医书就调补。” 九阿哥点头道:“您放心吧,弟弟惜命着呢,奔着七老八十去活……” 他这样说着,四阿哥反而不放心他身体了,道:“查卷宗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别伤了眼睛,查最近十年的文档,叫两个笔帖式整理,不必事事躬亲……” 九阿哥心里透着乐。 他也是这样想的。 这种日常小差事,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那么精心做什么? 有笔帖式自然是笔帖式干了…… 九阿哥户部的差事,就从这件小差事做起。 不过他也晓得,偷懒要有技巧。 不能第一印象就懒散,那样往后再勤奋,旁人看着也像是懒的。 这头一回差事还不能拖。 九阿哥带了两个笔帖式,三日的功夫就将十来年的开支都抄录清楚。 而后按照来朝番僧的身份等级不同,列了三等,将三等开支都算了个平均数,而后总计一下,就写了题本。 这个九阿哥就没有想着往御前送了,而是直接递给了四阿哥。 他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 四阿哥当差十来年,部院都轮的差不多了,九阿哥自己才是个起步。 这户部,自己呆不长久。 四阿哥看了上面详细的数据,很是满意,夸九阿哥道:“辛苦了,这几日是不是累到了?” 九阿哥忙点头道:“整日里翻看卷宗,是看的头晕眼花,四哥,我正想要歇两日……” 四阿哥:“……” 九阿哥带了恳求道:“弟弟在内务府的时候,也是半天当值的时候多。” 四阿哥无奈道:“这才刚来呢,再勤快些日子,之前不是看八旗司的文档么,继续看吧……” 九阿哥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一个小胖子满地打滚的样子。 他看着四阿哥,还想要再说。 四阿哥道:“行了,今儿歇半天,养养眼睛……” 九阿哥有些烦躁。 这个跟他预想的不相符。 他可不想做个勤快的皇子! 只是瞧着四阿哥又写公文去了,九阿哥也没有添乱,嘴角耷拉着,出去了。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的背影,脸上带出满意来。 虽有些懒散,没有什么上进心,可办差还算认真,也晓得大局为重。 一年看着比一年出息了。 出了户部衙门,九阿哥就往宗人府去了。 这几日,因九阿哥勤勉,每日当差整日,十阿哥也跟着过来当值全天。 只是他没有具体差事,就是给苏努打下手,料理一下宗室的婚丧嫁娶。 听说九阿哥今天要早回家,十阿哥立时就跟着出来了。 “明儿开始能半天了么?” 十阿哥问道。 九阿哥摇摇头,闷声道:“户部跟内务府不一样,瞧着是真忙,四哥每天要入更了才回家,听说十三在的时候,也是宫门要关了才回宫,爷也不好只半天了……” 十阿哥听了,就道:“那您就再忍忍,等到圣驾不在京就好了。” 九阿哥点头道:“只能那样了。” 十阿哥道:“今年的万寿节礼,九哥怎么送?” 旁人不晓得,十阿哥是晓得的,每年的万寿节礼,除了明面上的,九阿哥这里还有一份私下的孝敬。 九阿哥摊手道:“明面上从哥哥们的例,私下的孝敬减半吧……” 十阿哥有些意外,道:“可是九哥不在内务府当差了,没有了‘三节两寿’的孝敬,这私下的孝敬还要贴一份么?” 九阿哥道:“咱们也是收礼的,这下头的人年年孝敬收着高兴,要是说停了就停了,这谁乐意?想要个‘爱子’的体面,这孝敬就不能少……” 十阿哥听了,为他担心道:“可就算是减半,一年下来也是大几千两银子,这负担太重了……” 九阿哥道:“用不了那么多,用东西凑,这几年在内务府也收了不少古董珍玩,往里凑数,还能凑几年,等过了这几年,那边茶叶的买卖顺当了,这一笔银子也出来了……” 见他心里有数,十阿哥就放心了…… 第一千六百零五章 小案 三月最大的事情,就是万寿节了。 虽说不是整寿,也没有宫宴,可是寿礼要预备,拜寿也要拜。 舒舒跟九阿哥的意思一样,私下的孝敬不能直接削了,只能减半。 否则让人心里不舒坦,前头几年的好也显得不好了。 而且还有翊坤宫的孝敬,每年都要备下的,防着宜妃手头紧。 总不能只孝母不孝父,那更是忌讳。 因金子就按照去年一半预备,可是衣裳多了两套,古董珍玩多了四样。 九阿哥算着这个抛费,跟舒舒道:“回头还得琢磨些来钱的道儿,将这一笔给平了。” 舒舒想起太湖东山岛的地。 那眼下是茶山跟橘园,也能做珍珠基地。 要是自家私下这孝敬不断,养珠也是开源的法子。 她就道:“爷,养珍珠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叫人预备起来了?” 早先夫妻两个不着急,想着是下次南巡的时候跟上,路过太湖看看再开始。 九阿哥去年已经在景阳宫查过资料,也很是意动。 他想了想,道:“不拉旁人了,直接孝敬给汗阿玛些分红,等到往后二、三十年后,银子也赚的差不多了……” 舒舒点头道:“是啊,正可好。” 儿子赚钱,还晓得孝敬老子,康熙怎么也不会抢儿子的生意;换成了兄弟,可就太惹眼了,不好吃独食儿。 九阿哥想了想,道:“云南那边来信,邢海夫妇差事用心本分,倒是可靠的,可是云南也需要人手盯着。” 最好的人选是曹顺。 曹顺大伯就是江南地头蛇。 不过曹顺稳重能干,平日里能代九阿哥出面办差,当个管事用可惜了。 九阿哥道:“桂丹是爷的表兄弟,狐假虎威的,倒是能蒙人,就是叫人信不过。” 舒舒也将府里的人想了一遍,放到苏州去,既要独当一面,还要信得着。 她想了想,道:“要不桂元?行事仔细,身份也合适……” 桂丹跟桂元都是郭络罗家子弟,荣华富贵依附皇子府。 他们给九阿哥出几年力,回头想要自己的前程,而是子辈的前程,都是九阿哥随手能帮的。 九阿哥想了想,道:“爷问问他,他也出了孝了,他玛法生前最是放心不过他的终身大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等到次日,正是桂元跟着出门,九阿哥就问道:“年后忙,都忘了问你亲事有着落了没有,你玛法就你一个孙子,这娶妻生子也是正经事儿……” 桂元道:“大伯那边问了一嘴,叫奴才给推了,只说是您这里有安排。” 九阿哥点头道:“这样说对,别信他胡乱安排,他自己日子还稀里糊涂,你自己要是没有瞧好的,爷就帮你打听打听。” 桂丹之父道保年前冬天丧妻,成了鳏夫,就想要续个体面妻室。 可是他身上佐领落到桂丹身上了,成了白身,就算是皇妃胞弟,皇子舅舅,也就是蒙外人罢了。 上三旗的人家,谁不晓得他是个糊涂人。 也就是包衣人家,还有攀附的,想要给他结亲,可是他又瞧不上,听说正打听几家红带子家的格格。 十阿哥已经在马车上等了,听了主仆两人的对话,心里好奇。 等到九阿哥上车,他就问道:“都忘了桂元还是光棍,九哥想要做媒人了?还是九嫂看了合适的人选?” 九阿哥名下有两个包衣佐领、一个包衣管领,其中也有几家在内务府有体面差事的。 郭络罗家虽抬旗,可只抬了三官保这一支,三官保的侄儿、侄孙们还在包衣。 因此,桂元要是找个包衣职官家格格说亲,也是门当户对。 九阿哥道:“是想着打发桂元出京几年,他岁数到了,旗民不婚,顶好在出京前将婚事办利索了,别耽搁了亲事。” 桂元既是九阿哥的哈哈珠子,十阿哥也是与之相熟的,想了想桂元的脾气,道:“没有骄娇之气,放出去倒是比旁人放心些。” 他们兄弟这样的身份,除了宫里那两位,也没有什么真正怕的,就要晓得约束手下人,省得放出去行事猖獗,丢了自己的体面。 今日在九阿哥身边当值的侍卫,除了桂元,还有富庆。 大家都同僚几年,比较熟稔的。 骑在马上,富庆就仔细看了两眼桂元。 府中侍卫中,桂元相貌最好,平日行事最寡言老实。 桂元身上不单补着皇子府侍卫,还有个包衣佐领世职。 这是郭络罗家留在包衣旗里的那一个世袭佐领。 就是身世太孤了。 父母早亡,相依为命的祖父前年也没了。 可这人口简单,进门也省心。 富庆就道:“你跟爷同庚,也二十了,家里没提过?府里那几个佐领人家,好像也有年岁相当的格格吧?” 桂元道:“三十七年回盛京,玛法做主过了姻亲家的表妹,不过后头惹了官司,那边就退了婚帖,那几家就算了,都是眼高的,攀不上……” 他可还记得,那几家早年都惦记着往皇子府送人的,都想要当皇子的便宜岳家。 富庆道:“那样势利的人家没有结亲是好事儿,回头看看爷跟福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要是没有,我这里倒是有个不错的人家……” 富察家眼下烈火油烹,繁花锦簇,可是早年也沉寂了好些年,不少姻亲也身份寻常。 桂元道:“谢谢富三哥……” 到了户部街,下了马车。 九阿哥看着户部衙门,吐了口气,脚步都沉了。 十阿哥看着忍俊不禁。 九阿哥轻哼一声,横了他一眼,道:“这是爷有担当,要是混日子,怎么不能混?这不是怕耽搁正事儿么!” 十阿哥点头道:“九哥就是能让人放心的。” 兄弟两个作别,九阿哥就进了户部。 他过了当差小一旬了,户部上下也有些熟悉这些皇子了,晓得不是爱找人说话的。 除了刚来的时候他去见了一趟尚书跟侍郎,其他的时候就没有跟其他官员说过话。 大家就有些明白这位爷的脾气了,少了畏惧,碰到了,也都是退避两旁。 值房中,除了四阿哥,十三阿哥也在,正跟四阿哥对面坐着,手舞足蹈说着什么。 听到门口动静,十三阿哥回头,发现是九阿哥来了,忙起身打千。 九阿哥见他满脸欢喜的模样,道:“不是在刑部么?还能遇到欢喜事儿?” 十三阿哥笑道:“九哥,不是刑部的事儿,是水泥的事情,工部开春以后又测试过了,用来做墙泥防水极好,还能用来修路……” 九阿哥道:“那畅春园旁边一圈的甬道是不是能拓宽了?这几年住的人多,路窄了。” 之前用煤渣铺过一回,可是海淀潮湿,夏天雨水也多,煤渣路也就是比黄土路还一点点罢了。 十三阿哥道:“不晓得,就是听大哥提了昨儿提了一嘴,怎么应用,工部那边还要请上。” 二月底大阿哥也换了差事,从兵部换到工部去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要是做寻常的水泥砖倒是可惜了,要是做大块的水泥砖更适合盖房子。” 十三阿哥笑道:“叫弟弟看,最适合盖库房,防水又防火,旁人想要进去,可是不容易,不说坚硬如石,也差不了多少了……” 四阿哥在旁听了,道:“那样说起来,也适合筑堤,不用炸山采石了。” 九阿哥道:“我当时就是寻思河工的抛费太大了,木石还是大头,木头从南边几千里水路运过来,石头这运费银子也不少……这水泥用好了,可以做水泥柱代巨木,那河工的银子就能省下不少银子了……” 九阿哥这里还是纸上谈兵,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这几年却是每年都跟着巡永定河的。 兄弟对视一眼,露出惋惜来。 只是眼下永定河大工程治的差不多了。 要是这水泥早发现十年,那说不得能剩下几百万两银子。 四阿哥道:“往后治河还是黄河为主了,到时候可以叫人去河南与山东就地取材,修建水泥厂……” 九阿哥道:“不单单是黄河,运河两岸也是三五年就要小修,十年八年要大修,那银子也不少。” 兄弟三个都是实干派,说起水泥的适用性都比较期待。 说完这个,九阿哥想起了京城近日新闻,看着十三阿哥道:“怎么回事?听说贵州出了什么案子,从上到下撸下来不少人?” 京城官员多,候选官员也多。 有些官员丁忧,回来以后候选。 有些官员捐了前程,也就等着实缺。 吏部跟刑部、督察院的消息,外头也就最关注了。 这贵州官场出了大案子,虽说是穷山恶水的地方,可是实缺也是供不应求,惦记着的人多着。 十三阿哥听了,脸上一言难尽,道:“是个七品把总告五品守备强娶父妾,查出情虚来,本当将把总革职,后头牵扯进去一个游击、一个提督,刑部也派了人过去,云贵总督跟贵州巡抚都牵扯进去了……”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这听着不对劲儿,七品官诬告五品上官?这傻子啊……” 第一千六百零六章 心机 十三阿哥点头道:“确实有内情,不过是倾轧攻讦那些,不过刑部既下人了,也将案子查明了,涉案的几个武官都革职,巡抚跟总督这里已经会免罚……” 九阿哥摇头道:“都革职?那不是和稀泥!既是查清了不实,那守备怎么也没保住?” 四阿哥解释道:“云贵地方不同,土人多,流官过去彼此攻讦,伤了朝廷体面,需要严惩。” 十三阿哥也说道:“不冤枉,朝廷本就有律令,流官不许在地方娶亲……” 那七品官告的是五品官“强娶父妾”,而不是“强纳”,就晓得这其中有蹊跷。 多半是遭了算计。 九阿哥道:“就是闲的,多年没有战事,地方绿营干养着,倒是自己内斗起来……”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没有说话。 他们比九阿哥看的多,晓得官场倾轧有时候不能看表面。 这官司表面上是七品官与五品官的官司,实际上背后有其他。 否则小小的案子也不会直接惊动兵部,又转到刑部来审。 不过是争权夺利罢了。 主要的人隐在幕后。 这个就没有必要跟九阿哥细说了。 十三阿哥过来,就是专门说水泥的,眼见着辰正了,也说完了,就回刑部去了。 九阿哥也不主动揽差事,继续看着八旗司的文档,尤其是留心内务府三旗的。 毫不客气的说,这些文档看了,各家各户的家底就都在眼前摆着。 九阿哥挑认识的看,先看的高家。 高家家道中落过,前些年名下还真没有什么红契产业。 这几年因为攒下些银子了,才在南城置了几个铺子,不过很快就转出去了。 没有转给旁人,而是转给了高衍中的三个出嫁女。 这也是慈父心肠,给女儿补嫁妆。 对于这个,九阿哥倒是不算意外。 高家三个儿子,除了小的还在官学读书,剩下两个都有了官身,倒是三个女儿,年岁排在前头,出嫁的时候家里没起来,嫁的也是寻常人家,这个时候贴补一二,也是顾全骨肉情分。 接着,他又看曹寅家的。 内城一处,是宫里赐的,在朝阳门到崇文门中间。 南城一处,是后头买的。 再看李煦家,名下宅子就多了。 有内城两处,南城一处,通州一处。 孙家呢…… 住的是皇城里的官房,没有私宅。 三大织造,三个做派。 九阿哥挑眉,他不喜李煦,可是也不大喜欢孙文成。 这也太没成算了,几代人没有私宅。 不过这也是包衣常态。 旗人不大爱攒钱,铁杆庄稼,多是开多少饷就都花掉了。 他又去看董殿邦家。 到底是有爵位的,子弟有跟着打仗的,瞧着私产比寻常包衣丰厚多了。 他看的津津有味儿,脸上也带出来。 四阿哥正好处理完公文,脖子酸了,起来走动走动,就发现九阿哥脸上表情不对。 他晓得九阿哥在看八旗司的红契文档,就有些好奇,走到近前,道:“可是有什么不对?” 九阿哥将手中文档递给他,道:“就是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怪不得旗人都爱当兵,还是打仗油水厚!” 董家的产业,主要都是三藩之乱平定之后那几年添置的。 那几年,他们家有子弟跟着打云南。 四阿哥接过来看了,见是董家的,道:“这是内务府老人了,早年太皇太后最信重的就是他们家……” 否则也不会特意从他们家选了一个格格入宫为嫔妃。 九阿哥道:“您再瞧李家跟曹家,父辈都是做到二品的,怎么家底相差这么多?是不是曹家隐匿了私产,还是真的清廉?” 他对曹寅印象很好,可是父子两代织造,就没有攒下私财? 金家父子也是两代人,抄家也抄出来不少。 四阿哥对两家了解的更多些,道:“不一样,曹寅之父一直是内务府官,二品侍郎是给的加衔,不是实缺。李煦之父一直经营地方,一路上从辅官到知府、布政使,官至巡抚……” 他这一说,九阿哥就明白过来了。 一路知府、布政使、巡抚做下来,都是主官,不去贪墨,只官场上“三节两寿”就能剩下不少。 织造郎中,下边辖的僚属没有几个,还要孝敬京城的上官。 九阿哥就道:“那曹寅也不容易,怪不得他们家老太太不留在亲儿子身边,非要在江宁住呢……” 江宁织造府四、五进的大宅子,到了京城就是两、三进的小宅了。 眼见着九阿哥留心的都是内务府人家,四阿哥道:“既是从内务府出来,就不必再留心他们,那是汗阿玛信重的人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想起了曹顺。 有曹顺这个纽带,九皇子府跟曹寅也断不了关系。 眼下没什么,可是回头说不得就是隐患。 可曹顺给九阿哥使唤,也是御前的安排。 四阿哥倒不好说什么了,否则倒像是挑唆弟弟防备皇父。 九阿哥道:“这不是有金家的例子在前么?我怕他们几家也生出贪心来,一年到头,往三大织造拨的银子不算多,几十万两银子,可要是他们打着御用的招牌,自己敛财,这天高皇帝远的,也不好查……” 四阿哥道:“你能想到的,汗阿玛也会想到,会安排人辖制的。” 九阿哥想想也是,就不操心了,只道:“别连累到曹顺身上就行,曹顺是个好用的,弟弟还想多用几年呢。”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 外来的人手,说信就信了。 一点防备也没有。 不过想着皇父这几年的行事,这样坦坦荡荡,或许也是正好。 * 万寿节前两日,九阿哥就安排曹顺去畅春园,将私下里的那份寿礼送过去了。 曹顺身份在这里,自然没有资格直接御前请见,就听了九阿哥的吩咐,请了梁九功出来。 这一份寿礼,就请梁九功转达。 梁九功想着这几日皇上心里不大畅快的样子,就叫曹顺在小东门候着,自己回清溪书屋禀告了。 康熙听说九阿哥的寿礼到了,有些意外,道:“皇子的寿礼前阵子不是都入库了么?” 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这几天的事情都记不真切了。 今年虽不是整寿,也是“明九”。 按照民间的说法,也是犯太岁,不大吉利。 康熙也觉得今年身上沉,在宫里待着憋闷,去了五台山一趟,心里也没有敞亮多少。 梁九功道:“皇上,这是九爷的第二份礼,按年送的……” 说着,他就将礼单给奉上了。 康熙挑了挑眉,打开来看了。 金鹤香炉一对,黄金一百九十九两。 金桃一对,黄金九十九两。 衣裳六套。 古董珍玩八样。 康熙不由失笑,道:“跟往年差不多,就是冲金子使劲了……” 梁九功笑着,拿了荷包道:“奴才沾了光,也得了九爷的赏……” 康熙道:“是什么?” 梁九功拿出来,是一寸见方的小金龟。 康熙轻哼道:“都离了内务府了,还预备这些,指定是从他福晋银楼里做的,倒是好意思……” 梁九功道:“夫妻一体,能孝敬皇上,也是九福晋的福气。” 收到礼,哪有不高兴的? 尤其是这还是意外之喜。 按照九阿哥之前的说法,之前的孝敬是官场规矩,如今出了内务府了,怎么还有这规矩? 康熙道:“谁送来的?九阿哥自己怎么没来?” 若是九阿哥来了,指定自己到清溪书屋请见了。 梁九功道:“是侍卫曹顺送来的,奴才问了一嘴,说是在户部学差事,每天都是一整天,怕耽搁了,才打发人先送过来…… 第一千六百零七章 吃亏了 虽说没有见到儿子亲自过来送礼,不过康熙依旧是觉得开怀,对梁九功道:“那混账东西,最是欺软怕硬,这是怕四阿哥训斥,才装老实了。” 梁九功道:“四爷要是板着脸,看着是挺严厉,不如五爷宽和……” 康熙冷哼道:“五阿哥那是宽和么?从小就惯着九阿哥,不像正经哥哥的做派,往后指定也教不好儿子……” 嘴上抱怨着,康熙却是吩咐人将寿礼都送到清溪书屋。 十多斤重的金鹤香炉,也不缺精致,八、九寸高,上面都是祥云纹,看着质朴大气。 一对寿桃,也就是小孩拳头大小,并不花哨,可以做镇纸。 这两样东西,明显不是压库房的摆件,是平日里可以用上的。 康熙想起这几年收到的九阿哥的孝敬,想起了九阿哥的俸禄。 九阿哥的爵俸是多少来着? 没有爵俸。 内务府总管的俸禄好像之前也罚没,好几年没有给过。 皇子每月那五十两银子,好像也罚没了。 康熙握着沉甸甸的金桃子,有些心疼儿子了。 这儿子有钱后孝顺,跟没有钱后还能孝顺,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就算九阿哥脸皮厚乐意占妻子嫁妆,康熙这当公公的也不好意思老占儿媳妇的便宜。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六套衣裳上。 两套春衫,四套夏装。 春衫一套宝蓝色、一套枣红色,用的是潞绸。 夏装两套肉桂色、两套水色,用的是直罗。 康熙的嘴角抽了抽,春衫还罢了,看着都是正常颜色,那夏衫是不是太鲜亮了? 肉桂色偏像柿子黄色,水色则是淡青色。 这是年轻人喜欢的颜色,但凡性子老成些的,都不会这样儿穿。 梁九功看着康熙的反应,凑趣道:“这指定是九爷亲自选的衣服色儿,外头不常见。” 康熙摇头道:“也就他了,整日里尽想着吃穿……” 剩下的古董珍玩,康熙就不怎么入眼了。 不过他瞧着其中的古书字画都是有年代久的,就晓得都是好东西,跟宫里的藏品没有办法相比,可在皇子府的库房里指定也是数得上号的。 这大手大脚的样子,康熙越发担心九阿哥的生计了。 没有爵俸,比他哥哥们吃亏了。 这说起年齿来,实际上九阿哥也只比八阿哥小两岁罢了,今年也整二十了,还有三个孩子需要养…… * 户部值房,九阿哥觉得鼻子发痒,紧了紧身上马甲。 四阿哥似有察觉,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抬头打量了一下这值房,有些不满意,道:“四哥,怎么回事儿,户部怎么选了这屋子给您当值房?” 这处值房,占的是东厢房。 要知道,东厢房上午见不着太阳,冬冷夏热,待着并不舒服。 四阿哥并不嫌弃九阿哥挑剔,反而担心他,道:“怎么了?可是身上不舒坦?” 九阿哥点头道:“鼻子痒,想打喷嚏……” 四阿哥更不放心了,忙催促何玉柱道:“快去茶水房,给九爷泡一杯姜茶。” 何玉柱应声下去。 九阿哥站起身,动了动胳膊腿儿,道:“这户部也是几进的院子,就没有能挪出来的北屋了?” 内务府的总管值房,占是最好的北屋,冬暖夏凉的。 四阿哥想了想,道:“大学士值房在北屋,其他北屋没有闲置的。” 他们是来户部学差事,不是管部王公跟大学士,自然不能占了那边的值房。 九阿哥道:“那四哥您可够遭罪的,听说这东厢的屋子冬天还罢了,夏天更遭罪。” 四阿哥听了,心有余悸。 他最是怕热,每年的痱子都要起几次,就是因这值房太热,每日衙门分下来的冰不当用的缘故。 他看了眼九阿哥,还真有些不放心了。 他都如此,九阿哥夏天可怎么熬? 他竟真的生出换值房的念头…… * 次日,万寿节正日。 虽说是免朝贺,可是皇子阿哥、王公大臣,也都是齐聚畅春园。 如今天亮的早了,卯正就已经天光大亮。 清溪书屋前,乌压压的人头。 九阿哥站在兄弟中间,眼泪花花的。 为了过来排班,寅正就起来了,卯初就出城了。 十阿哥站在他下首,看了眼旁边的宗室王公班。 显亲王不在其中。 平日里当差还罢了,病了就休养。 今日万寿节都没有露面,怕是好不起来了。 四阿哥、五阿哥与七阿哥也都发现了此事,各有思量。 九阿哥则是看着康亲王。 康亲王正跟裕亲王说话,跟旁边的庄亲王、恭亲王瞧着也熟稔。 九阿哥眼角看了眼旁边的八阿哥,心里也觉得古怪。 同样是性子温煦,康亲王跟八阿哥那种还不同,少了几分虚伪,看着挺实诚的。 好像多了几分底气。 八阿哥则是透着几分虚。 是的,今儿万寿节八阿哥也出城贺寿了。 没有请旨,不过也没有人拦着他。 少一时,御前传人,第一波进去贺寿的就是太子跟诸皇子。 今日皇子阿哥,除了王贵人所出的十九阿哥,其他皇子都在这里了,连带着年幼的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 等到众人跪了,屋子里就显得满满当当的,也跪了好几排。 第一排是太子,穿着杏黄色的蟒袍,看着器宇轩昂。 第二排则是大阿哥到八阿哥,大阿哥开始留上须了,看着已经是中年人的模样,到了八阿哥这里,脸上少了几分笑,看着也稳重几分。 第三排是九阿哥到十四阿哥。 第四排是十五阿哥到十八阿哥。 康熙坐在炕上,能看到太子跟大阿哥等人的表情,对于后头的阿哥,就只能看到脑袋。 他抬手叫起,众人谢了恩,跟着站起来了。 御前只有一个圆凳,康熙看了太子的衣裳一眼,道:“太子坐吧!” 太子应了一声,就直接坐了。 这也是常事。 从小他在御前就有位次。 只是有时候也会有大阿哥的位次。 今日却没有。 康熙看了大阿哥一眼。 大阿哥脸上没有异色。 要知道前阵子贵州官场那个被告状的五品守备,就是大阿哥的旗属人口。 康熙看着大阿哥道:“这么迫不及待地留胡子?” 大阿哥笑道:“这显得稳重。” 康熙道:“老气,看着像四十了……” 大阿哥忙道:“那儿子叫人修剪着,留短须。” 康熙懒得说他了,望向三阿哥与四阿哥。 这兄弟两个都没有留胡须,不过四阿哥怎么回事儿,额头川字纹都出来了,看着比三阿哥老。 三阿哥脖子挺直,这是落枕了? 康熙心里挑剔着,从两个儿子脸上掠过,落在五阿哥身上。 五阿哥的腰带得二尺八九了吧? 剩下七阿哥,还是一张讨债脸。 至于八阿哥…… 原本的国字脸都成了刀子脸,这看着有些脱相。 康熙心里发堵,轻轻扫过就看向第三排。 九阿哥咧着嘴笑,只晓得傻乐,都不知道自己跟其他皇子相比吃亏了…… 等到太子率皇子们从御前退下来,第二波就是宗室王公。 亲王排班中,康亲王为首,庄亲王次之,而后是裕亲王与恭亲王,新承爵的简亲王雅尔江阿排在末位。 康熙见了,很是满意。 宗室排班,功王要排在恩封亲王之前,这是规矩。 可是规矩之外,还有人情。 雅尔江阿小时候养在宫中,跟着皇子一起叫康熙“汗阿玛”,如此礼让裕亲王与恭亲王也是人情道理。 至于后头的郡王,就是信郡王为首,安郡王次之,平郡王与顺承郡王排在后头。 这是因为安郡王辈分高,还是宗令的缘故。 等到众人贺寿,康熙叫起后,跟众人说了几句,就叫众人退下。 不过,他低声吩咐了魏珠一声。 众人出来后,魏珠就跟着出来,到安郡王跟前道:“王爷留步,皇上一会儿要传……” 王公过后,就是领侍卫内大臣跟大学士、六部尚书的贺寿。 这说的一会儿,应该是在那之后。 安郡王点头,跟其他人别过,往旁边的值房候着了。 信郡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顺承郡王则是咬了咬嘴唇,看着讷尔苏欲言又止。 讷尔苏已经小尴尬,这排班也不是他排的。 虽说他还没有成丁,可是也承了郡王爵,没有道理非要礼让顺承郡王。 顺承郡王估计也想到这个,不想说话了,耷拉着脑袋,跟在信郡王后头,也出了畅春园。 至于讷尔苏,还要回无逸斋接着上课…… 前头的亲王没有留心安郡王被留下了,后头的贝勒跟贝子们却是都看着。 众人就都望向苏努,道:“是不是宗人府有什么事情?” 否则怎么会连皇子都没留,单留了安郡王。 苏努心中也是纳罕,面上却道:“等过几日大家就晓得了……” 瞧着样子,好像真有内情似的。 旁人也晓得他嘴严,并不追问,就是好奇宗人府有什么事情,一时猜不到方向。 倒是有个爱逛茶馆的,市井消息听多了,伸手比划了一下,道:“是不是因他的缘故?这一位今儿可露脸了,那养病的福晋是不是也要出来了……” …… 这是昨天的更新。 第一千六百零八章 落子 皇子们是先出来的,自然不晓得御前留了宗令。 大早上过来排班贺寿,眼下当差的当差,上学的上学,就此散了。 尤其是几个还在读书的小阿哥,都没有耽搁,都急匆匆地往无逸斋去了。 剩下当差的皇子,多是骑马,带了侍从人口离开。 九阿哥上了马车,就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十阿哥见状,也忍不住笑了。 方才九哥的眼神,就往书案上的香炉上瞅。 是清溪书屋里的新物件,看着却不俗,应该是加了什么调和了黄金成色,看着很大气。 “汗阿玛看爷来着,哈哈,指定喜欢爷送的东西……” 九阿哥不用十阿哥询问,就直接说了出来。 十阿哥点头道:“九哥贴心,香炉比其他摆件实用。” 他们这样的人家,一年四节都要焚香,香炉用的时间更久。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就要实用,如果送了礼,就压箱底了,那不是就念一天的好,这样见天瞧着,也能多念几天好,不亏!” 十阿哥道:“本也是九哥诚孝,父子之间,哪里能说什么亏不亏呢?”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外头说吃亏就是占便宜,旁的不晓得,在汗阿玛这里,爷是占便宜了,哥哥们未必不晓得此事,只是他们不好跟着学罢了……” 他这里,之前有个内务府总管为纽带,也说得过去。 旁人没有,想要孝敬,也是突兀,引人猜测。 至于孝不孝的…… 哼…… 子孝前头,可是还有父慈缀着。 要是父不慈,那还孝个屁,谁是大傻子不成?! * 清溪书屋里,康熙喝了口中的红枣茶,也是看着书案上的香炉。 黄金仙鹤。 他又想起了那几套衣裳上面的万字纹。 九阿哥的孝顺赤诚浅白。 他低头看了眼手边的折页,上面左侧写着满文,右边写着汉字,是一些嘉号。 孝顺、顺从的,为顺。 有福气的、有造化的,为庆。 值得褒奖的、值得赞扬的,为嘉。 舒适、泰然的,为舒。 干净、聪明的,为哲。 庄重、厚重的,为敦。 高贵的、荣耀的,为荣。 这是吩咐人选的寓意美好的嘉号,不过…… 康熙提笔划去了“荣”这一行。 不吉利。 大清皇室至今有一任荣亲王,是世祖皇帝爱子,却是幼殇。 康熙又提笔划掉了“顺”这一行。 不管是十阿哥,还是九阿哥,脾气秉性跟这两个字都不贴边。 真要选了这个字儿,回头外人还以为是不好的寓意。 随后,他又划掉了“庆”那一行。 有福气还罢,有造化可不是什么好词。 他既是一片慈心,自是护着九阿哥跟十阿哥,不会留下后患,让人拿着封号蛊惑皇子,那样就乱了,还容易伤父子情分。 他在“敦”字上面画了一个圈,这个嘉号中平,倒是可以给十阿哥,既显得郑重,又不叫人非议。 总共七个字,划掉了四个字,就只剩下三个。 康熙看着,却都觉得不满意,就撂下了笔。 这三个字跟九阿哥都贴边,也只是一点点儿贴边罢了。 这会儿功夫,出去传人的梁九功回来了,带了安郡王进来。 看着安郡王躬着身子,脸上也有了谦卑,康熙想起了早年的安郡王。 理政亲王世子,元配福晋是太后亲侄女,继室是国舅之女。 不管是对着功王后裔,还是对着裕亲王、恭亲王,安郡王这个小堂弟都底气十足。 也就是这几年才开始学着恭顺。 康熙很是庆幸,幸好在岳乐薨后压了安郡王的袭爵,开始有了亲王的降袭之例。 否则按照之前的规矩,亲王、郡王都不降,那宗室高爵就太多了。 “坐吧……” 这样想着,康熙对安郡王神色也和煦几分。 安郡王谢了恩,侧身而坐,等着吩咐。 康熙道:“九阿哥、十阿哥出宫已经四年,差事也勤勉,也满二十了……” 安郡王不是很想附和。 夸别的行,夸勤勉是不是有些亏心? 康熙已经接着说道:“也添了皇孙,孳生了人口,少了爵俸,日子不宽裕……” 安郡王有些麻木。 内务府全包,怎么就不宽裕了? 谁不晓得九福晋的银楼跟十福晋的洋货铺子都是出了名的生意兴隆? 康熙见他不接话,话音了止了,看着安郡王。 安郡王忙道:“是啊,少了爵俸,这没了进益,怪不容易的……” 康熙点头道:“是啊,本还想着过几年让他们跟下头的皇子一起封爵,现下想想差着好几岁呢,总不能一直是光头阿哥……” 对于皇子爵位高低,安郡王没有什么好关心的。 有裕亲王那一辈为例,皇子都封王也不稀奇。 就是早封晚封的区别。 安郡王最关心的,是皇子下旗。 正蓝旗目前只有一位皇子下旗,就是八阿哥。 按照之前的顺序,九阿哥应该排在八阿哥后头,跟着下正蓝旗。 瞧着皇上前几年的意思,也是如此,眼下却是不真切了。 从康熙三十年,八旗人口大校,各旗都新编了佐领。 许多八旗大姓,经过人口孳生,就将原本的佐领人口分出些,编成了新佐领。 那些佐领,许多都是公中佐领,不在王公名下。 安郡王想到这个,就不担心自己的旗属人口。 规矩在前头,就是皇子下旗,也只能占下五旗的公中佐领,不能夺他人佐领。 唯一担心的,是再来一个皇子,还是再来两个皇子的问题。 安郡王就没用康熙再问询,主动开口道:“皇上,不知九阿哥与十阿哥的旗份佐领,是从哪个旗拨出?” 康熙看了安郡王一眼,很是满意。 是的,两位皇子旗份人口,他不打算从上三旗拨出了。 八旗各旗人口虽有多有少,可差额也没有多大。 裕亲王那一辈三兄弟带下去三十多个佐领人口,大阿哥到八阿哥是上三旗人口加上各旗人口。 从九阿哥开始,康熙不打算给他带上三旗人口下旗了。 各旗中,两红旗没有皇子下旗,正蓝旗只有一个八阿哥,还有富裕的公中佐领。 康熙沉吟着,道:“九阿哥的旗份佐领,从正蓝旗划出;十阿哥的旗份佐领,从正红旗划出……” 虽说九阿哥与十阿哥兄弟感情好,可是正蓝旗下三个皇子,一下子侵占那么多公中佐领太显眼了。 偏偏正红旗是有董鄂家的佐领,后头还连着康亲王府的,康熙不希望事情太复杂,还是按照几年前的打算,将九阿哥放在正蓝旗。 安郡王听了,心里松了口气。 九阿哥好。 九阿哥再是酸脸子,身份在这里,爵位也不会比八阿哥高。 换了十阿哥过来,到时候尊卑有别,八阿哥就要被压制了。 他就接着问道:“那九阿哥名下佐领,是按什么爵份拨?” 康熙的视线从炕几上的移开,道:“按八阿哥的例拨吧……”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十阿哥名下人口,按照直郡王例……” 这个,安郡王倒不是很意外。 大清宗室素来如此,子以母贵。 十阿哥爵位,本就该封在众皇子上。 只是他既挂宗令,少不得提醒一句,道:“皇上,三十九年因鞭打内务府御史,十阿哥名下记了一过……” 康熙也想起此事,沉吟了一下,道:“留着吧,下次皇子晋爵时停封一次。” 安郡王应了…… * 九皇子府门口,九阿哥下了马车。 折腾了小半天,他很是乏,神色就带出些犹豫来。 十阿哥见状,就道:“九哥要是不放心,就打发人去户部跟四哥说一声,休息半天,要不累坏了,回头也耽搁……” 九阿哥立时听劝,对何玉柱吩咐道:“你跑一趟,就说爷早上起早了,往来坐车也累到,回来就晕眩,今儿先不去了。” 何玉柱听了,没有立时就走,道:“主子,四爷要是问太医呢……” 九阿哥道:“就说没用打发人去太医院值房,叫了府里的供奉。” 何玉柱应了,骑马带人往户部传话去了。 九阿哥立时觉得舒心了,跟十阿哥道:“眼下不冷不热,春暖花开,每日里当值,真是烦死了……” 十阿哥道:“九哥再忍些日子,汗阿玛出京就好了。” 九阿哥掰着手指头道:“早说也要五月了,哎,忍吧……” 抱怨两句,兄弟别过,各回各家。 九阿哥早已饥肠辘辘,进来就道:“爷要饿死了,有什么能垫巴的快来一碗,没有的话,就来一碗面茶!” 舒舒听了,就吩咐白果道:“将石斛猪骨汤给爷盛一碗,直接配面条吃……” 舒舒这里,已经叫膳房炖着石斛猪骨汤。 春天正是补气的时候,九阿哥又早早的出城拜寿,就是备着他回来吃的。 这几年,府里一直有药膳。 其中,就数石斛日常用着最好,还不燥。 九阿哥听了,就问舒舒道:“有多的没有?有的话,盛一碗给老十送去,这一上午,大家都累……” 舒舒道:“吩咐膳房炖了不少,有富裕的。” 说着,她就吩咐白果道:“听九爷的,装一份给十爷送去。” 白果应着,出去往膳房去了…… 第一千六百零九章 欢喜 安郡王既得了旨意,要从正蓝旗跟正红旗跟两位皇子划拨旗属,少不得见两旗旗主王爷与都统。 九阿哥与十阿哥要封爵的消息,立时也在宗人府传开来。 此时,九阿哥正在户部,看的是仓场衙门的文档。 虽说北方几省防备旱灾,查官仓,不与京仓相干,可是九阿哥在看完八旗司的文卷后,接着选的就是仓场衙门。 因为这个比较熟。 内务府会计司下的两个内仓,一为“恩丰仓”,是给太监预备的米石;一为“官三仓”,是内务府三旗人口的米石。 九阿哥在内务府那几年,自然也看过内仓的卷宗。 户部仓场衙门挂着的十三仓,叫“京仓”。 漕粮进京,供应的就是“京仓”跟“内仓”。 按照规矩,这十五处官仓的米粮,就是供应王公百官跟八旗钱饷跟马饲料,不许贩卖。 但既是粮仓,就少不得霉米、扫收撒土米跟耗米余粮。 九阿哥看的,就是这三类米的比例。 账面上肯定是没有问题,各类损耗都在合理的范围内。 九阿哥却是心里有数,这是户部油水最大的地方。 不过他并没有抓硕鼠的意思,这仓场侍郎都是御前钦点,轮换的也快,下头人即便贪墨,也是有数的,不会像内务府那样都是世官,成了死水,上下勾连,大家的胆子都大。 “四哥,这漕粮‘耗米’怎么数额还不同?山东跟河南的漕粮耗米是两斗,其他地方就成了四斗?” 眼见着四阿哥得了闲,九阿哥就问出自己的疑惑。 虽说有道路远近的缘故,可是差的也太多了。 四阿哥道:“这只是正粮耗米,是折损支运费用,在此之外,还有‘加尖’、‘鼠耗’等项,加起来也要折算耗米一斗到一斗半……” 九阿哥听着呲牙道:“这明着勒索,居然合规矩?” 四阿哥道:“漕粮进京繁琐,这都是承的前朝旧例,至于山东跟河南两地跟江南漕粮的差额,是因为这两地庄稼都是一年熟,耗米派的太多,地方无力支付,江南一年两熟……” 九阿哥听了,很是无语,道:“嘿!敢情江南农人辛苦四季,是给这些人盘剥用的?” 漕粮是稻、麦跟豆,其中八成半出自江南各省,一成半是山东跟河南征缴。 四阿哥道:“要是折算支运费用,江南比山东跟河南多一倍征缴,也合规矩……”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有了动静。 十阿哥来了。 “四哥、九哥……” 他直接说了从安郡王口中得知的消息:“九哥跟我要下旗了……” 九阿哥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议,忙道:“就咱们两个么?十二跟十三呢?” 他不耐烦做个光头皇子,可是也做好了熬上几年跟下头的弟弟一起封爵的准备。 毕竟当年大阿哥也是二十大几才熬到封爵。 如今中间这一波阿哥,只有十四阿哥还在上书房,其他人都大婚当差了。 四阿哥也望过来,颇为关注。 虽说十三阿哥如今去刑部学差事了,不在这边办公,可是隔三差五的也会过来说话,兄弟情分并不疏远。 十阿哥道:“听安郡王的意思,这一回只有九哥跟我,十二弟跟十三弟他们,应该是下一波了。” 九阿哥坐不住了,两眼冒光,道:“那……怎么个下旗法?旗属人口是从什么例?” 十阿哥听了,脸上带出惆怅来,道:“九哥是正蓝旗,我是正红旗,人口的话,九哥从八哥的例,我从大哥的例。” 九阿哥美滋滋道:“倒是跟我估算的差不多,我比哥哥们少了军功,可这几年在内务府卖了几年力气,也积攒了些许功劳……” 不说是追上哥哥们,也是差不多了。 熬个十年八年,下次晋升的时候,应该也不会落下他跟十阿哥了。 四阿哥在旁,并不觉得意外。 要知道九阿哥跟十阿哥的皇子府,就是贝勒府规制跟郡王府规制。 他笑着道:“恭喜九弟、恭喜十弟……” 十阿哥眉头微蹙,道:“封爵是好,可都在一个旗就好了。” 九阿哥拍了拍十阿哥的肩膀道:“不在一旗又如何?咱们挨着住着,天天在一处……” 十阿哥摇头道:“还有行围呢,到时候按照旗色儿来的。” 九阿哥道:“一年一回的,不碍什么,正红旗好,王公少……” 正红旗目前总共是五支宗室,都是一门,即礼烈亲王的子孙后裔,在八旗中这是独一份,所以显得比其他旗和睦。 正蓝旗就不一样了,出自四门,有太祖皇帝之弟勇壮贝勒的后裔,有饶余郡王后裔,有豫郡王后裔,还有皇弟恭亲王。 除了恭亲王这一门才开始封爵之外,其他几门各有王公爵位若干,分了好些支。 反正人人都晓得,正蓝旗乱着。 九阿哥觉得,十阿哥能封正红旗挺好的,省心。 至于正蓝旗,爱乱不乱,他上头还有八阿哥在,轮不到他掺和。 他能想到这个,十阿哥也能想到,想着信郡王跟九阿哥还有嫌隙,道:“往后信郡王要是给九哥脸色,九哥也别惯着他!” 现在还是皇子呢,矛盾摆出来,九哥也不会吃亏。 省得忍气吞声,那边再得寸进尺。 信郡王那边挨了呲哒,也会老实。 等到以后,就不好说了。 九阿哥点头道:“放心吧,我下旗也是汗阿玛的儿子,他还敢欺负我不成?” 总的来说,封爵是好事儿。 九阿哥心里忍不住算着贝勒的旗属人口了。 那些人口分给他,往后这“三节两寿”也就有了进项。 九阿哥笑道:“是安郡王拨人口么?要是有大姓就好了,最好子弟有外放巡抚大员的,哈哈……” 十阿哥摇头道:“希望不大,各旗无主佐领多是后增设的孳生人口散姓……” 勋贵大姓,还是留在主支的多。 九阿哥道:“不一定,我岳父那一支佐领就是三十年后设的新佐领,从康亲王府下头分出来……” 十阿哥道:“到时候是宗人府这里报上去,汗阿玛圈人口。” 所以应该不会将高官显贵人家所在的佐领划给皇子。 像富察家佐领那种,新佐领连带着本支佐领一起拨出来,只有上三旗的人口才能这样拨。 到了下五旗,勋贵人家多是老牌子佐领,都是有旗主的。 九阿哥点头道:“罢了,也没有咱们挑拣的余地。” 等到十阿哥离开,得了消息的三阿哥与五阿哥来了。 五阿哥咧着嘴直笑,跟九阿哥道:“侍卫跟护军可以补足了,往后出入也叫人放心些。” 九阿哥点头道:“嗯,正好也缺人手。” 他不喜欢内务府包衣,因为内务府包衣荣养了几十年,骄奢的多,能用的少。 旗属人口这里,日子过的寻常,应该能挑出些能用的。 三阿哥则是酸溜溜,道:“还真是好饭不怕晚,老九跟老十出宫早,封爵也早,咱们当年等了那么多年……” 九阿哥心情大好,也不与他掰扯,哄着人道:“我记得三哥是记过功的,等到下回再记一次也该升了……” 三阿哥也想起这个,眉飞色舞,道:“也是,兄弟之中,我这也是独一份了,大哥记过一次功,可是去年雄县赈灾不利给抹了;老八也记过一次功,可是他升回贝勒后也抹了!” 等到回家,九阿哥就跟舒舒报喜。 “五哥提过一嘴,他那边旗属人口的孝敬,一年下来,也有三、四千两银子,还有蓝甲,贝勒爵给四十副,加上甲米折银也一千几百两,这加起来五千两打不住了……” 舒舒听了,也带了欢喜。 早封早好,这样的话,皇子二次大封的话,九阿哥跟十阿哥就能赶上了。 至于贝勒俸禄两千五百两银子这个,她反而没有什么挑剔的。 虽说皇子府上下人口嚼用,这几年一应都是内务府开支,可是舒舒跟九阿哥都不是浪费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护卫人口跟侍卫人口都不填满了。 为的就是怕坏了风气,养成奢靡的习惯,回头爵位下来,还要精简人口,引得下头的人怨愤。 九阿哥欢喜了半天了,眼下也有了几分真实感。 等到下头人都出去,就剩下夫妻两人,他带了遗憾,跟舒舒道:“要是没有五哥在前头,爷也应该是郡王的……” 当着哥哥弟弟们的面的,他没有说什么,可心里也晓得自己的爵位被压了。 四年之前,他刚出府的时候,这皇子府就是贝勒规制。 这四年中,整顿内务府,开源节流,发现粮种,修造两处行宫,多少都有些功劳在。 可是因为有五阿哥这个胞兄在,他的爵位不好越过去,就只能压成贝勒。 他也不是埋怨,就是有些小遗憾。 舒舒拉着他的手,道:“这是初封,爷封贝勒正好,跟哥哥们一样,也不惹眼,要是爷封郡王,那太扎眼了,有裕亲王跟恭亲王的例呢,说不得等皇子们资历大了,就都一体晋封王爵了……” 到时候旁人会将目光聚集过来。 要知道,自古以来,立太子,除了“立嫡”跟“立长”、“立贤”之外,还有“立爱”。 九阿哥想到裕亲王跟恭亲王那一代的封爵,点了点头,道:“也是,汗阿玛最是护短,又疼儿子,兄弟都封王了,也不会吝啬儿子的爵位的,就是早晚而已……” 至于什么皇子封爵规矩,还有什么宗室考封,那个是束缚臣子的,不是束缚御前的…… 第一千六百一十章 几份圣旨 因为宗人府有消息出来,这回跟着两位皇子一起封爵的,还有简修亲王跟恭亲王的庶子。 那两人作为亲王庶子,今年二十了,本当封三等辅国将军。 不过有考封的规矩在,本当三项全优才能封三等辅国将军,否则就要按照成绩降一等到两等到停封。 今年的宗室考封还没有开始,这两人去哪里得三项全优的成绩? 结果按照宗人府的消息,这两人会直接封三等辅国将军。 简亲王府那边是给简修亲王恩典,恭亲王府那边也是给恭亲王恩典。 谁敢质疑呢? 前者是壮年而逝的功王之后,后者不单单是王府庶子,还是皇帝的庶侄儿。 九阿哥这里对于贝勒爵想开了,也就淡定了。 不淡定的是十四阿哥! 这日一早,他到了上书房,就听到伴读提及此事。 他得了消息,内心煎熬着,等到了中午,就再也忍不住,去找讷尔苏交代了一声,道:“下午的骑射,你代爷跟师傅说一声,就说爷不舒坦,回去歇着了……” 讷尔苏听了,仔细看了十四阿哥两眼,果然脸色泛白,不由关切道:“那您记得传太医……” 十四阿哥阴沉着脸,点着头,带着人离开。 他回了南五所,就咬牙切齿地吩咐身边哈哈珠子道:“去刑部,请十三爷过来!” 按照他以前的脾气,会立时回京找十三阿哥,方才路过护军值房的时候,也放缓了脚步,想过去要人要马,只是强忍了。 虽说他眼下住着南五所,不在西花园中,可是行动依旧不在自专。 他这两年的责罚,都是因为坏了规矩。 他不敢再肆意了。 估摸过了一个半时辰,十三阿哥骑马过来了。 十三阿哥在南五所前面下马。 他心里叹了口气,晓得十四阿哥为什么缘故叫自己过来。 果然,等到他进去,十四阿哥就带了愤愤道:“是不是九哥跟十哥跟汗阿玛说了什么,否则怎么会这个时候册封皇子?不是当等着咱们一道册封么?大哥他们当年就是啊!” 十三阿哥正色道:“这话说得没有道理,哪有什么是一定的?自然是汗阿玛想如何就如何,当年想要一起封皇子就封了,眼下想要单封两个也就封了,关九哥、十哥什么事呢?他们还能去御前要爵?” 十四阿哥眼圈都红了,道:“明明可以一起封爵的,明年汗阿玛五十整寿,一起封了不是更好?非要分成两拨,十二哥跟十三哥不是也成丁当差了么?” 这次封爵,影响最大的不单单是九阿哥跟十阿哥,还有下面挨着的三位阿哥。 十三阿哥得了消息的时候,心里也失落过,不过人前没有露出来,自己都开解的差不多了。 眼见着十四阿哥如何,他并没有苛责,只是劝道:“心里不自在,外头也别带出来,事已至此,不是咱们能改变的。” 十四阿哥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委屈的不行,道:“可是过了这一波,下一波什么时候呢?将咱们归在小阿哥里,跟着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一拨?那样的话,还要等多少年?” 十六阿哥是三十四年生人,等他成丁,要到四十九年的时候了。 十三阿哥摇头道:“不会那么久的,皇子府只划了三处,没有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的份,就算咱们晚封几年,也不会那么晚……” 十四阿哥还是心里发堵,道:“汗阿玛到底怎么想的,就算不疼我了,不是还疼十三哥么?怎么都没想着十三哥的爵位……” 十三阿哥喝着茶水,没有接话。 皇父疼爱的是幼子。 跟爵位有什么相干? 自己成丁娶亲,估计用不了两年也算不得幼子了。 十四阿哥生出无力的感觉,看着十三阿哥道:“那明年咱们能出宫么?” 十三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十四阿哥虽然明年成丁,可是按照前头哥哥们的例,最早也要皇子大婚后才出宫。 十四阿哥说完,也想到此处,蹙眉道:“那要等到四十三年了?” 十三阿哥道:“不用着急,汗阿玛不会亏待儿子,有功皆赏,在宫里也不耽搁学差事,不会亏待了哪一个……” 十四阿哥摇头道:“那是对旁人,我跟九哥跟大家不一样,不说别的,就说九哥的皇子府当时按照贝勒府规制修建的,可是这三、四年下来,九哥立了多少功劳了,不说次次记功,记功两次应该有吧,可是这回还是要压着封,依旧是贝勒,换了其他人,肯定是直接给郡王了……” 九阿哥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他自然关注。 十三阿哥摇头道:“现下或许会有少许影响,等到以后影响就不大了。” 十四阿哥在眼睛上擦了一把,看着十三阿哥道:“我这两年错了好几回,也失了汗阿玛的宠爱,就算过几年封爵,也多是个贝子罢了,倒是十三哥您,当差了一年,都是给旁人打下手,也没有什么记功的机会,往后可要长点儿心眼。” 十三阿哥摇头道:“正是学差事,哪有那么多立功的机会?哥哥们在部院行走十来年,也没有记过几次功……” 等十三阿哥回城,已经是傍晚时分。 十三阿哥就直接回宫去了。 途径内务府衙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十二阿哥出来,他就快走几步追上。 “十二哥……” 十三阿哥打着招呼。 十二阿哥止步,等他追上来,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有些不解。 眼下春末,正是风沙最大的时候,尤其是京外,黄沙漫天的。 十三阿哥往返海淀一趟,满头满脸的沙子。 十三阿哥一开口,也觉得牙碜,掏出帕子在脸上擦了两把,雪白的帕子,就擦下来不少沙子。 十二阿哥心下一动,道:“十四阿哥叫你了?” “是啊……” 十三阿哥没有否定,不过也没有细说,岔开话道:“明儿开始换凉帽了,可是这风沙还没有要歇的样子……” 十二阿哥也不追问,顺着他的话,道:“开春至今没怎么下雨,太干了,沙子就起来了……” 兄弟说着话,到了阿哥所。 先路过的是头所,十三阿哥停下,很想要问一句,又觉得没有意思,兄弟就此别过,各回各家…… * 到了次日,就是三月二十二,换戴凉帽。 从今日开始,女眷也换下金首饰,戴玉簪。 舒舒也将九阿哥带着的金镂空香囊换下来,换了碧玉平安无事牌。 至于舒舒自己这里,也收拾了首饰盒,金饰都收起来,留在外头是珍珠、宝石、玉、玛瑙等饰品。 只是眼下的玉石饰品,不是白玉、就是碧玉与墨玉。 白玉为主,太素淡了,镯子什么的还能戴,却不好上头。 碧玉跟墨玉又老气。 所以流行的还是宝石、碧玺、玛瑙、珊瑚跟蜜蜡这些颜色鲜亮的。 舒舒这里,喜欢碧玺跟珊瑚首饰。 碧玺的活泼,珊瑚的颜色浓艳。 只是这些用黄金镶嵌有些俗气,用银子镶嵌容易变黑还显得不值钱。 舒舒就去了书房,拿了纸笔,按照自己记得知识,写下了各种颜色k金的配比。 七成半的黄金,加上两成半的银、铅、铜。 七成半的黄金,加上两成半的银、铜、铅、白铜,就是黄色彩金。 七成五的黄金,加上两成的铜与半成的银、铅,就是玫瑰金。 七成半的黄金,加上少量的铅,就是紫金。 七成半的黄金,加上少量的铁,就是黑金。 除了黄金的比例是固定的,其他的成分不大固定,需要试着看。 舒舒写完,就递给白果,吩咐道:“拿去跨院给格格,让格格试着做做。” 白果应声下去了。 不过眼下的人认金子更认足赤,就是九九金。 这种明显不是足赤的颜色,自己用着还行,放在银楼里,认的人就少了…… * 户部衙门,九阿哥继续看着仓场衙门的文档。 也是长知识。 虽说仓场衙门下的“十三仓”都是官仓,可还有区分,其中有几个是白粮仓。 白粮,仅供宫中跟王公百官。 这耗粮比其他漕粮多了一倍还不止。 九阿哥四十年跟着南巡,到过苏州,关于白粮也听过一嘴。 这是随着前朝来的,从苏州、松江、常州、嘉兴、湖州五府征收的粳米跟糯米,专供宫廷跟百官,每年差不多征收十万石,占整个漕米的四十分之一。 只是今天开了账册,才晓得这十万白粮,耗米折损加起来,一石米的折银要相当于市价三、四石以上,是寻常漕粮的十倍。 九阿哥看了咋舌,这是明晃晃地劫富济贫了。 可是济的是谁的贫? 他看了一个半月的案宗,也算是明白下来,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儿,这户部衙门,也是乌漆墨黑的。 这会儿功夫,门口有动静,曹顺来了。 “九爷,御前来人,封爵的旨意下来了,福晋请爷回府接旨……” 九阿哥听了,有些惊讶,道:“好快!” 四阿哥催促道:“别耽搁了,快回吧!” 九阿哥起身道:“嗯,嗯,我叫了老十就回……” 刚出户部大门,他就看到三阿哥从礼部衙门出来,上马离开。 这会儿功夫,十皇子府的人也到了宗人府。 十阿哥得了消息,也出来了。 兄弟两个就上车。 等到两人回府,就从御前侍卫手中接了封爵旨意。 舒舒也在前头,叫人预备了荷包,里面直接装的庄票。 九阿哥接了旨意,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他想到了方才遇到的三阿哥,不早不晚的从衙门出来,就多问了那侍卫一句,道:“今儿的封爵旨意总共颁了几家?” 那侍卫道:“总共是五家,除了您这跟十爷处,还有三爷处、简亲王府跟恭亲王府……” 九阿哥想起三阿哥的话,等到侍卫离开,就跟舒舒道:“三哥不会升回郡王了吧,那也太便宜了他了!” 舒舒想到了十阿哥的身份,要是十阿哥跟大阿哥成了唯二的郡王,容易让人多想。 提了一个三阿哥上来,实际上压的是十阿哥。 舒舒就道:“三爷不是名下记功了么,许是皇上想起了,就一起升了……” 九阿哥酸溜溜道:“才一次功,按照规矩,国公以上,要记功两次才升一次爵呢!” 他这里零零散散的功劳算下来,三、四回也能记得了,只是从贝子到贝勒。 三阿哥那边,一次功劳,就直接从贝勒到郡王? 到底谁才是“爱子”啊? (本章完) 第一千六百一十一章 震动 九阿哥念叨一句,就想起了一件事,忘了问十阿哥的封号了。 郡王是有封号的。 他待不住了,跟舒舒道:“爷去看看老十,不知道汗阿玛选了什么嘉号,好听不好听……” 说罢,他就急匆匆往隔壁去了。 舒舒自己回了正房。 历史上十阿哥封号是敦郡王,不过初封是在一废太子之后了,眼下提前了好几年,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字。 * 十皇子府,十阿哥这里也刚接了旨意,叫人送走了传旨侍卫。 他不放心九阿哥,也跟十福晋说了一声,往外来了。 结果兄弟两个就在马路上撞见了。 “什么嘉号?” 九阿哥迫不及待地问道。 “敦,敦郡王……” 十阿哥笑着应答。 “庄重、厚重……”九阿哥念叨着,有些不大满意,道:“只能说中平,满洲意思还罢了,汉语读起来寻常,这封了可就一直用这个了,晋亲王也不好改……” 十阿哥道:“不管满文还是汉文都是好词儿,可以了。” 他其实想要问一句,九哥的贝勒有没有嘉号。 毕竟九阿哥这几年的功劳都是实打实的,就算眼下不好直接封多罗郡王,给了嘉号,预定个郡王也说得过去。 不过眼见着九阿哥的反应,就晓得没有嘉号。 他心中有些失望,可是也晓得这样也不算是坏事,就放下此事不提。 他笑道:“九哥,明儿就能打发人去户部支分家银子了,那可是二十三万两!” 九阿哥立时欢喜道:“哈哈,差点忘了这个,那可得叫人多预备几辆车……” 二十三万两,一万多斤,用承重八百斤的马车去拉,也要拉上十几车…… * 正红旗地界。 “噼里啪啦……” 三贝勒府门口鞭炮震天响。 今日大喜,三阿哥也豪爽一把,打发人去西四大街的炮竹铺子拉了半车鞭炮回来。 这鞭炮就开始点了起来。 前后街都惊动了。 这不早不晚的,不是办喜事的时辰。 等到大家都过来探问,就发现三贝勒府门口原本空空荡荡的门楣挂上了匾额,“诚郡王府”。 大家也就晓得了,三贝勒府放鞭炮的缘故,三贝勒升多罗郡王了! 这一片住的除了两家皇子府,就是正红旗的王公勋贵,大家消息也灵通。 早听说御前要册封九阿哥与十阿哥,没想到还有三阿哥在。 这消息立时就传开了。 正红旗的王公虽与三阿哥不是一个旗的,可是挨着住的,也不好装不知道,少不得打发人上门送贺礼。 三阿哥这里,正美滋滋地跟三福晋提及年后这一回一回的赏。 上回赏格格,直接给了自己两个;这回要封皇子,还将自己搁在里头。 三阿哥觉得飘飘然,跟三福晋道:“汗阿玛这是心里有数,晓得爷这一年多入值南书房的辛苦,老五就是凑数的,老七也是应付,就属爷上心……” 三福晋也眉眼弯弯的,道:“那我也是郡王福晋了,往后入宫请安也能叫辇了!” 三阿哥挑眉道:“夫贵妻荣,不外如是!” 他心里有些遗憾。 要知道按照世祖朝制定的规矩,亲王可以请封两位侧福晋,郡王请封一位。 因两个新格格的缘故,这阵子田氏一直不安难过,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要是田氏生的小阿哥没有夭折就好了,现在已经五岁,正好可以“生子有功”请封侧福晋。 如今只能多往田氏的院子去了,争取再生个小阿哥,好早点儿给田氏请封,安安她的心。 三福晋还不晓得三阿哥想的不只是“妻荣”,还有“妾荣”,兴致勃勃道:“这样的喜事,是不是当请客?” 上回三阿哥封郡王的时候还在宫中,没等搬出宫,就降成了贝勒。 后头搬家时正是尴尬的时候,都没有请客。 三阿哥点头道:“请,请,挑眼前的日子,请在九阿哥跟十阿哥前头!” 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这几年的郁闷都一扫而空。 皇父还是疼他的,他这几年没有白辛苦。 三福晋也觉得舒坦,这几年贝勒府也好,董鄂公府也好,日子都沉寂。 三福晋就道:“爷都开始学着监国了,也得有臂膀啊,回头我大哥的差事,爷能帮也帮一把吧!” 三阿哥倒是听进去了,想了想,却无奈摇头,道:“不容易,大哥眼下随旗行走,想要补缺,也是先补正红旗的缺,那个可不好插手,跨了旗,犯忌讳。” 要是增寿补上副都统,熬得差不多的资历,想要跳出正红旗补其他旗的都统时,三阿哥说不得还能帮着探问探问。 如今这样,想要从随旗行走直接补其他旗的缺儿,可是不容易,太惹眼了,还容易得罪人。 要知道,这副都统就是正二品,是高品了,空出一个,多少人等着。 三阿哥想要给自己的大舅子抢这个,不管能不能抢得到,都要得罪人。 三福晋听了,皱眉道:“那是卡在旗里了?齐二叔是不是故意的?怕我大哥上来,将满洲都统拿回去,才连个副都统都不给大哥张罗?” 三阿哥摇头道:“不会这样想的,眼下朝廷早改了规矩,都统、副都统不是各旗勋贵人家独占了,都是御前钦点,还跨了旗色儿,只分左右翼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齐锡是御前一手提拔的,若有所思,道:“谁不盼着家族繁茂?齐锡还是长辈,受过岳父的提挈,不会故意打压侄子的,那样的话早有闲话出来,大哥没有实缺,这只能是御前的意思,要不然的话,齐锡能帮还是会帮的,一个旗色下来,三个都统,六个副都统,早年董鄂家占了两、三缺的时候常有的……” 就比如最早彭春是满洲都统,彭春的堂兄弟老满色就是汉军副都统。 等到老满色战死,齐锡就成了副都统。 等到彭春三十五年后追责,丢了满洲都统,挂蒙古都统,齐锡就晋为满洲都统。 那个时候,董鄂家还占着一个正红旗参领。 正红旗的旗务,除了康亲王府,就是董鄂家跟那拉家几个勋贵人家共理。 时过境迁。 如今下五旗,不仅王公开始跟旗务切割开,勋贵大姓也不像过去那样,只守着自己的地盘。 三福晋听了,道:“那没有法子了,只能等过几年齐二叔老了再说了,幸好珠亮年纪小,要不然他们父子连上了,就没有旁人什么事了!” 虽说都是一个董鄂氏,可到底是分了房的。 这权利在娘家手中,还是在娘家亲戚手中,就是两回事了。 三阿哥不大上心,要是增寿能跳出正红旗还罢,说不得有互为臂助的时候,跳不出正红旗,就算是做到满洲都统,也就是听着好听罢了。 “将家里的人情册子找出来,眼下不冷不热的,正是请客吃席的好时候,要多摆几桌……” 三阿哥最关心的是这个。 三福晋点头道:“这两年送礼的人多,正好可以都请了……” * 西花园,讨源书屋。 “哐当!” 听到三阿哥晋升郡王的消息,太子没有忍住,直接将手边的香炉给摔了。 可惜的是,这是红铜,结实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看着没有什么破损。 太子气得直喘气,咬牙道:“他有什么功劳晋郡王?就是入值南书房,干着翰林行走的活计,就算功劳了?” * 手术后躺了半个月,一直虚弱状态,也不想在网上老提病什么,这段日子就废,开始恢复中,然后小声求月票。 (本章完) 第一千六百一十二章 找补一下(打滚求月票) 十阿哥封郡王还罢了,出身在那里,是拦不住高封,宗室跟勋贵还看着。 三阿哥殴兄凌弟,不是好东西。 荣嫔也不清白。 那母子两个明明是自己的仇人。 将三阿哥提成郡王,将自己这个太子置于何地? 太子愤怒之余,生出几分不安。 下一步,是不是要放荣嫔出来了? 他不敢大张旗鼓地传唤太医,因为晓得脉案都是直通御前,可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晓得。 就算是传了格格侍寝,也有心有不足之感,需要借助些鹿血酒之类的。 他还不到三十岁! 毓庆宫往后还会有子嗣么? 太子觉得后背发冷。 毓庆宫的消息,能瞒得过御前么? 是不是因这个缘故,御前才将三阿哥提起来? 三阿哥排行靠前,文武都拿得出手,入值南书房一年半也没有出纰漏,还有三个儿子,真要说起来比大阿哥更适合做储君候选。 太子的愤怒褪去,坐在几案后,脑子一团乱。 弘皙……弘晋…… 弘晋的资质在那里摆着,愚钝不堪造就。 若是毓庆宫只有这两个皇孙,那能指望的还是弘皙。 可是因为李氏的缘故,御前已经厌了弘皙。 如何破局…… * 诚郡王府有人登门道贺,敦郡王府跟九贝勒府这里也不例外。 平日里往来交好的人家,得了消息,都安排人过来道贺。 都统府那里,则是小三过来了。 如今珠亮跟小四随福松出门了,小三则是跟在齐锡身边随旗行走,平日里也清闲。 这是亲兄弟,姐弟也没有什么避讳的,小三就被请到正房说话。 小三比舒舒小四岁,今年也成丁了,看着是个大人的模样。 他跟小四不一样,身上有四品世爵,可以直接补四品到五品的武官,或者直接补从五品的文官。 “你到底有了主意没有,是补武官,还是补文官?” 舒舒问道。 小三道:“补文官,阿玛已经报上去了,等着出缺。” 舒舒点头道:“这样好,比武官腾挪的余地多了,也不白瞎你读了十年书。” 小三、小四因是双胞胎的缘故,身体早年有些孱弱,都是弃武从文,想要考八旗科举的。 等到前几年,新达礼父子先后亡故,齐锡补了伯爵,将之前身上的四品世爵给了小三,使得小三直接跨过八旗科举那一步,直接以世爵身份补相应的缺。 九阿哥在旁听着姊弟说话,道:“苏努贝子没啰嗦什么?怕是你那个岳父,还指望你越过小二,接班岳父的满洲都统呢……” 小三没有否认,却是没有被影响的意思,道:“我有自知之明,就算过个十年八年阿玛退下来,还有堂兄那边等着呢,怎么也轮不到我。” 按照之前的规矩,都统出缺,要从本旗正一品以上世爵中遴选;副都统出缺,要从本旗正二品以上世爵中遴选。 小三身上的爵位是正四品,本也没有资格候选都统、副都统。 除非齐锡的伯,最后落到小三身上。 这样的打算,又将董鄂家的父子之情、兄弟之情置于何地? 都统府这两年跟贝子府关系疏离,未尝没有这个的缘故。 九阿哥见他心里有数,道:“明白就好,那就是个官迷儿,眼睛就往上瞅的。” 舒舒则岔开话,道:“既是要补部院的缺,那就多过这边,你姐夫如今也在部院。” 小三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咳了一下嗓子,挺起了胸脯,道:“员外郎是辅官,上头有郎中顶着,下头有主事可以使唤,入仕从员外郎做起来挺好,爷眼下在户部,前几年也在刑部待过些日子,晓得个大概,等到缺儿下来了,进去了先知己知彼,别被人糊弄了顶缸,其他的慢慢跟着学就是了,勤快的人多着,咱们这样的身份,不必跟他们去争抢……” 小三仔细听了,前面的赞同,后头那句话却不大赞同。 九阿哥是皇子,不必勤快向上;他一个从五品过去混日子,那就只能在从五品上蹲着了。 舒舒在旁,怕九阿哥将小三带坑了,就道:“听你姐夫的,知己知彼的好,你这年岁,也是当学习的时候,回头小四入了国子监,也要学满了三、四年才能当差呢,等到学踏实了,稳扎稳打的,做好了份内之事,京察得个好考评,这资历到了,品级就跟着上来了。” 京察怎么得好考评呢? 京察的标准是四格八法。 想要偷懒混日子,就京察的时候都要记一笔的,还能有了好去? 九阿哥也想起这个,道:“那别都听爷的,面上还得勤快些,否则得个不好的考评,还要降职,不合算……” 这会儿功夫,崔百岁进来禀告,又有几家人过来道贺。 小三就起身离开,道:“那姐姐、姐夫忙着,我去给阿牟请个安就回了。” 没有女客过来,舒舒就道:“我跟你一起去,让你姐夫去前头见人。” 九阿哥往前头待客去了,舒舒则是带了小三到了宁安堂。 伯夫人这里已经得了消息,也为舒舒跟九阿哥欢喜。 正式封爵,到底不一样。 当着小三的面,伯夫人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了问都统府上下诸人的情况,而后问了一句珠亮等人回来的日期。 老伯府东路的宅子已经翻修完毕。 等到珠亮回来,择了日子,就要搬到老伯府去了。 往后珠亮娶亲生子,也会在那边。 那是董鄂家老五房的祖宅,传到珠亮这个继承人手中,也是合情合理。 小三道:“阿玛、额涅都好着,就是小七在屋子里待不住,老想着出去,前阵子有些着凉,咳了一阵子……” 伯夫人听了,道:“过了这阵子就好了,那是种痘时憋屈了。” 今年二月里,四岁的小七也种痘了,关在院子里一个来月。 小三点头道:“是啊,额涅也这样说,才没舍得太拘着他。” 总的来说,平安种痘,这是喜事,小七这也算立住一半。 尼固珠坐在旁边,老实听着长辈们说话。 等到大家告一段落,她才道:“小七不是哥哥,是舅舅,高!” 小三笑着将小外甥女抱起来,夸道:“难得,这都过去两、三个月了,还记得呢!” 尼固珠是最爱旁人夸的,“咯咯”笑着,道:“大格格聪明……” 小三道:“嗯,嗯,咱们大格格真聪明……” 伯夫人跟舒舒对视一眼,这也就是蒙蒙不常来的小三。 记得小七是舅舅的不是尼固珠,是丰生跟阿克丹。 尼固珠这是每日跟着两个哥哥待半天,昨儿正好听着两个哥哥提及,记了一嘴,在这里现学现卖…… 等到下午,诚郡王府就打发人过来,原来是给九阿哥夫妇送帖子的。 诚郡王府选了三月二十六摆酒,重邀宾客。 九阿哥叫人放了赏,拿了帖子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跟舒舒道:“这还要请客?那三哥摆酒了,咱们是不是也要跟着摆酒?” 舒舒点头道:“摆,皇恩浩荡,自然不能只在心里感激欢喜。” 就是这摆酒的日子,要不要放在敦郡王府后头? 按理来说,爵位封了,兄弟之间除了长幼,也分了尊卑。 可眼下皇上尚在,他们都是皇子,也不能单纯按照爵位高低论。 舒舒就不操心这个了。 规矩之外,还有人情。 真要丁是丁、卯是卯了,最难受的反而是十阿哥。 舒舒就道:“那爷跟十弟商量商量,等到诚郡王那边摆完酒,也选两日摆酒就是了。” 这黄历都是现成的,九阿哥就叫人拿了,看了后头,圈着几个宜宴会、纳财、庆赐的日子,对舒舒道:“那明儿早上爷问老十,一人选一个就是了,请客不着急,明儿叫曹顺去户部将银子先支了……” 舒舒好奇道:“爷都要现银,怎么不拿了官票?” 九阿哥道:“现银方便,回头送钱庄去,找机会给季弘送去,让他在南山岛上再帮着置些地。” 既是打算养珠,之前南山岛上几百亩的橘园跟茶园就显得小了。 最好将岛上闲置的土地,都置办下来,用来养珠。 舒舒就道:“爷说的是,左右也没有花钱的地方,南山岛的地多多益善。” 到了次日,九阿哥出门时,就将黄历带了,跟十阿哥商量着请客的日子。 十阿哥接了黄历看了,道:“二十八跟三十不错,不犯忌,那就这两日好了,九哥二十八,我三十……” 九阿哥点头道:“行,那就这么来,回头叫人预备帖子。” 在九阿哥眼中,可不会想着弟弟是郡王了,就没有了长幼,只论尊卑。 十阿哥眼见着兄弟之间还是如常,脸上的笑容真切几分,也有心情说笑了,道:“三哥倒是迫不及,昨儿上午晋爵的旨意下来,下午就往各处派帖子了!” 九阿哥也笑了,道:“估计是这几年憋的,终于吐气扬眉,可不得好好显摆显摆……” 等到了户部街,九阿哥没有去户部,而是进宫往内务府去了。 二月里十二阿哥去了热河验收行宫,原本拟定等到夏天圣驾过去再回京的,结果前两天就匆忙回来了。 苏麻嬷嬷年过九旬,季节变换,就有些不舒坦。 十二福晋没敢瞒着,打发人往热河送信,十二阿哥就匆忙赶回来了。 幸好苏麻嬷嬷的身体问题不大,调理了几日,已经开始好转了…… (本章完) 第一千六百一十三章 意外 等到了内务府值房,十二阿哥已经来了。 只是同样的屋子,显得冷清了许多。 见九阿哥进来,十二阿哥就起身。 眼见着他神色还好,九阿哥心里就放心了大半。 回到了熟悉的地界,看着宽敞的屋子,还有空空荡荡的大书案,他过去转了一圈,唏嘘道:“还是内务府的值房好,正经的北房,屋子也宽敞,你不晓得户部那边的值房是东厢,也不知四哥怎么忍的,现在阴冷,到了夏天就要热了。” 十二阿哥听了担心道:“那怎么办?部院的例冰可比不上内务府,夏天九哥要遭罪……”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对付着吧,现下也不好挑剔,等到夏天……等到夏天再说吧!” 今年热河行宫修建完毕,到时候圣驾奉太后过去避暑,他们夫妻是不是可以跟三十七年似的,跟着沾光了? 就算没沾光成,留在京城,四阿哥那边或是随扈、或是入值南书房,也没人整天盯着他了,正好可以躲懒。 九阿哥有了应对,就不觉得难熬了,问十二阿哥道:“嬷嬷好些没有,那几个保养肠胃的药膳嬷嬷用着怎么样?” 苏麻嬷嬷有两个不怎么被人理解的生活习惯,一是不吃药,二是不怎么洗澡。 不知是信仰过长生天的缘故,还是发过什么宏愿,老太太坚持了一辈子。 洗澡那个,一年总算除夕时还擦洗一回;不吃药那个,是真的一口都不喝,就是御前赐了药也同样如此。 所以十二阿哥听到苏麻嬷嬷病了,才会从热河急匆匆回来。 九阿哥对苏麻嬷嬷没有什么印象,还是入上书房之前在太后宫遇到过几次,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情分。 不过有十二阿哥的缘故,九阿哥这个当哥哥的,对于苏麻嬷嬷也多几分敬重,将自己吃过的几个滋养肠胃的药膳方子给了十二阿哥一份,还将从山西带回来的石斛跟小米给十二阿哥又准备了一份。 十二阿哥道:“好些了,药膳都叫人给嬷嬷做过了,嬷嬷最爱的就是山药小米粥,还说那小米好,有米油……” 九阿哥道:“府里还有呢,回头再给你送些过来。” 十二阿哥也不客气,道:“那谢谢九哥。” 九阿哥过来就是问一嘴这个,既是晓得苏麻嬷嬷情况好转,就准备走了。 他想起了诚郡王府要请客的事,道:“三哥帖子你收到了吧?回头我跟你十哥也请客,到时候你带弟妹出来吃席散几天心,省得在宫里憋闷。” 十二阿哥正想要问九阿哥这个,点头道:“昨儿下午收到了,正想要问问九哥呢,虽说帖子上邀请的是我跟我福晋,可到底要出宫,女眷方便么?” 九阿哥道:“怎么不方便?到时候妯娌们都去,弟妹不去也不好,只是你记得报备一声……”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贵人不是主位,做不得主,就道:“让弟妹跟十三弟妹找功夫去跟太子妃报备一声就是了……” 太子妃如今也回了宫里,不在海淀。 虽说是平辈,可是太子妃掌着宫权,跟她报备没错。 十二阿哥点头道:“嗯,那回头让我福晋带十三弟妹去毓庆宫……” 早过了辰正了,九阿哥没有再耽搁,出宫往户部去了。 到了值房门口,九阿哥有些心虚,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比前几天晚了两刻钟。 他运了口气,挑了帘子进去。 有什么好心虚的? 他一个贝勒爷,还要点卯不成? 九阿哥挺起了脖子。 咦? 值房里竟然是空的! 九阿哥很是意外。 按照他晓得的,四阿哥每天都是辰初二刻就到户部了。 这人呢? 他吩咐何玉柱道:“去问问当值的笔帖式,四爷是人没来,还是来了出去了……” 何玉柱应声下去,找了人探问。 估摸着一盏茶的功夫,何玉柱打听了消息回来。 “爷,是御前来人,传了四爷去畅春园……” 九阿哥挑了挑眉,竟也不觉得意外。 四阿哥也在宝贝大儿子之列,这几年协理永定河工与户部差事,还有推广新粮种,真要说起来,功劳不比三阿哥功劳少。 结果呢? 这回只晋了三阿哥一个,落下了四阿哥。 九阿哥不由幸灾乐祸起来。 他跟四阿哥兄弟感情不错,自然看的不是四阿哥的笑话,是想要看御前的笑话,可惜也只是心里胡乱猜测,不能亲眼目睹。 既是叫人过去陛见,估计也就是拿好话哄了。 啧啧! 当阿玛的偏心眼,糊弄小孩子还罢了,想要糊弄二十多岁的儿子,估计他老人家自己都心虚。 这会儿功夫,门口有了动静,是个堂主事请见。 平日里九阿哥不怎么跟户部的官员往来,都是四阿哥应对,眼下四阿哥不在,九阿哥怕耽搁什么正事儿,就叫人进来。 那人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董辉见过九贝勒……” 九阿哥抬手叫起,倒是有些意外,看了那人两眼,道:“不是找四哥,是找爷的?” 那人年岁不大,四十多岁模样。 这个年岁还是正六品主事,不是世爵补官,应该寻常的官学生出身的,入了六部要从八品、九品熬起来。 那主事道:“四贝勒早上吩咐了奴才一句,直接找您就行。” 九阿哥听了,带了几分期待,道:“那找爷做什么?” 他看了大半个月的卷宗,看的眼睛都花了,难道差事来了? 那人道:“是四贝勒前几日叫人收拾出来几间耳房,墙也糊好了,今儿可以搬过去了。” 九阿哥还真是意外,莫名感觉这换屋子应该是因自己的缘故。 自己月初刚在这边值房的时候,觉得屋子里阴凉,咳嗽了半天,后头喝了川贝枇杷膏才好些。 他心里有些感动,不过也晓得自己这位四哥就是如此,素来爱护弟弟的。 他就道:“那爷去瞧瞧,你带着人搬吧,就是留心些,将文房都收好了。” 那主事应着,吩咐人过来收拾东西,自己带着九阿哥去看腾挪出来的耳房。 就在这个院子里,跟东厢房斜对过,是北屋的西耳房。 居然是三间,一明两暗的结构。 里面都是雪白墙纸,看着纤尘不染。 九阿哥看得心满意足,最满意的就是有东西两间屋子! 那岂不是说不用在四阿哥眼皮子底下了? 兄弟两个可以一人一间。 只是到底是耳房,屋子有些小,每一间屋子面宽八尺、进深一丈半。 饶是如此,也比兄弟两个共用一间厢房要宽敞。 难得的是,西屋还有火炕。 九阿哥毫不客气,吩咐那主事道:“将爷的桌子直接摆西屋……” 东位为尊,这也合规矩。 那主事应着,带人将九阿哥桌椅都挪到了耳房的西间。 只有一桌一椅,看着空荡荡。 九阿哥转了一圈,吩咐何玉柱道:“提醒着爷一声,明儿从府里带些东西布置屋子……” 何玉柱应了,道:“海棠可以摆两盆,再来一缸金鱼,爷养眼睛……” 九阿哥道:“回头将笔架山跟笔筒也挑两个合用的……” 他素来吃软不吃硬,这得了哥哥的关爱,难免也就操心起四阿哥来。 这几年他常在御前,可是晓得汗阿玛脾气越来越古怪,有时候跟小孩子似的,需要哄着,有时候还刻薄,莫名其妙就恼了。 四阿哥那边能应对好么? (本章完) 第一千六百一十四章 千万两银子 畅春园,清溪书屋外。 四阿哥等着陛见,心里也是忐忑。 这个时候传自己过来,是户部有什么紧要差事么? 还是昨日皇子封爵之事? 四阿哥板着脸,心里却有些复杂。 他倒不是眼气三阿哥晋郡王,而是有些担心三阿哥。 兄弟年岁挨着,打小一起长大的,也有几分情分。 不过他这回不是单纯的担心三阿哥,而是担心父子之情。 有时候,赏比罚更可怕。 罚不是不爱护,赏也未必就是爱护。 太子还好好的,这两年也开始咬着三阿哥不放,这个时候三阿哥晋郡王,太碍太子的眼了。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传来,躬身道:“四贝勒,皇上传呢。” 四阿哥颔首,随着梁九功进去。 屋子里,还有马齐跟两个官员在。 都是四阿哥熟悉的,一个是直隶巡抚李光地,一个是户部尚书。 四阿哥的心就定了定,恭请圣安。 康熙摆手叫起,指了旁边一个两尺半高的灰石,对四阿哥道:“李光地进呈的堤石,可以用来修整河堤,打算在永定河用这个试修一段,所需银两也估算出来,不会超过二十万两,户部拨两个人下去,监管此事,若是功成,朕打算用在黄河两岸……” 说到这里,他问户部尚书道:“户部之帑,存了多少万两?” 户部尚书躬身回禀道:“存了五千万两。” 如今国库一年课银三千万两左右,除去开支,每年能剩下几百万两银子。 如今这个数额,也是攒了小二十年。 康熙面上露出得色。 要知道,康熙初年国库存银还不到三百万两,如今已经翻了十几倍。 这其中不少都是康熙省出来的,不说别的,只说宫里的抛费,早先需要工部拨银子六十万两,后头宫里缩减人手与支出,太监跟宫女的数目也减少了大半,不少耗费都从内库拨出,户部这里需要支应的银子缩减到七万两。 他就对马齐道:“若是石堤有成效,可用于治河,从徐州开始,到清口两岸,都筑石堤,所耗费不过千万两,若是功成,可保百年无患。” 马齐躬身道:“皇上此举,确是一劳永逸之计,只恐运石耗费大些。” 康熙听了,大笑出声,道:“这堤石不是开凿于深山,乃是灰泥所制,回头在徐州、山东等地就地选址,建两个灰泥窑,连这运费都节省大半!” 马齐忙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竟得这样防洪好物……” 康熙心情也不错,道:“这是九贝勒所呈,十三阿哥去年已经在西山开窑试过了……” 众人听着,想到九阿哥始封贝勒,各有计较。 有些低了。 康熙望向四阿哥道:“既要在永定河筑堤,那也就是半年功夫,等到下半年成效就能见着了,户部那边,那预留着一千万两银子,备着下半年用于河工事。” 四阿哥躬身应了。 康熙摆手,叫几个大臣退下了,才叫四阿哥坐了,道:“九阿哥在户部学差事如何?闹着要换屋子了?” 四阿哥道:“九阿哥先看了八旗司卷宗,眼下看着仓场衙门卷宗,熟悉户部的差事,还算勤快,屋子的事,是儿子张罗的,东厢阴凉,九阿哥咳了一回,儿子就叫人挑北房挪出来几间。” 康熙听了,神色稍缓,道:“九阿哥最是惫懒不过,当年在上书房时如此,在内务府这几年也是如此,既到了户部,你是当哥哥的,多教导他差事。” 四阿哥起身应了。 康熙又问道:“昨日三阿哥升了郡王,外头有说什么的没有?” 四阿哥略作思考,斟酌着说道:“儿子昨天在户部,傍晚才回家,并不曾亲耳听到什么,只是儿子寻思,三哥身上有军功,当年本就封了郡王,后头有行事不当之处,汗阿玛才罚了,如今三哥累了新功劳,升回郡王也是应有之意。” 康熙看着四阿哥,道:“你是这样想的?” 四阿哥点头道:“三十五年随汗阿玛亲征,大哥跟三哥都是实打实立过功的,反倒是儿子,不过是凑数罢了,并没有什么功劳,都是汗阿玛疼爱儿子,才将正红旗掌旗的功劳归在儿子身上。” 康熙轻哼一声,道:“打小朕没有教你骑射么?结果呢,比不得上头的哥哥们,也比不过下头的弟弟,慈母多败儿!” 四阿哥羞愧道:“不关额涅的事儿,是儿子力气比不得兄弟们,性子又急躁,没有耐心琢磨箭术,骑射成绩只是勉强。” 提及逝者,父子两人都沉默了。 康熙想起了孝懿皇后的温柔体贴,虽说佟家不像话,也有插手宫中事务的嫌疑,可是康熙从来没有怀疑过孝懿皇后。 孝懿皇后入宫的时候,已经是康熙十五年。 等到孝懿皇后封皇贵妃,掌宫中事的时候,则是康熙二十年了。 那以后的皇子,已经鲜少有夭亡的。 况且孝懿皇后跟佟家早就意见相左。 当年孝懿皇后无子,小佟氏还没有长成,佟家曾经想要将她另一个庶妹送到宫中,被孝懿皇后拒绝。 等到后头小佟氏及笄,佟家又生出这样念头,曾借口侍疾,打算送小佟氏入宫,再次被孝懿皇后拒绝。 等到孝懿皇后薨,将宫里积蓄与人手,也大多留给了四阿哥。 不管是康熙,还是四阿哥,都能将佟家跟孝懿皇后分开。 康熙看着四阿哥道:“佟国维上了遗折,提及承恩公爵位,想要留给幼子庆泰……” 四阿哥听了,不由蹙眉。 佟国维八个儿子,长子、次子、四子病故,三子就是隆科多,前年也没了。 四子无嗣而亡,前头三个年长儿子都有孙辈在。 后头四个儿子都是稚龄。 尤其是这个幼子,三十八年出京的时候还在襁褓中,眼下也就是刚开蒙的年岁。 “汗阿玛,这……是不是太儿戏了?就算舜安颜不成器,还有岳兴阿,过几年也要成丁了……” 四阿哥说道。 佟家八子中,只有长子跟三子是嫡出,是孝懿皇后的同胞兄弟。 四阿哥不喜欢隆科多,可是对于岳兴阿并无恶感。 这两年他也叫人留心岳兴阿母子,省得被人欺负怠慢了。 康熙脸色晦暗,道:“不过是小人之心罢了,怕提年长的儿孙朕会不让袭爵。” 康熙并不喜欢这个承爵人选,有两房嫡孙在,庶子本不该抬举。 就算不提孙辈,只说活着的四个庶子,还有长幼在。 那个庶出的五子,也到了成丁的年岁,也比眼前这个几岁的妥当。 至于岳兴阿…… 康熙皱眉。 隆科多横死,虽说是时运不济,可横死之前跟皇子们都有嫌隙。 如此一来,倒不好抬举岳兴阿承爵,省得他得了权势,生出不好的心思来。 跟他相比,舜安颜这个佟家的嫡长孙为人虽轻浮浅薄,可到底是九阿哥伴读出身,在上书房读了十来年书的,更晓得规矩一些。 至于原本要指给舜安颜的九格格指给了佟家另一房,舜安颜会不会尴尬,康熙并不在乎。 如此也好,为了抬举母族,康熙愿意留着佟家的两个一等公,可是却不希望佟家还跟之前似的权势赫赫。 两府能够分开,各自传承,对佟家也是一种保全。 康熙心里就有了偏颇,可是并没有跟四阿哥提,只道:“朕会打发鄂伦岱去盛京,料理佟国维后事,至于承爵之事,等到佟家守孝期满再说吧!” 四阿哥听着,不置可否。 他帮岳兴阿说这一句,已经是僭越,不好再说其他。 至于其他佟家人,他也不相熟,谁承爵都与四贝勒府干系不大。 等到从畅春园出来,四阿哥就上了马。 所以,御前传他到底所为何来? 为了一千万两银子? 有户部尚书在,回头传话就是了? 为了佟家的一等公传承? 那个也不是他一个皇子阿哥好提议的。 四阿哥望向了西花园方向,为的还是爵位。 这就是皇家了,就算是亲生父子,如今说话也都绕圈子。 四阿哥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本章完) 第一千六百一十五章 银库 等四阿哥回到户部,已经将近午初。 九阿哥早已昏昏欲睡。 听到外头的动静,他才清醒着,从椅子上起来。 四阿哥正站在门口,看着逼仄的小屋子,很是不满意。 不大的屋子,南窗户下是炕,地上再摆上桌椅,也不空什么地方了。 也就是九阿哥瘦,但凡是五阿哥那样的体格,地上转着都觉得腾挪不开。 他就看了西屋跟堂屋的隔断,是木板隔的。 九阿哥见他神色,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四阿哥道:“这屋子小,要不将中间的隔断去了?” 那样的话,三间都打通了,就不会这样憋闷。 九阿哥忙道:“眼下正好,够用了够用了,屋小藏气,大了也没用。” 四阿哥看了下西屋空着的地界,道:“不小么?将隔墙去了,跟中间屋子连上,也不憋闷……” 九阿哥摇头道:“不小,您要是觉得小,去了东屋的隔断,打通那两间就是,我够用了……” 说到这里,他“嘿嘿”两声道:“这样正好,要不然我整日里在四哥眼皮底下也难受,生怕闹出动静来,影响到您处理公务……”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看了眼那个炕。 不用说,这是个想要偷懒的。 九阿哥怕他继续啰嗦,岔开话,道:“这一大早的汗阿玛折腾您过去做什么?” 既是政务,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四阿哥就说了李光地打算用水泥石板筑堤之事,还有户部预留出一千万两银子之事,备着黄河下游筑堤。 九阿哥瞪大眼睛,惊讶道:“一千万两?!这都赶上三年河工的银子了!” 如今户部一年课银三千万两左右,每年需要支出的河工银子是一成到一成半,差不多就是三百万两到四百五十万两左右。 四阿哥道:“不说一劳永逸,就算能顶十年、二十年,这银子花出去也值。” 九阿哥听了,反而皱眉了,道:“可这到底是新玩意儿,就算在永定河用了,也要三年五载的才能看出坚固不坚固,这下半年就打算用到黄河上是不是太草率了?” 他不是怕担责任什么的,而是担心一下子花太多银子,再亏了。 四阿哥道:“汗阿玛应该叫人试过了,否则不会允许李光地在永定河上试,预计要用二十万两银子,不算少了。” 九阿哥这才放心,道:“那还好,总要晓得结实了再用,反正年年治河,也不差这一年半年的,涉及的银子多,还是稳妥为要……” 正说着话,何玉柱进来禀道:“爷,曹侍卫拿了爷的手信,过来支银子了。” 九阿哥立下站起来,带了兴奋道:“爷正好见识见识户部银库……”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带了不赞成道:“怎么要支银子?不是户票?” 他们三十七年开府的时候,领的都是户票。 谁好好的,将二十多万两银子运回去? 九阿哥笑道:“弟弟名下有钱庄,还有银楼,正缺银子,直接拿银子方便,回头折成金子存了就是了……” 二十三万两银子,折金子二万多两,一千多斤,到时候存在贝勒府,还是直接运到苏州都比较方便。 四阿哥眼见着九阿哥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拦着,跟着一起出来,道:“户部银库在户部衙门最里面,又称‘后库’,现在账面存银五千多万两、金四千八百多两……” 九阿哥听着不解道:“怎么悬殊这样大?金子这么少?” 四阿哥道:“这户部库银都是来自各省的税银,素来银多金少。” 九阿哥道:“这倒是跟内库不同了,内务府银库,弟弟也见识过一遭,金银差不多各占五成。” 提及这个,九阿哥心动,道:“四哥,既是这银库有金子,那能不能将一部分直接折金子支取?” 那样的话,他就省事了。 四阿哥摇头道:“不能,户部的金子少,动用也都有规矩,发行新钱时造钱母或是用于外藩跟宗亲赐金……”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放下此事。 曹顺已经在外头候着,还有管库的郎中。 一行人到了户部后衙。 银库门口,有镶黄旗的护军营官兵值守。 这个跟内库是一样的,都是御前安排的人手来守库。 人数不多,上三旗每旗九十人,分三班轮值。 首领是正三品的护军参领。 库房每次打开,都要由管库郎中跟当值的护军参领一起打开。 昨日封爵的旨意下来,今日贝勒府的人过来支领开府的银子,也是符合规矩, 那参领给四阿哥与九阿哥请了安之后,就按照规矩,准备开库房。 在那之前,则是各种手续,签字画押之类,比较繁琐。 九阿哥见了,就吩咐何玉柱道:“去宗人府问问你十爷,要不要也支银子,这开库一回怪费事的……” 何玉柱应声,出了户部,往宗人府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十阿哥跟着何玉柱过来。 这边库房已经打开,户部郎中带了人往外清点搬运了十几箱出来。 里面都是一百两银子重的银饼子,一箱下来就是五千两,三百多斤。 九阿哥看了银库几眼,就没了兴趣。 两层门,一层是总大门,一层是里面分了房间的小门,跟内库格局差不多。 这大门都是铸铁大门,防火又防水,份量也重。 每次开大门,要左右各出动十来个护军,才能打开。 如此一来,也就防着弊案。 不是单单拿了钥匙,就能打开银库大门的。 见十阿哥过来,九阿哥就道:“你是要官票,还是要银子?要是要银子,今儿一起拉了,曹顺预备了好几辆马车,多运几回就是了。” 要是要官票的话,就要到户部下头挂着的钱庄兑银子,那个可以散着兑,要是大额兑换的话,还要叫人提前打招呼。 十阿哥看了下地上银箱,道:“既是开了一回库房,那跟九哥一样,也要银子吧。” 他人在这里,荷包里就有他自己的印鉴,直接跟户部郎中办理了支用的手续,而后才打发王长寿回郡王府。 马车能用九贝勒府的,可郡王府那边也要安排人手护送入库之类的。 曹顺也带了五十护军,只是都在户部衙门外候着。 至于从银库到户部衙门门口这一段路,则是护军用手推车推出去。 总共是四十多口箱子,一次板车可以推两箱,就要折腾二十来回。 九阿哥素来大方,吩咐何玉柱道:“预备茶钱,别叫大家白辛苦。” 何玉柱应着,掏出一个荷包,塞给参领旁边的小校,里面装着几张庄票,一张五十两的,五张十两的。 今天当值的护军有九十人,可守门的守门,眼下帮着抬东西的只有二十来人。 九阿哥看完了稀罕,就没耐心了,留了孙金跟曹顺在这里守着,自己带着十阿哥跟四阿哥回值房了。 十阿哥没想到居然换了屋子。 他倒是没有嫌弃耳房小,看着窗户开的大,道:“比东厢房好,瞧着也亮堂。” 九阿哥得意道:“都是四哥心疼我,叫人专门腾出来的。” 四阿哥轻咳了一声,道:“你们自己说话,我先去看文书了……” 九阿哥就道:“那您去忙!” 他最满意的就是这个,不在一个屋子了,他也不用硬着头皮看卷宗了。 他的打算都在脸上写着,四阿哥无语,不过看在十阿哥面子上,还是没有训斥,往东屋去了。 何玉柱知趣,提了茶壶下去,去热水房倒了茶水过来。 九阿哥跟十阿哥就在炕边坐了。 十阿哥道:“九哥您用银子就说话,我也没有用银子的地方,运出去也是库房里搁着。” 九阿哥道:“我这够用了,我打算拿十万两银子出来折成金子给季弘送去,让他在苏州太湖边上多置些地。” 十阿哥听了,有些不放心道:“扩大橘子园?用不了那么多吧,是不是茶园更稳当些?” 九阿哥挑眉道:“不是橘园,也不是茶园,改天在家里我跟你细说,就是一门来钱的营生,可能要三、五年才能见利……” 十阿哥见他心里有数,就道:“那就好,鲜果这个,道路遥远,损耗太大,又不是果腹的东西,京城这里能买的人家是有数的,多了无用……” (本章完) 第一千六百一十六章 爷去问吧 十阿哥坐了一刻钟,就回宗人府了。 九阿哥想了想,很是无聊,就继续看仓场衙门的卷宗。 因为在这之前刚看了八旗司的文档,晓得各旗户籍人口数目,他就拿了纸笔,列下大概数目。 不说别的,只八旗丁口的钱米,就是一笔大开销。 若是打仗的时候还罢了,太平年景人口孳生,这负担会越来越重。 而且八旗挑甲,都是各旗有定额的。 这个数目不变,可是丁口变了,就滋生许多闲丁。 满大街的街溜子,就是这些人。 九阿哥看着闲丁的比例,想着自己会分到的旗属人口。 满洲佐领三,汉军佐领二,蒙古佐领一。 府中还有四十护军的空额,侍卫缺也剩下四个。 不过贝勒府,还可以设两个散骑郎,是司仪长的副手,这个需要八旗世职人员充任。 就比如九阿哥名下这六个旗属佐领,要是其中有世袭佐领的,就有资格补散骑郎。 九阿哥想到了桂元,桂元身上有包衣佐领,可以补个散骑郎,将侍卫缺空出来。 如此一来,就要从旗属人口中择选五个侍卫,四十护军。 还有贝勒府的话,照例可以有两个正六品的骁骑校。 如此一来,就是七个品官,四十披甲。 从六百多户人家择选,这些个缺并不多。 不过旗属人口跟包衣人口不同。 包衣人口能补的缺是有数的,旗属人口除了补贝勒府的缺,还能跟寻常旗人一样挑甲补旗缺。 挑甲是四丁抽一,旗缺则是每佐领有固定数额。 这个跟王公府用人并用,归在王公名下的佐领人口也多了一份前程。 九阿哥并不着急,还是打算按照三十八年出府时的章程,先拿着丁册选出候选,操练上一个月、两个月再正式选人。 少一时,就将要到午正。 舒舒打发周松过来送食盒。 户部衙门的饭菜,九阿哥尝了一次就够了,每日里依旧是府里安排人送膳盒。 九阿哥问周松道:“府里一切都好么?福晋在忙什么?” 周松道:“都好,福晋带了李银跟白果在清点库房。” 皇子府三十八年搬出去,已经两年半,库房里早已经满满当当,要是不清点腾挪,都没有地方放银箱。 九阿哥听了,就没有再问,叫何玉柱提了食盒,去东屋去了。 苏培盛刚从伙房提膳回来。 九阿哥嫌弃地看了一眼,指了自己食盒道:“四哥,今儿有时鲜儿……” 之前兄弟两个在一个屋子,午饭也多是一起用的。 自家弟弟,四阿哥也不装假,点头道:“那我尝尝。” 就由何玉柱跟苏培盛动手,将食盒里的饭菜摆了出来。 九贝勒府这里送的是两道饽饽四道菜。 饽饽是榆钱糕跟懒龙,四道菜是韭菜小河虾、黄鱼鲞、炸花椒芽跟香椿豆。 户部衙门这里今日中午的是例菜是肘子肉、滑溜鸡胸脯、清炒白菜跟糖醋萝卜丝儿。 这衙门的大锅饭,看着就那样。 九阿哥忙摆手道:“都撤了,这猪肉腥,鸡肉也腥,菜也腥,熏得慌……” 尤其是那肘子上,还有几根没有烧干净的猪毛,这个不能忍。 苏培盛看着四阿哥,见着四阿哥点头,将这些例菜收了。 九阿哥指了那榆钱糕,道:“四哥尝尝这个,京里的榆钱糕多用小米面,这个用的玉米面!” 四阿哥洗了手,在膳桌旁边坐了,拿起了一块金黄色的榆钱糕,入口松软,既有玉米面的松软,还有榆钱儿的清香。 他将口中榆钱糕吞咽殆尽,赞道:“这个不错,粗粮细作,吃起来也合口。” 九阿哥得意道:“还养生呢,榆钱儿有清热安神、消食化积之功效。” 他这样说着,却只是掰了一丢丢,一口的量,吃个新鲜,然后就夹了肉龙吃了。 这肉龙用炒熟的酱五花肉丁做馅料,味道好极了。 九阿哥素来爱吃,每次不用就着菜,都能吃不少。 四阿哥见他念叨着养生,结果却是“叶公好龙”的,只吃了一口就撇开,也是无语。 同荤香扑鼻的肉龙相比,这榆钱糕倒是合了四阿哥的口味儿,四道小菜也荤素适宜。 兄弟两个就没有继续说话,将午饭用了。 九阿哥想起一件事,道:“四哥,三哥要摆酒,那咱们是不是要送礼?这个怎么送呢?” 三十七年那一拨皇子出宫开府的时候,九阿哥已经送了一圈礼。 当时不算是封爵礼,是温锅礼。 这是第二回了,他觉得有些亏。 四阿哥想了想,这兄弟之间还真没有送第二回的先例。 可是旁人也没有二次封爵。 四阿哥就想了想,道:“前阵子雅尔江阿袭爵,各府也送了贺礼过去,就按照那个减等吧!” 三阿哥是哥哥,他们当弟弟的只有敬着的,场面得给抬起来,不能拆台。 九阿哥也晓得没有空着手赴宴吃酒的道理,倒是不大记得自己给简亲王府那边是怎么随的人情,打算回府以后问问自己福晋。 这就是人情往来了。 等到下午回府,九阿哥就跟舒舒问起此事,道:“雅尔江阿袭爵,咱们送了多少贺礼?” 舒舒想了想,道:“四百两银子……” “这么多?” 九阿哥觉得牙疼,道:“感情爷的爵俸,还不够送几家礼的!” 舒舒道:“那是亲王府,京城拢共也没有几家,这承爵又是不亚于婚丧嫁娶的喜事,咱们都是随的其他人家的例。”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那郡王府减等,二百两够了?” 舒舒点头道:“平郡王承爵,就随的二百两贺仪。” 九阿哥举一反三,道:“那这回爷封贝勒,就是一百两贺仪了?” 舒舒想了想,道:“寻常宗室差不多按照这个来,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应该会多些。” 那两位是亲叔伯。 都是一样的侄儿,不好因初封爵位高低就给不同的贺金。 听说三十七年那次,两个王府给皇子开府的贺金都是一样的,只是直郡王府那边多了两样摆件。 当时皇子开府时,已经是十一月,三阿哥的郡王成了贝勒,跟下头的弟弟们一样了。 九阿哥跟舒舒道:“怪不得保泰平日里在大家面前底气十足,他是亲王世子,往后亲王稳了的,反倒是皇子这么多,可未必能个个是亲王!” 早先还不觉得爵位高低有什么,眼下只看着贺金多少,就有了区别。 直郡王府还罢了,诚郡王那边,三阿哥还叫人不放心。 回头别将他那个姓甜、还是姓酸的格格请封侧福晋,那样的话,往后她就能跟其他皇子福晋平起平坐。 舒舒道:“不着急,皇上素来护短,过了十年八年,二次晋封皇子了,爷的爵位就上来了。” 九阿哥从袖子里掏出上午写的那张纸,道:“回头要挑甲了,还要补几个侍卫,爷寻思着给曹顺、富庆、春林升二等侍卫,给邢江补三等侍卫……” 贝勒府可以有十个侍卫,二等侍卫四人,三等侍卫六人。 之前府里是两个二等侍卫,黑山跟额尔赫,五个三等侍卫,富庆、曹顺、桂丹、桂元、春林,一个候补侍卫邢江。 黑山如今在正红旗随旗行走,卸了皇子府的侍卫。 舒舒听了,有些意外道:“桂元不升么?” 这几年桂元挂着侍卫,可是内外一起抓,办差很精心。 外头皇庄每季巡庄,也是桂元跟福松穿插着来。 九阿哥道:“还有两个散骑郎的缺,也是从四品,那个给桂元一个……” 舒舒没有意见,只道:“二等侍卫不留一个缺么?那回头佐领人口里选出来的侍卫,就没有了上进的余地?” 九阿哥摇头道:“不留,曹顺他们也都当了几年差了,至于后头的新人熬着吧,熬个三、五年的,额尔赫跟富庆资历到了,也该挪地方了。” 九阿哥心中有数,舒舒就没有再说旁的。 额尔赫跟富庆,一个是领侍卫内大臣的儿子,一个是大学士的儿子,小小的贝勒府,只是两人熬资历的地方,确实留不长久。 等到用了晚膳,夫妻两个就开始拟请客的名单。 之前往来的亲戚不必说,都在邀请之列,除此之外,就是正蓝旗的宗室。 夫妻两个挨个数正蓝旗的宗室,不由面面相觑。 信郡王府与旁支几家贝子府、国公府,嗯,关系不大好与没有往来。 安郡王兄弟几家,没有往来。 勇壮贝勒后裔的几家公府与将军府,素来没有往来。 数了一圈,竟然只跟恭亲王府有人情往来。 九阿哥迟疑道:“能不能不请?” 夫妻两人都不爱应付生人。 舒舒道:“爷说呢?” 九阿哥道:“请,不请收不到贺金还要落下不是,都写上……” 舒舒也是这个意思。 九阿哥辈分在这里,这些正蓝旗宗室都是没有出五服的宗亲长辈,早先不下旗的时候,可以不打交道,眼下却不好失礼,否则是他们不对,显得倨傲,目中无人。 只是这样闷头写,难免有遗漏的。 舒舒就道:“明儿我去拜访恭亲王婶,跟他们问个礼单再拟吧?” 尤其是勇壮贝勒的儿孙,还有安郡王府跟信郡王府的旁支,许多亲戚压根没有听说过,往后少不得打交道 九阿哥道:“你别折腾了,爷明天中午过去一趟……” * 今天先这样,明天倒倒时间,^_^。 第一千六百一十七章 开口 次日九阿哥不单去了一趟恭亲王府,还去了一趟都统府。 恭亲王府这里抄录的是正蓝旗的宗室名单,都统府那边则是正红旗的宗室名单。 正红旗宗室虽然都是礼烈亲王后裔,可是已经传承到第六代,除了康亲王府跟顺承郡王府,还有两府旁支的若干公府与将军府。 正红旗那份,他就直接给十阿哥了。 这是因自己的缘故,想到了十阿哥。 十福晋是个不操心的,九阿哥怕十阿哥疏忽了,就直接操心在前头了。 十阿哥出身高,始封也高,越是如此,越是当谨慎,省得被人挑出错来。 再说了,十阿哥一个人在正红旗,势单力薄的,还是和气为要。 否则得罪一家,就是得罪一窝子。 十阿哥接了这宗室名单,竟是说不出话来。 自己九哥最是不耐烦这样人情往来,如今却这样周全。 九阿哥看着他道:“往后日子还长着,无缘无故的没有必要得罪他们,总要面上过得去,咱们也不能老是皇子……” 最后一句,压低了音量。 等到他们不是皇子,就成了寻常宗室,到时候真要说起来,还比不过这些老牌子王府。 这些开国功王之后,手中握着的佐领数是他们的数倍,家底也丰厚,且又是不降袭的。 他们是皇子底气足,可是到了儿孙那一辈,就未必有分量了。 只看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的阿哥就晓得,在功王跟前,皇侄压根就不算什么。 就是裕亲王与恭亲王两个,真要论起来,对上功王也要靠后。 私下里这叔伯称呼着,可到了朝廷之上,排位都是固定的。 十阿哥点点头道:“九哥放心,我会好好派帖子的。” 有了名单,两府的请帖也就预备上了,安排侍卫往各府派了一遍。 不管是哪一家的帖子,都没有落下八贝勒府。 要知道八阿哥万寿节时露面来着,也是宣告自己病愈的意思。 如此,要是不给八贝勒府派帖子,倒像是瞧不起八阿哥了。 至于帖子过去,八阿哥出面不出面,那就是八阿哥的事了…… * 八贝勒府,书房。 八阿哥看着眼前的三个帖子,两个郡王府,一个贝勒府。 郡王府啊…… 十阿哥封郡王没有什么意外的,府邸规制跟侍卫安排,本就是按照郡王来的。 三阿哥的郡王…… 八阿哥生出不平来。 入值南书房算什么功劳?! 不过是皇父偏心罢了。 荣嫔没有大罪不会封宫,可是也只是降妃为嫔,一应供给还是妃位供给。 还有荣宪公主与三阿哥,也是打小在皇女皇子中受偏爱。 他抬头看着对面坐着的富察氏,道:“贺仪预备好了么?” 富察氏颔首道:“预备好了,三家都是二百两银子。” 八阿哥处的人情册子,都是八阿哥自己管着。 他摇头道:“少了,那是对外人的份子,两家郡王府再加两样摆件吧!” 富察氏点头道,记了下来。 她其实想要问一句,八阿哥赴宴不赴宴。 可是眼见着八阿哥不提这个,也就心中有数了。 这位是要去的。 等到回了东跨院,富察氏摸了摸额头。 八贝勒府竟成了困局,八阿哥的心乱了。 她这个侧福晋,还得硬着头皮出门交际…… * 转眼,几日匆匆过去,到了三月二十六,诚郡王府宴客的日子。 舒舒跟九阿哥算是来的早的,可是下车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这是请了多少客? 许久不见这样热闹。 诚郡王府前的马路上,车马排到了街口。 舒舒都有些不确定了,小声问九阿哥道:“咱们的帖子是不是派少了?” 九阿哥迟疑道:“许是镶蓝旗宗室更多?” 他们是跟十阿哥夫妇一起来的。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夫妇也下了马车。 舒舒看到了顺承王府的旁支,跟九阿哥道:“这里位于正红旗地界,应该是将正红旗的王公也请了……” 三阿哥府的长史在门口迎客,见九阿哥跟十阿哥来了,忙上前请安,又招呼嬷嬷引舒舒跟十福晋进去。 九阿哥跟十阿哥看着郡王府的大门。 要知道,这郡王府大门的门钉跟贝勒府门钉数目不一样。 几日功夫,这边已经换好了大门,门钉数也全乎了。 兄弟两个就跟着长史进了客厅。 客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有就近住的大阿哥、康亲王跟顺承郡王等人,还有宫里住着的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 九阿哥跟十阿哥与众人见过,就坐下说话。 还有几个眼生的国公跟将军。 九阿哥见状,低声问十阿哥道:“那些是镶蓝旗的宗室,还是正红旗的?” 十阿哥看了几眼,见那几个人跟大阿哥说话的时候多,跟康亲王与顺承郡王说话的时候少,道:“应该是镶蓝旗的,瞧着跟那两位王爷不大熟……” 镶蓝旗的宗室也比较简单,除了大阿哥跟三阿哥之外,其他都是太祖胞弟舒尔哈齐的后裔,总有传下来大大小小十来支,除了简亲王这个和硕亲王之外,还有国公与将军府若干。 九阿哥移开眼。 怪不得皇父要限制宗室爵位。 可真能生。 之前没有人情往来不晓得外头有这么多国公府与将军府,这一有了人情往来,才发现一个旗色儿之下,大大小小的王公将军有大几十家。 就算上三旗少些,可是八旗都算上,也有几百家。 这要是不限制,只这爵俸开支,就要翻几倍。 连九阿哥、十阿哥两个住在宫外好几年的皇子都看着这些宗室眼生,更不要说住在宫里的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就拉了十二阿哥过来,挨着九阿哥跟十阿哥坐了,好奇道:“九哥,四哥呢?” 九阿哥道:“四哥早上去户部了,应该是从衙门那边过来,四嫂好像跟五嫂约好了一起过来。” 十三阿哥小声道:“这就让干坐着?会不会太失礼了?” 这就是客人多的坏处了。 三阿哥应接不暇,郡王府也没有其他有份量的陪客。 他们是亲兄弟,不挑这个礼儿,可是瞧着下头的客人,不少都不自在。 九阿哥也觉得有些别扭,道:“是不大对,该安排戏班子的,大家看戏吃茶,也就没有这么别扭了……” 正说着,三阿哥带了几分急色过来了,额头汗津津,瞧这样子,也是急了。 大张旗鼓地请客,这招待不好,回头也叫人看笑话。 他就看着大家,抱拳躬身道:“我这里忙不过来了,各位弟弟帮衬则个,给陪个客,回头你们请客,三哥也给你们跑腿。” 众人都起来了,听了这话,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笑道:“瞧三哥您说的,见外了见外了,这怎么个陪客法?” 三阿哥道:“九弟帮我招呼下镶蓝旗的国公将军跟董鄂家客人,那也是弟妹的外家跟娘家人,都是姻亲;十弟这里帮我招呼正红旗的宗亲,十二弟跟十三弟两个帮我陪下裕亲王府、恭亲王府的阿哥与庄亲王府的旁支……” 都是兄弟,就是搭把手的事儿,众人也没有托大,各自招呼人说话去了。 少一时,陆陆续续都有客人过来。 四阿哥跟五阿哥也到了,就被三阿哥拉着,陪着几位亲王与郡王与辈分高的老国公说话。 等到七阿哥跟八阿哥在郡王府门口碰上,一起过来时,客厅里已经井井有条。 除了镶蓝旗跟正红旗宗室之外,宗室客人还有安郡王跟苏努贝子。 这两人如今打理宗人府,跟各府都少不得打交道。 七阿哥姗姗来迟,大家已经习以为常。 同为兄弟,平日里人情往来也走动,可是也只是走动罢了,七贝勒府跟谁家都不大亲近。 八阿哥的到来,却是使得屋子一静。 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等人都起了,十阿哥也拉了九阿哥一把,跟着起来,给八阿哥腾位置。 三阿哥见状,打量八阿哥两眼,道:“瞧着气色不错,也当多出来走走……” 关于八阿哥的传言,这年前年后可编排出花来了。 庄亲王本在上坐,跟着恭亲王与安郡王说话。 见了八阿哥过来,他若有所思。 要知道他只是没有儿子,可女儿生了好几个。 八阿哥可好,大婚好几年了,一儿半女都没有。 空穴未必来风。 外头说的那些话,保不齐真有几分是真的。 安郡王看着八阿哥,则有些发愁。 儿子再错,那也是儿子,八阿哥出来交际,御前还能专门呵斥不成? 可是儿媳妇就不同了。 宝珠那边,没有转机之前,彻底出不来。 除非……有子…… 宝珠的容貌已经恢复,身子也可以精心调理。 安郡王忍不住看了眼八阿哥胯下,他倒是盼着传言都是假的,否则的话,就没有转机了…… * 后厅里,女客也到的差不多了。 宗室为主,还有少量的姻亲。 董鄂家作为三阿哥的岳家,也来了好几个女眷,除了公夫人带了两个妯娌之外,就是觉罗氏这个伯夫人。 舒舒见状,就过去陪客。 结果被觉罗氏带着,见了一圈的亲戚。 镶蓝旗这里都是觉罗氏的族人,而且还是长辈居多。 舒舒高外祖父阿敏是老庄亲王的次子,下头除了简亲王府这个嫡支传承之外,还有一堆小儿子传承下来。 如此一来,觉罗氏本身就成了小辈,舒舒跟这些亲戚也差着岁数。 不过到了正红旗宗室跟前,这舒舒的身份又有了逆转。 舒舒跟觉罗氏是辈分高的,不少国公夫人跟将军夫人都是小辈。 不管是长辈,还是小辈,谁还到舒舒这个皇子福晋前拿大不成? 大家都客客气气的。 倒是舒舒这里,现学现卖,拉着十福晋,将正红旗这些国公夫人、将军夫人介绍了一遍。 这些人也晓得十阿哥下了正红旗,往后少不得打招呼,对十福晋也颇为亲近。 不提皇子福晋的身份,只说这郡王福晋,在正红旗宗室里也排在前三了。 还有谁不晓得十福晋名下有个日进斗金的洋货铺子呢? 如今京城越来越流行洋货,平日里穿的用的,都要沾一两件洋货才气派,大家也乐意结这个善缘…… 三福晋见状,后知后觉,就有些不大乐意,跟四福晋道:“瞧瞧,拿我的地界做人情呢!” 四福晋道:“在您这里客气,您就高兴了……” 第一千六百一十八章 赏赐 三福晋的刻薄跟小气,也就好意思在四福晋面前露上一二,当着其他长辈跟妯娌的面,就只有夸的,道:“瞧瞧我这妹妹,明明是小妯娌,倒是有嫂子的做派,在娘家的时候就是,父母娇宠着,也从不淘气,对弟弟们都极好,素来会照顾人。” 庄亲王福晋本就喜欢舒舒,这会儿跟着赞道:“要不是这样好,太后娘娘也不会挂在嘴边老夸,对长辈孝顺,待下头的妯娌体贴友爱,是个好孩子!” 恭亲王福晋也跟着道:“是啊,还是皇上眼光好,挑出来的皇子福晋都是个顶个的出色,九阿哥早年多淘气,如今周全的都不敢认了,前儿去我们府,还巴巴地带了一篓子河虾跟几包藤萝饼,咱们这样的人家,不缺几口吃食,难得的是这份孝心!” 庄亲王福晋点头道:“是啊,这福晋娶的好,连带着阿哥都成人了,怎么叫人不爱呢!” 今日过来不少女眷,可多是平辈跟晚辈,倒不好意思说九阿哥什么。 还有安郡王福晋跟苏努夫人是排得上的长辈,可是两人都是隔得远的,往来也不多,就都含笑听着。 舒舒给十福晋介绍了正红旗的女眷,就回座位上听着了,正好听到三福晋夸自己,就只做腼腆状。 不过尴尬的不行,这几十双眼睛盯着自己,还有大半不熟的,看得人难受扒拉。 旁人见她如此,就多移开眼。 倒是康亲王福晋跟顺承郡王福晋,有意无意地打量舒舒。 舒舒既察觉了,就望过去。 这两人都是去年的秀女,年岁比舒舒小两、三岁。 前者还罢了,没有什么矛盾;后者曾经为了郡王那些庶弟庶妹的嫁娶银子,去过皇子府找伯夫人,跟舒舒有过不快。 舒舒心里还记着,对方客气还罢,要是没事找事儿她也不惯着。 康亲王福晋带了腼腆,道:“额涅前两天还念叨表妹……” 舒舒就道:“之前孩子拴着,不怎么出门,我也想姑母了,后个摆酒,正想要接了姑母过去孝敬一天。” 虽说寡妇不怎么参加宴饮,可是贝勒府还有伯夫人在,太福晋已经应了帖子,说好了后儿个过去,姑嫂团聚半天,也看看几个侄孙、侄孙女。 康亲王福晋笑着点头道:“额涅也想大格格了,盼着过去呢。” 顺承郡王福晋见两人有说有笑的,面上也带了热络,道:“我们王爷也念叨姑母呢,盼着过去给姑母请安。” 伸手不打笑脸人,舒舒就点头道:“那嫂子多过来坐坐,阿牟肯定欢喜……” 三福晋招待客人,比三阿哥想的周全。 中堂也好,东西屋也好,她都叫人支了牌桌。 如此一来,等到客人差不多了,也不用干坐着熬开席,直接请上了牌桌。 长辈福晋还有平辈的亲王、郡王福晋,就都请到牌桌上。 剩下同辈妯娌跟晚辈,就预备了干果跟鲜果什么的说话。 旁人还罢,直郡王福晋还是头一回应付这么多宗亲长辈,难免有些放不开手,行事就有些拘谨。 四福晋厚道,见状就将大福晋推在前头,也细细地解释各家的亲戚往来。 除了是宗亲之外,这些福晋与夫人有不少是八旗著姓,私下里又有其他亲戚。 庄亲王福晋虽无子,可却是太宗皇帝外孙女,皇上的亲表姐,太后跟皇上素来亲近这一位,要恭敬着。 就比如苏努的四继夫人,就是出自他他拉氏,是五福晋的族姑母。 简亲王福晋,也是瓜尔佳氏,只是不是太子妃那一支,但也是同族。 显亲王福晋出身汉军,不过娘家额涅是宗女,否则也不会指了亲王福晋。 八旗联络有亲,不外如是。 大福晋仔细记了,拉着四福晋的手,眼中多了感激,低声道:“幸好有弟妹在,要不我怕是要露怯。” 四福晋也不居功,道:“不过是啰嗦几句,就算是我不说,大嫂回头也慢慢熟悉了。” 一场宴请,就是吃吃喝喝,热闹了大半天。 舒舒本还悬着心,因为这几年下来,像这样大规模的宴请就容易出事故。 希望今日太平。 看着倒还好,大家上门做客,没有说非要做恶客。 女眷这里的气氛很不错。 说得上话的女眷中,只有一个八侧福晋显得有些跟大家格格不入。 可是她毕竟是贝勒府侧福晋,见着贝子夫人都要行平礼的,见了国公夫人、将军夫人都要受礼,大家也都客客气气的。 到底是皇上指的皇子侧福晋,这一位跟那种出身包衣“母凭子贵”请封的侧福晋还不一样。 况且富察家底气十足,富察家几兄弟都是皇上心腹重臣,谁好好的给她没脸? 那不是得罪人么? 旁人都留心安郡王福晋的反应。 安郡王福晋倒是大大方方地拉了富察侧福晋的手,道:“是个周全的,前阵子你们福晋打发嬷嬷过来王府请安,都是不停地赞你,是个能干的……” 说着,她将手上的青玉镯子脱下来,给富察侧福晋戴上,道:“你跟八爷往后也记得常往王府来,都是自家人,不必外道。” 长者赐,不可辞。 富察侧福晋就屈膝谢了,道:“八爷也常提王爷跟福晋,只是前阵子他病着,才没有出门。” 安郡王福晋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眼下好了,天气暖和了,八爷的病也好了。” 两人亲亲热热的,旁人还罢了,晓得安郡王府跟八贝勒府是撕巴不开的。 正蓝旗那么多王公,安郡王自己兄弟的爵都连削带革的,跟八贝勒府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只是…… 九阿哥也下了正蓝旗,安郡王府却没有拉拢人的意思…… 大家看在眼中,各有思量。 三福晋挑眉,心里有数。 在八阿哥与九阿哥之间,安郡王府只会选择八阿哥。 就算安郡王府选九阿哥,也不顶用。 九阿哥跟八阿哥两个,早就撕破脸了。 九阿哥夫妇连八阿哥都不搭理,能搭理安郡王府才怪。 倒是十二福晋,看着安郡王府对自己姐姐热络,怪别扭的,总觉得假。 可是赶上这一回皇子下旗,她也从十二阿哥那里晓得了一些皇子下旗的事情。 八旗制度的缘故,对外的时候都是按照旗色分的。 皇子下旗成了宗室,就少不得与本旗王公打交道。 自己姐姐既是代表八贝勒府在外交际,那就少不得跟正蓝旗的宗室女眷打交道…… * 前头宴客厅,酒席已经摆上了。 三阿哥今日开怀,酒杯举的也殷勤,不仅先敬了一圈亲长,就是下头来敬酒的,也都是一口闷了。 一来二去,他就喝了脸红脖子粗的。 憋屈了几年,今日他总算是心里爽快了。 这辛辣的酒水,似乎也带了甘甜。 大阿哥见状,就对后头敬酒的人摆手,道:“行了,今儿诚郡王喝的差不多了!” 排在后头的是,都是国公、将军之类的,见大阿哥开口,也不强求。 倒是三阿哥,酒兴正浓,举了酒盅,笑道:“大哥,没事儿,我没喝多……” 这倒不是假话,他这两年没有酗酒,却是私下练了酒量的。 大阿哥见他眼神还算清明,站着也挺稳的,就没有再拦着。 三阿哥举着酒盅,笑着听着一个国公的道贺。 这会儿功夫,就有人急匆匆进来,到三阿哥身边道:“主子,太子爷打发人来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三阿哥眨了眨眼,笑道:“哦,太子二哥打发人来给爷贺喜了?那人呢,怎么还不迎进来?” 那人脸色有些僵硬,道:“那侍卫大人不肯进来,在院子里等主子出去……” 三阿哥脸色更红了,看了一圈宾客。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好说什么。 太子是君,三阿哥是臣,这人不进来,这送的不是贺仪,是赏赐。 四阿哥见气氛僵持,跟五阿哥对视一眼,兄弟两个起身,扶了三阿哥胳膊,让他坐下。 四阿哥道:“三哥醉了,先坐下歇歇,我们出去瞧瞧……” 五阿哥也道:“是啊,交给我们就是……” 三阿哥却是笑了,红着眼圈,推开两人的胳膊,道:“那多不恭敬,既是太子爷的赏赐,还是亲自去领才恭敬……” (本章完) 第一千六百一十九章 其中深意 院子里,太子的属人明升也是满心不自在。 他实在不明白太子打发自己过来的用意,是要给诚郡王下马威? 可眼下这么多客,不仅八旗王公在,其他皇子也都在这里,物伤其类,对毓庆宫能亲近起来? 只是他是奴才,只有听主子吩咐的,就只能板着脸在院子里站着。 三阿哥脚步匆匆地出来,后头还跟着四阿哥与五阿哥。 其他人都在屋子里没有出来。 太子也只是太子,又不是御前来人,不用大家兴师动众。 再说,还要顾及三阿哥的体面。 三阿哥脸上带了笑,认出明升来,道:“怎么是你跑腿了?我倒是要瞧瞧,太子爷预备了什么赏赐?” 这会儿功夫,他已经压下愤怒,面上如常。 明升从后头人手中拿了个一尺见方的锦盒道:“这是太子爷给王爷预备的赏,贺三爷晋郡王……” 三阿哥看着明升笑了,道:“还真是天大的体面,太子爷还能想起给我预备东西,是什么稀罕物……” 说着,他从明升手中接了锦盒。 分量不轻,三阿哥神色顿住,难道是自己误会了? 太子爷真送了好东西? 只是太子素来端着身份,毓庆宫的人也倨傲,眼前这奴才将贺仪说成了赏赐? 三阿哥打量明升神色。 明升头皮发麻,想起太子的吩咐,道:“三爷还是打开瞧瞧,确认无误,奴才好回去复命。” 他这一说,不单三阿哥稀奇,连带着四阿哥与五阿哥目光也落到锦盒上。 是什么奇珍异宝不成? 四阿哥觉得古怪。 外头不少闲话说太子不好的,可大半是以讹传讹,小部分是夸大。 可是有一点没有说错,太子爷的傲气在骨子里,不是轻易能低头的。 去年太子跟三阿哥因马车出事的缘故生了嫌弃,这一年多也没有和解的意思。 今儿这东西赏的莫名其妙。 五阿哥则是想着后日是九贝勒府请客,不知道太子爷是只预备了诚郡王府这边的赏,还是都预备了。 三阿哥听了明升的话,想将手中的锦盒丢开了。 不会是藏了害人的机关吧? 见五阿哥眼巴巴地瞅着,三阿哥就将锦盒递给他怀里,道:“五弟抱着,我轻点打开,别摔了……” 五阿哥赶紧抱着,道:“那您动作轻点儿……” 三阿哥打开锦盒,看着里面的东西怔住。 巴掌大的玻璃瓶子,总共是四支,里面是以假乱真的粉色蔷薇绢花。 赏蔷薇花露?! 三阿哥望向明升,道:“这是太子爷赏我的?你这奴才没拿错东西吧?” 四阿哥与五阿哥在旁看着,也都诧异。 这看着像是女眷用的。 明升摇头道:“就是这个,太子爷叫人专门给三爷包起来的!” 三阿哥的笑容淡了。 虽说这样一瓶西洋花露的价格是寻常人家一年的耗费,能值三、四十两银子,可是对于皇子来说,也不算什么稀罕物儿。 四瓶花露,往多说也就是一百多两银子,还不如寻常宗室给的贺仪。 就是他名下的佐领、侍卫等,给预备的喜敬也不止这些。 三阿哥就合上了锦盒,摸着太阳穴,道:“明侍卫辛苦,这赏我收了,眼下有客,回头到西花园,我再去给太子爷谢恩……” 太子爷是不是精穷了?! 送不起礼就别送! 折腾一回,不知道打哪里翻出来的东西糊弄人! 三阿哥之前是三分气,眼下成了七分了。 这是没将他这个三阿哥当回事儿,旁的王公府里有喜事,太子敢如此?! 这样想着,三阿哥就没有给明升预备茶封的意思。 不过是个二等虾,就因为在毓庆宫挂了尚茶,出来就狐假虎威的,不是个东西。 五阿哥抱着锦盒,看着也带了纠结。 不管是太子赏臣子,还是哥哥赏弟弟,给预备这种女人用的东西? 这是不是讥讽老三不像个男人? 四阿哥则是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也在猜测太子的用意。 这蔷薇香油,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明升空着手离开,想着三阿哥的脸色,心里也不痛快。 不管东西贵不贵重,都是太子爷的赏,三阿哥哪有挑剔的道理? 况且对于皇家手足来说,越是赏这些适用的小物件越能彰显亲近,直接叫人送银封过来才是疏离。 可惜的是,太子这份心意,三阿哥不像领情的样子…… 三阿哥吐了口浊气,望向那锦盒。 五阿哥道:“叫人好好收了吧,也是好东西,等到下个月热了正好用。” 不单可以熏衣服,还可以熏蚊虫。 三阿哥接了过来,嘴角带了讥讽,道:“先不收,拿过去叫大家好好见识见识,难得太子爷赏了一回……” 客厅里,大家也都在担心三阿哥。 大阿哥犹豫着要不要起身,三阿哥平时看着笑嘻嘻的,可是发起脾气来也莽撞。 九阿哥则是跟十阿哥小声道:“太子爷什么意思啊?大喜的日子,非要给人添堵,还‘赏’,叫人两跪六叩不成?” 按照国礼,在朝会上大家正式拜见太子,要两跪六叩。 倒是行家人礼的时候,按照长幼来,太子给诸叔行四拜礼,给同辈兄长行两拜礼。 区别是,诸叔伯可以坐受拜礼,兄长就只能立受了。 十阿哥也摸不清太子为什么抽风,眼下人多眼杂的,不好点评,就道:“许是下头人误会了。” 说着话,三阿哥雄赳赳地进来。 大家的目光就都落在他怀中的锦盒上。 他直接将锦盒放在自己的座位上,对着东边的几个长辈亲王、郡王道:“倒是难得的好物件,是四瓶西洋花露……” 说着,他拿了两瓶,递给大家传看。 庄亲王坐在首位,看着这个,带了嫌弃,望向三阿哥的目光,就有些古怪。 外头说太子有断袖之癖,不会三阿哥也染了那臭毛病吧? 恭亲王看着这样子眼熟,仔细看了两眼,望向九阿哥道:“这是广州海关贡的么?瞧着花露瓶子倒还是早年的样式……” 他早年也打理过内务府,只是没有挂内务府总管,只分管部分事务。 九阿哥这边,花露瓶子正好也传到他上首的八阿哥处。 八阿哥拿着瓶子,正看的仔细。 九阿哥探身看了两眼,对恭亲王摇头道:“不是,广州海关这两年贡上的花露没有蔷薇香,有苏合香、锡兰肉桂香跟法兰西玫瑰花露……” 恭亲王点头道:“那就是前些年的老物件,早年广州海关入宫的香,就有蔷薇花露,也是好东西了。” 再是好东西,也有些不合时宜。 大家见状,各有思量。 八阿哥神色幽暗,握着那花露瓶子,想着前年大前年自己从太子处得的赏赐。 就是蔷薇花露。 太子那个赏赐,还有其他用意? 八阿哥脑子有些乱…… 一顿饭,吃到未正。 大家各有差事,也就散了。 九阿哥扶了舒舒上了马车,说了太子爷叫人送赏之事,道:“难道选的是应季的东西,正好夏天用得着?不会后个儿给咱们也赏几瓶这个吧?” 舒舒听着奇怪,道:“三爷平日里用花露?” 男人熏香不稀奇。 九阿哥一年四季舒舒也给他预备香包,只是没有预备花香,多是预备木香,檀香、松香等。 夏天的时候,就是薄荷香。 这男人用花露,总觉得怪怪的。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三哥就是铁公鸡,哪里舍得花这个闲钱……” 舒舒觉得太子应该另有用意,就是不知道三阿哥是不是心中有数了。 九阿哥想起了席面上庄亲王的反应,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庄亲王瞧见这花露瓶子嫌弃的不得了,哈哈哈哈,脸上褶子都多了几道,看着三哥眼神都不对了……” 舒舒听着,汗毛都起来了。 可真敢想。 九阿哥又想起了恭亲王的话,随口道:“王叔的意思,这个瓶子跟内务府早年的花露瓶子相似,早年广州海关贡过差不多的花露……” 舒舒却是听了进去。 早年广州海关往宫里贡过这个? 早年…… 太子是用这个说“早年”么? 她看了眼九阿哥道:“恭王叔管内务府的时候差不多是什么时候?” 九阿哥想了想,道:“应该是在宫里的时候,王叔是十年封的亲王,十四年出宫开府,就是那个中间……” 等到出宫下旗后,恭亲王就不好插手宫中事务了。 舒舒想着这个时间段,大阿哥与太子已经出生,三阿哥还没有出生,宜妃与温僖贵妃还没有入宫。 不管涉及什么宫廷秘事,都牵扯不到九阿哥跟十阿哥头上。 只是太子拿这个蔷薇花露,真是“提点”三阿哥么? 还是另有用意? * 清溪书屋。 康熙听着赵昌的禀告,面上阴沉,好一会儿吩咐赵昌道:“传太子过来!” 赵昌应着,下去传人。 “混账东西!” 康熙拍着炕桌,脸上多了愤怒。 太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当着诸叔伯兄弟,拿着蔷薇花露“赏”人? 这是赏人么? 三阿哥眼下混沌着,以后呢? 要是事情揭开,兄弟两个往后如何相处? 这是在提醒他这个汗阿玛…… * 下一更,明天中午 (本章完) 第一千六百二十章 惊闻 太子坐着肩辇到了清溪书屋外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天色幽暗。 起风了。 虽是春末,可早晚还是有些阴凉。 太子不仅身上没有热乎气儿,心里也凉飕飕的。 终于到了要说清楚的时候么? 虽说他晓得揭开此事,皇父会不痛快,却不想这样含糊着。 等到赵昌进去禀告后再出来,就躬身请太子进去。 太子路过赵昌,进了清溪书屋。 屋子里掌灯了。 康熙看着太子,面上不似往日和煦,而是多了凝重,眼神中带了几分探究。 “儿臣请汗阿玛安……” 太子见了康熙的反应,打着千儿,声音也不热乎。 康熙挑眉道:“你当晓得朕找你是为什么?” 太子抬起头,直视康熙的眼睛,道:“儿臣还糊涂着!” 康熙黑着脸道:“糊涂?糊涂你叫人定制了蔷薇花露,又选了今天的日子,专门给三阿哥送去?” 太子没有回答,反问道:“儿臣不该糊涂么?那儿臣应该明白什么,明白汗阿玛‘家和万事兴’?还是明白汗阿玛待妃嫔的宽容,待三阿哥的疼爱?” 康熙听出他的讥讽,脸色更黑了,道:“只想到这些?既喜欢自作聪明,怎么不追根溯源?” 太子脸色也不好看,看着康熙,却是难掩愤怒,道:“汗阿玛这是意有所指?是荣嫔指控了什么,您就尽信了?” 他能容忍皇父偏心,却不能容忍荣嫔往亡母身上泼脏水。 康熙看着太子,心中生出无奈来。 他想要保全的,从来都不是荣嫔母子。 可眼下太子如此,已经想偏了,不容他再含糊下去。 他看着太子道:“三十八年正月,朕为什么赐死索额图?” 太子:“……” 都过去三、四年了,为什么提索额图? 康熙接着说道:“索额图心怀叵测,却也是有功之臣,擒鳌拜、平三藩、三征噶尔丹,都有索额图的功劳,若没有惊天大罪,朕怎么会处死他?” 太子听着有些乱,可还是坚持道:“索额图就算犯了大过,死有余辜,也牵扯不到儿子额涅身上吧?” 康熙看着太子,道:“坤宁宫服侍过你额涅的老人,已经没有几个在世的了,除了老病之外,不少都是死于意外。” 太子攥着拳头,眼神多了几分倔强,道:“汗阿玛到底查出了什么?额涅十来岁就入宫,就算身边人有不当之处,也未必是额涅的吩咐……” 当时元后是以皇后之礼入宫,陪嫁的嬷嬷跟家下使女都是赫舍里家的安排。 康熙脸色平淡,道:“是啊,朕也这样想,所以只处死了索额图。” 至于索额图那两个年长的儿子,那是索额图自己叫人勒死的,为的不过是怕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只看索额图灭口的爽利,就晓得他并不无辜。 太子从来不是笨人。 他小时候也是常往钟粹宫去的。 说句实在话,荣嫔算是太子的半个养母。 圣驾不在宫里的时候,或是政务繁忙的时候,他就由荣嫔照顾。 太子晓得好赖,荣嫔当时照顾他有私心,不过也尽心尽力,并无怨愤。 怨愤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迁怒到他身上? 荣嫔…… 康熙十三年五月之前,夭折三子…… 太子看着康熙,面上带了恳求道:“汗阿玛,当时夭了皇子的不单是荣嫔,还有其他人,这样臆测之罪,怎么能安在额涅身上?!额涅也殇了嫡皇子,儿臣也殇了胞兄……” 康熙看着太子,目光有些悠远,道:“坤宁宫库房的卷宗就在内务府,那几年荣嫔所用蔷薇花露,确实是你额涅赐下,宫里独一份……” 太子脸色泛白。 所以不是荣嫔抢了他额涅喜欢的蔷薇花露,是他额涅故意将蔷薇花露赏了荣嫔? 太子的脑袋要炸了。 荣嫔在额涅薨了次年生的长生阿哥也病病歪歪的,两、三岁就殇了,可是后头生的三阿哥,却是结结实实的,长大了也比寻常皇子魁伟。 那是因为,没有了蔷薇花露的缘故么?! 自己房事力有不及,荣嫔接二连三地丧子…… 荣嫔是“以牙还牙”? 太子说不出话来。 他再傲慢,也晓得是非黑白。 这谋害的哪里是嫔妃呢? 是皇家骨肉! 死了一个索额图平息此事,已经是大事化小。 他喃喃,看着康熙带了期待,道:“过去这么久了,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他嘴里这样说着,自己都没有信心。 实在是宫里的皇子夭折,有一个分水岭。 那就是自己出生之前,还有出生之后。 自己出生之前,总共有六个皇子,除了落地就抱出宫的大阿哥之外,其他五人都幼殇。 在自己出生之后的皇子,有二十二人,幼殇的只有五人,各有缘故。 太子的心有些乱。 康熙揉了揉额头,道:“朕将荣嫔封宫,就是不想要揭开此事,否则到时候,容易引人非议,荣嫔胆子小,不会告诉三阿哥与荣宪的,此事你心里晓得就是了。” 太子看着康熙,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他只是想在御前揭开荣嫔害人之事,并没有想到外头张扬去,否则让人想到毓庆宫的子嗣状况,就是引火上身。 只是皇父晓得这么多,那毓庆宫的脉案还能瞒过御前么? 皇父是怎么看? 真想要培养三阿哥做个储君候选? 太子本猜疑这个,才生出怨愤来,眼下却不晓得自己还有没有资格恨了。 康熙也有些惆怅,在他心中,元后是伙伴,也是无可替代的亲人。 登基初年,地方不安,朝中局面也紧张,少年夫妻两个并没有享受到权势,反而战战兢兢的。 当时夫妻两人不说举世皆敌,也差不多了。 康熙是庶子登基,生母位份不高,宗室王公并不臣服。 元后也不容易,她是庶房格格,赫舍里家又少了军功,当时宫里既有在宫里待年的蒙古格格,还有八旗勋贵送进来高门贵女。 夫妻两人彼此依靠,相互扶持,才一点点的扭转了局面…… 想到此处,康熙看着太子,少了几分宽和,也多了几分挑剔。 “你已经二十九了,行事当晓得分寸,今儿众目睽睽之下,赐下蔷薇花露,这丢人的只有三阿哥么?”康熙道。 太子吐了口气,稍加思量,道:“是明升那奴才愚钝,将贺礼了落下了,除了蔷薇花露,还有药酒十坛、宫绸四匹、银子四封,明儿儿臣就叫人将其他的送过去……” 这过后找补比较勉强,可是面上也说得过去了。 只是那药酒…… 康熙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就这样吧,明升对皇子不敬,就算不解了侍卫,这板子也免不得……” 太子点头应了。 他斗志昂然而来,走的时候却如石雕木塑似的。 见了太子的反应,康熙有些不忍,问梁九功,道:“朕是不是对太子苛严了?” 梁九功忍不住腹诽,这就叫苛严? 之前那样生气,可还是耐心跟太子讲道理,一句重话都没说。 换其他皇子试试? 就算不踹两脚,也总要骂个狗血喷头。 他心里这样想着,嘴里也这样说着:“奴才瞧着,皇上还是最疼太子,想着这么周全,也是为了太子的缘故,太子会体会皇上的慈心的。” 康熙摇头道:“瞧他方才的样子,早就怀疑此事,却是忍了两、三年才提这个,明显是怪了朕的……” 梁九功没有接话。 那都是惯的。 但凡小时候正经打几顿,也不会养成目中无人的模样…… * 一路上,太子一言未发。 等到了讨源书屋,他就吩咐人给明升四十板子,而后进了书屋。 他坐在书案之后,将父子两人的对话回忆了一下。 他晓得御前掩下此事的缘故了。 他之前夭折的五个皇子,三个是荣嫔所出,一个是他的嫡兄,一个是大阿哥的胞兄。 事情揭开,他跟荣嫔母子没有办法和睦相处,惠妃母子说不得也会恨上他这个太子。 这些年大阿哥与他争锋,可是惠妃并不掺和其中。 自己的嫡兄…… 太子想到了跟索额图同时间问罪的佟国维。 不用说,那就是罪魁祸首了。 佟家想要再谋皇子外孙的打算,从没有掩饰过。 只是佟国纲兄弟是孝康章皇后弟弟,皇父选元后的时候,两家没有适龄女子参选。 三家后族,收拾了两家,没有收拾钮祜禄家,原因就在这里了。 孝昭皇后入宫的晚,又是在遏必隆薨了之后,下头的弟弟都年幼,钮祜禄家插手不到宫中事务。 等到孝昭皇后的弟弟成丁担了差事,她也崩了,宫权到了佟皇后手中。 太子满脸阴郁,倒是宁愿自己还糊涂着。 再好的夫妻情分,可难以比肩骨肉之情。 要是太子妃敢谋害弘皙与弘晋,那太子会恨死她。 太子将心比心,就能猜到御前所想。 就算不解开此事,二十多年过去,新人换旧人,早年的夫妻之情又剩下多少呢? 额涅崩时,帝陵还没有开始修建,灵柩停在清河行宫。 传说中,皇父最重发妻,半年之内,亲往行宫祭拜了三十多次。 次年也去了二十多次,第三年去了十几次。 这就是男人。 如今,别说是悼念,怕是剩下的都是埋怨了吧? 皇父压下此事,要说五分为了保护自己不被宫妃迁怒怨愤是真的,剩下五分,还是为了保全其他人…… (本章完) 第一千六百二十一章 领会 到了次日,毓庆宫就又有管事太监进城,往诚郡王府送了昨日明升“落下”的礼。 三阿哥去礼部衙门了,只有三福晋在。 三福晋昨天下午也听了太子爷打发人来“赏”蔷薇花露之事,觉得没头没脑。 要知道,毓庆宫跟外头各皇子府的人情往来,都是太子妃掌着,太子妃虽不方便出宫,不过三福晋也叫人去毓庆宫送了一回帖子。 太子妃素来周全,早打发人送了贺仪过来。 眼下这礼,明显是太子对昨日无礼的找补。 等那太监离开,三福晋面上就带了得色。 这就是晋升郡王的好处,就算太子爷堵心,想要发作兄弟,也不能随便轻慢了。 不过得意之余,她也反省一二。 作为太子妃尚且谦卑,自己这个郡王福晋也不能太招摇了。 皇上护犊子,可受不了这个…… 她们这些皇子福晋,夫贵妻荣,诰命再高,也比不得小阿哥金贵。 昨日太子爷的“赏”,引得不少人私下猜测。 今日这补了礼,自然也落在大家眼中。 跟昨日的事情连上,越发显得太子肆意了。 这是不喜诚郡王,故意来下脸,过后又反悔了? 九阿哥正在户部衙门,十三仓的册子看得差不多了,他正打算下一步了解宝泉局。 宝泉局就是钱法堂下属的造币厂,京城总共有四个作坊,都在正白旗地界。 主要是九阿哥想要出去转转,正好可以去看看钱母。 要不然整日里在户部值房,这偷懒也偷得不踏实。 到了中午,三阿哥与十阿哥先后脚来了。 三阿哥是来找四阿哥,十阿哥过来找九阿哥。 三阿哥是觉得昨日在两个弟弟面前丢了体面,今日太子爷找补,就过来说一声,直接进了四阿哥的屋子,迫不及待道:“早年外头就夸太子爷大方,只是咱们兄弟也没有几个见识过,今儿我是见识了一回,谁能想到呢,竟是补全了昨儿的礼……” 四阿哥放下手中卷宗,站起身来,请三阿哥坐了。 三阿哥得意洋洋道:“啧啧!还当小时候呢,想要给咱们甩脸子就甩脸子?兄弟不合,叫外人看笑话,汗阿玛可不会容他那样行事,这肯定是挨了训斥,才想起了找补……” 四阿哥也晓得太子的倨傲,就算是错了,也不会主动找补,今日能如此行事,指定有御前的缘故。 只是昨天的事,有些古怪,四阿哥也没有说什么,将茶壶里现成的茶水给三阿哥倒了一杯。 三阿哥正觉得口干,拿起来喝了一口,差点喷出来:“怎么用这个做茶?” 原来这是薄荷茶,虽说加了冰糖,有微微的甜味儿,可像是带了药味儿似的。 四阿哥道:“薄荷性辛味凉,提神醒脑,喝了不春困……” 三阿哥忙撂下茶杯,敬谢不敏。 他看见四阿哥书案上高高的卷宗,不由皱眉道:“怎么看这老些?下头的主事跟笔帖式都是做什么的?要查什么东西,随口吩咐了,让他们整理就是!” 四阿哥道:“是前些年拨出去的河工账目,看一下筑堤的料钱跟人工抛费……” 三阿哥不赞成四阿哥事必躬亲的辛苦,不过晓得他打小就较真,就道:“旁人信不着,不是还有九弟?九弟过来学差事,你使唤他就是了……” 四阿哥道:“不着急。” 万丈高楼平地起。 总要九阿哥将户部上下章程都了解些,再说其他。 省得毛毛躁躁的,反而容易出纰漏。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就到了。 耳房这地方小,东西屋也没有帘子。 十阿哥就站在东屋门口,给两位哥哥见了礼,才回西屋找九阿哥。 他也是来说太子“补送”礼物之事,对九阿哥低声道:“太子既是要周全,那明儿差不多也会打发人往九哥府上送贺礼,到时候九哥就直接入库好了,毓庆宫的人胆子大,九哥之前还得罪过他们。” 九阿哥听着纳罕道:“胆子再大能多大?还敢在里头动手脚不成?” 明儿不会也送蔷薇花露吧? 那个他可不稀罕。 不管是他,还是舒舒,都不大喜欢味道特别浓郁的花露。 十阿哥看着手中茶碗,道:“不是那个,是药酒……那个过犹不及,糟蹋身体……” 九阿哥听了,忍不住失笑道:“太子爷怎么想的?先送蔷薇花露,再送药酒,这关心的怎么不是地方?” 他跟老十这样的铁兄弟,都没操心到兄弟的房中事去,太子爷怎么有这个闲心? 他眼珠子转了转,道:“太子爷什么意思?这是怕大家府上嫡子多了,巴不得多几个庶侄儿,省得皇孙的身份高?” 毓庆宫的两个皇孙,弘皙的生母病故前已经罢黜为官女子,弘晋的生母只是格格。 真要说起来,两人出身都不高。 九阿哥说完,自己摇头道:“不是因为这个,太子爷连咱们都没有放在眼中,哪里会在意下头的皇孙?估计就是随口吩咐一句,叫人凑四样礼,下头的人心不好,就有了小算计……” 不过他也明白了十阿哥的意思,那就是提防着,入口的东西都别用。 这会儿功夫,三阿哥过来了,笑着说道:“老十是来说新闻的吧?宗人府的消息,素来灵通,大家都闲着,整日里也就是喝茶扯闲篇了!” 兄弟两个本在炕边坐着,见他进来,就让了座位。 九阿哥笑着说道:“三哥您这是体面了,愣是叫太子爷送了两回礼,弟弟我这心里都不踏实,要是明儿我们府请客,太子爷没‘赏’弟弟我,那不是寒碜了么?也露怯,叫人寻思是不是太子爷瞧不上我……” 虽还没有入夏,可是三阿哥手中已经拿了折扇了,听到这话,不由肉疼,拿扇子指了指九阿哥跟十阿哥道:“不会落下你们两个,这回你们沾了哥哥我的光了!” 九阿哥见他难受扒拉的样子,不由笑道:“真是服了您了,这占便宜也是占的太子爷的便宜,怎么您还肉疼上了?” 三阿哥合上扇子,道:“不能这样说,昨儿太子爷过来发作我,这过后找补,也当往我跟前找补才是,这找补到你跟老十跟前,这我的体面也没捡起来,这就是吃亏!” 九阿哥道:“那您晚两天再肉疼,许是太子爷压根就想不起我跟老十来,我们跟三哥您比不了,谁叫我们是小阿哥呢!” 三阿哥听着舒坦,嘴里却道:“不小了,都整二十了,爵位也有了,可不好再偷懒了……” 少一时,周松送了食盒过来,三阿哥与十阿哥就都没有走,连带着户部的例菜,兄弟几个对付了一口,才各自散去。 * 九贝勒府,正房。 舒舒正在见太子妃派来的嬷嬷。 虽说明日是请客的正日子,可是今日太子妃就打发人过来送贺仪了。 “三格格如何了?止咳了没有?” 舒舒叫白果接了礼单,就叫人搬了圆凳给这嬷嬷,而后问道。 如今太子在畅春园,太子妃却在宫里没有跟着过去,对外的理由就是三格格犯了“百日咳”。 宫里有太医在,自然不可能拿孩子的身体说嘴,这身体不豫应该是真的。 那嬷嬷道:“太医给开了药,好些了,只是又长了春癣……” 舒舒听着,觉得像是花粉过敏。 虽说宫里草木不繁茂,可是景山设有花草房,每个宫室都有花木摆盆。 等到闲话了一刻钟,舒舒就端茶送客,白果也给了茶封。 等到白果送了人回来,舒舒也看完了礼单,递给白果道:“清点入库吧……” 白果应了,接了礼单,看了一眼,有些意外,道:“福晋,这没有贡鲜儿……” 虽说眼下才是三月底,可是广东跟福建的端阳贡已经到京了。 前两日太后就打发白嬷嬷过来,送了一盘蜜罗柑跟两个红黄柚,还有一盒沉香、一盒莲头香。 舒舒点头道:“这才是太子妃的周全……” 外头没有的东西,只有毓庆宫有,太子妃拿来送礼,倒像是显摆似的。 白果明白了,拿了礼单,下去清点去了。 等到九阿哥回来,晓得太子妃打发人送了礼,跟舒舒道:“不知道太子爷明儿还‘赏’不‘赏’,这两口子有意思,这是打算往后就这么两下里过日子?” 舒舒道:“宫里多自在,到了西花园,太子妃就是个大管家,不够操心的,不过应该也不长久,还有太后在畅春园,等到过了端午天气热了,大家去海淀,太子妃应该还是会搬过去……” 第一千六百二十二章 触动 到了次日,就是三月二十八,九贝勒府请客的日子。 跟前天诚郡王府的请客相比,今天不少客人都是重复的。 如裕亲王府、恭亲王府与庄亲王府三家,都是亲叔伯、堂伯,就不能按照旗色儿递帖子。 康亲王府、简亲王府跟顺承王府,早就跟这边有人情往来。 没有道理之前走动,眼下反而不走动了。 倒是安郡王府、信郡王府,连带着安郡王的两个国公胞弟,还有一干正蓝旗的国公府、将军府,今日都是头一回走动。 跟之前皇子府的温锅宴之类的相比,今日算是正经请客了,客人翻了好几倍。 不过刚见识过诚郡王府的宴,舒舒跟九阿哥夫妻两个拾遗补缺,正房那边,就都支上了牌桌。 前头倒是不好如此行事了,外客太多,《大清律》上可是禁赌的。 九阿哥叫人将院子里收拾出两块空地。 一边是套圈用的,摆的都是小玩意儿,大家打发时间使的;另一侧则是支了靶子,只是这不是常见的满洲靶,而是像门框似的,悬挂着几枚金钱,旁边也放了些小玩意儿,像什么墨玉扳指、玳瑁扳指之类,旁边还放了一块告示牌,五箭皆中得什么,四箭、三箭之类的得什么,两中以下什么也没有。 舒舒跟九阿哥早上试了,舒舒五射两中。 这个不单要看准头,还要看巧劲。 所以说舒舒前三箭都落空。 至于九阿哥,是后头射的,五射一中。 一早上,十阿哥夫妇跟五阿哥夫妇就过来了。 这是怕客人多,九阿哥夫妇忙不过来,帮着待客。 等到巳初,四福晋也到了。 都是至亲,也没有什么客气的。 舒舒就道:“四嫂帮我招呼几位王府的长辈,五嫂帮我招呼些娘家人,十弟妹帮我招呼些其他的嫂子跟弟妹,今儿有不少正蓝旗的生客,估摸需要我多陪着些,忙过了今天,回头单请一桌,谢两位嫂子跟弟妹。” 四福晋点头道:“你只管招呼客去,长辈们都体恤,不会挑你的礼儿。” 五福晋也道:“本也是过来帮忙的,客气什么?” 十福晋则掰着手指头,道:“大嫂跟三嫂不用我照顾,七嫂今儿不来,我会好好照顾十二弟妹跟十三弟妹的,也会招呼好富察侧福晋……” 四福晋想的周全些,道:“等到客人到了,少不得要张罗见几个孩子,到时候你可要抹开脸,抱出去让大家略瞧瞧就带下去。” 主要是女眷到了一起,满屋子的脂粉跟头油味儿,熏得慌,人杂也担心过了病气什么的。 舒舒点头道:“嗯,到时候给长辈们请了安就叫抱下去。” 客人多也有一个好处,有资格开口的人是有数的,其他人多老实着。 舒舒嫁到皇家这几年,行事大方,待长辈女眷也多周全,攒下了好人缘,不会有人刻意来刁难她…… * 前院,五阿哥与十阿哥发现了院子里设的套圈跟靶子,趁着客人还没有开始上人,兄弟两个就挨着试了一遍。 套圈用的是竹子,韧性极好,套中了摆件也容易弹跳起来。 五个金钱更不用说了,上面悬着的线是丝线编制的,轻飘飘。 五阿哥跟十阿哥两个都在箭术上有几把刷子的,可是每人射了三回,也只有十阿哥有一次三中。 等到两人撂下弓,就夸起了九阿哥。 五阿哥道:“不错,看着热闹,可是想要三中以上也不容易,省得好东西都散没了,最差也是青玉扳指,值不少钱呢。” 虽说五阿哥是个大方的,可是却担心弟弟败家。 十阿哥也道:“有了这两样消遣挺好,长辈们在屋子里吃茶说话,其他人也不用傻陪着。” 至于这套圈跟射箭两样的彩头,还有不少是他提供的。 毕竟眼下流行西洋物件,所以套圈那边,最好的彩头,就是两挂金怀表。 兄弟几个说着话,门口就有了动静。 是三阿哥与三福晋夫妻到了。 九阿哥听了,忙吩咐何玉柱了一句,就跟五阿哥、十阿哥出去了。 夫妻两人坐车来的。 等到马车停稳,舒舒也得了消息,迎了出来。 三阿哥下了马车,而后又扶了三福晋下来。 眼见着五阿哥跟十阿哥在,他也不意外,道:“就想着你们会早来……” 九阿哥看了看日头,倒是意外这两口子来的这么早。 三阿哥已经自己解释道:“咱们又是兄弟,又是连襟,不是外人,我们就早些过来,帮你招待叔伯长辈……” 说到这里,他带了几分八卦道:“信郡王府回了帖子没有?这两年信郡王可是不怎么出门,也是有子万事足了!” 信郡王早先只有一庶孙,三十九年腊月添了一个庶子。 要知道,信郡王也是奔五十的人,得了这庶子真是金贵的不行。 庄亲王这几年郁闷,也有这个缘故。 同样是缺儿子,信郡王前头陆陆续续生了好几个,只是都殇了而已,留了个庶孙,到老了还添了个老生子。 至于那个庶孙,出身太低微了。 父亲是信郡王的媵妾所出,没有跟脚,是福晋娘家买来的婢女,当时还没有考封,就只封了三等奉国将军。 结果这位庶长子没等大婚就死了,通房丫头留下了这么个庶孙。 这也是为什么信郡王之前明明有孙子,可是叔伯堂兄弟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信郡王的爵位。 信郡王的爵位,是从祖父那边来的,这爵位是公中的,不单单是他这一房的。 如今添了这个儿子,就不一样了,只要熬过这几年,能站下了,就是名正言顺地继承人。 九阿哥点头道:“回了,信郡王身体不豫,就不过来了。” 这也不突兀。 自从免了宗令,还挨了训斥,信郡王就不怎么出门交际,只有各王府的婚丧大事才露面。 跟在三阿哥夫妇后头的,就是十二阿哥夫妇跟十三阿哥夫妇。 他们从宫里出来,出发的时间自己定,就赶早不赶晚了。 接下来,就是董鄂家跟正蓝旗的一干国公府。 舒舒年岁在这里,对于正蓝旗这些生客,倒是不好托大,就在前头迎客。 幸好穿着平底旗鞋,要不然这一趟趟的,几千步是有了的。 正蓝旗这些宗亲,有不少是八贝勒府的常客,对这一片倒是熟悉,对于皇子福晋们都恭敬着,见到富察侧福晋倒是比较熟稔的样子。 舒舒见状,就私下里跟富察侧福晋提了,请她帮忙招呼正蓝旗这些宗室女眷。 这是两全其美之事,富察侧福晋自也应了。 女眷这里,熟客占了大半,气氛就比较融洽。 三福晋也没有当自己是外人,不用舒舒说,就自觉有长嫂长姐的做派,满屋子就听到她陪着长辈们说笑。 四福晋见状,不由望向大福晋。 大福晋泰然自若,正跟安郡王妯娌几个说话。 舒舒这个主家,恨不得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幸好妯娌们都往来交好,各自帮着招呼着,倒是显得有条不紊的。 等到人差不多全和了,几位亲王福晋、郡王福晋也都问了孩子,舒舒就叫人将丰生他们兄妹三个抱过来,给长辈们请安。 差不多都是长辈,晓得这边有三个宝贝疙瘩,也都预备了表礼。 有一位宗室继室夫人,三十多岁,却是信郡王的婶子,皇子们的堂祖母辈,是丰生他们的曾祖母辈。 这些生客,舒舒记人都费劲,更别说丰生他们。 三个孩子虚岁三岁,实际上月才两周岁,正是最招人疼的时候。 这被保母抱上来,长辈们没有不爱的。 不说别的,只说去年的抓周,庄亲王福晋就听裕亲王福晋跟恭亲王福晋提过几回。 晓得这三个孩子不只养得好,还孝顺。 庄亲王福晋不客气,抱着尼固珠不撒手,道:“再没有见过这么结实喜人的好孩子……” 她自己没有生育,早年也养过庶女,可是对着再好也没有什么用,回头生母那边私下里见了两回,就养不熟了。 尼固珠“抓周”的情景听惯了的,老人家谁不喜欢这样的孩子? 况且不管是九阿哥,还是舒舒,都有孝顺的名声在外头。 父母都是这样品格儿,孩子这样也不稀奇。 对于庄亲王福晋这种富贵荣华了一辈子的老太太来说,孩子出息不出息的不重要,倒是孝顺最是难的。 尼固珠素来不怕生,闻见庄亲王福晋身上熟悉的檀香味,更是觉得是自己人了,搂着庄亲王福晋的脖子就贴贴,奶声奶气道:“玛嬷香香的……” 倒是长了记性,她的眼神虽落在庄亲王福晋的红宝石耳坠子上,却没有伸手去够,就是多看了两眼。 庄亲王福晋搂着小胖丫头,心下一颤,眼圈都红了,摸索着尼固珠的后背道:“好孩子,你也香香的……” 裕亲王福晋与恭亲王福晋见状,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眼下夫贵妻荣,以后会如何呢? 庄亲王福晋这里还罢了,说起来倒是比其他人省心些,因为没有庶子,往后要过嗣子的话,对嗣母只有恭敬的,否则庄亲王福晋有资格更换嗣子。 裕亲王福晋跟恭亲王福晋这里,各有各的不如意之处。 尼固珠最喜欢旁人夸,听了“咯咯”直乐,口水都出来了。 庄亲王福晋也不嫌脏,掏出帕子,仔细给尼固珠擦了,又将她的领巾正了正,就催促舒舒道:“行了,这里人多动静大,别惊着孩子,快点送回去吧……” 第一千六百二十三章 反省与点醒 在场的女眷中,有辈分比庄亲王福晋高的,诰命却差着好几级,没有开口的资格。 亲王福晋中,属庄亲王福晋最年长,今儿是坐着首位。 她既开口了,裕亲王福晋与恭亲王福晋也就跟着开口。 舒舒就很是顺从地吩咐嬷嬷们抱了孩子们下去…… 至于前头的男客,眼下多在院子里。 如今暖春时节,阳光和煦,年轻的阿哥要么在套圈,要么就去射金钱。 就是恭亲王与安郡王等长辈,都跟着出来看热闹。 都是富贵闲人,都有几分赌性在身上。 射金钱还罢,又费眼睛、还要箭术,他们也不乐意在小辈面前露怯,倒是套圈这个,比较简单,跟眼明手准有关系,可是更多的是巧劲跟运气。 恭亲王就跟旁边正在套圈的五阿哥要了一把竹圈子,分了一半给安郡王道:“比比?正好口外送了几匹好马过来,拿两匹做彩头……” 安郡王笑着应了,道:“我们府也送了,倒是正好。” 五阿哥在旁听着,羡慕地不行,跟七阿哥小声道:“咱们什么时候分马场?” 男人哪有不爱马的? 况且他们名下侍卫、护军一堆,也需要马匹装备更换,有了马场更方便。 七阿哥想了想,道:“各旗的王公马场都是早先圈的,都在老牌子王府下,没有富裕了……” 他们已经下旗,能从皇家牧场里分的羊群跟牛群,每年领用出息就不错了,想要像老牌子王公那样在口外圈王公牧场,那只能想想。 四阿哥不擅射,不过对套圈倒是有几分兴致,也在旁边看热闹。 听了五阿哥与七阿哥的话,他想的就多了些。 不仅口外王公马场在老牌子王公府下,就是盛京到直隶这一路的官庄,大头也在老牌子王公名下。 除非找机会腾出来,否则功劳支系跟恩王支系的家底就是天差地别。 大家多在院子里,客厅剩下的客人不多,九阿哥这个东家陪着客人,没有出去。 眼下长辈就剩下庄亲王、苏努贝子跟齐锡。 苏努贝子素来人缘好,见着庄亲王还是耷拉着脸,就怕他跟九阿哥呛呛起来,留着没出去,想着做个中人。 齐锡则是有自知之明,晓得跟这些宗亲相比,自己是“外客”,真要这伯侄两人对上,自己没资格劝庄亲王,却是能拦一拦九阿哥。 九阿哥却是好脾气模样,见庄亲王耷拉着脸也不恼,端了茶壶,到庄亲王座位旁,恭恭敬敬道:“王伯,侄儿给您倒茶,您能过来,侄儿还真是体面了!” 自从三十八年,两家出了一场官司,庄亲王还是头一回过来。 之前的人情往来,都是庄亲王福晋自己来的。 今日庄亲王能亲自过来,确实出人意外,给了九阿哥体面。 这是长辈。 庄亲王冷哼了一声,看着九阿哥道:“怎么?你帖子派得,爷就来不得了?” 九阿哥当了几年差,见识的人多了,也晓得有的人就是嘴欠,好话不会好好说。 若是同辈兄弟敢在他跟前这样,他就要呲哒了,可眼下这是堂伯父,近支亲王,亲王福晋对他们两口子也素来亲近,他也就不跟庄亲王计较了。 九阿哥就道:“您这话不是寒碜侄儿么?侄儿就是感动,都是王伯大度,不跟侄儿计较,今儿还过来给侄儿捧场!” 庄亲王面上带了嫌弃,摆摆手道:“脸真大!爷是承了你福晋的孝敬,吃人嘴短,跟你没半点儿关系!” 这些年冬天的洞子菜,夏天的西瓜,有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的,就有庄亲王的。 九阿哥笑道:“那咱们爷俩还真是差不多,侄儿也是念着伯母的好呢,这么多伯母、婶子中,伯母对小辈的慈爱都是数得上的,您这也是沾了伯母的光了……” 庄亲王:“……” 他翻了个白眼,不想开口了。 恶心,跟谁爷俩?! 打自己脸的时候忘了是爷俩了? 要不是自己福晋央磨着,自己才不来! 可谁叫这回封爵的是三个阿哥,要是三家都不去,皇上怎么看? 做了半辈子堂兄弟,他晓得那位是护犊子的。 要是诚郡王府跟敦郡王府都去了,不过来九贝勒府,那九阿哥这小心眼指定又记仇,回头还不知怎么折腾。 三家去两家,只略过中间的,外头说起来,也会觉得自己这个长辈不大度。 十阿哥也混不吝,牵扯到九阿哥事情就发疯,真要自己今儿不来,给九阿哥没脸,后个儿去敦郡王府,说不得也要跟着没脸。 庄亲王到时候是计较,还是不计较? 里外都跟着丢人。 苏努贝子在旁,听了个全乎,心里也就安了。 这九阿哥还真是有大人模样了,不再犯浑,待人接物也圆滑了。 倒是齐锡,晓得九阿哥这不是圆滑,应该是真话。 再想想这几年这边的大事小情,庄亲王福晋确实都没有落下。 不管是庄亲王福晋真心对小辈慈爱,还是给庄亲王找补,这好就是好。 九阿哥领情也是应该的…… 屋子里气氛好了,九阿哥也没耐心多待。 大家都在外头玩呢,就是在客厅都能听到院子里的喝彩声。 有人五射五中了! 不知道是谁! 苏努贝子见状,就道:“外头不少客,九爷别在屋子里守着呢,这也没有外人。” 九阿哥立时道:“那您几位慢慢喝茶,我去外头转一圈……” 等到九阿哥出去,庄亲王望向齐锡,道:“这样的女婿,不够你糟心的……” 齐锡道:“九爷为人处事不圆润,可胜在心实,很是难得了。” 庄亲王撇撇嘴,道:“真会说话,怪不得在御前都有体面,这什么时候缺心眼子反倒是长处了?” 苏努贝子道:“九爷很是难得了,要么能是皇上的‘爱子’吗,这样的真性情,在这么多皇子中,也就是五爷跟九爷了……” 庄亲王挑眉。 五阿哥养在太后处,实心眼也就实心眼了,这九阿哥是宜妃自己养的,怎么也缺心眼儿? 他虽没见过宜妃,却是听福晋提过,宜妃是伶俐人,否则也不会做了二十多年的宠妃。 这不随父、不随母的,九阿哥这是随谁了? * 院子里,九阿哥正围着大阿哥打转转。 “大哥真厉害!” 九阿哥之前试过,也见舒舒、十阿哥跟五阿哥射过,晓得这射悬挂金钱的不容易。 还以为大阿哥这几年酗酒,荒废了箭术,结果拿出来,依旧在兄弟中数一数二。 大阿哥已经将手中的弓递给十三阿哥,并无得色,跟九阿哥道:“这么点儿的距离,射中不难,就是手熟……” 他岁数比大家大一截,多练了十多年的箭术,各种靶子都练过,不算什么。 九阿哥摇头道:“大哥太谦虚了,我福晋早上试了,才中了两回,您这五中,今儿估摸着也是独一无二了。” 大阿哥没有点头,望向十三阿哥,又看了十阿哥。 十三阿哥聚精会神,不过这悬靶,又是一寸见方的金钱,力道大了小了都不行。 结果就是五射三中。 十三阿哥撂下弓,望向大阿哥也多了佩服,心中也带了惋惜。 大阿哥其实是赶上了好时候,三征准噶尔都赶上了,只是这个皇长子的身份束缚太多,谁也不敢真的将他当先锋主将用,就算骑射出色,也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这会儿功夫,恭亲王与安郡王的套圈比赛也告一段落。 恭亲王赢了,套中一挂金怀表不说,还赢了安郡王两匹好马。 眼见着八阿哥带着安郡王府的二阿哥在旁,恭亲王就将怀表递给安郡王府二阿哥道:“不白赚你阿玛两匹好马,金表赏你了!” 安郡王府二阿哥是安郡王嫡子,继福晋佟佳氏所出,今年十八,还没有请封世子,不过平日里已经随着安郡王出门应酬。 旁人这个年岁,都要大婚了,这是个生日小的,面上还带着几分稚嫩,看着也老实乖巧。 二阿哥看了安郡王一眼,见他点头,才双手接了,道:“谢王伯赏……” 恭亲王又看了八阿哥一眼,道:“早先瞧你机灵,这两年倒愚钝了,这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挨了训斥也不能老在家里躲着,多往御前跑几趟,多请几回罪,皇上最是疼儿子,还能跟你计较不成?” 八阿哥晓得这都是好话,带了感激道:“是侄儿想左了,谢王叔提点。” 安郡王看着八阿哥,也道:“是不能再闷在家里不出来,九阿哥才下旗,对于宗亲旗务之类的,你这个当哥哥的还是该帮的帮,该教的教……” 八阿哥也恭敬应了…… 恭亲王与安郡王回客厅去了,八阿哥将二阿哥交给恭亲王府的几个阿哥身边,就去找正蓝旗的国公、将军说话去了。 恭亲王与安郡王点醒了他。 再自怨自艾下去,失了御前体面,过两年怕是没有人会记得他这个八阿哥了。 十三阿哥眼下,已经快要将他取而代之。 再有就是正蓝旗这里,他比九阿哥早四年下旗,要是就此沉寂,将正蓝旗势力交给九阿哥,那往后真要沦为寻常宗室了…… 第一千六百二十四章 用意 八阿哥就想着跟九阿哥在正蓝旗轮短长,就不打算谦和守拙了。 套圈这个是纯玩乐,给老少消磨功夫的;那射金钱,才需要真本事。 只是有大阿哥珠玉在前,旁人再出彩,也是差了一头。 八阿哥捉摸着,就将小舅子带到恭亲王府的几个堂弟旁边,让他们继续套圈,就过去另一侧看金钱去了。 三阿哥也在仔细看着,那么多个扳指做彩头,都是日常得用的,他怎么会错过? 眼见着八阿哥过来,三阿哥就笑了,道:“八弟,要么咱们也效仿王伯跟王叔,比一把?” 八阿哥望向三阿哥,要知道三阿哥打小可是不碰这些。 就是因为他小气,这种带彩头的活动心疼银子,不爱参加。 眼下却主动提及这个,这是笃定自己的箭术比他差? 八阿哥的眼神有些幽深。 自己不过“养病”了几个月,旁人还没说什么,兄弟倒是开始小瞧他了。 三阿哥咳了咳嗓子道:“这不哥哥晋郡王了么?侍卫跟护军也要跟着加,多预备几匹马也方便……” 这也是要赌马了。 京城一直缺马,口外的蒙古马过来,壮年的马一匹要三、四十两银子。 三阿哥说着,伸出巴掌来,道:“王叔、王伯他们赌的是骏骐,一匹两匹的,咱们寻常骟马就行,五匹!” 八阿哥轻笑道:“既是三哥有兴致,那弟弟自当从命……” 三阿哥提这个,是因为早上过来的早,第一次试射的时候不行,过后练习了一会儿;二是觉得八阿哥走背字,这时运此消彼长的,自己对上稳赢。 可是见八阿哥淡定模样,三阿哥就担心万一失手,见九阿哥在旁,就道:“九弟,九弟,跟一注,押三哥,别白看着啊!” 三阿哥今儿表现不错,热热络络的,帮着里外张罗,也很有当哥哥的样子,九阿哥领情,道:“那听您吩咐,我跟一注,押三哥您赢,也是五匹马!” 三阿哥“哈哈”两声,觉得有底了。 八阿哥想要翻身,那要分对上谁,对上老九指定翻不起来。 十阿哥在旁道:“那我也押三哥赢……” 三阿哥笑得越发开怀,道:“那就借十弟吉言!” 旁边的新客看着八阿哥,就有些懵懂。 不是说,八阿哥人缘好么? 怎么觉得今儿这些皇子,好像没有跟八阿哥太亲近的。 他们倒是跟八阿哥相熟,心里自然也偏着本旗的宗亲,可是眼前是两个皇子对赌,没有他们掺和的余地,只能在八阿哥后头鼓劲儿。 五阿哥虽不喜八阿哥,却是晓得眼前情景不大对。 真要兄弟三比一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八阿哥挨欺负了。 八阿哥又素来会装,回头可怜兮兮的,就显得旁人不对了。 都是一拨长大的兄弟,早年在上书房就用过这招,眼下要故技重施? 还有就是御前,皇父怜弱,又见不得手足争斗,听到的话,该以为是九阿哥这个东道主不好了。 五阿哥就道:“那我押八弟赢……” 跟他差不多同时出声的还有四阿哥,也是押了八阿哥。 场面上立时成了三比三。 八阿哥见状,对两位哥哥笑笑,心中却有些失望。 五阿哥还罢了,四阿哥到底是帮着自己,还是帮着九阿哥? 八阿哥一时也摸不准了。 眼见着这边开局了,套圈那边的人也都过来了。 三阿哥看着四阿哥与五阿哥直运气,恨不得撸袖子跟他们掰扯掰扯。 傻人有傻福,三阿哥怕这好运气被五阿哥拐带了。 七阿哥不在跟前,大阿哥也回客厅去了,眼下还有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在。 三阿哥就看着两个小弟弟,道:“你们两个别闲着,也跟着选一边押一注……” 九阿哥护着弟弟,道:“他们住在宫里,名下那几匹马都是外头孝敬的好马,一人押一匹就行了,赢了的兑三匹骟马!” 三阿哥点头道:“多少都行,难得兄弟这么全乎,就是凑个热闹……” 十三阿哥望向十二阿哥,让他先选。 十二阿哥毫不犹豫道:“我押三哥。” 他不喜这位三哥,可更不喜八阿哥。 不单单是因亲近九阿哥,爱屋及乌的缘故,还有他自己的缘故。 他只是不爱说话,可皇子就是皇子,八阿哥因贵人住在长春宫后殿的缘故,在他面前点来点去的,引得他厌烦。 十三阿哥笑道:“那我就押八哥……” 虽说八阿哥虚头巴脑的,可是三阿哥的人品更让他不喜。 再说,眼下这是八个人,四对四正好,五对三就容易叫人说嘴。 外人跟前,总不能真的成了皇子乱斗。 八阿哥看了十三阿哥一眼,并不觉得欣慰。 虽说兄弟之中,他跟三阿哥与九阿哥都有嫌隙,可真要说起来,这几年真正影响了他御前体面的人是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已经完全取代了他之前的身份,成为御前最信重的皇子之一。 这转眼的功夫,就押了不少匹马了。 三阿哥之前练过,眼下都有些紧张,对八阿哥道:“八弟先来……” 旁边预备着好几张弓,有五力的、七力的、还有九力、十力的。 八阿哥早先想的是对正蓝旗的宗亲展示一下箭术,眼下牵扯到皇子下注,就更输不得了。 他就看着三阿哥道:“长幼有序,还是三哥先来。” 三阿哥眨了眨眼,挑了七力弓,拿了箭支,就连着射出去两箭。 两箭都中了,一支是射一个金钱,一支射第五个金钱。 五枚金钱的距离,都是一尺左右。 两侧一晃动,即便没有影响到次二的位置,可是也晃得人眼花。 三阿哥已经拿出第三支箭,射中间那枚金钱,也是中了。 这是学大阿哥呢,方才大阿哥就是这个选择顺序。 如此,五枚金钱,三枚晃动,看的人眼花。 第四支箭,等待的时间比方才长了些,不过力道过大,使得铜钱角度倾斜,箭支也跟着滑落到地上。 大家看着,都觉得可惜。 三阿哥却没有受影响,继续射出第五箭。 中了。 五射四中。 还是悬靶,这已经是今日这场子第二好的成绩。 对应着预备的彩头,就是老象牙扳指。 三阿哥放下弓,从旁边的托盘里头的几枚老象牙扳指中扒拉来扒拉去,挑了一个更压手的,直接戴上,而后笑眯眯地望向八阿哥,道:“哎,忙着差事,手头懈怠了,指定比不过八弟了……” 八阿哥握着弓的手紧了紧,已经后悔了。 三阿哥懈怠不知道是真是假,自己养病三个月可是没有摸弓。 或者在更早之前,就没有心思在练习箭术上。 之前他应了三阿哥的“约战”,是想要摆出姿态,让人晓得兄弟们待他不友不恭,结果让四阿哥与五阿哥破解了。 后头还跟着十三阿哥,皇子对阵成了四比四平手。 如此一来,这众目睽睽之下,大家看的就是真本事了。 远处的靶子已经清理出来。 金钱还在微微晃动。 八阿哥手中犯潮。 旁边看热闹的人正七嘴八舌说话。 保泰世子的声音响亮,道:“八爷的箭术,皇上打小就夸的……” 安郡王府二阿哥也跟着说道:“我阿玛在家也常夸,说前些年皇上出巡,皇子演射必有八爷……” 不少正蓝旗的宗室,也都跟着附和着。 要说八阿哥与九阿哥对上,大家都会闭嘴,可是跟三阿哥对上,这就分了内外了。 八阿哥早年习惯这种被人瞩目的局面,眼下神色不变,心里却带了几分忐忑。 这是悬浮靶,不是立靶,自己真能五射五中么? 随即,他脑子里想到三阿哥的成绩,四中…… 自己有一次失利的机会,那样的话也会平局,不会叫人看笑话。 至于五中,那太招摇了。 如今太子跟抽风了似的,不是跟这个皇子对上,就是跟那个皇子对上,自己躲在大阿哥身后,进退都有余地。 九阿哥没有耐心,眼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恨不得立时催促。 这站了有半盏茶的功夫了,到底射不射? 三阿哥也在留心八阿哥神色,眼见他很是从容,就掏出怀表,道:“老八,方才我那五箭,总共用了半盏茶的功夫,你这要是太慢了,稳当是稳当,可是也耽搁功夫,” 八阿哥就用下巴点了点靶子,道:“方才没停下来了……” 三阿哥点头道:“嗯,现在好了,可不兴一射一等啊,还是得连上。” 八阿哥点头道:“嗯。” 这样说着,他已经抽出一支箭,对准的却不是把边的两个金钱,而是对着中间的金钱来。 “嗖”的一声,箭支飞了过去,正中金钱中间的方孔。 不过却是出现了跟三阿哥第四箭一样的问题,力道大了,余力使得金钱立起来,方孔中的箭也跟着掉到地上。 “啪嗒”一声。 大家都住了音。 要说脱靶的,前头大有人在。 只是八阿哥盛名在外,也文武双全的皇子。 三阿哥见状,挑了挑眉,鼓励道:“没事儿,这是没习惯这种新靶子,接下来就好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对视一眼。 这老三行事都不一样了,这会儿功夫,居然没有直接乐,还挺有当哥哥的样子。 三阿哥的脑子从没笨过。 只是涉及钱财,就容易利令智昏,才显得有时候愚蠢了些。 这会儿功夫,三阿哥也晓得今日兄弟怡怡,正是“兄友弟恭”的好时候。 那五匹马的实惠得了,嘴上说几句好话也不累人。 况且众目睽睽之下,这消息随后就散开了,也瞒不过御前去。 他挺了挺胸脯,他没有长兄之名,却有长兄之实。 跟老大那个粗心莽夫比起来,他这个当哥哥的,才是皇家好兄长。 八阿哥举起了弓,手腕就有些发沉。 他生出不好的预感。 失败了一次,没有第二次失败的机会了。 否则剩下几箭都中了,也是三阿哥的手下败将。 到时候八旗王公肯定要将他跟三阿哥对比。 八阿哥嘴里响干,耳边的声音也有些悠远,额头上渗出汗来,就是呼吸也变沉了。 三阿哥在旁,瞧着不对劲,却没有开口拦着。 是他选约战的不假,可谁让八阿哥应了。 四阿哥也留心着八阿哥,发现他神色有异,脸色泛白,不由担心道:“你大病初愈,不好费精神……” 说到这里,想着八阿哥素来好强,怕是不会放弃比试,就道:“回头等什么时候身体好了,再接着比就是……” 八阿哥心里挣扎着,是顺着四阿哥话暂时放弃,还是拉断弓弦? 反正是不能继续了,他没有信心剩下的四箭都中。 三阿哥听到四阿哥的话,心里不乐意,刚要开口,八阿哥已经放下胳膊,露出几分虚弱来,道:“是我没有自知之明,想着三哥有兴致,就陪上一局,还是勉强了……” 三阿哥听了,笑容有些淡。 怂货! 还是一如既往的假模假样,明明是比不过自己,还给自己脸上贴金! 只是这会儿功夫,与八阿哥交好的保泰世子、安郡王府二阿哥等人都围着八阿哥,七嘴八舌的关心起来,三阿哥也不好追着比试,否则倒显得他不友爱弟弟。 他生出烦躁来,跟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抱怨道:“让你们白押了一回……” * 下一更,明天下午。 第一千六百二十五章 御评 一场比试,就此虎头蛇尾告一段落。 三阿哥再是不甘心,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逼着八阿哥继续。 他觉得亏死了。 本是稳赢的局面! 旁人则没有太放在心上,他们这些的身份,一、二两百银子的赌注实不算什么。 正好到了要开席的时候,大家就回到屋子里。 等到席面上来,却不是眼下流行的八珍席、燕翅席之类,许多都是没有见过的菜式。 旁的还罢了,有两道菜很是稀奇,一道是蒜蓉蒸冬菇,一道是香菇粉丝煲。 冬菇也好,香菇也好,居然都是新鲜的! 要知道,这蘑菇可是山珍,除了山民能吃到新鲜的,外头吃的都是干蘑菇。 这怎么就是新鲜的了? 三阿哥立时心动,眼睛发光,直接问道:“九弟,这……也是你那小汤山暖房养出来的?” 九阿哥带了得意,点头道:“且费事呢,叫人折腾了三年,这才算是见着了,今儿这是头一顿,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就是吃个新鲜罢了!” 三阿哥道:“怎么不金贵?这都省了运力了,要是能多养些,往后大家能选择的吃食也多些,想要吃斋的时候也不用尽是萝卜白菜了!” 四阿哥与十二阿哥两个,喜素不喜荤,吃着这两道菜都觉得正好。 只是两人的关注点又不同,四阿哥更看重冬菇。 冬菇的味道更清淡,口感也更有韧性。 香菇的话,即便味道比干香菇淡些,可是也有明显的菌味儿。 十二阿哥也是熟读本草的,晓得冬菇性寒,香菇要更温平些。 九阿哥想了想,摇头道:“不容易,菌种不好收集,想要自给自足,都要折腾几年,更别说卖了……” 反正他是不打算卖的。 这京城都是认识人,不好算账。 早年他是光头阿哥,赚钱银子贴补生活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如今封爵了,再计较这些,叫人说嘴。 西瓜那个卖了两、三年也差不多了,如今大兴那边已经出现不少专门种西瓜的瓜农,西瓜的价格也下来了。 三阿哥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细说,就暂时放下…… * 女眷这里的席面,也发现了这两道新菜,少不得也将舒舒与九阿哥又夸了一回。 三福晋是个爱操心的,等到席面散了,就抽空跟舒舒道:“这样稀罕的东西,当先孝敬宫里,要是之前没送,明儿也赶紧预备了……” 舒舒道:“还真是差点疏忽了,昨儿从昌平拉回来,九爷才想起了忘了敬上,今早打发人往海淀送了两份。” 还有一份,舒舒叫人送毓庆宫给太子妃做回礼。 三福晋这才放心,而后道:“你们可真有闲工夫,真用了三年时间琢磨这个?” 舒舒道:“书上看到提了一嘴,就叫人找找菌种,不到三年,是三十九年冬天开始试的,小两年……” 味道确实鲜美,可是三福晋并不想夸人,道:“往后也想得正事儿,这些吃吃喝喝的顶什么?” 舒舒也不过心,一家有一家的生活方式。 不说别人,康熙指定满意他们夫妻的生活方式。 四阿哥礼佛,表现的清淡无求,最后得了大好处。 舒舒跟九阿哥又不求大好处,表现的贪吃贪玩些,也符合两人素来行事。 三福晋见她神色,就晓得没听进去,轻哼道:“就是太闲了,等过几年再看……” 嘴里呲哒着,她心里也酸溜溜的。 她也想要享清闲,到时候看看闲书,琢磨琢磨穿着打扮,可是一个郡王府内宅,上上下下,多少事情? 就是那些格格,就没有省心的…… * 清溪书屋跟北花园处,午膳也见了新菜。 晓得太后喜欢重口味,北花园这里,舒舒叫人抄了口味重的食谱过来,上的菜就是冬菇牛肉卷跟酿香菇。 太后吃得十分合口,跟白嬷嬷道:“我之前最不爱吃的就是蘑菇,觉得说的再好听,就是借个味儿熬汤罢了,没想到这鲜蘑菇滑溜溜的挺好吃,晚上再做一遍,妹妹爱吃羊肉,晚上给她一份冬菇羊肉卷;端顺牙口不好,吃不了硬的,这酿香菇刚刚好……” 白嬷嬷记下,夸道:“说是九阿哥孝敬的,照奴才看,还是九福晋费的心思。” 太后点头道:“可不是么?所以我才说她性子难得,让小九跟着多学学,这本身就有能耐,人前也不争风,还晓得在外头跟男人做脸,小两口的日子只有越过越好的。” 白嬷嬷道:“也是真孝顺,这些年来,御前有什么,娘娘这里就有什么。” 太后笑了,道:“我们娘俩这是投脾气,我也是真疼她……” 她这一辈子,总共就憋屈了几年,剩下大半辈子都随心自在,究根结底,是有人护着的缘故。 如今过了花甲之年,她也乐意庇护合心的小辈…… * 到了清溪书屋这里,虽说九阿哥也抄了几个食谱,可是御膳房这里还是选了两个常见的吃法。 冬菇拌白菜芯儿,香菇炒肉片。 康熙看到这两个菜,晓得是九阿哥“敬上”,就叫人端到膳桌跟前,挨个尝了。 他想得跟三阿哥有些相似,如果能推广开来,京城百姓就多了两道新鲜食材。 若是能大规模种植,做成干蘑菇,也可以赏蒙古藩部。 就是不知道成本多少。 他想要传九阿哥了,就跟梁九功说了一句,道:“明儿打发人传九阿哥过来一趟……” 梁九功躬身记下。 康熙想着眼下早晚还凉,就补了一句,道:“别一大早就过去,估摸着中午的时候过去叫人就行。” 梁九功应了。 等到了傍晚时分,关于九贝勒府宴会的消息也汇总到了御前。 康熙看到前头,九阿哥叫人预备场地,又是套圈、又是悬靶什么的,不由失笑。 这是将宗亲勋贵都当成了小孩子了?! 第一次正经八百的请客,不想着交际说话,想的是怎么消磨时间。 也就是九阿哥啊,这是不爱应酬人,才尽琢磨着这些来。 这几年,皇子们虽在宫外,可是各府的情形,康熙也知晓得七七八八。 九阿哥也好,董鄂氏也好,夫妻两个都是不爱交际的性子。 也不能说不爱交际,对于亲近熟悉的人,两人都不是闷性子,活泼机灵着;就是对不熟的人,两人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结果,出宫三、四年,夫妻两个平日往来的人家,跟在宫里的时候基本差不多。 儿子太活络了,康熙不喜;像这样太不活络了,康熙也担心他以后吃亏。 见这回派帖子还算周全,将正蓝旗的王公支派都派了帖子,康熙也有几分欣慰。 后头见九阿哥还晓得主动给庄亲王倒茶赔不是,康熙也颇为满意。 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喜怒随心,况且这是亲堂伯。 身为皇子阿哥,就要当晓得远近亲疏,要是不跟近支王公亲近,只亲近远支去,那叫旁人怎么看? 不过等看到信郡王本人缺席不说,也没有打发体面的女眷跟司仪长过来,康熙脸色就不好。 要知道信郡王府虽没有福晋,可是还有个管家的侧福晋在。 就算信郡王真的不舒坦,也当让侧福晋出门。 结果,真是一个人都没有来。 自从罢了宗令,信郡王就这样桀骜。 九阿哥下旗,第一次宴请,信郡王这个旗主就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这哪里是瞧不起九阿哥,这也是在挑衅他这个皇帝! 想着信郡王上的给幼子之母请封侧福晋的折子,康熙冷笑。 康熙晓得,这是信郡王想要抬举幼子出身,省得以后承爵时被叔伯堂兄弟所阻。 可是康熙并不想让他如愿。 既是不敬他这个皇帝,还想要他的恩典,凭什么? 多罗郡王本就只有一个侧福晋名额,既是已经有了一个,那就别想要第二个。 等到看到恭亲王与安郡王的对局,康熙神色还缓和些。 这两个也是富贵闲人了。 等到看到皇子们的表现,康熙又冷了脸,将折子合上,丢在几案上。 “啪嗒”一声。 梁九功身子弯得更低了,魏珠也垂下眼。 “没有担当,矫揉造作!” 康熙的声音是毫不掩饰地厌恶。 梁九功跟魏珠看不到折子,自然不晓得这一条评语是给谁的。 只是他们晓得,这人影响了皇上的好心情。 正蓝旗哪位王公去九贝勒府招摇去了? 如今起居注官,都是朝会的时候才叫人跟着,平日里不在御前。 皇上说什么只有他们这些近人晓得,否则有这一句话,这位王公的前程也就差不多到头了。 * 九贝勒府,喧嚣过后,就剩下平静。 九阿哥早已经躺了,躺在正房东次间,打起了小呼噜。 虽说没有人灌酒,可是今天来了不少长辈叔伯,还有一位堂叔祖父之类,他这个主人敬酒,也吃了好几盅,等到客人散了,就回房躺下了。 舒舒也乏,可等到九阿哥小憩后,就起身往宁安堂了。 康亲王太福晋今早过来了,只是没有在外应付客人,而是过来宁安堂,姑嫂相聚。 舒舒这里,因要陪客,就再三跟康亲王太福晋说好了,让她在这里小住两日,过两日再回王府。 康亲王太福晋正盼着孙子、孙女盼的眼红,可也晓得这女子怀孕,不是说怀就怀的。 康亲王福晋进门说是两年,实际上还不到一整年,她也不想做恶婆婆催生,就过来抱侄孙、侄孙女过瘾了…… 第一千六百二十六章 教养 到了宁安堂院子里,舒舒就听到了尼固珠欢快的笑声。 舒舒听着,也跟着笑了。 今日尼固珠收到了好些表礼。 既是过来做客,头一次见三胞胎的女眷提前给孩子们预备了表礼。 小阿哥的还罢了,就是小砚台、玉坠子什么;小格格这里,预备的就精巧了,掐丝镶宝的小金镯子、碧玺手串、珊瑚耳坠子、宝石扣子等。 不管价值几何,看着都是颜色鲜亮,适合小女孩穿戴。 人人都晓得九阿哥夫妇不差钱,那送东西太寒酸也不好意思拿出手,可也不是谁家日子都好过的。 日子寻常的,就往精巧上来。 眼下就摆了一炕的锦盒,尼固珠正在看新鲜。 伯夫人与康亲王太福晋则是坐在炕边,陪着尼固珠说话。 “好看……” 尼固珠举着掐丝红宝金镯子,对伯夫人说着。 “谁送的?” 尼固珠卡顿了一下,想得有些费力气。 实在是今儿见到的外人太多了。 “玛嬷?”尼固珠迟疑,道:“瘦的玛嬷……” 舒舒挑帘子进来,夸道:“难得,那么多人,倒是记下了。” 尼固珠立时放下手上小金镯子,奔着舒舒来了:“额涅!额涅!” 舒舒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一天忙忙活活的,母女两个就见了一面。 康亲王太福晋在旁听着,跟伯夫人道:“这说的应该是安郡王福晋,这些长辈福晋中,就数她最年轻……” 安郡王本就年轻,安郡王福晋还是继室,年岁比几位老福晋小了一轮。 伯夫人道:“她们家是按照汉人规矩教女儿,身量都纤细……” 太福晋摇头道:“好好的勋贵之女,怎么就往歪了教?这身子骨好赖,都是小时候养的,小时候不养结实了,这出门子了也遭罪。” 舒舒抱着尼固珠在旁坐着,听着两位说话,有些好奇道:“佟娘娘也是这样身量么?” 佟家的姑娘,她只见过两个,一个是安郡王福晋,一个是佟妃,身量都比较婀娜,看着也比较精致年轻。 后世倒是有几位皇后的御容,只是看着都大同小异。 太福晋点头道:“佟家入关之前就如此了,女孩都是养在后院,不叫出门,都是娴静性子。” 这说的是已故的孝懿皇后,舒舒问了这一句,也就不提了。 只是她想起了四贝勒府的李格格跟宋格格,都是旗鼓包衣出身。 还有以后荣宠无二的小年糕,也是汉军旗出身。 看来,四阿哥的喜好有了根源。 伯夫人最是了解舒舒,见她眼里含笑,就晓得有其他缘故。 只是当着太福晋跟孩子的面,伯夫人就没有问她。 太福晋道:“今儿听着倒是热闹,沸反盈天的,后个敦郡王府办席,也要按照这边的来么?” 舒舒摇头道:“十阿哥订了上好的燕翅席,还订了一家小戏子过去唱戏……” 能到女眷跟前献戏的,都是十几岁没有成丁的小戏子,上的戏单,也是猴戏之类的热闹戏。 女眷们打发时间也正好。 太福晋道:“省心,也挺好。” 不管是九阿哥这边,还是敦郡王府,都是不差钱的主儿。 十阿哥的身份,本就不好跟宗室太热络,这样办席对付过去就是了。 等到晚饭之前,九阿哥也小憩醒来。 虽说多喝了两杯,他有些恶心了,没有什么食欲,可是他还是过来宁安堂陪客。 董鄂家的人虽多,可是对于舒舒家所在的房头来说,总共就伯夫人跟太福晋这两个近亲,其他都要隔得远了。 九阿哥对太福晋,也就“爱屋及乌”,多了几分亲近与恭敬。 丰生跟阿克丹也抱过来了,祖孙三代人用了一顿家宴。 三个孩子面前都摆着一尺来宽、一尺半长的黄花梨食盘,上面放着一个九寸碟子,放着一块挑好刺儿的蒸鱼肉、番柿炒蛋、炒白菜芯儿,还有一块小米发糕、一块大米糕。 还有专门定制的带着链条的筷子,还有小一号的小调羹。 居然不用保母在旁照顾,三个小家伙就能直接吃饭。 而且明显之前教过来了,等到长辈们夹菜,三个小家伙才开始动手。 除了尼固珠吃得快,洒了菜,丰生跟阿克丹两个吃的很干净。 太福晋当着九阿哥只有夸的,道:“阿哥教的好,这么点儿的孩子,就能自己吃饭了。” 九阿哥也不贪功,摇头道:“都是福晋管孩子……” 眼见着九阿哥没有食欲的样子,舒舒就晓得他这醉酒的后遗症还没有下去,就吩咐白果上了一碗精简版的面茶。 糜子面糊糊,上面只撒了芝麻盐,没有放芝麻酱,吃着很是清爽。 糜子面是碱性的,正好也能中和胃酸。 尼固珠将自己餐盘里的吃的差不多了,就望着九阿哥的面茶流口水。 九阿哥就挖了两勺给她。 尼固珠却不急着吃,而是指着两个哥哥的小碗。 平日里兄妹三个跟前,舒舒跟九阿哥都要讲究公平,尼固珠这是记下了。 九阿哥就又给两个儿子也挖了些。 爷几个一起吃了面茶。 等到吃完晚饭,夫妻两个陪着三个孩子去暖房里转了一圈,摘了半盘子红了的番柿送到宁安堂,才抱着丰生跟阿克丹走了。 尼固珠人来疯,今儿上午出去见客,下午有两位长辈陪着,到了掌灯时候眼睛就睁不开,由保母抱着安置去了。 太福晋跟伯夫人也简单梳洗,去了外头衣裳,姑嫂说话。 “孩子才多大,正是淘气的时候,教的这样乖巧,舒舒可真狠心,这是随了二嫂了……” 太福晋正隔辈亲,想着三个孩子的懂事,就有些心疼,忍不住跟伯夫人念叨。 伯夫人道:“丰生跟阿克丹本就安静懂事,没怎么叫人管着;尼固珠这里,之前确实淘气过了,可是正经教训了两回……现下狠心些,总比以后操心强,不管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教好了,孩子日后顺当,当父母的也省心。” 太福晋晓得这个道理,感慨道:“也是难得,自己还是孩子呢,就要教孩子了,太懂事了。” 但凡嫁到外头,都有个不懂事的余地。 可是皇家…… 要是皇子福晋不懂事,到时候想要“养病”怕是都不能。 八福晋能有眼下局面,都是因出身的缘故,皇家才没有狠罚。 伯夫人看了小三年,心里倒是踏实很多,道:“不必太担心,舒舒的心性,顺境过得,逆境也过得,想想大前年指婚旨意下来,咱们担心成什么样,如今这日子也过起来了……” 太福晋点点头,不再多说,心中不无遗憾。 三胞胎…… 这要是她的孙子多好? 不过姑侄两人早说开过,关于近亲结婚影响子嗣这件事太福晋也晓得。 虽说表兄妹结婚,儿女成行的也大有人在,可是子嗣不顺当的,也占了不少。 儿子是亲儿子,侄女也是亲侄女,真要让太福晋自己选择,她也不敢赌…… * 正房,东稍间。 夫妻两个泡了脚,上炕歇了。 想着前天跟今天都是太平无事,舒舒居然还有些不习惯。 她跟九阿哥道:“这几年每次有席,都要出点儿大事小情儿,这两回倒是消停。” 九阿哥想想,还真是如此。 他琢磨了一下缘故,立时笑了,道:“祸根子就是老十四,这两回都没给十四派帖子,大家都跟着消停了……” 舒舒想着十四阿哥的小心眼,眉头微蹙,道:“不会因这个缘故,埋怨上咱们吧?” 九阿哥撇嘴道:“随他,前两年有什么事情都没有落下他,本就是不合规矩,其他人上学的时候可都在宫里猫着,如今不过是恢复正轨罢了。” 舒舒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是记下了。 诸皇子中,十四阿哥的行事人品不大可信。 要知道,历史上,还有件“毙鹰事件”,彻底断送了康熙与八阿哥的父子之情,也成了八阿哥皇子生涯中的分水岭,正式失去夺嫡的资格,从台前走到幕后。 后头占了便宜的,就是全盘接手了“八爷党”的十四阿哥。 虽说不少史学家也怀疑是四阿哥打击政敌的手笔,可想要全无痕迹地算计八阿哥,也不是那样容易的。 毕竟牵扯到御前,稍有蛛丝马迹,就容易事情败落,引火上身。 以当时八阿哥已经被康熙当着文武百官辱骂过,贝勒爵位也革了一回,虽说后头封回去了,可是跟上头几位封了亲王、郡王的哥哥们差了一截。 这样冒险的事情,四阿哥做了,收获不大。 反倒是十四阿哥,因为八阿哥的人缘好,一直都是小跟班。 夫妻两个都乏了,说了一会儿话,就都睡了。 等到次日,九阿哥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是辰正。 昨日还罢,今儿又头疼。 又是不想去衙门的一天…… 九阿哥犹豫着,要不要去请假,可是想着明天是打算请假的,就只能勉强自己出来。 十阿哥还没走呢,晓得这边有动静,才从自家出来。 看着九阿哥蔫耷耷的,他不由担心道:“九哥累到了?” 九阿哥点头又摇头道:“不单单是累,喝得葡萄酒有些上头……” 昨儿预备的酒水多,各色烧酒、黄酒、果子酒等。 十阿哥道:“那往后九哥还是喝米酒,不醉人……” * 今天又去医院大半天,挂了两个科室复查,肝损伤好些了,不过还要继续吃药,上月底的手术没有做齐全,医生让补做,九怕了,打算缓缓,三、四月再说,再次提醒大大们,好好爱惜身体。 第一千六百二十七章 阻止 九阿哥到了户部衙门外头,脚步就有些发沉。 这么多来来往往的司官看着的,想来自己迟到早退的事情,很快就要众所周知。 怎么值房在最前头一进院子? 就算位置是角落里的耳房,可是要穿过院子过去。 又是想念内务府的一天。 走到耳房门口,九阿哥想着四阿哥的啰嗦劲儿,就觉得头疼,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四阿哥正好出来,见他如此,道:“头疼,这是闹酒了?”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是啊,没敢喝烧酒,就多喝了几盅果子酒,结果上头了,昨晚都没歇好,现在脑仁‘嗡嗡’的……” 四阿哥听了,不赞成道:“既是身上不舒坦,那打发人来说一声就是了,还折腾什么?” 九阿哥:“……” 他好像掌握了偷懒的技巧! 他忍了窃喜,道:“还以为好了些,结果早上吃不进去饭,这一坐车就更恶心了。” 四阿哥酒量有数,前几年要强的时候也闹过酒,听着九阿哥说,都觉得难受了,道:“那赶紧歪着去……” 说着,他又吩咐何玉柱道:“今儿带了什么茶包过来?” 何玉柱躬身道:“茉莉花茶、米茶跟杏仁茶这三样。” 四阿哥想了想,道:“那就冲一碗杏仁茶。” 杏仁性温润肺,正适合现在用。 何玉柱提着九阿哥的茶具碗碟之类,往水房去了。 四阿哥跟九阿哥去了西屋,看着九阿哥躺下了,嘱咐了两句,才回东屋去。 九阿哥躺在炕上,嘴角往上咧着。 哈哈哈哈…… 自己是不是能干的过了?! 身子不舒坦,还想着衙门的事儿? 九阿哥看着自己的屋子。 几日下来,角落里多了两盆花木,书案上摆着一个一尺直径的细白瓷金鱼缸。 这屋子一下子鲜活了。 不仅他这里如此,除了字画,那花木跟金鱼缸,东屋也有。 嘻嘻…… 除了这花木跟金鱼缸之外,他还在银楼定制了两样好东西,好像也要做好了。 九阿哥想得美滋滋,何玉柱端了茶盘进了耳房,上面两碗杏仁茶。 这不是何玉柱自作主张。 早在开始在户部来当值的时候,九阿哥就吩咐过何玉柱,往后吃喝要预备双份,否则一个屋待着,总不能他吃着,四阿哥闻着。 搬到耳房后,九阿哥也没有叫改。 那是亲哥哥,几口吃食有什么好计较的。 何玉柱跟九阿哥放下一碗杏仁茶,就端着剩下的一碗往东屋去了。 按礼数来说,这不应该,应该先敬客。 早先的时候,何玉柱也是如此,结果被四阿哥训斥了。 四阿哥倒是没有怀疑何玉柱钻营之类的,只是觉得这样不好,对何玉柱这样的奴才来说,要晓得谁是真正的主子,必须要先敬着九阿哥,不能错了规矩。 如此,这耳房这边的吃食,就成了今天的送法。 兄弟两个,一人守着一个小屋,喝着杏仁茶。 九阿哥想着自己的福晋,也是该多润肺养肺。 只吃杏仁茶也腻烦,河南巡抚的端阳贡有百合粉,浙江的巡抚的端阳贡有藕粉,之前就叫人盯着了,可是僧多粥少,数量不多。 回头选了合适的人手常驻苏州,倒是可以专门负责江南各省的采买事宜。 四阿哥则是皱眉,想着方才看的文书。 京城人口一年比一年多,粮食供应就成重中之重。 尤其是八旗口粮,眼下的京仓已经供应勉强。 需要添设京仓的仓库,通州仓那边也不够,也需要添置。 不仅要添设新仓室,许多老仓,也要修葺。 这是个独立的差事。 九阿哥来了户部行走,能够独立负责一摊子,就是最好的历练。 仓场衙门虽有些弊端,可是到底是流官衙门,还是御前的人过去,相对来说,各种关系相对简单。 四阿哥就有些犹豫。 机会难得,可是也怕九阿哥过去跟内务府似的,揭开什么是非得罪人。 这会儿功夫,外头就有了动静,是御前来人了,过来找九阿哥。 过来的是个眼熟的中年侍卫。 三十多岁,身量高挑,眉眼清正。 九阿哥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道:“富保?你调到内班了?” 宫里的侍卫分作两班,御前与乾清宫里外值守的叫“内班”,其他的就是“外班”。 看着都是一样级别,可是前程天差地别。 来人正是十阿哥的五舅,尹德跟阿灵阿的庶兄,二等侍卫富保。 只是之前他是外班侍卫,并不在御前当差,如今能过来传人,这是内班侍卫的差事。 富保给九阿哥打了千儿,道:“正是奴才,月初内班侍卫有缺,皇上提了奴才上来。” 四阿哥听到动静,也过来了,道:“是御前传九贝勒?” 富保点头道:“皇上传九爷过去畅春园陛见。” 九阿哥看了眼四阿哥。 昨日设的小游戏,让人在御前下蛆了? 虽说昨日有彩头,可是并不跟赌沾边吧? 就是让大家打发时间的,也没有让大家掏钱。 四阿哥也想得皇父如今爱吹毛求疵,也在想九阿哥昨日反应,好像没有什么明面上的错误。 富保还在立等。 四阿哥就道:“那就快去吧,也记得好好谢恩。” 九阿哥就带了几分忐忑,出了户部。 等到了马车里,他就问何玉柱,道:“爷昨儿的宴能挑出毛病么?” 何玉柱摇头道:“不能吧,多热闹啊,爷跟福晋招待客人也齐全。” 九阿哥想到妻子,心里就踏实几分。 到时候皇父要是脸色儿不好,那自己就装病好了。 等到马车到了畅春园,已经是巳时。 九阿哥不用装,脸色就有些青白。 马车走的太快了,胃里本来就有些恶心,幸好还有半碗杏仁茶垫垫,要么得颠吐了。 这回他倒是没有多等。 到了清溪书屋外头,富保进去禀过后,就出来传九阿哥进去。 康熙正低头看着什么,见九阿哥进来,刚想要训斥,发现他瞧着不对劲,蹙眉道:“怎么这个脸色儿?” 九阿哥不好说被颠的晕车,只能苦着脸道:“昨儿客人多,儿子多吃了几盅酒,这还没过劲儿……” 康熙蹙眉道:“自己什么酒量不晓得?” 真是没有让人放心的时候。 白夸了! 九阿哥讪讪的,也不辩解。 康熙示意梁九功给他搬凳子,又吩咐魏珠道:“叫人熬碗醒酒汤,再传太医过来。” 两人应声而动。 九阿哥忙道:“谢谢汗阿玛恩典!” 而后,他才欠身坐了。 康熙想起了叫他来的正事儿,道:“你将分家银子都兑成金子了?好好的,兑那个做什么?” 九阿哥道:“金子比较方便,不用占那么大地方。” 康熙看着茶杯道:“怎么就方便了?运出去方便?” 九阿哥听着这话音,就晓得说的是什么事儿。 这是说他将兑换的金子都送到季家的铺子之事。 九阿哥有些迟疑。 养珍珠这个,他是想着要拉皇父入伙,可不是这个时候拉。 他想要买好太湖边的地,找到海边捞珍珠的人,将摊子都铺开了,到时候再给御前说。 直接送个干股,也不会影响自己的收益。 自己孝敬五成,就已经是大孝顺了,谁也挑不出礼儿来。 这提前说的话,还能自己说了算么? 还能“五五”么? 九阿哥心里算着经济账,就有些肉疼。 康熙见他迟疑,眼神多了探究,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儿是朕不能知道的?” 季家是江南首富,除了族人之外,还有不少姻亲在官场。 九阿哥想要插手江南事? 九阿哥晓得,不能再瞒了,要不然老爷子发火,吃亏的还是自己。 他就老实道:“昨儿儿子孝敬的鲜蘑菇汗阿玛您尝了吧?儿子兑换金子也好,找季家人也好,就是跟养东西相关……” 康熙听着,想了想,道:“你想要安排人手去江南养蘑菇?可是这两样都是喜寒,平时也都是北边产的,十万两银子做本钱,可是季家那小子糊弄你?”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养蘑菇,就是跟养蘑菇差不多,是养珍珠……” 说着,他眼睛发光,道:“儿子前年就叫从景阳宫借了不少宋人笔记,这养珍珠古籍上早就有了,正好得了这一笔银子,儿子就想要试试……” 康熙并不觉得欢喜,呵斥道:“荒唐!就是看了几本闲书,就敢什么都折腾?那是分家银子,留些几万应急,其他置办产业,传承儿孙,才是正经道理!” 九阿哥听着这话,不大高兴,道:“汗阿玛,这不是一样的道理么?洞子菜、鲜蘑菇,都是掺和了人力养东西,养珍珠跟这个有什么差别?” 康熙看着他道:“混账东西,能一样么?你试那两样,就算是亏了,就是损失个百八十两银子,养珍珠,成本你就预算了十万两,要是亏了呢?分家银子就折损了一半!” 这就是养在皇家了,打小没缺过银子,大了以后日子顺当,十几万两银子说赚就赚了。 实际上,这经营事,哪里能保证都赚钱? 说打水漂就打水漂了…… * 注,冬菇是金针菇的古称。 第一千六百二十八章 黑状 九阿哥听出康熙的意思,是彻底反对此事。 他并不打算听。 他很想要说一句,那是分家银子,分给他的,他自然可以做主。 分家了! 分家了! 可不能开这个先河,否则以后自己的贝勒府,就不是自己做主了。 只是,父子这几年相处下来,他也晓得自己这汗阿玛吃软不吃硬。 他就将之前做的计划想了一遍,道:“儿子将珍珠形成的道理都了解清楚了,就算开始或许有一二失败也不怕,又不是一口气儿将十万两银子都砸到人力跟河蚌上,大头还是置地,到时候要是养珠没养好,儿子就叫人养鱼、养虾、养螃蟹,挨个试,总有能成的。” 康熙见他听不进劝告,不由皱眉,沉吟道:“你这样胡乱花银子,你福晋也不拦着……还是这就是你福晋琢磨出来的?” 九阿哥挑眉,不答反问,道:“那是汗阿玛给儿子的银子,儿子福晋又不差钱,盯着这银子做什么?” 康熙:“……” 这两口子怎么回事? 这过日子还分开账不成? 他都好奇了,看着九阿哥道:“那二十三万两银子,你都打算自己留下,不给你福晋使?” 九阿哥摇头道:“没呀,给了一万二,平了银楼这两年的账……” 康熙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看着九阿哥道:“谁家过日子这样过的,夫妻两个还账目分明?” 九阿哥这回没有立时回答,看了康熙一眼,又看了一眼,才眼神飘忽着道:“这……不是您之前教导的么?让儿子别占福晋的便宜,省得被人笑话。” 康熙哭笑不得,道:“朕让你不占你福晋便宜,可也没有让你这样分明,既是你福晋贤惠会当家,那分家银子就算不都由你福晋安排开销,也当你们夫妻商量着来。” 九阿哥挺了挺胸脯,面上多了得意。 “这个不用商量,儿子福晋素来听儿子的,只要儿子提的事儿,她就没有不应的!听说要张罗这大生意,她还担心儿子开销不够,要将私房拿出一半给儿子使,儿子琢磨着这前几年不用开销那么大,先摊开试试,这银子足够了,过几年试成了,本钱大了不够开销,儿子就跟您来求援……到时候也帮汗阿玛赚几个零花银子……” 康熙不晓得的该欣慰,还是该堵心。 就九阿哥这心智,他实在不相信他能管住董鄂氏,怎么看都是董鄂氏哄住了九阿哥。 只是小两口过日子,总要有个有心眼的,康熙也并不讨厌董鄂氏的圆滑。 一个董鄂氏,一个十阿哥,就算有些小心机,可对九阿哥却都是实打实的好。 这样说来,九阿哥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可是九阿哥这一年年的长岁数,老被福晋跟弟弟灌迷魂汤,就一直这样稀里糊涂的? 康熙不免有些犹豫,要不要点醒九阿哥。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罢了,到底还是有几分慈父心肠。 糊涂着过日子没有什么不好。 他就不再拦着,只正色道:“江南跟其他地方不一样,你想要试,小打小闹试着就是了,不要大张旗鼓,也告诫季弘,不许打着你的旗号在江南招摇。” 九阿哥连忙道:“其实儿子是故意的,想要一开始的时候,就在太湖边将地盘圈出来,也让人晓得这是皇子经营的买卖,省得利大旁人动了心思效仿……” 康熙听了心动,却还是道:“哪有那么容易?且不说养不养的出来,就算养出来了,物以稀为贵,珍珠多了,这价格自然就下来了。” 九阿哥看着康熙道:“汗阿玛放心,儿子这珍珠,本也是奔着外头赚银子去的,这些年不仅东珠少了,南珠也一年比一年少,珍珠的价格跟人参似的,翻了好几倍,尤其是好珍珠,不说价值千金也差不多,听说欧罗巴跟俄罗斯那边也不例外,都是追捧珍珠……” “到时候,这珍珠养成了,主要是往欧罗巴跟俄罗斯卖,以后汗阿玛赏赐藩部,也可以用珍珠代替金银,朝廷开支也能省下一笔……” 眼见着九阿哥说的头头是道,康熙就晓得他认真计划过了。 康熙沉思了一下,道:“这回你怎么没想着拉着兄弟们入伙?倒是想要一个人垄断此事……” 旁人还罢了,居然也没有十阿哥的份,这让康熙有些意外。 九阿哥清了清嗓子,道:“儿子是觉得这样的营生,不好把在私人手中,否则往后江南商贾真要起了效仿的心思,想要禁止也名不正、言不顺,儿子是想着趁着前头试养这几年,先给丰生他们兄妹攒下婚嫁银子,过个十年、八年的,成规模了,养珠的经验也总结出来了,就直接将珠场折给内务府……” “这前头不赚钱可能会赔本,后头赚钱了也可能会中止,跟小汤山那种一锤子买卖还不同,儿子寻思,还是省事些吧……” 康熙听了愣住,疑惑道:“你筹划之前,就想到了日后要折给内务府?” 不仅康熙意外,连带着梁九功对九阿哥都刮目相看。 这么爱财的九爷,找到了生财的法子,居然没想着独吞。 九阿哥点头,美滋滋道:“这养成了,到时候那么大的太湖,能放多少珠场?到时候大清的珍珠能卖到世界各地去,正好从英吉利跟法兰西那边赚银洋……” “儿子赚几年银子就够了,多了也没处花销,儿子操心的,就是丰生他们几个,等到孙子辈儿,那是丰生他们的责任,当一回阿玛,就要自己操心……” “倒是汗阿玛,开销大,多添些银子,往后想要赏儿子们就赏儿子们,想要赏宫里的妃母、嫔母就赏妃母、嫔母们,省得日子紧巴巴……”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嫌朕赏的少了?面皮倒厚,忘了手头没银子的日子,眼巴巴求朕赏银子的时候了?” 那回是三打准噶尔后的论功行赏,本没有九阿哥与十阿哥的份,硬是让九阿哥央磨的给添上了。 九阿哥讪笑道:“这都过去几年了,您怎么还记得?” 父子说着话,气氛比方才倒是缓和许多。 这会儿功夫,魏珠带了太医进来。 康熙就住了话音,让太医给九阿哥请脉。 那太医一摸,又往九阿哥脸上看了几眼,问了两句。 康熙见状,不免担心,道:“脉像如何?” 那太医眼下心里就有数了,恭敬回道:“九贝勒脉像细滑、舌红苔腻,这是吃酒伤了胃,饮食不调,又有夜不寐的症状,才略感乏力,好好歇两日,清淡饮食,养养肠胃就好了,并无大碍,无须下方子,可以熬些小米粥,用来养胃……” 康熙这才放心,才对九阿哥道:“都记下了?明儿不许再吃酒,都多大了,还叫人不省心?” 九阿哥乖巧点头,道:“不吃,眼下脑仁儿还一阵阵疼呢!” 康熙点头,吩咐梁九功道:“打发人去膳房传话,中午给九阿哥做小米粥,再上两道清淡小菜……” 梁九功出去传话。 太医也跪安了。 九阿哥笑道:“昨晚上就没正经吃饭,喝了半碗面茶,今早也没吃几口,儿子还真饿了……” 康熙见他丝毫不知客气,又想要训人了。 不过眼见着九阿哥从蔫耷耷的刚支棱起来,他也就不训了,只嘱咐道:“好不容易保养好的胃,别再糟蹋了,回头又让朕跟你额娘操心。” 九阿哥道:“不喝了,昨儿是高兴,早先出去,旁人嘴里叫着‘九爷’,心里也没有将儿子这光头皇子当回事儿,如今汗阿玛给封了爵位,儿子是贝勒了,欢喜坏了……” 康熙见他真心感激模样,心里有些不自在。 当初年长的那一拨阿哥封爵时,不管是有功劳,还是没有功劳,康熙都给抬举上去了,压根就没想过贝勒以下封爵。 就是贝勒,他是只当成了儿子封王的缓冲。 可是到了九阿哥这里,他想的都是压着封。 最早的打算就是贝子。 后头修建皇子府时,九阿哥已经在内务府做的不错了,小有功劳,康熙才松口允他按照贝勒府修建皇子府。 后头这几年的功劳,可是实打实的,尤其是羊绒与羊毛厂之事,与国大有益处。 后头玉米跟土豆的试种,则是有利于民。 再加上牛痘,也是可以封王的功劳。 再加上水泥,利在百年…… 别说一个郡王,就是亲王也封得了。 偏偏康熙不能那样封。 九阿哥又是个实心的,只会算小账,没有算过这些大账,并不觉得不平。 只是康熙这个慈父,就觉得有些亏心了。 康熙没有说什么,父子两个用了一顿午膳。 等到膳桌撤下去后,九阿哥就告退出来。 他晓得皇父每日都要早起听政,午后要小憩。 再有就是九阿哥自己也开始打瞌睡。 等出了小东门,上了马车,九阿哥的脸就耷拉下来。 谁在御前告的刁状? 要是没有人专门提一嘴,皇父才不会管他给季弘的铺子送金子之事。 认识季弘,关注季家的,除了江南那边的,没有旁人。 眼下江南那边过来的有谁? 李煦! 九阿哥冷哼一声。 李家接二连三的牵扯进去内务府的窝案,他都手下留情了,李煦还不知足? 这是记仇了? 第一千六百二十九章 迷雾 出城的时候马车飞快,回城的时候速度慢下来。 到了未正,马车才进城。 今日跟着的侍卫是春林,勒马过来问道:“主子,是去户部衙门,还是直接回府?” 九阿哥道:“回府!” 他可是窝着一肚子的火。 他在御前说的信誓旦旦,可实际上对于养珍珠也略有忐忑。 要不是被人告了黑状,本不该这么快揭开此事。 按照早先的计划,他是打算先试上两三年,实在不行,放弃了就是。 眼下在御前说过此事了,后路就堵住一半。 要是失败了,也要在皇父心中留个不听劝的不好印象。 少一时,马车停了。 贝勒府到了。 九阿哥下了马车,众目睽睽之下,脸上的怒气已经散了,只剩下几分乏。 何玉柱在旁看着,都有些心疼。 谁也不能肆意。 自己主子是皇子,旁人都以为他随心所欲,可实际上身边人都晓得,不是那样的。 九阿哥没有直接进屋,而是想到了户部那边,就吩咐何玉柱,道:“你去户部一趟,跟四爷说一声,就说御前没有什么事儿,还留饭了,今儿不早了,就不过去了;再去跟十爷说,下午不用等爷了。” 吩咐完何玉柱,九阿哥就进了贝勒府。 舒舒正在整理账册,都是昨儿宾客送的礼,挑出些能用的,其他的都要入库。 见九阿哥这个时候回来,她有些意外。 白果收了账册下去,又去预备热水。 舒舒道:“怎么不痛快了?是早上去晚了挨说了?” 自九阿哥去户部,她就有些不放心。 九阿哥懒散惯了,四阿哥又是规矩惯了,这兄弟两个凑到一起,难免起摩擦。 九阿哥坐了,直运气,看着舒舒道:“李煦真不是好东西,这是拿爷在御前卖忠心呢!” 这没头没脑的,舒舒听着也糊涂,道:“他回京贺寿,还没走呢?爷今儿跟他打照面了?” 九阿哥眼里直冒火,道:“应该是滚了,估摸着前两天陛辞,才抓了机会在汗阿玛跟前下舌头!” 银子是三月二十三从户部拉回来的,二十五吩咐曹顺拿了十万两去兑了金子,送到季家的铺子。 今天是三月二十九,应该就是前两日告的刁状。 九阿哥在路上将时间都梳理的差不多了,虽没有证据,但是能同时留心季弘跟他的,李煦嫌疑最大。 季家再是江南首富,到了京城,也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 舒舒听着皱眉,道:“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要不爷问问曹顺再说……” 她也不喜李煦,可是觉得李煦办事不会这样粗糙。 疏不间亲。 在御前说皇子的是非,这对李煦没有什么好处。 李煦在江南的名声,比曹寅还好,被江南士绅称为“李佛”。 这样的名声,就算是装出来的,也能晓得平时为人行事,大概就是慷慨周全那种的。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除了李煦,还能有谁?他那两个弟弟都丢了差事,就算不是爷的缘故,可是爷也没有留情。” 舒舒道:“皇上是慈父,要是李煦真的对爷心有怨愤,那在御前也会遮掩,这样告小状,心思诡异,也骗不过皇上……” 九阿哥听了,稍加思量,道:“那不是李煦说的,或是李煦没有存坏心?”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乐意被人盯着,忍不住抱怨道:“爷已经二十了,都当了四、五年差,什么时候不靠谱过?结果汗阿玛眼中,还当爷是大傻子似的,觉得爷被季弘糊弄了,就不能多信任一下!” 舒舒安抚道:“在父母眼中,多大都是孩子,这是皇上关心爷呢。” 九阿哥道:“不行,爷得弄明白,真要是李煦嘴欠,爷也不能白吃亏……” 正好白果端热水下来,九阿哥就吩咐道:“去前头喊曹顺过来……” 福松如今不在京城,贝勒府日常庶务就是曹顺跟桂元两个负责,白日里就在前头值房。 舒舒见了九阿哥反应,心下一动。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此事跟李煦没有关系,康熙故意在李煦陛辞这两日传九阿哥,用意就值得思量了。 九阿哥的小心眼,从没有掩饰过,摆出的姿态就是睚眦必报。 康熙是老子,自然也晓得九阿哥这脾气。 舒舒心下一颤,康熙这是防着九阿哥在内务府还有牵扯? 想到此处,她就垂下眼,没有说什么。 少一时,曹顺过来了。 九阿哥直接问他道:“你去季家铺子送金子之事,李家人晓得不晓得?” 曹顺一怔,随即仔细想了想,道:“奴才摸不准了,二十五那天李四爷过来寻奴才过,赶上奴才奉命往季家铺子送金子,不在家里,他就去南城寻奴才了,晓得奴才去了季家。” 李四爷,就是李煦的弟弟李灿,在李煦身边打杂的。 九阿哥脸色发黑,道:“那没跑了,就是李煦在御前啰嗦!这是吃饱了撑的,拿爷在御前说嘴,害的爷挨了呲哒!” 曹顺脸色也不好看,道:“李织造确实是二十六陛辞后出京的。” 李灿过去堵曹顺,也是用李煦即将出京,想要见世侄的名义叫人过去的。 九阿哥看着曹顺,倒是没有埋怨他的意思。 曹顺办事妥当,不是个嘴松的。 这消息,应该是李家从季家铺子那边打听的。 他就道:“以后再跟李家人打交道,你长个心眼子,那家人不厚道,别以为是亲戚就真亲了。” 曹顺已经带了羞愧,道:“是奴才没有防备。” 九阿哥摆手道:“行了,与你有什么相干?又不是做贼,爷也没想要瞒着,就是讨厌李家这样的做派。” 等到曹顺下去,九阿哥难得动了心眼,道:“李煦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在御前揭开这个,想要让爷迁怒到曹顺身上,离间爷跟曹顺的关系?” 啊? 舒舒看着九阿哥,有些跟不上他的想法了。 九阿哥眼睛转了转,道:“曹寅身上可是有爵位跟世职的,曹顺之前还做个嗣子,又比曹寅的儿子大十几岁,曹家跟李家怕是都不乐意曹顺前程太好……” 舒舒心里吐槽。 眼下九阿哥去的是户部吧? 不是刑部! 怎么想到这狗血争产大戏上了? 她在南巡的时候跟在太后身边,见过曹寅,有些滤镜,就道:“这……听爷之前提及曹织造文武双全,风姿英绝,当不会这样小肚鸡肠吧?况且曹家子侄辈,总共就几个人,下头小的还看不出资质,曹顺能力人才都不错,曹织造真要有心压制,当年也不会推到爷跟前了……” 九阿哥想想曹寅为人行事,确实不好这样想,就道:“那说不得是李煦自作主张,为了亲外甥,没存好心思!” 舒舒这回没有为李煦辩解。 往后自己的珠场就在苏州,跟李煦的关系恶劣,利大于弊,要是往来亲近了,反而不好。 如今不管李煦冤枉不冤枉,有个不往来的理由也好。 她只是道:“那爷以后也防备着就是了。” 九阿哥轻哼道:“爷可不想白吃亏,他能打听爷,爷不能打听他?回头就叫孙金去苏州,到时候盯着李家,好一个‘李佛’,不过是银子堆出来的虚名,爷倒是要瞧瞧他有什么发财的来路!” 舒舒道:“爷想好了,叫孙金去苏州张罗珠场?那爷身边的人还够使么?” 要知道,两人大婚后,孙金本分给舒舒身边当差的,后头九阿哥去内务府当差,身边只跟着一个何玉柱不够使,舒舒才将孙金重新给了九阿哥。 府里的几个小太监中,倒是孙金为人最活络,消息最灵通,能力不差。 九阿哥道:“爷之前想着安排旁人去的,不过既是汗阿玛都晓得此事,那就直接叫孙金带几个人去吧,省心。” 江南是酒色财气汇聚之地,安排其他人过去,年岁大的,怕有私心;年岁小的,怕把持不住。 孙金是九阿哥的哈哈珠子太监,也是他们夫妻最信任的人之一。 对这个人选,舒舒没有意见,只道:“那爷也先问问孙金,在京城还罢,太监并不惹眼,到了外头,怕是未必习惯,若是他不想去,爷也别勉强。” 因明朝官宦弄权的缘故,大清开国后对太监多有约束。 非经允许不得擅自出皇城。 不得干涉司职。 不得招引外人。 不得交接外官。 不得与亲戚暗相交接。 不许私自购买田产等。 不过王公府邸的太监,行事要更自由些,只看主子怎么吩咐。 九阿哥对身边素来体恤,听了舒舒的话,就道:“嗯,那爷问问他,要是他不习惯,到时候换人就是……” 年老的太监一眼能分辨出来,年轻的太监,看着跟男人区别不大…… * 前院值房,曹顺回来,想到李家兄弟,心里也是发堵。 早先李灿话里话外,就有些为他不平的意思,觉得三等侍卫低了。 这回升了二等侍卫,李灿又说福松只是挂名,曹顺里外操劳,才该为司仪长。 换了其他年轻人,这样被鼓动,早就要心生不平,可是曹顺心中波澜不惊。 没有九阿哥提挈,他就是个监生。 如今从四品侍卫,已经超过他父亲了。 再不知足,就是丧良心…… * 下一更,明天下午。 (本章完) 第一千六百三十章 小瞧(求双倍月票) 曹顺对李家已经忍无可忍。 他提起笔来,就给曹寅写了一封信,没有提李家涉嫌“告状”之事,只是将李灿每次见自己的挑拨之言,如实写了一遍,最后落笔,李家舅父颇为关注侄儿前程,云云。 等到将信封好,曹顺陷入沉思。 在外人眼中,曹李两家是姻亲,互为臂助。 确实也是如此。 可实际上,他伯父跟李煦行事多有不同,脾气并不相投。 李家人太爱钻营了。 这本不干曹顺的事,可是李家兄弟行事看似温和,却有猖獗的苗头,连带着皇子都不放在眼中,这是取祸之道…… * 等到何玉柱回来,十阿哥也跟着回来了,这是不放心九阿哥的缘故。 舒舒就腾了地方,让他们兄弟说话。 当着十阿哥的面上,九阿哥自然没有瞒的,就将今日陛见之事说了。 十阿哥听着,脸色也很难看。 他倒没有想到李煦身上,而是想着贝勒府的人手。 哈哈珠子太监、宫女,还有侍卫,都有可能是御前安插的人手。 而且耳目不是一个两个。 这消息未必是有人专门告到御前的。 可是当着九阿哥的面,他没有拆穿此事,跟着骂道:“李煦那奴才好胆子,敢嚼九哥的舌头,下回弟弟见了定要抽他!” 九阿哥听了,不放心,忙道:“别莽撞!打狗还要看主人,那是汗阿玛使唤的人,怎么好直接上手?爷自己来,他会下舌头,爷不会下么?等爷抓了他的小辫子,没他的好……” 十阿哥蹙眉,道:“汗阿玛念旧……” 致仕年老的阁臣,赏了一回又一回的;内务府用惯的包衣,都将流官做成了世官。 九阿哥道:“不着急,慢慢来,要是直接报复回去,叫汗阿玛晓得又挑剔。” 十阿哥点头,却是在思量要找机会跟九嫂说一声,关于贝勒府里的人手,也要心中有数。 总要大致晓得是谁在通风。 知己知彼,心里才踏实些…… 至于李家,不好直接收拾,还不能拐弯收拾么? * 运河上,内务府官船上。 李煦在舱室里,临船而坐,看着外头的春景。 两岸桃红柳绿,他却并不觉得轻松,只觉得沉重。 他在苏州费心经营,家人却在京城拖后腿。 嫡母不肯继续在通州养老,非要住回城里。 可是李家只在皇城有二进的官房,如今住着他安排的管事下人,挤不开一大家子,只能在南城买房,或者是租房子。 这哪里是嫡母的意思? 这肯定是兄弟侄儿们怂恿的。 这是想方设法要从他这里榨银子出来。 要是不留下约束,谁晓得李家会横冲直撞,得罪什么人? 还有他年将五旬,只有李鼎这一个独苗儿,不容有失。 他活了大半辈子,早见识过人心之恶。 他没有法子,只能将李灿留下了,让他上约束老母,下约束兄弟侄儿。 这个弟弟跟在他身边多年,是聪明人,晓得他的逆鳞是什么…… * 到了次日,就是敦郡王府宴客的日子。 虽比不上诚郡王府派的帖子多,也比不得九贝勒府这里新奇,不过请了小戏跟杂耍的,也热热闹闹的,进行了大半天。 除了叔伯兄弟等至亲之外,宗亲就换成了正红旗的。 来的姻亲,则是钮祜禄家那几个房头的当家人。 虽说十阿哥跟母族不亲近,可王府长史用的还是钮祜禄家子弟,面上看着也算过得去。 敦郡王府的宴,也顺利办完。 几位皇子的宴都连上了,大家也就接连看了八阿哥出来好几回,就有些习惯了。 等到四月初一,大家在畅春园门口见到八阿哥的时候,也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有些纳罕,他为什么在园子门口站着,而没有直接进园子。 康熙早上坐着肩辇去北花园给太后请安了。 “额涅,热河行宫已经修好了,等到夏天,朕奉额涅去热河,到时候可以传科尔沁的王公台吉直接去热河……” 康熙说起了今夏避暑的安排。 太后听了欢喜,道:“王公台吉还罢,他们隔三差五还能进京值年,倒是公主跟郡主,想要还朝不容易,皇帝记得叫她们过来,到时候女眷们也多聚聚……” 老人家心慈,自己远嫁,也怜惜远嫁的宗女们。 科尔沁眼下有两位公主,除了端敏公主之外,还有纯禧公主。 还有郡主、县主若干。 康熙道:“额涅既过去,女眷们自然也要过去给额涅请安。” 太后点头,道:“到时候骨肉团圆,也可以多住些日子。” 她现在的年岁,也是喜静不喜动。 不过眼下身子还结实,皇上又有孝心,她受着就是。 康熙见太后真心欢喜,心情也跟着舒展不少。 他已经登基四十一年,太宗朝、世祖朝的老人,都要凋零殆尽了。 皇家正经的长辈,也没有几人了。 看着太后面色红润,头发还乌黑浓密,康熙盼着能给太后过七十圣寿、八十圣寿。 等到出了北花园,路过北五所的时候,康熙看了一眼。 如今这边空着。 如此也好。 看到长成的儿孙,就觉得自己老了。 在额涅跟前,他就能想起小时候。 他的好心情,只有半盏茶的功夫。 看到小东门外的人影,康熙眯了眯眼。 八阿哥已经听到动静,看到圣驾过来,忙退到一旁打千儿,道:“儿子给汗阿玛请安……” 康熙看着八阿哥,想着他在九贝勒府的做作,生出厌恶来。 他连训斥也不想训斥了,点点头,就示意抬着肩辇的銮仪卫继续行进。 八阿哥没想到康熙是这样反应,不由踌躇。 他又想到恭亲王的话。 难道自己还能挺着不请罪么? 汗阿玛可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进了小东门。 康熙已经进了清溪书屋。 值房门口,不少外官等着候见。 八阿哥晓得,这个时候请见,御前也没有空见自己,就踱步往无逸斋来了。 无逸斋门口,十四阿哥正在跟讷尔苏说话,两人头碰头的,很是亲近的样子。 八阿哥放缓了脚步,他也不晓得为什么会想着过来找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为人行事,都在他眼中,并不是能交之人。 可是八阿哥没有其他选择了。 总不能等着十五阿哥长成。 这几日开席,皇子们的亲疏关系,也都在宗室跟勋贵眼中。 自己成孤家寡人。 皇子之中,只有七阿哥如此行事,七阿哥的“孤僻”也众所周知。 八阿哥不想背个“孤僻”之名,也不想让宗亲跟勋贵怀疑自己的人缘。 这会儿功夫,十四阿哥已经看到八阿哥,忙带了讷尔苏过来,道:“八哥,您怎么过来了,找弟弟的?” 眼见着十四阿哥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亲近,八阿哥也带了温煦,道:“嗯,过来陛见,就想着过来瞧瞧你……”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这几次的宴会都没有十四阿哥,就道:“口外送了几匹马,其中有个四蹄踏雪,是十四弟小时候念叨过的,回头叫人给你送来!” 他们从入上书房开始,就要学骑马,外头的好马也各有孝敬。 十四阿哥序齿小,在外头露面的时候不多,得到的赠马少,偏偏又是个爱收集好马的,恨不得每个颜色都要一匹。 十四阿哥听了,果然欢喜,道:“是红色白蹄,还是黑色白蹄?乌云踏雪更气派些!” 八阿哥道:“黑色白蹄。” 十四阿哥大笑道:“那太好了,我要给它想个好名字!” 八阿哥见状,嘱咐道:“就算得了好马,也要有所节制,省得磨了大腿,如今天热了……” 十四阿哥点头道:“您放心吧,就下午能骑马,还要抽出半个时辰来练立靶……” 八阿哥点点头,又跟讷尔苏说了两句话,才离了无逸斋。 看着八阿哥的背影是往清溪书屋去的,十四阿哥脸上的笑容褪去,只剩下深沉。 讷尔苏在旁,察觉到他的不快,有些糊涂。 这收礼还不高兴么? 十四阿哥见他混沌,道:“你也不小了,往后也会出宫自己撑起王府,要分辨的出来什么是真好,什么是假好。” 讷尔苏犹豫了一下,道:“八爷对您……这不是真好?” 十四阿哥嘴角带了讥诮道:“是真好,他是好哥哥,爷是顽劣弟弟,本不是个大方的,哪里肯白送东西?送上这一回,是给汗阿玛看的……” 讷尔苏在宫里几年,跟十四阿哥的关系最亲近。 他晓得十四阿哥最近心情不好,想了想,安慰道:“四爷跟十三爷对您是真好……” 十四阿哥翻了个白眼,嗤笑道:“爷稀罕?” 怪不得外头的人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就是嘴上说的好听的好,真要心疼他,不晓得他的尴尬处境? 结果,谁帮一把手了? 十四阿哥眼中乌云翻滚,心里恨的不行。 别的皇子不管他,他抱怨不了什么,可是四阿哥是他的亲哥哥,十三阿哥与他一起长大的,结果那两个凑到一起,倒像是好兄弟模样…… * 清溪书屋外,八阿哥眼见着值房等着陛见的官员少了,才上前请见。 门口的太监没敢耽搁,进去往里传话。 康熙正在看刑部上的折子,奏请的是独子犯人留养之事。 这样的小事儿,康熙平日早允了,眼下看了下头附注的案情,就提笔写了不准留养。 原来死刑犯殴亲至死,判处绞监候。 这始作俑者是这犯人的老父,父子两人一起殴打的是老父的侄儿,犯人的堂兄。 以卑凌尊,这是恶逆。 这儿子绞监候不冤枉。 可是其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也在收监中。 要知道刑部的案子中,这只是小案。 此案情清晰,没有可悯之处,这老父也可恶,本身也是罪犯,没有留养的必要…… 康熙撂下笔,心情越发烦躁。 这案子凶犯跟死者,都是至亲,只为了分家时的两间老屋,就死了一条人命。 这是小民争产,尚且如此惨烈,换成皇家…… 康熙有些不敢想。 听到八阿哥请见,他想要撵人,不孝不友的东西…… * 小小声,这是昨天的更新。 第一千六百三十一章 教导(求双倍月票) 不过,想到八阿哥也“休养”了好几个月,康熙还是点头,叫人传八阿哥进来。 他神色淡淡,倒是想要听听八阿哥怎么个说法。 认错? 请罪? 从小就会如此,不过是巧言令色罢了,哪里会觉得自己真错了。 这会儿功夫,八阿哥已经进来。 父子两人这几个月来,只见了一次,就是万寿节,八阿哥随着皇子们一起过来贺寿,不过当时人多,并没有说话。 如今面对面,相隔不过十来步,却多了几分生疏。 八阿哥察觉到康熙的视线,摘下了帽子,直接行跪叩大礼。 康熙见了,却是心里发堵。 这样的大礼参拜,会放在过年拜年,或是下对上表达恭敬,或者是……祭祀…… 康熙吐了口气,压下心火。 八阿哥还不晓得自己犯了忌讳,可是也能看出康熙面色不善。 “汗阿玛,儿子请罪来了,不能教导好福晋,不能友爱兄弟,对汗阿玛跟惠额娘、额娘也少了孝心……” 八阿哥叩首完,抬起头来,脸上尽是悔恨。 康熙看着他,冷笑道:“倒是没白关着,终于有些自知之明!” 八阿哥脸上泛白,苦笑道:“儿子要是再不反省,就成糊涂虫了……” 换了往常,康熙会谆谆教导,眼下却只觉得烦躁,道:“糊涂么?外头提及八贝勒,不是只有夸的?就是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那边的阿哥,也跟你这个堂兄弟交好……” 八阿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就是这几日吃席遇到了,多说了几句话……” 康熙见他这样子,越发火大,喝问道:“你告诉朕,你是谁?” 八阿哥抬起头,脸上惊诧,有些不解,道:“汗阿玛……” 康熙想起八阿哥这几年跟赘婿似的恭敬安郡王兄弟,压不住心火,拿起手边茶盅,就摔到八阿哥跟前。 瓷片四溅,夹着着茶水,将八阿哥的膝上衣襟淋湿了。 八阿哥愕然。 “你是朕的皇子,除了朕跟太子,没有谁能尊贵得过皇子阿哥!” 康熙寒声道:“朕将郭络罗氏指给你,是让你做安郡王的皇子贵婿,不是皇子赘婿!你在安郡王跟前低三下四时,将朕这个汗阿玛置于何地?” 光头阿哥,尊荣比肩和硕亲王。 就算是封爵的皇子,也不能以宗室爵位论尊卑。 九阿哥一个光头皇子,对着庄亲王府跟信郡王府也不弯腰,就是这个缘故。 康熙当时指婚,就已经想到了让八阿哥下正蓝旗,是想要让八阿哥找机会接管旗务的,不是让他去做安郡王府的附属。 这主次颠倒,让宗室看了笑话! 八阿哥脸色苍白,看着康熙道:“汗阿玛,儿子……儿子……” 一时之间,他竟是不知该怎么辩解。 他确实敬重安郡王,那是因长幼有序,是将安郡王当成了“岳父”。 要知道满洲重外戚,安郡王既是八福晋的舅舅,也是八福晋的养父,双重身份,八阿哥这个外甥女婿跟养女婿与之相处,恭敬有礼还是错处么? 早年亲事的消息出来,外头是有“童养婿”的说词,毕竟当时安王府烈火油烹,兄弟几个不是郡王、就是贝勒。 八阿哥只是个庶妃所出的小阿哥。 就连他生母的嫔,都是皇父跟老安郡王有了默契后才谕封为嫔。 这也是宝珠在他面前骄傲的缘故。 八阿哥反驳了一回,也觉得心灰。 康熙见他如此,道:“辩解不出来了?不是挺能说么?” 八阿哥握着拳头,脸上带了茫然,道:“汗阿玛,安郡王……不是寻常宗亲,算是儿子福晋的娘家,儿子恭敬几分错了么?” 除了太子跟四阿哥,早早的没了岳父,其他皇子在岳父面前,摆着皇子阿哥的谱了? 康熙看着的八阿哥,觉得心累,道:“你在当王府外甥女婿之前,先是皇子!这么多皇子岳家,有谁敢将皇子贵婿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 大阿哥的岳父也好,太子的岳父也好,见了女婿不请安,不叩首么? 八阿哥的脸“腾”的一下,涨红起来。 明面脸上滚烫,他心里却发冷。 康熙看着八阿哥,想到了自己。 当年他被送出宫避痘,额娘只是庶妃,父子亲缘薄,要不是太皇太后跟上三旗坚持,世祖皇帝就要在堂兄弟里选嗣君。 就算后头世祖皇帝被说服,答应立皇子,自己也只是捡漏的。 当时世祖皇帝有四子,都是庶子。 裕亲王天生左眼有眼疾,后头的两个弟弟年幼。 自己成为第一个以庶皇子身份继承大位的皇帝,当时因出身问题,宗室王公也有非议。 可是自己心虚了么? 满洲旧俗,本就应该摒弃。 从太宗皇帝开始,就不是八旗议政的格局。 八旗的规制,一直在变化。 自己是皇子,就算是庶皇子,身份也比王府的嫡阿哥尊贵。 自己用了三十多年的时间证明了这一点,八阿哥却让自己又成了笑话。 子不肖父! 眼见着八阿哥还不开窍,康熙也没了耐心,只看着八阿哥,淡淡道:“想不明白,就别想了,要记住自己身份,你是当朝皇子,不是哪个王府的庶阿哥,不需要谦卑和气!” 不能体会他这皇父对宗室的心情,也该晓得什么是上有所好。 八阿哥俯首在地,郑重道:“谢汗阿玛教导,儿子……记下了……” 从清溪书屋出来,八阿哥脚步都有些沉。 他的身份是皇子,可是皇子这么多…… 旁人对上宗室王公有底气,自己的底气是什么? * 一直到了八贝勒府门口,八阿哥都没有想明白。 他打小自诩为聪明人,眼下却觉得自己成了糊涂蛋,脑子里杂乱无序。 他站在大门口,望了望西边,又望了望东边。 四个皇子府,连成了一排,将这条街给占了。 十阿哥序齿最后,可子凭母贵,初封就是多罗郡王。 剩下三人,却是要折算功劳,才能初封贝勒。 这皇父跟太子之下最尊贵的不是皇子,是十阿哥,是敦郡王! 同样是皇子,就算是爵位相同,可在世人眼中也不一样。 在书房枯坐半日,他就叫人在前头盯着。 等到日暮时分,四阿哥回来的时候,八阿哥就得了消息出来。 “四哥,弟弟有问题想要请四哥指教……” 八阿哥看着四阿哥,如看着救命稻草。 四阿哥翻身下马,看着八阿哥道:“去御前了?” 八阿哥点点头,低沉道:“挨了汗阿玛一顿训斥,可是弟弟越发迷糊了,也不知找谁询问,就想要跟四哥说说话。” 打小的兄弟,四阿哥也不想见他这样消沉,就吩咐苏培盛道:“跟福晋说一声,爷过去跟八爷说话,迟些回,让福晋先用膳吧,别等爷了。” 苏培盛应声,往四贝勒府送信去了。 四阿哥将鞭子丢给侍卫,跟着八阿哥进了八贝勒府。 八阿哥想着四阿哥方才的反应,有些怔忪。 四阿哥跟四福晋感情这样好了么? 晚归一会儿,都要打发人回去告之? 他看着四阿哥,有些不敢相信。 现在住在外头,各府的消息露出的少了,早年在宫里的时候,各个阿哥所的消息,都没有瞒过人的。 在八阿哥的印象中,四阿哥跟四福晋相敬如宾,倒是更喜爱一个格格。 四阿哥见他神色有异,道:“怎么了?” 八阿哥想着四贝勒府的嫡次子,道:“四哥、四嫂感情真好……” 四阿哥看着八阿哥道:“修身齐家,也是应有之义……” 兄弟两个到书房坐了,八阿哥就将今日御前的“教导”说了一遍。 四阿哥仔细听着,神色郑重。 皇父对宗室的宽容越来越少,对儿子也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他看着八阿哥道:“汗阿玛既不喜你跟安郡王府往来太密切,那你听吩咐就是了,不用想那么多,皇家外戚本就是亲而不密……” 八阿哥没有点头,道:“可安郡王不单单是弟弟的姻亲,还是本旗王公……” 就是九阿哥跟十阿哥那样不爱交际的人,封爵请客都要宴请本旗王公,自己人情走动,跟安郡王府亲密些就那么惹眼? 四阿哥低头说不出话。 还能有什么原因? 那是安郡王府! 已故的岳乐是世祖皇帝提及的嗣君人选! 那就是唯一的原因! 哪个皇帝,能容忍这个? 第一千六百三十二章 意外(求双倍月票) 大清皇室传承至今,不足百年,可是继承人更迭,每次都出乎意外。 太祖朝时,先将广略贝勒褚英定为储,后罢黜;后立礼烈亲王为太子,后再次罢黜。 等到太祖晚年,将镶黄旗留给幼子多铎,就是有立多铎为继承人之意,结果天不假年,暴毙而亡。 多铎年幼,皇位由获得礼烈亲王父子支持的太宗继承。 等到太宗晚年,依旧是无诏而亡,有资格继承储位的,就是各旗旗主,还有三位皇子肃亲王豪格跟两位蒙妃所出的九阿哥、十一阿哥。 最后太宗皇后联合两黄旗跟多尔衮,坚持在太宗诸子中择嗣皇,拥立了有着科尔沁出身的世祖皇帝。 到了世祖皇帝卧病,当时属意的就是安亲王岳乐跟康亲王杰书。 是太皇太后跟上三旗勋贵,坚持立皇子,才在几位庶出皇子中择嗣皇。 广略贝勒系、礼烈亲王系、豫郡王系、肃武亲王系、安郡王系,都或多或少的与皇位牵扯过。 若是远支还罢了,不沾边就没有野心与不忿。 可是一步之遥,野心就会如原上草,生生不息。 四阿哥能明白皇父对宗亲的防范之心。 也就是如今格局变了,下五旗的旗主权力小了,否则这些王公既是皇权的辅佐,也是皇权的最大威胁。 他看着八阿哥,实不明白为什么八阿哥想不到这些。 八阿哥越发茫然。 自己真的愚钝么? 为什么皇父那样的眼神看他,四阿哥也这样的眼神看他? “四哥……” 八阿哥带了祈求,道:“请您直言,弟弟身在局中,许是一叶障目……” 四阿哥神色不变,却是心思百转。 眼下书房里并无旁人,可是有些话是不能诉之于口的。 他端了茶杯,喝了一口,才看着八阿哥,斟酌着说道:“汗阿玛这个时候传你过去,许是还是对你近日表现有不满,这几次宴请,八弟跟自家兄弟不大亲近,跟堂兄弟、族兄弟更亲近些,汗阿玛素来盼着儿子们手足和乐,可能是不乐意你如此行事……” 八阿哥想到了御前提及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阿哥,口气是不善,不由叹了口气,道:“这也是错处么?” 四阿哥晓得言多必失的道理,不肯再说御前,只道:“还是那句话,咱们当儿子的,遵从汗阿玛的吩咐就是。” 八阿哥在脸上揉了一把,道:“四哥不是旁人,弟弟也不怕寒碜,除了两府堂兄弟,我还能亲近谁呢?这几次宴客,几位年长的哥哥在陪着老辈王爷,几个弟弟也都各有差遣,当着半个主家,弟弟成了讨嫌的,总不能傻站着,才想着跟堂兄弟们说说话,省得叫人瞧见不自在,没想到,又惹了汗阿玛不快。” 这就是被皇父不喜么? 什么都成了错处? 他今年二十二岁,十六岁出了上书房当差,素来与人为善,好人缘不是一天两天。 皇父喝问他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他一直如此呢? 在十六岁之前也是一样啊,在上书房的时候,他也没有与人交恶过。 自己没有变,还是一样的行事,变得明明是皇父! 搁在平日,八阿哥绝对不会说这些的话,眼下有些熬不住了。 他脸上多了茫然,没有了底气。 四阿哥见状,想到了早年情分,多了不忍,直接提点道:“只说大哥跟三哥,早就出来当差了,可是两人并不与宗亲勋贵往来交好,咱们是当弟弟的,随着行事就是了。” 八阿哥:“……” 大阿哥不与宗亲勋贵交好么? 那怎么出来个“大千岁党”? 至于三阿哥,为人吝啬,除了必须要走动的亲戚之外,其他人一概不往来,这不是短处么,竟是成了长处? 八阿哥看着四阿哥,好一会儿,才道:“四哥……您府上与宗亲往来的也不多,是因为随着大哥跟三哥行事?” 不是因为性子孤僻,没有好人缘么? 四阿哥点了点头。 八阿哥皱眉,想到了五阿哥与七阿哥行事,好像也鲜少与宗亲走动。 皇子之中,只有一个例外,就是九贝勒府。 九贝勒府因九福晋的缘故,跟康亲王府、简亲王府、顺承郡王府一直有人情走动。 为什么不惹眼,也无人说嘴。 那是因为,平日里往来的多是女眷,彼此也真是有亲,不是谁家攀附谁家。 八阿哥闭上了眼睛。 大婚四年多,八福晋一次次被“禁足”,不能出去交际。 同样的人情往来,要是走动的是八福晋,不是他自己,就是正常的,不会扎眼,也不会惹得皇父不喜。 因果,竟是在这里么? 他魂不守舍。 四阿哥已经饥肠辘辘,就起身道:“别着急,慢慢想,汗阿玛肯教你,就是没真恼,回头改了就是了……” 八阿哥苦笑。 今天汗阿玛传他,是在教他么? 最后已经用“上有所好”来点他了! 不像是父训子,是君对臣。 汗阿玛疼儿子是真疼,可是不喜的时候也是真不喜。 只看十二阿哥,二十来岁,还没有跟着出巡过,就晓得被皇父不喜是什么待遇。 往后自己会沦为十二阿哥的境地么? 怎么破局呢? 八阿哥心神不宁,道:“本该留四哥用饭的,只是弟弟眼下也没有胃口,就不留您了。” 四阿哥摆手道:“外道什么?只是你之前病过,眼下也当爱惜己身为要,就算没胃口,三餐也要定时,汗阿玛这阵子恼你,说不得也有你不爱惜身体的缘故。” 八阿哥点头道:“嗯,我会爱惜自己的,四哥也别太辛苦了。” 兄弟说着话,八阿哥亲送四阿哥出来。 亲眼看着四阿哥进了四贝勒府,八阿哥才转身回去。 他陷入了矛盾之中。 真要跟哥哥们一样,除了兄弟叔伯,其他宗亲都敬而远之么…… * 四贝勒府,正房。 四福晋正教小儿子说话,小阿哥已经一岁半,到了学说话的年岁,却不爱开口。 平日里除了“额涅”、“阿玛”之外,就鲜少见他开口。 四福晋不免着急,平日里就让嬷嬷抱到正房,亲自引着小阿哥说话。 小阿哥手中拿着鲁班锁,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四福晋看着儿子,有些发愁。 这孩子是不是太安静了? 弘晖小时候会说话后,嘴巴可是不闲着。 四阿哥进来,就见四福晋愁眉苦脸的样子。 “怎么了?” 四阿哥见状,道。 四福晋起身,叫人抱了小儿子下去,犹豫了一下,道:“是不是阿哥身边的嬷嬷太安静了?阿哥不爱说话,要不要换几个口齿伶俐的……” 四阿哥去了外头衣裳,擦了擦手,道:“太医不是说过么?男孩有的学话就晚,只要开口了,说多说少都是正常的,不用担心。” 四福晋无语,怎么能不担心呢? 三岁看老,要是过两年还这样行事,会不会被四阿哥嫌弃? 不说外头的堂兄弟如何,就是家里,李氏生的庶子只比自己这个小一个月。 四阿哥看出妻子的担心,就安慰道:“爷小时候学话就晚,也是三、四岁才开始说利索,不着急,这是随了爷了。” 四福晋有些意外,道:“真的,嬷嬷怎么没说这个?只听着爷小时候爱说话……” 四阿哥想起了自己刚去上书房的时候,因为说话多,怼的三阿哥与五阿哥都跟不上趟,还被汗阿玛嫌弃过话多,佟额涅却只有夸他的,说聪慧脑子灵,至于话多……那是因为小时候学话晚,说少了…… 当年的汗阿玛,更像一个阿玛。 即便儿子们有各种不足,他也是满心慈爱,多了耐心跟宽和。 如今的汗阿玛,更像汗了。 夫妻多年,四福晋也晓得丈夫不编排假话,心下大定。 四阿哥道:“眼见着天暖,叫嬷嬷带着小阿哥们多在外头走走,身子骨养的结实些,今冬或是明春好种痘……” 四福晋听到种痘,心下一颤,可还是点了点头,道:“嗯,听爷的。” 只有成功种痘,才算真正站下了…… * 九贝勒府,宁安堂。 “哇哇……” 尼固珠躺在伯夫人怀里,哭声震天。 舒舒与九阿哥在旁,都是手足无措的模样。 伯夫人心疼的不行,却还是强做镇定,看着府医道:“只开外敷的方子?这吓到了,不要镇静安神么?” 那大夫方才已经给尼固珠把脉,看过脉像,摇头道:“大格格脉像平稳,并无受惊之兆……这哭闹不休,是疼的缘故……” 尼固珠听到大夫的话,一边嚎哭着,一边用小手就要往眼睛上够。 她的右眼红红肿肿,都成了一条缝。 原来,下午她去花园,趁着保母不注意,就上手抓海棠上的蜜蜂,结果就被蛰了个正着。 九阿哥觉得心都要碎了,催着大夫道:“那快去调膏子,别耽搁了。” 舒舒则是拉着尼固珠的小手,不让她去揉眼睛。 这还真是无妄之灾了。 眼下春夏交替,各色鲜花绽放。 要是有蜂巢还罢了,会叫人捣毁,只是外头飞来的蜜蜂,还真是没有防范。 伯夫人恼了,下令将抱着大格格去花园的保母给打了二十板子。 九阿哥没拦着,直接吩咐曹顺开革了,另选了人上来。 舒舒小时候也被蜜蜂蛰过,并没有觉得是多大的事情,不过也没有拦着伯夫人跟九阿哥处置人。 对府中下人可以宽和,可是对三个孩子身边的人,却不能开宽和的例。 小儿难养,要是身边人存了坏心或是不上心,那就要多灾多难。 尼固珠眼下的份量可不轻,眼见着伯夫人抱了一刻钟,额头都出汗了,舒舒忙道:“大格格,额涅抱……” 尼固珠听到动静,抽泣着点了点头,从伯夫人怀里挪到舒舒怀里。 舒舒哄着道:“晚上做奶饽饽好不好?蘸白糖吃……” 尼固珠点点头,又摇头道:“蘸蜜蜂,吃了它!” 九阿哥在旁,道:“蜜蜂不能吃,能吃的是蜂蜜。” 尼固珠瞪着一只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九阿哥,正经八百地道:“不!就吃蜜蜂,坏!” 九阿哥见她不哭了,就觉得千好万好,道:“好好好,那咱们晚上就吃蜜蜂!” 舒舒跟伯夫人看着九阿哥无语,什么都敢答应,难道尼固珠是好糊弄的么? 她虽然记性不大好,可眼下就到了饭点了,拿什么当蜜蜂? * 还有七小时下个月了,有月票的大大求点点。 第一千六百三十三章 阿玛真厉害(求保底月票) 九阿哥说完,没有察觉到自己在糊弄女儿,吩咐何玉柱道:“还傻站着做什么?快去抓啊,一会儿给大格格加餐!” 何玉柱看了眼舒舒,见她没有拦着的意思,就老实地去了。 要是白天,拿着细粘网许是还能抓到一只两只蜜蜂,可是这眼见着要天黑了,何玉柱实在是心里没底。 尼固珠听懂了,眼睛还一泡泪,就“咯咯”笑了,伸着小胖手道:“抓五只!” 这几天舒舒跟伯夫人教孩子们数数,这是记到五了。 九阿哥立时道:“那就五只!” 尼固珠立时眼巴巴地看着九阿哥,一副等着的样子。 舒舒觉得头疼,只能将尼固珠交到九阿哥怀里。 总不能让九阿哥做个失言的阿玛,那样一来二去,小孩子对父母就失去信任。 这小蜜蜂,还是要吃。 尼固珠正难受,虽是惦记着吃仇人蜜蜂有些分心,可是离了舒舒的怀里还是不情不愿,扭着小身子看舒舒,可怜兮兮道:“额涅……额涅……” 舒舒道:“额涅去预备奶饽饽,一会儿跟你一起吃。” 尼固珠这才老实靠在九阿哥怀里,道:“额涅快点儿。” 舒舒点头,挑了帘子出去。 宁安堂就有膳房,舒舒叫了个丫头去前头叫了小棠,而后就说起奶黄小蜂蜜馒头的大致做法。 要是六、七月还罢,还能找些知了猴来冒充蜜蜂,可眼下不到知了猴出来的时候,就只能模拟了。 因为几个孩子都开始吃饭了,每天都预备各色饽饽,膳房里就有发好的面。 舒舒就叫人做了一盘牛奶小馒头、一盘蛋黄蜜蜂小馒头。 除了用蛋黄调色,还用到了巧克力酱做蜜蜂身上的褐色条纹,用奶片做了小翅膀。 都是现做,速度再快,也用了将近半个时辰。 夜色都黑了,宁安堂里已经掌灯。 因这一打岔,连带着伯夫人的晚饭都晚开了半个多时辰。 舒舒跟九阿哥也没有用膳,就叫人直接将晚膳送这边来。 尼固珠早就不哭了,正摸着小肚子翘首期盼。 她红肿的那只眼睛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薄荷解毒膏,拐带着另一只眼睛也有些睁不大开。 九阿哥担心她饿着,看着伯夫人道:“要不,先给她冲碗面茶垫垫?” 伯夫人还没等回话,尼固珠道:“不要面茶,要蜜蜂!” 伯夫人担心尼固珠吃饱了,饭桌上哄不过去,就道:“好好,那就吃蜜蜂。” 九阿哥有些麻爪。 何玉柱还在外头提着灯笼找蜜蜂呢,可是不用想也晓得,这天黑了,蜜蜂应该归巢了。 自己刚才好像嘴快了! 终于等到膳桌来了。 尼固珠小嘴鼓着,很有气势的样子。 伯夫人给她擦了手。 尼固珠已经迫不及待往炕桌旁边去。 见舒舒神色如常的进来,九阿哥忙上前小声道:“做了蜜蜂没有,用什么做的?像不像?” 舒舒瞥了他一眼,不想搭理。 压根就没有时间预备其他,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像不像的,反正她这个老母亲已经尽力了。 九阿哥看出她的谴责,讪讪道:“爷是忘了时辰,这要是白天,怎么也抓着了!” 尼固珠坐在伯夫人身边,正眼巴巴地看着食盒。 舒舒就从食盒里将两盘饽饽拿出来,道:“这是奶饽饽,这是蜜蜂……” 尼固珠伸着脖子,看着那盘蜜蜂饽饽移不开眼。 伯夫人也看了,就看到五只胖乎乎的“蜜蜂”。 尼固珠脸上带了惊讶,回头看伯夫人道:“大!” 伯夫人看着这大胖蜜蜂,小儿拳头大,只能点头道:“个头儿是不小。” 尼固珠先是新奇,后是疑惑,看着舒舒道:“额涅、额涅,这是蜜蜂的阿玛、额涅么?” 舒舒:“……” 是不是叫人装多了? 要是回答是小蜜蜂的阿玛、额涅,尼固珠会不会继续问为什么有五个阿玛、额涅? 尼固珠还眼巴巴地看着,见舒舒不吭声,就看九阿哥,道:“阿玛……” 九阿哥立时道:“是啊,就是它的阿玛、额涅,谁叫它蛰了你,咱们将它全家都给包圆了……” 尼固珠小脸抽吧着,盯着蜜蜂饽饽盘子,果然有了后续问题,道:“那……那怎么这些阿玛跟额涅?” 九阿哥也看出上头是五只小蜜蜂,就用手指着,道:“除了蜜蜂阿玛跟额涅,还有蜜蜂的玛嬷跟叔叔、婶子,正好五个。” 尼固珠看着蜜蜂饽饽,一下子扑到伯夫人怀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伯夫人忙搂在怀里,道:“又疼了是不是?那就再涂药,不哭啊,咱们大格格不哭……” 九阿哥在旁,也是心切,开口就要叫人再叫府医过来。 舒舒忙拦住,道:“不是疼,这是被爷的话吓到了。” 九阿哥茫然道:“爷说什么了?” 尼固珠从伯夫人怀里回头,看着九阿哥道:“呜呜……阿玛……阿玛说要包圆……” 九阿哥觉得冤枉,这哪里错了? 这蜂蜜饽饽都是差不多大小,就要往大辈说啊! 伯夫人养着尼固珠,晓得她活泼却不顽劣,是个心软的小孩子,看了眼饽饽盘子,有些明白尼固珠的想法了,抚摸着尼固珠的后背,轻声道:“别怕,别怕,没人抓你阿玛、额涅,也没有人抓玛嬷……” 尼固珠听着,哭得更厉害了,道:“小蜜蜂闯祸,家里都被包圆,尼固珠闯祸,家里也要被包圆……呜呜……” 伯夫人忙道:“那就乖乖的,别闯祸。” 尼固珠抽泣着,鼻涕泡都哭出来了,道:“要是忘了规矩,先闯祸了呢……不要阿玛、额涅被抓走,也不要玛嬷被抓走……呜呜……” 九阿哥在旁是听明白了,实不明白女儿怎么会想到这个。 他忙道:“不怕,不怕,没人敢抓阿玛跟额涅,你汗玛法是皇帝,是天下最最厉害的人,会护着咱们的。” “汗玛法……” 尼固珠虽见过康熙,可那是正月初的事情了,都过了三个半月,早忘得一干二净,听着这称呼都觉得耳生,好奇道:“汗玛法是谁啊?” 九阿哥也晓得孩子们小,记事哩哩啦啦的,就指了指自己道:“是阿玛的阿玛,也是这天下最厉害的人,不管是谁,都要听你汗玛法的。” 尼固珠止了哭声,道:“那么厉害啊!”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是啊,所以你别怕,没人能欺负你,也没人敢抓阿玛跟你额涅。” 尼固珠的脸上带出羡慕来,也不哭了,眼睛亮晶晶道:“阿玛有厉害,有那么厉害的阿玛。” 九阿哥挑眉道:“是啊,阿玛不仅有最厉害的阿玛,还有最好的福晋,还有最懂事的儿子跟最宝贝的大格格……” 尼固珠立时笑了。 笑着,笑着,她就用眼神看着那盘子蜜蜂饽饽,面上多了纠结。 九阿哥恨不得端了下去,怕她再想点儿什么吓自己。 被蜜蜂蛰了没吓到,一盘饽饽倒是吓到了。 尼固珠晓得家里真正做主的是谁,看完饽饽,又去看舒舒,犹豫了一下,道:“额涅,不是蜜蜂招我的,是我先抓它了,它阿玛、额涅没欺负我……” 舒舒笑了,就伸手端了盘子,递给何玉柱道:“听咱们大格格的,那就让蜜蜂回家吧,不吃它们了!” 何玉柱应着,端了蜜蜂饽饽下去。 舒舒看着尼固珠,很是欣慰。 之前瞧着尼固珠非要吃蜜蜂的样子,她实际上有些担心,可是也晓得这么大的小孩子,还没有善恶生死的概念,最是残忍的时候。 只是女儿遭了一回罪,又是有蜂蜜饽饽可以替代,她就没有在这个时候说教。 没想到尼固珠这样有同理心,从“蜜蜂一家”想到自家人,主动放弃了吃“蜜蜂”,还会反省自己的错误。 怎么会有这样乖巧的孩子。 这指定是随自己了。 自己小时候,虽没有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可也是爱讲道理的小格格。 伯夫人搂着尼固珠,也想起了舒舒小时候,心情颇为复杂。 这世上,好人难为。 要是做个不讲道理的人,许是日子会更好过些…… * 大大们,新年快乐,小九“砰砰砰”磕头,求保底月票。 年度报告与年度感谢 作者后台出年度创作报告了。 小九23年创作三百万九千字,日均8500更新,领先网站99.9%的作者。 辉煌都在上半年,意气风发,日均一万一。 五月二阳以后就拉胯了,更新艰难,开始恶性循环,0点码字的日子达到了125天。 24年早早调整过来,不熬夜。 更新也努力恢复,希望今年的创作字数追赶23年。 再次感谢各位大大,十一月、十二月就在医院折腾,大家的追订依旧在,真是要哭了。 之前焦躁,怕大家都跑了,在医院心里都不踏实。 只是手术后有些伤元气,坐不住了,脑子也木,更新就难看。 结果,大家的宽容,让小九羞愧。 小九努力支棱起来! 小作文的最后,那啥,大大们……月票捏…… 《我的公公叫康熙》年度报告与年度感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六百三十四章 您尝尝(求双倍月票) 哭闹了大半个时辰,尼固珠早饿了。 “处理”好蜜蜂的问题,她就坐在伯夫人身边,吃起了牛奶小馒头。 总共蒸了一盘十只,她一口气吃了五只。 可见这一身的小肉膘,都是一口口吃出来的。 从小就口壮,乳母比两个哥哥多备着一个,开始吃饭后,饭量也不小。 伯夫人眼见着要开口拦了,尼固珠自己吃饱了,打着哈欠犯困。 怕她积食,也不敢让她立时就睡,九阿哥拉着出去转了一圈,见她小脑袋都支棱不起来了,才让保母抱下去。 临出门之前,她还伸着小胳膊道:“明儿我多吃,跑快点儿,蜜蜂追不上……” 听得大家莞尔。 等到就剩下大人了,伯夫人就看着九阿哥,道:“孩子们大了,往后在外头的时候多,让人将花园的花木都瞧瞧,将招蜜蜂的都换了吧,这蛰一回多遭罪!” 九阿哥听了,忙点头道:“我也正想着这个呢。” 舒舒看了两人一眼,摇头道:“不用,能惯着一时,还能惯着一辈子?!” 这两人,一个“隔辈亲”的,一个“女儿奴”,都没有立场了。 舒舒觉得,还是自己拿主意。 九阿哥望向伯夫人。 伯夫人看着舒舒道:“这当父母长辈的都想要娇惯孩子,不是错处,早年没这样惯着你,是为了日后,怕你出门子吃亏,尼固珠是皇孙女,娇惯就娇惯了。” 宗女跟臣女到底不一样,只要不犯大逆的罪过,娇惯些没有什么。 舒舒道:“九格格是公主,也没有被这样的娇惯过,就算能护着她半辈子,还有半辈子要她自己走。” 九阿哥道:“这也不算娇惯,就是之前咱们拾掇花园的时候没想到这些,如今既晓得有招蜂子的花木,对孩子不好,那就换呗!”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咱们家的草木换了,这前后左右就没有花木了?就能保证府里一只蜜蜂都没有了?路过停下的呢?还有尼固珠,往后就不出门了?” 被蜜蜂蛰了是小概率事件,不必这样忧心。 眼见着舒舒拿了主意,伯夫人就不再多说了,只道:“眼见着蚊虫也有了,叫人多预备些孩子能用的香膏,蚊香呛,小儿肺弱,不宜多用。” 舒舒点头,将此事记住。 去年夏天的时候,三胞胎走路还不稳当,在外头都是保母、丫头环绕。 今年就能满地跑了,不能圈在屋子里,小儿柔嫩,是要防着蚊虫叮咬。 等到夫妻两个从宁安堂回来,九阿哥看着舒舒道:“大格格是咱们嫡长女,咱们又不是在宫里,需要顾忌那么多,怎么就不能娇惯着了?” 当着伯夫人的面,他没跟舒舒争辩,可眼下还是觉得可以惯一惯。 舒舒见他还惦记着拾掇花园子,就道:“正是言传身教的时候,好好的孩子,爷不怕娇惯坏了?” 就像后头哄孩子的那些话,就算九阿哥有皇帝当阿玛,尼固珠也不能真的行事无所顾忌。 九阿哥道:“就算到时候脾气大些、骄纵些,也不吃亏,那不挺好的?” 不管是嫁到京城,还是真的嫁到了蒙古,跋扈的小奶奶当着,可比贤惠柔弱更叫人放心。 舒舒沉默了一会儿道:“端敏长公主就脾气大,八福晋脾气也不小,她们都是娇惯着养大的,我可不想咱们尼固珠养成那样的性子。” 听到这两个例子,九阿哥脸上露出牙疼的样子,道:“那不是惯的,那是根苗不好儿,随根了!” 八福晋的阿玛是和硕额驸,结果知法犯法,在朝廷禁赌的时候张罗赌局,才被处死,以儆效尤。 至于端敏长公主,生母是太后的姊妹,养母是太后,本身是亲王府嫡女,抱养在宫里成了公主,正是朝廷跟科尔沁关系最密切的时候,又嫁回了科尔沁,才大半辈子都肆意骄狂。 他依旧嘴硬着,可还是听进去了。 舒舒就道:“爷放心吧,咱们大格格随了爷的果决,是个不吃亏的,还随了爷的心善,是个明事理的,吃了这一回教训,以后见到蜂蜂蝶蝶的,指定也不敢上手了,不是坏事。” 九阿哥不跟舒舒争辩,想着尼固珠开始坚决要吃蜜蜂,后头不肯吃了,只觉得心里发软,道的:“还随了咱们的孝顺,咱们大格格,真是数一数二的好孩子。” 舒舒笑着听着,觉得自己“严母”这角色还要稳固,否则就伯夫人与九阿哥这样没有立场的样子,不是能舍得管教孩子的。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早膳就有蜜蜂奶黄包。 这是舒舒专门嘱咐的,新式的饽饽想了一回,总要吃一顿过过瘾。 不过这回夫妻两个吃了独食,小蜜蜂样式的,就只送了正院,没有叫人往宁安堂送,也没有往后院送,怕两个孩子过去跟尼固珠提起来。 那两个院子送的,是小猪奶黄包。 这奶黄包中间的馅料是加了糖的,舒舒吃了一只,尝尝味道就放下了;九阿哥也是,对甜品喜好一般。 不过看着剩下的几只蜜蜂饽饽,他还是叫何玉柱用油纸分着包了。 自家大格格这样孝顺乖巧,怎么能只自己晓得呢? 等到出了贝勒府,跟十阿哥汇合,上了马车,九阿哥就将热气腾腾的油纸包给了十阿哥一个,笑嘻嘻道:“尝尝,这是叔叔饽饽、婶子饽饽……” 十阿哥听着这名字糊涂,可还是接了过来,打开了油纸包。 两个小儿拳头大的黄色饽饽。 “怎么做成这样的,还起了这样古怪的名字?” 十阿哥说着,已经拿了一只咬了一口。 他是个爱吃甜的,觉得甜度正好,三口两口,就将两只不大的饽饽都吃了干净。 他认出了外头的巧克力酱,纳罕道:“这里头放了什么?居然不苦了,吃着正好。” 九阿哥道:“加了牛奶跟霜糖重新熬过的,味道调过了,你若爱吃给你一罐,蘸饽饽冲水都能吃。” 十阿哥道:“我那还有两匣子跟洋货一起过来的没吃呢,明儿直接送到九哥这边重新熬了酱。” 九阿哥道:“那样也行……” 说着,他想起了正事儿,对十阿哥道:“这是你九嫂昨天哄大格格叫人琢磨出来的新饽饽,叫蜜蜂奶黄包……” 十阿哥:“……” 莫名有些羞耻,当叔叔的不好跟侄女抢零嘴儿吧? 随即,十阿哥听出话音来,道:“大格格怎么了?是换季身上不舒坦,还是长牙难受了?” 兄弟两个常在一块,十阿哥夫妇来在贝勒府的时候也多,也晓得尼固珠是个爱笑的孩子,平日里活泼可人,不像寻常孩子那样爱哭闹需要大人哄着。 既然要哄了,这里头有事儿。 九阿哥就说了昨晚的蜜蜂蜇人事件,也讲了最后上了五只蜜蜂,尼固珠不肯吃饽饽之事。 十阿哥听着,心里热乎乎的。 九哥眼中的家人,还有自己这个弟弟跟自己的福晋。 包圆了……也将他们夫妻算在内…… 尼固珠更是个好孩子,这么丁点儿就晓得“举一反三”,晓得不能因她顽皮的缘故,给长辈们招灾。 九阿哥说完,带了几分抱怨道:“这么好的孩子,哪里就惯坏了?偏偏你九嫂胆子小,怕大格格规矩有短处,往后吃亏,不肯惯着。” 十阿哥如今自己也当了阿玛,想的也多了。 他也想要惯着孩子,可晓得那不是真正的疼爱。 要不古人怎么会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就劝九阿哥道:“还是听九嫂的话,小孩子教养好也不容易,要是长歪了,才是害了孩子,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打小一起长大,十三什么样的规矩,十四什么样的规矩?咱们大格格合该人见人爱才是。” 九阿哥点头道:“爷就念叨两句,还是听你九嫂的了,小孩子也会看父母脸色,总不能都惯着他们,得有个让他们怕的,省得以后不听话,现下还好,等到五、六岁,该淘了……” 兄弟两个说着话,到了户部就分开,一个进了户部衙门,一个往北走。 到了户部值房,见东屋已经有人影,九阿哥就从何玉柱手中接了一个油纸包,走了过去。 四阿哥已经到了好一会儿,正低头看着什么。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望向九阿哥。 看着九阿哥神采奕奕的样子,四阿哥想到了八阿哥。 早先八阿哥身边跟着九阿哥跟十阿哥,游刃有余的就是八阿哥,急赤白脸的就是九阿哥。 如今八阿哥一个人了,就好像灰突突的,少了几分意气风发。 反倒是九阿哥这里,不说顽石变美玉,也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有担当、有责任起来。 “四哥,您吃了么?弟弟家试做了新饽饽,带了两个给您尝尝……” 九阿哥开门见山,直接将手中的油纸包放在了书案上。 四阿哥摇头道:“吃了,你拿去自己吃吧!” 九阿哥道:“这是专门给您带的,天下独一份,外头没有……” 四阿哥听了,就看了眼油纸包,不大的油纸包,好像真不多的样子。 九阿哥见他不动手,自己打开了油纸包,道:“您仔细瞧瞧,这是什么?” 四阿哥望过去,就见两个黄色饽饽。 这是什么样子? 有眼睛、有翅膀,还有一圈圈的花纹?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有些无语,道:“好好的吃食,不是玩的,怎么弄得怪模怪样的?” 九阿哥得意道:“这是蜜蜂奶黄包,是弟弟福晋独创的吃食,这吃食不一般,可是有大来历!” 四阿哥晓得九贝勒府的新奇吃食多,还有不少是古人笔记中提过的吃食复原的。 他看着这蜜蜂饽饽道:“这……是什么来历?” 九阿哥带了几分显摆,就将昨日尼固珠挨蛰的前后事情都仔细讲了一遍。 四阿哥也是个敏感的人,他倒是跟十阿哥想到了一块了。 关注到了,那五只蜜蜂的身份。 只是他心中几分惆怅,为什么是叔叔跟婶子,不是伯父跟伯母? 他跟福晋对大侄女的疼爱之心,也不比十阿哥夫妇差…… * 新的一年,祝福大大们财源滚滚、身体健康、顺心顺意。 第一千六百三十五章 应对(求保底月票) 四阿哥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显。 汗阿玛、宜妃跟五阿哥也不在其中。 这样一想,也就心平了。 九阿哥也就这点儿出息了,眼睛里能看到的就是跟前那几个人。 九阿哥将尼固珠的反应讲了一遍,依旧是心里发颤,道:“真是再体贴不过的孩子,没有人教她这个,就晓得要乖巧,不能闯祸连累了长辈们。” 四阿哥想起了尼固珠“抓周”的情形,就是个孝顺感恩的好孩子。 跟这样的孩子比起来,这当父母就太不懂事了。 好好的孩子,就给蛰了。 要是身边安排人精心,怎么会受伤? 他就跟九阿哥道:“你们府里的人手太少了,何至于此?打小你身边缺过人手么,还是弟妹那边缺过人手?” 还有就是九皇子府的乳母都放出去,不留在小主子身边,这也成了京城头一份了。 “保母你们就选的人少,乳母还都放了出去,早先还好,都在屋里养着,眼下三岁了,满地跑了,再不配齐人手,难保还有下一回疏忽。”四阿哥苦口婆心地说着。 九阿哥迟疑道:“之前选的人,都是仔细打听过了,又是好好看过的,眼下也够使,等到再大些,身边就选些小丫头、小太监跟着。”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你们之前选用的乳母指定也是千挑百选的,叫回来使唤就是,多了哺育情分,侍候的也能精心些。” 九阿哥听了忙摇头道:“算了算了,明明是拿了月俸当差的,可是眼下习俗不好,将乳母抬举的太高,一个个的,真当自己奶了一回小主子,就是大功臣了,我可不想好好的孩子身边,再多出这半个长辈来,到时候日夜在孩子身边,养恩她们得了,正经八百的父母成了摆设!” “行了,什么都敢说!”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 尊崇乳保,是从世祖皇帝开始,而后延续到本朝。 这都是有缘故的。 因为她们哺育、看顾的小主子是皇帝。 八旗多了尊崇乳保的风俗,除了上行下效,还有因尊老、敬老之俗。 小主子身边的乳母或保母多是长辈安排的人。 多敬的那一份,敬的也是长辈。 尊卑有别,没听说哪家真的乱了尊卑。 九阿哥轻哼道:“我又没扯谎,不说别的,就说十三阿哥的那个新格格,就是包衣出身的官女子,沾了奉圣夫人的边,就金贵了,什么玩意儿?” 宫里的动静,瞒不过外头。 十三阿哥虽没有宠妾灭妻,可是根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那位瓜尔佳格格也是风头正盛。 四阿哥脸色黑了,看着九阿哥不赞成道:“哪有拿女眷说嘴的,叫人笑话!” 再说就是个格格,看在跟汗阿玛的渊源上,看重几分不算什么错处。 九阿哥撇撇嘴道:“反正十三可别犯糊涂,长子庶出,往后有操心的……” 四阿哥听不下去了,忙摆手道:“快去看卷宗,扯这些小话像什么,要想着正经差事……” 这样说着,他想起了增建新仓之事,就将手边的卷宗递给九阿哥道:“昨儿就该跟你说一声的,人多给搅合忘了,你瞧瞧这个,看能不能接手。” 九阿哥脸色认真起来,接过来翻看了一下,带了激动道:“能接手啊,这不是正好用泥灰来修建么?防火防潮还结实,要是盖好了,回头泥灰除了修路跟修筑堤坝,还能盖房子,多好!” 四阿哥没想到他想到的是这个。 九阿哥已经开始想后续了,道:“十三眼下虽在刑部看行走,可是那边也没有什么正经差事,正好可以过来跟我一起修粮仓,将泥灰用在实处。” 去年冬天去西山窑口盯着试泥灰的,就是十三阿哥。 四阿哥摇头道:“这是户部的差事,可以用工部的人手,跟刑部牵扯不上,十三弟过来不合适,你别折腾了。” 皇父安排儿子在部院熟悉差事,自有用意。 还是好好听吩咐,不宜自作主张,这样串联不是好事,有时候多做了,未必就是功劳。 九阿哥是听劝的,听了四阿哥的话,不再坚持叫十三阿哥,只是疑惑道:“这部院的差事,要这么分明么?” 四阿哥点头道:“大致都是各部管自己的一滩,要是混在一起的差事,就要听御前吩咐。” 九阿哥点头,道:“那我晓得了。” 别指望跟在内务府似的,叫个弟弟在身边跑腿了。 九阿哥带了几分遗憾,抱着卷宗回西屋了。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的背影,心里生出几分佩服。 也就是九阿哥,并不恋权,有什么积累功劳的差事,也是随手就分润给兄弟了。 换了八阿哥,做不到这一步。 就是四阿哥自己,行事较真,又爱尽善尽美,每次得了差事,就是事必躬亲。 他望向书案上的两个小饽饽,拿帕子擦了手,拿起一个吃了。 这馅料奶香浓郁,口感绵密,还真是上好的味道…… * 值房西屋。 九阿哥看着这添设仓廒的卷宗,根据粮食缺口的数额,仓场衙门已经将所需添加的数量列出来了。 大头是京八仓,需要增加仓廒四十一座;通州仓,需要增加仓廒二十四座,另有京仓、通仓的二百七十四座仓廒需要修葺。 九阿哥不由皱眉。 京城的雨季,是从端午节左右开始,到八月初结束。 今天已经是四月初二。 不管是增建新仓还是修葺旧仓,时间都很仓促。 九阿哥在内务府当了几年差,最不喜欢的就是内务府下头各衙门的拖拉作风。 因此,他在内务府的时候,往下头派差事的时候,都将时间提前订好了。 眼见他将这差事在心里琢磨一遍,就提笔写了个计划书。 为了减少仓米损耗,先以修葺为主。 将那二百七十四座旧仓叫人都核查一遍,按照破损程度分等级。 涉及到漏雨的,在端午节前修葺完毕。 其他的,再排在第二次序。 等到八月初雨季将了的时候动工修建新仓,争取在十月之前完工。 除了水泥供应要到位,就是他身边还需要人手使唤。 一上午的功夫,九阿哥将计划书写好。 而后,他盘算着时间,觉得有些亏。 这差事算下来,要盯半年的功夫。 不过想好的,手里有活儿,总比没活儿好,显得没有那么懒散。 还能借着巡看的名义,不用来坐衙。 九阿哥心情大好。 在找户部侍郎要人跟找四阿哥要人之间,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找四阿哥要人。 上头两个尚书、四个侍郎,换来换去的,都记不全。 到了跟前,按照尊卑上,还是按照上下级算? 两下里都不自在。 自己就当四阿哥是上司,凡事让四阿哥往上找人就是了。 九阿哥很有自知之明,也没有到了户部,就非要盖过哥哥的意思。 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个道理他还是晓得的。 他这样想着,却没有急着去东屋。 晓得四阿哥每日差事多,他就不过去打岔。 等到周松过来送膳盒,到了正午时分,用膳的点儿,九阿哥才去了东屋。 书桌上,也有一个膳盒,跟户部伙房那种枣红色膳盒不同。 眼见着九阿哥看这个,四阿哥清了清嗓子,道:“是你四嫂,见天热了,担心衙门里的伙食油腻,叫人单送了。” 九阿哥听了直乐,道:“早该如此了,不是弟弟说您,您之前也太能对付了,贝勒府的膳房养着几十号人,自己在外头糊弄着,让他们白领俸,亏不亏?”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整日里就算这些小账,要是这样计较,府里的人就该清退出一半去。”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是啊,所以我们府就不设闲差,不养闲人,想要拿俸,都得干活儿,我这当主子的,还在外头老实当差呢,让他们这些奴才在家偷懒蹭银子,那不成了大傻子!” 四阿哥:“……” 这样计较,那宗室就没有几个不傻的。 奴才们在摆膳,九阿哥将计划书递给四阿哥道:“您瞧瞧,这是弟弟想的章程,就差下头使唤的,估摸着要四到六个人跑腿听差,四哥您瞧着从哪里抽几个人手……” 部院里的职官都有固定差事,不可能抽出来给九阿哥打下手。 除了职官之外,还有笔帖式跟拜唐阿。 笔帖式是有品级的,九品到七品不等,算是有了前程,是官了。 拜唐阿则是跑腿的闲散旗人,资历够了,可以补笔帖式或其他官缺。 不管是笔帖式,还是拜唐阿,各部都有,户部也不例外…… 第一千六百三十六章 人手(打滚求月票) 四阿哥没有立时应答,而是看向那计划书。 等看到上头梳理出来的次序时,他摇头道:“新仓修建不能耽搁,漕粮抵通州的日子,都有限期,山东、河南限三月初一日前,江北限四月初一,江南限五月初一,浙江、江西、湖广限六月初一……” 说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道:“京仓的粮食,也是从通仓过来,若是要分轻重缓急,可以将京仓新仓修建与通州旧仓修葺一起进行……” 九阿哥听了,却是皱眉道:“怎么回事儿?咱们吃的不是当年的新米,都是转了年的?江南不是一年两熟么,那夏粮呢?” 封爵之前,皇子府的口粮是内仓拨给;封爵之后,就要跟其他宗室勋爵一样,自己安排人手去通仓支米。 真要说起来,宫里还流行吃老米。 就是窖藏几年的,有些发粘的老黄米,对粳米来说,自然以新米为上。 四阿哥道:“道路遥远,要避开运河上冻,也要避开雨季,六月到十月里的漕船,正项少,都是零星补运的。” 九阿哥也就心中有数了。 这个时候户部上旨增建新仓,是为了今年抵京的漕粮,那样的话,京仓这里就不好等到雨季后在盖了。 九阿哥就道:“那就听四哥的,两下里一起来,那人手就多多益善吧!” 四阿哥想了想,道:“打杂的拜唐阿还罢,能给你几个,笔帖式都是各处有各处的差事,缺对着差事的,得从仓场衙门那边点人。” 九阿哥道:“都行,就是要勤快些,听话的,那种掰扯不清楚道理、混日子的,弟弟可不会惯着。” 笔帖式还罢,需要部院考试,或是从国子监出来的,都有几分水平。 拜唐阿就参差不齐。 八旗官员子弟,成丁者都可以挑拜唐阿。 还有些官员与宗室犯罪、革职,也有被罚为拜唐阿的。 四阿哥点头道:“嗯,那我下午找几个人给你。” 膳桌摆好了,兄弟两个就先用了午膳。 九阿哥看四贝勒府送来的几道菜,白菜卷、香菜拌芥菜丝儿、摊黄菜、煎鸡胸脯。 素倒是真素,而且色、香、味一样都不沾。 不过,鸡蛋跟鸡胸脯…… 这算不算“食不兼味”? 九阿哥又看自家的,香酥鲫鱼、干烧河虾、清炒豌豆尖、凉拌花生芽。 鲫鱼跟河虾,都是河鲜,也勉强算同一味吧? 九阿哥想了想自家往衙门送的饭菜,不管是内务府时,还是户部时,都是差不多这样标准。 福晋是故意的? 这……就是上行下效? 九阿哥好像有些明白了。 四阿哥已经动筷子,见九阿哥跑神,道:“好好吃饭!” “嗯,嗯……” 九阿哥应着,动了筷子,夹了一个白菜卷。 这个菜没有放酱油,保持着白菜叶的嫩绿色,看着就寡淡,不过吃起来居然不错。 九阿哥就仔细看了,原来里面除了粉丝、胡萝卜、绿豆芽之外,还有馓子,吃起来就多了几分鲜香,口感也脆。 “这道菜不错,添了馓子,吃着没那么素……” 九阿哥夸了一句,决定回去叫人试做。 如今京城女眷流行礼佛,一年下来佛诞还多,每月都要吃上一天两天素席,这素菜多多益善。 四阿哥正吃着凉拌花生芽,不如绿豆芽、黄豆芽清脆,但是别有味道。 他家今年也种花生了,前阵子叫人去九贝勒府要了十来斤花生做种子。 他想起了九阿哥算的经济账,这花生榨油收益高,只是直隶良田少,也就是各家的庄子上零星种些,好地还是要种粮食。 等到吃完午饭,九阿哥就道:“四哥您忙着,我去看看十二……” 今早的蜜蜂奶黄包总共包了三包,除了十阿哥与四阿哥的,还有一份是十二阿哥的。 至于五阿哥,不怎么爱吃甜口的,就不给他预备了。 要不然兄弟送了一小半,其他人不送也不合适。 可是临时起意,也没有那么多饽饽。 九阿哥匆匆而去。 四阿哥不用多想,都晓得这指定是跟十二阿哥炫耀尼固珠的孝顺懂事去了。 真是肚子里装不下半斤香油,遇到事情就要都倒出来。 四阿哥走了一百步,喝了一碗茶,就叫人去了北档房,将今年年后挑的拜唐阿名册拿过来,从里头给九阿哥选人。 要刨除去罪官,那是老油条了,人品有瑕,不能往九阿哥身边安排。 九阿哥耳朵根子软,待人实诚,再被人糊弄利用了。 也要刨除去候补官,差不多的道理,这些人太爱钻营了,四处无门,才补了拜唐阿,不能让他们攀附九阿哥。 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他有些迟疑,最后点了点,还是将名字抄了下来…… 等到九阿哥回来,四阿哥已经将四个人选好了,将名单递给九阿哥道:“都是年初刚进来当差的。” 九阿哥接过来看了,一个满洲、一个蒙古与两个汉军。 四阿哥道:“汉军更伶俐些,不如满洲与蒙古人憨直。” “咦?” 九阿哥看到熟悉的人名,道:“正黄旗,三十八年举人,伊都立?这……伊桑阿家的那个吗,十三弟的连襟?” 四阿哥点点头道:“正是他,二月里挑的拜唐阿。” 九阿哥意外道:“他阿玛是致仕,又不是革职,一品官之子荫员外郎,怎么是没有品级的拜唐阿,这差的太多了?” 难道是因为是索额图的外孙,受了连累? 四阿哥道:“他是三子,上头两个哥哥,一个在礼部为员外郎,一个在国子监。” 九阿哥明白了,这是家里的父荫给了两个兄长,没有轮到伊都立这个老三身上。 那也是少年举人,怎么不备着明年春闱? 九阿哥对他印象深刻,因为是出了名的八旗才子,跟福松同年举人,年岁比福松还要小两岁 四阿哥道:“春闱满汉一体录榜,伊都立年岁小,不容易。” 八旗举人好考,可是想要八旗进士却不容易出。 伊都立算是老来子了,跟他阿玛相差了快五十岁。 四阿哥有些理解伊桑阿这样的安排。 趁着他还在,让儿子从拜唐阿开始历练,熬个两、三年,就能选补七品旗缺。 九阿哥迟疑道:“我这就是要个跑腿的,这样的少年才子,是不是可惜了?”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衙门里拜唐阿那么多,有差事比没有差事好。” 九阿哥点头,道:“行,那就算他一个……” 他又看其他三个,那个蒙古出身的不是官员子弟出身,就是寻常八旗旗民出身,之所以有资格挑拜唐阿,是因为其父于三十五年阵亡。 按照规矩,这样的人家,除了抚恤妻儿,还可以挑一子披甲。 “这个阿古拉怎么补到部院来了?不会是该旗佐领占了披甲名额?” 九阿哥接着问道。 八旗男丁,以披甲为上差。 拜唐阿按照差事不同,月俸一两银子起,做上小管事,最高三两银子。 挑甲的话,这种抚恤册子上的子弟基本都是直接拿三两的钱粮。 四阿哥既挑了这几个人出来,先头已经问过一遍,道:“独子,跟着祖父母过日子,家里拦着不让补甲。” 九阿哥有些嫌弃,道:“蒙古人笨了些,不机灵。” 四阿哥道:“先用用看,不行回头再换。” 剩下两个汉军拜唐阿,看着就平平无奇了,都是寻常官员子弟,父祖品级不高。 既是要用的人,九阿哥就没有耽搁,回了西屋以后,就见这边值房听差的一个拜唐阿拿着名单去叫人。 户部衙门就这么大,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四个人就都叫齐了。 四个人进了九阿哥的值房,站了一排,面上都带了忐忑。 其中,有见过九阿哥的,有没见过九阿哥的。 不过被人叫来,都晓得自己眼前站着的是皇子。 四个人中,伊都立十七岁,阿古拉十六岁,剩下两个汉军的年岁大些,一个二十二、一个二十四。 九阿哥将四个人看了一遍,还是觉得那两个汉军的看着靠谱一些。 他低头看了一下两人出身,一个是镶蓝旗汉军的,叫田通;一个是正蓝旗汉军的,叫姜杰。 九阿哥就看着两人道:“你们两个谁出城的时候多,对通州那边熟悉些?” 两人对视一眼,年岁略大的姜杰道:“奴才叔叔就在通州当差,这几年去过几次。” 九阿哥就道:“那你明天跑通州,将需要修葺的旧仓挨着看一遍,将破损严重、漏雨的标记出来,回头第一批修葺。” 姜杰恭敬应了。 九阿哥又对田通道:“你看京仓,也是将之前报损的旧仓都看了,按照破损程度,分等。” 田通也应了。 九阿哥又望向伊都立,道:“你明儿去刑部找十三阿哥,问清楚西山窑口泥灰每日产出数量,也问清楚了眼下的负责人手,过去看看库存泥灰共有多少,一个月下来产量有多少。” 伊都立也恭敬应了。 九阿哥最后才看向阿古拉。 身量不算高,可是身板壮实,肤色有些黑,看着像大人似的,说是二十都有人信,只是眼神还显得稚嫩些。 九阿哥就道:“你先跟着爷身边,过后有什么差事,爷再吩咐你。” 阿古拉大嗓门应了。 九阿哥看出来,他不是故意的,就是声音比较洪亮…… * 下一更,明天下午。 第一千六百三十七章 见闻(求双倍月票) 将人手安排下去,九阿哥就摆摆手,打发几个人下去了。 他想到了都统府那边。 公侯伯子弟荫官,都是按照正一品官来的。 要是荫武官是四品,荫文官则是荫五品。 如此一来,倒是给小二、小三他们留了一个余地。 以后谁要是不成才,还可以有个荫官的缺。 珠亮跟小三有爵位,会对应着补缺,小六因是皇子伴读,前程也是稳的。 剩下小四、小五、小七,除了自己考八旗科举,还有个荫生打底。 只是九阿哥也算见识了一回什么叫“人走茶凉”。 若是伊桑阿还是大学士,伊都立怎么会从小小的拜唐阿熬起来? 等到傍晚回家,他就跟十阿哥提起了伊都立,道:“八旗举人,都有资格直接补官了,等到部院招考笔帖式不是更好,选了拜唐阿还要耽搁几年……” 十阿哥道:“伊桑阿年岁跟张英相仿,六十好几了,估摸着是不敢耽搁。” 九阿哥皱眉道:“影响这么大么?就算伊都立他阿玛退了,不是还有丈人是兵部尚书、议政大臣,一个女婿都照顾不了?” 十阿哥道:“不一样,索额图当过权相,姻亲故旧多,得罪的人也多。” 马尔汉没有毁约,如常将六女嫁给伊都立,已经算是不错了。 要说在仕途上提挈,怕是马尔汉心有余、力不足。 九阿哥唏嘘道:“这门第跌的太快了,等到伊桑阿没了,几个儿子最高的是员外郎,一下子就是寻常人家,这满文官,还不如汉官,汉官科举传家,后继有人,还能连上。” 十阿哥道:“八旗要说稳定,还要看勋贵,有个爵位在,家族才能长盛不衰。”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勋贵过日子才游刃有余,就算一辈儿子弟不成器,下一辈儿出息也就起来了;换了寻常人家,这衰败下去,想要再起来可是不容易。” 他想到了张家。 张英虽致仕,可是两个儿子中进士,下头的儿子跟孙辈也都读书,看着家族上行之势。 早先给福松结这一门亲,是想着沾沾这读书气儿,往后福松的儿孙,就算回不到宗室,也能换个前程。 如今福松恢复黄带子,这亲事的分量就没有那么重了。 不过张廷瓒的人品行事,都在九阿哥与舒舒眼中;张家四姑娘,在京城出生,京城长大,行事也落落大方。 宰相千金,这亲事说起来也体面。 回到家中,九阿哥就跟舒舒提及了自己的几个新手下。 舒舒对伊都立很好奇,道:“这样的资质,不是该好好念几年书么?” 十六、七岁,正是可以进国子监读书的年纪,等到出来,就是直接笔帖式或中书了。 在另一个重康世界,这就是小曹的好友,有曹公之好。 真正的历史上,这位是少年才子,十三、四岁的举人,也是京城有名的小神童。 只是随着索额图问罪,伊桑阿致仕,也就没人提及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只听说他一个有才名,没听说两个哥哥也成才,估摸着这就是均贫富了,他这样的资质,不去国子监,过几年考笔帖式、考中书也是无碍的,他那两个哥哥应该功课不行,去了国子监还能多个前程。” 除了有十三阿哥连襟这一个关系,伊都立还是珠亮未婚妻的师兄弟。 舒舒就道:“四爷将这个人挑给爷使,应该是惜才,还有十三阿哥的情分在里头。” 九阿哥点头道:“估计是吧,反正用谁不是用呢,听使唤就行,真要说起来,伊桑阿也是受牵连,退得早了,要是不致仕,首辅稳稳的,老师那边且有得熬。” 虽说在朝廷之上,伊桑阿的立场跟岳父索额图并不一样,翁婿人前也是相对多年,可是多了这一重关系到底不一样。 只看伊桑阿给幼子择岳家,择了“索党”的马尔汉家,就晓得这关系是断不了的。 受了牵连,也不必喊冤枉。 舒舒听着,想到了张英。 本朝文官致仕的年岁是七十,做到尚书、大学士这样的品级,七十就不是上限了。 只要耳聪目明还没有昏聩,熬到七十几还在任上都是正常的。 可是伊桑阿跟张英,都是六十出头就以病告退了大学士。 前者是受牵连,后者也是。 只因为张英给太子讲学,还兼任了多年詹士府詹士。 康熙对太子的戒备,是从三十八年就开始升级的。 康熙三十八年,紫禁城大索…… 舒舒心中很微妙。 或许这就是帝王,只要有风吹草动,就疑心生暗鬼。 幸好他们从宫里搬出来了。 要不然的话,风声鹤唳的,沾上一星半点儿都没好。 九阿哥也想到了张英,却不是想的张英致仕,而是想着南下的福松:“这都出门一个来月了,应该到桐城了吧?” 舒舒道:“应该到了,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情形如何。” 她有些担心了。 三个弟弟,最大的才十九岁,剩下两个更小。 就算身边有老成的人跟着,可行船走马的,也叫人牵挂…… * 江南,桐城。 福松、珠亮跟小四富明几个风尘仆仆,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到了张宅外,先入眼就见到了闻名天下的“六尺巷”。 小小的巷道,两端立石牌坊,上面刻着“礼让”两个字。 这两个字可不一般,是今上御笔。 也是因为这一御笔,关于张家“六尺巷”的趣事,也传遍了京城。 看着连绵不断的院墙,他们就晓得“六尺巷”只有一个。 别说张家占几尺地,乐意让出宅地供张家扩张宅邸的乡邻,不是一家两家。 过去码头接人的是张家三爷张廷璐与张家长孙张若霖。 张廷璐二十七、八岁,比福松兄弟大了一截,很是沉稳的样子;倒是张若霖,十九岁,跟福松同庚,看着活泼一些。 张若霖是张廷瓒长子,跟胞弟一起在老家读书,已经成亲数年,娶的也是姚家出来的姑娘。 张、姚两家是世姻,张若霖是长孙,没有例外。 叔侄两个虽在老家读书,不过早年也是在京城长大,跟福松几个说起京城来,并不见生疏。 尤其是张若霖,经常收到其父家书,晓得小姑姑这门亲事的由来,是父亲选看好的姑父人选。 正四品司仪长,已革宗室子弟,八旗举人。 这身份听着略奇怪,不过亲事内里实惠。 没想到亲事定了不到一年的功夫,福松就恢复了宗籍,即便只是闲散宗室,那也是宗亲。 眼下见福松相貌不俗,行事端方,珠亮跟富明兄弟也斯文有礼,张若霖对他们也很是亲近。 倒是张廷璐,与次兄张廷玉年岁挨着,兄弟感情最好,往来信件也多,晓得长兄跟次兄对这门亲事的分歧。 没有见到福松之前,张廷璐即便相信老父跟长兄的眼光,可还是觉得这门亲事得不偿失,影响张家在江南士林的清名。 姚家提出的婚配人选,就算是不合适,桐城还有其他几家老亲。 张家、姚家、马家、方家,这几家桐城著姓,联络有亲。 幼妹嫁到本地,有娘家倚靠。 这嫁到京城,骨肉生离,哥哥们宦海沉浮,也不能保证永远是京官。 眼下见了福松,这样的相貌,这样的谈吐,确实不是老亲家那些毛头小子能比得上的。 舅子都是如此,更别说姚夫人这个岳母。 姚夫人看着福松,笑得见牙不见眼,道:“怪不得今年樱桃红的早,石榴也开花了,都是好兆头,贵客来了。” 在张英出京之前,两家就已经商量好了嫁娶时间,就是今年秋了。 张廷璐上京应顺天府乡试,会携妹同往。 这个时候,福松能不远千里亲自过来一趟,这份心意最是可贵。 福松忙道:“算不得客,本该早到的,出京迟了,路上也耽搁了几日……” 说罢,他郑重躬身道:“侄儿给您拜寿了,祝夫人春秋不老、后福无疆……” 姚夫人忙扶了人起来,道:“好,好,谢阿哥吉言。” 而后,珠亮也带了富明上前贺寿,呈上觉罗氏给预备的礼单。 珠亮还罢,十八岁,富明十六岁,正是抽条的时候,刚出京的时候还晕船,饮食有些不调,看着略有些单薄。 两家既是姻亲,在京时也走动过,见过面的。 姚夫人就带了几分慈爱道:“好孩子,辛苦你们,陪着你们哥哥跑了这一趟,可要好好住阵子……” 珠亮道:“不辛苦,也是出来见见世面,少不得要打扰伯母了。” 姚夫人摇头道:“这是到家了,不要外道,自在些才好。” 这会儿功夫,张英也换了衣裳过来。 回乡之后,他就叫人扩建了张园,修了一个藏书楼,还规划了一块地,用来侍弄花草。 客人到的时候,他正在花圃里修剪花木,就回去换了衣裳。 兄弟三人,少不得跟张英也见过礼。 看着几人,张英心里有些惆怅。 他这一辈子,半辈子都在京城。 在京城的时候,他想着宦游之苦,盼着早日衣锦还乡。 可是还乡以后,夜半辗转,念着的都是京城消息。 即便长子每月都有家书过来,也会传来京城的消息,可是到底不一样。 他看着福松道:“恭喜阿哥,得以回宗籍……” 福松起身听了,道:“全赖皇上隆恩、九爷提挈,也是意外之喜。” 三十八年那次乡试,因为闹出的动静太大,后头改了好几条规矩。 第一条就是,宗室停科举。 福松之前除宗籍,可是姓氏在那里,能不能参加考试还是两说。 第二条就是将乡试分“官卷”跟“民卷”,按照比例录取官员子弟…… (本章完) 第一千六百三十八章 诸亲(求双倍月票) 想到“官卷”,福松看了眼张廷璐。 张廷璐要去参加顺天府乡试,今年是第一次分卷,难度一下子增加了。 在京城寄籍应试的官员子弟上百人,没有分卷之前,他们要跟直隶当地的士子一起考试,每次上榜有三、四成都是这样子弟,比在地方举业容易的多。 分卷之后,就是这些官员子弟内部竞争了。 顺天府每科乡试解额八十,按照民九官一的录取比例,只有八个官员子弟可以上榜,可是这些年京城寄籍的官员子弟有数百人,这难度翻了好几倍。 等到会试,也是分卷。 那时候就是民十九官一,每一科下来,只有十几个名额。 官员子弟,想要借着顺天府乡试的便利,轻易考上桂榜的历史,就此结束。 张英又问起九阿哥卸任内务府总管之事。 福松就道:“九爷年后随扈去五台山,回来就卸了内务府的差事,去户部行走。” 张英年过花甲,早留了下须,听了福松的话,抚摸着胡须道:“皇上知人善任,九爷有经济之才。” 只是到了前朝当差,这封爵估计也快了。 因这里距离京城远,最新的邸报还没有过来,所以不管是张英,还是福松兄弟都不晓得九阿哥封贝勒的消息。 张英想要问朝廷上的消息,可是想着福松的身份,是皇子府僚属,并不是朝官,就改了口,道:“关于程子祭田,朝廷可有了定论?” 原来程子裔孙五经博士程衍祀,这几年每年都上折,请给程子祭田,用于祭祀典礼。 自从宋后,理学兴起,读书人尊崇程子。 福松也是读书人,自也晓得此事,道:“礼部没应,后头折子递到御前,皇上也没准,只叫礼部敦促该巡抚酌情处理此事,令程氏子孙世世奉祀,不可有缺。” 张英听了点头。 这也是朝廷的风向了,不反对儒林尊崇程子,可是却没有提高程子地位的意思。 要知道宋之大贤,除了程子,还有朱子这个宗孔嗣孟、集诸儒之大成者。 要是真的抬举出两个半圣出来,那往后影响就大了。 就是子弟读书功课偏重,都要有所转移。 福松兄弟远道而来,面带乏色。 张英跟他们说了一刻钟的话,就让张廷璐带他们去客房安置梳洗。 未来女婿上门,还有姻亲家的子弟,本该郑重接待的。 眼下日暮时分,今晚只能家宴,将正式的接风宴安排在明天。 福松兄弟几个,跟着张廷璐出去了。 姚夫人就吩咐身边丫头,道:“往厨房传话,晚上除了加菜,再加两道面食。” 桐城饮食,主食是大米。 张家在京城生活三十多年,口味上就比较杂,厨房也备着面粉。 席面是早就预备下的,一半是桐城特色,一半是京菜,这是怕兄弟几个不习惯。 兄弟几个去了客房,除了小厮跟着,其他跟着过来的长随、护卫,都安置在外院。 等到张廷璐出去,就剩下兄弟几个,珠亮问福松道:“这就是宰相宅邸么?比京里的院子大,还以为江南的院子都小……” 珠亮没有去过江南的园林,却是听过的,晓得有些园林很小,还有占地半亩的。 京城的院子朗阔,半亩的园子,比一般人家的花园还小。 富明道:“除了‘六尺巷’旁边的那个吴家,这前后都是张家族人的宅子,这就是书上说的聚族而居吧!” 福松道:“张家迁居桐城三百年了,传到张相,已经是第九代,只张相同曾祖父的叔伯兄弟,就有三、四十人,到了廷字辈的子弟有八、九十人。” 张英也生了七子,只是第五子早夭,只剩下六人。 张氏一族,子嗣繁茂,整个家族都是兴起之势。 珠亮道:“可是张相族人,并不曾听闻有高官显宦。” 族人再多,也是依附张英这一房的,不能给什么助力。 福松常跟张廷瓒亲近,知晓的更多些,道:“要说张家发迹,要追溯到前朝了,差不多是五世祖的时候,张家就出了进士,换了门第,张相曾祖父、伯父都做到三品大员,只是那是前朝的官,不好提了,有个堂叔,是本朝高官,官至兵部尚书,只是壮年薨逝,当时张相才应童子试,没有借上什么力。” 珠亮佩服道:“这就是书香门第,累宦人家了。” 居然跟勋爵人家似的,长盛不衰。 富明也道:“不是说张家二爷的岳父,也是坐到了京堂,小小的桐城,还真是人杰地灵,居然出了这么多高官。” 福松道:“等你下场试了一回,就晓得了,这应举业有些经验、技巧在里头,一代代传承下来,子弟学习都有自己的章程,跟埋头苦学又不同,不管是顺天府乡试,还是江南乡试,榜上有名的,还是以官绅子弟为主,真正寒门陋室子弟,少之又少,往后张家的举人、进士少不了。” 珠亮道:“江南富裕,士绅多,文气也足。” 富明咋舌道:“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江南富裕,读书人多,还真是不一样,怪不得得了机会,京官子弟都要寄籍应试。” 张廷璐叔侄都是寄籍顺天府的。 还不知以后如何。 没有分卷之前,顺天府乡试比江南乡试好上榜。 不说别人,就说张英的三女婿,也是少年秀才,结果参加了四、五次乡试,都没有过。 不过也跟桐城所在省份有关,桐城地处江南,子弟要参加的是江南乡试。 江南乡试,解额说起来比顺天府解额多,有一百三十五名,只是这是两省的名额,江苏占七成,安徽占三成。 桐城隶属安徽省安庆府。 分卷以后,京城官员子弟应试的人数,是江南乡试官员子弟的数倍,可是录取名额比江南乡试的还少,难度一下子增大了。 小些的张家子弟,还能重新选择,在原籍考试。 可是张廷璐跟张若霖叔侄,已经在顺天府寄籍,就只能在顺天府应试了。 这叔侄的应试之路,应该没有张廷瓒跟张廷玉兄弟那样顺当。 时间不早,简单梳洗,换了衣裳,兄弟三人就又到了张家上房。 他们三个一个是未来姑爷,两个是亲家小辈,不算外客,张家上下就都全乎。 除了张英夫妇,如今在桐城的张家人还有三子张廷璐夫妇、四子廷夫妇、六子廷瓘夫妇、七子廷瑑、张四姑娘与如今住在娘家的三姐儿夫妇。 张家孙辈,只有长孙张若霖成家了,其他还有十来人,另有外孙、外孙女两人。 加起来二十多人,正房里满满当当的。 儿孙这里,除了几个年幼的,都随着张英陪客。 女眷那里,则是都环绕着姚夫人。 兄弟三个出京的时候,觉罗氏再三嘱咐,汉人规矩跟满洲不一样,在女眷面前要更有礼些。 眼下福松三个,就很是乖巧模样,并不往女眷那边张望。 倒是女眷这里,晓得这三个少年中,年岁最大,长得最好的就是四姑爷了。 几位嫂子就看着四姑娘笑。 四姑娘捏着帕子,脸色泛红。 等过了端午,她就要离家,随着三哥进京待嫁,没想到这个时候福松会来江南。 张三姐站在妹妹旁边,三十多岁,因为生活操劳,有些老相,跟妹妹像两辈人。 她长女已经是金钗之年。 看着眼前的几个少年,她也想到了女儿的亲事。 若是能嫁回娘家,那自然是最好的,可惜的是年岁没有合适的。 要么年岁大好几岁,要么年岁小一截。 到时候,只能在堂侄里找合适的人选。 至于其他老亲家,张三姐并不打算相看。 她吃够了苦头,不想让女儿重蹈覆辙。 张家兴旺在即,她娘家这一房也被族人称为“宰相房”。 她同辈的堂兄弟、从堂兄弟总共有八、九十人,总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做亲家。 到了那个时候,要是女儿被轻慢,自己的父亲、兄弟就能为孩子撑腰,不用担心蒙上仗势欺人、插手姻亲家事的名声。 福松认了一圈人,对于大小舅子与连襟都看了一圈。 张四爷在其中,就比较突出了。 看着十分消瘦,二十好几的人,比正在抽条的富明强不到哪里去,神色也带了几分阴郁。 福松想起了张廷瓒的话,这位张四爷身体不好,没有行举业。 按理来说,书香门第,出了这样的子弟,多是负责奉养父母,料理产业之类的,偏偏张四爷的身体孱弱,不仅不能下场应试,也不能背负家族琐事,成为张家的富贵闲人。 张英夫妇还在,没有分家,等到张英夫妇去世,子一辈分家,张家小四房就要艰难了。 如今在老家料理家务的,是张三爷夫妇。 福松又留心下张六爷,张家庶子两人,一人夭折,一人就是他,不过也是姚夫人教养的,并无庶子的萎缩之气,瞧着比较开朗活泼。 等到认全了人,福松兄弟就随张英父子去了前屋,准备开席。 女眷跟孩子们留在正房。 到了前头,看着父兄跟福松与珠亮说话,张六爷就过来招呼富明说话。 张六爷道:“隆福寺的庙会还年年有么?有个叫王四面茶的摊子,不知道还出来不出来,他们家的面茶芝麻酱给两层,还不糊嘴。” 他是在京城出生,京城长大,十来岁才回老家读书,提及京城满是怀念。 对了,必须要进京应乡试的倒霉蛋也包括他一个。 富明点头道:“还好,王四面茶摊子也年年出来,就是换人了,麻酱调的不如原来好,还是两层,可是加起来比旁人家一层多不了多少。” 张六爷带了遗憾,道:“那可惜了,还想着什么时候去京城,一定要再过去吃两回。” 有个爱好琢磨吃食的姐姐,都统府就有面茶方子,还有好几种,有小米面跟糜子面两掺的,还有单小米面的,小米面掺大米面的、小米面掺黍子面的。 富明就道:“面茶方子简单,想吃叫人做了就是,好吃的关键是芝麻酱澥的好,那个香油放好了就是了。” 君子远庖厨。 张家这样的门第,子弟从懂事开始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为了举业准备。 “咦?” 张六爷好奇道:“你晓得面茶怎么做?可不是说那个是糜子面做的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江南没有糜子……” 第一千六百三十九章 家产(求双倍月票) 富明就说了小米面面茶的配方,若是不粘稠,还可以将大米粉掺里面。 张六爷听了很是心动。 说着闲话,大家略熟悉些,话题就转回到顺天府乡试。 富明就将自己晓得的说了,八旗科举解额若干。 张六爷听了,感叹道:“参加的人少,解额还多,真好。” 应考的人数,与录取的比例是十比一左右。 要知道江南乡试下场的考生竞争最是激烈,录取的比例达到五十比一,顺天府乡试也要三十几比一。 富明看了眼坐在上首的张英道:“张相乡居,亲自教导世兄,桂榜有名就是早晚之事。” 张六爷却有自知之明,摇头道:“我资质有限,功课比不过前头的几位哥哥,就是比弟弟还差着,眼下还在垒实根基,离下场的时候还早的,还不知以后会如何。” 早年听着父兄应试的消息长大,他并不觉得科举有什么难的,可是回桐城读书后,才晓得科举不是那样容易的。 有的人,一辈子是老童生,或是一辈子的老秀才。 富明听了这话,对他印象颇佳。 这个年岁,最是要脸面的时候,能够承认不足很难得。 富明也就多说了两句,道:“八旗科举看着容易,可眼下国朝无战事,八旗读书的人家多了,也不如早年那样好考了,就比如我,报名了今年的乡试,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历练一番罢了,想要榜上有名,还要再学习几年,再看运气。” 两人对视一眼,生出几分知己之感。 都不是天资卓越的人,即便勤快读书,可成绩也只是中平。 跟那些读书好的比起来,真是让人无力。 好像是用尽了力气,也没有半点儿底气,可上可下的,盼着好运气。 福松坐在张英下首,跟张英提及了去年京畿水患之事。 当时张廷玉狼狈搬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如今张廷璐进京备考,正赶上六月到京,又是雨季,南城并不宜居。 “大哥如今在小九卿任上,再上一步,就是京堂,住在内城方便些,等到升了京堂,估摸着御前也会赐宅邸居皇城,倒是二哥那边,如今还在南城赁居,多有不便之处,三哥又要上京备考,依附兄嫂而居怕是多有不便处,侄儿在国子监有一私宅,是姐姐前年赠予,距离皇子府也近,不到一里地,去年叫人修葺出来,倒是可以让三哥住那里备考,胜在清净,去大哥那边也方便……” 福松就说了自己为张家舅兄预备的院子。 他无法理解张家为什么不在京城置宅。 内城的宅子不能买,南城的宅子还不能买么? 结果腾出了赐宅后,就只能让儿子们去租宅子住。 只看张家这些儿孙,往后进京应考的不是一个两个,也该置办一个落脚之处。 张英听了沉吟,没有直接回绝,而是望向三子。 他晓得福松是好心,张廷瓒是长子长兄,照顾弟弟是应该的,可是长媳是继室,跟小叔子年岁相差不大,就有些不方便了。 至于张廷玉那边,不肯续弦,更不合适,没有正经女眷,无人照顾张廷璐起居。 张廷璐道:“二哥来信提及在莲花池订了个院子,不少在京求学的生员都住那边,距离会馆也不远,更方便些。” 住在内城的话,清净是清净了,可是也有不方便之处。 张英点头,就对福松道:“既是你二哥都预备下了,那这一回就不麻烦你了,往后日子还长着。” 福松好心帮忙,并不勉强。 虽说才接触半天,可是他瞧出来了,张三爷的品格跟张廷玉相似,略有些拘谨迂腐,不如张廷瓒豁达有趣。 福松无所谓,本就是亲戚,脾气不相投就远些是了。 他更喜欢张若霖。 除了爱屋及乌的缘故,还因为张若霖性子肖父,看人少挑剔,为人更厚道。 珠亮话少,不过也在留心席上的人。 张三爷、张四爷跟三姑爷都比较沉默,对福松也少几分亲近。 张六爷跟还没有成丁的张七,行事更自在些。 福松三兄弟都已经成丁,席上也上了黄酒。 只是不管是客人,还是主人,都没有善饮的,大家点到为止。 外头传来梆子声,入更了,大家就散了…… * 福松三兄弟回到客房,富明道:“只看张六爷的性子,就晓得姚夫人真宽厚,张家的家风不错……” 虽说子不教父之过,可是真要说起来,打小还是母亲先教导的。 不出大褶子,往后也不会麻烦到福松这个妹婿与姐夫身上。 福松将接触的这些张家人想了一下,道:“张三爷跟张二爷性子相似,都是读书人的老毛病,想的多,不如张大爷为人质朴;张四爷许是身体不好的缘故,带了几分怨愤,不过应该跟咱们不相干,瞧着也没有失礼之处;张若霖肖父,这样人口繁茂的人家,这样性情宽厚的性子做当家人正好……” 珠亮则道:“那位姚姑爷,年岁不大,却带了暮气,精神头不足。” 福松道:“他十四岁过了童子试,就被张家选为女婿,本想要一鼓作气考中举人后再迎娶,结果两科不第,等到成亲后又下场三、四次,可是连副榜都没有中过,短了心气儿。” 如今姚姑爷父母早亡,家道中落,携妻儿依附岳家而居,对男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开怀之事…… * 正房里,张英跟姚夫人也歇下了。 老夫老妻也在提及小女婿。 “福松阿哥恢复宗籍,子孙后代也断了科举之路,那之前给四姐儿预备的嫁妆,就有些不足了……” 姚夫人说道。 自打两家定亲,姚夫人就给儿孙来信,让他们学习之余抄书,用来给四姑娘做嫁妆。 他们这样的人家,书香之族,家族居桐城三百年,晋身士绅也一百五十余年,家中藏书不说破万卷,也差不多了。 尤其是从五世祖开始,换了门楣,成为书香门第,这应试的书籍也是一代代传下来。 将这样的书籍挑拣抄录,就是可以传承儿孙的好东西,做嫁妆也体面。 前三个女儿出嫁的时候,也预备的差不多的东西,等到晒妆出来,各家只有称赞羡慕的,几家亲家也满意的不行。 若是福松没有恢复宗籍,打算让儿孙科举传家的,这样的嫁妆正好。 如今有了这变故,就不合适了。 张英不是刻版的人,晓得嫁妆就是女子的体面。 不管是京城,还是桐城,都是厚嫁。 到时候女儿嫁妆薄,没有底气,京城又是富贵之地。 他想到了被自己叫回家居住的三女儿,想着女婿家只有几亩薄田,压根不够一家人生计,就生了恻隐之心,道:“那就给四姐儿添一个庄子,如今不缺地了,有富裕的,只是当初她三个姐姐没有的,不好单她一个,也给她几个姐姐添上。” 张英出仕四十来年,京堂就做了将近二十年,在京时生活并不奢靡,因此攒下不少银子。 他不在京城置产,也不去买古董珍玩,大头都送回桐城买田。 几十年下来,张家名下的土地翻了数倍。 儿子是骨肉,女儿也是亲生的,张英积攒这偌大家业,也乐意拿出一部分,贴补给女儿。 张家总共有四个女儿,都是姚夫人所出,姚夫人自然没有什么不舍得的。 如今长女、次女跟着丈夫在外任上,日子勉强也过得去了,只有三女儿日子艰难,看不到前路。 但凡三女婿中个举人,也不用这样煎熬,就算会试落榜,也可以凭举人身份跑官。 偏偏卡在乡试,就是个秀才,又是不大的年岁,就只能这样一科一科的考下去。 她也晓得,自己老爷想要添庄子,不仅是让四姐儿嫁妆好看,也是为了贴补日子窘迫的三女儿。 若不是以补妆田的名义,三女婿不会收的。 她就道:“儿子们也大了,老爷记得先跟儿子们商量商量。” 父母在,不分家。 按照世情来说,眼下张家的产业,日后要分给张家兄弟。 他们夫妻两个想要分出些土地送给女儿,也要考虑到儿子的想法。 张英点头道:“明天就给他们提,早定下了,好叫人重新做契……” * 次日一早,等到儿孙们过来定省,姚夫人就打发儿媳妇、女儿带了孩子下去,只留下几个儿子,还有长房长孙。 张廷瓒是长子,不在家,长房的意见就要听张若霖这个长孙的。 张家叔侄面面相觑,以为留下是说今日接风宴之事。 昨日是小宴,只有自家人陪着,不够正式。 今日要邀请叔伯与姻亲故旧作陪,开正宴。 张廷璐想着要不要劝两句,不宜叫太多陪客,否则有谄媚之嫌。 福松阿哥的身份,跟寻常女婿不一样,张家更要不卑不亢才是。 张六爷想的是,桐城除了张家人,还有一个三十八年那科的江南乡试解元,论起来是他们的表兄,这两年常来张家,跟他们兄弟也相熟的,也可以请来陪客。 张英已经将儿子们看了一遍,目光落在最小幼子身上。 幼子是康熙三十年生人,今年十二岁,还是个孩子。 不过既是涉及到家中产业,那就都问问也好。 张英就道:“这几年你们辛苦,一人抄了一箱到两箱的书,本打算的很好,四姐儿出嫁,直接陪嫁几十箱书,没想到福松阿哥恢复宗籍,这举业上用的书,就不合时宜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着儿孙们,沉吟道:“福松阿哥聘礼送的多,除了都充作四姐儿的陪嫁之外,我打算给四姐儿陪送五顷地。”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张廷璐管着家族庶务,晓得自家名下的田产不少,除了桐城本地,还有一部分在府城外。 五顷地,五百亩,听起来不多,可是这边的地价贵,就算是旱田,也要六两银子一亩,水田的话要十两银子往上了。 一年下来,五百亩地的田产出息也有二、三百两银子。 嫁妆里添上妆田,就很体面。 张六爷看看哥哥们,又看看弟弟跟侄儿。 那是宗室爷,子孙后代都是宗亲,往后张家就算宦海沉浮,有不顺当之处,也多了一门贵亲。 这陪嫁五百亩地,不多,还值当跟他们说一声? 眼见着儿孙没有人接话,张英望向长孙张若霖。 张若霖年岁不大,可到底是宗孙,想的多些,道:“那要不要托人置换成直隶的地?往后小姑在京城,这边的妆田也不好打理。” 张英摇头道:“不必,到时候家里帮着管着,每年将出息银子捎出去就是了。” 张英又望向张廷璐,张廷璐道:“父亲安排的正好,直隶的地没有江南的好,也不好买,桐城的地有家里照顾着正好。” 多了这一块妆田,往后就算张家兄弟都外放了,不在京城,也能跟京城保持往来,省得两下里隔绝消息,照顾不到幼妹。 张四爷这里,跟着点头道:“听父亲的。” 张六爷与张七也赶紧支持。 张英喝了一口茶道:“都是一样的女儿,不好有所偏颇,早年你们三个姐姐出嫁的时候,家里日子还寻常,预备的嫁妆也简薄,趁着这回给四姐儿预备嫁妆,我打算给她们也补一份妆田……” 第一千六百四十章 两全(求保底月票) 屋子里越发安静。 要是按照四姑娘的妆田标准,给前头的三个姑奶奶都补上,那加起来就是二十顷地! 张英没有派过外任,一直都是京官。 京城居,大不易。 喝水都要花钱。 虽说张英仕途中间短期任过兵部侍郎与工部尚书,不过就是打个转,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翰林院跟礼部。 翰林院也好,礼部也好,又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 后头升大学士,不到两年就致仕了。 他当官清廉,家里儿孙也都是晓得的。 姚夫人教导儿孙的时候,也说丈夫居官“冰清玉洁”,要求儿孙们简朴。 如此一来,张英每年剩下的银子是有数的,送到老家置产,也是集腋成裘。 几十年下来,田产增加到一百二十顷。 这一下子就要拨出去六分之一。 张廷璐跟张若霖都没有说话。 四姑娘嫁给宗亲,破例也就破例了,要是前头的三位也补上,那孙辈的姑娘呢? 张家子孙多行举业,置办的田产,就都是赁出去吃租子,可是读书的开销也是大头。 同时供着好几个读书人,还不知要供多少年。 这一家上下几十口人的平日嚼用,都靠着田产出息。 张英看着大家不开口,望向张若霖。 张若霖没有开口,心中也是犹豫不定。 他没有妹妹,可是几位叔叔家都有堂妹,就不好发表意见了。 要是赞成,那成了张家女出嫁的常例,那几位姑母的妆田是不是要减少,要给小辈姑娘留下余地? 可是当着祖父、祖母的面,他说不出这个来。 要是反对妆田,还得罪几位叔叔,几位叔叔家都有妹妹。 张廷璐也有些纠结。 张家积攒下这些地,用了三十多年的功夫,听着很多,可那是没有分家。 等到分家,除了留下公中祭田,剩下分给他们兄弟的就是有数的。 一下子分出二十顷,不是小数目。 可是五顷地,真不算多。 他听母亲提过一嘴,京城贵女出嫁,陪送的庄子要上千亩都是寻常事儿。 眼见着这两人都不开口,张四爷按耐不住了,直接开口道:“父亲,不好开此例,否则等到小辈姑娘出嫁,要不要妆田?父亲这些年置田产,是为了给子孙后代一份生计保障,就算有什么变故,一代、两代没有出子孙得功名,也有余力供养儿孙读书,可是分割成一分分妆田,陪送出去,与父亲初衷不符。” 张英听了皱眉,道:“难道家里会坐吃山空么?我用三十年攒了这些地,你大哥、二哥也在京城,十年、二十年也会攒下银子新置办产业。” 四儿子说的不无道理,可是也不全是道理。 要是张家儿孙没有功名,张英会多有顾忌,就算想要贴补女儿,也会有所节制,可实际上张家子辈已经出了两个进士,老三跟老七也是读书种子。 未来三十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张四爷看了一眼侄儿,直言道:“侄儿都娶亲了,大哥都要当爷爷的人了,二哥出了翰林院也要派官,往后估摸要常在京中,这照顾妻儿还罢,没听说有给兄弟侄儿置产的。” 张英闻言一愣。 他兄弟也多,上头两个哥哥,下头四个弟弟,早就分家的。 那是因为他中进士后,赶上丁忧,所以在服满进京之前,跟兄弟们分清了产业,出仕就是一家之主。 人都有私心,张英也就明白了四儿子的顾忌。 怕眼下的田产有出无进。 张英蹙眉。 张六爷跟张七爷年岁小,跟姚夫人也最亲近。 眼下姚夫人一直没有开口,这两个小的,就很担心姚夫人。 眼见着有变故,张六爷就道:“父亲,母亲甚是不放心三姐,就算叫了三姐一家回来住,也为三姐的日后担忧……” 姚姑爷屡试不第,外甥也十来岁,没几年就要应童子试,到时候又要预备银钱。 还有外甥女金钗之年,如今又流行厚嫁,这嫁妆还没影子。 有了这五百亩妆田的贴补,一年出息两、三百两银子,不算多,却足有一家四口生计,还能攒下结余,预备儿女嫁娶银子。 这妆田,是个不伤颜面贴补三姐的最好方式。 张七爷也道:“女儿也是父亲的亲骨肉,眼下这田产不是祖产,是父亲出仕三十余年所攒下,分给姐姐们一些,也是全了骨肉情分。” 张英看着两个小儿子,面上多了欣慰。 张四爷脸上涨红,瞪着两人道:“你们倒是会讨好父亲、母亲,却不想想,总共就一百二十顷地,父亲早说了,以后分家的时候,一半的地不分,要归在公中,供子弟读书,只分剩下的六十顷……” 诸子均分,也只是每家十顷罢了。 这从六十顷变成四十顷,他们兄弟就相当于少了三成三。 张六爷想了想,吭哧道:“那六百多亩地,一年下来出息也有二、三百两银子,够用了。” 张七爷则有几分天真,道:“又不是现下就分家,等到十年、二十年后分家,说不得田产早增加了几十顷!” 张廷璐望向张四爷,也道:“七弟说的对,大哥去年就送了五百两银子回来……” 那就是置办半顷地了。 张若霖眼见着叔叔们意见相左,就没有开口。 他晓得小叔的愿景是好的,可是生老病死,说不清楚,祖父已经奔古稀的人。 张家分家的时间,还真是说不好。 张四爷脸上带了讥诮,道:“大哥是叫人捎了五百两银子,可听说父亲归乡之前,给大哥留了十几箱的东西,几个五百两都抵了吧!” 张廷璐听着这话,露出不赞成来。 张英看着张四爷道:“我虽出京,可是京城的人情往来还没有断,让你大哥帮我应付人情往来,这有什么错处?” 张四爷移开眼,道:“哥哥们都有出息,弟弟们也孝顺懂事,我是个没出息的逆子,自己给妻儿赚不来,就只会算计家里这些东西,舍不得少了……” 张英看着四儿子,觉得堵心,道:“说这些做什么?这些年谁亏待过你不成?” 张四爷哑声道:“那些田,要是父亲直接给了,儿子也没有资格拦着,可既是要问儿子们的意思,不管其他兄弟如何,儿子是不应的,儿子是白身,儿子这一支的儿孙,往后说不得就要靠着这十顷地传家。” 姊妹再亲,亲不过儿女去。 张英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出京之前,皇上有赐金,还有不少程仪,还有几箱子的古董珍玩,到时候就叫人再置办二十顷地。” 他做了十几年的尚书,二年的大学士,就算自己不置办古董,也攒下不少。 寻常的,就留在京城给张廷瓒收着,备着他跟张廷玉走礼用;可以传家的,带回了桐城,打算传承后人。 还是先顾念眼前人。 不能看着女儿的窘迫置之不理,也不能让儿子心里生了埋怨。 张四爷没有再说什么。 事情算是就此议定。 等到儿孙都出去,只剩下夫妻两个。 姚夫人叹了口气,道:“是我让老爷为难了……” 张英摇头道:“早先咱们在京城还罢,看顾不到,如今都回了桐城,还能让三姐儿吃苦不成……”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三儿子,带了不满意,道:“挨着住着,就算不好插手姚家事,就看着姐姐、外甥吃苦?太迂了……” 夫妻两人都没有苛责四儿子。 是人都有私心。 对着父母兄弟坦坦荡荡表露出来,并不可耻。 还因为夫妻两个怜弱。 总共六个儿子,只有这个乡试都不能下场,为儿孙多做打算也是情理之中。 张英看着老妻,道:“老四说的也对,老大都要当祖父的人了,跟老二又两下里住着,并不在一个锅里搅合,除了将这二十顷地补上,咱们也早点分产不分家,省得往后生嫌……” 姚夫人豁达,点头道:“听老爷的……” 张英既下了主意,就安排管家去衙门换契。 他打算以后要多关注些四房的孙子,趁着自己还能教导,将四房的孙子教出来。 要不然,以老四这样的心性,怕是在自己夫妻百年以后,以后对兄弟都会敬而远之。 这就是另一种呆气。 不过张英也是男人,晓得这关乎尊严。 四儿子既不乐意依附兄弟,那就只能自己这个老父亲多操心。 都是一样的骨肉,真的任由这一房败落下去不成? 桐城就这么大,张家又是大族,张英一辈的兄弟、堂兄弟就有三十余人。 张家田产改契,这消息立时就传出来。 要知道,这田产转让,要先问族人的。 就有人到张家来探问。 张廷璐跟张若霖叔侄两个就如实相告,说了要给四姑娘预备妆田。 桐城各大世家,已经听说张家来了贵客,十九岁的四品官,还是宗室子弟。 一时之间,都十分好奇。 得了邀请,过来陪客的亲朋故旧,也都想要见识一下这宗亲风采。 虽说朝廷没有下令“旗民不婚”,可也是默认如此。 就算有例外,也多是汉军娶汉女为妻。 像张家这样的汉官,将女儿许给旗人,还许给宗室,这消息传回桐城,还引了不少非议。 如今又要厚厚陪嫁么? 张家什么意思? 是打算疏离桐城的姻亲,重点发展京城那边的关系了? * 书友圈有读者称号帖子,还有分起点币的帖子,有兴趣的大大可以去跟小八姐姐12月的帖子。 第一千六百四十一章 隐忧(求双倍月票) 等到从张廷璐跟张若霖叔侄口中得了准信,张家老一辈就坐不住了。 要知道,不算远支,只算近支,张英就有两个哥哥、四个弟弟,还有亲叔伯家的十一个堂兄弟,还有堂叔伯家的十六个堂兄弟。 这些人家,日子有好有坏。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贫多富少,再富贵的,都无法跟“宰相房”相比。 张英这些年身居高位,在老家置办的田产中,有不少出息是拿来供应族学跟义庄的。 这分田产出去,分的即便是“宰相房”的私产,可是也跟族人利益相关。 尤其是这个数目,五百亩地,让不少子侄辈的心动。 出嫁女都能贴补那些多,那亲侄儿就半点不帮扶么? 不求跟亲女儿相比,那五十亩、一百亩总行吧? 也能改变大家境遇,让大家可以不用担心生计,专心举业。 小辈的没有资格过去指手画脚,张英同辈的兄弟、堂兄弟们上门了。 张家即便占地大,可是这一上午的功夫,客人络绎不绝,自然也惊动了客院这里。 福松跟珠亮兄弟不好出去打听,带着的长随、小厮就去探问一二,就晓得了张家要分产给女儿的消息。 满洲姑奶奶金贵,素来都是厚嫁的,福松跟珠亮兄弟觉得张英此举并无不妥。 那个张三姐儿他们兄弟也见了的,比张三奶奶大了几岁,看着像是差了一辈人。 宰相之女,回娘家之前,居然都要典当嫁妆度日,这简直是笑话。 就算出嫁了,那也是张家骨肉,张英夫妇想要帮扶女儿、女婿,也是人之常情。 前三位姑奶奶比张廷瓒小,比张廷玉大,出嫁的时候都是十几二十前年前,当时的张家,跟眼下的张家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富明不解道:“动的又不是祖产,怎么堂亲还要来过问?” 要是祖产的话,还有个问询的理由,既是张英后添置的私产,那想要分给谁,自然可以一言而决之。 福松道:“汉人的规矩,女儿出嫁了,就是两姓旁人了,族人就算出了服,也不算外人。” 不像满洲姑奶奶为大,即便出嫁多年,也依旧可以回娘家常住,插手娘家事务,还能做娘家的主,并不算客居。 张三姐一家却算是客居,瞧着三姑爷也颇有拘谨处。 珠亮看着福松道:“嫂子的嫁妆是个引子,不知道今晚开席,有没有人到大哥身边嚼舌头。” 他觉得张英此举不大妥当,张英即便爱女心切,也不该在他们过来做客的时候闹的如此沸沸扬扬的,回头张家族人还以为是他们这挑嫁妆薄厚。 福松道:“无所谓,都是不相干的人,张相此举,一片慈心,很是难得……” 对张四姑娘来说,五百亩的妆田,不过是锦上添花;对张三姐儿来说,却是下半辈子生计的保障。 福松跟张廷瓒亲近,听张廷瓒提及桐城的风气。 书香门第家的主母日子不好过,料理家事,供养丈夫举业。 若是供出来了,苦日子算是熬到头了,不再为生计谋算;要是没有供出来,那就要指望子一辈,又是新一轮供养。 张英能够不顾及非议,贴补日子窘迫的女儿,比寻常老人家强许多。 兄弟几个说着话,张若霖过来请了。 原来是张家族长跟他的伯祖父、叔祖父来了。 这三人跟“宰相房”关系素来亲近,想要见见新姑爷,张英就打发孙子过来请福松过去。 福松就跟着张若霖去了。 福松道:“族长不是老大人这一房么?” 张若霖道:“一直是宗房管着族中事,如今这位族长,是位廷字辈的族伯父……” 福松点头,这也是汉人跟满人不同。 汉人讲究嫡长,不管那一支的儿孙是否成才,族长都在宗房传承。 满人讲究强者为先,家族的领头人不是固定的。 不过这种宗族的制约,只限于对寻常族人。 像张英家这一房,出了大学士,儿子辈如今也是出了双进士,那所谓族长,对这边也只有客气的。 果不其然,到了客厅,福松就见到三个老爷子。 那位族长辈分不高,可年岁跟张英相仿,跟其他两位也差不多。 张英的兄弟是四姑娘的亲大伯跟亲叔叔,对着宗亲侄女婿虽有礼,可也端着长辈范儿;族长这个平辈,虽也年过花甲,可见了福松,就很是客气了。 福松这样的品貌,实没有什么可挑剔。 十九岁的四品官,这入仕的起点,就已经是许多人一辈子熬不到终点。 更别说他还背靠着皇子姐夫。 福松十六岁出仕,如今当了三、四年差,这接人待物,就不是张若霖这样的书生能比的。 不管这几位提及什么,福松都能接上。 他的话不多,可只要提及一个话题,不管是黄淮治理,还是圣驾南巡,或是去年江南盱眙三县水灾等,都能说言之有物。 这样的谈吐,就是大家气象么? 张家几个族人打着眉眼官司,各有思量。 早先都说满人不爱读书,即便这位新姑爷顶着八旗举人的身份,也没有几个人当回事。 眼下瞧着,还真不是草包。 他们言语中更客气几分。 张英看着福松,想着京城风气,茶馆酒楼,各种扯闲篇,什么国家大事、王公阴私、大臣内院,没有大家不念叨的。 这样的氛围,别说是出仕,就是没出仕,消息也比外头的人灵通。 这样的风气,这些年有往民间蔓延的趋势。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眼下的朝廷毕竟跟前朝不同。 旗人议论国事是扯闲篇,民人议论国事呢?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要是说过了,就有居心叵测之嫌。 张英看了眼族长族侄子,还看了眼长孙。 回头要跟族长提及此事,约束好张家子弟,谨言慎行,专心举业,莫提国事,省得轻浮招祸。 还有京城那里,长子还罢,行事温和,言语谦逊;次子带了几分傲气在,行事也颇迂,往后要再告诫一番,往后人前少开口,话到了嘴边需三思…… 下午还有宴,又有外客至,福松就回了客院。 跟着出来的管事,正在跟珠亮兄弟提及外头的消息。 难得出来一趟,一直在赶路,到了桐城,福松就让他们轮班休整。 出去的管事,在外头也听了一耳朵张家的新闻,过来禀告。 “除了张家人,就属姚家人关注的多,听说不少姚家子弟去请姚族长去了,想要族长上门,跟张家再提联姻事,有说是瞧上张七爷的,还有说瞧上的是三房的孙小姐,之前跟四姑娘提亲的,也是他们家……” 那管事道。 珠亮听了皱眉。 富明咋舌道:“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不是都嫁娶了好几回了么?” 姚夫人是姚家女,已故的二奶奶是她的族侄女,现下的三姑爷是她的堂侄儿,大房少奶奶是她的侄孙女。 只张英这一房三代,跟姚氏一族就已经嫁娶了四回。 福松回来听个正着,给富明解惑道:“因为门第不匹配了,姚家自从姚尚书去世,就没有出过进士,只出过举人,官职最高的是两个知县,要是不趁着老一辈还在,还有几分情分,往后姚家即便依旧跟张家联姻,也是旁支,攀不上‘宰相房’了……” 此消彼长。 张家如今是宰相门第,张英致仕,可张廷瓒已经是小九卿,张廷玉也入了翰林院,成为储相,家里还有个老三跟老七,都是读书种子。 富明道:“这就是书上说的君子‘欺之以方’了,不知道张相会不会应。” 福松摇头道:“不会应了,有了三姑娘的前车之鉴,张相应该不会重蹈覆辙。” 就算顾着乡土之谊,在老家嫁娶,可桐城的士绅人家,不单单姚家跟张家。 这里文风鼎盛,还有不少其他人家。 珠亮看着福松,却是有些担心,道:“张家人竟是两样行事,张相跟张大爷是一种行事,张二爷跟张三爷是一种行事……” 张英在世还罢,老爷子坐镇,张家行事是老爷子的风格。 等到老爷子不在,张家是什么行事还真是说不好。 若还是张三爷当家,那这一门亲戚,怕是热络不起来。 不用担心拖福松的后腿,可是也别指望怎么亲近。 对旗人来说,重姻亲,这岳家、舅家跟姑姑家都是重亲。 福松并不担心这个,道:“不用担心,等到张相百年,张家做主的也是张大爷,到时候廷字辈也分家了,只是亲戚罢了。” 珠亮想想也是,就放下此事。 富明是出来见识的,如今进了张家,是这种聚族而居的人家,就带了好奇道:“大哥,听说江南宗族自治,制定族法家规,子孙有犯错的,可以族中处置,不经过官府?那处置到什么地步?” 福松想了想,道:“江南还好,并不是穷山恶水,政令不通之地,读书人也多,民已开智,就算有族规惩戒,也就是除籍、责板、罚谷这几样,再严重就直接送官了。” 富明听了,松了口气,道:“那还好,话本上提及直接打杀、沉塘之类的,可就太可怕了,朝廷勾决人犯,还要三审三核,这宗族杀人,直接找个过儿就能处置了,看着叫人触目惊心……” * 注:族谱与文档记录庶出的廷瓘是幼子,可是他是1683年出生,族谱上排在他前头的廷瑑是1691年出生,所以那个族谱应该是嫡子排在前头,庶子在后头,不是按照年岁排列,后人就将他当成了幼子,九前头也误写了。 (本章完) 第一千六百四十二章 志向(求双倍月票) 有了妆田这意外,珠亮跟富明都担心晚宴张氏族人会为难福松。 多了一层亲戚关系,也不好直接论尊卑。 要是倚老卖老的欺负人,他们回嘴不回嘴呢? 回嘴了好像不尊老,没有教养;不回嘴,自己郁闷不说,也容易让人蹬鼻子上脸。 结果意外的是,这一晚的接风宴其乐融融。 座上宾除了张家族人,还有本地望族,张家的姻亲姚家、马家、方家跟左家子弟。 这几家,都是桐城大族,书香传家。 百余年下来,也是沉沉浮浮,只是没有一家达到姚张两家的声势。 姚家辉煌已过,子孙青黄不接,走了下行,张家这势头,却是厚积薄发。 于是,张家已经成为桐城士绅之首。 张家的女婿,又是贵婿,大家也笑脸相迎。 福松是考出来的八旗举人,富明则是准国子监生,大家说起举业,也都能说上话。 还跟昨日的家宴差不多,几位姻亲陪着福松,张家族长跟长辈陪着珠亮这个亲家的代表,富明这里是张家跟姻亲家的年轻一代。 年长的那边,说的都是套话,倒是年轻人这里,很快就熟稔了,富明也没有骄娇之气。 对这些江南少年来说,旗人的生活像另一个世界。 就算地方有驻防八旗,也多在省府,而且还要划出来单独的旗城,并不跟地方民人混居。 如今看到活的旗人,还同席吃酒,等到熟稔了,大家也就问询起来,道:“真的是男丁都能披甲,铁杆庄稼么?不分贵贱,都有钱粮?” 富明斟酌着说道:“早年八旗人口少,男丁或是挑甲,或是当差,就能拿饷,如今八旗人口多了,这差事也不保准了,五丁选一甲,剩下可以补匠人,饷银就减半,或是考笔帖式,其他缺什么的,自己找饭辙,没差事儿的闲散人口也大有人在。” 张六爷道:“太平盛世,百姓休养生息,人口就多了,就说我家,高祖生四子,四子生八孙,算下来一家两个,可是到了父亲那一辈,直接就排到了三十四叔,到了我这一辈,就不在一起排了,要不能排到八十开外去……” 旁边一个跟富明年岁相仿的少年,道:“人多,土地却越来越少,解额也是固定的,这又没有土地出息,举业又艰难,想到以后真是愁死了。” 这提到了土地…… 富明将提起了精神,想着是不是旁敲侧击什么的。 结果这少年提了一句就放下,又问富明问起八旗选秀之事。 “只从八旗选么?怎么前些年有说是江南选秀了?” 少年道。 富明不好多说,就道:“以讹传讹吧,八旗选秀,只在八旗里选,估计是江南旗营的秀女进京备选,被人传成了江南秀女。” 少年也只是听了一嘴,解了稀罕就放下。 又有一人问道:“国语难不难?地方上也没有人会国语,那做京官上朝的时候能听懂么?” 这一看就是家里没有京官的,问题稚嫩。 富明也就仔细说了,道:“寻常官员,不需要学满语,不过御前行走跟内阁,都要通满语,翰林院里有专门的满语教习……” 接下来的席面,不管是张家族里的年轻人,还是姻亲里的年轻人,就再也没有提过土地。 等到宴席结束,富明就悄悄问张六爷道:“不是说今天有不少人上门问田产之事么?怎么没有人提了?” 张六爷口气轻松道:“解决好了,没有人再叽叽歪歪了……” 说罢,他就仔细说了解决的法子。 原来张英答应张家族人,空出两千亩免土税田数额,分给张氏族中使用,直到张英百年,其中张英兄弟侄儿这边分一千亩,其他房头分一千亩。 富明虽是行四,在兄弟之中排行中间,可是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大清田税不算重,不过也不算少,正项跟各种杂项加起来,差不多要十五税一。 不过官绅都有一定额度的免税田。 就比如张英,之前是京官一品,就可以免一万亩的田税,致仕以后是六千亩。 张廷玉是进士,可以免三千三百亩地的田税。 张廷瓒是京官三品,也有六、七千亩的免税田。 张家父子三人加起来的免税田,就是一万几千亩。 张英行事谨慎恭俭,外加上之前张廷瓒是四品,张廷玉还在官学生,所以张家之前的免税田额度就没有补满。 外头不晓得张家总共有多少亩地,不晓得这中间有没有缺额。 如今既要转出二十顷,这就出现了缺额,族人可以寄田免税。 富明听了咋舌,张家族人少交税了,那衙门不就少收税了么? 像桐城这样书香气十足的地方,举人进士不断,那周边的土地,不就都成了免税田? 整个江南呢? 等回到客院,富明就跟两位哥哥提及此事。 福松跟珠亮都沉默了。 都统府的地,也都是免税的。 早年不觉得有什么,现在都大了,晓得正税少了,可朝廷那边并没有听说缺银子,那就是用了杂项补齐了这部分缺额。 如此一来,平民百姓的税就要翻倍。 富者越富,贫者越贫。 珠亮道:“天道有轮回,家族兴起来,也会衰败下去,到时候这土地就是换了一茬新主人。” 福松摇头道:“那也是官绅转到官绅手中,依旧是免税田。” 富明也陷入沉思,好一会儿道:“我想要外放……” 来了一趟江南,这一路上所见所闻,都跟京城截然不同。 在京城凭借着家族跟姐姐的关系,补个好的旗缺,日子过的悠哉,可是却一眼能望到头。 他既想要做文官,为什么只盯着京城的旗缺呢? 京城的旗缺,不像是当官,还像是当差,只要做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并不能有自己的志向。 福松跟珠亮都看着富明。 福松沉吟道:“额涅不会放心你往远走……” 再说知县的品级也太低。 要知道,官场有句老话,叫“满蒙无微员,宗室无外任”。 可以这样说,勋贵子弟出仕,十个之中,四个选侍卫,六个则是以笔帖式、中书入仕。 如此熬个十年八年,资历够了,想要外放,直接就是正五品起。 要是下去做知县,想要熬到正五品,说不得就要两个十年。 富明指了指自己道:“您放心吧,精心养了这些年,那点儿不足早补齐了,就是力气寻常,无法去军中博前程,又不是真的病弱……” 这是富明的志向,福松没有再多说什么。 就算想要补知县,也要有资历,要么是八旗举人,要么是国子监出来考试合格。 那要几年以后了。 珠亮看着富明道:“可以学高斌,从直隶下头的县令做起来,到时候家里也能放心些。” 富明点头道:“都行,就是想要做些实事……” 福松鼓励道:“有这个志向很好,只是知易行难,到时候身上担着一县百姓生计,不是动动嘴巴就行的,等到乡试结束,你去香河住阵子……” 入国子监读书,也要在年后,正好有数月空闲时间。 富明点头,神采奕奕,觉得有了奔头。 珠亮看着福松道:“哥对今晚那位方解元怎么看?” 福松道:“能在江南乡试为魁首,确实大才,只是江南士林,未求官先求名,跟京城风气不一样,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只做点头之交就好。” 珠亮有个才女未婚妻,被熏陶的也开始爱看书,对这些才子也有好感。 不过福松的话,他也听进去了,就是觉得同样是举业,张廷瓒跟张廷玉兄弟并没有什么才名,可是仕途都平坦,这位有才名的,年岁可不算小了。 举人跟进士,还差的远…… * 京城,九贝勒府。 九阿哥收到了高斌的来信,原来今年春耕已经结束,今年香河的官田五成种的是玉米、一成是花生,还有沿河开出的滩涂地一千三百二十四亩,都种成了土豆。 要是顺利的话,今年不仅在香河县能设官烧锅,还能添有个官油坊,专供京城的素油…… * 双倍最后一天,打滚求双倍月票。 第一千六百四十三章 因小失大(求双倍月票) 九阿哥看完,跟舒舒道:“瞧瞧高斌这得意劲头儿,也就是下雨了,要不也是白折腾。” 舒舒望了眼窗外,外头小雨绵绵。 眼见着要立夏,雨水来了,不知其他地方如何,京畿应该不会再旱了。 她就道:“百姓靠天吃饭不容易,地方父母当着也跟赌博似的,得盼着风调雨顺,否则这考评就好不了。” 九阿哥沉吟,道:“所以还得想想法子,不能就指望田粮……” 说到这里,他心中一动。 伊都立这两日跑了西山的窑口,将泥灰的产量给报出来了。 之前的库存,让直隶巡抚衙门那边要去修筑堤坝去了,现在要供应户部修新仓,勉强也能支应,只是想要扩窑,就不能了。 因为那边挨着玉泉山,这窑口大了担心污染水脉。 京城多是咸水井,不仅宫里要从玉泉山拉水,许多王公勋贵府里也都要从西山拉水。 想要增加泥灰的产量,就要另外选地方。 香河不错,跟京城官道连着,比较便利。 要是能找到生石灰的矿脉,就可以就近建窑。 九阿哥就提笔写了信,写了此事。 若是高斌有兴趣,尽快安排人回京来,过时不候。 等到写完信,九阿哥跟舒舒道:“爷想起了年希尧,笔帖式直接补正五品同知,之前没留意,现在怎么觉得不对头,笔帖式七品算高的,这是正七品直接补的正五品?” 京官外放,升一级两级正常,升四级这个算稀奇吧? 舒舒想了想,道:“是不是因为父荫的缘故?直接授的是正六品笔帖式?” 年希尧的父亲是二品巡抚,按照规矩,可以荫一子入监,学满考试合格后补六品官。 九阿哥诧异道:“倒是忘了这个,那老高已经正四品了,高斌那个弟弟要是过几年考不出来,也可以入国子监……” 文官京官四品、外官三品,武官在京、在外两品,都可以荫一子。 夫妻说着,想到小四。 都统府荫生的资格计划是给小四。 九阿哥遗憾道:“就差了几年,要是早几年,伯爷也在,你们家就能荫两人,小五的前程也不用担心了。” 那个时候董鄂家兄弟两个,一个超品伯,一个正一品都统,都可以荫一子。 只是国子监限定年龄是十六岁,现下说这个也晚了。 九阿哥在衙门,对文官的升迁也熟悉些,跟舒舒道:“要是小四回头去国子监,期满也可以补笔帖式,爷发现了,满文官升迁快,要是机缘好,笔帖式干到小九卿,也就十来年功夫。” 舒舒听着心动,道:“回头看小四的志向,像年希尧那样从地方历练也挺好。” 十年以后的小九卿,可不算什么好差事,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候,难免被牵扯进去。 九阿哥道:“云南的茶园到底借了年希尧的力,他这下去几年了?三十八年下去的,两任到四四年,这还有的熬,到时候咱们记得些,帮他找个好地方……” 年希尧现下是五品同知,两任无差错可升知府。 舒舒点头。 年家未来还有好几十年好日子,九阿哥阴错阳差,也算是提前烧了热灶。 九阿哥又想到了张家,道:“张相也可以荫一子,出来就是从五品,怎么张家没提这个?” 舒舒道:“应该是都等着自己考吧,下头儿子的都年轻。” 九阿哥摇头道:“考出来,也是从正七品熬起来,想要升从五品还要十来年,这不会算账吧?” 舒舒道:“科举之路,谁也说不好,张相的意思,估摸着是等到后头,儿子们考上几回,绝了自己考的念头,再补荫生,或者是留着名额,给孙辈……” 这荫生,除了可以给儿子,还可以给孙子。 儿子辈出了两个进士,家族有了支撑,这荫生就是锦上添花罢了。 等到二三十年后,要是孙辈不成才,那这个荫生就是一个从五品官,可以再保佑家族三十年不倒。 九阿哥道:“这读书人就是心眼多,这想的太长远了……” * 桐城,张家。 在接风宴之后,张家就悄悄地分产了。 并没有像时下分家那样找族人与姻亲见证。 张家已经是桐城的第一人家,不需要旁人对张家家务指手画脚。 每个儿子十顷地,幼子的十顷在姚夫人手中,等他成亲后再给他。 其他的五十顷,就分了下去。 长房的在张若霖手中。 二房的那份在张廷璐手中,兄弟之中,他跟张廷玉关系最好。 其他三份,张廷璐、张四爷跟张六爷拿了。 六十顷不分留做公中的地,则是跟着账册一起,由张英交给张若霖这个宗孙。 张若霖诧异,看了眼张廷璐,不知道该不该接。 张英道:“收了吧,你三叔下月就要进京,早该脱了这些杂务,专心备考。” 张若霖这才双手接了。 张廷璐觉得怪怪的,可面上没有带出来。 只是等到大家都散了,他留下来没有走,带了忐忑道:“父亲,母亲,可是儿子之前管家,有什么不当之处?” 他要举业,可侄儿也要举业。 他读了二十年多年的书,已经学的差不多;侄儿今年十九,才更是应专心读书的年岁。 对于今年这一科,父子早聊过,中与不中在两可之间。 就是因分了官卷与民卷,顺天府乡试的难度,比江南乡试都难了。 张英看着儿子,道:“你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张廷璐沉默,有些不服气。 他行事不曾自专,不过是萧规曹随。 早年老家这里是二哥、二嫂当家,不管是族人,还是姻亲,都只有赞的。 等到二嫂没了,二哥也要进京应试,他才接手了家务。 这一大家子人,里里外外的,他并不曾有半点儿私心。 张英看着张廷璐,脸上没有笑模样,道:“我官居一品,积攒下如今的家业,良田万亩、仆从过百,我的女儿却要典当度日……” 姚夫人在旁,听到这里,想着早年天资聪慧的女儿被生活磨砺得像是老妪,也红了眼圈道:“世分阴阳,人分男女,可不管是男还是女,都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但凡你们有丁点儿孝心,能体恤父母一二,怎么会看着同胞手足凄风苦雨,还无动于衷!” 张廷璐一怔,随即带了几分无措,道:“父亲,母亲,儿子……儿子……” 张英脸上多了失望,道:“那不单是我跟你母亲的女儿,也是你的胞姐,你的三百千,都是你三姐教的,你怎么能忍心任由她生计窘迫?张家在桐城名声好,每逢天灾必施粥,对生人尚且如此,对自家骨肉竟然能如此狠心,你们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所谓伪君子,莫过于是,正如你母亲所说,不顾手足之情,连父母孝道都没有么?就算你们不好插手,在家书上提及两句,就那么难?” 同辈的小舅子不好插手姐夫家事,岳父岳母还不能帮衬女儿、女婿么? 到时候长者赐、不可辞,一句话就解决了。 可是每次家书提及桐城这里的家人,都是一切皆好。 结果堂堂之宰相女,竟沦落到典当度日,这就是大笑话。 外头提及张家,难道会有好话? 张廷璐涨红着脸,道:“父亲,早年二哥、二嫂曾找借口贴补过三姐,只是三姐夫性子耿介,外头也有闲话,说他是张氏赘婿,逼得三姐夫不得不就离了桐城,去江宁读书……” 姚家发迹比张家早,姚姐夫这一支更是曾祖、祖、父都是进士,堂伯父更是官至刑部尚书。 只是姚姐夫之父性子刚直,因得罪上官被罢官,归乡后郁结于心,病逝之前也耗尽了家产,这日子才窘迫下来。 张廷璐提及兄嫂不是推卸责任,而是晓得要是父亲因此事埋怨他,也会对前头管家了十几年的二哥、二嫂不满。 张英道:“那以后呢?为了全你姐夫的体面,全你们姐夫、小舅子的情分,你们就停了姐姐的贴补不说,还在家书中隐去此事,瞒着我跟你母亲,任由你姐姐带着一双儿女,贫居陋巷,整日里担心穿衣吃饭,不得不典当嫁妆换米粮?” 张廷璐:“……” 早先并没有觉得此事有什么不妥当,可是眼下提起来,确实有不周全之处。 姚夫人看着三儿子,也是各种不顺眼。 三姐儿之事,压在他们夫妻心里好几年。 哪里就不能两全呢? 逢年过节、生日之类,找个理由送些钱米,哪里就惹眼了? 但凡对姐姐跟外甥、外甥女有一丝怜悯之心,都做不到这个地步。 姚家家道中落,不是张家害的,张家好好养出的女儿,非要跟着姚家吃糠咽菜才算全了姻亲之间的体面? 张英长吁了口气,淡淡道:“旁人的名声,竟然比手足之情还重,你……居然是我的儿子。” “父亲……” 这话说的太重,张廷璐面上带了惶惶。 张英却不想说教了,要是这儿子是十八岁,他还能教导一番,可是张廷璐已经二十八岁。 桐城学风重,举业的人家多,对女子的要求也苛严。 织布绣花供养夫君儿子举业的贤妻良母,不是一个两个。 眼见着这两日对福松的态度,就晓得他跟张廷玉一样,不满意这妹婿人选。 三姐吃了十几年的苦头,他们一母同胞的兄弟,却是半点不能感同身受。 同样是读书,有人学会了仁爱,有人学会了凉薄。 张英摆摆手,道:“下去吧,你们不疼姊妹,我却是要疼女儿的……” 张廷璐满脸羞愧,魂不守舍地下去了。 张英跟姚夫人对视一眼,儿女都是债。 张英又想到了老四,对姚夫人道:“早先我怜惜老四体弱,不能举业,这一房的孙辈也借不上他的力,想着名下的荫生就留给他这一房,眼下我改主意了……” 没有道理能力差、对父母不孝顺、对兄弟不友爱的儿子,反而落到最大的好处。 有私心不是错,可是也不能什么都不顾。 姚夫人听了沉默。 家里六个儿子,两个已经是进士,另外两个读书资质比老大、老二还要更好些,前程让人担忧的只有老四跟老六。 老六是唯一的庶子。 张英跟老妻提这个,就是打算将这个荫生的名额留给六房。 姚夫人虽有些不舍,可还是点头道:“都听老爷的……” 第一千六百四十四章 猜测 福松兄弟几个没有特意打听,就发现了张家的变化。 桐城是千年古城,他们过来一趟,就打算采买些土仪回去。 本地有个茶叶,叫“椒园茶”,也叫桐城小花,有兰花香,曾是前朝贡品。 这个茶是清明后、谷雨前采摘,今年的新茶已经出来了。 福松兄弟这次就打算采购些回去。 原本定好是今天张廷璐带着他们去拜会茶园主人的,结果临时换成了张若霖跟张六爷过来作陪。 “三叔有恙,换了六叔跟我过来作陪……” 张若霖道。 福松听了,带了关切,道:“才听说此事,该去探疾的,可请了大夫,不知三爷病情如何?” 前日主持宴席人好好的,这说病就病了? 福松心中狐疑,要是怕耽搁备考,直接说就是,张家还有这么多人,并不需要病遁。 张若霖眉心带了忧色,道:“早上请了大夫,说是让静心休养些日子。” 昨早分产的时候好好的,过后三叔留下,不知道长辈们说什么了,回去以后三叔急火攻心,今早已经卧床不起,他得了消息,过去看时,已经犯到嗓子,说话都费劲。 眼见着张若霖如此,福松就晓得是真病了。 他点头道:“那是当好好静养。” 要不然的话,可经不住旅途辛苦。 八月乡试,只许穿单衣,身子骨不好,可熬不过乡试之苦。 等到去拜会了椒园主人,定好了五十斤新茶,一行人正打算过去逛逛茶园,就有张家的管事早过来寻张若霖。 张若霖就跟福松几个告了罪,跟着管事回去了。 张六爷跟福松兄弟解释道:“三哥要进京应考,昨儿交了家里庶务,父亲就让大郎管了。” 福松几个没有再问,继续逛了茶园,而后去了城里的一个老酒铺。 这里有古方酿的老酒。 他们订了十坛,打算返程的时候带走。 张六爷陪着,看着他们采买,咋舌道:“桐城总共就这几样好东西,你们都自己采买了,到时候父亲、母亲可不好预备东西了。” 姻亲过来,等到离开的时候,少不得张家也要预备土仪。 福松道:“不过些许小事,不必劳长辈费心。” 张六爷想了想,道:“那回头我跟若霖商量商量,看给你们再预备些什么,别重了,桐城当地的笔也不错,其他的就要看府城,有个县的席子也不错,倒是正好得用。” 富明出来之前,想的是增长见闻,就问道:“张六哥,那桐城距离长江有多远?距离巢湖跟芜湖呢?” 张六爷道:“到江边跟到巢湖差不多,一百多里,距离芜湖就远了,要四百里。” 比想象中的远,富明立时就收起了好奇。 他们沿着运河南下,这一路上也见识不少,不必专门再跑去巢湖。 张六爷接着说道:“桐城最南边的鲟鱼镇,盛产鲟鱼,就是过季了,要二月里吃正好,不过那边渔人多,眼下正是吃鲥鱼的时候,明儿打发人过去拉几桶回来。” 福松摇头道:“不必兴师动众,在江宁下船的时候,已经尝了一回,确实鲜美。” 富明跟着点头道:“是啊,是啊,鲜是鲜,就是刺儿多……” 一行人在外头逛了半日,就回了张园。 张若霖拿了县衙送来的邸报过来了,上面提及皇子封爵的消息。 “叔父,九皇子封爵了……” 张若霖说着,将邸报递给福松。 福松有些意外,忙接了过来,看到“皇九子封多罗贝勒”几个字,却是一怔。 珠亮跟富明两个也站在他身后,探身去看。 眼见这几个人反应平平,张若霖有些不解。 多罗贝勒,宗室第三等,这不值当欢喜么? 福松解释道:“皇子府本就是按照多罗贝勒府规制修建,僚属也是按照贝勒府配置。” 所以这个封爵等级,也在意料之中。 富明笑道:“大哥的三品,还要等几年了……” 张六爷在京城待了十来年,住在皇城里,也晓得些王公府邸的消息,道:“这样说来,如果这回九皇子封郡王,阿哥就直接升王府长史?” 富明点头道:“只要九爷点头就行,这是僚属官,不必朝廷选派,九爷可以直接敲定人选。” 张六爷脸上带了羡慕,道:“按照老一辈宗室例,这皇子封王就是早晚罢了,阿哥这正三品倒是妥妥的。” 张家也是官场中人,姻亲故旧也多有出仕的,自然晓得官场之上,地方五品、京城三品是个关卡。 许多人一辈子都越不过去,不过只要越过去,就前程大好。 福松才十九岁,就已经是正四品,这正三品又是唾手可得,真是叫人眼气。 福松放下邸报,吩咐小厮去行李里翻出来一包高丽参、一包石斛。 这都是舒舒给他们带上的,备着路上不舒坦,带了好几份。 他们兄弟没有在外头用午饭,就是赶在上午回来探病。 不管张廷璐亲近不亲近,前几日都是他陪着兄弟三个已尽地主之谊,如今既病了,也不好当不晓得。 一行人就跟着张若霖,往张三爷的院子去了。 在张家住了几日,福松兄弟才晓得张家三奶奶也是姚氏女。 姚家是元末就迁居桐城,比张家过来的还早,人口繁衍也稠密。 就是这三奶奶跟姚夫人不是一支的,出了五服了。 这会儿功夫,听说客人到了,张三奶奶就带了长子出来迎客。 在张家女眷之中,这一位容貌最盛,已经生育三个子女,长女都十来岁了,看着却像二十来许。 她垂头跟众人见过,就将儿子推到跟前待客。 三房长子,不过六、七岁模样,不过是开过蒙的,很有长男的样子,问候了诸位长辈,而后引着众人去张三爷的寝室。 男女有别,张三奶奶就扶了丫头,下去预备茶水。 张三爷正醒着,坐着喝药,脸色蜡黄,眼底青黑。 看着福松兄弟进来,他放下药碗,想要起身,脸色却是一变,露出痛苦之色。 福松见状,忙上前按住,道:“又不是外人,您还是坐着。” 张三爷重新坐下,换了换,羞愧道:“说好了陪阿哥出去,结果失约了。” 他不仅面色难看,声音也嘶哑的厉害。 福松道:“就是见识一下茶园罢了,已经去过了。” 眼见着张三爷精神恹恹的,说话也费劲,也不是闲话的时候,福松问候之后,留下高丽参跟石斛,就带着珠亮跟富明回客院了。 张若霖又被叫走了,张六爷送福松几个回到客院。 富明就拉了他,到了安静之处,道:“张六哥,这是怎么了?怎么今儿怪怪的,是不是妆田那个,又生出其他是非了?” 真要那样的话,倒像是他们三兄弟成了祸引子似的。 张三爷病得仓促,张若霖这管家也接手的仓促,下头的管事才会没头苍蝇似的,不停地找人。 张六爷跟富明虽结识才数日,可是年岁相仿,说话也能说到一块去,就没有瞒他,将家里提前分产之事说了。 富明目瞪口呆,道:“这分的是产业?” 张六爷点头道:“是啊,诸子均分,我们六兄弟,一人十顷……”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唏嘘道:“真要说起来,不该这样分,按照桐城这边老派的分法,长孙要分一份的,应该按照七个人头分,只是大哥已经做到小九卿,顶门立户了,这些产业不是必须的,父亲就按照律法上的规矩分了,大哥不在,若霖厚道,并不计较这许多。” 因为张四爷在大家面前提了就是六人份,张六爷觉得,这是父母不想跟他掰扯这个,怕闹出不好看来,才按照六份分了。 张六爷排行小,又是庶子,没有说话的余地,心里却晓得大侄子是吃亏的。 只是这涉及张四爷行事,不好直接说,他就含糊着推到张英头上。 富明嘴角抽了抽,说不出话来。 张英这个大学士,在京城的时候就有清廉之名,只是也没想到会清廉到这个地步。 做了一辈子官,就攒下百十来顷地! 堂堂的宰相公子,分家只分得十顷地! 都说旗人不存钱,他怎么觉得民人也不怎么存钱呢? 怪不得张三姐那个丈夫,上头几代都是做官的,结果说败就败了,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早先不觉得五顷地的妆田有什么珍贵的,可是眼下晓得这数量已经是张家儿子分产的半数,就真不算少了,毕竟除了妆田,还有家具、衣服料子跟首饰等。 等到张六爷离开,富明就跟福松跟珠亮说了张家分产之事,还有张家的家底。 “难道这就是京官跟地方官的区别?京官没有油水,张家产业总共就一百二十顷地,是三十年的时间陆续添置的,怪不得之前五顷地的妆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富明唏嘘道。 福松思量了一下,摇头道:“越是张家这种后起来的人家,田宅占家资的比例越是小头,顶多就二、三成,大头应该还是在金银跟古董珍玩上。” 像都统府这里,田宅铺子是大头,占到家产的五成,那是因为是勋贵人家,几代人陆续添置。 像张家这样没有什么祖产的人家,田宅的比例应该是有数的,有银子也没有那么多地可以买。 本地多是士绅人家,土地集中,流动的也少。 珠亮道:“可外头不是说张相不爱古董字画,积蓄多买田了么?” 福松道:“那是外头说,真要将历年积蓄全都买田,怕是千顷良田也置办得下的,只是那样的话,传到京城,又是什么好名声?旁人才不会管你的银子是不是正常的‘三节两寿’剩下的,只当是贪的,人人都晓得,朝廷上一品俸银也就是一百八十两银子、禄米一百八十斛……” 对于张家这样的人家,名声比田产更重要。 除了明面上的田产,大头应该是金银、古董跟藏书。 宦海沉浮,谁也说不好。 官场上,一步走错,籍没的人家大有人在,田产不能保百年。 这些隐匿的资产,才是家族隐藏的后手。 富明道:“怕是连张家自己人也瞒了,张家才会为了几顷妆田闹出笑话……” 福松道:“到底是旁人家的事,咱们虽赶上了,可当做不知道就是了……” * 书友圈读者称号活动到12号,大家有兴趣的别错过跟帖分称号。 第一千六百四十五章 开户人 等到京城收到福松的来信,已经是四月下旬。 舒舒看着福松的信,四月初抵达桐城,与张家人相处融洽,会按照计划端午节后动身,回京的速度要慢些,估摸着要六月中旬才能回京。 舒舒看完,不由蹙眉。 她撂下信,望向窗外。 开春是无雨,可这立夏以后,雨水也太频繁些。 上旬连着下了半月雨。 这几日倒是不下雨了,可是天色儿不大对,空气也湿热。 福松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夏汛。 随即,她想到运河应该会好些,也略心安。 等到下半年福松跟珠亮的大事完了,自己额涅那边也算能放下一桩心事。 不过下头的弟弟说快也快,小三的未婚妻跟他同庚,今年也十六了,最迟后年也要操办。 跟小三是双胞胎的小四,日子也不会延太久。 正想着,外头有了动静,九阿哥从外头回来,何玉柱在旁跟着,手中收着伞。 这些日子,因盯着新仓修建之事,九阿哥隔一日去户部一趟,另外一日就带了阿古拉跟伊都立两个去仓场衙门或京仓。 眼下九阿哥黑着脸进来,瞧着就是不痛快。 舒舒见他额头汗津津的,身上衣服也都湿了,忙叫人预备热水。 九阿哥坐下,先倒了温水,“咕嘟咕嘟”喝了,而后才跟舒舒抱怨道:“真是气死爷了,谁不晓得天热?结果爷还在辛苦当差呢,那些奴才倒是吃起空饷来!” 原来这回修建新仓,除了他身边这四个拜唐阿,还专门从仓场衙门点了十人当差。 就是安排着一人守着一人监工的,防止工期延误。 结果今天九阿哥去了三处,本该当值的白拜唐阿只有一个在,另外两个将差事交给库使盯着,就没影了。 舒舒听着,觉得不对劲,道:“在爷手下当差,还敢这样懈怠?” 九阿哥不是寻常的上官,是皇子,不是该像九阿哥身边这四个似的,得了机会表现,尽心尽力么? 九阿哥恼火,也是因为这个,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他耷拉着脸,阴恻恻道:“看来爷到了户部这些日子,太好说话了,这是让非要逼爷动三把火是吧!” 舒舒想了想,道:“回头爷打发人问问,那两人是自己偷懒,还是另有缘故,别冤枉了人,白恼一回。” 九阿哥眨了眨眼,道:“爷糊涂了,倒是忘了这个……” 连广储库都有人敢动手脚,更别说京仓。 只是这增修粮仓之事,正月里就有动静,等到九阿哥接手,已经是三月。 两个月的时间,不管是四阿哥,还是九阿哥,都觉得下头人就算有弊端,也该着补的差不多。 水至清则无鱼,不过既是做京官,也要知趣。 可要是有胆大的呢? 或者是精穷的,这出了窟窿着补不上了…… 九阿哥也没有耽搁,立时叫了曹顺,吩咐他私下里调查此事。 不过两、三天的功夫,曹顺就查到了具体消息,就有了消息,这缺了拜唐阿监督的两个京仓,一个拜唐阿确实是家里有急事,另外一处,确实不大对头。 那不对的京仓,在外城,东便门内。 按照规矩,十三仓每处的主官是监督,满汉各一人,正七品,掌印的是满监督。 东便门这个京仓的满监督,是富察家的开户人,是马齐奶兄弟。 这人是三十一年补的京仓监督,至今已经十一年,没有升迁。 三十一年,马齐升户部尚书的那一年。 那个拜唐阿当时不在,就是被这个京仓监督拉去什刹海私窑子喝酒去了。 这做了京堂,给家里人安排个杂官不算什么,可是十年不挪窝,这瞧着就不对头。 九阿哥就让曹顺继续查了,查出来这人在南城买了三进大宅,还有两个铺子收租,另有还经营一个磨坊。 一个开户的户下人,能有这份产业,没鬼才怪。 偏偏涉及到马齐,九阿哥不好直接拿到台面上查。 九阿哥带了为难,跟舒舒道:“要说老师纵容,那不能,富察家的子弟都没有这样的,可是这人确实借了老师的势……” 就是富察家的儿子们,之前也都是闲着,当差后也都恭谨小心。 舒舒道:“内务府的包衣,都是皇上家奴,爷都没有什么顾忌的,富察家的家奴有什么顾忌的?” 九阿哥有些意外,看了舒舒一眼,道:“这能一样么?爷管内务府的时候,身在其位,收拾那些包衣,也在职责之中,眼下这个,不该爷管的,爷负责督建新仓,也没负责核查老仓……” 舒舒道:“爷想的周全,那爷就跟四爷商量商量,看直接让仓场衙门那边处置,还是四爷另有安排……” 九阿哥点头道:“嗯,反正咱们不做这恶人,这人也是,不打自招……” 到了次日,九阿哥就将曹顺调查出来的资料带着,去了户部衙门。 四阿哥已经在值房,见九阿哥过来,有些意外。 这些日子,九阿哥分了单双日,隔一日一来。 昨日来了,今日又来? 九阿哥直接到了东屋,将曹顺查出的资料往四阿哥桌子上一放,道:“四哥,查出个蛀虫来,您看怎么办吧!” 四阿哥拿起来看了,是一份履历,还有一份家产清单。 根特,满洲正蓝旗,陌生的名字。 正七品京仓监督。 “我查了仓场衙门那边的保修题本,这孙子上任十一年,报修了八年,刚开始的时候是的两三个仓破损待修,近几年报的都是十几个仓,破损原因多是浸水……” “可是我叫人抄了顺天府的晴雨表,就是扯淡,南城是容易积水,可是东便门那边能被选为京仓地址,就是因地势颇高,哪里就年年都要泡在水里了?” “除了从仓场衙门申领修葺银子,这报损的米粮,也比其他京仓高了两成,这孙子胆子真大,只这一场,一年下来,就是报水淹损数百石米……” 四阿哥听着,脸也跟着黑了。 要知道十三仓,每处都存漕粮几十仓。 这每年修葺十几个仓,已经是三、四成。 还有数百石米,现下大米一石七百六十文,将近一两银子一石,这就是数百两。 “岂有此理?” 四阿哥心里一算,就晓得这人每年贪墨的银两上千两,怪不得十一年不升迁。 要是正常的话,两任不升转,三任也该升转了。 九阿哥点头道:“贪就贪吧,还不遮不掩的,将我当傻子糊弄,将我安排下去的一个拜唐阿直接带去私窑子了,但凡他遮掩些,将那些领了修葺银子的仓库贴层新砖,也没人会盯着他的马脚……” 四阿哥看着这资料,道:“你别管了,我叫人给仓场侍郎送去……” 仓场侍郎衙门在通州,不在京城。 不管是京仓还是通州仓,都是仓场衙门管辖。 发现了蛀虫,让仓场衙门处置也是道理。 九阿哥听了,迟疑道:“这……合适么?这人是马大人的奶兄弟,应该是借了富察家的门路补的差事,四哥您这样别得罪人,要不我叫富庆回家说一声,让富察家想法子自理门户?” 树大招风。 富察家如今不单马齐是大学士,老大是内务府总管兼副都统,老三是御前侍卫,老四年初的时候刚外放正三品的察哈尔总管。 兄弟四人,都是高位,三人为天子近臣。 上三旗勋贵这些多家,富察家兄弟都占了高位,旁人家就少了。 想要拉富察家下来的,不是一家两家。 这事情不大,拉不下富察家人,可让御史盯上,也能弹劾一阵子了。 四阿哥心下一动,沉吟了一下,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你跟马大人有师生之名,不好说这个,还是我找机会与他说吧……” 马齐这位大学士分管户部,四阿哥也能打上照面。 九阿哥点头道:“那听您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富察家佐领如今在八阿哥名下,看着四阿哥带了狐疑,道:“四哥您不会看着八哥的面子,想着保全此人吧?” 这人是富察家名下的开户人,如今也跟着富察家一起分到八阿哥名下。 四阿哥摇头道:“这样的蛀虫,既是发现了,自然要处置,你就别管了。” 九阿哥听了,安心了,道:“嗯,嗯,我也这样想的,也就是这官小,又是在南城,一时没有人留意,留着就是个祸害……” 不仅祸害差事,事情闹大还会牵连富察家的清名…… 第一千六百四十六章 本旗王公 九阿哥将此事交给了四阿哥,就不操心了。 只是回到家里,当着舒舒的面,他少不得念叨几句,道:“外头说四哥性子冷,实际上四哥心热,他跟老师也没有什么情分,这是顾着隔壁的面子呢……” 舒舒听了,不置可否。 马齐,明面上的“八爷党”党魁,可真正的身份说不好。 因为以康熙的性子,马齐真要背主,那定不会在革职后再启用的。 更像是装成“八爷党”的帝党。 而且这位就算不跟四阿哥勾连,应该也是有些偏好的,否则不会被倚重十几年,还成了托孤之臣。 至于是不是“四爷党”? 这个舒舒说不好了。 明面上那些“四爷党”在雍正朝被苛责的更多。 过了几日,那处京仓的监督就告病解职了,新到的监督将这几年报修过的旧仓也开始修葺,账目上也趋于正常,不再出现那种离谱的损耗。 那处的新仓继续修建。 之前玩忽职守的拜唐阿也继续留用,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这件事,就消无声息地过去了。 不过九阿哥的小本本上,这人的名字却是记了一笔。 没有马上收拾他,就是怕闹出动静,让人关注此处京仓。 只是白应付他一回? 还有那“私窑子”是什么玩意儿? 怎么还在什刹海? 居然有这藏污纳秽之处? 九阿哥也没有立时使坏,只嘱咐曹顺道:“等过了端午节,安排几个人去步军都统衙门知会一声,将这几个地方给抄了……” 那样的话,就不会有人将此事跟他关联到一起了。 九阿哥觉得,自己不能白长岁数,就算想要收拾那个,也不用摆明车马。 曹顺记下了,却没有干等着,而是去私下里打听背后的主家。 能在什刹海置别院的,不是王公,就是勋贵,都是有根基的人物。 贝勒府这边,倒是不怕对上,但是总要知己知彼才好…… * 舒舒这里,不晓得九阿哥再次“进化”了,从“毒舌”有进化为“毒蛇”的趋势。 她在看着尼固珠的小胖胳膊发愁。 今年热得不正常,还不到端午,早晚都炙热,跟盛夏天气似的。 天气热了,可是不管是私窖,还是官窖,京城的冰还没有开始启用。 舒舒脑子里想着硝石制冰,随即否了。 朝廷对火器管控严重,硝石在市面上采买,容易引人侧目。 她想要一个私家冰窖了。 那样开启使用就随心。 京城的冰窖,除了内务府跟工部下辖的官窖,商人的私窖,还有王公府邸的“府窖”。 京城这些王公府邸里,就有几家有府窖,康亲王府、显亲王府跟信郡王府这三家都有冰窖,冰窖不在王府中,都在城外,沿着护城河修建,如此方便采冰。 只是按照京城的习惯,府窖也多在六月初开启。 贝勒府跟康亲王府是姻亲,可是也不好眼巴巴地去求冰。 这满城宗亲长辈,都没有这样金贵,为了孩子们大张旗鼓,回头阖家都要被人嚼舌头。 舒舒打着阳伞在自己贝勒府转了一圈。 没有多少空余地方了。 为了冬日存鲜果,已经在暖房附近挖了地窖。 冰窖占地大,贝勒府没有地方挖了。 等到九阿哥回来,舒舒就问他道:“爷,安定门外的地,可以买卖么?” 九阿哥想了想,道:“城墙下肯定不行,盖了新营房了,远点儿不知道有没有主儿,,买城外的地做什么?” 舒舒就提了府窖之事,道:“叫人打听了,康亲王府的冰窖在阜成门外西护城河西,显亲王府的冰窖在前门外护城河南,信郡王府冰窖在崇文门外护城河南,咱们也该在德胜门外或安定门外,挨着护城河拾掇个冰窖才好,到时候用冰方便……” 再遇到这种不正常的天气,就可以提前用冰。 这冰窖不能少了,到时候敦郡王府、五贝勒府、都统府什么的,也要分一些。 九阿哥道:“那就叫曹顺明儿打听打听,就算不能买,也置换一块地……” 就是要明年了。 天气这么热,舒舒想海淀了。 “爷,叫人去阿哥所收拾收拾,等到节后,就搬过去吧……” 舒舒道。 九阿哥点头道:“嗯,搬!” 海淀比城里凉快不少,孩子也不用整日闷在屋子里。 舒舒就跟伯夫人说了,也叫人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过了节就去海淀小住。 十阿哥夫妇,也要跟着去的。 这一日,就是端午节正日。 大兴西瓜地的头茬西瓜已经下来了。 贝勒府这里,做了好多种粽子,除了江米的,还有老黄米的,有甜的、也有咸的。 在宁安堂的院子里,舒舒叫人搭建了凉棚。 凉棚下摆了两米见方的木榻,尼固珠跟丰生几个早晚太阳没有那么晒的时候,就在这里玩耍。 因过节,晚饭就摆在了这里。 尼固珠最爱猪肉粽子,喜欢那红彤彤的酱油色,吃的领巾上都是米粒,眼睛都眯上了。 丰生则是爱吃豆沙甜粽子,每次都能两个。 阿克丹只吃白粽子蘸白糖。 伯夫人跟九阿哥都吃不惯咸粽子,就吃老式的红枣粽子。 九阿哥道:“这南边人怪有趣的,就爱跟咱们不一样,粽子、元宵、月饼居然都是咸口的……” 伯夫人道:“听说他们炖肉都是甜口的,确实怪怪的。” 舒舒听着直乐,这个问题几百年后大家都没弄明白。 她胃口好,甜咸都爱吃。 除了粽子,席上以清淡素菜为主,剩下就是应季的瓜果,荤菜不多。 天热,人都没精神,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没有什么胃口。 这会儿功夫,崔百岁脚步匆匆而来,道:“主子,福晋,信郡王府来报丧,信郡王薨了……”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露出惊讶来。 这位不是装病? 是真的病了? 三月底贝勒府办席,给信郡王送了帖子,信郡王就是报病没有来。 伯夫人见两人不动地方,催促道:“别耽搁了,既是报信的人来了,还是早些过去……” 这是正蓝旗的旗主,九阿哥封到正蓝旗,要去帮衬着料理丧事的。 信郡王府只有一庶孙还有一庶子,年岁都不大,不是能主丧的年纪。 九阿哥起身,带了庆幸,跟舒舒道:“幸好爷交了内务府总管,要不就是爷给他治丧了!” 舒舒道:“一会儿到了信郡王府,爷少说两句……” 夫妻两个回正院换衣裳去了。 这是本旗旗主王爷,也就是九阿哥的身份是皇子贝勒,是小领主,否则按照早年的例,也要论尊卑。 等到两人换了素服出来,八贝勒府门口也停了马车。 反倒是敦郡王府门口,还没有动静。 九阿哥见状,就往那边看了两眼。 舒舒道:“应该是报丧次序,本旗领主在前头,咱们先过去吧!” 九阿哥点头,扶着舒舒上了马车。 等到八贝勒府的马车动了,他们也就叫人跟上。 等到了信郡王府门口,却是乱糟糟的,大门还没有糊白,也没有人在王府门口递孝带。 这会儿功夫,八阿哥已经下了马车,看着门口的情形也是皱眉。 见九阿哥夫妇下了马车,八阿哥回头,看着九阿哥道:“九弟,怎么办?瞧着也不像,倒叫人看笑话……” 九阿哥道:“安郡王呢?是不是要往御前请旨了?” 像信郡王这样没有请封郡王长子的府邸,没有明确的主丧之人,就要看御前安排了。 不是宗人府牵头,就是内务府牵头。 八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心里诧异,居然比自己想的周全。 九阿哥没想那么多,只道:“好好的,怎么说薨就薨了?是不是先查了缘故?” 信郡王跟显亲王还不一样,显亲王是从去年腊月就有疾的,缠绵半年。 信郡王这几年一直告病,可是没耽搁他吃酒养戏子。 这会儿功夫,安郡王也携福晋到了。 看着信郡王府这情景,安郡王也目瞪口呆。 可是没有法子,信郡王府没有当家主母,没有成丁的阿哥,也没有关系亲近的旁支。 至于本该理事的司仪长,则是四月初升参领了,如今正出缺。 这给本旗王公报丧,是信郡王府的管事拿的主意。 至于这治丧之物,信郡王府压根就没有准备,这管事就束手无策了…… 第一千六百四十七章 忠言 安郡王往海淀报丧请旨去了。 信郡王府这里,又有几个正蓝旗的国公跟将军到了。 过来众人中,八阿哥与九阿哥爵位最高。 大家都看着八阿哥与九阿哥。 八阿哥也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移开眼,不管是论亲疏,还是论长幼,都轮不到他出头当大瓣蒜。 他本就不是爱操心的人。 八阿哥见状,就有数了,先是安排王府的人去其他旗的王公府邸报丧,而后吩咐身边的太监道:“去布庄里将白布都运来……” 京城的铺子,不过衣食住行玩这几样,八贝勒府名下,在地安门外一个布庄。 这治丧,需要大量的白布。 王府下人跟僚属都要全孝,过来吊唁的客人也要戴浮孝。 那太监应声去了。 八阿哥就召集信郡王府的人,一一安排下去。 少一时,安郡王的三个弟弟也来了。 借着父荫,他们都是十五岁就封了郡王、贝勒的,只是自老安郡王薨了这十几年,他们的爵位降的降,革的革,如今是两个镇国公,一个是从郡王降贝子又革了贝子的闲散宗室。 只是都在正蓝旗地界住着,跟信郡王熟稔,又是丧事,三人得了消息,就都过来了。 眼见着信郡王身后事荒凉,大家见了也都难受,就给八阿哥打下手,帮着张罗起来。 九阿哥没有凑那热闹,跟其他国公、将军们一起,就在前头厅上坐了,心里想的是,信郡王府都没有预备白事儿的东西,那这是猝死? 真要久病之人,棺椁之类的早就要预备下来。 信郡王府没有预备,那就是信郡王觉得自己寿命还长。 结果,不到五十就薨了…… 这几年猝死的王公是不是太多了? 平悼郡王、顺承郡王、简修亲王…… 下五旗的旗主,换了一半。 再加上今天的信郡王,还有病歪歪的显亲王,就这都要换一圈了…… 九阿哥有些唏嘘。 别的都是虚的,身子是真的,怪不得自家福晋大病了一场以后性子就豁达了,除生死无大事。 自己也该学着点儿,往后多多养生。 内城就这么大的地方,等到八阿哥布庄的白布拉过来,其他旗色儿的王公也得了消息,陆续来了。 舒舒跟在安郡王福晋,也迎来了其他女眷。 五福晋来的最早,镶白旗地界紧邻着正蓝旗。 妯娌两个就挨着坐了,两人对视一眼,都带了无奈,谁也没想到大过节,就赶上治丧。 本来约好了明日就搬海淀,暂时不方便了。 已经是傍晚时分,可空气潮乎乎的。 五福晋跟舒舒额头都汗津津的。 舒舒有些跑神。 信郡王是一家之主,府里也没有长辈了,治丧的话可以停“七七”,可是这个天气…… 幸好信郡王府有自己的冰窖,要不就太可怕了。 等到入更之前,各王公府邸来人来的差不多了。 安郡王也从畅春园回来,带了皇上口谕,信郡王治丧之事,由内务府总管马斯喀总理。 早有御前侍卫去了富察家,马斯喀也换了素服赶到了,另有内务府本堂衙门的高衍中等人,也都带了内务府的官员开始接手了治丧之事。 信郡王旗属中的官员,听到消息,也都自发过来了,他们要成服戴孝。 八阿哥之前的安排,也都见了成效,有些王府治丧的情景。 僧道番道场也起来,还没有衣殓,不过灵位已经供起来了。 吊唁的客人就上了香,陆续散了。 女眷们也可以走了。 舒舒就跟妯娌们出来,九阿哥也打算离开,被四阿哥与五阿哥拦下。 信郡王是正蓝旗旗主,今晚本旗王公都在这里“守夜”,九阿哥也当从众。 九阿哥黑着脸,不由闷气,跟两位哥哥抱怨道:“从今儿就开始守?那‘接三’跟‘烧七’的日子,我是不是也守着?” 四阿哥点头道:“嗯,规矩如此,不管私交如何,人死为大,不要这个时候失了礼数。” 五阿哥也劝道:“就是应付罢了,明儿天亮就回家补觉,你要是不守夜,回头就成了你的不是……” 十阿哥在旁也道:“白事为大,还是堂亲长辈,九哥就受累一下……” 九阿哥心堵,可也晓得哥哥、弟弟都是为了自己好,点了点头,道:“那我跟你嫂子说一声……” 等到九阿哥接了舒舒,就说了今天自己守夜之事。 舒舒也晓得本旗王公治丧是大事,只是以为从“接三”开始守夜,没想到从今天开始,就道:“那爷身边多留两个人使唤,回头我让曹顺送套衣裳过来。” 九阿哥道:“嗯,就是明儿不能搬海淀了,总要过了‘头七’才好动。” 因为治丧,前头的丧仪最多。 除了今天之外,“接三”跟“烧头七”都是大祭。 九阿哥身份,也要全程陪着。 舒舒就道:“不着急,等定了出殡的日子再说……” 现在天气这么热,就算有冰块跟香料,想要停灵四十九天在府里难度也大。 估摸着会在府里治丧一些日子,然后出小殡送到城外继续治丧。 已经入更了,舒舒跟九阿哥说了一句,没有耽搁,就跟着四贝勒府跟敦郡王府的马车,一起回了北官房。 宁安堂里,伯夫人还没有睡,舒舒过去说了一声去海淀改期之事。 伯夫人手中拿着一串玛瑙的佛珠,看着舒舒道:“多劝着九阿哥,这白事上不好怠慢……” 舒舒道:“嗯,九爷心里也有数……” 等到舒舒离开,伯夫人怔忪。 还真是生死无常,自己是不是也该安排身后事了? 等回到正院,舒舒就叫人收拾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套换洗衣裳,一包干净帕子,另外叫膳房预备了一桌饽饽席,叫周松送到信郡王府…… * 信郡王府,偏殿。 九阿哥坐在椅子上,觉得硬邦邦的,有些难熬。 这屋子里老少爷们好几十号人,一半算是打过照面了,三月底贝勒府办酒的时候见过,另外没有见过的,还有资格来守夜的,就是信郡王府的旁支子弟。 如今这些人看着贼兮兮的。 信郡王的爵位,可不是自己功封的,而是豫通郡王留下的。 这爵位归属,目前还不明朗。 九阿哥不操心那个,正觉得百无聊赖。 八阿哥已经将手头的安排都交出去,跟安郡王兄弟说了一会儿话,又去跟其他两大支的宗室寒暄了一会儿,就在九阿哥上首坐了。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八阿哥跟正蓝旗的王公都很熟稔。 不过也正常,八阿哥都下旗好几年了。 不说其他,只这婚丧嫁娶,一年就要碰个十几二十回。 八阿哥对外又随和好相处,这好人缘是走到哪里立到哪里。 九阿哥心中有些自嘲,跟八阿哥相比,自己肯定是那没人缘的。 不过自己也不稀罕这迎来送往的好人缘。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低声道:“汗阿玛只吩咐内务府治丧,没有吩咐皇子代为祭奠……” 九阿哥的好奇地看了八阿哥一眼,道:“这还用吩咐么?除了太子爷,宫外的皇子都露面了!” 这不是寻常王公,是功王之裔,旗主王爷。 八阿哥忧心忡忡道:“不一样。” 九阿哥眨了眨眼,不明白八阿哥操心这个做什么。 八阿哥低声道:“信郡王是旗主……” 九阿哥不知道怎么接话。 旗主有什么稀罕么? 大旗主、小旗主,可以算作十人。 可真要说起来,他跟八阿哥这种名下分了佐领人口的宗室,也能算做小旗主。 八旗旗主不说形同虚设,也没有了开国时的权柄,不再是旗主王爷一言堂的时候。 八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郡王薨,本该有祭葬……” 九阿哥挑眉道:“那是常例,信郡王懈怠差事,挨过训斥的……” 信郡王是娃娃王爷,几岁就承了爵位,一辈子参与过两次战事,一次是二十来岁的时候挂大将军王,讨伐叛逆的察哈尔,不过谁都晓得那个就是混战功去了,只是爵位最高,坐镇后方,并不是真的战功赫赫。 另外一次,是乌兰布统之战的时候,他作为恭亲王的副将备战准噶尔,没有直接对敌,谈不上功过。 皇上器重,点了宗人府宗令,结果混沌度日,御前吩咐宗室操练骑射,信郡王却压根当成放屁,压根不管。 换了其他人,直接就会革爵,哪里会只停了差事? 一辈子混日子,对朝廷没有什么功劳,还要死后哀荣不成? 凭什么?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迟疑了一下,道:“信郡王革职不与九弟相干,后头告病,却是与九弟相干的……” 九阿哥听了,差点跳起来,瞪着眼睛道:“您这是什么话?我跟信郡王府打官司,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信郡王不爱出门应酬,干我什么事儿?” 没见过八阿哥这样的,见旁人脑袋上没有黑锅,非要生拉硬扯个黑锅。 这不是哥哥,这是仇人吧? 八阿哥低声道:“可在外人眼中,就是信郡王被九弟冒犯,失了嫡子,伤了体面,才居家不出……”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那是旁人眼瞎……” 信郡王本就性子古怪,不通四六。 要是正常的人,谁敢将皇上的口谕当成放屁? 这样倨傲的性子,会将皇子当回事? 都是扯淡。 八阿哥却有些苦口婆心的架势,劝道:“九弟,你下旗,旁人也在看着你跟信郡王府的关系,这个时候你代信郡王在御前说几句好话,全了信郡王最后的体面,本旗王公只有念你好的……” 九阿哥的脸“哐当”一下撂下来,看着八阿哥冷笑道:“我这就臭德行,不用旁人念我好,您这是为信郡王不忿?那您忽悠我做什么,直接去御前求恩典不就是了?” 八阿哥苦笑,道:“九弟,我没有坏心……” 逝者为大。 九阿哥嗤笑道:“谢谢您了,我也不缺这份好心……” 说罢,他就起身出去了。 再听下去,他就要吐了。 照着他的脾气,恨不得立时就走。 可是到了院子里,听着这丧乐哀哀,他还是停下了脚步直喘气。 八阿哥有病,有大病! 第一千六百四十八章 生死 等到再进屋子,九阿哥就跟旁人欠了自己八百吊似的,谁都不搭理。 熬到天亮,眼见着岁数大的宗亲开始走了,九阿哥一刻没耽搁,也立时回府了。 舒舒昨晚睡的早,等到九阿哥简单梳洗,往炕上躺了,她也就跟着醒了。 本以为九阿哥会马上补觉,结果就听到这人在旁边烙饼似的,辗转反侧。 舒舒睁开了眼睛,道:“爷怎么还不困?” 九阿哥侧身看着她道:“爷被吓激灵了!” 舒舒坐起来,带了不解。 这是守灵害怕了? 那么多的人,宗亲、王府下人跟三班道场,有上百人…… 不过毕竟是死了人,还是不熟的亲戚,心里害怕也是寻常。 九阿哥也坐起来,将下巴往她肩膀上一搭,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汗阿玛挺狠啊!” 舒舒将昨天信郡王府的事情想了一遍,道:“爷是说没有祭礼跟赏赐?这之前不是也有没赏的宗室么?” 平悼郡王薨后,就没有祭礼,不过给了谥号。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这个,昨儿豫通郡王的满门儿孙都在,爷才发现,这一支凋零的厉害,豫通郡王可是打下半个江山的大将军王,儿子除了嗣王,还封了三个贝勒,结果革了两个,一个没革的薨了后儿孙降袭了镇国公,这一门下来,除了主支的爵位,最高的竟然只是镇国公……” 这也是为什么在信郡王薨后,明明还有一个亲叔叔、两个亲弟弟跟一堆亲堂弟在,却也不敢在王府充当丧主。 要么本身出身体面,不过因本人或是父辈在受了不是;要么就是庶出,本身没有爵位,或是低等爵位,没资格蹦跶。 信郡王在世时,嗣王是他们这一门的事儿,他们还有个惦记的余地。 等信郡王真的不在,立时都安静如鸡,生怕碍了皇上的眼。 毕竟当初庄亲王的胞弟,已革惠郡王当时失爵的根由,就是惦记庄亲王爵位,结果野心冒头,不仅伤了兄弟情分,还直接失了圣心。 “爷后半夜寻思了一下,这门的宗室跟安王兄弟的境遇有些相似,都是父辈功勋大,惠及到子一辈,也算是另一种恩封了,就是这恩封不保准,寻个由子就能降了……” “咱们也是恩封,这位置不稳当,爷倒是不怕,如今是皇子,以后也是王弟跟王叔,可是丰生跟阿克丹,就不保准了……” “之前没留意,这一比才晓得恩封跟功封天差地别,礼烈亲王的儿孙为什么爵位最多,那是因为开国的时候礼烈亲王带了儿孙一起打仗,其他人就没有赶上……” 舒舒不知如何接话。 立场不同,想法也不同。 对康熙来说,削弱八旗王公权柄,加强皇权是必须的。 没想到九阿哥唇亡齿寒,想到了自家。 九阿哥已经想的更多,道:“这爵位高低重要,可是怎么传承更重要,爷想好了,以后就算不求个世袭罔替,也得攒下功劳,三代不降……” 他摩拳擦掌,生出几分斗志,随即就听到肚子“咕噜噜”直响。 舒舒见状,就起了叫了早膳。 夫妻用了早膳,九阿哥才开始犯困,打着哈欠,呼呼大睡。 至于八阿哥的那点儿小算计,他都懒得跟舒舒念叨了。 没存好心。 要是九阿哥傻乎乎的真要御前求恩典,那就伤了父子情分。 到时候挨骂的是九阿哥,为难的是皇父。 八阿哥那里,却是能落个人情。 要是九阿哥不去,八阿哥说了这话,冷心冷肺的就成了九阿哥。 换做大婚之前的九阿哥,说不得真被八阿哥的歪理说服;可眼下他长脑子了,不说是猴精猴精,也不是那大傻子了…… 哎! 就是没想到八阿哥也有犯傻的时候。 大家一年年的都长岁数了,他的那些小算计、小手段却还是老一套,没有长进…… 九阿哥心中生出鄙视。 * 畅春园,清溪书屋。 康熙见过了翻牌子的官员,也到了早膳时间。 他看着满桌子膳食,却是没有半点食欲。 简修亲王比他小四岁,信郡王比他小一岁,两人都是不到五十就薨了。 前几年薨了康良亲王,享年四十四。 如今有下世之兆的显亲王,还不到四十。 康熙看着自己的右手,眼下看着如常,昨天下午听到安郡王来报丧时却是一阵阵发麻,今早喉咙发紧。 他夹了几口青菜,吃了一个小米窝头,就叫人撤了膳桌。 想着喉咙的症状,他吩咐梁九功,道:“上一壶石斛茶……” 梁九功应声,下去安排。 康熙下了炕,走到窗前,窗前竹子青翠。 观音竹…… 这会儿功夫,就见有个眼熟的太监从远及近,往清溪书屋来。 少一时,门口太监进来禀告,是宜妃打发首领太监来了。 康熙心中纳罕,如今虽都在园子里住着,比在宫里时方便,可宜妃素来规矩,没事儿不会轻易打发人过来。 等到人进来,却是给康熙报喜的。 原来是高庶妃有妊娠,已满三月。 康熙闻言大喜,道:“好,好,宜妃辛苦了……” 高庶妃是翊坤宫的庶妃,年后随宜妃迁到畅春园,如今也住在回春墅。 康熙半日的闷气,一扫而光。 王贵人去年生的皇子是十九阿哥,高庶妃要是生下阿哥,就是二十阿哥。 年将五十再添皇子,康熙只有欢喜的…… 等到梁九功奉了石斛茶回来,康熙就吩咐他开库房,预备赏赐,宜妃照顾庶妃有功,赏的是珊瑚朝珠一盘、羊脂玉手镯一对、碧玺团花一对、碧玉香炉一尊。 高庶妃是青玉如意一柄、石榴宝石盆花一盆,宫纱四匹、葛布四匹。 梁九功带了一队小太监,浩浩荡荡地往回春墅去了。 宜妃带了高庶妃接了赏赐,给梁九功预备了上等封送走了人。 看着赏赐,高庶妃有些忐忑,扶了宜妃的胳膊,道:“娘娘,我怕……” 她是江南民女出身,只是跟王贵人还不同,是书香门第之女。 三十八年圣驾南巡时带回京,因她是士人之女,就没有跟其他江南美女那样充为乾清宫大常在,而是安置在翊坤宫为庶妃。 至今已经是第四年。 高庶妃看着那如意跟宝石盆景,怕自己生了格格,辜负圣意;也怕生了阿哥,会搬离翊坤宫。 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翊坤宫的生活,也感受宜妃的宽仁,不想搬走。 宜妃拍了拍她的手,道:“不用怕,你这个年岁生产正好,只要开怀了,不拘阿哥还是格格都是好事,只看王贵人,这喜事还有下一回……” 高庶妃默默。 真要让她选择,自然是盼着生皇子,不是有什么野心,而是因为公主要远嫁。 可是她隐隐地有有些盼着生公主,生了公主,就会继续生活在翊坤宫;生了阿哥,有十七阿哥的例,就要另择皇子养母,到时候她这个生母也要跟着换地方。 想着这几年的太平日子,高庶妃生出几分焦躁不安…… 在宫里四年,出门的日子都是有数的,不过对于宫里主位娘娘的脾气秉性,也听得七七八八,也听过庶妃被主位娘娘辖制之事。 畅春园里人多眼杂,御前除了安排人送赏赐,太医院那边也安排了两个太医专门给高庶妃请平安脉。 如此一来,宫嫔遇喜的消息立时就传了出去。 西花园,讨源书屋,太子当日就得了消息。 他看着眼前黑乎乎的汤药,后背发凉。 他这里伤了肾,找人悄悄开了方子,可是太医也没有说准话,只说休养生息,要调理几年。 结果自己的汗阿玛,依旧是龙马精神,还在生幼子。 自己这太子,还要当多少年? 要是三、五年还罢,没有那么显眼……真要是再熬个十年、八年,东宫子嗣单薄,就太显眼了…… 偏偏这不是他能决定,太子生出几分无力与恐惧…… 除了太子,其他皇子对于宫妃遇喜之事,就不大关注了。 寻常事。 基本上每年都有。 若是佟妃遇喜,或是和嫔遇喜,大家还能关注几分,庶妃遇喜,小皇子、小皇女也是无足轻重。 就算是佟妃所出,也不算什么了。 皇子们一茬一茬的,后头的再是“子以母贵”,想要比肩哥哥们容易,想要压哥哥们一头,那是痴人说梦。 又过一日,就是五月初七,信郡王府“接三”之日。 这日吊客更多了。 舒舒跟九阿哥就又去一日。 灵堂之上放了冰盆,棺椁则是挪用的庄亲王的棺椁。 舒舒随着大流,陪了一日。 九阿哥继续守夜。 不过治丧的后续安排也出来了,信郡王停“三七”后送到崇文门外法华寺继续治丧,等到“七七”出大殡。 舒舒这里,也就定下了去海淀的日子,就是“头七”次日。 再不去,尼固珠就要热瘦了。 虽然搭了凉棚,可是城里闷热,大人都难受,更别说孩子。 如今胃口都小了,伯夫人都跟着不安。 “爷到时候怎么办?总不能每日回京吧?” 舒舒道。 九阿哥摇着扇子道:“爷这身体,哪经得起热?左右新仓修建都有人盯着,爷正好可以歇上十天半月……” 当差辛苦,这治丧也辛苦。 这个时候不休息,什么时候休息? 舒舒想着九阿哥如今不是主官了,道:“那四阿哥那边呢?” 康熙这个当老子的乐意惯儿子,四阿哥性子板正,未必乐意惯弟弟。 九阿哥带了贼笑,道:“今儿我不睡,去户部补觉,没精神几日,四哥就该劝我歇着了……” 因为三十七年他中暑过,就落下了怕热的毛病。 春日里养出的几斤肉,又都掉下去了。 舒舒听着,心下一沉,想起了九格格的生死关…… 圣驾既要奉太后去热河,九格格就算不随行,后续也会被传召过去。 路上中暑么? 藿香正气散要多多预备了…… * 大大们,读者称号最后一天,有兴趣的大大别忘了跟帖,上个月都浪费了。 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 选择 过了信郡王的“头七”,舒舒一家就搬到畅春园了。 九阿哥这里,之前在户部没有露音信,就是每日里都怏怏的,午膳也不怎么动筷子。 四阿哥见状,没有觉得他惫懒,反而担心他受不了城里暑热,就主动催到去海淀避暑。 九阿哥也没有再做戏,却是将手上的差事都巡看了一遍,也安排好人手,才往海淀去了。 到了海淀,水脉纵横,没有了城里的酷热。 几个孩子立时就欢实起来了。 另外就是舒舒叫人做了一个可拆卸的木头水池,中间垫上油纸。 白日里倒是一池子水,下午日头弱了以后,里面的水就热乎乎的,几个孩子都十分欢喜。 等到五福晋跟十福晋见了,就也将孩子送过来。 傍晚时分,就是几个孩子玩水的时候,闹的沸反盈天。 妯娌们凑到一起,少不得说几句眼下最热门的话题,那就是信郡王府爵位归属。 听说八旗都有人私下里开局,赌这爵位归属。 这爵位是袭自多罗豫通郡王,豫通亲王的儿孙,成丁者二十多人,既有其他嫡子的儿孙,还有侧福晋所出侧室子在世。 不过二代王是信宣和郡王,是豫通郡王嫡长子,也有儿子在世。 京中就出现两种说法,一种是在鄂扎的兄弟、侄儿里择嗣王,一种就是在其他房头里择嗣子。 各有各的道理。 在这之前,各王公府邸,爵位有转支的,多是因过转支;若是信郡王府转支,也算是开了先河。 如此一来,往后老牌子王府若是无嗣,争夺的人选就要从一房扩展到一门。 舒舒几个提了一嘴,也就放下,实在是跟那一门的宗室不熟。 日子倒是过的飞快。 没几日,就是信郡王的“二七”,就不用夫妻两个前往了,九阿哥自己回城祭了一回。 这日不用守夜,九阿哥就跟舒舒说好了,中午之前回来,下午带孩子们去庄子里钓鱼。 结果到了下午,人没回来,何玉柱回来了。 “福晋,显亲王薨了,主子去显亲王府吊唁去了,打发奴才回来禀告主子……” 舒舒抚额。 这白事真是连上了。 不过倒不算太意外,因为显亲王从年前就告病不出了。 他三十多岁,正值盛年,也不是年老体衰,是真的病了。 今年夏天又异常的热,熬不过去也寻常。 这也是旗主王爷,是镶白旗的旗主。 舒舒吩咐何玉柱往头所跟六所去报信。 今日初祭,都要露面的。 舒舒这里,也吩咐人预备马车,准备素服。 等到得了消息,晓得头所跟六所的马车也预备得了,她就跟伯夫人说了一声,出了阿哥所。 路远无聊,妯娌三个就上了一辆马车。 眼下就她们三个妯娌在这边,大阿哥被派去保定巡河工了,不在京城,大福晋就没有搬过来。 三阿哥刚接了修书的差事,正忙,也没有搬过来。 九格格也不在,她端午节后搬来了几日,结果后头公府夫人病了。 九格格这个公主儿媳妇虽不用侍疾,可也不好在海淀躲清闲,就先回京了。 十福晋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拿着帕子,脸上汗津津的,道:“这……每年不是腊月才白事多么?这是真的热死人了?” 五福晋面上则带出担忧来。 太后有春秋了,她娘家祖父母也年过花甲。 如今这样天气,是叫人心下难安。 舒舒也摇着扇子,想的却是九格格的婆婆。 不会是也亡在这个夏天吧? 要是那样的话,九格格在孝中,是不是就不用去热河避暑了? 被舒舒带着的,九格格不是早先那种孱弱的体态了,不过赶路疲惫,就说不好了。 这生死关是暑热,也是路途劳乏。 要是不出京的话,会不会躲过一劫? 等到马车到了显亲王府,各旗王公都来得差不多了,城里的皇子福晋们也差不多都到了。 时间就差不到半月,可是眼下跟情景跟信郡王府的情形完全不同。 显亲王府也没有成年阿哥,显亲王总共有十三子,只站下三个,庶子一人十五岁,侧室所出两人,一个十二,一个十一。 兄弟三人都已经成服。 虽有堂亲叔伯在,可是这一府的爵位不会旁落。 因为按照八旗惯例,侧室子等同于嫡子,有继承权。 依旧是宗人府宗令安郡王去畅春园,带回来的恩旨却是跟半月前的天差地别。 御前遣大学士马齐带侍卫十人,往奠茶酒,命五贝勒、七贝勒及领侍卫内大臣侯巴浑德、内务府总管都统马思喀料理丧事,赐鞍马二匹、弓矢撒袋一副,银一万两。 王府的三位阿哥为首,接了恩典。 这才是旗主王爷治丧的气派。 等到下午,舒舒就跟九阿哥一起回海淀。 马车上,九阿哥很是庆幸道:“幸好信郡王不受待见,要不然就是爷跟老八领头治丧了……” 舒舒道:“显亲王府六阿哥是经了御前的?” 年岁不大,可是今日治丧,三兄弟中,已经是以他为首。 这是王府内部,关于嗣王人选,已经有分晓。 九阿哥点头道:“显亲王年前就递过折子,提及身后事,汗阿玛也传过六阿哥陛见……” 只是六阿哥年岁不大,没有办法请封亲王世子,不过既在御前过了眼,就不会轻易更迭。 舒舒道:“又是一个娃娃亲王……” 宗室里的老一辈王爷,就只剩下庄亲王、裕亲王、恭亲王跟安郡王这辈分高的了,剩下都是小辈了。 好像就几年的功夫,换了半茬亲王、郡王。 九阿哥道:“六阿哥生母、嫡母都在,不缺人教养,要不然也会随平郡王例接到宫里抚育。” 虽说不是本旗宗室,可是“接三”跟“头七”两人也要去走过场的。 尤其是“头七”跟信郡王府的“三七”撞上,夫妻两人折腾了一天。 等到回海淀的时候,夫妻两人也是无语。 早知如此,还不如晚搬几日了。 * 畅春园,清溪书屋。 康熙坐在炕上,看着眼前的折子,上面是宗人府报上来的豫通郡王的后裔子孙。 鄂扎有亲生子,康熙并不准备给他择嗣子袭爵。 其他年轻的宗室…… 康熙闭上眼睛,也是想着下五旗诸王。 同辈的堂兄弟、族兄弟相继凋零。 老一辈的宗亲,健在的不多了。 下一个,轮到谁呢? 康熙睁开眼睛,有了主意,拿了御笔,圈了一个名字,下头注了一行批注…… * 天气这样异常,京城的丧事就接二连三。 三福晋的婶子,舒舒的堂伯母,在月底的时候,也因暑热没了。 舒舒少不得又过去奔丧。 没几日,庄亲王福晋又告病。 她年岁也不轻了,太后也惦记着这位表妹,就让舒舒与十福晋过去探看了一回。 还好福晋虚惊一场,只是腹泻,已经止了泻,在好好休养了。 如此,就到了六月初。 圣驾要奉太后避暑塞外,点了太子、直郡王、四贝勒、九贝勒、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随扈,诚郡王、五贝勒、七贝勒、敦郡王入值南书房。 九阿哥听到这人选,不由傻眼,直接去找了十阿哥道:“这……这汗阿玛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前的时候,不是杜绝十阿哥沾染权柄么? 如今怎么又点了十阿哥? 十阿哥却很是镇定,道:“凑数罢了,九哥不必担心我……” 九阿哥心里难安,道:“这是好凑数的么?小心让太子将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十阿哥道:“您想多了,我只凑数,又不总揽,太子的忌惮的人还有好几个,且轮不到我。” 九阿哥生出不满来,道:“就算要凑四个人,怎么不叫老八?” 那一位这一个来月各种吊唁守夜的,可显出好人缘了。 十阿哥道:“谁晓得呢。”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怎么觉得,汗阿玛就是故意的,从万寿节开始,没有人解老八的禁足,老八自己就出来了,也巴巴地去御前告罪了,结果就是不给他差事……” 十阿哥却想着前几日的祭地,是太子代天子主祭。 当时太子那杏黄色的吉服褂,远远地看着跟龙袍相差无几。 朝廷里的“太子党”还以为皇上会恢复太子监国的旧例,结果这次圣驾去热河,依旧是带上了太子。 汗阿玛对太子,已经防范至此…… (本章完) 第一千六百五十章 准备 北五所,后院。 看着孩子们光溜溜地玩水,舒舒皱着眉头。 伯夫人见状,拍了她一下,道:“别想着闹夭……” 舒舒搂着伯夫人的胳膊,道:“阿牟,我后悔了,正月里给他们种痘好了。” 那样的话,就能带着一起出门。 没种痘之前,小孩子连外客都不怎么见,更别说出远门了。 如今这样,九阿哥被点了去热河,舒舒就陷入两难。 她要是跟九阿哥去,不放心孩子们;要是不跟去,总不能让九阿哥一个人孤零零地热河待几个月,身边没有人照顾。 那样的话,皇上跟宜妃不会干看着。 “皇上是不是故意的?平日出巡都想不起九爷来,今年倒是想起了!” 舒舒闷声道。 正月底去五台山礼佛,不带女眷是情理之中;眼下出门,一去几个月,却不好不带女眷了。 如果舒舒不跟着,就算不安排格格跟着,也要安排婢女服侍起居。 伯夫人看着她道:“自五月初,九阿哥告病了好几回,这脉案指定要经了御前的,皇上这是疼儿子,你跟着去就是了,别不放心家里,到时候让你额涅过来,我们两个守着孩子。” 舒舒握着帕子,陷入纠结。 之前她笑话三福晋只盯着丈夫,不好好照顾孩子,如今自己也要步后尘了? 这还真是两难的选择。 不管选择随九阿哥出门,还是不出门,都有不足之处,少不得被人说嘴,心里也难受。 伯夫人看着舒舒,带了无奈,道:“前年冬天,眼巴巴地出去玩,眼下得了机会,又犹豫什么……” 舒舒讪笑。 当时是坐月子太久憋闷了,还有就是当娘的时间短,没有那么多情分。 眼下每日里陪着三个孩子一个时辰,孩子们习惯了,她也习惯了。 不单单她习惯每天照顾孩子们,孩子们也到了知好歹的时候,每日里也招她这个额涅。 真要几个月不见面,孩子们估计要记仇了。 伯夫人叹了口气,对舒舒正色道:“你自己琢磨,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要是你在皇上跟宜妃跟前,将三个孩子看的比九阿哥重,因为照顾孩子无暇照顾九阿哥,那他们不会委屈了九阿哥,自然就有其他人照顾。” 舒舒也晓得这个道理。 她所有的体面都因九阿哥而来。 她忍不住跟伯夫人低声道:“阿牟,还是宗女好……” 宗女只要自己立起来,日子就惬意的多,可以不用看公婆的脸色。 伯夫人道:“行了,已经够享福了,这世上谁能真的随心所欲……” 不管舒舒随不随九阿哥出门,圣驾在出门之前要奉太后先回宫,从宫里出发。 住在阿哥所的几家皇子,也要跟着搬回城里去。 五福晋已经先一步回城了。 因前阵子显亲王治丧,镶白旗的王公贝勒,也都要陪着,她跟五阿哥就提前回城。 这一日,就是舒舒跟十福晋两人同车。 十福晋已经知晓九阿哥要随扈去热河避暑之事,道:“嫂子放心,我们爷说了,到时候将丰生跟阿克丹接到我们府照看,跟前年一样……” 舒舒摇头道:“不用接过去,你得空多跑两趟看看就是了。” 十阿哥要在南书房当值,十福晋一个人,还有个更年幼的孩子需要照顾。 十福晋道:“怎么着都行,就是您别惦记家里。” 她性子天真淳朴,可是毕竟当了额涅,也晓得这额涅的都放心不下孩子…… 等回了城,进了屋子,舒舒就感觉到了清凉。 屋里用了冰盆。 城里的冰窖开始卖冰了。 舒舒简单擦洗了,就去了宁安堂。 宁安堂的西稍间,也放了冰盆。 只是不像正屋用的多,正适合老幼用。 眼见着尼固珠淘气,围着装冰的瓷缸打转转,舒舒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尼固珠的舌头就伸出来了。 京城的冰窖,冰块都有固定规格,官冰是一尺半见方,私冰是三尺长、两尺半宽。 眼下贝勒府这里,用的就是私冰。 冰块硕大,放在瓷缸里,跟尼固珠的身量差不多。 眼见着就要舔上,舒舒忙伸手拉着小胖丫头离开。 “额涅……” 尼固珠有些意外,回头道:“冰粉……” 原来是夏天天热,之前在北五所膳房时就常做各种凉粉跟冰粉。 舒舒道:“这不是冰粉,是河里捞出来的冰,不干净,吃了拉肚子……” 尼固珠立时捧着小胖肚子。 前几日她贪吃西瓜,拉了一回肚子,还记忆犹新。 等到尼固珠乖乖地远离了冰盆,舒舒看着她叹了口气。 还在襁褓时最乖,不过也最叫人担心,怕小儿难养。 如今满地跑了,又怕一个不开眼,没有关注到…… * 户部值房。 几个拜唐阿来跟九阿哥交代差事。 新仓都建的七七八八,已经开始晾晒。 因为今年天气热,原本需要晾晒二十天,现下一旬就干得差不多。 “九爷,水泥防火防水,也防老鼠,地砖上抹了水泥,这老鼠再想打洞,可就不能了……” 伊都立带了几分兴奋说道。 四个人中,一人负责京仓修建,一人负责通州仓修建,伊都立负责跟工部衙门打交道,安排水泥跟匠人。 原本看着白白嫩嫩的少年,眼下老跑西山,脸也糙了,嗓门也大了。 九阿哥听了,挑眉道:“那可要标注清楚,哪个仓用的是水泥地面,回头账册上再用鼠食虫蛀折损耗,这些孙子就要掂量着来了。” 伊都立听了直乐。 跟仓场衙门打了两月交道,他们也看出来了,各仓的监督,就没有几个手脚干净的。 就是贪多贪少罢了。 户部油水足,仓场衙门更上一层。 不过他们是当差的,不是御史,也不去理会那许多。 只要这次差事,下头的人老老实实不伸手,也没有人会管闲事。 至于有不老实,想要糊弄的,也落不下好。 谁敢将九阿哥当成脾气好的? 阿古拉前头跟着九阿哥巡看各京仓工地,后头天热了,九阿哥歇了,就让他代表九阿哥通州跟京城两处跑。 是个性子憨直的,差事也完成的用心。 九阿哥看着,就有些迟疑。 自己要是去热河,要不要带人呢? 圣驾去热河避暑,要好几个月才回京,各部院也要安排人手跟着。 九阿哥决定问问四阿哥再说。 四阿哥也去。 他又望向胖了一圈的姜杰,道:“席可以吃,差事不能耽搁,眼下新仓修建完,就要开始修葺旧仓,可不许随了之前的旧例,就面子光,你将爷的话带给那些监督,旧仓修葺之后五年之内再出现破损,那就让他们自己罚银子凑修缮款,若是五年之内,坚固如新,那爷给你记一功……” 姜杰恭敬道:“九爷放心,奴才不敢懈怠。” 从第一次吃请,他就跟九阿哥报备过了,收到了钱封也都记了册子。 九阿哥见没有出格的,告诫了一番,就没有再理会。 对下头的仓监督来说,九阿哥亲自派出去的几个笔帖式,也算是“钦差”,自然要奉承着。 水至清则无鱼。 官场之上,自有章程,九阿哥也不会要求每个人都清廉如水,那不合时宜。 九阿哥又望向负责京仓的田通,道:“你也一样,不管是新仓,还是老仓,都是五年为期,爷会记上一笔……到时候,是赏是罚,你们自己担待……” 田通也恭敬应了。 等到四个人下去,九阿哥就去了东屋。 “四哥,去热河,用带衙门的人手么?” 总共就这么大的地方,四阿哥也晓得方才九阿哥见了几个拜唐阿。 他沉吟了一下,道:“带个听吩咐也好,就带那个蒙古的,到时候跑腿听差也方便……” 九阿哥点头,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四哥,伊都立是不好在御前露脸么?” 九阿哥素来护短,这是十三阿哥的连襟,看在十三阿哥的面上,他也乐意提挈一二。 再说伊都立读书争气,跟寻常的八旗子弟不同,肚子里有些东西,九阿哥也爱才。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答非所问道:“拜唐阿不是品官,本就是闲差,带一个人听吩咐就够了。” 九阿哥就不再多问了。 那就是确实不方便带伊都立。 看来索额图就算死了,也被皇父深深厌恶,才会连带着亲戚都碍眼。 四阿哥想着出发的日子已经定了,就在几日后,问九阿哥道:“要带的人都安排好了?” 九阿哥摇头道:“还没安排呢,侍卫多带几个,曹顺留京,其他人到时候再看。” 四阿哥原本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点点头道:“新分的旗属人口子弟,记得也用用……” 不能只用包衣跟老人,得施恩于下。 九阿哥点头道:“嗯,嗯,都看着呢,就是没有出色的人家,哎,要是出来一个一品、二品大员多好,一年孝敬也能得些银子……” 这种没有主子的公中佐领,多是后头人口孳生后扩编的,多是寻常人家,偶有官员,也都品级不高。 这些人口的前程,就都在九阿哥这个主子手里…… 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 探望 等到回府,九阿哥就跟舒舒提及此事,道:“赫舍里家的人都压了,别说领侍卫内大臣,连内大臣都没了,因厌恶索额图,连带着外孙都不待见,那太子呢?汗阿玛瞧见太子,心里能舒坦?索额图结党营私、插手宫中事,这根子还是在太子身上……” 舒舒看着九阿哥,能想到这些,这还真是开窍了。 说完这些,九阿哥幸灾乐祸道:“所以你说的对,还真不能惯孩子,惯到最后好不了……” 要是儿子十几岁,发现惯坏了,还能管教一番;可是三十来岁,还怎么改? 只会看着不顺眼。 这父子缘分,也有深有浅。 尤其是他们这位汗阿玛,明显是重小轻大。 “对小儿子真宽容,十四那么混蛋,也没怎么真正惩处,这回还有十四;对年长的儿子们也够苛严,不说旁人,只说老八,这回又丢人了……” 九阿哥想到这个名单,只有为十二阿哥不平的。 “贵人是不是当时有什么错处?要不怎么会无视到这个地步,上一个这样被对待的阿哥还是七哥小时候……”九阿哥生出好奇来。 舒舒道:“爷别胡乱打听,仔细犯了忌讳,现下不带十二阿哥出远门,或许只是因为顾念苏麻嬷嬷年岁大的缘故……”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晓得,就是在你跟前念叨一句,苏麻嬷嬷确实高寿,回头爷跟十二打听打听,看看苏麻嬷嬷的食谱能不能抄一份,等咱们上了年岁,也跟着学着些……” 等到次日,舒舒就吩咐小椿跟小棠整理行李,自己带白果出门了。 她是去温宪公主府,昨儿叫人递了帖子过去。 眼见着就要出门,这次出行的名单上,没有九格格。 即便如此,舒舒也不能完全放心。 因为怕公夫人病愈后九格格单独出发。 那样的话,更叫人放心不下。 随着大部队出发,因有太后跟圣驾的缘故,行程会放慢,随行太医与药物也预备的齐全。 如果九格格单独前往,反而容易因着急赶路的缘故中暑。 她这个年岁,也不是出行就要带太医或大夫的年岁。 等到舒舒的马车到了,门房就往里通传。 等到进了大门的时候,九格格已经迎了出来。 “九嫂……” 九格格带了几分欢喜,快走几步,拉了舒舒的手。 眼见着九格格下巴都尖了,眼下也发青,舒舒不由蹙眉:“即便侍疾,你也当爱惜己身为要……” 如今尊崇儒教,公主是不好跋扈,可是也没有必要真的充贤良做小媳妇。 那么多下人在,哪里就真的需要公主亲自去服侍起居? 九格格没有立时回答,脸上带了苦意。 舒舒见状,就晓得这其中有内情。 “怎么回事儿?” 等姑嫂两个进屋,宾主入座,舒舒问道:“是公夫人又为难你了?” 九格格吐了一口气,道:“我跟额驸成亲已经三年了……” 舒舒并不意外,九格格毕竟是公主,不是寻常的儿媳妇,婆婆想要刁难她只有从子嗣上说话。 这又是老话重提。 过年的时候,公夫人就跟九格格旁敲侧击过。 她蹙眉道:“这好几个月了,还念叨这个,你是不是显得脾气太好了?” 九格格苦笑道:“前阵子夫人病得厉害,吓到了,拉着我的手,说不放心额驸……” “自我下降,她从没有拿大过,都是客客气气的,就算念叨着子嗣,也没有高声,这回应该也是怕了,不单单是怕死,还怕二老爷那边有什么大错,牵连到公府这边,想着我要是生下孩子,下一代的传承就稳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二老爷二月底上了遗折,提及爵位传承,汗阿玛没批,夫人应该是晓得了,怕那边真有大罪,牵连到公府……” 舒舒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事,算了算时间,这都好几个月了。 这佟国维还在坚持。 怪不得隔房的鄂伦岱夫妇都担心佟家以后了,康熙这回可真是狠心。 佟国维是亲舅舅,又是遗折,结果也不让其如愿。 只是牵连整个佟家,那不能。 佟家除了国公这一房,其他房头人才济济,朝廷跟地方身居高位的数十人。 舒舒就对九格格道:“她犯糊涂,你别搭理就是,不用为难愧疚,让额驸就应付,且看他的选择,不必委曲求全。” 如今公主府,只有小两口两人,并无其他人。 九额驸之前的两个婢子还有宫里指下来的“试婚格格”都让九额驸发嫁了。 没有道理,九额驸做个情深义重的样子,在太后跟皇家面前得了好印象,随后再由公夫人扮红脸,逼迫九格格主动纳妾。 “妹妹的脉案,齐齐全全的,若有不妥当的地方,太医院早下方子调养,既是妹妹的身体无碍,那就是缘分未到,下回公夫人再念叨这些,你就跟她说请太医给额驸请脉……” 舒舒不想怀疑九额驸,可依旧对九额驸不满。 这样的唠叨话,本就该九额驸拦在前头。 正月里就跟九格格提及,这才几个月功夫,又是提这个,九额驸当真丝毫不晓得? 舒舒并不是多嘴的人,可是姑嫂情分比其他人深厚,也不愿意九格格因此事郁郁寡欢,伤了身体。 九格格听了舒舒的话心动,道:“是了,我真是嘴笨,怎么没想着提这个……” 若是之前,九格格可能会觉得不怀孕是自己的问题,可是这几年也长了见识,晓得自己八哥子嗣不顺,自家九哥也曾经被诊断为子嗣艰难。 舒舒道:“这生孩子本就不是一个人的事儿,到时候你跟九额驸身体都好好的,就更不用担心子嗣了,就是缘分早晚罢了,额驸才十八,又不是二十八,谁家这个年岁操心子嗣,简直是笑话!” 九格格点头,身上的郁气散了不少。 但凡公夫人是个恶婆婆,或是直接给额驸安排通房、侍婢,她都不至于纠结至此。 偏偏公夫人没有那个胆子。 九格格的郁闷,一半因公夫人,一半也是因为额驸。 她敏感多思,少不得也会猜测公夫人这一番折腾,是否有额驸的意思在里头。 舒舒今天话多了,就不再提额驸跟佟家事,只对九格格道:“明儿圣驾就要奉太后往热河去了,今年又是闰六月,要是过了重阳节回来,就是四个月,若是公夫人病愈,说不得皇祖母会出传你去热河避暑……” 说到这里,她就带了几分认真,看着九格格,道:“瞧瞧你眼下的小身板,哪里适合长途跋涉?今年又热的邪乎,我只要想想,就心里不安,你可要上心些,到时候真要独自前往热河,一不可太快赶路,二要预备好避暑解暑的药物,也要带上大夫随行,要是因赶路身上害了病,那不仅伤身,还是不孝……” 舒舒说得认真,九格格脸上也带了郑重。 她有自知之明。 因宫里养孩子,饿的时候多,她的身子本就不是很结实。 后头被舒舒拉着,开始练习八段锦,她身子才比原来强些。 可是这半年,额驸跑了两次盛京,公夫人时常来公主府,她心情就跟着坏了,就有些饮食不调,还有夜不寐的症状。 开春的时候,她病了两回。。 她带了感激道:“是我不好,让嫂子跟着担心了……” 舒舒道:“你不嫌我啰嗦就好,我也是跟着你九哥出过几次远门的,晓得出门在外,吃不好睡不好,人乏的厉害,就想到了你,怕你到时候疏忽了……” 九格格眼圈发红,道:“早在我大婚之前,九嫂就再三提点我,我却依旧将日子过的稀里糊涂……” 舒舒摇头道:“不怪妹妹,妹妹不过是因额驸贴心,想着投桃报李罢了,只是报错了地方,往后妹妹的体贴尊重放在额驸身上,对其他人还是面上客气就行了,不必坠了公主威严……” 九格格点头道:“是啊,为什么她前年不敢念叨这个,去年不敢念叨这个,那是因为心里有畏惧,如今相处多了,晓得我性子绵软,也给她体面,说到底,还是我自作自受,惯得她胆子大了。” 舒舒拍了拍九格格的手,道:“昨儿我还跟阿牟说羡慕宗女呢,只要自己立起来,只有让旁人不痛快的,行事不需要顾虑那许多……” (本章完) 第一千六百五十二章 教子 从公主府回来,舒舒就放下一桩心事。 太医院的防暑药都是现成的,有仁丹,有藿香正气散,还有几个其他的方剂。 她固然想要避免九格格病逝的命运,也没有大包大揽的意思。 该提醒的提醒了,九格格也不是不知轻重的小孩子。 若是这样,都不能让九格格好好安排自己的出行之事,依旧难逃劫数,那是自作自受;要是东西带齐备了,也没有办法更改命运,那只能说命定如此。 舒舒不会因自己比旁人多知晓些什么,就将旁人的性命都背负在自己身上。 她也不会因怕历史变得不可捉摸,就盼着旁人去死。 已经尽力了,剩下的随老天安排。 想太多是病,不用内耗自己。 这会儿功夫,丰生兄弟也在宁安堂。 因外头热,几个孩子就都在西稍间,一人拿着一个硬纸板在用彩色蜡笔涂鸦。 丰生跟阿克丹都性子安静,画的东西瞧着也有些样子。 丰生画的是樱桃,早樱桃上市了,就在旁边水果盘里摆着。 丰生就是将它画大了,有小儿拳头那么大,看着像个苹果。 不过没有学过任何画技的小孩子,能画出果子的大致形状,已经不错了。 阿克丹则是画的人像,看着脸型,勉强也能跟舒舒对号入座。 这一位最粘舒舒,伯夫人看着小侄孙,思绪就飞远了。 这位长大了,娶了媳妇,指定也会跟福晋说,好好孝顺额涅。 到了尼固珠这里,就有些放飞了,画成了五彩斑斓的一团乱麻,还洋洋得意,跟着伯夫人放赖:“玛嬷、玛嬷,画完了,好看……” 伯夫人看了又看,这小家伙除了消耗蜡笔,真是没瞧着到底要画什么。 “这是什么?”伯夫人问道。 “嗯……”尼固珠有些懵圈,眼睛沽溜沽溜乱转,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饽饽,各样式儿的饽饽……” 说着,小东西口水就出来了,丢下画板抱着伯夫人道:“玛嬷,饿……” 伯夫人有什么法子? 小孩子本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是上蹿下跳,半刻不安生。 等给三个孩子擦了手,饽饽也送上来了。 小米发糕、大米发糕,还有一盘豌豆黄,跟一碗鸡蛋牛奶。 饽饽每人每样一块,就一寸见方大小。 三个小的正吃着,舒舒就过来了。 三个孩子都放下调羹,站了起来。 “额涅……” 舒舒方才在正房换了外头的衣服过来的,见孩子们正在加餐,就也在桌子边坐了。 眼见着丰生跟阿克丹兄弟还在吃着,尼固珠已经嘴快吃完自己的那份,又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哥哥。 阿克丹只做未见,将自己的一块大米糕放在舒舒的碗里。 舒舒爱吃大米糕,里面不放白糖,就微甜。 丰生看着尼固珠,则不忍心了,将自己的那份豌豆黄递给尼固珠。 “谢谢大哥……”尼固珠笑着接了,一口下去,就咬下去一半。 舒舒看着,笑不起来。 小孩子嘴馋不是大毛病,丰生晓得让着妹妹这也不算坏事,可是换个想法,同样的东西,尼固珠吃了自己那一份惦记旁人的,就是贪婪;丰生自己爱吃甜饽饽,带了舍不得,还是让了出去,这性子以后容易吃亏。 她跟伯夫人都没有拦着几个小孩子的互动。 只是等到小孩子们分开后,伯夫人对尼固珠道:“你多吃了一块饽饽,哥哥就少吃了一块饽饽,这是不是不好?” 尼固珠缠着小手,仔细想了想,道:“哥哥瘦,吃得少……” 伯夫人摇头道:“那是吃饭的时候,吃饽饽的时候,一块饽饽就两口,谁都能吃得下。” 尼固珠不嘴硬了,道:“那怎么办呢?” 伯夫人道:“晚饭的绿豆糕要补给你大哥,好不好?” 尼固珠嘴巴撅着,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伯夫人道:“你额涅都看见了……” 尼固珠忙点头道:“好,好,补给大哥……” 小孩子知道趋吉避凶,她很是担心自己不补一顿的话,回头要补三天的饽饽。 伯夫人摸着尼固珠的后背道:“明儿吃饽饽,慢些吃,多嚼几口……” 这样就不用眼馋旁人的。 尼固珠小脸郁闷着,点了点头。 她吃的快了,一顿就吃了两顿,亏死了…… * 这会儿功夫,舒舒将两个儿子送到后罩楼,也在跟丰生讲道理。 “豌豆黄是你的,你又素来爱吃,不用让给妹妹……” 丰生听着,没有立时点头,而是道:“那妹妹饿……” 舒舒道:“妹妹饿了,你玛嬷会给预备其他吃的,有时候你妹妹是嘴馋,不用惯着……” 丰生望向弟弟。 阿克丹道:“要给,给你不爱吃的……” 丰生看着舒舒,瞧着那样子,是想要问问弟弟说的对不对。 舒舒看着他道:“你不爱吃的,也不用必须给,看你乐意不乐意,乐意给了就给,不乐意就不给,不用想那么多……” 都是一样大的孩子,没有必要先出生一会儿,就非要懂事的让着后头的弟弟、妹妹。 舒舒晓得,她的教育观点跟主流不相符,可是也不想从小乖巧懂事的丰生,长大了成为懂事的长子长兄。 在不违反道德底线的情况下,她宁愿每个孩子都自私些,最爱自己。 三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个体,长大以后权衡利弊,可以在人前有各种表现,可是心里还是要晓得自己最重。 丰生还有些混沌,可也大概明白了舒舒的意思。 他就靠着舒舒道:“那,下回,不给豌豆黄……” 舒舒点头,也没有继续再说教。 这教养儿子,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还需言传身教。 等到午饭以后,估摸着尼固珠也午睡了,舒舒又去了宁安堂。 “阿牟,我跟九爷出门的事儿,就不先告诉他们了,明早直接走了,省得哭闹起来,都难受……” 伯夫人吐了口气,道:“好吧,九阿哥画的发财树也给他们留下了,到时候也有个盼头。” 原来夫妻两个仿造《九九消寒图》,画了一棵发财树,上面挂了一百二十个大小不一的元宝。 总共给孩子们涂鸦用的,若是他们想念父母,就告诉他们涂满了后父母会回来。 舒舒想着京城的闷热,道:“九爷买了好些冰票,阿牟多用些,要是怕着凉,就在稍间多放冰,人在次间待着……” 如今领用私冰也好,官冰也好,都不是拿银子交易,而是拿冰票去领用。 私冰的冰票是记账或是拿银钱买的,官冰则是工部分派的。 九贝勒府的冰票,都是私冰冰窖的。 九阿哥叫人一下子买了一千两银子的冰票。 贝勒府账上留了四百两的冰票,都统府那边送了一百两,剩下五百两作为福利,分给了贝勒府的僚属,每家分到十两到二十两的冰票不等。 一块私冰一百六十斤重,往年的价格是四斤大米,二十四文左右。 今年因为天气异常,冰块的价格也水涨船高,涨到了三十二文。 九阿哥一下子叫人买了这些多钱的冰块,就是防着后续买不到。 这冰窖的冰票总数,都是对着窖藏数目往外卖的。 前头不买足了,后头只能买二手的,会更贵。 伯夫人道:“放心吧,不会省着用的。” 等到九阿哥回来,也跟舒舒提及贝勒府的冰票,道:“正房不用冰,账面上的冰就富裕多了。” 这个冰票一年一卖,过期无效。 舒舒想着府里的用冰,宁安堂跟后罩房用的多些,西跨院用的少些,膳房的冰箱每日里也要用一块到两两块。 大头确实是正院。 “可以抽出来一半,给十弟或五哥分了吧……”舒舒道。 九阿哥点头道:“再加上四嫂那边,四哥说了,到时候也让四嫂来接……” 夫妻两人还没有出门,已经有好几家兄嫂惦记着接孩子过去了。 十阿哥这边不用说,五阿哥与四阿哥也先后开口了。 两家都有差不多大的孩子,接过去小住些日子也能作伴。 舒舒无语,这次随扈有四阿哥。 四阿哥出门准备带的女眷,却不是四福晋。 四福晋留着管家,虽说弘晖在上书房读书,可贝勒府还有三个孩子需要照顾。 结果四阿哥还要给妻子找活儿。 这也算是友爱外包了。 舒舒就道:“冰票给就给了,就是四嫂一个人在家,自己还好几个孩子,哪里还有余力看着丰生他们?让四嫂得空,多过来两趟更方便。”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道:“那爷一会儿去四哥那边一趟,跟四哥说一声……” 等到晚饭之后,九阿哥就腿着去了四贝勒府,除了送上五十两银子的冰票,还说了此事。 四阿哥倒是没有固执己见,只道:“我将傅鼐留府里,回头曹顺遇到什么难处,可以找傅鼐说话……” 九阿哥听了,心里掐算了一下时间,道:“那行,我嘱咐曹顺一声,小福松是端午节后从桐城返京,算下来,十天半月的也到京了……” 等到福松回来,作为贝勒府司仪长,遇到事情自己出面就能解决了。 四阿哥听到张家,脑子里将张廷瓒跟张廷玉兄弟都想了想。 张英不仅挂了十来年的詹士府詹士,早年还在上书房教书。 真要说起来的,前头几个阿哥,跟张英也有师生之谊…… * 这是昨天的更新,恶性循环了,倒一下时间。 第一千六百五十三章 发现 这一日,是六月初九。 舒舒跟九阿哥五更天就起了。 行李昨日就整理完毕,今早是要去神武门外,跟着出行的队伍排班。 舒舒身上是葛布衬衣,外头罩着九成新的纱衣,头上戴着半钿。 这样打扮,见客不寒酸,也没有那么拘谨郑重。 夫妻简单用了早膳,就往宁安堂来了。 伯夫人已经起了,尼固珠还在酣睡。 夫妻两个蹑手蹑脚地进来,看了大胖闺女几眼,才退了出来。 舒舒早吩咐了膳房,今天给孩子们多预备几份饽饽,有牛奶糕,有艾窝窝,有蜜蜂小馒头,还有新式的紫米糕。 都是不上火,软软糯糯的。 这主要是哄尼固珠的。 就算尼固珠找额涅,也找不了多久,见到吃的就转移注意力了。 “尼固珠心大,不会闹太久,倒是阿克丹那边,要是一时哄不好,阿牟就叫人请十弟妹过来帮忙带半天……”舒舒扶着伯夫人道。 伯夫人晓得孩子们最熟的长辈,除了家里人,就是隔壁的十阿哥夫妇,点头应了。 九阿哥道:“若是十阿哥接他们兄弟过去,就让接,到时候有十阿哥两口子陪着,也省的他们闹。” 伯夫人也点头记下。 夫妻两个出了宁安堂,又去了后罩房,看了眼丰生跟阿克丹。 在丰生的床铺边,舒舒亲手换了新香囊,是丰生最喜欢的沉香薄荷味儿。 在阿克丹这里,舒舒则是将几块新帕子放在他枕头边。 这些帕子跟舒舒的衣裳一起熏过,有舒舒身上的味道。 从后罩房出来时,舒舒带了几分担心,看着齐嬷嬷道:“往后这两、三个月就要多劳烦嬷嬷了,只是顾着小阿哥们,也别忘了多保重自己个儿,我就是嬷嬷看顾大的,还盼着往后嬷嬷看顾着丰生他们的孩子……” 齐嬷嬷道:“福晋在外,也要仔细,这样的天气少吃肉……” 要不然除了中暑,还容易坏肚子。 又是随着圣驾出巡,病了就要留在驿站或行宫养病。 舒舒点头,道:“嗯,嗯,小棠跟着,食材都用新鲜的……” 夫妻两个看了一圈孩子,准备出发。 九阿哥想着齐嬷嬷的年岁,道:“几个孩子的保母有能用的没有?大格格身边的保母,是不是要从户下人里再选两个?” 舒舒道:“丰生跟阿克丹身边的嬷嬷有能用的,包衣人口里选出来的,一直当差就是了,等到了六岁该读书了,再看着减少;大格格身边,回头仔细找找……” 现在大格格身边的保母,是府中包衣人口。 这些人口,不好阖家做陪嫁。 大格格的爵位,按照皇孙女来册封,也就是郡主,到时候嫁出去,也没有单独开府的资格。 陪嫁人口的前程,肯定比不上在贝勒府这里的前程。 九阿哥听着舒舒的话,也晓得仔细挑人的用意,觉得胸口发堵,道:“不行,回头咱们还是自己挑个额驸人选,不要勋贵长子,也不要勋贵幼子,也不用上进心强的……” 舒舒好奇道:“那爷属意的额驸人选,是什么样的?” 尼固珠这样的身份,就算求了恩典嫁到八旗,也只能是勋贵子弟里择选指婚对象。 就是不知道这宽松度能有多少。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道:“家世别太寒碜,省得带了穷酸气儿,不过也别是什么大姓的嫡支,到时候牵扯多了,应付起来复杂……” 要知道郡主额驸,是正一品。 像九额驸那样的和硕公主额驸,直接是同超品公。 所以,九阿哥觉得可以在大姓旁支里找。 舒舒听着,想到了钮祜禄家。 上三旗的几家外戚,这家除了国戚,还有军功,屹立不倒。 随即,她又想到了富察家。 那是后头的国戚人家,而且子孙成才的多。 九阿哥说着,道:“到时候看吧,尽量不在正蓝旗里找,还是看上三旗……” 正蓝旗的老姓大族,都是那几家王府的旗属人口。 舒舒听着他嫌弃的话,这才回过神来。 还真是被绕进去了,尼固珠才三岁,想这个太早了…… 这次出行,九贝勒府的马车总共用了七辆,除了两辆拉行李的之外,三辆随行下人用,还有两辆主子的马车。 不过九阿哥没有上自己的马车,自己跟舒舒同车。 等到了神武门,九阿哥才打着哈欠,跟舒舒道:“等出城了,爷再回来……” 因是奉太后出行,圣驾也走神武门出宫。 九阿哥作为随行皇子,也跟随着太子、大阿哥等人骑马随行。 舒舒点头,拿了一个荷包给九阿哥挂上,里面是杏肉,生津提神用的。 这次随行的宫妃,有德妃、和嫔、敏嫔、王贵人,还有乾清宫大答应四人。 随行的小一辈的女眷,毓庆宫来的是董鄂格格跟瓜尔佳格格,直郡王府是大福晋,四贝勒府的是李格格,九贝勒府是舒舒,另有阿哥所的十三福晋。 对舒舒来说,熟悉的妯娌一个都没来,少了说话的小伙伴。 也有好处,就是有大福晋这个长嫂在,舒舒跟着行事就是了。 黎明时分,天气已经潮湿闷热,舒舒手中摇着扇子,想着宫妃。 因十八阿哥年岁小,还有怀孕的庶妃需要照顾,这次随扈没有宜妃。 这…… 这么受宠的妃子,先有陈贵人,后有高庶妃,都出自翊坤宫,这宠爱怪怪的。 换了其他主位娘娘来说,自己宫里有小妃子怀孕是好事,往后名下能多个阿哥或格格。 可是对宜妃来说,亲生儿子太多,连抚养了几年的十七阿哥都要让出去,这新阿哥与新格格怕是也留不住。 跟着出来的宫妃,就以德妃为主。 对舒舒来说,倒是省事了,小辈定省直接去太后那边就是了。 就是四贝勒府…… 四阿哥居然没有让四福晋出行,还是以照顾府里的小阿哥为主,这不是显得不大孝顺? 要知道,这侍奉婆婆出行,也算上皇家儿媳妇分内之事。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也正在想这个问题,而且当着四阿哥,直接问了出来。 “既是妃母出门,您怎么不叫上四嫂出来?总不能让小嫂子是服侍妃母吧?” 九阿哥道。 四阿哥听了,嘴角抿着,道:“娘娘体恤,前几日打发人出宫,告诉你四嫂不必跟着出门,照顾孩子为要。” 九阿哥心大,道:“既是妃母吩咐的,就没事了。” 估摸着卯正,出行的队伍有了动静,从安定门出城。 刚开始队伍行进的极慢,过了半个时辰,速度才快起来。 等到马车停下修整时,已经是巳初。 九阿哥勒马过来了,上了马车。 “这天,开始热了,休整不了一会儿,就要继续赶路……”九阿哥道。 舒舒见他额头汗津津的,拿了帕子给他。 九阿哥擦了,蹙眉道:“刚问了四哥,才晓得不是直接到热河,中间要停好几站儿……” 要是直接去热河,慢走一旬也到了。 这中间要是停歇,走走停停的,什么时候到,就说不准了。 舒舒道:“过了密云就凉快了,路上也不难熬。”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走古北口……”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前年冬天之事,道:“这大夏天的熊应该不下山吧?” 那一年隆科多葬身熊腹,就是在古北口。 舒舒道:“夏天不缺吃的,应该不会往山外来……” 时间过的好快,距离隆科多谢幕,已经过去了一年半。 佟家的“佟半朝”声势,也随着佟国维的离京,压下来不少。 九阿哥又想起了潮河跟白河,道:“冬天的鱼好吃,现在的河鱼就差些。” 舒舒则是想到了古北口的提督衙门,看着九阿哥直乐。 九阿哥觉得不对劲,挑眉道:“坏笑什么呢?” 舒舒莞尔,道:“给爷带了四张弓,这几年皇上爱巡营,也爱带着皇子演射……” “啊?!” 九阿哥立时身子一瘫,不想说话了。 应该轮不到自己吧? 有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舒舒却怀念前年在骑射的日子了。 可惜的是,热河没有飞龙,不过有勺鸡跟鹌鹑,这两样或炖或烤,味道也不错…… 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 下场 夫妻两个说着话,也想起了三十七年出巡的时候。 只是那年是七月底出京,天气已经凉爽,而且那次还有东巡,走的路程更远。 “才几年时间,感觉爷都老了……” 九阿哥唏嘘道:“当时那么些人,也热闹,这回出来的人也不少,就是怪怪的……” 舒舒晓得他说的是皇子之间的关系。 上回跟着出巡的皇子不少,中间也有纷争,可总的来说,除了三阿哥之外,其他人还算是亲近友爱。 这回跟着出来的皇子八人,可是关系微妙复杂。 大阿哥、太子、四阿哥等几个年长皇子都是单蹦的。 九阿哥这里也没有了小伙伴,十三阿哥大婚了,要照顾第一次出门的十三福晋,十四阿哥也不好往年轻的嫂子身边凑,就只能跟着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一拨了。 偏偏十五阿哥话少,跟十四阿哥明显没话说。 十六阿哥与十四阿哥岁数又差的多。 九阿哥不放心十阿哥,道:“瓜田李下的,回头太子不盯着他,那些太子党也得盯着他……” 到时候瞎挑毛病怎么办? 鸡蛋里挑骨头,无伤大雅,可恶心人。 舒舒道:“爷不用担心,诚郡王是兄长呢,南书房肯定也是以诚郡王为主。” 九阿哥眼珠子乱转,小声道:“老十跟三哥一样是郡王,倒是便宜三哥了,要是明年汗阿玛整寿,加恩嫔妃,恢复荣嫔母的位份就好了,那样就是三哥顶在前头……” 舒舒看着九阿哥,同样的兄弟,偏心的明明白白。 可是三阿哥明显短了心气,就刚封爵的时候牛气了半年,然后就萎了。 就算他争强好胜,也是私下里,面上绝对不敢太子对上。 九阿哥又想起了眼前这几个兄弟,道:“没人搭理十四,咱们也远着点,省得他舔着脸再黏上来……” 舒舒点头道:“嗯,只要爷避着些就行。” 至于舒舒这里,倒是不用担心。 因为随扈的宫妃有德妃,所以也不需要其他人去照顾未成丁小皇子。 被嫌弃的十四阿哥这会儿跟着十六阿哥说话,关注力却是望向十三福晋的马车。 他心中气鼓鼓的,觉得十三阿哥是故意的。 自己刚要过去跟十三阿哥说话,十三阿哥就往女眷那边去了。 福晋需要照顾,弟弟就不需要照顾了么? 不过是势利眼,看着汗阿玛不宠他了,就疏离了自己,摆起了哥哥的谱儿。 打小在兆祥所相伴长大,之前怎么不说自己是哥哥? 十四阿哥压下怨愤,面上带了笑,跟十六阿哥道:“等过两日到古北口,汗阿玛肯定要叫皇子演射,你想不想去?” 十六阿哥忙摇头道:“不想,不想,我还小呢,童弓刚瞄准,不去丢丑了。” 十四阿哥上下打量十六阿哥两眼,道:“你怎么不长个儿?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身量比你高半头,胳膊比你长一扎……” 十六阿哥笑道:“汗阿玛说了,我这是抽条晚,九哥小时候也这样。” 十四阿哥撇撇嘴,忍不住腹诽。 宜妃跟王贵人身量都不高,十六阿哥不会是肖母吧? 他是去过江南的,江南人可比京城人矮。 他晓得宫里“子以母贵”,十六阿哥这个小弟弟的身份无法与自己相比,可是想着对方如今是“皇幼子”,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自己第一次随扈,是十二岁;到了十六阿哥,是六岁…… 这怎么不叫人心里发酸? 自己要是十六阿哥这样大就好了,就算犯了错,也不会落到如今这样尴尬的境地。 可恨的是,十三阿哥束手旁观,四阿哥也没有照顾自己这个亲弟弟的意思…… 十四阿哥想着,就有些压不住,脸上带出了不满。 十六阿哥移开眼,面上依旧是笑嘻嘻的,却忍不住望向哥哥们的马车。 十四哥真没意思,就爱抽风。 不知道这回,九哥、九嫂带什么好吃的了…… 休整了半个时辰,圣驾队伍继续出发…… * 京城,紫禁城,南书房。 虽说还是四个皇子在南书房值守,可是十阿哥代替了八阿哥,三阿哥心里就犯嘀咕。 偏偏十阿哥也是多罗郡王,身份还尊贵,三阿哥权衡再三,没有说什么,却是暗搓搓地吏部、户部的题本分给自己,将礼部、工部的分给十阿哥,剩下部院的分给了五阿哥与七阿哥。 结果五阿哥看了三本,开始打瞌睡。 今早送圣驾出京,大家都起早了。 五阿哥这哈欠一出来,下首坐着十阿哥也跟着打起来。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都眼泪吧擦的。 五阿哥怕十阿哥刚来强撑,道:“要熬大半天呢,也不能太累了,要不咱们先歇歇?” 十阿哥眨眨眼,点头道:“五哥疼我,眼皮都睁不开了。” 五阿哥就起身,打开旁边一个柜子,抽出来两个枕头。 一新一旧。 “正好我正要换枕头,带了新的来,咱们一人一个,省得落枕……” 说着,他将新枕头推给十阿哥,自己捞了旧的去。 十阿哥打小跟九阿哥在一处,也多受五阿哥照顾,并不客气,接了枕头,挨着五阿哥躺了。 七阿哥坐得板板正正的,斜眼看着一兄一弟偷懒。 谁不想么? 十阿哥过来凑数,这不如八阿哥来,他也能缓口气。 三阿哥见状,心里踏实几分。 不管十阿哥真懒假懒,不争权的弟弟就是好弟弟。 今儿天气好晴朗,三阿哥看题本看的更专心了。 咦? 官员上任,携带的僚属奴婢这么多么? 多的有数百人,衣食之费都是取给于所属官民。 如今有御史上折子,要求限定官员所带随从人数。 督抚限五十人,藩臬限四十人,道府限三十人,同知、通判州县限二十人,州同县丞以下限十人,所带仆妇女婢亦不得过此数。 旗员任边疆之事,非汉官可比旗下,督抚家口不得过五百名,司道以下等官视汉官所带家口准加一倍。 三阿哥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他晋升郡王,佐领人口也跟着回来了。 眼下最大的难题,就是旗属人口的前程。 郡王府的缺是有数的。 要是补京里的旗缺,要跟镶白旗的宗亲争,赢不赢先不说,容易得罪人。 大阿哥都没争旗缺,他争的话,就太扎眼了。 可是自己这个小旗主,跟旗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要是自己不能好好提挈门人,他们也没有法子给自己孝敬。 外放倒是一条出路。 还可以带这么多人口下去。 到时候自己的门人外放,自己可以安排些管事跟着,一年半载的再回来,孝敬有了,土仪也有了。 要是其中有能干的,熬成了封疆大吏,那自己脸上也光彩。 三阿哥有了打算,就不单看礼部的题本,还重点留心督察院的。 如此一来,哪里出缺,他就能第一时间掌握。 除去直隶、江南这样显眼的地方,其他州府补些小官不是是一句话的事儿…… 哈哈哈,三阿哥觉得自己找到了方向。 这要是安排的好,往后门人的孝敬,就是几个郡王俸禄…… 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 选择 过了几日,圣驾驻跸古北口。 舒舒已经是第三次过来,看着没有什么稀奇的。 大福晋跟十三福晋还是头一次见传说中的长城。 大福晋还好,很是稳重。 到了十三福晋这里,年岁在这里,忍不住过来行宫找舒舒。 “九嫂,这个看着不高啊,就能拦住人么?直接用大炮不就能轰了?” 舒舒道:“……” 看出是兵部尚书家的格格了,懂得还不少。 舒舒道:“有火器的时候,防守要差了,没有火器的时候,确实管用。” 再说了,这长城防守的是谁? 是草原民族,没有什么军工产业,就是骑射。 不过这修长城史也只到明朝,清朝没有修长城,以蒙古藩部为长城,疆域北延。 十三福晋马上也明白过来,看着巍峨的长城,想起了八旗入关。 是有火器的作用,可是更多是有人开了关卡。 可见再好的防守,也防不住人心。 阿哥所,只是十三阿哥的阿哥所,不是她的阿哥所。 瓜尔佳格格在,她这个皇子福晋就是另一个做法。 仿佛新婚开始时的水乳交融,跟做梦似的。 梦醒了,就是另一种寂寥。 十三福晋沉默了。 舒舒对她印象很好,可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三福晋运气说好也好,毕竟不像太子妃、五福晋、七福晋那样进门之前,就有个庶长子;说运气不好也不好,去年内务府选秀,指了个奉圣夫人家的侄孙女。 那一位是经了御前的,轻不得、重不得。 舒舒真心觉得康熙有毛病。 自己是鳏夫,也见不得儿子们日子过的太顺溜…… * 行宫中,康熙觉得鼻子发痒。 山中清凉,没有暑热之苦。 康熙想起了二十二年奉太皇太后来古北口避暑,当时大阿哥才十二岁,太子十岁,三阿哥八岁。 祖孙几代人住在行宫之中,依稀就在昨日。 一转眼,竟是二十年了。 太皇太后已故,大阿哥与太子势同水火,三阿哥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康熙想着太子,轻不得、重不得,也生无措之感。 这会儿功夫,门口就有了动静。 是九阿哥来了,在外头请见。 康熙有些纳罕,出京已经几日,九阿哥并不往御前来。 这还是有一回。 他点了点头,叫人进来。 九阿哥是提了食盒进来的。 康熙看了眼座钟,这离晚膳时间还早。 “汗阿玛,儿子发现行宫有一颗李子树有熟的了,叫人摘了些果子下来……” 说着,九阿哥打开食盒,除了一盘奶黄色的李子,还有几个调味碟子。 一个碟子是蜂蜜,一个碟子装的是辣椒面,还有一个碟子装的是褐色粉末。 康熙见状,嘴角抽了抽,就晓得这不是正经的李子。 谁家的李子蘸调料吃?! 九阿哥道:“李子不宜多吃,不过少吃几口助消化,您尝尝……” 康熙看了眼那褐色粉末。 九阿哥道:“那是梅子粉,酸甜口的。” 康熙看着他道:“旁人都去了校场,你倒是清闲……” 九阿哥笑道:“儿子这是有自知之明,就不上去露怯,这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不善射就是儿子的短处,这谁能十全十美呢!” 康熙轻哼道:“你就是懒罢了!”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子这是大孝,爱惜身体,省得晒着了,还要汗阿玛惦记。” 康熙横了他一眼,倒是会说话了,脸皮也越发厚。 他看着折子,也是脖颈僵硬,想要活动活动筋骨,就起身下炕,道:“走,朕瞧瞧你这长短到底有多少……” 九阿哥听了,嘴巴发苦。 这李子白孝敬了?! 只是康熙吩咐,也轮不到他反对,父子两个就往行宫校场去了。 校场里,摆着一个座位,座位上的搭链用的是杏黄色。 这是太子的座位。 太子没有坐着,而是在射箭。 太子手持十力弓,靶子红心上已经有几支箭,红心外只有一支。 周边不少下值的侍卫们围观,看着太子也都带了敬佩。 这就是皇上手把手教出的太子,跟皇上一样善射。 直郡王也拿着弓,却只是七力弓,靶子上箭分布有些零散,靶子下还散落着一支。 他跟太子只差两岁,可是因留须的缘故,还因前几年在工部行走,常去巡永定河皮肤黝黑,看着像是比太子老了十来岁。 如此一来,侍卫们见了,也不免挤眉弄眼的,觉得这位以勇猛著称的皇长子似乎有些名不副实了。 十三阿哥手中也拿着七力弓,却没有射箭,看着场上的两人。 这是两人的选择…… 太子还罢,早年多留京监国,鲜少在前人露面。 朝廷的部院大臣,晓得太子能力出众,监国也没有出过纰漏。 外头的人,对太子就很陌生了。 太子并不掩饰自己的文治武功。 倒是直郡王,是真因酗酒的缘故废了,还是选择废了? 可没有了直郡王在前头,总觉得怪怪的。 十四阿哥则是在弓架上,看着上面的弓,没有定夺。 又过了一年,他已经开始控弦七力弓。 要是时间久了,后劲不足,人前演射,总共就射几下,完全没有问题。 八力弓也能拉得了,就是不保准。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则是老实站在旁边,看着两位长兄射箭,四阿哥站在旁边,正跟两位小弟弟说起新弓与满洲弓的区别。 康熙坐在肩辇上,带了九阿哥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情形。 大家听到静鞭声,晓得圣驾过来,也都恭迎了过来。 九阿哥见状,忙侧身几步让开。 看着九阿哥脸上不情不愿的模样,四阿哥就晓得他没有逃过一劫。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众皇子躬身道。 “起喀……”康熙下了肩辇,抬手,看到了太子的座椅,目光又移开。 “练得如何了?” 康熙望向太子。 太子看了眼手中强弓,道:“还好,没有手生……” 康熙点点头,看了眼太子的弓,还是太宗留下的宝弓,在太子二十岁生辰时,他叫人从宝库里拿出来赏赐太子。 太子每天早上都会演射,日常就是十力。 他又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脸上有些潮红,呼吸也有些沉。 康熙不由蹙眉。 大阿哥讪笑道:“儿子中午贪杯,多喝了几盅……” 康熙带了不快,哪有白天喝酒的? 不过当着这么多儿子,他也给长子留几分体面,就道:“那就别在外吹风了,早些歇着吧……” 大阿哥应着,却没有立时就走。 康熙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板着脸,看不出喜怒,脸上因烈日晒的有些泛红,只是瞧着他连马蹄袖都没翻起来,就晓得没有下场。 他穿衣服又规矩板正,不像其他皇子那些拉开了领口,扣得严严实实的,额头上细细密密的都是汗。 之前康熙也说过四阿哥,只是打小如此,改不了,年年都起痱子。 康熙也就不啰嗦这个,只心里记下,回头叫梁九功送两盒薄荷膏过去,用来给痱子止痒的。 看着四阿哥身型单薄的样子,康熙想着这个儿子去衙门最早,回家最晚,也有些心疼,道:“就算不善射,每日也当练习一二,做养生之用,否则身子虚垮,怎么当差?” 四阿哥羞愧道:“儿子遵汗阿玛吩咐。” 九阿哥在旁见状,已经后悔了。 自己不该取巧,应该就跟四阿哥似的,来校场晒一会儿,老阿玛就心疼了。 康熙又看向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语气都和蔼几分,道:“你们下午多练几回,明早随朕演射。” 两人齐声应了。 十三阿哥很是淡定,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几年随扈,每次演射,都必有他一个。 十四阿哥面上带了惊喜。 如此一来,前头的事情是不是就是翻篇了? 太子斜眼看了十四阿哥一眼,眼神有些幽暗。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都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十五阿哥不爱在人前露面,十六阿哥则是晓得自己弓力不足。 九阿哥的心也踏实下来。 不用丢脸了,真好……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 茉莉粉 到了次日,康熙率皇子、侍卫演射,这跟在他后头上场的就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毫不意外,父子几个,都是五箭皆中的。 九阿哥站在四阿哥下首,看着场上情形,心里也带了羡慕。 要是他有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力气就好了。 十三阿哥不用说,看着依旧清瘦,可是十七岁,已经是大人模样,这操弓也稳,拿着七力弓别说五箭,估摸着一百箭也是稳的。 因为惜了力气。 十四阿哥这里十五岁,已经用上了八力弓,而且也都在靶心上,确实当得起夸奖。 皇子射后,又是几个侍卫射,而后都有赏赐,侍卫侍半年俸,两位皇子一人得了御弓,一人得了御马。 九阿哥看着眼热。 御马还罢了,御弓却是能传家的。 他是不行了,阿克丹喜静也不指望,就看丰生了。 这样想着,等到从校场下来,他就问四阿哥道:“四哥,弘晖的箭术练的怎么样?” 四阿哥听了,面上带了矜持,道:“弘晖随了汗阿玛,也随了他郭罗玛法,力气不错,眼力也足。” 弘晖的外祖父,是已故内大臣费扬古,侍卫出身,三朝老臣,生前以骁勇著称。 九阿哥道:“那还真不错,弟弟也盼着丰生如此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跟在旁边,听着两人说话,十三阿哥没有插嘴,十四阿哥笑道:“九哥您这就是‘望子成龙’吧?” 自己没出息,就只能指望小的。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道:“瞧这话说的,不‘望子成龙’,谁还‘望子成虫’不成?” 十四阿哥噗嗤一笑,道:“哈哈,可那不是为难孩子么?” 九阿哥上下打量十四阿哥两眼,讥诮道:“怎么的?得了汗阿玛的赏,就瞧不起爷了?” 四阿哥脸上也难看起来,看着十四阿哥,面色不善。 十四阿哥忙陪笑道:“九哥误会了,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着子肖父,或许侄儿的长处跟九哥似的,不在骑射上!” 九阿哥冷哼道:“是不是这个意思,你心里有数,既是心里瞧不起爷,那往后滚边去,少往爷跟前凑!” 同行这几日,十四阿哥也是寻了借口往九阿哥跟前来。 也就是九阿哥跟舒舒黏糊的紧,十四阿哥这个小叔子不好跟着,才撇开。 十四阿哥听了,不由着急,忙望向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瞧这样子,是盼着两人能帮着说话。 四阿哥却抿着嘴唇,没有开口的意思。 十三阿哥只是看了眼九阿哥,又看了眼十四阿哥,也没有说话。 十四阿哥心里发凉。 不该是这样的! 不管是四阿哥,还是十三阿哥,不是应该好好管教他么? 九阿哥见了十四阿哥的神态,眼睛眯了眯,明白了他的用意,胸口直恶心,真是一个字也不想说,甩袖而去。 等到回到住处,他就跟舒舒抱怨道:“气死爷了,十四这个王八蛋,拿爷当筏子试四哥跟十三呢,瞧不起爷,他也配?!往后爷也瞧不起他!” 虽说本就不大喜欢这个弟弟,可之前也没有到厌恶的地步。 直到今日,瞧着十四阿哥的小手段,九阿哥才真是厌了。 同样的兄弟,十四阿哥看其他人的脸色,却在自己面前使脸色。 舒舒听了,心里也恼,横眉竖目道:“那就不搭理他,爷比他也没大几岁,不用惯着他臭毛病!” 九阿哥气呼呼道:“幸好四哥跟十三阿哥没开口偏帮他,要不爷也不搭理他们了!” 舒舒附和道:“爷是什么人缘,十四阿哥是什么人缘?真要二选一,四爷跟十三阿哥也只会选爷亲近……” 九阿哥这才心气顺了,点头道:“那是!这么多皇子中,爷的人缘说是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果然,到了晚膳的时候,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都先后过来一趟,开解了九阿哥,并没有为十四阿哥说话的意思。 九阿哥也跟他们发不到脾气,只是再次表明态度,十四阿哥瞧不上他这个哥哥,他往后也不稀罕十四阿哥这个弟弟。 哼! 都是同辈的兄弟,谁还要非惯着谁不成? 过了几日,御前也瞧着儿子们不大对头。 康熙就打发人问了一遍,晓得了大概缘故,这是九阿哥跟十四阿哥斗嘴置气。 他很是无语,传了九阿哥到御帐,道:“你多大,他多大,你跟他计较?没有当哥哥的样子!” 九阿哥面上带了委屈,看着康熙,也有些烦躁,道:“汗阿玛,中间的皇子就不是皇子了?要恭敬哥哥们,有个当弟弟的样子;又要友爱弟弟,有当哥哥的样子,这算下来,怎么尽是儿子吃亏?” 康熙道:“都是家里人,计较这些做什么?就不能大度些!” 那是九阿哥自己露出来的短处,掩耳盗铃也没有意义。 九阿哥蹙眉道:“可是他得了汗阿玛的夸奖,就恃才傲物,瞧不起人,儿子还罢了,他还当着四哥的面大放厥词,那才是一点儿当弟弟的样子都没有,四哥大了他将近一轮,还是同胞哥哥……” 说着,他讲了那日的详细对话。 十四阿哥的话,本就是带了轻视。 明面上说的是九阿哥,可是还捎带了四阿哥。 康熙:“……” 他只当是两人拌嘴,没想到居然牵扯的箭术,对十四阿哥也恼了。 原本以为经过去年一年沉淀,性子老成些了,结果依旧是轻浮。 他看着九阿哥,也不想劝了,只道:“这回太妃们没有跟着出来,九格格也不在,叫你福晋多往太后处转转。” 九阿哥道:“嗯,嗯,儿子福晋每日都过去呢,跟着大嫂跟十三弟妹,陪皇祖母或是摸牌,孝顺着呢!” 康熙没有说什么,叫梁九功将杏仁茶跟藕粉拿了两匣子,赏了九阿哥,打发他回去了。 圣驾已经出关,御帐附近就是太后行帐。 九阿哥出来时,正好跟舒舒妯娌几个碰上。 有大福晋在,九阿哥上前请了安。 而后大福晋、十三福晋各自回自己行帐了,舒舒跟九阿哥相伴回去。 “离晚膳还早,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九阿哥问道。 舒舒道:“德妃娘娘去太后处了。” 九阿哥厌屋及乌,对德妃也亲近不起来,道:“没为难你吧?要是咱们娘娘随扈就好了……” 舒舒摇头道:“为难不到,是今天扎营的地方有些返潮,德妃娘娘带着人往皇祖母处送毡子去了。” 随扈的妃嫔中,德妃身份最高,也就负责管理小妃子与侍奉太后的责任。 九阿哥听着“返潮”两个字,也觉得浑身痒痒起来了。 “这时候出来,三天两头下雨,确实难受……” 舒舒见了九阿哥的反应,想着他身上的湿疹,道:“爷忌口几天,也多涂些茉莉粉……” 九阿哥点头道:“涂吧,要不难受。” 等到夫妻回了行帐,就要了热水给九阿哥沐浴。 舒舒想了想,又叫人去叫了随行太医。 太医看了九阿哥的疹子,建议跟舒舒的差不多,就是要忌口,也要防潮。 舒舒自己还罢,每日擦拭的勤快,饮食也清淡,没有起疹子,可是想着太后饮食重荤,人又富态,怕是也不能幸免,就将预备好的茉莉粉也拿了一份过去,悄悄地递给了白嬷嬷,嘱咐她要是太后起了疹子,就用来止痒。 这是她在京城时叫人制的,昨早是怕几个孩子湿屁股,后头大人也跟着用了。 既能治痱子,也能治湿疹。 没几日,这湿疹就蔓延开来。 九阿哥见状,就往御前也孝敬了一份茉莉粉。 过了两日,十三阿哥就过来,求了两份。 因敏嫔随扈,是十三福晋的婆母,十三福晋每日定省,穿得大衣裳,这婆媳两人也是痱子跟疹子一起出了。 十三阿哥就过来,求了两份,一份给十三福晋,一份给敏嫔。 没几日,十六阿哥也过来一趟,询问这个,想要帮王贵人求一份。 舒舒也预备了两份,一份是王贵人的,一份是十六阿哥跟十五阿哥留用的。 嫔妃们每次去太后处,就都闻到了这茉莉香粉的味道。 女眷衣裳多,夏天出行,多有不方便之处。 和嫔跟敏嫔关系好,晓得了茉莉粉的来处,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吩咐嬷嬷直接去寻舒舒讨要,等到御前传召的时候,才提及了此事…… 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 距离 和嫔没有直接提茉莉粉,而是在云收雨歇之后,指着手指间隙的小水泡,提及了湿疹之事儿。 “太医院有薄荷膏子,却是不大顶用……” 不止手上,还有腋下跟私密处,也不大舒坦。 康熙听了,低头仔细看了两眼,不免心疼,道:“是帐子潮么?” 和嫔靠着康熙,柔声道:“这几日用了羊毛毡,还好,就是整日里湿乎乎的,身上起疹子不说,连带着头发里都捂出了疹子,痒痒的厉害……” 康熙听了,垂下眼,道:“朕这有几匣茉莉粉,挺不错的,用着梳头跟擦身上能使得,明儿你先拿一匣用,回头再让太医炮制。” 和嫔莞尔一笑,道:“谢皇上赏赐,皇上说好的,那指定是真好。” 康熙轻抚着她的后背,没有说什么,心里念的不是茉莉粉,而是念着“羊毛毡”。 这次出巡,带了不少羊毛毡,可那是备着返程的时候用的。 眼下,还没有到广泛使用的时候。 次日,等到和嫔出了行帐,康熙就吩咐梁九功道:“去问问,羊毛毡是怎么分派的?阿哥们可都有……” 梁九功安排人去打听了。 圣驾拔营,继续出发。 等到中午休整的时候,梁九功就打听的差不多了。 羊毛毡除了御前与太后处,就是德妃、和嫔、敏嫔跟王贵人处,其他人没有。 “皇上跟太后处,是德妃娘娘叫人送的,几位娘娘跟贵人处……是太子嘱咐了人送的……” 梁九功硬着头皮仔细禀告着。 康熙眯着眼睛,心中“腾”的一下,窜起了一股火! 德妃、和嫔、敏嫔跟王贵人…… 和嫔素来知趣,并不是多话之人,这样在自己跟前提了一回,也是存了不安。 还真是孝顺的太子,晓得照顾庶母,眼中却没有兄弟。 其他的皇子还罢了,年岁都大了,可还有尚在稚龄的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 太子没有半点仁爱之心去照顾幼弟,自己又怎么放心将江山跟儿女托付? 和嫔二十岁…… 敏嫔跟王贵人也比太子大不了几岁…… 他不想多想,不想要将太子想的污秽,却晓得对男人来说,这情欲有时候不讲道理。 虽说如今移风换俗,可是这自古以来,皇家的污秽之事就没有断过。 康熙吐了口气,看着梁九功道:“过两日去行在值房传话,叫内务府那边将皇子们的羊毛毡也送过去备用。” 这回内务府跟着来的僚属有不少人,不过总管马斯喀没有过来,而是先一步往热河行宫铺陈去了。 如今随扈的,是一个新补上来的郎中。 梁九功应着,记下此事…… 过了两日,九阿哥跟舒舒就分到了羊毛毡。 用来铺帐子,确实比油纸更好,隔绝潮气,帐子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夫妻两个站在帐子前,看着外头的细雨朦胧,觉得身上都要长毛了。 偏偏因下雨的缘故,前头的官道冲毁,只能绕路,就不能在沿途行宫驻跸,多要扎行帐。 透过细密的纱门,九阿哥望向御帐方向,纳罕道:“怎么回事儿,这两天咱们的帐子好像离御帐越来越远了?” 之前的时候,皇子驻地在御帐西边,距离御帐也就是十几丈的距离,眼下远了将近一倍。 出巡队伍扎营的时候,御帐在正中,挨着的是东侧太后跟嫔妃的帐子,西侧是皇子们的。 如今皇子们的帐子跟御帐之间,空地多了,有侍卫跟护军或是站岗,或是巡逻。 舒舒眯眼眺望了一下御帐后头的帐子,那里是太后跟宫妃的帐子。 那边安排的侍卫跟护军,就没有皇子行帐驻地这边的密实。 这是在戒备太子? “这是……” 九阿哥目光烁烁,也望向了宫妃的行帐,压低了音量道:“这是在怕成年皇子冲撞了宫妃?才将两处帐子安置的远了?” 舒舒想起了后世的家言,太子逼奸庶母,不过应该是杜撰。 罪名要是实了,就算废太子诏书中不提及,也不会有“二立太子”之事。 不过瓜田李下的,再避讳也是应该的。 帝王多疑,垂暮的帝王更多疑。 之前九阿哥管理内务府,舒舒就再三提点他避讳后宫,省得旁人用这个来攻讦造谣。 舒舒就道:“许是吧,即便在外,也不好坏了规矩。” 规矩就是,除非是皇子生母或皇子养母,否则成年皇子跟宫妃之间,轻易不得见。 九阿哥觉得不大对劲,道:“之前北巡扎帐子也没这样过啊……” 他跟着北巡过两次,对比之下,发现了这回的不同。 舒舒没有多话。 九阿哥开始动脑了,就让他自己想好了。 她望向九阿哥,九阿哥果然做思考状。 好一会儿,九阿哥倒吸了一口冷气,拉着舒舒回到帐子中间的榻上坐下,小声道:“爷晓得缘故了……这回多了太子爷……” 说到这里,他眼神有些古怪道:“难道宫里传出来那些闲话不是捕风捉影,是真的?太子……荤素不忌……” 舒舒没有接话,心里平静如水。 古往今来,诋毁攻讦一个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男女之事。 偏偏这种私密之事,还没有办法自证。 太子受到的攻讦,只会越来越多。 他们这些旁边打酱油的,还是站的远些,省得沾边。 见舒舒不开口,九阿哥闭嘴了,道:“这回出来,爷瞧着太子爷跟大哥都不大对劲儿……大哥怎么想的?又开始酗酒了……” 舒舒听他絮絮叨叨,已经想着家里的三个大宝贝了。 幸好不是跟弘皙一拨的。 跟弘皙一拨大的这些皇孙,下场可都不大好。 历史上弘晖是什么时候夭折的? 做了好几年独生子的弘时什么时候出生? 帐子里安静下来,只有炭盆偶有“噼里啪啦”的爆炭声,还有花生的香气。 九阿哥起身,去炭炉旁边将花生抓了几个,递给舒舒,道:“烤好了……” 舒舒用帕子接了,拨开两个,露出几颗红灿灿的花生米,捡起两个塞到九阿哥嘴里。 九阿哥吃着,道:“刚烤出来香……” * 不远处,太子行帐。 看着地上的羊毛毡,太子脸上有些难看。 他看着明升道:“打听清楚了,汗阿玛怎么想起羊毛毡?” 明升道:“打听清楚了,皇上早上去过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的行帐,而后梁九功就找了内务府的人吩咐找了羊毛毡。” 太子神色不变,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前几日内务府郎中过来请安,提及了太后处跟御前都换了羊毛毡,他想到了和嫔,就多吩咐了一句。 因还有其他妃母、嫔母在,他当时很是坦然,没有当回事儿。 如今想想,却是有不妥当之处。 只是那个内务府的新郎中…… “盯着那个郎中,孤要晓得他是谁的人……” 对于这些包衣奴才,太子本就厌恶。 这回自己行事不谨慎,有几分后悔,更多的是恼怒。 这是一个陷阱,出手的人用心不良! 明升迟疑道:“这奴才的底细,前头都清楚了,是富察家的外孙,是索大人的表侄儿……” 太子冷笑道:“是孤疏忽了,听着是叔外祖的亲戚就失了防备,孤这也不是热灶,一个拐了弯的亲戚,避着孤还差不多,怎么会巴结毓庆宫!” 明升听了,不知该如何相劝。 这是不是疑心太重了? 那人就是来投靠钻营的,一个五品郎中,还敢谋算太子不成? 明升想了想,就道:“太子爷,汉人重嫡长子,朝里的汉大学士、汉尚书都是向着太子的……” 太子看着明升,声音带了无奈:“可这朝廷是八旗的朝廷……” 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 得赏 因为下雨加上绕路的缘故,原本四百多里地,走了将近一个月。 到了闰六月初四,圣驾一行才抵达热河。 成年皇子的安置之处,在行宫之外西南处,紧邻着行宫。 青山碧水之中,是一个个的院子。 这些院子,都是内务府的官房,散落在行宫周围。 不过大致也分了区域,皇子宗亲一个区域,随行大学士、内大臣等在另一个一个区域。 这些院子外头,又分布着八旗行营。 难得的是,不仅气候凉爽,还因海拔高的缘故,没有那么潮湿。 “福晋,比海淀凉快……”白果扶着舒舒,下了马车。 舒舒点头。 眼前景色,跟冬日截然不同。 这个高原峡谷,确实是宜人之所。 只是官房盖的小,就算是皇子们的住处,也只有两进的院子。 当时修建行宫的时候,水泥还没有开始使用,依旧是砖木修建,因为配房就都有限。 等到舒舒进了院子,看着白果、腊月她们将屋子铺陈得差不多了,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十三福晋过来了。 两家的院子挨着。 “九嫂,我想要问问以后定省之事……” 十三福晋道。 要去给太后定省。 这次来的三个皇子福晋中,十三福晋最看重此事,因为亲婆婆敏嫔也在,不好失了礼数,心中忐忑的很。 舒舒道:“我也没主意呢,咱们去问问大嫂……” 妯娌两个又到了东边大阿哥的院子。 皇子们都在御前伴驾,倒是无需要避讳什么。 大福晋这里,听了两个妯娌来意,也犹豫不决,道:“要不……明早去给皇祖母请安,问问皇祖母怎么吩咐。” 天天过去,肯定不方便;要是太后没有专门吩咐,或许可以跟在京城似的,逢五逢十。 舒舒与十三福晋是小的,只有跟着的份。 略坐了坐,她们两个就回了…… * 行宫里,群山围绕之下,宫殿就显得稀疏。 不过两年功夫,修建到这个地步,康熙已经心满意足。 剩下的宫殿,慢慢添置就是了。 当年畅春园,也不是直接修建成的。 他安步当车,看着周遭景色。 太子、大阿哥、四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跟在旁边。 几位没成丁的小阿哥安置去了,他们只能松快到今天,明天就要开始上课。 皇子师都随扈而来,一路上也没有懈怠功课。 九阿哥扬着脖子,看着远处的山峰,跟十三阿哥道:“那瞧着可比西山高,上面指定比行宫里还凉快……” 十三阿哥顺着他所指,眺望过去,隐隐约约地看到有个简单的小亭。 他就道:“修了凉亭,倒是可以上山观日……” 九阿哥摇头道:“就算上去,远处也是山连着山,没什么看头。” 行宫所在是高原山谷中,往西南方向望下去,则有不少平川。 太子跟四阿哥都不约而同地望过去。 那边距离行宫十来里地,旁边有驻军营地,还有空地,正好可以作为蒙古王公来朝的营地。 大阿哥则是在在心里盘算着热河的驻军,除了圣驾从京城带来的,还从锦州大营拨了四百人过来。 两处人马加起来,如今热河行宫这驻防总数就有将近三千人。 两黄旗大营挨着行宫,就在行宫北面。 正白旗在西南。 下五旗大营要远些,其中最远是镶蓝旗跟镶红旗大营。 除了八旗满洲,还有八旗蒙古二百余人。 圣驾出巡,随扈八旗披甲越来越多了,早年圣驾北巡的时候,所带人马只有几百、一千出头。 如今都是两千到三千人。 如此一来,这圣驾出巡的人马嚼用也跟着翻番。 也就是这几年户部库银宽裕些,否则这一年下来抛费可不少。 京城八旗那么多闲丁没有差事,不知道会不会往热河迁些人口。 康熙拿着折扇,看着四周景色,也在留心儿子们的反应。 太子跟大阿哥越来越寡言了。 四阿哥脸色紧绷着,苦大仇深的。 倒是九阿哥与十三阿哥两个小的,看着没有那么多心事。 康熙就对九阿哥道:“行宫修的不错,当赏……” 九阿哥听了,眼睛一亮,立时顺杆爬道:“汗阿玛,那要不就赏儿子几个铺子?这买卖街修建了,也不能白搁着,要不儿子就赁几个铺子,将饽饽铺子、餐馆开起来?” 在行宫大门前头,跟草原驻地中间,有一条买卖街,都是二层的商铺。 这些都是内务府造的官房,可以从内务府租赁,并不买卖。 康熙看着他道:“总共在这里住不了几个月的功夫,折腾什么?” 九阿哥道:“铺子盖好了,闲着冷清,总要有人抛砖引玉。” 再说了,又不是只今年一年,要是往后圣驾年年来呢? 这买卖街也能兴旺几个月。 康熙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望向其他几个儿子,道:“你们几个呢?要不要铺子……” 这种内务府收租的铺子,赏下来,就算自己不使,直接转租出去,中间收租子也能有个进益。 太子矜持着道:“儿臣日常供给,都在宫里,什么也不缺,就不要了,汗阿玛赏其他人吧。” 关键是紧邻着行宫,他也不好安排人过来开铺子。 可要是转租出去,几个小钱,没有什么意思。 康熙点点头,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想到了几个女儿的嫁妆,正需要采买些好的皮毛,本打算安排人往盛京去的,如今在热河有热河的便宜。 每次蒙古王公来朝,也算是一个小型的集市。 他就道:“那儿子沾沾九阿哥的光,也求个铺子,回头收些皮草,家里人用着也方便。” 康熙听了,微微满意,幸好没说要开酒坊,总算是晓得为父之责。 他又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道:“儿臣也求一间,可以开个香烛店。” 蒙古王公上下信奉黄教,这行宫附近也营造了寺庙、道观。 到时候开一间香烛店,也算适用。 康熙不置可否,望向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心里将“衣食住行”念叨了一下,笑道:“那儿子开个布庄,除了布匹绸缎,再加上羊毛呢跟羊绒呢……” 康熙见他们都有成算,心里也满意几分。 就应该如此,都是成家的人,接下来该立业了。 盛京的铺子,都在老牌子王府手中。 这热河行宫的铺子,康熙乐意贴补给儿子们。 他想了想,道:“九阿哥规划营造行宫有功,赏四间铺子收租,剩下你们兄弟一人两间铺子,找马斯喀选地方去吧!” 几位皇子齐声谢恩,去行宫值房找马斯喀去了。 眼下就剩下太子跟康熙。 康熙看着太子,想着前些日子的羊毛毡,竟是不知说什么。 当年听闻太子跟东宫属人有染,他曾经担心的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翻了不少古书,依旧是不能接受。 实不能容。 如今想起来了,虽依旧厌恶,可到底比惦记外间妇女要好些。 父子沉默。 康熙道:“一路劳乏,好好歇几日,过些日子各部王公就要到了,还有的繁琐。” 太子应着,退了下去。 康熙看着太子带了太监往行宫东南方向去。 那也是在行宫之中,却是自成体系,是给太子的落脚之处…… * 行宫值房,马斯喀迎来了几位皇子爷。 九阿哥占了便宜,铺子是兄弟们的双倍,眉开眼笑的,也没有先挑的意思。 眼见着大家都推他先挑,他就摇头道:“我那买卖好,铺子位置好赖影响不大,大哥先挑,或是十三弟先挑……” 十三阿哥还是光头皇子,大阿哥就让十三阿哥先挑。 十三阿哥就在买卖街的图纸上,选了两个中上的。 接着是九阿哥。 九阿哥就避开最好的两间铺子,选了三间连着的,这三间可以做饽饽铺子、餐馆跟茶楼,另外一间跟十三阿哥选的铺子挨着的,可以做胭脂铺子。 至于银楼,九阿哥就不惦记了。 太惹眼,没有必要。 接下来是四阿哥,眼见着他要在边角旮旯的地方圈,九阿哥忙道:“别,好不容易得了一回赏,谦让什么?这最好的两间铺子,正好您跟大哥一人一间,剩下差不多的再来一间……” 说着,他手上也没闲着,将两间铺子一间都做了标记,又将旁边挨着的一间给圈上,标记了十三阿哥的名字,算上给他调换了个位置上好的铺子。 如此一来,买卖街最好的位置,就让他们占了一半。 大阿哥与四阿哥都没有意见,马斯喀那边就看着归档了。 这样收租的铺子,要是没有皇命,可以长长久久的领用下去。 这就是赏皇子与赏公主的区别。 赏公主的收租铺子,等到公主薨后内务府就要收回来。 赏皇子的收租铺子,不仅皇子可以终生享用,也可以传给儿孙。 眼下行宫都荒凉,可是想想如今海淀镇的繁华,这铺子的收益往后会越来越高的。 兄弟几个也很高兴。 只有九阿哥,想到十二阿哥,心里有些不自在。 真要论功行赏,不该落下十二阿哥。 不过他晓得轻重,只有恩出于上的,没有恩出于兄的。 他心里就记下此事,这个不能马上找补,否则显得皇父糊涂似的。 回头等到十二阿哥出宫或有其他喜事,再想法子贴补一二…… * 没有出去,在房间里感冒了,发烧38.3,大家也多保重。 第一千六百五十九章 分寸 等到九阿哥回来,就将四个铺子的文书递给舒舒。 舒舒很是意外道:“爷去内务府值房了?” 对于这边的铺子,夫妻两个之前没有什么伸手的打算。 锦上添花的东西,无所谓。 九阿哥道:“没有,是跟着汗阿玛看行宫,汗阿玛夸爷来着,爷就提了一嘴……” 要不然的话,嘴上夸着太虚了。 过后黑不提白不提就过去了。 他年后才封爵,也不好提再次记功。 舒舒听了,放下心来。 要是自己伸手谋划东西,就算康熙过后允了,心里也不舒坦;这是直接跟康熙要的,又是应得之份,正好正好。 要不然功劳多了,也是负担。 她就道:“那明儿就写信往京城去,从铺子里抽人手过来。” 之前跟着圣驾,大家行进速度慢。 真要从京城调用物资跟人口的话,一旬的功夫就差不多了。 来朝的蒙古王公大半还没有抵达,今年铺子就能张罗起来。 就按照九阿哥计划的,饽饽铺子、餐馆、茶庄、胭脂铺子这四家,人手跟货品都可以从京城调派过来,也方便。 舒舒心里算了一下,道:“胭脂铺子跟茶庄还罢了,饽饽铺子跟餐馆就开两、三个月应该赚不到什么钱。” 九阿哥道:“先干一年看,想要调整明年再说。” 赚钱的行业多,可是在康熙眼皮子底下,他们也不好都占上。 有上一两样,就可以了。 舒舒点头。 这边的铺子,利润在后头。 夫妻两个不差钱了,就不大在这个上面费心。 九阿哥道:“明天开始休整三日,爷带你去附近转转?” 趁着现在蒙古王公来朝的少,他们行动还自有些。 等到蒙古王公来朝,抚蒙的公主与宗女们也会过来,到时候夫妻两个就不空了。 舒舒道:“明儿上午要去给太后请安,要晚些才有空,可以就近转转。” 夫妻两个前年冬天在这里住了大半月,对附近也熟悉些。 九阿哥想了想,道:“那就去月牙沟捞鱼……” 前年冬天的时候破冰捞过,是一种手指长的小鱼,没有小刺,鱼肉稚嫩,直接红烧干炸都好吃。 九阿哥一说,舒舒也馋了,道:“一会儿歇歇,就去捞吧,正好晚上吃。” 九阿哥自是没有意见。 夫妻两个一路坐车,说乏也乏,可是也想要多动弹动弹。 午饭用的简单,饭后简单歇了歇,夫妻两个就准备出门了。 月牙沟就在行宫西南八里外,坐马车一会儿就到了。 春林、小松、何玉柱、周松等人带了渔网、木桶什么的跟着。 因为这边在一处坡地外,人迹罕至,所以溪流里不仅有小鱼,还有其他东西。 一网下去,都要带上两、三只。 颜色青灰色,长着鳌爪,小的有拇指长,大的有食指长。 九阿哥见了嫌弃,道:“这是什么?怎么大个儿……” 舒舒眼睛发亮,捡起来一只带了兴奋道:“这是?蛄,这个好,抓这个……” 十来个人一起动手,就是东西也不多,一个时辰的功夫,只抓了小半桶。 舒舒口水都要分泌下来了。 九阿哥见状,想起了之前从吃的虾爬子,也有些像??蛄,道:“这……也是虾?” 舒舒点头道:“晚上就吃这个,爷可以敬上。” 正好今日得了赏赐,孝敬一回也没有那么突兀。 有太后在,自然不能只孝敬到御前。 到了晚膳的时候,九阿哥就亲自进了一趟行宫送菜,先往御前,再往太后处。 等到跑完腿,他才回来。 至于平辈的兄弟,就没有了。 用这?蛄做的?蛄豆腐,总共就做了三碗,剩下一盘?蛄做了香辣?蛄。 不过小鱼捞的多,足有两桶,就往挨着的几家膳房都送了些。 晚膳舒舒跟九阿哥都吃撑了。 九阿哥吃的?蛄豆腐泡饭,舒舒则是干掉了一盘香辣?蛄。 这一口吃上,谁能放得下? 舒舒吃完一盘,依旧是意犹未尽。 九阿哥见她爱吃,已经打算每天打发人去月牙沟了。 趁着没人发现,多吃几顿。 等到找的人多了,想吃就不容易了…… * 行宫,御前。 康熙拿着调羹,也在吃?蛄豆腐。 跟九阿哥那没见识的不同,康熙早年东巡过的时候吃过这道菜,是在吉林乌拉吃的,没想到热河也有这道菜。 早先去木兰围场,行径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吃过这道菜。 他望向梁九功。 “九爷敬的,说是带了福晋亲自抓的……”梁九功忙解说道。 康熙想着九阿哥一路坐车,中间还请了两回太医,自己还亲自问了一回,结果今天到了地方,就开始欢实了,也是无语。 “嘴巴越来越馋,脸皮越来越厚……” 康熙点评道。 今儿夸他一句,就开始要东西了。 不过九阿哥也是给康熙提了个醒,对这些年长的儿子们,往后有功就早赏了,省得攒下来到时候高封也不好,不高封也不好,不好委屈了儿子们,也不好让他们生了怨愤。 梁九功没有接话,只眼巴巴地看着看着那碗?蛄豆腐。 闻着都鲜。 康熙见了,笑骂道:“什么好吃的没赏过你,出息!” 梁九功忙道:“奴才就是好奇,这怎么就叫豆腐呢?” 康熙叫人给他盛了一碗,道:“尝尝,你就晓得了……” 梁九功谢了恩,双手接了,尝了一口,立时鲜得说不出话来。 这口感说是像豆腐,更像是嫩嫩的鸡蛋羹。 等到膳桌撤下去,康熙也不客气,吩咐梁九功道:“去九阿哥处问问,这?蛄是从哪里抓的,再让人将菜谱抄一份送过来……” 康熙对口腹之欲只是平平,不过觉得这道菜鲜美,会更适合女眷。 太后那边不用惦记,九阿哥、九福晋孝顺,除了敬上,不会落下那边。 这次跟着来的宫妃,德妃有资历,和嫔、敏嫔跟王贵人都有宠爱…… * 梁九功亲自出面,九阿哥自然痛痛快快地说了月牙沟的位置,还让小棠抄了一份?蛄豆腐的做法。 等到梁九功离开,九阿哥将白果、腊月打发出去,就跟舒舒道:“啧啧,没想到汗阿玛还有今天……” 舒舒也觉得意外。 要知道,康熙素来不重视口腹之欲,从没有在膳食上表现过偏好。 那这样的变化,原因就叫人值得琢磨。 九阿哥心情很是复杂,道:“这也是特例了,早年额娘跟几位妃母再受宠,也没有这样体贴到饮食起居上……” 舒舒摇头道:“不一样,几位妃母有子。” 所以康熙再宠爱,想的制衡之类的,不会太扎眼,怕引起前朝猜测,影响太子的地位。 年轻又无子的宠妃,反而没有那么多顾忌。 九阿哥也就是代生母有些不平,道:“幸好咱们娘娘资历深,封妃在前头,像敏嫔母跟良嫔母她们,如今位次反而往后去了,心里能舒坦才怪。” 这说的是宫妃排位。 和嫔遇喜后,就给了妃位供应,位次也挪到嫔位之首了。 后头和嫔生女夭折,不过依旧是妃位供应。 等到下次后宫晋封,肯定有这一位。 舒舒道:“宫里的位份高低,除了子嗣,本就是圣眷为先,资历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夫妻两个说了两句,也就放下此事。 只是明天不用惦记香辣?蛄了…… * 九阿哥出入行宫时,天光大亮的,行动也在旁边眼皮子下。 所以不管是行宫里的太子与皇子们,还是行宫外的宗亲大臣们,差不多也都得了消息,晓得九阿哥今日“敬上”。 太子这里,看着满桌子的膳桌没处下筷子。 他嘴巴里起了水泡,正不思饮食,这行宫膳房送上的例菜又都是浓油赤酱的,只夹了一筷子香煎小鱼,就直接吃了茶泡饭。 听说这是九阿哥叫人送的鱼,太子有些恍然。 之前没有留心,现在才发现九阿哥往宫里的孝敬,只有御前跟太后处,在宫里的时候还有宜妃处,就没有毓庆宫。 可不管是宗室王公,还是地方大员往宫里的贡品,却是有毓庆宫一份的。 九阿哥怎么就成了例外? 随即,太子想到了九阿哥夫妇是爱送东西的,早先在海淀西花园的时候也常往讨源书屋送东西。 好像其他皇子有的,他们就有;其他皇子没有的,他们就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 九阿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 行宫外,配房,大阿哥处。 大阿哥正在喝酒,已经是晚膳的第二壶。 大福晋跟他夫妻对坐,见状忙夹了一口干炸小鱼过去,道:“爷吃几口菜,这鱼是九叔叫人送来的。” 大阿哥点头,夹了吃了,看了大福晋一眼,道:“皇祖母不耐烦应酬人,不必常过去,省得扰得皇祖母不安生……” 他这个皇长子不往前碍眼,大福晋也没有必要非要去赚这个皇家长嫂的牌面。 他之前出京的时候也曾迟疑过,要不要带大福晋出门,到底还是不忍心。 否则的话,将大福晋留在王府,照顾几位格格,也是名正言顺。 大福晋垂下眼,道:“我是嫂子,要是不出面,九弟妹跟十三弟妹怕是有不方便的地方……” 大阿哥道:“过阵子几位公主还朝,皇祖母处不缺人说话,九弟妹也不怎么爱张罗,十三弟妹那里,嫔母也不会让常过去请安的……” 大福晋点点头,道:“嗯,听爷的……” * 躺了两天,活过来了,但是鼻子还不是自己的,嗓子也不是自己的,一吞咽,耳膜一扇一扇的,大家也多保重。 第一千六百六十章 行动 到了次日,舒舒跟着大福晋、十三福晋去给太后请安。 果然如大阿哥所料,太后直接跟大福晋道:“不用想着定省,好好歇阵子,等过些日子公主、格格们来朝,到时候还要你们整日陪着。” 大福晋本就不大善言,听了只有起身应的。 太后又望向舒舒道:“趁着孩子不在跟前,多跟九阿哥出去玩吧,也松散松散,不用惦记我,坐车乏得很,我正好歇几日。” 舒舒道:“那孙媳妇就不扰您了,有好吃的叫我们爷送进来。” 太后笑眯眯点头道:“好,好,我盼着……” 对十三福晋,老太太也极和蔼,道:“难得出门在外,别老闷着,让十三阿哥带你玩去……” 十三福晋也腼腆点头。 老太太掐算着日子,跟舒舒道:“过阵子小九也快从家里出来了,到时候雨停了,路上也好走了……” 舒舒听着,心里一颤。 温宪公主这个时候出来,不会是跟薨逝的日子撞上吧? 该提醒的话,她都已经说了,现下只能等着了。 她就斟酌着说道:“要是这时候准备出发,月底差不多就到了。” 太后点头道:“正好,纯禧跟荣宪那个时候也该到了。” 至于三公主,因为喀喇沁部距离近,会提前过来。 圣驾第一年移驻热河行宫,还奉了太后避暑,抚蒙的几位公主得了消息,都上了折子求来朝。 康熙也给了恩典,剩下就是因距离远近,来朝的时间也各不相同。 只有四公主,有了身孕,公主府在西边,距离又远,这次不能成行。 妯娌三个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就告辞出来。 十三福晋往敏嫔那边请安去了,舒舒跟大福晋则结伴出来。 到了皇子院落,大福晋就拉着舒舒的手,道:“沾了九叔的光,便宜了我们府白得了两个铺子,我们爷说了,回头要好好谢谢九爷。” 舒舒笑道:“那是皇上找理由贴补儿子呢,我们爷就是个幌子,您说这个,就太客气了。” 大福晋摇头道:“反正我们爷心里有数,念着九叔的好,我心里也感激。” 大阿哥直接将这边的两个铺子交给了大福晋筹备,一个就开收购皮草的铺子,一个则是开药铺,收购些好药材。 这是准备给几位格格做陪嫁的,都让大福晋这个继母插手,也是信重她的人品。 如此一来,不管是郡王府的僚属,还是外头亲朋,看大福晋也会多几分尊重。 大福晋也晓得大阿哥是长兄做派,不乐意占弟弟便宜的,昨日酒桌上也念叨了几回。 她就想着,到时候收购的皮草跟药材,也挪一份给九贝勒府。 只是眼下只是计划,她就没有多说,跟舒舒谢后就别过。 舒舒院子里,九阿哥正等着她。 今天虽不能去捞鱼摸虾,不过夫妻两个也有其他安排。 行宫西北角,是一条大河,在河边上,这几日正飞来一群野鸟。 夫妻两个打算过去看鸟,打算顺带着捡野鸭蛋,采些浆果。 等到马车预备好,正好赶上十三阿哥跟十三福晋从行宫里出来。 十三阿哥年岁在这里,就是看着沉稳了,实际上在熟人跟前还是多了几分活泼。 他跟舒舒这个嫂子也熟,少了拘谨,就拉着十三福晋上前,道:“九哥、九嫂,你们这是出去玩儿,带我们一个呗……” 眼见着小松、小棠都拎着水桶,明显是奔着食材去的。 昨天的小鱼,十三阿哥夫妇那边也送了半桶过去。 小河鱼炸的酥香,很是下饭。 十三福晋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这样打扰不好,可是既是十三阿哥开口,也没有说什么。 九阿哥摆手道:“那就跟上,不往远走,中午前就回来……” “嗯,嗯……” 十三阿哥欢喜点头。 眼见着都预备好了,九阿哥就没有叫再加车,自己跟十三阿哥骑了马,将马车让给十三福晋。 十三福晋上了马车,就跟舒舒赔不是,道:“扰了九嫂了。” 舒舒摇头道:“不算什么,前些年我们爷是孩子王,常跟弟弟们一起玩儿的,这两年都当差了,凑到一起的时候才少了……” 马车走了两刻钟,就到了河边。 等到舒舒跟十三福晋下了马车,十三阿哥跟九阿哥已经下马,在河边站了。 河里游移的野鸟,看着有些眼熟。 “这怎么看着像鸳鸯?” 十三阿哥诧异道:“怎么多鸳鸯?” 畅春园里就养着不少水禽,其中就有鸳鸯。 这东西一对一对的,一只麻色,一只羽毛艳丽些,比其他水禽好辨认。 九阿哥见了皱眉,道:“哎,还真是鸳鸯,不是野鸭子,那还能捡到野鸭蛋么?” 十三阿哥:“……” 舒舒跟十三福晋也上前,看到了河里游弋的鸳鸯群。 九阿哥过来跟舒舒道:“这么多鸟,这河里鱼虾应该不少,就是不知道好捞不好捞……” 舒舒道:“先试试……” 不过舒舒不让九阿哥试。 这和昨天的林间山涧还不同,那个清澈见底,不过一尺半深,眼下这个是河,不知深浅,还是要远离。 由会水的侍卫在河边下渔网。 舒舒带着十三福晋一人提了一个小竹篮,去采浆果。 在山下的河道边,有几棵山葡萄树,还有一片龙葵。 舒舒带着十三福晋两样都摘了些。 山葡萄微酸有籽儿,龙葵却是甜甜的。 舒舒吃的心满意足,十三福晋也吃的舌头发黑,妯娌两个都多了几分轻快。 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则是找到两棵山核桃树,如今上面已经有了青色的核桃。 虽说离成熟的时候还早些,可是青核桃也是能吃的。 九阿哥还罢了,十三阿哥则是带了两个侍卫,爬上了核桃树,去摘青核桃。 一上午的功夫,就在河边消磨。 等到正午时分,大家饥肠辘辘,准备回程的时候,已经收获满满。 除了捞到的鱼虾河蚌,小松捡到了一桶野鸭蛋,小棠则是采了不少嫩蕨菜。 只是这河边没有路,大家的鞋子也都糟蹋得差不多了,身上的衣服也刮了不少。 舒舒还看见了蘑菇,不过为了安全,没有去采。 这个还是交给专业人士。 中午这顿来不及细作,只能对付了,舒舒就要请十三阿哥夫妇晚上过来用膳,到时候正好可以开一桌山野菜。 大家都狼狈不堪,约好了晚饭见,就各自散了。 膳房里正好有鱼汤,舒舒跟九阿哥梳洗了,就吃了鱼汤面。 吃完饭后,夫妻两个就补觉。 虽说是午后时分,一天最热的时候,可是因这边凉爽,还开了北窗,穿堂风一吹,丝毫也不觉得暑热。 夫妻两个就睡了个舒坦。 行宫里,康熙传了和嫔伴驾,也上了?蛄豆腐。 这是上午叫侍卫去月牙沟捞的?蛄。 这菜看着粉粉的,口感还细滑,果然得了和嫔的喜欢,多吃了半碗饭。 随即,康熙就察觉了和嫔的异样。 和嫔双眼含泪,情难自己的模样。 “怎么了?” 康熙不解道。 好吃的东西,再是欢喜,也不至于吃哭了吧? 和嫔察觉出自己失态,忙低头拭泪道:“没想到能吃到这个,臣妾想家了……” 和嫔不是京旗出身,是驻防八旗出身,老家在宁古塔。 原来宁古塔也有?蛄,也是?蛄豆腐的吃法。 康熙没想到是这样原因,多了几分怜惜,想着宁古塔到热河的距离,两千五百多里。 要是发文过去,让和嫔父母来朝,时间也够用。 至于和嫔父母奔波千里累不累之类的,他则不用想那些。 对臣子来说,允许来朝见帝王本就是恩典。 和嫔之父阖家在宁古塔驻防,三品官身,能得这个旨意,也是恩典。 等到下午,和嫔离开,康熙也想起了随扈的儿子们,叫了人来问。 “太子爷带了董鄂格格转行宫,还叫人在膳房点了一桌燕翅席;北山有野猪下山,直郡王带了侍卫上山,打了两只豹子、一窝野猪;四贝勒跟着户部与理藩院的人,带人平整蒙古王公的驻地;九贝勒跟十三爷带了两位福晋去河边渔猎,几位小阿哥在上课……” 第一千六百六十一章 没想到 舒舒的悠闲日子,没过几日,喀喇沁部的王公就到了。 三公主作为第一个来朝的公主,即便不是最受宠的公主,也得到了太后跟康熙的优待。 因十阿哥的缘故,舒舒跟九阿哥对这位公主也带了几分亲近。 三公主却是神色淡淡的,并没有对舒舒夫妇另眼相待的意思。 舒舒见状,也就少了几分热络。 人都在成长与变化。 三十七年时相处的那个多愁善感的公主,如今不说成了木头人,变化也颇多。 若说当年对九阿哥夫妇的热情是爱屋及乌,那眼下这份热情没有了,怕是十阿哥过来当面,也少几分动容。 舒舒跟这位大姑姐本就不熟,对于这些变化也没有太大感觉。 九阿哥则是不高兴,对舒舒抱怨道:“真是的,谁对不起她不成?老十还念着她,怕是她都想不起老十了。” 十阿哥本就不是多热络的人,可是对三公主这个姐姐还是不同。 敦郡王府每年送出的节礼,也有三公主那边一份。 舒舒道:“兄弟姐妹离的远了,三五年见不着一面,关系淡了也寻常……” 就比如四公主与五阿哥、九阿哥处,实际上也是远了一分的。 九阿哥默默,只对舒舒道:“不爱跟咱们亲近,咱们也远着些,还省心呢。” 从这开始,就陆续有蒙古王公来朝,随行的宗女也相继到达。 不管是九阿哥,还是舒舒,都不得闲。 九阿哥这里,跟四阿哥一起,临时被指到理藩院,带着理藩院的人一起安置来朝的蒙古王公。 舒舒这里,则是跟大福晋与十三福晋一起去太后处凑数,陪着接见来朝的宗女与诰命。 时间过的飞快。 转眼就到了月底。 舒舒已经从太后处得了消息,晓得九格格已经从京城出发。 她心里有些不安。 眼下已经入伏,关外就算早晚凉爽,中午也闷热。 舒舒也心浮气躁,生出担心来。 她本就苦夏,吃不好、睡不好的,眼见着下巴都尖了。 这吃不好、睡不好,身上也虚虚的,精神也怏怏的。 九阿哥察觉出不对劲,以为她是想孩子们了,道:“实在想孩子的话,爷找个由子,咱们先回京?” 至于接孩子们过来,那不安全。 孩子们没有种痘,在京城都不怎么出门,怎么能跑这么远? 舒舒摇头道:“有阿牟跟额涅在,福松也回来了,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不好说出对九格格的担心,就道:“眼下中伏了,许是不小心中了暑气儿,身上才不舒坦,净净肠胃就好了。” 许是前几日胡乱吃的缘故,肠胃确实有些不舒坦。 确实容易恶心,每天都要吃些果子水压压。 九阿哥在旁,望向舒舒的肚子,道:“平安脉请了脉?太医怎么说?” 舒舒:“……” 路上没有请过平安脉,到热河后跟在京城不一样,跟着随扈的太医都是有数的。 舒舒也没有穿过太医。 九阿哥一下子跳起来,忙吩咐门外的白果道:“快让何玉柱找太医过来……” 白果吓了一跳,不敢耽搁,忙去传话。 舒舒顺着九阿哥的目光,也望向自己的肚子。 “这……这……” 她确实想着丰生兄弟几个大了,自己的身体调理的差不多,可以试着备孕。 她心里算了一下小日子的时间,是过了三、五天了。 “爷……” 舒舒的心情格外复杂,不知是欢喜多些,还是担心多些。 她陷入了纠结中。 想做贤良的皇子嫡福晋了! 想要安排人生子。 想无痛当娘! 上次生产的情景早就封印了。 九阿哥见她脸色都白了,忙握着她的手,道:“别怕,许是虚惊一场……” 舒舒看着九阿哥,心里难受了,胃里就是一阵翻滚。 她忙握了嘴巴。 正好白果传完话回来,见状忙端了痰盂上前。 舒舒呕了两口,吐了半口酸水出来。 少一时,何玉柱带了太医过来了,正是九阿哥夫妇的熟人姜太医。 之前剃掉的胡须已经重新留起来,看着稳重许多。 九阿哥忙让了地方,道:“快给福晋瞧瞧,福晋不思饮食,夜不寐,小日子也迟了几日……” 姜太医听了,心里松了口气,仔细看了舒舒几眼,而后又请脉。 许是日子短的缘故,滑脉有了症状,却不是很明显。 姜太医换了手摸,而后道:“确实是滑脉,只是若隐若现,福晋可以先静养几日,饮食清淡,早睡早起,等过了一旬臣再来请脉。” 九阿哥看着舒舒,不知是惊是喜了,面上也是变幻莫测。 舒舒吐了一口气,面上带了笑,看着九阿哥道:“八成是好消息了。” 对舒舒来说,这是好事。 贝勒府人口少,在世人眼中,两个儿子也是单薄。 如今还没有正式备孕,就有了动静,只能想好的。 九阿哥听了,点头道:“好,好,那估计下月初就能确定了。” 当着舒舒的面,他没有说什么,却是亲自送了姜太医出去,直接问道:“福晋上回生产时多胎,伤了身体,眼下怀孕,是不是间隔的太短了?” 姜太医忙道:“福晋底子好,产后调理的时间也长,眼下妊娠,产期也在明年三月,跟上回生产隔了整三年,无碍了……” 九阿哥听了,依旧不安。 他想起了已故大福晋跟三福晋,都是接二连三的生产。 福晋早年还跟他提过,说是生产后的妇人更容易怀孕。 只能说这夫妻两个想到一块去了。 九阿哥也担心起产育伤身之事。 可他也不想说不吉利的话,只看着姜太医道:“等下月初脉案定了,我就跟汗阿玛请旨,还让你过来值府,福晋的身体,就交给你负责了。” 姜太医躬身道:“臣遵九爷吩咐。” 九阿哥点头,这才叫何玉柱预备了双倍的茶封,送走了姜太医。 皇子的院子,都挨着。 舒舒这里前头是大阿哥跟四阿哥的院子,并排的是十三阿哥的院子。 这边着急忙慌的请了太医,那几家不多时也得了消息。 四阿哥忙着差事,不在家,大阿哥与十三阿哥却是在的。 两人没想到舒舒身上,只当是九阿哥有不舒坦。 兄弟两个,不约而同地过来了。 九阿哥正在前院,还没有去后院。 听到两人过来,九阿哥就迎了过来。 大阿哥与十三阿哥打量他两眼,见他精神有些不足。 大阿哥道:“是不是这几天在外头晒多了?这中伏天气也难熬,好好歇几日。” 九阿哥也没有心思当差去了,点头道:“嗯,嗯,确实顶不住了,要好好养几日。” 十三阿哥道:“那您就别强撑着,还有大哥、四哥跟弟弟我呢……”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点头,想起一件事,道:“若是喀尔喀的使臣到了,你记得告诉我一声,四姐有身孕,我给娘娘报喜了,娘娘打发人送了些东西过来。” 十三阿哥仔细应了。 眼见着九阿哥也没有精神说话,兄弟两个嘱咐几句就走了。 九阿哥用冷水洗了脸,精神了几分,回后院去了。 舒舒漱了口,不敢喝果子水了,怕空胃恶心。 她正小口小口地喝蜂蜜水。 眼见着九阿哥回来,她看着九阿哥,多了几分探究,道:“怎么耽搁这么久?姜太医说什么了?” 九阿哥忙摇头,道:“是大哥跟十三来了,以为是爷中暑了,过来瞧瞧。” 舒舒抚额,道:“那是晓得是我请脉了?” 虽说十有八九是有身孕,可是舒舒也怕万一不是,不想这个时候惊动旁人。 九阿哥道:“爷没说,就任由他们误会了,正好好好歇几日。” 他本也不耐烦去应酬人,如今也不在内务府了,对于这些蒙古王公台吉的兴趣也少了几分。 舒舒道:“旁人还罢,怕是瞒不过御前去……皇上晓得爷传太医,会查看爷的脉案的……” 九阿哥听了,有些恍然,想起了三年前自己往御前报喜之事。 真快,一转眼,都三年了。 九阿哥道:“今儿爷不想动了,先缓缓,要是御前来人,爷再过去报喜……” 各府的皇孙这么多,不稀罕了。 上回他们家的皇孙惊动了圣驾,那是有缘故的,有父子之情在,更多的是绝处逢生的喜悦。 如今第二遭,对御前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二章 觉醒 正如舒舒预料,当天下午,晓得九阿哥传了太医,康熙就叫人取了脉案。 有的时候,不放心也会成为一种习惯。 在康熙眼中,九阿哥这个儿子就是需要操心的。 结果看到脉案,晓得不豫的是舒舒,还有了滑脉,他不由怔住。 实没有想到董鄂氏会再有动静。 本以为九贝勒府只有丰生兄弟三人。 眼下见了这个脉案,康熙心下一动,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太子跟八阿哥。 或许可以将这几年九阿哥调理身体的方子都归拢归拢,叫太医好好看看。 他是晓得董鄂氏博览群书,就爱弄些养生方子的。 九贝勒府里传出来的茶方、药膳方子,康熙也亲身体会过。 梁九功在旁,瞧着康熙的神情,有些摸不着底儿。 这是欢喜呢,还是不欢喜呢,怎么神情这样复杂? 康熙的神色先是心动,随后想到什么,带了犹豫,最后竟是生出几分厌恶来。 原来他想到了太子给嫔妃送东西,也想到了八阿哥对安郡王兄弟的亲近…… 等到第二天,九阿哥亲自到御前来“报喜”的时候,康熙也少了几分欢喜模样,只对九阿哥挑剔道:“是你福晋有身孕,你请什么假?总共才勤快两天,就又想着偷懒……” 九阿哥理直气壮道:“儿子这是防患于未然,这身体乏旁人不晓得自己晓得,并不强撑,儿子也是当阿玛的人,当然得好好爱惜身体,做妻儿的靠山,也省得汗阿玛跟娘娘惦记。” 康熙横了他一眼,道:“训斥你还来不及,惦记你什么?” 九阿哥道:“您就别嘴硬了,这天下最疼儿子的阿玛,就是汗阿玛,就是有时候忒偏心,爱偏着大的,还爱偏着小的,儿子这样中不溜的,就老吃亏……” 康熙笑骂道:“不是感激朕赏铺子的时候了,还要跟小弟弟争宠不成?” 九阿哥道:“还是要争争的,谁叫儿子排在前头呢,这父子情分,也讲究个先来后到……”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丰生兄妹三个,道:“往后有了小的,在儿子眼中,也比不过丰生跟尼固珠他们,我们爷们的情分长……” 康熙听了,想到了大阿哥与太子,也想到了夭折的头生子跟头生女。 他看着九阿哥,见他脸上没肉,身形看着也消瘦,道:“既是想歇就好好歇几日,等过几日蒙古王公都来了,可不许再偷懒,人前总要有个样子。” 九阿哥欢喜道:“那是自然,儿子就是休养生息,到时候就活蹦乱跳了!” 等九阿哥下去,康熙叹了口气,跟梁九功道:“都二十了,就是看着像大人罢了,行事还随心……” 到了户部也小半年了,除了轮上的督造新仓的差事,其他的事情也不插手,日子过的悠闲自在。 在最忙的衙门里,成了最闲的人。 皇子有不爱权的?! 康熙想相信,又忍不住生疑。 梁九功将话在肚子里滚了滚,道:“奴才瞧着,九爷的喜好始终如一,就是爱开源,跟开源不牵扯的,就没兴致了。” 康熙轻哼一声,道:“这是拿人手短,就说好听话,直接说他贪财就是了。” 梁九功忙道:“奴才不敢,奴才寻思,九爷这是招财,许是天上财神爷托生的,才有敛财的本事……” 康熙想到了九阿哥跟蒙古王公打的几次交道,若有所思。 上回东巡,九阿哥咋咋呼呼,恨不得跟蒙古王公台吉称兄道弟,那是有所图;如今没有所图了,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了。 年轻人,怎么能这样没有上进心?! 过了这几日,等九阿哥养养精神,还要提提官烧锅之事。 得让他再琢磨琢磨类似的事儿。 蒙古富裕。 就算不将烧酒卖遍蒙古,作为朝廷赏赐,也是一举两得…… 既在御前报备过了,九阿哥就开始“休养”。 四阿哥这里,也亲自过去探看了一回,见没有大碍才放心,不过心里隐隐有些愧疚,误会是自己前阵子老来找九阿哥在外累到他了,告诫自己以后少使唤九阿哥。 有九阿哥陪着,舒舒也没有那么无聊了,夫妻两个就安心养胎。 被怀孕打岔,舒舒也想不起九格格的事了,不知不觉就到了月底…… * 离热河行宫一百八十里,喀喇和屯行宫。 九格格躺在炕上,喝了一碗黑黢黢的汤药,恶心的苦味引起一阵阵恶心,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九额驸见了,忙端着茶水给她漱口。 “公主……” 九额驸带了担心,道:“往行宫去信,请太医过来吧?” 九格格本眯着眼睛,听了这话,睁开眼睛,道:“不用,就是中暑罢了,预备的药物齐全,也有大夫跟着,折腾太医过来做什么?到时候还要扰得皇祖母挂心……” 这一路上,九格格夫妇行进的速度不快,可到底是在伏天中。 九格格体虚,走到一半就中暑了。 如今在行宫滞留了三日。 幸好带的药物充足,有成药还有各种药材,下方子极时,才没有出大事儿。 九额驸道:“那路上耽搁了,是不是也要上折子说一声?” 他担心九格格着急赶路,养不好身体。 九格格沉默。 她的性子,最是不爱给旁人添麻烦,也最是孝顺太后,早先生怕因自己的缘故,让太后操心。 要是放在之前,只剩下一百八十里的路程,快走就两日,她会叫人赶路。 可是她想起了舒舒再三叮嘱的话。 什么也比不过她的身体,就算抵达热河的日子迟几日,也比拖着病体赶路为好。 或许人生病了就小性,九格格眼下心烦意乱,也没有了平日的温柔与耐心,抬起头,看着丈夫道:“这半年来夫人告病,我这做儿媳妇的也跟着熬着,实在熬不住了……” 若不是这个缘故,太后也不会专门叫她出京避暑,就是想要让她避开“侍疾”。 朝廷推崇孝道,皇家公主也不能例外。 早先九格格觉得都是小事儿,不用计较,跟那些抚蒙的公主相比,她能够留京,已经是大福气。 这世上哪里有处处圆满的事呢? 她代表的是皇家体面,自然要贤良淑德,做个旁人挑不出毛病的公主。 可是眼下,想着那些疼爱她的人,她不想再受这委屈了。 为了一个贤惠的名声,损耗自己的身体,让亲人惦记,值得么? “夫人想要儿媳妇侍疾,我怕是不能再陪着,额驸给夫人挑庶媳吧……” 九格格的声音冰冷,看着丈夫,眼神也失了温度,道:“额驸搬回公府吧……” 九额驸本坐着,听着这话,“腾”的起身,带了急色,道:“公主……” 九格格神色很是平静,看着九额驸,道:“是啊,我是公主,不是公府的大奶奶,是我不好,混淆了身份,让大家都不自在,往后还是各守本分吧……” 公主开府,额驸本就不同住的。 九格格的温宪公主府算是例外了。 因为公主府是用佟家的老宅修改的,小夫妻之前感情也好,九额驸就搬到了公主府。 公夫人之所以闹腾,并不是想要九格格在公主府给丈夫纳妾,而是想要在公府给九额驸安排人。 九格格冷笑,自己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不成么? 公夫人想要孙子,就让他们去张罗。 难道还要自己出面给他们张罗? 和硕额驸,等同于镇国公品级,这样的前程,面子有了,又想要里子? 真当自己这个公主是面团? 九格格看着九额驸,有些心灰。 男人算什么? 跟自己的身体相比,男人似乎也没有什么重要的。 她敏感多思不假,可感情也淡,心中对于男女之情也并不看得浓烈。 之前对公夫人的容忍,更多的是在乎人言跟体面,只有几分是看在夫妻之情上。 九额驸带了恳求道:“是我不好,没有拦住额涅,已经跟额捏说了,不许她再提子嗣之事,真没有下一回了,公主您别连我都迁怒上……” 他没有装糊涂,直接揭开了事情关键。 他比公主还小两岁,今年才十八岁,对于子嗣真没有什么执念。 对于公夫人装病,他早就私下里劝过,可是没有劝住。 外加上去年跟今年他老往盛京去,也让公夫人钻了空子。 九格格看着他道:“京城的额驸,娶侧室纳妾的大有人在,额驸想要齐人之福,我并不拦着……” 只要不续弦,就永远都享受额驸待遇。 续弦后,就要革了额驸身份。 九额驸额头的汗都出来了,恨不得赌咒发誓,道:“从娶了公主那一日起,我就没想过有二妻,但凡有那个心思,只叫我短折而死,血脉断绝!” 九格格没有拦着他这话,听了也动容,红着眼圈,丧丧道:“本想要顾念着额驸的情分,跟夫人多亲近几分,如今身心俱疲,不管额驸是不是做孝子,我初心已改……” 九额驸握着她的手,道:“是我不好,让公主受委屈了,让额涅?嗦到公主跟前,往后再出远门的差事,让二弟去,我陪着公主,咱们也算分家出来,往后跟公府逢年过节走动一二就是了,平日里不必亲近……” 第一千六百六十三章 捡漏(求保底月票) 九格格看着丈夫,没有再说什么。 这回得了教训,是她的贪心,也是额驸的贪心。 只是彼此试探着,没有到最后一步罢了。 怪不得说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她轻轻颔首,垂下眼皮,心里却空落落的。 果然,这世界上相敬如宾的夫妻多,恩爱夫妻少。 像九哥、九嫂那样的夫妻,百中无一。 她不再强求了…… * 热河行宫。 来朝的蒙古王公越来越多了。 九阿哥已经歇过来,开始跟着招待蒙古王公了。 舒舒这里,则是跟着大福晋与十三福晋,一起迎接巴林太妃、荣宪公主与巴林王妃。 巴林太妃不是旁人,就是十阿哥的亲姨母大钮祜禄氏。 早年康熙初年,巴林太妃曾跟上三旗其他几家勋贵之女入宫待年,曾是皇后的候选人之一。 后头元后选了几位格格中出身最低的赫舍里氏,几位高门贵女并没有同期入宫,而是出宫择嫁。 巴林太妃是遏必隆嫡长女,是颍毅亲王的外孙女,身份高贵,即便失了元后之位,也没有以庶妃身份入宫,而是被太皇太后就将巴林太妃指给了外孙子巴林世子。 这回太后来热河避暑,巴林太妃也亲自带了儿子、媳妇过来请安。 既是元后的候选人,巴林太妃的年岁比康熙还要长两岁,已经是知天命之年,看着却是如四十来许人似的。 太后见了她,拉着不放手,红了眼圈道:“上回进京,还是三十年的时候,这都十来年没见了。” 巴林太妃也是哽咽道:“早该进京给娘娘请安……” 太后道:“现下也不晚,见着就好,见着就好。” 当年这些金钗之年的小姑娘入宫待年,太后实际上比她们大不了几岁。 如今大半辈子过去了,如何能不唏嘘呢? 太后念叨着:“那时候的几个小格格,如今只剩下你了……” 明珠家的格格,嫁人没几年就没了,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最后的胜利者,元后赫舍里氏,也崩了好几十年。 巴林太妃道:“都是太皇太后庇佑,才有了我的福气。” 要不然以她的心气,落选后位,嫁到京中,成为命妇,给赫舍里氏那个庶房之女弯腰,她怕是早就呕死了。 太后听了,拍了拍巴林太妃的手。 是福气么? 三十来岁就守寡,幸好养了三个儿子,长子袭了郡王,次子求娶了荣宪公主这位实际上的皇长女,三子也得了恩典留京,娶了钮祜禄公府的大格格。 巴林部跟朝廷的亲密,仅次于科尔沁部。 要是想开了,也是福气。 太后又望向巴林王妃。 巴林王妃也是宗女,是饶余亲王的孙女、已故贝子彰泰之女,封的是县主。 跟巴林太妃、荣宪公主相比,县主虽是王妃,却少了几分底气。 她没有儿子,连庶子也没有。 她不过是比荣宪公主年长几岁,看着像是差了一代人。 娘家那边,如今袭爵的是她的兄弟,只是国公府了,又远了一层。 不是每个抚蒙的宗女日子都顺心如意。 像巴林王妃这样的宗女,或许才是常态。 巴林部,十几年前还有一位宗女嫁了过去,是庄亲王府的大格格,结果已经香消玉损了。 对女子来说,远嫁难。 太后带了悲悯,对巴林王妃道:“你兄弟这回也随扈,姐弟可以好好聚聚。” 巴林王妃动容道:“都是皇上恩典,准了奴才来朝,骨肉才有团聚之日。” 至于荣宪公主,自家骨肉,这几年又是回京过两次,反倒没有那么多话说。 舒舒作为小辈,就是凑数的。 不过她再次请脉,确诊了滑脉,也给太后报了喜。 就算是过来陪客,也都早早地得了座位。 她穿着平底旗鞋,女眷们见了,也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巴林太妃跟巴林王妃与她初见,也不熟。 荣宪公主看在眼中,等在太后处散了,就专门过来探望舒舒。 这是大姑姐,舒舒都恭敬几分,亲自迎了出来。 荣宪公主拉了她的手,笑着说道:“九弟好福气,给九弟妹道喜了。” 舒舒腼腆一笑,道:“谢谢二姐,没想到这个时候上身。” 幸好这次是在热河行宫避暑,否则按照往年的例,圣驾一直在蒙古行进,那她就要在半路留下养胎了。 关于九阿哥的身体状况,荣宪公主早有耳闻。 不过对于董鄂家格格“宜子”的说法,她也有印象。 三福晋也好,舒舒也好,在皇子福晋中都是产育多的。 她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今年四岁了。 到时候,她也是打算“亲上加亲”的。 年岁合适的,就有诚郡王府的两位格格,七贝勒府的三格格、还有九贝勒府的大格格。 不过长女到底不一样,说不得会求了恩典留京。 荣宪公主想要结亲,也不是要结仇,不由望向舒舒的肚子。 如此舒舒这一胎是女儿,年岁倒是也合适。 她见过三阿哥的假聪明,也见过三福晋的糊涂,对于那边的侄女,有些不大放心。 这样想着,她对舒舒更亲近了,道:“出门在外,也没有旁的给你,正好带了些蜂蜜,你别嫌简薄……” 舒舒忙道:“巴林蜂蜜,是出了名的,早闻大名了……” 荣宪公主笑道:“这几年日子缓起来了,前些年老闹白灾,草原上的花花草草许多都冻死了,要不然前两次回京,就该带这个。” 舒舒道:“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上回巴林部的白灾,朝廷跟皇家都出了力。 那是大长公主的体面,也是荣宪公主的体面。 两人都是聪明人,说话彼此也能接得上。 舒舒这里,就主要说些诚郡王府小阿哥、小格格之事,再提两句三台吉的话。 至于荣嫔,反而不好说了。 倒是荣宪公主这里,并无什么避讳,道:“三阿哥他们的日子,随他们过去,都是三十来岁的人了,总不能一直糊涂着,倒是我们娘娘那里,这几年多受九弟照顾了……” 舒舒忙道:“我们爷就是个听差的,尤其是长辈们,哪里敢自专呢?” 所以即便有恩典,也是御前的恩典。 荣宪公主听出她的话中之意,道:“恩典是恩典,照顾是照顾,九弟是实诚人,又素来重情分,换了其他人,不说踩低捧高,也要避之不及了。” 舒舒笑着听着。 只能说康熙的身上,比寻常帝王多了几分情分味儿。 念旧。 所以对于这些生育子嗣多的妃嫔,就算是恩宠不再,也会顾全体面。 要不是御前默认,荣嫔的供应也不会一直都是妃位。 就是御前,康熙每次赏赐,钟粹宫的赏赐,也依旧是跟惠妃、宜妃等同例。 这就是一种默认。 内务府的包衣看在眼中,就晓得怎么对那位封宫的主子了。 荣宪公主没有久坐,今晚还有接风宴,还要回去准备。 舒舒亲自送出去。 前后脚的功夫,九阿哥回来了。 听说荣宪公主过来了,他若有所思道:“这人的境遇真是没法说……” 舒舒听着这话,道:“巴林郡王瞧着不好?” 这次巴林部来朝的众人中,自然少不了巴林郡王这位巴林之主。 巴林部跟其他蒙古部落不一样,虽也分了左右旗,可是只有一位巴林郡王,剩下一位是贝子爵位传承。 第一代巴林郡王,就是巴林太妃的公公,已故大长公主的丈夫。 第二代巴林郡王是巴林太妃的丈夫。 眼下在位的是第三代巴林郡王,是巴林太妃的长子,荣宪公主的大伯哥。 九阿哥点头道:“都瘦成人干了,这回来朝,也是来求医的,不过瞧着不像长寿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面上带了几分心虚。 舒舒见了不解。 巴林部跟自家还有什么干系不成? 九阿哥自己忍不住说出来,道:“爷跟公主府长史打听了一嘴,好像这位郡王前些年身体还康健,没有糟蹋成这个样子,从三十八年开始,每年都叫入京轮班的王公台吉买‘衍子丸’,而后还添了十来个妾婢,就为了求子,结果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人都熬废了……” 舒舒目瞪口呆,实没有想到因果在这里。 怪不得巴林太妃也好,巴林王妃也好,对自己这个皇子福晋都淡淡的,丝毫没有亲近的意思。 这怕是迁怒了…… 九阿哥带了几分无奈道:“今早迎巴林郡王,结果王府管事就找到爷了,就是跟爷打听这药,瞧着那意思,这郡王还不死心,不放心旁人从京城捎药了,才叫人私下里跟爷说了……” 说着,他从袖子里抬出一个礼单,递给舒舒,道:“瞧瞧,太厚了,爷收着烫手,少不得一会儿还要去跟汗阿玛报备一声……” 舒舒接过来看了,上面是古董字画八件、金器八件,名义上九阿哥二十岁生日的寿礼。 要知道九阿哥的生日是八月底,距离眼下还有将近两个月。 这礼单预备的突兀。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这郡王到底怎么想的?” 九阿哥道:“谁晓得呢,看不开吧,除非他生出嫡子来,否则就算挣命求个庶子,也保不住爵位……” 巴林太妃还在呢,有资格跟朝廷请封嗣王。 庶出的孙子能与嫡次子相比? 更不要说嫡次子是公主额驸,皇上又素来看重荣宪公主这个女儿,只要不是傻子,都晓得这巴林部的爵位已定,额驸要捡漏了…… * 大大们,求保底月票 第一千六百九十九章 埋在心里 “宝珠……” 安郡王福晋带出为难来,道:“就算是想要收养小格格,也不好从王府的旁支里找人,没有这样的规矩。” 八福晋追问道:“那这收养……是什么样的规矩?” “这分了远近亲疏的,你想要收养女,只能从叔伯人家里找,若是不方便,那就再远些,就是堂叔伯里,没有随意选人的道理……”安郡王福晋道。 八福晋听了,带了疑惑。 “可是世祖皇帝的三个养女,只有一个是侄女,一个是堂侄女,剩下一个更远了……” 这说的端敏长公主,是和硕庄亲王舒尔哈齐的曾孙女,跟皇家关系隔了好几重。 安郡王福晋摇头。 “不一样,端敏长公主是太后的外甥女,外家是科尔沁,还有这一重关系在。” 那选的不单单是皇家养女,也是中宫养女。 八福晋咬着嘴唇。 叔伯之中,哪里有丧母的孤女? 各家都有嫡福晋在,就算生母没了,那还有正经的嫡母,轮不到她收养。 八福晋的渴盼没有落处,难受的不行,道:“舅母……” 安郡王福晋道:“正经八百的收养宗女,牵扯太多,若是想要养个小姑娘解闷,从旗属人家里找人呢……”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或是郭络罗家那边,有年岁合适的小格格,那是你嫡亲侄女,也可以亲近亲近……” 八福晋没有同母兄弟,却有两个庶兄在,也都娶亲生子了。 如此,不牵扯收养,就是带进来贝勒府一个人寄养罢了。 偌大的贝勒府,别说一个小姑娘,就是十个八个也养得起。 八福晋却意兴阑珊,道:“那养出来是什么?是奴才还是主子?” 尤其是府里还有个男主人,妻妾成群,生不出孩子。 她要是养了门下的女孩子,或是养了郭络罗家的侄女,瓜田李下的,说不得旁人以为是给八阿哥预备的新格格。 那可太恶心人了。 安郡王福晋迟疑了一下,说了心中所想。 “真要想要孩子,‘借腹生子’是最好的法子,找个宜子相的丫头,不管是庶子、还是庶女,抱了身边抚养,谁也挑不出错处。” 宗室诰命中,没有嫡子的福晋多了,也多是好好的过日子。 要是娘家不行,许是要忍气吞声,可是八福晋身后有郡王府,真要养个庶子,也不敢闹夭。 八福晋嗤笑,指了指正院方向。 “从三十四年开始皇上赏了格格开始,至今已经七、八年,前几年不生孩子,还能推到我的身上,说了为了我如何如何,可从大婚后算,也是第五个年头……” “听说开始信道,估摸是幌子,想要从里面找生子的方子还差不多……” 关于八阿哥能不能生,这几年传得沸沸扬扬的。 安郡王福晋也晓得七七八八。 她就道:“真要有短处,皇上早安排太医调理了,还是子女缘分晚罢了。” 八福晋看着安郡王福晋笃定道:“早先还有一线生机,现在说不好了。” 安郡王福晋闻言,变了脸色,立时望向门口。 因八福晋要跟安郡王福晋说私房话,所以屋子里没有留人。 “你做了什么?” 安郡王福晋后背都是冷汗,脸色骇白,说话也带了颤音。 这对皇子下手,被查出来,可不是八福晋自己能担待的。 八福晋看着她,淡淡道:“舅母还是不知道为好。” 安郡王福晋:“……” 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八福晋扯了扯嘴角。 她就是“见贤思齐”,也翻了翻本草。 然后看到水银下提及“佐黄芩为丸,则绝胎孕”,她就在八阿哥身上试了试。 当然不是直接做成药丸子,八阿哥也不是傻子,怎么会将不熟悉的药物随意入口。 就是费事些的小手段罢了。 安郡王福晋满心的怜惜,都已经烟消云散。 她望向八福晋,握着八福晋的胳膊,带了哀求。 “我什么也不知道,福晋也什么都没有做过,求你了,舅母求你,埋在肚子里,想也不要想,提也不要提……” 天子雷霆之怒,到时候王府都要成为齑粉。 因为安郡王福晋用力过猛,八福晋的身子跟着晃了晃。 安郡王福晋的眼泪,簌簌而下。 她是真的怕了。 八福晋抿了抿嘴,拿了帕子,给安郡王福晋擦眼泪。 “求福晋念着老王爷,念着王爷,往后好好的吧……” 安郡王福晋没想到她这样大的胆子,竟然真的敢对八阿哥下手,面上带了哀色。 八福晋点了点头,道:“我都出不了院子,还能做什么?舅母别害怕了……” 安郡王福晋抚着胸口,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 她不单让八福晋瞒着,自己也打算瞒得死死的。 就连安郡王那里,她也不打算说,省得事情不密,走漏了消息。 这不单单是皇家丑闻,还是安郡王府的滔天大祸。 安郡王福晋在西跨院待了小半个时辰,出来时眼睛红肿着,脸色也耷拉着。 她心中已经厌了八福晋,当着八福晋的面却依旧是亲亲热热的,这是因为晓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八福晋就是光脚的。 这样的憋闷,可想而知。 富察氏得了消息,出来送客。 安郡王福晋原本还不忿八福晋“休养”的位置,觉得应该在东跨院收拾院子。 这样嫡福晋住西院,侧福晋住东院,怪别扭的。 眼下,她也没有心思顾及这许多,也不想再啰嗦此事。 她看着富察氏,反而多了和善。 “你们福晋身子不好,平日里也劳烦你多看顾些。” 富察氏老实道:“贝勒爷看重福晋,平素里西院的事情,都是贝勒爷亲自过问。” 安郡王福晋听着,晓得这是个聪明人。 不过为了稳住八福晋,她还是接着说着。 “这吃穿用度上,有八爷看着,自然也不用费心,就是院子冷清,回头包衣人口中有灵巧懂事的孩子,挑年岁小的,可以选几个过去,看你们福晋要不要人。” 八福晋的陪嫁丫头,这些年或是挨了不是撵出去,或是指了人嫁了,身边丫头换了好几茬。 富察氏道:“等问过我们爷,就按照您的吩咐挑人。” 不肯多走一步。 安郡王福晋颔首。 如此也好,规规矩矩的人,不给八福晋发疯的理由。 到了前头,八阿哥也出来送客。 安郡王福晋看着八阿哥,只觉得心头火起。 八福晋走到今天这一步有五分错,另外五分就是八阿哥的缘故! 也是报应到了! 她心中快意地想。 八阿哥察觉到安郡王福晋的冷淡,道:“是我没有照顾好福晋,还要劳烦您折腾,跟着操心。” 对于安郡王福晋眼睛红肿,他倒是并不意外。 要不是真心疼八福晋,也不会将八福晋惯着这个样子。 也算是自作自受。 这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八福晋,竟是想得差不多。 安郡王福晋看了他一眼,道:“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你只要记得,夫妻一体,她是你的体面……” 八阿哥听着这话觉得没意思。 夫妻两人,眼下哪里还有什么体面? 如今,竟成了困局。 还是要想破局之法…… * 安郡王府的马车出了八贝勒府,路过九贝勒府。 九贝勒府门口,马车刚要出来,两下里正好要对上。 眼见着是郡王福晋规制的马车,舒舒就叫人让道。 皇子既封爵,按照规矩,在外就按照爵位尊卑行事。 安郡王福晋听到动静,挑开马车帘,望向了路边的马车,迟疑道:“可是九福晋?” 舒舒听到动静,挑开车帘,瞧见是安郡王福晋,欠身做礼,道:“婶娘,是我……” 安郡王福晋带了意外道:“圣驾不是还在北巡么,怎么你这会子回来?” 如果是圣驾奉太后回京,那动静就大了。 宗室诸王都要过去迎驾。 舒舒微笑道:“侄媳妇身上有些不方便,圣驾离开热河行宫后就没跟着,随五公主一起,先回来了。” 马路上也不是说话的地界,安郡王福晋说了两句话,就点点头,撂下了帘子,吩咐马车行进。 等到马车走到街口要拐弯,舒舒才叫人跟上。 今天,她要回趟都统府。 明天是初五,要入宫给宜妃请安。 儿女出远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父母。 舒舒歇也没有顾上歇,接了丰生兄弟回府后,就叫人预备了马车,准备在入宫之前,先回趟都统府。 对于安郡王福晋,舒舒的印象不错。 佟家的男人看着做作了些,佟家出身的女子给人的感觉却是温柔似水。 舒舒没有去探究安郡王福晋的来意,惦记着娘家的事情。 福松的婚期在九月,不知道珠亮的婚期选了日子没有。 是年前呢,还是年后? 反正接下来半年,都统府这里要操办两次婚礼了。 这才是开头,小三、小四转年也十七,说快也快。 都统府这里,齐锡跟觉罗氏已经在等着。 舒舒昨天下午到了贝勒府,就打发人过来传话,今天上午要回来。 夫妻两人之前已经得了舒舒家书,晓得她又有喜了,心里也惦记…… 第一千六百六十四章 心机(求保底月票) 这巴林郡王的目的这样明确,九阿哥这回真要敬而远之。 否则倒像是跟着搅合,不满意额驸承爵似的。 九阿哥想了想,就对舒舒道:“理藩院在行宫外中选址,到时候要修番庙,明儿要是天儿好的话,爷带你过去转转。” 至于巴林郡王那里,躲一躲,就不奉陪了。 舒舒点头道:“好,不过爷将原由在御前报备了,省得皇上以为爷躲懒。” 之前歇了十来天,这才当差没几日,不好不交代一句。 九阿哥也这样觉得,晚宴之前就往御前去了,将巴林郡王的礼单奉上。 康熙接过来见了,望向九阿哥的目光就带了狐疑。 并不曾听闻九阿哥跟蒙古那边有什么交好的人,怎么对方就预备了重礼? 九阿哥道:“是为了‘衍子丸’,巴林郡王怕之前叫人捎带的不好用,想要让儿子牵线买这正宗的呢,儿子寻思,那些到底是御药房的药,儿子可没有权利大包大揽,到底卖不卖给他,怎么卖给他,还是汗阿玛您做主吧!” 巴林郡王今日既抵热河,今早跟额驸一起也陛见过的。 康熙想着巴林郡王的模样,不由蹙眉。 虽说巴林郡王正值盛年,可是瞧那样子,可受不得这药物摧残。 他看着九阿哥,就多了几分欣慰,道:“想的周全是好,他那个样子,不是长寿之相……” 真要从九阿哥手中放出去“衍子丸”,到时候吃出个好歹来,可就说不清楚了。 九阿哥忙点头道:“是啊,是啊,一滴精、十滴血,听说这些年王府的婢妾数十人,就是不用药,也顶不住啊,用药更要命了……” 康熙:“……” 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后宫。 跟历朝历代帝王的后宫三千相比,如今宫里有位份的妃嫔三、四十人,加上乾清宫的大答应也就是六十来人,不算什么。 他算是不好色的帝王吧? 九阿哥继续说道:“听说蒙古那边成人早,十岁出头就行房,说不得巴林郡王就是早年出精太多,才影响了子嗣……” 康熙听着不顺眼,想起了自己十二岁大婚。 早先不觉得有什么,后头看了《周易》,晓得了“男子二七”之说,就有些不自在。 他瞪了九阿哥一眼,道:“行了,别胡咧咧了,既是对方用贺寿的名义送的礼,你就当成寻常生辰礼就是,至于衍子丸,也跟巴林郡王说清楚了,就说你不在内务府了,做不得主。” 九阿哥立时捂了嘴巴,点头应道:“嗯,嗯,儿子不说了……” 等到要告退出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脚步,道:“汗阿玛,这‘衍子丸’虽好,可是药三分毒,又是房里的药,药性更烈些,汗阿玛您若是养生,还是食补为佳……” 康熙脸色发黑,道:“用你操心这个?朕不用‘衍子丸’! 九阿哥很是乖觉,道:“那就好,那就好,儿子就不担心了……” 说着,他就往外走。 “站住!” 康熙忙叫住人,看着九阿哥,打量道:“你不会是逞能,吃了药吧?” 他可是记得清楚,这个“衍子丸”是怎么来的。 当年九阿哥拉着太医,琢磨出来的。 虽说想要求财,可是最早的目的谁晓得是什么? 九阿哥刚想要否认,可是想着这回出门确实携带了“衍子丸”,是打算回头私下里送给前几年打过交道比较多的科尔沁的王公台吉,想着换几匹小马驹,回头给丰生给他们兄妹预备着。 他想到了自家后院的人口,想到了舒舒的第二胎,心里一动,讪笑两声,道:“也不是逞能,就是正好想起了,就吃了几回……” 康熙脸色发青,训斥道:“你既是晓得养生的道理,怎么自己还明知故犯?” 九阿哥透着几分心虚,眼神有些飘,道:“这……儿子就是想着出门清净,给丰生跟大格格他们添个弟弟妹妹……” “胡闹!朕看你就是闲的,才会整日里寻思这些,人当知足,也当惜福,子嗣虽重要,可是坏了你的身体就不值当,如今有了丰生跟阿克丹,你还急什么?往后不许再吃药!” 康熙郑重告诫道。 九阿哥没有立时点头,沉默了。 “嗯?这就是你的孝顺?不听话,不爱惜身体,让朕跟你额娘操心?!” 康熙见他“冥顽不灵”,有些恼了,口气带了不善。 九阿哥这才老实点头道:“那儿子听汗阿玛的,往后不惦记吃药了,儿子那里还存了八瓶‘衍子丸’,回头都送过来。” 康熙听了,松了口气。 八瓶“衍子丸”,就九阿哥这小身板,真要都吃下去,人也要废一半了。 “不许留,全都送过来!” 康熙强调道。 九阿哥应着,从御前退了下来。 等到回去皇子所,九阿哥就将带过来“衍子丸”翻了出来,总共是十瓶,打开其中三瓶,两瓶倒出来大半,一瓶倒出来一小半。 而后凑上七瓶半,重新装好。 倒出来的那两把药丸子,他则递给舒舒,道:“收好了,一会儿去外头喂鱼。” 舒舒接过这些蜡丸,有些糊涂,道:“这是给巴林郡王预备的?爷不是说不掺和么?” 九阿哥露出几分得意,小声道:“往御前送的,汗阿玛以为爷吃了这个你才怀孕,训了爷一顿,往后汗阿玛再想着给儿子指格格,也不会指给咱们的。” 舒舒看着九阿哥说不出话来。 九阿哥已经将那七瓶半“衍子丸”装了匣子,亲自送到行宫去了。 舒舒将药丸装到荷包中,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这份体恤,让人暖心。 舒舒低头看着还没有显怀的肚子,用手摸摸,已经有些硬邦邦。 有了九阿哥的话,不只是格格的问题不用担心,生完这一次,也可以考虑封肚了。 人都有私心,她不想要改变眼下的生活状态,可是也不想接二连三地产育。 这个时候生产,都是生死关。 头一次生产最危险,可是以后的也不是就平安无事了。 元后就是第二次生产时血崩而死。 大福晋也是第五次生产后,彻底坏了身体,挣扎了两年薨了。 要是解决了后患,下一步舒舒就想要不着痕迹的研究避孕之法了…… * 巴林郡王的“寿礼”抬到九阿哥处,自然也落到旁人眼中。 其他来朝的蒙古王公都拿不住了。 这皇子的生辰礼,预备不预备呢? 九贝勒可是皇上“爱子”。 关系远些的王公还罢了,喀喇沁部的三额驸心里没底了,找到了妻子,道:“九贝勒今年整生日,咱们赶上了,是不是要预备寿礼?” 端静公主道:“我记得九阿哥生日是在八月底,到时候圣驾也折返了……” 不是同胞姐弟,这抚蒙的公主也不好与皇子太过亲近。 她跟十阿哥还有养姐弟名义,跟九阿哥又远了一层。 三额驸道:“可是巴林郡王送了礼,二额驸也不会落下……” 大额驸也在路上了。 到时候晓得此事,还能吝啬不成? 端静公主见他是拿了主意的,垂下眼道:“那额驸看着预备吧,反正日子还早,不着急。” 三额驸就下去预备了。 之前因跟公主关系不睦,他受了家法,对朝廷也生了几分敬畏之心。 他就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弥合跟皇家的关系,将前几年的事情翻篇。 * 荣宪公主处,夫妻两个也在说此事。 二额驸带了无奈道:“大哥这是给故意给咱们看呢,何苦将九阿哥牵扯进来,谁还拦着他买药不成?就是额涅心疼他,劝了一回,他连额涅也疑上了……” 荣宪公主心里也不自在。 就算要买药,打发心腹就京就是了,为什么要找到皇子头上? 只是这个时候,她倒不好多说什么,否则倒像是盼着巴林郡王不好似的,就道:“额驸就当不晓得吧,揭开来大家都为难,大哥、大嫂还年轻,日子还长久着……” 要是巴林郡王能转到额驸这一支当然是大喜。 要是爵位转不过来,作为她的子孙,生下来就是公主子孙台吉,享受一品到四品俸,到时候或是送到京城当差,或者求娶宗女,以后前程也是不愁的。 荣宪公主比较从容,看得也比较开。 二额驸却是说了心里话,道:“除非是大嫂生下嫡子,否则要是妾生庶子,我是不服气的,这爵位不是大哥自己拼来的,是祖宗传下来的,大哥没有嫡子,和该落到咱们这一房……” 荣宪公主只能宽慰道:“咱们还年轻,说这个还早,到时候再说吧……” 只是巴林郡王既将九阿哥生辰的事情提起来,夫妻两个是亲姐姐、亲姐夫,也不好全无表示,少不得就人预备一份体面的寿礼送过去。 三额驸那边也预备好了,等到二额驸这里送了,那边就跟着送了。 如此一来,其他来朝的蒙古王公也不好干看着了。 这位九贝勒虽不在内务府了,可是也是在户部,听说是极重要的衙门。 只看二额驸跟三额驸都这样看重九贝勒,就晓得疏忽不得。 礼多人不怪。 礼少了,就尴尬了。 于是,皇子院这里,就陆续有“寿礼”过来…… 第一千六百六十五章 主意(求保底月票) 九阿哥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没有当差的小阿哥。 这收礼,并不觉得舒坦。 尤其是,都够送礼的,都是沾亲带故的人家。 就算他贪财,也不会想着从姐姐、宗女手中挖银子。 尤其是当了阿玛之后,有了怜悯之心。 九阿哥跟舒舒道:“多预备些回礼吧,等她们离开热河的时候送一份。” 舒舒点头道:“正好买卖街的铺子也要陆续有开的了,到时候从自家拿些,再采买一些。”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汗阿玛上回话里话外提了蒙古各部的经济,让爷想其他法子呢,除了羊毛,还有什么呢?” 舒舒想起了夫妻两个前几日看的番庙,道:“修庙呢,再加上佛器,佛像跟祭器,金、银、铜……” 蒙古全民信教,早先信奉长生天,如今信奉黄教。 要是每个旗建番庙,加起来也是不小的工程。 九阿哥看着舒舒,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理藩院跟工部都可以动起来……” 而且还大义凌然的,不像寻常商贾似那样赤裸裸敛财,更体面些。 他如今想的多了,除了那三瓜两枣的,也想到了番庙的影响。 出家的丁口多了,生育的新丁口就少了。 不管对于牧场固定的王公来说,还是对朝廷来说,都是好事。 否则丁口多了,牧场却没有增加,那孳生的丁口,也让人担忧。 这草原上,从来都不缺流民跟马匪。 九阿哥有些后悔了,跟舒舒道:“早知道爷这么快从内务府出来,水泥就不交出去好了,能弄出多少花样来……” 舒舒想着十三阿哥的勤快,笑着看九阿哥道:“让爷去工部行走,爷乐意?” 九阿哥想了想,忙摇头道:“不乐意,事多儿油水少,瞧着老十三才去了半年功夫,又黑又瘦的……” 不过九阿哥也理解十三阿哥,光头阿哥,正是攒功劳的时候,再勤快都是应该的。 夫妻两个提了几句,就放下此事。 京城贝勒府已经回信了,曹顺会带着几个铺子抽调的管事、人手过来,到时候再预备回礼就是了。 福松已经回来,贝勒府有人盯着,曹顺就腾出手来,正好可以来热河,将几个铺子张罗起来。 这一日,科尔沁部的纯禧公主与额驸来朝。 舒舒跟着大福晋、十三福晋、荣宪公主、三公主,去迎了纯禧公主。 科尔沁部如今有两位公主,一位是大公主纯禧公主,一位是大长公主端敏公主。 这次大长公主告病没有来。 路途遥远,她年岁也不轻了,上回见太后时母女相处的也不融洽,就算是见面,也是相看两厌。 舒舒见到纯禧公主,面上欢喜着,心里却有几分伤感。 她的姑姥姥,嫁到科尔沁的那位老县主六月薨了。 只有一面之缘,可是对于这位姑姥姥,她也存着几分敬意。 能记得家仇,并且干净利索出手报仇的烈性女子。 老县主是觉罗氏的姑母,年过花甲,这个时候不算短寿了。 舒舒也就掩下伤感,陪着纯禧公主去见太后。 跟稳重的荣宪公主、安静的三公主相比,纯禧公主性子开朗热络,在妹妹面前有长姐之风,对舒舒这个见过的弟媳妇也亲近,对于初次见面的大福晋跟十三福晋也没有冷落。 女眷们说说笑笑的,就簇拥着纯禧公主往太后处去了。 还没等大家从太后这里出来,九格格到了。 她不是外藩公主,没有兴师动众的,直接到了皇子院这里预留的院子安置了,才进行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看着九格格,就有些移不开眼。 九格格本就苗条,中了一回暑,更是瘦的下巴都尖了,眼睛都洼陷进去。 几位抚蒙的公主,见着这位妹妹,本心情复杂,可是见了她眼下神容,也少了几分嫉妒不平。 这日子过的如何,也能看出来一二。 佟家这几年日子不好过,已经不是早年的佟家。 太后眼圈都红了,拉着九格格道:“这是病了?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说着,也不等九格格回答,她就吩咐白嬷嬷去请太医过来。 九格格跟姐姐、嫂子们见了,才挨着太后坐了,柔声道:“孙女没事儿,就是路上中暑,耽搁了十来天,净了净肠胃。” 太后已经后悔了,道:“本想着让你出来歇歇,倒是让你遭了大罪。” 九格格摇头道:“之前九嫂嘱咐过,出门多带解暑药,也要带大夫,正好对症,就是耽搁了路程……” 说着,她望向舒舒,带了感激,道:“早听人说中暑难受,幸好九嫂提点我,要不真要遭罪了。” 舒舒道:“你不嫌我多事儿就好,我是爱操心的,这几年越来越爱?嗦,这出门也辛苦,才不放心你。” 众人都望向舒舒,想起了九阿哥的身体。 那是“美人灯”,身体不结实,也难为舒舒不大年纪,就这样周全。 太后对舒舒道:“好孩子,得了你做福晋,是九阿哥的福气……” 舒舒道:“指给我们爷,也是孙媳妇的福气,我们爷待人体贴,心肠也好。” 大家都听笑了。 这两口子都成亲好几年了,孩子都几岁了,还黏黏糊糊的。 九格格看到舒舒的鞋子,不由一怔,随即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太后看着九格格,目光中若有深意。 九格格对太后笑了笑,释然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福气。 自己是公主,还是养在皇祖母身边的公主,这就是自己的福气…… 女眷多了,来朝的又都多是宗女,少不得开始准备宴饮。 大福晋再不想出头,这个时候也不好萎着了。 大阿哥就道:“那就跟九弟妹、十三弟妹说一声,看是轮流请,还是合着请。” 如此,也是对抚蒙公主与宗女的尊重,这代表着皇家对她们的亲近。 身为皇家女眷,这也是责任。 大福晋点头,并不托大,直接约了十三福晋,一起来舒舒这里。 这是晓得信了,知道舒舒有身孕,才没有惊动她。 舒舒听了大福晋的来意,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望向十三福晋,道:“十三弟妹怎么看呢?我这里合着请、轮流请都行。” 十三福晋性子爽利,并不是唯唯诺诺之人,她想了想,道:“我们爷没有封爵,我就不单请了,要么跟两位嫂子合着请,要么就跟九嫂合着请,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舒舒听了,就道:“那咱们就跟大嫂合请吧……” 她也瞧出来,大阿哥如今在躲风头。 正好,她这里也不想出风头。 三家合着请,也省事。 要不然大阿哥单请一回,她带着十三福晋单请一回的话,在外头看来就是九阿哥跟十三阿哥太亲密了。 眼下十三阿哥可是皇上给太子选的辅佐人选,算是太子的人。 若是因一顿饭,让旁人犯嘀咕、让太子不自在,那也没有必要。 九阿哥还是慎独为好。 否则不管是跟太子对上,还是划到太子一边,都没好。 大福晋忙点头道:“那就合请吧,让大公主跟五公主歇两日,在后日、大后日选个日子。” 舒舒道:“我眼下不方便,大嫂跟十三弟妹多受累,不过若是食材有什么不齐全的,只管打发人来取。” 大福晋笑道:“那我不跟你客气,有好的燕窝与鱼翅先给我用些,如今做席,燕窝、鱼翅成压桌的,没有就不成席了……” 舒舒道:“都有,还有海参跟黄鱼鲞……” 等到大福晋离开的时候,舒舒就都叫人预备各色食材,叫人跟着送过去。 她还预备了一盒燕窝,单独给十三福晋,道:“如今京城的人认这个,确实也滋阴养颜,弟妹炖着吃吧。” 舒舒如今每天也吃一盅。 她这个年岁,皮肤正好,还没有到需要保养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来。 十三福晋谢了,跟大福晋出来。 舒舒想到九格格,吩咐白果道:“再拿一盒燕窝、一盒高丽参,我去看看九格格……” 白果应着,下去预备。 舒舒正要换衣裳,九格格来了。 舒舒有些意外,道:“你才到,正劳乏着,怎么不好好歇着……” 九格格拉着她的手,屈膝下去。 舒舒忙扶住:“这是做什么,哪里就用如此了?” 九格格道:“方才在皇祖母跟前,我怕她老人家担心,说的含糊,这一回,九嫂算是救了我一条命了……” 那中暑的滋味儿,谁得谁知道。 上吐下泻,胆汁都吐出来了。 要不是预备的药齐全,真的凶险。 舒舒拉着她坐了,望向九格格就带了担心,不过想起方才在皇太后处太医请过脉,这提着的心才放下。 “路上不是慢行么?怎么还虚了,这是出门之前就不舒坦了?” 舒舒带了关切问道。 九格格素来与她交好,也没有瞒她,道:“心燥,又赶上小日子不好用冰,有几日没歇好……” 舒舒正色道:“那病了一场,也该警醒了,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儿,爱惜身体最重要……” “嗯,嗯……” 九格格点头道:“是我糊涂,也是爱面子,盼着求全,才将好好的日子过的糟蹋了,往后不会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六章 打样儿(求保底月票) 舒舒心中欢喜。 这是过了生死关,改变了九格格早逝的命运。 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们夫妻的命运也跟着改变呢? 只是当着九格格的面,她却没有自诩为救命恩人的意思。 大恩成仇。 况且中暑,在世人眼中不算什么大毛病。 真要舒舒大喇喇的应承了这“救命之说”,反而叫人笑话。 她就岔开话,说起她们妯娌要请客之事。 九格格听了,犹豫了一下,道:“我比不得几位姐姐,算不得客……” 可是出嫁就是出嫁,她也没有资格与几位嫂子、弟妹一起做东主。 舒舒道:“姑奶奶金贵,只管做贵客就是。” 九格格点点头,道:“那我就不操心了,等着大嫂的帖子。” 说起帖子,舒舒想起了佟家那位老公爷,道:“不是说遗折都上了?怎么没有后续消息了?” 九格格讥诮道:“不死心,怕丢了爵位,不敢真死……” 若是皇上准了遗折,给了恩典,丧信早该传来了。 这求生不容易,求死有什么难的? 舒舒晓得,这是佟国维太急切了。 要是他什么也不做,鸟悄的死了,人死为大,下头的儿孙会给恩典的。 可是他怕丢了爵位,想要康熙一个保障,上遗折也有逼迫之嫌。 偏偏他摒弃了嫡长孙,选择庶幼子为承爵人,这个有猜测圣意之嫌。 因为长孙舜安颜曾为额驸候选,怕为皇家厌弃,没有选他为承爵人。 舒舒道:“多半也是因佟家失了老宅,才心里不安,怕这一等公就此没了,老爷子才想要个保证。” 九格格想了想,道:“有赫舍里家的前例在,若是汗阿玛真要留着一等公,那就不会将老宅改成公主府。” 民爵公、侯、伯府邸,也各有规制。 赫舍里家的一等承恩公,就是停封了,没有了后续。 当时既是将佟国维那一房的府邸改建了公主府,御前应该就是准备将那边的一等公降袭的。 如今似乎改了主意,能不能袭都说不准了。 佟国维才连死都不敢死。 舒舒道:“左右是隔了房的,不与你们相干,随他们去。” 九格格点头道:“额驸也说了,往后再有去盛京的差事,就让二爷去,他不去了……” 姑嫂两个说了几句家常,九格格没有提舒舒的身孕,舒舒也没有提。 白果已经将燕窝跟高丽参预备好了。 九格格就告辞离开。 舒舒起身要送,被九格格拦住,最后她站在门口,目送着九格格离去。 本是无话不说的姑嫂,随着自家过自家的日子,也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 就比如眼下,舒舒这里二胎喜事,九格格却正因无子被婆母刁难,这儿女经就不能说。 两人都晓得,彼此小心着。 舒舒吐了一口气。 强求不得。 回到屋子里,她就在炕上歪了。 一上午也没闲着,她也乏了,打了个哈欠,打算补觉。 九格格这里,额驸刚从外头打听了一圈回来。 见九格格回来,他就道:“眼下行宫有两件事,一件是皇上赏了几位皇子铺子,好像要开业了,咱们要不要预备贺礼?还有一件事儿,是几家公主跟额驸都给九贝勒送了生辰礼,咱们是不是也要送一份?” 九格格有些意外,道:“铺子?这边不是行宫么,还要开铺子?” 九额驸道:“往后圣驾来这边的日子不会少,从京城到热河这一段的官道要大修了。” 修好了官道的话,往后圣驾到木兰行围后,就会驻扎热河行宫。 蒙古王公种痘的少,生身多,不敢进京。 之前圣驾北巡,就是为了跟这些王公会盟。 往后要是固定在热河会盟,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皇上登基四十多年,眼见着就是知天命之年,已经开始老迈,也吃不得在蒙古奔波之苦。 九格格道:“那就预备贺仪吧,九哥的生辰礼也预备上。” 九额驸点头,叫人预备了,并不用九格格操心…… 次日,大福晋就定下了请客的日子,给几位公主与宗女派了帖子。 这是女眷之间的家宴,分席,总共就十来人。 为了避嫌,只请了女客,额驸们没有请。 等到日子,大家也都客客气气的,席面精致,也没有扎刺的客人,走了个过场。 大福晋拘谨不善言,舒舒在人多的时候寡言,十三福晋还是新妇腼腆,三个虽说做东,可是席面上主要说话的还是纯禧公主与荣宪公主两位年长的公主。 至于三公主与九格格,都是安静的性子,并不怎么开口。 三公主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位姐姐,带了几分羡慕。 她也想要这样神采飞扬的,可是总是觉得怏怏的,欢快不起来。 九格格则是看着两位姐姐丰满的体型,早年出嫁之前,也都是苗条身材,如今有些十福晋的样子了,看着跟蒙古贵妇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经历了生产的缘故么? 九格格望向三公主与舒舒。 这两位也是生产过的,看着身形依旧纤细。 九格格从没有胖过,竟是有些想不出自己胖了会是什么模样…… 小宴的细节传到御前,康熙比较满意。 大福晋只是大福晋,不是太子妃,也不宜兴师动众。 这样的规模,刚好。 纯禧公主与荣宪公主也有皇家姑奶奶的气派,都是能立起来的性子。 等到太子晓得此事,有些后悔了。 应该让太子妃过来的。 若是太子妃在热河,就能名正言顺地宴请所有来朝的蒙古王公女眷。 大福晋进门已经一年半,行事也都在大家眼中,远不如太子妃。 只是公主与宗女是皇家人,额驸们也算是皇家人。 太子想了想,就去了御前。 “汗阿玛,难得几位额驸都来了,儿臣也想要设一小宴,请几位姐夫、妹夫,到时候请大哥与弟弟们做陪客……” 康熙听了,看了太子一眼,道:“大福晋请客,除了几位公主,来朝的宗女也宴请了,你只宴请公主额驸,那其他额驸呢?” 太子闻言一愣,而后道:“既是家宴,儿臣这次只打算请公主额驸,外人就算了。” 主要是其他宗女额驸,要么是郡王,要么是国公,多是实权人物,请客有些碍眼。 康熙点头道:“也好,你自己张罗吧!” 太子应了,下去就叫跟着过来的东宫僚属预备请客之事。 没过两日,帖子也派了出去,除了四位额驸,还有大阿哥、四阿哥、九阿哥与十三阿哥的帖子。 九阿哥拿着帖子回家,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跟舒舒念叨道:“太子爷真逗,有大嫂在前头打样儿,都不会跟着学……” 既是要设家宴,还是宴请几位额驸的,就不该给他们派帖子。 跟大福晋似的,拉着几位皇子一起做东才好看。 如今这样,额驸们是主客,皇子们是陪客,倒像是宣告太子爷是大清的未来之主。 总觉得别扭。 舒舒道:“太子爷独尊惯了,真要好兄弟似的拉着几位爷一起请客,瞧着也奇怪。” 她摒弃自己对太子的偏见,旁观者清,也看出太子如今跟困兽一般。 真是不做是错,做也是错。 九阿哥丢开帖子,撇撇嘴道:“也是,要是太子爷玩‘兄友弟恭’那一套,那也不是太子爷了……” 说到底,都是汗阿玛教歪了。 汗阿玛自己都重视手足兄弟,却将太子教的目下无人。 早年觉得是储君威严,眼下挑毛病了,就是没有骨肉亲情。 九阿哥想到这些,跟舒舒小声道:“咱们以后顶好还是不犯错,老爷子一会儿一变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找后账……” 到时候挨罚了,也冤枉。 舒舒点头。 她也是这个意思。 这个时候,再小心都是应该的。 帝王垂暮,最是爱挑刺儿的时候…… * 四阿哥回到住处,已经是日暮。 十四阿哥已经等着不耐烦,连着吃了两盘子饽饽,喝了两壶茶水。 见了四阿哥回来,他来不及抱怨,先去更衣了。 等到解手出来,十四阿哥才跟四阿哥道:“太子爷什么意思?既要设家宴,为什么没有我的帖子?” (本章完) 第一千六百六十七章 消息(求保底月票) 十四阿哥真是要气哭了。 他都十五了,难道还是小阿哥不成? 前几年的时候,皇子们聚餐,都有他的座位,如今反倒没有了。 太子就是故意的! 四阿哥觉得脑仁疼,看着十四阿哥道:“白日里的席,你要读书,太子请你做什么?” 十四阿哥眼睛都红了,道:“就是一顿饭,耽搁什么了?总共就这几个皇子出门,做什么撇开我?” 四阿哥见他叽叽歪歪的,不乐意哄了,蹙眉道:“撇开了,又如何?为什么不待见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儿?” 十四阿哥:“……” 四阿哥只能老一套,道:“别往太子身边凑,过个三年五载的,事情淡了就好了。” 即便他不喜欢十四阿哥,这也是同胞弟弟,在外人眼中与他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真要十四阿哥上蹿下跳,非要到太子跟前现眼,太子不会给他留脸面的。 十四阿哥喘着粗气,扳着手指头道:“可……这都过了两年了……” 四阿哥闭上嘴,不想说话了。 阿克墩是太子长子,长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又养到了十一岁,不该夭折的年岁。 十四阿哥不是罪魁祸首,也是祸根子了,被迁怒也不冤枉。 别说三五年,就是太子一辈子都不待见十四阿哥,都不意外。 十四阿哥显然也想到这一点,眼神有些阴郁。 他看着四阿哥,生出怨愤来。 太子不会将他这个小阿哥放在眼中,可是对于前头的皇子还是有些顾念的。 最前头的一拨皇子,都是皇父亲自教导长大,各有体面。 要是四阿哥早早代自己跟太子赔罪转圜,哪里到今日这个地步呢? 四阿哥是不是故意的? 十四阿哥生出阴暗的猜测。 他的不满都在脸上挂着,四阿哥见了也没好气,道:“不早了,回去好好看书吧!” 十四阿哥冷哼一声,就从四阿哥的院子里出来。 他没有立时就走,而是看了眼旁边大阿哥的院子。 除了太子,哪个哥哥上位都行! 太子必须下来,要不然他就没有前程…… 可是大阿哥都三十来岁了,弘昱也没有什么资质,能入汗阿玛的眼么? 十四阿哥又望向后头九阿哥跟十三阿哥的院子。 九阿哥文不成、武不就,做个解闷的儿子还罢,不会被重用,十三阿哥是储君候选? 十四阿哥握着拳头,心里针扎似的难受。 不是哪个哥哥上位都行! 十三阿哥不行! 四阿哥也不行! 十四阿哥沉着脸走了,心里百转千回,寻思了很多…… …… 十三阿哥院子。 十三阿哥正看着京城来信,就觉得鼻子痒痒,接二连三打了两个喷嚏。 十三福晋坐在旁边,正在编络子,听到动静,放下来,关切道:“爷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如今三伏将了,早晚有了温差,十三阿哥这阵子还跟大阿哥轮班,带人去附近山里围剿野兽,很是辛苦。 十三阿哥摇摇头,看着信的目光却是一顿,随即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来,望向十三福晋欲言又止。 十三福晋正起身给十三阿哥倒茶,看到十三阿哥没有动静,望了过去。 “福晋……” 十三阿哥面上多了纠结,压抑着欢喜,隐隐地还有几分愧疚。 十三福晋心下一紧,看了眼他手中的信。 那是头所总管太监的信。 皇子身边的总管太监,都是谙达太监,识文认字。 不过皇子既随扈在外,没有要紧事儿,也不会写信过来,因为要经南书房跟兵部,很是麻烦。 这个时候,总管太监来信…… 十三福晋嘴里发苦。 十三阿哥吐了一口气,放下了信,起身拉住十三福晋的手,道:“放心……” 十三福晋红了眼圈。 如何能放心呢? 那是瓜尔佳格格,奉圣夫人的侄孙女。 真要生下十三阿哥的长子,一个侧福晋免不了的。 侧福晋所出,等同于嫡子。 夫妻志趣相投,怎么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十三阿哥将十三福晋揽在怀里,叹了口气,道:“不着急,不着急,如今规矩不比早先了,嫡子更贵重……” 十三福晋靠在丈夫怀里,不想要自怨自艾。 她吐了口气,道:“让爷笑话了,我不着急,这是爷的喜事儿……” 只看上头的皇子,就晓得这皇孙早来比晚来好。 到时候她这里,什么时候怀孕,怀上了生阿哥还是格格,就没有那么急迫了。 十三福晋这样开解自己,也看了总管的信,确实是报喜的信。 瓜尔佳格格查出喜脉,应该是十三阿哥出京前怀上的。 十三福晋虽心中酸涩,却是个周全人。 次日,她就过来舒舒这边,跟舒舒请教起女子有身孕后的照顾情况。 “家里的姐姐要么年岁差的多,要么与我年岁相仿,之前也不大晓得怎么照顾孕妇,如今既是瓜尔佳格格遇喜,少不得我也要看顾一二,一时不怎么怎么入手,就来问问九嫂……” 舒舒听了,很是无语。 这还真是合格的皇子嫡福晋。 不过眼见着十三福晋真心请教,她也能理解。 十三福晋是个明白人,晓得皇家血脉贵重。 她照顾好小妾生产,在康熙眼中是应该的;照顾不妥帖,就成了罪过。 这皇子嫡福晋,真是谁当谁晓得滋味儿。 不开解自己,这寿命长不了。 只是舒舒晓得的经验,都是自己的经验,照顾其他人的经验,多是理论,与时下通用的理论也不相符。 舒舒就斟酌着说道:“弟妹年岁在这里,难免有疏漏不周全的地方,嫔母在,跟嫔母求两个老成的人手预备着,或许更省心些。” 十三福晋听了这个建议,有些犹豫,道:“我入宫这两年,瞧着娘娘并不过问阿哥所之事,或许有不方便之处……” 舒舒道:“不一样,子嗣为重。” 况且十三福晋照顾人,轻不得重不得。 要是十三福晋不提,敏嫔自然不会多事儿。 可十三福晋求援的话,敏嫔也不会抄手不管。 就是康熙那里,也挑不出毛病来。 十三福晋自己也琢磨明白,看着舒舒感激道:“是我糊涂了,没想到这个,谢谢九嫂……” 舒舒摆手道:“算不得什么,弟妹就是一时没想到罢了。” 妯娌两个说了会儿话,吃了几块饽饽,十三福晋就告辞离开。 舒舒起身,送到正房门口,叫白果送了人出去。 等到回到屋子里,舒舒叹了口气。 瞧着十三阿哥之前盼着大婚的模样,十三福晋的性子也聪明讨喜,本以为这小两口日子过的顺顺当当的,谁会想到康熙硬是插了一杆子。 心疼年长的儿子子嗣不丰,赏上头的人就是了,偏偏十三阿哥这个新婚燕尔的,也得了赏。 还是御前挂名的身份,真是叫人无语。 由十三福晋又想起了怀孕的七福晋,舒舒心里算了下日子。 今年有闰六月,预产期就在七月底八月初,这也快了。 盼着七福晋能顺心如意…… 舒舒这样想着,就看了眼供着的纯金佛像。 这是一尊大势至菩萨,是舒舒在如今流行供奉的几尊菩萨中选出来,从寺里开过光的。 这是福神。 舒舒上了三炷香,盼着神佛有灵了。 正想着,门口有了动静,是九阿哥带了曹顺过来。 曹顺到了。 九阿哥晓得舒舒惦记着京城众人,就直接带曹顺过来说话。 “阿哥爷回来了,同行的除了张家三爷跟四姑娘,还有张家六爷,张六爷荫国子监生,入国子监读书……” 舒舒听了,很是意外。 张英是正一品,他可以荫一子入国子监读书,等到学满考试合格,就可以在吏部补从五品员外郎。 可是这个荫子孙,也是有顺序的。 先荫嫡长子孙,嫡长子孙出仕或身故,则是荫嫡次子孙,无嫡次子孙,方荫庶长子孙。 张家这位六爷,是张英的庶子。 九阿哥也晓得这个,问曹顺道:“张家其他儿子读书那么好么,都指望考进士,连个余地都不留?” 曹顺道:“听阿哥爷的意思,张家分家了,张家三爷、七爷都是行举业的,张四爷身体不好,不能出仕,张六爷读书寻常,门籍还落在顺天府,张相就给张大人写了信,提了荫生之事,张大人同意了此事,就在国子监给张六爷报名了……” 九阿哥听了,跟舒舒道:“张廷瓒真是厚道人,要不然这荫生的资格留着,只会在他这一脉……” 舒舒点头道:“张大人确实宽厚……” 虽说张廷瓒如今是正三品,也有了荫子的资格,可是这一品荫生跟三品荫生还是有区别。 真要自私些,都留在长房,不分给兄弟们,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自己三个儿子,也不能保证各个都榜上有名…… “张四姑娘如今就住在张大人处,县主叫人预备了礼过去,张四姑娘也过府来给县主请过安,大格格极喜欢张四姑娘,粘着不放人,如今县主隔上两三日就请张四姑娘过来……” “大阿哥与二阿哥先头被十爷跟十福晋接去了,后头五爷也接了一回,只是二阿哥怕生,过去待了半日就闹着回来……” “夫人上月过来,在府里住了小半月,后被县主劝回去了……” * 书友圈有粉丝称号跟分起点币的帖子,有兴趣的大大可以去书友圈跟帖参加活动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这一章是网站龙珠活动章,小九在这里给大家磕两个,提前拜个早年。 康熙这一本书是22年五月发书,不过写开头是在22年春节期间,准备了好几个月。 如今行程过半,除了感激感谢,小九真不知道说什么。 感谢大大们,让小九重新找到了写作的信心与勇气。 前些年小九去做了编剧,结果要么播出了没有水花,要么就是项目夭折,中间开过两本书,成绩也糟糕,最后没坚持下去,每天看小说,想着发书写开头,可是写一个自己就否了一个,电脑里有二三十個开头,陷入了恶性循环,人也变得悲观抑郁。 22年大年初一,小九突然觉得没意思,刷抖音没意思,看小说没意思,就想写东西。 当时正好央视播《人世间》,小九也开始回忆自己的青春了,想要写一本九十年代初的年代文。 大年初一开始,到初七编辑大大们上班,小九写了开头的五万字。 结果……碰线了,没过稿…… 后来主编大大鼓励九,试试自己擅长的,然后写了一本十一阿哥的开头,写的零散,再次退稿了。 然后前主编大大晓得小九想要写文了,就过来约了这一本。 至今一年七个月的时间,除了回了一趟老家,三、两个月出去半天跟朋友约顿饭,住院两次半个月,医院门诊了六七回,就一直这样写呀写。 首订2200,日万了一年,现在均订15343。 小九在网站一直是个小众作者。 但是这样的成绩,也让小九感激不已。 这一本会好好写完。 再次真心感激每一位大大。 咳咳,然后厚着脸皮求保底月票…… 《我的公公叫康熙》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六百六十八章 大方(求保底月票) 张家的事情,舒舒听过就算,问起孩子们的消息。 “大格格瘦些没有,二阿哥在郡王府住的惯么?大阿哥呢?” 曹顺道:“奴才出来之前,专门去给县主请安,县主还交代了,说是大格格没掉分量,不过也没有增加,倒是抽条了,高了一寸;二阿哥那里,由十福晋亲自带着,没有闹着回来,大阿哥正忙着教郡王府的小阿哥说话……” 九阿哥在旁道:“小阿哥会说话了?” 敦郡王府的小阿哥还不到周岁,不过也九个月了。 曹顺摇头道:“只‘咿咿呀呀’,还不会叫人。” 九阿哥转头跟舒舒道:“那也快了,听娘娘讲,老十小时候就说话早,十来个月就会开口了……” 他的记忆中,十阿哥小时候也话多,不过自打挪宫住到阿哥所了,就不大爱说话了;等到贵妃薨了,就更是话少了。 舒舒道:“说快也快……” 曹顺又说起了从京城带来的人口跟东西。 带了几个掌柜跟伙计过来,不过带的东西是有数的,并不是很多。 来朝的蒙古王公七月底就要离开热河,圣驾也要启程返京。 这边的铺子就算开了,也不过旬月的功夫。 所以曹顺带的主要是茶叶,饽饽铺子那边带来的是各色硬糖、酥糖跟软糖,胭脂铺子带的就是化妆盒,至于酒楼,则是带了不少熬好的火锅底料。 这都是赚快钱的。 铺陈起来比较方便,收起来的时候也方便。 九阿哥道:“茶叶留下两车、胭脂铺子的化妆盒留下十套,糖留下二百斤,其他的就放在铺子里卖吧,别耽搁了,京城过来的人,辛苦些日子,除了正俸,再补一份俸,回京再折算……” 曹顺记下,下去安排了。 舒舒跟九阿哥道:“再从十三阿哥的布庄采买些,从四阿哥的香火铺子采买些,送礼就够了……” 这是给公主与宗女们之前的生辰礼预备的回礼。 九阿哥想了想,道:“再封些银子吧,公主与宗女的年俸太少了,银子比其他更方便。” 虽说在品级上,和硕公主视同多罗郡王,可是跟郡王的年俸天差地别。 嫁给蒙古的和硕公主,如纯禧公主、荣宪公主与三公主,年俸为四百两白银与十五匹绸缎。 嫁到京城的和硕公主,如九格格,年俸是三百两白银与三百斛米。 虽说她们还有其他陪嫁,与京城的收租屋子,可是一年算下来收入也是有数的。 跟皇子开府分到的家底相比,也就是其中的一成到两成。 舒舒点头道:“嗯,那每一家再添上几封银子。” 如今一封银子,通用的是五十两一封的多。 几封银子,就是二三百两。 他们这样的身份,就算要赠银,也不宜多赠。 否则瞧着不像话。 过了两日,就是太子请客的日子。 没有请女眷,自与舒舒不相干。 九阿哥出门之前,舒舒给他吃了一碗肉沫炖鸡蛋垫肚子。 到时候席面不合口,也不用饿肚子。 九阿哥又装了几个山楂丸子放在荷包中,道:“到时候少不得喝酒,爷再少喝,也得跟着喝两轮。” 蒙古人无酒不欢。 宴请的虽是四位额驸,可是谁都晓得主客是蒙古那三位,五额驸补熙就是凑数的。 舒舒听了,又叫人热了一碗牛奶给他。 九阿哥又喝了半碗牛奶,肚子里灌了个水饱出来了。 十三阿哥已经在门口等了。 “九哥要不要跟那边的太监首领吩咐一声,将酒换成水?” 十三阿哥也担心九阿哥不胜酒力了。 九阿哥道:“就跟着喝前两轮罢了,谁还能灌爷不成?” 三十七年那次,在科尔沁部就因为端敏公主的儿子非要灌九阿哥喝酒,都革了台吉,断送了前程。 十三阿哥却没有那么放心,道:“大姐夫出身科尔沁,会晓得此事,其他姐夫未必会晓得此事。” 九阿哥想想也是,道:“那过去了爷先跟人交代一声,省得露怯。” 兄弟两个说着话,到了前头。 前头的两个院子,是大阿哥与四阿哥的住处。 那两位也是掐着点儿出来,正在说话。 原来大阿哥这阵子带人在行宫周边的山里围剿野兽,猎杀了不少虎豹狼豺等,得了四张虎皮,还有四副虎骨,四条虎鞭。 虎皮一张孝敬御前,一张孝敬太后,一张孝敬惠妃,一张给了大福晋。 虎鞭与虎骨则是叫随行太医炮制成了干货。 大阿哥打算送四阿哥一条虎鞭,半副虎骨。 “回京后泡酒,留着慢慢喝,总有用着的时候……” 大阿哥道。 四阿哥的年岁,现在用虎鞭还太早了。 不过身为皇子,后院妻妾不少,总有用上的时候,有备无患。 四阿哥府里收过九贝勒府给的虎骨酒,晓得是好东西。 每年秋冬时喝些,身子骨都结实不少。 至于虎鞭…… 他也没有拒绝。 “谢谢大哥,正好存了些香料,往后大侄女日子定下来,弟弟给大侄女添妆……” 香料是好东西,如今贵女出嫁,陪嫁中必有药材跟香料。 大阿哥听了前头想要感谢,听到后头又觉得堵心了,道:“我们大格格还小呢,总要留到十八、九再说。” 直郡王府的大格格今年十五岁,及笄之年。 要是放在寻常人家,就要择婿选日子了,可是皇家近些年流流晚嫁,留到十八、九也常有的。 四阿哥也是慈父,想到自家的二格格,倒是明白大阿哥的不舍,道:“是啊,不着急,二十之前出门子就行了。” 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即便是格格所出,也是掌上明珠。 四阿哥想着府中孩子,不是福晋所出,就是李格格所出。 他就有了打算,想要在乌拉家的子侄中给女儿择婿。 到时候妻妾之间多了这一重关系,往后孩子们之间也能更亲近些。 九阿哥跟十三阿哥过来,就见两位哥哥都神色恍然模样。 九阿哥打趣道:“您二位这是说什么呢?瞧着皱眉,抠抠搜搜舍不得,不像是去吃席的模样,倒像是要去讨债……” 大阿哥看着九阿哥道:“是抠搜,正想着好东西分不分给你呢!” 九阿哥听了,立时上心,陪笑道:“大哥分什么好东西?这见面有份啊,怎么能不分呢?我是谁啊,是您的好弟弟啊!” 大阿哥上下打量他两眼,道:“那就分给半副虎骨吧,再给你其他,虚不受补,倒是坑你了……” 九阿哥急得跳脚,道:“大哥您这是小瞧人!怎么就虚不受补了?不行,得分弟弟一支……” 他也是打过老虎的,自然晓得老虎身上最金贵的,除了虎皮,就是虎鞭,其次才是虎骨。 补不补的不说,好东西不能错过。 回去炮制了酒,四下里送人也行。 他年轻不需要这个,可还有老岳父。 还有老阿玛,偷偷孝敬了,也算是一样礼了。 要不然年年真金白银的,也受不住。 大阿哥还要再说,九阿哥已经道:“说好了,分弟弟一支,回头弟弟存起来。” 大阿哥素来大方,见九阿哥实在想要,就点头道:“给你,只是你悠着点儿,不能胡乱用,可不许逞强。” 九阿哥忙不迭点头道:“大哥放心,大哥放心……” 他洁身自好,跟福晋一心一意的,也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 十三阿哥在旁听着,略有些尴尬。 他实际上很喜欢大阿哥。 大阿哥有长兄之风,为人又大方爽利。 只是如今他的处境,也不宜与大阿哥过于亲近。 大阿哥却没有落下十三阿哥,道:“你九哥都说见者有份,那剩下一份就归你了。” 十三阿哥也没有扭捏,道:“谢谢大哥了,听说您在收皮子,这阵子弟弟也存了两车,回头挑些能用的给您。” 大阿哥道:“那感情好,要是有好的野鸭子毛,也给我留些。” “嗯,嗯……” 十三阿哥记下。 皇子院就在行宫墙外。 兄弟几个步行进了行宫,去了太子居处。 补熙已经到了,三位蒙古额驸还没有到。 太子出来了,正跟补熙说话…… 第一千六百六十九章 规矩(求保底月票) 对着太子,补熙很是恭敬。 佟家已经今非昔比。 如今上三旗的六位领侍卫内大臣、六位内大臣,一个佟家人都没有! 此消彼长。 佟家在御前的影响力弱了,他们这些佟家子孙都受到影响。 不是没有人想着亲近毓庆宫,可是之前索额图把持着毓庆宫的外务,旁的人家亲近不上;如今,佟家人则是有了分歧。 柳编墙内老公爷那边是想要亲近太子的,前年也安排了送佟家族女进京候选之事,想要谋东宫嫔,结果给了“恩典”,直接从候选秀女名册上划下去了。 至于补熙阿玛这边,则是因乌兰布统之战的缘故,不肯亲近太子,也不肯亲近大阿哥。 补熙也想着家族之事,可是他的身份与年岁,也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 太子看着补熙,则是不大满意。 佟家下一辈补熙算是牵头的,可是他并不跟毓庆宫亲近,这也是鄂伦岱那一房对毓庆宫的态度。 自己是储君,佟家不顺服,佟家想要做什么? 他正想着,大阿哥几人到了。 补熙起身相迎。 太子坐得稳当,看着大阿哥几人进来,目光从大阿哥身上,挪到四阿哥身上。 佟家看好的是四阿哥么? 太子也起身了,如今不是朝廷之上,要行的是家礼。 四阿哥、九阿哥与十三阿哥两拜请安。 大阿哥面向西边站着,太子也行了礼,大阿哥立受。 接下来,是补熙给几位皇子请安。 如此一轮下来,太子这个主家才开口道:“都坐吧,今儿也没有外人。” 大家就重新落座。 九阿哥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太子,又看着坐在客座首位的大阿哥。 太子今儿怎么守着规矩了? 早年的时候,太子行“家礼”的时候少,跟兄弟们相见,“国礼”的时候多。 四阿哥则是眼观鼻,他察觉到太子的探究,心里狐疑不定,不明白为什么太子的关注会落到自己身上。 大阿哥则是打量着太子,心里越发通透。 自己这个皇长子难做,太子更难做。 啧啧,虽说有礼烈亲王的例在前,罢黜的皇储也有善终的,可是还有广略贝勒跟肃武亲王在前头。 前者丢了储位,被太祖处死;后者跟多尔衮争过皇位,被多尔衮构陷而死。 太子失了赫舍里家这个母族,跟石家这个妻族也不亲近,朝廷之上拥护嫡子的,多是汉臣,那些人实际上是凑数的。 太子察觉到大阿哥的视线,见他没有了往日的暴躁,看着神态平和,心里也犯嘀咕。 大阿哥…… 从容多了…… 再没有了之前在自己跟前的鸡头歪脸。 这是有底气了? 太子拿不准。 大阿哥已经移开眼,心里想的是自己的弘昱跟毓庆宫的两位阿哥。 弘昱…… 入了上书房两年半了,在皇孙中成绩平平。 毓庆宫的两位阿哥,二阿哥遭了皇父厌弃,从上书房清退出去,往后不会有什么前程;太子妃抚养的三阿哥,跟弘昱差不多。 皇父也没有对两家皇孙另眼相待的意思…… 屋子里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 太子不开口,其他人也不好先开口。 太子醒过神来,看着坐在末座的十三阿哥,道:“听说你前几天带侍卫们打猎去了,有什么大东西没有?” 十三阿哥起身道:“野猪杀了几窝,好不容易碰上一头熊,还是待产的母熊,就叫人撵走了……” 太子摆手道:“坐着回话吧,眼见着要出伏了,过几日孤也跟你去松快轻快。” 十三阿哥坐下道:“那感情好,当地的牧民说,西山有豹子,还有猞猁,那边还没有去清缴。” 太子也想要动弹动弹筋骨了。 他还真来了兴致,望向其他几个兄弟。 大阿哥…… 两人同时打猎,他自己都不放心。 至于四阿哥与九阿哥…… 太子讪笑两声,不是能凑数的,就跟补熙道:“额驸到时候一起去。” 补熙恭声道:“奴才听太子爷吩咐……” 几个人说着话,门口有了动静,几位额驸到了。 大额驸跟二额驸都是一等台吉,大清公主的后裔子孙,是皇家的外孙,皇子们的表兄弟。 三额驸不是台吉,却是喀喇沁部郡王的继承人,身份并不比两位姐夫低。 既是家宴,几位皇子都起身了。 等到彼此见过,重新入了座次。 太子略过大额驸,看着二额驸跟三额驸。 前几个公主跟他们这些年长的皇子是一拨长大的,他当然晓得荣宪公主的受宠。 若是能亲上加亲,为弘皙求娶公主之女,那往后皇父看在外孙女面上,会不会给弘皙一个前程? 二额驸之女亲近,三额驸之女身份高。 二者求娶一家,都行。 八旗不流行娃娃亲,现在倒是不好提,总要孩子十三、四再说。 这满屋子,就没有能张罗的人,气氛就有些沉闷。 太子跟额驸们说了几句话,就叫人准备开席。 单人单席。 上的就是燕翅席,用的是随扈来的御膳房的人做的席面,用的也是龙盘,看着富丽堂皇。 每人席面上,都上了酒壶。 九阿哥低头看着,就没有食欲。 大热天的,黄焖鱼翅腻乎乎的,燕窝炖鸽子蛋,又是甜口的。 他望向对面的几位额驸,除了补熙,其他三人都看着席面。 他又看了眼酒壶,身边服侍席面的小太监眼生,实在是跟太子这边的人的不熟,如今席面摆上也不好再吩咐什么。 因此,等到太子举杯,九阿哥就跟着喝了一杯。 等到大阿哥举杯,他只能跟着举杯。 倒是大阿哥,指着九阿哥身后的小太监道:“九贝勒肠胃不好,吃不得酒,换了茶上来……” 那小太监听着惶恐,没有立时应声,而是望向太子。 太子看了九阿哥一眼,对那小太监点点头道:“听郡王吩咐。” 那小太监应着,将九阿哥的酒壶换成了茶水。 九阿哥如今也是场面人,欠身道:“谢谢太子爷,谢谢大哥,弟弟出门之前,福晋还不放心呢,就怕不小心吃多了酒不舒坦,弟弟就不逞强了。” 大阿哥白了他一眼,见不得他这种开口闭口将福晋挂在嘴上的做派。 谁没有福晋不成? 太子则是有些纳罕,这是照顾丈夫,还是照顾儿子? 董鄂氏是不是太?嗦了? 大额驸跟补熙还罢了,二额驸与三额驸看着九阿哥,不免打量起来。 这桌子上的酒壶,就是半斤的量。 九阿哥只喝了一盅! 就是寻常小孩子,也不会这么差的酒量。 几位蒙古额驸想的少,只晓得太子金贵,皇子也金贵。 从大额驸开始,就给太子与皇子们敬酒,偏偏他们出身不同的部落,还有不同的规矩。 科尔沁出身的大额驸还好,提了酒,从太子开始,依次敬了大家一盅。 二额驸性子跟荣宪公主相类,比较稳重,也是敬了一盅。 到了三额驸这里,则是有了几分醉意,提及了喀喇沁部的规矩,那就是头一次喝酒,要敬三盅! 在坐的几位皇子中,大阿哥、九阿哥与十三阿哥与他喝过酒,太子跟四阿哥却是第一次喝酒。 他就红着脸先敬太子,道:“太子爷是尊贵的储君,未来的博格达汗,却是能视我们为亲人,臣感激不尽,这是要向您献上臣的忠诚……” 太子是有酒量的,三额驸说的又至诚。 太子就举起了酒杯,接受了三额驸的敬酒。 等到太子喝了三盅,三额驸就略过了大阿哥,先敬头一次喝酒的四阿哥。 四阿哥绷着脸,跟着起身,并不觉得荣幸。 当着太子的面,他不好代大阿哥说什么,否则像是站队似的。 倒是九阿哥,看出了四阿哥的别扭,也察觉到三额驸的无礼,上下打量他两眼,道:“早听说额驸规矩不足,郡王这两年也狠教训了两回,怎么还四六不通?这长幼有序的规矩,额驸不晓得?” 三额驸被说的一愣,不明白九阿哥为何发难,神色有些茫然。 九阿哥冷笑道:“敬完太子爷,当敬谁,你自己心里没数?” 三额驸涨红了脸,看了眼大阿哥,道:“我跟郡王喝过酒,跟四贝勒没喝过,我们喀喇沁的规矩,这头一次喝酒……” 九阿哥道:“这不是喀喇沁,别扯你们喀喇沁的规矩……” 第一千六百七十章 态度(求保底月票) 三额驸脸色发青,捏着酒盅的手很是用力。 太子望向九阿哥,心里发沉。 早听说九贝勒府跟直郡王府往来亲近,如今看着这还真是大阿哥的好弟弟了。 大阿哥看着九阿哥道:“行了,没喝两盅就多了,?嗦什么?”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闭上嘴巴,面上带了不忿。 自己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往后这好人不能做! 三额驸吐了口气,重新望向大阿哥,道:“是臣失礼了,混了两地的规矩,臣敬郡王……” 大阿哥却没有举杯的意思,扣了酒盅,傲然道:“爷的规矩,是喝尽兴就不喝了,今儿喝得差不多了,额驸自便!” 三额驸有些无措,没想到大阿哥是这个反应,多了忐忑,望向太子。 太子望向大阿哥,多了不满。 今天的主客是几位额驸,皇子们过来做陪客的。 如今大阿哥不给三额驸脸面,也是没有将自己这个主人当回事儿。 大阿哥看着太子,挑了挑眉,目光不避不闪。 他是不乐意跟太子对上,可是也没有落魄到是个人就能怠慢的地步。 太子轻笑道:“大哥的酒量,不是一斤半么?今儿才半壶,怎么就尽兴了?” 早在先大福晋刚薨那两年,大阿哥酗酒,一天三顿,是出了名的。 大阿哥爽朗道:“不好喧宾夺主,太子爷难得张罗席面,看来是馋酒,正好可以喝个痛快。” 太子:“……” 三额驸还站在四阿哥跟大阿哥席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补熙在额驸席的末座,跟四阿哥对视了一眼,起身,上前扶了三额驸的胳膊,道:“三姐夫这是喝醉了,先回来歇歇,吃菜压一压再接着喝……” 三额驸脸色发僵,可还是顺着补熙的搀扶,退回到席上。 方才其乐融融的局面,就有些冷凝。 太子的脸也耷拉下来。 补熙心里叹了口气,举了酒盅到太子席前,恭恭敬敬道:“今儿托太子爷的福,难得亲戚这么齐全,席面也好,奴才这里敬太子爷一杯,祝您万事胜意,平安康泰。” 太子坐在高位,左右席面都看得清楚。 补熙跟四阿哥的眉眼官司也都在他眼中。 这就是亲大舅子了,到底不一样。 不管佟家老一辈如何,补熙这个小一辈大领头人是偏着四阿哥的。 他望向补熙就带了冷淡,道:“托孤的福?不见得,说不得是孤耽搁了大家的时间,让大家难熬……” 补熙不好说什么,饮尽了杯中酒,道:“奴才干了,您随意。” 太子就真的随意,送到嘴边沾了沾嘴唇就放下,跟方才喝完三位蒙古额驸的敬酒区别很大。 补熙却神色不变,敬完太子,就回了座位,没有继续敬几位皇子。 如此一来,三额驸没有敬完酒也就不显突兀。 大阿哥扣了酒盅,九阿哥直接换了茶,四阿哥是他亲舅子,不会与他计较。 补熙就对十三阿哥欠身道:“等改日上山狩猎,再跟十三爷好好喝。” 十三阿哥道:“好说,好说……” 九阿哥看着补熙,带了打量。 这小子圆滑起来,还真像回事儿。 才十八岁的年纪,行事倒是稳重,有些荣辱不惊的样子。 太子也是欺软怕硬,真要目下无尘,对蒙古额驸耍去。 大额驸与二额驸也看出补熙是给三额驸解围,看着这个小妹夫,也多了亲近。 真要说起来,三额驸确实失礼,可是也不是什么大过。 要是三额驸下不来台,他们两个干看着也不好,少不得要出面斡旋。 那样的话,说不得就要得罪直郡王与九贝勒。 要是连襟感情好还罢,可他们跟三额驸也就是点头之交,没有那么深的交情。 不过…… 三额驸跟三公主生了嫌隙之事,其他人也有所耳闻。 今日几位皇子趁机发作,是不喜三额驸失礼,还是因三公主迁怒,他们也没底。 接下来的气氛,就没有热乎起来。 太子将其他几位额驸撇开,只跟三额驸说话。 “听说喀喇沁这几年雨水不错,又垦了上万亩地?”太子道。 三额驸带了几分得意道:“前几年巴林部跟科尔沁部有白灾,也从喀喇沁的粮仓借了粮食过去,我阿爸就想着有备无患,正好有多的牧场,就叫人又垦了两万三千亩地……” 跟其他蒙古部落纯放牧不一样,喀喇沁部半耕半牧,种出来的麦子跟高粱,都是运到其他部落,所以喀喇沁部比较富裕,人口也繁衍生息,比其他部落充足。 太子心里有了倾向。 荣宪公主再受宠,也是荣嫔之女。 两人没有直接的仇怨,可中间还隔着一个荣嫔。 自己硬着头皮跟她结亲,心里也不痛快。 倒是三公主这里,三额驸再不成才,也是喀喇沁部的嗣王。 只看十福晋在皇子福晋中的身份,就晓得这蒙古郡王之女在皇家的分量,比八旗贵女高。 弘皙的前程,说不得就在妻族上。 太子对三额驸越发和蔼,道:“王爷想的周全,这粮食存好了,比什么都强……”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四阿哥前两年试种新粮种跟土豆之事,看了四阿哥一眼。 只是太子不是糊涂人,也晓得朝廷对蒙古既怀柔又防备。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下半场酒席,就听到太子跟三额驸说话。 其他人百无聊赖。 九阿哥坐得屁股生疼。 好不容易熬到散场,已经是夜色四合。 太子身份在这里,本也不是周全人,哪里想得到要预备灯笼? 他只端茶送客,就先离席。 如今又是月初,峨眉月,有了跟没有似的。 幸好太子住所离行宫大门不远,外头也挂着灯笼。 大家才没有拐沟里去。 行宫门口,曹顺带着侍卫,举着灯笼候着。 见九阿哥等人出来,他忙迎上来,道:“福晋见爷还没有回去,打发奴才来接……” “?,尽操心,总共才几步路?” 九阿哥嘴里抱怨着,面上却是带了得意,望向跟着出来的众人。 嘻嘻,这回跟着随扈的皇子福晋还有大福晋与十三福晋,可是她们没有送灯笼。 这夫妻恩爱,还要看他跟福晋。 他鄙视完几位兄弟,又看向几位额驸。 补熙还罢,住的院子就在皇子住处挨着,三位蒙古额驸的行帐,距离行宫门口可有四、五里地。 九阿哥不喜欢三额驸,可是对大额驸跟二额驸没有意见。 纯禧公主跟荣宪公主这两位姐姐待人也亲近友善。 他就对曹顺道:“将灯笼分出来几个给几位额驸照亮……” 曹顺应着,从侍卫手中接了灯笼,一一递了过去。 大额驸爽朗一笑道:“那谢谢贝勒爷。” 二额驸跟九阿哥的渊源更深,也笑着道谢。 三额驸没想到还有自己的,还记得酒桌上的尴尬,也僵硬地谢了一声。 而后众人就分了两路。 三位蒙古额驸往行帐驻地去了。 皇子们跟补熙则是往另一个方向过来。 九阿哥心情大好,忍不住跟大阿哥道:“大哥,虽说这原配夫妻感情最深,可是您既续了弦儿,娶了新大嫂,也别太端着,那不是欺负人么?这差着岁数呢,说句不好听的,往后您不能动那一天,还要靠大嫂照顾……” 话没说完,大阿哥已经给了他后背一巴掌,道:“闭嘴吧,什么规矩?拿着哥哥嫂子说嘴!” 九阿哥呲牙道:“您这丈夫当得寻常,这大嫂自然也热乎不起来,这不就是没灯笼么!” 大阿哥冷哼道:“行了,晓得你们两口子感情好还不成么?瞧你那出息,没个正形,各家过各家的日子,有什么好比的?” 九阿哥得意道:“这不是弟弟有福气么,娶了合心的福晋,这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儿的,就是比大家日子过得顺当,这就叫亏妻者百财不入、爱妻者风生水起!” 大阿哥手痒痒了。 四阿哥皱眉,论合心的福晋,自家的福晋也是人人夸的。 真要说起来,比起董鄂氏的小性,还是自己福晋更有嫡福晋的气度些。 十三阿哥没有插嘴,目光落在前头的灯笼上,心中微苦。 他的福晋也合心,性子朗阔,没有寻常女子的计较与小气,夫妻两个说话也能说到一起去。 可是多了一个瓜尔佳格格,到底不一样了。 只盼着瓜尔佳格格这回生的是庶女,别让自己也跟五哥、七哥似的,落个长子庶出的境地。 补熙跟在十三阿哥身边,想起了九格格中暑后性子就冷淡下来,心里不由后悔。 自己早该在额涅跟前表明态度的。 做皇家额驸不容易,在皇家眼皮子底下做额驸更不容易。 补熙尽心周全,可心中偶尔也是有不甘心的吧? 他是嫡长子,本是公府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可是因被选上额驸,阿玛跟额涅的意思就是要在老二或老三两人中选继承人。 如此一来,子一辈的三人,就有两人有高爵。 和硕额驸,视同镇国公,也是超品。 可是这只是他本身,嫁到蒙古的公主后裔,子孙可以封公主台吉;嫁到八旗的公主儿孙,爵位随着父亲的爵位来的。 补熙不能袭一等公,等到他的儿子那一辈,就算得了恩赏,最高也就是三品爵…… 第一千六百七十一章 满意(求保底月票) 等到九阿哥回了住处,已经带了几分亢奋。 舒舒见他身上带了酒气,就叫白果将准备好的蜂蜜水给他递过去。 九阿哥笑得越发荡漾,接过来,“咕嘟咕嘟”地喝了干净。 舒舒都能察觉到他的欢喜,跟着笑了,道:“看来今天这席面好,爷吃得欢喜……” 九阿哥挑眉道:“一等燕翅席,瞧着黏黏糊糊的,冬天还罢,现在吃着不清爽,爷瞧着几位额驸也是吃不惯的,吃惯了牛羊肉,吃这精细菜也吃不惯,大哥吃冷盘就酒来着,四哥也可着小菜跟鲜果吃,爷吃了几口烧茄子跟素鸡……” 舒舒也不大爱吃燕翅席,燕翅席上的燕菜都是咸口的,她吃不大惯。 “那爷怎么这样高兴?”舒舒好奇问道。 九阿哥忍不住笑出声,道:“哈哈,灯笼,就你想着接人了,爷就损了大哥他们一顿!” 舒舒:“……” 实不能理解九阿哥这损人不利己的做派。 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夫妻两个简单梳洗,歇了下来,九阿哥才开始为大阿哥抱不平,道:“早先没发现差距,这回才瞧出来,居然有人敢怠慢大哥了!” 别扯什么喀喇沁部的规矩,三额驸三十来岁的人,还不晓得入乡随俗? 不过是奉承太子,外憨内狡罢了。 借着规矩说事儿,也是对太子的投诚。 太子行事也越发小气了,没有训斥三额驸不说,还给了对方台阶。 九阿哥觉得自己火眼金睛,看人越发看得明白了。 舒舒想着“大千岁党”,好像是都蛰伏起来了,从索额图问罪处死之后。 大阿哥前几年的消沉有丧妻的缘故,更多的也是故意借此做个姿态。 不知道拿主意的是明珠,还是大阿哥自己。 要是大阿哥自己就好了,熄了夺嫡的念头,往后也能有个善终;要是明珠拿的主意,大阿哥还不死心,那往后还不知如何。 明珠也是将近七十岁的人了。 等到明珠去世,还要看大阿哥的选择。 九阿哥对三额驸意见不小,道:“完犊子玩意儿,这是因之前被汗阿玛下令训斥,要抱太子的大腿呢!他脑子被驴踢了吧?怎么舍本求末?他是公主额驸,只要肯好好地待三姐,汗阿玛还会与他计较不成?尽想着歪门邪道,这是丝毫不将三姐放在眼中啊!” 虽说三公主这次对他们夫妻并不怎么热乎,往来也不多,可是因十阿哥的缘故,九阿哥还是盼着三公主的处境转好,省得十阿哥操心。 舒舒不好点评三公主什么,只道:“皇上是慈父,三公主的性子,幸好是指到喀喇沁部,距离京城最近,要是远了,更叫人不放心。” 九阿哥想着三公主的性子也无语,道:“要说后头的公主还罢了,前头的公主跟着前头的哥哥们一起读过书的,三姐这性子也是独一份了!” 其他三位公主,纯禧公主、荣宪公主与四公主,都是标准的满洲姑奶奶脾气,当家主事能立起来。 要说出身高低,除了荣宪公主出身最高,打小受宠之外,纯禧公主是亲王府庶女出身的皇家养女,四公主生母贵人、养母是妃,说起来她们两个并不比三公主的出身高贵,结果只有三公主怯懦。 偏偏这位性子怯懦的公主,又冒天下之大不韪,跟侍卫有了瓜葛。 夫妻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全是三额驸的过错。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个? 夫妻两个说着几句闲话,就睡了。 次日,十三福晋过来相约,想要跟舒舒去买卖街转转。 舒舒自然没有二话。 今年的买卖街,从开业到关门,也就这一阵了。 买卖街距离皇子院有二里半。 妯娌两个叫了马车,坐着车过去。 曹顺素来能干,九阿哥名下的四个铺子已经都挂幌了,匾额也齐全。 跟其他几家相比,这四个铺子,就显得有牌面多了。 十三福晋看了一圈,道:“九嫂,你们这匾额哪里定的?怎么预备的这样快?” 他们名下的两个铺子,还在想名字。 舒舒道:“是京城铺子备用的,直接跟货物与人手一起送过来了。” 十三福晋带了羡慕,道:“怪不得我们爷说您府里有能人呢,这可预备得真周全。” 已经有蒙古王公与女眷过来,看着开门的十来家铺子。 生意最好的就是舒舒家的茶庄。 对蒙古王公来说,奶茶一日都离不开的,每天每人都要用上二两茶叶,这茶叶储备自然多多益善。 对女眷来说,则是舒舒家的胭脂铺子生意最好。 这加了人参珍珠的手霜与面霜,卖的最好。 蒙古秋冬干燥,最缺的就是这种搽脸擦手的东西。 舒舒跟十三福晋大致看了一圈,眼见着人多了,就坐着马车回去了。 至于给公主们预备的回礼,既是曹顺过来,就由曹顺预备了。 九贝勒府名下的铺子瞧着有模有样的,其他几位皇子名下的铺子见贤思齐,也一天比一天完善了。 过来采买的蒙古王公与女眷们,却是意犹未尽似的,每天都要来转一转,而后就在九贝勒府开的火锅店吃一顿火锅。 夏天吃火锅,配的新鲜的橘子水,谁喝谁上瘾。 那橘子水酸酸甜甜的,喝着嘴里冒气儿。 等到买卖街铺子开业的消息到了御前,还生意不错后,康熙心动。 这一日,他就叫了马斯喀跟着,微服来了买卖街。 两侧加起来总共有四十来间铺子,现在大部分都关着,只有小部分开着。 可是开着的这十家铺子,占着买卖街最好的位置。 康熙止步,拿着扇子拍了拍手心,问马斯喀道:“这铺面位置是你给阿哥们选的?” 马斯喀老实道:“是九爷选的,不单选了九爷自己的,还帮着其他三位爷调换了更好的位置。” 康熙轻哼一声,道:“除了他没有旁人,这是不占朕便宜就难受,不孝子!” 马斯喀不敢接话。 康熙仔细看了中间四个铺子的营业内容,脸上有了笑模样。 只有一家是九阿哥的铺子。 其他三个最好的位置,明显是其他人的买卖。 九阿哥占了他这个汗阿玛一回便宜,可也没有独吞好处,还晓得分润给兄弟。 寻常百姓人家的手足,也就是如此了吧? 康熙带了几分自得。 这都是他打小教导的好,儿子们虽偶有不懂事的时候,可大多数时候都是好的。 同父异母的兄弟,能相处到这个地步,就很好了。 康熙是过来看铺子的,看完外头,就找了家铺子进去。 正是四阿哥的香火铺子,屋子里供着佛像,进来就是浓郁的檀香味。 除了各色铜鎏金的佛像,就是各色佛前器物、佛香、长短念珠等。 掌柜正跟人说话,见到有几个气质不同的客人进来,上前招呼,十分恭敬。 如今热河行宫就没有百姓在,要么是随扈的宗室大臣,要么就是来朝的蒙古王公。 他之前说话的那个年轻人不是旁人,正是曹顺。 曹顺见过圣驾好几回,自然立时就认出了来人。 不过瞧着康熙穿着常服,身后侍卫也没有披甲,曹顺也没有多事儿,只是恭敬地退避到一旁。 康熙也认出曹顺来,见他手中拿着一个单子,招呼他上前道:“你是来采买东西?手上单子给……爷瞧瞧……” 曹顺忙上前打千道:“见过……主子,我们爷前阵子收了不少生辰礼,正预备着回礼……” 说着,他将手中单子双手奉上。 梁九功接了,转呈御前。 康熙接过来看了,见总共是八份,其中四份一等,一份减等,三份再减等。 采买的佛像是女子常供的观音,还有女用的十八子手串等。 不用询问,康熙就明白过来了,这是四份公主的回礼,一份县主的回礼,还有三位宗女的回礼。 这样周全,不是九阿哥做派。 康熙就道:“这是你家福晋拟的单子?” 曹顺躬身应道:“是。” 康熙道:“除了你们铺子里的与买卖街上现预备的,没从京城带东西过来?” 曹顺迟疑了一下,道:“还带了不少封银子过来……” 康熙听了,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他心里对舒舒更满意几分。 不仅能和睦亲近的对待大伯子跟小叔子,对于远嫁的大姑子们与宗女也能友爱体贴,很是难得…… * 大家除夕快乐,给大家提前拜年了,有兴趣要读者称号的大大别忘了书友圈跟帖,活动12号截止,分起点币的年夜饭到正月十五截止。 第一千六百七十二章 见贤思齐(大家过年好) 那香火铺子的掌柜额头汗津津的,身子弓得更厉害了。 四贝勒府跟九贝勒府素来交好,这掌柜是跟着曹顺一起从京城到盛京的。 能被曹顺称为“主子”的,还是这个岁数,哪有旁人呢? 曹顺是上三旗包衣! 康熙因曹寅的缘故,对曹顺也有几分“爱屋及乌”,道:“好好当差,别让你大伯操心。” 这也是上过曹寅户籍的“嗣子”,也是亲自教养大的侄儿,后头因曹寅有了亲生子才归房。 康熙觉得这样反复有些不妥当,儿子哪有嫌多的? 曹顺加上曹寅的亲生子,也只有两根苗罢了。 小儿难养。 就算拉扯大的,也有养歪的。 曹顺毕竟是曹家长孙,瞧着这教养行事都是没挑,就算有了亲生子,两个一起养也不是养不起,何必伤了孩子的心? 他又想起了曹寅的人品行事,不是刻薄的。 十五阿哥的伴读,本该选曹寅的独子入宫,结果曹寅求了恩典,从侄子中择了人选。 康熙心中叹了口气。 这就是老话说的,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曹寅当差谨慎,可是这家事处理得稀里糊涂。 要是刻薄,就刻薄到底;要是宽厚,就宽厚到底。 如此反复,让占便宜的亲人得寸进尺,让养大的孩子心寒。 康熙没了闲逛的兴致,指了几盒檀香,吩咐梁九功结账。 梁九功结了账,总共是一两二钱银子,折算下来,三钱银子一盒檀香,这个价格可不便宜。 康熙看在眼中,有些意外。 不过物以稀为贵,作为行宫买卖街唯一的香火铺子,这檀香看着还精致,这个价格也能接受。 就是没想到,四阿哥看着不在钱财上计较,可心里也有数,没有一味儿迂腐。 从香火铺子出来,康熙一行想要回行宫,结果旁边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穿着常服的侍卫近前,将康熙与马车隔开。 马车帘子挑开,是荣宪公主夫妇。 二额驸跳下马车,扶了公主下来。 “阿玛……” 荣宪公主带了几分欣喜,上前扶住康熙。 虽说公主来朝,早陛见过,平日里出入行宫也方便。 可是因御前还要处理政务,所以父女两个只见了一回。 康熙对这个女儿素来疼爱,见她跟寻常家女儿似的亲近自己,脸上也带了笑,道:“你们夫妻这是要去哪儿?怎么这个时候出来?” 当年宫里的皇子皇女不停夭折,荣宪公主这个长女,在康熙心中份量就不同。 虽说荣嫔糊涂,可是荣宪公主性子不肖母,端方懂事,康熙对这个女儿依旧爱重。 已经是午初,眼见着就是饭时。 荣宪公主笑道:“这不是九弟的馆子出名了么?听说那锅子好吃,如今驻地行帐那边提的最多的就是这个馆子,是外头没有的滋味儿,女儿就想要跟额驸去见识见识……” 说到这里,她吸了吸鼻子,道:“这味道霸道,这大老远也能闻到香味儿,要不女儿做东,阿玛也去尝尝……” 满街是香辣荤香的味道,萦绕在鼻端。 康熙本不重视口舌之欲,今早也就是应付了几口,眼下闻到这味道,还真有些饿了,就点头道:“那去见识见识。” 买卖街总共就这么长,酒楼、茶庄跟饽饽铺子这几家经营吃食的都挨着,避开中间的这些铺子,也不算很偏,走了两百来步就到了。 别人还罢,曹顺站在香火铺子门口恭送圣驾,看了个正着,眼见着圣驾带了荣宪公主夫妇进了酒楼,就小跑着往皇子别院去了。 九阿哥也在,夫妻两个中午也准备吃锅子。 这出了三伏,吃得麻辣的,也能开胃。 只是九阿哥不怎么能吃辣,所以预备的是鸳鸯锅。 曹顺过来,就禀告了圣驾带着荣宪公主夫妇去酒楼用膳之事。 夫妻对视一眼。 九阿哥有些迟疑。 真不想动弹,可是他是东家,行宫左近这么点儿地方,想要装不知道也不恭敬。 还有荣宪公主在…… 九阿哥就对舒舒道:“那咱们两个过去瞧瞧?” 舒舒听了,也有些不放心。 事关龙体,入口的东西都要小心。 香辣火锅…… 对于没怎么吃过辣的人来说,肠胃受不住,也容易出事故。 到时候不是毒,也成毒了。 夫妻两个换了外出的衣裳出来,曹顺已经带人预备好马车。 两人就坐车到了买卖街。 等到夫妻两个进了酒楼,掌柜的就上来请安。 九阿哥指了指楼上道:“方才一个老爷子带了女儿、女婿过来,在哪个雅间?” 掌柜的回道:“在‘源’字号……” 二楼总共是八个包厢,四个大的叫“财源亨通”,四个中的叫“太平锦绣”。 其中“财”字号包厢预留出来,不接外客,等着九阿哥这边的吩咐。 瞧这样子,圣驾没有亮出来身份。 九阿哥问清楚,就带舒舒上了二楼。 “源”字包厢外,马武带了几个侍卫守门。 见了九阿哥跟舒舒,马武躬身道:“九爷、九福晋……” 因马齐的缘故,九阿哥与富察兄弟比较熟,只是晓得避嫌,私下里没有往来。 九阿哥道:“听说……阿玛跟二姐在,爷带福晋过来请安,往里通报罢……” 包厢的墙壁用的都是夹了棉花的实木板,隔音效果很好。 九阿哥跟舒舒站在门口,听不到里头的动静,屋里想来也听不到外头动静。 马武应了一声,就轻声叩门两下。 梁九功就在门内候着,见状推开门,正看到九阿哥与舒舒。 屋子里父女翁婿几个本在说话,听到动静也都熄了声,往门口看过来。 梁九功转身道:“主子,九爷带九福晋来了,在门口候着。” 康熙道:“叫他们进来。” 九阿哥跟舒舒听了个正好,就进了屋子。 二额驸起身。 额驸的品级,是公主降三级,自是比不得九阿哥这个皇子贝勒爷。 荣宪公主安坐,笑眯眯地看着弟弟跟弟媳妇进来,道:“锅子刚上来,正要动筷子。” 九阿哥跟舒舒给康熙请了安,又见过荣宪公主夫妇,才得了康熙的吩咐,跟着入座。 用的不是宫里的铜锅,而是分体式的炭盆与鸳鸯锅。 九阿哥在康熙下首坐了,见状松了一口气,道:“鸳鸯锅好,要是辣锅,汗阿玛跟二姐吃不惯,别闹肚子……” 荣宪公主道:“方才掌柜的仔细解说过了,辣锅用的也是微微辣,无碍的。” 康熙则是道:“御膳房如今也有了辣椒,?嗦什么?” 九阿哥道:“汗阿玛,辣椒跟辣椒可不一样,御膳房采买的辣椒,没有什么辣滋味儿,儿子这酒楼预备的牛油香辣锅底,却是用更辣的小辣椒炒制的,没吃过这一口的,还真是肠胃受不住。” “牛油……” 康熙看着九阿哥,面上多了不善,道:“你大喇喇的用牛油?” 京城的肉牛供应都是有数的。 名正言顺吃牛肉的,只有紫禁城里的回回侍卫。 九阿哥忙道:“这是儿子岳父给儿子的牛,在口外买了一个牛群,寄养在彭春家的牧场里,都是蒙古黄牛,本就是吃肉的……” 彭春是正红旗老牌子勋贵,名下有口外的正红旗牧场。 就算比不得康亲王府牧场大,可也不算小,只是公府这几年没落了,里面的牛羊也不足额。 齐锡晓得了,就买了一个牛群,花了银子,寄养在那边。 康熙听着,看了眼九阿哥下首的舒舒。 舒舒眼观鼻、鼻观心,很是娴静。 康熙觉得脸红,自己这儿子是没治了,占岳家便宜没够。 齐锡也是,是不是太惯孩子了? 这都是出嫁女了,当年花了半数家产预备嫁妆,这婚后的贴补也不断。 眼睛瞎么? 这小两口缺钱? 康熙略有些心虚。 他这个做阿玛、当公公的,好像没怎么贴补小两口,就受着小两口的孝敬了。 他看了眼荣宪公主,长女到底不同。 康熙也生出慈父之心,想着九阿哥夫妇都晓得贴补几位公主,就也心疼荣宪公主的年俸单薄了,道:“这边的铺子都空着,回头你找马斯喀选两个,放出去收租子也好,自用也好。” 荣宪公主起身,却没有直接谢恩,而是道:“汗阿玛隆恩,女儿本不该?嗦,只是女儿远嫁,不能侍奉汗阿玛膝下,本就愧疚不安,怎么还好厚颜受了恩典?要是因女儿的缘故,引得汗阿玛受非议,就是女儿的罪过了。” 这说的是如今行宫有四位公主在,不患寡而患不均。 康熙轻哼道:“朕乐意给的,你收着就是,回头朕叫纯禧也挑两间。” 荣宪公主这才屈膝,爽朗一笑,道:“那女儿谢汗阿玛恩典,明年圣驾再来驻跸热河,女儿也开两个铺子孝敬汗阿玛……” 父女两个都没有提三公主,也没有提九格格。 九格格作为留京的公主,嫁妆上还得了太后的贴补,本就比上头的姐姐们富裕。 至于三公主,错了就是错了。 三额驸不敬公主,挨训斥是应该的,可三公主作为抚蒙公主,将婚姻经营成眼下模样,也当受罚…… * 大家除夕快乐,家里小外甥、小外甥女、小侄儿在,头要炸了,求月票安慰一下。 第一千六百七十三章 官营(打滚求月票) 桌子中间的鸳鸯锅直径一尺半。 一个里头是红油翻滚,辣椒跟花椒的香味儿扑鼻而来;另一侧也是红色的,看着汤底醇厚,这个是用番柿酱调的番柿锅底。 围绕着鸳鸯锅的食材,除了羊身上各部位的鲜切羊肉片之外,还有百叶、毛肚跟羊血等,然后就是腐竹、粉丝、海带、木耳、玉兰片等水发菜,最后两个时蔬拼盘,上的饽饽是芝麻酱烧饼跟葱花饼。 每人前头一个调料盘,上面放着芝麻酱、韭菜花、豆腐乳等。 等到康熙动了筷子,其他四人也都开始跟着吃起来。 二额驸听着近日驻地的热闹,本不以为然,同样是羊肉,这涮着吃就比手把羊肉好吃了? 可等到裹满了芝麻酱的羊肉片,送到口中,他才察觉到不同。 康熙看着这菜单,也比较满意。 总算九阿哥晓得轻重,没有大喇喇地将牛拉过来吃肉。 要知道这回随扈的六部臣工满汉各有一半,九阿哥要是直接在热河经营涮牛肉,那不用回京,弹劾的折子就要出来了。 之前康熙跟荣宪公主点菜的时候问过掌柜,除了羊肉为主外,还预备了鸡肉片与鱼肉片等荤菜。 没有什么金贵的食材,只是底料稀奇,蘸料调和的又可口。 这又好吃又不奢靡的饮食,正是康熙推崇的。 虽说没有外人,可是有康熙这位真神在,荣宪公主与九阿哥还罢了,二额驸与舒舒还是有些拘谨。 饶是如此,桌子上的食材也吃的七七八八,满满一盘芝麻酱烧饼就剩下一个。 就连康熙,都觉得腰带有些紧了,可是当着儿媳妇跟额驸的面也不好放腰带扣。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吃的,香辣锅底里涮了一盘羊肉片、半盘羊血,番柿锅底那边涮了腐竹、粉丝、玉兰片跟白菜芯儿,芝麻酱烧饼吃了一枚,葱花饼吃了三角。 主要是这橘子水喝了可口,井里吊着的,直接饮了好几杯。 等到出了酒楼,康熙要回行宫,就跟荣宪公主跟二额驸道:“吃饱了,你们夫妻在这边溜达溜达吧……” 荣宪公主中午吃的也尽兴,点头道:“那女儿就好好逛逛这边的铺子。” 二额驸站在荣宪公主身后半步,跟着点头,道:“臣陪公主……” 康熙又望向舒舒,道:“太后昨儿积食,正该用些素淡的,回头你叫人预备了素锅子,给太后送过去。” 舒舒也恭敬地应了。 康熙最后望向九阿哥道:“你陪朕回去,朕有事问你。” 九阿哥眨眨眼,生出几分忐忑。 不想去。 今儿自己应付的没毛病吧? 不过他晓得没有拒绝的余地,就笑道:“正好吃撑了,惦记着汗阿玛的好茶,可要酽酽地泡一杯。” 舒舒跟荣宪公主夫妇目送着康熙一行离开。 荣宪公主拉着舒舒的手,赞道:“真是见识了一回,名不虚传,确实比寻常锅子好吃。” 舒舒道:“食材寻常,就是吃法新鲜罢了,府里人从京城带了不少香辣底料跟番柿酱,都是能存住的,回头二姐带些回去。” 荣宪公主也不跟她客气,笑得真切道:“行,那我就占弟妹便宜了。” 有二额驸在,两人也不好多说。 舒舒就跟荣宪公主夫妇别过,上了马车,回皇子院去了。 剩下荣宪公主与二额驸,则是去了旁边的茶庄。 除了蒙古常见的普洱茶饼之外,还有不少江南散茶,种类不算多,可也有七、八种。 知晓是九贝勒府的买卖,荣宪公主就要了二十件普洱茶,其他散茶价格高,数量有限,买卖也有限制,就每样拿了二斤。 一件普洱茶是五十斤左右,二十件就是一千斤,折银二百二十两。 剩下十几斤散茶,半两银子到一两半银子不等,又花了十几两银子。 实际上这个价格,跟茶商在蒙古卖的茶叶价格相差无几。 荣宪公主道:“瞧瞧九阿哥,到底是当差了几年,行事很有分寸了,在这里开茶庄,这价格高了低了都不好,比着茶商的价格来,最是省心省事儿。” 要是价格定低了,就算销量大,也要背负个“与民争利”的名声;要是价格定高了,就算过来朝见的王公蒙古给九阿哥面子,采买些茶叶,也有占便宜吃大户的嫌疑。 谁也不是傻子。 二额驸心里觉得,九阿哥这个小舅子行事不像是聪明的,否则就不会在太子的宴会上呲哒三额驸。 三额驸失礼,本不与他相干,可闹了那一出,最后三额驸埋怨的只会是九阿哥,太子心里也会记上一笔。 不过当着妻子的面,他点头附和着道:“要不是九贝勒能干,也不会管了好几年内务府……” *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跟在康熙后头,回了行宫主殿。 他既要了酽茶,康熙就叫人给他泡了一杯。 只是这热气腾腾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凉。 九阿哥因中午吃的有些咸了,早口干舌燥,坐在那里,不耐烦等,跟梁九功道:“有温茶水或是白开水,谙达帮我倒一杯,嗓子要冒烟了都……” 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梁九功看了眼康熙,见他没有开口,就过去倒了一杯温茶水。 九阿哥“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才算缓和过来。 康熙道:“那橘子水是用橘子酱做的?” 他晓得九阿哥有了一个橘园,就在苏州东山岛上,去年送了半船橘子进京。 九阿哥点头道:“就是那个,新鲜橘子不耐存,年前儿子就去信给那边管事,让都熬成橘子酱,省得糟践了可惜,前阵子福松从江南回来,就过去都带回来了。” 康熙轻咳了一声道:“若有富足的,送几瓶橘子酱到行宫膳房……” 九阿哥看着康熙说不出话来:“……” 他想起了前几天的?蛄! 没完了是吧? 这是传说中的“老房子着火”?! 这遇到一口吃食惦记着和嫔,遇到喝的又惦记着和嫔?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地有些庆幸了。 要是和嫔生下阿哥,估计妃位都止不住了,说不定会晋贵妃。 九阿哥也是男人,自是晓得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是什么样子。 那是放在心尖尖上,捧在手掌心中,舍不得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真要和嫔封贵妃,那宫里尴尬的就不单单是几位嫔主,还有上头几位老牌子妃主。 康熙被看得不自在,道:“没有富足的了?” 九阿哥忙道:“有有,就是橘子酱酸,用这个调橘子水要加不少白糖,之前儿子寻思着汗阿玛不大爱吃甜的,才没有敬上,一会儿回去就让曹顺送过来……”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剩下的铺子,朕打算让内务府官营几间铺面,马斯喀是武人,带兵打仗还罢了,经济事务却是不通的,内务府的铺子怎么开,经营什么,你闲时帮着琢磨琢磨。” 九阿哥晓得分寸,这宫妃宠爱本就不是皇子能质疑的,也将心思转开,想到了自己跟舒舒提及的水泥。 他就道:“别的都是小打小闹,先不说,那水泥铺子可以开一间……” 接着,他就说了水泥建造番庙之事。 这个事关教化,听起来也体面。 可以由内务府、工部联合经营。 康熙听了沉吟,想的除了番庙,还有蒙古的台站跟官道。 蒙古跟大清之间,除了长城没有天险。 要是蒙古各部都官道相连,那骑兵不说呼啸而至,往来也会更便利。 只是这交通便捷,是一把双刃剑。 八旗往蒙古畅通无阻,蒙古南下也会直接到长城关卡。 偏偏本朝以蒙古为屏障,没有修长城。 前朝的长城有不少破损坍塌之处,不能做防线。 这修路的事情还是要放下,台站跟番庙可以施行。 他就道:“那就叫人在附近搜寻石灰矿,到时候在热河修水泥窑……” 九阿哥赞道:“汗阿玛想得周全,儿子还寻思从海淀直接运水泥过来呢……” 朝廷有禁矿条令,可是那是指金、银、铜、铁、铅等,为了防止民人作乱,石灰矿并不在其中。 九阿哥想到了巴林郡王,又道:“皇家药铺要不要开一家?只允许来朝的蒙古王公采买,也算是汗阿玛给的恩典,否则像巴林郡王一样,惦记着从内务府买药的,也不会是一家两家……” 但凡沾了皇家,听着就是好东西,价格也便宜不了多少。 康熙想着内务府六库里存的人参、鹿茸等药材,因年份久远都要腐了,做了成药也好。 他就点头道:“可,其他的铺子呢?” 一时之间,九阿哥也想不出其他的,就问道:“汗阿玛打算叫内务府官营多少间?” 那买卖街的铺子,加起来总共有四十二间。 之前皇子们赏了一拨,分出去十间,今儿金口玉言又赏了荣宪公主与纯禧公主各两间,还剩下二十八间。 康熙在心里过了一遍,道:“八间到十间……” 九阿哥道:“那儿子再琢磨琢磨,既要体面,还要能开源才好……” 他心里想着烧酒铺子、首饰铺子、调味铺子等,只是思虑的还不周全,就没有说出来。 康熙道:“那就好好想,写了条陈递上来。” 九阿哥点头应了。 康熙想起了曹顺,道:“曹顺当差如何?看着像个样子。” 九阿哥道:“没得说,真要说儿子那府里得用的人手,曹顺排在第一个,到底是跟在曹织造跟前历练了十来年的,交给他差事儿子也放心,就是有些大材小用,等过几年岁数够了,资历也攒下,还是汗阿玛使唤吧……” 第一千六百七十四章 小气的汗阿玛 康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曹顺是上三旗包衣,在内务府当差是正理。 贝勒府的僚属官,品级不高,也就是个攒资历的时候。 只是曹顺用不用,如何用,康熙眼下还没有想。 他要顾及曹寅。 虽说曹家太夫人孙氏做过他的保母嬷嬷,当年照顾他也精心,可是到底不比曹寅这个哈哈珠子相伴的时间长。 从曹寅稚龄入宫,到后头补侍卫,君臣相伴将近三十年,视为心腹。 曹顺跟曹寅的嫡长子差了十几岁。 要是曹顺往后回内务府,那是比曹?更合适的织造继任人选,可是那应该不符合曹寅的打算。 康熙就放下此事,对九阿哥道:“别整日里想着提挈这个,举荐那个,到时候身边没人使唤了又跟朕要人……” 之前九阿哥打发人往御前来,不是富庆、就是额尔赫,也有帮着两人在御前露脸的意思。 康熙担心九阿哥太实诚,让下头的奴才当成了跳板。 这两人一个是大学士的儿子,一个是领侍卫内大臣的儿子,都是出身高门,怕是眼大心高,不能好好侍奉九阿哥。 九阿哥笑道:“那就再要吧,儿子府里也没什么正经事儿,就是听使唤罢了,多谁也不多,少谁也不少……” 说到这里,他有些迟疑,道:“汗阿玛,旁人还罢了,张廷瓒再兼几年皇子府的差事吧……眼见着丰生他们几个就要开蒙,总要有个妥当的皇孙师……” 康熙不赞成地看了九阿哥一眼,道:“朕当年拨过去,是让他掌仪节,引导你规矩的,你当成老夫子使了?” 张廷瓒眼下是太常寺卿,正三品,是“小九卿”。 太常寺隶属礼部,太常寺卿升迁,就是礼部右侍郎,然后礼部尚书,最后看是否能入阁。 早年因张英的缘故,康熙安排张廷瓒御前行走。 眼下也是因张英的缘故,他没有将张廷瓒视为阁臣苗子,若是没有其他功劳,差不多就是礼部侍郎或尚书位上致仕。 饶是如此,康熙也不否认张廷瓒的才华,觉得九阿哥用来给皇孙开蒙才是“大材小用”。 九阿哥听了,道:“就是因为张廷瓒规劝过儿子,儿子晓得他品性不错才放心,真要从外头找人给孩子们开蒙,儿子还担心教歪了呢……” 说到这里,他就将曹顺提及的张家家事儿讲了一遍,道:“一品荫生,只要张廷瓒这个嫡长子不点头,就要留在嫡长一房,张廷瓒却是痛快应了,还安排人在吏部跟国子监办好了手续,厚道人。” 康熙还是头一回知晓此事,想了想摇头道:“张廷瓒没有选择的余地,张英既来信问了,意思就差不多了,张廷瓒答应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九阿哥觉得不单单是顺水推舟,道:“汗阿玛,要不是张廷瓒真的有长子长兄之风,为人厚道,张相也不会来信询问,否则面上应了,心里不乐意,往后不提挈庇护这个弟弟,那张家荫生的前程也有限。” 康熙晓得,道理是这个道理。 只是瞧着九阿哥这样看好张廷瓒,就有些不乐意,道:“你不爱读书,倒是爱亲近读书人?” 九阿哥笑道:“要分什么人,那种爱耍心眼的读书人,就算再有才华,儿子也避而远之;眼见着张廷瓒这样老实厚道的,儿子跟他往来,也能摸清楚他的脉,心里也踏实几分!”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别太自以为是了,人心隔肚皮。”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不是还有汗阿玛么?有您在,谁还敢糊弄儿子不成?” 康熙轻哼道:“怎么不说你懒,也不动脑子,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朕省心?”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道:“那就……十七年后?到时候丰生二十,儿子就不用汗阿玛操心了,让您孙子操心去!” 康熙哭笑不得,道:“你倒是会偷懒,这是靠完老子靠儿子,就不想着自强自立!” 九阿哥笑道:“谁叫儿子有福气呢,是汗阿玛的儿子,还是皇孙的阿玛……” 康熙摆手道:“别磨牙了,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官营铺子的事儿,今年来不及了,回头条陈写完,跟马斯喀将铺面位置先敲定,剩下明年再说。” 九阿哥应着,从御前退了下来。 等到他回到皇子院,舒舒刚跟小棠说完明早素锅子的各色食材。 行宫里的膳食安排跟宫里一样,早、午两顿正餐,晚上是饽饽席。 所以舒舒要往太后处送的素锅子,是明早送过去,并不着急。 等小棠退下去,九阿哥摆摆手,将白果也打发出去,才跟舒舒道:“爷发现了,汗阿玛小气了……” 舒舒听了,有些意外,道:“不会吧?” 平时赏赐挺大方的,尤其是对儿女,今天中午一顿饭就赏出去四间铺子。 九阿哥挑眉道:“怎么不是?” 说着,他讲了父子之前的对话,道:“回来的路上,爷寻思了一下,这明年的事儿,怎么就催爷这几日出条陈呢?这关键啊,应该是叫爷去找马斯喀选位置……” 舒舒听了直乐,道:“爷想多了,皇上富有天下,还能在意几个铺子不成?别说是热河行宫的铺子,就是皇城的铺子,也不值当皇上计较一回。”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未必,爷寻思着汗阿玛不是舍不得赏儿子们,而是怕亏了后头的小儿子们,才用官营的名义,先占下十个铺子,省得明年、后年其他哥哥们随扈,继续赏下去,将位置好的铺子都赏没了。” 舒舒听了,没有再反驳,还真是有这个可能。 主要是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与十九阿哥三位小阿哥,出身最低,母族无人。 至于同样年幼的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前者被淑惠太妃抚养,会有淑惠太妃的私产;后者有宜妃这个生母,还有五阿哥与九阿哥两个胞兄,都不缺人照顾。 跟他们一比,几位汉女所出的小阿哥就叫人不放心了。 舒舒就道:“若是如此,也是慈父心肠罢了,爷就当不晓得吧……” 九阿哥看着舒舒的肚子,道:“那咱们也得再支棱几年,之前攒够了丰生跟阿克丹的分家银子、尼固珠的嫁妆,这回多了小四,总不能让他分哥哥、姐姐那份,还要再预备一份……” 舒舒低下头,道:“等到太湖的珠场养几年,攒够了小四的分家银子,再敬上。” 九阿哥忙不迭点头道:“对,对,不过到时候咱们再预留一份,万一往后再来个老来子、老来女呢……” 他是不打算叫舒舒频繁生育的,可是有岳母跟自己额娘的例子在前,也要防一手。 既是御前吩咐下来,九阿哥就跟舒舒商量起官营铺子的内容。 之前他提过的水泥算一个,药铺算一个。 舒舒思量了一下,道:“衣食住行,这几样最实在,也最吸引人,曹顺也说了,眼下买卖街十来家铺子里,就数酒楼、饽饽铺子、茶庄生意最好,这几样都是入口的,可以官营个饽饽铺、再官营个仿膳酒楼……”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那不是跟咱们府的铺子对上了?” 舒舒道:“四十多间铺子,能经营的种类有限,总要有重复的,跟内务府的铺子对上,总比跟其他人的铺子对上省心,不碍什么。” 内务府的人得足了教训,不会招惹九阿哥的。 蒙古王公每次来朝一两个月,总不能可着一家酒楼吃,再好吃也腻了。 九阿哥眉头舒展开了,将这两样记上,而后将他之前想的金银铺子加上。 这个才是利润的大头,正好内造办现成的师傅。 还有烧酒铺子。 然后他想了想又加了一个丝绸铺子。 内库存着的料子,也积压了不少…… 夫妻两个正琢磨还有什么适合对蒙古王公的铺子,何玉柱匆匆进来禀告:“爷,福晋,大公主与二公主来了,才下马车……” 夫妻两个听了,没敢耽搁,大踏步出去迎接了。 纯禧公主与荣宪公主已经进了大门。 原来她们姊妹选好了铺子,去了御前谢了恩,出了行宫,想到这次赏赐的源头,也过来谢九阿哥了。 “沾了九弟跟二妹妹的光,得了两个铺子……” 纯禧公主满面红光地说着。 她有自知之明,不会想着跟皇子们比高低,可是却不想被其他公主比在后头。 她是大公主,不想露怯。 真要不得圣心,那往后科尔沁的日子就要难过。 荣宪公主也欢喜,往后圣驾要是经常往热河避暑,那多两个铺子,就算没有来朝,消息也灵通些。 九阿哥“哈哈”笑道:“姐姐们是该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跟汗阿玛说了如皇城的铺子例,都是内务府官房,汗阿玛也拿不出铺子赏咱们……” 纯禧公主与荣宪公主还是头一回晓得此事。 纯禧公主道:“那这个也得谢一回,不过你能想着在热河修避暑行宫,我们也谢你,往后汗阿玛皇祖母过来避暑,我们来朝,总比回京方便……” 对远嫁的公主来说,回娘家可望不可及。 像荣宪公主这样,出嫁十来年,归朝两次,都是特例。 更多的抚蒙公主,亲人生离,也跟死别相差无几…… 第一千六百七十五章 郡王(打滚求月票) 两位公主专门来道谢,可九阿哥晓得轻重。 有些人情能领,有些就算了。 他就道:“都是汗阿玛慈心,这是想法子贴补咱们呢,居家过日子,都不容易!” 一句话,听得纯禧公主与荣宪公主都笑了。 纯禧公主笑道:“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得了好福晋,儿女双全的,还成了‘财神爷’,怎么就难了?” 九阿哥掐着手指头算着,道:“咱们这一辈不难,有汗阿玛想着呢,可是皇孙一代、皇曾孙一代呢,总要为他们操操心!” 纯禧公主道:“啧啧,才成人几年,就操心八辈子远去了!” 荣宪公主也在想着儿女前程,倒是能理解九阿哥的想法。 她拉着舒舒的手,小声道:“没想到九弟这样有担当,你倒是没有白夸一回。” 舒舒笑道:“都是皇上跟娘娘教的好,我们爷性子也纯良。” 两位公主没有久坐,说了一刻钟话就走了。 舒舒跟九阿哥送了出来。 正看到十三阿哥从外头回来。 见两位姐姐在,十三阿哥忙快走几步过来请安。 两位公主跟十三阿哥虽差着岁数,可是这几年十三阿哥老跟着北巡,姐弟也是见过几遭的。 纯禧公主就打趣道:“回头带你福晋过去找我们玩儿,别将人藏起来!” 十三阿哥去年腊月大婚,眼下结婚才大半年,十三福晋还是新妇。 十三阿哥笑着应了,而后望向荣宪公主,却迟疑了一下,道:“二姐,对翁牛特郡王,您跟二姐夫熟么?” 翁牛特部跟巴林部同属于昭乌达盟,部族挨着。 荣宪公主聪慧,闻言道:“这是十三格格要选额驸了?” 十三格格是十三阿哥胞妹,今年十六,到了选额驸的年岁。 十三阿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汗阿玛传话,让翁牛特郡王明日给皇祖母请安。” 敏嫔三十多岁,还是年轻妃嫔,不好直接传见藩部王爷,太后却是不碍的。 荣宪公主想了想,道:“就是晓得是翁牛特部第四位郡王,是英亲王府郡主的孙子,三十二年承王位,今年十四,还没有成丁,如今王府事务由太妃操持。” 至于性情什么的,荣宪公主就不晓得了,不是一个旗的,又差了年岁,没怎么打过交道。 翁牛特部早就盼着公主下降了。 昭乌达盟总共四部,其他三部都下降过公主,巴林部还先后两次下降公主,只有翁牛特部,只在太宗朝嫁过去一位郡主。 可是随着英亲王问罪夺爵除宗籍,即便没有连累到出嫁女,这位郡主也成了尴尬身份,跟朝廷往来并不亲密。 九阿哥在旁道:“这是比十三格格小好两岁,是不是给十五格格选的人?” 十五格格也是十三阿哥的胞妹,今年十二岁,跟这位郡王年岁也合适。 十三阿哥摇头道:“十五格格那里,汗阿玛想要在科尔沁部台吉中选人。” 九阿哥蹙眉,有些不明白同母的两位妹妹,怎么择婿区别这么大。 一个是郡王,一部之长,另一个只是台吉。 纯禧公主却露出羡慕来,道:“汗阿玛仁慈。” 荣宪公主则是明白了,敏嫔身份不高,可是比想象中的更受宠。 科尔沁部已经有两位公主在,并不需要公主驻守科尔沁。 十五格格额驸的候选,应该是在科尔沁部在京城当差的那些台吉子弟里择选。 如此,就算是十五格格嫁到蒙古,也能随着丈夫常住京城,跟嫁到八旗相差无二。 区别就是京城不设公主府,薨了后葬到科尔沁。 活着的时候,她就能回到京城,享受到了好处。 九阿哥还在懵懂,不过瞧着两位公主的反应,也晓得科尔沁的人选似乎不比翁牛特郡王差。 闲话了几句,两位公主上了马车,回行帐去了。 十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郡王在热河待到月底,等他给皇祖母请了安,我想要邀他打猎,合适么?” 九阿哥道:“合适啊,这时候不看看,什么时候看?不过爷觉得汗阿玛提了这个人,指定就是之前打听好了的,出不了大褶子。” 十三阿哥听了,松了一口气,道:“只盼着如大姐夫与二姐夫的品格……” 九阿哥不知为什么,想到了庄亲王跟信郡王。 娃娃王爷,从记事起就是王爷,被王府一干人捧着的,性子跋扈的可能性更大。 只是再跋扈,也跋扈不到公主头上。 选为了公主额驸,要是聪明人的话,就晓得应该跟大额驸与二额驸学习,千万不能跟三额驸似的。 舒舒在旁,听着兄弟两个说话,倒是觉得赶巧。 她明早要去太后处,今天下午就打发人过去说过了。 不知道能不能碰到那位年轻的郡王。 十三阿哥的两个胞妹,在后世各种中都提过一笔,是悲剧人物,都是薨于“一废太子”之后,十三阿哥失势的那两年。 如今敏嫔还在,就算十三阿哥失势,也不是山穷水尽的时候,两位公主的命运不知如何。 次日一早,赶在辰初之前,舒舒就带着膳房做好的素锅子进了行宫,去了太后殿。 太后早等着了,见了舒舒,眉开眼笑,道:“就盼着这一顿,昨晚的饽饽都少吃了两块。” 舒舒听了,道:“保证不让皇祖母失望,孙媳妇也空着肚子,等着蹭这一顿呢。” 太后笑着点头道:“好好,抢着吃才香。” 等到跟着过来的小棠、白果将锅子摆过点火,太后看着稀罕道:“这锅子还现下?” 舒舒道:“旁的都是煮了的,有几样涮着吃好吃,老了就不好吃了。” 番茄锅底里,已经煮了木耳、海带、炸豆腐、腐竹、香菇、白萝卜片。 旁边没有下的,是白菜芯跟黄瓜片。 还有一份菠菜面、一份鸡蛋面备着最后下。 先喝汤,再吃菜,再吃面条。 虽说都是素菜,可是吃着鲜美异常,并不像寻常素菜那样寡淡。 太后喝了两碗汤,也吃了一碗面,道:“这个锅子现在吃好吃,冬天吃也错不了。” 舒舒豪爽道:“那皇祖母的番柿酱孙媳妇包了!” 太后笑道:“好,好,皇祖母不白吃你的,回头给你留柿霜跟柿饼,那也是柿子呢。” 祖孙说笑着,有小太监在门口给白嬷嬷低声禀告,道:“嬷嬷,储秀宫娘娘来了,在外头候着。” 白嬷嬷见太后跟舒舒都放下了筷子,就上前禀告道:“娘娘,敏嫔娘娘来了。” 太后想起了皇上昨天下午叫人传的话,跟舒舒道:“这是来看女婿来了,皇上给十三格格选额驸了……” 舒舒已经晓得此事,就起身道:“那孙媳妇就告辞吧,别耽搁了皇祖母跟嫔母的正事儿。” 太后摇头道:“不用回避,跟着看看,回头也跟十三阿哥学学,省得他不放心。” 这是晓得九阿哥跟十三阿哥关系好,给舒舒机会做人情。 舒舒就没有推辞,只起身候着敏嫔进来。 白嬷嬷叫人抬了膳桌下去,而后听着太后吩咐,出去请了敏嫔进来。 见舒舒在,敏嫔也不意外。 宫眷都住的近,她已经听说舒舒过来之事。 等给太后请了安,舒舒就给敏嫔请安。 敏嫔笑道:“你来的正好,帮着瞧瞧郡王品格如何。” 舒舒没有托大,只道:“昨儿听十三叔提了一嘴郡王过来请安之事,没想到倒是赶上了。” 太后笑着跟敏嫔道:“翁牛特部早就盼着公主下降了,康熙初年的时候,上一任郡王也跟朝廷上过请婚折子,如今这是第二回了……” 眼巴巴地求来的,也会珍之重之。 敏嫔点头道:“皇上看好的人,再没错的,又不是外人,是太祖皇帝玄外孙。” 太后道:“是太祖血脉更好了,亲上加亲,往后相处也融洽。” 太后跟敏嫔都发话,舒舒这个年轻的舅嫂子也无须回避,就跟着见了这位年轻的郡王。 真是太年轻了! 这十四虚岁,应该是小生日,明显还是孩子模样,还没有变音,身量也不是成年人身量,还不到五尺高。 太后跟敏嫔都带了意外。 小郡王看来是晓得这门亲事的重要,行事很忐忑,不敢抬头说话,脸上也泛红。 太后还在打量着人,敏嫔心中已经发沉。 再是年岁不足,也是三十二年就承了郡王,当了十年王爷,不该是这样腼腆模样。 这瞧着性子就绵软,对十三格格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好事是不会欺负十三格格,坏事是这样的孩子,上面的寡母性子或是刚性,才让孩子立不起来;或者一样绵软,母子两个处境艰难,跟朝廷求娶公主,也是震慑族众。 要是后者还好,要是前者,十三格格以后的日子怕是难熬。 自己的女儿自己晓得,十三公主外柔内刚,也是腰子正的,到时候针尖对麦芒,还有孝道压着,怕是也会两难。 太后没想那么多,用蒙语跟小郡王说着话。 小郡王的祖母前年薨的,生前也念念不忘跟朝廷求恩典,求皇上给小郡王指婚。 舒舒在旁,并不插嘴,却想着这小郡王跟京城的关系。 阿济格本人想要发动兵变,被处死,子孙除宗籍。 阿济格的女儿…… 除了翁牛特的这位老太妃,还有明珠那位被家奴杀了的夫人! 阿济格这一脉,有点儿精神病的气质,不知道那位老太妃是不是也如此? 希望这小郡王,不单单是看着老实,而是真老实…… 第一千六百七十六章 不帮亲(打滚求月票) 等到小郡王离开,太后跟敏嫔道:“是个老实孩子,你不用担心了。” 性子没有那么刚强,就会晓得轻重,不会乱了君臣纲常。 就算上头还有个太妃,在皇家公主跟前也是奴才,只要十三格格自己立起来,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敏嫔点头道:“瞧着是性子绵和,让皇上跟娘娘费心了。” 太后看着舒舒道:“回头让九阿哥跟十三阿哥说一声,不用担心了。” 舒舒道:“是啊,瞧着说话行事,倒是跟大姐夫一样品格。” 如今的皇家五位额驸中,除了那位没有见过的四额驸已革土谢图汗,其他四位中大额驸看着最老实,对纯禧公主百依百顺,夫妻相处也融洽。 陪着太后说了几句话,舒舒就起身告辞出来,她是提着膳盒来的,走的时候里面也装得满满当当的。 奶皮子、炒米跟牛肉干,都是科尔沁王公带着孝敬太后的。 太后晓得舒舒爱这一口,就给她分了不少。 等回到皇子院,舒舒就吩咐小棠煮了蒙古锅茶。 京城的奶茶,是砖茶、牛奶加盐。 蒙古奶茶则要加奶皮子、牛肉干跟炒米。 等到香喷喷的奶茶煮好,正好九阿哥从外头回来。 他方才去找马斯喀了,将十个“官营”的铺子圈好。 至于铺子经营内容,他也想得七七八八,却没有着急往御前送。 他有心眼了,晓得不能显得那么勤快,否则下次让他写条陈留的时间该少了。 所以,他两天写完的条陈,打算再拖几日再往御前送。 “大热天的,怎么想起喝这个?” 九阿哥看着炕几上的锅茶好奇道。 舒舒道:“皇祖母给了奶皮子跟炒米什么的,就想着做一锅,爷尝尝……” 说着,她给九阿哥盛了一碗,给自己盛了一碗。 奶茶上面是浮起来泡软了的奶皮子,下头有炒米跟牛肉干碎。 除了奶香跟茶香,还有浓郁的米香。 舒舒连着喝了三碗,九阿哥也喝了将近两碗,才叫人将茶锅端下去。 九阿哥道:“看到那个郡王没有?他来朝的时候正好爷告假,也没打照面。” 舒舒道:“看到了,说是十四岁,看着跟十一、二似的,嗓子还没变音,瞧着倒是老实孩子……” 九阿哥有些意外,道:“那个太妃怎么养的儿子?蒙古那边每天吃肉,十二、三就成人是常有的。” 这说的成人,是男子出精。 因饮食的缘故,满洲跟蒙古的男孩比汉人出精更早,大婚的年龄早年也是十二、三常有的。 如今入关以后,八旗移风换俗,成亲的年龄才往后推了。 舒舒道:“郡王府邸,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许是养得精细。” 这位小郡王是次子,上头的同胞哥哥幼殇,这爵位才落到他头上,当时才三、四岁。 要是他也立不住,那爵位就要旁落,落到他叔叔身上。 太妃将他当成眼珠子似的看顾,也是情理之中。 九阿哥不大满意道:“若只有老实,没有别的长处,也就是凑合吧!” 舒舒觉得,这位小郡王应该会入康熙的眼。 康熙早年或许会喜欢聪明孩子,因为他自己就是个聪明人,同类相吸,容易欣赏聪明能干的人。 可是如今上了年岁,动了大半辈子心眼,看到这种老实简单的孩子,他就会觉得省心了。 前头的额驸里,出来一个“白眼狼”四额驸,又出现一个愚钝骄狂的三额驸,康熙不会喜欢太有主意的人。 舒舒又说了太后跟敏嫔对小郡王的评价,九阿哥记下,等到吃完午饭,就去隔壁院子告诉十三阿哥了。 十三阿哥仔细听了,道:“谢谢九哥,九哥也代我谢谢九嫂,这我就放心了。” 自己的妹妹,自己晓得,是个刚性的,真要对方也性子强硬,那往后两口子也难以相处融洽。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你也是多余操心,有汗阿玛呢,他老人家亲自挑的人,还能差了?” 关键是还有敏嫔在呢,今天也算亲自相看了。 真要有短处,相不中的话,也不会装哑巴。 虽说皇父平日里对敏嫔的三个孩子,最看重的只有十三阿哥,对两位皇女都寻常,可是连庶妃所出的皇女指婚时都考虑周全,“爱屋及乌”的,对敏嫔所出的两位皇女也错不了。 十三阿哥道:“就是怕有什么疏漏了,往后让汗阿玛跟额娘操心。” 九阿哥听了,道:“还在这边住大半月呢,不是要打猎么?那就带他去呗,到时候也能瞧着身子骨强弱。” 等到拉弓,做不得假,就晓得身子是没长开,还是有不足之处。 十三阿哥点头,不过不着急。 太子要狩猎,先陪太子。 等陪完太子,再单独约小郡王。 否则混在一块,就不好了。 过了两日,太子就带十三阿哥、补熙去北山狩猎。 九阿哥不在其中,拿着重新抄录了一遍的条陈,前往行宫。 御前正有几位大人在,九阿哥就没叫人通传,去了值房候着。 正好四阿哥也在,也是在候着见人。 “您不是跟着理藩院的大人们负责照应那些来朝的蒙古王公么?怎么得空过来?”九阿哥问道。 “土谢图汗部的使臣到了,带了九白之贡……” 四阿哥回道。 “九白之贡”是指八匹白马加上一头白骆驼,是喀尔喀三部专属的贡品。 九阿哥听了呲牙,道:“瞧着时间,还是四额驸安排人送的,不知道年底那位新土谢图汗会不会再送一回,四额驸愚蠢,这到手的汗位都能丢了,还不到三年呢!” 四额驸润六月底因“庸劣”革土谢图汗,依旧降袭郡王,土谢图汗位由其叔叔袭替。 四额驸住在土谢图汗驻地,距离京城两千三百多里地,不过一路上都有台站,如今旨意下了有半月,朝廷的政令应该差不多到了那边。 倒是使臣,因带着牲畜,估计过了五月里就要南下,所以来的还是四额驸派出的人口。 四阿哥总觉得四额驸的汗位丢的有些奇怪。 喀尔喀蒙古跟漠南蒙古不一样,虽说也归顺朝廷,可是却不算内藩,是外藩。 朝廷插手土谢图汗的爵位传承,就有些奇怪。 而且居然没有“帮亲”! 想着恪靖公主前年来朝,四阿哥觉得这其中有因果。 他看了眼九阿哥。 九阿哥没有想那么多,还混沌着,道:“革了汗王好,四姐姐的公主府修在归化城,这年轻两口子,也不宜久别。” 四阿哥心里自然是偏着自己人的,可是也是男人,晓得对男人来说,权势比小情小爱更重要。 不过丢了汗王位,四额驸也该长教训了,晓得身为皇家额驸,好好的侍奉公主,就是权势的保障;否则的话,别说是汗王位,就是郡王位,也未必能长长久久地保住。 少一时,正殿门口有了动静。 马齐跟一个大臣先后脚出来,是礼部满尚书。 这个时候来陛见,说的应该是乡试解额之事。 今年是乡试之年,前几年圣驾南巡,曾发话,这一期乡试给江南几个省增加乡试解额。 其他省的巡抚得了消息,也都上折子求恩典。 因此,除了江南跟浙江之外,还给了山东与顺天府恩典。 九阿哥跟四阿哥道:“我那四小舅子也参加这一科顺天府乡试,不过功课比不得福松扎实,不知道这一科能不能上……” 所谓乡试分卷,“官卷”跟“民卷”,并不包括八旗。 八旗还是统一卷子,分配八旗解额。 四阿哥的旗属子弟,也有人参加这一科,就道:“八旗解额增加了四名,满洲跟蒙古三名,汉军一名,要是可上可下的成绩,还有希望……” 这次顺天府乡试总共增加解额二十四名,其中八旗四名,八府十名,国子监贡监八名、奉天一名、宣化一名。 跟江南几个省相比,顺天府的解额增加的最多。 这也是为了第一次设“官卷”,许多寄籍顺天府的官员子弟,不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差不多了。 这一科的解额,也是为了安抚这一部分人…… 第一千六百七十七章 硕果仅存 四阿哥对董鄂家子弟的印象不错,家教比较好。 如今八旗风气不好,勋贵人家也好,宗室也好,最不缺的就是纨绔子弟。 他就道:“齐锡不是也有荫生名额么?” 八旗都统是正一品武职,可以荫一子入监,也可以挑侍卫。 侍卫除了平日缺额添补,基本上五年一挑。 上一次挑侍卫是三十七年,明年就是挑侍卫的年份。 就算不去国子监,也可以等着明年挑侍卫。 九阿哥道:“下头还有小五、小七呢,能自己考出来更好。” 四阿哥听了,想着九阿哥的一堆小舅子都是同母。 要是董鄂氏这一胎是阿哥,那九阿哥就三个嫡子了,是皇子中嫡子最多之人。 四阿哥决定,回去跟四福晋好好亲近亲近,嫡子到底不一样。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过来了,道:“四爷、九爷,皇上传呢……” 四阿哥与九阿哥起身,跟着梁九功出了值房,去了正殿。 康熙见两人家常妆扮,道:“不是说太子今日带了人北山狩猎,你们没跟着过去?” 四阿哥躬身道:“今日土谢图汗部的使臣到了,儿子跟理藩院的司官在蒙古驻地那边。” 九阿哥则是拿着自己写好的条陈,跟着说道:“儿子忙着官营铺子之事,既要开源,还要有皇家气派,不能露了怯,琢磨了好几天,头发都要掉了,哪儿还有心思去狩猎?” 康熙听了皱眉,这是太子没招呼两位弟弟,要是招呼,两人不会拒绝,怎么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他看着四阿哥道:“土谢图汗部的使臣先不见了,让他们进京候着。” 算一下时间,朝廷的旨意已经到了土谢图汗驻地。 新汗王也要遣使进京谢恩,到时候一起见就是了。 四阿哥躬身应了。 康熙又示意梁九功接了九阿哥的条陈,打开来看了。 上面写了十个铺子的营生。 见有酒楼、饽饽铺子跟银楼这几样,康熙有些意外,看着九阿哥道:“南街那边,不是已经有了酒楼跟饽饽铺子了么?” 买卖街在避暑行宫的南边,也称为“南街”。 九阿哥道:“每年就集中两三个月的买卖,就衣食这两样能琢磨琢磨,到时候专门做个京菜馆子跟京味儿饽饽铺子,让这些没有入关的蒙古王公也见识见识。” 康熙又看着银楼,道:“你既晓得蒙古人爱买金子,怎么自己不张罗开银楼?” 他还记得九阿哥跟董鄂氏小两口“不打不相识”之事,都闹到公堂之事了,为的就是银楼。 九阿哥坦然道:“那内造办是汗阿玛的,不是儿子的,要是儿子的,儿子就开了,烧红也好,烧蓝也好,正经能卖上几年。” 康熙又落到最后的烧酒铺子上。 九阿哥念念不忘起个官烧锅。 等到内务府的官烧锅起来,放在热河,倒是也不突兀。 康熙大致有数,就道:“那你就去找马斯喀,将铺子先圈了吧!” 他吩咐九阿哥是预备八间到十间官营铺子,九阿哥按照十间来做的计划。 今年来不及了,下一回圣驾再来热河的时候,可以张罗起来。 九阿哥应着,看了四阿哥一眼,就下去找马斯喀去了。 这是爷俩有话说? 是故意打发自己走的? 九阿哥自己也猜不着,就不猜了。 等到了内务府值房,马斯喀正好在,九阿哥说了官营铺子之事,而后道:“剩下的三十间铺子,可位置好的圈出来十间。” 马斯喀不敢自专,拿了南街地图过来,跟九阿哥商量着,将十间铺子圈了。 九阿哥出了行宫,就回了皇子院。 舒舒正给伯夫人跟福松写信。 圣驾七月底了离开热河,依旧是绕到蒙古,估计要在八月底才能回到京城。 九阿哥进来,见状道:“要不爷也写一封信,给老十……” 舒舒道:“想写就写呗!” 九阿哥就提笔给十阿哥写了一封信,提了热河生活。 天气凉爽,依山傍水,缺点是院子狭小,不如海淀的皇子所宽敞。 写到这里,九阿哥顿住,将信纸挪开,提笔重新开始写。 不能提热河,圣驾出巡,鲜少带十阿哥,自己提多了,十阿哥难受怎么办? 九阿哥就提了三公主与三额驸,三额驸“病急乱投医”,与太子很亲近;三公主露面的次数少,看着比前几年更安静,身边服侍人口也换了大半。 写到半拉,九阿哥又顿住。 三公主冷心冷肺的模样,何必让十阿哥操心呢? 九阿哥又重新起了开头,直接问起四个孩子的境况,尼固珠抽条没有?小阿哥会叫人了么?丰生跟阿克丹是不是到了淘气的时候? 九阿哥想不起他跟十阿哥小时候多大开始淘气的,反正是在六岁挪宫之前。 舒舒在旁对看着,就见九阿哥一封信写了半个时辰,最后只有薄薄的两页。 写废的信纸,倒是好几张。 见舒舒看自己,九阿哥就解释道:“走兵部,就算不存档,也不好什么都写里头。” 舒舒夸道:“我都忘了这个,?里?嗦写了好多,爷行事越来越周全了。” 九阿哥道:“你说再多也没事儿,都是家里的事儿,爷这里带出几句旁的,就不好了……” 到了下午,十三阿哥打猎回来,就送了半筐兔子跟山鸡过来,还有两只活兔。 原来是跟着上山的侍卫射杀了母兔,留下了一窝刚睁眼的小兔子。 这兔子不拿回来养的话,失了母兔喂养,也要了沦为其他野兽的口粮。 是黄色的兔子,只有前腿上有些白毛,半个手掌大,装在鸟笼子里。 舒舒见状,忙吩咐白果给小兔子预备兔子窝,又叫小棠从膳房拿了牛奶来喂兔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九阿哥问十三阿哥道:“猎到大家伙没有?” 十三阿哥点头道:“一头熊,可惜用了火枪,熊皮糟蹋了,还打了两窝野猪,叫太子爷赏侍卫了。” 九阿哥咋舌道:“你跟大哥前阵子不是都转悠半月了么?怎么还有大家伙?” 十三阿哥道:“就那边没去,今天打完,周遭十里算是清净了。” 不过山里的野兽都是占地盘的,如今地盘空出来,说不得什么时候又有其他野兽出来占据。 十三阿哥在山上待了大半天,送完东西,就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舒舒玩了一会儿小兔子,想着膳房的半筐兔子,想吃冷吃兔了,就跟小棠说了大概做法。 小棠下去预备去了…… * 行宫正殿。 早上康熙没有过问太子狩猎之事,下午晓得太子狩猎回来,就叫人去打听了一下。 晓得动用了火枪,射杀了黑熊,康熙的眼神有些幽暗。 早年太子舅父常泰管着火器营…… 火器跟弓箭不一样。 至于太子将缴获,大部分都赏赐了侍卫们,康熙有些不满意。 如今热河行宫,有自己跟太后,还有皇子跟公主们。 太子没有将缴获的猎物分给亲人,却赏了侍卫,这是眼里没有骨肉亲情…… * 京城,南书房。 看着宗人府的折子,三阿哥跟泥雕木塑似的,半响没有动地方。 屋子里摆着两个冰瓮,门口的棉帘子隔绝了外头的闷热。 五阿哥睡得四仰八叉,打着小呼噜。 十阿哥见状,都忍不住打瞌睡了。 七阿哥也在看折子,察觉到三阿哥的异样,望过去。 三阿哥倒吸一口冷气,将宗人府折子递给他,道:“瞧瞧,要出大事了!” 七阿哥接过,十阿哥皱眉。 这些日子,他在南书房当值,没有去宗人府,不过没听说宗亲有什么大事。 七阿哥看着折子,原来是赫舍里家的户下人口出首,告到宗人府,告家主心裕妄杀户下人口之事。 这心裕是索额图之弟、索尼之子,太子的叔外祖父,是赫舍里家两公一伯四个爵位中,硕果仅存的承爵人。 要是杀的户下人口,一个两个,还能辩称是误杀,结果查出来杀死的户下人口三十余人,时间是三十八年二月…… 别说是一等伯,就是亲王、郡王,杀了这么多人,也凉了。 讷尔苏的伯父,当年只杀了一人、伤了一人,案子揭开,就丢了郡王爵位…… 第一千六百七十八章 选择 怪不得三阿哥说出大事了。 七阿哥看完,将折子递给十阿哥。 十阿哥接过来看了,脸色也多了郑重。 家奴告主? 扯淡! 没有人指使才怪。 奴婢告主人,除非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否则不管告实还是告虚了,都要绞。 谁活得好好的,非要寻死? 一时之间,屋子里静寂无声。 三阿哥按耐住心下激动,小声问七阿哥道:“太子爷得罪谁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不要说对付皇亲国戚。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七阿哥看了眼三阿哥,不言语。 三阿哥眼睛滴溜溜乱转。 老大?! 还是其他人? 他莫名有些心虚。 不会有人怀疑他吧? 咦? 他又望向十阿哥,难道是钮祜禄家的人揭开的此事? 十阿哥入值南书房,会不会让钮祜禄家支楞起来了? 十阿哥回望过来,道:“三哥瞧我做什么?” 三阿哥讪笑道:“就是寻思心裕胆子够大啊,直接虐杀户下人口三十余人,啧啧,除了开国那阵子,八旗还没有出过这样的案子!” 十阿哥这几年在九阿哥的念叨下,也是常看《大清律》跟《八旗疏例》的。 为了国家安定,大清入关以后律法严峻,不过那是对民人而言。 对于旗人,则是往宽松来,鲜少有大罪,株连的更少。 当年讷尔苏的伯父,杀伤人口,是旗属人口,是王府侍卫。 那不是寻常奴才,是旗人,还是朝廷官员。 无故砍杀,还有蔑视朝廷的嫌疑,才会重罚。 如今心裕这个案子里涉及的,则是赫舍里家的户下人口,是家奴,不是旗人。 不管是《大清律》,还是《八旗疏例》,主人杀奴婢,都是轻罚。 官员打死奴婢,只是罚俸;旗人故杀奴婢,只枷号,比杀牛马处置的还轻。 饶是如此,像赫舍里家一下子查出来这么多条人命,也让人侧目。 三十八年二月…… 索额图阖家问罪之后,这像是灭口? 一时之间,十阿哥也猜不到到底是谁揭开此事。 三阿哥还在念叨着,道:“汗阿玛这两年越来越不喜欢闹腾,见了这折子怕是要恼了……” 这事情揭开,到时候重罚,伤了太子体面,赫舍里家也再无高爵;不重罚,心裕也没有什么免罚的功劳。 七阿哥吐了口气,晓得这是要起风了…… * 八贝勒府,书房。 安郡王打发管事过来了。 八阿哥也知晓了一等伯心裕被家奴告状之事。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有人剑指太子? 还是赫舍里家内斗? 他看着那管事道:“王爷怎么说?” 那管事道:“王爷说,不知道哪边风动,估摸着是有人试探皇上……” 八阿哥心里“砰砰”直跳。 试探! 汗阿玛对太子的耐心,也差不多到头了吧? 自打三十八年之后,毓庆宫也沉寂下来。 没有了索额图上蹿下跳,外头说起太子,口碑有些逆转。 早先八旗勋贵提及太子爷,私下里都要说几句骄奢淫逸,如今却没有什么动静。 毕竟是皇上手把手教养出来的太子,真要挑大毛病,还真是挑不出来。 八阿哥就是被皇父冷待的,这几年看下来,太子的处境也比自己强不到哪里去。 储位要是不稳,大阿哥这个长子的份量,就要水涨船高…… 一时之间,八阿哥生出愿景来。 皇父明年五十整寿,要知道太宗皇帝五十二就崩了…… 等到郡王的管家离开,八阿哥就去了书桌后,给大阿哥写信。 信中自然不会提此事,他只是在信中问候了大阿哥近况,当成兄弟聊天。 他与大阿哥不是同胞兄弟,也跟同胞兄弟相差无几…… * 上书房里,五阿哥睡了个好觉。 等他醒过来,只觉得岁月静好。 今日的公文处理完了,几位阿哥正在喝茶,瞧瞧时间,大家也要散了。 五阿哥就道:“又是辛苦大家伙儿的一天,明天中午吃烤羊腿,卷着吃……” 三阿哥看了他一眼,羡慕他没心没肺的样子,道:“太平不了几日了……” 五阿哥好奇道:“汗阿玛叫咱们去接驾?” 这几年皇父出巡,就爱点儿子接驾。 去通州跟昌平都是好的,几十里,一天功夫;要是密云、怀柔,就要二百来里地。 三阿哥摇头,说了宗人府的案子。 五阿哥目瞪口呆,道:“三十多条人命,居然瞒了这些年……” 他是太后养大的,如今初一、十五也吃全素,听着涉及人命,对于心裕自是满心厌恶。 若是杀了一两个人,还能辩称是误杀,或者有其他缘故,这么多性命,除了残暴,再无其他理由。 “胆子太大了,汗阿玛可听不得这个……” 五阿哥继续念叨着:“就算不偿命,也没好了,这爵肯定要丢了。” 三阿哥眨眨眼道:“这爵位是索尼留下的,心裕革爵,可索尼还有其他儿孙在……” 索尼与国有功,若不是他两次拥立帝裔,皇位早就转支了。 索尼因辅国有功,在一等伯之上,又加授一等公,两个爵位一起世袭。 等到索尼薨了,一等公就幼子袭了,一等伯是五子袭了。 至于索尼的长子,则是因女儿是皇后加封承恩公。 按照八旗规矩,要是爵位是承爵人本人封的,因罪会除爵;要是爵位是父祖留下的,则是转支。 不管如何,赫舍里家要乱了。 空出来个一等伯,其他几房儿子都可以惦记惦记了…… * 京城到热河四百多里。 南书房处理好的折子,基本上一昼夜就能到热河。 因此,次日傍晚,康熙就看到了宗人府的折子。 他拿着折子看了半晌,没有批复,而是写了一个手谕,放在一个密折盒子里,上了锁,吩咐魏珠送出去。 这是写给宫里的赵昌的,命赵昌彻查此事,查的不单单是心裕虐杀下人案,还有那出首的户下人到底牵扯到哪一方。 到底是谁搅风搅雨? 会不会有人以为是他的安排? 已经到了用晚点的时候。 康熙却全无胃口。 他如今审视自己的儿子们,也担心儿子们疑心自己。 他抬头吩咐梁九功道:“传太子过来用膳。” 梁九功应声去了。 太子宫,太子刚用完晚点。 这几日北山狩猎两回,各有缴获,身上松快了,胃口也好了不少。 太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上董鄂格格消食儿,就等来了梁九功。 太子抿了嘴,跟着梁九功出来。 早年皇父也常传他一起用膳,可是没有这样到了时辰现提溜人的。 就算是临吃饭想儿子,不是也应该赏菜么? 太子察觉到不对,却毫无头绪。 这会儿功夫,康熙心情已经平复下来。 太子请了安,看不出什么。 康熙叫太子在膳桌边坐了,看了眼膳桌,道:“今天有苏子饼,是你小时候爱吃的,朕想起你来……” 太子也跟着看向膳桌。 比象棋子大不了多少的苏子饼,是酥皮甜馅的。 小时候爱吃甜的,喜欢这个饽饽,现在大了,早不爱吃了。 若是早年,他就直言喜好,如今却是点头道:“倒是有阵子没吃了,谢汗阿玛恩典。” 康熙给太子夹了一枚苏子饼,自己也夹了一枚。 早不是旧日味道,别说太子觉得甜,就是康熙也觉得腻了。 晚点配的茶是大麦茶,康熙喝了大半碗,才去了口中甜腻,可是牙齿之间的饽饽渣子依旧是糊了半嘴,叫人不舒坦。 幸好膳桌上还有蒸饺跟什锦盒子两样咸饽饽,康熙接着吃了,去了之前的甜腻。 一顿饭,父子两人也就半刻钟的功夫,就放下了筷子。 等到膳桌撤下去,漱了口,康熙才将宗人府的折子,递给了太子,道:“瞧瞧……” 太子晓得这是今日这传膳的原由了,起身双手接了过来。 等到看清楚上面内容,太子讶然道:“会不会弄混了?” 心裕的弟弟,之前丢了一等公的赫舍里家六老爷法保,早年丢爵的原因就是懈怠差事,私下里骑射为乐…… 康熙摇头道:“宗人府既递了折子上来,也是查有实证……” 不过朝廷问案,除了人证与物证,还是看口供。 心裕是皇亲国戚,否则也不会归宗人府管辖。 他的一等伯是超品,宗人府不能直接缉拿,需要先请旨…… 第一千六百七十九章 浑水摸鱼 虽说心裕跟索额图都是太子的叔姥爷,可是因索额图是赫舍里家领头人的缘故,太子之前往来除了舅舅那一房外,就是索额图这一房。 至于心裕跟下头的法保,太子都不大熟,只晓得是曾外祖索尼继室所出的两位嫡子。 至于太子已故外祖父是侧室子,太子倚重的索额图则是妾生庶子。 心裕在康熙初年差点尚主,后来因从他家择了元后的缘故,尚主之事不了了之,原配娶了舅家表妹瓜尔佳氏,继室娶的姨表妹宗室女。 这几年,随着赫舍里家的沉寂,代表赫舍里家出面应酬的女眷,就是心裕夫人。 太子印象中,这位五叔姥爷是个不上不下的庸才,也比较老实,没想到居然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五叔姥姥虽是宗室女,可是娘家爵位寻常,否则也不会做了继室,脾气绵软,对太子妃也恭敬,没有宗女的跋扈。 三十八年二月…… 太子心里一颤,不敢看康熙的眼睛。 索额图处死籍没,临死前还亲自勒死两个年长的儿子…… 心裕虐杀户下人口,也是在那之后…… 赫舍里家到底牵扯进去什么事情,会这样惶惶不安? 康熙沉吟道:“事情闹出来,总要给臣民一个交代。” 旁人给心裕说情,太子却不能出面。 太子是天下人的太子,不是赫舍里氏一家的太子。 康熙今日传太子过来,就是告诉他此事,嘱咐他不要掺和进来,省得牵扯到他身上。 太子点头,晓得轻重,不想细究心裕杀人的时间,只道:“汗阿玛,是不是要补正黄旗领侍卫内大臣了?” 否则心裕一个随旗行走的勋贵,也不会这个时候被摆在风口浪尖。 康熙面色有些阴郁,他虽提防下五旗王公,可对上三旗的掌控本还自信满满。 尤其是这几年他收拾了几家后族,只当上三旗上下服顺。 结果,一个领侍卫内大臣的推选,就闹出是非来。 康熙是要清理赫舍里家的枯枝败叶,却没有将赫舍里家覆灭的意思。 就算心裕是领侍卫内大臣的有力候选,他也不会用心裕做领侍卫内大臣。 不仅赫舍里家如此,钮祜禄家跟佟家也是如此。 真要用他们,就不会之前早理由或是调用,或是罢黜,都从宫里禁卫中排查出去。 可是他不用,与旁人不想叫他用,不是一回事儿。 康熙将有资格候选领侍卫内大臣的人家想了一圈,许是正黄旗的人家,许是另外两旗的人家,也有可能是钮祜禄家跟佟家。 早年领侍卫内大臣只限本旗勋贵中选推,这几年八旗的高品旗缺不再限定本旗,其他两旗勋贵也有资格候选正黄旗的缺。 康熙不喜欢上三旗内斗。 所以心裕要收拾,这个时候将心裕的案子捅开的人也要收拾。 若是对方隔山打牛,想要攻讦太子,那他更不会容。 太子嘴里说着正黄旗领侍卫内大臣出缺之事,心里想着还是赫舍里家。 他大舅的承恩公停封了,索额图的一等公革了,心裕的一等伯也保不住了。 赫舍里家真要要沦为二等人家…… 等到太子离开,康熙就在宗人府的折子上写了批示,拘拿心裕,彻查其不法之事…… 京城跟热河只有四百多里地,如今随着圣驾在热河的皇亲国戚、文武大臣有上百人,京城往来的信件人口也多。 没几日功夫,心裕被宗人拘押问罪的消息,就在热河传开了。 九阿哥好奇得不行,跟舒舒念叨道:“不管是谁将事情捅出来的,都算积了大德,奴婢的命也是命,真的能视同牛马不成?真是人不可貌相,外头提起这位赫舍里家的五老爷,都说是老实怯懦,这十几年也鸟悄的,没有什么动静,没想到私下里倒是手辣心黑。” 舒舒觉得不大对劲,道:“这时间瞧着看着像灭口,可是算一下心裕的年岁,应该插手不到宫中事儿,不至于如此……” 心裕是索尼的老来子,年龄跟元后这个侄女差不多。 索尼薨的时候,心裕还没有成丁,下头袭了一等公的老六年岁更小,赫舍里家的主事人才成了索额图这个庶子。 九阿哥道:“不管是什么缘故,杀了就是杀了,这回问罪也不冤枉。” 舒舒心里觉得诧异,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引导历史发生似的。 历史上,索额图是今年才问罪,明年才处死,赫舍里家也受到牵连。 如今索额图早死了三年,可赫舍里家依旧不能幸免。 九阿哥也听说了正黄旗领侍卫内大臣出缺之事,叫了额尔赫问道:“你家两人在领侍卫大臣任上,这消息应该比别人灵通,怎么回事儿,是京城有风声,说心裕是主推?” 额尔赫茫然道:“奴才也稀里糊涂的,如今领侍卫内大臣出缺两人,这跟部院出缺不一样,不管主推还是副推定的是谁,选用还是要看皇上心意。” 九阿哥道:“那好好打听打听,到底是因此事的缘故,还是赫舍里家有其他仇人,才将这个案子给揭开。” 额尔赫记下,找上三旗的亲朋好友打听去了。 旁人家的事儿,九阿哥跟舒舒提了一嘴就放下。 倒是舒舒,晓得“倒太子”的大幕要开始。 眼下心裕被收拾,不像是官场倾轧,更像是试探御前对赫舍里家的心意,还有剪除太子的羽翼。 她就旁敲侧击提醒九阿哥道:“对太子,爷要再恭敬些,否则皇上看在眼中,怕是不乐意。” 九阿哥呲牙道:“爷可不会巴结人,还是跟眼下似的,敬而远之吧!” 舒舒也就不?嗦其他,只道:“皇上怜弱,这心裕倒了,赫舍里家彻底压下去,太子就失了母族助力,皇上素来疼太子,应该见不得旁人对太子落井下石。”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道:“汗阿玛还真是如此,这几年待五哥跟爷比之前好,说起来就是在郭络罗家问罪之后;这几年爱带着十三阿哥,也是因嫔母大病了一场,跟外家几乎决裂之后,这样一说,还真是便宜了太子,拖后腿的都没了。” 舒舒默默。 冲锋陷阵的也没了。 太子不能再居于幕后,要跟皇上对上了。 也没有人居中斡旋。 瞧这趋势,就算太子想要缩头猫着,旁人也未必乐意。 太子,能坚持到四十七年么?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舒舒的孕期也满了三月,胎像稳了,身上也松快了。 十三阿哥夫妇要宴请翁牛特郡王,请九阿哥与舒舒做陪客。 两家挨着住着,舒舒跟九阿哥就没有耽搁,提早过去说话。 十三阿哥夫妇亲自迎出来,小妯娌就相伴往后院去了,九阿哥跟十三阿哥去前头说话。 “看着跟小鸡崽子似的,没有二两肉,行事如何,力气大小呢?” 九阿哥最关注的是这个。 十三阿哥这个大舅哥能张罗请客,这是认可了小郡王的人品行事? 否则赐婚就是赐婚,也不值当他一个受宠皇子主动示好。 十三阿哥笑道:“话不多,可是个明白孩子,也是五岁开始拉弓,如今五力弓也从容,七力弓也能射两下……” 九阿哥道:“那身子应该是没问题了,瞧着瘦,应该是抽条的缘故,” 郡王这个身份,代表着是部落爵位传承,往后子嗣压力大。 要是小郡王身子骨不好,那到时候皇女也跟着受累。 十三阿哥点头道:“嗯,嗯,我跟十四弟前两年也跟竹竿子似的,这几年身上才有肉了。” 九阿哥道:“十三妹妹额驸算是定了,那十五妹妹那边,汗阿玛圈定了人选没有?科尔沁可有不少台吉在京……” 十三阿哥听到此事,脸色有些难看,道:“还没有确定人选,不过端敏姑姑上了折子,为儿子求娶公主,说是十三妹跟十五妹都行。”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呸!当皇女是大白菜呢,轮得着她择拣?” 说到这里,他眨了眨眼,道:“不会是革了台吉的那个儿子吧?这是惦记公主呢,还是惦记额驸尊位呢?” 公主的儿子是台吉,台吉的儿子也是台吉。 公主的丈夫是额驸,额驸跟公主的儿子,也是台吉。 那个酒蒙子丢了台吉爵位,迎娶了公主,这地位更高了不说,还能惠及儿孙。 十三阿哥也是想到这个,觉得闷气,道:“真要跟皇家亲近,想着亲上加亲,应该给承爵的儿子求联姻,怎么敢用那个东西来攀附皇女?” 端敏长公主的丈夫,是达尔罕亲王,以后端敏长公主的儿孙,会袭这一脉亲王爵,执掌科尔沁左翼中旗的政务。 九阿哥摆手道:“她发白日梦,汗阿玛不会搭理的,别说是公主,就是郡主、县主怕是也求不下去,你理会她做什么?” 九阿哥虽只跟端敏长公主打一回交道,也是够够的。 蔑视宫妃,对太后也敬重的有限,在御前都挺着脖子,傲慢的不行, 只是什么因种什么果。 端敏长公主以为自己能在科尔沁作威作福,用不着受皇权辖制,却忘了天道好循环,总有求着京城的时候…… 第一千六百八十章 口碑(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接着说道:“汗阿玛不待见她,她应该也心里有数,更像是是坐地起价,或许真正盯上的应该是简亲王府那边,呵,这个时候倒是晓得那边是娘家,当年她回京,简亲王福晋过去请安,愣是叫人白等了半天不见人,如今后悔也来不及。” 端敏长公主傲慢,雅尔江阿脾气是好的? 雅布在时是庶弟,对这个贵为宫中养女的公主嫡姐没有底气,雅尔江阿也是宫里长大的,可不会惯着她。 不管端敏长公主怎么想,都是白想。 十三阿哥摇头道:“连十四格格她都瞧不上,更别说简亲王府那边的宗女。” 要知道在十三格格跟十五格格之间,还有一位贵人所出的十四格格。 端敏长公主只提了敏嫔所出的两位格格。 九阿哥无语,道:“到底怎么算的账?十四格格再是庶出,那也是汗阿玛的亲女儿,轮得着她嫌弃?” 兄弟两个念叨两句,就不提了。 只要十五额驸不是出自左翼中旗就好。 到时候,就算十五格格不在京城,去了科尔沁,也不用看这位姑母的脸色…… * 正房,十三福晋问起舒舒返程之事。 因舒舒有身孕,即便满了三月,也不好路上奔波,所以等到圣驾离开热河的时候,舒舒会直接回京城。 那样的话,用不着一旬,就能到京城。 圣驾绕路塞外,回程就要月余。 舒舒道:“九格格也这个时候回去,正好作伴儿。” 九格格前阵子中了一回暑,身子就有些弱,太后不放心,嘱咐她回城跟着舒舒一起,直接从热河走官道回京。 十三福晋听了羡慕。 这出门在外,远离了官道跟驿站,沿途就都设行帐,谁住谁知道。 来的时候少了京城的暑热,早晚凉爽还不难熬,可是等到七月底八月初回京,就有些冷了。 只是难得出来一趟,她健健康康的,也没有什么借口提前回去。 如今赫舍里家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十三福晋也有所听闻,道:“再没想到,那位是这样的行事,早先外头提起来,都要说一声老实人……” 二十二年索额图跟明珠“党争”被罢相,当时他的长兄承恩公已薨,下头三个弟弟都被牵连,老四革了官职跟佐领,挨了鞭子;老六直接革了一等公,只有心裕这位五爷因行事老实的缘故,挑不出的错来,保住了一等伯。 那以后二十来年,这位伯爷更是沉寂,没想到还有这个“显耀”的一日。 舒舒想着朝廷的律法,官员打杀奴婢降职,有这一条心裕就算重罚,也就是除爵了事,不会偿命。 她就道:“不是坏事,有了这个开端,只盼着京城的御史有些正事儿,多留心这些八旗勋贵,往后也能少折几条人命。” 对于不事生产的八旗勋贵来说,丢了爵位,可比要了性命还难受,儿孙彻底没了铁饭碗。 有心裕这个前车之鉴,往后再有勋贵想要打杀奴婢的时候就要掂量掂量。 十三福晋将门虎女,本不信佛道,不过如今生活在宫里,也是“入乡随俗”,平日里尊佛崇道的,道:“盼着如此,人命为重。” 妯娌两个说了一会儿话,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就陪着小郡王过来。 今日宴请,本不需要女眷出面,之所以两口子一起请,不过是怕舒舒一人在家待着无趣罢了。 十三福晋头一次见小郡王,见他年岁跟幼弟相仿,看着老实腼腆,就多了亲近。 舒舒对这位小郡王的印象本就不错,眼下更好。 原来小郡王到了热河后,晓得了前阵子各家公主与宗女给九阿哥送寿礼之事,就也用他额涅的名义补送了一份。 他额涅也是宗女,只是出身寻常,只是无爵宗女。 礼多人不怪。 只看小郡王的周全,就晓得他真是真的看重这门亲事。 舒舒少不得也吩咐了曹顺,再给他们家预备一份回礼。 男女有别,小郡王过来见了礼,就跟着两位皇子去前头入席。 十三福晋则是跟舒舒在后院单开了一席。 十三福晋道:“怪不得我们爷夸,瞧着说话行事,规矩有礼,跟寻常蒙古王公子弟不同。” 舒舒点头道:“听说是打小跟着汉人师傅开蒙的,也不用担心跟十三妹妹说不到一起去。” 受到康熙推崇汉学的影响,宫里的皇女们也都是打小学功课,尤其是后头的皇女,少了几分满蒙女儿的泼辣。 十三福晋道:“这样好,晓得道理,晓得轻重。” 对皇权多了畏惧,行事不会随心所欲…… * 前头,席间。 十三阿哥晓得九阿哥的酒量,直接让人给他上了米酒,还不忘跟小郡王解释道:“九哥胃弱,吃不得烧酒,就是在御前,也鲜少吃酒。” 小郡王道:“九贝勒身体贵重,再小心也是应该的。” 九阿哥道:“嗯,嗯,你们好吃好喝着,爷就是过来凑数的。” 他本就不爱喝酒,偏偏眼下规矩,无酒不成席,如今抬出身子的缘故,倒是没有人敢再逼他喝酒。 小郡王也不提什么酒桌的规矩,殷勤举杯,先敬了九阿哥一杯,随后敬了十三阿哥。 等到挨着敬完,他才对九阿哥恭敬道:“早听说九贝勒大名,我们旗这几年牧民富裕,王府也多收了不少银子,都是托您的福。” “哈?” 九阿哥一时没明白缘故,讶然道:“爷不在理藩院当差,怎么名声还传到蒙古去了?” 理藩院当差的话,就与各部王公更熟稔些,有时候赶上各部会盟,还要代表朝廷去蒙古出公差。 小郡王道:“御药,内造首饰,主要还是内务府官收羊毛跟羊绒……” 蒙古各部除了喀喇沁部半农半牧之外,其他都是只有牧业。 牛羊遍地,羊毛也稀烂贱,就算有商人出关收购,也是以羊皮跟牛皮为主,没有人带羊毛,利润微薄,还不够路上抛费。 羊毛都是牧民自己碾羊毛毡子做褥子或蒙古包用,其他也没有什么用处。 如今内务府收购,羊毛也能卖上银子,精挑出来的羊绒更是价格可观。 尤其是距离京城比较近的部族,都在想法设法增加羊羔的数量。 有内务府出面,羊毛羊绒的价格都是统一的,还都签了有了官府印章的契书,不用担心多养了羊被坑了。 九阿哥听了,忍不住开怀大笑,道:“不能糟蹋东西,爷想的不过是分内之事,真要说起来,这羊毛呢做衣裳可不比丝绸差,也更耐穿!” 至于御药…… 暂时不用提…… 流行的不是什么正经药,求子更多的时候是借口,还是床笫之间那点事儿…… 小郡王道:“如今为了多养羊,旗里有王公开始圈养,就腾出来不少土地,臣正想要跟朝廷求恩典,让农官下来,垦荒耕种。” 九阿哥听了怔住,看了十三阿哥一眼。 十三阿哥也是才听说此事,道:“这?牧民乐意么?” 农耕辛苦,习惯了放牧的蒙古人未必会喜欢农耕。 否则这么多年下来,蒙古这么多部,不会只有喀喇沁一个部族半耕半牧 小郡王脸上带了苦笑,道:“隔三差五的闹白灾,三十七年冬天我们那里虽没有巴林部厉害,可是也冻死了好几十人,要是能垦些土地,种些糜子跟荞麦备着,也是防着灾年丁口减少。” 关外苦寒,夏天雨水也不丰盈,能够种植的粮食有限,都要耐寒耐旱的。 因此,喀喇沁部种植的粮食,除了高粱之外,就是糜子跟荞麦。 糜子炒熟磨出来,就是炒米,可以存放一年,比较适合蒙古人食用。 荞麦的话,炸成蒙古果子存放,算是细粮了。 十三阿哥没有接话。 九阿哥想着之前在御前提及的在蒙古修建番庙之事。 要是蒙古各部越来越多的牧民定居,形成了村镇,道路也畅通无阻,那蒙古才真正成了大清的一部分。 可是涉及到垦荒跟农官,需要理藩院跟工部,就不是他们皇子能大包大揽的…… 第一千六百八十一章 人不可貌相(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没有再接话茬。 小郡王依旧说道:“我们翁牛特跟其他部族不同,不缺水,除了糜子跟荞麦,听说皇上在京城试种水稻,臣也想要在翁牛特部试试稻子,要是能够种出稻子,那我们就贡给皇上,让皇上尝尝塞外的大米。” 九阿哥眼见着他兴致勃勃,显然是早有这个念头,含糊着说道:“垦荒是大事儿,草场要是毁了,十年八年养不起来,到时候就要人命了,不着急,不着急,事缓则圆,先看朝廷的意思。” 十三阿哥不好说什么,只能九阿哥说了。 至于会不会得罪人,九阿哥不在意。 十三阿哥晓得九阿哥的好意,可并没有躲在后头,道:“想法不错,可是风险也大,翁牛特部不单单是王爷的,还是其他王公大族的,郡王想要垦荒,下头人都乐意?” 小郡王神色没有那么笃定,迟疑道:“母亲与我盼着如此,下头人各有担忧。” 十三阿哥就道:“郡王才理政,步子不宜过大,还是一步一步来。” 九阿哥也道:“要是粮食这么好解决,其他部早动了。” 小郡王点头道:“谢谢贝勒爷跟十三爷教导,臣会再仔细思量。” 话题就此打住,几个人说起其他的来。 等到酒足饭饱,小郡王也有了几分醉意,就由长随扶着,上车回驻地去了。 九阿哥跟十三阿哥面面相觑。 之前瞧着是老实人,没想到心却大。 九阿哥道:“会不会太有上进心了?” 跟其他的蒙古王公不一样,不像是传统的领主,倒像是要好好经营地方的样子。 垦荒都没垦呢,都扯到种水稻! 十三阿哥眉头微蹙,也有些担心。 小郡王的身份,已经到顶了,升无可升,太有上进心,未必是好事。 对于权贵来说,安分守己,才是稳赢不输。 十三阿哥庆幸道:“幸好距离京城不算远,还挨着巴林部。” 如此想要打听翁牛特部的消息,也比较容易。 天色将暮,九阿哥就跟舒舒回隔壁院子。 九阿哥跟舒舒提及了小郡王想要垦荒之事,道:“瞧这样子,是仔细想过的,估计怕朝廷拦着,还用汗阿玛试种稻子说话,打算在翁牛特种水稻,倒是真敢想!” 舒舒心里算了一下翁牛特部的地理位置,后世的红山地区。 别说是这里种水稻,再往北,远至宁古塔地区,后世都成了水稻基地。 舒舒就道:“只要不缺水,应该能试试,不过到底怎么种,种多少,还要看朝廷意思。”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要是圈一小块地,种些王府上下的口粮,那朝廷也不会管,可是大规模垦荒,又是另一个说法。” 要是坏了草场,农耕不能解决温饱,大头还是在放牧上,回头牛羊没地方吃草,到时候说不得就要乱了。 小郡王今日说起,也算是“私下”了,未尝没有试探朝廷安排的意思。 有十三阿哥在,就是个传话之人。 九阿哥吃席是凑数,也就不操心这个。 “那发菜做汤不错,给县主多留些。”九阿哥想起了小郡王之前送的礼,其中有翁牛特特产的发菜。 舒舒道:“留了,回头也给娘娘送些。” 九阿哥道:“娘娘不爱吃素菜,不过这个荤着做,用鸡肉茸炒着吃,味道也行。” 小郡王送的生辰礼,既有金银玉器这些贵重物件,又有发菜、蕨菜干这些土产,瞧着倒是比寻常礼物要可心,像是亲戚之间的走礼,透着几分亲近…… * 十三阿哥聪慧,九阿哥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 涉藩无小事。 这些小郡王刚掌权,少年意气,胆子比看着的要大,别再出乱子,也不好让他跟朝廷离了心,还需周全。 次日一早,十三阿哥就进了行宫,往御前去了。 康熙正好处理完折子,正准备用早膳,就传了十三阿哥进去。 “用膳了没有,要不要跟着朕吃一口?” 康熙看着疼爱的小儿子,态度十分温和。 这么多儿子中,文武双全的有四人,除了太子之外,就是三阿哥、八阿哥与十三阿哥。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太子也好,三阿哥与八阿哥也罢,性格都有不足之处。 倒是十三阿哥,康熙这几年看下来,性子豁达,没有那些鬼魅的小心思,比三阿哥与八阿哥要强出一截。 十三阿哥常伴驾,在御前也自在许多,看了膳桌上一眼,笑着说道:“儿子早上吃了金银馒头,不过肚子还富裕,还能再吃一轮。” 康熙也是打这个年岁来的,晓得这个时候一天吃五顿都不多。 他就吩咐侍膳太监,道:“给十三阿哥拿碗筷。” 等到碗筷摆好,十三阿哥就欠身在炕边的小凳子上坐了。 除了野菜馅的小米面窝头,膳桌上还有肉丁烧饼,另外还有红彤彤的面片汤,另有几道小菜。 十三阿哥就吃了半盘子肉丁烧饼,又喝了一碗面片汤,小菜也吃的七七八八。 他吃得香,连带着康熙食欲都好了些,跟着多喝了半碗汤。 等到膳桌撤下去,十三阿哥就提起了昨日的宴席,还有小郡王提及的垦荒事宜。 康熙听了,沉吟道:“翁牛特部在西辽河,是辽人故地,早年辽人也在那里垦荒耕种,后头蒙古人占了西辽河,才荒废了农田,养回了草场。” 十三阿哥没有去过翁牛特部,不过却晓得翁牛特部挨着热河。 木兰围场,就是敖汉部、喀喇沁部与翁牛特部敬献给皇父的。 既是小郡王考虑农耕,就水源指定没问题。 那人口问题呢? 十三阿哥就斟酌着道:“若是其他部族争相效仿,那往后是不是各部蒙古再遇白灾,粮食就不再依赖朝廷援手?” 朝廷也失了辖制蒙古的一个手段。 康熙看着十三阿哥道:“如今的蒙古,已经不是金时的蒙古,就算他要经营翁牛特部,也难以做大。” 金朝时,金人对蒙古实行“减丁”政策,防止蒙古部落扩张。 如今朝廷对蒙古,就是实行“旗佐制”。 一个部落,分成两到六个旗,每个旗都有几位领主各领牧场,每个旗的旗丁也分成佐领,一百五十丁为一佐领。 整个漠南蒙古就被分成了二百多个王公领地。 按照《大清会典》规定,蒙古王公不得越境放牧,违者要受处罚,屡教不改者要问罪夺爵。 如此一来,蒙古就成了一个大牢房,每个王公圈禁在自己的领地牧场中,不能动弹。 旗丁是三抽一,负责朝廷调派出兵,或是维护盟旗安定,这部分人多受朝廷选定的官员统领。 虽说这部分蒙古兵并不像蒙古八旗兵,归朝廷直接管辖,可是不管是东北防范沙俄,还是西北防范准噶尔,都抽调了盟旗兵。 战争,有时候也是消耗人口的主要方式。 旗主亲领的兵丁,也就是几百人。 十三阿哥明白了缘故,这是朝廷会给翁牛特恩典,准他们垦荒耕种。 像小郡王这样有上进心的蒙古王公凤毛麟角,起不到什么作用。 等到二、三十年,他富裕起来,成了王公中的异类,不用朝廷防备,自有蒙古王公们收拾他。 十三阿哥想到十三格格,要是妹妹嫁给小郡王,生下嫡子,那爵位往后就是皇家外孙在传承,那样的话,还是盼着翁牛特部别闹出太大动静…… 第一千六百八十二章 说服(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这里,听十三阿哥说了后续。 皇父已经传了小郡王,答应派农官过去勘测水土,也会从京城拨一部分粮种过去。 九阿哥道:“汗阿玛应了,那就是好事儿,往后翁牛特部跟京城的往来多,十三妹妹就算不能常驻京城,想要来朝也容易。” 十三阿哥也觉得短期看,翁牛特部跟朝廷关系紧密起来是好的。 到时候,说不得他还能借着出公差的身份,也去翁牛特转一圈。 小郡王跟皇子往来亲近,往御前也跑得勤,自然也落在前头的额驸眼中。 十三格格前头还有一个十格格,没有正式指婚,可是也有了消息,指给了喀尔喀内附过来领主台吉策棱。 那位十格格要是出降,按照公主们的排行,就是六公主。 后头是十岁上头殇十二格格序齿为七公主。 小郡王就是八额附,心眼子倒是多,混不似蒙古儿郎。 三额驸忍不住到了三公主跟前,道:“不过一个小崽子,如今四下里殷勤着,也要跑到我前头去了,你是木头不成?眼见着圣驾就要奉太后离开热河,你就不能多往太后跟前请请安?” 三公主看着三额驸,道:“荣宪公主早年在太后宫住过,温宪公主是太后打小抚养长大,她们两人在太后跟前的体面,与其他皇女不同。” 所以这两位公主与太后都比较亲近。 纯禧公主这位皇家养女,从小被送到宫里,远离本身父母,太后对她也多怜惜,私下里有照顾。 倒是自己,真要说起来,跟太后也好,跟御前也好,都不算亲近。 三额驸听不得这样的解释,道:“你是什么牌面的人物?不主动过去亲近,还等着太后想起你不成?既是跟太后不亲近,那太子妃呢?多预备一份礼,给太子妃。” 三额驸如今一门心思亲近太子,这阵子找机会也跟太子见了两回。 太子问起了他跟三公主的长女,是三十四年出生的大格格,今年已经八岁。 三额驸私下里打听了一回,晓得东宫如今有两位皇孙,一个九岁,一个七岁,跟自己长女年岁都合适。 他心头火热,就见不得妻子充木头人。 三公主看着三额驸,觉得心累。 她是三十一年出降,太子妃是三十四年嫁入宫中,中间隔着三年,姑嫂两个压根就没有打过照面。 三额驸心有企图,也缓和了态度,道:“你日子过得糊涂,想想大格格,儿子往后有爵位在,大格格怎么办?咱们喀喇沁部是富的,是嫁到其他部族吃沙子去,还是嫁回京城,还要看你我夫妻的努力。” 三公主说不出拒绝的话。 紫禁城的生活像是上辈子的事儿。 三额驸眼中富庶的喀喇沁部,怕是连京城的乡下都比不过。 她点点头,道:“我给太子妃预备节礼,这两日也会过去给皇祖母请安。” 三额驸面上带出赞赏来,道:“这样才对,关乎孩子的前程,咱们俯首做小也没什么……” 三公主没有反驳,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三额驸的话。 三额驸心满意足,出去寻小郡王吃酒去了。 翁牛特部想要学喀喇沁垦荒耕作,那他可要盯着些,不能让翁牛特部强过喀喇沁部去…… 三公主对丈夫的话,只听了一半。 她是想要将女儿嫁回京城,可是却不想嫁回到宫中。 太子的倨傲,她们前头这些公主见识的最多。 连兄弟姊妹都不放在眼中的太子,怎么会将外甥女当回事儿? 况且太子以后承帝位,前头儿子们的前程说不好。 到时候要是有心图谋大位,不满自己娶了蒙古福晋,八旗内部没有助力,夫妻容易成怨偶。 三公主一边听着丈夫的吩咐,给太子妃预备了一份礼,一边打发人去见舒舒,提及次日对方有没有空,想要过去说话。 舒舒这里,正打算挨家送“回礼”。 除了温宪公主是妹妹,其他给九阿哥送了“生辰礼”的,要么是姐姐,要么是堂姑母、族姑母,都是尊长。 不过这“挨家”,说的也是上头的几位公主。 至于其他宗女,就由曹顺这个二等侍卫代九阿哥送回礼。 听说三公主要过来,舒舒想到十阿哥身上。 就算三公主性子冷清,跟十阿哥却是有几分姐弟之情的。 舒舒正要要拜访几位公主,就跟三公主的嬷嬷道:“正好我跟贝勒爷明日要去几位公主作别,无须三公主劳动,我们过去就是了。” 早些过去,先去拜访了纯禧公主与荣宪公主,在午饭之前正好轮到三公主。 那嬷嬷记下,回去复命去了。 等到九阿哥回来,晓得三公主打发人,轻哼道:“这个时候,倒是不装死了,总算有些良心,还能想起老十来。” 姊弟相差十来岁,九阿哥对这位姐姐也没有什么情分。 如今兄弟姐妹都在热河,其他姐姐热热乎乎的,只有这一位性子各色。 舒舒道:“一人一个性子,有人外向些,有人就腼腆,三公主不单跟咱们没有往来,跟公主们也不怎么亲近。” 所以也不用跟她计较,这次一别,往后轻易也打不上交道。 九阿哥想起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唏嘘道:“汗阿玛老想着手足相亲相爱,可要是一般大的还罢了,相伴着长大有个情分在,这差着岁数的,如同大姐、二姐跟小十五、小十六他们,要说有手足情分,那不是扯淡么?” 舒舒点头。 寻常人家还罢了,最多分个同胞手足与异母手足;皇家子嗣太多了,中间跨度也大。 幼弟比自己的儿子还小,再提兄友弟恭,就是笑话。 舒舒也如三公主似的,打发人往几位公主处问询了一下,次日有空没有空,若是有空,次日夫妻拜会之事。 纯禧公主与荣宪公主都回话,两人都得空,扫榻以待。 次日,夫妻两个坐车,带着不少从人,就往公主别院去了。 热河行宫是新修建的,配房有限。 来朝的蒙古王公都在驻地,不过公主们还是会轮到一间小院子。 这三位藩地公主与九格格不同,不好挨着行宫居住,还是有些距离。 不过因院子狭小,只有公主带着身边人口住着,其他随从还是在蒙古王公驻地。 王公驻地眼下没有修建建筑,来朝的各部王公就按照理藩院的分配,各自设了行帐。 按照朝廷的规划,等到圣驾离开,这里就要动工,热河行宫会仿京城的内馆与外馆,修建蒙古会馆,用来招待来朝的蒙古王公。 夫妻两个坐着车,走了有一刻钟,就到了几位公主下榻之处。 长幼有序。 这首先要去的就是纯禧公主这位长姐处。 纯禧公主已经等着,听人说马车到了,就亲自迎出来。 眼见着不单单夫妻两个过来,后头跟着人还大包小包的,不由惊讶道:“怎么还预备这么些东西?” 九阿哥笑道:“前头收了姐姐们的生辰礼,我们夫妻就琢磨回礼来着,正好家里的铺子开到热河,就给几位姐姐预备了吃的用的。” 全套的梳妆盒,潞绸跟宁锦两样布料,糖果匣子,各色茶叶,各色线香,装着迷你金如意的荷包…… 各式各样的摆出来,就不是寻常走礼的那些死物。 纯禧公主看着,有些感怀道:“看着这些物件,好像人在京城似的。” 九阿哥点头道:“弟弟就是这个意思,您别瞧着这些都不是金贵东西,都是寻常吃的穿的用的,且不提什么‘物离乡贵’,胜在这其中心意,就是想着姐姐们实实惠惠的,能吃能穿能用上,不整那虚头巴脑压库房的!” 纯禧公主被逗笑,道:“一句‘礼轻情意重’就能了事,叫你这个絮叨!” 九阿哥笑道:“这弟弟不说,要是大姐不晓得呢?” 纯禧公主不跟他磨牙,拉着舒舒的手,亲亲热热道:“这样细腻体贴的心意,我才不信是老九想出来的,叫弟妹费心了。” 舒舒柔声道:“我们爷提及几位姐姐,也只有心疼的,这回也是他吩咐我预备下的。” 纯禧公主瞧着她这相貌行事,忍不住白了九阿哥一眼。 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这就是“近朱者赤”。 谁能想到小时候人嫌狗厌的九阿哥会有今日成色…… 第一千六百八十三章 旧情(打滚求月票) 纯禧公主是康熙十年生人,今年三十二,比大阿哥还年长一岁,是众皇子皇女的长姐。 她指婚的时候,八旗贵女已经开始流行晚嫁,因此到二十九年,二十岁才大婚。 九阿哥当时八岁,已经入上书房三年。 等到夫妻被迎到屋里,宾主入座。 纯禧公主跟舒舒讲古。 “当年那个淘气样子,恨不得上房揭瓦,四下里不消停,宁寿宫上好的锦鲤,一天喂三遍,都给撑死了……” “赶巧大家伙儿从猫狗房领了小狗回去喂养,他又不老实,也就是皇子,上头汗阿玛看着,换做寻常家里,真是一天打三遍也不解气……” “手脚也不老实,第一天去上书房,就惦记上西洋钟,找了个大家下去练骑射的功夫,自己跑回去,给拆了个零零碎碎……” 纯禧公主对九阿哥这个弟弟,满脑子只记得他淘气那几年。 再有印象,就是传说中的“纨绔皇子”,等到三十七年姐弟相见时,也只是匆匆相见,没有怎么相处。 舒舒听着,忍俊不禁。 怪不得九阿哥前几年养成那样的性子,这是小时候没扳过规矩。 怕是那西洋钟能拆不能装。 夫妻过了好几年,舒舒也晓得,九阿哥动手能力寻常。 纯禧公主接着说道:“汗阿玛性子节俭,最是见不得这个,本以为匠人能好好装上,结果不知道这位小祖宗怎么动的手,愣是死活装不回去,老九差点挨罚,不过有十阿哥挡在前头,只说是自己拿了小零件掉了,闹得贵额娘从长春宫补了个西洋钟回去,才算是了结……” 西洋物件都是漂洋过海来的,金贵着呢。 就是皇宫之中,也不是哪个主子都有的。 九阿哥在旁听着,津津有味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老十真不错,打小就晓得爱护哥哥。” 至于自己拆西洋钟,那也不是寻常淘气,那是研究学问。 自己虽不会装,可是后头跑了内造办三个月,也弄明白了西洋钟指针行走的道理。 纯禧公主指了他点了点,道:“当哥哥的,也好意思?明明你比老十早落地一个多月,倒像是生在后头的。” 九阿哥笑道:“这才是好兄弟,我疼他,他也爱护我,有来有往的,这情分也就长长久久的。” 他跟十阿哥比邻而居,兄弟亲密如往昔,两口子出来,两个儿子直接养在了十阿哥的郡王府。 就是同胞兄弟,也就是如此了。 纯禧公主点头道:“你是个纸老虎,内里脾气却绵;老十面上莽,心里有数,如今成家立业,还能像小时候那样情分好,也是你们的缘法。” 九阿哥只当没听到纸老虎那句话,道:“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大姐您就放心吧!” 三十三年贵妃薨,十阿哥丧母,几位抚蒙的姐姐都叫人捎了东西,慰藉过十阿哥。 不管是真心顾念丧母的幼弟,还是给皇父看的,九阿哥都领情。 纯禧公主打量九阿哥两眼,道:“早先常听京城消息,听得再多,也有不放心的地方,如今算是能叫人真放心。” 九阿哥瞧着纯禧公主隐隐带了几分感伤,就道:“也不用太放心,该操心还是要操心,这几年朝廷修生养息,不打仗了,河工上也治得七七八八,等户部攒下银子,说不得就要修蒙古的驿路跟台站,到时候大姐回京,也少了颠簸。” 纯禧公主听着,带了向往道:“那盼着了,年轻时不说,等我老了,是要回京城养老的……” 舒舒在旁边,听着姐弟两个说话,也不插嘴。 倒是纯禧公主,行事周全,跟九阿哥说了几句,又跟舒舒说起来,道:“听说你爱吃牛肉干、奶皮子跟那奶豆腐,别的还罢了,这几样我这是不缺的,稍后你们带些回去。” 晓得他们夫妻还要去拜访荣宪公主与三公主,纯禧公主也没有预备留膳,只吩咐预备了不少零嘴,量还不小,打算叫两人带走。 牛肉干还罢了,就是大众口味儿;奶豆腐里面放了野果干,中和了奶豆腐的酸腻,带了果香。 如今就在小几上摆着。 舒舒吃了一口,就尝出来,道:“是沙果干!” 纯禧公主笑道:“就是它,科尔沁的鲜果种类少,最常见的就是这口味各异的沙果。” 九阿哥道:“往后路修好了,我打发人给大姐送鲜果。” 他想得是自己的橘子,都能运到京城,那送几筐去科尔沁,也就是耗费些银钱罢了。 纯禧公主笑着听了,并没有当真。 科尔沁到京城一千六百里,再好的果子,也耐不住路上损耗。 舒舒想起了西红柿,道:“南街的火锅店,大姐去过么?” 纯禧公主摇头道:“不耐烦去外头吃饭,没有去过,都说那边锅子味道新奇,额驸叫人订了两桌送过来,确实不赖,涮什么都好吃。” 舒舒就道:“那等到回京,我给大姐预备些番柿种子,到时候种在花坛里,能看还能吃。” 要知道,西红柿传到中国已经一两百年,都是当成花来养的。 宫里早年就有这个。 纯禧公主笑了,道:“好,我现在就爱种个花花草草的,出京时,就带了十几种花种过去……” 可惜的是,养成活的屈指可数。 一方水土养一方花木,多是水土不服。 因还要再走两家,舒舒跟九阿哥在这里坐了有小半个时辰,就告辞出来。 纯禧公主挎着舒舒的手,亲自送了出来。 “别的还罢,那人参面霜,我前阵子叫人买了,用了大半月,脸都细发,科尔沁风沙大,最需要这个,回头你叫人将种子送到内馆时,也帮我再带些那个。” 舒舒自是应了。 荣宪公主的住处,就在后头院子。 舒舒与九阿哥就没有上马车,步行溜达过去。 荣宪公主已经在等着。 等到见过礼,她跟九阿哥道:“晓得你也过来,本该叫额驸过来陪你说话,只是三额驸今日设宴,要宴请翁牛特郡王,请了额驸跟大姐夫过去做陪客,倒是不凑巧。” 九阿哥呲牙。 “不在正好,我跟二姐夫实在不熟,也没话讲。” 荣宪公主:“……” 舒舒望向九阿哥。 “不是说早年二姐夫在京城当差么,后头才回巴林……” 九阿哥道:“那都十几年前了,我当时整日里在上书房,就是指婚前后跟着八哥跟老十去宁寿宫瞅了一眼,当时就觉得面善,可差着岁数,也打不上交道。” 舒舒想着二额驸的长相,细眉细眼的,还真是面善。 二额驸的祖母是太祖孙女,母亲是太祖的曾外孙女,是满洲、科尔沁跟巴林三地融合的血脉。 这眉眼之间,就带了“皇家特色”出来。 荣宪公主听了也笑,道:“当年皇祖母传了额驸入宫,我们娘娘也说面善。” 九阿哥道:“奇了怪了,同胞所出,巴林郡王与三台吉,就是另一个长相,看着不如让姐夫亲切。” 荣宪公主笑道:“三阿哥当时嘴欠,私下里跟我抱怨,说兄弟三个,就这一个不俊的,叫我赶上了……” 九阿哥道:“还行吧,二姐您自己长得好,对这相貌好赖,估计也就不挑……” 第一千六百八十四章 草灰伏线 同样是长姐之风,荣宪公主的行事与纯禧公主还不同。 纯禧公主更重规矩些,荣宪公主更随和。 这就是皇长女的底气。 外加上荣宪公主这几年回朝两次,跟小两口打的交道多,大家说话也更熟稔些。 九阿哥就忍不住跟荣宪公主抱怨起三阿哥的奇葩行事,道:“早先在宫里的时候还不明显,这一自己当家,可是了不得,那个抠搜劲儿,听说诚郡王府的下人伙房,每天都有一顿黏饽饽,就是为了耐饥顶饿,您说这是不是大笑话?” 荣宪公主听了愕然,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去年我回京的时候怎么没听过?” 何至于此? 体面都不要了?! 九阿哥道:“就是升回郡王府后,当差的人多了,要开销的银子也多,入不敷出,各种截留,如今京城都晓得,诚郡王府的主子也只有四道菜……” “我刚听说时还劝来着,说是哪里都能省下一抿子,也不用在奴才嘴里省抠钱,结果三哥还振振有词,说是同样是充饥,一斤大米换二斤黄米,这壮丁一顿能吃半斤大米,却吃不了半斤黏饽饽,只这一笔,这大灶上一年就能省二百多两银子……” “还有府里下人的四季衣裳,用的都是各处布庄里的瑕疵布,五颜六色的,也是一景儿……” 荣宪公主听着,不大对头。 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就算三阿哥性子悭吝,可到底是皇子出身,哪里要做到这个地步? 从三十七年年底搬出皇宫,这分出去已经四年,怎么早年都好好的,没有出大褶子? 荣宪公主心里发沉,面上却不显,只摇头道:“白长岁数,就爱银子,这应该是怕爵俸养活不起王府,怕自己要贴补,才想方设法的节省开支。” 这是不是畏太子之势,在“自污”? 荣宪公主有些明白三阿哥的想法。 这是晓得风头不对,怕成了靶子,先露出短处。 九阿哥撇嘴。 “没听说哪家指望着爵俸过日子的,不是还分了各色产业下去,再不好好经营,一年下来万八千两银子进账是有的,还有蓝甲银子呢!” 多罗郡王分五十蓝甲,一年甲银一千八百两。 “汗阿玛怎么说?”荣宪公主问道。 九阿哥摇头道:“没听说汗阿玛说什么,谁晓得私下里教训没教训,不过我寻思着,就算是训斥了,三哥也难改。” 荣宪公主叹了口气,道:“他也将近三十的人,再也改不了的,随他去吧!” 九阿哥絮叨完,眼见着荣宪公主露出担心,有些后悔。 他忙找补道:“不过也不算都是坏处,这外头居然夸三哥的多,尤其是礼部那些老先生跟翰林院那些人,提及三哥居然只有夸的,说三哥并不是刻薄下人,而是从自身做起,厉行节俭……” 当然了,这夸奖的人就是一丢丢,笑话的更多。 尤其是八旗上下,都当成是稀罕事儿,嚼了半个月舌头。 舒舒之前虽听说了一嘴,也是没有上心,如今听着,才晓得是这个节点。 升回郡王后…… 这是想要退? 还是想要进? 或者两者兼有之。 三阿哥可是“九龙夺嫡”中的一个,就算不是主要选手,可是从头跟到尾,都没有落下。 之前三阿哥自己先降位,生母跟着降位,跟其他皇子比,身份就变得有些微妙。 如今升回郡王,前事翻篇,就是另一个格局。 荣宪公主掐着手心。 她有些着急。 生母封宫的缘故,她猜出来七七八八。 她不会自不量力的插手皇家事儿,可是也晓得太子要是上台,生母跟弟弟往后怕是没有好结局。 大清皇家几代人,革了黄带子的宗室有好多支。 她也晓得弟弟的短处,要是不蹦?还好,只要不是太子上位,其他皇子上位,对三阿哥这年长的哥哥只有敬着的;可要是蹦?,那就说不好。 可那是皇位,自己额驸性子敦厚老实,可是有机会继承郡王位,都会当仁不让,这就是男人,都想要权力…… 舒舒与九阿哥在荣宪公主待了小半个时辰,就告辞出来。 荣宪公主也预备了回礼,是两坛马奶酒、两卷猞猁皮、一件鸡血石摆件与一匣鸡血石印章料。 到了三公主处,三公主已经在等着。 三额驸的小宴设在王公驻地那边,并不在这里。 所以跟前头一样,也是三公主一人待客。 只是跟能说会道的纯禧公主与周全亲切的荣宪公主不一样,三公主一如既往的寡言。 对九阿哥也好,对舒舒也好,都是淡淡的。 九阿哥虽晓得她是糊涂人,可是见了她这不咸不淡的样子,也不大乐意。 三公主则是迟疑,她本打算私下里找舒舒,打听打听四阿哥家的弘晖与五阿哥家的弘?性情如何。 这么多兄弟中,这两位最重人情。 四福晋是皇家童养媳,十来岁就嫁入宫中,三公主也打过交道,是个敦厚不多事的性子。 可是当着九阿哥面,三公主就有些迟疑。 她可是记得轻重,九阿哥小时候是碎嘴子,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 她这有一眼没一眼,欲言又止模样,九阿哥就有些不耐烦,轻哼道:“三姐眼巴巴的要见我福晋,如今我们送上门,怎么又没话说……” 说到这里,他反应过来,道:“好么,您这是防着弟弟我呢?” 他有些七情上面。 既是不好当着他说的话,那就不是十阿哥的事儿。 这三公主过来热河一趟,就算没还朝,也是走了一半,对十阿哥提也不提一句? 三公主摸了下手腕上多宝手串,这个色彩搭配有些活泼,与她性子不符,正是女儿亲手给她串的。 这结亲不是结仇,她看了九阿哥一眼。 当了几年差,九阿哥应该不会是小时候口无遮掩的样子。 要是适当的透些话出去,也好。 她就轻咳了一声,跟舒舒道:“我之前想要找弟妹,是想要打听打听四贝勒府大阿哥与五贝勒府大阿哥的性情。” 她不是活络的人,也没有旁敲侧击的意思,直接问了出来。 舒舒怔住,一时没有回答。 九阿哥听着,越发不高兴。 正经的兄弟不问一句,倒是打听起没见过的侄儿,这是什么道理? “三姐,您打听这个做什么?虽说是侄子,可是都是小一辈,也打不上交道。”九阿哥问道。 三公主一时无言。 八字还没有一撇,总不好大喇喇说要给女儿择婿。 舒舒则是明白,这是为了三公主的长女。 她就斟酌着说道:“弘晖这里四哥四嫂看得重,文武功课中上;弘?则是随了五哥,是个有口福的,性子也悠哉。” 三公主看了舒舒一眼,明白了她话中意。 弘晖这个四贝勒府长子文武双全,比较有上进心,父母也爱重。 弘?则是功课拿不出手,但是性子好。 三公主有些惆怅。 蒙古贵女,嫁到京城的越来越少。 就算是宗女所出,王府贵女,也不是勋贵人家说亲喜欢的选择。 九阿哥听着孩子经,终于明白过来,瞪大眼睛,看着三公主道:“三姐您这是迷糊了?皇孙亲事,那只能是汗阿玛指婚,轮得着旁人惦记?” 八旗的指婚,只限于近支宗室,是皇家体面,也是防止皇家人以结亲的形式,勾连外头人。 这近支宗室,从皇父算起,太宗的子孙到皇孙辈,都在指婚范围。 这些家的阿哥,婚配都不是自家说了算。 三公主神色涨红,嘴唇动了动,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道:“我就是先问问……”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弟弟劝您,别私下里乱打听,省得犯了汗阿玛的忌讳,真有这个打算,那就找机会跟汗阿玛求恩典,让汗阿玛择人,才是正经道理!” 要是在三额驸承爵之前指婚,那选择的余地还多些。 各皇子府年龄合适的嫡子、庶长子,都算是合适。 等到三额驸承爵再指婚,那就高不成、低不就,选择的余地就少了。 可这是对三公主而言。 对于京城的皇子们来说,或者联姻八旗勋贵,或是本旗名门,都比给儿子娶蒙古福晋要来的实惠…… 第一千六百八十五章 亲疏(打滚求月票)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的就是眼下的九阿哥与三公主。 九阿哥这话是好心,可是听得三公主却刺耳。 若是御前真有那个体面,她又怎么会私下里探问? 她眉眼耷拉下来,不再说话,瞧着就是神思飘远的模样。 换了其他人,九阿哥少不得再劝劝,可是跟这位姐姐没有那个交情。 舒舒眼见着气氛尴尬,也没有多事的转圜。 前几年见这位公主,虽是寡言,可是说话行事还在规矩中,眼下看着性子有些左了。 九阿哥性子急,坐得不耐烦,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眼见着午初,就起身跟舒舒道:“家去吧,还得收拾行李呢!” “嗯……” 舒舒应了一声,跟着起身。 三公主这才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有些无措。 九阿哥见她还没有想起十阿哥,就没有再忍着,轻哼了一声,带出几分恼。 三公主憋闷,越发委屈,眼圈都红了。 不过是一句话没接,弟弟就给她脸色看,还是当着兄弟媳妇。 换了其他公主面前,九阿哥会如此么? 舒舒只当未见,微笑道:“前阵子收了公主的生辰礼,我们爷就惦记着回礼,叫人预备了几色吃用的东西,也是我们爷的一点心意。” 三公主没想到他们是为了这个来的,有些意外,摇头道:“正赶上罢了,应该的,不用回礼。” 东西带过来,总不能带回去。 舒舒还是吩咐白果,留下礼单跟礼物。 眼见着夫妻抬步要走,三公主也打算跟着出来。 舒舒客气道:“也不是外人,您留步……” 三公主本也没有精神,听了这话,就送到廊下,目送着夫妻两个离去。 等到上了马车,九阿哥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这也是姐姐?不念老十,是不是也当念念贵妃母?” 前头的三位公主里,只有三公主指给了郡王嗣子,还是距离京城最近、最富庶的喀喇沁部,凭什么? 就是因为她是贵妃养女,当时这门亲事是沾了贵妃的光。 “早先看着是好的,如今瞧着,不但糊涂,也没良心……” 九阿哥愤愤难平。 舒舒没有附和。 如今这世道,女子不易,就算是公主,也有身不由己之处。 三公主的生活要是顺心如意,会感激贵妃,对十阿哥也“爱屋及乌”,可要是不顺心呢? 这人心就是难以琢磨。 不必苛责。 九阿哥想着前头两位姐姐预备的东西,也都是用了心的,偏三公主这里什么也没有,就道:“这姐弟之间,也不是外人,不缺东西,可想到还是没想到,又是不同。” 舒舒也瞧出来,三公主的情商感人。 既有了将女儿嫁回京城的打算,都不晓得好好亲近京城众人。 只是再说这个没意思,好像是在意那些东西似的。 他们这次“回礼”,是礼尚往来;两位公主预备东西,是礼尚往来之外的人情世故。 三公主要是能跟两位姐姐似的那样周全,也不会将好好的婚姻,经营到眼下局面。 舒舒就岔开话道:“眼见着天凉,等过几日出发,又是月余在外头,爷的衣裳我都预备好了,一套套搭配好收着,到时候叫何玉柱盯着爷加衣裳。” 如今七月底天气,早晚就有凉,需要预备马甲。 九阿哥果然转开注意力,拉着舒舒黏黏糊糊道:“爷不放心你,要不爷试试,找个由子跟汗阿玛说一声,跟你一起回京?” 跟着圣驾队伍,也没有正经差事,不过是凑数,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舒舒忙道:“千万别!就是寻常人家的儿子,这孝道也是在前头,将心比心,要是有一日丰生跟阿克丹待媳妇比待父母还好,爷乐意不乐意?” 寻常人家的公婆,不顺心了,撑死了只会给儿媳妇脸色,皇家的公公不顺心,一个格格是轻的,直接指个侧福晋,那往后日子就要堵心了。 九阿哥摇头道:“爷不操心这个……” 舒舒就道:“爷还是安心随扈吧,不必担心我,我跟九妹妹慢慢回。” 顺着官道,一路走驿站,每日不过走几十里,不冷不热时节,也不会辛苦。 九阿哥忍不住动手,摸了摸舒舒还没有显怀的肚子,道:“要不这孩子生下来,小名叫热河?” 虽说不是在热河怀上的,不过却是在热河养的胎。 舒舒脑子里响起了丹丹姐魔性的嗓音。 她看了九阿哥一眼,道:“瞧这行宫的规划,还是要再扩建的,往后大家张开闭口热河的,爷也不怕孩子嫌难听?” 九阿哥想想也是,立时放下这个念头,道:“那再想个其他的,不能比前头的孩子差太多,省得大了晓得了计较。” 第一胎有皇恩,皇父为了保佑孩子平安长大,也亲自给起了小名;这一胎不会有那个恩典,否则就太扎眼。 舒舒没有想这么多。 眼下规矩如此,有爵人家的长子与次子,除非个人能熬出来,否则差距很大。 抹不平。 真要抹平,对长子也是另一种不公平…… * 三额驸今日虽宴客,可也晓得九阿哥夫妇造访公主之事。 他前阵子被九阿哥折了颜面,对这小舅子也有些避之不及。 只是他操心惯了,不大放心妻子的待客之道。 等到驻地那边的酒席散了,他就带了微醺到了公主别院这里。 三公主本已经歇下,得了消息,又披了衣裳起来。 三额驸已经问了前头管事,晓得今日待客详情,脸色就有些难看,看着三公主道:“都中午了,怎么不留客?” 三公主蹙眉道:“这……不好越过前头的姐姐们……” 两位姐姐都没有留客,她偏留了,倒像是踩着两位姐姐的脸面。 三额驸不高兴道:“这时候想得周全了?那礼呢?大公主与二公主都给预备了回礼,你预备了什么?” 三公主:“……” 今日九阿哥夫妇是来送回礼的,还要再反复么? 三额驸看着三公主,懊恼道:“别的不会,从众你都不会了?等着吧,明儿旁人都晓得你这姐姐冷清,对弟弟少了几分真心!” 三公主心情沮丧。 或许正如额驸日渐一日斥责的,她就是没用的公主,基本的人情往来也应付不好。 三公主低下头,想要回公主府。 往后能不出来还是不出来吧,她只想一个人待着,那样是不是也能少几分错…… * 随着月底的临近,圣驾准备起行。 舒舒这里也忙碌起来。 除了给九阿哥预备些衣裳,她还预备了不少调料包跟路菜。 调料包有牛油火锅料,海鲜干与蘑菇干混合成的海鲜汤料,还有万能的十三香混合料。 路菜荤素都有,荤的有油浸酥鱼与油浸肉、风干肠、猪肉松四样,素的是鸡蛋干、五香豆腐干、爽口萝卜泡菜跟酸辣海带丝四样。 御前跟太后处,八样都送了。 大福晋跟十三福晋处,则是荤素各送了两样。 到了大福晋这里,舒舒很是客气,道:“我整日里不爱出来,就在这些吃穿上用心,大嫂别嫌弃就好。” 大福晋拉着舒舒,很是感激道:“我还担心路上不方便,可是能预备东西有限,就是肉脯跟萝卜干咸菜这些,多了弟妹给的这几样,我们爷也能多吃几口饭,多谢弟妹。” 大阿哥年岁不小,可是在吃食上很是随心。 不爱吃的东西,那是一筷子都不夹,宁愿空出肚子多喝酒。 大福晋因跟丈夫差着年岁,这两年在王府夫妻之间相处,就以尊敬为主。 如今出门在外,抬头不见低头见,夫妻两个倒是比在之前相处的要多。 大福晋也瞧出来,这男人不管多大,都是孩子,叫人不放心。 大阿哥也不例外。 这衣食住行,还是要人盯着。 舒舒眼见着她对大阿哥真心关切的样子,也为夫妻两人高兴。 到了十三阿哥那里,因挨着住着,往来的也多,舒舒就少了几分客套,道:“这些你们吃着,我们爷那里还有,等到吃完了,叫十三叔找我们爷要去。” 十三福晋道:“这几日,嫂子家的香味儿见天往这边飘,我们爷早惦记,就算嫂子不送来,我们爷也要打定主意回程要找九伯蹭饭……” 舒舒笑道:“那感情好,到时候兄弟作伴,也能多吃几口饭……” 第一千六百八十六章 知足 七月二十八,圣驾从热河启程。 舒舒跟九格格没有定下今日出发,而是将日子延了一日,省得行宫这里预备的仓促。 一大早,舒舒就拿了新腰带跟新荷包给九阿哥换上。 腰带上金色织锦,上面是用红珊瑚珠子绣的金玉满堂,金鱼眼睛是黑色玛瑙;荷包也是金色的,上面也是缩小版红金鱼。 这是一套,配上宝蓝色宁绸大褂,靛蓝色的马甲,看着整个人都精精神神的。 “哈哈,金玉满堂……” 九阿哥看着,很是喜欢。 舒舒笑道:“今年爷的二十整寿,许是在路上了,今儿算是提前给爷贺寿。” 九阿哥的生日是八月二十七,不知道圣驾在路上要多久,许是八月底到京,许是九月上旬,舒舒才提前将东西预备好。 九阿哥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道:“是不是太糊弄爷,就是腰带与荷包,跟十八生辰、十九生辰有什么不一样的?” 舒舒挑眉道:“爷想要什么不一样的?” 自打到了热河,舒舒身上有了反应,夫妻两个就素着。 眼下搂搂抱抱的,九阿哥觉得心里痒痒,摸索着舒舒的后腰道:“等到京城,就是四个月往上,到时候……” 舒舒看着九阿哥似笑非笑,没有说话。 呸! 这就是男人,自己受着怀孕之苦,他却无法感同身受,只惦记着床笫之间那点事儿。 脸大! 九阿哥低下头,贴着舒舒的脸,压低了音量,道:“你指定也想的,到时候,爷好好服侍你一回……” 舒舒觉得面上滚烫,却也伸手抱了抱九阿哥。 长进了,还晓得体恤人…… 夫妻黏黏糊糊的,彼此都生出几分不舍。 “你别送了,爷自己出去……” 九阿哥道。 舒舒摇头道:“我想送送爷……” 不但是夫妻心意,还有旁人看着呢。 尤其是那位多事的公公。 他可不会体恤自己怀孕辛苦不辛苦,只会在意自己有没有将九阿哥放在心上。 夫妻两个从屋里到了皇子别院外头。 隔壁的十三阿哥夫妇已经出来,十三福晋还没有上马车。 瞧着样子,是等着跟舒舒打招呼。 十三阿哥则是在等九阿哥。 九阿哥这边,额尔赫、春林带着侍卫、护军,还有九阿哥的马在这里候着。 何玉柱则是守着九阿哥的马车。 “九嫂……” 十三福晋过来打招呼。 舒舒回礼,道:“快上车吧,还要去队伍里排着,别耽搁了。” 十三福晋应着,上了马车。 十三阿哥也跟舒舒打了招呼,而后等着九阿哥上马。 九阿哥忍不住握了握舒舒的手,不放心道:“中秋你要一个人过,到时候不耐烦待,就回伯府住些日子。” 如今距离中秋还有小二十天,舒舒跟九格格等人在路上的行程是七到十天,中秋前几天就到京城了,所以九阿哥这样说。 舒舒颔首,看着九阿哥道:“我到底是家里,怎么着都便宜,倒是爷这里,春捂秋冻,衣服要记得添,可是也不能一下子添太多,到时候着凉,勾起‘百日咳’,还要遭罪……” 九阿哥乖巧道:“放心,爷不让你惦记。” 舒舒想着九阿哥丢三落四的,还是不放心,转头吩咐何玉柱道:“杏仁茶、藕粉跟百合粉都是预备好的,轮着样的,每日里给爷泡一碗,润肺去燥。” 何玉柱忙恭敬应了。 九阿哥这才上马,跟着十三阿哥往行宫大门口去。 十三福晋的马车,与两家的护卫、从人,跟着两人而去。 九贝勒府的侍卫跟下人,则是一分为二,一半跟着九阿哥去了,一半随舒舒回京。 侍卫之中,则是额尔赫跟春林随九阿哥去了,曹顺跟邢江跟着舒舒…… 十三阿哥早晓得兄嫂感情好,可是见了两人这样黏黏糊糊的,也觉得纳罕,道:“九哥,您跟九嫂都成亲四年,已经是老夫老妻,怎么还这样?” 就是他跟十三福晋,如今相处的久了,跟刚大婚后的相处情形也不同。 九阿哥得意道:“我们跟你们不一样,彼此爱重,这夫妻情分只会越来越深……” 至于相敬如宾什么的,都是扯淡。 这两口子恩恩爱爱,恨不得揉到一起才好,如对大宾那有什么意思? 四阿哥跟大阿哥骑马在前头,听到后头动静,勒马等他们,听了这一句。 大阿哥翻了个白眼,跟四阿哥道:“瞧瞧这点子出息,没有什么显摆的,恨不得整日里将他福晋挂在嘴上!” 四阿哥深有所感。 他在户部衙门,被九阿哥显摆得更多。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嫌弃之余,也隐隐地带了羡慕。 羡慕的不只是九阿哥与舒舒琴瑟相合,还有九阿哥这简单的心性。 知足常乐。 人大了,想法就杂了,觉得满足的时候就少,心里就会不痛快。 像九阿哥这样整日里笑呵呵的,在皇子中也算是独一份。 十三阿哥道:“只看九嫂预备的路菜跟调料包,就晓得对您的看重,生怕您一个人在外头吃不好。” 九阿哥挑眉,得意洋洋道:“那不算什么,还有各色茶包呢!” 十三阿哥就道:“沾了您的光,路上好熬了,御膳房的路菜除了各色咸肉,腌白菜、腌芹菜、腌韭菜什么的,新菜就只有萝卜跟嘎达白,真是够够的……” 九阿哥听了蹙眉,道:“这几年不是添了不少新食方了么,怎么还是这些……” 因为每次出门,他例菜吃的少,所以还没有留意这个。 十三阿哥道:“要东西耐存储,不敢轻易换。” 九阿哥听了,就放下此事。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就算在位,他也不会对不懂行的事情指手画脚。 有些经验,需要尊重…… * 等到圣驾的大部队离开,舒舒跟九格格汇合,去送几位公主。 几位公主,都是今日返程。 不管多开朗的性子,这亲人生离,都带了感伤。 况且对公主来说,允许到热河来朝也是恩典,不是自己抬脚就能过来的。 谁也确保不了下一回还有恩典。 纯禧公主潸然泪下,荣宪公主哽咽无声,三公主反倒是反应最轻的。 随着各部蒙古王公队伍的离开,整个行宫静寂下来。 随扈而来的京旗人马,已经跟圣驾离去。 如今热河行宫,除了贝勒府跟公主府的侍卫、护卫等人,还有锦州大营的四百八旗兵镇守。 他们之前抽调过来,是临时差事,不过随着圣驾在这里过了一个夏天,决定扩建热河行宫,这些兵马就彻底在这里驻守,之前几个月已经搭建了简易的旗营,锦州旗营那边的家属也会陆续转移到这里驻防。 舒舒回到皇子院,一个人百无聊赖。 行李都整理的差不多,只有她日用的铺盖跟器物,明早装箱就行。 正好曹顺今早将几个铺子的账册送来了,舒舒就打开来看看。 铺子前几日就关了。 不是因为没有客人,而是从京城带来的东西都已经售罄。 舒舒大致翻了翻,利润看着不错,可这是没有折算人工跟房租。 这两项加起来,利润就没多少。 不过这才是开始,只将铺子占住,就是赚了。 这会儿功夫,外头有了动静。 是九格格来了。 舒舒得了消息起身,心里也是唏嘘。 早年同住西花园的时候,姑嫂两个恨不得每日里形影不离。 南巡的时候,在九阿哥没有过去之前,更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两人年岁相仿,都是知书达理的,脾气也相投,感情速度升温。 不过因身份有别,也少了天长日久的积累,如同海市蜃楼似的,缺少根基,降得也快。 “九嫂……” 九格格换了送客的大衣裳,换了家常衣裳,神色也多了轻松惬意,不再是之前的强颜欢笑,没有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绷感。 舒舒见状,也热乎几分,道:“正闲着无聊,想着请你过来消磨时间,妹妹来的正好。” 九格格听了,笑得很温柔,道:“想起在西花园的时候,当时我每天扰着九嫂,要么看书,要么下棋……” 舒舒也想起了那个时候,道:“真快啊,这一转眼,四、五年了。” 西花园里的烟火盛会,想起了依旧绚烂多姿,印象深刻。 九格格神色恍惚,而后神情逐渐清明,看着舒舒道:“早先不觉得什么,如今想起来,九嫂劝我的每一句话,都是肺腑之言,可见九嫂是真心待我,倒是我糊涂,不长记性,走了弯路……” 早先她也爱面子,总觉得自己过得不好,让长辈们担心,也叫嫂子们看笑话。 如今想想,竟是钻了牛角尖了。 舒舒道:“现在想明白也不晚,妹妹是公主,自己想开了,这宫外头就无人能叫妹妹委屈。” “嗯……” 九格格点头,带了羞惭,道:“早先在书上看人心易变,总觉得那是极少数,如今这几年看下来,才晓得这几个字道尽人性,都是我的过错,刚开始就松了规矩。” 舒舒道:“跟妹妹不相干,归根结底,就是欺软怕硬罢了,再是人心易变,怎么没有人去御前扎刺去?” 就比如酒鬼闹事,有回家打老婆孩子的,没有去衙门打上官僚属的;有砸东西的,却没有四处送银子的。 为的是什么,不过是再醉的酒鬼,心里都有杆秤,晓得权衡利弊罢了。 人心鬼蜮,狗狗祟祟,不外如是…… 第一千六百八十七章 藏匿(打滚求月票) 九格格想明白,行事就没有那么别扭。 舒舒求之不得。 真要跟前阵子似的,那路上同行也难受。 舒舒性子有些矛盾,想要与人交好的时候,叫人如沐春风,不过面热心冷,有自己的一条线。 她不喜欢太复杂的关系,投契就多亲近,不投契就保持距离。 九格格跟她往来几年,也看得七七八八,晓得自己再想不开,就要失去这个好友。 两人同庚,说起来舒舒还小半月,且是家中长女,娇宠着长大。 九格格就有自知之明,不会因自己是小姑子就作天作地。 她拉着舒舒的手,道:“你不晓得我有多丢脸,真是感觉自己跟傻子似的,听皇祖母跟你说了那许多,还想着‘家和万事兴’、‘以和为贵’的糊涂道理……” “结果灰头土脸的,那阵子心里憋屈,就不耐烦见人,不单单是不见你,就是皇祖母跟前,我这大半年也是去得少了……” “上月中暑,真是去了半条命,就想起你说的那句‘除生死无大事’,我这脑子才算清明过来……” 舒舒道:“过日子就是这样,谁能万事顺心呢?我?嗦再三,不过是请你多爱惜自己,也是对皇祖母的孝顺……” “未生而养、百世难还,皇祖母得皇家供应,不缺你的孝敬,可也别让她老人家上了年岁,还要为你操心……” 就是温宪公主薨了,真正难过的也只有太后跟德妃。 对其他人来说,感伤过后,也就翻篇。 不单温宪公主如此,其他人也是,对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重要。 九格格唏嘘道:“我打小看书多,就总觉得自己能更周全,骨子里就带了轻狂,却忘了做人的道理……” 说到这里,她站起了起来,对舒舒屈膝拜道:“谢谢嫂子教我……” 舒舒起身扶了她,道:“孝敬生我、养我的,爱护我生、我养的,这就是为人一场的担当,妹妹记住这一条,就能坦坦荡荡的过日子。” ‘百善孝为先’,这‘孝’要分对谁。 至于公夫人那边的孝,有额驸这个亲生子去孝顺就是了,不用转包。 不过这句话,舒舒没有说出来。 没有必要对九格格的婆家事情指手画脚,那样就讨嫌。 九格格郑重地点点头,听了进去。 她想到了太后。 她大婚三年没有动静,太后面上不露,可是很是担心,担心是宁寿宫的风水不好。 至于外头似是而非说的董鄂家有生子秘方之类的话,九格格觉得都是扯淡。 真要那样,同样是董鄂家的噶礼也不会只有一个庶子…… 那些宜子的小法子,还有那些计算日子之类的,嫂子早在她大婚之后就悄悄说了。 已经尽心尽力,剩下只能随缘。 姑嫂之间的气氛融洽,舒舒就直接留了午饭。 用番茄汤下的面条,配上几道凉拌的山野菜,九格格多吃了不少。 等到膳桌下去,又上了菊花茶。 看着里面舒展的菊花,九格格惬意道:“嫂子这边的日子,才是正经日子。” 舒舒笑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好也是一日,赖也是一日,我是宁愿好也不愿赖的。” 主要是她们眼下的身份,也没有什么上进的余地。 只拿赚银子来说,就是费些心思,然后吩咐下去,并不需要亲力亲为。 除了提升生活质量,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儿要费心。 舒舒觉得,九格格之前自怨自艾的,也都是闲的。 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就没有工夫悲秋伤春。 九格格端着茶盏,闻着菊花的香气,她在吃喝上比较淡,就斟酌着说道:“嫂子,清如格格什么时候的好日子?” 她在舒舒家见过这位格格,是才女蕊仙的弟子,看着很是灵秀,就想要交个朋友。 舒舒道:“今年年底,还没有正式择日子,不是冬月,就是腊月。” 珠亮比舒舒小两岁,今年十八,清如也十七,小两口订婚还是在舒舒大婚之前,都四、五年了。 等到福松成亲后,董鄂家的长媳也要进门。 九格格带了欢喜,道:“那等到年后,我给清如格格下帖子,嫂子带她一起来玩。” 按照京城规矩,只要中间过了年,就不算新妇,出门也便宜些。 舒舒却是摇头,看了眼没有显怀的肚子,道:“怕是不行,年后我要待产,出月子要在三、四月了。” 九格格点头道:“不着急,那就等嫂子出月子。” 舒舒微微颔首。 等到喝完杯中茶,九格格就起身离开,不许舒舒出来送。 舒舒道:“刚吃完,也要消消食儿……” 姑嫂两个出来,如今已经出了伏,立秋时节。 秋高气爽。 碧空如洗。 院子里一棵杨树,树叶已经泛黄,有些秋意。 九格格看了一眼,跟舒舒道:“京城这个时候还燥着,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塞外却要开始落叶了。” 舒舒道:“这还不算北边,看前人笔记,宁古塔每年进八月就要下雪,要将近到端午节才雪化,一年八个月是冬天。” 九格格听了忙道:“我还是爱京城,虽说冬天冷、夏天热的,可胜在四节分明……” 明早她们要启程回京,因为舒舒是孕妇,路上并不打算走的快,两人就约好了辰正出发,九格格就回去了…… * 京城,南书房。 忙碌了半日下来,三阿哥坐得腰酸背痛,起身在地上踱步。 七阿哥也往后扬了扬,脖子都要僵了。 五阿哥倒是难得,正在翻看着理藩院的题本,主要是漠南蒙古会盟与漠北蒙古的。 漠南蒙古会盟这里,顺顺利利。 科尔沁的几位老辈子王公台吉也都健在,出席了会盟。 五阿哥记下,等到太后回来,就能跟太后说说,叫她老人家也放心。 还能骑马奔波上千里去会盟,舅爷们身子骨还不错。 漠北那边,他则是留心土谢图汗部的消息。 四额驸被革汗王,之前升的亲王也降回到郡王。 五阿哥本担心四公主,晓得姐姐是要强的。 要是四额驸的爵位一革到底,那姐姐也伤体面。 现下这样正好,四额驸虽丢了土谢图汗,可退回到原来的郡王,依旧是一旗之主。 五阿哥放下心事,将撂下了题本。 十阿哥不在,午饭后去宗人府了。 “心裕的案子也该审的差不多了,不知道议罪了没有?” 五阿哥随口说道。 三阿哥止住脚步,酸溜溜道:“宗人府那边的行事,不过是往重了议,给汗阿玛施恩的余地……” 五阿哥惊讶道:“不能吧?那可是安郡王的亲舅舅,真要罪名议高了,不怕挨骂?” 如今在宗人府拘押审讯的一等伯心裕是索尼第五子,安郡王生母是索尼之女,两人是亲舅甥。 三阿哥道:“安郡王行事,外头只有赞的,最是爱名的人,还能明目张胆徇私不成?” 也就是八旗人少,勋贵都是亲戚,否则这种舅甥关系,本该回避的。 御前没有发话让安郡王回避,也是对安郡王的信重。 七阿哥沉吟着说道:“就算安郡王回避,也是苏努贝子主事,苏努贝子素来与安郡王府往来交好,这议罪也会按照安郡王的意思来。” 两家是两辈子的交情,早在安和郡王在世时,苏努就跟那边关系好。 五阿哥听了挺高兴,道:“不徇私好,就该重罚。” 三阿哥看着五阿哥,道:“想什么呢?这宗人府只是议罪,最后还是经御前,为了昭显皇家恩典,到时候肯定要从轻,安郡王这肚子里弯弯道道不少,既讨好汗阿玛,又卖好给太子爷……” 他之前酸溜溜的,也是因为这个。 心裕是老鼠,可太子是玉瓶。 有太子在,赫舍里家不会再出现一个处死籍没的罪人。 心裕这件事,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同样是外家,他的外家马家跟马家的姻亲金家,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差距好大。 这会儿功夫,门帘挑开,十阿哥从外头回来,额头上汗津津的。 五阿哥见状,道:“怎么大晌午的回来了,日头正足?” 三阿哥只是道:“快说说,心裕是怎么议的罪?” 七阿哥没有言语,却是看出十阿哥神色有异。 十阿哥没有着急回话,倒了一杯凉茶,“咕嘟咕嘟”地喝了,才道:“没议,又查出别的了,这几日刑讯赫舍里家户下人,查出来三十五年索额图藏匿财物……” 索额图抄家时,按照皇父吩咐,众皇子都去见识了一回的。 三阿哥吸气道:“这是贪了多少?面上那么些财产,竟不是全部?” 五阿哥纳罕道:“他不是康熙十九年就卸了大学士么,都是那之前贪的?” 关于索额图的风光,对皇子们来说,都是传说中的事情了。 五阿哥记事的时候,索额图就已经不是大学士。 三阿哥道:“许是他当大学士那十来年,正是三藩之乱的时候,中间还跟着治黄河……” 战端一起,这银子就如流水似的,这中间能动心思的地方就多了。 “藏哪了?” 七阿哥道。 十阿哥蹙眉道:“说是索额图长女众圣保的墓园里……” 第一千六百八十八章 牵扯(打滚求月票) 五阿哥不解道:“索额图的长女不是伊桑阿的继室么?” 还生了个八旗才子,是十三阿哥的连襟,如今在内务府做笔帖式,前阵子刚给九阿哥打过下手。 “不是,上头还有个十三年殇了的嫡长女……”十阿哥道。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被宗人府揭开来,十阿哥也听了一中午的讲古。 三阿哥倒是有些印象,道:“我记得平妃母封妃那年,宫里有传言,说是索额图的嫡长女没有殇的话,当是那位入宫,位份也不会只是妃位,多半是跟贵妃母似的,封贵妃位。” 平妃封妃是二十三年,入宫却是在十九年,是入宫待年。 平妃是元后庶妹,这庶出身份到底差了一等。 “身份是真金贵,佟家外孙女,满月的时候,皇上带着元后亲自过去看过,说是极为聪慧,四、五岁时入宫请安,跟小大人似的,丝毫不失礼……” 三阿哥想起了遥远记忆中那位传说中的人物:“还有人说什么这索额图家的大格格就是继后的人选,不过那应该不实,差着岁数,元后崩时她才六、七岁,倒是巧了,那年年底就出花没了。” 五阿哥道:“既是殇亡,不是当不封不碑么?怎么还有墓园?” 十阿哥在宗人府听了一嘴,解释道:“索额图爱重这个长女,单独葬在赫舍里家的墓地旁边,就在出了德胜门西北三里地的地方,跟索家墓园挨着,被称为姑娘坟,当年还请国子监祭酒写了碑文,不过八旗规矩,幼殇不封不碑,碑文没有立在外头,应该是随葬在墓里了。” 兄弟几个说完,都没了动静。 逝者为大,难道要刨坟?! 可是隐匿财物,这肯定要一查到底的。 如果心中没有鬼祟,哪里用这样防范? 留了这样的隐匿的后手,索额图到底想要做什么? 三阿哥摸了摸脑门,觉得脖颈直冒凉风。 他望向七阿哥道:“老七,汗阿玛三十八年赐死索额图,可是因索额图有不轨之心?” 居然毫无察觉,想想叫人后怕。 索额图虽早就不是大学士,可还是领侍卫内大臣,赫舍里家的子弟与姻亲故旧遍布上三旗。 索额图自己的外家还在内务府,这宫里宫外勾连起来,叫人不敢想。 到时候他们事成,下头跟太子年岁相差的远的皇子阿哥应该不碍事,前头这一拨他跟大阿哥都危险。 大阿哥是碍眼的长子,自己则是文武双全。 五阿哥与十阿哥都望向七阿哥。 七阿哥跟蚌壳似的,没有开口的意思。 十阿哥见了,就做思量状,而后摇头道:“应当不是这个,否则不会只处置索额图一房……” 五阿哥醒过神来,也摇头道:“他一个奴才,手下有什么人,就算管着侍卫,可侍卫们也不是傻子,晓得谁是真正的主子,不会跟着胡闹。” 三阿哥望了眼毓庆宫的方向。 索额图自己张罗不起来,加上太子呢? 索额图可是“太子党”的领军人物。 功大莫过于从龙。 指定是个差不多的意思,否则索额图不会安排后路。 自己能明白这个道理,皇父也会想到这个。 五阿哥道:“安郡王估计要麻爪,这事情揭开,定要经过御前,回头汗阿玛旨意下来,这刨坟掘墓的人,就只能是安郡王自己个儿。” 康熙三十八年正月,索额图勒死两个儿子后自尽的,继妻跟未成年儿女流放宁古塔。 索额图父子三人的尸体,就由赫舍里家的新上来的当家人心裕收殓,葬入赫舍里家墓地。 三阿哥心情有些激荡。 索额图真有其他打算,太子还清白么? 汗阿玛相信太子清白么? 太子相信汗阿玛相信他清白么? 父子相疑…… 三阿哥喉咙有些发紧,忍不住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则是想着热河的消息,道:“圣驾今儿从热河启行,消息今天下午递出去,明天下午到御前,要后个、大后个消息才会回来,不知道汗阿玛怎么安排……” 已经从心裕牵扯到索额图,那赫舍里家其他三个房头的子弟怕是这回也要清算。 如此一来,太子的根基就塌了一半。 十阿哥面上不显,心里想起了肃武亲王豪格。 豪格本是太宗嫡长子,因生母大归,嫡子的身份有了瑕疵。 即便如今朝廷推崇儒家嫡长,可八旗就是八旗。 赫舍里家要是问罪,那八旗上下对太子也会多了质疑…… 宗人府当差的人多。 消息当天下午就传开了。 尤其是跟赫舍里家牵扯多的人家,更是有着“风雨欲来”之感…… * 都统府,正房。 觉罗氏正在看中秋节礼单子,都是几位亲家的,张家的一份、将军府的一份、贝子府的一份。 小三还罢,福松跟珠亮都打算年底成亲。 张家兄妹是闰六月到京城,当时觉罗氏跟丈夫就亲自去了张廷瓒处。 请人从九月、十月择了几个日子,请张家人定夺。 张廷瓒晓得珠亮也是准备年底成亲,就选择了九月底的日子,给都统府下一桩亲事留下时间。 将军府那边还没有给准信。 谁叫八旗贵女如今时兴晚嫁,清如今年十七,将军府就犹豫是年前的日子,还是延到年后,到了十八再嫁。 这会儿功夫,外头就有动静,是齐锡打发小厮过来传话。 “夫人,苏努贝子带着外甥锴三爷来了,老爷要留饭……” 苏努跟齐锡是亲戚,还是亲家,几十年的交情,上门不用直接递帖子,都是直接过来。 不过带着客人,这大眼见着饭口过来,感觉不大对头。 觉罗氏点头,叫人去预备晚饭。 * 前院,客厅。 齐锡看着苏努贝子,不知如何相劝。 他又看了眼坐在苏努贝子下首的少年。 十五、六岁年纪,神色有些惴惴。 这少年是已革刑部侍郎李辉祖三子李锴,也是董鄂家的外甥,生母出身大三房,是齐锡隔房堂姐,也是苏努贝子舅表姐。 苏努贝子抚着额头道:“我也是没有法子,姐夫病着,也怕耽搁了有变故。” 齐锡拧着眉头道:“可这个时候办喜事儿,犯忌讳,别再耽搁孩子前程。” 到时候别说李家,就是帮忙操持此事的苏努贝子都要受挂落。 苏努贝子叹气道:“可这个时候李家要是不出面,这亲事怕是不成了。” 到时候,外头说起来,倒要挑李家无情无义。 齐锡默默。 李锴的未婚妻,就是索额图的幼女。 因赫舍里家是后族,索尼这一支的女孩得了恩典,免选秀,自家择嫁。 索额图也给庶出的老来女选好了亲家,就是他连襟的亲家李家,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 亲事是三十七年李家上京后敲定的。 结果索额图转年就出事儿,妻儿流放宁古塔。 当时伊桑阿跟李锴之父就求了恩典,将赫舍里家这个三女儿留在京城,交由姐姐伊桑阿夫人抚养。 如今三年过去,两个孩子也长成了。 只是因李辉祖这半年来病病歪歪,李家没有时间预备迎娶大事,才耽搁下来。 都是亲戚,齐锡跟苏努道:“就算李家想要全了仁义,悄悄地迎娶了就是,怎么还将贝子爷牵扯进来?” 苏努贝子也不厚道,又来牵扯自己家。 自家跟索额图可没有情分,也不会冒着触怒皇上的可能,去做这个好人。 李家选择的是太子。 这是想着已经恶了今上,盼着“雪中送炭”,让太子记上一笔,求的是以后。 苏努贝子这是也想要选太子? 苏努贝子没有回答,而是沉吟着,问道:“听说你们家跟德义家请期?” 齐锡点点头,望向苏努,有了不好的预感。 清如的阿玛将军德义,是太子的连襟,也是“太子党”的一员。 苏努贝子清了清嗓子,道:“德义今儿也找我去了……” 齐锡并不搭茬,心里已经恼了。 董鄂家跟将军府商量日子,这是两家的事儿,用得着说给旁人听? 苏努贝子也有些心虚,道:“实在是赶巧,赫舍里家这三格格是小生日,伊桑阿夫人就计划着留选明年的日子,家具陈设也是赶着来的,如今才预备下一半……” 第一千六百八十九章 当年贪心(打滚求月票) 苏努说着,留心着齐锡的反应。 李锴则握着拳头,臊了不行,下巴都顶在胸口上。 年轻人爱脸面,自己父亲被革职,未来岳家被问罪,如今准备仓促迎娶,还要四下里帮未婚妻挪嫁妆,少年人就有些抹不开。 李家虽不是顶级勋贵,可也是从龙入关的旧族。 李锴的父亲进京之前,为湖广总督,也是一方大员。 总督转京缺,多是以补尚书,李锴之父却只补了刑部侍郎,这已经是降了。 结果刑部侍郎位上待了半年,就被革职,发往永定河工效力,而后一直没有复职,这已经是家世败落的景象。 齐锡没有反应。 他低下头,似是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而后眉头蹙起,脸上先是红,随后泛白,忙起身告诉道:“贝子爷稍坐,我这有些内急,先去方便一下……” 说着,不等苏努有反应,他就飞也似地去了。 苏努看着齐锡的背影,嘴角抽了抽。 李锴则是小声跟苏努道:“舅舅,要不还是算了,齐舅舅说得也有道理……” 苏努瞥了李锴一眼,只道:“再等等看。” 齐锡出了客厅,依旧憋着气,直接往内院来了。 正房中,觉罗氏刚拟好菜单,吩咐下去。 这个时候现预备,耗时间的大菜来不及,正好水缸里养着两尾草鱼,直接糖醋鱼做主菜,再加上几个快手的炒菜,就差不多了。 齐锡进了屋子,摆摆手将丫头打发下去,才耷拉下脸,怒气冲冲道:“我真是瞎了眼,选了这两门亲家!” 觉罗氏见他神色难看,道:“两门?来的不是苏努贝子么,怎么还有将军府的事情?” 这两年,都统府的关系跟贝子府的关系变得微妙,隔着一条人命,不如早年亲密无间。 后头苏努让都统府这里为自己老七择继室人选,齐锡夫妇都没有插手,最后苏努从外家择了人,也是董鄂女。 齐锡吐了口气,说了苏努的来意。 觉罗氏脸色也难看起来,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讨好太子也没有这样讨好的……” 齐锡眼神幽暗,道:“苏努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边倒,这回倒是稀奇,不知道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另有其他心思。” 外头人看太子屹立不倒,八旗内部早有计较。 这大清传承没几代,可是这储位更迭并不是稀罕事。 太祖皇帝先后立了广略贝勒褚英跟礼烈亲王代善,也先后罢黜,最后属意幼子多铎,可惜天不假年,最后是太宗皇帝得了皇位。 到了太宗朝,旧事重演。 就是世祖朝,也差一点就出了乱子。 苏努这是“雪中送炭”,还是“趁火打劫”? 不管哪一种,齐锡都不打算跟苏努凑一堆。 他跟觉罗氏道:“这孙子,得防着些,问我这个,就没安好心眼,不管我怎么回答,都能叫人挑出理来,随他去,咱们家不掺和。” 觉罗氏叹了口气,道:“知晓索额图的旧案要翻出来,还这个时候张罗嫁娶,这是要威逼皇上么,这叫什么事儿?” 德义更是糊涂,他是宗室,本不用表明立场。 觉罗氏看着齐锡道:“将人晾着,还是我去前头找由子打发了?” 齐锡摇头道:“你也别见了,叫人过去传话吧,省得说出什么,回头传到将军府那边去。” 觉罗氏后悔不已,道:“是我的错,这几年不该叫珠亮跑那边跑那么勤!” 这未婚夫妻,不说隔三差五,也是十天半月就见上一遭,情分不浅。 如此一来,婚事都没有转圜的余地,否则就是伤筋动骨。 “这往后怎么办呢?不求他提挈女婿,也不能这样拖后腿……” 觉罗氏很是心疼儿子。 嫁妆岂是好借的? 这个时候掺和进去,不是“太子党”,也成了“太子党”。 就算对方开口,德义一句婚期在年底就能婉拒,结果愣是让苏努找到都统府来。 齐锡也憋气,道:“谁能想到这几年会是这样行事,太子爷风光的时候,没见德义去巴结,如今太子爷处境尴尬,他这连襟倒是要冲锋陷阵。” 多此一举。 张罗体面的嫁妆,不过是给“太子党”的人看的,也给那些观望的看。 觉罗氏道:“这嫁妆出嫁之前是娘家的,出嫁之后是新妇的,本不与婆家相干,问咱们就是奔着‘法不责众’的念头来的,真要躲远些……” 两口子都没有动地方。 觉罗氏就吩咐了身边嬷嬷去前头传话,为了“圆谎”,也打发人去外头叫大夫。 如今初秋时节,一冷一热的,也容易肠胃不舒坦。 “贝子爷,我们老爷身子不舒坦,夫人叫人去请大夫,就不留客了……” 过来传话的是觉罗氏专门挑的老嬷嬷,六十来岁,花白头发。 叫人恼了,也不好发作。 这样很是无礼,可谁叫今天苏努是“恶客”,总不能顺着他的意思,被他裹挟了去。 苏努刚才不见人回来,就晓得这人遁了。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滑不留手。 如今有了嬷嬷传话,苏努就借坡下驴,点了点头,带着李锴出来。 李锴见状,再次说道:“舅舅,要不我去伊大人家,劝劝伊夫人?” 没得为了自己的事,耽搁了人家的好事。 都统府这边明显不高兴,夫妻两个才会避而不出。 苏努摇头道:“你小孩子家家的,听吩咐就是了……” * 将军府中。 将军夫人看着丈夫,气得浑身直哆嗦。 “爷,你这是怕咱们大格格往后日子顺当是吧?爷豪爽应答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大格格?” 虽说生了不少子女,可清如是她的长女,到底不一样。 董鄂家再是好脾气,也不会乐意好好的亲事起波澜。 德义看着将军夫人,脸上带了纠结。 “三十五年的时候,我丢了腰牌,是索额图帮着掩下此事,虽然不是救命大恩,可是到底帮了一把,一直也没有机会回报,如今伊夫人开口,全的是赫舍里家的体面,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个……” 宫里当差,丢了腰牌可不是小事,不堪大用,要记档的。 将军夫人“腾”地起身,道:“天下竟然有这样当老师的,但凡有一丝真心疼爱清如,也不会跟爷开这个口!” 说着,她就要往外走,想要往伊桑阿家去。 对于女子来说,婚姻是大事。 真要因这些外人,影响了自己女儿跟未来婆家的关系,那将军夫人真是想哭了。 德义忙拉住,道:“既是开了口,我也应了,再反复就要里外不是人……” 将军夫人红了眼圈,道:“珠亮是个厚道孩子,可是上头还有他阿玛、额涅,婚期不能延,就选冬月的日子!” 德义听了迟疑,道:“这……家具器物不齐全,怕是婚礼上难看……” 京城流行奢婚,彩礼寻常笑话的人少,嫁妆寒酸就要被人说嘴半辈子。 这也是伊夫人开口的原因。 她跟三姑娘虽是姐妹,可是差着一代人。 对于幼妹,真是当女儿养的,才会病急乱投医,找德义提此事。 这有几分姊妹情深,却少了师生情谊。 将军夫人却是个爽利人,道:“爷做主了一回,这一回我做主!” 家具重要么? 重要的是婚期! 八旗上下,像两家这样定亲了四、五年,迟迟不成礼的少。 都统府上下一团事,早盼着长媳进门。 自家可以因疼爱女儿,将年前的日子延到年后正月、二月,如此就相隔个过年,自家女儿就十八岁,更显爱重,却不能因挪用了嫁妆里的家具,延到新家具出来再择日子。 那成什么了? 她推门出去,直接往清如的院子去了。 “换了外出衣裳,跟额涅去都统府……” 将军夫人推门进去,见了女儿,直接吩咐道。 清如讶然,望了望外头。 虽说天光大亮的,可已经是酉初,马上就是饭口,这个时候登门? “额涅……” 清如生出担心来,迟疑道:“是珠二哥怎么了?” 珠亮如今没有差事,随旗行走,跟着黑山在正红旗大营练兵。 将军夫人催促道:“别耽搁了,路上说。” 清如不再?嗦,换了外出的衣裳,跟着将军夫人出来。 母女两个上了马车,将军夫人才拉着女儿的手,低声说了伊夫人借嫁妆之事。 清如有些茫然。 这嫁妆还能借不成? 她这边陪嫁的家具尺寸,是量了董鄂家的屋子,按照尺寸定做。 赫舍里格格拿过去用了,那屋子里怎么摆呢? 将军夫人见她不晓得轻重,提醒道:“主要是你阿玛的意思,竟要让你等到明年再选日子,真要那样,都统夫人该恼了,她这两年早盼着你进门。” 清如咬着嘴唇,想着觉罗氏,生出忐忑来,道:“额涅,是李家要冲喜么?三姑娘才要提前出阁?” 这几年大了,她在老师处见过那位三姑娘。 比她还小一岁,是个安静寡言的性子,待人不冷不热,不过也不讨人嫌。 将军夫人低声说了心裕的官司,与宗人府传出来的消息。 清如吸了一口冷气,道:“阿玛要做什么?这索额图家的案子又要翻起来,这个时候……” 将军夫人不好说丈夫其他,就说了德义给的理由。 清如沉默。 索额图还有儿孙在宁古塔,真要回报恩情,也不一样要这个法子。 将军夫人晓得女儿聪慧,拍了拍她的手,道:“亲事不能再耽搁了。” 她早晓得丈夫心高,所以这些年待自己实心实意,家中通房就是摆设。 夫妻情深是遮羞布,归根结底,为的是跟太子这一重关系。 眼下是鬼迷心窍,想要“雪中送炭”,念的也从来不是索额图。 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都统府这里,苏努舅甥才走,就又有客人到了。 得了消息,觉罗氏跟齐锡面面相觑。 觉罗氏叹了口气,道:“总算还有个明白人,要是一家子糊涂,我宁愿成仇,也要断了这门亲事!” 当年她就是看将军夫人行事,也相信她的教养,才早早择定清如格格为长媳。 齐锡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也是我早年贪心,谁会想到几年功夫,成了眼下局面。” 大清重外戚。 董鄂家世代与宗室联姻,但都是广略贝勒跟礼烈亲王这两支里,之所以在这两支外的人家择媳,也是看重将军府是毓庆宫姻亲的缘故。 如今局面,他们不好蒙头跟着将军府走,可也不好真的翻脸。 觉罗氏整理了一下头发,就去前头见客…… 第一千六百九十章 后手(打滚求月票) 将军夫人跟清如都在前头客厅。 母女两个都沉默。 这几年都统府对将军府的诚意,都在她们母女眼中看着,确实看重这门亲事。 越是如此,将军府这里也应该周全,更是长久相处道理。 如今这样,存了嫌隙,不像是能善始善终。 听到门口动静,母女两个望过去。 见是觉罗氏到了,母女两个都起身。 辅国将军是正二品宗室,将军夫人是正二品诰命。 只是宗室爵跟民爵还不同。 两家马车到了路上,都是分道别行,不用彼此见礼。 眼下将军夫人客气,是尊觉罗氏年长。 觉罗氏不如往日温煦,神色淡淡的,看了眼清如,而后跟将军夫人道:“难得夫人这个时候过来,不过天色不早,来不及了,否则当叫人喊了珠亮回来。” 正红旗旗营就在阜成门外,距离都统府也就是三、四里地。 如今天不长不短,可距离关城门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真想要叫人回来,也是来得及的。 觉罗氏却先说了这样的话,就是不想儿子掺和进来。 将军夫人上前两步,拉着觉罗氏的手,满脸羞愧。 “都是我们将军糊涂,早年受过索额图的恩惠,被伊夫人恳求,就稀里糊涂的将清如嫁妆里的家具陈设给让出去了。” 觉罗氏神色不变,等到宾主入座,上了茶,才不紧不慢道:“那将军什么意思,婚期要延到明后年?” 觉罗氏心中也在犹豫。 这个时候不宜退亲,否则就是结仇不说,也容易被人牵扯到反太子上去。 要是拖个一年半载的,看看德义行事,说不得对自己也是好事。 若是德义一条道走到黑,那这亲事也不是非要不可。 过了这风口浪尖的,要是找了由子悄悄地退婚,总比累心半辈子强。 将军夫人见她冷淡,叹了口气,看着觉罗氏,带了恳切,道:“不延,我的意思,是家具陈设可着用的一套来,少的嫁妆添上其他,依旧陪嫁六十四抬……” 清如的嫁妆,将军府这里原本预备的是六十四抬。 其中半数是家具陈设,其他是首饰、衣服料子、药材、田产与铺子等。 家具陈设挪用大半,那就在其他上找补。 将军夫人已经打算多陪嫁一处私产,从公中也挪个庄子过来。 觉罗氏也是有女儿之人,并不想刁难将军夫人,只是想到了珠亮,未免有些迟疑。 她没有接将军夫人的话,而是望向清如,道:“此事,大格格怎么看?” 珠亮性子软绵,要是清如也稀里糊涂的,那两口子就算结婚,也早早分出去,不能掌家,否则会将董鄂家带到坑里去。 这爵位的归属,也未必就要给珠亮。 董鄂家的承爵人,还是他们这一支的当家人。 清如带了感伤道:“老师为了妹妹的体面,不顾侄女的体面;阿玛那里,这家具陈设本就是他预备的,两位长辈问也没有问侄女一句,各自有了定夺,不过是取舍罢了,侄女无话可说,就是长个记性罢了。” 觉罗氏见她心里有数,面上冰雪渐融,眼中也多了怜惜,道:“也是无妄之灾,本不该与你们相干的事情,硬是牵扯到你们头上,回头茶馆酒楼,也少不得有人嚼舌头,可怜见地!” 清如鼻子发酸,低头擦拭了眼泪,再抬头时,神色也坚毅几分。 “伯母放心,侄女也是读了史书的,晓得有些事情不是臣子之家能掺和的,况且还有大姐姐在,总要谨言慎行,省得连累到大姐姐身上。” 都统府这里,有个皇子贵婿,自己还有个皇子伴读,只要守着本分,就是安享富贵的局面。 觉罗氏听了动容,看着清如,多了欣慰。 “好孩子,等你往后生了孩子,就晓得当额涅的心了……” 清如点点头道:“我晓得伯母疼爱姐姐,就跟我额涅疼我一样。” 将军夫人眼见着气氛回转,松了一口气,道:“之前这边送的日子,有冬月的、有腊月的,冬月的就挺好,正好避开过年忙的时候,就选冬月的日子吧!” 觉罗氏也不说其他,沉吟了一下。 真要说起来,就算选冬月里的日子,距今还有三个月。 家具陈设之类的凑凑,未必不能周全。 要是不说年前,选年后,时间更有余地。 只是那样的话,这“借嫁妆”之事就容易被人误会都统府是知情且乐意的。 不下水也是下水了。 觉罗氏就点头道:“行,之前冬月里宜嫁娶的日子有两个,冬月初二跟冬月十八,赶早不赶晚,就冬月初二吧!” 将军夫人听了,点头道:“好,那就冬月初二!” 亲家两个都是干脆利索之人。 既敲定此事,觉罗氏也提点道:“家具既不齐全,也不用硬凑,省得不伦不类的。” 将军夫人看了觉罗氏一眼,缓缓点头道:“夫人说的正是,我也是这样想的,早先都是配套的家具,少了大半,就算有合适的料子,也没有合适的匠人,还是慢慢补吧!” 夕阳西下,屋子里也幽暗起来。 到了掌灯时分。 将军夫人就起身告辞。 觉罗氏这里有之前预备的席面,不过也没有留客,亲自送了母女两个出去。 看着母女两个上了马车,觉罗氏才转身回府。 马车缓缓动了。 清如倚靠在车厢上,身上有些乏,面上多了茫然。 老师跟阿玛做了取舍,她也做了取舍。 将军夫人拉着清如的手,心疼的不行,却没有安慰,而是赞道:“你做的对,想得也明白……” 伊夫人那边亲近不得。 这回她能开口“借”嫁妆,谁晓得下回会做什么? 那是大学士的女儿,大学士的妻子,见惯了权势的女人,习惯了大风大浪,别人的日子却是要过的。 清如红了眼圈的,道:“额涅不嫌女儿冷情就好……” 将军夫人道:“你阿玛糊涂,不过谁叫他娶了我,跟毓庆宫多了这一重关系,不是想要脱身就能脱身的,你却不同,不必跟着一起掉坑……” 说到这里,她隐隐地也生出畏惧来。 只要晓得国朝历史,就晓得每次皇位更迭,勋贵也好,宗室也好,都是新一轮的沉浮。 自家的前景,她也说不好。 她就压低了音量,道:“这次借口嫁妆不足,我会跟你阿玛多要些产业,给你多添两个庄子、两个铺子,其中一半是额涅给你的,一半额涅暂时挂在你名下,压箱的银子,也再加上一万,也是五五分……” 清如听着,只觉得心惊肉跳,看着将军夫人,脸色骇白,道:“额涅,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 将军夫人苦笑道:“有备无患罢了,你阿玛是辅国将军,是恩封下来的爵位,与国无功,真要有了不是,说革也就革了。” 若是太子能顺利继位,她们家是姻亲,有机会更上一步。 若是其他皇子上位,清算起太子势力,他们家也是其中一环。 清如小声道:“可是舅舅那边,跟毓庆宫往来并不亲密?” 那是太子正经的妻族,他们家到底绕了一道弯。 将军夫人叹了口气,道:“不一样,你阿玛承了索额图的恩惠,在外人眼中,这关系就是断不了的。” 如今闹出来藏匿财物的是索额图。 索额图生前是领侍卫内大臣,自家将军是一等侍卫,这才是最要命的牵扯! 清如倚靠着将军夫人,好一会儿才道:“阿玛到底求什么?” 将军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长吁了口气,缓缓开口。 “要是搁在早先,朝廷待宗室恩重,爵位也给的松,你大弟弟能承爵,你其他四个弟弟也能捞个三等奉国将军……” “可如今宗室改了考封,但凡你几个弟弟不能三科都优,就有沦为闲散宗室的危险,还有你跟你妹妹,都是嫡支嫡女,却是连六品格格也封不上,吃不得俸……” 将军府五子两女,都是将军夫人嫡出。 子嗣繁茂是好事,可是养家糊口更困难,就不能不想以后。 这就是低等宗室的悲哀,必须挣扎着,才能过日子,没有上进心的话,就要跌入更底层…… 第一千六百九十一章 板子(打滚求月票) 不说将军夫人的未雨绸缪,只说觉罗氏这里,回到正院,跟丈夫赞了清如。 “是个聪明孩子,不是那种愚孝的。” 觉罗氏道。 不管德义是真的还人情,还是趁机站队,清如这个长女都是被放弃的一个。 要是她只想着孝顺,含含糊糊的,那能被舍弃一回,就能被舍弃第二回。 到时候,她是董鄂家的长媳,要是再吃亏,就要牵扯到珠亮头上。 齐锡则是有些茫然。 他摩挲一把脸,小声跟觉罗氏道:“大格格再三提了,皇上身体康健,九阿哥盼着彩衣娱亲。” 所以他们家只能慢慢抽身。 当年悄悄押注太子,也是顺势而为。 前提是,太子顺利登基。 如今看着,说不好了。 觉罗氏微微颔首,道:“别说是皇上,就是我方才还在寻思珠亮跟清如成亲后,要是两口子立不起来,被拐带进沟里的,那劝爷另选当家人。” 皇家跟寻常人家,其实说起来也大同小异。 自己因珠亮的岳家迁怒儿子,皇上会不会因赫舍里家迁怒太子? 齐锡摇头道:“不妥,如今跟过去不一样,嫡长为贵,况且珠亮给大哥戴过孝。” 真要伯位更换承爵人,珠亮这个嫡长子的身份就会很尴尬。 这么多孩子中,除了最疼长女,齐锡最看重的就是珠亮。 觉罗氏苦笑道:“我是一时钻牛角尖,想着将军府那边跟毓庆宫实在是太近,怕是撕巴不开……” 齐锡想了想,道:“珠亮十八,早该补差事,之前了一补了佐领,就没有另外补旗缺,热河要增设绿营驻防,听说把总以上都选旗缺,到时候看看,给珠亮补都司或是守备。” 都司正四品,守备正五品。 珠亮如今挂着四品佐领世职,谋外缺的话,最高可以到正三品参将,或者次一等的从三品游击。 只是他年岁在这里,没有履历,不会直接补高品武官。 兵部会推的话,要是求高品,就没有资格做正推,陪推的话,就是白忙一场。 反倒是四、五品,一般的世爵人家看不上这小官,竞争没有那么激烈。 觉罗氏听了,有些心疼,道:“真要去了绿营,十年八年也调不回来……” 齐锡道:“如此正好,正好将这几年避过去。”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补绿营缺,肯定不如补京缺升的快。 尤其是小三身上已经有了爵位,以后在京城直接选官,比珠亮更方便。 往后兄弟此消彼长,这兄弟两个的前程还真是说不好…… * 且不说八旗上下,都在为了心裕的官司侧目,只说消息经由兵部,一天半就送到御前。 圣驾已经离了热河。 这回的消息,并没有立时传开。 因圣驾在路上,除了南书房的折子,其他的私信倒是不好传递,皇子们的消息就跟着滞后。 帐子里,九阿哥掐着手指头,算着妻子的归期,跟四阿哥絮叨。 “我再三吩咐了,不许她走太快,就一天六十里、一天四十里这里走,也没有那么劳乏,热河到京城总共是四百四十里,这样走下来,九天就到了。” 四阿哥听着,想到九格格,道:“本也不着急,是该慢些走。” 九阿哥接着说道:“我给福松去信了,让他打发人去天津拉一车海虾螃蟹过节,省得我不在京城,我福晋又糊弄着过日子。” 四阿哥:“……” 除了吃喝,这夫妻两个也没有正事儿。 不过他们这样的人家,倒是也没有必要苦熬,吃吃喝喝的,总比惦记其他省心。 他想到了高斌,道:“今年香河的土豆跟玉米应该种了不少吧?” 去年涝了,今年夏天热得厉害,又有干旱之嫌,不过香河有潮白河,不缺灌溉,收成应该不错。 九阿哥带了兴奋。 “是啊,到时候两样都试试,开了官烧锅酿酒,要是能代替正经粮食,那往后京畿的‘烧锅禁令’说不定就能停了。” 四阿哥是个实干的阿哥,记得九阿哥说过烧酒可以卖到蒙古,就道:“想法很好,可是道路遥远,路费折算在里头,就不是翻几番的问题,酒坛子也容易碎。” 跟茶砖丝绸不一样。 那两样货物防水就行了。 酒水沉重,不宜长途运输,否则损耗会很大。 九阿哥闻言一愣,随即看着四阿哥,大笑出声道:“四哥您可真实诚,谁说卖酒就要运酒了!” 四阿哥听着不解,道:“不运酒怎么办?只往内馆与外馆卖,那能卖多少?他们买少了不顶用,买多了还是要千里迢迢地运回去……” 九阿哥笑着说道:“那还不简单,多蒸几遍,成了酒精,到了地方上直接兑水不就行了?这样一来,就能省下大半运费。” 四阿哥:“……” 这也是皇子阿哥? 这是奸商吧?! 四阿哥露出挑剔来,看着九阿哥道:“没有旁的法子,这些都是歪门邪道!” 九阿哥听了,不乐意道:“哎呦喂,您这话说的,我可不应承,怎么就是邪门歪道了?这样的法子又不是从我开始的……” “我之前打听过了,口外的行商也是这样往蒙古卖酒的,多简单的事儿,到时候没有勾兑过的头酒一个价,勾兑过的另一个价,就是一等酒跟二等酒,有耐心的,放在台站,多多兑水,成了三等酒,直接跟牧民换羊毛,内务府连收购羊毛的本钱都省了……” “人家老蒙古肯定很高兴,觉得舍得卖好东西过去……” 四阿哥晓得买卖行市有自己的规矩,就不再啰嗦,只道:“玉米即便不能直接代替小米高粱成了主食,也可以代替大豆喂牲口,留着做正用,最好是土豆烧酒。” 土豆做成土豆粉,也能当粮食,不过太耗费人力物力,折算下来比正经粮食都贵,却不能当成正经粮食吃。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道:“可是土豆也占地,真要不当成储备粮,只做烧酒材料用,那推广不开。” 民以食为天。 解决饱腹问题,才是推广土豆跟玉米的意义。 兄弟两个说着话,门口有了动静。 “四哥、九哥……” 随着说话声,十三阿哥带了几分急切,挑开帐门进来。 四阿哥与九阿哥都望向十三阿哥。 “怎么一惊一乍的?”九阿哥道。 四阿哥则是想到了这个时候,是兵部送题本过来的时候。 十三阿哥压低了音量道:“魏珠正挨板子呢!” 九阿哥听了,坐不住了,“腾”地起身,带了关切道:“怎么回事儿?” 他平日往御前去,跟梁九功热热乎乎的,看着不错的样子,可就是面上情,真要说起来,跟魏珠之间话不多,可自有默契。 十三阿哥蹙眉道:“说是魏珠磨墨,墨汁溢了出来,脏了御案。” 不单九阿哥跟魏珠熟,十三阿哥跟魏珠也熟悉。 魏珠年岁跟大家相仿,跟那些圆滑世故的老太监不一样,许是入宫之前是儒僧的缘故,自带几分风骨,性子很讨喜。 四阿哥听了,道:“都是当惯差的,怎么还毛手毛脚,当罚!” 九阿哥则是拧着眉头道:“这磨墨溢出来算什么事儿,值当打一回板子?!” 他有些不信。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对视一眼。 魏珠十来岁就在御前当差,年岁虽小,却备受倚重,自然不会为几滴墨挨板子。 这是迁怒。 九阿哥有些担心,道:“多少板子?” 十三阿哥道:“二十。” 九阿哥松了口气,道:“那还好,还要留着用,没有重罚的意思。” 真要想打人,或是四十板子,或是六十板子,就要伤筋动骨。 二十板子,应是小惩大诫。 九阿哥就不担心了。 真要打的重了,那是要看看的,省得下头人怠慢。 这御前的太监缺儿,也竞争激烈,要防着人落井下石。 如今这不像是失宠的样子,就不用往前凑了,省得犯忌讳。 九阿哥对十三阿哥道:“你这两天也躲远些,省得汗阿玛心气儿不对,再呵斥你。” 皇子之中,各有差事,只有十三阿哥没有具体事务,就在御前听吩咐。 十三阿哥点头,道:“四哥与九哥也小心些。” 他过来说魏珠的事情,就是给两位哥哥提个醒儿。 四阿哥脸上带了不赞成,看着十三阿哥,道:“你常在御前行走,要记得只需带耳朵,少开口,这样的消息,下回不必传出来了。” 否则露了行迹,十三阿哥就要落不是。 十三阿哥却没有应,笑道:“我也没说别的,就是过来瞧瞧哥哥们,顺带着蹭顿饭……” 如今舒舒回京,九阿哥这里没有女眷照顾,四阿哥不放心,就跟他成了饭搭子。 十三阿哥这样说,倒是也说得过去。 九阿哥则是为十三阿哥说话,道:“四哥,魏珠挨打,这事儿也不算机密,他眼下不说,回头我跟您也会得了消息,十三弟晓得轻重,您就放心吧……” 都是兄弟,不过是一句话的提点,不算过分。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没有再说旁的,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心。 十三阿哥这几年每次圣驾出巡都被带着出来,成为最受宠的皇子之一,意气风发的,没有受过挫折,行事有些不大谨慎…… 第一千六百九十二章 乌龙 十三阿哥既是打着蹭饭的由子来的,兄弟几个就一起用了膳。 一场秋雨一场寒。 如今虽才八月初,可是塞外已然是秋意浓。 出门在外,不想吃行在膳房的例菜,预备了小灶,就没有几碟几碗的规矩,可着方便的来。 九阿哥就让人做了汤面,配上几道小菜,吃得大家都冒了汗。 九阿哥与四阿哥饭量都寻常,十三阿哥是能吃的。 半斤一把的银丝挂面,煮了两把,九阿哥跟四阿哥一人就吃了一碗,剩下让十三阿哥包圆。 十三阿哥吃得满头大汗,放下面碗,在额头上抹了一把。 “九哥,这汤头瞧着没放辣椒,怎么这样辣?” 九阿哥道:“放了胡椒粉,这个祛湿,你九嫂专门叮嘱的,让吃汤汤水水的时候多放些,省得身上存了湿气,以后腿疼……” 这回随扈出来,出京后赶上好几场雨。 等到了热河,叫曹顺从京城过来的时候,舒舒就叫他带了不少辣椒跟胡椒粉。 九阿哥肠胃不好,辣椒不宜,胡椒粉适量是无碍的,就预备着。 十三阿哥最是信服舒舒,听了这话,也觉得身上松快许多,面上就多了几分讨好。 “九哥,您这有富裕的没有?这几年弟弟出门的时候多,冬天都赶上好几回,虽说穿着端罩没冻着,可是也着了风,如今换季,就觉得身上僵……” 九阿哥不答反问道:“身边的人怎么侍候的,这是闹着玩的?” 他们的伯父裕亲王就是痹症,之前养了好几年,去年才算好些。 早年征战的那些宗室王公与八旗勋贵,不少人身上有这病症。 就比如董鄂家的公爷彭春,不到六十就去了,最后几年也是受痹症折磨。 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也多了郑重,道:“不能因年轻就逞强,爱惜己身,也是大孝。” 十三阿哥讪讪道:“本以为没什么,这两年入冬就有些显出来。”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摇头道:“都是自己作的,这随扈出门,有马车为什么不坐车,非要逞强骑马,眼下还罢了,寒冬腊月的也是如此,寒气不入体才怪!” 对于这一条,四阿哥没有跟着指责什么。 每次十三阿哥出来,或是直接在御前,或是得了吩咐,巡视宿卫的官兵,充当的是大阿哥副手或者大阿哥之前的角色。 如此,他骑马跑来跑去是常事儿,真要坐车,反倒显得奇怪。 十三阿哥笑着听了,没有为自己辩解。 侍卫、护军都能如此,他怎么好躲在马车里? 眼见着十三阿哥听不进去,九阿哥轻哼了一声,还是吩咐何玉柱道:“分一瓶胡椒粉……” 说着,他想起了大阿哥。 大阿哥跟十三阿哥一样,只要圣驾动了,就是骑马策应队伍。 他就改口道:“两瓶吧……” 十三阿哥机敏,立时明白过来,道:“那我捎给大哥?” 九阿哥点点头,道:“我这还有泡脚的药包,也是祛湿的,不过那东西,一人一方,不好混用,回头太医给你请平安脉时,你单配就是。” 十三阿哥听了进去。 宗室王公壮年而逝的,大有人在,高寿的少。 在顺治年间那一批,大多是出花而死。 到了康熙朝,自从推行“种痘”后,出花而死的宗室就鲜少听闻,不过又出来一个毛病,那就是痹症。 直接或者间接死于痹症的王公,差不多占到壮年病故者的三成。 不单王公如此,勋贵也多有亡于此病症的。 因这个缘故,京城曾经还有传言,说是开国之初杀戮太重,报应到八旗宗室与勋贵头上。 不过鬼神之说,太过缥缈。 按照中医的说法,北方寒冷,容易外感风邪,身体里就存了湿气。 不好好调理,到了年岁就容易诱发痹症。 等到何玉柱带了两瓶胡椒粉回来,十三阿哥揣上,就跟两位哥哥别过,寻大阿哥去了。 四阿哥也有其他事情要忙,离了九阿哥的行帐。 九阿哥之前不打算去探看魏珠,眼下一个人待着,就有些犹豫。 怪可怜的。 魏珠是孤儿,在宫里也不是交朋友的地方。 二十板子再少,那也是板子。 九阿哥就问何玉柱道:“去打听打听,旁人晓不晓得魏珠挨板子之事。” 何玉柱应声去了。 行在就这么大的地方,平时何玉柱能说上话的,除了内侍,多是内务府下头的人。 也好打听,过了两刻钟,何玉柱就打听了七七八八的回来。 “外头都晓得此事,就在御帐外头打的,动手的是内班侍卫,板子不多,不过打的不轻,见了血,最后人是抬回去的……” 九阿哥听了,吓了一跳,本以为打板子就是个过场,竟然见血了? 他不淡定了,还是决定走一趟。 他就是瞧瞧朋友,慰藉一下,又不是去打听御前消息,应该没大碍。 这个时候躲着,就不像是朋友。 他就跟何玉柱道:“去膳房将红枣桂圆装两包,爷还是过去一趟。” 何玉柱应着,取了红枣跟桂圆回来。 九阿哥想了想,又叫他带上牛肉干跟面茶。 这两样饿了好填肚子。 等九阿哥收拾好,往魏珠的帐子去时,不仅跟着何玉柱,还跟着春林。 何玉柱提着大包小包的吃食,春林则是抱着一条羊毛毡。 这受伤要卧床,可帐子里没有床,正要隔凉防潮。 魏珠的帐子,就在御帐后头,是个小帐子。 这是他跟梁九功共用的。 两人基本都在御前当值,回来更衣方便的时候,就对付一下。 眼下梁九功在御前,帐子里只有魏珠。 他是屁股受刑,眼下就趴在长凳拼的简易木板床上。 “九爷……” 眼见着九阿哥挑帘子进来,魏珠有些怔然,随即挣扎着要起来。 九阿哥快走几步,按住他的胳膊,道:“行了,爷是探伤来的,你安生待着,别崩开伤口!” 说着,他望向魏珠身后。 应该是换了干净衣裳,并不见血。 魏珠见他的视线落处,面上带出尴尬来:“没受伤,是外痔破了……” 九阿哥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哈哈哈哈……这可真是赶巧,外头估摸要笑你失势……” 这宫里的板子,落到身上有轻有重。 这板子不多,却见了血,旁人都会以为是打狠了。 魏珠带了无奈道:“动手的是胡毕图下头的人,都是熟人,他也吓了一跳。” 胡毕图是一等侍卫,内班当差,跟魏珠也是相熟。 “哈哈哈哈……” 九阿哥笑得更大声了。 魏珠看着九阿哥,很是无奈。 这个时候不避嫌疑过来探望,这心是好心,就是这行事太欠了。 九阿哥指了何玉柱手中的大包小包道:“瞧瞧爷对你多好,想着给你补血,红枣桂圆都带了,要是福晋还在,估计连阿胶糕都给你预备上了,泡茶熬汤吧,那流血也是血啊……” 而后他又指了春林手中的羊毛毡,道:“你应该也分了,不过现在冷了,多铺一层也暖和。” 都是实用的东西,魏珠带了感激,道:“谢谢九爷念着奴才。” 九阿哥收了笑,轻哼了一声,道:“本以为二十板子就是过场,不想过来,结果何玉柱说你伤的重,爷这才过来瞧瞧,幸好是虚惊一场,要不这一路上可要遭罪了!” 魏珠晓得他嘴硬,也不计较。 两人尊卑有别,九阿哥早年虽开口朋友闭口朋友,可魏珠也只是听听。 眼下他晓得了,九阿哥是实诚人。 帐子外,梁九功站了一会儿了。 魏珠“受伤”流血,梁九功不敢瞒着,撤了膳桌后就看着禀了康熙。 康熙很是意外,不放心魏珠,打发梁九功过来送伤药。 今日魏珠“御前失仪”,说起来是无妄之灾。 真要说起来,罪魁祸首不是旁人,正是康熙自己。 他看了宗人府的急报,晓得索额图藏匿财物之事,想到背后的原因,不由震动,神思恍惚之下,提笔就有些不稳,一滴墨水滴落在折子上…… 这个折子,要发回宗人府,最后还要归档。 正好魏珠站在旁边磨墨,就有了魏珠“御前失仪”之事…… * 月底了,大大们,小声求月票。 第一千六百九十三章 有一点点动心 梁九功既是奉命回来送药,也不好耽搁。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 帐子里的说话声才住了。 梁九功挑了帘子进去。 九阿哥望过来,直接看到他手中的药,笑道:“指定是汗阿玛得了消息,也吓了一跳,打发谙达来送药!” 魏珠翻身从木板床上下地。 梁九功方才在帐子外已经听了一耳朵,晓得是一场乌龙,道:“皇上确实吓了一跳,怕打重了,打发奴才过来送药。” 梁九功跟魏珠差着岁数,都在御前当差。 两人各有各的侧重,早年有些摩擦,这几年已经融洽许多。 他也不希望换了其他人上来。 魏珠听说是皇上赏药,冲着御帐的方向跪了,叩首谢恩,双手接了药。 九阿哥眼见着梁九功跟魏珠神色都有些紧绷,察觉到气氛不对,却晓得不好相问,就留下东西。 “谙达跟魏珠慢慢说话,爷先回了!” 梁九功忙道:“九爷慢走!” 九阿哥微微颔首,带了何玉柱跟春林出了帐子。 魏珠已经起身。 梁九功道:“皇上说了,让你安生养伤,不必逞强。” 皇上这话,这也是告诉魏珠,不会让人替了他的差事。 魏珠面上带了感激,道:“皇上宽仁,劳烦总管回来跑一趟。” 旁人不晓得康熙发火的缘故,他们两个在跟前侍候,却是看了个正着。 皇上……他手抖…… 这不是头一回了! 自三十二年那场疟疾,皇上的身体就由盛转衰。 三十八年开始,皇上就露了手抖的症状! 两人对了一个眼神,谁也没有就御前的事情说什么。 今儿就是魏珠当差不谨慎! 看着地上大包小包,还有那个羊毛毡子,梁九功还是提点了一句,道:“九爷在户部,不比早先……” 魏珠神色有些凝重,好一会儿微微颔首道:“谢总管……” 梁九功转身回御帐了。 康熙正提笔,旁边是磨好的墨汁。 并没有其他太监在旁边,这墨应该是宫人磨好了送进来的,人没有留在跟前。 康熙正好批完一个折子,见人回来,就撂下笔,阴郁着脸问道:“伤得如何?” 二十板子,将人打伤,他多心了。 有人揣摩圣意? 还是有人伸手到御前? 梁九功脸上一言难尽,牙疼的表情,道:“魏珠确实流了不少血,裤子都浸透了,不是板子的伤,是外痔破了!” 康熙:“……” 他横了梁九功一眼,呵斥道:“回话就回话,怪模怪样的!” 嘴里训斥着,他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身边的人曲解了他的意思,还是旁人朝御前的人下手,都是康熙不乐意看到的。 他眼下没有倦怠政务,却是不喜欢突发事件,希望日子能平缓舒心。 梁九功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语调也轻快起来,道:“这实在是招笑,奴才方才在魏珠跟前强憋着,谁会晓得这小子十几岁的年纪,竟是添了这个毛病,平日里装的好人似的,半点也不露!” 康熙想起魏珠平素的谨慎懂事,生出几分愧疚。 魏珠是哈哈珠子太监,是康熙看着长大的,眼下也不过十几岁。 梁九功继续说道:“九爷应该也吓到了,方才带了人大包小包去看魏珠,提着红枣桂圆,尽是补血补气的吃食。” 康熙有些意外,若有所思,道:“碰到九阿哥了,他说什么了?” 梁九功道:“九爷晓得了实情,笑话魏珠来着,说到底是流血,还是要补补,还说福晋不在,要不然连阿胶糕都给他淘换来!” 他说的绘声绘色,康熙似乎见到了九阿哥气人的神情,摇头道:“做人情都不会做,愚钝!” 梁九功垂下眼,没敢接话。 真要机灵了,怕是皇上也容不得。 康熙想着九阿哥心思浅白,每次来御前,对魏珠跟梁九功都比较亲近,不过也只是见时亲近罢了,并没有其他私下往来,否则他早不许了。 他就放下此事,跟梁九功道:“不管什么缘故,魏珠这回遭罪了,回头朕要赏魏珠,你问问他想要什么赏赐。” 魏珠是孤儿,父母去世后有族人在世,不过见他平日里也没有馈赠乡邻的意思。 梁九功闻言,忙道:“这……魏珠怕是不敢领赏……方才奴才送药回去,他都诚惶诚恐的……” 康熙对身边人宽厚,也素来优容。 今日打也打了,剩下的也要安抚一二。 康熙拿定了主意,赏还是要赏的。 看了魏珠好几年,是个嘴严心明的,康熙还想要长长久久的使唤,自然不能让他心存怨愤…… * 九阿哥回了行帐,想着梁九功的神情,晓得御前有事儿。 只是应该不与自己相干,否则魏珠也好,梁九功也好,不能明说,打个眉眼官司还是能的。 能让皇父憋屈,只能无奈迁怒的,除了太子爷,再没有旁人! 九阿哥摸着下巴,心情很是复杂。 太子在,那不必说了,就是大阿哥出面,实际上也没有办法撼动。 可是…… 要是太子不稳,那皇父会考虑的是谁? 大哥? 老三? 还是老十? 自古以来,立太子,立嫡,立长,立贤,立爱。 立爱的话…… 九阿哥觉得嗓子眼有些紧。 自己也是半个爱子! 人心肉长…… 水滴石穿…… 几年下来,也有几分成色,不再是之前那些虚热闹。 要是再五年十年呢? 能成整个爱子么? 大阿哥站在帐子门口,就见九阿哥站着,神情变来变去,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一会儿还有些恼。 大阿哥看得直乐,道:“想什么呢,这傻站着!” “妈呀!” 九阿哥被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 看清楚是大阿哥,他眼神有些飘,有些小心虚。 朝廷也好,八旗也好,提及储位,除了太子爷之外,看好的就是大阿哥。 九阿哥总觉得自己惦记一下下,好像有些对不住大阿哥。 大阿哥见他反应,挑眉道:“这是憋着什么坏呢?要对爷使?” “没有!没有!” 九阿哥连忙摆手,道:“就是……就是……想我们大格格了……” 大阿哥轻哼一声,看着九阿哥现扯谎。 九阿哥道:“那是我的独女,我就想着以后要求恩典,指到八旗,这不是想到大哥家的侄女了么……” 大阿哥的家大格格今年十五。 这是皇长孙女,朝廷上下都看着,肯定要“抚蒙”,区别在嫁到蒙古,还是在京城的蒙古子弟中择选。 大阿哥听到这个,就有些烦躁,道:“爷不问了,别东扯西扯的,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谢谢你的胡椒粉,不过爷不喜欢这个味道,要是有辣椒油就匀爷一瓶辣椒油!” 出门劳乏,行在膳房的例菜也是没滋没味儿的。 幸好有舒舒之前送他们夫妇的小菜,不过数量有限。 眼见着大福晋吃着可口,大阿哥就没怎么动。 就是十三阿哥今日不过去送胡椒粉,他也要来找九阿哥蹭菜了。 九阿哥道:“我吃辣寻常,我福晋就没叫人预备这个辣椒油,不过有两瓶子肉酱,里面放了一丢丢辣椒借个味儿,倒是牛油麻辣块,因是现成的,还有不少,那个不能直接吃,炒菜炖汤的时候放一点儿,味道十足……” 大阿哥就带了几个牛油麻辣块走了。 大阿哥的帐子,跟太子的帐子挨着。 他这里的动静,也落到太子眼中。 因魏珠挨板子之事,太子也心生不安。 他也想到了“迁怒”两个字。 眼下京城并无其他大事,唯一还没有结论的就是心裕的案子。 这牵出萝卜带出泥,要彻查心裕,谁晓得能不能查出其他的来…… 太子生出惶惶之感。 先去了索额图,然后再去了赫舍里家么? 太子想到他舅舅的承恩公,说停就停了,没有后续。 那是因他生母得的爵位,就算是他大舅有过,也是爵位转到他二舅身上,如今这样算什么? 他生母就是元后,赫舍里家就是国舅人家。 如今不是承恩公府了,那元后是不是也渐渐不被人提了? “去打听打听,大阿哥为什么去找九阿哥……” 太子焦躁,对大阿哥的反应,就有些敏感。 早先他心中瞧不起大阿哥,觉得对方只会仗着长子长兄的身份摆臭架子,自视太高。 如今看着大阿哥能弯下腰来,与下面的阿哥亲近往来,明显长了心机。 太子就有些郁闷。 少一时,太子的近侍打听完回来,说了几位皇子今日动态。 直郡王之所以去找九贝勒,是因为九贝勒打发十三阿哥给直郡王捎东西。 十三阿哥帮九贝勒捎东西,是因为十三阿哥去九贝勒的行帐用了午膳。 在九贝勒处用午膳的,还有四贝勒。 太子听着,只觉得心浮气躁。 他们兄友弟恭,将他衬成什么了?! 他运了一口气,吩咐身边总管太监,道:“将饽饽吃食预备一份,给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送过去,就说太子妃信中提及两位小阿哥,请孤多看顾。” 那太监却没有应声,而是迟疑,道:“主子,随扈的小阿哥,还有十四阿哥……” 行在如今有三个未成丁的弟弟,只给两位送吃食…… 太子听到“十四阿哥”,心里就发堵。 十四阿哥心思不正。 这出门在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有打照面的时候。 在皇父跟前,十四阿哥见到太子,就是一副小心恭敬的样子;不在皇父跟前,十四阿哥恨不得撒腿就跑。 换做是以前,太子才不会搭理十四阿哥。 眼下,太子想到了如今的兄弟关系。 他跟十四阿哥之间,还有一个四阿哥。 四阿哥是十四阿哥同胞兄长。 大阿哥都能躬身去示好早年最不喜欢的九阿哥,自己还要跟十四阿哥僵持么? 后宫之中,已经有了荣嫔对毓庆宫不善,要是德妃因十四阿哥的缘故记恨自己,也吹起枕头风,那就不好了…… 第一千六百九十四章 一件小事(打滚求月票) 太子发话下去,身边管事太监就直接去了行在膳房。 只是如今出门在外,膳房预备的饽饽都是有数的,且都是耐保存的,有沙琪玛跟桃酥,还有应季的自来红月饼与金丝枣糕等。 这边的白案小管事就每样装了一盘,总共装了两个食盒,给管事太监带着。 长幼有序。 管事太监先去了十四阿哥处。 十四阿哥手中拿着《资政要览》,这是世祖皇帝所辑的帝王圣训,皇子们在上书房最后两年,主要就是学习《资治通鉴》跟这本《资政要览》。 学习的越多,十四阿哥越是生出不得了的念头。 就是升斗小民,都会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况且是皇子? 那个位置,跟他之间,真正的距离,不说一步之遥,也比寻常人近太多太多。 只是十四阿哥晓得轻重,这个念头要藏起来。 有多铎的前车之鉴,那位即便是大妃幼子,太祖皇帝属意,可是年岁在这里,还是被诸兄所欺。 自己跟多铎比起来,还差着身份与圣眷。 身份这里没有法子,有太子在,后宫格局就不会变了。 圣眷…… 自己是不是该去看看魏珠? 这几年自己在上书房读书,就在乾清宫院子里,跟魏珠也是常见的。 只是自己跟他也没有交情,会不会太冒昧? 听到动静,晓得是太子打发人过来,十四阿哥忙起身,叫人进来。 那管事太监道:“如今天冷,饿得快,太子爷打发奴才给十四阿哥送饽饽。” 十四阿哥心中纳罕,面上却带出感激来,道:“太子爷体恤,如今夜长了,不吃夜宵也顶不住,正缺这一口吃食。” 那太监看了十四阿哥一眼,记住十四阿哥反应,就告辞出去了。 十四阿哥打开食盒,看着几样眼熟的饽饽,嗤笑了一声。 好么…… 竟是这几日每天见的“常客”,这太子照拂幼弟,成色有些不足。 就不能赏灶上人两锭银子,直接做些新饽饽,或者是做些肉干之类的? 就一句话的吩咐,谁还眼巴巴地领情不成? 他们是皇子阿哥,自己短吃的,不会叫人去膳房要? 十四阿哥心里嫌弃着,却是擦了手,拿了两块软和的金丝枣糕吃了。 吃完,他还高声吩咐小太监道:“将太子爷赏赐的几样饽饽装好了,别招了虫儿,爷睡觉前再填巴填巴!” 小太监恭敬着拿了食盒,往柜子里放饽饽去了…… …… 那管事太监出了十四阿哥的帐子,就往隔壁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的帐子去了。 两位阿哥同母所出,都是丁点儿年岁,出门在外,就共用一个帐子。 因帐子不大,没有留太多人使唤,只有十五阿哥的谙达太监跟着。 十六阿哥正在书桌后写大字,嘴里在叽里咕噜地练习蒙语,正经地一心二用。 他虽年幼,只有八岁,可是在宫里长大,打小耳濡目染的,也看到哥哥们前程,“子以母贵”。 他们兄弟几个,生母出身低,贵不起来,那就要增强自身本领。 如果能跟十三阿哥那样文武双全,成了皇父器重的皇子,那爵位也不会低封。 十五阿哥则是在蹲马步。 他喜静不喜动,对于骑射,都是寻常。 不过每次拜见太子妃,太子妃都问起他每日骑射功课,十五阿哥就叫自己努力起来。 他以为是太子妃出身将门的缘故,喜欢男儿勇武,实际上是太子妃因阿克墩之殇,担心十五阿哥的身体,才留心他的骑射,盼着他强身健体,健健康康地长大。 管事太监过来,门口当值的太监就进来禀告。 小兄弟两个面面相觑,就都收了自己的一摊事儿,而后叫人进来。 跟十四阿哥那边差不多的话,十五阿哥的反应不如十四阿哥的明显,不过嘴角上翘,眼睛亮晶晶的,道:“谢谢太子爷,也谢谢太子妃娘娘……” 说着,他忙吩咐旁边的谙达太监预备茶包。 谙达太监晓得太子身边的人眼高,一般的茶包也看不上眼,一时也没有其他的,就将自己荷包里的金马悄悄取了,搁在新荷包里头,塞给了那位管事太监。 今年他本命年犯太岁,这是十五阿哥过年时的赏赐。 十五阿哥瞥见,有些茫然。 那太监握着荷包,觉得压手,晓得是金不是银,笑得真切,对十五阿哥道:“太子妃素来疼阿哥,太子爷也是一样的心,阿哥得空,记得常往太子爷跟前请安。” 十五阿哥没有反应,十六阿哥在旁微微蹙眉。 这是什么称呼? 太子妃是视十五阿哥为小辈,可是也轮不到这太监直接叫“阿哥”。 十五阿哥对太子有些畏惧,犹豫了一下,想到太子妃,还是点了点头,道:“嗯,嗯……” 那管事太监回太子跟前复命去了。 十五阿哥看着谙达太监,有些不解,道:“只是寻常送东西,用赏这么厚么?那是我给谙达预备的……” 谙达太监忙赔罪道:“是奴才粗心,没预备其他的,挪用了主子送奴才的小金马……”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音量,道:“毓庆宫的人,赏得比外头高些,主子往后过去也便宜。” 虽说十五阿哥年岁大了,可是太子妃是长嫂,且早年抚养过他,一年下来,十五阿哥还是能过去请个两、三次安。 十五阿哥还是有些心疼小金马,闷声闷气道:“阿克墩没了,没有人拦着我了。” 十六阿哥已经打开食盒,看到了里面的四样饽饽。 他立时捂了嘴巴,觉得牙根儿都跟着疼。 总共四样饽饽,两样犯了他的忌! 他嗜甜,最爱吃的饽饽就是沙琪玛,结果吃坏了牙。 太医已经下了医嘱,让他禁蜜糖类的饽饽。 幸好他在换牙,现在小心还来得及。 这“自来红”,也是有仇的,前天吃这个,硌掉了他摇摇欲坠的门牙。 当时流了一嘴巴血,如今想起来,还是满口的腥气。 “就不能预备些精细的饽饽?” 十六阿哥捂着嘴巴,苦大仇深。 十五阿哥见状,摇头不赞成道:“这都是细饽饽,就是宫里常备着,你才当成粗饽饽待,不能这样挑食。” 十六阿哥指着萨其马跟自来红道:“反正这两样,我不吃,哥您也别吃,只吃另外两样吧!” 十五阿哥只比他大两岁,也没有换完乳牙。 十五阿哥见那两盘饽饽,没有立时应。 太子爷难得送一次东西过来,不吃会不会不大好?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不恭敬太子。 谙达太监见状,小声道:“奴才借着主子跟十六爷的光,也填巴填巴?” 十五阿哥也不想吃这两样,轻轻地点了点头…… * 这会儿功夫,那管事太监已经回了太子行帐。 太子问道:“几位阿哥什么反应?” 那管事太监本觉得几位小阿哥反应都正常,太子示好,身为幼弟,自然都乐意接着。 换了上头的阿哥,各有倚仗,对着毓庆宫也寻常,下头这几个可没有什么底气。 可是想着怀里的荷包,对比之下,他就瞧出了十四阿哥的不足。 十四阿哥的感激有些假。 真要恭敬太子爷,怎么会忘了打赏? 连十五阿哥都晓得规矩,十四阿哥比十五阿哥大了好几岁。 他就没有瞒着,道:“几位阿哥都很感激,不过奴才瞧着,十五阿哥更真切些……” 说着,他也拿出了荷包,说了两下里有赏赐没赏赐之事。 太子并不意外几位幼弟的反应,想到十四阿哥,冷笑了一声,道:“给他脸了,且容他几日!” 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不打狗,也要看主人。 糊弄自己的奴才,跟糊弄自己有什么区别? 太子这一番动作,本也没有避着人。 掌灯时分,就传到了御前。 稀奇的是,不只管事太监送东西的事情传过来,连带着他在几位阿哥之前的言辞也都报了上来。 康熙脸上看不出喜怒,也没有去挑剔几个小儿子的反应,心思在那太监说的“阿哥”身上。 尊贵的皇子,一个卑贱太监,竟然直接称“阿哥”! 这亲长能称呼,身边师傅能称呼,不是一个奴才能这样唤人的。 奴似主人形,可见太子眼中,没有将幼弟放在眼中。 否则毓庆宫的奴才,不会在皇子跟前这样傲慢无礼。 至于照拂…… 有自己这个皇父在,哪里就轮到太子出面照顾幼弟! 连带着十四阿哥都有些份,这宽宏的不像是太子了…… 太子的行事,发生了变化。 康熙并不觉得欣喜。 他是盼着太子能跟自己一样,善待手足兄弟,可盼的是太子的真心,而不是虚情假意…… 他又因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想到了王贵人,也想起了三十二年的一件小事儿。 王贵人年轻时有殊色,否则也不会开了民女入宫的先河。 只是韶华易逝,为了这一份美貌,康熙曾叫西洋画师给王贵人画像。 画成之后,美人图就送到了乾清宫西暖阁,御前除了高士奇,还有太子。 高士奇要退避,让自己留下了;太子却没有要退的意思,大喇喇地跟着自己跟高士奇一道,看了王贵人的画像…… 第一千六百九十五章 自爱(月底求票了) 入更之后,一场秋雨悄然而至。 雨滴落在帐子上,声音分外清晰。 大阿哥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觉。 白天听九阿哥提了一嘴长女的亲事,他真是闹心扒拉。 不管如何,他打算将大格格多留几年。 谁叫如今宗女流行晚嫁呢? 不留到二十,也要留到十九,这样一来,额驸的人选就能往小了选。 那样也好,备嫁的时候也宽裕。 大福晋挨着大阿哥,也没有睡。 出门在外,多有不方便之处,可对于夫妻来说,却是好事。 今日下雨,用水不方便,夫妻两个安安生生的。 之前几晚,两人都叫了水。 大福晋悄悄将手盖在小腹上,暗暗祈祷,能够有好消息。 如今宗室规矩,多罗郡王一子降一级袭爵,为多罗贝勒,其他儿子都要考封。 嫡次子及其他嫡子,三考都优封一等镇国将军。 多罗贝勒跟一等镇国将军,中间隔着固山贝子、奉恩镇国公、奉恩辅国公、不入八分镇国公、不入八分辅国公。 因是从多罗郡王始封,承爵那一支降袭到奉恩辅国公就不降了。 始封是一等镇国将军的话,要降袭到最低的奉恩将军才不降。 同样是王府阿哥,嫡长子跟嫡次子的前程天差地别。 怪不得世上那么多黑心后母,爵位也好,家财也好,真是考验人的良心。 大福晋有些恍惚,觉得身上有些冷。 大阿哥听到她呼吸不对劲,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道:“冷了,是不是被子薄了?” 他正值壮年,浑身热气腾腾,跟个火炉似的。 大福晋身子先是一僵,随即软下来,觉得浑身都跟着燥热起来。 她出嫁之前,父母就再三叮嘱过,身为皇子继室,要知足,要认命。 皇家子孙金贵,她是皇上指婚,只要善待郡王府的阿哥与格格,就坐稳郡王福晋之位;若是生了其他心思,别说直郡王如何,就是皇上也不会容。 到时候别说她自己没有好下场,还会连累父母亲人。 黑心后母,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做的。 自己当记得父母的教诲。 大福晋贴着大阿哥的胸膛,贪恋着这一刻的温存。 帐子里放着一盏夜灯。 幽暗中,大阿哥能感觉到大福晋的柔软。 原本有些生疏的夫妻,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也渐渐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大阿哥拥着妻子,脸上也不知不觉柔和起来。 如今的日子,岁月静好,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想到原配发妻,大阿哥眼睛发热。 若是他早明白这一切,不那么要强,是不是伊尔根觉罗氏的日子,也不会如履薄冰,不会没有经过休养,就连续产育? 这世上,果然没有后悔药…… * 跟大阿哥帐子里的温存不同,九阿哥在帐子里,真感觉到了冷。 九阿哥在被窝里,觉得暖和不起来,忍不住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他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在长凳上值夜的何玉柱自然也清醒着。 “爷,奴才去膳房要热水,给您灌个热水袋吧?” 何玉柱起身,道。 九阿哥摆手道:“大半夜的,别折腾了,顶风冒雨的……” 只听着帐子上的“哗啦”声,就晓得这雨势不小。 这是行宫驻地,动静都在大家眼中,九阿哥没让,何玉柱就听话没有出去。 不过他也无法安心躺着,起身去将箱子里的大氅翻了出来,压在九阿哥的铺盖上。 然后他将熏笼上热着的温水倒了一杯,递给九阿哥道:“您喝两口,暖和暖和……” 九阿哥起身接着水喝了,有些担心道:“也不知福晋怎么样,这一场雨下来,道路泥泞,马车也要颠簸了。” 何玉柱安慰道:“有五公主在呢,跟福晋关系最好,会好好照看福晋的。” 九阿哥撇了撇嘴,道:“不劳烦福晋照顾她就不错,哪里是能照顾人的?” 不过还有曹顺跟着,出惯了远门的,应该会安排的仔细。 九阿哥重新躺着,身上一冷一热的,嗓子也有些发紧。 他跟何玉柱道:“将红枣姜茶泡一杯,爷得预防预防。” 说是红枣姜茶,实际上里面没有茶,是烘干的红枣肉跟姜片打磨成粉,里面还有红糖。 何玉柱忙去冲泡。 九阿哥道:“要浓浓的,省得不管用。” 何玉柱就倒了双份的茶料,泡了一杯黝黑的姜茶,递给九阿哥。 九阿哥端在手中,就闻到辛辣的姜味儿,皱着鼻子,一口气干了。 水是温的,不过因为浓,这辣味儿十足。 九阿哥龇牙咧嘴,何玉柱又倒了清水给他漱口,才算是好些。 许是心理作用,许是姜粉真的激发了热气,九阿哥觉得身上松快多了,打了个哈欠,沉沉地睡了过去。 何玉柱蹑手蹑脚上前,将九阿哥的被子掖严实,才回到自己的铺位上睡了…… * 次日一早,四阿哥就过来探看。 这是担心天气骤降,九阿哥身体受不住。 眼下雨势转小,可天色还没有放晴,因此圣驾今日不动,原地驻跸。 眼见着九阿哥换上了夹棉的马甲,精精神神的,四阿哥才放心。 “哈哈,我有预防伤风的好东西……”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是姜茶,四哥也吃一碗,预防预防!” 昨晚睡觉前喝的是温水冲调的,效果减半。 今早何玉柱从行在水房提了滚水回来,冲泡的热姜茶,效果更好。 九阿哥方才喝了一碗,如今额头直冒汗。 四阿哥身子骨也寻常,外加上雨天潮湿阴冷,也浑身锈住了似的,就点头,接了何玉柱递来的姜茶,一口一口喝了。 “晓得保重自己个儿,总算不用旁人操心……” 四阿哥喝了茶,很是欣慰地夸了九阿哥一句。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谁叫弟弟我是顶梁柱呢,总要结结实实的,不求长命百岁,也得七老八十吧!” 四阿哥不置可否。 生老病死,岂能随心所欲? 就是专门钻研长寿之道的太医,也未必能高寿。 九阿哥接着说道:“只看纯王叔跟其他两位叔伯府邸的区别,就晓得这人活着,比什么都管用,人没了,一家妇孺,就说不好了……” 四阿哥抿了嘴,道:“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不许拿这个说嘴。” 不吉利! 九阿哥“呸呸”两声,道:“失言,失言了……” 他站在帐子口,看着外头的秋雨,算了一下日子,叹气道:“就差一天行程,我福晋跟小九儿就能到密云行宫,那边是新修缮的,屋子也暖和,外头的行宫驿站,就简陋的多!” 四阿哥道:“往木兰围场这一路上的行宫驿站,不是在三十八年修缮过么?” 九阿哥摇头道:“就是糊弄鬼呢,不顶什么用。” 当年的修缮,就是面上光,圣驾入住的地方换了新砖新瓦,其他配房就是粉刷了墙壁,或是糊了墙纸罢了。 四阿哥听了,想着内务府营造司早年是郭络罗家的地盘,那每年十几万两银子的修缮费用拨下去,就觉得三官保一家死的不冤枉…… * 跟九阿哥预料的不一样。 舒舒跟九格格夫妇如今正在密云行宫。 虽说九阿哥提前嘱咐了,让舒舒慢行,可是舒舒与九格格商量后,还是有自己的安排。 每日行六十里。 因为只有两家人,跟着的下人、护卫等加起来,不到两百人,行动比大部队方便,每天行进六十里,轻轻松松。 也幸好到了密云,住的宽敞,环境也优美,被雨阻在这里,舒舒也比较淡定。 她身边是白果、小棠跟小松。 小松已经换了妇人服饰,不过性子依旧活络。 她年前回去成亲,按照规矩,本不用出来当差,等到生育完后,再回来补妇差。 只是她几岁大,就跟在舒舒身边,充当伴读跟玩伴,主仆相处的时间,比跟她阿玛相处的时候还多,依旧是隔三差五的到正房来。 黑山跟春林都有差事,也怕小松一人憋闷,并不拦她。 舒舒这里,更是习惯了小松作伴,所以这次出门小松也跟了过来。 这会儿功夫,小松举着伞进来,跟舒舒道:“下雨天果然适合打鱼,方才曹顺去找渔家,买了两桶鱼回来,草鱼跟鲫鱼这会子正肥,还有一条黑鱼可以炖豆腐……” 她说的欢快,舒舒已经过了孕吐的时候,听得口水哒哒的,道:“黑鱼不炖,片成鱼片,用番柿酱做红汤鱼片……” 第一千六百九十六章 额涅坏 等到九格格被请来用午膳时,膳桌上已经满满当当。 除了舒舒点名要吃的番茄鱼片煲,还有一道干锅鱼杂,一道煎豆腐,还有应季的板栗红烧肉,小菜是果仁菠菜跟麻酱白菜,外加上一道板栗鸡汤,一道板栗百合莲子汤。 饽饽也是应季的栗子糕跟小米发糕。 密云这里山连着山,盛产板栗,当地的小米也出名。 行宫这里膳房,圣驾没来的时候,行事都有章程,当然没有这些食材。 如今预备这一桌的食材,都是曹顺叫人预备的。 九格格看着膳桌,没有一道例菜,笑道:“这一路上,我跟额驸沾了九嫂的光。” 舒舒道:“难得出来,就算京城能买到这些,总觉得没有在当地吃着新鲜。” 除了今天吃的,曹顺还买了不少,要带回贝勒府的。 补熙那边已经送了饭菜,不用九格格操心。 姑嫂两个,就对坐着用了膳。 九格格是宫里养成的习惯,细嚼慢咽不说,饭量也小,每样尝了一筷子,就差不多。 就算多了新鲜吃食,对她来说,也依旧是七分饱,并不贪恋口腹之欲。 她晓得舒舒的饭量大,就有心等她,吃得更慢了。 意外的是,舒舒并没有吃许多,可着鱼肉片吃了两碗,其他饽饽跟甜汤就是尝了尝,就撂下了筷子。 九格格见状,不免担心,道:“九嫂可是累着了?要不……明儿开始还是慢行吧?” 九阿哥之前再三叮嘱他们要慢行,结果因归心似箭,姑嫂两个自专,并没有六十里、四十里的交叉着出行,都是每日行六十。 马车走的又慢,差不多每天在路上也要三个多时辰。 舒舒漱了口,道:“不累,就是如今饿的快,上午补了一餐了。” 她是控制着饭量,少食多餐,省得孩子太大,后期还有长肉的时候。 上午那顿加餐,她吃了一碗鸡蛋羹,外加上四枚烤板栗。 九格格这才放心,道:“如此就好,左右无事,九嫂身体为要,别勉强。” 舒舒听了这话,也仔细打量了九格格两眼,见她气色还好,不像是劳乏的样子,就没有说旁的。 真要说起身体素质来,就算舒舒双身子,也比九格格还要强些。 眼下出门不冷不热的,队伍里也没有其他人,比来的时候舒服太多。 九格格瞧着还好,舒舒就不打算慢行。 “对了,怎么听说你们家要修宅子?” 舒舒问道。 原来是补熙跟曹顺打听水泥来着,曹顺就回来禀了一嘴。 舒舒并不是多事之人,就是有些担心九格格要修额驸府。 按照朝廷规矩,像九格格这样在京城开府的公主,由工部负责营造府邸。 同样营造的是两座府邸,一座公主府,还有一座额驸府,毗邻而居。 额驸府是给额驸奉养父母亲长的,成全了孝道。 至于公主这里,不需要跟公婆定省,唯我独尊。 之前九格格的公主府,因是佟家老宅改建的。 公主府隔壁就是鄂伦岱的公府,所以朝廷并没有另外计划额驸府。 如今夫妻两个不如刚成亲时热乎,舒舒跟他们同行几日,也瞧出来九格格待补熙寻常,就想着这回是不是要修额驸府。 真要这个时候修额驸府,外头又有说辞。 即便是合了规矩,可是旁人也会晓得公主夫妇之间出了问题。 九格格点点头,道:“公爷给了一个海淀的园子,距离畅春园不远,额驸说明年修个别院,以后住着也便宜。” 舒舒听了,带了羡慕,道:“早修早好,我们也不缺地,可上头的哥哥们没有动,也不好这个时候修宅子。” 这就是公主与皇子的区别。 公主可以修园子享受,皇子却不好轻动。 总要有个由头。 九格格道:“到时候要从九嫂家讨些苗木……” 舒舒大方道:“只管拿去,前几年稀罕,在暖房里养了不少盆花木,正经有不少品种。” 到了下午,雨就停了。 碧空如洗。 只剩下清凉,再有一旬就是中秋,舒舒想吃月饼了。 许是怀孕的缘故,想要吃什么,她真是馋的不得了。 下午的时候,舒舒就打发人往行宫膳房赏了银子,借用他们的地方,做了鲜肉月饼跟栗子月饼,总算是解了馋。 次日,一行人继续出发。 从密云到京城,总共是二百四十里。 都是大修过的官道,宽敞平坦。 圣驾出京也走这一条路,路上只用两日。 舒舒跟九格格掂量着,没有走那么快。 如此到了第三天下午,舒舒一行就到了京城。 进了安定门,舒舒就跟九格格夫妇分道。 舒舒一行往北官房去,直接回贝勒府,九格格夫妇继续往南走。 等到了贝勒府门口,马车停下,舒舒就有几分迫不及待。 六月初离京,中间隔着闰六月、七月,八月初回来,将近三个月。 福松五日一封家书,伯夫人这里每月也有亲笔信过去,可到底不一样。 她想家了。 福松带了桂元,后头还有各管事,在府邸门口候着。 “福晋,请福晋安……” 见白果扶了舒舒下车,福松带了众人请安。 舒舒叫众人起了,打量了福松一眼。 从福松二月里出门,姐弟也是半年没见。 早先福松看着温润如玉,可出身的缘故,总有几分不接地气的清贵,眼下就有些光华内敛,褪去了少年气,看着更可靠。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老话说的有道理。 舒舒笑道:“再有一个月就要成亲,也该预备起来,今儿开始不用守着贝勒府,等成亲了再当差。” 福松摇头道:“不用如此,阿玛、额涅那边都预备的差不多,并不需要我插手。” 这也是长辈的心意,福松就坦然受了。 舒舒想了想,就道:“不休长假,那就短休几日,这两月也辛苦你了……” 舒舒跟九阿哥不在,福松的精神就要紧绷着,又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福松这才点头。 舒舒又望向福松身后的桂元。 桂元的相貌,本比福松更精致,舒舒还记得当年第一回见时,眉眼如画、雌雄莫辩的美少年模样。 如今三、四年过去,桂元就有些“英年早肥”。 这个圆脸模样,倒是有些像当年的桂丹,看出是血脉同源的从堂兄弟。 依旧是同样的眉眼,可失去了纤细的身材,看着就少了几分精致,没有那么惹眼。 关键是不仅胖,桂元还黑。 原来他平日里是福松的助手,负责贝勒府的内务,平日还兼着外管事,不过并不在城里走动,而是专门负责巡庄事宜。 舒舒见了,不好说其他,只能道:“你也辛苦了。” 桂元忙躬身道:“是奴才分内之事。” 舒舒颔首,转头对福松道:“从密云带了不少特产回来,你看着给大家分一分,张大人那边多送一份。” 福松腼腆一笑,点头应了。 相应的行李整理,就由白果带人负责。 舒舒这里,迫不及待地进府,直接往宁安堂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清脆洪亮地声音:“玛嬷快些,快些走……” 原来是刚有人过来禀告,说是福晋回来了,尼固珠拉着伯夫人出了屋子,正催着人往外走。 伯夫人的声音满是慈爱道:“别着急,你额涅肯定马上就要来了。” 舒舒加快了脚步,进了院子。 尼固珠却没有马上扑上来,而是歪着小脑袋打量着。 “阿牟……” 舒舒顾不上小的,先给伯夫人行了抱见大礼。 伯夫人忙扶住,训斥道:“身上重了,也没有个顾忌,快轻些!” 舒舒笑道:“这不是想阿牟了么?” 尼固珠没有忘了人。 宁安堂里,除了有九阿哥的画像,还有舒舒的画像。 在九阿哥出门的时候,舒舒都能想着留画像,省得孩子们忘了阿玛,到了自己出门,自然也记得此事。 尼固珠嘴巴撅着,小身子扭着,挤进舒舒跟伯夫人中间。 在舒舒跟伯夫人中间,她迟疑了一下,最后选择抱着伯夫人的腿。 瞧着那小模样,竟是有几分怕生的意思。 舒舒心疼,连忙弯腰,将尼固珠抱了起来。 尼固珠闻到熟悉的玉兰花的味道,小眼眯着,显然是开心,随即想到什么,嘴角耷拉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胳膊、小腿儿扭着,挣扎着就要下地。 伯夫人吓了一跳,忙伸手从舒舒怀里抱过来。 “大格格乖,你额涅身上不舒坦,可不能踢到……” “哇哇……” 尼固珠哪里听得进去,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这一使劲,她小脸憋得通红,鼻涕泡泡都冒出来。 伯夫人心疼得不行,道:“不是整日里念叨着额涅么,怎么又哭了?” “呜呜……额涅坏,自己走了……” 尼固珠哭嚎着,望向舒舒的目光,就带了可怜兮兮:“也不带我,我都找不到额涅……” 伯夫人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你有玛嬷,你额涅也有玛嬷,你陪着玛嬷,你额涅陪着你额涅的玛嬷去了。” 尼固珠听着有些迷糊,哽咽道:“玛嬷?额涅也有玛嬷么?” 伯夫人点头道:“有啊,你阿玛的玛嬷,就是你额涅的玛嬷……” 尼固珠抽了抽鼻子,止住了哭声,往舒舒身后看了看,道:“那老玛嬷哪里去了,不来家里住么……” * 大大们,月底了,求月票点点 第一千六百九十七章 稚子 伯夫人耐心道:“跟你郭罗玛嬷跟十婶一样,都有自己的家,并不过来这边。” 尼固珠也不知听明白的没有,抽了抽鼻子,看着舒舒。 “那额涅,还陪旁人么?” 舒舒摇头道:“先不陪了,只陪家里人。” “咯咯咯咯……” 尼固珠咧开嘴笑了。 女童清脆的笑声,洒满了院子,也隐隐约约地传了出去。 这边是九贝勒府的外墙,旁边就是夹道。 夹道的另一侧,是八贝勒府的院子。 这里修缮过后,成了八福晋“休养”之所。 今日天气晴好,八福晋在屋子里憋闷,就在院子里坐着。 她听到了尼固珠的笑声,脑子里的画面,还是尼固珠“抓周”的情形。 一个人的日子太沉寂了。 她想要养一个孩子! 八福晋心动。 只是八阿哥是个没种的男人,至今一个庶子庶女也没有,那孩子从哪里来? 八福晋咬着手指甲,生出几分焦躁。 她想要养个小格格,胖乎乎的,会冲人笑的小格格。 她会给小格格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好好的教养她,让她长成一个好脾气的小格格。 这样一来,说不得往后这个小格格就能跟尼固珠做朋友。 想到这里,八福晋脸上带了笑…… 这会儿功夫,宁安堂的院子里,恢复了平静。 舒舒晓得伯夫人担心自己,没有非要抱尼固珠,牵着她的手,跟着伯夫人进了屋。 没等舒舒开口,伯夫人就主动提起了丰生跟阿克丹。 “之前收到你跟九阿哥的信,还以为你后个儿才回来,十阿哥夫妇就过来提了,说是后个儿再送丰生跟阿克丹回来。” 舒舒道:“从密云回来的路好走,就没有耽搁,提前回来了。” 虽说因下雨的缘故在密云行宫待了一日,可依旧比计划的日子早到家两天。 她想到了七福晋,从热河出来的时候,还没有七福晋的消息,算一算日子,也该足月了。 “阿牟,七贝勒府来报喜没有?” 舒舒问道。 伯夫人道:“报了,福松过去送的‘洗三礼’,七月二十八的生日……生了个格格……” 七福晋也是伯夫人看着长大的,伯夫人也晓得她的尴尬处境,长子庶出不说,那拉格格还是宜子之相,几年的功夫,接二连三生下几个孩子。 舒舒听了,都替七福晋难受。 七福晋再次生女,可五月里府里多了两个庶子,一个是那拉格格生的四阿哥,一个是另一个格格端午节生下的三阿哥。 另一个格格还罢了,只说那拉格格,这已经是第五胎,如今贝勒府长子、次子、四子与长女跟次女,都是她一个人生的。 七贝勒府眼下,总共九个孩子,她一个人占了一半还多。 就是七阿哥再敬重嫡妻,那边五个孩子加起来的分量也不轻。 对皇家来说,这样的妾室,生子有功,早晚也要请封侧福晋。 伯夫人见舒舒神色低沉,道:“七福晋还年轻,日子还长着。” 舒舒点头。 只能这样想了。 七福晋是三十六年嫁入皇家,今年是第六个年头,说起年岁来,只比舒舒大两、三岁,才二十出头,正是最佳生育年龄。 两人说着话,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十福晋得了消息,知晓舒舒已经到家,怕她惦记儿子,直接送孩子过来。 “九嫂……” 十福晋的声音带了热切,拉着舒舒的手,望向她的肚子,道:“这回会是双胎么?” 舒舒摇头道:“不是,是的话早显怀了……” 眼下她已经三个多月,如果是双胞胎,就像单胎四、五个月时大。 十福晋点头道:“那也好,省得跟上回似的,您跟九哥都担心。” 上次舒舒待产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府。 那段时间,舒舒跟九阿哥精神都紧绷着,连带着十阿哥夫妇都跟着提心吊胆。 妯娌两个打完招呼,舒舒望向孩子们。 同样是分开三个月,同样是恼了,阿克丹跟尼固珠的反应还不同。 他没有大哭大闹,却是挨着十福晋,不搭理人。 舒舒见他气鼓鼓的样子,滋味儿很复杂。 好像自己的慈爱不多。 在孩子眼中,自己这个额涅不说是整个世界,也是大半个,自己心中,他们的分量却是有数的。 十福晋蹲下,搂着阿克丹,正经八百讲起了道理。 “不是说好了不生气么,你额涅是大人,跟孩子不一样,不能老在家待着,就跟你阿玛跟十叔似的,偶尔也要出门,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不管是伯夫人,还是十阿哥夫妇,在孩子们面前都是说舒舒跟九阿哥的好话。 这是怕孩子们记仇,埋怨上父母。 丰生的脾气很好,不仅自己不恼,还接着十福晋的话劝弟弟。 “是啊,额涅还提前回来了,咱们才画完一棵发财树,第二棵还有老些没画……” 这是舒舒跟九阿哥出门之前给孩子们预备的另一样。 类似于“九九梅花图”,换了发财树图样,是因为九阿哥不喜欢梅花图。 在他看来,那个不吉利。 梅花…… 没钱花…… 发财树跟梅花图似的,上面挂着九九八十一个金元宝。 每人留了两幅,让他们画着,等父母的归期。 因为这几年圣驾北巡,三、四个月都寻常,九阿哥觉得八十一天回不来,就给预备了两个图。 丰生是个宽厚孩子,不仅没有为舒舒出远门难受,还为她“提前”回来觉得开心。 舒舒的心里暖暖的,蹲下来,给丰生一个拥抱。 丰生有些羞涩,搂着舒舒的脖子,带了几分热切。 “额涅回来了,那阿玛呢?” 舒舒道:“你阿玛陪着他的阿玛,还要过阵子才能回来。” 随扈什么的解释太复杂,舒舒就学着伯夫人的话,给了家常解释。 丰生倒是没有问阿玛的阿玛是谁,而是望向自己的弟弟。 阿克丹依旧气鼓鼓,旁人没有说什么,就将自己气成了河豚。 丰生担心舒舒生气,解释着。 “二弟可想额涅了,额涅留的帕子,最后一个大前天掉地上脏了,二弟都哭了……” 那是一盒子熏了玉兰花香的帕子,给阿克丹留着做念想的。 瞧着丰生这懂事的小模样,舒舒摸了摸他的额头,道:“嗯,嗯,额涅知道了,额涅也想你们……” 跟丰生亲近完,舒舒就主动放下他,主动去拉阿克丹的手。 阿克丹小身子僵硬,没有挣开,任由她拉着,依旧腮帮子鼓鼓的。 舒舒道:“你阿玛给你们要了小马,就在前院马棚里拴着,要不要去看看?” 阿克丹听了,有些小纠结,却没有回答舒舒的话,而是面上带了谴责。 “只有小马?小孩呢?” 说着,他就往东屋方向望过去,瞧这样子,是怀疑舒舒藏小孩。 舒舒哭笑不得,这才晓得他恼的是这个。 十福晋在旁,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是我们爷昨儿提了一嘴,想着九嫂有了身孕,怕是顾不得照顾这么多孩子,想要等着九哥回来再将他们送回来,没有避着孩子……” 丰生当时就问了一句,“身孕”是什么。 十阿哥说是有了弟弟妹妹,以后贝勒府多一个小孩儿。 这是被阿克丹记下了。 舒舒上辈子就听人提及过生二胎时,前头的孩子会觉得受伤害。 如今是三百多年前,多子多福的时候,不过孩子就是孩子,会有自己的小情绪。 舒舒就看着阿克丹的眼睛,多了认真道:“小孩还要半年才来家里……” 阿克丹听着,腮帮子更鼓了。 他听出了舒舒的意思,这个孩子拦不住,必须得来。 舒舒吐了一口气,搂着阿克丹安抚着。 “不过额涅跟他的情分,指定比不过跟你们兄妹好,因为你们是先来的,额涅更疼你们……” 阿克丹抬起头,眼神闪亮。 舒舒接着说道:“到时候阿玛额涅疼你们,你们代阿玛额涅疼弟弟妹妹,好不好?” “好!” 阿克丹毫不犹豫,忙点头:“那可说好了?” “嗯,嗯,说好了!”舒舒道。 丰生习惯做哥哥,对多一个弟弟妹妹,也没有太大的想法…… * 最后一天了,小声求月票 第一千六百九十八章 教养与恳求(打滚求月票) 既是说好了给孩子们带了小马,自然不是骗人的。 原本是九阿哥跟相熟的蒙古王公预定几匹小马,想着的是明年或者后年要。 后头翁牛特郡王到了,是个极热络的人,知晓此事,就直接给旗里去了消息,叫人送了四匹小马过来。 他还打听了九贝勒府三胞胎的年岁,晓得今年三岁,就选了八个月的马驹。 这么大的马驹,离开母马,独立饲养两个月,已经习惯吃草料。 如此等到三年后,孩子们学骑马的时候,这些小马也将将成年。 之所以送四匹,这是怕有生病折损的,多预备了一匹。 四匹颜色各异,棕黄、红色、黑色、白色各异。 如今都顺利带回京城,倒是正好。 敦郡王府,还有一位小阿哥。 舒舒跟十福晋,就带了孩子们到了前头马棚看小马驹。 四匹马驹单在一个马圈放着,眼下正有照顾的小厮在喂豆饼跟青草料。 蒙古马本就矮小,成年马也就是三尺半到四尺,这不足周岁的马驹更是只有两尺零点高,显得眼睛很大,鬃毛很长,看着小巧可爱。 几个孩子都看直了眼。 “不许挑颜色,跟小弟弟一人一匹……” 舒舒看着三个孩子说道。 每次她给三胞胎预备东西,都是一式三份,不给他们争抢的机会。 许是同胞所出的缘故,兄妹三人的喜好大同小异。 真要让三个孩子自己挑,那不说打起来,也得叽歪起来。 如今颜色不同的小马,到了有选择的时候,不是生死局,也是母子之间的小劫数。 三兄弟都眼巴巴地看着小红马,然后再黏黏糊糊地看着舒舒。 舒舒只做未见。 她可不想在孩子们中间做裁判,那样顺了哥情、失了嫂意的,总要有不满意的。 天长日久,在孩子眼中,她就成了偏着其他人的额涅。 她叫小松回正房做了四个折纸签子拿过来,并没有拿给孩子们抽签,就叫十福晋先抽。 两府的东西互通有无是常事,十福晋也不客气,伸手替儿子抽了一张。 是空白的签子,没有涂抹颜色,这个代表白马。 十福晋眉开眼笑,道:“白马好,我们小阿哥有白马了!” 她虽穿戴喜红,可是蒙古人眼中,最喜欢的马匹颜色是白色,白色象征着吉祥美好。 十福晋也不例外。 方才看四头马驹,她的视线也是落在白马驹上的时候多。 丰生跟着笑。 尼固珠见自己的小红马还在,也“咯咯”直乐。 只有阿克丹目光在白马跟红马之间转了转,这是发现了小白马更干净好看。 接下来舒舒就让丰生抽了。 长幼有序。 这四个字,也是人情道理,也是三胞胎的行事准则。 丰生带了认真,伸出小手,在三条折纸上停了停,选了中间的那个。 白纸上涂了红色胭脂。 正是小红马! 丰生还不识字,不过纸条上也不是字,这颜色很是鲜明。 舒舒将折纸递给丰生,道:“你抽到了小红马。” 丰生眉眼弯弯,转头望向马圈里的小红马。 阿克丹跟尼固珠都傻眼了。 阿克丹握着拳头,看着剩下的两个折纸没有动。 舒舒见他有些嫌弃,道:“你要不抽,那妹妹先抽了,你就只能要妹妹剩下的……” 阿克丹已经听懂好赖话,耷拉着小脑袋,伸手抽了一张。 舒舒打开来,里面是画的黑点。 “脏……” 阿克丹看着黑点,带了嫌弃。 舒舒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抽到了小黑马,还嫌弃它,那小黑马只能送走了……” 阿克丹眨了眨眼,看着舒舒。 “送哪儿去?” 舒舒道:“送庄子上去,反正就是再也不回府了。” 孩子天真无邪,却是还没有生出慈悲心。 对于一匹马驹,也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他接着问道:“那再给我其他的小马么?” 舒舒摇头道:“这回没有了。” 阿克丹纠结了一下,道:“那留下吧,等有了旁的,再送它走。” 舒舒点了点头。 剩下一匹小黄马,尼固珠不用抽,就是她的了。 她也说不上满意,还是不满意,跟舒舒道:“额涅,等它长大了,能变成红色儿么?” 舒舒摇头道:“不能,你想要红色马驹,就要等以后,有第二匹马的时候再选。” 尼固珠吐了口气,道:“那好吧……” 十福晋在旁,就有些迟疑。 真要稀罕马驹,给阿霸亥那边去信,多少不能送来? 不过她也瞧出来嫂子这是在教育孩子,并没有插嘴。 她觉得自己学到了。 孩子的想法是想法,这当父母的还是要有自己的规矩,这孩子才任性不起来。 原本十福晋还想着阿克丹娇气,没有抽到合心的马驹会闹脾气,结果并没有。 她也当了额涅,晓得小孩子最会看脸色。 任性,是因为晓得父母能惯着;听话,那也是因为晓得任性没用。 眼见着舒舒带了劳乏,十福晋并没有多待。 不过她走的时候,将两个孩子也带走了。 孩子们在敦郡王府住了三个月,不少东西都在那边,搬家还要费功夫,妯娌两个就约好了明早送回来。 阿克丹拉着舒舒舍不得撒手,最后齐嬷嬷哄着,拿了舒舒的一个帕子才跟着过去。 之前在路上还不觉得,这一到家,舒舒也觉得极乏。 膳房预备了热水,舒舒泡了个热水澡,对付了一口晚饭,就躺了下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 舒舒坐起来,就听到次间里有细细碎碎的声音。 原来是尼固珠找人,拉着伯夫人过来了,在次间等着她醒过来。 舒舒简单洗漱了。 尼固珠正在吃蒸梨。 入秋后,她有些咳嗽,伯夫人就叫膳房预备了这个。 秋梨润肺。 伯夫人给舒舒也留了一份。 舒舒简单用了早膳,而后吃了蒸梨。 她想起了自己的橘子,那个加上蜂蜜隔水蒸了也止咳。 不过那个成熟的晚,还要走运河到京城,早说也要十月底冬月初才能到了。 小孩子都爱粘着母亲。 尼固珠眼睛落在舒舒身上,就移不开眼。 舒舒抱着女儿,亲香了一会儿,想起儿子们,就跟伯夫人说了一声,牵着尼固珠的手去接人…… * 八贝勒府,西跨院。 八福晋坐在院子里,耳朵已经支棱起来。 日上三竿。 平日里这个时候,尼固珠都是在院子里玩耍,清脆的童声也会似有似无的传过来。 虽说丫头们都说听不见,但是八福晋听到了。 她在安静的屋子里待久了,觉得自己的耳朵都灵了。 可是,今天没有动静。 八福晋望向天空,天空上浮云变幻。 她难受起来,望向门口。 脚步声由远及近,八福晋站起身来,走到院子门口,眼巴巴地候着。 院门没有挂锁,却是外头闩着,还有两个妇差在值守。 这是防着八福晋外出,并不限制外人进去。 安郡王福晋带着嬷嬷过来,看到这个情形,还是觉得堵心。 只是八福晋有错在前,如今这样安置已经是皇家恩典,郡王府那边也没有说话的余地。 她叹了一口气,示意妇差开了院子门,走了进去。 “舅母……” 八福晋的声音带了恭敬,正经八百地行了蹲福礼。 “劳烦您走一趟了,外甥女给您请安。” 安郡王福晋见她神情木讷,行事不同以往,忙上前搀住。 “快起来,也不是外人。” 八福晋任由她扶了,看着她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的情形。 当时舅母待她也细心照顾,自己对她也依恋。 后头自己有了婚约,年岁大了,想的多了,整日里跟这个争,跟那个抢的,娘俩的情分才淡了。 八福晋想起之前事,如在梦中似的,神色就带了恍惚。 安郡王福晋今早见了八福晋打发过去的人,没有耽搁,马上就来了。 归根结底,也是因是一手养大的孩子,多有怜悯。 眼见着八福晋这样处境,不知什么时候才是转机,安郡王福晋也是红了眼圈。 这是将人关傻了? 这院子总共才多大地方,是不是太憋屈? 八福晋痴痴地看着安郡王福晋,道:“我让舅母伤心,还连累了舅母的名声,幸好舅母没有生格格,否则我真是死不足惜。” 她素来要强,哪里说过这样的软话? 安郡王福晋拉着她的手,哽咽着道:“不赖你,都是你舅舅不好,打小只纵着你,没有教导好你就将你嫁了,该多留两年的……” 前几年情形有些不对头。 如今仔细想起来,也说不好是八福晋连累了郡王府,还是郡王府连累了八福晋。 只看郡王的几个弟弟先后丢了爵位,就晓得皇上对安王府一系很是苛严。 如今安郡王夹着尾巴做人,可是兄弟们丢了的爵位也回不来了。 八福晋这里,再是晓得错了,也没有个缓和的余地,只能熬日子。 八福晋的颈椎笔直,道:“错了就是错了,舅舅养我一场,对我只有恩德,没有亏欠,是我性子不好,若是非要将过错推到舅舅身上,那就成畜生了。” 安郡王福晋看着这样的八福晋,只能安抚。 “且等着,过了几年,事情淡了再说……” 八福晋看着安郡王福晋,目光中带了恳求。 “舅母,这日子一天天的,我怕是出不去,我想要抱养个小格格,能不能从王府旁系的黄带子人家中选个小格格,丧父丧母的,或是丧母不被后母待见的……” 第一千六百九十九章 埋在心里(求保底月票) “宝珠……” 安郡王福晋带出为难来,道:“就算是想要收养小格格,也不好从王府的旁支里找人,没有这样的规矩。” 八福晋追问道:“那这收养……是什么样的规矩?” “这分了远近亲疏的,你想要收养女,只能从叔伯人家里找,若是不方便,那就再远些,就是堂叔伯里,没有随意选人的道理……”安郡王福晋道。 八福晋听了,带了疑惑。 “可是世祖皇帝的三个养女,只有一个是侄女,一个是堂侄女,剩下一个更远了……” 这说的端敏长公主,是和硕庄亲王舒尔哈齐的曾孙女,跟皇家关系隔了好几重。 安郡王福晋摇头。 “不一样,端敏长公主是太后的外甥女,外家是科尔沁,还有这一重关系在。” 那选的不单单是皇家养女,也是中宫养女。 八福晋咬着嘴唇。 叔伯之中,哪里有丧母的孤女? 各家都有嫡福晋在,就算生母没了,那还有正经的嫡母,轮不到她收养。 八福晋的渴盼没有落处,难受的不行,道:“舅母……” 安郡王福晋道:“正经八百的收养宗女,牵扯太多,若是想要养个小姑娘解闷,从旗属人家里找人呢……”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或是郭络罗家那边,有年岁合适的小格格,那是你嫡亲侄女,也可以亲近亲近……” 八福晋没有同母兄弟,却有两个庶兄在,也都娶亲生子了。 如此,不牵扯收养,就是带进来贝勒府一个人寄养罢了。 偌大的贝勒府,别说一个小姑娘,就是十个八个也养得起。 八福晋却意兴阑珊,道:“那养出来是什么?是奴才还是主子?” 尤其是府里还有个男主人,妻妾成群,生不出孩子。 她要是养了门下的女孩子,或是养了郭络罗家的侄女,瓜田李下的,说不得旁人以为是给八阿哥预备的新格格。 那可太恶心人了。 安郡王福晋迟疑了一下,说了心中所想。 “真要想要孩子,‘借腹生子’是最好的法子,找个宜子相的丫头,不管是庶子、还是庶女,抱了身边抚养,谁也挑不出错处。” 宗室诰命中,没有嫡子的福晋多了,也多是好好的过日子。 要是娘家不行,许是要忍气吞声,可是八福晋身后有郡王府,真要养个庶子,也不敢闹夭。 八福晋嗤笑,指了指正院方向。 “从三十四年开始皇上赏了格格开始,至今已经七、八年,前几年不生孩子,还能推到我的身上,说了为了我如何如何,可从大婚后算,也是第五个年头……” “听说开始信道,估摸是幌子,想要从里面找生子的方子还差不多……” 关于八阿哥能不能生,这几年传得沸沸扬扬的。 安郡王福晋也晓得七七八八。 她就道:“真要有短处,皇上早安排太医调理了,还是子女缘分晚罢了。” 八福晋看着安郡王福晋笃定道:“早先还有一线生机,现在说不好了。” 安郡王福晋闻言,变了脸色,立时望向门口。 因八福晋要跟安郡王福晋说私房话,所以屋子里没有留人。 “你做了什么?” 安郡王福晋后背都是冷汗,脸色骇白,说话也带了颤音。 这对皇子下手,被查出来,可不是八福晋自己能担待的。 八福晋看着她,淡淡道:“舅母还是不知道为好。” 安郡王福晋:“……” 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八福晋扯了扯嘴角。 她就是“见贤思齐”,也翻了翻本草。 然后看到水银下提及“佐黄芩为丸,则绝胎孕”,她就在八阿哥身上试了试。 当然不是直接做成药丸子,八阿哥也不是傻子,怎么会将不熟悉的药物随意入口。 就是费事些的小手段罢了。 安郡王福晋满心的怜惜,都已经烟消云散。 她望向八福晋,握着八福晋的胳膊,带了哀求。 “我什么也不知道,福晋也什么都没有做过,求你了,舅母求你,埋在肚子里,想也不要想,提也不要提……” 天子雷霆之怒,到时候王府都要成为齑粉。 因为安郡王福晋用力过猛,八福晋的身子跟着晃了晃。 安郡王福晋的眼泪,簌簌而下。 她是真的怕了。 八福晋抿了抿嘴,拿了帕子,给安郡王福晋擦眼泪。 “求福晋念着老王爷,念着王爷,往后好好的吧……” 安郡王福晋没想到她这样大的胆子,竟然真的敢对八阿哥下手,面上带了哀色。 八福晋点了点头,道:“我都出不了院子,还能做什么?舅母别害怕了……” 安郡王福晋抚着胸口,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 她不单让八福晋瞒着,自己也打算瞒得死死的。 就连安郡王那里,她也不打算说,省得事情不密,走漏了消息。 这不单单是皇家丑闻,还是安郡王府的滔天大祸。 安郡王福晋在西跨院待了小半个时辰,出来时眼睛红肿着,脸色也耷拉着。 她心中已经厌了八福晋,当着八福晋的面却依旧是亲亲热热的,这是因为晓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八福晋就是光脚的。 这样的憋闷,可想而知。 富察氏得了消息,出来送客。 安郡王福晋原本还不忿八福晋“休养”的位置,觉得应该在东跨院收拾院子。 这样嫡福晋住西院,侧福晋住东院,怪别扭的。 眼下,她也没有心思顾及这许多,也不想再?嗦此事。 她看着富察氏,反而多了和善。 “你们福晋身子不好,平日里也劳烦你多看顾些。” 富察氏老实道:“贝勒爷看重福晋,平素里西院的事情,都是贝勒爷亲自过问。” 安郡王福晋听着,晓得这是个聪明人。 不过为了稳住八福晋,她还是接着说着。 “这吃穿用度上,有八爷看着,自然也不用费心,就是院子冷清,回头包衣人口中有灵巧懂事的孩子,挑年岁小的,可以选几个过去,看你们福晋要不要人。” 八福晋的陪嫁丫头,这些年或是挨了不是撵出去,或是指了人嫁了,身边丫头换了好几茬。 富察氏道:“等问过我们爷,就按照您的吩咐挑人。” 不肯多走一步。 安郡王福晋颔首。 如此也好,规规矩矩的人,不给八福晋发疯的理由。 到了前头,八阿哥也出来送客。 安郡王福晋看着八阿哥,只觉得心头火起。 八福晋走到今天这一步有五分错,另外五分就是八阿哥的缘故! 也是报应到了! 她心中快意地想。 八阿哥察觉到安郡王福晋的冷淡,道:“是我没有照顾好福晋,还要劳烦您折腾,跟着操心。” 对于安郡王福晋眼睛红肿,他倒是并不意外。 要不是真心疼八福晋,也不会将八福晋惯着这个样子。 也算是自作自受。 这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八福晋,竟是想得差不多。 安郡王福晋看了他一眼,道:“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你只要记得,夫妻一体,她是你的体面……” 八阿哥听着这话觉得没意思。 夫妻两人,眼下哪里还有什么体面? 如今,竟成了困局。 还是要想破局之法…… * 安郡王府的马车出了八贝勒府,路过九贝勒府。 九贝勒府门口,马车刚要出来,两下里正好要对上。 眼见着是郡王福晋规制的马车,舒舒就叫人让道。 皇子既封爵,按照规矩,在外就按照爵位尊卑行事。 安郡王福晋听到动静,挑开马车帘,望向了路边的马车,迟疑道:“可是九福晋?” 舒舒听到动静,挑开车帘,瞧见是安郡王福晋,欠身做礼,道:“婶娘,是我……” 安郡王福晋带了意外道:“圣驾不是还在北巡么,怎么你这会子回来?” 如果是圣驾奉太后回京,那动静就大了。 宗室诸王都要过去迎驾。 舒舒微笑道:“侄媳妇身上有些不方便,圣驾离开热河行宫后就没跟着,随五公主一起,先回来了。” 马路上也不是说话的地界,安郡王福晋说了两句话,就点点头,撂下了帘子,吩咐马车行进。 等到马车走到街口要拐弯,舒舒才叫人跟上。 今天,她要回趟都统府。 明天是初五,要入宫给宜妃请安。 儿女出远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父母。 舒舒歇也没有顾上歇,接了丰生兄弟回府后,就叫人预备了马车,准备在入宫之前,先回趟都统府。 对于安郡王福晋,舒舒的印象不错。 佟家的男人看着做作了些,佟家出身的女子给人的感觉却是温柔似水。 舒舒没有去探究安郡王福晋的来意,惦记着娘家的事情。 福松的婚期在九月,不知道珠亮的婚期选了日子没有。 是年前呢,还是年后? 反正接下来半年,都统府这里要操办两次婚礼了。 这才是开头,小三、小四转年也十七,说快也快。 都统府这里,齐锡跟觉罗氏已经在等着。 舒舒昨天下午到了贝勒府,就打发人过来传话,今天上午要回来。 夫妻两人之前已经得了舒舒家书,晓得她又有喜了,心里也惦记…… 第一千七百三十六章 计划 次日,九阿哥早饭过后,就去衙门了。 既是人已经回京,可没有休假的说法。 舒舒这里,毫不意外地迎来了白嬷嬷。 “娘娘说了,天冷路滑,福晋免了请安,等到出了月子,再恢复请安就是……” 见了舒舒,白嬷嬷请了安,笑吟吟地传话。 不单单是舒舒,其他的皇子福晋有了身孕,也会给这样的优容。 舒舒也没有勉强,只将做好的两套衣裳拿了出来,道:“也没有什么好孝敬皇祖母的,做了两套家常衣裳……” 用的是藏蓝色平纹宁绸做的面子,夹丝棉衣裳,正好是烧地龙前穿用。 除了穿的,就是吃的。 蜂蜜猪肉枣、虾干、鸡蛋干跟海苔花生,这几样零嘴。 白嬷嬷看着笑,道:“娘娘指定欢喜。” 舒舒道:“猪肉枣跟海苔花生少吃,省得油腻,多吃虾干跟鸡蛋干,这两样无碍的。” 白嬷嬷记下,起身告辞。 吃的不说,只说那衣裳。 明明可以做棉衣裳,当成圣寿节礼,可是却预备的是这时候的衣裳,可见是真心孝敬。 白嬷嬷晓得,皇太后没有疼错人。 舒舒叫白果预备了茶封,送了出去…… * 户部值房。 九阿哥正在听伊都立讲这几个月户部新闻。 汉尚书李振裕被弹劾了! 有御史弹劾汉尚书勒索属员礼物,闹到九卿众议。 这位尚书跟九阿哥还有些渊源。 三十七年年底九阿哥在刑部看卷宗时,这一位时任刑部尚书,算是九阿哥接触的第一个汉官一品大员。 三十八年,这位转了户部尚书。 “到底收了什么厚礼?” 九阿哥好奇道。 这官场之上,“三节两寿”给上司送礼不是常见的? 怎么还闹出勒索来? 如今九阿哥户部行走,几位尚书算不得他的上官,也不用预备这个了,可是在内务府时收了好几年的。 伊都立面上一言难尽,道:“查出来的是围屏一座,并无其他财物,也不是勒索。” 九阿哥也是无语,道:“御史这么闲么?” 不过熬到一品大员,就没有不被弹劾的,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伊都立见九阿哥并无多想,犹豫了一下,道:“李大人是在心裕的案子出来后被弹劾的……” 九阿哥眨眨眼,看着伊都立,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位李尚书应该是“太子党”。 九阿哥撇嘴道:“既是查出来没有勒索,那御史怎么处置了?算不算污蔑?” 伊都立道:“有定例,言官纠参,有一二指实着准其免议,这尚书大人收受围屏是实。” 所以御史并不担责,此事告一段落。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这“雷声大,雨点小”的,逗人玩呢? 九阿哥更好奇的是暂时存放在户部银库里的索额图藏宝,可是想到伊都立跟索额图的关系,还是没提及此事,打发伊都立下去了。 九阿哥眼下没有具体差事,就琢磨起户部的生财之道。 户部的生财之道是什么? 户部有银子! 如今户部存银有五千万两! 九阿哥心热。 银子生银子,怎么来钱最快? 莫过于钱庄! 他自己名下就有钱庄,晓得收益最丰厚。 这还是他的钱庄利息钱订的不高,只有两分,那样一年下来,十万两银子的本金,也有二万四千两银子的利息。 如今京城的钱庄,主要业务,就是银子置换铜钱,或是往外放贷吃利息。 若是能从户部的五千万两银子中挪出一千万两做本金,别说一个户部钱庄,十个也开起来来了。 九阿哥想起了内库免息借贷之事。 明明是汗阿玛的恩典,给内务府上下困难人口临时救济的,却成了蛀虫敛财的手段。 户部这里,也不例外。 长久以往,就要被借空了。 就是因为没有审核,只要品级够的官员都能借贷。 九阿哥提起笔,洋洋洒洒的写了起来。 要审核。 真的穷困潦倒的,名下没有产业的,可以借几个月的俸。 上限要卡死。 还银的期限也要约定好,最短一年,最晚三到五年,在俸禄中扣除,直接还给户部钱庄。 至于其他因临时有事,婚丧嫁娶不凑手的,则可以在户部钱庄中低息借贷。 手中有多余银两的官员,也可以存银入户部钱庄,给与相应的利息。 户部钱庄的庄票,下头布政司衙门通兑。 如此,商人进京跟商人出京,就方便许多。 之前的话,只有皇商可以开户部银票跟内务府的银票。 一直到中午,九阿哥写个大概。 只要一千万两银子的本金,就能免了户部银库借钱弊端。 以后每年还有两百万以上的收益。 坏处就是,得罪人! 九阿哥提着笔,写完最后一句,看着自己写好的纲要,有些犹豫。 这事做成了,户部就能多一个固定的进项。 可是那些惦记从户部免息借贷的人,还有开钱庄的那些人,就要得罪了。 不知道为什么,九阿哥莫名地觉得得罪人,或许不是坏事。 这个时候,有个好人缘,太可怕了。 他正沉思,门口就有了动静。 是四阿哥来了。 已经到午饭时间,贝勒府的人也送了膳盒过来。 兄弟两个平日用午膳,都是九阿哥张罗,今日九阿哥没有动静,四阿哥就过来瞧他。 “四哥……” 九阿哥忙起身。 四阿哥看了他几案一眼,上面纸张摊开着,旁边墨汁还剩下不少。 “写什么呢?都到饭时了……” 九阿哥放下笔,道:“写完了,一点小计划,四哥帮我掌掌眼……” 四阿哥有些意外。 没想到九阿哥回京后第一次当差,没有混日子,竟在做什么计划。 他点点头,道:“那我瞧瞧……” 墨迹还没有干,不方便拿起来,所以就探身去看。 等到看完,他不由蹙眉,看着九阿哥道:“怎么又想起这个?” 关于官员借库银之事,九阿哥在内务府的时候就提过一回。 当时内务府清理过一次借银,九阿哥就跟四阿哥提过一嘴。 只是户部跟内务府的影响不一样,所以四阿哥并不赞成此事。 九阿哥起身道:“如今户部这里的借银并不算多,只有三百万两,在五千万两存银跟前是小头,不足一成,可是看着统计,一年比一年多,这样下来,不出十年,就能借出去一半……”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京城居,大不易。 这日子能富过,谁乐意穷过呢? 借了不用还,还能继续借。 最后就会滚雪球似的,银子都变成了借款。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是这得罪人……”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得罪就得罪呗,将这个恩典早日完善,也省了日后扯皮,真要国库空了一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还罢,若是赶上天灾人祸、起了战端,那到时候想要凑银子就难了!” 准噶尔只是元气大伤,要防着西北以后再起战端。 就是俄罗斯那边,也不知道能太平多少年。 四阿哥看着折子,道:“你要想好了,此事做成了,免了国库空虚的祸端,却要得罪人,得罪的还是王公勋贵与满朝臣工!”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谁还敢报复我不成?既是没人敢报复,只能暗搓搓怨愤,那随他们去!” 四阿哥生出不解来,看了眼门口,摆摆手将何玉柱跟周松打发出去,才低声问道:“你做此事,目的为何?” 九阿哥眼睛一亮,也小声说道:“四哥,我想要积攒功劳,以后分爵给阿克丹,要不然一起落地的兄弟,日后爵位相差太大,我怕孩子们以后祸起萧墙。” 四阿哥:“……” 他仔细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带出几分苦恼来,道:“全当我杞人忧天吧,如今八旗这些人家,宗室也好,勋贵也好,为了爵位,恨不得人脑子打成狗脑子,看着叫人害怕!” 四阿哥还是觉得九阿哥急功近利了些。 他沉吟道:“事缓则圆,你既想到这一个开源的法子,说不得也能想到另一个。” 九阿哥是个听劝的,点头,道:“那我再琢磨琢磨,除了户部钱庄之外,看还没有其他的进项……” 第一千七百章 终于成了讨厌的人(求保底月票) 舒舒的马车到了胡同口,齐锡夫妇就得了消息。 等到马车在都统府门口停下,夫妻两个已经迫不及待地出来。 舒舒扶着白果的手,下了马车,见了父母在,忙上前两步。 “阿玛,额涅……” 舒舒对齐锡蹲福,又搂住觉罗氏。 夫妻两人本担心她怀孕赶路辛苦,如今见着不说红光满面,看着也精神大好。 “没胖,也没瘦,正正好……” 齐锡打量女儿两眼,习惯性的夸女儿。 舒舒则是看着齐锡,道:“阿玛倒是清减了,这是今年夏天难熬?家里用冰不富裕么?明年我们府也要修冰窖,到时候这边用冰也方便些。” 齐锡摆手道:“没事没事儿,就是刚入夏的时候热的厉害,等到后头入伏下雨,反倒好些。” 他这是在旗营操练的缘故。 他没有战功打底,还能稳坐满洲都统,凭借的就是当差勤勉罢了。 否则其他旗色的都统轮番换,凭什么他一直能坐稳正红旗的满洲都统? 舒舒晓得这个缘故,也没有办法相劝。 齐锡今年四十六,这个年岁在武官中不算年轻的,可也远没有到致仕的时候。 偏偏珠亮跟小三年岁都小,能够成为顶梁柱的时候,总要在十年八年之后。 觉罗氏的视线则是落在舒舒肚子上,眼见着不显怀,松了一口气。 这双胎可不单单是福气,还是大风险。 尤其是舒舒,已经有两个嫡子在,实不需要双生子锦上添花,还是单胎为好。 她拉着女儿的胳膊,带了嗔怪。 “好好的,做什么提前回来?指定是路上没有耐心,着急赶路了,也不晓得轻重……” 舒舒笑道:“前头都老实走来着,这不是密云到京城这段新修的路,平坦好走么?真要一天抻着走,路上也烦。” 一家三口说着话,进了府,去了正房。 舒舒就问起了最关注的事情。 “额涅,珠亮的好日子定了没有?年前还是年后?” 清如知书达理,为人也大方温柔,跟都统府这边也是相熟的。 这样的长媳进门,觉罗氏也能从琐碎中的家务中抽身。 夫妻对视了一眼,都多了一丝沉重。 觉罗氏答道:“定了,冬月初二。” 舒舒听了,有些意外。 “是不是太早了?” 迎娶之前,还要放大定。 那个通常是提前两月到百天之内放定的,又称“过大礼”。 福松成亲的日子,选好日子后,张家已经定了,是在九月底。 珠亮在冬月初迎娶的话,两件亲事中间就差一个月零几天。 这两下的日子就交叉上,显得有些仓促。 觉罗氏道:“跟将军夫人商量过了,过了中秋节后下礼。” 张家这边的礼已经过了,是在七月下旬的时候。 舒舒察觉到不对劲。 “可是珠亮跟清如的八字有不妥当,腊月或是明年犯什么说头?” 觉罗氏没有瞒着,说了清如阿玛借嫁妆之事。 舒舒听得目瞪口呆。 “这样无礼的要求,德义都应了?” 这嫁妆不说打小攒的,也是提前多年就预备下的。 这家具摆设,都是奔着使一辈子去制的。 这其中耗费的不单单是财力物力,还有父母对女儿的慈心在里面。 觉罗氏轻哼道:“说的好听,什么早年恩义,不过是巴结太子罢了。” 舒舒想到了伊夫人的身份,不单单是索额图之女,还是致仕大学士伊桑阿之妻。 伊桑阿也是八旗的传奇人物。 他十五岁中八旗进士出仕,宦海沉浮五十年,做了十几年大学士。 要不是受了索额图连累,这位眼见着就是要成首辅的。 “那伊桑阿大人没拦着?” 伊夫人任性,可伊桑阿君臣相处几十年,不晓得康熙的脾气? 这个时候安排小赫舍里氏亲事,是怜弱善行,鸟悄地嫁了,康熙也不至于跟个小姑娘计较;可是这样惊动了几家,就有些过了。 这是在跟康熙示威? 告诉他赫舍里家倒了,可还有宗亲跟勋贵还都抱团,站在太子身后? 作死也没有这样作的。 觉罗氏长吁了口气,很是唏嘘。 “伊大人六月里中风,听说是因天热,用多了冰,一冷一热的就卒中,如今人瘫了,不能言语,熬日子罢了……” 伊夫人三十出头,可她是填房,丈夫伊桑阿已经年过花甲。 这个年岁的老人,冬天中风的多,夏天反而少。 只能说这运气不好,什么倒霉事都能摊上。 舒舒也没想到会这样巧。 等到齐锡夫妇说了小赫舍里氏的夫家,她算是明白父母为什么脸上一言难尽模样。 竟也不是外人,是董鄂家的姻亲李家。 婚事已经办了,就在七月三十。 就在小赫舍里氏嫁人没两天,宗人府就出了人手,将赫舍里家另外几房人口都拘押了。 因这件事,京城这几日气氛也颇为诡异。 舒舒蹙眉,觉得心烦。 “德义糊涂,将军夫人还是明白人,总能牵制一二,等到清如嫁过来,也赖不到清如头上;苏努贝子那边,是不是太活跃了?” 他有鼓动小三争爵位的前科。 舒舒往阴暗了想,就要怀疑苏努是不是故意在中间搅合,想要坏了都统府跟将军府的关系。 眼见着舒舒担心家里,齐锡安慰着。 “没事儿,都到了这一步,也没有退亲的余地,等到珠亮成亲了,就给他补热河行宫的差事,打发他们两口子外放。” 舒舒听了,眉头没松开,反而拧得更紧。 “珠亮外放,留小三在京城,怕是苏努贝子心更切……” 这种“爵迷”,操心自己事不说,连带着亲家的事情也操心,真是叫人无语。 觉罗氏见她?嗦个没完,道:“有我跟你阿玛在,轮不到你操心这个,好好养胎就是。” 舒舒摇头道:“不能这样,祸根子是苏努,只珠亮两口子出京还不行,小三成亲后才该外放,苏努够不着,也就两下安生!” 否则的话,珠亮去地方上熬,小三留在京城,有都统府,还有贝子府,两下里提挈,这前程大好,指定比珠亮升迁的快,到时候不用人鼓动,自己就可能要生出当家做主的心思。 就跟噶礼似的,早年芝麻小官的时候安分守己的,皇上一年三迁,立时飘了,恨不得想要做董鄂家的族长。 齐锡听了进去,沉思此事。 驻防八旗的官职,低等的只在驻地本旗色中选。 最少要是参领以上,才能从京城外放,补驻防八旗的缺。 要是还是绿营的话,就没有必要了。 董鄂家的根基到底是在八旗,热河那边因是要塞,即便是绿营,也是旗缺,熬到资历,直接转步军都统衙门也对口。 这样看来,小三外放,补文职,反而选择余地更多些。 觉罗氏看着舒舒,带了不赞成。 “往后家里头的事儿,你少说几句,省得露出话风去,里外不是人……” 舒舒不乐意道:“若只是小二他们自己的事情,有阿玛、额涅在,我当然不操心,这不是为了阿玛跟额涅么?” 儿子这么多,开头不安排好,以后操心的更多。 觉罗氏正色道:“话是这样说,可是你这样防备着小三,叫小三晓得了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你是跟珠亮更亲近的缘故?到时候姐弟情分都要坏了!” 舒舒:“……” 齐锡听到这个,不以为然。 “小三还敢记仇不成?他姐姐都是好意,要是他耳根子软,被挑唆着跟家里人疏远了,那就别搭理他!” 就算小三前程再好,也就是一品都统,舒舒这里贝勒夫人只是起步,往后说不得是郡王福晋、亲王福晋。 姐弟之间,只有舒舒照拂弟弟的,还轮不到弟弟给舒舒脸子看。 觉罗氏瞥了丈夫一眼,道:“没见过你这样当阿玛的,煽风点火,这是嗔着他们姐弟感情好是吧?” 齐锡轻哼道:“若不是为了小三,咱们大格格何苦操这个心?” 眼见着两口子要叽歪起来,舒舒忙拦着。 “是我错了,额涅说的也对,我因苏努的缘故,连小三都防备上了,这确实不像是当姐姐的样子……” 自己差点成了最讨厌的大姑子! 小三是补武缺,还是补六部缺,那是小三的前程。 当父母的还没有直接做主,自己这个姐姐手伸得太长了。 觉罗氏看着舒舒,道:“不但是这回如此,往后也要这样,关于我跟你阿玛的事情,你怎么操心都行,他们兄弟之间,就随他们去,你看着就行。” 舒舒老实应了。 确实不能犯了这个毛病。 自己在孩子们之间,都想着公平公正,避免做裁决者;对着弟弟们,也是一样的道理。 她就岔开话,道:“福松的院子收拾了么?张家来量过屋子没有?” 福松名下有都统府给置办的私产,还有舒舒送的院子,在贝勒府后头也分了配院,不过成亲到底不同,新媳妇进门,进的是夫家的门。 所以新房还是设在都统府,等到转了年,再怎么住,看小两口安排。 觉罗氏道:“收拾好了,就在跨院,在小三的院子前头。” 珠亮的新房设在隔壁的旧伯府,福松的院子,就是都统府长子的位置。 如此两下里都方便…… * 大大们,月初求月票了 第一千七百零一章 破局(求保底月票) 三口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到了中午。 小三跟小四回来了。 秋闱在即,两人“临阵磨枪”,这几日都跟着科场上的前辈做最后的准备。 珠亮不在家,去房山庄子上去了。 前阵子秋汛,淹了房山的庄子。 董鄂家的福地在那边,几代人的墓也在那边,珠亮带人过去修缮。 “大姐……” “大姐……” 兄弟两个见了舒舒,带了几分雀跃。 舒舒也望向两个弟弟。 原是不好辨别的双胞胎兄弟,如今还是一色妆扮,可是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小三面容更坚毅,看着也健硕。 小四看着白白净净的,更加秀气些。 这也是跟环境有关系,这两年小三跟着珠亮随旗行走,常往正红旗大营去,跟将士在一起的时间多;小四则是入了国子监,还多了张六这个好朋友,耳濡目染的,像个读书人。 今年秋闱,兄弟两个都下场。 小三本打算放弃的,但是不甘心读了十来年的书,还是决定下场一试。 他身上有四品爵位,不用纳捐取得监生身份,就能直接越过童子试下场。 舒舒心里算了一下日子,笑道:“就松快几日,马上就要圈起来了,要不要在家里先试试?” 秋闱是考三场,第四场八月初九下场,今天已经是八月初四。 小三忙摆手道:“试过了,试过了,前阵子大哥回来,看着来了好几回。” 小四则笑道:“我还从国子监拐带了张六,让他也跟着见识一把。” 舒舒好奇道:“张六爷才多大,他今年也下场?” 她记得张家那边说是老三今年应顺天府乡试。 后头的孩子,都是张英的老来子。 小四摇头道:“跟大哥差不多,他入监了,这一科也来不及,打算试试下一科,不过瞧着他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信心,心思都在国子监的功课上。” 这就是分卷的坏处。 顺天府乡试,分了官卷之后,会成为科举的修罗场。 那些奔着顺天府解额多的官家子弟,寄籍京城,打算都落空了。 张六是一品恩荫生,国子监顺利结业,就能补六部员外郎。 要是不能结业,那就只能延期。 凡事不能对比。 与将军府、贝子府相比,张家竟是极好的亲家。 眼见着就是诸子夺嫡的格局,跟宗室与勋贵联姻都不稳当。 舒舒看了眼小四。 她能想到的,父母也能想到,不用她?嗦什么。 早先还不觉得,她觉得自己是个挺好的姐姐,今日犯了毛病,才发现对下头的弟弟,她确实跟福松、珠亮,还有小六更亲些,跟其他三个弟弟情分没有那么深。 以后不说一视同仁,也尽量别露出差距,才是长久之道。 跟小四说完话,舒舒看着小三道:“你中间懈怠了一年多,这功课还跟得上么?先生怎么说?” 小三没有多少信心。 “这一科参加的人数比上一科多了四成,多半是陪跑。” 不过他们年岁在这里,小三因有爵,还能直接候缺,武官是正五品副护军参领,文官则是从五品员外郎。 八旗科举对小三来说,只是锦上添花罢了,压力并没有那么大。 至于小四这里,齐锡也给了准话。 若是不中举,就会将他的例监改为恩荫,如此在国子监学满五年,一样有差事可以补。 因这个缘故,虽是乡试在即,可是兄弟两个情绪都很稳定,少了几分焦躁。 舒舒也笑了,道:“经了这一场,就是长了见闻跟阅历,不吃亏。” 一家人吃了午饭。 舒舒就要回贝勒府了。 她那边琐事还有不少。 齐锡吩咐小三与小四去送,被舒舒拦下。 她这出嫁都好几年,又不是正经归宁,不必车接车送的。 她这次过来,带了四匹羊绒呢。 秋闱的规矩,只许穿单衣,不许穿夹棉的衣裳。 “叫针线房做成斗篷,晚上当铺盖使……” 之所以着急忙慌的回娘家一趟,除了给父母报平安,舒舒就是为了两位弟弟应考之事。 带回来的东西半车,还有上等的红罗炭两筐,内造白蜡四匣。 吃食类的,有牛肉干、奶豆腐、桂圆肉、薄荷糖等,都是耐存放,还不容易吃坏肚子的。 觉罗氏无奈道:“多余操心,早预备的齐全。” 舒舒笑着说道:“当年为福松预备了,眼下就不能少了小三、小四的。” 小三跟小四在旁听了,抿着嘴乐。 就这一个姐姐,被关心的感觉还真不赖。 只是眼下不是走亲访友的时候,小三就道:“想大格格了,等我们考完就过去看姐姐跟阿牟。” 小四也道:“正淘换了几盆菊花,是重瓣的,到时候给阿牟送过去。” 舒舒点头,道:“到时候我做东,请张姑娘做客,你们陪额涅过去吃席。” 张姑娘是娇客,远道而来。 这接风宴虽然晚了,还是要补上,才算是全了礼数。 热闹了半日的,舒舒就回了贝勒府。 正好福松从外头回来,就来跟舒舒提及这些日子京城的消息动态。 “索家坟那边围了有些日子,这两日刑部正抽调专门的人手,估计快有旨意下来……” 这说的是索额图藏匿私财之事。 舒舒已经在娘家听了一耳朵,对此事也不稀奇。 “既是涉及大额钱财,总要有总揽此事的人吧,皇上指了人没有?” 福松道:“马斯喀跟赵昌都往宗人府去了,不知两人是谁总理。” 舒舒听了,生出庆幸。 幸好九阿哥卸了内务府总管,要不然正赶上! 即便是奉了皇命,可是挖坟掘墓,到底容易被人非议。 旁人还在观望太子,舒舒却是晓得答案的。 太子也好,赫舍里家也好,注定要落败。 就是伊夫人这个出嫁女也没有幸免,她的儿子蹉跎二十年,直到雍正上台,才借着十三阿哥的光起来。 眼下舒舒忌惮的还是苏努贝子这个姻亲。 怕他算计太过,牵连到都统府。 舒舒就跟福松道:“多留心苏努那边的消息,看看他往来交好的人都有哪些。” 这位可是跟安郡王府往来莫逆。 安郡王府跟太子的关系寻常,跟明珠家那边关系更亲近些。 明珠府的二爷,娶的是和硕柔嘉公主之女耿格格,是安郡王的外甥女婿。 苏努是隐形的“大千岁党”? 不过平日里还真是看不出来。 福松听了这话,晓得她晓得了将军府嫁妆被挪用之事,犹豫了一下,道:“这次路过江南,季弘捎了不少东西过来,有孝敬九爷跟福晋的,还有些放在他们家南城的铺子……” 有些摆件,都是万宝阁里精选出来的好东西,有些是江南奇珍,有些足西洋物件,可以充为嫁妆。 舒舒摇头。 “不必如此,这个时候给将军府兜底,倒像是咱们家认可他们让嫁妆似的,这是德义的选择,也让珠亮跟清如长个记性。” 福松有些心疼珠亮,道:“等到嫁妆出来,到时候少不得被人嚼舌头。” 六十四抬嫁妆不算少,可是也不算多。 这还缺了家具摆设等大家伙,看着会更单薄。 原本在勋贵眼中,低等宗室就落魄,这嫁妆一出来,就更印证了此事。 舒舒道:“经了这一遭,往后跟将军府那边关系亲近也好,疏离也好,都占理儿。” 珠亮的好日子在后头。 倒是福松的亲事,过了大礼,开始预备起来。 舒舒提及了缓过这两日,请张姑娘过贝勒府做客之事。 福松听了,道:“未必要专门摆酒,今年姐姐整生日,到时候请客的话,给张姑娘派个帖子就是了。” 舒舒摇头。 “九爷不在,还是消停些,过生日自家人吃一顿饭就行了,阿牟说了,这两月大格格没少粘着张姑娘,两天不见就要叫人带着往后院跑,除了‘接风’,也当好好谢一回。” 福松这才不说话,去前头归整中秋节礼去了…… * 八贝勒府,书房。 八阿哥提笔,眼睛里带了一种果决。 这是个机会! 清算赫舍里家的差事,对其他人来说,是烫手山芋,对自己来说,却是个破局的好机会。 他眼下上的请安折子,就提及了此事。 主动请缨! 他才二十二岁,在家“反省”已经大半年,总不能一直闲着。 虽说这差事注定得罪太子,可是那又如何? 明面上得罪了,反而不怕。 自己奉皇命而为,太子要是找后账,就是对君父心存怨愤。 八阿哥有了决断,下笔就洋洋洒洒。 先请安,再请罪,最后提及差事。 等折子写完,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就叫了侍卫富成。 富成如今是贝勒府二等侍卫,也是贝勒府的侍卫领班,身上也有宫牌。 “送到南书房去吧……” 八阿哥态度温煦。 富成双手接了,道:“八爷,这折子今儿送去,要明天中午才能往御前送了……” 兵部车驾司那边每日出动的人手,都是固定的时间,在午初之间出发。 这部院公文分了缓急,急得等朱批的都是当日送出京,次一等的公文是第二日送出。 眼下已经是下午,八阿哥的请安折子这个时候送过去,也是在南书房耽搁,不如明早送过去。 八阿哥摇头道:“就今日送过去吧,总要让人晓得,如今爷主动请缨此事,省得跟旁人撞上……” * 谢谢大大们的月票,继续求保底月票。 第一千七百零二章 要不要去劝劝(求保底月票) 等到折子送到南书房,这边已经准备各回各家。 主要还是上午的时候最忙,下午相对清闲。 除非是密折,否则往御前的请安折子,他们也要过一遍。 听说是八阿哥的请安折子,兄弟们神色各异。 三阿哥带了几分迫不及待。 “这是又有什么新闻不成?老八这个时候动弹!” 五阿哥跟十阿哥都想到了九贝勒府。 这个时候,好像只有九福晋回京这一件事。 两府都没有什么往来,应该不贴边吧? 七阿哥则是想到安郡王府的消息,一时也想不到其他缘故。 这会儿功夫,三阿哥已经从中书手中接了请安折子,打了开来。 等到看完,他懊恼道:“我这猪脑子,怎么没想起这个?” 他也得罪了太子,正应该卖好给大阿哥! 这牵头清理索额图家,也是给“大千岁党”的投名状吧?! 五阿哥见他反应这样大,探身过来。 “老八在请安折子里说什么了?” 三阿哥将折子递给他。 “瞧瞧,这还是素来装好人的老八么?圈了半年,不知这脑子是灵性了,还是糊涂了!” 他方才也就是那么一说,实际上晓得此事弊大于利。 利是卖好给“大千岁党”,可是弊端更大。 名声不用要了。 往后少不得要多个“挖坟贝勒”的外号。 还要被太子记上一笔。 五阿哥接过来看了,却是皱眉。 “这是圈傻了,挖坟掘墓的,什么好事儿,躲还来不及,还要往前凑合?” 说着,他对七阿哥与十阿哥道:“老八自请差事,要带头挖坟呢!” 七阿哥脸上看不出什么。 他跟八阿哥不贴边,八阿哥好也好,赖也好,他都不上心。 就是这信号…… 八阿哥最会权衡利弊,眼下却没有顾忌太子的意思,这是不看好太子。 似乎暴露了什么。 十阿哥则是多了郑重。 八阿哥不是仇人,可跟他与九阿哥也并不友善,十阿哥巴不得他一直沉寂。 以八阿哥的心性,真要翻身了,想得第一件事,怕就是将九阿哥压下去。 三阿哥摇头道:“这……要不要去劝劝?” 眼睁睁地看着八阿哥跳坑,是不是不大好? 皇父那边,会不会埋怨他们当哥哥的不伸手? 五阿哥看了他一眼,道:“那三哥您走一趟?” 三阿哥“呵呵”两声,连忙摆手。 “我就算了,老八打小主意正,对我这个当哥哥的还有偏见,我要是拦着,他还以为不让他在御前露脸呢!” 五阿哥撇嘴道:“我跟他这几年更没交情,就不发这个善心了!” 三阿哥与五阿哥都看向七阿哥。 十阿哥是弟弟,哥哥行事,轮不到他说话,七阿哥却是哥哥。 七阿哥挑眉,道:“八阿哥二十二了!” 所以他晓得自己做什么,不用旁人操心。 大家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三阿哥就将这个请安折子归在明天中午要送走的折子中。 想着外头这几日沸沸扬扬的,说的都是索额图藏匿财物之事,五阿哥道:“只索额图藏了么?索尼呢,老人不是说索尼是老狐狸么?” 三阿哥听了,眼睛放光。 “还真是,不无这个可能,索额图一个庶子,才风光多少年,从发迹到失势,就十来年的功夫,索尼可是三朝老臣……” 五阿哥道:“估计汗阿玛也是这样想,才不单单叫人围了众圣保的墓,连带着索家坟都围得严实,不给他们转移财物的机会。” 三阿哥点点头,道:“那这回老八真要牵头的话,可不单是挖小姑娘的坟,这过手的财物不会少,说不得里子实惠……” 七阿哥与十阿哥都没有说话。 但凡八阿哥有其他机会,都不会走这一步的。 那位打小要强好面子。 这以后是打算彻底不要面子了? 那行事如此,还真是说不好了…… * 次日,舒舒一早就穿戴了。 因太后不在宫里,所以皇子福晋们往宫里逢五逢十的请安,也不是固定的。 舒舒正好赶上了,才选了这个日子。 她昨日就打发周松入宫,给宜妃禀告了今日入宫请安之事,也得了应允。 等到辰正二刻,舒舒进了神武门。 神武门内,佩兰带了人,预备着肩辇候着。 舒舒有些意外,道:“劳烦娘娘费心了。” 现在天气不冷不热,她还没有到大月份,宜妃这样体恤,可见皇上不在宫里,宫妃们行事都更自在些。 佩兰飞快地看了舒舒的腰腹一眼。 “自娘娘收到贝勒爷跟福晋的家书,就念着福晋……” 舒舒搭着佩兰的手,上了肩辇。 抬辇的太监走得稳当,不远的路,用了将近一刻钟。 等到进了翊坤门,在正殿门口,他们才放下辇。 舒舒下了辇。 宜妃已经在次间等着,想着舒舒的身孕,吩咐小宫女。 “快将香炉撤了,窗子也开一扇……” 小宫女应声去了。 舒舒进了西次间,见着宜妃笑吟吟坐着,就屈膝福礼。 宜妃忙叫佩兰扶了,叫她在炕上坐了,道:“该多歇两日的……” 说话的功夫,她打量舒舒两眼,见她气色还好,笑容越发真切,道:“可见热河是个好地方,这孩子来得巧……” 上一胎都是意外之喜,这一次就是“锦上添花”。 舒舒道:“都是长辈们的慈爱,这几年皇祖母也好、娘娘也好,多少好东西赏了下来,九爷跟我补的活蹦乱跳的,总不能白吃白喝。” 关键是婆婆省心,祖婆婆也体恤,她这个皇家媳妇日子过的比其他人省心太多。 宜妃听了,“咯咯”直乐,道:“还是你跟老九争气……” 从三十七年九阿哥跟舒舒大婚算下来,至今不过四年零一个月,结果三个孩子站住不说,第四个孩子也在肚子里了。 宜妃觉得,舒舒是有大福气的,生辰好,子嗣也好。 至于九阿哥,纯粹是沾光的。 不过她只是心中想想,晓得这话说出来犯忌讳。 舒舒晓得孙子重要,不如儿子重要,就将九阿哥在热河这两个月的情形说了一遍。 “出京的时候赶上连着下雨,起了湿疹,幸好备着粉,没有怎么遭罪……” “到了热河,九爷身上差事清闲,就跟在四贝勒身后,也不累人,饶是如此,四贝勒也关爱弟弟,生怕我们爷晒到累到……” “几位公主都到了,都是极疼九爷的,晓得他今年整生日,就给预备了生辰礼……” “九爷也体恤公主们远嫁不容易,收礼收的不自在,也预备了回礼……” “还要给娘娘报喜,因九爷督造热河行宫有功劳,皇上还赏了热河的四个铺子……” 舒舒一一说着,宜妃听得也仔细。 听到最后,她笑了,道:“那老九指定高兴,这是赏到他心坎去了。” 舒舒点头道:“美得不行,眼下收益寻常,可只看以后,不管是自己使了,还是赁出去收租子都好。” 婆媳凑到一起,除了提儿子,就是孙子了。 舒舒又将几个小的讲了一遍,宜妃听得津津有味儿。 尤其是馋大孙女。 她儿子多,也不缺孙子,对小小子寻常,对小姑娘更稀罕些。 “种痘的日子选了么?是今年冬天,还是明年二月?” 宜妃关切地问道。 等到孩子种了痘,不是生身,就能跟着入宫请安。 舒舒斟酌着道:“这样的大事,儿媳妇不敢自专,还是要等九爷回来,到时候看钦天监那边的择吉再定。” 这两年皇家人口多,太医院那边的痘苗都是常预备下的。 所以,不用等痘苗,只看选定的日子。 宜妃看了舒舒一眼。 “你们商量着来,然后再问问太医的意见,稳妥为要……” 按照太医院那边的说法,小孩子种痘越小越好。 不过总要等孩子会说话,能表达清楚自己哪里舒坦哪里不舒坦。 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身子骨不能太弱,根基要打好。 种痘没有百分百没有风险的。 所以宗室也好,八旗也好,有些子嗣不旺的人家,是坚持不肯种痘的。 就是怕有个万一。 舒舒点头,即便风险只有一丢丢,可是当父母的也不能无动于衷。 等到婆媳聊得差不多,舒舒就起身告辞。 如今皇上不在宫里,紫禁城的门禁更严,逗留久了也不好。 宜妃没有留人,吩咐道:“太后回来之前,请安就免了,双身子重,没有必要折腾,等到太后回来再说……” 舒舒乖巧应了。 她这次来请安,还带了膳房制的鲜肉月饼跟蛋黄月饼,也算是提前孝敬。 依旧是坐着肩辇出了神武门,换上自己的马车,她就往七贝勒府去。 按照时下规矩,孕妇是不能探望产妇的,会“踩奶”,将产妇的奶水带走。 虽说她们这样的身份,并不亲自喂养孩子,可舒舒还是守着规矩。 昨天她回娘家之前,也打发小椿代自己往七贝勒府走一趟,探望七福晋,还送了人参、阿胶等补品。 结果小椿回来传话,说是七福晋坐月子憋闷,晓得舒舒回来,请舒舒得空过去说话。 舒舒今天出来,就打算去探看七福晋。 两人是妯娌,还是打小交好的小姐妹,情分素来好…… 第一千七百零三章 两全(打滚求月票) 马车在七贝勒府门口停下,舒舒下来,心中带上了几分沉重。 接连生下两个格格,对于七福晋来说,是最糟糕的结果。 就算调理好身体,继续备孕,下一胎也不知什么时候。 那拉格格那边已经三子两女。 真要等那边几个兄弟都大了,再生下年幼的嫡子,以后局面真说不好。 怕就怕七阿哥想要两全,不肯让七福晋再生孩子。 舒舒的身份与立场,指定是站七福晋的,可偏偏生孩子的事情,旁人也插不上手。 偏偏这会儿功夫,她还怀上了。 她的喜事,赶上七福晋的倒霉事儿,说话都要带了小心。 这会儿功夫,舒舒到了的消息,已经传到正院。 就有人代七福晋迎了出来。 正是妇人打扮的海棠,是七福晋的陪嫁侍女,到了年岁,指给了贝勒府的管事保住,如今成了妇差,成了保住家的。 “九福晋安……” 因舒舒跟七福晋交好,与保住家的也是相熟的。 眼见着保住家的屈膝,舒舒就抬手叫起。 “你们福晋精神可还好,恶露停了没有?” 保住家的起了,道:“前阵子家里的奶奶们跟姨奶奶们过来,陪着说话,有些短精神,这几日不怎么见外客了,精神才缓过来,恶露也少些了。” 舒舒不用想,也晓得七福晋的嫂子跟姊妹过来说什么,不外乎还年轻,来日方长那些话。 这些话,除了让人心烦,确实没有什么作用。 七福晋坐月子的地方,在正院的后罩房。 舒舒进来的时候,七福晋正拿着湿帕子对着镜子擦脸。 她爱美还爱干净,就是如今还在月子中,脸上有些浮肿,眼下青黑,头发也有些油腻。 见舒舒进来,她对舒舒笑道:“憋死我了,总算是将你盼来了……” 舒舒见她并无自怨自艾之色,心中纳罕。 七福晋是个玲珑心肠,自己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竟是坦然接受? 七福晋示意舒舒就近坐了,吩咐保住家的道:“将炖着的燕窝上两碗……” 保住家的应着,下去传话去了。 稍一时,燕窝跟茶盘都上来了。 七福晋就摆摆手,对海棠道:“我跟九福晋说话,你带了九福晋的丫头下去吃茶。” 保住家的听着吩咐,带了人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妯娌二人,七福晋才一把拉着舒舒的胳膊,面上却是笑着。 只是笑着笑着,她眼泪簌簌而下。 舒舒忙劝道:“月子里这样哭,眼睛不要了?” 说着,她拿着干净的帕子,给七福晋擦了眼泪。 “都是命!” 七福晋哽咽着,带出脆弱来。 “府里先后添了三阿哥与四阿哥,我当时心里火烧火燎的,就想着这一胎不是阿哥,可没有生路了……” “我鬼迷了心窍似的,也生出过了不得的念头……” “结果人不能缺德,这主意才生出来,三格格就病了,闰六月里差点没熬过去……” “我就在菩萨跟前许了愿,不管这一胎是不是阿哥,都跟以前一样,做个大度贤良的嫡福晋……” “许是菩萨也怕我改了初心,不给我反悔的机会,生的就是格格……” 舒舒听着,都跟着难受起来。 生不下嫡子,以后这贝勒府是庶子的,就连七福晋的两个嫡女,也要靠着庶兄撑腰过日子。 对于出身体面的勋贵之女来说,这确实是让人无法忍受之事。 七福晋说了一通,吐了口浊气。 “刚怀上这一胎时,七爷见我患得患失的,还安慰我说,生不下嫡子,回头抱个阿哥养着也行,可是等那拉格格生下四阿哥,他就不提此事了……” 舒舒也没有办法评判七阿哥的作为。 对于男人来说,嫡子庶子都是儿子。 那边生了三个儿子,就算再敬着嫡妻,也会有几分真心,不乐意其他庶子压在那拉格格的孩子身上,似乎也能理解。 七福晋只是想要倾吐,并不指望舒舒回应。 “三阿哥只比四阿哥早落地两天,不足月生的,否则那拉氏生的才是三阿哥,她真是个有福气的……” 七福晋说着,望向了西屋的方向。 新落地的小格格跟着乳母、保母,在后罩房的西屋。 “我心中原是懊恼的,可是看到五格格,想到三格格,就也只能心气平了……” “没有胆子使坏,真要露出马脚来,对不起父母兄弟,还对不住两个孩子,再闹腾得满府不安生,七爷也容不下我……” “三格格这样,是要留京的,那五格格呢?” “我好好当我的嫡福晋,七爷也就晓得为我跟五格格筹划……” 七福晋絮絮叨叨的。 舒舒心疼的不行。 这是自己将自己开解明白了。 晓得她们这样的身份,没有什么挣扎的余地。 舒舒只能道:“只要你好好的,别说七贝勒在,你尊荣一世,就是有那一日,一个孝道摆着,谁还敢怠慢你不成?” 七福晋点头,道:“是啊,我是皇上指的皇子嫡妻,只要我自己不行差踏错,谁也奈何不了……” 这些话她不想跟娘家人说,说了她们也不信。 她晓得,舒舒会信。 舒舒道:“等出了月子,多往老福晋那边走走。” 这说的是隔壁王府的纯亲王福晋。 说是老福晋,可实际上亲王福晋也就四十来岁,往后婆媳相处的日子还多着。 七福晋点头,道:“‘洗三’当日,老福晋没有过来,不过却打发人送了添盆,过后还亲自过来了一趟,抱了五格格,提了她的嫁妆,以后会留给三格格与五格格……” 因丧夫丧子,亲王福晋正日子没有过来。 不过后头都是安抚之意,也是盼着七贝勒府日子平顺。 舒舒叹息道:“难为长辈这份心,七爷会看在眼中,您也实心孝敬,再没有错的。” 七福晋精神松弛下来,喃喃道:“她们都怕我发疯,只要退了这一步,大家的日子就都消停了,我哪有什么不退的资格?与其被戒备弹压,还不如自己好好知趣……” 舒舒拉着七福晋的手,说不出其他的话。 这就是嫁入皇家,她们只是皇子的附属,没有个发脾气的余地。 除了开解自己,也没有其他法子。 说不清楚是稀里糊涂过日子好过,还是这样清清醒醒地过日子好过。 听着七福晋絮叨了半个时辰,眼见着她坐不住,身子发软,舒舒就起身告辞。 “行了,日子还长着,省省力气,下回再说……” 七福晋心里舒坦些,想起舒舒也怀着身孕,就点头没有留客。 “那下回再说,对了,小福松的喜事,别忘了给我们府派帖子,到时候也出了月子,我就去找你,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都统府喝喜酒。” 舒舒道:“放心吧,落不得您的,您也是看着福松长大的姐姐……” 依旧是保住家的出来送客。 等从七贝勒府出来,舒舒松了一口气。 对七福晋来说,这退一步,不钻牛角尖,不是坏事。 有八福晋的前车之鉴,谁敢跟皇子对上? 寻常人家还能和离大归,皇家只能“养病”或者“病故”。 只盼着七阿哥行事一直体面,对得起七福晋这份退让…… * 南书房里,七阿哥觉得鼻子发痒。 他重重地打了两个喷嚏。 五阿哥在他跟前歪着,正昏昏欲睡,听到动静嫌弃得不行,忙退后两步,换了地方躺着。 三阿哥抬头,看着七阿哥,打趣着。 “这是有人念叨你呢?不会是老八吧,会不会担心你抢他的差事?” 大家都不是傻子,銮仪卫在七阿哥手中,内务府护军营也在七阿哥手中。 大家都晓得,他是皇父信重的皇子。 八阿哥连名声都顾不得,主动求差事,求的也是皇父的信重。 七阿哥拿帕子擦了鼻子,横了三阿哥一眼。 “八阿哥要是担心有人截胡,也只会担心三哥……” “咳……咳……” 三阿哥清了清嗓子。 去年正月里因马车的缘故,太子跟他在御前撕破脸。 七阿哥说的也不算错,三阿哥心中,还是偏着大阿哥的。 起码面上是如此。 至于心里如何想? 那自然盼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五阿哥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一件事,看着七阿哥。 “说不定真是老八念叨你呢,这么多兄弟中,就你儿子最多……” 真要说起数量来,诚郡王府也不少,三阿哥有六子,不过夭折三个,眼下只有三个。 四贝勒府也是四个儿子,夭折一个,还剩下三个。 如此一来,真显得七贝勒府的四个儿子不少。 不管外头传的是真是假,八贝勒府上“颗粒无收”,却是大家都看在眼中的。 但凡像庄亲王那样,没有儿子,陆续生下姑娘,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可是连小格格都没有,这就叫人多寻思。 等到需要过继儿子的时候,就要在侄儿里择选。 七阿哥听了,不由蹙眉,道:“真要到了那日,也是轮大哥家,然后是四哥家,轮不到我家!” 兄弟之中,八阿哥与大阿哥关系最近,与四阿哥关系最亲。 五阿哥点头道:“也对,等到新大嫂生下阿哥,就是嫡子;四哥那边,有个现成的嫡次子,真要到了需要过继的时候,也是两全之事……” 第一千七百零四章 满意(求保底月票) “怎么将我越过去了,我府上也有嫡次子……” 三阿哥在旁听着心动。 如今宗室子弟封爵太难。 早先的话,多罗郡王一子为郡王,其他儿子为贝勒。 这其他儿子指的是嫡子跟侧室子,到了庶子就要降几等封爵。 如今呢? 宗室子弟不再是年满十五就能封高爵,而是要满二十岁考封。 郡王府的嫡次子,三考都优才封一等镇国将军,要是成绩不好,降一等到三等封,或者直接不封为闲散宗室。 这要是能过继到贝勒府,直接袭贝勒,比一等镇国将军爵位高出多少去? 十阿哥在旁,见几个说的有模有样的,无奈道:“哥哥们操心得太早了,如今八旗人家子嗣晚的也是寻常事,总要二三十年后才能提及这个。” 要不然的话,过继了一个,过后生出亲儿子,到时候爵位怎么办? 不说别人,只说内务府的李家跟曹家,都是四十以上才生的儿子。 李煦还算明白人,咬牙不肯过继嗣子。 曹寅就是糊涂的,过继了侄儿十多年,有了亲生子又改回去,被人非议。 人都偏着亲生子,情有可原,可还有礼法在。 这就是不厚道。 结果改回去了,还不远远地送走,留在身边教养到二十来岁,帮着娶亲生子。 也就是曹顺为人不错,真要是个心黑的,曹寅那个亲生子未必能养成。 五阿哥:“确实不好提这个,真要认了,那不是坐实了外头的传言。” 七阿哥本也觉得这个话题无聊,就闭了嘴巴。 三阿哥也道:“那就不说了,真要到了那日,还是要听汗阿玛的……” 他这样说着,想到了去年正月里的马车事件。 独苗难养。 要是弘昱夭了,那大阿哥也膝下荒凉。 对于“大千岁党”来说,就是致命打击。 真要那样,受益的就是太子。 太子,是不是“贼喊捉贼”? 三阿哥有些警醒。 对子嗣下手,应该不至于吧? 大家嘴里扯着闲篇,也没有耽搁今日差事,将今日需要送走的题本都归属好了,交给了兵部的人手。 经过车驾司六百里加急,次日下午,就到了圣驾驻跸的多拖喀喇莫多地方。 御帐刚设好,题本就送了进来。 康熙眼下留意的,是顺天府乡试的正副主考官人选。 为了防止舞弊,这个人选还没有圈出来。 今日划出来,消息明日传到京城,正副主考官就要由侍卫全程陪同入顺天府考院。 这个人选,早在康熙心中。 今年是第一次在乡试中设官卷,考官还是要老成为要。 他就圈了詹事府詹事徐秉义为顺天乡试正考官,内务府会计司员外郎徐元梦为副考官。 两人眼下品级不高,可都是老人。 两人都是康熙十二年的进士,这是宦海沉浮,眼下官职才不高不低。 尤其是后者,本是镶白旗人,少年进士,满洲才子,因牵扯进去索额图跟明珠党争问罪,被降入内务府籍。 康熙想起当年事,觉得自己待两人太刻薄。 当年牵扯的人太多了。 如今这是点了乡试正副考官,回头也开始捡起来用。 等将这些公文交给车驾司的人送走,康熙才看起新到的题本。 先处理政务,再看专人送来的密折,最后还看了请安折子。 有地方督抚的,有留京值守的四位皇子的,还有……八阿哥的…… 康熙看着八阿哥的折子,不怒反笑。 八阿哥虽不在眼前,但是他完完全全能猜到八阿哥的那些小算计。 他看着折子,半响说不出话来。 为了出来当差,真是什么都不顾忌。 从入上书房,半夜熬夜看书,他就看出来八阿哥谦卑下的野心。 这是个不安分的。 为了争权夺利,连基本的名声也不要了。 既是主动请缨,那自己就成全他! 康熙嘴角带了讥讽。 就是不知道,八阿哥此举,怎么面对安郡王。 安郡王跟索额图再不亲近,也是赫舍里家的亲外甥…… 九阿哥的帐子门口,九阿哥正在眺望远处。 从热河出来以后,圣驾的队伍没有往京城方向行进,而是往北来了。 目的地,是翁牛特部所在。 他有些纳闷,问旁边的四阿哥。 “四哥,汗阿玛什么意思?正式指婚之前,还要去翁牛特部去看看?早年给几位姐姐指婚时,也这样费心么?” 平日里,压根没见皇父有多看重十三格格,这会子成慈父了? 关键是,这一行两千多人,都要跟着折腾。 眼见着中秋节,可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四阿哥沉思着说道:“应该是翁牛特郡王想要垦荒的缘故,兹事体大,汗阿玛想要亲自过去看看……” 牧场改农田,要是成功的话,可以添一处粮仓。 因为翁牛特部挨着哲里木盟的各部,以后那边的蒙古部落再遇白灾,也添了一处调粮之所。 要是失败的话,土地要休养好些年才能缓和过来,到时候牧场不够,牧民为了牛羊,说不得就要跨界牧羊,容易出现纠纷。 九阿哥听了,小声道:“可……粮食多了,人口也多了……” 到时候抽丁也抽不了那么多,就会跟眼下京城的劲旅八旗似的,不少青壮补不上差事,成为闲散人口。 四阿哥指了指北面,道:“俄罗斯要戒备……” 北疆苦寒,虽有驻防八旗在,可是真要起了战事,还是蒙古兵马用着更合手。 而后,他又指了指西边,道:“等到准噶尔休养生息后,也会有一战……” 九阿哥想到了绿营。 这些年最瞩目的是绿营。 九阿哥也在内务府当了几年主官,听着这些理由,觉得有些牵强。 这增强蒙古兵源,与其说备战,更像是辖制绿营的后手。 兄弟两个说着话,十四阿哥带了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过来了。 在行进途中,虽说皇子们也有功课,可是熬的时间也少了,有空余的时间。 十四阿哥先给四阿哥请了安,而后对九阿哥道:“九哥,九哥,瞧瞧我的新衣裳……” 说着,他弹了弹袖子,道:“这衣裳料子好,比夹棉衣裳暖和,摸着也软乎。” 不单十四阿哥换了新衣裳,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也换了新衣裳。 都是江宁织造那边贡的羊绒呢。 十四阿哥身上是宝蓝色的,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身上是枣红色。 九阿哥看了两眼,笑着点头道:“看着好,颜色也鲜亮,就是不能洗……” 洗了褪色,也再没有这样平整。 不过如今的好料子,都不能下水。 所以他们一年到头,不说见天新衣裳,每季也要十几身。 十四阿哥道:“今年的年例里多了两匹这个,要是有富裕的,我还寻思里面加上棉衬,入冬的时候也穿呢。” 一匹料子可以做两身衣裳,两匹就是四身。 这衣服还不能下水的,那四件算下来还真是穿不了多久。 换做往常,十四阿哥这样开口,九阿哥就大包大揽了。 毕竟旁人都晓得这羊绒呢是他折腾出来的,之前曹寅送节礼,就有不少羊绒呢。 眼下,他笑着听着,并不接话,只随口,道:“乱穿衣,十月都穿小毛衣裳,那个不比这个暖和?” 十四阿哥笑着点头,道:“说得也是。” 十五阿哥实诚,对十四阿哥道:“我就用了一匹,还剩下一匹没动,十四哥要是要用拿去使……” 同样的一匹料子,十四阿哥成年人身量,做袍子做两身。 换成身量未足的十五阿哥,就出了三身,还带了一个马甲。 “哈哈,不用不用,我今年分了新貂皮不说,还有几卷灰鼠皮,到时候不缺衣裳穿……” 十四阿哥搂着十五阿哥的肩膀,亲亲热热地说着。 真要拿了小弟弟的衣服料子,那成什么了? 十四阿哥心里清楚,他能占哥哥们的便宜,那是哥哥们友爱,是他跟哥哥们亲近,却不能去占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的便宜。 他还记得清楚,因十五阿哥迟了一年上学,自家娘娘还受了呲哒。 十五阿哥鲜少跟人这样亲近,面上带了腼腆。 十六阿哥在旁,看了眼不做声的四阿哥,又看了眼九阿哥。 四阿哥冷眼旁观,连训斥都不想训斥十四阿哥。 真要想跟哥哥们交好,也当待人以诚。 像这样总想着要这个求那个的,一回两回大家惯着他,谁还能总惯着他不成? 三个小的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看着就像显摆了一回新衣裳似的。 九阿哥眼神发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四阿哥是十四阿哥的同母哥哥,讪笑两声。 “不是弟弟小气,舍不得几匹料子,而是对老十四有些发憷,不敢搭茬……” 要不十四阿哥的厚脸皮,就会顺杆爬。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道:“十四阿哥是我的弟弟,你也是我的弟弟,你们是好是孬的,是你们自己的事儿,我还能压着你跟他亲近不成?” 九阿哥忙摇头,带了几分讨好。 “那不能,我跟四哥也亲,要不当时选地方盖府邸,也不会选了北官房,眼下都在户部,还要靠四哥多照顾。” 四阿哥想起了北官房,也是一言难尽。 当时那拉氏入宫,外头就择了皇子府,那还是老早之前。 后头内务府预备八阿哥的皇子府时,八阿哥晓得北官房还有空地,就非要挨着他。 等到九阿哥跟十阿哥选皇子府的时候,九阿哥做主,也是要挨着八阿哥。 结果,北官房一下子修了四座皇子府…… 第一千七百零五章 狗脾气(求保底月票) 四阿哥觉得自己老了,竟然想起了小时候。 一座郡王府,三座贝勒府。 如今看似兄弟热热闹闹的,可实际上大家也别扭。 跟八阿哥那边抬头不见低头见,真是避无可避。 偏偏之前划地盘的时候,地方圈的都不小。 只大门跟中路规制不同。 若是升爵,他们兄弟可以就地改建,并不需要换王府。 再说,眼下内务府也没有空着的王府给他们。 真要有空的王府,大阿哥与三阿哥的府邸就不会也重新修建。 九阿哥则是掐着手指头算日子。 “今儿八月初六,中秋节要在翁牛特过了?也不知道他们吃不吃月饼?” 他闲着无聊,就伸着脖子在营地四下里寻摸。 在离开热河的时候,翁牛特郡王并没有跟着队伍。 不知道是后得了消息折返,还是迎出来几百里,昨儿也跟圣驾汇合。 远远地,就见几十骑飞驰而至,正是狩猎归来的十三阿哥与翁牛特郡王。 瞧着侍卫们骑马驮着的缴获,很是不少。 九阿哥回头跟四阿哥道:“小郡王挺会啊,晓得巴结舅哥……” 四阿哥傲然道:“这不是应该的!” 早年蒙古与满洲是盟友,如今蒙古只是大清的藩部。 况且因蒙旗制度,漠南蒙古分割的七零八碎,就算是一部郡王,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每年上折子求娶公主与宗女的蒙古王公有十数人,这回皇父给了翁牛特部大恩典,要是郡王不晓得好歹,也轮不到他。 兄弟两个说着话,小郡王跟十三阿哥就往这里来了。 两人牵着一头活鹿羔子。 “四哥,九哥……” “四贝勒,九贝勒……” 两人这是奔着这里过来的,给四阿哥与九阿哥见礼。 四阿哥点点头,认出那是马鹿羔子,有些意外。 因为马鹿都是早晨出来,或是夜里出来,白天里少见。 这大中午的,能遇到马鹿群,不容易。 十三阿哥笑着说道:“想着今儿打猎,昨儿就打发人在这边找了鹿窝子,中午直接撵鹿群出来……” 翁牛特郡王却是带了不好意思,道:“原以为会缴获的多些,结果鹿群不大,鹿羔子也少。” 活的更是只逮着了五头。 十三阿哥见他说不到关键地方,在旁帮衬解释着。 “要孝敬皇祖母一头,汗阿玛一头,太子爷那边送一头,大哥那边送一头,剩下的这头就在这里了,是取用鹿血,还是烤羊羔肉吃,看四哥跟九哥的……” 翁牛特郡王不好意思,就是不好意思在这里。 同样的封爵皇子,不好让四阿哥与九阿哥减等,可就是这么巧,少了一只鹿羔子。 狩猎到的成年鹿不少,可是野味腥膻,简单的处置并不能去了味道,不适合贵人吃。 翁牛特郡王道:“少了两只鹿羔子,明天奴才再去找找。” 如今虽没有到翁牛特部领地,可是距离不远,他也应该尽地主之谊。 四阿哥心里确实有些不快,不过瞧着十三阿哥跟翁牛特郡王交好的样子,面上也没有挑剔的意思,道:“不碍什么……” 九阿哥想到鹿血,瞄了眼四阿哥,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家都望过来。 九阿哥止了笑,清了清嗓子,道:“没事儿,没事儿,谁还能吃一整头鹿羔子不成?半头也不少……” 十三阿哥晓得九阿哥喜怒随心,瞧着这样,是真不计较的,就留着了鹿羔子,陪着翁牛特郡王往御帐方向去。 要是正常的话,送东西,自然从御前送起来,可是因要给四阿哥与九阿哥赔不是,小郡王就选择先往这边来。 等到小郡王跟十三阿哥离得远了,九阿哥再次瞅着四阿哥,怪笑起来。 “哈哈哈……” 这次四贝勒府出来的女眷是李格格。 这位比四阿哥还大两岁,是四阿哥最早的格格之一,生了一女两子,出了名的受宠,也是让人能记住姓名的格格。 不知道是四福晋生了嫡次子的缘故让李格格心急,还是因年岁大了心急,这次随扈,李格格就有些黏人。 只看四阿哥眼下的青黑,就晓得这每晚都没闲着。 每天驻跸后,四阿哥除了在九阿哥这里吃,到了晚上也不想走。 瞧着那样子,也是在强撑着。 估计接下来,他忍不住就要开口留宿。 这鹿血,也算是解燃眉之急。 四阿哥被笑得心烦,瞪了他一眼,道:“没心没肺,只晓得傻笑,被小瞧了也不知道!” 若是翁牛特郡王真想要周全,只孝敬太后、御前跟太子处,剩下两只,其他四个成年皇子,也是一种分配方式。 但是,他选择了另一种。 这是晓得朝廷局面,大阿哥与太子相争,两不得罪,那得罪的就是下头的其他皇子。 九阿哥见四阿哥不痛快,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道:“四哥还计较这个?”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也是不理解:“……” 为什么不计较?! 九阿哥抱着手臂,撇撇嘴,阴阳怪气道:“汗阿玛将儿子分成了三六九等,旁人自然而然随着行事,您是当惯了大阿哥,没有被轻忽过,不晓得我们下头小阿哥的苦!” 四阿哥无奈。 “旁人说这话还罢了,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妃母早年管着宫权,后头太子妃管了,对阿哥所也只有上心的,谁委屈过你不成?” 九阿哥想起小时候,当时还浑浑噩噩,没有人约束,觉得日子过的好,如今想起来,才明白这真正的用意。 他又想到了十二阿哥,看着十二阿哥被皇父无视,他愤愤难平,也是因为想到了当年的自己跟十阿哥。 他瞪了四阿哥一眼,道:“我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不成,只吃饱穿暖就是好的了!” 说罢,他气鼓鼓地转身,“吧嗒”一声甩了帘子,进了帐子。 想家了! 想舒舒跟孩子们,也想十阿哥。 幸好自己娶了舒舒,幸好十阿哥有自己这个哥哥。 老天对他们兄弟不薄。 四阿哥看着还在颤动的帐帘,哭笑不得。 本还以为他大了,结果说翻脸就翻脸,不像是属猪的,倒像是属狗的,这臭脾气…… 不过四阿哥也没打算进去哄人。 拿着哥哥的床笫之事取笑,自己还恼呢,不惯着他这臭毛病。 至于那头鹿羔子,四阿哥看了一眼,吩咐苏培盛道:“牵到后头养着,爷这两日吃素……” 鹿血也好,鹿肉也好,都暂时省省。 苏培盛看了九阿哥的帐子一眼,道:“四爷,那九爷这里……” 四阿哥道:“跟着爷吃素,也净净肠胃……” 苏培盛应着,带人牵着鹿羔子,找地方安置。 这次随扈出来,大家都能看出来四阿哥与九阿哥兄弟感情比过去好,时常在一处。 大家也不意外,因为两人如今都在户部,相处的日子就比其他人多。 之前九阿哥不随扈的时候,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形影不离的,也是这个缘故。 四阿哥很有当哥哥的样子,对弟弟们很是照顾。 结果,两人吵架…… 营地就这么大,帐子都间隔不远。 兄弟两个疑似翻脸的消息,晚饭前后就传遍了营地。 就连太后这里,都听了一耳朵。 老祖母不放心了。 四阿哥素来爱酸脸子爱训人,九阿哥又是个不吃委屈的,太后怕兄弟两个僵持上,引得御前不快。 如今队伍中还有蒙古藩王在,“家丑”也不好外扬。 可怜见地,如今舒舒不在,也没有个开解的人。 太后就指了指膳桌上的两道菜,对白嬷嬷道:“那麻仁鸡蛋赏四阿哥,孜然羊肉赏九阿哥,跟他们说,不许吵架,都要好好的……” 白嬷嬷应声,将两盘菜装了膳盒,往皇子驻地去了。 她先到了四阿哥的帐子。 四阿哥的帐子里空着,四阿哥不在。 白嬷嬷纳罕,问门口侍卫道:“那四贝勒是去李格格处了?” 随行女眷的帐子,就在皇子帐子后头,不过非常矮小。 那侍卫道:“我们主子在九爷帐子里。” 白嬷嬷闻言心中一松,又往旁边的九阿哥帐子去。 九阿哥的帐子里。 膳桌也摆上了,兄弟两个已经入座。 看着一桌的素菜,九阿哥忍不住看了眼四阿哥的嘴角有没有火泡。 这是上火了? 啧啧,力不从心的男人,很是不容易…… 第一千七百零六章 说劈叉了 四阿哥本还担心九阿哥挑嘴的,结果见他老老实实地下筷子,也没有说别的,还是解释了一句。 “秋天本就燥,鹿肉容易上火。” 这是解释为什么没有叫人杀鹿烤鹿肉。 九阿哥随口道:“嗯,嗯,回头让何玉柱给四哥找一包杏仁茶备着,那个败火。” 四阿哥:“……” 这会儿功夫,白嬷嬷已经到了。 兄弟两个听说是太后打发人来,都有些懵,对视一眼,都站起身来。 “给两位阿哥爷请安……” 白嬷嬷恭敬行礼。 四阿哥摆手道:“嬷嬷请吧,可是皇祖母有事吩咐?” 白嬷嬷指了指身后太监提着的膳盒,笑着回道:“方才用膳之前,娘娘想起两位阿哥爷,怕两位阿哥爷没人照顾,饮食糊弄,就指了两道菜,打发奴才送过来。” 九阿哥这里没有女眷,四阿哥那边一个格格也算不得正经女眷,白嬷嬷这样的说辞也说得过去。 四阿哥有板有眼的,道:“谢皇祖母赐菜。” 九阿哥则是有些纳闷道:“这还没过节呢,皇祖母怎么想起我们来?” 他还想要问一句,是单给他们送了,还是给其他皇子也送了。 要是都送的话…… 是不是例菜不合口的缘故? 人心肉长的,九阿哥心里,太后这个皇祖母,这几年也是极亲近的长辈。 白嬷嬷自然不好提有人说兄弟两个叽歪之事,笑着说道:“娘娘吃着小菜,想到九福晋了。” 九阿哥听了,立时信了,与有荣焉,笑道:“哈哈,原来是想孙媳妇了,我们府的小菜,那还真是没的说……” 四阿哥眼睛眨了眨,猜到了大概缘故。 这是有人去太后跟前嚼舌头去了? 他心中生出闷气来。 宫里的风气素来如此,恨不得人人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拿着各种消息去讨好主子。 九阿哥大方,跟白嬷嬷也素来相熟。 一年到头,白嬷嬷代表太后往贝勒府都要走个两、三回。 眼见着白嬷嬷送了菜要走,他就吩咐何玉柱道:“辛苦嬷嬷走一遭,代爷送送嬷嬷。” 何玉柱应了,送了白嬷嬷出去,塞了一个轻飘飘的荷包。 白嬷嬷晓得九阿哥夫妇手阔绰,直接收了。 等她回到太后帐子时,太后刚撂下碗。 虽说翁牛特郡王孝敬了一只鹿羔子,但是今日并没有宰杀。 太后的膳桌上还是例菜与小菜。 她吃了半碗就撂下筷子。 眼见着白嬷嬷回来,太后关切道:“小哥俩怎么样了?四阿哥也是,当哥哥的,也不晓得让着弟弟……” 白嬷嬷笑道:“四爷在九爷的帐子呢,奴才过去时,膳桌也摆好了,兄弟两个也瞧不出拌过嘴……”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奴才还专门问了一嘴,这阵子四爷不放心九爷的饮食,一日两餐都是在九爷的帐子里用的,瞧这样子今儿这顿也不例外。” 太后听了点头,道:“四阿哥这才是当哥哥的样子,九阿哥也不记仇,手足兄弟本该如此。” 虽说住在后宫,可宁寿宫下有管领人口,首领太监,各种妇差,消息并不闭塞。 太后晓得这几年势头不大好。 随着皇子们封爵当差,兄弟之间好与不好也都显露出来。 比如太子与大阿哥关系不和,众所周知…… 太子不待见三阿哥…… 九阿哥与八阿哥翻脸…… 太子不待见十四阿哥…… 五阿哥与八阿哥翻脸…… 三阿哥与八阿哥不和……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关系疏远…… 宫里本没有秘密,内务府包衣又是皇家家奴,自然都看得真真切切。 太后身份在这里,连儿子辈的事情都不掺和,更不要说孙子辈。 不过她看得明白,这些关系变得复杂的皇子,关系是好是赖的,都跟权力有些干系,只有五阿哥与九阿哥两个傻孩子,真性情,不牵扯到权力之争。 太后不好明着拉架,心里还是有偏向。 如今一场纷争消弭,太后也就放下此事…… 能传到太后跟前的消息,自然也能传到其他人跟前。 九阿哥的帐子中。 九阿哥与四阿哥已经吃到一半。 受舒舒的影响,九阿哥比较喜欢孜然的味道。 今天的羊肉选得又是小羔羊,切得薄,吃着也嫩。 九阿哥吃了好几筷子。 四阿哥看在眼中,有些庆幸。 幸好太后赏了菜,否则这一桌的素菜,九阿哥估计就是茶泡饭糊弄。 九阿哥没有那么挑剔,除了孜然羊肉,一道豆腐皮卷豆芽粉丝跟八宝菠菜,他也吃了几口。 等他吃的差不多,发现四阿哥吃掉了半盘子麻仁鸡蛋,嘴角直抽抽。 “怪甜的,您不嫌?得慌?” 四阿哥白了他一眼,道:“皇祖母赏的……” 九阿哥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是忍不住吐槽。 还是爱吃甜口的,否则吃不惯的人,筷子下的不会这样勤。 也不怕坏了牙。 等四阿哥也吃完,一盘麻仁鸡蛋不剩什么了。 四阿哥也觉得嘴里腻的慌,叫苏培盛倒了浓茶解腻。 这边何玉柱带人撤膳桌,大阿哥就跟十三阿哥过来了。 原来,这兄弟两个也得了四阿哥与九阿哥“吵架”的消息。 两人急匆匆地赶过来,就见到四阿哥与九阿哥还是如常模样。 兄弟本在消食,见他们来了,也都有些纳闷。 大阿哥打量二人两眼,直爽道:“怎么回事儿?既是好好的,外头怎么说你们吵架?” 十三阿哥没有吱声,心中有些不安。 实在是吵架的时间太过巧合,就在翁牛特郡王送鹿羔后。 方才来的路上,十三阿哥已经反省过来了。 他晓得自己错了。 翁牛特郡王这样分派鹿羔,并不十分妥当,他自己也晓得这个道理,才会羞愧不安。 自己不该帮着翁牛特郡王说话的。 翁牛特郡王这样的分派方式,将几位成年皇子分了三等,太子跟大阿哥一等,四阿哥与九阿哥一等,自己一等。 如此分配,没有得罪大阿哥,还显示跟自己亲近,可是对四阿哥与九阿哥算是失礼。 还有这营地中,皇子不止五位,小皇子也是皇子。 翁牛特郡王要是想周全,就该一个不落都想到。 只是他才十四,半大孩子,又没有父兄教导,行事还是带了小家子气。 四阿哥蹙眉,看了九阿哥一眼,才道:“没有吵架,就是我?嗦了几句差事,将九阿哥说烦了。” 九阿哥有些心虚。 他想到了方才的两盘菜,后知后觉,明白惊动太后的原因了。 眼见着四阿哥将事情都揽到身上,九阿哥忙道:“没有没有,不赖四哥……” 说到这里,他也晓得不好提翁牛特郡王,正好见十三阿哥绷着脸挺严肃的样子,就指了指十三阿哥。 “是四哥见十三弟每日骑射,让我跟十三弟学学,趁着不冷不热,将骑射也捡起来,也能强身健体,好好的嫌我弱做什么?我不高兴听这个,就摔了帘子……” 近朱则赤。 跟舒舒做了几年夫妻,九阿哥眼下扯谎,也不是都在脸上挂着。 他学着舒舒的样子,眼神不避不闪的,看着也理直气壮,听起来就跟真的似的。 不扯谎怎么办? 又不能实话实说。 是他忘了行在驻地,人多眼杂,想起了小时候,才心头火起,总不能真让四阿哥担了不是。 大阿哥没想到他会扯谎,以为真是如此,觉得四阿哥做的对。 要不是担心九阿哥没有人照顾,一不小心又是小灾大病的,四阿哥也不会过来陪着用膳。 大阿哥就对九阿哥道:“若是你好好的,谁乐意说你?瞧瞧你这回出来,不舒坦了几回?” 九阿哥扯了谎,只能硬着头皮接话道:“那是今年天气不对劲,我这眼下不好好的?” 大阿哥瞪了他一眼,道:“当哥哥的,说你两句,你就不能老实听着?偏说一句,顶一句?” 九阿哥闭上了嘴巴。 哼! 自己也是哥哥,以后自己盯着下头小的,挑出不是来,也说训就训。 十三阿哥却是听出来,四阿哥也好,九阿哥也好,两人说辞不一,可是都将责任敛在自己头上。 真相只有一个。 两种说辞,还是不贴边的…… 那就都不是真相。 真是因为那鹿羔子?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心里热热乎乎的。 九阿哥的说辞,将这次兄弟口舌说成了哥哥关爱弟弟。 这是给大阿哥跟十三阿哥听的,也是给外头谣传此事的人听的。 也是给汗阿玛听的…… 大阿哥当着两个小的面没有说四阿哥什么,只挑九阿哥的不是;等到出去的时候,却叫了四阿哥,叮嘱道:“你是好心,可老九本是顺毛驴,被他福晋惯的,这几年越发孩子气,往后再说他,你也掂量着来,省得好心落不下好,还吃一肚子气……” 四阿哥点头道:“嗯,晓得了。” 早年在上书房的时候,兄弟之间恼了好的,都是寻常事。 如今都大了,动静都在旁人眼中,就容易小事闹成大事。 四阿哥觉得,往后言语行事,还是当更谨慎才是。 大阿哥过来看了一回兄弟,就回自己的帐子去了。 十三阿哥却犹豫着,落后了一步,望向四阿哥,有话要说…… 第一千七百零七章 我也不对 四阿哥有些察觉,抬头望过来。 见十三阿哥满脸纠结的样子,四阿哥道:“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安置吧!” 十三阿哥没有应,而是道:“四哥,是我错了,太粗心,当早发现小郡王不足,劝上两句的……” 当时他没想那么多。 毕竟他们的身份,谁也不差一口肉吃。 他当时就是发现小郡王窘迫,才主动帮着说明一二,忘了这种分派本身就是不对劲。 四阿哥听了,脸上带了郑重,看着十三阿哥。 “他是藩王,行事如何,是他自己之事,就算他是汗阿玛给十三格格选的额驸,你也别亲近的过了。” 十三阿哥涨红着脸,道:“是我糊涂,之前只想着他年岁小,跟皇家之前往来也少,才想着多亲近些。” 四阿哥摇头道:“面上差不多就行了,真亲近的过了,交情深厚,往后呢?还真得想像寻常姻亲那样亲近往来不成?不合适,犯忌讳!” 十三阿哥闷闷地点头。 四阿哥怕他不信,耐心道:“你看三哥跟巴林部,除了汗阿玛指派,私下里有往来没有?还有五阿哥跟喀尔喀那边,也没有什么私下往来……” 十三阿哥再次点头,道:“嗯,是我想得浅了……” 四阿哥道:“科尔沁部跟其他部不一样,所以五阿哥亲近得多些,那是因皇祖母的缘故,是汗阿玛允了的;饶是如此,也就是招待一顿酒,收几匹马什么的,都是在京城往来,是在汗阿玛眼皮子底下……” 纯禧公主与端敏长公主想要做什么事情,也都是先要经过朝廷,并没有与恭亲王府与简亲王府有什么往来。 十三阿哥确确实实听进去了,老实认错道:“是我想得少了,只想着跟小郡王亲近些,往后十三格格过去,消息也灵通……” 四阿哥本就跟十三阿哥关系好,眼见他还听劝,很是欣慰。 “你的心都是好的,就是差些周全,不用担心十三妹妹,等到出嫁之前,盯着安排合适的陪嫁人口就是,翁牛特部距离京城不远,旁边就挨着科尔沁、巴林跟喀喇沁部,不是闭塞的地方……” 十三阿哥点头听着…… 太子的营帐跟皇子们的挨着。 这边几位皇子的动静,也传到了太子处。 只是知晓的,就是外人看到的那些,四阿哥与九阿哥口角,太后打发人赏菜,大阿哥带十三阿哥过去“调解”。 太子听了,吐了口气,晓得自己不能无动于衷。 否则落到皇父眼中,又要记一笔。 他就吩咐身边人道:“请四贝勒过来说话……” 这也是一个机会,他跟四阿哥拉近关系的机会。 兄弟之中,他跟四阿哥小时候比较亲近。 因为小时候皇父常带着他出入景仁宫。 太子最早有印象的弟弟,也是四阿哥。 兄弟两个从什么时候开始疏远的…… 太子恍惚,一时之间竟想不真切。 是康熙三十八年之后? 还是康熙三十九年之后? 过来请四阿哥的,是太子身边的侍卫明升。 明升是在九阿哥的帐子里找到的四阿哥。 四阿哥正跟九阿哥说话,说的就是香河的玉米之事。 跟直隶相比,关外的雨水更少。 那即便不好轻易将玉米向蒙古推广,要不要拿去盛京皇庄试种? 九阿哥道:“不在盛京皇庄种,也该在锦州皇庄种,那边因有牧场的缘故,皇庄里种的都是黄豆,这个比黄豆产量高,掺和来种的话,就有盈余……” 到时候可以添个官仓,等到东北这边的蒙古部落再有白灾,就可以从锦州调粮食过去。 四阿哥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摇头道:“种粮食跟种豆不一样,需要更精心,没有那么多人手。” 九阿哥想着京城满街乱窜的那些八旗子弟,道:“那就拨人过去呗?京城人口那么多,正好抽调出去……” 四阿哥依旧是觉得不妥当,道:“种地辛苦,旗人也不会种地。”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那是不穷,真要不种地就要饿死,看他种不种?” 他是个见不得旁人享清闲的。 想着旗人不事生产,不为民为商不为工,只当兵跟当官,就有些看不惯。 “太优容了,祖宗上有功劳的不说了,寻常旗人,本不该这样优待……” 九阿哥道。 至于之前的口角,兄弟两个都翻篇了。 结果这边刚掌灯,帐子口就有动静。 九阿哥本还以为是李格格打发人来请四阿哥回去,没想到是太子。 “四爷,太子爷请您过去说话……” 明升进来,见过两位皇子,而后对四阿哥道。 四阿哥有些意外,起身跟着明升出去。 九阿哥忍不住看了眼灯台,问何玉柱道:“都这个时候了,太子找人做什么?” 有什么话白天不能说,要晚上说? 如今天黑的不晚,也不算早,也是入更时分了。 何玉柱寻思了一下,道:“爷,会不会跟直郡王一样,以为您跟四爷吵架了?” 九阿哥:“……” 他想要捶打自己两下,好好的,没事找事儿…… 这会儿功夫,四阿哥已经跟着明升正往太子的帐子走。 明升想着方才四阿哥是在九阿哥的帐子里,兄弟好好的说话,那下午的传言应该不真。 他跟四阿哥也相熟,有些卖好,低声道:“太子爷听岔了,还以为您跟九贝勒吵架,有些不放心,才打发奴才过来。” 四阿哥并不意外太子晓得此事,意外的是太子会管此事。 他点头道:“劳太子爷费心。” 太子已经在等着,行帐里只有一个太监在奉茶。 四阿哥进来,立时打千请安。 太子抬手叫起,让四阿哥坐了,才道:“你也是,跟九阿哥格叽什么?回头他再闹个不舒坦,你这个当哥哥的还要受汗阿玛呲哒……” 太子也算看出来了,皇父对儿子是两样待。 对他们前面这一波儿子比较苛严,也多重用;对后头的小阿哥,则是多宠溺。 九阿哥这个“爱子”听着再风光,也是个小阿哥。 唯一的例外,就是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没等离开上书房,就开始随扈,文武功课都是皇父亲自过问,这已经是前头那一拨大阿哥的待遇。 四阿哥讪讪道:“是弟弟不对,多絮叨了几句……” 太子跟四阿哥相熟,也晓得他就是看着面冷,实际上最是心热的人,也是个碎嘴子。 他就道:“操心那么多做什么?他素来惫懒,在内务府那几年御史哪年不弹劾三五回,连汗阿玛都管不了,你还指望他勤快起来?” 四阿哥也没有解释其他,顺着太子的话,道:“就是一时见不得他闲……” 太子看着四阿哥,也是无语。 连惫懒的九阿哥,皇父都给撇到六部,四阿哥居然一点也不警醒? 这未尝不是在扶持后头的小阿哥,来制衡前头的儿子。 皇父戒备着自己这个太子,也戒备着其他成年的儿子。 只是没有必要点醒四阿哥。 否则一句两句泄出去,倒像是他在挑拨父子之情。 他就道:“五阿哥护短,后头还有皇祖母在,你再是好心,也得有人领情,别好心好意的,反而落不下好就成……” 太后跟着出行几个月,什么时候赏过孙子们菜? 偏偏今天赏了。 这明显是护短,因五阿哥的缘故偏着九阿哥。 太子的话,听着都是好意。 四阿哥晓得,这也确实是好意。 太子的性情,不会绕弯子,他的傲慢也让他不会放下身份跟自己动什么心眼。 四阿哥就看着太子,面上也就露出亲近,道:“谢谢二哥,弟弟以后会注意。” 听着这旧日称号,太子面上也柔和许多,道:“还晓得我是你二哥,还以为你因十四阿哥的缘故,要跟我疏远了……” 四阿哥没有跟太子说什么跟十四阿哥撇清关系的话,苦笑道:“是弟弟无能,不能约束管教好十四阿哥,竟让他闯下大祸,心中羞愧,实不知该如何面对您。” 太子想起了阿克墩,吐了口浊气,道:“都是意外罢了,我也有不对之处,那是我的长子,虽顽劣愚钝,可到底看得重些,才迁怒到十四阿哥身上……” 太子晓得,必须要将这件事摊开说了,否则他跟四阿哥只能渐行渐远…… 第一千七百零八章 反复 听了太子的话,四阿哥也带了感伤,道:“小儿难养,弟弟也折了次子,都会叫阿玛了……” 两人都没有再提十四阿哥。 太子这几年憋闷的不行。 偏偏困在宫中,看着封爵开府的兄弟们名声日盛。 眼见着四阿哥没有嫌隙的样子,太子就生出了倾诉的念头。 不过他晓得,有些话不能述之于口,就只能挑着家长里短说。 “太子妃冷傲,一味的好名声,却少了几分贴心;后院的格格浅薄,没有什么见识;弘皙离了上书房,往后还不知如何,弘晋愚钝,木讷少灵气……” 四阿哥听着,却不好跟着点评,只能默默。 太子说着话,想要喝酒了,吩咐小太监道:“叫膳房治一桌席送上来,孤要与四贝勒吃酒。” 小太监应声下去。 四阿哥忍着,才没有变脸色。 太子看着他,道:“既是赶上了,四弟陪我吃几盅……” 四阿哥只能带了关切,道:“都这个时辰了,夜酒伤人,二哥少吃几口。” 太子唏嘘道:“若不是四弟在,我就算想要吃酒也找不到陪酒的……” 四阿哥道:“弟弟酒量浅,怕是不能陪您尽兴。” 太子想到幼年时,“哈哈”两声,道:“打小就瞧出来了,那年你三岁,五阿哥抓周,在慈宁宫设宴,你伸手要够酒盅,我就用筷子点了喂你,结果你直接就脸红了成了虾米,没等席散,就呼呼大睡……” 太子比四阿哥大四岁,当年四阿哥落地时,太子已经记事了。 那个时候,大阿哥与三阿哥也先后接回宫。 跟那两位相比,太子自然更喜欢比较熟悉的四阿哥。 四阿哥脸色涨红。 他确实酒量不行。 他少年时性情急躁,被皇父说了一回,就开始学着克制隐忍。 喝酒容易失态。 这个是他受不了的,所以十来岁后其他兄弟酒量一点点操练起来的时候,四阿哥每次喝酒,也都是两三杯。 太子既吩咐要席面,整个行在膳房都动了起来。 本来封好的灶,又都点起来。 只是太子那边素来都要大菜,大菜却是要耗费时间。 几个管事凑到一起,就有些麻爪。 “都是小炒,是不是太寒酸?” 领班顶戴拜唐阿问当值的庖长。 太子的吩咐,谁也不敢轻慢,否则回头责罚下来,丢了差事都是轻的。 那庖长看着另一个灶上旁边的食材,那是预备着明早御前跟太后的早膳。 其中有一道瓦罐鹿肉,已经烧得了,还没有开坛子,明早加热也方便。 还有泡发好的海参,是预备着明早太后那边的海参粥的。 御用的备菜,就算是太子那边要席,也不能挪用,否则就是罪过。 太后这边,却是无碍的。 就算挪用了,随后再开始预备就是。 这两道菜,可以暂时充作大菜…… 等到席面送过去,就有闷烧鹿肉跟红烧海参两道大菜,另有几道快手菜、几道凉菜,加起来凑成十六道,摆了一桌子。 看着这主菜,太子不满意,道:“大晚上吃这个,怪腻的……” 四阿哥看着,看了太子一眼。 虽说太子只要席面,没有点菜,可是膳房那边预备菜品指定是按照太子喜好来的。 太子平时吃的,是不是太补了? 再想想太子方才的意思,也在担心毓庆宫的子嗣问题。 等到酒上来,太子也不劝酒,自己倒是连干了好几盅。 四阿哥也不逞强,除了主动敬了一盅酒,第二盅开始就是沾沾嘴唇。 对于桌子上的菜,他也避开了那两道主菜,只挑着木耳、黄花等素菜吃。 太子看在眼中,眼神落在四阿哥的手腕上。 四阿哥的手腕上,是一串沉香佛珠,那是孝懿皇后的遗物。 孝懿皇后生前就信佛,景仁宫是东西六宫最早设小佛堂的。 太子又看四阿哥身上,四阿哥身上穿着宝蓝色平缎常服,没有纹绣。 这人是真的清心寡欲? 还是装相? 太子一时也拿不准。 四阿哥察觉到太子的打量,只做未见,看着那一道苜蓿木耳,觉得搭配的不大好,木耳炒山药或是百合,看起来更搭,黑白分明。 还有这黄花菜,用的是白菜叶炒的,不是白菜帮,火候有些过了…… 九阿哥的帐子里。 九阿哥泡着脚,嘴里打着哈欠,对何玉柱道:“记得这个地界,圣驾从翁牛特回来的时候,叫春林也在这里狩猎一回,看能不能抓几只鹿羔子回去,福晋爱吃烤鹿肉。” 何玉柱听了不解道:“爷,用这么老远带回去么?南苑围场也有马鹿。” 九阿哥道:“汗阿玛要腊月里才在南苑围场行围呢,他老人家不去的时候,爷也不好直接打发人去围场要东西。” 在舒舒翻来覆去的提醒下,九阿哥将自己的东西跟皇家的东西分的很清楚。 沾了御用的,自己不能碰。 沾了皇家的,皇父不吩咐,自己也不能伸手。 那便宜不能占,占了要吃大亏,不划算。 主仆说着话,帐子口有了动静。 原来是李格格见四阿哥迟迟不归,不放心,打发小太监过来。 九阿哥听着不对劲,从怀表袋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亥初了。 他不放心四阿哥了。 太子爷抽什么风? 怎么还不放人! 九阿哥就从脚盆里抬脚出来,跟何玉柱道:“走,咱们过去瞧瞧……” 何玉柱应着,忙去点牛角灯,又翻了夹棉的披风给九阿哥系上。 九阿哥见了,嫌弃道:“哪里就至于了?” 何玉柱道:“爷,起风了……” 关键还泡脚了,身上有汗。 九阿哥没再说什么,任由他系了披风。 出帐子前,九阿哥对那小太监道:“行了,回去吧,告诉你家格格,不用担心,四贝勒去太子那边了。” 那小太监躬身应着,退了出去。 主仆两个出来,帐子外值守的正是富庆跟春林。 两人跟上。 主仆几个往太子帐子去了。 总共没有几步远,说话的工夫就到了。 太子的帐子里,一壶酒已经吃尽。 太子有了几分醉意。 四阿哥喝得再少,也有三、四盅,就有些上脸。 太子看着四阿哥,想到了大阿哥与三阿哥。 真要论起出身来,四阿哥这个皇后养子,是假嫡子,尊贵还在大阿哥与三阿哥上头。 除了自己,四阿哥也是第一个没有送出宫抚养的皇子。 皇父看重自己这个太子,也“爱屋及乌”,因孝懿皇后的缘故疼爱四阿哥。 四阿哥抚着额头,是真有些难受。 昨晚没歇好,白天也没得时间补觉,如今困的不行,头疼欲裂。 太子醉眼朦胧,心中却斟酌着,要不要趁着醉酒之机,兄弟抵足而眠。 那样的话,大阿哥会怎么想,皇父会怎么想? 太子生出几分恶意来。 到时候四阿哥想要撇清跟自己的亲近关系,撇得清么? 这会儿工夫,就有明升进来传话。 “主子,九贝勒来了,过来寻四贝勒……” 太子蹙眉。 四阿哥一怔,而后放下额头的手,起身道:“二哥,不早了,您早些安置,弟弟先回了……” 太子轻哼了一声,面上带了不痛快,道:“怎么回事儿?这是下午哄好了,大晚上的,找你做什么?” 四阿哥晓得九阿哥不是爱操心的,要不是有缘故,也不会想着出来找人。 他晓得多半是因李格格的缘故,就实话实说道:“应该是臣弟的格格见臣弟没回去,以为臣弟在九阿哥那边,打发人找了……” 太子听了,神色才缓,道:“一个格格,充当女主子寻人,是不是太没规矩了?” 四阿哥点头道:“是有些失分寸,回头臣弟好好训斥她。” 太子想到了自己的李格格,跟四阿哥道:“包衣女子,教养有限,只晓得敛财争宠,不可宠爱太过……” 四阿哥这回却没有立时点头。 明升在旁听着,觉得不对劲,只觉得心惊肉跳。 太子见他不接话,摇头道:“你不约束,回头吃苦头的就是你自己,我那里的李氏,还有老五那边送走的那个格格,都是前车之鉴……” 四阿哥这才缓缓点头,道:“谢太子教导,臣弟记下了。” 太子没有留他,摆手道:“那就快回吧,别让九阿哥等了!” 四阿哥退了出去。 明升这才跟太子小声道:“主子,德妃娘娘也是包衣女子……” 不止德妃,眼下后宫主位十人,只有咸福宫妃、佟妃跟和嫔不是包衣,其他三妃四嫔都是包衣。 这当着儿子说生母的教养,这是不是过了? 太子挑眉,道:“乌雅氏不是抬出包衣了么?要是四贝勒还在意出身,觉得自己是包衣皇子,那就没意思了……” 要是不提醒他,他真将自己当成是佟家的皇子,那不是笑话么? 明升看着太子,有些着急。 他不能理解太子为什么要如此刺人? 明明今晚看起来一切都好,太子也有做哥哥的样子,四阿哥对太子也恭敬。 过了今晚,皇上也好,直郡王也好,都会晓得太子跟四阿哥化解了嫌隙,亲密如往昔,结果临了临了,这是为什么? 第一千七百零九章 操心的九阿哥(打滚求月票) 太子帐子外,何玉柱提着羊角灯,站在九阿哥身边,心里却是记了一笔。 这毓庆宫的人也太傲慢了,大冷的天,就让九阿哥在外头候着。 何玉柱打算回去私下里告诉福晋,太子爷对九爷不友爱。 他不敢跟九阿哥说,怕他七情上面,心里憋火。 九阿哥浑然未觉,还伸脖子等着。 秋风萧瑟,营地里成了风哨,风声呜咽,远处也乌漆嘛黑的,有些瘆人。 脚步声响起来,苏培盛扶着四阿哥从太子帐子里出来。 “真醉了?” 九阿哥嘀咕着,上前两步,扶住了四阿哥的另一侧。 四阿哥身上在发抖。 九阿哥忙用了力气,蹙眉道:“您也真是的,什么酒量,自己心里没底?” 四阿哥嘴巴紧紧闭着,没有接话。 太子借着“包衣女子”说教,看似无心,可这毫不掩饰的轻蔑更让人难受。 太子不仅不友,还刻薄。 四阿哥的眼神扫了一眼九阿哥。 九阿哥还在念叨:“太子爷也是,不年不节的,灌人吃酒做什么?喝多了遭罪,明儿还得赶路呢。” 四阿哥眼皮耷拉着。 连自己这样序齿靠前,跟着太子一起长大的皇子都被轻慢,更不要说后头的阿哥。 若是太子御极,他们这些皇子会如何? 就在九阿哥的碎碎念中,一行人将四阿哥扶回了四阿哥的帐子。 李格格还在帐子里等着,听到动静也迎了出来。 九阿哥见她不等传话,就直接在四阿哥的帐子里候着,瞥了一眼。 李格格奔到了帐子口,才发现除了四阿哥之外,还有九阿哥在。 她不是正经嫂子,内宅女眷,见了年轻爷们只有回避的。 帐子就这么大地方,避无可避,她只能低着头,侧身两步,让开帐子入口。 要是懂事的,这个时候见女眷在帐子里,就该在门口止步了。 九阿哥却没有退步的意思,将四阿哥扶了进去,安置在榻上,自己也坐着,没有要走的样子。 眼见着李格格还杵着不动地方,九阿哥带了不耐烦,吩咐苏培盛道:“还不带了你们格格下去,门口的人怎么当差的,四哥不在,就大喇喇地放人进来?” 李格格闻言一僵。 苏培盛被呵斥着,望向了自己的主子。 眼见着四阿哥没有反应,苏培盛就晓得意思了,忙躬身道:“是奴才疏忽,这就请李格格下去……” 李格格在旁羞恼不已,没想到九阿哥这样混不吝,直接喧宾夺主,指手画脚。 苏培盛已经过去道:“格格,您请吧……” 李格格涨红了脸,看着四阿哥眼泪都要出来了。 四阿哥合着眼,看不见这些。 九阿哥见她还不挪步,眉毛竖起来,面带不善,还想要再开口。 李格格这才哆嗦着嘴唇,含着眼泪,跟着苏培盛出去。 九阿哥见她这样作态,更是不痛快,冷哼道:“给了脸了,女主子不在,一个奴才,倒是托起大了!” 帐子口的脚步声越发凌乱,由近及远。 四阿哥已经张开眼睛,看着九阿哥,很是无奈,道:“行了,少说几句……” 有嫂子教导弟妹的,没有兄弟呵斥哥哥女眷的。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心疼了?您就惯着吧,这行在什么能瞒过人去?她今儿托大,打发人四处寻您,您再不教训,回头少不得要多项‘宠妾灭妻’的名声……” 四阿哥本就吃了酒难受,眼见听着九阿哥絮絮叨叨,越发头疼了。 他酒量确实浅,方才还见了风,眼下有些迷糊,身子开始打晃,顾不得跟九阿哥讲道理,就求饶道:“不早了,快歇着去,也让我清净清净……” 九阿哥见他确实坐不稳的样子,撇了撇嘴,道:“哼,好心没好报,不说您的心肝小宝贝了……” 说着,他起身。 苏培盛正好回来。 九阿哥就吩咐道:“一会儿爷打发人给你送一罐蜂蜜橘子茶,你调开了给你主子喝,那个冲水喝比醒酒汤管用。” 苏培盛躬身应了。 九阿哥看了眼门口,想着女眷的小帐子就在四阿哥的帐子旁边。 要是李格格厚着面皮再来,四贝勒府这些人怕是不好拦着。 “传爷的话,不许旁人进来打扰四哥,今儿门口当值的侍卫,罚半个月的俸,再有下一次,随意放人进来,直接打板子!” 他倒不是多管闲事,而是觉得四阿哥的小身板,再不克制,就要露怯。 到时候皇父留心的时候,少不得要落个不是。 这没有耕坏的地,却有累死的牛! 四阿哥扶着额头,在榻上歪着,想要起来踹九阿哥出去。 有完没完了?! 帐子里暖,九阿哥还披着披风,身上厚实,还真有些犯困,自觉得该照顾的都照顾到了,打着哈欠,带着何玉柱几个回自己的帐子了。 李格格的帐子里,她正在低声饮泣。 早听说九阿哥爱酸脸子,可是自己没有得罪他,好好的发作自己做什么? 女子敏感多思,难免容易多想。 李格格想到九福晋与自家福晋是姻亲,妯娌交情也好,就想到了四福晋身上。 这是因他们夫妻跟四福晋关系亲近,见不得自己跟四爷关系好? 哪有这样的道理? 听说九阿哥走了,李格格忙出来。 四阿哥醉着,她也不放心。 四阿哥醉酒容易头疼,每次她都给四阿哥揉了太阳穴,才会舒坦些。 结果到了帐子门口,李格格却被拦下。 门口的侍卫听得清楚,九阿哥开口发作的时候,自己主子没有吭声,那就是允了。 他们怎么敢再放人? 李格格傻眼,看着那侍卫道:“爷吩咐的,不让我进来?” 那侍卫道:“九爷吩咐的,不许旁人打扰主子……” 李格格:“……” 到底谁是旁人? * 九阿哥回了帐子,就跟何玉柱道:“早先还以为四哥是明白人,不会像三哥跟五哥那样糊涂,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何玉柱方才看了个正着,知晓九阿哥念叨的是李格格,斟酌着说道:“这……四贝勒府的二格格跟二阿哥都是李格格生的,还是最早指到阿哥所的老人,就是看着小主子们,也要多给李格格几分体面……” 随着四贝勒府两位小阿哥渐渐大了,四贝勒府的阿哥也开始序齿。 殇了的弘昐阿哥没有序排行,李格格生的小阿哥排了二阿哥,四福晋生的小阿哥排了三阿哥。 小格格这里,因殇了的是四阿哥的长女,所以还留着排行,李格格所出之女,依旧是二格格。 九阿哥摇头道:“这大婚之前,跟旁人先过两年日子,这不是有毛病么?回头丰生他们兄弟大了,福晋肯定不会给他们指丫头。” 都统府那边也是这样的规矩,并不往小爷们的屋子里安排丫头。 何玉柱没有接话。 哎呦喂,那不是旁人指的,那都是皇上指的! 皇家规矩,跟外头不一样。 自己爷跟福晋这样的夫妻,在皇家那是独一份…… * 营地就这样大,真是动静都在旁人眼中。 次日一早,康熙醒来,就得了消息,太子请了四阿哥过去吃酒,九阿哥接了四阿哥回去。 康熙有些意外,不过想想昨天旁人报上来的,四阿哥与九阿哥口角之事,就晓得太子这是做了和事佬。 只是,想要做和事佬,单请了一方,没有请另一方? 太子行事,也是不大周全。 康熙晓得太子跟四阿哥有交情,跟九阿哥那边有些摩擦。 越是如此,才越该公正公平些。 康熙心里挑剔着,不过依旧是满意多过不满意。 有这个心就是好的。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真要不闻不问的,只看重赫舍里家那些人,那也太冷情了。 他心情正好,去太后处请安时都带了轻快。 如今在外头,请安比宫里更方便,就从五日定省,改成了间日定省。 太后帐子里,早膳已经摆上来。 看着今天的粥,太后有些纳闷,道:“我怎么记得前几天吃过瑶柱粥?” 太后的饭菜,按照规矩,是十日一轮。 除非太后开口点菜,否则同样的吃食,每旬轮一次。 白嬷嬷也有些不解,心里算了下日子,道:“确实没到十天,一会儿奴才去膳房问问。” 太后摇头道:“不用不用,出门在外,不比在宫里,许是食材有什么不富裕。” 白嬷嬷道:“总要问清楚的,省得不明不白的,下头的奴才们糊弄。” 主仆两个说着话,帐子外有了动静。 是圣驾到了。 听说皇上过来,太后忙吩咐白嬷嬷道:“快请皇上进来……” 康熙进来,给太后请了安。 “额涅安……” 太后坐受,颔首道:“皇帝也安……” 眼见着膳桌上只有四荤四素八道菜,康熙不由皱眉,望向白嬷嬷。 他自己节俭,在宫里时例菜就减少,出门在外,更是不超过八道菜,却从不让人精简太后这边的例。 白嬷嬷躬身道:“有几道菜,是甜口好克化的,娘娘打发人给几位小阿哥送过去了。” 康熙听了,神色这才好些。 太后见他来的比每日早两刻钟,问道:“皇帝用早膳了么?要不要跟着额涅吃几口……” 康熙在膳桌边坐了,道:“正是来找额涅蹭饭的……” 第一千七百一十章 选择(打滚求月票) 太后立时吩咐白嬷嬷道:“给皇帝摆碗筷……” 随着膳盒送来的,有备用的一套碗筷。 白嬷嬷应着,去摆了碗筷,心里犹豫要不要叫人加菜。 她怕吩咐了来不及,又怕不加的话,早膳太简薄。 太后也看到膳桌上空了不少地方,其中好几道例菜,都成了看菜,压根就不想吃。 她想了想,吩咐白嬷嬷道:“不用吩咐膳房加菜,将九福晋孝敬的酥鱼装一碟,酸辣萝卜也来一碟,就行了,那两样佐粥都是极好的。” 这几样坛子装的小菜,就在太后帐子后的茶房里,就是备着加菜方便使的。 白嬷嬷应着,下去装了碟过来。 这些小菜,御前也得了一份。 圣驾从热河出来不少日子,康熙也都吃了一轮。 眼见着太后真喜欢的样子,康熙就道:“额涅爱吃,回头叫九阿哥孝敬了食谱……” 太后摇头道:“不用不用,孩子们孝敬的,跟膳房做出的不一样,有心意在里头,吃着才欢喜。” 这几年不单九贝勒府往宁寿宫孝敬各色吃食,五贝勒府那边也紧随其后。 只是五贝勒府的膳房没有什么新奇食谱,多是五阿哥在外头吃到什么好的,觉得味道可口,就买了孝敬到宫里。 因为菜品凉了不好吃,所以五贝勒孝敬的多是酥糖饽饽之类的。 太后上了年岁,不缺那口吃食,欢喜的就是孩子们的孝顺。 提及这个,她也是合不拢嘴,道:“都是皇帝教导的好,阿哥们也都孝顺,我是有福的。” 康熙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当了三十年的阿玛,从来都是照顾、关爱儿子们,这几年因九阿哥的缘故,也领了儿子的孝顺。 气人是真气人,暖心也是真暖心。 因这个缘故,他觉得自己对九阿哥能再宽容些,即便晓得九阿哥跟哥哥耍脾气也只当不知道。 否则的话,他指定要叫了九阿哥训斥一顿。 当哥哥的能耐心教导弟弟,是哥哥的友爱,九阿哥不领情不说还犯驴,很是不应该。 至于四阿哥有没有错处…… 康熙也晓得儿子们的性情,九阿哥实诚不说,四阿哥也是个实诚人,这都是孝懿皇后教的好,待手足宽和友爱。 母子两个用了早饭。 瑶柱粥味道鲜美,但是对于太后来说,就有些寡淡,配上味道重的酥鱼跟酸辣萝卜块,倒是正好。 太后吃完一碗粥,还叫白嬷嬷添了半碗。 康熙见太后胃口好,心情舒展,也食欲大开。 他眼见着就是知天命的年岁,还能好好的奉养额涅,这就是福气。 康熙多下了几筷子。 只是旁的还罢,没有看到鹿肉,他记在心里。 昨日翁牛特郡王送鹿羔子之事,他是得了消息的,晓得太后这里也有一头。 昨晚上御前的膳,就有一道蒸鹿血。 不知道太后这里的鹿的宰杀了没有。 鹿肉虽燥,可鹿羔肉要温和的多,眼下中秋前,也是滋补的时候。 如今奔波劳乏,康熙也担心太后受累,若是能食补就是最好不过。 今日还要继续启程,康熙用了早膳,就回了御帐。 路上,他吩咐梁九功道:“打发人去膳房取了太后的膳食册子来……” 宫里规矩,御膳房出去的膳食,都要留底单,备着查阅。 梁九功应着,下去打发人取膳单去了。 等到康熙回了御帐,那边的膳食单子也取回来了。 康熙打开来,看着今早的膳单。 太后处确实是十六道菜,其中也有一道鹿肉,是蜜汁鹿肉。 康熙脸上带了笑意,这应该是跟其他菜一起被太后赏给几位小阿哥。 随即,他收了笑,察觉到不对。 太后前几年晕眩,太医诊看,就有饮食不当的缘故。 太后吃菜重荤重油不说,还嗜甜。 康熙就专门跟太医问过,太医让饮食清淡,少吃甜口的菜。 因这个缘故,康熙还专门召见过宁寿宫的膳房郎中。 这次出行,膳房抽调的是乾清宫膳房的人,不过他们也都是跟宁寿宫膳房那边交接过的,当晓得太后的忌口。 今早太后这边的食单,竟然有蜜汁鹿肉?! 下头的人太不尽心! 康熙脸色沉下来,吩咐梁九功道:“行在膳房的管事是谁,叫他滚过来回话!” 梁九功记得是个面生的主事,道:“好像是这次出来前新提上的委署主事,奴才这就去叫人!” 等到人传过来,是个四十来岁的胖子,跪下请安,如筛糠似的,额头上眼见着都是汗津津的。 要知道,行在膳房的人,都是从乾清宫御膳房抽调出来的,御前回话虽不是寻常事,可也没有那么稀罕。 何至于如此惶恐? 康熙瞧着不对,没有叫起,而是呵斥道:“你可知罪?” “砰砰!” 那委署主事连忙叩首,带了颤音,道:“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康熙只觉得一股心火窜起来,怒道:“谁给你的狗胆,敢欺上瞒下糊弄主子?” 那委署主事带了哭腔,道:“奴才不敢推托,奴才确有失察之罪,昨儿奴才不值夜,下头的人就胆大,挪用了太后娘娘的菜,今早奴才听说,就惶惶不安,奴才请皇上责罚……” 这主事面憨,行事却透着几分机灵,将话说的清清楚楚。 康熙只觉得眼前发黑。 他方才只是因这主事的心虚猜测膳房那边有不妥当之处,没想到竟然是侵占太后食材。 怪不得今早的菜单不对劲。 太后是谁? 是他的嫡母! 连他这个皇帝都敬着,这些奴才怎么敢?! 康熙忍了愤怒,道:“到底怎么回事,老实说来!” 那主事牙齿打颤,说了昨晚入更后太子要席面之事,当值的顶戴拜唐阿跟庖长私下挪用了太后的食材。 康熙怔住。 没想到其中还有太子的干系。 换做以往,牵扯到太子,康熙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保全太子的体面。 眼下,他怒气难忍,不想如此。 太子的体面保全了,那太后的体面呢? 嫡母对他,只有恩义,没有半点错处。 他当儿子的不为太后做主,往后下头的奴才只会得寸进尺。 不能开这个先河! 他吩咐梁九功道:“行在膳房的奴才,私下挪用太后食材,犯大不敬之罪,摘了他们的顶戴,各打六十板子!” 御膳房的庖长跟领班顶戴拜唐阿都是品官,身上有七品顶戴,下头的应承长、库掌也都有品级。 “?!” 梁九功应着,带人往行在膳房去了。 那委署主事还在地上跪着,不敢求饶,等着自己的处置。 康熙看着他,心中也在犹豫。 眼见着这人胆小,知道轻重,康熙就道:“降三级留用,出去领二十板子,长长记性!” 委署主事是从六品,降三级直接成八品小官了。 那主事逃出生天,恨不得五体投地,叩首道:“奴才谢皇上恩典,这就出去领罚!” 外头车队早预备好了。 等到康熙登御辂,这边的御帐才会收起来。 圣驾出行,带两套御帐。 就拿今天来说,在圣驾队伍出发之前,内务府的官员已经载着另一套御帐出发。 如此,等到圣驾到达下一个驻跸之所时,御帐已经支好。 一行人中,只有康熙与太后是两套帐子。 因此这个时候,眼见着就是辰正,营地里各处就都预备的差不多,等着出发。 太子与皇子们,也纷纷来到御帐外候着。 结果,就看到马武带了侍卫,正在执行板子。 挨打的胖子穿着六品补服,是个芝麻小官。 众人都纳罕。 十三阿哥站在九阿哥身后,小声问道:“九哥,这……是内务府的吧?” 随扈的官员,除了内务府的,应该没有品级这么低的了。 九阿哥也仔细瞅着,认不出是谁。 听了十三阿哥的话,他道:“多半是了,要是其他衙门的,这个品级也够不到御前。” 马武是谁? 是御前带刀侍卫。 能让马武监督行刑的,那得是御前发话。 “啪……啪……” 那委署主事胖,板子打到臀部的声音也分外响亮。 不单太子跟成年皇子在这里候着,几位小阿哥也在这里,等着恭送皇父登辂。 十四阿哥伸头瞅着,带了几分好奇。 十五阿哥胆小,脸已经白了,却拉着十六阿哥的手,小声安慰着:“别怕,指定是这人错了,汗阿玛才叫人打他……” * 书友圈有读者称号活动,截止到12号,有兴趣的大大可以去跟小八姐姐的活动贴。 第一千七百一十一章 观察 太子、大阿哥与四阿哥站在前头,没有说话。 不过几个人都晓得不对头。 皇父御下素来宽和的时候多,这次出行,前后却动了两回板子。 一回是魏珠,一回是眼前这不知名小官。 每次都是在御帐之前,侍卫执行,连审都没有审,直接发作。 太子回头看了眼大阿哥,一时猜不到缘故。 大阿哥察觉到太子的视线,抬头望天。 他什么也没做,怎么也扯不到他身上来! 四阿哥眉头微蹙,想着是不是京城又有什么消息过来。 随即他又否了,那样的话,也当是昨天发作,而不是这个时辰。 二十板子说快也快,没一会儿工夫,就行完了刑。 那小官蓝色的补服后头都变成了深色,一瘸一拐地离了御前。 少一时,康熙带了魏珠,出了御帐。 御辂已经在帐子前等着。 康熙看了眼候在帐子外的儿子们,还有随扈的宗室大臣,登上了御辂。 众人不敢耽搁,立时散去,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 九阿哥闲着无聊,眼见着十五阿哥脸色骇白,就晓得是吓到,就过去道:“爷这里有好吃的,你们上爷这里的马车。” 十五阿哥还在迟疑,十六阿哥已经拉了他一把,欢喜地跟九阿哥道:“九哥,是蜜饯,还是酥糖?” 九阿哥看了他黑漆漆的门洞,道:“都是甜的,牙不要了?有奶干,还有猪肉脯,都是好吃的……” 十六阿哥拉着十五阿哥的手,上了九阿哥的马车。 十四阿哥在旁,看着直运气。 他也是要脸面的,眼见着九阿哥没有招呼自己,两个小的也没想起自己来,也没有追上去,而是凑到十三阿哥跟前,笑嘻嘻道:“今儿我跟十三哥骑马……” 十三阿哥看了他一眼,劝道:“早上露水重,想要骑马,下午再骑。” 十四阿哥笑道:“没事儿,等会儿太阳足了就好了。” 十三阿哥见他兴头,就没有再说什么。 众人还没有上马车,那边就见梁九功带了侍卫们步履匆忙地走了过来。 十四阿哥见了,好奇道:“他这是去哪儿了,还带了侍卫?” 十三阿哥看了一眼,也想不明白缘故。 这会儿工夫,明升面带焦躁,到了太子跟前,低声禀道:“主子,梁九功带侍卫去行在膳房了,昨晚当值的人,从领班顶戴拜唐阿、庖长,到下头的库掌、催长,全都挨了板子!” 太子的身子僵住,转头望向明升。 昨晚,行在膳房? 明升惶惶不安。 太子的呼吸沉重起来,道:“去打听打听,昨晚行在膳房这些人犯了什么过……” 实在是这个时间,不得不让太子多想。 他将昨晚的事情回想了一遍,也想了一下席面上的菜,实想不到哪里有错处。 明升应着,道:“奴才这就去打听。” 太子的车驾跟大阿哥的挨着。 这边的动静,大阿哥也瞧见了。 大阿哥眼见着主仆两人交头接耳的样子。 对于皇父今早发作人,大阿哥也是两眼一抹黑,却没有叫人去打听。 太子这行事,不经看。 大阿哥觉得自己的境地很玄妙。 似乎跳到局外,成了旁观者。 太子这里处处都是漏洞。 可惜的是,太子还浑然未觉。 大阿哥没有理会,翻身上马。 四阿哥这里的车驾在大阿哥之后,却没有骑马,而是上了马车。 昨晚吃酒见了风,就算后头喝了醒酒汤,可也有些被风吹到,鼻子有些发堵。 上了马车,四阿哥就从荷包里掏出鼻烟壶,重重地吸了一下,接连打了两个喷嚏,这鼻子才通些。 马车缓缓启动。 四阿哥因着凉身上穿得多,有些憋闷,就挑开马车帘透气。 刚好马车路过行在膳房,看着地上殷红的血迹,还有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死活不知的人,四阿哥只觉得心惊肉跳。 虽说皇家人眼中,包衣下贱,可包衣也是旗人,没有谁看不顺眼,直接板子敲死的道理。 王公贵胄,闹出人命来,也要背干系。 就算是皇父,也惜人命,不是要做仁君,而是因为帝王起居注上都要记一笔。 若是为小事,落个暴虐的名声,得不偿失。 他喉咙响干,看着苏培盛道:“早上提膳时,行在膳房可有什么不对劲?” 苏培盛仔细想了想,道:“早上瞧着跟往常没什么不同,就是那个当班的拜唐阿提及了一句白嬷嬷……” 四阿哥眯了眯眼,没有再问。 白嬷嬷是太后身边老人,跟太后那边相干…… 九阿哥的马车里,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坐着,四下里打量,带了几分新奇。 十六阿哥摸了摸椅子背的靠枕,纳罕道:“九哥,这垫了什么,怎么这么暄?” 十五阿哥看到了扶枕,道:“这个也软。” 九阿哥带了得意,将扶枕反过来,露出后头的扣带,揭开来,给他们两个看枕头芯。 是个白色的口袋,缝成了品字格。 “这是鸭绒……”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你们九嫂怕我坐车久了难受,叫人改的,除了椅子垫跟扶枕,还有马甲跟鸭绒衣裳……”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满脸的羡慕。 十五阿哥赞道:“九嫂真厉害!” 十六阿哥则拿着一个靠枕,道:“这么轻,要是暖和的话,可比大毛衣裳好穿。” 大毛衣裳暖和是暖和,沉也是真沉。 就算是小孩子穿的,也有几斤的份量。 九阿哥得意道:“那当然了,回头到了京城,让你们九嫂给你们做个小马甲,你们也见识见识……” 十五阿哥低头看着身上,道:“羊绒就很好了,鸭绒指定也不差。” 他身上,穿的正是羊绒常服。 十六阿哥只是笑着道:“那我跟十五哥就等着了,九哥九嫂的东西,就没有差的!” 既是打着零嘴儿的名义叫两个小弟弟过来的,九阿哥就拉开车厢右手的抽屉。 里面是几个竹匣跟陶罐,摆得整整齐齐。 “吃什么?咸口的有肉脯、牛肉干、鸡蛋干、风干肠,甜口的有花生糖、芝麻糖、薄荷糖跟桔子糖,酸的有杏干、奶干、梅子跟霜糖山楂……” 九阿哥打开来,给两位小阿哥介绍着。 十五阿哥再是懂事,也是孩子,就有些移不开眼,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也不是小孩子,不当这样贪嘴。 十六阿哥则是不客气,直接拉了九阿哥的胳膊,探身过来,道:“九哥,九哥,都尝尝……” 九阿哥没有说什么,拉开了左手的抽屉。 左手的抽屉里,有水壶,还有一叠干净的毛巾。 九阿哥就轻哼道:“行了,今儿爷侍候你们一回……” 说着,他将清水倒到毛巾上,递给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擦手。 马车的空间有限,九阿哥就打发何玉柱去外头坐着了。 等到两人擦干净了手了,九阿哥才仔细叮嘱道:“你们俩都换牙呢,甜的少吃,其他的捡自己个儿爱吃的吧!” “谢谢九哥……” “谢谢九哥……” 两个小阿哥乖巧应了,都移到右边,守着一抽屉零嘴儿,挨个看着…… 九阿哥的马车岁月静好,太子跟四阿哥的马车都悄然无声。 马车外头的人,就有些难熬了。 大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是骑马随侍在御辂旁边,自然也瞧着见了行在膳房外的斑斑血迹,还有那些生死未卜的人。 大阿哥的面色严肃起来。 之前在御帐之前打那个小官只有二十板子,看着屁股蛋子出血渗透了衣裳,可是人还能走,就没有伤筋动骨。 本以为皇父是小发作,哪里想到御帐前的只是冰山一角。 大阿哥想到了三十七年那次遇熊。 当年三阿哥的舅舅在行在膳房管事,做了手脚,难道又有人在膳房作祟? 真要那样,打死也不冤枉。 十四阿哥收起了嬉皮笑脸,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的脑子里,正在飞速运转。 昨天还出了什么事么? 太子爷请四哥吃酒? 这他是晓得的。 后头他听到动静,还起身披着衣裳,过去四阿哥的帐子探望过。 “十三哥,这……那……” 在马背上,不好小声,不过十四阿哥也晓得不是能大声讨论之事,支支吾吾地问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摇头。 他是真的不知道。 十四阿哥没有再问,就是小脸耷拉着,眼角余光望向十三阿哥,带了质疑。 他才不信十三阿哥什么都不晓得…… 哼! 这个时候倒是嘴严了…… * 一个半时辰后,中途休整。 康熙吩咐马武道:“打发人去瞧瞧,太子与几个阿哥都在做什么……” 马武应声去安排。 梁九功上了马车,禀告了早晨的差事。 昨晚当值的众人,上下八人,都行了刑。 “没有叫人下死力气,都留着一口气儿……” 梁九功道。 那是因太后信佛,为了给太后积福,不能折损人命。 不过也只剩下一口气罢了。 康熙点头,脸色依旧是难看。 包衣胆大,前几年九阿哥常念叨这个。 九阿哥总管内务府那几年,包衣也收拾了一茬又一茬,可还是不长记性。 太子只吩咐叫席,压根就没有点菜,结果下头的奴才为了讨好太子,就敢挪用太后的食材。 还会看人下菜碟,没有动御前的,越是如此,才越是可恨…… 第一千七百一十二章 苍鹰(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的马车旁,九阿哥带着两位小阿哥下了马车。 坐了一个半时辰,胳膊腿脚也伸展不开。 碧空如洗,秋草蔓蔓。 九阿哥看着眼前的景色,掐算着日子,再有两日路程,就到翁牛特部。 昭乌达盟总共是八部十一旗,其中翁牛特部跟阿鲁科尔沁部都是单蹦的。 前者是成吉思汗胞弟斡赤斤后裔的领地,后者是成吉思汗胞弟哈布图哈撒尔后裔的领地,另外六部则是成吉思汗十五世孙达延汗子孙的领地。 因这个缘故,翁牛特部在盟里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小郡王又是求娶公主,又是垦荒,未尝不是想要改善境遇。 就是因鹿羔子的事情,九阿哥对小郡王印象平平,对于翁牛特之行也没有什么兴致。 他一边想着,一边望向四阿哥的马车。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跟在旁边,也四下里眺望着。 十五阿哥道:“下山了,路开始平了。” 十六阿哥道:“不知道翁牛特部离巴林部远不远……” 荣宪公主有长姐之风,在热河行宫的时候,对几位幼弟多有照顾。 十六阿哥对这位姐姐很是亲近。 十五阿哥已经学到蒙古各部的知识,想了想,道:“差不多二百里……” 十六阿哥听了,少了几分期盼。 才在热河别过,就算这荣宪公主上折子请朝见,皇父多半也不会准的。 否则眼下就该差不多有消息。 九阿哥转身对两人道:“你们在这里待着,爷去瞧瞧四哥,他有些不舒坦,你们避着些,别过了病气……” 十五阿哥听了,担忧道:“那要传太医么?” 九阿哥道:“四哥自己心里有数,到时候再看。” 交代完,九阿哥就往四阿哥的马车去了。 四阿哥没有下车。 马车旁边,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四阿哥正隔着马车帘跟两人说话。 “没有大碍,就是有些着凉……” 四阿哥因鼻子的缘故,说话有些瓮声瓮气。 十三阿哥看他面色有些潮红,有些不放心,道:“还是叫太医请个脉吧……” 十四阿哥心里快意,挑挑眉,道:“是啊,您可别讳疾忌医,队伍里还有汗阿玛跟皇祖母,您这不看清楚了,要是……” 话说了半截,后头的话十四阿哥卡顿住。 四阿哥看着他,面带寒霜。 十四阿哥有些不自在,移开了眼,嘟囔道:“还听不得实话了?我这也是忠言逆耳……” 这会儿工夫,九阿哥已经近前,听到十四阿哥半句话,纳罕道:“哈?忠言逆耳都出来,十四你说什么难听话了?晓得不中听,就少说两句!” 眼见着九阿哥什么也不知道,就对自己说教,十四阿哥不乐意,瞪着九阿哥,道:“九哥您这是瞧弟弟不顺眼,不让弟弟说话了,是吧?” 同样是兄弟,远近亲疏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还不晓得前因后果,就偏着旁人,真是讨厌。 九阿哥扒拉扒拉耳朵的,大言不惭道:“当哥哥的说你几句怎么了?你听着就是,怎么还说一句,顶三句的?” 十四阿哥:“……” 九阿哥觉得舒坦,清了清嗓子道:“爷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十四阿哥翻了个白眼,道:“那还要谢谢您?” 九阿哥得意道:“那当然了,这得晓得好赖不是!” 十四阿哥带了讥讽道:“九哥您怎么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能不能服众……” “十四阿哥!” 四阿哥低声呵斥着:“哪里的规矩,怎么说话呢?” 九阿哥没有放在心上,摆摆手道:“爷要服众做什么?‘众’跟爷也没有干系,你要不是爷亲弟弟,爷还不稀罕说呢!” 十四阿哥越发心烦,小脸耷拉着,气鼓鼓道:“你们都是好的,就我是不好的行了吧!” 说着,他连十三阿哥也不想搭理了,大踏步离去。 将人逗急眼了。 九阿哥讪笑两声,跟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道:“这老十四,倒是长脾气了,越大越驴!”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看着这样的九阿哥,都很无奈。 四阿哥揉了揉眉心,对九阿哥道:“没事儿你招他做什么?” 十三阿哥也劝道:“九哥,十四弟正是爱面子的时候。” 九阿哥摊手,道:“冤枉不冤枉?我说什么了?就是当哥哥的,好声好气教弟弟几句,这是什么错处不成?” 说着,他就看四阿哥。 四阿哥平日里仗着是哥哥,可没少说教。 虽说九阿哥晓得他是好意,可不爱听就是不爱听。 四阿哥觉得嗓子眼痒痒,想要训人。 十三阿哥看到何玉柱手中捧着罐子,道:“九哥,您是过来探望四哥的?” 九阿哥这才想起正事儿,吩咐何玉柱将罐子递给苏培盛,而后道:“这是姜茶,去讨了热水,浓浓地泡一碗,趁热喝了发发汗就舒坦了,我前几天着凉,就是喝的这个……” 苏培盛看着四阿哥,眼见着四阿哥点头,捧着罐子往临时茶房方向去了。 队伍前后,都有临时茶房,备着大家饮水的。 十三阿哥也晓得这个时候传太医有不方便之处,容易惊动御前跟太后,让长辈担心。 他就对四阿哥道:“那四哥您就再瞧瞧,要是不舒坦,下晌可不好再耽搁。” 这荒郊野外的,不好好保养,拖大发了,沿途连行宫都没有,休养都成问题。 四阿哥点点头,催着他们两个离开。 “没事了,你们也回吧……” 九阿哥跟十三阿哥没有立时就走,见着苏培盛将泡好的姜茶端回来,才离了这边。 十三阿哥低声道:“九哥,早上行在膳房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行在膳房?” 九阿哥转头问道:“没什么事吧,不就是一个胖子挨了板子么?” 食材不新鲜了,咸了淡了的? 应该不是大过,否则不会只是小惩大诫。 十三阿哥:“……” 九阿哥见十三阿哥反应,道:“还有其他的?” 十三阿哥担心他什么都不晓得,没有防备,就低声说了早上出发时的见闻。 九阿哥目瞪口呆,半响才喃喃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先宫里的事情,他没有留意过。 从三十七年掌内务府开始,宫里的大事小情,也算都在九阿哥心里。 哪有这样发作人的? 是打是罚,不是当慎刑司那边做主么? 居然是御前的人去监刑,还是梁九功这个乾清宫副总管亲自过去,这未免也太小题大做! 那行在膳房那边就不是小过,是大错了? “反正您这两天躲着些御前……” 十三阿哥小声劝道。 九阿哥忙不迭点头道:“好,好,爷躲远远地,省得被汗阿玛迁怒,那就太冤枉!” 兄弟说了几句话,也各自散去。 九阿哥带着何玉柱,回到自己的马车前,就见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两个扬着脖子眺望。 九阿哥也跟着抬头,原来是天空中盘旋着两只老鹰。 十六阿哥发现九阿哥回来,搭着他的手站在马车车辕上,道:“是老鹰,个头好大,飞得好高!” 九阿哥道:“不是老鹰还能是什么,海东青也不在这地界……” 不仅他们看着,不远处的大阿哥与十四阿哥也看着。 十四阿哥从四阿哥的马车跟前离开,就去了大阿哥处,想着探听消息。 结果试探着问了两句,大阿哥压根不接茬。 等到看到苍鹰盘踞,十四阿哥觉得手痒,想要回去拿弓,又怕时间耽搁了,问大阿哥:“大哥,您这弓呢?” 大阿哥眼睛利,已经看出来,天空盘踞的两只鹰一大一小。 它们是在山崖上盘踞,声音也凄厉。 瞧这样子,像是巢穴有敌袭。 “大哥……大哥……” 十四阿哥眼见着大阿哥跑神,扒拉他一下。 “您这里有弓么?瞧着这两只苍鹰声音洪亮,很是健硕,弟弟想要试着射猎一下……” 大阿哥摇头道:“马车上没有,都在行李车上装着。” 十四阿哥拧着眉头,回头看大阿哥的马车,有些不信。 大阿哥已经揭开腰间挂着的皮酒囊,吃了一口。 两只苍鹰,一只俯冲下去,另一只紧随其后…… 第一千七百一十三章 教诲(打滚求月票) 没等苍鹰再凌空,前头就有了动静。 队伍修整完毕,要再次起行。 十四阿哥四下里看了看,眼见着十三阿哥策马过来,就勒马跟上,往御辂旁边随行。 御辂中。 马武正在回话。 “太子爷没有下马车,直郡王要了茶水去了郡王福晋的马车,四贝勒有些伤风,十三爷带十四爷过去探望,九贝勒过去送姜茶……” “十五爷跟十六爷就在九爷的马车旁边,没动地方……” “十四爷跟九贝勒不欢而散,去找直郡王说话……” “太子爷身边的侍卫明升,去膳房那边打听了消息……” 太子与几位皇子的动静,都一一禀告了御前。 康熙挑眉,一个个的,倒是都安稳得很。 不过就算眼下糊涂,回头也该明白了。 换做以往,康熙即便发作膳房的人,也会另外寻个由头,将太子撇出去。 这回没有,即便太子无心之过,可是过就是过。 马武禀告完,出了御辂,去外头坐了。 车厢里,只有梁九功在。 康熙看着他道:“朕都敬着太后,为什么包衣奴才,敢因太子轻慢太后?” 梁九功觉得额头要冒汗了,讪讪不敢言。 康熙看在眼里,没了好气,道:“你这奴才,也长了势利眼?” 梁九功忙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他什么也不想说,可眼见着康熙等他回话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仔细想了想,道:“皇上言传身教,太子爷跟阿哥爷们也个顶个的孝顺,可下头的奴才有私心,故意讨好奉承,也是保不准的……” 康熙眯着眼。 下头奴才的私心吗? 功大莫过于从龙。 只看前朝,与国同戚的勋贵,多是永乐朝“奉天靖难”的勋贵,开国辅运勋贵凋零大半。 再看大清,佟家跟赫舍里家能成为皇亲国戚,也是因“从龙之功”几个字…… * 太子的车驾中。 明升单膝跪着,回禀了打听到的消息。 “挨板子的就是昨晚值夜之人,罪名……挪用太后娘娘食材,大不敬……” 太子听着,神色肃穆。 他脑子里想起昨晚的席面。 有什么金贵的食材? 海参不是常见的? 鹿肉在宫里的时候少见,除了贡品入宫平时没有。 可是北巡路上,这个东西稀罕么? 就算稀罕,翁牛特郡王送他的那头鹿直接在行在膳房,只晚膳时吃了一盘炙烤鹿肉,不至于一头鹿羔子就没了。 “仔细说来……” 太子沉声道。 “主子叫席,膳房的拜唐阿怕大菜耽搁工夫,主子不高兴,就挪用了太后灶上的备菜,皇上正好早上去定省,陪太后用早膳,才打发人去膳房取底单……” 明升说着,后背直冒凉风。 这还真是无妄之灾。 谁会想到,行在膳房的人这样胆大! 这传出去,就是孝道有亏。 那拜唐阿没存好心! 不过眼下顾不得追究这个,人挨了六十板子,就算是没死,也是废了。 要找补。 他是太子心腹,忠心耿耿,少不得道:“主子,等到了驻跸之地,您是不是先去给太后娘娘请罪……” 太子靠在马车上,嘴巴发苦。 不请罪还能如何? 那是太后…… 太子莫名想到了早年情形。 当年他刚搬到毓庆宫,每年各省督抚贡品入宫,皇父都让毓庆宫先挑,就是怕下头的人怠慢了他。 等到太子妃嫁入宫中后,才改了这个规矩。 毓庆宫的贡品,都在乾清宫跟宁寿宫后头择选。 不是他的错,却是因他一句吩咐而起,皇父这打的不是奴才的屁股,也是他这个太子的脸…… * 九阿哥的马车上。 十六阿哥摸着小肚子,连吃带喝的,有些撑到了。 他投桃报李,道:“九哥九哥,九嫂什么时候生宝宝?到时候我跟十五哥过去给九哥、九嫂道喜……” 作为小阿哥,尤其是进了上书房读书的小阿哥,出宫并不是容易事,总要师出有名。 九阿哥算了一下日子,今年有闰六月,就道:“要出正月了……”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丰生他们种痘之事。 这次出京之前,夫妻两个打算年前年后择日子给丰生他们种痘,可眼下看来,年前是大月份,年后是产期…… 九阿哥有些犹豫。 可要是耽搁了,天气转暖,就要再等大半年…… * 这回队伍又行了两个时辰,到了驻跸之地。 先一步出发的内务府众人已将御帐支起来。 九阿哥带了两个小阿哥下了马车,前往御辂前候着。 太子跟皇子们都过来了,四阿哥也在其中。 康熙下了御辂,看着儿子们,目光在太子身上定了定,道:“太子随朕来,其他人散了吧!” 太子低下头,应了一声,跟在康熙身后,随着康熙进了御帐。 剩下兄弟几个面面相觑。 大阿哥看了眼四阿哥,道:“好点儿没有?” 四阿哥平时也是跟着大阿哥、十三阿哥骑马的,今天坐车,大阿哥也晓得缘故。 四阿哥点头道:“中午喝了姜茶发汗,已经好了。” 大阿哥想要跟他说别只操心九阿哥的骑射,四阿哥这身子骨也不结实。 不过当着弟弟们的面,他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看着众人道:“都回吧!” 大家也就都散了。 今天带了一天孩子,九阿哥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当时没觉得什么,过后也觉得乏。 回到帐子里,他就在榻上歪着了。 既然皇父这几日心气不顺,那自己就消停些。 皇父也是欺软怕硬,有能耐他迁怒太子啊? 九阿哥正腹诽这一句,想到十三阿哥提及的事,“腾”地一下坐下来。 何玉柱正在旁边整理九阿哥明日要穿的换洗衣裳,吓了一跳,望向九阿哥,道:“爷……” 九阿哥脸上,高深莫测。 能让皇父气个好歹,接二连三发作奴才的,除了太子,还能有谁? 太子做什么了?! * 御帐中,太子双膝跪了,满脸羞愧。 “都是儿子之过,想着跟四阿哥兄弟两个好久没正经说话,就留了他吃酒,才要了席,引出后头的是非……” 康熙盘腿坐在榻上,看着太子,脸上也没有笑模样。 “涉及到朕,朕都不会这样恼,你我亲亲父子,朕有的,你想要给你就是,可……涉及到太后,朕不能容那些奴才放肆!” 说到最后,他已经带了厉色。 太子忙叩首道:“儿子不敢,儿子听闻此事,也震惊不已,儿子会去给皇祖母请罪……” 康熙吐了口浊气,见太子真心知错,才抬了胳膊,道:“起喀!” 太子起了,眼见着康熙脸上依旧沉得滴出水来,脑子里也在飞速运转。 得罪了太后,太子当然不会想着空嘴白牙的请罪。 可这个时候,也不好大喇喇地送赔罪之物,那成什么了? 两人是祖孙。 因为太子幼时,太皇太后还在。 太子多是受到曾祖母的照顾,跟皇太后这位祖母关系寻常。 越是如此,越不好在外头露出生分来。 中秋节在即,是个名头。 还是延迟些,等到重阳节? 太子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 康熙看着他,道:“太后还不知此事,老人家仁厚,不会因此事发作,可是你也不能当成是小事……” 太子垂手听了,道:“儿子谨遵汗阿玛教诲,也会告诫身边奴才,万不可再有逾矩之事……” 第一千七百一十四章 失望(打滚求月票) 太子出了御帐,就往太后的帐子请见。 太后听了,带了几分无奈,对白嬷嬷道:“快请太子进来吧!” 她已经知晓了早上行在膳房的人受责罚之事。 白嬷嬷过去问膳单安排之事,撞了个正着。 白嬷嬷气得够呛,丝毫不同情那些人,连带着对太子也有些迁怒。 但凡太子平日里表现得对太后尊崇些,那些奴才也不敢私自做主。 不过她晓得规矩,并不在太后跟前拱火,出去见了太子,也依旧是恭敬。 太子进来,甩了袖子,就要跪:“皇祖母,孙儿请罪来了!” 太后忙吩咐白嬷嬷道:“快扶太子起来……” 白嬷嬷听着吩咐,上前扶了太子起来。 等太子起身,太后依旧和蔼道:“下头奴才的过,与太子有什么相干……” 太子眼见着太后宽容,越发羞惭。 “孙儿本只想着要几个的佐酒小菜,下头的奴才会错了意。” 太后摇头,道:“都是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叫传话的人当心就是。” 太子点了点头,道:“嗯,嗯,孙儿往后指定好好管教下头的奴才。” 眼见着太后没有恼,待他依旧如常,太子并不意外。 太后素来脾气好,在宫里与宫妃也好,孙辈也好,鲜少有计较的时候。 太子松了一口气,决定将这次在热河收到的古董珍玩挑出几件好的,给太后充中秋节礼。 祖孙两个又和和气气地说了一刻钟的话,眼见着太后面带疲惫,太子就起身告退。 “代我送送太子……” 太后吩咐白嬷嬷。 白嬷嬷应着,送了太子出去。 太后揉了揉胸口,觉得心里堵得慌。 少一时,白嬷嬷送了人回来。 主仆对视一眼,面色都带出些忧色来。 太后提了太子的奴才,也是在点太子。 皇上既没有瞒着,这次的事情少不得要传开。 到时候太后也好,太子也好,都在局中,少不得被人嚼舌头。 太子直接将传话的奴才发作了,了结此事,一个“失察”就翻篇,省得外头猜测太子跟太后关系不好之类的。 可是太子没有接话,还搪塞,推到以后。 太后是真不高兴了。 白嬷嬷也难受。 主辱奴忧。 太子要是真心认错,就该想个两全的法子,而不是这样轻飘飘地赔不是。 太后想着太子的行事,素来傲慢,叹了口气,道:“活得久了,真是什么都能见到……” 白嬷嬷怕太后郁结,只能宽慰道:“太子爷应该是一时没想到这个。” 太后自嘲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是个有福气的人,不用想那么长远……” 所以佛祖保佑皇帝健康长寿,保佑她走在皇上前头,不必看着孙辈的脸色过日子才好。 白嬷嬷明白太后的意思,心里发酸。 这宫里的主子都不容易,太后也是。 之前太后多方照顾太子妃,太子妃也孝顺体贴,祖孙早有了默契。 可是太子妃再孝顺贤良,这往后宫里做主的终是太子…… 太子回了自己的帐子,才露出几分恍惚来。 他不是傲慢,而是不想真成了瞎子、聋子。 三十五年毓庆宫的人换了一茬,三十九年又换了一茬。 如今身边的老人不多了。 明升又不是寻常奴才,还是他舅舅的内侄,也是他这几年的心腹跟耳目。 明升本忐忑着,结果在帐子门口候了半天,也不见太子发作,也是松了一口气。 真要挨板子,打多少是? 打二十显得太轻了,打四十明升也害怕。 人都有私心,明升再是忠心太子,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给主子背黑锅…… 明升能打听到的消息,旁人也能晓得。 等到晚饭前后,大阿哥、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就晓得了早上那一场大戏的原因。 大阿哥半晌没有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以他跟太子的关系,这个时候该幸灾乐祸的,可是却笑不出来。 太子没有大过,可是这样小错叠加,那后来会如何? 太子的名声本就不好听,这回要添一条“不孝”了。 要知道,朝堂之上,拥护太子的,除了索党旧人,就是那些汉官。 那些汉官再是拥护嫡子继位,可德行有失的嫡子呢? 立嫡也好,立长也好,立贤也好,前头的朝代都有过,可见这嫡子继位,并不是一成不变。 这是不是有人故意害太子? 四阿哥则是从十三阿哥这里得到的消息。 他也傻眼了,因为他也是昨晚那临时酒席的亲历者。 他看着十三阿哥道:“到此为止,别再四处打听。” 十三阿哥小声道:“我没去打听,是下头奴才听说的。” 四阿哥道:“那就好,涉及御前,私下里探问犯忌讳,好好的别将自己牵扯进来。” 十三阿哥点头道:“嗯,嗯,我晓得规矩……就是有些担心四哥,太子爷会不会迁怒四哥?” 四阿哥想了想,道:“不必担心,眼下太子会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会再起波澜。” 太子是皇父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储君,只是有时候傲慢蒙蔽了他的眼睛,外加上身边人良莠混杂,才有不妥当的地方露在外头。 十三阿哥忍不住抱怨道:“要是九哥还总理内务府,不知道此事会不会避免?” 四阿哥也不知道准确答案。 太后见太子的时候,帐子里只有白嬷嬷,没有旁人。 所以康熙并不晓得祖孙两个的对话,不过他也在看太子的反应。 结果太子去赔了一回罪,就没有了后续,康熙很是失望。 他早年对太子多有怜惜,爱重远胜其他儿子,就是因父子两个都是亲缘薄。 当时天花肆虐,宫里也乱,为了避痘,他落地就被送出宫抚养,到了皇父病重才被接回宫中,父子没有怎么相处就天人永隔;等到继位,生母又早早病故。 到了太子这里,生而丧母。 因亲缘薄,康熙很重亲情,对皇祖母、嫡母都亲近孝顺,对下头的儿女也呵护有加。 他对儿女的要求,也是差不多,希望他们也看重亲情。 书上说皇家没有亲情,那是扯淡,皇家跟寻常人家,压根没有什么区别,端看怎么想。 子不类父。 奈何奈何…… 事情似乎悄无声息地过去,只是被这件事打岔,康熙也没有了畅游翁牛特部的兴致。 两日后,圣驾到了翁牛特部。 康熙抽出半天时间,看了小郡王打算垦荒的地域。 沿河两岸,水脉丰富,泥土是红色的。 只看着草木茂盛,就能看出这土地带了肥力,是个垦荒的好地方。 小郡王之前的打算不算错。 因圣驾到了,小郡王在郡王府设宴。 既是到了翁牛特部,康熙这个帝王少不得给部落恩典。 九阿哥还会以为他会当着翁牛特部王公的面提赐婚之事,结果并没有,而是给小郡王的驻地赐了名字。 小郡王的驻地,名为营谷。 名字寻常,圣驾就给改了新名字,为巴颜鄂尔寨图。 小郡王带了一众王公,跪谢恩典。 有此一件事,就足以刻碑纪念。 九阿哥看着小郡王春风得意的样子,就有些看不顺眼,私下里跟四阿哥念叨。 “汗阿玛不是消息最灵通么?那应该也晓得小郡王送鹿不妥当之事吧,这赐婚的事情,就不再考虑考虑?” 这么爱钻营的公主额驸好么? 到时候生事,为难的也是皇父跟朝廷。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在热河召见的时候,汗阿玛就金口玉言允了的,怎么会反复?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叫十三阿哥听了难受。” 九阿哥也晓得希望不大,可还是有些失望。 次日圣驾就从翁牛特部拔营,开始返程…… * 京城,眼见着就是中秋节,节日气氛浓郁。 九贝勒府这里,舒舒回京后,出去转了一圈,就安心养胎。 这一日,三福晋、四福晋跟五福晋还约好日子,过来探看了她一回。 既晓得舒舒怀孕,就不好当不知道。 如今三阿哥风头正盛,三福晋也是满脸春风的,早先的尖刻都去了几分,很有郡王福晋的气势。 她看着舒舒宽松的衣裳,笑道:“这一年一年过得快,明年下半年秀女名单就要报到礼部,到时候这董鄂家格格宜子的话还得被人拿出来说嘴……” 四福晋道:“只看三嫂跟九弟妹,还有王叔家的嫂子,就晓得这话没差!” 五福晋也点头道:“少不得又说,就是下一波选秀,估计留不了那些人了。” 四十年选秀,宗室一个亲王福晋、一个郡王福晋,皇家也选出来两位皇子福晋、一位皇子继福晋。 等到四十三年选秀,皇家这里,只有十四阿哥要选福晋,宗室里也只有一个平郡王讷尔苏。 舒舒安静听着。 原本因毓庆宫那位董鄂格格迟迟没有动静,董鄂女宜子的传言,都要散了,结果这回她遇喜的消息传出去,就又有了这样说法。 对于董鄂家的格格来说,好坏参半。 好的是,亲事更上一层;不好的是,期望太大,如果落空,境遇怕是不大好。 妯娌凑到一起,说的除了家长里短,少不得也提了一嘴眼下京城大事。 “八贝勒到底怎么想?” 三福晋指了指东边方向,道:“听说是主动请旨,过了中秋节,就要开始挖坟了,真是不怕忌讳……” 第一千七百一十五章 变化(打滚求月票) 四福晋跟五福晋都没有接话。 女子心软。 索额图藏匿私产固然可恨,可是对一个夭折的小女儿挖坟掘墓,听着也叫人不舒坦。 舒舒则是想着了《大清律》。 真要是按律的话,索额图又有什么错? 要是他在抄家的时候藏匿私财还罢,还能说是违旨。 可他是前几年藏匿的私产,这又犯了哪一条律? 三福晋见她们几个都锯嘴葫芦似的,轻哼了一声,道:“就你们好,一个个的藏奸,没几句实在话……” 四福晋岔开话道:“大过节的,提这个做什么……”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一件事,道:“三嫂,中秋节那天,您什么时候接弘晴?” 圣驾虽不在宫里,可皇孙们依旧在上书房读书,轻易不得出宫。 不过中秋到底不一样,按照往年的例,可以当日下课后接回家团聚一晚,次日再送回去。 三福晋想了想,道:“总要申正了……” 四福晋就道:“那我们府也那个时候去接人。” 长子到底不一样。 三福晋喜形于色,四福晋也带了笑。 只有五福晋,笑容有些浅。 五贝勒府的弘?,也要接回来。 早年并不觉得有什么,随着儿子渐大,五福晋想到日后,也有些担心。 她竟不知刘格格的离开,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五阿哥心肠软,怜惜长子长女生母不在跟前,比之前更关爱些。 长女这里还罢,父女感情再深,也影响不到五福晋什么。 庶长子这里…… 五福晋开解自己。 往好了想。 刘格格犯错离开,绝了侧福晋之路,弘?一辈子就是个寻常的庶子,而不是可以比嫡的侧室子。 舒舒旁观者清,晓得这个话题,五福晋未必爱听,就跟几位道:“十弟妹让我代她给嫂子们赔情,她晓得嫂子们过来,本也要过来的,结果小阿哥长牙哭闹粘人,一时抽不得身。” 三福晋摆手道:“我们常见的,前几日七贝勒府上‘洗三’,大家伙儿还聚过。” 四福晋也道:“孩子小,最是粘人的时候,大家都晓得。” 五福晋也道:“是啊,都是经过的。” 三福晋看着舒舒道:“你们没想着上折子,求御前给侄子们圈名字?” 舒舒道:“我们爷说不着急,等到孩子上学之前再说。” 三福晋看了四福晋跟五福晋一眼,道:“你们也都沉得住气,早先过了周岁上折子御前也给圈的。” 四福晋笑道:“我们爷倒是提过一回,说等到种痘了再说。” 五福晋捏着手帕,听到“种痘”,则难免有些忧心。 再是风险小,也是有风险。 她看了舒舒的肚子一眼。 九贝勒府这边今年应该也不会种痘了吧? 舒舒察觉到五福晋的视线,也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并无什么异样。 难道,五福晋想要二胎了? 五福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舒舒也没有多问,吩咐白果去带几个孩子给伯母们请安。 少一时,白果带了保母,抱着三个孩子进来。 “阿牟……” 尼固珠认出四福晋来,嗓门洪亮。 舒舒不在家的时候,四福晋来过几次,这是记住了。 尼固珠自来熟,四福晋只生了阿哥,没有生女儿,对尼固珠这个小侄女也就格外喜欢了。 四福晋听了,笑逐颜开,伸手招呼尼固珠,搂在怀里,道:“是阿牟……” 丰生跟阿克丹虽说五月里去过五贝勒府,可是就住了一天,对五福晋印象并不深,也没有格外亲昵。 三福晋看着,不知道该酸四福晋与这边熟,还是该嗤笑五福晋与这边不熟。 她如今春风得意的,产后的水肿也早都消了,穿着银红色旗装,头上带了红宝石石榴花的团花,耳坠子也是红宝石的,看着俏皮可爱。 尼固珠是个爱看脸的,靠在四福晋怀里,看着三福晋移不开眼。 舒舒见状,道:“这是三伯母,不记得了?” 尼固珠眨了眨眼,道:“就是姨母的那个三伯母么?” 舒舒道:“是啊,是三伯母,也是姨母……” 只是如今的规矩,多从父系论亲戚。 还有就是三阿哥与九阿哥是亲兄弟,舒舒跟三福晋却是隔了房的从堂姊妹,比那个远了一层。 “三伯母好看……” 尼固珠不眨眼道。 “哈哈哈哈……咱们大格格可真实诚,就说实在话……” 三福晋美滋滋的,笑得娇花乱颤。 四福晋跟尼固珠熟些,晓得她的喜好。 这小丫头看脸,不过更多的是看颜色。 爱红。 要是她跟五福晋今天也穿红,那小丫头也会夸。 四福晋想到了八福晋,想到了“抓周”时尼固珠还给了八福晋东西。 若是八福晋眼下好好的,出来走动,那肯定也入尼固珠的眼…… 因马上要过节的缘故,各家都忙着,妯娌几个看完舒舒没有留饭,就各自家去。 她们是大包小包来的,带着孕妇可用各种补品。 舒舒这里也给预备了回礼,除了各色月饼之外,就是在热河酿的两样野果子酒。 等客人离开,屋子里也安静下来。 舒舒这里,则是看起了白果整理的中秋节礼册子。 再有几日就是中秋,因此今年中秋的人情走礼也到了尾声。 白果看着减了大半的册子,道:“跟去年中秋比起来,少了八成,内务府这里,就只剩下高家、曹家跟董家这三家还有中秋节礼过来……” 人走茶凉。 就算是皇子阿哥,也不例外。 舒舒道:“正常,那本就是官场上的规矩,九爷离了内务府,自然也就与他们不相干。” 若是继续给九阿哥这边送礼,那算怎么回事儿? 新总管那边也要送,那就是双份。 没有必要不说,还容易招惹是非。 九阿哥都是寻常皇子了,他们还送礼,那其他皇子府送不送? 至于白果说的这几家,都是例外。 高家不用说了,除了上下级关系,还有提挈的恩典在。 曹家这里,有曹顺。 倒是董家,让人有些意外。 也不知这董殿邦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 端午节的时候也有他一份。 真要说起来,九阿哥掌管内务府这几年,与董家没有恩情不说,说是有仇也差不多。 董殿邦这一房没有收到责罚,他的本家却是七零八落的。 提及内务府,舒舒想起一个人来,道:“张保住家呢?” 白果翻出一页来,道:“送了,比往年的还要厚三成……” 张保住虽在内务府当差,可不是包衣,跟九贝勒府这里,还有拐弯的姻亲。 九阿哥卸任后,他却依旧给九阿哥预备了节礼,倒是个念好的。 舒舒想了想,道:“记上一笔,年礼的时候添上五成。” 这不是单纯的上下属,还有五阿哥的体面在里面,不能单纯的当成僚属待。 张保住既给九阿哥体面,那自家这边当然也给张保住体面。 白果应了,记下了一笔。 主仆两个又说起来小丫头入府之事。 白果当时分到二所的时候十四岁,今年也十九,明年也要放出去,到时候冬月跟腊月就能顶上来当大丫头。 后头的小丫头要预备下,尼固珠身边的大丫头、小丫头也要开始留心。 打小一起长大的主仆,到底不一样,但是也要心正。 舒舒再是不喜欢幼仆,可要“入乡随俗”。 她想了想,道:“叫人在前头收拾个院子,年底留头的小丫头跟不留头的都挑出十来个,送到那边先学半年规矩……” 等到规矩学完了,她这边也出了月子,再看着补充人手。 白果犹豫了一下,道:“福晋,小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是不是也该预备起来?” 不单单是男仆,还有小太监。 舒舒道:“小太监先罢了,又不在宫里,小小子的话,也是跟小丫头似的,留头不留头的各择一批出来,到时候不入府当差,也要有其他差事……” 这些人既是九阿哥名下佐领人口,那他们的生计,就也是九阿哥的责任。 尤其是包衣人口,不能补旗缺,主要前程都是府里的缺。 主仆两个说完节礼跟人口,也说了中秋后的小宴,就是请张四姑娘的。 秋闱八月十七结束,舒舒就跟白果道:“八月二十左右吧,提前吩咐膳房一声,将食材预备起来……” 白果应了,下去找小棠说话。 舒舒就带了冬月,往宁安堂去了。 到了宁安堂门口,就听到里头“咯咯咯咯”的笑声。 尼固珠得意洋洋道:“大哥追不上我……” 原来丰生跟阿克丹也在这里。 阿克丹爱静,就算是到了院子里,也是老实站在旁边。 尼固珠却恨不得倒腾着小短腿,满世界乱窜,眼下她举着小风车,正迎风跑。 这是舒舒见她要长秋膘,叫人做出来,让她消耗小肥膘的。 红色间着彩虹色,正得尼固珠的心,每天都要拿出来跑会儿。 小风车“呼呼”响。 尼固珠还不满意,让丰生也拿着风车跑。 兄妹两个比赛起来。 兄妹身量差不多高,尼固珠的份量却多了大半,真要论起速度来,自然比不得丰生。 不过丰生不爱争强,眼见着妹妹高兴,就故意放慢了脚步,让尼固珠跑在前头…… 第一千七百一十六章 平静(打滚求月票) 院子里笑语欢声。 这是看到舒舒过来了,三个孩子都围了上来,亲近的不行。 小孩子都健忘。 经过舒舒这几日的陪伴,如今三个孩子都忘了先头被父母丢下之事,又变成爱粘额涅的乖宝宝。 “额涅,额涅……” 尼固珠也不玩风车了,过来抱着舒舒的腿。 丰生跟阿克丹也都凑过来,抬头看着舒舒。 舒舒只有两只手,三个孩子也拉不过来,就直接过去扶了伯夫人。 “这沸反盈天的,一个顶十个闹腾……” 舒舒道。 伯夫人笑道:“小孩子都这样,你小时候也是满府撒欢。” 从小就透出机灵来,行事跟小大人似的,倒是晓得丰生跟阿克丹的性子随谁。 剩下一个尼固珠,不只相貌肖父,这天真烂漫的性子也跟九阿哥如出一辙。 因舒舒身子重,伯夫人怕她累到,招呼着大家进了屋子。 院子里安静下来。 隔壁,八贝勒府西跨院。 八福晋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天,本是嘴角含笑,也渐渐扯平下来。 这时,院子门口有了动静,是富察氏来了。 她身后还带着十来个小丫头,都是从包衣人家中择选出来的,刚留头的小丫头。 这是上回安郡王福晋说了给八福晋选人后,她得了八阿哥的应允,从包衣人口中择选出来。 没有挑太小的,太小的不会服侍人;也没有挑年岁大的,省得年岁大的心大。 “福晋安……” 富察氏进了院子,看着坐着的八福晋,规规矩矩行蹲礼请安。 八福晋看着她。 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富察氏就跟尺子量的似的,从没有短过规矩。 这是个聪明人,越发衬着自己前几年愚蠢不堪。 可惜的是,自己明白的太晚了。 八福晋厌不起来,抬手道:“起来吧……” 富察氏起了,指了身后的小丫头们,提了安郡王福晋上回的话。 这也是解释挑人的起因,并不是她多事安插人手。 八福晋望了过去,都是身量未足的小丫头,梳着辫子,穿着青色半褂。 八福晋也不耐烦看,转头望向富察氏。 “若是那体面人家的孩子,不必往我这里送,省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过后还委屈,有那可怜的,缺爹少娘,在家里过的不好的,可以送过来凑数……” 她原本想要的是养女,不是小丫头。 可是安郡王福晋这样传话给富察氏,就是答案。 八福晋意兴阑珊,之所以没有直接撵人,还是因对富察氏生出的同情心。 富察氏刚入府那年,八福晋如临大敌,少不得打听一番,知己知彼。 富察氏虽是庶出,可是嫡母教养着,又求了恩典免选,本要嫁回嫡母娘家。 那边舅舅、舅母也都捧着这位大外甥女。 只看马齐的风光,这样的娘家做助力,这富察氏以后的日子不会差。 结果指成了皇子侧福晋…… 八福晋隐晦地看了富察氏的腰腹一眼。 八阿哥对不起自己,她以牙还牙,报复得坦荡,富察氏这里,却是池鱼之殃。 富察氏察觉到八福晋的心灰意冷,也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平和。 富察氏心情也复杂,却不想多事,老实应了,指了其中两个略瘦小的丫头。 “这两个丫头,亲缘有些薄,一个是没了生母、后娘不容,舅舅家送进来的;一个是丧父,婶子刻薄,老祖母进来求恩典的。” 这次八福晋这里挑人,这两个小丫头是凑数的,瞧着不如其他人体面。 富察氏本打算走个过场,就留在自己的东跨院当小丫头打杂的。 没想到八福晋这回是这样挑人,倒是不用另外找人。 八福晋望向那两个丫头,不仅比其他丫头瘦小,瞧着也胆小。 只一个眼神过去,两个小丫头身子都哆嗦,跟那小冻鸡崽子似的。 八福晋移开眼,望向富察氏,道:“你是个心善的……” 可惜好人没好报。 进了这八贝勒府,看似荣华富贵,就是鳏寡孤独的下场。 富察氏忙道:“是这两个丫头运气好,往后服侍了福晋,得了福晋庇护,也不用再过那凄风惨雨的日子……” 一行人来了又走,留下了两个小丫头。 富察氏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西跨院。 从头到尾,八福晋没有问八阿哥一个字。 富察氏也不知道这种变化好不好。 她想着今天来的客人,心里叹了口气…… * 前院,客厅。 安郡王的脸色很难看,看着八阿哥,很是不满。 “八爷素来聪明,当不是目光短浅之人,这回行事太鲁莽了……” 他跟索额图这个舅舅没有什么情分,可赫舍里家到底是外家。 这次还涉及到赫舍里家福地的搜检,主动请缨的是他的亲外甥女婿,这也是打安郡王的脸。 八阿哥叹了口气,四下里看了眼,道:“舅舅,我再闭门不出,下一回皇子晋升,就不会有我,一步慢,步步慢。” 如今没有战事,想要攒功劳,只能凭差事。 不办差,哪里有什么功劳呢? 关键是,十阿哥都开始入值南书房。 自己再不出来,以后留京佐政的缺儿也要没了。 “阿哥心乱了……” 安郡王晓得他素来要强,想着他这几年境遇,晓得他的不容易。 八阿哥自嘲道:“去年年底皇父赏蓝甲,成年皇子中,只有我一个没有资格参加,九阿哥都入朝,我若不主动,汗阿玛那么多儿子,也想不起我来……” 父子之间,总要有人先低头。 就跟皇父与裕亲王、恭亲王之间一样,没有人低头,两位王爷就沉寂十来年。 物以稀为贵。 皇父只有一兄一弟,再有嫌隙,该有的体面还是会给的。 皇子却不是两个,序齿眼见着都要排到二十阿哥。 事已至此,安郡王只能说道:“你既选择,不后悔就行,近几年少不得被人嚼舌头。” 八阿哥却见识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他道:“若是我在御前有体面,早早攒下功劳,跟着哥哥们一起封王,那旁人只有恭敬的,就是因我失了皇父欢心,才会被人轻视,背后嚼舌头。” 安郡王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就道:“别的不说,经过这一遭,太子那边要撕破脸,大阿哥这里也未必念你的好,你要心里有数。” 毕竟在外头眼中,八阿哥也是“大千岁党”,他的行事旁人也会当成是大阿哥属意。 八阿哥点点头道:“谢谢舅舅提醒,我省的。” 太子傲慢,压根没有将他当成兄弟过;大阿哥那里,与他也就是面上情。 只要皇父肯用他,只要给他机会,他不在意得罪那两位。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渔翁有很多人,鹬蚌却是那两位…… * 塞外,行在。 九阿哥看着眼前的奶皮子月饼,笑着跟四阿哥道:“这还是我们府的方子,我福晋捣鼓出来,孝敬给皇祖母的!” 中秋将至,老太太应该心情不错,吩咐人做了奶皮子月饼。 之前隐隐有些闲话,说是太后恼了太子,心情郁结之类,应该都是假的。 否则的话,太后不会有兴致叫人做吃的。 四阿哥手中也拿着半块奶皮子月饼,正一口一口吃着。 这月饼皮极薄,全都是馅。 奶皮子平时吃着寻常,经过烤制奶香扑鼻。 这会儿功夫,就见旁边不远处有人呵骂道:“你这奴才,放什么狗屁……” 第一千七百一十七章 小话(打滚求月票) 公鸭嗓尖锐刺耳。 四阿哥眉头拧了起来,九阿哥也挑了挑眉,望了过去。 骂人的正是十四阿哥。 在十四阿哥身前,两个侍卫服饰的人跪了。 在十四阿哥旁边,还站着一人,竟是大阿哥。 四阿哥与九阿哥对视一眼,察觉到不对头,就往那边去了。 十四阿哥还在怒冲冲地呵骂,道:“你们这两个奴才,受了谁的指派,故意编排着小话,污蔑爷大哥?” 大阿哥在旁,脸色青黑,看着那两人,目光也带了探究。 地上那两个侍卫,是三等侍卫,其中一个老成,留了上须,三十多岁,一个年轻,二十多。 年轻人鲁莽不知轻重,还能说得过去,那个年岁大的,却不应该如此。 在宫里当差,嘴碎是大忌。 两人下值说小话,被两位皇子撞着正着,也都是魂飞魄散模样,只晓得磕头,回不出话来。 十四阿哥见状,越发恼了,正好手中拿着鞭子,就不客气地挥起来。 “啪”的一声,冲着那人的脖子,他就狠抽了下去。 他没有惜力气,这要是打实了,还不知会如何。 大阿哥一时走神,来不及拦十四阿哥的鞭子,就飞起一脚,将那人踹开。 十四阿哥的鞭子,落到了地上。 十四阿哥起了凶性,一下子落空,就又跟着一鞭子。 大阿哥一把握住他胳膊。 十四阿哥惊诧,抬头看他道:“大哥拦我做什么?这奴才敢用瞎话编排大哥,正是欠收拾!” 大阿哥摇头道:“既是侍卫,让福善审!” 打狗还要看主人。 这两个是侍卫,是皇父的人。 福善是随扈的两位领侍卫内大臣之一。 此事本不与十四阿哥相干,十四阿哥掺和进来并不妥当。 说话的工夫,四阿哥与九阿哥也到了跟前。 九阿哥想着十四阿哥方才的话,看着那两人一眼,道:“倒是稀罕了,给爷学学,你们到底嚼什么舌头,将十四阿哥气成这样?” 四阿哥则是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正运气,想来也是被这凭空飞来的屎盆子气得够呛。 那两个侍卫只有磕头的份儿。 其中一个边叩首,边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另一个年轻的,见又多了两个皇子,身上跟筛糠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十四阿哥嘴快,已经在旁说了原由。 “这个老家伙,在这边编排大哥的小话,说什么行在膳房的事情蹊跷,有人坑了太子爷,又说什么太子爷不容易,话里话外说是大哥的缘故……” 四阿哥早猜到是这个,并不意外。 行在膳房一下子罚了那么些人,罪名也是摆出来的,难免引人关注。 九阿哥指了那两人道:“好大胆子,诋毁皇子不说,还挑拨直郡王跟太子爷的关系!” 那两人恨不得原地消失。 十四阿哥已经继续说道:“不止这个呢,还说大哥指使八哥出面挖坟掘墓,对付赫舍里家……” 四阿哥:“……” 九阿哥瞪大眼睛道:“这……怎么扯到一起的?大哥在蒙古,八哥在京城,怎么指使法?做梦指使的?” 十四阿哥冷哼道:“即是编排的瞎话,他们才不管合理不合理,反正上嘴唇碰下嘴唇,说就完了!” 九阿哥看着这两人,很是眼生,不是御前常露面的,稀罕道:“谁家的子弟,胆子这样大?拿着大哥跟太子磨牙?” 四阿哥眼见着两人说不到重点,跟大阿哥道:“大哥,送侍卫处吧?” 大阿哥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倒是要瞧瞧,到底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在阴人!” 九阿哥耳朵抖了抖。 阴人。 胤礽…… 汗阿玛怎么起了这名字?! 又有人过来。 从御帐方向。 是十三阿哥,脚步匆匆而来。 眼见着几位哥哥弟弟都在,十三阿哥道:“有人禀到御前,汗阿玛传呢!” 一行人又转到御前。 那两个说小话的三等侍卫,也叫大阿哥吩咐了人,扯着到御帐外候着。 御帐中,见儿子们进来,康熙脸色阴沉,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 “跟朕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对着朕的侍卫就喊打喊杀的?” 十四阿哥刚才刚在哥哥们跟前抢先说话,眼下却不敢,跟着其他人一起看大阿哥。 大阿哥也没有添油加醋,说了缘故。 “是两个侍卫,说儿子指使人在行在膳房构陷太子,还说儿子指使八阿哥上折子挖坟掘墓,十四阿哥听了恼他们无事生非,呵骂了两句,儿子也听着火大,忍不住踹了人一脚。” 这是将十四阿哥动手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将对侍卫动手的过错敛到自己身上。 四阿哥听着,眉头拧得更厉害。 十四阿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九阿哥则是觉得这件事眼熟! 这不会查来查去,查到太子头上吧?! 或是查到其他皇子头上。 九阿哥想着到底是谁要做渔翁。 为什么自己不做贼也心虚了? 他可不想此事含糊着,让幕后黑手从容隐匿。 十四阿哥站在九阿哥身后,这会儿挪步出来,很有担当的样子,道:“汗阿玛,不是大哥的错,是儿子鲁莽,见那两个奴才嘴巴蚌壳似的,死不悔改,才动手抽人!” 康熙望向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振振有词,道:“不管是这两人编的,还是这两人听来乱传的,这样诋毁皇子,其心可诛!” 侍卫处…… 康熙觉得心里发堵。 连九阿哥都能察觉到这用意歹毒,更不要说是康熙。 他抬头,望向门口,道:“马武!” “奴才在!” 门口当值的马武应声进来。 “去审,朕要晓得,这话是从哪里来……”康熙沉声吩咐道。 “嗻!” 马武应着,下去讯问去了。 康熙望向儿子们,依旧面带不善,看着大阿哥道:“多大年纪,还这样鲁莽?既是侍卫不妥当,叫人送侍卫处就是!” 大阿哥垂手道:“是儿子脾气不好,听着这些扯淡话,没耐住心火。” 康熙又望向十四阿哥道:“不在帐子里读书,整日里乱窜什么?” 十四阿哥:“……” 他咽了一口吐沫,乖巧道:“儿子抄了一个时辰的书,坐得腰酸了,才出来透口气。” 康熙嗤笑道:“拿着马鞭子出来透气?” 十四阿哥讪讪,说不出话来。 康熙又望向四阿哥与九阿哥。 方才有人报到御前时候,只说是大阿哥与十四阿哥,没有提这两位。 不过康熙依旧是没有好气,瞪着四阿哥道:“怎么当哥哥的?十四阿哥顽劣淘气,你也不说盯着些?” 四阿哥老实请罪,道:“是,儿子错了,该多留心十四阿哥。” 康熙冷哼一声,道:“一个个的,都会糊弄朕,你若真留心十四阿哥,他也不会整日里不着调,满行在乱窜!” 四阿哥忙道:“儿子不敢!” 九阿哥在旁听着,一会儿瞪眼,一会儿眯眼,觉得不对劲儿。 这怎么还带殃及池鱼的? 正主大哥与十四阿哥才骂了一句,到了四哥这里,都骂两句了。 这…… 接下来,不会也双倍骂自己吧? 康熙的目光已经移向九阿哥,眼见他缩头缩脑的,冷哼一声,道:“九阿哥!” “啊?!” 九阿哥抬起头,脸上有些怂。 康熙看着他,道:“你挤眉弄眼的,琢磨什么呢?” 九阿哥老实道:“儿子就是觉得这事儿眼熟……” 一句话,不仅康熙愣住,其他人也都茫然。 这件事,怎么就眼熟了? 九阿哥就提起了三十九年正月的那次马车事故。 “当时针对的是大哥家的弘昱,误伤了三哥家的弘晴……” “查来查去,指向毓庆宫,可汗阿玛晓得,太子不是那样的人品,也不会对侄儿使坏……” “结果三哥依旧误会是太子,太子误会是三哥自演自导,就此生了嫌隙,这是有旁人在挑拨皇家骨肉关系……” “这回事情一出来,儿子感觉跟上回差不多,又是在挑拨大哥跟太子的关系,不知为什么,儿子觉得查来查去,说不得又要落到毓庆宫那边……” 太子那么心高的人,怎么会用这样不入流的小手段? 九阿哥一口气说完。 四阿哥站在队伍中,有些着急。 前头的还罢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 后头的结论,实在没有必要说。 这话传出去,可以说是为太子辩白,也可以说是在给太子泼脏水,容易惹是非。 康熙却是听了进去,若有所思模样。 知子莫若父。 他是晓得九阿哥跟太子关系不亲近的,可是也没有针对过太子。 九福晋那边,对太子妃,也是亲近里透着尊敬。 九阿哥说这些,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大阿哥眼神有些空。 除了太子跟自己,第三方上场了? 不,是第四方。 康熙留心儿子们的反应。 眼见着十四阿哥面上纠结,似有异议,道:“你……想要说什么?” 十四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儿子觉得,九哥想得太浅,敢在汗阿玛眼皮子底下使坏,这阴谋诡计,一般人应该猜不透……” 一句话揭开,那还是阴谋么? 九阿哥听着这话,撇了撇嘴。 呸! 怎么说话呢? 就他一个大聪明! 第一千七百一十八章 尽孝(打滚求月票) 康熙看着十四阿哥,神情莫测。 十四阿哥在他的注视下,闭上了嘴巴。 几个皇子也都回头看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觉得浑身难受。 他没有别的意思,真心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康熙收回了视线,没有问其他几个儿子的意见。 他看着大阿哥道:“规矩就是规矩,你也是当惯差的,不可错了规矩!” 大阿哥低头应着。 康熙又望向他腰间的皮酒囊,眉头皱了皱又松开。 这讯问流言出处,要抽丝剥茧,不是一时半刻就有答案的。 几个儿子杵在跟前,康熙觉得不顺眼,就想要开口打发人出去。 门口有了动静。 是太子过来了。 成丁的皇子都到了御前,太子也不好装不知道,问了一下大概,就过来了。 “汗阿玛……” 太子请了安,望向兄弟们,也是纳罕。 他听到的消息,是皇子们跟侍卫冲突。 这听着就不对劲。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你也听说了?” 太子犹豫了一下,道:“许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是不是哪个侍卫不规矩,让大哥跟十四阿哥碰上,才训斥了几句。” 康熙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又看了眼大阿哥与十四阿哥。 大阿哥还是冷肃的表情,十四阿哥下巴垂到胸口,看不清面上表情。 康熙点点头,道:“确实有侍卫不规矩……” 他也没有瞒着太子,简单说了原由。 太子面色涨红,握紧了拳头,心头火起。 这不但是在污蔑大阿哥,还是在埋汰他这个太子! 行在膳房的事情被揭开,若是太子失察,是无能被人所欺;若是太子不是失察,就是他不孝尊长。 还将索额图的案子跟赫舍里一族混为一谈,这既要毁他的名声,还要断他的助力与根基。 “汗阿玛,当严查!” 太子咬牙道。 康熙颔首,道:“已经叫马武去查了……” 看着太子瘦了一圈,眼下乌青,康熙生出怜惜。 皇子们不过是管中窥豹,看的都不齐全。 康熙这里,也是看出这暗箭看似射向大阿哥,其实真正的用意是对着太子。 想到这里,康熙看了眼大阿哥,又看了眼四阿哥。 两人都瞧不出什么来。 倒是几个小的,面上或多或少的带出忧色。 康熙摆摆手,道:“太子留下,其他人先下去吧……” 众人应着,从御帐里出来。 大阿哥蹙眉,对十四阿哥道:“老实几天吧,汗阿玛既说了,你就安生在帐子里多看几天书。” 十四阿哥委屈道:“我没不学,就是劳逸结合。” 大阿哥懒得说教他,转头看九阿哥道:“往后御前说话,要晓得分寸,少指名道姓的。” 这也是担心九阿哥提了太子,怕传出不好听的话。 九阿哥想要反驳,可是见十四阿哥欠欠的样子,就将话止住。 自己不能跟十四阿哥似的,四六不通。 当哥哥的说两句,就说两句。 入耳不入心。 他就闭上嘴巴,点了点头,表示受教。 大阿哥又望向四阿哥道:“倒是连累你挨骂了……” 四阿哥摇头道:“是小人作祟,不关大哥之事。” 大阿哥又拍了拍十三阿哥的肩膀,道:“辛苦了,随侍汗阿玛左右。” 早先皇父宽容,儿子们在身边随侍也轻松自在;如今的皇父,不好说了。 十三阿哥看着大阿哥,有些茫然。 汗阿玛只留了太子,不留大阿哥…… 今天这无妄之灾,不是大阿哥么? 太子到底不一样。 皇子们心情各异,回了各自帐子。 御帐中,康熙已经叫太子坐了,道:“不管是谁在后头搅风搅雨,朕都不会容。” 太子苦笑道:“也是儿子有错在前,倒是叫这些小人有了发挥的余地。” 康熙看着太子道:“要是在京城,人多眼杂的,还有疏漏之处,这行在所在,总共就几千号人,总能揪出来……” 太子垂下眼。 揪出来的,就是真正的黑手么? 太子生出不安来…… * 九阿哥的帐子里。 九阿哥回来,就吩咐何玉柱,道:“快倒水,嘴巴里发酸……” 方才吃了奶皮子月饼,为了中和奶皮子的酸,里头可没少放糖,现在嘴巴里还带了甜腻。 何玉柱忙倒了茉莉花红茶给九阿哥。 九阿哥一口喝了,嘴巴里才算舒坦些。 九阿哥的脸色不好看,不是担心大阿哥与太子如何,是有些担心太后。 这流言一出,太后也要被人说嘴。 宫里宫外的人,少不得猜测毓庆宫不敬太后。 九阿哥生出闷气来,看着何玉柱道:“福晋预备的茶包,还有多少?” 何玉柱拿了两个匣子过来,道:“不少,只爷一个人喝,还够两月的。” 九阿哥就叫他拿过来,仔细看了。 一匣子里装的是红糖姜茶跟菊花枸杞茶,一匣子里装的是茉莉红茶跟普洱小沱茶。 九阿哥就拿了前面的一匣子,往太后的帐子去了。 后头的茶酽,喝了提神,不适合老年人。 太后这边也得了消息,晓得今天皇子们闯祸了,被皇上叫去了,却不晓得具体缘由。 她听过就算,也并不怎么操心。 有皇上在。 老子教儿子,那是寻常事儿。 听说九阿哥过来,太后有些意外,看了白嬷嬷一眼,道:“不是说大阿哥跟十四阿哥闯祸么,还有九阿哥在里头?” 白嬷嬷也只是听下头人回了一嘴,摇头道:“没听说有九爷的干系。” 太后就道:“那就是别的缘故,叫阿哥进来吧。” 白嬷嬷应着,出去迎了九阿哥进来。 九阿哥捧着一尺见方的茶盒,一进来,打了个千儿,就道:“皇祖母,孙儿跟您求援来了……” 太后见他面上没有急色,不是什么要紧事儿,松了一口气,配合着说道:“怎么还求到我了?” 九阿哥说道:“这不是之前孙儿跟您孙媳妇大包大揽的,说要带好东西回去,结果这回到翁牛特部,待了一天就折返,孙儿跟郡王不熟,也来不及张罗……” 说着,他将手中的茶盒放下。 “孙儿就想起您这里好东西多,什么科尔沁的甘草、巴尔虎的黄芪、巴林的蜂蜜、喀喇沁的荞麦,不拘什么,换给孙儿些,权当是孙儿淘换的,省得孙儿福晋还以为孙儿说话不算数,对她不尽心。” 太后见他这不客气的样子,轻哼了一声,道:“就是不尽心,你福晋对你那样好,你倒是舍得糊弄她?” 九阿哥忙摇头道:“不是糊弄,是爱重,这才火烧火燎的求到您跟前。” 太后这里有不少蒙古土仪,是在热河时,过来朝见的各部蒙古王公的孝敬。 太后想了想,道:“甘草跟黄芪都有,只是那个你福晋不爱,加上沙果干跟奶皮子吧,这回的奶皮子好,还能存住了,牛肉干就算了,不如你们府自己做的口味好。” 九阿哥点头道:“都行,您这儿的东西,都是有钱都淘换不到的,没有差的。” 祖孙两个其乐融融的,谁也没有提营地方才的喧嚣。 眼见着就是晚膳时间,九阿哥还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 太后见状,笑着吩咐白嬷嬷道:“今儿我留九阿哥用膳,叫膳房添一道摊黄菜,一道蛋花紫菜汤。” 白嬷嬷下去传话。 九阿哥笑道:“沾了您的光,孙儿可有阵子没吃鸡蛋了。” 宫里出来的孩子,没有不爱吃鸡蛋的。 太后打趣道:“你福晋不是给你弄了个鸡场,好几年下来,还没吃够呢?” 九阿哥伸出手来,带了得意,道:“不是一个了,眼下是三个,大兴的庄子跟通州的庄子也养了,在家是不稀罕吃的,这不是出门么?打从京城出来,也就是在热河时吃过一顿。” 等到晚膳送上来,九阿哥仔细看了眼膳桌。 除了太后点名的两道,其他十六道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来。 九阿哥就拿了干净筷子,给太后夹了一块鸡蛋。 太后道:“你吃你自己的,我自己夹菜。” 九阿哥道:“孙儿在,总要尽尽孝。” 太后看着他,满脸慈爱,道:“你们都好好的,就是对长辈的孝顺了……” 第一千七百一十九章 庆幸(打滚求月票) 祖孙两个用了饭。 九阿哥又陪着喝了一杯菊花枸杞茶,眼见着要掌灯了,就告辞离开。 因有人陪着,太后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等九阿哥离开,太后就起来遛弯,笑着跟白嬷嬷道:“这是舒舒教出来了,小两口多好,你惦记我,我惦记你。” 白嬷嬷附和道:“是啊,九福晋有福气。” 太后道:“皇上的婚指的好,两人正般配。” 一个聪慧有耐心,一个心实听劝不傲气。 换个虚头巴脑的,舒舒也会是个合格的皇子福晋,却不会这样上心。 白嬷嬷想到了五阿哥与五福晋,心里叹了口气。 要说女子读书读多了心高,九福晋也是博览群书的。 幸好如今五福晋生了嫡子,刘格格又自己错了一步,要不然的话,五贝勒府日后也难安生…… * 九阿哥回了帐子里。 何玉柱就将灯点了起来,又端了水盆过来,服侍九阿哥泡脚。 九阿哥想着太后帐子里的死气沉沉,还有这次行在膳房的是是非非,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 “爷,您这是怎么了?” 何玉柱坐在小杌子上,给九阿哥脱靴子,听到动静,关切问道:“是晚膳吃着不顺口?要不要再冲碗炒面垫巴垫巴?” 方才去太后的帐子,何玉柱在外头候着,不知道里头情形。 不过他寻思着太后年岁大,饮食喜好跟自己的主子应该不一样,很是担心他没有吃饱。 九阿哥摇头道:“吃了半盘子摊黄菜,饱着呢……” 何玉柱见他脸色依旧是郁色,道:“那爷怎么不痛快了?” 九阿哥吐了口气,道:“就是有些后怕,幸好福晋生了丰生他们三个,要不然真不知以后如何……” 看太后,再是荣华富贵,这日子也过得有几分不实。 这是因为是母后皇太后的缘故。 若是圣母皇太后,下头的人就算是巴结太子,也不敢这样糊弄老太太。 偏偏太后的身份,也不好因此事发作,只能当不知道。 想想就叫人憋气。 再想想纯亲王福晋,亲王福晋、公主之女,如今还记得她的有几个? 何玉柱道:“爷有福气,娶了福晋,福晋也有福气,直接生了三个小主子,如今小阿哥也要来了,三个嫡子,在皇家也是独一份……” 九阿哥听了,看着何玉柱笑道:“你倒是火眼金睛?这福晋还没生呢,你怎么就晓得是小阿哥,不是小格格?” “福晋是在热河诊出喜的,奴才私心里揣测,主子跟福晋还是盼着小阿哥……” 何玉柱道。 只看几位朝见的公主,各有各的不容易。 主子跟福晋作为弟弟跟弟弟媳妇都不忍心,更别说做阿玛跟额涅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是啊,生下小阿哥皆大欢喜,生下小格格,就算是指到喀喇沁,也距离京城也大几百里,摘人心肝儿……” 到了次日,康熙用早膳时,就晓得九阿哥昨儿去陪太后用了晚膳。 他一思量,就晓得了缘故,对梁九功道:“九阿哥脾气臭是臭,却孝顺,也就这一点子长处了!” 梁九功道:“都是皇上跟娘娘教的好,不单九爷孝顺,五爷也是出了名的孝顺。” 康熙想到宜妃,面上也带了笑。 宜妃虽有些争强好胜,可是心正,对养女养子好,对后宫庶妃也宽和。 五阿哥与九阿哥各有不足,可为人赤诚。 惠妃从容大气,大阿哥也有长兄之风。 德妃…… 康熙收了笑。 连九阿哥当孙子的都能想着找由子过去陪着太后,德妃全无动静。 换做惠妃跟宜妃随扈,绝不会如此。 圣驾出巡,带了宫妃,除了让她管着小嫔妃,主要还是为了侍奉太后。 结果,德妃做什么了? 她什么也没有做。 和嫔跟敏嫔也是主位,可是因有德妃在前头,也轮不到两人往太后身边凑。 年轻时还罢了,即便倔强也不显,多是服顺的时候多,上了年岁,行事越来越偏执。 康熙想到了这次没有随扈的四福晋,也想到了这些日子在皇子之间乱窜、别有用心的十四阿哥,忍不住摇头,道:“再好的孩子,不会教只一味娇惯,也养歪了。” 梁九功听着话音不对,没敢接茬。 康熙却不容他装傻充愣,看着他道:“昨儿十四阿哥说话,你都听着的,你说……他是不是冲着太子去的?” 九阿哥将话说在前头,就是担心有人故意构陷太子,挑拨太子跟大阿哥的关系。 到了十四阿哥这里,却否了九阿哥的话,将嫌疑又拉回到太子处。 梁九功觉得头皮发麻。 十四阿哥,小心眼。 就算御前的话轻易不会漏出去,可十四阿哥与太子之间有仇,自己说深说浅都不好。 眼见着康熙看着自己,他只能含糊道:“奴才瞧不出十四爷对太子爷如何,倒是瞧着……十四爷对九爷似乎少几分尊重……” 当堂否了九阿哥的猜测不说,话里话外还有说九阿哥不聪明的意思。 当弟弟的,不应该这样对哥哥。 五阿哥也不聪明,可下头的阿哥在人前人后对他只有敬着的。 康熙沉思。 十四阿哥不但是对九阿哥少了尊重,对太子也带了不善。 明明应该十四阿哥对太子有愧疚之心,可是瞧着十四阿哥的样子,却恨不得倒打一耙。 十四阿哥亲近大阿哥,用意也不简单,未尝没有存着其他心思。 岁数不大,倒是浑身心眼子。 这是对兄弟么? 康熙冷了脸。 又是个心高的…… * 圣驾拔营,继续往京城方向行进。 九阿哥打着哈欠,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 他就挑开马车帘,正看到骑马的额尔赫。 额尔赫也看到九阿哥的动作,勒马凑近马车,道:“爷……” 九阿哥本想要叫他休整的时候去找福善问问那两个侍卫的口供,迟疑了一下又闭嘴。 还是等着消息,主动打听也犯忌讳。 这次随扈出来,被四阿哥耳提面命的,九阿哥觉得自己长进了。 外加上晓得皇父憋着邪火,也不想撞上去。 他就改了口,道:“你们大格格也过了周岁,这次回京要抓紧,回头添个小小子跟三阿哥一起长大。” 额尔赫跟桂珍格格去年七月生一女,如今也两岁了。 原本主仆两个说好的,要是生下长子,以后就跟丰生兄弟做伴当,结果生的是格格,只能盼着这一回。 额尔赫提及妻女,面上也带了笑,点头道:“奴才一定努力,都是托爷跟福晋的福,奴才家竹子都分盆了……” 当年额尔赫分家出来,搬到皇子府后街配院,舒舒跟九阿哥送了他们夫妻一盆观音竹做乔迁贺礼。 九阿哥想到那些竹子,不由呲牙道:“红螺寺拢共才多少竹子?结果京城那些人,打着观音竹名义卖出去的竹子,得有上千盆了!” 也就是他爱惜脸面,不好意思赚这份银子。 否则他昌平暖房里分出来的竹子,也有百八十盆,那才是正宗红螺寺出来的观音竹。 额尔赫道:“明白人都晓得那些是‘李鬼’,红螺寺是皇家寺庙,除了爷跟五爷,旁人也不敢大喇喇地挖竹子。” 等到五阿哥挖完,都惊动了御前。 红螺寺的住持和尚,不得不上了折子,跟御前提及红螺寺竹子之事。 养了百年的竹林,再不管管,就要秃了。 康熙写了手谕,禁止挖竹,才算是救了竹林。 “哈哈哈哈……” 九阿哥想起五阿哥那年四处派竹子之事,不由笑出声来。 可见有时候不能太端着,该舍得脸面,还是要舍得脸面,就有实惠。 那次大派送,过后各皇子府多有好消息。 就连往御前孝敬的那一份,也显得很灵验的样子。 五哥倒像是大智若愚。 晓得那边的竹子要抢手了,将大家的份例都挖了出来。 大阿哥这回不在御辂旁,跟着四阿哥在后头策应,就在九阿哥的马车前头。 听到九阿哥的笑声,大阿哥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九阿哥伸出半拉脑袋,跟一个侍卫说说笑笑。 四阿哥也回头看了一眼。 整个队伍都肃静的很,九阿哥的笑声就显得有些突兀。 前头太子的马车旁,有侍卫也在回头眺望了。 四阿哥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提醒一二。 大阿哥已经转过头,脸上也带了笑,道:“真是羡慕老九,整日里乐乐呵呵……” 他们眼下的身份,只要自己想得开,日子就错不了。 觉得日子难熬的,主要还是自己想不开。 四阿哥顿了顿,道:“太闹腾了,幸好离御辂远,要不然汗阿玛又要训斥。” 大阿哥道:“就是说笑,不算什么。” 大阿哥没有留心那侍卫身份,四阿哥却是晓得跟九阿哥说话的是额尔赫,领侍卫内大臣福善的儿子,就担心九阿哥瞎打听消息。 等到了中途休整的时候,四阿哥就留心九阿哥这边的动静。 若是九阿哥打发额尔赫去探听消息,那他就要拦着。 眼见着额尔赫好好地在马车旁边待着,没有往御前侍卫那边凑,四阿哥才算松了一口气…… 第一千七百二十章 是不是歪了(打滚求月票) 在太子的车驾之前,是三位小阿哥的马车。 十四阿哥下了马车,望向前头的御辂。 不过中间还隔着太后与嫔妃的马车,远远地看不真切。 倒是看后头的马车,看的更清楚些。 十四阿哥盯着太子的马车好一会儿,也不见里头下来人。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幸灾乐祸。 不管查出来的结果是什么,太子不孝也传扬开。 这是没有法子解释的。 这会儿工夫,就见十三阿哥骑马,从御辂方向过来。 十四阿哥忙招呼道:“十三哥……” 十三阿哥点头,却没有停马的意思。 十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的背影。 就见十三阿哥的马在太子的车驾旁边停了。 十三阿哥翻身下马,隔着马车禀告道:“太子爷,汗阿玛传呢!” 太子挑开马车帘,道:“传了大家伙儿?” 十三阿哥点头道:“嗯,还有大哥、四哥跟九哥……” 太子点头,下了马车。 旁边的侍卫知机,牵了太子的马。 太子翻身上马,往御辂方向去了。 太子车驾后,就是大阿哥的马车。 十三阿哥重新上马,挨个通知了一回。 大阿哥与四阿哥还罢了,马都是现成的,兄弟两个就等九阿哥。 到了九阿哥这里,少不得用了侍卫的马,才跟着大家汇合。 十四阿哥看个正着,脸都青了。 等到众人路过时候,他忍不住可怜巴巴道:“十三哥,汗阿玛传了哥哥们,只没有传我么?” 道路本就不宽,车队占了一半,剩下的只够两马并行。 兄弟几个,就是大阿哥与四阿哥在前头,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在后头。 听到十四阿哥开口,不单九阿哥跟十三阿哥停了,前头的大阿哥与四阿哥也停了。 十三阿哥如实道:“确实只传了太子跟几位哥哥。” 十四阿哥晓得这是调查结果出来了,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很不好,露出难堪来。 大阿哥见状,道:“最后半年,再忍忍,老实看书,明年就好了。” 十四阿哥今年十五,是在上书房的最后一年。 明年他就不用再去上书房了。 “嗯……” 十四阿哥点头,道:“我就是想知道马武查到什么,等大哥回来,告诉我一声呗!” 大阿哥痛快道:“行,等着听消息吧!” 众人继续骑马,没一会儿到了御辂旁边,都翻身下马。 太子已经进了御辂。 魏珠在外头候着。 九阿哥忍不住侧耳倾听,不过御辂隔音好,什么也听不到。 魏珠对众人躬身道:“皇上方才吩咐了,几位爷到了就上车。” 大阿哥点头,带了几个弟弟上车。 御辂中,除了康熙、太子与梁九功,还有福善跟马武。 等到大阿哥几个上来,就显得不大宽敞。 见几位皇子进来,众人也望过来,原本坐着的福善跟马武都起身。 不过意外的是,他们没有看大阿哥,而是望向后头的皇子。 九阿哥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妥当,低头看了两眼,随即才发现他们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也察觉到了大家的视线,抬头望过去,正与康熙的视线对上。 他不由愕然,道:“汗阿玛,这……查出来的是儿子身边的人?” 大阿哥、四阿哥与九阿哥听了,也都带了惊诧。 康熙望向马武,道:“给几位阿哥说说!” 马武应着,说了追查的结果。 “谣言”确实是从十三阿哥的下人里传出来的,罪魁祸首不是侍卫、小太监,也不是宫女,而是一个包衣嬷嬷。 等到侍卫处去拿人的时候,那个嬷嬷已经留了遗书,吞金自杀。 十三阿哥说不出话来。 出门带的人手,都是心腹中的心腹。 是有两个嬷嬷,一个是十三福晋的乳母,一个是十三阿哥年幼时的保姆。 既是包衣,那就是宫里的嬷嬷,是十三阿哥年幼时的保姆。 因为宫里跟着出来的下人,除了主子近身服侍的,都由内务府的郎中统一安排出行起居,所以人是昨晚没的,侍卫处今早查到就封锁了消息,十三阿哥并不知晓。 十三阿哥脑子“嗡嗡”直响。 他想着嬷嬷平素的行事,抬头道:“汗阿玛,她可在遗书中说了缘故?” 是真自杀,还是被自杀了? 康熙没有应答,望向马武。 马武从眼前的题本中抽出一张纸,双手递给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接过来,看了一眼,人就愣住。 确实是嬷嬷的字。 这个嬷嬷,上面写的还是国语。 十三阿哥去上书房前,就是这位嬷嬷教他识得国文。 十三阿哥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遗书”上写的清清楚楚,这嬷嬷受十三阿哥指使,挑拨太子跟直郡王关系,心中惶惶不安,如今事情败落,只求一死。 九阿哥见十三阿哥神色不对,探身过去,也看了个齐全。 “就这?” 九阿哥嗤笑道:“这是往大闹,还是往小闹呢?怎么黑锅扣到你这里了,不是当指到太子爷或皇祖母那边么?或是直接御前……” “九哥……” 十三阿哥转头看着九阿哥,脸上带了无措。 九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傻子,怕什么?这点小算计,是能糊弄过汗阿玛,还是能糊弄过太子爷跟大哥?” 大阿哥皱眉,望向十三阿哥,道:“这嬷嬷敢做这样的事,还敢自戕,宫外没有家人了?” 宫里当差,自戕并不能免罪。 就算如今在外头,不在宫里,可既是宫册上的妇差,肯定按照宫里的规矩走。 十三阿哥点点头,失魂落魄道:“是,嬷嬷守寡入宫当的妇差,有个女儿也殇了,我才留了她在阿哥所,想着以后给她养老。” 主仆相伴十多年,情逾骨肉。 十三阿哥实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让嬷嬷做出这样的选择? 就算是被胁迫,也当跟他私下里禀了,才附合常理。 四阿哥则是看了眼康熙,道:“汗阿玛,一个妇差,晓得行在膳房的事不难,晓得八阿哥的事情却是可疑,这是有人在幕后指使。” 八阿哥请挖坟的题本,晓得的人并不多,并没有大肆宣扬。 十三阿哥也不会私下里拿此事跟一个嬷嬷说嘴。 康熙轻哼道:“朕还没有老糊涂……” 说着,他望向九阿哥道:“你方才说的乱七八糟的,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众人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清了清嗓子,道:“儿子就是寻思,这幕后之人搅合事儿,肯定往大里搅和,越是云山雾罩的,越是容易叫人疑心,比如查到太子爷的侍卫、皇祖母的包衣、汗阿玛跟前听差的、或是大哥王府的护军之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了眼四阿哥,道:“除去您几位,往下轮,也是四哥跟儿子,怎么也轮不到十三这个光头阿哥啊!” 这黑锅扣得歪! 小瞧人了不是?! 九阿哥的那点不忿都在脸上挂着,康熙看着也是无语。 什么好事儿? 平日里没见要强,这时候倒是要强。 太子坐在康熙下首,听着九阿哥的话,后背冷汗都要出来。 若是查到毓庆宫的人还不怕,更像是栽赃;真要查到太后的人,那就算晓得有人作祟,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大张旗鼓的查,伤了太后体面,也容易惹人非议。 那样含糊下去,幕后黑手就逃脱。 栽赃到十三阿哥这里,倒是省事的多。 十三阿哥脸色依旧难看,心里想着自己到底得罪了谁。 这不是一箭双雕,这是一箭三雕,也让自己在大阿哥与太子心中留个不好的影儿。 四阿哥脸色也很难看,今日被栽赃的是十三阿哥,明日就有可能是其他皇子。 这幕后之人,其心可诛。 四阿哥抬起头,看着康熙道:“汗阿玛,会不会是准噶尔的奸细?” 康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盼着皇家失和的不单是准噶尔,还有被剥夺了旗权的下五旗宗室王公,盼着从龙之功的八旗勋贵。 康熙望向福善跟马武道:“你们先跪安吧,继续查那老奴的宫中关系!” 福善跟马武应着,退出了御辂。 车厢里这才松快了一些。 康熙不耐烦仰头跟儿子们说话,指了指两侧条凳,道:“坐吧!” 众人都依次坐了。 康熙望向儿子们,正色,道:“天下并不太平,等着看皇家笑话的人大有人在,你们年岁大了,有上进心是好事,可朕不许窝里斗,也不能容忍你们稀里糊涂的被人挑唆,兄弟阋墙……” 这话说的严重,大家都坐不住了,起身恭听。 九阿哥坐在大阿哥下首,跟四阿哥正对面。 见四阿哥苦大仇深的表情,九阿哥移开眼。 只要去过刑部,翻过卷宗,就晓得汗阿玛说的这些话都虚。 毫无干系的人,有什么好斗的? 也斗不起来。 越是关系亲近的人,越有争斗的理由。 小民家三瓜两枣,皇家……那把椅子…… 九阿哥有些茫然,看了眼大阿哥,又看了眼十三阿哥。 这两人,一个是太子的磨刀石,一个是皇父给太子选的左右手,这日后也要斗起来么…… 第一千七百二十一章 言出法随 连九阿哥都腹诽,更别说大阿哥与太子两个当事人。 两人都是一言难尽,偏偏面上还要做出聆听状。 四阿哥听得最认真,还微微颔首,觉得就是这个道理。 相对于中原万万汉人,八旗人口太少,这大清的江山坐得如履薄冰。 皇家内斗,会引发八旗内斗,八旗内斗,这天下就不安稳。 可是只要有人,就有争斗。 那就要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十三阿哥依旧是魂思不属模样。 这些年他瞧着哥哥们的争斗,始终做着旁观者,没有想到这会儿被拉下水。 他依旧是光头阿哥,却领略了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儿。 康熙说着,也留心着儿子们的反应。 一个个都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 他说这些话,也是在表明他的态度。 兄弟之间相争可以,但不许用狠辣的手段。 这次的事情,幕后黑手影影绰绰,康熙恼怒之外,还带了几分欣慰。 不是儿子们搅合的,就是好事。 要是真有那种心中没有骨肉亲情的畜生算计此事,那才叫人心焦。 只是,十三阿哥…… 康熙看了他一眼。 到底年轻,不经事儿。 不过是被人构陷,这算什么? 康熙就对众人道:“下去吧,都将自己的人清点好,身边的人都管不明白,能担什么事儿?” 众人应着,从御辂上退了下来。 太子跟大阿哥相看两厌,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都移开视线,不想说话。 太子看了四阿哥与九阿哥一眼,可不想一个人孤零零从御辂前离开。 那样的话,落到王公大臣眼中,他倒成了寡人。 他就招呼四阿哥,道:“四弟觉得是谁在后头搅风搅雨?” 四阿哥想了想,道:“能接触到京城消息的人。” 随扈的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兵部的人或者御前的人。 还要跟内务府能牵扯上干系。 太子听了,深觉得有道理,招呼四阿哥道:“走,上孤的马车,仔细说说……” 四阿哥看了御辂一眼,没有拒绝,恭敬应了。 九阿哥站在大阿哥旁边,看着太子作态,颇为上心。 等到太子跟四阿哥骑马先行一步,九阿哥才跟大阿哥小声嘀咕道:“太子爷还真不算小心眼,瞧这样子,没有因前几日膳房的事情迁怒四哥……” 换了寻常人,迁怒一下也不意外。 大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这才是真傻。 换个聪明的,都不会在自己面前夸太子。 不过大阿哥晓得九阿哥素来随心,不以为意,只道:“不牵扯大事,太子素来不计较。” 九阿哥想想也是,点头道:“嗯,我在内务府的时候,可没少得罪太子爷,真要是记仇的,估计早想着收拾我……” 大阿哥失笑,道:“你还晓得你自己个儿得罪人?” 九阿哥道:“我又不傻?不过既管着差事,哪有不被嫌弃的,也是没法子之事。” 兄弟两个说着话,眼见着十三阿哥还没有下御辂,就不等了,也上马起来。 大阿哥怕九阿哥担心,道:“汗阿玛既留了十三阿哥,就是开解安慰,不必担心。” 九阿哥点头道:“不担心,就是怕十三阿哥胡思乱想,小孩儿没经过事儿,第一次被卷进去肯定不安……” 虽说九阿哥搬出皇宫,他跟十三阿哥往来少了,可有几次随扈同行的情分,关系并不生疏。 大阿哥对九阿哥道:“有你昨天的话做铺陈,十三阿哥就算一时慌乱,也能镇定下来。” 若是没有九阿哥昨日的话,今日查出来的结果,确实能吓得十三阿哥半死。 九阿哥听了,面上透着得意,道:“我这也算是言出法随了,说个正着!” 十四阿哥在马车旁边,探着半个身子等着。 本以为太子跟四阿哥过去,其他人就在后头。 结果硬是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见大阿哥与九阿哥姗姗来迟。 “大哥!九哥!” 十四阿哥的声音带了几分雀跃。 大阿哥抬头,这才想起方才答应十四阿哥的事。 他正在犹豫,十四阿哥已经迫不及待地道:“大哥,查出什么了?” 大阿哥没有立时回答。 涉及到十三阿哥的保母,还不知御前对外什么说辞。 似是而非的传出去,对十三阿哥不好。 他话到嘴边,就改了口,道:“还在继续追查呢,等过几日有了准信爷再告诉你。” 十四阿哥察觉到不对,仔细看了大阿哥一眼,道:“汗阿玛传太子爷跟哥哥们过去,不是为了昨儿之事么?这一昼夜了,还没有查出究竟来?” 大阿哥移开了眼,道:“查出个小卒子也不当用,还得继续查……” “小卒子?谁的人?是不是让九哥说着了,查到了毓庆宫的人?” 十四阿哥压着激动,追问道。 大阿哥摆手道:“不是,别胡乱猜测了,过几日就有准信了……” 说罢,他怕十四阿哥再歪缠,道:“要启程了,快上车,别耽搁。” 十四阿哥心里长草似的,哪里忍得住不问? 只是大阿哥已经招呼九阿哥继续走了。 十四阿哥看着两人的背影运气,随即瞪大了眼睛,回头望向御辂方向。 十三阿哥没有回来?! 汗阿玛让十三阿哥追查此事? 汗阿玛对十三阿哥越来越信重。 十四阿哥的呼吸有些沉,眼中带了阴霾,握着拳头上了马车。 经过了十四阿哥的马车,就是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的马车。 两人倒是乖巧在地马车里坐着。 不过马车帘挑开着,两个小脑袋挤在那里。 “大哥,九哥……” 同样是招呼声,童音清脆可爱。 大阿哥原本板着脸,见状都柔和许多。 这是跟儿子差不多大的幼弟,一个个还乖巧可爱。 大阿哥就道:“明儿过节不赶路,带你们两个抓兔子,去不去?” 十五阿哥眼睛闪亮,十六阿哥已经连连点头,道:“去去,抓了兔子,孝敬皇祖母,皇祖母昨儿赏了菜下来……” 孝顺懂事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大阿哥笑道:“好,好,那就抓一只肥兔子,孝敬皇祖母。” 九阿哥在旁,则是道:“要是骑马,记得换上小毛衣裳,挡风……” 塞外八月即飞雪。 这两日虽没有下雪,可是秋风萧瑟,寒意逼人。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都脆声应了。 大阿哥与九阿哥这才继续勒马前行。 两位小阿哥的马车后头,就是太子的车驾。 两位阿哥的动静,也都落在毓庆宫从人的眼中。 旁人还罢,明升这个太子心腹,家族前程都在太子身上,不由暗暗着急。 早先没有留意,如今才发现大阿哥跟九阿哥关系很是亲近。 九阿哥跟下头的小阿哥们往来又多。 这大阿哥是不是故意笼络九阿哥? 九阿哥怎么不晓得避嫌? 太子爷这里,不单要拢着四阿哥,跟九阿哥也不能这样冷淡下去了。 太子的车驾后,就是大阿哥的马车。 九阿哥眼见着路边秋风打转,呜咽有声的,刮得脸上都是沙子,就对大阿哥摆手道:“您也上车歇歇,别老是逞强,都上了岁数的人!” 大阿哥被气笑了,横了他一眼,道:“怎么就上了岁数?爷这正是壮年!” 九阿哥挑眉道:“别嘴硬了,反正腰是您自己儿的,腿是您自己个儿的,不嫌累您就在马上端着!” 反正他自己是累了,也不跟大阿哥斗嘴,唠叨一句,就策马走了。 大阿哥觉得手痒,不过秋风急促,确实吹得人难受,就翻身下马,上了马车。 马车里,大福晋听到外头动静,本还迟疑着要不要挑帘子跟九阿哥打招呼。 毕竟年岁相仿的叔嫂,需要避讳。 没等她拿定主意,就见大阿哥进来,带了几分羞涩,道:“爷……” 大阿哥看着大福晋身上的夹衣,想起了九阿哥方才叮嘱两位幼弟的话,道:“天儿越来越冷了,明儿开始让人给你预备手炉脚炉。” 大福晋则是想到九阿哥的话,柔声道:“中午还罢,早晚确实凉飕飕,爷以后没有差事的话,头午也坐车吧……” 大阿哥直接摇头道:“不用,下头人都看着,不方便。” 大福晋没有再说什么。 大阿哥见她神色黯然,顿了顿,道:“路上休整的时候,爷上车来歇着。” 大福晋眼神发亮,忙点点头。 眼见着大阿哥脸上有沙土,忙拿了帕子,沾了水,给他擦拭…… * 九阿哥已经到了自己的马车前,上车去歪着。 依旧是不放心十三阿哥。 对十三阿哥来说,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九阿哥又想起了三十九年受伤的弘晴,那一回,受到池鱼之殃的是皇孙,这一回是皇子。 下一回是谁? * 御辂中,十三阿哥红了眼圈,露出软弱来。 “汗阿玛,儿子害怕……” 康熙看着他道:“这不会是最后一回,只要你在朕旁边,在太子身边,就永远少不了明刀暗箭。” 十三阿哥面上带了惶惶,眼皮垂着,拳头握得紧紧的。 这次因九哥昨日提前揭破对方的阴谋,皇父对自己只有怜惜,并无怀疑。 若是再二再三呢…… 皇父对他的信任,会始终如一么? 他内心最大的恐惧,不是那些明刀暗箭。 而是…… 而是这位一言决人生死荣辱的汗阿玛…… 第一千七百二十二章 脑仁儿疼(打滚求月票) 等十三阿哥下御辂,已经到了驻跸所在。 太子跟皇子们都过来迎康熙下车。 康熙带了十三阿哥下车。 眼见着众人行礼,十三阿哥避到一旁。 他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惶恐不安,又恢复了平素的笑容。 见到十三阿哥被留到这个时候,大阿哥、四阿哥与九阿哥都替他松了一口气。 皇父既有耐心劝慰开解儿子,此事对十三阿哥的影响不大。 太子也瞧在眼中,想起了康熙二十九年。 当年圣驾亲征准噶尔,自己被留在京城监国。 皇父每日都要写信到京城,自己每天要看大量的题本,都不耐烦回信,就每隔几日才回一封,还引得皇父伤心难过。 皇父疼儿子的时候,还真是挺有耐心的。 不疼儿子的时候,也格外明显。 如今,父子之间虽在尽量遮掩,可不疼就是不疼了。 十四阿哥则是肚子里直冒酸水。 可正如大阿哥说的,他还是上书房读书的阿哥,再着急也没有什么用。 十四阿哥唯一能做的,就是掐着手指头,盼着过年。 等到年后,他也不惦记去兵部了,能在御前伴驾更好。 皇父这几年不爱在京城,一年下来,总有半年在外头,又有南巡的风声…… 次日,就是中秋之日。 圣驾没有赶路,在驻跸之所修整一日。 过节,少不得要吃团圆饭。 康熙这里,叫人安排了小型的宴席。 只是男女有别,分了两处。 德妃、和嫔、敏嫔、王贵人与两位皇子福晋陪着太后在太后帐,其他皇子、王公、领侍卫内大臣、大学士在御帐。 女眷这里,其他人还罢了,只有十三福晋,因婆母在,坐立不安。 虽说是分席,可十三福晋依旧拘谨,尤其是她跟敏嫔斜对过坐着。 太后见状,笑着望向敏嫔道:“要不要享享儿媳妇的福,叫十三福晋给你布两口菜?” 敏嫔忙道:“不用不用,安安生生坐着,早点吃完,陪着您一起赏月。” 太后对十三福晋道:“听着没有,安心坐着。” 十三福晋腼腆一笑,这才踏实坐了。 德妃坐在太后下首,看着十三福晋,也带了慈爱。 当年敏嫔病重,有下世之兆,名下三个皇子皇女都还小。 皇上话里话外,会将三个皇子皇女交给德妃、惠妃、宜妃抚养。 想到旧事,德妃心情分外复杂,当时就是打算将十三阿哥交给德妃。 结果敏嫔病愈挪宫,十三阿哥也彻底入了皇上的眼,成了这几年最受宠的皇子…… 十三福晋坐在西边的第三席,德妃是东边头席。 德妃望向十三福晋,自然也都落在众人眼中。 十三福晋也有些察觉,觉得浑身不自在,可是眼见着德妃笑得亲切,也只能恭恭敬敬地欠身致意…… * 御帐中,因为还有随行的王公大臣,人数就多了些。 九阿哥坐在大阿哥下首,正是西边次席,在大阿哥与十四阿哥中间。 不单十四阿哥在,连带着两个小阿哥也在席。 只是小阿哥们席上没有上酒壶,上的是热奶茶。 不管九阿哥酒量如何,开始的几盅,都要跟着大家一起恭敬皇父。 如今天冷,酒是温的。 入口很是熟悉,正是内务府带出来的梨花白,是宫里酿的白酒,在行在膳房那边备着。 等到放下酒盅,九阿哥百无聊赖,就盯着酒壶。 到底带了几车酒出来? 从京城到热河,从热河到蒙古,这一路上都没有喝完? 喝完…… 九阿哥身子僵住,垂下眼装作看自己身上,实际上眼角的余光落到大阿哥腰带上悬着的鹿皮酒囊上。 大哥一路都在喝酒,还没有喝完。 这酒是郡王府的酒,还是行在膳房的酒? 郡王府的酒,带了多少,才能四个月也没有喝完? 因在内务府当差了几年养成的习惯,出巡之后,九阿哥对各家车队也颇为留心。 直郡王府的车马行李,跟自己家相仿,并没有见携带大量酒水。 行在膳房的酒,除了做调料的,其他都是御酒,按照规矩,领用多要造册登记。 不过规矩是规矩,行事是行事,若是有熟人,私下里领用也是寻常事儿。 九阿哥头皮发麻。 他怎么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大哥在御膳房有人…… 那拉家抬出包衣,那拉家的族人跟姻亲? 还是乌雅家的族人跟姻亲? 德妃家所在的乌雅家抬出包衣,不过只是她娘家所在那一房,叔伯还在包衣,分到了直郡王府,成了王府包衣。 乌雅家有个女孩,还成了王府格格。 乌雅家子弟从内务府清退,可是他们家在御膳房盘踞数十年,祖孙几代人当差,姻亲故旧不可胜数。 这乱七八糟的关系,九阿哥觉得脑子要炸了。 他这一老实,旁人还不留意,上下坐着的大阿哥与十四阿哥都有所察觉。 大阿哥瞧着他,轻声道:“怎么了?着凉了?” 这两天大风降温,他怕九阿哥有什么不舒坦的。 九阿哥不敢抬头,怕大阿哥瞧见自己脸色不对,就揉着太阳穴,瓮声道:“不知道,就是突然脑仁儿有些疼,身上有些冷……” 大阿哥见状,就吩咐旁边侍膳小太监道:“倒一壶热水过来,出去跟何玉柱说一声,给九阿哥拿个手炉。” 那小太监应声下去。 十四阿哥看着两人说话,也露出关切道:“九哥,您这是着凉,还是酒量浅?” 九阿哥不好再低着头,抬起头来。 他不想暴露心里不安,袖子里的拳头紧握,尽量让自己没有表情,眼神就有迷瞪。 他不想多想,可是鬼使神差的,就想到了大阿哥。 这次行在膳房的闹剧,一波连着一波,太子灰头土脸的,大阿哥这里毫发无损。 要是按照自家福晋说的,若是查不到阴谋的主使,那就看最后的受益人。 最终受益人,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这一次风波,太子倒霉,最大的受益人是大阿哥么? 可是为什么还要牵扯十三阿哥做筏子? 十三阿哥的保母…… 十三阿哥择选保母的时候,敏嫔还只是庶妃,住在永寿宫。 贵妃母的永寿宫…… 这是要牵扯钮祜禄家进来? 因为十阿哥入值南书房。 到底要卷进来多少人? 九阿哥的心乱了,眼圈慢慢泛红。 他这样子,倒真像是喝多了。 大阿哥瞥了眼他眼前的空酒盅,脸上带了无奈,又吩咐九阿哥旁边的侍膳小太监道:“去找梁总管,要一碗醒酒汤……” 小太监应声下去。 兄弟几个交头接耳,大阿哥又接二连三打发人出去,也引起了旁人侧目。 尤其是对面的太子、四阿哥、十三阿哥与十五阿哥,都齐刷刷地望过来。 连带着康熙也有所察觉,凝神望过来。 “大阿哥,怎么回事儿?” 康熙开口问道。 大阿哥只能起身,如实回答,道:“是九阿哥喝酒喝急了,有些醉了。” 康熙:“……” 不仅皇子们,连带着王公大臣也都望向九阿哥。 早听说九阿哥酒量浅,这样浅么?! 这酒席不是才开始么? 九阿哥说不上是心里难受,还是眼睛瞪得难受,眼泪花花的,瞧着就有些可怜。 康熙清了清嗓子,看着九阿哥道:“若是醉了,要不让人先扶你下去?” 九阿哥也察觉到大家的视线,心里告诫自己许是想多了。 真要说起来,除了太子跟十阿哥,其他人都是包衣皇子,谁在内务府找不到关系? 若说记恨太子跟看十三阿哥不顺眼的,十四阿哥也有嫌疑。 不能只怀疑大阿哥。 可他还是觉得堵心。 他看了眼康熙,父子之间只隔了两个席面,却足有三丈多远。 朦朦胧胧的,竟似看不真切。 “九阿哥……” 眼见着九阿哥不吭声,呆呆傻傻的,康熙再次开口。 九阿哥这才咽了口吐沫,起身,哑着嗓子,有气无力道:“汗阿玛,那……儿子先回去了……” 康熙没有立时点头,而是望向其他儿子。 眼见着除了太子,其他人都面露关切,康熙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这么多人看着,太子装也不能装一下么? 即便兄弟关系寻常,这也是亲弟弟。 九阿哥这样小性子的人,都能在自己跟前保证太子的人品,太子对九阿哥这个差了十来岁的弟弟,丝毫没有关爱之心。 这会儿工夫,四阿哥起身道:“汗阿玛,儿子送九阿哥回去吧……” 九阿哥那边没有女眷,只有奴才,怕照顾不尽心。 如今大风降温,容易着凉,这酒醉后还容易出汗。 康熙本也有些担心九阿哥,就点点头,道:“嗯,那你送九阿哥回去,再传太医给九阿哥瞧瞧……” 四阿哥应了,过来搀扶九阿哥下去。 九阿哥浑身发软,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四阿哥不由皱眉,九阿哥的酒量这么浅么? 又不是没有同过席,何至于此? 这是身体不舒坦的缘故吧? 才虚弱了,更容易醉? 他还在琢磨,两人就出了御帐。 原本该在外头候着的何玉柱得了传话,回去预备手炉去了,并不见人。 四阿哥就招呼苏培盛搭把手,打算一起扶九阿哥回去,又叫旁边的侍卫提灯笼。 结果没走两步,他们主仆就被九阿哥一把推开。 九阿哥已经弯下腰。 “呕……” 原来是九阿哥胃里翻滚,忍不住吐了。 不过他才入席多会儿,压根没怎么动筷子,肚子里也没有什么东西。 吐了两口酸水,他就只能干呕了。 四阿哥素来爱洁,可这是亲弟弟,也不能撇开,忙吩咐苏培盛道:“去找梁总管要热水……” 而后,他自己上前,拍了拍九阿哥的后背,道:“吐不出来,就别吐了,仔细呕坏了嗓子……” 九阿哥抬起头,脸色通红,眼泪都出来了。 四阿哥见状,不由愣住。 九阿哥看清楚是四阿哥,闭上眼,道:“四哥,我难受……” 第一千七百二十三章 立场(打滚求月票) 四阿哥没好气道:“不舒坦自己不晓得?逞强喝什么酒?” 这应该是不舒坦跟酒醉加一块了。 九阿哥晓得,有些话不能对旁人说。 就算跟四哥是比较亲近的兄弟也是。 这世上,跟他同一立场的只有舒舒跟十阿哥。 他就继续闭着眼睛,蹙眉念叨着道:“头疼……” “一会儿喝了醒酒汤就不疼了……” 四阿哥忍下性子,耐心道。 “胸口也堵,恶心……” 九阿哥喃喃道。 四阿哥道:“迎着风呢,少说两句,回帐子喝热水压压就好了。” 九阿哥想起了三十七年的东巡。 “为什么……”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为什么自己会怀念当时兄弟们出了矛盾,就拳脚相向的日子? 起码能清楚,谁是跟自己亲近的,谁跟自己不亲近。 如今这样,看不真切,叫人心里不安。 老担心被下黑手,捅一刀。 四阿哥听不真切,道:“什么?” “为什么……” 九阿哥提高了声音。 这回四阿哥听得真切,自然也听出来了里头的迷惘。 四阿哥侧过身,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依旧没有睁眼,脸上却难掩沉重。 “怎么了?” 四阿哥有许多话要问,可话到嘴边又变了这几个字。 九阿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带了暗哑道:“福晋……老十……我福晋呢……老十呢……” 四阿哥翻了个白眼。 就这点儿出息! 九阿哥的帐子距离御帐有百十来步。 走到帐子门口,一行人就跟取手炉的何玉柱对上。 “爷……” 见九阿哥被搀着回来,何玉柱惊得魂飞魄散,忙挑了帘子,让一行人进去。 四阿哥道:“你主子醉了,去传太医……” 何玉柱刚要应下,九阿哥已经睁眼,蹙眉道:“不要太医……不要喝苦汤子,兑碗蜂蜜茶……” 眼见着九阿哥口齿清晰,吩咐得明明白白,四阿哥有些意外,看向九阿哥。 到底醉没醉? 九阿哥面上带了祈求道:“四哥,恶心,不想喝苦汤子。” 四阿哥正色道:“怎么能讳疾忌医?你这样子,就是虚的,不瞧瞧怎么行?” 九阿哥歪在榻上,忙道:“喝姜茶!喝姜茶不行么?估计就是吹到了,肚子里灌了气才恶心,再喝苦汤子,可是要命了!” 他这是想到了三十七年三阿哥吐血的那次诊脉。 这忧心惊惧,脉像都能看出来。 落到脉案上,要经御前的。 四阿哥还要再说。 九阿哥已经将躺在榻上,道:“发发汗就好了,明早不好我再传太医还不行么?” 何玉柱见主子可怜,也眼巴巴地看着四阿哥,小声道:“四爷,我们主子胃口本来就小,每次吃药,都要败了胃口,吃不下正经饭,跟着熬瘦了……” 四阿哥看着这主仆两个,也晓得九阿哥的臭毛病,倒是没有坚持己见,只对九阿哥道:“那就醒酒汤喝了再喝姜茶,早些歇了,不舒坦可别熬着,你自己个儿的身体自己当爱惜。” 九阿哥忙点头应了,怕他反悔,对何玉柱道:“快去预备啊……” 何玉柱应声下去预备。 九阿哥睁眼开眼,眼神依旧有些直。 四阿哥拉了凳子,在榻前坐了,看着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是下头奴才不服顺,还是十四阿哥又拿话顶你了?” 怎么瞅着一副憋气样?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四哥,老十四……不大对劲啊!” 四阿哥一愣,随即拧着眉头道:“怎么不对?他对你说什么了?” 九阿哥摇头道:“没对我说什么,就是……就是觉得他往大哥身边凑,用意有些不大对……” 四阿哥没有吭声,看着九阿哥,不解道:“好好的,你琢磨这些做什么?” 九阿哥移开眼,看着帐子顶儿,道:“他从小挺聪明的,这几年怎么显得笨了?他那点心思都露在外头,就不怕汗阿玛收拾他?” 那是皇父立的太子,皇父可以挑毛病,大阿哥因是长子心有不服可以对上,其他人对太子不恭敬,皇父不会容的。 四阿哥也晓得十四阿哥这两年进退失据。 他想了想,道:“胆子小,没经过事儿吧……” 九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 十四阿哥倒太子之心昭然若揭,只是眼下不在前头,太子没有留意到他罢了。 若是留意到,哪里会有十四阿哥的好? 在太子跟十四阿哥之间,四阿哥会如何选择? 只看太子对四阿哥的亲近友善,就晓得四阿哥没有偏着十四阿哥。 九阿哥晓得,这是正确的选择。 就算是同胞兄弟,也不必同进同出。 况且十四阿哥不占理。 就是觉得怪怪的。 四阿哥见他又开始琢磨,也是无奈,想着他这几次在御前的话,道:“太闲了是不是?整日里琢磨这些没用的,往后与你不相干的事儿少开口,省得惹火上身!” 九阿哥闭上嘴巴。 他也不想说了,怕一不小心说露了。 他这忧心忡忡的样子,能瞒过谁去? 四阿哥晓得他爱操心,这阵子担心太后受慢待,又担心十三阿哥被吓到,道:“你先顾好你自己儿,再操心旁人,大家都好好的,本不用你闲操什么心……”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道:“真都好好的?” 四阿哥点头道:“都好好的,不用担心,汗阿玛慧眼如炬,就算一时失察,终究也会洞悉一切,不会叫小人得逞。” 九阿哥眨了眨眼。 洞悉一切之后呢? 继续发落站队的皇亲国戚跟大臣? 对起了争端的儿子这里,继续和稀泥? 九阿哥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汗阿玛最是惯儿子。 儿子跟旁人不一样。 踹几脚、骂几句,过后该翻篇还是翻篇。 如三阿哥的降爵,找机会也升回来了;八阿哥的“禁足”,两三回了,最后也派差事了。 九阿哥身上松快许多,吐了一口气,对四阿哥摆手道:“四哥回去吃席吧,弟弟没事了……” 正好何玉柱端了茶盘进来,上面是温开水冲好的蜂蜜橘子水,还有一碗滚热的姜茶。 九阿哥坐起身,端起橘子水,“咕嘟咕嘟”喝了。 入口有蜂蜜的清甜,还有橘子的酸香,压下了心里的恶心。 就是有些开胃,他的肚子一阵肠鸣。 “爷……” 何玉柱见状,道:“奴才打发人去膳房要吃的?还是冲面茶?” 九阿哥没有胃口,道:“现成的月饼拿一块垫垫就行了,不想吃饭……” 四阿哥在旁道:“月饼不好克化,让膳房预备白粥,不用配荤菜,配两道小咸菜就行了。” 九阿哥正端着姜茶,小口喝着,听着白粥,忙道:“粥里加点儿小白菜吧,白粥吃着嘴巴发酸。” 何玉柱应声着,准备出去传话。 九阿哥见四阿哥屁股沉,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对何玉柱道:“要双份……” 这有个不善饮的,不想回席上就别回了。 何玉柱止步应了,出去传话。 四阿哥也确实不想回去了。 没有叫太医给九阿哥看过,就这样走,他不放心,也不好在御前回话。 少一时,菜粥跟小菜到了。 兄弟两个对坐,一人一碗菜粥。 九阿哥又是蜂蜜水又是姜茶的,已经灌了个水饱,喝了小半碗菜粥,就喝不下了。 吃的这么素,九阿哥想到了方才的席面,道:“今儿席上有烤鹌鹑,还想着吃两个腿的,倒是错过了!” 四阿哥也吃得差不多,放下了筷子,道:“既是肠胃不舒坦,这两天吃清淡些,烤的炸的,迟几天再吃……” 九阿哥点头道:“好吧,我得养得好好的,省得折腾瘦了,我福晋见了担心。” 四阿哥:“……” 这是没治了,老婆迷…… 幸好只是弟弟,这要是儿子,这娶了媳妇忘了爹娘的架势,就应该一天敲三回! 九阿哥吃饱了犯困,四阿哥就让何玉柱服侍他躺下。 眼见着九阿哥气色如常,额头也没有起高热,四阿哥也就放下心来。 他就回了御帐,不过眼见着圣驾已经离席,也就没有入席,直接去后头请见。 康熙果然不放心九阿哥,正打算吩咐梁九功过去探看。 见四阿哥过来,他就关切地问道:“九阿哥如何了?听说方才还吐了,太医怎么说?” 四阿哥道:“这两日降温,不小心着凉,肠胃有些不舒坦,喝了醒酒汤,也喝了姜茶,不肯传太医,怕药汤子苦,喝了半碗菜粥躺下了……” 康熙摇头道:“旁人都好好的,就他一个人添毛病,真是叫人不省心。” 不过这两日天气确实凉了,听说和嫔跟王贵人也咳嗽。 康熙想了想,就对四阿哥道:“一会儿你去找内务府的人问问炭火存量,明儿开始,各处再添个炭盆,太后处添两个,马车里的炭盆也用起来,不够的话打发人从密云运来,只是要仔细吩咐了,叫下头的奴才小心炭毒……” 四阿哥应了,出去往内务府值房去传话。 这会儿工夫,前头的席也散了。 眼见着大阿哥大踏步往九阿哥帐子方向去了,十三阿哥就放慢了速度。 他在局中,本没有选择。 汗阿玛给他安排的立场,就是他的立场。 十四阿哥见状,眼睛眨了眨,勾了十三阿哥的肩膀,道:“十三哥,您也喝多了?快走啊,看看九哥去,省得去晚了,九哥睡着了……” * 大大们,打滚求月票 第一千七百二十四章 防不胜防(打滚求月票) 十三阿哥定定地望向十四阿哥。 这两日十四阿哥表现的太明显了。 就是因这几日先是行在膳房的事情,后是流言之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太子跟大阿哥身上,才没有留心到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移开眼,道:“这帐子不是挨着么?您就算今儿不打算过去探看,也得走这条道啊……”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几年工夫,十四弟忘了九嫂的脾气了?” 十四阿哥:“……” 没大没小的怼九阿哥,九阿哥不会在意,可九福晋会记上一笔。 十四阿哥收回手,讪讪道:“我也没说什么?她一个嫂子,跟我一个小叔子计较什么?” 十三阿哥眼见着大阿哥也走的远了,就也抬步跟上。 不过他不打算马上去探看九阿哥,而是打算回帐子里缓缓再过去。 两家的帐子挨着,也方便。 十四阿哥嘀咕道:“九哥是不是耍心眼子,就是为了不喝酒啊?总共才两盅,哪里就能醉了?”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皱眉道:“九哥到底怎么着你了?你这话里话外,都是给九哥找不是?” 今天即便是小宴,也是御宴。 九阿哥是儿子,还是臣子,真要打着身子有恙的名义遁走,不忠不孝。 十四阿哥轻哼道:“同样的弟弟,在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跟前好哥哥样,对我避之不及,不是势利眼是什么?不过是怕跟我关系好,被太子迁怒罢了!” 十三阿哥道:“兄弟之间往来如何,你就不琢磨琢磨自己个儿的原因,全赖旁人身上?” 十四阿哥瞪着他道:“我有错,哥哥们教我不就行了,一个个的,都是趋吉避凶的架势,我心里还不能难受?” 他理直气壮的,十三阿哥反而歇了说教的心思。 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谁不晓得谁的性子。 十四阿哥哪里是能听人劝的? 真要是听劝的,这两年也不会行事越来越偏。 他安静了,十四阿哥更闹心,还想要说什么,就发现前头大阿哥被拦在了九阿哥的帐子外。 “王爷,我们主子已经睡下了……” 何玉柱小声说着,怕大阿哥不信,还挑开了帐子帘。 帐子里已经熄灯,只有门口这里还悬着一盏羊角灯做夜灯。 大阿哥点头,伸手将帐子帘放下,也放低了音量,吩咐着,道:“你主子晚上没吃饭,预备些饽饽,省得夜里饿了。” 何玉柱恭敬应了。 说话的工夫,十四阿哥已经拉着十三阿哥到了,见状开口相问。 “大哥,九哥他……” 十四阿哥带了几分好奇,这是真病了,才不见人? “小声些……”大阿哥忙扯了十四阿哥,离开了帐子口,道:“已经歇下了……” 十四阿哥挑眉道:“这是真醉了?旁人酒量是一年比一年好,九哥这里倒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这阴阳怪气的,大阿哥听了心烦,摆摆手道:“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安置吧……” 十三阿哥的帐子就在旁边,十四阿哥的帐子却是在御帐旁边。 大阿哥就道:“十三回去吧,爷送老十四几步。” 十三阿哥恭敬应了,目送大阿哥送十四阿哥离开。 十四阿哥嘴巴依旧不闲着,道:“幸好只是醉了,要是九哥病了,汗阿玛跟皇祖母该担心了……” 大阿哥听着这话不顺耳,道:“谁好好的,还乐意得病不成?就算病了,也是没法子之事。” 十四阿哥接话道:“叫我说,九哥身体不好,往后就当少跟着出来,这外头到底不比京城方便。” 大阿哥道:“带谁出来,不带谁出来,是汗阿玛指的,不用你操这个心。” 十四阿哥道:“我就是想起上次圣驾南巡,本没有九哥的份,结果九哥歪缠着,打着迎驾的名义,直接到了江南,幸好平安去平安回来,要是不耐烦奔波辛苦,有个万一……” 大阿哥上下打量了十四阿哥两眼,道:“这些唠唠叨叨的话,说过一回就行了,别在你五哥跟十哥跟前提,要不然小心挨揍!” 年岁不大,嫉妒心不小。 之前只看着他酸十三阿哥,这回连九阿哥都酸上了。 这嫉妒得着么? 大阿哥虽是从这个年岁过来的,实不明白十四阿哥的想法。 同胞的哥哥不亲近,一起长大的十三阿哥也疏远了,还能跟谁好? 十四阿哥上蹿下跳的,不是当专心戒备太子么? 这个时候交好兄弟还来不及,非要闹成“万人嫌”? 十四阿哥脸色涨红,道:“好好的,五哥、十哥打我做什么?” 大阿哥见他嘴硬,挑挑眉,道:“不怕你就试试……” 十四阿哥还想要再说,已经到了他的行帐前。 大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十五了,再有几个月就要当差,后年就要大婚,别再稀里糊涂了……” 说吧,推了十四阿哥后背一把,道:“歇着去吧,明儿还得赶路……” 十四阿哥还想要再说,大阿哥已经转身离开…… * 九阿哥的帐子前,十三阿哥轻声询问了何玉柱。 晓得九阿哥歇下,他叮嘱了一句,才转身离开。 何玉柱没有立时回帐子,依旧在帐门口站了站,就见有人挑着灯笼过来。 正是十五阿哥的谙达太监。 “十五爷打发我过来问问九爷如何了?十六爷也惦记着……” 除了过来探问,他还带了两包饽饽,一包是沙琪玛,一包是黄油枣泥糕。 “饽饽是十六爷叫带的,这是想着九爷没用饭就下席了……” 这是乾清宫出来的管事太监,何玉柱接了饽饽,很是客气的回答,依旧是方才的说辞。 那谙达太监道:“没事儿就好,十五爷跟十六爷也不用惦记了。” 谙达太监提灯远去。 何玉柱这才转身进了帐子。 昏黑中,九阿哥瞪着眼睛,压根睡不着。 他跟四阿哥说想舒舒跟十阿哥,并不是随口扯谎,是真想家了。 早在热河的时候,找个理由跟舒舒一起回京就好了,也不用见识这些糟心事儿。 何玉柱值夜的地方,就在九阿哥榻边,是两个条凳拼的。 “爷,再喝口水么?” 何玉柱见他还醒着,低声问道。 方才出去拦人,是九阿哥的意思。 九阿哥心累,暂时不想见人。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渴,你也安置吧!” 何玉柱应着,去了外头衣裳,在条凳上躺下。 看着何玉柱,九阿哥想起了魏珠。 魏珠是孤儿,父母去世时,被遗弃在寺里。 何玉柱不是孤儿,还有个同胞哥哥。 当时也是父死母亡后,实在是家贫,哥哥给人做佃户,正好同乡有人在宫里做太监,有门路送到宫里了。 “想要报仇么?安排人去霸州,去将你那个哥哥收拾了?” 九阿哥道。 早先小的时候,他没有觉得太监有什么不对劲;等到成亲,就晓得对男人来说,做了太监,心里要是能痛快才怪了。 对男人来说,娶亲生子,繁衍血脉,是天生的渴盼。 何玉柱却是心大,道:“爷前几年不是问过了么?奴才还是老话,不搭理就行,我爹娘没时,他也才十三,半大小子,养活自己都难,拉扯我半年,收了我二十两的净身银子,就算是两清……” 九阿哥轻哼道:“晓得两清就好,总算是没糊涂,听说宫里不少人攒银子,都给了外头的家人,叫爷说,狗屁亲人,想要恢复往来,先挨上一刀再说!” 何玉柱道:“都是一点点惯的,开头就不搭理,谁敢攀上来?” 九阿哥道:“多跟梁总管跟魏珠学,该狠心的时候就狠心。” 何玉柱道:“爷放心,奴才明白着呢,在奴才心里,爷才是亲人,奴才十岁就侍候爷了,这一晃十五年了。” 九阿哥点头道:“爷心里,你也是一样。” 他身边的几个哈哈珠子太监,就何玉柱在身边的时候最多,主仆情分自然深厚。 正因为如此,九阿哥也能理解舒舒厚待她的几个丫头。 九阿哥小声道:“爷这回真是害怕了,在四哥面前,也不敢什么都说了。” 何玉柱也压低了音量道:“等回京就好了,出门在外,都在一块,是叫人不安心……” 九阿哥就轻声说了十三阿哥保母之事,道:“幸好福晋嫁进来就将二所上下查了好几回,要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这黑锅就扣到爷身上。” 不说别人,就说那个姚子孝,背后就好几重的主子。 何玉柱听了,也吓了一跳。 九阿哥出宫前,跟十三阿哥做了一年邻居,那个嬷嬷是十三阿哥身边管事的,何玉柱自然也都认识。 他讶然道:“这还真是没有想到,她跟刘嬷嬷不同,外头没有亲人了,平日里休假都不怎么出去……” 九阿哥翻身坐起来,摸了摸下巴,道:“汗阿玛指定安排人查她宫内外关系,爷也觉得纳闷,这六亲皆无的,最亲近的就是十三阿哥,怎么还会背叛十三阿哥?” 何玉柱一时也猜不到缘故,就道:“等回京爷问问福晋,说不定福晋能想到。” 九阿哥点点头,道:“嗯,到时候问问福晋,总要晓得那嬷嬷的短处到底是什么……” 贝勒府也有一位齐嬷嬷,同样是六亲断绝,最亲近的只有舒舒。 这也是两口子放心将丰生与阿克丹交给齐嬷嬷照顾的原因。 这样的心腹嬷嬷,要是受了胁迫做出什么,那还真是防不胜防…… 第一千七百二十五章 信不信阴司 九阿哥不存心事,跟何玉柱说了会儿话,就踏实睡了。 天塌了有大个的顶着,他排行老九,前头那些人,且轮不到他着急。 大哥,三哥…… 在后头还有四哥跟五哥…… 就是十阿哥那边,因序齿靠后,还素来被皇父压着,只要十阿哥自己不乱就没事儿。 从头到尾,十阿哥只在宗人府当过差,也被归在小阿哥中。 一夜好眠。 等到次日,太后得了消息,打发白嬷嬷过来探看时,九阿哥已经恢复如常。 “没事儿,叫皇祖母担心了,就是许久不喝酒,空腹喝了两盅有些上头……” 九阿哥笑着跟白嬷嬷说道。 晚上睡得足,一碗姜茶灌下去,发了汗,半点毛病没有。 白嬷嬷仔细打量,见他确实好好的,才笑道:“那就好,娘娘也能安心了。” 等到白嬷嬷离开,旁边住着的几位阿哥也过来打了个站儿。 大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你这酒量是不是该练练,才两盅就吐,这也太寒碜了!” 九阿哥的视线飞快地从大阿哥的酒囊上挪开,摆手道:“不练不练,又伤肝又伤胃的,也不是好东西,大哥您也悠着些……” 大阿哥道:“说得邪乎,又是什么养生书上说的?” 丁点儿的年纪,就跟老头子似的怕死,真是可笑得紧。 九阿哥道:“不说旁的,就说那些活物,什么蛇啊,蝎子啊,泡到酒里哪有好的?这人要是老喝酒,不也跟浸酒缸似的么?” 大阿哥笑骂道:“尽是歪理!” 四阿哥反而没有说什么,只问何玉柱,道:“你主子半夜咳嗽没有,还打寒颤么?怎么添了厚衣裳?” 原来九阿哥今天直接穿了小毛的袍子,帽子也换成了毛呢帽子。 何玉柱道:“没咳嗽,就是一早一晚冷了,我们爷也怕着凉,才提前将厚衣裳换上了。” 四阿哥这里昨晚传话到内务府值房,今天开始给大家添炭盆的。 这穿多了出汗,更容易着凉。 四阿哥就斟酌着说道:“既穿得多,马车里的炭盆就别烧太热。” 何玉柱应了。 十三阿哥见九阿哥好好的,也松了口气…… * 京城,九贝勒府。 中秋过后,舒舒也就彻底闲下来,准备自己府中的小宴。 这主客就是张四姑娘与张大奶奶,陪客就是桂珍格格。 不是其他陪客叫不到,只说十福晋在旁边,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而是尊卑有别,怕张四姑娘到时候不自在。 桂珍格格是舒舒的表姐,丈夫也是贝勒府的僚属,跟张大奶奶相熟,正好做陪客。 九阿哥不在家,舒舒在宁安堂的时候就多了。 一天下来,半天在宁安堂。 丰生跟阿克丹也会抱过来。 今日也不例外。 “阿牟名下的人,有能挑出来当差的没有?” 舒舒想起了选人口之事,问伯夫人。 对于内务府分下来的包衣,舒舒始终有防备之心。 怕他们心高,也怕姻亲故旧的复杂。 可是舒舒自己的陪房人口,能用的都用了,剩下的都是提不起的。 伯夫人摇头道:“我的那些陪嫁,几十年下来,跟董鄂家的下人嫁娶,撕巴不开,不好安排在府里当差。” 邢家是特例。 因早早被发配到庄子上的缘故,大儿媳说的是庄子上的人,邢家的人际关系很简单清晰。 舒舒也不喜欢复杂,就放下此事,道:“不知道皇子们什么时候能修园子,百望山的庄子白搁着可惜。” 伯夫人道:“不是修了个钓鱼的小园子么?怎么又想着修园子了?” 舒舒道:“夏天不耐烦住城里,圣驾不在的时候,也不好住阿哥所,多几处别院换着住呗!” 伯夫人道:“事缓则圆,别这个时候冒头。” 舒舒也晓得这个道理,只能道:“嗯,那就等吧,到时候随大流。” 如今这些分府的皇子阿哥,一年比一年岁数大,也不断添丁进口。 海淀修建的那些阿哥所,眼下住着就不宽敞,更别说以后了。 都会修园子的。 提及海淀,舒舒忍不住往东边看了两眼。 这中秋节过了,八阿哥是不是该挖坟了? 她跟伯夫人道:“真没有想到,八阿哥会揽下这个差事。” 伯夫人也皱眉,道:“太急功近利,这名声丢了可捡起不来了……” 不管索额图与赫舍里家有多少不妥当,这挖坟掘墓,也是破了大家的底线。 没有人敢拿皇上说嘴,这闲话就都落在八阿哥头上。 舒舒眼睛眨了眨。 八阿哥的“贤王”口碑没了,以后还有资格接大阿哥的盘么? 还真是说不好。 辛者库女子所生…… 八旗等级森严。 八阿哥的出身,就比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好,比其他皇子都低…… 除了八阿哥,还有个要跟太子对着干的就是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明年当差,真要这几年干好了,到时候还真说不好。 能被康熙信重,挂大将军王印在西北做主帅,十四阿哥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不过十四阿哥那个嘴,那个人缘,要是不改改,有再大的功劳,也没有几个人喜欢…… * 海淀,索家坟外,众圣保墓。 八阿哥穿着藏蓝色夹衣,坐在凳子上,看着护军们动作。 被赫舍里家家奴举报的藏匿财物所在,就是这女童之墓。 除了八阿哥之外,赵昌、马斯喀、苏努贝子也在。 三人代表宫中、内务府、宗人府。 苏努贝子也有座位,手放在荷包上,荷包里是一个十字架。 他不信僧道,却比较信洋教。 只是身份所限,没有成为教徒。 人都畏惧生死,对于墓地,他上了岁数,还是怀着敬畏之心。 他跟八阿哥是主子,有座儿,马斯喀跟赵昌没有座儿,在旁边站着。 苏努望向马斯喀,马斯喀的手腕上缠着佛珠。 这也是信阴司报应的。 赵昌身上看不出戴了什么,不过脸上阴郁。 他平时就是这样死人脸,倒是跟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只有八阿哥,依旧是和气面孔,看着很是坦然。 苏努贝子忍不住低声问道:“这阵子外头嚼舌的不少,说得可不好听,八爷不想想法子?” 八阿哥道:“随他们说去,等到秋闱结束,外头就是新话题了。” 每一次顺天府乡试,过后不说是腥风血雨,也是后续不断。 尤其是今年第一次设官卷,这录取结果出来,有欢喜的,就有懊恼的。 苏努贝子点头道:“也是这个道理,外头那些百姓,不过是人云亦云……” 真正敢拿八阿哥说嘴的人,也不会傻乎乎地在外头说去,都是私下里嚼舌头。 眼前这虽是小女孩的墓穴,开凿的却跟成年人的墓室相差无几。 中间的棺椁所在的主墓室,东西南北各设壁龛,摆放着各色祭品,都是金器、玉器、瓷器等。 一个个得看着都不凡,挖掘的护军们都带了小心。 只这些,就有五、六十件。 不过瞧着器皿多精致小巧,颜色活泼,应该是众圣保生前使用之物。 在墓室左右,还有两个耳室,显得比较突兀。 因为随葬品都在壁龛中,这耳室的存在就显得没有必要。 耳室的门打开,情景一览无余。 左耳室是四个陶瓷大缸,上面是牛皮蜡封了。 右耳室都是三尺见方的箱子,摞得有一人来高。 听到下头的人来报,八阿哥与苏努也坐不住了,移步过去。 只看这两个耳室,就能确定这不是三十年前的随葬之物。 因为壁龛上的祭品有厚厚的灰尘,这些大缸跟箱子却没有积那么多灰。 苏努咂舌道:“装了两个耳室,这要都是金银?那得多少?” 八阿哥忍下激动。 这是索额图那个罪人隐匿的贼赃。 找到了! 就算有非议,也有个辩白的余地。 不能顾着死人,就让索额图算计成真。 皇命下的没错,他们这些经办人自然也没错。 “开箱……” 八阿哥既是做主的,众人就都等他开口吩咐,他也没有耽搁,直接发话。 早有刑部、宗人府跟内务府的文书在旁边候着,就是等着登记这些财物的数量…… 第一千七百二十六章 不该出现的东西 箱子里装的不仅是金银。 除了金条跟银锭与金器跟银器,还有四箱子的瓷器,四箱子的古董珍玩。 这些古董珍玩的稀罕程度,并不亚于墓穴四周壁龛的随葬品。 苏努贝子见状,稀罕道:“这箱子里这样齐全,那瓷缸里装什么?” 八阿哥视线也落在瓷缸上,既是用了牛皮跟蜡封,应该是防潮防水。 书籍字画? 等到打开蜡封清点的时候,确实有两瓷缸里装的是古籍善本与名人字画。 剩下两瓷缸,一瓷缸的名贵香料,沉香、麝香、迦南香等。 一瓷缸全部都是人参,看着粗细,都是三十年以上的好人参。 苏努瞧着,心中估算了一下,道:“寻常人家的家底,也没有这么厚。” 这些东西并不好估算价格,八阿哥还是去看文书整理出来的金银数量。 金饼一万九千四百两,银锭九万八千两,金器二百八十九件,总重六百四十九两五钱;银器五百五十四件,总重量四千一百四十四两三钱三分。 八阿哥还记得清楚,三十八年正月索额图抄家的情形,当时索额图家的家产,也差不多这个数。 不算那些古董珍玩,只金银折算就有三十来万两白银。 皇子的分家银子,也只有二十三万两! 这也是当初抄了索额图的家后,朝廷没有怀疑他藏匿财产的缘故。 没想到,这在一处,就又是一个三十来万两。 两处加起来,相当于三个皇子开府。 只藏匿这一处,还是有其他的? 索额图做了十年大学士,这些财物的大头,应该都是那个时候捞的。 八阿哥的视线落到人参上,跟苏努贝子道:“勋贵早就禁了采人参,这些人参数量不菲,若是从朝鲜采买的还罢,若不是,还有事端……” 不说别处,只内务府的广储库,就丢过人参。 索额图罢了大学士后,可还做了好多年的领侍卫内大臣。 不单他做过,他的哥哥侄儿也做过。 就算不是从宫里偷窃出来的,是另外安排人去关外采人参,也违反了律法。 苏努贝子看了八阿哥一眼,点头道:“这瓷缸三尺高,这里面人参加起来,没有一百斤,也有七八十斤,数量确实不少。” 索额图都没了,这深查下去,就是赫舍里家的事情。 怕是索额图的其他兄弟侄儿也不能幸免。 八阿哥对着北边拱拱手,道:“我会给汗阿玛上折子,堂兄与我联名么?” 苏努贝子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好……” 他没有主动请缨,可是被点名给八阿哥做助手,这个时候躲也躲不开。 只登记造册的人就来自三个衙门,这索额图藏宝挖出来的消息,也就迅速传开。 这些财物,都直接运到户部暂存,等着皇上旨意下来。 在南书房当值的几位皇子,当天下午也得了消息。 “金盆金碗都是成套的,各种银器就不用说了……” 三阿哥中午吃完饭,还专门去了一趟户部,回来就跟弟弟们说见闻,眼睛直放光:“古籍善本就两缸,我们郡王府连这一半都没有……” 五阿哥不理解,道:“书本这还有什么好埋的,放在哪个亲戚家不就成了?也不怕烂了?” 三阿哥用手比划着,道:“都是瓷缸里放着,里面放了花椒,外头封了牛皮,防虫防潮。” 十阿哥跟五阿哥解释道:“这要是卖上价,比金银还值钱。” 五阿哥道:“反正我要是索额图,我就只埋金银,方便取用,也不往这显眼的地方埋……” 七阿哥在旁不吭声,神色有些沉重。 三阿哥见了,道:“七弟想到什么了?” 七阿哥迟疑了一下,道:“财帛动人心,几十万两的财物埋在那里,只有一户守坟人看着,并没有安排其他人手,这其中许是还有人命。” 三阿哥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心腹或许还留着,下头搬运的奴才应该都处理了。” 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赫舍里家的主子杀户下人,应该不是个例。 这还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顺着查下去,这赫舍里家的官非怕是越来越多。 三阿哥带了幸灾乐祸。 “都到了这地步,不知道汗阿玛还会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太子爷面上怕是难堪了!” 五阿哥道:“早处理了早好,索额图早就卸任大学士,后头十来年都是闲差,这银钱是哪里来的?说不定就是打着太子招牌,私下里收的。” 三阿哥道:“前头不是说怀疑索尼也藏匿了,怎么没有动静了?” 五阿哥摇头道:“应该是谣传,索尼跟索额图不一样,有什么好藏的!” 真要将赫舍里一族的墓都给挖了,那也过了。 三阿哥道:“谁晓得呢,这挖出来一个三十万两,难保就有第二个三十万两……” 像三阿哥这样想的,不是一个两个。 八阿哥这里,没有耽搁。 到底找不找第二个三十万两,怎么找,还要看御前吩咐? 当天下午,八阿哥的折子就送到南书房。 随着过来的,还有一份备着御前查阅的清单。 三阿哥看着清单,手都跟着抖了。 “这哪里是三十万两,这些古董珍玩估了价,都算上,怕是两个三十万两都打不住!” 五阿哥跟十阿哥都不缺好东西,见了三阿哥的反应,也好奇凑过去瞧。 “成化斗彩葡萄杯……成化宝象纹碗……” 五阿哥吭哧吭哧念着:“永乐白釉梨式壶……嘉靖斗彩三足炉……” 七阿哥也不由竖起来了耳朵。 这都是前朝老物件,而且是官窑的东西,民间少见。 三阿哥以文人自诩,看着这些古董珍玩,眼睛都红了。 “这不是后藏匿的那批,是十四年下葬时的随葬品,那个时候索额图就这么大的手笔,这赫舍里家比想象中的要富啊!” 康熙十四年…… 十阿哥若有所思,却没有说什么。 五阿哥道:“有什么金贵的?就是年份老些罢了,宫里也不缺这个,前朝的古董,皇祖母那边多了去了。” 三阿哥瞥了五阿哥一眼,道:“你也说了是宫里不缺这个,外头可不是正稀罕?谁家要是有一样两样,都能传家,结果在赫舍里家,只配做小女孩的陪葬……” “众圣保……是不是名字起得太大了,才没有留住?”五阿哥信佛,对这些财物看过就算,反而怜惜起那个殇了三十来年后被挖坟掘墓的孩子。 三阿哥道:“反正传得邪乎,还能真有生而聪慧的不成?说什么三、四岁俨若成人,那还是孩子么?应该还是赫舍里家自己放出的动静,备着入宫的……” 当年皇父也小,宫中待年的妃嫔不是一个两个。 五阿哥道:“有聪明的,不是说太子爷小时候也聪明么?” 三阿哥没有接话。 那是太子爷,谁不夸? 别说是太子爷,就是他们这些皇子,除了五阿哥之外,其他人也是打小被夸聪慧长大的。 不可信…… * 八阿哥的折子,次日上午由兵部送出。 一昼夜后,就到了御前。 康熙看着黄金白银的数量,半响没有说话。 三十八年索额图籍没,也查出来差不多这么些金银。 这加起来,就是六十多万两白银。 这露出来的是六十万两,没露出来的呢? 康熙想到了十几年前的一件事,索额图嫁女。 当时预备的嫁妆,是九十六抬,比寻常王公府邸的宗女嫁妆还丰厚。 不过当时索额图正风光,女婿又是另一个大学士伊桑阿,也就不显眼。 他又翻看后头,在看到一缸人参的时候,心头的火“腾”地就起来了。 虽说他早就怀疑郭络罗家在白山私种人参,有赫舍里家的干系,却没有想到证据在这里。 放下折子,他又拿起后头的清单,看到熟悉的名字,不由愣住。 成化斗彩葡萄杯…… 宋青玉卧鹿…… 这两样都是承祜阿哥小时候用过的东西,是他见玲珑可爱,专门挑出来赏给嫡子的! 承祜殇后,并没有安排陪葬器物,这些东西应该收在坤宁宫的元后库房。 元后崩后,这些都给了太子。 康熙脸色发黑,放下清单,就想要吩咐人传太子过来。 太子赏出去的?! 随即,康熙否定了这个可能。 按照八阿哥与苏努贝子的折子所说,这前头六十六件器物是在壁龛中的随葬品,应该是众圣保生前所用之物,是十四年墓地修建时就随葬的。 当时太子还在襁褓中。 康熙还记得那个小女孩,当时抓周的时候,皇后确实赐了东西下去,但绝对不会是这两样。 这两样是承祜的遗物,皇后会珍之重之。 皇后私库的东西,跑到了赫舍里家,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 康熙想到了坤宁宫那些退宫出去的妇差。 赫舍里家灭口,应该也有盗窃财物这一项的缘故。 康熙提起笔,在八阿哥与苏努贝子的联名折子上写了一句“知道了”,其他什么也没有回复。 不过他却单写了一个手谕,给赵昌的,锁在密折匣子中,吩咐马武安排侍卫送回京。 在手谕中,康熙让赵昌暗中查阅坤宁宫康熙四年到十三年对外赏赐纪录,还查当年坤宁宫的库藏清单。 当时皇后薨了,康熙怜惜儿子,叫人封存了这些库藏。 等到太子后头移居毓庆宫的时候,这部分财物都由康熙交给了太子的乳母乳父,代太子保管。 只是那两人三十八年就因贪墨太子财物被康熙处死…… 第一千七百二十七章 等待(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的帐子里。 九阿哥有些沮丧。 何玉柱在旁见了,道:“爷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难受了?” 九阿哥道:“爷的生日要在外头过了……” 他是算了一下圣驾的行程,估算了时间,觉得回不到京城了。 何玉柱道:“到时候奴才去膳房给爷叫长寿面。” 九阿哥轻哼道:“谁惦记吃面,就是怕福晋跟丰生他们娘几个想爷!” 何玉柱道:“福晋给爷预备了新衣裳,正日子奴才预备出来爷换上。” 九阿哥道:“记得叫热水,爷到时候要痛快洗澡。” 九阿哥已经打定主意,以后还是少出门。 要是去热河那种还罢了,像眼下这种随着圣驾满蒙古溜达,就算了。 遭罪…… * 京城,都统府。 小三、小四兄弟两个是昨天出的考场。 舒舒看着小三、小四道:“睡了一晚上,精神养过来没有?” 小三道:“在里头也没怎么遭罪,养过来了,吃了一盘子烧饼夹肉。” 小四则道:“我跟三哥运气不错,离臭号远,也不是把边的,身上也穿得暖,我斜对过一个边号的考生,直接伤风了,咳了三天……” 因两个弟弟考试出来,舒舒今早就回娘家来了。 她没有问两个弟弟题答的如何,小三主动说道:“这科的考题难了,我这里没戏,不知道四弟如何……” 说着,望向小四。 小四摇头道:“我也不行,题目生,解起来别扭。” 他们虽是头一次参加八旗科举,却是见过福松参加上一科的。 上一科的考题,兄弟两个也做过。 这自己学问如何,自己心里有数,糊弄得了旁人,糊弄不了自己个儿。 小三道:“往后八旗科举,只会一科比一科难,八旗读书的人多了。” 小四也道:“是啊,我见了好几个眼熟的子弟,都是勋贵府邸的。” 除了官员子弟,勋贵子弟也开始通过八旗科举奔前程。 小三道:“从佟二爷中进士,勋贵子弟读书的就多了。” 嫡次子或庶子,没有资格袭爵位跟世职的,就只能自己奔前程。 天下承平,不打仗了,有混吃等死的,也有想要找饭辙的。 舒舒道:“考完就好,长了见识,如果想要再考,还有下一科,就是佟二爷,也是二十好几才中的进士。” 小三跟小四对视一眼,兄弟两个都有了主意。 小三道:“我只考这一回,算是了了心事儿,还是在兵部候旗缺吧!” 听着这话,舒舒看了觉罗氏一眼。 阿玛、额涅还没有问过小三日后的规划? 也是,之前备着乡试,估计也没有工夫说那些。 如今乡试完了,到底怎么补缺,想要补什么缺,还要问问小三自己的意见。 小四跟着道:“我也只考这一回,我跟张五约好了,一起在国子监读书,等到结业出来进六部……” 两人都有主意,舒舒也不啰嗦,望向觉罗氏道:“后天我请张四姑娘,也给张五爷派了帖子,到时候,让小三、小四过去做陪客。” 小三跟小四早盼着,眼巴巴地看着觉罗氏。 觉罗氏点头道:“随你们。” 小三跟小四都笑了。 姐姐那边的饭菜好吃不说,还有宝贝外甥跟宝贝外甥女。 到了月底,珠亮就要过大礼。 为了空出时间,珠亮这阵子也忙,今儿也不在家,跟齐锡在正红旗大营。 舒舒想要跟觉罗氏说体己话,等小三跟小四离开,就将丫头婆子都打发出去了,小声道:“额涅,这几日外头都说索额图隐匿财产之事,您也听说了吧?” 觉罗氏点点头,道:“外头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说索额图故意修了这个不合规制的墓地,就是为了后手。” 觉罗氏觉得太牵强,当时太子还在襁褓中,朝廷里党争的苗头还没有,哪里会未雨绸缪到这个地步? 舒舒迟疑了一下,道:“额涅,阿玛也是天子近臣,女儿还是这样身份,咱们家要不要也做个防备?” 觉罗氏转过头,定定地看着舒舒,正色道:“九爷……有那个心思?还是五贝勒与敦郡王那边,有其他打算?” 如今太子的处境,都在八旗勋贵眼中。 康熙二十几年的时候,其他的皇子都没有成丁,成丁的只有大阿哥与太子。 就有了“大千岁党”跟“太子党”。 如今,后头的皇子也都长成,六部当差,分了佐领人口。 谁晓得什么时候再出来个什么党…… 五阿哥序齿靠前,十阿哥出身显贵,两人一人背后有太后跟科尔沁,一人背后有钮祜禄氏一族。 舒舒见她误会,忙摇头道:“九爷没有心思,五爷跟十爷那边也不像要掺和的样子,我提这个,就是怕到时候斗的厉害,姻亲族人,沾了边儿,家里受了池鱼之殃。” 觉罗氏稍加思量,道:“往后,跟大二房那边要疏远些,噶礼前阵子打发人回京,往毓庆宫送的中秋节礼就有好几车。” 太招眼了。 说完噶礼,觉罗氏也想到了三阿哥。 “诚郡王这两年,一直入值南书房,以后还不知如何……” 公府那边也就是人情往来,也尽量少走动,省得被裹挟进去。 至于要不要留后手,觉罗氏有自己的意见。 “真要预备了后手,胆子就大了,有害无益,没有后手,谨慎当差,也省得骄狂自大……” “况且雁过留痕,你阿玛是八旗都统,只要没存了大逆不道的念头,留后手做什么?到时候叫人晓得了,反而招嫌疑……” “若是家族真败了,财物多了,并不是好事,那是祸根子……” 觉罗氏的娘家,就是前车之鉴。 几代当家人都废了,有自己不争气的缘故,也有小人为了侵吞产业作祟的缘故。 舒舒被说服。 提前隐匿财产,不做贼也像是贼了。 难得回来一趟,舒舒用了午饭才回贝勒府。 等回到正院,换了外头衣裳,简单梳洗了,舒舒就去了宁安堂。 几个小家伙半天没见她,早等着着急。 “额涅、额涅……” 尼固珠小炮弹似的冲过来。 舒舒忙拉住她的肩膀,道:“嗯,嗯,额涅回来了。” 三个孩子如今是能讲道理的时候,舒舒昨儿就跟三人说了今早要去都统府。 尼固珠道:“七舅呢?” 小家伙记性还挺好。 中秋节前,觉罗氏带了小七过来过贝勒府,尼固珠还记得。 丰生跟阿克丹也望向舒舒。 小孩子都喜欢跟大孩子玩,小七比他们大一岁,对他们来说,就是大孩子。 舒舒摸了摸尼固珠的大脑门子,也搂了下丰生跟阿克丹,才道:“七舅在家呢,等过阵子再来家来。” 伯夫人晓得舒舒回去的缘故,道:“小三、小四怎么说?” 舒舒如实道:“瞧着样子,火候还差着,不过两人都没有沮丧,精神头还好。” 伯夫人是看着这些侄儿长大,跟舒舒道:“同样是读书,福松只比他们大三岁,当年下场也是刚成丁,还是少了几分刻苦。” 舒舒道:“不一样,当时福松的处境没有光亮,科举是唯一出路,要不然就要像舅舅似的,一辈子闲人,小三跟小四的压力小些……” 伯夫人道:“已经不错了,家里的孩子,没有一个长歪的。” 舒舒点头道:“是啊,如今外头的风气越来越不好,听说内城就有坐庄组赌局的,真是胆子大,也不怕被揭开。” 伯夫人道:“换了名头,成了猜宝会什么的,报到衙门里,打点一二就出来了。” 舒舒道:“如今正押解元人选呢,张三爷还是热门人选。” 谁让张三爷有个大学士父亲,两个进士哥哥,当年在京城时也有才名,就成了顺天府解元的热门人选。 舒舒对这位的大概印象,还是后世家书中杜撰的腰斩,其他没有什么印象。 应该也是中了进士,就是不知是哪一科。 反正在张廷玉这个配享太庙的三朝元老的映衬下,张家其他人就显得没有那么辉煌。 伯夫人道:“指定后头有靠山,否则胆子不会这样大,拿着乡试取乐。” 舒舒道:“估计又是哪个王府的关系,才有这么大的胆子……” 第一千七百二十八章 失望与安心 京城这边的老少爷们,都在等着赫舍里家的后续。 结果,没有后续了。 八阿哥与苏努贝子的折子上去,却没有其他指令。 如今就是索家坟已经被围着,索额图藏匿的财产也在户部收着。 苏努贝子松了一口气。 他怕皇上看了那个清单,忍不住心动,继续下令挖坟。 索额图是罪人,本人也身死籍没,他藏匿的家产追缴还算是名正言顺;可真要是追究到索尼身上,师出无名。 那毕竟是辅国有功的三朝老臣,还曾被世祖皇帝点为顾命大臣,人也没了三十多年。 要是这个时候,非要给索尼按个罪名挖坟掘墓,那吃相就太难看了。 跟苏努贝子不同,八阿哥的心沉了下去。 这事情搁置,他自然也闲了。 这是皇父要对赫舍里家放过一马? 那是最糟糕的结果。 等到赫舍里家缓过气来,会不会记自己一笔? 太子可不是好脾气的人。 想要解决隐患,就要斩断赫舍里家的靠山…… 八阿哥关在书房中,却是没有法子,只有等待。 幸好经过此事,他的“闭门思过”也告一段落,等到圣驾回来,就能跟其他皇子一样迎驾,等着新差事。 西跨院中,八福晋如常坐在庭院中,却听不到熟悉的嬉笑声。 她旁边,两个小丫头站着,偷偷地看八福晋,只觉得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八福晋转过头,两个小丫头吓得忙低头。 八福晋看了她们身上一眼,道:“冷不冷?” 两个小丫头老实摇头,道:“不冷,夹袄是新制的,暖和呢。” 虽说外头将福晋说的邪乎,可是对她们来说,进福晋院子这些天,却是跟进了福窝子似的,再也没有打骂,也能穿暖吃饱。 八福晋皱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上午尼固珠没有到院子里玩耍。 是小孩子不如大孩子抗冻? 还是有其他不舒坦? 此刻的尼固珠,确实不在宁安堂,而是在贝勒府正院。 今日就是舒舒请客的日子。 她出面请客,女眷的席间就设在贝勒府正院。 三个孩子也在正房这里。 张四姑娘子侄多,张大奶奶跟桂珍都有孩子,三人看到三胞胎只有喜欢的。 尤其是桂珍,跟娘家弟妹都不亲,往来最多的就是舒舒这个表妹,对几个孩子也当成亲外甥待的。 她最喜欢阿克丹。 阿克丹不喜欢生人,不过桂珍住的近,舒舒不在家这几个月常过来请安的,阿克丹也就任由她拉着小手。 桂珍笑道:“跟舒舒小时候一模一样,这要是换上袄子,就是个小格格。” 阿克丹听懂了,也不恼,只歪着头望向舒舒。 他最喜欢额涅,觉得像额涅是好事儿。 尼固珠在旁,也听懂了,大着嗓门道:“姨母,玛嬷说了,我最像额涅!” 桂珍听了,笑道:“哪里像了?” “额涅,额涅……”尼固珠扯着嗓门道:“我最爱叫额涅,我额涅小时候也最爱叫额涅,粘牙的很……” 童言稚语,逗得大家都笑了。 “哈哈哈哈……”尼固珠也跟着笑,口水又流下来了。 她正黏糊在张四姑娘旁边,挨着张四姑娘坐着。 张四姑娘就拿了帕子,给尼固珠擦口水。 “谢谢姨母……” 尼固珠见状,抬着小下巴,配合着张四姑娘的擦拭。 这会儿工夫,外头有动静,是福松带小三、小四过来接丰生跟阿克丹去前院。 今日除了张四姑娘姑嫂,还有张五爷。 男女有别,席面设在前头,由福松带着小三、小四陪客。 众人看着张四姑娘笑。 见福松几个进来,丰生跟阿克丹都伸了脖子。 跟在女眷中被抱来抱去的相比,他们更喜欢跟在大舅后头做小尾巴。 虽说他们还没有到开蒙的年纪,可是福松已经开始教他们国语。 福松进来,并不乱看,跟众人打了招呼后,就打算抱着丰生跟阿克丹离开。 结果被尼固珠抱住胳膊,道:“大舅,我也去,我也去……” 福松望向舒舒。 舒舒点头道:“那就都抱过去吧,也让我们消停消停。” 只尼固珠一个,小嘴巴巴个不停,就能吵得人脑仁疼。 福松笑着,亲自抱了大外甥女。 小三抱了丰生,小四抱了阿克丹,兄弟几个去前头了。 见着兄弟几个有模有样的架势,桂珍格格对舒舒道:“难得,这几个一看就是好舅舅、好哥哥,抱孩子的麻利劲儿比我们爷看着都好!” 张大奶奶也笑着附和,道:“这个年岁,能有耐心陪孩子,很是难得。” 舒舒道:“丰生跟阿克丹大了,如今跟着福松学国语,小三、小四两个在家也是常带小七……” 张四姑娘觉得开了眼界。 虽说在皇城里住了十几年,可是张家毕竟是高官府邸,往来的也多是张英的同僚跟乡党。 儒家的规矩,可不兴男人带孩子。 早听说旗人是另一种规矩,如今看来,跟汉人家“严父慈母”大不相同,倒是“严母慈父”更多一些。 如九福晋这里,还有桂珍格格那边。 都是当父亲的更宠溺孩子,当娘的反而管教的严厉些。 另一个不同就是女孩金贵,并不亚于男孩。 张四姑娘隐隐地生出期待与欢喜,想到了得了家里救济才从贫困生活挣脱出来的姐姐。 桐城书香人家的女子,多是重复这样的命运。 嫁人就跟赌博似的。 谁也不知道输赢会如何。 自己的父亲,择了三回女婿,都是桐城的老亲子弟,结果三次都走眼了。 大姐夫、二姐夫止步举人,三姐夫连举人都没有考上。 也就是张家起来了,能提挈女婿们,否则大姐夫与二姐夫连教职也补不上。 自己跳出了桐城,自己的女儿也不用再重复这样的命运。 真好…… 看着水水嫩嫩的待嫁姑娘,舒舒跟伯夫人也在留心。 眼见着张四姑娘真心与她们亲近,娘俩也就放下心来。 爱屋及乌。 她们对张四姑娘如此,也乐意张四姑娘对她们如此。 这就是双向奔赴了。 一顿饭吃下来,张四姑娘悬着的心也就放下。 她早听说旗人家的大姑子厉害,跟婆婆似的,这门亲事还是九福晋夫妇牵线。 不管是家里父母那边,还是京城长兄长嫂这里,提及这位福晋大姑子也格外慎重。 福松的官职,福松恢复黄带子,都是这位大姑姐的提挈。 张四姑娘能察觉到舒舒的善意,对这门亲事最后的担忧也消了。 等到席间散了,众人各自家去。 张大奶奶就跟张四姑娘道:“旗人的规矩,跟咱们不一样,福松阿哥是黄带子,跟勋贵的规矩还不同,往后行事,你多看着九福晋就是……” 张四姑娘听了,稍加思量道:“闲散宗室跟皇家天差地别,应该也不一样,到时候还是听阿哥的。” 张大奶奶道:“嗯,也是这个道理,那就多学着九福晋的为人行事,我也见识了不少人,日子过得舒心惬意,还要看九福晋……” 桂珍格格这里,则是晚走了一步离开,单拉着舒舒的手,悄悄问道:“圣驾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有消息没有?” 舒舒道:“今年回来的早,最迟九月中旬也回来了,要是早的话,说不得月底就到京。” 圣驾今年五月出京,不过因中间有闰六月,相当于多了一个月,所以会比往年北巡提前回来。 桂珍格格听了,笑道:“那就好,眼见着天冷了,我也惦记我们爷。” 舒舒道:“外甥女小,当时让姐夫留京好了……” 桂珍格格忙摇头,道:“让我们爷跟着随扈,有机会在御前露面,这是提挈,我们这样灰溜溜地出来,我们爷总要争气些,往后在亲族那边才能挺直腰杆子。” 舒舒晓得她婆家那边也是一团乱账。 桂珍格格外圆内方,额尔赫也不是愚孝的,小两口如今日子也省心。 不过就算他们出来单过,兄嫂对他们始终防备,生怕老爷子放弃孱弱的长子与没有正经差事的长孙,让额尔赫这个次子袭爵。 一直到福善薨、爵位传承尘埃落定之前,这矛盾都不可解。 舒舒也不好说什么。 额尔赫家的事情,在勋贵人家常见。 谁叫现下爵位稀罕了,不像开国的时候。 开国的时候在,战事不断,在军中有机会积攒功劳得封爵位,如今没有了新爵位的可能,大家就都盯着祖宗留下的爵位。 请了一次客,舒舒就闲下来。 不过在八月二十七,九阿哥生辰当日,舒舒还是穿着吉服褂入宫,代九阿哥给宜妃磕头。 宜妃亲自扶了她起来,道:“哪里就要如此了?” 舒舒道:“九爷没能赶回来,肯定也念着娘娘,儿媳妇今儿见了娘娘,回头也能跟九爷好好说说。” 只能说这宫里的规矩奇葩,亲生母子,一年也不过能见上三回。 正旦,妃千秋,跟皇子生日。 宜妃拉着舒舒的手坐了,道:“当时在我的肚子里就皮,跟怀五阿哥时完全不同,我就以为是个活泼的小格格,结果落地是小阿哥……” 舒舒想着五阿哥的性子,确实跟九阿哥闹腾不一样,这爱安静的性子,未必是随了太后,许是天生的…… * 古北口,行宫。 九阿哥也是穿戴一新,去了御前…… 第一千七百二十九章 怎么回事儿 何玉柱跟在九阿哥后头,目光落在九阿哥的吉服上。 石青色,老气,不如金黄色好看。 可是规矩如此,皇子吉服色用金黄色,封爵后就要按照爵位来。 九阿哥是多罗贝勒,就是石青色。 九阿哥没有想那么多,他欢欢喜喜的。 这整二十了,跟十几岁给人的感觉还不一样。 就是听着,都觉得稳重可靠不少。 也就是如今不时兴蓄须,要年满三十才开始留胡子,否则他这个年岁就能留胡子了。 行宫中,康熙刚用完早膳。 听说九阿哥来了,康熙还有些纳闷。 自从闹了一次酒,九阿哥就老实得不得了,安安静静的,也不往御前凑。 今儿主动过来,倒是稀罕。 “传吧……” 康熙放下筷子,叫人撤了膳桌,又吩咐梁九功。 梁九功应着,出去传人。 眼见着九阿哥穿着新的吉服褂,还带了红珊瑚的朝珠,瞧着喜气盈腮的,他心里飞转,琢磨过来,想到了缘故,面上带笑道:“皇上传呢,今儿是九爷的好日子,奴才这里祝九爷平安康泰、财源广进……” 说着,他就躬身下去。 九阿哥扶住,笑道:“谢谙达吉言,爷盼着的不过是这两个……” 两人没有耽搁,进了行宫。 九阿哥进了屋子,就跪了下去,行三跪九叩大礼。 康熙见状,神色端凝,望向梁九功。 梁九功晓得,这是皇上忘了九阿哥生辰,忙做了口型。 康熙这才想起来,今儿是九阿哥生日。 因为在热河的时候,公主、额驸们提前送寿礼,总觉得九阿哥的生辰过了似的,一时没想起了。 须臾之间,九阿哥已经行完礼,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他抬头看着康熙,正经八百道:“儿子又长了一岁,也要第二回当阿玛,还开始入朝学差事,往后只盼着能少让汗阿玛操心,做个让汗阿玛省心的儿子。” 康熙被他这一番陈词逗笑了,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九阿哥笑道:“儿子还不算愚钝。” 康熙轻哼道:“朕是夸你么?” 九阿哥道:“在儿子眼中,汗阿玛不训儿子,就是夸儿子了……” 康熙道:“……” 这不是容易满足,这是会自己哄自己。 他抬手道:“起吧,既是说了让朕少操心,那朕就看着。” 九阿哥笑着起了,道:“儿子指定说到做到,汗阿玛也好好的,少让皇祖母操心。” 康熙:“……” 九阿哥已经扯了凳子,挨着炕边坐了,关切道:“儿子不是说笑,久坐伤身,汗阿玛政务这么忙,每日里批折子、见臣工什么的,都是大半天工夫,可是要留心,儿子在户部当差,每天看卷宗,都看的头晕目眩的,脖子生疼!” 康熙道:“说得好听,朕怎么听说你在户部闲着,没有那么忙,上半年派你个修新仓的差事,你也都分派给了下头人。” 九阿哥眨眨眼,不解道:“儿子是总揽啊,也不用事必躬亲,儿子真要下去当个监工,那不是大傻子么?” 康熙蹙眉道:“你新到户部,这样大撒手,就不怕奴才糊弄?” 部院的差事,跟内务府的还不同。 内务府的出了纰漏,还比较好找补;部院差事,涉及民生经济,不容出错。 九阿哥张了张嘴,心中觉得古怪。 这是上半年的差事,出京之前就了结的。 他都在折子里仔细说了,关于新仓修建情形,还有他新增加的追责制。 当时汗阿玛还夸过他。 只要有这追责制,谁还敢糊弄? 汗阿玛这是忘了? 他忍下古怪,想到了大阿哥训自己的情形。 或许,汗阿玛就是想要训儿子。 自己听着就是了,不好顶嘴。 他就改了口,道:“因为户部还有四哥在,儿子想着就是看在四哥面上,也没有奴才敢糊弄儿子,儿子才敢大撒手……” 康熙看着九阿哥,不由摇头。 他是盼着皇家兄弟手足相亲,可是也清醒的明白,在皇家兄弟也不是兄弟。 如他跟裕亲王、恭亲王,如太子跟众皇子,还有众皇子中间。 结果九阿哥对四阿哥,丝毫没有防范之心。 这以后立在朝堂之上,实权阿哥与没有实权的阿哥,前程也各不相同。 不说别的,就说封爵,二十来个皇子,总不能真的出来二十来个和硕亲王,总要有高有低。 除了子以母贵的初封,以后的晋封,就跟差事多少、功劳多少有干系。 皇子与皇子中间,也要竞争。 九阿哥看似大了,却依旧性子烂漫,想不到这些。 他又想到董鄂氏,董鄂家都是同胞姐弟,即便有爵位,可齐锡心眼多,防范于未然,早早就将承爵人定下来,避免了爵位之争。 或许因这个缘故,董鄂氏行事也大方爽朗,跟叔伯妯娌相处,少几分算计,只看亲近与否。 这夫妻两个日子简单,让康熙也隐隐生出羡慕来。 他也没盼着九阿哥有大出息,就不说其他,只道:“既晓得大了,也当自立起来,别总想着得哥哥们庇护,如今在户部,你有个哥哥在,与臣子奴才相处都少几分心思,回头你去其他衙门行走,单剩你一个,还能这样没心没肺不成?” 九阿哥忙摇头道:“那不会,儿子也不傻,儿子才二十,就算当差到五十岁,还有三十年呢,等五、六年后,儿子像四哥这样的岁数,也就历练出来了。” 康熙轻哼了一声,懒人永远都是懒人,不是长了岁数,就能勤快的。 否则五阿哥也不会一个夏天下去,又胖了二十来斤。 吃了睡、睡了吃的,不长肉才怪。 入值南书房两三年,三阿哥与七阿哥都有长进,只五阿哥一如既往。 今天还要继续赶路,因为入关了,道路好了,沿途还有行宫,队伍劳乏之下,也开始半修整,每天只走半天。 九阿哥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去预备。 大阿哥与四阿哥、十三阿哥正在等他。 大家记得今天是九阿哥生日,打算凑份子晚上开一桌小宴,正打算安排人手先一步出发,去今天驻跸的遥亭行宫做准备。 九阿哥听了,忙摆手道:“不用哥哥们张罗,今晚全鱼宴,弟弟已经安排人先一步出发,去采购鱼虾了。” 遥亭也在密云县内,正好可以安排人去潮河跟白河去买河鲜。 大阿哥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道:“行啊,还真是大了,会自己张罗了。”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前年我跟福晋出来,在密云住了一阵子,发现了不少好吃的,不单河鲜好,果子也好,也打发人去前头采买了。” 说到这里,他望向十三阿哥,道:“河鲜还罢了,现吃还行,不好运回去,果子的话,叫人多买些,十三多带些回宫……” 十三阿哥自然点头。 九阿哥手松,每次往宫里送东西,皇子与皇女都人人有份,还有就是乾清宫、宁寿宫、翊坤宫跟毓庆宫这几处。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带了欣慰。 百善孝为先。 宜妃对九阿哥只是寻常,可是九阿哥对宜妃的孝顺,却是皇子中数得上的。 九阿哥察觉到四阿哥目光,想起了方才挨的训斥,带了几分委屈,道:“好好的日子,我去给汗阿玛磕头,可汗阿玛只想着训人……” 这一句话,大阿哥、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的心,都提了起来。 对于皇父,因各种缘故,这几位随扈出来的,都是畏大于敬。 四阿哥道:“为什么缘故?” 九阿哥小声抱怨道:“为上半年的差事,嫌我没有亲自下去巡看新仓,这说得着么?今年那么热,我真要城里城外的乱窜,那下半年就要在家里养着,叫我看,汗阿玛就是想训儿子了,故意找茬!” 四阿哥蹙眉道:“浑说什么?” 大阿哥也摇头,不赞成道:“汗阿玛这是为你好,怕你刚学差事,了解得不多,被人小瞧。” 十三阿哥也道:“是啊,是啊,这是汗阿玛教九哥呢,下头的奴才油滑,都放手的话,容易被糊弄了。” 三人异口同声的,九阿哥有些糊涂,道:“汗阿玛……真是为我好?不是闲着没事,想要训儿子了?” 大阿哥白了他一眼,道:“汗阿玛没那么闲,是见你心大,让你以后仔细些。” 四阿哥也道:“这是教导你呢,你好好听着就是,不许当面顶嘴,也别背后嘀咕,不恭敬。” 十三阿哥也道:“是啊,是啊,九哥您用人不疑,可衙门里当差这些人,跟贝勒府的僚属还不一样,多是奔着钱来的,户部油水还大,小心些是应该的。” 九阿哥是能听进去话的,这个时候却没有点头,而是有些犹豫。 四阿哥道:“连十三都明白的道理,我跟大哥也劝你了,还想不通么?” 九阿哥摇头道:“想通了,就是寻思要不要换个衙门行走,户部的差事,只要派下来,就没有清闲的,那还不如出了六部,去九卿衙门呢,清闲还省心……” 大阿哥指着九阿哥,嫌弃道:“出息?这是能躲得么?大家学差事,部院多要转一圈的,你在内务府一把抓,不是都挺好的,怎么出来了,就怂了?” 九阿哥皱眉道:“可我在内务府也没有事必躬亲,每日庶务有十二阿哥,具体差事有下头衙门的郎中,我就是个总揽,谁管的差事出毛病了找谁负责就是了……” 四阿哥怕他真要往其他衙门钻营,安抚道:“放心,户部也没有那么累,下头那么多官员,累不到你……” 第一千七百三十章 发财 因为还要赶路,兄弟几个说了晚饭的安排就散了。 队伍再次出发,因是官道平坦的缘故,中午就到了遥亭行宫。 九贝勒府的人,早已买了十桶鲜鱼送过来。 九阿哥直接叫了行宫总管,道:“今儿爷生辰,晚上添菜,算爷的,御前、太后处,各孝敬八道菜,妃母跟太子处各六道,嫔母处四道,贵人跟大福晋、十三福晋处各两道……” 说到这里,道:“再置办一桌席面,送到爷住处,黄酒烧酒少些,再预备一份果子水。” 行宫总管躬身应了。 九阿哥晓得行宫膳房没有好师傅,道:“看随扈出来的大师傅谁闲着,赏了银子下午多忙些……” 说着,就让何玉柱拿了荷包给那总管,道:“爷生辰,劳他们受累,你代爷将银子赏下去吧。” 那总管乖觉,接了银子,跪下道:“竟是九爷千秋,奴才给您贺喜,祝九爷福寿康宁。” 内务府这些老人,并不因九阿哥如今不做内务府总管就敢慢待,谁晓得九爷什么时候再回来。 况且眼下内务府还有个十二阿哥在,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正好管着营造司。 外头这些行宫的账目,也是那位十二阿哥管着。 九阿哥笑了,道:“倒是嘴巧,承你吉言。” 示意何玉柱单赏了茶封,九阿哥才打发人下去。 等到就剩下主仆二人,九阿哥的眉头就拧起来。 他问何玉柱道:“爷单给太子孝敬一份,应该就可以了吧?这也不好晚上吃饭,直接提溜太子啊,几个弟弟还好,也不是客,直接叫一声就行了……” 早上张罗晚上吃席的时候痛快,到了跟前,想起太子爷来,他觉得脑仁疼。 储君也是君,不是兄弟。 九阿哥对太子有些避之不及。 何玉柱小声道:“太子爷若在,怕是大爷会不痛快,几位小阿哥也不自在。” 九阿哥的眉头松了,点头道:“爷也是这样想的。” 太子爷还是供起来,别跟大家凑近乎,要不然彼此都不自在。 凑到一起,容易生事端,到时候自己这个东道也要担责任。 何玉柱迟疑了一下,道:“爷之前孝敬东西,不是只太后处跟御前么?这回怎么加上了几位娘娘跟贵人?” 别人还罢,和嫔年岁在这里,成年皇子也需要避讳。 九阿哥无奈道:“能如何?遇到好吃的,咱们大吃大喝,不顾长辈们?那是四哥的生母、十三阿哥生母、两位小阿哥的生母……” 生辰正日子,他应该去给娘娘磕头的,结果人不在。 行宫这里,没有他的生母,却有一堆兄弟的生母,也当敬着几分。 只有和嫔什么也不靠,可既是孝敬妃母、嫔母一回,就随大流了。 旁人要是在这个上挑毛病,那就是无事生非。 何玉柱道:“那几位格格处呢?” 这说的是四阿哥与太子身边女眷。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管,那么周全做什么?要是连她们都送了,那是不是几位乾清宫答应也要送?那几位就算身份低,也是汗阿玛宫人,比皇子格格金贵。” 早上出来的时候,跟几位年长的皇子约好了,小的还没有说。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你代爷走一趟,跟几位小阿哥说了,让他们晚上过来吃饭。” 何玉柱应着,出去传话去了。 何玉柱先来的十四阿哥这里。 十四阿哥拍了下额头,道:“这几日背书,糊涂了,忘了九哥生辰,一会儿就过去给九哥贺寿。” 何玉柱笑道:“我们爷说了,也是赶上密云有河鲜,早起才临时起意,都是家里人,也就不怕怠慢了。” 十四阿哥点头道:“九哥说的是正理,又不是外客,都是兄弟,还要送帖子不成?” 何玉柱报了信,就往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处去了。 十四阿哥摸了摸下巴,跟身边人抱怨道:“眼见着都要到京城了,还张罗过寿,什么财神爷,这是钱串子,变着法子跟长辈讨赏呢!” 身边人也不敢乱说话,只小心道:“那主子这边的寿礼?” 十四阿哥轻哼道:“还能省下不成?从热河收到的礼里,挑拣出四样吧,出门在外,也是没法子之事。” 那人应了,下去预备去了。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这里,早有谙达太监跟嬷嬷提醒,记得九阿哥的生日,正换了衣裳,打算去送寿礼。 听说九阿哥晚上开席,十五阿哥就道:“嗯,嗯,我们到时候过去。” 十六阿哥则是笑了,道:“就是九哥不张罗,我们也打算今儿蹭九哥的长寿面。” 何玉柱道:“我们主子记得两位爷爱吃鱼丸,还专门吩咐下去,今晚有鱼丸。” 小孩子吃鱼没有耐心,身边奴才侍候用膳吃着也不自在。 这鱼丸是去了刺的,做成咸鲜口的倒是正合适。 十六阿哥更期待了,忙追问道:“是带馅的,还是不带馅的?” 何玉柱道:“两样都吩咐了,带馅的做成清汤鱼丸,不带馅的做成糖醋口的……” 十六阿哥立时道:“那中午我要少吃几口,等着晚上那顿……” * 九阿哥处,白嬷嬷过来送生辰礼。 孙子孙女这么多,太后记得的总共不过一手之数。 九阿哥这里记得,是因为两次北巡,祖孙两个都在,又有蒙古王公送九阿哥生辰礼,太后就记下了。 生辰礼也不是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一套银鼠皮的褂子,一顶貂帽,一双鹿皮靴子,二十斤银丝面。 多是穿戴的,就是专门预备的。 褂子用的是万字纹的石榴红色宁绸料子。 九阿哥很是喜欢,道:“还是皇祖母会挑颜色,我就喜欢这鲜亮的。” 白嬷嬷笑道:“这样的褂子,娘娘就做了两件,都是这个色的。” 九阿哥眼睛一亮,更高兴了,道:“到时候我跟福晋穿一样的,过去给皇祖母磕头。” 白嬷嬷是忠仆,晓得太后对孙子、孙媳妇的慈爱,见九阿哥领情也高兴。 九阿哥依旧是叫人赏了茶包。 不过等到白嬷嬷走了,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跟行宫总管说,多做两道菜,一道给梁总管,一道给白嬷嬷……” 平日里这两位常跟自己打交道,今儿既是好日子,大家也都添道菜。 至于魏珠,不在这个上。 早先九阿哥行事还粗糙,如今越发周全。 他晓得越是对卑贱之人,越是要给几分尊重。 这样对方舒坦,自己也舒坦。 当然,这也跟两位身份有关系,也算是另一种“爱屋及乌”。 白嬷嬷走了没一会儿,魏珠就来了,得了吩咐,送生辰礼来着。 蜜蜡朝珠一盘,缂丝腰带一副,烧蓝金八宝坠子一对,貂皮十卷。 九阿哥领了赏赐,后知后觉,跟魏珠道:“今儿爷要发一笔小财了……” 太后跟御前都赏了生辰礼,太子爷跟那几位娘娘就要随大流了。 魏珠笑道:“九爷整生日,奴才也不能只磕头贺寿,正好前阵子在热河凑了十八子菩提手串,孝敬给九爷做寿礼。” 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双手奉给九阿哥。 九阿哥立时接过来,道:“你的眼光素来好,爷就不跟你客气了。” 等到荷包里倒出来,就是看着朴实无华的菩提手串,他直接在手上戴了,道:“爷这几年给福晋收了不少碧玺,各种颜色也快全乎了,你喜欢什么色儿,回头爷也串一串给你……” 魏珠晓得九阿哥是给九福晋收集粉红色碧玺,笑着说道:“绿色、黑色都行,鲜亮颜色的,奴才带着也惹眼。” 九阿哥点头道:“那爷就给你整两串,黑色、绿色都来一串。” 魏珠回去复命去了。 何玉柱看着那手串道:“爷,这个不用开光么?” 九阿哥摇头道:“魏珠年岁小,可行事周全,指定开过光了。” 说着,他抬起胳膊,闻了闻那手串,除了菩提籽本身的味道,还隐隐地有檀香味儿,应该是在佛前供过的。 魏珠前脚走,太子爷打发的人也到了。 九阿哥也叫何玉柱预备了茶封。 等到晚膳之前,几位娘娘的贺礼也到了。 倒是王贵人,身份所限,没有资格给皇子预备贺礼。 见到膳桌上有九阿哥添的菜,她很是意外,不过听说几位妃主、嫔主都有,也就明白了缘故,不过要不要补送生辰礼,她还纠结了一阵子。 她如今享嫔例,可是并没有谕封为嫔,真要大喇喇给皇子预备生辰礼,未免托大。 王贵人就放下此事,打算等到九福晋生辰的时候,将回礼添在两位小阿哥的礼单上…… * 御前,康熙看着一桌子的鱼,就晓得是九阿哥的花样。 这不是宫里的例菜,多是新的菜品。 康熙晓得九阿哥那边开席,心里略有些不自在。 想着请哥哥、叫弟弟的,自己这汗阿玛也在这里,九阿哥都没想着请自己过去。 不孝子! 等到吃着糖醋鱼丸,康熙挑了挑眉。 他并不喜欢糖醋口,黏糊糊的,不够清爽,可却记得和嫔爱吃这个。 他就对梁九功,道:“这道菜赏和嫔……” 说着,他又想到王贵人江南人氏,最爱吃鱼,就指了另一道酸汤鱼片,道:“这道赏王贵人……” 梁九功没有立时接话,而是禀道:“皇上,九爷今早提前打发人过来,买了十桶鱼,除了御前跟太后处,太子、几位娘娘跟贵人处也孝敬了……” 康熙有些意外。 虽说九阿哥手松,可是往宫里孝敬的东西,都是守着规矩。 内廷主位中,除了宁寿宫跟翊坤宫,就惠妃那边孝敬过几回,也是有缘故的。 当时宜妃生十一阿哥的时候,九阿哥曾在延禧宫被惠妃照顾过。 “怎么孝敬的?” 康熙问道。 梁九功已经提前问过,就仔细说了各处几道菜。 康熙点头道:“还真是周全了,倒是难得!” 太子跟德妃同例,两位嫔同例,两位皇子福晋与贵人同例。 王贵人…… 王贵人是宫里的异类。 因她的出身,不好高封。 否则入宫十几年,生育三个皇子,一个嫔是应该的。 九阿哥连王贵人都能敬着,也是因敬着自己这个汗阿玛的缘故。 康熙神色和缓,想着九阿哥对十五阿哥、十六阿哥的照顾,对梁九功,道:“九阿哥行事,倒是随了宜妃,宜妃嘴巴上不饶人,可心正还怜弱,对下头的贵人庶妃照顾得也周全……” 第一千七百三十一章 琢磨明白 九阿哥的住处,灯火通明。 大家已经入座。 并不是往常的单人席或双人席,而是大圆桌。 九阿哥这个寿星就被推到了主位,左手依次是大阿哥、十三阿哥、十五阿哥,右手是四阿哥、十四阿哥与十六阿哥。 九阿哥心情愉悦。 旬日以来,他也琢磨明白了。 别的哥哥上位,对自己有益无害。 太子傲慢,对太后不怎么亲近,对后宫诸妃也寻常。 他要是上位,不会笼络兄弟,瞧着样子就是抬举外戚与远支宗室。 其他哥哥上位,为了安抚兄弟,也会高封。 他做的,就是不掺和,也别将谁得罪死了。 就是三阿哥那边,往后面上也和气着。 到时候封到郡王、亲王,不想着敛权,只做个逍遥王弟就是了。 他举起自己的果子水,起身道:“今天是好日子,有大家在就更好了,我敬大家一杯!” 他前阵子刚闹酒,倒是没有人逼他换酒,就都举了杯子。 十四阿哥看着眼前的果子水,又看了看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的。 这又是将他跟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一样待了? 之前不这样待的时候,叫他心里堵得慌;如今一样待了,也叫人不爽快。 到了晚饭之前,他才晓得,几位哥哥早上出发之前就碰头约饭;到了他这里,则是开席前才叫的。 连大哥都将自己当成大人,劝慰安抚;九哥这里,却老是反复。 十四阿哥抿了抿嘴,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想到了八阿哥的处境。 他不要成为第二个八阿哥。 以后他少在大家跟前说话,省得又得罪了哪一个。 还有就是十三阿哥的告诫,九嫂护短还记仇。 十四阿哥不闹妖,席上气氛就轻松自在。 就算是大阿哥这样嗜酒的,对着一堆弟弟,连个能陪酒的都没有,也只能专心吃菜。 大阿哥吃着香辣蒜蓉双拼烤鱼,点头道:“这是你们府的调料方子,外头调不出这个味儿。” 九阿哥笑道:“当然了,这个香辣豆豉我们府独一份,还有里头蒜蓉的炒法,都是秘制的。” 大阿哥见他这翘尾巴的样子,就晓得又在显摆他福晋,看着跟前的小酒壶,道:“就是酒少了!” 九阿哥道:“今儿主要是吃菜,守着潮河、白河,现成的河鲜,大哥想喝酒回京多少不能喝?” 他看着大阿哥,想起了舒舒曾经说过的话。 始作俑者。 大哥就是夺嫡的始作俑者。 起码在世人眼中是这样的。 汗阿玛将他推到这个境地的时候,想过他的以后么? 大阿哥见九阿哥眼神又直了,纳罕道:“没喝就多了?熏到你了?” 九阿哥摇头,笑道:“就是想着回程慢,要不要叫人送两桶鱼回去。” 大阿哥无奈,道:“兴师动众的,仔细汗阿玛训斥,京城也有鲜鱼市,亏不了嘴!”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那就算了,等到十月,东北的冰鲜也到了。” 跟河鲜比起来,京城百姓更爱江鲜。 四阿哥不爱吃大荤,对鱼肉却是爱的,爱吃的是比较爽口的茄汁鱼片。 他跟十四阿哥挨着坐着,本盯着十四阿哥,就是怕十四阿哥扫兴,眼见着十四阿哥老实了,才踏实吃饭。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道:“这两月让四哥操心了,我该好好谢四哥,回头等四哥生辰,我给四哥预备一份好礼。” 一句话,听得大家都好奇起来。 四阿哥摇头道:“没做什么,不用专门道谢。” 九阿哥道:“您就别客气了,这人情债,早还早了。” 四阿哥还要拒绝,十四阿哥已经忍不住开口问道:“九哥,什么礼啊……” 说着,他顿了顿,想着四阿哥的喜好,喜欢佛道,道:“是什么古董佛像?或是佛经之类的?” 能被九阿哥称为“好礼”的,指定差不了。 九阿哥笑着说道:“到时候就晓得了,现在说了多没意思。” 大家见状,就不追问了。 十四阿哥见旁人都专心吃菜,也只能随大流。 十三阿哥也吃得抬不起头。 至于九哥的礼物…… 他的生辰也在十月里,不过他跟四哥比不了。 从热河出来,四哥多照顾九哥,自己这边却没有做什么。 不过他打算回宫之前跟九哥说一声,求两瓶香辣酱,回头在阿哥所用这个做烤鱼吃。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跟前,除了鱼丸,还有鱼豆腐跟鱼肉肠,都是无刺的。 大家各自吃得满意,九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紧绷的精神也松弛下来。 还好,没有人扫兴,也没有什么事故。 早先兄弟凑到一起,只有高兴的;如今却是叫人提心吊胆,老担心撕巴起来。 就十四阿哥之前那臭嘴,也就是仗着他年岁小,但凡是成丁的皇子,不说挨顿揍,也得挨上两巴掌…… * 行宫就这么大,皇子们聚餐,这动静上下自然都晓得了。 太子这里见了几道加餐,不过他饮食素来挑剔,几道菜就挑着颜色最好的紫苏鱼片吃了两口,其他的都没有碰。 等到膳桌下去,明升就忍不住建言道:“主子,九福晋跟娘娘是姻亲,对娘娘也亲近恭敬,爷这里往后是不是也多亲近亲近九爷?” 九阿哥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可后头有个五阿哥与十阿哥。 十阿哥两次被弹劾,都是因为给九阿哥出头。 五阿哥那样好脾气的人,对三阿哥动手、对八阿哥动手,也都是为了九阿哥。 偏偏这两人跟太子关系都寻常。 要是九阿哥与太子关系亲近了,那与那两位也没有那么疏远。 太子看着明升,摇头道:“孤要拉拢九阿哥,就要得罪老十,没有必要,如今这样就行了。” 如今已经有老大、老三立在前头,没有必要给十阿哥理由,让十阿哥也下场。 明升有些不理解,道:“这……爷亲近九爷,十爷不是当念爷的好么?” 太子摇头道:“老十跟母族、妻族都不亲,跟其他兄弟关系也冷淡,只亲近九阿哥一个,孤要是拉拢九阿哥,会被老十当成挑衅,他年岁不大,却是个聪明的。” 明明是贵妃之子,本该最惹眼不过,却跟在九阿哥身后,以九阿哥马首是瞻。 外头提及十阿哥,就是性子莽撞的草包皇子,可实际上呢? 索额图在世时,忌惮的人除了大阿哥,就是十阿哥。 可是大阿哥的乾西头所索额图都安插进去耳目,十阿哥的乾东三所,却是铁桶一般。 太子从没有小瞧过十阿哥。 不过眼见着十阿哥并没有发展党羽的意思,只是安份自保,太子也没有非要逼迫这个弟弟与自己为敌。 明升跟十阿哥没有打过交道,不大理解太子为什么会这样说十阿哥。 作为心腹,他听了太子的话,更不放心了。 十阿哥真要藏拙的话,那不藏拙的时候,会如何呢? 以九阿哥跟十阿哥的关系,肯定会站在十阿哥那边。 到时候十阿哥真要有其他心思,也成为势力不亚于大阿哥的敌人。 见他忧心忡忡模样,太子笑道:“别杞人忧天了……” 这个时候,多做多错。 如今攻守之势已成,多少人等着抓他的短处。 他要做的,就是稳住。 三十年太子…… 不能说稳固如磐石,也不能那么好撼动…… * 康熙处,膳桌已经撤下去。 他拿起了几个儿子的请安折子,入值南书房的几位皇子与八阿哥分别上了折子,请求接驾。 康熙想了想,就做了批复,命三阿哥、七阿哥与八阿哥顺义接驾。 等到合上折子,门口就有了动静。 梁九功进来禀告:“皇上,和嫔娘娘到了。” 原来,他想起了和嫔,翻了和嫔的牌子。 康熙点头,道:“传吧。” 梁九功应着,下去带了和嫔进来。 和嫔看着康熙,带了欢喜,蹲下行礼:“皇上……” 虽说梁九功禀告了和嫔处也有四道添菜,可是却没有糖醋鱼丸。 鱼丸做着费事,只有御前、太后处有,其他人没有。 康熙就依旧赏了菜下去。 “鱼丸好吃么?” 康熙问道。 和嫔点头道:“好吃,一点儿鱼腥味都没有,劲道弹牙,臣妾将一盘都吃了……” 康熙道:“今儿九阿哥生辰,各处都孝敬了菜,其他的吃着合口么?” 和嫔想了想,道:“有道干煸鲫鱼咸香口的,吃着还好,鱼刺也酥了;其他三道,就尝尝,还是爱吃鱼丸……” 康熙点头道:“既是爱吃鱼,等到今年冰鲜入宫,朕给你多留些。” 和嫔看了一眼康熙,并不拒绝,带了期待,道:“那臣妾就等着了……” 既是翻了和嫔的牌子,少不得敦伦。 等到叫了水,和嫔已经沉沉睡去,康熙却有些辗转反侧。 早在十几年前,畅春园刚修好的时候,里面安置了二十个大答应。 再往前,二十年前,太皇太后曾一次性小选,挑了四十人送到乾清宫。 如今,到底不一样了。 康熙低头看着和嫔的青丝,这也是他不爱翻几个年长妃子牌子的原因。 大家都老了…… 他越来越看重和嫔,就是因为跟和嫔在一起,仿佛他都跟着年轻,不用怀念往昔…… 第一千七百三十二章 激荡 第二天中午,几位皇子的请迎驾折子就送回到京城。 三阿哥看着朱批,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汗阿玛不在京城,可依旧是慧眼如炬,晓得谁才是正经干活的。 五阿哥与十阿哥就是凑数的! 四位入值南书房的皇子,只点了两人迎驾。 这是体面。 哈哈哈哈…… 不过……老七…… 会咬人的狗不叫,老七不显山不露水的,可三阿哥对这个弟弟却格外留心。 旁人得罪就得罪了,要是得罪老七,说不得什么时候被阴回来。 从小残疾,这行事也偏激,就是这些年老实了,才不显。 三阿哥轻咳了一声,将折子递给七阿哥道:“今儿圣驾驻跸密云县,明儿到顺义,咱们下午出发,还是明天早上起早?” 七阿哥接过来,看了,脸上看不出喜怒,斟酌着说道:“明早吧,圣驾到顺义要下午了,咱们早上出发,时间也宽裕。” 说完,他望向五阿哥与十阿哥。 五阿哥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着炕桌上两叠题本,道:“那只剩下我跟老十,明儿中午这题本看不完怎么办?” 七阿哥没有回答,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则是望向十阿哥,道:“十弟,你说呢?” 十阿哥想了想,道:“圣驾后个就抵京,那明天中午送出的题本挑紧要的就是,其他的下午再看,也耽搁不了什么。” 三阿哥点头道:“这也是法子,汗阿玛会体谅的。” 五阿哥见有了应对的法子,眉头才松开,道:“那就好,别耽搁正事儿……” 三阿哥拿起另一个折子,是八阿哥的。 啧啧,还真是让老八赌对了! 汗阿玛到底心软了,让老八干了脏活,就将他前头的过失给平了。 这是一个信号,八阿哥要重新入朝了。 三阿哥也不好耽搁,安排人手送往八贝勒府。 等到八阿哥看到折子上的“准”字后,神色都有些恍惚。 这真是意外之喜。 他这个时候上请安折子请迎驾,并没有指望能得到应允,不过是找机会在御前露个影儿,省得回头皇父忘了自己还在闲置。 他望向来送折子的人,是三阿哥身边太监。 这不是南书房的中书,而是三阿哥的人。 八阿哥就道:“三哥打发你来送这个,还有什么其他吩咐没有?” 那太监躬身道:“皇上还点了我们主子跟七爷迎驾,我们主子跟七爷明早在安定门汇合,卯正出发,前往顺义行宫……” 八阿哥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跟三哥说一声,我也那个时候跟他们汇合。” 三阿哥打发太监传话,目的就是这个。 三位皇子迎驾,总不能分了两波。 他是哥哥,到时候被人说嘴,不是也是落在他头上。 这太监领了茶包,回去复命去了。 八阿哥坐不住,在书房踱步。 自己停了差事之前,已经在户部、刑部、工部行走过,接下来,会是什么衙门? 他自己也猜不到。 不管是哪里都好,只要去了部院,学习政务之余,往来的官员也多起来…… 圣驾将归来的消息,随着迎驾折子,当日就在京城传开。 九贝勒府这里,也得到了消息。 是五阿哥打发人过来说的。 舒舒算着时间,跟伯夫人道:“就差几天功夫,生日就没过上,整生日呢!” 年轻人虽不兴过寿,可整生日到底不一样。 伯夫人道:“你想要热闹了?等你自己过生日,摆几桌酒就是了……” 舒舒摇头道:“不爱宴客,就是想着家人热闹热闹。” 小宴还罢,正经八百的生日宴什么的,需要派帖子的人就多了。 到时候迎来送往的,不够费心的。 就是前几日招待张四姑娘那种小宴还罢了,只几个人,没有那么劳乏。 伯夫人就道:“这几年你偷懒也就偷懒,等到丰生他们大了,需要摆酒的日子还多着。” 舒舒算了一下时间。 等到丰生他们嫁娶的时候,要十五年之后,康熙五十六年。 那个时候,不说尘埃落定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反而无碍。 舒舒就点头道:“能享一时清净享一时……” 从热河分开,至今也一个月。 舒舒还真有些想九阿哥了。 生辰礼是早留给九阿哥的,舒舒决定,等到九阿哥回来,自己给他补一碗长寿面……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 从三十七年七月大婚,至今四年两个月,舒舒已经习惯了婚后的生活。 又因生了三个孩子,爱也在往下传承。 早先舒舒能理直气壮地将父母兄弟排在丈夫与儿女之前,眼下却做不到。 她能将父母看得跟孩子一样重要,可兄弟却是比儿女要让一步。 如今娘家真成了娘家,家是贝勒府…… * 密云县城东,行宫外。 九阿哥下马车时,面带潮红。 他带了焦躁,将手中的马甲递给何玉柱。 穿多了。 之前在塞外早晚冷,穿的多。 入关之后,在山中,气候也低。 这出了山区,就感受到了秋老虎的厉害。 九阿哥跟何玉柱道:“捂得爷直迷糊,一会儿到了行宫先去要水,出了一身汗……” 何玉柱应了,没有耽搁,往行宫水房去了。 十三阿哥正骑马过来,见九阿哥面色不对,翻身下马,道:“九哥,您这没事吧?” 九阿哥解开两个衣裳扣子,扯开领口,道:“没事儿,就是忘了该减衣裳了。” 十三阿哥骑马,穿得更多,听着九阿哥说话,也觉得浑身燥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碧空如洗,烈阳高悬。 从翁牛特部返回的时候,那边都霜冻了,路上还赶上飘雪花,直接入冬,眼下这才像是正经的秋天。 次日,不单九阿哥换了轻薄些的衣裳,其他皇子也都换下了厚衣裳。 十四阿哥原本坐车,眼见着秋高气爽,不冷不热,也开始骑马。 他或是跟着大阿哥,或是跟着十三阿哥,偶尔也去跟四阿哥说话,看着乖巧了许多。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只九阿哥挑着车帘瞧见了,撇了撇嘴。 希望十四阿哥以后装也装得老实些,否则明年十四阿哥开始当差,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凑到一起,到时候他可不会惯着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此时正策马,跟四阿哥并骑。 四阿哥脸色肃穆,想着的是皇家接驾之事。 三阿哥与八阿哥还罢了,各有各的理由,还传了七阿哥。 是不是索额图那边的案子有了后续? 京城那边,就算八阿哥主动请缨,可是真正负责的也不会是八阿哥。 慎刑司那边,皇父轻易不会允许皇子插手。 十四阿哥见他不搭理自己,转过头去,翻了个白眼。 同胞兄弟,以为能撇开自己攀附太子,想得美! 这样想着,他面上带了笑,跟四阿哥道:“半年没见弘晖,还真是想了,弘晖不错,文武功课在皇孙中不是拔尖的,成绩也靠前……”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任由他念叨,没有接茬。 十四阿哥接着说道:“弘皙在时,文武功课都是拔尖的;他离了上书房,就没有领头的了,弘晋实是提不起个儿……” 对于上书房几位皇孙的学习状况,四阿哥也有所了解。 跟他们当年截然不同。 他们当年读书的时候,一个个地勤勉刻苦,生怕功课落后,挨皇父训斥。 如今的六位皇孙,瞧着都有不足。 弘晖要不是自己吩咐过适当藏拙,还真是其中头一份。 四阿哥这样想着,嘴角微翘,有些自得。 毓庆宫的弘晋资质愚钝,众所周知。 直郡王府的弘昱不肖父,身体孱弱。 诚郡王府的弘晴读书寻常,是个哭包。 五贝勒府弘昇随了五阿哥,看书就头疼。 七贝勒府的弘曙没有明显短处,可身份差了其他堂兄弟一截,也没有什么底气。 弘晖没有明显短处,比自己小时候文武功课还好些。 四阿哥的眼神有些幽深。 汗阿玛龙马精神,要是能到太祖那个寿数,那到时候除了挑皇子,说不得还要看皇孙了…… 十四阿哥跟四阿哥并行,另一边就是大阿哥与十三阿哥。 这兄弟两个都是心里透亮的,两人立场不同。 不过大阿哥对十三阿哥这个弟弟印象很好,想着自己的处境,少不得提点一句,道:“你身上,除了牵扯自己的前程,还有嫔母与两位妹妹,遇到事情,先保全自己个儿……” 十三阿哥没想到大阿哥会说这些,有些意外,看着大阿哥道:“大哥……” 大阿哥没有看十三阿哥,只望向道路两侧,道:“这天气说冷就冷,就算是回暖几日,到底也不一样了……” 十三阿哥晓得他不想多说,闭上嘴,没有再追问。 不过他也明白了大阿哥的意思。 离太子太近,就是风波的中心,容易受池鱼之殃。 十三阿哥握紧了手中的马鞭。 太子…… 能熬到登基么? 若是有变故,他这个皇父指定的太子臂膀,会是什么下场? 十三阿哥的心沉了下去。 顺义行宫前,迎驾的几位皇子、领侍卫内大臣,早已经候着。 远远地,看着烟尘起。 八阿哥站在三阿哥的右手旁,心情有些激荡…… 第一千七百三十三章 警醒 康熙下了御辂。 三位迎驾的皇子已经率众人跪迎圣驾。 随扈的众人,也“呼啦啦”地都跟着跪下。 天地之间,只有一人独立。 康熙昂首,视线在三个儿子身上滑过,抬了胳膊道:“起喀!” 众人这才谢恩起了,簇拥着圣驾进了行宫,在行宫外候见。 九阿哥也站在众人之中,忍不住去打量三阿哥与八阿哥。 皇子们分了两列。 一列是随扈皇子,太子为首,然后是大阿哥、四阿哥、九阿哥与十三阿哥。 一列是迎驾皇子,三阿哥为首,后头是七阿哥与八阿哥。 三阿哥,有些年长皇子的模样,虽然还没有蓄须,不过年岁在这里,看着也很是老成端方。 八阿哥…… 低眉顺眼的,不再是之前那种见人三分笑,也不是那种宽松衣裳、瘦骨伶仃的模样。 眼见着八阿哥有所察觉,九阿哥忙移开眼,望向七阿哥。 七阿哥反应很快,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忙灿烂一笑,做了个打千的姿势。 兄弟分别数月,本该行抱见大礼,只是眼下排班等着陛见,不是寒暄的时候,只能意思一下。 七阿哥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九阿哥这才板正站好,老实了。 上头的哥哥中,有的他厌恶,有的亲近,只有这位七哥,格外敬着几分。 天生不全,还是皇家,七阿哥幼年遭遇,可怜可悯。 难得的是,七阿哥没有自怨自艾,反而自强自立,生生扭转了局面。 能人。 九阿哥只有佩服的。 可是他跟老十,没有逆转的途径,只能随波逐流。 估摸过了两刻钟的功夫,梁九功出来,对三阿哥几人道:“皇上口谕,传王爷跟两位贝勒爷觐见。” 三阿哥等人应着,随着梁九功入内。 剩下众人继续候着。 九阿哥回头看了一眼,只有十三阿哥。 幸好几位小阿哥不用排班,要不然还不知站到什么时候。 十三阿哥见他四处张望,小声道:“九哥累了?再忍忍,汗阿玛见完三哥他们,就会叫咱们散了。” 九阿哥摇头,道:“一直坐车,不累,就是日头晃眼睛。” 眼下是未正时分,正是一天之中,阳光最足的时候。 十三阿哥小声道:“没听说京城最近有什么事儿,里头应该会很快。” 九阿哥点头,他也这样觉得。 行宫中,康熙换了常服,坐在炕上,看着几个儿子。 三阿哥眼带孺慕,八阿哥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激动,只有七阿哥神色如常。 康熙垂下眼,看了眼七阿哥的腿,指了旁边的椅子,道:“坐下说话!” 三人坐了。 三阿哥转着身子,看着康熙,带了关切道:“汗阿玛清减了……” 康熙神色稍缓,看着三阿哥,仔细打量了两眼,道:“你也瘦了不少,可是差事辛苦?” 三阿哥摇头道:“不辛苦,就是儿子过节的时候贪嘴,吃了几只凉螃蟹,净了几天肠胃……” 听到此事,康熙嘴角抽了抽。 是贪嘴么? 是吝啬! 隔夜的螃蟹舍不得扔,自作自受! 京城的消息,自是瞒不过康熙去。 当时康熙看到三阿哥闹病的理由,都想要踹人了。 都是郡王了,行事还如此吝啬不着调。 只是三阿哥并没有耽搁差事,即便第二天拉了一天肚子,康熙也就不好揭开此事训儿子,只道:“都多大了,还不知爱惜自己身体,再有下一回,你什么差事也别接了,好好回去养着!” 三阿哥忙起身道:“儿子再不敢了。” 等他入座,康熙望向七阿哥。 这个儿子重情又冷情,康熙道:“尚额驸做了领侍卫内大臣,你在宫里碰到了么?瞧着可还康健?” 这是纯王福晋之父,和顺公主之额驸尚之隆。 七阿哥虽没有正式过给纯靖亲王,可依旧是奉纯亲王福晋为养母,那位也算是正经长辈。 七阿哥起身回道:“中秋节后碰到过一次,看起来精神尚好……” 康熙点点头,望向八阿哥,心情不那么美好。 早先点尚之隆为领侍卫内大臣的时候没想其他,只想着他在内大臣位上十多年了,又是皇亲国戚,忘了他还有个女婿是安郡王的胞弟。 领侍卫内大臣的位置何其重要,往后尚之隆的排班还是要留意。 八阿哥心里忐忑,晓得这是轮到问询自己了,想着会问什么。 康熙沉吟了一下,问道:“赫舍里家其他人,可上了请罪折子?” 八阿哥躬身道:“上了,已革伯心裕更是上了三道折子,自陈糊涂,对不起亡父功勋,求死罪。” 康熙脸色沉了下来。 心裕故杀家人,已经革了爵,怎么也轮不到死罪。 心裕此举,不过是以退为进,故意提醒皇上索尼的功劳。 索尼有功劳么? 以臣子身份,左右皇位归属;面对鳌拜专权,只缩头自保,全然不顾世祖遗命。 想起冲龄登基时的谨慎日子,康熙心中生出愤怒。 那么多上三旗勋贵格格,为什么后位落在赫舍里家? 明珠嫡女,遏必隆嫡女,都落选。 后位择了索尼庶长子之侧室女,引得宗室侧目。 不过是皇权不稳,四个顾命大臣各有私心,逼的皇家只能用皇后之位来联姻,用以自保。 早先想到元后,康熙念着的都是原配发妻的患难与共之情;可这几年,晓得赫舍里家所作所为,康熙想到元后,就心情格外复杂。 到了今年,晓得索额图藏匿钱财,康熙对元后最后一丝悼念也都烟消云散。 他冷笑道:“倒是有自知之明!” 八阿哥听着,心中窃喜。 赫舍里家的案子搁置,就是等着圣驾回銮。 这是要严惩? 那太子的体面,可就荡然无存。 康熙跟三个儿子说完话,抬头望向窗口。 他晓得,太子带了众人在外头候见。 可是,他不想见。 他对三阿哥道:“跪安吧,叫马斯喀进来,其他人散了!” 三阿哥应着,带了七阿哥与八阿哥退了下去。 等出了正殿,三阿哥只觉得神清气爽,对马斯喀道:“皇上传马大人陛见。” 马斯喀忙躬身应了,进了正殿。 三阿哥随后才对太子恭敬道:“太子爷,汗阿玛叫大家散了。” 太子颔首,也没有理会旁人,只看了四阿哥一眼,就离开了。 四阿哥忙躬身,心里却沉了下去。 他晓得十四阿哥的无赖招式奏效了。 太子爷素来高傲,并不掩饰自己的好恶。 他不喜十四阿哥。 之前没有因十四阿哥迁怒自己身上,是因为晓得自己跟十四阿哥不亲近。 可是这两日十四阿哥作态,没事儿就跟在他身边,显然也入了太子的眼。 太子的傲慢,使得他不会在知晓自己跟十四阿哥关系亲近后再示好自己。 九阿哥站在四阿哥身后,瞧了个正着。 眼见着太子远了,他才小声问道:“四哥,太子脸色是不是不大好看?” 人多眼杂,也不好说什么。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赶路劳乏的缘故吧!” 九阿哥也晓得眼下不是说话的地界,没有再多问。 三阿哥正跟大阿哥说话,见四阿哥与九阿哥交头接耳的,有些意外,问大阿哥道:“这两人怎么瞧着关系更亲近了?就老四那脾气,老九那酸脸子,两人还没翻脸呢?” 大阿哥道:“说什么浑话?四阿哥很有当哥哥的样子,九阿哥也听话。” 三阿哥呲牙道:“您这说的是老四跟老九?” 大阿哥白了三阿哥一眼,道:“也是当哥哥的,说弟弟的小话,有种当着四阿哥与九阿哥说去!” 三阿哥忙摆手道:“就是关心一二罢了,这不是老九任性不好哄么?我才纳闷的……” 这会儿工夫,八阿哥已经走到四阿哥身边,很是热络地打招呼:“四哥,今儿出来之前还去看了弘晖,弘晖晓得四哥要回京,很是欢喜……” 四阿哥本是笑脸相迎,听着八阿哥的话,莫名生出烦躁。 他想到了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提及弘晖,八阿哥也提及弘晖。 两人都是亲叔叔,提及侄儿也是话中带了亲近,有意拉近跟自己的关系。 可是因为是这两个人,四阿哥不觉得欣喜,心中多了几分警醒。 自己能看出皇孙的资质,旁人也能看出来。 只是大家的关注都在皇子身上,还没有人留心皇孙。 八阿哥与十四阿哥却开始留心皇孙了…… 第一千七百三十四章 三岁看老 次日巳初,圣驾回宫。 没有出京迎驾的五阿哥、十阿哥与十二阿哥与宗室诸王、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等在宫门口迎驾。 九阿哥看到队伍前的几位兄弟,如同拨云见日似的,觉得神思都清明起来。 五哥又胖了。 五哥从来就不是笨人。 可是五哥凡事都不沾,就算是管着理藩院,也鲜少插手院务。 老十的鲁莽,也只是在想鲁莽的时候鲁莽。 实际上作为失母孤子,十阿哥就算没有得到皇父的庇护,可是也并没有吃什么亏。 十二阿哥的隐身,更多的像一种自保。 被苏麻嬷嬷养大的孩子,怎么会怯懦无能? 他想要捶打自己几下。 只看十二阿哥的乾西五所,上下管理得严严实实的,就当晓得十二阿哥不是会被欺负的小阿哥。 怪不得妻子之前说十二阿哥“内秀”,应该是早看出十二阿哥的行事。 自己这算不算跳出局外,旁观者清呢? 九阿哥莫名生出几分得意。 十阿哥也正望向九阿哥,见他神采奕奕的,面上就带了笑。 等到圣驾进了乾清宫,随扈众人也就散了。 五阿哥与十阿哥都奔着九阿哥过来。 五阿哥打量他两眼,道:“怎么清减了?” 九阿哥本就消瘦,前阵子存了心事,寝食不安,掉了几斤分量,后头去了心事,也没有补起来,看着就比较明显。 九阿哥笑道:“吃的不合口,等补补就好了,正好贴秋膘。” 五阿哥见他精神还好,也没听说他病了的消息,就道:“不是生病就好,也别太挑食了。” 十阿哥想着随扈的几人,大阿哥与四阿哥都是爱照顾弟弟的,十三阿哥素来与自己九哥亲近,太子是聪明人,不会在圣驾前慢待兄弟,就剩下十四阿哥,叫人不放心。 他就低声问道:“九哥,十四阿哥有没有无礼?” 九阿哥撇嘴道:“嘴欠了两回,让我怼回去了,也算老实了。” 五阿哥与十阿哥脸色都收了笑。 五阿哥握着拳头,道:“明年十四阿哥就成丁当差了,且等着。” 到时候就不是小阿哥,再有不规矩的地方,该收拾就收拾。 十阿哥也眼神幽暗,望向远处的上书房,道:“十四阿哥在哥哥们跟前人缘不好,在小阿哥跟前却是好哥哥、好叔叔……” 得想个法子,叫小阿哥与皇孙们都晓得十四阿哥的真面目,别被他哄了去。 如今上书房的皇孙,除了五贝勒府的弘昇之外,其他都是各家的承爵人,这些人真要被十四阿哥糊弄了,也是隐患。 九阿哥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十阿哥说,不过晓得这乾清宫广场不是说话的地界,就道:“我要家去了,五哥跟十弟眼下算卸了差事么?还是等着陛见?” 五阿哥看了眼乾清宫,又看了眼南书房,道:“我也不晓得汗阿玛今儿会不会传,反正今儿还得在南书房值守。” 圣驾刚回銮,六部九卿衙门的主官都在排班候见。 十阿哥也道:“就算不传,也要等着口谕下来,最早也要中午才能散了。” 九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道:“那老十送送我,五哥快去吧。” 五阿哥也晓得随扈劳乏,道:“那快家去,好好歇几日,让弟妹给你补补。” 九阿哥应着,跟着十阿哥出来。 兄弟两个出了乾清门,往西华门方向踱步。 眼见着四下无人,九阿哥才压低音量跟十阿哥道:“这几个月,有人为难你没有?” 今年是十阿哥当差以后,第一次入值南书房。 十阿哥摇头道:“没有,三哥忙着处理政务,七哥不是那样的人,五哥只会护着我。” 九阿哥小声道:“眼下风头不对,太子爷成了靶子,咱们不掺和,可也得防着被人坑了。” 十阿哥脸上带了严肃,道:“有人算计九哥?” 九阿哥摇头,道:“没有,就是看了几场热闹,想明白许多事儿,你下晌出宫过来,咱们再细说,也仔细核计核计。” 十阿哥点头,脑子里想到的是八阿哥。 上头的哥哥中,只有八阿哥最需要防备。 不过也要防着灯下黑。 也要防着旁人因自己的缘故,拖九哥下水。 九阿哥出了东华门,侍卫跟马车早在这边候着。 兄弟两个就作别,一个回宫,一个出宫。 南书房中,三阿哥压下兴奋,正认真的看题本。 今儿是入值的最后一天,得做个漂亮的收尾。 五阿哥进来,就在炕几对面坐了,直眉瞪眼地看着三阿哥。 三阿哥抬头,道:“瞅什么呢,有事儿?” 五阿哥晓得三阿哥是爱打听的,就道:“昨儿三哥去迎驾,听说什么新闻没有?” 三阿哥放下手中折子,想了一下,小声道:“魏珠挨了一回板子,不过应该是小错,听说汗阿玛给了恩典,允他回京后修寺庙。” 五阿哥听了不解道:“什么意思?汗阿玛要添皇家寺庙?” 三阿哥摇头道:“不是,是修魏珠长大的那个地界,海淀的一个破烂寺庙。” 五阿哥没有兴趣,道:“其他的呢?” 三阿哥寻思了一下,道:“行在膳房的奴才也发作了几个,啧啧,便宜了马斯喀!” 他打听的的不真切,不过影影绰绰也晓得大概与太后有关,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实话实说。 要不然老五按耐不住性子,闹了出来,倒像是自己在挑事儿,就轻描淡写。 马斯喀今年随扈出京,不过圣驾出热河的时候,马斯喀回京了,否则的话也要吃挂落。 五阿哥继续问道:“还有么?” 三阿哥晓得了,这问的就是九阿哥的事儿,其他都不关注。 他摇头道:“就老九那躲懒的架势,什么差事都不揽,你还担心什么?” 就算旁人挑九阿哥的毛病,除了懒政,也挑不出旁的来。 出门在外,差事都暂停了,更是没地方出错去。 五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才心安。 * 九贝勒府。 舒舒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九阿哥人跟着圣驾入宫,行李已经先一步回府。 夫妻欢聚,舒舒也带了几分期待,少不得对镜梳妆。 眼见着自己镜子中下巴都有些圆了,舒舒生出微许愧疚。 偶尔是想念那么一下下,不过好像也没有耽搁自己吃吃喝喝。 如今她已经怀孕五个半月,体重也涨上来,开始贪嘴。 舒舒克制着,可是也有些憨吃酣睡的样子。 她晓得不能这样,孕晚期要是吃多了,孩子大了,遭罪的只有自己。 关键的是,产关也是生死关,自己可不想找死。 门口有了动静,冬月挑了帘子进来,道:“福晋,爷的马车到了。” 舒舒脸上带了笑,出门相迎。 刚出正院,就见九阿哥大踏步过来。 见舒舒出来,九阿哥快走几步,道:“站着别动,身子重了别累着。” 舒舒低头看自己,穿着宽松的衣裳,肚子并不是很大,并不显得笨拙。 不过她还是老实站了,笑着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见她笑盈盈的,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上前拉了她的手,道:“孩子闹没闹你,害口了没有?” 舒舒眉眼弯弯道:“还算乖巧,就是前阵子嘴馋,老想吃不相宜的东西,什么螃蟹、西瓜什么,等到出了月子,到时候要吃个够。” 舒舒爱翻医书,九阿哥这几年带着也知晓不少医理。 听了舒舒的话,他道:“想吃凉的,是不是体热,太医怎么说?” 舒舒道:“确实是那阵子吃肉吃多了,有些燥热生痰,太医让清淡饮食。” 九阿哥道:“那就好好听医嘱,等到生了小四,到时候爷带你去天津吃海鲜。” 舒舒点头道:“嗯,到时候去一趟。” 不想出远门了,不过就近的话,倒是可以转转。 夫妻说着话,回了正院。 热水早预备齐备的。 等到九阿哥梳洗完毕,换了家常衣裳,迫不及待地道:“走,去宁安堂,看看县主跟尼固珠……” 舒舒道:“丰生跟阿克丹也在那边呢。” 夫妻两人到了宁安堂。 因为舒舒常在孩子们跟前提及九阿哥辛苦,家里还有九阿哥的画像,几个孩子见了九阿哥也不生疏。 尼固珠直接抱腿,道:“阿玛,阿玛,小马好……” 丰生与阿克丹正学礼仪,比尼固珠克制许多,老实叫人。 九阿哥先跟伯夫人行了抱见大礼,道:“让您费心了。” 两人虽是族姐弟,不过因舒舒的缘故,外加上岁数差的多,九阿哥素来将伯夫人当成长辈敬着。 伯夫人拍了拍九阿哥的后背,道:“阿哥也辛苦了。” 等行礼毕,九阿哥才抱起尼固珠,又看了看丰生跟阿克丹,道:“有没有好好听玛嬷跟额涅的话?” “有……” “听了……” “听了……” 三人乖乖回答。 看着自己的孩子,九阿哥怎么看怎么顺眼。 不过他如今想得多了,脑子里里出现了一张帝王面孔。 可怜的汗阿玛,盼着儿子们兄友弟恭,可实际上大家都在做戏。 早先演的不真,如今演得真了。 只是……他老人家没糊涂,应该也晓得假的就是假的…… 这样想着,九阿哥就仔细看丰生与阿克丹。 三岁看老。 身为亲阿玛,两个儿子的性情,也都在九阿哥眼中。 老二脑子更聪明…… 第一千七百三十五章 对策 申初,十阿哥来了。 九阿哥与舒舒在宁安堂用了午饭,已经回正院。 得了消息,九阿哥就往前院去了。 即便是最好的兄弟,这内院到底不是说话的地界。 “九哥,您这是担心什么?” 十阿哥问道:“不是说好了不掺和么?” 九阿哥道:“可是这样混着过日子,也要防着旁人扔黑锅,爷路上仔细寻思了一回,咱们两个虽封爵比前头的哥哥晚了几年,可爵位并没有拉开,这样就挺好,估计也没有谁脸大想要降服咱们……” “你那边也要留心钮祜禄家,仔细他们打着你的旗号,在外头结党,结果私下里是投奔旁人去……” “爷这里,则是想法子,看看有没有来钱的门道,不求利国利民,只求孝敬汗阿玛成独一份,增加爱子成色……” 十阿哥颜色肃穆,道:“九哥说的对,钮祜禄家那边是要防备些,如今赫舍里家、佟家伤了元气,钮祜禄家也不大好,想要恢复家族权势,没有战功,就只能等着从龙之功……” 九阿哥道:“就是对哥哥们,往后咱们也多个防备,面上笑嘻嘻,可真要下黑手,也保不齐。” 十阿哥点头,补充道:“不单哥哥们,下头阿哥也是,十二阿哥心眼不少,十三阿哥也没有表现的那样实诚,还有个搅屎棍子十四阿哥。” “嗯,嗯……” 九阿哥点头道:“也不用疏远了谁,平日里除了吃吃喝喝,本也打不上什么交道,就是别太实诚了。” 十阿哥想了想,还是厚道地说道:“五哥例外,五哥对九哥是实心好,也不是爱算计人的性子。” 九阿哥道:“那当然了,爷方才说的,本也没有包括五哥,五哥要是还信不着,那咱们也没谁可信了。” 十阿哥想到了八阿哥,道:“早先行事他还顾着体面,如今连体面都不要了,要防着他使阴招,九哥以后别太给他好脸,将兄弟不和摆在明处,说不得他还忌惮几分,不敢轻易算计九哥,否则旁人一下子就疑到他头上。” 九阿哥想起了挖坟之事,也是蹙眉,道:“听着叫人瘆得慌,最是爱名声的人,连名声都不要了,是要多多防备……” 兄弟两个头碰头的,从申初说到酉初。 将要晚饭时间,十阿哥才离开。 舒舒本以为十阿哥会留饭,还吩咐膳房加一个锅子,结果就见九阿哥回来。 “都这时候了,爷居然不留饭?”舒舒嗔怪道。 九阿哥道:“爷留来着,是老十不肯,说是你肯定也等着爷呢。” 舒舒心里熨帖,道:“这几个月十弟跟弟妹没少受累,回头咱们摆酒,好好谢谢他们两口子。” 九阿哥道:“不着急,也不是外人。” 看着舒舒的肚子,九阿哥道:“不知道这几日皇祖母会不会打发白嬷嬷过来,要不然过几天你还要入宫请安……” 舒舒道:“现在还好,没有那么累,不差这一次两次的。” 九阿哥道:“早上有霜,青石板滑,你入宫爷不安心。” 舒舒就道:“应该会过来,明儿见了娘娘请安,估计就会有吩咐下来。” 今天是八月三十,入宫请安的日子。 不过太后今天中午才回宫,谁也不会不知趣的去候着。 下次请安的时候,就是九月初五。 不过这是对宫外的皇子福晋的时间,宫里的妃嫔,明早也要请安。 太后见了宜妃,少不得就会想起五福晋跟舒舒的近况,会给舒舒恩典免了入宫请安之事。 晚上安置,只剩下夫妻两人的时候,九阿哥顾不得说路上见闻,跟舒舒提及自己的隐忧。 “看来爷还是不能太清闲,得想办法积攒功劳,肚子里这个还罢了,小的就是小的,阿克丹跟丰生就差了半个时辰,日后爵位相差太远,指定伤兄弟情分。” 舒舒看着九阿哥,有些诧异,道:“怎么想到这个上去了?” 这是前两年刚生完三个孩子后,舒舒最担心的问题。 不过后头也只能自己开解自己,嫡长子不同,这个是眼下的规矩所在。 就比如都统府那边的小三与小四,早先兄弟两个都是没有爵位继承的其他嫡子,可后头小三有了爵位,就跟小四的前程有了差距。 除非小四日后积攒功勋,也封爵位,否则以后两人的儿孙也会相差越来越远。 九阿哥这里,反而之前并不操心这些。 九阿哥沉思了一下,道:“兄弟两个一起长大,情分差不了,可等到日后成丁成家,就是两房,都有自己的小家跟算计,就说不好了。” 太子与大阿哥为什么有今日势不两立的局面,也是身边的人这些年拱起来的。 人都有私心。 十四阿哥对四阿哥这个亲哥哥嫉恨抱怨,也是因为四阿哥是十四阿哥前程上最大的拦路虎。 自己早先并不在乎爵位高低,所以不会因为五哥是娘娘长子就生出嫉恨,后头在乎爵位高低了,想的也是自己努力积攒功劳,从没有觉得五哥是什么障碍。 十四阿哥性子尖酸刻薄,显然并不这样认为。 舒舒道:“爷才二十,按照寿数八十来算,还有一甲子春秋,到时候一个国公怎么也攒下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小声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宗室也不例外,爷当皇子,跟当王叔与王叔祖不一样,现在攒下的功劳是实打实的,汗阿玛也不会亏待爷,换了旁人,到时候差事轮上轮不上还两说。” 舒舒察觉到不对,道:“路上有什么事故?爷想的不少。” 九阿哥就从翁牛特郡王送马鹿羔子说起,提及了后续的太子小宴,与行在膳房上下受惩处之事。 舒舒听了,只觉得气短胸闷。 她原本侧身躺着,眼下也翻身坐起来。 九阿哥见状,忙跟着起来,关切道:“怎么了?不舒坦?” 舒舒见他满脸担心,道:“有些渴了……” 九阿哥听了,就翻身下炕,倒了温水给舒舒。 舒舒接过来的喝了,才算舒坦些。 九阿哥放好杯子,看着舒舒,迟疑道:“你是不是恼了?别不高兴了,那些人敢慢待皇祖母,都得了惩处,没有直接敲死,可活着回到京城的也不到一半。” 舒舒是恼,可只有小半是因皇太后,大半还是因九阿哥。 舒舒不想拱火,就顺着九阿哥的话点了点头,道:“是有些难受,皇祖母行事低调,最不耐烦被人说嘴,晓得此事,心里指定不痛快。” 因十三阿哥的缘故,舒舒对敏嫔所生的两位格格也多善意,在热河的时候,对翁牛特小郡王也带了善意。 可是九阿哥被人轻慢,舒舒马上就厌恶了那人。 连带着十三阿哥,舒舒都少了几分滤镜。 她晓得自己不对头,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或许是因怀孕的缘故,情绪比平时反应要明显。 甚至听到此事的一瞬间,舒舒生出一个念头,要不要谋划一二,做个黄雀。 在世人眼中,夺嫡的格局变幻莫测,在舒舒这里,却是了然在胸。 要是做个黄雀,躲在四阿哥后头,有没有一丝可能? 九阿哥拉着舒舒重新躺下,道:“放心吧,汗阿玛的孝顺不掺假,有这一回,再也没有人敢轻慢皇祖母。” 御膳房的人敢如此行事,也是匪夷所思。 表面上是谄媚太子,可是只看太子这几年的处境,这其中就有隐情。 因此事,九阿哥想起了大阿哥的酒囊,跟舒舒道:“爷不想多想,可是忍不住多想,又怕旁人是故意将嫌疑引到大哥身上,御膳房那边,乌雅家跟卫家经营几代人,马家跟章家也显贵二三十年,是内务府下头人事最复杂的衙门……” 若是陷害太子的主谋不是大阿哥,那是谁?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清白么? 九阿哥絮叨着,叹气道:“爷现在疑邻盗斧,瞧着谁都不大对,自己也不信自己的判断了,除了五哥跟老十,爷谁也信不着……” 舒舒赞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爷是顶梁柱,后头有这一大家子,再小心也是应该的……” * 发烧躺了两天,想起来码字,然后拖延再拖延…… 第一千七百三十六章 计划 次日,九阿哥早饭过后,就去衙门了。 既是人已经回京,可没有休假的说法。 舒舒这里,毫不意外地迎来了白嬷嬷。 “娘娘说了,天冷路滑,福晋免了请安,等到出了月子,再恢复请安就是……” 见了舒舒,白嬷嬷请了安,笑吟吟地传话。 不单单是舒舒,其他的皇子福晋有了身孕,也会给这样的优容。 舒舒也没有勉强,只将做好的两套衣裳拿了出来,道:“也没有什么好孝敬皇祖母的,做了两套家常衣裳……” 用的是藏蓝色平纹宁绸做的面子,夹丝棉衣裳,正好是烧地龙前穿用。 除了穿的,就是吃的。 蜂蜜猪肉枣、虾干、鸡蛋干跟海苔花生,这几样零嘴。 白嬷嬷看着笑,道:“娘娘指定欢喜。” 舒舒道:“猪肉枣跟海苔花生少吃,省得油腻,多吃虾干跟鸡蛋干,这两样无碍的。” 白嬷嬷记下,起身告辞。 吃的不说,只说那衣裳。 明明可以做棉衣裳,当成圣寿节礼,可是却预备的是这时候的衣裳,可见是真心孝敬。 白嬷嬷晓得,皇太后没有疼错人。 舒舒叫白果预备了茶封,送了出去…… * 户部值房。 九阿哥正在听伊都立讲这几个月户部新闻。 汉尚书李振裕被弹劾了! 有御史弹劾汉尚书勒索属员礼物,闹到九卿众议。 这位尚书跟九阿哥还有些渊源。 三十七年年底九阿哥在刑部看卷宗时,这一位时任刑部尚书,算是九阿哥接触的第一个汉官一品大员。 三十八年,这位转了户部尚书。 “到底收了什么厚礼?” 九阿哥好奇道。 这官场之上,“三节两寿”给上司送礼不是常见的? 怎么还闹出勒索来? 如今九阿哥户部行走,几位尚书算不得他的上官,也不用预备这个了,可是在内务府时收了好几年的。 伊都立面上一言难尽,道:“查出来的是围屏一座,并无其他财物,也不是勒索。” 九阿哥也是无语,道:“御史这么闲么?” 不过熬到一品大员,就没有不被弹劾的,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伊都立见九阿哥并无多想,犹豫了一下,道:“李大人是在心裕的案子出来后被弹劾的……” 九阿哥眨眨眼,看着伊都立,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位李尚书应该是“太子党”。 九阿哥撇嘴道:“既是查出来没有勒索,那御史怎么处置了?算不算污蔑?” 伊都立道:“有定例,言官纠参,有一二指实着准其免议,这尚书大人收受围屏是实。” 所以御史并不担责,此事告一段落。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这“雷声大,雨点小”的,逗人玩呢? 九阿哥更好奇的是暂时存放在户部银库里的索额图藏宝,可是想到伊都立跟索额图的关系,还是没提及此事,打发伊都立下去了。 九阿哥眼下没有具体差事,就琢磨起户部的生财之道。 户部的生财之道是什么? 户部有银子! 如今户部存银有五千万两! 九阿哥心热。 银子生银子,怎么来钱最快? 莫过于钱庄! 他自己名下就有钱庄,晓得收益最丰厚。 这还是他的钱庄利息钱订的不高,只有两分,那样一年下来,十万两银子的本金,也有二万四千两银子的利息。 如今京城的钱庄,主要业务,就是银子置换铜钱,或是往外放贷吃利息。 若是能从户部的五千万两银子中挪出一千万两做本金,别说一个户部钱庄,十个也开起来来了。 九阿哥想起了内库免息借贷之事。 明明是汗阿玛的恩典,给内务府上下困难人口临时救济的,却成了蛀虫敛财的手段。 户部这里,也不例外。 长久以往,就要被借空了。 就是因为没有审核,只要品级够的官员都能借贷。 九阿哥提起笔,洋洋洒洒的写了起来。 要审核。 真的穷困潦倒的,名下没有产业的,可以借几个月的俸。 上限要卡死。 还银的期限也要约定好,最短一年,最晚三到五年,在俸禄中扣除,直接还给户部钱庄。 至于其他因临时有事,婚丧嫁娶不凑手的,则可以在户部钱庄中低息借贷。 手中有多余银两的官员,也可以存银入户部钱庄,给与相应的利息。 户部钱庄的庄票,下头布政司衙门通兑。 如此,商人进京跟商人出京,就方便许多。 之前的话,只有皇商可以开户部银票跟内务府的银票。 一直到中午,九阿哥写个大概。 只要一千万两银子的本金,就能免了户部银库借钱弊端。 以后每年还有两百万以上的收益。 坏处就是,得罪人! 九阿哥提着笔,写完最后一句,看着自己写好的纲要,有些犹豫。 这事做成了,户部就能多一个固定的进项。 可是那些惦记从户部免息借贷的人,还有开钱庄的那些人,就要得罪了。 不知道为什么,九阿哥莫名地觉得得罪人,或许不是坏事。 这个时候,有个好人缘,太可怕了。 他正沉思,门口就有了动静。 是四阿哥来了。 已经到午饭时间,贝勒府的人也送了膳盒过来。 兄弟两个平日用午膳,都是九阿哥张罗,今日九阿哥没有动静,四阿哥就过来瞧他。 “四哥……” 九阿哥忙起身。 四阿哥看了他几案一眼,上面纸张摊开着,旁边墨汁还剩下不少。 “写什么呢?都到饭时了……” 九阿哥放下笔,道:“写完了,一点小计划,四哥帮我掌掌眼……” 四阿哥有些意外。 没想到九阿哥回京后第一次当差,没有混日子,竟在做什么计划。 他点点头,道:“那我瞧瞧……” 墨迹还没有干,不方便拿起来,所以就探身去看。 等到看完,他不由蹙眉,看着九阿哥道:“怎么又想起这个?” 关于官员借库银之事,九阿哥在内务府的时候就提过一回。 当时内务府清理过一次借银,九阿哥就跟四阿哥提过一嘴。 只是户部跟内务府的影响不一样,所以四阿哥并不赞成此事。 九阿哥起身道:“如今户部这里的借银并不算多,只有三百万两,在五千万两存银跟前是小头,不足一成,可是看着统计,一年比一年多,这样下来,不出十年,就能借出去一半……”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京城居,大不易。 这日子能富过,谁乐意穷过呢? 借了不用还,还能继续借。 最后就会滚雪球似的,银子都变成了借款。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是这得罪人……”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得罪就得罪呗,将这个恩典早日完善,也省了日后扯皮,真要国库空了一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还罢,若是赶上天灾人祸、起了战端,那到时候想要凑银子就难了!” 准噶尔只是元气大伤,要防着西北以后再起战端。 就是俄罗斯那边,也不知道能太平多少年。 四阿哥看着折子,道:“你要想好了,此事做成了,免了国库空虚的祸端,却要得罪人,得罪的还是王公勋贵与满朝臣工!”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谁还敢报复我不成?既是没人敢报复,只能暗搓搓怨愤,那随他们去!” 四阿哥生出不解来,看了眼门口,摆摆手将何玉柱跟周松打发出去,才低声问道:“你做此事,目的为何?” 九阿哥眼睛一亮,也小声说道:“四哥,我想要积攒功劳,以后分爵给阿克丹,要不然一起落地的兄弟,日后爵位相差太大,我怕孩子们以后祸起萧墙。” 四阿哥:“……” 他仔细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带出几分苦恼来,道:“全当我杞人忧天吧,如今八旗这些人家,宗室也好,勋贵也好,为了爵位,恨不得人脑子打成狗脑子,看着叫人害怕!” 四阿哥还是觉得九阿哥急功近利了些。 他沉吟道:“事缓则圆,你既想到这一个开源的法子,说不得也能想到另一个。” 九阿哥是个听劝的,点头,道:“那我再琢磨琢磨,除了户部钱庄之外,看还没有其他的进项……” 第一千七百三十七章 谁估的价格(求保底月票) 九阿哥当着四阿哥的面说是再想其他法子,实际上心里已经拿定主意。 就是这个了。 如今从户部借银子的官员,都是品级不大高的京官与勋贵,此时拦着正好。 真要等到亲王贝勒这样高身份的人也开始借库银了,那再拦着就是傻子。 九阿哥说是不怕得罪人,可是也要分谁。 那些王公勋贵合起伙来,连皇父都要忌惮,自己一个小小皇子跟他们对上,那是有大病。 等到下午,九阿哥就开始看今年户部的大开支。 跟每年没有什么区别,就是治河银子多了二十万。 好不容易熬到申正,九阿哥迫不及待,跟四阿哥打了个招呼,就出了户部衙门。 几个月不来坐衙,一时还真是难熬。 十阿哥已经在衙门口等着。 九阿哥道:“安郡王跟苏努贝子今天入宫没有?那个心裕的判决是不是该下来了?” 心裕的案子爆出来这么久,还引发各种后续,就等着圣驾回銮才能定夺。 十阿哥点头道:“御前来人,传了苏努贝子过去,应该会有结果了。” 等到次日,大家就晓得了心裕的最终处置。 免死,籍没,阖家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九阿哥与四阿哥也提及此事。 “索额图的妻儿也在宁古塔,那赫舍里家两房人口在那边了……” 九阿哥念叨着,道:“四十多条人命,判得轻了!” 不过他也晓得,律法如此,没有家主为户下奴婢抵命的道理。 也就是心裕这里涉及到的户下人口多了,处置才这样重,否则只有两、三条人命的,也就是降职了事。 所以他也是有福气的,出生在皇家,只要成了户下人,生死都是旁人做主,那直接抹脖子了事。 四阿哥吃着小米馒头,看了九阿哥一眼。 这处置并不轻! 对于八旗勋贵来说,并不是保全性命就是轻判,这个籍没才是最要命。 真正的恩典,是身死,爵位家产不变。 九阿哥见四阿哥不接话,道:“四哥是不是也觉得轻判了?哎,汗阿玛最是念旧情,这也是没法子之事。” 四阿哥微微点头,算是附和九阿哥话。 念旧情么?! 总觉得皇父对赫舍里与佟家有些苛刻,不过这两家也并不冤枉就是。 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 八贝勒府,书房。 八阿哥也得到心裕的判决消息,心中生出快意。 皇父对赫舍里家并没有法外容情,是不是代表皇父对太子的慈爱与耐心,也快消融殆尽? 太子,储位不稳了…… 八阿哥拿着毛笔,上了题本,为的是差事。 他在部院中想了一圈,不好选择,实权衙门容易被忌惮,冷清衙门只是浪费时间。 八阿哥望了望西边的方向,有了选择。 * 九贝勒府,正院。 白果拿了帖子进来。 “谁家的?” 舒舒问道。 白果道:“五公主府的帖子。” 舒舒听了,也就明白了。 九格格与她同庚,今年也是二十岁,生日在九月中旬,这是生辰小宴。 舒舒就让白果拿了库房册子过来,从上面选了几样,预备给九格格做生辰礼。 白果在旁,迟疑了一下,道:“福晋要去么?” 舒舒摇头道:“不去了,让十福晋将生辰礼捎带过去就是,省得我不方便,公主也不方便。” 大着肚子,连宫里的请安都免了,还四处交际,也有不孝之嫌。 等到九阿哥从衙门回来,就说起心裕处置之事,跟舒舒商量道:“心裕家产业不少,宅子铺子十几处,庄子也七八个,快要官卖了,咱们家要不要买些?” 舒舒道:“这……按照惯例,不是当他们亲族买回去么?要往外卖了?” 要是赫舍里一族都败落还罢了,产业被瓜分也是难免之事。 可只是一支受惩处,那产业多是本家买回去。 九阿哥道:“索尼总共五个儿子活到成丁,这都是问罪的第四支了,也没有好的了,堂亲想要出面,就要掂量分量够不够。” 索尼的五个儿子,本是三公一伯,泼天富贵,如今却是一个爵位都没有了。 只有个纨绔四子没有爵位,也没有问罪,自然也没有资格出面,整顿其他房头的产业。 舒舒听了,很是心动,道:“银子白搁着也浪费,那就买几处宅子跟铺子,庄子就算了,直隶的庄子风调雨顺的少,收益寻常,咱们自己的够用了。” 九阿哥点头道:“爷也是这样想的,宅子铺子赁出去生银子,等以后给丰生他们练手也好,还能当咱们大格格的嫁妆。” 夫妻商量妥当,九阿哥就吩咐曹顺预备出两万两银子,预备官买。 他们家的银子自然不止这些,只是九阿哥晓得,越是肥肉,越不好吃独食,自己只要挑上几处就行。 他就在户部,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等到了衙门,就直接就去了八旗司。 等看到官卖产业的估价,九阿哥的脸就撂下来。 鼓楼大街铺子五间,折银二百三十五两。 地安门外小院一所,折银一百八十九两。 东四北大街铺子三间,折银一百六十四两三钱五分。 大兴大庄六百八十亩,折银两千零四十两…… 九阿哥黑着脸,问那主事,道:“这价是谁估的?按照什么估的?” 京城宅子这样抢手,哪有这个价? 早在三十七年的时候,鼓楼大街的五间铺子,就能卖到一千大几百两银子,都买不着。 大兴的地价,再便宜的盐碱地,也没有三两银子一亩的时候。 这都不是便宜了。 这价格只有市价的两、三成! 九阿哥自己正琢磨怎么给户部开源,实见不得这样明目张胆侵吞户部财产的。 要知道,这籍没后官卖的银子,都要入户部银库的! 真要允许这个价格官卖,十万两银子的产业只能出来二、三万两。 那主事战战兢兢,道:“是笔帖式估的,按照这些产业的红契底单……” 九阿哥拿着那个估价册子,看着那主事道:“这是户部官卖产业的惯例,不按照外头的市价,而是按照三五十年前的红契单子?” 那主事神色讪讪,不知道该说什么。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将估价册子一收,就要往外走。 那主事吓了一跳,忙追了出来,道:“九爷,九爷……” 九阿哥摆摆手,道:“别作死,老实些!” 那人不敢追了,不过额头上的汗珠子也都冒出来。 九阿哥走到前院,没有回值房,而是直接出了户部衙门,入宫去了。 这种得罪人的事儿,就没有必要拉着四阿哥。 他雄赳赳、气昂昂,直接进了乾清门,才发现还有一排官员带着候见。 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正是外官陛见、陛辞的时候。 九阿哥这才放慢了脚步,仔细考量此事。 这事情揭开,自己占不到便宜,旁人也占不到,也会得罪人。 不过无所谓。 真要任由八旗司贱卖了这些产业,那自己才堵心。 再说了,这事情自己不揭开,保不齐旁人揭开,自己贱买下产业也不安生。 十四阿哥跟讷尔苏用完早膳,正在上书房门口站着说话。 见了九阿哥到了,两人对视一眼,就凑了过来。 “九哥……” “九叔祖……” 九阿哥转过头,看着爷孙来人过来,想着这辈分,不由莞尔,道:“你们俩倒是能玩到一块去……” 十四阿哥无奈,腰上比划了一下,道:“除了讷尔苏,其他人都这么大,也说不到一块去。” 讷尔苏则是腼腆一笑,道:“十四叔祖很是照顾孙儿……” 他是康熙二十九年生人,今年十三岁,身量高挑,嗓子也开始变音了。 十四阿哥挺了挺胸脯,道:“我是长辈,照顾你不是应该的,等明年我出了上书房也不怕,我都跟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交代了,让他们多照顾你。” “谢谢叔祖……”讷尔苏面带感激道。 九阿哥想起一件事,问讷尔苏道:“四所修缮好了么?” 十七阿哥今年已经开始读书,本应该从太妃处挪出来到阿哥所。 不过去年雨水大,阿哥所的修缮耽搁了,就延迟了十七阿哥挪宫的时间。 讷尔苏点头道:“六月底前就修缮好了,如今正在刷漆。” 雨季不好刷漆描彩。 这是等到雨季过后,冬天之前描彩。 九阿哥听着不耽搁,也就放下此事。 十四阿哥想起一件事,道:“三哥家的弘晟是不是也到了上学的岁数,会入上书房么?” 上书房,本是皇子读书的地界。 皇孙进来读书,都是恩典。 之前这一波皇孙的身份不同,会有第二次恩典么? 这上书房所在,是乾清门里,也不是小儿嬉闹之所。 九阿哥摇头道:“不知道……” 三阿哥没有提及此事,旁人就只有观望。 若是三阿哥家的嫡次子有资格入上书房,那其他人家的嫡次子自然也能跟着进来。 还有就是人数问题。 三阿哥家两个皇孙入宫,那其他府的皇孙是不是也可以入宫两个? 十四阿哥听到九阿哥的话,生出时不待我之感。 真是一步迟,步步迟。 他年岁小,封爵晚,成亲生子也晚。 等到他的儿子可以入上书房在皇父面前露脸时,上头的侄儿都能成丁当差了…… * 大大们,小声求保底月票 第一千七百七十四章 掺和 兄弟几个交头接耳的,炕上坐着的康熙自然看在眼中,就望了过来。 他这一动作,其他皇子也都顺着看过来。 “你们几个说什么呢?” 康熙问道。 九阿哥笑道:“说一会儿的围猎呢,儿子们也不想干看着,也想掺和一下……” 一句话,说的屋子里都安静了。 雅尔江阿挑挑眉,打量了三兄弟一眼。 九阿哥不算数,十阿哥平平,十三阿哥倒是能凑个人头。 保泰晓得自己比不得那两位勇武,单挑赢的可能不大,这组队就说不好了,听了九阿哥的话,恨不得立时点头。 二比二的话,是不是可以均衡一下强弱。 大阿哥晓得九阿哥是个惫懒的,不是那样勤快的人,这掺和怕是另有说辞。 康熙沉吟道:“那你说说,怎么个掺和法?” 九阿哥脑子飞转,道:“您看这样行么,几位哥哥掌旗行围,正缺个留守的,再选几个人各旗留守,胜利那一方,也不要汗阿玛再赏赐其他,只输了那两方将猎物都折过来分分,算是个小彩头……” 康熙瞥了九阿哥一眼,晓得他这是闲着没事儿,又开始往自己家划拉东西了,也没有揭穿他,只道:“那这留守人选怎么选?朕指派?” 九阿哥看了大阿哥三人,这要是指派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可是让他们自己选,估计就没有人选保泰。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今天这场输赢在大阿哥与雅尔江阿中间,保泰是个凑数的。 九阿哥就提议道:“您直接指派也行,抓阄也行,儿子们听吩咐就是,就是个乐呵。” 赌注就是十车八车野味,也就是几百银子到头了,谁也不缺这个。 就是图一个热闹罢了,大冷天不爱跟着白折腾。 关键是改一改皇父的做派,省得成了惯例,往后遇到什么事儿,就是前头的皇子出面,后头的只能看热闹,连个下场的机会都没有。 老十什么时候在意过输赢,今天却问了自己好几句。 还有十三阿哥,今天跟着出来,少不得又被十四阿哥念叨一回,什么也捞不着,也吃亏。 康熙见他知趣,望向其他人,眼见着三阿哥伸脖子看着,道:“三阿哥怎么说?” 三阿哥忙道:“九阿哥这提议好,到时候我们兄弟并肩作战,除了围猎,也可以攻中军帐,要是丢了中军帐,前头赢了也不算赢,到时候重新算战功……” 屋子里安静下来。 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三阿哥。 这样一来,围猎反而成了添头。 夺中军帐听着更来劲儿。 三阿哥眨眨眼,道:“既是要掺和,这留守的人不好干坐着吧?总要也跟着动弹动弹,不能白占一个名头。” 总要让汗阿玛瞧瞧,谁才是真正文武双全。 不是外头人夸大阿哥勇武,大阿哥就真的是皇子中第一人。 那些人夸大阿哥,更多的是因大阿哥皇长子的身份。 天长日久的,大家就都当真了。 八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摩拳擦掌,八阿哥附和道:“三哥说的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说的就是这个了。” 这样一来,出彩的就不是场上围猎的,防守好了,也显得有能力。 十三阿哥也生出兴致道:“那留守这边的人弓箭去了箭头,点彩,计算战损……”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道:“喧宾夺主了吧?这是围猎,又不是练兵?” 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是不想让自己掺和了?! 大冷天的,想要蹭个彩头,也忒不容易了。 三阿哥抬头,看着康熙道:“汗阿玛平日里考教儿子们功课,都是校场,眼下这围场,也能见几分真章。” 康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望向众人。 雅尔江阿也带了激动,这围猎哪有打仗好玩? 他立时道:“汗阿玛,儿子既掌旗,当坐中军帐,到时候让弟弟们上场打围!” 保泰犹豫了。 要是围猎跟攻营同时进行的话,每旗就要配置三人。 围猎者,攻击将领,防守将领。 除非他这里匹配的其他两人都是强者,否则胜算更小了。 单纯围猎的话,还有个运气好坏,猎物多少的缘故,输赢并不绝对。 男人爱骏马,更爱战场。 大阿哥原本的三分斗志,成了十分,看着康熙道:“汗阿玛,九阿哥的提议好,您做个裁判,弟弟们陪着也没有意思,正好都活动活动筋骨……” 一直没有开口的四阿哥道:“若真是如此围猎,倒是也顺带着能查阅上三旗战力,儿子骑射寻常,请缨为令官。” 七阿哥也心动,道:“儿子也请缨,为世子副手。” 保泰文弱,归在保泰这一队,攻守都缺人,可以自己挑位置。 十三阿哥也瞧出来,迫不及待道:“儿子跟七哥一样,也请为世子副手。” 八阿哥有些闷气。 虽说皇上没有让依次说话。 可是四阿哥与七阿哥是挨着说的,下个不是该轮到自己? 他倒是忘了,上一轮说话时,三阿哥说完,他也没有等四阿哥与七阿哥开口,就直接接话了。 八阿哥看着雅尔江阿跟保泰,这两个队伍哪个都行,结一份香火情。 偏偏还有大阿哥在,八阿哥这里,就不好归在其他队伍中。 八阿哥就道:“儿子请为大哥副手。” 就剩下九阿哥跟十阿哥没有表态了,众人都望向这小哥俩。 九阿哥忍不住瞪着四阿哥。 鸡贼的很,不友爱,自己也想当令官! 眼见着大家说的这样热闹,都要大混战了,自己身体娇贵的,跟着掺和什么? 到时候拖了后腿,还要被人嫌弃。 四阿哥看出九阿哥的不满,可依旧是不避不闪的,眼中带了示好。 人人都晓得九阿哥弱,也没指望他出息,自己可是当哥哥的,不好在兄弟们跟前露怯。 十阿哥看着康熙让大家畅所欲言,没有拦着的意思,心里想了下在坐的人数,就道:“那儿子请缨,跟九哥给简王兄为副手……” 雅尔江阿是个好战的,到时候让九哥带人去打围,自己跟雅尔江阿一攻一防,或许还可以一搏输赢。 眼见着儿子兴致们都来了,康熙就道:“那就这样分派,四阿哥为令官,三阿哥与八阿哥为大阿哥副手,九阿哥与十阿哥为雅尔江阿副手,七阿哥与十三阿哥为保泰副手,除了御马之外,魁首的旗色,上场众人赏半年俸;第二名的旗色不奖不罚,第三名的旗色,罚月钱一个月……” 这赏赐说完,大家的战意更熊熊而起。 对他们来说,半年的俸不算什么,可是对八旗披甲来说,就是十八两银子,够一家人过个好年。 罚一个月三两银子,也够让人肉疼。 这谁要是赢了,未必能赢得人心,毕竟都是下五旗王公,不是上三旗的主子;可是输了的话,肯定会失了人心,还要被念叨几年。 九阿哥愣愣的。 想要后悔药! 他小声问十阿哥道:“大哥那边没有短处啊,咱们争也是争第二……” 那不是白忙么? 到时候保住第二,也不过是不罚不赏。 十阿哥小声道:“九哥行围,有额尔赫跟春林在,就补全了短处。” 九阿哥一听也是,这才欢喜起来。 那样的话,说不得魁首也有望。 到时候自己跟汗阿玛私下里求个恩典,讨几头正当龄的母鹿,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不单兄弟两个说小话,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康熙看着乱糟糟的,觉得头疼,摆手道:“四阿哥留下,其他人跪安,两个时辰预备,午正行围正式开始!” 众人起身应了,下去准备。 四阿哥站起来,等众人离开,才又坐下。 康熙轻哼了一声,挑剔道:“小时候还见你要强,真是越大越出息了,连下场一试的魄力都没有的!” 四阿哥讪讪道:“儿子这是有自知之明,骑射确实不是儿子长处,就是下场,也是占了其他兄弟的便宜。” 康熙想起上书房那边的消息,沉吟道:“弘晖就不错,马武跟朕夸过……” 上书房的文师傅,是翰林官选任;武师傅,则是由乾清宫侍卫里兼任。 四阿哥听到儿子,与有荣焉,道:“弘晖是肖了汗阿玛……” 康熙也觉得如此,不过弘晖的外祖,当年骑射也十分出众,才能在众人中脱颖而出。 他想到了四福晋,道:“四福晋的骑射如何?能开几力弓?” 四阿哥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康熙看着他。 四阿哥吐了口气,道:“上限儿子不知,只是陪嫁中有七力弓,每年保养时,福晋也试一下弓。” “哈哈哈哈,不愧是费扬古的女儿……” 康熙闻言大笑。 四福晋不但是老将费扬古的女儿,还是宗女所出,是广略贝勒褚英的玄外孙女,太祖皇帝的五世外孙女。 只有出色的母亲,才能生养出出色的儿女。 早年康熙不大信这个,眼下却开始有些相信这个了。 父母身上的长处,未必都传给儿女;可是各种不足,却容易在儿女身上体现。 想要皇家子孙一代比一代出色,那皇家媳妇就要优中择优…… 第一千七百三十八章 破陈出新(求保底月票) 十四阿哥很是好奇九阿哥的来意。 毕竟圣驾才回銮没几日,想不出有什么事情求见。 不过他眼下也多了顾忌,不敢再口无遮拦,也没有旁敲侧击,不想破坏这看似融洽的气氛。 聊了半盏茶的功夫,就有哈哈珠子来催人回去。 早歇结束,先生要来了。 十四阿哥与讷尔苏就回了上书房。 九阿哥看着讷尔苏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宗室诸王,老一辈快换一遍。 小一辈也要起来。 虽说眼下南书房取代议政王大臣会议,负责朝政,不过宗室王爷的作用依旧是不可取代。 康亲王椿泰虽为亲王之首,可是并不得皇父看重。 皇父最看重的,是早年养在宫里的简亲王雅尔江阿。 讷尔苏也是养育内廷,只要成丁,就是个实权王爷。 十四阿哥这样笼络示好,要说没有其他念头,那才是扯淡。 他腹诽了几句,就去乾清宫前请见。 等到巳初,九阿哥站得两腿发麻。 最后的两个大臣陛见出来,梁九功就跟着出来,道:“九爷请吧,皇上传了。” 九阿哥仔细看了他一眼,小声道:“这早上没有堵心的事儿吧?” 梁九功轻笑一声,没有接话。 瞧着九阿哥这心虚劲儿,就晓得这位爷是来给皇上添堵的。 九阿哥确实是临时生出几分忐忑。 他是好心,可是自古忠言逆耳、良药苦口。 他怕朝廷地方万一有什么糟心事儿,皇父不痛快,再迁怒自己。 等到了屋里,九阿哥就恭敬请安。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 康熙叫起,道:“府里都好么?” 九阿哥起身,道:“还好,就是孩子多,县主一个人看顾不过来,前几个月辛苦了老十福晋,还劳烦了四嫂时常看顾,昨儿儿子还跟儿子福晋商量,怎么答谢两位呢。” 九阿哥与十阿哥交好,都在康熙眼中。 四福晋年岁不大,却有长嫂之风。 只是他有些纳闷,道:“不是说五阿哥也接了丰生他们过去么?” 论起远近亲疏来,那才是亲伯父、亲伯母,五阿哥又素来疼弟弟,爱屋及乌的也会对两个侄儿好。 九阿哥也没遮掩,实话实说,道:“这两家住的远,平日里见的少,孩子们又是怕生的年岁,待了半日就闹着回来。” 康熙垂下眼,忍不住在心里挑五福晋的毛病。 跟谁都不亲近。 若是对孩子们慈爱,孩子们怎么会待不住? 那是亲侄儿。 康熙后悔了。 早先给五阿哥指了这么门第低的福晋,也是存了平衡的心思,可是跟勋贵大姓比起来,这种中等人家出来的女子确实有不足之处。 这么多皇子福晋中,小家子气的,只有这一个,就是出身不足的缘故。 当引以为戒。 后头的皇子福晋,还是当从勋贵大姓人家中择选。 “坐吧……” 康熙指了凳子,让九阿哥坐了,道:“听说你等了半个时辰,大早上的过来,朕这眼皮都要跳了……” 九阿哥讪讪道:“瞧您说的,儿子就不能是给您报喜么!” 康熙听了,身子前倾,关切道:“是你福晋那边,董鄂氏是双胎?” 九阿哥忙摆手道:“单胎单胎,丰生他们兄弟三个仔细养了三年才调理出来,到了小四这里,儿子可盼着他结结实实的,做个巴图鲁。” 康熙刚生出的期待散了,道:“那是什么喜?” 九阿哥眼睛闪亮,道:“儿子想到一个开源的好法子!” 康熙挑眉,不以为然道:“户部每一笔银子都有用处,比不得内务府,可以随意给你支银子做本钱。”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本钱,一分都不用。” 接下来,他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道:“昨儿心裕的处置下来,名下产业奴婢也要开始官卖,户部那里开始统计了,儿子就想到了一个丰盈银库的法子……” “虽说这房宅铺子良田农庄,外头都有市价,可是汗阿玛您也晓得,这外头有市无价,就是儿子这样身份,想要添几分产业,都是可遇不可求,等着时机……” “这心裕名下房宅铺子十几处,庄子八、九处,还有古董珍玩若干,这直接竞标好了,价高者得,如此一来,原本价值十万的产业,就能出来二十万的银子,正好丰盈了户部银库……” “若是以此为常例,日后再有勋贵官员敢不法,那抓出人来,对朝廷来说,也不是坏事,比寻常的赎买要合算的多……” 康熙听着九阿哥滔滔不绝,眼神落到他胸前。 那有明显的凸起,里面是书册题本之类的东西。 早先九阿哥过来禀告事情,都是有大概的题本,这回却是直接嘎巴嘴。 康熙就指了九阿哥胸口,道:“那是什么?” 九阿哥:“……” 他是跟十四阿哥与讷尔苏说完话后,清醒了不少,晓得不能直说,否则像是告歪状似的。 真要惹恼了汗阿玛,回头户部两位尚书跟四阿哥都要吃瓜落。 还有就是户部汉尚书刚被人弹劾勒索属员,自己这个时候提此事,倒像是映射人贪墨,有落井下石之嫌。 九阿哥跟上头的几位尚书侍郎都没有什么交情,也没有道理非要捅刀子不可。 那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他才不干。 他就临时换了说辞。 “朕看不得?” 康熙声音有些冷。 九阿哥没有再耽搁,忙抽出册子,起身双手举了,道:“本就是想要拿给汗阿玛瞧的,又怕您生气,儿子就有些不想拿了,也不怪下头的人,实在是规矩陈旧,都是按照先例来的。” 康熙见他这就着补上了,心里也好奇,示意梁九功呈上来。 等看清楚内容,康熙沉吟道:“这估价是外头的几成?五成?七成?” 这产业价格,对他来说,确实生疏,不是很熟悉。 九阿哥伸出手指,道:“房宅不到两成,田产三成半……” 康熙沉默。 好一会儿,他才吐了一口气,道:“你说的先例是什么?” 九阿哥道:“户部官卖的先例,就是按照早年八旗司登记的红契价格折旧后估价。” 康熙并不是不知世事的天子,自然晓得八旗王公勋贵的产业,都是当年进京时就划定的多。 从八旗入关算起来,已经六十多年。 就是傻子也晓得,六十多年前的价格与现在不一样。 他瞪了九阿哥一眼,道:“这就是你给朕的报喜?何喜之有?” 九阿哥道:“这发现规矩陈旧,换个规矩,入库的银子能多好几倍,这不就是喜事么?日后再有王公勋贵敢犯律,对朝廷来说,也不全是坏事。” “荒唐!丰盈银库是这样丰盈的?抄家是什么好事不成?”康熙呵斥道。 九阿哥小声道:“不是坏事啊,有了进项不说,日后也省一份爵俸,一里一外,怎么也赚了。”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在内务府没折腾够,还要去折腾朝官?” 九阿哥紧闭了嘴巴,忍着没有再回嘴。 哪里是自己折腾? 自己这不是好心么? 就是见不得旁人占朝廷便宜。 这多出来的银子也没有装自己腰包里。 自己这是孝顺汗阿玛,才操这个多余的心。 装自己腰包…… 九阿哥忙认错,道:“是儿子不对,行事太小气,要不就算了,您就当儿子没提此事……” “只是真按照这个估价官卖也亏,要不汗阿玛您直接给个恩典,给儿子们分分……” “上头的哥哥们侄儿侄女添了不少,嚼用多了,下头的小阿哥往后在宫里还要住不少年,提前赏个铺子赚几个零花钱也挺好……” 二十多个产业,自己怎么也能捞一个吧? 连官买的银子都省下来。 眼见着九阿哥满脸期待的样子,康熙实在是没眼看:“到时候朕背个夺奴才产业的名声,就是好的?那是户部银库,不是内库!” 九阿哥:“……” 好像是有侵吞奴才产业的嫌疑。 八旗规矩分明,身为皇帝,都不能夺王公牛录。 这为了十几二十万两银子的东西,落个嫌疑,确实不好。 九阿哥叹了口气,很是心疼,道:“那就没有两全的法子了……” 康熙没有说话,视线再次落到册子上。 若是没有九阿哥今日请见,按照八旗司的估价这些产业官卖,那本该收回十万两银子,就只能收回两万两,其他八万两就让买家占去了。 买家是谁? 是王公与勋贵。 虽说康熙理政多年,晓得“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可也受不了奴才吃肉、自己喝汤。 “啪!” 他将册子摔到九阿哥怀里。 九阿哥忙接住。 “官卖产业竞价之事,仔细写个条陈呈上来!”康熙冷声吩咐道。 九阿哥躬身道:“儿子定好好写……” 等到从乾清宫出来,九阿哥腰身直了直。 心底无私天地宽。 汗阿玛当晓得自己这个儿子的好了吧? 没想着自己争权夺利,想着的都是孝顺皇父,这在儿子中也是头一份…… 九阿哥晓得自己的不足,也晓得自己的长处。 做个没有权力的“爱子”,不会吃亏的…… 第一千七百三十九章 学问(打滚求月票) 等进了户部衙门大院,九阿哥脚步就有些沉。 既是来学习政务,他本打算做个好学生的。 尤其上头还有四阿哥这个爱操心的哥哥。 他之前想的明白,自己不跟四阿哥争权。 今儿这件事,直接越过四阿哥,做了出头鸟,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计较。 到了值房门口,他就放缓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进来。 东屋的门没关,四阿哥坐在几案后,低头写着什么。 九阿哥松了一口气,鸟悄地进了西屋。 等到了西屋,他松了一口气,就直接在炕上躺了。 之前在乾清宫前站了大半个时辰,身子都僵了。 何玉柱见状,打开旁边柜子,拿出一对小锤子来,是竹锤子,两头缠了布。 “爷,奴才给您捶捶?”何玉柱压低了音量道。 他跟在九阿哥后头,自然瞧出来主子心虚了,怕的是东屋那位爷。 何玉柱心里也怕。 那位不像哥哥,倒像是自己主子的老子。 不过何玉柱晓得好歹,知道那位都是好心,自己的主子也乐意受着。 九阿哥翻身趴了,道:“捶吧!” 何玉柱拉了凳子,挨着炕边坐了,给九阿哥捶腰。 炕上除了毡子,就是粗布做的炕单。 九阿哥眯着眼睛,吩咐何玉柱道:“天冷了,要换厚毡子了,记下回头跟曹顺说一声,将这屋的铺陈换了。” 何玉柱记下,道:“爷,是不是也该用熏笼了?” 如今九月初,离烧地龙还有将近一个月,可是早晚屋子里都比较凉,尤其是这是耳房,屋子矮,前头还有厢房遮光。 九阿哥还没有回话,门口就有动静,道:“春捂秋冻,现下就用了熏笼,冬天更不耐寒,容易伤风。” 是四阿哥来了。 九阿哥见状,忙翻身起来,讪笑道:“您这是忙完了?” 平时的时候,四阿哥那边要一口气到午初才能歇口气,现在才巳正。 四阿哥在炕边坐了,看着九阿哥道:“一早上没见你着屋,怎么就累着了的?” 九阿哥轻咳了一下嗓子,道:“这……这不是乾清宫前站了半天么……” 说着,他也没有瞒着,将那个折价册子递给四阿哥道:“本想着占个便宜,先去挑两处产业,结果看到这个,一时火大,进宫去了……” 四阿哥接过来看了,眉头立时拧了起来,道:“这是有人往八旗司传话了?” 他首先怀疑的就是太子的舅舅常泰。 常泰的承恩公虽停了,可到底是太子亲舅舅。 就是索额图在世时,赫舍里家此人也是核心人物。 索额图没了后,赫舍里家隐隐以这位为主。 将官卖的价格订的极低,再官买回去,一出一进就省下多少银钱。 九阿哥还真没有想到这个,诧异道:“这还用传话?这样估价,不是八旗司的常例么?” 四阿哥眉头拧得更紧,道:“什么常例?” “按红契折旧估价……”九阿哥道。 四阿哥脸上带出怒气来,道:“为了省契税,红契素来比实际交易价格低,怎么能为估价凭证?” “咦?” 九阿哥才晓得有这个说法,道:“都这样么?我之前瞧我们福晋手上的红契,标的是正价啊?这个还能往少了标,那这个契税是多少,还值当费一回心?” 九阿哥素来精明,可是还真没有亲自置办过产业,名下只置办过一次产业,都是郭络罗家的管事跑的,他不晓得中间还有这些门门道道。 四阿哥看着他。 九阿哥算是接地气的皇子了,并不是不知世情的,可是到底阅历有限。 “这种官府盖了印的田宅红契课税三分……”四阿哥道。 九阿哥心里算了一下,点头道:“那这税是不少,怪不得契书上都写得少,我还以为是因为年头久远的缘故,这红契上交易的价格才跟眼下的市价天差地别。” 四阿哥还坐着生闷气。 他早听说户部油水大,可是也以为是“冰敬”、“炭敬”这些,毕竟外地督抚大员进京,必要打点的两个衙门,就是户部跟吏部。 他没有想到,八旗司还有这么大的漏洞在。 这些经手人,就没有干净的。 否则一个交易价格有疑,就能拦截不给盖印入档。 九阿哥见他跑题了,重新拉回来。 “我是见这估价太低,怕收回来的银子少,一时脑热就入宫,不过汗阿玛正好见官员,我等了大半个时辰,小风吹着,就晓得此事有些不谨慎,刚出了李振裕被弹劾之事,我直接说这个,像是针对他似的,就换了说辞,提及了竞价,之前在内务府皇商换年票的时候,我就想起过竞价……” 四阿哥仔细听着,颇为欣慰地点点头道:“不错,想得周全了。” 李振裕一个进士出身的汉尚书没有什么好忌惮的。 垂垂老矣,奔古稀的人,估计会在户部尚书上致仕。 可是他早年跟索额图亲近,算是“太子党”。 九阿哥要是直接对上,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就有落井下石之嫌,太子那里也会记上一笔。 九阿哥被夸了一句,立时得意得不行,道:“四哥,四哥,这竞价真是个好法子,比估价强多了,不单官卖的田产财物可以如此处理,就是三大库定期替换出来的陈旧料子、药材跟颜料等,也能按照这个法子处理,比直接折旧报损好!” 户部库房,分为三大库。 除了银库之外,还有缎匹库与颜料库。 不过储存的除了这几样,还有各种珍贵药材跟香料、皮料等。 这些东西,有进有出,除了正常支用外,还有一部分报损清理。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你这是闲的,要给自己找点事儿?官卖这个改了制度,还师出有名,这库房报损,总共才几个银子,掺和做什么?” 谁不晓得那个有油水呢? 不过就算报损,那比例也非常小,这出来的银子是衙门上下均沾,没有必要掺和。 九阿哥立时蔫了,鼓着腮帮子,道:“这不是瞧不惯么?拿了俸银当差,又没让白干活,怎么就想着伸手捞钱!” 四阿哥揉了揉额头,道:“这户部之中,除了两位尚书与四位侍郎,其他多是正五品往下,笔帖式还有正九品,几十两银子的年俸,养马都要耗去一半,剩下勉强够养家糊口,那‘三节两寿’的银子哪里来?” 京城除了一品二品大员,其他官员都骑马,养马是必需的。 满官还好,多是内城有宅,家里有产业。 到了汉官这里,只南城租房子,再养一匹马,就能去了大半俸钱。 九阿哥是一家之主,也晓得京城居、大不易,听了四阿哥这话,就没有较劲。 他道:“叫我说,还是俸银定的太少,一品大员,也只有二百一十五两,不收些‘年敬’、‘乡敬’的,压根没法过日子。” 瞧着九阿哥这样子,四阿哥心里都有些怕了。 九阿哥这太能折腾。 怪不得在内务府三年半,大半的衙门都梳理了一遍。 可能说九阿哥错了么? 九阿哥这全无私心,一心为公,本是当嘉奖之事。 况且九阿哥也说的明白,如此努力,也是为了次子前程。 同日出生的嫡长子与嫡次子,跟寻常的嫡长子与嫡次子还不同,确实要好好安排。 这是长大了,想得长远,一片爱子之心。 他就没有苛责,安抚道:“慢慢来,只将官卖这一处周全了,就是功劳。” “嗯,嗯……” 九阿哥点头道:“心裕处罚下来,估计没几日名下产业跟人口就要官卖,我这几日不做旁的,就好好琢磨这个。” 四阿哥决定,不能让九阿哥这样没头没脑在户部折腾,得琢磨琢磨有没有具体的差事,给九阿哥找一件。 要不然这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撞铁板上。 九阿哥还不晓得,自己摸鱼的日子不久了。 等到午膳后,他坐在几案前,却没有着急写竞价之事,而是想到舒舒。 回到贝勒府后,他看着舒舒,道:“你晓得房田契税三分么?” 舒舒点头道:“当然知道了,托爷的福,大婚前添的那几处产业,都是红契。” “那这税是买家出,还是卖家出?”九阿哥道。 舒舒道:“按照规矩,一家一半。” 九阿哥诧异道:“那你们红契怎么没往少了写?一处产业往少了些,能省几十两银子……” 舒舒摇头道:“没有必要,这税入了国库,也没有到外头去,要是人人都想着省税,损公肥己,那天灾人祸,需要国库出银子的时候,就少了一分。” 所以为了让买家答应如实课税,她还负担了对方的那一分半契税。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爷想起了,这‘匿税’也犯律,要是揭开来,买卖双方各笞五十下,严重者,还要在买家名下追缴价格五成入官。” 舒舒道:“是啊,确实犯律,只是这个民不举、官不究,外头就匿税成风,不过也不能一刀切,这房田交易,对外的少,多是亲族之间转移的多,这售价也允许定的低。” 九阿哥感慨道:“都是学问,要不是四哥提了一嘴,爷压根都想不到这红契价格这样低的……” 第一千七百四十章 添喜(求保底月票) 提及契税,九阿哥少不得提及今日去上书房之事。 “本想着挑着北城的宅子铺子买几处,这下不能了,到时候竞价,爷也避避嫌,要不然就算花了高价,也容易叫人说道。” 谁让他在户部行走,又是他提议的竞价官卖,就不好伸手了。 舒舒道:“不着急,什么时候赶上了再说,家里的产业如今也尽够了。” 皇子十六成丁,宗室子弟却是满二十才请封。 丰生他们今年才三岁,离请封的日子还有十七年。 就是尼固珠,指定也要留到十九、二十才舍得出嫁。 对九阿哥来说,乐意置办这些明面上的产业;对舒舒来说,却不愿意太显眼。 在她看来,明面上的产业中不溜就行,还是真金白银更安心,也不容易让旁人摸清楚家底。 如今他们贝勒府的日子,在兄弟之间算是排得上的。 旁人都晓得九阿哥小汤山时赚了一笔,舒舒这里的嫁妆也比其他嫂子要丰厚。 闷声发大财,才是长久之道。 要不然以后兄弟分家银子花得差不多了,需要到户部借钱过日子的时候,他们就是大肥肉,到时候借银子出去舍不得,不借银子出去显得没有人情味儿。 “爷当时真激动了一丢丢,寻思汗阿玛看到估价跟市价相差那么多,直接将这些产业赏儿子多好,结果白欢喜一场……” 提及此事,九阿哥还是有些心疼。 舒舒道:“户部的官卖,跟内务府不同,那边的银子,每一笔开支都有成例,真要挪了那边的产业,御史就要犯颜直谏了。” 九阿哥撇撇嘴,道:“哼!叫爷说这些御史就是吃饱了闲的,一部尚书,三节两寿收着,一个屏风就是勒索了,简直可笑!” 舒舒笑道:“他们的差事就是弹劾人,要是不让他们弹劾,那就是渎职,等到京察的时候成绩怎么评?” 舒舒觉得三权分立,是个好制度。 不过皇权社会,这三法司随着皇上心意走,更多的是摆设。 这弹劾太子党人,不是不畏权贵,更多的像是揣摩皇上心意,另一种媚上。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也跟着笑了,道:“不盯着爷就行,随他们行事,只要汗阿玛觉得爷是好的,弹劾再多也是放屁……” 他觉得自己也开始奸诈了。 不过人要是只长岁数不长心眼,那成什么了? * 乾清宫,西暖阁。 已经到了晚点时间,除了康熙之外,宜妃也在。 出门数月,康熙也想宜妃,就翻了牌子传宜妃过来伴驾。 他记得宜妃爱吃鸡翅,就指了一道酱焖鸡翅,叫侍膳太监挪到宜妃跟前。 宜妃本在炕边坐着,见状起身,笑吟吟谢了恩典。 康熙摆手道:“不算什么?你这半年也辛苦……” 翊坤宫的高庶妃有身孕,是宜妃在照顾,也是因此事,宜妃今年没有随扈北巡。 宜妃笑道:“得了皇上这一句‘辛苦’,我也就不辛苦了,要恭喜皇上,眼见着就要再添阿哥。” 高庶妃是年初诊出来的身孕,至今已经将近九个月,快要瓜熟蒂落。 康熙听了也欢喜,道:“若是皇子,就是二十阿哥;若是皇女,就是十九格格。” 若是生下皇子为大喜,生下皇女也不错。 虽说如今立住的皇子有十几个,可是谁会嫌儿子多? 从太宗皇帝开始,皇家儿孙就不繁,到他这里,终于改变了这个局面。 宜妃这些年对宫里庶妃与皇子皇女素来优容,却从不表功,行事宽厚。 对比之下,德妃越发显得不足。 只是康熙也没有当着宜妃的面抱怨德妃,就夸起了九阿哥,道:“一年比一年出息,不是去年那种横冲直撞行事,也开始学着周全。” 关乎赫舍里家事,康熙没有仔细说。 宜妃也不追问,只顺着康熙的话,道:“之前他在内务府当差,晓得凡事有皇上您给他兜底,才敢狐假虎威,如今到了前朝,虽有个哥哥在,可其他人都是外人,他就怂了,打小就不是胆子大的人。” 康熙轻哼道:“哪有这样损自己儿子的?” 宜妃拿了干净筷子,给康熙夹了一块小米糕,道:“皇上可真护短,连实话也听不得,难道老九是胆大的不成?” 知子莫若父。 要说九阿哥胆大,那还真没看出来。 倒是董鄂氏,将门虎女,不似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婉,否则也不会有跟九阿哥打官司的事。 不过齐锡两口子教得好,行事都在规矩中。 想到这个儿媳,难免想到五福晋,康熙想着五贝勒府长子庶出,又是得了恩典在上书房读书,也怕以后心大,闹得手足失和。 “老五家的大阿哥性子如何?”康熙问道。 随着年岁大了,政务繁忙,康熙鲜少亲自去上书房那边,对皇孙们也不熟。 偶尔问起,只晓得如今这些皇孙功课没有太出色的。 目前上书房的皇子皇孙中,还是数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更出色些。 宜妃想了想,道:“看着性子随了老五,有些憨,听说读书也费劲。” 对于这个孙子,宜妃见的次数也是两、三次,不过作为亲祖母,也没有真的大撒手,每月都要打发人阿哥所瞧一眼,也省的孩子小,奴才怠慢。 康熙道:“心正就好,其他不重要,真要伶俐了,到时候为难的还是老五。” 这样说着,康熙就想起了五贝勒府也送出个格格,是五阿哥长子长女的生母。 这些包衣格格,见识短浅,却是容易心大。 要是毓庆宫的李格格安分守己,说不得太子的嫡子都已经四、五岁。 想到此事,康熙依旧遗憾。 太子妃教养行事,都是顶顶好的,若生育嫡皇孙,那人品资质错不了。 之前他给皇子们指格格,都是从内务府秀女中择选,以后看来还是要从八旗清白人家里择选…… 帝妃用完晚点,就准备歇了。 长途跋涉回来,康熙也觉得劳乏,尤其这几日,忙着处理积压的政务。 等到入更的鼓声响起来,两人也准备安置,门口就有了动静。 “皇上,翊坤宫来人了,高庶妃发动了……” 梁九功隔着门禀告道。 宫里规矩,嫔以上是主位,贵人与常在是小主,答应跟庶妃是宫人。 宜妃本摘下钿子,正准备去外头衣裳,听到这话忙站起身来,道:“皇上,高氏年轻,又是头一回产育,我得回去守着。” 皇嗣为重,康熙点点头道:“那就回去吧,高氏素来也信服你。” 宜妃应着,就要往外走。 康熙道:“才发动,时辰还早,叫了辇,省得天黑路滑。” 宜妃也就屈膝谢了恩典,等着辇预备好,才出了乾清宫。 自从宫妃有身孕,太医值房就有擅妇科的太医值夜,如今也都叫上,提了医箱,跟着宜妃的肩辇去了西六宫。 这女子生孩子,时间确实不好说。 高氏戌初发作,到了次日辰初还没有生出来。 宜妃在翊坤宫后西配殿陪了一晚上,熬得神容憔悴。 宜妃产育四次,自然晓得这不是好兆头。 这时间长了,大人受得,孩子也受不得。 她低声问佩兰道:“独参预备下了么?” 佩兰点头道:“预备下了。” 宜妃垂下眼,手中拿着佛珠,只能盼着高氏平安生产。 陈贵人在旁陪坐,见了宜妃样子,关切道:“娘娘熬了一晚了,要不要去里屋歪一歪?” 宜妃摆手道:“一百里都走了八十里,就别躲懒了。” 主要是真要有个万一,还要她这个一宫主位发话。 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汉女庶妃,就是贵为皇后贵妃,遇到产关,也只能保皇嗣。 饶是如此,也要一宫主位点头,收生嬷嬷跟太医才敢行事。 想到这里,宜妃觉得闷气。 这也就是在宫里,要是在外头,这差事谁爱接就接,早掀桌子走人。 眼见着外头天光大亮,宜妃催促陈贵人道:“今儿是请安的日子,你回去洗把脸,等五福晋到了,一道去宁寿宫,也代我跟太后告个假。” 陈贵人也晓得时间差不多,不好再耽搁,就起身告了一声罪,就回了东配殿梳洗…… * 注:之前高氏庶妃常在都写过,如今统一成庶妃。 第一千七百四十一章 沾喜(求保底月票) 等到陈贵人梳洗完毕,简单用了几口早膳,五福晋也到了翊坤宫。 知晓宜妃在后配殿堂,五福晋过来请安。 宜妃道:“我这里走不开,你跟陈贵人去吧,你弟妹那边免了请安!” 舒舒那边虽得了太后吩咐,免了请安,可昨儿还是打发白果代自己入宫一趟,来跟宜妃报备一声,还有将预备的两宫重阳节礼带进来。 五福晋应着,跟陈贵人相伴出了翊坤宫。 等到出翊坤宫门的时候,就见良嫔步行而至,身后跟着十二福晋跟富察侧福晋。 陈贵人跟五福晋让路候着。 良嫔驻足,看了翊坤门一眼,问五福晋道:“你们娘娘呢?” 昨日高庶妃发动时候,各宫门已经落锁,良嫔的长春宫与这边虽挨着,可消息并不相通。 五福晋就如实回道:“高庶妃发动,我们娘娘看顾着。” 良嫔心里算了一下时间,眉头蹙起,望向陈贵人道:“好好的,怎么就发动了,这是不是还差着日子?” 陈贵人听着这话不对劲,道:“也是将满九个月,没差多少日子,太医早让预备着。” 良嫔微微颔首,轻声道:“只盼着好消息。” 说着,她就招呼五福晋与陈贵人同行。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五福晋与陈贵人应了一声,就随良嫔出了西六宫。 五福晋落后一步,对富察侧福晋点点头,而后才轻声跟十二福晋道:“有阵子没见弟妹了。” 十二福晋颔首道:“是啊,小半年没见嫂子们。” 宫里没有皇后,皇子福晋的生母婆婆腰子也不直。 太后不在宫里的时候,宫外的皇子福晋们都不用固定时间入宫请安。 十二福晋住在阿哥所,出宫又各种不方便。 五福晋道:“今儿除了你九嫂,其他嫂子都能见着。” 妯娌轻声说着话,良嫔在前头,听了个正着。 想着旁人都有儿媳妇在身边,只有她这里,是儿子侧室。 行事端庄大气,可是名不正、言不顺,在其他皇子福晋跟前就短了底气。 等到一行人到宁寿宫,陈贵人就先一步进入禀告太后高庶妃生产之事。 “佛祖保佑!” 太后听闻高庶妃生了六个时辰还没有生出来,也生出担心。 不单单是怜惜皇嗣,主要还担心宜妃。 为了照顾高庶妃,宜妃辛苦大半年,要是有个闪失,说不得还要落下埋怨。 这小人说嘴,才不问缘故,听风便是雨。 宁寿宫前,因娘娘们还没有来齐全,小妯娌们也得了空说话。 三福晋本随着太子妃、十福晋在屋里,眼见着其他妯娌在外头说话,就也拉着十福晋出来。 等到看清楚七福晋模样,三福晋忍不住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道:“这才出月子多久,怎么这样细发?看来这月子养得好……” “哈哈哈哈……” 七福晋笑道:“憨吃酣睡,胖了十来斤,肉皮子都撑起来,就显得面嫩。” 退一步,海阔天空。 七福晋本就是爽朗的性子,既劝好了自己,就不再纠结,后头的月子就养得好。 如今推崇孝道,她这个嫡福晋寿数熬得久久的,就算没有儿子,也能给两个女儿撑腰。 否则,她憋屈死了,两个女儿才真正失了依靠。 三福晋在她身上看了一圈,摇头道:“哪里胖了,瞧着你腰身都收回去不少!” 七福晋道:“勒着肚子呢,要不肉松。” 五福晋与十福晋都是生产过的,听着两人说话,也忍不住低头看自己腰身。 五福晋还罢了,本就是苗条身材,十福晋这里,则是珠圆玉润。 没有生育过的十二福晋、十三福晋听着嫂子们的话,则是生出期盼来。 她们大婚的时间不长,可也不算短,等到过了年,就是第三年。 至于富察侧福晋,则是忍不住想起了西跨院的八福晋。 就算她没有叫人打听,可自有卖好的奴才将八福晋的每日行迹传到她耳朵里。 八福晋每天中午在院子里坐着,待两个小丫头很宽和,也不叫人管教狠了。 八福晋……这是想要孩子了吧…… 富察侧福晋心里权衡着。 她已经习惯眼下平静的生活,并不希望八阿哥有孩子。 如果是现在八阿哥有了庶子,那母以子贵,以后也会多一个侧福晋。 若是不抬举生母,小阿哥的抚养就要交到她这个侧福晋手中。 她不想教养旁人的儿子。 要是交到八福晋手中,那嫡妻独子加起来的分量,就不是她一个侧室能制衡的,到时候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少一时,德妃与惠妃都先后到了。 两人都是坐辇,并不像几位嫔那样小心,平日里步行,只在冬日天冷路滑坐辇。 太后虽不放心翊坤宫那边,可也跟大家好几个月没见,就问惠妃道:“十九阿哥是不是过了周岁了,抓周抓了什么?他额娘回来,也该出兆祥所了。” 惠妃道:“八月初八的生辰,是个有福气的,抓了玉如意,已经叫人择了日子。” 宫里规矩,皇子皇女落地抱到兆祥所,满周岁再回东西六宫。 十九阿哥本当八月出兆祥所,因王贵人随扈,就延迟了日子。 太后看了眼站着的诸贵人。 贵人本没有资格抚养皇子皇女。 按照规矩,只要嫔以上主位才能抚养皇子皇女。 如此,当给十九阿哥另择养母,可是皇上没提,显然是怜惜王氏。 太后不操这个心,又看了眼博尔济吉特氏。 要是高庶妃生的是阿哥,那等到出兆祥所的时候,会给皇子择养母。 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想起咸福宫还没有皇子。 这边请安还没有结束,佩兰就来了。 “我们主子打发奴才来给娘娘道喜,庶妃生下皇子,母子平安!” 太后听了,立时笑了,道:“好,好,好,果然是喜事!” 旁边听着的宫妃与皇子福晋,也是各有思量。 是小阿哥…… 和嫔咬了咬嘴唇。 皇上盼着皇家再添阿哥。 她也看出来,这几年皇上翻牌子的小妃子,多是产育过的。 高庶妃虽是江南汉女,出身比较低,可是生了这一个皇子,以后的宠爱就少不了,说不得又是一个王贵人。 她垂下眼,想起在热河时额涅教导的话,不用急着抱养庶妃的小阿哥,防止为人做嫁衣裳,还会让上头的有子的娘娘不满。 宠爱已经够盛了,不能再求其他,否则引起嫉妒,得不偿失。 如今上头的妃嫔们并无妒忌,除了差着年岁,也因为她本分不多事,谁也不得罪的缘故。 等到她年岁大些,还没有亲生子的话,再做其他打算。 既是来报喜的,太后就让白嬷嬷给了厚厚的赏封,而后笑着看着众皇子福晋道:“今儿你们过来,也是沾了喜气,回头早早地生个小阿哥,到时候跟他们小叔叔一拨读书。” 大福晋笑得腼腆,看了眼十二福晋与十三福晋。 三人同一年嫁入皇家,都没有动静,只盼着真如太后所说,大家都沾了喜儿。 三福晋两双儿女,本不想再生了,可看了眼四福晋,又想了下待产的舒舒,就还想要再生儿子了。 嫡子不嫌多。 不能比舒舒少。 要是舒舒这回生的是格格,那就更好了。 要是能像安郡王太福晋那样六子七女,那…… 那还是算了…… 二十来年,什么都没干,就是不停地生孩子、养孩子,想想也闹心…… 等到妯娌们从宫里出来,七福晋就上了四福晋的马车。 她打算去探望舒舒,路上正好跟四福晋说话。 十福晋也挤上来,问四福晋道:“四嫂家的二阿哥、三阿哥什么时候种痘?” 四福晋道:“我们爷从钦天监选了日子,明年二月里。” 七福晋看着十福晋道:“你们小阿哥还小,这就着急了?” 十福晋摇头道:“没着急,是想着能不能不种?前阵子长牙,高热了好几天,我怕了……” 在十福晋看来,生孩子难,养孩子更难。 只要想到有不好的可能,她就舍不得孩子去试了。 四福晋道:“这……自从开始有了种痘,皇家子嗣差不多都要经历这一茬,弟妹跟十弟再好好商量商量,反正你们阿哥还小,就算要种痘,也是明后年的事了。” 十福晋迟疑了一下,道:“听我们爷说,丰生他们也要跟着一块种痘,真是叫人悬心。” 四福晋听了,也是心累。 这是自家爷主动请缨,晓得到时候九阿哥夫妇抽不开手,就直接揽过来。 不过四阿哥顾虑的也对,这小儿种痘,越早越好。 年岁大了,发高热更容易有闪失。 只要能说清楚话了,就该挑着天气凉爽的时候种上。 三胞胎因为多胎而出的缘故,需要调理根基,明年四虚龄种痘,已经不算早。 七福晋如今信因果,听不得这不吉利的话,看着十福晋道:“不过是种痘罢了,都要经了这一遭的,丰生他们都会好好,弟妹别担心了。” 要担心,也担心自家的好了,别操心旁人家。 十福晋还不晓得自己失言,点了点头,道:“七嫂说的也是,我们爷还说呢,九哥、九嫂还惦记着等孩子们不怕生人后,带他们出去玩……” 第一千七百四十二章 三喜临门(求保底月票) 等到了北官房,四福晋与十福晋就各回各家,七福晋自己去了九贝勒府。 她是常来的,并不在前头等人,下了马车直接就往内院去。 等到舒舒得了消息要出迎时,七福晋已经到了正院门口。 见她精精神神的,舒舒也欢喜。 她们这样的身份,只要想开了,过的比寻常女子要舒坦的多。 妯娌俩手拉手进了屋子,宾主入座。 七福晋的视线落在舒舒的肚子上,道:“这就是尖肚子?倒是长了一回见识!” 舒舒低头看了一眼,早已经诧异过了。 当年怀三胞胎的时候,肚子就是一个大,如今单胎,显怀以后就发现了区别。 以肚脐为中心,这肚子往前挺得厉害,像是突兀地扣了个三角锥子。 因这个缘故,舒舒的腰都比较吃力,如今坐着的时候也顶。 舒舒道:“我额涅也说像尖肚子,谁晓得呢?没生下来,都不好说。” 按照民间的说法,尖肚子生男,圆肚子生女。 七福晋道:“还是保佑生小阿哥吧,生了小格格,以后且有的操心。” 舒舒点点头,也跟着唏嘘,道:“是啊,咱们也是都跟着北巡过的,见了那么些宗女,除了公主有机会回京,其他人很多都一辈子没有回过娘家。” 其中就包括自己那位姑姥姥,就是出嫁之后,一辈子没有回京。 妯娌两人说了几句孩子经就撂下。 七福晋提及高庶妃平安生育二十阿哥之事,道:“等着吧,以后还有的热闹,宫里没有阿哥的娘娘有好几位,僖嫔母资历深、咸福宫妃母身份尊贵、和嫔母有宠,不知道高庶妃会挪到哪个宫……” 舒舒没有做点评。 不过她觉得三个人都不大合适。 没有生育过孩子,也没有照顾过孩子,做了皇子养母,也叫人不放心。 不过惠妃年岁大了,德妃那边已经有了十九阿哥,敏嫔那里也有了皇女,都不会再抚养皇子。 还有良嫔在。 不过康熙对她的冷待很明显,不知道会不会考虑这一位。 七福晋又道:“顺承王府的老王爷又告病了,听说郡王与福晋在张罗给老王爷冲喜。” 这说的是伯夫人的弟弟,已革的那位顺承郡王,如今常住海淀。 舒舒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道:“这才九月初,怎么就闹病了?” 这位王爷才五十来岁,不过这闹病的历史好几年了,之前只是年底。 早先大家还当回事,大包小包过去探看,次数多了,大家就晓得了,这是变着法子讨东西。 七福晋摇头道:“谁知道呢,拿着病说事儿,也真不怕忌讳。” 舒舒想着海淀的那些无爵格格,觉得头疼,道:“不会是还张罗跟咱们两家结亲吧?” 舒舒家跟七福晋家都是正红旗大姓,顺承王府是正红旗的小旗主,两家都跟顺承王府是姻亲。 亲上加亲本是寻常事儿,可是两家如今都不乐意。 七福晋点点头,道:“要不我能提这个么?我两个兄弟都成亲了,好像提的是我三叔家那边的,估计应该会成了。” 旁支不承爵的子弟,又是王府那边主动提了,再推诿就显得不恭敬了。 舒舒蹙眉。 自己这边,还有好几个弟弟的亲事没有着落。 舒舒就道:“如今可不兴娃娃亲,我们家小五、小六年岁还小。” 不是她们势利,而是顺承王府这二十来年薨了好几个娃娃王爷,上头还有有个糊涂老王爷在,谁都不爱沾手。 连带着王府的那些格格,也跟寻常的王府庶女不一样,这些格格的生母五花八门,也没有寻常王府贵女的那种教养,没有资格请封爵,也没有体面的嫁妆。 七福晋压低了音量道:“跟王府这边结亲,还不如跟康亲王府旁支的那几家国公府结亲,只是那边日子虽殷实,可好几个国公都停了爵,还不知日后如何。” 舒舒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些年老王爷的算计一出连着一出的,也没有几个成的。” 妯娌两个家长里短了小半天,用了午膳,七福晋才提了大包、小包离开…… * 户部值房。 九阿哥与四阿哥也用完了午膳,也提及舒舒家。 原来圣驾回銮后,召见了兵部尚书,提及八旗都统升转之事。 九阿哥岳父齐锡,也在这次备着升转的八旗都统名单之上。 九阿哥纳闷道:“如今都是满洲都统了,还怎么转?再转就出正红旗了……” 这八旗都统本就跟寻常武官不一样,并不需要到期升转,同一位置上待上十年二十年,都是常有的。 四阿哥道:“如今八旗都统的选调,本就不限于本旗,本翼即可。” 九阿哥听了,琢磨了一下,道:“那我晓得了,我岳父应该是转正黄旗满洲都统。” 四阿哥诧异,没想到他这会子还聪明起来。 九阿哥得意道:“我岳父当差恭敬勤勉,还有推广新弓的功劳在前头,只有升的,没有降的道理,那只能是正黄旗满洲都统了。” 八旗分左右两翼,各有四色旗。 左翼四旗为镶黄旗、正白旗、镶白旗、正蓝旗,右翼四旗为正黄旗、正红旗、镶红旗、镶蓝旗。 早年八旗旗缺,都限定旗色。 相应的缺额,只限于本旗官员候补。 前几年的时候,都统、副都统开始不限于本旗色候补,本翼官员都可以备选。 虽说都是正一品都统,可是满洲都统比蒙古都统、汉军都统排名靠前。 同为满洲都统,则是按照旗色顺序排班。 正黄旗在正红旗之前。 四阿哥点点头道:“听说兵部拟的就是正黄旗满洲都统。” 九阿哥道:“就是听着好听罢了,品级一样的,肯定不如在正红旗顺手。” 四阿哥道:“是好事,既是上三旗都统,往后在宫里当值的时候多,跟御前更亲近。” 九阿哥听了欢喜,道:“也是,上三旗满洲都统,非汗阿玛信重不能任啊!” 四阿哥没有再说旁的,却晓得这对董鄂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要知道,正红旗的都统,素来在董鄂家子弟里轮转。 最多的时候,他们占着一个满洲都统、一个蒙古都统与一个满洲副都统。 如今齐锡这一代人眼见着凋零殆尽,小一辈有资格候补都统、副都统的增寿又闲置,补不上缺。 齐锡调离正红旗,董鄂家子弟想要再回到正红旗都统位置上,就不知要多少年后。 这次所谓的八旗都统升转,更像是皇父在削弱拆分下五旗的势力。 九阿哥道:“我岳父家也是三喜临门了,到时候我给四哥派帖子,四哥一起过去吃喜酒。” 这说的是九月下旬福松娶妻之事。 四阿哥道:“你这姐夫当得倒是热络。” 九阿哥道:“将心比心罢了,我福晋这嫂子也当得好啊,我当然得给她长脸。” 四阿哥不置可否。 他岳家那边的舅子年岁差得多,都不大亲近。 八旗勋贵人家,像齐锡家那样,六个儿子同母的,确实少有。 这样的家风,倒是可以留心。 四阿哥心下一动。 随即想到了彭春那边,彭春父祖口碑也好,可他自己妻妾成群,外室都好几个;儿子们有样学样,也不例外。 所以还真是不好说,还是要看孩子人品如何。 等到下午从衙门出来,九阿哥就从十阿哥嘴里,晓得了高庶妃生下二十阿哥之事。 这皇子落地,就要报到宗人府。 九阿哥忍不住跟十阿哥道:“你得抓紧了,就算不能跟汗阿玛比肩,这儿子的数量也不能少这么多吧?” 这序齿都排到二十了,加上不序齿的十来个,就是三十个! 十阿哥不由失笑,道:“九哥只说我,怎么不自己抓紧?” 九阿哥道:“我这三个儿子就足足的,到时候想要不委屈孩子们,得存多少银钱?操多少心力。” 真要生下三十个儿子,那他就要吓死了。 简直是成了扛活的长工,一辈子辛苦,也未必能攒下儿子的分家银子。 十阿哥如今有了嫡长子,对子嗣之事也不焦躁,只道:“妃母又攒下一个功劳……” 九阿哥撇嘴道:“那有什么用?妃位上二十多年了,也就是赏些东西罢了。” 十阿哥也觉得可惜。 宜妃也好,惠妃也好,都是有资格升贵妃的。 只是那样的话,后宫格局就变了,连带着两人所出皇子的身份都要抬等,会影响到太子地位。 九阿哥提及了自己的新差事,户部官卖产业竞价之事。 “哎,我是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主持这个,就要避嫌,到时候反而不好出手竞买,你预备些银钱,到时候买几处,这产业什么时候也不嫌多。”九阿哥道。 十阿哥点头应了,心里想的却是可以多买几个,以后找机会贴补给侄儿与侄女们,不能让九哥吃亏。 等见了舒舒,九阿哥就提及齐锡要转正黄旗满洲都统之事。 “今年是好年头,这喜事一桩连着一桩……” 舒舒见他欢喜,跟着附和,道:“确实是好消息,那空出来的正红旗满洲都统呢?增寿堂兄那边有希望没有?” 她虽跟公府那边的堂兄弟们都不亲,可是也晓得独木难支的道理。 九阿哥摇头道:“没戏,岳父补了正黄旗的缺,空出来的这个指定是正黄旗那边候补,再说了增寿爵位候补八旗都统够了,资历却不够,就算要补,也是从汉军都统补起来吧……” 第一千七百四十三章 喜伤心(求保底月票) 舒舒觉得,增寿这回应该能补都统了。 公是民爵之首,眼下活着的公不超过十人,平均下来,一旗才一个,有的旗还没有。 按照规矩,公侯伯与次一等的精奇尼哈番以上爵位都可以补正一品都统。 增寿即便是降袭,也是三等公,是正红旗勋贵第一人。 候补了三年,时间也不短。 如今齐锡挪出正红旗,也是对董鄂家势力的削减,为了安抚,增寿那边的缺也该下来。 都统,议政大臣,都是少不了。 * 乾清宫,东暖阁。 处理完一天政务,康熙脸上露出惬意。 老来得子,人生大喜。 虽说高氏身份不足,只是江南士林之女,不过依旧是瑕不掩瑜。 这个小阿哥,指定是不能留在翊坤宫的。 康熙也在思量皇子养母之事。 佟妃不合适,佟家人心大,连四阿哥都瞧不上,更别说汉女所出的小阿哥。 咸福宫妃也不合适。 没有产育过,人又闷,不是能教养好皇子的性子。 和嫔…… 有宠,已经是妃位供给,再加上皇子,容易惹嫉妒。 从资历论起来,本当是僖嫔抚养皇子,只是僖嫔性子歪了。 康熙想了一圈,都觉得不合适。 这时,就见梁九功蹑手蹑脚地进来,脸上欲言又止模样。 康熙看着梁九功,不说话。 梁九功腿一软,双膝跪了,小声禀道:“皇上,启祥宫首领太监来禀……启祥宫娘娘中风阳闭,传了太医,太医没有开方子,让预备起来……” “什么?” 康熙惊讶不已,道:“什么时候的事?因为何事中风?” 梁九功道:“听说是午睡后起来,预备前往翊坤宫探望高庶妃,没等出正殿,人就倒下了,首领太监传了太医,结果……” 僖嫔赫舍里氏,启祥宫主位,康熙十年入宫,十六年册封为嫔。 满宫的嫔妃,只有惠妃跟荣嫔比她入宫的年份早,算是宫里资历深的老牌子嫔妃。 康熙半响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跟梁九功道:“朕怎么记得,僖嫔比朕还小几岁?” 宫里妃嫔的千秋,乾清宫这里照例都有赏赐。 梁九功在心里想了一下,道:“奴才记得启祥宫娘娘三十六年四十整寿,今年四十有五了。” 康熙缄默。 四十五,暗九,犯太岁。 僖嫔这样的年岁,平日里又没有老病,自然也不会想着预备后事。 虽说是个不受宠的嫔,可是入宫三十多年,康熙叹了口气,吩咐梁九功道:“去看看如何了,再传话给内务府那边,叫预备起来。” 梁九功应着,往启祥宫去了。 康熙脸上多了几分冷肃。 即便贵为帝王,可面对生老病死,也叫人无措。 他虽没有看病例,可日子这样巧,大概也能猜到僖嫔中风的起因。 小皇子。 僖嫔自从年岁大了,就念念不忘抱养皇子,之前还跟自己提过十六阿哥,被自己拒绝。 如今高庶妃这个儿子,生母没封,宠爱也一般,僖嫔再生抱养的念头,也不稀奇。 就是没想到,喜伤心,忧伤肺,情绪激荡之下,人就熬不住。 康熙觉得晕眩,抚着额头的手,也是忍不住颤抖。 他心中,生出恐惧…… 如今看似天下太平,也只是看似罢了。 估摸过了半个时辰,梁九功回来复命,手中还拿了僖嫔的脉案。 康熙接过来看了。 太医已经开了独参汤,可是灌不进去。 怪不得叫准备起来。 这无法吞咽,方子都不用下,好转的可能微乎其微。 “皇上,启祥宫娘娘昏迷着,瞧着确实不大好,内务府那边,就是叫人预备,可是衣裳棺椁也来不及……” 宫里主子装殓的大衣裳,都是冬朝服,是江南三大织造府那边按照品级定制。 广储库虽存着料子,可是这种精细活儿也不是十天半月能完工的。 更不要说棺椁。 康熙沉吟了一下,道:“内造办那边存着的寿材有几副?” 宫里有太妃,还有年长的妃嫔,内造办木作那边也预备了寿材。 也是京城习俗,年过五十,寿材就要预备起来。 梁九功,道:“总共有四副,是两位太妃跟延禧宫娘娘、钟粹宫娘娘的……” 太后的寿材,在宁寿宫,并不在内造办。 那个也不是妃嫔能用的。 康熙想了想,道:“传辇。” 梁九功应着,下去吩咐。 他以为康熙是往启祥宫,去看僖嫔娘娘最后一面。 毕竟,以僖嫔如今境况,米水不进,熬不了几日。 没想到,康熙上了辇,吩咐道:“去延禧宫!” 延禧宫距离乾清宫并不算很远,少一时,就到了地方。 “啪!啪!” 静鞭声响起,延禧宫这边,早有人去正殿禀告。 等到御辇进了延禧门,惠妃已经急匆匆出迎。 “皇上……” 惠妃屈膝行礼,看着康熙神情,心里“砰砰”直跳。 这可不像是添子之喜,难道是小阿哥有什么不好? 小儿难养。 尤其是月子娃。 早年殇了的皇子皇女,大多是都是折在月子里。 康熙亲自扶了她起来,看到她头上光着,没有带钿头,鬓角已经花白。 惠妃跟荣嫔一样,都是康熙二年入宫,是太皇太后亲自择选的包衣秀女。 这一晃,都过去四十年。 等到两人进了正殿次间,惠妃也没有急着开口,亲自奉了茶,才在炕几另一侧坐了。 康熙看着她道:“僖嫔中风,太医没有下方子,叫预备起来。” 惠妃瞪大眼睛。 早上在宁寿宫请安时还好好的! 好一会儿,惠妃才轻声道:“这,冲一冲也好……” 提前预备棺椁跟衣裳,按照时下说法,也有“冲喜”之意。 康熙看着惠妃,道:“她虽性子不好,到底是宫中老人,还是皇祖母亲自择选入宫的。” 惠妃颔首。 康熙十六年之前的宫妃,多是太皇太后择选的。 等到康熙十六年之后,皇上大了,宫里皇子皇女也不少了,太皇太后才不再往乾清宫送人。 康熙看着惠妃,道:“朕已经叫梁九功去内务府传话,只是仓促之下,也预备不齐全。” 惠妃立时明白过来,道:“那就将臣妾的挪去用就是了。” 她今年五十,不过生辰月份大,千秋在上半年。 内务府那边的棺椁跟衣裳,都是在千秋节前就预备好的。 见她爽快,康熙倒是有些不忍心,道:“要不,叫人去外头王府打听打听……” 惠妃摇头道:“不用,臣妾不忌讳这些。” 谁都逃不过这一遭,就是早晚罢了。 就跟僖嫔似的,年岁不大,也没有宿疾,可这说要不行,就不行了。 康熙叹了口气,看着惠妃,道:“收拾收拾,跟朕去启祥宫看一眼吧!” 惠妃起身应了,去稍间换了衣裳,带了钿头,跟着康熙出来。 帝妃又往西六宫去。 西六宫这里,康熙已经打发人过来,传了宜妃往启祥宫。 启祥宫里,人心惶惶。 自从良嫔跟和嫔先后迁宫,这边就成了冷宫似的,很是冷清。 饶是如此,僖嫔身份在这里,也有太监宫人十多人服侍,还有随宫居住的常在跟庶妃若干人。 如今圣驾来了,这些人都惴惴不安,跟着早一步过来的宜妃,一起跪迎圣驾。 康熙下了辇,等着惠妃也下来,才叫众人起了,又示意宜妃跟上。 帝妃三人进了启祥宫。 明明是同样的格局,可是启祥宫跟延禧宫与翊坤宫相比,暮气沉沉,屋子里也晦暗。 僖嫔躺在东稍间正寝,脸色泛着灰白。 康熙站在床边,看着僖嫔,都觉得生疏。 僖嫔已经这样老了吗? 明明比宜妃只大几岁,瞧着却像是差了一辈人。 宜妃跟惠妃站在康熙身后,看着僖嫔情形,对视一眼,晓得这是回天乏术。 这中风有救过来的,或是用针灸,或者用药物。 像僖嫔这样,什么都不用的,那就是太医瞧过了,用了也无效。 惠妃心里叹了口气,想到了二十阿哥。 这小阿哥落地,就死了嫔母,少不得外头又有说辞。 如此,倒是盼着僖嫔这里多熬几日。 宜妃也想到此处,眼见着康熙没有说话的意思,她就问僖嫔心腹宫人,道:“备着的人参还有么?没有的话,叫人再去御药房领几支人参,每日里煎一碗独参汤,灌不下去也得灌,也不能这样干熬着。” 她早先管着西六宫,如今过问僖嫔的事也不算唐突。 那宫人哽咽道:“今儿从御药房领的用了,我们主子存的年份久了,怕不好用。” 宜妃听了,望向康熙。 康熙转过身来,吩咐梁九功,道:“叫人去御药房支十支人参过来备用。” 梁九功应着,出去传话。 帝妃到了次间,坐下说话。 康熙看着宜妃,道:“这边也没有当用的人,你叫人照应这些。” 宜妃点头应了…… 外头还不知宫里变故,九贝勒府这里,次日还收了帖子,增寿补了正蓝旗汉军都统,要在家里办小宴。 舒舒眼下境况,连九格格的宴都推了,自然不会往公府去,就准备叫九阿哥到时候走一趟。 谁叫那边是双重姻亲,不但是舒舒的堂亲,还是三阿哥的舅子…… 第一千七百四十四章 出山(求保底月票) 公府请客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十三。 不过九月十二下午,公府那边就有管事过来,提及请客的日子改了,改成了九月二十。 原来僖嫔九月十二早上薨了。 皇上缀朝两日。 虽不是国丧,可是连皇上都缀朝,下头的臣子当然也不好宴饮。 因为僖嫔姓赫舍里氏,外头少不得就有人将她说成是元后族人,其实并不是。 这位也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娘家兄长曾任包衣护军参领,不过已经病故,侄儿如今是微末武官,家里没兴起就败落了。 舒舒跟这位嫔没有打过交道,印象中就是个苦相、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主位。 无子无宠。 说这位嫔主运气不好吧,良嫔、和嫔都是她宫里出来的;说她运气好吧,跟那两位没有什么香火情,启祥宫跟咸福宫一样,毫无存在感。 等到九阿哥回来,也跟舒舒提及这位。 “初五发病,初六挪到景山后殿,动静消无声息的,就没传开,今儿凌晨薨了……” 九阿哥对僖嫔印象并不好,十七格格之母原本就是启祥宫的,结果僖嫔挪用十七格格的例冰,还是九阿哥捅开此事。 “爷听了心里不自在,享年四十五,就比咱们娘娘大四岁……” 九阿哥唏嘘道:“咱们以后还是多孝顺孝顺娘娘吧,这生老病死,还真是不保准的事儿……” 舒舒道:“好好的,爷别说这个,不吉利。” 九阿哥想想也是,道:“咱们娘娘性子豁达,是长寿之相……” 舒舒也觉得如此。 就是历史上,有九阿哥这个糟心的儿子拖累,宜妃也是熬到了雍正晚年,高寿而终。 舒舒道:“什么时候小出殡?” 九阿哥道:“如今在景山后殿暂奉,十八就要发送……” 宫妃薨,要随葬帝陵中的妃陵园。 帝陵二十年就已经修好,如今妃园已经葬了三位妃嫔,即康熙九年薨了的慧妃,三十三年薨了的温僖贵妃,三十五年薨了的平妃。 僖嫔的棺椁会送到妃陵园,择日子再安葬。 “如今是十二阿哥牵头负责料理僖嫔母后事,也算是给了体面了……”九阿哥道。 舒舒:“……” 这位阿哥这么早就开始操办丧仪了?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穿了素服,精神有些萎靡。 即便早有准备,晓得僖嫔要走了,可到了跟前,还是叫人闪了一下。 连带着,他对良嫔的厌恶都减了几分。 良嫔也是宫里老人,康熙十四年,跟德妃、万琉哈贵人、戴佳贵人一波小选入宫。 自己是不是待良嫔太刻薄? 女子心窄,能看到的就是眼前那一块儿,有些小算计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之罪。 因良嫔的缘故,康熙就将八阿哥前几日递上来请安折子翻出来看了,传了八阿哥入宫。 八阿哥上回见圣颜,还是半月前去顺义迎驾的时候。 如今这才半月,可是瞧着皇父面带疲色,就露出担心来,道:“汗阿玛还请节哀顺变。” 康熙叫他起了,打量他两眼,不是前两年那弱不胜衣的模样,道:“每日可还拉弓?” 八阿哥忙道:“不敢懈怠,每日下午,射两百支箭,就怕手生。” 不管是日后行围,还是其他,这骑射拿得出手与拿不出手,在御前是两样待遇。 八阿哥看得分明,皇父还是喜欢文武双全的儿子。 十三阿哥之所以受宠,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自己早先在御前的体面,也是因此而来。 居家这小一年,八阿哥虽如困兽,可是也不忘练箭,晓得自己的长处不能丢。 出身上弥补不了,那就要自己本领强。 康熙微微颔首,有些满意,道:“那书法功课呢?” 八阿哥的功课并不是十全十美,字写的不大好看。 八阿哥讪讪,道:“每天也写二十张大字。” 康熙轻哼了一声,不大满意。 他想到了直隶巡抚李光地举荐的“草泽遗才”何焯,工楷书,可以给八阿哥为伴读。 以八阿哥这次的功劳,指个伴读,也是应得的。 不过八阿哥又主动求内务府的差事…… 康熙心中生出的那些许慈爱,又湮灭了大半。 他看着八阿哥,道:“朕要在内务府设管院大臣,你既想过去,就接了奉宸苑那一摊吧!” 八阿哥忍了激动,忙道:“儿子一定好好当差……” 康熙见他眼睛发亮,难掩野心,觉得没有意思,摆摆手道:“跪安吧!” 八阿哥应着,从御前退了出去。 等出了乾清宫,他就直奔内务府衙门。 十二阿哥这里,正跟几位郎中、主事说话。 僖嫔治丧,明日小殓,十八小出殡,总共要治丧七日。 宗室诰命与三品以上外命妇,都要在皇城举哀。 到时候马车引导,更衣处,都要齐备,省得慌乱。 见八阿哥到了,十二阿哥有些意外,还是起身恭敬道:“八哥……” 几位郎中、主事也都恭敬请安。 八阿哥道:“十二弟忙着?那你们先说话,我不着急。” 十二阿哥道:“我这边差不多了。” 几位郎中、主事知趣,都告罪下去。 八阿哥看了眼值房空了正位,又看了眼十二阿哥。 九阿哥卸了内务府的差事已经半年,内务府中十二阿哥没有挂总管,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是连个正位都没有。 十二阿哥行事太谨慎。 不过八阿哥也理解十二阿哥。 生母位置低微,又是御前不露脸的小阿哥,行事再小心都是应该的。 “十二弟,汗阿玛让我管奉宸苑,我想要问问,这奉宸苑都管什么?下头多少属官?原来是谁领着?” 八阿哥问道。 十二阿哥听到八阿哥分管这一摊,也有些意外。 内务府缺人的地方不少。 这奉宸苑还真不缺人,好几重管事。 他面上没有露出来,老实回答:“管景山、西苑、南苑、畅春园、钓鱼台与河道所设几处行宫,之前是奉宸苑卿管着,一位是侍卫中简派,一位是内务府官,下头品官四十人,笔帖式十五人,值房设在景山……” 八阿哥听着,脸上笑容变淡了。 奉宸苑是内务府下属的七司三院衙门之一,听起来不错,可是谁都晓得南苑、畅春园等要地都有皇上钦点的总管大臣。 连奉宸苑卿也有侍卫简派,整个衙门没有什么动静是能瞒过御前的。 他求了个差事,难道就要盯着各苑维护修缮事宜? 修缮事宜另由营造司那边分管,还轮不到他行事。 八阿哥心中失望,吐了一口气,道:“那我去景山看看,往后有不明白的,还少不得要问问十二弟。” 十二阿哥欠身道:“八哥客气。” 八阿哥出了内务府衙门,往景山去了。 十二阿哥坐下来,看着九阿哥的座位,又是想念九哥的一天。 同样是哥哥,十二阿哥对九阿哥只有信赖跟亲近,对八阿哥,却是恨不得敬而远之。 舒舒有身孕,寻常请安可以免了,外头的小宴也能婉拒,可是这吊唁之事,却是不得不到的。 僖嫔治丧,虽不是国丧,可是对于皇子与皇子福晋来说,却是家丧。 庶母也是母,况且是位份高的庶母。 要是对庶母不恭敬,那也是失了孝道。 她也就换了素服,换了银首饰,随着大流,到景山后殿举哀。 伯夫人是有爵宗女,也少不得要露面。 娘俩就一起出门,不过到了景山,就分了两处。 伯夫人那边,就跟宗女们汇合去了。 虽说抚蒙的宗女多,可是留在京城的宗女也不少,除了嫁到八旗勋贵人家的,还有些是抚蒙宗女随着丈夫客居京城的。 伯夫人这里,主要是跟外甥女淑慎郡主说话。 眼见着淑慎郡主脸色发白,看着有些憔悴,伯夫人关切道:“这……身子还没养好么?” 淑慎郡主中秋前小产,坐了小月子。 淑慎郡主道:“还是有些乏,太医说还要再养阵子。” 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有永寿在,子嗣也没有着急的,养好身体为要。” 淑慎郡主点点头。 她这是心情郁结,她这里没有保住胎,可通房那边却诊出来喜脉…… 舒舒这里,则是见妯娌们去了。 除了“卧病”的八福晋之外,其他皇子福晋聚了个齐全。 三福晋拉着舒舒的手,看着她的肚子,心里直犯酸:“这,看着怀相倒像是阿哥!” 大家听了,也都望过来。 舒舒被盯得不自在,道:“阿哥与格格都好,若是格格就跟三嫂一样,儿女双双全,两个好字!” 虽然不少人这样说,可是果熟蒂落之前,都是保不准的。 三福晋听了,心里熨帖。 是啊,自己儿女双双全,这福气在妯娌里数一数二的。 舒舒出身不如自己高,九阿哥也不如三阿哥,要是沾上自己的福气,也跟着儿女双双全,就好了。 等到舒舒回了座位,正好坐在五福晋下首。 五福晋看着灵棚烟雾缭绕的,带了关切,侧过身子,小声对舒舒道:“要不要去外头透透气?” 这是晓得她有咳疾,怕勾起她的病。 舒舒摇摇头,道:“外头人杂,也没个歇脚的地方,再忍忍一会儿就该散了。” 估摸着过了两刻钟,外命妇都举哀完毕,大家就依次离开…… 第一千七百四十五章 不随我(打滚求月票) 等到九月十八,又是僖嫔送小殡。 舒舒随着大流,看着灵车出了景山。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空了主位的启祥宫。 康熙对后宫的封位,很是吝啬。 等到下一波封妃,就是康熙末年。 不知道哪一位会成为启祥宫主位。 等到那个时候,因子封嫔妃的就有好几位,七阿哥之母与十二阿哥之母。 结果没两日,就听九阿哥提及,内务府那边得了口谕,要修缮启祥宫。 “咦?今年就动工么?都这个时候了……” 舒舒有些意外。 九阿哥道:“要十月中旬才上冻呢,还有一个月的工夫。” 舒舒觉得,那也太仓促了些。 “是……要封后宫了?要不这样着急做什么?”舒舒问道。 太后免了请安之后,舒舒的消息也相对滞后。 九阿哥想了想,道:“没听说要封后宫,不过王贵人生子有功,即便不封高位,可启祥宫后殿还是住得的。” 如今王贵人住在永和宫后殿。 虽说都是后殿,可是有主位的宫殿,与没有主位的宫室到底不一样。 启祥宫没有主位,王贵人挪宫过去,即便是住在后殿,也是预定了一个主位。 舒舒听了,忍不住在九阿哥腰上抓了一把。 九阿哥抓了她的手,有些委屈,道:“爷又跟汗阿玛不一样。” 九阿哥也觉得这旨意太冷情了。 僖嫔虽出了小殡,可还没有出七,还在热孝中。 舒舒没有说什么,只道:“到底是内廷之事,爷当我的面提一句便罢了,在外头还是少提。” 九阿哥抓了她的手,道:“不是爷为汗阿玛辩白,爷寻思,汗阿玛就算有怜惜王贵人之意,更多的是心疼小儿子,德妃母可不是性子宽和的人,小十九从兆祥所出来,要在内廷养好几年呢。”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是不是男人都怜惜自己的骨血,不管是谁生的都是如此?” 九阿哥:“……” “那当然不是,要不然怎么会有‘爱屋及乌’的说辞?汗阿玛疼太子一个人,超过疼爱其他的十几个儿子,因为什么缘故,不还是跟元后夫妻情深么?”等醒过神来,九阿哥忙摇头道。 舒舒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话也就听听罢了。 为什么古往今来历史上留了一笔的妒妇都容不下“异腹之子”? 就是因为血脉牵系,割不断,理不清。 夫妻之情能淡,父子之情却不能断。 对女人男人能喜新厌旧,对儿女只有疼的。 这启祥宫的修缮,自是引得不少人侧目。 后宫如今格局分明,并没有新崛起的宠妃。 没有主位名分,可是供给按照嫔位供应的,只有一个王贵人。 所以这启祥宫修缮,这未来的新主人人选,并不难猜。 即便还有一个生子有功的高庶妃,可是小阿哥才落地,能不能立下都是两说,自然比不得王贵人这个有宠的三子之母。 四福晋心细,想到了早年德妃耽搁十五阿哥上学之事,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到夫妻独处,四福晋就寻思再三,轻声问四阿哥道:“这回北巡,是不是贵人侍奉太后有功?” 四阿哥摇头道:“没有听说。” 王贵人身份,没有资格在太后身边服侍。 四福晋听了,叹了口气,道:“娘娘面上怕是不好看。” 王贵人无功挪宫,那被人说嘴的就是德妃。 少不得有人猜测德妃刻薄,才会有王贵人挪宫之事。 四阿哥想着北巡路上情形,晓得皇父是因什么不满了。 皇父没有直接训斥,一是不想让太后操心,二就是保全他们兄妹的体面。 即便是亲儿子,四阿哥也不能说德妃行事周全。 当着妻子,他也忍不住抱怨道:“同样是妃,娘娘怎么就不能看开些,每日里自己不痛快,也叫人不痛快,若是能有惠妃母的宽厚与宜妃母的豁达就好了。” 连带着,他们当儿女的也不好亲近德妃。 四阿哥这会儿倒是体谅起其中不容易,自己这个亲儿子,一年只见娘娘三回,都堵心三回,自己的福晋每旬请安两次,都是苦熬。 四福晋没有接话。 她康熙三十年就入宫,跟德妃这个婆母也相处十多年,是一点点看着德妃变化的。 就是脾气渐长罢了。 原因是什么? 因为有底气,产育六次,养成三个皇子与皇女,四阿哥序齿靠前,封爵又早,九格格留京,这都是倚仗。 早年四阿哥没有封爵之前,九格格的婚事也没有着落时,德妃可不是如今这样的性情。 不过想着婆母之前十年生育三子三女,可是生了十四阿哥之后,就退出了宠妃之列,四福晋觉得这破罐子破摔,温柔不再,也有失了圣宠的缘故。 要是宫里的老人都退了一步还罢了,花无百日红。 偏偏还有个宜妃,与德妃同庚,入宫的年份也是相差没两年,结果依旧是稳坐后宫第一宠妃之位。 这要是心眼小的,还真是容易想不开。 这脾气不能朝皇上发,就只能冲着儿女使了…… * 等到董鄂家公府请客,九阿哥就没有出席。 僖嫔已经出殡,可是还在热孝中,皇子们也要守孝一个月。 等到公府那边请完客,就是都统府这里的婚宴。 福松的好日子到了。 舒舒跟九阿哥不好回去,就让桂丹带了礼物过去都统府,又叫桂元去后配院张廷瓒家。 九阿哥还是如常当差,舒舒则是到了宁安堂,去陪伯夫人。 “从福松开始,这儿媳妇就陆续进门,往后我再回都统府,真就成了客……” 虽说是喜事,可是舒舒还是感觉莫名,枕着伯夫人的大腿,忍不住念叨起来。 伯夫人摸索着她的后背。 “放心,还是你阿玛额涅的心肝儿,怎么就是客了?别说你额涅只是一个儿媳妇进门,就是小七媳妇也进门,你也是咱们家金尊玉贵的姑奶奶……” 舒舒摇头道:“到底不一样了,这姐弟之间,有了小家,就从家人成了亲戚,等有了儿女,兄妹更是要退后一步,还是见外些更好。” 伯夫人不说什么了。 其实什么时候成了娘家的客人,也要分人家。 有的人家,女儿出嫁就成了客。 有的人家,要等到送走父母,出嫁女才会成了客…… 像她这样,年幼丧父丧母的,娘家本也不是家,倒像是寄居之所。 伯夫人看着舒舒,脸上带了慈爱。 伯爷再不厚道,伯夫人心中的怨愤也散了。 嫁到董鄂家,是她的不幸,也是她的幸。 她虽没有生育,可养了这一个,比亲生的也不差什么…… “玛嬷、玛嬷……额涅、额涅……” 随着清脆的童音,尼固珠从外头跑了进来,举着小手献宝。 “长长的……” 说着,她就往舒舒跟前递。 舒舒一时没有看清楚,欠身去看,等到看清楚,吓得浑身哆嗦,立时闭上眼睛。 是一条红彤彤的蚯蚓,足有一指来长,细软的身子在尼固珠的小手上扭动。 伯夫人忙揽住舒舒,跟尼固珠道:“怪脏了,怎么抓这个?” 说着,她望向跟着尼固珠进来的嬷嬷,眼中带了谴责。 那嬷嬷带了小心道:“奴才拦了,没拦住。” 尼固珠看出来舒舒害怕了,扬着小脑袋,有些不解,跟伯夫人道:“玛嬷,色儿好看!” 伯夫人:“……” 尼固珠又望向舒舒,道:“额涅、额涅,不怕不怕,不咬人,可好玩了,软乎乎的!” 舒舒抚摸着胸口,惊魂初定,看着尼固珠,简直无语,道:“那狗粑粑还是带色的,你也上手?” 尼固珠眨眨眼,摇头道:“狗粑粑是黄色的,不红!” 伯夫人道:“哪里挖的,快送回去,它额涅该着急了!” 尼固珠这回倒是听话,“蹬蹬蹬”地往外跑。 舒舒坐起来,看着伯夫人道:“这指定没随我,我可不记得小时候爱抓虫子玩儿。” 伯夫人轻哼了一声,道:“也没少淘气,四岁那年将你大伯的蛐蛐腿都拽断了,就嫌它动静小……” 舒舒听着呲牙,道:“阿牟是不是记错了?真是我么,是不是福松跟珠亮干的?”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凶残的时候。 伯夫人道:“福松在旁拍手,珠亮吓得哇哇哭,你还在旁边笑话珠亮胆子小。” 这样一描述,舒舒有些印象。 好像是一年中秋节团圆饭的时候,那小葫芦的蛐蛐罐子是大伯的心爱物,锡柱也惦记要来着,不过大伯还是给了舒舒。 结果让舒舒糟蹋了。 舒舒道:“小儿眼中,真是没有善恶,倒是大些,晓得生死了,下不去手了。” 伯夫人道:“就是懂得少,才傻大胆,等到大了,晓得的多,胆子也就小了。” 说话的工夫,尼固珠又跑进来,指了外头道:“送回花坛里了,它能找到家么?” 伯夫人见她小手上都是泥巴,要了干净帕子,给她擦了,道:“不去打岔,它就能找到家,可不能再抓了,要是搁在外头,被鸟吃了,它额涅多伤心。” “嗯,嗯……” 尼固珠老实点头,又成了可爱的乖宝宝…… * 书友圈读者称号活动与分起点币活动又开始了,有兴趣的大大们可以去参加。 第一千七百四十六章 各种滋味儿(打滚求月票) 都统府内,喜棚早就支起来。 桂珍格格作为跟都统府亲近的小辈,也早早地过来了。 她跟锡柱是和离,跟守寡改嫁还不同。 就算是改嫁,在八旗之中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 这些年八旗开始有守节的,但要是年轻守寡的,也没有几个图虚名的。 有儿子的还罢,会守着;没有儿子的,不少还会再走一步。 她大大方方的,本身是宗女,婆家也是顶级勋贵,就没有不开眼的上前扫兴。 眼见着觉罗氏见牙不见眼的模样,桂珍格格道:“这嫁娶到底不一样,当年表妹大婚时,姑母可没这样欢喜。” 觉罗氏今日欢喜,说话也比平日和缓,道:“就是不一样,一个是送出人,一个是迎进来人,等你到了我这岁数,就晓得了。” 桂珍格格道:“若是我能有姑母这样的福气,能乐上个五六七八回就更好了。” 觉罗氏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孩子,你惜福,福也自然惜你。” 又有客至,觉罗氏去迎客去了。 桂珍格格就跟淑慎郡主坐在一起说话。 淑慎郡主只比桂珍格格大两岁,小时候也是常见的。 只是从宗亲这里论起来,就差了辈分。 淑慎郡主是礼烈亲王曾孙女,桂珍格格是礼烈亲王玄孙女,两人是没有出五服的从堂姑侄。 眼见着郡主气色不大好,桂珍格格也晓得她之前小月子之事,道:“阿胶滋阴润燥,燕窝补气益中,不拘什么做法,姑母将这两样一起吃,一个月下来,保准补得小脸红扑扑的。” 淑慎郡主听了,笑道:“可见你跟舒舒亲近了,我记得她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口闭口滋补,四时按照节令养生。” 桂珍格格道:“这也是近朱者赤,反正按照舒舒这边的方子,这几年秋冬,我燕窝吃着,梨汤也没断,连咳嗽都没咳嗽过。” 少一时,康亲王福晋到了。 姑侄两个就一起迎了出去。 女客这里,除了董鄂族人,就是姻亲。 他这些姻亲基本上都是宗亲,这凑到一起,大家都是亲戚套着亲戚,看着倒是其乐融融,花团锦簇。 旁人都晓得,福松虽不是齐锡夫妇亲子,却是觉罗氏的亲侄儿,还是落地就抱过来养大的,跟亲生的也没有什么差别。 福松的贝勒府司仪长的缺是沾了九福晋的光,可是这得了恩典,重新回宗籍,恢复黄带子,却也有福松自己上进的缘故。 这在御前挂了名,日后的前程错不了。 十九岁就是正四品,等到十年八年后,位列高品顺理成章。 旁人想要熬到八旗都统不容易,可这几年宗室提拔出来的都统、副都统,却有不少了。 况且他的妻子不是旁人,还是大学士之女,说起来也体面。 这今日宾客,就都很是知趣,嘴里只有恭喜的。 只有公府那边的兄弟,见了不免眼热。 他们出孝就分家。 除了继承爵位的增寿之外,其他人从公府少爷,沦为公府旁支,境遇大不相同。 眼见着福松一个养子的婚礼,成了嫡长子的规模,如何能不叫人犯酸? 尤其是在彭春薨了后娶妻的几位,想想寒酸冷清的婚礼,更是嫉妒不已。 要知道,早先都统府这里只是旁支的旁支,跟公府那边比起来天差地别。 家族聚会,珠亮兄弟,不过是他们的跟班。 这出了一个皇子福晋,就不同了。 又成了伯府,竟成了董鄂家支柱。 也就是福松是黄带子,他们还晓得尊卑,否则早就有不好听的话出来。 增寿夫妇倒是没有这样计较,反而觉得是好事。 正红旗的董鄂氏,除了包衣那边的,剩下都是堂亲。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珠亮他们兄弟如今还看不出来成色,有福松这样一个在御前露了脸的兄长拉扯扶持,利大于弊。 否则等到齐锡退了,只剩下他们这一辈时,董鄂家就要下行了。 “哈哈哈,等到儿媳妇进门,我就盼着抱孙子了……” 齐锡在前头待客,也是眉开眼笑模样。 苏努贝子指了他道:“儿子七个不算多,等到孙子辈你再看,到时候满堂儿孙,且做老黄牛去吧!” 如今他就是这样尴尬境遇,前头年长的儿子,在宗室改制前封爵的,得了爵位,还能立起来;后头年岁小的,只能考封,要么还没有爵位,要么这爵位跟前头的哥哥们天差地别。 同样是嫡子,本该是一样的爵位,有了分别,养家糊口都难,一个个的都不乐意分家,就等着他这个阿玛贴补。 一家下来,这阖家嚼用,就压得苏努喘不过气。 幸好有父祖传下来的老底,勉强应付,否则早入不敷出。 齐锡笑着道:“真要他们这一辈兄弟,一家给我生上六七个孙子,那我睡觉都能笑醒,我们大五房人丁单薄,几代都不繁,我虽于国无功,可是在血脉传承上,也是对得起祖宗。” 跟其他房头的人丁繁茂不同,他这支嗣祖父无子,才过继了他阿玛为嗣子。 他阿玛又早逝,只留了两个儿子,就是新达礼跟齐锡。 新达礼父子先后病亡,齐锡又成了单支。 所以对齐锡来说,孙子再多也不嫌。 苏努贝子有心情与齐锡说笑,同样的好友加上姻亲,德义在旁,听着两人说话,如坐针毡。 新妇的嫁妆,昨日就送来了,也就在亲戚家传开了。 江南多巧工。 张四姑娘又是大学士跟夫人的嫡幼女,只这家具陈设,就准备了十来年。 外加上张家如今也算是江南士林之首,这江南各家的添妆也不少。 因此昨日一晒妆,跟八旗贵女的嫁妆比起来,除了金银器物少些,其他的古董珍玩,一应俱全,丝毫不失色。 再有一个月,就是珠亮婚期,妯娌先后进门,这嫁妆指定要被放在一起说的。 自己的爵位低,分家银子有限,给女儿预备的嫁妆本就中等。 如今又没了家具陈设,就算凑成六十四抬,看着也单薄。 明明是宗女,这嫁妆还不如臣子之女的体面。 这到了婆家,日后腰板儿都挺不直。 德义嘴巴里直发苦。 皇上并不掩饰对索额图的不喜,即便人死,也没有债消。 随着心裕的流放,德义也为自己的“仗义”之举付出了代价。 前几日,他停了侍卫,没了差事。 宗室侍卫的缺都是固定的,分给各门。 要是再熬几年,等到他长子成丁,再退出来,儿子的前程都有了。 革了侍卫,想要再补回去,想也不要想。 他成丁后补侍卫,熬到一等,资历攒够了,眼见着就能补副都统,一切成空。 幸好辅国将军的爵位还在,每年还有二百多两银子的爵俸,否则连养家糊口都成问题。 德义心中早悔了。 伊桑阿没有叫儿子预备春闱…… 可惜,这天下没有后悔药…… * 张家这里,也是贺客盈门。 小小的二进院,就有些腾挪不开。 张廷玉跟在兄长身后,招呼过来的亲朋好友。 官场之上,同乡、同年、同窗,就是最好的纽带。 桐城又是文风鼎盛所在,姻亲故旧在京城确实不少。 张英虽致仕,张廷瓒却升了小九卿。 又有张廷玉,如今是翰林院庶吉士,奉命修习国语国文,明年就要散馆,前途可期。 两人的胞弟张廷璐虽是秋闱失利,可也位列副榜,举业就是早晚之事。 张家虽比不得张英在时,可是等到张家兄弟熬出来,只会更胜一筹。 这江南士林,跟桐城沾边的,都乐意烧个热灶。 即便不少人是为了钻营来的,可是却放不下清高的架子。 尤其是上了年岁的,自诩为张家兄弟亲戚长辈的,不敢当着张廷瓒的面说什么,可是当着张廷玉、张廷璐跟张六面前,却没少啰嗦。 这个道:“你们大哥已经是三品,即便没有赐宅,可不好在这皇子附院住着,跟身份不匹配,江南会馆旁边有好几处宅子,三进、四进的都有,就算不置办下,赁着住着也比眼下宽敞。” 那个说:“是啊,是啊,住在这里,这亲友往来也不方便。” 张廷玉道:“长兄身上兼着贝勒府的差事,除了去衙门,平日里还要盯着九贝勒读书。” 张廷璐则是道:“租金太贵,大哥性子节俭,还在等着赐第。” 早年只有大学士跟尚书才有资格赐第皇城,后头有了南书房,为了参赞政务方便,不到尚书也能赐第了。 如今就有了不成文的规矩,汉官升到正二品,就可以赐居内城。 张廷瓒如今是正三品,还是盛年,升正二品就是早晚之事。 到了张六这里,则道:“这里干净,南城的地界,夏天可真难熬,不骑马就是一腿泥,除了南池子,竟没有不涝的地方,我大哥那个爱干净的性子,住在这里清清爽爽的,怕是想不起主动搬家。” 反正兄弟三个,各有说辞,算是将此事糊弄过去。 只是三个兄弟心里怎么想,只有他们自己晓得。 不管如何想,也没有人敢去张廷瓒面前说嘴。 张廷瓒这个长兄跟他们差着岁数,随着身居高位,成了张家在京城的大家长,在弟弟们面前越发有威势…… 第一千七百四十七章 痘疫(打滚求月票) 张家的配院,跟贝勒府的后角门斜对着。 等到迎亲的花轿过来,贝勒府这里也有不少人在角门看热闹。 后角门就在宁安堂后。 舒舒听到后头的动静,也打发白果过去。 等到白果回来,就跟舒舒与伯夫人说了迎亲的热闹。 “堵门的是张家二爷跟六爷,带着几个庶吉士,还有几个国子监生,都是出口成诗,不过也没难住福爷,三舅爷跟四舅爷也帮忙来着,后头张六爷连打油诗都出来了,四舅爷也对得打油诗,引得大家笑得不行……” 舒舒跟伯夫人听得津津有味儿。 伯夫人跟舒舒道:“还真是满门清贵,这张二爷既是奉命学习国语,散馆后应该会在御前行走,前程错不了。” 这满官修习汉语汉文的,不乏其人;汉官精通国语跟国文的,却是有数的。 这双语精通,不管是御前,还是在部院,都比其他人仕途更可期。 舒舒晓得这位对福松不大亲近的,连带着名臣的滤镜也去了大半,道:“他跟张大爷差着年岁跟资历,且有的熬,张大爷都已经三品,再升就是京堂。” 伯夫人想想也是,道:“也幸好兄弟差着岁数,这边资历够了,前头的也要退了,要不然的话,也有的磨。” 舒舒听着,生出私心来。 历史上,张廷瓒死在张英前头。 虽说张廷玉的破格提拔不全是这个原因,可还是有些牵扯。 张英虽致仕,可是康熙过后怀念老臣,对张家子弟就多优容。 若是张廷瓒还在朝,那这份体面,就未必落到张廷玉头上。 回头要跟九阿哥说一声,让他安排府医,定期给僚属官员看诊,有病治病,没病养生。 等到次日,早膳过后,桂珍格格就过来找舒舒。 “知晓你肯定惦记着昨日情形,就来给你讲讲……” 舒舒道:“昨儿听了迎亲的热闹,新房那边的热闹还没听呢。” 实际上,舒舒还有些担心,担心福松继母那边不老实。 虽说都统府这边,正式认了福松为养子,可是那边是生父继母,按照人伦,也要孝敬。 瞧着桂珍格格的样子,应该没有什么糟心事儿。 桂珍格格笑道:“新娘子的嫁妆,惊了不少人,原本还有人势利眼,以为新娘子嫁妆简薄呢!” 舒舒听了,也欢喜。 倒不是惦记着弟妹嫁妆,而是这份私产都归属于小家庭,对福松来说,面子也全了,里子也实惠,再好不过。 桂珍格格接着说道:“就是贝子夫人跟将军夫人两个笑得勉强,她们两家的嫁妆,一样的妯娌,又是挨着要进门的,要是嫁妆差得太远,到时候就要被人笑话了。” 舒舒想到了清如,道:“贝子府那边不知如何,将军府这里,本就是中等人家。” 桂珍格格道:“前头清如阿玛不多事,就算是嫁妆比不上张家跟贝子府,旁人也不会说什么,有了前头的事端,大家都瞅着,不笑话一番才怪,只是可惜了清如妹妹,好好的人,倒是要被人说嘴。” 舒舒也不喜将军府那边的做派。 只能说,幸好清如跟珠亮议婚早,小两口这些年也常打照面,否则中间隔着这嫁妆事儿,夫妻两个不生嫌隙才怪。 福松婚礼完毕,没几日就进了十月。 这一日,就是十月初一。 贝勒府各种的地龙都烧起来,府中的主子换了直毛衣裳,下人也都换了厚棉衣。 小椿拿着账册,跟舒舒提及今年冬衣裁制情况。 因府中添了人手,多用了十匹毛青布与五匹深蓝布,比去年多支出十四两三钱五分银子。 舒舒道:“嬷嬷那边的小毛衣裳加了没有?棉衣也要多一套……” 这说的是齐嬷嬷。 如今丰生跟阿克丹大了,也爱往外跑,齐嬷嬷不放心旁人盯着,都要亲自跟出来。 她也是五十来岁的人,舒舒有些不放心。 除了齐嬷嬷自己的例,舒舒还从自己这里挪了料子过去。 小椿道:“福晋中秋节前就吩咐了,已经加了。” 至于伯夫人那边,跟舒舒一样,都是每季添置新衣裳。 第一年的时候,舒舒叫针线房每季增加八身,后头被伯夫人拦住,才改成了每季四身。 虽说比舒舒的衣裳少了一半,不过伯夫人不出门,也尽够了。 * 户部值房,地龙虽烧起来,可是这才是第一天,屋子里还没有透热。 熏笼也用上了。 门口也换上了更挡风的厚棉布帘子。 九阿哥的几案上,多了两个果盘,一盘苹果,一盘秋梨。 这个是舒舒叫他带的,留着熏屋子,省得屋子里有烟气。 九阿哥对亲近的人素来大方,今天也多预备了一份,却不是给四阿哥,而是给十阿哥。 至于四阿哥,不是九阿哥小气,而是人不在,随着圣驾巡黄河河工去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九阿哥觉得,这呼吸都爽快了。 圣驾出巡之前,九阿哥已经将官卖竞价条陈递上去,得了批复。 今天户部就张贴了公告,想要参加户部竞买的人可以报名交押金排号。 不是什么人都能竞买的。 限于职官人家,要交五百两的押金才能排号。 到时候暗标竞价,要是竞买成功,不付尾款的话,押金罚没,列入户部禁买名单,不允许再参加户部官卖之事。 今日开始牌号,十日为期,等到十月十一,就在户部排房正式竞卖。 九阿哥又闲了,百无聊赖,被这熏笼的热气带的,就有些犯困。 他就拿了一本《大清疏例》在脸上盖了,开始补觉。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等到九阿哥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晌午。 十阿哥来了,正坐在炕边,不知在想什么。 九阿哥坐起来,道:“怎么不叫爷一声……” 十阿哥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过来跟九哥说一声,京城出痘疫了,明儿开始您告假吧,我也不去宗人府了!” 九阿哥吓了一跳,忙道:“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他们家的三个小祖宗可还没有种痘。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十阿哥道:“顺天府尹今儿报上来的,南城已经发现二十八例,八旗这里也有了三例……” 九阿哥后悔不迭,道:“今年春天该给丰生他们种痘的!” 十阿哥道:“九哥别担心,紧闭门户,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九阿哥却是难安,道:“不行,我打算给丰生他们种痘,再给四哥去信,告诉他一声,问问他们家的二阿哥与三阿哥要不要种!” 这赶上痘年,死孩子都是寻常事儿。 九阿哥觉得,自己受不了失子之痛,还是提前种痘的好。 这痘疫一出,可不是一两个月能好的,总要三五个月的功夫。 贝勒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出入的,防不胜防。 十阿哥听了,也想到了自家的大阿哥。 他的长子快要两生日,话说的不利索,可也能明白好赖。 原本计划明年冬天种痘的,这提前一年也不是不可以。 九阿哥本还想要问问竞买之事,眼下也撇到脑后,跟十阿哥道:“家里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咱们赶紧回吧!” 十阿哥点头,兄弟两个就出来。 等到上了马车,九阿哥想起了圣驾出京,小声道:“汗阿玛不会是得了消息,出京避痘去了吧?” 十阿哥摇头道:“不会,汗阿玛跟太子都出过痘,四哥跟十三阿哥也种痘了。” 九阿哥想想也是,道:“那应该就是寻常的巡河,就跟前几年老去永定河似的。” 十阿哥:“……” 好一会儿,十阿哥才道:“九哥您想想,汗阿玛去哪里巡河?”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南边啊,山东……” 这还用问么? 北边不是山脉,就是草原,也没有河要治。 这烂泥滩似的黄河下游,正在山东境内。 十阿哥道:“山东除了有黄河,还有泰山。” 九阿哥反应过来,道:“是祭泰山去了啊,明白了,汗阿玛这是安抚太子爷,亲舅舅又流了一个,半点皇亲国戚的体面都没给,安排太子祭泰山,也省的外头人叽叽歪歪。” 十阿哥觉得也是这个原因。 他看着九阿哥道:“汗阿玛对太子到底不一样,换了其他儿子,才不会这样体恤。” 九阿哥撇撇嘴。 谁说不是呢…… 只听说有儿子讨好老子的,没听说老子讨好儿子的。 皇家这也是独一份。 不是他们兄弟爱眼气、爱不平,实在是跟太子这个儿子比起来,其他儿子都成了凑数的。 等到了北官房,九阿哥没有立时回府,而是叫马车在四贝勒府跟前停了。 四阿哥不在京,四贝勒府也有两个没有种痘的幼儿。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进去跟四嫂说一声,京城出现痘疫了,我要给四哥写信,问她有没有信捎给四哥。” 何玉柱应声,下去传话去了。 十阿哥思量过后,也决定给长子种痘。 “九哥,要将孩子们送到城外么?还是在贝勒府?” 十阿哥问道。 九阿哥道:“你九嫂的状况,不宜奔波,这孩子们远了,她也不安心,我回去问问你九嫂,看封哪个院子做种痘之所。” 种痘不是说种就种的,还要从钦天监择日子。 然后在太医院那边报备,由专门的痘医上门…… 第一千七百四十八章 关心则乱(打滚求月票) 这还不到中午,九阿哥就回来。 舒舒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等听九阿哥提到痘疫,舒舒的心也跟着提起来,立时道:“爷,天也冷了,给丰生他们种痘吧!” 自己这三个大宝贝可惹眼。 前几年九阿哥得罪的人又多,宗亲,包衣…… 真要有人趁机使坏,这是最好的报复机会。 九阿哥点头道:“爷也是觉得出城避痘不如种痘,方才在前头,爷已经跟福松说了,叫他去钦天监跟太医院了。” 现在成亲,可没有婚假的说辞。 “回门礼”过后,就算告一段落,福松这里,也重新回来贝勒府当值。 不过他们小两口暂时还住在都统府,没有搬回后配院,打算年后再搬过来。 舒舒听了,略微安心。 人都有私心。 到了这个时候,舒舒就要担心太医院预备的痘苗够不够用。 自家这里早定下,也省得回头痘苗紧缺。 “四哥本想要帮衬咱们的,才发话让丰生他们跟他们家的两个孩子一起种痘,结果眼下倒是在外头,怕是四嫂这里不好拿主意,爷递一封信给他,问问他的意思……” 九阿哥道。 四贝勒府两位小阿哥都没有种痘,除了四福晋生的嫡次子,还有李格格生的庶子。 四福晋要是做主,有了闪失,承担不了后果,还是要问过四阿哥。 是出城避痘,还是如何,还要四阿哥发话。 舒舒点头道:“爷想得周全,应该的,不知道五哥那边是什么安排?如今没有种痘的孩子,除了四贝勒府的两个、诚郡王府那边三个、五哥那边四个,七贝勒府那边也好几个孩子,还有咱们家跟十弟那边……” 每家添丁,都要走礼。 这各家子嗣的数量,舒舒也就心中有数。 年岁大的那一拨,都是种了痘的,跟丰生兄弟年岁上下挨着的这一波,差不多就都是生身了。 九阿哥道:“按照早年的例,这会儿得了消息的人家,应该都开始准备出城了!” 这样说着,他有些后悔。 正好何玉柱回来,带了四福晋写的一封信,请九阿哥帮忙捎带。 九阿哥就道:“你到前头看谁在,叫他们快去五哥府上问问,知道痘疫的消息没有,再去七贝勒府问一句。” 两家府邸距离不远,都在那一片。 舒舒这里,想着三阿哥两口子人缘寻常,消息相对滞后,就也吩咐何玉柱道:“再叫人去都统府跟诚郡王府知会一声。” 主要是三福晋的两个女儿,都没有种痘,长女身子还孱弱。 至于都统府那边,小七已经种痘了,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何玉柱应着,去前头找人去了。 舒舒又唤了白果道:“带人将西厢房收拾出来。” 贝勒府内宅这里,因为有三个孩子的缘故,安排当差的嬷嬷、丫头都是熟身,并不需要清退出去。 不过贝勒府前头,还有不少当差的,其中也有几个生身。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痘疫即来,没有种过痘的都要防着,大人得了比孩子更凶险,生身的这些人,要不就都去小汤山避痘吧,直接叫回家,各家也没有避痘的条件。” 能够补进贝勒府当差的,哪怕是杂役厨子,都经过再三遴选,还都是九阿哥名下包衣人口。 这要是因痘疫折损,那各家的顶梁柱就没了。 九阿哥点头道:“这个好,都到小汤山种菜去,等到这一波痘疫结束了再回来……” 说到这里,九阿哥皱眉,道:“牛痘还罢,出来的晚,这人痘都出来多少年,怎么还有这么多生身?” 自从种痘法出来,宫里的皇子皇女都种痘,八旗人家抽丁补缺,这熟身也成了必须条件。 舒舒叹了口气,道:“还能为什么?越是人丁单薄的人家,越是不敢种痘,就比如我们家,我跟珠亮他们都种痘了,可锡柱就没有种痘。” 独苗难养。 承担不了那个万一,就只能心存侥幸。 这也是舒舒想着送府中生身去小汤山的缘故。 真要折损一个,就是剩下一门孤寡,到时候还是要府里操心。 九阿哥道:“也就是现下,京城熟身多了,防痘不比早先,在推广种痘之前,京城人口,所有的生身,都要出京二十里外避痘。” 上至皇帝亲王,下至黎民百姓,没有人能例外。 南苑围场,就是那个时候翻建的,为的就是做为宫中主子们的避痘之所。 饶是如此,也有不少人中招。 最出名的就是世祖皇帝与豫通亲王,都是青壮年殒身于天花。 虽说舒舒心里觉得,儿女是父母双方的责任,可是这个时候,还是理智许多,跟九阿哥道:“爷的铺盖送到前院书房去吧,封了正院给孩子们种痘。”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你如今都大月份了,哪里受得了辛苦,爷不亲自看着,爷不放心。” 舒舒犹豫道:“可是皇上跟娘娘晓得爷任性,会不高兴的。” 在康熙跟宜妃眼中,她们母子四人加起来,也比不得九阿哥金贵。 九阿哥道:“娘娘那里爷回头请罪,汗阿玛那边,爷正好给四哥写信,就直接给汗阿玛上个折子,爷是一家之主,这个时候不担待着,什么时候担待?” 舒舒就不再说什么。 她是亲额涅,九阿哥也是亲阿玛。 两人都是熟身,守着孩子们种痘也没有危险,就是费些辛苦罢了。 夫妻好几年,九阿哥行事也有些靠谱了。 这个时候他在旁边,舒舒心里也踏实许多。 等到西厢收拾出来,舒舒就去宁安堂,跟伯夫人提了此事。 伯夫人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留尼固珠在宁安堂,只是道:“我陪着住过去,要不我不放心。” 舒舒也预料到此处,才叫人收拾的是西厢房,而不是西稍间的书房。 等到中午,福松从宫里回来。 “直接定了八份痘苗,最近的日子是初三,上旬还有初八也宜种痘,再就是中旬的十六了……”福松跟九阿哥道。 九阿哥点头,道:“赶早不赶晚,那咱们就选初三,到时候正院封了,爷跟福晋都不出来,府里有什么事你盯着些。” 福松点头应了,道:“后个圣寿节,明儿要不要打发人进宫告假?” 太后寿辰,九阿哥夫妇都要随班入宫贺寿的。 九阿哥道:“别明天了,今儿就去。” 就由何玉柱跑一趟,往宫里告假去了。 等到何玉柱回来,就带来消息,太后已经传话出来,痘疫期间,免了宗亲福晋跟外诰命的入宫请安事宜。 贝勒府这里,从今日开始,就只允许采买出入,其他人都是没有吩咐,不许随意进出。 这阖府上下,百十来口,每日嚼用,都是不少。 可是派出去的采买,已经迟了一步,如今肉市跟菜市早已经被抢购一空。 幸好九阿哥府这里膳房储存的干菜多,平日里肉菜又是自家供应的多。 福松就安排送生身去小汤山的那些人多赶了两辆车过去,从那边拉菜回来备用,再绕道海淀庄子,拉几头猪回来。 圣驾不在京,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就再次入值南书房。 九阿哥是关心则乱,一时忘了这个,才安排人四下报信。 至于舒舒,一孕傻三年,也没有想起此事。 结果去五贝勒府的人还没回来,五阿哥先到了。 五阿哥得了消息,吩咐人回家传话后,就亲自去户部,结果没逮着人,就往贝勒府来了。 他看着贝勒府上下还是往常,不由着急,跟九阿哥道:“还磨蹭什么?怎么不叫人收拾行李?” 他就传话给五福晋,让她带了格格跟孩子们去海淀阿哥所避痘。 至于五阿哥,自己是熟身,每日还要在南书房当值,反而不好离开。 九阿哥摇头道:“我们不出城,直接封府,给孩子们种痘。” 五阿哥听了,不赞成道:“糊涂?添什么乱?弟妹已经大月份,这个时候给孩子们种痘,这有个万一,谁能担待得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哪个孩子不好,怕舒舒受不住,到时候,就要祸不单行。 事情不能这样办。 “呸呸呸!” 九阿哥听不得这个,忙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五阿哥:“……” 九阿哥道:“这痘疫一起,没有三、两个月消停不下来,要是防不住呢?他们本也到了可以种痘的年岁,如今的痘苗也温和。” 五阿哥听了心动,可还是摇头道:“太仓促了,预备的不齐全,你五嫂那边,怕是不肯叫三阿哥种痘。” 九阿哥心里觉得用种痘来防痘更好,可还是那句话,万一呢? 因此他也不劝。 就是四阿哥那边,他也只是知会一声罢了。 否则真要劝了,侄子们种痘有个闪失,往后这兄弟还做不做了? 跟父子相比,兄弟要退一步。 五阿哥显然也想到此处,看着九阿哥道:“跟你福晋商量好了,真不出城避痘?” 九阿哥道:“嗯,商量好了,这好几个月呢,还是府里最踏实。” 五阿哥便也不再劝,只道:“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个儿,别累病了,弟妹如今身子重,只能靠你了。” “嗯,嗯,我是顶梁柱,会好好爱惜己身的,五哥放心。” 九阿哥说着,见五阿哥要走,忙留人道:“五哥您等等,我正要给汗阿玛上请安折子,还有给四哥的信,您既来了,直接帮我捎带回去。” 五阿哥有些意外,道:“单上请安折子么?” 通常情况下,没有什么事情禀告的话,日常的请安折子,不是当留京的皇子联名么? 九阿哥点头道:“我要告假,不去衙门了,自然得跟汗阿玛报备一声。” 五阿哥点头道:“那是应该报备。” 九阿哥就没有耽搁,直接去书房,写了一个请安折子,又给四阿哥写了一封信,连带着四福晋的信,都一起交给五阿哥。 五阿哥道:“你在府里给孩子们种痘,按照规矩,这府邸也要暂封的,到时候有什么事情,打发人告诉我,我在外头策应。” 九阿哥点头道:“放心,不会跟五哥客气。” 想着五福晋要带了人去海淀避痘,他就塞了个手牌给五阿哥。 “这京城出现痘疫,这菜市跟肉市也跟着受影响,五哥打发人直接去小汤山取菜,猪羊鸡鸭的话,海淀庄子跟大兴庄子上都有,到时候叫人拿这个牌子支用。” 五阿哥接了,道:“那我留着,不知道这痘疫要多久,怕回头宫里供应也受影响,真要那样,少不得从你们庄子上抽调应急……” 九阿哥道:“那您悠着些,可别给我都抽调光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平日里孝敬可以只给宁寿宫跟翊坤宫,可真要了菜肉紧张的时候,还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没吃的? 也不是旁人。 要么是庶母,要么是弟弟妹妹。 都不是外人。 锦上添花时,可以分三六九等;这雪中送炭时,再这样分,就显得没人情味儿。 九阿哥就道:“算了,真要是宫里供应不上了,五哥给我们留下些,剩下就看着安排吧……” 第一千七百四十九章 命运转弯(打滚求月票) 痘疫一起,整个京城都跟着动了。不单有幼儿的人家要出城避痘,家中有老人的也要出城避痘。 种痘推行的时间,不过十余年。这期间八旗幼儿跟青壮年不少人种痘,可是上了岁数的人却也有怕死坚决不肯种痘的。 南书房中,五阿哥回来时,三阿哥与七阿哥正在说话。他们要联名上折子,询问宫里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避痘事宜,如今正等着五阿哥回来签名。 十七格格比十八阿哥还大,本该早种痘的,但是因早产的缘故体弱,迟迟都没有种痘。 十九阿哥这里,八月才抓周,还没有到种痘的时候。五阿哥拍了拍脑门道:“忘了宫里还有两个小的。”三阿哥道:“幸好皇祖母跟两位太妃也不是生身,要不然的话,也要出宫,动静就大了。”七阿哥晓得五阿哥是去找九阿哥了,道:“九阿哥那边去海淀,还是怎么着?”五阿哥摇头道:“他们两口子留京,准备给丰生他们种痘了。”七阿哥听了,有些踌躇。 牛痘温和,以痘防痘确实是个好法子,只是他府里没有种痘的几个孩子,要么身子弱,要么还在襁褓中,都不合适。 倒是三阿哥家的几个,可以种痘了。七阿哥望向三阿哥。三阿哥苦着脸,道:“这几日换季,我们大格格跟二格格伤风了,正净肠胃呢!”生病身体弱,也不适合种痘。 所以诚郡王府这里,也是要出城避痘的。幸好海淀的阿哥所院子多,过去几家,也能住得下。 三家的孩子都要去海淀,三人也没有心情闲话了,将今日差事了了,就也各自回家安排……*九贝勒府后罩房。 尼固珠牵着伯夫人的手,抬起小胖腿,迈进了门槛。 “大哥、二哥……”小嗓子透亮,带了几分兴奋。平日里,兄妹凑到一起的时候,要么在宁安堂,要么在正房,鲜少在这后罩房。 丰生跟阿克丹正午睡起来,睡眼迷蒙。 “妹妹……”丰生脸上还迷糊,嘴里已经回应着。阿克丹则是指了旁边的金鱼缸,跟嬷嬷道:“盖上盖上……”那嬷嬷每日抱着阿克丹去宁安堂,也晓得大格格所到之处,万物凋零,生灵涂炭,立时拿了竹帘,将金鱼缸给挡得严严实实。 “嘻嘻,我跟玛嬷来找大哥、二哥了……”说话的工夫,尼固珠已经拉着伯夫人进了东次间。 兄弟两个,都在这里午睡。 “玛嬷……” “玛嬷……”小兄弟两个都开始学规矩了,见了伯夫人,都从炕上翻身起来。 伯夫人点点头,道:“我带着你们妹妹住过来了,今儿开始你们在正院里玩。”丰生眨眨眼,道:“那花生苗呢?”他们这么大年岁,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为了消磨他们的精力,舒舒就给安排了各种小活动。 其中有两项是在暖房里的,一个是培育花生苗,一个是翻土。一是增加孩子们的运动量,二就是治他们挑食的毛病。 阿克丹也道:“还有翻地……”伯夫人想了想,道:“到时候让人将花生苗送过来,你们记得浇水,翻地要等到以后了。”尼固珠在旁道:“虫虫翻地……”这是蚯蚓事件过后,为了避免尼固珠再抓蚯蚓,舒舒给她普及了一遍蚯蚓的 “差事”,让她不要再 “打搅”对方。尼固珠是记下了。这会儿工夫,尼固珠看到了炕几上的攒盒。 里面有霜糖山楂跟鱼皮花生豆,是给孩子们的零嘴儿。尼固珠也有,只是她那一份已经吃光了。 眼见着这里还有,她就移不开眼。伯夫人见状,摸了摸她的小肚子,道:“忘了早上胀气了,今儿可不能再吃零嘴儿。”尼固珠倒是听话,扬着小脑袋,道:“那什么时候能吃?”伯夫人道:“等明天,你额涅要给你们预备好吃的。”后天就要种痘,要清淡饮食一段时间,明天可不是要给几个小家伙儿解解馋么? 尼固珠立时笑了,道:“好好,那等好吃的……”*后配院,额尔赫家。 桂珍格格跟额尔赫夫妻两个对坐,脸上都带了纠结。他们的长女才一生日多,刚刚会叫阿玛跟额涅。 桂珍格格捏着帕子,眼圈都红了。还是额尔赫干脆,吐了一口气,道:“咱们大格格再金贵,能金贵过几个小主子去?九爷跟九福晋这样选了,咱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桂珍格格的眼泪都出来,道:“好些年京城没有痘疫了,怎么又起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就算晓得种痘只有极低的凶险,可是也叫人揪心。 她的异母弟弟跟妹妹中,就有早年亡于痘疫的。额尔赫道:“往好了想,幸好是这个时候,痘疫散开的慢,大家还有个应对的余地。”这个时候本不是痘疫容易流行的季节。 夏天的时候,痘疫才传染的更厉害。明日开始,各旗的查痘章京,就要按照佐领挨家排查生身。 查出生身,即便不强制送出京城,也会在门口做记号,旗里也会做报备。 桂珍格格吐了口气,道:“种吧!”*隔着一个院子,就是张廷瓒住处。 张廷瓒没有让顾氏选择,直接拍板,道:“这疫情一起,快的话两三个月,慢的话拖到明年四月,就又一年了,反正本也打算明年种痘的,就是提前一年罢了。”他的幼子出生月份跟额尔赫的长女同月份,眼下也是十三个月。 只是学话晚,还没有开口叫人。顾氏看着丈夫,眼泪簌簌而下。张廷瓒扶着她的肩膀道:“忘了太医的话了,你现下可耗不得精神,放心,有我在……”说来也巧,前几日舒舒心血来潮,跟九阿哥说了,安排府医给僚属诊看。 正好顾氏有些不舒坦,张廷瓒就请人走了一趟,查出来顾氏有喜。不过因前阵子操持小姑子婚礼有些劳累,她怀相就有些不好,府医让卧床调理。 这事情都赶上了。顾氏犹豫了一下,道:“老爷是主官,衙门里也离不开,要不……请六叔回来住阵子?”张家兄弟中,除了张廷瓒是生在老家,其他人都是生在京城,十来岁教好规矩,才送回桐城读书,所以都是种过痘的。 张廷瓒点头道:“好,一会儿就叫人去国子监接六弟过来。”顾氏听了,心中松了一口气。 同样是小叔子,她跟张六年岁差得多,说话更方便些,也是看着张六长大的长嫂;跟张廷玉年岁相仿,有诸多不方便之处。 想到张廷玉,顾氏想起一件事,道:“老爷,前几日来吃酒的人家,不少打听二叔的亲事,弟妹走了四年了。”张廷玉的发妻姚氏三十八年病故,张廷玉已经做了四年鳏夫。 早在三十九年,张廷玉春闱上榜后,就有一拨说亲的,都被张廷玉婉拒。 张廷瓒想到弟弟的固执,也皱眉,道:“他拿定主意不续娶,父亲、母亲都说过他,回头我再问问吧,不管是娶,还是不娶,让他自己拿主意就是。”旁人五六十岁丧妻也不耽误续娶,自家这个二弟二十七丧妻就要守着。 张廷瓒虽晓得弟弟跟弟妹夫妻感情好,可是也不大赞成此举。虽说张廷玉为了子嗣,已经纳妾,可到底不一样。 嫡庶有别。尤其是江南礼教森严,更是嫡庶分明。弟弟此举,对以后的孩子们来说,并不是好事……*四贝勒府。 眼见着四福晋不动如山,李格格待不住了。自从北巡回来,她在四阿哥跟前的体面就不如以往。 只是四阿哥念旧情,也给儿女体面,相应供给还都是上等。李格格晓得,自己之前犯了忌讳,在四阿哥跟前再三赔情,也没有将人哄回来。 她没有法子,只能等着时过境迁。因为她还有二格格跟二阿哥这一双儿女,也底气十足。 今日晓得外头有痘疫,四福晋就打发人传话,让李格格收拾行李。除了李格格自己的,还有两个孩子的。 结果她这里收拾完了,等着正院传话,就没有了后续。李格格就跑到正院来求见。 “福晋,这都下晌了,眼见着就要天黑了……”李格格带了担忧道:“这晚上走夜路,是不是不安生?”四福晋道:“不着急,我给爷递信了,等爷回信再看。”中午的时候,四福晋也打发人先一步去阿哥所收拾院子了。 不过下午晓得九贝勒府跟敦郡王府的主子都没有动,她就迟疑了。这一窝蜂的出去,大冬天的,大人都要折腾,更别说孩子。 跟出城避痘相比,封府避痘,也是个法子。李格格听了,不由焦躁,道:“那……不能出城等么?”四福晋定定地看着李格格。 李格格讪讪地闭上嘴。四福晋道:“你若着急,我叫人给你预备马车……”李格格听了心动,道:“那您跟三阿哥什么时候过去?”四福晋道:“等爷回信。”李格格面上挣扎,好一会儿,道:“那奴才带二阿哥去海淀……”四福晋的脸撂下来,呵斥道:“放肆!”李格格 “噗通”一声跪了,抹着眼泪,道:“福晋有两个阿哥,自然是不怕的,奴才折了弘昐,只有二阿哥了……” 第一千七百五十章 暗涌(打滚求月票) 四福晋气得浑身直哆嗦,叫了身边嬷嬷道:“去跨院将二阿哥抱过来,今儿开始二阿哥就住在正院了!” 那嬷嬷应了,就要下去。 李格格的哭声戛然而止,随即想起来,自己主母的性子没有平日表现的那样和缓,忙道:“福晋,不用,不用,奴才照看二阿哥就行……” 真要抱到正院来,到时候就算福晋没有心思使坏,也要防着那些陪房作祟。 真要跳出来个“忠仆”,为四福晋分忧,那李格格可没地方哭去。 四福晋看着李格格,正色道:“你也是老人了,挨爷一顿呲哒,怎么还不晓得规矩?二阿哥是皇孙,金贵着,如何安置,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只有爷说了才算!” 李格格嘴唇哆嗦了一下。 这不是四阿哥不在京么? 这个时候四福晋说了不算,谁说了算? 皇子嫡福晋是摆设不成? 就是藏奸罢了,怕有个闪失,挨了埋怨,才这样干等着。 李格格腹诽不已,却只能老实应了。 四福晋却没有轻拿轻放,吩咐嬷嬷道:“安排两个人去跨院,二阿哥生身,今日开始,跨院封了,不许人进出……” 随着暮色四合,京城经过一日喧嚣,也渐渐恢复平静。 有地方避痘的,都出城了。 留在京城的,还得继续过日子。 九贝勒府正房,西次间。 尼固珠坐在垫得高高的椅子上,看着满桌菜肴眉开眼笑。 因伯夫人祖孙两个搬过来,今儿晚膳,舒舒就摆了圆桌。 阖家六口人,吃一顿团圆饭。 尼固珠本还惦记明日有好吃的,没想到晚上就有了。 她转头问伯夫人道:“玛嬷,玛嬷,能吃么?还是明儿吃?” 伯夫人见她乖乖巧巧的样子,心软的不行,道:“吃吧,少吃几口,留着肚子,明儿还有更好的呢。” “嗯,嗯……” 尼固珠点头,看着伯夫人与父母都动了筷子,才指了红烧丸子,指挥身边的嬷嬷夹菜。 九阿哥本喝着小米粥,见尼固珠吃得香,也伸筷子夹了一个丸子,却是放在盘子上晾了好一会儿,才送到嘴里。 不过他那嘴巴张的,有些费劲。 许是因这个缘故,九阿哥就没有再伸筷子。 伯夫人瞧着异样,只当没看见,移开眼,望向舒舒。 舒舒正在吃香辣牛肉。 如今还没有开始上冻,这牛肉是重阳后做的腊牛肉。 虽比不上新鲜肉牛好吃,可是胜在口感紧实,味道也不错。 伯夫人嘴角抽了抽。 少一时,白果拿了一个小碗进来,里面是两枚剥好的煮鸡蛋。 舒舒接过来,放在九阿哥跟前,道:“爷净肠胃,也不能只喝粥,吃两个鸡蛋吧!”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接过来小碗,老实吃起来。 几个孩子每天都吃鸡蛋,或是煮鸡蛋,或者蒸鸡蛋,见九阿哥“吃独食”,看着也不馋。 倒是尼固珠,最是热心肠,忍不住道:“阿玛,阿玛,鸡蛋没有丸子好吃……” 九阿哥讪笑道:“阿玛明天再吃丸子,今儿先吃鸡蛋。” 一顿饭吃完,也到了掌灯时分。 丰生跟阿克丹回了后罩院,尼固珠也跟着伯夫人回了西厢房。 屋子里有饭菜味儿,舒舒与九阿哥叫人开窗户散味儿,夫妻两个去了东次间说话。 等到九阿哥在炕边坐了,舒舒就走过去,道:“爷张嘴,叫我瞧瞧……” 九阿哥老实抬头张嘴,整个嘴巴里密密麻麻的水泡,一直绵延到嘴角。 不仅嘴巴里起泡,嘴角也有些泛红,有些疹子冒出来。 舒舒吐了一口气,道:“这才刚开始,这样忧心下去,孩子们好好的,爷就要倒了……” 九阿哥伸手,搂住舒舒的腰,将头依靠在她胸前,闷声道:“爷害怕,这几年爷的日子跟做梦似的,什么好事儿都赶上,爷心里不踏实……” 旁人是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到了他这里,则是世上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如今赶上这个坎儿,九阿哥如何能不怕? 舒舒心里也发堵,嗓子眼痒痒半天,咳疾都要犯了,怕伯夫人跟九阿哥担心,一直勤着喝着水压着,才遮掩住。 这一天下来,她的忧心并不比九阿哥少,只是忍着没有露出来,也不停地在心里开解自己。 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 她还是大月份,真要有个差池,就是添乱。 舒舒心中忍不住默念了两遍上辈子知晓的幸运箴言。 凡事发生必有利于我! 凡事发生必有利于我! 这样想着,舒舒不再焦虑,本来悬着的心安定下来。 她低下头,在九阿哥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对于九阿哥这样的皇子来说,就算自己跟孩子们真有个万一,不过是一茬新人代旧人。 能这样难受,还是因为爱她们母子的缘故。 九阿哥正难受,没想到舒舒这样反应。 他抬起头,带了不满道:“真是的,怎么不晓得轻重缓急?又想了?” 舒舒气笑了,掐了九阿哥的脸,道:“爷脑子里就不能琢磨点儿旁的?爷想想是皇孙金贵,还是皇子金贵,是爷聪明,还是皇上聪明?” 九阿哥寻思了一下,道:“要说金贵,那分对谁,对爷来说,咱们家这三个大宝贝,即便是皇孙,也比宫里的皇子金贵;至于聪明,爷这是懒,不用费脑子,要不然的话,爷是汗阿玛的儿子,都是一样的聪明……” 舒舒轻哼道:“那爷寻思寻思,自从宫里种痘,皇子皇女有个亡于痘症的没有?”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寻思,宫里用的都是熟苗,毒性小,都平安种下了……” 因这个缘故,后头的皇子皇女也基本都立住了。 十一阿哥与十二格格的殇亡才让人难过,两人都是十二岁殇了,眼见着成人的年岁。 两人虽无封,却是都序了齿。 舒舒道:“那爷还担心什么,人痘都可靠,更别说现在更胜一筹的牛痘了,福松不是说过了么,发烧都是轻的,比人痘症状轻得多。”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道:“也是,爷这是瞎担心,不看汗阿玛,还不看你跟老十吗?你们两个都觉得可以种痘,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心里一松,整个脸都皱起,用舌头在嘴里舔了一圈,跟舒舒道:“现下倒是不疼,等到水泡破了,不会疼吧?” 舒舒也没有过这经历,还真是不知道如何。 眼见着九阿哥害怕,她就道:“明儿问问大夫,爷仔细别让水泡破了,瘪回去应该就好了。” 九阿哥龇牙,道:“要是破了,爷就用烧酒漱口,让它早点好,省得耽搁吃饭!” 他这是理解舒舒为什么晚膳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这一家上下,老的老,小的小,他们夫妻两个可要好好的。 舒舒只听了,都觉得嘴巴里跟着痒了…… * 诚郡王府,侧院。 三阿哥瞪着田格格道:“爷不是叫人传话了么?让你跟福晋去海淀,你怎么不去?” 田格格虽是熟身,可她生的四格格才八个月大。 她这个生母不动,三福晋自然不会自讨苦吃非要带了四格格去海淀,这侧院的母女两人就留下了。 可三福晋带了妾室跟孩子们去海淀,这接着来的护卫供应,肯定也紧着三福晋那边。 王府这里,生身都直接放假,各处人手不足。 田格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看着三阿哥道:“爷,我小日子迟了十天了……” 三阿哥:“……” 到底是宠爱了十多年的人,情分非比寻常。 两人还折了一子。 三阿哥眼下嫡子庶子俱全,可是田格格所生的到底不一样。 三阿哥想笑,随即又叹气,道:“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田格格脸上带了笑。 她是三阿哥头一个格格,跟三阿哥同庚,也是将要三十的人。 这个孩子,盼得太久了。 她忍不住轻声道:“我倒是觉得,他来的正好。” 三阿哥听着她话中之意,依旧是疑三福晋,轻声道:“爷查了,几位小阿哥……真不干福晋的关系,她没有那个胆子,爷也不会那么纵容她,没有人会那样傻,敢谋害皇家血脉……” 田格格露出几分倔强道:“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么?二阿哥次日殇、四阿哥落地即殇、五阿哥也没出月子就殇了,等到三阿哥平安种痘,福晋有了两个站住的阿哥,六阿哥也跟着站住了……” 三阿哥苦笑道:“就是这样巧,我问过太医了,你跟王氏都瘦,饭量也小,孩子就没养好……” 田格格蹙眉道:“那富察氏呢?她可不瘦,腰身二尺三,五阿哥也没了……” 三阿哥吐了口气,道:“富察氏年岁小,又是腊月生人,看着胖乎,可身子还没养结实,太早产育了。” 田格格:“……” 好一会儿,她才带了恳求道:“求爷了,还是叫我留在王府吧,我都这个年岁了,实不敢有半点闪失。” 三阿哥虽心疼她患得患失,可还是有些恼,道:“你只念着肚子里这个,不念着四格格了?这痘疫一出,京城要夭多少孩子,你怎么敢叫四格格留下?” 田格格听着,脸色泛白,拉着三阿哥的手,道:“那……爷能不能明儿安排人送四格格去海淀……” 三阿哥看着她,道:“这会子你不防着福晋了?” 田格格讪讪道:“四格格是格格……” 第一千七百五十一章 御前(打滚求月票) 三阿哥瞪了田格格一眼,到底心疼女儿。 次日一早,三阿哥就安排人送四格格去海淀阿哥所。 海淀南二所。 三福晋正在跟身边嬷嬷说话:“四贝勒府没来人?不是昨儿见有人打扫么?” 结果一直空荡荡。 本以为还能两家作伴,结果这边只住了他们一家。 那嬷嬷道:“是啊,昨儿四贝勒府的人过来,打扫了三所,许是不想赶夜路,今儿过来。” 三福晋听着有些不对劲,道:“那北五所呢?过来几家人了?” 这嬷嬷早上也是打听一圈,道:“只到了五贝勒府跟七贝勒府两家,其他的院子都没收拾。” 三福晋皱眉,一时想不明白缘故。 这一个个的,怎么还磨蹭起来了? 九贝勒府跟敦郡王府的孩子都是生身。 这会儿工夫,外头有了动静。 是五福晋来了。 三福晋有些意外,请了人进来。 五福晋面上带了担心,对三福晋道:“九弟妹跟十弟妹没出来,我就去问了七弟妹,七弟妹也不晓得缘故,这要不要打发人回京问问?” 三福晋道:“是该问问,这都磨蹭什么?真要有个闪失,谁能担当得起?” 五福晋迟疑了一下,道:“九弟妹大月份了,会不会是不方便出城?” 三福晋道:“那也当托付县主将几个孩子带出来,总要晓得轻重缓急。” 这样说着,她也不放心了,就吩咐身边嬷嬷道:“嬷嬷代我走一趟九贝勒府,问问那边情况如何,若是九福晋身子不舒坦,那就请县主带孩子们出来好了,到了海淀我自会照应。” 那嬷嬷应了。 三福晋又道:“再去一趟四贝勒府问问四福晋,怎么就耽搁了……” 妯娌年岁挨着,早年在阿哥所时也是邻居,也比其他妯娌关系要好些。 如今四阿哥正巧不在京,三福晋也担心四福晋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至于十福晋那边,三福晋倒是不担心的。 敦郡王府跟九贝勒府素来同进同出。 等到九贝勒府动了,敦郡王府那边也会跟着动了。 嬷嬷下去叫了车,没等离开,就看到王府的马车过来。 见四格格的乳母抱着襁褓从马车上下来,那嬷嬷都替三福晋闹心,却也没敢耽搁,少不得回去禀告。 三福晋气得脸色涨红,恨声道:“这个田氏,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昨儿让她们出来,拿乔不出来,今儿直接送孩子过来,这是当我这福晋是保母不成?” 五福晋在旁,不好接话。 实没有想到赶上诚郡王府的家务事。 三福晋嘴里骂着,却也没有法子。 谁叫她是郡王府嫡福晋,这满府的庶子庶女,也是她的孩子。 她照顾好了,是应该应分的;照顾不好,就是失职。 自己这样的糟心事儿,她也没心情跟五福晋扯闲篇,就直接端茶送客。 五福晋出来,脸上有些烫。 妯娌之间,素来是客客气气的,像三福晋这样不客气的时候,她还是头一回遇到。 她不禁有些后悔,不该走这一趟。 七福晋素来跟舒舒交好,那边也会安排人打听。 确实如此。 就在五福晋过来南三所的时候,七福晋已经打发人回京。 * 九贝勒府正院。 舒舒跟九阿哥今天开始做全陪额涅跟全陪阿玛。 两进的院子,正院前头有空地,正房后头也有空地。 只是地上都铺了青砖,跟东路花园草木繁茂不同。 丰生几个转了两圈,就觉得没意思了。 正好外头起风,舒舒就一手牵了一个儿子,九阿哥这里抱着尼固珠,五口人回房。 舒舒叫人将仓库里几个投壶拿出来了,带着几个孩子做投壶游戏。 旁边炕几上,有今儿新做的几样饽饽。 酥皮的红豆饼、玫瑰饼,粘口的驴打滚跟奶黄年糕,还有发面的栗子糕跟红枣糕,咸口的肉松饼跟蛋黄糕。 “谁胜了一回,就挑一块饽饽吃……” 舒舒道。 三个孩子,不用排队,也不用争抢,一人一个投壶,一筒箭。 尼固珠差点跳起来。 都是她爱吃的饽饽,早上只吃过两种,还有其他几样早上没有。 小孩子多爱吃饽饽,阿克丹例外。 阿克丹更想要挑了饽饽给额涅吃,小脸就也带了认真。 丰生这里,看看弟弟,又看看妹妹,习惯性的照顾人。 眼见着尼固珠扔了三回,都没有投进去,他就后退两步,拉了舒舒的手,小声道:“额涅,能不能近些,妹妹投不进……” 舒舒看着他这模样,心疼的不行。 同样的孩子,出生差了两个时辰,就分出了长幼。 丰生作为嫡长子,得到的确实会比弟弟妹妹多,可是承担的也会多。 舒舒就点头道:“嗯,听你的,那你去帮妹妹挪吧!” 丰生灿烂一笑,过去给尼固珠挪壶去了。 尼固珠看着不解,丰生就耐心解释。 尼固珠立时,道:“那大哥、二哥的也挪,那样公平……” 他们几个正是学话的时候。 尼固珠最近爱说的新词汇,就是“公平”。 丰生点头,三个孩子的壶都挪近了一步。 尼固珠这回再投壶,就有进的了,立时“咯咯”直乐。 她也不大在意准头,速度很快。 阿克丹投的最慢,很是有耐心,准头也最好,除了最早的一支在外头,其他的都在壶里。 丰生要留心弟弟妹妹,分了心神,速度就是中不溜。 舒舒跟九阿哥这对父母,坐在炕上,看着三个孩子的动静,各有感触。 九阿哥小声道:“丰生这性子随了爷,爷小时候也素来爱照顾老十。” 舒舒瞥了九阿哥一眼。 自己才是长女长姐…… 九阿哥这多少没有自知之明了。 九阿哥接着说道:“阿克丹随你了,嘴上不说话,可骨子里要强,这是奔着第一去的。” 舒舒点头,也同意这一点。 次子性子确实跟自己有些像,心里有成算,比寻常孩子早慧。 等到夫妻两个看着傻乐的尼固珠,都说不出话来。 九阿哥好一会儿,才道:“性子好,这么爱笑,这是没心眼,这是随了五哥了?” 舒舒:“……” 小孩子们,都有这样傻傻的时候,说不定长大就好了,倒是不用非得给五阿哥扣黑锅。 等孩子的游戏告一段的,吃了一遍饽饽,外头也有了动静。 七福晋跟三福晋打发的人都先后脚到了,正在前头候见。 外头起了痘疫,舒舒跟九阿哥肯定不会见人。 舒舒就吩咐白果道:“代我传话给两位,就说封府了,暂时不去海淀。” 白果应着,去前头传话去了。 等人出去,孩子们也被保母带去西厢房,九阿哥的脸耷拉下来,道:“怎么回事儿?五嫂还是亲嫂子呢,三嫂跟七嫂都能想着不放心咱们,她倒是心大。” 舒舒说了一句公道话,道:“三嫂跟七嫂都是急性子,晓得咱们昨儿没搬就打发人了,五嫂那边,就算惦记,也会先打发人问过五哥。” 九阿哥轻哼道:“你们妯娌相处,为什么中间要过一道?还是她端着身份,不像其他嫂子那样真心跟你亲近罢了。” 舒舒道:“我又不是金元宝,还要人人都冲我笑?亲戚相处,本就是各式各样,哪里能都一样呢?爷少挑这个理儿,也别在五哥跟前提这个。”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你是好心,也要人领情,真是奇了怪了,爷瞧着张保住性子挺好的,品级不高,平时见着也大大方方的,五嫂怎么行事这样各色?” 舒舒不想再提五福晋,岔开话道:“爷的告假折子昨儿下午递出去,今天中午应该就能到御前吧?” 九阿哥点点头,道:“嗯,走的兵部加急,中午之前怎么也到了,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回信……” 舒舒想着随扈的几人道:“太子跟十三阿哥倒是省心,两家孩子要么是熟身,要么还没落地,四爷那边,要跟着悬心了……”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四哥还是个疼孩子的,北巡回来,专门带了两对兔子、两笼鸟给孩子们……” 正如夫妻两个预料的,京城的折子,中午就到了御前。 圣驾正好过景州,本地有古刹开福寺,上午圣驾就幸开福寺,当日驻跸在景州城南。 游览了古刹,康熙本心情大好,还给寺庙写了御笔匾额。 回到行宫,又有山东巡抚与登州总兵官来朝。 山东巡抚王国昌是正白旗汉军官学生出身,康熙亲自提拔起来的封疆大吏。 登州总兵官也是汉军出身,也是康熙钦点。 实在是山东挨着直隶,位置紧要,康熙才将自己信重的臣子安排在这里。 见了两人,康熙心情也大好。 王国昌这里,君臣还是三十八年见的面;登州总兵官这里,去年在京城见过。 等到两人下去,看到京城的折子,康熙的好心情立时凝固。 这痘疫一出,最危险的不是京城八旗人口,因为京城八旗种痘的人已经达到五、六成。 最危险的是每年进京轮班的蒙古各部王公与台吉。 康熙提了御笔,写给理藩院一个旨意,今明两年需要轮班的王公台吉,已经到达京城的,生身者命出京,免轮班;没有到达京城的生身人口,免轮班,许更换名单。 若无合适人选,则报到理藩院,空上一年。 安排完蒙古王公台吉,康熙又拿起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联名的,关于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是否挪出宫避痘事宜。 十七格格早年虽病弱,可今年已经五岁,本打算要择日子种痘的。 十九阿哥倒是虎头虎脑,结结实实的样子。 这痘疫一出,还不知要几个月。 康熙心中,也想到了种痘防痘。 他放下折子,拿起九阿哥的,看到九阿哥给自己与十阿哥“告长假封府避痘”之事。 九阿哥既上折子,就没有吝啬笔墨,写了五张信纸,提及要给丰生兄妹“种痘防痘”之事。 康熙沉吟了片刻,在九阿哥的折子上批了几个字。 随即,他放下九阿哥的折子,再次拿起三阿哥等人的联名折子,也写了两句。 与其将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送到痘所去种痘,还不如送到九贝勒府。 九阿哥对弟弟妹妹们友爱,董鄂氏行事又周全…… * 行宫偏院,四阿哥也在看信。 他看完九阿哥的信,又看四福晋的信。 痘疫之险,他虽没有亲身经历过,可是也晓得。 世祖皇帝的孩子,夭折大半,差不多都是亡于痘疫。 成年人得了,都凶险万分,更不要说小儿。 种痘防痘比出京避痘更稳妥,可要是有万一呢? 四阿哥想事情,总是先想到最糟糕的结果。 或许是因为他经历了太多,不大相信自己有好运气。 真要有个万一…… 不能让四福晋承担这个过失…… 他有了决定,就给九阿哥提笔回信,写到自己会有安排,让九阿哥自己爱惜身体,不要让亲长担心。 在给四福晋的信中,四阿哥则是提及在贝勒府跨院给两位阿哥做种痘之所,四福晋照顾三阿哥,二阿哥那里请谢嬷嬷照顾。 谢嬷嬷是四阿哥的乳母,也是四阿哥最信重的老人,在四贝勒府地位超然。 四福晋对她很是尊敬,其他格格、侍妾也没有胆子去谢嬷嬷跟前炸翅儿…… * 马上是九的阴历生日,朋友小聚,下午才回来,今天先一更,下一更明天中午。 第一千七百五十二章 孩子要坚强 次日,就是十月初三,圣寿节。太后已经发话,免了宗亲诰命入宫贺寿。 不过一大早,五阿哥还是去了宁寿宫磕头。 “孙儿祝皇祖母长命百岁,康康健健……”五阿哥道。太后扶了他道:“也没有新词儿,年年都是这个。”五阿哥道:“孙儿盼的,也只有这个。”太后笑道:“七八十岁就行了,再老就讨嫌了。”五阿哥忙道:“皇祖母这样好,孙儿们只有爱的,谁会嫌弃皇祖母?等您九十九,孙儿背着您爬景山去……”太后越发笑得欢快,道:“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也六十多了,还能背的动皇祖母么?”五阿哥立时挺起了腰板,道:“那指定能,孙儿这身子骨,结实着呢,等到六十,也跟十六似的。”太后想到外头的痘疫,看着五阿哥道:“你们几个这回要忙,这痘疫一出,要生出多少事来……”五阿哥小声道:“孙儿瞧着三哥乐在其中,这遇到事了,才能显出他的能来,有他在前头顶着,功劳是他的,过也是他的。”太后听了,这才放心。 她养出来的孙子,当然不是笨蛋,心中有成算。如今太子处境微妙,皇上也长了脾气,其他皇子顶好安安份份。 少做少错,多做多错。太后又问起五贝勒府避痘之事。五阿哥道:“昨天下午就让福晋带了孩子们去海淀了,三哥跟老七那边也去了,也能有个照应。”太后点头,想到九贝勒府封府之事,道:“叫人看着些,隔天打发人过去看看,看那边有什么不凑手的没有。”五阿哥点头道:“皇祖母放心,孙儿都安排的妥妥的。”太后晓得他入值南书房,也没多留人,祖孙一起吃了长寿面,就让五阿哥离开。 没等五阿哥出门,三阿哥拉着七阿哥来了,也来给太后磕头。 “皇祖母体恤孙儿们,免了行礼,可是孙儿们不过来磕个头,心里也不安……”三阿哥说着,就跪下来,老老实实磕了三个头。 七阿哥跟在后头,也是如实行事。太后摆手,笑呵呵道:“行了,孝心我收到了,且忙去吧!”兄弟三个这才从宁寿宫出来。 三阿哥嗔怪五阿哥道:“五弟真是的,怎么能一个人过来?皇祖母单是你一个人的皇祖母不成?”五阿哥被说的摸不着头脑,道:“可是皇祖母之前不是让免了贺寿么?”这疫情起来,就算是熟身,也不好四处乱窜。 万一还有别的病气呢?三阿哥止了脚步,看着五阿哥道:“那是旁人,跟咱们能一样么?咱们是亲孙子,又是每日入宫当值的,南书房距离宁寿宫就一里半,这都不过去,汗阿玛会怎么看?”五阿哥:“……”还真没想那么多。 他眨眨眼,道:“那还有十二阿哥呢?也在宫里当差,那要不要告诉一声?”三阿哥轻哼道:“那小子才鸡贼呢,不用咱们告诉,早上就去宁寿宫磕过头了。”五阿哥还真是没想到。 “那剩下几个小的呢?”五阿哥问道。三阿哥带了幸灾乐祸,道:“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一早去宁寿宫前磕了头,没有进去;十四阿哥么,应该还没想起这个。”他拉着七阿哥做了找补,十四阿哥那里可没有找补。 等到皇父晓得,怕是会给十四阿哥记上一笔。五阿哥默默,也没有提醒十四阿哥的意思。 他只是心中诧异。早先兄弟之中,三阿哥的消息是出了名的不灵通。如今,不一样了。 接连几年入值南书房,还牵头负责料理政务,三阿哥的人缘似乎也逆转。 这消息,是三阿哥主动安排耳目打探的,还是旁人为了巴结三阿哥主动告之的? 不管是哪一种,三阿哥都大有长进。啧,往后要更热闹了……等到中午,兵部就将御前批复回来的折子递到南书房。 三阿哥将三人昨日送出去的请安折子看了,半晌没有动地方。五阿哥察觉到异样,道:“三哥怎么了?汗阿玛到底对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什么安排?”三阿哥将折子递给他,道:“你自己看!”五阿哥接过来看了,等看清楚朱批, “腾”地站起来。这不是给九阿哥添乱了?!那边三个孩子外加上一个孕妇,哪里还有余力再看皇子皇女种痘! 三阿哥已经不平起来:“汗阿玛到底什么意思?这照顾幼弟幼妹,也轮不到九阿哥吧?他自己还是孩子呢,能担什么事儿?”七阿哥见两人反应,晓得批复不对劲,起身从五阿哥手中抽了折子过去,匆匆看了,沉吟道:“或许汗阿玛是晓得九弟在府中给孩子们种痘,才这样安排。”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不种痘的话,就要出城避痘,可年岁在这里,总要人看顾。 宫里太子妃掌宫务,身份所限,也不能离开宫廷。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的生母是年轻宫眷,也不好外宿。 避痘时间不定,种痘痊愈后,就可以重新回宫。跟避痘相比,种痘还是比较稳妥的。 那样的话,就需要妥当人陪护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三阿哥不忿道:“太子妃不能出宫,宫外还有大嫂跟我福晋,大嫂没有产育过,不适合照看孩子,我福晋不是最好的人选么?”五阿哥巴不得弟弟弟妹不沾手,忙道:“那三哥你上折子,主动请缨就是,三嫂确实比老九福晋靠谱,老九福晋身子重,怕是力有不及。”三阿哥轻哼道:“汗阿玛是听劝的?既是老人家这样安排,哪里有更改的余地?打发人去永和宫跟储秀宫,叫妃母、嫔母给预备人手跟行李吧,再打发去老九府上,那边屋子也要收拾出来……”五阿哥不放心弟弟,道:“我去老九府上……”三阿哥与七阿哥不好出入内廷,就叫身边太监往两宫传话。 九贝勒府,正院,后罩房。东稍间,丰生正准备种痘。眼下的种痘法,不再是人痘时的鼻饲法,而是换成种痘成功概率更高、出花更快的 “栽花”法。丰生眼下就是身上穿着无袖小褂子,露出手臂。种痘太医手中拿着小刀,在烛火上炙烤。 旁边还有舒舒给预备酒精。九阿哥看着这情形,小声跟舒舒道:“非要动刀子么?鼻饲法慢些就慢些……”舒舒道:“单慢不怕,可是鼻饲法,只一半出花,不出花,还要再来一回,每回前后要将一个月的功夫……”本来就是种痘防痘的,真要用两、三个月的时间种痘,那这期间谁能保准没事呢? 九阿哥听了,也就明白了轻重,过去对丰生道:“大儿子,要坚强,就一点点儿疼,过后就好了……”丰生再懂事,也是孩子,见了小刀也害怕,转头望向舒舒:“额涅……”舒舒上前,将丰生揽在怀里,道:“额涅抱着呢,过了就不疼了,都要来一下,你弟弟妹妹也是,隔壁的小弟弟也是。”今日宜种痘,敦郡王府与额尔赫、张家的孩子既是决定种痘,也都安排在今天。 “嗯……”丰生好一会儿才点头。九阿哥跟太医道:“花小些,伤口越小越好……”虽说如今天气,不怕伤口溃烂,可是小孩子怕疼,自然越小越好。 痘医应着,用酒精擦拭着丰生的左手臂。在消烁穴,痘医飞快地用刀尖划了小十字。 “呜呜……”丰生是皇孙,还是贝勒府的嫡长子,从小哪里受过这样疼痛,忍不住哭出声来。 舒舒跟九阿哥听着,都跟着难受。不过这才种痘刚开始,等这皮肉之伤过后,才是正文。 将干痘苗点到伤口处。 “若是种成,两到三日起疹子,若是不成,还要在清冷渊穴复种……”痘医包扎好伤处,对九阿哥与舒舒说道。 九阿哥忙道:“那还是一次种成吧,别遭二回罪!”舒舒想起来牛痘已经出来三年,问痘医道:“两次就都成了么?最多几次?”痘医道:“最多四次,右手两个穴位也种满了才见喜。”舒舒:“……”一会儿给佛祖上柱香。 丰生不哭了,有些怏怏的,看着舒舒,双眼水润,看着可怜兮兮的。舒舒将儿子抱了抱,道:“额涅跟阿玛先去给你弟弟妹妹种痘,种好了就过来看你,你先睡一觉,好不好。”丰生点点头。 舒舒跟九阿哥就去了西稍间。齐嬷嬷在这里陪着阿克丹。这也是个娇气的。 舒舒将人抱在怀里,摸索着,道:“哥哥已经种完痘了,轮到阿克丹了,额涅陪着你。”阿克丹抬起头,道:“种了痘,额涅再出门,就带我们么?”舒舒点头道:“嗯,肯定带啊,不过要等到天气暖和,明年三、四月,到时候额涅带你们去海淀看花,有梨花,还有桃花……”九阿哥在旁也道:“阿玛也带你们出去,到时候去天津卫捞大鱼去……”阿克丹听着,小脸放光。 看着痘医拿起小刀,也没有退缩。不过等到手臂上挨了一刀,他还是疼得嘴唇抖了抖,眼泪花花的…… 第一千七百五十三章 周全不周全 “嗷呜……” 小丫头的哭声分外刺耳,小胖腿也乱动,被九阿哥按住,两个小胳膊也想要舞动,被舒舒牢牢按住。 “阿玛坏……额涅坏……呜呜……” 尼固珠泪珠乱滚,小脸上又是气愤、又是害怕。 舒舒也被哭得心肝乱颤,手上力气却没松。 “玛嬷……阿嬷……” 尼固珠眼见着自己的额涅娘心似铁,就望向门口,盼着伯夫人进来。 伯夫人刚刚被舒舒打发到南屋去了。 这是怕尼固珠气性大,记仇。 将伯夫人与种痘之事分割开来,过后伯夫人哄孩子也方便。 痘医额头都渗出汗来,这还没下刀呢,小格格都哭闹着这样;这要是下刀了,还不知如何。 九阿哥看着妻女,除了心疼女儿,还心疼妻子。 他催促痘医道:“别耽搁了,开始吧……” 痘医应着,定了定心神,下手很稳,在尼固珠的左臂上飞快地划了两道。 “啊……” 尼固珠的哭声惨烈,小脸也从通红转白。 舒舒见状忙道:“好了,好了,种完了……” 她放下尼固珠的胳膊,想要抱女儿。 尼固珠脱离束缚,却是小胳膊乱挥着,眼见着就要打到舒舒身上。 九阿哥见状,忙将舒舒护在身后。 尼固珠的两拳就捶到九阿哥肩膀上。 尼固珠打了人,嘴巴一撇,往炕上一坐,更委屈了:“玛嬷……玛嬷……” 伯夫人听到动静,立时从南屋小跑着过来,心疼道:“玛嬷在呢,玛嬷在呢……” 尼固珠起身,扑到伯夫人怀里,嚎啕大哭。 伯夫人心疼得不行,可是看着尼固珠还没有包扎的伤口,望向舒舒。 舒舒吐了口气,道:“还没有点浆……” 伯夫人拍着尼固珠后背,道:“乖乖,都要这一遭的,你阿玛额涅小时候也种痘,你大哥、二哥也种痘,种好后,咱们就能出门吃席,还能去庙会上看戏法,以后还能跟你阿玛、额涅一起坐船出去玩……” 尼固珠哭累了,好一会儿才抽泣道:“玛嬷,疼……” 伯夫人轻声道:“一会儿吃红豆沙,甜甜沙沙的,吃了就不疼了。” “呜呜……要带莲子的……”尼固珠道。 伯夫人道:“好好,那就往里面放十颗莲子,可多可多了。” 尼固珠几个没有正式开蒙,可是也跟着大人开始学数数,听了果然觉得是很多,就比较满意,渐渐止了哭声。 她哭闹一番也乏了,屋子里有地龙也暖和,在伯夫人怀里,一会儿就睡过去。 舒舒这才示意痘医点了浆,又做了包扎。 等到舒舒跟九阿哥从西厢房出来,两口子都身心俱疲。 这才是开始,接下来要等孩子们见喜。 等到见喜,还要看孩子们是否高热,是否退了高热。 九阿哥对舒舒道:“下午补一觉吧,省得晚上睡不踏实。” 舒舒也晓得轻重,并不逞强,道:“爷也歇一歇。” 九阿哥道:“爷先跟何玉柱说一声,让他去老十府上看看,顺当不顺当。” 正院封了。 何玉柱被撵出去,在外头听吩咐跑腿。 等到九阿哥到正院门口,不单何玉柱在外头,福松跟五阿哥也在外头。 九阿哥见状,道:“五哥您怎么又跑过来了,别来回折腾了,我这都开始种痘了。” 虽说隔着门,不会将疫病带出去,可要是不小心沾上呢? 五阿哥瞪了他一眼,道:“当我爱来?你……哎……叫人收拾院子吧,汗阿玛下旨,将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挪到你府上种痘……” 福松跟何玉柱方才已经听到这个消息,面上都带了担心。 九阿哥听了,瞪大眼睛,差点想要问候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旨意?我是告假不假,可是也没空带孩子啊,我家里还有这三个活祖宗呢!”九阿哥激动道。 五阿哥将哥几个的请安折子递了过去,道:“你自己看,汗阿玛御批……” 说着,他想起了还有九阿哥的折子,从袖子里翻出来递过去。 九阿哥气鼓鼓地接了两个折子,先看三阿哥几个联名的。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第一时间他还是觉得自己被阴了。 怀疑是不是三阿哥巧言令色糊弄五阿哥之类的。 等到看到折子,除了请安跟请示皇女皇子避痘事宜并无他话,九阿哥真心觉得冤枉的很。 后头皇父朱批了两句,将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挪到九阿哥府种痘,令九阿哥夫妇看顾。 这叫什么事儿? 是不是皇父忘了自家福晋重身子? 九阿哥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拿起自己的请安折子,上面皇父只写了三个字,“知道了”。 他将自己的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明明提到了妻子有身孕,自己才封府,亲自照看三个孩子种痘。 不过他确实没有提及妻子的月份。 可是妻子是在热河查出来的身孕,这只要算算,就晓得现在已经大月份了。 要么是不在意,要么就是真的忘了。 九阿哥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委屈,还是该惊诧。 汗阿玛对儿媳妇不算宽厚,可是也没有怎么苛待过。 要说是故意让儿媳妇受累,那不至于。 皇家这么多人,此事也不是非他们夫妇不可。 就是宫外头,还有好几位皇子福晋在。 其他人各有不足,四福晋可是宫里长辈看着长大的可靠人。 五阿哥道:“事已至此,除了应着,还能回绝不成?好好的将人接过来照顾着,时间不会太长,要是种痘顺利,也就是半个月的事儿。”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汗阿玛这回巡南河,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五阿哥道:“汗阿玛是乘船出行,上冻之前总要回京,快的话月底,慢的话冬月初也回来了……” 九阿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脑子里飞转。 他跟五阿哥道:“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能来,可是不能乌泱泱地带一堆人过来,得精简人手,来的人也不能充大辈儿,我可不惯着这些奴才脾气。”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道:“晓得你仔细,回头我先过一遍,保母还罢,乳母必是要跟着的。” 宫里的小主子,身子结实的,吃奶吃到三、四岁;像十七格格这样身子弱的,就要吃到六岁。 因此,十七格格也好,十九阿哥也好,身边都有乳母。 九阿哥也晓得没有法子之事,依旧是郁闷。 福松晓得他们夫妻两个将孩子看的严,平日里内宅当差的人都是再三择选。 这个时候放宫中人入内宅,是有不方便之处。 尤其是九阿哥管了几年内务府,不少包衣人家更迭,保不齐就有沾亲带故的。 福松就道:“九爷,皇子皇女尊贵,不好居住厢房,要不要将前院正房收拾出来?” 九阿哥点点头,道:“是啊,如今正院安置着三个孩子,只剩下厢房,本该挪出大阿哥与二阿哥,给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腾地方,可是两个孩子才种痘,不好移动,前院倒是正好。” 福松就道:“那我就带人将前院的正房跟厢房都收拾出来。” 九阿哥点头道:“收拾吧,等到收拾好了,再去接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过来。” 五阿哥觉得有些不妥当。 皇父将两个孩子送过来,哪里是看的九阿哥? 看得还是九福晋心细会照顾人。 这将皇女皇子安置在前院,显得太客气了。 不过他没有多话。 汗阿玛不厚道。 这个时候也不需要太周全,还是以这边的孩子为重。 这回汗阿玛能有这样不着调的安排,就是因为九福晋之前行事太周全的缘故…… * 五阿哥传达完消息,就回宫去了。 福松送了人出去,带人收拾前院。 九阿哥则是回到正房,跟舒舒提及此事。 舒舒正担心三个孩子,听到这消息,不由得一阵烦躁,道:“上面那么多哥哥嫂子,怎么就想起了咱们?” 就算晓得牛痘的风险小,可也是有风险。 就是九阿哥与十阿哥这样生死兄弟的交情,也没有说将侄儿接过来一起种痘,就是因为晓得责任重大,非父母不能承担。 九阿哥小声道:“应该是看了爷的折子,晓得咱们在给丰生他们种痘,想着咱们左右要封府,照顾三个是照顾,照顾五个也是照顾。” 舒舒皱眉道:“真是会给咱们揽活,平日想不起爷来,这是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倒是想起爷来!” 九阿哥小声道:“汗阿玛有些不对劲儿啊,好像记性不好了,忘了你已经是大月份,要不然不会这样安排的……” 舒舒:“……” 怪不得觉得这安排莫名其妙。 九阿哥这样猜测还真是不无可能。 舒舒就道:“先想着怎么安置吧,安置在前院不妥当,皇上会记上一笔的,说不得还会嗔怪到丰生他们身上……” 想到这里,舒舒道:“让阿牟带尼固珠回宁安堂吧,孩子们也迁过去。” 九阿哥听了,眉毛就立起来,道:“不行,今日才种痘,这两日正关键,折腾孩子们做什么?前院都腾出来,怎么就不重视了?再说,还有你呢,爷不想让外人进正院。” 舒舒也舍不得折腾孩子们。 她想了想,道:“那就我跟爷挪到前院去……” 九阿哥还要再说,舒舒看着他,道:“爷陪着我,护着我……” 九阿哥皱眉道:“可是你哪里能受累?要不请三嫂或五嫂过来?” 舒舒摇头道:“到时候人更多了,才是添乱,我就是露个面罢了,能怎么受累?” 九阿哥还要再说。 舒舒拉着他的手,道:“爷放心,我晓得轻重,晓得自己眼下金贵着,只是皇命即下了,总要面上过得去……” 否则以康熙的小心眼,指定要记一笔。 九阿哥不是太子,也不惦记大位,可还要当二十多年的皇子。 不友爱兄弟的皇子,怎么让皇上相信这个儿子是孝子? 还有舒舒这个皇子福晋,这个时候敢不好好领着差事,那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直接空降个侧福晋。 九阿哥这才不说什么了。 等到下午,夫妻两个去看孩子们,伯夫人也知晓了皇子皇女要来种痘之事。 听说收拾了前院,伯夫人摇头道:“不妥当,要是捎大些的皇子皇女还罢,可这点儿年岁,安顿在前头,当成客待,不是兄嫂的做派,正好宁安堂空着,直接安顿在宁安堂好了,前院后院各安顿一个,也宽敞。” 只有外客才会安置在前院,家里人安置在内宅。 舒舒听了不乐意,道:“那是阿牟的院子,等到尼固珠见喜后,您跟她还要搬回去。” 九阿哥也道:“种痘的屋子,等到见喜后,用过的器物衣裳都要焚毁……” 宁安堂里,除了伯夫人的东西,还有尼固珠从小到现在的玩具。 伯夫人道:“都装箱收起来就是,那是内宅,跟前院不一样,地上也宽敞,就这样安排吧,既受了一回累,不求尽善尽美,也别让人说嘴,到时候才是费力不讨好……” 舒舒跟九阿哥对视一眼,同意了伯夫人的建议。 * 储秀宫中,正殿。 敏嫔正见十七格格生母刘氏。 “将格格的行李预备两套,贴身衣裳也多收拾几套,按照规矩,等到格格见喜,之前的被褥衣服都要焚毁……” 敏嫔生育三个儿女,也经历过种痘,知晓不少。 刘氏捏着帕子,身子都在发抖,看着敏嫔道:“娘娘,奴才害怕……” 敏嫔看着刘氏,道:“这是皇命……” 刘氏哽咽着,好一会儿才道:“那奴才能不能给九福晋送一份生辰礼?” 九福晋在宫里住过,刘氏也听说过她的生日是颁金节,眼下还没有到。 敏嫔晓得刘氏的惶惶不安,却也不想她将期望都放在九福晋身上。 真要那样,有个万一的话,她的怨恨也会集中在九福晋身上。 敏嫔冷了脸,道:“你还真将皇子嫡福晋当保母不成?皇上将皇女、皇子挪到九贝勒府,不过是借个地方,有九阿哥这个亲哥哥坐镇,总比送到痘所稳当,九福晋身子重了,自家的孩子都要九阿哥这个当阿玛的看顾,哪里有余力照顾皇子皇女?” 敏嫔性子好,平时对贵人庶妃也和缓,鲜少有这样严厉的时候。 刘氏立时怕了,不敢再啰嗦,讪讪道:“是奴才糊涂了……” * 书友圈读者称号活动到12号,有兴趣的大大可以去跟小八姐姐的活动贴。 第一千七百五十四章 反应 永和宫,后偏殿。 王贵人也是默默流泪,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叫人将十九阿哥的行李跟衣服又检查了一遍。 前天听到痘疫的消息,她就晓得十九阿哥多半会出宫避痘,本以为是送到畅春园或是南苑行宫,没想到是九贝勒府。 同畅春园跟南苑行宫相比,自然九贝勒府更让人放心。 只是没想到,不单单是避痘,还要提前种痘。 身上掉下的骨肉,只要想到万一…… 这当娘的都受不了…… 身边宫人小声道:“小主,越是这个时候,阿哥身边的人手不是越该齐备么?五爷怎么还传话让精简……” 王贵人以汉女身份入宫,盛宠十多年不衰,也是玲珑心肝。 听到五阿哥的传音,就明白了用意。 九阿哥不放心宫里的人。 王贵人也不放心。 宫妃之中,不乏有生育数位皇子的。 比如荣嫔,生育五位皇子,四位都夭折了。 宜妃生育四子,夭了一子。 德妃生育三子,夭了一子。 惠妃生育两子,夭了一子。 就连已故的几位后妃,除了孝昭皇后没有生育之外,其他人,元后夭一子、孝懿皇后跟温僖贵妃各夭一女。 自怀上十九阿哥,王贵人心中就不安。 她怕保不住三个孩子。 五爷的传话,她并不觉得冒犯,反而觉得正好。 九阿哥跟九福晋是亲哥哥、亲嫂子,跟这么小的幼弟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如今他们的目标一致,防范的是宫里的冷箭,还有内务府的人借着十九阿哥算计九阿哥夫妇。 等到正殿德妃传召,王贵人低下头想了想,没有掩饰住担忧神色,去了正殿。 “九阿哥也太托大了……”德妃看见王贵人,忍不住抱怨着。 王贵人并不接话,只拿帕子擦泪。 她可不想得了便宜还卖乖。 九阿哥吃饱了撑的,会主动请缨? 这一看就是皇上的随手安排。 亲阿玛叫亲哥哥嫂子照看,有什么好挑理的地方? 德妃面上不好看,道:“九福晋还小,性子也不柔顺,哪里是能照顾人的?真要在外头避痘,也该是四贝勒府才是。” 王贵人的眼泪流得更厉害。 德妃的视线落到王贵人脸上,压着心中的嫉妒。 入宫十几年,已经是三旬的人,可是王贵人身量小、皮肤白,看着还跟二十来许人似的。 这样立不起来的模样,才是皇上稀罕的? 眼见着幼子要被送出宫,王贵人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德妃也觉得没意思起来,摆手道:“下去吧,好好陪陪十九阿哥……” 王贵人失魂落魄的离开。 德妃的脸色越发难看。 皇上这样安排,信重的是九阿哥,还是宜妃? 想着惠妃管了二十来年的兆祥所,想着僖嫔病重,皇上领了惠妃跟宜妃探看,想着修缮中的启祥宫,德妃觉得憋闷得很,忍不住将炕几的茶盏一挥。 “哐当”一声,一套盖碗就落到地上,摔成了碎片…… * 四贝勒府,正院。 四福晋重重地打了两个喷嚏。 不单她收到四阿哥的信,司仪长也收到四阿哥的信。 前头跨院也收拾出来,等着两位小阿哥过去。 四福晋望了眼偏院的方向,这是李氏在骂自己? 还真备不住。 可是命令是四阿哥下的,李氏一个格格,也没有反对的余地。 这几日要给孩子们好好调理身体,为种痘做准备…… * 九贝勒府这里,既是要接人过来,舒舒觉得赶早不赶晚。 就没有拖太久,收拾了半天院子,次日一早,就由福松入宫,接了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过来。 至于九阿哥与舒舒,则是沐浴更衣后,在贝勒府相迎。 因有五阿哥的话在前头,十七格格这里跟着两个乳母、两位保母跟敏嫔身边的一个管事嬷嬷;十九阿哥那边,则是两位乳母、两位保母跟王贵人身边的管事太监一位。 十七格格今年五岁,见过舒舒,不过是在过年的时候,约莫有些印象。 至于十九阿哥,才十三个月,前阵子才出兆祥所,舒舒跟九阿哥还是头一回见。 眼见着十七格格看着都没有尼固珠高,看着细弱,舒舒问那管事嬷嬷道:“格格看着瘦,是不是胃口不好?” 管事嬷嬷道:“前两年的时候,换季就要闹病,吃药比吃饭都多,败了胃口,一直没有断奶,今年开始才掺和着来。” 舒舒看了两个奶嬷嬷一眼,都是二十出头的少妇,看着体态也丰盈。 可是再是健康,这奶水喂了几年,营养也有限。 九阿哥则是抱着十九阿哥,看着他不认生也带了几分喜欢,跟舒舒道:“瞧瞧,跟十六阿哥一个模子出来的……” 舒舒望过去。 果不其然,就是小号的十六阿哥。 同父同母的兄弟,如此肖似也寻常。 这可是唯一一位葬入皇陵的皇子。 随着他的夭折,也拉开了“一废太子”的大幕。 如今因宜妃生育幼子的缘故,十九阿哥的排行也往后延了一位,不知道能不能改变早夭的历史。 十九阿哥正是浑身小奶膘的时候,小脸圆乎乎的,眼睛也乌黑明亮,五官精致。 舒舒忍不住摸摸十九阿哥的小肉手,看着他身后的奶嬷嬷跟保母,都觉得顺眼几分。 不管先天如何,后天将孩子养的这样好,奶嬷嬷跟保母都用心了。 一行人直接到了宁安堂安置。 十七格格就安置在前院,十九阿哥安置在后院。 同样的屋子,前院算正房。 十七格格是姐姐,为尊,安置在前头也算合适。 舒舒留意十九阿哥身边的人,见面上老老实实,并无不忿之色。 还好,没有仗着是皇子身边人就托大的,否则她跟九阿哥还要清理一遍。 宁安堂前院正房,陈设都换了一遍。 伯夫人跟尼固珠用惯的器物都封存了,从库房拿了新家具出来布置。 不仅家具摆设是新的,所有的幔帐都是新的。 因入住了皇子与皇女,宁安堂前也安排了护军轮班。 跟着过来的十位,自是不好随意出入,贝勒府的人,也不好随意进入。 舒舒这里,就安排小棠跟白果住进了宁安堂。 白果是带了四个丫头、四个妇差打下手,小棠则是带了两个灶上人,在宁安堂伙房里开灶。 皇子皇女出来种痘,太医院那边也安排了一个太医、两个痘医随行,这几人也安置在贝勒府客院。 将人安置得差不多了,九阿哥将宫里出来的一行十人都叫到一起,手中拿了一个单子,道:“汗阿玛看重爷,将给皇子皇女种痘事宜交到爷手中监看,术业有专攻,这种痘要看痘医,照看皇子皇女要看诸位……” 说到这里,他弹了弹那页纸道:“这上面是你们各家人口,这照看的好,家门荣光也不是难事;照看的不经心,那到时候连累家人儿女,也别道委屈……” 除了安置在客院的太医跟痘医是五阿哥择选的,剩下住进宁安堂这十人是敏嫔跟王贵人选的,都是有牵扯的人。 像那种六亲断绝的人,一个都没有。 早先觉得六亲断绝容易出忠仆,可是有了十三阿哥奶嬷嬷的前车之鉴,敏嫔跟王贵人自然不会再这样挑人。 有父母儿女牵扯,行事也谨慎。 这回精简人手,挑的多是齐全人。 听了九阿哥的话,这些人明白这其中的威胁。 舒舒在旁坐着,见众人都战战兢兢,道:“外头都晓得九爷赏罚分明,你们用心当差,好好照顾皇子皇女种痘,九爷自然也短不了赏……” 说着,舒舒就示意白果托了茶盘上前,上面都是荷包。 十位跟着出来的嬷嬷、太监,一人一个轻飘飘的荷包。 等到舒舒跟九阿哥出去,大家打开荷包,都被九阿哥夫妇的大手笔镇住。 管事嬷嬷跟管事太监两位都是一百两的庄票,其他人是五十两! 差不多是大家两年的俸。 因为之前九阿哥已经叫福松从钦天监拿过宜种痘的日子,除了初三,接下来就是初八。 因此,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这里,只要做好准备,等着初八种痘就是。 舒舒跟九阿哥夫妻两个,安顿了小客人,就将心思依旧放在三个孩子身上。 丰生三兄妹之中,尼固珠身体最好,反应也最明显。 初三上午种痘,初四傍晚就有了反应,胳膊上起了小丘疹。 开始只有小米粒大小的三、四个,可是痒痒。 要不是伯夫人盯着,尼固珠就要伸手去抓。 伯夫人哄着:“抓破了还要再来一回,遭罪……” 尼固珠撅着嘴巴,很是委屈的模样。 舒舒跟九阿哥听说尼固珠有反应,都过来看她。 尼固珠伸手,想要让舒舒抱。 九阿哥忙拦在前头,抱起了尼固珠,道:“阿玛抱,额涅累了……” 这几日一件事连着一件事,舒舒到底是孕妇,精神就有些不济。 尼固珠乖乖让九阿哥抱了,看着舒舒道:“额涅也难受么?” 舒舒点点头,道:“额涅心里难受,担心尼固珠疼了……” 尼固珠伸出小胖手指比划着,道:“那我就一丢丢疼,额涅别难受了。” 舒舒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体温还没起来,道:“除了胳膊疼,还哪里不舒服?” 尼固珠歪着头,仔细想了想,道:“想吐……没劲儿……” 第一千七百五十五章 见喜 尼固珠有了症状,晚上吃下鸡蛋羹就都吐了出来。 等到入更后,也开始高热。 舒舒跟九阿哥如何能放心? 夫妻两个都在西厢房守着。 伯夫人看着舒舒不放心,道:“这……不要强撑……” 舒舒道:“阿牟放心,我晓得轻重,明早会补觉。” “玛嬷……额涅……额涅……玛嬷……” 尼固珠脸上涨红,闭着眼睛呻吟着。 舒舒拉着尼固珠的小手,道:“额涅在呢,玛嬷也在……” “那阿玛呢?”尼固珠小声道。 九阿哥心里酸酸软软的,忙道:“阿玛也在。” 尼固珠睁开眼睛,看着九阿哥,喃喃道:“真好,那明儿投壶……” 九阿哥点头道:“嗯,嗯,不单投壶,还拉弓……” 几个人围着,哄着尼固珠喝了退热药,又拿了湿毛巾给她擦腋窝。 双管齐下,外加上药材里头有促眠的药材,喝了没一会儿,尼固珠就老实了。 脸上的热度也降了一些。 屋子里安静下来。 伯夫人拉了枕头过来,催促舒舒道:“你要陪着,也不能这样坐着,仔细腰疼,歪一歪……” 九阿哥见状,道:“是啊,我值上半夜,你先闭上眼睛眯眯,下半夜再换我。” 舒舒确实累。 这才是尼固珠见喜,后头还有丰生跟阿克丹。 她就侧身躺了,架不住眼皮子发沉,就闭上了眼睛。 只是不踏实,梦里光怪陆离。 有被关在矮房子里的九阿哥,还有革了官职与爵位的老迈的齐锡、满头白发的觉罗氏、呕血而亡的伯夫人…… 舒舒想要叫人,可是却张不开嘴似的,跟大家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结界,急得不行。 “醒醒醒醒……” “福晋……” 听到熟悉的声音,舒舒才睁开眼,已经是浑身冷汗。 伯夫人轻拍着她的后背,道:“不怕,不怕,就是魇着了……” 九阿哥也是拉了她的手,道:“没事没事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孩子们会好起来,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也会顺利种痘。” 舒舒看了一眼伯夫人,又看了一眼九阿哥,眼泪簌簌而下。 伯夫人哽咽道:“你都当额涅了,要坚强……” 舒舒搂着伯夫人的胳膊,轻声道:“阿牟一定要长命百岁……” 伯夫人点头道:“嗯,嗯,阿牟放心不下你,总要看着你子孙满堂了才能闭眼。” 舒舒又望向九阿哥道:“爷也要平安康泰、富贵绵长,我吃不得苦,也舍不得爷跟孩子们吃苦。” 九阿哥嗔怪道:“爷是皇子,爷不富贵,谁富贵?放心,等到疫情过去,爷就打发人去广州淘换西洋药去,保证让汗阿玛活到九十九,到时候爷做七十年皇子!” 舒舒也晓得自己矫情,可还是觉得很难受。 有这么多亲人在,她真的越发胆小了,什么都怕。 九阿哥与她做了几年夫妻,晓得她不是个胆大的。 眼下的难受,除了孩子们种痘压力大,就是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入府的缘故。 他心中也生出怨愤来。 汗阿玛真是的,是不是太自私了? 皇子皇女金贵,就全然不顾皇孙们的安危么? 他的儿女是儿女,儿子的儿女就不是儿女? * 皇子皇女出宫,都在大家眼中看着。 当日,消息就传开了。 九阿哥是怨愤不平,八阿哥则是惊疑不定。 他想起了汉景旧事。 将幼子幼女送到九贝勒府,是不是在皇父眼中,九阿哥夫妇更可靠? 真要有这种信重,那等到太子失位后,会是什么格局? 若是皇父跟太宗差不多寿数,那最有希望接替太子的是大阿哥或三阿哥;要是皇父跟太祖一样的寿数,说不得就要从下头的小阿哥中择人。 皇父盼着儿女友爱,九阿哥对上面的哥哥们寻常,可是对下头的小阿哥们确实称得上是友爱。 不是九阿哥,是九福晋可靠。 八阿哥心里酸涩不已。 九福晋颁金节的生日,又平安生下三胞胎,对太后和宜妃孝顺,对下头的小叔子小姑子友爱。 自家呢? 富察氏名不正言不顺,平日里出门往来身份也尴尬。 自己能出来,郭络罗氏呢? 郭络罗氏这两年很是安份。 早年的事情,也可以说是年轻任性,也吃足了教训。 这么多皇子府中,只有他们家有侧福晋。 安郡王府那边,早先差不多每月都要打发人来看望郭络罗氏,这几个月却是少了。 是因自己的原因,迁怒郭络罗氏? 再这样关下去,安郡王府那边就会先忘了郭络罗氏吧? 连外甥女都不亲近了,那自己这个外甥女婿还会亲近么? 这样想着,八阿哥提了灯笼,就去了西跨院。 眼见着挂着铁锁的大门,八阿哥脚步定了定,随即就叫值守的婆子开了。 院子里黝黑一片,只有东屋有光亮。 八阿哥挑了帘子进去。 八福晋头发披散着,穿着中衣,正在泡脚。 旁边有个十来岁的丫头,坐在小杌子上,给八福晋捏脚。 见八阿哥进来,那小丫头吓了一跳,忙起身退到一旁。 八福晋看着八阿哥,很是意外。 八阿哥摆摆手,要打发那小丫头下去。 那小丫头却没有动,而是望向八福晋。 八福晋将脚从洗脚盆里拿出来,道:“下去吧……” 那小丫头才应着,躬身端了洗脚盆下去。 八阿哥不以为意,在炕边坐了,望向八福晋。 八福晋脸上没有了戾气,看着很是平和的模样。 “福晋想不想‘病愈’?” 八阿哥带了几分蛊惑问道。 八福晋看着八阿哥,脑子里想着的却是那穿着一身红的胖丫头,还有那清脆的童声。 若是能“病愈”,自己就能出门,到时候亲戚往来,都是少不了的。 明明是八福晋之前最不屑最厌恶之事,眼下倒是盼着。 只是八福晋在这跨院里磨平了浮躁,变得有耐心。 她就不动声色,不答反问,道:“爷需要嫡福晋了?” 八阿哥点点头,没有否认,道:“是啊,爷需要嫡福晋了,你若是乐意‘痊愈’,爷就想法子让你出来……” 若是不愿意,或者不长记性,出来了再闹夭,那自己就要想法子换个嫡福晋。 八阿哥垂下眼,心里发颤。 若是不改变眼下局面,劣势永远是劣势,自己也要被九阿哥压着。 或许,自己从头到尾,缺少的除了身份,还有魄力。 八福晋觉得心里发冷,眼里却含了泪,道:“我早晓得错了,我也需要爷……” 八阿哥拉着八福晋的手,道:“明年是汗阿玛五十整寿,咱们从现在就开始预备万寿节礼,到时候夫妻联名孝敬,我再跟汗阿玛求恩典,允你出来……” “爷……” 八福晋只觉得八阿哥的手心潮湿,像毒蛇一样冷冰冰的,恨不得立时甩开,却依旧是哽咽有声。 “谢谢爷,到时候我一定跟四嫂学,规规矩矩的,再不叫人挑出错来……” 八阿哥点头,很是欣慰,道:“想明白就好,你我夫妻,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 海淀,南二所。 三福晋也梳洗完毕,准备安置。 她也听到了京城的消息,晓得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被接到了九贝勒府。 她跟三阿哥想的差不多,觉得有些没脸。 虽说照顾金贵年幼的小叔子、小姑子不是什么好差事,可是这落到旁人身上,尤其还是自己的堂妹身上,也叫她难受。 “真是个马屁精,这是拍熟了……” 三福晋忍不住跟值夜的心腹丫头絮叨着:“看着大大方方的,一肚子心眼,进宫就抱上太后的大腿,鸡贼……” 那丫头不好附和说九福晋的不是,只道:“都是主子心实,待人好,没防备……” 三福晋撇撇嘴,道:“心再好有什么用?那边肯花银子,用银子买好人缘,这谁比得了?” 主仆说着话,门口就有动静。 三福晋不由皱眉,望了眼座钟。 这都二更天了,还闹什么? 三福晋的小脸耷拉下来,道:“那个奴才喧嚣,让她滚进来!” 等到进来,不是旁人,正是四格格的乳母。 她满脸惶惶,进来就“噗通”一声跪了。 “福晋……福晋……四格格见喜了……” 第一千七百五十六章 抉择 三福晋听着,觉得脑仁“嗡嗡”直响。 她看着那嬷嬷道:“四格格怎么会见喜?” 那嬷嬷哭着道:“奴才也不晓得,起了高热,也开始出花。” 三福晋脸色发白。 这二所,除了四格格,还有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跟六阿哥四个没有种痘的孩子! 她抚着胸口起身,道:“安排人去三所铺陈,一会儿将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跟六阿哥挪到三所去……” 阿哥所本就不大,就是三进小院子。 这一窝蜂的住进来这些个奴才主子,对外门禁严,内里却是不禁的。 这痘疫是怎么带来的? 阿哥所立时动起来。 人头涌动。 三福晋是嫡母,避无可避,就去了四格格所在的四厢房探看。 四格格小脸通红,眉头皱着,脸颊上有细小的红疹子。 三福晋看着,心乱如麻。 换成三格格跟六阿哥见喜,都不会这样棘手。 这是田格格所出,真要有个万一,田氏指定要借题发挥。 田氏早有先例。 因她当年夭了二阿哥,就咬着自己不放,将自己当成敌人,后头还联合其他格格,将自己当成狠辣嫉妒的主母。 自己的名声,一半是毁在田氏手中。 丫头扶着三福晋,也跟着担心。 等到跟过来的府医看过,确诊四格格确实是出痘了。 如今只能喝“退痘散”熬着。 等到花出来,烧退了就算熬过去;要是花憋着,高热不退,那就危险。 如今已经二更天,城门早已关闭。 阿哥所这里,全由三福晋自己做主。 三福晋站在炕边,看着小小的四格格,心里发凉。 这瓜田李下的,谁能说得清呢? 自己带了五个孩子过来避痘,要是都出痘,其中两个亲生女儿,旁人还不能说什么;只有田氏这一个,三阿哥会相信自己么? 三福晋回到正房,依旧是如困兽一般。 丫头道:“主子,这……要防着病气过到六阿哥身上,真要是六阿哥有个闪失,那……” 三福晋看着那心腹丫头,不由苦笑。 糟糕的结果,是四格格立不住。 更糟糕的结果,是连带着六阿哥也不好。 前头的三个庶子还能说是先天不足,或是落地当日殇,或是殇在月子里。 六阿哥已经一岁半,牙牙学语,看着也虎头虎脑的,真要是再有个闪失,那自己清白看着也不清白了。 三福晋觉得眼前发黑,已经后悔出城避痘。 若是在王府中,四格格是田氏亲自抚养照看,自然也就不关自己的事儿。 她看着那丫头道:“怎么办?这几日大家都在一个院子里,谁晓得这病气散没散开……” 那丫头也不敢胡乱出主意。 这会儿工夫,带着人去三所铺陈的嬷嬷回来了,看着三福晋,也是满脸担忧。 三福晋看着那嬷嬷道:“我信任的,只有嬷嬷了,嬷嬷带六阿哥去三所吧!” 那嬷嬷一愣,道:“那大格格与二格格呢?” 三福晋的脸青白,好一会儿,道:“大格格跟二格格就不挪了……” * 兵荒马乱了一晚上,次日天亮,三福晋就打发人回京报信。 除了报信,还要再请擅儿科的太医过来。 * 九贝勒府,西厢房。 眼见着尼固珠脸上炙热消退,舒舒与九阿哥齐齐松了一口气。 眼见着舒舒眼圈发黑,伯夫人催促道:“快回去补觉。” 舒舒跟九阿哥出了西厢房,却不能安心,还是去了后罩房一趟。 丰生跟阿克丹还没有起症状,睡得正熟。 夫妻两个看了一眼,才回正房,用了早膳,才开始补觉。 * 诚郡王府,前院。 三阿哥歇在书房,从初一开始茹素。 到了这个时候,只能寄托神佛。 早年三个庶子相继夭折的时候,他并无太大感伤,因为要么是落地殇,要么是月子里殇,总共就见了一面,没有什么情分。 现下不一样了。 最小的三格格跟四格格都九个月大,眼见着就能学说话。 二格格与六阿哥更是都能叫“阿玛”。 大格格都快能开蒙了。 他喝着小米粥,吃了一笼白菜粉丝馅的素包子,正准备去宫里,就有海淀的人过来传信。 四格格见喜,大格格高热,三福晋让请太医。 三阿哥吓了一跳。 四格格是宠妾爱女,大格格是嫡长女! 他忙吩咐身边太监道:“拿爷的腰牌,去太医院请太医跟痘医去海淀……” 除了看护两个女儿,他也想要跟二格格跟六阿哥种痘。 谁能想到,出城避痘,没有避开? 那剩下的孩子还安全么? 要知道,在种痘推广之前,每逢痘年,这孩子都是一串一串的夭折。 那太监不敢耽搁,往太医院找人去了。 三阿哥生出慈父心肠,叫人安排马,打算出城一趟。 等到了西直门门口,他勒住缰绳。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考验。 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会传到御前。 因私废公,可是大忌。 他咽了口吐沫,喉咙动了动,还是调转了马头,往宫里去了。 这痘疫来势汹汹,连自己都不能幸免,那其他人家呢? 等到了南书房,看到五阿哥与七阿哥,三阿哥道:“对了,我家的四格格见喜,虽说我家在南二所,你们两家在北所,可到底同在海淀,还是打发人去告诉一声。” “什么?三哥府上的四格格见喜?” 五阿哥瞪大眼睛道:“都去海淀了?怎么传上的?内城不是总共才查出来几例么?” 三阿哥望向七阿哥,道:“那是初一,八旗筛了好几天了,别说十几例,百十多例都不止了吧?” 七阿哥点头,道:“只镶白旗就报上了一百二十八例……” 八旗,要是都差不多如此的话,内城就超过一千例! 南城人口更密,数目只多不少。 三阿哥恨恨道:“那些不种痘的人家在想些什么?还真是不怕死?” 连宫里的皇子皇女都种痘,下头的奴才不晓得什么是“上从下效”? 五阿哥担心孩子们,道:“这传得太快,防不胜防,还是种痘更稳妥……不行,我要去要痘苗,准备给孩子们种痘!” 说着,他也不吩咐人,自己就出了南书房,直接往太医值房去了。 七阿哥面上还犹豫不定。 他家没有种痘的几个孩子,要么病弱,要么太小。 要不要种痘…… 叫人两难…… * 德州,行宫。 看着放下来的床幔,康熙看着太子的贴身太监道:“挑起来……” 那太监不敢耽搁,小心挑起。 里头太子正昏睡不起,脸色青白。 昨晚太子上吐下泻,折腾了一宿,早起醒不来了,才报到御前。 康熙定定了看了太子片刻,要了太子的脉案。 是风邪入体引起了脾胃弱,引起水土不服。 脉案后头,也有太医下的方子,倒是也对症。 “放下吧……” 康熙吩咐着,叫人放下幔帐,起身离开。 幔帐内,太子慢慢睁开眼,神情有些木然。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站在门口,也都面带忧色。 康熙出来,示意两人跟上。 昨日衍圣公孔毓圻来朝,今日随扈的翰林院诸臣入行宫请安。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本以为太子既然生病,皇父会来太子下榻处逗留,免了臣子觐见。 结果行程没有变化。 这……似乎太子生病也是小事一样…… 好像还是头一回…… 诸词臣跟衍圣公还是入行宫,进呈绫字一副,临摹古人法帖。 等到诸臣子请安完毕,将临摹的大字也都展示出来。 康熙则是一一点评,多有不足,或是笔重、笔轻,或是疏密有异。 点名到最后,他就亲自写了“朕”字,让诸词臣观摩。 看着龙凤凤舞的大字,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两个心情各异。 这个字,谁不想写一回呢? 等到看到御笔,康熙吩咐魏珠道:“带大家看看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的字……” 魏珠应着,引诸大臣到行宫左厢房。 那边悬挂着两幅字帘,是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之前奉命写的。 又是一阵惊叹赞溢声…… * 九贝勒府,正房。 舒舒再睁开眼时,已经是中午。 九阿哥还睡着,打着小呼噜。 舒舒也没有扰他,换了衣裳,去了宁安堂。 她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口,叫了白果问话。 等过了这几日,丰生跟阿克丹也都见喜,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也种痘后,她跟九阿哥会就近看顾。 “十七格格早上吃了一碗蒸鸡蛋,中午吃了牛奶小馒头,还吃了半个蒸苹果;十九阿哥中午吃的蒸鸡蛋,还吃了半块奶糕……” 白果仔细说着:“瞧着精神还好,十九阿哥午睡之前还拉着奶嬷嬷,非要到院子里溜达一圈,才回去睡觉;十七格格文静的多,也不爱说话……” 今天初五。 等到初八,就能给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种痘。 舒舒心中算着时间,幸好分开了。 真要是集中在初三种痘,她跟九阿哥还真是分身乏术。 到时候守着皇女皇子就是不慈,守着儿女就是不友。 九贝勒府自成天地,自然不晓得外头见喜的人家不少。 皇家也没有幸免。 裕亲王府跟恭亲王王府,也陆续报上来有孩子见喜。 如此一来,太医院的儿医就不够用了…… * 下一更,明天下午 第一千七百五十七章 善因善果 “吃肉……” 尼固珠眼巴巴地看着伯夫人。 伯夫人伸手摸了摸尼固珠的额头。 小家伙的反应来的快,去的也快,没有再起高热,却是犯馋了。 初三开始种痘,就饮食清淡,这都两天半没吃肉了。 可是又怕吃了肉,生胃火。 伯夫人还在犹豫,舒舒跟九阿哥进来。 “额涅……阿玛……肉肉……” 尼固珠扯着嗓子喊人,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九阿哥见她精精神神的,很是高兴,抱了她在怀里,道:“想吃什么肉?跟阿玛说,阿玛给你淘换去?” “吃大排骨,吃鸡腿,还吃鱼肉片……” 尼固珠激动的点菜。 九阿哥想要点头,想着这几日孩子还要忌口,就望向舒舒。 舒舒看着尼固珠,道:“今天先吃鸡腿,剩下的明后天再吃。” 鸡肉去皮就不油腻了,这两日吃着也无碍。 尼固珠撅着嘴巴,有些不满意,望向伯夫人,道:“玛嬷,早上吃鸡蛋了,明早上也吃,不想单吃鸡腿……” 伯夫人想了想,也就明白舒舒这样选择的用意。 她就道:“那明早的鸡蛋就不吃了。” 尼固珠:“……” 九阿哥看着大姑娘失望的小脸,有些心疼,跟舒舒商量道:“再加个肉松馒头呢?或是烧饼夹焖子……” 多少也带些荤腥。 尼固珠听了,果然生出期待来,眼巴巴地看着舒舒。 舒舒想了想自家的牛奶小馒头一寸见方,烧饼也是棋子大小,就点头道:“行,那就再加个馒头或烧饼……” 本以为尼固珠只是白天退烧,晚上会再起高热,结果竟安安生生的。 伯夫人见了,都觉得惊讶,道:“这算种上了么?反应比人痘轻太多了……” 伯夫人也是熟身,自是经历过种痘过高热的。 只是当时种痘不是栽花法,是水苗法,在鼻子里放入痘苗。 种痘的时间长,成年人高热的时间也久,前后要发烧三、五天才时间,这痘才能发出来。 九阿哥道:“种上了,等到种花的地方掉痂才算种完,种完以后,也要再来一回,看防痘的效果如何。” 伯夫人忍不住双手合十。 舒舒与九阿哥也松了口气。 尼固珠这里就不用操心了。 这一晚,夫妻两个在后罩房守着。 丰生跟阿克丹都起反应了。 丰生烧得厉害,阿克丹的体温也起来。 除了退烧药,舒舒还给两个儿子物理降温。 折腾了一晚上,丰生的高热退下去,阿克丹却依旧烧着。 舒舒拉着阿克丹的手,心里担心的不行。 好孩子持续高烧都危险,更别说阿克丹是多胎早产儿中比较弱的那个,本就肺弱。 “乖乖,额涅在呢,好好睡……” 因高热,阿克丹昏迷中也不踏实,眉头皱着。 舒舒就上炕,将阿克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 阿克丹闻到熟悉的味道,眉头这才舒展开。 九阿哥正拿着帕子,蘸了酒精擦阿克丹的手心脚心。 穿着衣裳时还不显,这光手光脚的,就能看出阿克丹的消瘦。 肋骨都一条一条的,看着比皮包骨好不了多少。 九阿哥后悔了,跟舒舒道:“这肉膘没养起来,生病了更遭罪,早知道就该油渣拌饭,先将肉膘养起来。”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那不是养膘,那是催肥。 就算养出来也是虚胖。 她跟九阿哥道:“转年孩子们就四岁了,爷带着跑步吧……” 九阿哥点头道:“好,弓箭爷也给他们开蒙。” 夫妻说了这一句,就熄了声。 门口有动静,齐嬷嬷进来,小声道:“大阿哥醒了,找福晋跟贝勒爷呢……” 再懂事的孩子,病中也脆弱。 丰生本在父母的陪伴中睡过去,醒来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虽没有哭闹,却是默默掉眼泪,也叫人不忍,齐嬷嬷才过来找人。 舒舒抱着阿克丹走不开,九阿哥就去了东稍间陪丰生。 等到将丰生哄睡了,九阿哥蹑手蹑脚地回来。 这一晚上,孩子们睡了又醒。 舒舒跟九阿哥也是东西屋的腾挪,一晚上没有合眼。 幸好是夫妻两个,要不然的话,还真是分身乏术。 等到次日,阿克丹从高烧转为低烧,舒舒也歪在炕上,睁眼皮都费劲。 阿克丹见状,就拍着舒舒的胳膊,哑着嗓子道:“额涅,睡觉,好好睡……” 舒舒点点头,也没有回房,直接就在阿克丹屋里补了一觉…… * 皇宫,南书房。 三阿哥拿着个排单,递给五阿哥与七阿哥道:“这是太医院报上来的,急需儿医的人家……” 五阿哥也不接道:“太医院总共才几个人?既是人手紧缺,就找外头的大夫啊,内城没有,就去南城淘换,南城没有,去保定,干等着有什么用?” 七阿哥垂下眼,也没有接茬的意思。 三阿哥看着五阿哥道:“要不要去老九跟老十府上问问?他们两家不是初三种痘么?今儿都初六了……” 五阿哥立时瞪大眼睛,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您什么意思?谁家种痘只用三、四天就好了的,就算顺利也要两旬左右,您这是为了卖好宗亲,拿兄弟侄儿开刀?” 三阿哥忙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五阿哥气鼓鼓道:“那您什么意思?昨儿您不是还安排太医去海淀了么?想要卖好旁人,您抽那边的!” 三阿哥见五阿哥这混不吝的劲儿,也有些恼,道:“海淀那是我一家用的么?安排人在那边值守,你跟老七家就不用了?” 五阿哥轻哼一声,道:“旁人排上了就排上了,排不上是先来后到的缘故,您跟着操心什么?我就不信,谁真敢去老九跟老十府上要人……” 这满城上下的,除了皇子,谁还能金贵过皇孙去? 更不要说,两府那四个孩子不是寻常的皇孙,还有两家的嫡长子在。 三阿哥闭上嘴巴。 他是想要示好宗亲,可是也没有不顾兄弟侄儿的意思。 就是想着,太医也不必非守着一家,轮着来。 七阿哥抿着嘴。 他昨晚出城,去了一趟海淀,跟七福晋商量过了。 贝勒府的几个孩子,确实不适合种痘,就只能严防。 他想到了四贝勒府那边。 四福晋没有出城避痘,瞧着样子,也是准备在府里种痘的,只是太医院这边痘医都没了,太医只有一个,是留宫的,谁也不敢轻动。 宫里还有十七阿哥、十八阿哥与二十阿哥三个孩子…… * 四贝勒府,正房。 四福晋正跟谢嬷嬷、傅鼐说话。 傅鼐跑了一天太医院,跑了一天南城,都没有请到人。 “福晋,就算请到痘医,也没有新痘苗……” 傅鼐很是无力,道:“这几日临时种痘的宗室多了不少,最后的两份新痘苗,就五爷拿走了,只剩下早年的熟苗。” 四福晋听着,只觉得浑身乏力。 她想念四阿哥了。 若是四阿哥在京城,不会这样束手无策。 谁也没有想到会蔓延的这样快。 不过几日工夫,这北官房前后的人家,都有人挂白。 这会儿工夫,外头就有人进来禀,道:“福晋,九贝勒府的何玉柱来了,要见福晋……” 四福晋点头道:“叫进来吧……” 她也不意外为什么来的是何玉柱,而不是舒舒身边的丫头或嬷嬷。 贝勒府封了,内宅的人也出不来,方便出入传话的也只有前院的人了。 “见过四福晋,我们主子打发奴才过来问问,这边小阿哥是不是择了初八种痘,痘苗跟痘医都预备齐全了吗?若是齐全了就罢了,要是不凑数,您只管吩咐,我们爷安排人过来。” 何玉柱道。 四福晋听着,生出期待来,道:“丰生他们几个种痘顺利?九爷手上还有痘苗?” 何玉柱道:“大格格初四晚上见喜,大阿哥与二阿哥是昨晚上见喜,我们福爷初一去太医院领痘苗时,多领了两份备用。” 每一份痘苗可种四回。 自家小主子都见喜,富裕的痘苗不止两份。 不过这边也只有两个小阿哥种痘,匀出两份尽够了。 四福晋带出惊喜来,道:“正缺,痘苗也好,痘医也好,都要。” 何玉柱道:“那奴才就回去给主子传话。” 四福晋叫人包了双份茶封给何玉柱。 等到傅鼐亲自送了何玉柱出去,四福晋才跟谢嬷嬷道:“谢天谢地,本还以为这回种不成了……” 种不成,也不能去海淀避痘。 三阿哥昨天已经打发人过来传话,提及南二所被占用之事。 海淀出了痘人,她们想要避痘,也能另外寻地方。 谢嬷嬷道:“也是善因善果,平日里四爷跟福晋就肯照顾弟弟跟妯娌,九爷跟九福晋都是大方人,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四福晋想了想,道:“他们两口子,虽素来大方,从不肯白占人便宜,可也不是主动揽事儿的人,这回一再帮这边,不是因我的缘故,是因为爷之前提出要照顾侄儿侄女种痘。” 本是四阿哥好心帮着弟弟弟妹,结果就是嘴上提了一句,正经忙还没有帮呢,那边就领了情,开始帮着他们。 说是善因善果也没错…… 第一千七百五十八章 雪中送炭 泰山脚下。 十三阿哥下了马车,穿着冬朝服,看着巍峨耸立的高山,心神荡漾。 五岳之首,东岳泰山。 今日,他奉命代天子祭泰山…… * 德州行宫。 四阿哥正在写大字。 他的心有些乱。 前日圣驾召集词臣觐见后,就命十三阿哥去泰安祭泰山。 算算行程,十三阿哥今日应该到达泰山。 皇子祭泰山,这还是本朝头一遭。 皇父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是要将十三阿哥推到风口浪尖? 十三阿哥只有十七岁,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可是若十三阿哥真的生出了不得的念头,那皇父会容么? 还是将他当成太子的第二个磨刀石? 兄弟这几年时常结伴随扈巡永定河,说话也投契,有几分兄弟情谊。 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的处境,很是焦躁,偏偏不能点明。 否则,倒像是他小人之心,挑拨十三阿哥与皇父的父子之情。 初冬时节,外头北风猎猎,屋子里,四阿哥也一阵阵发寒…… * 京城,裕亲王府。 世子保泰看着裕亲王,焦急道:“阿玛,敦郡王府跟九贝勒府上有儿医……” 原来是裕亲王的幼子六阿哥见喜,起了高热。 府医才学有限,束手无策,太医院的儿医又没有请回来。 世子就有些着急,想起了这两处。 疫情一出,这两处就从太医院请了儿医过去,封府避痘。 裕亲王看着儿子,叹了口气,道:“保泰,亲王庶子与皇孙谁金贵?” 皇家与宗室不一样。 世子保泰皱眉道:“为什么比较,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 裕亲王道:“万一呢?” 世子保泰:“……” 他倒是晓得皇上最是护短,自己阿玛跟叔父这十几年的沉寂,就是因乌兰布统之战殇了佟国纲,还差点折了一个皇长子。 他带了颤音道:“那六弟……” 裕亲王闭上眼,叹道:“大夫已经看过,听天由命吧……” 话虽如此,保泰这个开始当家理事的兄长却不好真的束手旁观。 他想起了听见过的一则旧事,十四阿哥与毓庆宫高热,曾经用酒精降温退热,到了前头,立时叫了王府长史吩咐道:“去太医院问酒精……” 等到长史回来,却是跟八阿哥一起回来的。 八阿哥因痘疫之事,正好去太医院,跟王府长史遇到。 “世子爷,太医院的酒精都支取光了,只宫里御药房还有存货……” 长史苦着脸道。 御药房的药物,是备着宫里主子支用,没有圣旨,谁也领不出来。 保泰听了,失望不已,犹豫着要不要进宫求太后。 这御药房备着的酒精,数目指定不会少,求来一份救急,应该没事吧? 可是想到阿玛的话,他又迟疑。 宫里还有好几位小阿哥。 这初冬时节,本也是容易发生时疫的时候。 就是其他主子,这伤风感冒,也是在所难免。 真要因王府支用御药房酒精的缘故,使得宫里主子们不够用,那后果确实无法承受。 八阿哥路上已经听长史说了缘故,眼见着保泰失望,就道:“我府上还存着些,方才已经打发人回去取了。” 保泰听了,感激不尽,道:“谢谢八爷援手……” 八阿哥摆手道:“你我兄弟,说这个就外道了!” 两人年岁相仿,早年在上书房一起读书,堂兄弟感情也好。 说到这里,八阿哥顿了顿,道:“到了王府,本该就去王伯请安,只是今儿我在外头去了几个地方,见了不少人,就先不去见王伯了!” 裕亲王体弱,今年年初虽出来当差,可是大多数时候还是在王府之中。 加上裕亲王有痹症,秋冬难熬,连见客也少了。 八阿哥本是“雪中送炭”,自不会做个恶客。 少一时,八阿哥的人将酒精送到。 八阿哥告辞,保泰亲自送了出来。 而后他安排人将酒精给府医送去,回去沐浴更衣,才去见了裕亲王,说了八阿哥援手之事。 裕亲王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保泰道:“平日里太子待你如何?” 保泰闻言,皱眉道:“太子素来目下无尘,早年在上书房就如此,现下也如此。” 他已经被正式册封为亲王世子,排班在多罗郡王之前,可是依旧不入太子的眼。 不单单因为他是亲王府阿哥,还因为他是以侧室子身份封世子,更为太子不喜。 裕亲王叹了口气。 同样是和硕亲王,被皇上看重的和硕亲王与不被皇上看重的和硕亲王是什么境遇,他都亲身领教过了。 他还是皇帝的兄长,还有个面上情在;到了保泰这里,只是太子的堂弟,哪有什么情分。 大阿哥这边,早在康熙二十九年之后,就相看两厌。 太子这里,也没有香火情。 裕亲王想起了自己的身后事,实是不能安心。 “大阿哥呢?” 裕亲王接着问道。 保泰老实回道:“直郡王跟儿子差着岁数,平日里并无往来。” 裕亲王吐了口气,道:“三阿哥呢?” 保泰摇头道:“也没有什么往来,儿子瞧着,三阿哥母族流了后,更重妻族,这两年跟恭亲王府的堂兄关系更好些……” * 南二所,厢房。 三福晋站在炕边,身子发软。 炕上躺着的,是面色青紫的大格格。 地上跪下了一片。 大格格的乳母、保母,还有三福晋的身边人,都跪了…… * 九贝勒府,正院后罩楼。 “额涅、额涅,大哥有三个鸽子蛋……” 尼固珠看着自己的食盘,再看丰生的,就有些不满了。 她的盘子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 舒舒道:“你方才在自己屋子里不是吃了两个了?忘了?” 今天已经是十月初七,三个孩子种痘的第五天。 尼固珠早退烧了,活蹦乱跳的,在厢房里就待不住了。 因这两日舒舒与九阿哥常在后罩楼陪丰生与阿克丹,尼固珠也就颠颠儿的跑过来。 今天也是,她吃了饭过来,见大家吃着,就要跟着再吃。 分给她一个鸽子蛋,还不干了。 丰生的高热也退了,就是人还有些怏怏,也没有什么胃口。 听到妹妹想吃,就将自己的盘子推过去,道:“给妹妹。” 舒舒给他推回去,道:“妹妹吃她的那份,这份是你的。” 丰生看了尼固珠一眼,道:“妹妹,这个明天还有,十叔送了好多。” 他听舒舒跟九阿哥提了一嘴,倒是记得。 尼固珠看了眼西屋方向,道:“那二哥也是三枚么?” 阿克丹昨晚高热上吐下泻,折腾了一宿,还在补觉。 舒舒道:“也是三枚,你们三个都是一样的……” 尼固珠看了眼舒舒道:“那玛嬷么?额涅跟阿玛呢?也是三枚么?” 舒舒摇头道:“不是啊,我们是长辈,还是大人,饭量也大,不止三枚。” 实际上鸽子蛋,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给孩子们调解口味的,省得老吃鸡蛋烦了。 十阿哥叫人送了一篮子过来,除了丰生他们,还给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那边。 不过当着尼固珠的面,舒舒不会说大人没有。 不能给孩子养成那种好东西只能给他们,大人没有的错觉。 尼固珠老实了,乖乖地将她的鸽子蛋吃了。 * 前院书房,九阿哥正听福松说起外头的消息。 “恭亲王府殇了一个小格格,裕亲王府六阿哥病重……” 福松说着。 九阿哥诧异道:“这两家怎么都没有出城避痘?” 福松道:“裕亲王的痹症犯了,恭亲王前阵子钓鱼闪了腰。” 两人没动,两府的儿孙就没有跟着动。 谁也没有想到这次痘疫传得这样快。 “这两日出京的人多了,封府的人家也多了……”福松接着说道。 九阿哥道:“这次过后,该没有人再敢侥幸,种痘的人该多了。” 福松道:“恭亲王府的人今天入宫找了诚郡王,借了海淀的太医……”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怎么回事?不是说三哥家两个格格见喜么?这时候身边哪里能离了人?” 福松道:“许是病情稳定了,许是诚郡王不好回绝。”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做人情呢?蠢不蠢?” 这样想着,他想到了四贝勒府那边,摸着下巴道:“若是爷前天没有打发何玉柱过去,四嫂会跟爷开口么?” 福松沉思了片刻,道:“若是以前,四福晋应该不会开口;现下两府往来交好,四福晋许是会打发人问问。” 九阿哥点头道:“嗯嗯,不过还是别为难人,本来就是你周全,将他们家要用的痘苗算在里头了。” 要是四福晋这个时候开口借太医,九阿哥也会点头的。 毕竟丰生他们兄弟都顺利见喜,但是换了旁人,皇子家还考虑考虑,其他人家就算了。 也幸好没有旁人跟他开口,否则也只有回绝。 这样想着,九阿哥对福松道:“瞧瞧,没人缘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旁人也不敢这个时候上门来……” 如今他心里没有了前几日的惶惶。 不仅丰生三兄弟顺利见喜,敦郡王府的小阿哥也顺利见喜…… 第一千七百五十九章 哭闹 小孩子幼殇,本就不治丧。 更不要说如今痘疫,殇了的孩子都要直接火葬。 九贝勒府这里,既是封府,也就不用安排人出去吊唁。 九阿哥听了不少小儿夭折的消息,心中也不踏实了。 不过当着舒舒的面,他还是瞒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吓到她。 折腾了好几天,这两日舒舒才缓过精神,再跟着熬几天,怕是受不住。 阿克丹比哥哥跟妹妹的症状延了两日,等到初八早上,也退了烧。 九阿哥松了一口气。 真要是阿克丹持续不好,他估计就要食言。 舒舒眼见着九阿哥如惊弓之鸟,有些不理解,道:“爷真是的,不说宁安堂备着的太医,就是老十那边,不是还有太医值府么?” 所以他们家的太医还是很富裕的。 又不是说给皇子瞧病了,就不能给皇孙瞧。 九阿哥摇头道:“咱们家这不是三个孩子么?等到结痂了,还要再来一回呢!” 第二回过程跟第一回一样。 只是按照痘医那边的说法,如果第一次种痘成功,那第二回的反应就很微弱。 这种重复,是为了测试种痘成功与否。 舒舒心里踏实许多。 按照痘医的说法,眼下状况,是种成了。 没有种成的话,伤口不会起疹子,就是刀疤。 起了疹子这种,疤痕像花朵一样,所以叫栽花。 旁人不晓得牛痘的可靠性,舒舒却是晓得的。 只要控制住,别起了高热,危险性很低。 最担心的是高热引起的肺炎跟脑膜炎。 如今三个孩子都退烧了,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也有心情问外头的事,跟九阿哥道:“爷每天去前头,听到外头的消息没有?不是说每次痘疫,京城要折损的人口成百上千么?这回外头如何了?” 九阿哥挑拣着说道:“内城还好,佐领按户排查,查出家里有痘疫病人的,都阖家送出去四十里,很快就排查清楚了,南城人口密集,耽搁了两天,封了好几个胡同……” 舒舒好奇道:“那报上来的病人总数大概多少?” 九阿哥道:“内城一万来人,南城估摸得翻倍。” 舒舒:“……” 她咽了口吐沫。 她小的时候,京城就有过一次痘疫。 略大的时候,听父母提及过天花的可怕。 得上天花的人,基本上三个人折一个。 就因为有这样高的死亡率,才使得京城百姓谈痘色变,使得康熙从上到下的推广痘苗。 董鄂家孩子多,不敢侥幸,他们姐弟年岁到了,就都种痘了。 这次痘疫,如果病人控制住,是三万,那按照之前的死亡比例,也要病死一万人。 京城内城四十多万人,南城二十多万,总人口数才六十多万! 这百分之一点五的比例,也很可怕了。 九阿哥见舒舒反应,道:“这已经不错了,种痘在京城推广了十几年,青壮多种痘,病人要么老迈,要么是幼童。” 舒舒道:“吓人,往后生人别安排在府里当差了,都安排外差吧!” 九阿哥点头道:“嗯,也好,这样一来,种痘的人会越来越多。” 今日既是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种痘,舒舒跟九阿哥都沐浴更衣,去了宁安堂。 前几日夫妻两个陪着孩子,不好过来,每次都在院门口跟着里头说话。 不过里头有白果跟小棠等人,对两个孩子的状况也都了解。 十七格格增加了辅食的缘故,从每天吃两次奶,减少到一次,并没有哭闹,瞧着也适应了。 十九阿哥这里,因吃辅食的缘故,断了夜奶,晚上也能睡足三个时辰,小脸更圆润。 姐弟两个气色看着都不错。 小孩子,能吃能睡,没有养不好的。 舒舒看着十七格格气色好了些许,心里的担心也去了几分。 几个孩子中,就这个体质最弱。 这先天不足,就算养的再精细,看着也不如其他孩子结实。 要是有意外,多是在这个孩子身上。 到时候折损人命不说,九阿哥跟舒舒也要背不是。 十七格格都是五岁的孩子,能听得懂话,舒舒就慢条斯理地跟她讲种痘之事。 “小孩子都要种的,格格本该去年就种,因为太瘦,才延迟到今年,跟十九阿哥一起种,不用担心,你几个侄儿、侄女前几天种的,都已经好了……” 伤口虽第一天痛,可实际上划的并不深,后头就是痒为主。 十七格格晓得这是嫂子,小声道:“那要忌口么?” 舒舒想了想,道:“忌一点点儿,发物跟酱油半个月不能吃,肉停两天,鸡蛋跟牛奶无碍。” 十七格格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见了痘医的刀子,小姑娘才开始害怕,眼泪都出来了,紧紧地靠着舒舒,跟寻求庇护的小鸡崽子似的。 舒舒搂着她,安抚着,道:“早种早好,不能延迟了,否则大孩子要发高烧,更遭罪。” 本就是极乖的性子,十七格格并不敢哭闹。 等到疼了,她也只是小声抽泣。 舒舒将一盒水晶橘子糖递给她,道:“吃块糖,等到睡一觉,明儿就不疼了。” 十七格格小心翼翼地接过糖盒,渐渐止了抽泣。 跟十七格格的乖巧相比,十九阿哥的哭声震天。 九阿哥被哭得脑门疼,跟舒舒抱怨道:“这赶上咱们大格格的动静了……” 宝贝姑娘再哭,那也是心肝宝贝;这臭弟弟哭闹,就让人暴躁想要上手。 眼见着半刻钟都不停,嗓子都要哭哑了,九阿哥实在忍不住,板着脸道:“不许再哭了,憋回去!” 十九阿哥吓得一激灵,随即哭得更大声。 舒舒忙道:“爷真是的,这孩子遭罪了爱哭不是寻常的?” 再这样让十九阿哥哭下去,怕是生内火发烧。 舒舒就抚摸十九阿哥的后背,道:“好孩子,你九哥不好,咱们打他……” 十九阿哥依旧哭着,却是捂着眼睛的手指露出个小缝。 才一周岁零两月的孩子,就透着几分机灵。 九阿哥与舒舒对视一眼。 舒舒就在九阿哥的胳膊上拍打两下,道:“不许说小十九……” “哎呦,哎呦……” 九阿哥呲牙咧嘴,做痛苦状。 十九阿哥这才动静转小,看着舒舒,委屈巴巴道:“呜呜,疼……” 舒舒将他搂在怀里,嘴里安抚着:“睡一觉就不疼了,明天继续吃蒸蛋。” 她有些庆幸,幸好十九阿哥刚从兆祥所出来,习惯了身边是奶嬷嬷跟保母照顾,跟王贵人这个生母的感情还没有培养起来。 否则,这么大的孩子是认人的时候,要是哭闹着找额娘就愁人了。 夫妻两人坐镇宁安堂,这宁安堂的上下众人都精神绷得紧紧的。 等到了晚上,姐弟两个都好好睡了,没有起高热,夫妻两个才回了主院。 舒舒想着十七格格的乖巧,跟九阿哥道:“八旗女孩金贵,怎么皇家格格反倒成了例外了?” 同样是疼了哭,十七格格都不敢大声,只会小声抽泣;十九阿哥却是没有束缚,身边的嬷嬷也更尽心。 九阿哥道:“矫枉过正呗,早年宗室姑奶奶惹了多少乱子,闹腾着造反的都有,到了夫家,作天作地,引得夫家勋贵大臣到御前打官司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外加上从世祖皇帝开始就推崇礼教,这皇女的教养,为了不让人说嘴,就也添了不少规矩。 舒舒道:“反正尼固珠不能这样教,都教成包子了。” 九阿哥点头道:“那当然了,咱们大格格只能欺负人,可不能受人欺负,像小九那样读书读糊涂的做派,可不能要……” 关于公主府跟佟家的事,九阿哥也有所耳闻。 叫九阿哥说,就是规矩没有立好。 从头开始,就将尊卑立好了,谁敢蹬鼻子上脸? 提及这个,九阿哥赞道:“岳父家的规矩就好,宗女就是宗女,都要敬着的。” 舒舒点头道:“是啊,我也这样觉得,瞧了一圈京城的宗女,阿牟跟额涅的日子也算是省心的。” 虽说伯爷生前糊涂,可也没有落过伯夫人的脸,锡柱母子都是蜷着。 齐锡这里更不要说了,对妻子那是顶顶好的。 夫妻梳洗一番,也就早早歇了。 等到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起高热,还要守着…… * 八贝勒府,西跨院。 八福晋辗转反侧。 小儿上午的哭闹声,隐隐约约地传来,让她十分焦躁。 京城痘疫…… 诚郡王府殇一女,恭亲王殇一孙女…… 听到外头的消息,八福晋更不安了。 怎么殇的都是小格格? 她越发盼着出门了。 门外有了动静,是八阿哥顶着月色而来。 八福晋吐了两口气,起身相迎。 八阿哥看着八福晋,道:“宝珠,这次痘疫起得凶,你要不要出城避痘?” 八福晋的眼皮跳了跳,道:“爷之前不是说府里更安全么?” 她是她额涅的独女,还是遗腹子,即便小时候宫里开始推行种痘,老安亲王已经薨了,舅舅舅母也没有人敢做主给她种,就拖延下来。 因此,八福晋是生身。 八阿哥面上带了愧疚,道:“是管家疏漏,排查下人的时候没查清楚,膳房出了两个生身,如今见喜了……” 八福晋心里发狠,却依旧是摇摇头道:“不折腾了,还是在府里吧,我心里踏实。” 真要出去避痘,八福晋觉得自己就回不来了。 八阿哥迟疑了一下,道:“那……你身边新添的两个小丫头,有个是生身……” 八福晋垂下眼,好一会儿道:“也不用出去,就在这院子里,也没有地方过上痘,先这样吧……” * 磕头,这是昨天的,明天恢复双更。 第一千七百六十章 意外 虽说舒舒也担心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的种痘情形,但是毕竟跟担心丰生兄妹的不同。 最糟糕的结果,就是十七格格熬不过去。 说句实在话,这个结果九阿哥跟舒舒完全承受得了。 本就不是他们夫妻两个主动请缨,他们也不是长兄长嫂。 十七格格也好,十九阿哥也好,本也不是他们的责任。 他们尽心照顾了,剩下的就交给老天。 就算有个闪失,康熙要迁怒,也是一时的。 不过他们夫妻两个的运气不差,等到十月十三,舒舒生日的时候,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都已经顺利见喜,也退了高热,剩下就是等着结痂跟复种。 尼固珠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等到明天,就能复种。 丰生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有阿克丹因前几日败了胃口,看着还有些没有精神。 这一天早上,正院外的僚属跟下人,都在门外给舒舒贺寿。 正院里的下人,则是直接在院子里磕头。 丰生兄妹,也都穿戴一新,给舒舒磕头庆生。 舒舒的身孕也七个月,换了更宽松的衣裳。 不过跟上次怀孕相比,还是轻松许多。 正院这里,一家六口就预备了席面,西跨院跟宁安堂也送了席面。 等到坐下,舒舒这个寿星坐了主位,左手是伯夫人跟尼固珠,右手是九阿哥、丰生跟阿克丹。 尼固珠仰着头问伯夫人道:“玛嬷,二十是多少?多吗?” 这是晓得今天是舒舒的二十岁生日。 伯夫人道:“将小手小脚都数了,就是二十了,多,比三多了好多好多。” 尼固珠仰头道:“那玛嬷是多少岁啊?到二十了么?” 伯夫人不由失笑,道:“到了,五十二了,比你阿玛、额涅加起来还要多。” 尼固珠点头道:“那还真不少,我的手指头脚趾头数不过来,还得加上大哥、二哥的。” 丰生则是看着舒舒道:“额涅,为什么我们给额涅预备礼,玛嬷跟嬷嬷也预备,其他人却没有准备,还要领额涅的赏?” 小家伙虽没有开蒙,可是被福松带在身边,耳濡目染的,晓得阖家上下,都是阿玛、额涅养的。 这是有些不高兴了。 觉得旁人没有预备生辰礼,是对自己的额涅不尽心。 舒舒笑着说道:“因为你们是额涅的家人,都心疼额涅;其他人是给阿玛、额涅当差的,他们干活,阿玛、额涅拿银子,不牵扯其他。” 实际上,贝勒府僚属跟九阿哥名下几户佐领人家还是按照“三节两寿”的规矩来给孝敬,舒舒跟九阿哥也不会特立独行不收。 不过多是人情往来或是年节赏赐,再派回去。 毕竟贝勒府也没有给他们刮油水的地方,就不要彼此为难。 至于其他的管事下人,真要收他们的孝敬,那倒像是刻薄钱财似的,说出去也难听,没有那样的规矩。 丰生似懂非懂,可是见舒舒没有不高兴,就放下此事。 阿克丹则是看着九阿哥道:“阿玛,飞龙汤……” 九阿哥指了桌子中间,道:“预备了,不会忘了的。” 这是记得舒舒喜欢喝飞龙汤。 月初的时候,一起吃饭那两天,吃过一次。 过了半月,阿克丹还记得清清楚楚。 舒舒看着次子,看着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真是恨不得抱到身边来。 不过随后,她克制住了。 同样是孩子,不能因为阿克丹是个高需求宝宝,就给予特例。 那样的话,只会让阿克丹更依赖自己,对丰生跟尼固珠也不公平。 想到这里,舒舒低头看了眼高高的肚子。 自己就要成为四个孩子之母,可是这次怀孕跟上回完全不同。 上回倾注了自己全部的关注跟母爱,这回自己更关注的是三个宝宝。 之前舒舒并不喜欢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句话,觉得父母的偏心是失智,是可控的。 这真当了母亲才晓得,真的是不由自主的偏心。 就比如舒舒,因阿克丹身体弱,小时候格外关注阿克丹。 舒舒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这份关注,引发的后果,让阿克丹更依赖自己。 伯夫人看着三个孩子,很是欣慰。 三岁看老。 现在就看出三兄妹的大致性情,虽有淘气的时候,可还是孝顺乖巧的多。 伯夫人有些怔忪。 同样是养在董鄂家,锡柱从小就低头看人,不怎么抬头。 即便是庶出,可是独子,行事也小家子气。 他是邢家的孩子么? 那邢海、邢江几兄弟身上,怎么没有这样的习气? 若是伯爷的孩子,也丝毫没有董鄂家子弟的风骨。 舒舒跟伯夫人挨着,眼见着伯夫人走神,道:“阿牟是不是太累了?” 关键是厢房狭窄,住着也不如宁安堂自在。 可是,宁安堂那边,月底之前都腾不出来。 伯夫人看着舒舒道:“没事儿,就是想起你们姐弟小时候,也都是孝顺懂事,跟丰生他们差不多。” 舒舒听了,望了眼都统府方向,道:“阿玛、额涅肯定也在念叨我小时候,早上开始,我就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伯夫人道:“指定想了,今天那边也吃席。” 因为今天不单单是舒舒生辰,还是颁金节。 也是跟过节差不多,八旗上下,家家也要包饺子炖肉的。 舒舒给伯夫人盛了一碗飞龙汤,道:“就盼着这痘疫早些结束……” * 都统府,正院。 阖家确实是吃席,吃的就是涮锅子。 就是这洞子菜不是外头买的,而是贝勒府的温泉庄子送来的。 觉罗氏确实在念叨女儿,却不是跟丈夫儿子,而是跟儿媳妇张氏。 “你姐姐的生辰巧,每年都要摆席……” 张氏道:“姐姐孝顺,今儿肯定也念着额涅。” 觉罗氏道:“也就是有你大伯母在那边照顾,还有福松搭把手,我跟你阿玛心里才踏实,要不然且让人操心。” 婆媳两个单独一席。 家里多了儿媳妇,也不好再同桌吃饭,就分了两桌。 婆媳两个在东次间,齐锡父子在西次间。 齐锡看着几个儿子,跟珠亮道:“那年你姐姐从宫里选秀出来,咱们家吃饭,恍惚就在昨个儿似的……” 结果现在想要团圆不容易。 因贝勒府封府,福松在那边值守,今天没有回来。 小六在宫里,也不在。 珠亮端起酒壶,给齐锡倒了一杯道:“等到过阵子,大姐就归宁了……” 福松人没有回来,消息却是递回来。 三个孩子种痘顺利,皇子与皇女也都平安康泰。 这样一来,等到月底,贝勒府那边就能解禁。 珠亮的婚期定在十一月初,正好一家团聚。 齐锡点点头,看了看小三跟小四。 小三也订婚好几年,今年十六,最迟后年也该成亲。 小四跟小三是双生子,婚期肯定也要挨着,明年也要定下来。 小五今年十三,转年十四,也是半大小伙子了,正在给小七夹菜,照顾小七。 小七虽然只有四岁,可是最爱粘着几个哥哥。 今日吃饭,就没有跟着觉罗氏在东屋,而是跟父兄在西屋。 齐锡想到跟妻子的对话,等到儿子们成亲,都会给他们分出去。 省得以后儿子们生出其他心思来,闹得兄弟阋墙。 这说快也快。 这会儿工夫,外头就有动静。 齐锡听了,就有不好的预感。 最近一段时间,京城的人情走动都停了,除了报丧。 果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虽不是报丧,可是听着也叫人觉得心里发紧。 来的是贝子府的管事,气喘吁吁地禀告道:“伯爷,我们爷打发奴才来求援,我们十三格格见喜,起了高热的,我们爷想要问问伯爷这边有酒精没有?” 齐锡听了愣住,皱眉道:“十三格格没有种痘?” 十三格格这样的年纪,小时候已经开始推行种痘了。 那管事讪讪道:“没种,早年耽搁了,大了不敢种,想着这些年没起痘疫……” 十三格格是贝子府的庶女,幼年丧母,还没有同母兄长,在跟董鄂家订婚之前,压根就没有人留心这位主子。 齐锡吐了口气,望向小三道:“去药房拿一瓶酒精跟一盒人参。” 小三脸上带了惶惶,应了一声,去药房取东西了。 齐锡道:“十三格格在哪里避痘?” 前阵子出京的人多,生人多出京避痘。 管事道:“跟几位格格跟小阿哥在海淀庄子里。” “你们贝子爷呢?” 齐锡问道。 两家这几个月有些疏远,发生这样的事情,正好是个缓和关系的台阶。 以苏努贝子的行事,应该会亲自过来才是。 管事道:“在宗人府,有几位老国公跟老福晋报丧了……” 齐锡叹了口气。 这痘疫一出,孩子跟老人最凶险。 不说别的地界,就说正红旗这里,就有好几家糊白了。 这痘疫病人都要挪到城外,死了也不能入土为安。 儿孙这里,也不能治丧,不过自家人却是要守孝。 少一时,小三取了酒精跟人参过来,望向齐锡,面带犹豫。 齐锡叹了口气,道:“这个时候,别跟着裹乱了,等过几日十三格格好了,你再过去探看。” 小三也晓得轻重,即便他是熟身,也不好去探看见喜的十三格格。 只有等待十三格格自己熬过去…… 第一千七百六十一章 没有后悔药 紫禁城,南书房。 三阿哥眉头皱着,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 他身上换了灰色的素服,腰间的荷包也换成了青色,身子塌下去,看着老了好几岁。 五阿哥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还是开口道:“三哥要是难受,就歇两日缓缓。” 从诚郡王府大格格殇,至今都好几天了,三阿哥的精神还是萎靡。 这样说着,五阿哥看了眼七阿哥。 同样是病弱的小格格,七阿哥很是有魄力,眼见着这回痘疫人多,立时给自家的几个孩子种痘,连带着半岁的两个庶子、不到百日的嫡次女都没有落下。 结果都平安度过。 五阿哥想着,脸也耷拉下来,对五福晋生出不满。 七福晋不爱孩子么? 挣命生下的两个嫡女,其中一个不宜种痘,一个还不到百日,结果还是种痘了,都平安度过。 自己的嫡子三岁了,两生日,不算小了,正是最适合种痘的时候。 自己亲自跑了海淀,也没有说服五福晋。 瞧着自己福晋对自己的防备,就好像自己不是亲阿玛,是后阿玛似的。 三阿哥叹了口气,看了眼五阿哥跟七阿哥道:“我后悔了,等到汗阿玛回京,一顿训斥少不了的……” 三福晋哭诉不已。 郡王府痘疫的源头是四格格。 四格格跟四格格身边的奶口最先发病,这痘疫才在阿哥所传开。 结果四格格熬过去了,大格格没有熬过去。 三福晋已经认定是田格格心坏,行武皇之策,故意用四格格陷害自己,否则怎么会不从包衣里选奶口,非要选了娘家远亲,生身报了熟身? 结果就是这个奶口,成了祸根子。 要知道,早在四格格见喜之初,哭诉的是田格格。 三阿哥终于明白什么是“家和万事兴”。 这内宅不和,自己丧了嫡长女不说,跟恭亲王府的关系也生了尴尬。 如今不管是嫡妻,还是宠妾,三阿哥都不想见了。 他不想去辩清楚谁是人谁是鬼。 也怕真的有人是鬼。 三福晋是两个嫡子之母,田氏陪伴自己最久,如今还怀有身孕。 等到御前评判的时候,自己因将太医借给恭亲王府还要背负一个“不慈”。 自己想的很简单。 那是亲叔叔家,不是远支宗亲。 本想着太医耽搁几个时辰没有大碍,谁会想到就那样寸劲儿,赶上大格格惊厥。 这样想着,三阿哥心酸不已,眼圈都跟着泛红,道:“早先我还笑话老八走背字,这是轮到我了么?” 八阿哥虚情假意,薄待兄弟,坏了运气活该。 自己也活该么? 就是不想得罪恭亲王府罢了。 自己没跟老九对上啊? 三阿哥觉得头昏沉沉,身子就是一趔趄。 五阿哥忙伸手拉住,担忧道:“三哥您这是几晚没歇好了,眼圈黢黑!” 三阿哥揉着太阳穴,哑着嗓子道:“是连着几日夜不寐,半夜老听到孩子哭,我们大格格也怪我了。” 嫡长女,如何能不怜惜? 即便比不得嫡长子那样看重,可也是养到好几岁,眼见着就是能站住的年岁。 这殇了,还真是叫人心里不好受。 早先殇了三个庶子,加起来都赶不上这一回难受。 五阿哥咬着嘴,其实也想要絮叨两句。 小儿高热惊厥而亡。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死法。 可不是有了酒精退热的法子么? 还有水浴退热等法子。 怎么还熬不过去? 是不是身边的人不尽心? 想着太医被借走了,剩下三福晋不是什么有见识的人,五阿哥只能吐了口气。 自己还是老实闭嘴。 说三道四的,这过错就成了三福晋的,好像挑拨兄嫂关系似的。 皇孙女殇亡,皇子承担责任,比皇子福晋承担责任要好。 汗阿玛就算恼,骂几句、踹两脚就到头了。 小儿难养。 除了后头的几个弟弟,前头的哥哥里谁家没有殇了的孩子? 三福晋在海淀,也不是说偷懒,需要照顾四、五个孩子。 那是三福晋的亲骨肉,怎么会不尽心照顾呢? 估摸着就是人力不及罢了…… * 海淀南二所。 三福晋系着包头,躺在炕上,身子依旧是软绵绵,脸色苍白,没有丁点儿血色。 嬷嬷端了药碗过来,哽咽道:“福晋,吃药了。” 三福晋坐起来,神色木木的。 嬷嬷安慰道:“福晋还年轻……等到养好了身子,还会再有的……”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大格格痘殇,三福晋心神震惊之下小产。 是刚上身没两个月,只当是换季经期延了几日,结果是怀上了。 等到小腹下坠,人差点疼晕过去,才发现不对头。 三福晋如今坐小月子。 三福晋端起药碗,一口一口喝了。 明明是最怕苦的人,嘴里却失了知觉似的。 三福晋喝完药,躺了,看着那嬷嬷道:“北所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那边住着五福晋跟七福晋。 嬷嬷摇头道:“两家都闭门不出,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三福晋闭上眼,晓得对她来说,这应该是好消息。 痘疫是郡王府的人带到海淀的,真要过到那两家身上,往后妯娌之间都有起嫌隙,怕是都不能再好好说话。 可是想着旁人的孩子都好好的,只有自己的孩子殇了,她心中也生出坏念头。 真是恨不得这痘疫散得再多些。 可是她心里也晓得,那是糊涂念头。 损人不利己。 只是,为什么殇的不是四格格…… 三福晋的眼泪又下来。 自己为什么那么愚蠢? 对后送过来的四格格就没有一丝戒备? 但凡自己当初将四格格安置在前院厢房,禁止四格格身边的嬷嬷乱窜,这疫病就不会传到大格格身上…… 三福晋这样想着,就“啪啪”地抽了自己两耳光。 嬷嬷吓了一跳,忙道:“福晋……” 三福晋睁开眼,看着嬷嬷道:“我真是个大傻子……” 嬷嬷道:“这痘疫本就凶险,等您养好了身体,说不得大格格就再投到福晋肚子里。” 三福晋听了,嚎啕大哭。 “不会了,她怪我这个额涅护不住她,这才自己去了不说,还带了弟弟妹妹过去……” * 又过了几日,丰生兄妹几个复种完毕。 这次反应很微小,只低烧了一两天,种花处起的疹子也少了大半。 这是痘苗种成功的标志。 舒舒跟九阿哥欢喜不已,连带着伯夫人脸上也带了笑。 再等个三五天,伤处彻底愈合结痂,丰生兄妹的种痘之旅就结束了。 这两进院虽不小,可是也不大。 尼固珠前后屋跑熟悉了,已经有些待不住。 每天都要拉了伯夫人的手,指了宁安堂的方向。 伯夫人抱起她安抚道:“等到再画几个小花就能过去了……” 她是个急性子,不用圈在屋子里后,就惦记着回宁安堂。 主要是惦记东路的花园跟暖房。 舒舒就按照九九消寒图,画了个半月份的小梅花,让她每天填充梅花。 尼固珠叹口气,道:“那去看二哥……” 伯夫人这回没有拦着,只道:“那要乖乖的,别抓哥哥的金鱼。” “嗯,嗯,不抓……” 尼固珠乖乖应了,祖孙两个去了后罩房。 丰生跟阿克丹坐在东次间炕上,正玩积木。 丰生搭了个三角屋顶的房子,阿克丹则是搭了个盆子状的器物。 见伯夫人带尼固珠进来,兄弟两个都起身。 “玛嬷,妹妹……” “玛嬷,妹妹……” 尼固珠见了,立时将金鱼缸撇在脑后,小腿蹬着要上炕。 伯夫人就抱了尼固珠,将她的鞋子脱了,让她在炕上坐了。 “大哥的这个屋子小……二哥的也不大……” 尼固珠点评着,看着大小不一的木头块,道:“我要拼发财树,掉元宝的,阿玛、额涅喜欢……” 丰生看着那些方形、长方形的木头块道:“不能拼树,没有树叶,也没有元宝。” 阿克丹抿着嘴没有说话,眼中却多了几分得意。 他也晓得额涅喜欢金子,他拼的是福缸,等到拼好后,会将他的金锞子放里面,孝敬给额涅…… * 宁安堂里。 陪着小姑子的舒舒,手中也拿着各式玩具。 有京城庙会上买的,还有江南时买的泥塑等。 都是叫人从库房里翻出来的。 小孩子关在院子里,又没有人陪着,多些小玩具打发时间,也没有那么难熬。 经过十来天的相处,姑嫂两个也熟悉些,十七格格也少了几分胆怯。 她抓着那胖阿福,眉眼弯弯,道:“十九弟……” 舒舒仔细看了两眼,除了胖之外,没看出胖阿福跟十九阿哥的相似之处。 不过她还是配合着点头道:“是啊,跟十九阿哥一样,尤其是这肚兜,都是红色儿的……” 十七格格犹豫了一下,道:“九嫂,我什么时候好?好久没有给娘娘请安……” 舒舒摸了摸她头上稀疏的短发,道:“快了,等到梅花画完就该回宫了。” 这哄孩子的梅花图,她也给十七格格预备了一份。 十七格格笑了,露出两个小酒窝,道:“娘娘说了,要教我描红。” “呀,那真好,到时候九嫂给你预备一份小砚台……”舒舒道。 十七格格是三十七年生人,今年五岁,本就该是最活泼可爱的年岁。 之前却怯怯的。 眼下不怕生了,话才开始多了。 想来也是,敏嫔就是个活泼大方的性子,养在储秀宫的皇女,日子也会宽松许多。 舒舒看着,也松了一口气。 操心受累一回,能得全功,自然是好事。 十七格格也有些懂事,道:“那回头我也给侄儿预备。” 这是来贝勒府的时候,敏嫔给预备的东西,帮着给丰生兄妹三个备了三份表礼,算是十七格格这个姑母给孩子们的。 十七格格这是记得,晓得在几个侄儿侄女跟前自己是长辈,才这样说。 舒舒点头道:“好,那叫他们等着。” 姑嫂说着话,九阿哥抱着十九阿哥过来。 “这小家伙,不肯老实在屋子里待着了,非要去外头溜达,爷抱了一会儿,胳膊受不住了……”九阿哥抱怨着。 眼见着就要快冬月,外头更冷了,哪里敢让他在外头多待? 这种痘顺利了,结果得了风寒,可是没地方哭去。 十九阿哥开始认人了,这几日兄嫂每日都过来,所以冲着舒舒扑腾:“嫂……嫂……” 九阿哥将他放在炕上,压下他的小胳膊,道:“乖乖的,老实些,你嫂子眼下可抱不动你……” 第一千七百六十二章 凭什么 等到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也复种后,已经到了月底。 十月二十六,圣驾驻跸大兴,即将回銮。 九阿哥跟舒舒道:“爷要不要上折子告假?” 这些日子,舒舒的心起起伏伏的,九阿哥也一样。 北巡后刚养回来的那点肉,又都折腾没了。 九阿哥心里还憋着火。 能者多劳,也要分什么时候。 自家这里,两口子正提心吊胆的时候,皇父问也不问一句,直接将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送过来,也太给人添乱了。 这大半月,夫妻两人,就没有睡过踏实觉。 舒舒看着九阿哥也有些心疼,想着太医请平安脉也说九阿哥最近有些虚,就道:“那就歇一阵子也好,爷也好好补补。” 九阿哥想着随着圣驾回銮,自家这“封府”也要告一段落,就轻咳了一声,道:“有些不大好的消息,前阵子怕惊了你,爷没说……” 舒舒听了,变了脸色,道:“是阿玛、额涅那边?” 九阿哥忙摇头道:“不是家里的事儿,是旁人家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三哥家的大格格痘殇,苏努贝子府的十三格格也没了,这痘疫没完全过去,岳父、岳母那边也不好派帖子,小二成亲的日子也只能另择日子……” 舒舒听得目瞪口呆。 诚郡王府的大格格小时候是弱,可是都精心调理了好几年。 还有苏努贝子府的十三格格,都是及笄的岁数。 珠亮换了日子,这个倒是并不意外。 他是董鄂家长子,还是承爵人,婚礼肯定要大办的。 可是眼下挂白的人家太多,痘疫也没有过去,不宜聚会。 “三嫂要难受了……” 舒舒叹了口气,道。 这次痘疫虽来势汹汹,可是因皇家子嗣到了年岁多种痘,反而伤亡最少。 就是没有想到,轮上的是诚郡王府。 “不单丧女,还坐小月子了……” 九阿哥补充了一句,道:“这产育也太密,应该是之前身体就没有养好,快赶上大嫂了,大嫂当年五年生四女,坏了身体;三嫂这也是六年生四回……” 舒舒问起七福晋那边,那边也有个孱弱的小格格。 九阿哥道:“放心,都好好的,七哥也安排他们种痘了,就是初八那天。” 舒舒道:“回头爷当差了,在太医院打听打听,这回种痘的人家,有没有没熬过去的。” 早先的痘苗试验,人数并不多。 这次疫情出来,放出的痘苗数量应该不少。 这是不是能更好的验证牛痘的作用? 九阿哥点头道:“爷也想着这个呢,经过这一回,估计再也没有人敢心存侥幸,八旗幼儿估计都要种痘了,就是不知道,年岁大的,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世祖朝京城痘疫频繁,三五年就来一回。 不过查的也严,大多数是小疫。 像今年这样的大疫,上一回还是在康熙二十六年。 上上回,是康熙二十一年。 虽说熬过前头痘疫的老人,并不敢种痘苗,多是存了侥幸。 “八旗就死了三千多人,六十岁以上老人占了半数……”九阿哥道。 不过旁人的悲伤,听着并不能感同身受。 家里人平平安安,舒舒的心也就踏实下来。 九阿哥提及苏努贝子府,道:“按照规矩,小三跟十三格格换了庚帖,十三格格的后事,就有两种治法,一种是殡葬,一种是薄葬。” 舒舒听了一愣,道:“葬到董鄂家福地?” 十三格格已经及笄,不算殇了,两家的亲事也定了两三年,舒舒也见过这位未来弟媳妇。 对于她少年病故也同情,可总不能为了顾全死了的,就牺牲活人。 十三格格真要葬入董鄂家,那小三再说亲,就是继室。 谁家好好的女孩儿,乐意给人做继室的? 到时候就要从差一等的人家择亲。 九阿哥道:“要看两家怎么说了……” * 大兴行宫。 康熙看着奉命来接驾的三阿哥,丝毫没有给好脸子。 三阿哥额头的汗都冒出来。 虽说早知道少不了一顿骂,可是临了临了还是叫人惶恐。 前几日看到请安折子上让他一个人到大兴接驾,三阿哥就有不好的预感。 这要是迎驾的皇子多了,当着弟弟们的面,汗阿玛会给自己留几分体面。 这单提溜出自己,哪里还有好? 康熙看出他的惶恐,心火更盛:“虎毒不食子,你也配做阿玛?!” 三阿哥不敢再站着,“噗通”一声跪了。 “是儿子混蛋,想的不周全……” “哼!不周全?不是挺周全的,恭亲王怎么没找其他人借太医,怎么单找了你?这不都是你平日里周全有礼人缘好么?”康熙冷哼道。 三阿哥后背直发凉,不敢辩白,老实道:“儿子这几年爵位起起伏伏,前头还做了不少错事,成了笑话,生怕旁人看不起,也怕得罪人,就犯蠢了。” 康熙见他并没有巧言令色,脸色才稍好些。 “可见你不缺子嗣了,一次犯蠢,折了嫡长女,还折了你福晋肚子里的嫡血!” 事情过去大半月,可是三阿哥听到此事,还是难受得不行,哽咽道:“汗阿玛,儿子难受……” 见他这样,康熙并不生怜,反而生厌,道:“你难受?不是你放纵的,先除嫡女,再除嫡子,给你那宠妾的孩子腾地方!” 他想起了宫里早年殇了的皇子皇女。 有殇于痘症的。 那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如今也查不清了,更让人警醒。 三阿哥忙叩首,道:“汗阿玛,儿子不敢,儿子不是畜生!” 康熙瞪着三阿哥,道:“不管田氏是不是无辜,你的嫡长女确实是因田氏之女而殇,田氏不得请封侧福晋,所出之子,不必考封,所出之女,亦不许请封!” 三阿哥:“……” “怎么?舍不得?”康熙越发恼了。 虽说这几年他查出几家后族不安分,可是包衣人家野心大的也不是一家两家。 本是他最信重外戚跟包衣,眼下成了他戒备的人。 不说宫里,只说太子跟诸皇子的后院,但凡生事,都是这些包衣挑头。 三阿哥摇头道:“没有,儿子就是心软,念着田氏是儿子头一个女人,平日里才没有好好管束。” 康熙见他听教训,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总想着稀里糊涂的糊弄,这是能糊弄过去的事么?” 他虽不喜三福晋无能,可是也受不了儿子真的宠妾灭妻。 尊卑不可逆。 就是没想到三阿哥这么肉,磨磨唧唧,事情过了半月,还没有给三福晋一个交代。 三阿哥说不出什么感觉。 或许,是感激。 要是他自己的话,还真是下不了这个决断。 只是这样的处罚,没有命令,只有口谕,那暂时要瞒着田氏。 总要等她生产后再告诉她。 要不然的话,这么重的惩处,田氏怕是受不住,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产都是两说。 至于三福晋,三阿哥既觉得愧疚,又忍不住迁怒。 要是三福晋自己能立起来,护住孩子,哪里有这痘殇之祸? 等到从御前退下来,三阿哥的后背都湿透了。 不过他心里也踏实了。 这没有一事二罚的。 算是翻篇了吧? 他吐了口气,去旁边的院子里找四阿哥。 四阿哥这里,正在抄经。 见三阿哥来了,四阿哥撂下笔。 三阿哥见他换了衣裳,书桌上摊开的是《地藏经》,道:“这是给谁抄的?” 四阿哥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三阿哥一眼。 三阿哥:“……” 三阿哥拉了椅子坐了,想起了来意,道:“太子爷呢?这是滞留德州?” 四阿哥道:“太子爷有恙,留在德州行宫休养,要陆路回京了。” 圣驾乘坐御舟巡河,要赶在冰冻之前回銮。 太子没有病愈,就留在德州休养。 三阿哥纳罕道:“太子爷到底什么病?正值盛年,怎么说病就病了?” 四阿哥斟酌着,道:“船头受了风寒,体弱引发的水土不服。” 实际上,还有其他原因。 那就是这次随扈,太子带了六个小太监跟四个宫女。 虽没有带女眷,可是太子显然也没有闲着。 四阿哥有些纳闷。 太子在毓庆宫里偶有放纵,可出门在外,何至于此? 太子好像有阳亢之兆…… 四阿哥不敢多想。 三阿哥问了一句就放下,道:“那十三阿哥祭泰山是怎么回事?太子爷身体不舒坦,不是还有你么,怎么就轮到十三阿哥了?” 祭泰山,多荣耀之事。 三阿哥提及此事,都觉得发酸。 十三阿哥,一个序齿靠后的光头阿哥,凭什么? 换成了四阿哥,三阿哥反而更容易接受。 四阿哥道:“奉命而已,三哥不必多想。” 三阿哥轻哼一声道:“多想?是你想少了,你瞧瞧十三阿哥跟当年的老八有什么区别?在汗阿玛跟前露面,在宗亲面前体面,比当年的老八还会哄人,只是人无百日好……” 四阿哥不爱听这些,道:“三哥,那是弟弟,您就别跟着捧杀了……” 三阿哥摇头道:“有个老八在前头,你还不长记性,这个是弟弟,那个也是弟弟的,人家心里当咱们是哥哥么……” 第一千七百六十三章 怕什么来什么 “我怎么就没当哥哥们是哥哥?” 十三阿哥过来寻四阿哥,听到有人说话,正想着要不要先回去,一会儿再来,就听到三阿哥大放厥词,内容还是自己跟八阿哥。 等听清楚内容,他气得浑身直哆嗦。 竟然是毫无遮拦地挑拨四阿哥跟自己的兄弟之情。 他正是年轻气盛的岁数,再也忍不住,直接推门进来。 “哐啷”一声。 三阿哥与四阿哥吓了一跳,都望向了门口。 人人背后都说人。 可是被人撞见就不好了。 屋子里一时安静,只有十三阿哥的呼吸声。 三阿哥眼神发飘,讪笑两声道:“这不是哥哥听说你出息了,心里发酸,念叨两句,还真禁不住念叨。” 十三阿哥却不容他含糊下去,看着三阿哥,直接道:“我听得真真切切,三哥说我跟八哥一样,还说花无百日红,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去汗阿玛跟前问问,我这弟弟哪里错了,怎么就不能当四哥的弟弟了?” 三阿哥“蹭”地跳起来,道:“哎呀,哎呀,哥哥失言了,失言了,又不是孩子了,哪里用去汗阿玛跟前断官司,哥哥给你赔不是……” 说着,他就躬身,很是能屈能伸。 十三阿哥胸口直喘,不能平静。 他倒是宁愿三阿哥无赖,直接用拳头见真章。 眼见着三阿哥作揖再作揖,十三阿哥不觉得荣幸,只觉得憋气。 他望向四阿哥,眼中带了委屈:“四哥……” 四阿哥也觉得脑仁疼。 真要因这两句口舌闹到御前,那就是笑话;可是三阿哥嘴巴确实坏,存心也不良。 四阿哥斟酌着道:“三哥确实不应该说这些,你想去御前就去,想原谅就原谅,我不掺和。” 弟弟是亲弟弟,哥哥也是亲哥哥,他也不好偏着那个。 “老四!” 十三阿哥没等反应,三阿哥望过来,道:“弟弟是亲弟弟,哥哥不是亲哥哥了?快帮我说说情,饶了我这一遭,我最近这日子过糊涂了,脑子是浆糊,嘴巴也欠!” 四阿哥看着三阿哥,也晓得他为什么这样怕去御前。 这是才挨了训斥,连着再去一回,要引发更大怒火。 是什么后果,谁也说不好。 毕竟皇父盼着皇子们手足相亲,受不了三阿哥这样在兄弟之间挑拨。 十三阿哥这状告实了,那三阿哥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眼见着四阿哥不吭声,三阿哥又跟十三阿哥求饶,道:“十三弟,三哥真晓得错了,饶了三哥这一回吧,算三哥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用得着三哥的地方你只管说话!” 十三阿哥吐了口郁气,道:“那我先问一句,我有得罪过三哥的地方没有?” 怎么就这样心黑,直接下蛆害自己。 这是跟四哥说,四哥跟自己关系好,不会信了挑唆,要是跟其他兄弟说呢? 或是跟外人说,外头人怎么看自己? 三阿哥讪笑道:“咱们年岁也不挨着,差事也不在一处,提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就是哥哥红眼病犯了,想起汗阿玛早年爱重八阿哥的情景,当时跟十三弟的待遇差不多,不说是每次出巡都随扈,也比旁人随扈的次数多,妥妥的幼子待遇。” 他肯俯首做小,十三阿哥倒不好穷追不舍。 真要闹到御前去,还要连累四阿哥。 十三阿哥觉得心堵,闷声道:“那弟弟求您一句成不,往后别将弟弟跟八哥说到一块。” 八阿哥在外头人缘好,可在皇家兄弟之间,不能说人人厌弃,也好不了多少。 除了同样不招人待见的十四阿哥,就没有人稀罕搭理八阿哥。 十三阿哥也不想混成那样的人缘。 三阿哥拍打自己的嘴巴两下,都:“再不说了,再不说了,哥哥就是嘴欠,寻思你们都当过皇幼子……往后再说,咱们不跟老八放一块说,跟小十六放一块……” 十三阿哥:“……” 还真是忍字头上一把刀。 但凡他不是皇子这样的身份,只是寻常人家的兄弟,他的拳头早捶三阿哥身上。 他哪里看不出三阿哥的赔情,并不是后悔诋毁兄弟,只是后悔被自己给堵住? 就三阿哥这张嘴,这再不说了,就是放屁。 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怎么诋毁自己。 三阿哥眼见着十三阿哥的怒气平息些了,忙道:“你找你四哥来说话吧,那你们哥俩先聊着,哥哥还有点其他事儿……” 说罢,不等十三阿哥回话,他就脚踩风火轮似的,一溜烟走了。 十三阿哥看着门口,眼神恨恨。 这也配做哥哥? 三十七年那次降爵,一点也没有长记性! 不是所有的兄弟都是手足,这比仇人还可恨。 四阿哥也不替三阿哥说话,只给十三阿哥倒了一杯茶,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自己要正,就不必在意这些闲言碎语,过阵子就好了……” 京城的新闻都是一阵阵的。 等有了其他事件,就不会再有人提及十三阿哥祭泰山之事。 十三阿哥有些惶惶,看着四阿哥道:“四哥,除了三哥,旁人也会捧杀我么?” 奉命祭泰山,是让人有些飘飘然。 不过十三阿哥素来聪慧,也晓得自己被推上风口浪尖,心里生出畏惧。 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好一会儿才道:“汗阿玛膝下十八子,上面有太子,有大哥,还有三哥……” 十三阿哥:“……” 太子在,大哥好像半退了,三阿哥这两年很活跃…… 十三阿哥似乎明白了四阿哥话中之意。 只要他自己稳得住,别往前蹦跶,前头还有好几位挡着,且轮不到自己经风历雨。 十三阿哥吐了口气,这才略心安些,看向四阿哥,满是感激,道:“弟弟晓得了……” * 紫禁城,南书房。 五阿哥看着高高的题本,觉得脑仁疼,跟七阿哥道:“汗阿玛明天上午就回宫了,这个今天下午还用送么?” 七阿哥抬起头,道:“您说呢?” 五阿哥满脸纠结,却是不敢真的耽搁差事,只后悔道:“下回汗阿玛出门回来,我也要上折子请迎驾。” 七阿哥想着他磨蹭一早上了,道:“五哥快些看吧,中午就要送走。” 五阿哥揉了揉眼睛,老实拿起了一个题本。 这会儿工夫,门口有动静。 五阿哥的贴身太监进来,面带焦急,道:“主子,三阿哥见喜,福晋打发人来送信……” 五阿哥的脸紧绷着,从海淀有痘疫开始,他就担心这一天,熬过去大半月,本以为能躲过去,没想到还是没有躲过去。 他觉得脑子“嗡嗡”的,手脚直发麻。 七阿哥见他不动,忙道:“快过去,预备酒精没有,没有从御药房支了再走。” 五阿哥这才起身,道:“酒精预备了……早叫人送过去,也交代过太医。” 七阿哥见他心神不稳,道:“别骑马,坐车,别这个时候添乱。” “嗯,嗯……” 五阿哥点头应着,没有再耽搁,匆匆而去。 南书房只剩下七阿哥一个人。 七阿哥看着还剩下大半的题本,不敢耽搁,加快了速度。 不过看了两本之后,他还是放下题本。 三阿哥是五贝勒府的嫡子…… 之前因为三阿哥种痘之事,五阿哥跟五福晋还争执过。 真要孩子因为没有种痘有个闪失,那夫妻情分也到头了,这往后的日子也难过。 七阿哥想着五阿哥方才的情形,就有些不放心,叫了贴身太监吩咐道:“去九贝勒府告诉九贝勒一声,五贝勒府的三阿哥见喜,五贝勒去海淀了。” 那太监记下,出宫往九贝勒府去了。 九贝勒府这里,除了正院跟宁安堂还封着外,其他地方也在陆续恢复正常。 听说七阿哥打发人过来,九阿哥就到前院来看人。 听到这太监的传话,九阿哥就明白七阿哥的意思了。 这是不放心五阿哥一个人在海淀,怕有个万一。 九阿哥对五贝勒府的侄儿都没见过几次,因五福晋的缘故,不大乐意亲近。 可那也是亲侄儿。 爱屋及乌,还要看五阿哥的面上。 关心则乱,他一时心乱如麻,顾不得打发那人离开,就匆匆往正院去了。 “五哥家的老三见喜,爷想去海淀,将老十府里的太医带上!” 九阿哥跟舒舒道。 他们之前排到的太医跟痘医,初八送去了四贝勒府,如今在那边值府。 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的太医不能动。 幸好敦郡王府的太医还能挪用。 舒舒听了,也吓了一跳,忙道:“那爷就去吧,再带上酒精跟石斛,防着小儿高热惊厥。” “嗯,嗯……” 九阿哥点头,就要往外走。 “爷等等……” 舒舒忙拦住,拿了一件天马毛斗篷给他,道:“爷坐车,仔细别着凉……” 临时出门,马车上的炉子来不及烧,要防着着凉。 九阿哥系上斗篷,大踏步出去。 舒舒心里发沉。 这是在修整历史么? 历史上五阿哥跟五福晋本没有嫡子。 诚郡王府大格格本也是早夭的命运。 随即,舒舒吐了口气。 哪有什么修正? 真要那样,自家的丰生跟阿克丹也是多出来的。 大主线不变就成了,细节哪里能一模一样? 真要按照历史上的来,九阿哥还是捅了闺女窝,生了一堆庶女呢…… 第一千七百六十四章 请罪 “驾……驾……” 九贝勒府的马车在官道上驰骋。 幸好这段官路每年春秋都要修缮,很是平整,颠簸的才没有那么厉害。 五阿哥也没有逞强骑马,也是坐着马车回来的。 因在城里的时候,马车要慢行,所以他只比九阿哥提前一刻钟到北所。 五福晋带了孩子住在北一所。 这边安排了太医当值,如今正在屋子里,用酒精给小阿哥退烧。 这是太医院的儿科大夫,都学习过的小技巧。 不过似乎作用不大,小阿哥的面容依旧炙热,呼出的气息都滚烫。 五福晋在旁,脸上全无血色,看着小阿哥摇摇欲坠。 太医拧着眉头,心中也没底。 “这法子也不行么?” 五福晋带了颤音道。 太医摇头道:“内热正炙,酒精降不下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再烧下去,怕有痴症……” 五福晋:“……” 她觉得天旋地转。 五阿哥急匆匆进来,正听到这一句,忙道:“那快试其他法子!” 太医道:“那臣要给小阿哥放血了。” 五阿哥点头道:“放!” 太医拿了金针,不是平时常见的细针,而是像缝衣针那样的粗针出来。 在酒精里擦拭过,他才在小阿哥的耳朵尖穴位上放血。 五福晋看着人事不知的儿子,心痛如绞。 太医已经刺破两个耳朵,换手上的几处穴位。 等到手上、脚上都放完血,小阿哥的体温略微下降,虽不是很明显,却还是有些作用。 太医吐了口气,解开小阿哥的衣裳,在他后背的穴位上放血。 九阿哥急匆匆进来时,就看到这样骇人的情景。 小阿哥赤身裸体被太医摆弄,身上血迹斑斑。 九阿哥刚想要呵斥,可见五阿哥跟五福晋都老实看着,就熄了声。 等到小阿哥的后背上,也放了好几处血,太医再探查他的鼻息,热气就散了许多。 五阿哥本站在炕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见着太医对自己点头,才长出了一口气。 九阿哥看着狼狈的小侄儿,真是想要骂自己的亲哥一声了。 不该纵容五福晋,他才是一家之主! 眼下治疗为要,九阿哥只憋着气,什么也不想说,只道:“五哥……” 五阿哥回头,这才发现弟弟来了,先是一喜,随后蹙眉道:“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 九阿哥摇头道:“无碍的,回去后我不去后院。” 五福晋也回头,低声道:“九叔安。” 九阿哥不想搭理她,就敷衍地点点头。 太医已经将小阿哥的血迹擦拭好,小阿哥的脸色也从之前的通红,缓和了一些。 这个法子管用。 太医看着五阿哥道:“阿哥已经从高烧转为低烧,先等等看。” 五福晋在旁道:“低烧也不好,能不能继续用酒精退热?” 太医忙摇头道:“万万不可,小儿非高热慎用酒精退热,用多了容易中酒毒,轻则昏迷,重则抽搐。” 五福晋还要再说,五阿哥已经忍不住呵斥道:“快闭嘴吧,什么也不懂,还跟着裹乱!” 五福晋:“……” 五阿哥对她再无耐心,吩咐旁边嬷嬷道:“扶了福晋下去!” 五福晋醒过神来,忙道:“我不走……” 五阿哥怒道:“非要害死了阿哥,你才肯老实?” 五福晋听了,身子站不稳。 五阿哥却懒得瞧她,骂那嬷嬷道:“主子说话不管用了?” 那嬷嬷不敢耽搁,半搀半拉的,扯了五福晋下去。 九阿哥在旁,没有给五福晋说情。 平日里看着像个聪明人,尽办愚蠢事。 有诚郡王府家的前车之鉴在,还不长记性。 这么多家都选择种痘了,就不能见贤思齐? 谁家的孩子不金贵? 五阿哥叹了口气,看了眼儿子,带了九阿哥到外间。 “到了这个地步,只能等着了,你来也是干看着,快家去吧……”五阿哥闷声道。 九阿哥道:“我带了老十府上的太医,还带了酒精跟石斛,叫太医瞧瞧,这个内热退热,石斛对症不对症,不过就算要喝石斛水,也要少量,喝多了容易小儿惊厥。” 五阿哥听说又来了一个太医,忙道:“那传进来给阿哥瞧瞧。” 九阿哥示意何玉柱出去叫人。 等到太医进来,给小阿哥看过,跟这边的太医结论一样。 这是见喜之初的高热,等到痘都发出来,才会开始真正退热。 小阿哥高热,就不能再用发物,可以用凉性的去内火,梨、藕、海带等。 这几样阿哥所都有,倒是不用另外淘换。 五阿哥生出沮丧来,跟九阿哥道:“回去吧,明早还要接驾,又耽搁了。” 九阿哥没有动地方,道:“府里一切都好,现在回去明早也只能告假,来都来了。” 五阿哥后悔道:“我还笑话三哥的墨迹,结果我跟他一样墨迹,要是早做主给小阿哥种痘就好了。” 九阿哥见他难受,开解道:“五哥先别难受,侄儿身子看着康健,这高热也暂时退了,说不得明日就出全了。” 五阿哥听了,并不觉得安慰,想起了步军都统衙门跟顺天府衙门报上来的病亡人口。 三千多人,占到痘症患者的三成半。 五阿哥吐了口气,道:“你还是先回,太医留下用几日,我去抄《药师经》……” 太医虽是熟身,可接触了痘症,也不好再回府当差。 五阿哥这些日子没有往九贝勒府跑,可是也隔天就打发人过去,所以晓得那边的详情。 侄儿侄女跟弟弟妹妹们都顺利种完痘了,那边还有个太医备用,便也没有跟他客气,留了太医,防着突发情况。 九阿哥听他再三催促,自己却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就点点头,道:“那我先回去,有什么吩咐五哥只管打发人……” 这样的日子,他前阵子也熬过。 到了见喜这个地步,只能是祈祷顺利,全凭天意,人力不可控。 等回到九贝勒府,已经是下午。 九阿哥没有回正院,直接在前院沐浴更衣。 连带着跟着他进去北一所的何玉柱,也勒令回去沐浴。 等到沐浴完毕,主仆脱下来的衣服鞋袜,就叫人全部焚烧。 九阿哥换了衣裳,就去书房,写请罪折子。 因今日探看侄儿,明早不能接驾,衙门也要开始告假一旬。 虽说丰生他们已经种过痘,可是九阿哥也不敢大喇喇地进内宅。 他就给舒舒也写了一封信,提及这几日自己在书房之事,打发人送到正院门口。 等到白果将信带给舒舒,舒舒并不反对九阿哥的决定。 小心无大错。 之前给孩子们复种的时候,用的也是牛痘痘浆。 那个毒性本就比天花病毒弱。 虽说逃离免疫的概率微乎其微,可是舒舒也不想试。 九阿哥还在书房坐着,想起一件事来。 南二所的痘疫查清楚来源,那北一所的痘疫根源在哪里? 按照太医院的记载,接触了天花病人用品过,数日到旬月内都有可能发作。 北一所的痘疫,是南二所传过去的么? 不知道五哥那边,开没开始查这个…… * 北一所,五阿哥又去了稍间,坐在小阿哥的炕边,脸上肃穆。 两个太医也在。 小阿哥的高热又起来,不敢这样干熬着,这回要再试其他的退烧法子…… 第一千七百六十五章 犀牛角 等到入更时分,北头所这里就又有人来。 是御前派过来的御医。 九阿哥的告罪兼请假折子下午就到了大兴。 上面也写清楚五阿哥嫡子见喜之事。 孙辈虽是隔了一层,可各家的嫡子又不同。 都金贵着,五阿哥府里嫡出只有这一个。 从落地开始,太后就叫人赏,这真要痘殇,老人家也受不住。 康熙中午才骂完三阿哥不配当阿玛,见了五阿哥跟九阿哥这亲阿玛、亲叔叔的做派,就没有生气。 否则的话,就算自己马上回銮,也是没有回銮,五阿哥身上还有差事。 如此出京,这也是因私废公了。 不过五阿哥本也没有什么上进心,要是选择因公废私,那就不是他。 康熙这时候,又是宽容的汗阿玛,不仅没有责怪五阿哥,反而还觉得他的选择对。 京城消息,每天都要传到御前。 关于几个儿子家种痘之事,康熙也一清二楚。 九阿哥跟十阿哥不用说,是听说痘疫后,马上就封府种痘。 四阿哥那边四福晋写了家书,四阿哥的回信也是种痘。 三阿哥、五阿哥与七阿哥三家因孩子各有原因不适合种痘,开始选择的是海淀避痘。 可是等到三阿哥的嫡长女见喜痘殇后,七阿哥与三阿哥都选择将剩下的孩子种痘。 五阿哥也是这个意思,结果被五福晋所阻。 想到这里,康熙再次后悔自己的指婚。 这撑不起内宅的皇子福晋,对儿子不是助力,反而是拖后腿。 因这个缘故,康熙更心疼五阿哥了。 他这个儿子,虽心肠软,可并不是宠妾灭妻的糊涂蛋,这些年对五福晋也多尊重,倒是惯得五福晋忘了尊卑。 康熙就将随扈的一个御医打发去海淀。 虽说术业有专攻,可是太医院最好的圣手,不在太医之列,而是几位专门负责皇上与太后平安脉的御医。 五阿哥听说是御前派来的人,忙迎到小阿哥屋子里。 孩子折腾了大半天,各种降温手法都试过了,可是高热褪下去,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起来。 如此反复,两个太医都没信心了,小阿哥一直没有睁眼,牙关紧闭。 五阿哥也是身心俱疲。 只能说不愧为御医,拿了长针出来,在小阿哥颅骨与后心找了几个穴位,连扎针带放血,这小阿哥的脸色还真是慢慢由红转白…… * 九阿哥既不去接驾,就打发人给十阿哥传了信。 次日一早,十阿哥自己进宫,随着大家一起迎驾。 等到圣驾入了乾清宫,十阿哥就打算出宫。 十二阿哥追了上来:“十哥……” 十阿哥以为他问九阿哥,道:“九哥没事儿,就是昨儿去了海淀。” 十二阿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扁匣,道:“不找九哥,是听说五哥家的侄儿见喜,我这里正有一枚犀牛角,清热解毒,与小儿惊厥正对症,劳烦十哥打发人给五哥送过去,有备无患得好。” 幼儿高热不退,容易惊厥。 十阿哥看了十二阿哥一眼,压低了音量,道:“嬷嬷给你的?” 十二阿哥没有说点头,也没有摇头。 十阿哥吐了一口气,晓得五贝勒府出事的消息传到宫里了,只是还没有人敢往太后前递话。 他接了过来,道:“我这就打发人送去海淀。” “谢谢十哥……” 十二阿哥道。 “犀牛角?!” 三阿哥见小哥俩凑到一起说话,过来探看,结果发现是递东西。 他涨红了脸,胸口直喘,瞪着十二阿哥道:“五贝勒府的阿哥是你的侄儿,我们王府的阿哥、格格就不是你的侄儿?” 十二阿哥回头,听了这话蹙眉。 十阿哥忙道:“三哥挑理挑得着么?王府的药房里就没备着犀牛角……” 说到这里,想着三阿哥的吝啬,他就补了一句:“就算药房没有,这外头的药铺也能淘换到,咱们这样的人家,还缺这个?” 三阿哥的眼圈都红了,道:“外头的犀牛角,怎么能跟宫里的相比?若是我们大格格见喜时,有犀牛角……” 十二阿哥垂下眼,依旧不接茬。 十阿哥却不能任由三阿哥将嫡长女病殇的罪责推到十二阿哥身上,道:“就算有犀牛角,太医不在,谁晓得该给小儿灌犀牛角粉?” 三阿哥:“……” 十阿哥板了脸,道:“三哥失女之痛,我们当弟弟的也能体恤,可三哥想要自己心里好受,非将侄女之殇归罪在犀牛角上,也是没有道理!” 三阿哥没有方才那样理直气壮了,可眼睛依旧黏在扁匣上。 十阿哥催促十二阿哥道:“去内务府吧,别耽搁了差事。” 十二阿哥点头,往内务府衙门去了。 三阿哥看着十阿哥,打量了两眼,狐疑道:“你什么时候跟十二这样好了?” 圣驾这回巡南河,没有点十阿哥入值南书房。 估计也是怕十阿哥心大了。 十阿哥从小眼睛顶在脑门上,除了九阿哥,谁也不放在眼中,眼下却是换了做派。 十阿哥可不耐烦与三阿哥斡旋,带了不耐烦道:“三哥您这太操心了,什么好不好的?兄弟之间,扯那个做什么?” 三阿哥撇嘴道:“不扯这个,只你跟老九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旁人怎么没这样?” 眼见着不远处有小太监过来,十阿哥胡乱道:“三哥,有人找,您先忙着……” 说罢,他自己就往西华门去了。 三阿哥回头。 还真是来找他的。 是七阿哥身边的小太监。 原来他们兄弟还没有交差事,今天上午还有最后一上午。 五阿哥没来,七阿哥就等着三阿哥。 结果圣驾都进了乾清宫了,三阿哥迟迟不至,七阿哥才打发人出来找。 三阿哥就跟着小太监回了南书房。 想着方才的事儿,他还是觉得憋闷,忍不住跟七阿哥抱怨道:“我人缘就那么差么?没见老五跟十二怎么亲近,怎么平日里什么闲事都不管的十二阿哥还主动送犀牛角了?” 犀牛角是海外奇珍,论起珍惜程度来,不亚于人参。 三阿哥想多了。 他不仅开始怀疑十阿哥在拉拢兄弟,也疑上了五阿哥。 五阿哥的身份,真要起了那个心思,那是要出身有出身,要臂膀有臂膀。 十阿哥也是。 咦?! 他们两个臂膀都是九阿哥! 三阿哥心思转了转。 要是两人都生出野心来,好像反而不怕了。 就怕一个生出心思,一个暗中勾连,那联合起来,自己还真扛不住。 七阿哥见三阿哥脸上神情变换,挑了挑眉,道:“三哥府上没备着犀牛角?” 三阿哥:“……” 他哪里晓得到底有没有? 七阿哥面上带出不赞成来,道:“犀牛角清热解毒,与小儿高热正对症,当常年备着。” 不仅小儿高热危险,这大人高热不退,也容易坐下病根儿。 三阿哥讪笑道:“没太留意,既是常备药,应该有吧……”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正在召见马齐跟两位户部尚书,议得是山东、河南两省灾地免钱粮之事。 这次圣驾巡南河,在德州驻留了几日。 虽说逃荒的灾民不多,可是也零星可见。 这还是圣驾巡幸,地方父母早预备迎驾的情况下。 虽说两省巡抚并没有上折子请免钱粮,可是康熙晓得百姓生计艰难,但凡有一口吃食,都不会背井离乡,就记下了此事。 回京第一件事,他连京城痘疫都顾不上问,先传了两位户部尚书。 今年的钱粮已收,那就免明年的丁银钱粮。 等到议完此事,康熙打发两位尚书下去,留了马齐说话。 “八旗查痘做的不错,后续没有扩散过来,都是前面查得清晰,处理得当的缘故……” 对自己提拔起来的大学士,康熙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马齐道:“各旗都统很是尽心谨慎,诚郡王与两位贝勒也每日问询此事。” 康熙指了凳子,让马齐坐了,斟酌着说道:“朕想要在京城成立痘所,日后八旗幼儿,满周岁后,都勒令种痘。” 如此几十年过去,八旗上下就再也不怕天花。 马齐道:“皇上仁爱,只是一是钱财、人力,需要增加支出;二是恐怕有人畏痘……” 康熙冷哼道:“这一次次的教训,还不叫他们警醒?朕的皇子皇女都敢种痘,他们的孩子,比皇子皇女还金贵不成?” 马齐见他心意已决,就不啰嗦其他,道:“那奴才从太医院借了种痘档案,看一下银钱抛费,做一下估算。” 康熙点头道:“顺天府那边,也叫人问问,最近二十年,新出生人口几何,夭折多少,等到内城的痘所建好,南城也要建,京城试行几年,再推行到直隶。” 京城除了本地户,还有数万的外地人,或是官员,或是商贾,或是士子。 所以这防护可以一层层往外推。 马齐应着。 康熙说完公事,想起自己夭折了孙女,还有个孙子垂危,看着年岁跟自己相仿的马齐,道:“爱卿家也出城避痘了么?家里情况如何……” 马齐脸色有些沮丧,道:“奴才老妻带了儿媳妇跟孩子们去海淀避痘,只是前阵子有个孩子见喜,殇了一个孙儿……” 康熙生出同命相怜来,道:“朕也失了一个孙女,可见对于痘疫,再不能心存侥幸……” * 最近失眠恶性循环了,今晚早睡,明天三更补齐今天,下一更明天中午。 第一千七百六十六章 不满 四贝勒府,正房。 看着清减了许多的四福晋,四阿哥道:“辛苦你了……” 四福晋摇头道:“爷说这个做什么?孩子们顺利种痘,比什么都好。” 四阿哥却晓得,这次事情很有风险。 即便自己安排了谢嬷嬷负责二阿哥种痘,可真要有个万一,也防止不了外头的诋毁跟李氏的怨愤。 李氏的怨愤不会影响什么,可是外人的诋毁会坏了四福晋的名声。 夫妻两个闲话家常。 这一个月来,四福晋紧闭门户,可是外头的消息也不是全隔绝。 她是当家主母,许多事情还要她定夺。 “这回没的老人有些多,我三叔没了,乌雅家那边六舅爷也没了,还有两位宗室老国公与三位宗室将军,都没有治丧,不过我还是查了之前的例,叫人送了帛金……” 至于痘殇的孩子,就没有这个了。 就算没有痘疫,幼殇的孩子也无须吊唁。 四阿哥点头道:“晓得了。” 四福晋是个贤内助,人情往来也素来周全,不用四阿哥啰嗦什么。 四福晋又拿了礼单上来。 再有几日,就是四阿哥生辰,各家的生辰礼都送的差不多了。 “盛京送了一份回来……”四福晋指了一张礼单道。 四阿哥接过来看了,人参两匣、鹿茸一支、玄狐皮两张、貂皮四卷、荷包四对、挂面二十斤。 对于散生日来说,这样的生辰礼不轻了。 佟家虽挪到柳编墙外,人不能入关,可是往京城递送的信件财物却是不禁的。 四阿哥绷着脸,并没有收到生辰礼的喜悦,反而是后背发凉。 这些东西递到京,通过好几层关卡。 不仅是御前,就是八旗里有心的人家都会晓得。 佟家这个时候攀扯他,可不算什么好事儿。 四阿哥垂下眼,道:“老国公年过花甲,这几年还常告病,不好收他的东西,预备差不多的回礼吧,加在年礼里。” 四福晋看了四阿哥一眼,点头。 这样回礼,那边可不会乐意。 这礼尚往来,也没有说前后脚就还清的。 不过她想起了一件事,道:“爷要是给老国公回信,要不要问一句佟三奶奶养赡之事,前阵子听人提了一嘴,佟三奶奶卖了一处嫁妆铺子。” 京城的产业,要不是到了窘境,谁舍得变卖? 那是佟家妇,还养着佟家的孙子,佟家人该负责母子两个开销的。 四阿哥听了皱眉,道:“不是还有鄂伦岱么?鄂伦岱是佟家族长……” 四福晋道:“到底是分了家的,又是大伯哥跟小婶子,瓜田李下也要避讳,怕是不方便照顾。” 四阿哥并不想在给佟国维的信中提及这样家务事,只打算正常的请安两句,否则佟国维说不得就要顺杆爬,将这件事托付给自己,加深自己跟佟家的联系。 眼下,这可不是跟佟家亲近的好时机。 真要那样,容易引起旁人侧目,那往后皇父也好,太子跟三阿哥也好,都会将关注放在自己身上…… * 九贝勒府。 舒舒正在看人情走礼的单子。 每个月都有人过生日,十月里格外多。 初一是十三阿哥,十一是十阿哥,三十是四阿哥。 另有侄儿、侄女两个,也是十月生辰。 不过这生辰礼都有例,并不怎么费心思,只要别忘了就成。 白果、小棠跟小椿都在宁安堂,正房这里是冬月跟腊月两个在。 舒舒想起了珠亮婚礼延期之事,道:“将黄历拿过来我瞧瞧……” 冬月应着,取了两本黄历过来。 原来,明年的黄历也已经印出来了。 舒舒想着外头的痘疫,即便控制住,也没有人敢轻忽。 今年过年,应该都会简办。 那腊月跟正月里应该都不宜宴饮,少说也要二月后才会陆续恢复正常。 舒舒就简单翻看了一下,只盼着春暖花开时候,一切都恢复如常。 现在想想,福松跟张氏也好悬。 两人的婚期跟痘疫报上来,只差了旬日时间。 因这边封府种痘的缘故,福松要在前院留守,这小两口也有阵子没见了。 舒舒决定预备一份礼,跟冬月道:“中秋后预备冬装,翻出来几卷青貂皮,你记上一笔,回头找出来。” 等到过阵子福松可以回家,就叫福松给张氏捎带上。 冬月点头应了,道:“还有一张红狐狸皮,福晋当时也让单搁着的。” 舒舒道:“那个做衣裳不够,过两年给大格格做围脖。” 这两年就算了,小儿呼吸道敏感,这硝制过的皮草还是会有些味道。 正说着,门口有了动静。 尼固珠牵了伯夫人进来。 “额涅,额涅,阿玛呢?” 原来今天尼固珠在正院里转了一圈,没见着九阿哥,开始找人了。 舒舒道:“阿玛不在正院啊,你找阿玛做什么?” “冰!冰车!” 尼固珠道。 原来前几天九阿哥哄孩子,说今年要给他们在府里做冰场,带他们滑冰车。 尼固珠惦记上了。 舒舒道:“要冬至以后才能做冰场,别着急,这几日别在外头跑太久。” 按照宫里种痘的规矩,皇子皇女种痘后满四十日才能搬回宫里。 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是十月初八种痘,最快也要冬月十七才搬走。 整个贝勒府东路出入才会不禁。 九阿哥计划给孩子们的冰场,就在宁安堂前头的花园里。 尼固珠指了指外头,道:“冰,有冰了……” 舒舒听了,望向伯夫人。 伯夫人道:“院子里人多,水房门口,不小心洒了水,结冰了。” 舒舒听了,吩咐冬月道:“出去瞧瞧,是谁这样不小心,革半个月月钱。” 这院子里小的小,老的老,尼固珠又是爱在外头转悠的,真要跌了,小孩子没事,伯夫人这个年岁可是容易骨折。 正院当差素来优容,可是规矩也不能散。 冬月出去查看去了。 腊月下去预备茶水。 舒舒跟伯夫人道:“丫头们一茬不如一茬……” 打小身边的几个不必说,心腹中的心腹。 宫里出来的几个也仔细。 要是核桃跟白果两个,早就留意此事了。 换了后选进来的丫头,就都寻常了。 伯夫人道:“宫里出来的,跟外头直接选的,不能放在一块比,府里嬷嬷少,小丫头选进来还是当好好教上两年规矩,后头用着才省心。” 舒舒想想也是。 直接教导齐整了,用起来自己才省心。 她不是狠心的人,女子花期又有限,顶多留到二十岁就都放出去,这人就只能一茬一茬来。 看着舒舒手边的黄历,伯夫人道:“想小二的日子呢?随他们吧,少操心娘家事儿。” 舒舒道:“没操心,就是想起了看一眼。” 伯夫人道:“明年也好,岁数也不算大。” 清如比舒舒小三岁,今年十七,明年十八。 之前将军府那边就想要在明年选日子。 谁叫宗女眼下正流行晚嫁,十八、九是常例,留到二十的也有。 舒舒经过这一个月的煎熬,生出庆幸,道:“幸好小七之前种痘了,要是也赶这一波,阿玛、额涅得多难受。” 她还年轻,都觉得自己憔悴了许多,更别说齐锡跟觉罗氏上了年岁。 伯夫人道:“这几年,家里的运气确实不错,盼着往后也是如此……” * 都统府里,觉罗氏脸色很难看,跟齐锡道:“我已经说过了,不管如今流行什么规矩,十三格格也不能葬到房山……” 齐锡面上带了不快,道:“我还没有糊涂,怎么能答应这样荒谬的要求!” 如今是推崇礼教不假,可到底不是汉人。 就是汉人,这样未婚而亡的女子,入了夫家祖坟的也少有。 觉罗氏神色这才舒缓起来,道:“不是我心狠,谁的孩子谁心疼,贝子爷也不着调,咱们都回绝了,还想要找小三。” 八旗不流行娃娃亲,都是快到岁数才相看,不过也有这种未婚而亡的年轻男女,也是葬在自己家。 若是父母疼爱孩子,怕日后香火没有供给的,就给张罗冥婚。 齐锡道:“之前我已经回绝了,可谁能想到贝子府还没有下葬,我再过去一趟。” 两家再有情分,他也不会为了顾全旁人女儿,牺牲自己的儿子…… 第一千七百六十七章 不能忍之处 齐锡说去就去,往宗人府找苏努去了。 觉罗氏揉了揉额头,小三的亲事要缓一缓。 两个孩子订婚一场,虽不能让十三格格葬入董鄂家墓地,可是也不好着急忙慌说亲,总要过了周年再说。 她生出庆幸来,幸好这两年跟苏努贝子府关系疏离,小三跟十三格格这对未婚夫妻,也不像珠亮跟清如那样相处的多。 否则的话,小三还要难受一场。 舒舒惦记着娘家这边,都统府这里也关注着九贝勒府。 关注九贝勒府,对五贝勒府的消息,也有些留心。 没有坏消息,五贝勒府的嫡阿哥应该是熬过了生死关。 * 北头所,五阿哥看着御医,带了恳求道:“就不能再想想法子吗?” 小阿哥虽退了高热,也顺利出痘,可因高烧的时间太长,落下了痫症。 御医叹气道:“五爷,不是臣不想法子,是人力不及,这痫症得了,就没有法子去根儿,只能小心留意别犯,不能劳乏,不要熬夜,心情也放松些,就不会轻易发作。” 五阿哥心里发堵。 这癫痫一得,就成了外人眼中的疯子,就算是不发作,也是跟炮仗似的,谁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暴了。 这是他的嫡子! 御医安慰道:“小阿哥年幼,持续高热数日,如此结果已经是好的,寻常人这样高烧,要么熬不过来,就算熬过来,也是痴症。” 五阿哥苦笑道:“是我贪心了,熬过了生死关,又盼着他健健康康。” 御医告辞。 他接触了痘症患者,暂时不能回宫当差,不过可以回自己家,自我隔离一阵子。 如今小阿哥并不需要他坐镇,这边的太医就够用了。 五阿哥没有留人,叫人包了两个茶包,安排马车送回城。 五福晋得了消息,很是不安,过来寻五阿哥道:“怎么让御医走了?要不要再等两日看?” 小阿哥是一昼夜没有高热,可是谁也保不准后头会不会再烧。 五阿哥想着儿子的后遗症,瞪着五福晋道:“好好的孩子,因你的愚蠢,折腾成这样,你后不后悔?” 五福晋身子一顿,捏着帕子的手用力抓紧。 她早悔了! 十月怀胎掉下的身上肉,谁还能比她更疼小阿哥不成? 越是如珠似宝,才越是不敢让他冒一点点风险。 眼见着五福晋沉默,五阿哥也觉得没意思起来,道:“那是御医,本不该咱们使,汗阿玛恩典,才派过来应急,也该回去了。” 他怨五福晋,可到底不是狠心人。 小阿哥这样的后遗症,不知道能不能养成。 五阿哥脸上多了沮丧。 他也不是傻子,晓得因弘昇入尚书房的缘故,旁人在看自己的笑话,等着自家庶长子跟嫡子相争。 他倒是盼着两个儿子能争起来。 可是弘昇憨实,小阿哥有疾,以后兄弟两个能不能立起来,都说不准。 自己竟是后继无人么? 海淀的消息,当日就传到了御前。 康熙也替儿子发愁,就翻了宜妃的牌子,让她来乾清宫伴驾。 换了其他妃嫔,都是入更后才过来候着。 宜妃这里,则是在晚膳之前就叫人去接了。 帝妃小别一个月,双双对望,看着都有些小别重逢的喜悦。 宜妃打量了康熙两眼,道:“皇上瞧着黑了一圈,这是在船上晒的?” 康熙道:“还在德州城里城外转了转。” 不说微服私访,也差不多,要不然他能看到的永远是地方官让他看到的,看不到真正的民生多艰。 宜妃道:“臣妾得了个面霜方子,叫人做了,用着不错,回头叫人送来,皇上抹两天就白了。” 康熙道:“里头用了珍珠?” 宜妃摇头道:“哪里敢那样奢靡,用的是甘草跟白术。” 康熙叫宜妃近前坐了,道:“海淀传来消息了……老五的嫡子不烧了……” 见他面上并无喜色,宜妃也忧心道:“小阿哥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落下了痫症……”康熙如实道。 宜妃嘴唇抖了抖,好一会儿才道:“瞒着娘娘吧,别惊住了。” 太后盼了好几年的嫡孙,还等着入上书房后好好亲近。 康熙点头道:“朕叫太医院封档了,眼下阿哥还小,再看几年。” 宜妃笑容有些勉强。 这病没有法子去根儿不说,发病起来还危险。 毓庆宫的大阿哥,就是殇在这个病上。 一时之间,宜妃还真说不好眼下结果是好是坏。 三岁殇了,总比养到十来岁再殇了好。 她想到了十一阿哥,依旧是觉得心痛如绞,叫人喘不上气来。 康熙道:“老五那里,少不得叫咱们再操心操心,庶长子出身有瑕,嫡子有疾,都不像能支撑门户的……”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 他原本想要让宜妃明年小选给五阿哥挑两个人,可是想到各府都是包衣格格生事,有些看不上包衣秀女,就改了口风,道:“等到后年八旗选秀,在镶白旗秀女中,挑个出身体面教养不错的留给老五做侧福晋。” 宜妃忙起身屈膝道:“谢皇上恩典。” 五阿哥都二十好几的人,还是几个孩子的阿玛,还有皇上为他操心,确实是恩典。 康熙看着宜妃道:“要大方端庄,能掌家的。” 宜妃一怔。 这样的侧福晋,那不是跟八贝勒府的富察氏一样了么? 这一家太平,只能有一个女主子,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更乱。 宜妃心中也恼了五福晋,可是想到嫡孙,还是不忍,道:“皇上,侧不压嫡,纵然是出身教养都体面,可名不正言不顺,也不好出来行走。” 五福晋跟八福晋还不一样。 八福晋不孝狂悖,那是大罪,因是宗女所出,才给了恩典,没有直接罢黜皇子福晋。 五福晋就算这回有错,可也是爱子情深的缘故,这样责罚也重了。 宜妃也是当额娘的,晓得自己换在五福晋那个境地,也容易关心则乱。 康熙一锤定音,道:“小阿哥身体不好,他他拉氏往后好好照顾儿子就是……” 他晓得宜妃心慈,待两个儿媳妇都跟待女儿似的,就道:“老五府里得有个能当家的,总不能家务事都老五自己担着,他他拉氏,有些轻狂了!” 康熙最恼的,就是这个。 不说夫为妻纲,只说这皇家尊卑,皇子福晋都是夫贵妻荣,五福晋怎么敢不顺着五阿哥? 凭什么呢? 就是太子妃、四福晋这样的贤良人,上孝顺长辈,下照顾妾室庶子女,也没有敢居功托大,直接顶撞丈夫。 五福晋就敢,五阿哥竟做不得她这个主,这个康熙如何能忍? 堂堂皇子,还受内宅女子辖制不成? 虽说这其中,五阿哥心肠软,手段不强硬,也是过错,可大错还是他他拉氏。 他他拉氏心高,对五阿哥这个丈夫少了几分尊重。 宜妃看出康熙恼了,心中叹了口气,只道:“盼着小阿哥能有好转,省得三、四年后瞒不住,娘娘难过……” 因太医院档案封存的缘故,外头只晓得五贝勒府的小阿哥好了,并不知道还有后遗症。 九贝勒府这里,也得了消息,知道五贝勒的小阿哥熬过来了。 九阿哥也好,舒舒也好,都松了一口气。 进了冬月没几日,就是冬至。 天气更冷了。 尼固珠还念念不忘冰场之事,舒舒只能又给她准备了一副双七版的寒梅图。 九阿哥在前院书房,也是百无聊赖,掐着手指头算着自己是满旬日能不能回正院。 这不能出门与不想出门,可不是一回事儿。 夫妻两个每日里鸿雁传书,倒是生出几分小趣味。 舒舒的信中,写着三个孩子每日生活玩耍情况,还有宁安堂的两位贵客。 九阿哥既自我隔离中,每日去宁安堂探看的就成了舒舒一个人。 十七格格乖巧,十九阿哥亲人,两人倒是跟舒舒更熟悉。 等到两人胳膊上的结痂都好了,舒舒就带了尼固珠过去。 尼固珠接触到的小伙伴有限。 记得的,就是十阿哥府的小弟弟跟外祖母家的小舅舅。 如今多了一个小姑姑,一个小叔叔,尼固珠立时来了精神。 立时将冰场之事丢到脑后,除了跟舒舒过去不说,等到回来,还拉着伯夫人再去宁安堂。 一天下来,倒是有半天在那里。 她是个爱闹爱动的孩子,虽说天冷不好在户外,可是宁安堂正房整五间,也足够她带着小姑姑东屋跑西屋了。 十七格格也是第一次有小伙伴,也是新奇得紧,乐意跟着尼固珠跑来跑去。 这运动多了,饭量就上来了,原本瘦瘦小小的脸,也日渐圆润。 这尼固珠上场,倒是将舒舒解放了。 伯夫人怕她累着,也乐意分担。 每次陪尼固珠过来宁安堂时,就由尼固珠陪着十七格格,伯夫人这里则是留心十九阿哥。 十九阿哥是个极好带的孩子。 爱笑不挑人,给个玩具,自己也能玩半天。 舒舒松开手,狠睡了两日,精神才渐渐补足。 在给九阿哥的信中,她也提及此事。 对伯夫人这个长辈,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尼固珠并不是个好带的孩子,伯夫人全盘管着,帮着他们夫妻大忙。 九阿哥在信中提及,伯夫人五十整寿已过。 等到六十大寿时,他们夫妻好好张罗张罗。 这一杆子推到几年后,舒舒看了不恼,反而笑了。 有这个想法就好,虽说舒舒早就说了要给伯夫人养老,可是伯夫人始终没有点头。 就是因为伯夫人有夫家,在侄女家养老名不正言不顺,怕舒舒到时候为难。 有九阿哥做主,伯夫人就能安心些…… 这各府都有宫里的人,夫妻两个这“鸿雁传书”也没有瞒过御前去。 康熙知晓后,很是无语。 这是过家家呢? 不过心里还有些犯酸。 都成亲好几年,孩子都好几个,还新婚燕尔似的,也就是只有结发夫妻,才有这个情分了。 想着自己每日里劳心费力,九阿哥整日里闲着,不是给福晋写信,就是给孩子们整理小玩具,康熙生出嫉妒之心。 哼! 不孝子,只想着躲懒! 又不是生身,接触了痘症病人要熬过发作期;一个熟身,沐浴更衣,躲两天就行了。 于是,他就打发魏珠出宫,往九贝勒府传话…… (本章完) 第一千七百六十八章 九哥没明白 “南苑行围……” 九阿哥倒不是很意外。 每年冬狩,都快成惯例,只是没想到今年这样早。 “汗阿玛怎么想起爷来了?”九阿哥纳闷道。 这大冷天的,打猎有什么好的? 也没有蓝甲可分。 原来魏珠过来传了康熙口谕,让九阿哥准备,等到十六跟着去南苑行围。 魏珠道:“许是皇上想九爷了?” “哈哈……” 九阿哥就爱听这个话。 莫名地他生出一个感觉。 远香近臭。 离了内务府后,他不往御前凑了,好像汗阿玛想起他的时候更多,随扈的时候也能想起他来,赏赐也不落下。 就说这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京城这么多皇子,没有托付给旁人照顾,只托付给了自己,这也是信重。 九阿哥道:“爷也想汗阿玛,这不是小心无大错,才防备得厉害,你一会儿回去,也别直接去御前,换了衣裳再说。” “奴才省得。” 魏珠道。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行围几日?爷得让福晋多预备些东西,南苑那边住的寻常,吃的也不好。” 魏珠道:“皇上叫人清理畅春园,预计十八奉太后去畅春园。” 如此一来,在南苑只驻留两日。 这没有什么瞒的,因为皇上已经吩咐内务府那边。 圣驾过去之前,避痘的几家皇子,都要搬回京城。 九阿哥挑眉。 今年这个情形,他们当儿子的不用凑上去挨着住尽孝了,老实待着不添乱,就是孝顺。 九阿哥想起了太子没有回来,好奇道:“太子有消息没有,什么时候回京?” 魏珠摇头道:“奴才不晓得,太子爷还没有上折子请回京。” 九阿哥道:“运河停了,只能走陆路,这冬天出行可遭罪。” 魏珠道:“九爷不用太担心,京城到德州这一路上,沿河添了好几处行宫。” “咦?” 九阿哥听了稀罕,道:“爷怎么不晓得?都是今年开始兴建的?” 这行宫御园,都是内务府营造司的差事。 魏珠摇头道:“从三十八年圣驾南巡后,江南士绅就主动请旨,兴建行宫,几年下来,今年都修的差不多了。”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 瞧这样子,圣驾以后还要接着南巡,一回两回估计都打不住。 否则江南士绅,不会大张旗鼓。 九阿哥在内务府时,听曹寅提了一嘴,只以为是苏杭江宁这样的大地方,预备几处行宫,备着圣驾再次南巡,没想到从江南修到直隶。 啧啧,怪不得都说江南多富绅,还真是如此。 九阿哥看过营造司的账,晓得行宫的抛费大。 内务府这里,兴建一处行宫都要再三规划,这江南乡绅孝敬的行宫,就是一所挨着一所了。 他们比皇家还富! 魏珠奉命而来,不好久留,两人说了一刻钟的话,就起身告辞。 九阿哥就让他稍候,吩咐人去取了一盒枸杞一盒百合,道:“这两样都是冬日滋补的,一个明目,一个润肺,用着也方便,直接当茶饮就行。” 魏珠也不跟他客气,接了过来,道:“那奴才谢九爷的赏。” 九阿哥摆手道:“外道什么,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魏珠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越是寻常东西,越有心意在里头。 他是个知好歹的,只是有些话不必挂在嘴上。 等到魏珠离开,九阿哥就开始掐手算日子。 今天是冬月初八,头九第五天,十八行围,在二九里。 一九二九冻死狗…… 今天的信中,九阿哥就好一番抱怨,大冷天的又要被提溜出去,不过到时候他淘换淘换母鹿,庄子上养着的母鹿,有些老了,不产鹿奶了。 换两个母鹿,鹿奶多的,可以继续做鹿奶糕。 那个给孩子做零嘴,或是化开了给舒舒敷脸都可以,比牛奶糕细腻。 不过汗阿玛都想起他来,他这自我隔离也差不多了。 他是十三天前去的海淀,再有两日,就是半月。 他打算到时候回正院,又有些不保准,问问舒舒。 正院里,舒舒的精神已经养好了。 她半躺着,看着九阿哥的信。 她跟伯夫人没有问题,两人都是熟身。 几个小的,复种时对牛痘免疫,可对人痘呢? 舒舒晓得,应该安心。 可是就怕万一。 她犹豫再三,提笔写了回信,提醒九阿哥明后天沐浴。 身上的衣服不用说,早就焚毁的。 头发上就算沾染一二,半个月的时间,中间沐浴三回,也该差不多。 舒舒提醒自己,别犯糊涂。 后人早证明了牛痘的厉害,自己就别腻腻歪歪,杞人忧天。 真要因几个孩子的缘故,慢待了九阿哥这个一家之主,宫里的公公婆婆可不是吃素的。 九阿哥收到回信,看到舒舒提及想自己了,盼着自己回正院,立时美滋滋。 他也想福晋。 要不是担心三个孩子,他早想回正院了。 这样想着,九阿哥觉得三个孩子有些多余。 赶紧长大吧,都放出去,别立在他跟福晋中间碍事儿。 圣驾预备行围,自然不会只通知九阿哥。 不过其他人没有通知的这样早,去的也不是御前太监,而是侍卫传话。 除了五阿哥跟十二阿哥之外,其他成年皇子都接到传话,圣驾十六南苑行围。 大阿哥对于行围没有了兴致,也没有怎么预备。 到了三阿哥这里,就有些担心自己手生,叫人将箭靶支起来,每日拉弓一百次。 这回有老八跟十三阿哥,他可不想落在两个弟弟后头。 最差也要势均力敌才行。 四阿哥已经恢复户部当差,年底户部最忙。 他不想参加行围! 这跟随扈出行不一样,随扈出行时,皇父不会叫所有的皇子演射,这去行围,却是每个人都要下场。 四阿哥没有法子,只能早起半个时辰,挑灯射箭。 弓力这个没法子提升,可是准头不能太差了。 否则皇父让他们兄弟掌旗行围,到了围后射猎的时候,一点准头都没有,就要丢丑露怯。 七阿哥平日不言不语,可是骨子里要强。 只是他本就重视骑射,每日不辍,并不需要临阵磨枪。 八阿哥很是激动。 他的骑射也没有荒废,不过他也晓得兄弟们还有好几个强的。 自己未必能脱颖而出。 若是能淘换两把好弓,那成绩说不得能更上一层。 要说好弓,安郡王府有不少。 都是早年老安亲王在世时,外头孝敬的。 到了安郡王兄弟这一代,都是打小读书,没有一个擅骑射的,好弓都收归库房。 八福晋的陪嫁中,就有一张好弓。 八阿哥这样想着,就往西跨院去了。 十阿哥跟大阿哥一样,对行围没什么兴趣,只是晓得御前往九贝勒府去人了,就亲自过来探问。 九阿哥道:“这是汗阿玛见不得我闲,才想起提溜我了……” 十阿哥心里算了一下,道:“大哥、三哥、四哥、七哥、那位、九哥与我,再加上十三,正好八人,应该是让咱们掌旗。” “哈哈,那老十四该气成蛤蟆了,他盼着掌旗盼了好几年,结果一次都没有轮上……”九阿哥生出幸灾乐祸。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笑得灿烂,也跟着笑了。 九哥还没有明白过来。 这回没有五哥。 五哥的家务事,惹恼了汗阿玛。 五哥能缺席一次,就能缺席第二次。 这次数多了,翊坤宫一脉,九哥就能取代五哥,立在前头…… 第一千七百六十九章 大计 康熙安排儿子们行围,自有用意。 各家的反应,也都传到他耳中。 哼! 他也当过皇子,能不晓得其中有野心大的? 心有大志不怕,就怕没有自知之明。 康熙少年登基,心智早熟,就不大喜欢性子太阴沉的儿子,如同十二阿哥。 早年他还不喜欢九阿哥这样不大聪明容易被糊弄的性子,如今倒是觉得这样的儿子相处比较好了,不用戒备什么。 太子的折子到了。 太子已经病愈,请旨回京。 康熙拖了两天,才批复,却是写了好几句,让他再修整几日出发,防着反复,路上也不可疾行,缓缓归来。 这每个字都显露了慈爱,可是康熙撂下笔的时候,面上却一片冰冷。 山东孔孟之乡,礼教大兴之地,越发推崇嫡长。 更不要说,这个嫡长还是国之储君。 想着文宣公跟那些宿儒对太子的推崇,康熙的心里就不自在。 太子有没有私下勾连地方大员? 赫舍里家跟瓜尔佳氏两族,有不少地方大员。 想到此处,康熙垂下眼。 他没有错。 朝廷也好,皇家也好,都需要制衡…… * 九阿哥次日就沐浴更衣。 又等了一日,早起赶在早膳之前,他就回正院了。 原以为喧嚣的正院,很是安静。 九阿哥挑了帘子进来,道:“大格格还睡着?” 小孩子晚上睡得早,早上醒来的也早。 尼固珠又是个爱闹腾的,之前醒了,就会闹着来正房找人。 舒舒起身,看着九阿哥,仔细打量着。 夫妻半月没见,双目一对,都是情意。 不过每日里往来好几封信,饮食起居也过问着,九阿哥瞧着气色还不错。 九阿哥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道:“养生汤每日喝着,歇得也早,还用药汤泡脚,半个月,爷胖了好几斤。” 说着,他也打量舒舒,见她面色红润,眼睛明亮,显然也歇过来了,点头道:“不错,福晋气色也好。” 下巴圆润了不说,身上瞧着也越发丰腴。 前阵子夫妻两个精神绷得太紧,这半个月倒像是休养生息。 等到夫妻坐下,舒舒才回答九阿哥方才的问题,道:“尼固珠昨儿歇在宁安堂了,如今跟十七格格在一处,日夜舍不得分开。” 九阿哥听了,不由蹙眉,道:“那可怎么好?等爷从南苑回来,就该送两个小家伙回宫了……” 情分深了,到时候分开,孩子心里该难受了。 舒舒道:“之前没有小伙伴,有了就可劲儿亲近,等到明年给她挑两个小丫头作伴。” 这离别也是人生经历。 总不能为了避免离别伤感,就不让孩子们亲近往来。 九阿哥听了,道:“那可得好好挑挑,省得学了不好的毛病。” 宫里的孩子,都是满六岁才开始挪宫,就是因为之前太小,心智不成熟,立不起来,被奴才辖制。 他这样一说,舒舒也不放心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挑人还真要看人品好赖。 可是人品,又是最无法保证之事。 人心易变。 九阿哥道:“反正孩子们种痘了,出门也方便,往后多送都统府几趟。” 尼固珠嘴里,也对小舅舅念念不忘。 舒舒哭笑不得,道:“小七只比他们大一岁,能带孩子不成?况且再过两年,他该启蒙读书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那回头多接额尔赫家的格格过来,表姐妹,也能做个伴儿。”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道:“爷算错辈分了,应该是表姨甥……” 谁叫如今夫为妻纲,多重亲戚关系,也是从男主人这里论。 桂珍格格是九阿哥的族侄女。 桂珍的女儿要叫尼固珠姨母的。 九阿哥听了,想起了自己跟舒舒的辈分,看着她笑。 舒舒忍不住白了九阿哥一眼,道:“哼,爷又想说辈分,要是从孝献皇后算,爷是不是当叫我一声表姑?” “表姑,表姑……” 九阿哥立时叫人,眼神黏黏糊糊。 舒舒觉得手痒了。 这孩子憋出毛病了…… 夫妻两个一起用了早膳。 按照往常,这个时候夫妻两个该去宁安堂或后罩楼看孩子,不过两人都没动地方。 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能少跟孩子们接触,还是少接触。 九阿哥就跟舒舒说起行围之事,道:“又有老八,上回接驾也有他,瞧着汗阿玛的意思,前头的错就算翻篇了。” 舒舒道:“主动请缨一回,再不翻篇,八贝勒怕是也待不住,就要另想其他法子了。” 九阿哥轻哼道:“往后想要再装好人,旁人也要掂量掂量了,是下得去黑手的。” 挖坟掘墓,不是狠心的人压根下不去手。 舒舒道:“这样法子扭转境遇,也是魄力,以后爷别直接对上。”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老十也这样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舒舒:“……” 九阿哥又长进了,自己的未尽之语,他都晓得了。 这些话九阿哥能说,舒舒却不能说。 她就道:“今年是不是没有大事了?” 年前年后都可以歇着了吧? 九阿哥摇头道:“今年是大计之年,才想起了爷的门人还有个写信请安的,在外头任州同,不过没有提其他的,应该也没有什么需要爷照应的。” 旗人为官,鲜少有芝麻官。 这州同是从六品,应该是刚外放没几年。 一个辅佐官,不掌印,大计牵扯的也少。 舒舒想起了噶礼,道:“那大计之后,官员是不是就要升转?” 噶礼三十八年任山西巡抚,这也满一任了。 他的贪墨案子是两江总督任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外放江南。 九阿哥摇头道:“要看品级,还要看几任……” 提及这个,他倒是想起一个人来,跟舒舒道:“年希尧也算是帮了咱们家大忙,爷当年说了等他任满,要帮忙一二的,他是三十七年外放,两任到后年,爷给他去封信问问,他有什么打算没有……” 说着,他怕舒舒不清楚外头的事儿,跟舒舒解释道:“要是早先,年希尧他阿玛是二品巡抚,应该能提挈儿子一二,现在保不准了,年遐龄这两年屡次被人弹劾,没有免官,也是降一级留任,怕是力有不及。” 舒舒眨眨眼,道:“好像去年听人提了一嘴,说是湖广督抚不和什么的,这种状况,不是该迁走一人么?” 九阿哥摇头道:“那是面上的原因,实际上根子并不在这个,爷也是到了户部才晓得,三十八年年遐龄建言在湖北七府按地丁征收税银,部议准许,这是得罪人了,那以后弹劾就没有断过。” 舒舒晓得,这就是摊丁入亩的前身了。 九阿哥道:“这土地兼并得厉害,百姓手中没有地,都是佃户,果腹都勉强,哪里能负担丁银?可是这一年年丁银拖欠,也不是法子,这丁银归在田亩里,也是无奈之举。” 舒舒没有接话。 入仕三四十年,也不是毛头小伙,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自古以来,跟税赋改革沾边的大臣,鲜少有好下场的。 这明面上是年遐龄建言,可实际上应该是康熙安排的。 在湖北做试点。 若是能推行开,功劳是年遐龄的;推行不开,黑锅也是年遐龄的,跟康熙无干系。 瞧着这反扑的劲头,怕是这政策也只能是试点。 舒舒道:“那年遐龄是不是快致仕了?” 九阿哥点头道:“应该是吧,要不然他在巡抚任上都满十年了,早该升转了。” 九阿哥道:“回头爷打发去礼部查查,看云南还有熟人没有,那边土人多,衙门里没有人照应也不行。” 舒舒则是算了一下邢海夫妇,去云南也三年了。 等到再过两年,还是要安排人轮转才行。 否则一家独大,又是天高皇帝远,久了容易生贪弊。 夫妻说着话,尼固珠拉着十七格格过来。 “额涅,额涅,姑姑的新衣服好看,来给额涅看了……” 人还没进来,尼固珠的大嗓门到了。 丫头忙挑门帘,放了小主人跟贵客进来。 “阿玛,阿玛……” 看到九阿哥也在,尼固珠立时撒开手,笑着扑到九阿哥的身边,扶了他的膝盖道:“阿玛回来了,梅花还剩两朵……” 九阿哥抱了她起来,道:“阿玛想大格格了,就提前回来了。” “嘻嘻……” 尼固珠眉开眼笑,搂着九阿哥脖子跟他贴脸,道:“我也想阿玛。” 十七格格站在门口,羡慕地看着尼固珠与九阿哥。 半月没见,她有些不认人了,就多了拘谨。 舒舒就招手,将她叫到跟前,拉着她的手,道:“你九哥回来了,还记得不记得,前阵子跟我一起去宁安堂的。” 十七格格的拘谨这才去了,点头道:“我想起了……” 说到这里,想起了正事,她一本正经道:“谢谢嫂子的衣裳……” 原来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种痘后,衣裳烧了一茬一茬,就有些接不上。 舒舒就让针线上人给做了几套。 十七格格这里,用的是粉红色、奶黄色的鲜嫩颜色。 十九阿哥那边也有新衣裳,用的是湖蓝色、孔雀绿等。 十九阿哥小,还分不清你的,我的。 十七格格却晓得这不是自己的衣裳,是嫂子给添置的,就跟尼固珠过来道谢…… 第一千七百七十章 传召 看着乖巧可人的十七格格,舒舒脸上带了温柔,道:“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 十七格格没有再说感谢的话,只是小身子越发依恋地挨着舒舒。 她知道,自己有好多家人,储秀宫里的,还有储秀宫外头的。 只是储秀宫里头的每日得见,储秀宫外头的,都是听娘娘提起。 这回,还有宫外的。 九阿哥看着十七格格对舒舒很是亲近的样子,颇为满意。 是个知道好赖的孩子,没让他们夫妻两个白跟着辛苦一场,也算是结个善缘。 倒是十九阿哥那里,还不记事,有些亏了。 虽说是亲弟弟、亲妹妹,可是岁数差这么大,还不同母,要说有手足情分,那就是扯淡了。 九阿哥看着他们,比侄儿们还远了一层,就是当成亲戚家的孩子那样待罢了…… * 海淀,北二所。 七福晋看着襁褓中的幼女,问身边丫头,道:“外头都收拾好了,马车也预备得了?” 丫头道:“已经候着了。” 七福晋道:“那就走吧!” 丫头迟疑了一下,道:“主子,不等三福晋跟五福晋么?” 七福晋摇头道:“不必!” 那两家都有出痘的孩子,要不是之前她这边也种痘了,早就想搬回京去了。 反正自打南二所出来痘情,三家就再也没有往来过,妯娌几个也旬月没见。 前天七阿哥过来,说了圣驾中旬奉太后移驻畅春园之事,七福晋就晓得该搬回去了。 昨儿没走,是让人收拾贝勒府的屋子。 隆冬时节,即便有地龙,也要多用熏笼,烘烘屋子,省得潮气。 至于等三福晋跟五福晋…… 七福晋脸上冰冷。 京城的痘疫不用说了,这海淀的痘疫明显是人祸。 作为差点被殃及的池鱼,七福晋心里也恼。 偏偏那两位一位失了嫡长女,一位嫡子病弱,跟她们一比,自己这里毫发无伤,心里搓火也没地方发去…… 头所挨着二所。 这边马车一动,头所就得了消息。 五福晋也知晓了圣驾十八移驻之事,并没有着急走。 怕路上颠簸,儿子难受,想要拖到十六再说。 五阿哥进来,就见五福晋手中做着针线,是小阿哥的里衣。 眼见着东西都没有收拾,五阿哥皱眉道:“老七福晋今儿都搬了,咱们也别拖了,早些家去……” 这北所挨着太后的北花园,早走早好,省得留在这里,叫人心里犯嘀咕。 五福晋抬头,看着五阿哥道:“爷,皇祖母不是十八才过来么?这还有十来天呢……” 五阿哥道:“早点回去,叫人将这边的院子好好清理,该烧的烧。” 五福晋:“……” 五阿哥见她又低眉顺眼不接话,一阵堵心,直接吩咐屋里的丫头道:“收拾行李,明日回京!” 说罢,他也不等五福晋反应,就挑了帘子出去。 有一回教训就够了。 往后能自己做主的地方,还是自己做主。 五福晋看着晃动的门帘,脸色煞白…… * 南二所,正房。 三福晋披上披肩,头上也戴了昭君帽。 长长的狐狸毛中,露出一张瓜子脸。 她已经出了小月子,这次伤了根本,瞧着弱不胜衣。 这样孱弱,本该继续静养。 不过她晓得轻重,晓得在太后跟皇上面前,皇子福晋也好,皇孙、皇孙女也好,都算不得什么。 既是病恹恹的,就要腾地方,否则就是不孝。 因此,她也是跟七福晋差不多的安排,今日回京。 等到上了马车,就看到前头路边停了马车。 原来是七福晋在前头车里,知晓三福晋的车过来,吩咐人让路避行。 三福晋本想要挑开帘子寒暄两句,可想到同样是带着两个女儿过来避痘,自己殇了长女,七福晋先天不足的长女却好好的,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马车直接越过七福晋的马车,“哒哒”而去。 海棠陪着七福晋在车上,见状看了七福晋一眼,道:“主子,三福晋怕是心里不自在。” 七福晋冷哼道:“随她去,还要让人哄她不成?” 早先瞧着三福晋就是嘴上要强,这经了事儿才晓得真是糊涂人。 自己还是离得远点儿,省得被带傻了。 两家的马车,一前一后的入城。 不过进了德胜门之后,七福晋就吩咐马车走北官房。 她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跟舒舒说。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路过九贝勒府的时候,她挑开车帘看了两眼,就吩咐马车离开。 如今可不是能串门的时候。 说不得要等到过年,正旦朝贺的时候才能见。 随后,七福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真是傻了,舒舒的预产期在正月,到时候指定在府中待产了。 她往后靠了靠,跟海棠道:“九福晋真是有魄力的,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她会同意给孩子们种痘,自己这么大的月份,真要种痘出个闪失,娘几个都没好,想想都叫人悬心。” 海棠道:“这府上当差的人口多,防不胜防,九福晋家的三个小主子又惹眼,估计九爷跟九福晋也怕有人嫉妒生事。” 七福晋点头道:“也是,谁能想到这回痘疫会这样厉害,九福晋是聪明人,咱们爷也是聪明……” 这京城上下,还没有听说半岁大的孩子种痘的。 这也是开了先河了。 * 诚郡王府跟直郡王府毗邻而居。 三福晋带了孩子们回府,大福晋这边中午就了消息。 她不免有些犹豫。 作为嫂子,这个时候本应该上门探看道恼。 可是丧女之痛,也不是轻飘飘两句话就能安慰的。 不闻不问不好,问了的话,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别再将三福晋的痛勾起来。 大福晋拿不准主意。 等到大阿哥回府,大福晋就请了他过来。 “爷,我该过去探看么?还是礼到人不到?” 大福晋说了自己的为难。 大阿哥想了想,摇头道:“算了,眼下也不是能串门的时候,真要你去看了三福晋,回头还要去看五福晋,你这一动,下头的弟妹也要跟着你动,要不就是失礼,如今痘疫还没有完全过去,就都安生着,过了这阵子再说。” 大福晋是个听劝的,点头道:“好,那我听爷的。” 大阿哥想起了她带着大格格、二格格管家之事,道:“她们两个管家管得如何?” 大福晋夸道:“大格格周全,二格格精细,都是极好,爷就放心吧……”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一件事,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就是格格舅家,今年每个月都要打发人过来,舅太太上门也殷勤,话里话外还问起二格格……” 大阿哥听了,脸一下耷拉下来,道:“给脸了,下次再来,不必太客气!” 大福晋见他这意思,没有跟伊尔根觉罗家亲上加亲的打算,也松了一口气。 那边随着三十八年老大人故去,子弟都不成器。 想要谋个皇家额驸身份,却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人才,全凭先福晋的情分罢了。 可是再念着情分,也没有将女儿低嫁的道理。 大阿哥恼完,想到大福晋的身份,也晓得她应对伊尔根觉罗太太尴尬,道:“若是她再提此事,你就说我相好了人选,只等着大格格指了婚后定亲。” 二格格今年十四,跟大格格只差了不到一岁。 姊妹两个亲事,肯定也是前后脚的事儿。 这样想着,大阿哥又觉得日子过得快了。 大福晋点头应了,并不多嘴打听人选是哪一家的。 她看出来了,大阿哥疼爱几个丧母的嫡女,一个两个都谋着留京。 这额驸人选,或者是蒙古各部在京的台吉,或者就是八旗勋贵人家。 她低下头,有些怕自己以后生小格格了。 这一家的格格,总不能都留京,还是要有抚蒙的。 自己生了小格格,父母双全,跟几个比起来,享福太多,说不得就要抚蒙了…… * 随着几位皇子福晋陆续回京,海淀避痘的宗室与勋贵人家也都陆续离开。 或是换了其他地方避痘,或是直接回京。 因各旗都统数十天的排查,内城痘疫病人都出京隔离,内城反而成为安全所在。 这个时候,在九贝勒府值府的福松,就接到康熙口谕,被传到乾清宫见驾。 等到九阿哥得了消息,赶到前头的时候,福松已经跟着传口谕的侍卫离开。 九阿哥有些担心,问崔百岁道:“来人到底怎么说?怎么连爷都不等,就直接走了?” 崔百岁道:“来的是乾清宫二等虾,说是皇上口谕,传福爷陛见,立等,福爷就跟着去了。” 九阿哥一时也想不到缘故,就回了正院,跟舒舒道:“不知道到底什么事儿,爷要不要跟着进宫一趟?” 舒舒摇头道:“若是皇上想传爷,就不会单传了福松一个,这些日子,咱们府封府避痘,我跟爷都陪着孩子们熬着,福松多有辛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应该不是坏事儿……” 九阿哥听了,心下一动,道:“是因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顺利种痘之事,要传召福松问个详细?那是不是会叫他带了赏赐回来?” 舒舒想了想,道:“应该不是这个,功劳都是爷的,过两日爷就要随扈行围,怎么夸不行,没有必要隔了一道……” 第一千七百七十一章 怕是不能周全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抬手道:“起喀。” “嗻……”福松应着,从地上起来,垂眼看着地上的金砖。 康熙打量着福松,身形挺拔,眉眼清正,腰间系着黄带子,是个俊朗少年。 在宗室子弟中,这样文武双全,不骄不躁,又当了几年差的,很是难得。 这推广痘苗,是皇家恩典,不能由臣子牵头,宗室子弟出面比较合适。 又怕经手的人借此邀名,就不好在皇子中选人。 康熙就道:“这次痘疫来势汹汹,折损八旗人口数千,朕要在京城设痘苗所,日后八旗新生人口,不拘男女,周岁以后,六岁之前,除了病弱残疾之人,都要种痘。” 福松听着,若有所悟。 当年试行新痘苗,就是他负责,这回这痘苗所,也需要内行人盯着。 估计是抽调自己出来凑数。 他想到黑山,有些忐忑。 希望是临时差事,别是长久差事。 黑山调出贝勒府后,就归在正红旗行走,没有再回来。 康熙接着说道:“每旗择闲散宗室四人、红带子四人,负责各旗种痘检查,你交割贝勒府差事,暂管痘苗所,总揽此事,所需房舍,从德胜门外闲置官房选用……” 这是口谕,没有福松质疑的余地。 可福松也没有大喇喇直接领旨,而是道:“皇上,奴才年轻,跑腿打杂还罢了,总揽此事,怕有不周全之处。” 不说别的,只说每旗择宗室与红带子,就不是他好出头的。 旗缺金贵,宗室缺选择余地更少。 这一下子多了六十四个缺,就是六十四份前程。 哪家王府没有旁支庶房? 到时候这人选谁说了算? 下头当差的笔帖式与拜唐阿择选,交给吏部考试就行。 如何考试,如何选用,朝廷都有章程。 这宗室与红带子的补缺,素来也没有标准,只是按旗分配名额。 至于这名额归属,就没有定数。 康熙看了福松一眼,对他的谦卑很是满意。 是个有成算的孩子,在九贝勒府当差几年,也都战战兢兢,并不以身份自傲。 他沉吟了一下,将宗室王公想了一下,道:“简亲王为正、裕亲王世子为副,牵头此事,若有为难之处,你可报请两位做主。” 福松这才松了口气,道:“奴才领旨。” 说完正事儿,康熙神色和缓,对福松道:“既是宗亲,不必太拘谨。” 福松是开国四大贝勒的阿敏的玄孙,论起辈分来,是康熙的族侄孙。 福松带了几分激动跟腼腆,轻声道:“皇上面前,奴才惶恐,不敢放肆。” 康熙却道:“你也辛苦了,刚成亲就遭遇痘疫,许久没回家了吧?” 福松老实回答,道:“打十月初一开始,有一个半月了……” 康熙想起了福松之妻是张氏女,有些怀念老臣,道:“听说你今年夏天去桐城了,张大人的居乡日子如何?” 福松斟酌着说道:“张大人修了园子,扩大了家塾,自己也偶尔给家塾中的学生讲学,地方士绅,不少人惦记将子弟送到张家私塾,不过张大人言精力不济,限定人数,只收了族中跟姻亲子弟。” 关于张英的消息,康熙也知晓一二。 他想起了江南士人联络有亲,结以乡党,在官场之上也互为臂膀,沉吟道:“听说张英接回了出嫁的女儿,为人诟病,可有此事?” 出嫁从夫,没有出嫁还从父的。 若是守寡还罢了,孤儿寡母依附娘家。 可是张家女并没有守寡,出嫁多年后,还被父母接到娘家,安置在身边,不符合世情。 福松听不出康熙是喜也恼,也不敢带了自己好恶,只平铺直述道:“张家三姑爷迂腐,屡试不第,不能支撑门户,日子过的窘迫,张大人回乡后修园子时,就给三姨单修了一座小楼,命她阖家居住,如今三姨的长子,也由张大人指点功课,过两年就能下场参加童子试。” 康熙轻哼了一声,道:“你岳父早年最是爱惜名声,生怕被乡人挑剔富贵不义,儿女亲事多是旧姻,这会儿倒是慈父之心……” 福松不好跟着点评长辈,只能默默。 康熙想起张英出仕三十多年,自己亲自提拔,过去的那点不自在就散了。 等到明年南巡,倒是可以给张英恩典,命张英来朝…… 福松从乾清宫出来,没有耽搁,直接回九贝勒府。 九阿哥得了消息,晓得福松从宫里回来,再次到了前院。 等到听福松说了缘故,九阿哥察觉到不对劲,道:“这听着不像是临时差事,倒像是长差……” 福松点头道:“应该是如此,想要给八旗新生儿普及痘苗,总要三、五年工夫,这司仪长,九爷再推人吧。” 九阿哥道:“这个倒不用费心,曹顺提上来就行,原本就是给你当副手的。” 福松道:“府里这些人,曹顺行事,确实比旁人更周全些。” 九阿哥道:“这痘苗衙门是新设的,掌印几品,你的品级升了没有?” 福松:“……” 九阿哥见他神色,抽气道:“不会吧,汗阿玛没提品级?你也不问问?” 福松稍加思量,道:“估计是正四品衙门,或是从三品衙门。” 他这个年岁,正四品已经不算低了,没有冒然升高位的道理。 况且这个衙门小,除了各旗闲散宗室跟红带子之外,再安排差不多的笔帖式、拜唐阿打杂,也就是百十来号人。 九阿哥道:“那是挂在户部下,还是挂在步军都统衙门下?” 福松摇头道:“皇上没提,应该是单设的,由简亲王与裕亲王世子总理,下头是我负责具体差事,每旗另择闲散宗室与红带子各四人。” 九阿哥听着这个人手配置,道:“那也不是挂在宗人府了,如此也好,上面少了好几重婆婆……” 简亲王雅尔江阿虽性子傲,可跟福松是同门宗室,论起来还是宗室的从堂叔。 裕亲王世子年岁跟福松相仿,是个性子温和的人。 “这两人都不错,不是那种倚老卖老的老头子,跟贝勒府关系也不错,不管是看在爷跟福晋的面子,还是其他,都不会为难你……” 福松也晓得这回的差事不错,拱手道:“还是要感谢九爷,要不是当年将牛痘之事交给了我,也不会有今日后续。” 九阿哥摆手道:“都是家里人,说这外道话做什么?” 也是福松争气,到哪里都拿得出手,才入了皇父的眼。 最近几年,皇父越来越喜欢文武双全的晚辈。 这样想着,九阿哥也心里微酸,跟福松道:“过几年丰生跟阿克丹开蒙,你好好教导教导弓箭,若是他们能青出于蓝,就更好了。” 福松郑重道:“一定尽心教导。” 他从没有前程的除宗籍的子弟,走到今日,一半是因都统府的教养之恩,一半则是九阿哥夫妻的提挈之情。 养恩要报,提挈之恩也要报。 九阿哥道:“既是汗阿玛都安排了,就别耽搁了,去吏部交了差事吧!” 趁着痘疫还没有过去,这会儿推行强制种痘,阻力最小。 福松面上带了不舍,好一会儿道:“那后头的院子什么时候腾?” 九阿哥想了想,道:“年后你们要分家,就别过来了,直接收拾新宅,搬到新宅去。” 福松有些感伤,道:“到时候离姐姐跟姐夫就远了。” 九阿哥道:“屁话!你卸了差事,就不是爷跟福晋的兄弟了?只是公私需分明,你既正式入朝,就跟贝勒府的关系分割得清明些,等往后交了痘苗所的差事,升转也能多几分余地。” 区区二进院的配院,谁住不是住? 九阿哥也不是小气人。 可是那样对福松来说,有害无益。 九阿哥如今想得多了,知晓了想要升高位,那就只能有一个主子。 张廷瓒没有搬走,是因为张廷瓒还兼着贝勒府的差事,算是九阿哥的老师之一,挨着住着方便。 福松卸了差事,就没有必要非住在这里了。 福松是聪明人,就是一时感怀罢了。 他点头道:“是我想左了,那我叫人收拾什刹海的院子。” 他名下有三处宅子,一处是外公那边的一进小院,在镶蓝旗地界;一处是都统府给置办的,在正红旗地界;一处是舒舒置办的,在什刹海。 什刹海在都统府跟贝勒府中间。 九阿哥道:“那不是挺好么?离这边也近,想要说话,抬脚就来了……” 对福松这个年岁来说,司仪长这样养老的差事并不是很合适,也没有地方立功。 痘苗所这样的差事,才是真正的好差事。 三五年盯着来,只要没有出大纰漏,就会记一次功,就算这回不封爵,下回也该轮到。 福松出了九贝勒府,却没有急着去吏部卸差事,而是回了都统府,跟齐锡夫妇汇报此事。 齐锡听了,道:“好事儿,好事儿,能单管一摊,就是最好的历练。” 觉罗氏则是提了心。 这管着痘苗所,一年到头接触的都是痘症病人,这听着就叫人悬心。 福松安慰道:“额涅放心,牛痘跟人痘不一样,伤亡少,病症也轻,至今为止,没听说二次传染的……” 觉罗氏道:“小心无大错,你可不单是我们的儿子,你成家了,还为人夫,以后也会为人父,要做顶梁柱的,需好好爱惜自己。” 福松郑重应了。 看妻子忧心,齐锡道:“想多了,还有简亲王跟裕亲王世子在里头,要是不安全,皇上也不会点了那两位……” 觉罗氏点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想着这回痘疫的厉害,还是叫人害怕。” 齐锡想了想,道:“福松是熟身,自己肯定是没有问题,等到以后张氏生下儿女,可以提前种痘,这回七贝勒府的格格跟阿哥还有几个月种痘的,也都平安无事。” 觉罗氏看着福松,道:“你多留意,我担心的也就是这个罢了。” 福松点头,记下此事,问觉罗氏道:“听说福玉的婚期也延了?” 福玉是福松同父异母的妹妹,早年不叫这个名字,只叫大妞的。 后头福松回归黄带子,福松继母就给女儿换了这个大名。 觉罗氏道:“延了,日期不定,应该跟珠亮一样,都是年后,眼下情景,年前摆酒,也没有人敢上门……” 第一千七百七十二章 人事 九贝勒府,九阿哥叫人找了曹顺过来。曹顺以为是问行围之事,道:“爷,马匹都预备好了,跟着去的侍卫跟护军也定了人选,报到侍卫处。”到了南苑围场,掌旗也好,随扈打围也好,都要骑马。 九阿哥的坐骑,贝勒府里备着两匹,剩下在小汤山庄子上。九阿哥摇头道:“不是为这个叫你过来,福松另有差事,要卸任司仪长,爷想将你提上来……”曹顺听了,有些犹豫,道:“奴才资历不足,这才提了二等侍卫没多久。”下五旗二等侍卫是从四品,司仪长是正四品,看着只差半级,可文官比武官还不一样。 文官转武官,多是平级或升一级;武官转文官,却是要降一级的。九阿哥摇头道:“爷说行就行,不耐烦另选新人。”那就是从僚属中择选,候选人也就是曹顺、桂元跟桂丹这几个平日接手庶务的。 曹顺阅历也好,能力也好,都比郭络罗兄弟高出一截。曹顺就不自谦,带了感激,打千道:“那奴才谢爷提挈……”从三十八年开始跟着九阿哥,至今不过四年,他从监生到了四品司仪长,品级已经快赶上他大伯。 要知道,他阿玛还在三等侍卫上待了二十来年,去年才补了内务府的差事,去江南买铜。 九阿哥心情也不错,跟曹顺道:“爷还记得你刚进京时没少折腾你,大半年的工夫,都在路上。”从江宁到京城,从京城到云南,再从云南回京,然后再去江宁。 一年的时间,行程数千里。曹顺笑道:“托爷的福,奴才也是长了见识,旁人想要这个辛苦,也捞不着。”那也是对他的器重,先是去云南置办茶山,后头是带了内务府的人去江南 “私访”。九阿哥道:“司仪长的差事,这几年你也都看着,有什么不清楚的,抓紧问福松,过了这几日,他就该忙了。”曹顺点头应了。 九阿哥想着曹顺如今住着北小院,前头的二进院还有个闲的,就道:“爷记得南三院还空着,你安排人扫洒,搬到那边去吧!”曹顺再次谢了恩典。 他已经续娶,多了女眷,确实是二进院更方便。九阿哥说完这个,就回正院去了。 舒舒也觉得曹顺这个司仪长的人选好,道:“不耐烦老换人,这回可以多用几年。”九阿哥想着曹顺的年纪,道:“等他满了三任再说。”到时候资历跟年岁都有了,想要升转也容易。 康熙既想起了点了简亲王与裕亲王世子的差事,当天也打发人传两人入宫。 等到在乾清宫外碰头时,两人面面相觑。 “王兄,皇上传咱们过来是?”裕亲王世子有些忐忑。裕亲王府虽是近支宗室,他也是皇上的亲侄儿,可是因打记事开始,王府就沉寂了,世子的性子就很谦和内敛。 简亲王有底气的多,道:“应该是行围之事吧,汗阿玛想起了咱们。”他幼年丧母,小时候养在内廷,跟皇子们一体教养,也称康熙 “汗阿玛”。裕亲王世子点头,想起了恭亲王府前阵子借太医之事。今天只叫了简亲王与他,没有叫恭亲王府的阿哥,是不是因那个缘故? 皇家是皇家,宗室是宗室。尊卑有别。自己当再谨慎些。等到梁九功出来,就传了两人进去。 康熙确实想起了后日行围之事,道:“你们骑射功夫如何?可懈怠了,朕后日要考!”简亲王立时昂首挺胸,道:“汗阿玛您就瞧好吧,儿子一日不曾懈怠,十二力弓,三射三中,不会给您丢脸的!”简亲王的箭术,是康熙亲授。 康熙见他小公鸡似的,不由笑了,道:“宗室王公,本就当为八旗披甲模范,那到时候朕就好好看看!”赞完简亲王,他又望向裕亲王世子。 跟看着强壮威武的简亲王相比,裕亲王世子看着有些文弱。自己那哥哥,也是子嗣艰难的,一个连着一个丧子丧女。 六子六女,夭折七人,如今活着的五个,成丁两子,剩下一子两女还在襁褓中。 这子嗣也够单薄。裕亲王世子就养的娇气些。康熙就道:“书要读,骑射也不能松弛,骑射是八旗根本。”裕亲王世子道:“奴才谨遵皇命,定好好操练骑射。”康熙点头,才跟两人说了痘所之事。 简亲王听了,面上多了郑重。他在承爵之前,随旗行走过,也在宗人府跟六部轮转过,可却没有单独办过差事。 眼下这是他牵头的第一件差事。裕亲王世子也听得仔细,等听清楚上面有简亲王为正,下头由福松筹备痘苗所,就晓得自己这个副手是凑数的。 简亲王做了当家人,晓得这差事想要办好,就是要有银子有人。他就道:“汗阿玛,这笔银子预计是多少?按旗色选人手,几十号宗室跟觉罗缺,再加上跑腿的笔帖式跟拜唐阿,百十来号人,这地方小了可不够用。”康熙道:“如今户部丰盈,不过也不能抛费,你们几个做个预算,能节俭还是节俭些……”简亲王点头道:“这俸禄是大头,那就将品级降低些,最高不过六品主事,其他人是七品八品,无品级,这样就能省下一大笔。”康熙道:“你们几个人商议,回头递折子上来。”简亲王跟裕亲王世子应了,从御前出来。 裕亲王世子道:“这痘苗所是不是九贝勒提议的?否则皇上怎么点了那边的司仪长?”福松既是贝勒府司仪长,平日里多代九阿哥出面,跟裕亲王世子也打过照面。 简亲王知晓的多些,道:“三十九年试验牛痘,就是福松负责,皇上选他筹建痘苗所,多半是因这个缘故,总不能咱们两个蒙头干,得有个懂行的做参赞。”裕亲王世子点头道:“原来是这个缘故,我阿玛之前还夸过福松稳重,除宗籍那几支子弟中,再回到黄带子,他还是头一个。”简亲王若有所思道:“这痘苗所的差事做成了,一个奉恩将军是保底,说不得直接是奉国将军,那就不再是闲散宗室了。”这是他的堂侄儿,皇上乐意重用,以后能有几分成色,他这个做叔叔的也体面。 就说九贝勒府那边,跟自己也有亲,平日里也算亲近。裕亲王世子想到了简亲王府跟自家的区别。 简修亲王也参加了乌兰布统之战,是恭亲王的副手,当年也议罪夺爵,不过皇上给了恩典,只罚俸三年。 八大开国王爵中,只简亲王一脉不是太祖子孙。皇上对远支宗室,好像更宽和。 雅尔江阿这个族侄子,也比自己这个亲侄子,在御前有体面。等出了乾清东华门,雅尔江阿道:“直接去我们府上,再去将小福松叫来,看看他有什么计划,皇上这个时候派差事,应该是希望咱们趁热打铁。”裕亲王世子应了,翻身上马,随雅尔江阿去了简亲王府。 雅尔江阿的人也到了九贝勒府找人。正好福松从吏部回来,就跟着去了简亲王府……*等到次日,九阿哥就上了折子,保举二等侍卫曹顺为贝勒府司仪长。 皇上准了。这几年曹顺跟在九阿哥身边,也陛见了好几回,康熙因曹寅的缘故,爱屋及乌,对曹顺很有好感。 曹寅的原嗣子……康熙也是人父,自是能体谅曹寅更亲近亲生子。不过想着曹寅、曹顺叔侄并没有因关系改变反目,曹荃依旧以长兄为马首,康熙很是欣慰。 小民之家三瓜两枣的,都争个头破血流。曹家这样平稳过渡,兄友弟恭,也是家教好。 这是贝勒府的僚属变动,外头知晓的不多,可是贝勒府上下却是都晓得了。 曹顺安排人扫洒院子,也落到大家眼中。张廷瓒看着新出炉的正四品官,并不是跟福松一样,既是宗室子弟,还是九阿哥的舅子,就是自己升上来,不由心里唏嘘。 在外头,他没有说什么。夜深人静,夫妻夜话时,道:“入仕四年,二十六岁的正四品,我在这个年岁,还在翰林院做庶吉士,这旗缺升转真快。”他是康熙十七年举人,十八年中二甲二名进士,入仕二十多年,才升上正三品。 顾氏道:“妾身瞧着,未必是旗缺升转快,是九贝勒爱用年轻人。”除了皇上指过来的张廷瓒跟曹曰瑛,九阿哥自己选用的人都是年轻人。 张廷瓒摸了摸胡子,道:“可惜的是,旗汉有别,僚属官也不能混用,要不然六弟可以好好跟九爷亲近亲近……”*北二院,额尔赫家。 桂珍格格看着礼单,觉得烫手。这还没到腊月,就有人将年礼送来了。 等到额尔赫从贝勒府回来,桂珍格格就道:“这是盯上爷了?曹顺空出来的二等侍卫,他们想要爷举荐……”额尔赫摆手道:“过阵子折了差不多的回礼过去,咱们不掺和这个,提拔谁升二等,谁补三等,本就当由九爷自己做主。”桂珍格格也恪守本分。 他们本就是沾了九阿哥的光,也没有给贝勒府立过什么功劳,哪里敢自大…… 第一千七百七十三章 热闹 转眼,到了冬月十六,圣驾往南苑去之日。五更天过了,舒舒跟九阿哥就醒了。 九阿哥打着哈欠,道:“天色发阴,估计要下雪,要是下雪,宁安堂那边你就别过去了,不放心的话,叫人接了两个孩子过来,等爷回来,就能送走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舒舒身子沉,就没有折腾,依旧在炕上歪着,看着九阿哥道:“爷也仔细受风着凉,马车里的暖炉别用了,一冷一热反而容易感冒,带个手炉。”九阿哥点点头,道:“嗯,嗯,不用,放心吧,爷晓得照顾自己个儿。”少一时,早膳送过来,是烧饼夹肉跟紫菜蛋花汤,顶饱得很。 九阿哥吃完,就穿上了端罩,出了正院。从冬月初一开始,宗室王公、勋贵大臣、乾清宫侍卫,就都换了端罩。 前院,曹顺、额尔赫、春林等人已经在候着。九阿哥打着哈欠,看着左右各府都挂着灯笼。 今日去南苑,额尔赫跟春林率侍卫跟护军从行,曹顺并不跟着去,不过也早早过来相送。 不过八贝勒府方向是不是太安静了?九阿哥看了眼曹顺,道:“那边人走了?”曹顺点头道:“半刻钟前跟四贝勒一道骑马走了。说话的工夫,十阿哥过来了。他没有叫人单预备马车,打算直接坐九阿哥的马车。至于坐骑,则是侍卫们牵着。两家的侍卫、护军合二为一,一行人也离了北官房。马车中,十阿哥道:“真要按旗色儿打围,九哥想赢吗?”九阿哥道:“想啊,不过输了也没什么,这回又不赏蓝甲。”十阿哥道:“许是有其他彩头呢?”九阿哥听了心动,道:“那会是什么?直接赐银子,还是赏庄子?”十阿哥道:“赏银子这个可能性不大,师出无名,不能只赏儿子们,至于是不是庄子,我也猜不准。”九阿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不会是汗阿玛想要贴补小儿子吧?咱们兄弟里,谁也不缺产业,就十三缺……”说到这里,他撇撇嘴道:“真要那样,那还比什么?赢了的话,是不是也要落一句埋怨,被挑剔不够友爱小弟弟?”十阿哥:“……”皇父这两年是挺宠爱十三阿哥,可也没有到这个地步。 只看他越过四阿哥,让十三阿哥去祭泰山,就晓得这宠爱有水份。难道他不晓得这是捧杀? 九阿哥想到这两日要骑射,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小声埋怨,道:“汗阿玛也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好想要松散筋骨就松散筋骨吧,没事儿比什么比?咱们都是成家立业的人,谁不要体面,这非要排出个名次来让人堵心!”去年腊月那回,有蓝甲在前头勾着,比一场也比较有意义。 如今这回,就是逗闷子似的,比出真火来也伤和气。眼见着十阿哥没有接话,九阿哥不由担心,仔细看了他两眼,道:“你想赢?那也别在这个时候,汗阿玛这两年有些反复,这个时候出头,未必是好事。”十阿哥有些意外,道:“九哥瞧出什么了?”九阿哥皱眉道:“我瞧着,汗阿玛想要有人强过太子,又不想有人强过太子,一阵阵的,你瞧大哥跟四哥,都躲了,咱们跟着学就是了。”十阿哥点头道:“九哥说的是,这个时候还是别出头,落不下好……”前头,四阿哥与八阿哥并肩骑行。 八阿哥想起预备的好弓,心中多了期待。排名……自己需留心的是大阿哥、三阿哥与十三阿哥。 还有十阿哥,今年也开始出头了……四阿哥紧绷着脸,腰板挺得板板正正。 数九天气,寒风刺骨。他想要坐马车。要不是八阿哥催促,他本打算蹭九阿哥的马车的。 只是以后的日子,除了在衙门,也不好跟九阿哥明面上太亲近。否则的话,倒像是自己心有大志,拉拢九阿哥。 小心无大错,要防着被人攻讦。八阿哥压着兴奋,可兄弟两个好久没碰头,不知道说什么,就随口道:“许久没吃烤鹿肉了,今晚可得好好吃一顿。”四阿哥应着道:“倒正是滋补的时候。”八阿哥想起了黑龙江将军的年贡到了,九贝勒府买了不少贡余。 不单这一次,端阳贡、中秋贡,九贝勒府都派人采买过。是不是太贪口腹之欲了? 八阿哥眯了眯眼,九阿哥在小汤山卖地赚了不少银子,董鄂氏名下的陪嫁产业也是出了名的生意好。 九阿哥是他打小看到大的,并没有什么野心。要防着的是十阿哥。作为贵妃之子,十阿哥骨子里傲慢,真的甘心屈居人下? 若是十阿哥起了心思,九阿哥不单单是铁杆儿,还是钱罐子。这一点,八阿哥不能容忍。 要想个什么法子,离间九阿哥与十阿哥……等到九阿哥跟十阿哥到了大清门外候着时,九阿哥就接二连三打了几个喷嚏。 十阿哥不由担心,道:“是不是吃了风?”九阿哥摇头道:“没事儿,估计谁念叨爷呢,是不是你九嫂不放心爷?”十阿哥:“……”府里有五个孩子,还不够九嫂忙的? 怕是真想不起自己九哥来。随扈去南苑的皇子与王公大臣,都来了。等到卯正,御辂就出了宫门。 一行人簇拥着御辂出城,马蹄 “哒哒”声中,浩浩荡荡地前往南苑。等到辰初二刻,一行人到了南苑围场。 圣驾进了行宫。随行王公与皇子在后候着。少一时,梁九功出来传了皇上口谕,命简亲王、裕亲王世子与诸皇子觐见。 大家列队而入。九阿哥跟八阿哥并行,浑身不自在。他总觉得八阿哥的眼神有一下、没一下落到自己身上。 那目光让人觉得不舒服。他汗毛都起来了。等到一行人入内,就看到地上摆了圆凳。 众人请安后,康熙就命众人坐了。气氛很是松弛,有些像父子亲人,不像君臣了。 康熙看着众人,道:“这次行围,围猎两场,今天上三旗围猎,每旗择侍卫护军二百人行围,雅尔江阿掌正白旗,保泰掌正黄旗……”说到这里,他望向儿子们。 既是来了围场,自然都想要上场。三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面上就带了热切。 大阿哥跟七阿哥两人看不出喜怒。四阿哥垂下眼,手中握着念珠。九阿哥呲牙一笑,带了几分讨好,随后心虚地移开眼,不敢与康熙对视。 十阿哥扬着下巴,目下无人模样。康熙看了一圈,道:“胤褆掌镶黄旗……”三人起身,躬身应了。 康熙看着其他人道:“其他人随朕掠阵……”简亲王心高气傲,忍不住问道:“汗阿玛,那胜了有彩头没有?”去年行围分蓝甲之事,他们都晓得,虽说不贪那些东西,可是有个彩头更有斗志。 康熙慈爱道:“西安将军贡了两匹河曲马,谁拿第一赏御马一匹!”谁不爱马呢? 河曲马是出了名高大威猛,能贡上来做御马的,更是优中择优。雅尔江阿摩拳擦掌,看了一眼大阿哥与裕亲王世子道:“大哥,保泰弟弟,这回我可要见真章了!”巧了,大阿哥没有别的喜好。 除了爱喝酒之外,也爱好马。既是彩头是心爱物,不干系其他,他也不想让了,挑眉道:“这话说的有些早,仔细回头打嘴!”雅尔江阿跟三阿哥同庚,比大阿哥小五岁。 在大阿哥眼中,就是个外厉内荏的小弟弟。保泰看着两人战意盎然,也握着拳头,生出野望来。 不想输。自己是裕亲王世子,除了代表自己,还代表着王府的脸面。总不能让人笑话自己阿玛教子无方。 保泰就跟着说道:“跟两位哥哥相比,我没别的长处,不过是年轻几岁,定全力以赴……”他比雅尔江阿还小五岁,今年二十一。 三阿哥的眼睛都要红了。不过这个结果,也不意外。若是皇子中选出一人为代表,那只会是大阿哥。 只要大阿哥在,皇父就看不见自己,即便自己文武双全。三阿哥再次明白了这个道理。 自己前面的高山,除了太子爷,还有大阿哥。三阿哥笑着,眼中多了阴霾。 四阿哥松了一口气。不过也晓得,既是两场,那下一场就该是八色旗了。 今天躲过去了,且看明天。否则也不会点了这么多儿子过来。八阿哥看着雅尔江阿跟保泰,羡慕不已。 虽说这两个是宗室子弟,可是一个已经是和硕亲王,一个是未来的亲王。 反倒是他们这些皇子,儿子太多了,不占长不占嫡的,就算有封王的,也不会是全部。 以后不是皇子了,按照宗室封爵排班,都在雅尔江阿跟保泰后头。九阿哥也明白了,今天其他人都是凑数的,参加的应该是明天那一场。 他百无聊赖,就回头跟右手边的十阿哥跟十三阿哥小声道:“咱们干看着没意思,要不要押一下输赢?”十阿哥见九阿哥有兴致,道:“那九哥做东家?”十三阿哥见状,忙小声道:“九哥、十哥,还是算了……”这牵扯到赌,可容易吃挂落……*下一更,明天中午 第一千七百七十四章 掺和 兄弟几个交头接耳的,炕上坐着的康熙自然看在眼中,就望了过来。他这一动作,其他皇子也都顺着看过来。 “你们几个说什么呢?”康熙问道。九阿哥笑道:“说一会儿的围猎呢,儿子们也不想干看着,也想掺和一下……”一句话,说的屋子里都安静了。 雅尔江阿挑挑眉,打量了三兄弟一眼。九阿哥不算数,十阿哥平平,十三阿哥倒是能凑个人头。 保泰晓得自己比不得那两位勇武,单挑赢的可能不大,这组队就说不好了,听了九阿哥的话,恨不得立时点头。 二比二的话,是不是可以均衡一下强弱。大阿哥晓得九阿哥是个惫懒的,不是那样勤快的人,这掺和怕是另有说辞。 康熙沉吟道:“那你说说,怎么个掺和法?”九阿哥脑子飞转,道:“您看这样行么,几位哥哥掌旗行围,正缺个留守的,再选几个人各旗留守,胜利那一方,也不要汗阿玛再赏赐其他,只输了那两方将猎物都折过来分分,算是个小彩头……”康熙瞥了九阿哥一眼,晓得他这是闲着没事儿,又开始往自己家划拉东西了,也没有揭穿他,只道:“那这留守人选怎么选?朕指派?”九阿哥看了大阿哥三人,这要是指派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可是让他们自己选,估计就没有人选保泰。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今天这场输赢在大阿哥与雅尔江阿中间,保泰是个凑数的。 九阿哥就提议道:“您直接指派也行,抓阄也行,儿子们听吩咐就是,就是个乐呵。”赌注就是十车八车野味,也就是几百银子到头了,谁也不缺这个。 就是图一个热闹罢了,大冷天不爱跟着白折腾。关键是改一改皇父的做派,省得成了惯例,往后遇到什么事儿,就是前头的皇子出面,后头的只能看热闹,连个下场的机会都没有。 老十什么时候在意过输赢,今天却问了自己好几句。还有十三阿哥,今天跟着出来,少不得又被十四阿哥念叨一回,什么也捞不着,也吃亏。 康熙见他知趣,望向其他人,眼见着三阿哥伸脖子看着,道:“三阿哥怎么说?”三阿哥忙道:“九阿哥这提议好,到时候我们兄弟并肩作战,除了围猎,也可以攻中军帐,要是丢了中军帐,前头赢了也不算赢,到时候重新算战功……”屋子里安静下来。 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三阿哥。这样一来,围猎反而成了添头。夺中军帐听着更来劲儿。 三阿哥眨眨眼,道:“既是要掺和,这留守的人不好干坐着吧?总要也跟着动弹动弹,不能白占一个名头。”总要让汗阿玛瞧瞧,谁才是真正文武双全。 不是外头人夸大阿哥勇武,大阿哥就真的是皇子中第一人。那些人夸大阿哥,更多的是因大阿哥皇长子的身份。 天长日久的,大家就都当真了。八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摩拳擦掌,八阿哥附和道:“三哥说的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说的就是这个了。”这样一来,出彩的就不是场上围猎的,防守好了,也显得有能力。 十三阿哥也生出兴致道:“那留守这边的人弓箭去了箭头,点彩,计算战损……”九阿哥嘴角抽了抽,道:“喧宾夺主了吧?这是围猎,又不是练兵?”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是不想让自己掺和了?!大冷天的,想要蹭个彩头,也忒不容易了。 三阿哥抬头,看着康熙道:“汗阿玛平日里考教儿子们功课,都是校场,眼下这围场,也能见几分真章。”康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望向众人。 雅尔江阿也带了激动,这围猎哪有打仗好玩?他立时道:“汗阿玛,儿子既掌旗,当坐中军帐,到时候让弟弟们上场打围!”保泰犹豫了。 要是围猎跟攻营同时进行的话,每旗就要配置三人。围猎者,攻击将领,防守将领。 除非他这里匹配的其他两人都是强者,否则胜算更小了。单纯围猎的话,还有个运气好坏,猎物多少的缘故,输赢并不绝对。 男人爱骏马,更爱战场。大阿哥原本的三分斗志,成了十分,看着康熙道:“汗阿玛,九阿哥的提议好,您做个裁判,弟弟们陪着也没有意思,正好都活动活动筋骨……”一直没有开口的四阿哥道:“若真是如此围猎,倒是也顺带着能查阅上三旗战力,儿子骑射寻常,请缨为令官。”七阿哥也心动,道:“儿子也请缨,为世子副手。”保泰文弱,归在保泰这一队,攻守都缺人,可以自己挑位置。 十三阿哥也瞧出来,迫不及待道:“儿子跟七哥一样,也请为世子副手。”八阿哥有些闷气。 虽说皇上没有让依次说话。可是四阿哥与七阿哥是挨着说的,下个不是该轮到自己? 他倒是忘了,上一轮说话时,三阿哥说完,他也没有等四阿哥与七阿哥开口,就直接接话了。 八阿哥看着雅尔江阿跟保泰,这两个队伍哪个都行,结一份香火情。偏偏还有大阿哥在,八阿哥这里,就不好归在其他队伍中。 八阿哥就道:“儿子请为大哥副手。”就剩下九阿哥跟十阿哥没有表态了,众人都望向这小哥俩。 九阿哥忍不住瞪着四阿哥。鸡贼的很,不友爱,自己也想当令官!眼见着大家说的这样热闹,都要大混战了,自己身体娇贵的,跟着掺和什么? 到时候拖了后腿,还要被人嫌弃。四阿哥看出九阿哥的不满,可依旧是不避不闪的,眼中带了示好。 人人都晓得九阿哥弱,也没指望他出息,自己可是当哥哥的,不好在兄弟们跟前露怯。 十阿哥看着康熙让大家畅所欲言,没有拦着的意思,心里想了下在坐的人数,就道:“那儿子请缨,跟九哥给简王兄为副手……”雅尔江阿是个好战的,到时候让九哥带人去打围,自己跟雅尔江阿一攻一防,或许还可以一搏输赢。 眼见着儿子兴致们都来了,康熙就道:“那就这样分派,四阿哥为令官,三阿哥与八阿哥为大阿哥副手,九阿哥与十阿哥为雅尔江阿副手,七阿哥与十三阿哥为保泰副手,除了御马之外,魁首的旗色,上场众人赏半年俸;第二名的旗色不奖不罚,第三名的旗色,罚月钱一个月……”这赏赐说完,大家的战意更熊熊而起。 对他们来说,半年的俸不算什么,可是对八旗披甲来说,就是十八两银子,够一家人过个好年。 罚一个月三两银子,也够让人肉疼。这谁要是赢了,未必能赢得人心,毕竟都是下五旗王公,不是上三旗的主子;可是输了的话,肯定会失了人心,还要被念叨几年。 九阿哥愣愣的。想要后悔药!他小声问十阿哥道:“大哥那边没有短处啊,咱们争也是争第二……”那不是白忙么? 到时候保住第二,也不过是不罚不赏。十阿哥小声道:“九哥行围,有额尔赫跟春林在,就补全了短处。”九阿哥一听也是,这才欢喜起来。 那样的话,说不得魁首也有望。到时候自己跟汗阿玛私下里求个恩典,讨几头正当龄的母鹿,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不单兄弟两个说小话,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康熙看着乱糟糟的,觉得头疼,摆手道:“四阿哥留下,其他人跪安,两个时辰预备,午正行围正式开始!”众人起身应了,下去准备。 四阿哥站起来,等众人离开,才又坐下。康熙轻哼了一声,挑剔道:“小时候还见你要强,真是越大越出息了,连下场一试的魄力都没有的!”四阿哥讪讪道:“儿子这是有自知之明,骑射确实不是儿子长处,就是下场,也是占了其他兄弟的便宜。”康熙想起上书房那边的消息,沉吟道:“弘晖就不错,马武跟朕夸过……”上书房的文师傅,是翰林官选任;武师傅,则是由乾清宫侍卫里兼任。 四阿哥听到儿子,与有荣焉,道:“弘晖是肖了汗阿玛……”康熙也觉得如此,不过弘晖的外祖,当年骑射也十分出众,才能在众人中脱颖而出。 他想到了四福晋,道:“四福晋的骑射如何?能开几力弓?”四阿哥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康熙看着他。四阿哥吐了口气,道:“上限儿子不知,只是陪嫁中有七力弓,每年保养时,福晋也试一下弓。” “哈哈哈哈,不愧是费扬古的女儿……”康熙闻言大笑。四福晋不但是老将费扬古的女儿,还是宗女所出,是广略贝勒褚英的玄外孙女,太祖皇帝的五世外孙女。 只有出色的母亲,才能生养出出色的儿女。早年康熙不大信这个,眼下却开始有些相信这个了。 父母身上的长处,未必都传给儿女;可是各种不足,却容易在儿女身上体现。 想要皇家子孙一代比一代出色,那皇家媳妇就要优中择优…… 第一千七百七十五章 粮草先行 行宫里,父子闲话。行宫外头,出来的众人,则是分成了三组。这是要商量用人与战术,就都不约而同地跟其他两组人分开。 打围,留守,夺营。前者好评判,按照最终猎物多少评为优、平、劣。 留守这里,成功守住大营为优,失营为劣。夺营这里也是,夺取大营成功为优,不成功为劣。 如此一来,成了三方并重。要是哪一方三优,就是魁首。没有三优的,就要看优多少,平多少,有无劣分。 大阿哥就道:“我去夺营,剩下谁留守,谁打围,你们自己商量着来……”三阿哥想着行围跟攻防战相比,失色许多,显不出本事来,立时道:“我守营吧,容我偷偷懒,正好这几日着凉腿疼。”他都这样说了,八阿哥哪里好再说什么? 他带了好弓,本想在行围中出彩,没想到如今成了这样模式,行围成了添头。 他就道:“那我就行围吧,只是两位哥哥也晓得,这围猎不单看准头,还要看运气,不知道哪片鹿群多,哪片鹿群少。”三阿哥道:“反正到时候抽签选地方,哥哥就盼着老八你手气好了。”他嘴里这样说着,心里直犯嘀咕。 这……这……忘了这一茬了……八阿哥要是运气好,也不会沦落到眼下这样不尴不尬的处境。 还有个运气旺的九阿哥在。三阿哥莫名觉得,自己这一方,好像也有了短板。 大阿哥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辰正一刻。大阿哥就道:“早上出来的早,不好差饿兵,咱们先挑人,午初开伙。”三阿哥胜负心起了,想得就多,道:“大哥,总共只能挑二百人,要是三三三分,战力都平平,要不要保两胜?”大阿哥素来不耐烦想这些,望向八阿哥道:“老八怎么说?”八阿哥也觉得保两胜,比战力平均也好,可是大阿哥如今兴头正浓,三阿哥又是不肯吃亏的,自己要是同样这个法子,到时候减的也是自己的人手。 八阿哥就道:“那样有了短处,就要防着旁人田忌赛马,到时候一负一平,还要冒风险,还是平均分配更稳妥些。”大阿哥觉得八阿哥说的也有道理。 毕竟三队人马之中,只有自己这一方没有弱将。直接放弃一胜,有些可惜。 大阿哥就道:“还是先平均分派吧,等到场上看着再调度。”三阿哥见两人都不同意,就不说什么了。 实际上,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两队人马避锋芒,彼此攻营,不来攻打自己这边。 那样的话,虽说赢得轻松,却显不出自己的本事来。三阿哥心下一动,倒是有些盼着大阿哥与八阿哥受挫。 那样的话,自己带人马出来援手,成了决胜的关键,才真正长脸……*简亲王处。 简亲王之前还想着守营,眼下觉得先锋更气派。到时候,直接抢夺镶黄旗大营。 否则的话,跟保泰对上,整个倚强凌弱,没有什么劲儿。他就道:“哥哥我出阵,咱们挑镶黄旗大营去!”十阿哥道:“那您挑一百人,我跟九哥一人五十。”简亲王却不鲁莽,想了想,道:“还是平均分派,九阿哥这边不用说了,输赢还有运气在里头,保不准是第几,攻营也没有十分胜算,倒是老十的守营,熬过两个时辰,就是一个优。”十阿哥道:“那听您分派。”他本以为简亲王好战,才说了那样的人数分派。 如此,他们这一方的攻营战就可以保一胜。简亲王比九阿哥与十阿哥大六岁,离开上书房的时候,小兄弟两个已经读书好几年。 简亲王晓得,十阿哥藏拙了。他望向九阿哥。九阿哥想着自己左边一个额尔赫,右边一个春林,也不用惧谁,立时拍着胸脯道:“行围这里,王兄就放心吧,保平争优!”雅尔江阿笑了,点头道:“有这志气,好运气就跟着来了,那就等着你保平争优!”三人定了好后,就去挑人手。 总共就两个时辰预备,时间紧迫。*另一组,保泰有自知之明,直接问年岁最大的七阿哥道:“七哥,您看咱们三个怎么个分派?我骑射寻常,怕是要拉你们后腿了,除非跟九阿哥碰上,否则我胜算不大。”七阿哥想了下简亲王那组的人手,简亲王说了要坐镇后方,那能带兵夺营的只有十阿哥,就道:“那你行围,简亲王那边,应该是选九阿哥行围。”保泰听了,多了几分信心,道:“好,那我行围,努力胜过九阿哥,保一平!”七阿哥又望向十三阿哥。 夺营想要胜利,比防守更难。他就道:“十三弟守营,我去夺营。”攻守都有仗可打,十三阿哥并不挑,点头道:“好,那大营就交给我吧!”换了旁的哥哥,他还可以体恤几分,自己冲锋陷阵,让哥哥们守营,少遭几分罪;换了七阿哥,就不好说这个话了。 否则,倒像是当弟弟的,小瞧哥哥。七阿哥心思缜密,知晓攻守相对时候,人数齐平,攻方就是劣势。 他就道:“我挑八十人,你们各挑六十。”保泰跟十三阿哥对这个人数分派都没有意见,三人就下去挑人去了。 随着圣驾过来南苑的都是八旗精锐,先锋营跟护军营的人。大阿哥这边挑人手,直接按照弓力来,择选七力弓以上猛士。 直接在镶黄旗大营前立了靶,报名下场之人,直接射三箭,二中合格。 上三旗护军营的将士,年年随扈行围,可是今年这样半年俸禄做彩头的还是头一回。 一个个跃跃欲试。还有些人,图的不是银子,而是机会。有个才从二等侍卫升上来护军参领,道:“王爷,谁都能报名么?品级限不限?奴才也想试试。”他是正三品参领,年俸就是一百三十两银子,半年俸是六十五两。 勋贵子弟不缺几十两银子,却是缺这个体面。他空降到护军参领位上,下头人多有不服。 这回要是为副手,率领大家夺魁,不服也能服了。大阿哥立时道:“只要是镶黄旗人手,都可以报名,不拘品级……”说到这里,看着围观看热闹的还有不少侍卫,就道:“侍卫不当班的,也可以报名!”两个宗室侍卫立时道:“那我们报名!”简亲王跟保泰本没有挑人的标准,听说大阿哥这样挑人,立时见贤思齐,也跟着立靶。 这次随扈过来的将士总共有六千来人。上三旗占大头,有三千人左右,其中先锋营跟护军营占五成。 相当于一千五百人择六百。看似很容易,可最后的结果让人皱眉。不是拉不开七力弓,都是青壮,拉开七力弓并不在话下。 可是想要三射两中,就要真本事了。一圈下来,三支队伍人数都挑不够两百,都是一百几十人。 要知道,开国时,八旗披甲人均七力弓,这还不到一百年,就十不存一。 这还是八旗精锐中的精锐,大阿哥见了这个结果,不由皱眉。三阿哥道:“大哥,别耽搁了,剩下从骁骑营里选吧!”镶黄旗骁骑营也来了五百人。 大阿哥点头,让人去骁骑营那边选人去了。雅尔江阿不耐烦再选一遍,就吩咐道:“准头不够的,八力弓能拉满的也补上。”八力弓拉满者,能舞八十斤大刀,提二百斤石锁,这是准头不够力气补,可以留守大营做防军。 缺额的几十个人手,就这样补足了。到了保泰这里,保泰依旧没有主意,望向七阿哥。 七阿哥问保泰道:“你带来的侍卫、护军能抽出来多少?”保泰寻思了一下,道:“本就预备着打围的,挑的王府精锐,可用的能抽出三十人。”七阿哥点头道:“那我这里凑二十人,剩下十来个,十三阿哥从正黄旗侍卫营里择人。”这两年,侍卫营也有考核,身手不行凑数的都换下去了。 剩下的,骑射都不在话下。保泰松了一口气,能多用自己人更好,如臂使指。 不过他性子谨慎,道:“名额占了正黄旗的,赏金不占,若是赢了,空额的赏金就换成羊,给正黄旗将士加餐。”七阿哥点头道:“嗯,这样更好。”两位哥哥都是自己的人手,十三阿哥这里可没有自己的人手。 不过十三阿哥从正黄旗侍卫中择人,也是选人范围之内,倒是不用他再贴补一份。 选人用了一个来时辰。等到镶黄旗人马这里有了炊烟,另外两组人马也得了消息。 简亲王立时望向九阿哥,道:“后勤怎么安排,交给九阿哥?”九阿哥立时道:“好,我来……”总共就剩下一个多时辰。 九阿哥立时吩咐人手下去,如常预备伙食。八旗将士随扈出来,都是自备干粮。 不过九阿哥还叫了邢河,吩咐道:“点十个人,快马回京,在南城采买烧饼、馒头跟熟食,按照四百烧饼、四百馒头、二百斤熟肉来算。”邢河应着,匆匆而去。 邢河带人出了围场,就落到七阿哥眼中。七阿哥想了想,跟保泰道:“围场有鹿房,要不要先借几头鹿熬汤?”保泰迟疑道:“就剩下一个时辰了?会不会来不及?”七阿哥道:“有口热乎的,灌在水囊里,到时候也补充体力。”保泰点头道:“好,那就都喝鹿汤,还可以先喝鹿血……” 第一千七百七十六章 战术 两个时辰,过的极快。四阿哥做令官,并不需要去准备。康熙就留了他用午膳,用的就是围场食材,鹿血豆腐与滑溜鹿肉片跟五香鹿肠等。 虽是荤腥,吃着却比较清爽。等到膳桌撤下去,康熙提起了九阿哥道:“这回躲不了懒了,一天天的不务正业,就想着吃喝玩乐。”四阿哥听这话,就晓得九贝勒府采买黑龙江将军的贡余之事,传到了御前。 他就斟酌着说道:“今年是比较明显,采买的东西,比往年都多,外头没抢到年余的几家还絮叨着九阿哥不尊老。”康熙听了这话,想起了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客居九贝勒府之事,道:“九阿哥想不到这些个,董鄂氏太仔细,都是自家人,也不是外客,太外道了。”四阿哥道:“十九阿哥还罢了,十七格格虽小,也是皇家的小姑奶奶,多照顾几分也是应该的。”康熙听了,心情不错。 手足至亲,就该多爱护才是。年岁再小,也是皇子皇女,要是九阿哥夫妇真的托大,轻慢了幼弟幼妹,那他心里还真是不痛快。 他挑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不单九福晋让他放心,太子妃跟四福晋,也是能让人放心的儿媳妇。 若是四阿哥之前没有跟着巡南河,那他应该会让四阿哥夫妇照顾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 毕竟四阿哥夫妇更稳重些,九阿哥还不够成熟,九福晋又素来唯夫命是从。 不过也只是小瑕疵罢了,有八福晋的悖逆与五福晋的不服顺在前头,董鄂氏的听话就显得可贵。 想到这里,康熙就没有吝啬夸奖,道:“董鄂氏不错,你福晋也不错,这次你不在京,府里却井井有条,没有出什么乱子,两个孩子也照顾的好。”四阿哥道:“乌拉氏不够灵巧,不过到底是汗阿玛选的人,大方宽厚,儿子有福气。”康熙看着四阿哥道:“朕夸人,你也跟着夸,脸皮越发厚了,都不晓得谦虚两句。”四阿哥道:“当着兄弟们的面,儿子肯定不这样说,当着汗阿玛的面,儿子就实话实说了。” “哈哈哈……还是朕眼光好,给你们挑的福晋,都是色色出众的……”康熙听了,很是开怀。 因八福晋悖逆的缘故,外头对皇子福晋的择选,也有过风言风语。尤其是早早定下的一位太子妃跟两位皇子福晋,并不是选秀后指婚,都是稚龄就确定了跟皇家的亲事。 既是娃娃亲,这性子人品就跟选秀时指婚不大一样,看的不大真切。不过说来说去,外头也挑不出太子妃跟四福晋的毛病。 两人行事落落大方,可为皇家儿媳典范。八福晋是安王府没有教养好,才性子养歪了。 父子两个悠闲说话,外头的消息也陆续传到行宫。三方人马如何选人……如何分派……如何操练……都有消息传过来。 听闻保泰借了鹿苑的四头鹿给将士们加餐,康熙挑了挑眉,跟四阿哥道:“八阿哥正管着奉宸苑,还以为他能想到这个便利,倒是让保泰先想到了。”四阿哥道:“公私分明,才是长久之道。”康熙点点头,正想着夸奖八阿哥两句,又有消息传过来。 南苑围场的当班主事,亲自去镶黄旗大营,给八阿哥送去了六头鹿,八阿哥收了。 康熙的神色淡了下来,跟四阿哥道:“瞧瞧,县官不如现管,不用他开口,自有人孝敬在前头。”四阿哥不好说八阿哥什么,就道:“包衣奴才越发心大,不肯安分当差,这是找机会攀高枝儿。”康熙看着四阿哥道:“九阿哥管了内务府几年,怎么就没有人想着攀九阿哥的高枝儿?是九阿哥身份不如八阿哥尊贵么?”四阿哥:“……”他觉得心里发凉。 八阿哥失了谨慎。在内务府当差,跟前朝不一样。前朝官场上,举手之劳这样的小便利,不算什么;可在内务府,一草一木都是皇父私产,就要格外分明才不出大错。 不过皇父这几年越发挑剔了。这样的小事儿,也能让他不痛快。康熙冷哼道:“你倒是好哥哥!”到底是一起在景仁宫长大的,年岁又挨着,倒是比旁的兄弟更亲近。 四阿哥羞愧道:“是儿子少了劝诫……”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道:“只是八阿哥如今大了,不是小时候,儿子即便是哥哥,有些话也不好多说。”康熙道:“说了也没用,还是老实看着吧,你当你是好心提点,他却不会领情,还会觉得你轻蔑他,八阿哥长歪了……”四阿哥:“……”他后悔没有提前告辞了,就道:“汗阿玛,儿子想下去换棉甲……”即便不上场,可既为令官,也是披甲看着更正式。 康熙见他如此,就晓得嘴巴又成蚌壳,觉得没有滋味儿,摆手道:“去吧,去吧,一会儿不用来行宫,直接去观望亭候着。”观望亭上,设了看台。 等到正式围猎,父子两个会临高眺望战况。四阿哥躬身应了,退出行宫。 康熙看着门口,对梁九功,道:“瞧瞧,最是护短的人,还念着跟八阿哥长大的情分呢,也不想想八阿哥对兄弟们可有过厚道的时候?”梁九功道:“八爷素来人缘好,待人也温煦。”康熙嫌弃道:“就是一张嘴罢了,早年哄得了九阿哥,如今能哄得了谁?”梁九功想了想,道:“奴才听说,八爷每次来乾清宫,都会去上书房看十四爷跟平郡王,十四爷跟王爷待八阿哥也亲近。”康熙的脸耷拉下来,道:“这是缺少马前卒,想要跟当年哄九阿哥似的哄十四阿哥,真是越活越不识人了,真当十四阿哥跟九阿哥那样傻?”梁九功闭上嘴,不再接话了。 皇上再不喜八阿哥,也轮不到他落井下石。不过皇上说的没错,十四阿哥可不是九阿哥那样的实诚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 这兄弟两个对上,谁降服谁,谁坑了谁,还真说不好……*午初二刻,距离行围开始,只剩下两刻钟。 各营将士都吃得差不多了,开始检查马匹跟弓箭。三方的营地,是抽签定的。 保泰所掌的正黄旗抽到了正北的大红门,雅尔江阿掌的正白旗抽到了东红门,大阿哥所掌的镶黄旗在两营之间的双桥门。 看到这个结果,三阿哥竟然并不意外。两营夹击。不过这回并不许纵合,就不用担心二打一了。 大阿哥跟三阿哥与八阿哥道:“保泰弱,雅尔江阿既要守营,那我打正白旗;雅尔江阿那边能出营的只有老十,多半越过咱们,打正黄旗;保泰那边选择咱们的余地也不大,不过看到我去打正白旗,他们只能来打镶黄旗。”如此一来,夺营战就是镶黄旗对正白旗,正白旗对正黄旗,正黄旗对镶黄旗。 防守战则是镶黄旗对正黄旗,正白旗对镶黄旗,正黄旗对正白旗。总共要打三场。 八阿哥道:“咱们营地在的中间,也有好处,不管夺营,还是防守,方便互为援手,尤其是策应防守,可以将来攻的队伍包抄。”三阿哥则道:“要是防守这里胜的快,也能支持夺营队伍,消息要灵通,需多留几个传令兵,省得错过战机。”战场之上,没有常势。 大阿哥并不反对适当的时候合兵,道:“那到时候看看再说,三个门挨着,他们间隔起来也没有那么远,若是咱们回防二打一,他们也能出营二对一,到了那个时候,小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八阿哥立时道:“大哥担心的对,三哥的守营队伍不可轻出,倒是我的行围队伍,若是狩猎的差不多,可以抽调出一半人马增援大哥。”大阿哥仔细想了想,道:“那样是更稳当些,只是行围这里,也别疏忽,正白旗那边行围的应该是九阿哥,正黄旗那边估计是保泰,你这里胜算更大些,越是如此,越不可大意。”八阿哥也觉得如此,道:“大哥放心,我定全力以赴。”保泰跟九阿哥都是出了名的弱,要是自己输给了他们,丢脸可就丢大了。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争优胜,而且还要胜的漂亮。三阿哥喝着鹿肉汤,想着探子回报的消息,幸灾乐祸道:“雅尔江阿傲慢,想不到怜下,九阿哥跟十阿哥也不是能操心的,三个营地,两个营地有加餐,只有正白旗营地什么都没有,这大冷天的,少不得让人抱怨,这士气怕是提不起来。”大阿哥没有说什么,看了八阿哥一眼。 那些鹿是旁人孝敬给八阿哥,他不好说什么。实际上他觉得并不大妥当。 这围猎后吃鹿跟围猎之前吃,还是不一样。即便吃喝的是镶黄旗,是皇父的人马。 只是他也没有拦着,否则倒像是小题大做似的。八阿哥眨了眨眼,想到了过年。 虽说自己只是内务府的管院大臣之一,可既是主官,就跟在六部行走不一样。 娘娘的长春宫,如今日用不说是上上等的,也比早先要好。等到今年过年,八贝勒府也能收到不少年礼了……*正黄旗大营,七阿哥则是接到了新消息,九阿哥之前打发走的人,已经回到围场。 十三阿哥好奇,道:“这是买干粮去了?天这么冷,不知道买什么了……”少一时,派去盯着正白旗营地的探子就回来报信。 “九贝勒叫人买了酱肉、烧饼跟馒头,都分了下去……”保泰懊恼道:“忘了这个了,快马回城,大半个时辰就能一个来回!”十三阿哥道:“九哥不勇武,可要说后勤保障这一块,肯定错不了。”保泰道:“九阿哥怜下不说,还有银子,说不得还有其他彩头,咱们要不要也添点儿彩头?”十三阿哥听了皱眉。 七阿哥则是摇头道:“不必画蛇添足,半年的俸不少了。”上三旗是皇父的上三旗,只可恩出于上。 保泰是听劝的,就点头道:“好,好,时间差不多了,那咱们就开始吧!”远远地传来整军的鼓声。 这是定时的。 “咚……咚……”等响一百下,就到了定好的时辰,行围正式开始……*下一更,明天中午。 第一千七百七十七章 变故 东红门,正白旗大营。伴着这鼓声,大家一个个的,正狼吞虎咽吃馒头夹酱肉。 两个比拳头还大的馒头,夹着半斤酱肉,吃得大家满嘴流油,心满意足。 之前因为那两旗有肉汤、自己营地没有肉汤的怨愤,也都平息。肉汤哪里有酱肉吃得美? 更不要说,一人一斤酱肉!吃了一半,还有一半随身带着,回头还可以补充体力。 雅尔江阿几个中午对付了一口。眼下看大家吃的香,九阿哥也直接来了半个馒头夹酱肘子。 瓷实劲道的大馒头,满上荤香四溢的酱肘子,虽说只有半个,也有成人拳头大,九阿哥将自己吃撑了。 雅尔江阿不爱吃肘子、猪头肉这些,看到还有酱肥肠,就直接用馒头夹肥肠。 十阿哥中午吃饱了,就捡了几块酱猪心尝了尝。鼓声将近尾声,大家也吃得差不多。 除了正副三位皇子与亲王外,每旗另有二百人。之前人马已经分派好,六十六人随九阿哥打围,六十六人随十阿哥守营,六十八人随雅尔江阿出阵夺营。 除了守营的将士,没有上马,另外两队都已经上马。九阿哥这次过来,带了两副棉甲,一副是金黄色的皇子棉甲,一副是蓝色棉甲。 这会儿带着上三旗的队伍,他就换上金黄色的棉甲。棉甲里头是羊绒织的毛衣、毛裤,盔甲与皮手套里,也都垫着羊绒帽子跟手套。 如此一来,别说在外两个时辰,就是半天一天,也冷不着。九阿哥脖子上,还带了羊绒围脖。 他手上拿着五力弓,腰上佩着长刀。选出来行围的侍卫、护军,都是骑射出众的。 不过九阿哥晓得自己的分量,等到鼓声止了,围猎即将开始,九阿哥就举了胳膊,让众人安静。 而后,九阿哥扬声道:“汗阿玛恩典,今日围猎,给了重赏,半年俸,爷晓得自己的身手,出不上什么大力,不过爷要说一句,若是咱们围猎获优,爷的半年俸,不领了,直接分给场上诸位,共沐皇恩!”六十多骑,立时爆出欢呼声来。 贝勒年俸两千五百两银子,半年就是一千二百五十两银子,均分下来,也是小二十两银子! 对于寻常披甲来说,这又是半年俸!春林在旁捧场道:“九爷出银子就行,出力交给奴才们!”他一牵头,其他人就跟着接二连三表决心。 这个道:“九爷就瞧好吧!”那个道:“九爷坐镇,等奴才们夺魁!”挑行围人手的时候,九阿哥除了自己带了额尔赫跟春林两个骑射出众的,还挑了个四十来岁的护军校。 那人身手寻常,胜在年年都跟着南苑行围,对围场地形熟悉。九阿哥就点了那人为队长,额尔赫跟春林为副队长,跟三人道:“就交给你们了……”三人齐声应诺。 六十六人的队伍,转眼就分成了三小队。三人各领一队。春林的队伍为先锋,直接奔袭出去,到南界往回驱赶鹿群。 额尔赫的队伍则是分兵,两小队往东西界而去。队长将剩下的人手扇形分开,缓缓推进。 不单正白旗的围猎队伍如此,其他的两旗围猎队伍也是差不多的模式。 观望亭上,康熙与四阿哥一人一个千里目,正看着围场上形势。 “没有新意,都是老样子……”康熙带了挑剔。如此一来,这胜负就不好预测,有运气在里头。 四阿哥道:“战术是谨慎了些,保泰跟九阿哥都不擅长指挥,这样行进倒是保证不会出错。”康熙道:“少了几分锐利……”各旗攻守围猎的人选,已经传到了御前。 只看着旗色儿,就能晓得领军的是谁。四阿哥望向镶黄旗方向。八阿哥也如此布局,并没有托大快进。 这围猎的前半程还真是看不出什么,且看后头,哪个旗围鹿群多,逃逸的猎物少,哪个旗胜局就大。 一半看运气,一半看箭术高低。这会儿工夫,三方营地也都迎来了夺营的队伍。 正白旗大营外,就是大阿哥率领的镶黄旗队伍。镶黄旗大营外,是雅尔江阿率领的正白旗队伍。 这和大阿哥预料的不一样!不过大阿哥眼下并不知晓,正将队伍分了左右翼,打算齐攻。 因为不用防备对方突围,不用留人马围攻,直接开打就是。正白旗营地里,十阿哥已经设了两重防线。 一重是荆棘墙,一重是陷马坑。虽说会伤了马腿,可是这回既是战事,就顾不得那些。 敌我需分明。镶黄旗大营外,雅尔江阿已经站定,正跟守营的三阿哥遥遥相望。 双方都有弓手,这距离就拉开的有些远,省得在射程之内。按照规矩,这将士被射中头、胸、后背这三处一次,或是其他地方超过三次,就要 “阵亡”。坐骑也是,头腹部三次 “阵亡”。三阿哥觉得牙疼,这位不是说了守营么?鼻子下是屁眼不成? 怎么说话不算话?奸诈!故作疑兵!不过三阿哥也不犯怵,手臂一挥,盾兵后就是 “当啷当啷”、 “哐啷哐啷”的响器声。人听了都觉得燥,更别说马匹。这闹心扒拉的,正白旗的队伍立时有些混乱。 等到七阿哥率领正黄旗人马过来时,就看到双方对峙场景。他没有上前,立时调转马头,率领众人往围场中心去。 他这里率领的人马,有二十是王府的侍卫、护军,剩下六十是正黄旗将士。 没有人多问,都是听从号令。保泰这里,还在等着人手驱赶鹿群。眼见着七阿哥率领大部队过来,不由诧异,道:“七哥,您这是……”七阿哥简明回道:“镶黄旗跟正白旗互攻,咱们先合兵打围!”保泰反应过来,立时道:“好!好!好!”简直是意外之喜! 虽说三旗行围,每旗划出来的围场并不是很大,可也是方圆二三十里。 六十来号人驱赶围猎,跟一百多号人截然不同。随着鹿哨声响起,队伍散了出去,驱赶着四方鹿群,又渐渐合围。 在观景亭上,康熙与四阿哥看得分明,正黄旗黑压压的鹿群,明显要比正白旗跟镶黄旗两方的要多。 康熙不满,对四阿哥抱怨道:“瞧瞧,一个个的就晓得横冲直撞,不晓得用用脑子,场上是三方,他们就半点防备都没有!”人都有远近亲疏。 在康熙眼中,自然是盼着大阿哥赢。大阿哥不赢的话,也当是雅尔江阿。 保泰这里,原本以为是跟着凑数的,没想到这转眼情形就要逆转。 “围场上不说了,合兵后战力比那两旗强,等到围猎完毕,那两旗的守营战也差不多,到时候他这一百多号人马,这胜负还用说?”康熙继续说道。 四阿哥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就道:“大哥跟雅尔江阿太好胜了。”两人只想着以强胜强,没有想着总的战局。 康熙摇头,道:“太鲁莽,只能为将,不能为帅。”四阿哥看着正黄旗的行围队伍已经合围,赞道:“七阿哥果决,当机立断……”康熙继续看着,好一会儿才道:“七阿哥确实不错,心性坚毅,换了是你们,到了他这个境地,未必会有这个成色。”四阿哥也安静了一会儿,道:“都是汗阿玛仁慈。”换了其他朝代,这样天生不全的皇子早就被遗弃了。 七阿哥小时候虽被送出宫,可是绝食之后还是被接了回来。用绝食这样不孝的手段挟制父母,别说是皇家,就算是百姓人家,也不一定有用。 结果还是皇父先心软了,没有用儿子的性命赌气,将七阿哥接回宫中,也没有追究他的不孝。 康熙想起这段往事,也有些怅然,道:“朕当时以为那是最好的安排……”庶妃所出的残疾皇子,能继亲王大统,那不是恩典是什么? 就是正常恩封,七阿哥那样的出身,也封不到和硕亲王。四阿哥道:“七阿哥孝顺重情。”康熙道:“你们也都做阿玛的人,当明白朕的苦心。”四阿哥道:“汗阿玛怜弱……”要不然,也不会一茬一茬的宠爱幼子。 父子闲话之间,围场上的消息也都扩散开来。镶黄旗跟正白旗的攻方也好,守方也好,四组人马,陆续得了消息,晓得正黄旗轮空,没有对手! 镶黄旗大营外,雅尔江阿两轮冲刺,受了两回教训。六十多人手, “战损”十来人。当然,镶黄旗的守军也没有落下好,也 “战损”了差不多的人手。雅尔江阿正心浮气躁,听了正黄旗的消息,也没有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软骨头啃了也没意思。三阿哥却觉得并不是如此。他忙高声喊:“休战一刻钟,休战一刻钟!”雅尔江阿不想理会,还想要再来一轮冲锋,就听到马蹄 “哒哒”声响,有队伍从后头过来。雅尔江阿刚叫人警戒,就见几十骑呼啸而至。 是大阿哥率领镶黄旗人马回抄。雅尔江阿正想着要不要带了队伍遁去。 都是骑兵,六十多骑包围不了六十来骑。大阿哥扬声道:“十阿哥说了,休战两刻钟!”雅尔江阿这才稳坐马上,没有率人遁去。 一时之间,镶黄旗大营外,两支队伍遥遥相对…… 第一千七百七十八章 另辟蹊径 听说正黄旗合兵围猎,雅尔江阿就晓得,若是不想法子,围场上的那一优是正黄旗。 等到围猎结束,合兵后的正黄旗再来夺营,不管是攻那一方,有压倒性的优势。 雅尔江阿立时对大阿哥道:“先各自围猎,再夺营?”大阿哥点头道:“就这么办!”两个队伍呼啸而去,往各自围场。 三阿哥看着一路烟尘,觉得心堵。大阿哥已经回营,就算不能全歼雅尔江阿的队伍,也能咬下一大口! 这个机会错过,就不好削减雅尔江阿的战力,双方就是势均力敌,输赢不定。 三方都合兵行围,围场上大家力量又平了。等到回头攻防战时,镶黄旗跟正白旗都有战损,只正黄旗完整无缺。 又是正黄旗占优。这样下去,镶黄旗胜算可不多。三阿哥脑袋反转,叫了传令兵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传令兵上马,往围场上传话去了。观望亭上,康熙与四阿哥也看到队伍变换。 康熙道:“总算还没有蠢到家。”四阿哥有些意外,道:“儿子还以为双方会选择一起打正黄旗大营。”康熙摇头道:“就算打下来,正黄旗也不过是一劣,围场上一优,合兵夺营再一优,还是正黄旗胜。”四阿哥明白下来,围场这一优不能让。 尤其是在正黄旗合兵后。四阿哥看着围场上的烟尘,道:“镶黄旗跟正白旗合兵晚了……”康熙道:“总共两个时辰,围猎这一场,最后清点的是猎物总数决定胜负,还能追得上。”如此胜负又说不好了。 四阿哥也猜不到。正白旗围场上,九阿哥跟雅尔江阿汇合。听说正黄旗合兵,九阿哥道:“怪不得那边烟尘大,之前瞧着就不对劲。”雅尔江阿没有耽搁,立时将人马散下去。 三方都合兵,围场上的胜负就要看运气了。之前正白旗第一轮围过来的三支鹿群,已经赶得差不多。 “嗖嗖嗖嗖……”几轮射下去,就是一地鹿鸣。 “再来……”顾不得清点猎物,雅尔江阿就带头策马,再次去撵鹿群去了。 九阿哥看着场上情形,眺望另外两个围场。距离太远,太不真切。得想个法子,要不然的话,正白旗围场上这一场,胜算不大。 镶黄旗围场,大阿哥策马,也带了兴奋,手上弓箭没停。可惜的是他带了四个箭囊,只有两个是有箭头的,剩下两筒箭是去了箭头的。 想要再射一轮,就要等着箭支收上来。早有侍卫翻身下马,去给大阿哥收箭。 八阿哥旁边,是三阿哥打发人来传令兵。听了传令兵的话,八阿哥一时拿不住主意。 他勒马过来,道:“大哥,三哥说正黄旗战力完整,稍后攻防战要占优,让我们找机会拦截正黄旗人马,增加‘战损’。”大阿哥就道:“那等到再围一轮,咱们就去跟正黄旗打一回!”八阿哥想着第三方,道:“会不会让正白旗占了便宜?”大阿哥就道:“先打一轮再说,然后不管是谁来夺营,咱们都全部回防包抄!”如此,一个优是稳稳的。 八阿哥就不再说,继续第二轮行围。马蹄声声中,正黄旗缴获颇丰。他们第一轮围猎比另外两支队伍人多,逃逸出包围圈的鹿群就少,被围住的就多。 成绩斐然。等到第二轮结束的时候,地上已经都是缴获。这会儿工夫,十三阿哥打发出来的传令兵也到了。 七阿哥跟保泰也晓得另外两旗合兵的消息。保泰带了激动,看着七阿哥道:“咱们打谁?”七阿哥毫不犹豫道:“镶黄旗,方便策应大营!”镶黄旗在大红门跟东红门之间的双桥门。 正黄旗大营在大红门。攻打东红门的话,要是正黄旗大营有失,他们回护不及。 打镶黄旗大营,还可以在其他队伍攻打正黄旗大营的时候包抄回去。保泰点头,带了兴奋,道:“那留下一什人马清点猎物,其他人走吧!”七阿哥点头,留下一什人马清点猎物,其他人上马,往镶黄旗大营而去。 大阿哥与八阿哥的合兵正奔着正黄旗围场后方来,想的就是劫掠削减。 一方有心埋伏,对着无心的一方,一个照面下来,正黄旗队伍就吃了大亏。 前头两排披甲,十几个胸口中彩的。披甲避开箭支的,马匹也没有避开。 “报损,报损……”八阿哥的侍卫扬声喊道。七阿哥跟保泰没想到他们会这样无赖。 想要反击的时候,镶黄旗的队伍已经调转马头,呼啸而去。保泰咬牙道:“七哥,追不追?”七阿哥吐了口气,道:“先夺营!”正黄旗的队伍,就依旧往镶黄旗大营方向去了。 镶黄旗的队伍,则是改变了方向,没有再去正白旗大营,而是缀在正黄旗大营的队伍后,跟着往镶黄旗大营方向去。 八阿哥勒马,跟大阿哥说道:“大哥,咱们回营,跟正黄旗就是硬碰硬,到时候正白旗轮空,白捡了便宜。”大阿哥就道:“那就不让正白旗轮空,咱们继续打正白旗。”如此,等到正白旗校场上的队伍下来,就只能去攻打正黄旗。 那个时候,就是凭本事说了算。八阿哥心下一松,点头道:“好……”队伍就改道,往正白旗大营去了。 十阿哥看着呼啸而来队伍,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未正,已经过去一个时辰,战事过半。 方才九哥打发人来传话,让自己能拖多久拖多久,最好是坚持到半个时辰后。 那就坚持。之前被损坏荆棘墙跟陷马坑,已经再次铺陈好,另外在营地五里外开始,还洒了大量的炒黄豆。 喷香的炒黄豆,对于马匹来说,就是最大的诱惑。大阿哥与八阿哥带队近前,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地面冻得正结实,黄豆除了味道好,还成了危险品。一声马嘶声中,一个披甲差点摔下来,勒紧了缰绳才没有落地。 有眼尖的披甲看到地上黄豆,禀告给大阿哥。大阿哥嘴角抽了抽,对八阿哥道:“十阿哥花样不少,方才就损了十来匹马,这回要更小心了……”八阿哥远远地眺望镶黄旗大营方向,道:“正黄旗的队伍跟营地近,方便回护,要是那两支队伍对上,咱们是不是可以以逸待劳?”大阿哥看了他一眼,道:“你要放弃夺营那一场?”八阿哥摇头道:“不放弃,是想着等到正白旗的队伍到了正黄旗大营,咱们可以回护镶黄旗大营,惊走正黄旗的队伍……”毕竟是三方混战,要是不多考虑,容易被人占便宜。 守营一优。等到正白旗跟正黄旗两败俱伤时,他们夺正黄旗大营,夺营就也是一优。 围场上的清点成绩,就不用太在意。大阿哥听了,就道:“那就放慢攻击……”这队伍腾挪,观景亭上看得清清楚楚。 康熙道:“镶黄旗队伍打正白旗大营,正黄旗队伍打镶黄旗大营……”如此,正白旗队伍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过,怎么半天没动?康熙以为自己眼花了,放下了千里目,闭目休息了一下。 再次眺望的时候,结果没有变化。正白旗围场上的队伍没有动,依旧是在原地。 康熙皱眉,跟四阿哥道:“难道他们围猎成绩太差,直接放弃了另外两场?”四阿哥也猜不到缘故,不过却晓得雅尔江阿的脾气,道:“堂兄好强,不会轻易认输……”正白旗围场,九阿哥正低声跟雅尔江阿说自己的 “战术”。雅尔江阿目瞪口呆,道:“是不是太损了?”还能这样打?九阿哥道:“这不就是三十六计中的趁火打劫跟釜底抽薪么?怎么就用不得?”雅尔江阿往东西两侧看了眼,道:“那抢哪边的猎物?”围场上,只需保证自己猎物最多就行了,并不需要劫掠两方。 九阿哥道:“镶黄旗,正好跟咱们挨着,镶黄旗的夺营战也占优势,先给他们一个劣,正好平了他们的优势。”雅尔江阿看着九阿哥,带了佩服,道:“不错啊,脑子够灵巧,还能这样玩儿!”一百多人的队伍,留下二十人看守猎物,其他人就策马往镶黄旗的围场中间去了。 围场中间,距离各旗大营有十来里地。除了观景亭上的皇家父子,没有人发现正白旗的队伍偏了方向。 大家都以为围场上那一场,已经结束,决胜局在攻防战上,谁会想到九阿哥另辟蹊径。 观景亭上,康熙猜出了正白旗的企图,哭笑不得。四阿哥看着,也不晓得怎么点评。 好像,这招式有些缺德。康熙放下千里目,轻哼道:“指定是九阿哥出的歪主意,这是将雅尔江阿带沟里去了!”四阿哥掏出怀表看了一眼,道:“他们应该是掐着点儿劫掠,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了,等到消息传出去,镶黄旗想要将猎物再抢回去,怕是来不及。”被九阿哥神来一笔搅合的,康熙竟也猜不到谁输谁赢。 四阿哥想着镶黄旗被偷了猎物后,一个劣是跑不掉了。如此一来,就算剩下两场,镶黄旗都是优,也未必能当第一…… 第一千七百七十九章 各个都是机灵鬼儿 百人围攻十人,势如破竹。 须臾工夫,十人就都中彩,报了战损。 领头的不是旁人,正是八贝勒府的二等侍卫富德。 他是马齐的四子,富庆的弟弟。 富德不服道:“九爷,王爷,怎么能这样抢夺猎物?” 九阿哥担心他不老实“死”着,跑回去报信,立时吩咐春林道:“捆上!” 春林立时下马,不等富德反应,就给捆了个结实。 剩下的人都安静如鸡。 九阿哥想了想,道:“剩下的绑手!” 不给他们机会通风报信。 众人应着,跳下马背,一个没落下,都捆了个正着。 春林看着地上的猎物,道:“九爷,有只红毛狐狸!” 九阿哥听了心动,跟雅尔江阿道:“王兄,这个红毛狐狸我昧下了,我们大格格最爱这个色儿……” 雅尔江阿摆手道:“随便挑,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富德还想要说话,春林已经解开富德的荷包,直接将他的嘴堵上。 只剩下大虫子似的涌动,“呜呜”做声。 不用说他肯定是要说那红毛狐狸的,真要等他说出来,倒像是九阿哥抢八阿哥的好东西似的。 一百人或是直接在马背上搭一头大鹿,或是提两串野鸡兔子之类的小猎物,都凑齐百八十斤。 就是九阿哥的坐骑上,也没有空着,除了红毛狐狸,还搭了几只毛色鲜亮的雄山鸡。 一个好阿玛,自然不能太厚此薄彼。 他打算用那山鸡尾巴给丰生跟阿克丹做毽子, 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也可以见者有份。 地上的猎物一分,立时就少了一半。 众人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不过九阿哥厚道,晓得围场野兽多。 虽说骑兵驱赶了两圈,也要防范落单的野猪与狼、豺等。 于是,他就点了五个人留下,将荷包里的怀表掏出来,丢到领头的怀中,道:“掐着点儿,还差一刻钟到申正的时候解了他们的绳子回围场,别空着手回,再顺手带点儿猎物回来。” 那领头的护军接了怀表,躬身应了。 一行人原路返回,到了正白旗围场中间。 等到将猎物卸下来,跟之前的缴获放在一处,就很是可观。 九阿哥大笑道:“围场这一优,稳了!” 雅尔江阿虽觉得有些寒碜,可是怎么胜不是胜呢? 他立时道:“别耽搁了,先回大营!” 看一下形势,要是守营妥当,还可以再试着去夺营。 两优打底。 九阿哥也不嫌马背颠簸,立时道:“走,若是那两旗对上,咱们做个渔翁就更好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冲往正白旗大营。 正白旗大营外,大阿哥与八阿哥已经察觉到不对。 正白旗的队伍始终没有攻打正黄旗大营。 正黄旗人马没有回退,还在攻镶黄旗大营。 三阿哥预备的防守,可没有正白旗这样花样百出。 就是寻常的盾兵跟长枪兵,另有绊马索两道。 大阿哥瞧着势头不对,跟八阿哥道:“不能再等了,再等怕是要失营,防守这一优不能丢!” 八阿哥也生出不好的预感,回头看了眼围场方向,道:“正白旗是不是越界围猎了?” 大阿哥道:“围场范围划定了的,不许出三旗范围……” 这样说着,兄弟对视一眼,都安静了。 八阿哥皱眉道:“正白旗放弃夺营的那一优,保围场胜利,大哥,咱们最少也要拿下一优!” 大阿哥立时道:“回兵,守营!” 随着大阿哥令下,镶黄旗的人马就“呼啦啦”地撤离,往镶黄旗大营而去。 这会儿工夫,七阿哥跟保泰这里也发现正白旗的人马还没有出围场。 保泰道:“遭了,他们二次围猎,要保围场那一优了!” 七阿哥凝神道:“咱们夺营这一战必须拿下,才能两优!” 想要夺魁,两优是根本。 保泰听了,不免迟疑道:“那大哥跟八哥会回防,到时候就是二对三……” 七阿哥立时道:“你回去守营,让十三阿哥分带三十人过来!” 保泰也不耽搁,立时调转马头,往正黄旗大营去了。 等到大阿哥与八阿哥带了人马过来,十三阿哥也带了三十来骑奔袭而至。 三阿哥见状,立时也将守营的人马点了一什,派了出来。 双方对峙,战事一触即发。 八阿哥扬声道:“正白旗的人马没有出围场,要保一优,这个时候咱们当联合起来,拿下正白旗大营,将他们的优平了,才能恢复战局,否则咱们对上,只会便宜了正白旗!” 双方都是聪明人。 十三阿哥立时道:“攻营成绩,只有优劣,到时候算谁的?” 大阿哥:“……” 还真没法子分。 谁也不耐烦给旁人做嫁衣。 八阿哥皱眉道:“要是什么也不做,任由正白旗拿下两优,那剩下的也不用比了。” 十三阿哥望向七阿哥,等着七阿哥决断。 剩下的,当然也要比。 可以得第二,但是不能得第三。 第三还要罚俸的! 虽说赏重罚轻,可是寒碜。 到时候要被上三旗的将士笑话无能庸碌。 攻打正白旗大营的那一优就很关键了。 七阿哥看着大阿哥道:“大哥,等夺营后猜拳?” 大阿哥想了想,点头道:“好!” 等到双方合兵,一起往正白旗大营过来时,雅尔江阿跟九阿哥已经先一步回营。 听到马蹄声由远而近,大家就晓得,守营为先。 十阿哥掏出怀表看了一眼,道:“就剩下两刻钟!” 雅尔江阿立时拿了弓,道:“两刻钟夺营艰难,防守却容易,拼了!” 十阿哥紧随其后,也拿了强弓跟上,对九阿哥道:“九哥坐镇,我跟王兄迎敌,额尔赫跟上!” 九阿哥吐了口气,道:“嗯,必胜!” 他们放弃了夺营,要是守营失败,那之前的一优也没有意义。 随着“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响。 两旗兵马到了正白旗大营。 四位皇子并骑。 守方这里,雅尔江阿跟十阿哥在前,额尔赫退后两步,也都拿了弓。 雅尔江阿扬声道:“还带联合的?之前可没说带这个的,算不算犯规?” 大阿哥挑眉道:“那你们跨界狩猎,算不算犯规?” 雅尔江阿:“……” 十阿哥道:“大哥,我们人手只折损十来人,一百九十人守营,就算你们两家倾巢而出,也未必能夺下大营,更不要说还要分人留守,与其在正白旗消磨时间,还不如去打正黄旗大营。” 大阿哥轻哼道:“就你会算账是吧,让你们守营成功,你们就是两优,旁人还比什么?” 十阿哥立时道:“大哥,我们两优也没胜啊,还有攻营的一劣拖后腿呢,成绩一拉,就只剩下一个优,你们要是攻守都赢了,也是两优,那样在围场上得第二的,就成了魁首,所以您看,这魁首还是出自你们两个旗色儿中!” 一段话,将大阿哥绕蒙了。 七阿哥立时道:“大哥,时间不够用了,直接打吧!” 大阿哥也晓得时间紧迫,想要再折回,攻打正黄旗大营,胜算也不大,七阿哥不会干看着。 他立时下令,道:“攻击!” “嗖嗖嗖嗖……” 话音未落,正白旗大营里已经射出来两轮箭。 联军忙后退避让,拉开了距离,才开始攻防战。 镶黄旗大营。 三阿哥站在马背上,眺望正白旗所在的东红门方向。 这时,就有单骑飞驰而至,正是三阿哥之前派出去的探子。 “王爷,打起来了……” 探子急匆匆禀告。 三阿哥听了,吐了口气,道:“好!上马,咱们夺正黄旗大营去!” 负责留守的一个护军校道:“王爷,那留多少人守营?” 三阿哥道:“不留!正黄旗跟正白旗的人手都牵制住了,咱们又奔着正黄旗大营去,不怕旁人夺营。” 这护军校觉得空营有些儿戏,还要再劝。 三阿哥催促道:“快些,没工夫耽搁了!” 他之前分出去十骑,但是还留了五十六骑,就全都带上,直奔正黄旗大营。 正黄旗大营里,保泰正听着外头消息,晓得两旗合并,一起去攻打正白旗大营去了。 这个结果,他也看不明白了。 只心里默默期盼,这回不拿魁首,也跟在大阿哥后头,得个第二好了。 到时候不赏不罚,也不算太丢脸。 结果他正想着,就听到东边异动。 “哒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中,几十人的队伍奔驰而来。 营地只剩下三十人,都是不擅骑射的。 众人都跟着动了,将保泰护卫在中间。 保泰心中生出绝望来,呵斥道:“围着爷做什么?守营啊?” 正黄旗大营外,也设了荆棘路障,还有跟正白旗大营外差不多的陷马坑。 不过这次三阿哥有备而来,马背上的护军,手中抱着牛皮,这是大营帐子拆下来的。 马背上骑射压阵,前头先锋拿了牛皮铺陈,将地上的陷马坑遮住。 保泰生出无力来,看着三阿哥道:“三哥,前头还在合兵,您这也忒不厚道!” 三阿哥大笑道:“战场之上无兄弟,是保泰弟弟太没有防心了,失了谨慎!” 镶黄旗的旗帜,稳稳当当地插在正黄旗大营上。 夺营成功! “当当当当……” 远远地,金锣声响起…… 第一千七百八十章 三优 镶黄旗大营,光秃秃的营地。 春林吐了一口气,将正白旗的旗帜插上。 跟着的正白旗精锐都面面相觑,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 作为正白旗的后手队伍,他们由战力最强的春林率领,本打算等到营地那边牵扯住两支队伍的人手后,就偷袭正黄旗大营。 没想到他们还没有过去,就看到镶黄旗倾巢而出。 他们就直接躲了,换了方向,改道镶黄旗大营。 “今儿几位爷运气好,咱们也跟着沾光了……” 春林大声道。 众人齐声欢呼。 这一优本是碰运气的,谁会想到运气来了,真是挡不住! 皇上允诺的半年俸到手,九阿哥赏的银子,就是看多少人分了。 不管怎么分,今天都赚大发了! 正白旗大营,双方人马的箭都射完了,几乎要肉搏。 战损人马也不停增加,下了场外观战。 不过雅尔江阿跟十阿哥还是牢牢地守住了大营。 尤其是雅尔江阿,棉甲都脱了一半,浑身热气腾腾,拦住了大阿哥的进攻。 等到鸣金声响起,九阿哥眉开眼笑出了营帐,对着大家抱拳道:“大哥、七哥、八哥、十三弟,承让承让!” 大阿哥收了攻势,翻了个白眼,弹了弹袖子,道:“尽是无赖手段!” 八阿哥则是看着旁边战损跟守营的人数,察觉到不对劲,道:“你们藏兵了?这没有一百九十人!” 七阿哥听了,立时回头,眺望镶黄旗大营方向。 不过间隔的远,目力所不及。 十三阿哥惊讶道:“你们没有放弃攻营?分兵了?打正黄旗大营去了?还是打镶黄旗大营?”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春林带队,埋伏前进,看哪个营地残了,就夺哪个营地。” 十三阿哥叹了一口气。 那还用挑么? 正黄旗留了三十人,守将是不中用的保泰。 镶黄旗大营留了五十人,守将是战力强的三阿哥。 正黄旗守营要得一劣了。 不知道围场上怎么排序,这夺营战,也是一劣。 这个成绩,也太丢人。 大阿哥与八阿哥想到此处,松了一口气。 他们看来是中不溜。 观望亭中,康熙看着这个结果,很是无语。 四阿哥眨眨眼,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战果。 “正白旗守营胜了,夺营也胜了,再加上围场那边,竟是三优……” 真要说起来,这边实际算不上强,都可以说是最弱了。 康熙闷气道:“打得乱七八糟,半点也不用心!” 兵者,诡道也。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未胜当先想到失败。 镶黄旗大好局面,大阿哥带着两个弟弟加起来,也是武力最强,偏偏打成这个样子。 康熙将千里目往梁九功手中一丢,吩咐旁边侍立的马武道:“去传朕的口谕,让那些混账东西滚到行宫见驾!” 马武应着,立时匆匆下了山坡。 肩撵备着,康熙摆手,没有上辇,而是跟四阿哥徒步下山。 “都多大岁数了,结果一场演战打成了浆糊,幸好如今没有战事,真有战事,谁能担起来大任?” 康熙说着,越发不满。 最小的十三阿哥都已经十七岁,剩下都二十开外,怎么也不算小了。 开国王公,这个年岁,早就是独当一面的老将;结果如今这些宗室与皇家子弟,却是没有真正能拿得出手的。 尤其是大阿哥,曾经是康熙寄予厚望的皇长子,只盼着他跟肃武亲王一样,即便不承皇统,也能以武勋立世,成为世袭罔替的功王。 如今的宗室功王,显祖子孙一支,太祖子孙四支,太宗子孙两支。 他也盼着,自己的子孙中也出一两位功王,与国同戚。 三方人马,之前紧绷着。 如今松弛下来,都在原地放松,没有动。 马武策马下山,直接往正白旗大营,从简亲王跟大阿哥开始传皇上口谕。 大家没有耽搁,上马往行宫去了。 两个时辰紧绷着精神,来回奔驰,大家也都有些乏。 九阿哥看着前头的大阿哥,良心微微抬头,不过看着大阿哥后头还跟着八阿哥,就又压了下去。 他跟十阿哥道:“除了晚上这一顿,剩下的鹿,是不是可以分了?” 十阿哥道:“九哥想要打发人送回京么?不用折腾一趟,明天还有呢,一起拉回去呗!” 九阿哥摇头道:“没想着今天送回去,就是寻思猎物不少,想要挑些小鹿,到时候硝制出来鹿皮,给孩子们做靴子,软和。” 十阿哥道:“那我一会儿就安排人挑拣出来。” 十三阿哥勒马在旁,看着九阿哥,若有所思,道:“九哥您到底是运气好,还是布局好?” 他也有些看不懂了。 去年比蓝甲那回,九哥就是第一,今儿又是第一。 九阿哥挺着脖子,跟小公鸡似的,道:“当然是爷脑子好,怎么能将胜负归在运气上,那不是瞎扯淡么?” 十三阿哥:“那您说,要是正白旗没有抽到东红门,而是抽到双桥门的位置,被两旗夹中间,还能胜么?”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道:“说不好!不管谁在中间,都是靶子,那个时候被打残的,应该就是我们了!” 这样说来,还真有些运气在里头。 八阿哥在前,并没有开口接话。 营地的签子,是大阿哥抽的。 他要是接话,倒像是抱怨大阿哥手气不好似的。 他就跟七阿哥道:“还有明天一场,到时候就简单了,直接围场上见真章!” 七阿哥点头,心里却想起了九阿哥去年的各种操作。 围场上,也要用脑子。 七阿哥觉得脑仁疼了,九阿哥非常人,乱拳打死老师傅,不好预测。 只盼着明天跟九阿哥的队伍距离远些。 大阿哥跟雅尔江阿并肩在前。 大阿哥还在回味刚才的夺营战,道:“许久没有凑到一起比试了,等到下午,校场上较量较量?” 雅尔江阿不犯怵,道:“大哥比什么?是射箭还是布库?” 今天这混战,两人都没有尽兴。 大阿哥就道:“都比一轮!” 雅尔江阿回头看了看众皇子,道:“带不带他们?带了好像欺负弟弟,不带好像瞧不起人似的……” 大阿哥也扫了一眼,道:“老三怕是闲不住,其他人随他们的意思,想要松散松散筋骨就下场。” 雅尔江阿道:“三哥确实有把子力气。” 众皇子中,他只比大阿哥与三阿哥小,比其他人都年长。 他跟三阿哥同庚,比三阿哥小半岁。 因为马武是先通知的他们,所以他们最早到了行宫。 康熙跟四阿哥已经回来了。 听说简亲王跟大阿哥他们到了,康熙道:“让他们麻溜进来!” 梁九功出来传话,神色紧绷着,传了康熙口谕。 见他脸色肃穆,原本嘻嘻哈哈说话的众人也都屏气凝神。 大家早就晓得圣驾在观景亭了望,那是围场中比较明显的高地,大家也远远地看着亭子的影子。 就连胜券在握的雅尔江阿、九阿哥跟十阿哥都多了忐忑,更不要说其他人。 要是仔细想想这两个时辰的战况,他们自己都能挑出各种毛病来,更不要说皇父。 九阿哥吐了口气,回头伸脖子眺望。 他倒是盼着三阿哥跟保泰快点到了,这挨骂的时候,顶好是一个也别落下。 三阿哥跟保泰接了口谕,自然也没有耽搁,都是往行宫飞驰而来。 在九阿哥的眺望中,他们紧赶慢赶,还真是赶上了…… * 下一更,明天中午 第一千七百八十一章 望子成龙 众人进了行宫。 除了雅尔江阿、大阿哥跟三阿哥之外,其他没有人敢抬头。 都惴惴着,等着训斥。 康熙瞪了雅尔江阿一眼,道:“赢得光彩是吧?尽使些不入流的小手段,还有脸笑,得意什么? 雅尔江阿讪笑两声,道:“汗阿玛,这战场之上无常势,多用计谋也不算错。” “计谋?倒是好意思说,不是无赖手段么?” 康熙毫不客气:“这围场上驱赶猎物的时候有抢鹿群的,没听说围猎射完猎物还有抢猎物的!” 雅尔江阿挺了挺胸脯道:“这……没有约定不能抢夺猎物,就是可以抢。” 保泰听着不对劲,转头望向雅尔江阿,小声道:“王兄,你们抢了谁的猎物?” 他之前想简单了,还以为正白旗队伍没有出围场,是将之前漏掉的猎物重新围猎第二轮。 竟然是直接抢猎物? 臭不要脸! 雅尔江阿挑眉,望向了大阿哥。 大阿哥轻哼了一声,道:“你们就是故意的,晓得镶黄旗势力最强,想要削减镶黄旗的优势!” 雅尔江阿道:“真不是,这不是正好跟镶黄旗的围场挨着么?近啊,方便腾挪。” 保泰听了,松了一口气,不是抢正黄旗的猎物就好,可是想到自己失营,脸色又耷拉下来。 康熙又望向保泰道:“还想要侥幸?以为正黄旗占便宜了?你是主帅,有什么功绩没有?” 保泰脸色涨红,道:“这……这……奴才确实能力不足……” 康熙冷笑道:“所以就直接让权了,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你今年二十一,不是七十一,就是败了,又有什么?等到守营,也没有寸功,打都没打,就举手投降,作为太祖皇帝子孙,你就不觉得羞愧?” 保泰的下巴都杵到胸口上,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最后守营那里,他表现的是怂了些。 当时想的是自己这一方留守的都不善射,防御无力,人数也不占优,没有必要白折腾。 可实际上当时距离战事结束不到一刻钟。 三十人死守,对五十人。 真要到了肉搏那一步,拖延一刻钟也不无可能。 皇上骂的没错,他今天是稀里糊涂的,行事不上台面。 康熙训斥完侄儿们,望向诸皇子,更是心头火起。 “胤褆,你是镶黄旗的主帅,还是无头苍蝇?没有成算,四下里乱窜,最后联合正黄旗人马都没有夺下大营,你是废物么?” 康熙毫不客气地贬损着。 早先顾念着他是长子,就算有训斥的时候,也都是父子私话。 这样在其他皇子跟前毫不客气地训斥,还是头一回。 大阿哥也晓得今天这一场打得没有成算,羞愧道:“是儿子计划不得当,被牵着鼻子走了。” 原本实力最强的镶黄旗,都联军了,也没有在夺营战中取胜。 大阿哥这个主帅,确实要负最大的责任。 康熙站起身来,嫌弃道:“你还有计划?优柔寡断,没有魄力,但凡你没有变来变去,攻营、守营、围猎专心奔着一个,一胜稳稳的,也不会打得稀巴烂!” 一句话,听得大家都愣了。 三阿哥忙道:“汗阿玛,镶黄旗两优啊!” 大阿哥那边的队伍夺营没成功,自己成功了! 康熙转过头,看着三阿哥也没有好脸色,道:“有你这个会谋算的卧龙在,还两优?你是不是忘了本分,你是守将,倾巢而出,留了空营,你怎么敢?!就没有想过还有其他人马,会去夺营?” 三阿哥脑子发蒙,说话都不利索起来:“这……这……有人偷营?” 九阿哥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原来这就是运气来了挡不住。 原本还担心最后的时间不够,春林带着精锐未必能得全功。 竟是白捡了便宜么? 这灿烂笑容,看得康熙很碍眼。 康熙瞪着九阿哥道:“就是小道,身为八旗男儿,连正面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九阿哥不服气道:“汗阿玛这样说可没有道理,这输了挨训,赢了也要挨训斥不成?又不是做功课,什么都要固定的应对法子,那样的话,不成了纸上谈兵了?” 康熙嗤笑道:“照你这样说来,朕训不得你,当夸你了?” 九阿哥听着这语气不对,咽了口吐沫,立时陪了小心,道:“训得训得,汗阿玛是望子成龙,才恨铁不成钢,儿子确实比不得诸位哥哥们功课好……” 康熙见他怂哒哒的,横了他一眼,望向旁人。 七阿哥站在三阿哥下首,面无表情。 康熙看着他磨牙道:“这就是你的本事?三场下来,一场也不能赢,又是被拦截,又是被夺营,你就不想说些什么?” 七阿哥这一路上,已经反省的差不多,这会儿倒是没有嘴硬,老实认错道:“是儿子决策错误,既知晓正白旗围场不对,就该退守正黄旗大营。” 镶黄旗围场跟正白旗挨着,这说明正白旗做手脚,只会对镶黄旗。 那样的话,围场上的成绩,正黄旗就是一平。 守营再一优,就是稳坐第二。 到时候再观望战局。 若是镶黄旗去攻打正白旗,那还有机会夺镶黄旗大营。 那样的话,就是保二争一,立于不败之地。 而不是像眼下似的,一平两劣,成了最后一名。 康熙见他能想明白这些,就没有再说教,望向八阿哥,挑剔道:“你能想到拦截正黄旗的队伍,削减他们战力,却想不到你负责行围,要保围场那一优,打围虽有运气在里头,可是你没有必胜之心,将成绩放在缥缈的运气上,是不是蠢?” 八阿哥握着拳头,想要给自己辩白两句,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 围场之上,素来如此。 大家抽签抽到的地方,差不多大小,可是上面的鹿群跟野兽总数,却是不固定的。 谁也说不好原本的鹿群是多少,有没有外来的鹿群。 如此一来,这围猎结果,就有几分听天由命。 不单八阿哥如此,年年打围,也是如此。 不过皇父骂的也不算错,他确实没有将围场上那一场太当回事,因为那个体现不出本事来。 只有夺营与守营,更容易在众人跟前出彩。 康熙挑剔完,就移开眼,望向十阿哥。 今日下午这一场三旗比试,不合格的人多,不过也有合格的。 十阿哥就是合格的。 他防守做得好,前两轮轻松防住,最后面对联军时,箭支用光,到了肉搏那一步,也依旧是拦在大营前,用一百四十人,拖住了两百多人。 只是这到底是演练,不是真正的打仗。 将士中了彩印,报了“战损”,没有什么损失;可是伤了不少马匹,可是实打实的报损。 这是个能下得了狠手的。 只想着胜利,没有大局观。 对于十阿哥这个儿子,康熙从没有小瞧过。 他想起一个词,虎在笼中。 这要是放出来,就会伤人。 康熙心中这样想着,嘴里也没有夸奖,依旧是没有好话,道:“这是你的本事了?最后都摔跤了,到了战场上,谁这样配合你玩耍不成?” 十阿哥垂下眼,道:“是儿子没有预备周全,失误了。” 康熙冷笑一声,望向末位的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被看得羞愧不已。 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战果。 作为守将,虽说大营不是他手中丢的,可他也要担责。 还有就是跟正白旗的一层层的防守相比,他那边之前只布置了陷马坑跟绊马索,防备也多有不足。 最后出营的时候,虽说是奉了七阿哥的吩咐,可是也没有做好防守预备。 “现在晓得丢人了?” 对着十三阿哥,康熙也没有了平日的温和,毫不留情道:“平日里演射,朕夸了你两句,就当自己勇猛无敌?结果呢?不过是赵括之流,跟寻常披甲相比,有什么赫赫之功?也就是朕的儿子,要是寻常百姓人家出身,怕是挑甲都挑不到你!” 十三阿哥跟保泰差不多的姿势,鹌鹑似的,也是想要找地缝了。 谁也没有逃过,大家都挨了训斥。 九阿哥也不敢再笑了,老实地站着。 看来往后围猎事宜,还是少掺和。 这胜了败了都没好,还比什么比? 他腹诽不已。 随即,九阿哥察觉到不对。 咦? 有一个人没有挨骂! 九阿哥抬起头,望向旁边单独站着的四阿哥。 这还有地方说理去没有? 出力气的都没有落下好,偷懒的却在那里卖乖? 即便是亲兄弟,九阿哥也嫉妒了。 九阿哥这一动,他左右的八阿哥跟十阿哥就都有所察觉。 两人顺着九阿哥的视线望过去,也看到了四阿哥。 八阿哥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 又不是校场比试,哪里需要什么令官? 不过是四阿哥取巧避开短处,可好处大大的。 这御前有了体面,还能趁机点评一二。 这要是嘴巴歪一歪…… 八阿哥不由警醒。 汗阿玛观战之后,这样恼,有没有四阿哥煽风点火的缘故? 八阿哥不想将人想得太坏,可要是换成他,他会给兄弟们添彩,还是趁机踩一脚? 他也说不好…… 第一千七百八十二章 不消停 四阿哥察觉到几人的视线,回望了过去,正看到八阿哥神色莫名。 他就轻轻点点头。 看似谁也没有落下,汗阿玛都骂了,可是谁都能听出来,有轻有重。 八阿哥这里,被骂的不是最狠,不算折了面子。 康熙骂了一圈,心里才算舒坦些,看着儿子们道:“明天老老实实行围,规规矩矩的,不许再弄这些乱七八糟的!” 众人齐声应诺。 康熙摆手道:“跪安吧!” 众人都应声出来。 九阿哥直接窜到四阿哥身边,毫不客气地说道:“明明是我出的主意,结果四哥抢了我的好差事,今儿可是享了半日清闲,明天要补两头鹿给我!” 四阿哥看着他道:“这不是赢了么?怎么还计较这些?” 九阿哥撇嘴道:“赢了也不合算啊,大冷天,费劲巴力的,就是不丢脸罢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自己承诺将赏的半年俸分下去。 当时他是对着他那一队围猎人马算的。 后头雅尔江阿也带了一队人马来打围。 九阿哥就转头道:“王兄,十弟,我在围场可是允诺围猎这场胜了,将我那半年俸分出去,这是该六十多人分,还是一百二十多人分?” 雅尔江阿也是不差钱的主儿,不过他晓得规矩,他们的赏赐不好越过皇上。 雅尔江阿就道:“别六十人分,也别一百二了,二百人分吧,汗阿玛赏半年俸,咱们三个凑凑,从赏金里挪出来一些,赏三个月的,也让大家都沾个彩头。” 九阿哥跟十阿哥都没有意见。 保泰、七阿哥与十三阿哥相对无言。 正白旗那一组的兄弟们能“锦上添花”,他们正黄旗这一组,却不能“雪中送炭”。 那是皇上要罚的。 上下参与人等罚一个月的俸。 跟奖励相比,显得很少。 可是这丢脸是丢到家了。 十三阿哥懊悔道:“我预备的不充足,但凡防守更严密些,总有一战之力。” 保泰也道:“也怪我,见是三哥的人马来夺营,人数还比守军多,就先怂了。” 七阿哥看了两人一眼,跟十三阿哥道:“过去就过去了,且看明天……” 十三阿哥听了,立时振奋几分,道:“对,还有明天那一场!” 败一回不算什么,连败就是能力问题。 至于保泰,七阿哥就没有说教了,安慰道:“都是刚掌旗行围的缘故,以后多掌几次旗就好了,思虑就周全了。” 保泰点头道:“嗯,嗯,下次一定更加仔细小心。” 到了镶黄旗这兄弟三人。 大阿哥与八阿哥都看着三阿哥。 应该怪三阿哥? 好像也怪不到。 三阿哥失营了,可是也意外夺营了。 一里一外平了。 反倒是大阿哥的攻营不出彩,八阿哥的围猎也是粗心大意。 八阿哥道:“若是不算正白旗抢走的猎物,该是谁赢?” 当时他是想着靠运气,可是里头也有几分实力在。 他觉得自己的实力,当不逊色于九阿哥与保泰。 正好有去围场清点结果的御前侍卫回来,大阿哥就拦了人,直接问道:“围猎成果如何?” 那侍卫道:“正白旗缴获最多,麋鹿五十七头、马鹿九十五头、鹿六十九头、狍子三十三头、獐子二十五头、狐狸十二头、野兔一百一十八只、山鸡四十七只……” 依旧是分为大兽、中兽、小兽计分,大兽三分,中兽两分,小兽一分。 大家听着围场统计,都聚了过来安静听着。 “正黄旗次之,麋鹿三十头、马鹿六十六头、鹿三十七头、狍子二十七头、獐子十七头、狐狸八头、野兔七十四只、山鸡四十二只……” “镶黄旗最少,鹿二十二头、狍子十二头、獐子九头,狐狸六头,野兔五十三只、山鸡十几只…… 七阿哥、十三阿哥与保泰听了直磨牙。 镶黄旗的麋鹿跟马鹿都没有,不用说,被正白旗的人拿走了。 要是没有正白旗这一招,明显是正黄旗猎物最多! 围场上这一优,本该是正黄旗的! 正黄旗合兵最早,驱赶鹿群的时候也最严密,缴获丰厚也是情理之中。 九阿哥听着眉开眼笑,道:“这加起来大小猎物四百多了,可真是不老少!” 小猎物分给护军们,大的就是他们三人的,一人能分好几车野味儿。 大阿哥揉着拳头,看着九阿哥,面带不善,道:“既来了围场,晚上也别闲着,等到晚膳后,直接来耍耍布库!” 九阿哥忙退后两步,在雅尔江阿后头躲了,道:“大哥您跟王兄比,弟弟在旁给哥哥们观战道彩!” 关键是自己做东的念头,还没有完全熄灭。 晚上这一轮,正好可以。 不用自己流血流汗,就能直接赚东西,才是最好的生意。 大阿哥就望向其他人,道:“还有谁来?晚上比立射跟布库,既凑到一起,都好好松散松散!” 三阿哥费了心思,结果落得个不输不赢的下场,正心痛不已,听了大阿哥的话,眼睛一亮,就道:“大哥,那是不是也设个彩头?总不能白比吧?” 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玩耍也不是真的玩耍。 大阿哥稍加思量,道:“那就是每一局,下场者双方预备彩头,胜者通赢,预备的东西,以五百两银子的折价为上限。” 三阿哥立时摩拳擦掌道:“好,那弟弟也凑凑热闹,博个好彩头,为明日八旗行围转转运……” 七阿哥本不想掺和,可听了三阿哥的话,就道:“那也算我一个。” 气运之说虚无缥缈。 可是谁让兄弟里有个九阿哥,明日也在掌旗之列。 七阿哥觉得,有些事情该信也得信,不用硬别扭着。 八阿哥正想找机会兄弟之间脱颖而出,跟着说道:“我也跟哥哥们亲近亲近。” 十三阿哥看着九阿哥,眼见着他不接话,又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移开眼,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十三阿哥又望向保泰,道:“堂兄您呢?” 保泰想着皇上的训斥,不能太怯懦,就道:“我也下场试试!” 他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裕亲王府。 布库那场胜算不多,可是立射应该能有个中不溜的名次。 总是不战而退,皇上怎么看? 十三阿哥收尾道:“那就再加上我!” 如此一来,晚上要比立射跟布库的就是七人。 九阿哥看了眼四阿哥,又看了眼十阿哥。 总不能只拉着这两人押彩头吧? 那输赢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就望向众人道:“我坐庄,押胜负,哥哥们要是对自己有信心的,可以押自己一注!” 大阿哥皱眉道:“胡闹!这是嫌被骂得轻了,在汗阿玛眼皮子下开赌局?” 八旗禁赌,可不是说着玩的。 他们是皇子身份,越发该以身作则。 四阿哥也是满脸不赞成地看着九阿哥。 八阿哥则是看着九阿哥,心里犯嘀咕。 九阿哥竟是提议赌博,是真的愚蠢,还是故作愚蠢? 九阿哥忙解释道:“不是赌局,我也不傻,还能这样犯蠢么?不牵扯银子,直接押野味,一车野味一押,标准是十头大兽或十五头中兽算一车,就是图个乐呵……” 不仅仅是乐呵。 进了腊月开始送年礼,这野味多了放在年礼里正合适。 虽说黑龙江将军、吉林将军跟盛京将军的贡余中也有野味,可是数量稀少。 这次行围出来的野味儿,数量可不少。 还有明日八旗行围,也会出来不少野味。 大家听他这样说,就没有反对意见。 大阿哥挑眉道:“能押双倍不能?” 九阿哥伸了三根手指头,道:“上限是三车,不过却不是赔付三车,就比如大哥跟三哥比,大哥压自己三车,那赢了就只能赔一车,否则弟弟不是要亏死了……” 大阿哥还在算着这比例,三阿哥已经不干了,卷着袖子道:“老九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跟大哥哪里就悬殊那样大了?还要三倍胜负?” 九阿哥忙道:“就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罢了,胜负倍数还没定,一会儿弟弟再琢磨琢磨,谁叫我跟三哥最亲呢,才顺嘴用您做比方……” “哼……” 三阿哥轻哼着,却信了九阿哥这话,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 眼见着三阿哥如此好哄,大阿哥与四阿哥对视了一眼,都忍了笑。 九阿哥有长进了,会灌迷魂汤了。 三阿哥这耳根子也是没谁,什么话都敢信。 八阿哥看着诸皇子互动,垂下了眼。 不过是才一年时间,三阿哥与九阿哥关系这样亲近了么? 是啊,他们除了是兄弟,中间还连着一个董鄂氏,是连襟。 三阿哥的势头起来了。 这两年圣驾出巡,留人入值南书房,表面上是几个人,实际上做主的就是三阿哥一个。 监国皇子…… 除了需要戒备十阿哥利用九阿哥,还要防着三阿哥拉拢九阿哥…… 八阿哥觉得有些累。 等到他再抬头,将纷乱的心思都压下,跟保泰道:“我们今儿没什么野味儿可分了,晚上要是下注,差了本金,能不能从你这里借两车?” 保泰跟八阿哥年岁相仿,从小也亲近,立时道:“当然能了,八哥客气什么,听您吩咐就是……” 第一千七百八十三章 是真赏,不是罚 大家忙了大半天,身上棉甲还没有换,约好了晚膳后再见,就各自散去。 九阿哥这里,跟十阿哥的住处挨着,兄弟两个就一起回去。 九阿哥后知后觉,想起了前年那一次布库,道:“怨不得爷寻思之前忘了什么,竟然忘了老八下黑手之事!” 十阿哥道:“不是黑脚么?” 九阿哥眯着眼道:“要是五哥在就好了,趁着这个机会,也收拾他一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十阿哥摇头道:“不必再提这个,倒显得咱们小气似的,心里记得就行,今儿看他跟谁比,到时候押他输,他就会难受了。” “这个好,就这么办!就怕他欺软怕硬,避开大哥跟三哥……”九阿哥道。 十阿哥想了想,道:“他这一年憋坏了,正想着出风头,跟大哥硬碰硬的可能性不大,估计会找机会跟三哥单挑!” 九阿哥立时带了坏笑,道:“那爷可正好押三哥,也显得我们兄弟兼连襟这情分深啊!” 十阿哥想着八阿哥的行事,道:“那么多人,哪里就得跟保泰借猎物了,不过是找机会亲近保泰。” 九阿哥嗤笑道:“他倒是会拉拢人,看着咱们都不爱搭理他,就又拉上保泰了。” 十阿哥点头道:“他素来如此,看着跟好人似的,外热内冷。” 九阿哥想到今日胜利,依旧觉得爽快,道:“瞧着他那强颜欢笑的劲儿,也没白抢他一回!” 十阿哥想起最后的夺营战,八阿哥还矜持,没有赤膊下场,也觉得有几分遗憾。 就该多摔他几个跟头,让他长长记性,往后也别往自己跟九哥跟前凑。 十阿哥道:“九哥远着他些,他就会规规矩矩的,要不然仔细他蹬鼻子上脸。” “嗯,嗯……爷晓得,才不给他机会扒上来……” 九阿哥道。 这会儿工夫,回到住处的八阿哥也在跟富德说起九阿哥。 “你看好了,是九贝勒做主抢的猎物,不是简亲王?” 八阿哥问道。 富德被捆了半个时辰,手腕还麻着,点头道:“奴才瞧得真真切切,就是九贝勒牵头,下来挑拣猎物的,都是九贝勒府的几个人,牵头的就是那个黑家女婿春林……” 说到这里,他带了愤愤告状道:“爷专门留的红毛狐狸,也被九贝勒挑拣走了,说是要昧下留给大格格……” 八阿哥抿了抿嘴。 那个红毛狐狸,他当时射中后确实留心了,本打算是留给福晋的。 想要福晋“病愈出府”,除了要好好孝敬太后那边,还要他们夫妻伉俪情深,皇父才会看自己的面上,对郭络罗氏多几分宽和。 不过九阿哥既抢走了,自己就不好再说什么,否则倒像是斤斤计较似的。 富德接着说道:“整个围场,估计就那一只红毛狐狸,爷这回吃亏吃大了!” 也就是春林手快,否则他喊出来这是主子留给福晋的,就不信九阿哥还会厚着脸皮抢嫂子的东西。 八阿哥摆手道:“事已至此,不必再提,就是没想到九贝勒府的人会对你这么不客气,本以为他们跟富庆都是同僚,看在富庆面子上,对你会高抬贵手。” 富德也以为如此,带了无奈,道:“这个倒是也怪不得他们,是九贝勒吩咐捆人的,防备着奴才给爷报信……” 八阿哥点点头,道:“明天还要行围,你回去好好歇着吧!” 富德应着,退了下去。 八阿哥看着富德的背影,吐了一口气。 富察家本是他的佐领下人。 马齐兄弟跟子侄族人,都当奉自己为主子。 结果马齐这个大学士不用说,是皇父的人。 马齐的嫡长子,是太子的哈哈珠子出身,如今挂着毓庆宫的缺。 马齐三子,也就是富庆,是九贝勒府的二等侍卫。 马齐六子,如今跟在十二阿哥身边当差。 自己府里虽有富德,可是非嫡非长。 皇父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后悔让富察家的几个佐领下旗? 八阿哥生出烦躁来。 下五旗这么多个小旗主,谁当主子当的像自己这样有名无实? 富察侧福晋是庶女,而且马齐夫妇也没有另眼相待的意思。 这侧福晋的缺,都可惜了…… * 御前,康熙得了消息,晓得简亲王与大阿哥张罗晚上比布库,九阿哥还闹着要坐庄押胜负。 他听了并没有恼,只是跟梁九功抱怨道:“瞧瞧,一个个的,都是二皮脸,都不晓得老实反省……” 梁九功道:“也是简亲王与诸位爷感情好,并没有因今日行围生嫌隙,都彼此亲近着。” 康熙道:“不长记性,上回布库闹出官司来,这才两年半,估计都忘到脑后了。” 梁九功斟酌着说道:“十四爷不在,九爷、十爷不下场,其他爷们瞧着都稳重。” 康熙点头道:“也是,没有人起哄架秧子,八阿哥在族兄弟、堂兄弟跟前,也不会露了卑劣!” 想到八阿哥,康熙又是堵心。 他也生出庆幸来。 幸好前几年的八阿哥年轻沉不住气,遇到挫折就现了原型。 否则跟之前似的,端着伪君子做派,拿着嘴巴哄人,那九阿哥会继续对这位好哥哥死心塌地,连带着十阿哥,也会跟在八阿哥后头。 八阿哥单蹦不算什么,可要是跟九阿哥、十阿哥凝成一股劲儿,那自己也要头疼一二。 如今九阿哥看清楚八阿哥的真面目,兄弟疏离,对九阿哥是好事,对皇家也是好事。 这样想着,康熙就想要夸夸九阿哥了。 出其不意,以弱胜强。 今日皇子之中,算是出彩的。 康熙就吩咐梁九功道:“吩咐行宫膳房,赏诸位皇子、简亲王与裕亲王世子烤鹿肉!” 梁九功应着,下去传话去了。 等到晚上时分,大家在各自的院子里预备用膳时,就迎来了赏赐。 选的是六个月的小鹿,一盘烤肉,份量也中等,一寸见方的鹿肉摆了四块。 九阿哥跟十阿哥在一处,正等着何玉柱跟王平安提膳回来,就一块领了赏赐。 打赏了赏菜的侍卫,兄弟两个重新入座。 九阿哥摆摆手,打发屋子里的人下去,跟十阿哥道:“晚饭前赏菜,这是真赏了,赏的又是鹿方,不是直接鹿腿,汗阿玛还是疼儿子。” 御前赏菜下来,按照规矩,都要吃完的。 真要赶在晚膳后赏鹿腿下来,那不是赏赐,是惩罚了。 十阿哥道:“汗阿玛没有那么闲,骂痛快了,今儿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九阿哥道:“今天的事情过去,明儿还有一场呢,居然没有提前分派旗色儿,是要等明早抓阄?” 这样想着,九阿哥就觉得屁股疼。 今天在围场奔驰了一个来时辰,现下还觉得尾椎骨发麻。 “真不想上场,要是能推给保泰或雅尔江阿就好了……”九阿哥道。 十阿哥也晓得自家九哥很少骑马驰骋,就道:“等到明早再看看,要是九哥有不舒坦的地方,就开口告假……” 九阿哥听了,眼珠子转了转,揉着太阳穴道:“这一提还真是有些脑仁儿疼,不知道是不是风吹着了……” 十阿哥看出他想要躲懒,倒是乐见其成。 这跑马容易出汗,如今二九天气,正是寒冷的时候,在外头待久了就容易着凉。 少一时,何玉柱跟王平安提膳回来。 除了膳盒,还带了两坛黄酒。 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坛子,一斤装的份量。 “直郡王在膳房,吩咐人找出来的,分给诸位爷驱寒……” 说到这里,何玉柱顿了顿道:“王爷吩咐了,十爷的可以就饭喝,主子的酒,睡觉之前烫了喝……”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小瞧人,爷酒量是寻常,可那是喝白酒不行,黄酒爷能喝半斤!” 十阿哥劝道:“吃酒容易发汗,一会儿还要出去看布库,等到回来,咱们再一起喝。” 九阿哥本也没有什么酒瘾,就点点头道:“那听你的!” 不说别的,只赏菜的四块烤鹿肉,九阿哥吃了两块就吃顶了。 剩下的菜,他只捡着麻酱白菜芯爽爽口,就什么也吃不下了。 十阿哥的饭量比九阿哥的大,夹走了九阿哥两块鹿肉,连带着自己那份,也吃得七七八八。 兄弟两个的菜,不少都没有动。 九阿哥起身,松开了腰带,吩咐何玉柱道:“别浪费了,你们拿下去分分吧!” 何玉柱应着,跟王平安抬了膳桌下去。 大阿哥院子里。 大阿哥一口烧酒,一口鹿肉。 除了赏的这一份烤鹿肉之外,他跟膳房那边要的也是鹿肉,是干煸鹿肉,香辣口味儿。 他一人独坐,也在想着今日战况。 三阿哥也好,八阿哥也好,都不是能交付后背的人。 想到这里…… 他不由一愣。 自己怎么想起这些了? 是不是想得太早了? 可是,这早么? 大阿哥干了杯中酒。 太子既因病滞留德州,换做早些年,皇父肯定爱惜他身体,让他过了三九再返京。 毕竟数九天赶路,太遭罪。 可是听说太子爷上的请旨回京的折子,御前已经批了。 大阿哥吐了口气。 自己没有真正的臂膀,皇父应该会乐见其成…… * 下一更,明天中午 第一千七百八十四章 高枝儿 九贝勒府,正院上房。 西次间里灯火通明,摆了炕桌,除了舒舒跟伯夫人之外,就是围着一圈的孩子们。 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中午接过来,下午跟着丰生三兄妹玩了半天。 炕桌上,大多是适合小孩子吃的饭菜。 樱桃酱土豆泥、煎鸡肉块、炸虾饼、白菜肉沫卷,还有拇指包子、小米发糕、金银小馒头跟麻酱烧饼。 除了十九阿哥,需要保母喂饭,其他几个孩子都能自己吃了。 每人前头放了一个平盘,或是用勺子吃,或是直接用手抓。 几个孩子吃的津津有味儿。 尼固珠最爱金馒头,外头皮是酥的。 丰生喜欢拇指包子,中间的馅料里放了虾肉,劲道弹牙。 这少盐少油的,自然不合适伯夫人的口味。 伯夫人晚上这一顿素来用的少,就着八宝酱菜,吃了半碗白粥。 舒舒看了一下午的孩子,早就饿了,就用烧饼夹鸡肉块,放了不少芥菜丝,成了烧饼夹肉饼,吃了好几个。 尼固珠瞧见了,立时指了烧饼也要夹鸡块。 烧饼只有棋子大小,舒舒就给她做了一个烧饼夹肉,递给尼固珠。 尼固珠手里抓着,咬了一大口,吃的抬不起头。 丰生跟阿克丹见了,也都眼巴巴地望向舒舒。 或许同胞而生的孩子都是这样,就是他有我也要,她吃我也吃。 不凑到一起还罢了,凑到一起,一式三份是标配。 舒舒就给他们兄弟也都做了。 十九阿哥正被嬷嬷喂土豆泥,吃得正美,没有留意到其他。 十七格格看看侄儿,又看看侄女,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舒舒知道小姑娘面皮薄,直接给做了一个递过去。 “谢谢嫂子……” 十七格格双手接了,乖乖巧巧道谢,吃起烧饼来也秀气。 总共没有几个人,孩子们也不是性子吵闹的孩子。 可是这屋子里就显得热闹。 舒舒陪了大半天,耳边“嗡嗡”的,也是身心俱疲。 等到膳桌撤下去,又给孩子们晾了晾汗,就都叫保母给裹在一口钟里,抱着送到各自住处。 原本喧嚣的屋子,立时安静下来。 舒舒简单梳洗了,就到西稍间躺了。 白果端了脚盆进来,道:“奴才给福晋按按脚?” 小松虽不在正院了,可白果连带着腊月跟冬月两个,都跟她学过些推拿。 舒舒起身,摆手道:“不用,我直接泡泡就行。” 她如今每天走不了几步,脚也不疼,就是有些水肿。 白果是今日才从宁安堂回正院服侍的,这是因九阿哥不在家,不放心舒舒。 她想起了一件事,道:“福晋,宫里送来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的衣裳,都不大合身,十七格格的小了,十九阿哥的也有些紧。” 舒舒听了就笑。 由尼固珠带着,原本文静的十七格格也满屋子跟着跑了。 原本吃不了两口的小鸟胃也养大了。 这吃得好,原本单薄的身体,一下子就圆润起来。 还有十九阿哥,刚开始添辅食,口极壮,也比来的时候胖乎了不少。 谁会想到,前后就一个半月的时间,两个孩子会有这样大的变化? 这送出来的衣裳,就不大合适了。 舒舒道:“原样收好,回头给他们带回宫去。” 幸好贝勒府这里,早给两位皇子皇女预备了不少新衣裳,足够换洗。 等到舒舒洗完脚,上了炕,白果就要去次间炕上值夜。 舒舒叫她在炕边坐了,道:“你跟榛子同岁,转年都十九了,也该考虑以后……” 白果跟榛子家是内务府包衣,是舒舒跟九阿哥在二所时分派下来的人手。 所以两人亲事,选择的余地就多了。 除了九贝勒府这边的人,还可以家里做主,在上三旗包衣人家中结亲。 舒舒并不爱操心这些。 这女子嫁人,虽不是生死关,可是谁晓得往后日子是好是赖。 要是过得好还罢了,过得不好,还要跟着操心。 白果听了,竟是生出几分羞涩来,道:“奴才阿玛跟额涅早说了,他们见识浅,让奴才自己做主,奴才瞧上一个人,不过怕自己高攀了,要不福晋您帮着奴才参详参详?” 舒舒听着这话,就有些影了。 白果是自己的贴身使女,在内宅当差,能见的男子有限。 她稍加思量,看着白果道:“是桂元?” 这府里的僚属,舒舒能记得名字的,没有成亲的就只剩下郭络罗氏兄弟与邢河、元宝。 邢家是户下人,元宝脑子笨,没有前程,能让白果说出高攀的就只剩下郭络罗氏兄弟。 白果点头,落落大方道:“桂爷家就剩下他一个,这日子清净,想要回到府里当差也容易。” 舒舒想了想这两人身份。 白果家只是内务府寻常包衣,父兄都是寻常上差的,不是品官。 桂元虽在贝勒府当差,可依旧是上三旗包衣,身上还有郭络罗一族的世袭包衣佐领,儿孙正四品前程。 白果是舒舒身边的人,这身份就抬起来了。 所以说也不算是太高攀。 毕竟谁都晓得自打小椿跟核桃出去,白果就是舒舒眼前第一人。 九阿哥名下几家旗属佐领跟包衣佐领,能跟这边递上话的,都打听过白果的亲事。 真要说起来,都是舒舒身边人许给九阿哥身边人,跟核桃许给高斌差不多。 区别就是,核桃多了一个当官的叔叔。 白果这里,数得上的亲戚,就没有带品级的,是上三旗包衣中的底层。 高斌只是九阿哥照拂过提挈过的下属,不像桂元还是九阿哥的隔房表哥。 一增一减的。 这亲事,外人说起来,就有些不大合适。 舒舒跟白果做了四、五年主仆,晓得她并不是攀高枝才惦记桂元,而是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她跟在舒舒身边,一年到头能见到的男子,就是贝勒府这几个。 这婚姻之事,还得两情相愿。 舒舒就道:“平日里你跟他打照面,他待你如何?” 白果道:“规规矩矩的,眼观鼻、鼻观心的,都不正眼瞅奴才。” 舒舒听了,并不意外。 桂元当过九阿哥的哈哈珠子,在宫里生活十年,规矩上错不了。 这女主人身边的丫头,就算不是通房预备役,也不是外人能亵玩的。 舒舒就道:“等爷回来,问问他有什么打算没有……” 桂元刚在这边当差时,就议过一次亲事,不过他是承重孙,没等过礼就开始守祖父孝,亲事就不了了之。 桂丹那边差不多,从三十七年开始就张罗亲事,后头三十八年郭络罗家变故,他也是先后守祖父丧、母丧,就耽搁下来。 白果跟在舒舒身边,看着小椿、核桃这些姐姐在亲事上都是自己拿的主意,也有了章程,道:“奴才娘家借不上力,嫁妆就是奴才自己攒的,要是桂爷心中已经有人选,福晋就帮奴才遮掩些小心思,省得叫人为难,也丢脸。” 她只是觉得这个人选好,即便高攀了些,也是伸手能够得着的,倒没有非他莫属的心思。 舒舒点头道:“放心,不会闹的沸沸扬扬的……” 白果这里,舒舒大概有方向了。 就是不想外嫁罢了,想要像小椿那样还回来当差。 白果并不是莽撞人。 就算两人打交道时,桂元没有什么表示,可这态度肯定和煦客气,白果才会生出这个念头。 所以彼此有意的可能性五五分。 桂元要是不合适,就从旗属人家里找人口简单的。 旗属人家也好,包衣人家也好,分到了九阿哥名下,就是九阿哥的世仆。 能够娶福晋的心腹丫头,那是他们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反正自己待产,还有一两年的时间,才会放白果出去,可以慢慢挑人选。 当年同时到二所的四个宫人,如今府里还剩下三个。 核桃嫁了,如今在香河做县令太太。 花生不嫁,管着针线房。 还有一个榛子,家里是宜妃名下的内管领下人,跟白果同庚,早年跟着小棠在膳房,后来伯夫人过来,就去了宁安堂,如今管着宁安堂膳房。 白果,原本叫桂圆,还是舒舒起的名字。 后头桂元从盛京回京,来皇子府当差,身份为尊,桂圆才改名为白果。 想到这里,舒舒挑了挑眉。 难道两人的缘分,早就在三十七年她起名字的时候,就定了? * 后配院。 桂丹与桂元兄弟正在说话。 桂丹家有宅子,地安门外的赐宅,并没有在这边要院子,平日里不想回家,就歇在桂元处。 眼见着曹顺搬家,将最后的两进院占了,桂丹看着桂元道:“早让你跟九爷说搬到前头去,你不搬,以后想搬也没地了!” 等到娶亲生子,这小院子住着就不方便。 他们从小也都是锦衣玉食,使奴唤婢,到时候肯定还要添置人手。 这女主人肯定要跟前头的人分开。 桂元道:“不着急……” 富庆跟额尔赫是来熬资历的。 等到资历熬够了,就该升转了。 还有张廷瓒那边,再升就是六部侍郎,也到了皇城赐第的品级,不会再在小院住着。 桂丹轻哼道:“不分前后院,等你成亲,我就不方便留宿了。” 桂元道:“不是还有小院空着么?到时候你跟九爷打声招呼,收拾出一个就是了。” 桂丹摇头道:“不行,我家的宅子我不能腾地方,否则我阿玛耳朵根子软,就该听了我继母的撺掇,将我分出来了。” 他阿玛在丧妻一年后就续弦了,是个红带子老姑娘。 早年八旗嫡长子被分家出来的,比比皆是。 近些年,才少了。 桂丹早先是嫡子兼独子,可是有了继母,就说不好了。 桂元道:“佐领在你身上了,家里还有什么?” 分出来,未必是坏事。 桂丹道:“不能只看这些,我们可是娘娘的母家,女眷有资格往宫里递牌子请安,我不能将这个资格让给我继母,省得她回头心大,再生出其他念头来,好不容易家里才安生下来,可经不起波澜。” 桂元这才晓得,他想得这样多。 他就道:“如今五爷跟九爷开府,情况跟早年不一样了,早年两位爷年岁小,郭络罗家才能打着娘娘的招牌在外作威作福,如今有两位爷看着,到不了那个地步。” 桂丹想想也是,不过小心无大错,自己还是不能懈怠。 他能力有限,不能给五阿哥与九阿哥尽什么力,只能看着家里人不给两位皇子拖后腿…… 第一千七百八十五章 心疼、肉疼 南苑围场,何玉柱挑着牛角灯,走在前头。 额尔赫则是退后一步,跟春林护卫在九阿哥身后。 九阿哥跟十阿哥并行,不过十阿哥这边只带了王平安,没有带护卫。 一行人往行宫旁边的配殿去,那边地方空旷,正适合做布库所在,配殿前头,也有空地,方便立靶。 九阿哥带了额尔赫跟春林,是备着侍卫们下场的。 额尔赫这几年历练下来,已经今非昔比。 弓力也开到十力,且三射三中。 毕竟如今他管着贝勒府的侍卫班,要是自己太差,也镇不住下头的人。 春林不用说,是黑山打小摔打出来的,不管是骑射、立射还是布库,都是九贝勒府侍卫、护军中的第一人。 九阿哥想着哥哥们身边脸熟的侍卫,转头问十阿哥道:“大哥那边的哈哈珠子,好多都升转了吧?” 十阿哥点头道:“嗯,资历熬得差不多,好几个外放了。” 大阿哥的哈哈珠子,年岁比大阿哥略年长,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九阿哥羡慕道:“汗阿玛儿子再多,大哥这个长子到底不一样,换了其他人,汗阿玛才想不起来连身边人的前程都惦记着。” “是啊,大哥不一样。” 十阿哥嘴里应着,心里却晓得,这样的惦记,并不是自家九哥以为的看重,更多的是戒备。 要不然的话,王府长史或王府一等侍卫,补八旗副都统更顺理成章。 大阿哥跟他们兄弟一样,都是八个哈哈珠子。 就算其中出头一半,那就是四个八旗副都统。 如今升补旗缺,还扩大了范围,从本旗到本翼。 四个人留在宫中,能够串联起来的关系,就会不少。 那样的话,不单对太子是危险,对皇父也是隐患。 换成将大阿哥身边最得用的人外放地方,那就彻底消弭了这个可能。 即便那些人品级高了,到底不如在京城有前程,对大阿哥也没了任何助力。 大阿哥僚属的前程,就是诸皇子僚属的前程。 皇父开始忌惮年富力强的长子,也会开始忌惮其他儿子。 隆冬时节,夜风瑟瑟。 春林抬头看天,明明是月中,却是天色阴沉,星月皆无。 春林就跟额尔赫小声道:“月亮被遮掩严了,明天不是下雪,就是要刮大风。” 额尔赫也看了一眼,想到九阿哥的身体,有些不放心,道:“盼着九爷能抽到北边的大门做营地。” 如此,众人行围,就往南驰骋,顺着风向,不用逆着北风行进。 十阿哥眯了眯眼,跟九阿哥道:“九哥既是乏了,一会儿进去就要了椅子歇着,等到比完再传一回太医……” 这样,明天天气不好,就可以直接告病,省得还要顶风冒雪的行围。 九阿哥明白十阿哥话中之意,道:“嗯,嗯,爷不会逞强,一会儿先歇歇,你呢?今天守营地,可比在马上还冷,要不要也歇一日缓缓?” 十阿哥想了想,道:“不用了。” 两个人都告假,就有些假。 还有就是,十阿哥也盼着明日行围打些好东西。 今日围场上,都是射猎为主。 等到明日碰上小鹿、小狐狸之类的,也可以活抓一二,回去带着孩子们玩。 从现在到出九,都是天寒地冻的,孩子们也不能出去外头玩,养些小动物解闷正好。 当年他跟九哥在宫里的时候,也养过小狗。 等到了偏殿,三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与保泰已经在了。 几个人正在说话,说的就是今日之事。 三阿哥正懊恼道:“我不该懈怠,当分兵,带二十人夺营,留着三十人守营!” 保泰道:“那样的话,三哥也未必两优,我们正黄旗大营防守人数还占优,指定要防上一回的,就剩一刻钟,说不得我们就守营成功了!” 三阿哥大言不惭道:“未必!真要守到最后,肉搏战,你可不是我的个儿!” 保泰道:“可我身边还带了王府精锐,总能护我周全。” 三阿哥想了想,道:“那胜负就在两可之间,不过我们大营的三十人,应该也能死守一刻钟。” 如此又是一胜一败,并不能改变总的结果。 九阿哥一行正好进来,听了个正着。 九阿哥就道:“三哥您说的也是大话,都是挑出来上三旗精锐,实力差不多,我这边可是安排了六十人的夺营队伍,领头的还是春林,您那边除了您,还有提的上个儿的副手没有?” 三阿哥听了,望向了八阿哥道:“老九那边抽出了六十人,不是十个八个,你跟大哥竟丝毫没有察觉?眼睛白长了?” 八阿哥:“……” 谁也没有想到正白旗还有余力分兵! 本以为他们死保两优。 结果这几个人心气可真高,胆子也大。 但凡时间再宽裕一刻钟,正白旗就会因寡不敌众失了大营。 八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 雅尔江阿是莽夫,九阿哥也是没有成算的。 能使出这种计谋的,只能是十阿哥。 十三阿哥也是跟着打正白旗大营的,回忆了一下场景,道:“前头还有路障挡着,看不大真切,弓手不少,十哥还故意说了他们有一百九十人,就都没想到还有分兵的可能……” 说到这里,他也望向十阿哥道:“您是故意说的,为的就是虚张声势?” 十阿哥点头道:“要是当时你们两支队伍听我的,立时解散,攻打彼此,那我们的偷袭计划就不成了,你们每一方都有机会得两优,或是各自一优一劣。” 十三阿哥道:“消息不灵通,选择就错误,否则我们不求两优,只回去守营,都能得个第二!” 那样虽没有夺魁,可是也不用罚月俸了。 对于寻常旗丁来说,就是罚三两银子。 对于保泰这个世子,是五百两;七阿哥这个贝勒,是二百多两;十三阿哥这个光头皇子,是五十两。 关键是,中间不丢人,倒数第一丢人。 “咦?这两年汗阿玛好像挺爱罚俸啊,怎么想起用这个来做惩罚手段?” 十三阿哥有些纳闷道。 对于他们这些皇子宗室来说,不差这个银子,就是寒碜;可是对于旗丁来说,就能肉疼。 三阿哥讪笑了两声,忍不住转头望了眼正殿方向。 从三十七年开始,他好像就被罚俸,各种原由,罚了好几年。 今年开始,他才开始领俸。 多罗郡王俸,五千两银子。 三阿哥想到多罗郡王年俸跟多罗贝子年俸的差距,因白天战败的沮丧就都散了,忍不住笑道:“实打实罚银子,长记性,只训斥两句也不顶用。” 九阿哥已经拉了条凳坐下,听到罚俸,也想起了一件事。 自己到底被罚了几年俸?! 三十七年、三十八年不用说,指定是罚没了。 当时皇子的年俸六百两跟内务府总管的年俸一百三十两,都罚了。 三十九年以后,自己犯错了么? 嗯,三十九年上半年犯了,才卸了内务府总管。 那就也算在里头。 可是四十年开始,他就没有犯过错误! 忘了安排人去户部支俸了! 去年的七百三十两银子,还有今年的二千五百两银子,都没有支取! 这加起来就是三千多两银子。 九阿哥差点跳起来,想要捶打自己两下。 怎么能忘了俸呢? 要是没有今天十三阿哥提这个,还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大阿哥、四阿哥、七阿哥跟雅尔江阿是一起来的,就看到大家都站着说话,只有九阿哥坐着,精神有些不足。 大阿哥不由皱眉,有些担心,道:“是不是白天吹到了?可是不舒坦?” 四阿哥也晓得九阿哥容易感冒,夏天里一不留心还要伤风,更别说如今这个天气。 九阿哥起身,见过几位哥哥,而后顺着大阿哥的话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些脑仁儿疼,身上有些冷。” 大阿哥道:“这就是要来病的征兆,就是出汗后风吹到了……” 说着,他望向九阿哥旁边侍立的何玉柱道:“去膳房要一碗姜汤,要浓浓的。” 他之前让何玉柱带了黄酒回去,就是担心这个。 何玉柱见九阿哥没拦着,就躬身应了一声,去行宫膳房了。 大阿哥又看了眼大家,眼神在保泰跟十三阿哥身上定了定,道:“你们两个呢?别逞强,回头要闹病……” 保泰立时道:“总共就在外头待了不到两个时辰,我没事儿,您放心。” 十三阿哥也道:“我也没事儿,平常早晚也在外头活动一个时辰筋骨。” 大阿哥点头,不再说什么。 八阿哥看着大阿哥如此自然地纵览全局,下头的皇子们对这位长兄也多亲近,心下动了动。 太子嫡子身份,占了天时。 大阿哥友爱手足,占了人和。 怪不得明珠罢相了十多年,外头的“大千岁党”,依旧是凝而不散。 要知道,太宗皇帝当年在没有太祖遗命的情况下,压下佐领人口最多的两红旗,还压下多尔衮三兄弟的两黄旗,登上皇位,靠的就是人和。 自己往后,可以跟大阿哥更亲近些。 反正在外头人眼中,自己这个惠妃养子也是大阿哥的党羽之一。 雅尔江阿打量了九阿哥两眼,道:“外头管你叫‘美人灯’,我还以为是夸大其词,竟是真的?你们开府好几年了,怎么过的日子?出了名的富裕,什么也不缺,怎么不想着好好调养调养?”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道:“我还有这外号?都是以讹传讹,王兄怎么还信这个?我身体早好了,今儿是风大,半路太热,摘了里头的帽子,才有些着凉。” 他这样说,可是偏殿里除了十阿哥之外,没有人相信他早好了。 这一年到头,他热了请假、冷了请假,隔三差五再告个病,都在大家眼中。 大阿哥就道:“今晚回去早些睡,明天跟汗阿玛告假,别下场了,想要掌旗行围,等以后秋弥的时候再说。” 三阿哥也乐得表示表示友爱,点头道:“是啊,是啊,也不缺你一个,别逞强了,到时候不舒坦了,让汗阿玛跟妃母担心。” 两位哥哥都开口了,四阿哥就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他想着各地督抚衙门的年贡也快到了,到时候可以在贡余中挑几样补元气的药材…… 第一千七百八十六章 算账 屋外北风紧。如此一来,箭的影响就大。也没有办法比立射了。兄弟们都全了,寒暄过后,就提及今晚布库之事。 偏殿里四角都摆了灯台,屋子里亮如白昼。地上面,是八阿哥吩咐行宫苑丞翻出来的红毯,已经铺陈好,约有一丈见方。 散落在众人周围,还摆了八个炭炉。虽说比不得预备了地暖的屋子,可是这侧殿里也没有那样阴冷了。 本就是白日里攻防战没有打过瘾,大家才张罗的这个布库局。雅尔江阿就跟大阿哥道:“等他们先热场后,我跟大哥摔一回!”大阿哥想起了自己离开上书房时,雅尔江阿才十来岁,正是谁也不服的年岁,还曾挑战过自己,结果自己让了他一个胳膊,还将他摔得眼泪花花的。 这一转眼,都十几年过去了。大阿哥就道:“可见是大了,如今不用我让你一条胳膊了?”雅尔江阿傲然道:“风水轮流转,您就等着吧,再过几年,就是我让大哥一条胳膊!”眼见着两人定好了对手,其他人也都各自选择对手。 如今屋子里十个人,九阿哥不用说,直接蔫了。四阿哥细脚伶仃的,谁要是挑他做对手,赢了也不光彩。 大家就都自然而然地略过这兄弟两个。三阿哥可是奔着押自己一注,稳赢来的,想着白日的大意失荆州,立时想好了人选,望向保泰,道:“咱们哥俩抛砖引玉,做个开场,给他们打打样儿?”保泰下午被康熙训斥了一顿,正后悔面对三阿哥来夺营的时候,没有全力守营。 他本来挑中的对手,也是三阿哥。如今,倒是正合他的心。他就点头道:“好,那我跟三哥比一场!”七阿哥则是直接望向十阿哥,挑了挑眉。 白日的肉搏战,是大阿哥跟雅尔江阿冲在前头,他们两个各自压阵,也差一场。 八阿哥见了两人反应,望向十三阿哥。轮到他时,没有选择的余地。八阿哥晓得十三阿哥的弓力跟三阿哥相仿,自己可以匹敌。 只是赢了弟弟,跟赢了哥哥还不同。赢了哥哥是后浪推前浪,大有光彩;赢了弟弟,就有以大欺小的嫌疑,没有什么好夸的。 十三阿哥见他不说话,就主动开口,道:“当年我跟十四阿哥学布库时,就想着等到大了跟哥哥们比一场,还真是等着了。”八阿哥听着这话,想着自己比十三阿哥大五岁。 早年自己在上书房时,上头的哥哥们照顾,下头的弟弟也亲近自己,好人缘一时无两。 就如自己心中腹诽大阿哥有了老态,十三阿哥也在讥讽自己老了么?一转眼,自己都出上书房这些年了。 九阿哥眼见着四阿哥落单,看着他直乐。自己是 “美人灯”,这位也结实不到哪里去。都没人稀罕带他玩儿。四阿哥想要跟兄弟们摔跤,估摸要等到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那一拨小阿哥长起来。 他的戏谑都挂在脸上,毫不掩饰。四阿哥见状耷拉着脸,横了他一眼。 九阿哥才有了收敛,将身子挪了一个身子,让出长凳的另一头,道:“四哥您坐,站着看多累了!”四阿哥今日在观景亭上,站了两个时辰,如今还有些脚底板发酸。 他就轻哼了一声,在九阿哥身边坐了,道:“下午说的挺热闹,不是要坐庄么?这就蔫了?”九阿哥摇头道:“那哪能啊,我这都等半天了……”因三阿哥张罗着要开场,跟保泰两个已经脱了帽子跟端罩,掖起了大褂,开始准备。 九阿哥就道:“不用说,这局我押三哥!”他跟四阿哥的长凳,就在红毯的一侧,左边站着十阿哥跟七阿哥。 十三阿哥挨着四阿哥那边站着,听着话觉得不对,扭头道:“九哥,您不是要做庄么?您下场押输赢,那这个怎么算?”九阿哥拍了拍脑门道:“我这脑子成了浆糊了,算错了算错了,是这样的,这一局押三哥胜的,赔付是……一车赔十二成,押堂兄赢,赔双倍……”三阿哥正在卷袖子,接了一句道:“这不对,我赢了只多两成,反过来,保泰赢了不是该直接五倍么?”九阿哥摊手道:“不能那样算,那样庄家不是要亏死了,您这开场本就悬念不大!”保泰不服气道:“九弟是不是太小瞧人了?我骑射寻常,可布库也是我阿玛手把手教的!”九阿哥没有应答,只是看看保泰,又看看三阿哥。 三阿哥正值盛年,脸是容长脸,没有多少肉,穿着衣裳时,旁人还以为他是瘦子,可是一身腱子肉是真真的。 再看保泰,细长身量,这屋子里,他怎么瞧着武力都是倒数第三。保泰吐了口气,道:“我押自己胜,押一车!”十阿哥立时道:“我押三哥胜,押两车!”自家九哥坐庄,不好下场,那他就下场好了,给九哥兜底。 八阿哥跟着说道:“我押保泰一车!”七阿哥跟十三阿哥虽是今日的战败者,不过分到的猎物却是不少,一人分了好几车。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都没有跟着押。这胜负押着没有悬念。不想让三阿哥太得意,可是也不乐意跟八阿哥 “同流合污”。倒是雅尔江阿,正想着自己后浪拍前浪,就见不得三阿哥太得意,问大阿哥道:“您不下一注试试?”大阿哥怕保泰窘迫,道:“行,那我也押保泰一车!”雅尔江阿:“……”忘了大阿哥素来爱照顾弟弟了。 如今场上的两人,保泰是弱的。雅尔江阿就道:“那我就占便宜,押三哥一车。”这难道就叫运气来了挡不住? 白日里赢得毫不费力气,眼下押输赢也是。保泰眼见着两位堂兄押自己,越发认真了。 还真要全力以赴,否则对不起两位堂兄的支持。九阿哥在心里算了一下,押保泰的总共三车,自己通吃。 押三阿哥的三车,自己要赔付出去一车的六成。自己还能剩下两车零四成。 哈哈……大头归自己!坐庄做对了!眼见着四阿哥在旁边掺和不进去,九阿哥就做了好弟弟,道:“四哥,我分了好几车,要不借您两车做本钱?”四阿哥看着冷静自持,骨子里也是爱玩爱热闹的。 他就直接领了九阿哥的好意,道:“行,那我先借两车。”就算押输了也不怕,等到明日行围后,就有了新缴获。 只是这一局,胜负分明,四阿哥就不打算押了。地毯上,三阿哥与保泰已经准备完毕。 就由大阿哥做裁判,示意开始。三阿哥与保泰都是蹲马步的姿势,去抓对方的手臂。 一眨眼的工夫,两人就换了方向,头顶头的,想要去抱摔对方。九阿哥有些意外,伸长了脖子看着保泰。 四阿哥在旁道:“王伯是严父……”九阿哥小声道:“教得再好,也就是技巧罢了,可三哥的技巧也不少,这胜负没有反转。”到了真正的布库比赛上,可以摔得更肆无忌惮些,手段也脏些,还能有反转的可能。 可是保泰的心性,不能说心如赤子吧,也不像什么机灵人。果不其然,场上两人已经开始第二次换位。 三阿哥手臂发力不说,脚下也在绊着。保泰的气息乱了,身子也站不稳。 三阿哥憋着一口气,将保泰抱了起来,想要摔他。保泰身子扭着,跟三阿哥反向较力气。 三阿哥手上动作不停,实际上是推着保泰走向地毯边缘。等到保泰反应过来,抱着三阿哥的胳膊,想要重新回地毯中间时,已经来不及,三阿哥一扭腰,屁股发力,就将保泰撞到了地毯外。 保泰呆若木鸡。他没想到自己败的这样快,只有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而且还是被三阿哥给撞出来的。 “哈哈哈哈……”九阿哥没想到,三阿哥会用这个招式,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这一笑,旁人也跟着笑了。大阿哥看着三阿哥哭笑不得。简亲王则是对三阿哥笑道:“三哥厉害,还会创新招了!”布库的常见动作里,可不包括侧身撞,手上是抱、举、背、推几个动作,配合着脚上的绊来腾挪决胜负。 三阿哥满脸得意,道:“这也是军无常势了!”保泰醒过神来,对三阿哥拱手道:“跟三哥学着了,下回我跟旁人布库,也用这一招,绝对出其不意!”三阿哥想起了一件事,转头望向九阿哥。 他忘了押自己了!方才被他自己的赔付少惊呆,追问了九阿哥缘故,倒是忘了押注之事。 这跟数术有关,不仅九阿哥算的清楚,三阿哥也速度算明白了。这叫什么事儿? 自己费劲摔赢了一场,颗粒无收,九阿哥看热闹的,就赢了两车半猎物! 三阿哥觉得浑身难受,看着九阿哥道:“九弟,不能这样算啊,你是坐庄不假,可也不能吃独食儿,这上场的人是不是也该分个辛苦钱?”他这样一说,其他人都望向九阿哥。 大家都是上书房里出来的,都学过数术,就算算的比九阿哥跟三阿哥慢,可是多寻思一回,也明白过来九阿哥这庄家的利润有多丰厚了。 三阿哥已经继续说着:“每局拿出一车来,给上场的两位,不算多吧?”保泰想着自己费劲巴力,亏钱又亏力气,也觉得不对劲儿,附和道:“是应该分些。”除了九阿哥跟四阿哥之外,其他人都上场。 倒不是人人都跟三阿哥似的吝啬,舍不得一车两车猎物,就是看不得九阿哥坐享其成。 除了十阿哥之外,其他人没有说话,也是跟着点头,这是赞成三阿哥跟保泰的意思。 九阿哥晓得,这独食儿虽香,可是吃不了了。他立时道:“不能那样算,这一局押了六车不假,可谁晓得后头那三局怎么押?要么就这样算,不管押了多少,等到赔付了赢家后,剩下的二一添作五,一半我收了,毕竟也承担着风险;一半是下场的两人分!”三阿哥立时算明白了,那就是给他分一车的六成,就是十头麋鹿或马鹿,比他自己提议的半车还多一成。 三阿哥点头道:“行,行,就这么分!”保泰也没有意见。这时,就听门口有人道:“分什么……”*下一更,明天中午 第一千七百八十七章 您也试试 原来是康熙来了。早知晓子侄们张罗布库,本不想过来,可是处理完政务,百无聊赖,他就从正殿溜达过来。 九阿哥跟四阿哥是屋子里唯二坐着的,见状忙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都到门口列队恭迎。 九阿哥站在哥哥们身后,不免有些小纠结。这还能不能叫人愉快地坐庄了? !自己到底是该显得没精神,还是显得有精神呢?坐庄做得精神抖擞的,明日行围就蔫了告假,是不是不大好? 可眼下就装没精神,能瞒得过去皇父么?康熙穿着端罩,龙行虎步,已经进了偏殿,身后是梁九功跟几位侍卫。 他环视了一周,看了眼地上铺陈的簇新的地毯,又看了眼挨着地毯边没多远的条凳。 偏殿空旷,只有一条凳子,是备着给裁判坐的,被九阿哥坐了后,其他人也没吩咐人搬凳子进来。 大阿哥见康熙看那条凳,就道:“汗阿玛您坐,正好可以给我们兄弟做个裁判。”康熙就走了过去,在条凳正中间坐了,有些迟疑道:“方才是九阿哥……跟三阿哥比?他们两个又是分什么?”实在是他这个当阿玛的都想不明白,九阿哥跟三阿哥有什么好比的。 这兄弟两个,还用比么?三阿哥讪笑道:“儿子没跟九阿哥比,是补下午攻防战,拉着保泰做个暖场。”康熙挑眉,望向保泰,道:“这是赢了,还是输了?”保泰后背一紧,老实道:“奴才力有不及。”康熙没有说什么,只是瞥了三阿哥一眼。 这是摔布库,还是欺负人?这屋子里没几个比保泰弱的,三阿哥不想着找班对班的,却挑了保泰。 这点儿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他去?三阿哥有些心虚,咽了口吐沫。不挑保泰挑谁? 老七那腿脚,到时候是绊他,还是不绊他?八阿哥跟十阿哥都是能下黑手的,自己阴沟里翻船怎么办? 十三阿哥跟他差了十来岁,胜之不武。对上保泰,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康熙又望向九阿哥,道:“你不上场,怎么张罗得欢实?”九阿哥清了清嗓子,道:“儿子是怕哥哥们看着无趣,就做了个庄,让哥哥们拿白日的猎物做个彩头,猜个胜负。”康熙轻哼了一声,没有追着训他。 毕竟眼下是消遣时间,不是课堂上。他望向大阿哥,道:“那下一场,该谁比了?”大阿哥没有立时回答,望向了七阿哥跟八阿哥。 他跟雅尔江阿肯定是最后压场,就是不知道这两组谁先上。七阿哥侧身一步出来,道:“是儿子跟十阿哥。”康熙点点头。 七阿哥虽腿脚有疾,下盘没有其他人稳,可小时候苦练臂力,也是布库场上的常客。 康熙又望向十阿哥。十阿哥看着精瘦,可只看他白日那几场,两次守营,拉着鲁莽的雅尔江阿跟九阿哥,还能三优,就晓得心智武力都不落于人后。 这一场,他都好奇结果了。当着皇父的面,这一场要不是十阿哥上场,九阿哥就老实闭嘴了。 可是既有十阿哥上场,总不能让弟弟白辛苦。九阿哥就道:“哥哥们下注吧,这一场,押七哥赢,赔付一倍半;押十弟赢,赔付双倍。”七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瞧着微微上翘的嘴角,对于这个赔付比例应该是比较满意。 康熙听了,带了好奇,等着儿子们下注。在他面前,大家都多了规矩,也没有人抢先发话,都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就道:“那我押一车七阿哥赢。”都是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从小看着七阿哥过来的,晓得他的禁忌是什么。 雅尔江阿虽也晓得七阿哥的毛病,可是跟十阿哥做了一天袍泽,这会儿就力挺十阿哥道:“我押十阿哥赢。”三阿哥看了场边的两人,还真是拿不定主意。 不过两害权衡取其轻,挑一个人得罪,还是得罪十阿哥好了。老七这瘸子,心眼针鼻儿似的,自己可不能得罪他。 三阿哥就道:“我押七阿哥。”到了八阿哥这里,八阿哥晓得自己应该说十阿哥。 这样显得他心无芥蒂,没有将前两年的不快放在心上。可是八阿哥不想说,不想给十阿哥那个体面,他就望向了四阿哥。 四阿哥稍加思量,道:“我也押七阿哥。”有时候,这押的不是输赢,赢的也不是彩头,而是人情世故。 八阿哥依旧没有开口,望向了保泰。这是礼让保泰。保泰则是想到了自家阿玛私下里点评诸皇子。 除了九阿哥之外,其他人没有省油的灯。这两位都是不好得罪的。他就摇摇头道:“我下场再押。”八阿哥不愿意附庸大阿哥,显得没有主见,也不愿意抬举十阿哥,就道:“那我也停一场。”十三阿哥心中,七阿哥跟十阿哥都厉害。 不过他跟七阿哥没打过交道,跟十阿哥更亲近,眼见着两头人数悬殊,就捧场道:“我押十哥!”一时之间,子侄们的远近亲疏,就都在康熙眼中。 康熙看着七阿哥跟十阿哥道:“准备好了没有,要不要开始?”十阿哥晓得,这个时候,自己当藏拙,不动声色的输给七阿哥。 可是,他不想输!他不去争抢什么,可是兄弟们在一起时,自己也要立得起来,才不被人轻鄙。 十阿哥就看着七阿哥道:“我这边押的彩头少,我押自己两车再开始!”七阿哥看着十阿哥熊熊战意的样子,跟着道:“那我也押自己两车!”这兄弟两个,竟是一样的自信。 围场的众人,对这场比赛都充满了期待。康熙看着,心中竟也猜不出这两位到底谁会赢。 一个有傲骨,一个有傲气。都是不让人省心的儿子。九阿哥见状,不免有些担心。 两人都抱着必胜的念头,又是势均力敌,这场布库可不好摔。果然,等到开始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跟上一组的不同。 没有三阿哥的游刃有余,两人的神色都多了肃穆。一时之间,屋子里都安静下来,大家呼吸都带了小心。 只看着两人在地毯上腾挪,七阿哥推十阿哥一步,十阿哥就转回来一步。 他脚下也在动,并没有因顾及七阿哥一只脚不便利就避开脚步动作。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动的是左脚,动作也是对着七阿哥完好的右腿脚绊过去。 八阿哥见状,眯了眯眼。十阿哥是故意的?!七阿哥一只腿脚不便,那身上力道就在那条好腿上。 攻击这里,七阿哥就要失了底盘了。大阿哥与四阿哥则是暗暗点头。布库本就是手脚兼用,要是十阿哥只用手,没有腿上动作,倒像是瞧不起七阿哥似的。 全力以赴,才是对七阿哥最大的尊重。九阿哥则是蹙眉。这还真是两难的选择……十阿哥冲着七哥的好腿使劲,会被挑剔;冲着不好的腿使劲,那肯定是不行。 这束手束脚的,老十这里就放不开手脚,失了先机。方才第一场布库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就结束。 如今场上这兄弟两个,却是博弈了整整一刻钟,还没有决出胜负。两人额头都是热气腾腾的。 正如九阿哥担心的那样,跟七阿哥行云流水相比,十阿哥动作就有些卡顿。 十阿哥被七阿哥抱着肩膀,两人错位转身。就成了七阿哥背对着康熙,十阿哥直面康熙的情形。 十阿哥正看到了康熙脸上的若有所思。他心中不忿,想着早年在上书房的日子。 又是这个眼神!同样的考教皇子,旁人功课进步,得到的是奖赏;自己功课进步,就是这样探究的眼神,还有旁敲侧击的打探,想要知道钮祜禄家在侍卫班的那些人有没有对自己另眼相待。 连带着跟自己形影不离的九哥,都入不得皇父的眼。一来二去的,十阿哥没有了心气,成了世人眼中的 “草包皇子”。十阿哥心神失守,手上抓着七阿哥的肩膀卸了力气。七阿哥立时有所察觉,趁着十阿哥还在怔忪,直接近前,从抓着对方肩膀,改成抱腰。 等到十阿哥察觉不对,想要反击时,七阿哥已经动作麻利,将十阿哥抱摔在地。 十阿哥刚沾地面,就 “腾”地起身,却是一只脚已经在地毯外,这是出圈,已经输了。他半弯下腰,扶了大腿,喘息有些沉,道:“七哥厉害,我比不过!”旁人还没有反应,三阿哥已经鼓掌道:“摔得好,摔得好,七弟一如既往,十弟也大有长进了!”最最关键的是,七阿哥的赔付一倍半,他赢了半车! 他这眉飞色舞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七阿哥交情多好。康熙看了他一眼,要不是这些儿子们的往来状况都在他案头摆着,他都要怀疑三阿哥跟七阿哥因一起入值上书房的缘故,往来交好了。 三阿哥这作态,是不是故意的?九阿哥跟着笑着,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增广贤文》上有说,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十弟这个身份,脱颖而出,并不是什么好事。 康熙望向九阿哥,见他道:“十阿哥输了,你还跟着乐呵?平日里不是你们哥俩最好最亲么?”九阿哥清了清嗓子,大义凛然,道:“汗阿玛,这屋子里都是儿子的兄弟,儿子也不好偏心谁是不是?这又是儿子的庄家,更应该公平公正。” “哼!”康熙才不信他扯淡。三阿哥在旁解释道:“汗阿玛,九阿哥这是庄家通赢,才美滋滋的,就比如这一场,押七阿哥赢的总共是五车猎物,赔付一倍五,那就是赔出去两车半,押十阿哥赢的是四车,那还剩下一车半。”不过按照刚才汗阿玛进来前的说辞,那一车半,九阿哥还是要分出去一半。 只是三阿哥想要揭开九阿哥贪财的嘴脸,就隐下这个没提。康熙这才知晓这坐庄是这样的做法,怪不得九阿哥之前设定的赔付倍数,双方不一样。 九阿哥眼见着康熙颇有兴趣的样子,就道:“还剩下两场,要不,汗阿玛您也试试,猜猜胜负……”一句话,将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八阿哥与十三阿哥对视一眼。大阿哥与雅尔江阿也更认真了。皇父心中,到底哪个儿子更强? 他会押谁…… 第一千七百八十八章 汗阿玛不对劲儿 屋子里十个皇子与宗室,除了九阿哥跟保泰之外,其他人都望向康熙。 保泰是谨慎,即便是面对亲叔叔,也是守着君臣规矩的,不敢直视圣颜。 九阿哥则是心虚,怕康熙看出来,问完后就直接低头。哈哈!他就是故意的! 十阿哥跟七阿哥摔布库的时候,九阿哥也看到了康熙脸上的神色。他也想起了诸位哥哥受宠,只有他跟十阿哥两个被冷落的日子。 大阿哥不用说,是站住的第一个皇子,高壮健康,巴图鲁苗子,皇父的好大儿。 太子是心尖子,比宠爱的儿子们更宠爱一层,将他抬举到跟皇驾比肩。 三阿哥文武双全,荣嫔娘娘早年也有体面。四阿哥这里,还有孝懿皇后的情分,又跟太子一样,是皇父亲自看大的孩子。 五阿哥那边顾着太后,七阿哥这里敏感可怜。就他跟十阿哥是捡来的! 如今当着这么多儿子的面,汗阿玛别躲了,快来好好排排远近亲疏。九阿哥自己当了阿玛,深有感触。 即便他心中大格格排在第一,可是跟福晋肖似的丰生也重视,跟娘娘、五哥相貌似乎的阿克丹也亲近。 起码在孩子们面前,他这个阿玛还是表现得一视同仁。想要做个不偏心的阿玛,可不容易。 康熙被八双眼睛盯着,自然明白大家的期待。他望向九阿哥,只看到九阿哥的脑门。 因大阿哥之前问话,康熙也晓得下一场是八阿哥,同场对手,就只剩下十三阿哥。 康熙就望向八阿哥跟十三阿哥道:“你们两个要下场了,那跟朕说说,朕应不应该押?”十三阿哥本就是带了期盼,听了这话,眼睛贼亮,不过没有抢着开口,而是望向八阿哥。 众人跟着十三阿哥一起,也齐刷刷地望向八阿哥。这回抬头盯人的,还加上了九阿哥跟保泰。 九阿哥心中小窃喜。八阿哥素来想的多,人前摆着谦虚温和的谱儿,这回估计心里也没底。 八阿哥却是有些小紧张,他是盼着康熙押注的。押他的话,是他的体面;押十三阿哥的话,等他赢了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会丢脸加倍。 外头的人也会晓得,十三阿哥即便受宠,也是因年幼的缘故,并不是真的出色。 都是好事。他就斟酌着说道:“汗阿玛要是鼓励儿子们,儿子们只有欣喜的!”康熙轻哼道:“除了鼓励,就没有罚了?”说到这里,他望向九阿哥,道:“这一场下注,加上一条,败者跟着赔,小做惩戒!”九阿哥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个算法。 那就是败了的一方,要再赔付赢家那方一遍。相当于这一场押注,谁要是押对了胜负,直接双倍输赢。 九阿哥道:“汗阿玛,之前那两场,庄家要分盈余的一半给下场双方做辛苦费,那这一场开始,这一半还分给败方么?” “不分!”康熙毫不犹豫道:“都是从上书房出来的,学的都是一样的功课,输了就该承认丢人!”九阿哥见他好像要岔开话,就想要提醒他一句,到底是押八阿哥还是押十三阿哥。 嘻嘻……曾经受宠的前任皇幼子,与正在受宠的现任皇幼子,到底孰轻孰重? 就在这时,康熙望向十三阿哥,道:“你觉得朕这一场应该押你,还是押八阿哥?”十三阿哥没想到会问他这个。 他不想说谎。他自然是盼着皇父更看好自己。可是他晓得八阿哥只是看着儒雅,这两年被福晋连累,进退失据,可本事是实打实的,当年在上书房时候,是能跟上面的哥哥们匹敌的存在。 十三阿哥的嘴巴张开,又合上,面上带了纠结。康熙嫌弃道:“又自大了?觉得你能胜了八阿哥?”十三阿哥还是决定从心,道:“儿子全力以赴。”康熙晓得这几年抬举十三阿哥太过,尤其是月初祭泰山。 如今外头也有些猜测,说什么十三阿哥是自己看重的储君备选,这几年才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反正很离谱就是。这是给太子预备的臂膀,不能让他一直在风口浪尖,省得太子生嫌隙。 倒是八阿哥那边,沉寂了两年,如今跟其他皇子相比,显得势弱。康熙再次望向八阿哥,道:“朕押你赢!你莫要辜负了朕的期许,给十三阿哥好好瞧瞧,别让他小瞧了你们这些哥哥!”八阿哥强压着激动,躬身道:“谢汗阿玛,儿子谨遵圣命!”康熙点头道:“好!朕拭目以待!”不过是两句话,总共加起来没有几个字,可是作用大大的。 八阿哥直了直腰身,上了地毯,跟十三阿哥面对面站着。整个人的精神头都不一样了。 目光如刀,蓄势待发十三阿哥则是颇受打击的模样,估计他也没有想到皇父会这样干脆利索的押了八阿哥,而且话里话外都是笃定八阿哥稳赢。 这是真不看好自己?九阿哥站在人群中,看着此情此景,莫名地觉得眼熟。 咦?这不就像斗蛐蛐么?瞧着哪个虫儿没有精神了,用草撩拨一二,让它振奋起来。 这斗起来才势均力敌,看着更热闹。不单眼前此景像是如此。早年大阿哥跟太子并不是势同水火的关系,可是皇父既看重大阿哥,又看重太子,夸了这个,又夸那个,是不是也是一种撩拨? !九阿哥有些走神。这斗虫儿,不说是生死局,也差不多了。斗完都很惨烈。 斗输了的虫儿或是直接被咬死,或是缺胳膊少腿,难以齐全。康熙望向其他人道:“不是要下注么?押吧!”依旧是大阿哥先开始,除了九阿哥这个庄家之外,其他人都押了一回。 大阿哥、三阿哥、七阿哥、十阿哥押十三阿哥。简亲王、四阿哥、保泰押八阿哥。 九阿哥则是飞快记下。依旧是微妙的四对四。不过这一场,八阿哥也好,十三阿哥也好,都没有押自己。 随着康熙示意开始,场上两人已经动起来。八阿哥打了鸡血似的,想要赢得出彩。 十三阿哥则是自觉得被皇父小瞧,也想要压下八阿哥,证明皇父押错了人。 跟上一场七阿哥跟十阿哥的画面偶尔僵持相比,这一场两人行云流水似的。 抓!顶!抱!推!两人既不缺力量,也不缺灵巧,下盘还极稳。等到两人腾挪了两圈,依旧是站在地毯中间,离边缘都远着。 这是都吸取了前两场的教训,省得人没有摔到地上,先出圈下场。八阿哥今年二十二,十三阿哥今年十七。 十三阿哥早先又是瘦竹竿似的,这几年老随扈,可是长得也是见闻心智,依旧是少年身量。 只是他没有七阿哥那样的短处,又是全神贯注,没有出现十阿哥那样的失误。 因此,十三阿哥跟八阿哥缠斗的时间,比上一场要长。过了一刻钟,眼见着又一刻钟。 两人面上赤红,额头上的汗珠子都落在地上,身上也都要湿透。八阿哥晓得,自己只能胜! 自己沉寂太久,许久没有机会在御前跟皇子们跟前露脸,白天还输得寒碜。 要是这布库都输了,那以后怕真要沦为末流皇子。十三阿哥少年意气,这几年因得皇父看重,外头也都是夸的。 今日围场是一挫折,可是他不是主将,都是随哥哥们吩咐,并没有明显的错处。 晚上这一场,十三阿哥不想输。不管汗阿玛是不是将军,他都上头了。 九阿哥的条凳被康熙占了,就只能随大流跟着哥哥们站着。旁人看出这场合龙争虎斗,九阿哥脑子里还是蛐蛐罐子里的画面,觉得百无聊赖,站得腰都直了,忍不住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嘿,还没完了……布库又耗费力气,又要全神贯注,一般都是一盏茶之内结束,也就是半刻钟内就决出胜负。 场上这两人,中间都没歇口气,直接对峙了两刻钟。十三阿哥的呼吸有些不稳,小腿也开始发抖。 就是八阿哥这里,紧闭着嘴巴,胸口的起伏也分外明显。别说是九阿哥,就是其他人也瞧出来,十三阿哥后劲不足。 果不其然,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十三阿哥被八阿哥抱起来,双脚离地。 “啪”的一声,十三阿哥被摔倒在地。不过在他落地那一瞬间,八阿哥将他往上提了提,让他落地轻了一半,所以并不像寻常布库场上那些挨摔的疼得龇牙咧嘴。 十三阿哥身在局中,自是感觉到八阿哥的善意。原本比得有些上头,他这回也冷静许多,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伸出手去,抓了十三阿哥的手,拉了他起来。 “谢谢八哥……”十三阿哥道谢道。八阿哥脸上并没有胜者的骄纵与喜悦,诚恳道:“你这回输给我,不是败在力气跟技巧上,是你年岁在这里,耐力不足,等你像我这样大时,咱们再比一回。”这话说的贴心。 饶是十三阿哥心中对八阿哥有些成见,眼下也多了几分感激,点了点头,晓得他是给自己台阶下。 康熙看着兄弟两个的互动,眼神有些深邃。眼见着气氛有些冷场,九阿哥可不想白白耽搁时间,他还惦记着一会儿回去传太医请脉。 他就道:“十三弟,这一场有赏罚,你要跟着赔一轮……” 第一千七百八十九章 有恙 “赔多少?”十三阿哥问道。九阿哥:“……”方才只等着看皇父热闹,忘了这个赔付倍数问题。 他这一愣神,大家都反应过来。三阿哥笑道:“幸好两边押的都是四份,要不然你这回要亏了!”如今虽没亏,可也是什么都没捞着。 九阿哥老实承认失误,道:“脑子跟浆糊似的,压根没想起这个。”康熙听了,打量了九阿哥两眼,想着他方才眼神迷瞪,道:“这是白天赢了一回,欢喜坏了?”原本就不大聪明的样子,别再更笨了。 九阿哥道:“没有,是行围的时候热,脱了一回帽子。”康熙看着九阿哥,蹙眉道:“都多大了?还要人随身盯着不成?”这样说着,他望向九阿哥身后侍立的额尔赫、春林等人,不大满意。 一个个的,都不够稳重,也没有老成人。两人安静若鸡。他们后悔进来了。 本以为有机会上场,可以给九爷长长脸,没想到皇上来了,应该轮不到他们这些侍卫上场了。 九阿哥怕康熙迁怒,岔开话道:“我这回不会忘……”不过大阿哥跟雅尔江阿,这个倍数怎么定呢? 只看这两人白天那一场没决出胜负,就晓得相差不大。九阿哥觉得,这两人还真不好确定赔付倍数。 不过也不能真的一样。大阿哥代表的不单单是他自己的体面,还代表着皇家的体面。 九阿哥就斟酌着说道:“要是大哥胜了,赔十三成;王兄胜了,赔一倍半?”大阿哥跟雅尔江阿对视一眼,对这个倍数都没有意见。 康熙也没有说什么,只看着大阿哥,道:“听说白天雅尔江阿就差点胜了你,那朕就押雅尔江阿胜!”大阿哥没有异议。 雅尔江阿面上带了得意,道:“汗阿玛您就等好吧!”实际上,这个选择在他意料之中。 毕竟,他是侄儿。皇上能对儿子苛严,却不会对侄儿苛严。其他人也都分别押了。 三阿哥、八阿哥、保泰跟押雅尔江阿。四阿哥、七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押大阿哥。 依旧是四对四。不过这回九阿哥不用担心白忙。眼见着大阿哥跟雅尔江阿下场,九阿哥就有些担心。 这两位爷不会也摔两刻钟吧?他忍不住拿出怀表,确定了一下时辰。戌初三刻。 十阿哥小声道:“九哥放心,不会跟上一场似的。”九阿哥想要问问缘故,不过察觉到康熙的视线扫过来,就闭上了嘴巴。 这两人的布库风格,跟其他人又不同。两人比较传统的角力,互相抓着对方的肩膀,头顶头的,脚下没有发力。 等到试探过来,两人就换了方式。雅尔江阿主要是绊为主,大阿哥则是去抱雅尔江阿的肩膀,或推或是背,想要掀翻他。 两人都是大开大合,腾挪的力度就极大。先是大阿哥发力,将雅尔江阿推后两步。 后是雅尔江阿反攻,将大阿哥绊得趔趄。摸清楚对方的套路,两人就开始硬刚。 除了那些花哨的技巧,只看力气,就高低立下。雅尔江阿每次被推后两步,反击时只能回来一步半。 两三个回合下来,他就快被挤出地毯。雅尔江阿却没有束手就擒,而是身子一侧,让出半个身子,然后去抱大阿哥的腰,打算推他下场。 大阿哥却是看破他的动作,趁着他没有落脚的时候,拌了他一脚。雅尔江阿的身子就往毛毯外栽去。 正好八阿哥跟保泰站在那里,忙上前一步扶住。雅尔江阿的一只脚已经踩到毛毯边,算是出圈,倒是不耍赖,望向康熙,羞愧,道:“汗阿玛,儿臣输了……”康熙看着雅尔江阿道:“骑射是八旗根本,布库强身健体,日常操练不可懈怠,你们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要让朕操心。”雅尔江阿垂手听了,恭敬应了。 康熙又望向其他人,其他人也都老实站好。康熙面上多了肃穆,起身走到众人跟前,道:“开国诸王,栉风沐雨,以百战定天下,尔等与国没有寸功,也没有到安享富贵的时候,勿要忘了根本,也莫要让朕无人可用,朕盼着你们体国忠贞,日后若起战事,披甲领兵,方能不辜负祖宗雄风!” “呼啦啦”的,众人都跟着跪下领命。康熙点头道:“起喀!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安置!”说罢,他就带了太监、侍卫出了偏殿。 众人恭送。大阿哥跟雅尔江阿对视一眼,已经后悔了。只想着松散松散筋骨,结果又挨了一耳朵的教训。 一行人出了偏殿。何玉柱提着膳盒在外头候着。方才他奉命去行宫膳房要姜汤,回来的时候,赶上圣驾在,没有传召,不能进殿,就在外头候着。 这半个时辰过去,姜汤估计早凉了。大阿哥脚步顿住,看见了何玉柱的膳盒,跟九阿哥道:“回去将姜汤热热喝了,早些睡着。”九阿哥应了,谢过大阿哥。 众人散了。九阿哥跟十阿哥住一个院子。九阿哥本想着从这里出去就传太医,想了想还是放下,跟十阿哥小声道:“瞧着不像,明早再说吧!”要不然的话,显得他多娇气似的。 这看布库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看完就到了传太医的地步。十阿哥点头道:“看九哥您自己,要是明早想要去围猎,就去围猎,这回应该不用像今天这样操心费力。” “嗯,嗯……”九阿哥也在想着,明早再看看。围场空旷,夜半风声鹤唳。 九阿哥被吵得睡不着,就错过了觉头,早起双眼乌黑,嗓子就有些暗哑。 十阿哥见状,不由担心道:“九哥是不是真着凉了?”这传了太医,都不用虚应行事,看着就是不舒坦的样子。 九阿哥道:“昨儿晚上风声太大了,五更才合眼,正困着……”不仅是声音大,听着也瘆人。 鬼哭狼嚎。这荒郊野岭的,这一寻思,就更容易自己吓自己。生生的吓精神了。 十阿哥道:“那正好传太医,然后九哥就好好补觉。”十阿哥说着,就吩咐何玉柱去传太医。 过了一刻钟的时候,太医随着何玉柱过来,给九阿哥请了脉,又望他面色,问道:“贝勒爷是不是夜不寐?”九阿哥揉着太阳穴,道:“头疼,就睡不着,身上也冷。”太医就道:“贝勒爷这是染了风寒的症状,那臣就开个驱寒促眠的方子,您吃两天……”九阿哥道:“少放黄连。”太医道:“黄连清热解毒,祛的是湿热,贝勒爷您这是外感风邪,需驱寒,用麻黄、桂枝防风、白芷这几样。”九阿哥听了,松了一口气,道:“那下方吧!”没有黄连就好。 其他的药也不好喝,可是不像黄连那样喝了让人恶心半天。等到太医开好了方子,接了茶包,就离开了。 十阿哥跟九阿哥道:“我先去御前,帮九哥告假……”九阿哥有些好奇道:“这回汗阿玛带了八个儿子过来,估计是打算一人掌一旗,爷这一缺席,汗阿玛会让简亲王补,还是让保泰补?”十阿哥想了想,道:“应该是保泰,保泰行事不太大气,他毕竟是亲王世子,往后要支起一门的,汗阿玛应该会教导一二。”九阿哥嘀咕道:“自己的儿子还没管好呢,还管旁人的儿子。”瞧瞧雅尔江阿一口一个 “汗阿玛”那样子,比他们这些亲儿子还像亲儿子。如今天亮的晚。快要到辰初,外头才微微放亮。 十阿哥出行,还要带了灯笼照亮。等到十阿哥到了行宫正殿外,正想让门口的侍卫通传,就见远处有灯笼过来。 原来是大阿哥跟四阿哥联袂而来。两人不仅脚步匆忙,神色也有些凝重。 两人看看见十阿哥在这儿,也有不好的预感。大阿哥关切道:“九阿哥昨晚没喝姜汤?”十阿哥道:“喝了,可是头疼的厉害,一晚上没合眼,方才太医请了脉,给开了驱寒促眠的方子……”说完这里,他看了两人一眼,道:“这还没到早膳时间,大哥跟四哥怎么过来了?”大阿哥道:“八阿哥起了高热,也传了太医,是外感风邪。”四阿哥接着说道:“十三阿哥也是如此,烧得不厉害,不过开始咳嗽了。”十阿哥:“……”还真是叫人无语。 九哥的病有水份,那两位的应该是真的。可是这一下子缺了三人,连个后补的宗亲都没有。 就在这时,梁九功出来了。原来已经有人往御前报。康熙晓得来了好几个儿子,就有些猜不到缘故,让梁九功传人进去。 等到大家进去,听说几个儿子都病了,康熙拧着眉头道:“九阿哥还罢了,八阿哥跟十三阿哥怎么回事儿,昨晚上朕走后,没有直接回去安置?”大阿哥道:“跟保泰在院子外头说了一会儿话,应该是吹了风了。”八阿哥都烧糊涂了,八阿哥的身边人才求到大阿哥跟前。 大阿哥亲自去探看过,少不得要问清楚缘故。四阿哥道:“十三阿哥直接回去安置,应该是昨晚比试后出汗湿了衣裳……”*下一更,今天下午 第一千七百九十章 风起镶蓝旗(求双倍月票) 三个皇子同时有恙。 康熙心下一沉,吩咐梁九功道:“去将几位阿哥的脉案拿来!” 冬日虽鲜少生大疫,可也不是没有过。 京城爆发时疫的时候并不多,毕竟疫也不是平白来的。 多是大灾后生大疫。 正常年份,不爱生疫。 梁九功应着,下去往太医值房去了。 大阿哥、四阿哥跟十阿哥面面相觑,之前倒是没有想过时疫这个可能。 大阿哥跟四阿哥惊疑不定。 十阿哥也忧心忡忡,心里却劝自己,应该没事。 自家九哥一不咳,二不发烧,就是乏了。 少一时,梁九功取了脉案过来,给几位阿哥请过脉的两位太医也在外头候着。 康熙接了脉案看了,三人都是风寒,可是轻重不同,病症也不同。 九阿哥这里的症状是头疼夜不寐,开的方子是驱寒安眠。 八阿哥症状最重,起了高热,以退烧止热为主,让清肠胃。 十三阿哥这里则是咳嗽,还诱发痹症,腿疼关节疼,开了镇痛止咳的方子。 康熙松了一口气。 不是时疫。 不过他心情也不好,昨天刚说训完儿子们不要懈怠,今天就倒下好几个。 若是平日里强身健体,哪里会这么不禁摔打? 他的视线落到八阿哥的脉案上。 九阿哥昨晚上就有症状,本来就是怕冷怕热的,十三阿哥这两年也发过痹症,可是八阿哥这个,明显就是自找的。 想着八阿哥昨晚上跟保泰其乐融融的模样,康熙嘴角多了讥诮。 还真是迫不及待。 他也没有了行围的兴致,看着三个儿子道:“今日行围取消,吩咐下去,午膳后启程回京!” 三位阿哥应着,从御前出来。 十阿哥就道:“大哥,四哥,我不放心九哥,先回去。” 至于往侍卫营跟护军营传话,这两人足够了。 大阿哥摆手道:“快去吧!他身边也没有妥当人,你看着我们还能放心些。” 四阿哥也点了点头。 十阿哥就急匆匆地离开。 大阿哥跟四阿哥往侍卫营值房去。 “雅尔江阿说的也没错,九阿哥这里,是当好好补补,也不能老这样,好不容易今年换季没听说告病,这在外骑了半天马就又病了。” 四阿哥道:“他那性子,最是懒散,是药三分毒,也不能老吃药,还是当强身健体,方是根本。” 大阿哥摇头道:“从小都没有养成每日操练的习惯,让他现在改,也不容易。” 四阿哥抬头,看着十阿哥的背影,道:“有十阿哥盯着,等到天气暖和,应该会督促九阿哥强身。” 兄弟之中,最担心九阿哥的,还是十阿哥。 他们年岁比九阿哥跟十阿哥大一截,对于小哥俩的感情都在眼中。 自温僖贵妃薨后,十阿哥就将九阿哥当成救命稻草似的。 少年丧母,四阿哥也是经过的,对这兄弟俩之间的情分羡慕。 有这样的兄弟陪着,丧亲之痛,也好熬些。 大阿哥想想也是,道:“嗯,也是。” 四阿哥则是想起早起去看十三阿哥,也有些担心道:“十三阿哥太要强,身子骨还没有长成,可是这几年随扈出行,都是骑马,天长日久的,到底是受了寒。” 平日里不显,可是勾出病来,就遭罪。 八旗将士中,痹症是常见病,不过多是早年在外征战多的老将老兵身上有。 像十三阿哥这样年纪,就是痹症症状的,就是贫寒人家子弟的,从凉上来的。 十三阿哥是皇子,金尊玉贵,还有了这样的毛病,就是冬日随扈骑马风邪入体的缘故。 大阿哥皱眉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这几年汗阿玛盯着八旗王公,再三提起骑射之事,十三阿哥是皇子,自不好顶着来。” 这个就没有办法解决,除非天冷的时候十三阿哥不随扈,注意保暖。 可是两人都晓得,不能这样提议。 从三十七年夏天,十三阿哥第一次随扈出行,至今已经是第五年,圣驾但凡出京,十三阿哥都是随扈之人。 这是恩典,在皇子中是头一份。 就是大阿哥跟四阿哥,都比不上。 月初十三阿哥祭泰山,引发八旗上下震动,也有这个缘故。 大阿哥也有过这样的风光,生不出嫉妒,只有些担心,轻声道:“盼着十三阿哥坚守本心,善始善终。” 四阿哥缄默。 身在局中,想要善始善终,何其艰难。 想着昨日的围猎跟布库,太平无事,大家的目标简单,不管输赢,也都乐乐呵呵。 前几年凑到一起,就有事故发生,兄弟直接翻脸动手的,都有好几回。 那种浮躁,叫人看了忧心。 最近好像之前的不愉快都消失了,大家又恢复到其乐融融的时候。 不过四阿哥晓得,这不是大家性子变得宽和大度,而是随着年岁大了,学会了隐藏好恶。 大阿哥又想到了八阿哥,道:“八阿哥除了刚进上书房头半年病了两回,过后就鲜少生病,这两年却是大病了好几回。” 四阿哥想着八阿哥的性子,道:“跟十三阿哥一样,也是太要强了,只能他自己想开。” 就算要交好宗室,也不必非要迫不及待,还在皇父的眼皮底下。 昨晚的押注,看似八阿哥是投桃报李,给保泰撑脸面,才选择了保泰,可是每次选择,都跟大阿哥不一样,这也叫人犯嘀咕。 偏偏他表现的,还是跟大阿哥最亲…… * 九阿哥的住处。 十阿哥回来的时候,九阿哥已经打起了小呼噜,回笼觉睡的正香。 十阿哥见状,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异样,就松了一口气。 有八阿哥跟十三阿哥风寒在前头,十阿哥也有些担心九阿哥弄假成真。 何玉柱守在门口,面上苦大仇深。 十阿哥见状,蹑手蹑脚地出去,也招呼了何玉柱道:“怎么了?” “我们爷还没喝药呢……” 何玉柱道。 虽说他晓得九阿哥没有什么风寒的症状,可是谁叫昨天在外头折腾大半天,这预防一下也好。 熬药要时间。 想要将药效熬出来,就要文火慢煎,三碗水熬成一碗水,最少也要半个时辰。 十阿哥道:“没事儿,叫人温着,一会儿醒了再喝……” 那药可喝可不喝。 只是行宫人多眼杂,要不然压根就不用熬药。 等到大阿哥与四阿哥传完话,回到住处,其他人也陆续得了消息,晓得风寒了好几个,今日行围取消。 跟着随扈的上三旗官兵还罢了,昨日热闹一场,也算尽兴;下五旗的官兵,一年也就来南苑一两回,还是轮换着来,就都有些失望,少不得打听缘故。 九阿哥病了。 这个不稀奇…… 就是八阿哥跟十三阿哥也病了? 没听说两位皇子也身体娇弱。 这个时候,昨晚皇子们跟简亲王、保泰世子布库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偏偏八阿哥跟十三阿哥比试。 那这两人到底是病了,还是伤了? 半天的工夫,外头就生出不少猜测来。 有人提起前年八阿哥跟十阿哥的那场布库,当时也是两败俱伤,就是因八阿哥下黑手的原因。 那这回,是不是八阿哥又下了黑手? 有着挖坟掘墓的印象在,八阿哥在众人眼中,形象就多了几分阴险。 八阿哥在睡梦中,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又臭了。 倒是保泰,听到下头人私下里禀告,晓得外头有这样的猜测,替八阿哥不忿,道:“这还真是无风也起浪,这都哪跟哪儿?” 雅尔江阿这里也得了消息,有些纳闷,道:“这些编排的人,胆子这样大,直接编排到皇子身上?” 他的侍卫低声道:“主子,这话是从镶蓝旗先传出来的。” 雅尔江阿立时瞪大了眼睛,面如沉水,瞪着那侍卫,道:“怎么回事?” 镶蓝旗…… 他就是镶蓝旗旗主! 这些奴才吃饱了撑的,这是故意找事吧?! 那侍卫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比划了一下手指,先是一根手指,而后是三根。 雅尔江阿:“……” 倒是忘了镶蓝旗的主子不单单自己在围场,还有大阿哥跟三阿哥这两位。 他不相信大阿哥会行这样手段,难道是三阿哥?! 雅尔江阿也摸不准。 他也觉得头疼了。 偏偏这个不好揭开,揭开的话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等到午膳后,众人也休整好了,随着圣驾回京。 这回坐车的,除了九阿哥跟十阿哥之外,还多了几人。 八阿哥已经醒了,喝了退烧药,人昏昏沉沉的,不过脑子却分外清明。 因为保泰纠结再三后,也上了八阿哥的马车。 冒着过病气的风险过来,自然不是来寒暄的。 他就低声跟八阿哥说了外头的消息,道:“木秀于林,难免遭人嫉恨……” 八阿哥气得嘴唇直哆嗦,脑子里冒出两个人来。 三阿哥与十三阿哥…… 他就晓得,三阿哥会防备着自己。 因为自己恢复了皇父看重后,威胁最大的就是三阿哥。 日后圣驾再巡幸,皇父也会点自己入值南书房,皇子监国就不再是三阿哥一枝独秀。 还有就是十三阿哥。 看着豪爽大气,可是心思缜密,不容小觑,否则不会上讨了皇父欢喜,下头跟诸兄弟亲近交好…… * 大大们,双倍月票开始了,打滚求月票 (本章完) 第一千七百九十一章 有始有终(求双倍月票) 十三阿哥这边的马车里,也有人在。 是憋着一肚子话的四阿哥。 十三阿哥耷拉着脑袋,很是羞愧。 虽说今日抱恙的不单他一个,可是这提前结束行围还是有他的缘故在,他觉得不好意思面对哥哥们。 大家一年到头忙着差事,也就是这会子松快两天。 掌旗行围跟寻常消遣还不同,也能练兵,跟各旗的将士熟悉一二。 “真没想到……” 十三阿哥喃喃道。 没想到皇父会因他们几个不舒坦,就取消了行围。 虽说这几年外头都说皇父宠他,可是十三阿哥自己心里有数,自己并没有受到另眼相待。 相反从他小时候开始,他就看着皇父是如何疼爱太子跟前头那一拨阿哥的。 四阿哥训斥道:“还有心思想东想西?你以为痹症是好玩的?现下只是轻症,不过是受冷腿疼,要是重了,就只能卧床,不说旁人,只说王伯,前两年痹症发作,小半年没出过王府!” 不是瘫子,也跟瘫子差不多了。 关键还疼得难受,很是遭罪。 裕亲王年岁在那里放着,年过半百,这个病症不是稀奇;十三阿哥有了痹症,实在不应该。 十三阿哥讪笑道:“夏天里九哥还提了一回,让我盐敷试试,还有蚂蚁酒,我给忘了。” 当时赶上连绵阴雨,他有些不舒坦,被九阿哥看出来,兄弟两个关于痹症就说了几句。 四阿哥听了,寻思道:“盐敷是什么说法?” 十三阿哥道:“将粗盐包加热,滚烫滚烫的,覆在膝盖上,取其热。” 四阿哥道:“那也是驱寒了,可以试试。” 至于蚂蚁,按照本草记载,倒是正好跟风湿痹症对症…… * 九阿哥的马车上。 九阿哥哈欠连天。 他睡了一上午,起来对付几口,就是一碗药汤子。 里面除了驱寒的,就是安眠的,这困劲儿就上来了。 九阿哥的脑子有些浆糊,不过还记得自己昨天的收益,跟十阿哥道:“昨天晚上押的那些猎物,大家不会耍赖吧?” 十阿哥笑道:“九哥放心,这个不用费心,估计都吩咐下去了,回头就会送到九哥府上的。” 除了十三阿哥,大家都开府了,出行都是带了不少从人,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下去,就有人忙活。 九阿哥道:“我还借给四哥两车呢,本以为今儿行围后还我,应该也不会赖账。” 这就是兄与弟的区别。 哥哥们不好占弟弟便宜,弟弟却是能占哥哥便宜的。 九阿哥想到这个,就唏嘘道:“十四阿哥前几年仗着什么熊,不就是因为当年他小么?你说咱们哥俩这排行,不前不后的,但凡我是十九阿哥,你是二十阿哥,咱们也不用操心旁的,作天作地都不怕,安心做个富贵闲人。” 不用像如今似的,还要学着谨慎,省得受了池鱼之殃。 十阿哥傲然道:“九哥也不必太担心,咱们不去欺负旁人,也不能让旁人欺负了!” 不能是包子,那样旁人不想欺负都跟风欺负了。 睚眦必报是个好品格,旁人敢凑过来,就反咬一口,让他长记性。 九阿哥道:“那当然了,都是一样的皇子,谁乐意做孙子。” 他们如今这样的身份,已经是万万人之上,数人之下。 敢欺负他们的,有资格欺负他们的,只有皇家自己人。 既是自己人,他们就有反击的余地。 尤其是他们并不是孤立无援,还有彼此为臂膀,还有个五阿哥为援手。 兄弟两个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十阿哥道:“一时半会儿,咱们也不用太防备,岸上看着就是。” 不说别的,只说上午那传的越来远广的谣言,就不会是无根之萍。 等到八阿哥跟十三阿哥都没有骑马,而是换了马车,更像是认证了“两败俱伤”。 一时之间,十阿哥竟猜不出源头在哪里。 谁晓得这是三阿哥犯蠢,还是三阿哥走背字儿被扣了黑锅。 反正这出自镶蓝旗,就让人探究。 不说旁人,八阿哥指定将三阿哥疑上了。 又是两虎相争的局面。 另外,镶蓝旗还有个大阿哥。 暂时没有人说大阿哥什么,可是以讹传讹的,说不得明日旁人再提这个,大阿哥就要被当成幕后黑手。 可要是反过来说,也可以猜大阿哥被扣了黑锅。 这其中,是有旁人在搅合。 九阿哥想起圣驾明天奉太后去畅春园,就起了念头。 “你说,爷能不能借着‘病’,一会儿直接叫人将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送回宫里?” 贝勒府空着的院子不少,可谁叫这两位客人年岁再小,也是皇子皇女。 他们当兄嫂的,还真要礼遇起来。 尼固珠早痊愈了。 可是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不送走,伯夫人跟尼固珠就不能回宁安堂。 十阿哥也晓得九阿哥的为难,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 “不大合适,不晓得皇父明早去畅春园带几位宫嫔,要是嫔母跟王贵人都跟着移驻畅春园,你这样仓促送回去,到时候也没人照顾他们两个。” 辛苦了一场,照顾了两个孩子一个半月,还是有头有尾的好,省得白费了辛苦,还不落好儿。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那要是嫔母跟王贵人去海淀,那这孩子还送不回去了?” 谁晓得汗阿玛什么时候回宫。 这几年,圣驾在宫里的日子越来越短,驻跸畅春园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多。 十阿哥道:“那也不能不请旨就直接送,当时送过来时,汗阿玛下了朱批的,九哥也当上折子请旨,仔细说了皇子皇女康健状况,然后请问送回去的日期。” 九阿哥听着这繁琐,苦着脸道:“用这么周全?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这也不是外人,显得不像一家人了。” 十阿哥:“……” 从出宫开府的那一日,他们就各开了一支。 往后黄册上,他们儿孙传承,会成为一门新的宗室。 九阿哥摇头道:“算了算了,爷不能那样周全,那样显得太懂事,往后再有不周全的时候,就要被汗阿玛训斥挑剔,还不如马马虎虎的,他也不会像要求前头哥哥们那样要求爷。” 十阿哥听着,觉得自家九哥说的也对。 他们确实不能将自己框死了。 那样自己辛苦不说,旁人说不得还以为他们改头换面,有什么企图。 这身上的小毛病,还是当继续保持。 过了大半个时辰,队伍进城,圣驾回宫。 从南苑围场出来之前,御前就打发侍卫过来传话,让几位有恙的皇子或是回府,或是回宫,好好休息。 九阿哥的马车,就直接回了北官房。 兄弟两个下了马车,十阿哥小声提醒道:“九哥既是‘抱恙’,就安置在前院好了。” 九阿哥晓得这是提醒自己,装病要装全套。 九阿哥看了眼自家大门。 他晓得府中有皇父的眼线。 崔总管本就是从乾清宫出来的。 崔百岁补到二所之前,也是在乾清宫做小太监。 只是九阿哥之前都没有太在意。 他这里也没有什么私密不能对人说的事情。 可眼下他想着昨晚皇父的样子,觉得有些心烦。 他就跟十阿哥道:“老十,你脑子最好,帮九哥想想,九哥这贝勒府用不用换个门房?” 十阿哥还真是认真想了想,摇头道:“不用,这样正好。” 知晓皇父有耳目在,并不是什么坏事。 要是哪一日,他们想要让皇父听些什么,也方便。 九阿哥就是突然生出这个念头,眼见着十阿哥否了,便也没有坚持。 兄弟正说着话,舒舒披着斗篷出来了。 原来她得了消息,知晓九阿哥回府,就出来相迎。 本以为在正院门口就迎到了,没想到直接迎到大门外。 “爷,十叔……” 舒舒道。 十阿哥忙欠身,道:“九嫂,九哥外感风邪,要休养几日。” 舒舒本就担心九阿哥提前回来,有什么不舒坦,这会儿就直接打量九阿哥脸色。 这瞧着气色不错。 九阿哥怕她担心,忙道:“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有些着凉,需要吃几天药,怕过了病气儿给孩子们,爷先在前院住几日。” 舒舒听了这话,更不放心,道:“越是如此,才越应该回正房住,到时候我照看爷起居也方便,孩子们那里,拦着些,不让人抱他们来上房就是了。” 九阿哥听着,有些拿不定主意,跟方才十阿哥提议的不同。 他望向十阿哥,用眼神询问。 要不就住正院去? 他也不想一个人住前院。 尤其是还不是一天两天,他打算借着这个由头,歇上一旬,将最冷的三九天熬过去再痊愈,否则就要每日顶风冒雪去户部衙门点卯。 十阿哥想想,也无不可,只道:“那九哥记得吃上三天药后传府医请脉。” 九阿哥想着那不算苦、可是也不好喝的药汤子,面带纠结地点了点头。 兄弟分开,十阿哥回郡王府去了,九阿哥带了舒舒回府。 等进了正房,只剩下夫妻两个的时候,九阿哥道:“爷什么事儿也没有,就是不想行围,才偷懒告了病,谁会想到赶上隔壁那位跟老十三真风寒了,汗阿玛直接取消今日行围,爷这也不好半天就活蹦乱跳的,就要再装几天病。” 舒舒道:“那爷就梳洗了歪着,有个养病的架势。” 九阿哥点点头,简单梳洗了,去了外头衣裳,才在炕边坐了,看着舒舒道:“你这一天半过得如何,想爷了没有?” 舒舒想着昨天哄了大半天孩子,耳边还是小孩子的笑声…… 第一千七百九十二章 至亲至疏(打滚求月票) 两人大婚四年半,不说心意相通,九阿哥也能瞧出舒舒的疲惫。 “孩子闹你了?” 九阿哥望向舒舒的肚子,有些心疼。 这个孩子已经满七个月,早有了胎动,如今正是最活跃的时候。 有时候拳打脚踢的,舒舒很是遭罪。 舒舒摇头道:“就是想着丰生他们三兄妹,转年四岁,离开蒙读书还有两年,也不能总这样放养着,要不就安排人教他们国语、蒙语,再选几个岁数大些的孩子,陪着玩耍,跑跑跳跳的身体也能结实起来。” 学前教育到底教什么? 这是她的知识盲区。 语言这个不用说,是比较合适的年岁。 剩下的,应该就是各种手工跟游戏。 九阿哥原本歪着,听了这话,坐起身来,道:“要不,给他们提前开蒙?将学说话跟认字儿合二为一?” 关乎儿女教育问题,他多了认真。 这要是提前学好了,往后去上书房功课排在堂兄弟前头,那对于孩子来说,也是好事儿。 舒舒道:“可以试着认认字,不用勉强,别给弄得厌学,本就是该玩耍的年纪。” 九阿哥将贝勒府的人想了一圈,道:“张廷瓒品级在那里,如今在咱们府挂个名儿罢了,爷都客气着,不好让他给孩子开蒙,就桂元吧,他的功课也是顶顶好的;箭术启蒙,就春林,不过那个要晚两年,不能提前。” 舒舒都没有意见,主要是解放自己,也将伯夫人解放出来。 尼固珠是个活泼的孩子,如今又是满地跑的年岁,伯夫人精力有些不济。 这贝勒府里安排了小学堂,安排看着的人,伯夫人每天也能松快半天。 说完儿女,九阿哥就想起来自己昨日的辉煌功绩,就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给舒舒讲了一遍,最后得意洋洋道:“也就是爷没赶上平准之战,否则随汗阿玛征伐,也是智将!” 皇家子弟,都是听着开国诸王的战功赫赫长大的。 谁心里没有个大将军王之梦? 舒舒笑了笑,没有附和。 一将功成万骨枯。 战功是那么好积累的? 战争最终的结果是杀戮。 九阿哥又说起了昨晚的布库局,道:“隔壁那位,挨了汗阿玛两句支持,立时精神焕发,换了个人似的,爷在旁瞧着心里都怪怪的,这几年他日子确实不好过,失了汗阿玛看重不说,连名声都损了。” 舒舒听了,不免担心。 即便这两人疏远了好几年,可是在关系恶化之前,还有十年的情分。 如今心生同情,不会是想着重归于好吧? “十弟怎么说?”舒舒道。 九阿哥唏嘘道:“让爷离他远些,省得他蹬鼻子上脸,他那个脾气,爷也瞧出来了,近之不逊,咱们这样跟他关系远了,他反而客客气气的,不敢得罪爷……” * 隔壁,八贝勒府,书房。 八阿哥回来,就又躺下了。 他高烧本就没退,又赶了一回路,吃了一回气,身上就有些软的。 不过他没有直接休息,而是吩咐陈福道:“去西跨院,接福晋过来,就说爷病了,需要人服侍。” 皇父最是怜弱,如今自己在病中,需要人照顾,顺理成章的放郭络罗氏出跨院,他老人家也不会太计较。 陈福应着,下去请人去了。 估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门口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是八福晋来了。 她连衣裳都没换,只披了一件斗篷,面带忧色,道:“爷怎么了?” 八阿哥见她关心自己,心里也受用,道:“没有大碍,就是外感风邪,有些伤风。” 他想起了三十七年大婚伊始,当时的八福晋也跟今天一样,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八福晋神色不变,心里却想要骂人。 这风寒,可是会过人的! 这冷心冷肺的东西,连装也不装了。 最是自私无情。 只是眼下也没有她挑拣的余地。 她晓得,八阿哥让自己过来,是给宫里那位看的。 她过来照顾八阿哥,也是给宫里那位看。 等到退烧药熬好,八阿哥喝了药就睡了。 八福晋坐在他旁边,就这样陪着。 从下午到晚上,从晚上又到天亮。 八福晋衣不解带,亲自照看八阿哥的饮食起居。 不管她沉寂多久,这贝勒府上下都没有人敢真正小瞧她。 毕竟她除了皇子嫡福晋的身份,娘家还是安郡王府。 不过因富察氏行事宽和周全,深得人心,也有不少人效忠,早有人将府中变故传到富察氏耳中。 富察氏如今管着贝勒府内务,这嫡福晋出来,往后这内院谁说了算? 下头的人都忧心忡忡。 富察氏的人,担心她失了管家权,被八福晋欺负。 其他人,则是担心两位福晋斗起来,她们夹在中间,落下不是。 富察氏淡定的很。 对于这个局面,她乐见其成。 八阿哥能下这个决心,也有她在其中推波助澜的缘故。 只是方式隐晦的多。 例如,逢年过节,她代表贝勒府出门交际后,就跟八阿哥提及自己的尴尬。 旁人对自己亲近也不是,疏远也不是,彼此都为难。 如此一来,这交际往来就成了负担,还不如不交际。 每次进宫回来,富察氏也提及因身份的缘故,自己不好跟其他皇子福晋说话,就是妹妹那里,人前也不好多亲近。 一来二去的,八阿哥就晓得嫡侧有别,想要让富察氏代替郭络罗氏在外行走,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便利,反而会适得其反。 这水磨工夫一两年下来,八阿哥终于有了决断。 富察氏自己去了书房抄《心经》。 她不想轻视八阿哥,可是冷眼旁观,看着八阿哥的各种行为,很难生出尊重。 尤其是这一回,推着八阿哥放出八福晋,更让她看出来八阿哥的自私自利。 但凡八阿哥看重结发之情,很有诚意地代八福晋给太后跟御前请罪,谁还会跟八福晋计较不成? 可是八阿哥却狠得下心,真的圈了八福晋。 直到他权衡利益,觉得这样对他没有好处之后,他才改变了作态。 这轻视不好。 要是不小心露出来,就是祸患。 皇家妇没有和离的,可不能真正得罪了这贝勒府的主人,否则往后就没有安生日子。 富察氏跟八福晋打了四年交道,看出她对自己并无恶意。 想着让八福晋出来,是因为富察氏想要退一步,做个无足轻重的皇子侧福晋,而不是顺着八阿哥的心意,串联宗亲。 富察氏的心静了。 富德的心却乱了。 八贝勒府这边的格局,跟九贝勒府差不多,贝勒府的后头,也修了配院。 富德被分家出来,就带了妻子搬到这里。 他不仅是贝勒府的侍卫,还是“舅爷”身份,差不多跟富察氏一起得到消息。 他不由着急起来,想不到八阿哥为什么这样糊涂。 是不是烧迷糊了,忘了八福晋禁足之事? 这要是八福晋出山,那往后侧福晋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富德这样想着,却也不好直接冲到贝勒府质问。 谁叫他这个“舅爷”,还差了一档,还是八阿哥的门人,腰子挺不直,无法给侧福晋做主。 富德关心则乱,既是他不好给侧福晋撑腰,那就找撑腰的人。 正在用早膳的马齐,就见到了自己糟心的儿子。 “阿玛,可不能让八爷这样稀里糊涂的放八福晋出来,八福晋嫉妒恶毒,到时候指定没有大妹妹的好日子过。” 富德说了贝勒府这两日的变故,还有自己的担心。 马齐夫人虽疼爱女儿,可是听着这话却觉得不对劲儿。 马齐面如寒霜,呵斥道:“混账东西,你以为你是谁,八贝勒如何,八福晋如何,轮得着你这当奴才的操心?” 富德被骂得怔住,道:“阿玛,不能这样看啊,咱们是侧福晋的娘家人,咱们不给侧福晋做主,谁还能给她做主?” “做什么主?” 马齐更恼了,道:“八贝勒与八福晋如何,自有他们夫妻自己做主,关你妹妹什么事?只要你老子在御前站一天,你妹妹的日子就不会难过,你跟在八贝勒身边四年,连这个道理都没想明白,真是愚笨如猪,我怎么生出你这样傻的儿子?” 可见八阿哥平时没少抬举他,失了谨慎,连尊卑都不分了。 富德被喷得灰头土脸,整个人都蔫了。 马齐运了运气,道:“再跟你说一遍,你一个字一个字记在心里,不许忘了!” 富德老实点头,道:“那您说,儿子听着。” “第一条,日后八贝勒府的事都装在肚子里,不许往外说,家里人也不例外,别嘴巴跟漏勺似的,整日里扯老婆舌……” 富德想要辩解两句,这是家里人,跟着家里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过想着两位哥哥跟一个弟弟分别在太子、九阿哥跟十二阿哥身边当差,他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马齐继续说道:“第二条,你要记得,你不仅是八贝勒的旗属人口,还是贝勒府的侍卫。不管八贝勒怎么抬举,都不要乱了尊卑,要记得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富德人才寻常,还是庶出身份,早年前程不明。 如今得了八阿哥提挈,成了侍卫,前程可期,对八阿哥甚是忠心。 今日失分寸,不单单是因姊妹的缘故,也是因他怕八阿哥重蹈覆辙,再次被八福晋拖累。 眼下他被告诫一番,就多了羞愧,道:“是儿子错了,阿玛早就教导我们兄弟,到了皇子身边当差,当恪守身份,不要失了规矩,儿子还屡屡犯错……” 老实认错,他想起了为人子的本分,过问了阿玛跟嫡母的身体健康,而后就匆匆离去。 马齐已经后悔了,跟妻子抱怨道:“当时看着他开始犯蠢时,就该换个人去八贝勒府当差,将他补个外缺。” 马齐夫人道:“老四去八贝勒府四年了,资历也熬的差不多,今年大计,年底就会有些缺出来,老爷要不要帮老四走动?” 马齐摆手道:“不合适!不单富德如此,富尔敦他们三个也是,日后前程,都在他们自己身上,家里不要掺和了……” * 康熙是个疼儿子的。 这生病的儿子,他心里也惦记着。 等到八贝勒府跟九贝勒府的消息传到御前,他就知晓两个儿子都有妻福,生病都是福晋亲自照料…… * 大大们,打滚求月票,下一更今天中午 第一千七百九十三章 父爱十分(打滚求月票) 对董鄂氏,康熙既是满意,又是不满意。 满意的是,她以九阿哥为重,大肚便便,还亲自迎到大门口,又是亲自照顾;不满意的是,不够稳重,不会权衡利弊。 九阿哥既是有恙,两人就该分房别居。 毕竟正院中除了董鄂氏这个孕妇,还有三个孩子。 让九阿哥在正院养病,是下下之策。 顺境之中还罢了,有自己盯着,给他们夫妻找补,不会让他们吃了亏;等到逆境,夫妻两个没有一个能让他放心的。 可是康熙也晓得自己吹毛求疵了。 要是董鄂氏真的将孩子与自己放在九阿哥前头,那康熙也不乐意。 只能说这亲事指的不错,巧妇伴拙夫,也能和和美美的。 等看到郭络罗氏的消息,康熙有些恍惚。 上次看到郭络罗氏的消息,好像过去好久了。 郭络罗氏的恶形恶状,并没有在御前露过。 最初的厌恶过去,康熙记起了郭络罗氏第一次入宫的情形。 那还是在岳乐薨前,年幼的郭络罗氏跟着岳乐福晋入宫给太后请安。 康熙第一次见到郭络罗氏,是个穿着红衣裳的小丫头,跟宫里娴静的皇女不同,活泼大方。 当时惠妃也在。 等到岳乐福晋带了小丫头离开,康熙跟太后与惠妃询问郭络罗氏性情,两人都说好,说话爽利,不认生。 没想到长大了,竟是可恶可憎。 康熙眼不见、心不烦,将这题本丢到桌子上,对八阿哥生出的那些怜惜也淡了。 生病了都不肯安分。 这是笃定自己会因他在病中就不会因他放出郭络罗氏训斥他? 康熙生出厌恶。 要是被下头的奴才揣摩圣意,他不会这样膈应;可是被亲生儿子这样揣测圣意,他就觉得暴躁。 他倒是要看看,八阿哥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是不再惦记收拢富察家了? 又想要跟安郡王府联合? 对于八阿哥,他不再做的什么期待,倒是好奇富察家跟安郡王兄弟会如何选择。 同样是生病,九阿哥跟八阿哥会被御前留心,到了十三阿哥这里,康熙问也没有问。 实在是儿子多了,这前头的儿子跟后头的儿子就比不了。 前头的儿子,父子之情更浓些。 后头孩子多了,孙子都一个个出来了,情分也就寻常。 乾西头所中,十三阿哥看着也跟常人无样,只是偶尔出现的咳嗽声,显露了他的不舒坦。 也是因这个咳嗽,他就没有去衙门,留在头所休养。 十三福晋就端了调好的蜂蜜水给他,道:“爷小口喝,压一压……” 十三阿哥接过来,道:“本想着昨日行围,给你挑些好皮子回来,结果行围取消了。” 至于前天的缴获,各旗比的是数量,有几头狐狸,也没有顾忌皮子完好。 十三福晋道:“等下一回,这回爷要是带了不舒坦去行围,就算得了再好的皮子,我心里也不欢喜。” 再说她也不缺那个。 今年夏天去热河,几位公主来朝,她也得了不少馈赠。 十三阿哥看着她道:“嗯,那就下一回,说不得年底,汗阿玛还会再去。” 十三福晋的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将十三阿哥膝盖上凉了的盐袋拿下去,换了刚热好的另一只。 冒着凉气的膝盖,被严严实实遮在盐袋下。 这盐袋的温度略微有些烫手,不过隔着裤子,倒是正正好。 十三阿哥舒服的叹了口气,看着盐袋道:“这偏方还真是管用,这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爷好像真的觉得不疼了。” 十三福晋笑得温柔,道:“九伯能跟爷说这个,肯定就是靠谱的,要不然也不会跟爷说,回头叫人去御药房问问黑蚂蚁,将蚂蚁酒也泡出来。”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不必去问御药房,回头打发人从外头药房采买好了,用着更方便,还不用记档。” 十三福晋道:“都听爷的。” 十三阿哥道:“近朱者赤,养生这里,信九哥没错。” 夫妻两个小别,面对面就是温情脉脉。 这会儿工夫,门口就有丫头进来,低声道:“爷,福晋,瓜尔佳格格来给福晋请安。” 十三阿哥听了蹙眉,望向十三福晋。 十三福晋脸上的笑容浅了,看着十三阿哥不应声。 挺着八个月的肚子来请安,平时怎么没见她这样谦卑? 只是十三福晋心里也憋气,这位本就是因是保圣夫人侄孙女的缘故,要客气几分,如今母以子贵,更是多了护身符。 十三阿哥望向那丫头道:“叫她回去,爷身子不舒坦,别过了病气给她。” 那丫头应声下去了。 十三阿哥拉起十三福晋的手。 “该给的体面给了她,该有的规矩也要有,爷瞧着她有些轻狂了,日子还长着,爷不会叫你成了笑话,你也体恤体恤爷,别让爷成了笑话。” 十三福晋好一会儿,才回握十三阿哥的手,看着十三阿哥。 “爷要一直这样清明才好,我不求爷偏着我,可是也受不了爷偏着旁人。” 十三阿哥面上多了郑重,道:“放心……” 有哥哥们的前车之鉴,他本就盼着夫妻恩爱,怎么会犯了五阿哥跟七阿哥的错误? 这世上的夫妻有各式各样,他自然盼着自己跟福晋恩恩爱爱、心意相通……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圣驾奉太后移驻畅春园,随行宫妃有宜妃、和嫔、敏嫔与王贵人。 除了九阿哥跟八阿哥、十三阿哥这几位抱恙的皇子之外,其他皇子又齐聚宫门,恭送圣驾。 十阿哥站在皇子队列中,看着圣驾队伍离开,有些担心自家九哥。 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还真是一时半会儿送不回去了。 这叫什么事儿? 九哥要烦躁了。 大阿哥则是想到刚收到的消息,太子今日回京。 皇父对太子的态度变了。 换做早先,为了等太子回来,皇父会延迟一日再去畅春园。 毕竟太子不是在外玩乐,是因病滞留在外。 大阿哥神色有些恍然。 要说皇父对儿子们的慈爱总共有十分,那落到太子身上有七分,落到他身上有两分,剩下才是其他人的。 如今对太子这样冷漠,那对他,对其他儿子呢? 至于三阿哥,则是跟四阿哥道:“这回咱们不用跟着搬到阿哥所了吧?” 大家都在六部行走,每日点卯,要是住到海淀去,多有不便。 四阿哥点头道:“痘疫还没有完全过去,园子那边不宜人太多。” 三阿哥听到“痘疫”,立时安静了,也没有心情惦记其他。 在南苑时,都忘了这个,眼下又想起来了。 太子昨日住在通州行宫。 等到巳初,太子就带了从人,浩浩荡荡地回宫。 可是此时的紫禁城,因圣驾移住的缘故,早安静下来。 太子本打算回宫以后,先去乾清宫报平安,再去宁寿宫请安。 眼下,这两处的宫室主人都不在。 太子在毓庆宫坐了一刻钟,外头的端罩都没有脱,问了总管太监弘皙跟弘晋一切都好,他就起身出了毓庆宫,前往海淀请安。 谁叫他是儿子、是孙子呢? 这远行归来给长辈请安问好,也是规矩所在。 在德州养病这些日子,太子也想了许多。 这天下是八旗的天下,可最多的子民却是汉人。 汉人重礼,尊崇嫡长。 自己守着规矩,规矩就是自己的底气跟铠甲。 小半个时辰过去,太子进了畅春园,在清溪书屋外请安。 清溪书屋里,康熙正在跟马齐提及山东、安徽两地今年春夏的水患。 他是因想到时疫,担心起这两地。 每一次地方大疫,都会报到朝廷,昨天下午康熙让人将这几十年地方报疫的折子都找了出来。 除了江南诸省之外,北方诸省,疫情最多的就是山东。 康熙就有些担心。 要是圣驾才巡幸完山东,山东就有大疫,那么不吉利,要防着民间妖言。 “除了减免赋税,也要让地方做好准备,这冬春交替之时,最容易出现大疫……” 康熙跟马齐道。 只是这种预备,不好发明旨,也不好落在密折上。 康熙这样交代马齐,就是让他盯着此事的意思。 这外地督抚年底都要安排人往京城送年贡,也会拜会诸位大学士送“年敬”,还会往户部送“炭敬”。 马齐领会了圣意,道:“皇上仁慈,山东地方官也不会懈怠,会多体恤百姓民生,如今南巡治理得差不多,往后山东的水患也会少了。” 康熙想起这几十年的治河史,道:“这加起来,万万两的银子砸里头了,只盼着能保一方百姓平安。” 康熙在留心马齐,看不出他跟平日有什么不同。 这才是他提拔起来的大学士,晓得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真要因富察家下旗,归了八阿哥,马齐兄弟就将八阿哥放在他这个主子前头,那这人也用不得了。 只是…… 下旗就是下旗…… 即便自己这个皇帝是八旗共主,也不能否认八阿哥也是富察家名正言顺的主子。 富察家四兄弟,马斯喀管着内务府,马齐是大学士,马武是自己的御前侍卫,距离圣驾太近了。 康熙端起茶,喝了一口。 他已经后悔安排富察家下去,当时是想着给八阿哥做个助力,省得八阿哥孤立无援,无法抗衡安郡王府。 没有想到,八阿哥压根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选择联合安郡王府。 他也后悔将马齐长女指给八阿哥了。 幸好两人之间没有孩子,要不然天长日久的,富察家还真是不好说。 等到知晓太子求见,马齐就告辞。 康熙点点头,让他退下了。 等到马齐出来,正好跟太子打照面。 “奴才见过殿下,请殿下安……” 马齐打千道。 太子抬手道:“马中堂请起。” 他还想要跟马齐再说两句,梁九功已经出来请人。 太子就跟着梁九功进来。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儿臣不孝,让您担心了……” 太子进来,就行了跪拜大礼。 康熙看着,眼睛眯了眯。 若是家人久别相见,那就是抱见接面大礼。 父子两人不算久别,可太子毕竟是远行回来。 眼下这礼,少了亲近。 “起喀……” 康熙抬手叫起,面上依旧慈爱,打量太子两眼,嗔怪道:“清减了,让你慢行,又不听话……” 太子道:“汗阿玛不在,儿臣心里没底,在外头也不安生,就盼着早日回来。” 康熙听着,不置可否。 若是太子十几岁的时候说这些话,自己就信了,可太子今年已经二十九,这话也就是哄人。 太子,学会口是心非了…… 第一千七百九十四章 话多了(打滚求月票) 康熙示意太子坐了,而后道:“不能老在宫里,还是当多出去走走,方能晓得民生经济。” 太子看了康熙一眼。 真要他在外头四处乱逛,那不安的就是皇父。 德州行宫外头,还留着皇父点名的领侍卫内大臣。 自己的一动一静,都在旁人眼皮子底下。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需要分辨皇父话中的真假? 太子垂下眼道:“是儿臣身上不争气,下回再随汗阿玛出来,是要多看看、多走走。” 康熙看着他这恭顺的样子,心情很是复杂。 一时之间,父子竟相顾无言。 康熙就提及前日去南苑行围之事。 “都是不争气的,朕刚训斥完他们不要忘了祖宗雄风,每日当不辍骑射,结果半天围猎下来,就倒下了三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也大了,不该让朕如此操心,多爱惜己身,就是对朕的孝顺了!” 太子听着,想起了下头成丁的十来个兄弟,没成丁的还有好几个。 皇父还不到知天命之年,这样生下去,会生到什么时候? 宜妃手上一个幼子…… 太子想到五阿哥与九阿哥,竟是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们都是胸无大志的,否则自己真要头疼。 康熙见太子不接话,看向太子。 太子讪讪道:“汗阿玛的儿子许是有不懂事的,可是汗阿玛却是最会教儿子的阿玛,儿臣想到自己,年将而立,还不会教子,竟是无言以对。” 康熙想起毓庆宫的子嗣。 孤零零的两、三个 年岁最小的小格格,也不小了。 毓庆宫的女眷,已经好几年没有动静。 康熙望向太子,就多了质疑,带了冷肃道:“你身份不同,繁衍血脉,给朕多生几个皇孙,才是你的孝顺!” 太子坐不住了,忙起身垂手站了,道:“是儿臣无能,儿臣日后定全力以待。” 康熙想着他这些年改不了的毛病,不由堵心,眼神越发尖锐,口气也凌厉起来。 “你晓得轻重就好,若你是寻常皇子,朕不会跟你啰嗦这些,可你是太子,这大清的江山,朕会传到你手中,也要你传承下去,若是到时候后继无人,你就是大清的罪人,是不孝之子!” 太子觉得喘不过气,身上一软,“噗通”一声,双膝落地,叩首道:“儿臣不孝,让汗阿玛操心了。” 康熙吐了一口气出来。 即便三十五年那次他直接处置几位毓庆宫僚属,也是寻的其他理由,并没有揭开过这件丑事。 早年他是顾及太子体面,怕太子不自在;后来是觉得恶心,不想提这些。 一次次往毓庆宫指内务府秀女,就是他对太子的警告,也是他对太子的期许。 可惜的是,毓庆宫依旧没有再添子嗣,太子身边没有断了内宠,没有改了那见不得人的毛病。 康熙让自己冷静下来,看了眼座钟,道:“不早了,去给太后请安吧!” 太子应着,起身退了出去。 等到了外头,太子依旧是屏气凝神。 一直走出畅春园,太子的腰身才挺直了,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他不是从西花园过来,而是坐车来。 这小东门距离北花园不远,他就没有上马车,又去了北花园。 太后宫中,太后正歪着,跟白嬷嬷说话。 “这回应该能住到过年,倒是比宫里省心,明天你去园子里给宜妃传话,让她不用想着过来请安,在这边住着,不用的循着宫里的规矩……” 跟在宫里相比,还是住在园子里更自在。 只是因痘疫没有结束的缘故,皇子们不好搬到海淀来。 太后正想着五阿哥,既盼着孙子来请安,又担心天冷他出城辛苦。 听说太子来请安,太后忙坐好了,示意白嬷嬷去迎。 白嬷嬷加快了脚步,出去恭敬道:“请太子爷安,娘娘请您进去。” 太子点点头,大踏步进了太后宫。 “孙儿请皇祖母安……” 太子进来,就单膝落地,打千行礼。 太后忙起身,扶了他起来,道:“听说你病了,可怜见地,一个人留在外头养病,还真是清减了不少……” 原本就不胖,如今看着都脸上都瘦出了棱角。 太子扶了太后胳膊,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想起了太皇太后。 若是太皇太后还健在,他也是有人疼爱的,哪里会像眼下这样如履薄冰? 太后看出太子的迷茫,也是想起了太皇太后在世的日子。 这是太皇太后宠爱大的孩子。 她的心里也软了几分,拉着太子的手让他坐了。 “不管如何,身体最重要,可不能因年轻,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太子早年对太后并不亲近,可眼下在老太太的慈爱下,也收了满身矜持,乖乖点头道:“嗯,孙儿这次生病,也是长了教训,往后会好好爱惜身体。” 太后想着这几年宫里的气氛,想着太子跟皇上之间微妙,心中叹了一口气。 “你打小自立自强,可是大婚后有了福晋,就是两个人,那是皇上亲自给你挑的太子妃,还是太皇太后亲自看过的,往后你累了,也学着依靠依靠太子妃。” 太子:“……” 他看着太后,有些动容。 祖孙相处多年,都是面上情,太后还是第一次说这种亲近的话。 自打三十八年索额图被处死,太子也算是经历了世态炎凉。 不过太后对他,却始终如一。 只是之前太子没有将太后放在心上,以为太后就是摆设,是个万事不操心的有福气的老太太。 今日才晓得,太后心里什么都明白。 太子想到这些年对宁寿宫的怠慢,羞愧不已,低头道:“孙儿早年被人糊弄着,眼盲心瞎,不孝至极……” 太后看着太子,道:“小孩子哪有不犯错的?大了改了就好,我只盼着你们都好好的,往后到了下头,见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我也能跟她老人家帮你们报一声平安。” 太子也盼着如此。 他是皇父亲自教出来的太子,并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这历朝历代,不得善终的太子,比登基的太子多的多。 只说本朝,为尊者讳,广略贝勒的死,就是皇家禁忌。 太后想着京城到海淀的距离,看到座钟的指针到了正上头,犹豫着要不要留饭。 既到了饭时,理应留饭,可是太子在饮食上的挑剔众所周知。 太后这里,最近正茹素,午膳预备也简单,就是老黄米饭,还有几道素膳。 她正迟疑,太子已经起身,道:“看着皇祖母都好,孙儿也就放心了,等过几日搬过来,再来给您请安。” 太后是个实在人,不爱那些虚头巴脑的,就将留客的话咽下,点头道:“好,好,好,到时候记得带着太子妃一起来。” “孙儿领命。” 太子应了,从北花园出来。 白嬷嬷亲自送到花园门口,看着太子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去。 太后因想起太皇太后,正有些感伤。 白嬷嬷有些纳罕,道:“娘娘今天倒是说了不少话。” 平日里太子来请安,祖孙两个可没有说过什么话,都是走个过场罢了。 太子对太后不够亲近,宁寿宫的人自然也都看在眼中,对太子也都亲近不起来。 太后没有回答,而是叹了口气,道:“这才几年工夫,太子都有白头发了……” 自己年过花甲,还没有几根白头发,太子不到三十岁,已经开始有白头发。 不单太子如此,大阿哥看着也老相不少。 太后跟太子说的那些期许,也是真心话。 她只盼着这皇家的父父子子,都好好的。 要不然,真要到父子反目那一日,谁能置身事外? 不知道又要埋进去多少人命…… * 清溪书屋中。 康熙也在提及太子。 他对面坐着的,是被接过来的宜妃。 康熙心中憋闷,想要说说太子,可是也不方便跟年轻妃嫔说这些,就吩咐梁九功带了辇接了宜妃过来。 “都是赫舍里家的那些人教坏了他,让他乱了阴阳,如今子嗣不繁,竟是后继无人的局面……”康熙忍不住抱怨道。 宜妃恨不得立时起身走了。 这些,也能诉之于口了么? 之前皇上处置太子近侍时,不都是寻了其他罪名遮掩么? 眼见着宜妃不安,康熙道:“你也不是旁人,这些年看着太子长大的,朕当着你的面,还替他遮掩什么?” 宜妃见他确实为这些忧心,不好点评太子的行为,只道:“民间有句老话,叫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太子今年二十九,您就松松手,对太子多几分信任,想要管儿子,您就慈爱慈爱,盯着几个小的去,也让我松快松快……” 提及小阿哥,她想起了还在九贝勒府的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 算一算种痘的时间,应该可以回宫了。 可是敏嫔跟王贵人都来园子了,他们也没地方送。 宜妃就道:“皇上,九阿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送弟弟妹妹回宫?这过去有阵子了,他福晋都大月份,怕是照顾不周全,皇子皇女金贵,到时候是让敏嫔跟王贵人训他们好、还是谢他们好……” 康熙:“……” 他早忘了此事。 他轻咳一声,道:“九阿哥行事,素来丢三落四,估计压根没想着该将人送回来……” 说到这里,他望向旁边侍立的梁九功跟魏珠,跟魏珠吩咐道:“带了马车去九贝勒府,接皇女与皇子来畅春园……” 第一千七百九十五章 约定 因圣驾移驻畅春园,上书房读书的皇子与皇孙也都跟着搬到了海淀。 魏珠去内务府值房要马车,倒是方便的很。 不过小半个时辰,内务府值房这里就预备好了九辆马车,外加上跟着的侍卫跟护军,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城去了。 魏珠坐在马车里,从荷包里拿出两块花生糖吃了,才缓解了饥肠辘辘。 要是没有派差事,等到御前用了膳,他就能跟梁九功轮流对付下去用饭。 结果今天空着肚子就被派出来了。 因今早圣驾出宫,早膳用的早,他们下头的人也跟着早,早就饿得不行。 半个时辰后,魏珠就在九贝勒府外下了马车。 崔百岁看到这个动静,忙出来探问。 “魏爷,您这是……” 崔百岁是乾清宫出来的,认识这位御前红人。 魏珠道:“皇上口谕,让我接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回宫。” 崔百岁忙请魏珠往正厅去,而后自己起身打算往内院传话。 虽说没有正式旨意,可传口谕的也是天使,需要九阿哥与九福晋这两个主子来接待。 魏珠见状,跟崔百岁道:“九爷病着,九福晋重身,不必往前头来,若是方便,我过去给九爷请安。” 崔百岁应着,急匆匆往正院去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这未正时分,舒舒也好,九阿哥也好,都在睡午觉。 听说魏珠奉命过来接人,九阿哥带了欢喜,跟舒舒道:“汗阿玛这是体恤咱们,谢天谢地,爷去前头看看。” 要是不来接,等他“痊愈”,就要想法子自己送人了。 到时候还要想理由,送的自然,省得好像他们当哥哥嫂子的没有耐心照顾弟弟妹妹似的。 崔百岁见状,转达了魏珠的话。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还是穿上了端罩,往前头来。 倒不是怕扰了舒舒,而是他觉得自己不能“恃宠而骄”,省得皇父什么时候想起来,找借口训斥自己。 这府中还有御前的耳目在。 走到门口,九阿哥跟舒舒道:“马车都带来了,那福晋去宁安堂让她们收拾行李吧!” 如今天黑的早,酉初就天黑,时间不富裕。 舒舒点点头,看着九阿哥出去,自己也披上袄子,系上一口钟,扶了白果的手,往宁安堂去了。 刚进院子里,就听到孩子的喧嚣声。 因九阿哥“养病”,孩子们就都到了宁安堂。 虽说差着辈分,可是年岁差的不大,就都玩到了一块。 尼固珠不用说,还是头一次有小伙伴,每天睁眼睛就惦记着找十七格格。 小孩子都爱跟大孩子玩。 这就是大孩子了。 十七格格在宫里也没有跟小孩子接触过,又是个乖巧性格,任由尼固珠拉着跑,是个不发表什么意见的小陪玩。 至于丰生兄弟跟十九阿哥,则是颠倒过来,是十九阿哥一会儿抱着丰生,一会儿又要挨着阿克丹,笑得露齿,像年画上的大阿福,倒是并不讨厌。 连带着阿克丹,对这个胖叔叔都多了几分宽容。 舒舒进来时,就看到尼固珠拉着十七格格跳格子。 丰生兄弟跟十九阿哥在炕上,三人面前摊着半炕的积木块。 丰生在摞高,并没有拼图案。 十九阿哥则是伸出胖手指搞破坏,推掉了一个就“咯咯”笑。 丰生并不恼,还适当的等十九阿哥动作。 阿克丹在旁,看着两人互动。 伯夫人坐在炕边,看着孩子们玩耍。 旁边是齐嬷嬷,坐在圆凳上,留心着炕上几个孩子。 另有几位皇子皇女的保母侍立在旁。 见舒舒过来,齐嬷嬷站起身来。 伯夫人则是不赞成道:“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吩咐丫头就是。” 舒舒道:“御前打发人来,要接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去畅春园,马车在外头等了。” 伯夫人很是意外。 原本以为圣驾移驻海淀,敏嫔跟王贵人不在宫中,要迟些才能送人离开,没想到御前能想起来接人。 她也松了一口气。 这照看孩子可不是轻松差事,稍有个闪失,前头的好就都没了。 舒舒跟伯夫人说完,就望向那几个保母,道:“收拾行李吧,别耽搁了。” 几位保母应着,分头去收拾东西。 孩子们都望过来。 尼固珠直接拉着十七格格,到了舒舒跟前,道:“额涅不是说,过几日再来看我们么?这是过几天了么?” 舒舒道:“是你汗玛法打发人来接你姑姑跟叔叔家去。” 整日里跟着两位小长辈见面,尼固珠已经晓得了汗玛法是阿玛的阿玛,也是十七姑跟十九叔的阿玛。 “那也接哥哥们跟我么?” 尼固珠扬着头,带了小期待。 舒舒摇头道:“你的家在这里,就不接你了。” 尼固珠听了不乐意,撅着小嘴巴,道:“那也是阿玛的阿玛啊!” 舒舒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意思是姑姑跟叔叔的阿玛家,是姑姑跟叔叔家;那也是阿玛的阿玛家,也是阿玛的家,也是她的家。 倒是挺会算账。 舒舒没有反驳,摸了摸她的圆脑瓜,道:“等到天暖和了,额涅带你去,到时候你去找姑姑玩。” “不能现在就去么?想现在去的。” 尼固珠舍不得小伙伴,小胖手紧了紧,面上带了不舍。 舒舒摇头,毫不犹豫拒绝,道:“不能。” 尼固珠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伯夫人。 伯夫人在孩子面前,从不反驳舒舒的话,这是晓得尼固珠是个淘气的,要是让她晓得能找到靠山,就更不好管教了。 尼固珠叹了一口气,看着十七格格。 “那姑姑先家去,回头我带饽饽去找你玩,我家的饽饽可好吃了。” 十七格格点点头,也带了不舍,道:“那尼固珠你别忘了。” 尼固珠摇头道:“不忘,不忘。” 十九阿哥才一生日多,还浑不知事,只看着舒舒:“嫂子……嫂子……” 丰生跟阿克丹也都站起来。 眼见着这半屋子的人,乱糟糟的。 舒舒就跟丰生与阿克丹道:“你们叔叔跟姑姑要收拾行李,你们先回自己屋子,一会儿跟着阿玛去送人。” 两人都乖巧应了,换了外头衣裳,被保母抱着回正院去了。 尼固珠不等吩咐,就晓得自己跟哥哥们的待遇是一样的,任由伯夫人给她穿了厚衣裳,却不让保母抱,抱了十七格格好一会儿,而后才拉着伯夫人的手,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这依依不舍的样子,看得舒舒嘴角直抽抽。 十七格格却是红了眼圈,看着舒舒道:“嫂子,要是尼固珠忘了,您提醒她一句。” 舒舒点头道:“好,我记得,不会叫她忘了你的,等到天气暖和了,我就带她去看你。” 她的产期在正月下旬到二月上旬,等到天暖和,也出了月子。 按照圣驾这几年的习惯,到时候估计还是驻跸畅春园,到时候她带尼固珠过去给太后请安也比宫里方便…… * 贝勒府客厅。 九阿哥正跟魏珠说话。 “皇上接了宜主子过去,一起用膳,宜主子提及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皇上就打发奴才带了马车来接他们去园子……” 魏珠说道。 九阿哥听着这话,算了算时间,道:“那你空着肚子就来了?” 魏珠点点头,视线落在旁边茶几上的两盘饽饽上。 上面是一盘自来红,一盘桃酥,都是早摆着的干饽饽。 九阿哥摆手道:“等等,别吃这个,膳房预备着不少饽饽,一会儿再吃。” 孩子们少食多餐,每天午睡后这阵子都要吃补食。 说罢,他就吩咐崔百岁道:“有什么上什么,除了饽饽,也看看饭菜,再烧个鸡蛋汤。” 崔百岁应声去了。 魏珠笑着对九阿哥道:“那奴才就尝尝您府上的饭菜。” 九阿哥道:“客气什么,你又不是没有吃过。” 前几年,九阿哥随着圣驾出行的时候,孝敬过路菜。 作为御前的人,魏珠跟梁九功,都被康熙赏过菜。 魏珠点头道:“说的也是,别的不说,只说那腌苏子叶,乾清宫膳房这几年也开始做了,却总觉得不是那个味儿。” 九阿哥得意道:“那还用说,爷府上的小菜,跟京城的腌酱菜不一样,有些是西南的做法,有些是朝鲜的做法,都是福晋在书上淘换上来的。” 魏珠就顺着九阿哥的话赞道:“福晋厉害,九爷有福。” 九阿哥用手比了比,估摸有半寸来厚,道:“现在的新食谱,都攒了这么厚,回头爷叫人整理刊印出来,送你一本。” 魏珠讶然,道:“九爷惦记着奴才,奴才感激不尽,只是奴才也没有机会用这个,未免叫明珠蒙尘。” 九阿哥摆摆手道:“先收着,等你老了,嘴巴变馋了,叫人照着换换口味。” 魏珠讪笑。 他今年才十八,离老了还有好久好久,九爷想的未免太长远。 他不知道,九阿哥的义气不单单是准备送他一本书,还打算以后给他预备一个庄子。 作为已经开府好几年的皇子,九阿哥见识也多了,晓得了出宫的老太监处境都不大好。 太监没有子孙后人,这养老问题就没有办法保证。 九阿哥自诩是个义气的,打算记得此事,帮魏珠解决后顾之忧…… * 下一更明天中午,大大们,最后24小时了,打滚求月票。 第一千七百九十六章 多少斤两 少一时,崔百岁带了食盒进来。 饽饽有羊肉包子、萝卜丝蒸糕、水晶金糕、枣糕这几样。 除了现成的小菜跟卤肉拼盘之外,还有两道小炒,一道九阿哥提过的紫菜鸡蛋汤。 另有配菜吃的红豆饭,还有配卤肉吃的薄饼。 魏珠的视线落到那两道小炒上,道:“今儿奴才有口福了。” 原来那两道菜,一道是黄瓜肉片,一道是清炒南瓜花。 这个时节,这样的食材,宫里的主子都轮不到。 九阿哥看了一眼,道:“这不是赶上了么?昨儿庄子上送了一篮子南瓜花来,昨天炒了一盘,还剩下的一盘应该就在这了。” 魏珠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擦了手将半桌子饭菜吃个七七八八。 九阿哥晓得规矩,也不打听其他,只道:“园子里的冰面是不是冻实了么?今年的荷叶,园膳房那边收没收?” 魏珠想了想,道:“冰面冻实了,今年冬天格外冷,荷叶收没收奴才不知道,今儿膳单上也没有荷叶鸡。” 九阿哥道:“要是没收,就可惜了。” 不过就是园膳房那边收了荷叶,他也不好要来自己用。 这样说着,他想到了自己在南池子的泡子里,也种了荷花。 这都两、三年了,等到明年夏天,自己安排人从那边存荷叶就是。 他对干荷叶寻常,不觉得有什么稀罕的,可是自家福晋爱吃荷叶烧鸡,还爱吃荷叶裹的粽子。 两人正说着话,十阿哥过来了。 原来十阿哥今日在宗人府,从衙门回府,就看到贝勒府前头停了一排马车,就直接过来了。 听说是御前来接人,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 挺好,九哥不用头疼怎么送人了。 九阿哥心下一动,对十阿哥道:“我该亲自送一趟的,不过病着,不敢折腾,要不你代我送一趟?” 十阿哥鲜少有单独陛见的时候。 父子之间,一年说不上几句话,哪有什么情分? 九阿哥觉得,今天是一个机会。 他们兄弟不去参加兄弟之间的争斗,可是也要保证他们不被欺负与牵连。 十阿哥身份与爵位都够了,可是等到前头的哥哥们晋升后,爵位就会追上来。 到时候,他跟十阿哥能不能跟着晋升,还要看皇父心意。 十阿哥摇头道:“不了,汗阿玛没有旨意,不必多此一举。” 兄弟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九阿哥叹了口气,道:“好吧!” 因为从京城到海淀,路上还要耽误时间,等到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的行李收拾完毕,魏珠没有耽搁,就准备走了。 舒舒叫人给丰生兄妹穿戴严严实实,带了他们三个送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出来。 夫妻两个,本该有个人出面,亲自送人去海淀的,可眼下两人都不方便,就由贝勒府司仪长曹顺送人,侍卫长额尔赫带了五十护军,跟着宫里这边的侍卫、护军一起护送。 魏珠总共带来九辆马车,其中七辆是坐人的,两辆拉行李。 结果没够用。 两个孩子虽在一边只住了一个半月,可是因为种痘过后,铺盖衣服都要换新的,宫里给送出来一份,贝勒府这里给预备了一份。 另有各种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也装了好多箱子。 幸好曹顺周全,提前叫人预备了马车备着,加了四辆马车,才将东西装完。 车队的规模更大了。 北官房这一片,各家各户就都得了消息,就都晓得九贝勒府好像在搬家。 八贝勒府,八阿哥早得了消息,知晓是御前来人接皇子皇女,有些嫉妒。 九阿哥哪里是能照顾人的? 说他照顾弟弟、妹妹,就是给他脸上贴金罢。 这也算另一种吃软饭,董鄂氏受累,功劳落在九阿哥身上。 不过想到八福晋,八阿哥的嫉妒就散了。 董鄂氏再能干,也就是管家理事这些,并不怎么在外交际走动。 郭络罗氏不同。 她本家是正蓝旗大姓,还是安王府血脉,跟饶余亲王这一门的宗室亲近。 同样是下正蓝旗,自己排在九阿哥前头。 日后正蓝旗的旗务,也只会在自己手中…… 魏珠一行人紧赶慢赶,在酉初前到了园子外。 车队直接停在大东门外头候着,魏珠的马车则是直接到小东门停了。 宜妃依旧在御前,怀里抱着的是乾清宫的御猫金妞儿。 金妞儿憨态可掬,喜静不闹人,这回来畅春园,康熙就让人将它也抱了过来。 “皇上,奴才将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接回来,九贝勒府司仪长曹顺跟侍卫额尔赫,奉了九爷之命过来送人……” 魏珠进来禀道。 十七格格是皇幼女,不过康熙对她印象不深。 总共也没见过几回,都是保母抱着,印象中瘦瘦小小的。 至于十九阿哥,落地就抱到兆祥所,康熙更是一面都没有见过,只在王贵人的话里听说过。 这爱屋及乌的,未免就对十九阿哥多了亲近。 康熙动了慈父之心,道:“传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过来……” 说到这里,想到了曹顺跟额尔赫,都是老臣之子,他就道:“曹顺跟额尔赫也让他们进园子吧,在外头候着。” 魏珠应着,下去传话。 康熙看着宜妃道:“前几年瞧着十七格格的脉像不好,朕不忍见,搬到储秀宫这两年,倒是好了不少的,敏嫔照顾得不错。” 宜妃听着,心里腹诽不已。 谁敢疏忽呢? 在宫里抚养旁人的孩子,比抚养自己的孩子更不容易。 但凡有个疏漏,舌头就能吃人。 不过敏嫔性子确实不错,宜妃跟着赞道:“敏嫔性子大方宽和,也是皇上会识人,选的人好。” 康熙想着敏嫔母子确实省心,点头道:“早年朕还担心她偏执不知变通,还好年岁大了,性子也平和了。” 宜妃低头吃了一口茶,没有接康熙的话。 这说的是敏嫔跟娘家的关系,早年疏离。 毕竟章家就是抱着献美的目的,将敏嫔送给她伯父做养女,并没有什么骨肉之情。 敏嫔是明白人,不爱被家人利用攀附,跟娘家不亲近。 可真要敏嫔将娘家放在前头,怕是这位心里也不乐意。 康熙接着说道:“十三阿哥跟老九关系不错。” 宜妃这才接话,道:“小哥俩岁数挨着,要是差了岁数,也玩不到一块儿去。” 帝妃闲话家常,屋子里的气氛和缓。 梁九功侍立在旁,对宜妃很是佩服。 这满宫嫔妃,在御前如此泰然自若的,也就只有宜妃。 第一宠妃,不是说着玩的。 这都几回了,皇上憋闷了,想要找人说话,接的就是宜妃,而不是年轻的和嫔。 这会儿工夫,魏珠去而复返,带了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进来。 十七格格是自己走进来的。 十九阿哥则是被保母牵着。 十七格格已经开始学规矩,进来之前还有保母低声嘱咐,就行跪拜大礼。 十九阿哥这边,则是保母代为行礼。 康熙先看十九阿哥,就被这胖小子惊住。 宜妃坐在椅子上,看着两个孩子,面上带了慈爱,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只看着姐弟两个的气色与体格,就晓得九阿哥夫妇将人照顾的好。 “起喀!” 康熙叫两人起了,望向宜妃道:“十九阿哥一直这样胖么?瞧着都快赶上老五小时候了……” 宜妃在十九阿哥抓周时见过,迟疑道:“八月里看过,没有这样胖,这是贴了秋膘了!” 康熙望向十九阿哥的保母道:“阿哥多少斤了?每天晚上要吃几次奶?” 这是担心身边的人多喂夜奶,伤了小儿肠胃。 十九阿哥的保母道:“前天九福晋帮着称了一回,二十五斤半,每日戌初加一顿点心,已经停了夜奶。” 康熙听着这个体重,不由愣住,望向十七格格,道:“那你晓得十七格格多少斤么?” 十九阿哥的保母道:“二十斤六两。” 宫里的孩子很少有小时候胖的,五阿哥是第一个例外,十九阿哥是第二个。 就是十七格格的体重,并不那么惹眼,可是对于小格格来说,也不算轻了。 宜妃在旁笑道:“这回敏嫔跟王贵人看到两个孩子,应该能放心。” 康熙看着养着这样好的两个孩子,道:“可见是老九那边伙食好了。” 宜妃看了康熙一眼,道:“皇上说的轻松,却不想想照顾孩子多费心,要不是老九福晋用心,也不会照顾的这样好。” 十九阿哥是个胆大的。 眼下这屋子里除了保母,都不认识,他也不犯怵。 听到宜妃的话,他就看着宜妃,接了一句:“九嫂,嫂子……” 宜妃见状,招呼他上前,抱了起来,道:“哎呀,小十九都会记人了,谁是九嫂啊?” “嫂子……九嫂……九哥……姐姐……” 十九阿哥坐在宜妃腿上开始学舌:“姐姐……珠珠……丰丰……丹丹……” 别说宜妃,就是康熙都惊奇了。 还不到一岁半的孩子,竟是记住这么多人。 康熙望向那保母道:“阿哥常见皇孙跟皇孙女?” 那保母点头道:“自从小主子种痘后,每日都跟皇孙、皇孙女在一处,九福晋跟县主,每次也都陪着。” 康熙点头,这也是十九阿哥能记住这么多人的缘故。 要是只见过一次两回,也不会记住这么多人。 康熙想着五福晋的不靠谱,忍不住跟宜妃道:“老九福晋不错,难为她了,朕之前只想着她细心,倒是忘了她都大月份了。” 宜妃笑着说道:“您别单跟我夸啊,回头当着老九的面夸两句,让他得意得意……” * 最后半天,大大们打滚求月票 第一千七百九十七章 为儿女计 “哼!” 康熙想起九阿哥前日那得意洋洋的样子,轻哼了一声,道:“不夸都摇尾巴了,再夸就要成窜天猴了,夸不得!” 宜妃:“……” 不赏东西,好话也没有,这也就是亲阿玛,要不然九阿哥肯定要记一笔。 这么丁点儿的孩子,康熙也跟他们没有话说,吩咐魏珠道:“给敏嫔与王贵人送过去吧!” 魏珠应着,带了人下去。 康熙跟宜妃道:“回头你挑几样好东西,赏董鄂氏。” 宜妃起身,笑着道:“臣妾领命。” 康熙摆手,叫她坐了,道:“今年广东巡抚贡了几面西洋镜,你多留两面。” 宜妃重新坐了,摸了摸脸,道:“早年最爱镜子,现在有些不敢看。” 康熙仔细看了宜妃两眼,道:“就说瞎话,朕瞧着你跟前些年没什么差别,看着跟敏嫔差不多大……” 说到这里,他有些感慨,道:“倒是惠妃跟德妃,这几年老相……” 因僖嫔之薨,康熙对老牌子妃嫔也生出几分怜悯之心,这几个月,格外体恤了些。 宜妃苦笑,她们这些老人年纪在这里,再年轻能怎么年轻呢? 就是敏嫔,如今都做了婆婆,眼见着要当祖母的人,在和嫔那样年轻的美人跟前,也要退后一步。 等到再过几年,去太后宫里请安,就要坐着一圈老太太,那画面真是叫人不敢想。 康熙看着宜妃道:“浙江巡抚贡了珍珠上来,你拿两匣子去磨粉。” 宜妃欢喜道:“那我可等着了,平时可舍不得这样抛费。” 帝妃闲话几句,康熙才想起了外头还有人候见,吩咐梁九功去传人。 宜妃听了,道:“皇上,要不我先回去?” 康熙摇头道:“不必,也不是旁人,一个是曹寅的侄儿,一个是福善的儿子,正好你也看看老九的人。”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带了曹顺跟额尔赫进来。 “奴才曹顺(额尔赫)给皇上请安……” 两人低眉顺眼进来,不敢抬头,对着炕上御座的位置大礼参拜。 不过进了那一瞬间,除了炕上的人影,他们还看到一旗装女眷坐在一旁,更是不敢逾越,只低着头,看着眼下的青砖。 “起喀!” 康熙叫起,望向曹顺。 作为曹寅的侄儿,早在将曹顺给九阿哥使前,康熙就见过他,这几年也陆续见过几回。 眼见着他看着老实内敛,有些曹寅的做派,康熙也觉得亲切,道:“你升了司仪长,本当在吏部排班陛见,今日倒是提前了。” 曹顺再次跪了,道:“奴才不才之身,庸碌无用,蒙皇上恩典,得了前程,不胜惶恐,早当来给皇上主子叩头谢恩。” 康熙摆手道:“朕不缺你的磕头,只取你的忠心,你大伯就是极好的臣子,朕使唤了多年,君臣相得,只希望你好好辅佐九贝勒,多加劝勉,让九贝勒勤快些,不说做皇家典范,也别让人说嘴。” 曹顺:“……” 这回是真惶恐了。 实在做不到啊! 他没有掩饰,露出自己的无措。 康熙见了,轻哼道:“都是你们这些人不知道劝勉主子,任由他懈怠,还陪着他胡闹,这身体才没有锻炼好。” 这是想起前日围场上九阿哥的“神来之笔”了。 对曹顺来说,还真是冤枉,因为他就没有去南苑。 不过既是皇上训了,曹顺老实认错,道:“奴才愚钝。” 可是曹顺有自知之明,九爷实在是也轮不到他们劝诫。 皇上这亲阿玛都不能让九爷勤快起来,更别说他们这些奴才。 康熙看出他性子老实,望向额尔赫道:“听说你如今都开十力弓,比在宫里时强出不少?” 额尔赫点头道:“奴才自在贝勒府当差,就改练了新弓,也得了黑山大人的指点,每日练箭时长翻倍,三年下来,总算不会再给皇上跟九爷丢脸。” 康熙听着,很是满意,道:“晓得自己的短处,学习旁人的长处,还能勤勉坚持,不错不错。” 他想到了额尔赫的阿玛领侍卫内大臣福善。 福善长子病弱,长孙人才寻常,比不得额尔赫这个次子。 偏偏额尔赫分家出来,只因为朝廷尊崇儒家,自己重视太子,八旗宗室与勋贵也都改了旧俗,不再是择子或幼子继承爵位家业,而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只传承给嫡子。 康熙陷入沉思。 八旗的爵位,都是因军功封出来的。 像福善长子那样的人,就算继承了一等公,也没有办法补缺。 这勋贵袭爵,要不要再定下其他规则? 例如像福善家这样,长子补不了缺,不能随旗行走,就应该不准补缺。 可以由其他人代袭,如福善的嫡次子额尔赫。 不过为了不跟儒家嫡长子继承的礼法相违背,在额尔赫百年后,这“代袭”结束,爵位可以重新回到长子一脉。 对于勋贵大家来说,这种承爵制度有隐患,可是对于朝廷来说,却是利大于弊…… * 敏嫔看到十七格格被送过来,心中无语至极。 这叫什么事儿? 这次圣驾移驻畅春园,带的宫妃不多,十七格格之母并不在其中。 不过她面上依旧是欢欢喜喜的,拉了十七格格的手,跟魏珠道:“你去接的人?大冷天辛苦了,十七格格养的真好,真是让九贝勒跟九福晋受累。” 魏珠道:“是奴才去接的,皇上吩咐奴才给娘娘送过来。” 敏嫔点头,示意人赏了魏珠荷包。 等到安置十七格格,敏嫔松了一口气,幸好带了好几车东西过来海淀的,要不然真要叫人麻爪。 不过想着十七格格生母刘氏敏感多思,敏嫔还是打算明日打发人回宫,让刘氏收拾些十七格格的东西过来,也将十七格格的消息告诉她,安了她的心。 王贵人这里,是十九阿哥的生母,就不用想的那样多。 她搂着十九阿哥,撒不开手。 等到十九阿哥打着哈欠睡下,他的保母嬷嬷就到了王贵人处,仔细说了这一个半月的生活起居。 王贵人眼下品级不高,可是谁也不敢轻慢。 人人都晓得,启祥宫在修缮,就是给王贵人预备的。 内务府这些包衣嬷嬷,都是人精子,自然也乐意烧热灶。 王贵人听着,对舒舒感激不尽。 即便这差事是皇上硬派的,可是能够这样尽心尽力,也值得她感激。 等到保母下去,王贵人就跟身边宫人道:“等到回宫记得提醒我,到时候从库房里找些好东西备着,等到转年九福晋生产,用十九阿哥的名义多送一份礼。” 那宫人记了,对王贵人道:“小主,十九爷既开始吃辅食,那要不要打发人园膳房说一声?” 宫里的食材,都是固定的。 什么级别的主子,每日分派什么食材。 下头的太监跟宫人,也分了等级。 十九阿哥虽是主子,可之前用着乳母,没有开始吃饭,并没有日常伙食分例。 王贵人想了想,摇头道:“不必大张旗鼓,先跟着我吃,回头我问了宜妃娘娘再说。” 别说她现在只是贵人,就是真正谕封为嫔,也不好越过宜妃,直接去吩咐内务府的人。 王贵人如今是贵人,可自打怀了十九阿哥开始,就按照嫔例供应。 别说只养着一个小孩子,就是再供几个大人吃都够用…… * 九贝勒府,正房。 舒舒跟九阿哥正在说起离开的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 舒舒道:“尼固珠方才送人回来,都蔫耷耷的,回头跟曹顺说一声,将下头旗属人家跟包衣人家差不多的女孩都打听打听,给她择两个玩伴,再挑几个小丫头。” 九阿哥道:“额尔赫家的大格格呢?比尼固珠小一岁……” 额尔赫家的大格格跟十九阿哥差不多大,今年虚岁两岁。 九阿哥说完,想到十九阿哥那口水哒哒的样子,自己就否了,道:“算了,太小了,还要人照顾。” 舒舒也觉得不大合适。 一是年纪,二是身份。 若只是僚属的女儿,还不用顾及什么,可还有桂珍格格在。 到时候半主半仆的,怕是桂珍格格心里会不舒服。 舒舒就道:“等到尼固珠读书的时候再看,到时候要是表姐那边没有其他打算,可以作伴读书,现在尼固珠身边,还是大些的孩子好……”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九阿哥。 偏偏这府里的男主人年轻,也不好挑年纪太大的,省得回头生出其他念头了,让人操心。 舒舒就道:“算了,还是都在包衣人家里找吧,挑八岁到十岁的孩子,家里父母忠厚的,本人也质朴的,等学好了规矩,就直接给尼固珠使了。” 下五旗包衣,本就需要备着择选,入府执役。 旗属人家,却是另外一种侍奉法。 日常需要请安,等到贝勒府这里婚丧嫁娶大事,旗属人家里的职官与诰命、敕命等,就需要入府帮忙。 九阿哥有些嫌弃道:“也不能只跟奴才一起玩儿,还是要有身份差不多的小伙伴儿,跟爷与老十似的,打小一起长大,这情分也深厚,旁人比不了。” 舒舒就将尼固珠的堂姊妹想了一圈,道:“那回头再去七嫂家,我带着尼固珠,看看能不能跟三格格玩到一起去。” 四贝勒府的格格跟尼固珠差着岁数,只有五贝勒府与七贝勒府有年岁相仿的小格格。 不过五贝勒府的是庶女,舒舒真要是带了尼固珠去跟那边交好,就成了不速之客,到时候五福晋要不自在。 反倒是七福晋这里,跟舒舒亲密无间,彼此相处也自在。 九阿哥点头道:“嗯,到时候一个十七格格,一个七哥家的小格格,咱们尼固珠也能多两个好朋友。” 至于丰生跟阿克丹,舒舒跟九阿哥不担心。 等到他们以后出去读书了,认识小伙伴的机会多着。 次日,宁安堂清扫了一遍,家具陈设也都换了新的,伯夫人就带了尼固珠搬了回去。 不过如今的尼固珠已经关不住,不肯再老实地在宁安堂活动,每天都张罗着找哥哥。 伯夫人也晓得她一个人冷清,乐意纵容,就顺着她的心意,每日里送她去正院后罩楼。 一时之间,兄妹三个亲密无间起来。 伯夫人见状,想着宁安堂后面的屋子都空着,就跟舒舒提及,道:“要不要将丰生跟阿克丹也挪过去?” 舒舒晓得小孩子的难带,忙摇头道:“不用,不用,别折腾了,九爷说了,明年天暖和了叫人收拾院子,后年将他们挪到前院去。” 伯夫人道:“那你这小的,你打算给安置在哪里?” 舒舒想了想,道:“那安置在西厢房好了……” 伯夫人就道:“要是阿哥就这样安置,要是小格格,就安置在宁安堂,那边闲着那些屋子做什么……” 这是娘俩第一次提及肚子里孩子的性别。 舒舒低头看了眼肚子一眼,道:“阿牟,旁人都说我这怀相是阿哥,我也盼着如此了,若是格格,到时候怕是不能留在京城。” 伯夫人听了,知晓她的担心。 就比如伯夫人的姊妹,只有她一个人嫁到京城,其他都抚蒙了,如今凋零殆尽。 同样是抚蒙,若是公主还能开府;若是封郡主,那是娘家是亲王府邸,可郡王府的庶女多是低封,到了蒙古,骨肉离散,日子艰难…… 第一千七百九十八章 不匹配的亲事 瓜熟蒂落之前,谁也不晓得到底是阿哥还是格格。 舒舒素来会开解自己,忧心了一下下,就放下此事。 倒是顺承王府有喜事,已革郡王之女、现任郡王之妹,下个月出阁,请帖送到了九贝勒府。 过来送帖子的是顺承王府的长史,这边就是曹顺出面招待。 曹顺心中纳闷。 因为痘疫还没有完全消失的缘故,这两个月京城原本要嫁娶的人家都延迟了的婚期,白事也都简办。 没想到顺承王府却反着来,之前没听说宗女议亲,这就直接确定婚期,有些不合时宜。 曹顺就斟酌着问道:“腊月初六,听着日子挺好,这是钦天监那边择的日子?” 那长史面上也是一言难尽,道:“是我们老主子选的日子,说是连着几个月不舒坦,要冲冲,就赶着办酒。” 曹顺:“……” 记得今年刚入冬的时候,那位已革郡王就病危了一次,结果这都过去小两月,还能张罗儿女亲事。 这病危得有些不实。 他接了帖子,却是面带为难道:“我们福晋待产,不方便出门。” 至于九阿哥的,曹顺没有提。 谁晓得九阿哥什么时候“痊愈”,若是人还在家养病,那自然也就不用上门吃席。 那长史也晓得九阿哥近日抱恙,跟曹顺说了几句新姻亲是谁家,吃了半盏茶,就离开了。 曹顺神色古怪,亲自将这帖子送到正院。 这也是亲上加亲了吧? 那回头九爷到底去哪家吃酒? 他跟了九阿哥好几年,也瞧出来,但凡跟福晋娘家沾边的,九阿哥都会给几分体面。 至于宗亲之类的,在九阿哥眼中,说不得要排在姻亲后头。 九阿哥叫曹顺进屋说话,舒舒也在。 听说顺承王府要嫁女,舒舒问道:“许了谁家?王府的旗属人口,还是外头的人?” 既是王府操办亲事,那就是嫁到八旗,要是抚蒙的话,是宗人府预备嫁妆,操办亲事。 曹顺方才已经听明白了,道:“是正红旗的,没有嫁给旁人,是亲上加亲,许给了福晋的族兄,山西巡抚噶礼的胞弟色勒奇。” 舒舒听了,脸上没了笑模样。 九阿哥见状,问道:“爷怎么不记得还有这个人?是有什么不妥当么?” 董鄂家族人不少,九阿哥记得清楚的就是彭春父子跟大二房的当家人噶礼。 舒舒道:“大婚的时候来了,跟着其他族人坐的,爷估计没印象,等到回门宴时,精简了人数,没有请他。” 说完这些,她才讲了自己不高兴的缘故。 “色勒齐文不成武不就,平日里跟在噶礼身边打杂,关键是他今年三十多岁,长女参加了去年八旗选秀,不过不是毓庆宫那位,是留宫后被送出宫的那位……” 四十年八旗选秀,董鄂家有两个女孩留到最后一轮,入宫留宿。 结果其中一个出了丑,被送出宫了。 三十多岁的老纨绔,求娶王府宗女为继室,何其托大? 这仗的不过是噶礼的势。 可是外头说起来,都是正红旗的董鄂氏,也知晓都是堂亲。 等到曹顺出去,舒舒才跟九阿哥道:“指定是那位老郡王收了银子卖女儿,噶礼如今巡抚山西,那是北方最富裕的地方。” 虽说没有见过那位宗女,可那是九阿哥的族侄女,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 九阿哥听着这新郎人选,也觉得寒碜,道:“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都革王爷二三十年了,怎么还不死?” 关键是这敛财的劲儿,让人犯怵。 顺承王府是正红旗小旗主,始王也是开国功王,不缺王府产业。 那位老王爷被革后,接连几个儿子都是幼王,王府权力还在他手中。 哪里就到了卖女儿的地步了? 提及这个,九阿哥想到一个可能,觉得毛骨悚然,道:“那前头几位小王爷的薨,不会有那位老王爷的手笔吧?” 连着三、四个,没有一个活到成亲的。 舒舒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至于,真要那样,也瞒不过御前去。” 九阿哥摇头道:“未必,这几年宗人府那边翻出来好几个案子,都是苦主出头才开始彻查,顺承王府,没有苦主……” 再说这父父子子的,别说换着法子杀,就是直接打杀了,也不用偿命。 舒舒:“……” 她想要疑罪从无,不想将人想的那么坏,可实在太过巧合。 只能说即便老王爷没有安排人杀子,可是也没有给儿子安排妥当人照顾,否则也不会承爵一个夭折一个。 舒舒就跟九阿哥道:“爷打算什么时候去衙门?要是想多歇些日子,就不必勉强自己过去郡王府吃酒,就让曹顺代爷去好了。” 九阿哥摇头道:“不好歇到那个时候,最多歇到月底,要不然不像话。” 小小伤风,休养半个月已经够多了。 再说眼见着过年,各地督抚衙门打发人进京跑部,他也想见识见识。 既是顺承王府的喜事,那得告诉伯夫人。 那边惦记着伯夫人的嫁妆让人不喜,可是伯夫人是亲姑姑,真要不闻不问的,外人就要说伯夫人绝情,连带着董鄂家,也要被人说嘴。 舒舒就拿了帖子,过去宁安堂。 难得,尼固珠安安静静的。 见舒舒进来,她也没有跟往常一样奔过来,而是看着舒舒,小嘴动了动,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这小委屈的样子…… 舒舒移开眼,并没有觉得心疼,反而很是不厚道的想笑。 不是她不顾及母女之情,而是晓得伯夫人不会让尼固珠受委屈,若是尼固珠挨伯夫人教训了,那指定是她自己淘气。 尼固珠本还等着舒舒过来安慰自己,结果等半天没等人近前,脸上就有些受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舒舒看了伯夫人一眼,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 她每次管教尼固珠的时候,伯夫人都不插手;如今换成伯夫人管教尼固珠,舒舒也不想插手。 伯夫人脸上多了无奈,看着尼固珠道:“你二哥都说了不让你捞金鱼,你也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还背着人非要捞它出来?金鱼死了,你二哥还没哭,你就先哭了,回来我说你不对,说错你了么?” 尼固珠眼见着无人撑腰,止了哭声,哽咽道:“没说错,可我不想将柿子赔给二哥。” 伯夫人不为所动,道:“可是你二哥也不想你捞金鱼,你也捞了,你弄死了他心爱的东西,将你心爱的东西赔给他,很公平,不能因为你先哭了,就你占理了。” 尼固珠的眼泪又出来了,用小胖手擦了一把眼睛,哽咽道:“我没想到金鱼会死……就喂了一丢丢沙琪玛……” 舒舒在炕边坐了,听明白了前因后果。 果然,在讲道理的长辈跟前,没有一个熊孩子的委屈是真正的委屈。 舒舒也晓得那几条金鱼是阿克丹的心爱的,不免有些担心,道:“阿牟,阿克丹哭了吗?” 伯夫人道:“眼圈都红了,要不是尼固珠先哭,估计就要哭了。” 舒舒看着尼固珠,也想要训孩子。 不过伯夫人该讲的道理已经都讲了,也没有重复的必要。 只能让她自己长记性了。 所以她那最近最心爱的大红色玛瑙小柿子,必须赔出去。 眼见着舒舒手中拿了帖子,伯夫人道:“谁家的帖子,怎么这个时候办酒?” 要知道,这两个月因痘疫没了的,不单单是孩子,还有些生身的老人。 舒舒就说了顺承郡王要嫁妹之事。 伯夫人脸色也难看,道:“既不是郡王福晋送过来的帖子,就不必理会。” 顺承郡王与九阿哥就是寻常宗亲,没有什么人情往来,是因为她在这边,才多了一重关系。 郡王夫妇是小辈,真要请人,当亲自过来。 尤其是伯夫人这位姑爸爸住在这里,即便这帖子不是派给伯夫人的,也不当如此。 舒舒道:“方才九爷还说呢,这酒席应该是老王爷张罗的,王爷不乐意,才不肯叫郡王福晋出面张罗,这亲事……有些寒碜……” 等到正日子,大家都晓得新郎人选,那被质疑的就是顺承郡王夫妇。 说着,她说了宗女要嫁给色勒齐为继室之事。 伯夫人的脸都气白了。 “这是得了甜头,卖女儿上瘾了,连体面都不要了……” 舒舒点头道:“就是不像话,不说往勋贵人家里嫁,这旗属人家里找个年龄合适的人选,又有什么难的?” 要是给公、侯、伯等为继室还罢了,不管内里如何,起码面上光,听着亲事也体面,结果选了这样的人选。 色勒齐不是白身,身上有佐领,也只是佐领罢了。 尼固珠虽不明白两人说的是什么,却看出伯夫人生气,过来趴在伯夫人的膝盖上,扬着头,奶声奶气道:“玛嬷,别生气,尼固珠乖乖的……” 伯夫人低头看着这小胖丫头,心都要化了。 什么顺承王府的名声不名声,她都丢到脑后,慈爱道:“好,好,尼固珠乖乖的,玛嬷就不生气了。” 尼固珠破涕为笑,带了几分羞涩道:“那我将小柿子给二哥,二哥也能不气么?” 伯夫人想了想,道:“下午你过去,自己看你二哥气不气,要是他还气,你就好好地赔不是,让他不气了。” “嗯,嗯……” 尼固珠乖乖点头,道:“大家都别生气……” * 下一更,大家明早看,抽打上个月的自己,这两天码字码得头疼,跟大家预约下0点后的保底月票。 第一千七百九十九章 李家消息(求保底月票) 等到舒舒从宁安堂出来,后头就跟着抱着尼固珠的保母,旁边跟着伯夫人。 舒舒对伯夫人嗔怪道:“本想着我带她过去,一会儿叫爷送过来,您还非要跟着。” 本就是怕伯夫人累着,她才主动提及领尼固珠过来,结果伯夫人还是不放心。 伯夫人道:“我也正好出来透口气。” 关键是九阿哥是“养病”,就不要折腾他。 至于将尼固珠交给保母,单独离了她们眼前,伯夫人跟舒舒都不放心。 一行人到了正院,直接去了后罩楼。 舒舒对失了爱宠的阿克丹有些心疼,不过心里也告诫自己,最好别掺和进兄妹之间的恩怨去。 自己不想做裁判。 那样再是公平公正,可是对于孩子来说,没有被偏爱那个就是被委屈的一个。 毕竟额涅不是旁人,是他们最依赖亲近的人。 “二哥,二哥,这个给你,顶小金鱼,你别不高兴……” 等到进了屋子,尼固珠就又活蹦乱跳,小胖手举到阿克丹跟前。 阿克丹看着那个紫色绳子上系着的小柿子,道:“这不是你爱的么?” 尼固珠艰难的移开眼睛,将玛瑙柿子塞到阿克丹手中,道:“赔你了,赔你了。” 阿克丹望向舒舒。 舒舒点头道:“妹妹赔你,你就收着,下一回她要是再弄坏你的东西,那就让她赔两件。” 阿克丹听懂了,握着玛瑙柿子的手收了回来,握成一个小拳头。 尼固珠见状,就笑了,转头看着伯夫人道:“二哥不气了……” 说完,她又转过头对舒舒说了一遍。 伯夫人道:“那是你二哥性子好,不跟你计较,不过这回尼固珠也好,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 尼固珠带了不舍地看了眼阿克丹的小拳头,道:“我以后离鱼缸远远的……” 阿克丹听到鱼缸,小脑袋瓜子就耷拉下来,可见心里还难受。 舒舒见状,就道:“叫人再给你买两条金鱼,也是要这样的。” 阿克丹抬起头,摇了摇头,道:“那也不是小红跟二红……” 舒舒没有再说什么。 没有小红跟二红,可以有的小金跟二金,小黑与二黑。 不过她也算明白为什么尼固珠霍霍阿克丹的金鱼,只看着色儿,她能忍住不下手才怪。 舒舒望向旁边安静的丰生。 平日里丰生也是个爱笑的孩子,虽说不像尼固珠那样爱笑爱闹,可是看着也开朗活泼,眼下却有些没精神。 舒舒关切道:“丰生怎么了?是身上不舒服么?” 丰生看着舒舒,脸上有些迷糊,道:“我也有错,不该给妹妹留沙琪玛,撑死了弟弟的金鱼,那我要不要也赔东西给弟弟?” 尼固珠爱吃甜的,舒舒就不叫人给她预备太甜的饽饽。 之前只想着金鱼之死,忘了其中还有沙琪玛的事儿。 舒舒仔细想了想,道:“那你下回就别给妹妹留沙琪玛了,妹妹吃了牙疼,这回要不要赔东西给弟弟,你自己问你弟弟。” 丰生有了答案,脸上的迷糊就少了些,望向阿克丹。 阿克丹摇头道:“不用赔偿,二红我之前送大哥了,是大哥的二红。” 说着,他将拳头展开,露出里面的玛瑙柿子,道:“这个分大哥一只。” 原来玛瑙柿子是一对,编在一起,平日可以做押襟。 丰生摇头,道:“金鱼养在一块,柿子也在一块,不用分给我……” “分……”阿克丹依旧是没有放手,坚持自己的意见。 丰生望向舒舒。 舒舒就从阿克丹手中拿了玛瑙柿子,将它拆分了,而后给两个儿子一人分了一个,道:“好好收着吧,下回妹妹再淘气,还要她的东西。” 兄妹两个的第一次小冲突,算是正式告一段落。 尼固珠不肯走了,要跟哥哥们玩搭房子的游戏。 这满屋子,就是尼固珠的笑声。 伯夫人见舒舒面露乏色,就道:“我陪尼固珠在这里待着,你先回去歇着。” 舒舒往返一趟宁安堂,确实有些腰酸,就回正院去了。 九阿哥正在书房看信,是孙金从苏州寄来的信。 早在九阿哥五月底随扈之前,就安排孙金去了苏州。 那边有季弘这个地头蛇照应,不用九阿哥太操心。 孙金的信中,提及的就是已经订购了河蚌,也在季家的帮忙下,买了不少人口备用。 另外他还专门用一张纸写了织造府李家的消息。 九阿哥是个记仇的,被李煦给插了一刀,自然记得要捅回去,就吩咐孙金除了筹备珠场之外,就是盯着李家,悄悄打听李家的消息。 孙金这是打听着了,在信中仔细写了。 九阿哥看了内容,脸上更是露出厌恶。 舒舒进来时候,他脸上就没有好模样。 舒舒在炕上坐了,道:“不是说是孙金的信么?是珠场筹建的不顺利?还是找不到合适的河蚌?” 九阿哥摇头,吐了一口气,走了过来,道:“是打听到了李家的消息,李煦在苏州,买了不少十来岁的女孩,还从扬州请了人过去教琴棋书画……” 舒舒听了,也觉得恶心。 扬州请的教习,琴棋书画怕是幌子,真正要教的学问是见不得人的。 扬州瘦马,天下闻名。 “这是占了便宜没够,以为还能送进来第二个王贵人?” 舒舒道:“还是给旁人预备的?” 她想起了李家的结局,抄家流放。 原因就是因李家占队站错了。 李家是太子党。 九阿哥想了想,道:“应该都有,主要还是备着宫里,王贵人入宫十多年,和嫔娘娘受宠又是众所周知。” 论相貌,和嫔自然比不上王贵人。 可是和嫔年轻,王贵人已经是半老徐娘,三子之母。 舒舒道:“小人难缠,皇上又素来信重老臣,爷先别揭开此事,省得皇上不高兴。”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轻重,这件事并不光彩,好像是指责汗阿玛好色荒唐似的,咱们晓得有这件事就行,等到能收拾李煦的时候再说。” 夫妻两个说着李煦,舒舒就望向了东边。 李煦万寿节回京给康熙贺寿,怎么就想起了说到九阿哥身上,而且搬弄口舌,并无善意。 舒舒将八阿哥给疑上了。 李煦不单单是太子党,也是八爷党。 雍正朝的抄家流放,除了是腾出江南三大织造的地方,主要也是他是八爷党。 隔壁八贝勒府,书房。 八阿哥正在看请帖,却觉得鼻子发痒,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八福晋在旁,忙取了鼻烟壶递过来,道:“爷嗅嗅?要不爷再休养几日,差事要紧,爷的身体更要紧。” 八阿哥接过来,嗅了嗅,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才觉得舒坦了。 “都休养一旬了,不好再拖……” 八阿哥说着,看着那请帖。 顺承王府既要办酒,各位皇子府都没有落下。 八阿哥犹豫的并不是自己去不去吃席,肯定是要去的。 顺承王府再是沉寂,顺承郡王也轻浮浅薄,那是正红旗的小旗主,名下的佐领数是八阿哥的数倍。 他犹豫的是,让不让八福晋趁着这喜宴的机会重新出门。 他生出忐忑来,想到畅春园里的皇父,竟是生出深深地敬畏,不敢“先斩后奏”。 他决定,明日去内务府后,找机会去畅春园请安,到时候请了上意,再让八福晋出门。 八福晋也就是面上关心罢了,心中巴不得八阿哥早日去衙门,她也不用整日里猫在前院书房,对着八阿哥这张脸当戏子…… * 大大们,四月欠三千,五月双倍补上,打滚求保底月票 第一千八百三十六章 礼下于人 等吃了饽饽,九阿哥就从东屋出来。 眼见着四阿哥书案上都是卷宗,九阿哥觉得,自己还是别跟着添乱。 只是在西屋他也没待一会儿,想起了季弘之事,就入宫寻十二阿哥。 走到内务府值房门口,九阿哥脚步有些迟疑。 之前忘了老八也在内务府。 唉…… 不想打照面。 亲近不起来,也不乐意虚与委蛇。 “九爷……” 是高衍中,正从厢房出来,见了九阿哥忙上前两步请安。 只是,这站定的距离有些远。 九阿哥站住,打量他两眼,诧异道:“这是病了?怎么瘦了这么老些?” 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暗哑。 高衍中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不过之前看着年轻,瞧着像四十来岁。 如今看着,老相不少,两腮都瘪了。 高衍中迟疑了一下,道:“月初奴才长子家的小孙子殇了,奴才岳母上了年岁,就有些不大好……” 因小儿不治丧,自然也不用报丧,外头知晓的不多。 “出花了?怎么没种痘?” 九阿哥惊讶道:“你家老大不是补外缺了么?” “还不到周岁,不敢种痘,长媳因身子重,没有跟着外放,就搬回来住了。” 高衍中道。 其实,就是那个佐领闹的。 高家长子长媳早分家出去,不过因高衍中身上多了佐领,长媳怕传到两个小叔子那一房,就借着怀孕搬回来。 结果就是这么巧,这波痘疫,小的就没有熬过去。 这痘疫一出,家里有生人跟小儿的,都关门谢客,就怕痘疫带进来。 高家也是如此。 可不巧的是,高衍中岳母上了岁数,上月底摔了一跤,老人家卧床休养。 高衍中的大姨子得了消息,就借着孝顺老娘的名义,每日过来“侍疾”。 当年她坏了心,将失贞怀孕的婆家侄女保媒给外甥高斌,后头被揭开,两家就断了往来。 如今高家日子红火,那姨姐家却败了,就盼着有机会跟这边重归于好。 这痘疫到底是她带过来的,还是高衍中每日里当值带回来的,就说不清了。 高家小孙子夭折。 高衍中岳母愧疚难当,也彻底病了,有些下世的征兆。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说的就是这个了。 九阿哥想起了“年关难过”这四个字。 好像对那些年过花甲的老人家来说,每年冬天都挺危险。 九阿哥道:“家里人参预备下了么?缺什么药,打发人到贝勒府说一声,不必见外。” 高衍中感激道:“预备下了,谢九爷想着奴才。” 这会儿工夫,十二阿哥挑了门帘,从值房出来。 原来他身边小太监出来去水房,看到九阿哥在院子里,就转身回去禀告了。 “九哥找我?” 十二阿哥的声音,带了几分欢快。 九阿哥点头,摆摆手让高衍中下去,随着十二阿哥进了值房。 八阿哥不在,九阿哥自在许多,直接在十二阿哥几案前的椅子上坐了。 “营造司下皇商结算,今年是不是晚了?” 九阿哥开门见山地问道。 十二阿哥摇头道:“没晚,正常结算,腊八就都结算的差不多,我记得文书,最后一笔是初七结的。” 九阿哥也是进了内务府,才想起来十二阿哥如今管着营造司。 季家正是给营造司供应太湖石的皇商。 只是九阿哥也晓得,小鬼难缠,怕下头小吏欺上瞒下。 眼见着不是结算之事,九阿哥就放下此事。 反正下午就见着人了,到时候就晓得缘故。 九阿哥就跟十二阿哥闲话。 “明年的万寿节礼,跟往年不一样,你也用心些,打听打听十三阿哥是怎么预备的,总要跟他差不多才行。” 后年十八阿哥六岁,要入上书房,就要挪宫出来。 阿哥所可没有地方了。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出宫的日子,也快了,最迟明年上冻之前就要搬出去。 还要给修缮阿哥所,空余出时间。 到时候两人即便不封爵,这分家银子跟产业也是要拨下来的。 十二阿哥听了,就有些迟疑,道:“汗阿玛不是素来喜欢节俭么?” 今日大朝,还提了不许官员预备祥瑞。 九阿哥瞪着十二阿哥,恨铁不成钢。 “你还想要在万寿节礼节俭不成?你是不是傻,你的银子,都是汗阿玛给的,拿着汗阿玛的银子孝敬汗阿玛,就算倾其所有,汗阿玛能让你吃亏?”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音量道:“这礼尚往来总晓得吧?你对汗阿玛抠抠搜搜的,汗阿玛赏人的时候也不乐意赏你,之前躲就躲了,这个时候可不是躲的时候,想想明年,你们就要出宫了……” 十二阿哥晓得这些都是好话,即便并不如他心中所愿,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九阿哥道:“到时候爷给你预备一份乔迁礼!” 十二阿哥摇头道:“不用,我这什么也不缺。” 九阿哥轻哼道:“你这是在宫里,不操心柴米油盐,等你自己过日子,就晓得了。” 他过来,就是为了问季家之事,既是没事儿,略坐了坐就走了。 等回到户部值房,想着高衍中的老态,九阿哥有些不忍。 他就吩咐何玉柱道:“拿爷的帖子,去太医院一趟,瞧瞧看老病的谁闲着,带着去高家一趟,给老太太看看。” 何玉柱应着,拿了九阿哥的帖子,往太医院去了。 等到何玉柱回来,已经是中午饭口。 九阿哥跟四阿哥刚吃了午膳,正在地上消食儿。 “怎么才回来?很严重么?” 九阿哥看着何玉柱道。 何玉柱点头道:“太医说之前的方子没问题,老太太确实是老了,想吃什么叫给预备些什么。” 九阿哥:“……” 四阿哥在旁听着稀里糊涂的,道:“谁家老太太?董鄂家二房的那位?”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是高衍中的老岳母,在他家养老的那位。” 高斌给九阿哥做了两年长随,后头还跟着四阿哥在海淀种地,四阿哥自然晓得高衍中是谁。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道:“到底尊卑有别,也别太优容了。” 真要说起来,那父子两个没有给九阿哥效什么力,却是跟着沾了不少光。 高衍中已经升到正四品,还得了佐领。 高斌弱冠之年,其他这个年岁的内务府子弟还在打杂,连个九品笔帖式都未必考上,高斌已经是做了两年父母官。 “对他们来说千难万难,对我来说,就是举手之劳,年年腊月里都有不好的消息,只盼着年关过去吧……” 九阿哥道。 今年入冬以来,谢世的宗室老人也不少,不过因痘疫的缘故,多是不报丧,或是丧事简办。 要不然的话,每年腊月里白事,就够他们折腾的。 如今宗室里没有动静,可是身边人,家里有老人的,都听了好几处不安生了。 等到下午从衙门出来,九阿哥跟十阿哥汇合。 他道:“季弘往你们家递拜帖了么?” 十阿哥摇头道:“没听说,季家的年礼,不是月初就送了么?” 九阿哥道:“那既不与内务府相干,又不与洋货铺子相干,季弘着急忙慌进京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季家根基在江南,老家距离苏州就二百多里。 “不会是被李家刁难了吧?李煦怎么敢?” 季弘虽不是九阿哥的门人,可给九阿哥跑腿,还跟敦郡王府这里有生意往来,李煦要是欺负季家,那可要找他算算账。 十阿哥听了,摇头道:“李煦不会,听说李煦去江南后,交际比曹寅还广,人缘也好,被人称为‘李佛’,是‘及时雨’那样的行事,怎么会为难季家?” 九阿哥想想也是,道:“难道是季家因羊绒呢在江南卖的好,想要代理这料子的出口生意?要是那样,眼光还真不错。” 商人趋利。 寒冬腊月,千里迢迢。 若不是遇到难处,那就是为了利润了。 兄弟说着话,马车就到了北官房。 九阿哥跟十阿哥下了马车。 十阿哥指了指贝勒府大门右边,道:“还挺心急,人已经来了。” 那里停着一辆马车,就是寻常的蓝呢子马车。 十阿哥说完,就没有回府的意思,跟九阿哥道:“我也一年没见他了,过去瞧瞧。” 他怕季弘巧言令色,蒙蔽自家九哥。 季弘就在门房旁边的倒座房里候着。 听说九阿哥回来了,他忙出来见礼。 九阿哥颔首回礼,招呼他道:“跟爷进去说话。” 说着,他将人带去了前头偏厅。 等到宾主落座,季弘就递了礼单,道的:“这是家父预备的礼单,提前给福晋贺喜。” 九阿哥挑眉,让何玉柱接了礼单递上来。 等到简单翻看,他就发现这份礼有些重。 桃花碧玺朝珠一串,紫粉滇玉手镯一对,桃红珊瑚树一盆,粉色红宝石大小十八颗。 虽还没有看到实物,可能让季弘的首富老爹拿出来送礼的,指定错不了。 九阿哥看着这礼单埋怨,弹了弹,道:“前两年你帮爷淘换的,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这是藏私了?” 舒舒生产后,有阵子喜欢粉色衣裳,九阿哥就淘换了不少粉色碧玺跟宝石给她做头面,还叫季弘在苏州跟杭州海关打听。 季弘忙解释道:“这些物件,学生也是头一回见,若是晓得有这些,早跟学生父亲央磨来,打发人送上京了……” 第一千八百章 八旗司(求保底月票) 进了腊月,各家的年礼就陆续送过来。 贝勒府这里,也是将各府的年礼送过去。 这些都是曹顺盯着。 他之前就是给福松打下手,如今接过来有条不紊。 只有舒舒,对照着往年的年礼单子,心里算了一下,居然不能保持收支平衡。 前几年有内务府各部郎中的年礼,这年礼只有富裕的。 今年那边都停了,这支出就比收入要多两千多两银子。 这就是九阿哥一年的俸。 这还只是一个年礼。 舒舒之前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子们得了这些产业,还有二十三万两分家银子,结果十年过去,就要从户部借银子度日。 看着这年礼账册,舒舒有些明白了。 需要往上孝敬好几份,御前、太后、太子、娘娘,这四处是只有孝敬,没有回来的。 年礼的亏空,也就亏在这里。 至于跟其他皇子府与宗亲,礼尚往来的,收支平衡。 偏偏这个是没有法子之事,侍上要敬的,侍亲要孝,没有办法抹去这一笔。 九阿哥已经“痊愈”,去户部当差去了。 半个月没来,整个户部的气氛都不一样。 笔帖式跟拜唐阿们脚下不停,很是繁忙的样子。 九阿哥到了值房,都有些不习惯。 值房东屋,四阿哥坐在书案后,眼前是一尺高的盛京晴雨表。 原来是盛京有几处有官田报灾,盛京户部衙门给驳回,因为盛京今年报的是雨水调和。 如今争议闹到朝廷来,康熙就让户部部议。 四阿哥就接了这个差事,正在查盛京各地晴雨表。 四阿哥从头看到尾,七、八月确实雨水调和,可是八月后连绵阴雨,持续半月,正是秋收之前。 尤其是官田所在,更是大半月都没有放晴。 四阿哥放下,想起了九阿哥今天来了,听着对面没有动静,问苏培盛道:“九阿哥在做什么?叫人过来没有?” 苏培盛摇头道:“没见人过来,奴才也不知九爷在做什么,没听到动静。” 冬日天冷,屋子都挂了棉帘子,隔绝了声音。 四阿哥不放心,就挑了帘子出去,到了西屋。 刚一进来,就是扑鼻而来的香气。 九阿哥盘腿坐在炕上,面前是个小炉子,上面放着两个橘子,还有一把栗子、一把花生。 见四阿哥过来,九阿哥忙下炕,道:“您这是忙完了?” 四阿哥看着那炭盆,跟九阿哥道:“这么小的屋子,你敢直接用炭盆,就不怕中炭毒?” 自平郡王薨,大家都晓得炭毒的可怕,除非没有地龙,否则轻易不在屋子里用炭盆。 九阿哥指了指地上的一个箱子,道:“没有用衙门的炭,是从府里带的红罗炭。” 四阿哥点点头,望向地上的大案,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他看着九阿哥,道:“这一上午,你什么都没做?” 九阿哥讪笑道:“那官仓的差事,不是都差不多了么?那还有什么事儿?我瞧着大家都挺忙的,就别给大家找事了。” 他还以为能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炭敬”,今日正好有广西巡抚衙门的人来户部。 可惜的是,没有他的份! 四阿哥在炕边坐了,捡起来一个花生吃了。 户部上下各司其职,九阿哥说的也没错。 九阿哥过来户部行走,就接了督造新仓、修缮的旧仓的差事,要不然的话应该去下头的各司轮一圈,熟悉户部政务。 只是这些不好由四阿哥安排,只能建议。 四阿哥就道:“你之前不是对钱法堂跟宝泉局有兴趣么?要是手头没有差事,可以过去转转。” 九阿哥听着,面上有些纠结。 四阿哥道:“怎么了?又没兴趣了?” 九阿哥道:“有兴趣,我是怕兴趣太大,到时候收不住,自己也惦记着造钱!” 四阿哥蹙眉道:“什么都敢说?” 九阿哥讪笑道:“这不是刚到户部的时候,看了一圈那边的账册么,如今铜贵铁贱,大有可为。” “想的简单,不过是纸上谈兵!哪里能淘换那些铁去?民间有胆子敢印钱的,都是穷山恶水有私矿的地头蛇。”四阿哥摇头道。 九阿哥有些遗憾,道:“说得也是,这在京城也没地方淘换铁去。” 四阿哥哭笑不得,道:“你还想要试试不成?” 九阿哥忙摇头道:“不试,就是想想罢了。” 四阿哥白了他一眼,道:“晓得轻重就好,咱们这样的身份,更是要谨言慎行。” 九阿哥重新在炕上坐了,带了几分遗憾道:“本以为还能见识见识‘炭敬’,我才早早地来衙门,结果好像与咱们没关系。”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没有人敢送,就算有人敢送,你敢收么?” 九阿哥:“……” 四阿哥接着说道:“督抚衙门的人进京,除了年贡,只会往毓庆宫递礼单。” 九阿哥:“……” 差距好大。 九阿哥撇撇嘴道:“那要是收了呢?” 四阿哥脸上多了认真,道:“那就要小心被御史弹劾,罪名是勒索地方大员。” 九阿哥:“……” 他也大概明白其中意思。 这官场上送礼,都是在固定范围。 在那个范围之内,就是官场惯例,大家也都默认可以存在;超过那个范围,就给御史找活了。 九阿哥望向炭盆,也捡了一个花生。 早先在内务府时还不觉得,如今到了前朝,才发现皇子好像不怎么被待见。 当面遇到了,是恭敬奉承,可实际上大家都敬而远之。 地方大员不许结交皇子,这京官也没有几个敢跟皇子走的近的。 就比如他,在户部也小半年,跟两位尚书、四位侍郎打照面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这让人有些堵心。 九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这些哥哥们也不容易,当差十来年,活干着,还不被人待见。 今天得熬一天,又是想念内务府的一天…… 内务府衙门。 十二阿哥低着头,看着案上铺开的文书,浑身不自在。 又是想念九哥的一天。 他眼下日子也清闲了。 内务府上头有马斯喀这个总管,下头还多了几个管院大臣,并不需要十二阿哥每日处理政务。 至于他分管的营造司,还有郎中、主事在,并不需要他事必躬亲。 只是十二阿哥住在宫里,也没有理由不过来坐衙,就只能干熬着。 原本九阿哥的位置上,如今换成了八阿哥。 早先九阿哥在时,十二阿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方便;这换成八阿哥,还真是不习惯。 十二阿哥的眼神往窗口方向瞄了瞄,想个什么法子,换屋子呢? 八阿哥跟前铺着的,正是小汤山行宫的卷宗。 小汤山行宫,三十九年开始营造,四十年修缮完毕,今年端午节前正式验收。 这不是该开始启用了么? 这寒冬腊月的,海淀又临水阴寒,哪里有小汤山行宫住着舒服? 八阿哥有些不解,抬头望向十二阿哥道:“小汤山行宫上半年就验收了,怎么没往御前递折子?” 十二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道:“那处是为贺皇父五旬万寿修建的。” 那会在万寿节前,作为儿子们的孝敬献上,而后恭请圣驾移驻。 那行宫虽是营造司负责修建,可是花的不是内库的银子,而是太子跟皇子们单出的一份银子。 当然这个银子,都是九哥垫付的,并没有真正从太子跟皇子口袋里要银子。 真要说起来,内务府总管也没有资格先给御前提这行宫。 八阿哥笑容有些勉强。 他想起了三十八年的那次“借银”。 想到当年兄弟之间的冲突,还有自己的狼藉,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失误。 自己收了九阿哥还回来的“借款”。 那小汤山行宫,是九阿哥扣了众兄弟“借款”后的分红孝敬的,没有自己的份! 八阿哥额头的冷汗都要下来。 等到明年皇子们恭贺万寿,献上这个寿礼,从太子到十四阿哥都有份,就他没有份,那自己就要成了笑话。 这样想着,八阿哥就有些坐不住,道:“你先忙着,我去趟户部衙门,想起来有件事要找四哥……” 十二阿哥起身,目送着八阿哥离开,才重新坐下。 他心思通透,想着八阿哥的失态,立时就想到了缘故,脸上多了幸灾乐祸。 想要摘桃子,直接拿小汤山行宫攒功绩? 还真是忘了自己当年做什么了。 这回应该想明白了,怕是再也不想提起小汤山。 等到小汤山行宫做寿礼献出来,八阿哥的名声,除了“佛口蛇心”,还要多一条不孝…… * 八阿哥进了户部,就直接往四阿哥所在的值房。 四阿哥还在跟九阿哥说话,说的就是户部下头各衙门。 既是钱法堂跟宝泉局不想去,那也不能每日里在这里混日子吃茶。 九阿哥听着,来了精神道:“那就去八旗司,明天开始就去!”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有些不放心道:“为什么想去八旗司?” 九阿哥倒是没有瞒着,实话实说道:“就是想要看看老牌子王府名下,都有多少产业。” 四阿哥有些糊涂道:“他们有多少产业,关你什么事儿,好好的查这个做什么?” 这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也惦记不着。 别说是他们这些皇子,就是皇父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夺王产、王田。 九阿哥摸着下巴。 “我就是觉得顺承王府那位老王爷不大对劲,敛财敛了一辈子,那到底是换成了产业,还是换成了银子?要是换成了产业,怎么悄无声息的,旁人都不晓得;要是没有置办成产业,那银子哪里去了?” 当然查顺承王府只是顺带的,真正要查的还是各旗那些破落户名下产业。 例如,八福晋的伯父伯母家。 如此一来,回头叫人盯着,等到他们变卖产业的时候,就能提前一步。 九阿哥早年就吃过消息不灵通的亏,今天想到八旗司,正好可以公私兼顾…… * 谢谢大大们的月票,小九鞠躬拜谢。 第一千八百零一章 简直不能忍(打滚求月票) 四阿哥听九阿哥提及顺承王府,想起了府里收到的请帖,脸也耷拉下来。 即便是无爵宗女,也是宗女。 卖婚! 这丢的不单单是顺承王府的人。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齐锡家的儿子,还有没有说亲的,怎么没想着跟顺承王府亲上加亲?” 因这“买家”是董鄂家的人,四阿哥不由有些迁怒。 九阿哥耳濡目染,如今也晓得了近亲成亲,血脉不繁的道理。 不过都统府跟顺承王府却不存在这个,隔了好几代。 董鄂家没有跟那边再亲上加亲,纯粹是找猪看圈,不爱牵扯进去顺承王府的麻烦。 “四哥,顺承王府散养孩子,谁敢跟他们家结亲?不单老郡王贪财,小的也稀里糊涂,之前还打县主嫁妆的主意,您说这叫什么事儿?若是县主自己乐意还罢了,可是县主出嫁三十多年,以后也要葬在董鄂家福地里,享董鄂家香火……” 九阿哥说道。 人都有远近亲疏,在四阿哥眼中,自然是九阿哥夫妇更亲近些,也觉得和顺承王府可憎。 伯夫人虽是董鄂家之妇,可是瞧着她能跟侄女生活,就晓得她没有择嗣子,除了爵位之外,还应该为了将嫁妆留给侄女。 四阿哥也觉得惦记着出嫁女嫁妆的顺承王府可恶了。 都统府跟顺承王府中间不仅隔着一个伯夫人,还隔着郡王的长姐,确实不适合再次结亲。 “奴才见过八爷,请八爷安……” 门口有了动静,堂屋里何玉柱高声给八阿哥请安。 四阿哥与九阿哥对视一眼,都熄了声。 堂屋里,八阿哥脚步迟疑。 他心中懊恼,忘了九阿哥也在户部行走。 屋子里,九阿哥再次下炕,望向门口。 门帘动了,八阿哥从外头进来。 “四哥,九弟……” “八哥……” 九阿哥规规矩矩的,像个正常的弟弟。 四阿哥坐在炕上,看着八阿哥道:“是来找我的?” 八阿哥点点头,道:“想起一件事,来寻您问问。” 四阿哥就起身,道:“那咱们过去说话。” 八阿哥点点头,随着四阿哥出去。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在屋子里坐不住,就将端罩穿了,带着何玉柱从户部衙门出来,往内务府衙门来了。 好像谁没有兄弟陪着说话似的。 值房东屋,苏培盛端了茶盘进来,给四阿哥与八阿哥倒茶,而后出去门外候着。 “怎么了?” 四阿哥问道。 八阿哥脸上带了不安,道:“四哥,小汤山明年就要启用,到时候会有翰林立碑……” 四阿哥听着,道:“有什么不对么?” 那是九阿哥的孝心,虽说九阿哥厚道,拉上了太子与他们这些皇子,可这其中劳心费力的是谁,众所周知。 大家都欠九阿哥一个人情。 加上那一笔丰厚的收益,就是两个人情。 八阿哥带了惶惶道:“可是我的银子五哥还回来了,到时候大家都在上面,只没有我……” 四阿哥听了,不由愕然,道:“怎么会没有你?五阿哥不是扣了一万两银子么?” 八阿哥:“……” 四阿哥见八阿哥茫然,倒是有些拿不准,难道是五阿哥改了主意? 这样这样,那八阿哥确实要不安了。 八阿哥带了尴尬,想起了这件事,道:“是我关心则乱,一时忘了这个。” 四阿哥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八阿哥一眼。 关心则乱? 是防备过盛吧? 提及小汤山的行宫,就以为自己被九阿哥跟五阿哥坑了。 四阿哥不愿意将八阿哥想得不堪,可八阿哥今日这慌乱,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 八阿哥看出四阿哥不高兴,叹了口气,道:“不过三、四年的时间,竟像是过去半辈子似的,我浑浑噩噩的,许多事情都记得不真切了。” 四阿哥也晓得八阿哥前几年日子不好过,道:“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的。” 八阿哥点头道:“我早后悔了,怪不得都说修身齐家,我当时要着不该要的强,只想着差事做得好好的,没有将家务事放在心上,也没有好好约束郭络罗氏……” 四阿哥听到“郭络罗氏”,就想要蹙眉,不过还是强忍着。 他晓得八阿哥容易多思多想。 八阿哥接着说道:“如今不单我改了,郭络罗氏也改了性子,前些日子我生病,都是她衣不解带的照顾我……” 四阿哥听得有些烦躁。 明明该“禁足”的人,若是没有八阿哥的点头,能跑过来照顾人? 八阿哥这样自欺欺人,想要做什么? 对于郭络罗氏,四阿哥极为厌恶。 他早晓得八旗贵女骄纵,可是郭络罗氏当年行为,不是骄纵,是没有规矩。 八阿哥顿了顿,道:“如今八旗不少地方从汉俗,嫡庶分明,侧福晋也不再是妻,富察氏在外行走,多有不便……” 八阿哥如实说了自己的难处,没有将四阿哥当外人,四阿哥的烦躁去了许多。 确实如此,如今侧室子不是庶子,可是也不再是嫡子,而有了新的身份,“侧出”。 源头并不是八旗从汉俗,而是皇父为了限制宗室爵位,先改的规矩,侧室子女与嫡子女不再一体封爵,而是要降两级封爵。 因这个缘故,各王府的侧福晋,也不再像过去那样跟正经女主人一样在外行走。 实际上,即便她们是侧室,也是超品诰命,身份尊贵,不过在其他王府福晋面前,就低了一头。 八阿哥不爱富察氏在外行走,归根结底也是好强,不想八贝勒府的女眷在皇家妯娌面前,永远居于末座。 四阿哥看着八阿哥道:“你太心急,即便真有这个想法,想要让郭络罗氏出来,也当先问过汗阿玛才是。” 八阿哥这几日惶惶,就是因这个缘故,后悔“先斩后奏”。 四阿哥看着八阿哥,想着两人打小的情分,还是劝诫道:“你并不是急性子的人,怎么如今爱着急了?事缓则圆,而且你专门去御前为郭络罗氏求情,汗阿玛会不高兴,还不若让嫔母找机会跟皇父问一句。” 八阿哥听了,醍醐灌顶。 他确实着急了。 要是因这个缘故,让皇父再次不喜,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就道:“我之前是心急了,只想着过年人情往来……” * 内务府值房。 十二阿哥正说着宫里洞子菜供应之事:“今年又多了好几样,供应的人也更多了,我跟我福晋每人每天有二斤洞子菜。” 去年洞子菜数量少,十二阿哥夫妇这里数量减半,后宫也只供应到主位。 十二阿哥这里,既要念着苏麻嬷嬷的养恩,也念着贵人的生恩。 苏麻嬷嬷那里还好,早在太皇太后薨后,就按照嫔位供应日用;贵人这里,就不行了。 十二阿哥即便是内务府行走,可是也没有资格插手御膳房供给之事。 今年洞子菜供应的多了,宫里的供应也做了调整,贵人位份每日也有。 九阿哥没想那么多,只当他们冬日不爱吃鸡鸭,就想吃口素的,道:“你也真是的,忘了九哥家的暖房了?想要多少洞子菜没有,宫里才几样?” 十二阿哥笑着说道:“等我以后出宫,少不得要讨九哥家的菜,现下不用,往宫里运东西麻烦。” 九阿哥想起了全部分派完的阿哥所,又想了想诚郡王府二阿哥,好像是三十七年生的,四贝勒府嫡次子跟五贝勒府的嫡子是三十九年生的。 这三个小阿哥,会跟自家的丰生与阿克丹、老十的大阿哥,前后脚入学,到时候也需要留宿宫中。 在那个之前,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这两个成了亲的皇子就要给皇孙们腾地方。这想想也快,最迟四十三年年底也该搬出来了。 九阿哥道:“等你出来住就晓得了,还是住在外头好。” 十二阿哥面上,也多了期待。 兄弟闲话完,九阿哥才想起正事。 “我听说李煦张罗着要想要在苏州增设一个羊绒呢场,到底怎么回事?” 九阿哥问道。 这是孙金信中提及的另一件事,就是李煦打发人去江宁织造府,还见了几个苏州织造大姓,提及的就是羊绒呢场之事。 九阿哥现在过来,除了探看十二阿哥,也是要问问此事。 十二阿哥道:“我听人提了一嘴,好像是今年江宁织造府的羊绒呢供不应求,没等送到海关,就被盐商抢购一空,还有就是从通州回去江宁的织工,原本就有些是曹织造从苏州织造府借的人手。” 九阿哥听了,先是得意。 “那边跟北方不同,四季不分明,这大冬天的,他们那边也不用穿棉衣裳,可是绫罗绸缎也不御寒,之前富户就专门穿西洋呢料子,如今咱们自己也能织羊绒呢,这料子比西洋呢子更细软,买的人指定不少。” 不过得意过后,九阿哥就剩下不忿。 李煦这个狗东西,还有脸开羊绒呢场,忘了在御前给下舌头的时候了? 但凡九阿哥还在内务府,就直接想法子拦了。 偏偏,如今他不在内务府。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想到李煦几个吩咐下去,在苏州筹建第一个羊绒呢场,还因为立功敛财,九阿哥简直不能忍…… 第一千八百零二章 两全其美(打滚求月票) 走在宫门口,九阿哥与八阿哥迎面遇上。 “八哥……” “九弟……” 兄弟两个面对面站着,笑容都有些客气。 都不想跟对方打照面,结果偏偏又撞上。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等到明年小汤山启用,大家都会想起来那是九阿哥牵头修建。 还有…… 那些借款…… 所有的皇子都欠九阿哥一个大人情,包括自己。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带了几分探究。 若是九阿哥有其他念头,或者偏着那位哥哥,当年那些小汤山的人情,说不得就能起大作用。 除非九阿哥一直跟现在似的,什么都不掺和,否则会成为哥哥们拉拢的对象。 九阿哥却不想跟他大眼对小眼,侧过身让路,拱手道:“您忙着。” 八阿哥欠欠身,往内务府去了。 他总觉得不该是如今这样子,他应该跟九阿哥亲密无间,九阿哥当是成为他的助力才对。 可惜的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九阿哥回到户部值房,就在书案后坐了。 至于八阿哥找四阿哥到底为什么,他也没有兴趣打听。 他迟疑了一下,要不要给曹寅去信,问问新羊绒呢场之事,随即否了此事。 曹寅跟李煦平级,做不得李煦的主,他是拦不住的。 再说九阿哥晓得自己已经出了内务府,再插手这个也不合适。 可是什么也不做,他更难受。 等到落衙,跟十阿哥一起上了马车,十阿哥就看出他心里不痛快。 “怎么了?是衙门里有人不开眼怠慢九哥?” 九阿哥就说了李煦要增加新织场之事。 十阿哥想了想,道:“九哥确实不适合再插手江南事,可是江南还有旁人,跟苏州相比,杭州更适合建新织场,那边有海关,可以将羊绒呢外销。” 九阿哥听了,立时笑了。 “对,对,对,李煦是曹寅的姻亲,孙文成却是他亲表兄,两人要是都增加新织场,曹寅也不能帮着一个、不帮另一个,到时候就看汗阿玛这里,汗阿玛通经济,自然也晓得杭州更适合设呢场。” 十阿哥眼见着九阿哥不喜李煦。 “汗阿玛这几年越发念旧,李家不单是汗阿玛心腹,还跟王贵人有关系,除非是大过,否则皇阿玛不会收拾李煦的。” 李家是皇父为制衡曹家安排过去的。 江南重要,需要曹家、李家这样能被江南士林接受的人家打入内部,更详细地掌握江南动态。 曹寅是江南望族顾家的外甥,李煦祖上是山东儒家大族。 两人没有参加科举,可是家学渊源,并不比科举官的学问差。 内务府那些酒囊饭袋,压根就找不出可以替代曹家跟李家的人。 还有王贵人,如今有了三个皇子,皇父怜弱,也会留着李煦给她们母子做外援。 九阿哥晓得十阿哥的担心,道:“打狗还要看主人,那是汗阿玛的奴才,爷又不傻,不会越过汗阿玛对上李煦的。” 那样的话,到了御前,他也不占理。 他总不能说怀疑李煦说了自己坏话,就要收拾对方。 等回到府里,九阿哥就直接去前院值房见曹顺。 “通州织场那些大师傅,是运河上冻之前回去的,应该快到江宁,你给你丈人去信问问,杭州织造府要不要也设呢场,要的话赶紧找曹寅借人,省得被苏州织造府那边抢了。” 曹顺的继室孙氏,就是杭州织造孙文成长女。 曹顺立时晓得九阿哥的用意,点头道:“奴才马上就写。” 九阿哥道:“江南官绅都在抢买羊绒,杭州的织场可以规模大些,除了供应宫里与江南之外,还能直接走海关。” 曹顺记下。 九阿哥安排完,心里的郁气才散了,回主院去了。 舒舒这里,坐在东次间炕边,小几上正摊着人口册子。 九阿哥近前看了,道:“给尼固珠看人呢?” 舒舒点头道:“先看几个年岁差不多的,再叫人仔细打听着。” 说是幼仆,可是更多的是给尼固珠做玩伴,性子人品都要挑好了。 年后她要临产,而后做月子,几个月抽不开手,也没有精力陪着孩子们。 丰生跟阿克丹彼此还能作伴,尼固珠身边有了小伙伴陪着,伯夫人也能松口气。 九阿哥想到方才见着的曹顺,道:“曹顺长女多大了?” 舒舒想了想,道:“还没有留头,不过应该也快了,中秋节前跟着孙氏进来请安,看着有八、九岁了。” 曹家虽是汉军,可在旗多年,已经满化。 满洲旧俗,小儿不分男女,都是短发,等到十来岁的的时候开始留头发。 九阿哥道:“这不就是现成的人选?可以给尼固珠做个伴当,比不知根底的人家要妥当,你只当打听到了老实,就是真老实了?之前挑乳母的时候,不就是有后头张狂的,有时候这老实人老实,不是真老实,而是身份在那里,只有听话的份,也没有机会不老实……” 曹顺的女儿乳名叫慧姐儿,是个娴静的小姑娘。 她生母是侯府之女,出身无瑕。 舒舒有些心动,道:“年纪身份都是正合适,也没有娇骄之气。” 九阿哥道:“曹顺继妻年轻,母女相差不了几岁,跟着尼固珠,在县主身边耳濡目染的,也能多学些规矩。”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那爷问问曹顺,不要勉强,否则好事也成坏事了。” 这是曹顺原配发妻所遗之女,父女相依为命好几年,曹顺未必乐意女儿入府给大格格做伴当。 说的再好听,这皇孙女伴读,也是半仆。 这也是舒舒觉得桂珍之女不合适的原因。 桂珍跟舒舒一起长大,即便是无爵宗女,身份也比舒舒这个臣女金贵,等到嫁人后,两人尊卑逆转。 到了两人女儿这里,身份差距进一步拉大。 要是桂珍格格心生不忿,这都是疙瘩,也伤了彼此情分。 曹顺这里也是,他们夫妻瞧着是两全其美,可也要曹顺这样觉得才好。 九阿哥点头道:“放心,咱们是给大格格找玩伴,这是体面,不乐意就找旁人好了。” 两全其美…… 舒舒想起了白果的心事。 之前想着跟九阿哥说,一直还没有开口。 她就道:“桂丹比爷还大,爷之前说要给桂丹做主,才挡了舅爷那边,是不是该打听起来了?” 九阿哥看了眼舒舒的肚子,道:“也不差这半年了,等你出了月子再说,要找个厉害能当家的。” 舒舒道:“那桂元呢?爷有什么打算没有?” 九阿哥想了想,道:“孙金身份不够,爷想着让桂元成亲后去苏州看珠场,这亲事就要找个能拿得出手的人家,要不回头爷问问桂元,他要是没有相中的,咱们就帮他在红带子人家里打听吧。” 桂元是包衣,要不然九阿哥觉得闲散宗室更合适,在京城不算什么,到了江南宗女身份能够蒙人。 舒舒听了,就没有提白果。 既是九阿哥要先问桂元,那桂元若是对白果有意,会跟九阿哥说的,若是无意,也不必勉强。 九阿哥提及觉罗,就想起了顺承郡王府被“卖婚”的宗女。 无爵宗女难嫁,众所周知。 因为如今奢婚,八旗贵女都是厚嫁。 无爵宗女没有嫁妆,还要皇上恩典,让宗人府给预备嫁妆后,行情才好些。 “桂丹那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宗女,桂丹家抬到上三旗,他身上还有佐领世职,说个寻常将军府与闲散宗室家的格格,也不算高攀了。”九阿哥道。 舒舒点头记下。 桂丹家里还有个觉罗女继母,找个身份更好的福晋,以后也能不被那边压着。 没几日,就到了腊月初四,眼见着就是顺承王府嫁女的日子。 伯夫人再是不喜,还是预备了几样添箱礼,让桂珍格格捎带过去。 女子不易,尤其是摊上个坏阿玛的女子更不容易。 伯夫人就给预备了一套金头面、一套镶宝石头面,还有八匹好料子,四对荷包。 这些也能拿出来充当两台嫁妆,也是她对侄女的一点心意。 舒舒这里,不好越过伯夫人去,就是一套金头面,一对镶宝手镯、四匹好料子、两对荷包。 她的这份,也是桂珍格格捎带过去的。 转眼,就到了腊月初六,顺承王府嫁女的日子…… 第一千八百零三章 从心(求保底月票) 每年年底,嫁娶的人家多。 今年是例外。 等到众人到了顺承王府的客厅,看着满堂宗亲,都觉得亲近不少。 “给您请安……” “同安、同安……” 客厅门口,就是各种打招呼声。 大厅上,座位差不多要满了。 这种时候,位次不能错。 都是宗亲,除了尊卑,还有长幼。 除了在朝廷之上,私下里宗室讲家礼。 可再是讲家礼,也不能将老国公、老将军的位置排在诸王前头。 还有皇子,那除了宗室,还是小主子,也不能按照辈分安排位次。 于是,就是恭亲王坐了东首位,安郡王坐了西首位。 康亲王坐在恭亲王下首,简亲王坐在安郡王下首。 再下头,就都是皇子们了。 不过主人还在外头没进来,大家也就三三两两的凑到一起说话。 九阿哥下首,本是十三阿哥的座位。 不过十三阿哥往旁边找四阿哥说话去了,十阿哥就过来跟九阿哥说话。 九阿哥好久没出来吃席,看着满堂热闹。 “是不是能来的都来了?” 九阿哥看着不少人眼生,不过晓得十阿哥这几年在宗人府,跟宗亲更熟悉些,就问十阿哥。 十阿哥看了一圈,道:“嗯,有资格收帖子的人家,只剩下庄亲王府、显亲王府两家没来……” 其他王公府邸,差不多都是本人来的,除了裕亲王府跟苏努贝子府。 裕亲王府来的是保泰世子。 裕亲王又告病休养了。 “没见苏努贝子啊?” 那是个熟人,算是九阿哥见的比较多的宗亲了。 十阿哥道:“两府有嫌隙,素来没有人情往来。” 九阿哥回头望向正跟四阿哥说话的十三阿哥。 已经大婚的成丁皇子,收到帖子,不算稀奇,可是十二阿哥呢? 同样是领了差事的成年皇子,怎么十三阿哥来了,十二阿哥没来? 之前没想起来,兄弟们排座位,自己下边应该是十二阿哥。 九阿哥看热闹的心思就淡了几分,跟十阿哥道:“不会是顺承王府没有给十二阿哥递帖子吧?” 要是递了帖子,十二阿哥没有道理不来。 那样太失礼了。 十阿哥想了想,道:“应该是十二阿哥在宫里的缘故,鲜少出宫走动,王府那边才没有派帖子。” 这人情册子,都是固定的,派请帖的时候,轻易不会增减。 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不一样,没有入朝,许多人估计压根就想不起这个皇子。 九阿哥不喜道:“长史是做什么的?这么大的疏忽也能忘了。” 十阿哥道:“要是个精明能干的,也入不得这边父子的眼。” 这会儿工夫,七阿哥不在座位上,十三阿哥就在他座位上坐了,跟四阿哥说话。 “这几日正在部议湖北的一个案子,几位尚书跟侍郎就僵持住了,两位尚书就私下里问了我,我听着都有道理……” 十三阿哥如今在刑部行走,这是遇到难处,来跟四阿哥求援来了。 平日里大家各衙门当差,也不好乱窜,今日碰上,正好可以请教一二。 四阿哥前些年已经轮过刑部,知晓刑部诸位的风格跟其他衙门不一样。 换了其他衙门,部议鲜少有争议,就算刚开始意见不一样,过后也多半和稀泥。 刑部却不是如此。 能上部议的,都是涉及人命的重案。 四阿哥道:“什么案子?没有旧例参详么?” 案子五花八门,等到判案跟审核的时候,除了参照《大清律》跟《八旗疏例》,就是各种旧案的判决。 十三阿哥道:“九龄童杀人案,是村里牧童,看到路过的两个小儿手中拿着果子,讨一回吃了再要,对方不给,就挥拳相向,以一敌二,打伤一人后,又打倒一人,又用石头砸头致死……” “县令判故杀,绞监候,到了省里复核,因犯人年幼,给的是‘可矜’,建议改绞为流,又因有律例,‘十岁以下犯杀人罪者,应议拟奏闻,取自上意’,还需呈送御前,结果到了部里就有了争议……” 眼下并不是秋审的时间,这案宗递上来,也是因没有先例的缘故。 要是换了犯人是成丁,杀人者死,这个毫无异议。 可是年岁在这里,正是不晓得轻重的时候,也有可悯之处。 省里应该是考虑到这一点,给了“可矜”,建议改斩监侯为流。 四阿哥听着,道:“杀人者死,这一点不可违,既查实了故杀,可见其心性暴戾,不当姑息。” 十三阿哥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王士祯觉得判罚太重,到了御前,也会被驳回来;安布禄则是认为县令判的得当,无须改判。” 王士祯是刑部汉尚书,三十八年从左都御史任上升上来的;安布禄是刑部满尚书,四十年从左都御史任上升上来。 这两位,在督察院就是同僚。 四阿哥:“……” 王士祯担心的也没错。 换做是以前,这样案子到了御前,皇父也多会批示保持原判;现下说不好了。 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下头侍郎不同意按照省里的复核?” 十三阿哥点头,又摇头道:“两位不同意,两位同意。” 这也是为什么部议搁置的原因。 四阿哥寻思了一下,看着十三阿哥道:“你既是过去学习,还是少说话,随他们去。” 十三阿哥沉默了一下,道:“四哥,我也觉得不应该改判。” 他晓得四阿哥是好意。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尤其是衙门之中,既有汉缺,还有满缺,从上到下,自然而然地成了两个阵营。 这回他要是支持满尚书与两位满侍郎,会让汉尚书与两位汉侍郎不满,可是能开口的不开口,过后他就没有了开口的资格。 四阿哥看了眼十三阿哥,十三阿哥的眼神比较坚定。 四阿哥想着十三阿哥的岁数,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就道:“那你就随心,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表达了意见,也不用后悔懊恼。” 十三阿哥道:“我是担心开了改判先河,日后这个案子成了旧例。” 那样的话,死者的冤屈就无处可诉,也会让恶人钻空子,指使幼童害人。 看过刑部的案宗,就会让人晓得“人性本恶”说的并不偏颇。 四阿哥见他如此,点头道:“确实有这个忧患,两位尚书争执不下,估计也是正担心此处。” 倒是十三阿哥,今年才十七岁,明知晓御前可能会不喜,仍坚持自己的选择,很是难能可贵。 见他的目光里都是鼓励,十三阿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我之前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可是重新说起这案子,才拿定了主意,凶犯先动手,打伤两人后没有住手,这样的凶性,要是不偿命,以后说不得还会继续杀人。” 熙熙攘攘中,兄弟两个头碰头的说话,就颇为引人侧目。 尤其其中一个还是十三阿哥,如今正炙手可热的受宠皇子。 十三阿哥说完想说的,被看的不自在,就从四阿哥身边离开,见十阿哥旁边有空位,就在十阿哥下首坐了。 九阿哥看着他道:“顺承郡王府将请帖送到刑部衙门了?” 十三阿哥点头道:“嗯,王府长史送过来的,还是上个月月底的时候。” 九阿哥听了,不置可否。 十三阿哥反应过来。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说什么。 还真是没有想到。 原本他见十二阿哥的迟迟没有露面,还以为有事情耽搁,才没有出宫。 十三阿哥面上多了几分不自在。 同样是宫里的光头皇子,十二哥序齿还在自己前头,自己是不是太招摇了?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道:“你别扭什么?与你有什么相干,是王府这里失礼。” 十三阿哥讪讪道:“我当时收了帖子,应该问一句的。” 九阿哥道:“给他们脸了,谁还稀罕来吃席不成?” 就算晓得那位老郡王借此敛财,可是大家看的是顺承郡王府跟康亲王府的面子,能来的都来了。 只看这满堂宾客,就晓得今日这份子银子收下来,没有几千两银子打不住。 不过九阿哥觉得,来一次就够了,下一回直接礼到人不到就行了…… * 大大们,7号之前双倍月票,翻跟头求月票。 第一千八百零四章 自戕(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本以为等到开席,对付一会儿,就能离开。 结果没等到开席,大厅里就吵了起来。 “给你脸了,什么体面的亲事,要诸王之首的康亲王送嫁?” 原来是顺承郡王见时间差不多,前头花轿到了,过来请康亲王移步,作为送亲老爷,过去董鄂家。 恭亲王与安郡王觉得不合适,不过没有说什么。 顺承王府与康亲王府,对内是两家,对外却是一家。 开口拦人的是简亲王。 同辈兄弟,简亲王年纪更大,也是功王后裔,可即便是叙家礼,位次也在年纪更小的康亲王后。 康亲王地位尊崇。 这不是皇上给的恩典,是从太宗皇帝开始就有的恩典。 礼亲王与其后裔王,在诸王之中,地位最尊,不受辈分排序限制。 就比如今天这样的座次,若是康亲王不礼让恭亲王与安郡王的话,座次本在两人之前。 可以这样说,别看眼下坐着十来个皇子,还有个皇长子,可是论起身份,也是比不得康亲王尊贵。 让这样身份的宗亲送嫁,是顺承王府的体面,却是整个宗室的耻辱。 简亲王心中恼,开口拦人,不过也没有责怪康亲王,也是冲着顺承郡王去的。 顺承郡王没想到简亲王会插手此事,带了祈求道:“简王叔……” 简亲王寒着脸道:“这是你大婚后第一场宴席,大家不将你当孩子看,都给你体面,可这么丢人的亲事,鸟悄地接了人走,就算完了,还要康亲王送嫁,你这是多大的脸?” 简亲王态度不好,可话是正理。 恭亲王作为长辈,不好干看着,也跟着开口,对康亲王道:“简亲王说得没错,确实不妥当,卑不动尊。” 康亲王今年二十,如今在礼部观政。 他少年承爵,素来温和可亲。 他面上带了无奈,道:“堂兄打发了身边太监过去我们府上请我给侄女撑脸面……” 要是在位的郡王,康亲王还能严词拒绝,这革了的郡王,堂兄弟岁数差着的太大,康亲王就给他留几分体面。 董鄂家这一房,虽不是三阿哥与九阿哥的岳家那两房,却还有皇上跟太子的关系。 若不是如此,只勒尔锦请帮忙,康亲王也不会答应。 安郡王在旁道:“那是糊涂人,自己不要尊重,就当旁人也不要尊重了,你若再抬举他,往后这样的事情少不了。” 像九贝勒府这样,跟顺承王府牵扯的多,问得也仔细,知晓老郡王卖女,其他宗亲,只当是寻常亲事,一直到上门吃酒,打听新亲是哪一家,才晓得居然是这样一门亲事,也都是恶心的不行。 顺承郡王涨红着脸。 花轿等着,总不能女方没人送亲。 眼见着康亲王被劝下,没有站起来的意思,顺承郡王鬼使神差地望向了九阿哥。 那是董鄂家的女婿,总会给董鄂家些面子吧? “九爷……” 顺承郡王的声音带了期盼。 众人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差点跳起来,带了恼怒道:“叫爷做什么?康亲王丢不起这个脸,爷就丢得?” 顺承郡王没想到九阿哥这样不留情面,越发无措。 大家早就晓得他婢生子,却没有想到他这样提不起不个儿来。 大阿哥呵斥道:“亲伯父、亲堂兄送不得了?对付过去就是,不许再拉扯旁人!” 顺承王府也是宗室里的奇葩。 传承至今,已经是第六位王,可实际上才是第三代。 第一位王是始王,第二位就是海淀那位,第三、第四位是顺承郡王的哥哥,第五位是他的弟弟,都是殇亡。 因这个缘故,王府近支堂亲,只有两家,长辈更是只有一位伯父。 顺承郡王辈分在这里,是诸位皇子的侄儿,接二连三被呲哒,不敢再啰嗦,老实下去找他伯父去了。 九阿哥依旧是难掩愤愤,跟康亲王道:“您也是当叔叔的,就不能管教管教布穆巴?他是郡王,是这王府真正的当家人,就这样任由着他阿玛胡闹?” 康亲王知晓布穆巴出身卑贱,底气不足。 顺承王府虽出自礼烈亲王一脉,可自成一支,这一门嗣王人选,还是勒尔锦择定。 布穆巴要是敢忤逆,勒尔锦一道折子上去,他这个郡王就得换人。 勒尔锦在海淀别院住了多年,可没有耽搁生孩子,就算前头死了三个郡王儿子,后头还有牙牙学语的,也有襁褓之中的。 不过这些话,不好诉之于口。 康亲王就顾着顺承郡王的体面,道:“父在子前头,堂兄无爵,可是婚丧嫁娶是家事,不是国事,这当阿玛的要做主,当儿子的也不好拦着。” 九阿哥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总要有人管,康亲王是门长,还是正红旗旗主,想要管的话,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不过是爱惜羽毛罢了。 他转过头,不再看康亲王。 康亲王望向其他人,除了事不关己的,剩下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顺承王府今日此举,犯了众怒。 这样的气氛,等到开席,也是寡淡无味。 席面不是如今京城流行的燕翅席,都是肥鸡肥鸭这些,不少菜上面的油都凝固了,叫人没有办法下筷子。 九阿哥喝了一口茶,嫌弃得不行。 不过长辈们没有离席,他也只能忍耐。 这个时候,门口就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着急忙慌进来的,是个眼熟的侍卫,之前在顺承郡王跟前跑腿传话的。 他直接奔着顺承郡王去了,跪下禀道:“王爷,二格格自戕了,将军让奴才请王爷过去做主!”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顺承郡王带了几分茫然,道:“自戕?” 二格格就是今日的新娘子。 这从花轿出门还不到半个时辰。 康亲王见顺承郡王不说话,开口问道:“二格格怎么自戕,眼下如何了?” 那侍卫回没敢抬头,回道:“回王爷话,二格格撞墙寻死,直接薨了……” 大家这才发现,这侍卫已经摘了红缨。 九阿哥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顺承王府的爷们不讨喜,可格格倒是一个比一个刚性。 顺承郡王已经傻了。 康亲王站起身来,看着众人道:“今日宴席,就散了吧……” 说着,他望向安郡王道:“劳烦安王叔留步,跟侄儿过去董鄂家看看。” 安郡王起身,面色冷肃,跟着起身,道:“这就过去吧!” 好好的新娘子,算一下时间,也就是刚下花轿没多久。 要是真不想出嫁,不上花轿就行了,这下了花轿还自戕,那就是要问罪董鄂家了。 喜事变丧事。 大家也都从王府出来。 等到上了马车,九阿哥才道:“这回勒尔锦应该逃不过去了吧?” 十阿哥点点头道:“出了人命,必要报到御前的。” 之前勒尔锦做什么是家事,可是逼死亲女,就不是家务事。 这不是能幸灾乐祸的时候。 九阿哥吐了一口气,道:“这二格格也是,有这刚性早做什么去了?” 自戕算什么本事? 既是打算死了,或是直接宰了卖女的阿玛,或是宰了敢高攀王府贵女的鳏夫,总比这样孤零零一个人去了好。 十阿哥没有女儿,只是心中唏嘘罢了。 九阿哥是有女儿的,越想越气,道:“若是尼固珠长大后,有这样不要脸人来求亲,爷直接宰了他!” 十阿哥道:“九哥放心,尼固珠不止是您的嫡长女,还是皇孙女,到时候会高封,歪瓜裂枣也凑不上来。” 九阿哥点点头,道:“说的也是。” 不过真没有想到顺承王府这乱七八糟的教养,格格还有这样的风骨。 当年桂珍格格和离,令人侧目了一回,没想到二格格也是这样品格。 九阿哥想起了去年顺承郡王福晋上门给县主请安,话里话外想要县主帮忙给小姑子预备嫁妆之事,应该就是这位二格格。 九阿哥估计伯夫人要后悔,当时没有帮衬二格格一回。 就是九阿哥这里,都有些懊恼。 早知道这位族侄女这样品格,王府这里嫁女又是如此的不择门第,就该给桂丹求娶。 哎…… 错过就是错过了。 等到九阿哥回府,舒舒正在地上转圈圈。 她开始控制体重了,吃完饭溜达两刻钟消食儿。 见九阿哥这个时候就回来,舒舒有些意外。 “怎么散席这样早?这还没入更呢……” 九阿哥空着肚子,有些饿了,眼见着炕几上果盘上有秋梨,拿起来咬了两口,才道:“出大事了,新娘子在董鄂家自戕,直接薨了!” 舒舒吓了一跳,道:“因什么缘故自戕?” 九阿哥摇头道:“不知道缘故,王府送嫁的侍卫回来报信,没仔细说,就是人撞墙求死,直接薨了,诺罗布去送的嫁,打发人回来请顺承郡王过去做主。” 舒舒抚摸着胸口,好一会儿才道:“是不是老郡王扣下了二格格的嫁妆?” 二格格虽是无爵宗女,也是宗女,轮不到婆家欺凌慢待。 可是新娘子在新房坐床,见到的不单单是婆家人,还有族亲姻亲中的女眷。 什么样的冲突,会逼得二格格自戕? 女子的力量有限,撞墙头破血流容易,可直接撞死难。 除非拼尽力气,一心求死…… 第一千八百零五章 长舌妇(求双倍月票) 九阿哥想起了自己大婚的时候。 前一日晒妆,因舒舒的嫁妆体面,还让人对比起八福晋的嫁妆。 因这个缘故,八福晋在自己大婚当日,就对舒舒不大友好。 “你跟县主给那边添的,都有金头面,荷包里还有金锞子,亲朋添妆,怕是多半如此……” 九阿哥觉得,还真有可能是这个缘故。 他也是见证过几位嫂子跟下头弟妹的晒妆,这嫁妆就是出嫁女的底气。 舒舒看着外头,忧心担心,道:“阿玛、额涅应该在那边,不知道如何……” 九阿哥拍了拍脑门道:“爷忘了这个了,刚才应该过去看一眼。” 婚娶大事,董鄂家各房都会过去色勒奇家。 眼下,齐锡夫妻确实在色勒奇家。 所谓族人,就是如此,内里或有纷争,可对外却是一体。 尤其是如今噶礼不在京城,大二房没有其他能撑得起门面的人,齐锡也好,公府也好,看在噶礼的面子上,都要过去给董鄂家撑脸面。 觉罗氏在女眷这里,恨不得转身就走,可是二老太太昏厥不醒。 这位是老嫂子,觉罗氏也不好撒手就走,只能等着大夫过来。 公夫人在旁,脸色也难看,看着噶礼太太道:“嫂子这回满意了?” 噶礼太太看着公夫人忍不住委屈:“这亲事不是我定的,怎么能怪在我身上?” 长嫂如母,可要分什么时候。 上面婆婆还活得好好的,她从山西回来,费着辛苦,帮小叔子操持婚事,还成了错处不成? 公夫人道:“不怪嫂子怪谁,那去怪哪个?” 她丈夫增寿是董鄂一族的族长,今年刚补了缺,在御前露脸,结果董鄂家就出了这样的事。 要是噶礼在京还罢了,有他顶着;可是噶礼不在,那御前要追究此事,问责的就是增寿这个族长。 噶礼太太还要再说,觉罗氏道:“都消停些,该是谁的过,就是谁的过,谁也跑不了。” 公夫人点头,对着噶礼太太冷笑,道:“婶子说的对,谁逼死的宗女,谁偿命就是!” 噶礼太太神色勉强,道:“不过是话赶话罢了,谁还是故意的不成?” 公夫人道:“逼死了人,一个不是故意的就过去了?这话你对康亲王跟安郡王说去!” 女眷虽在内宅,可是前头的消息也传过来。 她们都晓得,康亲王跟安郡王来了。 两人一个人礼烈亲王这一门宗室的门长,一人是宗人府宗令。 两人过来探查二格格自戕之事,什么事情查不出来? 就噶礼太太这个心虚的劲儿,要是其中没有她的错处才怪。 前头客厅,康亲王与安郡王坐在上座,增寿与齐锡这两个相陪。 下头跪着的几个,有二格格的陪嫁,还有董鄂家的仆妇。 二格格的奶嬷嬷跪着,讲述着当时情景。 “我们格格坐福,董鄂太太领了女亲进来,看着屋子里的铺陈,那位太太就嫌弃家具颜色款式老,漆味儿重,屋子里跟雪洞似的,就问董鄂太太是不是聘礼没给足,王府才没有给预备好嫁妆,董鄂太太说聘金给了八千八百两银子,满京城这样的聘金都是头一份……” “那位太太就上下打量我们格格,说同样是宗女,同样嫁到董鄂家,当年大格格的嫁妆很是体面,怎么二格格的嫁妆如此……” “我们格格没有说话,那太太就对噶礼太太说听说我们老主子养了不少人在海淀,什么身份都有……” “我们格格就抬起头,看着董鄂太太问,这亲事是董鄂家问到王府的,还是王府问到董鄂家的……董鄂太太说不清楚,是二老爷自己定的亲事,我们格格就又问八千八百两银子聘金是真的么,噶礼太太说是真的,银子还是她从山西带回来,二老爷送到海淀的……” “那位太太就问董鄂太太,陪嫁的家具这样寒酸,那剩下的是不是更是没法看,董鄂太太就说,嫁妆也有六十四抬,除了屋子里的家具,剩下多是衣裳料子,就是颜色有些沉了……” “那太太诧异着,问头面跟压箱银子,还说庄子、铺子不给预备,这头面跟压箱银子应该不缺,董鄂太太说有两套鎏金头面,其他的没有见着,那太太就说这亲事亏了,八千八百两的聘银,换回来的嫁妆估计连八百两都没有,我们格格听着,脸色就白了,起身下了炕,去看那些家具……” “那位太太又说二格格果然没有规矩,谁家新娘子坐福时下地,我们格格脸色刷白,没有说什么,摘下了旗头,那位太太还要再说话,董鄂太太就推了她出去,结果我们格格就……就撞墙了……” 说到最后,那奶嬷嬷已经泣不成声。 事情很简单,就是有人到新房挤兑新娘子。 只是这客人无礼,还是主人家安排的下马威,还不能确定 康亲王望向增寿,道:“那位太太是谁家的?人扣下没有?” 增寿起身,面带纠结,回道:“那位是赫舍里家的,是原承恩公夫人,方才乱糟糟的,等到想起来时,人已经离开了。” 康亲王与安郡王对视一眼,明白棘手的地方。 换了寻常妇人,就算走了,直接拘押回来就是,可那是太子的亲舅母,是赫舍里家的人。 赫舍里家是国戚,要拿她们家的人,需要请上命。 这会儿工夫,顺承郡王姗姗来迟。 他本想要在王府装死,可还是被他伯父回去给推了出来。 今天这件事,本就是顺承王府的事,旁人都能躲,顺承郡王不能躲,也躲不过去。 等到皇上过问此事后,知晓他躲的,只会惩罚加倍。 安郡王见他畏畏缩缩的样子,心头火起,道:“二格格的嫁妆是怎么回事?你承爵也好几年,当家的哥哥,为妹妹预备一份嫁妆都不能?” 顺承郡王苦着脸道:“安叔祖,这孙儿做不得主,王府的库房账册跟钥匙不在孙儿手里。” 康亲王晓得自家福晋前天过去添妆,还带了自己额涅的添妆礼,都是金玉器物,就问道:“预备的不齐全也就罢了,前天的添妆呢?怎么没有搁在嫁妆里?” 顺承郡王点头,小声道:“当天晚上就拉到海淀去了。” 齐锡坐在旁边,也是无语。 因伯夫人的缘故,他们家觉罗氏也带了张氏过去王府添了妆。 没有想到勒尔锦丧心病狂,连这点体面也不给女儿留。 增寿眼见着康亲王与安郡王脸色越来越难看,就暗搓搓地看齐锡。 康亲王是齐锡的亲外甥,齐锡这个时候是不是帮董鄂家说说情? 这婚事确实不匹配,可是董鄂家也出了聘金,这逼死宗女的罪名不当扣在董鄂家头上。 齐锡移开眼,不接增寿的示意。 这不是董鄂家跟顺承王府的事。 到底如何处置,真正能做主的也不是康亲王与安郡王。 康亲王没有再搭理顺承郡王,让那奶嬷嬷在一张供述上签字画押,又不厌其烦地问询了当时在新房门里门外的嬷嬷、丫头,得了口供若干份。 相应对照,验证那奶嬷嬷说的就是当时新房里的实情。 等到这些奴婢下人带出去,色勒奇被带了上来,他眼睛乌黑,嘴角也破了,神色惶惶。 康亲王就聘金、嫁妆事宜,重新问了一遍,而后让色勒奇签字画押。 色勒奇拿着毛笔,望向增寿跟齐锡,很是挣扎:“公爷,齐二叔……” 增寿已经明白过味儿来,这董鄂家不是罪人,而是苦主。 他就催促道:“签字吧,总不能让二格格枉死。” 两人都拜堂成礼,二格格已经是董鄂家的人,葬也要葬在董鄂家福地。 色勒奇身体僵硬着,签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还有一人的供述没有拿到。 不管旁人如何,噶礼太太并不无辜。 那是女眷,还是二品诰命夫人,可康亲王与安郡王身份这里,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康亲王就对色勒奇吩咐道:“去请董鄂太太过来……” 色勒奇应着,起身出去叫人…… * app书友圈读者称号与起点币活动又开始了,有兴趣的大大可以去参加 第一千八百零六章 并不无辜 少一时,噶礼太太跟着色勒奇进来。 她已经是二品诰命,可是董鄂家除了齐锡家后分出的那个佐领是公中佐领,其他佐领都在康亲王府下。 康亲王不单单是正红旗旗主,还是董鄂家的主子。 “奴才请主子安……” 噶礼太太低着头,对康亲王行蹲安礼。 康亲王叫起,没有啰嗦什么,开门见山问道:“常泰之妻是否在新房对二格格不敬,点评二格格嫁妆寒薄、出身有瑕?” 噶礼太太脸色涨红,却不敢反驳,点了点头道:“确实言语有不恭敬之处。” 康亲王接着问道:“那是你的姊妹,这些言语,是不是你指使?” 噶礼太太额头都是汗,忙摇头道:“奴才不敢,不干奴才的事!” 这出了人命,眼见着官司就要递到御前,噶礼太太知晓自己的分量,可承担不了这么大的罪名。 早些年因宗女、觉罗女难嫁,确实出现过婆家磋磨无爵宗女与觉罗女媳妇的事情,可是这两年皇上加恩宗室,大家都老实了。 康亲王道:“无缘无故的,常泰之妻一个外客,跟二格格说这些做什么?” 噶礼太太犹豫了一下,权衡了利弊,还是说了缘故, “因赫舍里家这几年老惹官非的缘故,赫舍里家的格格这两年日子不好过,奴才姐姐有个守寡的堂小姑,本来说好的人家,年底改嫁,可夏天出了赫舍里家的案子,对方退了亲事,就想要跟奴才家亲上加亲,奴才小叔子嫌对方年纪大,不乐意……” 旁人有人拿了纸笔,将两人的对答都记录下来。 康亲王也没有为难噶礼太太,让她签字画押后离开。 康亲王望向增寿跟齐锡,最后目光落在增寿身上,道:“此事,只能请上裁。” 增寿忙点头道:“那是应该的,奴才听王爷吩咐,只是二格格如今还在新房,是不是先叫人装殓?” 棺椁倒是现成的,这边有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寿材都都预备了好几年。 康亲王犹豫了一下,道:“先等等,如何治丧,还不一定。” 这门亲事只走了大半,可以算成了,也可以算没成。 按照康亲王的意思,都折了人命在里头,这亲事应该做罢。 可是没有婆家就薨了的女子,安葬成问题,日后也无人供奉香火。 具体如何,康亲王也不好越过顺承郡王做主。 增寿不敢啰嗦,心里却沉甸甸的。 在他的立场,自然希望二格格在董鄂家治丧。 如此,回头皇上追究起来,董鄂家也能少几分责任。 齐锡始终不发一言。 有增寿这个族长在,他才不出来讨嫌。 事情很好查。 虽还没有常泰太太的口供,可是其他人也都证明她确实说了那些话。 康亲王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是戌初初刻,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宵禁。 他就道:“先这样吧,明早去御前……” 后头这一句,是对着顺承郡王跟增寿说的。 顺承郡王点头,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有康亲王出头,那皇上要是训斥,是不是也能有人顶在前头? 增寿很是忐忑,对陛见有些畏惧。 他承爵三年才补上差事,就是傻子也晓得皇上不待见自己。 可是他也晓得,身为董鄂家的族长,肯定要出面的,就点头道:“那我听主子吩咐。” 女眷还在内堂。 大夫已经请来,给二老太太下了几针。 二老太太已经醒了,正对着噶礼太太破口大骂。 “我早说了这门亲事不成,门不当、户不对,乱了尊卑,结果色勒奇猖獗,你也纵着,还得意与王府成了姻亲,结果回头又挑剔新妇嫁妆简薄……” 噶礼太太正难受,听着这话,立时顶嘴道:“您是当额涅的,您都拦不住,我这嫂子怎么拦?” 要是初婚还罢,家里给议亲还正常,这是续弦,还是三十多岁小叔子续弦,亲额涅不出面,年岁相仿的嫂子出面,那才是笑话。 二老太太懊恼道:“这几年,我话少说了么?可是谁听我一句半句的,都把我当成老不死的糊弄着。” 噶礼太太道:“谁家的老太太不是荣养?让您当家,将亲戚族人都得罪遍,您就满意了?您跟媳妇说不着,这都是老爷吩咐的,老爷再三说了,不让媳妇愚孝。” 觉罗氏跟公夫人两人听着婆媳斗口,对视一眼,都有些听不下去。 老的只会马后炮,小的也太不恭敬。 这大二房的规矩有些乱。 正好有人来传话,是齐锡跟增寿要走了,请觉罗氏跟公夫人离开。 两人就起身。 二老太太已经忍不住老泪纵横,看着觉罗氏,道:“色勒奇糊涂,可是他也是你跟齐锡的侄儿,还请看在咱们两房血脉同源的份上,在康亲王跟前帮衬着说两句好话。” 觉罗氏可不敢接这话,只道:“冤枉不了他,您就先保重您自己个儿吧!” 公夫人在旁耷拉着脸,没有了好态度。 怪不得外头都说这二老太太不会说话,还真是如此。 就算董鄂家要在康亲王跟前保色勒奇,也当是自家公爷出面说话。 越过自己公爷,将齐锡抬举在前头,这是不是故意挑拨两家关系? 二老太太浑然未觉,还在跟觉罗氏絮叨,道:“都是那拉氏造了口孽,才逼死了人,合该她偿命,回头我就递状子,董鄂家是苦主。” 那拉氏就是噶礼太太的姐姐,娘家跟明珠是同族。 一句话,听得噶礼太太也恼了,道:“怎么就单告我姐姐,额涅您自己个儿呢,昨儿谁看了嫁妆说着寒碜不体面来着?比不得大格格嫁妆那话,不也是从您嘴里先说出来的吗?这要是有罪,您这身上也担着干系呢!” 二老太太:“……” 她瞪着儿媳妇,羞恼道:“我上了年岁爱啰嗦,随口说了两句,也没去新娘子跟前说去,肯定是你担心二格格宗女身份尊贵,压下你这个嫂子,才指使你姐姐去新房逼逼叨叨。” 婆媳两人互相指责,场面越发难看。 觉罗氏立时往外走,公夫人也马上跟上。 再不走,就要被搅合进去说理了。 这婆媳两人,都不无辜。 到了前头,安郡王已经先一步离开。 安王府距离这边远,其他的人都住着附近,时间还富裕。 康亲王就跟觉罗氏这个舅母打了招呼,见了礼,才骑马带着顺承郡王离开。 剩下齐锡夫妇与增寿夫妇没有耽搁,也都各自上车。 一更三点宵禁。 每更分五点,一更三点就是在戌正初刻之前。 这时间也不算富裕,也没有给大家闲话的时间。 马车里,觉罗氏跟齐锡道:“事情报到御前,会牵连到噶礼身上么?” 大二房这几年行事越发不着调,归根结底在噶礼身上。 噶礼得了重用,几年时间就成为一方大员。 齐锡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多半不会,噶礼是皇上亲自提拔的人,很是信重……”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音量,道:“堂兄早年功劳大,威望高,董鄂家在正红旗的地位一时也无人可以取代,皇上正在整顿旗权,巴不得董鄂家由武转文,也乐意提起来噶礼,压着增寿。” 没有噶礼在前头,那到时候跟公府那边对上的就是自己。 可是自己有个皇子女婿,皇上不会让自己掌实权。 觉罗氏吐了一口气,道:“二格格一条人命就这样白死了?” 齐锡道:“会有责罚,可是罚不到噶礼身上。” 次日一早,康亲王就跟顺承郡王、增寿汇合,一起往畅春园递牌子。 清溪书屋中,康熙正在听报上来的消息。 昨日顺承王府办喜,他早得了消息。 虽说婚丧嫁娶,都是寻常事,可顺承王府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顺承郡王小时候没有人教导规矩,行事有些不着调,长史也不知劝诫。 康熙已经记上一笔,等到下次京察,可以换掉顺承王府的长史,安排个妥当人过去。 结果他听到了什么? 顺承郡王卖婚,董鄂家逼死了宗女? 宗女被人欺负,这打的是宗室的脸。 开国这些年,传承了几代人,勋贵大姓还这样骄奢,不将皇家放在眼中么? 第一千八百零七章 处置(打滚求月票) “亲事做不得主,嫁妆也做不得主,偏偏开席你能做主,你也是顺承王府的当家人?” 康熙正憋火,过来禀告此事的几个人,就晓得了什么是皇威赫赫。 顺承郡王本还存了侥幸,以为就算要训斥,也会先冲着康亲王。 康熙也不糊涂,自然晓得两府系出同源。 真要是康亲王直接插手顺承王府内务,他反而要容不得。 等看到此事的内情题本,还有众人的供述,康熙看着顺承郡王说不出话来。 这爵位都承了好几年,顺承郡王也大婚了,依旧只是挂名。 勒尔锦早年还有所收敛,近些年行事越发没有顾忌。 明明是已革郡王,过的却比寻常郡王还自在。 康熙很是失望。 他不希望顺承郡王太能干,可是也不希望他这样无能。 这样的话,正红旗分了大小旗主,就失了意义。 顺承郡王惶惶,早已经跪了。 康熙起身,走到他跟前,打量两眼,似是不明白他堂堂郡王,为什么会这样窝囊。 “这郡王你实当不得,朕就另选人来当!” 若是十几岁还罢了,可顺承郡王已经年满二十。 真有这么孝顺的儿子,名正言顺可以掌权后,只因为孝顺,就将权力让给旁人? 顺承郡王不敢再当鹌鹑,双膝跪了,道:“奴才再不敢愚孝,也会好好劝诫奴才阿玛。” 康熙讥诮道:“这会儿能做主?你劝诫,他就听了?等到下一回他捅了篓子,你这孝子是不是还无辜可怜?” 顺承郡王额头冷汗都下来,硬着头皮,叩首道:“奴才阿玛病了,奴才会让他老人家安心养病。” 屋子里安静下来。 康熙看着顺承郡王的脑门,脸上看不出喜怒。 康亲王与增寿站在旁边,都觉得眼前此情此景,有些不对劲。 顺承郡王是子,老王爷是父,这是要子囚父? 这样的处置方法,对勒尔锦并不无辜,可是会引人非议。 康熙转身,脸上愤怒一闪而过。 他是帝王,乐意下头臣民各司其职,大家都在自己应该在的位置;可是他也是阿玛。 勒尔锦这回看走了眼。 顺承郡王不是看起来这样怯懦。 这是狼崽子。 这脱口而出的选择,不知道权衡多久。 康熙心情颇为复杂,重新在炕上坐了,道:“这回丢的不单单是你们顺承郡王府的脸,也叫宗室成了笑话,朕当如何罚你?” 顺承郡王没敢抬头,再次叩首,道:“奴才错了,听凭主子责罚。” 康熙吐了口气,沉吟道:“顺承郡王年轻糊涂,处理家务不当,停俸三年,以作惩戒。” 顺承郡王提着的心放下,再次道:“谢主子宽容,奴才再不敢了。” 康熙没有叫起,望向康亲王,道:“去告诉勒尔锦,朕对他的宽容到头了,他‘病’得连面皮都没了,那也没有必要再露面,除了上遗折,朕不想再听到他的消息!” 康亲王躬身应了。 有康熙这句话,就能圈了勒尔锦,不用让顺承郡王子囚父,避免了的宗室的新丑闻。 康熙又望向增寿,脸色更加难看,喝问道:“是不是朕对董鄂家太过恩典,让你们忘了尊卑?” 董鄂家跟礼烈亲王一脉为世姻,嫁娶寻常,可这回太过了。 一个不学无术的老鳏夫,续娶王府出身的宗女为继室,逆了尊卑。 那个色勒奇真有这个胆子? 增寿也站不住了,跪下请罪,道:“是奴才无能,没能好好约束族人。” 康熙冷冷地道:“总算还有些自知之明,既是你无能,管不好族务,朕就让能管的人管!齐锡年长稳重,日后正红旗董鄂家这一门再生事端,朕就寻齐锡说话!” 增寿脸色苍白。 虽说族长只是一个名头,并不涉及爵位传承,可皇上金口玉言,一句话免了他的族长,这叫族人怎么看他? “怎么?朕说了不算?” 康熙喝问道。 增寿不敢再沉默,叩首道:“奴才不敢……奴才领命……” 康熙移开眼,望向康亲王道:“二格格自戕,不孝至极,除宗籍。” 康亲王听了,犹豫了一下,道:“皇上,那这治丧事……” 康熙瞥了增寿一眼,道:“交由董鄂家治丧。” 这是依旧承认两家的婚事有效,保全了二格格身后祭祀…… 等到三人跪安,康熙传了赵昌,道:“去给朕打听,勒尔锦怎么跟董鄂家勾搭上的?这门亲事真的只是卖婚,还是有人在其中牵线?” 按照噶礼太太的陈述,若不是求娶宗女,赫舍里家那边就想要将守寡的姑奶奶嫁给色勒奇为继室。 色勒奇一个老纨绔,继室位置有什么可让人惦记的? 惦记的,不过是他的胞兄噶礼…… * 户部值房。 九阿哥正看着八旗司的卷宗,先看到的就是正蓝旗的。 郭络罗家。 自从知晓郭络罗家不少家产都是从舒舒外家骗买的,九阿哥就惦记着“物归原主”。 不过这回的自然不是舒舒舅舅家,而是自家。 正好可以给贝勒府增加新产业。 一上午的时间,九阿哥看得头晕眼花,还真看到几处合心意的,其中一个庄子,就在海淀。 只是八福晋的大伯父没有补缺,如今就是一个正四品佐领,这家里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 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理由变卖产业。 九阿哥想起了郭络罗家当年的手段,设赌局么? 九阿哥随即否了这个念头。 八福晋的祖父用赌局害人,最后儿子死在赌局上。 可见老天有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报应就下来了,还是当积阴德。 “九哥……” 十阿哥挑了帘子进来。 九阿哥纳罕道:“你怎么过来了?有事情找爷?” 早上兄弟两个一起出来的,这才分开小半天。 十阿哥道:“方才康亲王来宗人府,提起顺承王府之事的后续,我想着九哥肯定惦记着,就过来跟九哥说一声。” “快说,快说,罚了噶礼没有?” 九阿哥来了兴致,忙催促道。 十阿哥面上带了复杂,道:“没罚噶礼,也没有罚那个色勒奇,罚增寿了。” “这罚得着么?” 九阿哥有些想不明白。 十阿哥道:“增寿是董鄂一族族长,婚丧嫁娶都要报备到他这里的。” 九阿哥道:“就是那么一说罢了,按照八旗旧俗,儿子成家就分户出去,就成了两家人,这当阿玛的都管不着儿子的家务事,更别说隔房的族兄弟……” 十阿哥道:“您也说那是八旗旧俗,如今尊崇礼道,日后族长的份量会越来越重的。” 九阿哥跟增寿不熟,只晓得能力平常,好几年才补了差事。 十阿哥接着说道:“汗阿玛发话,免了增寿的族长,让齐大人当了。” “啊?” 九阿哥讶然出声,道:“这是罚增寿呢,还是罚我岳父呢?” 这管家三年,都是猫嫌狗厌,更别说管着族务了。 十阿哥没有点评董鄂家的事,接着说道:“汗阿玛圈了勒尔锦,顺承郡王罚俸三年,二格格除宗籍……” 九阿哥听着,觉得不对劲儿,道:“不对呀,这都罚了,董鄂家大二房的人半点儿没罚?” 十阿哥低声讲了此事的内情。 噶礼太太没有直接挤兑二格格,可确实有搬弄口舌是非之嫌,只是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那位就不罚了?” 这叫什么事? 一个恶客,逼死了新娘子,婆家娘家两家都没落好,罪魁祸首毫发无伤。 就因为她是太子的亲舅母,要顾着太子体面? 十阿哥道:“时间不对,赫舍里家的不好再明着罚了。” 一个爵位都没有了。 老一辈死的死,流的流。 小一辈也都从侍卫处与护军营清退出去。 九阿哥轻哼道:“这样攒着过,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到时候就会罚个大的。” 十阿哥点头道:“九哥说的对,汗阿玛最厌恶女子不贤良,日后就算常泰的爵位还回去,那拉氏的诰命也别想了。” 九阿哥道:“那算什么惩罚,常泰也没有什么功劳,爵位停就停了,怎么会给他还回去……” 第一千八百零八章 项庄舞剑(求双倍月票) 十阿哥这个时候过来,正赶上饭时。 周松过来送膳盒。 九阿哥就去东屋,请了四阿哥过来。 寒冬腊月,不过因膳盒里面加了棉层,饭菜都热着,还有两道汤菜,直接配了炭炉。 并不是什么金贵的食材,汤菜是虾滑炖冬瓜,其他的碗菜也是素的多,荤的少,好几样都是洞子菜,冬天吃着正清爽。 兄弟三个坐在一起,简单用了午膳。 等到放下碗,九阿哥心满意足,道:“顺承王府怎么回事儿,昨儿那也叫席?怎么连锅子都没有?” 冬日宴席,不是多上锅子么? 顺承王府的宴,硬是给弄成了看席。 不只是九阿哥这种嘴刁的没法下筷子,其他人也只是捡饽饽就茶。 十阿哥道:“都是下头的奴才糊弄主子,二、三十年都是幼主,下头的奴才难免心大。” 支出来预备喜宴的银子,估计大头都在奴才口袋中。 就是膳房的人,也应该有其他心思,否则不会不提醒主子这天冷需要上锅子。 九阿哥想着二格格,还是不忿。 “都不是好东西,但凡有个有良心的,提前跟二格格说一声嫁妆不对,也不用那样没有防备,说不定还有个缓和的余地。” 人能自戕,就是羞愤,一时想不开,若是提前做个铺陈,说不得就不用到这个地步。 四阿哥在旁听着,看着十阿哥道:“二格格的事情有了章程了?” 十阿哥点头,说了康亲王去宗人府之事,还有御前对这件事的处置方式。 九阿哥听着,忍不住跟着絮叨。 “四哥您听听,罪魁祸首提也没提,噶礼那混蛋兄弟也什么事情都没有,增寿免了族长,也没有罚俸,倒是我岳父,最是不爱操心的人,结果天上掉下个族长来!” 四阿哥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后背发凉。 皇父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这是在处置增寿,还是在削减三阿哥的势力? 三阿哥这两年入值南书房,名声倒是比之前盛了不少。 眼见着九阿哥浑然未觉,四阿哥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跟四阿哥对视一眼,就垂下眼,捡起一个橘子,剥开给两位哥哥一人分了几瓣清口。 四阿哥接过来吃了。 都是聪明人,四阿哥晓得,十阿哥应该也有看出什么了。 九阿哥吃完橘子,想起一件事道:“四哥,礼部那边择定了没有,今年什么时候衙门封笔?” 四阿哥摇头道:“要腊八后才出告示。” 九阿哥带了几分期待,道:“今儿都初七了,最多也就半个月。”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才养了半个月的病,总共来衙门也没有几天。 又闲话了几句,十阿哥就回宗人府去了。 四阿哥没有立时就走,看着九阿哥的书案上不再光秃秃的,铺了不少卷宗,也知晓他去过八旗司了,心下略微满意。 虽说性子惫懒,可是能听得进去劝诫,已经很不错。 况且九阿哥比看上去的稳当,并不给旁人添麻烦,很是难得。 九阿哥不晓得在自己四哥眼中,自己都成了乖弟弟了。 他已经决定明日就叫人拿正红旗的卷宗,好好看看顺承王府的产业,看看到底有什么猫腻。 等到申正,九阿哥准备走了。 这会儿工夫,大阿哥过来了。 原来他从御前过来,是给四阿哥与九阿哥传话的,圣驾初十幸南苑,命他们两人随扈。 大阿哥告诉完他们,又对九阿哥道:“老十那里,九弟直接说一声,也有他,我就不找他去了……” 九阿哥点头道:“嗯,嗯,知道了。” 对于再次行围,他倒是还挺期待的,上次回来的仓促,没有顾得上带母鹿回来。 至于冷不冷,应该还好,到时候已经是“五九”,比上次去的时候还要暖和些。 大阿哥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九阿哥跟四阿哥兴致勃勃道:“这回应该是八旗行围了,四哥要不要咱们比一比?” 上回胜了一回,他也算明白了有时候拼的不是弓力,还有脑子。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你想要争第一?” 九阿哥清了清嗓子,道:“第一就算了,也不能次次第一,那多不好意思,前三就行!” 不算不知道,这一算好像赢了两回了。 “哈哈……” 九阿哥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四阿哥道:“可见力气大也没有什么用,关键时候,还得用脑子。” 四阿哥听不下去了,挑了帘子出去。 这要是聪明人,那其他兄弟都成智者…… 九阿哥没有耽搁,也没有陪着四阿哥苦熬的意思,直接出了户部衙门跟十阿哥汇合。 十阿哥听说南苑行围,有些纳闷,道:“怎么这样早?还以为会在封笔后……” 之前圣驾腊月里行围,就是那个时候,正好大家都闲着。 九阿哥随口道:“是不是汗阿玛想咱们了?” 十阿哥:“……” 或许,大概,还真有那么一丝丝可能。 不是想儿子,而是想要将儿子们都拢在一起。 至于为什么拢在一起? 有各种可能。 这顺承王府跟董鄂家的官司就是引子。 等到了家里,九阿哥就跟舒舒说了御前顺承王府跟董鄂家的处置。 勒尔锦早就该圈了,顺承郡王罚俸也不冤枉,只是董鄂家这里是怎么回事儿? 九阿哥看着舒舒神色,就晓得她跟自己差不多,并不觉得董鄂家族长转房是好事。 九阿哥道:“哎,汗阿玛是信重岳父,以为是恩典,可岳父自己这么多儿子还操心不过来,哪里有空操心旁人?” 舒舒蹙眉道:“董鄂家在正红旗,分了五房,家里是老五房,总共就一家人,没有旁支庶房,其他几房却是人口繁茂,尤其是公府所在的老四房,这回族长转房,他们不敢埋怨皇上,怕是要怨上阿玛。” 九阿哥不屑道:“那又如何?谁还敢当面炸翅儿不成?岳父辈分在这里摆着,爵位也是仅次于增寿,还有咱们在后头,他们只有巴结的。” 舒舒点点头,没有再说其他。 只是她心里晓得,以后董鄂家各房人口更是要面和心不和。 噶礼之前念念不忘的,就是压过其他房头,接替彭春成为董鄂家的当家人。 结果他正春风得意,可族长也确实转房,却没有转到老二房。 提及二格格治丧之事,夫妻两人沉默了。 昨日惊变,二格格薨了,舒舒知晓的时候已经是日暮,也没有特意去宁安堂告诉伯夫人。 这要开始治丧的话,卑不动尊,倒是不用伯夫人亲往吊唁,可那毕竟是她的亲侄女,还会要告之。 既是董鄂家治丧,明日“接三”,就要过去送白封。 舒舒叹了口气,道:“我过去一趟,明早就要安排人过去了。” 九阿哥起身道:“爷陪你一起过去。” 舒舒点点头,夫妻两人一起出了正院,提了灯笼,往宁安堂来了。 宁安堂里,也已经掌灯。 榛子带了人提着膳盒,正要摆饭。 见舒舒跟九阿哥来了,她忙退到一旁。 有九阿哥在,舒舒没有直接进去,吩咐榛子道:“你先进去,代我通传。” 榛子应了,挑了门帘进去。 屋子里,伯夫人跟尼固珠在西次间,娘俩已经等着晚膳。 “玛嬷,我想吃两个虾饼……” 尼固珠仰着头道。 原来曹顺打发人去天津买了一车海虾海鱼。 这几日贝勒府就是各种虾丸、虾滑、虾饼,尼固珠很爱吃。 伯夫人道:“那说好了,最多就是两个,吃完咱们在屋子里多溜达溜达,可不能明儿再说想吃三个。” 尼固珠心满意足,乖巧道:“不说三个,两个够吃了。” 眼见着小榛进来,尼固珠更高兴了。 “小榛姐姐……” 小榛对尼固珠屈屈膝,而后对伯夫人道:“县主,九爷跟福晋来了,让奴才通传。” 伯夫人惊讶,忙吩咐身边嬷嬷道:“快请进来,正是冷的时候。” 那嬷嬷应着,出去请了人进来。 尼固珠听了,带了兴奋,已经翻身下炕,跟着迎了出去。 舒舒与九阿哥进了堂屋,就见小家伙冲过来。 “阿玛……阿玛……额涅……额涅……” 九阿哥因二格格的缘故,这两日正是慈父心肠,见状半蹲,抱起了大胖闺女。 尼固珠搂着九阿哥的脖子,笑得更欢快了。 伯夫人因夫妻两个同来,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从勒尔锦想到康亲王太福晋。 年关难过,勒尔锦年年告病,康亲王太福晋这两年身子也不如前两年结实。 不过看到夫妻两个进来的时候,伯夫人提着的心放下。 两人没有换衣裳。 自己应该想多了。 舒舒跟九阿哥看着膳桌,都有些迟疑。 这要不然等到伯夫人用了晚膳后再说? 这要是先说了,估计也吃不下去了。 “阿玛,额涅,是来吃饭么?” 尼固珠看着两人都看着膳桌,就开口问道:“今晚有虾饼,可好吃了,我有两个,分一个给阿玛、额涅吃。” 这还是个爱分享的小姑娘。 九阿哥看着闺女更可人了,赞道:“咱们大格格真孝顺,这是随了阿玛。” 尼固珠最喜欢听夸奖,立时笑了,道:“也随额涅,玛嬷说了,我是阿玛跟额涅的心肝小宝贝儿,随了额涅,也随了阿玛……” 舒舒就道:“阿牟您先吃饭,等到饭后咱们再说话……” 第一千八百零九章 生疑(求双倍月票) 伯夫人看了舒舒一眼,又看了眼满脸期待的尼固珠,对九阿哥道:“你们没吃晚饭就过来了?那一起吃些?” 九阿哥看了眼怀中的闺女,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尝尝您这儿的饭。” 这样说着,不过瞧着榛子手中的膳盒,夫妻两个就晓得这祖孙两个晚上的饭菜不多。 白果机灵,早出去往膳房提膳去了。 舒舒跟九阿哥晚饭也素来用的少,只有四道菜一个锅子、一道烧麦。 等到都摆出来,尼固珠就乖乖挨着伯夫人坐了。 九阿哥与舒舒左右陪坐。 尼固珠吃着虾饼,心满意足。 她倒是还记得自己说的话,将一个虾饼递到舒舒碗里。 舒舒没有再递回去,分了一半给九阿哥,又给尼固珠夹了一个虾肉烧麦。 吃到里头的虾肉,尼固珠脸上多了惊喜,眼神就黏在小蒸笼上。 舒舒却没有给她夹。 方才她吃了不少了。 尼固珠知晓规矩,眼见着长辈们不给自己,也就换了注意力,去吃其他的。 一顿饭,只有尼固珠吃得欢喜,其他人都安安静静的。 等到尼固珠吃完,见着伯夫人不起来,她就牵了伯夫人的手道:“玛嬷,要遛弯儿……” 伯夫人望向舒舒。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就对尼固珠道:“阿玛带你遛弯,让你额涅跟玛嬷说话。” 尼固珠看着伯夫人,又看看舒舒,眼见着两人都不说话,就对九阿哥点点头,放下伯夫人的手,牵了九阿哥的手。 伯夫人这才起身,对舒舒道:“去东屋吧!” 娘俩走到了东次间坐下,伯夫人看着舒舒,等她说话。 舒舒没有啰嗦,三言两语说了昨晚婚礼的变故。 伯夫人听完,脸上的愤怒倒是比哀伤更多。 “真是作死,皇上宽仁,罚的太轻了!” 这说的是勒尔锦。 对于二格格,伯夫人一句也没有点评。 她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都见识过了。 舒舒晓得,这个时候言语安慰都是虚的,只道:“大二房治丧,明天让曹顺去吊唁,您这边……” 伯夫人道:“你们代我添一份就是了。” 舒舒点头应了。 伯夫人看着舒舒道:“卖婚这样丢人的事情,再一再二没有再三,不过布穆巴两口子也不是什么大方的人,我打算拿出五千两银子,你帮我置办些金头面备着,日后专门给那边添妆使。” 舒舒再次应了。 勒尔锦被圈,不用再担心那些宗女被卖婚。 可是正如伯夫人说的,这些格格的嫁妆,到时候就是兄嫂承办,也不大乐观。 伯夫人看着舒舒道:“不必担心我,我能为她们做的,也就是这些,个人都有个人的命数,像桂珍那样,自己立起来,坏日子也能过成好日子;若是立不起来,好日子也能过赖了。” 见伯夫人豁达,舒舒也就放了心。 她晓得伯夫人三分悲七分怒,小声道:“阿牟您瞧着如今这些王府,除了宫里长大的简亲王,其他都猫着,郡王庸碌些,未必是坏事。” 伯夫人看着舒舒,道:“让我缓缓就好,那边好不好的,也与我不相干,你们两口子,往后没有必要与他们往来亲近,当成寻常宗室待就是了。” 舒舒点头。 她也是这样打算的。 跟顺承郡王夫妇打了两回交道,实不是什么讨喜的人。 西次间里,尼固珠已经遛弯完毕,看着门口,就蠢蠢欲动。 九阿哥看着好笑,道:“这才分开多会儿工夫,就想找你额涅?” 尼固珠摇头道:“我找玛嬷,我怕玛嬷忘了遛弯儿。” 父女两人说着话,舒舒跟伯夫人已经过来。 伯夫人看着九阿哥道:“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歇着,路上走慢些。” 九阿哥点头,跟舒舒出了宁安堂。 “县主难受了吧?” 九阿哥问道。 舒舒点头道:“是啊,什么都没说,可是不放心剩下的那些侄女,拿出五千两银子,让我预备金头面备着。” 海淀那边其他的宗女,从十几岁到襁褓之中都有,年岁差得多。 等到她们都出嫁,要十多年后。 这也是为什么伯夫人开口让舒舒预备着金头面,而不是等着她们出嫁的时候再帮衬。 这是她老人家担心自己活不到那个岁数,才托付给舒舒。 舒舒想到这个,有些感伤。 九阿哥道:“爷发现了,越是好人,越是容易自己个儿难受……” 换做冷情的,都没有见过面的侄女,能有什么感情? 可是伯夫人这里,之前顺承郡王夫妇上门奉承着,奔着银子来的,都没有哄出她的银子。 一条人命摆着,老太太心软了…… * 诚郡王府,正房。 自从长女殇了,三阿哥还是头一次留宿正房。 都老夫老妻的,过来自然不是为了敦伦。 三阿哥就是想要问问三福晋,增寿是不是私德有亏。 先是三年不给补缺,后头又因为其他房头的事儿丢了族长之位,这明显是被皇父厌恶。 “当初新达礼病故前后那场官司,是不是有舅兄的手笔?” 三阿哥想了一下午,也想不到增寿到底做过什么缺德事,被皇父不喜。 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 若是女色之类的,皇父应该不会计较。 那让皇父不能容忍的,就是不孝了。 三福晋摇头道:“就是没有约束好下头的弟弟罢了,可当时阿玛还在,也轮不到他管教弟弟。” 三阿哥就说了董鄂家族长转房之事,道:“那是为了什么,汗阿玛罚他罚的这样狠?” 三福晋已经惊到了,道:“难道色勒奇的亲事,是大哥牵的线?” 夫妻面面相觑。 三阿哥听着都糊涂了,道:“舅兄跟海淀那位老王爷关系好?你怎么想到他从中牵线?” 三福晋眨了眨眼,道:“若不是因这个,怎么会罚的这样重?” 三阿哥竟觉得三福晋说的有道理,若有所思,道:“能牵线,那就是两头都交好……” 大二房有噶礼。 噶礼是太子舅父的连襟,噶礼的堂侄女是毓庆宫格格。 三阿哥有些不敢想。 噶礼本就站在太子那边,这个众所周知。 可增寿也跟那边亲近? 这是增寿主动投奔过去的,还是被私下里拉拢过去? 不管如何,那是他的岳家,明面上必须得站在他这头。 三阿哥就对三福晋道:“正好要过年,你多回公府几趟,越是这个时候,咱们才越应该跟公府亲近些,省得舅兄面上不好看。” 三福晋点头道:“爷放心,我晓得远近亲疏,这族长转房,对大哥不是好事,对咱们来说,也是如此。” 三阿哥点头,打算好好打听打听,看看增寿是不是跟太子那边眉来眼去。 他看了三福晋一眼,明明董鄂家可以是自己最好的助力,可三福晋跟增寿不同母,兄妹也不亲近。 三福晋也没有同母兄弟,他这里想要提挈小舅子,也无人可提挈。 旁人妻族跟外家都是助力,到了自己这里,妻族不仅不是助力,还要防着被插刀。 外家那边,更不用说了。 三阿哥有些怔忪。 他想自家娘娘了。 真要太子不稳,到了那个时候,大阿哥有惠妃为援,自己这里却是孤立无援。 难道这就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心志劳其筋骨…… * 次日,就是腊八。 京城有句老话,叫“过了腊八就是年”。 从今天开始,就要开始预备年货,年礼也送得差不多。 舒舒跟九阿哥道:“旁的还罢,今年往宫里送的年礼是不是也该送了?” 今年给御前准备的依旧是金子。 只是九阿哥自己离开了内务府,少了一份年敬,今年给御前预备的年礼,这金子份量也减少不少。 是一条黄金搭配着各色宝石的朝珠,还有一个配套的十八子。 看着新奇有趣,不过也只能收藏或赏人。 让康熙自己搭配黄金朝珠,那个画面有些不敢想。 宫里的年礼,除了乾清宫,还有宁寿宫跟翊坤宫两处。 这两处都有成例,宜妃这里是装荷包的金银锞子与备着赏人的金项圈、长命锁若干。 宁寿宫那边,是舒舒亲手缝的衣裳一套,各色新奇小物件若干,剩下就是各色吃食。 九阿哥想了想道:“等从南苑回来的,到时候爷找机会陛见,正好请汗阿玛圈丰生他们三个的大名……” 第一千八百一十章 改了规矩(打滚求月票) 舒舒有些意外,道:“不等到上学之前再请旨了?” 九阿哥摇头道:“不等,早年皇孙少,满了周岁,就能请汗阿玛给皇孙圈名字,这几年才皇孙多了,这请旨才延了。” 这是因有圈了名字皇孙殇了。 不过如今到底是种痘后圈皇孙名字,还是上学前圈名字,也没有什么规定。 舒舒生出几分期待,又有些担心。 别跟后世知晓的那些皇孙名字重了就好,什么弘时、弘历、弘昼、弘春、弘明什么的。 尤其是弘历,要是圈了这名字,到时候舒舒怕自己叫不出来。 她想到了尼固珠,决定去书房翻字典,好好查查有没有适合女孩子的字,带日字旁的。 省得尼固珠大了,晓得自己跟哥哥们的名字不一样,心里不高兴。 九阿哥到了前头,就看着桂元在。 见九阿哥过来,他上前请安。 原来桂元是来跟九阿哥告假,打算回盛京去给祖父圆坟。 九阿哥道:“不等开春再去?现在赶路寒冬腊月,多遭罪。” 桂元道:“年前的差事都交代的差不多,正好这段能抽出时间来,元宵节之前就回来了。” 九阿哥道:“那就去吧,从府里挑一辆好的马车,多带几个人……”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之前的打算,打量桂元两眼,道:“胖的差不多就行了,出门在外,正好少吃些,减减体重,再胖下去,仔细上不去马。” 桂元原本是俊秀少年,人不笑的时候有些凌厉,如今这一胖,眼睛都挤小了,看着倒是显示和气不少。 桂元笑着说道:“奴才这是心宽体胖。” 九阿哥道:“那也悠着点儿,好好拾掇拾掇,省得回头相看,被人嫌弃。” 桂元:“……” 九阿哥见他不接话,道:“你转年二十二,再耽搁下去,就成了老光棍,你玛法在下头也不安生,这亲事不能再拖了。” 桂元听着九阿哥的意思,是要给自己说亲。 他吐了一口气,道:“爷,奴才想请您帮奴才在府里做个媒……” 九阿哥一愣,随即问道:“府里做媒,有相中的了?膳房的那个小棠?这身份不合适吧,她是户下人,再说那是立志不嫁的。” 开府这几年,惦记着小棠的不是一个两个,打听到舒舒跟前的,打听到九阿哥跟前的都有,都是不了了之。 不是夫妻两个不体恤人,而是小棠主意正。 还有就是那些打听的,多有些小算计,还看上小棠是舒舒陪嫁丫头的身份的,有惦记小棠手中是食谱的。 那一份食谱,搁在外头,可以传家。 到时候背靠贝勒府,开个馆子,就是可以传承儿孙的基业。 桂元忙摇头道:“不是,是福晋身边的白果姑娘。” 九阿哥听了,皱眉:“那也不大匹配,她家里就是寻常包衣。” 桂元看着九阿哥,道:“奴才有自知之明,奴才家人口少,家底薄,本也是小门小户人家,真要求娶高门,怕是到时候两下里不自在。” 桂元家是郭络罗家的旁支,不过他祖父生前是个略有些迂腐的老实人,并没有在盛京内务府补什么肥缺,日子过的很是清贫。 九阿哥看着桂元道:“爷本打算在红带子里给你打听的,你自己再好好想想,这亲事要体面,还是要其他,想明白了,再跟爷说。” 桂元点点头,带了感激道:“谢谢爷替我着想,奴才不用想,婶子之前也提过一嘴,想要让奴才跟她的侄女相看,奴才婉拒了。” 这婶子说的就是如今郭络罗家的太太,桂丹的继母。 京城的红带子日子都寻常,跟寻常旗人家没有太大区别,可觉罗缺没有旗缺那么多,觉罗人家子弟很难出头,混成街溜子的更多。 他也看出来,九福晋是个护短的,对身边人素来好。 他没有什么野心,日后前程都在的九阿哥身上,自然盼着多一重关系。 求娶白果,听着没有求娶红带子格格好听,可长远了看,却是好事。 谁晓得那没影的红带子格格是什么教养行事,可白果的行事是福晋调教出来的。 不说旁人,只说高斌妻子,同样是福晋身边大丫头出身,如今县令奶奶当着,高家人提起来这位,只有赞的。 那边跟贝勒府的关系维持的也好,三节两寿没有落过,福晋这边也记得她,叫人预备东西,也有那边一份。 有高斌这个例子在,桂元越发觉得这妻子人选,里子比面子重要。 九阿哥跟桂元是打小的情分,才多说了几句。 眼见着桂元有主意,他就没有再说旁的,心里却想着是按照原计划安排桂元去苏州,还是换其他人。 十阿哥已经在马车里等着。 眼见着九阿哥上来,有心事的样子的,道:“九哥担心后个儿围猎?”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那个,是想着江南都是文人,开口就是出身门第那些,爷本打算让桂元去江南的……” 说着,他就跟十阿哥说了桂元亲事的选择。 十阿哥想了想,道:“桂元是个聪明人,这妻族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是助力,有九哥在,妻族对桂元就是锦上添花罢了,可要是遇到拖后腿的,不够糟心的。” 九阿哥点头道:“说的也是,那爷就不操心了。” 为什么觉罗女难嫁? 这要是父兄有出息的,怎么就不能给女儿跟妹妹置办一份体面嫁妆? 归根结底,还是父兄撑不起来,大家都靠着觉罗的三两银子一个月的丁银过日子,又放不下宗室的架子,不肯另寻生计。 等到了中午,贝勒府就送来三份腊八粥。 除了自家做的咸甜腊八粥,还有宫里赏出来的腊八粥。 四贝勒府的膳盒也有两份腊八粥。 九阿哥看着满桌子好几碗黏黏糊糊的腊八粥,问过四阿哥,留下他跟自己要吃的,其他剩下的几份,吩咐何玉柱往外头派送。 户部这里,他熟人不多,就是几个给他跑腿的拜唐阿。 四阿哥留下的,是九贝勒府那份甜的腊八粥。 跟宫里的腊八粥区别的是,里面不少坚果与干果虽然还都是八样,可都换了的,不是世面上常见的,吃着更香甜。 九阿哥留了一份咸腊八粥,分出来半碗,给四阿哥推荐:“您试试这个,江南的吃法,指定合您的口味。” 兄弟两个这两年常在一块吃饭,九阿哥也大致晓得四阿哥的口味,不爱吃肉,爱吃素。 这咸腊八粥是素粥,并没有放咸肉火腿等荤腥,放的是蘑菇、木耳、青菜、面筋等。 四阿哥看着咸粥好一会儿,才拿了调羹试了试,最后将半碗都吃了。 九阿哥笑了,得意道:“我们府的东西,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四阿哥看着他道:“你们也太闲,整日里的工夫就放在吃喝上,满京城的打听,谁为了口吃食,特意安排人去天津?这抛费多少人力物力?” 九阿哥轻哼道:“他们领着俸,也不能整日里闲着,叫我说,吃喝才是正事儿,谁能离得了?咱们这样的身份,吃什么再顾忌,那也白当皇子了。”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还真是出息。 不过这样随心,还真是让人羡慕。 等到两人吃了午膳,正在喝茶,十三阿哥来了。 他是来寻四阿哥的,是来求帮忙的。 “想跟四哥问一声,能不能明晚在您家借宿一晚?” 十三阿哥道。 因被点名随扈,后天十三阿哥需要跟其他皇子一样,前往海淀。 他住在宫里,宫门关闭开门的时候都是固定的,怕耽搁了时间来不及。 四阿哥道:“有什么不能的,让你福晋帮你收拾行李,明儿下午直接过去就是。” 十三阿哥笑着谢过,又看着九阿哥道:“上月行围输给了九哥,弟弟可不服气,这回要好好比一比!” 九阿哥得意道:“那就比,到时候可别说哥哥我欺负你!” 他左边有春林,右边有额尔赫,十三阿哥有谁? 十三阿哥笑着说道:“九哥您还指望着侍卫呢,怕是希望要落空,汗阿玛说了,这回行围,要咱们自己下场,还要清点咱们自己的缴获,用那个论输赢。” “啊?” 九阿哥讶然出声,道:“好好的,怎么还改了规矩?” 那不是要露怯了? 九阿哥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看着有些严肃。 十三阿哥道:“上午碰上七哥,七哥说的,他去御前了。” 九阿哥对行围的满心期待,立时烟消云散。 不想去了! 大冷天的,过去跟四哥争倒数第一么? 九阿哥眼神有些闪,清了清嗓子,看着四阿哥。 “四哥,户部年底正忙着,要不我后个儿值衙?” 四阿哥横了他一眼,道:“跟我说不着,你去跟汗阿玛说去!” 御前钦点,是闹着玩的? 都是当差几年的人,说话还不过脑子。 皇父既是要提溜儿子,儿子们乖乖过去就是。 要是敢不听话,怕是没有下一回了。 皇父儿子这么多,并不缺儿子宠爱。 九阿哥老实了。 不过眼见着四阿哥态度不好,他也暗搓搓地记上一笔。 自己这个倒数第二争定了! 今天回去就开始将弓箭练起来…… 第一千八百一十一章 想要建言(求双倍月票) 等到回府,九阿哥就跟舒舒提了行围改规矩之事。 “汗阿玛是不是故意的?这是看爷得了两回第一不乐意了?” 九阿哥跟舒舒道:“哎,这规矩一改,不管再奖什么,都跟爷没关系了。” 舒舒听着,竟是无言以对。 这当老子的考量儿子的骑射成绩,自然是看个人成绩才是最真实的。 这些阿哥中,年岁最小的十三阿哥都十七岁,正是从少年到青年的时候。 康熙对儿子们骑射的成绩,应该心里有数。 皇子们大了以后,康熙每次出巡都带儿子,每次带儿子,途径路上旗营或绿营的时候就要演射。 或许,他想要看看,哪个儿子想要争。 这其中,肯定是不包括九阿哥。 九阿哥这是得了两回第一飘了。 不过舒舒没有打击九阿哥,只道:“爷不是要练两天么?说不定后个儿有好成绩呢!” 所谓行围,就是将鹿群都驱赶到一处。 那么多的目标,射不中这一头,还有另一头。 这种个人赛,靠着运气想要夺第一,那是梦想,可万一运气不错呢? 夫妻两个想到一块去了。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道:“四哥不用说了,比爷还废呢,剩下的人中,爷再赢一个,就保全体面。” 舒舒将剩下的人想了一圈,觉得还是凭运气好了。 看哪一位皇子运气不好。 要不然的话,除非十阿哥故意相让,否则九阿哥很难往前挪一位。 大阿哥、三阿哥不必说,这两人用得都是强弓。 八阿哥与十三阿哥不说百射百中也差不多,否则不会每次御前演射,都有这两位。 七阿哥是通过自己努力,可以与其他哥哥比肩的强者;十阿哥是隐藏的强者。 五阿哥只是看着不太聪明,读书不好,可是骑射从没有成绩差过。 这除非哪位倒霉到家了,否则谁也不可能落在九阿哥后头。 九阿哥则是想到五阿哥身上。 “五哥那份量,骑马快不起来,到时候人受得住,马也累啊,爷好好练练准头,剩下就看五哥了。” 舒舒想到了河套马,负重比蒙古马重,双人骑行也不耽搁行进。 五阿哥就算份量比其他皇子要重些,可也没有胖若两人的地步,九阿哥的想法很缥缈。 等到吃完晚饭,九阿哥就准备去校场临阵磨枪。 校场里,灯火通明。 贝勒府众侍卫都到了。 明日大家都要随着九阿哥去南苑。 九贝勒府上下,都换了新弓。 九阿哥看了眼七力弓,拿了起来,打算试一试。 不过拉开还罢了,这准头就保不齐,也就是没有脱靶罢了。 众侍卫已经晓得后日行围换了规矩。 额尔赫见九阿哥想要换弓,就道:“九爷,用强弓到时候射的箭就少,最后统计缴获,指定是按照九爷的箭统计的。” 九阿哥听着,眼睛一亮,道:“还真是,爷忘了这个。” 到时候其他哥哥们或是七力、或是十力的,说不得两、三筒箭下来就力竭。 自己的五力弓,反而更能持久。 九阿哥重新换回五力弓。 “嗖!” 正中靶心。 只要将这场围猎的时间拉长,自己前三指望不上,却也有希望再进一名。 九阿哥打算明日去海淀一趟,这圈名字的事情,也可以挪到前头来,顺带着就行围时间的问题再建言一二。 省得回头自己成绩不好,一时半会儿该不好跟皇父开口。 今天就是找找准头罢了,既是准头不错,九阿哥射了一筒就回正房了。 “爷想到法子了……” 九阿哥带了几分兴奋。 都是年轻人,谁会乐意试都不试就认输? 九阿哥就说了自己的发现,很是欢喜,道:“哈哈,爷用五力弓,也能成优势!” 舒舒没想到九阿哥还挺好胜,还真有些不放心。 这时间拉长了,在户外的时间就长,到时候好人也容易感冒。 舒舒就道:“上次都设了赏罚,这次不会再设了吧?” 九阿哥想想也是,点头道:“那爷再看看,要是没有赏罚,就不费那个劲,在四哥前头就行……” 次日,九阿哥就将给几位长辈预备的年礼带了。 十阿哥已经在候着。 九阿哥就道:“爷去趟海淀,给汗阿玛送年礼,户部那边,你帮爷跟四哥说一声,爷中午就应该能回来了。” 十阿哥跟他交好,晓得这几年九阿哥往御前孝敬的勤。 “明早送不行么?明早也要过去,不用专门折腾一趟吧?” 十阿哥有些不放心。 早上冷,这往返一趟海淀,也是好几十里地。 九阿哥就将自己对明日行围的打算说了。 十阿哥听了,不是很赞成,道:“九哥,您要是想在行围上中不溜,还有我跟五哥呢。” 九阿哥摇头道:“那怎么行?那样旁人都晓得你们俩让爷,寒碜不寒碜,汗阿玛看了也不会乐意,还不若爷老实拿倒数第二。” 说着,他将想要趁机请旨丰生兄弟圈名字之事说了。 “他们都成了熟身,今年过年就能带着各处拜年,总不能还叫小名,不尊重,也该圈大名……” 九阿哥道。 十阿哥这才没有再劝,只道:“九哥也别着急中午前回来,年底陛见的人多,要是您在清溪书屋外耽搁,就去给皇祖母请安,直接在皇祖母那边用了午膳再回来。” “嗯,嗯……” 九阿哥应着:“本也要去给皇祖母她老人家请安的。” 兄弟作别,一个出城,一个往宗人府去。 等九阿哥的马车到小东门时,已经将近巳初。 九阿哥有宫牌,直接进了园子。 清溪书屋外的值房,坐了半屋子人。 九阿哥叫何玉柱过去看了一眼,知晓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自己,就出了小东门,先往北花园去了。 太后这里有客。 是科尔沁送年礼的人到了,是端敏公主的长子。 本该早就到京的,因京城痘疫的缘故,生身人口折返,换了其他人进京,日子才耽搁。 太后三十七年回了一趟科尔沁,也算是全了心事,外加上夏天在热河见了不少亲人,对于科尔沁的人与事都寻常心了。 热河行宫就在那里摆着,说不得以后能常去了,还有什么好想科尔沁的? 听说九阿哥来了,太后忙吩咐白嬷嬷道:“快迎进来,外头怪冷的……” 而后,她就笑着对那台吉道:“你远道而来,也辛苦了,好好歇几日,过几日得了空再过来说话,时间还长着,不在这一时……” 那台吉恭敬道:“那外孙先回了,回头再来给您请安。” 等到台吉出了太后宫,就见白嬷嬷领了九阿哥过来。 九阿哥看他眼熟,还寻思是哪个,这台吉已经上前请安。 九阿哥这才想起了是端敏公主与达尔罕亲王的长子,只是当年还没有留胡子,如今蓄须,胡子拉碴的,看着像是三、四十岁的人。 九阿哥不喜端敏公主的无礼,连带着她的丈夫跟儿子也没有好感,胡乱点了点头,脚步没停。 他跟白嬷嬷在前,后头何玉柱跟春林两个提着大包、小包,进了太后宫。 “请皇祖母安,孙儿给皇祖母送年礼来了,孙儿福晋催了好几回……” 等到进了屋子,看到皇太后,九阿哥就打了个千儿请安。 太后笑着叫起,招呼九阿哥到自己跟前坐了,说道:“如今不缺洞子菜了,可老觉得嘴里没滋味儿,正想着你们府上的好吃食。” 九阿哥点头道:“都有都有,还有好几样稀罕吃食,在京城也是独一份,保准您喜欢。” 太后听了,带了期待。 九阿哥让何玉柱跟春林将东西放下,一一指给太后。 “这一坛子是西瓜酱,用这个做的包饭更好吃;另一坛子是腌萝卜,跟咱们平时吃的萝卜干小咸菜不一样,是用整根儿的新鲜小萝卜腌的,吃着可脆了,孙儿一顿能吃半盘子;另一坛子是糟鱼,也是外地的做法,跟京城的酥鱼不是一个味儿,吃的时候拿出来装盘,用香油一拌就行;还有一坛子是油炸肉,用这个炖锅子,跟鲜肉不是一个味儿,是西北那边的做法。” 太后听着,都觉得稀罕,道:“还是头一回听说用西瓜做酱的。” 九阿哥道:“谁叫家里大兴的西瓜地丰收了呢,结果这几年种西瓜的人家多了,孙儿福晋寻思不能与民争利,就没有叫往外卖,除了府里吃的与往各处送的,剩下的就做成了几样吃食,除了西瓜酱,还有两样。” 那用匣子装着,一样是西瓜翠衣,当茶饮的,冬日可以止咳化痰;一样是西瓜糖条,当零嘴的,也是差不多的功效。 太后看着,道:“这……往御前送了么?” 九阿哥摇头道:“汗阿玛又不爱吃这些……” 关键是作为年礼预备的,总不能跟平时往宫里孝敬吃食那样人人都孝敬到了。 那样的话,就不能算是年礼了。 太后不赞成道:“听我的,这两份一会儿你带着去御前,下回再给我送来……” 随着太子一年年长大,皇上也越发焦躁,对儿子们也开始苛刻。 趁着如今被苛责的都是上头年长的儿子,还没有挑剔到后头的皇子身上,让九阿哥多显显孝心,对九阿哥来说,不是坏事…… 第一千八百一十二章 儿子僭越(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也是听劝的,也能感觉到太后的善意。他就点头道:“那孙儿听您的,也是孙儿粗心,让皇祖母操心了。”太后笑着说道:“不嫌我啰嗦就行。”九阿哥道:“您这是疼孙儿呢,换了其他人,您才不稀罕跟他啰嗦。”太后听着直乐,道:“你是我的孙儿,我不疼你,还去疼旁人去不成?”只看这两口子的孝顺劲儿,也没让她白疼一场。 不过她也没有忘记,真正想着给自己预备这些东西的是谁。 “舒舒最近如何,太医怎么说,大概什么时候发动?”太后问道。虽不是头一次生产,可是也不能轻忽。 对女子来说,每次产育都是生死关。就算当时没事,也容易坐下病,影响寿数。 九阿哥道:“一切都好,太医也说保养的好,不必太担心,产期在元宵节后,早的话正月底,迟些就是二月初。”太后点头道:“都是好时候,坐月子也不遭罪。”陪着太后闲话了一会儿,混了一碗油炒面,九阿哥才从太后宫告辞出来,出了北花园,重新回了清溪书屋。 值房里候见的官员就剩下两个,见九阿哥进来,他们都起身。九阿哥穿着端罩,可鲜少跟臣子见面,这两人并不知道是哪一位,只是看见了他穿着端罩,里面隐隐地露出金黄色,这是皇子装扮。 这边当差的中书认识九阿哥,给那几位大人介绍道:“这是九爷……”两位忙请安,只看着行礼方式跟称呼不同,就晓得一个是满官,一个是汉官。 九阿哥不爱记人,更不爱与不认识的人寒暄,随口叫起,就挑了帘子出去。 他正要往里通传,里面出来一个人。是八阿哥。 “八哥……”九阿哥颇为意外,还有些狐疑。八阿哥怎么来御前了?明天行围改规矩,不会是与八阿哥相干吧? 九阿哥这就是以己度人了。 “九弟,汗阿玛传你进去……”八阿哥看着九阿哥,心情也颇为复杂。他今日过来,是为了南苑围场宫苑修缮事宜来请旨。 如今圣驾每年都幸南苑,可是那边的宫室还是在康熙二十五年大修的,至今已经过去十几年。 而且那边还腾出了屋子,关了犯错的女眷,地方更紧张了。他才想着开春修缮,增加几个宫室。 结果皇父听了,毫不犹豫给驳了。八阿哥正尴尬,就听到梁九功禀告,说是九阿哥来了。 皇父就打发八阿哥跪安,顺带着传九阿哥进去。九阿哥可不想跟八阿哥寒暄,转身从何玉柱手中接了大大小小几个盒子,就进了清溪书屋。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的背影,又看了眼何玉柱。九阿哥带了东西去御前? 好像是三、四个盒子,大大小小的。大的一尺见方,小的半尺见方,那是什么? 可惜的是,八阿哥没有透视眼,也拉不下脸来问何玉柱。毕竟何玉柱这会儿跟鹌鹑似的,恨不得缩成一团,没有与人搭话的意思。 八阿哥就移开眼,往小东门去了。清溪书屋里,九阿哥正在献宝。 “今年的年礼,儿子也不知该预备什么,就预备了这两样,取的就是‘重金辟邪’之意,汗阿玛是圣天子,诸邪不侵,用不着这些,汗阿玛赏人也好,压箱子也好,左右是儿子的一点孝心……”九阿哥将手中盒子放在旁边的小几上,而后挑着两只锦盒打开。 一手拿出金朝珠,一手拿出金十八子。这沉甸甸的份量,固然比不得每年的黄金摆件,可是也没有糊弄。 康熙本以为他有什么正经事,没想到是送年礼。还是跟往年差不多的年礼,并不因卸了内务府的差事,就免了这边的孝敬。 康熙让梁九功接了,对九阿哥道:“往后就算了,到这一回为止,朕不差你这点儿孝敬,只要你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让朕再操心,就是对朕的孝顺。”儿子开府,花销的地方大,进账却是有限。 这样大手大脚的,要不就是继续占他福晋便宜,要么就要寅吃卯粮。九阿哥立时摇头。 “那怎么行,儿子又不是单孝顺汗阿玛,您这里免了,那皇祖母与娘娘那里呢?儿子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孝顺父母长辈本是应该的,您受着就是。”康熙听着前头别扭,好像自己这汗阿玛成了顺带的,听到后头,他又有些感触。 百善孝为先。九阿哥比不得其他皇子成才,可胜在赤子之心。总算自己早年没少为这些儿子操心,也得了儿子的孝敬。 九阿哥说完,想起了西瓜翠衣跟西瓜甜条。他指了剩下的两个锦盒,就跟梁九功道:“谙达,这两样也是我拿来孝敬给汗阿玛的,一样当茶饮,可以止咳润喉;一样是配浓茶吃的,也是润喉的。”梁九功看了康熙一眼,眼见着没有其他吩咐,就过去将两个锦盒抱着,去茶水间了。 康熙叫九阿哥坐了,道:“去给太后请过安了?”他之前得的消息,就是九阿哥去而复返。 九阿哥点头道:“嗯,本想求见汗阿玛,可外头候见的官员多,一时也轮不上儿子,就先去给皇祖母请安了,还蹭了碗油炒面。”康熙道:“太后见了你过来,肯定很欢喜。”九阿哥得意道:“那当然了,谁叫汗阿玛给儿子指了个好福晋,太后疼儿子福晋,对儿子这个孙子也是爱屋及乌。”康熙轻哼一声,总算还有自知之明。 九阿哥想起正事,收敛了脸上的笑,站起身来。 “汗阿玛,儿子今天过来,是来求恩典的,丰生跟阿克丹转年就四岁了,还没有圈大名……”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大胖丫头,生出不忍之心,道:“还有您那孙女,跟她两个哥哥同胞而生,您看这大名是一起圈了,还是儿子跟儿子福晋单给她起。”康熙听着前头,有些恍然。 三胞胎已经要四岁了?!上次见的时候多大?不是襁褓之中,是去年冬天还是今年初的时候,孩子们都会坐冰车了。 听到后头,康熙横了九阿哥一眼,道:“丰生跟阿克丹的名字,朕会让礼部尽快选了呈上来;尼固珠这里,不许再提,没有给皇孙女圈名的例!”说到最后,他带了几分威严。 九阿哥立时老实了,道:“是儿子僭越……”他就是察觉到皇父心情不错,想要试试。 结果并不让人意外。如今皇父的孙子多,孙女也不少,也十来个了。连毓庆宫的嫡格格都没有这个待遇,自然也轮不得尼固珠。 康熙见他懂事,神色稍缓,怕他心里不舒坦,道:“尼固珠是格格,即便同胞而生,到底跟丰生与阿克丹不同,不好惹人侧目。”三个孩子身上有着 “祥瑞”之名,现下年岁小还罢了,等到年岁大了,容易被人借题发挥。 九阿哥道:“是儿子想简单了。”就比如上面的哥哥们,在上书房时比功课好坏,当差了也暗搓搓比。 有时候自己不比,可也被旁人比较。等到了皇孙、皇孙女们长大,少不得也要比一比的。 到时候尼固珠太抢风头,不是好事。蒙古各部再跟朝廷求娶时,就要被盯上了。 说完了正事儿,九阿哥想起了明日围场之事,可是却不想动小心思了。 爱谁赢谁赢。反正不是他。他不计较输赢,倒是可以怡然自得地看着哥哥们的热闹。 这样想想,还真不错。这样想着,他就欢喜了,还不忘提醒康熙,道:“汗阿玛,您可别忘了,再有几日礼部就要封笔了。”康熙道:“还有十多天,急什么?”九阿哥不用他催,主动告辞道:“您记得就好,那儿子先回了,这两日抓紧时间练习射箭呢!”康熙摆摆手。 才夸完他有自知之明,结果就开始骄傲。等到明天比完,看他还骄傲不骄傲。 这会儿工夫,梁九功端着茶盘进来,除了西瓜翠衣茶,还有一盘西瓜甜条。 这一进来,就带了西瓜的清香。康熙望过去。梁九功道:“这茶又香又清爽,奴才闻着都馋西瓜了。”康熙没有说话,接过茶盅喝了两口,果然清口。 想着明日行围,到时候虽不是搏虎杀熊,可也能松散松散筋骨,他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第一千八百一十三章 懂得取舍(打滚) 九阿哥回到户部时,正好跟过来送膳的周松遇上。 九阿哥因一碗油炒面的缘故,并不饿,对付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四阿哥也在,看着九阿哥不好好吃饭,道:“这是挨训了?” 九阿哥自不好说关于行围的小算计,就没有瞒着其他的。 “丰生他们兄妹转年就四岁,我想着求恩典让汗阿玛圈名字,结果被汗阿玛给训了,说是皇孙女圈名字没有先例,叫我不许再提!” 四阿哥无语之极,道:“你开口之前没有寻思寻思?谁家的格格不是及笄取字?” 九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 “您也说那是字,又不是名,我就是想着除了小名,得有大名,同胞兄妹,总不能她哥哥们有,只她没有。” 四阿哥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李氏行事不着调,二格格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可是如今也没有给格格起大名的规矩,都是乳名叫着。 他们家的二格格也是如此。 他就道:“汗阿玛不圈,这名字你们自己起?” 九阿哥想了想,道:“也问问县主的意思吧,我们大格格还是县主带的多,规矩也是县主教着。” 四阿哥垂下眼,这乱七八糟的辈分。 不过顺承郡王父子虽不着调,与县主却不相干。 九阿哥想起了四贝勒府的两位小阿哥也种过痘的。 “四哥,您是不是也该给侄子们请旨圈名字,赶早不敢晚,皇孙这么多,早圈名字早好,还能挑好的,后头好字儿该都占了。” 因痘疫的缘故,这一批种痘的皇孙还真不少。 除了四贝勒府与五贝勒府同年出生的几位阿哥,还有更小些的敦郡王府跟七贝勒府的几个。 四阿哥嫌弃的不行,道:“你当礼部是摆设?皇孙如何圈名字,都有章程,不是随便挑几个字承上,要补五行,放心,撞不上名字。”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九阿哥觉得学会了,打算下午回家,就用这个法子给尼固珠挑名字。 等到下午,九阿哥从户部出来,就见十三阿哥过来找四阿哥。 九阿哥就停下脚步,道:“行李收拾完了,弓带了几把?都是几力的?” 十三阿哥挺了挺胸,压了得意,道:“三把弓,一把七力,一把十力,还有一把九力的备用。” 九阿哥见十三阿哥小公鸡似的,就有些不顺眼。 “居然没有十二力,那你指定是比不过大哥跟三哥啊!” 十三阿哥:“……” 九阿哥接着说到:“还有七哥跟八哥在前头,那你这回前三有些悬了。” 十三阿哥:“……” 九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比不过哥哥们也寻常,你还小呢,力气也不足,晚上得闲过来跟春林他们练练手……” 说罢,他催促十三阿哥道:“快进去吧!” 十三阿哥还在怔忪,九阿哥已经欢快地离开。 十三阿哥看着九阿哥的背影,哭笑不得。 九哥学坏了,会扎心了。 等到了户部,十三阿哥进了值房。 四阿哥手边还有几份文书没有看完,就道:“你坐着吃茶,等我一刻钟。” 这几年圣驾巡河,每次都有四阿哥与十三阿哥。 兄弟两个亲密无间,跟同胞兄弟不差什么。 十三阿哥也不跟四阿哥客气,自己坐了,倒茶,将果盘里的橘子拿了一个吃了。 “方才遇到九哥了,连着损了我好几句,这是认输了?本还以为九哥还要想法子争胜呢……” 四阿哥道:“他本就不爱这些,前两回赢了,归根结底还是大家轻敌疏忽的缘故。” 十三阿哥点头道:“都吃了两回亏,这回不管是比咱们单人的,还是比整个队伍的,哥哥们都会郑重,不会像上回似的。” 尤其是三阿哥与八阿哥,一个贪财,一个爱名,好胜心强,明日怕是要全力以赴了。 十三阿哥说着,觉得自家九哥还挺聪明,懂得取舍。 可惜的是,他做不到如此。 即便他晓得九哥说的都是实在话,自己想要争前三,确实不容易,可是他还是不会放弃。 因上一次行围,他表现的寻常,外头也有些闲话。 说他名不符实,并不比哥哥们优秀,之所以被皇父看重,每次出行都带着,不过是“子凭母贵”罢了。 十三阿哥这个年纪,血气方刚,还做不到唾面自干,自然就想要好好表现一把,推翻外头的闲话。 四阿哥低头看着手中文书,心有些乱了。 九阿哥放松了,不争输赢,这个时候要是还赢了自己,那自己面上也下不来。 怎么办呢? 上回自己取巧,置身事外,这回怕是不能了。 四阿哥有了不好的预感。 怕是明日过后,宗室勋贵都晓得自己有短处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汇合,上了马车,就望向十阿哥。 “汗阿玛说了让礼部选名字,侄子虽比丰生他们小一岁半,可也种痘了,你什么时候请旨?” 十阿哥道:“不着急,等四哥跟五哥那边请了名字再说。” 几府的孩子中,敦郡王府的阿哥最小,并不着急。 九阿哥就放下此事,道:“明儿你别收着,好好让十三瞧瞧厉害,尾巴都翘起来了,得捶打捶打。”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不想着赢了?” “嗯,还是看热闹吧!” 九阿哥道:“上回都赏了,这回不会再重赏,即便有彩头,也就是一张弓、一匹马之类,费劲巴力也没有什么意思。” 十阿哥听了,也放心了。 要是自家九哥真想要争胜,那他就要帮着想下个法子。 九贝勒府,书房,上面摆着一张纸,上面写了几个字。 都是日字旁,适合女孩的名字。 有暖、晶、晨、昕、晚、映、音、智、暄等。 等到九阿哥回来,舒舒就将这个递给他,道:“爷瞧瞧,有没有要添的?” 等到九阿哥添完,再问问伯夫人那边。 最后三人商量着来,要朗朗上口,还要寓意好。 要是候选的名字超过两个,那就尼固珠自己抓阄。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不能单挑字儿,要配着生辰八字来,补五行……” 几个孩子的八字,早在夫妻两个心里。 生肖龙,金命。 只是五行相生相克,这个就不是他们看一本《易经》能明白的。 那样一知半解的,容易拐沟里去、 九阿哥就道:“等到从南苑回来,爷去趟钦天监。” 礼部那边准备皇孙候选名字,也是要通过钦天监的。 三兄妹的八字大部分都相同,只要晓得了丰生跟阿克丹的起名禁忌,就能知晓尼固珠的,夫妻两人再想名字,也能有个择选范围。 舒舒点头道:“好,也未必就要从这些字里挑。” 九阿哥说了今天陛见之事。 “汗阿玛虽说往后不用送了,可是被爷给拒绝了,谁不乐意收礼呢?咱们也不差这点钱,就是费些心思罢了,往后还是接着送吧!” 舒舒当然没有意见。 不管这孝顺到底有几分真心,都会成为九阿哥的护身符,也会成为九贝勒府的护身符。 九阿哥又提及八阿哥,道:“最近碰到好几回,不过倒是没听说内务府那边有什么大动……” 等到晚饭后,十三阿哥真的过来了。 九阿哥听了直乐,跟舒舒道:“还不服气呢,啧啧,爷这就去校场,让春林给他上一课!” 对于当哥哥的来说,不管什么时候,教训弟弟都上瘾。 九阿哥在哥哥们跟前学着不回嘴后,在弟弟们跟前就越发爱开口了。 他被“兄友弟恭”这个词儿,恶心了好几年,终于领会了其中真味。 这兄友,是可以传递的。 如今他上面是六位哥哥,下头却是十个弟弟! 以后哥哥们不会增加,弟弟们的数目却没有定数。 吃亏的不是他…… * 直郡王府,前院。 大阿哥正在王府的兵器库,看着墙上挂着的各色强弓。 “主子,那边的消息……” 这会儿工夫,一个侍卫进来,随着禀告,递上了一份信。 大阿哥接了过来,看了眼完整无损的漆封,打开了信件。 明珠只写了两句话。 王爷若安弱守雌,恐在八旗上下眼中,成名不符实、德薄望轻之人。 大阿哥一怔,之前他有些想不明白皇父这两年每次行围都叫儿子们比试的用意。 明珠这一句话,如拨云见日似的,让他明白了这背后的用意。 竟是靠着这种小事,一次次削减他这个皇长子的威望么? 毕竟他跟弟弟们相比,多的除了年岁,就是所谓的勇武善战…… 第一千八百一十四章 学习规矩(打滚求月票) 九贝勒府,校场。 十三阿哥提着十力弓过来,算是长了见识。 春林、额尔赫就罢了,剩下那几个脸生的侍卫跟护军什长是怎么回事? 看着都是寻常人,并不是自家九哥身边得脸的,怎么也是十力弓?! 十三阿哥望向九阿哥,道:“九哥,您府上怎么挑的人?” 这些护军,不就是贝勒府的旗属佐领跟包衣佐领人口么? 有这样的本事,之前挑甲的时候做什么去了?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我这府里,不允许滥竽充数,就没有吃白饭的,行就上,不行就下,护军也好、侍卫也好,每月有月考,一次不合格,记档;两次不合格,半俸;三次不合格,直接清退,补了新人上来……” “有罚就有赏,一次一等,双俸;两次一等,升什长;三次一等,直接升侍卫班做候补……” 因这个规矩,这府里的侍卫也好,护军也好,没有一个敢懈怠的。 这丢了差事丢人,可是大家并不抱怨,反而很喜欢这个规矩。 只要肯努力,前程可期。 十三阿哥心中诧异,看着九阿哥道:“还以为头两回南苑行围九哥您得第一是运气,有这些人在,那两次夺魁可不单单是运气!” 九阿哥得意道:“那当然了,这是人练的好,拿出来不丢份,不是爷吹牛,满京城的宗室府里,像我们府侍卫、护军这样出色的,绝对是头一份!” 十三阿哥赞道:“九哥厉害!” 宗室府里的侍卫跟护军,都是兵部出俸。 九贝勒府这里另外单赏的,就要自己掏银子了。 这些人,都是用银子养出来的。 舍得掏这份银子,估计也就只有自家九哥了。 毕竟如今没有战事,宗室也不用出征,谁会这样养人?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你跟十二阿哥没两年也要出宫,好好跟九哥我学,这管家里面学问大着呢!” 十三阿哥点头,想起了自己的乳母。 虽说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可是十三阿哥每次想起来,都是后脊背发凉。 那是他最信任的嬷嬷,要是存了其他心思,只要在他脸上划上一刀,或是在随扈途中在马匹上动手脚,那直接就会废了自己。 因明日要行围,十三阿哥射了半筒箭试试手感,九阿哥就不让再射。 “别将力气都练没了,明儿输了该赖爷了……” 十三阿哥也觉得应该养精蓄锐,从谏如流,回了四贝勒府。 四阿哥还在书房,也在留心时间。 若是十三阿哥宵禁之前不回来,他就要打发人去催了。 还好,随着入更的梆子声,十三阿哥回来了。 “四哥,四哥,您晓得九哥府上的侍卫跟护军每月都考核么?” 十三阿哥问道:“这规矩挺好啊,等我出宫,就按这个来。” 这侍卫跟护军,贵精不贵多。 他没有九哥富裕,不过等到出宫时,会分下产业,每年抽出千八百两银子调教人,还是能承担的。 他的志向,可是大将军王。 “那个春林看着寻常,可是能开十六力弓,这样人才,在八旗也是显眼的,做个侍卫可惜了……” 十三阿哥算是将人记下了,真要有一日,他真能当上大将军王,一定跟九哥借人出来。 四阿哥跟春林也熟,道:“你别惦记了,他是独丁,不会披甲上战场的。” 十三阿哥听了,有些遗憾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提及九阿哥府这样培养人才的规矩,四阿哥也想要学学,不过是拉不下脸来。 “不单侍卫跟护军考核,其他入府当差人口也都有考核,也有相应的赏罚……” 四阿哥道。 十三阿哥好奇道:“看不出九哥是这样爱费心的人,难道是九嫂定的规矩?” 那样的话,怎么几年下来,没听人提及过? 四阿哥摇头道:“你九哥自己定的,见不得人吃空饷,也见不得人清闲。”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十三阿哥听了大笑,道:“九哥肯定是内务府总管当的,见多了内务府的老油子,才不给他们机会贪墨跟混日子。” 四阿哥作为先出宫的哥哥,管家自有章程,也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 所以他这府里人口,用着还算顺手。 四阿哥也想到了十三阿哥的奶嬷嬷,道:“你年轻,待身边素来宽厚,如今人少还罢了,以后人多也容易出事端,那边府里的规矩齐全严谨,你倒是可以多学学。” 十三阿哥点头道:“嗯,嗯,到时候我就跟九哥学。” 今年开始营造司那边就在几处空地上,开始修建新的皇子府。 按照贝子规制修建,就是给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修建的。 等到明年皇子府就能修好了。 兄弟两个说了一会儿话,眼见着时间不早,明天还要早起,四阿哥就吩咐人带了十三阿哥往客房去了。 四阿哥自己在书房站了站,迟疑了一下,还是去正院去了。 四福晋梳洗完毕,正准备歇下,见四阿哥过来,有些意外。 本以为有十三阿哥在,四哥这个好哥哥要在前头陪着。 四阿哥简单梳洗,夫妻两个安置。 “趁着过年,也将内宅人口清理清理,侧院有不服顺的,直接找个由子清退……” 四阿哥道。 他想到了自己府里的弊端。 那就是之前他插手内宅事,让福晋掣肘,让李格格多了倚仗。 府里的下人,也隐隐地分了派系。 早先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跟弟弟提及府里规矩,他就晓得自家这规矩,有些不好为外人道。 四福晋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李格格身边的人,也清退?” 四阿哥道:“清退吧,是爷之前疏忽了,纵着她心大,这内宅的事,本就应该按照你的规矩来。” 四福晋:“……” 还真有些不敢想。 这位爷总算是明白这个道理了。 难道她还能在府里一手遮天,欺负他的妾室跟庶子? 一时之间,夫妻两个都沉默了。 * 九贝勒府,正房。 夫妻两人也安置了。 九阿哥带了兴奋道:“十三阿哥在校场都惊住了,估计他原本以为咱们府里只有春林跟额尔赫能拿得出手,结果站了一排,哈哈……” 舒舒道:“这份银子花的值,有他们跟着,爷出门我才能放心。” 也是几年时间坚持赏罚制度,才有这样的成色。 九阿哥道:“爷真是生不逢时,这练兵爷也会,使兵爷也会,就是大将军王的苗子!” 舒舒:“……” 只要开心就好,可以发挥想象力。 一夜无话,次日就要出城,夫妻两人早早就醒了。 因九阿哥要折腾到海淀,再从海淀折腾到大兴,舒舒就叫小棠预备了两膳盒的吃食。 一盒子里装的是牛肉干、虾干、猪肉脯跟鱼片,一盒子里装的是各色甜咸饽饽与蜜饯。 起了太早了,九阿哥吃了一碗小馄饨,就没有吃其他。 等到了马车上,除了十阿哥在,十三阿哥也拉了四阿哥过来。 幸好马车宽敞,否则都坐不下。 九阿哥纳闷道:“这大冷天的,又是早上出发,四哥怎么不预备马车?” 十三阿哥道:“预备了,是我拉着四哥过来的,寻思着九嫂指定给您预备零嘴了!” 这是奔着吃来的。 九阿哥就将车厢旁边的抽屉拉开,道:“挑着吃吧!” 十三阿哥也不客气,问过四阿哥与十阿哥,见他们两个都不吃,自己就拿了一把虾干吃了。 一行人到了城门口,还没有到开城门的时间,就在这里等了等。 马蹄声由远及近。 是八阿哥来了。 九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又看了一眼十三阿哥。 怪不得之前觉得好像忘点什么,原来是忘了八阿哥。 换做以往,自己跟十阿哥同行,八阿哥那边就会粘着四哥。 十三阿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这会儿工夫,八阿哥的马车已经到了跟前。 他并没有上前来。 反倒是四阿哥,这会儿也想起八阿哥来,有些不好意思。 十三阿哥吃完虾干,开始吃鱼片了,拐带着十阿哥都拿了猪肉脯开吃。 四阿哥看了十三阿哥一眼,道:“你在这坐着,还是跟我去八阿哥那边看看?” 十三阿哥忙道:“我跟九哥、十哥坐……” 四阿哥点头,下了马车。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八哥得罪你了?” 十三阿哥摇头道:“没啊,就是……不大熟……” * 下一更,今天中午 第一千八百一十五章 猎虎(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问过一句,就放下此事。 兄弟这么多,哪里能都投契呢? 又不是人人都像他这样人缘好。 他早就发现了,上面的哥哥们,成帮结队的少,都是耍单帮的。 就算有些人早年在宫里时亲近,下旗开府后也不好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 像他跟十阿哥这样关系始终亲密的,在兄弟之中也是独一份。 十阿哥吃着猪肉脯,想着这两月外头关于十三阿哥的闲话。 刚开始有捧杀之嫌;等到上月围猎后,又有贬低之意。 空穴来风,必定有因。 十三阿哥这是疑上八阿哥了? 十阿哥想想也放下此事,左右不与他相干。 等到城门开了,马车就往海淀去。 差一刻辰初,众人已经在畅春园大宫门外候着。 等到御辂出来,大家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浩浩荡荡地往南苑去了。 九阿哥的马车上,只剩下他跟十阿哥。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换马了。 九阿哥挑着车帘,探头看了两眼。 十三阿哥正在七阿哥并骑,兄弟两个不知说着什么。 四阿哥身边,则是跟着八阿哥。 大阿哥与三阿哥的马匹则是挨着御辂,随侍御前。 “五哥坐车了……” 九阿哥转过头,跟十阿哥道:“养精蓄锐啊,难得五哥也生出好胜心。” 十阿哥道:“五哥骑射素来不怵旁人!” 九阿哥点头。 自己盼着五哥跑不动马的期望要落空了。 不过没有什么,只要自己坚持,倒数第二就第二好了。 畅春园距离南苑围场五十多里。 正午时分,一行人就到了围场。 九阿哥下马车时,腿都要麻了。 围场占地大,上次行围他们用了四分之一的地方,这回就该往南边去了。 那边有个南海子,占地辽阔,如今冰面都冻实了。 在南海子东南方向,就是行宫鹿苑,豢养着不少母鹿。 九阿哥跟十阿哥道:“一会儿去鹿苑转转,爷还惦记着挑几只母鹿呢!” 十阿哥自然没有意见。 这会儿工夫,就有御前侍卫过来传话:“九爷,十爷,皇上口谕,命诸位爷未正到放鹰台见驾。” 九阿哥与十阿哥垂手听了。 九阿哥问道:“行围不是明天么?这是改时间了?” 那侍卫摇头道:“奴才也不知。” 他是过来给皇子们传话的,后头还有十三阿哥,就告罪一声,往十三阿哥那边去了。 九阿哥有些担心,看着十阿哥道:“不会是汗阿玛闲着没事,考大家的立射吧?” 真要那样,自己的短处可无法遮掩,要丢人了。 十阿哥也猜不到,道:“九哥放心,到时候就算要演射,也不会都叫上场的,还有侍卫在。” 皇父也爱脸面,不会叫九哥上场的。 九阿哥忙吩咐何玉柱道:“快去提膳,别的还罢,锅子要一个。” 大家午正到行宫,又安置下来,这就将近未初,距离未正,就剩下半个时辰。 何玉柱应声去了。 少一时,膳盒提过来,有一道鹿筋炖萝卜是锅子,其他不过是红烧鹿肉、清炒鹿肉那些。 兄弟两个就着汤锅,吃了午饭,时间就差不多。 两人就穿戴得暖和,骑马往放鹰台去了。 十三阿哥已经到了,正满脸兴奋地跟一个年轻侍卫说话。 他是没有出宫的皇子,这几年又常随扈,跟内班侍卫都相熟。 见九阿哥跟十阿哥到了,十三阿哥迎了上来。 “九哥,十哥,汗阿玛传咱们过来,是要看猎虎!” 九阿哥翻身下马,道:“南苑有老虎?上回怎么没听说?” 十三阿哥道:“从木兰围场运过来的,单独豢养着,今天要放出来两头!” 九阿哥听了心动,道:“猎虎好,猎虎好!” 上回看到活老虎,还是在三十九年在热河的时候,侍卫、护军们清缴行宫附近的野兽。 不知道能不能蹭些虎骨…… 家里的虎骨酒方子好,用过的都说好,正好可以再制些备着。 这会儿功夫,五阿哥与七阿哥也到了。 五阿哥看着高高的放鹰台,道:“冬天也没有野鸭子,在这里狩猎什么?” 既是放鹰台,对应的就是南边的一个大泡子,那边春秋时节,常有成群的禽鸟。 在这里放出海东青,就能目睹海东青狩猎禽鸟的情景。 如今天寒地冻,大泡子都冻实了,禽鸟也稀少。 十三阿哥就说了猎虎之事。 五阿哥听了,眼睛发亮,道:“这是虎枪营猎虎?不知道会不会让咱们下场……” 搏击虎豹,哪个男人没想过? 九阿哥打量五阿哥两眼,道:“五哥,您就别下场跟着添乱了,到时候帮不上忙不说,还得拖后腿,耽搁好几个战力护着您。” 明明九月里看着都有些瘦了,结果入冬以后,又给催肥似的,肚子都大了一圈。 五阿哥瞪着九阿哥道:“小瞧人了不是?既是要猎虎,躲什么躲……” 说到这里,他望向其他兄弟,道:“除了大哥跟我,你们谁耍过虎枪?” 虎枪是长兵器,八尺四寸,一般人还真是耍不惯。 皇子们在上书房,除了弓箭,兵器还学刀剑,其他就没有了。 眼见着无人反驳,五阿哥对九阿哥道:“哼,等哥哥下场,就让你见识见识哥哥的厉害。” 九阿哥道:“今儿您就别想了,汗阿玛才不会让您下场呢,大过年的,那不是给皇祖母找不自在么?” 五阿哥正摩拳擦掌,听了想想也是,就有些失望。 九阿哥见了,倒是不忍心了,道:“您要是想猎虎,那回头咱们带些人去密云,那边山里有老虎……” 五阿哥摇头道:“太远了……” 朝廷有规矩,没有上谕,宗室不能出京。 这要是去京郊转转,还不违规矩,过了百里,就得请旨。 随着马蹄声响起,一行人由远及近。 是圣驾来了。 还没有露面的几位皇子,都骑马随侍康熙左右。 众皇子忙上前迎候。 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早已先一步翻身下马,退到一旁。 康熙心情大好,翻身下马,摆手叫起,率领皇子侍卫上了放鹰台。 台上,已经设了御座。 “嗷呜……” 远远地,传来两声虎啸。 众人齐齐望过去。 护军们拖着两辆板车,上面放着铸铁笼子。 九阿哥看了,都有些激动。 老虎来了。 之所以是人力拖着,不用马拉,是因为马拉不了活老虎,虎啸声会惊马。 这老虎笼子从木兰围场运过来,用的都是牛车。 十三阿哥站在九阿哥下首,也很亢奋,仔细眺望着道:“笼子一样大,老虎个头一大一小,是一对老虎!” 九阿哥听着,莫名想到了自家百望山的猪场。 这一对老虎的话,可以留着生小老虎啊,这直接杀了有些可惜。 虎枪营将士总共六百人,今日三百人随扈到南苑,都在眼前了。 说是观看猎虎,实际上预留出来的猎虎场地距离放鹰台足足有一里地。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别说天子。 从狩猎场到御前这一里地,也没有空着,布防了好几层人手。 御前挨着的,就是乾清宫侍卫。 乾清宫侍卫后,是外班侍卫。 外班侍卫后,是御鸟枪营跟善扑营官兵。 既是要猎虎,看的是虎威,自然不会放出两头病恹恹的老虎。 等到装老虎的铸铁笼子放下,众人都屏气凝神。 九阿哥看着,都手心冒汗。 这怎么放出来? 若是放出来的那一刻,老虎奔着人来了,哪里抵抗之力? 怕是火枪救援,都来不及。 看着老虎木栏周围几丈远的虎枪兵,九阿哥只有敬佩的。 这跟在马上猎虎还不一样。 这是跟老虎面对搏击,稍有不慎,非死即伤。 康熙高坐,也在看着那笼中老虎。 即便是百兽之王,成了困兽,也只剩下可怜与狼狈。 他转过头,看了看大阿哥,又去看其他儿子。 大阿哥见状,想起了明珠的话。 明珠说得清楚,韬光养晦可以,可也要适当的亮一亮羽毛,否则就要被人看轻。 有威望的皇长子,与没有威望的皇长子是两个份量。 份量太轻太重都不好。 即便不跟太子硬碰硬,也不能真的沦为寻常皇子。 那样的话,想要讨好太子的人,就要冲着他来了。 大阿哥就出列,道:“汗阿玛,儿子请旨,下场猎虎!” 五阿哥本跃跃欲试,眼见着大阿哥出列,就跟在后头道:“汗阿玛,儿子也请旨!” 眼见着康熙没有立时拒绝,三阿哥与十三阿哥也先后站了出来。 康熙看着几人,又看了看远处的笼中老虎,神色不明。 “你们好大胆子,当这猎老虎是儿戏!” 大阿哥道:“有汗阿玛的虎枪营在,儿子不怕!” 三阿哥道:“愿效仿汗阿玛,猎虎搏熊,以壮皇家威势。” 五阿哥则道:“一百人,猎两虎,儿子不怕老虎,就怕抢不到老虎前头的位儿。” 三百虎枪营官兵,一百在猎虎场上,二百在场外备用。 五阿哥的担心,还真不是杞人忧天。 十三阿哥道:“儿子虽猎过虎,可用的是火枪,也想要试试虎枪……” 各人都有各人的底气和想法。 康熙又望向其他儿子…… 第一千八百一十六章 困虎(打滚求月票) 四阿哥面无表情。 七阿哥魂游天际。 八阿哥面带不忍。 十阿哥漫不经心。 等到九阿哥这里,风格就不同了。 九阿哥则是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两个铸铁笼子,两眼冒贼光。 康熙嫌弃地移开眼,想到了“龙生九子”。 眼前这九个儿子,各人有各人的秉性。 各人也有各人的野心…… 康熙望向出列的几人,呵斥道:“胡闹!除了十三阿哥,你们三个大的也当了阿玛,若是你们的儿子在跟前,你们能眼睁睁让他猎虎搏熊?不孝子,还不快退下!都多大了,还要让朕操心!” 大阿哥讪讪,道:“是儿子任性了。” 三阿哥也道:“也就是在汗阿玛跟前,晓得有汗阿玛护着,儿子才胆子大了。” 五阿哥本抱着一丝丝可能出列的,眼下倒不是很失望。 十三阿哥则是有些遗憾。 这老虎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撞上的。 就算不能亲自上场,是不是也应该站的近些? 皇子们回到列队中。 一等侍卫鄂伦岱上前请旨。 他原是领侍卫内大臣,九月里革了领侍卫内大臣,在一等侍卫上行走,兼着虎枪营统领。 “皇上,现下开始么?” 康熙点头,道:“开始吧!” 鄂伦岱下了放鹰台,旁边早有两个侍卫抬了鼓架,上面放着一面鼓。 鄂伦岱不假于人,自己拿了鼓棒击鼓。 “咚……咚……咚……” 随着三点鼓声,预备猎虎的一百官兵已经开始准备。 九阿哥最关心的,就是谁去开老虎笼子。 这种围场放猛兽早有章程,并不需要人近身。 有人在铁笼子前系了两根绳子,延长到两个方向。 两只笼子都是如此。 随着绳子的拖动,两个老虎笼子的门也拉开了。 两头老虎看到笼子门开了,并没有马上出来。 直到有侍卫赶到场上两头马鹿,老虎才慢悠悠地出了笼子。 九阿哥瞧着不对劲,跟十三阿哥小声道:“这是什么意思?给老虎安排一顿断头饭?”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许是为了激发老虎的凶性,虎口夺食……” 九阿哥觉得长见识了,也替这些猎虎的将士捏了一把冷汗。 这虎口夺食,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这要是被老虎扑一下,不死也残。 场上,一头老虎应该是饿得狠了,几个腾跃,已经扑倒马鹿,撕咬起来。 另外一头老虎,则是在这老虎前头,来回转悠,盯着周遭的将士。 眼见着将士们站着没动,那老虎才退后在马鹿旁边卧下,扯了一条鹿腿大嚼。 眼见着一头鹿吃了一小半,鼓声再次响起。 两头老虎速度起身,两虎也交叉仰头长啸,显得有些暴躁。 随着鼓声阵阵,虎枪营的将士缩小了包围圈。 两头老虎也从戒备转为焦躁,转得更快了。 看到这里,九阿哥反而没有了之前的紧张。 这么多把长枪,一人一枪,老虎就成老虎串串了。 还有什么可怕的? 唯一可惜的是,这老虎皮要糟蹋了。 围猎场上,队伍已经动了。 那里是洼地,放鹰台又是高台,大家看着两只斑斓老虎,就像两条虫子,速度游移。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第一次这样看老虎,还真像两条大虫子。 他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上。 七阿哥站在他前头,被他带的,也跟着抬头。 天上什么都没有。 九阿哥看见七阿哥的动作,低声解释道:“我就是有些不明白,谁给老虎起名叫‘大虫’,这从高往低看,还真是如此。” 可是老虎在山林中,怎么俯视老虎? 四阿哥站在七阿哥另一侧,见九阿哥又嘀嘀咕咕,转头低声道:“噤声!” 九阿哥这才老实了,继续望向场上。 虎枪营每年都随扈北巡,狩猎猛兽狩猎惯了的,更不要说眼下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 相对之下,两头老虎即便被放出了笼子,也依旧是困兽。 虎啸悲壮沧桑。 九阿哥看着,都生出几分不忍。 这样的猎杀,有些欺负老虎了。 随着将士们近前,老虎也没有束手待毙。 一头老虎腾身而起,主动扑向人群。 另一只老虎则是趁着前头的人出了一道口子,想要逃窜。 不过包围圈外,还有两层包围圈。 只是因这头老虎的逃窜,猎场上的将士跟着一分为二。 将士们跟老虎也挨的更近了,远远看着,就是触手可及的位置。 高台上的众人,就看到两头斑斓猛虎在人群里游移逃窜。 随着欢呼声,两头老虎放慢了速度。 包围圈更小了。 前后不过半刻钟,就结束了这一场猎虎。 远远看着,就是两条棕黄色大虫子一动不动,被围在人群之中。 早有夺了首“枪”的两个将士,到御前来禀告狩猎情形。 其中一人袖子上都是血,另外一人肩膀上的衣服都撕烂了,也是半身血。 前者应该是老虎血,后者应该是被老虎伤到了。 两人身量高大,眼瞳颜色异于常人。 这应该就是黑龙江将军送进京的新满洲人。 听说在黑龙江的选拔标准,就是真的猎杀过老虎,才会优中择优,送到京城,充虎枪营。 两人身后,又有将士数十人,抬了两头老虎到放鹰台下。 鄂伦岱请旨,康熙传两人上前。 两人跟着鄂伦岱上台。 康熙询问了两人名字,赞道:“不错,真猛士也,赏!” 早有马武在旁,拿了两根新虎枪,虎枪枪杆上鎏金刻字,红缨上也系了金黄络子。 两人得了新虎枪,再次叩头谢恩,退了下去。 一场猎虎,看得皇家父子心思各异。 众人不说话,都盯着台下那两头老虎。 康熙就起身,带着众人下了放鹰台,围观那两头老虎。 远处看着不觉得有什么,这到了跟前,即便是死老虎,看着也骇人。 那体型大的雄虎,有八尺半长;身量小的雌老虎,也有七尺长。 老虎爪子,快有人脑袋那样大。 十三阿哥忍不住蹲下来,伸出拳头跟老虎爪子比了比。 这才是成年老虎,他之前猎杀的那只应该是半大老虎。 九阿哥看着全是伤处的老虎皮,很是可惜。 眼见着没有人询问怎么处理两头老虎,九阿哥就近御前。 “汗阿玛,儿子想要讨个赏,这虎骨能不能赏儿子些,儿子回去泡酒,外头药铺里也有虎骨,只是都是陈的,药力指定不如这新的好!” 九阿哥这一开口,三阿哥就跟着说道:“儿子也讨些,收在王府药房备用。” 这围场上,可不单单有虎骨,还有鹿茸跟鹿血膏子。 三阿哥想着自家并不丰盈的药房,狠狠地心动了。 康熙看着九阿哥,想起了前年他孝敬的老虎皮,又看了三阿哥一眼。 诚王府的药房贫瘠,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三福晋长女夭折之后,拿了不少私房银子,添置药物。 康熙就点点头,道:“雄虎虎骨收归御药房,雌虎虎骨叫人清理出来,你们兄弟分了吧!” 众人齐声谢恩。 除非随扈到塞外,平日里大家也没有机会分虎骨。 看完猎虎,康熙翻身上马,叫了大阿哥随行,就在侍卫的簇拥下,回行宫去了。 众人目送着圣驾远去,也各自上马。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去鹿苑么?” 九阿哥点头道:“去转转,看看今年产育的母鹿多不多……” 三阿哥在旁没听清,道:“你们是不是去看鹿茸?现在可不是割鹿茸的时候,都老了!” 九阿哥摆手道:“不要鹿茸,就是看看产崽的母鹿多不多,有富裕的,跟汗阿玛求两头带回去。” 三阿哥想着九贝勒府的胖丫头,道:“尼固珠他们兄妹打小喝鹿奶?”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从断奶开始,就给他们吃鹿奶膏子,比牛奶膏子细,喝了不拉肚子。” 五阿哥给九阿哥送过母鹿,之前还以为是舒舒用,如今才晓得是孩子们用。 他不赞成,道:“鹿奶哪有人奶好?你们给孩子断奶断得太早了!” 九阿哥道:“五哥您才是人云亦云,宫里养孩子的规矩,吃奶吃到六岁,外头两岁到头了,您瞧着是宫里的孩子结实,还是外头的孩子结实?” 五阿哥:“……” 不得不承认,九贝勒府的孩子,用他们夫妻两个的方式喂养,确实比其他府里的小阿哥、小格格更结实,已经完全看不出是早产的孩子…… * 大大们,双倍月票最后几个小时了,有月票的大大求点点。 第一千八百一十七章 八旗 不单单五阿哥这样想,三阿哥、四阿哥与七阿哥也想到此处。 三阿哥道:“那鹿奶是好东西啊,咱们快去鹿苑看看!” 他倒是反客为主了。 不过旁人也没有说什么,都各自上马。 八阿哥尴尬,他府上没有孩子,并不需要鹿奶,也不是很想要跟着过去。 可是大家都去,未免有些不合群。 十三阿哥这里住在宫里,也不方便带活物回去。 “老十三你还傻站什么呢?” 九阿哥骑在马上,就十三阿哥还站着,催促着。 四阿哥也望向了八阿哥。 “哎,来了!” 十三阿哥应着,从侍卫手中接了缰绳。 八阿哥也冲四阿哥点点头,翻身上马。 “蹬蹬蹬……” 皇子们就策马过了南海子,到了鹿苑。 大家是冲着母鹿来的,母鹿多半跟的小鹿同栏。 生的早的,是五、六月生的,六个月大的幼鹿,看着个头不小了。 生的晚的,则是在中秋后到重阳节这一段时间,现在才三个月大。 这么大的鹿崽子,看着跟一条大狗大小,不过睁着大眼睛,看着怯生生的,十分招人稀罕。 九阿哥见了,想起自己的宝贝闺女,就是爱活物的。 这小鹿要是带回家,倒是可以陪着大格格,省得冬日无聊。 九阿哥想起了那对老虎。 跟小鹿相比,小老虎肯定更可人。 自己老想着恩典,来南苑围场求鹿,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还是外头花银子找猎户,直接买几对鹿,在百望山弄个小鹿苑,以后想要鹿崽子也好,母鹿也好,都是源源不断。 到时候不说豢养虎豹,也可以多养几样。 如此,等到再在海淀阿哥所住时,就能带着孩子们过去庄子上玩耍。 有了这个打算,对于眼前这些母鹿,他立时没了兴趣。 虽说眼下是冬天,可是鹿苑的味道也不好闻,九阿哥就拉着十阿哥退后。 十阿哥纳闷道:“九哥不挑了。” 九阿哥摇头道:“不挑了,花不了几个银子的事儿,没有必要跟汗阿玛求恩典。” 十阿哥素来是听九阿哥。 前头三阿哥已经挑了两头高壮的母鹿。 五阿哥也指了其中两头更肥硕的,叫人做了记号。 几位皇子到了鹿苑,鹿苑管事自是小跑着过来请安。 他只当是八阿哥这个上官带皇子们来的,给众人请安后,就跟在八阿哥身边听吩咐。 不过是几头母鹿罢了,往年皇子们过来行围,也曾经挑过。 那管事就没有当回事,叫人将皇子们挑好的母鹿分栏出来,好方便大家明天带走。 九阿哥见状,看了看八阿哥。 八阿哥并没有拦着的意思。 九阿哥就到了五阿哥跟前,小声问道:“五哥,您打算直接带走,不跟汗阿玛求恩典么?” 五阿哥好奇道:“为什么跟汗阿玛求恩典?这是鹿啊,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围场散养的鹿群百十来群,上万头!” “可这是南苑围场,是汗阿玛的围场……”九阿哥道。 五阿哥摇头道:“这是皇家围场,咱们是皇家人,拿几头鹿还要跟汗阿玛说,才小题大做。” 九阿哥还是劝道:“我打算找围场外的猎户买几对鹿,五哥您这次就别挑了,回头我给您送两对……”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道:“那猎户卖的也是围场的鹿,绕这么大圈子做什么?” “啊?” 九阿哥讶然:“这围场不是有围墙么?他们怎么敢?” 五阿哥道:“偷偷的,没人发现,为什么不敢?” 围场周遭的鹿群,能发现的都驱赶进围场里了,外头去哪里找鹿去? 九阿哥皱眉。 没想到圣驾驻跸的围场,竟然也有漏洞。 他随即眉头舒展开,扫了一眼八阿哥。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轮不到自己操心…… * 等到次日,就是行围之日。 众皇子都穿戴整齐,齐聚御前。 康熙也换上骑装,意气风发,看着儿子们道:“大阿哥领镶蓝旗、三阿哥领正黄旗、四阿哥领镶白旗、五阿哥领正白旗、七阿哥领镶红旗、八阿哥领正蓝旗……” 看到九阿哥的时候,他顿了顿,略过了九阿哥,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领正红旗,十三阿哥领镶黄旗……” 九阿哥看看左边,看看右边。 之前忘了,这皇子来了九人! 康熙又望向九阿哥,有些沉吟。 九阿哥忙道:“谢汗阿玛恩典,这回轮到儿子为令官了!” 这个位置他喜欢! 四阿哥看了眼九阿哥,输赢好像没有悬念,这感觉并不好。 康熙对九阿哥点点头,没有为难九阿哥的意思。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 他望向众人道:“今日让朕看看你们的身手,有没有荒废了骑射,得头名者,赏御弓一张;第二名,赏御马一匹;第三名,赏内造荷包十对,倒数第一,朕会安排侍卫每日过去,督促骑射!” 大家听着,不管心中怎么想,面上都带了激动。 只四阿哥面无表情,可是却握紧了拳头,出了上书房小十年,二十好几的年纪,要是被侍卫盯着练习骑射,这也忒丢人了。 他望向康熙,就带了几分期盼。 皇父这装扮,不像是要观望围猎的。 果然,康熙的目光在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之间游移了一下,道:“朕给四阿哥为副手,你们其他人不可懈怠!” 众人齐声应诺。 四阿哥不知道该欣喜,还是该羞耻。 这明显被皇父小瞧了。 不过应该不会倒数第一,被盯着练箭了。 九阿哥旁观者清,明白皇父在“扶弱”。 给四哥补齐了短板。 这倒数第一是谁,还真说不好了。 哈哈…… 反正不是自己。 要行围的八旗将士早已待命。 各旗行围的位置,就按照京城八旗的方位分派。 九阿哥这个令官,则是带了侍卫、从人前往观望亭。 等到了观望亭,九阿哥才发现鄂伦岱也在。 “奴才见过九爷……” 鄂伦岱行礼道。 九阿哥道:“您怎么闲了,不用随侍汗阿玛左右么?” 鄂伦岱道:“今儿随皇上行围的是内班侍卫,不是虎枪营。” 今日行围,以鹿群为主,并不需要虎枪营近战。 九阿哥看着旁边的鼓,明白了鄂伦岱跟昨天一样,是来敲鼓的。 自己这个令官是虚的,鄂伦岱是实的。 观望亭本四面透风,不过九阿哥过来的时候,御前就让人给他找了屏风,一起抬过来。 如此,屏风立起来,就挡住了北风,好上许多。 鄂伦岱看在眼中,晓得九阿哥这“爱子”之名不是虚的。 九阿哥坐了,掏出怀表看了看,离订好的行围时间还有两刻钟。 今日行围,从辰正开始,午正结束,总共两个时辰。 九阿哥就坐了,也招呼鄂伦岱坐。 这位是孝康章皇后的侄儿,孝懿皇后的堂弟,是皇子们的表叔兼舅舅。 鄂伦岱在御前都素来随意的,更别说皇子跟前,就大喇喇地坐了。 九阿哥道:“这虎枪营的将士,都是黑龙江那边送来的人么?不从京旗择选?” 不说别的,只看个头,就比寻常将士高半头。 鄂伦岱摇头道:“当年第一批虎枪营的将士进京,就入了京旗,后头增补名额,都是从前锋校、护军校、骁骑校中择优选拔。” 九阿哥又道:“都是有顶戴的?” “嗯,最低是从八品!”鄂伦岱道。 九阿哥听了心动,又无可奈何。 这是上三旗的缺,不会从下五旗择人。 他是想到了都统府的小五。 小五再有两年成丁,说快也快。 可惜的是,董鄂家不能将好处都占了,正红旗的公缺不好补了。 鄂伦岱见九阿哥打听这个,就道:“这缺品级太低了些,倒是侍卫处那边,听说有几个三等侍卫出缺,九爷要是想提拔人,可以找福善打听打听。” 九阿哥好奇道:“三等侍卫不是素来抢手么?这出缺了,居然没有人候补?” 上三旗的侍卫缺,不说被上三旗勋贵直接瓜分了名额,也是差不多。 就如佟家,舜安颜被家里连累,革了一等侍卫,这一等侍卫就转到五额驸身上,依旧是佟家人的饭碗。 鄂伦岱道:“反正是皇上卡着没有让补,总共涉及好几家。” 那几家多是赫舍里家的姻亲,在心裕案子出来后,陆续被转出侍卫处,也没有让各家子弟补缺。 这些,就不必对九阿哥细说了,否则倒像是他在搬弄口舌是非。 九阿哥心动。 可惜的是,是三等侍卫的缺。 若是二等侍卫的缺,他就代额尔赫好好打听打听。 他本就是上三旗人口,有资格补上三旗的缺。 补了侍卫班,比在贝勒府做下五旗侍卫更有前程…… 第一千八百一十八章 仁义 少一时,辰正到了。 “咚……咚……咚……” 鼓声一响,行围正式开始。 九阿哥手边放着千里目。 他站起来,举起千里目,望向各旗所在。 随着骑兵驰骋,惊起无数烟尘跟飞鸟。 九阿哥首先望向十阿哥所在的正红旗方向,还看不出什么。 十阿哥北边挨着三阿哥,南边是七阿哥。 这两人都是强敌。 虽说行围画了大概范围,可是鹿群是移动的。 七阿哥不会抢猎物,三阿哥就不保准了。 九阿哥有些担心。 这规矩没有不许抢鹿群,三阿哥说不得会钻漏子。 他又望正东方向,就是五阿哥领的正白旗所在。 这个位置也不好,上边是十三阿哥的镶黄旗,下边是四阿哥的镶白旗。 镶黄旗的侍卫、护军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兵强马壮,战力为八旗之首;镶白旗这里四阿哥只有一半战力,可还有个兴致勃勃下场的皇父。 九阿哥又望向南边。 西南方向是大阿哥率领的镶蓝旗,东南方向是八阿哥率领的正蓝旗。 咦? 九阿哥发现了两支队伍的不同。 镶蓝旗的行围队伍速度极快,飞奔四方,在其他队伍还在驱赶猎物的时候,他们已经快进行第一次合围。 果然是带过两次兵的人,跟其他人不一样。 正蓝旗则是有意思了。 他们像一柄利剑似的,集中一个方向,并没有像其他队伍那样将五百将士散开。 九阿哥嗤笑了一声,这是有人拍马屁。 围场鹿群的活动地,其他人不晓得,围场的人却是晓得的。 自己上回就占过这个便宜,找的是熟悉围场的老兵为侦查,八阿哥这回算不算“东施效颦”? 鄂伦岱在旁眺望,少了千里目,看不真切,就站在九阿哥旁边,欲言又止。 九阿哥看了一圈,心里大概有数。 大阿哥一个,八阿哥一个,要占前三的两位了。 就是不知道第三名是谁。 剩下的人看不出差距来,谁都有可能倒数第一。 自己等着看热闹就行了。 他察觉到鄂伦岱炙热的视线,将千里目递了过去。 “谢九爷……” 鄂伦岱接了,随口道谢,就迫不及待地眺望起来。 九阿哥站在他旁边,本以为他会往东边看,那边的镶白旗有四阿哥与皇父,或者是北边的镶黄旗,结果发现他眺望的方向在东南。 九阿哥忍不住顺着他的方向眺望过去。 东南,正蓝旗,八阿哥…… 正蓝旗地界。 八阿哥率正蓝旗的官兵,已经赶到了几个鹿群所在地。 只是这鹿群,是不是距离太近了? 一个鹿群,挨着一个鹿群。 八阿哥先是欢喜,随即发现不对。 地上有散落的牧草。 如今天寒地冻,围场枯草多,可是经过一冬天的啃咬,也都差不多了。 这散落的牧草,应该是鹿群滞留的原因。 八阿哥往北看过去,立时冷汗都出来了。 北边接壤镶白旗地界。 镶白旗地界,是四阿哥掌旗,皇父为副手。 眼见着手下的侍卫跟护军要往前去将新发现的鹿群也往队伍中驱赶,八阿哥忙开口。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鹿群里的鹿羔子多,先围其他的!” 跟着的正蓝旗护军参领跟护军校并不大赞成八阿哥的话。 今天是围猎来了,不是拜佛。 不过谁叫八阿哥是主子,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听了吩咐,放过了眼前的鹿群。 只有八贝勒府的侍卫,察觉到不对,跟在八阿哥身后没动。 八阿哥低声吩咐了富成两句,才调转马头,往行围队伍方向去了。 富成带了几位侍卫没动。 等到行围的队伍看不见了,几个人才动,往北驱赶鹿群。 有人不大明白,道:“富爷,这是大鹿群,少说也有上百头了,八爷什么意思?” 富成道:“八爷素来敬着四爷,那边是镶白旗的地界。” “八爷仁义……” 侍卫们都齐声赞着,继续驱赶鹿群往北…… …… 镶白旗地界。 四阿哥作为掌旗主帅,也放出了人马,五百人分了五队,四面包抄。 这种法子保守,可是却管用,不至于惊走了鹿群,能最大范围的将鹿群驱赶过来。 至于没动的一百人,则是分了几队,有专门的人拿了鹿哨,吹着鹿哨,引诱鹿群往固定的地方集中。 等到第一次包抄回来,四阿哥与康熙就发现南边的队伍只驱赶了一个规模小的鹿群,跟其他方向相比,缺少一大块,很是显眼。 只是眼下顾不上这些,随着鹿群合围,众人也都拉弓。 康熙早就想松散筋骨,手里拿着七力弓。 “嗖……嗖……” 或是射鹿眼、或是鹿脖,箭不虚发。 看着倒毙的鹿,康熙怡然自得。 他这身手,依旧如往常。 四阿哥提着自己的弓,在旁就有些迟疑。 像皇父这样的精准,他真的做不到。 不过他晓得能力是能力,态度是态度,已经是搭弓射箭,只是转了方向,瞄准的对象也都是近前的大鹿。 那么大的目标,自然也都中箭,落点都是鹿身上。 只是他力气不足,这箭射得就浅。 不过还有几百侍卫跟护军在。 在康熙跟四阿哥开射后,其他人也跟着轮射。 没有一头包围圈中的野兽能幸免。 满场都是鹿鸣…… 观望亭上,鄂伦岱既拿着千里目,就将正蓝旗的动静看了个齐全。 他蹙眉,似有些想不明白。 九阿哥正等着千里目使,见状就伸手过去讨了来。 不过他没有看到鄂伦岱的神色变化,也没有望向正蓝旗,还是望向了正红旗方向。 十阿哥也要完成第一次合围,就是不知道成绩会如何。 除了康熙提及的皇子们的单人成绩,肯定也要核算各旗的总缴获的。 后者就有运气在里头。 虽说十阿哥对于名次不会上心,可是九阿哥也不想他真的倒数第一,成为八旗口中的“草包王爷”。 看完十阿哥,他依旧是看五阿哥。 人都有远近亲疏,他想看笑话,可不想看十阿哥跟五阿哥的笑话。 随后,他又看将镶白旗跟镶蓝旗两个方向看了。 镶白旗合围也好快,这也是奔着第三去的。 啧啧,前三很激烈。 他带了几分幸灾乐祸,望向北边。 三阿哥与十三阿哥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两人所在的围场北部,正好是上月上三旗行围的地方。 这边活动的鹿群,当时都猎杀的七七八八。 就算这一个月下来,有新的鹿群填充过来,肯定也比不上围场其他的地方鹿群多。 要是没有意外,这两旗的总成绩,就是倒数第一与倒数第二了。 就看个人成绩,两人能不能争气些。 九阿哥看完,也就放下千里目,重新坐了。 不必看了,剩下等着结果出来就是。 鄂伦岱也不看了。 各旗人马陆续合围后,剩下的就是猎杀,这样眺望,也看不清楚什么。 九阿哥待着无聊,看着鄂伦岱道:“鄂大人方才看正蓝旗方向,您这是看好正蓝旗的行围?” 鄂伦岱道:“八阿哥在上书房时,奴才在侍卫处,奉命教授八阿哥箭术。” “哈?” 九阿哥没想到鄂伦岱跟八阿哥还有这渊源。 怪不得在皇子之中,鄂伦岱更关注八阿哥。 八阿哥今日骑射成绩好,鄂伦岱面上有光彩;成绩不好的话,说不得皇父想起来,还要训他两句。 九阿哥忍不住想起了曹寅。 那也是自己的箭术师傅。 可惜的是,自己不能给曹寅长脸。 九阿哥讪讪,不想跟鄂伦岱说话了。 两个时辰,过的飞快。 九阿哥这个“令”官,拿着怀表,掐着时间。 等到时辰到了,鄂伦岱就吩咐人下去鸣螺。 是个身高将近六尺的高壮汉子,正是昨天猎虎时被褒奖的两位勇士之一。 那个海螺有一尺半长,这吹响起来,那人就憋的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都跳出来。 九阿哥在旁看了,嘴角直抽抽。 看出这人力气大,一般人还真吹不响这螺号。 “呜……呜……呜……” 海螺声幽远,在围场上传开。 行围正式结束。 各旗都开始收兵。 早有侍卫处的侍卫,往各旗行围所在过去,清点成绩。 九阿哥跟鄂伦岱也下了观望亭,骑马返回行宫候驾…… * 以后0点前没有就次日,不熬夜了,先保证双更,第三更不定时掉落。 第一千八百一十九章 褒奖 两人在行宫前刚下马,就见十三阿哥骑马过来。 九阿哥看了过去,就见十三阿哥神色郁闷。 “九哥,鄂大人……” 十三阿哥翻身下马,走了过来,声音有些暗哑。 九阿哥见他这样没精神,劝慰道:“非战之罪,你这是运气不好,猎物比旁人少了一大半,看开就好了!” 鄂伦岱也道:“是啊,以后行围少不了,下次到了木兰围场再看,地方比这边还宽敞,不会空围。” 十三阿哥点头道:“我没事儿,就是先头没想起这一茬来,一时有些憋闷。” 数百人马放出去,总共也没有驱赶出来几个鹿群,这成绩能好了才怪。 就是他自己这里,也没脸吩咐大家都别射,等着自己一头一头射。 那样的话,将士们听话,鹿群也不会听话,只会四处逃窜。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回来。 大家七嘴八舌的提及此次行围,都意犹未尽。 五阿哥道:“爽快了,射了两筒箭,还射了一头鹿王,身量有五尺来高,许久没有这样松散筋骨了!” 七阿哥摸着自己的弓,也有几分恋恋不舍。 十阿哥带了兴奋跟九阿哥道:“九哥,我射了红毛狐狸,应该跟上回九哥挑拣的那个是一家子。” 九阿哥立时不客气道:“那挺好,两张狐狸皮,能给大格格做小褂子了!” 之前一张红狐狸皮的时候,做小褂子不够用,只能做围脖或衣裳掐边。 “嗯,嗯……” 十阿哥应着,道:“我还叫人留下些小鹿皮,到时候给侄儿们做靴子。” 这回行围没有九阿哥份,那分缴获的时候自然也没有。 十阿哥这是心疼哥哥,从自己的缴获中给九阿哥留出一半。 九阿哥摆手道:“这个我不缺,你自己留着,上个月留了不少,足够他们使。” 五阿哥在旁,也想到弟弟这回没有缴获,道:“我留了几头活鹿,下午分你两头,拿回去做鹿血豆腐跟烤肉,活杀的比死的好吃。” 九阿哥道:“这个好,我爱吃红烧鹿血,吃着鲜嫩。” 实际上是舒舒爱吃,九阿哥被带着的,也觉得鹿血豆腐好吃了。 可以红烧,还可以跟白豆腐一起做麻辣双色豆腐。 三阿哥所在之地贫乏,前三无望不说,个人成绩也不大好,也有可能轮到末位。 他本来还郁闷着,见旁人欢快就难受。 听了九阿哥的话,他“噗嗤”笑出声来。 “九弟,这鹿血你可要少吃,小身板熬不住,仔细流鼻血,大冬天正是燥的时候……” 九阿哥望向三阿哥道:“三哥别操心我,还是想想要是汗阿玛派了侍卫去盯着您射箭可怎么好吧?” 三阿哥:“……” 九阿哥见他露出心虚来,这情形不大对。 心虚大过担忧。 九阿哥打量他两眼,道:“或许您是‘不小心’过了边界,撵了正红旗地界的鹿群?” “我没有!” 三阿哥立时理直气壮道:“我才没有撵正红旗的鹿群!” 九阿哥点点头。 他也觉得没有。 上半场的时候,他始终留意着正红旗地界的动静,要是三阿哥安排人跨界,那不会逃过他的眼睛。 那心虚什么? 他若有所悟,道:“我明白了,您没往南跨界,那就是往东跨界了,抢了镶黄旗的鹿群!” 三阿哥:“……” 十三阿哥听明白,望了过来,道:“三哥,您真的跨界了?” 三阿哥讪笑道:“呵呵,许是下头人不小心,这放出去的速度快,一时拉不住马也是有的……” 十三阿哥不忿:“您这也太不厚道了!” 三阿哥看九阿哥煽风点火后幸灾乐祸,立时指了九阿哥道:“始作俑者在那里,谁叫他上回也这样来了!” 这时,康熙到了。 大阿哥、四阿哥、八阿哥随侍在旁。 康熙听到了三阿哥的话,翻身下马,望向九阿哥,道:“你又做什么了?怎么成了始作俑者?” 九阿哥忙道:“儿子冤枉,儿子什么也没干,就在观望亭上吹了两个时辰的风……” 说到这里,他看到旁边的鄂伦岱,道:“鄂大人可以给儿子作证!” 康熙望向鄂伦岱。 鄂伦岱附和着点头。 确实如此,他也全程陪着吹风来着。 康熙又望向三阿哥道:“怎么回事儿?” 三阿哥不敢撒谎,老实道:“是儿子的队伍,不小心跨界到镶黄旗地界了。” 康熙看着他,想明白了究竟,简直是无语。 这是不是欺软怕硬?! 真要因正黄旗地界鹿群少,想要取巧,不是该往正红旗地界抢? 抢掠都不会抢,这是脑子笨,还是胆子怂? 三阿哥耷拉着着脑袋,已经后悔了。 众人随着康熙进了行宫。 大家在外半天早就又饿又渴。 康熙就让大家坐了,叫人上了饽饽跟茶水。 九阿哥看着干巴巴的饽饽,晓得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拿了块萨其马。 平日里嫌弃这个又甜又油,如今配着浓茶倒是刚刚好。 其他人也都动手,吃了起来。 八阿哥忍不住悄悄望向九阿哥。 之前忘了九阿哥在观望亭。 那…… 九阿哥是不是看到了各处的动静…… 八阿哥生出不安。 九阿哥有些察觉,抬头望了过去,就看着哥哥们都低头吃东西,只有十阿哥望向八阿哥的目光有些不善。 九阿哥一时想不明白原因。 这两人行围的地界不挨着,能有什么冲突? 等到大家吃完一轮饽饽,清点成绩的侍卫已经回来。 个人前三是大阿哥、八阿哥与十阿哥,个人倒数第一是十三阿哥、倒数第二是四阿哥。 旗色前三是正蓝旗、镶蓝旗跟镶红旗,旗色倒数第一是镶黄旗、倒数第二是正黄旗。 被三阿哥插了一刀的十三阿哥得了个双倒数。 这个结果,还真是出乎人意外。 不少人忍不住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那边怎么选的猎物? 皇父的猎物也算在四阿哥头上了? 应该不是,那样的话,二打一不会连前三名都没有混上。 四阿哥昂首挺胸,毫不心虚。 他射满了四筒箭! 他们这些皇子,每个人的箭都有标识。 猎物身上只要有箭,这猎物就不好算是其他人的。 弓力越大,耗费力气越大,就容易后劲不足。 四阿哥到了场上,就发现了这一点优势,放箭的速度飞快。 十三阿哥则是跟霜打的小白菜似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了。 本想要亮出实力,化解外头的流言,却是更证实了似的,显得他是个虚有其名的皇子。 这算下来,都输了几回了? 兄弟们比试三次,两次倒数,这个成绩实在拿不出手。 康熙望向十三阿哥,见他如此,就不大满意,道:“输就是输,不过是一次行围罢了!” 十三阿哥起身,满脸羞惭,认错很快。 “是儿子得失心太重,日后定勤练骑射,不会再在围场上失利。” 康熙又望向三阿哥,道:“尽会弄这些小巧,读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别在太常寺白熬了,去礼部学学规矩!” 三阿哥起身听着,心情忐忑,可听到后头,竟不知算罚还是算赏。 他抬起头,寻思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康熙见他不接话,道:“怎么?你的规矩齐全了,不需要去礼部?” 三阿哥忙道:“不齐全,不齐全,需要,需要!” 康熙又望向大阿哥,赞道:“疾如风,徐如林,掠如火,很是不错,没有纸上谈兵!” 大阿哥起身道:“儿子这脑袋,旁的功课也记不住,就几本兵书学个七七八八,至今也没有忘,只盼着日后能领兵征伐,效仿开国诸王,为大清开疆辟土。” 康熙点头道:“好志向,朕记得,你也需记得。” 看着大阿哥这个高大威猛的长子,他心中也有遗憾。 生不逢时。 要不然的话,又是一个肃武亲王。 康熙是皇帝,可也不单单是皇帝。 他虽想要用大阿哥磨炼太子,可也想过如何保全这个长子。 那就是铁帽子王。 如肃武亲王一样。 肃武亲王当年也争过皇位,后头虽被攻讦陷害而死,可那是多尔衮的罪孽,不是皇家的罪孽。 要是大阿哥能有更显赫的军功傍身,那就是一个新的铁帽子王,不用担心他下场不好。 至于今天的第二名八阿哥…… 对这个成绩,康熙也不算意外。 他是素来知晓这个儿子能力不比其他儿子差,面上谦卑,可骨子里最是要强。 他也赞了一句,道:“八阿哥也不错,差一点就是双魁首!” 眼下这成绩也亮眼,个人第二,旗色第一。 八阿哥站起来,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 康熙见他惴惴的样子,有些纳闷。 难道这是在家里禁足一年的缘故,瞧着好像不大自信,不是那种胸有成竹的谦卑。 康熙倒是有些不忍,态度和缓,道:“朕晓得朕的八阿哥,素来不比其他人差,前事莫提,往后好好当当差!” 八阿哥听了,心情激荡,道:“嗯,儿子以后一定好好当差,为国尽忠,为汗阿玛尽孝!” 康熙点头道:“好,朕拭目以待!” 等到看到十阿哥的时候,康熙也赞了一句:“十阿哥的骑射,倒是比在上书房的时候出色了,不可懈怠!” 十阿哥也起身应了…… 第一千八百二十章 塞翁得马 下午圣驾还要回畅春园,没有再耽搁,叫人将前三的赏赐分下去,就打发儿子们离开。 十阿哥这个第三名,得的是内造荷包十对。 这荷包自然不是空的,每个里面装着刻着吉祥话的金钱,一个荷包里是四枚,每一枚都有一两重,这就是四两金子。 十对荷包,就是八十两金子。 九阿哥看着这荷包,与有荣焉,道:“不比御弓跟御马差,留着过年赏人使正好。” 这不是入档的赏赐,不需要供着,可以自用。 十阿哥点头,只有九哥会这样想。 其他哥哥们要的,本也不是御弓跟御马。 等到兄弟回了住处,何玉柱与王长寿早提了膳盒候着。 兄弟两个简单吃了。 圣驾到了返程的时候。 只是在御辂之上,康熙看着手中的题本,周身都是愤怒。 梁九功随侍在旁,屏气凝神。 这题本是侍卫处那边递上来的,是各旗皇子行围的各种动静,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 是大阿哥跟镶蓝旗将领往来过密? 还是八阿哥跟着正蓝旗的人如何如何了? 总不会是五阿哥的镶白旗,或是十阿哥的正红旗有什么事情吧? 梁九功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原因。 不管是什么原因,指定有皇子犯了皇上的忌。 今天难得皇上心情好,将儿子夸了一遍,这还真是不经夸…… 九阿哥的马车上,兄弟两个也在闲话。 九阿哥想起了方才在御前的情形,道:“对了,你瞅老八做什么?他招你了?” 十阿哥道:“他不大对劲,老偷着瞅九哥。” 九阿哥想起了当时的感觉,点头道:“是瞅爷了,爷发现了,不过没抓到现行,他这是吃错药了?” 十阿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九哥还是要防着些。” 九阿哥回忆今日情形,恍然大悟,道:“爷晓得了,他这是做贼心虚,他占着管着内务府的便利,今日行围占便宜了!” 说着,他讲了正蓝旗行围队伍不对劲之处。 “他们应该是得了鹿群分布图,比旁人省了不少时间,估计是围了两场,旗色才得了第一……” 十阿哥听了,反而放下心,道:“不用理会他,塞翁得马焉知是福,这围场上发生的事情,哪里能瞒过御前呢!” 九阿哥听了,幸灾乐祸道:“汗阿玛之前还夸了他,等到晓得围场动静,估计要恼,哈哈,老八这运气也不怎么样,都是下头人拍马屁,将他给顶前头了。” 要说八阿哥自己安排,那不大可能。 这不是什么好招式,也瞒不过人去。 十阿哥也跟着笑了,道:“内务府那些人,嘴比裤腰带都松,这事情一出,谁都晓得八阿哥胜之不武,允文允武这一条,就要被人质疑了。” 十三阿哥被“捧杀”跟诋毁有没有八阿哥的“功劳”不得而知,反正八阿哥要自己体会一遍被人说嘴的滋味了。 先是被质疑人品,再是被质疑能力,八阿哥苦心经营多年的好人缘,还能维持多久? 九阿哥摇头道:“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人说,十三阿哥他就是太在意了,压根就无须理会那些人的胡言乱语……” 他也曾被人非议,他在意了么? 当他们放屁就是。 左右也说不了几日,等到有新的新闻出来,或是翻来覆去说厌了,那些人就会转了话题…… * 等到队伍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日暮。 眼见着就要关城门。 康熙就打发侍卫传话,命皇子们不必跟着去畅春园,就此散去。 圣驾队伍没有进城,绕路继续往北。 皇子们则是进京,回宫的回宫,回府的回府。 九贝勒府正房。 知晓九阿哥今天回来,舒舒就没有着急用晚饭。 九阿哥风尘仆仆的回来,跟舒舒道:“幸好没往远走,这坐车坐的人好累。” 或许哥哥们都骑马,不单单是上行下效,也是因为坐马车难受? 舒舒道:“现下骑马也难受,顶着风走,要是不冷不热的时候,倒是骑马更好些。” 九阿哥简单梳洗了。 舒舒叫人摆了膳桌。 夫妻两个对坐,跟自己吃饭还不一样,好像屋子里都多了生气。 想着这两天九阿哥在围场吃的都是肉,舒舒叫人预备饭菜就清爽,小菜是白菜什锦卷跟蓑衣黄瓜,碟菜是滑溜虾仁跟八宝豆腐,另有一道酸菜白肉锅子。 九阿哥吃得心满意足,道:“还是家里好,爷都不爱出门了,吃不好,睡不好的。” 等到膳桌下去,九阿哥喝着山楂茶消食儿,就说了昨日跟今日的围场见闻。 “上百人猎虎,老虎就显得半点也不可怕,反而有些可怜,爷跟汗阿玛求了虎骨,汗阿玛叫人收拾出一副老虎的骨头给我们分了,九个人平均分的,爷分了四斤,不过其中有块髌骨,还是前腿的,入药最好……” “今天八旗行围,多了一个人,爷就当令官了,看了两个时辰围猎,老十得了第三,五哥没捞着赏,也没有捞着罚……” “鄂伦岱看着傲慢,说话还凑合,还挺热心的……” 舒舒听得津津有味儿。 被肚子里的孩子牵连的,她也窝在家里小半年,听着外头的事情都觉得亲切。 大阿哥的成绩还罢了,没想到八阿哥的成绩如此亮眼。 九阿哥眼见着舒舒露出敬佩,轻哼道:“爷都不稀罕揭开他的面皮,不过是兄弟小试还作弊,真是寒碜!” 他想到了八阿哥在御前的迟疑,道:“不过那个情形,他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自己否了自己的成绩。” 等听到鄂伦岱的时候,舒舒颇为留意。 这一位,也是“八爷党”。 佟家现下的格局变了,尚主的那不再是佟国维那一房,而是鄂伦岱的长子。 佟家还会有人押四阿哥么? 舒舒也猜不出。 鄂伦岱跟八阿哥多这一重师生关系,眼下明显是更亲近八阿哥。 等到安置的时候,九阿哥道:“爷明天去趟钦天监,看看丰生他们的五行……” 舒舒也盼着早点敲定孩子们的名字,道:“那爷记得问清楚了,哪些字眼宜男,哪些宜女……”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九阿哥就往衙门里点卯去了。 舒舒这里,则是整九阿哥昨晚带回来的东西。 两头活鹿,一张狐狸皮,两只小兔子。 鹿是五阿哥给的,狐狸皮是十阿哥给的,小兔子是十三阿哥给的。 十三阿哥那边猎物少,富裕的时间多,就活抓了几只小兔子,送给四阿哥两只,剩下两只给九阿哥了。 如今兔笼里放了白菜叶子,两只小兔子吃得正香。 一只灰兔,一只黄兔,不过是巴掌大小。 舒舒就吩咐白果道:“去库房找找笼子,给它们分笼。” 正好可以送一只去宁安堂,一只去后罩楼。 如今舒舒满八个月,伯夫人不许她再去宁安堂,就是怕路滑抻到。 换成了伯夫人每天午饭后带着尼固珠过来探看舒舒,顺带着给尼固珠放风。 少一时,白果提了笼子进来,将两只兔子分笼。 舒舒想着今日要新鲜鹿肉,就吩咐白果道:“你送兔子过去宁安堂的时候跟阿牟说,请她们午膳前过来,在这边吃饭,有鹿血豆腐。” 白果应了,看着两只兔子道:“福晋,哪一只给大格格?” 舒舒看了眼兔子,黄兔子个头更大,就道:“大的那只。” 尼固珠嗓门大,也爱动手动脚,希望这大些的兔子应激反应不要那样厉害。 白果应着,提了兔笼去了宁安堂。 尼固珠小孩子觉多,刚起来,保母正给她擦脸。 看到白果手中的兔子,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兔子,兔子……” 她有一套瓷的十二生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伯夫人在旁,道:“摸可以,不许摸兔脑袋,仔细它咬手。” “嗯,嗯……” 尼固珠应着,就伸着胖手指,去摸小兔子的屁股。 小兔子吓得瑟瑟发抖,躲在笼子一侧。 白果又跟伯夫人传达了舒舒的邀请。 伯夫人点头,道:“那我们中午前过去,正好外头也暖和。” 白果记下,回去复命。 尼固珠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小兔子吸引,已经开始跟伯夫人求助,要给小兔子起什么名字了…… 第一千八百二十一章 升龙之命 舒舒听了白果的话,本以为伯夫人跟尼固珠会午初后过来,又让人去后罩房传话。 打算到时候将丰生兄弟也接过来,大家一起吃午饭。 结果到了巳正,外头就有了动静。 “额涅……额涅……” 尼固珠人未至,就扯着小嗓门开始叫人。 舒舒正在看西跨院新送来的金镯子。 兆佳格格做的首饰越发精致了。 其中有舒舒的功劳。 舒舒给西跨院送了不少前朝笔记,还将库房里的古董首饰送过去给她做样品。 兆佳格格年轻,喜欢推陈出新。 舒舒也不白让她辛苦,跟她说好了,但凡她做出的新式首饰,被银楼采用了,就给她分红。 几年下来,兆佳格格还没有做腻金饰,也有这个缘故。 不过舒舒不是那种黑心的,跟兆佳格格说清楚金粉伤身,让她少动手。 反正她身边的丫头也调教的差不多,可以让丫头动手。 舒舒放下金镯子,起身相迎。 伯夫人进来,面上带了无奈,道:“听说中午要过来吃饭,尼固珠就待不住了,连加餐都不吃,就等着中午这一顿。” 舒舒哭笑不得,道:“鹿血性燥,他们几个就算要吃,也就是尝尝味道,我是想着您吃着补补。” 鹿血补血气,可是对孩子来说太燥热,孕妇也不宜吃。 娘俩坐下说话,尼固珠则是被保母脱了外头厚衣裳跟小靴子,爬到炕上。 一盘金灿灿的金镯子,看着都十分精巧。 尼固珠移不开眼,眼见着没有人拦着,就在首饰盒子旁边坐了,看着里面金灿灿的首饰。 除了金手镯之外,还有两根金扁方,镶嵌了蓝宝石,这个就有些偏暗了。 伯夫人道:“给她煎虾饼或做虾肉烧麦。” 尼固珠在旁听了,转过头来,小脸上立时就带了期待。 舒舒点头道:“倒是难得,吃了好些天了,还没有吃腻……” 伯夫人道:“爱吃劲道的,炖牛肉也不爱吃肉,只爱吃滑溜溜的筋头巴脑。” 对于孩子来说,劲道的东西不爱克化,所以伯夫人都控制着数量。 许是因这个,尼固珠更爱吃这些了。 舒舒道:“三个孩子,还真是一人一样,丰生不挑嘴,什么都吃;阿克丹这里,味道重些,就不吃了。” 伯夫人看了舒舒一眼,道:“比你小时候强,你小时候,只吃肉,不肯吃菜,除了馅饼跟饺子里的馅,什么菜都不肯吃,到了四、五岁才改过来。” 舒舒有些恍惚,道:“我怎么不记得这些?” 那样挑食的话,自己还能长这么高还真是难得。 伯夫人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忘了就忘了,难得你额涅为你费心,怕你只吃肉肠胃不好,每日里不是饺子就是馄饨,天天吃带馅的,就是想要你多吃两口菜。” 舒舒看着尼固珠。 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 还真是如此。 只有自己当了额涅,才能体味这其中滋味儿。 舒舒想起了要给尼固珠起名字之事,起身去书房,取了一页纸出来。 上面是她上回想到的几个带日字旁的名字。 伯夫人接过来看了。 她本以为拟的丰生跟阿克丹的名字,还奇怪怎么会这样多。 等到看清楚内容,好几个都是适合女孩儿的,就明白过来。 当着尼固珠的面,她没有说什么,面上却带了不赞成。 “你也只有小名儿,碍着什么了?非要起几个名字混着叫?谁家的女孩如此?” 就是乳名,也只有家里人叫。 在外人眼中,舒舒出嫁之前,是董鄂家大格格、大姑娘;出嫁之后,是九福晋,是董鄂氏。 舒舒讪笑,也不想在尼固珠跟前说她跟丰生兄弟两个的不同。 伯夫人若有深意道:“人的福气都有定数,不可太过。” 或许伯夫人是对的。 他们夫妻这样宠溺尼固珠,生怕她比她的两个哥哥少什么,可实际上还是不一样。 将尼固珠教养的特立独行,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 公主尚且不得自由,更不要说其他宗女。 除了父母,能对她宠溺,不加约束,可外头还有这皇权与夫权,各种规矩都会束缚尼固珠。 他们夫妻能护着尼固珠半辈子,还有半辈子需要尼固珠自己走…… * 户部值房。 九阿哥一大早过来,点了个卯后,就往钦天监去了。 之前给孩子们择种痘日子的时候,他来过这里。 除了教堂,这里是京城洋人最多的地方。 九阿哥还挺喜欢钦天监的,不过今儿有正事儿,没有时间找洋人寒暄去,就去找了道士。 平日里给皇家择吉日的,就是这位张真人。 九阿哥读过《周易》,不过只是一知半解。 因此,他听了大半个时辰五行,听得迷迷糊糊的。 大概的意思二月龙男命格好,一生顺遂,财源广进,是名利双全的有福之人。 丰生跟阿克丹这里不用担心了。 两人是皇孙,丰生落地就有爵位等着,阿克丹这里也有九阿哥想着给攒功劳换爵位,说是有福也说得过去。 二月龙女正好相反,容易遇到挫折,经济上容易破财,婚姻上容易不顺。 九阿哥听着,心都跟着悬起来。 换成他自己这个命格,他不会当回事儿,可是到了女儿身上,却不能不担心。 “张真人,那怎么办?是不是五行有缺,能不能用名字找补找补?” 不知道张真人怎么算的,算出三个孩子是“怒性之龙”,是升龙,也是金龙。 辰作为十二地支,对应着是土。 庚辰生人,不缺土,又是金龙,不缺金。 二月生人,生机勃发,不缺木,却缺水。 “若是要给皇孙格格在名字上补五行,可以用水字部的字,只是宜小不宜大。” 张真人给了建议。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大指的是江河湖海?小则是溪、潭、池什么的?” 这做名字也太难听了。 要是阿哥还罢,谁家格格叫这样的名字? 张真人点头道:“寓意也要小,名字要平,才能中和金龙之怒。” 九阿哥都仔细记下了,可还是不放心,道:“那回头我拟好了名字,还请真人帮忙再掌掌眼。” 张真人道:“您太客气了,到时候下官帮贝勒爷参详参详就是。” 九阿哥再次谢过,存着心事出了钦天监。 经济破财、婚姻不顺? 看来自己还要好好保重自己,要是自己长寿,给闺女做靠山,那什么都能给她兜底。 要是自己走的早,两个哥哥结婚生子,再照顾妹妹,也比不得父母用心。 九阿哥兴致勃勃离开,耷拉着脑袋回来。 苏培盛见了,就悄悄跟四阿哥禀告了。 “九爷瞧着不大欢喜,不知道是不是钦天监那里测出什么了……” 方才九阿哥去钦天监前,过来给四阿哥打过招呼,因此主仆都晓得他的去向。 四阿哥听了,看了眼书案上的文书,还有些没有看完。 他点点头,没有立时过去找九阿哥,而是继续看文书。 命数之说,虚无缥缈。 四阿哥看似礼佛,心里对于僧道都不大信。 对于九阿哥小小年纪,就信这些命数什么的,他心里并不赞成,因此也没有着急过去宽慰。 等到处理完文书,也到了午膳时候,四阿哥才起身去了西屋。 九阿哥坐在书案后,提着毛笔,正绞尽脑汁想着又小又平的字有哪些…… 第一千八百二十二章 圈定 “四哥……” 看到四阿哥进来,九阿哥如获救星,忙站了起来。 “您快来帮我想想,有什么水字部的字,又小又平的……” 四阿哥稍加思量,道:“尼固珠五行缺水?” 九阿哥点头道:“听着我闹心扒拉的,说是二月龙女多有不顺,我就想着着能不能用名字补补,张真人就说名字宜小不宜大,还要平,中和金龙之怒……” 四阿哥对于佛道书籍,看得多且杂。 怒性之龙么? 他低头去看九阿哥写的字。 溪、泉、润、波、涟。 “这哪里是能做女孩儿名字的?” 四阿哥带了嫌弃。 九阿哥拧着眉头道:“我也晓得不好听,可眼前也没有《说文解字》,一时也想不齐全。” 四阿哥想了想,道:“事缓则圆,倒不必急于一时。” 九阿哥点头。 反正有了方向,总比没头没脑的强。 四阿哥说着事缓,可随后却提了毛笔,写了几个字,雪、霜、露、霏、霖、沾。 “咦?” 九阿哥拍了额头,道:“我只想到水部,忘了雨部,雨也是水啊,且是小水……” 如此一来,选择的余地更多了。 四阿哥已经继续另起一行,接着写着,泽、澄、沁、澜、汀…… 九阿哥看着,立时笑了,道:“这几个字更好些……” 这会儿工夫,周松送膳盒过来。 兄弟两个就坐了,将两人的膳盒摆在一处。 锅子里是虾滑小白菜,还有一道用暖炉温着的菜是鹿肠双拼,一半是鹿血肠、一半是鹿肉肠。 因鹿肉性热,还配了苦瓜鸡蛋跟芹菜花生两道小菜。 四贝勒府这里送的也是四道菜,除了一道滑溜鸡片,剩下三道都是素菜。 不过其中只有一道是素烧茄子用的是洞子菜,剩下白菜卷跟萝卜丸子都是冬储菜。 九阿哥看了一眼,道:“四哥家的暖房还没拾掇好?我们家的暖房有富裕的,回头叫他们给您送半车。” 四阿哥摇头道:“已经都好了,只是这到底不是应时之物,不好多用。” 九阿哥:“……” 那大白菜、大萝卜也不是应季的。 秋菜储存到冬天吃,跟秋菜冬天种出来吃,那个算“不时”? 还有对京城人来说,这些菜是不时,可是两广气候温暖,那是不是就是“时”了? 就是瞎讲究。 九阿哥不与他辩论,只夹了一块苦瓜吃了。 用的是嫩苦瓜,还焯过水,一点也不苦。 四阿哥迟疑了一下,也奔着苦瓜来了。 九阿哥看在眼中,心中腹诽。 这位哥哥,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实际上也就那回事儿。 等到从户部出来,九阿哥荷包里放了好几张纸。 越是选择多了,越是容易不足。 这就是人心了。 九阿哥也跟十阿哥说了今日钦天监之事,道:“你也好好想想,看有没有更好的字。” 十阿哥听了,有些迟疑,道:“非要起这个名字么?又小又平的,那肯定不如尼固珠大气,况且尼固珠这个名字还是汗阿玛亲口起的……” 九阿哥:“……” 他往马车上一靠,道:“当时想着的是丰生跟阿克丹有大名了,咱们大格格也该有。” 十阿哥道:“尼固珠是九哥长女,以后要高封的,到时候请汗阿玛给了恩典,选个封号就是。” 宗女册封,按照父亲爵位来。 九哥如今是贝勒,嫡长女封郡君。 不过尼固珠不单单是贝勒之女,还是皇孙女,多半会顶格封到郡主。 九阿哥:“……” 他觉得自己最近有些犯蠢,那今儿纠结一天在纠结什么? 眼见着十阿哥无法感同身受,九阿哥道:“等你有了嫡次子,就晓得了……” 十阿哥道:“嫡次子还没有影儿,次子要落地了。” 十阿哥的格格有身孕了,是最早跟着他的那个郭络罗格格,产期也临近。 九阿哥想了想,摇头道:“那不一样,子以母贵,差着身份。” 只要不是糊涂虫,没有人会将庶子抬举到跟嫡长子比肩。 等到了贝勒府,九阿哥就将几张纸递给舒舒,讲了今日之事,还有十阿哥最后的建议。 舒舒抚额。 都说一孕傻三年,还真是了。 伯夫人也好,十阿哥也好,两人都是聪明人。 两人都不赞成给尼固珠另选名字。 舒舒就想了想,道:“那就先放放?等到尼固珠知晓事情了,再说?” 宗女按例没有封号。 不过成亲之前正式起大名的也有。 她康王府的表姐,就是成亲之前才有大名。 九阿哥沉吟道:“估计要等到开蒙了,那样也行,不知道汗阿玛给丰生他们圈了什么字……” * 清溪书屋,康熙正在看礼部送上的题本,上面就是皇孙圈名之备选。 晸、昭、景、晧、曜、晥。 康熙想了一下几个字的用意,在“晸”字跟“昭”字两个上面画了圈。 等到撂下笔,康熙想起了如今的皇孙人数,总共有多少了? 毓庆宫两人,直郡王王府一人,诚郡王府三人,四贝勒府三人,五贝勒府三人,七贝勒府四人,九贝勒府两人,敦郡王府一人。 这都是站住的皇孙,夭折的没有计入。 十四阿哥明年就要成丁,十三阿哥眼看着就要当阿玛。 如今时间过得好快,一晃就过去一年。 这一茬茬的皇孙,只会多,不会少。 跟下头的弟弟们相比,太子跟大阿哥的子嗣就太单薄。 偏偏这两人妻妾成群,后院的格格不少了,只是都在女色不大上心。 这格格赏了一茬又一茬,也没有其他解决的法子。 康熙望向了梁九功,道:“明早叫个侍卫拿着这个去讨赏,估计九阿哥都等急了,给九阿哥看过,再送宗人府归档。” 梁九功双手接了题本,恭敬应了…… * 次日一早,九阿哥一到值房,就见到了乾清宫一等侍卫胡毕图。 他由四阿哥陪着,已经等了好一会儿,正坐在堂屋喝茶。 见九阿哥进来,他忙起身。 “奴才请九爷安,这是皇上让奴才给九爷看的,等九爷看过,奴才还要送宗人府归档……” 九阿哥接了题本,满心期待地打开。 这六个字都不错,被圈的是前两个。 那应该是这两个名字最合适。 晸…… 读起来寻常,可是写出来好看,一看就是个顶门立户的名字。 昭…… 不错,读起来写起来都朗朗上口。 “哈哈哈哈……好名字……” 九阿哥不胜欣喜。 尼固珠的名字虽搁置了,可是丰生兄弟的名字圈定了,他们夫妻也不用再惦记。 “大冷天的,辛苦老胡了……” 九阿哥很是大方,吩咐何玉柱道:“给胡大人双份茶封。” 胡毕图拱手谢过,就在旁边垂手等着。 九阿哥剩下的几个字也看了,记在心里,将题本还给胡毕图。 胡毕图还要去宗人府,就跟四阿哥与九阿哥告罪,出了值房。 九阿哥迫不及待地跟四阿哥分享道:“丰生叫弘晸,日政晸,阿克丹叫弘昭,日月昭昭的昭……” 四阿哥想着两个字的用意,点头道:“好名字。” 九阿哥笑道:“就是转年才四岁,要是直接六岁就好了,就能送宫里读书,也不用我们操心。” 四阿哥也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一个是嫡次子,一个是庶子。 都送到上书房读书的可能性很少…… 第一千八百二十三章 恭喜 御前的动静瞒不过人,外加上宗人府那边还要记档。 当日,各处就都得了消息,晓得九贝勒府的两位阿哥圈名字。 中午的时候,十阿哥就过来了。 “九哥,恭喜恭喜……” “哈哈,同喜同喜……” 九阿哥带了几分激动,问道:“下次修玉牒是什么时候?” 到时候自己的福晋跟几个孩子就能上玉牒。 这种了痘,还圈了大名的孩子,基本就是立住了。 自己这一支的谱牒上,会添上他们母子几个,等到十几二十年后,还会有孙辈的名字。 十阿哥想了想,道:“上一回是三十六年,那下一回就是四十五年。” 九阿哥点头道:“也好,到时候丰生他们都读书了。” 虽说看起来九阿哥的子嗣最顺利,旁人显得艰难了些,可真要说起来,他们家的孩子生在年初,四贝勒府跟五贝勒府的阿哥生在秋天,十阿哥府的阿哥生在次年年尾。 这四个阿哥都是挨着生的。 到时候上学的时候,也都是小伙伴。 这样想着,九阿哥看着十阿哥道:“小阿哥的哈哈珠子怎么选,你有了章程没有?要从钮祜禄家挑人么?” 十阿哥道:“到时候再看,未必有合适的,应该是旗属人家子弟里选。” 九阿哥道:“这身边人可要挑好了,打小养出来的情分更好些,用着也放心。” 就像他这里,桂元到底跟其他人不一样。 舒舒那里也是,几个陪嫁丫头用起来更顺手。 人既过来,中午就跟着吃了一顿饭才离开。 十阿哥看着两人的相处方式,也略微放心。 看来自家这位四哥也不单单爱说教,不训人的时候还挺有哥哥的样子。 到了下午,三阿哥就来了。 “侄儿们有大名了,是不是要开蒙了?” 三阿哥也是来寻九阿哥的。 九阿哥点头道:“我安排桂元教他们国语,另有嬷嬷教他们蒙语,省得以后上学时候费劲。” 三阿哥道:“不是这个开蒙,是上书房的开蒙!” 九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道:“那着急什么?明年才四岁,不是六岁入上书房么?” 三阿哥道:“怎么是六岁呢?那是皇子入学的年纪,皇孙们不是五岁就送进宫了么?” 九阿哥想了想,还确实如此。 第一波送进上书房的皇孙,是三十九年入上书房的,是三个三十五年出生的皇孙。 第二波是四十年入上书房,是三十六年出生的两位皇孙。 九阿哥讪笑两声,当时他的建议真的是好心。 可是五岁开始读书? 还是虚岁…… 怪不得成绩都不大好,原来是因这个缘故。 之前听说皇孙们功课不好,他还想着怎么都不肖父。 他那些哥哥里,除了五哥之外,其他人在上书房的功课都是个顶个的好。 五岁的年纪,哪里能坐得住? 偏偏上书房的先生都是翰林里选任,一个个也不是有耐心给孩子们开蒙的人。 这会儿工夫,四阿哥从尚书中堂回来。 听说三阿哥来了,也过来西屋。 三阿哥眼见着九阿哥不接话,就跟四阿哥道:“我是想着你们几家的侄儿明年四岁,后年就五岁了,也能送上书房,那我们家的弘晟是不是迟一年送过来,省得到时候一个人单蹦。” 四阿哥想了想弘晟的年纪,比其他人大两岁,摇头道:“不合适,别耽搁了弘晟。” 他们兄弟当年读书的时候,也没说一个等一个。 对小孩子来说,正是该学习的时候,耽搁两年,时间太长了,没有必要。 没有堂兄弟作伴,到时候从宗室里择伴读就是。 九阿哥在旁听着不对劲,道:“弘昇不是五哥家的大阿哥么?怎么三哥家的二阿哥也叫弘昇?” 四阿哥道:“同音不同字。” 九阿哥听了,有些庆幸。 幸好自己的阿哥在皇孙中算是大的,这名字圈来圈去,后头肯定有重音的。 汗阿玛圈名字不大行。 就比如大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人的名字听起来一样。 幸好平时没有谁能直接叫他们名字,否则两人一起应答,想想也好笑。 三阿哥这会儿成了慈父,道:“明年要是送弘晟读书,真就成上下不靠,比哥哥、叔叔们晚,比弟弟们又早了两年。” 四阿哥看着他道:“有弘晴在,也不用担心没有人照应。” 三阿哥摆手道:“弘晴是个胆子小的,自己照顾自己还费劲,哪里能照顾弟弟?” 四阿哥不好说什么了。 他想起了三阿哥当年刚回宫的时候,也是个哭包。 这子肖父,也是寻常。 可惜的是,三阿哥显然不大记得这些了,带了嫌弃道:“都是你三嫂太惯孩子,娇惯的不成样子。” 如今又催着他求恩典,就是担心嫡次子没有资格入宫读书。 三阿哥想着要去御前,就有些犯怵。 他怕皇父给否了,没有个回转的余地。 也担心自己僭越,被皇父责骂。 哎…… 自己也曾经是受宠的皇幼子,可是岁数大了,就被皇父嫌弃了。 九阿哥想起正事来,道:“三哥,这都月中了,到底什么时候封笔?礼部告示怎么还没有贴出来?” 往年腊八过后,就要贴告示了,今年延迟了好几天。 三阿哥道:“今天刚从钦天监拿回来日子,明天贴,腊月二十封笔。” 九阿哥听了,很是高兴。 虽说最迟也是在小年之前就封笔,前后最多差两三天,可能提前两天还是挺好的。 三阿哥被四阿哥说的,也有些迟疑。 如果准备送弘晟明年入宫读书,那年前就要求恩典。 毕竟这皇孙入宫读书,宫里也要安排住处与服侍的人。 自家福晋那边一天三遍的催,他也不好再拖延。 看来,还是要硬着头皮往畅春园走一趟。 这样想着,三阿哥瞥了九阿哥一眼,隐隐地有些羡慕。 其他人家的阿哥都没有求名字,九阿哥就去求了,还求了下来。 四阿哥垂下眼。 兄弟两个一起长大,谁不知道谁。 三阿哥这样怂,不像是疼儿子,倒像是不敢往御前去。 九阿哥则是觉得自己聪明了。 明年就安排人给丰生兄弟开蒙,这样的话等到上书房的时候也不用两眼一抹黑。 到时候读书,也不用被人当着不大聪明的皇孙了。 兄弟三个心思各异。 三阿哥怀着心事而来,又揣着心事离开。 九阿哥依旧是心情大好,回了贝勒府,就跟舒舒道:“丰生跟阿克丹有大名了,后罩房的人都赏双月俸!” 舒舒听了,也是欢喜,道:“哪两个字?” “晸跟昭……” 舒舒听着并不是熟悉的名字,松了一口气,笑容也越发真切。 她记得的皇孙名字,都是各府的嫡长子或庶长子,而且结果不大好的。 要是她再多知道一点点,怕就要感慨了。 既是儿子们的喜事,夫妻两个就去了后罩房,看了丰生跟阿克丹,也跟齐嬷嬷说了此事。 齐嬷嬷双手合十,很是激动。 舒舒看着,倒是有些不忍心了。 照顾孩子,最是辛苦,齐嬷嬷这两年都露了老相。 偏偏齐嬷嬷甘之若饴,并不觉得辛苦。 等到夫妻两人回房,都心情愉悦。 旁边服侍的白果跟冬月都带了笑。 舒舒看到,想起了白果的话,还一直没有跟九阿哥提。 九阿哥看到舒舒的动作,顺着她望过去,也看到了白果。 桂元去盛京了。 九阿哥也想起自己还没有跟舒舒提那件事。 他摆摆手,打发白果跟冬月下去。 舒舒望向九阿哥。 这是有什么话说? 九阿哥道:“白果是不是也要放出去了?她家里有什么安排?” 舒舒点头,道:“我想着明年下半年放她出去,她父母没有什么安排,只听她自己做主,她还想回来当差,不想嫁到外头去。” 九阿哥就道:“那你瞧着桂元可合适?前几日我跟他说等到明年让他相亲,结果他让爷做媒,想要跟你求娶那丫头。” 舒舒:“……” 本以为桂元会有其他选择,没想到他能保持初心。 舒舒道:“爷是不是没有跟他提想要让他常驻江南之事?”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寻思着,到时候让曹顺过去半年,比桂元更合适。” 曹顺伯父是江宁织造,岳父是杭州织造,去了江南也算是半个地头蛇。 舒舒道:“可曹顺这个司仪长不好常离京,这养珠的事情,前后要几年工夫。” 九阿哥有些为难,道:“那让邢江夫妻过去?身份有些压不住。” 舒舒道:“那就还是桂元好了,咱们看白果是寻常包衣,可是爷忘了白果还有个身份……” “什么身份?” 九阿哥道。 舒舒道:“白果是宫女子,见过太后与后宫嫔妃的……” 九阿哥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宰相门前七品官。 这是扯虎皮的意思。 江南那些士绅再富庶,可是离皇家的距离也遥远。 白果又是在宫里当了几年差才跟着他们夫妻分府的,宫里的规矩学全了的。 到时候再让桂元给她请封赦命,端起身份来,也挺能唬人。 九阿哥就点头道:“听着不错,倒是不露怯……” 第一千八百二十四章 失之交臂 等到次日,九阿哥去衙门了。 舒舒就打发冬月跟腊月下去,只留了白果在。 白果看着镇定,屏气凝神的,捏着帕子的手很是僵硬,还是透着几分紧张。 “给姑娘道喜了……” 舒舒见她如此,忍不住打趣了一声。 白果的脸“刷”的红了,有些无措。 之前在舒舒跟前提及婚姻大事,落落大方的,如今有了结果,还是害羞了。 “福晋……” “桂元请爷做媒,要跟你提亲,爷让我问你……” 舒舒没有磨叽,笑着说道。 桂元在时下人眼中,并不是好的婚配对象,两代单传,上无长辈,下无兄弟,最近的堂亲都是隔了房的。 不过人口简单也省心,而且桂元的相貌在这里,往后生的孩子差不了。 舒舒笑吟吟地打量着白果。 白果容长脸,杏核眼,身量高挑,是正宗的满人长相。 这两人凑到一起,随便生,孩子的相貌都差不了。 舒舒忍不住道:“等到成亲了,就快点生孩子,回头给小阿哥当伴读。” “福晋……” 白果知晓了结果,满脸通红,转身就要出去。 舒舒忙道:“别急着出去,桂元去盛京圆坟去了,回头你歇了回家一趟,问问你阿玛、额涅的意思,要是不反对,那等桂元回来,让他去给你阿玛、额涅拜年……” “嗯……” 白果应着,屈膝,正色道:“奴才谢福晋恩典……” 舒舒摆手道:“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眼光好……” * 棋盘街,九阿哥下了马车,就发现桂丹骑马跟在旁边。 “怎么轮到你跟着出门?” 九阿哥有些纳闷。 方才出门的时候,直接跟十阿哥说话,没留心身边跟着的人。 桂丹带了讨好道:“奴才也是侍卫班的,总不能老偷懒,轮值也是应当的。” 虽说桂丹挂着侍卫,可更多的是补个前程,平时还是处理内务为主。 九阿哥挑挑眉,道:“爷怎么觉得你这是心怀不轨呢?” 桂丹忙道:“奴才冤枉。” 他不着急说,九阿哥也就不着急问,跟十阿哥别过,进了户部衙门。 他已经看完正蓝旗的卷宗,又看镶蓝旗的。 福松家祖上的产业,也就查出来个七七八八。 九阿哥抄录下来,很是心动。 到底是阿敏贝勒的嫡支,虽说在阿敏问罪的时候抄没了一回,可后头给恩典都发回了。 几代主母都出身当时富裕强大的乌拉部族长一脉,陪嫁也丰厚。 可惜的是,到现在十不存一。 一半在郭络罗家,一半在镶蓝旗的几家堂亲国公府与将军府。 九阿哥都记了下来。 郭络罗家这一代人没有出仕,只有一个佐领。 下一代嫡子早亡,没有庶子,只有庶出侄儿。 现下是家道中落。 等到下一代起不来,就是彻底败落了。 福松那几家堂亲,随着老辈子凋零,子孙大半也沦为闲散宗室。 九阿哥觉得,自己会很有耐心。 到时候,陆续买回来,就给孩子们攒着。 他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截胡”了。 当天下午,就有八贝勒府的司仪长到了户部衙门,办的就是产业过户之事。 郭络罗家两处庄子、两个铺子,转到八福晋名下。 八福晋已经出嫁四、五年,娘家还补嫁妆,这少不得引人瞩目。 那司仪长就道:“郭络罗大人跟太太要过继嗣子,心疼我们福晋,分了些产业在我们福晋名下。” 不管信不信,反正对外就是这样说辞。 九阿哥最近看那边的卷宗,他名下的几个拜唐阿也是跟着跑腿。 听到八旗司的动静,伊都立打听清楚,就过来禀告九阿哥。 九阿哥看了那几处产业皱眉。 那不是郭络罗家的祖产,正是八福晋祖父侵吞的福松家的几处产业。 九阿哥看着伊都立道:“来的是八贝勒府的人,不是郭络罗家的人?” 伊都立点头道:“嗯,是贝勒府的司仪长,因拿着地契、房契,还有明登补送嫁妆的手书,就直接过户了。” 九阿哥心情很不好。 这产业在郭络罗家还有回来的一天,可到了八福晋名下,就不用再惦记了。 那是孩子们曾外祖家的产业! 九阿哥郁闷,却也没有旁的法子。 伊都立眼圈乌黑,脸色也不大对,看着精神有些不足。 九阿哥失笑道:“你这也太不爱惜身体,爷那边刚炮制了些鹿血膏子,回头给你一匣子,你好好补补。” 伊都立去年成亲,娶的是十三阿哥的姨姐。 真要说起来,他比十三阿哥还小一岁,今年才十六。 伊都立摇头,笑容有些僵,道:“是奴才阿玛身子不大好,奴才不放心,最近在阿玛屋里值夜。” 九阿哥想起了三十八年致仕的大学士伊桑阿。 那是伊都立的阿玛。 伊都立是老来子,父子相差五十来岁,伊桑阿已经年近古稀。 九阿哥收起了调笑,道:“明儿给你带些高丽参,那个炖汤补气,又不像人参那样燥,可以给老大人用些。” “谢九爷……” 伊都立面带感激,忙道谢。 他阿玛是大学士,额涅陪嫁也丰厚,家里自然不缺银子。 高丽参毕竟是外来的,每年朝鲜使臣进京的次数有固定的,在京城贩卖的高丽参也有数,一等的直接王公勋贵收了,流不到外头来。 九阿哥摆手道:“客气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 伊都立看着小可怜似的,十三岁中举的八旗神童,如今只是拜唐阿,连个有品级的笔帖式都没有混上,不过也只是看着罢了。 他还有个兵部尚书的岳父在。 如今在户部当差,悄无声息的,估计也是家里的安排,不让他扎眼。 等到伊都立出去,九阿哥依旧有些愤愤。 等到中午,四阿哥过来一起用午膳时,九阿哥就忍不住说起来这个。 “哪有大婚四、五年后还补嫁妆的?要是八嫂跟娘家关系好还罢,可当时都打官司了,那边也没有松口将产业吐出来,这好好的,怎么就给了……” 说到这里,九阿哥顿了顿,道:“这……不会是八哥对郭络罗家下手了吧?卡着他们家,不让他们家过嗣子,或是不让子弟补旗缺?” 要不然,好好的,明登夫妇怎么这样大方? 八福晋不仅是他们的侄女,也算是他们的杀子仇人。 他们的独子不是八福晋直接害死的,却也是间接害死的。 四阿哥没有回答九阿哥的问题,而是沉思了一下,道:“你这阵子留心八旗司卷宗,就是查这些?郭络罗家的产业?” 他面上带了不赞成,看着九阿哥道:“好好的,他们家也没有得罪你,你盯着他们家做什么?” 那到底是郭络罗家嫡支嫡房,明登是沾河公主之孙,是他们的表叔。 九阿哥轻哼道:“我这不是知晓一件不平事么?” 说着,他就讲了郭络罗家老爷子在世时,联合福松的几个堂亲,侵吞福松家产业之事。 四阿哥听了蹙眉,道:“都好几十年之前的事了,有牵扯是真,可未必就是侵吞。” 家道中落,产业转让是寻常事。 福松的堂亲不用说,产业买卖,首问亲族。 至于郭络罗家,则是跟阿敏那一支是世姻。 沾河公主的长媳,就是阿敏之女。 她的孙媳,也就是明登之妻,是阿敏孙女。 九阿哥道:“是内铎心黑,设计了福松的祖父,十几岁年纪,就被拐着嗜赌,这产业才陆续散了,不过善恶终有报,内铎用赌害人,他的儿子也死在赌上。” 只是这报应只报应了一半。 钱财还都好好的在郭络罗家。 四阿哥这才听明白郭络罗家跟九阿哥还有这渊源,是他岳母的堂姑家,也是他岳母破家的仇人。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不管当年恩怨如何,八贝勒府接手郭络罗家的产业,师出有名,你却不合适,又不缺这些,别坏了名声。” 九阿哥道:“您真是高看我,我还敢抢夺人产业不成?我就是想着郭络罗家要是败落了,就找机会将这些产业买回来。” 就算是做坏事,谁还傻乎乎地在京城做? 八旗亲戚连着亲戚。 保不齐谁就告到御前去。 九阿哥自己是个爱告状的,就不爱自己被人告状…… 第一千八百二十五章 顿悟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 这就是闲的。 没有正经差事,才有闲心琢磨这些。 这产业就算当年交易真有不公之处,也轮不到九阿哥出面。 从觉罗家到贝勒府,这都转了几重关系了。 说得再好听,还是贪财。 年前没有其他差事了,等到年后要给九阿哥找点儿事情盯着。 总不能一天天的这样混日子。 四阿哥有些不理解,道:“你们又不差钱,开支也小,怎么还缺产业?” 九阿哥伸出巴掌,合上拇指。 “这不是想着四个小的分家银子么?咱们分家,是朝廷拿银子,到了小一辈分家,自己各家管各家了……” 四阿哥摇头,并不赞成。 这才哪儿到哪儿。 皇父还不到知天命之年,已经生了五十多个儿女。 他们即便比不上皇父,可也还有好几十年好生。 真要像九阿哥这样操心,那没有人敢生孩子。 九阿哥道:“丰生今年三岁,等到他成丁,也就十几年的功夫,早安排了早省心。” 四阿哥想着如今宗室考封。 他们都能赶上。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四阿哥只能盼着皇父高寿。 如果等到皇孙们封爵时,是皇父在位,那会恩典高封。 如果皇父大行,那他们就都沦为寻常宗室,没有这份恩典。 自古以来,就不缺高寿的帝王。 皇父博览群书,极重养生。 旁人都盼着皇父长寿,太子能等得及么? 四阿哥压下激动。 或许,可以再有耐心一些。 九阿哥接着说道:“不指望他们孝顺,可也得立起来,千万别再让我为他们操心。” 四阿哥想到了毓庆宫、直郡王府、诚郡王府,都有让皇父操心的地方。 家务事尚且处理不明白,如何能担当大事? 尤其是太子跟三阿哥。 连儿女都照顾得不齐全,如何能照顾兄弟子侄?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醍醐灌顶。 九阿哥之前猫嫌狗厌,皇父也不待见,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态度的? 是大婚之后,圣驾北巡,九阿哥夫妇上孝顺太后,下照顾十三阿哥。 等到北巡回来,董鄂氏跟太后就亲近起来,他们小两口每次往宫里送东西,除了御前也有太后一份。 自从他们兄弟大了,皇父将“兄友弟恭”挂在嘴上,也要求他们如此。 实际上没有挂在嘴上的期盼,是“父慈子孝”…… 九阿哥察觉到不对劲,望向四阿哥道:“四哥,我这话不对?”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眼神都柔和许多,摇头道:“说得对,能想这样长远,懂事了!” 这态度换的好快,不再是方才那样嫌弃的模样。 “呵呵……” 九阿哥被他看的有些发毛。 四阿哥轻咳了一声,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这个年纪,就做到了两条,很是难得。” 九阿哥本应该笑的,可是想想四阿哥年纪,只比自己大五岁,可口气却跟大了十五二十五岁似的。 他就轻哼道:“既是顶门立户的爷们,这点儿担当不是应该的?四哥您这是夸我呢,还是自夸呢?” 四阿哥嘴角挑了挑,起身回自己的屋子忙正事去了。 眼见着还有几日就要封印,每日里都忙着。 九阿哥挑眉,这一位也是爱听好话的。 啧啧…… 就是装得严肃,其实还挺好哄…… * 等到从衙门回家,九阿哥就跟舒舒提及郭络罗家产业转移之事。 “老八主动伸手的可能性不大,不过谁晓得他会不会暗示旁人……” 八阿哥可没有什么进账,开府时的分家银子还被贪墨了几万两。 这几年下来,也是坐吃山空。 舒舒听着,并不觉得如此。 京城哪里有秘密? 做过就有痕迹。 八阿哥或许有虚伪之处,可不至于如此鼠目寸光。 九阿哥这纯粹是小人之心。 舒舒没有火上浇油,而是道:“郭络罗家想要跟八福晋恢复走动?那是不是八福晋也要出来了?” 九阿哥听了,点头道:“怪不得爷觉得别扭,郭络罗家是正蓝旗老姓,给嗣子求缺也求不到八阿哥头上,估计是想要缓和跟安郡王府的关系……” 既是通过八贝勒府,那就没有撇开八福晋的意思。 明登跟安郡王是表姑兄弟,并不需要八福晋为纽带。 只是人都有远近亲疏。 八福晋是安郡王抚养大的,跟亲生女无异。 郭络罗家要是继续跟八福晋僵持,那王府那边也不会给郭络罗家好脸色。 舒舒想起了记忆中的八福晋。 明媚骄纵。 像是能挺着脖子被两代帝王训斥的八旗贵女。 从三十八年开始,沉寂了三年的八福晋,不知道又是什么行事…… * 八贝勒府,西跨院。 八阿哥将几张契纸递给八福晋。 八福晋接了。 八阿哥在她对面坐着,有些疑惑。 “你既是想着跟那边恢复往来,年后找机会归宁一次就是,何苦还开口要东西?” 八福晋垂下眼,道:“伯母出嫁之前是国公府独女,出嫁之时,我祖母已经谢世,在郭络罗家她唯我独尊惯了,她既恨上我,就不会原谅我,大伯惧内,与其到时候还要出事端,让人看笑话,还不若直接讲条件,她反而不敢再闹腾,外头看着两家关系也缓和了。” 八阿哥并不赞成这样的方式。 不过八福晋担心的也对,中间隔着一条人命,还是郭络罗太太的独子,这恩怨还真是不好化解。 能够保持两家的面子情,就可以了。 八阿哥沉吟着,道:“过几日,就要大朝,请上尊号,估计汗阿玛不会允,不过五十万寿到底不一样,咱们好好预备万寿节礼,等到万寿节后,我去给太后请安。” 八福晋听了,心中有些失望。 尼固珠的生日在二月末,看来是赶不上了。 随即,她心中自嘲。 自己关傻了? 小孩子会办“抓周宴”,却不会做散生日。 以后日子还长着,自己等得起。 这样想着,八福晋脸上带了愧疚,看着八阿哥道:“不着急,让爷费心了……” 八阿哥见她没有了戾气,懂事知理,也是唏嘘。 如果两人大婚的时候,八福晋就这样懂事,也就没有了这几年的波折。 如今两人也是老夫老妻。 子嗣…… 他的视线落到八福晋的腹部,想起了太医的诊断。 八福晋小产伤了胞宫,又是小产后着凉,宫寒得厉害。 八阿哥生出几分急切。 九阿哥那样的身体,被太医诊断出子嗣艰难,如今已经两子一女,还有一个马上就要落地。 两个嫡子站住了,都圈了名字。 再看看上书房里皇孙们,都是一茬一茬挨着,堂兄弟处得跟亲兄弟似的。 自己不仅需要阿哥,还需要早生下一个阿哥。 要不然跟其他皇子府的皇孙岁数差的太远,以后的前程就会跟着落后一步。 “你也别太难过,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两个舅兄那里,咱们多照顾些……” 八阿哥安慰了两句,就起身离开了。 八福晋亲自送出来,目送着八阿哥离开。 八阿哥没有回前院书房,而是去了东跨院。 他需要一个阿哥,一个出身体面的阿哥。 富察氏这里,膳桌都摆上了,正要吃晚饭。 听到外头动静,富察氏站起来,吐了口气,换上恭顺的表情。 八阿哥进来,看了膳桌一眼,道:“爷来的不巧,扰了你吃饭了。” 富察氏摇头道:“下午垫了两块饽饽,还不饿呢……” 说到这里,她就道:“爷用膳了么,要不要直接在这边用?要是在的话,就叫膳房加两道菜。” 八阿哥点头,揭开端罩脱了下来,在炕边坐下。 “爷今儿在这里歇,不折腾了,跟着吃几口,不必添菜……” 富察氏的膳桌上,碗菜碟菜俱全,两个人吃也足够了。 富察氏听了,就拿了帕子,给八阿哥擦手,又吩咐人拿了备用碗筷摆上。 两人安静地用了晚饭。 等到膳桌撤下去,又有丫头端了热水上来。 两人简单梳洗了,就安置下。 等到叫了水,两人再次躺下,八阿哥就摸着富察氏的后背,道:“你入府,已经三年半了……” 富察氏倚靠着八阿哥,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八福晋要出来了,所以八阿哥还想要将自己抬起来? 如今已经不是国朝初始时并嫡的时候。 自己即便是皇上指婚的,也没有资格与八福晋抗衡。 除非,自己这边加重份量…… 前院书房有好几个丫头,有人遇喜了? 富察氏并不想养孩子。 八阿哥见她沉默,叹了口气,道:“是爷不好,疏忽了,早当请人给你调理身体,你也别讳疾忌医……” 富察氏抬起头。 屋子中幽暗,看不清八阿哥的脸。 富察氏呼吸有些沉。 她想要给八阿哥一个耳光! 八阿哥才有病! 妻妾通房十来人,都没有动静,到底谁还病?! 只是这是主子,不单单是她的主子,还是富察家的主子…… 富察氏眼泪都出来了…… 她闭上眼睛,想起了表哥。 两人从小青梅竹马,虽没有逾越之处,可是也情投意合。 长大以后,她也憧憬过两人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如果没有指婚,自己不说儿女双全,也不至于连开怀都开不了…… 第一千八百二十六章 烧热灶 八阿哥听到富察氏的异样,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不由一顿。 “别难过了,爷明天打发人去请姜老太医,他在妇科上早有名气……” 富察氏咬着嘴唇,将怨愤的话咽下。 八阿哥的短处不能由她揭开。 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想到了八福晋,还有那些格格与通房。 想要说要请脉都请,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八阿哥不是傻子。 这样自打面皮的事情,他不会做的。 “谢谢爷……” 富察氏哽咽着说道:“是我不争气,辜负了爷……” 八阿哥轻拍着她的后背,道:“无需自责,这两年爷来东跨院也少,等你身体好了,爷会常过来。” 富察氏:“……” 她咬着嘴唇,满心厌倦,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 四贝勒府,正房。 夫妻两人也在闲话。 “岳母那边,年礼预备齐全了?” 四阿哥道。 四福晋点头,道:“嗯,预备了衣裳、荷包、还有各色吃食。” 她额涅是那拉家老太太,可如今当家的是继子、继媳,两下里相处,只有客气着。 四福晋自己就是当家主母,晓得缺什么别缺银子,只要手头宽松,平日里有些零嘴儿哄孩子,做个老封君日子也不难。 那拉家每年也要给四贝勒府这边送年礼,其中也有银封。 四福晋跟四阿哥商议后,就拿出其中一部分,自己贴补一部分,都装了荷包给额涅还回去,备着老太太赏人使。 四阿哥沉吟,道:“等明年暖和,你也多回去转转,爷会在家里拾掇出一个院子,回头爷再随扈,你就以请岳母过来作伴为名,接岳母过来小住些日子,岳母就不会拒绝了。” 什么是孝道? 孝顺旁人的父母肯定不是孝道。 四阿哥自己也是当阿玛的,要是弘晖长大了去孝敬岳父岳母,那他肯定不乐意。 可是他的岳母是宗女,还寡居多年、无子,他这个女婿多照应,就不单单是孝顺,还是怜弱。 心肠软,有人情味儿,对于皇家人来说,这不是缺点。 至于宫里的孝敬…… 四阿哥想了想,否了衣裳跟鞋袜,道:“明年的万寿节礼,添几样日用,坐垫跟靠枕之类,再配一对扶枕。” 四福晋没有说什么没有先例的话,而是道:“那用什么料子?用缂丝还是蜀锦?” 这两样是库房里存着的最好的料子。 四阿哥将西暖阁跟清溪书屋的布置想了一遍。 “不用缂丝跟蜀锦,用羊绒呢跟宁绸,用素纹,叫人绣上暗纹,万字纹,颜色选茶色或棕红色,不必太鲜亮,也不要太老气。” 儿子媳妇送的东西,装在库房里与平日里用着,天差地别。 汗阿玛素来节俭,平日里常服都是没有绣纹的。 四福晋道:“那还是我亲手绣吧,还有小三个月,来得及。” 四阿哥点点头,很是满意,道:“也好……” 他好像隐隐约约地找了个方向。 三人行,必有我师。 这句话,还挺有道理…… * 到了次日,九阿哥到了前头,见桂丹还在马车前候着,轻哼了一声。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倒是跟爷装起力格楞了!” 桂丹带了讨好道:“这不是奴才听了一嘴,晓得爷要给桂元做媒么,爷怎么忘了奴才,奴才比桂元还大半岁……” 九阿哥笑道:“这么着急,这是有看中的人家了?” 桂丹点点头,道:“这不是爷打发奴才去董鄂家给顺承王府二格格吊唁么?奴才碰上了诺罗布将军,是个极好的人,说话也和气……” 九阿哥打量桂丹两眼,道:“打听清楚了?诺罗布家有年岁合适的格格?” 桂丹听了一顿,面上有些古怪。 九阿哥想起一件事。 “不会是他的长女吧?爷怎么记得他的长女好像要跟小四议亲来着?” 桂丹忙摇头道:“不是大格格,是二格格……” 他可不敢跟福晋的弟弟抢亲事,也抢不过。 郭络罗家虽是妃主外家,也只是新贵,且还是当家人都问罪的新贵。 比先时的风光不同。 当年他们家最风光时,确实惦记过宗女,结果被五阿哥与九阿哥骂了一顿。 如今他再提起,不是不长记性,而是晓得了,当年的错处不是惦记宗女,而是求娶的姿态不对,太拿大了,人选也不对,盯上的是国公府的嫡格格。 这回是将军府的庶出格格,身份没有那么显赫,即便还是高攀,可也说得过去了。 “呵!” 九阿哥明白哪里不对了,上下打量桂丹一回。 “你这是要老牛吃嫩草啊,他们家大格格都没正式定亲,那二格格怕还是黄毛丫头吧?” 桂丹讪笑道:“也不小了,转年及笄,也能议亲事了。” 九阿哥看着桂丹,道:“可你转年都二十二了,差了小十岁,宗女还嫁的晚,你这是盼着娶媳妇,还是不盼着娶媳妇?” 桂丹道:“也不都晚啊,十六、七出阁的也常有。” 九阿哥道:“那也是后年呢!既是想要求娶宗女,也不用非得他们家吧?” 桂丹小声道:“可是他们家家风好,将军自己有实缺,子弟也都争气,其他的宗室,奴才要么攀不上,要么不敢沾。” 九阿哥点头道:“总算有些成算,不要再往爷身边献殷勤了,转来转去的碍眼,回头爷帮你打听着。” “谢九爷……” 桂丹听了欢喜,躬身要搀九阿哥上马车。 九阿哥摆摆手,让他边儿去,自己上了马车。 十阿哥跟着上来,笑道:“近日京城新闻,就是顺承王府的格格们炙手可热,桂丹这也是赶热灶了。” 九阿哥讶然,道:“怎么就炙手可热了?勒尔锦圈了,顺承郡王也不像是能担当起来的。” 旗人重姻亲,舅家、姑家、岳家尤其看重。 十阿哥道:“对于勋贵大姓来说,不是好选择,可是对于中等人家,却是上上之选,以后的孩子多一个郡王舅舅,足以庇护两代人。” 九阿哥道:“这样说来,也有道理,那桂丹这回还真不错,没有被王府的名头迷了眼。” 同样是庶出格格,无爵宗女,还是堂姊妹,可郡王府的格格跟将军府的格格,不说天差地别,也差距不小。 十阿哥道:“有五哥跟九哥在,郭络罗家也不需要旁的靠山……” 九阿哥既答应了桂丹此事,就记在心里。 等到中午,他就没有在户部用膳,直接跟四阿哥打了一声招呼,准备回家。 “我岳母今儿过来,指定要留饭的,我回去陪陪……” 正好可以帮桂丹打听打听。 都统府那边与将军府,也是通家之好。 四阿哥道:“亲家太太过来,是来接县主回去过年么?” 九阿哥被问得愣住。 许是真是来接人的…… 去年年前也接了…… 他有些纠结,鬼使神差地问道:“那让接么?”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道:“接不接的,你说了算?” 九阿哥摇头。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说了不算。 “那……让县主带大格格一起回去?” 九阿哥想起闺女的大嗓门,也有些怕。 平时不爱哭,可是只要哭了,那动静不说惊天动地,也是惊心动魄。 去年的时候小,还没有这样粘人。 大过年的,让孩子们哭不好,可是不让伯夫人回去,好像也说不过去。 这新年祭祖,伯夫人是董鄂家之妇,祭的是董鄂家的祖宗。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没有成算的样子,提点道:“县主毕竟是客居,孩子们小的时候还罢,留在这里帮衬你们,可是眼见着孩子大了,想要留下县主,还要师出有名才好……” 否则的话,伯夫人不会久留的。 那样时间久了,外头会非议齐锡夫妇。 毕竟齐锡承了爵位,养赡无子的嫂子也是应有之义。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明白过来,欢喜道:“我跟福晋打算明年就给尼固珠开蒙,正要选伴读入府,这需要县主帮着教规矩,怎么能离得了县主?” 所以接回去就接吧,就是年后自家这里要早点接回来。 这教养孩子,可不是三两年就能教好的,总要十年、八年,才能有成色…… 第一千八百二十七章 不会虚客气 九贝勒府,正房。 舒舒指了自己的肚子,对觉罗氏说道:“您不疼我,也该疼疼小的,阿牟不在跟前,我心里不安生……” 觉罗氏横了舒舒一眼,道:“你阿牟都过了五十的人,帮你三年,还没头了是吧?” 伯夫人原本是有些丰腴的人,这几年人都清减不少。 照看孩子最是操心,尤其是从落地就开始照看。 眼见着尼固珠种了痘,也要四岁了,正好可以撒手。 舒舒搂着觉罗氏的胳膊,道:“可是阿牟也需要我啊……” 觉罗氏:“……” 舒舒道:“您在家里,操心一大家子事儿,还要照顾阿玛跟弟弟们,阿牟回去做什么?整日里烧香念佛,清净日子就好么?哪里比得上含饴弄孙?” 舒舒明白家里的意思。 伯夫人身份在这里,不仅齐锡夫妇要敬着,珠亮兄弟也当孝顺伯夫人。 可总要伯夫人自己愿意,否则为了所谓董鄂家的名声,非让伯夫人回去过冷清日子,那也没有必要。 觉罗氏道:“过两年珠亮的孩子也生出来了,你阿牟不缺孙子。” 珠亮是董鄂家承爵人。 伯爷跟伯夫人的香火,以后也要珠亮这一支供奉香火。 珠亮的新房,就是老伯府的东路改建的。 等到清如进门,小夫妻每日也要跟伯夫人定省。 舒舒看着觉罗氏,带了谴责,道:“额涅才说不让阿牟受累,就又惦记着让阿牟带孩子?您这也太不厚道了!” 侄儿哪有侄女贴心? 不是她这个姐姐非要说珠亮不好,而是因女眷生活在内宅。 伯夫人搬回去,以后日常接触的也是清如这个侄媳妇,而不是侄儿。 到时候又隔了一层。 对清如来说,也不是好事。 上头两个婆婆。 到时候请安要双份,侍奉也要双份。 觉罗氏忍不住手痒,拍了她胳膊一下,道:“别胡搅蛮缠,没有这样的规矩!” 这是说侄女养老之事。 舒舒道:“我也没有坏规矩,这不是孩子多,我照看不来么?阿牟要是搬回去住,那就让尼固珠跟着搬过去,省得阿牟一时不习惯想孩子……” 觉罗氏不跟她斗口,起身道:“我去看你阿牟,你安生待着。” 她也晓得伯夫人更乐意在贝勒府这边生活,可是依旧是来了。 不管伯夫人如何选择,他们夫妻两个的态度要明确。 他们不是怕外人说嘴,是怕伯夫人心寒。 这人上了年岁,最是怕被人轻忽。 舒舒跟着起身,扶了腰,没有逞强,只吩咐白果道:“你陪着我额涅过去。” 白果应着,挑了帘子,引了觉罗氏出去。 宁安堂里,尼固珠正在加餐。 今天吃的是肉沫鸡蛋羹。 尼固珠吃得喷香,还不忘要给伯夫人分享,伸着调羹举到伯夫人嘴边。 “好吃,玛嬷吃……” 伯夫人摸了摸尼固珠的小脑袋,道:“你吃,玛嬷不爱吃这个……” 尼固珠点头,道:“那中午吃玛嬷爱吃的。” 伯夫人听着这贴心的话,眼中都是慈爱。 外头有了动静。 有小丫头进来禀告。 伯夫人道:“快请进来!” 小丫头出去,觉罗氏带了白果进来。 “给您请安了……” 见了伯夫人,觉罗氏就蹲了下去。 伯夫人起身上前,拉了她的手,道:“你也安……” 妯娌两个坐下。 尼固珠已经放下调羹下炕站着。 只是她这个年岁,记忆还模糊,有些不认人了。 伯夫人道:“昨儿不是还惦记去郭罗玛嬷家么?快给郭罗玛嬷请安!” 尼固珠不见外,上前就要抱觉罗氏的膝盖,扬着小脑袋,道:“郭罗玛嬷安……” 觉罗氏见了,望向伯夫人。 伯夫人抚额道:“教她抱腰礼了。” 这是够不着,直接取巧抱大腿了。 觉罗氏心中一软,将她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坐着。 尼固珠难得带了几分腼腆,伸出小胳膊,在觉罗氏的腰上搂了搂。 觉罗氏有些丰腴,尼固珠的小胳膊短,抱不全。 觉罗氏就托住尼固珠的后腰,跟她碰了碰额头,道:“大格格也安……” 尼固珠这才笑了,翻身从觉罗氏身上爬下来,还不忘奶声奶气地跟觉罗氏道:“我沉,不能压着郭罗玛嬷……” 解释完,她就到了另一侧,在伯夫人身边爬上炕,挨着伯夫人坐了。 觉罗氏看着尼固珠这乖巧的模样,跟伯夫人道:“怪不得嫂子乐不思蜀,有她陪着,这整日里可不缺热闹。” 伯夫人晓得觉罗氏是来提接她回去过年之事。 “不必回去太早,二十九的时候让珠亮来一趟就是了,初二就回来。” 她是个爽朗的性子,也不跟觉罗氏虚客气。 该行的祭礼还是要祭的,不过也只是如此。 觉罗氏看了眼尼固珠,迟疑了一下,道:“二爷说想在三月里给珠亮择日子,要不您等着珠亮成亲了再过来……” 伯夫人道:“我在不在家没有什么,我一个寡妇,总不能去给他们张罗婚娶之事,等到清如进来,认亲的时候我回去就是了。” 觉罗氏打量伯夫人两眼,道:“您这看着都比在家里时清减……” “有钱难买老来瘦,这是我的福气,你就别跟着酸了……” 伯夫人道。 觉罗氏不好说什么了,道:“舒舒这都八个月,奶口都定了么?” 伯夫人道:“都挑好了,有了上一回的经验,按照上回挑人倒是也便利。” 觉罗氏想起舒舒陪嫁四个丫头。 如今嫁了三个,要么产育没有跟舒舒挨着,要么没有开怀。 否则的话,倒是最好的奶口人选,孩子们也有可靠的人看着。 “您帮舒舒看着大格格,齐嬷嬷帮着看着大阿哥与二阿哥,肚子里这小的,就没有人帮看着了,到时候我来照顾她坐月子。” 觉罗氏道。 伯夫人道:“还真是没有挑出妥当的人,说好了让小椿丫头当保母先照顾着。” 妯娌两个对视一眼,都带了无奈。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觉罗氏倒是庆幸了,道:“幸好有您在这边看着,要不舒舒哪里是能照顾孩子的?就是看着长岁数罢了,最是没有耐心的人。” 伯夫人看着觉罗氏道:“你年轻时也是急性子,这一串孩子也好好的教养大了。” 觉罗氏抚着胸口,想起孩子们半大不小时整日里搓火的状态,心有余悸。 “都是孽债,上辈子欠了他们的……” 这当了额涅,再急的性子也该磨平了。 妯娌说完正事儿,少不得闲话家常。 “珠亮还罢了,小三那边怎么办呢?后头还有小四呢……” 双胞胎转年十七,不算小了。 更不要说,小四那边跟诺罗布家有了默契,就差正式下定。 要不是今年福松的连着珠亮的亲事,两家就正式定亲了。 觉罗氏想起这个也蹙眉,道:“定亲了好几年,就这样走了,总要满了周年再说亲。” 当时苏努想要将女儿葬到董鄂家,被齐锡给拒绝,两家关系越发疏离。 夫妻两人延迟给小三说亲,倒不是为了缓和跟贝子府的关系,而是为了小三。 两个年轻人虽没有什么情分,可到底做了几年未婚夫妻。 伯夫人道:“这几年苏努贝子太招摇了,你们两口子别糊涂,想着续上亲事,这姻亲断了也好。” 两家之前一娶一嫁,亲密无间。 可是这经了事情才晓得,这人到底可交不可交。 真要说起来,在将军府跟都统府这里,苏努贝子跟这边才是姻亲跟世交,本当向着都统府,可是却能帮着将军府出面做说客。 这还是没有利益关系的情况下。 不过是依旧存了不好的心思,生怕都统府跟将军府这姻亲之间亲密无间。 这样的算计,哪里是盼着董鄂家好? 真要董鄂家遇到难处,说不得落井下石的就是那边。 觉罗氏道:“您放心吧,就是之前二爷都想要悔婚了,万不可能再续上亲事的。” 既是觉罗氏过来,中午就要在宁安堂留饭。 不过在饭口之前,九阿哥回来了。 他是专门回来陪岳母的。 舒舒不肯一个人待在正院了。 “爷扶我过去……” 九阿哥低头看了眼她的鞋子,道:“换上靴子,鞋底带瓦楞的,省得路滑。” 舒舒听劝,叫冬月拿了靴子换上,身上也捂得严严实实的,扶了九阿哥的手,夫妻两人一起去了宁安堂…… 第一千八百二十八章 上行下效 听到外头动静,晓得九阿哥来了,伯夫人跟觉罗氏都起身。 “给您请安了……” 九阿哥进来,就打了个千礼。 觉罗氏也蹲了下去:“请贝勒爷安!” 九阿哥忙扶住,道:“您客气。” 舒舒扶了腰,站在九阿哥身后,挪步退到一旁。 尼固珠看到他们来了,也翻身下地,快步走到舒舒跟前,拉了她的手。 舒舒低头看着这小家伙。 尼固珠扬着头,道:“额涅别累着。” 伯夫人看着舒舒,也带了不赞成。 她这样重的身子,实在不该任性。 不单单是担心路上结霜湿滑,主要也担心外头天冷,孕妇体热,不小心着凉。 舒舒上前,道:“九爷回来陪额涅吃饭,阿牟就忍心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在正院吃饭?” 大家重新坐了。 伯夫人往两人身后看了一眼。 “你们夫妻两个过来吃饭,怎么没带着大阿哥与二阿哥过来?” 舒舒跟九阿哥面面相觑。 这…… 着急过来,一时没想起来。 九阿哥吩咐白果道:“去接两位阿哥过来给夫人请安。” 觉罗氏忙拦着:“外头天冷,不必专门折腾两位小阿哥,回头我去探看他们就是。” 九阿哥道:“穿暖和就行了,本也该过来给您请安。” 白果已经挑了帘子出去接人去了。 九阿哥想起了桂丹的心事,跟觉罗氏道:“本还想着过年的时候跟您打听,倒是巧了,今儿您过来,那就跟您打听打听诺罗布府上的二格格,不知道相看了没有?” 觉罗氏想了想,摇头道:“没听说,二格格还没有及笄呢,总要满了十五才张罗相看。” 上头还有个大格格没有定亲,旁人也不好打听二格格。 再说,宗女如今都嫁得晚,十五、六说亲,十八、九出嫁。 不过想着最近的动静,觉罗氏道:“这阵子打听顺承王府格格的人家挺多,不知道有没有打听将军府的,等过年碰上,我问问将军夫人……”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九爷这是帮谁打听,男方是什么门第?” 自己要给小四说诺罗布的长女,九阿哥这边提了次女,那以后也是拐了弯的姻亲。 九阿哥道:“不是旁人,就是我那表哥桂丹,我大舅的嫡长子,如今在贝勒府挂着三等侍卫,不过他身上还有个佐领世职。” 觉罗氏惊讶道:“这……年龄不大合适吧?” 能是九阿哥的表哥,那比九阿哥还大,跟着二格格差得可不是三、两岁。 九阿哥道:“我也这样说他,不过他求我帮着打听,说是碰上诺将军了,瞧着诺将军人好。” 诺罗布虽是郡王之子,可只是妾室所出庶子。 三岁丧父,半岁大的弟弟承爵。 顺承郡王府的娃娃王爷,就是从勒尔锦开始的。 诺罗布从小在弟弟跟嫡母手下生活,成丁后分出来,也没有什么家业,爵位也是宗室爵位倒数第二等的奉国将军。 一直没有差事,直到五十来岁,才授侍卫出仕。 这几年日子才起来。 觉罗氏道:“那我帮贝勒爷打听打听,也不知将军府那边有没有其他安排。” 九阿哥道:“那就劳您费心了。” 舒舒跟桂丹更熟悉些,跟伯夫人与觉罗氏仔细说起桂丹。 “桂丹不单是九爷的表兄,还是九爷的哈哈珠子,十几岁的时候仗着自己是皇子表兄弟,很是张扬,这几年改了,瞧着行事倒是不走样子,之前给福松打下手,晓得孝顺宫里娘娘,也知道约束郭络罗家的下人,不给五爷跟九爷添麻烦。” 宗女难嫁,无爵宗女更难嫁。 因为没有体面的嫁妆。 勋贵大姓即便跟宗室为世姻的,也是首选有爵宗女,到时候儿子是额驸,直接就有了品级跟俸禄。 如果桂丹还是原来的秉性,舒舒肯定不赞成这门亲事。 桂丹改了许多,知晓了轻重,这亲事倒是也可以考虑。 郭络罗家是新贵,几家老亲都在包衣中,前几年差不多被一锅端。 如果换了体面又省心的姻亲,往后郭络罗家也是另一种行事。 觉罗氏看了舒舒一眼。 她还没有老糊涂。 当年惦记着舒舒银楼的,不就是那个桂丹么? 两人的官司都打到北城兵马司了。 不过自己闺女没有吃亏,保住了自己的银楼不说,还赚了一个银楼。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张扬的年岁,郭络罗家又是得了恩典,成了因女抬旗的第一家。 觉罗氏也没有翻旧账的意思。 她又不想做大媒,不过是帮着传话。 那是伯夫人的亲侄女,九阿哥找自己传话,而不是请伯夫人帮着传话,就是不想以势压人。 结亲本就是结两姓之好。 一家有女百家求。 到时候将军府要乐意,两家就能相看起来;要是不乐意,婉转拒绝,此事就算翻篇。 有都统府在中间斡旋,将军府也不用担心拒绝此事会得罪九阿哥。 说话的工夫,白果接了丰生跟阿克丹过来。 两人都是保母抱着,穿戴着严严实实。 等到去了外头衣裳跟帽子,露出两个五官有几分肖像的小阿哥。 说来也奇怪。 兄弟两个小时候,相貌分明,并不大像。 可随着长大,眉眼张开了,倒是有五分相似。 就算是陌生人见了,也能看出两人是兄弟。 觉罗氏看着,呼吸都轻了。 这看儿子的时候,觉得闹心;看外孙的时候,就是另一种心情。 “阿玛、额涅、玛嬷……” 小兄弟两个齐声叫人,看着觉罗氏有些面熟,又不大敢认。 九阿哥吩咐道:“快给郭罗玛嬷请安……” “郭罗玛嬷安……” 小兄弟这才齐齐打千。 觉罗氏已经起身,一手一个扶住。 “阿哥也安……” 尼固珠不老实,凑了过来,道:“大哥、二哥,今儿中午吃席……” 丰生笑着点头,阿克丹则是有些担心地看着舒舒。 阿克丹爱挨着舒舒,每次母子见面,都要粘着舒舒坐。 齐嬷嬷就再三嘱咐了,他记得额涅如今虚弱着,容易累。 舒舒见了,安抚道:“额涅没事儿,也不累……” 阿克丹看了舒舒的肚子一眼,道:“弟弟沉……” 舒舒点头道:“是啊,弟弟沉,所以额涅坐着,等回头弟弟来家里了,额涅就不累了。” 阿克丹看着舒舒的肚子,没有再说话。 舒舒摸了摸阿克丹的小脑袋,又摸了一把丰生。 尼固珠见状,也探身过来,方便舒舒摸她的头。 舒舒看着三个孩子,觉得头疼。 以后不单单要考虑三兄妹之间的平衡,还要考虑头胎跟二胎的关系。 幸好这三个都到了能听得懂道理的时候。 到时候等小的大些,让他们三个照顾小的,也就免了争宠。 饭时到了。 膳桌抬了上来。 因为觉罗氏前天就打发人过来说了今日要来之事,所以舒舒早吩咐膳房预备了席面。 觉罗氏爱吃炖菜,今天就有好几个炖菜。 炖鹿肉丸子、炖虾滑、福寿喜、蘑菇荟萃。 再加上压桌凉菜跟碟菜,摆了整整一桌子。 一顿家宴,吃得觉罗氏跟伯夫人顺口,几个小家伙也很是欢喜。 只是都统府那边事情多,等到膳桌撤下去,觉罗氏喝了一道茶,就起身告辞了。 九阿哥亲自送出府去。 桂丹住在王府后配院,中午就得了消息,晓得亲家太太来了。 他抓心挠肺,听说九阿哥回来了,就过来寻九阿哥。 九阿哥嫌弃道:“着急什么?爷告诉你啊,爷可没给你打包票,要是将军府那边没有给二格格议亲还罢了,要是议亲了,你就不许再惦记!” 桂丹忙道:“那是当然了,奴才连二格格面都没见过,哪里就到了非她不娶的地步了?” 九阿哥看着桂丹道:“你是不是偷偷打听了?要不然这样没头没脑的,你就不怕选个丑的?” 桂丹是宜妃的亲侄儿,相貌自然不差,平日里家里见着的人也都是相貌好的,就有些好颜色。 如今虽没有大婚,可是家里也有丫头,不过晓得轻重,没有弄出庶长子、庶长女来。 这回自己给自己找岳家,桂丹没有奔着相貌去,已经很让九阿哥意外。 桂丹有些心虚,道:“奴才是没见过二格格,不过打听了两句,晓得二格格是保福阿哥胞姐……” 将军府的保福阿哥,是诺罗布五子,十五阿哥的伴读之一。 因自己的六小舅子也是十五阿哥的伴读,九阿哥对十五阿哥的几个伴读都记得清楚。 保福阿哥年岁在十五阿哥伴读中算大的,少年老成,相貌清俊。 能够在众多候选中成为皇子伴读,除了他阿玛的缘故,也跟他这相貌行事有干系。 毕竟皇子伴读,都是皇上亲自选出来的,正式入宫之前都要陛见。 九阿哥看着桂丹轻哼了一声,道:“怪不得你说将军府子弟成才,原来不是旁人成才,是二格格的同母弟弟成才……” 笑骂了桂丹两句,九阿哥就回宁安堂了。 他还要接舒舒回正院,这回夫妻两个没有落下儿子。 等到夫妻两个进屋,九阿哥就说起了尼固珠教养的问题。 “过年的时候,正好可以跟岳父、岳母说一声,往后尼固珠的教养,就都托付给县主了,那可不是三、五年能教好的……” * 都统府,上房。 觉罗氏回来,齐锡就迫不及地过来探问。 先问伯夫人回来的日子,再就是问舒舒身体如何,再问几个孩子。 觉罗氏仔细说了一遍,齐锡才放心。 人生人,吓死人。 虽说闺女不是头一胎,可是当父母的,哪里能不担心呢? 至于伯夫人的选择,齐锡不算意外。 舒舒虽不是伯夫人生的,可是伯夫人对舒舒的疼爱,不亚于觉罗氏。 觉罗氏说完女儿,想起了九阿哥打听的事儿,就跟齐锡说了。 齐锡听了皱眉,脸上露出不赞成来。 郭络罗家虽已经抬旗,可根子在那里摆着,就是皇家包衣。 觉罗氏见状,道:“我们就是中间传话的,郭络罗家早年人口多,乱糟糟的,如今只剩下桂丹这一房,也不是什么不能考虑的人家。” 齐锡叹气道:“皇上太抬举包衣了,对八旗着姓反而不大亲近……” 上行下效。 怕是皇子们以后,也会跟着亲近包衣,疏远勋贵…… 第一千八百二十九章 妖风 “爷以后少说这个话,宫里的皇子,除了太子跟十阿哥之外,都是包衣嫔妃所出,那都是主子……” 觉罗氏道。 几位小阿哥虽是民女所出,可是那位贵人,入的是李家的籍,用的也是包衣身份。 关键是他们的姑爷九阿哥也是包衣嫔妃所出。 平日里要是不小心带出这个态度来,叫九阿哥怎么看呢? 齐锡吐了一口气,道:“皇子不一样,尊贵都是打皇上身上来,我是听人说了一嘴,说是宫里赏平郡王太福晋东西,是让曹寅之女送过去的。” 平郡王太福晋瓜尔佳氏,是平郡王继母,母子两个年岁相差七岁。 平悼郡王薨时,瓜尔佳氏才十七,怀着遗腹女,被娘家接回去守节,如今住在娘家。 她年轻守寡,辈分还小,是皇孙辈的,太后对她也多有照拂。 只是谁都晓得太后不管事儿,这曹格格点为公主伴读也好,内廷教养也好,都是皇上给曹家的恩典。 觉罗氏听了,也沉默了,好一会儿道:“爷是不是想多了?” 包衣女子为铁帽子王嫡福晋,这也太不匹配了。 “养育内廷,为公主伴读,总不能指给皇子为格格,多半是宗室嫡福晋……” 齐锡道。 可是宗室指婚只限于近支,那选择的余地不多。 平郡王不是皇室近支,可却养育在内廷,就又不同。 觉罗氏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爷就别代旁人操心了!” 只是到时候难堪的是康亲王府跟平郡王府的旁支。 齐锡点点头,没有再说旁的。 旗缺就这么多,品级低的缺儿,局限在各旗色;品级高的,却不限旗色,在本翼即可。 这几年皇上爱用闲散宗室,不少宗室侍卫放出来做都统、副都统,这些人就占了不少勋贵大姓的旗缺。 等到过几年,放出来做封疆大吏的,说不得就要换成包衣。 这些包衣有皇上的恩宠,缺的就是体面的姻亲助力。 如此以往,皇上不缺人使,自然更爱用上三旗包衣。 像增寿那样,勋贵公府的继承人,要候补三年才能补上缺,以后也不算稀罕事了…… * 九贝勒府,正房。 因桂丹的缘故,九阿哥跟舒舒都想起了当年。 三十七年三月…… 距今四年半,却像是过去很久了似的。 “爷当时眼睛长在脑门上,瞧人都用鼻孔瞧人……” 舒舒想起了在北城兵马司衙门后衙,两人对峙的情形。 “金爷……” 舒舒想起少年骄狂的九阿哥,眉眼弯弯。 幸好丰生他们都没有随了九阿哥的脾气,否则非要一天打三顿。 九阿哥也想起舒舒开口《大清律》、闭口《大清律》的情形。 “到底是谁眼睛长在脑门上?” 还耍小聪明,将福松抬出来吓唬人。 桂丹再是新贵,身份也比不得福松,自是一败涂地。 自己当时还化名隐藏了皇子身份,只能看着舒舒跟福松姐弟得意。 夫妻说着话,舒舒的肚子就有了动静。 不知道是小手还是小脚,轻轻地碰了舒舒一下。 舒舒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安生些,好好地过了元宵节再落地。 上回养了丰生兄妹三个早产儿,担惊受怕了小半年。 这回要健健康康的。 这会儿工夫,外头就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是崔百岁带了王长寿匆匆而来。 “九爷,九福晋,我们府郭络罗格格上午发动,这会儿不大好,我们主子打发奴才过来,想要叫姜太医过去……” 王长寿给两人请了安,就开门见山道。 自从舒舒满了七个月,就有太医在这边值府,就是他们的老熟人姜太医。 九阿哥吓了一跳,立时站了起来。 “那还耽搁什么,快去前头叫人吧……” 说着,他跟舒舒道:“爷过去瞧瞧,要不然不放心……” 舒舒点头道:“爷快去吧……” 敦郡王府的内宅,如今是福晋一人、格格两人,还有两、三个通房。 不过郭络罗格格到底不一样,是十阿哥头一个格格。 皇子大婚之前,都要指格格教导人事儿。 其他人是两个格格,十阿哥这里,因给未来的十福晋体面,只指了一个。 十阿哥大婚之前,两人在阿哥所也过了两年,自然也有几分情分。 眼见着舒舒担心,白果在旁安慰道:“福晋也别太担心,奴才记得清楚,十福晋说过郭络罗格格的月份比福晋大一个月,这也足月了……” 舒舒看了白果一眼,不想提初产妇的危险,怕吓到她。 她点点头道:“是啊,瓜熟蒂落,一时不顺,应该也会转危为安。” 白果搬了小杌子过来,挨着炕边坐了,给舒舒捏腿。 “提及这位郭络罗格格,最近外头的话头有些不对,说她是咱们娘娘的侄女,还说九爷偏着这位表妹,插手十爷的内宅……” 白果脸上带了纠结,说起最近听来的闲话。 舒舒听着这话风不对。 “这挨得着么?郭络罗格格是京城的正黄旗包衣,咱们娘娘家抬旗之前是盛京的镶黄旗包衣,不在一个地儿,还跨了旗……” 白果点头道:“奴才听着这瞎话也编排的没谱,不像在旗的人编排出来的,怕是压根就不晓得旗色儿是怎么回事儿。” 舒舒听着,若有所思。 这话不像是挑拨九阿哥跟十阿哥,倒像是挑拨十福晋跟她。 要是十福晋稀里糊涂的,信了这些话,那心里就要有疙瘩。 只是这邪风是不是吹得晚了些? 如果十福晋刚嫁给十阿哥的时候,说不定真信了。 这都大婚四年,十福晋也不再是吴下阿蒙。 对于旗色跟旗属人口,十福晋也知晓得七七八八。 这编排出来的瞎话,就成了笑话。 “爷这是从哪儿招的小人……” 舒舒喃喃道。 白果仔细想了想,道:“福晋,会不会是郭络罗格格平日里扯大旗,说过什么话,让人误会了?” 舒舒听了,脸色有些淡。 妖风真要是从郭络罗格格身边起来的,那这手段够卑劣。 郭络罗格格待产,又是临产之前,正是战战兢兢的时候。 身边要是有人使坏,恐吓蛊惑,那跟谋杀有什么区别? 希望自己想多了。 舒舒摸着自己的肚子,打了个哈欠,眼皮有些发沉。 吃饱了犯困。 这怀孕的时候,果然不适合用脑子。 白果见状,就停止了摁腿,取了一条毯子,给舒舒盖上:“您歇歇吧……” 舒舒点头,侧身卧着,闭上了眼睛…… 等到她再睁开眼,屋子里已经掌灯。 九阿哥已经回来了,正在炕边坐着。 看清楚九阿哥脸色,舒舒心下一沉,就坐了起来。 九阿哥听到动静,看了过来。 舒舒竟不知如何开口。 若是郭络罗格格有不妥处,九阿哥不至于这个表情。 那就是小阿哥或小格格…… 九阿哥没有等她发问,就主动道:“小阿哥落地就殇了……” 舒舒诧异道:“已经足月,怎么会如此?” 上午发动,日暮之前生下来,这时间也不算长。 “太医说郭络罗氏怀像不好,小阿哥在娘胎里就亏的厉害……” 九阿哥说着,带了愤怒:“不知道老十福晋怎么照顾的人,这个郭络罗氏也是个没福气的,可怜老十,要承丧子之痛……” 舒舒沉默。 她无法与九阿哥感同身受。 她有些担心十福晋了。 当年三阿哥的几个庶子都是差不多的情形,落地即殇,或是月子里殇,三福晋就被人非议。 到了十福晋这里,也不会例外…… 第一千八百三十章 不给恩典 舒舒想着白果方才的话。 是巧合? 还是阴谋得逞? 只是九阿哥正在火头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否则闹出来,就是火上浇油。 她这一安静,九阿哥反而不放心。 “吓到了?” 他带了懊恼道:“爷不该跟你说这些,你跟她不一样,姜太医也说你的怀像好。” 两人都待产,这样的坏消息,确实不应该传到舒舒耳中。 舒舒摇头道:“我没事儿,就是想着十爷肯定难受,爷怎么回来了,该多陪陪……” “唉……” 九阿哥叹了口气,道:“老十福晋也在,老十也催爷回来,估计两口子还要格叽,到底是一个阿哥,可惜了了。” 孩子已经夭了。 除了感伤一回,什么也做不了。 舒舒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以后还是要想法子了。 她可不想跟额涅似的,开了怀以后,一个连着一个生…… * 敦郡王府,正房。 已经过了晚膳时候,膳桌也摆着,可是没有人动筷子。 十阿哥脸上带了疲惫。 十福晋则是委屈的不行。 “我什么时候苛待过她?真要收拾她,一顿鞭子就行了,还会算计她不成?自己吓唬自己个儿,倒是让我背黑锅!” 十阿哥揉着太阳穴,道:“爷没说你……” “你没说,可是你怪我了!” 十福晋带了委屈道。 十阿哥抬起头,看着十福晋道:“爷怪不得你么?” 十福晋:“……” 这回她眼泪真的下来了。 “我是好心,想要做个贤良的福晋,才允许郭络罗格格家的人常进府探望……” 十福晋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十阿哥看着她道:“你只想着贤良,就没叫人仔细打听打听郭络罗家的底细?” 十福晋道:“打听了,她祖父是云麾使,阿玛是内务府的员外郎,也是官宦人家……” 十阿哥长吁了一口气,道:“你就没打听出来她额涅是继母,她家还有个要参加小选的妹子?” 十福晋:“……” 她明白过来,带了懊恼,道:“我真是好心,想着女子怀孕的时候都想娘家人,才叫人给郭络罗家传话。” 十阿哥看着十福晋道:“府里内务,素来是爷操心,今年才交到你手中……” 结果就出了这样的疏漏。 十阿哥夭了一个儿子,十福晋则会被人质疑。 两败俱伤。 十福晋的眼泪“啪嗒”、“啪嗒”掉。 放在之前,十阿哥肯定要主动安慰,眼下却不想说话。 他晓得自己也有错,不该大撒手。 可是这府上这么多当差的人,大家都不是瞎子,他事无巨细的安排,旁人看十福晋就失了尊重。 他想要妻子做个真正的郡王府主母,想要夫妻齐心,相互依靠。 显然,他想的太好了。 这惩戒也太重。 十阿哥身心俱疲,不想说话,起身道:“爷去书房……” 这样的福晋,家务事都处理不明白,如何能教养好儿子? 还是要自己担当起来。 十阿哥想要躺会儿,让自己缓缓。 十福晋跟着起身,想要留人。 十阿哥已经转过身,挑了帘子出去…… * 九贝勒府,正房。 夫妻两人也在吃饭。 不过舒舒将膳桌上的几道荤菜都赏了人,只留下几道素菜,夫妻两人对付一口。 九阿哥心情不好,舒舒也存了心事,夫妻两人谁也没有心思吃饭。 九阿哥道:“明天汗阿玛奉皇祖母回宫,大家又要去海淀……” 丫头们都下去了。 九阿哥忍不住小声抱怨,道:“汗阿玛前两年没这样啊,这两年排场越发大了。” 做点儿什么,都将儿子折腾一遍。 舒舒岔开话道:“娘娘也跟着回来?” 九阿哥点头道:“应该是,就是一个折腾,住上半月,等到过了年,肯定还要搬过去。” 舒舒如今这样,肯定是不能进宫请安的,给太后与宜妃的年礼,九阿哥之前送到海淀了。 她也没什么可操心的,只等着瓜熟蒂落。 夫妻两人早早歇下,次日九阿哥又起了个大早。 舒舒昨天下午睡多了,不缺觉,也跟着起了。 九阿哥道:“昨儿我跟老十说让他告假,他也不肯……” 舒舒道:“十爷对,孝道什么时候都摆在前头,省得小人说嘴。” “唉……” 九阿哥叹了口气,道:“真是谁也自在不了。” 起得太早,不耐烦吃东西,他吃了一个棋子烧饼,就到了前头。 十阿哥已经在了,正在跟四阿哥说话,旁边还有八阿哥。 十阿哥府的小阿哥是昨天日暮时分殇的,也没有挂白,外人也不晓得。 可是四阿哥与八阿哥也都察觉到十阿哥的沉默。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都有些茫然。 九阿哥的脸上却带了出来。 他仔细打量了十阿哥两眼,见其眼圈发青,道:“真不用告假?别逞能,要不我先走一步,去汗阿玛跟前代你告假,汗阿玛会体谅的!” 十阿哥摇头道:“不必,眼见着过年,没必要说这些,让汗阿玛跟着难受。” 九阿哥:“……” 汗阿玛孙子那么多了,站住的这些都没有见齐全,更别说夭了这些。 四阿哥与八阿哥听说来不对。 十阿哥解释道:“昨晚弟弟家的二阿哥,落地就殇了。” 四阿哥:“……” 他也尝过丧子之痛,道:“节哀。” 十阿哥点点头,道:“嗯,我没事儿。” 八阿哥:“……” 原来小孩子这样脆弱。 就算熬到出生,也未必能站下。 除了富察氏,自己也要另外择小阿哥生母了。 总要两个小阿哥,才能让人心里踏实。 十阿哥依旧上了九阿哥的马车。 四阿哥与八阿哥骑马。 一行人出城。 走到路上,他们就被其他几位阿哥给追上。 迎驾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地到了畅春园。 等到辰初,圣驾出了畅春园,前往北花园。 康熙下了御辂,亲自扶了太后上了凤辇,才启程回京。 等到圣驾进了乾清门,皇子们除了三阿哥之外,其他人就散了。 眼见着衙门就要封印,除了九阿哥之外,其他在部院行走的阿哥都忙着。 九阿哥没有回户部值房,而是跟着十阿哥去了宗人府。 十阿哥这里,如今处理的一些公务也简单,就是些六十岁以上闲散无职宗室的年赏。 黄带子三十六两,红带子十八两。 这一笔银子,是康熙从内库拨过来的,要在封印之前,由宗人府的宗室笔帖式送过去。 九阿哥就在旁边陪着,十阿哥不到半个时辰就处理完毕。 “九哥我真没事儿……”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 九阿哥道:“那就不兴爷陪你了?走,去酒楼,爷陪你喝两盅,爷让何玉柱定席了……” 十阿哥领他的好意,兄弟两个从宗人府出来。 到了棋盘街时,两人就跟三阿哥迎头碰上。 三阿哥哭丧着脸,如丧考妣。 九阿哥打量他两眼,道:“您方才不是留在乾清宫了么,这是挨汗阿玛训斥了,为什么啊?” 正烦着。 不知道三阿哥这里有乐子没有。 三阿哥白了他一眼。 “你以为能看热闹?我这里二阿哥与大阿哥差着岁数,汗阿玛不让去上书房,就不让了,回头等到你家两个阿哥要读书,看你怎么着?” 九阿哥听了不解道:“怎么就不让了?是怕您家二阿哥单蹦,让他晚一年,跟着十八阿哥一起入学?” 三阿哥摇头道:“汗阿玛说上书房不宜人多,到时候闹腾,一家送一个就行了……” 九阿哥:“……” 他有些无措。 这影响的不单单是他家,还有自家五哥那里。 五哥家的二阿哥可是嫡子! 这是什么意思? 五哥那边的嫡长子不让入上书房? 三阿哥本还郁闷着,见九阿哥变了脸色,心里舒坦了些,反倒开解起九阿哥来。 “汗阿玛说的也对,一个皇孙入学,就要多四个哈哈珠子,乾清门内是汗阿玛处理政务的地方,确实不宜喧嚣,畅春园那边更不用说了,池畔四所就那么大的地方。”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轻哼了一声,道:“是汗阿玛嫌皇孙多闹腾,还是汗阿玛因三哥家事不宁,不想给您体面?” 说到这里,他越发觉得就是这个缘故,带了几分埋怨道:“三哥您也是,都奔三十的人了,还让汗阿玛操心……” 第一千八百三十一章 难兄难弟 “你这张嘴啊……” 三阿哥指着九阿哥道:“往后少说话,要不说不定哪一天就要挨揍!” 九阿哥轻哼道:“我这说的都是大实话啊,忠言逆耳!您这是想要迁怒,可不兴欺软怕硬啊!” 要是没有十阿哥在跟前,三阿哥就要跟他争辩争辩什么是“忠言”,什么是“嘴臭”,不过当着十阿哥的面,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三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道:“这都饭口了,你们不在衙门,要干什么去?” 十阿哥:“……” 九阿哥:“……” 两人都不想说。 自家这位三哥,最爱的除了吝啬省银子,还爱占便宜。 三阿哥立时明白过来,道:“好啊,你们这可不像是回府,这是要去吃席?” 说着,他一手拉了一个,道:“别在这里傻站着了,走吧!” 九阿哥没好气道:“您可真爱凑热闹,谁请您了?” 三阿哥笑道:“咱们谁跟谁?这哥哥跟弟弟们吃饭,还用请么?也不是外人。” 马车已经在等着。 兄弟三个就上了马车,直接往地安门外的百味居去了。 到了地方,这一下车,浓郁霸道的香辣味,就扑鼻而来。 三阿哥深深地嗅了一口,道:“你们家馆子的辣锅子,如今在京城也算是打出名号了!” 不用口碑相传,到了地安门大街,都是这个味儿。 九阿哥得意道:“凑合吧,奴才们当用。” 关键京城的辣椒,他们家不说独一份,也占是占大头。 百旺山的庄子上,种了几十亩的辣椒。 旁人想要效仿自家,一顿两顿可以,可是后劲不足,辣椒供应不上。 早有机灵的伙计叫了掌柜。 掌柜认出九阿哥,立时上前打千儿:“奴才见过主子,请主子安……” 十阿哥也是认识的,掌柜接着又给十阿哥请安。 到了三阿哥这里,也是端罩跟黄带子,可掌柜不敢乱叫。 九阿哥道:“这是三爷……” 掌柜的补了个千儿,前头带路,将几位带到了楼上雅间。 三阿哥大喇喇地主位上坐了,还不忘招呼九阿哥跟十阿哥:“坐啊,折腾一早上,早饿了。” 因要去海淀迎驾,大家都是早早起了。 往返几十里,早上吃的也克化的差不多了。 九阿哥轻哼一声,要拉三阿哥起来。 “这席这是给老十道恼的,三哥您还是别喧宾夺主了!” 三阿哥见他拉人,本还想要发力,千斤坠,不想起身,听清楚后头的话,起来了。 “老十怎么了?” 三阿哥纳闷道:“也被汗阿玛训了?为什么啊?” 九阿哥道:“老十的庶子落地殇了。” 三阿哥:“……” 他安静地挪了地方,在左位坐了。 十阿哥看着空出的地方,对九阿哥道:“九哥,我就是昨儿难受一会儿,已经想开了,小阿哥与我父子缘浅,往后不必再提,省得他走的不安生。” 九阿哥按着他肩膀,让他坐下。 “多难受两天怎么了?也不是什么罪过……爷们就不能难受了?” 桌子上有茶水。 三阿哥端起茶盅,跟喝酒似的,一饮而光。 “小儿难养,孩子生多了,谁都少不得经历这一遭……” 三阿哥闷声道。 九阿哥差点跳起来:“呸呸呸!乌鸦嘴,不灵不灵!” 三阿哥:“……” 九阿哥横眉竖目。 十阿哥看着三阿哥,面上也带了谴责。 三阿哥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道:“失言,失言!” 确实不大吉利,像是咒人似的。 九阿哥脸色这才好些,道:“瞧您这话说的,再是小儿难养,也要看大人靠谱不靠谱,但凡有妥当的人照看着,也多是平平安安的,外头寻常旗丁家,也没说家家死孩子啊!” 在他看来,还是人祸多一些。 三阿哥听了这话,叹了口气,道:“别说这个了,还叫不叫人吃饭。” 这会儿功夫,已经开始上菜了。 因为九阿哥奔着陪酒来的,压桌的下酒冷热小菜就八道。 另有碟菜四道、碗菜四道,两道锅子。 加上干果、鲜果、饽饽这些,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还上了烧酒、黄酒跟葡萄酒。 三阿哥看着十阿哥,羡慕道:“就老九那酒量,能想着陪你喝酒,可见你们两个是真好了。” 九阿哥不爱听这话。 “这还用您说,不是真好,谁还假好不成?” 三阿哥无奈道:“我这是好话啊,你这是吃了火药了?就爱呛呛人!” 九阿哥也晓得自己口气不对,也端茶喝了两口,道:“就是有些搓火……” 说着,他吩咐何玉柱,道:“叫掌柜再上一道凉拌苦瓜,一道苦瓜卷…” 何玉柱应了,出去传话。 十阿哥看了三个酒壶,叫了王长寿,道:“换米酒,热好了端上来……” 王长寿也出去吩咐了。 三阿哥听得清楚,转过身看着十阿哥道:“这是喝酒呢,还是喝甜水啊!?” 正经的酒不喝,要喝米酒。 十阿哥看着三阿哥道:“您这是不饿了?” 三阿哥道:“这不是想着老九不行,我陪你喝两盅么?” 十阿哥道:“弟弟心领了,您赶紧提筷子吧,菜要凉了。” 三阿哥提了筷子,奔着眼前的红油鸡丝去了。 又辣又麻,跟自己膳房里浓油赤酱的咸香口味不同。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道:“左右下午也没事儿,不想好好喝一顿?” 十阿哥摇头道:“九哥晓得我的,本也不爱喝酒,喝米酒沾沾酒味儿就行了。” 等到热米酒上来,九阿哥就执壶,给三阿哥与十阿哥都满上。 有三阿哥在,有些话也不好说,九阿哥就多吃了两盅米酒。 他们这酒楼的米酒,用的是古方,不是江南的酿法,味道更淡,喝了也不醉人。 贝勒府里,也常备这个。 九阿哥喝闷酒,十阿哥不说话。 三阿哥一边吃菜,一边看着小哥俩儿。 到底是年轻没经事儿。 这才哪儿到哪儿的? 汗阿玛前头接二连三殇了十来个皇子,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折的还是嫡长子。 尤其是恭亲王府,嫡长子都十六了,说没也没了。 再往近了说,苏努贝子前阵子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先丧子、后丧女。 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 三阿哥一边鄙视两个弟弟不担事儿,一边心口直抽抽。 老九这混蛋,是能往人心口捅刀子的。 汗阿玛,真嫌弃他了? 毓庆宫当年可是三个阿哥都入上书房了…… 当时汗阿玛怎么没想着皇孙多了闹腾? 至于说汗阿玛将太子跟其他儿子两样待,那是有的。 可差别的是规矩,是体统,却不会在这种家事上相差太多。 汗阿玛素来疼儿子。 自己家务事处理不好,汗阿玛才不给自己体面? 三阿哥恨不得跑到乾清宫抱着皇父的腿大哭。 殇了嫡长女的是他,他心里比谁都难受。 九阿哥要的凉拌苦瓜跟苦瓜卷也上来了。 凉拌苦瓜盘着上放着蜂蜜小碟。 苦瓜蘸蜂蜜,是甜口的,清清爽爽。 苦瓜卷里面卷着粉丝、蛋皮丝、木耳丝、火腿丝,五色俱全,这蘸碟是酱油芥末,也是顶好的下酒菜。 九阿哥每样吃了两口,觉得比其他的菜合口。 等到他想要再下筷子时,就发现了每样都少了半碟子。 九阿哥望向了罪魁祸首。 三阿哥满脸通红,筷子飞快,可那表情却古怪。 似哭非哭的。 再看他眼睛,眼圈都红了。 九阿哥也不是铁石心肠,见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嘴边贬损的话,都咽了下去。 他悄悄捅了捅是十阿哥,示意他看三阿哥。 十阿哥则是指了下摆酒的位置。 九阿哥看过去,才发现原本三个酒壶,只剩下一个了。 三阿哥自斟自酌,已经喝了快两壶酒。 “这是真难受了?” 九阿哥小声问十阿哥道:“是不是汗阿玛训少了,这一时不习惯?” 十阿哥小声道:“应该是想起侄女了,到底是嫡长女呢,又养了好几年。” 九阿哥想起了诚郡王府的大格格,跟丰生三兄妹同年出生,比三胞胎大一个半月。 去年还曾在自家小住,是个乖乖巧巧的小格格。 九阿哥喝了一口米酒,小声道:“爷算是明白,汗阿玛当年为什么宝贝序齿靠前的几个儿子了……” 第一千八百三十二章 我没醉 平日里再是讨厌,这也是亲哥哥。 酒菜都是现成的,九阿哥就没有拦着他喝酒。 三阿哥将第二壶酒倒完,又去够第三壶。 他这筷子,也不正经夹菜,专门冲着红彤彤的辣椒去。 香辣板筋,不夹板筋,夹干辣椒。 香辣瑶柱,不夹瑶柱,夹干辣椒。 香辣猪蹄,不夹猪蹄,夹干辣椒。 九阿哥看着,都觉得嘴巴里难受。 这一位是没见识过辣椒的威力,到时候难受的除了嘴巴跟胃,可还有不可言说之处。 三阿哥眼泪终于下来,见九阿哥跟十阿哥看自己,扯了嘴角。 “这辣椒够味儿……” “呵呵……” 九阿哥很是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您这是被辣哭了,不是心里难受!” 三阿哥夹着辣椒,想要回一句,又不想说了。 继续嚼辣椒。 还别说,舌头都跟着生疼。 一顿饭,从午初吃到未初。 一桌子的菜,九阿哥没吃几口,十阿哥也没怎么伸筷子,全让三阿哥就酒,吃得七七八八。 等到放下筷子,三阿哥打了个饱嗝,将腰带松了两个扣眼。 九阿哥看着空了的三个酒壶,道:“您这还能起身么?” 三阿哥摆摆手,道:“别小瞧人,爷没醉……” 说着,他站了起来,稳稳当当的,看着确实不错。 之前他是从宫里出来,身边连个人也没带着。 九阿哥就示意何玉柱跟王长寿旁边跟着,准备随时扶人。 三阿哥身子板正,也不歪歪扭扭。 九阿哥见了,松了一口气。 虽说不是主动做东,可到底是自己请客,还是希望三阿哥能消消停停的。 等到下楼梯时,三阿哥就露出不对。 腿不会弯了,大头往下栽。 幸好何玉柱走前头,王长寿跟在后头,两人的看着真切,一个上前挡住,一个后头抱住,才没有让三阿哥从楼梯上滚下来。 九阿哥吓出一身冷汗。 这要是栽下去,说不得就是断胳膊、断腿。 到时候三阿哥自己遭罪不说,自己这个做东的也有了不是。 “爷没醉……” 三阿哥被束缚住,不自在,伸手就推何玉柱。 大堂还有侍卫们在。 今儿九阿哥这里当班的是春林,带了几个人,跟郡王府的侍卫坐了一桌。 见主子们要下楼,大家就过来了,在后头扶住了何玉柱。 九阿哥指了春林道:“快扶了三爷出去……” 春林听了,抓住三阿哥的胳膊,示意另一个侍卫扶了另一头,两人连扶带抬的,将三阿哥带下了楼梯。 大堂满客,都齐刷刷地望过来看热闹。 三阿哥嘴里没闲着,道:“三年了,爷三年没正经喝酒……爷没醉,爷酒量是二斤……” 每个酒壶是半斤的份量,他才喝得这样踏实。 数量加起来,确实没有到他的酒量,可是这掺和起来,酒水的后劲加倍,就不是他能预测的。 九阿哥嫌弃道:“谁拦着您喝了,什么金贵东西不成,回头送您两坛子!” 他并不知道这还有前情,只当三阿哥吝啬,舍不得喝酒。 三阿哥已经被扶出酒楼,扭过头,道:“说好了,两坛子,不带哄人的。” 九阿哥催着道:“您快上车吧,回家醒酒去。” “不回家,衙门里还忙着呢……” 小风一吹,三阿哥已经迷糊了,却依旧嘴硬。 这一张嘴,酒气就扑鼻而来。 这个臭…… 九阿哥被熏得忙退后几步,跟春林道:“送三爷回郡王府……” 春林应着,跟着其他侍卫一起,将三阿哥抬到马车上。 总共就一辆车,三阿哥占了,九阿哥就不想上去了。 他想要骑马回家,被十阿哥拦住。 刚吃完饭,顶着风走,肚子不疼,脑袋也疼。 十阿哥让掌柜的找了马车,跟九阿哥上了马车。 “这一顿饭,就看三哥耍宝了!” 九阿哥道。 明明是不请自来的陪客,倒成了主客。 十阿哥道:“这么多哥哥里,就他们家夭折的孩子多,小阿哥就折了三个,也不怪他难受,跟他一比,我这也不算什么了……” 九阿哥叹了口气。 侄儿侄女太多,有的压根没有印象。 就是十阿哥这里,他心疼的也不是小阿哥,而是十阿哥。 十福晋不懂事,十阿哥事无巨细的教了好几年,还是没有什么长进。 只是这些话老挂在嘴上没意思。 倒像是挑拨弟弟两口子关系似的。 外头看着老十出身最贵,福晋在皇子福晋中也是身份最高的,可是这门亲事就是面上光罢了。 十福晋出身阿霸亥,娘家是距离京城千里之遥的番地,十阿哥这妻族,就跟没有一样。 他跟母族也不亲。 跟其他皇子相比,十阿哥这里也显得太孤了。 幸好还有自己…… 九阿哥就道:“过几日,就是小年,要开始准备年菜,我记得你最爱吃红豆年糕,到时候我让膳房多做些,要一半红豆的,黄米面跟糯米面,一样做一半……” 十阿哥道:“小时候大家都爱吃黏饽饽,就九哥不爱吃。” 九阿哥捂了嘴,道:“一吃黏饽饽,我就觉得嘴巴里冒风,都是腥气。” 十阿哥也想起还有一件乌龙事。 九阿哥换牙的时候吃年糕,牙被黏掉了,出了一嘴巴的血。 当年小的时候,盼着早日长大,封爵开府;如今大了,才发现小时候的日子,并不都是委屈跟难堪。 眼见着十阿哥终于笑了,九阿哥暗暗松了一口气。 老十不爱在外交际,对家里人却看重,这回折了一个儿子,闪得不轻。 等到了家门口,九阿哥脚步就有些沉。 这自然不是因为醉了。 总共就几盅米酒,怎么也醉不了。 他是想到了一家一个阿哥入学之事。 自家这边,阿克丹落地就跟哥哥在一块儿;五哥那边,嫡庶不分,也是隐患。 这想想,还真是叫人头疼。 怪不得人都怜弱,他都心疼阿克丹了。 同样是开蒙,丰生能去宫里,阿克丹却只能在府上。 他既存了心事,舒舒自然看出来。 以为他还在担心十阿哥,舒舒就劝道:“事已至此,爷再难受也没用,过去就过了,爷要是放不下,十弟瞧了还要反过来担心你。”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爷晓得了,不提了。” 丰生那一茬阿哥,要是入宫读书,最快也要后年,跟十八阿哥一道;慢的话,就是六岁,比十八阿哥迟一年。 说不定到时候事情还有转机,没有必要现在告诉舒舒让她担心。 九阿哥想起了跟十阿哥说的话。 “过几天预备年菜,叫人多做些年糕,爷许诺老十的,要加一半红豆的……” 舒舒点头,决定到时候再叫膳房多做些牛肉干,给十福晋做零嘴儿。 郡王府发生这样的事,舒舒这个嫂子本应该亲自过去一趟的,好好劝慰十福晋一番。 可是她如今这样,行动不便,非要过去就是给人添乱了。 舒舒想着九阿哥素来挑剔十福晋,这次也有迁怒之意,就将白果听到的闲话缓缓讲了。 “十弟出身好,手上还握孝昭皇后跟贵妃母两人的私房,十弟妹嫁妆丰厚不说,如今的洋货铺子也是日进斗金,这日子过的太好了,说不得就招了小人嫉妒,如今得红眼病的人多,损人不利己的人也不少……” 九阿哥听着这没谱的话,觉得荒唐。 “一个郭络罗的姓氏,就成了爷表妹?怎么不说是八福晋的妹子?是不是这个郭络罗格格不安分,故意扯大旗?” 这个郭络罗格格自然与九阿哥外家没有关系。 反倒是八福晋那边,八福晋的祖上与宜妃祖上确实是同族,只是八福晋家是族长一脉,宜妃家只是寻常族人。 八福晋的高祖被太祖皇帝妻之以妹,成了国戚,以后曾祖父尚公主、祖父娶县主、父娶郡主,与皇家、宗室是世姻。 宜妃祖上,曾祖父为太宗亲卫,祖父开始担任盛京佐领,掌盛京关防印,一直到三官保被调离盛京,是皇家信重的家臣。 舒舒道:“跟爷说这些,是想着爷回头提醒提醒十弟,篱笆庄子要紧些,弟妹心思质朴,真要有人使坏,还得十弟来防……” 第一千八百三十三章 回不去的家 九阿哥自己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可关系到十阿哥,就颇看重。 他起身道:“爷去跟老十说一声,看看是不是真有人使坏,故意搅合老十内宅不安生……” 舒舒点头,道:“那爷快去吧!” 要真是阴谋,十阿哥查出来也能有个防备。 要不是阴谋,也能转移注意力,省得不满对着十福晋去,影响夫妻情分…… * 诚郡王府,前院。 三阿哥抱着春林的胳膊不撒手。 “别想丢下爷……送爷回家……” 他这酒劲是彻底上来了,瞧着有些不大清明。 当着诚郡王府这么多下人的面,春林也不好使劲扯开他,只求助似的望向门房。 门房道:“春侍卫稍等,已经给我们福晋传消息。” “爷要回家……回家……” 三阿哥鬼哭狼嚎的,倒是认准了春林。 旁人过来想要搀扶,都被他一把推开。 “滚犊子,别往爷跟前凑……” 三福晋得了消息,匆匆而来的时候,就看到三阿哥推搡着府里人口。 “爷……” 三福晋叫了三阿哥一声,看着春林有些脸生,脚步有些迟疑。 春林见出来能做主的,胳膊被拖着,没法打千,忙躬身。 “奴才是九贝勒府上侍卫春林,奉我们爷的吩咐,送王爷回来。” 三阿哥直愣愣地看着三福晋,喃喃道:“这娘们……有些眼熟啊……” 三福晋听了个正着,气得倒仰,咬牙切齿道:“这是真醉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她才不信。 大婚十来年,三阿哥什么酒量,旁人不知道,她还不晓得? 三阿哥见她凶,拉着春林胳膊,往后躲了半拉身子。 “甭吓唬爷……爷是皇子……爷找汗阿玛收拾你……” 三阿哥嘴巴发木,可是这话也说得明白:“上了头的……别往爷身边凑……非礼勿动……” 眼见着两口子要叽歪起来,春林可不想看这个热闹。 他忙侧身,让出三阿哥,对着三阿哥,恭敬道:“三爷,您到家了,请三福晋带您进去醒酒吧,奴才还要回去复命……” 三阿哥的眼神落到四周的屋子上,立时摇头。 “这不是爷家……爷家瓦片不是这个色儿……” 三福晋瞧出来了,这回是真醉了。 她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 这院子里都是下人,让人看笑话。 正好司仪长也被惊动,过来探看。 三福晋就道:“爷醉了,找两个力气大的,扶了爷进去。” 司仪长应着,叫了两个当值的侍卫,跟着自己一起上前扶人。 三阿哥这回没有躲开,认出人来了,歪头看着那人,道:“那五,你怎么老了,这都有褶子了?” 这是他的哈哈珠子,打小一块长大的。 那五扶了三阿哥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道:“奴才比主子大三岁,转年就整三十了……” 春林见有人接手了,忙对三福晋道:“那您忙着,奴才回去复命。” “先别急走……” 三福晋平息了恼火,道:“今儿不是接驾么?怎么几位爷又凑到一起吃酒了?” 春林道:“奴才也不晓得,是我们爷跟十爷去吃饭,碰上三爷从宫里出来……” 三福晋:“……” 昨晚夫妻两个一起歇的,三福晋就催着三阿哥快点跟皇上请旨,说次子读书之事。 三福晋脸上有些僵硬,吩咐身边嬷嬷道:“给春侍卫包个茶封,大冷天的,劳烦他了。” 嬷嬷应着,给了春林一个荷包。 春林躬身道:“谢三福晋赏……” 春林没有耽搁,告了一声罪,就转身走了。 三阿哥还在跟那五磨牙:“怎么不回宫啊……可不兴往外跑……” 那五好声好气劝道:“爷先歇歇,等爷醒了再回宫。” “汗阿玛……额娘……额娘往阿哥所送粽子了么……” 三阿哥闭着眼睛,道:“爷想吃粽子……不蘸白糖……蘸蜂蜜……” 三福晋跟在旁边,本想要追问今日陛见之事,听了这话,放缓了脚步…… * 春林回到贝勒府的时候,刚好跟九阿哥遇上。 九阿哥从隔壁回来。 他有自知之明,晓得十阿哥比自己聪明,将古怪流言的事情告诉他后,就不操心了。 “怎么送这么久?” 九阿哥说着,望向马车,呲牙道:“不会是吐马车上了吧?” 春林摇头道:“没吐,就是三爷醉的不大认人,闹着要回宫,拉扯奴才不让走来着。” 九阿哥来了兴致,道:“他这酒量也平平啊,跟爷学学,怎么个闹腾法儿!” 春林就将三阿哥下车后的情形学了一遍。 其实,三阿哥路上也闹出笑话。 只是九阿哥没问,春林就厚道的没有说路上。 路上三阿哥低头,差点呕出来,眼见着就要喷出来,后来自己捂着嘴巴,使劲往后仰头才没有吐出来。 所以九阿哥担心马车也没担心错,差点就脏了马车。 “哈哈哈哈……” 九阿哥听着春林说的生动,忍不住笑出来,道:“娘们?三嫂居然没挠他,也是脾气好了!” 这样有趣的事儿,怎么能不跟舒舒分享呢? 春林拿出荷包,说了三福晋赏茶封之事。 九阿哥道:“给你就收着,一会儿去账房再领一份……” 说完,他就脚步加快,往正院去了。 正好说说好玩的,将老十家的事情冲冲,省得舒舒担心自己生孩子不顺利。 正房里,见九阿哥手舞足蹈的,学着三阿哥闹酒,舒舒哭笑不得。 这可真是塑料兄弟。 九阿哥自己都笑了,道的:“说不定是装醉,不晓得怎么跟三嫂说弘晟之事,才故意装不认人……” 舒舒听着不对劲儿,道:“弘晟怎么了?” 那是诚郡王府的二阿哥,今年五岁。 这回痘疫没有波及到二阿哥身上,就是因弘晟去年冬天种过痘。 九阿哥:“……” 他眼神有些飘,想着怎么搪塞过去。 舒舒仔细看他两眼,还有心情笑话三阿哥,那应该不是弘晟病了。 能让三福晋关切,让三阿哥避而不谈的,是什么? 舒舒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 九阿哥见她脸上没了笑模样,忙道:“别着急,还有两年呢,汗阿玛未必就是卡着皇孙入宫读书,说不得是最近不耐烦三哥,才不给他这个恩典。” 舒舒吐了口气,道:“方才听爷说三爷闹酒,我还想着他怎么提宫里,原来是因这个缘故……” 对于三阿哥来说,紫禁城就是他的家。 那里有他的父母跟嫡长子。 虽说自己封爵开府出来,可是嫡子重新回宫读书,意义又不一样。 如今不让送回去,这心中憋屈也情有可原。 九阿哥想了想,道:“三哥今儿是真难过了,估计他没想到汗阿玛会拒绝,后头又因老十丧子之事,想起了他家的小阿哥跟大格格……” 九阿哥也没有想到御前会拒绝三阿哥送嫡次子入上书房。 之前三阿哥过去户部,提了弘晟读书之事,四阿哥还让他不要耽搁,早些安排。 四阿哥不是给三阿哥挖坑,而是想到五贝勒府的嫡子行二。 嫡庶有别,总不能庶长子都能入宫读书,嫡子怎么不能。 如此五贝勒府就是两个皇孙入宫,那其他皇子府,应该也可以送两个皇孙。 这样其他皇子府的嫡次子,也能搭着顺风车,跟着入宫读书。 谁会想到,这请求被驳了。 自家这里,丰生跟阿克丹长幼有别,实在不能入宫读书,也能好好跟他讲明白道理。 “五哥那边,更叫人头疼,庶长子入宫读书,嫡子反而不让送,这往后爵位怎么说……不知道汗阿玛怎么想的,怎么连皇祖母都不顾及了……” 九阿哥唏嘘道:“幸好那个刘格格送走了,要不然五哥府里也要乱了……” 舒舒静静地听着,觉得这拒绝有些蹊跷。 这跟康熙素来重嫡抑庶的行事不符。 关键还有太后在中间,太后疼爱五阿哥这个孙子,也重视五阿哥的嫡子。 当时小阿哥落地,太后可是欢喜了一阵子。 圣驾如今在宫里的时候有数,一年到头下来,有两个月都是多的。 其他的时候,不是出巡,就是驻跸畅春园。 这上书房能有多闹腾? 除非…… 有不能让小阿哥入宫读书的理由。 她想起了上月小阿哥出痘之事…… 第一千八百三十四章 宗学 天花有什么后遗症么? 舒舒想起了丰生他们种痘的情形。 高热…… 对小儿来说,高热有各种风险,最严重的就是烧坏了脑子。 舒舒也不好胡乱猜测。 真要有不妥当之处,那日后五贝勒府就要不安生了。 御前要是体恤五贝勒府,那肯定是不想揭开此事。 毕竟小儿生病,跟大人还不同,说不得仔细调理几年就有转机。 九阿哥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也不必太担心。” 舒舒点点头。 想要知道五贝勒府的二阿哥是不是有不妥当之处,也比较简单,等自己生产后见到五福晋就能知晓是不是如此了。 五福晋并不是有城府的人。 如果真是为了遮掩五贝勒府嫡阿哥的不全,不许各家送第二个孩子入学,那她就要想法子,考虑阿克丹读书之事。 若不是因这个缘故,那说不定还有转机。 九阿哥往炕上一躺,看着舒舒的肚子。 “算算日子,是不是在元宵节前后发动,那样正好,省得衙门开印,爷不在家,不放心。” 舒舒道:“有阿牟在呢,爷也不必太担心。” 九阿哥道:“明儿又要早起,有大朝。” 舒舒道:“爷辛苦了。” 九阿哥想起了是一件事,道:“季弘叫人送了帖子,想要过来请安,大年下的,运河早封了,这个时候进京,应该不是为了送年礼。” 舒舒听着也纳闷,道:“我记得清楚,季家的年礼月初就送过来了。” 九阿哥沉思道:“他们家是皇商,难道是为了在内务府挂账结算之类的?” 说到这里,他有些担心有人为难季家。 季家挂着江南首富之名,那就是一块大肥肉。 “明天爷跟十二阿哥问一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季弘这几年不仅给他跑过腿,还跟老十那边有买卖合作,可不好让人欺负了…… * 户部值房。 四阿哥看了眼怀表,眼见着就是申正。 这个点了,还不见九阿哥回来,这指定是直接家去了。 想着今天中午没有了九贝勒府的膳盒,只有自家的,四阿哥还真有些不习惯。 又想到十阿哥丧子,四阿哥摸了摸手腕上的十八子。 他三十八年初殇了一子,在那之前,还夭了长女。 他想到了李格格跟宋格格,自己对这两人格外优容,也有这个缘故。 宋格格还罢,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分。 李格格这里,仗着有二格格跟二阿哥,已经不是早先的谨慎模样。 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就是前车之鉴。 自己却要引以为戒,多加约束,不能被传出“宠妾灭妻”的坏名声……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处理完政务,腰酸背痛,嫌屋子里闷气,就踱步出来。 眼见着就要立春,外头虽然也冷,可是也不如早先那样彻骨寒风。 这会儿工夫,就见赵昌脚步匆匆而来。 康熙扬了扬眉,看着赵昌。 赵昌躬身,双手递了个题本上前。 康熙伸手接了,上面就是三阿哥在郡王府闹酒之事。 “九贝勒府的侍卫送的人?这是跟九阿哥喝的酒?” 康熙看完,目光落在题本前头。 赵昌就道:“按照侍卫春林的说法,是九爷跟十爷去吃饭,在棋盘街碰上三爷,三爷跟着去了……” 康熙想到早上的消息,心里有数了。 “胡闹,没个做哥哥的样子……” 康熙合上题本,对三阿哥越发不满意。 真是顺风顺水惯了,一点点挫折就带出来。 赵昌没有说什么。 他如今负责各皇子府消息的汇总。 若是没有特殊事情,旬日一报;若是遇到事情,多是当日或次日就报了。 等回到西暖阁,康熙想起敦郡王府,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当年虎头虎脑,有几分勇力的小阿哥,成亲立业不说,也再次经历丧亲之痛。 早就晓得十福晋天真浪漫,不是什么精明性子,可是也没有想到这样无能。 可是该给的警告已经给了。 不好单独给十阿哥指人,也不好再一起赏人。 儿子们正是学差事的年纪,也不能太沉迷女色。 儿孙自有儿孙福。 康熙淡淡地想着,就将敦郡王府的事情放下…… 次日,大朝。 九阿哥换上了新端罩。 青狐皮草,里子是月白色。 跟貂皮端罩相比,整个人都膨胀了一圈。 九阿哥站在镜子前,伸了腿,看着露出的端罩里子,看着这青不青、白不白的色儿,有些不习惯。 舒舒也跟着起了,晓得他为什么不习惯。 皇子端罩里子是金黄,宗室亲王、郡王、贝勒、贝子跟固伦额驸端罩里子是月白。 九阿哥转头跟舒舒道:“这去哪儿说理去?爷封爵,大朝时反而要往后排班了!” 私下里叙家礼,皇子们按照序齿来排班。 正式大朝的时候,就要按照其他规定。 未封爵皇子,视同和硕亲王,排班在诸王之前。 封爵皇子,按照爵位排班。 这大朝时的衣裳,也就要按照爵位来穿戴。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一年到头,也没有几次大朝,爷忍忍就过去了。”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爷就是凑数的。” 平日里朝会,都是小朝多,宗室王公除非有实缺,否则并不需要这么多人齐聚。 今日不同,有刚依附的外藩王公入朝,还有宗室与百官为明年皇父五十年大寿上表。 吃了早膳,何玉柱挑了灯笼,九阿哥就走了。 到了前头,十阿哥也是一样妆扮。 兄弟两个看看对方身上的端罩,都是簇新的。 入冬以来,这还是头一回大朝,兄弟两个平日穿戴,就都是旧端罩。 “不说没留意,这看看咱们,三哥也有两身端罩啊,那怎么老穿旧的?袖子都磨秃噜毛了?” 兄弟两个上车,九阿哥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 十阿哥道:“许是跟咱们一样,穿惯了貂皮,不习惯狐狸皮吧!” 九阿哥看着身上的长毛,道:“礼部的人怎么制的规矩?不是应该貂皮在前头么?” 十阿哥道:“总算不错了,没让咱们穿猞猁皮、豹皮……” 九阿哥不由失笑,道:“说的也是。” 宫里的侍卫按制就是各种猞猁皮跟豹皮端罩。 少一时,马车在西华门停了,兄弟两个下车,进了紫禁城。 太和殿广场上,灯火通明。 已经有不少人在排班,等着进太和殿。 九阿哥眼睛尖,抬头就看到三阿哥正拉着四阿哥低声说话。 九阿哥就带着十阿哥上前。 “三哥,您这是说什么呢?” 九阿哥说着,打量他两眼,道:“听说您昨儿醉了,还担心您今儿起不来,看着倒是没事了。” 三阿哥想着酒醒后听福晋说的话,讪笑着移开眼,道:“没醉,酒量还没到呢。” 九阿哥似笑非笑地看着三阿哥。 三阿哥清了清嗓子,道:“我正跟四阿哥说呢,你也可以听听,世祖皇帝时开始设宗室官学,都是对付着,教长也好,教习也好,选任也没有例,宗室子弟入学,除了国书跟骑射,其他功课也没有定制……” 说到这里,他又道:“宗学位置也没有固定的官舍,挪了好几次,听说很不成样子。” 九阿哥听了,带了认真。 这是正经事儿。 是他关心则乱,忘了还有宗学这一茬了。 这是世祖皇帝时的恩典,各旗设宗学,未封宗室子弟十岁以上都要入学习国书。 除了上三旗之外,下五旗的旗主,本也是本旗大宗门长,所以宗学多是设在王府别院之类的地方。 这银子开销是宗人府拨出来。 几十年下来,各旗宗室人口繁衍生息,子弟多了,宗学也有些荒废,并不强制子弟入学了,而是听任各家情愿就学读书的子弟入学。 正蓝旗的宗学,在安郡王府别院。 九阿哥想到这个,就觉得不太好,道:“既是官学,皇家的恩典,不是当从皇城里拨官房更好么?连内务府子弟的官学都设在景山,这宗室官学怎么反而要在皇城外了?” 三阿哥解释道:“当年各旗划地而居,宗学自然也在各旗地中,方便各家送子弟入学。” 九阿哥道:“您也说那是当年,此一时彼一时啊,不说别的,就说弘晟入宗学读书,以后每日从大西边到西南,不够折腾的,倒是比咱们去六部更远呢。” 三阿哥跟大阿哥一样,下旗到镶蓝旗,只是在修建郡王府的时候,镶蓝旗没有空余的官房,王府就坐落在正红旗。 正红旗在京城正西边,镶蓝旗在南边。 三阿哥点头道:“说的也是,是够折腾的,回头你们家老二入学的时候,也是从大北边到大南边。” 四阿哥在旁听着,看了九阿哥一眼,道:“皇城的官房还有空余的?” 宗学能设在皇城里自然更方便。 九阿哥道:“不空着,腾退就是了,反正都是官房……” 不少跟着王公下旗的包衣,依旧留在皇城里,这也不合规矩。 还有那些抬旗的旗属人家,明明另赐了宅子,依旧是占着内务府的便宜,不肯腾退皇城的官房。 自家住,或是赁出去做二房东,都是好的…… 第一千八百三十五章 手心手背 五阿哥来得迟,在旁边听得云山雾罩。 “好好的,三哥操心宗学做什么的?这不归礼部管吧?” 五阿哥道:“这是宗人府管着的,汗阿玛提了好几年宗室子弟荒废骑射,说的就是宗学……” 宗学各旗设各旗的,宗人府也不好越过各旗旗主王爷去插手。 长此以往,宗学就成黄带子子弟混日子的地方。 大家都安静了。 三阿哥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看着五阿哥,若有所思。 四阿哥也是差不多的动作。 五阿哥被看的发毛,低头看了自己身上两眼。 身上是端罩,下头是冬朝靴,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装扮,没什么不妥当。 “怎么了?” 五阿哥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指了三阿哥,道:“这不是三哥昨儿去御前说弘晟入上书房之事么,汗阿玛嫌皇孙多闹腾……说每家只准送一名皇孙入上书房……” 五阿哥:“……” 他望向三阿哥,有些茫然。 三阿哥扬着下巴,轻哼道:“这规矩是限制旁人家的,你家肯定不算,谁叫你嫡子行二……” 就算宜妃不说话,还有太后给五阿哥撑腰,旁人比不了。 三阿哥觉得,五阿哥府会成为特例,恩准两个皇孙入学。 他昨天难受,也有这个缘故。 同样的皇子,小时候都一样的,自己在御前还要更受宠些;结果大了,比不上哥哥,也开始比不上弟弟了。 汉人有句俗话,叫“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自己没有后娘,却有一堆妃母跟嫔母。 汗阿玛也要成了后阿玛了。 五阿哥没有说什么,只是脑袋耷拉着有些蔫。 九阿哥见状,就安慰道:“五哥您着什么急,还有两年工夫呢!” “嗯……” 五阿哥点点头,看了眼乾清宫方向,笑容有些苦。 九阿哥望向十阿哥。 五哥这反应不大对头。 莫非还有其他缘故? 十阿哥轻轻摇头。 这么多人,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 九阿哥闭上嘴巴。 少一时,到了朝会之时。 虽说今日是大朝,可因不是元旦、冬至、万寿节,并不行大朝仪。 等到九阿哥跟着进了太和殿,圣驾升座。 先是太子与康亲王率王公大臣因皇上明年五十寿,请上尊号。 康熙坐在龙椅之上,环视众人。 “朕即位四十余年,未尝一刻不以民生休戚为念……朕以实心为民,天视天听,视乎民生,后人自有公论,若夸耀功德,取一时之虚名,大非朕意,不必数陈……” 众人二次奏请,依旧不允。 众人三次奏请,终不允。 又因今年是大计天下之年,地方腾出来不少缺,不少官员升转要谢恩。 平日里都是零散在西暖阁或清溪书屋请见陛辞或陛见的,今儿则是一个个来了。 等到这轮谢恩完毕,就是喀尔喀使臣进九白之贡。 又有西归的厄鲁特部头领津阿拉布坦来朝,请求内附,封了多罗郡王,在口外划了草场放牧…… 九阿哥站在排班中,除了最初跟着太子跟康亲王跪请,其他就是干站着。 他百无聊赖,眼神就望向自家五哥。 到底怎么回事儿,下朝要好好去问问。 再看前头的亲王班、郡王班,因是大朝的缘故,裕亲王跟恭亲王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告假,都上朝了。 九阿哥就发现八阿哥也在看两位王爷。 或许看的不是两位王爷,是和硕亲王的位置。 九阿哥好像有些明白八阿哥的好强了。 谁让汗阿玛厚待兄弟,并没有像世祖皇帝那样,将兄弟分了三六九等,开始了一体封王的先例。 兄弟尚且能封亲王,朝臣也好,皇子也好,自然也觉得皇子也能一体封王。 结果封了贝勒。 九阿哥觉得,前头的几个哥哥,肯定心里都不乐意。 严于律己的四哥,自尊自强的七哥,还有心比天高的老八,谁甘于人后? 九阿哥忍不住抬头,望向龙椅上的皇父。 不知道自己跟老十,算不算也归在前头的阿哥中? 等到下一轮册封皇子,要是有自己就好了。 王爷比贝勒爷好听…… 关键是,以后阿克丹、尼固珠跟小四封爵,都是因自己的爵位而定。 明年的万寿节礼,自己代丰生他们三兄妹预备一份寿礼。 总要提醒皇父,他还有三个亲自起了小名的孙子、孙女。 冬日朝会,从卯正开始。 前后大半个时辰,到了辰初二刻,就散朝了。 九阿哥想要找五阿哥说话,不过五阿哥暂时没空。 他跟理藩院尚书回理藩院了。 喀尔喀的使臣,还有新内附的蒙古王公,都要设宴,还要安排赏赐,都归理藩院管。 九阿哥就跟四阿哥回了户部衙门。 只是他没有回西屋,而是直接跟着四阿哥进了东屋。 也不用四阿哥让,他就在炕边坐了,吩咐苏培盛,道:“去冲两碗油炒面,再去跟何玉柱要两盘饽饽……” 苏培盛见四阿哥没拦着,就应了一声,挑了帘子下去预备。 九阿哥将外头端罩脱了,往旁边一丢,道:“怪沉的,压死了!” 四阿哥已经在书案后坐了,听了抬头瞪过来,道:“眼见着过年,也没个忌讳!”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身上端罩,有些穿戴痕迹,半旧不新。 他嘟囔道:“我也没浑说,就是沉呢……” 四阿哥还想要训斥,九阿哥就岔开话。 “四哥,五哥到底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他理藩院的差事出了什么纰漏?方才瞧着他,怎么没底气的样子?” 四阿哥消息比旁人灵通些,可也没有往兄弟府中安插耳目。 他也想到了上个月的痘症。 不过他晓得九阿哥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没凭没据的,不好因为猜测,就说侄儿不好。 他就稍加思量,道:“长子到底不同,五阿哥应该是舍不得换弘昇出宫。” 九阿哥:“……” 他有些狐疑,看着四阿哥道:“这送进宫读书的皇孙,还能半路换人选?” 四阿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一府一个名额,送谁不送谁,汗阿玛想来也不会干涉。” 九阿哥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五哥脸色儿不好看,这弘昇都知事了,也送进宫里整三年……” 等到大后年,就是五年了。 到时候半途被换回去,以后如何在堂兄弟跟前立足? 怕是人也要颓废了。 虽说嫡庶有别,可都是五哥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许是汗阿玛不会卡那么紧呢……正如三哥说的,五哥府上跟其他人家不同,嫡子非长……” 九阿哥道。 四阿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九阿哥:“……” 正好封印之前没事儿,下午要不要去礼部找老三? 宗学的事情,可以张罗起来。 不过十岁这个入学年纪,挺晚的,不是开蒙。 阿克丹真要入宗学,也要六、七年之后。 这样看来,宗学修整之事,倒是不用太着急。 自家还是要给阿克丹预备先生。 四阿哥垂下眼,见糊弄过去,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工夫,苏培盛回来,后头还跟着何玉柱。 苏培盛端着茶盘,上面是两碗牛油炒面。 何玉柱也端着茶盘,上面是牛舌饼、肉松饼、枣花酥跟蜜三刀四碟饽饽。 两人将吃食在炕几上摆了。 九阿哥站了一早上,早饿了。 就着两道咸饽饽,他吃了一碗面茶。 四阿哥这里,则是吃另外两道饽饽…… 第一千八百三十六章 礼下于人 等吃了饽饽,九阿哥就从东屋出来。 眼见着四阿哥书案上都是卷宗,九阿哥觉得,自己还是别跟着添乱。 只是在西屋他也没待一会儿,想起了季弘之事,就入宫寻十二阿哥。 走到内务府值房门口,九阿哥脚步有些迟疑。 之前忘了老八也在内务府。 唉…… 不想打照面。 亲近不起来,也不乐意虚与委蛇。 “九爷……” 是高衍中,正从厢房出来,见了九阿哥忙上前两步请安。 只是,这站定的距离有些远。 九阿哥站住,打量他两眼,诧异道:“这是病了?怎么瘦了这么老些?” 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暗哑。 高衍中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不过之前看着年轻,瞧着像四十来岁。 如今看着,老相不少,两腮都瘪了。 高衍中迟疑了一下,道:“月初奴才长子家的小孙子殇了,奴才岳母上了年岁,就有些不大好……” 因小儿不治丧,自然也不用报丧,外头知晓的不多。 “出花了?怎么没种痘?” 九阿哥惊讶道:“你家老大不是补外缺了么?” “还不到周岁,不敢种痘,长媳因身子重,没有跟着外放,就搬回来住了。” 高衍中道。 其实,就是那个佐领闹的。 高家长子长媳早分家出去,不过因高衍中身上多了佐领,长媳怕传到两个小叔子那一房,就借着怀孕搬回来。 结果就是这么巧,这波痘疫,小的就没有熬过去。 这痘疫一出,家里有生人跟小儿的,都关门谢客,就怕痘疫带进来。 高家也是如此。 可不巧的是,高衍中岳母上了岁数,上月底摔了一跤,老人家卧床休养。 高衍中的大姨子得了消息,就借着孝顺老娘的名义,每日过来“侍疾”。 当年她坏了心,将失贞怀孕的婆家侄女保媒给外甥高斌,后头被揭开,两家就断了往来。 如今高家日子红火,那姨姐家却败了,就盼着有机会跟这边重归于好。 这痘疫到底是她带过来的,还是高衍中每日里当值带回来的,就说不清了。 高家小孙子夭折。 高衍中岳母愧疚难当,也彻底病了,有些下世的征兆。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说的就是这个了。 九阿哥想起了“年关难过”这四个字。 好像对那些年过花甲的老人家来说,每年冬天都挺危险。 九阿哥道:“家里人参预备下了么?缺什么药,打发人到贝勒府说一声,不必见外。” 高衍中感激道:“预备下了,谢九爷想着奴才。” 这会儿工夫,十二阿哥挑了门帘,从值房出来。 原来他身边小太监出来去水房,看到九阿哥在院子里,就转身回去禀告了。 “九哥找我?” 十二阿哥的声音,带了几分欢快。 九阿哥点头,摆摆手让高衍中下去,随着十二阿哥进了值房。 八阿哥不在,九阿哥自在许多,直接在十二阿哥几案前的椅子上坐了。 “营造司下皇商结算,今年是不是晚了?” 九阿哥开门见山地问道。 十二阿哥摇头道:“没晚,正常结算,腊八就都结算的差不多,我记得文书,最后一笔是初七结的。” 九阿哥也是进了内务府,才想起来十二阿哥如今管着营造司。 季家正是给营造司供应太湖石的皇商。 只是九阿哥也晓得,小鬼难缠,怕下头小吏欺上瞒下。 眼见着不是结算之事,九阿哥就放下此事。 反正下午就见着人了,到时候就晓得缘故。 九阿哥就跟十二阿哥闲话。 “明年的万寿节礼,跟往年不一样,你也用心些,打听打听十三阿哥是怎么预备的,总要跟他差不多才行。” 后年十八阿哥六岁,要入上书房,就要挪宫出来。 阿哥所可没有地方了。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出宫的日子,也快了,最迟明年上冻之前就要搬出去。 还要给修缮阿哥所,空余出时间。 到时候两人即便不封爵,这分家银子跟产业也是要拨下来的。 十二阿哥听了,就有些迟疑,道:“汗阿玛不是素来喜欢节俭么?” 今日大朝,还提了不许官员预备祥瑞。 九阿哥瞪着十二阿哥,恨铁不成钢。 “你还想要在万寿节礼节俭不成?你是不是傻,你的银子,都是汗阿玛给的,拿着汗阿玛的银子孝敬汗阿玛,就算倾其所有,汗阿玛能让你吃亏?”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音量道:“这礼尚往来总晓得吧?你对汗阿玛抠抠搜搜的,汗阿玛赏人的时候也不乐意赏你,之前躲就躲了,这个时候可不是躲的时候,想想明年,你们就要出宫了……” 十二阿哥晓得这些都是好话,即便并不如他心中所愿,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九阿哥道:“到时候爷给你预备一份乔迁礼!” 十二阿哥摇头道:“不用,我这什么也不缺。” 九阿哥轻哼道:“你这是在宫里,不操心柴米油盐,等你自己过日子,就晓得了。” 他过来,就是为了问季家之事,既是没事儿,略坐了坐就走了。 等回到户部值房,想着高衍中的老态,九阿哥有些不忍。 他就吩咐何玉柱道:“拿爷的帖子,去太医院一趟,瞧瞧看老病的谁闲着,带着去高家一趟,给老太太看看。” 何玉柱应着,拿了九阿哥的帖子,往太医院去了。 等到何玉柱回来,已经是中午饭口。 九阿哥跟四阿哥刚吃了午膳,正在地上消食儿。 “怎么才回来?很严重么?” 九阿哥看着何玉柱道。 何玉柱点头道:“太医说之前的方子没问题,老太太确实是老了,想吃什么叫给预备些什么。” 九阿哥:“……” 四阿哥在旁听着稀里糊涂的,道:“谁家老太太?董鄂家二房的那位?”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是高衍中的老岳母,在他家养老的那位。” 高斌给九阿哥做了两年长随,后头还跟着四阿哥在海淀种地,四阿哥自然晓得高衍中是谁。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道:“到底尊卑有别,也别太优容了。” 真要说起来,那父子两个没有给九阿哥效什么力,却是跟着沾了不少光。 高衍中已经升到正四品,还得了佐领。 高斌弱冠之年,其他这个年岁的内务府子弟还在打杂,连个九品笔帖式都未必考上,高斌已经是做了两年父母官。 “对他们来说千难万难,对我来说,就是举手之劳,年年腊月里都有不好的消息,只盼着年关过去吧……” 九阿哥道。 今年入冬以来,谢世的宗室老人也不少,不过因痘疫的缘故,多是不报丧,或是丧事简办。 要不然的话,每年腊月里白事,就够他们折腾的。 如今宗室里没有动静,可是身边人,家里有老人的,都听了好几处不安生了。 等到下午从衙门出来,九阿哥跟十阿哥汇合。 他道:“季弘往你们家递拜帖了么?” 十阿哥摇头道:“没听说,季家的年礼,不是月初就送了么?” 九阿哥道:“那既不与内务府相干,又不与洋货铺子相干,季弘着急忙慌进京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季家根基在江南,老家距离苏州就二百多里。 “不会是被李家刁难了吧?李煦怎么敢?” 季弘虽不是九阿哥的门人,可给九阿哥跑腿,还跟敦郡王府这里有生意往来,李煦要是欺负季家,那可要找他算算账。 十阿哥听了,摇头道:“李煦不会,听说李煦去江南后,交际比曹寅还广,人缘也好,被人称为‘李佛’,是‘及时雨’那样的行事,怎么会为难季家?” 九阿哥想想也是,道:“难道是季家因羊绒呢在江南卖的好,想要代理这料子的出口生意?要是那样,眼光还真不错。” 商人趋利。 寒冬腊月,千里迢迢。 若不是遇到难处,那就是为了利润了。 兄弟说着话,马车就到了北官房。 九阿哥跟十阿哥下了马车。 十阿哥指了指贝勒府大门右边,道:“还挺心急,人已经来了。” 那里停着一辆马车,就是寻常的蓝呢子马车。 十阿哥说完,就没有回府的意思,跟九阿哥道:“我也一年没见他了,过去瞧瞧。” 他怕季弘巧言令色,蒙蔽自家九哥。 季弘就在门房旁边的倒座房里候着。 听说九阿哥回来了,他忙出来见礼。 九阿哥颔首回礼,招呼他道:“跟爷进去说话。” 说着,他将人带去了前头偏厅。 等到宾主落座,季弘就递了礼单,道的:“这是家父预备的礼单,提前给福晋贺喜。” 九阿哥挑眉,让何玉柱接了礼单递上来。 等到简单翻看,他就发现这份礼有些重。 桃花碧玺朝珠一串,紫粉滇玉手镯一对,桃红珊瑚树一盆,粉色红宝石大小十八颗。 虽还没有看到实物,可能让季弘的首富老爹拿出来送礼的,指定错不了。 九阿哥看着这礼单埋怨,弹了弹,道:“前两年你帮爷淘换的,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这是藏私了?” 舒舒生产后,有阵子喜欢粉色衣裳,九阿哥就淘换了不少粉色碧玺跟宝石给她做头面,还叫季弘在苏州跟杭州海关打听。 季弘忙解释道:“这些物件,学生也是头一回见,若是晓得有这些,早跟学生父亲央磨来,打发人送上京了……” 第一千八百三十七章 未雨绸缪(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爷都不在内务府了,你们老爷子怎么想到求到爷身上?什么要紧事儿,过年也等不得,让你这个时候进京?” 季弘脸上露出羞愧来。 “是学生行事不密,帮九爷打听采珠人的时候,让家父晓得了,他刚好接待了两位法兰西来的洋神父,晓得法兰西的太阳王最喜欢珍珠,上行下效,他们的公侯就也以佩戴珍珠饰品为荣,如今欧罗巴珍珠都卖上了天价……” “家父知晓九爷想要养珍珠,就迫不及待催学生进京,想要问问九爷,能不能等到珍珠养出来,由季家往欧罗巴贩卖……” 九阿哥本以为季家老爷子盯上的是羊绒呢,竟然是珍珠。 “爷的珍珠还没影呢?今年江宁织造出来的羊绒呢在江南正流行,你们老爷子没瞧上羊绒呢的代销?” 季弘道:“江南有专门贩料子的人家,专做海关绸缎生意的,学生家不好半路插手。” 九阿哥就道:“珍珠少说要四、五年见影儿,前头的也不会太多,后头要是产出多了,就结给皇家专营,到时候你们家还有这个打算,爷帮你们递话。” 不仅季弘愣了,十阿哥也愣了,两人都望向九阿哥。 这养珍珠,事情成了,那就是个摇钱树。 换了其他人,吃不下这个大饼,需要庇护,可九阿哥是皇子。 当着外人的面,十阿哥没有急着询问。 季弘迟疑道:“九爷想着皇家官营,那珠场还只限定东山么?要不要在其他地方也试试?” 九阿哥看着季弘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如今都是纸上谈兵,照猫画虎,要是养不成打水漂呢?你胆子比爷还大……” 季弘忙道:“学生家这几十年陆续置了不少地,除了在老家,在扬州跟淮安也有些。” 扬州有瘦西湖,淮安有洪泽湖。 九阿哥听了,还真有些心动。 谁也不知道珍珠到底适合养在哪里。 这东珠产自寒冷的东北,南珠产自温暖的广西。 这养珍珠,是可以另外选一处做试点。 如此一处不成,另一处也不会耽搁时间。 太湖在江南,瘦西湖跟洪泽湖都在江北。 九阿哥看着季弘道:“这养珍珠,弄清楚应该很简单,你们家的这是想要得一门传家的技艺?” 季弘忙摇头道:“不敢,不敢,连九爷都没想着占了这一门产业,学生家哪里有那胆子……” “就是皇上不爱修园子,季家在内务府挂了皇商,可真要说起来,从三十八年至今,运到京城的太湖石加起来就只有三船……” “家父估计是担心以后没了皇商之名,才凭着学生家跟九爷的渊源,厚着面皮打发学生进京……” 季家得了皇商,本就是侥幸。 要是丢了皇商的话,那就少了一道护身符。 九阿哥见他实话实说,也没有为难他。 “爷虽想着养珠场要是能养成珍珠,以后会皇家经营,可也不是三五年之内,少说也要十来年。” 要不然自己玩呢? 自己预备拿出十万两银子的本钱,就是奔着收获几个十万两银子去的。 这献礼的时间,也有说头。 平日里送这么重的礼做什么? 或是作为皇父甲子万寿节礼,或者登基五十年大庆贺礼,也是他大大的孝心。 季家想要挂在内务府名下,做珍珠皇商,也要十年八年之后,且有得等。 季弘道:“连九爷都有耐心,我们自然也等得。” 九阿哥心里权衡了一下,两个地方试养,确实比一处要更稳妥些。 他看着季弘道:“钱壮怂人胆,要是白折腾一回还罢了,要是真养成了,那就是摇钱树,会有胆大的,历朝历代禁私盐,可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断不了私盐贩子。” 季弘毫不犹豫道:“到时候杀鸡骇猴就是,九爷的产业不容他们窥视,皇家的威严也不容小人冒犯。”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记得你这句话,这蛀虫多是从内里生的,别到时候真出了贼,抓来抓去,被推出来的是你们季家的族人姻亲就好。” 季弘立时警醒,还真是不无这个可能。 他忙起身道:“学生父亲既敢主动揽了这差事,给九爷打下手,那这保密之事,您就交给季家,若是真有疏漏,季家不用九爷吩咐,就会清理门户,给九爷一个交代,绝不敢徇私。” 九阿哥听了,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爷有时候看着和气,也只是有时候罢了,真要有人欺到爷头上,伤了爷的体面,爷可容不得!” 季弘躬身道:“学生谨记,不敢辜负九爷信重……” 天色将暮。 九阿哥就端茶送客,叮嘱着。 “到底怎么用你们家的地,你自己也琢磨琢磨,是赁给爷还是怎么着?直接送就免了,省得传到御史耳朵里,爷就多了一条勒索地方的罪过,等到年后……” 说到这里,九阿哥在心里算了一下桂元回京的时间,道:“元宵节前后,你再过来一趟,爷打算安排个妥当人去江南,到时候还要你照应一二。” 季弘道:“不敢不敢,既是九爷看重的人,学生只有敬着的……那学生就告辞,年后再来给您跟十爷拜年……” 九阿哥示意何玉柱送了季弘出去。 十阿哥道:“不过是一个产业,九哥是不是太小心了?”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道:“汗阿玛是阿玛,不会与咱们计较,可……以后能一样么?与其让人眼红惦记着,被穿小鞋,不如直接孝敬汗阿玛,还能落个好……” 他可不是爱吃亏的人。 这样的决定,也是为了日后。 只看裕亲王与恭亲王两位这些的境遇,就晓得做皇帝的兄弟,日子如何,自己做不得主。 十阿哥的心里,将太子、大阿哥、三阿哥与四阿哥想了一圈,点了点头,道:“九哥想得长远,这样确实更稳当。” 九阿哥看着座钟,对十阿哥道:“爷不留你吃饭了,你九嫂现在不正经吃饭,爷得盯着些。” 兄弟两个无须客气,九阿哥就直接撵人。 “你也家去吧,恼了两天,差不多就行了,别再跟弟妹使脸子,傻乎乎的福晋,总比恶毒的强,王府内务这里,你还是安排信重的嬷嬷盯着吧!” 三岁看老,十七、八年来,都不大聪明,还能立时聪明起来的? 十阿哥的王府里,不缺使唤人口,还有贵妃留下的嬷嬷。 让有心眼的人盯着内务就是。 十阿哥起身,听进去哥哥的劝。 只能想好的了。 不管这回的小阿哥之殇,是不是人祸,总不能因这一件事,就伤了夫妻情分。 那样,远嫁的布音可怜,盼着家人和乐的自己也可怜…… 十阿哥走后,九阿哥就回了正院。 舒舒正在西次间的炕上歪着。 她眼前摆出来的是两套婴儿衣裳,用的是蒸过揉搓过的细棉布,看着很是轻软,还搭配着两双软底小鞋子。 九阿哥挑了帘子进来,看到小衣裳,道:“针线房做的?爷怎么记得丰生他们小时候,身上只有肚兜呢?” 然后就是各种包被中,差不多到了抓周的时候,才开始穿衣裳。 舒舒起身坐了起来,道:“核桃的年礼里送来的,我叫白果翻出来了。” 九阿哥点头道:“有心了……” 他想起了高斌外祖母病重之事,道:“高斌外祖母要不行了,明儿你打发身边人过去一趟,送一盒人参过去,再预备一盒高丽参,爷带去衙门。” 不等舒舒追问,九阿哥就说了高家跟伊都立家老人病重之事。 舒舒听了,道:“我听核桃说过一嘴,高斌外祖母是个明事理的老太太,还真是年关难过。” 家里有老人的,都难免有这一天。 舒舒决定,往后还是多孝顺孝顺父母跟阿牟。 不能等到以后后悔。 九阿哥又说了季弘的来意,也说了自己的疑惑。 “他们家老爷子不大对劲儿,季家也不是没有根基的人家,怎么会因担心丢了皇商就这样急切……” “汗阿玛明年还要南巡,是不是有人打着汗阿玛的名义勒索?” 九阿哥猜测着。 舒舒直接想到了李煦身上。 那一位,现在是“太子党”。 地方官就算借着接驾的名义敛财,对季家这个江南首富也不会太过。 季家不是寻常商户,而是累宦人家,族人做官的不是一个两个。 官场之上,都会留几分体面。 倒是李煦,即便管着苏州织造府,可每一年户部拨出的银子,怎么花销都有定数,李煦能沾手的不多。 如果太子跟李煦要银子,那李煦肯定要想法子…… 季家当家人早年也出仕过,不是没有见识的人。 这是怕水深,搅合进去吧? 舒舒就跟九阿哥道:“爷既在季家人面前大包大揽,那记得回头在御前报备一声,省得回头御前有其他的打算,两下里再撞了。” 九阿哥听了,立时认真道:“对,爷得跟汗阿玛早早打招呼,省得汗阿玛回头图省事,想着让李煦接手,真要那样,爷要呕死了……” 第一千八百三十八章 没有坏心的九阿哥 因今年衙门腊月二十就要封印,九阿哥就选择十九这日的中午,进宫求见。 汗阿玛日理万机,自己这陛见也得师出有名。 如今不在内务府了,可也不能扯闲篇。 他袖子里揣了一本条陈,上面是东山岛上养珠场的筹备情况。 孙金过去半年,从当地人手中收购了大量的河蚌与河蚌苗;另外在季家的帮助下,还签了几户太湖边的渔民,另外还从广西买了两户采珠人南上。 人手七七八八,东山岛边的水面也都圈好了。 等到明年天气转暖,就能试种一次珍珠。 九阿哥是午初过来乾清宫的,正好御前处理完上午政务,在午膳之前这段空余。 康熙果然正得空,听说九阿哥陛见,他想到了三阿哥的醉酒。 难道是为皇孙入学之事来的? 康熙晓得九阿哥重情分,就是不知道他是为五阿哥家的阿哥来的,还是为九贝勒府阿克丹来的。 他有自己的用意,并不希望九阿哥插手此事。 “传吧……” 康熙对梁九功道。 梁九功出去,带了九阿哥进来。 九阿哥请了安,就将条陈拿出来,道:“汗阿玛,儿子在苏州的珍珠场预备的差不多,前天季弘过来给儿子请安,他家老头这是盯上儿子的珍珠场了,想要跟着打下手……” 他将季家的打算说了,也说了自己的应对。 “儿子想着,之前是想得简单了,宋人笔记上写‘吴江’,像是在苏州,可几百年过去,这气候不同,谁晓得苏州还能不能养出来,或是养出来,但是不晓得光泽如何,有东珠在前头比着,儿子寻思,说不得水冷这珍珠更好……” “季家在洪泽湖边有地,还乐意跟着掺和,儿子想着要不就长租下,跟太湖边上一起试,种上的珍珠,过两秋就能采收,那到底能不能养出来,养出来成色如何,四十四年就能见分晓了……” 这没几天就是四十二年,说起来,也就还有两年的时间,说快也快。 康熙看着他说起赚钱生计就滔滔不绝,全无平日愚钝,也是心中纳罕。 这就是偏才了,涉及到经济,人都伶俐了几分。 九阿哥说的清清楚楚,康熙听着,也觉得计划周全,可以试试看。 只是什么法兰西太阳王喜欢珍珠,什么季家想要做洋人生意,康熙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想起东珠。 如今打牲乌拉每年贡东珠五百二十八颗,不过其中大珠不过十几粒。 若是在黑龙江、松花江上设养珠场? 康熙随即按耐下这个想法。 物以稀为贵。 若是东珠跟南珠一样,不限产量,那也就显不出珍贵了。 不过东珠开采百余年,产量日益稀少。 或许终有一日,也需要种珍珠。 他看着九阿哥递上的条陈。 等到九阿哥的珍珠场试种成功,可以将养珍珠的方子收存一份,备着皇家以后用。 “才准备得七七八八,还没有种呢,就来跟朕表功了?” 康熙放下条陈,习惯性的挑剔。 九阿哥忙道:“儿子没有表功,就是想着这养珠场,是儿子的本钱,可儿子在京城,什么也做不了,季家跟着张罗来张罗去的,功劳苦劳都有,儿子也不能昧下,就跟您说一声!” 康熙道:“你的养珠场,既使唤了人,你自己酬谢去,还要朕赏季家人不成?” “呵呵……” 九阿哥立时道:“您这么说,那儿子可应了季家了?往后养珠场那边的事情,儿子使唤季家就更理直气壮了。” 康熙见他全无防心,不赞成道:“涉及技艺,怎么能用外人?签长契的民人也不合适,若没有合适的户下人,就从你名下的包衣挑几户派下去。” 九阿哥面上带了纠结,道:“儿子府上的户下人就是福晋陪嫁那几户,府里还要使唤;儿子名下的包衣,都是内务府三旗拨下去的,素来眼大心高,儿子挑他们使唤都是再三挑选,要不也不放心,派到江南去,要是欺下瞒上、狗仗人势怎么办?” 康熙知晓内务府包衣联络有亲,确实容易生弊端。 他想了想,道:“回头朕从盛京庄上人拨出十户,给你使唤,专做养珠之用。” 九阿哥笑道:“谢汗阿玛恩典,儿子正缺人呢。” 跟包衣一样,庄上人也是皇家家仆,却跟寻常庄户差不多,并没有包衣的骄奢恶习。 眼见着九阿哥没有要走的意思,康熙轻哼了一声,指了椅子让他坐了。 “出息了,就你那点儿酒量,也能灌人喝酒了!” 这说的是三阿哥醉酒之事。 九阿哥忙道:“儿子冤枉,儿子叫人预备下酒菜,是打算给老十道恼的,结果好么?您那三儿子非要跟着去不说,还喧宾夺主,自己干掉了三壶酒!” 康熙听他说的古怪,蹙眉道:“什么叫‘朕的三儿子’,连哥哥也不叫了?” 九阿哥道:“哎,‘子不教、父之过’,三哥都二十大几的人了,还这没轻没重的样子,汗阿玛您也该好好教训他一顿……” 康熙被他歪理说笑了,道:“你还真是好弟弟,巴不得哥哥挨训!” 这小心眼,三阿哥没有做旁的,就是抢了十阿哥的酒,他就在自己跟前给老三上眼药。 “小树不修不直溜,您是偏疼着大儿子们,才老为他们费心,他们却只当有人托底,任性的很……” “就大哥那酗酒恶习,几年了,还不改,人都喝丑了,鼻子大了一圈……” “还有三哥那吝啬小气,家里药房都不预备齐全,到底出了大事儿,没地方买后悔药,只能干嚼红辣椒遮掩哭哭啼啼……” “四哥……怎么说呢?当自己是芝麻小官,事必躬亲,起早贪黑的,眼圈发黑,小脸熬的蜡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晚上折腾什么呢……” “五哥本就不大聪明,这回汗阿玛只准一个皇孙入宫,他要头疼了,谁叫他先头抬举庶长子,早记得嫡庶有别,别送弘昇入宫,也就不用犹豫要不要让庶长子退出上书房了……” “七哥那人,儿子都不稀罕说他,本是享福的命,非要费劲巴力的做什么?折腾来折腾去,就算不比其他哥哥们差,也就是一个亲王,那现成饭不好吃么?” “八哥也是,他就比儿子跟老十大两岁,十六岁随扈出征,十八岁跟着哥哥们一体封爵,这都是汗阿玛的偏爱,风光体面,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康熙听着九阿哥大言不惭的点评诸皇子,还都是比他年长的,就有些不顺耳,想要呵斥他没大没小。 可是听到后头,康熙只剩下唏嘘了。 连九阿哥都明白的道理,那些自诩为聪明人的儿子却看不开。 想着儿子们的各种不足,康熙只能安慰自己,且看好的。 就比如眼前这个,心眼小,嘴巴也不好,不过没有坏心,待人也心软。 “你帮着伊桑阿叫太医了?” 康熙沉吟了一下,问道:“太医怎么说?” 原来九阿哥昨儿拿了高丽参到衙门,想起了帮高家叫了太医,不知道伊都立家请了没有,就问了一句。 伊桑阿致仕前是正一品大学士,原品级致仕,生病有资格去太医院请医官上门。 不过伊桑阿没有叫人请,只请了外头的大夫。 九阿哥就顺手帮请了一位。 跟高家那个老太太不一样,伊桑阿就是换季时着凉,有些耽搁了,拖拖拉拉了病了一个月,看着病得厉害,实际上已经慢慢好转,本来每日咳黄痰也转为白痰。 太医就帮着调整了一下方子,增减了一些药量,写了几样忌口的吃食。 九阿哥就如实说了。 康熙垂下眼,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虽说他前几年因索额图的缘故迁怒伊桑阿,可心里也晓得伊桑阿跟索额图不是一路人。 自己也不是傻子。 要不是伊桑阿行事做派跟索额图完全不同,自己也不会重用提拔伊桑阿。 伊桑阿是少年进士,十五岁出仕 在朝将近五十年,并不恃才傲物,是个踏踏实实当差的能臣。 自己虽命他致仕,那是不希望他在朝被“索党”余孽裹挟,可却是盼着他能多活几年…… 第一千八百三十九章 当了阿玛才晓得 到了御膳之时,九阿哥屁股这样沉,康熙能如何? 一年到头,父子也一起用不了两顿饭,谁会撵人不成? 只能任由九阿哥留了。 蹭了一顿御膳,九阿哥脚步轻快地从乾清宫出来。 他克制着,没有笑出声来。 有些事情,只有当了阿玛才会晓得。 这一点上,八阿哥远不如自己。 那就是当阿玛的,自己可以挑剔儿子不好,却不容旁人说不好。 无关紧要的小毛病还罢了,可不能真的说到缺点。 这谁的儿子,谁宝贝。 在御前说其他兄弟坏话,那才是大傻子。 有时候,看着是坏话,可并不是坏话;看着是好话,可也夹杂着那么一丢丢的坏心。 自己怎么这样聪明…… 同样的道理,李煦…… 九阿哥眯了眯眼,自己都摸清楚汗阿玛的脉,更别说那献美媚上的李煦。 他不会直接说自己坏话,自己也没有理由发作在他身上。 今日御前报备季家的事情,也是给汗阿玛提个醒。 江南富裕,圣驾还要第四次南巡。 别汗阿玛这里爱惜民力,不肯奢费,地方官员反而打着这个旗号搜刮地方。 李煦跟曹寅一样,坐镇苏州织造府,自然不是单单地为皇家采买各色内用织锦。 要是真有官员借着迎驾盘剥地方,李煦没报上来,那也没有他好果子吃…… 等到了户部值房,九阿哥站在东屋门口,想着要不要进去。 正好苏培盛出来,见他探头探脑的,忙躬身道:“九爷,我们主子不在,去尚书值房了。” 九阿哥点头道:“知晓了。” 他就回了西屋。 少一时,得了消息的伊都立来了。 进了屋子,他就双膝跪下了下去,大礼参见。 九阿哥正坐在炕边吃茶,见状道:“何至于此,快滚起来,还要爷扶你不成?” 伊都立起身,红了眼圈,道:“九爷大恩,奴才无以为报,往后但有吩咐,无有不从。”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多大点儿事,叫爷说,这老爷子糊涂了,也不能都听他的,他不让你们请太医,你们就不请,这不是愚孝是什么?” 伊都立讪讪道:“奴才长兄行事素来谨慎……” 九阿哥嫌弃道:“谨慎个屁!叫爷看,那才是不孝,你阿玛大学士致仕,本就有资格请太医过去,避这个嫌做什么?你们家到底几个做主的,该缩脖子的时候挺着脖子,不该缩脖子的时候又萎了!” 伊都立越发羞惭。 他晓得九阿哥说的,是自己额涅跟将军府借嫁妆之事。 那牵扯到了将军府的姻亲董鄂家,那是九阿哥的岳家,九阿哥肯定不乐意。 偏偏自己额涅性子偏执,行事自专,不是听劝的。 要不是阿玛出面,卸了额涅的管家权,加以约束,还不知接下来会出现多么荒唐之事。 九阿哥见伊都立如此,也晓得对着儿子说人家父母不厚道,摆手道:“行了行了,下去吧,也别太端着,这年前年后,多往岳家跑两趟不寒碜……” 异母哥哥们靠不住,他阿玛已经退了,这个时候不巴结岳家,什么时候巴结? 好好的少年举人,难道要一直在拜唐阿位上打转转? 不说别的,一个顶戴笔帖式还是能考的。 伊都立本是怀着感激过来谢恩,结果劈头盖脸被说了一顿,少年人面薄,面色通红地从值房出去。 四阿哥正好回来,见状打量伊都立两眼。 伊都立神思不宁,差点撞到人,忙告罪一声,退到旁边让道。 四阿哥见他眼圈泛红,想到了伊桑阿身上,提点道:“若有什么难处,可以去刑部寻十三阿哥。” 伊都立闻言一愣,随即道谢道:“谢四爷提点,奴才记下了。” 四阿哥点点头,越过伊都立回值房了。 伊都立想着九阿哥的“逆耳忠言”,还有四阿哥的好心提点,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自家哥哥们趁着阿玛病重,将家里库房都开了。 长兄长嫂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如今改了规矩,不再是幼子守灶,反而长子长孙金贵。 到时候分家,长房不单要分自己那一份,还要给嫡长孙也再分一份。 自家从阿玛才开始发迹,两口子贪婪,又盯上额涅的嫁妆,说奉养老太太是他们的责任,还要将幼子送到祖母身边教养。 想着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伊都立都觉得灰心。 家和万事兴,家不和,自然败落得更快…… 回到值房的四阿哥,已经听了苏培盛的禀告,晓得九阿哥回来了。 他就抬脚去了西屋。 九阿哥坐在书案后头,面前就是那养珍珠的条陈。 要么说父子呢? 他跟康熙想到一块去了,觉得这养珍珠的法子,可以仔细写一份传家。 等到日后,儿孙爵位传承得低了,说不得还要靠着这个糊口。 就算自己不方便经营,悄悄寻两个买家,也能换上一笔银子。 九阿哥觉得自己应该“见贤思齐”。 连季弘那首富老爹,都想着未雨绸缪,自己也应该多想想。 自己不仅仅是贝勒府的顶梁柱,还是自己这一门宗室的老祖宗。 等到儿孙传承几代,也会有闲散宗室。 四阿哥进来,见看到九阿哥这样一本正经的模样,一时倒是有些不习惯。 九阿哥听到动静,抬头看门口,见是四阿哥,忙站起身来。 “四哥,您回来了……” 四阿哥打量他一眼,笃定道:“难得,这是没挨训。” 九阿哥得意道:“我又没犯错,汗阿玛好好的,训我做什么?” 九阿哥进宫之前,跟四阿哥打了招呼,说的简单,并不是很清楚。 四阿哥有些犹豫。 这弟弟都成家立业,既是贝勒府的私事,自己是不是不该探问? 九阿哥没想那么多,季弘去拜访自己之事,也没有什么好保密的。 他就说了昨天下午季弘去见自己之事。 “我就是去御前报备一声,省得回头御史听风就是雨,又叽叽歪歪的。” 四阿哥听了,想到他外家有个表兄弟,去年补了杭州海关的税监,今年往自己府邸送的年礼就比照着往年翻一番。 江南富庶,众所周知。 他就道:“你已经离了内务府,也要防着季家打着你的旗号敛财,回头我叫人打听打听,看看季家到底是个什么行事。” 九阿哥纳闷道:“他们家不是做了好几十年的江南首富了么?还敛财?就不怕成了肥羊,让人宰了?” 四阿哥:“……” 九阿哥又道:“四哥,这几年江南的巡盐御史是哪个?季家的根基还是在盐引上,这盐商坐着,内务府的皇商还稀罕么?” 之前他只想着官场勒索,忘了季家还是江南头号大盐商了。 那盐引才是真正的摇钱树,几十年握在季家人眼中,就没有人眼红? 眼见着九阿哥清澈的眼神,四阿哥也是无语。 “你管了内务府几年,还不晓得巡盐御史都是兼职?且从本朝开始,就都是内务府出身的官员兼职,总共设六人……” “两淮一人,两浙一人,长芦一人,河东一人,三十年开始又增设福建一人、两广一人……” 九阿哥讪笑两声,道:“我明白了,就跟曹顺那丈人似的,之前在广州税关做监督,估计就是兼着巡关御史,这御史自己查自己能查出什么来?” 这样的御史不好,形同虚设,都成半个地头蛇了。 这是做御史去了,还是当成肥缺,敛财去了? 他的心思都在脸上挂着,四阿哥摇头道:“你想多了,巡盐御史一年一换,就是为了防止生弊端。” 九阿哥听了,不以为然,道:“老鼠掉米缸里,还能不偷吃?一年一轮,对盐商来说可不是好事儿,这是年年都要被勒索一回,更不要说用的还是包衣,就那些包衣,在京城习惯了吃拿,能当御史?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四阿哥看着他,不赞成道:“什么都敢说,早先巡盐御史任上用的并不是内务府官员,用的就是督察院的御史,近些年才开始陆续改了。” 九阿哥小声道:“我晓得了,这还是有弊端,汗阿玛心里有数,想着与其‘败坏’了御史操守,还是交给包衣好了,到时候做的过了,好收拾……” 四阿哥:“……” 歪打正着的,似乎说得也有道理。 他就止了这个话题,道:“季家虽不是你的门人,可也不能让他们觉得你好攀附,省得回头蹬鼻子上脸,该收的孝敬也收着。”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带了惊奇道:“还以为四哥您会说尊卑有别,让我以后少跟他们牵扯……” 说到这里,他醒过神来,道:“是不是四哥您这里,也收了不少外头的孝敬?” 四阿哥轻咳了一声,道:“非礼勿言!” 九阿哥这回算是长了世面了,道:“还以为您不差钱,不在经济上头上心,没想到您这也有生财之道……” 四阿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对九阿哥道:“今年是大计之年,地方上除了高品级的官员,还出来不少散缺,你如今下旗,正蓝旗的旗缺也有资格过问,要是旗属人口中有当用的,可以提挈一二,三哥就是如此……” 第一千八百四十章 不仁不孝 九阿哥听了,忙摇头道:“是龙是虫,他们自己熬去,想要让我托举,只凭着主仆名分?那我不是亏了,我也没得他们的孝敬……”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真要孝敬了我,图的是我帮他们补缺,那我更不想应承,省得他们孝敬了一千两,外头打着我的名义搜刮十几二十几个一千两,那我不是亏了?”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不能这样说,分到你名下的旗属,到底不一样。” 就算不在九贝勒府执役,也是僚属。 三节两寿,都要孝敬主子。 九阿哥却坚持己见,道:“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若是出色的人才,不用我托举也能考出来,要是没有本事的,就老实猫着,别去外头祸害百姓了。” 四阿哥:“……” 这样选择也不算错,胜在省心。 也只是省心罢了…… 为什么太子这几年焦躁,就是因为他束缚在毓庆宫,没有旗属,没有了索额图这个纽带之后,“太子党”就成了一盘散沙。 大阿哥那边分了佐领人口,这“千岁党”沉寂了十几年还没有减弱,反而有更盛之势。 功大莫过于从龙,有佟家跟赫舍里家的例子在前,谁不指望鸡犬升天呢? 等到九阿哥回家,就看到舒舒正赏看季家送来的几样礼。 见九阿哥回来,舒舒就道:“这个碧玺朝珠颜色清新,回头爷配夏朝服穿。” 九阿哥看着这串粉色配蓝宝石的碧玺,嘴角抽了抽,道:“太鲜嫩了吧,爷戴合适么?” 舒舒道:“怎么不合适?外头戴珊瑚朝珠、玛瑙朝珠的大有人在,那颜色也鲜亮。” 九阿哥指了那珊瑚树道:“这个珊瑚颜色难得,也可以磨成珠子给你做朝珠,或是做首饰。” 舒舒看了,道:“红珊瑚外头常见,粉珊瑚偶尔能见着,颜色都浮,这个桃红色讨喜,先收起来,回头等到娘娘千秋做寿礼,娘娘也爱这个色儿。” 九阿哥听了,有些迟疑。 舒舒看着,有些意外,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脸上带出了几分不舍。 这位素来是大孝子,不过是一盆珊瑚,怎么舍不得了? 九阿哥道:“爷就是寻思若是你用了,那回头会留着尼固珠,可是娘娘用了,回头会留给谁呢?” 早先九阿哥觉得,自家娘娘的东西,会给他们兄弟与恪靖公主平分,可自己当了阿玛后,就想得多了。 十八阿哥太小了。 人都有怜弱之心,父母的怜弱之心更盛。 等到汗阿玛大行,他跟五哥估计连孙子都有了,十八阿哥却小,又是封爵靠后。 到时候什么都要落后他跟五哥一步。 当娘的多心疼几分也是寻常。 “爷还是爱计较……” 九阿哥自嘲道:“爷小时候遭遇的不公,爷可以不计较,可爷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吃亏。” 虽说是同胞弟弟,可是兄弟年龄差着远处,总共也没见过几回,说手足情深就是扯淡。 舒舒心里觉得,宜妃没有那样目光短浅。 给幼子留着私房重要,还是两位哥哥的友爱庇护重要? 这应该并不难选择。 不过她没有非要代宜妃说话,过去的不公平都是真实存在,可以淡忘,却不能抹去。 九阿哥这样行事,将自己的小家放在前头,对舒舒来说是好事。 虽然说,这样的做法不大符合孝道。 舒舒就道:“那就给尼固珠留着,不用磨珠子了,那套滇玉手镯还有那些粉色宝石,我就够用了。” 粉紫色的翡翠手镯,还是见光不失色的浓粉紫,谁见了能不爱呢? 可惜的是,眼下翡翠还是认的人少,外头还是更喜欢和田玉。 至于那些粉色宝石,总共好几个尺寸,有大有小,可以做成母女款的压襟跟领花。 三个孩子种了痘,以后出门不限,也要收拾些出门的穿戴。 九阿哥方才是真舍不得,现下又有些真愧疚,道:“爷这样不孝,是不是不大好?” 自己也是当阿玛的,万一孩子们有样学样…… 舒舒道:“爷偏心谁了?” 平日里抱尼固珠的时候是多些,那是因去宁安堂看孩子的时候就尼固珠一个;可是去后罩楼的时候,却是丰生跟阿克丹两个。 九阿哥一起抱,抱不动,抱一个,看另外一个也不自在,就一个也不抱了。 九阿哥想想也是,道:“咱们也不能一味求公平,那对丰生就是不公平,回头阿克丹生出不好的心思,倒是咱们的错了。” “嗯,爷说的对。” 舒舒点头。 牵扯到爵位传承,态度就不能有丝毫暧昧,否则就生出隐患。 谁也不是圣人,有私心正常,想要被偏爱也正常。 可是制度如此,礼法规矩如此,不能过了这一条线。 九阿哥又看了眼珊瑚树,道:“如今烧蓝、烧红首饰正流行,爷回头找些好颜料,看不能弄出烧粉的饰品来。” 他不想要反口,可也想要尽孝。 就比如在自家娘娘心中,五哥排在自己前头,十八阿哥也会排在自己前头,自己心中,也是福晋跟孩子们排在娘娘前头。 可也不能说他就对娘娘全无孝心了。 舒舒道:“想想都好看,到时候娘娘戴着,就是宫里独一份了……” 次日,腊月二十,衙门封印之日。 九阿哥换上了石青色补服。 除了大朝仪之外,衙门封印、开印,也要穿朝服。 舒舒昨天叫人找出来蜜蜡朝珠,是鸡油黄色的蜜蜡,省得这石青色朝服黯淡。 九阿哥低下头,任由舒舒给自己戴上朝珠,道:“这衙门封印,品级从高往低来,爷跟着郎官们,看着尚书封印就算完了,今天回家能早些。” 钦天监测出的吉时是申初。 九阿哥没有自己的印,无须封印,只跟着户部上下,看着两位尚书封印就行。 舒舒点头道:“晓得了,爷回头带着尼固珠骑鹿去,这几日天气转暖,不肯老实在屋子里猫着了。” 今年年前就立春,这几日北风都小了不少。 暖房跟宁安堂之间的空地上,养着两头小鹿跟两只小兔子。 尼固珠每天喂鹿还不知足,惦记着骑鹿。 九阿哥听了,赞道:“还真是随爷了,从小就不一样,三岁就惦记骑鹿,那明年就可以骑马了。” 舒舒:“……” 是淘气的不一样。 九阿哥到了前头,就见十阿哥也穿着朝服。 这回兄弟两个不一样了。 十阿哥的郡王朝服是四团五爪蟒,前后两肩各一。 九阿哥的贝勒朝服则是两团四爪蟒,前后各一。 按照“四爪为蟒,五爪为龙”的说话,郡王以上穿得也是龙卦,不过因避讳,依旧是说成蟒袍。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肩膀上的补子,道:“同样的皇子,愣是爵位分了高低,爷心里瞧着都不自在,更别说其他人了。” 所以哥哥们的上进心也能理解。 明年汗阿玛大寿,能不能给皇子加恩,都升成郡王呢? 九阿哥想入非非,又觉得不大可能。 皇子们还没有功劳,就都高封了,以后有功劳怎么办? 十阿哥安慰道:“九哥,我前头犯错停封了一次,下回九哥晋郡王,就能和我一样了。” 九阿哥白了十阿哥一眼,道:“你觉得爷是乐意见你停封,还是乐意见你升亲王?” 旁人好九阿哥眼气,自己弟弟好,他可不会眼气。 他是那样分不清远近的人么? 说起这个,九阿哥后悔了。 要不是为了给自己出头,十阿哥也不会受到这个“停封一次”的惩戒。 他就道:“你也大了,往后脾气也压压,别那么莽撞,忒吃亏。” 十阿哥傲然道:“小人畏威不畏德,这挥鞭子是直接了些,可也管用,您瞧瞧弟弟分府四年,有哪个不开眼的撞上来?”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样说下来,也不算吃亏。 汗阿玛是不是故意的? 小题大做…… 要是老十没有这个处置背负在身,那汗阿玛回头想要晋大阿哥与三阿哥的时候,就不能落下老十…… 可凭什么老十要落在大阿哥跟三阿哥后头? 老十的出身,高他们一级封爵都是应该的,平封都委屈了。 一时之间,九阿哥对康熙的孝心也减了几分…… 第一千八百四十一章 坑弟弟与求哥哥 等到九阿哥进了户部值房,就听到东屋有人说话。 这声音有些耳熟…… 九阿哥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瞧瞧,就听到里面有人道:“好好的,老九去乾清宫做什么?是汗阿玛传的?听说还赏了膳,真是好大的体面!” 这酸溜溜的口气,果然不是旁人。 九阿哥就伸手挑了帘子进去,轻哼道:“三哥您可真厉害,这御前的动静,什么都瞒不过您去!” 三阿哥正坐在炕边就着茶水吃饽饽,见九阿哥进来,讪笑两声,道:“这宫里闲人多,磨牙的也多,我也没特意打听。” 九阿哥想着自己昨天还帮他说好话,就有些后悔,瞪着三阿哥,面带不善。 “怎么我去不得乾清宫?那只是三哥的汗阿玛,不是旁人的汗阿玛?” 三阿哥忙道:“瞧你,好好的恼什么?我也没说什么,还不兴关心你两句……” “哼!是关心还是别的,您自己心里有数,以为能糊弄了谁……” 说着,九阿哥上下打量他两眼,在他的补服上定了定,转头对四阿哥告状。 “四哥,三哥就是来显摆的,显摆他这身皮跟咱们不一样呢!” 四阿哥也望向三阿哥身上补服,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三阿哥差点跳起来,道:“我这身衣裳,又不是头一回穿,显摆什么?老九你行了,别空口白牙给我找罪名!”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不显摆衣裳,那还是打听御前消息了?” 三阿哥想要起身走了。 惹不起,惹不起。 自己就是怕是御前传人,询问前几日兄弟吃席之事,才一大早就过来。 九阿哥平日里说话口无遮拦的,谁晓得他不小心说了什么。 九阿哥见他怂了,带了得意道:“告诉您又何妨,我这人素来老实,汗阿玛问什么,我就学什么,从不添油加醋!” 三阿哥听了,越发没底,道:“那……你是怎么跟汗阿玛学的?” 汗阿玛又是怎么问的呢? 自己那天从乾清宫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好看,会不会有人去御前下蛆了? 三阿哥患得患失的。 九阿哥却不着急说了。 他也在炕边坐了,看了眼炕几上的饽饽盘。 啧啧…… 两盘饽饽,每样少了大半。 “萨其马还罢了,这炉果硬邦邦的,您这牙口还真不错!” 九阿哥打趣道。 三阿哥道:“如今天冷,肚子里老跟吃不饱似的,别说是炉果,就是自来红,也都给嚼了。” 何玉柱给九阿哥倒了茶。 九阿哥端起茶盏,看了这褐红色,好一会儿,才喝了半口。 这是打死卖茶的了?! 太酽了,嘴巴里发苦。 九阿哥忙放下茶盏,吩咐苏培盛,道:“给爷倒一杯清水。” 三阿哥在旁坐立难安,将那天吃饭的情形想了一圈。 好像自己没有得罪老九的地方吧? 自己是先坐了主位,可后头也给老十让地儿了。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有些手痒。 九阿哥真在御前说三阿哥了? 那会不会在御前也提自己? 早就提点过他,让他在御前应答时谨慎些,却是不长记性。 九阿哥等到清水送上来,漱了口,才的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三哥来了酒瘾,就着干辣椒吃酒来着,被辣着泪眼麻花,看着怪可怜的。” 三阿哥听到“辣椒”,身上一僵,某处不可言说之处,就有些异样。 那滋味儿颇销魂。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眼中多了笑意。 怪不得九阿哥刚才进来时脸色不好看。 他这是私下里帮三阿哥说好话了。 三阿哥很是不自在,道:“说这些鸡毛蒜皮做什么?老九你也不小了,当晓得轻重,往后这些事情,不必跟汗阿玛学!” “那跟汗阿玛说什么?说您当哥哥的,弟弟遇到伤心事了,不说给弟弟道恼,还非要抢弟弟的酒喝?” 九阿哥问道。 三阿哥听了,就晓得这家伙记仇了。 他忙道:“三哥错了,这里给你赔不是,等到过年吃席,三哥到时候自罚几杯。” 九阿哥愣是听笑了,道:“您那是自罚,还是馋酒了?” 三阿哥见他不再耷拉着脸,心里松了一口气。 就九阿哥的性子,真要心里记上自己一笔,下回到了御前,估计就没好话了。 他就道:“自罚,绝对是自罚!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往后我最多喝一壶,再不会多喝了!” 自古以来,喝酒误事的大有人在,酒后失言也有惹祸的。 也就是九阿哥跟十阿哥没存坏心,否则的话,趁着自己醉酒安排些旁的,自己还真是全无防备。 谁叫那天,他身边人都没留。 想到这里,三阿哥有些走神。 九阿哥与十阿哥没有坏心,那谁会有坏心? 三阿哥不由自主地望向四阿哥。 除了大阿哥与太子,还有四阿哥。 就比如大阿哥是自己前头的挡路虎,自己也是四阿哥的拦路石。 四阿哥看着他神色古怪,有些不解地看着三阿哥。 三阿哥忙移开眼,不与四阿哥对视。 四阿哥垂下眼,摸了摸手腕上的十八子。 三阿哥觉得自己有些魔怔。 太子还好好的在这里待着,自己怎么做起白日梦了? 三阿哥想到这里,神思清明,想起一件事,跟四阿哥道:“听说你常去西山礼佛,那潭柘寺的迦南香是出了名的难求,你今年求了没有?” 四阿哥点头道:“求了,腊八前去了一次,求了十匣。” 三阿哥迟疑了一下,道:“那……能不能匀给我几匣?” 四阿哥晓得三阿哥一门心思读圣贤书,不信僧道,这香…… 应该是给钟粹宫嫔母求的。 他就应了,道:“好,除了送往宫里的与开匣用了的,还剩下四匣没有拆,下午打发人给您送去。” 三阿哥拱手道:“谢谢四弟,今年我疏忽了,明年我也早早去求,到时候再给你留几匣。” 四阿哥道:“不过小事儿,您客气。” 今年三阿哥确实很忙。 要不是后头被家务事拖累了,指定要得皇父褒奖。 三阿哥没有再耽搁,起身离开。 九阿哥跟着四阿哥,送到值房门口。 结果三阿哥没走几步,就有十三阿哥提着一个包裹,迎面走来。 看着十三阿哥身上的金黄色龙卦,三阿哥停下脚步,转身跟九阿哥道:“瞧瞧,这才是来显摆衣裳的!” 封爵之后,最让人难受的,就是这身皇子专属的金色龙褂穿不得了。 九阿哥:“……” “三哥……” 四阿哥露出不赞成来。 方才九阿哥刺人,情有可原,十三阿哥也没招谁,这迁怒的毫无道理。 三阿哥移开眼,加快了脚步,一溜烟走远了。 弟弟都是讨债的,九阿哥不讨喜,十三阿哥也不招人稀罕。 哼哼…… 好像谁没做过皇幼子似的? 他们也有岁数大的时候,到时候汗阿玛肯定也掐眼睛看不上。 他就等着…… 十三阿哥有些懵懂,低头看自己衣裳。 莫名地觉得,三阿哥没有说好话。 “四哥,九哥,三哥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十三阿哥跟两位哥哥都熟悉,就直接问了。 四阿哥道:“不与你相干……” 九阿哥道:“我方才损他来着,他就拿你来呲哒我!” 他以为十三阿哥是来找四阿哥的,就道:“你跟四哥说话,我先回西屋了。” “我是来找九哥的……” 十三阿哥道。 九阿哥有些意外,道:“那你跟过来吧,下午封印,四哥应该还有正事儿。” 十三阿哥应着,跟四阿哥请了安,就跟着九阿哥进了西屋。 九阿哥看到自己书案上水仙已经要开了,角落里的迎春也有些乳黄色的花骨朵,就叮嘱何玉柱道:“下午记得提醒爷,这些都带家去,省得一个月下来,在这里都干死了。” 何玉柱应了,下去端了茶盘,给兄弟两人布茶。 九阿哥打量着十三阿哥。 要是正事儿,应该不会找自己。 这几年十三阿哥跟四哥老一起随扈,都亲近成同胞兄弟了。 那就不是正事儿…… 九阿哥觉得自己想到了,道:“你是……为了伊大人的病情来的?” 这是想要帮连襟家一把,又怕伊都立面嫩? 十三阿哥点头,道:“三十五年,伊相在兵部尚书任上,降三级留用,曾在上书房给弟弟上了半年课,讲《孙子兵法》,真要说起来,与弟弟有半师之谊……” 九阿哥听着,也回忆起三十五年。 当时自己跟老十也在上书房,怎么没听兵部尚书讲的《孙子兵法》?! 汗阿玛这是“因材施教”? 十三阿哥才华外漏,早就在御前挂名了? 不过才几年的事情,九阿哥觉得好遥远,竟有些记得不大真切。 十三阿哥道:“听说伊相病了,还是九哥帮忙,他们家才请太医……” 说到这里,他将带来的包裹放在炕几上。 “这里有一盒人参,一盒海参,是去热河的时候得的,我也用不上,劳烦九哥找个借口,帮着给了伊都立,不必提我,虽说我与他家是姻亲,可汗阿玛不喜咱们跟大臣往来过密……” 九阿哥这里不一样,他是伊都立的上级,施恩于伊都立,也是御下,并不犯忌讳…… 第一千八百四十二章 轮转(打滚求月票) 不过是小事儿,九阿哥就点头应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十三阿哥道:“除了顾念旧情,就没有旁的?” 又是人参、又是海参的拿出来,旁人不晓得,十三福晋肯定是晓得的。 这十三阿哥倒是会哄人。 十三阿哥老实认了,道:“弟弟福晋也不放心姨姐,是惦记着。” 九阿哥点头道:“弟妹人品不错,这亲戚之间,素来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姊妹两个都是高官之女,到了成亲的时候,一个为皇子嫡福晋,一个为落魄大学士府的小儿媳妇,境遇天差地别。 这时候能想着帮一把,就很难得了。 十三阿哥点头道:“弟弟福晋性子爽利,为人也大方宽和。” 九阿哥挑挑眉,不置可否。 宫里的皇子福晋,在公公婆婆眼皮子底下,性子不宽和,还能妒忌不成? 压根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只能说是聪明人。 十三阿哥可不是寻常小阿哥,是御前最器重的皇子之一,生母还是宫里受宠的主位娘娘。 十三阿哥道:“不单单是姨姐的缘故,我岳父跟伊相也是多年故交。” 两家不在一个旗,之前也没有姻亲关系,是两家老爷子为同僚,年轻时都在刑部,一个是郎中、一个是员外郎,就是上下级。 后来伊桑阿以大学士之身份兼任兵部尚书时,马尔汉为兵部侍郎,两人再次为上下级。 九阿哥赞道:“行啊,一举三得,连岳父也讨好了。” 跟十二阿哥一比,十三阿哥这表现机灵太多了。 十三阿哥晓得九阿哥行事,也是极重岳家的。 他就实话实说道:“我能为福晋做的不多,倒是福晋辛苦,嫁到宫里规矩多,不如嫁到外头自在。” 九阿哥摆手道:“谁的日子能顺心如意?宫里有宫里的好,外头规矩大些,在家当姑奶奶享福,出门子也要熬得辛苦,你知晓体恤福晋是好事儿,可是也别太过,省得太惹眼,给弟妹招来不是。” 十三阿哥点头。 要不是他大婚刚开始对岳家表现的太亲近,也不会有了后头的瓜尔佳格格。 只盼着瓜尔佳这回生的是格格,别让自己家落个长子庶出的局面。 十三阿哥跟九阿哥道了谢,就起身道:“我去跟四哥说几句,就先回了。” 九阿哥摆手道:“去吧,去吧,再熬半天,明儿开始大家就都清闲了。” 十三阿哥去了东屋。 九阿哥指了那包裹,吩咐何玉柱道:“收起来吧,记得提醒爷一声,回头伊都立给爷拜年的时候,给他带上。” 何玉柱应了,收好了包裹。 * 东值房里,十三阿哥迫不及待地说起月初八卦的后续。 “四哥,汗阿玛驳了刑部的部议,依旧维持绞监候,不准改流……” 十三阿哥说着,都带了几分轻快,道:“从那日朝会,汗阿玛不准上尊号,我就晓得汗阿玛不爱这些虚名,与虚无缥缈的仁名相比,维护律法公道、震慑世人更重要。” 四阿哥听了,道:“那你也能安心了,总算不用开了不好的先例,让恶人钻空子。” 十三阿哥脸上露出敬仰来,道:“汗阿玛在此案子的‘不仁’,才是对天下万民最好的仁,汗阿玛是当之无愧的仁君!” 四阿哥点头,汗阿玛冲龄登基,御极四十一年,爱惜民力,约束权贵,确实当得起一个“仁”字。 眼见着四阿哥的书案上还有卷宗,十三阿哥说完这件官司的后续就利索走人了。 他没有提来找九阿哥的原因,四阿哥也没有问。 只看他提着东西来的,空着手走的,四阿哥也就心里有数了…… * 等到中午,九阿哥依旧是跟四阿哥一起用饭。 九贝勒府的午膳,有一道稀罕菜。 四阿哥还当自己看错了,仔细看了两眼。 “婆婆丁?这是种的?” 洞子菜是自古有之,种的都是青菜,第一次见种野菜的。 这夫妻两个,日子过得多清闲,才能弄出这些花样来。 九阿哥得意道:“这是头一茬的,折腾了好几个月,今儿还是头一次摘。” 四阿哥少不得又操心,道:“宫里孝敬了么?” 九阿哥点头道:“嗯,让人跟老十福晋说了,托她今早带进宫往各处孝敬了。” 今日逢十,正是皇子福晋们入宫请安的日子。 四阿哥:“……” 这样托付,也不算错。 蘸酱拼盘中,除了蒲公英,还有黄瓜条、香菜段、小萝卜缨子、小白菜、葱丝这几样。 搭配了两种酱,荤的是牛肉酱,素的就是西瓜酱。 寒冬腊月,这样一盘鲜嫩的小菜,谁能拒绝? 不单四阿哥吃的香,九阿哥都跟着多吃了不少。 等到膳桌下去,四阿哥又去忙了。 九阿哥则是让何玉柱将值房的东西该装箱的装箱、该装包的装包,只等着申初封印后,就家去。 还有一刻钟到申初,四阿哥过来叫人了。 要去尚书房了。 户部上下人等,已经齐聚尚书房外头。 上到四位侍郎,下到没有品级的拜唐阿,都要在这里候着。 见四阿哥跟九阿哥过来,众人齐见礼。 四阿哥就抬手叫起,带了九阿哥在四位侍郎身前站了。 九阿哥有些意外,本以为他们就是来学差事的,跟管部王公不一样,要站在四位侍郎后头。 瞧着四阿哥的坦然,与四位侍郎的恭敬,就晓得往年也是这个位置。 九阿哥就坦然了。 户部有满汉两位尚书,满尚书掌印决策,是最高长官。 这封印,封的就是满尚书执掌的户部大印。 等到申初吉时,满汉尚书就来了,两人躬身给四阿哥与九阿哥请了安,而后就是封印仪式。 满尚书在前,汉尚书在后。 汉尚书打开印信盒,满尚书将官印放入。 又由汉尚书贴了封条。 而后又是满尚书与汉尚书两人的尚书印,也一一封盒。 户部衙门的第一个封印仪式就告一段落。 等下户部各衙门,只要有官印的,都要封印,相关的僚属,也都要陪同。 一层层的,封到最后的品官。 这就不需要四阿哥与九阿哥出面了。 等回了值房,九阿哥还有些不是滋味儿,道:“四哥,咱们在六部行走,就是这样跑腿、打下手啊,什么时候有自己的印?” 四阿哥道:“不是有私印?” 从他们离了上书房开始学差事,就有了自己的私印。 九阿哥摇头道:“那不一样。” 四阿哥道:“别想那么长远了,部院行走,你这才第一站,昨儿在御前,你没问问年后去哪个衙门?” 只看汗阿玛入冬没有给九阿哥安排新差事,四阿哥就晓得他多半要转部。 就是不知道,御前会让九阿哥去哪个部院。 想着年后也要从上书房出来的十四阿哥,四阿哥隐隐有些担心。 希望这两人别凑到一块儿。 “啊?” 九阿哥讶然道:“一年一转么?我怎么记得四哥您在户部当差好几年,也没见年年换地方啊!” 四阿哥摇头道:“有的衙门三五个月,我那是之前轮的差不多了,才又转回到户部。” 九阿哥年初入朝,户部就是第一站,怎么会停在户部? 少说也要轮转一半部院,再量才而用。 他这样一说,九阿哥好像对四阿哥部院行走有些印象了,早先在刑部过,再以前就没有留意。 九阿哥怦然心动,道:“能自己选衙门么?我想去理藩院……” 关于蒙古那边,他早就心动了,大有可为。 况且如今理藩院有自己五哥在,自己过去,指定比在户部还自在。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十阿哥。 十阿哥从三十七年年底到宗人府当差,至今五年,都没有挪过地方。 宗人府都是宗亲,苏努贝子又是个活络的,应该没有人给十阿哥委屈吧? 十阿哥是郡王,还是皇子,只要不是傻子,不会欺负到他头上。 可有的时候不欺负,还能敬而远之,那样也伤人。 九阿哥就改了口,道:“宗人府也行,我正想要熟悉熟悉宗室各种章程,咱们开府出来,以后也都是宗室了……” 第一千八百四十三章 亲子 等到从衙门出来,上了马车,九阿哥就想问十阿哥轮转之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要是汗阿玛没有让老十轮转的意思呢? 自己提了,他生出期盼来,回头不换地方,心里该难受了。 九阿哥就改了口,小声道:“汗阿玛到底怎么回事啊?给十三阿哥指了马尔汉家,却又见不得十三阿哥跟马尔汉太亲近……” 他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在索额图问罪之后,汗阿玛让伊桑阿致仕了。 伊桑阿不仅是索额图的女婿,还与马尔汉等“太子党”牵扯太深。 伊桑阿不是“太子党”,却如同“太子党”。 十阿哥想了想,道:“汗阿玛是打算安排十三阿哥给太子做臂膀,却不是现下的臂膀,是给太子以后使的。” 所以也见不得十三阿哥现下就跟太子走的太近。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未必如此,爷倒是觉得,汗阿玛许是没拿定主意,或是主意一时一变。” 十阿哥:“……” 他看着九阿哥,露出惊奇来。 没想到九哥也有想的这样深远的时候。 近朱者赤? 这是在户部历练的,老跟四阿哥待一处,也开始长心眼儿了?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回去你将《黄帝内经》好好翻翻就晓得怎么回事了,男子‘八八’齿发去,可实际‘六八’时,就‘阳气衰竭于上’……” 汗阿玛今年四十九,正是“六八”时,面容变化不大,可喜怒不定,比前些年明显多了。 十阿哥忙道:“关于汗阿玛御体之事,九哥往后心里有数就好,别在嘴上带出来,叫人听了不好。” 九阿哥立时闭嘴点头。 是不能提,犯忌讳。 寻常人家的儿子关心父亲身体状况是孝顺,皇子打听御体康健情况,容易被当成居心叵测。 少一时,马车到了北官房,九阿哥就跟十阿哥道: “年假前后一个来月,闲着没事儿,你带侄儿过来玩儿,小的也能有个伴儿。” 十阿哥点头应了。 九阿哥又吩咐何玉柱:“迎春花送后罩楼,水仙花送宁安堂。” 等到九阿哥进了贝勒府,得了消息的曹顺就从值房出来。 “爷,高家老太太没了,没有报丧……” 丧家报丧,只报至亲好友,可是招待吊客并不限于这些人。 因为时下规矩,红喜事是收了帖子过去,白事则是闻丧就要吊唁了。 九阿哥停了脚步。 对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毕竟太医之前已经不下医嘱了。 而且老太太现在走了,高家开始治丧,总比除夕前后要方便。 距离过年还有十日,够出小殡了。 九阿哥道:“帛金怎么封?” 曹顺回道:“没有先例,奴才想着高家不是爷名下佐领人家,就准备比照爷名下佐领人家的帛金加三成,您看呢?” 九阿哥点头道:“这样就行了。” 不必太丰厚,也不会简薄失礼。 曹顺道:“那奴才这就执了爷的帖子,过去高家?” “嗯,嗯,去吧,看看能不能搭把手,高衍中长子外放,高斌也回不来,剩下个小儿子还没有成丁……” 九阿哥仔细叮嘱了几句道。 高斌在九阿哥身边当了两年差,跟曹顺等人都是相熟的,也算是同僚过。 朝廷有规定,地方官不许轻易离驻地。 所以香河距离京城就算只有一天路程,高斌这个香河知县也不能回来。 除非是他父母丧,他才能往巡抚衙门报丁忧丁艰,得了批准后出缺奔丧。 曹顺应了。 九阿哥就直接回了正院。 没等进屋,他就听到孩子的笑声。 是尼固珠来了,正站在座钟前看着上面的指针转圈圈。 “走的好慢啊,玛嬷……” 尼固珠一边看着,一边跟伯夫人抱怨。 听到门口动静,尼固珠转头。 等到看清楚是九阿哥,她立时飞奔过去。 “阿玛,阿玛……” 她直接抱住九阿哥大腿,扬着小脑袋看九阿哥胸前的蜜蜡朝珠。 九阿哥忙伸手,将尼固珠从身上拉开,道:“阿玛身上凉,衣裳也脏……” 尼固珠这才恋恋不舍放手。 舒舒在旁,帮尼固珠解释着:“中午晓得你下午要陪她骑鹿,就不肯回去,留在正房等爷呢。” 九阿哥晓得闺女的迫切,跟伯夫人打了声招呼,就往东次间换衣裳去了。 少一时,九阿哥换了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进来。 尼固珠这里,早催着伯夫人将她的貂褂给穿上,还带上了帽子跟手闷子。 九阿哥弯腰,想要抱尼固珠出去。 尼固珠扥了扥脚,露出小靴子,道:“阿玛,我是大格格了,可以自己走了。” 九阿哥随她心意,就牵了她的手出去。 舒舒见了,道:“阿牟您瞧,本没有什么耐心的人,如今成了女儿奴了。” 伯夫人道:“对男人来说,血脉到底不一样……” 就比如新达礼,本也是皎皎如月的性子,可是为了血脉,也变得面目全非。 有这个前车之鉴,伯夫人就小声道:“若是宫里发话或指人还罢了,要是没有,你可别多此一举,夫妻感情再深,也不能大意,但凡有了庶子庶女,那就是一份牵扯,由子怜母、由女怜母,日后就说不好了。” 舒舒点头道:“阿牟放心,我才不会图那个贤良……” 说到这里,她低头看自己的肚子。 “我们府的情形,糊弄过旁人,却瞒不过御前……皇上没指人过来,我们娘娘也不是爱多事的……” 还真是不比不知道,这比一比妯娌们,她这日子居然是最清净的。 只凭这一点,她都愿意多孝顺康熙跟宜妃几分,即便两人并不需要这份孝顺…… * 鹿苑中,都是尼固珠清脆的笑声。 她由九阿哥扶着,骑在小鹿背上,小胳膊搂着小鹿脖子,欢喜不已。 小鹿本是轻巧灵动的,可是谁叫脖颈上套上了缰绳。 何玉柱跟周松两个一人牵着缰绳,一人拿着萝卜在前头引着小鹿前行。 本就是幼鹿,这样约束着,背上还驮着一个小胖孩,就也变得乖巧了。 “哈哈哈哈……” 小鹿一动,尼固珠的小胖身子就跟着动着,笑得合不拢嘴。 九阿哥见闺女这样开心,自己都跟着笑了。 这年假挺好,明儿开始就能多陪陪孩子们。 小孩子也可怜,都在方寸之地。 九阿哥正想着,尼固珠已经停止了笑声,扭着小身子想要下来。 “硌着了?” 九阿哥就抱了她下来,看着小鹿背上的棉垫子,寻思要不要做个小马鞍。 尼固珠摇头,一手拉着九阿哥,一手指着正院方向,道:“接大哥、二哥玩,大哥、二哥也骑……” 九阿哥道:“不用咱们接……” 说着,他吩咐旁边的何玉柱跟周松道:“你们去接大阿哥、二阿哥过来,跟嬷嬷说,给他们穿的暖和些。” 何玉柱与周松应着,往正院接人去了。 尼固珠又指了指东边,道:“笛……笛……” 九阿哥侧耳倾听,是隐隐约约地传来笛子声。 这大白天的吹笛子,挺有闲心。 难得的是选了笛子,听着也欢快,没有选箫,要不然鬼哭狼嚎的,还真不适合孩子听。 九阿哥听过就算。 中间隔了两道墙,管不到旁人家去。 再说又是白天吹,没有半夜扰人。 关在小院子里“休养”不给自己找个消遣,这日子也难熬。 “好听,好听……” 尼固珠拍着小巴掌,欢快地赞道。 九阿哥摸了摸她的小貂帽,道:“那等到过了年阿玛给你请老师,教你吹笛子,咱们尼固珠肯定吹得也好听。” 尼固珠点头,还是指了东边道:“到时候一起吹……” 九阿哥:“……” 这就没有法子应承了。 那位可是神人,还是敬而远之。 少一时,何玉柱跟周松接了人回来。 两人一人抱了一个,后头还跟着两个保母。 “大哥,二哥……” 哥哥们来了,尼固珠立时放弃老阿玛,“颠颠”地跑过去,一手拉了一个,道:“骑鹿,骑大鹿……” 丰生跟阿克丹任由她拉着,到了鹿苑门口。 看着里面两只小鹿,丰生很是实诚地给尼固珠纠正道:“这是小鹿,昨儿咱们还一起喂了。” 阿克丹也道:“不大,小……” 第一千八百四十四章 儿女债 不管是大鹿,还是小鹿,能骑的都是好鹿。 何玉柱跟周松一人扶了一个,将两位小阿哥放在两头小鹿的背上。 这回换了邢江跟元宝两个牵鹿。 又有各自的保母在旁,心惊胆颤的,恨不得伸着胳膊护着,就怕摔了,蹭破了油皮儿。 兄弟两个,平日稳重矜持,眼下也都带了雀跃。 两人骑着小鹿,绕了半圈。 尼固珠看着两个哥哥骑得开心,又眼气了,转身抱住九阿哥的大腿。 九阿哥看着正开心的兄弟两个,有些为难。 失误了。 五哥太粗心了,家里三个孩子,送两头鹿来,这不是让孩子们闹腾么? 九阿哥正想着如何安慰尼固珠,尼固珠已经伸手要抱抱。 九阿哥俯身将女儿抱起来。 尼固珠侧头望向东边,道:“笛,不响了……” 九阿哥顺着她视线望过去,好像确实安静了。 丰生跟阿克丹都是懂事的孩子,尤其是丰生,已经很有长兄的自觉。 虽说他脸上还是带了不舍,但还是回头道:“何谙达抱我下来。” 何玉柱本扶着丰生的腰,听了吩咐,就将他抱了起来,放在地上。 “阿玛,妹妹骑……” 丰生“蹬蹬蹬”走到九阿哥跟前,仰着头道。 九阿哥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五哥,五哥比自己也只是大四岁。 从他记事开始,每次遇到五哥,都是五哥护着他,让着他。 九阿哥有些心疼丰生了。 当哥哥也不都是好处。 “弟恭”有的时候只需要态度好些,可“兄友”有时候可是实打实的吃亏。 唉! “你不骑了?” 九阿哥问道。 “先让妹妹骑……”丰生道。 尼固珠听了,小脚蹬着,就要往地下来。 笛子是什么? 哪有骑鹿好玩? 阿克丹本在另一头小鹿上,见哥哥下来,自己也要下来。 结果就成了三个孩子轮流骑鹿。 九阿哥看着不由担心,担心旁人扶不好,又担心孩子们吃了风。 想要带孩子们回去,可眼见着三兄妹这么开心,他还舍不得扫兴。 不过是三个孩子,大人都老实没动静,这东路的鹿苑愣是十分热闹喧嚣模样。 幸好,不用他纠结了。 舒舒这个亲额涅,还有伯夫人这个亲玛嬷,都记得时间。 眼见着就要三刻钟,人还没有回来,舒舒就吩咐白果过来叫人。 孩子们每次放风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 立春北风少了,中午暖和不少,可早晚也冷。 眼见着日头就要落了,户外也明显比之前要凉。 三个孩子都带了不舍,可是也习惯了固定时间就要回去,就都老实跟着回去。 随着一行人的离开,鹿苑恢复了寂静。 八贝勒府西跨院,八福晋提了笛子,这才转身回屋。 八阿哥跟在后头,脸色有些泛白。 等到夫妻落座,丫头端了茶水上来。 八阿哥端着茶杯,觉得堵心。 他放下茶杯,望向八福晋。 八福晋手中拿着帕子,正在擦拭着笛子。 炕几上有个笛盒打开着,里面还有一条红色丝绸内袋。 八福晋将笛子放进绸袋,装到笛盒中装好。 “你怎么想起吹笛子了?” 八阿哥的目光带了探究。 八福晋轻轻抚摸着笛子盒,抬头看着八阿哥,道:“打发时间罢了,也想起了郭罗玛法……” 这还是郭罗玛法教她的,只是当时她没有耐心,手指头按着也吃力,会了两首简单的曲子后,就不肯再学。 在跨院这两年,时间宽裕,捡起来并不难。 真的只是吹笛子么? 想着隔壁隐隐约约传来的孩子的嬉戏声,八阿哥觉得自己能明白八福晋。 八福晋肯定也想孩子了。 八阿哥就斟酌着说道:“旗属跟包衣中有官职人家女眷,都会过来请安拜年,若是有你合眼的女孩儿,可以留在府上使唤……” 八福晋抬起头,看着八阿哥蹙眉道:“包衣人家还罢,已经下旗,以后不用备着‘小选’,旗属人家女孩儿,都要备选的,爷别犯忌讳。” 八阿哥道:“那就从包衣人家里看吧,要合伱的眼缘的。” 八福晋的脸撂下来,凤眼瞪着八阿哥,道:“爷这是做什么?要抬举人,爷自己去,凭什么为难我!” 八阿哥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显,道:“爷是心疼你……” 八福晋垂下眼,带了倔强,气鼓鼓道:“这样的心疼,我受不了,爷是要呕死我吧?今儿这话我说在头里,不管爷的大阿哥从谁的肚子里出来,都别来找我,我的贤良是备着给外人看的,当着爷的面,我实是贤良不起来!” 八阿哥站起身来,过去揽了八福晋的肩膀,轻轻拍着,道:“好了,是爷失言,别恼了……爷以为你开始喜欢孩子了……” 八福晋靠在他胸前,遮住自己的表情。 这辛者库之女所出之人,旁人没有嫌弃他,他自己倒是嫌弃起自己的出身。 想要让自己顶在前头,给他择选正户旗人家的格格求子,做梦去! 不知道为什么,八福晋想起了庄亲王。 要是再过三五年,东院的侧福晋、后院的格格、书房的丫头都没有动静,八阿哥会如何? 会效仿庄亲王,纳寡妇为妾么? 还真是让人期待…… * 九贝勒府正房,九阿哥带着孩子们回来。 屋子里立时感觉满满当当。 一直到天色将黑,要掌灯了,伯夫人才带了尼固珠回宁安堂。 丰生兄弟也由何玉柱跟周松两个送回后罩楼。 九阿哥立时在炕上歪了,一副被摧残的模样,跟舒舒絮叨道:“这带孩子比当差还累,这三个祖宗一起叫‘阿玛’,爷觉得脑仁疼……” 舒舒笑道:“听爷这样说,我心里舒坦不少。” 平日里头疼的是伯夫人与她。 九阿哥道:“幸好有县主……” 舒舒也庆幸,点头道:“是啊,幸好有阿牟,嬷嬷也辛苦,尼固珠是个安静不下来的孩子,阿克丹又爱粘人,真要就我自己带孩子,三个小祖宗,都不敢想……” 九阿哥看着舒舒的肚子。 第四个眼见着也要来了。 邢江家的是个妥当的,是舒舒的陪嫁丫头,是能信的过的人…… * 乾清宫,西暖阁。 膳桌已经摆上来,除了康熙,还有下午被接过来的宜妃。 宜妃站在膳桌旁,拿着筷子给康熙布了两口菜,才在炕边坐了。 康熙给宜妃夹了一个饺子,道:“朕看了你近日脉案,肝郁气滞、心烦不眠,开始吃逍遥丸了?” 宜妃苦笑道:“臣妾这是老毛病,心里藏不住事儿,过几日就好了。” 康熙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必想太多,许是过两年就有转机呢。” “谢皇上吉言,盼着如此,省得到时候太后晓得了惦记。”宜妃道。 帝妃说了两句话,就开始用膳。 旁边早有侍膳太监机灵,给宜妃送了蘸碟。 宜妃吃了饺子,就察觉出不同来。 她不由笑了,道:“皇上越发会吃了,怎么想到用这个做馅儿?” 这是婆婆丁馅的素饺子,里面还有鸡蛋跟粉丝。 康熙道:“想着你不爱吃菜,就吃饽饽时能多吃几口,朕就叫人做了。” 宜妃面上带了感激,目光水润,道:“皇上……” 康熙道:“朕也是‘借花献佛’了……” 康熙倒是问了一嘴,晓得这暖房野菜是九阿哥请十福晋捎带进来的。 乾清宫膳房是四包,宁寿宫膳房两包,翊坤宫膳房一包,每包半斤。 中午康熙吃了豆腐皮卷婆婆丁,味道微苦,就想起了宜妃近日脉案,就在晚膳之前吩咐梁九功过去接了人过来。 晚膳桌上,除了婆婆丁饺子,还有婆婆丁蒸菜。 皇上这样体恤,宜妃自是领情,吃了半盘饽饽,蒸菜也吃了一小碗。 等到膳桌撤下去,宜妃喝着米茶消食儿,笑着说道:“这要是搁在外头说,估计都没人信,臣妾这么爱吃肉的人,今儿居然觉得这婆婆丁比肉还好吃。” 康熙嗔怪道:“自己多大饭量不知道?再爱吃,也不能将自己吃撑了。” 宜妃眉眼弯弯:“陪皇上吃饭就是香,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康熙微笑道:“心里也熨帖吧,还有儿子的孝顺在里头。” 宜妃点头,道:“十分熨帖,三分为了儿子的孝心,七分为了皇上的关爱……”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分家就是分家了,往后他们过自己的小日子去,我是要少操心,保重好自己,长长久久地陪着皇上……” (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四十五章 新老更迭(打滚求月票) 康熙看着宜妃,想到了惠妃。 惠妃去年五十千秋,敬事房的总管太监请旨,问要不要撤下惠妃的绿头牌。 如今宫里的制度,是随着前朝来的。 前朝规矩,后妃五十岁就要撤下绿头牌,不再侍寝。 康熙驳了敬事房的总管太监,保留了惠妃的绿头牌。 这份恩典,不单是给惠妃的,到时候宜妃跟德妃也会有。 作为帝王与男人,康熙喜欢年轻的妃子,可年轻的美人可以取代,这些陪着他几十年、给他生儿育女的嫔妃,却是不可替代。 宜妃哪里会想到康熙又“由此及彼”了。 她是觉得五阿哥那边够乱了,康熙就别跟着添乱。 还有九阿哥那边,小日子过得安逸自在,也不需要他们指手画脚…… 宁寿宫,太后晚上吃的是包饭。 跟平日的包饭区别的是,里面加了不少婆婆丁。 配的酱就是西瓜牛肉酱。 太后也吃撑了,扶了白嬷嬷的胳膊在屋子里溜达。 “小半年没见舒舒,却得了好几回孝敬,今年广东贡的橘红好,你将那老树橘红留下两匣子,回头等到舒舒生产后,连带着藕粉、百合粉一起给她送去……”太后叮嘱着。 白嬷嬷笑道:“月初年贡入宫的时候,娘娘就提了一回了,奴才记着呢。” 一年到头,外头的贡品不断。 从端阳贡开始,到中秋贡,到东北的三贡,到各地年贡。 每次贡品入宫,御前都是先拨出来一部分送到宁寿宫。 到了宁寿宫这里,太后每次都要给五阿哥跟九格格留一份。 后头有了孙子媳妇,太后也会给五福晋留一份,再往后有九福晋的一份。 今年的年贡是例外。 太后没有提五福晋。 白嬷嬷心里想着,却没有多嘴。 人心都是肉长的。 自五福晋嫁给皇家,太后对她抬举宠爱,不是因五福晋多好,是因太后“爱屋及乌”。 后头看重那边皇孙也是这个缘故。 可是五福晋却糊涂,只当有了皇孙,就能在五阿哥跟前挺腰子,忘了孰轻孰重…… * 九贝勒府正房。 夫妻两人也用了膳。 九阿哥道:“明儿开始爷就闲了,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你只管好好歇着。” 舒舒点头道:“那我就等着,别的还罢,只几个孩子处,爷抽空多陪陪,回头我坐月子,不能每天见孩子,也要提前告诉他们,省得到时候孩子难过。” “嗯,嗯……” 九阿哥应着,道:“不是说要让曹顺长女年后进府给大格格做伴当么?怎么还没有叫进来?” 夫妻两个之前商议过,觉得曹顺长女是尼固珠的伴读好人选。 九阿哥就问过了曹顺,曹顺自是巴不得的。 长女丧母,以后说亲难免被人挑剔不足,多了县主教养,不说补全不足,日后也能让人高看一眼。 舒舒神色有些犹豫。 九阿哥道:“是打听过了晓得有什么不妥当?” 舒舒摇头道:“是想到了宫里的曹格格,曹格格被皇上带到宫里给公主做伴读,日后的婚嫁大事也是皇家安排,皇家安排的亲事,不说色色俱全,也能叫人多几分尊重……” 有个现成的平郡王在那里,曹格格的亲事,在世上眼中就是一等一的。 “咱们接了慧姐儿进府,日后慧姐儿大了,这婚嫁之事,我不敢应承……” 舒舒道。 九阿哥不解道:“有曹顺那个亲阿玛在,咱们操心这个做什么?是给尼固珠做伴当,又不是给咱们做闺女……” 舒舒看了九阿哥,没有解释。 那不是因曹寅两女都嫁入宗室么? 他们这里,如果随了宫里的行事,也当给恩典到底,给慧姐儿在宗室里找个体面亲事。 可是他们除了叔伯跟其他皇子府,跟其他宗室就没有什么走动。 九阿哥道:“要不想让她进来,就换人好了,也未必就要曹家女孩儿。” 至于九阿哥之前跟曹顺说了,那有什么,找个由子改口就是。 舒舒还是比较喜欢慧姐儿,尼固珠几次见她,也乐意亲近这个小姐姐。 舒舒就道:“是我想多了,正好爷在家,明儿让曹顺夫妻带了慧姐儿进来待半天,看看孩子能不能待得住。” 八、九岁大的孩子,已经会看脸色,人前表现出乖巧来,到底性子如何,还可以再看看。 九阿哥点头道:“好,要是尼固珠喜欢就留,要是尼固珠不喜欢就算了,另选了人来……” 若是曹顺女儿不合适,他想到了那些闲散宗室家的女孩。 实在不行,可以在闲散人家女孩中挑两个。 夫妻两个想要见曹慧儿,九阿哥就打发何玉柱去前头找曹顺传话了。 次日,九阿哥以为自己会晚起,结果到了卯正就睁开了眼睛。 舒舒也醒了。 不过九阿哥不用去衙门,夫妻两个就不着急起来。 “桂元的事情,你跟白果说了?不知道桂元什么时候从盛京回来,到时候让他跟季二见见。” 九阿哥道。 舒舒道:“说了,没摇头,季弘这几年不是来过两、三回么,没有跟桂元见过。” 九阿哥想了想,道:“好像没见过,之前季二过来,都是福松应酬,或是曹顺这个老熟人招待。” 舒舒想了下自己的产期,道:“爷想年后就安排桂元去苏州?” 九阿哥立时摇头道:“爷分得清轻重缓急,不着急,有季家在,桂元晚去个一年半载不耽搁什么。” 舒舒道:“那就端午节后放白果出去备嫁。” 九阿哥摇头道:“不着急,中秋前后吧,在运河停航之前,让他们搭着内务府的官船南下。” 舒舒点头。 这养珠场,其他时间都是在预备时间,只有春天最忙。 他们赶不上明年春过去,那早几个月、晚几个月,区别不大。 夫妻两个说了几句话,又睡了回笼觉。 再醒来时候,已经是天光大明。 夫妻才起来梳洗了。 等到吃完早饭,九阿哥就道:“爷去前头,将府里的公账盘盘,总要心里有数,不能被糊弄了。” 舒舒点头道:“爷去吧,回头盘完公账,将我名下铺子也盘盘。” 账房是最容易出弊端的地方。 再是信任的人,也不要去试探人心。 舒舒每年年底都要盘账,今年精力不济,让白果代劳了,可再过一遍也能拾遗补缺。 九阿哥点头道:“好,爷记下了。” 九阿哥往前院走了。 少一时,崔百岁来了,禀告道:“福晋,顺安银楼侯掌柜求见。” 舒舒听了,点头道:“带过来吧!” 她名下产业的管事,多是腊八之前就上门报过账的。 只侯掌柜因病着,当时告了假,这应该是痊愈了。 侯掌柜是她额涅的陪房,后头一直给她使唤,年岁还在这里摆着,倒是没有什么可避嫌的。 崔百岁应着,去前头带了人过来。 侯掌柜进来,就麻利地给舒舒跪下了,道:“奴才提前给福晋拜年了……” 舒舒叫白果扶了,道:“怪不得说‘人老成精’,你这是来哄我的新年荷包了。” 侯掌柜起来,舒舒看清楚他样子,颇为意外。 侯掌柜还不到五十岁,因为是银楼大掌柜,之前拾掇着溜光水滑,看着很年轻。 一场大病下来,老相了许多。 还是上月的痘疫闹的,侯掌柜是熟身,自己没事儿,却丧了发妻,还殇了一个孙儿,自己也病了一场。 “节哀……” 舒舒叫白果搬了凳子给他。 早先觉得痘疫很遥远,只要自家守好了门户,就影响不大。 可等到过后,才让人后怕,危险距离他们曾经如此之近。 侯掌柜坐了,道:“都是奴才福薄,这回厚着面皮过来,也是想要跟您求个恩典。” 这是舒舒大婚之前就使唤的老人,素来忠心谨慎,舒舒也给他体面。 “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么?” 舒舒问道。 侯掌柜叹了口气,道:“奴才老娘月初中风了,请大夫扎了针也不见好,也是要七十的人了,奴才就想着先卸了差事,侍候老人两年。” 百善孝为先。 舒舒自是没有拦着的道理。 她就想了想,道:“你家老大在你身边打杂了好几年,早该独当一面了,就让他接了你的差事……” 侯掌柜忙起身,道:“谢福晋恩典,回头奴才让他来给福晋磕头。” 舒舒摆手道:“不着急,随大流就行了,我现在也不耐烦见人。” 侯掌柜也晓得舒舒如今不方便,说完了正事儿,就起身告辞。 舒舒道:“我这正缺人使,你虽家去了,也别想着躲清闲,挂个供奉,回头每月抽出几日,帮我巡铺子去。” 她手下能用的人,多是年轻人,这样经验丰富的老人没有几个,可舍不得直接让歇了。 其实,她是想要说一句,等到送走了老人再回来当差,可是那样听着不吉利,才想着挂个供奉,往后回来也方便。 对于不到五十的侯掌柜来说,这就是恩典了。 侯掌柜感激不尽地出去。 舒舒这里除了叫白果给他两对荷包,还有两匹宫绸。 老人的衣裳,都要提前预备。 这样外头没有的料子,对老人来说,也是难得的体面。 * 前院,书房。 九阿哥坐在书桌后,眼前摆着都是账册。 听说有人求见福晋,福晋还见了,他问清楚了来人身份,就也生出兴趣来,吩咐何玉柱道:“去正院瞧瞧,要是人出来,也领到爷这里见见……” 第一千八百四十六章 不对劲的账册 侯掌柜跟着何玉柱到了书房门口,双腿都发软。 京城权贵多,顺安银楼里的首饰样式新,是八旗勋贵女眷爱逛的铺子。 什么超品夫人,侯掌柜平时也是常见的,可跟见九阿哥不一样。 这是皇子,是大清朝最尊贵的人之一。 他怕九阿哥记仇…… 这位传闻中可不是什么和善人。 自己当年也是仗着福晋的势,胆子才跟着大了,如今上了年岁,反而越发畏惧了。 等到何玉柱进去禀告,再出来就带了侯掌柜进去。 侯掌柜进来,不敢抬头,双膝跪了,叩首道:“奴才侯润见过贝勒爷,请贝勒爷安。” 九阿哥见他恭敬,笑出声来,道:“又不是头一回见,之前在爷跟前不是挺自在么?” 侯掌柜老实认错,道:“是奴才当年眼拙,不识贵人当面。”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起来吧,别跟爷装糊涂了,千金坊还是你去收的,当着爷的面儿,这才几年功夫,就忘了?” 侯掌柜起了,老实道:“是奴才老糊涂了。” 九阿哥打量他两眼,想着自己当时的误会,以为遇到了商业奇才,还想要挖人来着。 不过侯掌柜能管着舒舒名下三个银楼,这么多年账目也没有出过问题,也算是难得。 他对侯掌柜印象不错,可依旧是板着脸道:“你虽是岳母身边出来的老人,可也不当倚老卖老,福晋在待产,有什么事情等不得,非要这个时候扰人?” 侯掌柜吓得一激灵,差点再次跪了。 他老老实实说了缘故。 九阿哥脑子里想到了高衍中跟伊都立,又想到了宫里的皇上跟宜妃,也没有心情戏弄侯掌柜,吩咐何玉柱道:“既是过来一趟,赏侯掌柜几个年封。” 何玉柱躬身应了,拿了两对荷包给侯掌柜,将人送出去了。 九阿哥继续看账,看着自己铺子下的年账,觉得碍眼。 正好何玉柱送人回来,他就吩咐何玉柱道:“去将福晋名下产业的年账也取来。” 何玉柱应了,就去正院找白果取年账。 舒舒的产业账册,并不入贝勒府账房,而是在正院有单独的内账房。 十几处产业,账册总共装了四匣子。 舒舒见何玉柱抱着费劲,就让白果帮着,一起送到前院。 九阿哥将账册翻了一遍,挑出来一个茶楼,一个大兴庄子。 然后他从公产中也挑出一个菜铺,一个房山庄子。 两处铺面大小差不多,位置也都是中不溜,不是什么繁华地带。 结果菜铺的年收益是跟小小茶楼差不多齐平。 这就不对劲儿了。 因为贝勒府名下的菜铺冬天卖洞子菜,春秋卖腌菜,夏天还兼卖瓜果。 茶楼的生意寻常,位置也不大,是从原千金坊的铺子间隔出来的,多是采购饰品的女眷们歇脚,并不是什么热闹的地方。 九阿哥对比两个庄子,都是不到五百亩的小庄。 结果舒舒大兴的庄子,除了供应府里瓜果,还有盈余,并不需要舒舒拨银子过去。 贝勒府名下的庄子,今年报了山洪,租子减半,剩下的银子也没报帐,还要从府里支一份庄头的月钱。 一年到头,这庄子的收益,就只有一份年礼孝敬,几笼子鸡鸭跟几筐野菜干。 “去,叫曹顺过来……” 九阿哥撂下脸,带了不快,吩咐何玉柱。 何玉柱应了,下去找人。 正好曹顺带了妻女入府,何玉柱忙上前道:“曹爷快点儿,九爷找您呢!” 曹顺没敢耽搁,对孙氏道:“你带慧姐儿进去吧,别耽搁太久,福晋眼下受不得累。” 孙氏轻声应了。 她旁边站着一个还没有留头的小姑娘,身量纤细,眉眼灵秀。 曹顺交代完妻子,又望向女儿,道:“好好跟着你母亲,不许淘气。” 慧姐儿点头应了,跟着孙氏往内院去了。 等到曹顺进来,九阿哥就带了怒气,道:“跟爷说说,这两份帐是怎么回事?别跟爷说是福松的疏漏,你之前不晓得这个?” 曹顺没有急着说话,上前看了两个账册,才晓得缘故。 他指了那庄子上的账册道:“这个庄子安置着娘娘的亲舅舅一家,三十八年跟着郭络罗家从盛京搬过来的,爷当时让福爷安置在庄子上,说是不必太优待,可是也给了恩典,每月准从庄子上支银三两……” 九阿哥听着一愣,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儿。 这家人是娘娘的亲舅舅家,也是郭络罗家的户下人。 当时自己防着三官保,担心老爷子利用娘娘的亲人辖制娘娘,才将这一家人从郭络罗家要过来,安置在房山。 九阿哥想起来,依旧觉得不痛快,道:“爷养活着这一家人,倒是养大了他们的胆子,竟直昧下爷一个庄子的进项!” 房山的地租是每亩地杂粮五斗,四百五十亩下来,租子就是二千二百五十斗,二百二十五石。 按照最便宜的高粱计算,一石高粱三百文,也是八十四两银子。 曹顺又往后翻了一页,给九阿哥看了后几条,道:“八月里舅爷六十整寿,庄头进来送秋礼,提及此事,福晋晓得,从府里给预备了四色礼,还问了庄头舅爷生计问题,晓得今年雨水多,舅爷家的屋基受损,就吩咐庄头修缮,这里支出十八两四钱银子……” 九阿哥仔细看了,心里才舒坦些。 看来这山洪也不是编造的。 房山距离京城这么近,之前福松每年巡庄,换了曹顺,也不会改规矩,下头的庄头还不敢生出坏心思。 这租子减半,收益少了,开销却比每年多一份,怪不得出现亏空。 九阿哥虽不恼了,可依旧很是嫌弃,指跟曹顺道:“爷看了福晋的账册,再看府里的账册,都看不下去,明年巡庄你也去福晋的庄子上瞧瞧,好好学学,爷之前都没留意,这小五百亩的庄子,一年收益才八十四两银子,还得给庄头支一份月俸,剩下不足五十两……” 这田产都是靠天吃饭,可直隶十年九旱,不旱那一年多半是发洪水。 “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就改种玉米,爷提供种子跟牛,回头多收租子,或是找几户人家,养猪、养鸡,供应福晋的酒楼,总不能这样穷嗖嗖的,不像话……” 曹顺也晓得这个庄子收益最低,本以为九阿哥不上心,就是留给舅家养老的。 既晓得九阿哥上心了,曹顺自然应承,道:“是奴才疏漏,明年一定好好盯着这个庄子。” 九阿哥又指着那铺子的账册道:“这是怎么回事儿?爷的洞子菜一年卖上半年,铺子的收益还比不上一个茶庄,当爷是傻子?爷比了去年的,去年入账一千二百五十六两银子,前年也有七百多两,今年洞子菜只会多不会少,不说翻一倍,也该增加五、六成,怎么反而比去年收少了七成,不到四百两了?” 曹顺躬身道:“这个,奴才也记得,腊八之前,奴才问过爷一回,铺子上的挂着的账怎么结,按照每年例是年前清的,今年因痘疫,各家都不爱待客,爷说年后开市了再清……” 九阿哥:“……” 他还真是误会了,以为是自己下旗的缘故,被正蓝旗的落魄宗室“吃大户”。 幸好不是,要不然他可不会吃亏,直接上门清账去。 他抚着额头,道:“爷以为铺子的挂账,只有两、三成顶天了,竟是七、八成么?那别等年后了,还是按照规矩,年前清账,省得旁人误会,以为咱们免账了。” 这世上,不缺蹬鼻子上脸的人。 九阿哥可不给那个机会,让旁人来冒犯自己。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还是自己去冒犯旁人去好了。 曹顺也低头应了。 幸好今天是腊月二十一,距离过年还有十来天,也够清账了。 只是正如九阿哥所想,能够拖延着不主动清账,多是宗亲,旁人出面份量不够,也显得不恭敬,少不得曹顺这个贝勒府司仪长亲自出面。 曹顺就告退,去账房找底单去了…… * 书友圈又有分起点币跟分读者称号活动了,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去参加。 第一千八百四十七章 机会 正院,西次间。 舒舒正在跟孙氏说话,慧姐儿坐在孙氏下首,身边的小几上摆上了饽饽拼盘。 舒舒让了,慧儿就起身谢过,捡了个江米条吃了,就不再伸手。 这是规矩极好的小姑娘。 孙氏这里,十七、八年岁,透着书香气儿。 同样是包衣,曹家是满化,孙家还是汉俗,教养出来的孩子也安静腼腆。 舒舒不由纳闷,道:“听说你刚记事儿就随父母南下,是在广州长大的?” 那不应该是宝琴似的性子,怎么瞧着更像是汉家闺秀? 之前孙氏还跟小椿探问过差事之事,这样出格的行事,跟这秀气的外表不相符。 粤海关,就在广州,康熙二十四年设立,挂在户部衙门下,可选用的官员都是内务府出身的候选官中选任。 孙文成被曹寅保举为杭州织造前,就在粤海关当差。 孙氏点头道:“奴才父亲是三十年补的缺,奴才当时比慧姐儿还小两岁,因道路遥远,后头就一直没有回过京城,也算是在广州长大的。” 舒舒原本想要问问如今的广州是什么样子,洋人商船每年过关的数目,可是瞧了孙氏笑不露齿的行事做派,就不像能四下里转悠的。 她就望向慧姐儿,没有将她当成小孩子,而是当成大孩子。 “慧姐儿,你父亲应该给你说了,我跟贝勒爷在给大格格选伴读,明年就要在贝勒府里设个内学房,不过因大格格年纪小,前两年多是半学、半玩,也会请相应的先生教导,你愿意给大格格做伴读么?陪着大格格玩耍,跟着大格格一起学国语跟蒙语?” 汉人规矩,是男女七岁不同席;旗人规矩,是小孩子,不分男女,十岁留头。 这就是个分水岭。 慧姐儿现在八岁,还不到要避外男的时候。 所以这内学房设立,丰生跟阿克丹也会在里面一起,等到六岁时候,兄妹几个再分开。 慧姐儿起身道:“福晋,奴才愿意给大格格做伴读,奴才听说京城在旗人家的男孩都能读书,有佐领学,还有旗学,奴才也想读书……” 舒舒想起了曹格格,十来岁的年纪跟着进京,就已经透出聪慧,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 慧姐儿今年八岁,两年前随父进京,在那之前,生活在江宁织造府。 曹寅子嗣艰难,儿女明显是一体教养的。 小姑娘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想要跟男孩儿一样读书,也就不稀奇。 慧姐儿虽丧母,可是有父亲的关爱,看着纤细灵巧,说话清晰明了,性子大大方方。 舒舒就点头,很是和气,道:“那年后就试试,要是习惯,你就陪着大格格读书;要是不习惯,也没有什么,你们差着岁数呢,到时候让你父亲再给你单请先生。” “嗯,嗯……” 慧姐儿点头,重新坐了,安静听两人说话,眼神并不四处乱瞄。 舒舒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这才是骗人生女儿的模板。 想要给小姑娘拾掇衣裳,换衣裳玩儿。 慧姐儿察觉舒舒看自己,也并不扭捏,反而抿嘴浅笑,露出一双梨涡。 由女及母,曹顺的原配相貌不会差。 舒舒望向孙氏,只是清秀罢了。 她想起了孙氏提及想要当差之事,不知道改了主意没有。 小椿明年要照顾肚子里这个,她这里确实缺人手。 舒舒就吩咐白果道:“带慧姐儿去宁安堂给阿牟请安,再叫膳房预备些饽饽送过去。” 白果应了,领了慧姐儿下去。 “听小椿说,你问了她府里当差的事儿,如今曹顺升了司仪长,任满三年就可以给女眷请封诰命了,到时候你想要当差,会不会不方便?”舒舒问道。 夫贵妻荣,封妻荫子。 曹顺是四品,可以赠封一代,两个诰命,母与嫡妻。 发妻已故,准封继室。 不过也只是如此,诰命止于一嫡一继。 这是朝廷的规矩,随着《大明律》来的。 可法理不外乎人情。 宗室勋贵续娶的多,后来就有个法子,从三继妻开始,想要诰命,就要“捐赠”,才能得到。 孙氏是继妻,可以直接请封诰命,不需要“捐”诰命。 元配发妻,未封而殁,准许追封。 孙氏道:“福大人没有请封诰命,额大人跟富大人也是,我们爷任满应该也不会请封诰命。” 舒舒:“……” 这几家不一样。 因这请封诰命的规矩,母亲排在妻子前头。 像福松,想要给张氏请封诰命,就要先给亡母与继母请封,不封其母,不得封其妻。 福松知晓继母的性子,浅薄轻浮,不识抬举,怕她得了诰命生出事端,任满三年也没有请封。 至于额尔赫跟富庆,估计是不好意思请封。 额尔赫的母亲是超品公夫人,还是有爵宗女,并不需要幼子的诰命。 富庆那边也是,生母已故,嫡母是一品夫人,并不缺庶子的封诰。 舒舒就不说什么了,道:“我这内账房确实缺人手,事情并不轻松,基本上就是核销外头产业的月账、季账跟年账,还有贝勒府的内账,也要按月查校……” 孙氏是年轻小媳妇,经常出入正院也不方便。 舒舒就想到了宁安堂前头还有空屋子,到时候将内账房安置在那边,孙氏从角门出入,也不用经过正院,方便不少。 孙氏带了欣喜,起身蹲礼,道:“谢福晋,奴才别的不行,查账这里却是不怕的,奴才外家好几代人都在会计司当差,奴才母亲也从小会打算盘。” 舒舒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她就吩咐冬月道:“去书房将算盘跟书桌上的账本拿来。” 她陪嫁产业的年账都搬到前院书房了,还剩下正院跟宁安堂两处开销的年账册子在。 冬月应了,进书房取了算盘跟账本过来。 等到东西送到孙氏跟前的几案上,孙氏的神态就变了。 文弱的气质立时收了,透出几分精干来。 她挽了袖子,打开账册其中一页,将手边算盘一推一拉,接下来就是清脆的算盘声。 舒舒也会打算盘,见她这手法,就晓得是常算账的。 舒舒脸上添了笑,道:“等到年后,你就入府当差好了……” 会计司前两年查出窝案,老人罚了七七八八,孙氏外家却不在其中。 经过慎刑司查的,不说能百分百保证清白,也差不多了。 这样的家风,很是难得。 舒舒对远在杭州的孙太太都生出几分好奇。 说到这里,她才想到时下规矩,顿了顿,道:“还没有问你,这件事你跟曹大人说了没有?总要夫妻商量好了才妥当。” 三从四德的规矩摆着,孙氏要是自己决断,估计会自讨苦吃。 孙氏脸上泛红,满脸羞愧道:“是奴才疏忽,今天回去就给我们爷说这个。” 舒舒看出来了,这对夫妻明显还不大熟。 想来也是,盲婚哑嫁的,两人差着年岁跟阅历,中间还跟着一个亡妻跟继女,总要磨合两年。 舒舒道:“那你好好跟曹大人说,就说是我这里缺人手,跟你开口求援的,想要让你帮我个一年半载……” 至于一年半载后,就看孙氏心意。 这年轻夫妻在一起,说不定什么时候孩子就来了,那差事也就停了。 “福晋……” 孙氏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将此事揽了过去。 她脸上多了感激,看着舒舒,不安道:“是不是奴才让福晋为难了?” 她陪嫁简薄,早先家里过的也寻常,曹家上下却习惯富裕生活。 慧姐儿身边还有侯府出来的老人,没有直接说到孙氏跟前,可是在慧姐儿跟前也是跟防贼似的防着孙氏。 孙氏这才想着求一份差事,不用伸手要银子,也能从不大和谐的家庭关系中暂时解脱出来。 舒舒摇头道:“不为难,你也瞧见了,我确实不方便,回头生产后,也要歇个三五个月不得空,受不得累……” 孙氏父母兄弟都在江南,只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京城,又是为人继室、做后母的局面。 看来孙氏成亲这两年是真受了委屈。 看着舒舒这样仁爱,她就红了眼圈,忙低头试了泪,再次道谢…… 第一千八百四十八章 教导(打滚求月票) 宁安堂里,尼固珠拉着慧姐儿,正在给她看自己的宝贝。 “这是食盒,这是酒壶,这是茶壶……” 西次间炕上的多宝阁中,都是尼固珠的小玩意儿。 过家家用的小物件,迷你版的各种小摆件,还有对应的拇指大的小瓷人。 还有七巧图、九连环跟蒙古象棋跟西洋积木,还有用琉璃珠子做的跳棋。 还有好几个西洋万花筒。 另有穿衣裳的兔子姑娘,旁边还配着可以替换的两套衣裳,还有相应的鞋袜。 有些玩具慧姐儿见过,有些就是头一回见。 “好看……” 慧姐儿被尼固珠塞了一个西洋万花筒,看了之后,真心赞道。 里面的色彩绚丽,花朵都是没有见过的样式。 她也有一个万花筒,是伯祖母送的,却比不得这个花色好。 “一起玩……” 尼固珠笑得开心,小胖胳膊对着多宝阁一划拉,道:“都一起玩儿……” 慧姐儿跟继母来过贝勒府几回,见过尼固珠,晓得是个活泼的小格格,待人也亲近。 今儿见她虽不记得自己,可依旧乐意跟自己亲近,慧姐儿也松了一口气。 伯夫人坐在炕边,看着尼固珠跟小尾巴似的粘着慧姐儿的。 许是小孩子都是如此,乐意跟大孩子玩儿。 小孩子,还是需要伙伴。 尼固珠显摆完屋子里的小玩意儿,想到鹿苑了,望向伯夫人。 “玛嬷,鹿……鹿……阿玛、阿玛……” 伯夫人道:“你阿玛忙着,也不能天天陪你骑鹿。” 尼固珠听了,小脸上就多了纠结。 好一会儿,她道:“何谙达……周谙达呢?” 倒是机灵儿,晓得小孩子不能单独骑鹿,需要大人看着。 她在内宅,能见到的男人,除了九阿哥跟两位哥哥,就是几位太监了。 伯夫人见她眼巴巴地看着,没有立时回绝,道:“那叫人问问你额涅,看看他们得不得空?” “嗯,嗯……” 尼固珠应着,望向伯夫人身边的嬷嬷。 那嬷嬷听伯夫人吩咐了,就往正院问询去了。 走到路上,就见白果带了孙氏过来。 原来正院有客来了。 十阿哥一家三口过来。 孙氏就起身告辞,舒舒叫白果送人到宁安堂。 正房里,其乐融融。 小阿哥十几个月,正是学说话的时候。 皮肤极白,头发跟眼眸颜色都随了十福晋,五官是十阿哥的模样。 挨着十福晋坐着,也不怕生,奶声奶气地叫人。 “阿牟,阿牟……” 舒舒拉着他的小手,指甲粉色的,真是个精致的小阿哥。 “这孩子养得太好了……” 舒舒真心赞道。 痘疫之前,十福晋常抱了儿子过来;痘疫之后,大家不好乱窜门了,妯娌也小两个月没见,小阿哥也记不住人,不过依旧是不怕生的模样。 十福晋看着儿子移不开眼,听了舒舒的话,道:“多亏嫂子教我。” 舒舒却不肯居功,道:“都是鸡毛蒜皮的事儿,算不得什么。” 主要是十阿哥夫妇都是身体康健、气血充盈,年岁还在这里,这孩子先天就比其他孩子结实。 后天喂了半年母乳,在皇孙中也算是独一份。 九阿哥跟十阿哥在旁边坐着,听着妯娌两个说话。 十阿哥想起了方才碰到的女眷,问九阿哥,道:“曹顺平时看着懂事,他妻子看着也是知礼的,怎么这个时候入府来?” 九阿哥就说了想要让曹顺之女给尼固珠做伴当之事。 十阿哥问了曹家小姑娘的年岁,道:“岁数不大不小的,倒是正好可以陪尼固珠几年。”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丰生跟阿克丹彼此作伴儿,倒是不用急着安排哈哈珠子,倒是侄儿这里,怎么选人,你们得心里有数,总要挑妥当的,哈哈珠子可以过几年,这教国语的嬷嬷也要安排上。” 小阿哥如今的保母是十福晋的陪嫁人口,并不会国语。 小阿哥如今蒙语磕磕绊绊,倒是比国语跟汉语学得更早。 十阿哥点头道:“我打算让刘吉祥跟着阿哥,教阿哥国语。” 那是他的哈哈珠子太监之一,跟王长寿兄弟是一拨的,是十阿哥最信重的人。 九阿哥点头道:“这人选不错……” 小阿哥养在内宅,身边添了太监,制衡乳保,也省得乳保私下里糊弄辖制小主子。 九阿哥这里,有伯夫人跟齐嬷嬷看着,对乳保就是震慑,比十阿哥那边人手宽裕。 哈哈珠子太监,是能用一辈子的人。 九阿哥跟十阿哥是皇子,小时候不用自己操心,乾清宫就给安排下来谙达太监跟哈哈珠子太监。 到了皇孙这里,少不得他们自己操心。 九阿哥就道:“宫里的太监,素来只有缺的,没有富裕的,那王公府里的太监,就要自己张罗?” 他们的王府、贝勒府的太监名额,都没有满员,可以再增加太监人数。 宫里招募太监是礼部报明记档,再交内务府掌仪司跟会计司的年老太监验明净身,再分拨各处。 不过招募时间不是固定的,都是宫里实在缺人的时候才招募。 这自家招募太监,对方因自己招人断子绝孙,这是不是有点伤阴德? 十阿哥道:“是自家招募,想要等宫里分派人手,就要等宫里招募太监时有外省报名或二十以外的,就会分拨王公府邸,不过也要从王公府邸换了二十岁以下的太监入宫使唤。” 那样的话,相当于一个换一个,并不适用于他们这种人手短缺的府邸。 九阿哥蹙眉道:“二十岁的丁男,怎么也能养家糊口了,还能舍身做太监,那指定是懒散无赖之人,怎么能使唤?” 可年幼的小太监,不是自己做主,多是被家人同乡糊弄净身,也是叫人不落忍。 九阿哥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算了,还是不自家招募了,到时候先用小子吧!” 鬼神之说,虚无缥缈,多些敬畏之心也好。 小小子留头之前,出入内宅倒是无碍的。 十阿哥道:“宫里好些年没招募小太监,估计也快了,虽说朝廷禁止私下净身,可是贫寒人家,男丁多的,也盼着多有一份进账,到时候报名的人多,就有溢出来的,也不都是年岁大的。” 宫里招募太监,报名可以领一份银子;净身后还可以按月领一两银子,做养身之资;等到进宫,派上差事,那就是每月二两银子起。 对于儿子多的贫寒人家,这太监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好差事。 家里出了一个太监,基本上就有了固定的收入。 要是运气好的,这太监在宫里成了管事太监,那一年能攒下不少银子,宫外的家人买田置宅都不在话下。 九阿哥点头道:“好吧,那等着,到时候买下几个入不了宫的小太监,也是积德了。” 屋子里众人正说话,门口就有了动静。 原来孙氏已经带了慧姐儿离开,尼固珠听白果跟伯夫人说话,晓得弟弟来了,过来找弟弟。 伯夫人就给她穿戴好,让白果领过来了。 “十叔、十婶……弟弟……” 尼固珠人没进来,就开始扯着嗓门叫人。 十阿哥听了,起身就往门口去了。 在九阿哥动之前,十阿哥已经走过去,抱了尼固珠在怀里。 方才九哥抱着小阿哥笑来着,当他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呢,不就是想起他小时候了么? 他抱着大侄女,也想起九哥小时候。 不过是“大号版”的小时候。 自家九哥要是胖了,就是大格格这样吧? 脸圆乎乎的,就是衬着眼睛小了不少。 “再高些,再高些……” 尼固珠“咯咯”笑着,不仅不怕高,还越发欢喜。 十阿哥就将她举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哈哈哈哈……” 尼固珠笑得更欢快。 小阿哥歪着头看着,盯着尼固珠很是好奇。 尼固珠看到弟弟看自己,想起了自己的来意,道:“十叔,放我下来,我陪弟弟玩……” 十阿哥应着,将她抱下来,放在小阿哥身边。 “我是姐姐,之前咱们一起玩不倒翁……” 尼固珠拉着小阿哥的手,小嘴叭叭的说着。 “姐姐……嗡嗡……” 小阿哥跟着学舌。 尼固珠立时伸手将小阿哥搂在怀里,得意得跟众人道:“弟弟记得我……” 小阿哥任由尼固珠抱着,咧着嘴笑,露出小乳牙,是个好脾气的孩子。 十福晋在旁,惊讶道:“都两个月没见了,大格格还记得弟弟?” 舒舒道:“记得呢,自己老念叨,我们爷也爱跟她提弟弟。” 实际上,这就是误会了。 九阿哥想要告诉尼固珠的是舒舒肚子里的孩子,告诉尼固珠要当姐姐,以后弟弟可以陪她玩儿。。 尼固珠听到“姐姐”跟“弟弟”,记得的就是隔壁的弟弟。 一来二去的,小两个月没见,可依旧记得清楚。 九阿哥跟十阿哥亲,巴不得两家的孩子也亲,吩咐何玉柱道:“去接大阿哥跟二阿哥过来……” 何玉柱应着,去后罩房接了人过来。 四个孩子在一块儿,都是尼固珠一个人的动静。 “要敬着大哥、二哥跟我……” 她小大人似的教着小阿哥,道:“我们生在前头,老得更快,要尊敬……” 然后她还提醒丰生跟阿克丹道:“弟弟小,打不过咱们,咱们得让着他……” 第一千八百四十九章 小心思 丰生觉得尼固珠说的不对,弟弟打得过,也不该打,因为是弟弟。 但是他没有说话,只点头附和尼固珠的话:“不打弟弟。” 尼固珠又看阿克丹。 阿克丹道:“打人不好,手疼……” 尼固珠有些心虚,摸了摸自己的小胖手。 打人疼不疼不知道,被打倒是挺手疼的。 十阿哥见了,小声问九阿哥道:“九哥打孩子了?”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道:“上个月看上十七格格的小镜盒,不开口要,就是抓了不撒手,叫人没眼看,被你九嫂打手板了。” 十阿哥:“……” 父母之间,确实需要个严厉的,才能管住孩子。 九哥这里,是指望不上了。 往后贝勒府这里,明显是“严母慈父”格局。 尼固珠跟弟弟亲近完,还惦记着鹿苑,转身对九阿哥道:“阿玛,带弟弟骑鹿吧……” 丰生跟阿克丹听了,也都转过头,充满期待的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没有立时应,而是望向了小阿哥。 这么大的孩子,能抱到户外玩么? 他想了一下丰生三兄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爱上放风了,每天都指了外头,盼着出去。 九阿哥就对十阿哥道:“五哥送来的鹿羔子,养在花园呢,昨儿我回来的早,带他们去玩,这是没玩够,还惦记着。” 十阿哥笑着说道:“那就去吧。” 尼固珠听了,笑着说道:“惦记玩,也惦记带弟弟玩儿……” 十阿哥夸道:“大格格真懂事,那弟弟就交给你带着了。” 尼固珠扬着小下巴,道:“好,好,我照顾弟弟。” 九阿哥就带着十阿哥陪着四个孩子骑鹿去了。 剩下十福晋陪着舒舒。 十福晋看着舒舒的肚子,道:“九嫂,产期是在元宵节前后么?” “嗯……” 舒舒低头看着,盼着是元宵节后,省得大过年的,大家都跟着忙。 十福晋道:“到时候我来照顾九嫂……” 舒舒没有说额涅会过来照顾自己,只道:“要是衙门开印前,十爷在家,那弟妹就过来。” 要是衙门开印后,十福晋自己还有孩子,肯定是抽身不及。 十福晋点头,道:“嗯,嗯,我记下了。” 两人都没有提郭络罗格格跟殇了的孩子。 十福晋本就是生性乐观,不是爱抱怨的人,前些日子虽是烦恼了几日,可随着夫妻关系缓和,就时过境迁了。 舒舒这里,也不会主动开口提。 那样的嫂子,太讨厌。 亲戚就是亲戚,再亲密也不是家人,需要边界感。 舒舒就说起年货的预备,对十福晋道:“年糕跟肉干,你们不用预备了,到时候我叫人多预备些。” 十福晋道:“那我们多做饽饽,再多弄些牛奶,做奶饽饽,到时候给丰生他们当零嘴儿。” 舒舒听到奶饽饽,想起了丰生兄弟小时候磨牙的手指饼干,到时候也可以叫人烘烤一份,省得往郡王府送吃的,没有小阿哥的份…… * 鹿苑。 小鹿行走的很缓慢。 昨三个孩子轮流骑两头鹿,今天成了四个人轮流。 小阿哥胆子也大,并不畏惧,还用手指去够小鹿的耳朵。 小鹿耳朵动着,小阿哥就笑,低头就要去咬小鹿耳朵。 十阿哥在后头扶着儿子,见状也跟着笑,忙拉住他,道:“这不是吃的,也不怕糊一嘴毛。” 尼固珠倒不惦记着骑鹿,开始操心弟弟。 “不能吃,也不能摸,冻手指头……” 十阿哥听了,就将儿子的小手拉回来,塞回到袖子里。 正好丰生从鹿上下来的,见状就上前,拿下自己的小棉手闷子,递给十阿哥道:“十叔,给弟弟……” 十阿哥道:“不用,弟弟的袖子长,挡着手呢。” 丰生道:“可弟弟想摸鹿耳朵。” 这是看见了小阿哥方才的动作。 十阿哥见他真心给,就接了,道:“那十叔代弟弟谢谢你。” 丰生笑道:“我是大哥,照顾弟弟是应该的。” 十阿哥听了,望向九阿哥,带了几分不赞成。 虽说嫡长子背负要多些,是要好好教导,可也教得太早了。 让人心疼。 九阿哥在旁也听到了,看着丰生,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之前跟丰生说的照顾弟弟,指的也是舒舒肚子里的小的。 不过对丰生来说,小阿哥也是弟弟,也应该照顾,也不算错。 或许这就是先来后到,固有印象。 在丰生兄妹眼中,对于舒舒肚子里的弟弟还没有印象,提及弟弟,就是隔壁府里的小弟弟。 尼固珠见弟弟戴上了手闷子,放心了,就望向东边。 “阿玛,阿玛,笛子怎么不响了?” 尼固珠过来拉着九阿哥,指着东边,有些不解道。 九阿哥不由失笑,道:“昨儿碰巧罢了,还能老响啊,那不成了给你当乐师,你倒是敢想?” “就是老响……” 尼固珠不赞成他的说法。 十阿哥在旁听了,望了东边一眼。 那边是八贝勒府,两府中间隔着甬道,声音还能传到这边来? “九哥,怎么回事儿?” 事关八贝勒府,十阿哥就想的多些。 九阿哥压低了音量道:“那边是八福晋‘静养’之所在,应该是打发时间吹笛子,让大格格听见过几回,倒是记下了。” 他不喜八福晋,可想起那一年听到的哭声,也觉得有些唏嘘。 “若是安亲王还在,就是另一个情形了……” 九阿哥小声道:“这失了靠山,就应该有自知之明……” 连他们当皇子的,都要学着眉眼高低,学着弯腰,更别说郭络罗氏一个臣女。 十阿哥也压低了声音道:“主要是老八不靠谱,面善心狠,换了其他人,要么管着,要么哄着,总不会让她落到今日这个境地。” 孤女出身,再是有安郡王府做靠山,也隔了一层。 只能说良嫔母子“上梁不正下梁歪”,换了其他妃母嫔母做婆婆,想着八福晋的身世,也会怜惜几分。 九阿哥点头道:“说得也是,不能仔细想,仔细想,他对谁好过呢?外人跟前老好人似的,可是不见他怎么孝敬汗阿玛跟嫔母,也不见他怎么爱护自己福晋,感情只能对外人好,对家里人反而好不了了呗!” 十阿哥道:“是啊,幸好被他福晋搅合的,他的假面目被大家看穿,大家都晓得他是什么人了,他再想哄人,就只能去哄外人……” 兄弟头碰头的说话,几位小主子身边,除了保母,就是何玉柱几个在忙活。 小主子们多金贵,何玉柱、王长寿几个忙活的满身汗,望向自己主子时都带了幽怨。 这两个当阿玛的,带孩子可真没谱。 九阿哥与十阿哥浑然不觉。 十阿哥讥笑道:“旁人轮了部院,都开始坐部了,没有监管之权,却有监管之责,到了他那里,越活越回去,缩回内务府,却连一个总管都没有捞到。” 九阿哥听了,有些不放心了。 “听说马斯喀犯了痹症,身子有些不大舒坦,不知道年后会不会耽搁差事,要是没有痊愈,这内务府总管空出来,不会便宜了老八了吧?” 九阿哥正让曹顺怂恿孙文成在杭州设羊绒呢场,可不想着功绩最后成了八阿哥的。 十阿哥道:“就算真挂了,也比不上九哥,不是增设了管院大臣么?内务府总管的权利,也不如以往了。” 九阿哥小声道:“权利小了,可是这孝敬没少啊,三节两寿还是全乎的,那不是便宜他了?” 十阿哥:“……” 果然是他九哥的做派,担心的不是老八权利大了,是老八有机会捞银子。 看着老八过的好,不单九哥难受,十阿哥也觉得难受。 “九哥放心,汗阿玛应该不会让他挂总管,内务府总管不限人数,最多的时候三、五人也是有的,要是之前想要让他挂,就不会只让他挂管院大臣了……” 十阿哥仔细想了想,道。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才安心。 * 八贝勒府书房。 八阿哥正在见刚探疾回来的侍卫富成。 “你大伯病情如何了?请了太医没有,太医怎么说?” 八阿哥知晓马斯喀病重,本想亲自去探看,不过犹豫再三,还是打发富成去了。 亲侄子探看亲伯父,谁也挑不出什么来。 换了八阿哥,就有些惹眼。 富成面带担忧,道:“太医说是当年出征时身体积下的寒毒,如今下针拔毒,效果不大,只能等着天气转暖。” 八阿哥听了,也带出担心来:“那就只能盼着年后马大人病情能好转了。” 富成道:“大伯今年都五十五了,身上又有宿疾,不宜劳累辛苦。” 大清文官有致仕年龄,那是部院下属的官员,京堂跟小九卿不在其中。 武官这里,提督以上不限年龄,副将以下,则是六十致仕。 马斯喀除了挂着内务府总管,还挂着镶白旗蒙古都统,是正一品武官,致仕年龄不限。 八阿哥没有接富成的话。 富察家是他的旗属,自然高官越多越好。 富察三兄弟,如今不单都位列高品,还都是御前近人,这在勋贵中也是独一份。 之前没有留意,现下想想,好像随着佟家跟赫舍里家的沉寂,富察家成为汗阿玛最倚重的家族…… * 大大们,求助,小阿哥有过乳名么,小九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文档也搜不出来。 第一千八百五十章 异常(打滚求月票) 白果来的时候,何玉柱跟王长寿如获救星。 再陪玩下去,小主子没事儿,他们都这提心吊胆的,都要少活两年。 九阿哥后知后觉,想起了孩子们每次放风都有时间限制。 大些不超过三刻钟,小时候不超过两刻钟。 眼下白果来催,那就是超时间了。 九阿哥立时甩锅,对十阿哥道:“一看你就不常带孩子,小阿哥这么小,不能在外头多待!” 十阿哥:“……” 九阿哥道:“真是粗心,再是给孩子透风,也要适度,不宜超过两刻钟,上午时间也不好,顶好是午后,天气最暖和。” 十阿哥:“……” 实在无言以对。 谁叫这是哥哥呢…… “是,我粗心了,该提醒九哥早点回去的……” 十阿哥老实认错。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这才颠了颠怀里抱着的大侄子,道:“一会儿让膳房熬些姜汤给孩子们喝了,小儿体弱,比不得咱们结实。” 自己三个大宝贝金贵,老十家这个也金贵。 真要因自己粗心忘了时间让侄儿着凉,那九阿哥也不落忍。 丰生三兄妹大了,不肯让人抱了,坚持自己走路。 听到九阿哥说姜汤,尼固珠小脸立时皱了。 不爱喝。 这隔三差五喝一回,怪遭罪的。 丰生在旁道:“姜汤辣,可是不苦,药苦。” 尼固珠想想也是,眉眼立时舒展开了,道:“多放糖,也就没那么辣……” 阿克丹在旁没吱声,不管是喝药,还是喝姜汤,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因为喝完之后,额涅会喂他桃脯。 他最爱吃桃脯了。 一行人回到正房。 舒舒看着比平日超了一刻钟,确实有些不放心。 主要是小阿哥太小,容易着凉。 舒舒就吩咐人熬了姜茶,又拿了人参蜜片给九阿哥与十阿哥。 九阿哥习惯性的丢嘴里几个,这个日常补气最好,蜂蜜中和了人参的苦味儿,还能润肺,正适合秋冬食用。 十阿哥跟着吃了两片,忍不住望向十福晋。 九嫂对九哥体贴入微,布音最爱亲近九嫂,怎么就不能“近朱者赤”? 十福晋正跟舒舒道:“刚入冬没有那么冷的时候,我带小阿哥出去透过气,结果咳了两天,就不大敢带他出去。” 刚才一时忘了这个。 还是嫂子仔细,记得叫人给孩子们预备姜汤。 舒舒道:“丰生他们这些小的时候,爱在外头放风,不过多是带了口罩,掩住口鼻,防着吃了风,往后你们想要带孩子在屋外,也试试口罩。” 少一时,姜茶送上来了。 两大四小,谁也没有落下,一人一份。 九阿哥立时身子往椅子里靠了靠,不爱这股子霸道的姜味儿。 十阿哥眼见着丰生跟阿克丹两个侄儿都一口一口喝了,自己也端起汤碗,“咕嘟咕嘟”都喝了。 这霸道的姜味儿很是上头,嘴巴里还有余味儿,额头已经开始发汗。 尼固珠想着姜汤的辣口,想要加一勺糖,眼巴巴地看着舒舒,还不敢提。 因为她前阵子闹牙疼来着,现在饽饽都减半了,平日也不许含糖。 舒舒只当没见。 也是头一回带孩子,不晓得轻重。 许多食谱,就不应该给孩子解锁,例如高糖的,高油的。 尼固珠身上的每一两肉,都是吃出来的。 身上的肉还能调整食谱增减,可要是吃坏了牙,就要换牙的时候才能更新。 到时候会不会影响恒牙,都是未知之数。 只能狠下心来,给她控糖了。 十阿哥三口人过来,肯定要留饭的。 中午就分了两桌。 四个大人吃小火锅,四个孩子在炕桌上吃番茄金鱼小馄饨。 比指甲盖儿大不了多少的馄饨,正适合小阿哥吃。 对丰生三兄妹来说,就有些不够,还给他们配了拇指生煎包子。 两对父母则是一人守着一个小火锅。 然后配了荤素二、三十个盘菜。 舒舒虽馋辣,可是如今也不敢吃了,就是番茄锅,用这个涮鱼肉片跟虾丸,然后蘸酱油调料,很是搭调。 十福晋这里,最爱吃羊五花与牛胸口,蘸芝麻酱,吃了好几盘子。 九阿哥是用菌汤锅下鸡肉丸,再加粉丝,小白菜。 十阿哥是所有的肉,来者不拒,是午膳的主力。 炕上的几个孩子,旁人还老老实实的,在保母的照顾下吃自己的,尼固珠却是隔锅香的。 看着地上满满当当的桌子,闻着屋子里的香味儿,顿觉得自己的饭菜都不好吃了。 小身子不肯老实坐着,扭来扭去的。 炙热的视线,一会儿盯着舒舒,一会儿又盯着九阿哥。 九阿哥见了,有些心疼,示意舒舒看自己的闺女。 舒舒转过头看见了,就将自己锅里的鱼片盛了半碗出来,递给白果:“一人一片尝尝就行……” 这鱼片都是抽过鱼刺的,小孩子也能吃。 白果接了,拿到炕上那一桌。 尼固珠立时眉开眼笑。 白果却是从丰生分起,然后是阿克丹、尼固珠、小阿哥。 一人一片,不多不少。 小阿哥见了鱼片新奇,低头看着。 尼固珠吃完自己的,见小阿哥还没有吃,道:“好吃,蒜瓣肉……” “肉……” 小阿哥学着。 小阿哥嘴小,保母就用调羹将鱼肉片分了一小块喂他。 尼固珠看着剩下的大块鱼肉,好一会儿才移开眼,继续吃自己的金鱼小馄饨…… 热热闹闹的吃了午饭,舒舒眼皮就有些睁不开。 十阿哥与十福晋就抱了小阿哥,准备离开。 尼固珠见状,拉着十阿哥的袖子,恋恋不舍,道:“十叔,明儿再来……” 十阿哥道:“明儿十叔接你过去好不好……”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丰生跟阿克丹道:“还有你们两个,夏天还在十叔家住来着,记得么?” 待了半日,他是见识了侄儿侄女们的精力充沛了,这是想要给自己九哥分忧。 丰生跟阿克丹点了点头。 尼固珠听了,眼睛一亮,望向舒舒。 舒舒望向十福晋。 十福晋道:“正好四个人一起玩,我们看一个也是看,看几个也是看。” 九阿哥见舒舒不反对,立时道:“接走,都接走……” 这样说定了,尼固珠就不黏糊人了,放下了十阿哥的衣袖。 十阿哥一家离开。 九阿哥先是送儿子,接着送闺女。 等到回到正房时,九阿哥都不想去书房了。 舒舒也乏了。 先是见孙氏,接着陪十福晋,再不是外客,也得好好坐着说话,不好随便歪着。 眼下,她就在东次间歪着。 九阿哥挨着她坐了,看着她的肚子,道:“生完这个就行了,四个孩子不少,凑到一起怪闹腾的,再生就看不过来了。” 舒舒抬头看九阿哥道:“爷说的,我可当真了,爷以后可别嫌阿哥少。” 九阿哥摇头道:“不嫌,不嫌,三个到头了。” 夫妻两个补了一个觉,压根不晓得曹顺这个贝勒府司仪长出面清账有多惹眼。 尤其这债主还多是正蓝旗的宗室,住的比较集中。 这消息自然也灵通。 曹顺上午开始要账,到了下午就传开了。 因曹顺上门,递的是九阿哥的帖子。 刚收到帖子的人家都受宠若惊,想着这位皇子爷下旗,是不是开始跟正蓝旗的宗亲有人情走动了? 虽说年礼多是腊八前后就开始送起了,但是有些讲究的人家,家主亲自送年礼的,也会等到衙门封印后亲自送礼。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等到曹顺说了来意,差点儿被轰出去。 九阿哥是皇子,曹顺这奴才可不是。 冷嘲热讽少不得。 曹顺是个好脾气的,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并没有仗着九阿哥的势就轻狂。 都是宗室爷,他真要轻狂了,有理也没理了。 要说这帐多,还真不至于。 就是个菜金挂账,之前还按季清的。 现在就是各家洞子菜的帐。 那洞子菜再好吃,价格在那里摆着,也没有谁家见天吃,不过是请客了、孝敬老人了买上一顿,零散的很。 最多的一家国公府,也不到一百两银子。 挂账少的,只有不到五两银子。 要是银子多还罢了,翻脸就翻脸,还能占回便宜。 可是这么丁点儿银子,跟九阿哥对上…… 大家都憋闷的不行。 大年下的,九阿哥打发个司仪长出来清账,这是打他们的脸! 可是旁人是讲理的,九阿哥是讲理的么?! 大家想起了三十八年年底到三十九年年初的时候,庄亲王府与信郡王府跟九阿哥对上的情景。 庄亲王的那个便宜丈人直接流了。 信郡王休了信郡王福晋,信郡王的正经小舅子成白身了。 两位王爷灰头土脸的,也没找回体面。 旗主王爷尚且如此,更别说他们这些国公跟将军。 大家憋着火,将账清了,却是不忘了告诫家里人,再不许去九阿哥名下的产业挂账…… * 乾清宫外,赵昌脚步有些沉。 他也不想过来。 可谁叫皇上有吩咐,若是各府有“异常事”,就要当日报。 这九贝勒府的司仪长出面,一天追债十八家宗室,这应该不算寻常事,算是异常了…… 第一千八百五十一章 概不赊账 “十八家宗室,都是正蓝旗的,还都欠九阿哥的银子?” 康熙听着,脸就黑了:“这是当九阿哥下旗,资历比他们浅,就欺负到九阿哥头上了?” 九阿哥是当朝皇子,他们都敢欺负,眼里还有自己这个皇帝么? 赵昌见他误会,不敢耽搁,忙将手中的条陈双手递上,道:“这些宗室爷们,没有从九爷手中借银子,是九爷菜铺的冬账……” 康熙听得稀里糊涂,接了条陈,打开来看了。 等到看清楚要的是铺子里的挂账,最多一户九十八两银子,最少一户四两八钱三分银,他的表情僵住。 再看总数,还真不算多,加起来也就六百多两银子。 他不知道,这只是菜铺挂账的一半。 还有勋贵人家的账,排在宗亲后头,今天没来得及清。 九贝勒府清账的名单,这才是一小半。 倒不是说这些勋贵忘了尊卑,想要赖九贝勒府的账。 只是高门大户,都有章程,都是铺子里的账房过去清账的。 九贝勒府这里没有安排人过去,这一笔账数目还小,没有人在意,也没有几家会想着主动过去清账。 至于其他小门小户,还没有资格在菜铺挂账,日子也不会富裕的接二连三买洞子菜,多是自己存了冬储菜吃了。 康熙清了清嗓子,道:“到底怎么回事儿?是他们赖账不还,九阿哥才打发曹顺过去收账?” 赵昌既要来御前回禀,也都打听得七七八八。 “京城规矩,各铺子年前都要清账的,多是腊八前后就开始了,九爷这边没有动静,估计是之前不得空,比其他人家延了半月……” 康熙轻哼了一声,道:“还真是欠债的是大爷了,既是京城规矩腊八前后就清账,他们怎么不按照规矩来?还是欺负九阿哥面嫩?九阿哥的铺子又不是头一年摆在那里,往年倒没听说有谁欠账的,今年倒是敢了,谁给他们的胆子?!” 康熙立时想到了信郡王府跟安郡王府。 那两家都是跟九贝勒府有旧怨的,旁支宗室也最多。 正蓝旗说起来只封了四门宗室,勇壮贝勒之裔、饶余亲王之裔、豫通亲王之裔与介直公之裔。 只是介直公曾罢宗室,后头重归宗室爵位也低,不入八分,儿孙爵位更低了,应该也没有那个胆子赖九阿哥的账。 康熙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九阿哥这脾气,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哪里是能同人斡旋的? 这欠债不还,说不得就是正蓝旗宗亲的试探。 他问赵昌道:“九阿哥在做什么?” 赵昌备着吩咐,从袖口里抽出另一个折页,双手奉上,道:“早上九爷在书房,后头十爷一家来了,就陪着去内院了。” 康熙接了,就看到某时某刻,九阿哥进书房,打发何玉柱找曹顺;某时某刻,十阿哥携妻儿至,九阿哥离开书房;某时某刻,九阿哥与十阿哥带小阿哥、小格格往花园骑鹿…… 康熙忍不住狐疑。 难道今儿不是衙门封印第一天? 这兄弟两个,每天早晚同行不说,放假还要凑到一起。 这日子也过的太清闲了。 哄小阿哥、小格格骑鹿,亏他们想得出来。 他想起了正月里,碰到九阿哥夫妇带三个孩子玩冰车的情形。 这老九两口子,父母当的跟旁人家不一样,不说好好教养孩子,只想着怎么陪孩子玩了。 好好的孩子,也要给拐带歪了。 哼,真是半点也不能叫人放心。 再往前翻,果然前一日早归也没干闲事儿,就是陪孩子玩耍来着。 “啪!” 康熙将条陈“啪”的一声,丢在几案上,跟赵昌道:“朕要听贝勒府要账的后续,至于贝勒府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以后就不用报上来了。” 赵昌应着,退了下去。 康熙忍不住跟梁九功抱怨道:“在朕跟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顶梁柱,真是好意思?要账就要账,按照规矩叫账房私下过去就是了,还直接打发司仪长,生怕旁人不晓得他在防备着旁人赖账!” 要是账多还罢了,结果几两银子、几十两银子的账,硬是让他弄出千八百两的气势。 半点儿体面都不给人留。 回头旁人找了机会,自然也不会给九阿哥留脸面。 梁九功想了想九阿哥的脾气,道:“九爷是急性子,估计也是图省事儿,不想跟旁人家扯皮。” 康熙轻哼一声。 这是不想扯皮么? 这压根就是不想跟宗室走动了。 还真是够省事了。 他拿起方才放在桌子上的条陈,将九阿哥一日动静仔细看了。 这打发曹顺清账应该就是九阿哥心血来潮。 还是这样毛毛躁躁,遇事想不长远。 但凡她福晋在身边,也应该会劝一句的。 不过想着董鄂氏那“唯夫命是从”的行事,也未必劝。 如今部院封印,御前政务却没有停。 康熙不得空,要不然的话,真想要将九阿哥传到御前教训一顿…… * 九贝勒府,正房西稍间。 九阿哥正在见曹顺。 曹顺性子稳重,自然不会在九阿哥面前添油加醋,不过也没有为那些国公、将军遮掩。 他出去行走,代表的九阿哥的体面,那些人以为挤兑的只有他么? 打狗还需看主人。 那些人在他面前不忿,难道不晓得他会禀告九阿哥么? 他们晓得。 他们也想要让九阿哥晓得他们的不满。 九阿哥听了,嫌弃道:“这也是黄带子爷?欠债还钱的道理都不懂,上门清账还甩脸子,怎么好意思?日子精穷,就管住那张嘴好了!” 京城习俗,家家都存冬储菜。 大白菜跟萝卜管够。 哪里就要去外头菜铺买菜? 既是嘴馋,那清账不是应该的? 挂着宗亲,可许多人都没见过面,就想白吃白喝,凭什么? 九阿哥想起舒舒的产业,都是挂了牌子,“童叟无欺,概不赊账”。 在京城的买卖行里,也算是独一份了。 谁叫旗人多是铁杆庄稼,按月领钱米,没有积蓄,就养成了爱赊账的毛病。 左右下月钱米到了,就能将上月的账了了。 至于钱米都清账了,生计怎么办? 那就是再一轮的赊账好了。 至于赖账…… 那肯定是有,但是数量还真不多,真要二皮脸的人家,旁人知晓了,也不赊给他。 早先九阿哥分到各种铺子后,也没有太上心打理。 如今有了这一回清账的经历,算是晓得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厚脸皮的人。 感情,欠债的没错,他这要账的倒是错了似的。 九阿哥就吩咐曹顺道:“回头跟外管事说一声,爷名下的铺子,以后随福晋铺子的例,也挂上‘概不赊欠’的牌子,爷不赚那份窝囊银子!” 曹顺应了。 虽说挂上这样的牌子不赊账,买卖会差些,可总比为了几百两银子,一年得罪一群人强。 京城就这么大地界,有多少人够九爷得罪的? 曹顺拿着剩下的账册,问九阿哥道:“爷,宗亲的账清完了,剩下就是勋贵人家了……” 九阿哥听了,道:“呵,宗室跟爷是一个祖宗,再远也是显祖子孙,勋贵怎么还敢欠爷的账?” 曹顺只能说句公道话,道:“爷,估计是账目太少,还有就是习惯了铺子的账房上门清账,应该不是故意欠债不还。” 九阿哥没有说什么,将曹顺手中的账册接过来瞧了。 这为首的就是鄂伦岱的公府。 这家确实不差钱。 还有福善家…… 这应该不是故意的,真要得罪了自己,自己找个理由,直接敲额尔赫板子。 好么? 还有马齐家…… 倒是挂的账不多,九月以后至今挂了十六两六钱五分。 九阿哥面上就带了纠结。 平日里他们往马齐府上偶尔送的菜,也不止这些钱了。 可九阿哥晓得,要账务分明。 这经营铺子,最怕的就是公私不分。 人情送匹马,买卖不饶针。 九阿哥就道:“今儿是怕宗室无赖,爷才先礼后兵,至于勋贵人家,就别大材小用了,还是让账房去清账吧!” 曹顺显然也记得上面还有福善家跟马齐家,道:“爷,那两家呢?是打发账房过去,还是知会额大人跟富大人,让他们两人清账?”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道:“说什么糊涂话?分家懂不懂?额尔赫跟富庆都是分家出来的,哪有那边一家子吃喝,还要他们结账的道理?这自古以来,只听说儿子吃老子的,没听说老子反过来吃儿子的!” 曹顺安静听了。 民间“养儿防老”是假话不成? 也就是八旗规矩,儿子跟老子分家,就要开户出来,单算一家了。 可惜的是,他没有那个好福气,父母不同意将他这个长子分出来。 幸好贝勒府后头有配房,曹顺进京又是奔着九阿哥来的,在主子身边听差,谁也挑不出理来。 否则的话,这一个锅里搅食儿,日子准不安生。 张氏的陪房,为什么防孙氏防的跟贼似的,都是被自己母亲吓的。 那边知晓张氏的嫁妆丰厚,就异想天开,想要接慧姐儿过去抚养,“顺带”着帮着慧姐儿掌管她娘留下的嫁妆…… 第一千八百五十二章 继续要账(打滚求月票) 曹顺出了贝勒府,回了后配院时,饥肠辘辘。 因为要清账的人家太多,中午都没顾得上吃饭。 如今又累又饿。 暮色四合,已经到了掌灯的时间。 北房里,孙氏跟慧姐儿都在。 慧儿眼前摆着盒子,里面是各色小儿玩具,有瓷人、西洋珐琅小动物、还有许多贝壳粘的小物件。 孙氏这里,则是看着家里的账本。 家里主子三人,下人却有十几人。 其中还有两个通房,一个是曹顺早年的丫头,一个是慧姐儿生母的陪嫁,也是半个主子,不能当寻常婢女待。 曹顺交上来的俸禄养家糊口压根不够用,还动用了之前的积蓄。 孙氏看着,也代曹顺着急。 慧姐儿手上有她母亲的嫁妆,可谁家嫁女儿,不给置办嫁妆的? 还有自己以后也会生儿育女,也需要银子。 孙氏明白慧姐儿乳母对自己的提防了。 这是看出曹家二房没有银子,怕被吃大户,也怕曹顺成了后爹,生出均贫富的心思。 “大爷……” “父亲……” 见曹顺进来,孙氏跟慧姐儿都起身。 曹顺看到炕上的东西,就晓得慧姐儿入贝勒府之事估摸是妥了。 这些小玩意,都是慧姐儿的宝贝,早先爱玩的,大了才收起来。 现在翻出来,应该是准备送给大格格的。 曹顺跟孙氏打了招呼,先问慧姐儿:“今儿见了福晋跟县主,福晋跟县主说什么了?” 慧姐儿就如实说了:“福晋问我乐意不乐意给大格格做伴读,我说乐意,县主没说什么,只叫大格格带我玩儿……” 她的脸上带了几分欢喜。 尽管差着岁数,可大格格到底是小孩儿,不是大人。 自打进京,祖父家虽有年幼的叔叔,可是差着辈分,也是没有相处过,亲近不起来。 大格格这里,春夏她跟着继母到府里请安,见过几回大格格。 大格格是个活泼的孩子,还乐意跟她亲近。 慧姐儿也添了几分孩子气,盼着入府的日子了。 曹顺听了,道:“乐意就好,福晋是极宽和的人,不会勉强人。” “嗯,嗯……” 慧姐儿点头道:“县主说,年后会请先生,到时候女儿也不用搬进府里,每日从后角门回家也方便……”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不过县主说会给我收拾出一间屋子,午歇用……” 曹顺听了,更放心了。 孙氏面上也带了笑。 福晋确实宽仁,县主也慈爱。 当着慧姐儿的面,孙氏没有急着提入府当差之事。 等到用了晚饭,慧姐儿就告辞回后院了。 孙氏才吐了口气,缓缓地说起自己想要去贝勒府当差之事。 只是舒舒虽好意将事情揽过去,孙氏还是说了实话。 本就是她自己的打算,还越过大爷先请邢嫂子传话,要是大爷真的怪罪,自己受着就是。 “慧姐儿身边有乳母,大爷整日也忙着,我一个人无所事事,见了邢家嫂子的时候,就问了两句……” 曹顺仔细听了,看着孙氏,露出讶然。 实在是孙文成那位岳父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浑然不似旗人,性子有些教条刻板,教出来的孙氏也是安静贤惠。 倒是忘了,孙氏也是长女、长姐,舅家还是内务府会计司的老账房。 内务府妇人入宫当差是常有的,不乏官眷。 孙氏能想着入府当差,也不算特立独行。 见他不吭声,孙氏有些忐忑,捏着帕子道:“福晋说身边正缺人,邢嫂子要照顾小阿哥,之前内账房这里,都是邢嫂子帮福晋对的……” 曹顺忙道:“那不是正好么?你正好会这个,那边差事就出了缺,往后就是福晋身边的管账奶奶了。” 见他不反对,孙氏松了口气,又有些担心:“那会不会影响到爷?爷在前头,也能看到账……” 虽说贝勒府的账跟福晋的账是两套,可要是主子们觉得应该避嫌呢? 曹顺笑了,道:“我是司仪长,又不是账房,不碍事的。” 孙氏这才安心,晓得此事应该是妥当了。 “福晋说了,往后内账房设在宁安堂前头,跟小主子的门内书房挨着……” 曹顺马上就明白了舒舒的用意,这是怕孙氏年轻妇人,出入正院不方便。 人心恶,无风也起浪。 安置在东路,挨着县主跟大格格,旁人想要诋毁,也不敢。 他就道:“那正好,贝勒府东路向来清净,跟慧姐儿还能有个照应……” 这样一来,也是两全其美了…… 次日,九贝勒府的账房就开始往勋贵人家清账了。 没有人想着为难账房了。 反而都有些后怕。 怎么忘了结清这家的账呢? 到了跟贝勒府相熟的人家,就想得多了。 就比如福善家,福善在宫里当值,管家就报到县主这里。 事关贝勒府,不得不慎重。 县主听了,不由皱眉,道:“这眼见着小年,怎么还没有清账?” 管家道:“之前清账的时候,贝勒府没有打发人来,大奶奶说总共就五十多两银子,主动送过去看着不像,就搁着了……” 县主:“……” 这没法说对错了。 可那是皇子的铺子,不是寻常人家。 他们做臣子的,主动过去清账,不是应该的?! 这架子端得着么? 县主觉得心堵,叮嘱管家道:“这回就算了,往后涉及到二爷跟贝勒府的,不必报大奶奶,直接报给我,或是报给公爷……” 管家记下,去前头给账房清了账,还送上了五两银子的茶封,亲自送了出去。 “都是我老糊涂,忘了这一笔账,明年一定不劳老弟费心……” 那账房得了九阿哥吩咐,也客客气气的,道:“也是我们主子想着月初时疫情没歇,不好叫人上门,今年清账才迟了……” 至于明年,不需要他们清账了。 到了马齐这里,马齐正好在家。 听说清账的上门,还是九贝勒府的,他也带了新奇,叫人直接带到书房。 等看了账册,看了上面有零有整的十六两六钱五分,马齐定了定。 这九阿哥,还真是出其不意。 如此也好,坦坦荡荡。 马齐就叫人给账房预备银子,道:“总共清了多少家了?还有多少家没清账?” 那账房也晓得这位相爷不是旁人,是自己主子的老师,还是富庆大人的阿玛,老实回道:“昨儿曹大人出面,清了十八家宗亲,今儿小人接着清账,大人这里是勋贵里的第三家,还有二十五家……” 马齐点头道:“那你也够辛苦的,别耽搁了,且去忙吧!” “小人告退……” 那账房应着,被带了下去。 “宗亲跟勋贵……清账……” 马齐喃喃自语,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自九阿哥离了上书房,好像运气一直不错…… * 马齐家是第三家,福善家是第二家,第一家就是佟府。 佟府倒是没有报到鄂伦岱这里,反而报到补熙这里。 且不说自家公爷是国舅爷,是诸皇子的舅舅之一,只说九福晋跟五公主亲密无间,这要账就显得有些突兀。 不会是下头的人不开眼,得罪了九贝勒吧? 补熙跟九阿哥打过交道,晓得那位舅兄是直性子,不是那种玩心眼的人。 再说了,尊卑有别,九阿哥也不需要跟他们玩心眼。 清账,那就是清账。 他就道:“欠了多少银子,怎么之前不清了?” 他有些担心府里的进账,担心是银子不凑手,又觉得不至于。 账房就道:“府里的规矩,挂账都是按年结的,就有一百四十六两八钱四分的账……” 补熙听着不对劲,道:“什么铺子?挂了一年的账,只有这么一点儿银子?” 管家道:“是菜铺,府里夏天从那边订瓜果,冬日是洞子菜,春秋也有些外头没有的小咸菜。” 补熙仔细想了想,看着管家道:“长个记性,明年开始不要等贝勒府清账,腊八之前叫账房过去将账清了。” 管家听了,有些迟疑,道:“夫人说了,明年不让去九爷的铺子上买菜,让换一家。” 补熙气得脸色通红,道:“换一家,就为了贝勒府清账?这是抱着赖账的打算,公府如今连买菜的银子都没有了?” 真是不敢想,额涅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都想要占便宜占到九阿哥头上。 那管家忙道:“夫人没打算赖账,就是心里不大舒坦,嗔着九贝勒府这个时候清账了。” 补熙无语了。 那是皇子,不是亲朋故旧,觉得自己丢脸,那也是自找的…… 九贝勒府的账房满京城乱窜,这要账的事情,就从正蓝旗传扬到整个八旗。 之前被清账的正蓝旗宗亲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这九阿哥眼中还是有尊卑的。 宗亲家的账目,让司仪长过来了,还拿了九阿哥自己的帖子。 换做勋贵人家账目,就只是账房上门。 关键是,真是六亲不认。 不单单是不认他们,什么姻亲也一概不放在眼中。 鄂伦岱家、福善家、马齐家…… 国戚、天子心腹与当朝阁老,没有一个例外,统统被“清账”…… 第一千八百五十三章 好人缘 公主府。 九格格听补熙说了“清账”之事。 补熙道:“夫人行事糊涂,差点就要得罪亲戚了。” 九格格没有点评婆母如何,只有些担心,道:“回头额驸要不要跟公爷说一句,看看账上是不是还拖着其他铺子的账。” 今年因痘疫的缘故,像贝勒府这样晚收账的人家,应该不是一家两家。 高门大户还罢了,不差这几个钱;真要是小门小户的,过年都艰难。 补熙听了,立时警醒。 他是担心有人糊弄自己额涅,真的占了外头的便宜。 到时候被捅出来,可是丢整个佟家的脸。 佟家两个公,如今就剩下一个。 虽说皇上念旧,可也要防备着小人攻讦。 补熙道:“那我过去公府一趟,跟阿玛说说此事。” 补熙说完,匆匆而去。 九格格脸上还有忧色,只是并不是担心佟家的名声,而是担心像公夫人这样的人多。 明明是欠债不还理亏的人,非要强词夺理挑剔人家上门清账的日子不对。 找了机会,还要诋毁一二,仿佛只有证明了对方不堪,才能显得自己清白无垢似的。 九格格想了想,就叫了公主府长史吩咐道:“明儿安排账房的人出门清账,公主府下的铺子,年前将账也都清了。” 长史听了纳闷,明儿就是腊月二十三,后个就是小年,这个时候清账? 不过他也没有啰嗦,老实应了,去前头账房安排人手去了。 这清账不能拖过除夕去,可不兴大年初一上门讨债,那样犯忌讳。 这样算下来,就剩下八天。 等到他到了前头,仔细打听了,也晓得公主这样吩咐的用意。 公主这是配合九贝勒府的清账行为,分担九贝勒府的诋毁。 九贝勒不是公主的同胞哥哥,可公主跟九福晋亲近,亲密不亚于亲嫂子。 只是令长史意外的是,次日开始清账的人家,不单单是公主府,还有直郡王府、诚郡王府、四贝勒府、五贝勒府。 直郡王府、四贝勒府与五贝勒府这里,都是几位皇子得了消息,直接做主。 他们跟九格格想的差不多,觉得“法不责众”,大家都清账,就显得九阿哥没有那么碍眼,也能少受诋毁。 人言可畏。 九阿哥年岁小,想不周全,不在乎得罪人,他们当哥哥的,经历的多了,就帮找补找补。 就是正蓝旗那些被清账的宗室,晓得旁人家也是一样待遇,心气也能平些。 诚郡王府这里,三阿哥想的跟其他人不一样,首先想到是自己疏忽了。 连九阿哥都能想到这账拖久了容易坏账,为什么自己没想到? 跟着要吧,省得年后成了坏账。 他不仅清王府的账,还去找了三福晋,将她产业下的积压账目也整理出来。 正好借东风,趁着这股风,将之前的坏账也都平平。 敦郡王府、七贝勒府这两处没有动静。 王府长史有些想不明白,专门请见十阿哥,道:“十爷,外头动静这样大,肯定要惊动御前的,您同九爷素来好,这时候为什么不从众?” 说起跟九贝勒感情好,谁也越不过自己王爷去。 十阿哥道:“不必如此,一家有一家行事,我跟九哥再好,也不是一个人。” 况且宫里那位汗阿玛,未必乐意儿子们都从众。 他跟九哥的兄弟感情如何,彼此心里有数就行,也无须做什么给旁人看。 七阿哥这里,则是七福晋找到七阿哥。 “旁人是哥哥,爷也是哥哥啊……” 又不费什么事儿,就是一句吩咐罢了,为什么不做呢? 七福晋不解。 七阿哥跟九阿哥并无私交,可也没有过嫌隙,自己跟舒舒还交好。 七阿哥看了七福晋一眼,道:“爷这个位置,不宜跟其他人关系太紧密,福晋若是想要帮忙,可以吩咐人收你产业的账……” 七福晋听了,只有苦笑:“爷何必说这样的话?爷有了决定,我除了夫唱妇随,还能做什么?” 让旁人看七贝勒府夫妻不合? 自己有什么资格,跟七阿哥拧着来? 再说了,要是没有人出面帮九贝勒府还罢,她拧着来,也是“雪中送炭”,还有些意义;如今九贝勒府不缺帮着的人,不差他们一家“锦上添花”。 七阿哥沉默了好一会儿。 “听说九阿哥要设内书房教几个孩子,明年暖和了,也给三格格请个女先生吧?明年三格格五岁了,也该开蒙了。” 七福晋转移了注意力,道:“别的还罢,国语蒙语是要好好学的,以后大了,还要进宫给太后跟贵人请安……” * 八贝勒府这里,八阿哥听说各府动静,就有些犹豫。 要是效仿其他哥哥家,那就要得罪宗亲跟勋贵。 可是不效仿其他哥哥家,那显得不友爱,可是犯了皇父的忌讳。 犹豫过后,他有了抉择,那就是从众。 于是,出门清账的人家,又加上八贝勒府。 只是八阿哥吩咐了,宗亲略过,只清其他人家。 这是晓得有些宗室人家日子过的紧张,寅吃卯粮的,真要过去清账,怕是就没有银子过年了。 八贝勒府算是动了一半。 宫里的消息,得到的迟了一步。 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跟九阿哥都亲近,可是他们没有产业,也拉不下脸来对妻子的陪嫁产业指手画脚,只能遗憾帮不上忙了。 小年这一日,康熙吃了午膳,就再次见到赵昌,知晓了九贝勒府讨账的后续。 外头总共分出去八家皇子府,动了五家,没想到九阿哥人缘还挺好。 八贝勒府看似动了,又像没动,康熙也不意外。 七阿哥的选择,也在康熙意料之中。 倒是十阿哥…… 康熙看了,沉默了一会儿。 他早就看出来,九阿哥跟十阿哥兄弟两个相处,看似以九阿哥为马首,可真正有主意的是十阿哥。 十阿哥有的时候附和九阿哥,那只是他想要附和,并不是真的凡事皆从。 贵妃之子的傲慢,刻在十阿哥的骨子里。 除了九阿哥,他跟其他兄弟都不亲近,也有这个的缘故。 康熙垂下眼。 儿子大了,都有自己的算计。 像九阿哥这样将骨肉亲情看得重的有几个? 又有几个是故意作态,给自己这个汗阿玛看的? 自己想要兄友弟恭,他们就表现出兄友弟恭。 这是拿九阿哥给当招牌,表现自己是好哥哥。 能糊弄自己一次,是不是也能糊弄自己几次…… * 上书房。 十四阿哥正跟平郡王凑到一起说话。 两人一个十五,一个十三,年岁挨着,两年相处下来,亲密无间。 十四阿哥身边换了两茬人,消息寻常,平郡王这里手头散漫,二所当差的仆妇、太监也乐意讨赏,就将外头的新闻说给了平郡王。 “九叔祖可真牛,真是谁的脸面也不给啊……” 平郡王唏嘘道。 十四阿哥撇了撇嘴。 这是底气足,还是无欲则刚? 但凡文武功课能拿的出手,也不至于这样破罐子破摔。 “不过没想到,其他皇子府跟公主府也效仿行事,外头提起此事来,也有夸的,都说叔祖们感情好……”平郡王道。 他的胞弟早夭,有一个堂兄,彼此也不大亲近,还有个遗腹子妹妹,至今还没有见过面。 不过他在上书房两年,觉得皇家很有人情味儿,十四阿哥素来照顾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这对同胞兄弟也亲近。 至于最小的十七阿哥,因年纪最小,得到了大家的一致照顾。 十四阿哥道:“你太实诚了,不晓得人长大了,那心思可多了,说五哥护着九哥爷信,剩下那几个大的,跟九哥有什么交情?不过是装好人,给御前看的。” 平郡王迟疑道:“不一定吧,直郡王是皇长子,听说对下头的皇子向来照顾。” 十四阿哥轻哼了一声,道:“要不怎么是皇长子呢?端着长子长兄的谱,可不是要多操心,可真要说他真照顾了哪个,谁见了?不过跟这回似的,便宜人情罢了。” 对于三阿哥,平郡王略过没说。 那位就没有实诚过。 这次跟风讨债,清理起积年坏账、死账了。 所谓坏账,就是对方实在还不上。 三阿哥这里没有做旁的,就是收了人家的宅子,再赁给那欠债的人家住而已。 为了这个,如今外头的传言中心,从九贝勒府有往诚郡王府转移的意思。 “那四叔祖呢?四叔祖也有长兄之风……”平郡王问道。 十四阿哥冷笑一声,指了指自己。 “同胞弟弟都没见他关心,他能关心旁人?不过是装模作样,给汗阿玛看的,虚伪至极……” 十四阿哥说着,想到了八阿哥,小声道:“跟八哥一样,八哥跟九哥不说成死仇,也差不多了,结果不还是假惺惺地帮忙么?啧啧,其他人跟八哥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个意思……” 平郡王听着,觉得长了见识…… * 九贝勒府,正房。 九阿哥正和舒舒说外头几个府清账之事,嘴里挑剔着。 “哥哥们也是,真当爷是小孩子呢,诋毁几句算什么,有能耐他们去御前告状,爷才算服他们!没有能耐跟胆子,只晓得背后嘀嘀咕咕的,除了费口水,爷还能掉半个毫毛不成?” 第一千八百五十四章 福气满满 看着九阿哥嘴角压不住,都要摇尾巴的样子,舒舒就晓得他的高兴。 舒舒心情也不错。 九阿哥临时起意,想着清账,行事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难得大家跟着找补。 不管结果如何,这份心意,他们得领。 舒舒道:“这几日闲着,爷要不要各处谢一圈?” 原本九阿哥打算封印后亲自往都统府送年礼的,被舒舒拦了。 岳父家亲自送,那叔伯与兄弟家要不要亲自送? 舅家要不要亲自送? 还是不要让人挑礼儿。 各家的年礼,依旧是按照往年规矩,都是九阿哥封印之前,就都叫人送了一圈。 年前这几日,九阿哥都闲着。 九阿哥想了想,摆手道:“算了,怪不好意思的,也不是旁人,这样郑重其事的显得外道,还是等到三十大宴时,一起谢吧!” 舒舒:“……” 还是头一回晓得,九阿哥是脸皮薄的人。 今天腊月二十四,过小年。 九阿哥就请伯夫人过来正院,跟大家一起用团圆饭。 舒舒在规矩与舒心之间,选择了规矩,也打发白果去西跨院邀请兆佳格格过来。 守着规矩,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松懈了,无视规矩,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得到教训。 兆佳格格可以无宠,却不能无视。 要不然,就是欺负人了。 关键还因她的身份,不是媵妾之流,是宜妃这位皇子生母奉皇命给挑的人。 无视兆佳格格,往严重了说,也是不孝。 兆佳格格身上穿着大毛披风,是针线房今年给添置的,里面是半新不旧的藕色旗装,头上钿子上也只是戴了两朵绒花、一对金团花。 脸上也是清清爽爽,并无过多妆容。 一年四季不差她的供给与月俸,另外舒舒还会给她的首饰样子分红。 兆佳格格如今不说是大户,手头也不差钱。 只是她不爱打扮,手头的银子之前也多是托给邢掌柜,让邢掌柜帮她采买些古董首饰。 眼下进屋来,她给九阿哥跟舒舒请了安后,又给伯夫人请安。 伯夫人侧身回了礼。 兆佳格格又要给孩子们请安。 舒舒忙叫白果扶住。 “你也是长辈,不用这样小心……” 庶母也是母。 舒舒让兆佳格格坐了,吩咐孩子们给兆佳格格见礼:“这是兆佳额娘,九月里见过的。” 三个孩子乖乖行礼。 兆佳格格挨个看了一遍,带着几分不可思议,道:“才几个月的功夫,几个小主子长高了半头?” 舒舒道:“能吃能睡的,可不是见风就长。” 兆佳格格没有兄弟,却有堂弟、表弟,见过孩子小时候的样子。 不说泥猴似的,也是淘气的闹人。 哪有这样乖巧的? 等到入座,兆佳格格的视线还在孩子身上。 舒舒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多了几分不自在,横了舒舒一眼。 晚上吃的是饺子。 单人单席,配酒菜的是凉菜拼盘跟两个锅子、四道热菜。 几个孩子,则是保母照应着,吃饺子配小凉菜。 有兆佳格格在,舒舒跟九阿哥都没有说什么。 几个孩子都乖觉,察觉到了不一样。 这位兆佳额娘,不如十叔十婶那样熟悉。 等到吃完饭,兆佳格格就告辞离去。 舒舒点头,看了白果一眼,吩咐白果送她回去。 伯夫人也带了尼固珠回宁安堂了。 丰生兄弟也被送回了后罩楼。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道:“怪别扭的,叫她出来做什么?” 舒舒道:“团圆饭,自然要团团圆圆的。” 九阿哥:“……” 他想起了毓庆宫的李格格跟五贝勒府的刘格格,都送到南苑去了,有些心动。 这人在西跨院待着,不出来还罢,出来了别说舒舒碍眼,他看着也碍眼。 可是他也不是心狠的人。 那两个格格有过失,才成了皇家弃妾,送到南苑。 兆佳格格,在阿哥所时也有过不规矩,可后头都改了,这几年在府里老老实实的,可没有什么过失。 九阿哥就有些烦躁,道:“就算她没有坏心,可是她看几个孩子,爷也觉得别扭,万一生了坏心呢?往后还是别让她随意来正院了。” 舒舒想到隔壁的郭络罗格格,那就是前车之鉴。 兆佳格格并不见家人,舒舒也没有多事的给兆佳格格娘家人恩典,就是怕他们蛊惑兆佳格格生出其他心思。 可兆佳格格的年岁在这里,一年年大了。 就算有打金的爱好,可天长地久的也无聊。 去年她想过香兰留下的柏哥儿,也不好总寄养在邢家,可是也下不定决心让兆佳格格教养。 舒舒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当着九阿哥的面没有说什么。 等白果回来,看看结果吧。 九阿哥见舒舒不吭声,还以为她为难,道:“唉,爷晓得你心软,可关乎三个孩子,还是半点风险也别冒的好。” 舒舒点点头,道:“嗯,我听爷的,我晓得不应该霸着爷,可是我也骗不过我自己个儿,就只能对不住她了……” 九阿哥轻哼道:“哪里对不住她了,爷又不是属于她的,要是你不霸着爷,爷就收十八个格格,也轮不到兆佳氏在爷这里得宠!” “十八个……” 舒舒眯着眼看九阿哥,觉得手痒:“这是爷的心里话?爷还挺博爱,除了毓庆宫,还没有哪家后院有十八个格格的……” 九阿哥上前拉了舒舒的手,笑着说道:“这不是有了你了么?别说十八个格格,就是十八个天仙摆在爷跟前,爷也瞧不上啊!” “晚上爷吃饺子,蘸着的不是醋,是蜂蜜吧?” 舒舒不由失笑。 “哈哈哈哈……爷这是心情好,今儿过后,外头说起爷来,都会晓得爷人缘好,一呼百应……” 九阿哥没有掩饰自己的欢喜,道:“你不晓得,夏天那阵子从热河出来,路上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儿,爷真是提心吊胆,瞧着谁都不可信了……” “现下想想,真是杞人忧天,就算哥哥们各有心思,与爷又有什么相干……” “对爷好的,爷对他好;对爷不好的,爷对他不好就行了,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其他的闲心少操……” 舒舒忍不住赞道:“爷睿智。” 一码是一码。 尊重旁人的选择。 九阿哥吐了口气,道:“五哥这样挺好……十弟这样也挺好……” 他不用为难了。 如果这两位真起了什么心思,他估计无法旁观。 那样的局面,是自己福晋担心的,也会给她给孩子们带来动荡…… * 西跨院里,北房。 眼见着白果一直送自己到屋子里,兆佳格格就晓得,这应该是有事情要说。 “可是福晋有什么事情吩咐……” 兆佳格格并不紧张,叫人给白果搬了凳子,让她坐下说话。 相处几年,她也看出女主子是个讲理的性子,不装大度,可是待人也不刻薄。 自己这里没有僭越之处,也就没有什么可心虚的。 白果道:“眼见着要过年,福晋让奴才问问格格,要不要让娘家小辈进府给格格拜年?要是来人,到时候府里好提前预备荷包……” 兆佳格格听了,想也没想,就摇头道:“我没有亲侄儿、亲外甥,只有堂侄儿、堂外甥,都是我入宫以后生的,面儿都没见过,就别折腾了。” 堂兄妹姐妹之间都不亲近,更不要说到了小辈这里。 白果见她这样反应,有些不解,道:“不见见么?或许有懂事的孩子,也能留下来小住,给格格解闷……” 兆佳格格忙摇头道:“姑娘家里人本分,不晓得这人有难缠的,我那伯母跟堂嫂,没有一个是善茬,有这道府门隔着,他们见不着我,是我的福气,也是他们的福气。” 如今她这半个主子,收拾不了旁人,收拾娘家人,九爷跟福晋还是会给她撑腰的。 “给他们递杆子过去,他们能上天,还是让他们安生些着吧!至于孩子就算了,我连小猫小狗都不耐烦养,就是因为懒,哪里还耐烦带孩子?到时候鸡飞狗跳,就不得自在了,还是养金鱼好,养眼睛还不用费心思……” 兆佳格格接着说道。 白果听了,没有说旁的,起身告辞。 兆佳格格起身,看着白果出去了,没有立时坐下,而是走到金鱼缸前。 里面一对虎头、一对鹤顶红、一对金鲫。 这金鱼是有福气的吧? 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也不用担心被鸟雀叼了去…… * 正房,九阿哥正在跟舒舒说话。 “爷想起来去畅春园给丰生与阿克丹求名字的时候,碰到达尔罕王府的大台吉,倒是殷勤,晓得谁是真佛,去北花园给皇祖母请安了……” 舒舒想起那年在科尔沁九阿哥使坏,怂恿端敏长公主的幼子、已革台吉巴图谋京缺。 这一转眼几年功夫,大台吉进京,不会是为了办这件事吧? 九阿哥早已将此事忘到脑后,道:“不管为什么来的,估计都不成,汗阿玛不待见她,真是不知所谓,太傲慢了,还守着嫡嫡庶庶那套,结果这么多抚蒙的公主,都得了汗阿玛的恩典,准设公主长史赏侍卫,只她一个没有,活该……” 第一千八百五十五章 置族田 都统府,正房。 看着齐锡风尘仆仆地回来,觉罗氏起身,吩咐丫头端水,服侍齐锡梳洗。 齐锡简单梳洗过,就坐下来,“咕嘟咕嘟”灌了一杯温茶水。 “唉……” 觉罗氏见他满脸疲惫,忍不住叹了口气。 明明是长辈,不应该对小辈弯腰的,可是为了这个族长的虚名,不得不退一步。 齐锡摇头道:“没事儿,这是头一年,增寿不习惯,习惯了就好……” 觉罗氏吐了口气,道:“这公产私产不分,往后要年年来上这一遭么?!” 珠亮过去都不管用,还要齐锡这个堂叔亲自过去,才将这一笔银子支出来。 齐锡道:“管他怎么想,反正咱们也不贪这一份,握得紧才好呢,跟银子沾边没有好处,咱们也不背这个嫌疑。” 公府将族田当成私产,也情有可原。 本也没有什么公中产业,那本就是四房的私产。 至于老祖宗的产业,早在给几个儿子分家时,就分得差不多。 不过是大四房成了主支,继承了家产大头,成了大家长,对其他房头多有照顾,也拿出不少私产做族田。 所以齐锡才说不贪这份公产。 换了他是增寿,他也不忿。 谁会想到好好的,族长会转房?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很是无奈。 他们自己安静的日子过着,还有个女儿女婿为援,才不爱操心族里这些鸡毛蒜皮之事。 可是天威莫测,皇命难违,他们当臣子的,除了听吩咐,也没有其他选择。 增寿不知道听了谁的蛊惑,在这年节银子上跟齐锡较劲。 可这较得着么? 他们老五房三代没有分家,没有旁支庶房,也不需要族中接济。 需要接济的是其他几房的旁支庶出。 今年这过年银子一晚,不说怨声载道,也多了不少埋怨。 这些埋怨,是冲着齐锡去的,还是会落到增寿身上? 谁都晓得齐锡这个代理族长是皇上亲自指的。 增寿的族长也是被皇上亲自免的。 谁敢说皇上不对? 皇上是对的,那选的新族长指定也是对的。 那不对的只能是增寿。 欺软怕硬,不外如是。 欲壑难填,说的也是这些人。 本就是受了公府照顾贴补几十年,都是白得的,一年延迟,就没了恩情,只剩下埋怨。 不过是因增寿身上还有公爵,兄弟子侄又多,否则不用外人,族人就要先一步落井下石了。 要是按照觉罗氏的脾气,公府不给,那就拖着好了,总归不是他们着急。 让齐锡代管董鄂一族,是皇上的吩咐。 增寿不敢抗旨,只敢暗搓搓的为难齐锡这个堂叔,也是愚蠢至极。 这闹到皇上跟前,有他好果子吃么? 齐锡却不跟增寿硬碰硬。 真要那样,就好像他理亏,惦记着族产似的,显得嘴脸难看。 一直拖到小年,珠亮去了公府两趟,还没有支出银子来,齐锡才亲自去了。 不管如何,这银子支出来了,明天就让珠亮挨家送过去就是了。 齐锡道:“狗屁族人,爷认他们是老几?当年阿玛没时,大哥与我还小,要不是堂兄庇护,还不知道会如何……” 早先齐锡跟族人不亲近,也有前因,可到底隔了几十年,老一辈都死绝了,平辈都没剩下几个,也就算翻篇了。 如今看到那些人在他跟前的奉承,还有对公府与增寿的诋毁跟拉踩,他就又想起了早年事,实在跟他们亲近不起来。 就算增寿一时想不开,可齐锡心中,自有远近亲疏。 “真是不爱兜揽这些,挂着这个虚名,往后选秀之年,他们越发要惦记着舒舒帮着说项。” 觉罗氏也不喜那些族人,还记得四十年选秀时的风波。 涉及到闺女,齐锡立时苛严起来。 “惦记得着么?长幼有序,还有三福晋在前头呢,他们想要打听也好,钻营也好,还是去找三福晋。” 觉罗氏道:“老爷想得容易,王府的大门是那么好进的?倒是爷这里代理个族长,大事小情的寻爷正是名正言顺。” 族长大事,不外乎子弟补缺与婚丧嫁娶这几样。 听到这里,齐锡越发后悔了。 当时就不该跟康亲王与增寿一起去御前! 谁想到皇上会心血来潮,插手臣子家族内部事。 皇上行事越发随心了。 功勋人家的爵位说停就停,说革就革。 如今连家族事务,也一言决之。 族里出了丑闻,增寿确实监管不力,可到底是分了房的,不是本房事务,本不该牵连这么重。 “我寻思着,皇上估计是看到我,才心血来潮,是我失了小心了……” 齐锡跟觉罗氏说着,很是懊恼。 自胞兄跟堂兄先后谢世,老一辈没几个人了,齐锡就很有当长辈的自觉。 他看出公府处境艰难,顾念着堂兄早年对他们兄弟的照顾与提挈,想要回报一二。 就是噶礼那里,虽是性子猖獗,可因他外放,对于老二房在家的人口,这边能帮也帮,才会在出了二格格的事情后跟着康亲王与增寿一起去海淀见驾。 谁会想到,他想要家族和睦,反而落得个眼下境地。 早知如此,他还是关门闭户,过自己的小日子。 觉罗氏道:“老爷也别太担心了,增寿不聪明,可四房总有聪明人,会提醒他的……” 正说着,前头门房过来报,公爷来了,在前头客厅候见。 齐锡看了眼妻子道:“醒过来的挺快!” 言多必失。 即便齐锡猜出康熙的用意,也无法述之于口,否则就是给自己找隐患。 他在增寿跟前没有说什么,这次去取银子,也只是说耽搁不得了,怕族中老人要闹。 他也没有多支银子,还是按照公府那边往年的例,也没有过问族产管理账目之事。 齐锡到了前院客厅,增寿正蹙眉沉思。 见人来了,增寿忙起身,就跪了下去,道:“二叔,侄儿糊涂……” 齐锡忙扶住,道:“骨肉至亲,说这些做什么?” 增寿满脸羞愧,道:“是侄儿臊了,一时想不开,浑浑噩噩的。” 齐锡安抚道:“谁也想不到的事儿,你这也是池鱼之殃,不过你年轻,正是该好好给皇上效力的时候,补了副都统,暂时将精力搁在差事上,满了三年要是京察得个卓异,也好补都统。” 增寿听了,苦笑道:“皇上不喜侄儿,这副都统位上,侄儿怕有的年头要熬……” 齐锡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增寿:“……” 齐锡岔开话,道:“不用多想,我也是将五十的人了,过个三、五年,皇上忘了先头的事,也就算翻篇了。” 增寿没有那么乐观,将旁边小几上放着的一个匣子打开,道:“二叔,这是几处族产的契纸跟账册……” 齐锡听了皱眉,道:“浑话,哪有什么族产?咱们满人聚族而居是不假,可是分家分产,跟汉人的习惯又不同,这些所谓的族产,都是大四房的私产。” “二叔……” 增寿没想到齐锡会这样说,眼泪差点没掉下来,道:“可是曾祖父当年到底承了高祖的世职……” 齐锡道:“老祖宗的家底,按照太祖皇帝吩咐,均分给了公主所出三子,大四房除了世职,并不比其他房头多得什么;公府的爵位,是你曾祖父击朝鲜、伐明、伐察哈尔,一次次军功累积晋封,不与其他房头相干,产业大头也是如此……” 至于前三个房头,没有分到温顺公的家产,分到了生母的财产,那是温顺公迎娶公主前的家底。 增寿心中的怨愤,随着齐锡这番话,平了许多。 也是曾祖父心慈,顾念族人,将私产挪出来一部分做了族产,用来接济族亲。 后头两代公爷都是如此宽仁,族人已经习惯吃大户,忘了这族田的来由。 齐锡说了这些,就不想再这样含糊下去。 他就道:“外头汉人族里置办族田,都是集腋成裘、聚沙成丘,咱们族里也可以试试。” 增寿听了不解,道:“二叔……” 齐锡道:“我已经给噶礼去信,想来他会乐意在置办族田事务上尽一把力。” 说着,他就将几案上的匣子推回到增寿跟前,道:“置办新族田,也是保全家族长久之道,还需公私分明的好……” 增寿有些恍惚,道:“二叔,还能这样么?” 齐锡道:“怎么不能这样?这样才符合规矩,按照族人的爵位跟品级高低,自愿捐赠,不限多少,我这爵位不高不低,可实缺在这里摆着,就捐二百亩地做族田,再代小二跟小三各捐五十亩。” 增寿立时机灵了,道:“侄儿沾了父祖的光,得了公爵,那……侄儿捐三百亩地做族田?” 齐锡点头道:“这加起来就六百亩,回头加上噶礼的,其他房头有爵位跟世职的族人再添些,就差不多了。” 《大清律》上写的清清楚楚,子孙盗卖祀产跟义田,满五十亩要充军,不满五十也要按照盗卖官田治罪。 买田之人要是知晓是祀产,还继续买卖,也要一并问罪,产业发还族中。 这份祭田,不准买卖,抄家也不会收没。 董鄂家如今确实需要一份祖产,确保有个万一,子孙后代也能有读书银子,有嫁娶银子。 至于齐锡拿出这三百亩地,也是心甘情愿。 谁叫他们多了一门皇子贵婿,富贵与危险并存,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至于公府跟噶礼,也该拿的。 这两家也在漩涡中心,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翻船。 三家靠着一个太子两个皇子,总不会三家都得意到最后。 随着皇位更迭,这勋贵起起伏伏也是常事…… 过了小年,贝勒府开始预备年菜。 原本年菜就要多多准备,今年更是格外多。 虽说九阿哥说了,兄弟姊妹之间不是外人,不用外道,可也不能装不知道。 该谢还是要谢的。 舒舒就叫了小棠,除了府里原本预备的,又加了不少年菜跟饽饽。 饽饽有应景的年糕,红豆糯米年糕、老黄米红枣年糕、还有透明的澄粉鲤鱼橘子酱年糕,还有肉馅年糕,总共四种。 还有各种馅的饺子、馄饨、包子、馒头。 炸货也有二、三十种。 蒸再加上卤的、炖的,空气中都是食物的香味儿。 食盒也都整理好了,九阿哥就被打发跑腿,腊月二十八这一日,他跑了一天。 宫里不用说,然后就是兄弟姐妹处。 虽说七阿哥与十阿哥没有清账,可能落下了这两家么? 本就预备了敦郡王府的那一份。 剩下一个七贝勒府,还有舒舒跟七福晋的交情在。 兄弟送了一圈,叔伯总不好落下。 那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就单送了年糕礼盒,意思一下。 亲叔伯送了,堂叔伯呢? 庄亲王府也跟着收到一份。 又有跟舒舒家有亲的康亲王府跟简亲王府。 九阿哥早就想去岳母家送礼,这回宗亲都送了,终于能往岳家去了。 腊月二十八的晚饭,九阿哥就是在都统府用的。 皇子贵婿来了,都统府这里少不得开席。 因有张氏这个新妇在,就分了两席。 觉罗氏带着张氏跟小七在西屋,齐锡带着儿子们陪九阿哥在东屋。 九阿哥提了酒壶,给齐锡倒上…… 第一千八百五十六章 报备 齐锡忙扶了酒盅,横了眼福松跟珠亮。 没有眼力见儿。 福松与珠亮讪讪,这是慢了一步。 谁会想到,九阿哥屁股刚沾椅子,就够酒壶去了。 小三、小四、小五望向九阿哥,今儿贝勒姐夫好像有些殷勤。 九阿哥看着齐锡道:“一个女婿半个儿,岳父要是遇到难处,只管与小婿开口……” 齐锡:“……” 九阿哥接着说道:“您辈分在这里,既是董鄂一族的族中长辈,还是小婿的岳父,哪里容人怠慢?” 齐锡听到这话,就晓得外头有董鄂家的闲话。 他就道:“没人怠慢我,都是外人浑说的,虽说隔了房头,可当年堂兄待我如亲弟弟,我自然也待增寿如亲侄儿,这叔侄之间,有什么说不开的?” 九阿哥有些狐疑道:“那外头怎么说增寿怨恨您得了族长,故意为难您跟珠亮?” 齐锡道:“小人嚼舌头,兴风作浪罢了,九爷不必当真。” 九阿哥道:“那就好,您身份在这里摆着,总不能真的叫个晚辈欺负了。” 当他这个贝勒姑爷是摆设? 增寿要是敢蹬鼻子上脸,那九阿哥就要代自己岳父出头了。 福松与珠亮在旁,都没有说话。 珠亮性子宽厚,经过齐锡的解释,已经明白之前的旧族产是怎么回事儿,倒是没有记仇。 福松这里却是记了一笔。 增寿后来是醒过神来,主动来都统府示好,前头却是拿够了架子。 自己阿玛弄出新族田,得了便宜的还是增寿。 毕竟老四房一直是董鄂家主支,各房都习惯了老四房的各种贴补。 那族产不族产的,本可以扯皮。 就算其他房头够不着,老四房的旁支庶出却还有一大堆。 他们都是端恪公的后代,有资格享祖宗遗泽。 如今重新置族田,旁人再想惦记着公府贴补,就名不正、言不顺,公府反而能省下好多开支。 拿出了三百亩做族产,总比被人惦记着几处庄子跟几个铺子的收益便宜太多。 福松垂下眼。 自己阿玛怎么就做不得族长? 要知道,满人的族长,讲究的可不是长子嫡孙。 素来都是谁得势,成了家族顶梁柱,谁就说了算。 索额图风光了几十年,就是因为他越过兄弟侄儿,成为赫舍里家的当家人。 小三、小四跟公府那边本也不亲近,倒是小五这里,早年还在公府开设的族学读书,跟那边略熟悉些,也只是熟悉些罢了。 兄弟三个跟增寿这个隔房的长兄差着岁数,接触不上。 不过他们都记得三十八年那场官司,堂伯病着,增寿这个公府继承人却没病,可是也没拦着弟弟。 甚至影影绰绰的有些传言,就是当时鼓动两个弟弟打伯府爵位主意的不是旁人,就是增寿。 不管真假,到底叫人心里膈应。 听到这位族兄,几个小的脸上都是漠然。 齐锡看着儿子们的反应,心中叹了口气。 在他这一辈还好,堂兄弟们之间血脉隔的不远,彼此还有手足情分;到了小一辈,血脉又远了一层,外加上族兄弟年岁相差的大,接触的也少,感情更薄。 偏偏小一辈除了福松,其他人才都不显。 难道要看孙辈? 齐锡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敢老。 闺女那里要操心,儿子这里叫人不放心。 九阿哥也在看着小舅子们,道:“明年又是挑侍卫之年,康王府那边可有侍卫出缺?家里可有人挑侍卫?” 侍卫跟拜唐阿,都是五年一挑。 上三旗勋贵大臣子弟,备选宫里侍卫;下五旗勋贵大臣子弟,备选王公侍卫。 上一回挑侍卫是三十七年,下一回正好是明年。 这时间,就在正月衙门开印之后。 珠亮望向小三,又看了眼小五。 小三道:“我不挑侍卫,我去兵部候补。” 他身上有世爵,可以候补旗缺。 小四这里是荫生,五年期满就能直接授六部员外郎,前程也是稳了。 九阿哥听了,就明白了,岳家这是将王府侍卫的缺儿留给小五。 小五明年十四,赶不上这一轮,可以赶下一轮,或是中间侍卫出缺的时候补上。 九阿哥就对齐锡,道:“小婿府上的侍卫也没有满额,等到小五成丁,要是康王府侍卫没有缺了,也可以补我们府的侍卫,熬个资历。” 齐锡道:“他们兄弟的前程,都差不多了,九爷不用管,跟王爷那边说好了的。” 总要迈出出仕这一步,能有其他选择,就不必劳烦九阿哥。 福松之事,他们已经占了九阿哥一回便宜,再让他拉扯小舅子,怕是宫里就要不乐意。 再说,也没有到需要九阿哥拉扯的时候。 他们家虽分出来新佐领,不再是康亲王府的旗属,可两家骨肉至亲,也不必疏远了往来。 小五的前程,康亲王太福晋提了好几回,再回绝就不知好歹了。 人情有来有往,有时候欠人情,才是亲近。 两家没有亲上加亲,总不能小辈也不相往来。 九阿哥的酒量在这里摆着,没有人劝他喝酒。 可是九阿哥自己欢实上了,提了酒盅敬齐锡,又提了酒壶,打算去敬岳母。 齐锡忙劝住道:“等你们初二归宁再喝,不着急……” 就九阿哥这酒量,不敢让他多喝。 九阿哥面带羞愧,道:“正想怎么跟您与岳母开口呢,这归宁的日子,小婿想要延两个月,等到福晋出了月子,再阖家过来,正好给您瞧瞧小外孙。” 今日他死皮赖脸没走,就是提前来报备的。 也是临时起意。 他早上出来送东西的时候,瞧着舒舒挪动都有些吃力,坐卧都难受,就想到了初二去都统府之事。 夫妻两个说好的,九阿哥带三个孩子去都统府,去吃了中午饭,正好接伯夫人回来。 伯夫人那里,明儿会被接回伯府过年。 但是九阿哥看着舒舒的模样,就不放心了。 到时候自己半天不在家,伯夫人也不在家,要是发动了怎么办? 九阿哥就想着跟这边报备一声,大年初二就不过来了。 齐锡听了九阿哥的话,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跟着担忧起来,道:“太医怎么说,可是福晋随时要发动?” 九阿哥道:“太医昨儿请脉时,问了更衣次数,晓得更衣次数比之前增加,也说产房可以预备起来了。” 齐锡就忙道:“大年初二九爷不用过来,到时候让福松跟珠亮送县主过去。” 九阿哥想着尼固珠打落地就在伯夫人身边,祖孙两个如今见天在一起,就道:“要不就让县主明天带了尼固珠过来,也是代我跟福晋尽孝,就是孩子闹腾,少不得要您跟岳母受累了。” 听了这话,不仅齐锡带了期待,福松几个也都望向九阿哥。 大胖外甥女…… 齐锡轻咳了一声,道:“这……到底是过年,大格格已经种痘了,不用跟着九爷出去拜年么?” 九阿哥摇摇头道:“再等一年,省得人多气浊,孩子受不了,我也不放心府里。” 到时候能在宫里见着的长辈,就对付拜年算了。 真用半天时间,挨个府去过年,府里又单留了福晋一个。 齐锡点头道:“九爷想得周全,大格格要是想跟县主回来,那就跟着回来,要是粘着福晋,就随她……” 九阿哥道:“大格格最是粘着县主,要是晓得自己能跟着过来,指定欢喜坏了。” 至于丰生跟阿克丹,翁婿两人都没提。 尼固珠跟伯夫人在一块,换了地方也不会认生。 丰生跟阿克丹却不一样,除了伯夫人跟福松,跟其他人都不熟,大过年的,还是不要折腾孩子。 事出有因,齐锡就没再拦着九阿哥起身去西屋敬酒。 九阿哥就由福松跟珠亮陪着,去了西屋。 觉罗氏跟张氏婆媳见人过来,都起来了。 张氏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看出来了,因自己嫁进来的缘故,府里改了规矩。 原本应该是一家人一起吃饭的,可是碍着自己,就开始分桌了。 九阿哥上前两步,道:“岳母您坐着,小婿是来给您赔罪来了……” 觉罗氏听着这话莫名,望向福松。 福松小声解释道:“姐夫不放心姐姐,初二不过来了,等姐姐出了月子再来。” 觉罗氏看着九阿哥道:“这有什么赔罪的,九爷爱惜福晋,老爷跟我只有感激的。” 九阿哥摇头道:“是小婿粗心了,才想起这个,早就该跟您与岳父说一声的。” 觉罗氏道:“不是外人,现下说也不晚……”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 实在是过年这几日,她这个当家主母跟新上任的婆婆,家里事情多,还要带新媳妇认亲,要不然的话,她也想去贝勒府陪产。 舒舒头一胎的时候是早产,当时虽坐了双月子,到底亏损太过。 觉罗氏已经跟伯夫人商量好。 月子病月子养。 舒舒上次月子坐得好,没有落下月子病,可当时气血两亏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这几年一直调理着,冬日也开始手冷脚冷,就是气血不足的表证。 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补补气血…… 第一千八百五十七章 征兆 九阿哥回到东屋,还要提了酒壶敬福松。 这回他查账,也看出福松前几年打理贝勒府事务的用心。 之前有福松,如今有曹顺,要不是九阿哥心血来潮,还不知道日常庶务这样繁琐。 他这人心小的时候确实小,心大的时候也确实大。 既将府务交代下去,就真是半点不操心。 福松推辞不过,就道:“那半杯就行了,您少喝些,省得姐姐不放心。” 九阿哥立时听劝,道:“行,那就半杯……” 两人碰了杯,喝了半杯。 剩下的半杯酒,九阿哥就跟珠亮与小三、小四碰了碰杯,至于小五,还是孩子,面前就没有放酒盅。 总共喝了三盅酒,九阿哥倒是没有醉。 可是齐锡到底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还是打发福松跟珠亮骑马送到贝勒府。 到了贝勒府门口,九阿哥下了马车,就招呼两个小舅子进府。 “离宵禁还有阵子呢,进来跟你们姐姐说说话……” 舒舒因行动不便,最近连宁安堂也不去了。 实在是屋子里闷了,就在院子里溜达两步。 福松与珠亮听了,就没有推辞,随着九阿哥入府…… * 腊月里天黑的早,正房已经掌灯。 东次间里,舒舒半躺着,脚下垫着个扶枕,将双脚抬起。 这几日脚水肿的厉害,已经穿不了鞋子。 除了泡脚之外,舒舒坐卧的时候,就保持这个动作,缓解下肢水肿。 白果在炕边坐着,手上拿着针线盒,正在给舒舒做大号拖鞋。 舒舒道:“不着急,明儿让针线上的人做就是了。” 白果道:“鞋底子都是现成的,就是缝个软帮,很快的。”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舒舒的肚子,心有余悸的模样。 舒舒就道:“这是要临产,看着吓人罢了,没事儿,过几日瓜熟蒂落,我就清闲了。” “嗯。” 白果点头,心里却想到小棠跟花生。 这两位都是打定主意不嫁人,如今一个在针线房,一个在膳房。 花生性子怯懦,怕跟生人打交道,这么多年胆子也没历练出来。 小棠这里,老人都晓得。 她是小时候见过生母难产而亡,立志不嫁的。 白果自己的终身定了,想着以后也要怀孕生子,生出几分畏惧。 舒舒看在眼中,晓得自己失误。 在头胎生产之前,她身边有小椿跟核桃,还有伯夫人还有齐嬷嬷。 这回待产,身边没有嬷嬷,凡事都是白果这个大丫头牵头照顾,这是吓到白果了。 舒舒就道:“现在你瞧着我累,可早先它比芝麻还小,一点点的大了,也就习惯了,无碍的,等你经了一回,就晓得了,就跟暖房的瓜果似的,开花结果,自然而然,不用害怕……” 白果晓得是自己露怯,羞愧道:“奴才不如小椿姐姐跟核桃姐姐稳重,两位姐姐当年都没怕。” 舒舒笑道:“小椿家里弟妹好几个,核桃是脸上绷得住,在人前不显,听小松说她背人的时候,两腿都打颤儿。” 白果听了,想起核桃的行事,确实是要强。 要不然也不会后来居上,成为福晋身边最信重的大丫头。 白果羞愧道:“都是主子宽厚,容奴才不长进,奴才这些年行事,多有不足。” 舒舒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也有你的长处,不必跟旁人比,在府里时是如此,往后嫁了也是。” 白果胆子小,可是胜在听话跟忠心,这就行了。 白果听到自己的亲事,霞飞双颊,道:“到时候奴才跟小椿姐姐似的,也回来当差……” 她之前不想嫁到府外头,只想着在府里找女婿,也是这个原由。 舒舒听着一愣,才想起了还没有跟白果提让他们夫妻婚后常驻苏州之事。 这会儿工夫,外头有了动静。 “福晋,福松跟珠亮来了……” 九阿哥已经进了堂屋,站在东屋门口,没有急着进来。 这是怕舒舒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舒舒忙坐起来,放下衣襟遮住了脚,道:“快进来说话!” 白果也起身,将针线篮放好,将软垫放在脚踏上给舒舒垫脚,而后才避到门侧,垂手而立。 九阿哥挑了帘子进来,后头跟着福松与珠亮。 两人进来,齐齐打千:“请大姐安……” 舒舒没有起身,笑道:“快起来,还等我扶么?” 兄弟两个站起来,这才望向舒舒。 眼见着她虽笑容满面,可并不是寻常那样板板正正坐着,而是微微往后仰,手边都是扶枕,肚子跟一口小锅似的突兀。 福松上次见舒舒还是腊月初,当时大衣裳遮着,还没有这样明显。 珠亮更早了,还是送中秋送节礼的时候。 两人看了舒舒的样子,明白了九阿哥担心的由来。 只是当着舒舒的面,两人也不好带出来。 一时之间,竟是无语。 舒舒就笑道:“去给伯娘请安吧,一会儿回来再说话。” 福松跟珠亮应着,就由何玉柱带着,往宁安堂去了。 九阿哥在舒舒身边坐了,低头看她的脚,见没有穿鞋,道:“又肿了?” 舒舒点头道:“一会儿泡泡脚就好了。” 九阿哥又往望向舒舒的肚子,道:“孩子呢,今儿闹了没有?” “闹了两回,往下坠了,应该是撑不到元宵节……” 舒舒道。 她只生产一次,还是早产,临产前的征兆并不明显就生了。 可是觉罗氏生了六回,早跟舒舒将各种征兆说了。 尿频、假性宫缩、小肚子下坠、下肢水肿…… 这都是要生产的征兆。 舒舒这里,一件一件都对上了。 快的话三五天,慢的话十来天也要生了。 “那就不撑,生日大更好……” 九阿哥道。 舒舒道:“西厢房早收拾好的,今儿开始烧上地龙了,屋子里也放了炭盆。” 上次生产,产室设在后罩楼。 如今后罩楼有丰生兄弟住着,就要另选地方。 九阿哥皱眉道:“会不会太狭小了,西屋不行么?还省事些?” 舒舒道:“西屋有神龛,产房忌西屋。” 也忌设在正卧,否则也不用另外选地方。 九阿哥说了大年初二不去都统府、延迟归宁之事。 舒舒听了,没有逞强,道:“爷在家里,我确实更安心些。” 至于之前说九阿哥带三个孩子走亲戚拜年,那是美好愿景。 过了年,三个孩子也才四岁,这么大的孩子,鲜少有阿玛领着的,多是女眷带着。 夫妻说着话,福松跟珠亮从宁安堂请安后过来。 福松怀里还抱着尼固珠。 “阿玛、阿玛……我真的跟玛嬷去郭罗玛嬷家么?” 进了屋子,还没有下地,尼固珠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九阿哥道:“你要是舍得跟玛嬷分开几天,不去也行……” “舍不得,舍不得,去!” 尼固珠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 九阿哥终于明白什么叫“女生外向”了,酸溜溜道:“怎么只舍不得玛嬷,就舍得阿玛跟额涅了?” 尼固珠笑着说道:“阿玛陪额涅,额涅陪阿玛……我陪玛嬷!” 说着,她没有张罗下地,而是伸出小胳膊,要珠亮抱。 珠亮受宠若惊,忙接过来抱了。 “我跟大舅最熟,就先大舅抱……” 尼固珠到了珠亮怀里,半侧过来小身子,看着珠亮,一半正经地解释道:“二舅多来看看我,咱们以后也会熟的。” 原来方才兄弟两个请安后,提了九阿哥的话,说了明日接人连带着尼固珠一起接之事。 尼固珠知晓自己可以出门,就张罗着要跟过来求证。 两人都要抱她,尼固珠选择了让福松抱。 看着尼固珠小大人似的,珠亮也认真道:“二舅没难过,是二舅不好,当多来看望尼固珠的。” 尼固珠点头道:“那说好了,往后二舅要常来,要不我都不记得了。” 珠亮满脸羞惭,恨不得诅咒发誓,以后会常来看尼固珠。 舒舒跟九阿哥看着大闺女哄人,不由面面相觑。 可真能哄人。 也自来熟的很。 这是随谁了? 因有宵禁的时间卡着,福松跟珠亮没有多待,喝了一盏茶,陪着舒舒说了一会儿话,说好了明早辰正来接人,就将尼固珠送回宁安堂,家去了…… 第一千八百五十八章 挑个好日子 次日一早,福松跟珠亮就过来接人。 尼固珠内外穿戴一新,由福松抱着的,站在正院门口,眉开眼笑地跟舒舒跟九阿哥摆手,奶声奶气道:“回去吧,我过两天就回来了……” 舒舒跟九阿哥哭笑不得。 这是方才伯夫人交代两人的话。 小家伙学舌。 尼固珠说完也笑了。 “咯咯咯咯……” 外头天冷,孕妇体热,一冷一热,大家都怕舒舒着凉。 伯夫人就再次催促。 九阿哥就吩咐白果道:“扶福晋回屋去吧!” 舒舒也没有逞强,回屋去了。 就由九阿哥送一行人到前头。 直到坐上马车,尼固珠脸上都是新奇,并无什么不习惯之处。 伯夫人与九阿哥见了,都松了一口气。 真要小家伙哭闹,那还真叫人为难。 舒舒这里,眼下实是照顾不上尼固珠。 若是尼固珠不习惯出门,那就只能伯夫人带着她折返。 等到马车离开,九阿哥才转身回府。 舒舒正书房的炕上歪着,手中拿着一本明年的皇历。 明年是癸未年。 后世提及羊年生人,都说“十羊九不全,一羊站殿前”。 意思是十个属羊的,九个命不好或者父母不全,剩下一个则是大富大贵,成为大官。 还有的说,“十羊九不全,在女不在男”。 不过如今还没有这样的说法。 如今的说法,是“十羊九福全”,意思是羊年出生的孩子命好。 舒舒也要预产期在正月里,老听人提,才晓得这老话的真正意思。 估摸后世那“九不全”,就是“九福全”的讹传。 百姓识字的少,都是听话音。 “九福全”如果被听成是“九弗全”,那就会被当成是“九不全”。 舒舒拿着皇历,从大年初一开始看起。 元春生在大年初一,从小就被说成是有大福气之人。 作为皇孙,真要生在大年初一,顶个有“大福气”的名头,就太扎眼。 有心问鼎大位的,能容下三胞胎“祥瑞”侄儿、侄女,却未必能容下一个有大福气的侄儿。 初二宜沐浴,初五宜求子,生在这两日都行。 初三诸事不宜。 初四胎神在床内,应该也是宜生产的吧? 舒舒放下皇历,放松了呼吸。 她让自己松弛下来,不要紧张。 九阿哥进来时,就见她吐气又吸气。 “怎么了?” 九阿哥忙快走两步,道:“肚子又坠了?” 舒舒摇头道:“没有,爷别担心,我就是想着爷明天不在家,心里有些紧张。” 九阿哥听了,也不放心了,道:“那爷明儿告假,后个儿早上再入宫?” “不用,不用,太医不是说了么,有了征兆,也要数日才能发动呢,怎么也要大年初二、初三以后了……” 九阿哥仔细看了她两眼,见她脸上并无多少忧色,道:“爷明儿在藩宴上走个过场就回来了,后儿也是,给几位长辈拜了年,爷就家来……” 舒舒点头道:“嗯,爷也不必太担心我,真要发动了,我也不会硬撑,会往宫里送消息。” 九阿哥在炕边坐了,看见了皇历,拿了起来,翻看两眼,道:“明年的皇历?这是打算给孩子们选个好生日么?” 舒舒就给了指了几页,道:“初五、初八都宜求子,初二宜沐浴,我就想着跟孩子商量商量,最好是选这三个日子出生。” 九阿哥本不信这个,可涉及到孩子,想着孩子们的八字涉及到五行,就也开始翻看起来。 皇历是给百姓看的,简单易懂。 九阿哥跟舒舒似的,将初一到正月十五都翻看一遍,确实这几个日子听着最好。 他就看着舒舒的肚子,伸手轻轻覆盖在上面,道的:“好孩子,体恤体恤你额涅跟阿玛,选个好日子发动。” 肚子里面没有反应。 九阿哥不由担心起来,看着舒舒,道:“这孩子怎么不爱动了?” 之前恨不得翻跟头似的,稍微抚摸一下,就伸胳膊伸腿的回应。 舒舒道:“快到正日子了,就是这样的,估计在睡觉。” 还有就是位置的问题,不像原来那样好运动了。 九阿哥这才放心,道:“睡觉好,能吃能睡,养的白白胖胖的。” 他这是想起了三胞胎小时候的不足。 “要是二、五、八都宜生产,那爷盼着是初八……” 九阿哥说完,觉得不对,摇头道:“算了,算了,还是赶早别赶晚吧,省得你遭罪……” 舒舒听了,不由失笑,刚想要说话,就觉得不对劲儿。 不知道是见红,还是破水,反正是有了反应,似有热流而下,宫缩的时间也缩短。 舒舒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计算时间。 现在是腊月二十九早上…… 又不是初产,就算生的慢些,几个时辰也差不多了。 能拖到腊月三十,却不会拖到大年初一。 挺好…… 舒舒一松懈,就想起了要紧事儿。 洗澡洗头。 “预备热水,我要沐浴……” 舒舒抬头,对站在门口的白果吩咐道。 九阿哥本坐着,听了这话,“腾”地跳了起来,看着舒舒,嘴唇哆嗦了一下:“这……这……” 舒舒没有立时回答,而是转身解了裤子,低头看了一眼。 确实是见红,不是破水。 舒舒就对九阿哥道:“爷打发人去都统府接额涅过来吧!” 别说九阿哥双腿发软,就是站在门口的白果都扶住了门框。 九阿哥吐了口气,稳了稳心神,道:“好,好,叫太医、接岳母……” 整个正院都跟着动起来。 值府的太医已经传来。 何玉柱则是听了吩咐,往都统府接人。 作为产房的西厢房,这两天在烘屋子。 不过之前伯夫人带着尼固珠住过,并不像空屋子那样阴凉,烧了两天也差不多了。 冬月就带了两个小丫头铺陈西厢的卧房。 小椿跟小松得了消息,都过来听差。 小椿带了两个收生姥姥更衣、洗手。 小松跟在舒舒身边,帮她洗头、搓背。 舒舒倒是不着急了。 要是破水,那时间紧迫,估计就要卧床。 见红的话,有可能拖到明天才发动。 洗好、吃好…… 虽说早膳才不过一个时辰,可舒舒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小棠早在旁边候着,灶上备着鸡汤,可以随时下面。 舒舒不想吃面,想吃春饼卷豆芽,清清爽爽的。 前几日立春,吃了一回,没吃够。 因春饼,舒舒还想吃炒合菜、想吃京酱肉丝、想吃红烧牛肉条…… 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荤的还要酱肘子、红烧肉,葱爆羊肉,素的要炒鸡蛋、炒酸菜粉丝、炒土豆丝…… 归拢到最后,就是春饼卷一切。 小棠都一一记下,就要下去预备。 舒舒想到上回坐月子,忌口那么多,饮食清淡,立时又加了一句:“再来一盘香辣肉丝,土豆丝也要酸辣口的……” 小棠应着,下去预备了。 九阿哥道:“不能饿着,可也不好吃撑了,每样少尝尝。” 舒舒道:“就是想吃大荤了,还想着酸辣口的……” 九阿哥道:“都是这阵子你吃的素,这是馋油水了。” 舒舒已经洗好,从浴桶中出来,换上宽松的棉衬衣。 白果预备了一包干净毛巾,跟小松一起,给舒舒将头发绞得半干。 舒舒就披散着头发,坐在熏笼旁边熏头发。 这会儿工夫,外头有了动静。 接人的何玉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齐锡夫妇、福松与珠亮。 现在还没有发动,正房也不是产房,自然没有什么避讳的。 舒舒听到外头动静,就套了马甲,想要起来。 九阿哥忙按住她,道:“慢着起来,爷去迎……” 他刚出正房,一行人已经进了堂屋。 觉罗氏还好,齐锡已经脸色苍白。 九阿哥忙安慰道:“今年有闰六月,这算下来也足九个月,太医说了,提前十天半月都是寻常的……” 说到这里,他望向觉罗氏。 岳母生育数次,应该有经验。 觉罗氏想想儿女们的产期,点头道:“是,说是怀胎十月,可实际上最多也就九个半月,满九个月后,就要备着发动了。” 齐锡听着,脸色才好些。 “阿玛、额涅,我没事儿,精神好着呢……” 这会儿工夫,舒舒扶了小松,已经从东稍间出来。 看着她走路颤颤悠悠的,齐锡忙道:“又不是客,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舒舒笑着说道:“回头要躺阵子,这会儿动弹动弹累不着。” 觉罗氏拉了舒舒的手,不敢让她站着说话,依旧是回了东稍间,目光在她的头发上定了定,小声问道:“见红了?” 舒舒点头。 觉罗氏心里算了一下,道:“那是不用太着急,早的话要晚上,迟的话要明早发动了。” 舒舒低头看了肚子一眼,感受到了宫缩的频繁,肚子也坠的厉害,道:“估计等不了那么久了。” 大家跟着进来,各自坐了。 这跟他们来之前想象的不一样。 还以为人已经进了产房,大家在外头等消息。 结果这人还好好的待在正房,还没有进产房。 舒舒想起早上才被接回府的伯夫人,道:“阿牟吓到了吧?” 觉罗氏道:“行李才打开,想跟着回来,被我劝下了……” 第一千八百五十九章 如愿 少一时,小棠带了膳房的人提了食盒过来。 等到饭菜都摆出来,十几个盘子,满满当当。 大家晓得是舒舒点的菜,也是无语。 眼大肚子小,说的就是她了。 舒舒笑着招呼大家道:“阿玛、额涅坐啊,这也快中午了,吃一口吧……” 觉罗氏望向旁边的座钟。 巳初二刻,这就中午了? 觉罗氏就道:“你快坐下吃吧,别操心旁人。” 舒舒拉着觉罗氏的胳膊道:“要人陪着,我才吃得香。” 总不能她吃着,父母兄弟看着,那成什么了? 觉罗氏还要再说,齐锡已经道:“今儿早饭吃得早,都饿了,那就再垫垫。” “嗯,嗯……” 舒舒立时笑着点头。 大家就陪着坐了。 九阿哥坐在她左手,觉罗氏坐在她右手,两人见她起身不方便,就帮她卷饼。 九阿哥想着她想吃酸辣口的,就卷了香辣肉丝。 觉罗氏晓得她爱吃牛肉,就卷了红烧牛肉条。 舒舒都接了,吃得心满意足。 齐锡见状,怕她吃干的噎着,又给她盛了半碗粉丝白菜汤。 这是用鸡汤做的,鸡汤里的油都撇了,有鸡汤的香味儿,却丝毫不油腻。 舒舒自己点的菜,都是想吃的,挨个卷了一遍,再喝了半碗粉丝白菜汤,就已经很撑了。 她克制着,没有再吃,怕吃顶了恶心,放下了筷子。 之前就她一个人动嘴,满桌子的菜,几乎都没怎么动。 觉罗氏想着生产时间不定,就对大家道:“都吃几口吧,省得一会儿饿了。” 虽说大家都焦心,没有什么胃口,可也都垫巴了一回。 舒舒喝着米茶,笑着看大家吃喝。 眼见着大家吃得差不多,她就起身道:“大家在这边吃茶吧,我去产房了……” 她应该是破水了,裤子都湿透了。 怕大家跟着一惊一乍的,方才在强做镇定。 这孩子应该是属马的,是个急躁的性子。 这见红不到一个时辰,他就使劲往下坠了。 一室俱静。 觉罗氏忙起身,从旁边拿了毯子,将舒舒的头遮的严严实实的,身上也披了大氅,才扶了舒舒道:“走吧!” 产房男人止步,要不然怕冲撞。 九阿哥跟齐锡跟在后头,送到西厢房门口,见两人进去,翁婿才面面相觑。 西厢房里,北屋做了产房,南屋收拾出来做乳母跟孩子的住处。 舒舒进了产房,将头上的毯子拿下来,才呲牙咧嘴的,捧着肚子在炕边坐下。 肚子坠得生疼,宫缩的间距也变小了。 “我要更衣,身上脏了……” 舒舒望向白果。 旁边早已备好了两套干净衣裳。 白果跟小椿一起动手,帮舒舒换了裤子跟袜子。 确实是破水,裤子跟袜子都湿了。 觉罗氏见她披头散发不成体统,就叫小松去取了妆盒,拿了梳子给舒舒编了辫子,盘成发髻,顶在头上。 屋子里连着烘了一天半,有些烟味儿。 舒舒就吩咐白果:“装几个果盘,用苹果跟鸭梨熏屋子。” 白果应了,下去准备。 收生姥姥早等着待命…… 正房里,几个人坐立不安。 值府的姜太医在下首坐着,气定神闲。 福晋这一胎,都是全程跟着的,脉像强劲,不管是母体,还是小阿哥,都好着呢。 只是…… 想着收生姥姥之前的话,姜太医心里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 有的时候,孩子养的太好,大人遭罪。 换做寻常人,还真是不好说。 福晋这里,应该没事吧? 福晋并不是那种娇弱的女子,这次也不是初产…… 产房里,舒舒并没有在炕上,而是被搀扶着在地下走。 不过因为肚子疼得厉害,她走的很吃力,也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这宫缩的时间还在缩短。 舒舒身上难受,可精神却松弛下来,看着觉罗氏道:“您是不是生小二的时候比生我快?” 初产到底慢些,二胎应该会生得快些吧? 觉罗氏想了想当年,点头道:“是啊,不到四个时辰,就生下来了。” 不过后头生其他孩子的时候,则是有快有慢了。 四个时辰算少的,多的话要七、八个时辰。 舒舒听了就咧嘴笑。 觉罗氏无奈,道:“就这么高兴,不想孩子生在三十儿?别信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一年十二个月,三百多天,哪一天没有生孩子的……” 舒舒听了,后知后觉才发现大年三十这一天出生的孩子也有说法。 有说命硬克父母的,有说是财神命,财运旺盛。 舒舒立时觉得都是扯淡了。 因为算一算时间,自己这小的,有一半概率会生在三十。 她小声跟觉罗氏道:“皇上应该不信这个吧?五月、七月生辰的好几个呢……” 太子跟三公主就是五月生辰,七阿哥是七月。 太子不用说,确实生而丧母,可三公主与七阿哥的生母都好好的。 觉罗氏瞥了她一眼,道:“你管宫里信不信,你不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 真要因孩子生辰不好,就厌弃自己的亲骨肉,何其愚蠢。 舒舒立时道:“不信不信……” 她嘴里这样说着,心里还是盼着孩子有个平平无奇的生日,别是大年三十,也别是大年初一,省得成了旁人嘴里的谈资。 她这样想着,就看到了门口的白果跟小松,吩咐道:“你们两个不许在这里守着,仔细吓到了。” 小松不肯走,扬着嗓子道:“福晋,别担心奴才,奴才胆子大着呢,生孩子就是力气活儿,奴才从来不惜力气。” 白果也不肯离开,道:“上回也在外头,不怕了。” 舒舒哭笑不得,道:“不许跟着添乱,出去跟小棠待着去,你们不怕,正好给小棠壮壮胆。” 小棠在中厅候着,没有进来。 或许是小时候阴影太大,对于女子生产,她心存畏惧。 舒舒体恤她,就不许她在产房逗留。 小松跟白果这才出去,跟小棠一起在中厅等着。 或许是母子心灵相通,或许是孩子的急性子。 舒舒是午前破水的,等到屋子里掌灯,这孩子就呱呱落地。 随着“啪啪”两声,收生姥姥的巴掌落在小婴儿身上。 “哇哇哇哇……” 小婴儿扯着嗓门哭着,声音嘹亮。 收生姥姥抱着小婴儿,浑身冒着欢喜,道:“恭喜福晋,恭喜夫人,是个结结实实的小阿哥……” 觉罗氏看着收生姥姥手中的婴儿,对女儿的心疼又多了几分。 可不是结实么? 看着不亚于满月的孩子,胖乎乎的,一个顶丰生他们小时候两个。 旁边早备着秤。 收生姥姥将小婴儿用襁褓裹了,放在篮子里,称了重量。 “小阿哥七斤半,奴才接生了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见落地这么大的孩子……” 舒舒已经脱力,看着帐子顶,觉得自己成了一条死鱼。 她身上极乏,神思却清明,望向收生姥姥怀里的孩子。 这孩子还真是孝顺,不到四个时辰就落地了。 生在腊月二十九,跟大年三十与大年初一都不沾边。 听见了收生姥姥的话,她就想丰生他们几个的出生时的重量…… 脑子里一片混沌,居然想不起…… 舒舒又想七斤半折算后世的重量是多少,如今的一斤是六百克左右,七斤半就是四千五百克左右,折算成后世算法,就是九斤…… 巨大儿…… 舒舒觉得身上更疼了。 又是一阵阵后怕,幸好她后两个月察觉到不对,克制着饭量,要不然的话,这孩子再长下去,那生产真成了生死关了。 这会儿工夫,外屋候着的几个丫头都已经进来。 小松抬着她的腿,小椿跟小棠给她清理身下的秽物。 白果拿了干净帕子,投了热水给舒舒擦上身。 虽说这次生产时间不长,可是她用了大力气,浑身已经湿透了。 收生姥姥眼见着只有自己欢喜,旁人脸色都难看,就有些麻爪。 这不是该放赏了? 母子平安,该是双份赏赐吧? 正房里,摆着膳桌,饭菜都凉了,大家也没有心思动筷子。 九阿哥恨不得自己进产房,可也晓得那样除了添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一趟趟的打发何玉柱跟周松两个轮流往西厢房来打听消息。 如今何玉柱站在西厢房的中厅里,听着婴儿嘹亮的啼哭声,松了一口气。 这动静可不小,小主子嗓门洪亮。 福晋平安生产,能给主子报喜去。 可是他左等右等,也不见里面有人出来。 何玉柱脑子“嗡”地一声,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这女子生产,除了生的时候危险,生后好像也不保准。 福晋她…… 还好,这会儿觉罗氏醒过神来,已经想着报喜之事,挑了帘子出来,对何玉柱道:“去给九爷报喜吧,福晋平安生下小阿哥,母子平安,小阿哥重七斤半……” 何玉柱没有立时走,道:“夫人,要是九爷问起福晋……” 觉罗氏道:“福晋没事儿,有些卸力,正在吃面茶泡麻花。” 何玉柱这才放下心,脚步匆匆地往上房禀告去了。 产房里,满屋的血腥气。 舒舒浑然不觉,这回是真饿了,脑子都不够用。 上午吃的那些,早消化的七七八八。 她吃着面茶麻花,又甜又香,脑子里想的都是吃的。 “要甜口的,糖三角热两个,还想加了糖的牛奶蒸鸡蛋……” 小棠在旁听着,仔细记下,下去预备去了…… 第一千八百六十章 舐犊之情 正房里,堂屋。 十阿哥坐在九阿哥下首,见他心神不宁的样子,也跟着提心吊胆。 不是他爱想不吉利的,是有大阿哥的前车之鉴在。 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他是下午过来的,过来给孩子们送奶饽饽,知晓舒舒发动后,就留在这边没有回去。 晓得觉罗氏在这里陪产,他就没有叫十福晋过来。 人多了,乱糟糟的,倒是跟着添乱。 估计明儿大家晓得这边发动,也会跟着吃惊。 幸好是今儿发动,要是明儿发动,说不得会有小人嚼舌头,猜测这边是不是故意想要让孩子生在大年初一。 “爷,福晋生了,母子平安,小阿哥七斤半……” 何玉柱脚步轻快地回来给主子报喜,一进来就说了紧要。 九阿哥“腾”地站起来,道:“那如何了?要不要太医去请脉?” 何玉珠道:“夫人说,福晋卸了力气,正吃东西呢。” 九阿哥放心不下,望向姜太医。 姜太医起身,道:“那臣去给福晋请脉?” 男人忌进产房,容易有血光之灾。 但对大夫来说,不忌鬼神,也就没有这个忌讳了。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去吧!” 说着,他也就招呼着姜太医往外走。 齐锡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九阿哥的背影,面上带出担忧。 福松在旁安慰道:“大姐身体向来好,您别太担心……” 珠亮也觉得母子平安,就已经很顺利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齐锡看着两个儿子,没好气道:“小阿哥七斤半,你们也不想想,大阿哥跟二阿哥落地才多沉……” 不当阿玛就是不行,见识短浅。 福松跟珠亮醒过神来,就跟着担心了。 这生了一个小阿哥,顶上回的两个重,这大人肯定要遭罪。 十阿哥在旁,想起了落地就殇的次子,小猫崽子似的,没有称重,不过瞧着那样子,跟阿克丹生时差不多,也就三斤出头。 但凡孩子在肚子里养得大些,也不会殇了。 十阿哥吐口气,不去想这些,吩咐曹顺道:“去挂弓……”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儿就是除夕。 这弓挂出去,也跟前后街的人提个醒。 这过年的炮仗意思一下就行,别放太多,别惊着了孩子。 曹顺应着,去安排了。 弓与红绸都是提前预备好的。 虽说舒舒跟九阿哥都盼着生个小阿哥,也知晓不到瓜熟蒂落,谁也说不好生的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都是两手准备。 西厢房的中厅,九阿哥伸长着脑袋,想要往北屋看。 白果引着姜太医进去请脉了。 觉罗氏道:“福晋太乏了,吃了半碗面茶就睡下了。” 不过人睡了,并不耽搁请脉。 否则九阿哥不放心,觉罗氏这里也惦记。 毕竟这孩子太大了,怕母体有什么不足。 九阿哥道:“岳母,既是福晋脱力,要不要含片人参?” 一等人参他都预备下来。 觉罗氏道:“听太医的……” 这会儿工夫,白果领了太医从北屋出来。 “福晋没有大碍,就是力竭外加上产后亏气血,现下不能用方子,先食补几日,用些去恶露的方子,等到第七天,若是恶露排干净了,再用阿胶跟归脾丸……” 姜太医道。 九阿哥仔细记下,还是不放心道:“那这回福晋用不用坐双月子?” 姜太医摇头道:“那倒不用,福晋身体之前调理的好,一个月的产褥期尽够了。” “那怎么行,小阿哥七斤半,将福晋的气血都占了过去,养一个月怎么养得好?” 九阿哥蹙着眉,不赞成姜太医的诊断。 姜太医:“……” 就讨厌这样外行的。 不过他也晓得九阿哥这是爱妻心切,这也不是什么需要较劲的问题,就顺着九阿哥的话,道:“九爷要是不放心,那福晋可以四十二天再出月子。” 九阿哥这才满意,点头道:“就是该如此,生孩子这样辛苦,一个月怎么能歇得过来?四十二天,也不算长。” 觉罗氏在旁,觉得不妥当。 上一回舒舒坐双月子,外头闹出母子皆亡的传言;这回又坐长月子,不知道外头编排出什么瞎话来。 她没有拦着的意思。 跟外头的闲话相比,还是舒舒的身体最重要。 这又是九阿哥拿的主意,觉罗氏就算有异议,也不会讨人嫌的指手画脚。 虽说舒舒平安生产,可姜太医的值府差事并没有结束。 产妇生产后,要防止崩漏;新生儿月子里,也是凶险。 虽说舒舒身体比寻常妇人要好,小阿哥看着结结实实,那样的可能性很小,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姜太医还要继续值府。 等到这边舒舒出了月子,他才能卸了差事,回太医院。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送他回前院客房安置。 大家都跟着熬了一下午,晚饭都没正经吃,这又是大年下的。 小棠过来送吃食,提了膳盒进了北屋,一会儿又从北屋出来。 九阿哥想起了大家都没有吃饭,就吩咐小棠:“叫膳房重新预备三桌,一桌送正房,一桌送这边,一桌给姜太医送过去……” 觉罗氏在旁道:“两桌就够了,我回正房吃。” 这边有小椿守着孩子,白果带着小松守着舒舒,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九阿哥又看了眼北屋门帘,到底不放心,走到门口,挑了门帘,往里看了一眼。 舒舒闭眼睛躺着,小松坐在凳子上,正端着一盘肉包子吃着。 她察觉到九阿哥的视线,讪讪起身。 九阿哥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望了望舒舒。 眼见着她神色平静,看着并无异样,九阿哥才放心,放下了棉帘子。 觉罗氏看在眼中,看着九阿哥的目光更慈爱了。 如今这世道,男人纳妾置婢是常事儿,更不要说是皇家。 九阿哥对舒舒这样爱重,当岳母的面上没有说什么,心里也替女儿高兴。 这亲事是皇上指的,过好过坏都是一辈子的事儿。 这刚成亲时的恩爱不算什么,年轻人都贪色贪新鲜;可是大婚五年还能恩爱如初,就很难得。 就算以后夫妻情分淡了,也跟一家人一样,会多些爱护。 九阿哥被看得不好意思,道:“是小婿不稳重,也爱胡思乱想,总要亲眼看一眼福晋才心安……” “九爷这是重情重义,舒舒能够给九爷做福晋,真是她的福气……” 觉罗氏真心赞道。 九阿哥诚恳道:“是小婿的福气才是,这几年的日子,都是小婿做梦都没想过的好日子。” 觉罗氏:“……” 这话有些夸大。 宠妃之子,换个福晋,日子也不会差的。 九阿哥忍不住望了眼八贝勒府的方向。 早先他是八阿哥的小跟班,还是心甘情愿的小跟班。 从小一起长大,要说丝毫察觉不到八阿哥的心高那是假话。 如果自己还跟八阿哥搅合在一起,那被兄弟们审视、被汗阿玛厌恶的儿子,就要多一个了。 或许多的不是他一个,还会将老十牵连下水。 想到这里,九阿哥不由一激灵…… 眼见着九阿哥面沉如水,提也没有提小阿哥,觉罗氏就有些不放心。 她担心九阿哥因爱重妻子的缘故嫌弃幼子。 真要心里存了嫌隙,这影响父子情分。 她就道:“九爷还没见小阿哥,过去看看小阿哥吧……” 觉罗氏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南屋。 九阿哥看过去,脚下没动。 觉罗氏放缓了声音,道:“福晋方才说了,小阿哥是个孝顺的,心疼额涅,从见红到落地,总共就用了不到五个时辰,再没见过这么乖的孩子。” 九阿哥这才动,跟着觉罗氏一起去了南屋。 南屋里除了小阿哥之外,还有两个乳母与小椿在。 见两人进来,三人都起身。 小阿哥正睡着,还没有上悠车,襁褓裹得严严实实,头上也带着小软帽,睡得正香。 九阿哥探身过去,视线落在小阿哥的眉脸上。 看着哪儿都眼熟,又看不出到底像谁。 跟他的哥哥姐姐们不一样。 当时三胞胎落地,眉眼就见了分明。 只有这单蹦的,倒是瞧不出长得到底像谁了。 九阿哥不眨眼的看着,心中终于有了第二次当阿玛的感觉。 看着小阿哥胖乎乎的小脸,他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了笑意。 确实是个孝顺孩子,看着就养得好,总算不用福晋再操心给孩子调养。 想到小阿哥在娘胎时候,父子两个的互动,九阿哥眼中也多了几分疼爱。 等从南屋出来,九阿哥才问觉罗氏道:“岳母,您瞧着小阿哥这相貌随谁了,小婿瞧着他眼熟,可是又不完全像福晋……” 觉罗氏见他回转过来,提着的心放下,笑吟吟道:“小阿哥的嘴巴跟发尖随着福晋,鼻子跟九爷一样一样的,眉眼倒是有些跟二阿哥像,这是像了娘娘了?” 九阿哥点头道:“就是这样,看着跟谁都像,又跟谁都不完全像,小家伙倒是挺会长!” 说着话,两人一起回了上房。 正房里,大家早等着心急火燎的。 眼见着九阿哥跟觉罗氏回来,大家提着的心才放下。 “福晋如何了?” 齐锡看着妻子,问道。 觉罗氏道:“刚吃了些东西睡下了,生的顺当,小阿哥也养得好……” (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六十一章 好胜心 几座皇子府挨着,都是一条街上。 如今还是年跟前,各家各户都贴了春联,挂了红灯笼,大门前很是亮堂。 这九贝勒府门口的小弓一挂,前后街的人家还没有留意,八贝勒府跟四贝勒府则是先后得了消息。 八阿哥正在书房。 要过年了,不知道旁人家如何,八贝勒府却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八阿哥想着明日藩宴,想着后日正旦大朝。 等到人来禀告,听说九贝勒府悬了弓,八阿哥有些茫然。 九阿哥跟自己同年大婚,比自己还晚两个月,至今说是五年,实际上算下来才四年半。 大婚四年半,三子一女,都是嫡出…… 八阿哥心里空落落的,想起了三十八年正月那个无缘的孩子。 如果是阿哥的话,就是他的嫡长子;如果是格格的话,也是他的嫡长女。 要是那次没有小产,福晋也不会受了刺激非要跟着去通州着凉损了身体。 若是时间重来,自家福晋顺利生产,那现在是不是嫡次子、嫡三子也有了? 八阿哥忍不住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胯间。 九阿哥因小时候被刘嬷嬷哄骗,弄得脾胃失调,差点坏了根基。 太医调理了整一年,他身体才好些。 八阿哥眯了眯眼,想查九阿哥所用的方子。 是太医院的方子管用,还是那个同仁堂的乐凤鸣弄出的“衍子丸”管用? 八阿哥呆坐做书案后,狠狠地动心了。 但是他晓得这府里人多眼杂,不能在府里试。 否则传出去,自己就要成为笑话。 他想起了坐落于崇文门内的别院…… * 四贝勒府,正房。 夫妻两个用了饭,正说起年后给二格格聘女先生之事。 二格格比弘晖还大一岁,是三十四年生的,明年就九岁了。 因为是格格,之前并没有专门聘女先生。 就是跟着李氏学针线,跟着四福晋学认字跟看账,身边还有奶嬷嬷教规矩。 “琴棋书画,都叫她试试,看看喜欢什么……” 四阿哥爱女心切道。 四福晋想了想,道:“前两年的时候,李格格教过二格格筝,二格格是喜静不喜动的性子,嫌那个吵,学会拨弦后就不肯再学,另外几样可以试试,二格格喜欢听才女的故事,认字以后,最喜欢听我给她念纳兰词……” 二格格就养在正院,跟四福晋这个嫡母的感情,并不比跟她生母的感情差。 四福晋没有亲女儿,养了二格格这些年,也当成亲女儿待。 四阿哥想到这个,看着四福晋的目光都柔和许多。 这么多皇子福晋中,能对庶子女视同己出的,只有自家福晋一个。 福晋将门之女,心性豁达。 四阿哥就道:“二格格眼见着要留头了,回头你看看那拉家的子弟,有没有资质好的,可以留心两年……” 四福晋听了的,就明白了四阿哥的用意。 这是盼着一家和乐,怕自己忌惮李氏母子,想要“亲上加亲”。 四福晋没有点头,看着四阿哥道:“爷,二格格虽不是我生的,却是我养的,那拉家子弟要是成才,就不会落魄成现下模样,嫂子们跟我关系也寻常,并不是什么宽厚的性子,我舍不得将二格格嫁回去,还是在勋贵人家中挑家风清正的人家里打听吧……” 四阿哥一愣,没想到四福晋想也不想,直接回绝此事。 二格格行二,可因长女早夭,二格格实际上算是四阿哥的第一个孩子,打定主意要求恩典留京。 不从那拉家选婿,也会从八旗其他人家选婿。 对四福晋来说,这亲事有益无害。 四阿哥看着四福晋,思量她这一番话是真心的,还是推辞的理由。 四福晋苦笑道:“我十岁入宫,跟侄儿们都没见过两回,要是只因血脉跟姓氏,就将他们看得比爷跟二格格还重,那我不是成了糊涂虫了?” 她并不掩饰自己跟娘家关系的疏离。 除了额涅之外,她对娘家人确实也没有多少感情。 四阿哥听了,有些心疼四福晋。 早年在宫里的时候,包衣多是富贵眼,背后没少嘀咕四福晋这个“童养媳”娘家家道中落。 在皇子福晋中,看似出身最差的是五福晋,可五福晋还有个侍郎祖父,到了四福晋这里,高官的阿玛早去世多年,几个哥哥们,三哥袭了爵,补了二等侍卫,大哥也补了旗缺,品级却不高。 二哥闲散,有个庶弟还没有成丁。 四阿哥想到了福松,就道:“等到五格成丁,让他过来补个侍卫吧……” 五格就是四福晋的庶弟,今年十五。 他生母病故,打小养在嫡母身边。 在兄弟之中,四福晋本应该跟这个弟弟最亲,可是她进宫的时候早,五格当时还不大记事儿,要说姐弟情深,也有些牵强。 四福晋想了想,摇头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跟那边的关系,还是这样不远不近就好……” 关键是还有个闲着的二哥,要是他们夫妻抬举了五格,那边怕是也要贴上来。 四阿哥并不是爱徇私的性子,否则开府当年,就会提及那拉家。 四阿哥却另有计较,抬举五格,是制衡那拉家其他几个兄弟。 总要让他们有所图,才会将老太太这个继母恭敬起来。 这会儿工夫,外头有了动静,前院的太监过来禀告。 “主子,福晋,九贝勒府两刻钟之前挂弓了……” 四阿哥与四福晋对视一眼,都露出惊讶。 四福晋带出担心来,道:“之前说是元宵节前后的日子,怎么提前发动了?” 挨着住着,四福晋跟舒舒既是妯娌,还是表姊妹,这几年相处的也融洽,她就坐不住,起身道:“爷,咱们去看看吧,要不我实在不放心。” 四阿哥素来是爱操心,也惦记着,道:“那咱们去看看。” 这就是住的近的好处了,连宵禁时间都不用在意。 因为宵禁的时候封锁的是路口。 不过眼下还没有宵禁。 夫妻换了厚衣裳,往九贝勒府来了。 总共就隔了半里地,夫妻两个没有叫车,直接提着灯笼,溜达过去。 正好九阿哥跟十阿哥送齐锡一家出来。 觉罗氏跟九阿哥道:“我初二跟县主一起过来。” 九阿哥道:“那您那边的事情呢?这过年里,事情也忙,要不您迟几日再来。” 原本就说好的,觉罗氏过来照顾女儿月子,可是明天是三十儿,要祭祖,后个儿大年初一,诰命还要进宫给太后请安。 这两日实在挪不开时间。 觉罗氏道:“三十儿、初一忙过去就好了,不碍的。” 九阿哥道:“看您方便……” 远远地传来梆子声,再有两刻钟就要宵禁。 齐锡一家不好耽搁,准备离开。 这时,就见四阿哥夫妇提了灯笼,由远及近。 “四哥,四嫂……” 九阿哥忙垂手道:“您二位安……” 十阿哥在旁,也跟着见礼。 四阿哥点点头,而后望向齐锡一家。 齐锡一家见了礼,就告罪离开。 四阿哥这才望向九阿哥,道:“听下人说你这里悬弓?弟妹生了个小阿哥?” 九阿哥听了,面上带了得意,道:“是啊,弟弟福晋生了个巴图鲁,小阿哥重七斤半……” 说到这里,他就道:“收生姥姥都说了,接生了三十年,头一回看到这样胖乎的孩子!” 不用说,只看这孩子的体格,肯定继承了他额涅的十力。 或许青出于蓝胜于蓝,不只是十力。 四阿哥看着他这得意的样子,既是为他的高兴,又激起隐藏的好胜心。 三个嫡子,诸皇子中头一份。 外头说起九阿哥,就是身体弱、性子不好,可是提及九贝勒府,都晓得他们夫妻感情好,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自己与福晋感情也好,就是子嗣寻常,成亲十多年,也只有两个儿子。 四阿哥立时不满足了…… * 产房里,舒舒已经醒了,正跟十福晋说话。 十福晋眼见着十阿哥吃晚饭的时候都没有回府,就打发人来探问,这才知晓舒舒已经生产,忙过来探看…… (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六十二章 跟我学学 舒舒半坐着,头系着抹额,手中正是牛奶炖蛋。 是她之前吩咐的,加了糖的。 月子里不能吃硬的。 除了舒舒提及的牛奶炖蛋跟糖三角,小棠还给预备了红糖年糕、红枣糕、栗子面小窝头跟几样饽饽。 都是喧喧软软的。 配着饽饽解腻的,是炒过的芥菜丝儿跟芝麻盐味碟。 这是因为除了不能吃硬的,还不能吃凉的。 舒舒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吃完炖蛋,将其他四盘饽饽,每样都吃了半盘。 十福晋在旁看着,有些惊讶道:“嫂子之前不爱吃甜的,这是换了口味儿?” 舒舒放下碗,擦了擦嘴,心满意足,脑子都清明许多,道:“就这一顿,过后不会这样吃了。” 之前估计是生孩子低血糖了,满脑子都是这些。 解了馋后,她脑子里又是各种香辣口味的美食。 月份大后,怕吃辣椒拉肚子,她都饮食清淡了好一阵子。 不过想着坐月子忌口,还要再清淡一个月,舒舒眼神放空,生无可恋。 十福晋犹豫了一下,道:“小阿哥看着壮壮实实的,九嫂还要亲自喂养几日么?” 舒舒低头看了一眼。 不说还没有什么,说了就发现了身上难受的地方又多了一处。 她就道:“喂几天吧,跟他的三个兄姐一样。” 真要说起来,这回生产后她只是卸力,打了个盹儿后精神恢复大半;上一回可是大伤元气,亏空太多。 上回亏空的时候,她都母乳喂养了孩子们几日,这回也不想偷懒。 十福晋忍不住去看舒舒的肚子,道:“怪不得这回怀孕,九嫂身上没长多少肉,没想到小阿哥会长这么大。” 舒舒想起小阿哥,脸上带了笑,道:“生的时候是遭罪,生完看到他,却是省心。” 两年半前提心吊胆照顾三个孱弱的月子娃的情景,真是不堪回想。 如今这胖乎乎的奶娃娃结结实实的,就不用再担心月子里有什么不好。 这会儿工夫,四阿哥夫妇已经跟着九阿哥、十阿哥到了正院。 兄弟三个就去上房了。 四福晋直接来了西厢。 白果带了腊月在西厢服侍。 见四福晋过来,白果跟腊月忙迎进来。 四福晋身上带了冷气,就在厅上站了,没有急着去看产妇,也没有去看孩子。 北屋里,舒舒跟十福晋听到了外屋动静。 十福晋就起身出来,道:“四嫂来了……” 四福晋点头道:“之前不得信儿,还是这边挂弓才晓得。” 十福晋道:“我也是才来,我们爷过来送吃的,倒是正赶上,就自己陪九伯了,也不说叫我一声……” 去年她生产,嫂子可是陪着的。 她就想着也能照顾一二,结果也没尽上力。 身上冷气散了差不多,四福晋去了外头大氅,才挑了帘子,进了北屋。 “四嫂……” 舒舒笑吟吟地看着四福晋,不好下炕,就欠身为礼。 四福晋见她精精神神的,放下心来,道:“方才九叔还显摆呢,说是小阿哥七斤半,我听了心里直犯嘀咕,瞧着你气色倒是还好。” 舒舒道:“当时真是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生完就觉得肚子饿……” 说着,她指了指炕桌上的饽饽盘,每盘都缺了一半,道:“都是我吃的……” 四福晋在炕边坐了,道:“还是亏了,月子里还要好好补补。” 舒舒点头道:“嗯,我额涅初二过来,说了到时候给调理身子。” 这样说着,她心里就算着时间。 初乳…… 喂上一旬…… 等到不用母乳,忌口就少了大半。 可想着额涅不会惯着自己,舒舒脸上没了期待。 这坐月子,简直是二次磨难。 四福晋坐了两回月子,晓得月子口味要淡,前头要喝排回奶排恶露的药,后头也要补血气。 因此,她明白舒舒的沮丧。 “忍一忍,出月子就好了……” 舒舒点头,道:“嗯,嗯,就三十天,忍忍就过去了……” 十福晋在凳子上坐了,道:“小阿哥今儿落地,‘洗三’就是大年初一,大家从宫里拜完年直接过来么?” 舒舒摇头道:“‘洗三’跟‘满月’不摆酒了,到时候看看是‘百岁’的时候摆酒,还是‘抓周’的时候摆酒。” 大年初一,大家都忙着,就别给大家添乱。 再说天气还冷,孩子小,也少折腾孩子…… 正房堂屋,屋子里都是九阿哥的笑声。 “哈哈,我们三阿哥不仅长得好,还是个孝顺孩子,我这两天就悬着心,怕我福晋赶上三十儿或初一发动,到时候我不在府里可怎么好,结果今儿上午发动,下午就利索地生出来了,没有让他额涅遭罪……” 虽说父子至今才见了一面,可九阿哥听了岳母的话,对着小儿子,慈心正盛。 将心比心的,他有些体会到汗阿玛面对儿子们的纠结跟反复。 这对孝顺的孩子,与对着不孝的孩子,这当阿玛的心是不一样的。 之前他知晓小阿哥的分量后,后怕不已。 第二回当阿玛了,他没有见过,却听过太多。 多少产妇的生死关,是从胎儿太大身上来的。 轻则伤身,重的话一尸两命,或是直接血崩而亡。 因这个缘故,九阿哥对这个孩子本隐隐带了怨的。 这是儿子,还是仇人? 差一点儿就叫自己失去了妻子…… 不过听岳母的一番话,他换个想法,就又不一样了。 幸好这孩子孝顺,提早发动不说,发动后也没有磨蹭。 九阿哥这得意的样子,看得四阿哥很是碍眼。 真要孝顺的孩子,就不会长得这么胖! 七斤半的孩子为什么少? 那没有么? 不是的。 是活着落地的少。 还有这夫妻两个也不靠谱,都生过孩子了,还不晓得孩子太大对产妇的危险。 不过到底是大喜日子,提这些不吉利,四阿哥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太医怎么说?” 四阿哥对十阿哥问道。 “九嫂刚生完有些卸力,过阵子需要补补气血;小阿哥一切都好……” 十阿哥道。 四阿哥想起了去税关的那个堂舅子,今年的年礼就有头等阿胶。 只是那是送给福晋的,回头问问福晋,要不要匀出两盒送到这里来。 十阿哥也想着补血气的东西。 郡王府的药房齐备,存了不少好药,其中何首乌跟鸡血藤,都是补血气的,明天送些过来,让太医看着配药。 九阿哥听了十阿哥的话,不显摆了,露出担心来。 本以为这次没有怀双胎,也顺顺当当的熬到将要足月,生产会一切顺利。 顺利倒是顺利了,可其中蕴含的危险,不敢细想。 细想,九阿哥就后怕不已。 “哎,往后我要对福晋更好些,这当额涅的太不容易了,生一次孩子挣一次命,真是身上掉下了骨肉,才会元气大伤……” 九阿哥唏嘘着。 眼见着四阿哥与十阿哥不接话,九阿哥看了两人一眼,轻哼了一声。 “难道我说的不对?将心比心会不会,就想想要是怀孩子、生孩子的是你们,你们遭罪不遭罪的?要是身边人不体恤,委屈不委屈?” 四阿哥翻了个白眼,不爱搭理他。 女子立身确实艰难,可男人就容易了? 再说了,只有九阿哥体恤福晋不成? 谁的福晋谁看重,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有什么好显摆的。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 夫妻情分就是这样积攒的。 九嫂对九哥照顾的精心,九哥也知晓体恤九嫂,珍之重之。 自己也体贴了福晋,可有时候也会累,盼着她体恤自己…… 九阿哥觉得两人冥顽不灵,道:“反正爷眼里,满洲姑奶奶金贵,姑奶奶的额涅也金贵,可不像你们似的,被那些礼教的书糊弄着,想着什么男尊女卑……” 四阿哥见他越说越没谱,道:“跟礼教不相干,既娶了亲,妻子生儿育女,确实不容易,是当对妻子多体恤。” 这些关乎礼教的话,在家里提两句就罢了,正要不小心在外头带出来,就要引人非议。 关键是,推崇礼教,是世祖皇帝开始,本朝开始发扬光大的。 这是为了更好的安抚汉人。 是汗阿玛的意思。 他们当儿子的,就不能拆台。 十阿哥也道:“没有被糊弄,就是佩服九哥细心,一般人都想不到这个……” 第一千八百六十三章 庄生梦蝶 不早了。 四阿哥夫妇略坐了坐,晓得母子都好,就准备走了。 舒舒这里吃完又犯困。 十福晋就也告辞出来,跟十阿哥汇合。 明天女眷不需要入宫,可既是过年,府里忙着的事情也多。 九阿哥亲自送人出来,提醒道:“‘洗三’、‘满月’不开席了,可礼不能少啊!” 四阿哥吐了口气,道:“少不了你的!” 九阿哥解释道:“不是我贪这些,我们府的规矩,从‘洗三’礼开始,每个孩子都要设小库房,每样礼都要登记造册的,回头孩子大了一看,哥哥、姐姐们的小库房那么多,他的少一半,那心里该多难受!” 四阿哥瞪了九阿哥一眼,怀疑他这提醒别有用心。 当初三胞胎落地,各家是按照嫡长子跟嫡长女的例,又因为一胎三生,不好分了薄厚,就是三份差不多的礼。 这回小阿哥是嫡三子,自然比不得上回的例。 九阿哥讪笑两声,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笑道:“九哥放心,‘洗三’礼跟‘满月礼’都备好了。”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好,这不是三阿哥性子急么?提前落地了,我也怕大家预备的不齐备,明儿遇到人,你们也帮着提醒提醒旁人……” 四阿哥懒得搭理他,招呼着四福晋离开。 十阿哥见九阿哥兴奋中带了乏色,道:“九哥也早点歇,明儿、后个儿还要熬两天。” 九阿哥点头道:“回去就预备睡了,今儿这一天,也确实费精神……” 说完,他也催了十阿哥跟十福晋快回去。 十阿哥就带了十福晋回郡王府了…… 九阿哥身上乏,精神头却十足。 他直接去了西厢,见冬月在中厅,白果不在,就望向北屋,隐隐地听到里面有动静,小声道:“福晋还没睡?” 冬月道:“方才小阿哥醒了,哭来着,福晋听到也跟着醒了,正在喂奶。” 九阿哥听了,看了看两屋都只挂了棉帘,其他隔断的地方是木质的,不隔音。 他就跟冬月道:“叫周松去前头库房取毡子,将两个屋子都钉上毡子,钉两层。” 冬月应了,出去找周松。 舒舒正在喂孩子。 孩子吃上第一口奶,小嘴使劲吸着。 因舒舒不是初产,不用再次开奶,倒不用遭二次罪。 孩子是小椿抱着。 舒舒疼孩子,可也心疼自己,乳母也是按照四个预备的。 她也没有打算喂多久,毕竟她自己的身体也需要调理。 这母乳不停,就不好用药。 舒舒低头看着怀里的胖小子,这小手不用养就带了窝窝,小脸也很是饱满。 他已经吃了好一会儿,动作慢下来,这是吃得差不多了。 舒舒就示意小椿抱走。 小椿将小阿哥拍了拍奶嗝儿,才抱了出去。 舒舒掩上了衣裳,对白果道:“请爷回去歇着吧,明儿还要熬一天。” 白果出去传话去了。 九阿哥听了,站在门口,挑了帘子,看着舒舒,道:“爷看看你就回去安置……” 舒舒道:“我好着呢,也打算睡了。” 夫妻隔了一丈多远,九阿哥想要进屋说话。 舒舒忙摆手道:“爷别进来,有些忌讳,还是当小心。” 上回没有法子,旁人也挑不出理来。 当时确实凶险,她跟孩子们都孱弱,夫妻差一点也是生离死别。 这回好好的,这进月子房还是算了,省得回头传到宫里,又被记上一笔。 九阿哥也晓得,府里的消息瞒得了旁人,瞒不过御前,就歇了进去的心思,道:“那你也早点歇,爷这里你也不用担心,爷留何玉柱值夜。” 听九阿哥的意思,是依旧留在正院,不打算去前院书房,舒舒想起了一件事儿,道:“那爷记得去后罩房看看孩子,告诉他们我这一切儿都好。” 齐嬷嬷方才来了一趟,不过是舒舒生完小睡的时候。 舒舒有些担心丰生跟阿克丹了。 平日里小哥俩或去宁安堂找尼固珠,或是直接抱来上房见父母,都会出来透个气,放个风。 今儿没顾上两个孩子。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去看看,今儿确实没顾得上他们俩。” 不提的时候还罢,这一提了,九阿哥还真想两个儿子了。 等出了西厢房,何玉柱提了灯笼,主仆两个就去了后罩楼。 后罩楼东西屋都还透着光亮,还不到睡觉的时候。 九阿哥进去的时候,阿克丹在丰生屋里,小哥俩个正在泡脚。 “阿玛……” 见九阿哥来了,丰生要起身。 九阿哥就道:“不用起了,阿玛看看你们就走。” 阿克丹看了九阿哥后头,道:“额涅呢……” 九阿哥拉了椅子,在两个儿子对面坐了,道:“你们额涅生了小弟弟,累了,歇下了,不放心你们,叫阿玛过来看你们。” 丰生点头道:“我知道,嬷嬷去看额涅了,说额涅累了。” 阿克丹道:“弟弟胖……” 丰生面上带了纠结,道:“嬷嬷说,比妹妹还胖……我抱不动……” 那是不是太胖了? 那么大的弟弟…… 阿克丹认真道:“别让额涅抱弟弟,阿玛抱……” 九阿哥听了,晓得小哥俩误会了。 齐嬷嬷肯定说的是小阿哥比尼固珠小时候胖乎,结果兄弟俩误会了,以为是跟现在的尼固珠比。 九阿哥哭笑不得,道:“弟弟是胖,可也没有好几十斤,是比小时候的尼固珠胖。” 怕两个孩子没有参照,他就指了指丰生的枕头,道:“就是这么大。” 丰生看了看自己的枕头,松了一口气,道:“那我以后抱弟弟,带着他玩儿。” 九阿哥看着长子乖巧的模样,有些心疼了,道:“你带着弟弟玩儿就行,阿玛抱……” 丰生点点头,阿克丹则是看了眼九阿哥的胳膊。 九阿哥伸出胳膊,道:“阿玛有劲儿,你们小时候,阿玛都是直接抱两个的,现下你们大了,阿玛才抱得少了。” 阿克丹立时道:“那……阿玛能抱我去看额涅么?” 这明显是白日里受了约束,不让他们去前头添乱。 可是阿克丹这个黏额涅的小东西,还是念念不忘想要去探望额涅。 九阿哥想了想,道:“那你们乖乖的,明儿早饭后阿玛带你们去看你们额涅。” 阿克丹听了,虽有些失望不能马上去,可原本紧绷的小脸也带了笑模样。 丰生的脸上,也多了欢喜。 明儿是除夕,要带着孩子守岁的。 九阿哥就跟齐嬷嬷道:“明儿将两个阿哥的铺盖收拾了,等爷从宫里回来,爷带他们在正房守岁。” 齐嬷嬷应了。 时间不早,九阿哥看完儿子,就回正房了。 白果跟冬月在,见九阿哥回来,两人一人传水,一人去铺床。 等到床铺好,洗脸水跟洗脚水都端上来,九阿哥就对两人摆手道:“去给福晋值夜吧!” 白果应着,带了冬月下去。 何玉柱上前,拿了毛巾跟皂,服侍九阿哥洗脸。 九阿哥洗脸洗脚后,就在炕上一躺。 何玉柱抱了自己的铺盖,要在地上铺陈。 九阿哥见状,瞪了他一眼,道:“装什么忠心,滚榻上去,爷什么时候让你在地上睡过?” 何玉柱站着没动,指了指脚下的地方,道:“爷,这是烟道,就让奴才烘烘腰吧,明儿还得站一天……” 屋子有地龙,烟道上面暖和着。 榻在窗下,还没有这热乎气儿。 九阿哥探身看了看,伸出脚丫子踩了一下,确实热乎乎的,就道:“外间柜子里放着毡子,你先铺那个,别直接在地上铺褥子。” 何玉柱应了,出去取了毡子,直接在烟道上铺陈,而后将水壶放在熏笼上温着,备着九阿哥半夜叫水喝。 灯熄了。 九阿哥道:“明儿棉衣裳里面套个皮马甲,换上新靴子,多垫两个鞋垫儿。” 皇子们要陪着皇上在太和殿用宴,随从就只能在外头候着。 一场宴席下来,一、两个时辰,是够遭罪的。 要是寻常,九阿哥就直接让何玉柱留在府里不入宫了,可是明天除了赴宴,还要往太后跟翊坤宫报喜。 宁寿宫那边,九阿哥能直接过去;翊坤宫在内廷,九阿哥按照规矩,要初一才能过去拜年,那明日的报喜就要何玉柱过去了。 何玉柱道:“爷放心,奴才今年的棉衣裳里面是皮里子,暖和着呢。” 九阿哥道:“到时候机灵些,要是旁人蹭了值房,你也厚着面皮跟上。” 何玉柱应了。 主仆两个说了几句话,屋子里就安静下来。 九阿哥确实乏了,眼皮已经睁不开,迷迷糊糊地睡了下去…… 影影绰绰中,九阿哥好像看到自己正在前院书房,手头一尺多高,都是账册。 不过“九阿哥”并没有看帐,而是心神不宁地望向门口。 这个时候,就见“何玉柱”小跑着进来,道:“主子,完颜格格生了大格格,母女平安……” 九阿哥就看到自己在桌子后头运气。 “十阿哥”也在旁边,道:“恭喜九哥,得了长女……” 画面又变了。 依旧是书房,还是自己跟老十,就是两个人不是方才的衣裳,也变成黑天,屋子里灯火通明。 还是“何玉柱”进来,道:“主子,兆佳格格生下了二格格,母女平安……” 九阿哥就看到自己跟老十嘀咕,道:“我早先还笑老大呢,不会也一连串四个格格吧?” “十阿哥”道:“不会,不会,老大那是运气不好……” 画面又变了。 还是“何玉柱”进来,道:“主子,完颜格格生下了三格格,母女平安……” 九阿哥在旁看着另一个自己懊恼,汗毛都要起来了。 自己福晋呢? 想要生孩子,不找福晋,怎么就认准格格了?! 还好,到了第四回,终于有福晋的消息。 “主子,福晋生下了四格格,母女平安……” 九阿哥看到另一个自己已经傻了。 “十阿哥”旁,也是满脸无奈。 “九阿哥”醒过神来,“啪啪”地拍了自己的嘴巴两下,道:“嘴欠不欠,没事儿笑话老大做什么,打脸了吧?” “十阿哥”安慰道:“九哥不着急,您这妻妾都开怀几回,八哥那边还没有动静呢!这子嗣有来得早的,有来得晚的。” “九阿哥”气鼓鼓道:“你都三个儿子了,自然不担心这个,连老十四都有两个儿子了,爷的儿子还没影呢……” * 下一更,明天中午,大家早睡早起。^_^ 第一千八百六十四章 手生了 “腾”的一声,九阿哥坐了起来。 他额头都是冷汗,脑子“嗡嗡”的。 何玉柱听到动静醒了,忙爬起身来,将灯点上,道:“爷,是要起夜,还是要喝水?” 九阿哥眼神有些直,听着何玉柱的声音,就觉得闹心,呵斥道:“闭嘴!” 何玉柱看过去,才发现九阿哥脸色难看,还带了几分焦躁跟不耐烦。 “爷……做噩梦了?” 自家主子可不是胆大的,这是被福晋生产的事情吓到了? 何玉柱心中后悔,在歇下前应该请姜太医开一方安神汤的。 “噩梦……” 九阿哥喃喃说着,点头道:“对,就是噩梦……” 梦到什么来着? 模模糊糊的,想不起来。 影影绰绰的,好像生了四个闺女…… 九阿哥吐了口气,嘀咕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梦是从哪来的?” 自己岳母生了六个儿子,自家的福晋还能缺儿子? 自己都三个儿子了,真是不少了,做梦还盼着生儿子? 何玉柱给他倒了一杯水,道:“爷,梦都是反的,不准不准……” 九阿哥并没有觉得被安慰,瞪了何玉柱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梦里自己有四个闺女,相反就是四个儿子…… 如今是三个…… 九阿哥可不想福晋再冒险。 有今儿这一回,就足够他后怕。 何玉柱闭了嘴,心里也纳罕。 到底做了什么梦了? 这歇下之前还好好的,对自己也亲近,这一梦过后,就换了模样。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自己无辜呢,爷的梦里,你不说是报丧鸟,也差不多了!” 至于具体报什么,画面也模糊了,左右就是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四格格…… 九阿哥又生出庆幸来。 幸好只是梦,不是真的。 否则福晋那样心软,真要生了四个格格,以后肯定不能都留在京城,到时候就是骨肉生离…… 九阿哥脑子清醒了,眼睛滴溜乱转。 万一不是寻常的梦,而是什么征兆呢? 他跟福晋才二十岁,自己岳父、岳母四十几岁还生了幼子,还有张英夫妇,年过五旬还添一嫡幼子。 万一日后,福晋再次有动静,生下二格格、三格格、四格格…… 得未雨绸缪…… 九阿哥望向紫禁城的方向。 汗阿玛虽是皇帝,可是怜弱,也有爱子之心。 他就往枕头上一躺,道:“爷脑仁儿疼,传姜太医过来……” 何玉柱吓了一跳,转身就要往外跑。 “站住!” 九阿哥见状,忙坐起来呵斥:“做什么死?大衣裳都不穿就往外跑?” 何玉柱眨了眨眼,仔细看了九阿哥两眼。 “笨死了!”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又躺下了。 何玉柱就拽了袍子穿上,才加快脚步外往外跑。 又怕惊动西厢房的人,他这脚步就变得轻缓。 等到姜太医跟着何玉柱过来时,就见九阿哥蔫耷耷地躺在那里。 “九爷……” 姜太医仔细看了他脸色,道:“您这是夜不寐?” 九阿哥摆手,带了几分无力,道:“睡着了,就是噩梦不断,叫人心惊肉跳的,喘不上气来……” 姜太医就将脉枕放好,示意九阿哥伸手。 脉动而弱,动即为惊,弱即为悸,确实是受了惊吓。 只是这动的过快,有些急迫,“弦而激,曰怒”。 怎么还有怒脉的表征? 姜太医捻着胡子,有些心虚。 夫妻情深,福晋临时生产,这九阿哥受了惊悸说得过去。 可这怒脉打哪里来的?! 自己怎么手生了? 见他半响不说话,原本放心的何玉柱都不放心了。 “姜太医,我们主子这是……” 何玉柱问道。 姜太医斟酌着说道:“九爷是赶上福晋生产,有些五志过极,心神不属,才夜半惊梦,先喝安神汤,等九爷明早睡醒了,我再来请脉。” 府里药房的药材齐备。 只是这半夜三更找药,听着怪吓人的。 大家还以为是福晋或小阿哥有什么不妥当,后头才晓得是自己主子“受惊”。 大喜的日子受惊…… 这不是“美人灯”,谁是“美人灯”!? 膳房这里也惊动了。 小棠也跟药房的人一样误会,人都傻了。 等到晓得是九阿哥的药,她才松弛下来,打着哈欠,转身回去睡觉了…… 九阿哥喝了安神汤,一觉酣眠。 次日他不用起早,午后入宫就好。 后罩楼里,丰生跟阿克丹吃完早膳,就都眼巴巴地看着门口。 齐嬷嬷见了心疼,也在掐算着时间,就怕九阿哥忘了。 要是福晋好好的,齐嬷嬷还能请福晋提醒下九阿哥;可福晋坐月子,齐嬷嬷照顾不到,也不会过去跟着添乱。 还好,等到巳初,九阿哥总算是露面了。 “走吧,看你们额涅去……” 九阿哥见两个孩子都穿戴整齐,就示意两人跟着。 至于抱着…… 咳咳…… 小时抱也就抱了,如今都是大孩子了。 时下讲究的又是“抱孙不抱子”…… 少一时,父子三人就到了西厢房,进了中厅。 小棠跟冬月抬了膳桌从北屋出来。 见了父子几个,两人都欠身请安。 九阿哥看了眼膳桌上剩下的饭菜,问小棠,道:“这是早膳晚了,还是中午的加餐?” 小棠道:“是加餐,福晋卯正用了早膳。” 九阿哥这才放心,摆摆手叫两人下去。 两个孩子都眼巴巴地看着北屋,却都乖乖地站着没动。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九阿哥叮嘱过了,他们刚进屋,身上带了寒气,别去看额涅跟小弟弟。 舒舒正在漱口,旁边白果端了痰盂。 听到九阿哥的声音,舒舒就放下水杯,扬声道:“爷昨儿去看了丰生跟阿克丹,儿子们好不好?昨儿没让他们来正房,不高兴了吧?” 九阿哥道:“好不好的,你自己看。” 男人不能见月子房,冲撞了有血光之灾,孩子应该无碍的。 九阿哥就挑了帘子,让丰生跟阿克丹进了北屋。 “额涅……” “额涅……” 丰生跟阿克丹进来,看见坐在炕上的舒舒,就都小鸟归巢似的凑了过来。 舒舒一觉醒来,身上又恢复过来不少。 屋子下的地龙早在伯夫人带着尼固珠过来住时,就清理过,烧得比其他屋子热。 舒舒穿得纯棉的衬衣,罩着夹棉的马甲,肚子已经没有那么凸兀。 丰生跟阿克丹都带了几分小心,扶着炕边,扬着小脸看人。 舒舒一手搂了一个,道:“额涅的好孩子,额涅好想你们……” 丰生腼腆道:“我也想额涅。” 阿克丹则是依靠在舒舒的怀里,不掩饰自己的依赖。 九阿哥站在门口,看着母子三人热热络络的样,心里发酸。 自己也想要抱抱福晋…… 虽说孩子们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可是舒舒晓得产房不通风,昨日的污秽之气还没有散尽,小儿不宜多待。 她就低头道:“额涅要休养一阵子,你们好好听嬷嬷的话,玛嬷后个儿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想要出来透气儿,就去宁安堂……” 丰生跟阿克丹都老实应了。 舒舒催九阿哥道:“带他们看一眼小阿哥就送回去吧。” 九阿哥点头,招呼两个孩子出来。 两个孩子恨不得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出来。 还没有等九阿哥带儿子去南屋看小阿哥,外头就有动静。 是伯夫人回来了。 福松送人回来。 九阿哥听到动静,带着儿子们从西厢房出来。 “玛嬷、玛嬷……” “大舅……” 丰生跟阿克丹忙叫人。 九阿哥很是意外,对伯夫人道:“您怎么回来了?” 这不是为了今晚祭祖才回去的么? 说着,他忍不住往伯夫人跟福松后头探看。 后头只有伯夫人的嬷嬷跟丫头,不见尼固珠。 伯夫人道:“活人比死人重要,你这两日要忙,府里总要有人。” 福松看着九阿哥四下张望,道:“大格格没回来,她舅母带着,后个儿额涅来时再带回来。” 九阿哥听了,望向伯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 伯夫人道:“昨儿回去就粘着她大舅母,今儿我问她回不回来,她就说后个儿再回来,省得她郭罗玛法跟郭罗玛嬷舍不得她……” 第一千八百六十五章 想骂儿子 伯夫人回来,九阿哥确实放心不少。 要不然的话,今明两天自己都要在宫里,还真不放心家里。 至于尼固珠…… 大闺女乐不思蜀,更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正好可以让伯夫人腾出手来,专门照顾舒舒。 伯夫人也惦记着舒舒,催了福松回去,跟丰生与阿克丹说了两句话,就转身进了厢房。 舒舒在屋里已经听到动静,眼圈就红了。 等到伯夫人散了身上冷气进了北屋,舒舒抱着伯夫人的胳膊,眼泪就落下来。 “阿牟……” “眼睛不要了……”伯夫人嗔怪着。 “小阿哥七斤半……”舒舒哽咽道。 许是对危险有预知,最后两个月,即便体重没有太超,舒舒也有意识的控制饮食。 有了头一胎时的遭罪,还以为这回会顺顺当当,结果遭遇了她这辈子的最大危机。 但凡孩子头围大些,或是再过半个月生产,到底会如何,谁也说不好。 伯夫人吐了口气,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你是有福气的孩子,祖宗保佑呢。” 如何能不后怕? 昨晚得了消息,伯夫人一晚上没有合眼。 只是舒舒已经害怕了,伯夫人也只能强作镇定。 舒舒也晓得坐月子的时候不能哭,心里酸涩后也克制了,又笑了。 “不过这回我能安心坐月子了,小阿哥结结实实的,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头发也茂密,手上带了福窝窝。” 伯夫人没有急着去看小阿哥,仔细将舒舒看了一遍,道:“太医既说了你亏了气血,那还是当以调理你自己的身体为要。” 舒舒明白她话中之意,小声道:“阿牟放心,我不会逞强,这几日用不得药,我才喂几日,过几日开始吃药,就不喂了。” 或许有的人能将孩子看的比自己还重要,可是舒舒觉得自己很冷情。 在她心里,亲人重要,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她更爱自己。 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要记得,你好孩子们才好。” “嗯,嗯……” 舒舒点头。 虽说以九阿哥的心性,不至于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可自己真有个万一,九阿哥肯定要续娶的,到时候几个孩子即便有外家,也插手不了贝勒府的内务。 舒舒灿烂一笑,搂住伯夫人的腰道:“总算是卸货了,我都要憋坏了,等到出了月子,我要回都统府,还要去海淀庄子,再去红螺寺还愿!” 伯夫人道:“总共也没老实几个月……” 九阿哥将两个儿子送回到后罩楼,就回了正房。 他犹豫了一下,寻思是下午去宫里,还是先一步过去报喜。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进宫报喜。 先去干清宫,再到宁寿宫,正好赶上饭口。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多带些荷包,到时候让大家也沾沾喜气。” 何玉柱应了,过去寻白果装荷包去了。 九阿哥想了想干清宫的梁九功与魏珠、宁寿宫的白嬷嬷、翊坤宫的佩兰姑姑,也在自己的袖子里塞了几个荷包,里面都是金元宝。 主仆两人叫了车,带了几个侍卫,就入宫去了。 等到九阿哥到达干清宫时,正好跟赵昌打了个照面。 赵昌刚从干清宫里出来,见了九阿哥,退到旁边让道,垂手请安。 九阿哥晓得他是兼管慎刑司的,有些纳闷,道:“这大年三十,你这也不歇着?” 宫里又有什么事了? 需要大年三十报到御前? 九阿哥有几分好奇,但是不多。 除非涉及到翊坤宫,否则就是听听热闹罢了。 赵昌跟寻常一样,脸上看不出喜怒,躬身道:“都是奴才职责所在。” 真是巧了,差一点儿自己就报到九阿哥后头了。 九阿哥也知晓赵昌的身份,见他没有说的意思,点点头道:“那你忙去吧,爷来给汗阿玛报喜了!” 赵昌躬身,目送九阿哥离开。 这位看着活蹦乱跳的,不像是要请太医的模样,皇上不会以为他虚报吧? 九阿哥早已到了干清宫门口,让侍卫往里通传。 西暖阁里,康熙得了九贝勒府的消息,不由蹙眉。 又想骂儿子了…… 又不是头一回当阿玛,哪里就要吓到了?! 一惊一乍的。 要是他福晋生的艰难还罢了,半天就生完,母子平安,有什么好惊惧的? 五志过极,损伤身体。 真是让人操心。 门口的梁九功已经得了侍卫传话,上前两步道:“皇上,九贝勒请见,在外候着。” 康熙:“……” 这送上门来了,自己到底骂不骂? “让他滚进来!” 康熙开口道。 梁九功应着,出去传人。 九阿哥站在干清宫门口,眉开眼笑模样。 见梁九功出来,九阿哥就道:“爷来给汗阿玛报喜了,昨儿我们福晋生了三阿哥!” “恭喜九爷……” 梁九功躬身道。 赵昌那孙子半刻钟之前来报禀过了。 孙子就会无事生非,这九阿哥这不是好好的? “皇上传您呢……” 梁九功道喜完,就让出门来,请九阿哥进来。 “同喜同喜……” 九阿哥笑着,塞了一个荷包给他,道:“大过年的,给谙达提前拜年了……” 这手感…… 梁九功笑得更真切,道:“奴才也提前给九爷拜年了。” 两人说着话,进了干清宫。 “汗阿玛,儿子给您报喜来了……” 九阿哥进来,就喜气洋洋地直陈来意:“儿子福晋昨儿酉正二刻生一子,小阿哥七斤半,儿子家多了一个巴图鲁!” 康熙仔细看了九阿哥两眼,见他满面红光的,并无萎靡之态,心里放心许多。 七斤半…… 还真是皇孙中独一份,比他的伯伯们都强。 诸皇子中,大阿哥出生时份量最重,可也只有将将六斤罢了。 长大以后,大阿哥在皇子中身高跟力气,都是数一数二的。 康熙轻哼道:“才落地的孩子,什么都看不出来,你就得意上了?” 九阿哥笑着说道:“能看出来,小东西会长着呢,鼻子随了儿子,眼睛像我们娘娘,头发跟儿子福晋一样茂密,脸上白白嫩嫩的……” 康熙听着,眼中也多了笑意。 子肖父。 九阿哥的鼻子跟自己一样。 那孩子的长相,也有像自己的地方。 要是继承了外家的勇武,那就是十力弓起步。 看着九阿哥满脸欢喜的样子,康熙想要骂儿子的心歇了。 九阿哥从小就不是胆子大的,这女子生育,后头再是顺利,过程也是生死攸关。 他就道:“三个儿子了,也当有些当阿玛的样儿,往后衙门的差事勤快些,不可再偷懒,需知父教子,不止言传,还需身教……” 九阿哥讪讪,虽有些心虚,可还是辩白道:“儿子也不是偷懒,这不是去学习了么?户部年底最忙,儿子想着,就别跟着添乱了。” 康熙挑眉道:“没跟着添乱?八旗司的红契卷宗,都看到康熙初年了?跟朕说说,有什么好看的?” 九阿哥自然不会傻傻的实话实说,说自己寻思怎么接受郭络罗家的产业。 他就半真半假的说道:“这不是想起三十七年儿子想要置办产业,那个费劲儿,桂丹折腾一个月,结果颗粒无收,儿子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将鼓楼大街、地安门外大街的铺子都看看,回头要是有人出售,也能第一时间得了消息……” 康熙板了脸,道:“堂堂皇子,每日里想得就是敛财,羞愧不羞愧?就不能目光长远些,想想大事儿?” 九阿哥脸上带了纠结,道:“可眼下天下承平,没有大事啊?要是四方有不太平的地方,那儿子定会主动请缨,不说上阵杀敌,后勤督办粮草上保证尽心尽力。” 康熙道:“尽心尽力?那你年后去理藩院吧,朕要看看,你能不能在理藩院尽心尽力。” 九阿哥目瞪口呆,道:“汗阿玛,这……” 自己说的是督办粮草,没说旁的吧? 蒙古有异动? 四姐…… 九阿哥想到了恪靖公主。 因为漠南蒙古内附多年,朝廷也往各旗派了人手,这乱的应该不是漠南蒙古。 漠西蒙古就是准噶尔,真要有异动,那朝廷早就备战。 剩下的就是漠北蒙古了…… 第一千八百六十六章 贺生 眼见着九阿哥满脸懵懂,康熙嘴角翘了翘。 他并不打算让皇子固定管部。 出上书房的时候轮了一回,以后也可以轮。 否则真要成年皇子一人管一部,时日久了,容易生弊端。 九阿哥心里有些乱,可今儿是除夕,真要漠北蒙古有什么不对,汗阿玛肯定也不想细说。 倒是四姐那里,住在归化公主府,远离漠北,应该牵扯不到。 这样想着,九阿哥的心就又定了。 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还轮不到他来操心军国大事。 康熙就摆手道:“跪安吧!” 一会儿礼部尚书跟理藩院尚书还要陛见,他这里没有那么多闲工夫跟九阿哥磨牙。 今儿不训儿子,就是他这个阿玛最大的宽仁。 九阿哥应着,退了出来。 梁九功的红包,送出去了;魏珠那一份,倒是没有机会。 不着急,回头宫里往外送岁盘的时候再给就是了。 何玉柱在干清门外候着。 九阿哥出来,就道:“你去翊坤宫给娘娘报喜,一会儿去宁寿宫找爷。” 何玉柱应了,主仆两个就分开。 九阿哥还没有想明白,让他去理藩院的用意。 户部有四阿哥,他能悠闲。 理藩院…… 他不会给五哥跑腿吧? 九阿哥想不明白,就放下不想了。 要正月二十来号才开印,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再说。 汗阿玛既看不得自己清闲,多半跟在户部上半年似的,督办个小差事之类的。 少一时,九阿哥到了宁寿宫。 等到进了宁寿宫,他将担忧都掩下,脸上只剩下欢喜模样。 太后知晓九阿哥过来,就有了猜测。 按照规矩,皇子们都是明早跟着康熙一起过来拜年。 这个时候过来…… 太后的心提了起来。 看到九阿哥神情,太后就放心大半。 “皇祖母,孙儿给您报喜了,昨儿晚上舒舒生了,母子平安……” 九阿哥进来,打了个千儿,就美滋滋地报喜。 “好好……” 太后笑着,却依旧有些担心,招呼九阿哥近前坐了,道:“是不是操办过年累着了,之前不是说元宵节后么,怎么提前生了?” 九阿哥道:“没累着,自打进了腊月,月份大了,就不敢让她费心,说发动就发动了,也是小阿哥孝顺,真要再延个十天半月,还真叫人悬心,现下就七斤半……” 这个重量,真是叫人纠结。 既欣喜孩子长大好,又懊恼他长得大。 太后听着这分量,就惊讶出声,道:“那可真是大胖小子,你五哥在皇子中算是胖的,也只有五斤四两沉。” 九阿哥点头道:“孙儿听了这分量,都不想去看他,觉得孩子不孝顺,可想着他没舍得折腾他额涅,从见红到落地只用了四、五个时辰,又觉得孩子孝顺了。” 太后带了认真道:“可不许迁怒孩子,这孩子懂事呢,该多疼几分。” “嗯,嗯……孙儿已经想明白过来了,正稀罕……” 九阿哥说着,就形容了一下小阿哥的长相,道:“跟谁都像,真是小机灵鬼儿,只看这长相,他的三个兄姐就会都疼他。” 太后眼前仿佛看了个眼熟的胖娃娃,集合了他三个兄姐的长处,白白胖胖的,不由笑得合不拢嘴。 舒舒真是有福的,第一胎生下三胞胎,第二胎平安生下健康的儿子。 这夫妻两人,三个嫡子一个嫡女,不管日后如何,这府里都乱不起来。 相反…… 五贝勒府那边,还不知日后如何…… 太后心里有些发愁,面上却是不显。 本就不该管隔辈人之事,更不要说曾孙辈了。 这世上谁能处处圆满呢? 只要身体好好的,没有大病大灾,其他都是小事情。 九阿哥就是踩着饭点儿来的。 太后素来慈爱,晓得皇子们下午还要忙,就直接留饭。 九阿哥也不客气,道:“孙儿如今也是隔锅香了。” 太后笑着吩咐白嬷嬷道:“听到没有,叫膳房做两道外头吃不着的菜……” 白嬷嬷道:“今年黑龙江贡的春鱼四尺长,前两天都炸成了鱼块,那加一道红烧鱼块?” 太后点头,道:“好,好,鹿舌狍肠也炒两盘。” 白嬷嬷下去传话去了。 九阿哥听着心动,黑龙江贡的是鳇鱼,肉质劲道,跟寻常江鲜不同,可惜黑龙江距离京城太远了,每次贡鲜带的贡余也少…… * 翊坤宫中,东次间。 宜妃听着何玉柱描述昨日舒舒生产情形,脸上笑吟吟的,心里却悬着。 她生了四回,自然晓得孩子大了得多遭罪。 她这里初产时生的五阿哥,份量就不轻,生了一天一夜。 五阿哥落地就抱到太后宫,也有这个的缘故。 当时她元气大伤,还有些下红之症,顾不得其他。 她对长子多了几分内疚,也有这个的原因,担心孩子在母体里憋太久了,才不够聪明。 老九媳妇还真是有福气的。 换了寻常人,这样大的孩子,就算平安生产,也要折腾两天。 结果这额涅身体好,孩子生得也顺当。 “‘洗三’呢?你们主子说了怎么办?” 宜妃问道。 何玉柱道:“主子说大过年的,大家都忙着,小主子‘洗三’跟‘满月’就不摆酒了,回头‘百岁’跟‘抓周’的时候再摆酒。” 宜妃点头,望向佩兰,吩咐道:“既是贝勒府不摆酒,就不用等后个儿了,你代我去看看九福晋跟小阿哥,去之前往御膳房问问飞龙还有富余的没有,有的话支两只带过去。” 贺生礼都是预备好的。 佩兰应着,下去预备起了。 飞龙是东北的年贡,并不是后宫主子的常例。 不过宜妃鲜少问分例之外的东西,难得开口,还是往九贝勒府送的,御膳房这里就给调出了四只,记在了翊坤宫的账册上。 九阿哥管了三年半内务府,记恨他的人不少。 尤其是那些戚属人家、包衣大户,可是寻常包衣这里,对九阿哥只有感激的。 随着皇子们长大,各自母族的包衣大族有了依仗,各种族人与姻亲,也牢牢地霸占了内务府各个衙门的缺儿。 许多熬够了年资、有资格晋升的寻常包衣,就无缺可升。 像高衍中前头那样,当差二十多年,还没有熬上顶戴的大有人在。 结果九阿哥来了,内务府不说风气肃清,也转了局面。 大家的晋升,不再是凭着家族背景,而是真正看资历与能力补缺。 因这个缘故,九阿哥的口碑,其实比他知道的要好。 只是这些人身份太低,声音太小,传不到九阿哥耳朵中。 佩兰带了两个妇差,出了神武门,正等内务府的车,就见白嬷嬷出来。 白嬷嬷身后,也跟着两个妇差,提着大包小包。 白嬷嬷一笑,就晓得两人是去一个地方,招呼佩兰道:“姑娘坐我的车,咱们正好一道过去……” 佩兰常跟着宜妃去宁寿宫,跟白嬷嬷也是相熟的,屈膝道:“那就扰了嬷嬷了……” * 九贝勒府,正院西厢房。 舒舒正在吃午膳。 虾肉馅的小馄饨,配着清炒小白菜跟山药木耳、滑溜鸡片跟回锅肉。 伯夫人陪着她一起吃,见她吃的香,也跟着多吃了半碗饭。 舒舒吃饱了,胸口涨涨的,就问白果:“小阿哥还睡着么?” 白果过去南屋看了,回来禀道:“还睡着呢。” “可真能睡,都一觉三个时辰了……”舒舒道。 上一回喂还是早上的时候。 伯夫人道:“月子娃,且能睡呢,一天要睡十一个时辰,你也多睡觉,养精神。” 孩子再能睡,吃喝拉撒也要醒了哭闹。 昨晚舒舒就被扰醒了一回。 舒舒摇头道:“还不困,过会儿眯一眯就行了。” 得了闲,舒舒想起了女儿,道:“记性不错,还以为几个月没见,不记得她大舅母了呢!” 张氏进京待嫁,就住在贝勒府的后配院,跟着嫂子入府过两回。 后头舒舒回京,还请了一次张氏。 加起来,就见了三面,还是八月之前的事儿。 伯夫人道:“之前是忘了,估摸是见了想起来了,她见过的年轻长辈也没有几个人,张氏之前待嫁,穿得粉粉嫩嫩;如今是新妇,日常穿红,也是正合了大格格的眼……” 第一千八百六十七章 父母心 两人说着话,小椿抱了小阿哥过来。 这是饿醒了,小嘴嘟囔着,正小声哼哼。 这才落地两天,就看出可人疼了。 饿了、拉了,也不哭得震天响,叫人听了难受。 就是这样哼哼唧唧的。 舒舒忙探身去抱,小椿却没有递给她,而是又走了一步,直接放在她怀里,自己在下头托着,不让她用力。 舒舒无奈道:“哪里就虚弱至此,孩子也抱不了了?” 她真心觉得,自己都能下地走,除了还有爱出汗,没有什么异样。 小椿道:“月子里,再小心也没错,您不是还要好好调理么?等您出了月子,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伯夫人在旁也道:“不许任性,不要用力气,别吃硬的,心里想到不高兴的了也少掉眼泪……” 舒舒忍不住掐着手指头算日子了。 孩子是腊月二十九生的,正月二十八就算出月子了吧? 幸好昨儿发动之前洗澡了,生产后也用热水擦了身体。 过几天…… 舒舒忍不住胡思乱想。 等到喂完奶,见小家伙睁着眼睛,很精神的样子。 舒舒没有叫小椿抱走。 拍好了奶嗝后,小家伙就被放在炕上。 舒舒跟伯夫人一起看孩子。 “好白啊……” 舒舒看着胖儿子,摸了摸他的小胖手,面上带了得意,道:“我可真会生……” 她想了丰生兄妹小时候,都是红彤彤,身上还有一片一片的胎青,半岁了才消下去。 小阿哥脸上干干净净的,身上也白白净净的,只有屁股尖上有手指头大的一块胎青。 舒舒跟伯夫人道:“丰生他们小时候,大块的青,不会是在肚子里打架打的吧?” 伯夫人道:“尽琢磨这些没用的,你当年落地的时候,后腰上都是胎青,那是谁打的?” 舒舒不琢磨了,低下头美滋滋地看着小阿哥。 小家伙应该还看不见,凭着味道还是往舒舒方向蛄蛹,眼睛也望过来。 舒舒心疼了,还是伸手揽在身边。 小家伙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了眼睛。 小椿见状,就蹑手蹑脚地上前,接了过去,送回南屋了。 舒舒想要将孩子留下跟自己一起睡,话到了嘴边又改了主意。 她吐了一口气,跟伯夫人道:“人心真是偏的,幸好阿克丹不在跟前,否则该伤心了。” 伯夫人道:“他小呢,你现在多疼疼他不是应该的,难道你是糊涂的,以后也会长幼不分?孩子们都懂事,仔细给他们讲道理,会明白的。” 舒舒晓得自己矫情了。 自己额涅生了七个孩子,还养着一个福松,也没跟自己似的,整日里担心委屈了这个,偏心了那个。 她就道:“我小时候得了阿牟跟父母太多的宠爱,小二、小三他们没长歪,很是难得。” 换了小气的,早记她这个姐姐一笔。 伯夫人道:“那么容易长歪,那是根子上本是歪的,好孩子识惯,走不了褶子……” 两人说着话,白果挑了帘子进来,道:“福晋,崔管事来报,宫里来人了,是白嬷嬷跟娘娘身边的佩兰姑姑,在正院门口候着。” 舒舒道:“那快请过来,让她们看看小阿哥,好叫太后跟娘娘放心。” 九阿哥不在,伯夫人就跟着白果出去迎人。 两人是代表宫里长辈来的,不能怠慢。 少一时,伯夫人将两人带进中厅,叫人奉了茶,略坐了坐,才引着两人去看北屋。 两人屈膝,给舒舒请安。 “我好着呢,请皇祖母跟娘娘放心……” 舒舒忙叫起,笑着说道。 两人仔细看了舒舒两眼,见她眼神亮亮的,除了脸色有些白,精神头十足,跟上回坐月子满脸蜡黄、眼睛凹陷的样子截然不同。 白嬷嬷就道:“因福晋提前半月发动,娘娘心里惦记着,就怕福晋气血空了,叫奴才带了阿胶跟当归,让福晋炖鸡吃,好好补补。” 舒舒听到补补,忍不住看了眼被束带勒着的肚子。 再补下去,这肚子怕是收不回去了。 只是长辈慈爱,舒舒就往宫里的方向欠了欠身,道:“让皇祖母操心了,我会好好吃的……” 等到白嬷嬷说完,佩兰才道:“娘娘让奴才送来小阿哥‘洗三’礼,还有几只飞龙,这个补气也养人,还有燕窝跟海参,都是性温的。” 舒舒重复方才的动作,道:“娘娘疼我,正嘴馋呢,昨儿生完到现在,吃了好几顿……” 产妇虚弱,也不是待客的时候。 两人探看完舒舒,又去看小阿哥。 两人见过的新生儿都是有数的,这一位白白嫩嫩的,看着跟那种皱巴巴、红彤彤小老头似的孩子截然不同。 对比他的兄姐小时候,这小家伙看着太结实了。 怪不得产妇心情愉悦。 谁生了这么个大宝贝,只有欢喜的。 寻常人家满月的孩子,也就是如此了。 两人看过小阿哥,蹑手蹑脚出来,就告辞回宫去了。 舒舒吃饱了犯困,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睁开眼睛,已经是掌灯时分。 炕边趴着一个小人,正眼巴巴地看着她,不是旁人,正是尼固珠。 舒舒还当自己眼花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也不嫌脏……” 随着嫌弃声,一个帕子送到了她跟前。 “额涅……” “额涅……” 一大一小,异口同声。 舒舒这才醒过神来,就是没有看错,额涅带了尼固珠过来。 她望向尼固珠,这是想家闹着回家了? “额涅……” 尼固珠从头到尾穿得新衣裳,转了一个圈。 “郭罗玛嬷来给额涅送岁盘,我想给玛嬷和额涅看看我的新衣裳,就跟回来了!” 至于想家,那是什么? 尼固珠欢欢喜喜,还是不知愁的模样。 舒舒晓得,这是自己额涅不放心自己了。 否则哪有这么早送岁盘的,那么多儿子跑腿,也不用惊动觉罗氏。 舒舒就道:“真没事了,您别惦记,要不是阿牟拦着,今儿就能下地了。” 觉罗氏横了她一眼,道:“老实待着,不许找病,也不许老抱孩子,回头胳膊疼,可是要遭一辈子的罪。” 舒舒老实点头,想着这样艰难的生育过程,自己额涅经历了六回。 自己生育三胞胎艰难,额涅也生育了比其他儿女弱的双胞胎儿子。 父母恩重。 舒舒看着觉罗氏,就道:“额涅生了我们姐弟几个,真是太辛苦了。” 觉罗氏摇头道:“女人不都是这样么,看着你们好好的长大,就不觉得辛苦了。” 人当惜福。 自己是如此,舒舒也当是如此。 这世上女子不容易,跟其他人相比,她们母女两个的日子,已经顺遂太多。 眼见着就是吃晚饭的时候,觉罗氏没有多留,带着尼固珠看了一眼小阿哥,就匆匆家去了。 尼固珠还不忘跟舒舒报备,道:“后儿个舅母要带我归宁,我先不家来,在张舅舅家吃了中午饭再回来。” 舒舒听了,望向觉罗氏,道:“这不是给弟妹添乱么,额涅怎么惯着她?” 为什么不拿出管教自己的气势来? 这就是隔辈儿亲了? 张氏是新妇,这头一次“归宁”,正是骨肉团聚的时候,小孩子跟着回去,也是添乱。 觉罗氏无奈,道:“她们娘俩说好的,我拦了,没拦下。” 尼固珠咧着嘴笑,道:“舅母说,带我吃江南菜,大舅说了,张舅舅家有个小弟弟,比十叔家的弟弟大,能跟我一起玩了……” 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回家做什么? 舒舒提醒道:“那可说好了,乖乖听你舅舅、舅母的话,要不然……哼哼……” 尼固珠立时摸了摸自己的小手,道:“我可听话了,舅母说了,今晚守岁后,就搂着我睡,说我香喷喷的……” 舒舒忍不住小声提醒觉罗氏,道:“额涅,别可着弟妹带孩子,让小六、小七带着就行了,人家还是新妇呢……” 觉罗氏白了她一眼,道:“用你提醒我?” 张氏是幼女,嫁为人妇,可还有几分孩子心性。 都统府人口虽多,除了公婆,就是一溜的小叔子,也说不上话。 尼固珠不用说,自来熟,小嘴最会哄人。 这两人投契着,都是真心亲近,这要是拦着,才叫人多想…… 第一千八百六十八章 一家人 太和殿里,灯火通明。 今日这里有国宴,赐朝正外藩各部王、贝勒、贝子、公、台吉,以及内大臣、大学士、侍卫宴。 各种进程,都有定例。 三进三赐。 早年的时候,康熙会一直陪到散席才回宫,近几年都是三进三赐后就回宫。 今天也不例外,三进三赐后,康熙就带了太子离开,留下诸皇子代皇上陪宴。 “哈哈哈哈……” 熙熙攘攘的大殿中,九阿哥的笑声并不显眼,只是那咧嘴笑的模样有些傻乎乎的。 皇子们早在开席之前,就晓得九阿哥添丁的好消息,就是没想到他会欢喜成这样,跟头一回当阿玛似的。 他们不知道,九阿哥就是想到了头一次当阿玛时提心吊胆半年,人前人后都高兴不起来,这回才觉得扬眉吐气,没有掩饰自己的欢喜。 大阿哥提着酒壶,瞥了九阿哥一眼,生出斗志。 往后不能老在前院住,也要多往后院跑两趟。 连九阿哥都三个儿子,自己只有一子,要抓紧了。 总不能以后各府皇孙凑到一起,旁人都有兄弟前呼后拥,就弘昱单蹦儿。 三阿哥觉得嘴里的酒发酸。 自己不缺儿女,庶出站住一个,田氏肚子里还有个。 只说嫡出,同样是四个嫡子女,自家的还生在前头,结果是好好的两子两女成了两子一女。 九阿哥就直接是三个嫡子了,皇子中头一份! 九阿哥察觉到两个哥哥的眼神儿,抬头看了看大阿哥,又对三阿哥笑了笑。 一个个的,仗着年纪大,都牛气哄哄的,有什么的? 二十年后再看! 九阿哥之前在内务府,自然对上书房的消息也听了好几耳朵。 青出于蓝? 那是做梦。 真实的情况下,入宫的皇孙文武功课都寻常。 咳咳…… 或许跟读书早有关系,功课跟不上。 这两、三年下来,不算小了,文武功课也没有特别出色的,跟父辈完全没有办法相比。 自家呢? 三岁看老。 已经能看出丰生跟阿克丹的聪慧,文功课指定差不了。 小阿哥这里,武功课也不用担心。 有文有武的,谁能比得上他家? 至于跟丰生跟阿克丹一波的皇孙…… 九阿哥看了眼四阿哥,又看了眼五阿哥与七阿哥。 到时候,都是弟弟。 七阿哥跟他同席,见他尾巴都要翘起来的样子,只觉得没眼看。 嫡子…… 七阿哥神色淡然。 他不想去考验人心。 九阿哥这得意的样子,五阿哥心里代他开心,可也晓得不妥当,忍不住过来,小声提点着,道:“给大家报了喜就行了,收敛些。” 九阿哥晓得他顾忌八阿哥,不以为然道:“本来过年就是好日子,弟弟这里喜上加喜,还不兴高兴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明天也是个好日子。 五阿哥小声道:“私下里怎么欢喜不行?这么多人看着,你又是当弟弟的,倒像是欺负人了,回头他委委屈屈的,你成了缺德的,平白坏了名声亏不亏?” 九阿哥无语道:“那他生儿子之前,旁人还不能高兴了?这分了府,各家过各家的,您是不是想太多了?” 五阿哥道:“到了宫里,都是汗阿玛的儿子,就是一家人,各家过各家的这话,你当汗阿玛说去!” 想到那个喜欢自欺欺人的汗阿玛,盼着的就是儿子们兄友弟恭。 九阿哥收敛了得意,道:“行罢,我知道了,回家再乐就是了。” 十四阿哥正跟八阿哥凑到一起说话。 想着九阿哥今天的得意,十四阿哥无法理解,吐槽道:“这儿子想生还不容易,有什么可得意的?” 八阿哥:“……” 并不是很容易。 衍子丸么? 他已经打算试试了。 还有红螺寺…… 八阿哥不信神佛,可也晓得,自己这几年差了时运。 要是求神拜佛能转运,能心想事成,那他虔诚些又如何? 五阿哥提醒完九阿哥,回到座位上,正好在八阿哥上首。 十四阿哥还在“叭叭”地跟八阿哥说着:“长子庶出,乱家之源,哥哥们的教训,都在我眼里看着……” 五阿哥转头瞪过去,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什么破孩子,大过年的叫人堵心。 跟八阿哥同席的是十阿哥。 十阿哥不在,出去更衣去了。 今日宴上有阿霸亥部的王公台吉,轮流过来回敬十阿哥,十阿哥喝了不少酒。 下首席面坐着的,就是十三阿哥跟十五阿哥。 十三阿哥抬头望向十四阿哥,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点自己? 如今乾西头所跟五所都有格格有身孕,除了五哥跟七哥之外,自己跟十二哥也要面临着长子庶出的境地。 五阿哥素来心直,有话也明说。 他看着十四阿哥道:“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什么嫡嫡庶庶的,将这些挂在嘴边做什么?” 十四阿哥本还想回嘴,可是察觉到不仅五阿哥面色不善,十三阿哥也瞪着自己,忙扶了额头道:“是有些醉了,一时贪杯,有些迷糊……” 说着,他就溜之大吉,回自己座位去了。 是不好说这嫡嫡庶庶。 倒不是怕得罪哥哥们,一个个做出来,还不叫人说了? 除了太子爷,汗阿玛跟他们这些皇子,都是庶出。 就是太子爷,这个正嫡也有些不足,因为元后是侧出,不是嫡女。 五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的背影,轻哼了一声。 别打嘴。 当他不知道呢? 十四阿哥看着还是孩子模样,可是出精早,早在三十八年跟着圣驾南巡的时候就出精了。 也就是人还在上书房,怕分心耽搁了功课,御前才没有指格格。 年初小选,除了各府指的人之外,还有两个包衣秀女没有指人。 那两位直接分在永和宫,成了德妃名下的学规矩女子,就是给十四阿哥预备的格格,年后就要指给十四阿哥了。 总不能是给四阿哥留的,四阿哥也不缺格格。 八旗选秀是在四十三年,这选秀完了指婚预备婚事,少说也要几个月。 一年半的功夫,十四阿哥的庶子庶女说不得也落地了。 十四阿哥回了座位,就伸着脖子去看九阿哥。 九阿哥正在跟七阿哥抱怨今晚的羊腿没烤熟。 “这也太糊弄了,想削两片好肉吃,结果里面带血丝儿呢……” 七阿哥道:“少吃荤的,省得闹肚子,吃饽饽吧,回府再垫巴。” 宫里宴会所用的饽饽席分为六等,不过一二三等都是供祭祀的,不是给活人吃的。 这宫宴,就是四等饽饽席开始。 今日的亲藩宴,上的就是四等饽饽席。 除了饽饽席之外,就是每桌一盘羊腿,一壶酒,还有分的胙肉。 按照惯例,这饽饽席跟羊、酒,都是王公进献。 九阿哥这个贝勒,是三席饽饽席、羊两只、酒两瓶。 七阿哥同例。 九阿哥想到这个,立时觉得亏了。 他跟七阿哥两人总共进献了六桌饽饽席、四只羊、四瓶酒。 结果他们兄弟同桌,只分得一桌饽饽席、两条羊腿、两壶酒。 “糟了,早上出来时忘了吩咐何玉柱带面口袋了……” 九阿哥想起一件事。 这四等饽饽席,用银四两四钱三分,用面六十斤,各种饽饽好几十盘。 这是可以带走的。 虽说不是御膳房出来的饽饽,可也是宫里饽饽房出来的,都是挂着御厨的大师傅掌案,许多是外头没有的样式…… 第一千八百六十九章 温情脉脉 七阿哥看着九阿哥,也是无语。 对旁人来说,宫宴的饽饽席难得,带出宫也是给家人见识见识,可对他们来说,打小吃到大的,有什么稀奇的? 九阿哥看见他的神情,道:“四两多银子一桌,这是寻常旗丁两月钱粮,够一家人嚼用两个月,您这也太不知民生经济了!” 七阿哥怕他在絮叨,道:“行了,回头我叫人装了,给你送过去。” 九阿哥也不贪心,道:“一半就行,剩下一半您拿回去赏人吧,到底沾个宫宴的名头,外头见不着。” 七阿哥点头,忍不住看了对面的三阿哥一眼。 九阿哥这不会是“近墨者黑”了吧? 早年看着手头散漫,如今开口闭口经济,倒是晓得银子重要了。 三阿哥喝了半壶酒,想起了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等看到七阿哥那桌坐着的九阿哥,三阿哥想起了因弘晟上学的事情,好像连累了弟弟们家的嫡次子也不能入上书房了。 这尤其对不住的,就是四阿哥跟九阿哥。 当时在户部值房,他提了以后敬酒赔罪来着。 当哥哥的,说话一个吐沫一个钉,可不能让老九找到理由絮叨自己。 三阿哥就提了酒壶,到了大阿哥与四阿哥这桌。 “四弟,三哥跟你喝一个……” 三阿哥说着,就要给四阿哥斟酒。 四阿哥忙起身,扶了酒盅,道:“您这是……” 大阿哥在旁,挑了挑眉,看了三阿哥一眼,道:“怎么?我这么大一坨,老三你瞅不见?怎么就直接跟老四喝了?” 眼里没有长幼了?! 按照规矩,就算敬酒,也只有弟弟敬哥哥们,没有哥哥敬弟弟的。 真要想喝酒了,找由头跟兄弟们喝酒,不是也当从自己开始敬么? 三阿哥道:“大哥,这酒跟您不搭界,您家也没有老二……” 大阿哥:“……” 怎么回事儿? 都被九阿哥带坏了,一个个的,都将孩子挂在嘴上。 娘们唧唧的,不像话。 三阿哥接着跟四阿哥小声道:“虽说汗阿玛未必是临时起意,许是早就想着不让其他皇孙入宫读书,可谁晓得呢,到底是因弘晟之事,连带着其他侄儿都耽搁了……” 说着,他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道:“老五那里不用担心,他老二是嫡子,汗阿玛不让旁人入宫读书,也会让他来的,影响的,就是你家跟老九那里。” 四阿哥扶了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三哥您想多了的,不与您相干……” 四阿哥只能道。 皇子们都序齿到二十了,以后的皇孙估计会上百。 限制各家皇孙入宫读书,也是早晚之事。 再说了,他们开府下旗,已经是宗室,各旗都有宗学,孩子也不缺读书的地方。 准各府嫡子与长子入宫读书,本就是恩典。 要是成了常例,那也显不出恩典来。 三阿哥晓得四阿哥面冷心热,喝了杯中酒,道:“三哥干了,年后三哥不盯着其他,就盯着宗学,不会耽搁了侄儿们读书……” 四阿哥就陪着喝了,道:“那您受累了,弟弟代您侄儿谢谢您。” 大阿哥在旁,听得七七八八,明白了大概意思。 他看着三阿哥,迟疑了一下,问道:“汗阿玛将话说死了,一家只准送一个?” 他这里跟其他弟弟们还不一样。 张氏若有子,也是嫡子。 王府爵位不与继室子相干,这入宫读书的资格也没有么? 这听着都叫人不落忍。 三阿哥点头道:“是啊,汗阿玛嫌吵,我寻思着不单单是这个缘故,汗阿玛如今驻跸畅春园的时候更多,应该也是阿哥所住满了,宫里住不开那么多人。” 阿哥所加起来就十个院子。 其中还要腾出一半给皇子,能安置皇孙的地方都是有数的。 大阿哥点头,想到了毓庆宫的三位皇孙,曾经同时在上书房读书。 在汗阿玛心中,太子到底是不一样。 他这个所谓的皇长子,早年被外人的奉承迷了眼,被“皇长子”这个名头糊弄着,实际上从始至终,跟其他的皇子并无什么区别…… * 毓庆宫,书房。 太子阴郁着脸,望向太和殿方向。 汗阿玛回宫就回宫,还随意找了理由,将他这个太子也带了出来。 不是应该他带了诸皇子陪宴? 他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换了早先,肯定要将书案上的东西都砸了,如今他连不满都不敢露出来。 他的心里,早已生了畏惧。 汗阿玛,汗阿玛,汗在前,阿玛在后。 “殿下安康,殿下安康……” 是鹦鹉在学舌。 太子望过去。 笼中鸟…… 这毓庆宫,也是个鸟笼子…… 他也是这笼中鸟…… 开府的皇子,跟自己正相反。 他们天高任鸟飞,分了佐领人口,行走部院,开始掌握权力。 同样是汗阿玛的儿子,如何能不滋生出野心呢? 宫宴散得早,入更之前就散了。 十阿哥扶着九阿哥上了马车。 “老十四长胆子了……” 九阿哥带了几分酒气,嘀咕道。 因他酒量在这里摆着,也没有人会逼他喝酒。 今天三阿哥过来“赔罪”,九阿哥就喝着一杯。 让十四阿哥看见,就跟着凑热闹,也过来敬酒。 九阿哥才不会惯着他,结果十四阿哥会哄人,直接说贺他添丁之喜,还说叫人预备了礼,明儿就亲自过去送礼。 九阿哥一时迷糊,就喝了一盅。 十四阿哥又从大阿哥开始,敬了哥哥们一轮。 这是小弟弟,又是明年就要成丁的,大家就都给他面子喝了。 轮到九阿哥,九阿哥就又喝了一盅。 十阿哥想了想,道:“十四阿哥素来是现用现交的性子,应该是不晓得自己年后去哪个衙门行走,提前讨好一圈哥哥们,回头好有人带着。” 九阿哥听了,带了几分期待道:“要是分到户部就好了,有四哥在旁管着,这哥俩肯定得呛呛起来,哈哈哈!” 十阿哥不解道:“我瞧着四哥挺照顾您的,这是有得罪您的地方?” 这损人不利己的,怎么还幸灾乐祸起来? 九阿哥摇头道:“没得罪爷啊,爷这不是想着,让四哥比较比较么,有了十四阿哥比着,他就晓得爷这个弟弟的可贵了……” 十阿哥点头道:“也是,四哥素来爱挑剔,就是九哥做的处处都好,也少不得被鸡蛋里挑骨头,九哥脾气还好,对他的说教也都听了,十四阿哥那脾气,旁人都能说的,独四哥说不得他,肯定要尥蹶子……” 九阿哥想到今日席间,十四阿哥凑到八阿哥跟前,两人亲亲热热的模样,轻哼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古人诚不欺我也,这两人都是‘窝里横’、‘近之不逊’的性子……” 十阿哥笑了笑,道:“还是有区别,那位素来端着,十四阿哥却是舍得下脸的。” 就比如今晚,十四阿哥借着敬酒,跟哥哥们都亲热了一圈。 不管私下里关系如何,在藩王跟大臣、侍卫眼中,这位十四爷人缘不错,跟哥哥们关系都好。 少一时,到了北官房。 兄弟两个就各自家去。 今晚要守岁,明早还有正旦大朝。 九阿哥直接去了西厢房。 舒舒这里,百无聊赖,也不能看书,正无聊地摆弄着各种金锞子。 都是银楼送过来的,过年赏人使的。 除了金瓜子、金如意、金元宝、金莲花这些常见的小物件,今年还添了新花样,金花生、金莲子、金柿子什么的,小巧可爱。 九阿哥站在门口,看个正着,道:“想要压岁钱了?爷给你预备……” 舒舒抬头看过去,见九阿哥脸色泛红,道:“爷喝酒了?我叫膳房预备了醒酒汤,爷一会儿记得喝……” 九阿哥摆手道:“总共就喝了几盅,都快过劲儿了。” 舒舒知晓宫宴没有什么能吃的,道:“那爷记得叫着吃的,别空着肚子守岁。” 九阿哥点头道:“不用操心爷,爷方才叫何玉柱往膳房传话了,一会儿往上房送些小馄饨……” 舒舒听着,也觉得想吃了,吩咐白果道:“叫膳房也往这边送两碗。” 九阿哥听了,问道:“县主不去正房,在这里陪你守岁?” 舒舒点头道:“嗯,到时候阿牟直接这边歇了也方便。” 宫里的岁盘还没有送过来,都统府的岁盘,就在西厢房摆着。 九阿哥点头道:“那爷晚上带着丰生跟阿克丹睡。” 夫妻两人为人父母好几年,可带着孩子睡的经历,还真是没有。 九阿哥道:“这两个小家伙,不会尿床吧,那爷带他们在书房睡罢,省得回头尿炕上。” 舒舒道:“嬷嬷说了,他们不尿床了,记得睡觉之前解了手就行。” 九阿哥道:“那还真不错,爷怎么记得老十小时候四、五岁还尿过床……” 舒舒道:“宫里的孩子吃奶吃到六岁,肚子里都是水,吃饭了就好了。” 十阿哥要是尿床,那九阿哥小时候也少不得这黑历史。 幸好孩子们不像九阿哥。 倒不是舒舒嫌弃自己的孩子,而是丰生跟阿克丹是两个爱干净的孩子,也知道好歹的年岁,真要大了还尿床,两人要掉眼泪了…… 第一千八百七十章 魏谙达 九阿哥还在北屋门口站着,不想走。 伯夫人过来了,见这小两口黏黏糊糊的,并不多言,就拐去南屋看小阿哥去了。 小阿哥还在睡着,当值的乳母跟小椿在旁边。 小棠也在小椿旁边,身上穿着新衣裳。 见伯夫人进来,大家都起了。 伯夫人看着小椿,道:“福晋不是叫你家去么?” 今日是除夕,小椿家里还有公婆在,舒舒就给她放两天假,让她今天回去,初二再回来。 小椿起身道:“想着等小阿哥醒了再回去。” 说来也巧,这会儿功夫,小阿哥醒了,哼哼唧唧的。 等到小椿看过,这是尿了。 小椿就给换了干净介子,擦了小屁股,重新给裹好,抱到北屋找舒舒。 伯夫人跟小棠也跟了过来。 九阿哥还站在门口没走。 舒舒催促道:“不早了,爷回去洗漱吧,然后接了两个孩子过去,省得他们等爷等得着急。” 九阿哥应着,凑过来看了一眼小阿哥,才回正房去了。 白果带了冬月跟上。 舒舒见了小椿,也催促道:“不是说好了,这两日小棠照顾小阿哥,你回家吃团圆饭去。” 小椿应着,打算家去了。 舒舒望向小棠,道:“将我下午装的荷包拿过来,挑三个大红色的。” 大红色里面装的是一对金花生。 是压岁红包里二等的。 “福晋……” 小椿看着荷包,有些迟疑。 舒舒下午无聊装荷包,她也晓得,还以为是给其他皇子府小阿哥、小格格的,没想到自家也有份。 “收着,这是给三个孩子的,等我出月子了,你跟邢嬷嬷带孩子们进来,我也见见……” 邢家两个孙辈,还有个寄养的柏哥儿,总共是三个孩子。 最大的那个,是个古代版的留守儿童,父母去云南给舒舒打理茶山去了。 中间的那个就是香兰留下的孩子,最小的是小椿生的孩子。 小椿这才接了,道:“那奴婢就代他们收下了。” 小椿没有立时就走,而是跟小棠交代了小阿哥这两日吃奶起夜的时间才离开。 等到小阿哥吃了奶,小棠就小心翼翼抱着去南屋了。 伯夫人看着小棠的背影,道:“怎么想着让这丫头照顾孩子?一年到头,也不叫人歇歇。” 身边的丫头,哪里不能抽出一个来? 小棠管着膳房,一年到头没几日闲功夫,好不容易过年这阵子都吃年菜,膳房不怎么开火,清闲几日,又被叫过来照顾小阿哥。 舒舒低声道:“我怕她后悔,让她带几天孩子,看看会不会改了主意,我在一日,能管着她们一日,可到底不一样。” 她的世界,还有丈夫儿女。 小棠六、七岁到她身边,就围着她打转转。 小棠比舒舒还大一岁,马上就二十二了。 再耽搁下去,就算改了主意想要嫁人,也只能做继室填房。 伯夫人对舒舒这几个丫头,也是打小看到大的,道:“我瞧着这姑娘是个倔强的,不会轻易能改了主意。” 舒舒道:“我就是试试,也不勉强她,要是她还坚持如此,以后就让她给齐嬷嬷搭把手。” 伯夫人听了,不由蹙眉,道:“你才多大年纪,整日里就琢磨这些没用的?” 舒舒忙赔罪道:“我这也是心疼齐嬷嬷,到底年岁在那里,这几年很是辛苦,以后丰生跟阿克丹总要分院子的,到时候她分身乏术,就让齐嬷嬷照看丰生,小棠照顾阿克丹。” 实际上,是舒舒后怕了。 这生老病死,真是不可控之事。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寿终正寝。 就比如这次,要是她真有个万一,旁人各有依靠,只有小棠跟浮萍似的。 她跟家里视同陌路。 真要新福晋进门,清理旧人,连个依靠的地方都没有。 这样想着,舒舒就有些难受。 伯夫人直接拿了一个牛奶软糖塞到她嘴里,道:“不许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还没有想着上山的事儿,你倒是瞎琢磨上了。” 舒舒听了这话忙道:“大过年,您倒是不怕忌讳,什么都说?” 伯夫人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操心好你自己个儿就行了,不许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费精神……” * 正房里,书房。 炕上摆着炕几,炕几上是各色小玩意儿。 九阿哥之前也陪着孩子们玩过,可今日这样单独一个人陪着,还是头一回。 九阿哥就将书房能翻出来的小玩意儿都翻出来,打算用来哄孩子。 怕自己一个人看不过两个孩子,他还叫了何玉柱过来。 至于周松,则是跟着曹顺一起,往各家送岁盘去了。 结果眼前这情形,跟九阿哥预料的不一样。 丰生乖巧坐着,阿克丹也没有望向玩具。 两个孩子并不淘气,好带的很。 这不会是他们额涅不在,对自己这个阿玛不熟吧? 九阿哥反省了一下,就带拿起一个万花筒,道:“这个跟你们的不一样,是另一个花色儿……” 说着,他又拿了一个九连环,道:“这个九连环也跟你们的不一样,这个是玉的,听着声音清脆。” 丰生道:“额涅给我们看过,是额涅的玩具,留给额涅吧,我们不是小孩子了。” 阿克丹小脸上带了谴责,道:“阿玛不乖,拿了额涅的东西……” 九阿哥讪讪的,两个小家伙,记性还挺好。 何玉柱在旁憋了笑。 两个小阿哥都聪明伶俐,自己主子六岁的时候,都没有这个机灵劲儿。 “怎么就不是小孩子了?别说你们转年四岁,就是你们四十岁,在阿玛跟额涅眼中都是小孩子……”九阿哥嘴硬道。 丰生听了,仔细想了想,道:“等到额涅搬回来,我们跟额涅一起玩儿……” 阿克丹立时望向西厢方向,道:“那……不能现在去么?” 九阿哥摇头,带了认真,道:“不能,你额涅在养身体,你们出出进进的,门帘带了冷气,对你额涅不好,等你额涅回来了,你想要看她,再看她,” 关键是不能开这个头,否则阿克丹这个粘人包,就要天天惦记去西厢。 到时候拦着,小家伙伤心,不拦着,也累人。 舒舒看着精精神神的,也只是看着罢了,产褥期还是当静心休养。 阿克丹听明白了,点头道:“嗯,那阿玛也少去,阿玛个头大,带的冷气更多。” 九阿哥:“……” 还真是个孝顺孩子,就是没想着孝顺孝顺自己这个阿玛。 眼见着屋子里气氛安静,外头有了动静。 是宫里送岁盘来了。 九阿哥就望向崔百岁,道:“御前是打发侍卫来的,还是谁来的?” 崔百岁道:“是魏管事来的。” 九阿哥立时道:“那还耽搁什么,快请进来……” 说着,他吩咐何玉柱道:“别傻笑了的,代爷去迎迎……” 何玉柱应了,跟着崔百岁出去。 少一时,何玉柱引了魏珠进来,两人手中一人提了一个食盒。 九阿哥起身垂手,冲着干清宫的方向,恭敬地接了一份食盒,看着另一份道:“剩下那一份是老十的?” 皇子们虽爵位不同,可大过年的,又不是上朝,肯定叙的是家礼。 这宫里赏出来的岁盘,按照往年的例,是按照长幼排序送的。 九贝勒府这里,是倒数第二站了。 魏珠摇头道:“那是皇上赏九福晋的,皇上说了,不必惊动九福晋,请九爷一并领了就行……” 说着,他从何玉柱手中接过另一份食盒。 九阿哥听了,忙放下手中食盒,双手接过另一份。 “双份岁盘,我们府这是独一份吧?” 魏珠笑道:“这是九爷跟九福晋的体面……” 九阿哥立时眉开眼笑。 总算自家福晋没有白辛苦一场,汗阿玛这是给旁人看呢,自己福晋照顾十九阿哥与十七格格种痘有功。 他指了两个孩子道:“你之前见过的,还能分辨出哪个是大阿哥、哪个是二阿哥么?” 两个小阿哥本在炕几边坐着,见来了生人,都下了炕。 魏珠看过去,就看到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挨着炕站着,稚嫩的小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虽说兄弟之间,脸上依稀相似,可还是能看得分明。 大阿哥眉眼之间带了英气,看着更从容温和。 二阿哥五官精致,眉眼有些像宜妃,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比大阿哥要冷淡。 “这是大阿哥,这是二阿哥……” 魏珠猜个正着。 九阿哥笑道:“哈哈,总算有些眼力见儿,猜着了……” 他对两个孩子道:“这是魏谙达,是阿玛的朋友,见礼吧,往后见了,都要客气些。” 两个孩子已经开始学礼,见状就打千儿。 魏珠忙一手一个扶住,道:“使不得……” “呵!想省红包啊,爷告诉你啊,没门!” 九阿哥在旁道。 两个孩子见九阿哥没有改口,依旧拜了下去。 魏珠避开,躬身还礼,道:“那奴才就提前给两位小爷拜年了……” 他还要去敦郡王府,并不能久留,就从袖子里摸出来两只簇新的荷包,一人一只放在两个孩子的手中。 小哥俩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道:“接了吧,谢谢魏谙达。” 小哥俩收了荷包,异口同声道:“谢谢魏谙达……” 魏珠又摸出两只,递给何玉柱道:“这是大格格跟小阿哥的,回头你代我转送吧。” 何玉柱接了。 九阿哥挑眉,这还嘴硬呢? 这荷包都预备了四份,孩子们都有份。 魏珠准备走了,九阿哥就将准备好的荷包给他,道:“昨儿去干清宫报喜的时候,就带过去,没找到机会给你。” 荷包沉甸甸。 魏珠晓得,九阿哥最爱赏金子,也不跟他客气。 他又去了隔壁敦郡王府送了岁盘,完成了差事,才上了马车回宫。 在羊角灯下,他拿出九阿哥给的荷包,打开来。 里面是一串东西,是几个迷你版的佛教法器。 一头是八宝罗盘,一头是金刚杵,中间是金貔貅跟金葫芦。 这几样都是辟邪的,过年带着正应景儿。 这一串东西,既可以把玩,也能直接当手串,看着精致有趣。 魏珠从小长在寺里,看着这些东西,自是带了欢喜,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模样。 同样是金子,这金子的分量不重,可魏珠还是爱不释手…… 第一千八百七十一章 辞旧迎新 何玉柱将乾清宫的守岁盘送到西厢。 舒舒与伯夫人面面相觑。 单给她一份,还真是体面,只是这体面不大实惠。 守岁盘总共是两层,都是九子攒盘,一层是各色蜜饯,一层是各色软点,跟寻常硬面饽饽、干果、鲜果拼的不一样。 等到何玉柱出去,就剩下娘俩的时候,伯夫人道:“不是制式守岁盘,应该是专门吩咐过,确实是大体面。” 舒舒没有说什么,捡了一个杏干吃了。 酸酸甜甜的,口齿生津。 也罢,要是从乾清宫赏了其他东西,也只有登记入库的,到时候还是单独保管。 舒舒就在攒盘里看了一圈,挑了个蜜制樱桃,送到伯夫人嘴边,道:“您尝尝这个,听说还是前朝传下来的方子……” 御膳房这里每年制的不多,舒舒只在宜妃宫里吃过两回。 伯夫人吃了,道:“确实好,用的是白蜜加上蜜尖腌制的……” 蜜尖,就是蜂王浆,如今还是贡品,外头轻易买不到。 加了蜜尖的蜜饯,小儿不能吃,对妇人跟老人却是好的。 舒舒想着自己的饽饽铺子,也有蜜饯,不过没有这样精致上等的。 可惜的是,御膳房能用自家的方子,自己却不好去破译御膳房的方子…… * 都统府,正房。 尼固珠坐在炕桌后,靠在张氏怀里,看着炕桌上面好几个守岁盘。 有贝勒府送的,有公府送的,还有康亲王府、将军府、张家送的。 尼固珠指了其中一个,对张氏道:“家里的……” 这个守岁盘是鲜果盘,里面有橘子、苹果、山楂、柿子、番茄跟香瓜。 番茄跟香瓜都是舒舒家的暖棚出产的,外头没有,尼固珠在家里见过,记下了。 张氏看着,也觉得稀罕,道:“看着就好,比寻常的果子更新鲜。” 番茄个头小,鸡蛋大小,觉罗氏就给大家分了。 味道虽不如苹果清甜,可别有一番滋味儿,吃着清爽。 香瓜有成人拳头大,觉罗氏就递给丫头,让丫头切了摆盘。 齐锡看着张氏身边的大外孙女,道:“大格格过来,郭罗玛法这里有好东西。” 尼固珠正好吃完一个番茄,不馋嘴了,起身跑到齐锡跟前。 “郭罗玛法,是什么呀?” 尼固珠说着,带了期待,往齐锡手上看去。 齐锡从身后拿着一个锦盒来,红彤彤的。 虽不知里面是什么,可看着这锦缎盒子,尼固珠就笑了。 齐锡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串珊瑚配碧玉的十八子。 红色是正红,碧玉是西瓜皮绿,看着很是艳丽。 “好看……” 尼固珠的眼睛立时亮了。 齐锡就将手串拿出来,放在尼固珠手中。 尼固珠双手接了,学着大人的样子,套在手腕上。 只是她这么小,这手串大大的,就直接抬了胳膊,套在臂弯里。 觉罗氏在旁,想起了跟这手串配套的,还有一串珊瑚朝珠。 这一套是齐锡新淘换的宝贝,那朝珠是留给舒舒的。 “咯咯咯咯……” 尼固珠不掩饰自己的欢喜,捧着十八子直乐呵。 小六凑到跟前,道:“大格格喜欢珊瑚?回头六舅也给你淘换……” 尼固珠听了,立时摇头,掰着手指头道:“额涅说了,不许要五舅、六舅跟七舅的东西,舅舅们小……” 小六忍不住上手,抱起了尼固珠道:“你七舅还小,六舅不小了……” 尼固珠任由他抱了,道:“那……六舅多大了?” 其他舅舅年岁在那里,今天陪着尼固珠最多的还是几个没成丁的舅舅。 小六挺了挺胸脯道:“明儿就十二了,也就是天冷,要不六舅能带你跑马去!” 他说的是十二,是年后的虚岁。 尼固珠的分量在这里摆着,小六抱着,就有些吃力,胳膊就比较用力。 小五在旁,忙接了过去。 兄弟差两岁,可跟还是孩子似的小六相比,小五已经是少年模样。 尼固珠也觉得舒服许多,转过身子,对小六道:“六舅以后别抱我,我沉呢……” 说着,她还不忘记最小的舅舅,对小七道:“老舅也别抱我,牵着我走就行了,我是大孩子了。” 小七看着比自己还大了一圈的外甥女,老实道:“我抱不动!” 尼固珠立时仗义道:“那回头你抱小阿哥去,我额涅又生了个弟弟,咱们都抱得动……” 小七点头道:“那咱们去抱吧!” 尼固珠摇头道:“不能现下抱,小阿哥要睡觉,得再大些才能抱呢……” 舅甥差了一岁,稚言指稚语的,满屋子都是热闹。 张氏看了,依旧是觉得新奇。 早知晓满俗跟汉俗不一样,从日常到过年,都是截然不同。 满俗规矩也多,各种讲究,但是家人之间少了几分疏离。 之前她有些拘谨,齐锡夫妇也晓得汉家男女大防更看重些,行事上也尽量照顾张氏。 这两日带着尼固珠,张氏倒是放开许多,起码好意思主动跟觉罗氏提及,不必分桌,跟大家同桌子吃饭。 她是新妇,跟大家本来就见的少,平日里两下又避讳着,小叔子们对这位嫂子不说敬而远之,也都是客气疏离。 这两日因尼固珠的缘故,叔嫂们相处的多了,也都少了几分客气,多了几分亲近…… * 乾清宫里,康熙正在跟宫妃守岁。 这样六宫嫔御的大团圆,一年只有一次。 平日里嫔妃分居各宫,日常见到的都是本宫的主位跟庶妃。 有资格去宁寿宫请安的,也只有贵人以上的嫔御。 像是常在跟大答应、庶妃之流,许多只晓得个姓氏。 只有到了除夕这日,大家才能将嫔御都看全乎了。 主位妃嫔单人单席,座次跟在宁寿宫请安的座次是一样的。 东首席是惠妃,西首席是宜妃。 德妃是东次席,西次席是咸福宫妃。 妃位之末是佟妃。 她对面是嫔首位和嫔。 然后是良嫔跟敏嫔,贵人首位是王贵人。 康熙看着,目光略过佟妃。 早先他确实有抬举佟妃的意思,除了抬举佟家,主要也是制衡四妃。 可如今他早改了主意。 能够容忍佟妃还在妃位,还住着永寿宫,已经是他最大的宽仁。 就这样看着佟妃,他心中难免想到“老而不死”的亲舅舅,心中都生出烦躁。 也就是一年见这一回,他才忍了,否则早将佟妃挪出宫去的。 他虽是帝王,可也是人,就有喜好。 他看着眼前的岁盘,里面有香橙跟佛手。 这是广东巡抚与山东巡抚的年贡。 康熙就转身,低声吩咐梁九功,道:“去装两盘赏钟粹宫。” 梁九功低声应了,下去往御膳房果子房去了。 那管事太监听说是赏钟粹宫的,纳闷道:“这都赏了第二回了,上次赏了半桶香橙,跟翊坤宫一样,承乾宫才赏了两盘子……” 香橙是广东巡抚的年贡,几千里送到京城,总共才十桶。 当时就往宁寿宫送了三桶、毓庆宫两桶,收到乾清宫果子库的只有五桶。 还赏了一轮。 这第二轮,只有钟粹宫有。 这位到底是失宠了,还是没失宠啊? 早年钟粹宫没有封宫之前,也没有这个体面。 梁九功横了那太监一眼,道:“胡咧咧什么,当差多少年了,还不懂规矩!” 那管事太监立时老实了。 梁九功侍候了康熙四十多年,晓得主子念旧情。 尤其是僖嫔薨了以后,皇上亲自看过三妃跟荣嫔的脉案。 至于后来的妃嫔,和嫔、王贵人之流,到底比不上那几位老牌子主位。 那是相伴三十多年的情分,跟寻常人家两口子也不差什么,跟这些年轻、解闷的妃嫔,压根就不是一个分量。 再说,还有诸皇子。 这又是剪不断的牵扯。 钟粹宫封宫的日子,应该快结束了。 这一年到头,钟粹宫娘娘那里,都是按照妃例赏,跟惠妃与宜妃不差什么。 至于赏了两回香橙…… 梁九功有些不恭敬的猜测,皇上许是忘了上一次赏过。 否则今日守岁盘,也不会专门吩咐,旁的不用,只香橙要两盘。 今晚一过,皇上就整五十了。 梁九功比皇上还大几岁,也明显得感觉到了身上的变化。 早年他在皇上身边当值,站上四、五个时辰都是寻常事,并不觉得疲惫。 如今同样是四、五个时辰,他就觉得难熬了…… 第一千八百七十二章 好征兆 九贝勒府,上房。 九阿哥哈欠连天,眼皮已经睁不开。 反倒是两个小阿哥,白天午睡的时候多睡了大半个时辰,如今还精神着。 外头有了动静,是膳房送饺子来了。 何玉柱忙投了毛巾,给丰生跟阿克丹擦手。 白果带了腊月摆桌。 九阿哥打了个哈欠,望向旁边座钟。 再有一刻,就是子初。 终于熬到这个时候了。 “来吃吧……” 见儿子们没有动筷子,九阿哥道:“要阿玛给你们夹饺子么?” 丰生跟阿克丹都摇头。 九阿哥就示意白果跟何玉柱照顾两人吃饭。 至于两个孩子自己吃? 才开始学筷子,大多数还是用勺子吃,夹不稳东西。 两人晚膳后过来,本有保母跟着,九阿哥不耐烦人多,将保母打发回后罩楼了。 眼下,就由何玉柱照顾丰生,白果照顾阿克丹。 何玉柱在盘子里看了一圈,挑着一个鼓鼓的饺子夹到丰生的碗里。 等到饺子夹开,就露出里面的大枣。 丰生看着红枣笑了,拿了调羹吃了半个饺子。 到了白果那里,则是紧着精神,也想要给阿克丹找个福饺子。 跟着何玉柱似的,她冲着肚子大的饺子夹起来,用筷子一分为二,里面裹着橘子软糖。 橘子软糖,经过加热,软塌塌的。 阿克丹看着自己的饭碗,就是苦大仇深模样,小嘴抿着。 九阿哥这里,已经吃到第三个水饺,正好夹出来个花生饺子。 见阿克丹如此,九阿哥知道他这是挑剔了,就拿了干净的碗,将花生饺子递给阿克丹,道:“这是长寿果,你吃这个,阿玛吃你的,咱们爷俩换着吃。” 阿克丹拿调羹盛出半个饺子给自己,剩下的小碗推回去,道:“额涅说了,阿玛要健康长寿……” 九阿哥没想到他是这样反应,吃了这半枚饺子,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丰生在旁见了,也将半个红枣饺子分给九阿哥道:“阿玛也吃这个……” 九阿哥低头,这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呢? 红枣饺子,早生贵子…… 小棠那丫头怎么回事儿? 今年这福饺的馅加的不对。 可是丰生眼巴巴地看着。 九阿哥想要放下碗,又不忍心了。 这吃了二儿子送回来的饺子,不吃长子的饺子,也没有办法给他解释红枣的寓意。 九阿哥就吃了红枣饺子。 这饺子馅是鲜香口的韭菜鸡蛋,加上甜口的去核枣肉,又咸又甜的,也很是酸爽。 饺子不大,可两盘子也足有三十个。 两个小的,阿克丹吃了三个,丰生吃了四个,就都不肯吃了。 他们平日里的加餐都是固定的,在上午与下午,晚上并不加餐。 九阿哥也不习惯这个时候吃东西,也没吃几个。 两大盘饺子,剩下一大半。 九阿哥就指了剩下的饺子,对何玉柱跟白果道:“你们分着吃了吧……” 膳房也有其他饺子,给今天还当差的人吃的,可跟给主子吃的馅料不同,就是白菜馅的素饺子,自然比不得这韭菜馅的好吃。 何玉柱应着,跟白果抬了膳桌下去,两人却没有急着吃饺子。 已经到了子时,新旧交替,算是第二天了。 要是大人,可以“守岁熬年”,等着天亮,可是孩子小,不能熬夜。 本应该九阿哥带了孩子们出去放了鞭炮再回来安置的,不过今年不放炮,就省了这一步。 何玉柱和白果就给两个小主子铺铺盖。 九阿哥要带着两个孩子在书房睡,铺盖就直接铺陈在书房的炕上。 腊月带了两个小丫头,端了热水进来,给两个孩子洗漱…… 白果目光烁烁,看了那两个小丫头一眼 是才留头的小丫头。 白果这才移开眼,福晋身边的老人,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后进来的小丫头,要防着有人淘气。 显然,腊月这丫头也晓得这个,挑着人进上房…… * 西厢房,北屋。 舒舒与伯夫人也在吃饺子。 舒舒吃了六个饺子,结果其中三个是福饺子,吃出来一个银锞子、一个花生、一个橘子软糖。 舒舒就将花生饺子分了一半给伯夫人,带了雀跃,道:“我活到九十九,阿牟活到一百二……” 伯夫人不由失笑,道:“那不成了老妖精了?” 舒舒摇头道:“不是妖精,是人瑞,到时候阿牟百岁大寿,我给阿牟摆酒,带了重孙子一起给阿牟拜寿。” 伯夫人笑道:“可见是吃出糖了,这小嘴儿抹了蜜。” 舒舒笑道:“财源滚滚,健康长寿,甜甜蜜蜜,今年应该是个好年份……” 等娘俩吃完饺子,也到了子初。 换了往年这个时候,外头早就“噼里啪啦”都是鞭炮声,今晚却是肃静。 舒舒耳朵动了动,还是听不到什么。 伯夫人道:“外头挂了弓了,前后街坊都会留心的。” 这里住的除了几家皇子府,就是镶黄旗的勋贵大户,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乐意卖人情给这边。 舒舒道:“大过年的,倒是给人家添麻烦了,回头叫人记下来,趁着元宵节,好好送份谢礼。” 伯夫人点头道:“这样好,得让人晓得你们夫妻领情,不能显得太倨傲了。” 舒舒想着前街差不多都是钮祜禄各房人口,点头道:“嗯,那还是十爷的外家,都是堂舅或表兄什么的,也算是半个亲戚……” 正房里,九阿哥看着两个孩子躺下,自己反而精神了。 他就从正房出来,站在廊下,望向西厢。 他想要去看看舒舒。 走了几步,他就停下来了。 这是想起了今晚伯夫人在西厢安置,不方便过去了。 九阿哥就转身回来。 明年守岁,就是他们夫妻两个,外加上四个孩子了。 九阿哥脑子里莫名地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农户人家院子门口,一对公鸡母鸡、后头跟着几个小鸡崽的样子。 远远地,看到有烟火灿烂。 是紫禁城的方向。 宫里在放烟火。 九阿哥站在廊下,想到此时此刻,干清宫里汗阿玛也带着后宫嫔御守岁,就挑了挑眉。 小时候,他很是不能理解。 为什么过年守岁,只允许嫔妃去,不带他们这些孩子? 现在给他晓得了。 汗阿玛可怜。 帝王身份在那里,再多的嫔妃陪着,也依旧是老鳏夫,没有贴心的妻子,也不能真正的享受天伦之乐。 眼前仿佛有另一个画面,一个七彩大公鸡,后头“咯咯哒”的,五、六十个老母鸡……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 怪不得外头提及皇宫,都要提宫怨。 只能说汗阿玛身体还真是不错…… 何玉柱吃完了饺子回来,见九阿哥站在廊下,忙快走几步,道:“爷,您怎么出来了?” 九阿哥指了指远处的绚烂烟火,道:“看看花……” 因是过年的缘故,院子里各处都挂着灯笼,看着灯火通明。 何玉柱见他身上穿着严严实实的,松了一口气,陪着他站了。 九阿哥唏嘘道:“干清宫前每年要放小半个时辰的花,今儿跟元宵节晚上的烟火,内务府一年就要支出去八百多两银子……” 提及内务府,他有些恍然。 在内务府时,没觉得什么,如今到了部院,才晓得内务府衙门的自在清闲。 九阿哥小声问:“爷在内务府时,做的有什么不好么?汗阿玛为什么调爷出来?” 何玉柱忙道:“旁人管着内务府,就是挂个名,爷在内务府,开源节流,肃清风气,也丰盈了内库,做得比谁都好……”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奴才想着,皇上这是看重爷,才想着让爷去部院行走,爷总要入朝的,旁的爷都是出了上书房就去部院,爷这都迟了好几年了。” 九阿哥听着,深以为然,点头道:“你说得对,汗阿玛……这是看重爷呢……” 眼见着九阿哥神采奕奕,没有要歇的意思,何玉柱怕他在外头站久了着凉,就道:“爷还是回屋眯一眯吧,明儿还要起早。” 次日还要早早进宫,随着皇上往太后宫拜年,还要有朝会,还要往翊坤宫拜年,还有几位近支宗亲长辈,要忙上大半天…… 九阿哥想着,就觉得腿酸了,道:“赶紧安置,五更就要起了……” 第一千八百七十三章 教子(求保底月票) 八贝勒府,前院堂屋。 八阿哥居中而坐,跟着侧福晋、格格们一起守岁。 八福晋不在。 没有经过御前,八福晋在他生病时照顾起居还情有可原,可堂而皇之还是当家主母的姿态就说不过去了。 八福晋不在,富察氏这个侧福晋在贝勒府女眷中身份最高,本该居东首位。 不过这守岁的家宴是富察氏准备的,她就将自己的座位放在了西首位。 她叫人空置了东首位不说,还将西首位的位置往下挪了半尺。 八阿哥待人虽谦和,骨子里却也重规矩。 看到富察氏如此谦卑,并没有因八福晋不在就拿大,八阿哥比较满意。 八福晋还要出来,要是富察氏不肯退一步,那自己内宅就是嫡侧相争的局面。 家和万事兴。 八阿哥吃足了内宅不清静的苦头,并不想重蹈覆辙。 不愧是马齐夫人教养大的长女,富察氏行事无可挑剔。 可是…… 八阿哥望向富察氏腰腹间,要是富察氏能生下长子就好了。 他的子嗣不能再耽搁下去,否则的话,跟其他皇孙岁数差太多,以后在堂兄弟之间也难出头…… * 四贝勒府,正院。 看着几个孩子都累了,四福晋就转身跟四阿哥轻声道:“爷,到了子时,让孩子们下去吧?年岁小,熬不住……” 四阿哥看了一圈。 二格格年长,可眼神有些发蒙,拿着帕子捂了嘴,忍住没有打哈欠。 弘晖在宫里历练出来,倒是依旧板板正正的坐着。 二阿哥与三阿哥年幼,可眼下反应截然不同。 二阿哥靠着李格格,已经团成一团,小脸也都挤在李格格怀里,看不出到底睡没睡。 三阿哥挨着四福晋坐着,小身子有些坐不住,就靠着扶枕,没有因自己年岁小,就歪歪扭扭的。 同样的两个小阿哥,前后脚落地,转年也都四岁。 三阿哥已经开始学规矩了,二阿哥却依旧混沌。 “爷……” 见四阿哥没有回话,四福晋轻声提醒着。 四阿哥点头道:“弘晖留下,其他人下去安置吧……” 旁人还没有什么,李格格攥紧了帕子。 换了往年,她少不得要开口问问,可如今她只能低下头,不敢说什么。 四福晋吩咐身边人,让保母将几个孩子带下去安置。 四阿哥望向其他的格格跟侍妾,道:“都下去安置……” 四福晋一愣,这才晓得四阿哥说的不单单是几个孩子,还有几个格格跟侍妾。 眼见着格格、侍妾们都带了不安,陆续站了起来。 不是守岁么? 往年的规矩,都是守到五更四阿哥入宫才散,今年改了规矩? 四福晋就道:“爷体恤大家,那就先散了吧……” 众人都应了,退了下去。 李格格也在其中,看着很是恭顺,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四福晋看着,觉得心惊肉跳。 她刚嫁到宫里的时候,李格格就是这样恭顺。 后头长了脾气,除了生育三回母以子贵之外,还因四阿哥的偏宠。 色衰爱弛? 四福晋觉得不至于,李格格爱美,看着也跟二十来许人一样。 四阿哥已经叫了长子到身边,正跟他说起上书房之事。 “要记得长幼尊卑,不能因叔叔们年岁小就怠慢了,平日里见了,当像恭敬我一样敬着几个小叔叔……” 弘晖垂手听了。 等到四阿哥说完,他才道:“这些阿玛都教导过,儿子谨记在心,不敢忘了。” 四阿哥点点头,道:“平郡王是晚辈,又少年孤苦,见了要和蔼,如同对家里的弟弟似的。” 弘晖认真听了,道:“之前平郡王只跟十四叔在一块,不怎么跟我们一起玩儿,以后儿子会照顾他的。” 四阿哥想了想,又道:“对几位堂兄要一样的恭敬,不管心中如何想,不可明面上分了远近亲疏,对堂弟也当如此。” 弘晖点头道:“儿子晓得,额涅之前叮嘱过儿子。” 四阿哥点头,道:“你已经七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上书房还会有堂弟们,既要做好弟弟,也要学着好好当哥哥。” 弘晖道:“嗯,儿子晓得,就跟对二阿哥与三阿哥似的,亲近有耐心,还要学着好好教导他们……” 四阿哥想起了自己管束弟弟们的情景,道:“也不用因自己是哥哥就委屈自己,要是弟弟待你不恭敬,你也不用再搭理他。” 弘晖小脸上带了纠结,道:“可弟弟们还小呢,以后像儿子这么大的时候,就晓得道理了。” 四阿哥:“……” 长子的心性宽厚,这不是缺点,就是这性子,大了容易吃亏。 不过这是自己的嫡长子,是两个小阿哥的长兄…… 四阿哥想到了大阿哥。 不管大阿哥跟太子之间如何,对其他的弟弟们却是没话说。 对比之下,太子对他们这些皇子,从来没有表达过手足之情。 汗阿玛之所以知晓“大千岁党”,还默认“大千岁党”的存在,是不是心里也犹豫过? 四阿哥有些恍然。 弘晖见状,还以为自己忤逆了惹得阿玛不高兴,有些忐忑不安。 四福晋在旁,听着父子说话,瞧出四阿哥并没有恼,就依旧缄默不插嘴。 四阿哥自己醒过神来,道:“弟弟们再小,也不是你吃亏的理由,你觉得他们小,没有严厉管教,回头人就长歪了,还是当从小立好了规矩。” 弘晖没有再分辩什么,老实应了。 四阿哥说教了半天,晓得也不能揠苗助长,就吩咐苏培盛道:“送大阿哥回去安置吧!” 苏培盛应了,带了弘晖下去。 四阿哥跟四福晋道:“弘晖性子太老实,以后长大了容易吃亏。” 四福晋道:“那爷好好教教他,他五岁就入宫读书,面对的不是堂兄就是叔叔,也调皮不起来……” 四阿哥点点头,道:“爷会好好教弘晖的……” 那是他的嫡长子…… * 九贝勒府,正院书房。 虽说孩子们歇下,可是因过年的缘故,灯火都不能熄。 书房这里,也留着一盏灯。 九阿哥睡在炕稍,两个小阿哥睡在炕头,何玉柱在跟小阿哥一个多宝阁之隔的次间炕上值夜。 因惦记着叫九阿哥早起,何玉柱不敢睡得太实。 迷迷糊糊的,他就听到了隐隐的抽泣声。 何玉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转了个身继续睡觉。 随即,他坐了起来,望向百宝阁。 这是想起了两个小主子在。 好好的,怎么哭了? 何玉柱忙掀了被子,翻身下地,去了书房。 九阿哥正抱着被子“呼呼”大睡,丰生跟阿克丹都醒了。 抽泣的是丰生,不过阿克丹在旁边耷拉着脑袋,也默默流泪。 何玉柱忙上前道:“大阿哥,二阿哥,这是怎么了?是饿了么?” 丰生停了哭声,哽咽道:“二弟哭,哄不好……” 何玉柱听了,望向阿克丹。 阿克丹没有抬头不说,还扭转了身子,背对着何玉柱。 这…… 何玉柱有些懵,小声问丰生道:“大阿哥,二阿哥为什么哭啊?” 没等丰生说话,阿克丹转过身来,小脸气鼓鼓的,道:“我要洗澡……现在就洗……” 何玉柱见状,隐约有了猜测,望向阿克丹的被窝。 阿克丹察觉到他的视线,一把扯了被子,将褥子遮个严严实实。 这会儿工夫,九阿哥已经被几个人的说话声惊醒,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哎呀,这是尿床了,这有什么掉眼泪的,小孩子哪有不尿床的……” * 大大们,打滚求保底月票 第一千九百一十章 见贤思齐(打滚求月票) 具体的差事都派下去了,九阿哥就将圣驾出巡后勤的事宜先放在一边。 他用三天的时间,洋洋洒洒地写了关于官烧锅与养生药酒的条陈。 因十二阿哥的提醒,这次他在养生药酒的销售地,除了蒙古还写上了江南。 这官烧锅是挂在理藩院名下,可因为药酒需要用到内库的药材,所以这药酒的后续收益,一半入理藩院公账,一半入内库。 正月初九下午,离开内务府的时候,九阿哥就跟十二阿哥说了。 “明儿爷要去园子,就不过来了,你也歇一日……” 十二阿哥应了,起身跟九阿哥一起出来。 至于内务府这里,还有高衍中跟张保住守着。 在圣驾出门之前,他们要在这里日值了。 等到圣驾出门,高衍中也会随扈。 西华门外,户部跟兵部的两位郎中已经在候着。 他们没有宫牌,不能入宫,打听了一圈,只能在这里守着。 前天的时候,他们被指了差事后,就去过贝勒府。 九阿哥前天也没有跟他们多说什么,只让他们多打听,遵着前例行事。 九阿哥被堵住,道:“怎么又来找爷了,不是有章程么?按章程行事就是……” 户部郎中道:“九爷,这衙门还没有开印,没有法子开银库……” 兵部郎中则是:“随扈先锋营与护军营将士总数已经核算清晰,要行文地方,预备粮草,可这印信……” 两人都是满郎中,年岁不大,对着九阿哥恭恭敬敬,并不是那种奸猾老吏。 九阿哥没有大包大揽,而是问道:“之前汗阿玛正月里出门呢?是什么章程?” 那户部郎中道:“都是内库先支用,过后再从户部补上。” 兵部郎中道:“是内阁发文,并不经兵部。”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了,爷明儿去园子,到底怎么个安排,还是要看御前,你们明儿下午去贝勒府吧!” 两人恭敬应了。 九阿哥上了马车,回了贝勒府。 等到回了正房简单梳洗后,他就去了西厢房。 舒舒养了将近半月,已经开始吃补血气的药膳,看着气色好了许多。 又因为“牢头”不在,前头用热水擦了身体跟头发,多了几分清爽,她心情也愉悦许多。 九阿哥摸了摸肚子,道:“今儿晚膳吃什么,是不是要变天了,爷怎么觉得这两天饿得快?” 舒舒晓得他这几日在写条陈,道:“有牛肉丸火锅,还有牛肉锅贴,爷这是用脑子,累着了……” 说着,她吩咐白果道:“去膳房催催,今儿提前用晚膳。” 白果应声下去了。 舒舒指了指角落里的胆瓶,道:“今儿孟春,应该不冷,玉兰花都打花骨朵了,闺女剪的,我记得往年要元宵节后才打花骨朵……” 胆瓶里放着一截玉兰花枝。 这是花园里的紫粉色玉兰花。 是前两年舒舒刚生产后,喜欢粉色时,九阿哥从叫人采买移栽的。 这是早玉兰,比寻常的白玉兰要早开一旬。 九阿哥见状,点头道:“尼固珠是个好孩子,孝顺……” 说到这里,他回头吩咐何玉柱道:“明早记得提醒爷,剪几截玉兰花枝再出门。” 何玉柱点头应了。 九阿哥想了想,又道:“再去膳房说一声,预备几匣子元宵,甜口咸口都预备上……” 何玉柱应了,出去传话去了。 舒舒看着九阿哥笑,道:“爷这是‘见贤思齐’?” 九阿哥点头,小声道:“爷大了,心思杂了,就怕在汗阿玛跟前露怯,这孝顺显出假来,往后是要多跟咱们大格格学学。” 舒舒:“……” 还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这跟着尼固珠行事,要说这不是赤子之心,那什么是赤子之心? 九阿哥接着说道:“关键也不能老孝敬金银,他们也不缺这些,送多了也显不出好来,反倒是少见这寻常儿孙的心意,爷要做个贴心的好儿子、好孙子……” 舒舒忍不住望向九阿哥的脑子,这一年年的,还真没有白长岁数,开始会权衡,有城府了。 舒舒就道:“别的还罢,皇祖母那里,爷要是去请安,帮我说一声做四十二天月子之事。” 要不然的话,等到满了三十天不能入宫请安,还要安排人进宫报备。 这到了跟前才去说,显得不恭敬。 九阿哥点头道:“爷记得呢,就是娘娘那里,爷不好亲自过去,也会安排何玉柱走一趟。” 舒舒听了,也就放心了。 如此,等到九阿哥随扈出京,她紧闭门户安心坐月子就是了。 九阿哥将写了三天,今天重新抄了一遍的条陈递给舒舒,道:“你帮爷瞧瞧……” 舒舒接过来看来,看到药酒收益五五分的时候,不由赞道:“真是神来之笔。” 这养生药酒,计划中数量不菲,如此就不好用“御用”两字,省得显得不恭敬,也显得御用不值钱。 按照这条陈,牵扯到内药房,就能挂个“内造”,也仅次于“御用”了。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爷刚开始是有些心虚,毕竟这官烧锅早先是想着挂内务府的,这直接挪到理藩院,好像抢了汗阿玛的私房似的,想着怎么两全,结果就想到了这个……” 不仅依旧能孝敬汗阿玛,还抬高了这养生药酒的身份。 舒舒想起当领导的,都有起名的瘾头,康熙也不例外。 三十八年南巡路上,康熙路上给古刹提匾,就有好几处新赐了名字的。 她就建议道:“爷明儿去御前,还可以求个御笔,总不能就这样直白的叫养生药酒,这天下名酒,都有响亮的名号。” 九阿哥听了,立时心动,道:“是啊,要是汗阿玛赐名,那真是再好不过,爷之前还琢磨有什么好名字呢,既要大气,还不能太隐晦,最好是‘衍子丸’似的,让人一听就明白是什么功效……” 夫妻说着话,晚膳来了。 除了舒舒提到的牛肉丸火锅与牛肉锅贴之外,还有红烧牛肚、素烧白萝卜与烫菠菜。 九阿哥是真饿了,拳头大牛肉锅贴,吃了好几个。 舒舒见状,都跟着多吃了几口。 等到撂下筷子,九阿哥吃撑了,觉得有些顶。 眼见着外头还天光大亮的,他道:“爷去看看孩子们,也消消食儿。” 舒舒也有些吃撑了,只是也不能出去,就道:“那我在屋子里溜达溜达,去瞧瞧小阿哥……” 说到这里,她觉得有些别扭,道:“爷,是不是该给小阿哥起小名了?不叫热河,叫旁的也行啊……” 这所谓“热河”,是夫妻两个之前的戏语,当然不能真的给孩子起这个做小名。 九阿哥想着儿子的斤数,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小名是“阿克墩”,满语结实的意思。 可这是毓庆宫大阿哥的名字,还是殇了的大阿哥,寓意再好,也不能用。 他就想着还有什么寓意美好又贴切的小名。 “阿林?山,不行不行,叫这个名字的太多了……” “费扬塔珲?壮大……” “豪松阿?至孝之人……” “额鲁?健壮……” “扎克丹?松……” 九阿哥一个个念叨着。 舒舒仔细听着,心中挑挑拣拣。 太直白的,还是不好。 虽说是小名,也要叫好些年。 “扎克丹好,正好跟阿克丹听着就是兄弟,寓意也好……” 舒舒道。 九阿哥点头道:“嗯,那小阿哥就叫扎克丹。” 他也不着急去看其他孩子了,跟着舒舒一起进了南屋。 扎克丹在悠车上正睡着,睡得正香,小脸饱满,看着很是乖巧。 夫妻两个退出来。 九阿哥问道:“这个时候还睡,那夜里会不会闹人?” 他怕小儿子哭闹,扰了舒舒睡觉。 舒舒指了指隔断上的羊毛毡道:“就是饿了醒会儿,也吵不到我,这个两层隔音着呢。” 之前在隔断上是钉了一层羊毛毡,后来九阿哥在时,赶上一次小儿子哭,发现不能完全隔绝声音,叫人又钉了一层。 九阿哥这才放心,将舒舒送回北屋,自己往宁安堂去了。 等到掌灯了,过去不方便,他就先从闺女看起。 宁安堂的院子里,尼固珠手中拿着一根小笛子,正伸着脖子望向东边。 榛子站在旁边,正好是风口,给尼固珠挡风。 九阿哥在女儿身边站了,望向东边,侧耳听了听。 什么声音也没有…… 尼固珠发现了九阿哥,伸手要抱。 九阿哥就俯身将女儿抱了起来。 尼固珠指了指东边,道:“阿玛,吹笛子的伯母是不是病了?今儿没有笛子声,往常都有的……” 九阿哥哭笑不得,感情这是将八福晋当成乐师了,一天听不着还不习惯。 九阿哥就抱着女儿往屋子里去,边走边说道:“起风了,不吹了吧,再吹笛子,灌一肚子风,就要真病了。” 尼固珠听了,心有余悸道:“灌风不好,肚子疼。” 她是在屋子里关不住的,就爱在院子里玩耍,年前有一回吃了一肚子风,肚子涨成了西瓜。 九阿哥道:“那就乖乖的,起风了,就别在外头玩了……” * 下一更,明天中午 第一千八百七十四章 失礼 阿克丹眼睛瞪得提溜圆,眼里含着一包泪,望向九阿哥。 “哈哈哈哈……” 九阿哥浑然不觉,还在大笑。 平日里丰生也好,阿克丹也好,都跟小大人似的,这个时候才有了几分孩气。 “哇哇……” 阿克丹再也忍不住,脖子往后一仰,气得大哭起来。 九阿哥:“……” 他忙收了笑,带了几分讪讪,道:“真没事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没人笑话你,别哭了……” 阿克丹的哭声更大了。 三个孩子中,阿克丹长得最白净,这一哭,小脸憋得通红。 何玉柱在旁见了,都不忍了,忙道:“爷,您别说了!”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不哄怎么办? 任由孩子哭? 真是不当阿玛,不知道心疼孩子。 嗓子哭哑了是小事儿,生了内火,就要起高热的。 九阿哥就起身上前,走到了炕头。 眼见着两个铺盖挨着的,被子遮掩的地方接近两个褥子中间。 九阿哥就随口道:“快看快看,说不定不是你尿的,是你大哥尿的!” 丰生本还担心地看着弟弟,听了这话,看着九阿哥露出不解,眼圈也跟着红了。 倒是阿克丹,听了这话止了哭声,看着九阿哥道:“不是大哥!” 何玉柱在旁,恨不得扯了九阿哥出去。 哪有这样哄孩子的? 这是要逗哭另一个了。 丰生本就委屈着,听了弟弟这话,也“哇”的一声哭了。 九阿哥忙道:“是阿玛说错话了,就是阿克丹尿的……” 何玉柱推了九阿哥一把,道:“爷,您出去叫水,小阿哥要更衣……” 九阿哥白了何玉柱一眼,出去叫人去了。 远远地传来梆子声,快要五更天了。 膳房备着热水,听到上房有动静,白果带着腊月值房出来。 “去后边将小阿哥的换洗衣裳拿来,还有小阿哥的澡盆……” 九阿哥吩咐道。 白果应了,去后罩楼了,腊月则是准备九阿哥的洗漱。 等到白果回来,后头还跟着齐嬷嬷跟两个保母。 阿克丹还哭着,不过声音已经转小。 九阿哥之前没有哄好,只能祭出杀手锏,道:“惊动了你额涅,你额涅该伤心了……” 等看到齐嬷嬷进来的时候,阿克丹立时翻身起来,扑到齐嬷嬷怀里,小胳膊指了后罩楼方向:“走,走……” 丰生也奔着齐嬷嬷过去了,道:“嬷嬷,阿玛笑话弟弟,还说我……” 齐嬷嬷:“……” 昨晚上应该抱了两位阿哥回去,这位爷实不是能照顾孩子的。 九阿哥:“……” 看着两个儿子控诉的样子,九阿哥轻咳了一声,对齐嬷嬷道:“那就抱回去吧,记得给二阿哥换身干净衣裳再让他接着睡……” 阿克丹本停下的眼泪,又出来了。 齐嬷嬷没敢耽搁,给两个小阿哥穿好衣裳,就带走了。 九阿哥跟何玉柱道:“爷小时候可没这么爱哭,还是随了福晋了……” 何玉柱:“……” 这话当着福晋说去,当着他说不着。 他分到九阿哥身边的时候,九阿哥已经挪宫。 那个时候还尿床么? 何玉柱还真是不晓得。 因为值夜的都是嬷嬷,不会放心让他们这些小太监值夜。 今日要大朝,九阿哥穿戴了朝服、朝冠。 何玉柱捧了一个盒子出来,里面是红珊瑚朝珠,正红色的珊瑚珠子,配着蓝色青金石与浅蓝色绿松石,看着很是艳丽。 九阿哥将珊瑚朝珠戴上,嘱咐何玉柱:“旁的还罢了,肉干装两荷包。” 大早上过去,要下午才能回来,到时候可以垫垫。 何玉柱应了,道:“爷,还有花生一口酥,糯米纸包了,没有那么甜,也给您带一包。” 九阿哥点头道:“带着吧。” 简单用了早膳,九阿哥就带了何玉柱出府。 马车跟侍卫都预备好的。 今日九阿哥依旧与十阿哥同坐,不过没有上九阿哥的马车,而是上了十阿哥的马车。 今日入宫的人多,除了宗室,还有朝贺的大臣跟诰命。 这路上碰上了,都要按照爵位品级高低让路。 两人坐着多罗郡王制式的马车,需要让路的人就少了许多。 十福晋也要入宫往宁寿宫,不过她走神武门,就单独坐了自己的车驾。 马车中,十阿哥道:“小侄儿如何?‘洗三’时辰多在上午,九哥赶不回来了吧?” “洗三”酒可以不摆,但是仪式要有。 九阿哥点头道:“爷原还想着能不能换了时辰,下午‘洗三’,可是问过收生姥姥了,这时辰按照八字来的,都在午前,没有安排在午后的……” 说到这里,他道:“有你九嫂呢,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十阿哥道:“我福晋说了,她从太后宫出来,就直接给几位伯母、叔母拜年,不再单独过府拜年了,直接回去参加侄儿的‘洗三’礼。” 九阿哥道:“那也好,还能给你九嫂搭把手,要不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也没有个能主事儿的。” 十阿哥道:“我估摸着其他嫂子也会过去看九嫂。” 就算不摆酒,也要送贺生礼的。 旁人可以礼到人不到,妯娌之间,算是家人,指定要露一面。 九阿哥听了,轻哼了一声,道:“四嫂已经来过了,五嫂却没动……” 那还是亲嫂子呢? 昨日皇子们入宫赴藩宴,抽不得空,皇子福晋们却没有入宫点卯。 因正旦要给太后拜年的缘故,太后就免了宫嫔与皇子福晋大年三十这一日的请安。 十阿哥沉吟道:“应该是等着今天一起过去……” 九阿哥道:“算了,她乐意随大流对我们,那我们也随大流对她好了。” 十阿哥没有说别的,却是察觉到不对劲儿。 五福晋出身比不上其他人,可也是高官显宦人家出来的,这些年人情世故也没有叫人可挑剔的地方。 昨儿她没有露面,确实不大正常…… * 宁寿宫里,看着七福晋一个人进来,三福晋纳罕道:“怎么是你单蹦了?五弟妹呢?” 两家虽没有挨着,也是在一片,平时里这妯娌两个入宫,都是同进同出的。 七福晋低声道:“病了,今儿本想要强撑着过来,不过脸色儿实在难看,走路都打晃,叫五爷吩咐人给搀扶回去了……” 三福晋用帕子捂了嘴,生出几分心虚来,道:“不会是听了一家只准一个阿哥入上书房的消息病的吧?” 当了好几年妯娌,各人的性子,也都在大家心中。 五福晋人淡如菊,本有几分不接地气的清高,不过随着生了孩子,少了几分仙气儿。 不是什么豁达的性子,有些爱多思多想。 七福晋看着三福晋,脸色狐疑:“什么一家只准一个阿哥入上书房?这是谁说的,什么时候的事儿?” 三福晋看着七福晋,才反应过来,这件事还与七福晋相干。 七福晋才二十出头,肯定盼着先开花后结果的。 这一家只准一个孩子入宫读书,影响的还有七阿哥。 三福晋讪笑两声,脑子里飞转。 虽说这个消息,是因自家三爷提及弘晟读书才晓得的,可归根结底还是皇上的意思,不与他们夫妻相干,他们可不能背这个黑锅,到时候要挨埋怨的。 三福晋就换了说辞,斟酌着道:“我家弘晟到了读书的年纪,我们爷在御前问及选哈哈珠子之事,皇上就提了,不必送到宫里,一家只许一个皇孙入宫读书……” 七福晋听了,脸色木木的,什么也没有说。 大福晋跟四福晋在旁,也听了个正着。 四福晋垂下眼,早已经听四阿哥说了这个事儿。 再说原本她就没有想过送次子入宫读书,她的次子行三,上头还有个行二的庶兄。 外头都说嫡庶有别,可四阿哥是个爱孩子的,在他眼中,都是他的儿女,怕是不乐意分成三六九等。 大福晋年纪在这里,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看着三福晋,脸上血色褪尽。 三福晋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看过去,看到大福晋的脸色不对,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大福晋是继室,她就算生下长子,也是王府的嫡次子,跟自家弘晟一样的身份。 弘晟不能入宫读书,大福晋的儿子也指定不能入宫读书。 这影响大的,除了五福晋、七福晋,还有大福晋。 五福晋那里,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嫡庶有别,还真能压着嫡子不让入宫? 有太后这个靠山,五贝勒府肯定是特例。 不过,也只有五贝勒府了…… 十福晋在旁,跟着十二福晋、十三福晋站在一处说话。 三人嫁入皇家的时间差了几年,可年岁相仿。 三人说的就是九贝勒府的小阿哥。 十二福晋跟十三福晋出宫不方便,不过预备了“洗三礼”,正打算请十福晋捎带过去。 见着嫂子们气氛不对,三人也不好欢欢喜喜的,都住了声。 十二福晋与十三福晋还没有生育,就算今年生了,离入上书房还有五、六年。 十福晋这里,则是想到了阿克丹,双生兄弟,落地就在一处的,一起长大不好么? 这要是分开,一个养在宫里,一个养在外头,还真叫人不落忍…… 第一千八百七十五章 选择(打滚求月票) 这会儿工夫,大福晋已经稳了心神,问七福晋道:“五弟妹这……是着凉了?” 腊月二十五,大家来宫里请安的时候,还都好好的。 今日正旦,要不是病得撑不起,怎么也会进来随班拜年。 七福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具体缘故,不过听五爷的意思,五嫂不舒坦好几天了,昨儿五爷还要请太医,被五嫂拦了……” 这是怕大年三十儿传太医晦气,可身子为要,生病了哪里是有耽搁的? 对于五福晋的行事,七福晋有些看不大上眼。 这也是为什么两家住的近,她们在人前也是同进同出的,可私下里往来少的缘故。 不是一路人,说话行事都不投契。 大福晋面上露出担心来,望向三福晋跟四福晋。 四福晋也蹙眉。 同为妯娌,既知晓五福晋有恙,大家也该去探看的,可是今日还要去九贝勒府探望舒舒。 “洗三”是在上午,这探病也没有下午的。 可是时间不够用。 大家给太后拜年后,还要往内廷拜年。 上午抽出的工夫,只能去一处。 这一会儿大家出宫去,往哪边走? 按照长幼尊卑来说,当去五福晋这里。 她这个伯母生病,比小侄儿的“洗三”礼更重要。 可是大家去九贝勒府道贺,是入宫之前就打算好的,车上带了“洗三”礼,可没带探病的东西。 三福晋见状,就晓得大福晋的为难。 大家都要随着大福晋行事,大福晋却不好直接越过大家做主,才想要听她跟四福晋的意见。 三福晋心里,自然也有远近亲疏。 虽说有些发酸,想着自己无缘的孩子,可还是为舒舒高兴更多些。 谁也不嫌儿子多,前头虽站住两个小阿哥,可那是多胞胎,不如单胎的孩子结实。 就比如都统府那里,她的几个堂弟中,小三、小四从小不说病病歪歪的,也有几分孱弱,长大了身体调理好了大半,可是到底拖了后腿,不能披甲。 至于五福晋…… 谁晓得到底什么病。 况且如今冬春交替,正是生时疫的时候,这冒然过去,彼此都不方便。 三福晋就道:“哎呀,探病太折腾病人了,还是先打发人过去看看,等到五弟妹过几日精神头足些,咱们再过去,省得好心做了恶客!” 大福晋听着有道理,望向四福晋。 四福晋点头道:“三嫂说的对,虽说咱们不是外客,可直接上门也不妥当。” 三位年长的嫂子这样说了,七福晋也跟着道:“谁也不耐烦病中见人,是可以缓缓再过去探看。” 十福晋看了她一眼。 不管其他人到底去不去,十福晋肯定要先去贝勒府的。 她晓得,七福晋也会如此。 十二福晋与十三福晋在旁站着,并不插嘴。 只是嫂子们的反应都在她们眼中。 这也是选择吧? 九嫂的人缘比五嫂好…… 要不然的话,好几个皇子福晋,一分为二就是了。 可是从大福晋往下,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 两人对视一眼。 若是让她们选择,她们应该也会往九贝勒府。 一个是平日里照顾她们的嫂子,一个是没怎么打交道的嫂子,选择并不需要犹豫。 十二福晋回头,望向另一个方向。 是富察侧福晋。 她没有往皇子福晋这里来,而是被安郡王福晋带在身边。 十二福晋面上没有带出来,眼中却带了疑惑。 自家大姐安分守己,并不是喜欢攀附。 其他人也都看见富察侧福晋如此,难免误会。 三福晋忍不住跟四福晋小声道:“八弟妹再有错,也受了惩处,这人出不来,娘家也靠不住了?” 四福晋跟富察侧福晋打过交道,晓得她并不是爱谋算的性子,道:“眼见未必为实,许是有其他缘故。” 三福晋立时明白过来,道:“那肯定是八阿哥让的,这是什么意思?让大老婆的娘家给小老婆撑腰?” 换成是她,要是三阿哥让田氏跟公府亲近,公府那边也乐见其成,三福晋觉得自己能气死。 四福晋不知内情,不肯再说。 七福晋则是忍不住多看了富察侧福晋两眼,这样的气度,要是那拉格格是这样品格就好了。 那样自己心里憋闷的时候,也能亮明车马的跟那拉格格对上。 不至于遇到事情就只晓得哭,性子怯懦,她这个福晋不用收拾人,那拉格格就能将自己吓死。 七福晋心中苦笑。 人都怜弱。 那拉格格是真弱,却也是摸清了七阿哥的脾气。 真要是兔子性子,也不会在自己刚嫁过去的时候受了旁人蛊惑,在自己面前挺腰子。 七阿哥不是笨的,也知晓那拉格格的怯懦有不实的成分,可是他没有揭穿。 因为那一串的孩子,那拉格格的怯懦,就成了退守自保。 七福晋生出几分恶意。 自己还没欺负人,七阿哥就戒备上了,这跟扣屎盆子有什么区别? 还真是叫人搓火…… 这会儿工夫,九格格来了,直接找十福晋。 “十弟妹,你出宫后是不是去九嫂家,我跟您你一道吧……” 十福晋点头,道:“是过去九嫂家,其他嫂子也要过去,到时候大家一起。” 九格格倒不是很意外。 这女子生产,亲友总要去探看的,赶早不赶晚…… 随着天色渐亮,太后也穿了朝服升座。 宫里的内命妇,与宫外入宫的宗室女眷、外命妇,排班列队,齐齐给太后拜年。 这边拜了年,还不能立时就走,又等着康熙率宗室王公、内大臣、大学士、侍卫等人来给太后行礼。 等到圣驾离开,太后降座,众人才出了正殿。 大家没有立时散去,而是一起给裕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与庄亲王福晋拜年。 三位长辈福晋中,庄亲王福晋是嫂子。 她笑着对众人道:“这是要去九贝勒府?我还惦记着他们家的席,结果这小两口倒是图省事儿,你们小妯娌去吧,代我们跟九福晋问好,也告诉她一声,不能老这样省事,这回‘百日酒’要摆,周岁酒也要摆,我们要吃两回!” 她说话诙谐有趣,对小辈素来也慈爱,大家对这位堂伯母也亲近。 大福晋道:“您放心,侄媳妇们一定转达。” 三福晋道:“等到他们摆酒的时候,您写了想吃的,让那边做,我们也跟着沾光。” 庄亲王福晋听了点头,道:“这个好,别的还罢了,那带牛肉馅的鱼肉丸子,我吃了可是念念不忘,是必要点一回的……” 裕亲王福晋道:“让她好好养着,等过了这几日,我们再去看她。” 依旧是大福晋应了。 恭亲王福晋道:“到时候选个日子,我跟嫂子们一起去,省得咱们分着去了,扰得孩子不安生。” wшw.ttkan.¢○ 庄亲王福晋听了,也觉得好,道:“那回头咱们挑个日子……” 几位堂亲长辈出宫去了,剩下皇子福晋还不能立时就走。 要给各自的生母婆婆拜年。 九格格这里,则是准备跟着四福晋一起往永和宫。 如此,三福晋倒成了单蹦的。 她望向十福晋。 钟粹宫封宫,三福晋进不去,没有办法给荣妃拜年。 十福晋这里,是没有婆婆。 “十弟妹……” 三福晋见她站得稳稳的,没有要走的意思,有些不解:“你这是要往太妃处请安?” “太妃那里早上来时去过了……” 十福晋道:“我们爷嘱咐,让我去翊坤宫,代九嫂给妃母拜年。” 三福晋无语。 人家那是亲婆婆跟亲儿媳妇,还用旁人代着拜年? 这十阿哥倒是将自己当成了九阿哥的亲弟弟,对宜妃也多亲近。 不过三福晋也明白十阿哥的意思,代嫂子拜年是真的,想要给十福晋在宫里找个妃母照顾也是真的。 端顺太妃虽辈分高,身份尊贵,可到底是太妃,轻易不往人前来。 十福晋又是个憨性子,之前还有舒舒跟着,如今舒舒坐月子,她成了单蹦的,叫人不放心。 只是十福晋都往翊坤宫了,自己不去钟粹宫好么? 就算是那边封宫,去了也进不去,可三爷会这样想么? 去也不去,跟其他皇子福晋都不一样,就有不孝之嫌。 三福晋就道:“那大家早去早回,一会儿就在神武门再见……” 说完,她跟大福晋道:“我往钟粹宫去,正好跟大嫂顺路。” 她还挺体贴,吩咐身边嬷嬷道:“你先出宫去,直接往九贝勒府去,跟九福晋说一声,省得一会子大家去了,她连个预备也没有……” 那嬷嬷应着,出宫去了。 众皇子福晋就各自往内廷去拜年。 十二福晋与十三福晋已经叫人将“洗三礼”取来,交给了十福晋身后的嬷嬷,两人也往西六宫去了…… * 翊坤宫里,宜妃已经换下朝服,正在东次间歪着。 她这样的身份,平日里也不用站着,一年到头,只这一天站的多,有些腰酸。 佩兰见状道:“要不奴才给娘娘按按?” 宜妃摆手道:“不用,等五阿哥跟九阿哥来了以后再说,你也站了一早上,别杵着了,坐下歇歇。” 早上五阿哥已经叫太监传话。 宜妃晓得五福晋病了,没有入宫。 佩兰是心腹,不是旁人。 宜妃想到长媳,忍不住跟佩兰抱怨道:“虽说晓得她不是故意闹病,可赶得太巧了,叫旁人怎么看呢?说不得还要猜测她心窄,嫉妒弟媳妇再次生子才病了……” 佩兰道:“娘娘放心,不管旁人怎么说,九福晋不会信的,九福晋行事大方,不爱计较这些。” 宜妃叹了口气,道:“她素来心大,确实不会计较,可……” 五福晋心中,真的没有嫉妒么? 知晓五贝勒府嫡孙的病情,宜妃不愿意深想。 外头有了动静,管事太监进来报道:“娘娘,十福晋过来给主子拜年……” 宜妃忙坐直了,吩咐佩兰道:“代我去迎迎……” * 九贝勒府,西厢房。 舒舒想着宫里拜年的流程,跟伯夫人道:“一会儿宫里散了,嫂子们与九格格应该会跟着十弟妹过来。” 她们是至亲,反而不好直接让人送来贺生礼,肯定要亲自来探看她的。 伯夫人道:“那要不要吩咐膳房,将席面预备起来?” 舒舒想了想,道:“还是饽饽席吧,大家垫垫,都是天不亮就入宫的,留饭就算了,各家还有人等着拜年……” 第一千八百七十六章 弥合(打滚求月票) 娘俩正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 是丰生跟阿克丹来了。 兄弟两个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在厅上待着,不过兄弟两个都伸着脖子,望向北屋门口。 齐嬷嬷在外头站了站,才隔着帘子道:“福晋……” 舒舒本歪着,听到声音坐起来,道:“嬷嬷来了,快进来。” 齐嬷嬷进来,也没有近前,距离舒舒好几步外就停了,小声道:“二阿哥念着要来看福晋,奴才没舍得拦,想着两位阿哥爷也当给夫人拜年……” 舒舒听着这话,察觉到不对,小声道:“这是怎么了?” 阿克丹平日里虽粘人,可并不是任性的孩子。 昨儿舒舒跟他们说好了,让他们好好听嬷嬷的话,不要惦记着过来,等自己养好了身体,搬回到正房,到时候再陪他们。 齐嬷嬷就低声讲了阿克丹昨晚尿床之事。 昨儿回到后罩楼也哭了一场,今早精神都怏怏的,也不爱搭理人。 舒舒听了阿克丹的反应,都忍不住笑了,跟伯夫人道:“这是晓得要脸了,我怎么记得小五当年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伯夫人提醒道:“一会儿见了二阿哥,可不许笑,别再招哭了!” “嗯,嗯……” 舒舒收了笑,等着孩子们进来。 “玛嬷新年好……额涅新年好……” 两个孩子进来,齐嬷嬷就拿了锦垫铺好,两人大礼拜年。 伯夫人这里,已经预备好了压岁荷包,扶了两人起来,一人分了一个。 “阿哥们也新年好……” “谢谢玛嬷……”两个小阿哥接了,道了谢。 阿克丹接着就挨着舒舒站了,脸上欲言又止。 舒舒知晓了缘故,并不追问,只道:“额涅的压岁荷包昨儿叫嬷嬷给你们放枕头下,看到了没有?” 阿克丹点头,而后转头望向齐嬷嬷道:“嬷嬷,荷包没拿回去,在上屋……” 齐嬷嬷忙道:“是嬷嬷疏忽了,那等到贝勒爷家来嬷嬷就取回来。” 阿克丹道:“那嬷嬷别忘了。” 齐嬷嬷应了。 丰生也过来,道:“额涅……” 舒舒道:“额涅还没有和你们一起睡过,等额涅回正房,到时候接了你们过去。” 这是怕两个小阿哥有尿床阴影。 总要将这个事情翻篇。 丰生点头,眼睛亮亮的,道:“到时候,额涅在中间,我跟二弟在两边。” 阿克丹听了,补充道:“阿玛去外屋,挨着何谙达睡……” 舒舒:“……” 还真是有阴影了。 舒舒就轻咳了一声,道:“不能跟你阿玛一起睡么?你阿玛也要挨着额涅睡。” 阿克丹小脸带了纠结,好一会儿道:“外屋不是一起么?也不远。” 舒舒道:“可你阿玛疼爱你们,也疼额涅,肯定也想就近挨着咱们。” 阿克丹小脸紧绷着不接话,显然还是不乐意。 丰生小声跟舒舒道:“阿玛笑话弟弟,还冤枉我,我跟弟弟都不想再搭理他。” 舒舒想了想,道:“那……要是阿玛晓得错了,你们能原谅他么?” 丰生望向阿克丹。 阿克丹转过头,拒绝发表意见。 舒舒看着阿克丹的头顶,两个发旋。 是个犟种。 舒舒就停止为九阿哥说好话,可也没有跟两个孩子一起声讨九阿哥。 解铃还需系铃人。 还是等九阿哥回来,让他自己哄儿子吧。 “一会儿家里有客,都是伯母或姑母,不是外人,一会儿要记得好好叫人,别只亲近十婶……” 她立时岔开话,说起别的。 丰生跟阿克丹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四伯母,还有其他伯母?” 丰生道。 阿克丹道:“九姑姑?” 自夏天从热河回京后,舒舒就在府中养胎,九格格过来了两次。 阿克丹是记下了。 舒舒点点头,道:“差不多就是她们……” * 钟粹宫门口,看着大门紧闭,三福晋吐了一口气。 这到底怎么个拜年法呢? 不能叫门进去,那就在外头见礼。 三福晋就肃容,跟早年入钟粹宫拜年一样,站在甬道上,对着宫门,行跪拜抚鬓礼。 等到行礼完,三福晋起身,看着钟粹门。 糟了…… 今年才想周全,去年跟前年没来…… 这要是回头被挑剔,都是错处。 三福晋面上多了凝重,出了东六宫…… * 翊坤宫里。 十福晋早已经给宜妃拜了年,行了两回礼,除了自己那份,还有舒舒那份。 宜妃笑着扶她起来,本以为今儿一个儿媳妇也见不着,结果来了半个。 十福晋也不见外,道:“就是十爷不叮嘱,我也要来的,我还惦记着妃母的压岁荷包呢!” “好,好,少不得你的,连带着老十跟小阿哥那份,我也给你们预备下了。” 宜妃笑道。 十福晋眉开眼笑,道:“妃母疼我们……” 宜妃想着前阵子的传言,晓得敦郡王府夭了个庶子。 幸好十福晋是个直性子,即便外头人生出不好猜测,可皇上不会误会,要不然的话,十福晋的日子也难熬。 “这一晃,你都十九了,也当了几年额涅,这几年我瞧着都是老十照顾你,处处体贴,在诸皇子中,这样对妻子的,老十是头一份,他五哥、九哥都比不得他……” 宜妃就斟酌着开口。 她没有抚养过十阿哥,可也是打小看着十阿哥长大的,十阿哥待九阿哥如同胞兄弟似的,对自己也恭敬。 她对十阿哥也生出几分怜悯。 否则以她的性子,并不会做这讨嫌的事儿。 十福晋进京五年,没有蜕化成人精,可也晓得了听话听音儿。 她晓得宜妃在提点自己,带了羞愧道:“我晓得十爷待我好……” 所以她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郭络罗格格怀孕生子,也好心地想要安抚焦躁不安的郭络罗格格,结果好心办坏事,让十阿哥折了一子。 十福晋闷声道:“我没想到郭络罗格格家那样坏,抱着见不得人的心思……” 郭络罗格格的后母故意吓唬郭络罗格格,本意不是想要害小阿哥。 谁都晓得,成了皇孙的外家,不算是皇亲国戚,家里也有了贵亲,保全几代人的前程。 她抱着“姐妹相递”的主意,想要害死的是郭络罗格格。 不是说直接要命,是想要让郭络罗格格病弱,到时候就能以照顾姐姐跟小阿哥的名义,送她女儿入府。 如今这念头让十阿哥晓得了,十阿哥可不是会吃亏的。 那夭的是皇孙,还是十阿哥的亲骨肉,不让郭络罗家一家抵命,都是因顾念律法的缘故。 郭络罗格格阿玛被内务府御史弹劾贪墨,直接革了员外郎;她继母的娘家,也没落下好,跟着连坐,有职的两个都停差事了。 郭络罗格格的继母直接被休,至于她那个异母妹妹,倒是没有明着责罚,可是生母被休,家里也败落,想要再说个好亲事就难了。 至于郭络罗格格那里,也晓得自己这一劫难的由来,对娘家死了心…… 宜妃看着十福晋,耐心道:“往后这样的事情少不了,除了老十之外,对谁你都不可全抛一份心,都要提防着,对府里女眷如此,对门下奴才也是如此,外头的人反而不用太担心,轻易不会算计到你身上,你也不会那么信重外人,那些身边的、眼前的,都够着你,反而要留心。” 十福晋仔细听了,起身对宜妃拜了下去。 宜妃扶住,道:“就是两句家常话罢了,你不嫌我唠叨就好。” 十福晋忙摇头道:“这是妃母真心疼我,真心疼十爷……”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我晓得自己不如嫂子们,没有管好家,让十爷受累了,这太不应该,我得了十爷的体贴跟爱护,没有回报给他,反而让他难受了……” 宜妃见她心里都有数,也就放心了道:“过去你小,这不是一年年大了么?往后好好的就行,老十爱重你,你也爱重老十,多心疼心疼他,你们小两口的日子,只有越过越好的。” 十福晋点头。 往后她再也不自作主张,关乎在后宅女眷的事儿,多问询十阿哥,防着被人算计了,也会在十阿哥画好的规矩里,做个合格的郡王福晋…… 第一千八百七十七章 一笑泯恩仇 三福晋在神武门前站了一刻钟,站得双脚发麻,大家也陆续回来。 她笑吟吟地跟着大家打招呼。 她本以为会撞上富察氏,到时候难免别扭。 带着个侧福晋去九贝勒府,大家不大熟;不带着侧福晋去九贝勒府,单留一个人也不好。 没想到十二福晋这会儿单独过来送大家,不见富察氏。 这姊妹两个,都是要往长春宫请安的,不是应该一起回来么? 大福晋迟疑了一下,还是望向十二福晋,寻思着怎么询问。 富察氏这个侧福晋跟寻常侧福晋不一样,是代八福晋在外行走。 十二福晋主动开口道:“嫔母留了我姐姐说话……” 大福晋点点头,没有再说其他。 大家就此散了,出宫的出宫,回阿哥所的回阿哥所…… * 长春宫正殿,东次间。 良嫔看着富察氏,上下打量着。 还是一如既往的谦卑模样。 良嫔不信富察氏真的不争不抢。 “八爷已经二十三,你指进贝勒府,也是第五个年头……” 良嫔轻声,看着满脸慈爱。 富察氏本赏了座儿,听了这话,忙起身,道:“是奴才没有福气,辜负了皇上跟娘娘的期待……” 良嫔摆摆手,道:“也没有旁人,就咱们娘俩,你不必如此惶恐,我就是想要问问,八爷后院的人可够使?老八常过去么,有淘气的没有?” 富察氏并不抬头,低声道:“后院有格格、妾室十人,瞧着都规规矩矩的……只是八爷常在书房安置,并不常往后院去……” 良嫔听了,脸上的和气就收了几分。 知子莫若母。 八阿哥心高,以自己的出身为憾。 这是嫌弃后院的格格、侍妾身份卑贱,不乐意长子生在她们的肚子里。 糊涂! 大阿哥当年不让妾室生子,是因为有个能生的伊尔根觉罗氏在。 即便接二连三生格格,可是怀上的也快。 八阿哥这里,郭络罗氏伤了身体,富察氏看着又是个矜持的。 这不让妾室生子,什么时候贝勒府能有长子…… * 长春宫的交锋不与出宫的大家相干。 少一时,大家的马车到了北官房。 舒舒这里,已经得了三福晋身边嬷嬷的传话,晓得大家要过来。 听到前头禀告,众人的马车到了,伯夫人就代舒舒出迎。 大福晋见状,忙快走了几步,屈膝道:“给您拜年了……” 这行的就是家礼了。 宗室的爵位等级,都有定制。 多罗县主等同于多罗贝子,却不是与贝子夫人平级,而是跟贝勒夫人平级。 若是按照诰命,郡王福晋身份在县主之上。 伯夫人是年长的族姑姐,还是三福晋跟舒舒的长辈,大福晋自然不会叙国礼。 伯夫人忙扶了,道:“也给大福晋与各位拜年……” 三福晋上前,搀了伯夫人的胳膊,亲昵道:“九阿哥年岁小,舒舒之前在娘家也是父母宠大的,幸好叔母您在这边帮衬,要不然这大小四个孩子,怎么带得过来?” 伯夫人看着三福晋,拍了拍她的手,道:“也就是凑个数罢了,乳母保母俱全,也不用我做什么。” 三福晋摇头道:“这大了些还好,会说话能告状,襁褓小儿,谁敢直交给乳保照顾?您在这里,他们小两口也有了长辈盯着,学也要学着照顾孩子。” 几位福晋中,三福晋是伯夫人的堂侄女,七福晋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十福晋常过来,四福晋跟九格格见的次数也不少。 大家就少了几分拘谨,说说笑笑的,随着伯夫人进了内院。 西厢中厅,摆了桌子,上面铺着红绸。 “哎呀,还没‘洗三’呢,竟是赶上好时辰了……” 三福晋见了,不由笑道。 伯夫人道:“算出的时辰是巳正。” 舒舒头上带着抹额,身上是半新不旧的红色长袄,从北屋出来。 大福晋见了,吓了一跳,忙道:“怎么下炕了?快回屋子里去,外头有风呢!” 三福晋也道:“别想着年轻就觉得没事儿,也不是外客。” 伯夫人脸色也有些沉。 舒舒望向众人。 没见着五福晋,她心中不由纳闷。 她对五贝勒府的二阿哥状况有些猜测,本还想着今日见了五福晋能见端详。 结果人呢? 她露出担心来,望向七福晋道:“七嫂,五嫂怎么不见……这是病了么?” 若是五福晋今日入宫,没有道理会不随着大流过来。 既是没有过来,那应该是没有入宫。 七福晋点头道:“听说前阵子就不舒坦,只是硬挺着,今早还要入宫,人都站不稳了,五爷叫人扶了回去……” 舒舒听着,想起了三阿哥往御前问询的日子。 或是大朝会那天开始算,五阿哥知晓此事。 五福晋是因这个病的么? 伯夫人已经催她,道:“快进屋……” 厅房有外门,就算是有棉帘子挡着,可出入也有风进来。 舒舒就不勉强,回了北屋。 少一时,大家也都跟进来,各自落座。 舒舒没有回炕上躺着,就在炕边坐了,笑道:“跟上回不一样,这次躺了两天,就缓过来大半。” 除了大福晋跟九格格,都经历过产褥期。 十福晋就道:“那跟我差不多,我生我们大阿哥的时候也是,就刚开始有些乏力,歇一觉就觉得可以下炕了,就是我额赫在,让我按照京城的规矩坐月子,才熬了三十天……” 大福晋笑着听着,带了几分羡慕,又有些隐隐期待。 她是将门之女,也开得弓、上得马,身体也不差。 要是能生下这样健康的小阿哥就好了。 三福晋看了眼舒舒,又看了眼十福晋。 “你们两个一个是身上藏肉,一个是身上有肉,身体比旁人好,生孩子也就没那么费力了,我不行,每次总要虚个一年半载的才能缓过来,气血不足,人难免就糊涂,做事儿也丢三落四,脑子也不清楚,估计也有言语得罪你们的地方,真不是有意的……” 她这一番话,虽说对舒舒跟十福晋说的,可听得大家莫名其妙。 本是争强好胜的人,竟改了性子。 舒舒望向三福晋,道:“您是姐姐,还是嫂子,平日里对我们只有照顾的,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十福晋点头,道:“是啊,是啊。” 关键是自己的敦郡王府跟诚郡王府没有什么私下走动,平日里就是妯娌入宫请安或是在外吃酒才能碰上,没正经打过交道。 三福晋抚了抚鬓角,道:“这岁数一年比一年大了,想起之前,多有不周全之处……” 说到这里,她望向大福晋与四福晋,道:“也谢大嫂跟四弟妹宽厚,不与我计较。” 大福晋忙道:“有什么好计较的,我感激你还来不及,这几年你也好,四弟妹也好,都帮我许多。” 四福晋则是想到了三福晋丧女之事。 自打那以后,三福晋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 她也是为母之人,对三福晋就多了体恤,道:“本也没有做什么,三嫂您客气了。” 三福晋又望向七福晋道:“七弟妹也是,做了几年妯娌,要是言语有得罪你的地方,今儿一并赔罪了。” 七福晋笑道:“那我也要给嫂子们赔罪才是,我这人快言快语的,肯定也有不周全的地方。” 她性子飒爽,不肯吃亏。 入宫以后,面对着格格的不规矩,干脆利索的解决。 一边给七阿哥安排了两个通房,一边要抱庶长子到身边教养,直接将那拉格格吓老实了。 不过,她也露了锋芒。 七福晋后知后觉,才发现七阿哥对自己的忌惮,许是那个时候就有了。 只是再有一次,她依旧会如此选择。 父母娇养了十几年,嫁进皇家,可以不受宠,却不能窝窝囊囊的过日子。 真要那样,别说她自己被人瞧不起,连带着娘家都要被人轻鄙…… 三福晋笑道:“咱们性子倒是一样一样的,都是家里娇宠着长大,吃不得委屈。” 区别是,三福晋的婆婆是荣嫔,老资格主位,当时将三福晋压得死死的。 七福晋这里,两个婆婆,反倒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三福晋磨光了棱角,七福晋因没有儿子,境遇也寻常。 九格格听着嫂子们说话,有些恍惚。 这怎么像是书上提及的“一笑泯恩仇”? 只是说话的人是三福晋,就让人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因为真要说起来,三福晋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鲜少与人真正对上。 这些年,也没听说她跟哪个妯娌真正有嫌隙。 今儿这一本正经地陪了一圈不是,总觉得有些过了。 倒像是故意给大家看的。 这…… 换成八福晋说,倒是更应景…… 舒舒在旁看着,也是差不多的念头。 舒舒对这位堂姐也有些了解,不由沉思起来。 这怎么看着有些心虚呢? 三福晋做什么了? 田氏…… 难道是收拾那个田格格了? 那不与大家相干。 只是田格格还怀着孩子,那就是护身符。 三福晋应该没有那个胆子害皇家血脉…… 一时之间,舒舒还真是猜不出三福晋这样行事的缘故。 外屋有了动静。 周松带了热水房的人抬水过来。 “洗三”的吉时要到了。 除了舒舒被勒令待在屋子里,其他人又回到厅上。 小棠抱着小阿哥,从南屋出来。 大家齐齐地望过去。 这就是七斤半的胖小子?! 看着真是跟寻常人家的满月娃不差什么。 要不是这孩子的眉眼在这里摆着,这叫外人看了,还真是要想一想会不会出身有什么蹊跷。 九格格本就喜欢前头的三个侄儿侄女,看着这白胖精致的小侄儿,移不开眼。 大福晋看着小阿哥,想到民间的传言,生出个念头来…… 第一千八百七十八章 离经叛道 “哇哇……” 随着小儿响亮的哭声,“洗三”开始了。 跟着小儿哭声对比的是,屋子里女眷的笑声。 “这嗓门,长大了力气错不了……”三福晋笑道。 伯夫人看着在收生姥姥手中蹬腿的小阿哥,脸上也带了笑。 这是九贝勒的嫡三子,即便以后九阿哥积攒了功劳,多赏了爵位,也只是落在嫡次子头上。 小阿哥这个嫡三子爵位起步注定不会高,以后还要自己博前程。 身体康健,就是建功立业的本钱。 大福晋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就退后几步,迟疑了一下,进了北屋。 舒舒被勒令不让出来,却能隐隐地听到外屋动静。 听着小阿哥的哭声,明知道肯定没有什么事,她还是生出几分焦躁。 “九弟妹……” 大福晋进来,站在门口,面上有些羞怯。 舒舒心中诧异。 这瞧着样子,像是要开口求人,可是大福晋自己就是郡王福晋,娘家也是数得上的人家,有什么好求妯娌的? 舒舒想着她平日为人,并不是爱给人添麻烦的,就道:“大嫂您快坐,是不是饿了,吃些饽饽垫垫……” 之前叫膳房预备的饽饽席,在外屋摆了两桌,在屋子里也摆了一桌。 大福晋摇头,上前几步,忍了羞怯,低声道:“我想要跟弟妹求一身小阿哥的衣裳……” 舒舒:“……” 好像是有类似的求子法子。 见舒舒没有接话,大福晋看过来,带了忐忑。 舒舒忙点头,道:“好,好,您也太客气了,什么求不求的,吩咐一句就是了。” 大福晋带了感激道:“谢谢九弟妹……” 舒舒就叫了白果,吩咐道:“去南屋将小阿哥的衣裳找一套包上,去外头交给大福晋跟着来的嬷嬷。” 厢房位置狭小,大家带来的嬷嬷、丫头就都安置在别处。 大福晋见舒舒体贴,越发感激。 怪不得大家都跟她好,这样的行事为人,谁能不爱呢? 这会儿工夫,外头的“洗三”礼也进行完了。 大家也发现了大福晋不在。 旁人还以为她更衣去了,也没有在意,只九格格看见大福晋进了北屋。 长辈们来了,小辈理当拜见,尤其是今天大年初一,也该拜年。 等小阿哥被抱回南屋后,伯夫人就叫人接了丰生跟阿克丹过来。 丰生跟阿克丹得了舒舒的吩咐,晓得来的女眷都是长辈,老实见礼。 这兄弟两个,一个比一个长得好。 姑奶奶金贵,皇家的姑奶奶犹为金贵。 两位小阿哥就先给九格格见礼。 九格格看着两人小大人似的,规矩板板正正,心中纳罕。 给了拜年红包后,九格格就小声问伯夫人道:“这么大就教规矩了?” 伯夫人道:“听得懂话音,他们额涅就开始教规矩,就是怕教晚了,孩子不好改。” 九格格想了想这生孩子、教孩子,这真要操心十几年去。 估计要等到孩子成家立业,父母才能撒手。 要是爱操心的,如公夫人那样,儿子成家也不乐意撒手,就要操心一辈子了。 大福晋将预备好的荷包给了,拉了拉丰生的小手,又摸了摸阿克丹的小脑袋。 伯夫人跟十福晋见了,本还担心阿克丹怕生避开,结果他稳稳地站了。 三福晋笑吟吟地问道:“都这样高了,还记得姨母么?” “姨母,三伯母……” 丰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三福晋爽朗一笑,道:“对,就是我,是三伯母,可也是姨母……” 到了四福晋这里,丰生跟阿克丹都是相熟的,不用伯夫人介绍,就直接拜年。 “四伯母新年好……” 四福晋笑着点头,道:“阿哥们也新年好……” 平日里她过来,对几个侄儿侄女都一视同仁,今儿却多看了阿克丹两眼。 真要按照四阿哥所说,以后会在皇城里设左右翼宗学,那自家的二阿哥、三阿哥与阿克丹就要一起上学,到时候堂兄弟会相伴着长大。 阿克丹小时候认生,这大了也改了许多。 有舒舒在,家教不担心。 有这样的堂兄弟作伴儿,对自己儿子来说也是好事儿。 七福晋虽跟舒舒关系最好,可是她这半年生产,出了月子后出门不多,来过贝勒府一、两回,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两个小的,对这位七伯母有些陌生。 七福晋看着两人道:“种痘了,以后出门也不禁,回头跟你们额涅一起去七伯母家串门,伯母家还有个小姐姐、小妹妹……” 半年前的事儿,兄弟忘了差不多了。 眼下,两人对于出门没有什么概念,一时之间到是不知道该不该应,就望向伯夫人。 伯夫人道:“就跟你们去十叔家似的,不是旁人家,也是亲伯伯家,以后你们额涅会带你们去的。” 兄弟两个这才对着七福晋点头。 这样乖巧的样子,谁能不爱呢? 十福晋忍不住羡慕道:“侄儿都能听道理了,我家那个三岁了,学话还费劲呢……” 三福晋道:“你们大阿哥生日小,说是三岁,实际才一生日多,急什么……” 都是当家主母,大年初一还有得忙。 除了九格格没有吭声之外,其他福晋就告辞。 伯夫人还要跟着出来相送,被大福晋跟三福晋拦住。 大福晋道:“都是家里人,不必如此。” 三福晋也道:“这亲戚,各论各的,爷们儿那里不必说,从宗亲论,可我们跟您,还是从侄女跟舒舒这里论,您就安心当个长辈吧!” 十福晋就道:“您留步,我代九嫂送嫂子们就行。” 一句话,听得大家都笑着了。 三福晋轻哼道:“这是显摆你们两家关系了?这远近亲疏是怎么论的?我倒不信,我这姐姐今儿还成客了?” 七福晋则是笑道:“什么代不代的?你也赶紧家去,门下女眷还等着入府拜年呢。” 大福晋跟四福晋笑着听着,都没有说什么。 妯娌能相处成这样,大家乐见其成。 真要出来个刺头儿,彼此都难为。 十福晋笑道:“我这是挨着九嫂近,乐意帮九嫂跑腿,您再是姐姐,来的少了也是客!” 妯娌几个说说笑笑的出府,各自上车家去了…… * 西厢房北屋。 舒舒已经歪着了,还推了抚枕,让九格格炕上坐。 九格格出降之前,姑嫂两人也常作伴的。 九格格也不客气,摘了朝珠,去了外头冬朝服跟冬朝冠,也在炕上歪了。 她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道:“实不耐烦家去,我厚着面皮,扰了嫂子了。” “我正憋闷,巴不得有人陪我说话……” 舒舒摇头,道。 这坐月子的枯燥,谁坐谁知道。 又不能看书打发时间,只能干熬。 九格格看着舒舒的脸色,斟酌着问道:“九嫂,您这回真的没怕么?那么大个孩子生出来,叫人不敢想……” 舒舒道:“怎么不怕?过后都想要安排身后事儿,产关就是生死关,这句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多少女人非死即伤,都是因产育之苦。 舒舒觉得自己这回就是因生产的时间短,不算太遭罪,否则的话,真要折腾她半死,那她对小阿哥也亲近不起来。 九格格垂下眼,道:“我不想生孩子了……” 之前是想要生的,现在好像过了那个劲儿,懒得生了。 舒舒:“……” 舒舒仔细打量九格格两眼,她眉眼间并无郁色,可整个人却是懒懒的。 这样的念头后世寻常,眼下就显得离经叛道。 舒舒只能含糊道:“不想生就先不生,你还年轻,这头一胎只要不过三十,都不算晚……” 九格格摇头道:“我是不想生,不是想晚生。” 舒舒不好接话了。 这个时候要是支持,回头九格格反悔,就是自己的错处;要是反对,也没有必要。 如果舒舒自己是公主,她也不想受生育之苦。 九格格接着说道:“夫人从家生子中挑长得好的,安置在额驸府,额驸将人送了回去,母子两个正较劲儿呢,怪没意思的……” “我没有生过孩子,却见过嫂子们受产褥之苦,还有先大嫂的例子在……” “我倒是盼着额驸的庶子早日落地,往后夫人也不用再念叨了……” 舒舒并不插嘴,任由九格格说着。 要是没有记错,九格格也曾羞涩地提过红螺寺烧香之事。 当时想要求子的念头是真的,现下不想生育的想法也是真的。 舒舒看着九格格道:“你是公主,只要你自己高兴,没有几个人能让你不高兴,想想皇祖母,盼着的不过是你平安康泰,其他的都不重要……” 九格格眉眼弯弯,道:“是啊,这日子怎么过,旁人说了都不算,只有我自己能说了算……” 姑嫂说着话,白果提了食盒进来。 是两碗虾肉馄饨,还有几道小菜。 舒舒就道:“不当你是客了,也没预备席面给你,跟我对付一口吧。” 小馄饨是微粉色的,里面还放了碧绿色的小白菜,黑色的紫菜,黄色的蛋皮,看得人食指大动。 九格格凑到炕桌上,莞尔一笑,道:“想起了在荷池四所时每日去找九嫂蹭饭的情形了……” 姑嫂两人擦手,吃了小馄饨。 九格格的精神气立时好了许多…… 第一千八百七十九章 兄弟怡怡 翊坤宫中,五阿哥跟九阿哥跟前的小几上,摆的也是馄饨。 两个儿子是成年皇子,翊坤宫还有年轻妃子,宜妃不好留儿子们用膳,可吃一顿饽饽,还是能的。 亲生母子,一年到头,只能见三回。 宜妃自是不移眼地打量两个儿子。 大早上起来,折腾一上午,兄弟两个已经是饥肠辘辘。 小儿拳头的大馄饨,纯肉馅的,都是一个个小肉丸。 一碗十个,五阿哥吃完,胃里还是空落落的,望向九阿哥的碗。 九阿哥的饭量小,还剩下一半馄饨。 九阿哥哪里好意思让哥哥吃自己的剩饭,忙将自己的馄饨碗移开,对佩兰道:“姑姑叫膳房再给五哥煮一碗……” 佩兰姑姑应了,转身要出去。 “直接煮两碗,算了,三碗吧,省得不够……” 五阿哥忙补了一句。 佩兰姑姑脚下一顿,应了一声出去了。 宜妃看着五阿哥,眉头轻蹙,道:“这……平日里也是这样饭量?” 五阿哥没有应是,也没有否认,道:“早上起得太早,吃得比平常少,有些饿了。” 九阿哥看着自己碗里剩下一半的馄饨,又看了看五阿哥的肚子,道:“五哥,饱食伤脾,脾虚生湿,这不符合养生之道啊!” 五阿哥横了他一眼,道:“又不是老头子,养什么生?” 九阿哥摇头道:“养生还分早晚?弟弟是奔着耄耋之寿去的,养生自然要赶早!您这里也是,不能胡吃海塞糟蹋身子啊!” 大过年的,五阿哥也不想跟弟弟掰扯生老病死,转过头不搭理他。 眼见着宜妃面上还有担心,五阿哥就道:“您别担心儿子,儿子从小胃口就比其他兄弟好,早年在上书房的时候,乾清宫膳房的膳食,其他人吃一碗饭,儿子最少是三碗……” 说到这里,他看着九阿哥道:“像老九这样,这胃都是饿出来的,饭量才跟鸟食儿似的,不是男人的饭量,都二十一了,还是麻杆似的身板……” 九阿哥忙道:“五哥怎么说话呢?什么鸟食儿啊,我是早上出来带了零嘴儿,牛肉干跟花生糕吃了不少,肚子里本就不饿……” 宜妃看着长子,又看看次子,两人的饭量都不对。 宫里养孩子的习惯,打小都是饿着来的。 九阿哥这里,有嬷嬷使坏,吃了夜食,伤了脾胃;五阿哥那里,是太后纵容,兄弟两个都跟其他皇子不一样。 九阿哥是吃伤了胃,五阿哥是撑大了胃。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道:“谁这么大了还吃零嘴儿,我看你就是零嘴吃多了,才不正经吃饭!” 说完,他就往九阿哥腰间看去,道:“都哪儿呢?也不知道分给我,怎么当弟弟的?” 九阿哥道:“隔了那么老远,怎么分给您?我吃了一半,剩下给七哥跟十二了。” “哼!” 五阿哥道:“还是没想着我,排班之前递给我不就行了!” 九阿哥无奈道:“您还是正经吃饭吧!别吃了零嘴儿,也不耽搁吃饭,那样饭量又翻倍了。” 宜妃看着两个都当了阿玛的儿子斗嘴,很是无奈。 一个别说一个,都没有大人的样儿。 倒是身边挨着自己坐的小儿子,看着小大人似的,安安静静的,也不插嘴,只听着哥哥们说话。 九阿哥也看到坐得板板正正的十八阿哥,跟宜妃道:“十八弟明年就分宫,到时候应该是头所跟五所里挑个院子,您这里有什么想法没有,回头儿子跟十二说一声……” 如今阿哥所十个院子都满着,不过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皇子府也在修建中。 十四阿哥还没有成亲,不会搬出宫,腾院子的就是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空出的就是两人住的五所跟头所。 宜妃想了想,道:“若是在这两处选,选五所,正好跟小十七挨着住,彼此也有个照应。” 九阿哥点头道:“也好,五所在甬道里边,没有人经过,最清净……” 五阿哥看了十八阿哥一眼,道:“小十八这就要分宫了?怎么感觉他还很小?” 宜妃摸了摸小儿子的头,道:“五岁了,在翊坤宫也就只能再住一年。” 五阿哥道:“五所挨着西六宫近,到时候娘娘打发人过去探看也方便。” 九阿哥道:“不是还有小二十么?年底小二十就该出兆祥所了,是不是还归娘娘抚养?” 宜妃摇头,道:“我先后看大了五个孩子,够够的。” 五阿哥道:“是啊,您也该享几天清净日子。” 九阿哥闲着没事儿,就顺嘴问道:“那小二十归哪位妃母嫔母抚养?这回,应该轮到咸福宫妃母了吧?” 宜妃想起这几次被传到乾清宫伴驾,康熙都爱提当年事儿,还提了荣妃生的第一位皇子。 她心里就有数了。 这二十阿哥,多半要归在钟粹宫。 荣嫔没了精气神儿,有个皇子在身边,还能好一些。 只是如今事情还没有影儿,宜妃只当不知道,摇头道:“不晓得,承乾宫与永寿宫也没有阿哥。” 这时,后煮的馄饨到了。 三碗馄饨,五阿哥吃了个干净,打着饱嗝才放下筷子。 十八阿哥看得目瞪口呆,看着五阿哥的肚子移不开眼。 五阿哥见状不由失笑,道:“你也好好吃饭,不许挑嘴,回头也跟五哥似的健硕。” 九阿哥在旁撇撇嘴。 是健硕么? 不应该是肥硕么! 兄弟两个不好在翊坤宫久待,这就告辞出来。 九阿哥想起方才的馄饨,心里发酸,道:“全肉馅的,娘娘专门给您这个宝贝大儿子准备的……” 五阿哥看了他一眼,道:“这也挑理?谁家馄饨不吃全肉的?” 九阿哥道:“谁家也不都是全肉的啊,宫里的馄饨,还分了菜肉跟全肉呢!” 五阿哥道:“那你跟娘娘说过你爱吃菜肉的了么?” 九阿哥不吭声了。 娘娘也没问过他。 五阿哥见他这样子,忍不住捶了他一下,道:“多大了,想要争宠也跟我争不着,跟小十八争去!” 九阿哥揉了揉胳膊,道:“您这是故意的吧?抡拳头呢,还是抡铁锤呢?” 五阿哥无语,道:“没用什么力气……” 兄弟两个出了宫,五阿哥却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往太医院去了。 他过来看五福晋的脉案。 今日他叫人扶了五福晋回府后,也打发身边人往太医院请太医…… * 长春宫里,东次殿。 宫人跟太监都打发下去,屋子里只有母子二人。 良嫔跟八阿哥母子两人少了几分温情脉脉,多了箭拔弩张。 “你是皇子,尊贵从皇上身上来,不是从我这个额娘身上来,你的儿子是皇孙、是贝勒府的阿哥,尊贵从你身上来……” 良嫔苦口婆心、翻来覆去,说的就是这些话。 叫八阿哥不要瞧不起出身寻常的格格跟妾,雨露均沾,不能只指望富察氏。 富察氏的生母只生了她一个女儿。 女肖母,可见不是什么宜孕之身。 八阿哥没有了淡定从容,带了几分焦躁,道:“娘娘说这些话做什么?儿子从没觉得娘娘出身有什么不好,也没有挑剔人,就是子嗣来得晚罢了!” 良嫔红了眼圈,道:“我还不晓得你么,从小最是要强,如今又有一家只许送一个皇孙入宫的规矩,你肯定更不乐意长子庶出……” 虽说汉人规矩,一夫一妻。 可八旗旧俗,侧福晋也是妻,生的孩子也是嫡子女。 八阿哥吐了口气,道:“所以娘娘就留了富察氏说教,让她安排儿子雨露均沾?” 良嫔垂下眼,道:“我是怕她跋扈,你碍着马齐不好直接说她,才提点了两句。” 八阿哥看着良嫔,压着烦躁,道:“娘娘,这样犯忌讳,您看惠妃母什么时候插手过大哥府上的事儿?” 良嫔道:“怎么没插手?她身边的大宫女,不是成了老大的格格?皇上偏心,去年小选没有给你指人,今年小选我打算挑两个小宫女,到时候好好教规矩……” 八阿哥听不下去了,“腾”的起身,道:“您就别跟着添乱了,传到汗阿玛耳中,您跟儿子都没好,汗阿玛容不得宫妃插手皇子府之事,大哥那次是例外,那大宫女过去,也是代妃母照顾孙子孙女的……” 第一千八百八十章 你对爷最好 从长春宫出来,八阿哥的脸上恢复温煦。 正好十二阿哥跟着一个太监从后边出来,八阿哥就放缓了脚步,等着十二阿哥,兄弟一起出了长春宫。 十二阿哥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八阿哥也算知晓了这位弟弟素来如此,正心里烦躁,也没有开口。 也是因自家娘娘是后迁到长春宫的,要是早就是长春宫主位,那十二阿哥即便不是娘娘的养子,外头也会将他当成是长春宫阿哥,跟自己当亲密无间。 他只是盼着娘娘行事更周全些,不说成为自己的助力,也别拖自己后腿。 这一点儿,还不能跟娘娘明说,否则娘娘心细,又要自怨自艾,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轻视她。 娘娘的长处,都在长相上。 偏偏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汗阿玛也不是那种只爱美色的皇帝。 出了西六宫,十二阿哥就欠身告辞。 八阿哥见他要回阿哥所,不由纳闷道:“十二弟不出宫给几位叔伯拜年?” 十二阿哥没有下旗,跟其他宗室也没有往来,可是堂亲近支叔伯,这礼数是不能省的。 十二阿哥道:“方才在太和殿前拜过了。” 正好见到五哥跟九哥要给几位堂亲叔伯拜年,他就跟在后头,一起拜了。 八阿哥想想,这倒是也符合十二阿哥的性子,就点点头,道:“那你回吧!” 他这里还有一圈要拜年,亲叔伯、堂伯之外,还有安郡王府、信郡王府…… * 太医院值房。 五阿哥问了人,直接传来了早上去五贝勒府出诊的太医。 太医看着五阿哥,有些忐忑。 五阿哥身份尊贵,亲自来太医院,这才是第三回。 第一次是三十五年十一阿哥殇后宜妃病重,第二次是三十七年九阿哥查出不妥当后,第三回就是眼下。 五阿哥道:“我福晋的病势如何,到底是什么病因?是风邪入体,还是其他?” 太医听了五阿哥话,面上带了踌躇。 五阿哥直接道:“脉案拿来,我要看一下。” 太医欠身应了,让身边医士去找吏目拿脉案。 少一时,五福晋的脉案送过来,五阿哥接了,翻开来细看。 只是上面写的云山雾罩的,五阿哥看得眼睛发直,也是不知其意。 他清了清嗓子,放下脉案,看着那太医道:“还磨叽什么,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那太医看了五阿哥一眼,才低眉顺眼回道:“五福晋有些五志过极,忧过甚,肺气有损;思过甚,夜不寐;恐过甚,又添耳鸣、晕眩之症……” 别说是太医说着忐忑,旁边的医士听着都想要遁了。 五贝勒府这是什么险恶地界? 堂堂嫡福晋竟是又是恐又是忧的…… 好像五贝勒府有庶长子,在宫里读书…… 宠妾灭妻? 五阿哥仔细听着,面无表情,等到太医说完,开口问道:“风邪呢?是不是因夜不寐身体虚了,就外感风邪了?” 太医:“……” 这不是说得很明白了么? 五福晋这病,跟风邪不沾边,不是外感风寒,也没有起高热。 五阿哥看着太医,明白过来,道:“不是外感风邪,那我福晋怎么哑了嗓子,还咳嗽了,四肢无力,差点昏厥?” 太医心里松了口气,道:“福晋这病症还是从悲上来,应该是犯了眼睛……才会嗓子嘶哑,肺气有失,四肢发木……” 五阿哥皱眉道:“意思就是哭多了,是么?” 太医轻轻点了点头。 五阿哥沉默了一会儿,道:“下的什么方子?” 太医道:“是补益肺气与养阴润肺的,主药是黄芪跟人参,配药是沙参、麦冬、石斛……” 说完方子,他顿了顿,道:“只是情志病,还需宽解心怀,清淡饮食,养气凝神……” 五阿哥点点头,出了太医院。 他过来,其实想要问问福晋是不是“怒伤肝”。 他担心五福晋的急病是从怒上来。 实在是福晋这病来的太巧了…… 五阿哥担心她是因听了九贝勒府添丁的消息。 真要是那样,那五阿哥可要头疼了。 没想到是从悲恐上来。 因儿子之事,五阿哥对妻子本存了怨。 眼下,听到她如此症状,倒是生出几分不忍…… * 九贝勒府门口,九阿哥下了马车,就见九格格脚步轻快地从府里出来。 九格格虽是偷得一时闲,赖在这里待了阵子,却也晓得产妇要多休养。 吃了馄饨,姑嫂说说家长里短后,她就告辞出来。 见九阿哥回来,九格格上前屈膝道:“九哥过年好,给您拜年了!” 九阿哥笑道:“呵,等着我回来,不会是为了压岁钱吧?” 九格格听了,伸手道:“让九哥猜着了,拿来吧您!” 九阿哥轻哼一声,从袖袋里摸出个荷包,放在九格格手上:“便宜你了,就多预备了这一个!” 今早他带了不少压岁荷包入宫,是给下头的小阿哥的。 九格格心情大好,笑道:“那是妹妹赶得巧了!” 九阿哥忙摆手,带了嫌弃,道:“赶紧家去,大过年的,别在外头闲逛,都是成家的人了!” 九格格笑了笑,并不辩解,上了马车。 九阿哥转身进府,没有直接去西厢房,直接回了正房。 等到简单梳洗,换了家常衣裳,在熏笼旁边站了站,他才出去,往西厢房去了。 他先是掀开北屋帘子,见舒舒还醒着,没有睡,就拉了一把椅子,在门口坐了,一副要长聊的架势。 舒舒看见他这样子,不由失笑。 不过她也没有啰嗦什么。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夫妻两个大婚之后,除了出门的日子跟上回坐月子,其他时候坐卧都在一处,这样分开,彼此都不习惯。 “小九又跟补熙叽叽了?” 九阿哥想到九格格,问道。 舒舒想了想九格格的状态,不像是吵架过的,更像是懒得吵。 这样的状态,说不出是好是坏。 她就道:“估计是不耐烦见人,才拖延了回去的时辰。” 至于其他,舒舒没有说。 要不然,倒像是搬弄口舌是非。 九阿哥道:“这居家过日子,不都是如此么?小九就是看书看多了,不接地气儿,只想着琴棋书画,不想着柴米油盐……” 舒舒道:“她是公主,过日子本就能随心所欲,爷在她跟前可别絮叨这些。” 九阿哥想了想,道:“要是嫁到别人家,喜怒随心就罢了;嫁到佟家,汗阿玛应该还是盼着骨肉相亲……” 舒舒道:“公主上面有皇祖母看着,还有德妃母跟四爷,若是觉得不妥当,会劝诫的,爷站在公主这边,做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就行了。” 九阿哥想想也是,道:“是啊,咱们想做白脸,也轮不到咱们俩……” 他还不知道五福晋生病之事,想起嫂子们早上会过来,就道:“五嫂没说什么?前儿、昨儿,她是因什么没来?” 舒舒道:“五嫂今日告病,没有入宫。” 九阿哥:“……” 这还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他顾不得抱怨,倒是担心起来:“她行事素来求全,尤其是长辈们跟前,只要能坚持肯定不会告假的,这病得不轻啊,怎么没听过消息?该打发人过去探病的。” 舒舒虽有猜测,却无实证,就按照七福晋的话说了。 “病来如山倒,早先应该忌讳没传太医,外头也不晓得……”舒舒道。 九阿哥听了,摇头道:“真是糊涂,这生病还能挑时辰?越是过年,才越应该早些诊看,真要拖着病体入宫拜年,过了病气给旁人怎么办?过给了其他人还罢了,皇祖母可有了春秋了,还要去给娘娘拜年,那边还有个小十八……” 舒舒道:“谁也不想的,爷少说几句话,显得不厚道。” 九阿哥对五福晋这个亲嫂子本有几分埋怨。 至亲骨肉,闻喜而动,本不该拖延不来的。 眼下知晓对方病了,自己误会了,这埋怨就散了。 “行,不说了,五嫂如何,让五哥操心;小九如何,由补熙琢磨去,爷只想你……” 九阿哥看着舒舒,不由自主说话都温柔了几分。 舒舒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这眼神未免太黏糊了些。 好好的,怎么来这一出? 立春的缘故? 不用舒舒开口探问,九阿哥自己比比划划的,说了个齐全。 “这么大的海碗,这么大的馄饨,一碗十个,全肉馅的,那个油腻啊,一咬滋半口油……”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转了低沉:“这是五哥的口味,爷什么时候吃过这样油的?也没有那么大的肚子,又不用娘娘动手包馄饨,不过是一句吩咐,煮两样馄饨不就行了么?” 在翊坤宫时,他没有露出来,可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娘娘心里有太多人了,还都排在爷前面,爷早就晓得这个,可爷还是盼着娘娘能多想想爷……” 舒舒看着九阿哥,带了几分心疼。 要说宜妃是有意的,还真不至于。 或许留儿子们吃顿小食,都是临时起意,才没有安排的那么周全。 可越是无意,才越是伤人…… 九阿哥说完,心中郁闷散了大半,看着舒舒道:“还是你对爷最好,爷以后也要对你更好,以后你想起对你好的人,爷要排在岳父、岳母跟县主前头……” 第一千八百八十一章 学习中(打滚求月票) 这话听得人心酸。 舒舒放缓了声音,道:“我晓得爷对我好,我也愿意对爷好……” 九阿哥看了眼南屋,道:“爷也有好几个儿子,也能体谅娘娘的偏心,头一个孩子,肯定不一样,在爷心里,头一个孩子也不一样,咱们家例外,是头三个,有了小的,也跟当时抱前几个的心情不一样。” 舒舒点头道:“我跟爷都是一样的,当时生了丰生三个,去了我半条命,我心里却半点埋怨都没有,这个小的,就是生的时候疼了下,我都忍不住有些迁怒,这样很是不应该……” 九阿哥再次望了眼南屋,道:“爷以后要是偏心的时候,你记得提醒爷一声,咱们可说好了不做偏心的父母,不能单在丰生他们三个中不偏心,在大的跟小的中间也不能偏心……”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或许这就是人心,你我也不例外,可爷心中都不忿过,就不想让咱们的孩子也心生不忿。” 舒舒点头道:“好,不过也不能矫枉过正,在丰生他们跟前,咱们还是应该最疼他们三个,要不孩子们多难过,本只是三个人的父母,如今成了四个人的。” 九阿哥沉默了一会儿,道:“说不定娘娘当时也是这样想的,久而久之,就习惯成自然了。” 舒舒:“……” 九阿哥道:“反正也不能偏的太明显,不能让小的心里不舒坦。” 舒舒道:“那当然了,都是咱们的孩子,哪个都心疼……”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舒舒忙岔开话,道:“阿克丹早起没精神,嬷嬷瞧着不放心,带他们两个过来了一回。” 九阿哥:“……” 有些心虚,不过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哈哈,逗死了,你没见着阿克丹昨晚那表情,恨不得在炕上找缝隙钻下去,还知道背对着人了……” 舒舒跟着笑道:“最是爱干净的孩子,也知道要脸了,爷往后少逗他。” 九阿哥嘴硬道:“小孩子哪有不哭的?叫爷看,就该多哭哭,像尼固珠似的,打小不高兴了就哭,这嗓门也练出来了,气息也足。” 舒舒提醒道:“现下他们可慢慢记事了,爷可悠着些,小心孩子记仇。” 九阿哥想想也是,就道:“算了,咱们以后别提这件事儿,十天半月没人提了,阿克丹也就记不真切了。” “那丰生呢?爷还逗哭了丰生……” 舒舒道。 九阿哥拍了拍嘴巴,道:“爷当时真不是故意的,就是想到那个可能,倒是阿克丹这孩子有担当,即便是又羞又怒的,可还是晓得护着哥哥,否了爷的话,说不是丰生尿的。” 舒舒道:“丰生素来懂事,越是如此,咱们越不能委屈了他。” 九阿哥点头道:“是当如此,总不能让老实孩子吃亏……” 说起自己的几个大宝贝,九阿哥就顾不得去想在翊坤宫生出的那些小酸涩,想起了闺女,道:“岳母早上也过来了吧?尼固珠也没张罗回来?” 舒舒道:“额涅是出宫后过来打了个转儿,要是从家里过来,尼固珠肯定要黏脚。” 九阿哥道:“珠亮还没有定日子,不会是要到下半年吧?” 舒舒想了想,道:“许是过阵子就有消息,珠亮年岁不小了,清如也十八了,要是没有之前的波折,婚事延到下半年也就延了;可有了前头的事儿,倒不好拖太晚,否则像是故意给将军府没脸儿,影响两家情分。” 九阿哥想起了那件事,依旧是不能理解。 “伊桑阿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说,还牵扯进来其他人,她想要贴补妹子,拿自己的嫁妆贴补就是了,借旁人家的嫁妆算什么?” 虽说九阿哥对伊都立印象不错,可想起他那个出身赫舍里氏的额涅,也觉得头疼。 舒舒想了想,道:“一半是真心疼妹子,十几年前的家具款式跟现下时兴的不一样;一半估摸着是故意的,对外昭显赫舍里家一呼百应的架势,省得旁人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九阿哥听得稀里糊涂,道:“她一个出嫁女,操心得是不是太多了?她阿玛、兄弟都处死了,没有牵连到出嫁女已经是恩典,不晓得汗阿玛是爱迁怒的?她丈夫的大学士都致仕了,这个时候搅合进来做什么?” 舒舒觉得,许是心里憋了火,才有些失智。 九阿哥想到伊都立,依旧觉得可惜,道:“好好的少年才子,就这样生生被拖累了。” 他在户部的时候,还能照拂一二,这出了户部,伊都立又成了小可怜。 他摸了摸下巴,自己去理藩院行走,能不能带个人过去? 随即,他熄了这个念头。 算了算了,伊都立跟高衍中不一样,后头还有个太子。 他真要那样做了,旁人还以为他拐着弯儿的巴结太子。 舒舒道:“是人才总会出头,现下也是年岁小的缘故,多学习不是坏事儿。” 这可是未来的总督,虽沾了十三阿哥这个连襟的光,可要是没有几分本事,也不会扶摇直上,成了封疆大吏。 九阿哥又提及十八阿哥挪宫之事,道:“娘娘看好五所,那头所就空着,丰生后年入宫,应该就是头所了……” 这样看来,还真得叫十二阿哥多留心阿哥所修缮事宜。 到时候,叫人盯着些,别叫下头人糊弄了,要住上十来年。 提及阿哥所,舒舒想起了二所。 在二所生活的日子只有一年多,中间夫妻两个跟着北巡与南巡,有半年还不在京,实际上连一年也不到,可到底不一样。 偌大的紫禁城,只有那方小院子,曾经属于他们夫妻,也有大婚后的点点回忆。 如今住着的是平郡王。 “平郡王多大了?他是不是也快出宫了?” 舒舒道。 曹格格是三十八年随着太后进京,至今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也十五岁了。 既是康熙能将她指给平郡王为嫡福晋,那两人应该年岁相仿。 九阿哥想了想,道:“爷记得讷尔苏比老十四小两岁,那就是十四了,后年该出上书房……” 讷尔苏是宗室郡王,成丁之前住在宫里还罢了,成丁之后肯定要回王府的。 “晚了几个月,要不咱们丰生住二所多好,比头所暖和……” 九阿哥可惜道。 舒舒在二所住了不足一年,都略有些怀念,更别说九阿哥这个住了十来年二所的。 “可惜是亲戚,反而不好随便腾挪,就算要腾院子,也是会先腾老十四的……” 九阿哥道。 舒舒想着其他皇孙都是两人一个院子,那丰生也不会例外。 各府嫡长子…… 那就是跟隔壁小阿哥在一处了。 舒舒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跟十阿哥双胞胎似的长大,两家的孩子差了一岁,不过以后也会是小伙伴,沿袭父辈的缘分。 夫妻两人没有做别的,就这样隔着一丈的距离,说着家长里短,气氛宁和温馨。 这时,南屋就有了动静。 小棠抱着襁褓出来,看到九阿哥屈膝,道:“九爷,小阿哥要吃奶了……” 九阿哥之前堵着北门,听了这话起身,将椅子挪开些,让出门口,道:“那抱进去吧!” 小棠抱着襁褓,进了屋子。 小阿哥醒着,小脸上有些委屈,小嘴也动着,要哭不哭的。 舒舒忙接过来,想要喂奶,就察觉到一道目光。 她带了几分无奈,转过身去,掩了怀。 小阿哥应该是饿了,吃得用力。 舒舒面上就带了几分不自在。 九阿哥见了,道:“喂三天就行了,乳母都是齐备的,别耽搁你调理身体……” 舒舒这两天也有些难受,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阿哥,白白嫩嫩的。 自己这初乳也喂过了,剩下不过是锦上添花。 她抬头看着小棠,道:“晚上小阿哥再饿,让乳母喂喂试试。” 四个乳母,都在府中备着。 两个在院里当值,两个在安置在后院的空房。 小棠点头。 眼见着小棠眼圈发青,舒舒一愣,道:“昨晚没睡好?” 小棠讪讪道:“没敢睡踏实……” 舒舒道:“今晚叫腊月过去跟你轮班,不能耽搁睡觉。” 小棠点头应了,带了期盼,道:“那小椿姐姐……” 舒舒看了她一眼,道:“明儿下午就回来了。” 小棠听了,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舒舒见状,也没有说旁的。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行事喜好,小棠从小就不大爱跟人打交道,是那种闷头苦干的人。 让她个未婚未育的大姑娘照顾小婴儿,本也是熬人之事。 舒舒晓得,自己之前的念头怕是落空了。 小棠的年岁在这个时候算大的,二十二岁,可搁在后世还算小的。 她也没有因照顾孩子,就诱发什么母性。 那就不必勉强,顺其自然好了。 舒舒晓得,只要自己好好的,就是丫头们的靠山。 小棠要是不改初心,那就不用改变生活状态,还跟之前一样就好。 就算小棠熬到年岁大了,改了主意,想要结婚生子,除了嫁人做后妈之外,还有一条路,就是招赘个小弟弟。 想要生个婚生儿,并不难…… 第一千八百八十二章 子肖父 等到舒舒喂完小阿哥,小棠抱了人下去。 九阿哥还是扯了椅子,在门口正坐。 舒舒见了,道:“爷不累么,折腾大半天了……” 九阿哥打了个哈欠,道:“就是因为爷累了,才想着跟你多说会儿话,一会儿回去,就剩下爷一个人。” 舒舒想要叮嘱九阿哥去哄哄丰生兄弟,话到嘴边又止了。 算了,过了这几天再说。 两个小家伙还在记仇。 九阿哥也不是会哄人的。 他今天还受了委屈,在生母跟长兄之前还得忍着,就别再去儿子跟前讨好了。 舒舒就道:“今儿爷早睡,明儿爷可以找找蒙古的书,打发时间。” 提及这个,九阿哥立时精神,道:“爷忘了跟五哥打听理藩院的事儿了,不过之前爷也听了一嘴,理藩院六司,最好的就是旗籍清吏司,专门管着漠南蒙古各项事务的,什么清理谱系、封爵、军旅传驿统统都管……” 说到这里,他就带了可惜,道:“只是理藩院专管蒙古事务,要是连带着朝鲜什么也归理藩院就好了。” 这是想起了家里存着的高丽参这几年都用的差不多了。 舒舒道:“蒙古是内藩,朝鲜是外藩,到底不一样。” 九阿哥摇头道:“当年老祖宗们怎么想的,打了两回朝鲜,都准他们议和,直接跟蒙古一样内附多好!” 舒舒对那段历史还真不熟。 只晓得第一次的主将是阿敏,第二次是皇太极亲自征伐。 不过大概也能明白接受和谈的缘故,当时明朝还在,无非是怕明朝出兵,速战速决,不敢拖延之类的。 九阿哥想起了四公主,想要跟舒舒说说自己的猜测。 估计是喀尔喀蒙古有什么不稳,可是看到舒舒面上带了乏色,他就忍了没说,道:“今晚爷早睡,你也早睡,要是小阿哥那边不挑乳母,你也能安心用药了……” 女子回奶,要用专门的药或者药膳。 舒舒点点头,道:“嗯,等明天看……” 她想起了还在值府的姜太医,道:“等明早让姜太医给小阿哥也诊诊脉,然后就家去吧,过两日再回来,大过年的,让他当值,连家也回不得……” 九阿哥道:“好,不过还是当天回,他们家在南城,中间隔着城门呢,他不在府里,爷不放心。” 舒舒没有再说什么。 九阿哥就起身,道:“你先眯一眯,等吃了晚膳再睡。” “嗯,爷中午腻到了,晚上叫膳房熬些粥,配几个小菜……”舒舒道。 “好,你好好休养,别操心爷,爷会好好的……” 九阿哥道。 夫妻两个这样彼此叮嘱着。 舒舒还罢,九阿哥不想走了。 他又想坐下了,可是也晓得这个时候舒舒不能太辛苦。 今儿一天人来人往的,舒舒也跟着费精神。 九阿哥吐了口气,恋恋不舍地走了。 舒舒的屋子里恢复了安静。 白果这时才进来,小声禀告:“方才小丫头在外头看见县主过来了一回,知晓九爷在,没有进来,又回宁安堂了……” 皇子福晋们离开后,九格格当时留下说话,伯夫人就回宁安堂午休去了。 舒舒听了,道:“那你代我跑一趟宁安堂,跟阿牟说,让她老人家今儿晚上不用过来了,我这里吃些东西,就要歇了。” 厢房狭小,有个月子娃。 中间的隔断,即便周松已经带人都钉上羊毛毡,也不能完全隔绝声音。 伯夫人留宿这里,也要跟着睡不好。 白果应了,出去往宁安堂了…… * 后罩楼里,除了两位小阿哥,还有不请自来的九阿哥。 不用舒舒提醒,九阿哥也想起了自己的为父之责。 大过年的,总不能让两个孩子闷着气。 小孩子年幼不懂事,他这个阿玛还不懂事么? 能怎么办? 自己这个当阿玛的退一步好了。 九阿哥就将自己的收藏翻了一遍,翻出一对红色貔貅印章料,过来哄儿子。 眼见着阿克丹见了自己就气鼓鼓地转过头,丰生也低下头,不像往日那样见了自己就亲近,显然还没有忘记早上那一茬。 九阿哥的眼睛就转了转,道:“你们额涅叫阿玛来看你们……” 果然,两个小家伙听到“额涅”,都齐齐地望过来。 至于“前仇”,一时也想不起计较。 九阿哥接着说道:“阿玛就是过来跟你们问一声,要不要明儿一起去暖房摘菜,给你们额涅煮粥使……” “要……” 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毫不犹豫道。 平日里暖房也是常见的,冬日里适合小孩子的消遣少,又不敢让他们在户外多待,就时常去暖房里看看果蔬、鲜花。 九阿哥点点头,从荷包里拿出貔貅印章料,道:“瞧瞧这个好不好看,阿玛给你们挑的,一人一个……” 说着,将手中的印章料分别递给两兄弟。 丰生没有接,左右看了看,只有两个,道:“妹妹的呢?” 阿克丹也道:“妹妹爱这个……” 九阿哥前几年囤鸡血石,最好的料子,还没有往外放。 最不缺的就是印章料。 这种经由内造办大师傅雕刻出来的印章,就有好几匣子。 他就指了指印章上的貔貅,道:“这个图案是爷们儿使的,你们妹妹,阿玛会另预备其他的。” 丰生这才接了,看着这东西带了新奇。 阿克丹的小脸也没有那么紧绷了,指了指两个印章上差不多的貔貅,道:“这是我跟哥哥么?” 九阿哥看着两个貔貅…… 貔貅可是好的,被称为“天禄兽”,传说中为帝王守护财宝的。 管上内务府之后,九阿哥就开始喜欢貔貅。 他这个当阿玛的是大貔貅,两个儿子是小貔貅,也没错。 九阿哥点点头,道:“对,就是你跟你哥哥,不信你们仔细瞧瞧,长得一样一样的……” 两个小家伙捧着貔貅印章,小脑袋挨着,凑到一起对比。 这是一副印章,自然分毫不差。 丰生看着那貔貅有些纠结,看着九阿哥道:“阿玛,它们长得一样,可跟我们不像……” 九阿哥憋了笑。 还行,小家伙不好糊弄了,居然反应过来了。 阿克丹则是指了指南边,道:“像狮子。” 这是说大门口的石狮子。 九阿哥对旁的不熟,对貔貅的传说却是成竹在胸,就给两个儿子提及貔貅的由来跟传说。 不过关于貔貅的传说,也各有说辞。 有说是龙子的,有说是龙孙的,还有说与龙不相干的。 两个小家伙的人生岁月中,应该还没有见识过多选题。 丰生都要挠头了:“那貔貅是阿玛的兄弟啊,还是我们的兄弟啊?” 这是平日里对九阿哥的身份一知半解,晓得他是龙子。 九阿哥:“……” 这话说的也不算错。 就是听着怪别扭的,好像骂人似的。 阿克丹则是看着手中的印章,带了几分不可思议道:“玛法是狮子……” 九阿哥跟丰生都望过去。 “子肖父……” 阿克丹指着手中的印章:“这不像阿玛,那就不是阿玛的儿子,是玛法的儿子……” 这是上午见了一群伯母跟姑姑,听到他们提及兄弟两个的长相,学会了这个新词儿。 丰生看着阿克丹手中的印章,摇头道:“除了子肖父,还有子肖母,玛法是阿玛的阿玛,应该跟阿玛是一样,玛法不像阿玛的儿子,那就不是宫里的玛嬷生的……” 第一千八百八十三章 不想长大与不想变老 九阿哥听着有些懵圈,重新顺了一遍儿子的话,才明白他的意思。 自打孩子们种痘后,以后就能出门,夫妻两个就将家里的亲戚关系,也陆续跟他们念叨过。 有一个玛法在宫里住着,还有生了阿玛的玛嬷,也在宫里。 除了生下阿玛的玛嬷,宫里还有好多个玛嬷,是生下叔叔、伯伯们的玛嬷。 丰生说得这样清楚,是记下了这复杂的关系。 九阿哥看着丰生目瞪口呆:“都记下了,你还知道得挺多!” 丰生被夸奖了,抿嘴一笑,点头道:“记下了,宫里有玛法,还有好些个玛嬷……” “哈哈……” 九阿哥忍不住笑出声。 丰生见了九阿哥的反应有些无措,阿克丹则是鼓着腮帮子,看着九阿哥。 这是还记得早上的事儿,以为九阿哥笑了,就是在笑话他们。 九阿哥见儿子们误会,忙止了笑,解释道:“阿玛这是高兴呢,高兴大儿子聪明,阿玛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记不住这些。” 丰生这才笑了,道:“弟弟也记得,妹妹……” 说到这里,他犹豫一下,道:“妹妹多听两遍就记下了。” 尼固珠并不笨,就是除了吃食,其他的不大走心,显得不如两个哥哥聪明。 九阿哥见他还晓得为妹妹说好话,越发觉得稀罕。 自己四岁时什么样? 好像记得不大真切。 他小时候的记忆,多是分宫出来,到了二所以后的才清晰些。 在翊坤宫的日子好像除了满宫疯跑,就是被嬷嬷抱到永寿宫去。 还有就是贵妃母带了十阿哥过来。 其他的,大部分都记不得了。 九阿哥与有荣焉,摸了摸长子的头,轻声道:“你比阿玛聪明,随了你额涅……” 丰生看着九阿哥,认真道:“额涅说我随了阿玛,蒙语跟国语都说的好,跟阿玛一样聪明。” 九阿哥笑道:“你是阿玛跟额涅的儿子,自然一半随了你额涅,一半随了阿玛。” 怎么有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 青出于蓝胜于蓝? 舒舒是长姐,打小就照顾弟弟们;自己也是从小带老十,很有哥哥的样子。 三岁看老,对着这样的长子,九阿哥觉得无可挑剔。 这就是顶门立户的苗子。 阿克丹在旁听着父兄说话,并不插嘴。 只是他脸上有些迷糊,似乎有什么想不明白。 丰生看出阿克丹的异样,道:“弟弟怎么了?” 阿克丹摇摇头,道:“没怎么……” 说着,他看着九阿哥道:“玛法的家是阿玛的家么?” 九阿哥:“……” 要说不是,那是不孝,说起来也是自己的家。 就是这话说的心虚,只能说那曾经是自己的家。 九阿哥就点头道:“是啊,今儿早上阿玛早早出门,就是回家去了,给你们玛法跟玛嬷磕头拜年,就是阿玛年纪大了,阿玛没有压岁荷包了……” “也是十叔的家?” 阿克丹歪着小脑袋,接着问道。 “嗯,嗯……” 九阿哥点头:“还是你五伯跟四伯的家,今儿早上大家都回去了……” 阿克丹听明白,慢慢红了眼圈,眼里含了一泡泪。 九阿哥差点跳起来,好好的,怎么又要哭了? “怎么了?阿玛说错话了么?” 九阿哥蹲下来,看着阿克丹的眼睛道。 三个孩子中,阿克丹比丰生还早慧。 这孩子依恋舒舒,对自己这个阿玛似乎不大亲近似的,可会认人后,晓得自己是阿玛,也没有不让自己抱过。 “阿玛不跟原来的家里住,不跟十叔一起住……” 阿克丹呜咽着说道。 九阿哥还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丰生已经抱住阿克丹。 “我们跟阿玛不一样,我们跟阿玛跟额涅住,我们也不分开……” 这样一说,九阿哥才明白过来。 小时候自己跟父母兄弟是一家人,可人总要长大…… 长大以后,就跟自己的妻儿是一家人了。 寻常百姓人家,三世同堂、四世同堂,可是皇家,除了太子,其他人都没有这个资格。 阿克丹见微知著,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亲人离别现状。 阿克丹还在看着九阿哥,希望他能附和哥哥的话。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你们跟阿玛不一样……” 阿克丹破涕为笑。 丰生也露出了小米牙。 九阿哥坐在炕边,觉得真是时光荏苒。 他还记得兄弟两个襁褓中可怜兮兮的模样,如今都能父子坐在一起讲道理了。 孩子都依恋父母,这几日不方便见额涅,丰生兄弟对九阿哥也越发亲近。 丰生想起自己跟弟弟妹妹有名字了,问道:“西厢的小弟弟有名字了么?” 九阿哥明白,这是跟隔壁的小弟弟做区分。 九阿哥就道:“那是你三弟,还没有名字,要长到你们这样大的时候,阿玛再请你们玛法给他圈名字。” 阿克丹道:“阿玛,什么时候学写字啊?我想写自己跟大哥的名字,还想写阿玛、额涅、妹妹跟玛嬷的名字……” 九阿哥道:“等出了元宵节,你们就开始上课学认字儿,至于写字儿不着急,你们手现在小,握不住笔,明年或后年再学写字儿。” 府里还有个书法大家曹曰瑛在,那一位白占着一个缺儿,得了这边四季赏赠,就是夫妻两个给孩子们预备的书法老师。 阿克丹没有再说什么,丰生好奇道:“阿玛,蒙语、国语我们都学了,上课还学这些么?” 国语这里是伯夫人在教,蒙语是齐嬷嬷打小教的。 九阿哥点头道:“学这些,也学别的,回头阿玛跟你们额涅商量商量,看看你们都学什么……” 父子几个说话,消磨着时间,就到了傍晚时分。 兄弟两个的晚膳早。 九阿哥不耐烦回前头自己吃,就吩咐人传话,将自己的膳盒也送到这里。 父子三人在炕桌边坐了。 两个小阿哥吃的是各色小馒头跟小包子,九阿哥这里是素粥跟几道小菜。 小馒头是带馅的,豆沙、奶黄、枣泥等。 小孩子都爱吃甜味儿,小馒头里的馅料没有加糖,却有自带的甜味。 兄弟两个,就挑小馒头吃。 九阿哥喝着粥,见他们吃的香,自己也馋了。 不过看着剩下不多的小馒头,他的筷子就奔小包子去了。 等到吃了一口,他望向兄弟两个。 怪不得他们都挑馒头吃,这都是菜包子。 或是纯素的,或是半素的,都有菜。 九阿哥看着儿子,感觉很微妙。 他想了舒舒小时候也不爱吃菜…… 等到膳桌撤下去,九阿哥带着两个在屋子里投了一会儿壶,就准备走了。 丰生拉着九阿哥手,亲昵道:“阿玛明儿也来……” 阿克丹的小脸上也带了几分期待,提醒道:“要去摘菜呢!” 九阿哥想了想上午宫里得到的消息,今年圣驾初四奉太后往畅春园。 明天后天都不用去点卯,大后天早上去宫里送驾就行。 他就点头道:“阿玛来,咱们先去摘菜,然后看你们额涅,再后阿玛带你们去找隔壁小弟弟玩去……” 也不能老在府里憋着,可以去隔壁转转。 两个小家伙点头,带了期待…… * 西厢房,北屋。 舒舒也在用晚饭,同坐着的还有伯夫人。 伯夫人是专门过来陪舒舒用晚膳的,担心她不正经吃饭。 舒舒无奈道:“阿牟还当我是孩子呢,我晓得好歹了……” 话是这样说,可是寡淡的月子餐,看着就饱了。 舒舒就吃了一块小米发糕,指了那两碗鸡汤,对白果道:“赏两个乳母……” 既是决定断奶,那这汤汤水水的,就不用喝了。 她看着剩下的两样粥,还要再赏人。 伯夫人拦着道:“猪肝粥要喝,这是去恶露的;胭脂米红枣粥也喝几口,散血解毒……” 一样咸的,一样甜的。 舒舒指着道:“可没有甜粥跟咸粥一起喝的,留一样就行……” 眼见着伯夫人无可奈何,舒舒忙将猪肝粥拉到自己跟前,让冬月将那碗胭脂米红枣粥给小棠送过去。 “今晚就让乳母喂了,明儿我要吃四喜丸子,还有炸虾饼……” 舒舒喝着猪肝粥,盼着明天早些来了。 她最想吃的,还是香辣口的,可也晓得那些跟药性冲撞,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吃吃荤腥……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独坐,面对着一桌子膳食,心中觉得有些寂寥。 平日里还好传妃嫔过来伴驾,今日大年初一,倒是不方便了。 虽说他也习惯一个人用膳,可是这样的日子,还是期盼着有人陪伴。 今天开始,他就五十岁。 到了这个岁数,他再怎么觉得自己还没有老,也不再是壮年。 腊月里王公大臣上了一回表,年后他们还准备继续上表。 这回不是上尊号,是万寿节大庆之事。 康熙并不准备大庆。 他想要找人说说话。 他想要好好回忆回忆自己的少年跟青年,仿佛他还没有老迈一样。 他是帝王,自是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不好传嫔妃伴驾,那他可以过去。 只是往别处去,跟传人到乾清宫差不多,都是容易让人多想。 可这屋子里寂静得怕人,实在不想待了。 康熙起身,吩咐梁九功,道:“传辇,去……钟粹宫……” * 书友圈又有读者称号与起点币活动了,有兴趣的大大去看小八姐姐的帖子。 第一千八百八十四章 罚一半 康熙吩咐不要使静鞭。 落日余晖中,一行人缓缓而行。 半刻钟后,康熙在钟粹宫大门前下了辇。 虽说钟粹宫“封宫”,可门口跟其他宫室看着并无区别,并没有安排人值守。 这毕竟是西六宫中,护军不好出入。 皇命之下,没有人把守,也没有人敢任意出入。 钟粹宫“封宫”之前,康熙不说常来,每年也要来一、两回。 如今再看,眼前一切都灰突突的。 康熙示意梁九功叩门。 梁九功上前提了门环叩门,门房太监提了嗓子道:“外头是谁……” 梁九功道:“皇上来了,快开门!” 话音刚落,紧闭的大门立时开了,两个门房太监已经战战兢兢地跪了。 这是宫里,没有人敢假冒皇上。 康熙进了钟粹门,转过影壁,抬头望向钟粹宫。 只有正殿西稍间掌灯了,其他的屋子窗户都黯着。 整个钟粹宫,如今只住了荣嫔一个主子,剩下的就是她名下的太监、宫女子跟嬷嬷。 院子里没有人,也就没有人发现圣驾来了。 这宫殿不住人,破败的就快,显得陈旧破烂。 康熙直接进了钟粹宫,去了西稍间。 这里是小佛堂。 他以为跟上回一样,荣嫔在佛前礼佛,结果就看到荣嫔坐在几案后,正聚精会神地提笔抄经。 康熙放缓了脚步,荣嫔丝毫没有察觉。 康熙在她椅子后站定,看着娟秀的字体。 荣嫔入宫待年的时候,并不识字。 还是康熙一点点教的,练字的字帖也是康熙从宫里典藏里翻出来的。 书案上并没有放着其他经书,康熙惊诧。 荣嫔这是在默经。 他看了两行经文,认出是《金刚经》,面上浮起来笑意。 当年荣嫔在宫里过第一个万寿节时,不知道该给自己预备什么寿礼,就手抄了一份《金刚经》。 歪歪扭扭的字体,不堪入目,可对于刚习字的荣嫔来说,却是抄了半个月。 想着当年稚嫩的两个孩子,康熙陷入了回忆。 没有人知晓,当时他有多少惶恐不安。 地方不稳,下五旗宗室势力大,上三旗四大辅臣也日益骄横。 他吸了吸鼻子,察觉到味道不对,隐隐地有些腥气,就去看砚台。 砚台里的墨汁颜色不对,不是黑色的,是褐红色。 再看荣嫔的双手,果然左手食指包扎着 “吉鼐!” 康熙蹙眉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荣嫔吓了一跳,一滴黑红色墨汁落到纸上。 她抬起头,望向康熙,带了几分恍惚:“皇上……” 康熙这才看清楚荣嫔的脸,不施粉脂,可眉眼间依稀还是旧日模样。 “哼!” 康熙指了那墨道:“朕是这样教你抄经的?还默经,是不是太闲了,虚耗精力?” 荣嫔像是被抓包的孩子,嘴唇颤了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康熙见她惶惶,脸上的怒气收敛了些,道:“又是默经、又是血经的,朕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虚的?” 荣嫔看了看被墨水毁了的一页经,也看了眼砚台,没有辩解。 这经,本就不与皇上相干。 康熙见她反应都木了,想着钟粹宫的荒芜,越发不忍心。 他吐了一口气,道:“等到二月暖和,朕会叫人修缮钟粹宫,你去景……去启祥宫前殿住一阵子,等到这边修缮好了再回来……” 荣嫔看着康熙,道:“皇上,您真的过来了?” 康熙记得清楚,上次见荣嫔还只是鬓角花白,如今头发白了一半。 当年因想家哭鼻子的小丫头,如今已经当了多年祖母了。 康熙看着荣嫔道:“吉鼐,好好的,不要让朕操心……” 荣嫔咬着嘴唇,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 康熙看着,心中生出几分酸涩。 只是他不想提太子,也不想提元后当年到底动手没有动手。 帝嫔两人离开书案边上,在炕上坐了。 他就提起三阿哥道:“老三不错,如今在礼部行走,是个能静下心来学习的。” 荣嫔低头擦拭泪,道:“臣妾记得三阿哥小时候也跟毛猴子似的,坐不住,后头皇上想法子管教,才老实学习了。” 康熙想起三阿哥才回宫的情形,道:“在宫外没有养成好习惯,就爱不住嘴的吃东西,牙都要吃坏了,吃多了就犯困,在上书房里睡觉,朕就叫他身边管事太监半个月不许从饽饽房给他领饽饽……” 荣嫔提及儿子,脸上多了慈爱,道:“是比不得他姐姐懂事,还不大机灵。” 不过那是亲儿子,还是五子中唯一站住的一个,除了当成眼珠子,还能如何? 想到这里,荣嫔望向康熙,除了怨愤,也有一些感激。 幸好皇上做主,将三阿哥送出宫抚养,否则留给宫里,说不得就跟他哥哥们一样殇了。 康熙想起三阿哥,摇头道:“就脸上聪明,旁人是外憨内狡,他倒好,外狡内憨,糊涂着呢!” 要不是糊涂,也不会家务事都理不清楚,白白折了嫡长女。 荣嫔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是臣妾愚钝,本就不如其他几位姊妹聪明,生的三阿哥也比不上其他阿哥……” 外头都说五阿哥小时候不大聪明,平日里说蒙语,不会国语跟汉话;没有几个人晓得,三阿哥当时连说话都不利索,也不是聪明的孩子。 康熙道:“那时候不算,小孩子要教了才会,是朕当时疏忽了,没有安排人去教导三阿哥。” 荣嫔道:“皇上也不是故意的,当时又是三藩作乱、又是黄河泛滥,多少军国大事儿等着皇上……” 就是因为皇上忙,分不出精力照顾太子,才接了荣嫔去乾清宫照顾太子。 “是啊,那时候朕真是分身乏术……” 康熙也想起了那危机重重的几年。 当时住在乾清宫,他都不敢歇在西暖阁,都是歇在阁楼里。 除了御前的人,谁也不晓得他会在哪一处阁楼安置,每天晚上都要换。 防的就是宫里有奸细,摸到乾清宫。 太遥远了,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康熙望向荣嫔,目光在她的白发上定了定,道:“明儿朕叫梁九功给你送乌发膏子,好好拾掇拾掇,别让三阿哥担心,等三阿哥生辰,他还要给你磕头……” 荣嫔看着康熙,脸上露出不可置信来。 之前康熙说要修缮钟粹宫,可荣嫔并不动容,就是因为她以为修缮宫室,是为了后头继续封宫。 结果康熙的意思,三阿哥能给她请安了…… 这是要解了封宫的意思么? “皇上,这……这,三阿哥真的能来么?” 荣嫔带了几分怯怯道。 康熙点头,道:“能来,朕说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件事儿,道:“翊坤宫的高庶妃生了二十阿哥,如今在兆祥所,等修缮完钟粹宫,就让高庶妃跟二十阿哥迁到后殿,到时候你抚养二十阿哥吧!” “皇上……” 荣嫔诧异出声。 康熙道:“好好教,往后三阿哥也多个亲近的兄弟,二公主离京城太远了……” 圣驾一动,消息没有传到宫外,可宫里消息灵通的都晓得了。 翊坤宫里,正殿东次间。 宜妃正陪着十八阿哥,帮他整理压岁荷包。 御前的,宁寿宫赏的,哥哥们给的,还有嫂子叫人送进来的,还有四公主夹带在年礼里的。 加起来,有一匣子各色金锞子。 “给娘娘……” 十八阿哥很是豪气,目下无尘模样。 宜妃听了,不由笑道:“给我了,你就没有了,等你大了想要买东西怎么办?” “不买!” 十八阿哥想也不想道:“不缺,汗阿玛跟娘娘给了……” 他还年幼,这几年常跟着宜妃在园子里,见康熙的次数也比其他人多。 宜妃摸了摸他的大脑门,道:“那额娘帮你收着,等你大了,可以出宫了,有想买的东西时,再跟额娘说……” 十八阿哥看着宜妃的钿头,冬日里多饰绒花,上面就是娇嫩的紫红色玉兰花。 他就道:“等儿子出宫了,就去给娘娘买绒花……” 看着熟悉的眉眼,听着这似曾相识的童言童语,宜妃眼圈发热,将幼子搂在怀中,道:“好,好,额娘就等阿哥的绒花……” 已经掌灯时分。 小孩子歇得都早,宜妃就叫嬷嬷抱了十八阿哥下去安置。 佩兰这才上前,低声禀告:“皇上去了钟粹宫……” 宜妃正坐在梳妆台前摘钿头,听到这消息,还真是不觉得意外。 皇上念旧情。 对于她们这些资历老、年长的主位娘娘来说,这是好事儿…… 第一千八百八十五章 同心 消息都传到了西六宫,更别说东六宫的宫室。 和嫔的承乾宫挨着钟粹宫,消息也知道的最早。 太监来禀告时候,她正悠哉地坐在软塌上,逗从猫狗房新抱来的满月黄色狸花猫。 听了这消息,她有些怔然。 大年初一,皇上想要见妃嫔,没有选宜妃,也没有选自己,而是去了钟粹宫,还真是让人意外。 入宫好几年,和嫔也看出来,后宫之中的妃嫔,分为延禧宫、翊坤宫、永和宫跟钟粹宫的主位,还有其他人。 这四位有子有资历,远非其他人能比的。 包括自己…… 宫里都说自己受宠,还说自己在御前的体面跟宜妃并肩。 和嫔晓得,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那么大的体面。 她跟宜妃之间,差着的不单单是几个阿哥。 和嫔低头看着狸花猫,自己跟这狸奴又什么区别呢…… 永和宫中,德妃面沉如水。 进来禀告的宫女见状,屏气凝声,不敢抬头。 德妃心乱如麻。 谁都晓得,荣嫔降位,降的蹊跷。 皇上对荣嫔的怜惜,却有脉可循。 承瑞阿哥、塞音察浑阿哥、长华阿哥、长生阿哥…… 除了长华阿哥出生即殇,其他三个小阿哥都是三、四岁上殇的…… 十来年的工夫,荣嫔没有干别的,就是怀孩子、生孩子、死孩子。 德妃也殇过一儿两女。 德妃坐不住了,转身去了佛堂。 她看着慈眉善目的佛像,眼神幽暗。 荣嫔的阿哥之殇,跟赫舍里家有关系? 那自己的六阿哥,是不是索额图下的手…… 自己跟四阿哥亲近不起来,自己的十四阿哥得罪了太子…… 延禧宫正殿,西次间。 外头还没有黑透,屋子里灯火通明。 炕上摆了饽饽席,地上支起了牌桌。 惠妃坐在主位,戴佳贵人坐在惠妃左手,那拉贵人坐在惠妃右手,还有一个常在坐在对面。 惠妃身后,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庶妃帮惠妃看牌。 剩下两个年轻庶妃,则是旁边,帮着大家倒茶的、递饽饽。 惠妃对延禧宫众人素来和蔼,今天大年初一,她就让内膳房做了席面,晚膳就都摆在正殿,延禧宫的嫔妃齐聚。 吃完饭后,大家就打牌消遣。 宫里日子无聊,平日里惠妃也常支了牌桌,叫人过来打牌消磨时间。 管事太监进来时,戴佳贵人正好推倒胡,就笑着跟惠妃道:“娘娘,就先打到这儿吧,灯下看牌,眼睛发花……” 惠妃看了那管事太监一眼,笑着对大家点点头,道:“那就回吧,将饽饽分了,今儿晚膳吃得早,回头饿了好垫垫。” 众人起身应了,各自分了几盘饽饽下去了。 惠妃看着那太监道:“有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怎么等不得了?” 那管事太监躬身,小声道:“主子,天擦黑的时候,皇上去了钟粹宫,现下还没有出来……” 惠妃横了他一眼,道:“一惊一乍的,皇上出入内廷,一年没有十回,也有七八回,有什么好稀罕的?这窥伺帝踪可是死罪,大过年的,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那管事太监忙认错,道:“是奴才错了规矩。” 主仆两人都晓得,这是旁人送上门的消息。 惠妃管了十来年的东六宫,后头卸了宫务,可谁叫她是皇长子之母,想要给她卖好的也大有人在。 惠妃摆摆手,打发那太监下去了。 她身边大宫女道:“娘娘,要洗漱么?” 惠妃点点头,揉了揉腰,道:“今儿早点歇,早上起早了。” 等到梳洗完毕,惠妃躺在炕上,看着宫女放下了幔帐,脸上的神情才凝固。 承庆…… 她的承庆不是殇在月子里,已经顺顺利利熬过“抓周”那道坎儿。 十四个月,已经开始学着叫人,会叫自己“娘娘”…… 她们这些老牌子妃嫔,除了触了皇上的逆鳞,否则不会到了降位封宫的地步。 皇上的逆鳞,就是太子…… 惠妃晓得,自己可能是钻牛角尖。 可是承庆是她的长子……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偏偏她只能含糊着,连追问真相的权利都没有。 因为还有个处在悬崖边上的大阿哥…… 有她在宫里,等到大阿哥真要跌下来的时候,她这个生母总能搭把手…… 都统府,正房。 尼固珠抱着自己的小老虎枕头,跟福松与张氏摆手道:“大舅、大舅母,你们快回吧,我跟郭罗玛嬷睡……” 张氏有些不放心,望向觉罗氏:“额涅……” 觉罗氏道:“我跟大格格说好了,别担心,你们也早些回去安置吧,明儿还要早起。” 明天大年初二,出嫁女归宁的日子。 张氏又看了尼固珠两眼,见她乐呵呵的,并无不舍,才算放心,跟着福松出去。 小两口的新房就在都统府的东跨院。 两人也没有带丫头,福松挑了灯笼照亮。 张氏想要问一问,婆母明天为什么不回家。 可想到舅舅家,就是福松家,她就聪慧地改了口,道:“明儿应该是五哥过来,不知道会不会来晚了……” 福松点头道:“放心,有大哥在,在京城住久了的,会告诉五哥早些来的……” 正房里,小两口离开后。 觉罗氏带着尼固珠简单梳洗,歇下了。 等到尼固珠躺下,就看着觉罗氏,道:“郭罗玛嬷,老舅是不稀罕我么?” 觉罗氏看着她道:“稀罕你啊,这两天你老舅一直陪你玩儿,晚膳你爱吃的金糕,他也将自己的那份给你了……” 尼固珠撅着嘴,指着门,道:“那老舅怎么搬西屋了?之前老舅不是睡在这屋么?” 尼固珠跟小七都没有留头,还没有到男女大防的时候。 今晚齐锡抱走小儿子,还是为了给尼固珠腾地方。 怕觉罗氏同时照看两个孩子看不过来,他才接了小七,父子两个住到西稍间了。 觉罗氏正想着如何解释说,尼固珠已经自己想到答案,带了欢快道:“哦,我晓得了,郭罗玛嬷今儿陪我睡,不能陪郭罗玛法,就让老舅陪郭罗玛法了……” “嗯,嗯,就是这样……” 觉罗氏慈爱道。 尼固珠在炕上滚了半圈,挤进觉罗氏的怀里,道:“那我还喜欢老舅,要是老舅不稀罕我了,我也不稀罕老舅了……” 觉罗氏道:“这样对,不能吃亏,咱们大格格金贵着,乐意对你好的,你就亲近;不乐意对你好的,你就让他边儿去……” 齐锡夫妇是董鄂家为数不多的老一辈,如今又是家族的“代族长”,今天拜年的族人就很齐全。 尼固珠收了不少压岁红包,可也见了不少女眷。 “我管玛嬷叫玛嬷,可有个老太太说我叫的不对,不应该叫玛嬷,应该叫大郭罗玛嬷……” 尼固珠已经到了会学话的年岁,说着这个,就有些迷糊。 “玛嬷为什么不是玛嬷啊?我认识玛嬷的时候,玛嬷就是玛嬷了……” щшш⊕ttkán⊕¢o 觉罗氏拍着尼固珠的后背。 为什么叫玛嬷? 那是贝勒府,伯夫人也是宗室。 伯夫人跟九阿哥论亲,没有从舒舒这里论的道理。 尼固珠本应该叫伯夫人“姑母”的,那就跟舒舒平辈了,不成规矩,才换了叫“玛嬷”,这实际上是将伯夫人的“姑姑”给抬高了一辈…… 第一千八百八十六章 气势逼人(打滚求月票) “听你阿玛跟额涅的,其他人的话,不用理会……” 觉罗氏道。 这谁这么嘴欠,不用猜也能想到。 那位是个老刻板。 也不能说坏,就是行事有些不合时宜。 她本是隔房族嫂子,并不需要给这边拜年,偏偏来了。 来了以后又拉着脸,不像是拜年的,倒像是来讨债的,话里话外都是族长真要换人,也该换到二房,没意思的很。 “嗯,嗯,肯定是阿玛跟额涅说的对……” 尼固珠应着,道:“我想阿玛跟额涅了,还想大哥跟二哥,明儿我将红包都带走,回去分给大哥跟二哥……”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道:“不给老舅分了,老舅今儿也得了,分给十叔家的小弟弟。” 觉罗氏听着这稚嫩言语,不由莞尔,想起了舒舒小时候。 舒舒小时候也是这样,不像一般孩子那样护东西,有了好东西,惦记这个惦记那个。 尼固珠继续说着:“阿玛有阿玛跟额涅,额涅也有阿玛与额涅,只有玛嬷没有阿玛跟额涅,收不到压岁钱,我给玛嬷压岁钱,让她也高高兴兴的……” 说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郭罗玛嬷的阿玛跟额涅呢?还有郭罗玛法的,我怎么没看着……” 觉罗氏轻声道:“他们去另外一个家里了,离得太远了……” 娘家的福地在大兴,婆家的福地在房山。 尼固珠道:“那是不是郭罗玛嬷跟郭罗玛法也没有收到压岁钱?那我也给你们预备吧!” 小家伙爱操心,道:“还有大舅母,我也给她预备一份,大舅说了大舅母的额涅离的远,见不着,怪可怜的……” 觉罗氏笑着听着。 这不是一样的远,一个是死别,隔着几十年的岁月;一个是生离,隔着几千里的路程。 远嫁的女子可怜,莫过于此。 有时候生离,也如同死别。 “呼呼……” 尼固珠不用人哄,声音越来越小,打起了小呼噜,已经睡着了…… 九贝勒府,西厢房。 舒舒睡得早,却睡得不踏实,不由自主地算着昨晚小阿哥吃奶的时间。 好像是二更过半…… 果然,到了二更过半,南屋隐隐地传来动静。 舒舒就坐了起来,望向门口。 白果在屋子里值夜,听到动静,跟着起来,将角落里原本遮着的灯拿起外头的黑罩,屋子里有了光亮。 她上前道:“福晋,要喝水么?还是更衣?” 舒舒指了指门口道:“是不是南屋有动静?” 白果起身,挑了帘子出去。 少一时,白果回来,道:“小阿哥醒了,正在吃奶。” 舒舒点点头,重新躺下。 白果又去遮上灯。 舒舒心中怪怪的。 她本还想着要是小儿子只粘着自己,不肯吃乳母的奶怎么办。 那样的话,自己即便为难,肯定也会选择再喂一阵子。 谁叫她是当额涅的,总不能那样自私。 没想到,这小家伙压根就不挑人。 怪不得有句话,“有奶便是娘”,对于小婴儿来说,还真是如此了。 不过她也终于能放下心,明天喝回奶茶了…… 正房,书房。 九阿哥躺在炕上,辗转反侧,却有些睡不着。 他望向炕头。 要不明天还将两个儿子挪过来? 至于尿炕…… 自己提前叫他们方便就是了。 自己将两个臭小子接手了,福晋在月子里,也能少操几分心。 这样想着,九阿哥就蠢蠢欲动。 何玉柱在外屋听到动静,道:“爷,快三更了,睡吧。” 九阿哥道:“爷这不是担心丰生跟阿克丹么?你说,明儿爷将他们挪过来住阵子怎么样?” 何玉柱:“……” 这位爷有点儿闲,这是要给福晋添乱。 何玉柱忙道:“两位小爷坐卧时辰跟爷不一样,身边嬷嬷跟保母也不好跟着来上房值夜……” 九阿哥想想也是。 尤其是这里是内书房。 除了各种书籍字画,还有各种账册,确实不宜人太杂。 九阿哥想着两个儿子今天下午的话,对何玉柱唏嘘道:“爷或许在其他处比不得哥哥们,可要说儿子,爷的儿子,绝对不比他们的儿子差!” 何玉柱这回没有附和九阿哥的话,反驳道:“爷本就不比其他爷差,国语跟蒙语不说了,其他爷也会,可爷还会法兰西文、意大利文、俄罗斯文、梵文,就是礼部的通译肯定也不会这么多样……”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忍住得意,道:“不算什么,平时也用不上,当时是为了看他们的书,才对付着学了……” 他想起了丰生问内学堂学什么…… 嘿嘿,到时候自己也可以抽空给儿子们上课,教外文。 自己可要严厉起来,摆出阿玛的威严…… 次日,就是大年初二。 姑奶奶归宁的日子。 都统府上房,尼固珠穿戴一新,正在玻璃镜子前臭美。 镜子里是个大红包似的三头身娃娃。 觉罗氏看着手中礼单,跟身边嬷嬷道:“清点好了?” 这是都统府给张氏预备的归宁礼,不好疏忽。 那嬷嬷道:“都对着单子挨样对过才叫人装车。” 觉罗氏又望向身边丫头,道:“荷包呢?也预备好了……” 那丫头应着,捧了个托盘,上面是各色荷包。 有绣花的,有素缎,还有素绸的。 这会儿工夫,齐锡也梳洗完毕,带了小儿子过来。 尼固珠立时冲上去,拉住小七的手,道:“老舅你想我了么?” 小七:“……” 睡觉之前才分开,然后就睡觉了,还要想一想么? 尼固珠自顾自的说道:“我想你了,昨儿还跟郭罗玛嬷说呢……” 小七望向觉罗氏。 齐锡在旁道:“那想郭罗玛法了么?” 尼固珠没有立时应答,沉吟了一下,伸出小胖手,比划了一下,道:“想了,一丢丢的想,想着郭罗玛法没有郭罗玛嬷陪着,老舅就陪您去了……” 齐锡看了一眼老妻。 觉罗氏道:“刚歇的时候找小七来着……” 外头有了动静,是厨房送食盒过来。 是一碗菜肉馅的饺子,还有几道小菜。 这是给尼固珠预备的。 外头天色未明,还不到平日早饭的时候。 尼固珠要跟着福松与张氏归宁,才要提前吃早饭。 尼固珠没有急着动筷子,问道:“郭罗玛法,大舅与大舅母有饺子么?要不要等他们一起吃?” 觉罗氏道:“有,那边也送过去了,这是你的……” 尼固珠依旧没有着急吃,而是招呼小七过来,道:“老舅,一起吃,省得看旁人吃饭自己吃不着难受……” 小七就上前了。 有机灵的丫头拿了备用的碗筷给小七摆上。 尼固珠笑着道:“老舅快吃,肯定好吃,玛嬷说了,这叫‘隔锅香’……不对,这不是旁人家的饺子,也是老舅家的饺子,现在是‘隔碗香’……” 觉罗氏跟齐锡坐着,看着小丫头叽叽喳喳的。 少一时,珠亮几兄弟也都到了。 小六见尼固珠跟小七放下了筷子,还剩下半盘子饺子,就道:“我来给你们打扫打扫……” 觉罗氏道:“等送走你大哥、大嫂,一会儿吃热的。” 小六摇头道:“不了,垫巴几口,儿子一会子要补个回笼觉……” 等他将半盘饺子吃完,福松也带着张氏过来。 眼见着大家都在,张氏有些不好意思。 大早上的,扰了大家休息。 觉罗氏将礼单交给张氏,道:“多跟家里待阵子,陪着你嫂子说说话,晚饭前回来就好。” 按照规矩,姑奶奶归宁只能在娘家吃中午饭,下午就要回了。 这午饭后回,跟晚饭前回,还差了小半天。 张氏双手接了,道:“谢谢额涅……” 觉罗氏又吩咐福松收了那些荷包,道:“姑爷进门,多些眼力见儿,大方些……” 福松笑着应了。 这其中有给张家侄儿的压岁荷包,剩下就是打赏张家各色下人的。 少一时,门房来禀,张二爷跟张六爷来了,马车在门口候着。 都统府这里,就是珠亮带了几个兄弟出去相送,连小七也不例外。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出了正院,往前头去。 小三手快,趁着珠亮跟福松说话,将尼固珠抱了起来。 福松见一个也不缺,拉着珠亮小声道:“哪里就至此了?” 珠亮道:“也不费事,得让张家人晓得,大哥也不缺兄弟,舅子多了不怕……” 第一千八百八十七章 立志 前厅,张廷玉与张廷瓘兄弟正在吃茶。 眼见着屋子里没有旁人,张廷瓘小声道:“这小半条街都是董鄂家的?这得多少间屋子?” 张廷瓘亦是宰相公子,出生在皇城中的赐第中,并不是寒门小户,没有见过世面。 可是跟这勋贵大姓的大宅子相比,皇城那四进院的赐第都显得狭小了。 五进大宅,还是两跨的,还不是一个大宅子,是两个宅子挨着。 这就相当于并列四个五进大宅,所以才能占了半条街。 张廷玉言简意赅,道:“齐大人家本是两房,比邻而居……” 他在翰林院待了三年,奉命学习国语,日常接触的多是满洲进士出身的前辈,已经习惯满人“举名不提姓”的规矩。 倒是张廷瓘,虽也是京城出生的,可十来岁就回乡读书去了,并没有怎么接触过外头的人,还是习惯称姓。 张廷瓘点头道:“所以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董鄂家这一支可真够单薄的。” 传了三代,堂亲近支皆无。 幸好这一代当家人能生,否则这一支就又要过继了。 外头有了动静。 兄弟两个听到动静都起身。 就见门帘撩开,“呼啦啦”进来一堆人。 “张二哥、张六哥,新年好……” 珠亮上前,跟两人拱手拜年。 兄弟两个回礼。 其他人也都上前,跟姻亲见礼。 两家议亲接亲的,已经打过几回照面。 不过眼下人群中,却有两个眼生的。 福松介绍小六道:“这是我行六的弟弟,大名寿善,现下为十五皇子伴读,一年到头在宫里,也就过年这几天能接回来待几日。” 而后,他又对小六道:“这位是张二哥,那位是张六哥……” 小六上前,行了汉人的作揖礼:“张二哥好,张六哥好,给您二位拜年了。” 因都统府这里有小孩儿,张家兄弟也带了荷包。 张六爷就递了荷包道:“也祝寿善弟弟新年好。” 小六接了荷包,有些纳罕道:“去年跟我大哥、大嫂一起回京的,不是还有位张三哥么?怎么不见?” 张廷玉道:“舍弟在小妹出嫁后返乡了。” 尼固珠已经从小三怀里下地,牵着小七的手,站在小七身边。 福松就指了她道:“这是贝勒府的大格格,这几日在这边过年……” 按照尊卑,本该给大格格先介绍张氏兄弟的,只是眼下是亲戚相处,就按照家礼来。 张家兄弟齐齐望向尼固珠。 这就是传说中的“祥瑞”? 看着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福松又对尼固珠道:“这是张家二舅舅,这是张家六舅舅……” 尼固珠不怕生,扬着小脑袋看着两人,用着新学的屈膝礼,道:“张二舅舅过年好,张六舅舅过年好……” 这是皇孙女,身份尊贵,不能单单按姻亲论,兄弟两个都避开。 “大格格也好……” 兄弟两个说着,张廷瓘也拿出了荷包。 尼固珠望向福松,见他点头,双手接了,笑着说道:“谢谢张六舅舅……” 因新年的缘故,正是小孩子收压岁钱的时候。 尼固珠就望向小七跟小五,又看了看小三跟小四。 张廷瓘额头有些冒汗。 幸好带的荷包多,否则还真不够分派。 没成丁的小五与年幼的小七,也一人得了一份。 珠亮在旁,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只想着给哥哥壮声势,将弟弟们都带来了,忘了还有压岁钱这一说了。 这大年初二的,带着没有成丁的弟弟见客,倒像是讨要压岁钱似的。 张氏跟福松已经出来了,张家兄弟没有耽搁,就要告辞。 张氏听了,就望向尼固珠。 尼固珠撒开小七的手,叮嘱着:“我先家去了,回头老舅记得找我去玩儿,我家能摘菜。” 小七点头应了。 虽说他不知道什么是摘菜,可既是大外甥女觉得好的,那应该会好玩。 张氏过去,要抱尼固珠。 尼固珠拉着她的手,道:“大舅母牵着我就行,我沉呢,压得您胳膊疼……” 张廷玉兄弟看着这胖丫头跟着,倒是并不觉得意外。 张氏虽年岁不大,可是从小耳濡目染的,是个行事周全的性子。 早在三十儿当天,确定尼固珠跟着一起归宁时,张氏就打发乳母去张家了。 到了马车跟前,福松先抱了尼固珠上车,又去扶张氏。 张氏搭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后头还有两辆马车,是都统府这边预备的,一个坐着张氏的乳母跟陪嫁丫头,一个装着都统府这边预备的归宁礼。 张家兄弟则是坐了张家的另一辆马车。 福松这里,等两个舅子上车后,才对珠亮兄弟摆摆手,上了张氏的马车。 东方露白,天色将明。 马车里挂着羊角灯。 尼固珠坐在张氏身边,想要去挑马车帘,福松见状,忙伸手压住,道:“早上冷,吃了风该肚子疼了。” 尼固珠立时用小胖手捂了肚子,道:“那就别看外头了,肚子疼,该喝粥了……” 福松跟张氏带了两天孩子,明白了尼固珠后头的未尽之意。 喝粥了,就不能吃好吃的。 小两口莞尔一笑。 张氏目光柔柔地看着福松,又将尼固珠搂了搂,倒是盼着生个女儿了。 女子嫁人,少不得会想到生育上。 张氏之前盼着生男孩。 不是重男轻女,而是因知晓了无爵宗女日后在婚事上被人挑剔,很难有体面的亲事。 郡王府的无爵宗女,婚配尚且艰难,更别说其他人。 换了男孩,落地就是一份钱粮。 张家的马车中,张廷瓘道:“二哥,等到春闱完了,您是不是该散馆了?” 张廷玉点头道:“嗯,三月散馆,到时候应该会授翰林院检讨……” 庶吉士散馆,如何授官,都有章程。 张廷瓘讪讪,带了几分不好意思。 二哥一路举人进士的考下来,寒窗苦读二十年,仕途才是从七品起;自己占了父亲的荫生,在国子监五年期满,考试结业就能入部院为员外郎,从五品。 这荫生可以荫子,也可以荫孙。 自己是父亲庶子,却占了这个荫生名额。 他晓得父母的打算,本打算将这个荫生名额留给四哥那一房的。 对于其他儿子,则是盼着他们自己考出来。 四哥身体不好,与仕途无缘,也无法提挈儿孙。 要是那一房的孩子读书出色,自己考出来还罢,要是考不出来,这荫生名额就是一个前程,保证那一房立起来,不必依附其他房头。 结果四哥闹出分家,分得还那样咄咄逼人,对幼妹全无半点友爱,伤了父母的心,在给大哥的信中,就提起了这荫生的安排。 此事,是瞒了老家那边的。 真要四哥知晓,还不知要怎么闹腾。 张廷玉看着弟弟道:“不用想太多,既是父亲安排,自有他老人家的用意,大哥不反对,其他人也没有资格反对。” 他们的父亲,并不是迂腐之人。 真要迂腐,也不能官居一品。 这荫生早用,也有早用的好处。 大哥不反对这个,除了友爱兄弟,也是明白老父亲的苦心。 按照规矩,这荫生要是留下去,也是留给嫡长房。 小六补了荫生,并没有对不起自己,也没有对不起老四,倒是应该好好感谢大哥。 张廷瓘吐了一口气,摩拳擦掌道:“听说部院衙门中,监生升转按照正途算,到时候我会好好当官的,三十年下来,我要还个荫生给大哥!” 张廷玉看着弟弟道:“有志气,那就好好学习,早日结业。” 对于文官来说,想要有资格荫子,要京官四品、地方三品。 对于入仕就从五品的张廷瓘来说,并不难,按部就班也能熬到了。 张廷瓘想起一件事,道:“二哥要添丁,到时候少不得要添乳母保母,南城的院子会不会太狭小了?” 张廷玉道:“还好,到时候再说……” 张家在京城没有宅子,张廷玉跟着其他翰林官一样,在南城赁宅而居。 张廷瓘这里,除了在国子监,放假的时候,就暂时住在长兄长嫂家里。 马车走了两刻钟,就到了贝勒府后街。 张廷瓒夫妇得了消息,到门口出迎。 这回是福松先下车,然后扶了张氏下车,最后抱下来尼固珠。 “大哥、大嫂新年好……” 张氏看着兄嫂,声音带了欢快,上前叫人。 她是幼女,后头姚夫人又生了幼子,张氏这里就是大嫂照看的更多些。 顾氏拉着小姑子,仔细打量着。 张氏原本苗条纤细,眼下小脸红扑扑的,手上也丰腴很多。 顾氏纳罕,只听说新妇辛苦,有熬瘦的,没听说胖了的。 看来出嫁后“回门”时说的都是真的,都统夫人和蔼可亲,对这个子媳也宽和,要不然不会是现下这样子,看着倒是比出嫁前还要开朗。 这会儿工夫,尼固珠已经跟张廷瓒说上话:“张家大舅舅,大舅舅说我小时候见过您,那我大了,您怎么不来看我了?” 张廷瓒膝下只有三子,看着这胖丫头,很是眼馋,放缓了声音道:“我要去衙门当差,去贝勒府就少了,等到大格格读书,说不得我也要过去转转。” 他知晓了贝勒府要给几个孩子设内学堂之事,虽说给幼儿启蒙,对他来说有些大材小用,可谁叫他还挂着贝勒府的典仪。 皇上给九阿哥指了马齐为老师,可马齐是大学士,即便多了师生名分,皇上也未必乐意他跟皇子往来过密。 自己一个词臣出身的文官,不涉权利,倒是无碍的。 只是九阿哥性子早就养成出来,不好劝诫,自己还是在几位小阿哥、小格格身上费些心,也算是投桃报李。 这些年兼着贝勒府的属官,除了多支一份钱粮,这一年到头也跟着蹭了不少好东西。 尼固珠看了张廷瓒好几眼,道:“您是要给我们当先生么?那教什么啊,能不能教吹笛子?” 张廷瓒沉吟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教什么,倒是笛子,正巧我略通,大格格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一教。” 尼固珠立时眉开眼笑,指了八贝勒府的方向,道:“等我学会了,吹给隔壁的伯母听……” 张廷瓒听得有些糊涂,望向张氏。 张氏听尼固珠提过,就道:“八福晋的静养之所挨着宁安堂,大格格常听那边吹笛子,就惦记着学吹笛子……” 第一千八百八十八章 小弟弟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界。 顾氏眼见着尼固珠牵着张廷瓒的手,两人一起往院子里走,忍不住带了笑意,跟小姑子道:“大格格还是这样活泼……” 夏天说话还没有这样利索,不过一样的爱亲近人。 现下大了半岁,说话都跟大孩子似的。 七月里张氏到京后,曾跟着长嫂,去拜访过伯夫人,见了两次尼固珠。 张氏看着大格格不见外的样子,也跟着笑了,道:“是啊,不仅活泼,还贴心,是个招人爱的好孩子。” 后头丫鬟、婆子,手中提着、怀里抱着的,都是归宁礼。 顾氏瞧见了,难免不安,跟张氏道:“这是不是礼太重了?” 自古以来,抬头嫁姑娘。 这说的不是攀高枝,而是女方姿态问题。 要是福松是齐锡夫妇的亲儿子,张家也不会这样没有底气。 可福松是养子,顾氏这个嫂子就担心,小姑子处境会为难。 原本以为小姑子嫁了福松,以后两家就挨着住。 可谁会想到福松卸了贝勒府的差事,也准备搬出配院了。 张氏笑着说道:“母亲说了,这是头一年,就预备的丰厚些,以后就会随大流预备。” 顾氏听了,这才安心。 前头,尼固珠迈着小短腿走路,嘴巴里也没有消停。 她惦记着小弟弟,已经迫不及地问道:“张大舅,小弟弟呢?舅母说,您家有个小弟弟……” 张廷瓒道:“在他自己的屋里,一会儿抱到正房,你就能见着了。” 尼固珠笑道:“我给他带了压岁荷包!” 院子里都是尼固珠欢快的声音。 张廷玉跟在哥哥后头,听了清脆笑声,想起家里怀孕的妾室。 他年过而立,膝下荒芜,又是在亡妻后立志不娶的,如今身边一妾,还是亡妻临终前做主纳进来的,为的就是繁衍血脉。 早年并不觉得儿女有多重要,可年过而立,心境就不同了。 去年这个妾室有了身孕,再有几个月,就要临产。 到时候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会记在他发妻名下。 他跟发妻相伴十载,琴瑟相合。 只是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许是老天嫉妒,让他鸳鸯失偶。 他看着尼固珠的背影,目光多了柔和。 若是吴氏生下长子,是他跟姚氏的嫡长子;若是生下长女,也是他跟姚氏的嫡长女。 他的女儿,要做张家的姑奶奶。 父亲痛斥老三的话,老三去年跟他转述了。 张廷玉将心比心想一想,就明白了父母的愤怒。 只是那几年,他也焦头烂额,既要给妻子求药,又要专心备考,行事就不周全。 仔细了解三姐的境遇,张廷玉对于张姚联姻的心思就淡了几分。 就算以后依旧在旧亲中择婿,他也不会挑三姐夫那样清高、不知世事的…… 贝勒府,西厢房。 九阿哥又在北屋门口坐了。 “爷在这儿用早膳,一个人吃饭不香……” 舒舒已经起来,看着九阿哥道:“我昨儿点了菜,正好爷一起吃……” 九阿哥道:“除了年菜,还有什么?” “东坡肉、熏酱拼盘、煎虾饼、蒸肚丝,再加一道丸子汤……” 清淡了好几天,提及马上要来的早膳,舒舒两眼发亮,口齿生津。 九阿哥道:“听着这些菜码,配春饼倒是正好。” 舒舒点头道:“就是想吃卷饼了,昨儿才叫膳房预备这些,不过阿牟说了,现下我牙齿软,还是吃发面饼,今儿只能夹荷叶饼吃。” 这就是美中不足了。 说话的工夫,膳房送食盒过来,同来的还有小椿。 舒舒见了,道:“怎么回来这样早?” 她之前给小椿放假,吩咐过小椿今天晚饭后或明天早饭前回来就好。 小椿先给九阿哥见了礼,才回道:“惦记着福晋跟小阿哥,在家里奴婢待着也不安生。” 舒舒道:“那一会儿换了小棠,她这两天没敢睡踏实……” 昨晚虽安排腊月跟她轮班,可是今早看小棠,还是带了黑眼圈。 白果正在旁候着,准备摆膳,看了眼门口的九阿哥,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道:“福晋,膳桌怎么摆?” 舒舒道:“就搬两个小几,摆在里屋门口吧!” 九阿哥人都来了,那她就陪陪。 九阿哥听了忙摇头道:“不行,门口这里也有穿堂风,还是摆炕桌,给爷每样夹些菜吃就是了,我早上本也吃的不多。” 舒舒听了,也不勉强。 等到炕桌摆上,舒舒叫白果拿了备用的盘子,然后她拿了筷子,夹了两筷子肚丝、一个虾饼,又从熏酱拼盘里,每样熏酱拨了一筷子,再将荷叶饼摆了四个过去。 等到膳桌摆好,夫妻两个就都吃了起来。 丸子是素丸子,里面放了白菜、粉丝,做汤很清爽。 九阿哥喝了一碗,道:“爷将丰生跟阿克丹哄好了,还答应一会儿带他们摘菜,都是孝顺孩子,见爷去了,本还恼的,爷将你的名号亮出来,就都顾不得恼了……” 舒舒笑着听着,道:“那爷可以摘些南瓜花,阿牟爱吃南瓜花。”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爷再剪两把豆苗,中午咱们吃上汤豆苗。” 舒舒点头,道:“听着就清爽……” 想着不爱吃菜的两个儿子,她就道:“这素丸子不错,用的是胡萝卜跟香菜,中午叫膳房给丰生他们也做一份……” 今天这些菜,都是年前制出来的年菜,简单烹饪。 丸子汤也不例外。 说着儿子,九阿哥想闺女,道:“这个时辰,福松两口子应该带尼固珠到张家了吧?” 舒舒抚额。 脑子木了。 小孩子不懂事儿,大人还不懂事么? 尼固珠要麻烦张家半天,还“不请自去”,搅合人家的家宴。 舒舒之前想着叫人提前给张家送些洞子菜,结果给忘到脑后。 她就道:“爷去摘菜,多摘一篮子,叫何玉柱掐着点儿往张家走一趟,正好接了尼固珠回来。” 九阿哥听了,有些拿不定主意,道:“那到底掐什么点儿?午饭前,还是午饭后?” 舒舒想了想,道:“午饭后吧,闺女是念叨着江南菜才跟着过去的,饭前接她回来,该不高兴了,也让她见识见识江南菜。” 张廷瓒不用说,桐城人士,身边旧仆都是老家带来的。 他的妻子顾氏也是江南人,陪嫁人口也是江南来的。 这姑奶奶归省,肯定要按照张氏的口味来,那就是张氏与福松跟尼固珠提的江南菜了。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了,估摸着过了午正,就叫何玉柱过去……” 等到吃完饭,九阿哥没有耽搁,就往后罩楼接了两个儿子,父子三人去暖房摘菜去了…… 后配院,张家。 尼固珠坐在炕上,看着眼前面容精致的小男孩儿,道:“我比你大,你叫我姐姐……” 这小男孩儿是张廷瓒的幼子霔哥儿,四十年八月生的,现下一岁半,正是学舌的时候。 小孩子都爱跟大孩子玩,霔哥儿也不例外,看着眼前的小姐姐,很是新奇。 听了尼固珠的话,他就跟着学道:“姐姐,姐姐……” 说着,他有些迷糊,看着顾氏,指了外头:“姐姐,姐姐……” “姐姐在这儿……” 尼固珠欠身到霔哥儿面前,道:“没在门外头……” 顾氏对儿子道:“之前来家里的,那是西五院的姐姐,这是前院的姐姐……” 顾氏跟桂珍格格差不多同时怀孕、同月生产,虽差了岁数,可念着儿女经,平日里倒是时常走动。 两个同月而生的孩子也常放在一块儿看着。 霔哥儿没听明白,尼固珠听明白了。 “那是姨母家的姐姐,跟我不是一个人,我也有好几个弟弟,西府的弟弟,西厢房的弟弟……”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觉罗氏的话,道:“以后还会有大舅舅家的弟弟,郭罗玛嬷带着我睡,就是给小弟弟腾地方……” 张氏不在这屋,去稍间换外面大衣裳。 福松与张氏三兄弟坐在椅子上,一边说话,一边看着两个小儿。 听了尼固珠的话,原本惬意坐着的张廷瓒挺直了腰身,目光烁烁地望向福松…… 第一千八百八十九章 “势利”的儿子们 张廷玉与张廷瓘也望向福松。 福松跟张氏是九月底成亲,至今也三个多月。 要是顺当的话,也能怀上。 福松忙摇头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张廷瓒又往后靠了。 张廷玉跟张廷瓘也松弛下来。 尼固珠已经跟霔哥儿道:“你说国语了么?要学国语啊,还有蒙语,都要学的……” 霔哥不知其意,只跟着学舌:“学……学……” “咯咯,那我给你当先生,我教你……” 尼固珠显然很喜欢这个游戏,从父母称呼开始教着霔哥儿。 屋子里,都是两个小儿稚嫩的声音…… 贝勒府,暖房。 除了各色蔬菜,这里还有不少盆花。 阿克丹一进来,就发现花架上的海棠开花了。 “阿玛,花……” 阿克丹指着,道:“粉色的,给额涅……” 阿克丹不大,可是对家里人喜欢的颜色也有了深刻印象。 妹妹喜欢红色,额涅喜欢粉色。 九阿哥跟丰生望过去。 原本都是花骨朵的海棠花,绽放了一朵,是淡粉色。 九阿哥道:“好,一会儿咱们就给你们额涅送过去……” 父子三人既要摘菜,丰生跟阿克丹就一人分了一个小竹篮。 九阿哥空着手,他的竹篮,则是何玉柱提着。 九阿哥先去剪豆苗,又去摘南瓜花。 将这两样舒舒说过的拾掇好,他就看向两个儿子。 两个孩子都没有急着动,小尾巴似的跟着九阿哥后头,还在等着九阿哥分派。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你们额涅现在要多喝粥,我们摘些豆角剥豆子给她放粥里,再拔些菠菜,那个也能熬粥……” 两个孩子都没有意见,跟在九阿哥后头,父子三人摘豆角、拔菠菜。 何玉柱手中的竹篮,已经到了九阿哥手中。 何玉柱跟周松两个光着手,在后头跟着。 要是辛苦的活儿,两人早抢着干了,可这是主子哄小主子,他们就没有往前凑。 九阿哥弯腰伸腰的,察觉到了劳作的辛苦,就见不得两人清闲,道:“你们挑着不爱蔫巴的各色菜,凑一篮子,午饭后去接大格格的时候给张家带过去。” 本是简单的吩咐,何玉柱却露出为难来。 他指了指暖房门口放篮子的架子,道:“爷,那这一篮子是大篮子,还是小篮子啊?” 架子上从小到大,都是菜篮子。 最小的比丰生兄弟手中的还小,就是巴掌大,最大的有两尺半直径。 “蠢死了,爷让你提着去,又没让你抬着去,中不溜的篮子,凑上四样、六样的菜还不会?” 九阿哥很是嫌弃道。 何玉柱就挑了个尺半直径的篮子,跟周松摘菜去了。 丰生跟阿克丹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低头道:“你们何谙达不聪明,什么都要阿玛操心!” 何玉柱:“……” 当着自己的面这样说好么? 自己就算真不聪明,那也是“仆似主人形”。 周松在旁憋了笑,心里带了羡慕。 能够让九爷操心的,也只有何玉柱了。 虽说九阿哥从小的哈哈珠子太监,还有孙金跟李银,各有差事,跟从小近身服侍的何玉柱比,还是要退一步。 丰生犹豫了一下,上前牵了九阿哥的手。 九阿哥美滋滋的,道:“怎么了?是走累了,要不阿玛抱你?” 丰生没有应答,而是牵着九阿哥的手,往暖房里面走。 阿克丹见状,就在后头跟着。 等到离何玉柱跟周松远了,他才踮着脚尖,小声道:“阿玛,不好当着我们的面训何谙达。” 九阿哥听得稀里糊涂。 “怎么就不能训了?这训人也要分时候么?”他道。 丰生耐心道:“额涅不叫我当着旁人说妹妹,那样妹妹会抹不开脸,要没人的时候说。” 阿克丹道:“不能心直口快,伤了别人体面,那样好心也不显好。” 丰生道:“额涅说了,那样的好心,让人不喜。” 九阿哥瞪大眼睛。 自己这是被儿子“教导”了?! 这感觉还真有些微妙。 虽说他晓得舒舒已经开始教几个孩子规矩,可没有想到除了规矩,还有这些人情道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言传身教? 伯夫人在贝勒府住了好几年,从没有当着自己跟孩子的面说过舒舒。 舒舒也不当着自己的面说孩子们。 丰生是个贴心的孩子,见九阿哥不吭声,立时举一反三,道:“是我错了,不该当着弟弟的面说阿玛,应该私下说……” 阿克丹:“……” 自己也是“旁人”么? 九阿哥看着丰生小大人的样子,没有笑,道:“阿玛没有怪你,阿玛是心疼你呢……” 他是看到了长子这个爱操心的劲儿,想起了四阿哥。 四阿哥可没有什么好人缘。 那也是从小爱操心的,只是这好心,也要旁人领情才行。 这才想要活得舒服自在,还是没心没肺更好。 九阿哥就仔细想了想,跟丰生道:“你是阿玛跟额涅的儿子,你要是操心太多,阿玛跟额涅会舍不得,往后只操心家里人就好,代阿玛跟额涅好好看着弟弟妹妹。” 丰生小脸多了光彩,点头道:“嗯,嗯,我会的。” 阿克丹在旁听着,并不插嘴。 九阿哥道:“你大哥心疼你跟你妹妹,你们也要心疼你大哥,他只比你们大一点点儿,也需要人疼。” 阿克丹点头道:“嗯,嗯……” 暖房里闷热。 父子摘好了两样菜,额头就开始冒汗。 九阿哥就没有再多待,给两个儿子将帽子戴着,父子几个往西厢去了。 西厢北屋里,舒舒正在跟小棠说话。 说的就是怎么在年菜的基础上,吃得更合口。 辛辣的暂时吃不了,硬的、凉的也不行。 小棠就道:“听说百姓人家有‘折箩’,都是办酒席将各色菜烩炖而成,要不中午就试试‘折箩’?” 舒舒早膳后喝了回乳茶,里面是炒大麦芽、山楂片、蒲公英跟浙贝母。 味道不难喝,可是刮肠子。 “好,好,中午就试试‘折箩’,再单做一份素的送宁安堂……” 小年后,膳房做了四、五十种年菜。 这做成“折箩”…… 舒舒想想,都馋了。 这时,外头有了动静。 是九阿哥带了孩子们过来。 小棠听到动静,就起身道:“那奴婢先下去了,您上午再加一餐么?” 舒舒点头道:“蒸几碗鸡蛋糕,上面多点香油……” 这是将孩子们的加餐也算在里头。 小棠应了,出了北屋。 父子几个的菜篮子,已经让周松送往膳房。 看到小棠,九阿哥就道:“爷跟小阿哥们摘了菜,记得中午看着给福晋做。” 小棠应了,跟丰生与阿克丹见过,就出去了。 九阿哥挑了北屋帘子,看着儿子们进屋,自己依旧跟门神似的坐了。 见舒舒没有躺着,已经坐着,丰生欢喜道:“额涅是不是要好了?” 阿克丹听了,脸上也带了期盼:“那额涅搬回去吧?” 舒舒一手一个,将两个儿子搂在怀里,道:“是啊,额涅是要好了,不过额涅暂时还不能搬回去,要在这里住满一个月……” 对于小孩子来说,一个月太漫长了。 兄弟两个脸上都带了失望。 舒舒道:“那时候天气暖和,玉兰花也要开了,额涅带你们出门赏花……” 九阿哥坐在门口,眼神有些飘。 好像还没有跟福晋说,他跟太医那边说好了,让福晋坐四十二天月子,到时候身子调理的药,也会按照那个时间来调整。 不过说了就说了,也不是一定要按照他的要求来。 还是要看福晋恢复的状况,否则勉强她,倒是惹她不开心。 “我们给额涅带了海棠花……” 阿克丹正献宝:“是额涅喜欢的粉色儿……” 丰生指了外头,道:“何谙达捧着……” “哎,海棠花都开了……” 舒舒高兴道。 坐月子太无聊了,看看花也养眼睛。 何玉柱原本跟在九阿哥身后站着,带回来的海棠花在茶几上摆着。 九阿哥就催他道:“给福晋送进去……” 何玉柱应了,捧了海棠花进去。 舒舒探身来看,除了绽放的一朵花,还有好几个花骨朵也都裂口,待放状态。 “就摆在炕桌上,我多看看……” 何玉柱应了,将花盆放好。 九阿哥见她高兴,道:“就是看着好看,一点儿也不香,今年的兰花抽穗晚,茉莉更是连花骨朵都没打呢,那两样香……” 舒舒道:“各有各的好。” 在舒舒跟前,丰生与阿克丹没有小大人的样了,一个比一个黏糊人。 舒舒一天没见着儿子们了,眼睛也跟着两个孩子转。 一半是真心实意,一半也是给两个孩子看。 也是表明就算有了新的孩子,最疼爱的也是他们。 这是给小孩子安全感。 舒舒在当额涅之前,先当了女儿,后头也当了妻子。 她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人。 这幸福怎么来的? 知足常乐是一条,遇到事情,且看好的。 还有一条就是感恩父母跟九阿哥,他们给了自己安全感。 就是九阿哥这边的安全感略有些成色不足。 那也不是九阿哥本身的缘故,是因为他们夫妻上头,还有宫里那位喜怒不定的皇帝。 母子三人温情脉脉,九阿哥看在眼中,也是纳闷。 真是两个小人精,怪会争宠的。 这是不是“看人下菜碟”? 怎么在自己跟前,就一个个的,小大人似的…… 第一千八百九十章 我盼儿愚(打滚求月票) 少一时,小棠提了食盒过来,里面是四碗鸡蛋羹。 除了舒舒那一碗是中碗,其他三碗都是小碗。 一家四口人,一人分了一碗鸡蛋羹做加餐。 舒舒这一碗,多了不少香油,葱花也比其他人的多,吃着她心满意足。 上午闲着没事儿,两个孩子也不想离开,舒舒就琢磨着怎么消磨时间。 九阿哥怕她费神,道:“你安生养神,爷给他们讲故事……” 舒舒也觉得自己脑袋确实跟不上趟,并不跟他抢,就问道:“那爷讲什么故事?” 她以为九阿哥会讲《西游记》或《八仙过海》之类的,神仙志怪,听着热闹。 对于小孩子的童年来说,从大人这边听各种志怪故事,也是固定一环。 每个孩子的启蒙故事,不是神仙,就是妖怪。 九阿哥想了想,道:“讲讲家族的故事吧,省得以后出门了都不知道家族由来。” 舒舒听了,就以为他要讲太祖故事。 宗室里,黄带子跟红带子的区别,就是以太祖皇帝为中心,他的兄弟是黄带子,他的叔伯是红带子。 太祖皇帝的开国史,听着也比较传奇。 “当时天上飞下来三个天女,在湖水里洗澡……” 舒舒听了这个开头,很是无语。 竟不是太祖的开国故事,一杆子支到传说时代。 这讲述的是所谓“清始祖”的故事。 按照官方记载的说法,就是天上飞来三个天女,在一个湖里洗澡,天上飞来鸟雀,衔着一枚朱果,最小的天女吞了果子,感而成孕,不能飞升。 等到两个姐姐飞走后,三妹就留在原地,生下一个儿子,生而能言,见风长成。 小天女告诉儿子,老天让他降世,是为了平定安乱,他可以出世了,交代完就消失不见。 这个儿子就自己伐木为舟,顺流而下,到了有人居住的地方,正赶上三姓之乱,互相厮杀。 这儿子就以德服人,平息了三姓之乱,被三姓中的一家妻之以女,成为当地的新国主。 这又是天女、又是红果子的,两个孩子听得全神贯注。 舒舒对于这位始祖传说早耳熟能详。 如今听着,她默默地在心里翻译成另一个版本。 某个临水的偏僻旮旯,有三个姊妹,老三与人私通,未婚有孕,躲避人群,生下父不详的孩子。 等到孩子大了,她驱逐孩子去其他地方讨生活。 这个孩子就顺水而下,找了个新的村子,凭借着武力,将三家村霸都打服了,还娶了一家村霸的女儿为妻,成为新村长…… 乱拳打死老师傅。 一个人与三个家族对上,凭什么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舒舒觉得,娶村霸女为妻应该是美化,更像是赘入村霸家为婿。 被隐藏起来没有仔细写的,就是赘婿逆袭、反客为主的故事…… 九阿哥讲完这位老祖宗的故事,自己也笑了。 好像历朝历代都一样,只要家族出了皇帝,那祖宗就不是人了。 这祖宗也够倒霉的。 丰生跟阿克丹已经到了开始思考的时候。 听了这位始祖的故事,他们除了最初的新奇,就剩下疑惑。 丰生道:“阿玛不是龙子么?怎么又成了鸟雀的儿孙?” 阿克丹道:“天女吃的不是鸟蛋,是红果子,红果子不是龙,那是不是小天女是龙女?” 九阿哥:“……” 书上是这样写的,这没有人解释过细节。 他望向舒舒,道:“你说呢?” 两个孩子也都望向舒舒。 舒舒横了九阿哥一眼,看着丰生跟阿克丹道:“二月里,你们就要念书了,这些问题,书上都有,回头你们识了字,自己去找答案……” 丰生想了想,道:“答案在额涅的书房,还是在阿玛的书房?” 他们年岁小,出府的次数少,可对于贝勒府各处,尤其是中路各进,都是被父母带着转遍了的。 这是记得家里有两个书房。 舒舒看着丰生道:“到时候你自己找,也可能家里的两个书房里都没有答案,答案在外头的书房里……” 丰生点头,依旧是跃跃欲试模样。 阿克丹这里,已经意兴阑珊。 旁人家的书房,不爱去。 等到吃完午膳,九阿哥打发何玉柱送人回去,就跟舒舒道:“爷发现了,爷在孩子们面前少了几分威严,等到内书房开学,爷到时候教他们梵文跟法兰西文,总要震慑、震慑他们,让他们晓得爷的本事!” 如今世情就是“严父慈母”。 舒舒并不反对九阿哥端起严父的范儿,只提醒道:“先教一门,教得差不多了再说其他,省得学乱了。” 九阿哥道:“那就先教法兰西文,听说欧罗巴那边法兰西王很厉害……” 计划完当严父,九阿哥又想要当慈父。 “之前爷读苏东坡的《盼儿》,只觉得矫情,什么‘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这只听说有望子成龙的,没听说望子成虫的……” “真要成了‘愚且鲁’,也做不了公卿……” 说着,他讲了暖房里的事。 “丰生又厚道又聪明,最是令人不放心,阿克丹倒还好些,对外人冷清着,可对家里人又太看重,哎,爷看着不放心了,倒是盼着他们跟寻常孩子似的,憨吃憨睡,开智晚些……” 舒舒听了,道:“既是丰生聪明,爷也不用担心太过,吃了两次亏,就会长记性了;阿克丹这里,以后出了家门,认识的人多了再看……” 不是她心狠,这就是成长。 对于孩子来说,听再多提点,不如自己经历过两回。 九阿哥道:“反正咱们得看着些,不能叫他太实诚了……” 大年初二,也不是所有的姑奶奶都归宁。 比如三福晋,就没有回公府。 对女子来说,就是如此。 父亲当家,那是娘家;兄弟当家,那就是亲戚家了。 即便如今还有嫡母在,可太夫人已经荣养,深居简出。 三福晋这里,将年礼预备的齐全,也就是过得去了。 娘家是要回的,骨肉相聚,给父母尽尽孝心,亲戚家就可去可不去了。 早上宫里侍卫跟护军换班没多久,三阿哥这里就得了消息,晓得昨天傍晚圣驾前往钟粹宫,入更才离开。 三阿哥心中很激动,又不知对谁说,犹豫了一下,就往正院去了。 三福晋这里,三个孩子都在。 弘晴已经八岁,相貌精致,脾气也好。 一年到头生活在宫里,回府的日子是有数的,三福晋自然恨不得将长子留在眼跟前,不住眼的看着。 弘晴是个乖巧的孩子,三福晋让他留在上房,他就留了。 让他看着弟弟、妹妹,他就带着两个小的玩儿。 两个孩子也喜欢这个好脾气的大哥。 弘晟六岁,已经懂事,并不是调皮捣蛋的孩子 倒是二格格,本是该学走路的时候,可是不肯学,有些小性子。 兄弟两个,就一人坐了一边,引着二格格学走路。 三阿哥进来,就见到兄妹三个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情形。 他见了,就想要开口训儿子。 次子还罢了,没有启蒙,玩闹就玩闹,长子已经是大孩子了,岂可如此懈怠? 被三福晋看见,扯到他去外屋道:“寻常日子还罢了,这大过年的,可不兴训孩子……” 尤其是弘晴,一年到头在家住不了两天,每次都要挨训。 这谁受得了? 弘晴对三阿哥这个阿玛,别说亲近,那真是恨不得敬而远之。 长久以往,也伤父子情分。 三阿哥指了屋里道:“弘晴功课都做完了么?” 三福晋:“……” 总共在家里就待几天,还要做功课么? 上书房的先生怎么回事儿? 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三阿哥找了个椅子坐了,看着三福晋,带了谴责,道:“慈母多败儿!” 三福晋在三阿哥下首坐了,轻哼道:“严父慈母,这不是应该的,总不能都是后爹后娘?” 三阿哥摇头道:“弘晴资质寻常,要是连勤勉都没有,那以后就要被堂兄弟落在后头,沦为庸才。” 三福晋不吭声了。 那是她的长子,寄予厚望,自是盼着儿子出息。 她从小也是拔尖过来的。 比娘家,她比旁人强;比丈夫,她这位也不算差;比儿子,她也不想被人笑话。 三阿哥说完儿女,这才压低了音量道:“昨儿你去给娘娘拜年,看出钟粹宫门口有什么异样没有?” 他是成年皇子,没有恩典,不能入内廷。 其他皇子,一年到头还能去给生母请三次安;到了三阿哥这里,随着钟粹宫的封宫,这三次请安也没有了。 母子两人,已经数年未见。 关于钟粹宫的事情,他也不好跟其他人仔细打听,只能来问三福晋。 三福晋神色一僵,额头有些冒汗。 果然,宫里的消息,瞒不过旁人去。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无事生非、搅风搅雨的欠登儿。 怎么连疏不间亲的道理都不懂? 这是去三阿哥跟前给她下蛆了? 幸好她昨天醒过神来,去了钟粹宫外请安,否则眼下就无法应对。 三阿哥这个大孝子,就要记上自己一笔。 她就做思索状,好一会儿才道:“我就在宫门外头请的安,也看不出什么跟往常不一样,就是觉得钟粹门的大门看着陈旧了些,门环变色儿,生了铜锈。” 三阿哥听着,嘴角耷拉着,心里不是滋味儿。 那门环要是日常用着,哪里会生锈? 经年不用,风吹雨淋的,才会锈迹斑斑。 他没有亲眼看到钟粹宫的破败,可听妻子这样一说,却能想象出钟粹宫的凄凉。 “哎,老九离了内务府,爷都不放心娘娘了……” 三阿哥叹气道。 三福晋见他忧心忡忡的,就道:“营造司正好十二阿哥管着,要不回头爷跟他说说,等到开春,趁着入夏下雨之前,好好修缮钟粹宫的大门?” 三阿哥白了她一眼,道:“尽出馊主意,你这是要坑爷,还是要坑十二阿哥?” 三福晋不忿道:“怎么就坑爷了?这是爷的孝心,这孝敬还有错处,还不能提提了?” 是啊,三福晋提这个也是孝心。 三阿哥就多了几分耐心,跟她解释道:“除非东六宫各宫修缮,才能修缮钟粹宫,否则不好提钟粹宫,爷更是要避嫌,要不然的话,倒像是在埋怨汗阿玛刻薄了娘娘……” 第一千八百九十一章 言传身教(打滚求月票) 三福晋压低了音量道:“娘娘再有过,也罚了几年,不说别的,只看娘娘生了六个孩子,还有什么不能宽恕……” 婆媳虽不合,可对于三福晋来说,没有婆婆,跟有婆婆的时候相比,不方便的地方更多。 还有弘晴,有亲玛嬷照应,跟没有亲玛嬷照应也不同。 三阿哥看了三福晋一眼。 娘娘不单是产育有功,还是皇父最早的嫔御。 对男人来说,第一个女人到底不同。 宫里的消息只说圣驾亲往钟粹宫,一个时辰后离开。 是不是汗阿玛想起早年情分,要放娘娘出来了…… 三阿哥患得患失,就跟三福晋说了宫里的消息。 三福晋:“……” 惊喜来得太早,让人有些后怕。 三福晋抚摸着胸口,再次为昨天的明智之举庆幸不已。 自己去钟粹宫外拜年的消息,不单自己爷知晓了,御前应该也知晓了。 逃出生天。 三阿哥见她不喜反惊,“腾”地起身,道:“你什么意思,怕娘娘出来训斥你,所以不想娘娘出来?!” 三福晋忙摆手道:“爷想哪儿去了,我确实吓一跳,是想着昨儿是大年初一,日子跟寻常到底不一样,爷都得了消息,宫里各处肯定也得了消息,估计惊到不少人。” 三阿哥这才重新坐下,挑眉道:“在汗阿玛心中,娘娘到底不一样。” 三福晋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 真要不一样,婆婆就不会沦为四妃之末,现下连妃也没了。 惠妃还罢了,母以子贵。 宜妃跟德妃都是后进宫的,结果都压在娘娘前头。 这不一样,也就那样了。 三福晋垂下眼,看着指甲。 皇上老了,找个老嫔妃拉拉家常,宫里的人还大惊小怪的。 娘娘年过五旬,早就容颜不再,还盼着复宠不成…… 自家这位爷是不是想多了…… 直郡王府,大阿哥也得了消息,知晓圣驾驾临钟粹宫,没有放在心上。 除非这个时候宫里晋个贵妃,否则后宫格局已定,影响不大。 唯一影响大的,就是三阿哥,荣嫔要是复位,算是给三阿哥补全了短板。 对于三阿哥来说,这是好事么? 这是生怕三阿哥摔不死,非要将坑挖得更深些? 大阿哥觉得没意思的紧,叫了弘昱到前院。 同样是当阿玛的,自己可舍不得那样操练儿子。 弘昱今年已经八岁,可因先天有些羸弱,看着比同龄的孩子要瘦小。 “走,阿玛带你射箭去……” 大阿哥见儿子的样子,心中也有怅然,只能劝慰自己,这孩子有早长的也有晚长的。 自己跟伊尔根觉罗氏的身量都比寻常人高挑,弘昱也错不了。 弘昱听说要去校场,眼睛多了憧憬,道:“阿玛,儿子以后也能拉十六力弓么?” 大阿哥想也不想就点头道:“那当然了,你是阿玛的儿子,肯定随了阿玛的力气!” 弘昱低头看了眼胳膊,道:“那力气什么时候长起来啊?我现下比不得两位堂兄,也比不上两位堂弟……” 大阿哥:“……” 虽说早晓得儿子在上书房功课不好,可也没有想到弓箭会倒数第一! 子不肖父! 没有等到大阿哥的应答,弘昱的面上就多了几分紧张,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大阿哥的眼前浮起了伊尔根觉罗氏的音容笑貌。 伊尔根觉罗氏早在生弘昱后,就添了崩漏之症。 撑了两年才合眼,就是因为不放心襁褓中的儿子。 她为自己生儿育女十余年,才坏了身体,早早离世。 自己这个丈夫,能回报她的,就是照顾好这几个孩子,让她在地下少些牵挂。 大阿哥的脸上就带了柔和,道:“好好吃饭,等你留头了,身量抽条,就开始长力气……” 说到这里,眼见着弘昱有些不信,就道:“阿玛我当年就是这样,十岁上身量蹿了半截,力气也大了……” 实际上不是的,八岁的他已经跟小牛犊子似的,跟比他大两、三岁的哈哈珠子比相比也不差什么。 弘昱听着,笑道:“到时候,我要长得比十四叔还高,力气比十四叔还大!” 大阿哥:“……” 像那混账东西做什么? 自己这个阿玛就在跟前,不是应该盼着像自己这样高大勇武么? 弘昱接着说道:“十四叔要做大将军王,跟大家说了,到时候让大家给他当先锋!” “呵呵……” 大阿哥挑眉。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十四阿哥自己就是幼子,从小只有被人哄的,哪里是有耐性哄孩子? 弘昱在上书房读了三年书,第一年可没有提过这位十四叔。 这两年恨不得挂在嘴边,提的越发密集。 十四阿哥,这小心思还真不少。 只是他高估了孩子的记性,他在上书房的时候还好,侄儿们以他为马首;等他离了上书房三、两年,侄儿们自有新的马首…… 四贝勒府,书房。 四阿哥得了宫里消息,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是不显。 这“念旧”是一把双刃剑。 对太子如此,对他们这些皇子也是如此。 都说活人争不过死人,真的如此么? 那许多个活人加起来呢? 还争不过么? 四阿哥也做了阿玛,有了妻妾通房,还有嫡庶儿女。 二格格跟二阿哥加起来,在他心中是比不过弘晖跟三阿哥,可份量也不是天差地别。 也就是大拇指跟小拇指的区别。 真要让他断一指,哪个也舍不得。 一个小拇指跟一个大拇指之间舍其一,那舍得是小拇指;其余四指跟大拇指之间二选一,那谁都会选择其他四指。 汗阿玛也是为人父,想来也是跟自己差不多的心境。 太子与大阿哥不可并立,跟三阿哥撕破脸,跟十四阿哥嫌隙已深…… 太子曾对九阿哥不友,对十五阿哥不仁……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太子爷的处境,就是高处不胜寒啊…… 他在书房抄了一本《心经》平复了一下思绪,而后去了正院。 正房西次间里,几个孩子都在。 弘晖跟二格格头碰头的在一处,正在教两个弟弟说国语。 二阿哥看着乖巧,却是个脾气大的。 学了两回没学对,他就不肯再开口,小脸也耷拉着。 倒是三阿哥,挨着姐姐坐着,让学什么就学什么。 四阿哥站在门口,看着眼前情景,有些恍惚。 这要是让不知道的人见了,指定以为二格格跟三阿哥才是同胞姐弟。 可见不单要看是谁生的,还要看谁教养的。 二格格从小就是由四福晋教养,说话行事也带了四福晋的宽和敦厚。 倒是二阿哥,不能再跟在李氏身边,否则好好的孩子也养歪了。 眼中没有长幼,跟着哥哥、姐姐们耍性子。 “阿玛……” 见四阿哥进来,四个孩子都起身。 除了二格格之外,剩下三个阿哥都带了拘谨。 四阿哥看着两个小的,道:“好好听哥哥姐姐的话……” 说完,他出去,往东次间找四福晋去了。 四福晋正在闭眼养精神。 对于当家主母来说,过年最是繁忙劳累。 从腊八开始,就不得消停,除夕这几日,各种事务更多。 虽说许多事情吩咐下去就行,并不需要事必躬亲,可她也不敢懈怠,很是耗费精神。 四阿哥见状,就放轻了脚步,在炕边坐了。 四福晋有些察觉,睁开了眼睛。 “爷……” 四福晋忙坐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地抿了抿发角。 四阿哥见她满脸乏色,道:“明年舅兄们再过来相请,福晋也归宁吧,也能歇一日,散散心……” 今日“归宁日”,四福晋跟三福晋一样,也只是“礼到人不到”,没有回娘家。 四福晋道:“不用了,兴师动众,没有必要,到时候应付这个、应付那个,更是心累。” 她开府第一年回去过一次,应付那些不大熟悉的亲人跟堂亲,比在贝勒府还累。 四阿哥见她有主意,就不提这个,只道:“刚才见二格格跟大阿哥教两个小的国语,他们身边保母怎么回事儿?” 小孩子学说话的时候,教国语最快。 贝勒府就沿袭宫里的规矩,再给小阿哥们挑保母时,挑的都是会国语的妇人。 说完的,不等四福晋回答,四阿哥自己也想起了来。 去年清理过一次内宅,将跟李格格往来过密的妇差换了好几个。 二阿哥的保母,是李家娘家人那边挑出来的。 三阿哥的保母,则是有些手脚不干净,私下夹带出三阿哥的东西出去换钱。 后头再选保母,都是户下人口中的老实妇人。 四福晋没提这些,反而有些愧疚,道:“是我疏忽了,外头说国语的人越来越少了……” 四阿哥道:“都四岁了,也不能这样散养着,回头在前院拾掇一间屋子,爷叫傅鼐教他们国语。” 在四阿哥的哈哈珠子中,傅鼐算是文武双全的。 如今傅鼐虽挂着侍卫首领,可日常也给四阿哥与四福晋跑腿打杂,负责些贝勒府庶务。 关于孩子们的学习问题,四福晋自然不会插嘴,只提醒道:“爷别忘了请女先生之事,二格格还盼着呢,那孩子喜静不喜动,就爱看书……” 第一千八百九十二章 我晓得错了 九贝勒府后角门,何玉柱掐着点,午正初刻,提了菜篮子出来。 张家就住在南二院,距离角门没有几步远。 门前停着好几辆马车。 何玉柱上前叩门。 门房听到动静开门询问,认出何玉柱忙躬身道:“何爷……” 何玉柱常给九阿哥跑腿,后边这些配院都是常来的,各家的门房也都认识他。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贝勒爷的随身太监,自然也有那个牌面。 何玉柱就道:“贝勒爷打发我来接大格格……” 门房忙引何玉柱往里走。 前院客厅,饭桌已经撤下。 福松微醺,张家三兄弟也有了醉意,坐在厅上喝茶。 张廷瓒指了指隔壁,道:“我看隔壁收拾出来了,以后不回来住了么?” 福松点了点头,道:“嗯,已经叫人收拾什刹海的院子,等明年从家里搬出来,直接住那边。” 那边距离贝勒府这儿也就是二、三里的距离,走路溜达也用不到一刻钟。 张廷瓒有些意外,道:“明年就搬么?会不会太早?” 按照之前的计划,福松成亲后过个年搬出来,那是因在贝勒府当差的缘故,就近住着方便。 如今福松不在贝勒府当差了,就显得有些早。 福松笑道:“不早,现下留在府里,也是分灶,跟住外头没什么区别。” 张廷瓒就不说什么了。 旗人有儿子成家就分户的习俗,如今有些勋贵人家不爱分家,可还从旧俗将年长儿子分出去的的也不少。 张廷玉在旁陪坐,没有说什么。 张廷瓘跟福松一起北上,两人更熟悉。 如今他跟小四是国子监同窗,因是姻亲,年岁相仿,有几分交情。 他就道:“那是不是富明的亲事也是今年?” 今年不搬家出来,明年出来,那应该是想要都统府那边办完几件喜事。 福松摇头道:“不一定,或是年尾,或是明年初了。” 珠亮这里的亲事,之前延期,如今开始重新挑日子了。 若无意外,就是二月里的日子。 小三这里,觉罗氏虽打听着人家,可一时之间也没有合意的。 不过小三想要等到十三格格周年后再议亲,倒是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打听。 小四这里,都统府跟将军府两家有了默契,等到操持完珠亮的婚事后,会先下小定。 这会儿工夫,门房已经先一步进来,道:“老爷,贝勒爷打发身边何管事来接大格格。” 福松起身道:“我去瞧瞧……” 张廷瓒望向张廷瓘道:“直接请进来吧!” 张廷瓘就起身,跟了福松出去。 等到何玉柱跟着两人进来,手中的菜篮子就比较惹眼。 何玉柱跟张家兄弟见过,就对张廷瓒道:“我们主子上午带阿哥们摘菜,想起大人,就给大人预备了几样,还请大人别嫌弃简薄。” 张廷瓒看着那绿油油的青菜,笑道:“这可金贵着,如今铺子都歇业,想吃都没地方淘换去,整日里吃年菜正是腻歪,可算能换换口味……” 尼固珠早上起来的早,吃上了惦记了好几日的江南菜,就开始犯困。 听说何玉柱来接自己,她忙跟张氏跟顾氏告别。 “我先家去了,我阿玛跟额涅想我呢,大舅母跟张大舅母要是想我了,就去找我玩儿……” 尼固珠周全的交代着。 至于张家的小弟弟,就算了。 有些笨,教国语费劲,尼固珠就没有耐心了。 她这样大的孩子,还是更喜欢跟比自己年长的大孩子玩儿。 就是隔壁府里的小弟弟,之前也是丰生带着的时候多。 张氏跟顾氏送她到前厅,后头跟着尼固珠的保母,手中提了好几个包裹,都是尼固珠收到的压岁荷包。 见了何玉柱,尼固珠带了欢快,小短腿跑得飞快。 “何谙达,新年好,万事大吉!” 何玉柱看着小炮弹似的尼固珠,怕她跌了,忙弯腰伸手扶住:“大格格慢些……” 尼固珠扶着他的胳膊,笑嘻嘻地没有说话,只望向他腰间的荷包。 何玉柱看明白了,道:“奴才给大格格预备的红包在府里呢,交给县主收着了。” 尼固珠立时搂了何玉柱的脖子,道:“那家去吧,我想玛嬷了……” 说着,还不忘对大家挥手:“大舅,张家几位舅舅,我先家去了……” 何玉柱就抱起了尼固珠,跟张家兄弟与福松告辞,抱了尼固珠离开,保母在后头忙跟上。 福松跟张廷瓘送人出来。 张廷瓒带了几分不舍,看着尼固珠离开。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张廷玉面上也带出几分怅然。 张廷瓒看着弟弟,道:“这养儿之乐,其乐无穷,你也确实耽搁不得了,父亲像你这么大时,都有四个儿女……” 张廷玉之前不爱听这些,如今想法也慢慢变了,并不觉得刺耳,还多了期待,道:“我问过大夫,吴氏身孕已满六月,四月就要临产。” 张廷瓒心里并不赞成这种将庶子女记在嫡妻名下之举,觉得还是当正经续弦。 以庶充嫡,到底跟正嫡不一样,以后即便顶门立户,也会被人挑剔说嘴。 他沉吟着说道:“如今你不着急,以后行走官场,却是少不得女眷应酬的。” 张廷玉三十八年丧妻,至今已经四年。 桐城不少人家惦记着他的亲事。 就是姚家那边,也从旁支挑了两个年轻女孩儿,想将这门亲事续上。 张廷玉看着张廷瓒道:“大哥,我心意已决,不必劝我。” 张廷瓒叹了口气,不说什么了。 弟弟已经年过而立,打小就是腰子正的。 父母都说服不了,自己确实没有必要旧事重提…… 尼固珠被何玉柱抱进角门后,就要下地了。 “抱抱就行了,肚子顶……” 何玉柱听了,不免担心,转头望向保母,带了几分谴责。 “怎么不劝些?” 何玉柱没有亲自照看过几个孩子,可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晓得小儿积食最难受,一不小心不是起了高热,就是拉肚子。 保母讪讪不敢言。 尼固珠倒是一人做事一人当,道:“不怪嬷嬷,我在里屋下桌后去找舅舅了,嬷嬷不好跟着,又吃了半块糯米鸡、一块田粿、两块茶干,还有一只鸽子腿跟半碗挂面……” 何玉柱听着,越发担心了。 吃饱了还吃这么些?! 这小肚子得撑着什么样? 他望向尼固珠。 果不其然,尼固珠走路都是小方步了。 何玉柱担心得不行。 他本想要带着尼固珠先去正院的,见她走路不舒服,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直接送回宁安堂。 “玛嬷,我肚子难受……” 尼固珠见了伯夫人,立时捧着小肚子,上前撒娇。 伯夫人听了,不免担心,上手摸了摸她的小肚子,硬邦邦的。 尼固珠不用人问,又报了一遍菜名。 伯夫人顾不得教训她,忙叫保母下去冲山楂水。 尼固珠喝了一碗山楂水,才捧着肚子道:“玛嬷就别说我了,我晓得错了,往后再是‘隔锅香’,也不能这样吃了。” 伯夫人给她揉着小肚子,道:“嘴巴过瘾,身上遭罪,你说亏不亏?” 尼固珠哼哼唧唧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撑,都是没见过的菜式,等到吃饱了,也撑着了。” 这会儿工夫,何玉柱已经去禀告了九阿哥,还请了姜太医过来给尼固珠请脉。 尼固珠看到姜太医,就将脸埋在伯夫人怀里,道:“玛嬷,肚子不疼了,不用喝药……” 九阿哥看着尼固珠道:“老实让姜太医把脉,要是不听话,让你额涅教训你。” 尼固珠撅着嘴巴,老实地将胳膊伸出来。 姜太医把了脉,又让尼固珠张嘴,看了眼她的舌苔,对九阿哥道:“大格格这是积食,有些胃火,不用开方子,净两日肠胃就好了。” 尼固珠没说什么,九阿哥倒是舍不得了。 太医口中的“净肠胃”,就是干饿。 他就道:“清淡饮食不行么?” 姜太医看了九阿哥一眼,没有改口的意思,道:“净肠胃后,可以清淡饮食……” 眼见着九阿哥还是不大乐意的样子,他少不得仔细解释。 不将胃火熄下去,吃得再清淡,也克化不了,到时候就是积食外加密结…… 第一千八百九十三章 请出山(打滚求月票) 尼固珠听明白姜太医的话,在伯夫人怀里,要哭不哭的。 这伯夫人摩挲着她的后背道:“不是怕喝药么?不用喝药,多好!” 至于净肠胃,既是医嘱,伯夫人觉得还是遵从。 尼固珠的胃口大,过年的年菜又是油腻的多,净净肠胃是好事儿。 尼固珠撅着嘴,还是乖巧点头,道:“好吧,是比喝药强。” 九阿哥在旁,见老的小的都答应了,还是不死心,对姜太医道:“那能不能只净一天?这饿了难熬……” 他是打小“净肠胃”过来的,知道那滋味儿不好受。 为什么他早先那样信重嬷嬷? 就是因在他小时候“净肠胃”的时候,嬷嬷会偷偷地给他藏吃食。 姜太医不吭声了,望向伯夫人。 伯夫人怀里尼固珠本还眼巴巴地看着九阿哥,等着事情转机。 眼见着伯夫人不说话,没有转机了,她就道:“阿玛,没事儿,两天就两天,饿了我喝米茶……” 九阿哥道:“那不是越喝越饿……” 说到这里,想到姜太医说她起了胃火密结,就道:“喝蜂蜜水,那个甜滋滋的还顶饱!” “嗯,嗯……” 尼固珠忙点头。 她最爱喝蜂蜜水了,可惜的是之前额涅都不让她多喝。 姜太医在旁,暗暗松了一口气…… 病从口入,这小儿身上的病症,多是吃出来的。 大格格只是看着胖乎罢了,到底是多胎而生,肠胃比寻常孩子细弱,可经不住胡吃海塞…… 西厢房中,舒舒看着座钟,眼见着未初。 不仅九阿哥没影了,本该从张家接回来的尼固珠也不见。 她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这是怎么了? 是尼固珠有什么意外? 摔了碰了,还是其他? 她越想越怕,就想要叫白果去后配院问问。 幸好九阿哥晓得她会牵挂孩子,从宁安堂回来了。 “这没有当过阿玛跟额涅,就是不会照顾孩子,怎么能由着孩子吃这么多?” 虽说九阿哥晓得,福松两口子不是故意没有看好尼固珠的,可心疼女儿,依旧有些恼,忍不住跟舒舒抱怨着。 舒舒听明白前因后果,反而安心了。 她道:“尼固珠饭量比寻常孩子大,眼里没有饥饱,还晓得里屋外屋换桌子吃,这谁能防得住?” 都是从小孩子过来的,小时候谁没有吃撑过? 舒舒记得清楚,有一年天旱,西瓜特别甜,家里买了好几筐。 她带着福松跟珠亮,吃了一个十几斤的大西瓜,当时阿玛跟额涅都吓坏了,怕他们撑破肚子。 九阿哥一听也是,大闺女那点儿心眼,全长在吃上了。 在家里的时候,尼固珠也是跟长辈斗智斗勇的,就为了多吃几口。 舒舒道:“尼固珠也渐大了,往后跟着出门吃席的时候还多些,有了这一回教训,在外头吃东西也会适度,不算坏事儿。” 要不然的话,出去吃席这么不见外,人人都要晓得九贝勒府的大格格是个馋嘴大丫头。 舒舒也怕尼固珠撑大了胃,长大了调整不过来,到时候成为大胖丫头。 小胖丫头可爱,大胖丫头就要让人担心。 九阿哥不乐意听这些,道:“就算出门,也都是亲戚家,谁还因饭量说嘴不成?” 舒舒道:“爷真是的,昨儿不是还说担心五哥的饭量大伤身么?怎么到了尼固珠身上,爷就不担心了?” 九阿哥:“……” 他眼前是五阿哥肥硕的样子,要是尼固珠长成那样…… 九阿哥打了个寒颤,道:“听你的,是要管着些,不能叫孩子将胃撑大了,五哥的胃就是撑大的,从小饭量顶旁人两、三个,大了也收不回来了……” 既是姜太医诊过脉,除了胃火没有其他问题,舒舒也就放下心。 她打着哈欠躺了,道:“爷也回去歇一觉,都累了半天。” 九阿哥也觉得累了,跟舒舒道:“这带孩子还真累,怪不得这两年瞧着县主跟齐嬷嬷都老了,给齐嬷嬷双俸吧,要不爷觉得亏心。” 伯夫人是长辈,不好用金银答谢;齐嬷嬷这里,一拖二,确实也更操劳些。 舒舒道:“嗯,早给了,爷放心吧!” 齐嬷嬷别无亲人,以后养老肯定要落在舒舒身上。 不过舒舒并没有因这个,就少给齐嬷嬷月钱。 腰包里丰厚,对于无儿无女的齐嬷嬷来说,也是一份保障。 不管多大岁数的人,靠自己总比靠旁人心里更踏实。 九阿哥想了想,道:“崔谙达比齐嬷嬷还小两岁,不能一直这样荣养,人都待傻了,等内书房拾掇出来,就请他老人家帮着照应着。” 舒舒:“……” 从他们分府出来,崔总管就开始荣养了。 不过九阿哥说的也对,崔总管才五十来岁,直接养老是早了些。 舒舒就道:“请总管教丰生兄妹国语也好啊,爷的国语,不就是总管教的么?” 九阿哥想想也是。 他原本属意桂元,可桂元最多教上一年半载,还要去苏州,到时候还是要给孩子们找国语先生。 崔总管能给九阿哥开蒙国语、教导国文,自然也能给丰生兄妹开蒙。 九阿哥点头道:“正好,爷闲着,这就过去看看谙达!” 等出了西厢房,九阿哥想起了舒舒之前让给张家送菜,就没有急着往后配院去,而是带了何玉柱,去了暖房。 想着崔总管爱吃包饭,九阿哥就带着何玉柱间了些小萝卜苗、小白菜,又剪了小葱、香菜这几样,外加上几根黄瓜。 小菜篮装的满满当当的。 何玉柱提着菜篮,主仆两人从西角门出府。 这里去北二院更近。 崔总管如今荣养,平日里并不在贝勒府点卯,而是在北二院养老。 他的侄儿崔百岁下值回来,也会来这里。 何玉柱、李银这两个九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太监,也是崔总管看着长大的,也常过来探看他。 福松夫妇要回家,马车正好从角门经过。 跟接的时候一样,依旧是张廷玉跟张廷瓘兄弟送人。 看到角门有人出来,车夫就缓行让路。 福松本在马车里坐着,挑了车帘,看到是九阿哥,忙下了马车。 “九爷,您这是……” 九阿哥往北比划了一下,道:“正闲着,过去看看谙达……” 福松听着,有些不放心了。 福松刚当司仪长的时候,得了崔总管不少提点。 崔总管挂着贝勒府大总管,要不是他配合,福松的司仪长也不会做的顺顺当当。 “是总管有什么不舒坦?要不我也过去看看?” 福松道。 九阿哥摆手道:“没有不舒坦,好着呢,就是爷想着谙达闲着也是闲着,内书房那边还没有妥当人看着,打算请了他老人家教孩子们国语国文。” 福松:“……” 该说不说,还真是不错的人选。 虽说崔总管不敛权,是个爱清净的性子,可到底是御前指下来的。 总不能一直闲置。 旁人看着,并不会觉得是九阿哥夫妇的体恤,还以为是防着人。 他就不勉强,道:“那我过几日再去看老总管……” 因九阿哥在路边,张家兄弟也下了马车,过来拜见九阿哥。 九阿哥见过兄弟两个,对张廷玉点点头,望向张廷瓘,道:“国子监待着如何?要是有不开眼的欺负你,你直接跟福松说,让福松给你撑腰!” 张廷瓘听了,道:“谢九爷关爱,同窗和睦,还有富四爷跟学生为同窗,并没有遇到跋扈的同窗。” 九阿哥这才想起,张廷瓘跟小四是同窗,点头道:“那就好,小四是地头蛇,应该没有不开眼的会欺负到他头上。” 眼见着兄弟两个有些拘谨,说了这两句,九阿哥就摆手道:“你们忙你们的,爷也先走一步了!” 他晓得自己不走,旁人不好先上车,就带了何玉柱走了。 福松就跟张家兄弟说了九阿哥去看崔总管之事,又说了一遍崔总管的身份。 张家兄弟没有多问,大家上了马车,离开了贝勒府后巷。 福松的马车中,张氏因是女眷,没有下车,却听了个正着。 她跟福松道:“九贝勒行事,倒是没有皇子的架子,待人也优容。” 福松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崔总管跟寻常仆人也不同,是九爷六岁分宫后御前指下来的,不仅管着九爷身边的事儿,还负责教九爷国语跟国文……” 张氏点头,明白了崔总管的身份,相当于保父外加上半个蒙师…… 张家兄弟的马车中。 张廷瓘觉得今天也长了见识。 “九贝勒行事,倒是跟传说中的不一样,外头说起这位贝勒爷,都说是宠妃幼子、皇上爱儿,行事跋扈,是个纨绔……” 张廷瓘算是明白了长兄这个贝勒府典仪怎么兼的乐不思蜀。 不单单是皇命的缘故,还因为九阿哥待人赤诚。 百闻不如一见。 只看大格格对何玉柱的亲近与尊敬,就能看出是父母言传身教出来的。 对太监尚且如此,对其他人也不会差。 张廷玉在京城待的时间长,知晓过九贝勒府跟信郡王府、跟庄亲王府对上并不是传言,确有其事。 他点了点头,道:“九贝勒傲上而不忍下、欺强而不凌弱,大哥看重的,应该也是这行事品格……” 第一千八百九十四章 插手历史(打滚求月票) 北二院,崔总管穿着裘皮,坐在廊下的躺椅上。 旁边看着小几。 小几上是鸟笼子,里面是只乌漆墨黑的鹩哥。 “过年好,过年好……” 鹩哥说着讨喜的话,每说一句,就得了一个剥好的南瓜子仁儿。 崔百岁刚下值回来,手中端着半盘饺子,一边吃,一边道:“城隍庙有庙会,您老人家也出去转转,看看杂耍跟百戏……” 崔总管摆手道:“人怪多的,不耐烦跟他们挤来挤去。” 崔百岁道:“那就去寺庙道观转转……” 崔总管道:“过年闲人多,庙里人也多。” “啪……啪……” 叩门声响起来,崔百岁忙扬声道:“来了,来了……” 说着,他放下饺子,就小跑着过去开门。 等到拉开大门,看到九阿哥,崔百岁吓了一跳:“主子,您怎么来了?” 九阿哥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道:“傻乎乎的,自然是想来就来了!” 说完,他绕过崔百岁,进了院子。 崔总管已经听到门口动静,从躺椅上起来:“阿哥爷……” 昨天早上,贝勒府上下都已经拜过年。 这会儿崔总管,倒是不用再拜一回。 九阿哥看着躺椅跟鸟笼子,道:“谙达这日子过得惬意啊?” 崔总管笑道:“托阿哥爷的福,奴才这里好吃好喝的,就变着法子打发时间。” “新年好,新年好……” 鹩哥见有人来,不仅不害怕,还多了几分活跃。 九阿哥听着这动静,望向那鹩哥,道:“跟人说话一样一样的,这乌鸦似的,比鹦鹉更像人声。” 崔总管得意道:“这是商人从琼州运来的,一只二十四两银子,奴才训了两年了……” 说着,他碰了碰鸟笼子,拿着一枚南瓜子仁儿,道:“快说,九爷康泰、九爷大安……” “九爷康泰……九爷大安……” 鹩哥学着舌,叼走了南瓜子仁儿。 崔百岁机灵,眼见着九阿哥没有进屋的意思,就去搬了椅子出来。 九阿哥坐了,咋舌道:“您可真舍得,这都能买好几个小丫头、小小子了……” 九阿哥在户部大半年,看了八旗司的卷宗,上面除了产业红契之外,还备着不少人口买卖的契书。 在世祖时候,天下还没有安定,小丫头、小小子身价银不过三、五两。 康熙初年也是如此。 等到近些年,天下太平,这卖身银子也涨了,也没有超过十两银子去。 崔总管也跟着坐了,道:“买了小丫头、小小子,奴才还得费劲巴拉地养活着,不爱操那个心,养这个每月几文银子买包瓜子就够了。” 况且他这里,一应供给都是府上来的,并不需要人服侍。 一日三餐是膳房送来,四季衣裳是针线房给预备,换洗衣裳都有人收走清洗。 这院子里的扫洒,也是每旬有人来上门清理。 九阿哥道:“您这日子,太悠闲了,爷瞧着难受。” 崔总管:“……” 九阿哥就道:“本来还想着等丰生他们挪前院后,请您过去在丰生身边搭把手,可您这么闲着,就赶早不赶晚,还是别等以后了,这内书房设了后,您就过去当个先生,教几个孩子国语跟国文……” 崔总管:“……” 他面上带了迟疑道:“主子爷,奴才上了岁数,府里也不缺人才……” 九阿哥道:“您可别躲懒了,爷都不好意思见福晋的人,瞧瞧府上现在,大格格是县主帮带着,大阿哥与二阿哥是齐嬷嬷看着,小阿哥落地,就将邢江家里抽调过去了……” “没有信得着的人看着,爷跟福晋能放心么……” “后进来的人,爷跟福晋使唤还罢了,能压得住,可不敢往孩子们跟前放……” “您要不肯劳动,那爷没法子,只能安排何玉柱去内书房了……” 何玉柱在旁,跟崔百岁站在一处听着,没想到这把火还点到自己头上。 他忙道:“总管,您赶紧应了吧,主子信得着我,我也信不着我自己个儿啊!” 崔总管:“……” 九阿哥瞪了何玉柱跟崔百岁一眼,道:“要是你们当用,爷还用来请谙达?” 何玉柱:“……” 崔百岁:“……” 这看孩子确实不是他们的长处,也不敢轻易接手,责任重大。 跟在主子身边当差,真要疏忽了,顶天了一顿板子;跟在小主子身边,真要有个不妥当,不需要人罚,他们自己也恨不得一根绳子吊死。 崔总管想了想九阿哥夫妇的行事,确实更信重老人。 尤其是几个小主子身边,都是再三择选。 这内书房一设,少个盯着的。 他心里叹了口气,道:“既是阿哥爷不嫌弃奴才老迈,那奴才就效力几年。” 九阿哥立时笑了,道:“老什么老啊,您别想躲懒就是了,顾总管年过古稀还没有荣养,您这还小了一辈儿呢……” 如今宫里品级最高的太监,就是管着敬事房,还挂着乾清宫大总管的顾问行,是世祖皇帝留下的老人,素来得御前看重。 因他压在上面,梁九功这样的御前近侍也只能挂乾清宫副总管,挂不了总管。 崔总管笑着听了,心中却生出担忧。 他们这些乾清宫出来的太监,都是顾总管教导过的。 九阿哥说顾总管没有荣养,说的对也不对。 对的是,顾总管还挂着差事;不对的是,老人家从四十年开始,身体就不大好,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城的赐宅里休养,鲜少在宫里当值了…… 等到舒舒睡了一觉,也到了黄昏时分。 外屋隐隐地有些动静。 舒舒望向白果。 白果道:“是大格格来了……” 舒舒就扬声道:“尼固珠……” 外屋尼固珠听到叫声,挑了帘子进来,后头跟着榛子。 “额涅,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尼固珠放轻了脚步上前,扶着炕沿道。 舒舒摇头,看了眼她的小肚子,道:“没吵醒,是我睡好了……” 尼固珠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道:“我的肚子不疼了,榛子姐姐带我在外头溜达了,还去看了大哥跟二哥,我想额涅了,非要过来看额涅。” 舒舒探身,亲了下她的大脑门,道:“额涅也想你……” 尼固珠小脸红扑扑的,靠在舒舒怀里,道:“那额涅想阿玛多些,还是想我多些?” 没等舒舒回答,门口就是一声轻哼声。 九阿哥回来了,正想跟舒舒说崔总管答应出山之事,就撞上小棉袄漏风。 母女两个齐齐望向门口。 尼固珠被逮个正着,立时捂了嘴。 舒舒则是笑着跟尼固珠道:“当然是想你阿玛多些,我跟你阿玛先做的夫妻,得有个先来后到……” 尼固珠点头道:“好吧,玛嬷也这样说,玛嬷先带的额涅,在玛嬷心里,额涅要排在我前头……” 九阿哥在门口坐着,脸上带了得意,看着尼固珠道:“就是这个道理,在阿玛心中,你们额涅也排在你们前头……” 小崽子们长了一岁,都开始长心眼了。 一个个的,见缝插针的争宠! 九阿哥看着大闺女,也不觉得宝贝了,吩咐榛子道:“别老带大格格来这边扰福晋休息,快带回去吧!” 榛子望向舒舒。 这是老带么? 总共才这一次。 舒舒道:“带回去吧,喝一碗姜汤驱驱寒。” 榛子应着,蹲下去抱尼固珠。 尼固珠退后一步,道:“走回去吧,肚子还能再减减……” 主仆两人就回宁安堂去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是爷没开个好头,让几个小的有样学样,轮着番的过来扰你。” 舒舒道:“没扰,要是爷跟孩子们不来,我一个人才憋得难受。” 九阿哥说了崔总管答应管理内书房之事。 “到时候,再收拾出几间屋子,做谙达跟其他先生午歇用……” 舒舒点头。 反正府里主子少,当差的人也精简过,不少屋子都空着。 九阿哥又说起了遇到的张家兄弟,道:“张六看着比张二机灵,从国子监熬出来,前程应该不会比张二差……” 舒舒摇头道:“汉官选用,跟旗官不一样,说是贡生、监生跟正途官一起选用,可实际上并非如此,张廷玉是翰林出身,以后要是入值南书房,就能直接跨过五品、六品,不用从司官熬起来,这也是为什么翰林被称为储相。” 九阿哥道:“怪不得爷瞧着张二清高,原来是这个缘故,不过有张廷瓒压在上面,张二想要封阁拜相,总要等张廷瓒退下来……” 听到这个,舒舒不由一怔。 张廷瓒到底是哪一年没的? 只晓得是死在张英之前。 否则康熙也不用想念老臣的时候,提拔的是张廷玉,而不是张廷瓒。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回头跟姜太医说一声,请他也给府里的僚属官们诊个脉吧,咱们到时候封个大大的茶包,等他值府满了,回太医院后,就不方便请帮忙了。” 这太医院的太医,不是谁都能请的。 勋贵官宦之间请太医,有品级限制。 像姜太医这样医术高超,专门负责皇家主子的太医,基本不出外诊…… 第一千八百九十五章 择吉(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以为舒舒老话重提,是因崔总管跟齐嬷嬷。 毕竟这二位都是知天命之年,搁在外头,已经可以开始预备寿衣、寿材。 可是身份所限,平时也不好请太医给他们诊脉。 之前府医一样诊脉,可到底比不得姜太医。 九阿哥想了想,道:“礼多人不怪,爷先叫曹顺给老姜预备份元宵节礼,回头等他要从咱们家卸差事了,再给他提此事。” “嗯,嗯……爷想得更周全妥当……” 舒舒道。 希望张廷瓒那边能查出些什么。 要是慢性病反而不怕,有个防备。 就怕是中暑、伤风、脑梗这种急症。 看来今年入夏之前,还是要多预备藿香正气丸,都送上一份备着。 舒舒心中,也带了几分好奇。 若是张廷瓒没有早逝,那张廷玉的三朝元老之路,是会延后,还是压根没有呢? 次日,又是悠闲的一天。 九阿哥继续带孩子。 他用了早膳,就带着两个儿子去了宁安堂,接上了尼固珠。 父子四人,浩浩荡荡的,往郡王府去了。 十阿哥这里也刚吃了早饭,正在上房跟十福晋一起教儿子说话。 别管是汉语、蒙语还是国语,总要先开口。 小阿哥却是懒懒的,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要不是这小家伙之前叫过人,夫妻两个都要跟着悬心了。 听说九阿哥带着孩子们来了,十阿哥就抱起小阿哥,道:“走,跟阿玛去接你九伯还有哥哥、姐姐……” “大哥……” 小阿哥终于开口了,指了外头叫人。 十阿哥笑道:“对,不仅有大哥、还有二哥跟大姐……” 说着话,他抱着孩子出迎。 十福晋也跟在后头。 一家三口还没有出正院,九阿哥已经带了孩子们到了跟前。 三个孩子都是自己走路,没有让人抱着。 十阿哥见了,不由担心,道:“地上有霜……” 虽说已经立春,可早晚还是寒气逼人。 九阿哥摆手道:“穿着牛皮靴子,鞋垫也厚着呢,年菜荤腥多,再不动弹动弹就积食了。” 十福晋给九阿哥蹲了福,摸了摸丰生跟阿克丹,就牵了尼固珠的小手。 丰生跟阿克丹昨儿都见了,尼固珠年前年后没见着。 “你去郭罗玛法家过年了?哎呀,真是大姑娘了,都能出门做客了……” 尼固珠听了,小身板直了直,带了骄傲道:“不单去郭罗玛法家了,还去了张舅舅家,吃了江南的席面……” 十福晋道:“那肯定好吃,京城的席面,都是差不多的,还没有家里的好吃呢!” 一行人说着话,到了正房。 三个孩子,都去了外头大衣裳跟靴子,直接放在炕上。 小阿哥也是如此。 “弟弟……” 尼固珠看着小阿哥,打量了好几眼。 十福晋在旁,笑着说道:“几天没见着,忘了?” 尼固珠摇头道:“没忘,就是觉得弟弟比张家的弟弟大……” 小阿哥比张家幼子实际上小好几个月,看着却比张家幼子大一圈。 九阿哥打量了侄儿两眼,这小胖胳膊、小胖腿的,倒像是尼固珠的亲弟弟。 只是小孩子都有奶膘,这个时候胖些没事儿。 小阿哥之前不肯开口,这会儿挨着哥哥、姐姐们坐了,却乖乖巧巧的,教什么就学什么的。 “大哥……” “二哥……” “姐姐……” “弟弟……” 看得十阿哥与十福晋面面相觑。 十福晋忍不住问十阿哥道:“爷,儿子方才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不开口,也不叫人。 十阿哥也觉得儿子欠揍了。 这才三岁,就开始不听话,跟父母对着来。 九阿哥看四个孩子围坐一圈,这叽叽喳喳,脑子“嗡嗡”的,就拉了十阿哥出去,道:“走,换个地方说话……” 孩子们在东次间,兄弟两个就去了西次间。 九阿哥坐下,喝了半盏茶。 “带孩子太不容易,什么都问,耳根子那个吵,爷嘴皮子都要磨薄了!” 单独哄丰生跟阿克丹的时候不会这样闹腾,单独哄尼固珠的时候也还好,这兄妹三个凑到一起,就让人有些承受不了。 九阿哥虽是亲阿玛,可也有些不负重荷。 这是亲弟弟,他就说了心里话。 “怪不得都说儿女是债,平日里还是丫头、嬷嬷照看着,就看几天,都觉得熬人;寻常百姓人家,没人搭把手,将孩子拉扯大、教养大,可太不容易了……” 十阿哥听了,不由莞尔,道:“您这几天闭门不出,就是专心带孩子?” 九阿哥点头道:“没法子,这不是你九嫂坐月子么,丰生他们大了,跟小时候不一样了,也不能老关在屋子里,可不是要大人看着。” 十阿哥笑道:“那九哥确实辛苦了。” 九阿哥挑眉道:“确实累心,所以爷将崔谙达请出来了,往后就让他看孩子好了,省得你嫂子到时候要照顾小的,分身乏术……” 昨日是临时起意。 今日再想想自己这个安排,他觉得太妥当了。 他要去理藩院行走,不能老在家里,福晋却是老在家的。 真要围着几个孩子转,又累人又累心,还是找到能信得着的人看着就好了。 十阿哥想了想崔总管的身份,也觉得这个安排好,是神来之笔。 之前崔总管虽依旧挂着总管,可实际上已经开始淡出贝勒府。 如今回来,还是安排在丰生三兄妹身边,再好不过。 十阿哥想了想自己的谙达太监,跟崔总管差不多的身份。 即便忠心的对象不是自己,也是可以信任的人,绝对不会伤害小阿哥。 十阿哥觉得,自己这里可以效仿九哥行事了…… 要不然天天教儿子这个那个的,自己憋了一肚子气不说,儿子都被训皮实,不怕父母了。 九阿哥带着儿女在郡王府消磨了半天,中午就直接留饭了。 十福晋晓得尼固珠在“净肠胃”,也不敢胡乱给她吃东西,泡了蜂蜜水给她。 丰生跟阿克丹,则是吃了蒙古包子、羊肉烧麦、煎奶豆腐、手把肉、牛尾火锅等。 九阿哥看着满桌都是荤腥,除了一盘摊黄菜、一盘小黄瓜条蘸酱之外都是肉,不由嘴角抽了抽。 同样是提前预备的年菜,郡王府这边倒是省事,各种酱肉、各种炖肉。 不过他晓得弟弟是无肉不欢的。 眼见着十阿哥吃的香,他也就不说什么了,就着摊黄菜吃了半碗饭。 尼固珠小口小口的喝着蜂蜜水,闻着空气中的荤腥,直吞口水。 九阿哥见了,倒是有些不忍心,道:“想要吃什么,跟阿玛说,后儿个叫膳房给你预备。” 尼固珠看着桌子上的吃食,道:“那……都想吃行么?” 九阿哥摇头道:“不行,只能挑两样……” 要不然又积食了,还要饿两天。 尼固珠满脸纠结,挑选了半天,道“那吃煎奶豆腐跟手把羊排……” 父女两个达成共识。 尼固珠眉眼弯弯,很是期待。 一个是甜的,一个是肉,真好…… 九贝勒府,西厢房中,也摆了膳桌。 除了舒舒跟伯夫人,觉罗氏也在。 早在伯夫人回来,这边不缺人手了,舒舒就叫邢嬷嬷去都统府传话,让觉罗氏不用着急过来,等到初五以后不忙了再来。 初五以后,各家拜年拜的差不多,宴请也少了。 这也是为什么,九阿哥带了孩子们去隔壁的原因,他不晓得丈母娘今儿过来。 觉罗氏却不放心女儿,今儿中午就过来了。 “没有什么事儿,今儿早上我与你阿玛带小二去了将军府……” 尽管之前有不愉快,可低头娶媳妇,该给将军府的体面还是要给。 清如是他们看大的孩子。 真要两家关系僵持着,为难的,只会是珠亮跟清如。 齐锡夫妇就提前给将军府下了帖子,大年初三就登门了。 舒舒对清如这个弟媳妇,印象也一直好。 至于清如那个糊涂爹…… 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太子为什么被康熙忌惮,就是因为像清如阿玛这样抱着从龙之心的人太多了。 对于从龙之功,有几个人会不动心? 都是寻常人。 “日子定了?”舒舒道。 “嗯,二月二十六,是二月里最好的日子……” 觉罗氏道。 舒舒道:“挺好,不冷不热的……” 伯夫人想着福松夫妇如今是分灶。 他们小两口的新房在都统府跨院里,尚且如此,那新房在老伯府的珠亮与清如多半也会如此。 “也叫孩子分灶?不将清如带在身边教几年?” 伯夫人道。 觉罗氏摇头道:“算了,接下来还有几件大事,我就不偷懒了。” 舒舒听着,道:“是防着清如行事有不妥当之处?” 觉罗氏瞥了她一眼,道:“浑说什么?新媳妇进门,本就不安,一家子搅合在一起做什么,等过两年适应了再说……” 舒舒不吭声了。 自己额涅说的也不算错。 这换个角度想,绝对是体恤新妇。 勋贵大家的长媳、长嫂可不好做。 可前几年额涅可不是这样说的! 伯夫人道:“这样也好,做姑娘与做媳妇时到底不一样,看清楚了行事,再慢慢教也来得及……” 第一千八百九十六章 进“谗言”的九阿哥 舒舒在旁听着,并不插嘴。 分灶,是阿玛跟额涅的决定。 许是在福松成亲后分灶,就为了珠亮小两口分灶做准备。 如此,就算不分家,也不用一个锅里搅食,各院子都是管自己的院子,能省好多麻烦。 只能说将军之前的“神来之笔”,让阿玛跟额涅警醒了。 她们依旧喜欢清如,却也带了几分考量。 若是清如行事有不妥当之处,那应该不会让她插手都统府的内务。 毕竟下边一堆小叔子,都等着嫁娶、补差事,要是长嫂有私心,也很麻烦。 到时候连兄弟情分都要伤了。 娘几个吃了饭,膳桌撤了下去。 舒舒想着九阿哥这几天黏黏糊糊的样子,看着觉罗氏就有些心虚。 再想想午膳的清淡,她就大了胆子道:“额涅,我好着呢,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您在这里待着也是闲着,反倒是家里离不开您……” 觉罗氏瞪了她一眼,道:“你就作吧?这才生完几天,就不忌口了?就算不喂奶,还有你自己的身体呢?” 要回奶,要排恶露,都要清淡饮食。 这饮食油腻了,涨了奶,恶露排不干净,就要遭大罪。 还有就是密结。 产妇要卧床休养,本就容易肠胃不调,吃得不忌口,克化不动,到时候密结也难受。 舒舒撒娇道:“就是馋肉了,但都是摘了油脂的,克化得动,您就放心吧!” 觉罗氏又道:“然后呢?由着九爷见天的带孩子过来,在你这月子房里,陪你聊天说笑?” 舒舒噘着嘴,不想说话了。 她后头放任九阿哥跟孩子们过来,一是不放心他们,二也是想要人陪着。 虽说有些出格,但这不是情有可原么? 总不能就她一个人闷着,胡思乱想的,再产后抑郁了怎么办? 觉罗氏摇头道:“这规矩破了一回,就有下一回,往后就没规矩了,再说你这月子里,不能洗头、也不能洗澡,蓬头垢面,多好看么?” 舒舒被教训的,觉得浑身发痒了。 是好几天没有洗澡,屋子里还热,出了不少汗,一天需要换两遍衣裳。 不过她也没干熬着,叫白果烧了热水过来,擦拭身上了。 舒舒耷拉着脑袋,这不是刚开始坐月子,身上还好,没有什么异味儿。 再说就算略微有些味道,九阿哥每次过来,都是坐在门口说话,夫妻两个隔着一丈有余,也闻不着吧? “老老实实地坐月子,之前不是有些腰酸么,眼睛还爱迎风流泪,月子病、月子养,这回都调理好了,以后也能少遭罪……” 觉罗氏放缓了声音道。 伯夫人也劝道:“你跟九爷的日子还长着呢,行事还是别出格的好。” 夫妻恩爱是好事,她们这些娘家长辈也乐见其成。 可是除了娘家长辈,还有身份更尊贵的婆家长辈。 九阿哥毕竟是皇子,还是封爵的皇子,要是整日里围着老婆孩子打转儿,怕是宫里的长辈不乐意。 舒舒点点头,没有再犟嘴。 她这几日是过得随心所欲了些。 可能是因为心中,也隐隐地有些不安。 怕自己坐月子期间,有丫头不老实,九阿哥生理需要大过心理,顺水推舟了。 怕孩子们跟自己见不着,对自己这个额涅没有那么依恋。 哎,确实想得有些多…… 九阿哥这里,在郡王府吃了饭,见孩子们乏了,就带孩子们回来。 丰生跟尼固珠还罢,不择席,在外头也能歇下。 阿克丹却是认被褥的,还要他的小枕头,缺一样都不行。 如此一来,他是不肯在外头歇的。 九阿哥就带着孩子们从郡王府出来。 结果到了门口,九阿哥就听到崔百岁提及觉罗氏过来之事。 九阿哥听了,横眉竖目,道:“笨死了,既是来客,就不晓得过去告诉爷一声?” 崔百岁喃喃道:“夫人说不是外客,不必扰了主子。” 九阿哥顾不得训人,加快了脚步,一溜烟地不见了影子。 三个小的,听到两人对话,也晓得是郭罗玛嬷来了。 尼固珠小大人似的,告诉丰生跟阿克丹,道:“郭罗玛嬷这是想额涅了,郭罗玛嬷跟郭罗玛法在一块儿,说的都是额涅,都没怎么提咱们……” 丰生道:“咱们想额涅,额涅也想额涅,郭罗玛嬷来了,额涅会高兴的。” 阿克丹道:“可额涅还要好好休息。” 三人本来迈着小短腿,不让人抱。 这会儿,九阿哥影子都不见了,三个孩子也就让人抱了。 何玉柱自己抱着大格格,看着保母们抱好两位小阿哥,不用说,自家主子这明显将小主子们都给忘了。 幸好有自己在,真是叫人不放心…… 西厢房北屋。 舒舒午膳后溜达一刻钟,就被觉罗氏勒令上炕了。 她就拉了靠枕,倚坐着。 觉罗氏道:“好好躺下,这样坐着,过后腰酸,能躺就躺,不想躺了就下地溜达,就是要少坐……” “久坐伤肾,久视伤肝,久思伤脾……你之前腰酸,就是因月子时不爱躺着,坐着的时候多了……” 觉罗氏产育六次,说起产后调理,头头是道。 舒舒不由纳罕,道:“这久伤的是五脏?我一直以为是‘久坐伤肉、久站伤骨、久行伤筋、久卧伤气’,没想到还有另一种说法……” 她不爱躺着,也是因想着自己本来就有些气血不足,能不躺就不躺好了。 “一个是表,一个是里,都是过犹不及,你是坐月子,就是一个月的工夫,且忍忍吧……”觉罗氏道。 舒舒可是个爱惜身体的,听着觉得有道理,老实躺了。 外头脚步声响起来,九阿哥进了西厢。 他看了北屋一眼,有些忐忑。 崔百岁这蠢材,夫人说不是外客,他就不找自己了。 到底是太监,不娶亲,不晓得对于女婿来说,岳母确实不是外客,而是贵客。 白果跟腊月在厅上当听差,见九阿哥进来,忙见礼。 许是为了给北屋的人报信,白果的声音略微有些高。 屋里觉罗氏跟伯夫人对视一眼,晓得九阿哥回来了。 觉罗氏就从屋里出来。 九阿哥忙打千道:“岳母新年好,给您拜年了!” 上次见是除夕当天,还是年前,这年后还是头一回见。 前天觉罗氏来过贝勒府,不过当时九阿哥还在宫里,两人没有打上照面。 觉罗氏跟着屈膝道:“也给九爷拜年了。” 九阿哥扶住,道:“您太外道了。” 觉罗氏也没有勉强,只道:“我要做一回不速之客了,福晋任性,平时还罢了,眼下要调理身体的关键时候,少不得我要过来当个讨嫌的看着她,还请九爷勿怪!” 九阿哥道:“感激还来不及呢,县主也管着福晋,只是狠不下心来,舍不得严管……”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之前交代姜太医的话,将这个次序换了一下,道:“因这回小阿哥个头大,福晋也有些气血亏,姜太医说不用坐双月子,不过可以坐四十二天。” 这休养身体,肯定日子多多益善。 再说了,以舒舒周全的性子,等到出月子,少不得要入宫或去园子里给长辈请安谢恩,二月初还冷呢。 所以九阿哥的想法又变了。 正好岳母来了,她老人家做主,让福晋将月子做足四十二天,福晋就算不乐意,也不敢生气。 觉罗氏听了,面上带了担忧,道:“太医还说了什么了,除了气血亏,福晋还有其他不足没有?” “没有其他的了……” 九阿哥忙道:“您别担心,由姜太医在贝勒府值府,每日都来给福晋与小阿哥请一次脉,若有其他不足,早诊看出来了。” 觉罗氏听了,松了一口气,不过却也严肃起来,决定盯着舒舒,好好补补气血。 因北屋跟外厅的木隔断都钉着毡子,舒舒跟伯夫人在屋子只能隐隐地听到外头说话声,可听不清内容。 舒舒跟伯夫人小声吐槽道:“肯定装乖呢,我早就发现了,九爷在阿玛、额涅跟阿牟面前,装模作样的,那个老实样儿,像换个人似的。” 伯夫人面上带了笑,道:“只有爱重你,才会如此啊!” 舒舒抿着嘴直乐,确实是这样。 她还记得三十七年初定礼的时候,九阿哥还是鼻孔冲天的样子,不掩饰自己的嚣张骄横。 就算是见岳母,也是如小孔雀似的。 那个时候,九阿哥行事肆意,就是因为无所顾忌,对岳家也少了几分尊重。 这后头,倒是脾气一次比一次好,现在都有些巴结人的劲儿, 她正美滋滋儿,还不知道,九阿哥进了“谗言”,自己的月子延长了。 伯夫人看着舒舒,想起了自己跟新达礼刚成亲的时候,夫妻两个也是这样黏黏糊糊的。 要是当时子嗣顺利,是不是后头的日子也能过起来? 伯夫人想到这里,面上带了浅笑。 想这么没用的做什么? 此生不念,来世不见。 她想要念旧,也可以想其他的,未出阁时的岁月,或是舒舒的幼年,没有必要想起那个人…… 第一千八百九十七章 震荡 等到觉罗氏进来,仔细打量着舒舒,并没有直接跟她说月子延长之事。 舒舒被看得发毛,道:“额涅怎么了?” 觉罗氏道:“姜太医说你气血虚,要补气补血。” 舒舒点头道:“嗯,我晓得,中午的膳食,不就有一道阿胶红枣羹,还有一道人参老鸡汤,就是补气血的……” 觉罗氏道:“吃一顿没用,药膳要多吃。” 舒舒不想说话了。 药膳,药膳,做的再好,也有药味。 还要少油少盐,这味道上就寻常了。 她望向门口,盼着九阿哥露个面。 自己额涅,还是很敬着九阿哥这个贵婿的。 如果九阿哥给自己做主,额涅多半会给这个面子。 结果门帘没有动的意思,舒舒忍不住扬声道:“爷……” 九阿哥在外屋应了一声,道:“爷在呢,孩子们晓得岳母来了,等着给岳母请安!” 原来是迟了九阿哥一步的几个孩子已经到了。 觉罗氏听了,又转身去了外屋。 尼固珠看到她,直接抱住了觉罗氏的大腿,道:“郭罗玛嬷,您想我了么?昨晚没搂着我睡,是不是都没人给您热被窝了?” 这黏糊的样子,不像是一昼夜没见,倒像是分开了几年似的。 觉罗氏俯身,摸索着尼固珠后背,慈爱道:“想了,回头再跟郭罗玛嬷家去。” 尼固珠立时候点头道:“好,好,我都想六舅跟老舅了……” 在家里可没有人专门陪着她玩。 在郭罗玛嬷家,六舅是个孩子王,老舅什么都听自己的。 觉罗氏又看丰生跟阿克丹。 两人跟这位外祖母,就有些不大熟悉。 不过“爱屋及乌”的,只看这熟悉的眉眼,两人看着外祖母,也不觉得生疏。 觉罗氏也能察觉到外孙们的亲近,面上多了笑容。 一时之间,祖孙几个其乐融融。 九阿哥在旁看着,心中生出幸灾乐祸。 几个小崽子争宠吧,还以为老太太脾气好呢。 多了这一位把门的,自己不好往西厢来了,几个孩子也是一样。 到时候,呵呵…… 九阿哥跃跃欲试,觉得做严父,也可以“赶早不赶晚”。 觉罗氏再三说自己不是外客,九阿哥也不好真的慢待岳母。 晚上膳房就预备了一桌席,九阿哥这个女婿亲自作陪,又请了伯夫人为陪客,专门宴请觉罗氏…… 次日,就是大年初四,圣驾奉太后移驻畅春园的日子。 九阿哥出门时,脚步都带了几分轻快。 跟大年初一那天的牵挂不放心完全不同。 来个岳母镇着,府里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十阿哥见状,道:“听说都统夫人过来了,您这回能安心了。”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要不你嫂子跟孩子似的,几个孩子还不听话,县主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绵了……” 十阿哥:“……” 总觉得九哥嘴里的人,跟自己认识的不是一回事儿。 九嫂跟孩子似的? 几个孩子不听话? 县主性子软绵? 九哥看人,有些偏。 九阿哥说完家里,想起宫里,小声嘀咕道:“南河有什么好巡的?这年前才巡了一次,大正月的还过去,这德州行宫里,不会是藏了什么美人吧?” 原来圣驾过了元宵节就要出巡。 十阿哥道:“汗阿玛登基时,正是黄河泛滥,朝廷三件大事,就是黄河、漕运跟三藩,从十七年开始,正式治黄河,至今二十五年,每年税银的三成都扔里面,始见成效,汗阿玛肯定要在汛期之前亲自查看的,也是防着河道衙门与地方衙门糊弄。” 九阿哥听了咋舌,道:“都治了整整二十五年,比咱们俩岁数还大,汗阿玛还真有耐心……” 说着里,他顿了顿道:“巡南河还罢,不是还往江南走么?怎么不多带几个儿子?” 这不想出门,跟不能出门,是两回事儿。 十阿哥想了想,道:“汗阿玛选择这个时候出行,肯定是打算在万寿节之前回京的,路上太匆忙了,跟上回南巡不一样。” 兄弟两个在马车里说着话。 四阿哥与八阿哥则是骑马并行,说的也是圣驾巡“南河”之事。 这次钦点随扈的皇子,除了太子爷之外,就是四阿哥跟十三阿哥,跟去年冬天一样。 “本就是去年冬天巡看一半耽搁了,要不然汗阿玛的意思,去年就巡视好了……” 四阿哥道。 在山东跟淮安巡看河工,再沿着运河南下,巡看漕运。 结果因为太子重病,圣驾在德州止步,取消了后头的行程安排。 “终点是江宁,那万寿节前能回京么?” 八阿哥听了,不免有些担心。 皇父五旬大寿,宫里肯定要庆的。 若是圣驾到时候赶不及回京,到底不美。 三十八年那次圣驾南巡,他是随扈皇子之一。 那次是二月初三出京,五月十七回京,用了三个半月。 四阿哥道:“通州码头那边,御舟跟御小舟都预备下了,圣驾从京城出发,走陆路去德州,再往淮安,在淮安府换水路,若是不耽搁,倒是将将够用。” 八阿哥道:“苏州、杭州、江宁都要驻跸,想来跟上回似的,依旧驻跸三处织造府了……” 四阿哥垂下眼,道:“许是吧!” 三织造中,他见过两人,并没有见过孙文成。 在李煦跟曹寅之中,四阿哥跟曹寅更熟悉。 在他小时候,曹寅是乾清宫侍卫。 李煦这里,在刚修好畅春园的时候打过照面,早先只晓得是包衣出身,嫡母是皇父保母之一。 可等到王贵人入宫,知晓王贵人与李煦的关系,四阿哥就生出厌恶来。 献美,佞臣…… 就算王贵人以包衣身份入宫,还假托了李煦舅家之女身份入宫,可事情不密,大家都晓得是怎么回事儿。 日后,史书上终究要记上一笔。 况且王贵人入宫,并不是特例,而是开了先例。 那以后十余年中,陆续有江南女子入宫,比如生下二十阿哥的高庶妃,也是江南女子…… 皇父英明神武,可在女色上,因李煦献美,到底有了让人非议之处。 等到诸皇子到乾清宫外,这里已经乌压压站满了文武百官。 九阿哥见了,跟十阿哥小声嘀咕道:“咱们来送汗阿玛移驻,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圣驾不就是去海淀么? 是不是过于兴师动众? 大过年的,衙门封印,不是都老实在家待着么? 十阿哥略加思索,道:“咱们是孝心,他们是忠心,一样的。” 上有所好罢了。 他们当儿子的,揣摩皇父行事,那些臣子的,更是如此。 十阿哥说着,往前头看了两眼。 原来是三阿哥凑到十二阿哥跟前,不知在说什么,神色有些激动。 九阿哥也瞧见了,有些不放心,就走了过去。 十阿哥见状,也跟了过去。 “这是真的?汗阿玛真传话内务府,要修缮钟粹宫?” 三阿哥的声音带了几分激动。 十二阿哥点头,道:“前天御前的人传话的,叫内务府将启祥宫正殿扫洒出来,为的就是嫔母挪宫……” 启祥宫自僖嫔薨后,就开始修缮。 已经有风声传出来,是王贵人要迁启祥宫后殿。 至于启祥宫的前殿,并没有主子。 三阿哥心情激荡。 九阿哥在旁听着,晓得自己误会了。 三阿哥这是打听荣嫔娘娘之事,并不是要欺负十二阿哥。 他大概明白缘故,看着三阿哥道:“恭喜三哥……” 若是钟粹宫继续封宫,那就无须修缮;既是御前下令修缮,那封宫应该也止了。 三阿哥眼圈泛红,抱拳对着乾清宫方向道:“都是汗阿玛宽仁……” 说完这些,他又对九阿哥道:“前几年多劳你费心照拂,三哥欠你一个人情。” 九阿哥摆手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您客气了。” 寻常人情,认下就认下了。 这个人情就算了。 他没有那么大的脸。 要不是皇父纵容,他也没有那个胆子。 他这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揣摩圣意了。 八阿哥也看到三阿哥跟十二阿哥说话,若有所思模样。 他旁边站着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穿着金黄色的皇子蟒袍,意气风发。 从今年开始,他就不用再去上书房读书,而是要开始行走部院了。 “八哥,您说汗阿玛会指我去哪个衙门?除了户部,哪里都成……” 十四阿哥带了几分雀跃。 八阿哥面带温和道:“都要轮一遍,哪个衙门都有可能……” 十四阿哥撇撇嘴道:“只要不是内务府就行,我可不想整日里去操心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八阿哥:“……” 他道:“应该不会是内务府,内务府已经有两位皇子。” 再说了,就十四阿哥这不稳重的样子,也不像是直接当用的,肯定要轮部学习。 八阿哥想着,忍不住又望向三阿哥方向。 听说三阿哥要开始修书了…… 对八旗来说,修书不算什么功绩;可在汉官眼中,意义却不同。 先有圣驾大年初一亲往钟粹宫,后有三阿哥修书的差事,汗阿玛到底怎么想的? 在大阿哥之后,再培养一个儿子做储位备选? 第一千八百九十八章 新的计划书 知晓三阿哥找十二阿哥只是问营造司的事儿,九阿哥就离开了。 既离开内务府,就不操那个心。 倒是钟粹宫解了“封宫”,确实是好消息。 跟着过来的十阿哥,自然也跟着离开。 九阿哥就跟十阿哥小声道:“看来汗阿玛这年过的心情不错,都给嫔母恩典了,不管嫔母有什么过失,还牵扯到二姐跟三哥的体面,三哥还罢了,本不是什么体面人,二姐远嫁,心里得多惦记,这回也能安心了。” 十阿哥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初二就得了消息,知晓了此事。 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自有相关的人难受去。 “老九,老九……” 五阿哥到了,直接奔九阿哥来了。 “弟妹这几日休养的如何?你五嫂好了,我们想要过去看看弟妹……” 五阿哥道。 九阿哥听了,忙摇头,想想不对又点头,道:“休养的不错,不过也不好待客,还是过阵子吧!” 他是不放心五福晋行事,怕她逞强,没有好利索就上门。 那样过了病气给福晋跟小阿哥怎么办? 可是他晓得,不好直接回绝,就道:“小阿哥太大了,我福晋有些亏了气血,这阵子要吃药,我岳母都住过来了。” 五阿哥有些担心,道:“啊,这还叫休养的不错?太医怎么说?” 这亲家太太都上门照顾女儿了…… 九弟妹上回生产后就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次看来也挺遭罪。 九阿哥清了清嗓子道:“太医说多调理阵子,就算不坐双月子,也是坐满四十二天为好。” 五阿哥道:“听太医的,是要好好补补,那我们就不跟着添乱了,等过了这阵子,我再带你五嫂过去。” “嗯,嗯……” 九阿哥忙点头道:“您跟五嫂也不是旁人,不用这些虚客气。” 七阿哥跟十阿哥在旁,将兄弟两个的话,听了个齐全。 十阿哥理解自家九哥的想法。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产妇跟月子娃都孱弱,冒不了这个风险。 不过五阿哥行事素来靠谱,他既没有拦着五福晋,那说明五福晋是真好了。 九哥这回是关心则乱,忘了这一茬。 七阿哥则是想到了自己的福晋。 九福晋因胎儿太大,气血两亏;当年自己福晋生三格格时,也是气血两亏。 只是当时家里的关注重点都在三格格身上,包括福晋自己也是,也不知道养没养好身体。 七阿哥想到这些,隐隐生愧…… 少一时,圣驾出来,身后跟着的就是太子跟大阿哥。 三阿哥忍不住打量太子神色,太子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三阿哥又去看大阿哥,大阿哥脸色有些发黑。 三阿哥有些糊涂了,还有些酸楚。 汗阿玛叫了儿子进乾清宫,可却只叫了太子跟大阿哥,没有叫自己。 哎,自己行三…… 十四阿哥在十三阿哥身边站了,小声道:“十三哥,汗阿玛可说过了什么时候出京?” 十三阿哥也压低了音量,道:“计划的是正月十六,不知道会不会有变动。” 因这个缘故,这回去畅春园十来天就要回来,跟着圣驾去畅春园的宫妃减半。 就只有宜妃、和嫔,另有几位乾清宫的大答应,敏嫔跟王贵人这回都没去。 十四阿哥垂下眼,不再说话了。 要是他还是小阿哥,他可以去御前歪缠,想要跟着去南边见见世面。 可是他不是小阿哥,已经成丁的皇子,除了等着御前派差事,什么也做不了…… 长大了也不全是好事。 估摸着辰初左右,神武门外恢复了寂静。 过来送驾的皇子们从乾清宫外到了神武门外,一个个都站直了腿。 好不容易这御辂离开,大家也就准备散了。 如今还在年假里,大家不用去衙门点卯。 九阿哥脸色发黑,到了马车上,就跟十阿哥抱怨道:“安郡王是不是太能折腾了?汗阿玛素来不爱那些虚头巴脑的……” 原来在圣驾出来之前,安郡王打发人传话,提及后日宗室王公、大学士与诸皇子要去清溪书屋请见,为了在圣驾出京之前,预行进献贺礼庆祝之事。 十阿哥道:“今年是汗阿玛整寿,到底不一样。” 九阿哥往后背一靠,道:“今儿在乾清宫外的人就是全乎的,怎么不直接请见?” 非要将大家再拉到海淀去。 想着后天又要早起,九阿哥也是无语。 “咱们怎么孝敬汗阿玛,怎么送寿礼,还要外人牵头操心?” 就算有牵头的,不应该是太子爷么? 怎么是宗人府出面? 九阿哥有些糊涂。 十阿哥道:“这指定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估计还有内阁那边的意思……” 怕圣驾南巡,在万寿节前回不来,所以就要请旨,要不要将各种贺仪提前,还有万寿节礼的敬献。 九阿哥这边的万寿节礼,还没有开始预备。 他不由有些着急,道:“真要提前送啊?爷这还没有预备齐全呢……” 既是五旬大庆,连个先例都没有。 不过可以比照着四旬大寿时,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礼单预备。 十阿哥道:“九哥放心,汗阿玛不会允许预行庆贺的,那样京官的寿礼到了,在外督抚的寿礼出缺,必定不安。” 九阿哥点头道:“你说的也对,各地督抚进献的万寿节礼肯定都在路上了,这提前进献算什么?京城这些人,连这个都想不到,指定是故意的!” 十阿哥:“这些督抚的万寿节礼,汗阿玛到时候也不会收,多半会退回,怕兴攀比之风,让他们扯了大旗盘剥地方。” 九阿哥望向十阿哥道:“那……怎么咱们这些儿子预备的寿礼就年年收?还有宗室王公那边,也没听说过退回啊!” 十福晋的西洋铺子,每年的收益,有好几成是因万寿节礼跟圣寿节礼。 十阿哥道:“因为是宗亲啊,这是家礼,跟外头的臣工的礼自然不同……” 九阿哥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还是得琢磨法子赚银子,只靠这爵俸,一年到头别说府中上下嚼用,只宫里的几份孝敬,都不够用!” 汗阿玛越来越喜欢排场了。 又爱面子,这排场不给臣下使,就对他们这些儿子使。 十阿哥道:“九哥去了理藩院,正是大有可为。” 九阿哥眼睛转了转,之前在户部,有四阿哥在,自己还是偷懒的时候多。 到了理藩院,他要是跟五哥一起偷懒,那要成笑话了。 总不能让人笑话娘娘所出的皇子都是草包。 别的不说,高斌在香河推广玉米跟土豆去年初见成效,入秋以后也将烧锅试行了起来。 自己到理藩院第一件事,倒是可以想想法子,怎么将烧酒推出去。 官烧锅…… 未必就要挂在内务府名下…… 也可以挂在理藩院名下…… 九阿哥跃跃欲试。 等到回了贝勒府,九阿哥就直接去了前院书房,给高斌写了一封信,让他将烧锅作坊的账册抄一份送过来。 他要核算一下成本。 直接推广烧酒,那是傻子。 就是再好的酒,千里迢迢地运到蒙古,撑死了翻个几倍到头。 再往高了卖,那些蒙古王公台吉也不是傻子。 真要利润那么高,早有商人专司贩酒了。 可要是药酒呢? 嘿嘿嘿…… 男人怕的,只有两样,一样是不行,一样是死亡。 那这药酒也可以两类,一类振雄风的,一类是养生长寿的。 九阿哥想到什么,就写到什么,将自己的计划写了个简纲。 除了这两样,自然也少不得女子养颜的。 只看福晋那么多产业里,银楼跟胭脂铺的收益能排进前三,就晓得女人的银子更好赚。 等到从书房出来,九阿哥将给高斌的信递给何玉柱道:“往高家跑一趟,要是高家最近有人去香河,直接捎带过去。” 何玉柱应着,拿了信往高家去了。 九阿哥则是拿着自己的简纲,去了正院,想要跟舒舒商量商量,看看她还有什么拾遗补缺的地方。 到了西厢门口,他就有些踌躇。 或许是相处的多,外加上还是族姐弟关系,九阿哥对伯夫人也敬,可少了几分畏。 对于觉罗氏这个岳母,九阿哥则是畏大于敬。 有什么好畏惧的? 九阿哥不是个怯懦的人,不免在心里自问自答。 然后…… 他一不小心找到了答案…… 心虚…… 自己岳母这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似的。 九阿哥想起了初定礼时自己的骄狂。 关键是,自己并不是岳父、岳母想要的姑爷,这门亲事是汗阿玛临时起意。 九阿哥有自知之明,这女婿就当的有些没底气。 这会儿工夫,小棠提了食盒过来送加餐,看到九阿哥站在门口,就停了脚步。 九阿哥看了她手中食盒一眼,道:“是给福晋吃的?福晋早饭没吃好?” 现下还不到辰正,上午的加餐是不是太早了? 这距离早膳时间,应该也就半个时辰。 小棠迟疑了一下,道:“早上福晋吃药吐了,后头早饭也没吃几口……” 九阿哥听了,不免着急,道:“好好的,怎么就吐了……” 第一千八百九十九章 方子 小棠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今早福晋咳嗽,姜太医诊脉,说福晋有些痰湿,开了清肺化痰的方子,里面有蛇胆跟牛黄……” 蛇胆、牛黄…… 九阿哥晓得舒舒为什么吐了。 最是怕苦的人,这两味儿都是苦药,不吐才怪。 “这个老姜,怎么能这样开方子?一点也不知道变通……” 九阿哥不由跺脚,想要叫来姜太医好好说道说道。 两人在外头说话,声音也传到屋子里。 舒舒抬头,有望眼欲穿之感。 觉罗氏见状,垂下眼,没有说什么。 九阿哥催着小棠道:“快给福晋拿进去吧,省得空着肚子难受。 小棠应着,进了西厢。 九阿哥跟在后头,也进了中厅。 小棠挑了帘子,将食盒递给白果,指了指外头。 白果接了食盒,望向舒舒。 舒舒望向觉罗氏,眼中多了祈求。 夫妻两个都习惯日日见的,别直接给隔开,跟牛郎织女似的。 觉罗氏瞪了她一眼,起身出去了。 “岳母……” 九阿哥站在北屋门口,神色讪讪。 觉罗氏点点头,道:“我去看看小阿哥……” 说着,她往南屋去了。 九阿哥带了几分激动,挑了帘子,闪身就进了北屋。 舒舒也正望向门口,见九阿哥做贼的模样,哭笑不得。 九阿哥见了舒舒头上的抹额,还有眼下的青色,不由愧疚。 自己刚才想什么呢? 福晋正是静养的时候,自己还想着让她拾遗补缺。 年后的差事,早一个月、晚一个月没有什么,扰了福晋休养就不好了。 “是吃肉的缘故,才勾起的咳嗽么?” 九阿哥问道。 他有些后悔纵容舒舒吃喝了。 舒舒讪讪道:“不只是为吃东西,还因屋子热,本来就燥热生痰。” 要不是昨晚咳的睡不着,她都忘了自己还有这老毛病了。 “老姜擅长的是妇人病跟孩子病,要不再去太医院看看,有没有专精大内科的太医?” 九阿哥道:“就算要化痰也不用一味儿开苦药啊,百合、橘红也润肺止咳……” 舒舒摇头道:“爷,不用,这方子正对症,这一上午没怎么咳了。” 九阿哥望向没有打开的膳盒,道:“有没有其他想吃的,外头的馆子初六挂幌,想要吃什么,叫人给你买……” 舒舒早上吃了苦药,完全没有胃口。 她道:“我还是好好的喝素粥吧,旁的也不想吃。” 九阿哥回头看了眼南屋方向,小声道:“不放肉,让膳房给你熬虾丸粥呢?” 舒舒摇头道:“鱼生火,肉生痰,我还是老老实实吃月子饭吧!” 九阿哥就道:“那等你出了月子,咱们再出去吃好吃的。” 舒舒点头,过了那个劲儿,没那么馋了。 她想起了两位长辈劝自己的话,就道:“爷大早上出去,也累了大半天了,快回屋梳洗吧。” 九阿哥点头,转身想要离开。 走到门口,他想起五阿哥的话,告诉舒舒道:“五哥想要带五嫂来探望你,爷给推了……” 舒舒现在安生做月子,也被觉罗氏盯着停止了擦身的行为,也不耐烦见人,道:“谢谢爷,出月子前,我也不打算见客了……” 九阿哥出去,没有马上离开,站在南屋门口,跟觉罗氏打了声招呼才离开…… 等到巳初,宜妃已经在回春墅安顿下来。 十八阿哥道:“娘娘,十七哥呢?” 宜妃道:“这回圣驾在这里驻跸的时间短,你十七哥就没有跟过来,回头还要去上书房读书。” “那五哥跟九哥呢?他们来找我玩么?” 十八阿哥接着问道。 宜妃摸了摸儿子的光脑门,道:“你两个哥哥都大了,就算过来,也不能带着玩儿,等你以后去了阿哥所,那边有你的哥哥们,还有侄儿们,就有人作伴了。” 十八阿哥道:“那我想汗阿玛了?汗阿玛什么时候来啊?” 十八阿哥是宜妃幼子,长得眉眼清俊,人也机灵,康熙对这个幼子很疼爱。 十八阿哥对于康熙,也多了几分孺慕。 宜妃道:“我也不知道……” 这会儿工夫,门口就传来一声轻咳。 原来是今日风向逆转,清溪书屋里的烟道倒灌,屋子里的烟味儿还没有散尽。 康熙嫌着闷气,正好手上不忙,就溜达到回春墅。 “汗阿玛……” 十八阿哥看到康熙,带了几分雀跃,过去拉了他的手,道:“儿子正想您呢……” 宜妃已经起身,屈膝行礼。 康熙伸手扶了,道:“朕闲着,过来看看你们娘俩。” 结果到了门口,就听到十八阿哥说想他。 康熙的心中,多了几分柔软。 果然儿子小时候都不差,都是长大后才成了孽障。 “十八阿哥明年入上书房,哈哈珠子也该打听起来了……” 康熙道。 宜妃听了,微微皱眉,道:“别的还罢,就是小太监,是不是挑不出合适的了?我瞧着十七阿哥带着的哈哈珠子太监,都是半大小子了……” 年龄大了,难免有私心,跟小时候陪着长大的小太监不一样。 康熙想了想,道:“上一次宫里招募太监,还是三十六年,确实有好些年没进人了,回头从外头再补些小太监进来。” 宜妃提完这一句,就不再提。 倒是康熙看着十八阿哥道:“除了小太监,到时候你身边还要有宗亲、勋贵跟包衣子弟当差,你想要什么样的哈哈珠子?” 十八阿哥摇头道:“儿子不知道,儿子没见过外头的人。” 康熙望向宜妃,道:“郭络罗家族人姻亲中,有没有合适的子弟?” 宜妃忙摇头道:“好不容易远了那些人,就别往一起凑了,如今道保身上有佐领,五阿哥看顾着,臣妾还有个侄儿在老九府上挂侍卫,不用再抬举了……”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跟自己同年生产的亲家母。 九阿哥分府出去,大事小情的,都是岳家跟大小舅子们援手。 舒舒这个皇子福晋,出嫁以后依旧得了娘家父母的疼爱。 她没有提挈与回报娘家,自己这个当婆婆的,不能当不知道都统府对小两口的看顾。 宜妃就道:“勋贵子弟,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您帮臣妾参详参详。” 康熙好奇道:“想起谁来了?说说看。” 宜妃就道:“不是旁人,就是老九媳妇的幼弟,比咱们小十八大两个月……” “臣妾寻思着,九阿哥是个不着调的,他福晋也年轻,小两口这几年在外头没少麻烦董鄂家……” “臣妾就有些不好意思,主要也是信得着他们家的家风人品,总比不知根底的骄娇儿强……” 康熙仔细听着,想起了“软饭硬吃”的九阿哥。 不仅直接对他福晋的陪嫁铺子下手,在岳家也是连吃带拿。 只是关乎儿子身边的哈哈珠子,他还是比较谨慎,道:“齐锡岁数跟朕差不多了,那也是老来子了,难免宠溺,找机会见见再说,确实是好孩子的话,再放在十八阿哥身边使唤。”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十五阿哥身边的黑小子,道:“要是跟他家老六那样,倒是可以选用。” 宜妃道:“臣妾也不会看人,还是要劳烦皇上您跟着把关。” 康熙点头。 那是他的儿子,他自然会给安排得妥妥当当。 只是他过来见宜妃,除了看宠妾爱子,还想要找宜妃说说话。 跟十八阿哥说了几句话后,康熙就望向宜妃。 宜妃见状,觉得眼皮直跳,有不好的预感。 康熙喝了一口茶,道:“你闲着也是闲着,回头从园子里的人里挑几个太监跟妇差,将钟粹宫的缺额补上……” 早在钟粹宫刚“封宫”时,里面当差的太监、宫女与妇差就有告病或是有伤,退出钟粹宫的。 内务府这边倒是问过荣嫔用不用补,荣嫔没有补。 初一那天康熙过去,看着宫殿的荒芜与冷清,叫了总管问过,才晓得钟粹宫的粗使太监跟妇差少了一半。 要是这话是在宫里说的,宜妃怎么也要推了。 毕竟宫里有个总揽宫权的太子妃,还有个曾管着东六宫的惠妃。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可到了海淀,这回来的主位,除了她,就是和嫔。 这给荣嫔补人手之事,真要让和嫔负责择选,那就要成笑话了。 宜妃就道:“那臣妾听皇上吩咐,只是臣妾有些以貌取人,回头合不合用的,皇上您再让园总管仔细打听打听……” 康熙看着她道:“多少年的毛病,还不改?” 宜妃“咯咯”笑道:“这喜欢美人,还是毛病不成?跟着好看的人在一块儿,臣妾觉得自己也好看了。” 康熙看着她,仔细打量了两眼,道:“旁人没有你好看,朕怎么觉得你比生十八之前看着更年轻了?” 关键是这脸色水润,眼角一点皱纹都没有。 要知道宜妃爱笑,所以她眼尾也有细纹。 眼下看着,淡了许多,要不是坐得近,都看不出来。 宜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美滋滋道:“得了皇上这一句,臣妾也算没有白忙活,近日各宫的例菜,都有黄瓜,臣妾就想起老九福晋给的护肤方子,试了试,效果还真不错……” 第一千九百章 儿比孙亲 听到宜妃提及方子,康熙心情很微妙。 方子…… 这次去巡南河,是不是应该叫上九阿哥? 淮河段的防洪工事,多是去年完成的,用的是泥灰。 都是在淮安当地弄的石灰窑。 这跟九阿哥在内务府时的小打小闹不一样。 利国利民,当记一功。 五阿哥的资质在那里摆着,不是能支撑翊坤宫一脉的。 他序齿在前,以后晋爵也多半会在九阿哥前头。 五阿哥府的嫡子有疾,不宜承爵,那就是庶长子顶门立户。 哥哥压着弟弟还罢,总不能让九阿哥与十八阿哥以后,还要被侄儿压着,还是个庶出侄儿。 自己一直压着九阿哥的功劳,对九阿哥很是不公平。 没有道理孝顺儿子,反而要吃亏。 谁的儿子谁心疼,要是五阿哥压着九阿哥,那康熙不会说什么。 长幼有序,五阿哥也有当哥哥的样子。 可要是一个庶出皇孙,压在九阿哥身上,连带着十八阿哥都要等着那边照顾,康熙不放心。 相反,要是九阿哥照顾十八阿哥,他心里更踏实。 康熙看了眼十八阿哥。 九阿哥待异母弟弟十七阿哥与十九阿哥都十分友爱,更别说同胞的十八阿哥。 “想不想见你九哥?” 康熙问道。 十八阿哥笑道:“九哥要来了么?那儿子将中午的羊肉烧麦留给九哥吃,九哥会不会带肉干过来……” 小孩子最关注的,除了吃,就是玩。 他跟两位同胞哥哥差了一代人,一年也见不着两回,要说兄弟情深谈不上,可因大年初一才见过,正印象深刻。 五哥,胖乎乎能吃的哥哥。 九哥,瘦瘦的、带零嘴儿的哥哥。 可惜的是,初一那天的零嘴儿,不仅五哥没有捞着,他也没有轮上。 宜妃看着康熙,有些不解。 最近宫里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传召九阿哥? 钟粹宫修缮也好,荣嫔挪启祥宫也好,都不与九阿哥相干。 皇上这是想要调九阿哥回内务府? 宜妃心中有些担心。 她怕九阿哥回内务府,负责的都是细碎差事,功劳不显,以后皇子晋爵的时候吃亏。 康熙望向宜妃,似有深意道:“放心,朕不会委屈了老九。” 宜妃摇头道:“臣妾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想到老九家的小小子,听说生的时候老九媳妇遭罪了,不知道现下如何……” 康熙这几日还真没有看到九贝勒府的消息,想了想,道:“就老九那不抗事儿的性子,要是他福晋真病得厉害,早就闹到太医院了,哪里会这样消停?董鄂氏遭罪是遭罪,不过应该没有大碍。” 宜妃道:“怪不得说‘知子莫若父’,听皇上这么一说,臣妾就放心了……” 皇上没有调九阿哥回内务府的意思,这心呢,确实能放下一半。 康熙如今行事,倒是越发随意。 既是想到九阿哥,他立时叫了个侍卫,吩咐道:“传九阿哥来畅春园……” 那侍卫应声下去了。 十八阿哥望向宜妃道:“娘娘,九哥是骑马还是坐车?九哥的荷包是满的,还是空的?” 宜妃:“……” 侍卫就得了一句吩咐,九阿哥稀里糊涂的,还真未必会有闲心拾掇吃的。 至于骑马还是坐车,估计会骑马。 这是侍卫过去传人,不好打听缘故,只能赶早了。 康熙在旁听了,想着要不要叫人追那个传话侍卫再交代一句,想想还是算了。 回头南下,少不得有骑马赶路的时候。 如今没有那么冷了,九阿哥也别那么娇气了。 正如康熙与宜妃所说,听到御前传人,九阿哥还真没敢托大坐车,老实骑马。 不过他荷包倒是满满当当的。 因为侍卫传话的时候,他刚好去膳房淘换零嘴儿。 想着的是,舒舒怕苦,这喝着的祛痰的药是苦汤子,还是找东西甜甜嘴儿。 于是,他就找了一包杏肉干、一包橘子软糖。 都是与药性不冲撞,还不硬,可以给舒舒吃。 结果没等他往正院去,侍卫就来了的,就在袖子里揣着了。 虽骑马往园子去,可九阿哥有自知之明,并没有快马。 但是跟马车相比,骑马到底快了一倍时间,两刻钟就到了小东门。 九阿哥下马,脸都木了。 他脚步匆忙,跟着侍卫进了园子。 等到侍卫拐弯,没有往清溪书屋去,而是往畅春园去时,九阿哥觉得不对。 他望向那个传话的二等侍卫,带了几分紧张的,道:“汗阿玛只传了爷来,五贝勒传了没有?” 那侍卫不仅是个冰块脸,还是个蚌壳嘴,道:“奴才不知。” 九阿哥越发悬心。 这是娘娘得了急症? 或是小十八有什么不对? 他又告诫自己不要想这些不吉利的,倒像是咒娘娘跟幼弟不好。 只是他不是胆大的,自己吓自己,脸色骇白。 等到回春墅前,九阿哥双腿已经发软。 侍卫进去传话。 九阿哥的眼睛忍不住乱瞄。 这好像……没有什么异常…… 不远处粗使太监在扫洒,配房里,也有宫人出入。 这不像是出了什么事儿的情景。 这会儿工夫,侍卫出来,道:“皇上叫九爷进去。” 九阿哥没有急着进去,看了那侍卫两眼,忍不住问道:“你平时也这样,脸上半点儿笑模样都没有?” 那侍卫听了一怔,随后恭敬道:“奴才……奴才是有个毛病,不大会笑。”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指了那侍卫道:“你这是不会笑么?这是讨债脸吧,吓了爷一跳!” 但凡不是这个死出,换个神情正常的侍卫传话,他也不会大过年的顶风骑马。 说了这一句,他就掸了下袖子,大踏步的进了屋子。 这应该是好事吧? 在娘娘的地盘,能见到娘娘。 九阿哥的嘴角就带了笑,脚步也轻快起来。 进了里面,就见炕上坐着两人。 左边是皇父,右边是自家娘娘。 挨着炕边的椅子上,坐着十八阿哥。 见九阿哥进来,十八阿哥下了椅子站好。 九阿哥立时对着康熙打千,想要请安,话到了嘴边,想到了尼固珠,就改口道:“儿子给汗阿玛拜年了,汗阿玛新年好!” 康熙听了,不由挑眉,道:“怎么还带拜两回年的?大年初一不是拜了么?” 九阿哥道:“那不一样,那是随大流磕头,今儿是儿子的孝心。” “倒是会嘴上哄人了,朕今儿不传你,也见不着你的孝心!” 康熙轻哼道。 九阿哥毫不犹豫地摇头,道:“就算您不传儿子,儿子在元宵节前也要来一趟的,这元宵节前,都是过年,您这压岁钱就别省了。” 圣驾元宵节后就要离京,那自己要在理藩院下办官烧锅与药酒作坊之事,肯定要在元宵节前来报备的。 这关系到他在理藩院亮相,他可不想跟在户部似的,什么都插不上手。 康熙打量他两眼,道:“感情这除了长岁数,还长厚脸皮,都多大了,还惦记着压岁钱?” 九阿哥伸手,道:“就是八十八,也想要汗阿玛您多给零花儿……” 康熙摘了荷包,丢到他怀里,道:“回头丰生他们大了,当着他们的面,你也这样嬉皮笑脸……” 九阿哥双手接了荷包,可不认这个,道:“那是儿子言传身教,教您的孙子们孝道呢,但凡学了三分孝顺,儿子就不愁了。” 宜妃在旁,笑着听父子斗口,心中惊讶不已。 老九什么时候跟皇上之间关系这样亲密了? 看着倒像是寻常人家的父子。 九阿哥对皇上少了几分畏惧,皇上对九阿哥多了几分包容。 换了五阿哥在御前,都不会这样父子亲密。 对于这个局面,宜妃自然乐见其成。 九阿哥美滋滋地将荷包揣起来,正好摸到自己的两个荷包。 想着里面是杏肉跟橘子软糖,九阿哥就掏出来,道:“儿子家里都是汗阿玛赏的,今儿过来的匆忙,也没有什么孝敬汗阿玛跟娘娘的,这两包零嘴儿,孝敬给您跟娘娘,正好您跟娘娘哄小十八……” 康熙:“……” 这是两包零嘴儿,要做几个人情?! 宜妃直接白了九阿哥一眼。 十八阿哥心情有些愉悦。 果然让他猜着了,九哥身上带了零嘴儿。 康熙无奈道:“幼弟在旁,都不晓得照顾,没个当哥哥的样子。” 九阿哥听了,不乐意道:“有汗阿玛跟娘娘在呢,我充什么大尾巴狼?可不兴偏心啊,五岁的儿子是儿子,二十一的儿子也是儿子!” 康熙觉得有些头疼:“都说‘近朱者赤’,你跟四阿哥在户部一年,怎么就不能跟四阿哥学学?稳重些,少贫嘴!” 九阿哥咋舌道:“儿子跟他学什么啊,就不能跟好人学学?” 康熙的脸黑了。 宜妃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小十八看着胞兄,有些操心。 自家九哥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当着汗阿玛的面说其他哥哥的坏话。 九阿哥接着说道:“那是个铁人,出息着呢,年前那阵子,好么,入更才离了衙门,早上辰初又去了,汗阿玛您占便宜了,省了一份俸……” “您那四儿子身子结实,经得起糟蹋,您这九儿子有自知之明,就不逞那个强了……” 第一千九百零一章 加恩 “话都不会好好说,你四哥勤勉当差,在你眼中倒成了不是好人了?” 康熙板着脸道。 九阿哥道:“这……各人有各人的长处,也不能都一样的……” 他不想再掰扯这个了,将手中的两个荷包往十八阿哥手中放了。 看着胞弟稚嫩的小脸,他想到家里的三个活祖宗,不由声音都轻缓了,道:“尝尝,就是不许多吃,别坏了牙,还要两三年才开始换牙呢。” 十八阿哥双手接了,点了点头。 九阿哥忍不住上手,在弟弟的头上摸了两下。 多乖巧听话。 相似的相貌,阿克丹就浑身心眼子。 就是丰生,看着也比十八阿哥聪明。 等到上书房的时候,说不得就要指望丰生这个做侄儿的看顾叔叔。 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康熙与宜妃对视一眼,都觉得莫名。 在心疼弟弟跟心疼儿子中间,九阿哥选择了心疼儿子。 他没有当着十八阿哥的面说,而是望向佩兰,道:“这都要巳正了,是不是该给阿哥加餐了?姑姑带了阿哥下去吧!” 佩兰没想到九阿哥越过主子直接吩咐自己,望向宜妃。 宜妃也有些意外,忍不住望了十八阿哥一眼。 有什么不能当着十八阿哥说的? 佩兰见宜妃没有拦着,牵了十八阿哥的手下去。 九阿哥这才道:“汗阿玛,要不要先给小十八挑个谙达太监教一教,上书房的先生恨不得上来就之乎者也,对孩子来说太难,儿子小时候也不笨,当时不爱念书,也有这个的缘故,小十八这里,提前给他补一补,上学也不费劲了……” 康熙举一反三道:“你要提前给丰生开蒙?” 九阿哥点头道:“四岁了,整天想往外跑,也不能拘着,儿子就请崔谙达给他们开蒙,学国语与国文……”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国文难学,不能用国文开蒙,还是换成《三字经》吧!” 九阿哥对这个也不坚持。 想起国文时的艰难,他心有余悸道:“儿子当时还学了两门洋文,记起来都没有国文难,是不应该用这个给孩子们开蒙,好好的孩子,都得学懵圈了。” 康熙可不想听他提为父之道。 听得人更不放心了。 他就道:“朕传你来,是为了巡南河之事,理藩院那边不用急着过去,随扈回来了再说。”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 他是不是说话太灵了? 这能出门跟想出门也是两件事。 他不想出门! 康熙看出他不情不愿,越发想要带他出门了。 旁人求不到的殊荣,到了他这里,还嫌弃上了。 康熙又看儿子不顺眼,道:“不想出门?不放心家里?出息!女子生产,本就是寻常事儿,一惊一乍的!” 九阿哥心中一惊,忙摇头道:“没不放心家里,有儿子岳母照顾月子,还有县主帮着看孩子,没什么可操心的,儿子是想着理藩院的事儿,本有个计划,想着衙门开印就开始筹备起来,等到二月底、三月轮班的蒙古王公出京前做个铺陈……” 康熙来了兴致,道:“什么计划,说来听听?” 九阿哥看着康熙,脸上带了心虚。 这官烧锅挂在内务府名下,就是汗阿玛私产,银子收到内库。 挂在理藩院,就是官属,银子收到理藩院衙门。 康熙挑眉道:“你又想折腾什么?” 黄金腰带、衍子丸、烧红金饰、羊毛呢…… 这都算下来,在内务府那几年,九阿哥可没少从蒙古捞银子。 去了理藩院,也算是如鱼得水。 九阿哥讪笑两声,没有说具体的,道:“这空口白牙的,三五句话也说不清楚,等过几日儿子写好了条陈,再呈送御前。” 康熙晓得,这中间有不可言说之处。 不过也不是非要逼着他今天说不可。 “元宵节后出发,那边热的早,春秋衣裳也预备些,轻车简从,带几个妥当人跑腿听使唤就是,不必带太多人。” 康熙吩咐道。 眼见着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九阿哥也就老实应了。 虽说同行的还有太子,但是应该也轻易打不上交道。 打了交道也不怕,在皇父跟前,太子也不是傻子,装也会装的对他们这些兄弟客气些。 还有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在。 这干活不用自己,跑腿也不会用自己。 除了不能带福晋跟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好。 九阿哥想着除了巡河,还要南下,道:“汗阿玛,这回在苏州驻跸几日?” 康熙道:“一日。” 打算两个月折返,那路上也没有逗留的时间。 九阿哥道:“那到时候您要不要去东山岛看看?儿子的橘园很成样子了。” 康熙听了,不由心中一动,道:“那个珍珠……” 九阿哥点头道:“珠场也在东山,不过要先养河蚌跟蚌苗,珍珠最快也要四十五年才能见着影儿了……” 宜妃在旁,听着不解道:“这珍珠还能养,竟不是天生天养?” 九阿哥就将前人笔记上提及的“种珠三寒暑”说了一遍。 宜妃听着,仔细看了九阿哥一眼,对康熙道:“这说起闲书,头头是道,上学的时候但凡有这个劲儿,也不用皇上跟着他操心。” 康熙轻哼道:“不务正业,就爱琢磨这些旁门左道。” 九阿哥不服气道:“士农工商四民也,国之石民也,商道怎么会是左道?” 康熙摇头道:“农为本,工贾为末,如何能一样?” 九阿哥道:“农为本,可是研究良种跟改良农具的学问,都是闲书上的……” 康熙:“……” 眼见着父子两个要对上,宜妃忙道:“皇上,眼见着中午,要不要留九阿哥在园子里用膳,要留的话,得叫膳房那边预备……” 康熙道:“让他跟着对付一口就罢了,不用费心预备。” 九阿哥在旁听了,面上多了几分幽怨,道:“娘娘,您这什么意思?汗阿玛不留儿子午膳,您就要麻溜让儿子滚蛋是吧?您就不能留留……” 说到这里,他又望向康熙道:“汗阿玛也真是的,这到了畅春园,对付一口干什么,怎么能不上鱼虾蛤蜊?” 康熙白了他一眼,道:“非时不吃的道理都不懂,朕看你像蛤蜊!” 九阿哥:“……” 中午确实没有蛤蜊。 园子里的湖还没有完全化冻,康熙与宜妃也不会糟蹋人,非要奴才这个时候下水挖蛤蜊。 就是寻常的酸菜白肉锅子,还有几道碗菜、几道碟菜。 九阿哥确实饿了。 一上午,又是劳神、又是劳身。 九阿哥比平时吃的香,也没有嘴欠的挑挑拣拣。 连带着宜妃跟康熙都跟着多吃几口…… 吃了午膳,康熙回了清溪书屋,九阿哥也出了畅春园。 来的时候马就没有跑起来,回去的时候,速度更慢。 九阿哥后知后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坐骑,跟身边的春林道:“回头将爷的坐骑都好好检查检查,马掌该换的换,马鞍该配的配,好好拾掇拾掇……” 这要赶路的话,怕是路上也少不得要骑马了。 春林应了…… 讨源书屋中,太子放下了碗。 桌子八碟八碗,鸡鸭鱼肉俱全,他却没怎么动筷子。 就着八宝酱菜,吃了半碗茶泡饭。 等到有人来禀告,说是皇上去了回春墅,还传了九阿哥,太子神色木然。 又来了,又来了。 倒是不让人意外。 这放出荣嫔,三阿哥的份量重了,就要在宜妃那边找补。 五阿哥叫太后养废了,抬举不起来,就要开始抬举老九。 “呵呵……” 太子忍不住笑了。 汗阿玛还挺忙乎。 只是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疏忽了? 将九阿哥抬举起来,五阿哥乐意,五阿哥府的上下僚属人口乐意? 太后乐意? 这是爱重宜妃,爱屋及乌,还是因宜妃儿子多,小十八也快要去上书房,故意要搅合几位同母皇子的关系? 太子晓得,自己不应该将皇父想的这么坏。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往这个方面想。 舒舒是当家主母,宫里来人传了九阿哥过去,这消息也有人递到白果耳朵里。 白果立时进来,悄悄禀了。 这夫妻做久了,两人的想法也互相影响。 舒舒第一时间,也想到了宜妃身上,不免担心。 但到底隔了一层,跟直接担心九阿哥不一样。 外加上晓得宜妃是个长寿的,差点熬走雍正,这回就算有什么急症,应该也是虚惊一场。 舒舒的担心就少了大半。 九阿哥回来,就直接来了后院。 自己正月十六要出远门,福晋要是坐四十二天月子,要到二月中旬了。 中间还有一个月,福晋自己带孩子。 九阿哥有些不放心。 等他到了西厢,就提起此事,道:“要不爷跟岳母说一声,请她老人家多陪你一阵子,等爷回来再家去?” 舒舒听着不对劲,怎么就四十二天了? 她看着九阿哥道:“真是姜太医建议的,我要坐四十二天的月子?!” 宜妃坐了四十二天月子,那是因为高龄产妇,外加上其他原因。 自己这里好好的顺产,怎么也四十二天了? 九阿哥:“……” 他倒没有糊弄,小声道:“是爷的一点私心,想着二月初天冷,你多休养一阵子,正好将天冷这段熬过去……” 第一千九百零二章 打招呼 舒舒半晌没有说话。 九阿哥见了,有些忐忑,道:“生气了?”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我晓得爷是为了我好……” 九阿哥是在乎她的人,额涅是爱她的人。 舒舒叹了口气,道:“不过是延迟小半月,我忍忍就过去了。” 九阿哥听了,越发愧疚了,道:“都是爷的错,让你再次受这生产之苦。” 舒舒摇头道:“且想好的,三人为众,咱们有了三个儿子,以后旁人提及咱们家,也没有人会说爷子嗣单薄了……” 早在三胞胎“抓周”,正式亮相,破了外头三个孩子孱弱的流言。 难免有人嫉妒,就说舒舒一次生三个,坏了身子,九贝勒府的嫡子只有这两个。 还提及舒舒嫉妒,不让格格生产,怕是庶子也不会繁茂什么的。 九阿哥立时挺直了腰板道:“咱们家三个嫡子,在皇子中独一份,就看大哥跟四哥那边了,其他人拍马也追不上咱们。” 今天才大年初四,九阿哥正月十六才出门,倒是没有什么着急的。 舒舒想到九阿哥之前说的,想要觉罗氏多留些日子的话,忙道:“爷可千万别开口啊,等到月底,我就打算请额涅回去了,珠亮的日子定在二月底,需要预备的还多。” 九阿哥听了,算了一下时间,道:“爷是赶不上了……” 舒舒道:“以后日子还长着。” 九阿哥道:“这次出门,汗阿玛说让精简随从,爷打算带曹顺、额尔赫、富庆跟春林,再加上何玉柱就够了。” 舒舒点头,并不插手九阿哥的人事选用。 既是随扈,就有机会在御前露脸。 这对于额尔赫跟富庆都是好机会。 至于带曹顺,也是恩典。 曹顺年幼时被过继给伯父曹寅,在祖母身边长大,这次让他跟着,方便他回江宁探亲。 九阿哥这里,说完这五个人,还有些犹豫。 “爷也想带桂元,去的时候将他放在苏州,回来的时候再让他一起回来,正好让他在苏州先待阵子,熟悉熟悉路途,可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贝勒府也要妥当的人留守……” 九阿哥闷声道。 要是没有太子爷还罢,这有太子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再找机会发作桂元怎么办? 闹出动静来,汗阿玛可不会管桂元无辜不无辜,只会收拾桂元。 九阿哥想起了三十六年毓庆宫处置的那几个茶膳上人,不想桂元落到那个下场。 桂元胖了,没有了少年时的清秀,可谁晓得太子的口味会不会也变了。 舒舒听了,道:“爷想得周全,桂元是比桂丹靠谱,家里也要留人使唤,我还想着给珠亮预备什么新婚贺礼呢。” 九阿哥道:“你别费心思,爷还要小半月才走呢,那之前会安排好的。” 舒舒点头,隐藏下小小欢喜。 坐月子难熬,一半是因九阿哥。 九阿哥不在家,自己蓬头垢面也能自在许多。 只是在九阿哥面前,就不用露出这个了…… 九阿哥从正院出来,回到书房,就看到十阿哥在等着自己。 九阿哥晓得,这是弟弟得了消息,晓得自己去海淀了,不放心自己。 他就说了自己被点了随扈之事。 十阿哥很是意外,看着九阿哥一时不明白缘故。 九阿哥挑眉道:“你也懵吧,爷刚听了也懵,汗阿玛倒是越发随心所欲,点了爷去理藩院,带着北巡还能贴边,南巡看河工凑这个数做什么?爷又不在工部行走……” 十阿哥道:“九哥办差精心,许是下个衙门就是工部呢。” 九阿哥笑道:“那可不错,爷也觉得工部好……” 既是九阿哥这里只有好事儿,那十阿哥也就放心了。 无论什么时候,能跟着圣驾出巡,对于皇子来说,都是荣耀…… 转眼,到了初六。 九阿哥再次早起,跟着大流儿前往畅春园,在小东门外候见。 他被传到畅春园的消息已经传开,只是大家都没想到南巡上去,都以为有其他事儿。 四阿哥知晓御前的事情不该多打听,可谁叫九阿哥让人不放心。 四阿哥就过去,低声询问道:“是理藩院那边有什么差事么?让你提前去衙门,跟着一起筹备元宵节藩宴?” 九阿哥笑着摇头,带了几分得意,道:“不是那个,估计是嫌四哥跟老十三闷,想要带个孝顺儿子在身边陪着说话!” 四阿哥:“……” 三阿哥正好凑过来,差点跳起来。 “孝顺儿子,那不是我么?” 带老九这四六不分的干什么? 九阿哥见了三阿哥的反应,心情更好,笑道:“三哥,这孝顺可不是只挂在嘴上……” 还得看得见、摸得着,实打实的。 只凭着三阿哥这铁公鸡的性子,就孝顺不起来。 三阿哥:“……” 九阿哥乐呵完,就不理会三阿哥的自怨自艾了。 他眼睛四下里看着,想要找找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正被十四阿哥缠着说话。 十四阿哥想要插手皇子府年后修缮事宜。 三个皇子府的屋舍去年已经修好。 年后暖和了,就要彩绘与移植花木。 “十四弟,三处皇子府同时营造,到底怎么分派,还要等汗阿玛分派,你若是想要插手修缮事宜,需先请旨……”十二阿哥道。 问他没有用,他不会自作主张,也不想自作主张。 万一老十四看上他之前看上的府邸呢? 十四阿哥看了十二阿哥一眼,道:“都是贝子府规制,也没有说哪处大、哪处小,咱们商量好了,自己选了自己想要的,汗阿玛还能不允?” 十二阿哥道:“皇子要下旗。” 那皇子府的分派,多半会跟旗属安排相关。 十四阿哥皱眉道:“除了五哥跟七哥,其他的府邸也不是随旗居住啊?” 十二阿哥不说话了。 他正好看到九阿哥跟自己招手,没有跟十四阿哥磨牙,快走几步奔九阿哥去了。 眼前都是人,九阿哥就带了十二阿哥到僻静处。 “爷之前提过的官烧锅,还想着给你当功绩的,结果前几年又是旱灾什么的,也没张罗起来,这回汗阿玛要点爷去理藩院行走,爷打算将官烧锅挂理藩院了,过来给你说一声……” 十二阿哥忙道:“这不是正好么?本来那烧酒,九哥也是打算往蒙古卖的,弟弟管着营造司,也没有精力牵扯其他。” 九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多用用脑子,也不能凡事按部就班,要不这功劳从哪儿来?” 十二阿哥讪讪道:“我本就比不上九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再说,皇子府都修了大半了……” 他跟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的爵位没有悬念。 初封都是贝子。 九阿哥也想起这个,点头道:“也是,那慢慢来吧!” 他想要提醒一句,别让八阿哥在内务府后来居上,可想想十二阿哥的性子,最是淡然。 八阿哥又是个争先的。 九阿哥压低了音量道:“反正你要自己心里有数,想要挂总管,就要想法子闹出些动静;要是不耐烦挂总管,那就随意,马斯喀旧疾复发,就算要熬过去,估计也要卸差事了;要是熬不过去,总管也要出缺……” 十二阿哥点头,道:“谢谢九哥提点……” 康亲王、庄亲王与安郡王,跟着几位大学士入清溪书屋,上了大家的联名折子,请求在圣驾出发之前,敬献万寿节礼。 正如十阿哥所料。 看着众人的折子,康熙没有应。 知晓王公大臣与诸皇子都在外头候见,康熙就吩咐梁九功道:“升座!” “嗻!” 梁九功应声下去,带了侍卫,抬了备用的御座出去布置…… 小东门本来很是喧嚣。 过来王公大臣,三三俩俩的凑到一起说话。 眼见着升了御座。 大家也跟着安静下来,回到各自的位置排班。 没有封爵的几位皇子,这回就显了出来。 他们的排班在亲王班后,郡王班前。 十二阿哥为长,排在三皇子之首。 不少王公大臣纳罕,偷偷打量这一位素来行事低调的皇子。 马齐的正经女婿。 这样的身量气度,站在文武双全的十三阿哥之前,也丝毫不逊色。 可惜的是,出身太低了些。 庶妃所出,老宫人抚养,这样的身份,在皇子中也就比几位汉女所出的皇子身份高了…… 第一千九百零三章 新差事 旁人打量十二阿哥,跟十二阿哥挨着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有察觉。 十三阿哥想着自己这几年的风光,与十二阿哥成丁后的沉寂。 两下里对比鲜明。 十二哥没有入朝,成丁后去了内务府,挂的不是主管,之前就是行走。 第三年才挂了管院大臣,负责内务府下头的一个衙门。 自己先工部后刑部,历练到第二个部院衙门,这几年一年下来要随扈好几回,外头提及自己都是宠嫔所出爱子,结果真是如此么? 三个皇子府,都是贝子府规制。 自己这个嫔之子,十四阿哥这个妃之子,都是跟十二阿哥一体封爵,并没有有所区分。 一时之间,十三阿哥有些迷惘。 他这几年在忙什么? 在汗阿玛眼中,他们这些儿子跑腿学差事,并没有什么值得另眼相待的功劳。 到了封爵的时候,基本还是按照长幼来的。 唯一的例外,就是十阿哥。 自己不是那个例外。 十四阿哥看着十二阿哥的背影,眼中有些不豫。 他想着十二阿哥方才的推托,那指定是存了私心,有了看好的府邸。 这三个皇子府修缮的一样,可谁都晓得,这府邸除了占地多少,最重要的还是位置。 十二阿哥跟自己一样,也想要镶黄旗地界的皇子府! 自己想要挨着几位哥哥近些,十二阿哥也是这样打算。 十四阿哥有些着急。 他还没有大婚,肯定要最后搬出宫里。 那三个府邸,也是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先挑。 不行,他可不想干等着吃亏,得让娘娘帮忙先挑拣了…… 少一时,康熙从清溪书屋出来,到了小东门升座。 “朕之诞辰,尔等欲进献鞍马缎疋等物,在外督抚,亦必效之,朕必不受,朕素爱文学,尔等诸臣有以诗文献者,朕当留览……” 又有大学士与几位部院尚书出列,恭进庆祝万寿无疆屏。 屏风一丈有余,用的是紫檀木镶云母屏,看着富丽堂皇。 康熙道:“退回去吧,将万寿屏文缮写册页进呈,朕留册页即与收屏无异,此屏朕必不受也。” 九阿哥站在队伍中,看着前头的大学士们跟皇父之间,又献又却的,觉得没意思的很。 那部院臣工联合进献的紫檀屏风,汗阿玛不收,这银子也没有省下。 屏风制成了,都是贺万寿词,谁还敢二次利用不成? 除了收归库房,没有其他用处。 皇父行事,推行简朴,又不是一朝一夕如此,素来如此。 这些大臣不知道的? 可偏偏还要弄出颂圣这一套…… 这些大臣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还如此? 九阿哥正琢磨。 前头康熙已经起身下了御座,吩咐了梁九功两句,就转身回了清溪书屋。 众人躬送圣驾。 梁九功没有跟着圣驾离开,而是出了小东门,奔着四阿哥来了:“四爷,皇上传您跟九爷、十三爷进去!” 四阿哥点头,等着梁九功又去找了九阿哥与十三阿哥,才带着两个弟弟,跟着梁九功进了园子。 众目睽睽之下,这动静就不小。 三阿哥忍不住托腮,这一股火上来,牙疼。 五阿哥已经听九阿哥说过要随扈之事,不免有些担心,跟十阿哥小声絮叨着:“大正月出门,还没有出九呢……” 大阿哥跟七阿哥都转身离开了。 十二阿哥伸长着脖子,看不见九阿哥的影子了,也打算回宫去了。 十四阿哥忙追上,道:“十二哥,等我一起回呀!” 十二阿哥无奈,只能放缓了脚步。 十四阿哥道:“九哥也真是的,看着对十二哥挺照顾的,可是怎么不想法子让十二哥随扈?这么多皇子中,只十二哥没有随扈出门过了,连十六阿哥都跟着出门两回了……” 十二阿哥脚步一停,转身望向十四阿哥,神色漠然。 十四阿哥咽了一口唾液,讪讪道:“十二哥?” “干卿底事?” 十二阿哥冷冷地说着,甩袖而去。 十四阿哥看着十二阿哥的背影,撇了撇嘴。 让自己揭开面皮,脸上过不去了? 这还是皇子呢,被个老宫人养大,怪不得汗阿玛从没有想起过这个儿子…… 同样是皇子,巴结九哥,给九哥做小跟班,怎么好意思? 清溪书屋中,九阿哥站在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中间,有些不自在。 好好的,留人说话做什么? 他跟十阿哥一辆马车出来的,十阿哥还要等他。 康熙看着三人道:“这次出巡,每日安防,交由十三阿哥负责;后勤供给,交由九阿哥负责;地方官来朝,交由四阿哥负责!” 三位皇子,只有一人开口应了。 那是四阿哥。 他随扈的次数多,又是序齿靠前的皇子,有过负责此类差事的经验。 十三阿哥有些胆怯,却没有急着开口,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道:“汗阿玛,这路上行宫接驾事宜,不是内务府的差事么?这跟儿子眼下的差事不搭啊?”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自己都离了内务府一年了,还回头插手内务府的差事,不大妥当。 康熙横了他一眼,道:“临时差事罢了,轮不到你挑拣,好好当差!” 并没有改口的意思。 九阿哥只能道:“儿子领命。” 康熙又望向十三阿哥道:“朕的老十三素来胆大,怎么也胆小了?” 十三阿哥之前随扈负责过行在防卫,可多是大阿哥的副手。 这次要挑大梁,他就有些紧张。 他道:“汗阿玛,是哪位领侍卫内大臣随扈?儿子年轻,怕有考虑不周全之处。” 康熙沉吟道:“福善、鄂飞、尚之隆。” 十三阿哥听了,松了一口气,道:“那儿子试试!” 这三位,一个是皇父心腹重臣,一个是宗室,一个是和硕额驸。 要身份有身份,要资历有资历。 自己这个总揽,多半就是挂个名。 等到兄弟三个从清溪书屋出来,九阿哥才吐了一口气。 本还以为跟着凑数,没想到还要干活。 既是要安排圣驾出巡的后勤供给,那肯定要在圣驾出发前,就要安排好。 今天初六,距离出发的日子只剩下十天。 自己的年假莫名其妙就没了?! 四阿哥见他蔫耷耷的没精神,道:“这是汗阿玛器重,才钦点了你,一会儿直接去内务府安排吧,别辜负了汗阿玛的信重。” 九阿哥点头,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汗阿玛是不是忘了我不在内务府了?这内务府有十二跟八哥,使唤谁不行?”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是跟着巡河工好几次的,尤其是去年冬天巡了一半,都猜出来御前为什么加上九阿哥随扈。 眼见着九阿哥自己还稀里糊涂的,十三阿哥望向四阿哥,用眼神问询用不用点破此事。 四阿哥微微摇头。 汗阿玛不缺聪明的儿子,许是更喜欢九阿哥的混沌。 再说九阿哥的性子,不是沉稳的,知道自己有了大功容易骄傲,到时候尾巴翘起来,就欠揍了。 就让他先混沌下去,不知自己的功劳好了。 至于内务府那边…… 四阿哥想起了十二阿哥,也觉得这个弟弟可悯。 他就跟九阿哥道:“不用想那么多,好好完成了差事再说其他。” 九阿哥也晓得自己啰嗦再多也没用,吐了一口气,道:“好吧,别的我不敢自夸,后勤供给这里,那就是手拿把掐!” 说着话,兄弟几个出了小东门。 ●Λn●co 十阿哥在等着九阿哥,五阿哥也在。 眼见着的三人出来,两人都迎上来。 眼见着五阿哥脸上有担心,九阿哥就道:“汗阿玛这是器重我,点了我随扈,为的是后勤供给,不用说,指定那些孙子之前的差事汗阿玛不满意,才想起还有我这一个能干的儿子!” 五阿哥立时信了,点头道:“是啊,你当差最是仔细,汗阿玛这是选对人了!”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哎,谁叫我要强,做事就想要十全十美……” 旁边三人听了,都觉得牙疼。 这兄弟两个,一个真敢夸,一个真敢信。 折腾一早上,大家都饥寒交迫的,就不急着回城了。 正好今天初六,海淀镇的饭馆有挂幌的,兄弟几个就先去了找了饭馆用饭。 说是饭馆,实际上是小吃店。 卖羊肉汤跟羊肚汤,配的吃食是芝麻烧饼跟椒盐烧饼。 地方不大,口碑不错。 过来畅春园陛见的宗室与官员,有时候就过来对付一口。 结果进了门口,正好里面出来两个人,正是八阿哥与十四阿哥…… 第一千九百零四章 好奇心(打滚求月票) 四阿哥跟五阿哥走在前面。 九阿哥左边是十阿哥,右边是十三阿哥,走在第二排。 “上回南巡,在寺庙里求子,我与你们九嫂扔上去三根红绸,本以为是应在三胞胎身上,如今看来,是应在阿哥数量上,这是佛祖保佑,我命中三子……” 九阿哥正带了几分兴奋跟两个弟弟提及三十八年旧事:“这回随扈,我说什么也要还愿了!” 十阿哥笑着听着,感觉有些微妙。 总觉得自己九哥有些刻意。 这小阿哥都落地快要旬日,现在兴奋是不是有些晚? 十三阿哥听了,带了期待,道:“那我跟九哥同去,也求求子!”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心诚则灵,你要多跟我学学!” “嗯,嗯……”十三阿哥应着。 前头的四阿哥与五阿哥两人听着,各有所思。 四阿哥觉得自己也可以去看看,谁嫌儿子多呢? 万一灵验了呢? 他总不能无欲无求,还是有些寻常的企图更好些。 五阿哥则是忍不住回头,叮嘱九阿哥道:“那你这回还愿的时候记得再求一回,这回不拘三个,一个两个也好啊!” 九阿哥摇头道:“不求,我福晋又不在,等以后跟我福晋还愿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求!” 五阿哥:“……” 他倒是明白了弟弟的意思,还真是劝不下去了。 这些年弟弟的变化,都在他眼中看着。 爱屋及乌的,在他心里,当舒舒这个弟妹也是当成妹妹待的。 这小两口恩恩爱爱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十三阿哥在旁有些怔忪。 是啊,既是求子,肯定是夫妻两个一起求更合适。 那他这回是求子,还是不求呢? 几个人说得热闹,没有留意到前头的人。 八阿哥与十四阿哥却是看到一行人,还听到了九阿哥的话。 八阿哥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三个嫡子,还不知足么? 果然,儿子谁也不嫌多。 往后成丁封爵,就是各府旁支。 这一门宗室最重要的除了爵位高低,就是子孙繁茂。 十四阿哥则是看着九阿哥诧异道:“九哥您这是什么意思?不要异腹之子?” 他已经过了变声期,不过因变音期没有保护好嗓子,还是带了几分公鸭嗓。 众人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发现了前头的十四阿哥与八阿哥。 九阿哥蹙眉,打量十四阿哥两眼道:“老十四你是什么意思?谁的闲心都操?” 十四阿哥有些抹不开脸,道:“弟弟这不是好奇么?”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这习惯讨嫌,往后还是少些好奇!” 十四阿哥:“……” 四阿哥看着八阿哥道:“这是吃完早饭了?” 八阿哥点头道:“早上吃的少,正好过来垫垫。” 四阿哥道:“那赶紧回吧,将十四阿哥送回宫去。” 八阿哥道:“嗯,四哥放心。” 十四阿哥在旁有些不情愿,道:“这才早上,我好不容易出宫一回……” 四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那你想要去哪儿,跟长辈报备了没有?” 十四阿哥不自在,道:“我都成丁了,也不是孩子,怎么还用报备?” 八阿哥在旁劝道:“十四弟还是早些回宫。” 十四阿哥见八阿哥也不站自己,气鼓鼓的,大踏步离去。 八阿哥道:“我跟着去瞧瞧……” 说着,他追了出去。 其他人都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道:“进去吃饭吧!” 就是小铺子,也没有雅间,就是大堂摆着六、七张方桌,空着一半。 兄弟几个人占了一张桌。 跟着来的随从,占了旁边两张。 等到羊汤跟羊肚汤上来,九阿哥想起舒舒爱吃这个,忍不住叫了小二道:“找个干净砂锅,装一砂锅羊肚汤,多放胡椒,一会儿带走……” 小二应了,下去预备。 五阿哥在旁,道:“弟妹不是正吃药么?不忌口么?” 九阿哥晃了晃神,拍了下脑门,道:“被老十四气的,倒是忘了这一茬。” 不过汤还是可以带回去,孝敬给岳母。 几个孩子也可以尝尝。 十阿哥想着十四阿哥方才问九阿哥的话,对十四阿哥也有了意见。 这叫人怎么回答? 回答是的话,就容易让人借题发挥,以为不想要庶子,是嫌弃自己的出身,传到宜妃耳朵中也伤母子情分。 回答不是的话,那就是惦记着庶子,影响夫妻情分。 不管十四阿哥是故意的,还是不是故意的,都是给九哥挖坑。 十阿哥就对四阿哥道:“四哥,老十四这规矩是不是有些不足?方才咱们几个在边上,也不见他打招呼,九哥回了一句不顺心的,他就撂脸子……” 十三阿哥不想点评十四阿哥,不过也能察觉到十四阿哥的不对劲。 十四阿哥有些急躁。 他仔细想想,也能理解缘故。 十四阿哥今年不去上书房了,应该开始在部院行走,可御前并没有安排下来。 等到圣驾出京,还没有安排的话,就要等圣驾回銮之后了。 四阿哥点头道:“确实缺了礼数,回头我打发人送《礼记》给他!” 九阿哥听到《礼记》,耳朵动了动。 有些耳熟啊…… 汗阿玛当初让自己学《礼记》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在汗阿玛眼中,自己跟十四阿哥一样,四六不通? 这不是小瞧人么? 一行人喝了羊汤、羊肚汤,吃了烧饼,就出了海淀镇回京。 十三阿哥上了九阿哥的马车,四阿哥上了五阿哥的马车。 九阿哥的马车里,看着十三阿哥脸上满是纠结模样,九阿哥与十阿哥面面相觑。 “你这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九阿哥直接问道。 十三阿哥摇头,眉头皱了松,松了皱的,道:“我就是想要问问,老十四好几年没过生日了,过几日就是他生日,这已经成丁了,生辰礼该怎么预备?” 他虽没有封爵,可也是成家的哥哥,想要随大家的例。 否则要是少了,还要被十四阿哥絮叨说嘴。 九阿哥道:“一会儿路过我们府,你站一站,家里账册都有这种走礼单子,你拿回去参详。” 十三阿哥松了一口气,道:“谢谢九哥,那我就不愁了。” 九阿哥摆手道:“客气什么,只是老十四这生日,肯定又是鸟悄的……” 真要热闹过生日,那不是刺太子爷的眼么? 十三阿哥岔开话道:“二月里过生日的多,大哥、三哥、八哥,都赶不上了。” 九阿哥道:“生日有什么好过的,过一岁老一岁,啧啧,大哥留胡子看着不像三十,倒像是四十,不知道……嗯……三哥留胡子什么样?” 十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去年圣驾巡南河,从京城到德州是怎么走的?”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前七天每日行进九十里,第七日到景州,而后山东巡抚、登州总兵官、河道总督与河北总兵官先后来朝,就在景州多驻跸了一日,第九日抵达德州……” 十阿哥没说什么,九阿哥在旁都觉得屁股疼了。 不过他也没有忘了正事儿,道:“既是队伍疾行,那这供给可得充足了,吃食还罢了,这黄豆可要提前预备好,要不就算是双骑,这马匹也受不了……” 圣驾出行,巡的又不是京畿,随行官兵都是双骑或三骑。 这所需黄豆,数量不菲…… (本章完) 第一千九百零五章 改了规矩 五阿哥的车上,兄弟两个也在说过些日子的出巡。 “不是还跟着两位大学士出巡么,那应该走的不会快吧?张玉书可上了年纪了?” 张玉书是文华殿大学士,年逾花甲,二十八年入阁,当了十几年的太平阁老。 四阿哥道:“从京城到山东的官路,前几年修缮过,坐车也还好。” 就九阿哥的懒散,就算预备了坐骑,估计也坚持不了两天,还是要坐车。 五阿哥皱眉道:“车马劳顿,到底比不上水路。” 水路走运河,船行平稳,也不用那么辛苦。 四阿哥看着五阿哥,无奈道:“老九都二十一了,不是孩子,你就少操心吧!” 五阿哥低声抱怨道:“汗阿玛不会想要将老九调回内务府吧?内务府就是这些跑腿的差事,能学到什么?” 四阿哥想了想,摇头道:“不会,既说了接下来让他去理藩院,那还是要轮部的。” 五阿哥点头道:“那还好,理藩院有我,他也不用两眼一抹黑,十四都要轮部了,总不能老九还什么也学不到……” 四阿哥眼皮跳了跳,有不好的预感。 十四阿哥是让人不放心的,那开始轮部,汗阿玛会安排在哪个衙门? 好像并不难猜…… 一行人直接到了北官房。 五阿哥跟着四阿哥一起下了马车,往九阿哥这里来了。 “小侄儿是不是上了悠车了,我过去看看……” 九阿哥要出门后就不在家了,小阿哥满月的时候,五阿哥也不好过来,就想要提前看看小侄儿。 十三阿哥听了,也跟了过来,道:“落地就七斤,那现下多重了?” 九阿哥听了,面上带了得意,道:“昨儿还真秤了,多了七两,从落地开始算,一天长一两肉膘……” 眼见着五阿哥与十三阿哥听不明白,九阿哥摇头道:“真是的,一看你们就少了见识,一般的孩子,落地几天排胎便什么的,还要掉份量呢,我们小阿哥一天长一两,这是养得顶顶好的。” 五阿哥轻哼道:“谁好好的,去琢磨这个?” 十三阿哥笑了笑。 他这是还没有当阿玛,当了两、三回后,指定也跟九哥似的头头是道。 大家都想要看看小侄儿,就跟着九阿哥进府。 九阿哥没有直接领人往正院去,而是带到客厅奉茶,然后打发何玉柱往西厢房传话。 还没有出九,乍暖还寒时节,他可舍不得将孩子抱出来,那就只能带着大家过去。 舒舒在产褥期,并不需要出来待客,可也不好直接过去。 不过丰生他们可以过来给叔伯拜年。 九阿哥就又吩咐周松,接尼固珠跟两位阿哥过来。 等到周松下去,九阿哥望向四阿哥与五阿哥的腰间,道:“你们是当伯伯的,大过年的,不能空着手见孩子吧?” 四阿哥忍不住翻个白眼。 幸好还在年里,身上带的荷包多,要不然的话,真要露怯了。 这个弟弟,可真是见缝插针,就对银子上心。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道:“还用你提醒这个?” 九阿哥道:“这不是怕哥哥们一时不凑手尴尬么,就提醒一句……” 说着,他望向十三阿哥道:“当叔叔的也不能省啊……” 十三阿哥点头道:“那是自然,九哥放心。” 少一时,三个孩子被抱了出来。 尼固珠站在门口,看着坐了一圈人,有些好奇。 “阿玛、十叔……” 小奶音脆脆的,不过没有急着上前。 丰生跟阿克丹没有急着叫人,而是等着九阿哥吩咐。 看谁都眼熟,可到底年纪小,见的少,是谁也认不真切。 五阿哥在旁,不由心里犯酸,道:“忘了五伯了,去年夏天我还接过你们去五伯家?” 九阿哥护短,道:“半年没见,别说伯父,就是阿玛,也记不真切……” 说着,他给几个孩子介绍了一圈。 “这是四伯,这是五伯,这是十三叔……” 三个孩子老实叫人。 丰生跟阿克丹还好,本就乖巧,人前也不爱说话。 到了尼固珠这里,却是自来熟的。 她叫完人后,看看十三阿哥,又看看十阿哥,在两人中间看来看去。 十阿哥见她这可爱模样,起身抱了她,道:“大格格看什么呢?眼睛都不够使了?” 尼固珠搂着十阿哥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道:“十三叔长得像十叔,平时怎么不见他家里来?” 十阿哥也压低了音量道:“你十三叔住的远,以后住的近了,就常来了。” 新修建的皇子府,两处在镶黄旗地界,距离北官房都不远。 五阿哥一手拉着丰生,一手拉着阿克丹,舍不得放手。 两个侄儿长的好,看着也机灵。 三岁看老。 以后弟弟家小一辈,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反倒是自己家,一笔糊涂账。 自己的二阿哥,跟阿克丹眉眼几分相似…… 五阿哥嘴巴泛苦,真心后悔了。 四阿哥想起九阿哥要设内学堂,道:“怎么开蒙,你定下章程没有?” 九阿哥点头道:“崔谙达给教国语,国文太难了,先缓缓,曹曰瑛开蒙三百千,不用教得太快,两年的工夫,慢慢来……” 四阿哥听了,仔细斟酌了一下,觉得这样的安排也好。 自家两个小的,也可以这样安排。 前提条件是,将二阿哥从李氏身边挪出来。 两个小儿子都四岁了,也都种了痘。 四阿哥觉得,自己也可以去御前,求圈名字了,总不能连个名字也没有。 只是眼下衙门封印,钦天监跟礼部也不例外,只能等圣驾回銮以后再求了。 众人给三个孩子拜年荷包,三个孩子就被抱了下去。 正好何玉柱回来。 “主子,小阿哥刚吃了奶,正醒着……” 九阿哥就带几个人进了正院,去了西厢的南屋。 小阿哥已经上了悠车,胳膊、腿儿也都绑着,眼睛睁着,四下里看着,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几个人近前看了,就见个白白胖胖的奶娃娃。 五阿哥脸上带了笑,道:“这养的可真好……” 四阿哥看着,看着这圆圆的脸,还有双下巴,也是稀罕。 皇家还真是难得见到养的这样结实的孩子。 随即,四阿哥发现了悠车上的不对,指了小阿哥枕头下的毛巾卷,问九阿哥道:“枕头呢?怎么枕这个?” 满洲习俗,孩子都要睡扁头,婴儿用的枕头是小米枕头或高粱枕头。 那个枕着硬,能将后脑勺睡平了。 九阿哥道:“就是换的这个软乎的,扁头不好看,一不小心就大饼子脸了,还是圆头好,胖了也不显憨……” 四阿哥:“……” 五阿哥:“……”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方才见到的侄儿侄女,才发现孩子们都是圆头,不是扁头。 许是因为几个孩子都长得福相,他们就没有留意到区别。 十阿哥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 也是扁头。 满人留扁头,为的是好看,富贵相。 许是因瘦的缘故,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两颊腮宽、下巴圆润,这四条富贵相,他一条都没有占上。 十三阿哥是圆头,看着比兄弟们清秀些,忍不住看了眼五阿哥。 这胖了以后,是有些大饼子脸。 五阿哥指了九阿哥道:“一代代人传下来的习俗,你说改就改了?” 九阿哥纳闷道:“这有什么不能改的?律法规定如此了,还是《大清疏例》提了,美丑自己还看不出来?!” 五阿哥:“……” 厢房本就小,兄弟五个进来,屋子里满满当当。 小椿带了乳母跟保母,都要被挤出屋子去。 九阿哥见状,立时催促道:“看了就行了,今儿不留饭了,我还要往内务府衙门一趟……” 眼下离饭时还早,虽说没想留饭吧,可听着九阿哥催促,五阿哥也忍不住踢了他一脚,道:“差不多就行了,还十来天呢,显得能干了,小心下回还找你!” “咦?” 九阿哥诧异出声,望向五阿哥。 要是五哥没提醒,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个。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这才察觉到说漏了嘴,轻咳了两声,道:“北巡还罢,跟着随扈,出京也能避暑热,这南巡、或巡京畿,时间就说不好了,怪遭罪的。” 一行人从九贝勒府出来。 九阿哥送到府外,留了十三阿哥:“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入宫……” 虽说五阿哥提醒了,可九阿哥并不打算糊弄差事。 他可是能干的九阿哥,总要先露出真本事来。 至于下回还找自己,那也不怕,正好自己可以多去江南两趟,琢磨琢磨还有没有其他来钱的门路。 出门虽辛苦,可要是有目的,就也还好。 十三阿哥应了,其他人各自家去。 九阿哥想要去见见舒舒,说几句话,省得她惦记自己,就对十三阿哥道:“你先在前头等我,我去告诉你九嫂一声,下午估计要在内务府熬半天了……” 十三阿哥应着,目送着九阿哥离开,才重新入座。 他想起了方才见着的胖侄儿,也想起了瓜尔佳格格的身孕。 庶长子也好,庶长女也好,本不是他所愿,可是眼看着瓜熟蒂落,也生出几分期待来…… 第一千九百零六章 这么多人 西厢房里,九阿哥去而复返,站在北屋门口。 舒舒正在地上溜达,见状走到门口,道:“几位爷走了?” 九阿哥点头又摇头,道:“其他人走了,爷留下了老十三,一会儿爷要跟他一起去宫里……” 说着,他讲了今早被安排差事之事。 舒舒听了,带了认真道:“那爷要辛苦了,这相应安排,肯定要在圣驾出发之前就要预备好。” “是啊,爷的年假算是拉倒了,还好内务府有十二,还有高衍中跟张保住,爷过去也好安排……” 九阿哥道。 这是正事儿,舒舒就道:“那爷快去吧,别不放心家里,中午让府里给你送膳盒。” 九阿哥摆手道:“今儿先不用,我正好去阿哥所找十二,对付一口得了,明儿开始再说……” 跟舒舒说完这些,九阿哥就往前头去了。 前头院子里,崔百岁正在跟人说话。 是高衍中来了。 “奴才请九爷安……” 见九阿哥过来,高衍中忙打千儿。 九阿哥挑眉道:“你这个时候过来,是高斌回信了?” 高衍中应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与一本账册,双手奉上。 信封上的开口处,还有漆封。 九阿哥吩咐何玉柱道:“送书房去。” 暂时顾不上官烧锅了,等从宫里回来再看好了。 何玉柱接了,送到书房去。 十三阿哥本在前厅里等着,听到外头动静,就出来了。 九阿哥正跟高衍中说话:“你来的正好,要不然爷也要打发人找你……” 高衍中是随扈南巡过的,也随扈北巡过,安排后勤事宜也是老手。 九阿哥受命负责后勤事宜,可也没有打算事必躬亲。 高衍中这才知晓这次圣驾出巡的后勤事宜是九阿哥总领,就道:“别的还罢,您的印信得带个,回头还要往兵部与户部递条子……” 之前九阿哥手中有内务府总管的印信,并不用私章。 如今想要安排好相关事宜,就要用到九阿哥的私章。 正好何玉柱送了账册跟信回来,九阿哥就又让他跑一趟书房,带了一枚私章出来。 十三阿哥在旁,看着高衍中行事周全,羡慕不已。 到底是九哥提起来的老人,使唤起来也方便。 他这边就是挂个名头,总不能越过几位领侍卫内大臣,直接插手侍卫处跟护军营、先锋营事宜。 等到出了贝勒府,十三阿哥上了九阿哥的马车,高衍中骑马。 一行人到了神武门。 九阿哥吩咐高衍中道:“你去内务府衙门将沿途驿站跟行宫的储备都核算一下,看一下怎么调配增减……爷去找十二阿哥,等到午饭后再过去……” 高衍中应了,看着九阿哥跟十三阿哥入宫,自己绕路,往东华门去了。 十三阿哥跟九阿哥进了神武门,道:“高衍中还没有升么?我怎么记得他前两年好像升过一回?” 九阿哥道:“品级升了四品,挂着小汤山行宫总管,不过那边是兼缺,还挂着本堂郎中。” 十三阿哥道:“确实是个能干的。” 单独负责圣驾出巡事宜,都有好几次了。 单独陛见的时候都有好几回,十三阿哥对他印象颇佳。 九阿哥撇撇嘴,道:“不是爷护短,偏着认识的人,老高的能力在这里摆着,就是早年耽搁了,要是前些年按部就班的升上来,挂个内务府总管也使得……” 从三十七年到现在,从没有品级升到正四品,已经够快了。 想要再升,高衍中资历不够,且有的熬。 十三阿哥道:“早年内务府确实不成样子,幸好九哥过去坐镇几年,如今已经是新气象。” 九阿哥道:“以后如何,不好说了,马斯喀萧规曹随,没有改爷前头的行事,谁晓得下一位总管会如何……” 在九阿哥心中,自是盼着十二阿哥挂总管的。 可是他晓得分寸,这不是他能开口的。 要不然就是手伸得太长,对自己跟十二阿哥都没有好处,怕是会适得其反。 等到进了乾西阿哥所,路过头所门口,十三阿哥有些迟疑,要不要跟九阿哥一起去五所。 九阿哥摆手道:“家去吧,爷还用你送不成?” 十三阿哥这才停了脚步,看着九阿哥到了五所门口,才转身进了头所。 五所大门关着。 何玉柱上前叩门。 等到门房来开门,就认出九阿哥,忙请安。 九阿哥直接进了院子,往前院客厅去了,一边走一边问那门房道:“你们爷呢?” 那门房道:“我们爷在书房……” 这会儿工夫,十二阿哥已经听了动静出来。 “九哥……” 见是九阿哥,他忙快走几步,迎了上来。 九阿哥开门见山道:“爷被汗阿玛派了临时差事,负责圣驾出巡后勤事宜,这几日要常驻内务府了!” 十二阿哥听了,脸上带了笑意。 九阿哥见了,轻哼道:“见不得爷闲是吧?晓得爷忙了,就这么开心?” 十二阿哥忙收了笑,道:“就是高兴,这几日能常见着九哥。” 兄弟说着话,进了客厅。 九阿哥也不见外,大喇喇地坐了。 “你蹭了爷多少顿饭,今儿你嫂子晓得爷出来,预备着叫人送饭,让爷推了,爷要过来蹭你一顿了,叫膳房快些预备,对付着吃些,咱们就去衙门,爷叫高衍中先过去了!” 十二阿哥忙吩咐人往膳房传话:“不要油腻的,小菜多上两道,热些发面饽饽。” 这是怕死面饽饽硬,不好克化。 九阿哥道:“对付一口就行了,大过年整日里除了吃,也没有别的事儿,都积食了!” 早上吃羊肉汤配烧饼,看着大家吃的香,九阿哥也多吃了一个烧饼,还真不大饿。 十二阿哥就又叫了人,道:“蒸一碗鸡蛋,要嫩嫩的,再热些饭。” 那人应了,往膳房传话去了。 十二阿哥想了想,又叫了第三个人,道:“告诉福晋一声,九哥来了……” 那人往后院传话去了。 九阿哥在旁看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荷包。 哎,大过年的上门,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十二福晋得了消息,换了件大衣裳,就往前院来了。 “九伯新年好,给您拜年了……” 十二福晋进来,对九阿哥屈膝躬身见礼。 九阿哥起身,躬身回礼:“弟妹新年好……” 说着,他摘了荷包,道:“来的匆忙,弟妹拿着赏人吧!” 十二福晋一愣,望向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点头。 十二福晋双手接了,就告了罪,退了出去。 九阿哥指了指十二阿哥道:“糊涂!” 十二阿哥讪讪,晓得他说的是让侍妾怀孕之事。 马齐炙手可热,他的兄弟也都是天子近臣。 对于十二阿哥来说,多敬着岳家几分没有坏处。 这长子长女庶出,又不是大婚之前有的,就有些过了。 九阿哥不是旁人,十二阿哥也就说了缘故。 “是福晋身上不方便时,安排的通房……” 结果就那么一次,就有了动静。 九阿哥自然是偏着弟弟的,听了放心一半,道:“是弟妹的陪嫁丫头?那富察家也说不出什么来……” 十二阿哥摇头,垂下眼道:“是宫女子……” 九阿哥:“……” 那就是跟核桃、白果一样的身份。 这个十二弟妹,好像不大聪明。 五所有现成的格格,哪里就要她贤惠的再添通房了? 这孩子都要生出来了,也不能塞回去。 九阿哥就道:“往好了想,说不得这样弟妹心安,换成你那两个格格怀孕,弟妹估计要不安。” 十二阿哥不是宠妾灭妻的性子,可架不住这五所也有个人物——李格格。 这个李格格不是旁人,正是毓庆宫废妾李氏的堂妹,皇孙弘皙的堂姨母。 弘皙的外家虽罢黜的罢黜,流放的流放,可李家是大族,族人众多,有爵的就好几人。 李格格之父身上也是三品世爵。 十二阿哥不置可否。 九阿哥见他怏怏的,就岔开话,道:“往年汗阿玛出巡,高衍中负责过几次供给,这回你闲着也是闲着,跟着看几日,往后要是接了相关的差事,也不用现学。” 十二阿哥道:“内务府安排值衙的人不多,要不要再叫些人回来?”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就叫上张大人,也不是外人,能提挈一回就提挈一回吧!” 十二阿哥自然没有异议。 少一时,膳房送了午膳过来。 除了十二阿哥点的几样,十二福晋还叫加上了几道菜。 一道酥鱼酥肉拼盘,一道熏鸡,一道八宝鸭子,一道红烧海参。 鸡鸭鱼肉俱全,也算凑成了席面。 等到兄弟两个入座,九阿哥也不客气,指了那一道红烧海参,对何玉柱道:“端下去垫垫……” 十二阿哥道:“九哥,膳房还有吃的。” 九阿哥道:“这么老些,摆着当看菜么?” 说着,他又吩咐十二阿哥的太监端了八宝鸭子下去。 九阿哥用鸡蛋羹泡饭,就着萝卜干咸菜跟苤蓝咸菜,也不吃其他荤腥,吃得很是合口。 十二阿哥饮食也清淡,除了一筷子酥鱼,其他也是吃的素菜。 兄弟两个用了午膳,就从五所出来,往内务府衙门去了。 内务府衙门这里,高衍中已经翻出了去年圣驾巡南河的路上供给。 去年随扈出京的,除了太子与两位皇子,还有王公六人,领侍卫内大臣三人、大学士两人,侍卫百余人,前锋营与护军营将士六百余人。 看着这个人数,九阿哥目瞪口呆。 “这么多人?爷记得三十八年南巡,扈从人数也没这么多……” 那次还有太后,随扈皇子与皇子家眷也多。 这巡南河,不是轻车简从么? 高衍中道:“其中有两百人,专司护卫太子……” 第一千九百零七章 训弟 先锋营与护军营将士的供给,就不是内务府负责了,而是兵部与户部。 这也是高衍中提醒九阿哥带印鉴的原因。 那边支出都要记档,不是九阿哥一句吩咐就能行的。 侍卫们与其他随扈人员的供给,则是内务府这里负责。 九阿哥道:“粮食跟黄豆还罢了,去年猪肉是怎么解决的?” 大量的粮食与黄豆供给,这是要惊动地方官府,是从官仓里调用。 其他的,就要自己预备了。 不说随扈的王公大臣,只说侍卫,每日供给猪肉一斤,若是有回回侍卫,就换成牛肉一斤。 只这一部分,每日供应就是数百斤的猪肉。 高衍中道:“行文沿途行宫与驿站,提前采买。” 有章程就好。 九阿哥就不着急了。 如今还不知道出行人数,不必急着行文,先梳理清楚。 内务府从京城这里预备的,除了饮食供给,还有各种御用器物,以及备着赏赐来朝官员与地方耆老的赏赐。 圣驾出巡,沿途在职的与致仕的官员,都要请旨朝见,或是得了恩典,奉旨来朝。 在职的官员还罢,多是陛见述职;致仕的官员与地方耆老,御前通常会给下赏赐。 高衍中拿了去年的卷宗与纸笔,一项一项列出来。 十二阿哥在旁听着,也不插嘴。 门口有了动静,是十三阿哥来了。 九阿哥抬头见了,道:“你来的刚好,正要确定这次随扈侍卫与将士人数呢,你有准确消息没有?” 十三阿哥点头,想了想,道:“比去年冬天人多了,侍卫增加了一百二十人,到了二百七十人,上三旗先锋营跟护军营将士增加了二百人,为八百六十四人。” 九阿哥咋舌道:“这加起来扈从一千多了,这还是轻车简从?” 十三阿哥道:“因要去江南,多了汗阿玛仪仗,不过后增加这部分人,并不随圣驾出京,而是分在御舟那边,过了德州再汇合……” 九阿哥道:“那就是这牵扯的,还多了个銮仪卫衙门……” 九阿哥负责的是圣驾出巡的后勤供给,自然也包括随行将士。 他要安排的人手,就不限于内务府。 不过他也不怵。 如何供给都有先例。 他就写了条子,盖了私章,一个给兵部,一个给户部,都是给值堂的主官,吩咐给他们就这次圣驾出巡,指派一郎官专门负责相关事宜。 至于后续,有专门负责的人了,操心的就不是他了。 等着旁人上门找他就行了。 至于内务府这里的调派,则是交给了临时被传到宫里的张保住。 高衍中这里,负责盯着各处人手,做个总揽。 十三阿哥看着九阿哥痛快地将差事都分了下去,跟十二阿哥道:“九哥知人善用。” 十二阿哥点头道:“九哥也会看人。” 九哥执掌内务府四年,想要凑上前的大有人在。 九哥都是一视同仁,并无培养党羽的意思。 从头到尾,提挈过的只有高衍中与张保住两个。 这两人也没有辜负九哥的提挈,当差勤勉用心。 九阿哥安排好一切,伸了个懒腰。 看着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在旁悠哉自在的,他就对十二阿哥道:“你闲着也是闲着,这几日没事儿就过来给爷作伴儿。” 十二阿哥有些意外道:“九哥这不都安排妥当了么?” 九阿哥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摆摆手打发高衍中跟张保住下去,才对十二阿哥道:“这背了差事,不能显得太闲,那样十分功劳,在外头眼中也成了五分,这人得忙起来!” 十二阿哥:“……” 十三阿哥:“……” “就算不忙,也不能叫人看见……” 九阿哥接着说道:“要不然下回给你加担子,完不成怎么办?得给自己留个余地!” 十二阿哥:“……” 十三阿哥踌躇道:“汗阿玛面前,还用如此么?” 九阿哥正好坐乏了,就站起身来,背着手,居高临下看着十三阿哥,道:“到底是年轻,不晓得轻重,公私不分是大忌!这私下里,父子是父子,兄弟是兄弟,可到了有差事的时候,需谨记公私分明、各司其职!” 十三阿哥坐不住了,起身垂手听了。 九阿哥接着说道:“要是想着自己是皇子阿哥,差事糊弄应付着,那也没有下一回了,汗阿玛不缺人使,也不缺儿子使……” 十三阿哥脸上也带了认真。 哥哥们每次有了差事,都比寻常官员还要努力负责,不单单是脸面的问题,也是知晓这一点。 他们并不是不可替代。 九阿哥看了十二阿哥一眼。 这个弟弟…… 不怪十二阿哥低调消沉,不被皇父看重,要是上蹿下跳的,估计就要从不被看重转为生厌了。 还不如现下这样,指婚不吃亏,封爵不吃亏。 至于十三阿哥,九阿哥看着他道:“爷晓得这两年奉承你的人多,不过你可要分清楚哪些是好心,哪些是恶意,别被人给捧杀了!” 十三阿哥点头道:“我前两年是有些飘飘然,这两年看得多了,也想明白了。” 他这个“爱子”成色不足。 要是“子以母贵”,他不会跟十二阿哥一体封爵。 要是“母以子贵”,那自家娘娘的排位,就不会排在诸嫔之末。 和嫔入宫数年,只生育一女夭折,如今没有封妃,却是享受妃位供给,成为诸嫔之首。 自己娘娘进宫二十余年,生育一子两女,名义上是宠嫔,可是比不上资历老的宜妃,也比不上资历浅的和嫔。 静下心来,就会晓得,皇父心中,真正的爱子,还是序齿靠前的几位皇子。 自己不算,九哥也不算。 九哥想来也明白这一点儿,才从不曾自傲过。 九阿哥教了一回弟弟,弟弟又是听劝的,很是开怀。 果然,当哥哥有当哥哥的好处。 他掏出怀表看了眼,眼见着就要申初。 “行了,今儿就散了吧……”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明儿爷巳初过来……” 后一句,是对十二阿哥说的。 十二阿哥点头,道:“那我也那个时候来,九哥别叫府里送膳了,省得九嫂还要跟着操心,到时候我叫五所这边送。” 九阿哥点头道:“行,那爷就跟着你吃了。” 十三阿哥在旁,跃跃欲试,也想要过来了。 不过想到九阿哥之前说的话,他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各司其职…… 公私分明…… 汗阿玛从头到尾,都打算将他培养出来给太子为副手,那他私下里还罢,可以兄友弟恭,可是在差事上,还是不宜跟其他哥哥们搅合在一处。 这样下来,未必是皇父乐意看到的局面。 九哥将十二哥带在身边,是教十二哥东西,自己跟着搅合过去,就是不知趣了。 九哥不会亲近大哥,也不会亲近太子,而是跟十哥一起自成一派。 贝勒府的侍卫跟马车都在西华门外候着。 出了内务府后,兄弟三人就分了两路。 九阿哥带了人往西华门去了。 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顺着甬道,回阿哥所。 看着十二阿哥脸上带了笑,不似平时沉闷,十三阿哥道:“十二哥很……高兴?” 十二阿哥转头看着十三阿哥道:“十三弟不高兴么?” 十三阿哥点头道:“高兴。” 他想要问的是十二哥是不是很喜欢九哥这个哥哥,又觉得不必问。 十二哥从没有掩饰他对九哥的另眼相待。 想来也知道,九哥在内务府这几年,没少照顾十二哥这个弟弟。 十三阿哥自己也喜欢九哥。 从小他就晓得,有的哥哥是哥哥,有的哥哥像哥哥,有的哥哥不是哥哥。 合得来就合,合不来就客客气气好了。 他望向前方,入眼都是红墙。 跟圈在紫禁城里相比,自然是外头的世界更辽阔,叫人更舒心自在…… 九阿哥回到贝勒府,没有急着去后院,而是先去了书房看高斌的回信。 高斌的回信提及烧锅酿酒,已经记下了相关的数据。 一百斤玉米,可烧酒二十斤。 一百斤土豆,可烧酒十斤。 因土豆产量远胜于玉米,所以用土豆烧酒成本更低廉。 只是土豆酒的醇度比不上玉米酒的醇度。 又用玉米榨油,可惜的是,出油不多,一百斤玉米只出油五斤半。 又试着用玉米做生粉,做面条,可以当细粮。 土豆这里也是,做了生粉跟粉丝、粉条,比较耐存储。 跟着回信一起过来的,是烧锅作坊的账册。 上面有每次烧酒的成本核算,耗费最大的除了人工之外,就是燃料。 即便如此,这烧酒的成本也低,只有市面上酒水的三、四成。 估摸着快要到晚膳时候,九阿哥就换了衣裳,拿了账册跟高斌的回信去了正院。 觉罗氏刚好从西厢房出来。 九阿哥见状,忙上前,道:“您这是回宁安堂?” 觉罗氏在贝勒府几日,就住在宁安堂。 觉罗氏:“……” 她就是打算去趟净房。 不过她还是点点头,道:“九爷来看小阿哥,那快进去吧!” 九阿哥点头,没有急着进去,等觉罗氏离开,才转身进了西厢,脸上带了几分小窃喜…… 第一千九百零八章 枕边风(打滚求月票) 舒舒听到门口有动静,抬头望过去,就见九阿哥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笑。 “爷心情不错?”舒舒问道。 九阿哥拉了椅子,在门口坐了,挤眉弄眼,指了指外头,道:“岳母回宁安堂了!” 舒舒听了,立时下了地。 就算是亲母女之间,有时候也应该保持距离。 这从早到晚被盯着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受。 舒舒已经两、三天没有擦身上,头发根儿也痒痒的。 她也拉了一把椅子,准备坐下。 九阿哥见状忙道:“垫上垫子……” 舒舒就取了垫子铺上。 夫妻两个,一个门里,一个门外。 白果跟腊月站在外屋,面面相觑。 两人不敢上前打岔,也不好在旁边大喇喇地听着,只能蹑手蹑脚地退到南屋。 “高斌的账册送回来了,官烧锅大有可为,土豆一百斤出十斤烧酒,亩产四千斤,那就是四百斤烧酒,京城的酒贵,烧酒一斤最低也要三十文……” “人工、燃料跟土豆都加起来,这一斤烧酒的成本用不到十文……” “等到用上几个方子,成了药酒,到时候就是几两银子一坛……” “高斌不错,举一反三,还晓得研究玉米跟土豆的加工与存储,还试着用玉米榨油,爷寻思着,是不是叫人给他送些花生种子,让他在河堤试种花生,花生做油料,倒是正好,咱们庄子上的出产,一百斤能出三十斤清油,清油五十文一斤……” 舒舒听着,并不插嘴。 九阿哥自己说着,就改了主意。 “算了,花生咱们还是自己留着,那个不是粮食,地方官推广容易为人诟病,倒是咱们大兴的庄子,今年西瓜可以少种些,麦收后种一茬花生试试……” 舒舒点头道:“可以试试,海淀的庄子也能种些,到时候建个油坊,酒楼跟饽饽铺子都要用清油,家里吃着也方便。” 九阿哥将高斌的信跟账册递给舒舒。 舒舒接过来看了。 怪不得最后能为大学士,还能入贤良祠,已经有能臣的影子。 她递还给九阿哥,道:“这官烧锅设在香河,对香河县也有好处,倒是两全其美之事。” 九阿哥点头道:“嗯,总不能让高斌白忙活一场。” 九阿哥说小气是真小气,说大方也是真大方。 “爷回头给高斌写信,让他尽量多种土豆,官田的话,就是麦收完第二茬种土豆,不耽搁粮食收成;开荒的田可以直接种土豆,回头拟个合适的官收价格,谁也别吃亏……” 九阿哥道。 舒舒听了,道:“农耕是大事,爷这样安排,听着很是不错,可也要防着旁人鸡蛋里挑骨头,回头再拖累了高斌,是不是在御前报备过再给高斌传话?” 按照朝廷规矩,内地的知县满五年没有过错可升迁。 不过这个升迁,通常是下县调中县,中县调上县。 想要直接越过七品,就要满足三个条件,满五年、钱粮刑名上有政绩、“大计”为一等。 这“大计”是由该省督抚给地方官的政绩做评判考核。 官场倾轧,无风也起浪。 九阿哥想了想,道:“说的也是,高斌如今不是爷的跟班,是朝廷的父母官,爷指手画脚也不对,是要报备一下更妥当。” 舒舒记得清楚,高斌除了是大学士之外,最大的政绩是治黄河。 要是高斌打上九阿哥的印记,影响了以后的仕途,耽误了治河,那就可惜了。 夫妻说着话,也留心着门口。 九阿哥耍了小聪明,可也不确定岳母真的给面子不回来。 还好,觉罗氏并没有去而复返,应该是真的回宁安堂了。 九阿哥晓得舒舒爱干净,道:“叫水房预备热水吧,一会儿吃完饭你好好擦擦。” 舒舒想了想,摇头道:“算了,明儿中午再擦,到时候也擦擦头发。” 九阿哥就道:“预备的茉莉粉呢,用那个梳头不行么?” 舒舒道:“过些日子再用那个,先简单擦擦……” 九阿哥算了算时间,道:“爷要三月里才能回来,要不你坐双月子,多在家里歇几日?” 舒舒忙道:“不用,爷不在家,我还能满世界逛去不成?到时候不过是抽出半天去宫里给皇祖母与娘娘请安,哪里就累到我了?” 九阿哥也不勉强她,道:“到时候你要是一个人闷,就接了小九家来,或是请老十媳妇过来说话,家里遇到什么事儿,就叫人找老十。” 舒舒点头道:“我在家里,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爷,车马劳乏,到时候将高丽参片带两匣,直接泡茶喝……” 宁安堂,正房,东次间。 晚膳已经摆在炕桌上。 伯夫人与觉罗氏东西对坐,尼固珠坐了炕里。 当着孩子的面,觉罗氏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带了几分无奈。 用完饭,榛子带了尼固珠出去遛弯。 觉罗氏对伯夫人道:“黏黏糊糊的,真是没眼看,衬着我跟着棒打鸳鸯的恶人似的……” 伯夫人笑道:“年轻小两口,就该如此,这时候不黏糊,什么时候黏糊?” 觉罗氏笑了笑,想了一下这几日自己也没有做什么。 小阿哥养的好,舒舒这个产妇也舒心,憨吃酣睡的,恢复得也快。 想着九阿哥要出远门,觉罗氏就道:“我想要明儿先家去,等到元宵节再过来。” 伯夫人笑道:“那舒舒要高兴了。” 觉罗氏轻哼道:“也就是嫁到了皇家……” 婆婆在宫里,不插手小两口的家务事。 否则嫁到外头人家,谁家婆婆能容忍这样一个处处爱跟规矩扭着来的儿媳妇? “老祖宗传下的规矩,孩子都睡扁头,她偏嫌丑,硬是给改了,幸好还不傻,晓得让九阿哥顶在前头……” 觉罗氏想着小阿哥的毛巾枕头,忍不住跟伯夫人抱怨道。 伯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这样说,当年怎么没给舒舒睡扁头?” 觉罗氏:“……” 当年求子小十年,终于开怀,得了这个宝贝长女,夫妻两个以为这是独苗儿,真是放在心尖尖上。 晓得婴儿头骨软以后,就舍不得给她睡硬邦邦的小米枕头跟高粱枕头,就没有睡成扁头,后脑勺是圆的。 后头怕女儿自己圆头难受,发现自己跟弟弟们不同,下头的孩子们也就都没有睡扁头。 想起当年情形,历历在目。 “这一转眼,都二十多年了,从舒舒指婚,我跟老爷心里就悬着,这回算是放心了……” 觉罗氏道。 不是因看到女儿、女婿夫妻感情好,而是因为三个外孙子,第三个还是个健康足月的外孙。 对于皇子嫡福晋来说,除非忤逆大罪,否则下半辈子也安稳了。 伯夫人看着觉罗氏道:“放心就对了,舒舒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还是个聪明的孩子,会过好自己的日子的……” 乾西五所,正房。 十二阿哥跟十二福晋也在吃晚饭。 想着中午前头传回来的消息,十二福晋讪讪的,道:“爷,我是不是画蛇添足了?叫人添的菜,不合九伯胃口……” 十二阿哥摇头道:“没有,挺周全的,就是九哥饭量本来就小,上午回城之前吃过了,就随便垫巴垫巴……” 说到这里,他说了明日开始带饭之事,道:“不用太破费,就按照两荤两素预备就行,素菜里,洞子菜要有一道……” 十二福晋仔细听了,记在心里。 八贝勒府,书房。 八阿哥坐在书案后,觉得心累。 皇父出巡,要使唤内务府这边,不是应该吩咐他或者十二阿哥么? 结果点了九阿哥…… 九阿哥借这个差事,不单在内务府杀了个回马枪,还插手兵部跟户部。 那样惫懒的性子,那样没有心机的人…… 什么都不用做,只凭着一个受宠的额娘,就得到了自己期盼却得不到的权力。 八阿哥的消息灵通,知晓九阿哥初四被传到畅春园,去的不是清溪书屋,而是宜妃的回春墅。 之前传出来的随扈皇子,并没有九阿哥。 为什么加上这么一个人,也不难猜。 宜妃为儿子说了好话。 不知道是怎么旁敲侧击,才能不犯忌讳地举荐了九阿哥。 跟宜妃娘娘相比,自家娘娘想的是给自己挑宫女子…… 第一千九百零九章 逆耳良言 觉罗氏是个性子干脆的人,既是决定先家去,次日一早,就过来跟九阿哥说了。 九阿哥有些无措,还以为岳母生气了。 自己昨晚耍小聪明,是不是不应该? 觉罗氏说了缘故:“主要是过年事情多,福松媳妇年轻,叫人不放心,等到九爷出门之前,我再过来,到时候多待些日子。” 九阿哥嘴边道歉的话咽了下去,道:“让您费心了,那明儿小婿送您回去。” 觉罗氏摇头,道:“不用,我今儿就回去了,铺盖行李先不带了。” 她这样说,九阿哥却不好这样做,还是亲自送了人回都统府。 “那您先忙着家里,过几日小婿再来接您过去……” 九阿哥上前,扶了人下车,道。 觉罗氏道:“不用,等过了节,我抬脚就过去了。” 这会儿工夫,福松与珠亮也得了消息,迎了出来。 九阿哥对福松点点头,而后对珠亮道:“恭喜恭喜,总算是定了日子,就是我赶不上了,等我回来,再请你们小两口吃酒。” 珠亮有些腼腆,道:“是我的不是,让阿玛、额涅跟着操心了。” 这说的是婚期一再改期之事。 九阿哥捶了他的肩膀一下,道:“好好的,往自己身上揽什么不是?在家里还罢,往后在外头,可不能这样实诚,省得旁人蹬鼻子上脸,真将不是扣在你头上。” 九阿哥还要去内务府,知晓齐锡不在家,就没有进去。 他对福松道:“你没事儿带着弟妹多往贝勒府转转,回头去内书房凑个数,别让你姐姐为孩子操心。” 福松点头道:“您不吩咐,我们也要过去的,责无旁贷。”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界,九阿哥就上了马车,往衙门去了。 福松与珠亮陪着觉罗氏进府。 眼见着她连行李都没有带回来,就晓得过几日还要去的。 觉罗氏也不愿意他们多想,道:“那边没有什么事儿要盯着,九爷出门之前,我回来住阵子,等他出门前再过去,到时候再多住阵子。” 眼见着她神色舒缓,并无忧色,福松与珠亮就晓得自己姐姐身体无大碍,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因送人耽搁,九阿哥到内务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巳初。 内务府值房中,十二阿哥已经来了。 旁边还有一个人,正叽叽喳喳的说话。 “这都巳初二刻,九哥怎么还没到?是不是歇晚了,没起来?” 是十四阿哥,大喇喇地坐在书案上,眼神四下里打量着,嘴里说话也多了几分其他意思。 夫妻感情再好,也没有守着一个人过日子的道理。 贝勒府格格、丫头那么多,自是不缺服侍男主子的人。 外人都说八福晋善妒,十四阿哥觉得,自己那位九嫂也不遑多让,就是在长辈们跟前装乖罢了。 九阿哥挑着门帘,见他这个大爷样子,挑了挑眉。 “九哥……” 十四阿哥眼神刚好扫到门口,忙跳下桌子。 九阿哥上下打量了十四阿哥两眼,诧异道:“咦?爷怎么瞧着你跟小时候长得不一样了?” 十四阿哥背后说嘴被撞上,正在尴尬,没想到九阿哥另辟蹊径,说起他的相貌,一时怔住。 十二阿哥在旁听了,也打量起十四阿哥。 过去是个爱笑爱闹的小阿哥,看着带了骄纵肆意,现在笑的生硬,嘴角都耷拉着,看着整个人都不大对劲。 十四阿哥醒过神来,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带了几分好奇,道:“哪里不一样了?” 九阿哥就指了指他脸上道:“臊眉耷眼,好像讨债的!” 十四阿哥:“……” 九阿哥损完弟弟,心情开怀。 正好十二阿哥起身让座,他就大喇喇地在十二阿哥座位上坐了。 十四阿哥吐了一口气,道:“九哥您这嘴,越来越厉害了。”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你的人缘,也越混越差了。” 十四阿哥:“……” 他想要否认此事,可也做不到睁眼说瞎话。 如今他扒着八阿哥亲近,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他拉了椅子,在九阿哥面前坐定,面上多了几分真诚,道:“我跟哥哥们年岁差得多,小时候跟十三哥一起长大的,如今十三哥忙了,我就成单帮了……” 九阿哥扒拉扒拉耳朵,道:“说这话,你自己个儿信么?” 十四阿哥:“……” 九阿哥可记得十四阿哥是养不熟的,没有要与他亲近的意思,只是不想他捅出篓子,到时候还要四阿哥跟着收尾。 他就看着十四阿哥道:“爷到底是哥哥,今儿就劝你一句,爱不爱听的,看你自己。” “九哥您说……” 十四阿哥带了几分迫切。 他也想要破局,可却又觉得摸不准方向。 上书房的时候,他粘着十三阿哥,就有了伙伴。 现下成丁,都有自己的差事,他想要粘着十三阿哥也不成。 跟其他哥哥确实差着岁数。 想到这里,他看了眼十二阿哥。 说起来他跟十二阿哥也只是差了三岁,可还真是打小没有亲近过,大了也生疏。 九阿哥在嘴上比划了一下,道:“少说话,尤其是在哥哥们跟前,能不说就不说,老实听着就行了。” 十四阿哥:“……” 他面上带了狐疑,拿不住九阿哥说的是真的,还是故意刻薄自己。 九阿哥该劝的劝了,就摆手道:“我们这还有差事呢,没工夫扯闲篇了,回阿哥所去吧!” 十四阿哥起身,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九哥这样说我,可九哥也没少说话啊?”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道:“爷跟你不一样,你从小就奸,爱动那小心眼子,说话不是阴阳怪气,就是酸了吧唧的,不受听,爷多实诚啊,就算有一句两句不顺耳的,也是逆耳良言!” 十四阿哥无语。 这话谁信? 当年嘴巴臭、爱摔脸子的是谁? 偏偏十二阿哥还在旁边点头附和:“九哥说话没有不顺耳,都是好话,也是好心。” 十四阿哥跺了跺脚,道:“九哥跟五哥倒是越发像了!” 九阿哥听着没头没脑的,却没有顺着十四阿哥的意思往下问,而是反问道:“爷跟五哥原来不像么?” 十四阿哥撇撇嘴,道:“像,一样的外憨内狡……” 说着,他就大踏步走了。 少年人到底要脸,被九阿哥说了一顿,他脸上抹不开了。 九阿哥看着门口,脸上带了欢喜,问十二阿哥道:“老十四的意思,这是夸爷聪明?” 十四阿哥在门口听个正着,脚下一滑。 说九哥像五哥,还真是抬高他,五哥是真内秀,这位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十二阿哥却是毫不犹豫地点头,道:“九哥本就聪慧……”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还真是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望向桌面上。 “纸笔呢?给爷找些,我要给汗阿玛写个条陈……” 这是记得舒舒昨晚的提醒,还是打算将官烧锅的事情禀到御前,为香河县种玉米与土豆事宜做个报备。 高斌在补香河知县之前,就跟在四阿哥身边在海淀试种土豆,因此有了一些经验。 土豆耗费地力,不过秧苗的用处正好沤肥,增加土地肥力。 如此添补,外加上轮种,应该还好。 至于能不能长久以往的种土豆,暂时还不知结果。 十二阿哥找了纸笔出来,帮九阿哥铺陈好,又亲自磨墨。 他也不是外人,还晓得官烧锅之事,九阿哥就说了自己的计划。 “主要是烧酒材料,现下就要想着预备,高斌种了三回土豆跟玉米了,经验丰富,比其他人用着放心……” 后续打算将官烧锅挂在理藩院,专司药酒之事,他也说了。 十二阿哥想起了圣驾出巡每次带大量的宫绸宫缎跟内造器物,备着赏人,就道:“药酒出来,不单单是可以销往蒙古,江南应该也可以,如今京城爱跟风江南,可听说江南那边也爱打听京城人的喜好……” 九阿哥听了,眼睛一亮,道:“爷忘了他们,这江南的大户,可不比蒙古少,可惜了,这回赶不上了……” 第一千九百一十章 见贤思齐(打滚求月票) 具体的差事都派下去了,九阿哥就将圣驾出巡后勤的事宜先放在一边。 他用三天的时间,洋洋洒洒地写了关于官烧锅与养生药酒的条陈。 因十二阿哥的提醒,这次他在养生药酒的销售地,除了蒙古还写上了江南。 这官烧锅是挂在理藩院名下,可因为药酒需要用到内库的药材,所以这药酒的后续收益,一半入理藩院公账,一半入内库。 正月初九下午,离开内务府的时候,九阿哥就跟十二阿哥说了。 “明儿爷要去园子,就不过来了,你也歇一日……” 十二阿哥应了,起身跟九阿哥一起出来。 至于内务府这里,还有高衍中跟张保住守着。 在圣驾出门之前,他们要在这里日值了。 等到圣驾出门,高衍中也会随扈。 西华门外,户部跟兵部的两位郎中已经在候着。 他们没有宫牌,不能入宫,打听了一圈,只能在这里守着。 前天的时候,他们被指了差事后,就去过贝勒府。 九阿哥前天也没有跟他们多说什么,只让他们多打听,遵着前例行事。 九阿哥被堵住,道:“怎么又来找爷了,不是有章程么?按章程行事就是……” 户部郎中道:“九爷,这衙门还没有开印,没有法子开银库……” 兵部郎中则是:“随扈先锋营与护军营将士总数已经核算清晰,要行文地方,预备粮草,可这印信……” 两人都是满郎中,年岁不大,对着九阿哥恭恭敬敬,并不是那种奸猾老吏。 九阿哥没有大包大揽,而是问道:“之前汗阿玛正月里出门呢?是什么章程?” 那户部郎中道:“都是内库先支用,过后再从户部补上。” 兵部郎中道:“是内阁发文,并不经兵部。”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了,爷明儿去园子,到底怎么个安排,还是要看御前,你们明儿下午去贝勒府吧!” 两人恭敬应了。 九阿哥上了马车,回了贝勒府。 等到回了正房简单梳洗后,他就去了西厢房。 舒舒养了将近半月,已经开始吃补血气的药膳,看着气色好了许多。 又因为“牢头”不在,前头用热水擦了身体跟头发,多了几分清爽,她心情也愉悦许多。 九阿哥摸了摸肚子,道:“今儿晚膳吃什么,是不是要变天了,爷怎么觉得这两天饿得快?” 舒舒晓得他这几日在写条陈,道:“有牛肉丸火锅,还有牛肉锅贴,爷这是用脑子,累着了……” 说着,她吩咐白果道:“去膳房催催,今儿提前用晚膳。” 白果应声下去了。 舒舒指了指角落里的胆瓶,道:“今儿孟春,应该不冷,玉兰花都打花骨朵了,闺女剪的,我记得往年要元宵节后才打花骨朵……” 胆瓶里放着一截玉兰花枝。 这是花园里的紫粉色玉兰花。 是前两年舒舒刚生产后,喜欢粉色时,九阿哥从叫人采买移栽的。 这是早玉兰,比寻常的白玉兰要早开一旬。 九阿哥见状,点头道:“尼固珠是个好孩子,孝顺……” 说到这里,他回头吩咐何玉柱道:“明早记得提醒爷,剪几截玉兰花枝再出门。” 何玉柱点头应了。 九阿哥想了想,又道:“再去膳房说一声,预备几匣子元宵,甜口咸口都预备上……” 何玉柱应了,出去传话去了。 舒舒看着九阿哥笑,道:“爷这是‘见贤思齐’?” 九阿哥点头,小声道:“爷大了,心思杂了,就怕在汗阿玛跟前露怯,这孝顺显出假来,往后是要多跟咱们大格格学学。” 舒舒:“……” 还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这跟着尼固珠行事,要说这不是赤子之心,那什么是赤子之心? 九阿哥接着说道:“关键也不能老孝敬金银,他们也不缺这些,送多了也显不出好来,反倒是少见这寻常儿孙的心意,爷要做个贴心的好儿子、好孙子……” 舒舒忍不住望向九阿哥的脑子,这一年年的,还真没有白长岁数,开始会权衡,有城府了。 舒舒就道:“别的还罢,皇祖母那里,爷要是去请安,帮我说一声做四十二天月子之事。” 要不然的话,等到满了三十天不能入宫请安,还要安排人进宫报备。 这到了跟前才去说,显得不恭敬。 九阿哥点头道:“爷记得呢,就是娘娘那里,爷不好亲自过去,也会安排何玉柱走一趟。” 舒舒听了,也就放心了。 如此,等到九阿哥随扈出京,她紧闭门户安心坐月子就是了。 九阿哥将写了三天,今天重新抄了一遍的条陈递给舒舒,道:“你帮爷瞧瞧……” 舒舒接过来看来,看到药酒收益五五分的时候,不由赞道:“真是神来之笔。” 这养生药酒,计划中数量不菲,如此就不好用“御用”两字,省得显得不恭敬,也显得御用不值钱。 按照这条陈,牵扯到内药房,就能挂个“内造”,也仅次于“御用”了。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爷刚开始是有些心虚,毕竟这官烧锅早先是想着挂内务府的,这直接挪到理藩院,好像抢了汗阿玛的私房似的,想着怎么两全,结果就想到了这个……” 不仅依旧能孝敬汗阿玛,还抬高了这养生药酒的身份。 舒舒想起当领导的,都有起名的瘾头,康熙也不例外。 三十八年南巡路上,康熙路上给古刹提匾,就有好几处新赐了名字的。 她就建议道:“爷明儿去御前,还可以求个御笔,总不能就这样直白的叫养生药酒,这天下名酒,都有响亮的名号。” 九阿哥听了,立时心动,道:“是啊,要是汗阿玛赐名,那真是再好不过,爷之前还琢磨有什么好名字呢,既要大气,还不能太隐晦,最好是‘衍子丸’似的,让人一听就明白是什么功效……” 夫妻说着话,晚膳来了。 除了舒舒提到的牛肉丸火锅与牛肉锅贴之外,还有红烧牛肚、素烧白萝卜与烫菠菜。 九阿哥是真饿了,拳头大牛肉锅贴,吃了好几个。 舒舒见状,都跟着多吃了几口。 等到撂下筷子,九阿哥吃撑了,觉得有些顶。 眼见着外头还天光大亮的,他道:“爷去看看孩子们,也消消食儿。” 舒舒也有些吃撑了,只是也不能出去,就道:“那我在屋子里溜达溜达,去瞧瞧小阿哥……” 说到这里,她觉得有些别扭,道:“爷,是不是该给小阿哥起小名了?不叫热河,叫旁的也行啊……” 这所谓“热河”,是夫妻两个之前的戏语,当然不能真的给孩子起这个做小名。 九阿哥想着儿子的斤数,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小名是“阿克墩”,满语结实的意思。 可这是毓庆宫大阿哥的名字,还是殇了的大阿哥,寓意再好,也不能用。 他就想着还有什么寓意美好又贴切的小名。 “阿林?山,不行不行,叫这个名字的太多了……” “费扬塔珲?壮大……” “豪松阿?至孝之人……” “额鲁?健壮……” “扎克丹?松……” 九阿哥一个个念叨着。 舒舒仔细听着,心中挑挑拣拣。 太直白的,还是不好。 虽说是小名,也要叫好些年。 “扎克丹好,正好跟阿克丹听着就是兄弟,寓意也好……” 舒舒道。 九阿哥点头道:“嗯,那小阿哥就叫扎克丹。” 他也不着急去看其他孩子了,跟着舒舒一起进了南屋。 扎克丹在悠车上正睡着,睡得正香,小脸饱满,看着很是乖巧。 夫妻两个退出来。 九阿哥问道:“这个时候还睡,那夜里会不会闹人?” 他怕小儿子哭闹,扰了舒舒睡觉。 舒舒指了指隔断上的羊毛毡道:“就是饿了醒会儿,也吵不到我,这个两层隔音着呢。” 之前在隔断上是钉了一层羊毛毡,后来九阿哥在时,赶上一次小儿子哭,发现不能完全隔绝声音,叫人又钉了一层。 九阿哥这才放心,将舒舒送回北屋,自己往宁安堂去了。 等到掌灯了,过去不方便,他就先从闺女看起。 宁安堂的院子里,尼固珠手中拿着一根小笛子,正伸着脖子望向东边。 榛子站在旁边,正好是风口,给尼固珠挡风。 九阿哥在女儿身边站了,望向东边,侧耳听了听。 什么声音也没有…… 尼固珠发现了九阿哥,伸手要抱。 九阿哥就俯身将女儿抱了起来。 尼固珠指了指东边,道:“阿玛,吹笛子的伯母是不是病了?今儿没有笛子声,往常都有的……” 九阿哥哭笑不得,感情这是将八福晋当成乐师了,一天听不着还不习惯。 九阿哥就抱着女儿往屋子里去,边走边说道:“起风了,不吹了吧,再吹笛子,灌一肚子风,就要真病了。” 尼固珠听了,心有余悸道:“灌风不好,肚子疼。” 她是在屋子里关不住的,就爱在院子里玩耍,年前有一回吃了一肚子风,肚子涨成了西瓜。 九阿哥道:“那就乖乖的,起风了,就别在外头玩了……” 第一千九百一十一章 师出有名(打滚求月票) 跟伯夫人问了好,陪着尼固珠粘了一会儿牙,九阿哥就告辞出来,又去了后罩楼。 丰生跟阿克丹正在吃饭。 见九阿哥进来,两人都站起来。 “阿玛……” “阿玛……” 兄弟两个有板有眼的,规规矩矩,丝毫没有顽童的可憎。 九阿哥道:“接着吃,阿玛就是过来看看你们。” 丰生看着自己的牛肉锅贴,道:“那阿玛要吃些么?” 九阿哥摇头道:“我在你们额涅那里吃过了。” 等到两个孩子吃完,九阿哥就道:“过几日阿玛要出门去了,你们要乖乖的,不要老去扰你们额涅,回头天气暖和了,内书房也开了,就好好跟着谙达学国语,跟着曹大人学《三字经》。” 丰生没有立时答应,而是望了眼门口,道:“阿玛,那蒙语呢?还能接着学么?” 齐嬷嬷教过他们兄弟简单的蒙语。 九阿哥道:“若是不累,那就接着学,要是顾不上,等到七、八岁再说。” 上书房里也教蒙语。 阿克丹则道:“我们不能老去看额涅,那额涅想我们了怎么办?” 九阿哥看着阿克丹,想着自己不在家,舒舒一个人也无聊,小儿子除了睡就是吃也不能陪人,就改了口道:“你们想要去看额涅也行,就是不许耽搁太久了,影响你们额涅休息,每次过去,半个时辰就要出来。” 要是三个孩子没有赶到一起还行,要是赶到一起,这时间长了,好人都受不住,更别说产妇。 阿克丹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郭罗玛嬷跟嬷嬷都说了,额涅要多睡觉,才能养好身体。” 丰生道:“我跟弟弟也多睡觉,结结实实的,不让阿玛跟额涅操心。” 九阿哥看着长子,点头道:“好,好……” 这样的儿子,还真是叫人心里踏实。 到了掌灯时分,九阿哥就从后罩楼出来,自己回正院了。 次日,九阿哥还是如往常那样起了。 他打算踩着点儿去畅春园,去早了也要在外头候着。 因去年是大计之年,不少京城候缺的人补了官,如今每日陛辞的官员都在海淀排班候见。 用过早饭,九阿哥就去了花园,挑了三枝玉兰花剪了,叫何玉柱跟周松抱着。 等他到了前院,曹顺已经在等着,手中拿着人名册子。 这是打算挑些没有留头的小子,给几位小主子使的。 至于小丫头,则是邢嬷嬷那边择选。 九阿哥随手接过,简单翻了翻,道:“跟遴选乳母跟保母似的,三代之内有犯律的都不选,父母姑舅行事有瑕的,也不能要……” 换了其他人家,爱给保母、乳母恩典,多是会选了小主子的保兄、乳兄进来服侍,九阿哥与舒舒觉得那样不好,容易跟身边的嬷嬷勾连,生出弊端,还是广撒网。 曹顺点头,道:“都是爷的吩咐,奴才记得,这十几个人就是从两百多户包衣家打听出来的,奴才也见过一面,十二个小小子。” 九阿哥就合了账册,道:“既是你掌眼的,就收进来学规矩吧,等到福晋出了月子,规矩教得差不多了,再择选一回。” 曹顺应了,想起一件事,道:“宫里有消息出来,今年宫里要补太监,开印后礼部就要贴告示了,到时候各王府缺人的,多半也会跟着招补,府里这边……” 太监也要立死契,有专门的牙人与牙行负责往宫里与王公府里送太监。 九阿哥摇头道:“不在外头招,回头宫里有刷下来的再说。” 最好是选进宫教过规矩的,再用就更放心了。 曹顺记下此事。 九阿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揣着厚厚的条陈,上了马车。 等他进了畅春园,已经是巳正。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你捧了玉兰,去回春墅,就说是爷孝敬的,再将爷叮嘱你的话转述给娘娘。” 这说的是舒舒坐四十二天月子,延迟请安之事。 何玉柱应了,捧了玉兰花枝往回春墅去了。 周松也捧了一枝,跟着九阿哥往清溪书屋来。 正好马齐从清溪书屋出来,见了九阿哥,退到路边。 九阿哥见状,忙快走了几步,道:“您这是才从御前下来,汗阿玛这是忙完了,得闲不得闲?” 马齐看了值房方向一眼,道:“陛见的官员都见过了,其他的奴才不知。” 九阿哥就道:“那我倒是来得刚刚好……” 两人别过,九阿哥就叫门口小太监往里传话。 少一时,梁九功出来,带了几分笑意,道:“皇上传九爷进去呢!” 九阿哥见他神色,心中大定,笑道:“刚才爷瞧见两个喜鹊,谙达说巧不巧,正好爷来了,它们也在枝头乱蹦跶……” 梁九功:“……” 这位有些骄傲…… 他忍不住往九阿哥身后看。 何玉柱那个小兔崽子不见,剩下个小太监,手中除了花枝,也没有旁的。 往年只有送金子的时候,这样底气十足。 今天不见金子,估计是有旁的孝敬。 这玉兰花…… 还是只打了个花骨朵的?! 这会儿工夫,九阿哥已经进了清溪书屋。 康熙坐在炕上,见他眉飞色舞地进来。 九阿哥立时打了个千儿,矮了下去。 康熙轻哼。 这压岁钱要了一回,还能再要第二回? 九阿哥道:“儿子给汗阿玛请安,儿子给汗阿玛报喜……” 康熙听了,有些纳罕,身子前倾,道:“你府上格格遇喜了?” 子嗣繁茂是好事儿,可在嫡福晋产褥期传出喜讯…… 九阿哥面带惊诧:“……” 真要那样,就不是喜,而是忧了。 见了九阿哥反应,康熙晓得误会了,摆摆手道:“起磕,好好的,做什么怪?” 九阿哥起了,拿了条陈,双手奉上道:“初四那天儿子不是提及过有事情想要跟您禀告么,就是这个了,因涉及到农耕农时,怕回銮后再禀告来不及,儿子这几日就将条陈赶了出来。” 宫里的动静,自然有人报到御前。 康熙晓得九阿哥这几日在内务府衙门日值,还拉了十二阿哥过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分别过去一趟。 他示意九阿哥上前,从九阿哥手中接过条陈。 只这非同寻常的厚度,就晓得这条陈写的详尽。 他没有着急打开看,而是横了九阿哥一眼,道:“朕让你负责此次南巡后勤事务,你就是这样负责的?还有心思琢磨别的?” 九阿哥道:“汗阿玛出巡,都有章程,多有前例可循,儿子就是个监工罢了,下头的人用心了,儿子就轻省;下头的人偷懒,那儿子才要操心呢!” “尽是歪理……” 康熙说着,打开了条陈。 然后就看看一篇洋洋洒洒的计划书,前半拉是关于官烧锅之事,后半拉是关于养生药酒之事。 上面还有简单的成本核算与年收益核算。 看到那个年收益的时候,康熙的目光驻留了一会儿。 他看着九阿哥道:“你装了几日勤快,就为了这个?那是理藩院衙门,不是户部,不需要充盈官库。” 九阿哥忙道:“汗阿玛,银钱只是表面的,这跟收羊毛异曲同工,您不能只看着银钱呢……” 康熙:“……” 看着九阿哥成竹在胸的模样,康熙还真是想不到原故。 在蒙古收羊毛,会促进各部羊群的数量。 此长彼消。 在固定的牧场上,羊群多了,马群就少了。 这养生药酒有什么作用? 眼见着康熙想不出来,九阿哥就亲自解惑道:“这药酒的作用跟‘衍子丸’大同小异,都是利子嗣的,到时候蒙古王公子嗣多了,成丁了划给牧场,这牧场就越来越细碎……” 就算有出家为番僧的,可依旧是留下的儿子多。 如此,也是另一种“推恩令”了。 康熙看着九阿哥,有些狐疑,道:“你是自己个儿先想出来的?还是怕理藩院的尚书、侍郎不同意你胡闹,牵强附会琢磨出来的?” 九阿哥讪笑,道:“还真是瞒不过您去,这不是要‘师出有名’么?这部院的风气,还不如内务府,务虚的很,做什么都要扯大义,一个个跟神仙似的,生怕银子咬口,都不爱提钱…… 第1949章 富贵气象 到了次日,就是珠亮成亲的正日子。 舒舒用了早膳,就去都统府了。 今日她这个姑奶奶不算客,也是主家,要帮着待客。 正红旗董鄂家的各房族人,其他旗的董鄂氏族人,都有人过来。 正红旗的宗室、简亲王府、苏努贝子府,也都有人过来。 舒舒这里,负责招待各家宗室女眷。 今日过来的宗室福晋,除了康亲王福晋、简亲王福晋、顺承郡王福晋、苏努夫人之外,就是各家皇子福晋。 七福晋不用说,跟董鄂家是老亲。 五福晋这里,作为舒舒的亲嫂子,跟着丈夫一起过来吃酒。 三福晋也是夫妻两个来的。 四福晋与舒舒交好,还有表亲,跟董鄂家也有走动。 十福晋这里不用说,也是夫妻两个人来的。 如此一来,不像是勋贵人家的婚宴,倒像是宗亲人家的应酬。 三福晋看着满堂热闹,有些眼气。 就是公府那边办喜事,也不会有这么多妯娌捧场。 她就忍不住鸡蛋里挑骨头,对舒舒道:“你呀,也太不周全,这开府的妯娌都来了,怎么好单落下大嫂?” 舒舒看了三福晋一眼,道:“去年堂弟成亲,三嫂也派了帖子请大嫂?” 喜事要提前派帖子,没有人情走动的人家,冒然派帖子看着也不好看,倒像是追着要份子似的。 三福晋:“……” 不是一个旗的,没有交情,怎么好派帖子? 舒舒不说话了。 三福晋轻哼一声,去跟淑慎郡主说话,另有几个年岁差不多的宗女,也都围着淑慎郡主说话。 四福晋见状,有些好奇。 对于这位郡主,她了解的不多,没想到郡主这样好人缘。 七福晋见状,跟四福晋解释道:“您入宫早,当年外头正流行纳兰词,郡主还在闺阁,就牵头结了社,如今大家都成亲了,难得凑到一起,可不是要好好亲近亲近。” 四福晋道:“三嫂也是其中?” 七福晋道:“那肯定是啊,三嫂当年也是排得上号的才女。” 四福晋听了,就晓得这应该不是什么正经诗社,才女的成色很是不足。 十福晋在陪五福晋说话,道:“喜棚开了两处,席开百桌,之前我们爷说起八旗着姓的时候,还说董鄂家人口少,这还算少么?” 五福晋看着这满堂的超品诰命,也算是开了眼界。 除了王公府邸的红白喜事,勋贵人家的热闹,这也算是头等的了。 她斟酌着说道:“董鄂一族总的人口少,却是最早来归,族长温顺公尚文哲公主,儿孙都是太祖血脉;旁支又出了孝献皇后,得了承恩公,加起来显爵多。” 十福晋望向公府的几个妯娌,道:“我上一回见这么多出嫁的宗女还是福松结婚的时候,九嫂的堂嫂、族嫂,就没有几个外姓的……” 说到这里,她看到了与觉罗氏说话的那拉夫人,道:“七嫂家也是如此,七嫂的嫂子跟弟妹,也都是宗女。” 五福晋微笑着听着,没有接话。 十福晋不是京城人氏,不晓得八旗着姓不是用人口多少排的,是按照在各旗的地位与佐领排的。 跟董鄂家相比,他他拉氏嫡支丢了公爵降为二等人家,更不要说旁支…… * 前头客厅,齐锡面上带了笑,心里也有些不安,觉得今日贵客太多了。 要知道,这派帖子,跟人到不到,是两回事儿。 不过他也晓得,几位皇子过来,并不是给董鄂家面子,而是给九阿哥面子。 九阿哥看重岳家,人又恰好不在京,五阿哥与十阿哥过来捧场,也是为了这个缘故。 至于三阿哥这里,还真是没想到…… 三阿哥正跟康亲王说话:“汗阿玛让各旗整顿旗务,正红旗整顿得如何了?大哥这阵子都要住在旗营了……” 康亲王道:“退下了不少老病旗丁,等到万寿节后,就要抽丁。” 所谓八旗的铁杆庄稼,就是这样来的。 年满十六的旗人,就能抽丁披甲。 按照律法,八旗正身男丁都要比丁,上丁册,抽丁服役。 入关之前,差不多是三丁抽一。 如今人口孳生,各色旗的披甲却是有定数,差不多就是五丁抽一。 补上差事的,不正经当差,告了长假吃饷的也大有人在。 补不上差事的,就是闲散人口。 如今各旗整顿旗务,披甲更迭是免不了的。 三阿哥听了,颇为兴致,道:“现下抽丁是什么章程?” 康亲王道:“按照丁口户籍,没有披甲的人家优先抽丁。” 八旗人口不事生产,总要保障每户都有拿丁银的,要不一家老少没有嚼用,还要族人与旗里救济。 三阿哥想着自己名下的佐领人口,今年也要抽丁,回头自己也要留心些,别吃了亏。 五阿哥见十阿哥不跟正红旗的宗室亲近,道:“面上还是当亲近些,省得吃了亏。” 十阿哥道:“我不招他们,他们也别招我就行,我又不打算插手旗务。” 五阿哥也是个万事不操心的,对镶白旗的旗务毫无兴趣,道:“如此也好,正红旗跟其他旗不一样,说起来两家,实际是一家,其他几家公府、将军府也是两府旁支。” 这样的话,十阿哥真要跟他们对上,也占不了便宜。 如今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也不错。 提起旗务,五阿哥道:“要是你九哥也下正红旗就好了,有你还有亲家在,在正蓝旗叫人不放心。” 十阿哥道:“九哥心里有数,才不跟他们对上,上头有八哥呢。” 就跟镶蓝旗那边一样,大阿哥与三阿哥同旗,三阿哥就不插手旗务,由着大阿哥顶在前头。 镶白旗这里也是,四阿哥、五阿哥与七阿哥同旗,五阿哥与七阿哥就不插手旗务。 到了正蓝旗这里,这几年九阿哥也是如此行事,即便不待见八阿哥,也没有在旗务上与他争锋…… 董鄂家这样的声势,来做客的亲友觉得寻常。 毕竟去年福松结婚在前头,婚宴跟这次相差不大。 倒是将军府送嫁众人,见了一回世面。 舒舒这个大姑姐,跟张氏这个嫂子,少不得还要负责陪伴新娘子的任务。 董鄂家人口少,他们这一房,外加上公府那边都没有未婚的小姑子。 清如进了新房后,被新郎揭开红盖头,就开始坐福。 珠亮则是退出新房,去喜宴上陪客。 舒舒与张氏就是这个时候,接替了新郎,过来作陪。 珠亮没有爵位,身上只有四品佐领,不过按照时下规矩,他成亲的时候,可以按照父亲爵位品级预备吉服。 清如这个新娘子也是同样,若是自己没有爵位,可以按照母亲诰命等级预备吉服。 “大姐,嫂子……” 清如在炕上要起。 舒舒忙按住,道:“好好坐着,我们打个头阵,一会儿亲戚们就要过来了。” 清如眼圈泛红,面上带了几分腼腆。 舒舒跟张氏都经历过这一遭的,只能说这一天正式从娘家到了婆家,都会有些忐忑不安。 舒舒就放缓了声音,道:“族里的婶子、嫂子,都是宗女,回头都能论上亲戚,不用担心。” 清如点头,也晓得这边女眷,多是广略贝勒与礼烈亲王两支的宗女。 舒舒道:“咱们这一房没有旁支庶房,表亲只有康亲王与淑慎郡主两位,往后人情往来,除了族亲,这两家也落不下的。” 清如跟淑慎郡主差着岁数,早年打过照面,也没有怎么说过话。 她都仔细记下。 舒舒却没有再絮叨,道:“剩下的你回头慢慢问你嫂子就是,她比你早进门半年,族亲姻亲那边打了些交道。” 清如点头,望向张氏,道:“劳烦嫂子了。” 张氏摇头道:“不算什么……” 她略有些不自在。 是因为担心清如不自在。 清如嫁的本是董鄂家的嫡长子,如今上面却有了自己这个嫂子。 表嫂成了养嫂,这名不正言不顺。 幸好福松也好,觉罗氏也好,早就跟她说过,只在这边住上一年,等到小三、小四成亲后,就都一起搬出来。 清如却是少了一半担心。 福松阿哥从落地就抱到董鄂家,跟董鄂家的亲儿子没有什么差别。 有个嫂子在前头,清如觉得并不是坏事。 将军夫人也再三提点过,待张氏要恭敬友爱。 福松年纪轻轻就在御前挂了名,往后的前程错不了。 不会跟珠亮争爵位,还能给珠亮做助力的哥哥,有多少都不嫌多…… 第一千九百一十二章 歪缠 康熙轻哼了一声,放下了条陈。 总算懂事些,没想着去理藩院混日子,想着做些什么。 虽说都是开源之事,想法格局不大,可结果还真不好说。 或许真有奇效。 这些年朝廷对漠南蒙古各部的分割就是如此。 倒是漠北蒙古,归附的晚,跟朝廷往来也不紧密,如今倒可以试试这养生药酒。 他沉吟了一下,道:“想要试,就试试吧……” 九阿哥松了一口气。 念叨了好几年,真要在御前被驳回了,也怪扫兴的。 九阿哥有自知之明,要是再说下去,就要挨训了,还是想法子开溜。 他想到了带来的玉兰花,道:“昨儿孟春,我们大格格孝顺,剪了花枝给她额涅,儿子见了,觉得不错,今儿也剪了几枝过来……” 康熙看着九阿哥无语,道:“还不到花时,树枝插瓶也不开,小孩子不懂,你也不懂?” 九阿哥道:“儿子也不是傻子,是早玉兰,比外头的玉兰花期早半月……” 说着,他望向梁九功道:“谙达方才瞧见了,是吧,是周松怀里抱着……” 康熙望向梁九功,梁九功点头道:“是啊,花骨朵都指头大了,三、两日就要开了!”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对康熙道:“是紫粉色的,比白玉兰喜庆,味道也香。” 康熙示意梁九功取了进来。 一尺半高的玉兰花枝,只见花骨朵,不见花叶。 看着有些许古朴,含苞待放的姿态也带了几丝春意。 康熙嘴角微翘,想着九阿哥说的几枝,晓得其中肯定有太后的,想到了皇孙身上。 九阿哥因自己的缘故,能孝敬祖母。 那皇孙们会不会因父辈的缘故,来孝敬自己这个祖父? 言传身教…… 不外于是…… 等等,跟大格格学的? 康熙梳理这其中关系,看着九阿哥,哭笑不得,道:“你倒是好学不倦?” 九阿哥讪笑道:“所以说孔圣人说的话还挺有道理,‘三人行必有我师’……” 康熙摆摆手道:“跪安吧,没工夫听你扯闲篇……” 九阿哥麻溜走了。 康熙示意梁九功将花瓶拿到炕几上,看着这玉兰花枝,随口问梁九功道:“老九家的大格格几岁了?” 梁九功低头想了想,道:“奴才记得九爷跟九福晋是三十八年冬开府,三十九年二月生下几位皇孙与皇孙格格……今年四岁了……” “四岁小儿,都知孝母……” 康熙喃喃道。 三岁看老,这话说的没错。 大阿哥也好,四阿哥也好,小时候见了自己这个汗阿玛,都是孺慕亲近。 只太子不一样。 跟自己这个汗阿玛并不十分亲近,反而更亲近太皇太后。 等到太皇太后薨,他又全身心信赖索额图…… 什么时候父子开始疏离的? 或是父子之间从没有亲近过? 康熙想起了乌兰布统之战,他当时御驾亲征,放心不下太子,每日给太子写信,太子却是三、五日才回一封,不过是三、五句敷衍之词。 自己重病卧床,传召太子军前见驾,他到了自己面前,也没有半句关切,反而只有不耐烦。 梁九功在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屏气凝神。 今早赵昌那老小子又来了。 太子安排赫舍里家的人入西花园,给皇孙弘皙为伴当。 并没有请旨…… 清溪书屋外,何玉柱已经从回春墅回来,正跟周松一起等九阿哥。 九阿哥出来以后,总觉得忘了什么。 何玉柱见他空着手,道:“爷不是要求御笔么?” 九阿哥拍了下脑门道:“爷这猪脑子,只想着赶紧开溜,省得挨训斥……” 或许是直觉,总觉得清溪书屋里的气氛有些紧张,让他收起了平日里的松弛,少了几分嬉闹,多了几分认真。 连孝敬的由来,都实话实说,没有掺假。 九阿哥出来后,主仆几人就出了小东门,往北花园去了。 九贝勒府的马车,就在小东门外。 上面还有给太后的两盒汤圆。 进了北花园,九阿哥自在多了,直接吩咐殿门口的人往里传话。 少一时,白嬷嬷出来,道:“请九爷安,娘娘请您到偏殿奉茶……” 九阿哥看了她了两眼,道:“皇祖母这里有客?” 白嬷嬷低声道:“五福晋来了,过来给娘娘请安。” 今天正月初十,皇子福晋过来请安也说得过去。 只是因太后移驻海淀,早吩咐了孙媳妇们,不必过来请安。 九阿哥看了眼太阳,道:“那是早上过来的吧?” 眼见着就要午初。 这安请了一上午? 太后宫。 五福晋的眼睛跟烂桃似的,身子摇摇欲坠。 太后被哭得心烦气躁,却始终没有开口承诺什么。 五福晋的眼中露出绝望。 太后看着她,道:“五阿哥心软,皇上仁爱,这已是最好的安排……” 五福晋嘴唇哆嗦着,道:“可……可……二阿哥才是贝勒府嫡子……” 太后看着她道:“那小阿哥能走到人前么?” 五福晋脸上褪去血色。 太后叹了口气,道:“往好了想,年前外头殇了多少孩子,小阿哥得了祖宗庇佑,大难不死,后边的福气也不会差,他是皇孙……” 既是皇孙,跟寻常宗室封爵就不同。 五阿哥这个皇子的爵位,也不会止步于贝勒。 到时候就算不能嗣五阿哥这支爵位,可皇上恩典,给病弱的嫡皇孙一个高些的爵位,谁还敢说嘴不成? 现在离孩子成丁还早,涉及不到这些,还是当调理好身子为要。 五福晋泪如雨下。 这会儿工夫,白嬷嬷进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禀道:“娘娘,九贝勒在偏殿候着。” 太后点点头,对五福晋道:“为母则刚,你也坚强起来,跟小阿哥身体相比,其他的都不重要……” 五福晋颔首,起身哽咽道:“是孙媳无状,扰了皇祖母……” 太后摆摆手,道:“说这些做什么,你就是过来给我请了个安。” 要是皇上与五阿哥晓得五福晋过来歪缠她,怕是要记一笔。 太后垂下眼,也忍不住有些迁怒五福晋。 那折损的不单单是五福晋的孩子,还是五阿哥的嫡子。 只是她到底心软,晓得连她都要给五福晋脸色,怕是就要逼死五福晋了。 可让她费心思劝慰五福晋,她也不想。 就这样吧。 五福晋也察觉到太后的疏离,带了几分忐忑,退了下去。 白嬷嬷见太后有乏色,想着五福晋在这里哭了一上午,道:“奴才瞧着九爷带了东西过来,估摸着没有大事儿,就是代九福晋跑腿的,您要是乏了,就让九爷先回去?” 太后听了,提起精神,道:“不乏,舒舒估摸送元宵过来了,我正好坐累了,过去溜达溜达。” 老太太等不及叫九阿哥过来,就自己起身溜达过去了。 九阿哥正在偏殿喝茶,想着五福晋的来意。 还真是不难猜。 估计就是为了一家一个皇孙进宫读书之事。 真是糊涂人。 那条规矩,针对的是旁人家的嫡次子。 她有什么好着急的。 皇孙们后年才入学,还有两年功夫,大过年的来说这个。 他正在腹诽,门口就有了动静。 “舒舒送什么来了?” 是太后的声音。 九阿哥忙起身,迎上前去,扶了太后,道:“怎么就是她送的,不能是孙儿孝敬的?” 太后瞥了他一眼,轻哼道:“你福晋贤惠,对宫里的孝敬都打着你的旗号,你就真当成是自己的孝敬了?” 九阿哥:“……” 他倒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不过也没有非要辩白今儿是自己的主意。 太后望向何玉柱与周松。 何玉柱手中的玉兰花枝很是显眼。 太后不由笑了,道:“这孩子,我都是老太太了,还想着给我送花儿……” 又望向周松捧着的食盒,道:“今年的元宵几样馅儿,有酱肉馅的没有?” 九阿哥道:“有酱肉的,还有酱肉咸蛋黄的,两种咸口;外加上桃子酱馅、橘子馅两种甜口的” 太后听着,都觉得馋了,吩咐白嬷嬷道:“拿去煮上,中午就吃……” 安排完汤圆,她又吩咐白嬷嬷,道:“找个素色梅瓶装玉兰,多放水……” 白嬷嬷应了,下去找花瓶去了。 九阿哥见老太太面上有乏色,就将蹭饭的打算放下,打算回家再吃。 太后已经又叫人吩咐:“告诉膳房蒸一碗鸡蛋,要嫩嫩的,上面放肉浇头,盐少些……” 九阿哥在旁听了笑了,道:“这是给孙儿预备的?那孙儿就不客气了……” 太后笑道:“踩着饭点儿过来,不就是为了蹭饭么?还装起假来?” 九阿哥笑道:“孙儿早先也不馋啊,这肯定是被孩子们带的,也沾上‘隔锅香’的毛病了……” 说着,他讲了尼固珠大年初二跟着舅母归宁吃积食之事。 太后听了心疼,道:“这保母也太不精心了,该罚,小儿积食多难受?” 九阿哥道:“您是不知道,您那重孙女的心眼子都长在吃上了,跟着吃了席,又到外间找舅舅,又吃了一轮……” 太后讶然,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还是真是亲伯侄,你五哥小时候,也用过这一招,换桌吃席,后头积食,清了三天肠胃……” 第一千九百一十三章 兔死狐悲 九贝勒府门口。 五福晋的马车停着。 她晓得既是病愈出来,当是探看产褥期的妯娌,才是全了礼数。 今早出府的时候,也叫人预备了礼盒。 可是到了跟前,她眼睛已经睁不开,脑子也昏昏涨涨的,这样狼狈的情形如何能上门作客呢? 她吐了一口气,吩咐丫头道:“回府…” 丫头挑开帘子,吩咐外头的车夫。 马车动了起来,离开了贝勒府门口…… 九阿哥在北花园吃了一顿午饭回来,就听到崔百岁禀告上午有五福晋马车曾驻留之事。 朱轮马车,随行的护军也有面熟认出来的。 只是崔百岁得了消息,迎出去的时候,马车已经走了。 九阿哥问了下马车逗留的大概时间,知晓是五福晋从海淀回来的时候,不由觉得古怪。 等到简单梳洗,他就去了后院,带了宜妃跟太后的回礼。 宜妃这里是一盒阿胶跟一盒燕窝,太后这里是一盒海参跟一盒鱼胶。 都是滋补的。 “太后跟娘娘都惦记着你呢,吩咐爷给你好好补补……” 舒舒并没有在北屋里躺着,刚看完小儿子,见九阿哥来了,就到了外屋。 椅子上有棉垫子,夫妻两人就在外屋坐着说话。 舒舒道:“太后跟娘娘素来宽和,待小辈也慈爱……” 九阿哥想起了五福晋道:“不大对劲儿啊,早上去请安,将近中午才离开,皇祖母也没留饭……” 又说了五福晋的马车在自己府邸外逗留之事。 舒舒听了,心里叹气。 看来自己猜测的估计是真的,五贝勒府的嫡阿哥确实有了不妥当之处。 她看了眼九阿哥。 即便是亲叔叔,也不好挑开此事。 她就顺着九阿哥的话,道:“这听着确实不大对劲儿,是不是要过来探望我的?不知道怎么改了主意……” 九阿哥想了想,道:“不好意思踩着饭点儿过来吧?” 换成七福晋或九格格,出入自己家,巴不得赶上饭口。 五福晋这个嫂子却不会如此,素来礼数周全。 舒舒:“……” 九阿哥面上有些纠结,道:“五嫂好像真的不大聪明,这北花园的事情瞒不过御前,从早上请安到中午,还惹了皇祖母不高兴,这哪有好果子吃?” 舒舒听着,不由蹙眉。 这又是历史的修正么? 历史上五福晋本没有儿子,生了儿子,健健康康的,要是没有意外,就是那一支的嗣王。 结果,现下一场痘疫,小阿哥就成了“有疾”…… 九阿哥说完这一句,有些心疼亲哥哥,道:“同一年指婚,不说旁人,就是将七嫂跟五嫂换换也好啊……” 人都有远近亲疏。 跟没有什么往来的嫂子相比,自然是觉得亲哥哥委屈。 舒舒想到了七福晋的脾气,是个爽利大方的,习惯了自己做主。 七阿哥也是如此,夫妻两人就有些争锋的意思。 要不是七福晋子嗣不顺,说不得就成了欢喜冤家。 换成七福晋指给五阿哥,以七福晋的心智,日子也不会差。 可惜没有如果…… 至于五福晋,过分矜持,还立不起来,指给七阿哥,面对着宜子的那拉格格,境遇说不得还比不上眼下。 舒舒心里沉甸甸。 五贝勒府,怕是也要有侧福晋了。 五福晋扰到太后,这犯了大忌。 五福晋即便不会像八福晋那样直接“养病”,也不会是像之前那样体面。 这就是皇家。 头顶悬了一把刀,叫人心里不踏实。 九阿哥见舒舒情绪低沉,道:“不说旁人了,香河的事儿做了报备了,爷回头就给高斌去信,让他今年将玉米跟土豆预备起来……” 舒舒点头,道:“那酿酒的材料就够了……” 夫妻说了一会儿话,眼见着舒舒精神怏怏的,九阿哥就道:“是不是困了?要不要歇一觉?” 舒舒心情有些抑郁,不想说话,就点了点头,道:“早上醒的早,是有些困了。” 九阿哥就催她到北屋歇着,自己回前院去了。 舒舒有些乏,在炕上躺了。 白果见她精神不对,带了担心,跟在旁边打转转。 舒舒摆手道:“我就是困了,歇一觉就好……” 说完,她合上眼。 真是没有一个容易的。 这些年妯娌的境遇都在她眼中看着。 从头数下来,除了自己,竟是没有一个舒心的。 自己这里,也是耗费了心力,才做个勉强合格的皇子福晋。 可真要挑剔起来,自己也有过。 占了“嫉妒”这一条,少了嫡福晋的宽宏大度。 不过是自己运气好,接连产育,外加遇上宜妃这位不爱刻薄儿媳的好婆婆,就没有人揭破此事。 这也是隐患。 自己要是个聪明人,不该如此。 这样的话,以后自己有了什么错处,就要“数罪并罚”。 可甘蔗没有两头甜。 自己想要眼前的日子舒心,就要接受这种隐患…… 前院书房。 九阿哥提起笔,想要给高斌回信,可是想起了五福晋的异样,与自己提及五福晋后福晋的异样,心里有些乱。 他放下了笔,后悔不已。 自己都能想到五福晋没有好果子吃,福晋玲珑心肝,肯定也想到了。 怪不得她脸色发白,这是吓到了。 福晋素来胆小…… 他知晓这阵子福晋不安,为什么还要说外头的事扰她? 九阿哥“腾”地起身,出了书房,又往后院去了。 进了西厢,站在北屋门口,九阿哥挑开帘子,却没有进去。 这些日子,他止步门口,没有进去,不是怕“血光之灾”,而是担心真是不小心有闪失,会被人牵扯到“血光之灾”上。 眼下也是如此。 他眼看着就要出门在外,行船走马三分险。 但凡有个不好,说不得都会有人去御前嚼舌头,将罪过归于自己入了产房,然后归罪到福晋头上。 舒舒正捂着眼睛,听到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望了过去。 夫妻看个正着。 “爷……” 看到九阿哥去而复返,舒舒很是意外,坐了起来。 九阿哥看出她脸上的乏色,道:“放心,爷会好好的,你也好好的……” 莫名的,舒舒就听懂了。 她看着九阿哥,笑着点了点头…… 自己这情绪不大对啊? 很容易悲观,不该如此…… 舒舒不由警醒。 晚膳要多加两道甜口的菜,让自己开心起来…… 回春墅中。 康熙面沉如水,跟宜妃道:“不用等明年选秀了,从上一次的记名秀女中挑一个立起来的指给老五,他他拉氏愚蠢不孝……” 要不是顾念着五阿哥的体面,他都想要让五福晋直接“养病”。 宜妃本坐着,听了这话,也没有起身,叹了口气,道:“确实不应该这样行事,太后有了春秋。” 她并没有起身代儿媳妇请罪的意思,也没有给自己请罪,说什么管教不周的话。 真要那样,才是犯蠢,到时候被康熙迁怒的,就又多了她一个。 康熙道:“这么多孙媳妇中,太后待他他拉氏是独一份,结果呢?早年瞧她还规规矩矩,如今母以子贵,行事就轻狂起来……” 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皇子福晋?! 康熙不得不承认是自己选错了人。 “是朕糊涂了,只想着她祖父风姿过人且聪慧,这孙女差不了,结果竟是这样愚蠢……” 第一千九百一十四章 体面 九贝勒府,西厢房。 舒舒吃着酥酪,平日里她吃这个不让放糖,觉得酒酿自己的甜味儿就够了。 今天让小棠加了糖,吃了不像是酥酪,更像是嫩布丁。 九阿哥已经回前院书房了。 舒舒想了想自己这几日,感觉有些闲。 九阿哥要去当差,孩子们得了吩咐,也不怎么过来扰她。 她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多,就容易胡思乱想。 她吩咐白果道:“明儿开始,上午接大阿哥与二阿哥过来,下午接大格格过来……” 还是多陪陪孩子,回头内学堂开始,自己想要陪孩子们,说不得孩子们也不乐意陪自己了。 白果看了舒舒一眼,有些担心,道:“会不会扰了福晋休养?” 舒舒伸了个懒腰道:“总不能除了吃,就是睡,人都睡傻了。” 或许她不仅仅是陪孩子,也是希望孩子陪她。 白果就道:“那就巳正接了两位阿哥过来,未初接大格格过来……” 舒舒点头道:“嗯,就这时辰吧,正好不冷了,他们本也要到外头放风……” * 前院书房。 九阿哥提着笔,心情有些激荡。 当然不是为了高斌与烧锅之事。 之前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可实际上也晓得,妻子自立自强,是个主意正的,并不依附自己。 可是今日,他好像看到了不一样的福晋。 脆弱的,让人生怜的福晋。 这就是所谓心意相通吧? 他能想到福晋所想,福晋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想要给福晋挡风遮雨,能够给这个小家带来风雨的没有旁人,就是汗阿玛。 以后,他会继续挡在前头,做个孝顺儿子,坚决不让汗阿玛插手贝勒府之事…… 门口有了动静。 九阿哥抬头,就看到风尘仆仆的桂元。 “奴才给九爷请安,九爷新年好……” 桂元撂下衣袖,打了个千儿。 九阿哥撂下笔,道:“回来的挺快啊……” 桂元道:“已经是耽搁了,正赶上族中有长辈老了,耽搁了几日……” 九阿哥摆手叫他起了,见他虽面色乏色,可周身少了几分阴郁,多了几分松快,看着是个开朗的胖子,道:“跟老爷子报备了要娶妻之事了?” 桂元点头道:“嗯,报备了,玛法生前最不放心的,就是此事。” 九阿哥让他坐下说话,道:“那回头挑个好日子,去下聘吧……” 桂元脸上露出惊喜来:“九爷……”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你啊,就是想得多,不管你是因什么缘故求娶福晋的大丫头,既然福晋成全了你,你就要念福晋的好!” 桂元讪讪道:“九爷,奴才……奴才……” 他六亲断绝,孤魂野鬼一般。 曾为九阿哥的哈哈珠子,可是出了上书房后,被族人压着离开了九阿哥,回了盛京,已经失了一个“忠”字。 承蒙九阿哥不嫌弃,拯救他于危难,给了他第二次机会,可他心里没底。 眼见着贝勒府的人越来越多,就有了些小心思与小计较。 从小一起长大的哈哈珠子,看着他患得患失的样子,九阿哥也不忍。 九阿哥仰着头,道:“反正媳妇是你自己求的,往后要是日子过不好,闹到爷跟福晋跟前,瞧爷怎么抽你!” 桂元忙道:“不会过不好,也不敢闹到九爷跟福晋跟前。” 九阿哥嗤笑了一声,道:“别打嘴就行,回头到了江南繁华之地,经不住诱惑,学人纳妾置婢,那爷就招你媳妇回京侍候福晋,反正是福晋心爱的丫头……” 夫妻两个天天在一处,九阿哥也晓得妻子如今最当用的丫头是白果。 桂元听着有些糊涂。 江南是怎么回事儿? 九阿哥就说了打算让小两口成亲后常驻江南之事。 桂元听了,脸上没有欢喜,反而多了纠结,道:“奴才不想离开九爷……”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好大的脸,在贝勒府混吃混喝、滥竽充数,白赚爷一份俸禄?” 贝勒府的属官不少,可事情还真不多。 曹顺又是个周全人,有他在前头做司仪长,桂元跟桂丹跑腿的时候都少了。 桂元讪讪。 九阿哥道:“出门怎么样?瞧着你没瘦,精神头更足了……” 桂元听了,神采奕奕道:“虽是寒冬腊月赶路,又是之前走过的,可天地辽阔,经山历水,还是不一样。” 九阿哥听了,挑眉道:“那爷就给你个机会,看你想不想把握……” 桂元听了,道:“爷要派奴才外差么?” 九阿哥点头道:“爷想要安排两户包衣去云南茶园,正想着要抽个可靠人过去盘账,要是你不怕道儿远,也可以走一遭。” 桂元忙道:“奴才不怕远……” 他知晓贝勒府在那里有十万亩的茶山。 这条路曹顺走过,他自然也能走。 九阿哥就说了苏州养珠场之事,道:“爷这次随扈,就不带你了,回头你从云南回来,娶了媳妇,就去苏州帮爷盯着那一摊……” 桂元立时道:“听九爷吩咐……” 他是看过贝勒府的账目的,晓得云南茶山跟苏州养珠场两处划拨的银子最多。 如今前者已经有了收益,且收益不菲。 已经有固定的茶商过去收茶,不需要自己将茶饼运到广州。 养珠场这里,这么大的本金,收益也不会少。 这两处重要的产业,是要安排信重的人守着。 他在贝勒府可有可无,出去了却能为九爷守着一方产业…… 等到桂元离开,九阿哥终于定了心神,给高斌写了回信,提及官烧锅之事已在御前报备,香河这里可以在夏收后种玉米跟土豆。 若是新开荒的地,则可以直接春耕种玉米。 到时候玉米也好,土豆也好,都会折价收购。 这封信,九阿哥倒是没有急着打发人往高家送,而是次日去内务府衙门的时候,直接给了高衍中。 正好高衍中也要找九阿哥禀告。 内务府这的牛羊圈正好可以抽调出一百只羊、十头黄牛,要不要备用。 九阿哥道:“那就预备,都做成酱,等到换了水路,采买宰杀不容易时正好加菜。” 御前的供给肯定是头份的,可是随行的人就糊弄了。 到了走运河的时候,供应的就是鱼汤咸菜汤之类的伙食…… * 贝勒府,西厢房。 舒舒在南屋看小儿子。 小家伙在悠车上时老老实实,不老实也不行,小胳膊、小腿都绑着。 下了悠车时,抱在怀里的时候,就会用嘴巴拱人了。 舒舒忙换了个姿势抱着,小家伙才老实些。 小椿在旁,道:“福晋,您这胳膊……” 舒舒坐在悠车旁,道:“就抱一会儿,无碍的。” 小阿哥已经有了情绪反应。 就是那种嘴角微微上翘的笑,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舒舒看着,脸上也带了笑。 自己就是太闲了。 真要自己带孩子,哪里有工夫悲秋伤春? 外头有了动静,是崔百岁来了。 “五福晋来了……” 崔百岁进来禀道。 舒舒听了,将小阿哥放回悠车,吩咐白果道:“代我迎一迎……” 白果应着,跟着崔百岁去前院迎人。 舒舒则是带着冬月回了北屋。 小儿娇弱,她不想在南屋待客。 对于五福晋造访,舒舒并不意外。 既是五福晋病愈,可以出门去给长辈请安,那也该探看自己这个产褥期的妯娌了。 想着九阿哥昨日的话,舒舒有些不想见五福晋。 她怕五福晋“病急乱投医”,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可是人都来了,总不能直接谢客。 少一时,白果迎了五福晋进了正院。 五福晋道:“你们福晋养得如何了?” 白果恭敬回道:“吃着补血气的药,近日睡着的时候多。” 两人说着话,到了西厢。 五福晋有些纳罕,没想到会用这里做产室。 她没有急着进去,也是在外间散了寒气,才进了北屋。 “五嫂……” 舒舒戴着抹额,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在炕上坐着,见状要下炕。 五福晋忙上前按住,道:“好好坐着,也不是外人。” 舒舒也不勉强,只是低头看了眼五福晋的手。 五福晋的手干瘦干瘦的,本就是苗条体型,眼下看着弱不胜衣。 舒舒看着五福晋道:“到底劳烦了您……” 五福晋羞愧道:“是我身子骨不争气,本当早来的,耽搁到了现下。” 舒舒摇头道:“病来如山倒,我还会跟嫂子挑理不成?” 妯娌两人松开手。 五福晋在椅子上坐下,仔细打量舒舒两眼,道:“瞧着脸色儿还有些白,太医怎么说?” 舒舒道:“亏了气血,现下一日三餐的药膳,都是补血益气的。” 五福晋也经历了生产,晓得坐月子的重要,道:“可要好好养,各种禁忌也要信,要不遭罪的还是自己……” 舒舒点头道:“是啊,三年前那回坐月子,眼泪不知道掉了多少,这几年就添了迎风流泪的毛病……” 五福晋听着,有些恍惚,轻声道:“我当时也爱哭,被我额涅劝了两回才好些……” 妯娌两个说着儿女经。 舒舒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五福晋自己想明白,还是不想在妯娌面前露怯,这样客客气气、体体面面的挺好。 真要到自己面前哭诉,那就只有难堪了…… 第一千九百一十五章 宽厚 五福晋没有多待,坐了一刻钟,就起身去看小阿哥。 小阿哥正醒着,正在乳母怀里吃奶。 早听说小阿哥落地就七斤,可到了眼前,五福晋才晓得这孩子有多结实健壮。 寻常百日的孩子,也就是如此了。 小儿难养。 尤其是月子娃。 就是因为这孩子多有先天不足的。 像这样足月生产,结结实实的,只要熬过种痘那一关,基本就算站下了。 五福晋看了好一会儿,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她的眼前,似乎是儿子襁褓中的样子。 要是当年她怀孕时,也能将儿子养的这样好,那是不是就能过了后头的坎儿? 可惜的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看了小阿哥,五福晋就告辞。 依旧是白果送了人出去。 从头到尾,五福晋没有说别的,舒舒也没有说别的。 妯娌两人就做客的也好,待客的也好,就像走过场似的。 多了几分客套,少了几分热络。 少一时,白果送人回来,拿了礼单,道:“福晋,五福晋的礼比其他福晋的厚……” 舒舒接过,简单看了,递给白果道:“入库吧。” 白果晓得舒舒的行事,不爱占便宜,平日里的走礼,要是哪家有多的,都要标注一笔,回礼的时候添上。 是个不爱吃亏,也不爱占便宜的性子。 她接了礼单,迟疑道:“那要不要标注一笔?” 舒舒摇头道:“不必。” 五福晋的礼是为了延期过来探看做的赔礼。 要不然她这个亲嫂子,应该得了消息就过来下奶的。 对旁人家,舒舒可以早早回礼,对五贝勒府这样,就显得太客气了…… 等到九阿哥下午从衙门回来,就晓得五福晋今日过来之事。 他有些不放心,过来跟舒舒道:“她没说旁的吧?要是提小阿哥读书之事,你可别好心应承,到底如何,还要看五哥的意思……” 对九阿哥来说,五贝勒府的阿哥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都是亲侄儿。 真要说起来,弘昇见过的次数还多些。 五福晋亲自央求了太后,都没有得准信,那来央求舒舒就是为难人了。 舒舒摇头道:“爷想多了,没说旁的。” 又说了礼单丰厚之事。 九阿哥道:“总算有亲嫂子的样子了……” 五福晋没有直接回府,只觉得心里憋了一团火似的。 马车路过四贝勒府的时候,她吩咐马车慢行,挑开帘子,看了一眼。 四福晋入宫的年头久,可年龄与五福晋、七福晋相仿。 在阿哥所时,几家也是挨着住着,对她跟七福晋多有照顾。 可是跟自己的落拓相比,四福晋两个嫡子都站下了,还得了丈夫的敬重,日子顺风顺水。 五福晋放下了帘子,吩咐马车继续前行。 她去了七贝勒府。 她病了这一场,过去探病的妯娌,除了四福晋,就是七福晋。 在五福晋心中,也是这两位妯娌最亲近。 七福晋得了消息,晓得五福晋来了,带了纳闷迎了出来。 两家住的近,就是前后街,可除了入宫请安的时候妯娌结伴,平日里往来并不多。 等到妯娌两个手拉手,进了正院,宾主入座。 七福晋打量着五福晋脸色,带了不赞成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趁着过年没事儿,您该多休养些日子的……” 五福晋露出几分虚弱来,看着七福晋,低声道:“这么多妯娌,我最佩服的就是你,换了你是我,该如何应对呢?” 七福晋看着五福晋,嘴唇动了动。 佩服自己? 可笑之极。 妯娌们一个个安分守拙,只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入宫就露了锋芒。 以七阿哥怜弱的心性,要是自己装做柔顺和善,那这贝勒府说不得就是另一种格局。 她也好,五福晋也好,在旁人眼中,都是“宠妾灭妻”的那个妻,是失败者。 这个佩服,怕是也是言不由衷。 五福晋心里憋了许多话,想要跟人说。 可是坐到七福晋跟前,她又说不出了。 因为要提及儿子的病情…… 她这些日子伤心难过,可也没有完全死心,盼着儿子的病情能有转机。 如此,这病情就要瞒着。 她叹了口气,道:“是我魔怔了……” 七福晋劝慰道:“且看好的,谁家过日子,能事事舒心,寻常人家的小媳妇进门,从孙媳妇、重孙媳妇熬起,咱们进门就当家,长辈那里的请安就是点卯。” 她已经看开了。 宗室福晋,无儿无女的,不知道有多少。 跟她们相比,自己守着两个女儿,不缺亲骨肉,日子已经是中等。 现在盼着,就是好好教养大两个女儿,然后指婚八旗。 自己不争不抢的,七阿哥会给自己这个体面的。 五福晋听着,也想到了娘家的一地鸡毛。 因祖母不肯分家,三代主母搅合在一起过日子,每日定省就跟看戏似的。 她没有了倾诉的想法,想起了昨日的不妥当,懊恼道:“昨儿我去给皇祖母请安,也应该往园子里去的。” 七福晋道:“园子里圣驾在,还有外官,容易冲撞,等妃母回宫再请安也是一样的……” 五福晋坐了两刻钟,就告辞离开了。 来的时候带了沮丧,离开的时候她情绪平和许多。 七福晋亲自送了出去,看着五福晋上了马车才转身。 她脸上的笑模样淡了,多了讥诮,跟海棠道:“瞧瞧,心里不痛快,到我这里转转,郁气就散了,谁叫她有儿子呢,有我比着,衬着她也没有那么惨了。” 海棠扶着七福晋,轻声道:“主子既晓得,怎么还……” 七福晋撇嘴道:“谁叫她是嫂子,总不能因为她那些小心思,我就失礼了,到时候错了规矩的就是我……” 就这样虚应着吧,本也没有什么实在的交情,就是请安的时候同路搭子罢了……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四。 这一日就有藩宴。 跟除夕的藩宴一样,诸皇子都要陪宴。 九阿哥就没有去衙门,踩着点儿跟十阿哥前往海淀。 “年年都两场,怪折腾的……” 九阿哥抱怨道。 十阿哥道:“今年还好,圣驾明儿下晌回京,宴会都是中午,不会拖太久。” 九阿哥道:“也是,不耽搁回府吃团圆饭。” 就是他之前说要去接岳母,要失言了。 等他明儿从海淀回来,也要下午了。 他想着自己就要出门,很是不放心家里,跟十阿哥道:“让弟妹多过去两趟,你嫂子一个人也憋得难受,曹顺这回也跟爷走,府里到时候有什么事儿,你帮爷盯着些。” 十阿哥点头道:“九哥放心。” 不过想起自己儿子的顽劣,之前是不肯接话,现在是不管自己跟福晋说什么,小阿哥都爱说“不”。 十阿哥觉得手痒痒。 他就问道:“那丰生他们的内学堂什么时候开课?可跟您说好了,等到明年,您侄儿再大一岁,也直接送过去。” 九阿哥道:“屋子都收拾好了,也择了好日子,正月十八……来呗,先生都是现成的,教三个是教,教四个也是教……” 早年太后驻在西花园的时候,藩宴设在西花园;后头太后移居北花园,藩宴就设在北花园。 因此,九阿哥的马车直接到了北花园。 刚下马车,他就见五阿哥在前头站着。 “怎么才过来?” 原来五阿哥是在等九阿哥,想要带他去见理藩院的尚书跟侍郎。 今日藩宴,是理藩院、礼部、鸿胪寺跟内务府几个衙门合办,牵头的是理藩院。 九阿哥忙摆手道:“不去,不去,我还没正式去理藩院当差呢,这么殷勤做什么?” 五阿哥目瞪口呆道:“不是说汗阿玛吩咐了么?” 九阿哥道:“那也要名正言顺啊,衙门还没有开印,我也没有过去理藩院报到,就贸然插手理藩院的事情不好。” 旁人不会觉得他勤快,反而会觉得他迫不及待敛权。 五阿哥被说服了,点头道:“说的也是,那你跟老十等着开宴吧,我过去值房那边转转。” 九阿哥道:“您忙去吧!” 进了北花园,除了大阿哥之外,其他的皇子阿哥都到了。 几个小阿哥迎了上来。 “九哥、十哥……” 不知道是不是九阿哥的告诫起了作用,十四阿哥的话少了许多,跟在十三阿哥身边,也不像早先那样爱抢话了。 不用听他的公鸭嗓,九阿哥觉得耳根子都清净几分。 等到兄弟寒暄完,十四阿哥才走到九阿哥身边低声道谢:“谢谢九哥跟九嫂的生辰礼……” 九阿哥道:“你不嫌弃简薄就好,都是从例……” 十六岁成丁,这生辰不是整生辰,也跟寻常散生不一样。 除了衣服跟寿桃、寿面这些,还添了四对荷包,里面是金桃子、金寿星等。 早先给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就是这样预备的。 最早是九阿哥找机会贴补弟弟的。 到了十四阿哥这里,即便夫妻两人对他都不喜欢,也没有减例。 跟其他兄嫂的生辰礼相比,这份就不轻了。 十四阿哥看到生辰礼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 他晓得他没有得到九阿哥夫妇的偏爱,可是也没有等到他们的轻慢,还真是让人意外…… 第一千九百一十六章 交换(打滚求月票) 三阿哥本跟四阿哥说话,正在央求他帮忙:“我那福晋眼下跟魔怔了似的,恨不得将家里开成药房,京城药贵,这几个月采买药材的银子跟流水似的,也不好专门打发人出京去采买,你这次随扈,要经过杭州,帮三哥一回,采买些药材回来……” 杭州水路要塞交汇要地,有江南最大的药材市场之一。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费什么事儿。 四阿哥就应了,只是道:“到底是随扈,又是水路,到时候货仓都是固定的,多了怕是不方便。” 既去了江南,他这里也要采买东西,到时候也要占地方。 三阿哥掏了一个折页出来,道:“不多不多,又不能当饭吃,过几年药效也荒了,每样存上几斤就差不多了。” 四阿哥接过折页,哭笑不得。 上百种药材,最多的是十斤,最少的只有二、三斤。 这么细碎的分量,还值千里之外采买? 就算这南北物价有差额,能差多少银子? 几十两银子顶天了,还值当开一回口。 三阿哥轻咳了一声,道:“集腋成裘,这爵俸是固定的,支出却是大头,能省还是省些为好。” 四阿哥既答应帮忙,也不啰嗦,收了折页。 三阿哥办完一件事,就离了四阿哥,奔九阿哥来了。 “老九,老九,帮三哥一个忙呗……” 他脸上带了讨好,开门见山说道。 九阿哥退后一步,看着三阿哥摇头道:“弟弟能力不足,哪有能帮您的地方?您还是请旁人帮忙吧!” 其他哥哥的忙,帮了也就帮了,还能落个人情;这位哥哥的忙,要费银子,还不容易落好。 三阿哥:“……” 十阿哥在旁不动。 其他几位小阿哥也没有避开的意思。 三阿哥讪笑道:“我还没说什么忙呢,老九你真是的……” 九阿哥方才已经瞧见三阿哥与四阿哥说话的大致情形,也看到了三阿哥掏折页。 眼见着自己就要出门,这个时候求帮忙? 除了帮忙捎带东西,还能有什么? 江南繁华,沿途经过的苏、杭、宁都是锦绣之地,东西比京城还齐全。 自家的东西要采买的还有一大堆,不乐意兜揽这个。 九阿哥就带了几分无赖道:“我又懒又废的,本也帮不上什么忙,三哥您非要支使我,那就是为难我,不心疼弟弟……” 三阿哥也听出来了,忙摇头道:“放心,不支使你,就是想跟你说一声……” 说到这里,他看着几位看热闹的弟弟,就说不下去,拉了九阿哥往旁边走了几步,低声道:“我如今不是在礼部么,这衙门里同僚人情往来,多是文雅之物,我就寻思着,能不能跟你说一声,二月我的生辰礼,能不能折两匣子昌化石,不要旁的。” 他的生日是二月二十。 即便九阿哥不在京城,这份礼也要齐备,短不了。 九阿哥听了,不由呲牙,道:“您也真是的,这还带折礼的?您既是想要拿昌化石走礼,直接买几匣子就是了。”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目光带了幽怨,道:“京城两家卖昌化石的铺子,都是你家的,五年的工夫,价格翻了十倍,早先几十文、几百文的‘梅花血’,如今要十几两银子!” 九阿哥听着,脸上露出得意来,道:“物以稀为贵,如今京城的昌化石印章,一年放出来的,不过几百枚,上等的更少了,十几两银子买了也不亏,早买早得,过几年说不得就要几十两!再说了,您要拿来走礼,这几百文钱的礼跟十几两银子的礼能一样么?” 这一笔买卖,投入的本钱不多,后续的收益却十分可观。 原本九阿哥打算以三年为期,将昌化石的价格升上去,赚一笔快钱。 后来看到昌化石的价格涨势,他就舍不得了,就开始慢放,结果涨势更凶了,利润也更丰厚。 按照他现在的卖法,囤着的原石能卖上几十年。 不要小看这些石头,只这个收益,就能顶几个皇庄。 再过几年,这每年的昌化石收益拿着做宫里的孝敬,也差不多能齐平。 九阿哥不惯着三阿哥,道:“您也晓得一个印章涨到十几两,你这折两匣子,少说也要二十枚吧,那一份生辰礼就是几百两银子,一个散生日,这生辰礼的例也就百十来两……” 三阿哥运气,道:“我是旁人不成?你怎么用卖价折算,就不能用本钱折算?” 九阿哥摇头道:“这本钱怎么算呢?买矿的价格只占一部分,从江南运到京城,还有内造办退下来的大师傅的雕工手艺,这也快顶卖价的八成了……” 三阿哥气笑了,道:“你当我府上没有铺子,谁家铺子里的东西,只在本钱上加价两成半?五年前的卖价在那里摆着,你采买矿石的价格,顶多占卖价的两、三成,这本钱多少还用算么?” 九阿哥撇撇嘴,道:“您明白我为什么不乐意折昌化石做寿礼给您了吧?明明我是亏的,留着在铺子里卖,几百两银子的收益,可是换给您呢,您得了便宜还卖乖,按照本钱算,在心里还得嘀咕我用石头做生辰礼占便宜了!” 三阿哥:“……” 到底是做了二十来年的兄弟,谁不知道谁呢? 这老九还真是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 三阿哥晓得,这事儿不成了。 他就忍痛道:“那就按照你说的本钱,匀给哥哥两匣子……” 说到这里,想着昌化石印章年年涨价,可是这官场上的人情往来却是少不了的,自己也想要多囤几枚,就改口道:“四匣子吧!” 礼部的大人都清贵,能走礼的东西,就是文房这几样东西。 印章料子小巧,十几两银子的就算上品,可换成砚台什么的,这个价格的,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看着三阿哥肉疼的样子,九阿哥直乐。 不过他也晓得,这个便宜不好占。 三阿哥这碎嘴子,自己占他一回便宜,能念叨三年。 况且说出去也不好听。 好像他六亲不认,非要从哥哥兜里赚银子似的。 可要让九阿哥直接送,他也不乐意吃亏。 就三阿哥这行事,让他占一回便宜,就有第二回。 况且这么多个哥哥弟弟,开了这个先河,今天他要占这个便宜,明儿另一个占其他便宜,那自己就要亏死了。 人情送匹马,买卖不饶针。 他就道:“我家没有布庄跟绸缎铺子,三哥家这两样都有,要不就折布算了!” 贝勒府的开销中,布匹绸缎也是大头。 从主子到下头听差的,一年四季都要添衣裳。 主子们的是针线上人裁制,下头听差的,则是直接领布匹绸帛。 三阿哥听了,眼睛一亮,道:“好,好,折布折布……” 说到这里,他眼神有些飘道:“那我也按照卖价的八成折算……” 九阿哥豪爽道:“都听您的,怎么方便怎么来。” 三阿哥觉得占了便宜,眉开眼笑道:“那哥哥多换几匣子,省得以后再换还费事!” 九阿哥想了想,还是给设了一个限,道:“如今我每年放出来四十匣,其中二十匣雕好的料子,二十匣白料,要是给您换多了,铺子里也不够卖了,每样最多匀给您五匣……” 文人都有些雅好。 有些人喜欢白料,自己雕刻。 三阿哥听了,想着自己最爱的“梅花血”这几年的涨势,每年要上涨好几成。 老九握着一个仓库的矿石,却只肯放出来这些印料,就是囤货居奇。 明年想要再换,就不是这个价了。 三阿哥咬牙道:“哥哥好不容易开了一回口,别每样五匣啊,十匣,每样十匣!” 九阿哥打量着三阿哥,有些意外,道:“几千两银子的东西,压它做什么?您还能总在礼部,说不得过两年就轮其他部院了!” 三阿哥道:“不单礼部官员用这个走礼好,进士官都认的,雅……” 九阿哥听了,就有些不情愿,道:“那也太多了,您这多囤几匣子,弟弟就要少赚几百两银子。” 三阿哥也觉得占了大便宜,眉眼带笑道:“都说好了,就别啰嗦了,也不是老跟你换……” 第一千九百一十七章 新差事 三阿哥拉着九阿哥离开大家,交头接耳。 十四阿哥看着纳闷,问十三阿哥道:“九哥什么时候跟三哥这样好了?” 大家都望向十四阿哥。 十三阿哥蹙眉道:“九哥是被三哥拉走的。” 十四阿哥依旧有些好奇:“三哥有什么能求到九哥头上?” 说着,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没有回答的意思。 十四阿哥:“……” 他没有再追问。 闭嘴不说话真难受。 张嘴说话好像确实容易得罪哥哥们。 这会儿工夫,九阿哥已经回来了,掏出怀表看了一眼,道:“是不是快要开宴了?” 兄弟几个就没有扯闲篇,往开宴的宫室去了。 跟除夕的藩宴一样,除了各部王公、台吉,还有内大臣、大学士跟侍卫。 只是跟太和殿赐宴相比,这上元节赐宴规模要小了些。 太和殿赐宴是蒙古各部都在,这上元宴是分了两天,与会的藩部也一分为二。 一部分是参加今日的,一部分是参加明日的。 九阿哥本想着随哥哥们凑个数,结果入座以后,就有相熟的王公台吉过来打招呼。 原来消息灵通的,都晓得九阿哥要往理藩院当差了。 先过来的,就是阿霸亥部的台吉,十阿哥的舅子。 九阿哥对他印象颇深,晓得这位是番僧还俗的,是个大方的人,这几年往敦郡王府送的礼,比过去更丰厚。 “九贝勒是十爷最好的兄弟,就是我们阿霸亥部最好的兄弟,今年是我们阿霸亥部主持会盟的年份,到了七月里,草原上开满鲜花的时候,我们锡林郭勒五部十旗将在楚古拉干敖包山上会盟,开那达慕,邀请贵人下降……” 漠南蒙古如今是盟旗制。 几部为一盟,设盟长。 隔年会盟,朝廷这里会派理藩院大臣过去见证。 九阿哥听了心动,道:“你是十阿哥的舅子,也是我的亲人,若是得了机会,我一定去见识见识锡林郭勒草原的风光。” 阿霸亥部距离京城不远,要是真能过去一趟,往返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这那达慕上,除了摔跤、骑马、射箭,就是各种宴饮了。 正好可以知己知彼,看看养生酒怎么能快速取代马奶酒。 跟阿霸亥部同年会盟的,还有乌兰察布盟跟伊克昭盟。 不过这些部族不像东部各部那样与朝廷关系紧密,也没有人跟九阿哥有交情。 等到阿霸亥台吉离开,科尔沁部达尔罕王府的大台吉又过来了。 “九爷,臣想要问问增设新台站之事……” 九阿哥听了摆手,毫不客气道:“这个问不着爷,哪里增设新台站,都是理藩院跟兵部那边议定。” 大台吉道:“那修建黄庙事宜呢?” 九阿哥道:“那爷就更管不着了!” 他看出大台吉是找借口拉关系,没有兴趣接应。 端敏长公主桀骜,他这个长子能好到哪里去? 早年在科尔沁见着的时候,这位也是挺直了腰杆儿。 如今晓得夹尾巴,也晚了。 哼,他九阿哥就不是大度人,可别说一笑泯恩仇的话。 少一时,又有喀喇沁部跟翁牛特部的人上来寒暄。 九阿哥并没有多亲近的意思,依旧是跟之前一样的态度。 他想的很明白,没有必要那样平易近人。 就算他去理藩院行走,也依旧是皇子阿哥身份。 他在蒙古王公面前是主子,不是为他们处理琐事的大臣。 涉藩无小事,这是原则。 可尊卑不可逆,这也是原则。 他的态度,落在各部王公台吉眼中,大家就晓得这位贝勒爷待人不如五贝勒和气好说话,想着这位的传言,对他的态度越发恭敬了。 九阿哥这里的热闹,自是落在众皇子的眼中。 大阿哥瞧着他小公鸡似的,拿着皮酒馕喝了一口,望向清溪书屋的方向。 汗阿玛什么意思? 真让五阿哥跟九阿哥一起掌理藩院? 不大可能。 那就是要将五阿哥挪出理藩院了。 瞧着各部对五阿哥的熟稔,大阿哥晓得,这应该就是原因。 即便是理藩院这样的冷清部院,汗阿玛也不想让皇子掌部,怕时间久了,牵扯太大。 三阿哥则是看着九阿哥,眼红不已。 谁都晓得蒙古人爱交朋友,出手阔绰。 理藩院听着比不上礼部重要,可这油水素来丰厚。 在京城时还罢,出差去参加会盟的理藩院大臣,去一趟收到的馈赠,能顶几年的俸禄。 这老九还真是自带几分财运,去的都是这些油水丰厚的衙门。 在户部那大半年虽只负责一个小差事,可是赶上了“冰敬”、“炭敬”跟“年敬”,千八百两的银子也是有的。 七阿哥眼明心亮,跟大阿哥一样,也猜到了五阿哥要换部院,只是一时想不到会是哪个衙门。 八阿哥正被十四阿哥拉着说话,看着九阿哥旁边奉承的人络绎不绝,眼神深邃。 这就是“爱子”的底气?! 换了其他人,谁会对蒙古王公这样倨傲? 半月的工夫,御前传了九阿哥好几次。 明明已经离了内务府,汗阿玛还是将出巡后勤事宜让九阿哥总揽。 自己呢? 从部院行走,到了内务府的管院大臣,离前朝远了…… 十四阿哥也看着九阿哥那边的热闹,本想要嘀咕两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也不是傻子,晓得忠言逆耳。 跟其他哥哥相比,九哥能提点他,已经算好的。 想到这里,他看了八阿哥一眼。 八阿哥这里,面上待自己亲近,可也只是面上罢了。 有用的话,半个字也没跟自己说过。 怪不得大家都不爱搭理他了,不是实诚人,谁乐意跟他真心相交呢? 跟除夕藩宴一样,康熙露了一面,就命诸皇子代自己陪宴,回清溪书屋了。 等到宴席结束,魏珠来了,传了康熙口谕,命五阿哥与十四阿哥见驾。 五阿哥因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打晃。 九阿哥见状,忙叫人倒了酽茶给他醒酒。 五阿哥接过来,三口两口喝干净,神思才清明一些,不过还是要太监扶着,才走路稳些。 十四阿哥按耐不住,有些激动。 汗阿玛终于想起他了! 这个时候传他,是要让他也跟着随扈?! 九阿哥本想要散了宴席就回京,眼下见了五阿哥如此,有些不放心,跟十阿哥道:“五哥有酒了,咱们等会儿五哥?” 十阿哥自然没有意见。 五阿哥与十四阿哥随着魏珠走了。 其他人也都散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也没有在外头傻等,上了马车里说话。 “带五哥还罢,不会还要带上老十四吧?” 九阿哥也想到圣驾南巡之事,跟十阿哥道。 狗改不了吃屎。 今儿十四阿哥闭嘴的时候多,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十阿哥稍加思量,道:“应该不是南巡事,估计是十四阿哥的差事要定了。” 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道:“那怎么还叫上五哥?老十四也来理藩院?” 十阿哥:“……” 九阿哥接着说道:“哼,到时候老十四可别给爷添乱,爷可不会惯着他……” 十阿哥道:“五哥在理藩院好几年了,该轮部了。” 九阿哥:“……” 他倒是没往自己身上揽不是,反而好奇道:“那五哥会去哪个衙门?” 十阿哥沉吟道:“不会是工部,五哥去过工部了,也不会是礼部、户部跟兵部,不是刑部,就是其他衙门……” 九阿哥道:“应该不会是刑部,一年到头半年在核校卷宗,那太为难五哥了。” 再说,刑部如今还有十三阿哥。 即便十三阿哥年轻,没有独当一面,应该也不用非得将两个皇子凑到一个部院。 十阿哥这回没有附和。 五阿哥毕竟是年长阿哥,序齿封爵靠前。 这在六部行走,与在九卿衙门行走,意义还不一样。 多半就是刑部了…… 清溪书屋中。 五阿哥与十四阿哥老实站着,很是乖巧的样子。 不过等到听完康熙的话,两人都齐刷刷的抬头,露出惊诧来。 五阿哥行事,素来随波逐流,眼下却带了挣扎,道:“汗阿玛,刑部是紧要衙门,这涉及的都是人命相干,儿子看卷宗费劲,别耽搁了正事儿……” 康熙道:“看着费劲,就多看几遍,若敢糊弄差事,蔑视人命,哼哼……” 后头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五阿哥苦着脸,如丧考妣。 十四阿哥在旁,立时道:“汗阿玛,要不儿子也去刑部?到时候跟五哥有个照应,拾遗补缺……” 五阿哥眼睛看着十四阿哥,有些莫名。 刑部还有十三阿哥,当差向来勤勉,还用十四阿哥这个生瓜蛋子给自己拾遗补缺? 多少有些没有自知之明了。 康熙看着十四阿哥,淡淡地道:“好好在户部学习,不要好高骛远!” 十四阿哥不敢歪缠,老实应了。 兄弟两个从清溪书屋出来,走路都有些飘。 五阿哥没有看到卷宗,可都觉得头疼了,揉着太阳穴,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要患“眼疾”? 那样的话,就能安排两个人念卷宗了。 咦? 这还真是个好法子。 他向来心大,想到应付方法,对去刑部之事就少了几分排斥。 十四阿哥的神色纠结,而后看了眼五阿哥。 九哥去理藩院,挤走了五哥,那自己是不是可以野望一下,户部将老四给挤走…… 第一千九百一十八章 保全之道 “哈哈哈哈,老十四那脸色儿,比哭了还难看……” 九贝勒府西厢房里,从海淀回来的九阿哥在北屋门口坐着,给舒舒讲今日新闻。 “倒是五哥,本还以为他去刑部难受,瞧着精神头倒还好,五哥说了,到时候看不进去卷宗就带两个人念……” 舒舒笑着听着,道:“十四阿哥这个倒不意外。” 五阿哥这里,也并不难猜。 兵部、户部、礼部如今有三个年长皇子在,除非调人出来,否则不会将五阿哥安排进去。 吏部不安排王公听政。 工部是五阿哥去理藩院前轮过两年的,那就剩下刑部了。 九阿哥得意道:“多好,这回四哥见识到了老十四的顽劣,就晓得爷的好了。” 舒舒笑着点头,道:“爷本来就好……” “八爷党”不成型了。 真不错。 九阿哥这里,不仅膈应八阿哥,连带着十四阿哥也不待见。 到时候就算十四阿哥再有小心思,也没人陪他玩了。 对于九阿哥与十四阿哥来说,都是好事儿。 不单九阿哥觉得此事可乐,其他人也是如此。 次日,上元节正日。 海淀有第二场藩宴。 九阿哥出门之前,就先去了正院,对舒舒道:“爷吩咐曹顺了,让他午饭后带人去接岳母过来。” 他这里要赴宴,宴后还要随大家送圣驾回城,来不及去都统府了。 舒舒点头道:“嗯,嗯,这样就行了,额涅不会挑礼的……” 等到九阿哥离开,舒舒叫传了周松过来。 九阿哥明日就要随扈出京,今日就要装行李。 “四季衣裳预备了十二箱,听着福晋的吩咐,随行带六箱,另外六箱送往通州,行李铺盖两套,一套送通州,各色日用与吃食十六箱,也是一半送往海淀……” 虽说如今是孟春时节,可北方还天寒地冻,日常穿着端罩。 等到过了山东往江南去,就是阳春二月,要换春装。 舒舒听着,色色齐备,也就不操心旁的,道:“旁的还罢,成药要带的全乎些。” 这季节交替的时候出远门,舒舒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九阿哥的身体。 太子病了,都要滞留在路上养病,其他人当然也不例外。 九阿哥又是娇气的,真要滞留路上行宫养病,想想就怪可怜的。 周松仔细记下。 舒舒是出过几次远门的,南巡这段路也走过,仔细想了想,道:“从账上支五百两银子带着,再带两千部票,路上缺什么东西,随地采买就是;等到往南走,天气就热了,少吃腌菜,官船沿途停泊时,打发人买新鲜菜,爷本就胃口小,再吃不好,身子受不住。” 周松应了,下去继续收拾行李去了。 白果红着脸过来,道:“福晋,大后儿个奴才想请半日假……” 大后个儿是正月十八,双日子。 舒舒看着她这样子,哪有不明白的,笑道:“这是新女婿要上门了?” 白果笑着点了点头道:“托福晋的福,八字有了一撇。” 舒舒瞧着她耗子偷了灯油的样子,就晓得对这亲事是极满意的,心情也跟着大好,道:“听爷说,二月里安排桂元去云南,这一去一回的,就要小半年了……” 原本九阿哥打算让桂元早些出发的,早去早回。 可是想到曹顺不在,桂丹是个叫人不放心的,就让桂元二月中旬再走。 那时候舒舒出了月子,处理家务也方便些。 白果道:“那桂爷运气真好,又能出去见世面了……” 提及此事,白果想到外头的传言,看了眼门口,方压低了音量,道:“听说跟着桂爷南下的,还有两家人,外头都说邢家大爷要回京了。” 舒舒见她这样反应,不由蹙眉,道:“有人嚼邢家舌头了?” 白果点头道:“奴才也是昨儿才听了一嘴,说是替换、贪墨什么的。” 邢家老大邢海那是小椿的大伯哥,还是舒舒的陪房人口,涉及到舒舒的体面,白果昨儿听了,就多问了两句。 舒舒晓得,这是外头人听风便是雨,瞎猜的。 不过也能看出邢家的日子好,招了人嫉。 舒舒摇头道:“没有贪墨,也不会替换,就是茶树栽了几年,眼见着产出就要多了,那边需要人手,到时候还要分出人手跑广州。” 白果听着,明白了舒舒的意思。 这话是给她听得,也不单单是给她听的。 这是要借她的口,破了外头的谣言。 舒舒说了这一句,就吩咐白果去叫小椿。 等到小椿进来,舒舒就嗔怪道:“你也真是的,爷跟我真要处置邢海,能越过你去?外头有人编排瞎话,你也不晓得告诉我一声……” 小椿道:“没影子的事儿,他们都能编出花儿,奴婢听着只觉得荒唐,正想着今儿跟福晋说呢。” 跟贝勒府的包衣相比,邢家只是户下人口。 不过因是福晋的陪房,可谓是鸡犬升天。 邢家老大是外管事,帮九阿哥守着茶山。 邢家老二本是护军,补了三等侍卫。 邢家老三如今在账房上做学徒。 邢家老两口,一个管着暖房,一个管着出门的事儿,也都是极体面的差事。 舒舒道:“是我叫爷挑的人,一是那边确实缺人手,二也是怕时日久了出弊端。” 小椿是陪着舒舒一起长大的,自己也精通账目。 她没有急着说话,看着白果道:“南屋只有保母在,劳烦妹妹替我过去待会儿。” 白果望向舒舒,见她点头,就挑帘子出去了。 小椿这才压低了音量,道:“腊月里我们老太太差点就大病一场……” 舒舒眨了眨眼。 邢嬷嬷年岁跟伯夫人相仿,也是过五十的人。 只是邢嬷嬷告没告病,舒舒这个女主人当然心里有数。 腊月里往各处送年礼,就有不少人家是邢嬷嬷出面。 “这是不放心邢海,还是邢海来信说了什么?” 舒舒直接问道。 小椿道:“今年年礼,有南边来的茶叶,数量还不菲,我们老太太就不放心,怕时日久了,大伯跟伯嫂那边有什么不妥当,想要借着生病将他们调回来,被我们老爷子拦下了,我们老爷子说,大伯是开荒去的,如今满了三个年头,茶山见收益了,主子这边应该会有后续安排,让老太太等等看。” 舒舒点头道:“老两口都是明白人,你这日子也能松快些。” 虽说邢家老两口都是聪明人,邢海夫妇之前看着也老实本分。 可舒舒并不考验人性。 茶山的收益一年比一年多,又是距离京城好几千里远,只要动些心思,就能瞒天过海,捞下一大笔银子。 刚开始或者是胆子小或者是人本分,还能老老实实的,可是长久以往没有人监看,胆子也能被银子给勾大了。 这也是防患于未然。 不过两口子跋涉数千里,骨肉离散去穷山恶水的地方当差,这功劳与苦劳,舒舒跟九阿哥也记着。 邢海的儿子,是丰生的哈哈珠子预备人选。 至于小椿的儿子跟养子,比三胞胎小,还是需要人照顾的年岁,暂时也不能给小阿哥们做伴当…… 海淀,北花园里。 “哈哈哈哈……” 这回笑的是三阿哥。 他知晓了十四阿哥要去户部行走之事,忍不住幸灾乐祸,跟四阿哥道:“汗阿玛这是拳拳爱子之心,才将老十四安排在户部,倒是机会难得,正好可以好好培养培养兄弟感情!” 四阿哥是康熙十七年生人,十四阿哥是康熙二十七年生人,兄弟两个相差十岁。 十四阿哥入上书房那年,正好四阿哥出上书房。 十四阿哥迁阿哥所的时候,四阿哥已经出宫。 兄弟俩虽是同胞兄弟,可真要说起来,真没有多少相处的机会。 四阿哥看着三阿哥,不爱听这话,带了几分烦躁道:“衙门是当差的地方……” 三阿哥轻哼了一声,道:“是当差的地方,也是吃吃喝喝的地方,别以为我不知道,老九在户部那大半年,吃吃喝喝的,你们哥俩可没耽搁。” 四阿哥道:“……” 大阿哥在旁,想想十四阿哥的脾气,看着四阿哥道:“该收拾就收拾,汗阿玛将他分在户部,就是给你调教的。” 四阿哥点头道:“他成丁了,不会再惯着他。” 这哥哥管教弟弟,不是应该的么? 之前十四阿哥倚小卖小,如今大了,那一套可不管用了…… 十四阿哥正拉着八阿哥低声抱怨,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汗阿玛是不是故意的,晓得我跟老四不好,才将我安排在那边……” 八阿哥道:“这是汗阿玛心疼你,有四哥领着,总比两眼一抹黑强。” 十四阿哥听着,又得意了,道:“我用得着他领?整日里絮絮叨叨的,显摆他岁数大似的。” 十三阿哥则是偷偷庆幸。 就十四阿哥的行事,谁能放心呢? 汗阿玛虽是严父,待儿子却不缺细心体恤。 这回十四阿哥要是不安排在户部,那多半就是刑部了。 自己跟十四阿哥年岁挨着,在十四阿哥跟前,有着哥哥的名头,却没有哥哥的体面,到时候还真是轻不得、重不得…… 第一千九百一十九章 惜别 跟昨天一样的藩宴,就是蒙古的部落换了一批。 宴会结束,皇子们也没有像昨日那样散了,而是齐聚畅春园大宫门外,候着圣驾出来。 等到圣驾动身,已经是申正。 送了圣驾回宫后,大家才散了,已经是暮色四合。 九阿哥坐在马车里打哈欠,跟十阿哥道:“尽是折腾,明儿还要起大早。” 十阿哥道:“九哥路上别逞强,如今乍暖还寒,容易得时疫。” “呸呸呸……” 九阿哥听着不吉利,道:“什么都敢说,快收回去!” 十阿哥也后悔了,道:“嗯,嗯,收回收回……” 九阿哥看着他道:“反正爷将家里交给你了,你帮爷照应着,别让人欺负上门来。” 十阿哥:“……” 想多了。 有了庄亲王府跟信郡王府的前车之鉴,没有人敢同贝勒府对上。 十阿哥心里吐槽,面上还是认真应了。 九阿哥道:“对了,之前就问了你了,有什么要采买的没有,将单子递过来,顺手的事儿。” 十阿哥摇头道:“不用,有什么缺的,直接让季家帮着买了,九哥这里也是,需要采买的东西多的话,可以让季弘过后安排人上京,省得随扈有不方便的地方。” 十福晋的洋货铺子,货物都是从江南运过来的,一年运两次,四月一次,九月一次。 九阿哥想到季家的船,立时没了采购的兴趣。 是啊,缺什么东西,递单子过去就是了,还用自己费事? 贝勒府里,已经掌灯。 正院西厢房中,觉罗氏正在跟舒舒说话。 眼见着掌灯,不早了,觉罗氏面上也带了乏色,舒舒催促道:“您这张罗过节也辛苦,回宁安堂歇着去吧!” 觉罗氏却没有起身,道:“见了九爷再回。” 舒舒听了,没有再催。 今晚见了,明儿就不用送了,也省的大早上折腾。 这会儿工夫,外头有了动静,九阿哥来了。 听说觉罗氏在正院,九阿哥连端罩也没有换,就直接过来了。 “本说好要去接您,倒是给耽搁了……” 九阿哥道。 觉罗氏从北屋出来,道:“您客气了,往后不必如此。” 九阿哥道:“明早小婿就要出京,到时候福晋这里,还劳烦您跟着费心。” 觉罗氏并不居功,道:“我就是凑个数罢了,九爷安排的井井有条,福晋这里也没有什么可操心的。” 虽说觉罗氏和和气气的,可九阿哥还记得这位岳母是爱上手的,平日里说话行事,也是“严母”的做派。 九阿哥怕母女两个叽歪起来,压低了音量,道:“福晋生产时有些吓到,这些日子就有些精神不足,要是有什么行事不对的地方,您缓缓再说她,省得她心里难受,到时候您也要跟着心疼。” 觉罗氏想着闺女神采奕奕的样子,实跟“精神不足”不贴边。 不过九阿哥这样说,她也就这样听,道:“九爷放心。” 嘴上这样说,可自己该说还是会说的,否则过来做什么? 不盯着些,舒舒想一出是一出的,耽搁了调理身体,过后都没法子找补。 见了九阿哥,觉罗氏就告辞回宁安堂了。 明日九阿哥出远门,小两口少不得要说些亲热话,她就不讨嫌了。 舒舒今天是有些雀跃,有些不厚道的小想法。 眼下见了九阿哥站在了北屋门口,她才有了离别之意,生出几分不舍来。 她就披着衣服下炕,道:“爷……” 九阿哥道:“好好的,别想爷,爷每旬会写信回来。”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也别担心府里,我会好好坐月子的。” 九阿哥道:“爷交代老十了,要是府里有什么事儿,你打发人告诉老十……” 夫妻两个说着话,生出依依不舍来。 远远地传来鼓声,入更了。 舒舒就道:“明儿还要早起,爷早些回去安置吧!” 九阿哥道:“爷去看看孩子们,再安置。” 看了小半月孩子,九阿哥已经很有当阿玛的担当。 舒舒自不会拦着。 九阿哥就先往宁安堂去了。 尼固珠坐在觉罗氏的怀里,正在问自己的老舅。 听说九阿哥过来,伯夫人与觉罗氏都起身。 等到九阿哥进来,尼固珠就往他手上看过去。 九阿哥两手空空。 尼固珠的脸上,就露出失望来。 九阿哥见状,有些不解,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伯夫人在旁见了,解释道:“今儿教她规矩,去旁人家做客不能空着手,要带礼……” 说到这里,她对尼固珠道:“这里不是旁人家,这贝勒府就是你阿玛跟额涅的家,在自己家里,这个院子到那个院子,不用带礼上门。” 尼固珠听懂了,点头道:“我晓得了,阿玛没有失礼。” 九阿哥俯身将她抱了起来,道:“阿玛明儿要出门,你在家里,要好好听话,要是淘气了,让你额涅受累,那阿玛可要记上一笔。” 尼固珠搂着九阿哥的脖子,道:“我可乖了,不淘气。” 九阿哥看着她,这也是“三岁看老”。 尼固珠性子活泼开朗,可说气人的时候也气人。 要不是伯夫人教导着,怕是要上房揭瓦。 父女亲热几句,九阿哥放下了大格格,又给伯夫人说了两句托付的话。 等到要从宁安堂出来,九阿哥就对伯夫人道:“明早我就不过来了,也不用叫大格格起床。” 伯夫人没有应答,道:“大格格四岁了,也该晓得孝道,明儿送了您再回来补觉就是。” 九阿哥还想要再说,话到嘴边想起了自己在御前夸了好几次尼固珠孝顺。 尼固珠也确实孝顺。 自己心疼孩子,不想让他们早起送自己,可落到旁人眼中,就要挑剔孩子是不是没规矩了。 九阿哥就不再劝,只摸了摸尼固珠的脑袋瓜子,道:“等阿玛回来,给你带泥人……” 尼固珠仰着头,道:“那阿玛别忘了多带些回来,到时候除了哥哥们,还要给小弟弟与十叔家的小弟弟。” 九阿哥点头道:“嗯,阿玛会带许多回来的,到时候给你两份。” 尼固珠先是一喜,随后有些犹豫,道:“那能给三份么?到时候我匀出两套给六舅跟老舅。” 九阿哥点头道:“好,给你三份。” “咯咯咯咯……” 尼固珠笑出声来。 回到正院,九阿哥又去了后罩房,跟两个儿子也交代了两句。 “你们都是大孩子了,阿玛不在家,你们要好好照顾你们额涅跟妹妹……” 丰生本就沉稳,阿克丹聪慧,兄弟两个也能听懂大概话了。 丰生就道:“阿玛放心,我跟二弟会好好照顾额涅跟妹妹的。” 阿克丹道:“阿玛什么时候回来?” 九阿哥道:“要三月里了,过阵子内学堂开学,你们也要好好的跟着先生读书。” 兄弟两个应了…… 四贝勒府,正房。 四阿哥披散着头发,盘腿坐在炕上,旁边放着熏笼。 四福晋站在他身后,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发。 四阿哥道:“爷早上去看岳母了,跟岳母说过,请她过两日来贝勒府陪你住阵子。” “爷……” 四福晋露出惊讶来。 四阿哥看着她道:“你年轻,家里孩子也多,辛苦了,有岳母过来,爷还能放心些……” 第1920章 党争 天边露白。 九阿哥坐在马车里,打着哈欠。 为了不惊扰百姓,圣驾出京赶在开城门前。 九阿哥这样随扈出行的,更是五更就到了宫门外汇合。 四阿哥坐在旁边,看着九阿哥软塌塌的样子,带了嫌弃。 “就不能好好坐着?” 九阿哥掏出帕子,在眼睛上抹了一把。 因打哈欠的缘故,眼泪都出来了。 听了四阿哥的话,九阿哥立时来了精神,指了他脖颈上的物件,道:“您要是嫌弃,别戴这个啊!” 这是颈枕,是舒舒叫人给他预备的,备着在马车上靠着舒服。 九阿哥说完这个,又指了指四阿哥身后,道:“还有那腰枕,您也抽出来!” 舒舒叫人给他预备了三套。 一套九阿哥直接私下里交给梁九功了,备着敬上。 另外两套,除了九阿哥自己用的,就是这套备用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人人有份? 那还用说么? 对自己的丈夫周全就行了,对大伯子、小叔子都周全那成什么了? 再说,皇子阿哥们这么多,舒舒可不想养成有什么好东西,就人人有份的习惯。 那样不落好。 物以稀为贵。 礼也一样。 四阿哥轻哼了一声,不搭理九阿哥了,挑着车帘,望了眼外头。 虽说出九了,可去年冬天雪大,道路两侧还有些冰雪没有消融。 四阿哥的脸上带着担心来。 九阿哥有些纳闷,道:“您怎么想开了?之前出门,不是一直跟老十三骑马么?” 他也叫人预备了坐骑带着,可凌晨出门被冷风一激,立时熄了骑马的打算。 旁人爱怎么念叨就怎么念叨吧,自己也不是武将。 没想到这回四阿哥也没有骑马,上了自己的马车。 四阿哥垂下眼,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爱惜自己,就是孝顺了!” 九阿哥撇了撇嘴,这哥哥才是常有理。 他道:“您别担心十三弟了,我瞧着他带了围脖,帽子也带了遮耳的,应该冻不着。” 十三阿哥负责出巡队伍的安防,跟着几位领侍卫内大臣一起骑马随行。 四阿哥想着方才见到十三阿哥的模样,确实捂得严严实实,放心不少。 这些周全的预备,应该是十三福晋的手笔。 四阿哥对十三福晋印象很好。 随即,他想到十三福晋是四十年嫁给十三阿哥的,去年年初年尾的两次出巡,天气也冷,可没有这些东西,就又在心里挑剔起来。 九阿哥跟着南巡过一次,只是当时是水路走通州,并不走良乡。 他道:“这路上督抚来朝,李光地是不是就到良乡?” 因他安排后勤事宜,这沿途行宫驿站也都熟悉了一遍。 李光地是直隶巡抚。 四阿哥负责的正是沿途督抚与大员来朝事宜,点头道:“嗯,李光地请旨来朝,汗阿玛允了,今儿就在良乡候驾。” 九阿哥如今在前朝,听到的消息也比内务府时多,道:“去年开始,就有风声出来,说李光地要入京,他在二品上已经十几年,外放之前就是侍郎,还有治河的功劳,那回来肯定是尚书了,那是进礼部还是吏部?” 如今大学士出缺,李光地入阁是早晚之事。 这回京为堂官,也是入阁之前的铺陈。 大学士出缺,大九卿与翰林院掌院学士候补。 四阿哥道:“应该是吏部。” 九阿哥咋舌道:“厉害啊,怪不得名头这样大。” 这六部排名是吏、户、礼、兵、刑、工,李光地直接就到顶了。 要知道他外放直隶巡抚之前,才是工部左侍郎。 四阿哥好奇道:“你怎么想起打听他来?” 九阿哥道:“这不是听人说过,提及这位,说当年明珠倒台,就是他揭开的,他还做过太子的老师,那他算不算‘太子党’?” 说到最后,他已经压低了音量。 关乎太子,就没有小事儿。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很是无语,道:“就没听到些别的?” “还有别的么?” 九阿哥有些迷糊。 四阿哥道:“朝廷之中的党争,不单单是‘明党’与‘索党’,还有‘北党’与‘南党’……” 关于李光地的履历,九阿哥也略知道些,道:“那他算是‘北党’还是‘南党’?他籍贯是南边的,可打小客居京城……” 听他这一句,四阿哥就晓得九阿哥对于朝廷之事确实不上心。 “南北两党,说是按照地域分也不算错,可又不单单按照地域分,早先本没有‘北党’,只有‘明党’跟‘索党’,还有以徐乾学与高士奇为首的‘南党’……” “明珠罢相,是‘南党’推波助澜,外头张冠李戴,说到李光地头上……” “李光地虽是南人,可并不在‘南党’中,还被徐乾学安排人弹劾,差点官降五级……” “早先并无‘北党’,‘北党’为明珠附党,都是在旗的……” “明珠罢相后,才有了‘北党’,‘北党’弹劾,徐乾学与高士奇先后罢官,‘南党’沉寂……” “‘北党’党魁是科尔坤,也免了兵部尚书,‘北党’也没了动静……” 九阿哥听着,前头有些懵圈,后头听到熟悉的人名,才来了精神。 他简单总结了一下,道:“我怎么听着,这南北党虚有其名呢?好好的,徐乾学跟高士奇弹劾明珠做什么?徐乾学致仕的时间久,我知晓的不多,高士奇是索额图的座上宾,却是众所周知,北党是明珠附党,那南党就是索额图附党,那些所谓理学大家,不就是爱说什么嫡嫡庶庶的么……” 四阿哥没有赞成九阿哥的话,道:“礼教虽推崇嫡长,可跟索额图还是不一样。” 他们重的是礼法,重的不是太子本人,索额图重的是赫舍里家的外孙。 九阿哥也不争辩,道:“不一样就不一样吧,都是存了私心的,要不然好好当差,扯这犊子做什么?倒是李光地,什么党都不沾,倒是难得。” 都是汗阿玛的臣子,非要站太子跟大阿哥,那汗阿玛不清理才怪。 怪不得这党那党的,都夹了尾巴做人,不敢再炸翅儿。 几个党魁都被罢官,那下头的人再不缩脖子,也没有好下场。 九阿哥想到了十三阿哥的岳父马尔汉,大家都晓得,这位是“太子党”的重要人物。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纷争,归根结底是为了权。” 九阿哥不由叹气,想到了大阿哥。 明珠罢相都十多年了,可是影响依旧在。 他小声嘀咕道:“那些人非要站在大哥后头鼓动,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当差?” 四阿哥横了九阿哥一眼,道:“什么话都敢说……” 九阿哥立时闭嘴。 外头说的“大千岁党”与“太子党”,四哥却是隐而不提,那自己也不说好了。 这就是书上说的,“树欲静而风不止”。 即便大哥这几年安安静静的,可是那些党附他的人,从龙的野心起来了,怎么能熄灭呢…… 贝勒府,西厢房。 舒舒以为自己会睡个回笼觉,结果烙饼似的,睡不着。 兴奋的劲头过了,她有些想九阿哥。 历史上,四十二年是个转折点。 索额图问罪处死。 这个世界,索额图三十八年就处死了,今年也没有大事件了吧…… 第1921章 这条路难走 既是睡不着,舒舒就翻身坐了起来。 九阿哥已经从深坑里出来,提防着不让他再次进坑就行。 至于示好四阿哥…… 还是算了。 想想历史上隆科多跟年羹尧的下场,固然有两人自己的缘故,可是也有“大恩成仇”的意思。 从龙之功,不是那样好得的。 历朝历代的帝王,卸磨杀驴的多,就有不少是这个原因。 帝王只愿意加恩于下,俯视众生;并不愿意被人加恩,这功大难封。 舒舒想到了四福晋。 待人宽和友善。 妯娌两个关系也不错,比不上跟七福晋、十福晋往来多,可并不比三福晋跟五福晋差。 这就行了。 要是凑得太近,从“八爷党”,成了“四爷党”,依旧是在漩涡中,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是炮灰。 白果昨儿值夜,就在南窗下的榻上。 听到动静,她也跟着起来。 舒舒道:“我没事儿,你再睡会儿。” 白果道:“不用了,奴才平日这个时候已经起了。” 等到舒舒吃完早饭,觉罗氏就过来,后头还跟着收生姥姥。 另有个小丫头,抱着一匹松江布。 舒舒见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觉罗氏提醒她道:“上次都耽搁了,这回也延了时间,不能再拖了。” 原来是要收肚子。 这个恶露排尽就要开始裹了,修复因生产变形的身材。 寻常百姓人家的妇人,生了就生了,也没有产后修复这些。 勋贵人家,从月子里就要修复身体。 舒舒点点头,老实道:“知道了。” 她才二十一,不对不对,才十九岁半,自然不想腰粗屁股大的妇人体态,也不想顶着松弛的肚皮。 一匹的松江布,由收生姥姥按照特殊的方式缠绕打结,都绑在舒舒的肚子上。 舒舒吸气呼气的时候,腰腹都平平的,原本松弛的赘肉都被勒平了。 等到收生姥姥下去,舒舒就直接在炕上躺,蔫耷耷的。 “要四十五天……” 觉罗氏见她生无可恋的模样,拍打了她一下,道:“不好好收肚子,你想要腰粗胯粗外加上漏尿么?” 舒舒看着觉罗氏,道:“额涅说的好恶心……” 屋子里没有旁人,白果送收生姥姥出去了。 觉罗氏就低声道:“你既想要霸着九爷,就要好好养身体,这两口子,在一个床头上才是两口子。” 她也不是瞎子,自然晓得这边的格格是个摆设。 舒舒的陪嫁丫头,也没有安排做通房的。 这小两口明显是过自己的清净日子。 可是这男人哪有不爱色的? 真要将自己熬成了黄脸婆,比不得外头的女子年轻新嫩,那这清净日子说没也就没了。 舒舒晓得这些都是好话,可还是有些别扭,道:“额涅别说这个了……” 觉罗氏还想要再说,不过想着九阿哥昨儿的话,就都咽了下去,只摸索着舒舒的后背,道:“你这孩子,要强的不是地方……” 说到这里,她轻声道:“这条路难走,你这傻孩子……” 寻常勋贵人家,分家的儿子、儿媳妇关门过自己的日子,自是看小两口的,怎么舒心怎么来;可皇家又不同,这皇子嫡福晋做的再好再周全,沾了嫉妒这一条也是不贤。 舒舒垂下眼,没有辩解。 她心中一直做着两手准备。 只是过日子,总不能老想着以后可能的不好,就连眼下的好也看不到了。 还是先松快一天是一天吧…… 京城南郊,卢沟驿。 圣驾一行在这里暂歇。 从京城到良乡八十里。 中间不歇的话,半天的功夫就到了。 可是因马匹要饮水吃草料,中间还是要歇上半个时辰。 先一步出发的内务府官员,早提前一步过来,预备好了热水。 九阿哥下了马车,伸胳膊、伸腿。 这坐车并不比骑马好受,也累人。 不过这次的感觉好太多,腰不酸了,脖子也不僵。 九阿哥就带了得意,跟四阿哥道:“我福晋真是不听话,还在月子里,晓得我要出远门,想着我之前跟她念叨坐车坐久了难受,就琢磨出这些来。” 四阿哥不想夸他,不过东西也确实好用,就低声道:“敬上了没有?” 九阿哥也压低了音量,回道:“我又不是大傻子,还用四哥每次都提醒,已经记下了,早上交给梁总管了……” 兄弟两个正说着话,就见十三阿哥勒马过来。 整个圣驾出巡的队伍绵延有二里地。 最前头是几位领侍卫内大臣,然后是御辂,后头是太子的车驾,最后才是四阿哥与九阿哥与几位大学士的马车。 十三阿哥或是在前头跟几位领侍卫内大臣并行,或是在御辂左右,跑腿听吩咐。 到了跟前,十三阿哥翻身下马,而后道:“四哥,九哥,汗阿玛传呢。” 四阿哥与九阿哥的坐骑,都是侍卫牵着,就在马车跟前。 兄弟两个没敢耽搁,翻身上马,跟着十三阿哥去了御辂所在。 康熙坐在御辂上,没有下车。 等到两人上了车,四阿哥就发现了康熙身边放着的颈枕。 酱红色,上面用的就是素绸,看着平平无奇。 除了颜色跟九阿哥马车上的不同,材质看着并无差别。 九阿哥马车上的两套,是枣红色跟大红色。 这也太实诚了。 四阿哥相信这是贝勒府临时赶制的了,预备的半点也不精巧。 康熙仰头看着几个儿子,看他们躬身站着,觉得别扭,指了两侧条凳,让他们坐了。 他先打量四阿哥两眼,道:“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坦?不可讳疾忌医……” 四阿哥晓得,这是因自己上了马车的缘故,就摇头道:“儿子没有不舒坦,就是昨晚走了困,没睡好,早上睁不开眼,就偷懒上车补了个觉。” 康熙看着四阿哥,想起了九阿哥之前的话。 四阿哥要强,事必躬亲,在户部当差也起早贪黑的。 从小就是如此,眼里揉不进沙子,做事很是求全。 可这世上,哪有十分的周全呢? 康熙就对四阿哥道:“你才多大年岁,就开始夜不寐,往后不可歇的太晚,饮食上也别只一味清淡,好好睡觉、好好吃饭,身子骨才能结结实实,要不熬的厉害,身体虚了,得不偿失。” 真要说起来,皇子们中除了五阿哥之外,其他人都不胖。 可四阿哥在其中,也是清瘦的比较显眼。 四阿哥脸上带了愧疚,道:“是儿子不好,让汗阿玛跟着担心了,往后定好好爱惜己身,不让汗阿玛操心。” 年纪在这里放着,二十几岁,正是青壮的年龄,四阿哥早先自也不会将养生之类的放在心上。 只能说是近墨者黑。 同在户部值房半年,被九阿哥翻来覆去念叨的,四阿哥也开始思考养生与长寿的问题。 开国诸王,短折而亡的不是一个两个。 这生老病死,谁也说不好。 远了不说,只说平悼郡王,也是壮年就薨了。 显密亲王也是不到四十岁薨了。 康熙晓得四阿哥的脾气,不是言辞作伪的,既是这样说,就会这样做。 他很是欣慰,和颜悦色道:“那就好,你们都好好的,不叫朕操心,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跟四阿哥说完话,他又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面上带了几分讨好。 随着圣驾出巡,皇子也好,大学士也好,带着的侍卫、长随名单早就报备过的。 康熙也知道九阿哥预备坐骑之事。 本以为他这回出息了,还想着他能装上几日,结果没想到他装也没装,依旧是赖在马车上。 他看着九阿哥道:“听说你带了两匹马?” 九阿哥老实道:“嗯,想着路上汗阿玛要是离了队伍,巡视河堤之类的,儿子骑马随扈也方便……” 康熙见他也算考虑的周全,并不是为了出发做样子,就没有继续说这个,只拿了那颈枕,道:“这里面添了什么?倒是比寻常枕头硬。” 九阿哥道:“是决明子,除肝热、和肝气、益肾阴。” 康熙听着,嘴角抽了抽。 本草上确实记载决明子“微寒清泻”,可这是入口的药效,不是摆在那里就有药效的。 四阿哥在旁听着,后背发凉。 决明子也是药啊…… 往御前送药,还是装在颈枕里,不拆开不知晓的。 这,犯忌讳! 九阿哥浑然未觉,道:“儿子如今的枕头芯也换成了这个,冬日屋子里燥,容易上火犯眼睛,用这个正好,夏天用着也不错……”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沉吟道:“到了良乡后,让针线上人赶制出几套来,除了颈枕,腰枕也要,用宫绸……” 说到这里,想到九阿哥喜欢鲜亮颜色,就道:“用宝蓝色与茶色,万字纹的……” 九阿哥应了,而后问了一句,道:“汗阿玛吩咐预备几套,那儿子叫人按照十套预备着?” 这样的东西,最适合老臣。 随行的,不管是领侍卫内大臣,还是大学士,都是五十开外的人了。 来朝的督抚与致仕大员,则是花甲起步。 这明显是要备着赏人的。 康熙沉吟着,点了点头,道:“可……” 第1922章 泥灰之功 从御辂上下来,九阿哥就捂了肚子。 大半夜起来,吃不进去东西,对付了几口。 现下已经饥肠辘辘。 十三阿哥见状,也低头看了眼肚子。 他骑马比坐车还耗费力气,早就饿了,就眼巴巴地看着九阿哥,道:“九哥……” 九阿哥豪气道:“走,过去吃面!” 队伍就停在驿站前,热水都是现成的,很是方便。 何玉柱跟周松得了吩咐,就去提了开水。 兄弟三个,一人泡了一碗面,就着小菜,对付了一顿。 少一时,队伍再次启程。 到了未正,队伍就到达良乡。 李光地已经在迎候。 见了御辂,他就跪迎。 康熙下了御辂,抬手叫李光地起了。 李光地谢恩,站了起来。 他穿着端罩,看着黑瘦黑瘦的。 要不是脊背挺得直,看着不像是督抚大员,倒有几分像乡下老农,脸上带了风吹日晒的痕迹。 康熙打量他两眼,道:“比去年清减了,你之前说年后巡看各处堤坝,这是都看过了?” 李光地这个直隶巡抚,还牵头负责永定河治河事宜。 他带了几分激动,道:“臣已经在各处看过,前年水患的几处都换了泥灰筑堤,十年之内无忧患。” 九阿哥站在四阿哥身后,看着这场君臣相会。 听到这里,他眼睛一亮。 泥灰…… 他回头看了眼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微微颔首。 就是之前在西山窑口调配烧制过的泥灰,已经得了几样配比方子,用于修筑堤坝的是其中一种。 九阿哥想着这泥灰的由来,有些雀跃。 少一时,圣驾入住行宫,皇子们从御前退下来。 他就带了兴奋问四阿哥道:“四哥,这泥灰既是得用的,那汗阿玛是不是该赏银子了?我这首倡者是不是当有赏赐,还有十三弟弟这个干活的?”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不答反问,道:“你又缺银子了?” 九阿哥摇头道:“缺倒是不缺,可有了也比没有强啊!” 十三阿哥在旁,觉得占了自己九哥的便宜。 要是从头到尾,都是九哥负责泥灰的烧制,那也不必分功给自己。 当时的架势,九哥是要常驻内务府的。 要是早知道九哥这么快就入朝,那这泥灰的事项,九哥更适合负责。 十三阿哥就有些讪讪的,道:“九哥是首功,我就是跑跑腿、费些工夫罢了,算不上什么,换个郎中、主事也能盯着。” 九阿哥摆手道:“你辛苦了两个月不算什么的话,那我心血来潮想到这个就更不算什么了!” 十三阿哥还要再说,九阿哥已经不爱听了,道:“我要去住处泡脚,可不能积了寒气,我福晋给我带了泡脚的药包……” 说着,他跟四阿哥打了个招呼,就去看下榻之处了。 十三阿哥的脾气,也是占不得便宜的,依旧有些不自在,跟四阿哥道:“九哥对河工不熟,不晓得泥灰利国利民,是治河良方……” 四阿哥道:“你心里记住就好,他本不爱计较这些……” 十三阿哥道:“当年小汤山行宫,我就欠九哥一个人情,还没有机会还回去,这回欠得更多了。” 四阿哥听着,摸着手腕上的十八子。 真要说起来,小汤山那件事上,除了八阿哥与三阿哥,这些成丁的皇子都欠着九阿哥的人情。 只是九阿哥不放在心上,其他人也就不再提此事。 可是那几乎等同于分家银子的收益,别说是一个人情,十个八个人情也抹不平…… * 几位皇子从御前退下来,太子也退了下来。 李光地虽教过太子,可教过太子的大臣多了,两人有师生之实,却没有师生之情。 等回到住处,就有人报了上来。 九阿哥自己回了住处,要了热水。 十三阿哥跟着四阿哥,去了四阿哥住处。 太子脸上看不出喜怒,道:“不用再报了,探头探脑的,犯忌讳……” 至于十三阿哥,太子跟他年岁差的大,相处的也少,印象寻常。 能哄住十四阿哥,还能交好四阿哥,这个弟弟心眼也不少。 倒是九阿哥,还是一如既往的惫懒。 其他皇子随扈,谁不是勤勤勉勉的,只有九阿哥,跟五阿哥一脉相承,行事随心的很。 太子摆摆手,打发人下去,脸上露出羡慕来。 无欲则刚,说的就是五阿哥跟九阿哥了。 宜妃能在老牌子四妃中超然,盛宠几十年,也是这个缘故…… 跟他们母子对比,其他两妃一嫔,说她们没有做太后的野心,谁信呢? * 九阿哥虽是要了热水,却没有急着泡脚。 他还记着正事,叫周松去叫高衍中。 这次带着内务府一干僚属随扈的,不是旁人,正好是高衍中。 九阿哥也没有画蛇添足,就按照康熙的吩咐,将赶制颈枕跟腰枕之事说了。 高衍中仔细记下,道:“奴才这就安排人手去县城采买决明子。” 至于宫绸,则是现成的。 九阿哥道:“别的可以慢些,宝蓝色的今晚赶出来一套,备着汗阿玛赏人。” 高衍中跟在队伍中,也晓得直隶巡抚来朝,不敢耽搁,下去安排人手去了…… 九阿哥这才开始泡脚,对何玉柱道:“今早福晋眼睛水汪汪的,这是舍不得爷出门,哎,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何玉柱没有接话。 自己爷出门之前去西厢房与福晋作别,也是泪汪汪的,那不是半夜起来,困的么? 他可不想睁着眼睛说假话。 九阿哥接着说道:“爷这出门要两个月,不知道大格格他们到时候还认不认得爷……” 虽说才出门第一天,可九阿哥已经有了离别愁绪。 泡好脚后,他也没有兴致乱逛,直接就躺了。 何玉柱见了,道:“爷是不是累了,要不奴才给您按按?” 九阿哥摆手道:“不累,就是想着泥灰呢……” 这不是他的首倡! 这是福晋的首倡! 偏偏这功劳不能亮出来,还要遮掩着。 十三阿哥跟着沾光,对着自己觉得不自在。 自己跟着福晋沾光,倒不会不自在,只有心疼。 牛痘、新粮种、泥灰…… 哪一件提出来,都是大功。 福晋要是男儿,就是阁老苗子。 可惜福晋是女子,不仅不能明正功劳,自己还要遮掩着…… 他闭门不出,四阿哥就有些不放心。 怕他着凉不舒坦,就过来探看。 见九阿哥已经躺了,他忙道:“哪里不舒坦了?怎么不叫太医?” 九阿哥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道:“没不舒坦,就是缺觉,春困,又怕睡了夜里走了困……” 四阿哥仔细打量他两眼,见他确实没有异常才安心。 四阿哥这个做哥哥的担心,康熙这个当阿玛的当然也不例外。 到了晚膳的时候,康熙看着膳桌上满满当当,就开始赏菜。 一道红烧海参赏太子。 一道八宝豆腐赏四阿哥。 一道什锦白菜卷赏九阿哥。 一道红焖羊腿赏十三阿哥。 其他人的赏赐,都是小太监跑腿。 只九阿哥这里,他到底不放心,吩咐魏珠前往。 良乡行宫挨着京城,又有内务府的人提前过来准备,膳房食材比较丰富。 九阿哥这里的例菜也不少,是四荤四素。 九阿哥看着,确实都不想吃,吩咐何玉柱道:“你跟周松留两道,剩下的直接给额尔赫他们送过去吧!” 何玉柱没有动,道:“都赏出去了,主子吃什么?” 九阿哥道:“茶泡饭,上午吃面吃多了,晚上少吃几口……” 等到何玉柱提了食盒下去,魏珠来了。 听说有赏菜,九阿哥看着食盒,道:“是什么?” 魏珠从食盒里取了来。 九阿哥笑了。 这算不算“借花献佛”呢? 这不是御膳房的老例菜,而是自家早先敬上的食方。 就是挑白菜芯的嫩叶烫了,里面裹上焯过水的粉丝、蛋皮丝、木耳丝、胡萝卜丝与菠菜,蘸着味碟,吃着清清爽爽的。 “谢汗阿玛恩典,正不耐烦吃饭,就有下饭的了……”九阿哥带了欣喜道。 魏珠看着膳桌上只有一荤一素两道菜,脸色有些不好看,迟疑道:“您这菜……” 九阿哥道:“看着浓油赤酱的,不想动筷子,让何玉柱拿着给下头人送去了……” 魏珠神色这才舒缓。 九阿哥见状,不由失笑,道:“你也开始爱操心了,谁还敢怠慢爷不成?” 魏珠听到这个“也”字,就明白了。 这四阿哥应该是不放心九阿哥,也在照应着。 倒是并不意外,去年北巡路上,也是四阿哥在照顾九阿哥。 九阿哥吩咐周松道:“再拿一套干净碗筷……” 魏珠忙道:“不敢,不敢,奴才还要回去复命……” 说着,就要告辞。 九阿哥本想要再留,可是想起眼下在行宫,动静都在旁人眼中,吐了口气,道:“那就回吧,代爷谢汗阿玛恩典……” 魏珠应了,提了空食盒离开。 等他到御前,膳桌已经撤了下去。 康熙问道:“九阿哥如何,可是身子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 魏珠是如实回答。 有些胃口不好,例菜都赏人了,正打算茶泡饭,见了什锦白菜卷很是欣喜。 康熙面上带了嫌弃,心里却是放心不少。 到底是心疼儿子,他就吩咐魏珠道:“去行在膳房,吩咐管事一声,太子与几位阿哥的菜不许只上例菜糊弄,做了菜单,让太子跟几位阿哥点菜……” 第1923章 旧人 “明儿我要吃煎牛五花、胸口肉、坛子肉、四喜丸子……” 贝勒府的西厢房中,舒舒正在跟白果点明天的菜。 白果看了舒舒的肚子一眼,道:“您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叫膳房送些吃食?” 舒舒的肚子勒了一天,中午跟晚上也没吃多少东西。 这才馋了嘴,满脑子都是吃的。 现下将绑带去了,她总觉得肚子空了似的。 听了白果的话,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道:“算了,也不算饿……” 想着白天的时候,自己多吃两口就勒得想吐,她对于明天的饭菜也失了兴趣,道:“其他的都算了,煎牛五花来一份吧……” 要说这缠肚子,不单单是收缩赘肉,还有限制饭量的作用。 这饭量小了,人自然而然就瘦下来了。 非要加一顿夜宵,那就白裹肚子了。 舒舒就跟白果道:“这些也都是学问,明儿收生姥姥再来时,你就多看着些,说不得以后也要用到。” 白果一下子涨红了脸。 小椿正好抱着小阿哥过来,见她含羞带怯的,打趣道:“是跟桂爷的好日子订了?” “小椿姐姐……” 白果嗔怪着。 小椿将襁褓放在舒舒身边。 舒舒看着小儿子,想着他每天绑在悠车上十来个时辰,自己绑八个时辰,就有同病相怜之感。 自己这里,在据理力争之下,将缠肚子的时间从全天候,变成了每日八个时辰。 小家伙这里,可没有人给他做主。 看着小家伙小手乱抓,她就将小拇指放在小阿哥手中。 小阿哥的抓力还寻常,可也紧紧地抓住了舒舒的小拇指。 舒舒的护犊之心一下子上来了,跟小椿道:“这浑身缠着能舒服么?明儿上车,只缠腿试试……” 小椿没有应,迟疑道:“福晋,小阿哥绑着,睡得安稳,夜里只醒一回……” 舒舒闭上嘴了。 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旧俗,就一定是错的么? 丰生兄妹,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这小婴儿睡的好,吃的好,才会长得好。 她可以在自己身上任性,却不敢在孩子身上任性。 想到了这个,舒舒心里颤了颤。 这就是当母亲的感觉,不知不觉就会将孩子看得很重要…… 次日早膳,舒舒就只吃了半饱。 等到缠好了肚子,齐嬷嬷就带着丰生跟阿克丹来了。 母子几个凑到一起,也不能干呆着。 舒舒就叫人拿了几个算盘,教两个儿子九九口诀,还有简单的算盘加减法。 又能动手,又能动脑,兄弟两个都很喜欢。 舒舒看着,也觉得自己有当老师的天份。 等到觉罗氏过来时,舒舒就道:“我想小六了,小六的算数也是我开蒙的……” 觉罗氏道:“小六开始臭美了,这次从宫里回来,从我那里磨了两盒面霜……” 舒舒听了直乐,道:“回头我给他预备几盒珍珠白芷面霜,美白的。” 在董鄂家几兄弟中,小六长得最黑。 觉罗氏摇头道:“男孩儿黑些怕什么?是外头的风气不好……” 八旗子弟不想着马上立功,就是变着法子吃喝玩乐。 随着这些年圣驾南巡,江南的奢靡之风也传到京城。 大家开始讲究吃穿用度。 舒舒讪笑两声。 她名下的胭脂铺子,早已一分为三。 内城那一家盘下了相邻的铺子,南城租了铺子,也开了一家。 就是因为除了女客之外,不乏日益增加的男客…… * 良乡行宫。 九阿哥早睡早起,次日就活蹦乱跳。 高衍中已经在等着。 针线上人那边,已经赶出来两套颈枕跟腰枕。 一套宝蓝色的,一套茶色,都在锦盒里放着。 九阿哥亲自查看了一下,赞道:“不错,两个色儿都预备了,比爷想得更周全。” 高衍中道:“九爷不嫌奴才多事儿就好,纹绣简单,针线上人正好没有别的差事,人手也充足,奴才就叫人多预备出一套。” 九阿哥摇头道:“既有余地,两个色儿自然比一个色儿好,走吧,跟爷去御前……” 早膳后,圣驾就要开拔。 高衍中应了一声,跟在九阿哥身后,前往御前。 康熙这里,还没有到用膳的时间。 他站在书案后,眼前摊着纸。 这是要赐给李光地的。 身为帝王,谁不喜欢李光地这样勤勉廉洁的臣子呢? 文人爱名。 那就成全他好了。 “皇上,九爷求见……” 梁九功近前禀道。 康熙正好写完,撂下了笔,道:“传!” 梁九功应着出去,带了九阿哥进来。 九阿哥道:“汗阿玛,内务府那边已经制好了两套颈枕跟腰枕。” 康熙点头,看着梁九功,道:“拿进来看看……” 梁九功下去,再回来时,手中捧着一个锦盒,后头还跟着同样捧着锦盒的高衍中。 打开锦盒,里面各有一套颈枕跟腰枕。 康熙在两个颜色中间看了看,指了那宝蓝色,吩咐梁九功道:“跟条幅一起,赏李光地!” 至于剩下那一套茶色的…… 这次随扈的大学士有两位,文华殿大学士张玉书与武英殿大学士马齐。 张玉书入阁十余年,资历深,年过花甲。 若是两个大学士中只能赏一人,那肯定应该是张玉书。 只是平日处理政务,还是马齐这位满学士在前。 真要将张玉书抬举到马齐前头,下边人看着,又生出其他揣测来。 康熙就道:“剩下的收起来备用!” 九阿哥就是为了送这个来的,既是送到了,就道:“那儿子先下去了。” 康熙没有点头,而是望向高衍中。 高衍中做了几年的本堂郎中,随扈都随了好几回,康熙对他也有印象,晓得是个踏实能干的臣子。 前几年看着还是干练的中年人,现下看着也有些老态了。 “你家跟丁皂保家是姻亲?” 高衍中恭敬回道:“是,奴才的二姐嫁到丁家,丁大人就是奴才二姐夫。” 丁家跟高家一样,都是包衣中的官宦人家,又因老一辈男主人壮年而亡家道中落。 两家都是辽阳人,有旧亲。 丁皂保之父是八旗举人,曾在上书房当差,给尚是皇子的康熙为伴读。 丁皂保几岁的时候,也曾为康熙的哈哈珠子。 只是后来,世祖皇帝大行,康熙从皇子到皇帝,身边的伴读也好,哈哈珠子也好,位置也就金贵起来。 丁皂保没多久,就因病出宫,也失了哈哈珠子的位置。 丁父也从上书房出来,补了内务府的缺,可没有几年也因病去世了。 太过久远了,康熙之前早忘了这两人。 这两年老想起小时候的事儿,就又想起了这父子二人。 对于跟自己同龄的丁皂保,康熙没有什么印象,就记得是个蔫巴巴的小子。 可对于丁父,他却印象深刻,陪着自己读了好几年的书。 丁父病故的时候,他才大婚没多久,当时还难过了一回,跟元后提及过丁家。 至于丁皂保,哈哈珠子的经历不为世人所知,在主事位上熬了好几十年,前两年才升了郎中。 想着幼年时的哈哈珠子,康熙对高衍中都多了几分亲近,道:“这亲事,是谁订的?” 高衍中如实道:“是奴才父亲生前定的,丁家跟奴才家是老亲,奴才的姑奶奶,是丁大人的祖母。” 康熙知晓高衍中之父曾在福建为道员,当年三藩尚在,他外放了不少内务府出身的官员去三藩之地为官。 既是要外放,肯定要陛辞的。 康熙晓得自己也应该见过高父。 只是太过久远,已经三、四十年,又是亲政之前,实在是没有印象了。 能做到三品道员,也是包衣中出色人物了。 他就对高衍中,道:“好好当差……” 高衍中应着,跟着九阿哥退了下去。 出了御前,九阿哥就好奇道:“丁皂保,庆丰司郎中?好好的,汗阿玛怎么想起这个人来?” 高丁两家是姻亲,高衍中自然也晓得丁家的跟脚,就说了丁家父子都曾在上书房当差之事。 九阿哥听了,咋舌道:“汗阿玛五岁时的哈哈珠子,那这资历不是比曹寅更老么?外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曹家如今是什么日子? 李家是什么日子? 在内务府的包衣中,这两家不在京城,可依旧是数得上的体面人家。 这个丁家,要不是今日康熙提了,九阿哥压根就不晓得这家还有这资历。 估计外人也不晓得,否则丁皂保也不会在主事位上熬了十几年,一直到九阿哥管着内务府,才升了员外郎,后又升郎中。 高衍中沉默了一下,道:“当年奴才二姐夫空出来的哈哈珠子,就是曹织造补的。” 九阿哥:“……” 这就是早年的烂官司了。 就算有恩怨,也是曹家与丁家之间,不关高家的事儿。 九阿哥就放下此事,带了担心道:“汗阿玛这两年开始念旧了,这个时候想起丁皂保来,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马斯喀重病未愈,内务府就要补新总管了。 九阿哥原想着,这回高衍中的委署内务府总管差不多要到手了。 扒拉出来这么一个人,就不好说了…… 第1924章 位次变化 高衍中心中也感叹,嘴里却道:“奴才资历不足,本也没敢奢望主管之位……” 早先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念头的。 毕竟他虽是本堂郎中,可还兼着汤泉行宫总管,那是正四品。 要是从内务府各衙门的郎中里候补内务府总管,除了慎刑司郎中之外,他就排在第一位。 可是皇上想起了丁皂保,就又不一样了。 内务府不是前朝,不需要部推候选人,皇上指个内务府总管,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九阿哥看着高衍中,也替他可惜,道:“换了是其他岁数大的,补在你前头,你这回轮不着,还有下一回;可你这姐夫与你年岁相仿,他要是占了位儿,三年五载的,可下不来。” 到时候谁熬谁,还真说不好。 高衍中这才带了几分沮丧出来,道:“若是如此,也是奴才时运不济。” 九阿哥没有再说旁的,心里却是犯嘀咕。 汗阿玛念旧,任人唯亲,就不怕“上行下效”? 内务府的风气才板过来没两年。 随即,他摇摇头。 不关他的事儿,他还是别操心了。 等回到住处,九阿哥的早膳也送来了。 是早上那边送来膳牌现点的,一碗鸡肉馄饨,一份芝麻酱烧饼,外加上几道小菜。 九阿哥吃了半碗馄饨,让何玉柱将烧饼包了:“路上夹熏肉吃……” 太子与四阿哥、十三阿哥也是点的早膳。 太子以为是九阿哥谏言的,跟身边人道:“还真是个内务府总管的好苗子,挪到前朝去,倒是可惜了。” 四阿哥没有说什么,只点着两样简单清淡的吃食。 十三阿哥这里,对于例菜早就够够的,见状就在膳单上挑了两样新鲜的吃食。 除了老例菜,吃什么都行。 等到圣驾从良乡开拔,李光地感激涕零,跪送圣驾。 康熙见状,就晓得自己的赏赐得用。 等到康熙上了御辂,随行众人也各自准备出发。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牵马,有些纳闷,道:“您怎么又骑马了?” 昨儿还说是孝心呢? 这孝心时间有些短?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很想要看看他脑子里到底想什么。 一会儿机灵,一会儿愚钝。 十三阿哥在旁,代四阿哥解释道:“昨儿汗阿玛既提了,四哥既是身体康健,就不好再坐车。” 九阿哥听着,都觉得遭罪,道:“那四哥您别太实诚,出发时骑马在御辂前转一圈,将要到时转一圈,中间多回车上几趟……” 四阿哥:“……” 这会儿又聪明了,还是这种一眼看透的小聪明…… * 九贝勒府。 舒舒的日子很充实,上午教两个儿子算盘,下午跟尼固珠捏泥人,晚饭后哄哄小阿哥。 中间陪着两位长辈说话。 几天的时间,匆匆而过。 舒舒也不再惦记洗澡、洗头了。 眼前要么是生她、养她的,要么是她生的,谁也不会嫌弃她。 这一日,就是正月二十。 丰生兄弟过来的时候,舒舒就忍不住想起了宫里。 今日是宁寿宫请安的日子,不单皇子福晋们要进宫,宫妃自然也不例外。 荣嫔啊…… 出了钟粹宫,算是解了封禁吧? 那这排位怎么算呢…… * 宁寿宫里,皇子福晋们也在看着前头的座次。 这气氛,略有些古怪。 三福晋最是别扭。 今天往后,她入宫请安,也不用再像前几年那样尴尬。 只是婆母这样老的资历,居然没有升回到妃位,依旧是嫔。 如此,荣嫔的位次就在咸福宫妃跟佟妃之后,和嫔之前。 早先的四妃格局,到底变了模样。 连带着三福晋的位置,都跟着往后挪。 早先在妯娌面前的荣光,好像也没了。 平日里太后出来之前,妃嫔们三三两两的说话,今日却是一片寂静。 不少人也在观望和嫔反应。 早先压着良嫔跟敏嫔,成为嫔位之首。 成为宫嫔中后来居上的第三人。 前两个后来居上的,是宜妃跟德妃。 饶是如此,面对有子的老资格嫔妃,也要让一步。 这能甘心么? 偏偏和嫔脸上什么反应也没有,依旧是眉眼弯弯,对谁都是笑吟吟的。 想要看和嫔热闹的,什么也没看到。 太后扶着太子妃的手出来,见到的就是大家安静的场面。 众人都起身了。 太后抬手叫大家坐了。 太后行事向来随心。 荣嫔是太皇太后亲自选的嫔御,还是在宫里待年,太后也有几分旧情,就直接用蒙语问道:“启祥宫住的惯么?东西齐全不齐全……” 荣嫔要起身回话,被太后拦了:“坐着说就行。” 荣嫔欠了身坐下,道:“新修缮的宫室,看着明亮,东西也都是齐全的。” 太后点头道:“那就好,等回头修好了钟粹宫,就搬回来了。” 众妃嫔不是各个都消息灵通的,尤其是下头站着的贵人们。 听了太后的话,大家才晓得钟粹宫要修缮。 只是荣嫔已经出来请安,那所谓的封禁,应该就不了了之了。 不少人悄悄打量王贵人。 之前荣嫔迁启祥宫,就有不少人背后等着看王贵人的笑话。 现下看来,笑话看不成了。 太后跟荣嫔说了好几句,才换了人,问惠妃道:“十格格跟十三格格的嫁妆是不是该置办起来了?皇上怎么说……” 两位皇女都已经择婿,且年岁不小了。 十格格今年十九岁,十三格格也十七了。 惠妃点头道:“是,皇上说叫内造办那边开始预备。” 两位皇女的生母都在,听提及这个,面上都带了关切。 太后是个心软的,见状就多问了一句,道:“可说了嫁妆怎么置办?” 惠妃道:“十格格的,按照五公主的例置办;十三格格的,按照三公主的例置办。” 大家就晓得了,十格格是要留京的。 那拉贵人与敏嫔都红了眼圈。 虽说两位皇女额驸人选确定后,大家就晓得是这样结果,可到了眼前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依旧是两、三刻钟,就散了请安。 宜妃直接吩咐五福晋道:“陪我过去说说话……” 五福晋面上带了忐忑。 方才来宁寿宫请安时,她按例先去的翊坤宫。 本以为会挨训斥,可婆婆温和如故,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么? 宜妃见她七情上面,心里叹了口气。 若是先说的话,怕是所有人能都看出他他拉氏异样…… 除了七福晋之外,其他人也没有太留意五福晋。 圣驾不在宫里,当婆婆的想要多留儿媳妇说会子话,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只七福晋,本来两个人同行来的,出宫落单了,心里多想了两分。 眼见着时间还早,出门一趟,她也不想马上回府,就跟十福晋道:“我跟你作伴儿,去趟九贝勒府……” 十福晋笑道:“那正好,我也打算今儿去探看九嫂呢。” 四福晋则是被三福晋给黏上了。 “我这心里有些憋闷,得找你絮叨絮叨,要不喘不过气来……” 如此一来,大福晋也成了落单的。 四福晋看着大福晋,有些不好意思。 大福晋坦然一笑道:“我们府今儿进新料子,跟几位格格约好了一起选料子,就先回了……” 众人看着大福晋上了马车,也各自散去。 四福晋马车里,三福晋抚着胸口,小声道:“皇上到底什么意思?只叫我们娘娘出来,却没有复位,这恩典怎么只给了一半?” 四福晋并不接话。 怎么能说恩典给了一半,为什么不是惩罚少了一半? “小贵人们居然还看和嫔母脸色,真是可笑,难道她还想坐我们娘娘头里不成?” 三福晋接着说道。 四福晋听她越说越不像,岔开话,道:“嫔母住了启祥宫,那王贵人上半年还迁宫么?” 三福晋摇头道:“应该是不迁吧,还有小阿哥呢,挪宫到底是大事儿。” 十九阿哥已经出了兆祥所,一直没有指养母。 按照规矩,贵人没有资格抚养皇女皇子,要指个主位为养母。 自己婆婆如今住在启祥宫正殿,这个时候迁个小阿哥过去,那算不算养子? 自己的儿子都十来岁了,三福晋可不想多个小叔子。 十福晋的马车里,十福晋正跟七福晋提及舒舒。 “我十六那天去了一趟,瞧见九嫂气色还好,就是亲家夫人在,管得九嫂跟猫似的……” 七福晋想起了小时候,舒舒被觉罗氏拿着鸡毛掸子追的情形。 虽说没有几下落实,可也怪吓人的。 那位是真能下得去手的。 十福晋却带了几分羡慕,道:“我瞧了眼馋,也想我额赫了……” 说着,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道:“不知道下次我生产,我额赫会不会来……” 七福晋的消息灵通,看了十福晋一眼,没有接话。 阿霸亥王妃再来一回,那说不得敦郡王府就要多一个侧福晋…… 侧福晋…… 七福晋垂下眼,想着宜妃叫走五福晋之事,心下一颤…… * 翊坤宫,西次间。 五福晋脸上血色褪尽,如坠冰窟。 宜妃看着她,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和缓,也没有开解的意思。 “他他拉氏,你犯了忌讳,太后对老五慈爱,对你照顾,你心中也该有孝道才是……” 第1925章 惩戒 第1926章惩戒 “娘娘……” 五福晋坐不住,已经跪了下去,却是不敢为自己辩解。 她自是晓得这犯的忌讳是什么。 将小阿哥的病情诉之于口,告诉太后,让太后牵挂,就是忌讳。 可是…… 太后那样反应,明明是晓得的…… 娘娘这里也是晓得的…… 一时之间,五福晋惶恐中还带了几分委屈。 人人都晓得小阿哥的病情,却是没有人怜惜小阿哥,还步步紧逼。 宜妃看出她所思所想,却没有劝慰的意思。 “皇上亲口吩咐,给五阿哥选侧福晋……” 五福晋“腾”地抬起头,脸上带了恍惚。 “回去收拾东跨院吧……” 宜妃端起了茶碗。 “娘娘……”五福晋的声音,带了颤音,眼中带了祈求。 宜妃放下茶碗,却是揉了揉太阳穴,没有接话的意思。 从三十六年开始,做了六、七年的婆媳,宜妃的耐心也消弭殆尽。 佩兰见状,上前道:“五福晋,娘娘乏了……” 五福晋脚步发软,被佩兰扶着出了翊坤宫。 宜妃不想做个恶婆婆,可是想着这几年对五福晋的抬举,换来的却是这个结局,也是心口发堵。 少一时,佩兰回来,见宜妃脸色不好,忙道:“娘娘,有您在呢,还有太后娘娘在,五爷是有福气的……” 宜妃还是难掩沮丧,跟佩兰道:“是不是我做错了?要是刚开始就板着她,也到不了这个地步。” 佩兰道:“娘娘该教的都教了,这满宫里里谁不晓得娘娘拿儿媳妇当女儿待,最是慈爱不过。” 宜妃吐了口气,道:“这世上还真是求什么,不来什么,五阿哥性子憨、心肠软,我跟太后就盼着他能匹配个聪明的福晋,结果……结果,竟是这样一个人……” 这么多人帮衬着,五福晋将日子过成这样,也是皇子福晋中的独一份。 佩兰不好说五福晋不是,只道:“娘娘只看好的,五爷封爵在前,如今还入值南书房,子嗣在皇子中也是数得上的,弘昇阿哥又是跟五爷一样的品格。” 宜妃是听进去了,点头道:“弘昇确实不错,随了五阿哥,性子不歪。” 皇家并不需要那么多聪慧的皇孙,老实宽厚有时候也是好的品格。 对于五福晋母子来说,笼络弘昇这个庶长子,总比以后跟侧福晋所出的阿哥相争要强。 只是五福晋性子孤高执拗,怕是想不到这一点儿。 宜妃揉了揉太阳穴,未来十年八年的,五贝勒府太平不了…… * 南书房里。 五阿哥看看三阿哥,又看看七阿哥,觉得头疼。 为什么只有三个人入值南书房? 怎么轮班? 八阿哥闲着,十二阿哥也闲着,还空着一个十四阿哥。 汗阿玛就不能换着儿子使唤? 平日里这个时候,三阿哥都是意气风发,眼下却有些神思不属。 五阿哥好奇道:“三哥您琢磨什么呢?这都一个时辰了,没见您看几个题本啊!” 再耽搁下来,活儿干不完了。 三阿哥清了一下嗓子,道:“今儿是正月二十……” 五阿哥点头道:“是啊,汗阿玛出门第五天,估计快到山东了。” 七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 今天是宁寿宫请安的日子,也是荣嫔娘娘迁启祥宫后第一次请安。 三阿哥坐不住了,“腾”地起身,道:“你们先看着,我去找小十二问些事儿……” 说完,不等五阿哥与七阿哥反应,他就挑了帘子出去。 五阿哥本歪着,见状坐了起来,望向七阿哥。 七阿哥见他一时没想到,提醒道:“宁寿宫请安……” 五阿哥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谁还敢欺负嫔母不成?” 七阿哥没有再解释。 三阿哥素来好强,关心的应该是位次。 这宫里,“子以母贵”可是排在“母以子贵”前头。 内务府衙门就在乾清门西南,不到半刻钟,三阿哥就到了。 走到内务府值房门口,三阿哥有些迟疑。 要是八阿哥在的话,就不好直接问十二阿哥了。 还好他运气不错,八阿哥不在。 十二阿哥见他过来,从书案后起身:“三哥……” 三阿哥拉了一把椅子,在书案前坐了,带了几分认真,道:“十二弟,哥哥想要打听打听,我们娘娘的管领下人是怎么分派的。还有如今每日供给……” 十二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想先了一下这其中有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些并不难查,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 他就道:“嫔母迁宫前是半个内管领,迁宫之后是全份内管领,每日供给是按照妃位供给……” 要知道,这宫里主位的内管领下人是有区别的。 皇贵妃、贵妃两个内管领,妃一个内管领,嫔是半个或三分之一个内管领。 全份内管领,这是妃主子的待遇。 三阿哥的心一下子踏实了。 如今一来,自家娘娘复位就是早晚之事…… * 九贝勒府,西厢房。 七福晋去了外头大衣裳,歪在舒舒旁边,说着宁寿宫早上的情形。 “真是一出大戏,那些年轻贵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和嫔母,啧啧……和嫔母倒是好气度,荣辱不惊的。” 舒舒对于这个主位新排位,倒是并不意外。 不说旧情不旧情的,还有荣宪公主跟三阿哥的体面在。 作为实际上的皇长女,荣宪公主的宠爱比不得前几个阿哥,却是公主中的第一人。 “三嫂怕是不自在了,最是要强的……”舒舒道。 七福晋点头:“是啊,早先不出来还罢,这一出来,就算荣嫔母乐意在嫔位上,三嫂也不乐意,那个别扭劲儿,眼皮子一起耷拉着,跟债主似的。” 舒舒想了想康熙卡后宫的位份,向来不爱诏封,能拖就拖,就道:“估计三嫂要失望了。” 七福晋也这样认为。 “这后宫都是一拨一拨封的,除非和嫔娘娘晋封为妃或王贵人册嫔,否则荣嫔母这妃位一时半会儿还真回不来……” 说完宫里最大的新闻,七福晋看了舒舒一眼,道:“宜妃母留了五嫂……” 舒舒:“……” 七福晋道:“又是内务府选秀的时候了,不知妃母什么意思,别火烧到你身上。” 舒舒摇头道:“哪能老赏包衣秀女啊?去年才赏了一轮。” 七福晋想想也是。 之前赏人是为了子嗣,也没有年年赏的道理,各皇子府除了八阿哥之外,又不是没有皇孙。 到底是妯娌,还是年岁相仿,同年入宫的,七福晋道:“不赏人就行,我之前还担心也跟十三阿哥那边似的,给指个御前挂名的人物。” 舒舒幽幽道:“除了包衣秀女,还有四十年的记名秀女,只盼着没有家世太出挑的……” 做了几年公媳,舒舒看出来康熙性子并不宽仁。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八福晋性子跋扈,那就给指个端庄大气如嫡福晋的侧福晋,还是一品大员之女。 五福晋这里,因家世自卑别扭,那最大的惩罚,就是出身显贵人家的侧福晋。 要是四十年的记名秀女中,家世没有太显赫的,那说不得这侧福晋还能拖到明年八旗选秀。 那就给五福晋一个缓冲的时间。 要是这一年之内,她表现的好,说不得也就没有侧福晋了。 要是四十年的记名秀女中,有出身体面的,那侧福晋说来就来。 七福晋立时也明白这个关键,看着舒舒道:“还真有一位显赫出身的,已故内大臣倭黑嫡女,三等公傅尔丹胞妹。” 倭黑是五大臣费英东之孙,也是五大臣的嫡房,跟广略贝勒褚英一脉是世姻,与董鄂家也是老亲。 早先因鳌拜的缘故,费英东的儿孙也遭到了牵连,近些年境遇才好些。 “瓜尔佳氏……” 舒舒听着,都替五福晋捏把汗。 这可是尊贵不亚于太子妃那一脉的勋贵人家。 七福晋说完,自己摇头道:“这应该是给十四阿哥留的嫡福晋吧,出身太显赫了,公府之女,怎么好为侧福晋?” 舒舒却晓得十四福晋的的人选另有其人,是跟十三福晋一样的重臣之女。 这瓜尔佳氏,之前年岁小记名,多半是留给宗室王公府邸继承人的。 可要是康熙想要给五福晋惩戒,这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瓜尔佳氏也是上三旗勋贵,正好可以抬举起来,制衡其他上三旗勋贵…… * 下一更,今天中午左右 第1926章 门人前程(求保底月票) 第1927章门人前程(求保底月票) 七福晋既来了,自是要留饭的。 舒舒吃了几天药膳,早馋了,就吩咐膳房预备了锅子。 就是跟寻常锅子不一样,涮的不是羊肉、牛肉,而是鱼丸跟虾滑。 蘸碟也不是芝麻酱,而是调好的酱油。 七福晋吃得舒坦,毫不客气道:“这个好吃,我要带些家去。” 鱼丸吃着细嫩,虾滑弹牙。 舒舒晓得,这是惦记着给三格格的,就道:“鱼丸还罢,吃多吃少不碍什么,虾滑要少吃些,省得孩子不克化。” 七福晋点头道:“让她尝尝味道就行,就是想着借花献佛,孝敬给福晋。” 舒舒道:“那多装两盒……” 七福晋看着舒舒,道:“你不笑话我?” 其他皇子福晋,都是哄着自己的爷,她这里对着七阿哥也是束手无策,只想着哄着长辈了。 舒舒拉了她的手,道:“这是孝道,有什么好笑的?” 孝道,对她们来说,也是个保障。 又不用定省,就是费些心思罢了。 七福晋回握舒舒的手,没有再说其他。 妯娌两个都知晓什么是不能触碰的。 八福晋也是,五福晋也是,在自家怎么闹,就算有不对之处,也没有立时得到处罚。 一直到违了孝道,就遭遇雷霆之怒…… 等到七福晋离开,舒舒的精神就有些怏怏。 白果拿了蒸好的苹果,见状面上带了担心,道:“福晋……” 舒舒摇头道:“没事儿……” 她倒不会无病呻吟,觉得皇家福晋多难熬。 只能说世情如此,除了公主,其他女子的日子都不容易。 白果小声道:“大家都羡慕小松姐姐的日子。” 童养婿不说,还是如同家人似的童养婿。 舒舒看了白果一眼,道:“邢家的日子有什么不对? 白果:“……” 她醒过神来,忙摇头道:“没有,之前有嚼舌头的,说邢二爷有职位什么的,后头邢嬷嬷说了,那是小椿姐姐命中带福……” 舒舒蹙眉,跟白果道:“下午去跟李银说一声,看看是不是有人闹妖!” 说邢家的事情太多了。 邢家跟过去不同的是,邢二补了侍卫,另外就是小椿照顾小阿哥。 府里规矩,小主子身边的嬷嬷月钱丰厚,这是个肥缺。 这邪风应该冲着两口子去的。 白果应了。 舒舒接过小碗,吃着酸酸甜甜的苹果块。 等到白果出去,舒舒就溜达到了南屋。 小阿哥正睡着,小椿坐在炕边,手中拿着针线,正在给小阿哥缝睡帽。 这是备着地龙熄了以后用的。 见舒舒进来,小椿忙起身。 舒舒见小阿哥睡着,就招手叫她出来。 “最近怎么都是你们家的闲话,是得罪人了么?” 小椿压低了音量道:“有人上门给老三说亲,问起了府里的侍卫缺,这谁敢应承啊,我们老太太说齐大非偶,婉拒了亲事……” 舒舒听着这话,就晓得是那几家佐领人家在上蹿下跳。 之前想要在府里钻营,还带女儿、孙女之类的过来拜年,后来见舒舒这里油盐不入,就生出其他念头了。 舒舒冷哼一声道:“倒是会欺软怕硬,怎么不敢说我跟爷?” 小椿道:“不值当的人,福晋别恼,被念叨几句我们也不碍什么。” 舒舒道:“真有本事的,也不会用只惦记着府里的缺儿。” 小椿之前代舒舒在外行走,见识也多些,道:“他们就算想要谋旗缺,也没处撞钟去,总要九爷代他们出面。” 舒舒摇头道:“咱们府里还缺人,爷也不是那种爱压着人才的,但凡有提起个儿的,早成全了……” 在外人眼中,他们夫妻两个任人唯亲,贝勒府的品官用的都是近人,并不从佐领人口与包衣人口中选用。 却不想想,之前的护军考试,都是按照规矩招考的。 真有出色的人才,也埋没不了…… * 安郡王府,书房。 八阿哥与安郡王也正在说旗缺之事。 去年是“大计”之年,地方官升转的多,空出不少缺儿。 就有不少京官外放。 如此,京缺也腾出来不少。 其中,不乏旗缺。 八阿哥今日过来,就是跟安郡王商量此事的。 他拿了一个折页,里面都是门下候缺的子弟。 安郡王接过来看了,见有十五、六个,不由蹙眉,跟八阿哥道:“这次是空出不少旗缺,可是信郡王府跟其他几家国公府也看着呢,不好给你分这么多……” 八阿哥就道:“那就可前头几个……” 安郡王见有两个富察家子弟,道:“这是马齐的堂侄儿?既是之前没出仕,这次补旗缺,品级也不高。” 八阿哥道:“富察家归了小婿,早该施恩,之前顾不上,这回正好想起来。” 安郡王放下折页,道:“九阿哥也在正蓝旗,皇上在上面看着,这空出的旗缺还要留几个给九阿哥。” 八阿哥:“……” 他素来想得多,道:“是不是九阿哥跟信郡王府那边打了招呼?” 安郡王摇头道:“不曾听闻,可他是皇子,就算不得招呼,也不能真的将他撇开。” 八阿哥望向自己的折页,道:“那王爷打算留几个缺儿给九阿哥?” 安郡王看了八阿哥一眼,道:“这次腾出来三十一个旗缺,信郡王与我商量了,留十二个给你与九阿哥。” 八阿哥聪慧,已经明白了安郡王的话中之意。 十二个缺儿,自己跟九阿哥对半分…… 等从安郡王府出来,八阿哥脸上带了笑。 他也不晓得是笑信郡王与安郡王谄媚,还是笑自己的可笑。 他这里交好两府,为的就是旗权,结果得了六个旗缺。 九阿哥压根不将旗主、小旗主什么的放在眼中,过年连拜年都省了,也得了六个旗缺…… 为什么正蓝旗是两位皇子?! 大阿哥与三阿哥下镶蓝旗,以大阿哥为主,三阿哥为副。 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入镶白旗,也是以四阿哥为主,其他两人为副。 九阿哥并不是争权之人,之前八阿哥也将他当成副手看。 可是显然旁人不这样看,生怕怠慢了这位皇帝爱子…… * 阜城县高家楼,行在。 漕运总督桑额来朝。 这一位是包衣出身的封疆大吏,跟其他人又不一样。 皇上早年的哈哈珠子放出去的,主奴两个也有话说。 御前就留了饭。 九阿哥记得这位是做过江宁织造的,跟曹顺道:“外头有说他是曹家女婿的,应该不是吧?” 在曹顺祖父与曹顺伯父之间,桑额做了八年的江宁织造。 曹顺道:“以讹传讹,不过两家也算老亲,桑大人之妻,出自孙家,跟奴才祖母同族。” 他只有两个姑姑,一个嫁到金家,一个嫁到傅家,都已经谢世了。 九阿哥道:“既是老亲,那你要不要去请个安?” 曹顺摇头,道:“不了,奴才有了差事,不是没有缺儿的公子哥儿,如今也不在织造府了,也不好凑上去论亲。” 九阿哥就随他,道:“爷记得前头还有个包衣总督,桑额是第二位了,如今包衣补外缺,不是一个两个,下头的知县、知府、布政使、按察使都有,可见高斌的志向不算错,即便是包衣,也不必拘泥于内务府的差事,经营地方,照样可以为封疆大吏。” 曹顺一怔,忙摇头道:“奴才没有那么大的志向,早先只想着大了在织造府补个差事就好了,如今升了司仪长,只想等着什么时候沾主子的光,直接升长史……” 他很满意眼下的生活,并没有外放的心思。 “哈?” 九阿哥指了曹顺道:“好啊,爷还盼着你们出息了,孝敬爷呢,你倒是指望上爷了!” 曹顺道:“奴才早先不过是监生,跟着爷才补了职官,只要主子不嫌弃,奴才想要在贝勒府养老……” 九阿哥目瞪口呆,道:“你才二十几,怎么就想到养老了?” 曹顺道:“跟着主子当差,踏实……” 九阿哥呲牙道:“行了,别给爷灌迷魂汤,爷之前害怕耽搁了你,看你吧……” 曹顺道:“得了主子隆恩,奴才不足而立之年就已经是正四品,要不是奴才阿玛升了司库,奴才品级就要比他还高了。” 旗人为官,倒是没有子避父的规矩。 这儿子品级高的,并不少见。 曹家的规矩比较杂,从汉俗也从满俗。 九阿哥见过曹荃,晓得是个才子,道:“之前不是侍卫么?补了缺了?” 曹顺道:“补了四品司库,如今在江宁织造府,给伯父为副手贩铜……” 关于曹寅贩铜,九阿哥有些印象,因为是四十年年底的事儿,他还在内务府总管任上。 他记得去年还曾问了十二阿哥两回,关于曹寅借银之事。 曹寅为了贩铜,从内库借了十万两银子做本金。 贩铜利润丰厚,一年的功夫,本钱就还了一半。 九阿哥看着曹顺道:“你大伯是聪明人,怎么沾这个?” 这是挂在内务府下的官买,利润丰厚,可也容易被人非议。 曹顺压低了音量道:“为了迎驾事宜,还有织造府行宫修缮,奴才伯父借了不少户部官银,出了亏空……” 九阿哥对曹寅印象好,可还有个印象不好的在江南。 他挑眉道:“你大伯因接驾出了亏空,那李煦呢?怎么不听闻他有亏空?” 曹顺摇头道:“奴才也不知,李家跟曹家不一样,李家老太爷做过地方官,许是家资更丰厚些……” 九阿哥嗤笑了一声。 李家多少家底,能承担接驾耗费? 同样是坐镇江南,曹寅留下的是才名,大儒的亲外甥,编书印书;李煦留下的是“李佛”之名,仁义,及时雨一样的人物。 这仁义,都是银子堆出来来…… * 又躺了一天,无语,今天一定早早爬起来,打滚求保底月票 第1927章 新总管(求保底月票) 行在,御前。 康熙正与桑额叙旧。 既是康熙的哈哈珠子,桑额的年岁与康熙相仿,却像是老了好几岁似的,身体也富态。 康熙看了他好几眼。 桑额被看得有些忐忑。 康熙道:“怎么瞧着你一下子老了似的?” 三十八年南巡,君臣见过面,这才四年工夫,面貌变化颇大。 桑额指了指自己的胡子,道:“奴才都开始蓄下须,五十三了……” 可以称一声“老朽”的年岁。 康熙道:“你还记得丁应元么?” 桑额点头道:“奴才记得,当年丁先生病故的时候,皇上打发人前往赐茶拜祭,奴才还跟着侍卫跑腿,清河的坟茔,也是奴才跟侍卫去督造的。” 丁应元是太宗朝的举人,不仅是康熙皇子时的伴读,还是世祖皇帝早年的伴读,跟寻常的皇子伴读不一样。 康熙道:“那丁皂保呢?这些年有往来么?” 桑额摇头道:“没有往来,奴才出京之前,听说他在会计司当差,其他的就不晓得了。” 桑额是二十三年外放,出京也二十年了。 康熙想着之前看过的丁皂保的履历,脸色发黑。 每次京察都是优,却在七品笔帖式上待了二十年! 就是因没有家族姻亲为助力,又是早年丧父,叔伯也没有出色的,只能从笔帖式开始熬。 内务府之前的秩序,确实败坏。 不过会计司出了窝案,丁皂保却没有同流合污,也是难得。 他就跟桑额道:“丁皂保现下是会计司郎中,朕传他来见驾,过两日你应该能见到他。” 桑额道:“那奴才还真要见见,上次见他还是五年那次在清河,瘦瘦小小的,这都三十多年没见了。” 康熙面上带了怀念,道:“朕记得清楚,当时朕的哈哈珠子里,他年岁最小,比朕还小半岁,不爱说话,却爱笑……” 桑额已经记不清丁皂保的长相,可对于皇子伴读生涯也有些印象,附和道:“是啊,当时御膳房分饽饽,大家都抢着吃酥皮饽饽,不爱吃硬皮的,哄他吃硬皮的,门牙都硌掉了,还傻笑呢,也不哭……” 康熙想到了丁应元,跟自己没有师生之名,却有师生之实。 爱屋及乌的,印象中的小哈哈珠子也变得更亲近起来。 他有些惆怅,道:“丁应元去世时,朕还想着等丁皂保成丁后让他补侍卫,后头竟是给忘了。” 身在内务府油水最大的衙门之一,还能保持住操守,这样的人品,正是当用之人。 要是早年补了侍卫,再补内务府缺,这总管早就调教出来。 桑额不好说什么。 早在皇上登基,丁家父子就从上书房退出去了。 康熙五年,丁应元病故,皇上已经给了恩典,赐茶赏银,督造坟茔地,这都是重臣才有的待遇。 至于后头,辅臣弄权、三藩不稳、黄河泛滥,多少糟心事儿连着,丁家御前也没有人,被皇上忘到脑后也不稀奇…… 等到次日,圣驾继续南下,桑额这位漕运总督,奉旨随扈。 九阿哥依旧坐在马车上,同车的还有四阿哥。 四阿哥是行程过半上车的。 因为漕运总督在,兄弟两个的话题就是漕运与漕粮。 九阿哥道:“这治完黄河,是不是就该疏通运河了?这漕粮损耗,可是一年比一年多,近些年截漕的时候也多,米价一年比一年高,再过十年八年,这米价就要翻番了。” 四阿哥道:“中运河前些年才疏通过,北运河确实要修缮了。” 九阿哥咋舌道:“不知道又要砸进去多少银子……” 四阿哥没有接话。 水利疏通是小事,漕运最大的问题不在运河上,而是在起运途中的弊政。 这一日圣驾到德州,河道总督张鹏翮、山东巡抚王国昌、衍圣公孔毓圻等来朝。 九阿哥作为随扈皇子,到了行宫之后,少不得跟在四阿哥后头,随侍御前。 等到兄弟几个从御前退下来时候,九阿哥腿都直了。 在行宫门口,几位皇子就看到一个眼生的臣子候见。 看着对方的五品顶戴,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有些意外。 毕竟奉旨来朝的,都是督抚大员或是致仕阁老与京堂。 侍郎是品级最低的。 这居然出来个五品。 九阿哥却认出人来,正是会计司郎中丁皂保。 看着身量不高,有些清瘦,五十来岁年纪。 “奴才会计司郎中丁皂保见过四爷、九爷、十三爷,请几位爷安……” 兄弟三个系着黄带子,年龄还有差距,很是好辨别。 丁皂保趋步上前,麻溜请安。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望向九阿哥。 见丁皂保风尘仆仆的,九阿哥叫起了,问道:“你这是骑马追来的?” 丁皂保带了忐忑,道:“前儿得了旨意,奴才不敢耽搁。” 九阿哥跟他也不熟,就道:“那你候着吧,几位大人估计也要出来了。” 丁皂保恭敬应了。 九阿哥想着他跟高衍中的关系,道:“老高在值房那边,应该还不知你过来,回头你去找他好了。” 多了随行臣子,相关后勤供给也要添补上,要记档的。 “谢九爷提点,奴才陛见完就过去……”丁皂保道。 九阿哥点点头,就跟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走了。 四阿哥没有说话,可是消息灵通。 想着这时候内务府郎中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马斯喀有什么不好…… 十三阿哥则是直接问道:“一个郎中,怎么还专门从京城叫过来?高衍中行事也没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啊。” 他以为这是取代高衍中的人选。 九阿哥摇头道:“与老高不相干……” 关于内务府新总管之事,只是猜测,他就没提,只提了丁家与皇家的渊源。 “汗阿玛见了老高,问起了丁家,我才晓得原来包衣里还藏着这样一户人家,之前真是半点动静儿都没有……” 九阿哥说着,想起了自己的哈哈珠子。 早年也是八个哈哈珠子,眼下除了桂丹跟桂元之外,都不在身边。 回头自己要不要打听打听……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想的多。 四阿哥想到了内务府新总管之事,十三阿哥则是想到了曹家跟丁家的关系。 “那这与曹家算是结仇了?” 十三阿哥问道,有些代曹寅担心。 他对曹寅印象颇佳,曹寅有大才,只是职责所在,才声名不显。 九阿哥摇头道:“不算,当时做主的也不是曹家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 丁家是世祖皇帝的心腹包衣,却不是皇父的。 相对于丁家,自然是保母所在的曹家更可靠些。 等到了晚膳时候,兄弟几个就得了消息,来陛见的内务府郎中丁皂保委署内务府总管,钦点随扈。 九阿哥看着膳桌上的扒鸡,替高衍中可惜。 只能说时运不济。 他还有些隐隐地愧疚。 要是这次他没有安排高衍中随扈,换了其他人出来,那皇父还会想起丁家人么? 他指了那盘扒鸡,吩咐何玉柱道:“给老高送去……” 何玉柱装了食盒,去行宫值房了。 少一时,他跟高衍中一起回来。 九阿哥看了高衍中两眼,指了座位给他,道:“内务府这里,你这四品算是到头了,想没想过外放?可惜了了,现下张罗来不及了,估计要等下次大计。” 要是提前打算,谋个外缺,不是难事儿。 可年前大计的结果就出来了,那个时候跑缺的人就开始动了。 现下,品级高的缺儿早没了。 高衍中坐了,摇头道:“奴才没做过主政官,就算外放也是补辅官,还不如老实在内务府当差。” “哎,爷之前还寻思你最大的对手是董殿邦,没想到还有这位等着……”九阿哥带了可惜道。 董殿邦也是会计司郎中,早先在畅春园当差,也是御前露过脸的。 资历不比高衍中差,家世出身更体面。 高衍中道:“要不是遇到九爷提挈,奴才能沾上七品就不错了,如今已经是正四品,还得了佐领,再不知足,老天都看不过眼了。” 九阿哥道:“且熬着吧,说不得过两年还有转机,这内务府总管想要坐稳也不容易,丁家上来,就成了靶子……” 他不会犯忌讳插手内务府的人事,可是内务府那些对总管之位惦记过的人家,甘心丁皂保上来? 到时候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高衍中这里,却可以不动如山,看到时候能不能捡个漏…… 第1928章 露面(求保底月票) 四阿哥住处,十三阿哥正在纳罕。 “居然直接委署总管,真是想不到,还以为汗阿玛不会在包衣中选内务府总管了……” 金依仁问罪后,挂总管的就是勋贵大臣。 实在是包衣贪婪,前几年揪出来的蛀虫太多了。 四阿哥并不意外。 勋贵人家,各有立场,反而不如包衣在眼皮子底下好掌控。 包衣之贪,是贪银子,是小贪。 勋贵之贪,是家族百年富贵,是大贪。 十三阿哥接着说道:“十二哥在内务府四年了,还以为这回总管出缺后,会轮到他……” 兄弟两个年岁挨着,即便十二阿哥冷情,可兄弟之间并无嫌隙,反而有几分兄弟情。 既是十二阿哥滞留内务府,十三阿哥就盼着他能挂总管,然后资历够了就挑到前朝来。 否则一直在内务府打杂,什么也学不到。 四阿哥道:“内务府还有八阿哥,汗阿玛不会让十二阿哥挂内务府总管的。” 那样的话,就是打八阿哥的脸。 就算前几年皇父对八阿哥有不满,也时过境迁了。 八阿哥曾是御前受宠的皇幼子,不是十二阿哥能比的。 十三阿哥想着八阿哥的好强,道:“八哥在内务府的差事长久不了吧,素来要强的人……” 四阿哥点头道:“部院还没有轮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成丁的皇子如今十来人,可真正担起差事的还不到一半。 宗室诸王也在更替,跟宗室诸王相比,皇父肯定希望皇子们成为议政王。 八阿哥有才,心思还缜密,若是肯安下心来,就是辅政王苗子。 想到这个,四阿哥微怔。 三阿哥盯着八阿哥,也是因两人能力身份重叠,终究要分了高下。 自己为什么也开始忌惮八阿哥? 自己内心深处,盼着的,可从来不是辅政王的位置…… 是因为自己晓得,八阿哥也有其他心思么…… * 太子处,太子已经微醺。 这次南下,想起了去年德州行宫养病的日子,有些夜不寐,不好传太医开药,太子就喝酒。 有了几分醉意后,睡得也踏实些。 听到多了一个内务府总管,不是勋贵,而是包衣,太子带了几分笑意,轻声道:“呵,是不是也怕了……” * 消息传到宫里,再到宫外,已经是月底。 九贝勒府。 小阿哥满月了。 虽说舒舒还在坐月子,也没有发帖子宴客,可也来了好几位客人。 宫外的几位皇子福晋与九格格都来了。 大家是来道贺的,不是来做恶客的,自是提前就叫人送了满月礼过来,说了今日过来。 舒舒再三央磨,终于换来了一次沐浴,浑身清清爽爽的,也不抗拒见客了。 裹腹半月,她腰腹的赘肉收回去不少,气血也补得不错,看着唇红齿白,脸颊饱满。 她笑吟吟地看着大家,招呼着大家坐下说话。 大福晋道:“小阿哥实在冰雪可爱,可人的很,我们不请自来了。” 舒舒笑道:“小阿哥的额涅也可人啊,嫂子们也多疼疼我。” 大福晋拉着她的手,道:“都疼都疼。” 拿了小阿哥的衣裳回去后,她就压在了枕头下。 她跟王爷央求过了,要是今年还没有动静,明年就去红螺寺。 早先她成了继室,很是忐忑。 几年过去,天长日久的,看到王爷的人品行事,还有弘昱阿哥的品格,她心里也就安定了。 父子两人,都是宽厚的人。 对自己这个继妻继母,也都给予尊重。 到了三福晋这里,则是轻哼道:“越发娇气了,还盼着你出月子大家吃吃喝喝,结果又拖到二月去……” 舒舒无奈道:“这有什么法子?要不三嫂疼疼我,代我跟我额涅求求情,这整日里跟坐监似的,甚是难熬。” 三福晋白了她一眼,道:“你不敢说,我就敢说了?也就是清如脾气好,但凡换个弟媳妇,不挑你理儿才怪,眼见着就要进门,霸着大婶子不说,连二婶子也霸了来。” 舒舒带了无赖,美滋滋道:“这个怪不着我,谁叫我是阿牟跟额涅的心肝大宝贝!” 三福晋对大家道:“瞧瞧都二十多了,还当自己是娇娇儿,这是跟咱们显摆呢!” 四福晋脸上带了笑,道:“是要好好瞧瞧,这说话行事,也不稳重,有些九叔的做派了!” 早先年岁不大,行事却小大人似的,如今鲜活了许多。 怪不得外头人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来。 这夫妻相处久了,这神态还真是越来越像了。 四福晋不提这个还罢,一提这个还真是。 五福晋脸上也挂了笑,点头附和,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京城没有秘密。 五贝勒府修缮跨院的消息,已经传开。 五福晋今天本想要告病,可还是来了。 坐在众人之中,她觉得像看戏似的,心中也带了疲惫,只想要凑数,熬过应酬。 她这别扭的样子落在大家眼中,大家只做不知。 物伤其类。 谁也不会在这个上幸灾乐祸,可是也不好揭开此事安慰,只能做不知道。 七福晋眼见着五福晋不吱声,就道:“是啊,是啊,这两口子,一个比一个爱显摆。” 九格格看着舒舒,打趣道:“这就是近墨者黑了!” “哈哈哈,还真是,九哥平时也爱显摆呢,开口闭口将九嫂挂在嘴边……” 十福晋笑出声来。 早先的时候,舒舒不怕人多。 如今有些怕了,就叫人支了牌桌。 要不然干巴巴地坐着,还要顾及这个照顾那个的,心累。 “中午预备了全牛宴,一会儿打牌输了的,可要罚酒……” 舒舒招呼大家入座。 今日客人七位,外加上她这个主家,正好两桌。 七福晋如今也爱打牌,不过还是看着舒舒道:“你行不行?不要逞强?” 舒舒道:“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也盼着这个呢,裹着腰撑,就打一圈,不碍的……” 于是,大家就分了牌桌。 大福晋、三福晋、四福晋、五福晋一桌。 七福晋、九格格、十福晋跟舒舒一桌。 “哗啦……哗啦……” 满屋都是洗牌的声音。 人多不好说皇家的事儿,七福晋就跟舒舒问了内务府新总管。 “丁家,听说还是世祖皇帝时的老人,这一起来,外头都盯着,你晓得这家不晓得……” 舒舒摇头道:“没听说过……” 应该不是什么显赫的人物。 否则后世的各种九龙夺嫡的剧情中,总要牵扯上一二。 七福晋道:“听说他们家有七个女孩儿,四个未嫁,说不定明年小选就要入宫两个……” 舒舒:“……” 估计是包衣嫔妃鸡犬升天的前例太多,出来一个新贵,大家也往裙带上牵扯了。 因为乾清宫这些年进的大答应都是江南女子或是八旗秀女,鲜少有包衣秀女,所以丁家女入宫的话,就是备选太子与皇子格格。 十福晋在旁听了,道:“只丁家的两个么?还是跟去年似的,一拨选十来个人……” 诸皇子府中,只有敦郡王府跟九贝勒府格格最少。 要还是去年那样包衣秀女选十来个人,说不得还要轮到敦郡王府,九贝勒府也未必能幸免。 只选两人的话,就轮不到这边了,多半是太子跟直郡王府。 “谁知道呢,明年有八旗选秀,小选就算要留人,估计也不会多……”七福晋道。 两个牌桌挨着,这边的牌桌说话,另一个牌桌的人也都听着。 四福晋刚打了个二筒,听了这话,心里有些纠结。 去年的包衣秀女,没有轮到四爷,明年的八旗秀女,说不得就要指过来了。 乌拉家已经没落,跟其他皇子相比,自己四爷在妻族上少了助力。 那位皇帝公公,可是最疼儿子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指个出身显赫的侧福晋下来。 五福晋盯着眼前的牌,脑子里想着却是前些日子宜妃的话。 皇上要给五爷指的侧福晋,是丁家女…… 丁家是正黄旗包衣,丁总管之父生前是五品郎中…… 五福晋竟是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要是指的侧福晋是丁氏女,那外人看着,更像是皇上在抬举旧臣,就跟十三阿哥那边的瓜尔佳格格似的…… * 颈椎病犯了,外加上写布局,有些麻爪,这几日就废了……无语…… 第1929章 指婚 打了两圈,大家就歇了手。 中午预备的席,号称全牛宴,食材寻常,可是架不住有些菜式,是大家从没吃过的,吃着也新鲜。 宾主尽欢,宴罢才散。 舒舒这里,还有十二天才能出月子,不过也不肯老老实实待着。 她开始画绘本了。 小孩子的启蒙书,怎么能没有绘本呢? 她就拿了《三字经》,将里面的小故事挑拣出来,做成绘本。 这其中,有些观点她并不赞同,如“香九龄,能温席”、“融四岁,能让梨”等,不过并没有筛选下去。 小松在旁磨墨,看着这简单易懂的绘本,道:“奴才居然记住了,福晋太厉害了,之前念书,奴才怎么看都记不住。” 春林跟着九阿哥随扈去了,小松每日就过来贝勒府。 她已经预定好了内学堂武师傅的位置,每天下午带着孩子们游戏。 平时的时候,就在西厢这里搭把手。 舒舒看了小松一眼,道:“那就多看看,多记下书总是好的。” 四个从小陪她长大的丫头中,小松的身份类似伴读,可小松的功课是最差的。 现下想想,应该是有些阅读障碍,记东西才费劲。 小松点头道:“好,好,奴才可不要做个笨蛋额涅。” 既是嫁了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怀孕生子。 看着舒舒生产两次,小松心中对于生产的畏惧就去了大半…… 这进了二月,日子就过得飞快。 舒舒已经开始叫白果收拾正房了,出了月子,就要搬回去。 因丁皂保这个新总管的缘故,各府对今年的内务府选秀都比较关注。 等到舒舒出了月子,今年的内务府选秀也尘埃落定。 结果出乎意外,丁家适龄的女孩儿并不在名册上。 宫里太子妃做主,选了五十人入宫,却都是从学规矩的小宫女做起,并没有分到乾清宫的宫人,也没有在主位下学规矩的宫人。 大家虚惊一场。 二月十五,入宫请安的日子。 舒舒穿戴一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上带了笑。 补了一个多月,气血丰盈,唇红齿白,下颚都丰满了,再加上杏花粉的旗装,看着像是十几岁的姑娘。 舒舒摸了摸自己的手心,手心热乎乎的,这手脚冰凉的毛病也去了不少。 她站起身来,看着白果道:“要带进宫的东西预备得了?” 白果点头道:“昨儿就叫人取出来装好,方才奴才又验看了一遍。” 京城的春天干燥。 舒舒就叫人预备了两套胭脂铺的面霜、口脂跟手霜。 这是孝敬宜妃跟太后的。 区别是宜妃的口脂盘是八色红色、粉色。 太后的口脂盘是十色透明、橙色、淡红。 宜妃的面霜、手霜是梨子味儿,太后的是橙香。 等到贝勒府门口,十阿哥夫妇已经出来了。 “九嫂……” 两人上前见过,十福晋就拉着舒舒的手,上了她的马车。 “终于能跟嫂子一起请安了……” 十福晋很是欢喜。 舒舒心情也大好。 早先觉得五日一次的请安无趣,可在关了半年之后,对这个也期盼起来。 十阿哥看着妯娌两个上了马车,却没有急着上自己的马车,而是望向西边。 八贝勒府门口,两辆马车刚启动。 要是没有看错的话,前头的马车旁边,还跟着八阿哥。 十阿哥挑挑眉,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舒舒的马车里,十福晋正说小阿哥的“叛逆”。 “吃了一回肉,可不得了,每到饭时就要闹着肉,实在没有法子,只好蒸肉丸、熬肉粥,一日三餐,吃得小肚子提溜圆……” 十福晋手中,有跟舒舒借的“养儿笔记”,都是比照着舒舒早年养三胞胎来养小阿哥。 如今是每天两顿奶、三顿饭。 可是想想小阿哥的饭量,明显比三胞胎要多,就有些担心。 舒舒道:“还是要适量,小儿不知饥饱,积食就不好了。” 十福晋点头道:“是啊,是啊,爷请了太医过来诊看,太医也这样说……” 早先的时候,舒舒很不理解,为什么结婚生了孩子的女人都爱说孩子经,现下亲身体会了一把,也算是明白了。 对于女人来说,有了孩子,孩子真是排在生活中的首位。 等到马车到了神武门,妯娌两个下车。 前头停着三辆马车,是四福晋、八福晋与富察氏。 舒舒与十福晋见状,忙上前行了抚鬓礼。 富察氏也给她们两人请安。 这是什么状况…… 舒舒跟十福晋都不解,可眼下也不是相问的时候。 一行人进了神武门,就分了两个方向。 十福晋跟着四福晋往东边去,舒舒跟八福晋、富察氏往西六宫去。 五福晋不在,却留了人在这边候着,说是五福晋先一步去翊坤宫了。 舒舒听了,想到了之前跟七福晋的猜测,不知道是不是五贝勒府要添人。 以五福晋的性情,不管心中如何想,人前肯定是荣辱不惊。 “四嫂,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是两人一起请安?” 十福晋挨着四福晋,低声问道。 四福晋也压低了音量,道:“富察氏是侧福晋,本也有资格入宫请安,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就是前例……” 太后不仅是皇子福晋的祖婆婆、宫妃的婆婆,也是几家王府福晋的婆婆。 除了守寡的纯王福晋,其他两府的福晋也要入宫请安,就是不是逢五逢十的日子。 请安的时候,侧福晋也要跟着入宫请安的。 如今两人一起出面也不算错。 十福晋小声道:“那也太别扭了……” 幸好自己王府只有格格,没有侧福晋…… 舒舒与八福晋并行,富察氏落后两人一步,跟在八福晋身后。 舒舒想着富察氏方才给自己与十福晋见礼。 幸好直郡王府跟诚郡王府没有侧福晋,要不然就跟自己平礼了。 十二福晋与十三福晋如今是皇子福晋,还能受富察氏的礼,等到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封爵,两人跟富察氏也是平礼。 这就是多妻制残余,将侧福晋的地位抬得太高。 对于嫡妻来说,还真是不大友好。 她没有开口,八福晋也没有说话。 一路到了翊坤门,舒舒才开口,道:“您慢走,我进去了……” 八福晋微微颔首,算是做了回复,带着富察氏袅袅而去。 舒舒看着两人背影。 八福晋依旧是一身红,脊梁笔挺,却少了几分锋芒,有些芳华内敛的意思。 富察氏是天蓝色旗装,看着略有些老成。 她转身进了翊坤宫,白果跟小松抱着锦盒跟在后头。 * 翊坤宫,西次间。 五福晋先来一步,就是禀告东跨院扫洒情况的。 “都修缮好了,也开始铺陈……” 宜妃神色淡淡的,道:“那就好,皇上叫钦天监选日子了。” 五福晋心中悲凉,想要问问人选,又开不了口。 不管出身什么门第,侧福晋就是侧福晋。 宜妃见她七情上面,心中不喜,可也没有再提点的意思。 皇上就是看这个儿媳妇不顺眼,要给她难堪,那她也只能受着。 佩兰听到外头动静,迎了出去。 等到舒舒进去,就发现气氛有些凝重。 平日里五福晋在翊坤宫很是从容,眼下却带了几分凄惶。 舒舒心下凛然。 还好,等她请了安,宜妃也恢复了往日的慵懒宽和,好奇地看着白果跟小松怀里的锦盒,道:“带什么孝敬来了?” 一个是银红色锦盒,一个是棕色锦盒。 舒舒就道:“是儿媳的胭脂铺子,新出了几样面霜、手霜跟口脂,正适合春日用,儿媳妇就带进来,想着娘娘跟皇祖母或是自己试试,或是赏人使。” 宜妃听了,来了兴致,探身道:“打开我瞧瞧……” 舒舒就接了银红色锦盒,亲自打开,摆在宜妃手边的炕几上。 锦盒打开,直接带了七寸见方的妆镜,然后是几个鎏金银罐子与鎏金银盒子。 宜妃看了八色的口脂盘,爱不释手,立时就试了试樱红色的那一格,很是满意,笑着说道:“好孩子,这几日正觉得嘴上干呢……” 她喜欢的几样颜色,比较好配衣裳。 这味道清甜,也是她最爱的梨子香。 舒舒恳切道:“这次坐月子,偏了皇祖母跟娘娘不少好东西,也想尽尽孝心,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是些日用……” 宜妃笑道:“有这份心就很好了,宫里什么都不缺,可这平日养护的小物件,内造的还真是未必有外头的精巧好用……” 五福晋在旁,觉得脸色臊得慌,总觉得宜妃话里意有所指。 九贝勒府往翊坤宫的孝敬没有瞒人,五贝勒府一年四节也有孝敬送进来。 只是五福晋有自知之明,这孝敬单子都是交由五阿哥拟定。 这男人送的东西,就是金银摆件、毛皮料子什么的。 九贝勒府孝敬的东西,则是比较杂。 五福晋捏着帕子,有些恍惚。 这对比之下,自己就成了不孝的儿媳妇…… * 宁寿宫偏殿。 十福晋坐在太子妃下首,看着太后身边的少女,有些纳闷,小声问道:“公府的格格,怎么今儿在宫里?” 这是皇家女眷请安的日子,连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女眷都避开今日,怎么一个外臣之女反而今日在宫里…… 第1930章 体面 “是直义公府的格格……” 太子妃低声回道。 瓜尔佳氏是八旗著姓,最显赫的却不是太子妃这一支,而是国主后裔五大臣之一直义公费英东的后裔。 这一支出了两个公。 不过因被鳌拜牵连,直义公府一直不显,近些年才开始出头。 如今的领侍卫内大臣坡尔盆,就是直义公府的堂亲,是瓜尔佳氏嫡支的另一个公。 十福晋对于京城的勋贵,也记得七七八八。 听到他们家,她就道:“与广略贝勒府、简王府为世姻的那家?那是不是也是九嫂的亲戚?” 太子妃想了想,摇头道:“有些远了,没听说两家有什么往来。” 祖上虽是袍泽,那已经是百余年前,随着归了各旗,立场不一样,往来就少了。 十福晋听了,就没了兴致。 少一时,就到了请安的时辰。 大家到得差不多了,太后就带着一干人出来。 瓜尔佳格格,也在其中,站在太子妃、十福晋后头。 众人请安,看着这位脸生的格格,又是个留辫子没有上头的,也都跟十福晋似的纳罕,忍不住多看两眼。 瞧着这穿戴,是满洲未婚格格,那怎么到了宁寿宫了? 要说是蒙古格格,得了恩典,传进宫来陪伴太后,还能说得过去。 满洲格格,又不是选秀之年,就提前相看了? 有的人去看太子妃,这是想到毓庆宫多年没有添阿哥了。 有的则是望向德妃。 十四阿哥成丁,提前在明年的待选秀女中相看也说得过去。 太子妃脸上安静宁和,什么也看不出来。 德妃这里耷拉着脸,也是有一眼没一眼地看那个格格。 她的消息不算灵通,对内廷其他宫室的还罢,对于宁寿宫这里,自打九格格下降,就失了耳目。 舒舒跟五福晋站在宜妃身后,跟站在惠妃身后的七福晋对视一眼。 妯娌两个都想起上个月时说的话,上次选秀留牌子的秀女,公府的那位格格。 太后却没有急着给大家介绍新人,而是望向舒舒,招呼她上前,道:“出月子了,过来我瞧瞧,调养的如何了?” 众人都望向舒舒。 舒舒出列,上前道:“得皇祖母跟我们娘娘的几次赏赐,嫂子跟弟妹们也送了好东西,整日里不是燕窝、阿胶,就是海参跟鱼肚,气血丰盈,昨儿都流鼻血了。” 太后拉了她的胳膊,握了握她的手腕,又望脸色仔细看了看,见小脸粉扑扑的,气色确实好,手腕上也有肉,放心了大半,道:“听说是你额涅照顾你月子,这照顾的好,看着确实补回了不少,只是多听太医的,也别补多了。” “嗯,嗯,从大前天开始,什么阿胶炖鸡、小米辽参都停了,换了寻常吃食……”舒舒回道。 “那就好,开春正燥,本也不是滋补的时候,回头到了秋里,有什么没补好的再补。” 太后拍着舒舒的手背,道。 “听皇祖母的……” 舒舒很是乖巧。 被几十双眼睛看着,眼见着又是有难堪的场面,舒舒头皮发麻。 平日里太后也不掩饰对她的疼爱,可多是在人少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在请安的时候,给她这样的体面。 这样招摇的行事,不是太后平日的做派。 舒舒隐隐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 等她回到宜妃座位后,太后就叫了瓜尔佳格格上前,而后对宜妃道:“这是直义公的曾孙女,瓜尔佳氏的格格,这相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就是前年选秀时岁数小,才留了牌子没有指人,我就存了私心,想要留给老五,你瞧瞧可合心……” 说着,她又对瓜尔佳格格道:“那就是宜妃,快去请安。” 屋子里分外安静。 除了几位知情的,其他人都震惊不已。 公府的格格,皇子福晋都当的,却指成侧福晋?! 就有人望向惠妃身后的富察氏。 早下觉得八贝勒府这位侧福晋是个体面人物,虽说是庶出,却是大学士府的长女。 如今跟这位公府的格格相比,身份就实在比不上了。 宜妃这里早通了气,看着瓜尔佳格格脸上带了满意,心里却是发苦。 皇上随心所欲,这不仅是看不上五福晋,也看不上五贝勒府的庶长子弘昇。 这样出身的侧福晋,但凡生了阿哥,身份就排在弘昇前头。 这惩戒,不但是对五福晋去的,还是对五阿哥去的。 偏偏宜妃看出来,却是不能拦,只能谢恩。 “奴才给娘娘请安……” 瓜尔佳格格已经近前,脸色微红,行了蹲福礼。 十六岁的少女,脸上绒毛都肉眼可见,这样的相貌,将皇子福晋中长得最好的八福晋与三福晋也给比下去了。 不用说,这之前留了牌子,应该是留给太子的,不知道为什么改了主意。 宜妃就扶了瓜尔佳格格起来,抹下手上的多宝金手镯,给瓜尔佳格格戴上,笑吟吟道:“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我以后又多个亲闺女了……” 瓜尔佳格格见宜妃温柔可亲,悬着的心也放下一半。 她晓得站在宜妃身后的两位旗装丽人是五福晋与九福晋,却是不敢往后看。 旁人看她家是繁花锦簇,实际上因他们这一房早年与鳌拜关系亲近,也受了迁怒。 她阿玛生前问罪,夺了爵位,幸好皇上恩典,爵位传到她哥哥身上,爵位才没有转房。 可是哥哥两岁,无法入朝。 等到她哥哥成丁,补不上差事,三十八年补了散秩大臣,至今没有挪过窝。 换了其他公爵,直接候补都统、副都统。 上三旗公,则是直接补内大臣与领侍卫内大臣。 自己这个公府格格,成色不足,身份尴尬,跟顺承郡王府的那些格格有的一比。 如今这样的亲事,对她来说,不是屈就。 八旗选秀,看的是父、祖、曾祖三代身份,看的不是兄长的身份。 舒舒垂下眼,没有去看五福晋的脸色。 她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太后前面抬举她,也是保全宜妃的体面。 告诉大家,这侧福晋不是冲着宜妃去的。 五阿哥跟九阿哥各自分府,已经是两家。 不是冲着宜妃去的,就是冲着五福晋去的。 大福晋站在惠妃身后,脸色泛白。 八贝勒府赐侧福晋时,她还没有嫁入皇家,只是知晓八福晋有忤逆不孝行为,被皇帝公公所厌弃,才指了重臣之女为侧福晋。 眼下五福晋,有什么大过? 还是这么多皇子府中,谁家也少不了这个? 她不免有些心焦起来。 直郡王府的女眷,仅次于毓庆宫,格格、侍妾十来人。 可是自大阿哥落地后,再无婴啼。 大福晋之前还暗自庆幸,现下却不做贼也心虚了。 这叫外人怎么看? 会不会以为她嫉妒不容,才不许格格、侍妾怀孕? 三福晋站在荣嫔身后,却是有不好的预感。 自从去年痘疫后,五福晋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三福晋晓得,这是埋怨诚郡王府将痘疫带到海淀。 可是殇的是她的女儿,不是五福晋的阿哥…… 等到年后一家一个皇孙入上书房的消息出来,三福晋也只以为是对自己的惩戒,没想到五贝勒府去。 可眼下,却是不能不想…… 舒舒本想要留意留意荣嫔,因出了这个变故,也不好四处乱看了。 这婆母见了,下一步是不是瓜尔佳格格见五福晋这个主母了? 随即,她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 皇上是要惩罚五福晋,今儿这脸五福晋是丢定了。 果然,等到瓜尔佳格格退回到太后身边,太后就换了人说话,跟王贵人道:“启祥宫后殿也修缮好了,钦天监那边择了日子,二月十八就是好日子,你带了小十九挪宫吧……” 王贵人恭敬应了。 德妃望向太后,脸上欲言又止。 太后见了,只做未见。 虽说这半年德妃对小十九也算照顾,可是皇上让迁宫,太后自然也不会多事儿。 四妃之中,太后最看不上的就是德妃。 连自己生的阿哥都不能疼爱,哪里能疼别人生的阿哥? 给她一个小十六做养子,已经是皇上在保全她的体面。 还想要握着十九阿哥,那是想多了。 德妃素来隐忍,眼下也不由有些动怒,望向荣嫔的目光就有不善。 荣嫔抬眼看了她一眼。 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旧人比不得新人的道理,其他人都懂了,只有德妃还自欺欺人。 皇上给自己的是二十阿哥,这个小十九明显是留给王贵人这个皇子生母的。 三子之母,也就是出身太低,嫔位还有得熬,但凡是旗人,妃位也轮上了。 众皇子福晋们则是记下了二月十八这个日子。 贵人也是庶母,还是生育了皇子的贵人。 她们这些小辈,都要预备迁宫礼…… 等到请安完毕,太后就对宜妃跟五福晋道:“你们留一留,其他人散了吧……” 众人起身应了,目送太后离开,才次序退出了宁寿宫。 七福晋迫不及待,到了舒舒跟前,小声道:“还真让我说着了,这样出身,又是这样品貌……” 舒舒小声提醒道:“出宫再说……” 七福晋点头,想着五福晋方才的脸色儿,不由戚戚然…… 第1931章 做个老实猴子(打滚求月票) 七福晋憋得难受,出了神武门后,跟大家告了一声罪,就拉着舒舒上了自己的马车。 十福晋落后一步,看着两人背影,跟四福晋抱怨道:“七嫂真是的,肯定拉着九嫂说这位瓜尔佳格格了,就不能将我带上,我也想听……” 四福晋劝道:“许是有其他事情找你九嫂,她们两个素来要好。” 十福晋道:“好吧,您说得对,许是有其他的事儿。” 看着七福晋跟舒舒背影的还有三福晋。 她心中正纠结,要不要跟着去九贝勒府问问舒舒,五贝勒府二阿哥情况到底如何。 可想到有七福晋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就忧心忡忡地上了马车,跟着大福晋往正红旗去了。 真是不禁细想。 越想越叫人害怕。 她以为五福晋记仇,是记的小仇,可要真是如猜测的那样,痘症使得小阿哥伤了根本,无法承爵,那不异于生死之仇…… 八福晋带着富察氏,自成一体,跟四福晋、十福晋打了招呼,就也上车去了。 侧福晋有什么稀罕的? 她这里早早有了。 其他的皇子府,十年八年的,也少不了。 没有宫里指的,也会有爷们请封。 在各府庶皇孙成丁前,能抬身份的都会抬身份的。 因为庶子与侧室子封爵天差地别,为了儿子们前程,各府的侧福晋之位早晚也会封满。 八福晋想明白这个,真是心如止水。 眼见着十福晋也是憋了一肚子话要说,四福晋心中叹了口气,招呼她上了自己的马车。 “四嫂,好好的,皇祖母怎么就给五贝勒府指侧福晋了?” 十福晋带了疑惑,问了出来:“平日里皇祖母待五嫂都是慈爱,这怎么说指侧福晋就指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是皇祖母指的,还是乾清宫指的?是嫌五嫂只生了一个阿哥么……” 她有些想不明白。 总觉得太后不会插手外头皇子府的事儿,今儿的事情,更像是代皇帝行事。 十福晋就怕了。 她也只有一个阿哥,大婚三年才生出来。 郡王府本应该有个庶阿哥,可是也殇了。 如今在各皇子府中,敦郡王府算是子嗣单薄的。 四福晋见她忐忑,安慰道:“别想那么多,如今跟开国时不同,当时侧福晋是直接封的,如今各府侧福晋多是自家请封的多,皇子府应该也不会例外。” 皇上多少军国大事操心不过来,会一家一家的给儿子们指侧福晋? 就算觉得儿子子嗣单薄了,也不会直接指侧福晋,多是赏格格下来。 十福晋道:“那……今儿是怎么回事啊?当着大家的面儿说这些,倒像是给五嫂没脸似的。” 四福晋隐隐有些猜测,也不好说之于口,就顺着太后的意思道:“瓜尔佳格格的人才在那里,相貌行事都妥当,许是没有其他缘故,就是皇祖母偏着五爷,没顾上五福晋的体面……” 十福晋点头道:“嗯,嗯,那应该就是这个缘故,真要是乾清宫指人的话,不会落下毓庆宫跟直郡王府……” * 七福晋的马车中。 七福晋伸出手来,给舒舒瞧:“我这手心都是冷汗……” 舒舒上手摸了一下,皱眉道:“您这个像肾阴虚的症状,最近有没有夜不寐?或是口干、耳鸣什么,小日子平缓么,腰酸背痛了没有?” 七福晋看着舒舒,诧异道:“这是学出来了?跟太医说话似的,一套一套的,倒是也叫你说着了。” 舒舒道:“五脏六腑都是连着的,别不当回事儿,您让太医好好开两个方子,调理调理。” 七福晋苦笑道:“去年坐月子没坐好,就有些症状。” 说着,她指了指头顶心道:“前头有白发了,太医也说是肾虚,让吃黑芝麻丸。” “您不是说想开了么?怎么嘴里说的跟心里想的是两回事儿,什么都不如身体重要……” 舒舒劝道。 七福晋点点头,道:“我已经后悔了,要是转回到去年,我一定好好坐月子……” 舒舒道:“那就好,早调理早好。” 七福晋吐了一口气,眼神有些茫然,道:“今儿这场大戏,算不算‘杀鸡骇猴’?我敢保证,大家都提着心,不做贼也心虚,往后皮子都要跟着紧绷了。” 舒舒沉默,好一会儿道:“那就做个老实猴子呗,也没有其他法子……” 七福晋点头道:“是啊,做个老实猴子吧,这回我是真的死心了……” 后边半句,低不可闻。 舒舒想到了弘昇,道:“我见的不多,都说性子肖似五哥……” 七贝勒府跟五贝勒府临近,弘昇过年时还去拜年。 七福晋见得多些。 七福晋道:“这样身份高的侧福晋,对弘昇确实不是好事儿,可对二阿哥来说,却未必是坏事儿。” 舒舒听了,明白过来,点头道:“确实如此……” * 宁寿宫中,西偏殿。 太后正跟宜妃、五福晋说话。 瓜尔佳格格不在,被白嬷嬷送出宫去了。 太后看着五福晋道:“三月初六就是好日子,内务府这里会张罗起来,贝勒府那边,你素来行事周全,这回也仔细些……” 时间不到一个月,不好耽搁。 五福晋站在旁边,低声应了。 她弱不胜衣模样,脸上也涂了厚厚的粉,可也无法抵挡眼下的青黑。 她有些惶惶。 是她多心了么? 为什么今天听着这话音都不对? 太后跟宜妃道:“瓜尔佳氏家里长辈都没了,如今嫂子当家,回头你传进来见见,瞧瞧人品行事,盼着是明白人家,往后别拖老五后腿。” 宜妃点头道:“嗯,那我明儿就打发人传话,让她这几日入宫一趟。” 瓜尔佳氏的嫂子,是公夫人,过年的时候也要随着外诰命来宁寿宫请安。 只是她年岁小,丈夫的实职品级不高,排在公夫人队伍之尾,随着大流排班。 太后自然半点印象都没有,就有些不放心。 瓜尔佳氏丧母,十来岁开始就是被嫂子带的。 这嫂子行事不差的,那瓜尔佳氏应该也不差。 若是嫂子是个性子歪的,怕是也教养不好小姑子。 五福晋在旁,脑子“嗡嗡”的。 瓜尔佳家是明白人家,那谁不是明白人家?! 她竟是说不出自己是羞愤多一些,还是惊恐多一些。 或许,她就不该活着。 可她不放心儿子…… 眼见着五福晋还浑浑噩噩的,太后跟宜妃对视一眼,都带了无奈。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太后道:“行了,你们回去吧……” 宜妃起身,带了五福晋下去。 白嬷嬷正好送人回来,在宁寿宫门口与婆媳一行遇到,忙退到路边让行。 宜妃止了脚步,回头看佩兰。 佩兰摸出个不大的荷包,塞到白嬷嬷手中。 宜妃道:“因五贝勒的事儿,连带着嬷嬷也跟着受累了。” 白嬷嬷躬身道:“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宜妃没有再说什么,带了五福晋出了宁寿宫。 白嬷嬷转身,进了宁寿宫。 太后正歪着。 老太太心慈,鲜少做恶人。 今日却是做了恶人,心里也不自在。 白嬷嬷挨着炕边坐了,拿了软锤给太后捶腿。 太后看着她道:“舒舒带什么好东西进来了?” 祖孙相处好几年,她也看出舒舒行事,出门鲜少空手。 入宫请安也是,三回里,两回带了东西来。 这次半年没来,绝对不会空手。 白嬷嬷起身道:“还真让您说着了,奴才去取……” 等她去而复返,捧了锦盒进来,太后就有些失望,道:“装得这么精细,不像是吃的。” 白嬷嬷打开了,就见金灿灿的几个罐子跟小盒子。 每一样上面都用蒙文、国文、汉文写了名称。 白嬷嬷笑道:“您瞧瞧,看着金灿灿的……” 太后分辨出几样东西,不由失笑道:“真是的,都说了我不爱这些,还老送这个……” 她嘴里这样说着,却是打开了小盒子,看着里面的口脂拼盘,吩咐白嬷嬷道:“叫小丫头端水,我要洁面……” * 宁寿宫的消息,并没有传开。 可是各皇子府,却是都知晓了…… 第1932章 丈夫(打滚求月票) “瓜尔佳氏的格格……” 直郡王府,大阿哥回府,就被张氏请到了正院,说了今日宁寿宫之事。 “瞧着皇祖母的意思,婚期应该就在跟前,这……按照上次八贝勒府的例预备贺礼?” 张氏问道。 大阿哥还在想着傅尔丹此人。 民爵中,公爵最高。 京城的公府加起来,不超过十人。 不过这些年,瓜尔佳氏都是以公坡尔盆为主,这个傅尔丹还真是印象不深,好像二十出头年纪。 这是要抬举瓜尔佳氏? 想想还真是不无这个可能。 如今上三旗勋贵大家中,佟家、钮祜禄家、赫舍里家都失了领侍卫内大臣之职,子弟也从侍卫处与銮仪卫中清退出来。 那就要重新平衡,省得一家独大什么的。 听了张氏的话,大阿哥就点头道:“嗯,按例即可。” 张氏又说了王贵人迁宫之事:“我下晌翻了账册,没有贵人迁宫的贺礼前例,可王贵人到底不同,这礼怎么预备?” 王贵人没有谕封为嫔,可是却享受嫔位日用供给,也用着半个内管领下人。 在宁寿宫请安中,王贵人也有了位次,坐在敏嫔之后,基本上跟嫔没有什么区别。 实在不能视为寻常贵人。 这次挪到启祥宫,又是预定主位的,这贺礼就不好轻了。 大阿哥晓得为什么张氏要问自己,并不擅自拿主意,那就是因为这种没有先例的事情,关系的就不是他们一家。 其他的皇子府,也会按照这边的例来。 他本不耐心这些琐事,可是想到十五阿哥的乖巧跟十六阿哥的伶俐,就有些爱屋及乌,就道:“按嫔母挪宫例减两成吧!” 张氏点头道:“好,我叫人按照爷说的预备……”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自己担心的,犹豫了一下,决出了轻重。 “晓得爷忙,可其他皇子府这几年没少添丁,只咱们王府这里,好几年没有动静,宫里还赏了一回人,爷也别老留在书房,偏院也多转转,别人先不说,王格格服侍娘娘十来年,这几年照顾三格格、四格格也有功,她可不年轻了……” 张氏带了几分认真,劝诫道。 王氏是早年延禧宫的大宫人,惠妃身边当用的。 三十七年大福晋薨了,后院的格格作怪,正赶上王氏年满出宫,就由惠妃做主,赏给大阿哥为格格,代惠妃照顾几个小主子。 王格格出宫的时候二十四,今年已经三十岁。 要是出嫁早的,这个岁数都要做祖母了。 张氏念着王格格恭顺,还是婆母身边的旧人,也乐意抬举一二。 大阿哥瞥了张氏一眼,道:“你倒是贤惠!” 大阿哥是盼着生嫡子的,有了弘昱这个嫡长子,还盼着嫡次子,所以在后院的时候,通常都是留宿正院。 张氏不方便的时候,也在书房,偏院去的比较少。 张氏小声道:“我晓得爷给我体面,可是我害怕,时日久了,宫里长辈会怪我不贤……” 夫妻两个相差十来岁,私下里相处时张氏就多了几分依赖,不像寻常夫妻那样相敬如宾。 大阿哥见她如此,就有些心软了,看了她肚子一眼,道:“你也放宽心,日子还久,爷发现了,这老天爷有时候就爱跟人拧着来,越是求什么越是不来什么,咱们看开些,三年不行,就五年,左右咱们的日子还长着……” 张氏心中熨帖,点了点头,道:“嗯,嗯,爷待我这样好,我心里踏实了,孩子早来晚来都好……” 大阿哥龙精虎猛,自己身子也结结实实的,张氏就不信自己一直不开怀…… * 诚郡王府,正院。 三福晋说了自己的猜测,夫妻相对无言。 三阿哥想着这几个月五阿哥与自己的接触。 “会不会是想多了?冬月疫情刚出来时,老五对爷确实没有好脸色,过后爷也赔罪了,就寻常了,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 三福晋道:“五爷性子宽和,不是爱记仇的,估计是想明白了,这痘疫也不是咱们乐意的,那是天灾,咱们府是有些错处,可也受到了惩戒……除了嫡子,他还有两、三个庶子,不缺儿子,可对于五福晋来说,那就是命根子,怕是恨死了咱们家,这个仇怕是解不开了。” 三阿哥叹了口气,道:“要真是如你所说,那恨咱们也是应该的。” 三福晋生出愧疚来,道:“要不,咱们预备一份重礼赔罪?” 三阿哥看着她道:“爵位都不能继承,那是伤了小阿哥根本,能不能站住都是两说,这个能赔得了么?” 三福晋揉着帕子道:“那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啊,这亏心……” 三阿哥想了想,道:“回头爷跟老五打听一声,看看到底是什么病症,以后家里淘换好药材,多预备一份……等到小阿哥大了,到时候看看怎么补偿到小阿哥身上……” 三福晋想着殇了的长女,跟小产流掉的孩子,忍不住红了眼圈,看着三阿哥,恶狠狠道:“再有一回,爷打我脸,我也叫爷见识见识什么是妒妇!” 三阿哥听不得这个。 若是时间能倒流,他想给那个愚蠢的自己两个巴掌。 殇了嫡长女,废了宠爱的妾室跟庶子,在皇父心中留下治家不明的坏印象。 他肠子都悔青了。 他起身道:“行了,行了,以后内院的事儿,爷不管了,都随你还不行了……” 说罢,他就往外走。 三福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发凉。 若是三阿哥是寻常的喜新厌旧,那三福晋还真不怕。 格格、侍妾一茬茬的来就是。 偏偏三阿哥喜新不厌旧不说,那个旧还是独一份。 除了这个旧,其他人也无法让三阿哥上心。 之前三福晋容不下田格格,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如今田格格成了田氏,在御前挂了名,落不下好,与侧福晋也彻底无缘,可三福晋并不觉得解气。 以命偿命,才是她的期盼。 这样想着,三福晋就唤了嬷嬷进来,道:“田氏几个月了?” 嬷嬷心里算了一下,道:“八月开始没有换洗,七个半月了……” 三福晋道:“叫膳房好好侍候着,按照爷的例给那边预备吃食,别亏了她的嘴……” 嬷嬷犹豫了一下,看着三福晋,犹豫了一下,道:“主子想要抱养田氏之子?” 三福晋带了冷笑道:“当然要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了……” 生不下来还罢,直接给大格格偿命。 生下的话,田氏是戴罪之身,自然不能抚养阿哥。 要是交给旁人养了,以三阿哥爱屋及乌的劲儿,这府里就要多个宠妾。 一个一辈子不能封爵的庶子,安排人随意养着就是。 到时候,夜不安枕的,就换成田氏了…… * 五贝勒府,正院。 五福晋回来就呕了一口血。 她面如死灰,躺在榻上,什么都不想说。 要是给她选择,她宁愿一死百了,偏偏她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小阿哥、娘家亲人…… 都是她无法割舍的。 五阿哥回来的晚,从南书房出来时,宁寿宫的太监在外头候着,他就去宁寿宫了。 回到贝勒府时,已经是掌灯时分。 五阿哥想了想,还是抬脚往正院来。 他心里很难受。 人都有远近亲疏。 这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说服自己接受嫡子有疾、长子支撑门户。 如今又掉下来个侧福晋。 弘昇这个庶长子的境地越发尴尬。 可他也晓得妻子不是什么坚强的性子,怕她钻牛角尖想不开。 等看到上房漆黑一片,五阿哥只觉得心惊肉跳,忙快走几步,推门进去。 后头提着灯笼的小太监忙跟上。 “福晋……” 五阿哥冲到五福晋平日起居的西次间。 小太监的灯笼及时跟上,屋子里终于有了亮光。 南炕上躺着一人,一动不动。 五阿哥忙上前,不敢喘气儿。 等看到五福晋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五阿哥才松了口气。 随即,他发现不对劲。 五福晋的脸都肿了。 “怎么回事儿?谁打的?” 五阿哥看清楚,立时愤怒不已。 打人不打脸。 夫妻一体。 五福晋是他的福晋,谁敢向他的福晋动手? * 前两周的身体状况不佳,写的少,也卡文,都不敢点赞看章说了。 大大们郁闷了直接骂作者,别误伤友军啊,磕头赔罪。 第1933章 鸿雁(求保底月票) 屋子里已经掌灯。 五福晋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五阿哥。 五阿哥因为愤怒,眼睛不是平时似的眯着,而是瞪成了杏核眼。 既是肖母,五阿哥的相貌自然不差,眉眼精致,在皇子中能排在前三。 只是因为肥胖的缘故,眼睛还爱眯着,就显得小了,鼻梁也被肥胖的脸颊挤着,显不出笔挺来。 眼见五阿哥的关切那样真挚。 五阿哥就是这样实诚的人。 五福晋脑子清醒了,实不明白自己之前别扭什么。 被挑剔的,从来都不应该是五阿哥。 自己一个笔帖式的女儿,被指成皇子福晋,即便有个布政使祖父增加身份,可在诸皇子福晋中依旧是倒数。 被挑剔的,应该是自己。 可是五阿哥从没有在这方面给过她半点难堪。 五爷就是这样心软的人。 五阿哥见她不说话,有些着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吃了豹子胆,竟是往你脸上招呼?” 五福晋没有再拖延,亮出同样红肿的手掌心,道:“我自己打的……” 五阿哥:“……” 他上下打量五福晋两眼,想着宁寿宫里皇祖母的话,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这不是有大病是什么?! 这个时候想起抽自己耳光了,早做什么去了? 这侧福晋是皇父选的,他们夫妻两个都没有回绝的余地。 五福晋不开心,五阿哥也不痛快。 他不想自己家里沸反盈天的。 他垂下眼,道:“事已至此,还是想开些吧……” 五福晋点点头,轻声道:“想开了……” 再糊涂下去,下一步自己就要“养病”。 一下午的工夫,五福晋也明白过来。 这指的不单单是侧福晋,还是世子之母。 弘昇生母有过,幽禁在南苑,资质也寻常,这是没有入皇上的眼。 自从晓得一家只准送一子入宫读书,五福晋就满心怨愤委屈。 今天转圜过来,才晓得自己是多么荒唐可笑。 弘昇生母是罪身不会封侧福晋,性子还憨实,自己笼络过来,做个好嫡母,往后依旧会安享尊荣。 换成母家显贵的侧室子,有生母在,就是另一个局面。 从小没有人往她身上动过半个手指头,可下午的时候,五福晋实在难受,就将人都打发出去,给自己十几个耳光。 回头想想儿子出痘后这小半年,她偏执任性,行事越来越歪。 身在皇家,不是什么都能一句“关心则乱”就能抹平的。 尤其是,还涉及到孝道…… 五福晋晓得,自己再不改变,那侧福晋进门后,管家权自己也留不长久了。 真要那样,不单连累着娘家跟着丢脸,也护不好儿子了…… * 敦郡王府,内院正房。 十福晋搂着十阿哥的腰,道:“爷,咱们再生个阿哥吧!” 十阿哥发现了她的不安,摩挲着她的后背,道:“吓到了?别担心,汗阿玛没那闲工夫挨家的指侧福晋,这次指婚,跟子嗣不相干,跟上回八贝勒府的一样……” 十福晋抬头,惊讶道:“真是五嫂有过?到底什么过,怎么没听人提过……” 当年八福晋闹出的新闻,可是一出连着一出。 对嫂子们不逊,在宁寿宫不恭敬,先是将娘家伯父、伯母给告了,后头跟伯母大打出手。 一桩桩,一件件,每个月都有动静。 五福晋却是娴静性子,人前周周全全,挑不出错处。 十阿哥就讲了五贝勒府二阿哥痘症后疑似不妥当之事,还说了五福晋前阵子犯忌讳,去海淀北花园哭诉。 十福晋听着,后怕不已,拍着胸脯道:“听着好吓人,还以为熬过痘疫就没事了,幸好咱们大阿哥种痘了……” 随即,她有些难受起来,道:“没想到除了三嫂家夭了大格格,五哥家的二阿哥也伤了身体。” 真要说起来,她跟两位嫂子都没有什么交情,只是当了额涅后,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就不落忍。 十阿哥道:“往后太后跟前多孝顺,对嫂子们也多敬着些,不让汗阿玛挑出毛病就好。” “嗯嗯……” 十福晋心里踏实了,忙点头。 九嫂说的对,对于她们这些皇子福晋来说,守着规矩,规矩就会护着她们。 要是她们懈怠,错了规矩,那说不得什么时候惩戒就来了…… * 九贝勒府,舒舒正在书房看九阿哥的来信。 信是前几日发出来的,当时御舟已经到淮安,张英来朝。 这是九阿哥出门后第三封家书,比前两封都厚。 除了提及张英来朝之外,九阿哥还说了跟着圣驾乘坐御小舟巡堤坝之事。 那防洪的堤坝,是用水泥建造的。 如今黄淮正是桃花汛将来,地方都在预备防洪。 这新旧堤坝,对比很是明显。 去年雨季时,水泥堤坝已经经过洪峰考验。 眼见水泥堤坝有功,圣驾又圈定几处汛口,今年雨季过后,那几处也都会换成水泥堤坝。 漕运总督桑额随扈,对水泥堤坝很是上心,再三询问后,上了折子,恳请明年疏通北运河时,沿途两岸容易滑塌处也用水泥堤坝,皇上准了。 九阿哥的兴奋,跃然于字面。 当了几年差,九阿哥也不再是吴下阿蒙,晓得经过兵部传递的家书,也未必安全。 因此在信中,他只写为水泥的推广开心,没有提自己与舒舒的功劳。 舒舒放下九阿哥的信,提笔写回信。 信中主要写如今出月子,进宫请安,皇祖母看着精神矍铄,娘娘也安康,请九阿哥放心,不必担心长辈,又提及王贵人迁宫,走礼没有先例,自己不会自专,会从嫂子们的例。 后头就是几个孩子的状况,内书房已开,曹典仪跟崔总管教授孩子们汉语跟国语,小松教孩子们马步,还提及府里没有合适的蒙语先生,要不要从外头聘请,还是等九阿哥回来再说。 最后,舒舒才提了水泥,算是给九阿哥信做了回应。 爷是因皇父操心河工,想要尽孝才琢磨出水泥。 如今水泥功成,尽了孝顺,就是大善。 等到放下笔,舒舒算了下九阿哥行程。 应该到苏州了,不知道去没去东山岛…… * 苏州织造府。 御舟下午到了苏州,苏州地方士绅百姓迎圣驾。 九阿哥跟着四阿哥、十三阿哥,就随着圣驾,入住苏州织造府。 九阿哥也见着了李煦。 他极厌此人,面上却是不显。 呵呵…… 孙文成已经上了折子,奏请在杭州织造衙门下建羊绒呢场。 之前还没有批复。 不过九阿哥觉得,这次南巡过后,御前就会有决断了。 杭州就是海关衙门所在,水路交通也更便利,这羊绒呢场设在杭州比苏州更方便。 皇父是通经济的,会做出正确选择,李煦的小算计要落空了。 九阿哥想过这些,就撇在脑后,惦记着去养珠场之事。 圣驾住在苏州驻跸两日,后日就要起行。 他之前已经在御前请过汗阿玛,这回总也要打一声招呼。 他就从住所出来,去找四阿哥。 “四哥,四哥,明儿有大臣来朝么?” 四阿哥道:“偏沅巡抚赵申乔来朝……” 九阿哥惊讶道:“不是沿途督抚,怎么也来朝了?” 偏沅巡抚管辖湖广行省的南境,巡抚衙门驻地在长沙府,距离苏州路程可不近。 四阿哥道:“湖南边远之地,地方盘剥得厉害,山民又多,好勇斗狠,近些年因税赋增派,引发好几起民乱,不容轻忽,汗阿玛传他来朝见,应该是有所训诫……” 第1934章 正名(打滚求月票) 今天圣驾到苏州,地方官员迎驾后,都陆续陛见了。 明日只见一个偏沅巡抚的话,那还真能空出大半天时间。 九阿哥打算去问问。 不过在去前,他先问四阿哥:“四哥明儿有空么?我在东山有个橘子园,还有一个养珠场,一会儿去御前请旨,看汗阿玛过不过去转转,要是您跟十三弟得空,也跟着过去瞧瞧。” 四阿哥只晓得弟弟家在苏州有橘子园,这两年也没少得弟弟家的橘子跟橘子酱,可是“养猪场”还是头一回听说。 他以为是猪狗的猪,所以很是不解道:“怎么想起在苏州弄养猪场?是因地制宜,用橘子喂猪?” 橘子应季便宜,可是运到京城可不容易,还要蜡封。 如此一来,价格翻了几十倍不止。 可毕竟要用内务府的官船,运输不方便。 九阿哥家的橘子园每年送进京城的橘子也就是有数的。 九阿哥听着发蒙,随即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四哥您可真逗,怎么能想出用橘子喂猪?就算不拉到京城,也有果子商人上门收果子,就是价格高低罢了,哪里就要用它喂猪了……” 四阿哥:“……” 他黑了脸。 这个弟弟又欠教训了! 九阿哥见他变脸,忙收敛一二,止了笑,道:“这养珠场不是猪狗的‘猪’,是珍珠的‘珠’……” 正好十三阿哥过来寻四阿哥,听到这话,道:“珍珠?九哥想要在江南给九嫂置办首饰么?那带我一个,我也想给福晋带些回去。” 眼见着瓜尔佳氏产期在即,十三阿哥对着福晋总觉得有些心虚。 他是盼着长子嫡出的,夫妻两个敦伦的次数也不少,可天不遂人愿。 九阿哥见弟弟来了,就招呼他上前,打算给他们好好讲一讲“养珠计划”。 之前没有成样子,也没有在兄弟们提过这个,眼下已经试种了,就没有什么可瞒着的。 话到嘴边,九阿哥想到珍珠跟水泥、粮种的区别。 水泥跟粮种都涉及到民生,要是跟女子沾边,外头的腐儒说不得就要攻讦诋毁自己的福晋,珍珠却是不碍的。 珍珠不管是在海关外销,还是在大清贩卖,都不与民生相干,影响的也就是非富即贵那些人。 这又是打算日后孝敬给汗阿玛的,给福晋攒个功劳正好。 不管自己孝敬不孝敬,自己都是亲儿子。 可是这儿媳妇孝敬了,日后汗阿玛也不好意思为难自己的福晋了。 他脑子里飞速运转,说出来的话,就改了说辞。 “当时得了东山橘子园,晓得挨着太湖,我福晋就想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做橘园浪费了,就翻出了宋人笔记,将里面养珍珠的记录翻了出来,我瞧着靠谱,想着试试,去年就打发孙金过来了……” 四阿哥在旁听着,扬了扬眉。 还真是机灵全在脸上。 这回倒是不藏着掖着了。 前头折腾出来的那些,说是九阿哥琢磨出来的,可实际上皇父心里明镜似的。 博览群书的,从来就不是九阿哥。 董鄂氏晓得规矩,并不人前居功,九阿哥也知道涉及女眷不好张扬,没有将他福晋推到前头。 他们夫妻一体,一荣俱荣,记在谁身上都无所谓,皇父也就做不知罢了,心里还是晓得董鄂氏的功劳。 否则牛痘的赏赐,也不会半数落到福松身上。 十三阿哥在旁听着,敬佩不已,道:“外头说九哥是财神爷,九嫂就是财神奶奶啊!”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不算什么,当年茶山也是你九嫂提议的,前后往里扔了十万两银子,如今开始回本了,去年就入账的八千八百两,这茶树还小,没有到丰年,等到三、五年后,到了丰年,本钱也回来了,剩下就是净赚,只这一处,就能给阿克丹攒出分家银子来!” 十三阿哥赞道:“九嫂想得长远,选的产业也好,柴米油盐酱醋茶,谁家过日子也离不了。”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要是自家没有茶园,只日用茶包跟人情走礼,这一项一年也要支出几百两银子。” 四阿哥在旁道:“珠场往里投多少银子?” 九阿哥伸出手来,翻了一下,道:“也是十万两……” 四阿哥蹙眉道:“这跟茶山不同,会不会风险太大?” 既是要用河蚌养珍珠,毕竟涉及到活物,人力不可控。 十三阿哥听了,也跟着担心起来。 十万两银子,差不多是皇子分家银子的半数。 相当于四十年的贝勒爵俸。 九阿哥忙解释道:“没全扔在太湖珠场,还有洪泽湖那边,分了两处,银子也没有一口气砸进去。” 四阿哥见他心里有数,才微微放心。 十三阿哥想着京城修建大半的皇子府,凑到九阿哥跟前,道:“九哥,九哥,像上回那种小汤山的买卖,您能不能再想一个,弟弟也正愁呢,要是年底从宫里搬出来,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九阿哥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就算你跟十二搬出来,封爵之前,日用供给也走内务府,封爵之后,就有爵俸了。” 十三阿哥道:“可是嚼用不是开支大头,人情走礼才是大头,如今在宫里,人情走礼只限皇家与堂亲,一年到头也要二、三千两银子。” 九阿哥想起自己封爵前那两年,确实人情走礼开销不少。 他是得了内务府那边的三节两寿礼,才平账了不说,还有盈余。 九阿哥点头道:“那确实要想个法子,要不然你跟十二从宫里出来,说不得就要靠福晋嫁妆养了……” 十三阿哥讪讪道:“那倒不至于,就是手松手紧罢了,没有就少花些。”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九哥家封爵之前,府中使唤人口减半之事。 他就道:“到时候人口也精简些,本也用不上那么多人……” 四阿哥在旁,不赞成道:“哪里就用如此了?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兄弟正说着话,十三阿哥的太监过来找人。 是十三福晋的家书到了。 十三阿哥的太监担心有什么要紧事儿,不敢耽搁,才过来找主子。 十三阿哥脸上紧绷,直接接了家书,立时打开看了。 四阿哥在旁,也有些担心。 除了九阿哥跟他福晋黏黏糊糊的,每旬都有家书往来,四阿哥跟十三阿哥这里,并没有跟家里通信,除非家里有事情,否则不会走兵部送信。 十三阿哥看完,心情很是复杂,既松了一口气,也带了几分失望。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脸色阴晴不定,道:“是家里有什么事儿?” 十三阿哥道:“瓜尔佳氏生了一个格格……” 九阿哥道:“这不挺好么,长子不用庶出,省了多少事儿!” 四阿哥则是道:“恭喜十三弟,当阿玛了。” 十三阿哥吐了一口气,脸上带了笑,道:“是啊,我做阿玛了,长子不用庶出,也省了好些麻烦。” 九阿哥想着他方才的神色,明白过来,道:“你这是没得儿子失望了?着什么急,一个儿子一个债主,不用你惦记,只要你身上没有毛病,这债主就一个一个上门了……” 十三阿哥自然晓得自己身体没有毛病,立时挺了挺胸脯道:“那就借九哥吉言了!” 九阿哥轻哼道:“你那尿频是怎么回事儿,你自己心里没数?湿寒最是伤肾与脾,你现下年轻不显,不当回事儿,过几年再看,到时候说不得就要吃鹿血膏子顶着了!” 十三阿哥:“……” 四阿哥想着十三阿哥之前有了痹症的症状,道:“这都是好话,别不当回事儿,如今走水路,叫太医给你多拔火罐,将体内的寒气去去。” 十三阿哥点头,道:“嗯,我晓得了,回船上就找太医去……” 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眼见着就要晚膳了,不好再耽搁,就道:“我先往御前去了,得问问汗阿玛明儿跟不跟咱们去太湖……” 四阿哥摆手道:“快去吧,汗阿玛真要过去,今天就要安排人过去看防护了……” “嗯,嗯……” 九阿哥应着,脚步匆匆离而去…… 第1935章 童养婿(打滚求月票) 织造府行宫处。 九阿哥过来时,正赶上两人从里面出来。 两人都穿着补服,一个是四品,一个是三品。 前者四十来岁,看着淡定从容,正是苏州织造李煦;后者三十来岁,嘴上刚留上须,相貌清俊,正是大阿哥的伴读之一,翰林院掌院学士揆叙。 揆叙是明珠次子,他妻子耿格格是九阿哥的表姐,弟妹淑慎郡主是舒舒的表姐,跟九贝勒府这里也有人情往来。 “九爷……” 见九阿哥过来,两人都避道躬身见礼。 九阿哥看了李煦一眼,问揆叙道:“御前还有人没有?” 揆叙道:“马中堂跟张中堂在。” 这说的是随扈的大学士马齐与大学士张玉书。 大学士若兼管六部事,就能尊称为“中堂”。 九阿哥点点头,摆手道:“那你们忙去吧,爷去御前排个班儿。” 揆叙应着,目送着九阿哥离去,才跟李煦转身离开。 李煦看了九阿哥的背影一眼,问揆叙道:“九爷还在户部行走?这半年来,倒是没怎么听到九爷的新闻……” 揆叙是随扈过来的,皇上巡黄淮堤坝时,也是随行之一,自是晓得九阿哥的功劳。 他看了李煦一眼,道:“这是九爷前几年的新闻传到外头了?皇上教导的好,确实是能干之人,家父说起九爷,也是佩服九爷有经济之才。” 李煦想着九阿哥对自己不冷不热的,道:“内务府前两年的动静大,我几个弟弟虽没有牵扯进去,可是也虚惊一场,连缺儿都不敢要了,如今还在混沌度日。” 揆叙笑了两声道:“前两年内务府的动静确实不少,如今倒是消停下来。” 李煦点头道:“是啊,舍弟年前还来了家书,问要不要再补缺,也是不小的人了,自己没有正经主意……” 揆叙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李煦就岔开话,说起别的来。 两人都是聪明人,晓得点到即止。 再说下去,就有踩高捧低之嫌。 皇上是八旗共主,各位皇子就都是他们的小主子,也轮不到他们挑剔说嘴…… 九阿哥到了行宫前,并没有急着叫人禀告,而是想着揆叙两人。 瞧着两人很是熟络的样子,什么时候有的交情? 揆叙跟李煦差着岁数,也差着身份。 李煦外放的时候,揆叙还是娃娃。 要说两人牵扯…… 揆叙胞兄容若生前在侍卫班,同期曹寅也在侍卫班,两人年岁相仿,往来交好也说得过去。 到了李煦这里,就是拐了弯的。 九阿哥嗤笑了一声,什刹海的美人院,他可是叫人盯着。 说来也巧,在八阿哥去了内务府后,就有两个美人进了八阿哥的别院。 啧啧,李煦这里,还挺会钻营。 这是瞧不起谁?! 他管了内务府四年,也没见李家人上门钻营,反而还给自己添堵。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李煦一个外放的包衣奴才,自然也不会挺直腰杆子跟自己对上。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就猜到了缘故。 因为曹家。 曹家跟自己走得近,李家就对自己敬而远之了。 因为他们晓得,再来攀附自己,也排在曹家后头。 江南只能有一个皇家话事人。 李煦这老家伙不厚道…… 九阿哥想过,就丢到一旁。 李煦这是不自量力。 曹寅是几岁就入宫,先是哈哈珠子,后是二十多年侍卫,在御前行走小三十年,这情分无人替代。 这会儿工夫,马齐跟张玉书出来。 九阿哥跟两人见过,就叫门口侍卫往里通传。 少一时,侍卫回来传了口谕:“九爷,皇上传您进去。” 九阿哥点头应了,大踏步进了屋子。 康熙坐在几案后,面上带了乏色。 九阿哥见状,道:“汗阿玛您这是累了?那明儿是直接在织造府休息半日?” 康熙抬头看着九阿哥,道:“好好的,你操心朕行程做什么?” 这一路上,九阿哥管着随扈队伍的后勤供给事宜,其中并不包括过问圣驾行踪。 九阿哥道:“这……儿子本想要请汗阿玛明儿去东山,看看儿子的养珠场,可是那都是小事儿,您若是觉得乏了,等到回程时再去也是一样的。” 圣驾经苏州往杭州去,到了杭州返程时,依旧是先到苏州,再到江宁。 如此,就是在苏州驻跸两次。 康熙想起了九阿哥的养珠折子,沉吟道:“歇一晚就好了,明儿下午正好无事,可前往东山岛。” 九阿哥听了,立时欢喜道:“那儿子这就去见福大人,看看明日安防事宜。” 康熙点头道:“去吧,让福善安排此事,只是要传朕的话,不许赫赫扬扬,惊扰地方。” 九阿哥应着,出去传话了。 等到了侍卫处值房,找到福善,九阿哥就传了康熙口谕。 福善躬身应了,将这几个字在心里念了一遍,明白过来。 布防要严密,消息要控制。 圣驾第四次南巡,为的是安抚地方,可江南跟北地到底不一样。 圣驾在山东直隶,可以轻车简从,但是到了江南,却不好白龙鱼服,否则说不得就要出事端。 九阿哥在侍卫值房这里传了话,就回去找四阿哥了。 十三阿哥还在,两人正在等膳盒。 九阿哥见状,就吩咐何玉柱道:“将爷的膳盒也提到这边来。” 见他喜气盈腮的,十三阿哥道:“这是说得了?汗阿玛明儿去巡看九哥的养珠场?” “嗯,嗯……” 九阿哥点头道:“之前打发孙金出京之前,我就在御前跟汗阿玛报备了此事,主要是这养珍珠,要是没养成还罢,要是养成了,挑好的贩卖到欧罗巴去,利润太大,倒是不好长时间握在私人手中,我就寻思着,等到回来本钱,再赚上几年银子,就直接归在内务府好了。” “十万两银子的买卖,后头不知道能赚多少个十万两银子,您可真舍得……” 十三阿哥露出敬佩来。 九阿哥伸着手指头,道:“我跟你九嫂就四个孩子,不分男女,一人预备一份分家银子,那银子赚多了也没用,就在库房里堆着成死物件。” “侄女也有分家银子,不是嫁妆?九哥想要招赘?” 十三阿哥道。 都是亲兄弟,九阿哥没有掩饰自己打算,道:“嗯,等到大格格留头了,我就留心挑个小小子,给她备着……” “胡闹!” 四阿哥听不进去了,道:“这皇孙、皇孙女的嫁娶事宜,自是汗阿玛上裁,怎么可自专?” 九阿哥道:“我这是特例啊,就这一个女儿,哪舍得远嫁?肯定要求恩典的,实在不行,我就在科尔沁在京城的子弟里挑人,不用骨肉生离,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能想出法子来……” 九阿哥嘴里说着,脑子里想到了方才见过的揆叙。 揆叙跟耿格格成亲十多年,膝下荒凉。 九阿哥想到的是揆叙的侄儿,揆方与淑慎郡主的儿子。 纳兰家可是出了名的出美人,淑慎郡主在宗女中也是品貌具佳,这两人的孩子,这长相就错不了。 四阿哥想着自家也是只有一个女儿,自己之前打算是想要将女儿嫁到福晋娘家,可被福晋婉拒了此事。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九阿哥这里,好像并不打算跟岳家亲上加亲。 齐锡这一房的儿子还没有成亲,以后就算有了孙子,年岁跟尼固珠也不合适。 可是公府那边,增寿好几个儿子。 正红旗的董鄂家,增寿那一房才是嫡房,堂亲众多,九阿哥却没有与那边亲近的意思…… 第1936章 胆小的九阿哥 少一时,几位皇子的膳盒都提了回来。 红烧正塘、清蒸鳜鱼、油焖春笋,都是二月鲜儿,剩下青团、酒酿饼也都是江南美食。 九阿哥想起了李煦,指着桌子上的菜,对两人道:“瞧瞧,这有东主啊,够殷勤周道的!”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都听出九阿哥口气不对。 但是这事上挑不出不是来。 李煦是包衣,这次圣驾出巡之前,点了几个人负责江南接驾事宜,其中就有李煦。 预备时令美食,也算是精心,不算什么错。 四阿哥蹙眉道:“李煦对你不恭敬了?” 十三阿哥则是有些意外,道:“李煦行事圆滑,看着还凑合啊?” 九阿哥冷哼道:“早先在书上看‘佞臣’,我想不出样子来,见了李煦,倒是对上了。” 四阿哥不赞成道:“慎言,那是汗阿玛的人。” “献美”确实为人不耻,可是不好拿这个来贬低李煦。 毕竟接受了美人的不是旁人,是他们的皇父。 打狗还要看主子。 皇父的狗,他们看着再不顺眼,也不能出手管教。 十三阿哥想到了王贵人跟高氏,都是圣驾南巡时带回京的。 不知道这一次,还会不会带人。 这次巡南河,没有带宫妃,却跟着八个乾清宫大宫人服侍圣驾起居。 那其中,肯定没有出色的人,否则早得了名分,不会还是宫女子例。 眼下到了苏州,以李煦的为人行事,说不得就要多几位庶母。 九阿哥吐了口气,将李家“献美”八阿哥的事情咽了下去。 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要不然倒像是将八阿哥当回事儿似的。 再说也容易被人误会,以为他盯着八阿哥。 他点了点头,道:“好吧,也懒得说他。” 兄弟几个就动了筷子。 九阿哥想起了三十八年南巡,当时福晋很爱吃鳜鱼跟春笋。 他也就留意这两道菜,多夹了几筷子。 鳜鱼确实鲜美,春笋也鲜嫩。 可惜的是,这鲜味儿只能在江南才能吃到。 等到撂下筷子,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去告诉曹顺,明儿找外头的馆子,订几坛子油焖笋,鳜鱼做的酥鱼也要几坛子,密封好了,带回京去。” 何玉柱应着,下去传话去了。 十三阿哥听了,不由心动,道:“四哥,要不咱们也带些?” 四阿哥想了想,道:“油焖笋还好,酥鱼就算了,吃的就是一个鲜,做成酥鱼失了味道。” 九阿哥在旁道:“可以带些银鱼干,那个水发了煎鸡蛋好吃,我们府有,这回才没想着带它。” 十三阿哥点头道:“那就再带些银鱼干……” 等到何玉柱回来,曹顺也跟了过来,禀告:“爷,季二求见,在织造府外候着。” 圣驾驻跸织造府,这里的防务森严,没有旨意,不得出入。 九阿哥起身,跟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道:“我去瞧瞧他,他是地头蛇,我这两处珠场,还要靠他张罗……” 四阿哥本想要再嘱咐两句,商人多狡,多些防备。 可是想到九阿哥沾上经济就聪慧了,季家也没有胆子敢欺负到皇子头上,他就道:“早去早回,时辰不早了。” 坐了半个月的御舟,晃晃悠悠的,比骑马舒服,可到底不如在陆地行宫好。 九阿哥应着,带着何玉柱与曹顺出来。 织造府外头,季弘带了一个小厮候着。 见九阿哥出来,他忙趋步上前。 “九爷……” 九阿哥道:“正想找你呢,洪泽湖那边的珠场预备的如何了?” 季弘道:“地方跟人手都齐全了,只是河蚌苗还不够。” 九阿哥道:“那就花钱收啊,别吝啬银钱,早一年养成比什么都好。” 季弘点头道:“学生也这样想,已经安排了几个管事,在外专收河蚌苗。” 季弘能成为江南首富家的少东家,能力不差。 九阿哥想起明日圣驾将往东山,就打量了季弘两眼。 二十七、八年纪,看着没有商人的市侩,像是个儒生。 九阿哥就道:“既是来了,就别走了,跟曹顺待一晚,明早有事儿吩咐你。” 圣驾南巡,随行人马除了诸皇子、大臣与侍卫、上三旗护军营、先锋营将士外,还有漕运总督带的漕标人马。 这么多的人,织造府自然住不下,大部分都在织造府外扎营。 随行王公大臣的扈从也是,大多数都安置在织造衙门外。 季弘一愣,有些不解道:“九爷……”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安抚道:“不该问的别问,不是坏事。” 说着,他望向曹顺嘱咐道:“将人陪好了。” 曹顺躬身应了。 九阿哥就带了何玉柱转身进了织造府。 季弘带了几分紧张,看着曹顺道:“曹大人……” 曹顺有所猜测,口风却丝毫不漏,道:“既是九爷吩咐,季二爷就停一日……” 说着,也看了看季弘身后的小厮,道:“还有这位小哥……” 内务府营地,就在织造府外不远处。 几位皇子的随从人员,除了少数跟着住进了织造府,其他的都在这里。 曹顺带着季弘,也是回到这里。 不过这里也不许随意出入,都要登记清晰,验看腰牌,还要查看身上是否有器械。 季弘带了小厮,就被查了一遍。 他忍了惶惶,等到跟曹顺进了落脚处,才道:“曹大人,学生是不是犯了忌讳?” 曹顺摇头道:“不算,只是规矩如此,季二爷不必多想,等着明早听九爷吩咐就是了……” * 九阿哥进了织造府,何玉柱在旁小声道:“爷要抬举季二爷?” 这是要引荐御前? 会不会太冒失了? 皇上跟前,来朝的都是大员,一个商人之子凑上去算什么? 九阿哥摇头,瞥了何玉柱一眼,道:“爷就是胆小罢了……” 圣驾明日出行,谁晓得沿途防务预备的如何。 万一有不开眼的跳出来惊扰圣驾,眼下他见季弘就有嫌疑。 想到这里,九阿哥觉得心惊肉跳。 难道是被福晋传染的? 他现在也变得胆子小了。 之前看着福晋想得多,还觉得没有必要。 如今,他这行事做派,也有福晋的风格。 主仆两人直接回到住处。 身为皇子,分了单独的一个小院子落脚。 院门口,站着周松跟春林,两人对面,站着两个穿着粉色背心、藕色裙子的女子。 见九阿哥回来,周松跟春林都叫人。 九阿哥的脸上漆黑,看了那两个女子一眼,问周松道:“怎么回事儿?谁这么不懂规矩,怎么撞到爷跟前了?” 周松回道:“是李家的户下人,奉命来服侍爷起居的……” 九阿哥听着腻歪,吩咐何玉柱道:“去问问李煦,他算个什么东西,轮得着他往爷身边安排人!” 何玉柱应着,立时往织造衙门处找李煦了。 九阿哥看也不看那两个女子,直接进了院子,依旧是愤愤。 他都能想到李煦的嘴脸,肯定有说辞,只说是见皇子们没有带女眷,安排丫鬟过来服侍。 可是谁家的丫头这样打扮? 人站在那里,跟脂粉堆里出来的似的,都香臭了,呛鼻子。 周松跟春林忙跟上。 那两个女子留在门口,也惊慌失措,失了颜色,战战兢兢的,却也不敢离开。 估摸过了一刻钟,何玉柱回来,身边还带了织造府的管事,那两个女子才软了脚,跟着管事离开…… * 书友圈有读者称号活动与起点币活动,有兴趣的大大可以去跟帖分称号与起点币。 第1937章 抱大腿儿(打滚求月票) 何玉柱进来时,九阿哥脸色依旧不好看,直接问道:“李煦什么反应?” 何玉柱道:“请罪来着,说是不该自专!” 九阿哥冷哼道:“狗屁的请罪,肯定去汗阿玛跟前给爷上眼药了!” 真要那样,他反而要谢天谢地。 两人的嫌隙摆在台面上,御前就不会让李煦沾手自己的珠场。 方才他是三分恼,七分借题发挥,为的就是堵住这个口子。 人都有远近亲疏。 皇父再念旧,顾念旧人,也不会将外人看得比儿子亲近。 知晓九阿哥不待见李煦,自己将来在江南的买卖,李煦就别想沾边了。 何玉柱道:“估摸着一会儿也会来见爷……” 说着,他拿了一个荷包出来,里面是两枚金元宝:“是个能忍的,奴才代爷传话,也带了不客气,结果老东西在奴才跟前都客客气气的,出手也阔气。” 李煦这一出安排的,何玉柱都跟着后怕。 万一自己爷稀里糊涂的,将人给收了,那贝勒府以后的太平日子就没了。 因这个缘故,何玉柱心里也记了李煦一笔。 九阿哥直接道:“若是来了,那就让他滚边儿去,不见!” 四阿哥正好过来,听了个正着。 几位皇子的住处都挨着,方才九阿哥在院子门口发作人,自然也落到旁人眼中。 四阿哥得了消息,就过来了。 “四哥……” 九阿哥本坐着,见他来了,就站了起来。 四阿哥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随手打发就是了,何至于此?” 九阿哥道:“我是见不得他这算计,名义上是打发丫头,可那是丫头么?我偏要揭开他的皮,让汗阿玛晓得这奴才胆子越来越大,四处钻营。” 说到这里,他望向四阿哥,面上带了几分狐疑。 四阿哥被他看得不自在,道:“又在腹诽什么?” 九阿哥道:“以李煦的圆滑,我这儿打发了丫头,也不会落下四哥跟十三,四哥那院的两个丫头呢?” 四阿哥坐了,道:“扫院子呢……” 既是李家安排的是下人,那就老实扫院子好了。 “哈哈哈哈……” 九阿哥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四阿哥脸上也带了笑模样,劝九阿哥道:“糊弄过去就是了,何必直接打他脸,一时心里痛快了,也得罪了小人。” 九阿哥傲然道:“得罪了又如何?他算什么东西,还值当我费心糊弄?总要让他心里有数,往后避着我走,省得凑上来讨嫌。” 四阿哥叹了口气,道:“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也渐大了,汗阿玛会继续抬举李家的。” 王贵人要迁启祥宫,预定了主位,日后肯定要晋嫔位的。 几个年幼的皇子,也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外家。 九阿哥面上带了烦躁,道:“我还不信了,十五弟跟十六弟眼中,还能觉得便宜舅舅比亲哥哥亲!” 四阿哥也是从这个年岁过来的,早年眼里也揉不进沙子,只是见识的多了,晓得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 他看着九阿哥道:“李煦还罢了,是包衣,你不想客气就不必客气,以后到了理藩院,都是朝臣,还是脾气软乎些。” 九阿哥晓得这是好话,点头道:“我晓得,好好的也发作不到旁人头上,就是这个李煦行事,叫人瞧不起,又赶上他这小动作,就一时火大……” 已经是黄昏时分。 屋子里幽暗。 何玉柱点灯。 四阿哥就没有多待,起身回自己的院子了。 九阿哥送人出来,在门口站了站,看了看另一侧的院子,才转身进了院子。 何玉柱提着灯笼在旁边,小声道:“奴才瞧着,十三爷如今行事,跟早年不一样了。” 早年最爱粘着自己主子的,如今看着依旧热热乎乎的,可有了区别。 九阿哥吐了口气,道:“是啊,吃吃喝喝还罢,其他时候他都不过来了,碍着太子呢。” 何玉柱小声道:“那怎么还好意思惦记着跟爷合伙做买卖?” 九阿哥摇头道:“一码是一码,他身份在那里,在太子爷眼皮子底下,跟其他兄弟也不好太亲近……” 他心里明白,十三阿哥不与自己往来过密,不是真跟自己疏远了,也是不让彼此为难。 要不然的话,落到旁人眼中,倒像是十三阿哥代太子爷拉拢人似的。 要是太子也生出那个心思,那九阿哥是跟毓庆宫亲近好,还是不亲近好? 九阿哥觉得没滋没味儿起来。 才几年的工夫,变化好大。 三十八年南巡,兄弟之间还没有这么多顾忌。 中间多了一个太子,就像变味儿了似的…… * 御前,康熙看着李煦,没好气道:“你倒是预备的‘周全’!” 李煦讪讪道:“是奴才想左了。” 康熙轻哼一声道:“你这是着急了?” 李煦听着话音不对,“噗通”跪了,道:“奴才不敢,奴才确实有些小私心,想着皇子爷们尊贵,这回又没有丫头跟着……” 康熙脸色带了寒霜,道:“既是晓得皇子尊贵,还敢什么人都往身边送,各府的当差人口,就算是烧火丫头,也是厘清三代才会放进去当差,你胆子还真够大的!” 李煦额头带出冷汗来,道:“奴才……奴才这里的户下人口,也多是清白百姓人家的女孩儿……” 康熙脸色越发难看,道:“那就是‘买良为贱’?” 律法上可是禁止这一条。 李煦忙道:“不敢不敢,是松江、淮安等地逃荒百姓家的女孩儿。” 康熙沉吟道:“逃荒百姓卖儿卖女,听着清白,果然如此吗?中间确保没有弊端,回到原籍还能查清楚父母亲人?还是说父死母丧,叔伯不亲,如此,谁能确保你买到的人,就是卖出的人……” 李煦变了脸色。 康熙看着李煦道:“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李煦忙叩首道:“奴才有罪,是奴才失了谨慎。” 康熙没有立时叫起,看着李煦的头顶道:“往后行事多想想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 李煦后背都是冷汗,道:“奴才听主子吩咐……” 等到李煦出去,康熙面上才带出几分失望来,对梁九功道:“这是看不上朕的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想要抱其他人的大腿。” 梁九功道:“听说四处都安排了婢子,倒像是寻常事儿。” 康熙冷笑道:“既是打算抱大腿,那肯定抱最粗的,其他都是凑数的。” 梁九功不接话了。 康熙想到九阿哥,反而有些不放心,道:“九阿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两个丫头,不待见随口打发就是,怎么就恼了? 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忌讳身边有外人? 想着这个儿子,就爱琢磨什么“养生酒”、“养生丸子”什么的,他就有些担心。 梁九功不敢胡乱猜测,只说了自己知晓的。 “都说九爷爱养生,每晚都要用药包泡脚,白日里喝的茶,也是菊花枸杞这样的养生茶……” “菊花枸杞……”康熙的眼神有些微妙。 不过想着九阿哥已经三个嫡子,他就将担心放下。 年轻人底子虚,修身养性,不是什么坏事…… 李煦从御前下来,吐了口气,又抬脚往九阿哥处。 他没有想到九阿哥会这样不客气。 就是太子,对于他们这些皇帝心腹臣子,也只有客气的,偏偏九阿哥丝毫不给体面…… 第1938章 预防(打滚求月票) 李煦心中腹诽九阿哥酸脸子,脾气古怪,结果到了这里,就直接吃了闭门羹。 李煦:“……” 偏偏他脸上连个不豫都不能露出来。 要不然就显得他这个做奴才的狂妄,不敬皇子。 李煦觉得老脸滚烫。 在江南被奉承了十来年,鲜少有人这样不给他脸面。 又是在织造府,他的地盘。 九阿哥哪里会在意李煦怎么想? 等到泡了脚,将明日事情想的差不多了,他就躺下了。 又是想福晋的一天。 嗯,福晋满了四十二天,出月子了…… 江南二月中旬草长莺飞,不知京城气候如何。 一夜好眠。 等到次日起来,九阿哥觉得自己精神十足。 这几年折腾来折腾去的,都是内务府那边赚了便宜。 自家的产业,实际上就添置了茶山跟珠场。 前者距离太远了,后者今日就能见了。 即便孙金之前在信中仔细介绍过珠场,可跟亲眼所见还是不一样。 即便带了几分兴奋,九阿哥也没有忘记自己身上有差事,就去内务府值房去了。 丁皂保跟高衍中都在。 两人年岁相仿,还是姻亲,看着相处的极好。 九阿哥就是过来打个转儿,晓得高衍中这边已经预备好明日登舟事宜,就不操心了。 丁皂保知趣,晓得九阿哥跟高衍中亲近,找了个由子,避了出去,将地方留给他们说话。 九阿哥看着高衍中道:“亲戚成了上级,滋味儿怎么样?” 高衍中神态平和,给他奉了茶,道:“丁大人差事谨慎仔细,这委署的帽子回京后差不多就能摘了。” 九阿哥道:“瞧着他精神头也不错,看着可比你年轻不少。” 高衍中道:“丁大人性子豁达,荣辱不惊,奴才多有不及。” 换了其他人,能抱着大腿一步登天,却错失前程,少不得自怨自艾之类的,丁皂保却是提也不提早年上书房事,甘于平庸,确实心性难得。 九阿哥心中那一点点可惜也就去了,跟高衍中道:“这四、五年工夫,内务府换了几茬总管,有这么一个妥当人,应该能安稳些日子。” 这总管当差谨慎仔细,上行下效的,这下头人也就不敢糊弄。 内务府的风气,也不会再败坏下去。 否则没有人盯着,不出两年,就会回到原来混沌时的样子。 高衍中点头道:“是啊……” 跟高衍中闲话几句,九阿哥就回去了。 本以为是午饭后去东山岛,结果没等九阿哥回去,御前就来人寻他,传他过去。 九阿哥跟着侍卫过去。 四阿哥已经在了,在外头候着。 九阿哥道:“四哥,汗阿玛什么意思?这是见完赵申乔就要去东山岛?” 四阿哥点头道:“应该是如此了,马武带人去检查马车去了。” 九阿哥听了,面上带了犹豫。 四阿哥道:“怎么了?上午你还有其他事儿?” “没有……” 九阿哥摇头,道:“是我昨儿留下了季弘,想着他帮我张罗的洪泽湖珠场,犹豫着要不要带上他备着汗阿玛问询。” 四阿哥沉吟道:“一会儿问过汗阿玛再说。” 九阿哥点头。 他也不想自作主张。 少一时,就见魏珠带了张英过来。 “四爷,九爷……” 见两位皇子在,张英忙躬身见礼。 四阿哥扶了,道:“张相客气。” 正寒暄着,就有一个侍卫带了桑额过来。 接着,又有一个侍卫带了丁皂保过来。 九阿哥跟四阿哥对视一眼。 这个时候御前传了好几个人过来,是要带他们同去东山? 九阿哥多看了桑额两眼。 太湖早年最出名的,可不是“太湖三白”,而是太湖湖匪。 不过跟鼎鼎大名的漕帮相比,太湖湖匪就不算什么了。 闲着没事儿,九阿哥跟张英多有渊源,就跟张英说起京城事儿。 “都好都好,张大人前程好,福松小两口日子也不错,我那岳母是个极疼小辈的人,张六在国子监跟同窗关系也不错……” 张英早年在京城时,以“老病”请致仕,当时看着就是干干巴巴一老头,身子骨看着确实不大健壮。 如今还乡两载,就成了一个黑脸干巴老头。 读书人都爱农耕这个调调,张英也不例外。 他笑眯眯的听着九阿哥说着京城事,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九阿哥从老大说到老六,却是一句都没有提老二。 这并不正常。 在仕途上,长子、次子各有规划,兄弟差着岁数,十年八年的也无碍。 可在平日里,一家人还是该立场一致。 董鄂家是姻亲,贝勒府跟张家也多有渊源,结果老二也丝毫不亲近。 张英心思百转,面上却不显,而是顺着九阿哥的话,问起亲家家里如何之类的。 九阿哥道:“要办喜事了,日子就是下旬……” 张英既与董鄂家结亲,自然也晓得董鄂家的姻亲往来。 董鄂家长子的未婚妻是宗室格格,也是太子妃的外甥女。 张英上了年岁,越发惦念儿女,这会儿有些担心幼女了。 结婚不到半年,就要多个出身高贵的妯娌。 偏偏福松只是董鄂家养子,女儿这长嫂的身份也虚。 这些家长里短也不好在人前露,张英打算给长子写一份家书,好好问问…… 估摸过了一刻钟,行宫门口就有动静。 出来两人。 前头的是前几日迎驾的苏州巡抚宋荦,手中拿了一份卷轴,面上带了几分激动。 还有一位眼生的穿着二品补服的官员,这应该就是今日来朝的偏沅巡抚赵申乔。 梁九功跟在两人后头,出来传人:“四爷、九爷,几位大人,皇上传呢!” 等到众人进去,就发现屋子里除了康熙,还有随扈的两位大学士。 康熙兴致勃勃,跟几位臣子道:“今儿朕见见世面,也带你们见见世面……” 除了知情的四阿哥与九阿哥,其他人都迷糊着。 这会儿工夫,马武回来禀告:“主子,马车预备得了,福大人也安排好了随扈人手。” 康熙点头,吩咐众人道:“走吧!” 一行人簇拥着康熙出了行宫。 九阿哥之前还想着跟御前问带季弘之事,此刻也闭嘴了。 不合适。 还是以后有机会再引见吧。 清一色的兰呢子马车,看不出规制来。 旁边跟着的几百侍卫跟护军,也去了明显的标识。 乍一看,就是官员出行,具体是什么官员,看不出来。 康熙就招呼张英,上了第二辆马车。 四阿哥见状,带着九阿哥上了第三辆马车。 两位大学士上了第四辆,桑额跟丁皂保上了第五辆。 九阿哥憋了半天,上了马车,就小声跟四阿哥道:“怎么回事儿,汗阿玛带这么多人过去?怎么不带太子爷跟老十三?” 四阿哥想着这几个人选,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有带江苏巡抚与李煦。 要是想要找个地头蛇关照这边珠场,不是应该带那两位么? 带了两位大学士与张英、桑额跟丁皂保。 前两人应该就是碰上了,后三人专门传过来,为什么…… 至于太子跟十三阿哥,四阿哥有些闷闷的。 十三阿哥跟太子绑得太近了。 可太子如今失了赫舍里家做臂助,不说岌岌可危,处境也不乐观。 十三阿哥说不得要被连累了。 九阿哥接着说道:“其他人还罢,为什么还叫上丁皂保,东珠这几年数量越来越少了,不会是让丁皂保过来学学,回头在东北弄珠场吧?” 四阿哥:“……” 还真是不无这个可能。 东北苦寒,珍珠生长的很是缓慢。 不大规模养珍珠,只养部分,按照十年八年计划,确实需要提前预备起来。 东珠分等级,前几等只供宫中。 王公大臣,则是一品以上可用东珠,但是使用数量与等级都有规矩。 九阿哥并不担心东北弄珠场,那个养的再好,也不会流入民间。 他是有些担心,今儿人多,这些大学士也好,封疆大吏也好,背后都有各自家族。 要是有人动了心思,跟着养珍珠,那自己可要防备着。 他想起了十三阿哥的话,立时道:“四哥,湖珠能养,那海珠肯定也能养,要不咱们兄弟几个凑一股,去北海养珠……” 他们兄弟出面,旁人再有小算计,也憋回去了。 四阿哥听了,有些心动。 谁家日子也不富足。 一个贝勒府上下人口数百人,除了爵封,每年都要往里贴上几千两银子。 他想起了小汤山那次,大家的本钱翻倍。 这珍珠真能养成,利润不会比小汤山那次收益少。 “怎么凑?要是海里养珍珠,这耗费的人力物力,不是内陆能比的,风险也翻倍……”四阿哥道。 九阿哥道:“风险大,可收益也大啊,提前跟汗阿玛报备了,养成后十年八年再归内务府,之前收益归咱们,这顺利的话,能翻两倍,不顺利的话就不好说了,所以这回掺和不掺和,全凭大家自愿,不会像上回似的哄着大家赚银子了……” 四阿哥点头道:“如此才好,占了你一回便宜,谁好意思占你第二回便宜?” 九阿哥笑道:“三哥啊,没有他不好意思的……” 第1939章 九阿哥的野望 一行人到了东山岛。 昨天晚上,侍卫处的人在岛上已经排查一遍。 今日圣驾行进路线,也都军民禁止出行。 因此一行人过来,岛上也很是安静。 一行人上了东山岛,到了橘园。 等到看到育着河蚌苗的池子,四阿哥就明白九阿哥为什么马上张罗想要在北海弄珠场。 因为这养珠之事,只要在珠场转了一圈,再将过去相关记载的笔记翻出来,并不难猜到其中窍门。 这利润太大了。 难保旁人也会生出这个心思。 就算不敢在江南养珠,可是其他偏僻的湖泊水域,却是免不了。 也会有人想到海珠。 康熙之前在九阿哥的折页上看过珠场的规划,可是没想到这样有规模。 如今收购的河蚌苗数以十万计,一笼一笼的养蚌池,沿着水边,就有十几亩水域。 这其中有两成去年秋已经种了珠核。 三年养成的话,到时候一年收获的珍珠就能以斛计。 张英博览群书,看到眼前情形,赞道:“九爷巧思,臣少年时也曾看过宋人叶金阳附壳珍珠佛像的记录,只当是野史传说。” 康熙轻哼道:“不务正业,就在这些闲事上费心。” 九阿哥跟四阿哥跟在后头,听着这些,忍不住跟四阿哥嘀咕,道:“四哥,需引以为戒啊,往后旁人夸孩子的时候,咱们不能贬低,过谦即诈。” 四阿哥:“……” 马齐跟张玉书两位当朝大学士也在御前。 只是涉及皇子,他们在朝的大学士,反而需避嫌。 康熙却没有落下两人,回头看了两人一眼,道:“你们瞧着这珠场如何?能否成气象,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马齐沉吟道:“既是皇上允的,珠场又是眼下规模,没有不成的,只是江南江河湖泊多,如今这珠场草创,需防着养珠密法外泄,奴才觉得,还不若皇上给九贝勒一个恩典,准其挂在内务府,如此一来,成了官营,再有人窥视惦记,衙门也好出手惩戒。” 康熙又望向张玉书。 张玉书心中叹了口气。 这些话,马齐能说,他却不好说,否则就要得罪九阿哥。 他就斟酌着说道:“不侵良田,借用水利之便,确实是开源之法,若是试成,倒是不必拘泥于太湖一地。” 康熙又望向桑额与丁皂保。 桑额道:“奴才瞧着这里四处虽圈了,可当差的人手似有不足,如今还罢,若是珍珠养成,也要防着盗匪上门。” 丁皂保没想到还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带了几分拘谨道:“涉及秘技,这使唤人手也要精心,最好是户下人口。” 康熙这才望向九阿哥道:“诸位大人的建言,都记下了?” 九阿哥点头道:“儿子记下了,只是商人趋利,就算瞒过这两年,等到珍珠养成,流入市场,也会引人关注,到时候怕是拦不住旁人养珠。” 又不好为了这个,专门制定律令。 不说别的,就说历朝历代都禁私盐,可是几千年来,从不缺私盐贩子。 还有本朝的人参禁令,也是如此。 利润丰厚,自是有人铤而走险。 康熙挑眉道:“那你原本打算如何应对?” 九阿哥想了想,道:“要不,加一条珍珠税?寻常商税十五税一、十税一,这个珍珠是贵货,不能按照寻常收税,可以五税一……” 康熙蹙眉道:“物以稀为贵,如你所说,珍珠的价格就会降下来。” 九阿哥立时道:“那样也好,到时候内务府可以拨出一笔银子,专门采买大珠,在海关出售,赚洋银。” 康熙望向四阿哥,道:“你觉得九阿哥说的如何?” 四阿哥道:“这些年,随着运河通畅,越来越多的西洋货品经水路到京城,就是寻常旗丁人家,日子稍好些的,也挂着西洋怀表或者用着南洋鼻烟儿,朝廷的银荒,也有一部分是因西洋货物进入大清太多的缘故……” “海关进来的洋货品种林林总总,出去的货物却依旧是绸缎、瓷器跟茶叶这几项,不见增加,若是加上珍珠与羊绒呢,出去的货物多了,也能避免白银外流……” 康熙听着点头,看着四阿哥眼中带了赞赏。 只有在户部当差,才晓得朝廷一直缺银与铜。 从小小珠场,能想到遏制银荒上,眼光长远。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你掏了十来万两银子,不是要给儿子赚私产么?要是不禁着外头,那说不得本钱没回来,珍珠的价格就大跌了。” 九阿哥道:“只要京城宗室勋贵不出面,寻常士绅人家也不敢冒犯到儿子跟前,到时候不是禁,也是禁了,要是真有胆子大的,那儿子就打发人上门收一份‘秘技’银子就是了!” 康熙摇头道:“方才张英也说了,前人笔记上不是一处提及,你怎么就好意思说是你的‘秘技’?” 九阿哥昂首道:“谁叫儿子占了先手呢?儿子的珠场出来,外头才跟风,那不是窥秘是什么?没有叫人封他们的地方,只叫人收一份银子,也是儿子宽仁。” “未免太霸道了,小心非议。”康熙道。 九阿哥道:“旁人都不担心冒犯皇子,那儿子还担心什么非议?总不能尊卑颠倒,旁人对皇家失了畏惧,儿子这里还要束手束脚!” 他这话小半是给康熙听的,大半还是给随扈这些大臣勋贵听的。 趋利的商人,等到珍珠上市后跟风弄珠场,他能容;要是今天这些随扈窥了养珠一角的人敢伸手,那他可要追究到底。 康熙轻哼道:“跋扈……” 却是没有再训斥的意思。 四阿哥看着今日随扈的众人,除了五位文官之外,还有两位领侍卫内大臣。 都是御前器重的人,应该不会有人会因贪念因小失大。 那需要防备的…… 反而是苏州的地头蛇李家…… 只三十八年迎驾跟今年迎接,李煦就在户部借了十几万两官银。 江宁织造曹寅,也有亏空。 反倒是杭州织造孙文成,因为资历浅,即便同为织造,可是并不像曹寅跟李煦那样,身上还备着迎驾的差事。 即便跟来了几百护军,可圣驾也不好在外驻留太久。 在珠场待了半个时辰,圣驾就离了东山岛。 九阿哥没有急着走,而是落后一步,吩咐孙金道:“方才张大人说的那个附壳珍珠佛像,也琢磨琢磨,种些佛牌牌,多用番教的佛牌……” 蒙古人全民信教。 这珍珠佛牌出来,不用想也知道会多抢手。 孙金忙应了,道:“番僧供奉最多的就是弥勒,奴才叫人预备些弥勒的佛牌。” 九阿哥补充了一句,道:“用金箔或檀香、白玉的,都试试,怎么贵怎么来,别怕花银子。” 孙金应了。 四阿哥在旁,听了好笑。 人还没有到理藩院,又惦记着从蒙古赚银子了。 等到兄弟两个上了马车,四阿哥道:“你不是说公私分明么?怎么又要公私不分了,仔细言官弹劾……” 九阿哥道:“这养珍珠,最少要经历两个寒暑,到时候我肯定不在理藩院了,这么多个部院,一个地方一年半载的也差不多了。” 不在理藩院当差,就无所谓公私了。 四阿哥看着他道:“若是部院轮完,你想去什么衙门?” 九阿哥道:“兵部肯定不去,不懂;礼部也不去,不耐烦懂;刑部不去,整日里看着那卷宗,瞧着谁都不像好人;工部不去,老有外差,五哥在工部行走时,巡了好几次河工;户部不去,看着银子难受,又不好随意伸手……” “理藩院还挺好的,可是我占着不挪窝,那五哥怎么办?本来就不聪明,在理藩院下头的熟人多,轻易不敢糊弄,去其他衙门要是糊弄着出错怎么办……” “剩下的小九卿衙门,随便哪个都行,差事清闲,就是凑数的……” 说到这里,九阿哥笑了,道:“要是轮到国子监跟翰林院就好了,到时候我在里面开个经济课,培养些经济人才……” 第1940章 准备 织造府衙门。 李煦脸色深沉。 圣驾在苏州出行,却没有点他随扈。 一时之间,李煦不晓得是皇上恼了他安排人手去太子跟皇子落脚处,还是九阿哥说了什么,心中不安。 这会儿工夫,李灿过来了。 “大哥,四贝勒处的丫头直接充作扫洒,十三阿哥处的丫头只当丫头用,倒是太子那里,收用了一个人……” 人都是以婢女的身份安排下去的,这处置方式也能看出各位皇子性格。 太子行事坦荡,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幸个小丫头,并不需要顾及什么。 四阿哥性子古板,倒是跟传闻的差不多,有矫枉过正之嫌。 十三阿哥看着朗阔,却是粗中有细。 九阿哥不用说了,喜怒随心,说的就是他了。 李灿安排的人手,也叫人留心各位的反应。 李煦本是为了太子安排的人,眼下得偿所愿,却不觉得欣喜。 他道:“将出身来历重新查一遍,若是有存疑的地方,就直接送走;要是来历出身清晰,等到圣驾回銮的时候再看太子的意思。” 李灿见他郑重,也多了认真,道:“好,今儿就重新查一遍……” 太子这里的人选,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早年也核实过身份。 如今,就是再核实一遍罢了。 他有些犹豫道:“是要送人入宫么?那就不能用户下人口的身份,直接送到京城不好么?” 入宫以后,就跟断线的风筝似的。 他们距离京城还远,与宫里通消息并不方便。 这些女子,跟王贵人还不一样。 这些女子,本就是安排临时服侍主子的,自然不会留下隐患。 要不然的话,这混淆皇家血脉的罪过,谁也背负不了。 既是不能生育,那送到宫里做个毓庆宫宫人,还不如放在宫外,更方便些。 李煦摇头道:“不送人入宫,可也要多防备些……” 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苏州织造的资历并不足以荫子。 李煦想要的是如曹寅之父曹玺之例,挂二品侍郎职,可是年到五旬,依旧未能如愿。 执念太深,近些年就有些乱了章程。 李灿愤愤道:“咱们家与九贝勒也没有打过交道,哪里就有嫌隙了?指定是曹顺那东西煽风点火,九阿哥才故意给大哥没脸……” 提及这个,如何能不叫人嫉恨呢? 李灿虽与曹顺差了一辈,可实际比曹顺大不了几岁。 两人都是监生,之前在织造府打杂,一个给哥哥跑腿,一个给伯父跑腿。 结果曹寅将曹顺举荐给九阿哥,曹顺过后就有了前程,几年的工夫,已经是正四品。 想到这个,李灿心中也不是滋味儿。 三十八年圣驾南巡时,自己也给九阿哥跑过腿儿。 曹寅都想着给侄儿安排前程,自家大哥却没有那个意思。 当时圣驾也是先到苏州,要是大哥能先曹寅一步将自己举荐给九阿哥,那现下四品司仪长是不是就是自己的? 织造府外,内务府营地。 跟李煦一样不安的,还有季弘。 季弘已经后悔了。 不该这个时候凑上来。 曹顺本以为九阿哥想要引荐季弘,可是等到半天也没有传话,就晓得应该是想错了。 还好,等到中午的时候,从珠场回来的九阿哥直接过来找曹顺跟季弘了。 “今儿圣驾去珠场,本想要御前引荐你,但是跟着不少重臣,时机不对,等下回吧……” 九阿哥实话实说道。 季弘松了一口气,道:“谢九爷提挈,没给您添麻烦就好。” 九阿哥道:“今儿跟着的几位阁老都说养珠场可期,好好做,总不会让你白辛苦一场。” 季弘道:“学生一定好好协理,不敢辜负九爷器重。” 九阿哥道:“那就不留你了,正好爷这里有个采买单子,你若方便安排人帮忙采买些,等到圣驾回銮时你再过来一趟,咱们去东山岛转转。” 季弘应着,带了小厮告辞离去。 九阿哥想着接下来的路程,先是杭州,再回苏州,再往江宁,就对曹顺道:“圣驾明日去杭州,回来还要驻留苏州,你就别跟着折腾了,直接回江宁省亲吧,等到御舟到江宁时再跟上,这样在江宁也能待上十天半月。” 曹顺没有立时应,而是迟疑了一下,道:“江宁是重镇,还会安排人祭明太祖陵,圣驾要驻留数日,如此尽够了,奴才不用提前省亲。” “咦?” 九阿哥打量他一眼,道:“你不是在你大伯身边待了十多年么,这是近乡情怯?” 曹顺道:“奴才怕长辈多心。” 九阿哥不解道:“为了嗣子那个?不是都翻篇了么……” 曹顺苦笑道:“奴才伯父有了春秋,堂弟年纪尚幼,家中祖母与母亲就生出其他念头来,惦记着织造府的世职。” 曹寅只有一个老来子,父子相差四十来岁,要是曹寅在儿子成丁之前去世,那曹家需要一个子弟占住织造郎中这个缺儿。 九阿哥嗤笑了一声道:“拿你做幌子来着?可笑至极,你都是正四品了,还用惦记正五品的前程?你大伯能挂通政使,其他人当织造可挂不了通政使……” 织造郎中是正五品,通政使是正三品。 曹顺点头道:“是啊,再说有金家的例子在前,这织造未必会成为世职,只在曹家子弟里更迭,反正奴才只想躲得远些,不想跟着掺和,只盼大伯身子康健,长命百岁,要不然曹家失了顶梁柱,就要乱了。” 九阿哥道:“那是要躲远些,省得沾不上好处,还沾一身泥……” 他本是体恤属下,才想要让曹顺提前去江宁。 既是曹顺不愿,自然也随其行事。 次日,圣驾开拔,前往杭州…… * 京城。 舒舒去宫里请了安,就抽出半日归宁了。 去年福松娶亲,她因身子重了,都没有帮上什么忙。 这次珠亮娶亲,她总要过来探问一二,看看有什么能搭把手的地方。 “什么都不用做,好好的当你的姑奶奶……” 觉罗氏道。 舒舒道:“要不,我当娶亲太太?” 早年旁人都爱请她做“全福人”,她不爱应酬,出面过两回,剩下都推了。 不过到了自己娘家这里,却是乐意帮忙的。 觉罗氏摇头道:“不用,端多大碗,吃多少饭,不用你辛苦给家里撑体面。” 舒舒道:“我又不是旁人,额涅还跟我客气什么?” 觉罗氏摇头道:“不好开这个例,倒显得咱们家轻狂,非将你这个皇子福晋立在前面。” 舒舒想想也是,那样的话,也容易喧宾夺主。 这大婚的好日子,焦点还是应该在两个新人头上好。 舒舒想着将军府去年八月挪用清如嫁妆之事,道:“这过去半年了,是不是该补得差不多了?” 觉罗氏脸上一言难尽。 舒舒见状,就晓得这其中有故事。 “没补?”舒舒心中也有些恼。 并不是她们家贪图女方嫁妆,而是这嫁妆,不单单是对出嫁女的看重,也是对姻亲的看重。 要是嫁妆简薄,那落在旁人眼中,就是将军府不看重董鄂家这门亲事。 觉罗氏道:“叫人重新采买木料了,可是这工期不是说赶就能赶的,挪用了二格格的部分嫁妆……” 舒舒也跟着无语了:“这不是给姊妹中间下蛆么?不生嫌隙才怪……” 将军府的二格格是清如的胞妹,姊妹年龄挨着,也是备嫁的年岁。 觉罗氏也不看好这个,道:“没有其他法子,只能委屈自家人了,清如反对来着,可是她阿玛做主。” 舒舒摇头道:“这哪里是给清如撑脸面,是给将军府撑脸面吧?” 清如的阿玛去年就革了侍卫,赋闲在家。 宗室人口多,宗室侍卫缺儿却是有数的。 革了侍卫,再想补回去可不容易。 早年将军府是宗室,还跟太子是连襟,对上都统府底气十足。 如今没了前程,在御前落个糊涂的印象,已经是家道中落之势。 觉罗氏道:“这事儿恶心,外头不知道的,少不得将罪过落在清如头上,编排她侵占妹妹的嫁妆,偏偏咱们家没法说,没有婆家插手儿媳妇嫁妆的道理……” 第1941章 豪气的姐姐 将军府这样的操作,觉罗氏实在不能不介怀。 “再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行事……”觉罗氏懊恼道。 舒舒道:“清如阿玛是御前挂上号的糊涂,想要再补缺难了,折腾不成什么来。” 不在官场上,折腾的就是些家长里短。 等到新娘子接过门,当成寻常姻亲就是。 觉罗氏吐了一口气,心里已经后悔了。 这亲事订得早了。 接二连三的闹剧,她早已经后悔不已。 “这都是教训,人不能贪心,当年清如名声再好,她额涅再能干,我也是存了私心,想着那边是太子的姻亲,往后珠亮的前程不说多借光,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 结果在意什么,就没有什么。 当年的贪心,现在也算得到惩戒。 太子处境尴尬,将军府这太子姻亲也有下行之势。 舒舒不好这个时候拱火,只道:“阿玛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小三是不是该补缺了,总不能老随旗行走……” 所谓随旗行走,就是打杂的。 有爵位没有实缺的勋贵子弟,成年后可以在本旗随旗行走。 珠亮今年十九,小三也十七了,前者随旗行走了好几年,后者也一年多了。 珠亮这里,家里给看好了热河行宫驻防的武缺儿,成亲后就会携妻赴任。 小三这里,也不好再耽搁,总要有个选择。 觉罗氏道:“小三要补缺了,工部衙门有员外郎出缺,小三在候选之列。” 小三身上有四品爵位,可以补在京武官正五品到正四品,补文官的话就只能补从五品的员外郎。 要是贪图品级高,武官比文官好。 可是越往上,京城武官的数量越少。 京城文官相对多些。 小三没有不着调的岳家,也不用去地方驻防。 舒舒并不意外,道:“有了选择就好,以后升迁还要熬年资,没有必要再耽搁下去。” 小三、小四这对双胞胎因身体比兄弟们孱弱的缘故,原就有些重文轻武。 觉罗氏也松了一口气,道:“这样也好,要不然年岁跟小二挨着,补缺在小二前头,日后也没法说……” 珠亮是长子,可身上并没有爵位,只挂着四品佐领,外放热河行宫,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京。 但是好饭不怕晚。 等到珠亮什么时候袭了伯爵,可以直接补副都统,前程也不会比兄弟们差。 只是齐锡正值盛年,珠亮这里少不得要熬着。 小三要是补了武官,还在京城,资历就在珠亮前头,到时候先补了副都统,就堵了珠亮的前程。 舒舒听了这话,有些意外,看了觉罗氏一眼,道:“额涅您竟然是这样想的?” 早先没看出来夫妻两个有重长子的苗头儿。 觉罗氏白了舒舒一眼,道:“要是当时爵位先给了珠亮,也不用耽搁珠亮这几年。” 也是他们夫妻的私心,不想让儿子们为爵位起了相争之心,才快刀斩乱麻决定了两个爵位的归属。 舒舒不置可否。 十五、六岁的少年懂什么? 二十来岁有些见识跟阅历了,开始当差也省得出纰漏。 谁叫董鄂家的儿子多呢? 这爵位跟荫生怎么安排,都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舒舒提醒道:“长幼有序是对,可等到入仕了,您跟阿玛就别插手了,让他们自己扑腾去。” “我是后额涅不成?” 觉罗氏没好气道。 午饭之前,齐锡父子都陆续回来了。 除了小六不在,人都齐全了。 舒舒拉着张氏的手,道:“弟妹受累了,前阵子额涅不在家,这里外都要你辛苦着。” 张氏摇头道:“没什么,就是凑个数罢了,都是随着额涅的规矩走,不用费什么心。” 舒舒道:“九爷来信,提及老大人来朝,精神抖擞,看着比在京城时还康健。” 张氏听到父亲的消息,有些激动,道:“那有我母亲的消息么?” 舒舒摇头道:“这次南巡,圣驾轻车简从,没有带宫妃,来朝的官员也没有带诰命。” 福松在旁,劝张氏道:“要是想岳母了,打发人回去老家一趟,或是过两年我陪你归宁……” 张氏看了福松一眼,摇头道:“不用,就是一时感伤,家书往来不断,老家还有几位兄嫂在,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齐锡看着舒舒抱怨道:“怎么就自己个儿回来了?孩子们没法都带,也该带大格格回来……” 他这一说,几个舅舅也都惦记着尼固珠了。 舒舒吐了口气,道:“犯了‘百日咳’,在家养着呢,不敢带出来。” 大家听了,很是担心。 尤其是齐锡跟觉罗氏,老两口对视一眼,想到舒舒小时候咳嗽。 两人都有些担心,尼固珠是不是也是如此。 齐锡蹙眉道:“太医怎么说?” 舒舒道:“太医说,今年开春没有雨水,粉尘多容易诱发小儿‘百日咳’,等到清明下雨就好了。” 不是身上带的病状,齐锡跟觉罗氏就放心一半。 一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 等到吃完饭,兄弟几个当差的当差,学习的学习,也要散了。 舒舒就望向珠亮道:“小二留一留。” 她就是为了珠亮备婚之事回来了,见了正主,自然要办正事儿。 珠亮应着,就没有走。 屋子里只剩下姊弟两个,还有觉罗氏。 舒舒拿了几张契纸,递给珠亮,道:“是去年户部官卖的铺子,我买了两个,直接落在你名下,给你做新婚贺礼。” 珠亮忙摆手道:“不要,不要,大姐,不好开这个例。” 若是兄弟少还罢了,可是董鄂家兄弟多。 这样送产业,姐姐的嫁妆都要送回来大半。 舒舒塞到他手中,道:“好好收着,这例不是从你开的,福松是我弟弟,你也是我弟弟,我给他预备两处产业,给你也是两处,你别抱怨没有偏疼你就好。” 珠亮依旧不收,道:“我跟表哥不一样,表哥家底薄,我却能分家中祖产。” 舒舒轻哼道:“别磨叽了,你是懂事的弟弟,我就是偏心的姐姐不成?多了没有,以后小三、小四大婚,也是这样的预备,只是给他们预备的,不是两个铺子,是一个铺子一个小宅子,跟福松一样。” 除了珠亮之外,其他人都会搬家的。 伯府那边的宅子算是分给了珠亮,都统府这里的宅子除了齐锡夫妇养老之外,应该会留给幼子小七。 毕竟到了小七这里,爵位、荫子都轮不着,比哥哥们吃亏太多。 珠亮这才接了契纸,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姐姐的嫁妆,都要花回我们身上了。” 舒舒道:“那有什么?你们都是我的亲弟弟,也不是旁人,再说了‘好汉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姐姐宽裕着呢,不差这几个银子……” 珠亮虽是长子,却没有受过多少偏爱,性子也宽厚,并不在银钱爵位上留意。 换了私心重的,说不得就要将董鄂家跟伯夫人的产业都当成是自己的私产,不容兄弟染指。 舒舒本防备着小三,谁叫他有个野心勃勃的岳父。 结果如今不用防备了。 等到珠亮离开,舒舒问觉罗氏道:“小三的婚事有了苗头没有?” 觉罗氏道:“顺承郡王福晋提了那边的三格格,被我婉拒了,不合适,已经跟诺罗布家定了,没有必要一家娶堂姊妹两个……” 第1942章 糊涂人行糊涂事儿 实在是现下这位顺承郡王不靠谱,都统府不想再跟那边结亲了。 舒舒问了一句,并没有插手弟弟婚事的意思。 这保媒拉纤的事儿,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要是婚姻顺利还罢,要是不顺利,这做媒人的心里也不安生。 陪着觉罗氏说了一会儿话,舒舒就回贝勒府了。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也不好都撇开。 回到家换了外头衣裳,舒舒就去了宁安堂。 原本喧嚣的宁安堂,很是安静。 伯夫人正歪在软塌上看书,是一本游记。 见舒舒进来,她放下手中书卷,道:“亲事都预备的如何了?” 舒舒道:“色色齐备了,就等着日子了。” 伯夫人道:“福松媳妇受累了。” 觉罗氏才回去没几日,这之前应该都是张氏预备的。 舒舒点头道:“是啊,听说这一个多月当家也当得很好,没有出什么纰漏。” 伯夫人道:“大家闺女,好好教养出来的,都差不了。” 舒舒听到这个,有些疑惑之处,道:“早先听长辈们说起清如额涅,都说是极能干厉害的行事,怎么如今看着倒是跟受气小媳妇似的,什么都做不得主?” 伯夫人听着这话不对,道:“将军府又闹幺蛾子了?” 舒舒就说了清如阿玛挪用次女嫁妆给长女之事。 伯夫人听了,也陷入沉思。 要说去年清如阿玛挪用长女嫁妆,涉及到外头好几家,并且先斩后奏,清如额涅一时没有拦住,还能说得过去;今年这挪用嫁妆的消息,都传到董鄂家耳朵里了,清如额涅怎么还没有拦着? 舒舒见伯夫人反应,就晓得她也觉得不对劲。 “清如阿玛那样爱钻营的人,要是清如额涅真心拦着,应该能拦下。” 舒舒说到这里,顿了顿,道:“除非是不想拦,故意将清如阿玛的糊涂露在外头。” 伯夫人道:“还有一种可能,清如阿玛故意的,找个借口跟清如额涅叽歪……” 舒舒眨了眨眼,道:“这是听了旁人的提点,想要跟‘太子党’分割开?太将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即便是太子的连襟,可是一个没有缺儿的宗室将军,谁还会故意牵连到他们头上? 伯夫人道:“珠亮外放好,不管将军府那边如何,都远着些。” 娘俩说了一会儿话,舒舒想着外头春光明媚的,就道:“阿牟,咱们去书房瞧瞧几个小的……” 二月中旬乍暖还寒。 内书房的小学生们还是都以室内活动为主。 上午是读书识字的时间,下午就是各种游戏课的时间。 伯夫人也有些惦记尼固珠,道:“那就去看看。” 内书房就在花园旁边的围房,总共收拾出来四间屋子。 两间做了老师值房,两间是课堂。 几位学生都是四岁的孩子,舒舒给安排的课程,就很松散。 舒舒跟伯夫人到书房窗外时,就听到小松的声音。 “这就是齐天大圣的金箍棒,我给你们耍一段……” 不仅她手中拿着“金箍棒”,孩子们手中也拿着。 区别是小松手中的是缠了金箔的木棒,孩子们手中的是纸棒。 小孩子们“嘿嘿哈哈”,跟着舞弄起纸棒,听着沸反盈天。 十来个孩子,愣是弄出好大的动静。 舒舒听着都觉得脑仁疼,拉着伯夫人离开。 “原还想着以后下午也过来带带他们,还是算了,这动静受不住……” 伯夫人笑道:“刚开始都是老老实实的孩子,好几个被尼固珠带得活泼了。” 兄妹三人,丰生跟阿克丹每人选了两个伴读,尼固珠这里是三个。 因为曹格格年岁在这里,所以她不算寻常伴读。 孩子们身边选的人,都是五、六岁大的。 进来之前家里教了规矩,可入府以后束缚少,又是陪着小主子们玩耍的时候多,也都带出几分活泼来。 伯夫人早晓得小松下午带孩子们玩耍,跟舒舒道:“打小就是个活泼孩子,如今日子应该不错,瞧着还是孩子心性……” 舒舒点头道:“所以这童养婿是养着了。” 让人心动。 伯夫人道:“还是春林性子好,换个白眼狼,装不了一辈子。” 舒舒道:“九爷也惦记着童养婿呢……” 小松出嫁后跟出嫁前日子一样松快,除了父亲的庇佑,还因春林这个丈夫护得好。 就算日后夫妻情淡,还有一份家人之情,春林也不会薄待小松。 伯夫人摇头道:“还是要分人,若是看错了人,情分深了更伤人……” 说到这里,她指了指东边,小声道:“若不是打小的情分,也不会进退失据,开始就忘了嫡福晋的本份。” 舒舒道:“爷就是杞人忧天了,尼固珠是宗女,只要自己性子立起来了,嫁给谁家都不怕,日子过的不舒心了,不能大归,还能分府别居。” 伯夫人听着,担心也去了一半,道:“是啊,咱们大格格的性子宽厚,却不是那种老实吃亏的,还有你们在后头撑腰,也没有什么可操心……” * 将军府。 清如看着拟好的嫁妆单子,难受得不行,实在忍不住拿了单子,去了上房。 瓜尔佳氏手边一堆账册,她正在归拢名下的几处产业。 这些,是要给清如做陪嫁的。 在过户之前,要账目清晰。 “额涅……” 清如看着瓜尔佳氏,道:“改回去吧,这个嫁妆,女儿实不好带出门。” 她们姊妹,虽是同母所出,可是喜好不同。 每个人的嫁妆花色,都是按照她们姊妹的喜好来的。 比如她喜欢兰花,陪嫁家具跟陈设上,就以兰花花色为主。 她二妹喜欢竹子,家具陈设就是各种竹子图案。 这样挪用妹妹的家具,她实在没有那个脸儿,用着也不会痛快。 瓜尔佳氏放下账册,看着清如道:“你阿玛心意已决,日子也临近,不好更改了……” 清如看着瓜尔佳氏,道:“那额涅呢?额涅也心意已决么?” 瓜尔佳氏看着长女,眼中带了不忍,好一会儿道:“别怨你阿玛,你阿玛也是没有法子,你二妹妹许的是赫舍里氏的姻亲,你阿玛怕了……” 清如:“……” 好一会儿,她才道:“阿玛是故意的?” 瓜尔佳氏脸上带了疲惫道:“外头都当他是糊涂人,那糊涂了一回,再糊涂一回也是寻常事。” 清如爱看书,除了诗词,也读史,见识比寻常闺阁儿女多。 她想到赫舍里家如今一个爵位都没有了,也有些不放心。 “姨母那里……” 清如早年随母亲入宫给太子妃请过安,逢年过节太子妃赏娘家小辈,也会带上将军府这边。 若是太子处境不好,自家遭遇的只是余波,太子妃那边怕是不好。 瓜尔佳氏道:“太子妃孝顺贤良,宫里长辈都看重……” 最关键是太子妃没有生儿子,膝下只有一个嫡女。 真到了储位有变故的时候,也容易保全。 “二妹那边,也瞒着么?” 清如道。 姊妹感情好,就算父母做主挪用了嫁妆,二格格也没有怨愤的意思。 越是这样,清如才越发难受。 瓜尔佳氏道:“瞒着吧,知道多了,不是什么好事儿……” * 过了几日,又到了入宫请安的日子。 这次大家入宫,都是大包小包,有给王贵人的迁宫贺礼,还有给十三福晋这边的贺生礼。 王贵人那边的礼,差人送到启祥宫。 十三福晋这里的礼,则是大家从宁寿宫出来后,亲自过来乾西头所。 虽说是庶出,却是十三阿哥的第一个孩子,生母还是那位瓜尔佳格格,大家预备的礼,就比寻常庶女高三成。 十三福晋性子大方爽朗,跟嫂子们相处的都不错。 大家大包小包的过来,一个不落。 连带着跟十三福晋并不相熟的八福晋跟富察氏,也都过来了。 这人齐齐整整的。 十三福晋有些受宠若惊,有些后悔没有提前预备席面,忙打发人拿银子去饽饽房,看能不能置办些细点过来。 旁人还罢。 八福晋看着熟悉的院子,想起了三十七年,觉得像上辈子似的…… 第1943章 后怕 添女是喜事儿。 这还是十三阿哥的第一个孩子。 十三阿哥没有封爵,可没有人能轻慢这个小叔子。 大家面上都带了笑。 对于她们这些嫡妻来说,庶子女也是子女。 对于十三福晋来说,这添了个庶女,确实是喜事儿。 十二福晋看着嫂子们对十三福晋的道贺,觉得头皮发麻。 她那边的格格产期在下个月,到时候她也要来上这一遭。 人多,舒舒不耐烦开口,就跟着大流坐着。 瓜尔佳格格的产室在后院,小格格也安置在后院。 一个格格,自然不用诸位嫡福晋移步亲自过去探看,大家就在正院客厅坐了。 十三福晋没有叫人抱孩子出来,跟大家告了声罪,道:“等到百日了再叫大格格给诸位伯母请安。” 大福晋道:“这样就好,不用折腾孩子,这时候还冷呢。” 三福晋仔细打量了十三福晋一眼,道:“恭喜十三弟妹。” 十三福晋笑着点头道:“谢谢三嫂。” 面如满月,并无憔悴之色。 只能说十三福晋运气好。 不用添个庶长子。 三福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四福晋。 四福晋当年也是好运气。 两个格格都在她前头开怀,结果生了两个庶女。 这每个人的时运还真是没法说…… 自己的运气好么? 生了嫡长子,跟长子岁数挨着的三个庶子都殇了…… 舒舒坐在七福晋下首,听着几位年长的嫂子说着儿女经。 这样的日子,好像不断在重复。 她们这些皇子府的当家主母,除了生儿育女,就是各种人情往来了。 似乎岁月静好…… 大家没有在阿哥所逗留,送了贺生礼,闲话了两刻钟,就出宫去了。 十福晋上了舒舒的马车,抱着舒舒的胳膊,带了几分惆怅道:“要是我们二阿哥好好的,如今都百日了……” 那样的话,郡王府两个皇孙阿哥,也显得没有那么单薄。 舒舒岔开话道:“运河开了,今年的新货大概什么时候抵京?” 十福晋道:“端午节前必到的,明年是选秀之年,今年的洋货,就上了不少西洋首饰跟料子,法兰西香水也是少不了的……” 经营了几年洋货铺子,十福晋在买卖上也有些开窍。 选秀之年,勋贵婚娶比较集中。 走了过场的秀女,留了牌子的,家里要给预备嫁妆;撂了牌子自家发嫁的,差不多也就是当年许嫁。 舒舒想了两个人,小年糕不是明年这一批的秀女,可钮祜禄氏跟耿氏是明年秀女。 只是四福晋有了嫡次子,即便弘晖真有什么过不去的生死关,也轮不到小四上位。 前几年大家的生活主题是生儿育女,接下来好像就是新人旧人了…… 四福晋的马车里,八福晋也在。 “四嫂,您府上的万寿节礼单子拟好了么?今年也没有先例,八爷问了直郡王府的单子,可是也不好从那边的例……” 八福晋问道。 四福晋道:“拟好了,你若要用,直接过去取就是了。” 八福晋带了感激道:“谢谢四嫂……” 四福晋道:“不用外道……” 等到了北官房,八福晋就跟四福晋一起下了马车。 四阿哥不在府,八福晋这个弟媳妇出入也就随意许多,随着四福晋一起进府。 “福晋,二阿哥早上咳了,叫了府医……” 四福晋一进正院,就有嬷嬷禀告道。 四福晋听了,带了担心,道:“府医怎么说?” 嬷嬷道:“府医说是体内有痰湿,要化痰润肺,可以用些百合粉,库房没有了……” 四福晋道:“去九贝勒府问问有没有,有的话先求两包,没有的话打发人去南城采买。” 嬷嬷应着,往九贝勒府去了。 八福晋在旁,心里想了下这边的二阿哥,好像是庶子。 四福晋面上忧色,却不似做伪。 八福晋实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反而有些不解,道:“四嫂,您这是‘爱屋及乌’?” 四福晋听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摇了摇头,道:“职责所在罢了。” 哪里有那么多的情情爱爱? 要是四阿哥在京还罢,二阿哥病了就病了;四阿哥不在,二阿哥有什么不好,责任就都在四福晋身上。 八福晋听着,想起了今日被大家道贺的十三福晋。 笑吟吟地面对添女之喜,也是职责所在。 只要是女人,怎么会没有妒忌之心呢? 曾经的自己,因妒忌寝食难安。 可是这么多妯娌里,好像也只有自己如此…… 何其愚蠢…… * 杭州,府城。 圣驾一行到了杭州,并没有驻跸杭州织造府,而是入住杭州城的行宫。 九阿哥跟曹顺道:“你岳父是不是太迂了?到了杭州织造任上两年,没什么长进啊……” 曹寅跟李煦都翻修织造府,为了迎驾事宜。 到了孙文成这里,也不是毫无动静,疏通了杭州城里的御河。 就是没有了驻跸织造府这一条,就显得孙文成圣眷平平。 曹顺道:“三大织造,除了内务府采购,主要还负责地方晴雨折子,杭州这里人手多,奴才岳父又是新来的,自是不如奴才伯父跟李大人受器重。” 九阿哥问了一句,就撇开此事,跟曹顺道:“别的还罢,多采买些藕粉跟绸缎,回头直接交给季家的铺子。” 曹顺应了。 “九哥……” 门口有了动静,是十三阿哥来了:“九哥,该去校场了……” 九阿哥不情不愿地换了衣裳,道:“走水路,也免不了这一出……” 十三阿哥道:“杭州有驻防八旗,少不得要演射,还要看地方官兵演射。” 而后,就要赏赐。 九阿哥看了十三阿哥身后的小太监一眼,道:“我记得你前两年就开得十力弓,怎么如今反而换成了七力?” 那小太监怀中抱着弓包与箭筒。 十三阿哥道:“就是一个演射,七力弓足够了。” 九阿哥道:“反正不管几力,都是你一个人辛苦,我跟四哥是不成的,太子爷那边应该也不会下场。” 十三阿哥道:“就是走个过场,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九哥忍忍。” 九阿哥道:“对了,明早拨一百人给我,我要去趟净慈寺还愿……” 十三阿哥听了,想起了三十八年时听到的,道:“是有祈子树的那家么?”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当时是跟五哥、老十一起去的,准准的……” 他们家扔上了三条红布条,次年就得了三胞胎。 五福晋跟十福晋的都是一条红布条,两人过后也各得一子。 “灵验着呢,所以这次去还愿,还有五哥跟老十的份,他们让我捎了金子过来……” 十三阿哥应了。 兄弟两个说着话,到了校场。 圣驾还没有到,不过驻防八旗的官员已经都到了。 “四哥呢?” 九阿哥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四阿哥。 “在御前呢……”十三阿哥道。 少一时,康熙过来了,身后跟着太子、四阿哥与几位大学士。 校场上,众人都跪了,齐迎圣驾。 九阿哥也随大流跪了。 跟每次一样,康熙操御弓演射,而后是十三阿哥这个皇子演射,过后是侍卫十员,最后是驻防八旗的官兵。 一轮轮地演射下来。 校场上,都是各种喝彩声。 九阿哥站在四阿哥身边,看着场上唯一的椅子。 为什么只有一把椅子?! 站得腿酸。 四阿哥见九阿哥站没站样,小声提醒道:“好好站着,歪歪扭扭的像什么?” 九阿哥也压低了音量道:“腰疼……” 四阿哥听了皱眉,想着前两天宿在御舟上,赶上春雨绵绵,这是受凉了? “传太医了么?太医怎么说?”四阿哥问道。 九阿哥点头,讪讪道:“昨儿晚上船舱里憋屈,开了窗口,忘关了,着凉。” 四阿哥:“……” 还真是一天也不消停…… 太子站在御椅左手,想着今早圣驾下御舟时,码头上阖郡官绅士庶跪迎圣驾的情形。 “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迎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现下想起,太子还觉得后背发凉…… 第1944章 少年贪欢 等到校场演射完毕,九阿哥就回住处了。 确实是着凉了。 又站了半个钟头,身子都僵了。 “去传太医,爷要走罐……” 九阿哥扶着腰,吩咐何玉柱道。 何玉柱应声下去叫人。 估摸过了一刻钟,就带了太医过来。 “腰疼,膀子疼……” 九阿哥趴了,跟太医比划着不舒服的地方,又伸手给他看了看手指头:“早上还没有呢,现下起疹子了……” 太医仔细看了,道:“这是湿疮,九爷是因前些日子住在船上的缘故,身上进了湿气,走罐正可以清热祛湿……” 其实,艾灸除湿更好,可是那个一不小心容易损伤身体,因此在宫里并不怎么用艾灸之法祛湿。 九阿哥道:“那就来吧!” 等到魏珠过来传人时,九阿哥赤裸着上身,走罐已经进入留罐阶段。 见了九阿哥半身火罐,魏珠吓了一跳,道:“您这是怎么了?” 九阿哥原本趴着,听到动静抬头道:“受凉了腰疼,南边太潮了,你没事儿吧?” 魏珠听着,也觉得浑身僵了。 习惯了京城干燥,不耐烦南方的潮湿,确实身上不大自在,可是也不敢将病症挂在嘴上。 “奴才还好,用着皇上去年赏的狼皮褥子,您这里是不是铺盖薄了?” 魏珠说着,想着这次出门的时候,九福晋在产褥期,估计照顾不到九阿哥的出门行李。 九阿哥摇头道:“爷这也好几层防潮呢,是晚上没关窗户,有些受风……” 魏珠见不是大病症,想起了正事,道:“皇上传呢……” 九阿哥没敢耽搁,让太医取了火罐,跟着魏珠出来。 “好好的,汗阿玛怎么想起传人了?” 九阿哥小声道。 魏珠也小声回道:“十三爷在,提及明日九爷出行之事……” 九阿哥听了挑眉。 难道皇父人老心不老,还想要求子? 到底多少个儿子够啊?! 这儿子都生了三十来个,序齿都序到二十了。 九阿哥忍不住算小账了。 一个人二十三万分家银子,这还不是大头。 大头是皇庄土地跟铺子什么的。 再生十个八个,皇庄就要没一半了。 关键是佐领人口,没有那么多人口。 少一时,两人到了行宫正殿。 九阿哥进去时,康熙正在书案后站着,执笔写大字。 十三阿哥在旁磨墨。 这个情形,这一路来倒是常见。 这沿途封疆大吏来朝,就有好几位得了御笔。 就是今儿这字幅不小。 这会儿工夫,康熙已经写完最后一笔,放下了笔。 见九阿哥老实站着,不往前来,他就招呼道:“过来瞧瞧……” 父子刚才在校场见过,这会子倒是不用请安。 九阿哥就听话上前,看清楚书案上的字,露出惊讶来。 “净慈寺”三个大字。 “汗阿玛准备幸净慈寺?” 九阿哥道。 这恩典给的有些大。 御笔提名。 康熙摇头道:“朕没时间去,这是赏你的,你明儿不是要去还愿么?” 九阿哥露出欢喜来,道:“谢汗阿玛赏,儿子预备了金佛跟金饼子,可还是怕简薄了,您说巧不巧,儿子跟儿子福晋三十八年投掷了三条红带,结果次年就得了三胞胎,算算时间,就是在祈子后百日内怀上的,灵验得很……” 他本还想提五福晋跟十福晋的祈子,又觉得不吉利。 好像她们只能有一个嫡子似的。 呸呸呸呸…… 五哥那边还罢了,如今庶子也好几个,不缺儿子。 老十这里,还是多生几个嫡子吧…… 康熙早年不信神佛,如今却开始有心探寻一二。 康熙道:“早去早回,不可惊扰地方。” “嗯,嗯……” 九阿哥应着。 十三阿哥道:“九哥,您这次除了还愿,还要再求子么?” 九阿哥忙摇头道:“不求了,凡事不可贪心,佛祖也不能只可着一家保佑……” 十三阿哥道:“也是,再说这里还愿也太不方便了。” 还不如红螺寺,抬脚就去。 康熙听着小哥俩说话,看了九阿哥一眼。 不求子也好,要不然每次都吃什么乱七八糟的补药,对身体并无益处。 一滴精,十滴血。 九阿哥修身养性,身子都不结实,真要贪色纵欲,那更损精神…… * 紫禁城,乾东头所。 正房东稍间,膳食已经摆上了。 除了十四阿哥,桌子对面还坐着一个银粉色旗装的女子,正是十四阿哥的格格舒舒觉罗氏。 十四阿哥今年成丁,年后也得了两个格格,一个就是舒舒觉罗氏,还有一个是兆佳氏。 两人都是去年内务府选秀入宫的宫女子,在永和宫学规矩。 今年成了十四阿哥的格格。 十四阿哥初识男女滋味儿,甚是沉迷。 两个格格之中,更喜欢明艳大方的舒舒觉罗氏。 恨不得同吃同住。 今日也是如此,等用了晚膳,天光大亮的,十四阿哥就叫人预备热水,准备沐浴了。 舒舒觉罗氏却是咬着贝齿,露出为难来。 十四阿哥见状,立时恼了,道:“不是说好了,要试试新花样的么?” 舒舒觉罗氏忙道:“爷,奴才小日子延了两日,今早还有些恶心……” 十四阿哥瞪大眼睛,望向舒舒觉罗氏的肚子。 舒舒觉罗氏面上带了不安。 十四阿哥的神情,实不像是欢喜。 十四阿哥拍了自己的脑门两下,自言自语道:“真是不能说嘴,说嘴容易打嘴!” 舒舒觉罗氏越发不安。 十四阿哥正疼爱她,见状就有些心软,搂了人在怀里,道:“真有了,也是好事儿,那是皇孙呢……” 他想起了乾西头所添的是格格,自己大婚在十三阿哥后头,可说不定儿子生在十三阿哥前头。 儿子,谁也不嫌多啊…… 至于出身…… 那有什么。 到时候自己给舒舒觉罗氏请封侧福晋,这侧出跟嫡出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想着,十四阿哥就带了几分兴奋,立时喊人道:“去太医值房传太医,要精妇科的……” 他想起了哥哥们的子嗣不繁之事,或许自己可以后来居上。 尤其是八阿哥那边,没有儿子。 啧啧…… 自己要是得了庶长子,可以过继给八阿哥…… 八阿哥没有同母兄弟,最亲近的兄弟除了大阿哥,就是自己。 等到太医过来,给舒舒觉罗氏请了脉,确实是滑脉。 “哈哈哈哈……” 十四阿哥很是开怀。 自己也要做阿玛了,谁也不能再将自己当成孩子看待。 他本就有些亢奋,晚膳还用了一道葱烧海参,打发舒舒觉罗氏下去安置后,就叫人接了兆佳格格过来。 少年贪欢,精力又足,一晚上叫了三回水。 等到次日早上,十四阿哥依旧精神抖擞。 兆佳格格已经知晓舒舒觉罗氏有喜之事,心中也焦躁。 她也想要在嫡福晋进门之前生阿哥。 毓庆宫的李格格,五贝勒府的刘格格,七贝勒府的那拉格格,都是生下了庶长子。 随即她又带了窃喜。 阿哥所就两个格格,舒舒觉罗氏身子重,不能侍奉,那就只剩下她一个。 距离十四阿哥大婚,最少还有一年时间。 要是能够得到十四阿哥的偏爱,那说不得就如同诚郡王府的田格格与四贝勒府的李格格似的,成为皇子宠妾,也是侧福晋候选…… 十四阿哥意气风发,没有发现兆佳格格的小心思,吩咐人往永和宫报喜。 永和宫正殿,德妃听了头所的喜事儿,吩咐身边嬷嬷道:“去挑几匹料子、一套头面赏舒舒觉罗氏……” 嬷嬷应声下去,挑拣了东西,往头所去了。 十四阿哥没有急着去户部,正等着永和宫的回信。 看到嬷嬷带来的东西,他就恼了,道:“娘娘怎么就赏这些?” 这是他头一个孩子,不管是庶长子,还是庶长女,都金贵。 若是德妃这个亲祖母不看重,那宫里其他长辈也会跟着不看重。 嬷嬷奉命而来,不敢说什么。 十四阿哥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东西放下就回吧,不必去见舒舒觉罗氏……” 虽说这两个格格是永和宫出来的,在永和宫学过规矩,可十四阿哥可不想她们凡事都听永和宫那边的。 真要抬举起来,性子轻狂了,跟嫡福晋打擂台,那自己就要成笑话。 有三阿哥的前车之鉴在,他可不想背上“宠妾灭妻”的名声…… 第1945章 点灯 净慈寺。 九阿哥天亮就过来了。 这是为了表示心诚,过来上头香。 御笔,还有自家准备金佛像、黄金,五阿哥与十阿哥准备的黄金。 这样大的手笔,九阿哥却没有嚣张。 进了寺院后,见了主持跟知客僧后,他就亲自往正殿上香,然后又拿了一笔银子,点灯祈福。 至于那棵桂花古树,他转了一圈,没有再往上扔红绸带。 实在是怕了。 福晋每次生产,都叫人担心。 还是老实点灯祈福吧。 盼着这回祈福也跟上次祈子一样灵验。 开始时,他想着的是太后、康熙跟宜妃,可是想到妻子产育,幼子尚幼,就又添上两人。 再后想到三胞胎,虽说出了种痘关,可是小儿难养,胞弟十几岁殇亡。 于是,就又加上三胞胎跟十一阿哥。 想起了逝者,自然也不会落下活人。 于是,十阿哥、五阿哥、十八阿哥也都加上。 同母的哥哥是哥哥,同父的哥哥也是哥哥。 想着这几年宗室王公三十多岁短折而亡,不是一个两个,九阿哥就将大阿哥、四阿哥、七阿哥这几个哥哥也加上了。 曹顺陪着过来,看到这个名单,忍不住小声提醒道:“爷,不好落下诚郡王,您这点灯,瞒不过人去,回头倒像是跟他有仇似的。” 没有必要因一盏灯得罪人。 诚郡王如今是监国理政的皇子,圣眷正隆,两家除了兄弟,还是连襟。 就算之前有不愉快,也都抹了,面上还是亲亲热热的。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便宜他了,占了爷几两银子的香油钱!” 一盏灯五斤香油,平辈兄弟供奉和敬灯,六盏一组,祈愿阖家安和、敬睦、顺意、幸福、平安、健康。 如今香油一斤八十文,这和敬灯点下来,就是两千四百文,折三两银子。 眼见着九阿哥听劝,曹顺又道:“爷,还有太子爷,那也是爷的兄长……”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却也晓得轻重。 跟三阿哥一样的道理,传到外头,落下太子,就是他这个当弟弟的不是,好像他不将太子当哥哥一样。 “好吧,好吧,除了八贝勒,其他人都加上……”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这两年老告病的裕亲王与恭亲王,心情有些沉重,道:“再加上两位王爷,就供二十一盏灯……” 二十一盏灯,是祛病灯,寓意病苦早离身的、得究竟安康之意。 裕亲王比皇父年长一岁,恭亲王比皇父小三岁。 要是叔伯病病歪歪的,皇父心里怕是也不舒坦。 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 帝王也不例外。 曹顺犹豫了一下,道:“爷,外头有些传言,关于五贝勒府二阿哥的……” 九阿哥一愣,转身过来,道:“什么传言?” 曹顺斟酌着道:“说是二阿哥出痘伤了根本,怕有什么不好,日后不好站住。” 九阿哥:“……” 他是经历过种痘事宜的。 不仅自己经历过,去年还照顾过五个孩子。 他晓得种痘后最凶险的就是高热。 高热伤了根本,那能有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蹙眉道:“烧坏了脑子?还是伤了肺?” 曹顺摇头道:“具体的没说,只说怕是立不住,不好往人前来……” 九阿哥:“……” 他想起了五福晋年前年后的异样。 进退失据的,是有些不大正常。 对于只见过一、两面的侄儿,本也没有什么骨肉之情,可那是五哥的嫡子,就又不一样了。 “给二阿哥也点二十一盏灯……” 九阿哥吐了一口气,道。 只盼着神佛有灵,保佑小阿哥身体康泰。 要不然五哥那边的日子,有得乱。 曹顺忙道:“爷,这消息五贝勒府瞒着,爷这里随两位王爷的例祈福怕有不妥,还是随小主子们的例吧……” 两位王爷的病弱露在外头,二阿哥的病状却还遮遮掩掩,没有挑开。 自己四个小主子点的是五福灯,祈愿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善终,五福齐全,人生圆满。 九阿哥吐了口气,道:“行吧,那就五福灯,再加上敦郡王府大阿哥……” 如此一来,这供灯的数量,就很是不菲。 这香油银子也水涨船高。 九阿哥不以为意,想想剩下的人,道:“加上县主,还有四位抚蒙的公主,再加上小九……” 县主帮着照顾尼固珠,以后小的说不得也要帮着照顾,也是家人。 还有远嫁的姐姐们,即便有公主尊荣,也不容易。 出嫁的姐姐们有了,那宫里的妹妹们也都加上。 抚蒙是国策,终有一日,她们也要前往草原,骨肉生离。 九阿哥其实还想到了岳家,不过想了想还是熄了这个念头。 太惹眼了,容易引人非议。 “再加上两位太妃吧,平日里她们对福晋也慈爱……” 一大笔香油银子支出去,九阿哥就出了净慈寺。 他叫了曹顺上车,问道:“关于二阿哥的传言是什么时候有的?” 曹顺道:“年前就听过两句,除夕因五福晋告病没有进宫,又旧事重提……” 九阿哥听了心里发沉,瞪了曹顺一眼,责怪道:“听说了也不晓得告诉爷一声?” 曹顺道:“是奴才的错,早该跟爷说一声的。” 只是当时大过年的,不好提这个。 后头出京了,就忘了此事。 九阿哥想起了上书房一家一个之事,本以为真的是汗阿玛嫌弃皇孙多吵闹,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个。 这是在代五哥遮掩? 嫡子有疾,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九阿哥的心很是酸软。 随扈出京这一个月,他心中不无腹诽。 旁观者清。 皇父跟太子之间的气氛太过微妙,看得旁人都跟着胆颤心惊。 可是汗阿玛也是阿玛,也在用他的方式来庇护儿孙。 因为出来的早,回到行宫时,才辰初,早膳时分。 九阿哥就直接往御前去了。 御前这里,才摆了膳桌。 听说九阿哥求见,康熙有些意外。 “传吧……” 他带了几分好奇。 这一路上,九阿哥主动求见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难道是许愿又出了什么事故? 想着九阿哥行事毛毛躁躁的,康熙就有些不放心。 九阿哥进来,望向康熙,带了几分感伤。 之前没有留意,这仔细一看,皇父神容有很大变化。 眉心有了川字纹。 眼角也有了细密的皱纹,看着有了几分老态。 “汗阿玛……” 九阿哥闷声道:“儿子……儿子想要问问,五哥家的老二是有什么不妥当么?” 康熙见他这神态,不答反问道:“你不知道么?” 九阿哥老实摇头,道:“儿子方才在净慈寺点灯,下头人提醒,说是听过传言,儿子才晓得……儿子有些不敢信……” 康熙垂下眼,想着九贝勒府的人手不富裕,外头的消息不灵通也是有的。 他点了点头,道:“二阿哥得了癫痫……” 九阿哥:“……” 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好烧坏了脑子好,还是留了这要命的病症好。 这简直是软刀子磨人。 还不如直接烧坏了脑子,更好安置。 这种状况,确实不宜出现在人前。 九阿哥唏嘘道:“汗阿玛一片慈心,外头却不知晓……” 甚至还误会是对三阿哥的惩戒。 康熙看着他,道:“就为了这个来的?你五哥既瞒着,你也权当不知道吧!” 九阿哥点头,道:“嗯,儿子不会问五哥的,不过儿子也叫人在江南打听打听,看看这个病症有没有能克制的,就算不能去病根,可要是找到好大夫,能三、五年才发作一次,身边守好了人,也不影响寿数,到时候早早成亲,也不耽搁子嗣……” 康熙想了想,道:“你不用安排人了,朕叫曹寅打听……” 嫡子到底不一样。 若是有转机,太后那边也能少操心几分。 想着这一路上的气氛,父不父、子不子的,九阿哥就有些不落忍,道:“幸好有汗阿玛在,有了什么难处,还有您来为儿子们化灾解难……” 康熙白了他一眼,道:“谄媚!朕听着怎么心里没底,又想要求什么?” 九阿哥带了认真,道:“求汗阿玛万寿无疆,让儿子七老八十还做个逍遥皇子,不用看兄弟侄儿的脸色过日子……” 第1946章 联络有亲 这样的话…… 康熙心中酸酸软软的,面上却带了嫌弃:“赖赖唧唧的做什么,好好说话!” 九阿哥不想说了。 不吉利。 俗话说的好,怕什么来什么。 万一,真的如此呢? 他立时望向膳桌,道:“儿子五更天就出门了,肚子里要唱大戏……” 膳桌上有清炒虾仁、红烧春笋这两道时令菜,看着都比较可口。 康熙哼了一声,示意梁九功上了碗碟。 九阿哥眉开眼笑,立时不客气的坐了。 梁九功见状,又拿了湿毛巾给他。 “谢谢谙达……” 九阿哥接了,想起了方才从净慈寺带回来的紫砂小和尚,从荷包里掏出来,道:“正好瞧见了,代谙达捎带了回来……” 原来是净慈寺外,小摊贩摆着的各色材质的娃娃。 这是其中比较精巧的。 梁九功有些不敢接,望向康熙。 康熙伸手拿了过来,道:“朕瞧瞧……” 三寸长的小和尚,笑得眯缝眼,一对明显的招风耳,看着是有些梁九功的模样。 康熙递给梁九功,道:“既是给你带的,你就收着吧!” 梁九功双手接过,看清楚这小和尚的相貌,嘴唇哆嗦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谢赏。 这九爷还是这样欠欠的,就爱逗人。 只是自己心里也不想骂人。 这小和尚,怪招人稀罕的。 要是自己没有入宫,跟寻常人似的,娶妻生子,也会有个这样的大胖儿子。 不过,更多的可能是,世上多个贫寒的老光棍。 九阿哥已经催了康熙,道:“汗阿玛,膳食要凉了。” 康熙这才动筷子,夹了一筷子春笋。 九阿哥是真饿了,也开始动筷子。 他平时早膳这顿都是对付,今儿却是结结实实吃了一碗饭、两块米糕。 等到吃完,他就犯困,正好马齐过来,在外候着,九阿哥就下去了。 康熙没有立时传马齐进来,而是吩咐梁九功道:“出去问问,九阿哥早上都做什么。” 梁九功应着,出去问话。 康熙叹了口气。 以史为鉴。 好像迟暮的帝王都少不了这样的牵挂。 儿子有叫人心寒的,有叫人忌惮的,也有像九阿哥这样叫人不放心的。 九阿哥回到住处,就开始补觉。 圣驾要在杭州驻跸几日,这几日他闲着。 至于随扈队伍后勤安排那里,如今有丁皂保跟高衍中在,也没有什么叫人操心的…… 到了中午,九阿哥在净慈寺点灯之事,各处就都知晓了。 康熙看着手中的名单,哭笑不得。 还怪操心的。 自家人在上面不说,叔伯也没有落下。 偏偏没有八阿哥。 “这小心眼,随了谁?” 康熙忍不住跟梁九功抱怨道。 梁九功斟酌着说道:“九爷还是孩子心性呢……” 所以不肯跟八阿哥和好。 康熙的目光落到了裕亲王与恭亲王的名字上。 据他所知,九贝勒府跟那两家王府往来寻常,除了逢年过节、婚丧嫁娶的走动之外,并没有其他往来。 饶是如此,九阿哥也给两位久病的叔伯点灯祛病祈福。 这是孝心。 更难得的是,还有两位太妃的灯。 还有顺承王府出来的那位县主的灯。 康熙既是有些触动,又是有些后悔。 该多骂两句的。 这一下子点了多少灯? 怕是要上千两银子的香油钱。 奢靡…… 太子处,他也看到了这个名单。 看到自己的名字排在恭亲王之后,大阿哥之前,太子有些怔然。 这一路南下,九阿哥并不跟自己亲近。 太子想起了三十八年小汤山那次,九阿哥在兄弟之间凑银子,也没有落下他。 太子不想去琢磨九阿哥的用意。 以九阿哥的脾气秉性,也不是有心机之人。 这就是随心行事罢了。 九阿哥眼中,还是有自己这个太子哥哥的,即便并不主动跟自己亲近。 是不是其他小阿哥心中,也是如此? 是啊,他们跟自己差着年岁,也不会惦记太子的位置,自然能寻常心将自己当成手足,而不是对手。 太子有些明白皇父为什么宠爱幼子了。 幼弟也比年长的弟弟讨喜。 没有八阿哥的名字。 想到八阿哥,太子生出厌恶。 远近不分的东西,跟兄弟们关系都岌岌可危,却是亲近叔伯兄弟去。 空有野心的蠢货…… * “四哥,四哥,我也想供灯……” 十三阿哥这里,是怦然心动。 他对于神佛之事,早先也是不信的。 可谁叫这几年红螺寺也好、净慈寺也好,都有些玄乎在里头。 这要是灵验了,就好了。 就算不灵验,也就是舍些香油钱罢了。 四阿哥道:“你想要怎么供灯?” 十三阿哥道:“皇祖母、汗阿玛、我额娘……” 说到这里,他晓得其中不妥当了。 有九哥在前头比着,他这里供少了不好,供得齐平了就有“东施效颦”之嫌,供多了傲慢无礼。 怎么都是错。 他立时蔫了,道:“算了……” 四阿哥握着十八子,想着九阿哥与八阿哥的关系。 知晓了兄弟两个结怨的细节,他就再没有了说和的心思。 换了是他,也会跟九阿哥一样的选择。 八阿哥不是坏人,就是待人,不大实诚。 谁也不是傻子,也不会一直是傻子…… * 陪了九阿哥一早上的曹顺,得了半日假,去织造府拜访岳父岳母。 他带了孙氏的家书,还有给岳家预备的礼物。 孙文成看着比自己品级还高的女婿,有些不自在。 他这么大的时候,才是个外放的七品。 没有想到,离了江宁织造府,曹顺还有这时运。 “你父亲在江宁,你怎么不提前过去请安?” 孙文成清了清嗓子,道。 曹顺之父,如今在江宁跟曹顺大伯贩铜。 曹顺道:“小婿身上背着差事,过几日到江宁时再过去请安。” 孙文成道:“你不回内务府了?贝勒府这里,司仪长是到头了的。” 曹、李、孙三家联络有亲,三家小辈中,曹顺最大,品级最高。 曹顺道:“小婿资历薄,得九爷提挈,有了今日成色,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再惦记高位……” 孙文成不赞成道:“年轻人怎么可这样没志气,你祖父正二品侍郎,你大伯正三品通政使,当想着青出于蓝胜于蓝才是。” 曹顺还不到而立之年,熬满五年补上正三品,前程可期。 如今包衣出身的督抚,出了好几个,曹家怎么就不能期盼一个? 曹顺老实听着,心中不置可否。 他哪里能与祖父、伯父相比? 他是父亲的儿子,他父亲在三等侍卫上待了十几年,去年才升了四品司库。 若是没有九阿哥提挈,他如今还在织造府打杂。 孙文成看着曹顺恭敬,提醒道:“苏州挨着松江,记得去提督府。” 松江驻着的江南提督府,如今的主人是曹顺的前岳父张侯。 张侯前阵子来朝,翁婿已经见过。 再去松江,就是给他的前岳母请安。 曹顺道:“前两日途径苏州时,已经告了两日假,去请安了。” 孙文成颔首,道:“这样才好,张家跟你家本是世交,又是姻亲长辈……” 孙文成性子有些刻板,又爱惜名声,怕女婿跟前头岳家疏远了,引人非议。 这女婿到家,除了见泰山,也要见泰水。 翁婿说了一刻钟话,就由孙文成陪着,带曹顺去了内院。 孙太太看着女婿,既是欢喜,又是担心。 欢喜的是,女婿升官了;担心的是,女儿出嫁两年没有动静。 偏偏这些话,能当着女儿说,却不好问女婿什么。 她就只能问女儿跟外孙女的近况。 曹顺也一一回复。 等到曹顺离去,孙太太才问孙文成道:“老爷,要不要打发人给大姐儿求求药?” 孙文成呵斥道:“胡闹,大姐儿身体好好的,吃什么药?这子嗣就是早晚罢了……” 孙太太却晓得女子的难处,生下儿子之前,在婆家底气不足。 “曹家老辈子内宅女眷都不少,女婿奔三十了,还没有儿子……” 嫡子生不出,肯定要纳妾生庶子的。 孙文成摆手道:“曹家、李家的头生子都晚……” 他比那两位小了一轮,儿子都要成家了。 这定的不是旁人,正是张侯的侄女。 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 第1947章 王八羔子得逞了 圣驾在杭州驻跸三晚,第四日启程。 九阿哥坐在船窗口旁边,气成了蛤蟆。 四阿哥见他七情上面,提醒道:“赶紧收收,操心得太多了,不过一个女子罢了!” 九阿哥站起来,愤愤道:“又让李煦那王八羔子得逞了!” 原来这次返程,御前吩咐人将备用御舟收拾了一个舱室,还拨了两个宫女子,两个小太监过去。 这是给苏州那边的女子预备的。 这是要带人回宫。 李煦再次献美成功。 九阿哥本就厌恶这个,听着就觉得憋气。 “再一再二再三了,汗阿玛到底是怎么想的?” 二十八年带回了王贵人。 三十八年带回了高庶妃。 今年又要带人。 四阿哥摇头道:“涉及宫眷之事,不是你我该说的!” 皇父身边的人,即便是没有位份的庶妃,也是他们这些皇子的庶母。 九阿哥轻哼道:“八旗选秀就选不出好的了?想要汉女,内务府包衣中旗鼓女子也不少……” 四阿哥却能猜到几分皇父所想。 八旗秀女,多是出身勋贵高门,留了牌子,就要给位份。 皇父年岁在这里,再选八旗秀女有贪色之嫌。 内务府秀女那边,这几年劣迹斑斑,皇父对包衣也起了芥蒂,看不上眼了。 江南汉女这里,如今能送到御前的,也不再是王贵人那样出身卑贱的,多是士林闺秀。 有士林的投诚在里面,收下这些女子,不单单是因美色,还开了一道口子。 自古以来,惦记着裙带关系的,就不是一个两个。 四阿哥道:“你也别老惦记李煦了,本也打不上交道。” 九阿哥道:“孙文成怎么回事儿?这织造当得鸟悄的,接驾送驾都凑不到前边了……” 幸好那个羊绒呢场孙文成截胡了。 只是明显能看出来,这人不大机灵,还没有什么才干,没有什么圣眷。 曹寅也好,李煦也好,在江南都是地头蛇似的人物;到了孙文成这里,就跟寻常官吏似的,丝毫不出挑。 四阿哥道:“汗阿玛真正信重的,只有曹寅,李煦不过是取他的出身跟圆滑,才给曹寅做臂助的,到了孙文成这里,更是凑数的,不掣肘曹寅就行……” 听见这个,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朝廷也挺逗,还挺推崇前朝贞烈之士……” 对于那些归顺大清的臣子,反而看不上眼,觉得大节有亏。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这是儒家推崇的忠孝之道,收天下人之心的。”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就是一个糊弄罢了,真有骨气,不仕本朝啊,结果呢?有几个舍得富贵前程的?就算有老头子求名,也没有几家拦着儿孙进学。” 四阿哥道:“之前你已经发作了李煦,就行了,这嫌隙摆在明面上,想来他也不敢进谗言。” 九阿哥也不想再提这丧气的人,只是想起一件事,有些好奇道:“四哥,汗阿玛要带汉女回京,那太子爷那边会带么?现下还没有动静,不知道到了苏州会不会想着将人带上……” 四阿哥摇头道:“应该不会。” 太子正值盛年,子嗣不繁,要是带民女入宫,就碍八旗勋贵的眼了。 皇父春秋在这里,膝下皇子十八个,再多几个民女所出的小阿哥也无关大局。 九阿哥想不到这些,道:“想想也是,太子爷心硬,也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 * 太子船舱中,太子跟身边人也正在提苏州织造府时服侍过太子的两个婢子。 眼见着就要再到苏州,怎么安置两人也要有决断。 太子心软了。 卖身为婢的女孩,都是苦过来的。 这两个婢女,都是丧母的苦孩子。 前一个是被继母欺凌发卖,后一个父母都没了,被叔伯发卖。 因此,在身边人问起那两人的安排时,太子就道:“跟李煦说,回头送她们进京吧!” 不能带进宫,安置在宫外就是。 总能遮风避雨,不让她们凋零在外。 没娘的孩子太苦了。 随即,太子的神色有些发冷,道:“回头你查查,往其他处送的婢子都是什么出身?这丧母的也太多了……” 若是巧合还罢,要是李煦故意安排的,还真够恶心的。 “这就是佞臣啊,倒是会揣摩上意……” 太子自言自语道。 李煦讨好自己,也是揣摩上意么? 他想起了几次给李煦写信要银子,李煦都痛快孝敬了。 这回呢? 看到自己如今处境,李煦还会孝敬么? 太子眯了眯眼,吩咐身边人道:“回头传话李煦,让他帮孤置办个宅子,再给两个丫头预备些脂粉银子……” * 两日后,御舟到了苏州。 九阿哥心中的火气,早就散了。 圣驾依旧驻跸苏州织造府。 正好苏州织造府贡了新缎与新绸,三日之内,御用就赏了两回。 第一天赏内大臣、侍卫、护军、内务府执事等人。 第二天赏扈从皇子、文武大臣、来朝官员等。 九阿哥作为随扈皇子,得到的都是上等赏赐,有不少好料子,有织金四匹、闪缎四匹、妆花缎四匹、贡缎四匹,另有高丽纱八匹、素纱八匹。 九阿哥每样都看了,其中有好几种,是苏州织造局特有的料子。 他依旧厌恶李煦,可是也不能不说李煦的差事完成的不错。 这个时候预备新料子,也够取巧的。 还有万寿节的孝敬在里面。 想着自己福晋爱用松江布,尤其是几个孩子的里衣,都是松江布,他就问曹顺道:“上回你去松江买了多少松江布?” 曹顺道:“按照爷跟福晋拟的单子,甲等一百匹,乙等一百匹。” 九阿哥点头道:“那够用了。” 曹顺道:“爷,李煦预备了孝敬,爷这里的也送来了,各色绸缎十六匹。” 九阿哥挑眉道:“都送了哪几处?” 曹顺道:“太子爷与三位爷,还有丁大人跟高大人,总共六处。” 九阿哥嗤笑道:“还真是圆滑!” 包衣是天子家奴,孝敬几位小主子不是错。 内务府的两位,一位是上官,一位是同僚,礼尚往来,也说得过去…… * 织造府衙门。 李灿得了太子近人的传话,过来找兄长。 “大哥,太子爷叫人传话,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直接带回京城,反而让我们过去送人……” 不过是两个丫头,太子有单独的坐船,随便一个舱室就安排了。 李煦想着前几日御前挨训斥之事。 太子的处境不大好。 太子自己心里有数,这是在乎名声,又舍不得女色。 太子少了底气了。 很是不妙。 谁不晓得太子打小骄纵,如今行事却是束手束脚。 李家想要保住富贵,还要想法子。 不过太子这里,还是要恭敬着。 “听吩咐就是……”李煦道。 李灿皱眉道:“送人还罢了,预备宅子,这个怎么预备?还有那脂粉银子,要预备多少?” 李煦听着,心里也发沉。 太子随口吩咐,做安置外宅之用。 可是那不是寻常的外宅。 要是太子登基,那就是天子嫔御,要进宫的。 这宅子就不能太小,四进是最小的。 必须是在内城。 南城的话,太子出入不方便,也不安全。 还要距离皇宫不要太远。 李煦觉得肉疼,跟李灿道:“你回头进京吧,从户部借两万两银子,一万两置宅,一万两银子做脂粉银。” 实在是银钱不凑手。 李灿听了,有些着急,道:“大哥,三十八年接驾借了七万两,今年接驾借了十四万两,这亏空越来越多了……” 李煦吐了口气,道:“那有什么法子,皇上不想惊动地方,点了我跟曹寅迎驾,曹寅那边借的更多……” “那这亏空怎么补呢?” 李灿很是发愁。 户部与内务府每年拨下来的银子只有几万两,那是负责采买布料的。 其中,能插手的部分,最多两、三成,一万两左右的油水。 那样的话,要二十多年才能还清亏空。 可是家里的开销也大。 一年到头,这一万两银子,要开销出去大半。 李煦道:“皇上心里有数,即便不体恤我,还有曹寅呢,会给恩典找地方补上这些亏空……” 第1948章 嫁妆 京城,伯府,东跨院。 这里收拾出来,打通了前头,成了一个两进院,做了珠亮跟清如的新房。 舒舒跟张氏一起,站在院子里,看着将军府送来的嫁妆。 都在院子里摆着,六十四抬。 如今京城流行奢婚,这样的嫁妆抬数只是寻常。 即便清如是宗女,可只是将军府的无爵宗女,比不上勋贵大姓嫡支格格的嫁妆。 就是比照着早年的桂珍格格,嫁妆也差了一等。 张氏是嫂子,不做点评,只留心那其中有八抬嫁妆是书籍。 嫁入都统府半年,年后也参加了几次婚礼,这样的嫁妆倒是难得。 舒舒则是多看了几眼家具器物,也算是齐全。 只是仔细看上去,还是能看到其中有些不大和谐的地方。 如此也好,清如阿玛再糊涂,跟董鄂家相关的,这也是最后一回了。 清如是个有成算的性子,又是将军夫人教导出来,不用担心立不起来。 嫁妆第一抬,是一柄金镶玉如意,这是太子妃给外甥女的添妆。 因为太子妃的添妆,外加上陪嫁了四处产业,压箱银子也有两千八百两,这份嫁妆抬数不多,就算中上,不能说是简薄了。 不过这世上爱笑话的人多,少不得背后嘀嘀咕咕的,觉得将军府在打肿脸充胖子。 还有人在猜测,这四处产业中,多是将军夫人的陪嫁。 长女到底不一样,估计是得了将军夫人嫁妆的大头。 张氏已经见过几次清如,倒是生出期盼来,道:“到时候我跟弟妹换着看书。” 她的嫁妆也是六十四抬,其中十六抬是书籍字画,不乏绝版书籍的手抄版,都是家中父兄侄儿给预备的。 舒舒拉着张氏道:“清如在闺阁时跟弟妹一样,都是手不释卷的,回头等到小三、小四媳妇进门,你们妯娌也结社……” 因八旗汉化,如今不少八旗贵女也爱作诗作词。 张氏轻笑着点头,想起了另一个将军府的格格。 要是没有意外,那就是四弟妹了,温柔腼腆,不过比较接地气,倒是跟清如不一样的品格。 早年没有接触宗室,还以为王公显贵,跟寻常人不一样。 实际上跟寻常人家差不多,也都要当差讨生活。 比旁人好的就是,落地就多一份钱米,婚丧嫁娶也都能领一份银子。 因此宗室子弟,贫富差距虽大,可基本生计有保障。 两人看过晒妆,就回隔壁了。 明天是迎娶的正日子,不过喜棚已经搭起来。 正房堂屋这里,觉罗氏正在招待族中女眷。 见舒舒进来,原本坐着的客人,就都起身。 觉罗氏也起了。 尊卑有别。 即便是董鄂家的姑奶奶,成了皇家人,就是主子。 舒舒没有法子,只能跟大家打了一声招呼,拉着张氏去了次间。 “我该明儿回来的,倒是给你们添乱……” 舒舒有些后悔。 张氏奉茶,道:“阿玛跟额涅都高兴姐姐家来……” 舒舒道:“这两年,要辛苦弟妹了。” 珠亮成亲后,就要轮到小三、小四。 从定亲到成亲,又是各种繁琐。 张氏摇头道:“我就是给额涅打下手罢了,还是额涅辛苦。” 眼见着大家都忙着,舒舒用了午饭,就回贝勒府了。 明天正日子,她这个姐姐还要回来捧场。 到了家里,桂丹就拿了九阿哥的信过来。 舒舒收下,问桂丹道:“舅太太那边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桂丹继母怀孕,已经是大月份,有些不妥当,想要请太医,昨儿过来寻桂丹帮忙。 舒舒就拿了自己的帖子,请了太医过去诊看。 桂丹脸上一言难尽,道:“太医说,我们太太吃的太胖了,这样下去,怕是生产时艰难,让忌口一个月……” 他是嫡长子,如今佐领也在他身上,还有九阿哥做靠山,并不忌惮继母再生小兄弟。 没想到继母将自己折腾个半死。 舒舒也是无语。 这就是自找苦吃了。 这胃口吃大了,想要克制,可不容易。 那到底是九阿哥的舅母,舒舒就道:“从药房支一支好参过去预备着吧!” 已经是八个月,那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发动了。 桂丹忙谢过,去前头支人参去了…… 舒舒换了家常衣裳,去了宁安堂。 “阿牟什么时候过去?” 舒舒问伯夫人道。 伯夫人是寡妇,不好参加婚礼,可是成亲次日的认亲礼,却是不能落下。 他们这一房,别无堂亲旁支,总共就这几口人。 伯夫人道:“后个早上我跟你一起回去一趟……”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要不要带孩子们回去?” 舒舒道:“珠亮再三央磨了,非让带回去,那就带吧!” 正日子人多,乱糟糟的,也不好带孩子们过去。 认亲礼这日,都是家里人,就无碍的。 伯夫人笑道:“尼固珠要开心了,过了新鲜劲儿,每天上午磨磨蹭蹭不爱去学堂,就盼着下午。” 下午天气暖,多少在外头玩耍。 上午的话,就要在学堂里。 舒舒想起了曹慧,道:“慧姐儿如何?” 伯夫人道:“幸好有她,尼固珠课堂上学不会的,她又私下里教了,是个有耐心、懂事的小格格。” 舒舒道:“针线房正要裁新衣,回头我打发人送料子过来,让小姑娘带着大格格自己选颜色。” 九岁的小姑娘,本就是该淘气的年纪,太懂事了也叫人心疼。 “幸好遇到了孙氏……” 舒舒道。 要是遇到性子不好或城府深的继母,那就算有外家做靠山,天高皇帝远也照顾不到,有各种私下的苦头吃。 孙氏却是真贤惠,外加上还没有生育,母女之间相处也算融洽。 舒舒又说起丰生身边的哈哈珠子福来:“头一次见时候,还是怀里抱着,再过两年也要留头了。” 那是邢嬷嬷的长孙,也被邢嬷嬷带进来给伯夫人请过安。 伯夫人道:“是他祖母教养大的,行事错不了,性子随了他祖父,是个老实安份的孩子。” 舒舒道:“茶山那边也都弄得差不多了,回头邢海两口子回京就好了。” 好好的孩子,成了留守儿童。 舒舒觉得,涉及到小朋友,自己越来越心软了。 伯夫人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这两年旁人对邢家的攻讦也有所耳闻,道:“总不能可着一家重用,一家独大不是好事,包衣人口中,挑行事妥当的,再抬举上一两家……” 舒舒皱眉。 不是她偏着自己的陪嫁人口,而是包衣人口入府当差,跟户下人执役还不一样。 “包衣的私心太多了,不耐烦见她们……” 早先惦记着往府里送女儿,现下惦记着往府里送孩子。 没有几个抱着忠心当差的念头,大多数都盼着一步登天。 伯夫人道:“你们夫妻的身份在这里,他们还敢翻天不成?以后孩子大了,你们需要的人手越来越多,又不打算买人,包衣早晚要用的。” 舒舒道:“九爷出京前说了,今年宫里招太监,到时候看能不能从宫里换几个太监出来,给几个孩子安排上。” 就像九阿哥身边的崔总管似的,做个谙达太监,比乳母保母更当用。 乳母也好,保母也好,身后都有夫家、娘家两家人拖着。 到了太监这里,若是用好了,对小主子更忠心。 伯夫人提醒道:“有打算也好,不过也要看好人。” “嗯,嗯……” 舒舒应着。 她跟九阿哥都不想直接签外头的小太监,就是因这个缘故。 宫里出来的,学过十几二十来年的规矩想,行事人品也都在大家眼中看着。 等回到正院,舒舒就去了书房,看九阿哥的信。 九阿哥提及去净慈寺还愿之事,还提及了御赐匾额。 舒舒看着,有些意外。 尤其是这匾额并不是九阿哥去求的,而是康熙赏的。 这是酬功?! 又太轻飘飘了。 不知道九阿哥做了什么,好像在御前更有体面了。 对他们来说,利大于弊。 眼见着就要夺嫡风起,九阿哥在御前有体面,旁人想要拉拢也好、拉踩也好,都要掂量掂量。 九阿哥还提及归期御舟会加速,应该会在万寿节前抵京。 舒舒面上带了欢喜。 早年对江南三织造还存了好奇,如今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家言,索引派。 红楼到底是曹家故事,还是明珠家事,都是小事儿。 大事是避开夺嫡漩涡,再争取在皇子二封的时候,随大流晋郡王…… 第1949章 富贵气象 到了次日,就是珠亮成亲的正日子。 舒舒用了早膳,就去都统府了。 今日她这个姑奶奶不算客,也是主家,要帮着待客。 正红旗董鄂家的各房族人,其他旗的董鄂氏族人,都有人过来。 正红旗的宗室、简亲王府、苏努贝子府,也都有人过来。 舒舒这里,负责招待各家宗室女眷。 今日过来的宗室福晋,除了康亲王福晋、简亲王福晋、顺承郡王福晋、苏努夫人之外,就是各家皇子福晋。 七福晋不用说,跟董鄂家是老亲。 五福晋这里,作为舒舒的亲嫂子,跟着丈夫一起过来吃酒。 三福晋也是夫妻两个来的。 四福晋与舒舒交好,还有表亲,跟董鄂家也有走动。 十福晋这里不用说,也是夫妻两个人来的。 如此一来,不像是勋贵人家的婚宴,倒像是宗亲人家的应酬。 三福晋看着满堂热闹,有些眼气。 就是公府那边办喜事,也不会有这么多妯娌捧场。 她就忍不住鸡蛋里挑骨头,对舒舒道:“你呀,也太不周全,这开府的妯娌都来了,怎么好单落下大嫂?” 舒舒看了三福晋一眼,道:“去年堂弟成亲,三嫂也派了帖子请大嫂?” 喜事要提前派帖子,没有人情走动的人家,冒然派帖子看着也不好看,倒像是追着要份子似的。 三福晋:“……” 不是一个旗的,没有交情,怎么好派帖子? 舒舒不说话了。 三福晋轻哼一声,去跟淑慎郡主说话,另有几个年岁差不多的宗女,也都围着淑慎郡主说话。 四福晋见状,有些好奇。 对于这位郡主,她了解的不多,没想到郡主这样好人缘。 七福晋见状,跟四福晋解释道:“您入宫早,当年外头正流行纳兰词,郡主还在闺阁,就牵头结了社,如今大家都成亲了,难得凑到一起,可不是要好好亲近亲近。” 四福晋道:“三嫂也是其中?” 七福晋道:“那肯定是啊,三嫂当年也是排得上号的才女。” 四福晋听了,就晓得这应该不是什么正经诗社,才女的成色很是不足。 十福晋在陪五福晋说话,道:“喜棚开了两处,席开百桌,之前我们爷说起八旗著姓的时候,还说董鄂家人口少,这还算少么?” 五福晋看着这满堂的超品诰命,也算是开了眼界。 除了王公府邸的红白喜事,勋贵人家的热闹,这也算是头等的了。 她斟酌着说道:“董鄂一族总的人口少,却是最早来归,族长温顺公尚文哲公主,儿孙都是太祖血脉;旁支又出了孝献皇后,得了承恩公,加起来显爵多。” 十福晋望向公府的几个妯娌,道:“我上一回见这么多出嫁的宗女还是福松结婚的时候,九嫂的堂嫂、族嫂,就没有几个外姓的……” 说到这里,她看到了与觉罗氏说话的那拉夫人,道:“七嫂家也是如此,七嫂的嫂子跟弟妹,也都是宗女。” 五福晋微笑着听着,没有接话。 十福晋不是京城人氏,不晓得八旗著姓不是用人口多少排的,是按照在各旗的地位与佐领排的。 跟董鄂家相比,他他拉氏嫡支丢了公爵降为二等人家,更不要说旁支…… * 前头客厅,齐锡面上带了笑,心里也有些不安,觉得今日贵客太多了。 要知道,这派帖子,跟人到不到,是两回事儿。 不过他也晓得,几位皇子过来,并不是给董鄂家面子,而是给九阿哥面子。 九阿哥看重岳家,人又恰好不在京,五阿哥与十阿哥过来捧场,也是为了这个缘故。 至于三阿哥这里,还真是没想到…… 三阿哥正跟康亲王说话:“汗阿玛让各旗整顿旗务,正红旗整顿得如何了?大哥这阵子都要住在旗营了……” 康亲王道:“退下了不少老病旗丁,等到万寿节后,就要抽丁。” 所谓八旗的铁杆庄稼,就是这样来的。 年满十六的旗人,就能抽丁披甲。 按照律法,八旗正身男丁都要比丁,上丁册,抽丁服役。 入关之前,差不多是三丁抽一。 如今人口孳生,各色旗的披甲却是有定数,差不多就是五丁抽一。 补上差事的,不正经当差,告了长假吃饷的也大有人在。 补不上差事的,就是闲散人口。 如今各旗整顿旗务,披甲更迭是免不了的。 三阿哥听了,颇为兴致,道:“现下抽丁是什么章程?” 康亲王道:“按照丁口户籍,没有披甲的人家优先抽丁。” 八旗人口不事生产,总要保障每户都有拿丁银的,要不一家老少没有嚼用,还要族人与旗里救济。 三阿哥想着自己名下的佐领人口,今年也要抽丁,回头自己也要留心些,别吃了亏。 五阿哥见十阿哥不跟正红旗的宗室亲近,道:“面上还是当亲近些,省得吃了亏。” 十阿哥道:“我不招他们,他们也别招我就行,我又不打算插手旗务。” 五阿哥也是个万事不操心的,对镶白旗的旗务毫无兴趣,道:“如此也好,正红旗跟其他旗不一样,说起来两家,实际是一家,其他几家公府、将军府也是两府旁支。” 这样的话,十阿哥真要跟他们对上,也占不了便宜。 如今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也不错。 提起旗务,五阿哥道:“要是你九哥也下正红旗就好了,有你还有亲家在,在正蓝旗叫人不放心。” 十阿哥道:“九哥心里有数,才不跟他们对上,上头有八哥呢。” 就跟镶蓝旗那边一样,大阿哥与三阿哥同旗,三阿哥就不插手旗务,由着大阿哥顶在前头。 镶白旗这里也是,四阿哥、五阿哥与七阿哥同旗,五阿哥与七阿哥就不插手旗务。 到了正蓝旗这里,这几年九阿哥也是如此行事,即便不待见八阿哥,也没有在旗务上与他争锋…… 董鄂家这样的声势,来做客的亲友觉得寻常。 毕竟去年福松结婚在前头,婚宴跟这次相差不大。 倒是将军府送嫁众人,见了一回世面。 舒舒这个大姑姐,跟张氏这个嫂子,少不得还要负责陪伴新娘子的任务。 董鄂家人口少,他们这一房,外加上公府那边都没有未婚的小姑子。 清如进了新房后,被新郎揭开红盖头,就开始坐福。 珠亮则是退出新房,去喜宴上陪客。 舒舒与张氏就是这个时候,接替了新郎,过来作陪。 珠亮没有爵位,身上只有四品佐领,不过按照时下规矩,他成亲的时候,可以按照父亲爵位品级预备吉服。 清如这个新娘子也是同样,若是自己没有爵位,可以按照母亲诰命等级预备吉服。 “大姐,嫂子……” 清如在炕上要起。 舒舒忙按住,道:“好好坐着,我们打个头阵,一会儿亲戚们就要过来了。” 清如眼圈泛红,面上带了几分腼腆。 舒舒跟张氏都经历过这一遭的,只能说这一天正式从娘家到了婆家,都会有些忐忑不安。 舒舒就放缓了声音,道:“族里的婶子、嫂子,都是宗女,回头都能论上亲戚,不用担心。” 清如点头,也晓得这边女眷,多是广略贝勒与礼烈亲王两支的宗女。 舒舒道:“咱们这一房没有旁支庶房,表亲只有康亲王与淑慎郡主两位,往后人情往来,除了族亲,这两家也落不下的。” 清如跟淑慎郡主差着岁数,早年打过照面,也没有怎么说过话。 她都仔细记下。 舒舒却没有再絮叨,道:“剩下的你回头慢慢问你嫂子就是,她比你早进门半年,族亲姻亲那边打了些交道。” 清如点头,望向张氏,道:“劳烦嫂子了。” 张氏摇头道:“不算什么……” 她略有些不自在。 是因为担心清如不自在。 清如嫁的本是董鄂家的嫡长子,如今上面却有了自己这个嫂子。 表嫂成了养嫂,这名不正言不顺。 幸好福松也好,觉罗氏也好,早就跟她说过,只在这边住上一年,等到小三、小四成亲后,就都一起搬出来。 清如却是少了一半担心。 福松阿哥从落地就抱到董鄂家,跟董鄂家的亲儿子没有什么差别。 有个嫂子在前头,清如觉得并不是坏事。 将军夫人也再三提点过,待张氏要恭敬友爱。 福松年纪轻轻就在御前挂了名,往后的前程错不了。 不会跟珠亮争爵位,还能给珠亮做助力的哥哥,有多少都不嫌多…… 第1950章 佳儿佳妇 喜宴热闹是热闹,熬人也是真熬人。 宵禁之前,舒舒才跟着十阿哥夫妇、四福晋一起回了北官房。 折腾了一天,白天还迎来送往,作为主家待客,舒舒浑身也乏。 简单梳洗,泡了脚后,舒舒就让腊月给自己按了一遍,才觉得舒坦些。 白果道:“明儿要不要艾灸?” 舒舒如今还束腹,看着是恢复了大半,可是因为体内有湿气,腰腹还是有些赘肉收不回去。 找太医问过,太医就让艾灸。 不是寻常的艾灸,是一种雷火灸。 认好了穴位,丫头就能操作。 舒舒出了月子后,就开始三、五日灸一灸。 舒舒点头道:“嗯,预备两份,一份给阿牟……” 伯夫人前阵子在花园看移栽花树,有些受凉,肩膀在贴着膏药。 一夜无话。 次日,舒舒已经是起了个大早。 这新人“初见礼”,赶早不赶晚,总不能让一家子等着。 去看了一趟小儿子后,舒舒就去了后罩房。 丰生跟阿克丹都起了,已经梳洗完毕,等着用早膳。 见舒舒进来,小哥俩都起来。 舒舒道:“额涅来陪你们吃早膳……” 今早有什锦烧麦,还有羊肉粉丝汤,几样小菜。 母子三人一起吃了早饭,去宁安堂接伯夫人跟尼固珠。 尼固珠牵着伯夫人的手,路过正院时,指了西厢道:“玛嬷,不带弟弟么?” 伯夫人道:“不带,你弟弟还小呢,种痘之前不出门。” “疼……” 实在是印象太深刻了,所以过去几个月,尼固珠还记得种痘之事,忍不住去捂手臂。 伯夫人道:“疼过就好了,不怕出门了。” 尼固珠又欢喜起来,道:“嗯,嗯,我想老舅了……” 丰生跟阿克丹也自己走路,看着小大人似的。 到了前头,福松跟小三也在。 他们过来接人。 “阿牟……” 两人给伯夫人见礼。 伯夫人看着两人道:“都说了不用你们接……” 福松道:“阿玛、额涅一早就催了。” 小三在旁道:“是啊,昨晚也吩咐了。” “大舅,三舅……” 眼见着他们寒暄完,尼固珠就上前,道:“你们想我了没?” 福松俯身将她抱了起来,道:“可想了,大格格想舅舅们没有?” “想了,还想郭罗玛法、郭罗玛嬷,想舅母,想麻仁鸡蛋……” 尼固珠道。 小三在旁看着眼馋,可迟了一步,轮不到外甥女了,就去看两个外甥。 不过他记得阿克丹不爱人抱,也没有鲁莽,只摸了摸两人的小脑袋道:“大阿哥好,二阿哥好……” 两人之前已经叫过人,如今又叫了一遍“三舅”。 马车早预备好了。 四辆马车,舒舒带阿克丹坐一辆,伯夫人坐一辆,丰生跟尼固珠跟着福松与小三骑马去了。 小孩子没有不喜欢骑马的。 尼固珠坐在福松怀里,看着道路两侧稀稀落落的人,道:“大舅,人呢?怎么还不起,不勤快啊……” 福松道:“都在家里用早饭呢,没到出来的时辰。” 尼固珠道:“一日之计在于晨,偷懒不好。” 福松赞道:“大格格懂得真多,是个勤快孩子。” 尼固珠:“……” 每天早上也不想起床。 赶在辰初,一行人到了伯府。 齐锡夫妇带了张氏、小四、小五跟小七在大门外候着。 觉罗氏扶伯夫人下了马车,道:“家里的大事儿又完成了一件了。” 伯夫人拍了拍觉罗氏的手,道:“都两个儿媳妇了,也歇歇……” 觉罗氏频繁生育,到底影响了身体。 早年不显,可如今上了年岁,身上就有不痛快的地方。 前阵子在贝勒府照顾舒舒月子时,舒舒让太医给觉罗氏仔细看过,也开了两个调养的方子,如今正吃着药。 觉罗氏点头道:“是准备好好歇歇,如今短精神,老忘事儿。” 后头的马车上,张氏也扶了舒舒下车。 眼见着张氏的目光老往三个孩子身上落,舒舒就晓得,这是惦记子嗣了。 实际上没有必要,福松没有妾室通房,觉罗氏也不是催生的婆婆。 只是这话也不能说,新媳妇都有这一段。 一行人进了伯府前厅,珠亮夫妇也红着脸从东跨院过来。 清如已经上头,穿着红色旗装,头上钿子上也带了喜字绒花的。 珠亮也穿着酱红色的旗装,看着喜气盈腮。 他们夫妻一进来,小三几个本坐着,就都起了,丰生兄妹也跟着起了。 齐锡道:“先拜你们阿牟……” 伯夫人闻言一愣,道:“不必如此,按照规矩来就是。” 齐锡道:“大嫂,这也是您的儿子跟儿媳妇。” 伯夫人看了眼诸侄,除了小七年幼,其他都是小伙子了,就没有再拦着。 珠亮嗣这一房爵位,是她跟齐锡夫妇早就认定的。 等到伯夫人过世,供奉伯夫人香火的,也是珠亮与珠亮的儿孙。 珠亮没有嗣子之名,却有嗣子之实。 就有人将锦垫放在伯夫人座位前,珠亮带着清如行礼敬茶。 伯夫人将预备好的见面礼放在托盘中,是一串珊瑚朝珠,看着喜庆,寓意也好。 “和和美美的,早些开枝散叶……” 伯夫人祝福道。 都说女儿随母,清如额涅可是能生的。 珠亮是嫡长子,爵位继承人,下头同母弟弟还多,早生嫡子也好。 小两口又拜齐锡夫妇,敬了茶。 齐锡看了一眼珠亮道:“成亲了,就是大人,往后要多担当,爱护妻子。” 珠亮老实应了。 到了觉罗氏这里,则是看着清如道:“盼着你家来,盼了这些年,总算是成了,往后我就是三个女儿了。” “额涅……” 清如心中很是羞愧,道:“给您添麻烦了……” 换了其他人家,嫁妆上理不清,这样横生波澜,早就不豫。 可是觉罗氏这里,对清如依旧是态度如故。 觉罗氏扶了她起来,道:“家里人,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夫妻两人也给新妇预备了见面礼,齐锡这里的是一个南城的铺子,这是跟去年给张氏的一样,供她们收租子做胭脂钱。 觉罗氏这里,是红宝石头面一套。 然后是舒舒这里。 舒舒的认亲礼也是铺子的房契地契,是西四大街的。 她给珠亮预备了两个铺子,其中一间直接给了清如。 福松大婚时也是,预备的宅子在福松名下,铺子也是直接给了张氏。 清如有些不敢收,望向珠亮。 她总共才陪嫁了四处产业,两个铺子、一个小庄、一个二进小院。 结果到了婆家第二天,认亲礼就是两个铺子。 公公这里的还罢了,姑姐的这里有些烫手。 珠亮点点头道:“姐姐给的,就收着吧!” 清如这才收了,对舒舒道:“谢谢大姐……” 只是到底不安。 实在是董鄂家兄弟太多了。 要是舒舒这个大姑姐按照这个例贴补,嫁妆都要贴补回来了。 清如决定回头跟珠亮商量,这个铺子的收益存下来,回头等到尼固珠大婚时,她们再将这个铺子送回去。 然后是福松夫妇。 妯娌两个就行抚鬓礼。 张氏给预备的认亲礼,是一对金镶珍珠的手镯,看着素雅。 从小三开始,就是清如这个嫂子给小叔子们与外甥们预备初见礼。 小三、小四都是镇纸,小三是青玉的,小四是墨玉的。 小五是一张好弓。 小七是镶宝石的匕首。 丰生兄弟是一对如意牌,尼固珠是一串红珊瑚十八子…… 第1951章 劝诫 认亲礼行完,齐锡、福松、小三几个有差事,就去忙差事去了,小四回了国子监。 舒舒也想要带孩子回府。 被珠亮拦下。 “外甥跟外甥女难得过来,怎么也要待上半日……” 他没有提伯夫人,是盼着伯夫人在家里多住几日的。 小五跟小七在旁,也是眼巴巴地看着。 舒舒望向伯夫人。 伯夫人道:“下晌再回吧!” 尼固珠已经忍不住去牵清如的手:“二舅母……” 清如是长女长姐,习惯了照顾弟妹,对孩子温柔可亲,很有耐心。 尼固珠喜新不厌旧,既喜欢张氏,也喜欢清如。 珠亮轮不到抱外甥女,就看两个大外甥,对肖母的丰生爱屋及乌,对阿克丹也是亲近。 夫妻两个,就带了孩子们去看新房,小五跟小七也跟着同去。 觉罗氏跟张氏婆媳两个,陪着伯夫人与舒舒说话。 “珠亮补了差事,什么时候去热河?”伯夫人问道。 觉罗氏道:“要等着圣驾回京,陛辞过,最快也要三月下旬,迟些就要四月初。” 伯夫人道:“小三、小四的新房,预备在哪里收拾?” 董鄂家真是不缺院子。 两个大宅子,每个都是两路五进院。 觉罗氏道:“正想要跟您商量呢,小三在西府,在福松他们院子前头;小四的话,您看挨着珠亮他们的院子成么?” 伯夫人点头道:“成啊,你们两口子商量好了,就这样安排吧!” 今日让珠亮夫妇给伯夫人先磕头也好,将小三的新房安置在都统府也好,都是防止后患。 小三是董鄂家的嫡次子,早年苏努还鼓动些有的没的,万一起了不好的心思,兄弟阋墙就在眼前,如今这样长幼分明很好。 张氏在旁,不知道董鄂家早年还有这个隐患,想着珠亮夫妇要是出京赴任,自家也分出去,那可能留在都统府侍奉公婆的就是小三夫妇,所以才将小三的新房布置在都统府。 舒舒则是想到了小五。 以后还是要留心正红旗地界的宅子出售状况,要是有售卖的就买下来。 其实董鄂家的宅邸占地占的不小。 伯府这里不用说,不会拆分。 都统府那边是两路五进宅子,可以拆分成两家,还十分宽敞。 可是齐锡夫妇早跟儿女们说过,那边的宅子,百年之后会留给小七,没有拆分的意思。 实在是儿子太多了。 拆分成两处,也没有办法都给到。 从上排,该给小三、小四,从下排,该给小七、小六。 都没有小五的份。 兄弟之间,小五跟小七两个是亏的。 总有不满意的,还不如不拆分。 大家跟小七差着岁数,对幼弟也多容让之心。 要是分给了年岁差不多的兄弟,没有分给自己,都会心中难平。 * 珠亮新房中。 尼固珠看着眼前红彤彤的一片,很是喜欢,摇了摇清如的手,道:“二舅母的屋子好看……” 实际上,新房里家具陈设比寻常的新房少了不少。 清如陪嫁的家具多,可是有些都直接收入库房,没有陈设出来。 那些花纹不同的,清如能忍耐着带到婆家,却没有办法摆在眼前。 不过陈设少,也有好处,显得屋子阔朗,看着简明大方。 外加上新婚大喜,各色铺陈都是红色锦缎,看着富贵喜庆。 清如看着尼固珠道:“那大格格要不要留在二舅母这里,二舅母也给你布置间屋子?” 胖乎乎的小丫头谁不爱呢? 还是丈夫念叨了好几次的宝贝外甥女儿。 尼固珠想了想,摇头道:“不留了,就算不家去,我也要跟着郭罗玛嬷住,不能耽搁二舅、二舅母生小弟弟……” 清如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珠亮也带了几分不自在,去看小五、小七。 小七还不知事,正跟丰生说话。 小五移开眼,只当没有听见。 童言无忌,说的就是眼下了。 尼固珠眼见着小舅舅跟两个哥哥说话,就也凑了过去。 小七知晓外甥们开始上学了,正问他们学什么。 丰生道:“《三字经》跟国语。” 阿克丹道:“算盘、象棋、围棋、动物棋……” 尼固珠道:“蹲马步、跳绳、踢毽子、听故事……” 小七听着,脸上带了羡慕。 尼固珠立时抱住小七胳膊道:“老舅跟我们家去,明儿就能一起上学跟玩耍了……” 等到孩子们从新房出来,就到觉罗氏跟前央磨。 觉罗氏摇头道:“你们老舅也要开蒙了,家里请了先生,回乡去了,过阵子就要开始读书……” 董鄂家有族学,可是也没有这么小的孩子往里送的,总要六、七岁。 在那之前,可以在家里开蒙。 尼固珠道:“那也是下月啊,这个月可以在我家。” 舒舒在旁,望向小七。 小七正拉着丰生的手。 舅甥两个看着眉眼有几分相似,跟兄弟似的。 自己这几个孩子还能彼此作伴,小七就太孤单些。 跟他挨着的小六一年在家待不了几日,上面的小五的跟他也差了将近十岁,一直在读书。 舒舒就道:“额涅,让小七过去住阵子吧,也有伴儿。” 觉罗氏望向儿子。 小七带了几分恳求:“额涅……” 觉罗氏就望向舒舒,道:“那就过去吧,只是住几日就要回来。” “嗯、嗯……” 舒舒应着。 总要先看小七习惯不习惯外宿。 要是住的习惯,待个十天半月也方便。 要是住不惯,还是以孩子为主。 至于让小七做丰生的伴读,舒舒之前也想过,又被她给否了。 虽说皇孙伴读跟皇子伴读似的,也是一份前程。 尤其是丰生这样的嫡长子,身边的伴读日后王公侍卫是起步。 可舒舒还是觉得不妥当。 舅甥成了主仆,这个不好。 看九阿哥跟桂丹的相处,就称不上什么亲情。 外人看着,也会觉得董鄂家占了自己这个皇子福晋的便宜。 等到用了午膳,舒舒跟伯夫人就带了四个孩子回府。 珠亮带了小五,骑马将她们送回贝勒府。 小七的屋子还没有收拾出来,在问询过丰生后,舒舒就先将小七安置在丰生屋里。 回头收拾出正院东厢房的屋子,再将小七挪过去。 等到安置好小七,舒舒就去宁安堂了,赖在伯夫人身边。 “不管阿玛、额涅怎么想,我这是不放阿牟的,说好了阿牟跟我养老,尼固珠跟小四,我都指望阿牟呢……” 西厢房狭小,小四暂时安置在那里,回头还要挪院子。 丰生兄弟也不能老住在后罩楼,再大些也要分院子。 不过内学堂在宁安堂前,到时候还是要伯夫人看着那边。 伯夫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道:“早先我想着我这的私房,大头留给你,小头留给尼固珠,可既受了珠亮两口子的礼,少不得也要给他们留些。” 要是周全些,可以将产业拿出来一部分给几个侄儿,可是伯夫人周全了一辈子,不想周全了。 珠亮这里,因为是嗣爵之人,以后祭祀香火的,到底要顾念几分。 舒舒道:“可您的心意来,在我心中,阿牟您是最大的宝贝,可比那些产业金贵多了……” 伯夫人忍不住搂着舒舒道:“在阿牟心中,也没有人能越过你去,你也是阿牟的大宝贝,尼固珠不行,珠亮夫妇也不行。” 舒舒美滋滋的。 她当然晓得伯夫人的偏爱。 可是伯夫人的声音带了哽咽,可不是欢喜的模样。 舒舒抬起头,就见伯夫人红了眼圈。 “阿牟……” 舒舒有些不解。 伯夫人压低了音量道:“女子产关难过,你额涅要强了一辈子的人,可是频繁产育,还生了老来子,如今都撑不住了,你可不能犯傻……” 舒舒点头道:“阿牟放心,我晓得轻重……” 都三个儿子了,够了。 她也不想再经历生死关卡。 侥幸了一回与两回,万一过不去第三回呢? 伯夫人吐了口气,小声道:“等过几年,丰生年岁大了,要是宫里嫌弃你们子嗣少,宁愿要庶子,也别再自己生了……” 到时候庶子跟嫡长子差着岁数,也不怕闹妖。 要是舒舒跟九阿哥的夫妻恩爱,需要用舒舒不断产育来维持,那伯夫人宁愿舒舒早些想明白…… 第1952章 水势有变 宝塔湾,渡口。 圣驾昨日从江宁回銮,御舟今日停泊在宝塔湾。 因为是顺流直下,不到一天的工夫,船行将近三百里。 船速快了,这颠簸感就明显。 到了码头,九阿哥就要被何玉柱与春林扶下了船。 在船上已经吐了两回,可是九阿哥还是难掩恶心,脚下也轻飘飘的。 春林道:“明儿北上就好了……” 九阿哥精神怏怏的,道:“晚膳爷不吃了,净净肠胃。” 真是吐怕了。 今天从早上登船吐到下船,吐到最后,都是绿色儿的,现下嘴巴里也发苦。 四阿哥与九阿哥同船,只是刚停泊时去别处。 回来后,不见人,就找了过来。 九阿哥正在石头上坐着,看着眼前的江水发呆。 四阿哥上前道:“还恶心?叫人给你熬了晕船药,一会儿压一压。” 九阿哥听了,面上带了抗拒,道:“千万别,好不容易吐干净了,喝了那个更恶心。” 四阿哥道:“就今儿船速快,明儿就好了。” 他实际上也不舒坦,只是他前几年常随着圣驾巡永定河,习惯了坐船,外加上还要操心九阿哥,自己反而过了恶心劲儿。 九阿哥仔细看了他两眼,比起了大拇指,道:“四哥厉害,这么颠簸,您都没吐。” 四阿哥道:“难受的时候,分分心就好了。” 越想着坐船,就会越恶心。 四阿哥想得很多。 想着这次南巡,苏州、杭州、江宁三地,都有官绅百姓跪留圣驾,不过圣驾都没有给恩典。 跟三十八年,完全不同。 九阿哥指了江水道:“四哥您瞧着来没有,这水流比前几日来时快了。” 前几日来江宁时,是逆流而上,船速不快。 可当时九阿哥也看过江面,觉得跟眼下不同。 四阿哥望过去,就看到江水汹涌而下。 他仔细想着前几日的水势,有了不好的预感。 “涨水了,湖广多雨?”四阿哥喃喃道。 九阿哥去年在户部,自是晓得前几年长江下游的不少府县都有水患,减免钱粮。 “这还没到夏汛呢……” 九阿哥说着,看了看天色,远处青灰色:“这是春汛?那夏汛得什么样?” 四阿哥道:“江南多雨,没有法子之事。” 倒是地方官仓,要提前预备,备着灾后赈济。 九阿哥道:“大清太大了,这天灾真是免不了的,直隶十年九旱,江南又恨不得十年九涝,要是匀匀多好。” 这会儿工夫,就有魏珠过来,道:“四爷,九爷,皇上传您二位过去。” 四阿哥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生无可恋,抬了胳膊,对春林道:“扶爷起来。” 魏珠见他脱水小白菜似的,吓了一跳,道:“九爷,您这是怎么了?” 九阿哥吐了一口气,道:“晕船……” 兄弟两个到了御舟,跟着魏珠上船。 康熙脸色泛白,正喝着蜂蜜橘子水,压下心中的恶心。 曹寅侍立在旁,看着康熙面上带了担心。 之前他往苏州迎驾,这次送驾,估计也要送几日。 至于其他来朝的大臣,都在江宁止步了。 曹寅这恩典,也算头一份。 眼见着四阿哥与九阿哥进来,曹寅欠身请安。 “四爷,九爷……” “曹大人……” 四阿哥颔首回礼。 九阿哥闭着嘴巴,不想说话。 嘴巴里不仅有胆汁的苦味儿,还酸臭酸臭的。 康熙看着两个儿子,发现了九阿哥的异样:“晕船了?” 九阿哥点了点头道:“昨晚走了困,歇得晚,今早本就恶心,这一颠簸,更是要了儿子的命。” “出息!” 康熙瞪了他一眼。 九阿哥讪讪的,带了几分心虚道:“您想多了,儿子也没做旁啊,就是去见识了见识。” 昨晚,九阿哥轻车简从,夜游秦淮,听了不少曲子。 康熙不想当着人训儿子,看着曹寅就不顺眼了,道:“你那侄儿,倒是周道……” 曹顺在江宁出生,后头也在江宁长大,算是地头蛇。 这次九阿哥到江宁,曹顺自安排得周全,就包了船,见识了一番秦淮夜色。 曹寅立时代侄儿请罪道:“都是曹顺鲁莽不周全。” 九阿哥在旁,见罪过要落到曹顺身上,忙道:“汗阿玛,不关曹顺的事儿,是儿子闷了,想要溜达溜达,才吩咐曹顺的。” 康熙轻哼道:“那见识到什么了?” 九阿哥道:“昆曲儿不错,咿咿呀呀唱得慢,可也挺好听,等到皇祖母七旬圣寿,儿子就提前预备个班子,排几个新曲儿,给皇祖母贺寿。” 提及这个,他可是来了精神。 京城王公府邸也有戏班子的,可是都是四不像。 自己要是养个昆曲班子,那也是独一份。 康熙摆手道:“年纪轻轻,不可耽于享乐,好好当差,才是你的正经孝心。” 九阿哥垂手听了,并不争辩。 现下养戏班子是有些惹眼,那就以后再说。 而且九阿哥并不喜欢男旦,搔首弄姿,养着不放心。 想要戏班子,还是找个妥当的人做班主,采买些小丫头、小小子,从小教起来,比外头买现成的戏子可靠。 康熙望向四阿哥道:“今春江宁多雨,湖广清明前更是下了半个月的雨,今夏江南怕有汛情。” 四阿哥听了,忧心忡忡道:“方才九弟在岸上,还说眼下水势不如前几日来时平稳,儿子瞧着江面,似乎也涨了不少。” 康熙点头道:“你给户部去文,让户部将沿江前几年水涝的府县的名单发过来,交给各省督抚备汛。” “儿臣领旨。” 四阿哥应着。 九阿哥听着不对劲,道:“汗阿玛,这受灾的地方,堤坝多会重修,防御应该更强才是;这危险的,不是之前灾区的邻县么?” 康熙听了,脸色发黑,没有回答九阿哥的话。 九阿哥不敢问了。 他后悔自己多嘴。 自己能想到的,汗阿玛想不到么? 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事儿。 康熙见他鹌鹑似的,也不想为难他,摆手道:“跪安吧!” 说着,看了眼四阿哥,语气软和了一些,道:“你也是。” 九阿哥跟四阿哥从御前退了下来。 九阿哥抚着胸口,小声问四阿哥道:“工部查出弊情了?” 这防洪防汛的工事,都是工部负责。 在京城,工部是六部之末。 可是在京外,天高皇帝远,涉及到的银子还多,生出弊情也不稀奇。 四阿哥点点头,道:“这次圣驾巡南河,派了两路巡查使先出来,一路在黄淮,一路在苏松,查出不少问题,回京就要发落的。” 九阿哥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道:“再也不嘴快了。” 苏松…… 那不是李煦的老巢么? 九阿哥立时道:“李煦是做什么?瞎了聋了不成?居然还要汗阿玛派人来查才能查出来,要说他没有打掩护谁信?” 四阿哥道:“行了,别想着煽风点火,要是李煦的过,汗阿玛会处置的。” 应该牵扯不到李煦。 李煦身份在那里,还插手不到部院的差事。 这前朝跟内务府是两个地界。 李煦能与地方文武衙门往来交好,跟部院那边却是井水不犯河水。 九阿哥撇撇嘴,道:“那也是懈怠差事,汗阿玛放他到江南,难道只是为报晴雨折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本是应该的……” 四阿哥回头看了眼御舟。 这次从江宁出来,备用御舟上的女眷,已经挪到御舟上。 四阿哥低声提醒九阿哥道:“关于李煦献美之事,不可再提了。” 九阿哥闭上嘴,点了点头。 后宫又有新宠了。 他们这些同行的皇子,自然也看出来。 就是不知道,这宠爱能有多久。 如今主位宫妃除了和嫔,其他人都不年轻了,后宫添新人也不稀奇。 “不知道会安排在哪个宫室……” 九阿哥嘀咕道。 只要不是翊坤宫就行了,要不还得娘娘操心。 就像高庶妃似的,娘娘照顾了好几年,结果如今生了皇子,好像就要迁宫了。 白辛苦一场。 四阿哥在旁,对于新庶母的归属,却有了猜测。 应该是启祥宫。 李煦又不傻,即便讨好御前,也会想法子安抚王贵人。 王贵人生育三子,生子有功,如今又分了内管领人口,封嫔是早晚之事。 打着给王贵人作伴的名义送人,回头说起来,倒像是对王贵人忠心,帮徐娘半老的王贵人固宠之意…… 第1953章 夭折 想到京城,九阿哥归心似箭。 他想福晋了。 还想孩子们。 他心里盘算着时间,要是回京的时间早,还能赶上幼子的“百日”。 不过,错过的可能性更大。 北上运河之后,每日行程就是固定的,没有今天这样快了。 九阿哥道:“四哥,这运河开闸放闸的,什么时候船速也跟江水这样快?” 四阿哥摇头道:“再开闸蓄水,快的只是顺流,也不可能逆流快。” 运河从北向南是顺流,从南到北就是逆流。 九阿哥想着运河的船速,道:“那要三月中旬才能回京了……” 应该能赶上了孩子的“百日”,不过因他这个男主人不在京城的缘故,“百日”宴也不会提前张罗。 幼子这里,说不定跟他的兄姊一样,要直接摆“抓周宴”了…… * 京城,贝勒府。 连续回了娘家三日,舒舒都有些不习惯了。 不算客人,可是也跟出阁之前不同。 进了三月,她就盼着九阿哥回来。 京郊的庄子,也都已经春耕。 大兴的几个贫瘠的庄子,除了还保留一部分种西瓜之外,其他就都种花生。 等到西瓜跟花生收成以后,还能种一茬土豆。 海淀跟通州的庄子,则是以玉米为主。 这个可以做饲料,可以酿酒。 换下了厚衣裳,整个人都轻快了几分。 对五日一次的请安,舒舒也多了期待。 看着鲜嫩的小妯娌们,还有相貌出众的年轻贵人们,比较赏心悦目。 这一日,就到了三月初五。 舒舒换上柳绿色宁绸大褂,钿子上是金镶绿色碧玺的钿花,看着清清爽爽。 白果这里,则捧了一份新生礼过来。 前几日十二阿哥添了庶长子,今儿她们这些伯母在太后宫请安后,还要去看这位小侄儿。 即便是庶出,可却是长子,到底不一样。 贝勒府门口,十阿哥夫妇已经在等着。 舒舒就跟十福晋上了自己的马车,十阿哥则是上了后头的马车。 十福晋已经晓得几分人情世故,道:“前几日在十三阿哥处,十三弟妹的笑模样真真的;今儿去十二弟妹处,总叫人别扭。” 只能说十二福晋运气不好。 大婚两年,没有动静,庶子生在前头。 跟太子妃、五福晋、七福晋当年的情形还不同。 舒舒道:“就是走个过场,坐坐就回来。” 十福晋点头道:“嗯,要不也干坐着……” 到了神武门门口,跟四福晋、八福晋与富察氏汇合,一行就入了宫。 神武门内,五福晋跟七福晋已经到了,正站在一起说话。 见她们过来,后头跟着丫头、嬷嬷怀里大包小包的,七福晋低声道:“今儿去五所不用道喜了,直接道恼吧!” 众人听了一愣。 五福晋先头已经听了一嘴,捏着帕子说不出话来。 那个字眼,她无法诉之于口。 即便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是如此。 七福晋叹气道:“小阿哥昨儿夭了。” 生育过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面上都不落忍。 没有生育过的八福晋面上淡淡的,富察氏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七福晋催着大家道:“先给娘娘们请安吧,就是为了怕你们看到十二弟妹直接恭喜,才想着嘱咐一句。” 四福晋点点头。 妯娌们就分了两路,一路前往西六宫,一路前往东六宫。 五福晋没有开口,舒舒也沉默。 太后之前发话,三月初六是好日子。 就是明天了。 五贝勒府就要多一个勋贵大姓出身的侧福晋。 五福晋的心情能好才怪。 八福晋与富察氏也安安静静的。 到了翊坤门,五福晋才开口,对八福晋与富察氏道:“你们慢走,我们先进去了!” 八福晋道:“五嫂与九弟妹请便。” 五福晋点点头,看了舒舒一眼,妯娌一起进了翊坤门。 五福晋放慢了脚步,面上欲言又止。 舒舒看见,垂下眼,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五福晋这样处境,她说什么都不好,容易引人怨恨。 人心就是如此。 容易迁怒。 还容易欺软怕硬。 指婚的是康熙,出面的是太后,可五福晋未必敢怨恨那两人。 舒舒本就是怕麻烦之人,如今对五福晋有些避之不及。 做了几年妯娌,她也看出来五福晋依旧是那个敏感多思的五福晋,不交心。 五福晋看到舒舒反应,有些意外,带了几分无措。 这会儿工夫,佩兰迎了出来。 “五福晋安,九福晋安,娘娘等着了……” 五福晋点点头,这才继续前行。 翊坤宫西次间,宜妃已经妆扮完毕。 见两个儿媳妇进来,宜妃受了两人的礼,就叫两人坐了。 “府里预备的如何了?” 宜妃望向五福晋。 五福晋站起来应道:“都预备齐当了,只等明日新人进门。” 侧福晋也要纳彩,也要成礼。 五贝勒的请帖也早就派了出去,明儿就要摆喜酒。 宜妃点点头,道:“那就好,回头御前也好,太后处也好,都要问的。” 若是五福晋办的不周全,那在御前又会被记上一笔。 虽说走到今天,多是五福晋踏错行差的缘故,可宜妃还是盼着能有转机。 只是她对五福晋的抬举与宽容,以后不再有。 五福晋之前轻狂,就是因心中少了畏惧。 身在皇家,怎么能少了畏惧? 五福晋听着宜妃少了温度的话语,还真是多了几分惶恐。 她知晓,娘家门第低,不能做自己的依靠。 自己之前所依仗的,是生了小阿哥,还有就是太后与宜妃两位长辈的器重与关爱。 如今,似乎都成虚幻。 舒舒在旁,安静如鸡。 先有八福晋,后有五福晋,剩下的皇子福晋们谁敢生懈怠呢? “哐当”赐个侧福晋下来,不仅打她们的脸,连带着娘家都要被质疑教女无方。 宜妃本是喜欢热闹的性子,之前婆媳相处也都其乐融融的,如今成了这样气氛,心里也不自在。 眼见着舒舒如此,她就放轻了口气,道:“‘百日酒’不摆了?” 舒舒点头道:“九爷不在家,儿媳妇一个人也张罗不过来。” 宜妃看着舒舒,道:“孩子们大些再往人前带也好。” 这是真正聪明的人。 晓得所谓皇子福晋,富贵荣华都是从皇子身上来。 大家都晓得九阿哥大婚后长进离不开舒舒的劝诫,可是舒舒却从不在人前显摆功劳,平日里对宫里的孝敬,对叔伯妯娌的友爱,都是打着九阿哥的名义。 宜妃庆幸不已。 就九阿哥之前那人嫌狗厌的臭脾气,要是指了其他人做福晋,估计还在八阿哥屁股后头做跟班,哪里会有今日成色? 只这一点儿,宜妃都念舒舒的好。 不过在五福晋面前,她说了这两句,就没再说了。 她端着婆婆架子就行了,没有必要在两个儿媳妇之间挑拨。 这妯娌不相亲,影响到兄弟怎么办? 都有自己的小家了,妻儿排在兄弟前头。 婆媳几个就这样,都是沉默寡言的,前往宁寿宫。 良嫔已经先一步到了。 十二福晋跟八福晋、富察氏也到了。 舒舒望向十二福晋,十二福晋穿着浅蓝色旗装,看着比平时素净。 夭了庶子,对于嫡福晋来说,并不是好事儿。 瓜田李下,容易被人非议。 三福晋的名声之前不好,就是因接二连三夭庶子的缘故。 即便不相干,可也会被传为蛇蝎妇人。 宫里长辈们也会不喜。 皇孙金贵,照顾不好皇孙的皇子福晋就有过。 只是眼下不是道恼的时候,大家只能先跟着婆婆们请安。 五福晋站在宜妃身后,心跟着提起来。 她担心太后也问上一句明日喜宴。 还好,太后没有提这个。 太后望向十二福晋,道:“小阿哥福气薄,到底也来了一回,你们夫妻两个抄些经给他,让小阿哥早些投胎去吧。” 十二福晋低声应了。 舒舒站在宜妃身后,想到了其中的不妥当。 宫里可不兴死人。 除了帝后,其他人病重都要挪出来。 小阿哥在宫里殇亡,这犯了忌讳。 更不要说,是在万寿节前,有不好的征兆。 太后慈爱,这是帮十二阿哥夫妇着补呢…… 第1954章 哀与喜 从宁寿宫出来,小妯娌们都安静得很。 外头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就都跟到了乾西五所。 大福晋都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头了。 大家都是奔着贺喜来的,结果如今这东西送不出去了。 小儿的新生礼,都是金银项圈这一些。 这个时候再送,就是不知礼。 大福晋叹了一口气,道:“弟妹,节哀。” 十二福晋点头道:“嗯,谢谢大嫂。” 上次见识了头所的热闹,她以为自己会跟十三福晋一样,直接当额涅,接受妯娌的道贺;没想到,会有这样变故。 像十三福晋那样会让人尴尬,也比眼下的情景强。 三福晋忍不住嘀咕道:“接下来就有人嚼舌头了,弟妹别往心里去!” 她当年被说了多少年,荣嫔当时的为难发作,也有些前因在里头。 众口铄金,不外如是。 十二福晋面上有些发白,嘴巴里发苦。 昨晚她辗转反复,就是因这个缘故。 大婚两年,她也看出来丈夫的处境微妙,并不为皇上所喜。 这次怕是又要被迁怒…… 只是这生死,非人力能及…… 她自己受些委屈没有什么,却怕影响到名声,牵连到富察家。 十二福晋年岁在这里,眉眼间的忧愁无法遮掩。 富察氏坐在末位,看在眼中,却只能干看着。 眼下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四福晋见状,不赞成地看了三福晋一眼,软言安慰十二福晋道:“别太牵挂了,省得小阿哥不安,你们住在宫里,传太医也方便,这孩子留不住,也没有法子。” 十二福晋红了眼圈,道:“早先脉像都好好的,也是足月,就是生产的时候折腾的久了些,后头母子平安,还以为好了……” 所以这意外,真是让人无措。 但凡她有半点照顾不周的地方,或是有半分黑心肠的地方,都不会觉得这样委屈。 可是照顾的周全,也早就说服自己做个贤惠的嫡妻嫡母,却是生了这样的变故。 四福晋道:“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生的时候久了,羊水不足,伤了肺,才起了高热……”十二福晋道。 五福晋在旁,紧紧地握了拳头。 小儿高热…… 三福晋在旁,也红了眼圈。 七福晋胸口堵堵的,既是难受,又是庆幸。 舒舒则是想到所知的十二阿哥这一支的传承…… 过继了乾隆的儿子…… 那就是绝嗣…… 十二阿哥的儿子,没有一个站下的。 可是看着十二阿哥,身体健健康康,并没有什么体弱的征兆。 或许这其中就涉及医学与遗传学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缄默。 八福晋也不屑说这些空泛的安慰话,尤其是她跟十二福晋不是寻常妯娌,中间还隔着一个富察氏,本就有些尴尬。 舒舒也不想开口。 十福晋低下头,想着自己夭的庶子,想起了三福晋之前的话。 是不是自己也被人诋毁? 到了十三福晋这里,则是后怕。 皇上本就不喜欢她这个儿媳妇,否则也不会刚大婚就指下来瓜尔佳氏。 要是瓜尔佳格格的孩子有什么不好,即便不与自己相干,也会被迁怒。 大家坐了一刻钟,喝了几口茶,就从阿哥所出来了。 十二福晋送到甬道门口,才被大福晋劝了回去。 三福晋早憋得不行,跟大福晋,道:“简直是没地方说理去,这生孩子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呢,结果有功劳不是咱们的,有了不是反而是咱们的。” 皇子格格们生下皇孙,就是生育有功,以后能请封侧福晋。 这个时候,倒是没有人记得她们这些皇子嫡福晋也有功劳。 大福晋道:“没法子,当家主母,照顾妾室产育,也是责任所在。” 她倒是盼着自己府邸这边有动静呢,再没有动静,外头就要猜测大阿哥的身体状况了。 四福晋依旧从容。 她也夭过庶子庶女,可是问心无愧。 当时都是四阿哥管家,真要管家人有错,那就是四阿哥的错。 舒舒看出来七福晋情绪低沉,拉着她的手,走在妯娌后头。 七福晋已经想开了,吐了口气的,跟舒舒低声道:“老天待我不薄。” 生产是一关,长女重病是一关,两关都熬过了。 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她是皇上指婚的皇子嫡妻,尊贵荣华,这就行了。 舒舒喜欢七福晋的性子。 总要自己想开,不用跟旁人比较。 想不开的话,害人害己,没有什么意义。 “是,佛祖也保佑七嫂……” 舒舒应和道。 大家都没有了闲话的兴致,出了神武门,就各自散了…… 等到三月初十请安,时过境迁,大家面上就又带了欢喜。 万寿节将至,谁还敢耷拉个脸呢? 再说了,庶子就是庶子。 要是嫡出的孩子夭了,碍于妯娌情分,大家也不好早早就喜笑颜开的;可只是一个庶子,大家陪着道了一回恼,就算翻篇了…… * 武城,运河,官船上。 距离京城,只剩下五日路程。 九阿哥心情大好。 运河水流平缓,也没有晕船的症状。 九阿哥吃着鸡翅膀,道:“还得是德州的扒鸡好吃,就是这个味儿。” 可惜的是,天气暖了,没法保存。 否则他想要带回京城几只给福晋跟孩子们尝尝。 四阿哥夹了一块鸡胸脯肉,将鸡皮揭开,也慢悠悠地吃起来。 这鸡做的好,鸡胸脯也入了味道。 十三阿哥坐在下首,三口两口吃完一只鸡腿。 今日的午膳,主菜就是这只德州扒鸡了。 等到膳桌撤下去,九阿哥已经带了兴奋,一边喝茶,一边道:“这次走天津卫啊,到时候可以带几桶海货回京!” 十三阿哥见他茶杯空了,提了茶壶,给他倒上。 九阿哥挑了挑眉,道:“这么殷勤做什么?想要借银子?” 十三阿哥是光头皇子,没有爵俸,只有年例六百两银子。 如今又是当阿玛的人,给孩子买个零嘴估计都不宽敞。 十三阿哥忙摇头道:“不借银子,就是想要问问,九哥之前提及的北海养珠,还凑银子么?” 九阿哥道:“这可不是短期的买卖,少说要四、五年才能见利,还有风险。” 其他人的还罢了,凑上三、五万不伤筋动骨,十三阿哥没有分家银子,就不好说了。 到底怎么个章程,九阿哥还没有想好。 十三阿哥犹豫了一下,望向四阿哥道:“四哥,您说,汗阿玛今年会给我跟十二哥分家银子么?” 出宫应该是肯定出宫的,要给十八阿哥腾地方。 十八阿哥明年挪宫。 要是有分家银子下来,手头就富裕了。 到时候投买卖也好,做什么也好,也有腾挪的余地。 要是没有分家银子下来,少不得要节衣缩食。 四阿哥想了想,摇头道:“多半是没有,这几年江南水患,减免了不少赋税,国库是有不少银子,可是多有用途,许多银子不好挪用。” 正常情况下,这分家银子都是跟着爵位来的。 四阿哥他们那一批,分家银子却是等到开府才给。 像九阿哥跟十阿哥也是开府给的,可并不是规矩内。 十三阿哥立时蔫了。 他手上积蓄有限,要是没有分家银子下来,那能挪用的还真是不多。 九阿哥见了不忍心,道:“也别老想着一本万利的买卖,细水长流的也可以预备几个……”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这次回京准备的官烧锅。 烧锅利润丰厚,可是直隶不少地方禁止烧锅。 他们身为皇子,总不能为了几个银钱,知法犯法。 九阿哥就在心里否了这个想法,道:“等我回京后琢磨琢磨,看看有什么本钱不多,又来钱快的营生,到时候再带上你。” “谢谢九哥……” 十三阿哥立时欢喜,带了感激道谢。 九阿哥摆手道:“不算什么,当年小汤山那次你跟十二本钱少,赚得也少……” 找个机会,再帮两个弟弟一把,不算什么。 这天下买卖这么多,银子这么多,谁赚不是赚。 四阿哥在旁,也想起了三十八年那次小汤山卖地。 赚得少的,不止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还有十四阿哥。 只是九阿哥没提,四阿哥就晓得他没想着带十四阿哥。 这也正常,十四阿哥这几年除了八阿哥,跟其他人都不怎么亲近…… 第1955章 迎驾 转眼就到了三月十四。 随着九阿哥出行的曹顺先一步回京。 “御舟昨儿过天津卫,爷就打发奴才下船,采买海鲜,直接走陆路回来,御舟今儿直接到杨村……” 曹顺面上风尘仆仆。 这个时候运海鲜,并不是容易事。 不像冬天,直接是冰鲜,更容易些。 饶是不停赶路,虾蟹也都奄奄一息。 幸好完成了差事,曹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要不然的话,辛苦两日,带回来臭鱼烂虾,那也太寒碜了。 舒舒道:“辛苦你了,放你半日假,等明儿爷回来你再过来……” 说到这儿,她吩咐冬月道:“去告诉慧姐儿一声,她父亲回来了,给她也放半日假,让她家去。” 曹慧如今住在宁安堂的西厢房,平日里并不主动开口回家,还是舒舒怕她拘谨想家,每旬都给她放假。 冬月应了,下去传话。 曹顺带了感激道:“奴才女儿这里,劳烦福晋看顾。” 舒舒摇头道:“我没做什么,平时都是县主管着两个孩子。” 曹顺道:“那回头奴才给县主磕头。” 舒舒道:“好,等县主生日,你过去磕头就是。” 曹顺下去。 舒舒面上才露出激动来,忍不住起身到了大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个半月的束腹已经结束,看着身形已经跟生产前相差不大。 白果在旁,道:“福晋,要不要挂两身新衣裳?那套蜜色的,还有那套鹅黄色的,都衬着福晋脸色好儿……” 舒舒道:“就那套蜜色的吧,明儿还得入宫请安呢!” 鹅黄色的太浅了,显得不够庄重。 圣驾今晚驻跸南苑,那明天早上,九阿哥就能回来。 这次出门,两个月,却往返了一趟江南,怎么不叫人担心呢? 路上太赶了。 水陆兼行,往返五、六千里路。 三十八年南巡,用了三个半月的时间,今年只用了两个月。 舒舒怕九阿哥吃不消。 听曹顺说九阿哥只在出江宁的时候晕船了两日,过后都很好,没有其他病症,她也放心了大半…… * 南苑行宫外。 大阿哥、三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奉旨来接驾。 三阿哥既觉得荣光,又觉得不放心。 南书房今儿只剩下五阿哥与七阿哥。 大阿哥则是望向远处的烟尘。 好像从这两年开始,圣驾每次回京,都要传皇子接驾。 父子情深? 大阿哥觉得有些假。 那是给旁人看的? 大阿哥心情很是复杂。 八阿哥看着大阿哥的背影,也想了许多。 四阿哥也好,十三阿哥也好,如今都备受重用,对比之下,大阿哥这边,就有些势弱。 皇父应该心里有数,今儿才会点了自己来迎驾。 接下来,是不是该重用自己了? 十阿哥正低头看怀表,已经是酉初二刻。 随着马蹄声响,圣驾一行也到了行宫。 御辂到了。 大阿哥为首,奉旨来迎驾的皇子与大臣跪迎圣驾。 康熙下了马车,脸上也带了疲惫之色。 他伸了胳膊,叫众人起身,视线从几个儿子身上滑过。 大阿哥留了胡须,看着像个中年人,眉心有深深地川字纹。 三阿哥精神抖擞,和善中带了几分志得意满。 八阿哥依旧谦卑,眼神下垂,将野心遮掩住。 十阿哥的眼神,正往御辂后头瞧,不用问也晓得,这是在寻摸九阿哥的位置。 康熙看了一圈,招呼大阿哥道:“陪朕说说话!” 大阿哥应着,跟在康熙身边,进了行宫。 三阿哥看着,笑容有些僵。 这…… 皇父要是传儿子问话,不是应该也带上自己么? 老大这两月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干。 相反自己在南书房理政,不敢懈怠,两个月就瘦了十来斤。 八阿哥也是若有所思模样,拳头却握得紧了。 同为皇子,爵位也只差着一等,那还是因差着岁数的缘故。 凭什么自己就要为副手呢? 十阿哥没有理会哥哥们神色各异,已经快步往御辂后头走了。 中间,他正好与太子迎面遇上。 十阿哥退后旁边,垂手让行:“太子爷安……” 太子看了他一眼,颔首还礼,就从他身边走过。 九阿哥已经下了马车,看到了十阿哥,挥着胳膊招呼:“老十!” “九哥……” 十阿哥转身,迎了过去。 “哈哈……” 兄弟两个久别重逢,行抱肩大礼。 行完礼后,兄弟两个才打量对方。 “还行,看着跟正月里一样……” 九阿哥道。 十阿哥笑着点头,道:“九哥清减了。” 九阿哥道:“这已经不错了,最近胃口空了,吃什么都香,前阵子晕船,真是恶心的不行,恨不得下船换马车了。” 兄弟说话的工夫,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也到了。 两人也跟十阿哥打了招呼。 三阿哥与八阿哥也过来了。 等到寒暄过后,兄弟才分了两拨。 九阿哥跟十阿哥一拨,去行宫住处梳洗了。 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一拨,说着这两月京城新闻。 十三阿哥则是往行宫值房去了,他身上还有差事。 “怎么每回都有老八……” 九阿哥离了众人,就与十阿哥小声嘀咕着:“什么意思?汗阿玛还宝贝他?” 十阿哥玲珑心肠,觉得御前点了四个儿子,是给外人看的,实际上真正想要传的只有大阿哥。 不过这些不必跟九阿哥说了。 他就道:“许是要重用……” 九阿哥轻哼道:“不会让他挂内务府主管吧,不是有了丁皂保么?” 十阿哥将部院想了一圈,道:“翰林院没人,说不得会去翰林院。”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那也不过是摆设罢了,本就是清闲衙门。” 十阿哥就挑拣着说道:“如今三哥名头正盛,总不好一家独大,将老八抬举起来,也是制衡。”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道:“大哥制衡太子爷,老八制衡老三,那谁制衡四哥?总不会是五哥跟七哥吧?”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就不能是九哥么?” 九阿哥目瞪口呆,道:“怎么会轮到爷?真有制衡,不也应该是你么?” 十阿哥摇头道:“我一直在宗人府,插手不到部院差事,也制衡不了四哥。” 皇父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十阿哥也看开了。 这样也好,保全了他自己,也不会牵连到九哥。 九阿哥觉得牙疼,道:“还是别拿爷平衡四哥了,比不了啊。” 他有自知之明,不是勤快人,也没有忧国忧民之心。 十阿哥笑着安慰道:“九哥别担心,不碍什么,真正能制衡四哥的是三哥,只是这些不好摆在明面上。” 九阿哥松了口气,道:“那就好,爷只想看热闹,压老八一头,至于上头的哥哥们,不想跟他们比,费力费心不值当。” 因四阿哥,九阿哥又想起了十三阿哥,道:“老十四迟了一步,想要追上十三,除非有大功,否则就是后头跟着的。” 十阿哥点头道:“是啊,不过他还小呢,只要爵位一样,也不差什么。” 十四阿哥没有大婚,也不会出宫,不过他的皇子府跟十二阿哥、十三阿哥的皇子府一起修建的,都修得差不多了。 九阿哥想到了十二阿哥,摸着下巴道:“汗阿玛不会心疼十三阿哥,不让十三阿哥出宫吧?” 十九阿哥跟二十阿哥年幼,挪宫的日子还要好几年。 阿哥所那边,只要给十八阿哥腾出一个院子就可以了。 十阿哥道:“应该不会如此,十三阿哥也都当阿玛了,阿哥所地方小……” * 四阿哥处,三阿哥与八阿哥都在。 三阿哥道:“圣驾回銮,这万寿节礼也该往宫里递了,可惜今年依旧是免宴饮,少了一番热闹。” 四阿哥道:“汗阿玛不喜奢靡,不过应该会有恩旨下来。” 三阿哥带了遗憾道:“可惜了了,今年是春闱之年,否则肯定要加恩科的。” 四阿哥心里算了一下,道:“等到汗阿玛六旬整寿,不是正科之年,应该会给恩典。” 三阿哥摇头道:“那还整十年呢……” 八阿哥在旁,听着两人说话,并不插嘴。 四阿哥望向八阿哥,道:“丁皂保这次给了恩典随扈,是个极老成持重的人,汗阿玛也颇看重……” 八阿哥听了,心中有数。 丁皂保这总管是稳了…… 第1956章 偏枯 八阿哥不再提内务府,面上带了担心道:“王伯元宵节得了幼女,欢喜过了,大厥,后头偏枯,至今没有转机。” 裕亲王元宵节添了幼女。 这是老来女了。 裕亲王府子嗣有些不顺,排行靠前的阿哥与格格,总共有五子四女,只站住了三阿哥与五阿哥,其他全都殇了。 结果从三十九年开始,裕亲王府就有了婴啼。 三十九年添了五格格,四十年是六阿哥与六格格,今年又添了七格格。 这三位小格格都是同母。 爱妾接二连三产育,裕亲王不胜欢喜。 即便添的是小格格,他也没有失望,张罗着要摆酒。 结果酒席还没有摆,人就倒下了。 这算下来,已经两个月。 四阿哥很是意外,道:“居然还没有好么?” 裕亲王近些年身体病弱,年年告病,去年冬天也病了一阵子。 没想到,这次这样久。 八阿哥点头道:“刚开始的时候失语,后头行了针,才好些,只是身子还是不大能动。” 三阿哥在旁,看了八阿哥一眼,道:“八弟晓得的倒全,这是没少往裕亲王府去啊!” 八阿哥道:“我不比哥哥们差事忙,就多过去两趟。” 不说他跟裕亲王伯侄素来投契,还有他跟保泰世子之间的情分在。 在诸皇子中,他与裕亲王府走动的最多。 四阿哥心里沉甸甸。 自古以来,都是“春疾难医”。 要是冬病的话,随着天气转暖,季节交替,就养出生气来。 春病的话,就不好说了。 裕亲王也只比皇父大九个月,今年才五十一岁…… * 行宫,御前。 康熙与大阿哥也说起裕亲王的病。 上了年岁,就会越发心软。 康熙也到了自省的时候。 尤其是南巡伊始,接到几个儿子联名的折子,提及裕亲王不豫。 这开春节气变换,容易患病。 就是没有想到,裕亲王直接瘫痪在床。 康熙就很担心这个哥哥。 老一辈相继凋零,所剩无几。 同辈的族兄弟,这几年也相继走了好几个。 族侄辈、族侄孙辈的王公,也有薨的了。 宗室王公里,能上了五十的都是有数的,大多薨于壮年。 康熙心中,也生出了担心与焦躁。 他就反省了当年乌兰布统之事,当时为了护着大阿哥的体面,任由福全请罪,让其背负了战事不利罪责,确实有不公之处。 可是人都是帮亲不帮理。 大阿哥是皇长子,代表着皇家体面,总不能将出征不利的罪名落到他头上。 因这份不公,裕亲王心中也存了怨愤。 兄弟两个这十几年都僵持着,去年才开始缓和。 谁会想到,裕亲王会瘫了。 康熙在折子里,就将探看裕亲王、带御医去王府之事交给了大阿哥,也是盼着伯侄和解,解了裕亲王的心结。 大阿哥道:“还行着针,效果不大,只能抬胳膊,无法下床,脸上还好些,口齿也清晰了,御医说继续行针作用不大,只能慢慢休养。” 康熙手中,拿着的就是裕亲王的脉案。 他仔细翻了一遍,脸上越发严肃。 “你伯父还瘦了?是保泰跟保绶两个侍候的不尽心?” 三十九年之前,这兄弟两个是裕亲王府唯二站住的两个阿哥,裕亲王对两个儿子也珍之重之。 乌鸦尚知反哺。 要是侄子们不孝顺,康熙不会容。 大阿哥道:“儿子也担心他们兄弟年轻,不会照顾人,专门问过了,兄弟两个轮流值夜,一日不辍……是王伯爱洁,每餐都用的很少……” 康熙听了,面上带了不赞成。 就算觉得脏,不好让儿子服侍,还有太监呢? 哪里能忌口? 人在病中,元气不足,本就要在吃上好好补补。 怪不得缠绵病榻两个月,没有转机,原来是因这个缘故。 不过兄弟做了几十年,他也晓得哥哥的性子外圆内方,性子上来就很执拗。 少不得他亲自过去探病,安排一番。 问完裕亲王,康熙就又问起常宁。 二十九年,常宁在军中受寒,留了水肿虚劳的病根。 这也是为什么恭亲王府这十几年没有再添子嗣的原因。 这些年常宁经常告病,也是确实身体不舒坦。 他们兄弟年岁都是挨着,常宁也只比他小三岁而已,今年也四十七了。 大阿哥道:“正月下旬的时候,因为担心伯王的病,去探了两次病,王叔也病了,断断续续的,到了二月底才好。” 康熙听了,记在心里。 回头将去年贡上的人参,挑几匣赏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 他的手足本就不丰,纯亲王早早薨了,只盼着裕亲王与恭亲王能康泰长寿…… * 前来迎驾的皇子,就跟圣驾一样,今晚住在南苑行宫。 回程这大半月在船上鸡鱼不缺,别的肉供应的很少。 九阿哥素来不挑嘴,眼下都忍不住点菜,吩咐何玉柱道:“拿两个荷包,去行宫膳房,给爷要一盘烤羊肉,要三分肥七分瘦的,再来一盘烤鹿舌。” 何玉柱下去安排了。 十阿哥在旁,有些心疼道:“是内务府供应不齐全?还是头一次见九哥馋肉。” 九阿哥道:“南方的羊肉膻,吃不下去,就有些馋小羔羊了。” 少一时,何玉柱提了膳盒回来。 除了几样例菜,就是九阿哥点的两盘烤肉。 九阿哥念叨着要吃,不过他的饭量在这里摆着,每样吃了两口,又拿了羊肚汤泡了半碗饭,就吃得差不多。 剩下的,都让十阿哥给打扫了…… * 宁安堂里,大家也正在用晚膳。 桌上一盘蒸螃蟹、一盘宫保虾仁、一盘葱姜蛤蜊、一盘蒜蓉蒸贝柱,剩下就是几盘洞子菜。 别的菜还罢了,螃蟹对于孩子们来说,吃起来有些困难。 舒舒就让白果跟小榛洗了手,给孩子们剥螃蟹。 舒舒这里,挑了一个最大个的给伯夫人,自己拿了第二大的。 伯夫人吃了一口蟹肉,道:“还得吃这口鲜,冬天冰冻过的,可比不上这个。” 舒舒道:“还是瘦了,路上两天饿瘦了,要是守在海边,捞出来就吃,那就是另一个滋味儿。” 伯夫人听着好笑道:“瞧你,说的真真的,好像你去过海边似的。” 舒舒笑道:“我跟九爷去年还说过呢,如今丰生他们种痘,可以带出门了,也要四下里转转,也不能老拘在府里,看看今年夏天热不热,要是热的话就算了,不好折腾赶路,要是寻常,倒是可以去趟天津卫,到时候咱们都过去住几日,见识见识大海的辽阔,也吃吃海鲜。” 伯夫人道:“那三阿哥呢?总要人照顾,要是想去,到时候你们夫妻带丰生他们去,我留在府里照顾三阿哥。” 她倒是没有劝阻,也是心疼舒舒怀孕坐月子这半年都在府里无聊。 舒舒立时道:“那怎么行,我是想带孩子们出门,可也想带阿牟出门。” 伯夫人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本也不爱出门。” 舒舒道:“趁着您现下还结结实实的,能走还是要走走,回头成了小老太太,就只能在府里闷着了。” 伯夫人道:“想一出是一出,到时候再说吧!” 她看出来了,舒舒今日情绪高涨。 是因九阿哥即将回来的缘故。 这就是恩爱夫妻吧,小别之后盼着欢聚。 至于出门…… 可不容易。 九阿哥是有差事的。 就算九阿哥没有差事,作为宗室也不得随意离京,都要先请旨。 舒舒是个怕麻烦的,回头想到这些,估计自己就改了主意…… 第1957章 是妻是妾 一夜无话。 次日,舒舒早早起了。 蜜色宁绸的旗装昨日就拿出来挂了,熨烫好。 配套的还有金镶蜜蜡的首饰。 舒舒坐在梳妆台前,白果给她戴耳钳子。 “今年礼部换帽的时间是二十,屋里的首饰匣子也该换了……” 白果道。 每年三月下旬,男人换帽,换夏凉帽,女人就要换首饰,不再戴金饰,换成玉饰。 舒舒想起了裕亲王还病着,恭亲王前阵子也不好,就道:“白玉的翻出来一套备着……” 这两位好像也差不多了。 康熙接连丧了两个兄弟,也开始走向暮年。 到了那个时候,他眼中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而是威胁到他皇位的敌人。 想到这个,舒舒心里沉甸甸的。 好像轻快的日子不多了。 白果应道:“奴才省得,银头面也会留一套。” 舒舒这样的身份,平日里出门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入宫请安,二是参加各种宴席。 这宴席分了“洗三”、“百岁”与“抓周”这种贺生宴,婚嫁这样的喜宴,还有就是治丧的白席。 主仆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了动静。 九阿哥回来了。 舒舒带了几分惊喜,道:“这么早?还以为要从宫里请安回来才能看到爷……” 九阿哥看着舒舒,眼中也带了笑。 “汗阿玛回宫早,让我们几个随扈的宫门口就散了……” 舒舒看清楚九阿哥模样,捏了捏他的胳膊,带了心疼道:“还是清减了,之前养出来的几斤肉,又掉的差不多了。” 九阿哥道:“家来了,你好好给爷补补,就养回来了。” 说到这里,他从怀里翻出来个册子,道:“瞧瞧,这一路上爷叫人采买了不少东西,有些带回来了,大头都在苏州,回头季家的船进京时给我们带过来。” 舒舒接过来看了,各色绸缎、各色扇子还有各色香料、药材为主,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其他土特产。 舒舒看了一遍,道:“天气渐热了,正想着叫人采买松江布呢,爷买的正好。” 九阿哥点头道:“就想着你爱用这个……” 到了吃早膳的时间,九阿哥简单梳洗了,夫妻两人一起用了早膳。 一份海鲜粥,一份虾饺,还有一份蛤蜊蒸蛋。 九阿哥吃着合口,带了得意,道:“还是爷聪明,单留了曹顺在天津卫下船,回头跟采买的吩咐,每个月去一趟天津卫,又不费几个钱。” 舒舒没有反对。 对他们夫妻这样的身份来说,在吃喝上抛费大些,不算什么过。 就算会被康熙挑剔,也无伤大雅。 还要去宫里请安,耽搁不得。 舒舒用了早膳,就道:“爷好好歇着,我先出门了。” 九阿哥摇头道:“歇不下,王伯还病着,刚才回来的时候四哥说了,一会儿要去裕亲王府,爷叫人收拾几匣子补药,就要往裕亲王府去了。” 探看病人都有规矩,不宜太早,也禁止在下午。 舒舒点头道:“当时爷出门没两日,那边就传来王爷重病的消息,我还在月子里,无法出门,也不好直接打发桂丹过去,当时也预备了一份礼,让十叔捎带了过去。” “嗯,昨儿听老十说了一嘴,本以为汗阿玛指了御医给伯王看诊,肯定是手到病除,没想到竟是这样结果……” 九阿哥带了几分唏嘘。 要说七老八十瘫了也就瘫了,这五十来岁就瘫了,还真是难熬。 舒舒听着,想起了这些日子的传言。 外头提及裕亲王的病,有说是大喜伤心的,还有说是女色上来的。 自从三十九年四月,裕亲王府添了五格格后,裕亲王纳了好几个妾。 实在是意义非凡。 要知道,在五格格之前,裕亲王府上次婴儿落地,还是在康熙二十三年,就是现下的五阿哥保绶出生的时候。 十几年没有婴啼,对于正值壮年的男人来说,也是打击。 人心贪婪。 这生了幼女,自是盼着幼子。 等到幼子来了,又盼着再三、再四…… 几年之内,妾室、通房添了十来人,孩子生了四个,人也熬干了。 舒舒看着九阿哥,京城的消息,瞒不过御前。 希望康熙引以为鉴,以后别没事儿老惦记着给儿子们指格格。 早年还罢了,各家子嗣不繁,指人下来,是为了开枝散叶。 如今除了八阿哥之外,其他皇子家都不缺孩子,康熙可以少操心了。 等到舒舒出府,十福晋已经在等着。 十阿哥不在,早上才从南苑回来,他并不着急去宗人府。 见舒舒穿戴一新,她上前拉了舒舒的手,看着移不开眼,道:“九嫂穿这个颜色儿好看,衬着人白白嫩嫩的,想要亲一口。” 舒舒也夸十福晋的衣裳:“弟妹的衣裳颜色也好。” 十福晋依旧是着红,只是不是显得人膨胀的大红色,而是略暗些的珊瑚红。 十福晋道:“比不得嫂子,穿什么色儿都好,不用跟我似的,还要挑挑拣拣的。” 舒舒笑道:“弟妹早上喝了蜂蜜了,这小嘴儿真甜。” 十福晋眉眼弯弯,道:“没吃蜂蜜,吃糖油饼了。” 妯娌说着话,上了马车。 等到了神武门,就见四福晋在跟八福晋说话。 妯娌几个见过,一起进了神武门。 神武门里,七福晋跟五福晋在,五福晋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粉色旗装的女子,正是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三月初六进五贝勒府,以侧福晋的身份入府,还有婚礼。 有了富察氏进门的喜宴在前,大家看着也不觉得稀奇。 只是对着五福晋,大家都多了几分别扭。 没法安慰。 七福晋也瞧出舒舒精神头跟每次不一样,笑道:“可见是九爷回来了,这收拾得跟小美人似的。” 舒舒没有掩饰自己的欢喜,道:“我们爷出远门回来,总不能让我们爷瞧着我蓬头垢面的。” “啧啧……” 七福晋见状,都有些眼气,道:“大婚四、五年,孩子都生了四个,还黏黏糊糊的。” 舒舒笑笑,并不显摆什么。 八福晋在旁,听了个齐全,眼神有些空。 董鄂氏的日子,即是她出嫁之前盼着过的日子。 夫妻恩爱,孩子没有异腹所出。 她想起了小时候在王府无意中听到的那些刻薄话。 说她是福薄之人。 尚未落地丧父,三岁丧母。 最疼爱她的郭罗玛法也没有长寿。 跟自己相比,董鄂氏确实能被称一声有福之人。 她父母成亲十来年,膝下荒凉,结果生了董鄂氏,后头就带了一串弟弟。 大婚五年,生四子。 这不是福气,什么是福气? 一时之间,八福晋心中生出敬畏之心。 自然不是敬畏舒舒,而是敬畏老天爷跟运气。 妯娌几个说完话,各自往东西六宫去。 五福晋这次没有沉默,而是拉着舒舒的手,道:“谢谢你昨儿打发人送来的虾蟹,怪难得的,五爷也爱吃。” 舒舒笑着说道:“都是我们爷爱操心,打发人回来的时候就说了,有一桶是给五哥五嫂跟侄儿们的……” 九贝勒府运回来两车海鲜,自是没法吃独食儿。 那样的话,失了孝道,也失了友爱,跟九阿哥平素行为不相符。 舒舒就安排人,往各家送了一圈。 五贝勒府这里跟敦郡王府、四贝勒府,送的都是一桶。 前两家是亲近的缘故,后一家,则是有些舒舒的小算计在里头。 四阿哥是个爱说教的,平日里也是长兄做派,那就将他捧起来,让他给九阿哥做个好哥哥好了。 五福晋见舒舒态度依旧和煦,对瓜尔佳氏也冷淡,心中松了一口气。 女子为母则强,她不能再浑浑噩噩下去了。 就算是不耐烦这些应酬,也不能再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实际上,舒舒觉得别扭的很,跟瓜尔佳氏也无话可说。 瞧着皇家的意思,这侧福晋依旧是妻,不是妾。 有服制,还能入宫请安。 富察氏是第一个,瓜尔佳氏是第二个。 有了她们两个的例子在前,往后各府再有侧福晋,也会是这样的待遇。 以康熙那种在儿子之间端水的行事,等到日后各府都有侧福晋时,自家就要显眼了,说不得就要指人下来。 请封侧福晋的话,必须要生子有功,能入黄册,否则只能为庶福晋与妾室…… * 书友圈分起点币的活动最后一天,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去参加 第1958章 揠苗助长 翊坤宫里,宜妃看着舒舒穿着新衣裳,头上首饰也比平时精致,笑道:“老九回来了?” 舒舒的声音带了欢喜道:“嗯,还以为要中午才能到家,早饭前就回来了,还问娘娘跟十八叔来着。” 宜妃本还担心九阿哥车马劳顿有什么不舒坦,见了舒舒神色才算放心。 看来九阿哥一切都好,否则舒舒不会这样神色。 宜妃心情也很好。 圣驾回来,皇子就不用入值南书房了。 这几年随着皇子入值南书房,不仅三阿哥风光,五阿哥身边也有人往前凑。 时日久了,宜妃怕成祸患。 她又看了眼五福晋与瓜尔佳氏。 五福晋面上带了浅笑,瓜尔佳氏低眉顺眼很恭敬模样。 宜妃移开眼,不打算再理会五贝勒府的事。 有太后在,她本也不好插手。 不过她也不会像荣嫔那样糊涂,非要抬举侧室压着五福晋。 婆媳几个闲话几句,就去了宁寿宫。 宁寿宫里的气氛,都不同了。 后宫这些嫔妃,有了年岁的还罢,年轻的嫔妃贵人也都比平时鲜亮。 太后更是脸上的笑容没有停过。 “皇上万寿,免了外头宴饮,乾清宫有小宴,预备得如何了?” 太后问惠妃道。 惠妃要起身回话,太后伸了胳膊道:“坐着说话。” 惠妃侧身道:“菜单都定了,座次跟除夕宴一样。” 太后点头道:“好,好,皇帝南巡辛苦,正好你们也陪着他松快一日……” 说到这里,她又望向宜妃道:“皇上让收拾启祥宫偏殿,拾掇出来了?” 宜妃看了荣嫔一眼,点头道:“都拾掇好了。” 就有人去看王贵人。 又有新人了。 王贵人依旧是安静温柔模样,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太子妃也好,众皇子福晋也好,明白了太后的话中之意。 宫里要进新人了。 居然安置在西六宫,这最少也是庶妃。 否则的话,直接留在乾清宫做个大答应,也不用专门收拾屋子…… 等大家从宁寿宫出来,三福晋就挎着四福晋的胳膊,小声嘀咕道:“这又是个王贵人、高庶妃……” 两人都是南巡带回来的美人。 前者生育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与十九阿哥,已经享嫔位待遇。 如今没有谕封,可是在宁寿宫请安却有了位次。 后者生了二十阿哥,只要站住,就是皇幼子。 四福晋并不接话。 七福晋则是有些期待,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着真人。” 只有封了贵人的宫妃才有资格来宁寿宫请安,她们也能见着;要是没有封贵人,也打不着照面。 三福晋道:“回头我若见了,告诉大家……” 舒舒在旁,将康熙晚年的嫔妃想了一下。 好像宠爱没有超过王贵人的了。 王贵人跟和嫔是康熙晚年最受宠的两位。 这回带来的,应该会泯然众人矣。 出了神武门,众人就散了。 舒舒依旧是与十福晋同坐。 十福晋好奇道:“九嫂之前不是说要将前门的铺子改个鱼铺么?还没有改么,怎么还专门从天津卫运虾蟹回来?” 舒舒拍了下脑门的,道:“早就忘到脑后了。” 一孕傻三年,或许说的就是这个了。 十福晋听了,“咯咯”直乐。 “平时九嫂上在吃喝上很是精通,竟然还有疏忽的时候……” 舒舒自己也笑了,道:“去年还打发人去天津卫采买两回,压根没有想起开铺子的事儿,脑子不转弯了。” 十福晋道:“那九嫂想起了,还开不开。” “开!” 舒舒毫不犹豫地点头。 妯娌说着家常话,马车到了贝勒府。 两人各自家去。 九阿哥正在书房的炕上歪着,手中拿着万寿节礼单,脸上带了坏笑。 舒舒挑着帘子进来,就发现不对劲。 那礼单,好像长了一截。 九阿哥听到动静,抬头望向门口,见她回来,坐了起来,道:“爷刚才重新拟了个礼单。” 舒舒没有着急看,道:“我先换了衣裳再看。” 总觉得出去转了一圈,身上都灰蒙蒙的。 不是舒舒矫情,谁叫京城的春天风沙大。 即便她们就在宫里走了两回,其他时候都坐马车,可还是觉得身上不干净。 舒舒退回次间,换了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也洁了面,才又进了书房。 “快瞧瞧……” 九阿哥带了几分迫不及待,将手中的礼单递给舒舒。 “爷从江南得了好东西了?” 舒舒一边接过来,一边问道。 这是万寿节礼的单子。 明日就要呈到宫里了。 九阿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示意舒舒自己看。 舒舒低头看过去,第一件是金累丝万年如意,后头也是各种金、玉器皿,跟之前的礼单一样。 只是看到后头,她发现了增加的地方。 九贝勒长子寿礼四件,九贝勒次子寿礼四件,九贝勒三子寿礼四件,九贝勒长女寿礼六件。 舒舒抬起头,看着九阿哥道:“会不会太招摇了?” 其他皇子府的礼单,只有上书房读书的几位皇孙有单独的寿礼敬献。 九阿哥道:“这是孝心啊,还分什么长幼?排老二、老三就不是汗阿玛的孙子么?皇孙女就不能献孝心了,哪有那样的道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这样行为有些突兀。 并没有随哥哥们的例。 容易得罪上头的皇子们。 不过大家都晓得九阿哥行事不周全,也不是坏事。 她就指了指最后道:“尼固珠这里怎么还多了两件?” 九阿哥道:“得显眼些,让汗阿玛记得这个孙女,以后咱们求恩典也容易。” 舒舒赞道:“爷想得周全……” 九阿哥道:“小三这里还罢了,阿克丹这里,爷还是想要送他去上书房,丰生性子太厚道了,一个人在宫里,爷可不放心,他们兄弟两个作伴,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 舒舒听了,很是心动。 她也不放心。 真要能让康熙对这边的皇孙加深印象,其他人得罪就得罪了。 眼见着风波就要起来,人缘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该讨嫌,还是要讨嫌。 夫妻小别两个月,可从去年热河诊出身孕算下来,大半年没有亲近了。 说完正事儿,夫妻两个对视,眼神就有些拉丝。 九阿哥忍不住伸手,搂了舒舒在怀里,道:“辛苦你了,都瘦了。” 这大白天的,舒舒可不敢放任他。 这府里多少双眼睛看着。 舒舒立时道:“孩子们都在上课,爷还没有看孩子们么?” 九阿哥道:“就琢磨礼单来着。” 舒舒道:“那过去看看吧?这会儿功夫,正好是曹大人在讲《三字经》……” 九阿哥晓得大白天的,夫妻不能肆意,带了几分不舍道:“那先去看看吧,都是债,一下子送出去爷十几样好东西……” 舒舒瞥了他一眼,道:“回头爷教他们经济,让他们给爷赚钱……”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好好教……” 说到这里,他又摇头道:“尼固珠不用了,还是让她做个开开心心的小格格吧!” 舒舒晓得,这一半是爱女心切,一半也是无奈。 三岁看老。 尼固珠性子简单,不爱动脑子,也没有什么成算。 舒舒有些担心了。 还真是不敢远嫁,否则被人哄了,容易吃亏。 九阿哥略平复一二,夫妻俩到了东路内书房外。 曹曰瑛正在讲《三字经》。 “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 九阿哥站在屋外听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问舒舒道:“怎么才学到这儿?老曹请假了?” 《三字经》全文一千多字,刚才这一段在前头一两百字的位置。 舒舒道:“孩子小,今儿记下,明儿就忘了,如今每日学四句,三天温习前头。” 九阿哥道:“那这样速度,《三字经》能教一年啊!” 舒舒道:“要是都学透了,一年也好,总不能揠苗助长,否则厌学了,更叫人操心。” 提及揠苗助长,九阿哥心有余悸,道:“你说的对,是不能教太快了,爷当年不爱读书,就是因为听得稀里糊涂的,不大明白,就更不爱学了……” 第1959章 圣药 夫妻两个在内书房外站了一会儿,没有进去打岔,而是去了宁安堂。 见九阿哥回来,伯夫人很是高兴。 “出门辛苦了,这阵子舒舒可是掐着手指头盼着你回来……” 九阿哥看着舒舒,眼神温柔,道:“我也念着福晋,归心似箭。” 伯夫人道:“孩子们也盼着你,昨儿吃饭,尼固珠还念叨来着。” 就是其中,惦记着九阿哥带的零嘴儿的心更切些。 九阿哥道:“我在外头,也不放心他们,怕他们淘气不听话,幸好有您在家。” 伯夫人摇头道:“我没做什么,倒是你岳母,过来侍候月子受累了。” 九阿哥道:“嗯,我明儿就过去给岳母请安。” 也要好好道谢。 夫妻两人在宁安堂待了两刻钟,说好了中午过来吃饭,就先回正院了。 舒舒说起宫里事儿:“娘娘气色都好,晓得爷回来了,还问来着。” 九阿哥道:“娘娘的日子没有不好的,什么都不操心,日子差不了。” 几十年都如此了,那就继续保持,操心也没用。 舒舒又说起了五贝勒府侧福晋之事,道:“姓氏尊贵,出身大族,还有个胞兄是三等公……” 九阿哥叹了口气。 他已经知晓五贝勒府的侄儿有癫痫,自然也晓得这侧福晋所谓何来。 他怕舒舒不知内情,道:“这也是五嫂自作自受,小阿哥是她生的,是五哥的嫡子,还是汗阿玛的皇孙,她去年拦着小阿哥种痘,实属失智,那是她能做得了主的?” 没有那个能耐跟见识,还非要出头,祸害了小阿哥,总要受责罚。 要知道,去年痘疫那阵子种痘的孩子,都熬过去了。 反而是没有种痘的,或是殇了或是留下了其他后遗症的,足有两、三成。 要是五福晋没有拦着五阿哥给儿子种痘,那说不得就不会有这样的后果。 八福晋当年有大过,八贝勒府才指了个侧福晋。 五福晋的过失,伤了皇孙,细究起来,不亚于八福晋。 “还好汗阿玛心疼五哥,那位瓜尔佳氏既是能被皇祖母与娘娘选出来,行事人品应该不会差……”九阿哥道。 舒舒想了想见了瓜尔佳氏三次的印象,道:“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行事跟富察氏相类。 是个心中有成算的人。 舒舒心中有些惋惜。 这样的气度,是家里精心教导过的,这是正室嫡妻的品格。 可惜的是,皇家有旨,就只能进皇子府添坑。 九阿哥又说起了早上去裕亲王府之事。 “进去见了人,跟着说了两句话就出来了,病来如山倒,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才两个月的工夫,头发差不多都白了,人也瘦得厉害……” 舒舒道:“外头说的不好听,可年轻人都要节制,更不要说上了春秋。” 九阿哥心有戚戚然,道:“是啊,也是想不开,孙子都有了,还惦记着多几个儿子,听说还用了药……” 说到这里,他不由有些心虚,瞪大了眼睛,道:“不会是用了‘衍子丸’吧?” 舒舒:“……”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 舒舒不由担心道:“真要如此,御前会不会迁怒爷?” 九阿哥眨眨眼,道:“那药也不是爷孝敬的,关爷什么事儿?” 舒舒想到裕亲王的寿数,有不好的预感。 等到康熙丧弟丧兄,谁晓得会不会无理迁怒? 见舒舒面带忧色,九阿哥也不放心了,道:“汗阿玛不会那样不讲道理吧?” 舒舒拉着他的手,道:“反正爷这阵子,还是老实当差吧,烧锅药酒那里,也琢磨琢磨长生养颜的方子,过两年再推这种……” 要不就太碍眼了。 九阿哥点头道:“汗阿玛这里还罢,总有个远近亲疏,真要是伯王损在这个上,那保泰、保绶兄弟说不得要记恨爷。” 舒舒道:“要是这样糊涂人,那往后就敬而远之吧!” 九阿哥点头道:“爷本来就跟他们不亲近,随他们去,除了汗阿玛之外,爷也不必看他们脸色。” 舒舒又提及恭亲王,道:“那边前阵子也大病了一场,眼下听说好了,爷要不要去恭亲王府?” 九阿哥道:“四哥说了,明早过去恭亲王府。” 舒舒听了,就明白了四阿哥的用意。 要是都安排在今天上午,就好像恭亲王那边是顺带探看似的;安排在明日,一天去探看一位,显得更郑重。 啧啧…… 这不是挺会做人情的…… 夫妻两个说了一会儿话,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孩子们下课了。 知晓九阿哥回来,尼固珠就拉着两个哥哥过来。 “阿玛,阿玛……” 尼固珠进了屋子,看到九阿哥,就欢快地冲过来。 九阿哥本歪着,立时起身,抱起来了尼固珠。 “哎呀,阿玛的大格格又胖了……” 九阿哥觉得胳膊沉甸甸的。 尼固珠听了,笑道:“这是福气上身了,额涅小时候也这样。” 九阿哥听了,忍不住望向舒舒。 看着不像啊? 福晋小时候是小胖子? 舒舒摊手,这一听就是哄孩子的话。 或者是额涅的记忆混淆了。 从她到小七,连带着福松跟伯府的锡柱,这些孩子小时候就没有太胖乎的。 “阿玛安,额涅……” 小兄弟两个在旁请安叫人。 九阿哥这才放下尼固珠,抱了抱丰生跟阿克丹。 丰生面上泛红,有些激动;阿克丹的身子有些僵,不大习惯。 九阿哥道:“你们可要好好的长大的,别让你们额涅跟我操心……” 这是被五贝勒府小阿哥的病情吓到了。 种痘关过去了,可谁晓得以后会如何? 九阿哥终于体会到舒舒为什么爱翻医书了。 他也想翻。 生老病死。 生老死,不可逆。 病是唯一可以挣扎一下的。 丰生点头,一本正经道:“儿子不让阿玛跟额涅操心。” 阿克丹:“……” 尼固珠在旁,挺着小胸脯,道:“我操心阿玛跟额涅,还操心大哥跟二哥,还有大弟弟与小弟弟……” 九阿哥笑道:“好,好,那我们就等着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就到了午膳的时间,就去了宁安堂。 中午预备的就是火锅,预备菜品齐全,各色肉片跟肉丸,还有各色春菜。 九阿哥的筷子奔着炸花椒叶去了,又吃了两口香椿豆腐。 “吃着也就寻常了,可每年春天不吃一口,心里还念叨……” 伯夫人道:“跟舒舒一样,按月惦记各种时令菜。” 尼固珠最爱吃牛肉,今天还有带馅儿的牛肉丸子,吃得领巾上都是汁水。 丰生跟阿克丹两个,餐桌上的规矩已经齐全,也开始用筷子。 吃完午膳,孩子们昏昏欲睡,伯夫人也有些短精神。 舒舒跟九阿哥就告辞,顺带着将丰生兄弟送回后罩楼午休。 夫妻两人也回卧室小憩。 只是人躺下了,也精神了。 九阿哥想起一件事儿,道:“爷这回,还带了宝贝回来,你指定爱的,没有写在单子上!” 舒舒想到三十八年在江南采买过的东西,猜测道:“钻石?”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那个,你再猜猜……” 舒舒一时没有方向,道:“爷再提醒提醒我……”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海外来的,救命用的……” 舒舒“腾”地坐了起来,带了激动,看着九阿哥道:“金鸡纳霜?!” 九阿哥也坐了起来,点头道:“是啊,季弘的人从广州带回来了,总共一斤,孝敬了爷十两,爷随身带了,放在了药箱里,何玉柱安置行李,药箱应该是放在前院书房了……” 自从三十一年康熙患疟疾,险死还生,最后用了金鸡纳霜才痊愈,金鸡纳霜就被称为“圣药”。 广州海关那边偶尔有人带来的金鸡纳霜,就全都由广州将军贡给了宫里,成为宫廷专属的药品。 舒舒道:“果然金贵,得好好密封存着。” 九阿哥道:“都是蜡封好的,存个十年八年没问题。” 舒舒道:“八旗都是亲戚,咱们这药悄悄收着吧,别露了风声,到时候旁人来求药,也分不了几个人。”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自然,本也没有多少,都是给家里人预备的……” 第1960章 舐犊之情 小别胜新婚。 不外如是。 虽说是长途跋涉归来,不过行船到底比走马轻松,外加上昨晚在南苑休整了一晚。 这一晚,夫妻两个就有些不大克制。 叫了两回水。 将近夜半,夫妻两个相拥着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舒舒睁开了眼睛,就有些担心。 随后的想着她的经期刚过,就不再杞人忧天。 九阿哥今天还要入宫,听到动静,也睁开了眼睛。 “回家了,在炕上躺着,还觉得晃晃悠悠的……” 九阿哥道。 舒舒道:“爷遭罪了,要不要告假,休息一阵子?” 九阿哥听了心动,随即摇头道:“算了,眼见着万寿节,这两日不好告假,过几日再告假,就有些假了。” 舒舒想想也是。 夫妻两个起了。 九阿哥的春装早就制好了,他选了一件朱砂红的常服穿上,对着穿衣镜道:“这红色儿衣裳就不好配红色荷包了。” 舒舒拿了一对黑底金绣荷包出来,道:“给爷预备好了。” 一个荷包里装的是各色金锞子,赏人使的;一个荷包里装着象牙鼻烟壶,提神醒脑、消除疲劳。 今儿还能穿常服,明天开始就要穿补服或皇子蟒袍了。 万寿节前后,宫里着装都要穿吉服。 等到夫妻一起用了早膳,九阿哥就揣着礼单出门。 前院,曹顺也在。 需要送进宫里的寿礼,他早上都清点了一遍,装好了马车。 这个疏忽不得,若是有残损,就有大不敬之嫌。 这条街上挨着四家皇子府,其他府门口也都停着马车。 十阿哥这跟曹顺说话,见九阿哥出来,道:“四哥是一车寿礼,那边也是,只九哥这边是两车。” 九阿哥道:“你给侄儿预备了么?” 十阿哥道:“预备了两件,从大哥家弘昱的例,不预备倒是惹眼。” 上面的哥哥们也是每家的嫡长子或庶长子,都预备了寿礼。 九阿哥指了指第三辆车,道:“我这边将孩子们都列上了,估计要得罪上面的哥哥们。” 十阿哥家就有一个嫡长子,不涉及其他皇孙跟皇孙女,九阿哥就没想着告诉他改礼单之事。 至于其他家,九阿哥也没有告诉。 谁家也不富裕。 这告诉以后,就是为难别人,还显不出自己好来。 他要给儿女们长脸,自然也存了小小的私心。 十阿哥:“……” 一时之间,他竟不明白九阿哥的用意。 九阿哥道:“我得让汗阿玛记得阿克丹啊,明后年送孩子们读书的时候,也好求恩典。” 十阿哥指了指四贝勒府方向,道:“说不得四哥也是这样打算。” 九阿哥想了想,摇头道:“还真是未必,四哥家嫡次子是老三,上头还有个老二呢!” 那位李格格不是寻常妾室通房,生育两子一女,一个侧福晋稳稳的。 到底是旁人家的事,兄弟提了一句就撇开,上了马车。 八贝勒府门口,八阿哥坐在马上,听着侍卫近身禀告。 “主子,九贝勒府的寿礼拉了两车……” 八阿哥听了,心里纳闷。 难道九阿哥预备的万寿节礼都是大件? 宫里送礼的规矩,以九件为一组,称“一九”,最多为“九九”。 皇子们随着直郡王府那边的例,直郡王府则是要参照上头几位亲王府的礼单。 不宜多,也不宜少。 但是这一对金杯是一件寿礼,一座屏风也算一件寿礼。 八阿哥就没有多想,见前头四贝勒府门口有人出来,就催马上前。 出来的正是四阿哥。 兄弟两个就并行。 马车直接停在西华门。 各府的寿礼,要先送到乾清宫,御前要过眼。 有御前喜欢的,会收入乾清宫库房。 其他的,都是收进内务府库房。 四阿哥下了马车,跟八阿哥站在旁边,看着护军检查车上的物件。 九阿哥的马车也到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下了马车。 四阿哥也发现两人身后是三辆马车。 他跟八阿哥想到一块去了,以为九阿哥预备的寿礼是大件,叫点了两个侍卫道:“你们给九贝勒搭把手……” 八阿哥在旁,有些犹豫。 他也想要抽两个人手过去帮九阿哥,又担心九阿哥不领情。 九阿哥已经看见他们两个,上前笑着请安,随后对守门的护军参领道:“打发人去值房喊几个人帮爷抬东西,爷直接请你们在百味居吃席……” 宫里禁卫,都是长班。 六天一轮。 上六天,沐浴六天。 不过也不是六天都在值守,都是轮班,每天四个时辰。 不值守的时候,护军们就在值房。 护军参领也看到九阿哥身后马车上东西多,只靠着九贝勒府的几个侍卫搬不完。 至于九贝勒府的护军,没有宫牌,入不了宫。 那护军参领应着,打发一个小校喊人去了。 四阿哥才发现九阿哥马车上都是零碎,显然这寿礼不止是十来件。 他就直接问道:“怎么这么老些?” 因为随着直郡王府的例,大家预备的寿礼,就是他们这些当儿子的九件,皇子福晋们四件,各府嫡长子或庶长子两件。 这加起来是十五件。 九贝勒府马车上清点的这些,肯定是不止这些。 九阿哥清了清嗓子,道:“您是晓得我的,对孩子们素来是一视同仁,除了丰生,就帮其他孩子也预备了一份。” 四阿哥:“……” 想要训人怎么办? 这是能一视同仁的么? 这是要踩着他们这些哥哥们在御前露脸?! 不过好像他也没有立场训人。 人都有舐犊之情。 八阿哥在旁,笑容有些浅。 这会儿功夫,护军校已经从值房带了一班人过来。 兄弟几个就带了人跟寿礼前往乾清门。 乾清宫前,已经站了不少人,都是等着呈献寿礼的。 有宫里的三位成丁阿哥,还有距离紫禁城比较近的五阿哥与七阿哥。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队列,各自身后带了几个抱礼盒的侍卫。 等到九阿哥一行过来,大家就发现了区别。 九阿哥身后,这从人有些多。 十四阿哥眨了眨眼睛,恨不得立时发问,却是长了教训,直接闭嘴,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先是给四阿哥请了安,随后见过其他几个弟弟,才开口问九阿哥道:“你这预备的都是什么?一套好几件的么?” 这盒子是旁人的两倍还要多。 九阿哥摇头,掏出了礼单,递给五阿哥,道:“没有太特殊的,就是件数多了些,有孩子们的!” 五阿哥接过来看了,有些后悔道:“还要带这么多孩子的?我这没预备这么多啊,我就写了我们大阿哥与二阿哥。” 四阿哥望向七阿哥,道:“老七你那边呢?” 七阿哥道:“我加了三格格跟五格格……” 四阿哥安心了。 他加了二格格,并不突兀。 下头的几位阿哥听出来了,这是哥哥们都增加了礼单。 十四阿哥看了十二阿哥一眼,又看了一眼十三阿哥。 盼着舒舒觉罗氏一举得男。 等到明年再献万寿节礼,他这边也会加个长子的! 他这样想着,嘴里就带了出来:“十二哥,十三哥,咱们岁数挨着,那就比一比谁先添长子……” 十三阿哥听了失笑,望向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抬起眼皮,看着十四阿哥道:“你明年才大婚。” 所以这有什么好比的? 生个庶长子是多喜庆之事? 十三阿哥跟着说道:“你倒是心急,才成丁几天,就想要当阿玛了!” 十四阿哥挺了胸脯道:“一看您就没看《封神演义》,这上了岁数生孩子不好,精血不足,自然是早生早好!” 尤其是还有裕亲王的例在前。 这过了五十再求子,先别管孩子如何,这大人也受不了。 十三阿哥是个爱看杂书的,还真是看过《封神演义》,听着十四阿哥的话,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 看来,他还是要跟福晋多亲近,早早的多生几个嫡子出来。 八阿哥在旁,听着几个弟弟扯闲篇,觉得浑身发冷。 他晓得十四阿哥嘴巴臭,有什么就会说什么,不是那种旁敲侧击的性子。 眼下也是话赶话,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可是他还是觉得堵心。 十四阿哥比他小七岁,还没有大婚,只有两个侍寝格格,如今有了孕信。 他这里,妻妾十来人,却是儿女皆无。 对比这样明显,都能想到外头会如何猜测自家…… 第1961章 独一份 少一时,大阿哥与三阿哥也到了。 九阿哥身后那么惹眼,两人当然也看到了。 听说是九阿哥代孩子们预备的,大阿哥挑挑眉,没有说什么,三阿哥却是急得跳脚。 “怎么能这样?” 九阿哥听了不乐意,道:“怎么不能这样?” 三阿哥指了九阿哥道:“老九你忒不厚道了,临时加寿礼,怎么不晓得告诉大家伙儿一声,这是打哥哥们的脸啊……” 说着,他望向大家道:“你们说,是不是?哪有这样的,咱们都随着大哥那边的礼单来,单他出来显眼……” 大阿哥不开口,四阿哥移开眼。 五阿哥反驳道:“这也是老九的孝心的,不是过……” 十阿哥点头道:“是啊,九哥家这几个孩子生得艰难,得了汗阿玛不少恩典与庇佑,表表孝心也是应该的。” 都是打小的兄弟,三阿哥立时察觉到大阿哥与四阿哥的异样。 这兄弟两个,不对劲儿。 这两位平时都爱在弟弟们面前摆个哥哥做派,今儿怎么蔫了? 三阿哥顾不得跟九阿哥掰扯,立时望向大阿哥身后,就着侍卫怀里的礼盒数了起来。 “……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 三阿哥瞪大了眼睛,望向大阿哥道:“大哥,您给出来的礼单不是十五件么?这多出来的四件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清了清嗓子道:“剩下四件是昨儿才临时加上,是我们大格格跟二格格的寿礼。” 三阿哥:“……” 他气得浑身直哆嗦,道:“您怎么能这样?弟弟们可都是随您的例来的,您的嫡女是嫡女,弟弟家的嫡女不是嫡女了?” 大阿哥确实心虚,忙对大家拱了拱手,道:“我们大格格跟二格格年岁大了,我就临时起意,确实对不住大家伙儿。” 他家大格格二十七年生人,今年十六;二格格二十八年生人,今年十五。 大格格的亲事已经有风声,是在科尔沁在京台吉中择选。 二格格十五岁,也到了要择婿的时候。 三阿哥气鼓鼓的,却也明白大阿哥这是怜惜女儿们少年丧母,不忍远嫁。 他转过头,望向四阿哥,道:“四弟,你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四阿哥道:“弟弟只有一女,还是庶出……” 真要抚蒙的话,也不能高封,自是舍不得。 三阿哥又去看七阿哥。 不用说,那边肯定也念叨着嫡庶有别。 七阿哥这几年给七福晋添置了不少私产,也不算什么秘密。 这一圈当阿玛的,各个都是疼孩子的,就衬着自己“不慈”是吧? 他们是不是故意的? 哪里就能都想到修改礼单了? 是不是故意坑自己的? 一时之间,三阿哥心乱如麻。 这会儿工夫,魏珠出来了,到了大阿哥跟前,道:“皇上传王爷与各位爷进去……” 大阿哥点头,带了一干皇子,依次进了乾清宫。 乾清宫里,除了康熙,还有两人,是庄亲王与安郡王。 宗室诸王中,与康熙平辈的,如今只剩下四人。 就是眼前的两位,还有病中的裕亲王与恭亲王。 庄亲王与安郡王陛见,也是问及万寿节之事。 这会儿没有离开,是康熙开口挽留。 既是儿子们敬献寿礼,那让两位宗亲见识见识也好。 “汗阿玛安……” 众人给康熙请了安,又给两位宗亲请安。 “王伯安,王爷安……” 这不是朝堂之上,是叙家礼。 两位王爷坐受了皇子们的请安。 看着十来个成丁皇子,庄亲王眼睛泛红。 再想想,皇上的兆祥所里还养着二十阿哥,庄亲王更是觉得神佛无眼。 投胎到宫里做什么? 皇上不缺阿哥,小皇子们也不会高封。 投胎到自己家,就是一个和硕亲王。 安郡王看着,也生出羡慕来。 他妻妾不少,可是子嗣不繁。 不惑之年,只得三子,其中庶出长子夭折,只站住一嫡一庶两个儿子。 康熙觉得难受了,眼前站着一群人,屋子里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等到皇子们左右分列,空出眼前的地界,才没有那样碍眼。 他神色不变,看着大阿哥道:“你们今儿就送寿礼来了,呈上吧!” 大阿哥应着,双手拿了寿礼单子呈上。 康熙望向魏珠。 魏珠上前接了礼单,扬声唱礼。 “珊瑚朝珠一盘,南珠一盘,金佛一尊,金炉一座,金执壶一对……” “直郡王福晋进献礼物,东珠帽一顶,石青缎褂一件、宝蓝缎袍一件、朝靴两双;直郡王长子进献,玉尊一座、玉山子一座;直郡王长女进献,香色八团袍一件,酱色缎袍一件;直郡王次女进献红青缎褂一件,米色绫袄一件……” 随着魏珠唱礼,直郡王府预备的寿礼也都流水般进了西暖阁,摆了一地。 康熙听着,有些意外,望向大阿哥。 眼见着大阿哥胡子拉碴,眼神中却带了祈求,康熙按着扶枕的手微微用力。 这叫什么? 没有孝心,只想要恩典! 大阿哥的目光不避不闪。 他不敢想自己的下场会如何。 不说其他朝代,只说本朝,争储位的失败者,得了善终的只有礼烈亲王一人。 那是因开国之时,筚路蓝缕,八旗上下一心,才创建了大清基业。 开国王公中,礼烈亲王的儿孙,也都是征伐有功,不可或缺。 更主要的原因,是礼烈亲王握着两红旗。 如今宗室王公,跟当年早已不是一个分量。 他这个多罗郡王,顶着皇长子之名,也只是恩封郡王。 要是自己登不上那个位置,那新皇一个罪名下来,自己这一支就能革爵停封。 越是如此,大阿哥才越不敢让女儿们远嫁,怕到时候自己有什么闪失,她们也跟着被夫家磋磨。 见大阿哥这样反应,康熙没有说什么,只指了地上的礼,吩咐梁九功,道:“留珊瑚朝珠、香色八团袍、红青色缎褂……” 梁九功应着,带了小太监们,将礼物又都抬下去分类。 接下来是三阿哥的礼单。 中规中矩,十五件,跟康熙这里得到的消息一样。 只是九阿哥听着,忍不住撇撇嘴。 这回没有手抄经书,不过这寿礼也预备的抠搜。 金执壶居然是首位,次位是金杯一对,第三位,是金托碟一对…… 这就是一套金器,算了三件寿礼! 后头的金器中,就是金茶桶一个,金香盒一只。 怪不得诚郡王府进献的寿礼盒子都不大。 最让人费解的是,还有两件镀金的。 何苦来着? 这绝对是皇子寿礼中的独一份! 果不其然,接下来唱礼的万寿节礼,都大同小异。 基本上都是金器、玉器、朝珠、色缎、鞍马这些。 没有太突出的,可也没有三阿哥这样的。 一直到九阿哥这里,才画风突变。 “九贝勒进献金累丝万年金如意一柄、金鼎一尊、金酒壶一套十件、金茶壶一套九件、金瓶一对……” “九福晋进献端罩一袭,花缎衣一席、扶枕一对,靠背一个……” “九贝勒长子进献长春玉杯一对、白玉壶一对、碧玉笔筒一座、四喜鼎一座;九贝勒次子进献山阴图一卷、唐寅字一卷、水晶仙桃一座、琥珀山一座;九贝勒三子进献宋汝窑花瓶一对、成化官窑杯一对、弘治娇黄盘两对、珐琅炉一座;九贝勒长女进献金寿星一座、金佛一座、金百福缸一座、金马鞍一座、金杯一对、金盒一对……” 除了九福晋进献的寿礼平平无奇,九阿哥这里的九件寿礼,除了后头两项跟哥哥们一样,分别是色缎百匹与鞍马四匹之外,前头七件都是金器。 到了小辈这里更不用说,除了金玉之器,就是古董珍玩。 看着九阿哥洋洋得意,康熙很是无奈。 这是争风的时候么? 这样要得罪人了。 不过想到九贝勒府三胞胎,康熙眼中还是多了慈爱。 父母都是孝顺的人,言传身教之下,孩子们的德行也错不了。 康熙也不想训九阿哥了。 孝顺还挨训斥,九阿哥回头又要闹委屈。 以九阿哥的行事,还有董鄂氏的护短,自己真要因今日寿礼训斥了九阿哥,那往后估计也不用指望他们两口子孝敬。 康熙就吩咐梁九功道:“金如意、金寿星、长春玉杯、唐寅字,这几样留……” 前头的皇子寿礼中,最多只留了三件,少的只留两件。 九贝勒府这里留了四件,也是独一份了…… 第1998章 今天收礼(打滚求月票) 尼固珠稚言稚语,还在继续说着。 “大哥也不乖,留不好自己的东西,我喜欢他就给了,二哥喜欢他也给了,额涅说这样不好,心爱的东西不用给别人,委屈自己不好……” “二哥最不乖了,最会哄额涅,阿玛说了,那张嘴往后能骗来个小格格……” “小弟弟乖,除了吃就是睡,可胖乎了,胳膊上都是肉……” 太后耐心在旁边听着,脸上不由自主带了笑。 尼固珠又道:“宁安堂外的笛子可好听了,我想要学笛子,可是手够不住,小笛子也不行,吹出来‘呜呜’的,跟哭了似的,十叔给我买了哨子,我就用哨子跟八伯母对笛子……” 太后听出不对劲来,道:“八伯母是怎么回事儿?” 尼固珠眨了眨眼,道:“就是八伯母啊……住在我们隔壁,额涅说了,八伯母长得可好看了,以后我见了就能认出来。” 太后想着两家的位置,还有贝勒府大概的格局,心中叹了口气。 正房嫡妻,住着偏院,也是可怜。 只希望八福晋得了教育,以后谨言慎行。 皇家就是皇家,即便是郡主之女,太祖血脉,也要守着规矩。 尼固珠靠在太后怀里,道:“乌库妈妈,您见过八伯母么?她有我额涅好看么?” 太后点点头,道:“见过,差不多一样好看。” 尼固珠挺着小胸脯道:“额涅说了,八伯母可稀罕我了,周岁礼给了我好几样好东西,我见了八伯母也会喜欢她的,我喜欢别人稀罕我。” 太后笑了,道:“好,等过阵子,你八伯母就来了,到时候你就见着了。” 九阿哥不搭理八阿哥,太后觉得对。 八阿哥心不正,九阿哥跟他亲近,容易被糊弄吃亏。 舒舒没有记恨八福晋,在孩子面前说的也都是妯娌的好话,太后喜欢她的行事。 八福晋得势的时候,舒舒没有与她亲近过;失势了,没有落井下石,还抱有善意,这就是做人的厚道。 这世道,女子立身不易,对人不必太苛刻。 尼固珠眉眼弯弯,道:“我没见过八伯母,可见过七伯母,七伯母也长得好看,也喜欢我,家里还有个小姐姐……” 太后夸道:“你都记下了?真厉害!” 尼固珠点头,道:“七伯母爱吃糖,前几日来家里,我给她吃糖,她就吃了一丢丢,不肯再吃了。” 七福晋要是多吃了她的糖,她也会记忆深刻,会舍不得;可少吃了她的糖,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显得她小气似的。 “我不小气……” 尼固珠满脸舍不得,道:“我的小老虎,就有一只要留给七伯母家的姐姐……” 太后拉着尼固珠的小手,心疼重孙女了,道:“若是心爱的,不用分给旁人,乌库妈妈给你预备其它的玩具给姊妹。” 尼固珠摇头道:“不用,就是我心爱的,才想着送给姐姐,姐姐也会喜欢的……” 祖孙两个正粘牙,两位太妃来了。 看着这小胖丫头,两人就移不开眼。 宫里还真没有这么胖的孩子,这孩子养的可真结实。 尼固珠本挨着太后坐着,见状就站了起来,看看来人,又看看太后,不知道该怎么叫人。 太后对两位太妃道:“这就是老九家的大格格尼固珠……” 说着,又轻轻推了尼固珠一下,道:“这是两位太妃,请安吧!” 尼固珠刚学请安没多久,正新奇,听了这话,就上前两步,行了蹲礼:“见过太妃,太妃安。” 淑惠太妃很喜欢孩子,之前还照顾十七阿哥,眼下见了尼固珠,就伸手扶了,道:“大格格也安……” 端顺太妃爱清净,平日里表情有些严肃,这会儿她都柔和几分。 两位太妃既过来,都给尼固珠预备了表礼。 不说别的,只说九阿哥跟舒舒这些年宁寿宫孝敬的吃食,从没有少过两位太妃的份。 两位太妃这里不是热灶,虽不缺吃食,可有了填充到底不一样。 两人“爱屋及乌”的,看着尼固珠就多了几分包容跟喜爱。 端顺太妃给预备的表礼是一串鸽血红珊瑚十八子,中间穿插着几枚翡翠珠子,下头缀着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看着就价值不菲。 太后看着,道:“这不是你心爱的么?” 端顺太妃道:“都压箱子几十年了,给大格格玩去吧,拆了重新穿珠子也好。” 说着,她将十八子放在尼固珠的小胖手上。 这鲜亮的红色,还有这寻常见不着的绿色珠子,还有那么大红宝石,尼固珠看了就爱了,却是握起了小拳头,没有直接收,而是望向太后。 太后点头道:“收下吧,好好谢谢太妃。” 尼固珠这才张开小胖手,双手接了十八子手串,道:“谢谢您了……” 她小脸蛋圆滚滚的,肉乎乎的,一说话小胖脸都发颤。 端顺太妃没忍住,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小胖脸蛋,只觉得嫩嫩的。 她鲜少与孩子这样亲近,点了一下,就要收回来。 尼固珠将十八子放在身上备着的小挎包里,就拉住了端顺太妃的手,将小胖脸在太妃手心蹭了蹭,道:“您这样摸,可嫩了,郭罗玛法说我是长得最白净的小格格……” 端顺太妃只觉得手心热呼呼的,看着尼固珠的小红脸,点头道:“是啊,大格格的脸嫩,长得也白净……” 太后在旁,看着端顺太妃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由失笑。 跟她的父母哥哥们相比,就不是一个颜色儿。 那一家四口才白净呢,这个不是小黑丫头,也是个小红脸丫头。 其他孩子,总要夏天才会这个色;到了尼固珠这里,这还在春天就这个色儿了,可见没少在外头跑。 淑惠太妃预备的是一副嘎拉哈,是用羊脂白玉雕琢的,看着极为温润。 太后也认出来,这是妹妹五岁生辰时得到的礼物,从科尔沁带到京城的旧物。 这个是前几年找出来的,当时淑惠太妃想要抚养王庶妃所出的十六格格,结果后来皇上选了十七阿哥。 小阿哥不玩这些小姑娘的玩具,这东西就没有送出去。 如今倒是正好送尼固珠。 尼固珠放下了端顺太妃的手,看着四枚嘎拉哈。 等太后点头,她也双手收了,问淑惠太妃道:“您也爱玩嘎拉哈?那这个给我了,您还有么?” 淑惠太妃也看出这孩子是个不怕生的,笑着点头道:“我还有大的,这个小的,适合小手玩,我留了大的,适合大手玩。” 尼固珠道:“那就好,要是没有,您说话,我叫额涅给您找找。” “哎……” 看着这贴心的孩子,淑惠太妃忍不住伸手抱了抱。 尼固珠也不挣扎,任由她抱了。 淑惠太妃跟太后道:“还是小格格贴心……” 十七阿哥到她身边时,也是四岁,差不多也是三生日,可是十七阿哥性子肖母,是个安静的小阿哥,并没有尼固珠这样活泼。 太后笑道:“你也是‘隔锅香’,咱们小十七哪里差了,是个孝顺聪明的孩子。” 十七阿哥也是包衣嫔妃之子,不过他外家是包衣中的读书人家,外祖父生前官至巡抚。 十七阿哥生母陈贵人是老来女,幼年丧父,被兄长抚养大,兄妹两个都带了书香气儿。 在教养孩子时,陈贵人就带了些出来。 因此十七阿哥年岁不大,可是规矩齐全,如今在上书房功课也比较好。 淑惠太妃道:“我只盼着小十七身子更结实些,读书再好,这骑射差了,也入不得皇上眼。” 尼固珠在旁听了,将嘎拉哈收好,看着小胖手,小脸有些纠结。 端顺太妃看到了,轻声问道:“大格格怎么了?” 太后与淑惠太妃闻言,也都望过来。 “我数不过来了……” 尼固珠皱着眉道:“小十七也是叔叔么?我怎么有那么多个叔叔呀?十叔、十二叔、十三叔、十五叔、十八叔、十九叔……” 这孩子话,将三个大人都给问住了。 太后招呼尼固珠上前,道:“你汗玛法是个厉害的皇帝,也是个有福气的皇帝,儿女都很多,所以你叔叔排到二十叔,姑姑排到十七姑。” 尼固珠已经忘了四个月之前的事了,不过因伯夫人跟舒舒提过几次,她就知道十七姑姑跟十九叔是在自己家住过的,还跟自己一起玩过。 她就道:“我知晓十七姑跟十九叔,上个月过生日,十七姑跟十九叔都送了生辰礼物给我们,可是我不记得他们了,他们会记得我么?” 太后想了想,道:“你十七姑比你大两岁,已经记事了,会记得你的;你十九叔还是个娃娃,比你小一岁,应该也忘了,不过没事儿,回头他大了,就记得你了。” 这次圣驾移驻畅春园,也带了宫妃过来。 不过年幼的皇子皇女,就只有十八阿哥跟十九阿哥随着各自的生母来了。 十七格格本应该年后挪格格所,可是她生日小,腊月生日,身体还孱弱,太后就让她晚一年再挪宫,如今随生母住在储秀宫。 尼固珠点头道:“那就好,要是都不记得,回头遇到了,都不认识……” 第1962章 挺脖子 有了九阿哥珠玉在前,剩下几份寿礼就没有太显眼。 区别就是十阿哥预备的寿礼更贵重些,这个也寻常,毕竟他是封爵的阿哥。 十福晋这个出身最高的儿媳妇,也显示了她的豪阔。 她预备四份寿礼中,一套法兰西的金器,一套俄罗斯的银器,一盒暹罗宝石,一件欧罗巴金丝挂毯。 康熙见状,看了十阿哥一眼,留下了法兰西金器。 这是诸位皇子福晋的寿礼中,唯一留下的一份。 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不是给十阿哥体面,这是给蒙古体面。 九阿哥与有荣焉。 夫妻一体。 这给十福晋体面,就是给十阿哥体面。 本该如此。 也不能老亏着十阿哥。 不好直接加恩到十阿哥身上,加恩到十福晋跟小阿哥身上也好。 十四阿哥低下头,撇撇嘴。 一个蒙古福晋,除了名头好听、陪嫁丰厚,也没有别的好处。 要知道,八旗重姻亲,这岳家也是重要的姻亲之一。 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敦郡王府的万寿节礼,康熙留了两件,跟前头的皇子差不多,并不算出挑。 至于后头三位光头皇子,则是每家的万寿节礼留了一件。 这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这两位皇子福晋年轻,也没有什么功劳,自然也不应该越过上头的嫂子们得什么恩典。 庄亲王在旁,看了一场皇子献礼,目光就落在九阿哥身上。 这小子当时也是出了名的子嗣艰难,结果呢? 三子一女! 屁的子嗣艰难! 那“衍子丸”是怎么回事? 九阿哥添了四个儿女,裕亲王添了四个儿女…… 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衍子丸”吃了十来盒,却依旧是软而稀? 九阿哥察觉到庄亲王的视线,望了过去,就见庄亲王满眼阴郁地看着自己。 他不以为然。 看就看吧,也不会少一块肉。 这几年庄亲王每次见他就没好脸色,那又如何? 庄亲王福晋喜欢他,庄亲王太福晋也喜欢他,那就行了。 庄亲王见九阿哥目中无人的架势,气了个倒仰。 不过他也晓得,康熙眼下心情大好,也轮不到他来挑剔皇子,只能移开眼,眼不见心不烦。 下首坐着的安郡王,则是在看八阿哥。 早先还不觉得,现下八阿哥下头的九阿哥、十阿哥都有了儿子,后头的皇子也开枝散叶,八阿哥这“无子”就有些显眼。 八阿哥二十三了…… 从三十四年皇上指了格格算下来,小十年…… 若是宝珠的孩子在,跟十八阿哥一年生人,明年就要入上书房…… 可惜了了…… 康熙坐在炕上,自是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中。 庄亲王无嗣,亲侄儿却不少。 只是庄亲王不甘心罢了。 至于安郡王,只能说安王系一代不如一代。 安郡王文弱,安郡王的两个儿子已经成丁,却人才寻常。 反倒是自己这些儿子,各有长处,差不多都成才了。 就是看着最平常的五阿哥,也是内秀,只是因被太后抚养,温和宽厚,不爱争抢罢了。 这会儿工夫,带了人下去安置礼物的梁九功进来,低声禀告:“皇上,太子来了……” 康熙点点头道:“传吧!” 不用说,太子应该也是来送万寿节礼的。 宫里宫外的皇子都来了,大家在乾清宫外站了两、三刻钟。 毓庆宫应该早得了消息,却依旧选择姗姗来迟。 康熙心情有些复杂,对于毓庆宫的万寿节礼也好奇起来。 少一时,太子进来。 庄亲王与安郡王坐不住了,都起身。 他们能跟皇子们叙家礼,却不能跟太子爷叙家礼。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太子进来,大步上前,垂手请安。 康熙道:“太子也安……” 太子抬头,双手捧了礼单,道:“汗阿玛万寿,儿子也想要尽一份孝心,只是儿子名下,多是汗阿玛赏赐,只能借花献佛了。” 康熙慈爱道:“早说过,不必兴师动众,寻常就好。” 说着,他示意梁九功呈上礼单。 等到接过来,这礼单折页明显比其他人厚。 康熙并不意外。 太子就是太子,太子预备的万寿节礼也不会随着大阿哥那边的例。 等到礼单打开,康熙快速看了一遍。 太子的礼十八件。 太子妃的礼八件。 太子长子寿礼六件,太子次子寿礼四件,太子长女寿礼六件。 毓庆宫如今是两位皇孙,是二阿哥与三阿哥;一位皇孙格格,是三格格。 如今却是提“太子长子、太子次子、太子长女”,也不算错。 这是要重新序齿。 三格格还罢了,上头两个姐姐都是幼殇,不序齿也不算什么。 可是毓庆宫大阿哥阿克墩殇的时候,已经十来岁。 康熙的视线,落在“太子长子”四个字上,只觉得碍眼。 这占的不单单是太子长子的身份,实际上是想要告诉旁人,这是皇长孙。 从年岁上来说,弘皙确实是诸皇孙中年纪最大的,又是出身毓庆宫,比其他皇孙金贵。 可实际上,弘皙生母是有罪之人,也被自己驱逐出上书房。 明知自己不喜欢这个孩子,太子依旧是为儿子张目。 同样是慈心,大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九阿哥的小算计,自己能不计较;太子这里的算计,却是让他觉得愤怒。 太子心中,对他这个汗阿玛没有敬畏。 等到看清楚礼单内容,康熙嘴角挑了挑。 鼻烟、沉香、莲头香,这是两广总督与两广巡抚的年贡。 天马皮、清白肷皮这是山西巡抚的贡品。 元狐皮、海龙皮这是陕西巡抚的贡品。 麝香、茯苓、藏红花这是四川总督的贡品。 江山万代漳绒褂料、洪福齐天漳绒褂料这是福州将军的贡品。 …… 倒还真是“借花献佛”。 太子说这些东西,多是康熙赏赐,实际上并不是。 外地督抚的年贡,早年是一份,就是乾清宫。 后头成了两份,还有一份送毓庆宫。 这是康熙早年安排的。 饶是如此,康熙还怕太子不够用,御前的这份贡品也是让毓庆宫取用。 早先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康熙拿着礼单,怒极而笑。 知子莫若父。 康熙晓得,太子是故意的。 太子就是要让自己晓得,不仅江南士林尊崇太子,各地的督抚大员也尊崇太子。 “好,好,都是好东西,太子有心了……” 康熙合上礼单,望向太子。 太子看着康熙,眼角余光看到旁边空着的座位。 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御前连座位都没有了? 他还能如何呢? 他是太子。 生在中宫嫡后的肚子里,两岁被立为太子,尊贵了小三十年。 这份尊荣,是皇父给的,也是礼法规矩给的。 他没有退路。 看着太子不避不闪的模样,康熙反而移开了眼,看了眼大阿哥与三阿哥。 大阿哥正走神,魂游天外的模样。 三阿哥则是看着地上陈列的毓庆宫寿礼,脸上说不出是喜还是恼。 康熙吐了口气,摆手道:“行了,礼也收了,都跪安吧!” 众人应着,从乾清宫退了出来。 庄亲王还在为皇家的子孙繁茂心酸,安郡王却是看着太子的背影。 太子的寿礼没有预备金器。 皇上没有留毓庆宫的寿礼。 按照皇上之前的行事,皇子们的寿礼,最多留了四件,那毓庆宫这里,应该是只多不少。 这是给太子的体面。 结果,一件也没留。 安郡王垂下眼。 果然,史书上说的都是真的。 皇家父老子壮,皇上跟太子总要对上。 大阿哥也看着太子的背影。 太子的后背挺得更直了,领头走在诸人之前,没有跟大家说话的意思。 即便是两位宗室王爷,也没有入太子的眼。 自己看太子像个笑话,旁人看自己呢? 大阿哥有些恍惚。 三阿哥则是眼睛乱转,想着毓庆宫的寿礼,暗暗窃喜。 那份寿礼,指定不是太子妃预备的。 否则,不会这样不周全。 啧啧…… 这件数多了,可都不是什么稀罕物。 有毓庆宫的万寿节礼比着,自己的万寿节礼也是中规中矩,挑不出错来。 说不得自己的简朴,反而入了汗阿玛的眼呢? 汗阿玛留了自己两份寿礼,不比旁人多,可也不算少。 至于九阿哥,有两个钱显摆起来没完了…… 还有大阿哥那里,平时也没听说他怎么管几个孩子,怎么就这个时候做慈父了? 三阿哥慢慢收敛了笑。 这不是故意踩他是什么? 三阿哥的眼神忍不住望向大阿哥。 太子爷是山,大阿哥也是山…… 第1963章 中消(求保底月票) 被太子的万寿节礼打了个岔,三阿哥对九阿哥的怨愤所剩无几了。 他也明白,兄弟们增加寿礼名单都有私心。 反倒是九阿哥这里,阿哥还年幼、格格离指婚也还要十几年,纯粹就是钱多烧的。 这大傻子还洋洋得意呢,却不想五十大寿预备了这么多,那六十大寿少了能拿得出手么? 五十与六十之间,还要个五十五,也不算寻常小生日。 等到康熙五十年,还有个皇父御极五十年庆…… 这一茬茬的寿礼,都是大坑…… 三阿哥只等着看九阿哥的笑话。 手这么松,回头银子花得差不多了,就该寅吃卯粮了…… 一行人出了乾清门,就各自散去。 九阿哥则是跟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汇合,兄弟几个还要往恭亲王府请安。 出了西华门,九贝勒府的马车已经在候着。 四贝勒府的侍卫也牵着四阿哥的马候着。 侍卫处这里也安排了一什侍卫随侍十三阿哥。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的马车,忍不住对九阿哥,道:“如今不冷不热的,就不能骑两天马?” 九阿哥忙摇头道:“骑不了,这三月里整日里刮沙子,骑马迷眼睛……” 说着,他生怕四阿哥还啰嗦,一溜烟上了马车。 四阿哥看着直运气。 十三阿哥在旁道:“不怪九哥,开春确实扬尘多,都不敢多张嘴,要不嘴里牙碜。” 四阿哥没有说旁的,翻身上马。 十三阿哥也上马,小声道:“今儿三哥气够呛,瞧着那样子,三分埋怨九哥,七分埋怨大哥。” 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老三平时显得怂哒哒的,这回倒是没有欺软怕硬。 四阿哥听了,若有所思,没有接话。 他还在想着最后的毓庆宫寿礼,用的都是督抚贡品,太子到底在想什么? 毓庆宫的库房,从不缺好东西。 别说凑齐几十样寿礼,就是几百件也能凑出来。 可偏偏太子没凑。 还有太子选择的件数,十八件,是皇子的两倍。 这并不扎眼。 太子是储君,比皇子们尊贵也是应当的。 可是“太子长子”六件,远远地超过各皇子府嫡长子的寿礼数…… 见四阿哥沉默,十三阿哥也没有再说旁的。 这三月里的风卷着沙子,闭嘴比张嘴舒服。 不过十三阿哥想着哥哥们的寿礼单子,将五贝勒府、七贝勒府跟毓庆宫的想了一遍。 五贝勒府的寿礼单子,有了庶长子,也没有落下嫡子。 七贝勒府的寿礼单子,有庶长子,还有两位嫡出格格。 毓庆宫那边,太子虽写上了三格格,可两个阿哥都是庶出,也抬举得过了。 这几家哥哥,都是长子庶出,如今跟笑话似的。 太子不喜太子妃,众所周知。 五阿哥与七阿哥虽没有宠妾灭妻,可是也算不上夫妻和谐。 十三阿哥想到了明朗大方的兆佳氏。 自家福晋行事人品都没得挑,自然也盼着夫妻和美,不要让自己也成了旁人口中的笑话。 马车里,九阿哥还在想着太子寿礼献的两份漳绒料子。 那料子是薄绒,跟春秋穿的羊绒还不同,是初夏、初秋能上身的料子。 自己福晋好像很喜欢这个料子,今年的端阳节供,自己要提前打发人打听福建那边过来的贡余。 兄弟三人,浩浩荡荡的,到了恭亲王府门口。 恭亲王府门口,几位王府阿哥已经在候着。 二阿哥满都护有差事,在宗人府当差,剩下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都没有派差事,不过是随旗行走。 九阿哥跟这边不熟。 满都护因为平时代恭亲王在外行走,还是董鄂家的女婿,九阿哥还相对熟悉些,剩下几位堂兄完全没有往来。 结果今儿一留意,他才发现了不对之处。 这爵位是不是封的太低了?! 四阿哥与五阿哥还罢了,三等辅国将军,这也合着规矩,按照前些年改的规矩,和硕亲王妾、媵、别室所居子封三等辅国将军。 两人同母,是恭亲王庶福晋所出。 那个三阿哥海善是怎么回事? 居然只封了一个奉恩将军! 这是宗室最低一等。 这是皇侄,居然是最低的宗室爵位。 这是考封时成绩太差,降了好几等?! 汗阿玛对恭亲王府,居然一点恩典都没有。 恭亲王府四个阿哥都成丁多年,只有一个幼子还没有成丁。 可是那幼子出身有瑕,是吴应熊之外孙,不可能立为世子。 那王府怎么还不请封世子? 兄弟几个被迎到王府正院。 恭亲王已经披着衣裳,在廊下候着,手中拄着拐杖。 “见过王叔,给王叔请安……” 四阿哥见状,忙疾行几步。 九阿哥与十三阿哥也跟上。 恭亲王道:“诸位阿哥也安……” 四阿哥上前扶了恭亲王胳膊,道:“是侄儿们叨扰了,王叔还请回屋里说话。” 恭亲王点点头,看了眼九阿哥跟十三阿哥,道:“这一晃,两位阿哥都大人似的了。” 九阿哥的视线从恭亲王脚上移开,道:“侄儿都二十一了,当差五年,怎么着也该长进了。” 十三阿哥道:“就是看着像大人,给哥哥们跑腿罢了。” 叔侄几个进了屋子,王府的几位阿哥也跟上。 宾主入座。 四阿哥看着恭亲王消瘦的容颜,面带担忧,道:“这清减的太厉害了,是不是要好好补补?” 裕亲王瘫痪卧床,饮食减少,也没有瘦成这个样子。 恭亲王摆手道:“没少吃,早先一天三餐,如今恨不得一天五顿,没有亏了嘴。” 九阿哥这几年医术看得多,听着这症状,有些熟悉,就道:“太医怎么说?王叔您这是不是消渴症里的‘中消’?多食、容易饿、密结、多汗?” 恭亲王望向九阿哥,带了意外道:“阿哥这是看了不少医书啊?” 九阿哥点头道:“侄儿体弱,就格外惜命了些,这几年看的闲书,医书占了大半。” 恭亲王道:“我这确实是消渴症,上犯眼睛、下犯双脚,行走不便……” 这也是为什么外头都以为他痊愈了,可是他依旧闭门不出的缘故。 九阿哥听了,有些不解。 太后也有消渴症,不过症状轻,这几年饮食忌口,也好了许多。 恭亲王这里,之前却没有什么症状,一下子就很严重的样子。 九阿哥想起了关于消渴症的一则趣谈。 就是“玉泉丸”的传言。 每天步行十里去接玉泉水入药,百日病消。 太后那边的消渴症有所缓解,也跟太后每天早晚遛弯儿舒展筋骨有关。 可惜这一条,好像并不适合恭亲王。 恭亲王不胖,还有脚疾。 病无常态。 百人百症。 三位皇子,跟恭亲王都没有什么交情。 走个过场,陪着说了一刻钟的话,留下礼单,兄弟三人就起身告辞。 恭亲王跟着起身,迟疑了一下,跟九阿哥道:“如今时节,外头时蔬还没有上市,能见着的只有野菜,实吃不下去,要是方便,能不能从阿哥家淘换些稀罕的洞子菜,芹菜、韭菜、小白菜、小萝卜这些不要,外头菜铺有,整日里吃这几样,吃烦了。” 九阿哥忙道:“您也太外道了,直接吩咐就是,一会儿侄儿到家,就打发人摘菜,只是今儿送的应该不多,是府里暖房的,明儿开始从小汤山的暖房那边摘菜,一天孝敬您一筐!” 恭亲王忙摆手道:“用不了那么多,每旬一筐就行了,到了端午节外头的菜也差不多全乎了。” 九阿哥道:“反正侄儿安排,您就甭操心了。” 他既是看了医书,自然也晓得恭亲王为什么每天都要吃洞子菜。 这密结本就是火大,吃了肉会症状加重。 兄弟几个出了恭亲王府。 九阿哥脸上就带出担忧来。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对视一眼,觉得不对劲。 九阿哥素来心大,跟恭亲王也没有那个交情。 不用他们问,九阿哥自己开口,道:“不能让五哥再胖下去了,这十个得了消渴症的,九个是胖子……” 关键是太吓人了。 烂脚。 恭亲王今天穿的鞋子,就是专门叫人缝制的。 前头宽松肥大。 这脚趾头肯定是包着,才要穿这样的鞋子。 还有恭亲王的眼睛,瞧着雾蒙蒙的,浑浊了许多。 这病要是能治好还罢了,要是治不好,那最后不瘫也瘫了,说不得眼睛也要坏了…… * 7月废了,八月重新崛起,目标二十万字!!完不成胖二十斤!打滚求保底月票 第1964章 操心(求保底月票) 四阿哥在户部行走,十三阿哥在工部行走,两人都要去衙门。 九阿哥见状,忙道:“那我先家去了!” 四阿哥一愣,道:“不去理藩院?” 十三阿哥也不解道:“是啊,该去衙门了,您还打算歇着啊,回头仔细汗阿玛晓得了训人。” 九阿哥指了指天上道:“眼见着晌午饭了,这个时候去理藩院做什么?显得也不礼貌,明儿早上开衙的时候过去……” 四阿哥听着,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关键是理藩院尚书,未必会全天在衙门。 上午点了卯后说不得就要忙其他的差事去了。 九阿哥去理藩院行走,总要先跟理藩院尚书打了招呼,再安排值房跟人手什么的。 九阿哥见他不再啰嗦,就上了马车。 兄弟几个到了路口,就分成了两路。 九阿哥往北,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往南去六部。 十三阿哥道:“九哥还真是老样子,能多歇半天就多歇半天。” 四阿哥则想着理藩院衙门,如今的尚书是哈雅尔图,之前是左都御史兼内务府总管。 后头因蒙古官司的问题,在左都御史衙门上降五级调用,后头又升了理藩院尚书。 不过他身上依旧兼着内务府总管。 跟九阿哥也算是老熟人。 四阿哥就放心了,跟十三阿哥道:“北运河今冬就要修缮,工部要忙了。” 这河道修缮,都要是避开汛期,要秋冬才能动工。 不过前期有些准备的事务,也不会轻松。 十三阿哥道:“不单单是北运河,黄河郑州段也好些年没有修了,河道衙门那边的意思,也是想要大修。” 早年朝廷花出去的治河银子,多花在黄河下游的黄淮段。 如今下游治理好了,往上推进也是情理之中。 四阿哥就放下此事。 如今得了水泥,正适合防洪上,户部钱库也丰盈,河道衙门想要大展拳脚,正好天时地利。 工部这边少不得要配合,做好了,也是十三阿哥的政绩。 反倒是十三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迟疑了一下,道:“四哥,十四弟如今在户部行走。” 四阿哥:“……” 一时忘了,还有这个糟心的弟弟。 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一起长大,自是晓得十四阿哥的驴脾气。 他心里还是偏着四阿哥的,怕兄弟两个在同一个衙门起了争执。 到时候,不管谁是谁非,问责多要落到四阿哥身上。 谁叫他是哥哥呢? 十三阿哥就提议道:“十四弟是顺毛驴,四哥要不您多夸夸他。” 四阿哥蹙眉道:“那样惯得他越发蹬鼻子上脸!” 十三阿哥:“……” 以十四阿哥的脾气行事,还真的会如此。 眼见着十三阿哥担心自己,四阿哥道:“你好好当差去吧,怎么对他,我心里有数。” 兄弟两个说着话,到了棋盘街。 四阿哥进了户部衙门,十三阿哥继续往工部衙门去了。 两个部院距离很近,斜对着。 四阿哥进了自己值房,就发现了不同。 中厅多了好多东西。 多了一盆芭蕉树,还多了一个金鱼缸。 茶几上还有一套茶具。 四阿哥看着,别扭的不行。 谁家摆芭蕉树摆一盆? 谁家的金鱼缸用画缸? 还有那个鸡毛掸子,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茶具,居然是彩色的,用过没有清洗整理,还有半碗茶汤。 去年他跟九阿哥共用小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九阿哥也是个爱折腾的,可是也只是折腾自己的西屋。 绝对不会像眼下这样,将中间小厅弄得乱七八糟。 这是皇子值房,谁敢轻动呢? 四阿哥看着西屋门帘,面色发黑。 西屋里,十四阿哥正看着八旗司的卷宗。 只是他关注的不是私产的变化,而是各旗目前还剩下的公中佐领数目。 按照前头哥哥的排序,十二阿哥多半会随十阿哥,一起下正红旗。 那后头十三阿哥与他就会排除正红旗。 镶白旗已经有三位皇子下旗,他跟十三阿哥最大的可能就是镶蓝旗跟正蓝旗。 正好两蓝旗还有不少公中佐领。 虽说十四阿哥心里晓得,他们几个小阿哥,封爵的日子可能要延后几年,可是也不耽搁他先窥探旗务。 听到门口有动静,十四阿哥抬头,就见四阿哥挑了帘子进来。 十四阿哥小脸一撂,带了几分恼道:“也是我的亲哥哥,改了礼单也不说告诉我一声!” 幸好他年岁小,还没有大婚,也没有孩子,才没有像三阿哥那样被坑了。 四阿哥忍了气道:“你还没有做阿玛,皇孙、皇孙女添名,与你有什么相干?” 十四阿哥强词夺理,道:“那也不该瞒着人,哼,早先一个个说着兄友弟恭,赶上真格了,怎么不想着‘兄友’了?” 今天献寿礼,这一个个风头抢的,衬着他们后头这几个小阿哥跟不存在似的。 四阿哥懒得跟他磨牙,指了中厅道:“将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收了,这是衙门,不是居家过日子的地界!” 十四阿哥本大喇喇坐着,听了这个“腾”地起身,道:“晓得你看我不顺眼,果然开始鸡蛋里挑骨头,怎么就乱七八糟了,盆栽跟金鱼养眼睛,鸡毛掸子也不可或缺!” 四阿哥带了耐心道:“那你抬屋子里,别放在厅上。” 中厅是说话待客之所,像过去那样简洁明了就很好。 十四阿哥抱臂,扬着下巴道:“厅上摆的好好的,做什么抬屋里,这里屋屁丁点儿的地方,什么都不放都挤呢!” 四阿哥黑着脸看着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嗤笑一声,道:“当哥哥的,也不能这样霸道吧,这值房有一半是我的,那中厅我就做不得主了?大不了我叫人都摆着靠西屋这半边!”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转身出去。 真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还以为十四阿哥成丁了能有长进,结果在部院行走,还是这个德行。 十四阿哥看着四阿哥的背影,面上没有了得意,也多了阴沉。 这哪里是当哥哥的样子? 一句差事上的事情也不问,先来挑自己的毛病。 他算是看出来了,上头的哥哥们都有了私心。 往后,你坑我,我坑你,说不得才是常态。 只是要隐秘些。 就跟今天似的,三阿哥什么都没做,就掉坑了。 要说大阿哥不是故意的,谁信呢? 直郡王府跟诚郡王府挨着,就是早上打发人过去说一声都来得及。 可是素来有哥哥做派大阿哥,偏偏没有打发人去诚郡王府…… * 九贝勒府,正房。 九阿哥已经换了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也简单梳洗了,就拉着舒舒进了书房。 “家里的食谱呢?你前些年给七嫂跟老十福晋的那些,你帮爷挑出来,爷给五哥抄一份……” 七福晋嗜好甜食,早年饽饽甜品不离嘴,有些丰满。 后头舒舒帮她整理过轻身的方子。 到了十福晋这里,也是如此。 九阿哥还记得这个。 家里的食谱,就在书柜上一个书匣里。 舒舒就找了出来,道:“爷除了进宫,不是去恭王府请安么,恭亲王的病,是从胖上来的?” 九阿哥点点头,又摇头,道:“爷记得王叔生病之前也是寻常身量,并不算很胖,不过他得了消渴症,都烂脚了,行走不便,爷想着那是个富贵病,十患九肥,就想到五哥了!” 舒舒想着历史上的五阿哥,在康熙诸子中,算是得了善终的,不过寿命却是不高,薨在宜妃前头。 舒舒就带了几分认真,将食谱中的两本挑出来,道:“这两本都是轻身的,一半是蛋奶素,没有肉的菜谱,一本是全肉的菜谱……” 九阿哥听了,道:“那爷叫人都抄了,回头让五哥掺着吃。” 舒舒点头道:“爷看着安排,五哥素来疼爱爷,爷多关心关心五哥也是应该的。” 她面上不露,心里却是沉甸甸。 行走不便,那应该是糖尿病足的晚期了。 有了这样症状,根本就没有办法自愈,需要用抗生素,还需要清创。 抗生素…… 舒舒觉得头秃。 这个太专业了,是她的知识盲点。 她看了这么多年医书,家里的医学典籍也有上百本,都没有跟抗生素有关的蛛丝马迹。 至于家言,要不要叫人试试? 可是自己动静都在旁人的眼皮底下,总不能无事生非,总要找个合理的出处。 见舒舒面色沉重,九阿哥道:“许是爷杞人忧天,五哥还年轻呢,不碍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倒是王叔这里,御前应该已经看了王叔的脉案了……” 要是跟太后似的,是初期消渴症,并没有这样严重,还可以忌口吃药调理;到了现下这个地步,就只能熬着了…… “不行,爷也得提醒老十下,想要夫妻白头,还是得管着她福晋……” 九阿哥操心完五阿哥,又担心十阿哥。 鳏夫不易。 看大阿哥就晓得。 还有就是继福晋的出身,比不上原配福晋的出身。 十阿哥不得皇父重用,已经够委屈了,要是家里再跟着不顺,那也太可怜了…… 第1965章 齐大非偶(求保底月票) 夫妻说话的工夫,何玉柱来了。 之前他得了九阿哥吩咐,去暖房摘菜,如今提了大半筐的菜。 有黄瓜、番茄、茄子、辣椒、土豆、西葫芦、香菜等,最难得是半篮子南瓜花。 这是九阿哥特意吩咐的。 这是寻常暖房也寻不到的金贵菜。 九阿哥看了一遍,比较满意,吩咐何玉柱道:“去给王叔那边送去吧,再跟王婶说一声,就说往后三天送一回,不算什么稀罕物件,不过是爷的一点孝心……” 何玉柱没有立时下去,道:“爷,那裕亲王府那边……” 同样是长辈,那边也是卧病,不好做区别对待。 九阿哥摇头道:“不必,王伯在小汤山有庄子的,自家就有暖房。” 自己就没有必要献殷勤了。 保泰世子虽看着谦和,也只是看着罢了,实际上跟八阿哥差不多的行事,是个骨子里势利的,九阿哥很不待见。 何玉柱下去送菜了。 九阿哥跟舒舒道:“早先还以为王伯跟王叔这里没有什么差别,就是王伯封爵时佐领多了四个,乌兰布统之战后也都罚没了,现下看来,还真是不一样。” 不仅开府的佐领数不同,这产业应该也有所区别。 外头的产业看不出,只说同样是亲王府邸,裕亲王府占地就有恭亲王府一个半那么大。 在京城的王府中,除了康亲王府跟信郡王府之外,裕亲王府的大小排在第三位。 恭亲王府对比之下的,就很寻常了。 还有就是两府的财务状况应该也不同。 当年小汤山卖地的时候,裕亲王府跟风买了一块极好,带了五个温泉眼的地,修建了王园,也弄了暖房种蔬菜与花卉。 到了恭亲王府这里,就是意思一下,在远离行宫七、八里的地方买了一个小庄,连暖房都没有修建。 舒舒默默。 此恭亲王非彼恭亲王。 一百多年后,有位恭亲王扩府邸,修成了个占地一百多亩恭亲王府。 只是那不是常宁这一脉。 舒舒跟两家王爷没有打过交道,不过人都有远近亲疏。 舒舒的堂伯父老满色是恭亲王麾下副将,战亡于乌兰布统之战。 后头恭亲王府二阿哥满都护到了指婚的时候,恭亲王就求了恩典,将老满色之女指给了满都护。 因恭亲王长子早亡,满都护这个次子是王府最年长的儿子。 恭亲王选了失父的董鄂氏为长媳,有几分仁义担当在里面。 只是老满色并不是恭亲王的旗属人口,是正红旗人,恭亲王这样的示恩,也是犯了康熙的忌。 自古以来,只能恩出于上。 尤其是董鄂家这样的勋贵大族。 九阿哥提及恭亲王府之事,就有些不解道:“满都护都三十来岁了,又是兄弟之中爵位最高的,王叔怎么还不请封世子?” 舒舒道:“应该是恭亲王心中还没有决断吧,要是有了决断,也不会拖延这些年。” 这世子之位不定,兄弟阋墙是免不了的。 尤其是上头这几位王府阿哥年岁相差不大,出身也悬殊不大。 九阿哥想了想,道:“满都护也没有什么大毛病,这些年在宗人府听差,也没有什么纰漏,怎么也比下头的几个强……” 舒舒道:“猜不到什么缘故。” 除非是满都护有大过,或是下头的阿哥有出身更好、更受宠爱的,否则恭亲王有什么理由废长立幼? 满都护代恭亲王行走,都十多年了。 舒舒想到了恭亲王继福晋。 不知道恭亲王府这嗣爵人不定,与恭亲王继福晋有没有关系。 恭亲王府没有侧福晋。 几位生了阿哥妾室都没有请封侧福晋。 要不是恭亲王爱重嫡福晋,也不会如此。 如此一来,这个嗣王人选,恭亲王就会考虑到妻子的喜好。 九阿哥道:“算了,反正不与咱们相干……” 他拿了食谱,本想要自己动手整理一份,可是想到了太后、又想到了宜妃。 这消渴症是富贵病,肥胖与上了年岁都容易得。 那也该孝敬太后跟娘娘一份。 还有御前。 这要预备好几份。 九阿哥立时没了抄写的兴趣,叫人传了桂丹过来,将这个交给他。 “去前头找几个写字好的多抄几遍,爷送人……” 说到这里,他打量桂丹两眼。 桂丹早年是个胖子,桂元是瘦子,如今兄弟两个颠倒过来,桂元成了胖子,桂丹反而不那么胖了。 眉清目秀的,也算是过得去。 “怎么拾掇着溜光水滑的?” 衣裳也是新的,荷包上绣着麒麟。 桂丹忍不住带了笑,道:“奴才红鸾星动,都亏福晋费心,就等九爷回来了……” 九阿哥望向舒舒。 之前桂丹看上了顺承郡王府的旁支诺罗布将军的行事品格,知晓他家还有个次女没有定亲,就请舒舒帮着打听。 结果关于次女的亲事,诺罗布早有打算,要嫁回自己的舅家,只等着二格格及笄。 桂丹希望落空,只能再做打算。 舒舒没有瞒着,道:“是桂珍表姐提的,知晓白果跟桂元定亲,就问了桂丹的亲事……” 九阿哥挑眉道:“顺承王府的格格?” 舒舒点点头,道:“三格格,今年十七了……” 之前因为她上面还有个二格格,所以没有议亲。 九阿哥摇头,面上带了不赞成,道:“齐大非偶。” 不匹配。 即便前阵子出了二格格的事儿,可也不好结亲,外头听着像郭络罗家趁火打劫,高攀宗女。 舒舒点头,迟疑道:“还有一家,初六去五哥家吃席,送亲太太是傅尔丹夫人,也打听了桂丹,他家还有个格格,也是四十年秀女,不过是庶出,撂了牌子,之前说了一门亲事,结果男方病故了,就耽搁下来。” 九阿哥蹙眉,摇头道:“不妥当,五嫂本来就小心眼,咱们跟瓜尔佳氏牵扯上,怕是她心里会埋怨上你,旁人看着也不好看。” 舒舒也不看好这两门亲事,可是桂丹这光棍看着也可怜。 这还都是女方递话,只要桂丹点头相看,就能成的。 直接放弃了,也可惜。 舒舒就道:“还是问问桂丹……” 九阿哥望向桂丹。 桂丹面上带了扭捏,道:“奴才一时难以取舍……” 九阿哥指着桂丹,道:“什么意思?想要都相看相看?” 桂丹眨眨眼,道:“那……不妥当吧?” 他想着九阿哥方才连着摇头,道:“这……要不都算了,奴才也不是很急。” 好饭不怕晚,或许后头有更好的呢? 要知道,早先给郭络罗家递话的,也就是红带子,或是守寡要改嫁的宗女。 如今是王府宗女与公府贵女! 即便各有不足,也是他能攀上的最好的亲事。 九阿哥看着他道:“你想想,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妻子,是身份高做摆设的,还是跟你过日子的……” 桂丹犹豫了一下,道:“总要身份压过奴才继母,往后日子才能顺当。” 九阿哥望向舒舒。 这意思,还是看重顺承王府三格格。 桂丹继母是红带子觉罗女,只有宗女才能在身份上压制。 舒舒想了想,道:“桂丹身上有世职,还有实缺,除了没有爵位,也不差什么。” 二格格都能许给鳏夫为继室,那三格格许给新贵也不算什么。 郭络罗家可是有三位皇子外孙,如今只剩下宜妃同母这一房,两、三代的富贵是稳稳的。 九阿哥点头道:“那回头福晋找机会见见三格格吧,往后要做主母的,养在海淀,真是叫人不放心。” 桂丹要娶的不单单是妻子,还是郭络罗家的新一代主母,往后要出入宫廷,代郭络罗家行事的。 桂珍格格爽利干脆,二格格自尊果决,可谁晓得下头三格格是什么品格行事…… 舒舒点头道:“回头找机会见见……” 桂丹喜形于色。 他这里实在是好事多磨。 他可不想继续做老光棍了…… 九阿哥看着不顺眼,摆手道:“赶紧下去给爷拾掇菜谱去,最迟后天爷就要用了!” 桂丹不敢耽搁,应了一声,抱了两本菜谱下去了。 九阿哥跟舒舒道:“桂珍格格怎么回事啊?好好的跟你提这个做什么,会不会太冒失?她跟王府那边不是不亲近么,怎么还操这个闲心了?” 舒舒道:“自从二格格没了,老郡王在海淀‘养病’,外头就有人打听剩下的几位格格,三格格首当其冲,郡王福晋的娘家打听了,顺承郡王的舅家也打听了……” 九阿哥听着,生出厌恶来,道:“佟家还罢了,到底是正经人家,那个舅家算怎么回事?不是王府包衣么?这是要将宗女,嫁到奴才家?” 这位顺承郡王的出身,很低很低。 生母是王府属人出身的妾室。 这也是为什么他异母弟弟都轮过郡王了,这郡王帽子才轮到他身上。 至于佟家,是顺承郡王的岳家。 现在这位郡王福晋就是出身佟家,只是不是承恩公府这两房,是族亲。 舒舒道:“表姐也是担心顺承郡王糊涂,听说那位三格格跟二格格相伴长大,差不多的品格……” 到时候受不了屈辱,说不得还要逼死一条人命。 桂珍格格才冒失一回,问到桂丹身上…… 第1966章 两全(求保底月票) 理藩院衙门。 理藩院尚书哈雅尔图等到中午,还不见九阿哥过来,就晓得这位爷今儿不会过来了。 两人在内务府时相处的很好,都不是敛权之人。 当时九阿哥在内务府总揽事务,哈雅尔图另有正职,在内务府这里挂名监管。 如今九阿哥到理藩院行走,哈雅尔图也盼着跟在内务府似的,两人相处融洽。 今儿九阿哥没来,那就是明日来了。 哈雅尔图想了想,去了五阿哥的值房。 五阿哥这里,掐着点儿,正准备离开。 见哈雅尔图过来,五阿哥有些意外,道:“哈大人闲着?” 今年是康熙五旬整寿,去年在京轮班的蒙古各部王公并没有像往年那样二月离京,而是滞留京城,等着贺寿。 这几日,就是蒙古各部王公献寿礼的时候。 这些寿礼,要先经过理藩院检查,看是否有不妥当与不恭敬之处。 哈雅尔图道:“五爷,奴才想要问问这之前给九爷预备的值房,不知道还有什么要添置……” 五阿哥道:“等九阿哥明儿来了,爷问问他再说。” 想着九阿哥在内务府与户部时的值房,他就道:“应该差不多了,剩下不足的,九阿哥会自己添置。” 有五阿哥这句话,哈雅尔图就放心了。 九阿哥性情中人,并不难相处。 只要别怠慢了就行,否则九阿哥不计较,还有五阿哥跟十阿哥在。 哈雅尔图去忙了,五阿哥出了理藩院,到底有些不放心九阿哥,就往北官房来了。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这边九阿哥跟舒舒刚摆上膳桌,准备午膳,崔百岁就进来禀告:“主子,五爷来了。” 舒舒看着这个时间,道:“五哥应该没吃午饭……” 九阿哥起身道:“嗯,估计是从衙门出来,拐到咱们这了。” 舒舒立时吩咐白果道:“叫膳房炒盘木须肉,再将虾饼煎一盘……” 说着,又指着膳桌上的砂锅丸子跟牛肉锅子,道:“这两道也直接挪过去吧!” 这种耗费时间的菜,现做来不及。 白果应着,带着冬月装菜。 九阿哥已经挑了帘子出去,心里也在想五阿哥的来意。 不会是因早上礼单埋怨自己吧? 随即,九阿哥否了这个念头。 应该不是因那个。 今早增减寿礼单子的不是自己一人。 就是五哥自己,实际上也是添了礼单。 这样想着,九阿哥就到了前头客厅。 五阿哥正在喝茶,吃着沙琪玛。 九阿哥见状,忙上前将饽饽盘子挪开,道:“这吃了半碟子,齁甜的,您不嫌腻得慌啊?” 五阿哥将手中茶杯一举,道:“配了酽茶,正可好。” 九阿哥道:“还是算了,我福晋叫膳房预备吃食了。” 五阿哥撂下茶杯,道:“嗯,嗯,那我等着吃饭。” 九阿哥本就担心他,这一打量,越发不放心了。 坐在椅子上,大腹便便,带了几分慵懒。 自己这位哥哥也是能坐着不站着,胃口还好。 这样不胖才怪。 九阿哥就道:“往后五哥也忌忌口吧,少吃肥腻,羊肉也多吃羊腿,少吃羊排,猪肉别吃五花,可以多吃鸡跟鱼,还是要瘦下来,省得胖下去添了富贵病。” 五阿哥听了,连忙摇头,道:“哪里就用如此了?我这是心宽体胖,跟吃喝没有关系!”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 一餐吃四碗饭、一个肘子、半扇羊排的人,也好意思说这一身膘跟吃喝没有关系?! 五阿哥讪笑两声,道:“我也没有别的喜好,就爱吃两口好吃的,真要忌口,日子也太无趣了,没到那个地步,等到四、五十了,再保重身体也来得及。” 九阿哥脸上带了认真,探身过去,道:“王伯才五十一……王叔四十七……” 两位王爷刚患病时,在京的这几位皇子就已经探视过。 五阿哥不解道:“王伯还罢了,好好的提王叔做什么?王叔的病,不是好的差不多了么?” 九阿哥:“……” 不过裕亲王瘫痪在床,恭亲王是拄拐,看起来后者确实不算严重。 消渴症是富贵病,好好保养,也能寿终正寝。 太后也有消渴症,九阿哥怕说厉害了,五阿哥会担心。 他就斟酌着说道:“王叔也瘦得厉害,看着不比王伯好多少。” 五阿哥道:“病去如抽丝,春病容易伤元气,调理一阵子就好了。” 反而是裕亲王的瘫痪,针灸过了,只恢复了一两成,彻底下不了床了。 九阿哥也盼着如此。 即便没有什么交情,那也是亲叔叔,他也希望恭亲王能好起来了。 因为…… 裕亲王的情形,实不大好。 皇父就剩下这两个兄弟,总不能一下子都薨了。 这会儿工夫,崔百岁带了膳房的人摆膳来了。 兄弟两个用了午膳,才接着说话。 五阿哥想起正事儿,道:“明儿该去理藩院,你先勤快几日,等到万寿节后再找由子歇歇。” 五阿哥也随扈过,晓得长途跋涉过的辛苦,总要缓个七、八天才能平复过来。 九阿哥点头道:“嗯,明儿过去……” 五阿哥看着他道:“好好的,怎么想着临时加上阿克丹跟尼固珠的名字了?” 至于那个小的,应该是凑数的。 目的还是为了阿克丹跟尼固珠。 这是亲哥哥,九阿哥没有瞒着,低声道:“我想后年求个恩典,让阿克丹也入宫读书。” 五阿哥:“……” 他脸上带了羞愧,道:“要不是我们二阿哥,汗阿玛也不会下令一家只准送一个……” 结果倒是连累到弟弟家。 寻常的嫡次子还罢了,跟嫡长子隔着岁数。 自己弟弟这里,嫡长子与嫡次子是先后脚落地,相伴着长大。 九阿哥摇头道:“您说这个做什么?无规矩不成方圆,这各府的孩子越来越多,真要都入宫读书,南书房也确实放不下。” 五阿哥却是心知肚明。 就算以后要读书的皇孙多,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要不是为了帮着自己遮掩二阿哥的不足,御前不会这么早就限定皇孙读书人数…… 他越发懊恼。 自家的问题,居然连累到弟弟家。 他不是个好阿玛,也不是个好哥哥。 在弟弟跟前,他没有再说什么。 可是出了九贝勒府,他却是带了沮丧。 等到回家,他望向正院的方向,也生了厌烦,往跨院去了。 瓜尔佳氏坐在炕上,正做着针线,是一个酱色抹额。 见五阿哥进来,她忙起身:“爷来了……” 五阿哥点点头,在炕上坐了,探身看她的活计,道:“这是给谁预备的?瞧着这色儿,有些老气。” 瓜尔佳氏给五阿哥倒了一杯茶,恭敬中带了信赖,道:“那爷说什么色儿好?” “谁戴的?” 眼见着天气越来越暖和了,用抹额的人不多。 瓜尔佳氏道:“想着孝敬给太后娘娘的……” 五阿哥听了,带了几分关注,拿过了抹额。 这只是颜色深,选用的是绸子,丝滑轻薄。 看着不显眼,可针脚细密,用的是五福捧寿纹。 五阿哥面上就多了和气,道:“这个色儿也不错,一年四季都能用,等到秋里换厚料子,还是用靛蓝的,皇祖母的常服,都是靛蓝色儿的多,同色抹额好搭配……”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宜妃,道:“给皇祖母做这个,那娘娘那边呢?” 瓜尔佳氏道:“娘娘屋子里爱用香,我想要制两盒香丸孝敬娘娘,又怕犯忌讳,正想要问问爷……” 五阿哥想了想,道:“香丸确实不妥当,你要是会配干香,回头配几个香包孝敬娘娘就是了,带着使、薰衣裳都方便。” 瓜尔佳氏点头道:“嗯,那我就预备两对荷包,娘娘喜欢粉色,正好我陪嫁里有一匹银红色妆花缎,看着很是鲜亮……” 五阿哥看着瓜尔佳氏稚嫩的面容,有些恍惚。 明明年岁不大,行事却处处周全。 尤其是对宫里长辈,有份孝心在。 不管这孝心是真的,还是给自己看的,都是五阿哥曾期盼过的。 只是,人选不对。 一时之间,他有些心乱。 五阿哥坐不住了,轻咳了一声,站了起来,道:“你先忙着,爷书房还有事儿……” 瓜尔佳氏跟着起身,道:“那我送送爷……” 等到五阿哥出来,瓜尔佳氏就一直送到跨院门口。 等到五阿哥摆手,瓜尔佳氏才止步,却也没有急着回屋,而是站在院门口,目送五阿哥。 五阿哥感觉到后背的炙热,忍不住回头,就见瓜尔佳氏对着自己笑颜如花。 五阿哥心中一软,道:“爷晚上再来……” 瓜尔佳氏笑着点头,道:“那我等爷过来……” * 等到八阿哥从内务府衙门回来,就听手下禀告各处的消息。 晓得九贝勒府上午往恭亲王府送菜,还晓得了五阿哥过来。 他问道:“只送了恭亲王府,没送裕亲王府?” 那管事禀告道:“只送了恭亲王府,是何玉柱带人送的。” 八阿哥挑眉。 还真是不周全。 不做不错,这多做多错。 同样的叔伯,怎么能厚此薄彼…… 第1967章 新衙门(求保底月票) 恭亲王府。 中午恭亲王就换上了新菜。 别的还罢,那道南瓜花入了恭亲王的眼。 “吃着这个,颜色好看,味儿也好,觉得身上都清爽了……” 等到膳桌下去,恭亲王就跟恭亲王继福晋念叨起来。 怪不得都说贝勒府吃的精致,外头谁家会想着用南瓜花入菜? 这一朵花就是一颗南瓜,多败家的人能这样吃? 恭亲王继福晋道:“九阿哥是实诚人,各色稀罕菜色,叫人送了大半筐,还担心王爷不够吃,说后个儿开始送整筐来。” 恭亲王道:“奇了怪了,一个五阿哥,一个九阿哥,都没什么心眼子,难道宜妃行事也是这个品格?” 他们这些宗室王爷,跟宫妃自是打不上交道。 恭亲王继福晋早年却是常见宜妃。 在太子妃入宫之前,四妃掌宫务,跟宗室福晋打照面的机会也多。 恭亲王继福晋想了想宜妃行事,点头道:“宜妃嘴上不饶人,可管着西六宫十来年,从没有传出刻薄之名;都说是最受宠的,可这些年翊坤宫庶妃所出的皇子、皇女也没有断过……” 恭亲王听了,也就明白宜妃的大概行事。 “怪不得圣眷不断,皇上素来怜弱,宜妃行事宽仁……” 宫里的消息,外头都知晓个大概。 老资格四妃中,荣嫔早年待七阿哥不上心,后头才有七阿哥生母挪宫;德妃这里,还有十五阿哥抱养毓庆宫之事,这翻出来也是过错。 只有惠妃跟宜妃这两位,入宫几十年,在主位二十多年,从没有传出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恭亲王继福晋道:“九阿哥早先什么名声,如今什么名声?就算九阿哥本性是好的,可谁晓得呢?早年王爷提起九阿哥,不也是说宠妃幼子,骄横纨绔么?” 恭亲王轻哼了一声,道:“那是九阿哥在上书房时淘气,人跟前又桀骜,有好名声才怪。” 恭亲王继福晋道:“有那名声好的,行事却不禁细思量。” 恭亲王道:“怎么又惹了你了?” 恭亲王继福晋道:“就是觉得傻子多……” 恭亲王晓得,这说的是满都护。 满都护是董鄂家的女婿,却不与三阿哥、九阿哥亲近,反而更亲近八阿哥。 外头谁不晓得,八阿哥跟九阿哥不合? 满都护跟八阿哥亲近,九阿哥自然也不乐意搭理满都护。 可是八阿哥待满都护呢? 自己跟王兄都是正月开始患病,八阿哥来了恭亲王府一趟,往裕亲王府跑了三、五趟。 不说叔侄情分,只说真看重满都护,也不会如此。 这就是人情冷暖罢了。 同样跟堂兄弟交好,八阿哥跟保泰关系更亲近,除了年岁相仿,也因保泰是世子,满都护只是镇国将军。 恭亲王道:“看来咱们家是真走了下行了,八阿哥这样周全的人,都开始不周全了。” 他看着妻子,想着早夭的嫡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谁不怕死呢? 他一死百了,福晋跟老六怎么办? 几个儿子都有生母。 老六还没有成丁,当年落地的时候,皇上就直接告诉过自己,不会给老六封爵。 恭亲王也明白皇上这样已经是宽厚。 真要封了老六,说不得又生祸患。 四个成丁的庶子中,满都护人才平庸,不是能支撑门户之人。 董鄂氏也没有长媳长嫂的担当,遇事只会躲,对福晋也不大亲近。 福晋还罢,有着嫡母名分,不管哪个儿子嗣爵,都要守着孝道。 老六怎么办呢? 外家是罪人,没有同母兄弟姐妹为助力。 自己还是要再撑两年,明年是八旗选秀之年,他打算去求太后,给幼子选个可靠的岳家,到时候即便是闲散宗室,也有岳家庇护,能放心一半…… * 等到晚饭前,御前就得了消息。 晓得三位随扈皇子往恭亲王府探望请安之事,也晓得九阿哥中午就往恭亲王送了洞子菜。 康熙有些意外,道:“只送了恭亲王府,裕亲王府呢?” 这个儿子嘴上说的小气,实际上手最松。 后头还有个大方周全的嫡福晋,平时送东西,恨不得家家都派送到了。 只说堂亲长辈,每次有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就不会落下纯亲王府跟庄亲王府。 纯亲王福晋寡居多年,除了宫里,跟宗亲也少交际往来;庄亲王府这里不用说,庄亲王见了九阿哥还是没有好脸色,九阿哥平时也避着庄亲王走。 饶是如此,九贝勒府送出来的东西,还是没有落下两府。 庄亲王府有太福晋在,宗室中的老人,还是近支宗亲,多孝敬是应该的。 纯亲王福晋孤苦,是冷灶,能恭敬着,可见夫妻两人心性厚道。 这样周全的人,叔伯两家送菜,只送了一家? 赵昌道:“没见人过去。” 康熙挑眉。 这送礼有送礼的学问。 对方有没有,不是送不送的理由。 只能说九阿哥想一出是一出,思虑不周全。 他又想要训儿子了。 不过…… 他摆摆手打发赵昌下去,沉吟了一下,而后吩咐梁九功道:“去取恭亲王的脉案。” 梁九功应声下去,少一时,带了恭亲王的脉案回来。 康熙翻开,仔细看了。 恭亲王正月底因夜不寐体弱,后头邪风入体,引发高热,用了清火褪热的方子。 过后高热退了,诊出“消渴症”,尿频、密结、烦热不适。 太医下了消渴方,主药是黄连、生地,主要是清热润肺、生津止渴。 结果依旧是侵犯到眼睛跟脚,并无遏制之效。 太医又下了成方六味地黄丸,滋补肾阴,有了效果,尿频与口唇干燥略好些,可依旧是密结跟烦热。 又因恭亲王夜不寐,又开了安神促眠的方子。 除了两个方子,医嘱也多,都是忌口的。 康熙就晓得九阿哥为什么送菜了。 这应该是恭亲王府的人开口了。 他合上脉案,想着恭亲王行事,有些担心了。 担心的不是恭亲王,而是九阿哥。 恭亲王从小也是行事慵懒,不爱动弹。 大了以后,又喜钓鱼。 久坐伤肾。 恭亲王府从二十六年开始,就再也没有婴儿啼。 当时恭亲王才而立之年。 这也是早年荤素不忌,内宠多的缘故。 还有裕亲王这次病重,也跟房事不节制有关。 康熙摇头,从九阿哥又想到其他儿子。 还好,没有太重色的,不用自己在这个上面操心…… * 次日一早,九阿哥早早起了。 补服昨儿已经熨烫悬挂。 倒不是为了第一日去理藩院才这样郑重,而是因为明儿就是万寿节,要备着御前传唤。 舒舒看着旁边两个朝珠盒子,一个里面装了珊瑚朝珠,一个里面装着金珀朝珠。 “爷戴哪个?”她问道。 九阿哥看了一眼,道:“要后头那个,今儿得有不少人戴珊瑚的。” 舒舒就收了珊瑚朝珠,将金珀朝珠拿出来,给九阿哥戴上,又帮着九阿哥整理了一下帽子。 九阿哥伸手,搂了舒舒的腰,道:“爷真是个有福气的……” 不说旁人家,只说五哥跟老十家,都有让人操心的地方,自己没有。 舒舒抬起头,道:“爷好,福气就来了。” 九阿哥摇头,勾了勾手,跟舒舒贴脸,在她耳边小声道:“不是的,是你来了,爷的福气就来了……” 舒舒听了,并不觉得欢喜。 树大招风。 她的生日,确实有些巧了。 孩子们已经是“祥瑞”,自己再成了“有福气的”,就容易被人攻讦。 她忙道:“这话,爷可别在外头说,太惹眼了。” 到时候旁人用她的生日说嘴,说不得就能泼他们一盆脏水。 没有野心,也被说成有野心了。 九阿哥道:“放心,真正的宝贝要藏好,爷不是傻子。” 这也是为什么他改万寿节单子时,没有改动福晋那一份。 他在外头爱夸自己的福晋,可只夸福晋的人品行事,并不夸福晋的才华跟能力。 就是防着有人拿福晋说嘴。 汗阿玛那边,喜女子娴静贤惠,并不喜女子招摇。 只看如今宫里教养皇女,还有这些皇家福晋的择选,贤惠温柔都是少不了的。 等到夫妻两人用了早膳,九阿哥就往前头去了。 十阿哥也穿着补服,带了一串沉香朝珠。 九阿哥见了嫌弃,道:“怎么配这个朝珠,忒老气了。” 十阿哥笑道:“这是九哥送我的!” 九阿哥:“……” 确实有些眼熟。 兄弟两个上了马车,九阿哥就提及了昨日去恭亲王府之事。 “这消渴病得上了,就只能养着,不能去根儿,很是麻烦,我昨儿回来,就开始担心五哥来着,也想到了弟妹,现下年轻,不怕什么,可等过些年上了年岁,再这样胖就要添病,到时候遭罪……” 十阿哥点头道:“是啊,这病不好,得上了就要忌口,还要多动弹,熬人的很。” “没病防病吧,我让桂丹抄轻身的食谱了,回头给五哥一份,也给你一份,你盯着弟妹些……” 九阿哥道。 十阿哥道:“嗯,听九哥的……” 他很满意自己眼下的日子,嫡妻嫡子。 即便福晋有些立不起来,但是胜在听话,岳家也省心。 到了棋盘街,十阿哥下车,九阿哥没有下车。 理藩院衙门不在这一边,在皇城东南角,距离棋盘街还有半里地。 少一时,马车到了理藩院衙门外,九阿哥下了马车。 理藩院衙门,比六部衙门小许多,里面屋舍并不多。 除了一个大院子,就是旁边几个小院子。 九阿哥带了何玉柱,站在院子里,四下打量着。 还差一刻钟辰正,官员都来得差不多了。 有见过九阿哥的,有没见过九阿哥的,不过有这身补服与黄带子在,也没有人会认错。 “奴才宾客司郎中关住见过九爷……” “奴才柔远司主事罗布请九爷安……” “奴才……” 众人都上前打千请安。 九阿哥听得闹闹哄哄的,却发现了跟户部衙门的不同。 怎么都是“奴才”,一个“臣”都没有…… 五阿哥也是踩着点儿过来,进了衙门,就听到里头的动静,不由加快了脚步。 “行了,行了,先散了……” 五阿哥道。 他晓得自己弟弟不爱记人,这样乱糟糟的一堆人上来,指定一个都记不住。 回头还是他带着,将下头的几个郎中都见了就行了,下头的人也不必都记着…… * 大大们,打滚求保底月票 第1968章 眼前有旧人(求保底月票) 等到众人散去,五阿哥就带九阿哥到值房。 理藩院衙门比不得六部占地大,屋舍也少了一半。 九阿哥的值房就跟五阿哥的在一处,是衙门靠近西南角的两间西厢房。 里面没有隔断,直接是个大开间。 五阿哥就用屏风隔了,分成了里外两屋, 外屋是个小厅,里屋放着几案跟椅子。 没有炕,却是在里屋窗下有张罗汉榻。 坏处是不是南北房,屋子里通风不好;好处是离衙门门口近,出入方便,不用引人注目。 “先前这边给我拾掇的屋子是北边的耳房,离大门太远了,我就叫人换了这边……” 五阿哥道:“只看好的,这屋子冬天暖和,夏天就不行了,多用冰吧……” 九阿哥见状,摇头道:“怎么只有一个书案?那是五哥的地界,还是在外屋给我安个桌子吧,总不能占您的位儿,没有这样的规矩。” 五阿哥摆手道:“不用,对付两天,等到万寿节后,我就去刑部了。” 九阿哥拍了下额头,道:“汗阿玛正月里下的吩咐,您竟然一直都没有过去?” 怪不得总觉得别扭。 原来是自己五哥还在理藩院。 早在圣驾出巡之前,皇父就下令让五哥去刑部行走了。 五阿哥笑道:“汗阿玛也没吩咐什么时候过去,去那么早做什么?” 只是拖延到现下,也不好再拖了。 前天上午,圣驾从南苑回銮。 九阿哥跟四阿哥、十三阿哥几个随扈皇子,直接叫散了。 剩下的皇子,康熙就传了五阿哥与八阿哥。 “这回汗阿玛催了,要不我还想在理藩院多陪你一阵子,对了,老八万寿节后去翰林院……” 五阿哥道。 九阿哥一愣,还真让十阿哥说着了。 老八制衡老三,那……自己制衡四哥…… 九阿哥感觉怪怪的。 他素来将自己当成小阿哥,跟前头的哥哥不是一拨的,没想到如今在皇父眼中,自己也能跟前头的皇子比肩了。 还真是让人有些心虚没底。 五阿哥见他不吭声,还以为担心自己,道:“没事儿,我在旗属人口中挑了两个八旗举人,回头给我做文书……” 九阿哥去过刑部,知晓那边行走说忙也忙,说清闲也清闲,道:“就是看卷宗,满汉尚书都在,四个侍郎也各有差事,部议的时候多,不过五哥到时候不说话就是了,听他们自己议去。” 五阿哥有些发愁,道:“别的还罢,就是整日里跟卷宗打交道,就算是听人读也累。” 九阿哥想着自己在刑部看了一个月的卷宗,道:“放心,到时候说不定越听越精神。” 五阿哥好奇道:“为什么啊?卷宗写得有意思?” 九阿哥摇头道:“是内容热闹,奸生杀、赌生盗,送到刑部的卷宗,都是大案,真跟听书差不多了,有些案子比话本编排出来的还离奇呢,还有些说不清楚的因果在里头。” 五阿哥来了兴致道:“那不错,只要别文绉绉的、云山雾罩就行。” 扯了几句闲篇,五阿哥想起正事儿。 他在理藩院磨蹭了两个月没走,就是怕九阿哥进来两眼一抹黑。 “理藩院跟六部不一样,只有旗缺,没有民缺,旗缺里,蒙古缺与汉军缺也是有数的,不到两成,剩下八成都是满缺……” “尚书掌印,不是别人,是老哈,现下还兼着内务府总管,这个不用我多说……” “下头左侍郎是满笃,三十九年从内阁学士位上转的理藩院右侍郎,去年转理藩院左侍郎……” “右侍郎是伊道,去年从翰林院侍读学士升理藩院右侍郎……” 九阿哥听着,不由皱眉道:“这是理藩院?怎么捅了翰林院的窝子了?我怎么记得,老哈升兵部侍郎前,也是内阁学士来着……” 后头哈雅尔图先是兵部右侍郎,再升督察院左都御史,降级调用起复后,为理藩院尚书。 许是经过理藩院跟督察院衙门的缘故,历练出来了,哈雅尔图身上看不出酸腐味道。 至于其他的翰林官,九阿哥有些发憷。 不是怕他们身份,是怕他们行事。 更不要说,前些年他在上书房时,都是翰林官入宫侍讲。 即便这两个人名耳生,没有在上书房当值过,九阿哥也觉得不自在。 本以为是个省事的衙门,没想到理藩院做事的两位侍郎,居然都是翰林官升上来的。 这书读多了,人就显得虚头巴脑的。 五阿哥道:“在理藩院当差,主要负责的就是蒙古事宜,要会说蒙语、国语,还要通汉语,肯定要挑出身,在八旗举人、八旗进士出身的官员里择选。” 要是在六部九卿衙门,分了旗缺、民缺,不差干活的人。 旗缺上尚书、侍郎能不能干就无所谓了,还有汉尚书跟汉侍郎在。 理藩院不行,没有民缺,不允许滥竽充数。 九阿哥觉得头疼。 大家都能干? 那他偷懒就有些显眼了。 五阿哥看了眼门口,对何玉柱摆摆手道:“去外头候着。” 何玉柱应声出去。 五阿哥压低了音量道:“这边除了负责蒙古、青藏事宜,还有些京城消息的汇总,要报到御前的,不过那不与咱们相干,是尚书负责……” “什么?” 九阿哥惊讶道:“不是銮仪卫衙门那边负责京城内外消息么?” 还有内务府慎刑司那边。 宫里宫外两处消息来源,各有不同,互为补充。 五阿哥道:“谁晓得呢,许是怕那銮仪卫那边消息不全?” 九阿哥却隐隐约约有些猜测。 不像是补充,更像是制衡。 要是只有一个消息来源,那要是篡改了消息,或者蒙蔽圣听,就太可怕了。 如今有了三个地方的消息来源,大家当差只有紧着精神的,也没有人敢动什么手脚。 否则三处比照,立时就能察觉到不同。 防患于未然。 “老哈比想象中的受重用啊……” 九阿哥道。 五阿哥道:“汗阿玛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是当用的,是个会做人的,往后你也客气些,到底是主官。” 九阿哥点头道:“嗯,嗯,我听五哥的。” 五阿哥起身道:“走吧,你不是管部阿哥,是来行走的,总不能等着几位堂官上门。” 九阿哥也跟着起身道:“那过去吧,打个招呼,正好问问银库谁管着。” 理藩院有单独的银库。 朝廷往各部王公的赐银,就从这里拨出。 五阿哥回头,道:“缺钱使了?想要借钱,这理藩院银库不方便,还是户部银库那边方便些。”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这个,是我想着给理藩院添个开源的产业……” 说着,他讲了官烧锅之事。 五阿哥不单是个爱吃的,还是个爱喝的,只是不如大阿哥那样过量。 他立时赞道:“这个好,自成一体,还都在你的长处上,容易攒功劳。” 至于理藩院下头的各司、各房、各处,了解个大概就行了,他们也不需要事必躬亲。 只是他也晓得弟弟行事,发话可以,自己去做,就懒得做了,道:“你去年在户部用人手,有两个转到的理藩院了,老哈心里有数,回头还归到你手下听差,省得没人使唤。” “伊都立跟阿古拉?” 九阿哥眼睛发亮。 这两人都年岁不大,可是听话还勤勉。 他在户部分了四个笔帖式,后头用这两人最顺手。 至于那两个汉军出身的笔帖式,年岁大了,当差久了,有些奸滑。 不像这两个小的,都是刚当差,很是服顺能干。 五阿哥点头道:“嗯,就是他们两个,现下归在本堂郎中管,回头会在这边听吩咐。” 九阿哥眉开眼笑,道:“真好,不用挑拣新人了。” 兄弟两个出门,就见外头除了何玉柱,还站着两人。 正是伊都立跟阿古拉。 两人一矮一高,一黑一白,看着很是鲜明。 “奴才伊都立见过九爷,请九爷安……” “奴才阿古拉见过九爷,请九爷安……” 两人脸上也都带了欢喜。 虽说依旧是笔帖式,可是两人因有监督京仓修建营造的功劳,也小小的升了一级,从无品级笔帖式,升为九品笔帖式。 阿古拉还罢了,寻常旗民出身。 伊都立这里,就有些不正常。 他是八旗举人,可以补部院七品笔帖式,之前却只是无品笔帖式。 到底是受了索额图的牵连,耽搁了前程。 这回小升了一级,只是九品,可也算是前程之始…… 去年是大计之年,京官不少外放,连带着部院衙门也有缺。 九阿哥有自知之明。 要是没有人安排,不会这么巧两个人到了理藩院。 五哥再疼自己,也插手不到户部的人事升转。 这是四哥出手了。 除了体恤自己这个当弟弟的,还有十三阿哥的人情在里面。 没想到四哥嘴巴这样紧,这一路上都没有提及此事。 九阿哥摆手道:“起吧,爷先跟五哥去见过几位堂官,回头再跟你们说话……” 伊都立跟阿古拉应着,退到一旁,垂手恭送。 九阿哥跟着五阿哥,往北屋去了。 北屋是一溜屋子,中堂是尚书的屋子,东西是两位侍郎的屋子…… 第2006章 躲人很重要(打滚求月票) 舒舒跟九阿哥两个起来时,已经是辰正二刻。 等到穿好衣裳,九阿哥拍了一下脑门,道:“忘了打发人跟老十说一声了。” 平日兄弟两个去衙门时,都是同进同出,昨儿也说好了今天再进京一天,明儿开始就常驻海淀。 白果正好带着人进来,端了水服侍梳洗,就道:“九爷,十爷方才过来留话,说不着急,您这边准备出门的时候打发人过去告诉他一声。” 九阿哥有些不好意思。 难得一次晚起,叫弟弟赶上了。 这会儿,白果一边给舒舒卷袖子,一边道:“福晋,小阿哥昨晚尿在大阿哥被窝了,还尿到大阿哥身上,大阿哥哭了……” 一时之间,舒舒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九阿哥在旁,笑出声来,道:“哈哈,大侄子出息了,这是水淹咱们大阿哥……” 说着,他就招呼舒舒道:“咱们快去瞧瞧,尼固珠挨说了就干嚎,阿克丹也是爱掉眼泪的,倒是丰生,哭的时候都是有数的,可不能错过了。” 这样的时候,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舒舒看着九阿哥也是无语,之前笑话阿克丹尿炕,逗哭了孩子,还不长记性? 不过丰生哭了…… 舒舒这个老母亲良心发作,也想要过去哄哄大儿子。 夫妻两个到了东厢房。 不仅丰生跟小阿哥在,阿克丹也在。 三个孩子坐在炕桌旁边,正在吃早膳。 丰生跟阿克丹吃的棋子烧饼夹鸡蛋,每人前面还有小儿拳头大小的红焖羊腿肉,还有两片生黄瓜片,半枚蒸好的西红柿。 小阿哥吃的是肉沫鸡蛋羹。 肉沫里放了少许的盐,有了咸淡味儿,他吃的见牙不见眼的,也不盯着两个哥哥盘子里的吃食,大口大口吃得美滋滋的。 他自己这里盘子里,还有两个牛奶小馒头,半个蒸熟的西红柿。 见舒舒与九阿哥进来,丰生跟阿克丹都要起来。 “阿玛……额涅……” 九阿哥道:“别折腾了,好好坐着吃饭。” 丰生和阿克丹都老实听话,没有起来。 只是阿克丹,看着舒舒,指了那蒸西红柿道:“额涅,这个好吃,给乌库妈妈跟妹妹吧!” 丰生在旁听了,跟着说道:“是啊,还礼,不能白占乌库妈妈的便宜。” 阿克丹道:“占小便宜吃大亏,不占便宜,不吃亏。” 九阿哥本是来看热闹的,结果热闹没看到,听了一肚子道理。 他清了一下嗓子,对两个儿子道:“你们吃到好吃的,能想到乌库妈妈,这是孝顺,不用想着还礼不还礼的,不是外人,也不用算得那样分明。” 丰生跟阿克丹对视一眼。 丰生迟疑着说道:“乌库妈妈是谁家的?不回礼的话,不会叫人笑话么?” 舒舒:“……” 九阿哥:“……” 阿克丹抬头望向舒舒,道:“额涅不是说亲戚之间,当有来有往么?” 九阿哥斟酌着,回答丰生的疑问,道:“你乌库妈妈是你们汗玛法家的,在城里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这搬到城外了,住得宽敞,就成了两个院子。” “分家?” 丰生道:“这是汗玛法跟乌库妈妈分家么?”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分家,也没有分家,就跟咱们家似的,往后我跟你们额涅老了,不管是住在贝勒府,还是住在外头,都是你们的阿玛跟额涅,并不跟你们分家。” 丰生似懂非懂,道:“那这柿子送几份?汗玛法那里送么?” 九阿哥想了想,道:“送三份,你们还有个玛嬷,是阿玛的额娘,回头给她老人家也送一份。” 阿克丹道:“尼固珠呢?乌库妈妈处要不要送两份?” 九阿哥摇头道:“一份多蒸几个柿子,尼固珠就有吃了……” 丰生被尿了一身之事,就在父子闲话中岔开。 九阿哥还要进城,看了孩子,就准备离开。 等走动门口,他又想起丰生被尿之事,转回头看着丰生道:“大儿子没事儿,童子尿干净,就算尿身上了,也不脏……” 丰生听了,脸一下子红了,怔怔地说不出话。 阿克丹有些意外,看看丰生,又看看小阿哥。 小阿哥已经吃完饭,乳母正在解围嘴,跟着学舌道:“不脏……” 丰生耷拉着脑袋,不想抬头。 舒舒横了九阿哥一眼,上前抱了丰生,轻声道:“大儿子,今晚要不要去上房睡?” “要……” 除了丰生,开口的还有阿克丹,兄弟两个都眼巴巴地看着舒舒,异口同声道。 九阿哥有些着急,看着舒舒道:“哪有这样的规矩,小小子怎么能这样娇惯?” 慈母多败儿。 一个个的,都四岁大了,还当自己是两、三岁的小孩。 舒舒也是临时起意。 她打算接着小阿哥安置在上房,毕竟十阿哥与十福晋帮他们看了两回孩子,都是亲自照顾,仔细体贴,自己这里也该投桃报李。 要不然的话,看着也不像话。 可是还有个爱争宠的阿克丹在旁边,舒舒也不好表现的对侄儿太看重,省得孩子心里不舒坦,回头再不喜欢堂弟。 她就想着将三个孩子都安置在上房。 眼见着九阿哥不乐意,舒舒就劝道:“他们几个见风就长,孩子们明年就要上学了,到时候爷想要跟儿子亲近,等闲也不容易了。” 九阿哥听着,终于动了慈父心肠,点了点头,道:“那说好了,就今天一晚上……” 丰生跟阿克丹都喜笑颜开。 丰生顾不得被尿了一身的狼狈,阿克丹也不着急询问哥哥了。 小阿哥还不明白缘故,可见两个哥哥都笑了,也跟着笑了,露出小米牙来…… * 夫妻两个出了东厢房,九阿哥就后悔逗孩子。 他跟舒舒小声抱怨道:“你可真狠心,早上没让爷来第二回,说好了晚上补的,这带了三个小崽子,怎么补?” 舒舒在他身上抓了一把,可是见九阿哥幽怨的模样,到底不忍心,也跟着小声道:“让孩子们住西屋。” 小孩子都睡得早。 哄睡着了,夫妻两个再回东屋好了。 这边正房的格局,跟贝勒府一样,都是五间,夫妻两个的寝室在东稍间 “嗯!嗯!” 九阿哥立时眉开眼笑。 舒舒看着,不由恍惚。 这还真是父子一脉相承,都很好哄。 丰生也好,阿克丹也好,仔细看来,脸上都有九阿哥的影子,行事也有些沾边。 九阿哥一边打发人往六所传话,一边就着一碗酸萝卜老鸭汤吃了两枚烧饼,就出了大门。 十阿哥之前得了传话,晓得九阿哥这边起了,准备出门,已经从六所出来。 兄弟两个见面,没上马车,而是望向西边。 因为西边几个院子,大门都开着,有人出入。 之前空着二所、三所、四所都有人在扫洒。 九阿哥看个眼熟的,挥手招了过来,道:“怎么回事儿?是七爷、八爷跟十二爷报到内务府了?也要搬过来了?” 那是一位内务府的中堂笔帖式,给九阿哥跟十阿哥请了安,才回道:“是七爷、十三爷跟十四爷报到内务府,明儿搬过来……”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十四爷说了,跟十三爷住这边,挨着九爷跟十爷住。”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谁稀罕? 这是一点儿没有自知之明。 居然还大喇喇地挑拣屋子了。 倒是十三阿哥,怎么又跟十四阿哥搅合到一块了? “十三阿哥没有打发人去内务府?他知道自己住这边么?” 九阿哥问道。 那笔帖式被问住,道:“奴才也不晓得。” 这是衙门出来打杂的,九阿哥也无意为难,叫何玉柱给了个茶包,就随手打发了。 “老十四还是这死德行,自己琢磨邪门歪道,总要拉着这个,牵扯那个的……” 九阿哥上了马车的,提及十四阿哥行事,很是嫌弃。 十阿哥道:“这南北阿哥所的是一个院子,本也没有指定哪家算哪家,九哥不想搭理不搭理就是。” 不用说出来,否则倒像是当哥哥的找茬,容不下弟弟似的。 九阿哥吐了口气,道:“好吧,只想好的,起码不用看到老八了。” 十四阿哥不讨喜,也只是不讨喜罢了。 八阿哥那边,看着就假模假式的,叫人心里不舒坦。 不过八阿哥要脸,跟自己不亲近,就算是挨着住着,也不会凑过来,十四阿哥那个厚脸皮的,可是不晓得什么是客气。 “老十四怎么不长记性?十三都这样成色了,他还将十三当跟班似的,想用就用,想拉扯就拉扯,也不怕十三急眼?” 十阿哥听了,不由失笑,道:“老十四这几个月老老实实的,这次折腾一回,说不得是在躲人,跟得罪十三相比,还是躲人更重要。” “哈哈哈哈……” 九阿哥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没别的缘故,肯定是这个了,四哥才从江南回来几天啊,就将老十四逼得远遁了?不行,下晌咱们回来前,爷要去户部转转,瞧瞧热闹……” 十阿哥点头道:“那九哥就去吧,顶好瞧足了热闹,回头老十四就算搬过来,也会躲着九哥走。” 九阿哥带了兴奋道:“这个好,这个好,这天儿一天天热了,人都燥了,爷可不耐烦应付他……” 第1969章 人品贵重(求保底月票) 兄弟两个先进中堂。 哈雅尔图听到动静,从座位上起身。 “五爷,九爷……” 九阿哥看着哈雅尔图,多了几分打量。 能负责御前探听消息的,肯定是汗阿玛心腹。 只看哈雅尔图挂着内务府总管,这心腹成色也十足。 早先还真没有想到。 毕竟他挂内务府的总管的时候,是以左都御史的身份兼任。 九阿哥一直以为他是个严肃方正的人,才执掌了督察院。 后头接触下来,发现是个寡言平和之人,没有御史长官的那个锋芒。 竟然是皇父心腹? 可是…… 哈雅尔图老姓是叶赫那拉,是明珠的族人,只是不是国主后裔那一支。 再想想两位侍郎,好像也是上三旗的。 五阿哥还在跟哈雅尔图说话:“后天我就去刑部了,往后九阿哥这里,还需得哈大人多费心。” 哈雅尔图恭敬道:“五爷客气。” 五阿哥又望向九阿哥道:“你不是要问银库么?” 九阿哥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将官烧锅的计划表递给哈雅尔图道:“早先在内务府时琢磨的,顺天府禁烧锅,本想要挂在内务府名下的官烧锅,这不是来了理藩院了么……” 哈雅尔图双手接了,仔细看过,迟疑道:“九爷,这个……可经了御前?” 九阿哥点头道:“嗯,御前报备过了,理藩院这里支银子人手,以后收益也直接收归理藩院银库。” 哈雅尔图松了一口气,道:“这几年蒙古各地白灾多,理藩院的库银入不敷出,所剩无几,不过九爷说第一年需要六千两银子,还能支用,到了第二年的六千两银子,就要年底报户部那边拨过来。” 理藩院银库的银子,也是从户部银库那边支出来的。 每一年支取的额度,几乎都是固定的,想要减少容易,想要增加很是繁琐。 九阿哥摆手道:“哈大人放心,要是顺当了,年底就有了收益,第二年的六千两银子,说不得就不用再支用了。” 九阿哥行事,哈雅尔图都看了几年,晓得“生财有道”。 不过,他还是劝了一句:“九爷,官烧锅挂内务府更方便些,挂在理藩院,要专门安排人手不说,这收支有章程,不可随意更改。” 这银子入库容易,想要从银库再取出来,就要“师出有名”。 理藩院跟内务府不一样,是前朝衙门,自顺治元年设立,至今也将近六十年,各种章程都是固定的。 九阿哥是个听劝的,晓得衙门里涉及的开支都入档,还要查来查去,防止弊端。 可是挂内务府那里,九阿哥不放心。 那边少了监管,官产倒不会成了私产,却能成了私人的钱袋子。 就如同早先皇城的官房、官铺似的,就成了内务府那些蛀虫的敛财工具。 九阿哥就想了想,道:“可以用内务府的地跟人手,不过督办、监管后续贩卖还是理藩院这里为好,回头有了收益,一半入内库,一半入理藩院银库。” 哈雅尔图:“……” 没想到,还能这样分派。 九阿哥对内务府包衣的信任,所剩无几。 哈雅尔图想着鸿胪寺跟太常寺都要用到酒水,道:“九爷,那部院衙门用酒?” 九阿哥道:“账务分明就好,也便利了他们,不用四下里淘换酒去。” 五阿哥在旁听了,道:“不妥当,各衙门用酒,都有专门的皇商供应,不宜插手。” 能挂皇商的,谁晓得是哪家的门人、哪家的亲戚,没有必要得罪人。 到时候银子是给朝廷赚的,仇怨却积攒在九阿哥身上。 虽说他们是皇子,不畏惧小人,可也没有必要。 九阿哥道:“好吧,本也没打算赚朝廷的钱,我这打算酿造的都是上等酒,可不是寻常的烧酒。” 五阿哥想起一件事,道:“若是有余量,可以蒸酒精供兵部,其他部院衙门就算了。” 宫里御药房储备了酒精。 退烧祛邪用的。 兵部衙门那边晓得了,就一直想要储备酒精。 只是因顺天府各地禁止官烧锅,京城没有那么多的烧酒,外加上如今没有什么战事,这个就搁置了。 九阿哥道:“到时候再说吧,刚开始的时候,肯定是不能走量。” 物以稀为贵。 先要将价格抬上去,攒了口碑再说,又不是一锤子买卖。 兄弟两个在哈雅尔图这里说了会儿话,就从中堂出来,到了左侍郎处。 九阿哥走到门口,才后知后觉,想到自己跟这人也算是打过交道,就跟五阿哥道:“那年盛京人参案,就是满笃过去审的,后头查出桂元是我的伴读,仓促结案,没有将桂元的罪名砸实。” 虽说桂元本来就是冤枉的,是郭络罗家推出来的替罪羊,可要说全然清白,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毕竟桂元从上书房退出后来,就回了盛京,确实听了三官保的吩咐,没少往人参山上跑腿。 可要说桂元是罪魁祸首,那也是笑话。 九阿哥本以为这样的审案结果是主审官糊涂胆小,和稀泥。 如今想到理藩院衙门还负责京城内外消息,这位侍郎也是皇父器重的人,他就不这样想了。 和稀泥的不是满笃,是御前。 五阿哥道:“还有这渊源,那也算半个熟人了。” 兄弟两个在门口说话,屋子里也听到动静。 满笃垂手站着,有些忐忑。 外头说起这位九贝勒,可不是个脾气好的。 他也想起了人参案,担心九阿哥记仇。 当时桂元没有重判,可是也不算轻,在盛京衙门前枷号了几个月,人磋磨着半死不活的。 这会儿工夫,九阿哥与五阿哥已经进来。 “五爷……” 满笃忙上前。 五阿哥对九阿哥道:“这就是左侍郎满笃满大人……” 随后又对满笃,道:“这是九贝勒,今日开始在理藩院行走。” “九爷……” 满笃躬身。 九阿哥颔首道:“满大人……” 虽说如今他是行走学差事,可也没有太热络的意思。 他又不打算在理藩院常驻,大家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之前没有留意过这一位,这乍一看不像是文官,倒像是武官似的,看着高壮威猛。 九阿哥只盼着这人行事也是武人做派,就好了。 省心。 至于记仇,还真谈不上。 要知道,也就是桂元了,既是宫妃堂侄,又是皇子伴读,换了寻常人,卷进人参案中,不死也要流放。 哪里会罚金枷号就过去了? 从左侍郎这里出来,兄弟两个又去了右侍郎处。 这位右侍郎,有些九阿哥熟悉的影子了,明明是满人,可是看着气度有些像张廷瓒跟曹曰瑛,清瘦高挑,透着几分儒雅。 不过这补服是怎么回事?! 石青色下水多了,都成了灰青色。 袖口那是什么? 绣了花? 还有那靴子,是怎么回事? 也绣了花? 不是精致的那些绣花,也没有太突兀,还是能看出端倪来。 这石青色的褂子是旧的,补子却是新的,看着有些不协调。 九阿哥不好细看,克制着,移开了视线。 这位右侍郎谦卑有礼,却自带风骨,不使人觉得谄媚,穿着褪色的旧衣,也依旧从容。 跟哈雅尔图的圆滑跟满笃的方正都不同。 九阿哥跟他没有什么好说的,打了个招呼,就跟着五阿哥出来。 等到离这北屋远了,九阿哥才小声道:“这伊道是怎么回事啊,这怎么透着寒酸?这理藩院侍郎,也是正二品大员,哪里就这样困难了?” 五阿哥道:“不是正二品,顺治元年衙门设立时是正二品,后头改为正三品;康熙六年升为正二品,九年又降为正三品,外头说起理藩院侍郎为‘同侍郎’,就是这个缘故了。” 九阿哥道:“怪不得能直接从侍读学士升右侍郎。” 之前他还想着这左右侍郎都跟噶礼似的幸进,一个是正四品升正二品,一个是从四品升正二品。 这理藩院侍郎是正三品,倒是说得过去了。 五阿哥接着说伊道:“出身寻常旗丁人家,下头两个弟弟都阵亡于乌兰布统之战,他是长子长兄,没有分家,养了两房的侄儿。” 九阿哥赞道:“那为人还真不错,也有一个好贤妻。” 五阿哥听着道:“好好的,你怎么说起女眷来?” 九阿哥道:“他是长子长兄不假,可是这操持家务的却是他夫人,本是诰命,夫贵妻荣,却能陪着他抠抠搜搜过日子,还能给他的补服缝缝补补的,不是贤妻是什么?” 五阿哥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荷包,想到了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年纪不大,却是坐得住的,整日里活计不离手。 九阿哥却想着兵部的抚育制度,这阵亡披甲的妻儿,也有抚恤养赡银子,只是不多而已。 “这两兄弟都阵亡,总不能半点战功都没有吧?战功攒的爵位呢?” 九阿哥道。 福松外公与舅舅也是亡于乌兰布统之战,父子的战功留了世爵。 五阿哥道:“在他二房侄儿身上,正五品拖沙喇哈番,去年成丁,年初补了工部主事。” 九阿哥赞道:“那这伊道还真称得上是仁厚君子了……” 要知道,这世职都跟着前程来的。 孩子年幼,功劳换下的爵位落到成年兄弟身上,也是常见的。 伊道既抚孤儿,还将世爵留给了侄儿,不管是求名、还是真仁厚,都值得尊重跟褒奖。 能从四品侍读学士,直接升三品,可见这人品也得了御前的肯定与赏赞…… 第1970章 恩典 九阿哥跟着五阿哥回了值房。 这三位堂官都是省事的,挺好。 他也不打算网罗党羽,在理藩院就是走个过场,将官烧锅这件事办好,只要大家都省心些就行了。 伊都立跟阿古拉还在候着。 九阿哥是个爱使唤人的,在两人中间打量了一圈,对伊都立道:“一会儿你去内务府,去见十二阿哥,就说我说的,问问在通州的官庄有几处,能空出来的小庄有几处,要跟香河近的。” 伊都立道:“奴才这就过去。” 等到伊都立下去,九阿哥就望向阿古拉道:“你去趟香河,去知县衙门给爷送封信……” 这是要跟高斌问好了今年土豆与玉米的种植数量。 要是开荒地种的土豆,六月就能收成了,说快也快。 阿古拉应着,等着九阿哥写信。 九阿哥见他站着,身上九品补服是新的,脚下靴子却是旧的,晓得他家境寻常,就写了个条子,道:“去司务处支十两银子的车马费备用。” 总不能支饿差,可这是公务,没有自掏腰包的道理。 阿古拉双手接过,下去支银子去了。 五阿哥在旁看他安排人手,赞道:“安排的妥当,伊都立更机灵些,这黑大个看着能吃苦。” 九阿哥没有限定往返香河的时间,不过既是送信取信,肯定也耽搁不得,最慢明日就要折返了。 九阿哥道:“汗阿玛念旧,我算是看出来了,伊都立往后的前程,还真是不好说。” 五阿哥摇头道:“小官混着吧,汗阿玛是念旧情不假,可是他家跟索额图家关系太近了,伊桑阿就算上遗折求恩典,也不会落到伊都立身上。” 伊都立之母是伊桑阿的继室,伊都立还有两个异母兄长。 伊桑阿的遗折中,或是不求恩典,或是直接将恩典求到长子与次子身上。 九阿哥想想也是。 皇父恨极了索额图,连君臣相得多年的伊桑阿都迁怒了,更别说索额图的亲外孙。 “罢了,他年轻,熬着吧,攒下功劳总不是坏事……” 九阿哥道。 五阿哥见状好笑,道:“你才大几岁?还说人年轻……” 九阿哥道:“这不是十三阿哥的连襟么,总觉得是小半辈儿……” 既来了衙门,九阿哥就没有着急回府。 将给高斌的信写好后,他就听五阿哥介绍起理藩院下边各衙门,除了负责蒙古事务的几个司之外,就是各种后勤衙门,各处、各房。 让九阿哥意外的是,木兰围场居然归在理藩院。 “那是蒙古三部孝敬给汗阿玛的牧场,没有归在内务府跟兵部……”五阿哥道。 九阿哥听了心动,道:“那么大的牧场,每年行围一个月,其他都闲着,好可惜。” 五阿哥道:“那边也有贡品入宫,每年两、三茬……” 九阿哥道:“那才多少东西,回头我琢磨琢磨……” 这会儿工夫,阿古拉回来复命,已经支了十两银子回来。 九阿哥就将信递给他,晓得他性子憨实,多嘱咐了一句:“不用当日往返,明日回来就行,路上不许快马。” 阿古拉是单丁独子,跟着祖父母过日子。 只是看着大块头罢了,实际岁数小,毕竟是出门在外。 阿古拉双手接了信,恭敬应了,退了下去。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你身边除了太监跟侍卫,也要挑两个长随带着,使唤方便。” 九阿哥摆手道:“不用,不耐烦用新人。” 他骨子里也念旧,更信重旧人。 五阿哥见他有主意,就不啰嗦。 兄弟两个在理藩院磨蹭到午初,就从衙门出来,各回各家。 明天万寿节,还要早起…… * 贝勒府,正院西厢房。 舒舒跟伯夫人过来看小阿哥。 小阿哥白白胖胖,都出了双下巴,是个爱笑的孩子。 舒舒每天打卡似的,看望伯夫人跟孩子们,自然也不会落下幼子。 伯夫人看着这西厢狭小,现下还罢,到了夏天,还有西晒。 她就道:“将小阿哥挪到宁安堂后院吧……” 舒舒摇头道:“不用,九爷在前院择了两个院子出来,明年丰生他们挪到前院,三阿哥挪到后罩楼。” 宁安堂已经有尼固珠。 尼固珠现在住在正院西屋,可过两年也要单住的。 宁安堂后院留给尼固珠更方便。 再说伯夫人年岁在这里,带大一个尼固珠已经很辛苦,舒舒再心大,也不好意思将小阿哥也推给伯夫人。 伯夫人道:“会不会太早了?” 这说的是两个孩子挪到前院之事。 舒舒道:“前头几家的皇孙,都是五岁入宫,不知道皇上什么章程,要是这边也是如此,也就是明年了……” 到时候,丰生肯定要入宫,阿克丹入不入宫还保不准。 就算是后年入宫,先挪也有好处,学着自己管院子。 伯夫人摇头道:“还是要保母跟着,这么小,容易被人欺负了。” 舒舒道:“幸好有齐嬷嬷在,要不然这跟着进宫的人选,都叫人头疼。” 伯夫人道:“宫里还是太监跟着更方便些,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操心,到时候御前应该会安排管事太监下来。” 舒舒点头道:“是啊,还是要看宫里安排……” 知晓九阿哥中午多半会回来,伯夫人掐着时间回宁安堂了。 舒舒则是去了书房。 九阿哥的兴头都在官烧锅上,舒舒就将后世听说过的一些养生酒,写了个大概。 人参鹿鞭酒、人参枸杞酒、锁阳酒、红参海马酒…… 基本上就是植物类的药材或动物类的药材泡酒…… 就是这些酒看着太直白,少了噱头。 还需要改头换面。 因为裕亲王之事,这些酒不好在风口浪尖推出来,宜放在第二批。 第一批还是延年益寿与美容养颜为主。 佛手酒、首乌酒、灵芝酒、雪莲花酒…… 主打就是一个贵。 她想得专心,没有留意到门口动静。 九阿哥回来了,站在书案旁边看了好一会儿。 舒舒放下笔,就察觉身边有人。 “爷……” “可惜了了,要是去年官烧锅出来,那延寿酒就能做万寿节礼了……” 九阿哥道。 舒舒摇头,带了不赞成,道:“往后爷在御前少提老啊、大寿什么,人人都怕老,心里也不服老……” 九阿哥点点头,道:“也是,这像当面揭短似的,跟皇祖母比,汗阿玛还年轻呢,看着跟四十来岁似的。” 九阿哥指了指舒舒写了药酒,道:“不能用单方,单方卖不上价,到时候配伍弄得复杂些,最少是十种八种那样,看着都金贵的。” 舒舒道:“术业有专攻,爷还是多问问乐凤鸣。” 九阿哥道:“嗯,少不得要跟他多问问,还要用到太医院收录整理的古方,多个宫廷做名头,听着也唬人。” 关键是蒙古人真信。 多个“内造”、“御用”那价格能翻上十倍,还被争抢。 谁说他们憨厚,或许他们只是看着憨厚。 前些年买内务府的东西,不是给自己这个皇子面子,而是给御前看的。 九阿哥后知后觉,跟舒舒道:“这也算是表忠心吧?” 舒舒想了想,道:“应该有点儿那个意思,要不然不会每次都跟风……” 九阿哥笑道:“这样也好,他们想要让朝廷放心,朝廷也想要让他们晓得朝廷放心……”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正在看内务府报上的折子,钟粹宫修缮完毕。 他心情略复杂,想找人说说话,又带了劳烦,不耐烦动。 “传宜妃……” 康熙抬头吩咐梁九功,道。 梁九功应着,要下去传话。 康熙道:“带了辇……” 梁九功应了,下去传了肩辇,前往翊坤宫。 少一时,宜妃乘坐肩辇过来。 她面上笑吟吟的,心里犯嘀咕。 平日里御前传人,也是在晚膳上。 这会儿还是大中午的。 今天翊坤宫的小膳房预备了炸丸子,宜妃心里可惜。 等到进了西暖阁,她脸上只有欢喜,直接屈膝道:“明儿万寿节,今儿臣妾提前给皇上贺生了……” 康熙想到了九阿哥的礼单,有了分享的兴致,将钟粹宫的事情撇到脑后…… * 躺了两天,空调吹感冒了,明天中午更新 第1971章 为难 既想到了,康熙就让梁九功翻出了九贝勒府的礼单给宜妃看。 “瞧瞧,这混小子昨儿做什么了……” 宜妃听着他口气,不像是恼的,接过了礼单,笑着说道:“还能有什么?指定是没少送金子……” 看到上头各种金器,宜妃不由莞尔。 看到最后几个孩子的寿礼,她收了笑,道:“这……倒是显摆他的孝心了,连小阿哥都带上了……” 康熙看了她一眼,道:“孝顺有什么错?孩子小,大人教导,才会晓得孝道。” 他从小也是这样教导皇子们的。 所谓言传身教,不外如是。 宜妃就不说其他,只带了担心,道:“他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可旁人却要多想。” 康熙不以为然道:“有朕在,旁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 宜妃见状,道:“皇上就惯着他吧,越发孩子气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懂事。” 康熙带了笑。 身为皇子阿哥,本就应该像九阿哥这样行事随心些,汲汲营营的才不像话。 宜妃的视线落在贝勒府次子几个字上。 她有些明白九阿哥的用意。 那才不是个傻大方的。 只是他素来大方惯了,皇上没有想到别的,才这样欢喜。 若是皇上允了他还罢,要是不允,不知道他们夫妻会不会怪上五贝勒府。 一时之间,宜妃心情复杂。 这兄弟之间,她都要担心九阿哥会不会迁怒五阿哥,那其他皇子呢? 知晓内情后,真的不会迁怒五贝勒府么? 就算皇子们不计较,那诸位皇子福晋呢? 宜妃没有多言,放下了礼单,提及了这次圣驾南巡带回来的新料子。 “摸着像丝绸,结果是羊绒加了真丝织成的,这料子入夏穿也使得……” 这是江宁织造府新出来的真丝羊绒呢,极薄,跟寻常布匹似的,光泽也好。 总共只贡上八匹,其中杏花粉的一匹,康熙赏给了翊坤宫。 康熙点头道:“曹寅确实能干……” 他想到了十八阿哥明年六岁入上书房,就有些迟疑。 曹寅之子曹颙今年多大了? 好像十二、三了。 早年十五阿哥择选伴读的时候,曹颙年岁合适,他也给了曹家恩典,曹寅却举荐了侄儿曹颀。 曹颙身上捐了监生,曹寅的意思,是想要放在身边教导,等到成丁再打发到京城学习当差。 罢了。 独子难养。 曹寅膝下只有这一个独苗儿,自是珍之重之,放在眼皮底下。 康熙爱屋及乌,想到曹寅之女身上,对宜妃道:“回头公主所那边,多问两句,别叫人欺负了。” 皇女伴读,或是宗女,或是勋贵之女,曹寅之女的身份,是其中身份最低的。 宜妃点头道:“嗯,回头去宁寿宫臣妾就打听打听,您放心吧,有娘娘在呢,还有敏嫔妹妹在。” 曹格格是十五格格伴读。 十五格格并不是寻常的庶出小皇女,上头有主位生母在,还有同母的胞兄与胞姐。 康熙的视线落在礼单上,道:“朕打算让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中秋节后出宫,到时候头所跟五所都会收拾出来。” 宜妃听了,道:“那臣妾求个恩典,到时候让小十八住五所,跟十七阿哥挨着,兄弟两个亲近也方便。” 康熙点头道:“好,那头所就留给丰生跟阿克丹……” 宜妃:“……” 她想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皇上的意思,是让他们兄弟跟十八一年入学?” 康熙道:“嗯,再好的孩子,也得教,让老九教孩子,朕不放心,董鄂氏有几分才气,可到底是女子。” 之前董鄂氏在府里弄个蒙学,康熙还很好奇。 等到知晓了孩子们上课所学的,他就坐不住了。 一天只学六个字。 其他时间,各种玩耍。 这安静的孩子,都给拐带顽劣了。 哪里能这样教孩子?! 小格格还罢了,找人陪着玩耍就行,皇孙这样教,要是跟九阿哥似的,不爱读书了怎么办? 本想要让丰生兄弟迟一年入学,跟敦郡王府的小阿哥一起读书的,康熙就改了主意。 还是算了。 早早放在上书房这里,按照章程学习,省得孩子学歪了。 十八阿哥年岁小,却是个省事的。 到时候叔侄相伴,以后也亲厚些。 宜妃不做点评,只道:“那皇上早点告诉老九,省得回头带进宫的人手不足。” 康熙道:“嗯,等过了万寿节,朕告诉他。” 帝妃两人都没有提及九贝勒府入宫的是皇孙两人…… 等到吃完午饭,康熙想起了荣嫔要从启祥宫挪钟粹宫,面上就带了犹豫。 宜妃喝着大麦茶,并不多嘴。 能让皇上为难的,只有太子。 涉及到太子的,自不是她们这些宫妃能插嘴的。 康熙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他为难,问出来就是为难别人。 宜妃母子不涉纷争,这样很好。 那就不要让其他人的怨恨,落到他们母子身上好了。 * 毓庆宫里,太子也知晓了钟粹宫修缮完毕的消息。 今天是万寿节前一日。 要是荣嫔挪回钟粹宫,会有恩典下来么? 太子眼神有些阴郁。 早先朝臣眼中,只晓得太子与皇长子,这几年却是记住一个三阿哥。 如今三阿哥缺的,就是“子以母贵”这一条。 荣嫔降位,对三阿哥这个成年封爵皇子看似影响不大,可是也有人说嘴。 要是荣嫔复位,那三阿哥这个短处就没了。 等了半日,没有等到荣嫔复位的消息,只晓得宜妃乾清宫伴驾。 太子有些意外,又觉得好像不那么意外。 太子冷笑。 万寿节前没有这个恩典了? 那御前会用什么名头给荣嫔复位呢? * 九阿哥并不知晓,自己念念不忘的恩典,在丰厚的万寿节礼下,马上就要到手。 次日,万寿节正日。 五更梆子声响起来,舒舒跟九阿哥就醒了。 因为早有圣旨,今日免朝贺跟宴席,可是家礼却是免不了。 皇子们要早早入宫贺寿。 至于舒舒这些儿媳妇,则是省了这一步。 九阿哥穿着朝服,看着朝冠。 贝勒朝冠是三层,上面有金龙,还镶嵌七颗东珠。 九阿哥看着东珠很是嫌弃,跟舒舒道:“等到咱们的珍珠养出来,咱们留下最大个儿的给你镶珠花……” 舒舒道:“到时候给爷穿个珍珠朝珠,比不得东珠的珍贵,看着肯定比东珠的珠光宝气。” 九阿哥摇头道:“太招摇了,到时候孝敬汗阿玛跟皇祖母,咱们不用那个,要不御史听风就是雨,还说咱们僭越。” 珍珠朝珠用的少,因为容易跟东珠混淆。 东珠的朝珠,只有帝后允许用。 舒舒道:“听爷的。” 简单吃了一碗素面,九阿哥就出了贝勒府。 十阿哥也穿着朝服,已经在马车前站着。 “上车……” 九阿哥招呼着,兄弟两个上了马车。 “王伯那边指定是入不了宫了,不知道王叔会不会入宫?” 九阿哥随口说道。 十阿哥想了想,道:“应该会入宫吧,到底不是寻常万寿节。” 等到兄弟两个入宫,乾清宫前灯火通明。 不少王公宗室已经到了。 今日免朝贺,可是皇子与宗室王公、领侍卫内大臣、大学士跟侍卫等,都要来贺寿的。 十二阿哥已经来了,过来跟九阿哥说话。 “九哥要问通州的皇庄,正好有一处闲着,就是运河码头羊绒呢坊旁边,距离香河最近……” 九阿哥去过羊绒呢场,听十二阿哥一说,就有了印象,道:“那不错,挨着河道,用水方便……” 十二阿哥道:“九哥都念叨了好几年,总算要开始筹建,营造司正好闲着,两班倒的话端午节前就能盖好烧锅作坊了。” 营造司这里,正好是十二阿哥管着。 九阿哥道:“早先我给汗阿玛报备的时候,说挂在理藩院,结果还是离不了内务府,少不得要跟汗阿玛禀告过再开口……”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音量道:“往后你的差事也是,记得要多报备,省得出了纰漏背了不是,咱们就是当差的,让能拿主意的人拿主意,不用自专……” 本来就是当差的,争那个强做什么?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要想着保全自己,别叫自己吃亏了…… 第1972章 共沐皇恩 眼见着九阿哥跟十二阿哥交头接耳,十三阿哥跟四阿哥说话,十四阿哥就带了不自在。 好么? 大家都是好哥哥、好弟弟,就自己是孤家寡人? 十四阿哥想要找八阿哥,看了一圈,没找到人。 幸好他身边也有人,倒不显得尴尬。 他左边是平郡王,右边是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 几位小阿哥还是孩子模样,平郡王已经十四,不算小了。 不过因还在上书房读书,平郡王也很少排班。 十四阿哥盼着平郡王入朝。 两人辈分是祖孙,实际上差了两岁,跟兄弟也不差什么。 平郡王承的是功王爵位,排班在郡王中为次位,仅次于信郡王。 他又是少年丧父,养育宫中,当差后肯定会重用,跟雅尔江阿似的。 平郡王能感觉到十四阿哥对自己的亲近,也真心亲近他,道:“叔祖在户部当差忙不忙?” 十四阿哥挺着胸脯道:“还好吧,就是学着细碎的差事,我还是盼着往兵部去,等你出了上书房,咱们一起兵部就好了。” 平郡王眼睛发亮,道:“孙儿也盼着如此,若有一日叔祖为大将军王,孙儿愿为副将!” 十四阿哥笑道:“那说定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建功立业攒功劳去!” * 箭亭,恭亲王翻身下马,八阿哥在旁,越过几位堂兄弟,上前搀扶。 恭亲王摆手,从马鞍旁拿了拐杖,道:“我自己来就行……” 八阿哥面上带了担心,道:“王叔……” 从这走到乾清宫不远,可是一会儿众人还要随圣驾往宁寿宫去。 恭亲王道:“不碍的,总共也没有几步路。” 从元宵节后,恭亲王还是头一次在人前露面。 他到了乾清宫广场,立时引得众人侧目。 皇子们都上前请安,宗室王公也都上前。 庄亲王瞪大了眼睛,看着恭亲王道:“这……不是说伤风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恭亲王笑道:“有钱难买老来瘦……” 苏努也近前道:“这天气渐暖了,王叔的病症也该消了,还盼着跟王叔一起钓鱼呢。” 恭亲王点头道:“嗯,嗯,等过阵子,咱们爷们去什刹海钓鱼去。” 众皇子们在旁,因为是小辈,并不插嘴说话。 只九阿哥、四阿哥、十三阿哥,前几日刚探望过恭亲王,晓得他是消渴症,心中有些担心。 九阿哥的视线,望向恭亲王的脚下。 恭亲王穿着新靴子,看不出什么。 他退出人群,十阿哥也跟了出来。 九阿哥小声跟十阿哥道:“瞧见没有,兄弟当皇上跟阿玛当皇上不一样。” 即便身子不舒坦,还是要露面贺寿。 十阿哥点头道:“是啊。” 不怪恭亲王谨慎。 这是五旬整寿,即便御前再三下旨要简办,可谁敢懈怠呢? 十阿哥想着恭亲王脸色,应该是涂了粉的,并无黑黄之色。 东方见白。 卯正。 原本三三两两说话的众人,都在各自位置站了,等着圣驾出来。 乾清宫阶梯下,是御辇。 随着乾清宫门推开,康熙穿着朝服出了乾清宫。 众人跪迎圣驾。 等到康熙上了御辇,叫起,众人才呼啦啦起身。 随着响鞭声起了,众人簇拥着圣驾,浩浩荡荡前往宁寿宫。 宁寿宫里,太后依旧是穿了朝服朝冠。 平日康熙过来请安,今日却是要过来行礼。 这天下能让康熙大礼参见的,除了太庙里的牌位,就只有这位嫡母了。 “儿臣给额涅请安,今日儿臣生日,谢额涅抚育教养之恩……” 康熙行跪拜之礼。 太后受了礼,起身扶了康熙起身,道:“只盼着十年、二十年后,皇帝依旧如今日康健,来给额涅请安……” 康熙扶了太后道:“那儿臣就承额涅吉言,七老八十时,也能彩衣娱亲。” 母子两人落座,想着相依为命这四十余年,都是感触颇深。 如今看着天下承平,可是康熙初年的惊心动魄,仿佛就在昨日。 一步一步走过来,何其艰难。 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亡国灭种。 母子两人,也算是共危难、同富贵。 康熙想着恭亲王脉案,对太后的身体也担心起来,跟旁边的白嬷嬷,道:“往后额涅这边的饮食,都要经了太医,新食单也是如此,都要太医看过。” 皇家长辈,凋零无几。 有太后在,康熙心里有底。 白嬷嬷恭敬应了。 太后看着康熙,道:“你也别只想着管我,自己也要多保重自己个儿……如今皇家不缺子嗣,还是龙体大安为要……” 平日里太后绝对不会说这些话,也不会插手后宫事儿,这也是被裕亲王的病状吓到,才叮嘱着了一句。 这上了年岁,就要服老。 尤其是女色上,放纵了,就要损伤身体。 康熙点头道:“儿臣晓得,乾清宫的大宫人,没有承御的,儿子打算放出去。” 大清后宫跟前朝不一样,宫女的数量不多,更多的是妇差。 这宫女,有四分之一,都分在乾清宫。 这其中,没有承御的占大半。 其中年岁大的,康熙打算给个低位份安置在东西六宫,年轻的也放出去一些。 太后巴不得如此,点头道:“皇帝仁厚……” 王公大臣还在外头候着,母子说了一刻钟的话,康熙就起身出来。 一行人又簇拥着御辇回到乾清宫前。 乾清门前,摆了龙椅。 跟平时听政的位置似的。 御座左右是侍卫,宗室王公是东阶,臣子在西阶。 康熙御座,众人轮班叩首贺寿。 先是太子跟众皇子,而后是康亲王为首的王公、福善为首的领侍卫内大臣、马齐为首的大学士等人…… 等到一圈贺寿下来,已经是小半个时辰。 九阿哥站在排班中,觉得还不如正经宴贺。 那样有座,不用现下这样干站着! 经过漫长的贺寿后,就是圣诏。 这是要颁布天下的,内有恩款三十八条,恩泽地方百姓。 等到圣诏之后,是给拜寿众人的赐银。 这是意外之喜了。 九阿哥立时精神了。 因为赏赐的人多,这口谕中并没有具体数字。 不过九阿哥估摸自己这身份着总要一千两起步。 赏赐一回,少了拿不出手。 不过看着跟前乌泱泱的人,外加上四处可见的侍卫,九阿哥心里算了一笔,就晓得这少说要十来万两银子。 他又心疼起了内库的银子来。 要知道,之前在南巡途中,就已经赏了两回。 那两次是随扈宗室、大臣、侍卫,每次也要三、四万两银子。 三次赏赐加起来,就是二十万两银子。 宫里人多,他忍着没有絮叨,等到出了东华门,跟十阿哥上了马车,他才道:“汗阿玛手太松了,好好一个整寿,不收重礼不说,还往外赏出这么多……” 既是要沐浴皇恩,就不会仅仅限制前朝,后宫也会赏的。 十阿哥若有所思,道:“估计也是南巡时赏多了,怕京城有不平的,才又赏了一回。” 旁人还罢了,只御前的侍卫跟大学士等人,就不好分了厚薄,省得人心生怨。 九阿哥挑眉道:“那……咱们是沾光的?” 那他不是占了大便宜了么? 之前南巡随扈,都受了两回赏赐了。 十阿哥道:“应该还有下头的宗室,有些生计不好的,汗阿玛慈爱,想着贴补一二……” 九阿哥点头道:“估计也有这个原因,平常也没有理由赏这么多人,借着万寿节的名头刚好……” 今日进宫贺寿,起了大早,又站了早班,兄弟两个都不打算去衙门了。 各回各家,没有旨意,皇孙们不能入宫贺寿,可是在府里,也要往宫里方向磕头贺寿的…… * 宫里,十四阿哥正缠着十三阿哥问赏银之事。 “不会是按照爵俸来吧?我记得清楚,三十八年那次汗阿玛赏皇子与王公,九哥、十哥还是光头皇子,可是也是按照前头有爵位的哥哥来赏的银子……” 十三阿哥也说不好御前会怎样安排。 不过参照南巡赐银的话,几位皇子也是分了档的。 四哥与九哥一档,自己这里减半。 这要说按爵封也说得过去。 因为四阿哥与九阿哥都是贝勒,他没有封爵,却是准备按照贝子封的,比两位哥哥低一级。 这些不是十四阿哥想听的,十三阿哥就不多嘴,只道:“等着就是了,御前派赏赐的人,这两日就会下来。” 十四阿哥道:“最好是汗阿玛将皇子单列一档……” * 礼部衙门跟户部衙门在一块,三阿哥与四阿哥一起出宫。 兄弟两个也说起赏银。 三阿哥念叨着:“上次赐银赏到镇国公,这回应该也是到镇国公吧,下头的宗室太多了,也都远了……” 四阿哥点头道:“三哥说的是。” 三阿哥眨了眨眼,上次赐银,八阿哥以上都是跟郡王拿的一个档的赐银,并不单单是按照爵位来。 这回赏赐,成年皇子到十四阿哥。 这赐银的多少,就能看出圣眷多少来。 三阿哥有些期待。 他也隐隐地盼着自己跟大阿哥单列一等,压下头的皇子们一头,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如愿…… 第1973章 几等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正在跟苏努贝子说话,说的正是这次赏银的数额。 上次赏宗室与诸皇子,是平准的赏赐,赏出来的银子也比较多。 这次万寿节赏银,就没有那个多了。 “庄亲王、简亲王、裕亲王、恭亲王、直郡王、诚郡王、敦郡王各赏五千两……” “四贝勒到九贝勒、十三阿哥,还有苏努你赏四千两……” “十二阿哥、十四阿哥、安郡王等赏银两千两……” 苏努垂手听了,谢恩道:“奴才谢皇上恩典。” 按照他的爵位赏赐,肯定要归在两千两的,现下抬了一等,跟诸皇子齐平。 宗室亲王中,没有赏康亲王、显亲王;郡王中,没有赏信郡王与平郡王、与顺承郡王。 除了皇子之外,小辈宗室只赏了简亲王与他自己。 确实是恩典。 康熙抬手道:“宗室王公懒散的多,你这些年的辛苦,也都在朕眼里。” 苏努还是太祖玄孙中,年岁最长的,如今是广略贝勒这一支的门长。 康熙也乐意抬举他制衡礼烈亲王一脉。 两红旗抱团是不假…… 可对于八旗来说,两红旗的稳定,不是坏事…… * 九贝勒府,正殿。 丰生三兄妹穿着蟒褂,舒舒穿着贝勒夫人朝服,等着九阿哥回来。 等到九阿哥到家,也直接到了正殿。 一家人就齐齐整整的,对着宫里的方向叩首贺寿。 丰生三兄妹还混沌,不过眼见着父母都严肃,就都老实跟着做动作。 等到磕头起来,尼固珠才忍不住问道:“不当着汗玛法,他能晓得我们磕头了么?” 九阿哥道:“不管你们汗玛法晓得不晓得,这拜寿磕头都是应该的,等到你们过几年大了,阿玛带你们去乾清宫磕头。” 尼固珠看看舒舒,又看看九阿哥,小脸带了纠结,道:“那……红包呢?” 他们的身份,除了父母之外,也不用给别人磕头。 就是抚养照顾他们的伯夫人这里,为了防止落人口舌,也没有让他们行过大礼。 父母这里,他们记得过年的时候磕过,他们自己生辰的时候磕过。 两次都给了红包。 在年幼的尼固珠眼中,磕头大礼就跟红包连上了。 舒舒道:“汗玛法是你们阿玛的阿玛,你们磕头这是尽孝心,怎么能惦记红包……” 说到这里,怕几个孩子不明白,她就道:“咱们家这府邸,还有你们身上穿的、平日里吃的,都是你们汗玛法给的,得了这么多不能再惦记红包,等你们大了,要想着孝敬汗玛法红包才是。” 丰生跟阿克丹还在思量,尼固珠脸上迷糊道:“额涅平日里不是说阿玛养家么?” 怎么又成了汗玛法养家?! 那让他们多心疼阿玛做什么? 舒舒蹲下,带了几分认真,道:“你阿玛养家之前,也是从你们这么大长起来的,后头你们汗玛法又给你们阿玛指婚、开府、封爵、分了产业,这都是你们汗玛法对儿子的慈爱,你们阿玛记得,你们当皇孙的也要记得。” 九阿哥在旁道:“是啊,是啊,这就是父慈子孝,我当孝顺你们汗玛法,你们因我的缘故,也当孝顺你们汗玛法。” 几个小孩子都乖巧点头。 这样说,他们就明白了。 每次去郭罗玛法家的时候,阿玛也会再三教导他们,说那是额涅的额涅跟阿玛,他们不能任性,要多敬着点,还有舅舅们也是,不管年岁大小,都是额涅的弟弟,要像对十叔似的。 丰生道:“往后儿子大了,不单想着孝敬汗玛法红包,还会孝敬阿玛跟额涅红包,还有玛嬷……” 阿克丹则是牵着舒舒的手,道:“除了红包,还孝敬额涅首饰,好颜色的宝石做耳钳子、做压襟……” 尼固珠不甘人后,道:“哥哥们孝敬银子跟穿戴,我孝敬吃的,我去种菜,还要养牛、养鱼虾。” 舒舒跟九阿哥笑吟吟听着。 九阿哥小声跟舒舒道:“还有十二年……” 舒舒:“……” 这还真是,没当差几年,就盼着“退休”了。 十二年,康熙五十四年…… 西北不稳,战事将起。 舒舒看看丰生,又看看阿克丹。 要还是十四阿哥为大将军王,那还是别惦记战功了,后患无穷。 要是换了其他宗室领兵,倒是丰生跟阿克丹攒功劳的好机会。 皇孙跟着出征,只会守着大营跟后勤,不会派去做先锋,倒不用担心安危。 至于尼固珠…… 舒舒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到时候就是十六岁的姑娘,就要择婿。 尼固珠将小脑袋在舒舒手中顶了顶,肉乎乎的身子就贴了过来。 “我听阿玛、额涅的,会好好孝顺汗玛法的,可我都不认识汗玛法,怎么孝顺呢?认错人了怎么办?咱们怎么不去汗玛法家串门啊?” 尼固珠小嘴叭叭着。 舒舒道:“你小时候见过你汗玛法,就是忘记了,等你过几年大了,再见就记得了。” 这其中有三分孝心,七分是想出门的心。 孩子正是爱闹腾的年岁,出门后就惦记上了外头的热闹。 尼固珠又道:“那我们以后也多孝敬十叔,什么时候去十叔家吃烤羊排啊?十叔家的烤羊排,比咱们家的好吃……” 这有些不客观。 敦郡王府的食谱,许多跟这边都是通用的。 就是两府的灶上人,也彼此互相学习。 这孩子就是“隔锅香”。 九阿哥也不想拘着孩子们,道:“你们老实回去上课,中午去你们十叔家吃烤羊排。” 尼固珠带了雀跃,催着丰生跟阿克丹:“大哥、二哥,快走,今天曹师傅要讲典故……” 丰生跟阿克丹就跟着尼固珠往内学堂去了。 舒舒跟九阿哥回了正院。 舒舒服侍九阿哥换下了朝服、朝冠。 这是贝勒冠带中最繁琐的一套,一年穿不了两日,这一套下来,可是预备着要穿上十年二十年的。 “汗阿玛要赏皇子与宗室……” 九阿哥带了几分雀跃道:“爷今年财运不错,南巡路上得了两回赏,两千两银子,这回应该只多不少,到时候爷给几个孩子装个荷包,让他们共沐皇恩。” 方才在孩子面前,他就想说来着,结果舒舒教导孩子们孝道,就忍了没说。 舒舒很是意外,道:“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 九阿哥道:“是啊,应该是汗阿玛心血来潮,不说别的,只说这回大寿免宴饮就省了多少银子,真要在太和殿举行大宴,要用四等席,四两四钱银子一桌,可不是要上千桌,这都是小的,要是办寿宴,外地督抚就要上折子求来朝,寿礼也会增加,不知要抛费多少。” 这是好事。 舒舒也觉得欢喜。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康熙能赏儿子们跟宗亲大臣,可见心情不错。 这样的气氛,多持续些。 并不长久了。 九阿哥又说起了三阿哥道:“上回那次赏银,他正好降贝勒,这回升回了郡王,估计要便宜他了。” 舒舒不由莞尔,道:“诚郡王也辛苦呢,这一年到头下来,半年的时候入值南书房,从早到晚的……” 辛苦付出了,爵位也跟大阿哥齐平了,比下头的弟弟多些赏银也说得过去。 九阿哥轻哼道:“别的还罢了,只是汗阿玛别落下老十就成,老十也是多罗郡王……” 第1974章 惜福(打滚求月票) 等到午膳过后,御前就来人了。 是乾清宫一等侍卫宗室额腾义。 这御前赏银,并不是户部或内务府的庄票,而是直接带过来的就是内库的官银。 一百两银子一枚重的银元宝,簇新簇新的。 四千两银子,就是一箱子元宝,上面覆盖了黄绫。 九阿哥得了消息,带了舒舒来到前头正殿,跪领了恩典。 因为前两个月随扈,他跟内班侍卫相处得多,更不要说这是个黄带子宗亲,都是相熟的。 “这次赏宗室,分了几等?亲王、郡王赏银多少?” 九阿哥迫不及待地问道。 额腾义回道:“分了三等,几位亲王、郡王赏银五千两,四爷到九爷外加上十三爷是四千两,十二爷、十四爷跟几位郡王跟贝勒、镇国公等赏银两千两。” 派赏的人都是御前打发出去的。 区别是,去几位亲王、郡王府的是马武,去诸贝勒府跟十三阿哥处的是几位一等侍卫,剩下诸人则是御前的几位二等侍卫。 都是从内库支的官银,各处赏的都是银子。 九阿哥立时笑了。 他自己这里比预料的多,十阿哥那边也没有亏到,这就行了。 他望向曹顺道:“预备双份荷包,给老额吃酒。” 曹顺应着,奉上两个荷包,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额腾义揣着沉甸甸的荷包,心满意足。 他在御前当差,早见识过九阿哥的豪气。 不用说,这荷包里装的是金锞子。 一个荷包,就是二两金子。 一对荷包,就是四两金子。 跟其他府里十两、二十两银子的茶钱相比,九贝勒府这里直接就翻倍。 等人出去了,九阿哥这才手舞足蹈,对舒舒道:“还真是没想到,居然赏了这么多!” 他本以为会跟南巡时的赏银差不多,一千两银子,或者是贝勒爵封的半俸。 舒舒看着地上整齐的官银,想着《红楼梦》中御前赏下的祭祖银子,都是要供奉封存的,就道:“这银子跟上回不一样,上回是皇上贴补爷生计,才将爷跟十叔的名字添在平准的宗室功劳册上,这回是万寿节的赐银,沾了御前的福气,还是存起来,以后传给丰生他们吧……” 那次赏银下来时,九阿哥还是个两手空空的光头阿哥,等着银钱开销。 那次的赐银,就归在阿哥所公账上开支了。 如今,九贝勒府的银库不差这四千两银子。 九阿哥觉得有道理。 也不能叫孩子们白磕头,本来他就预备拿出一部分赐银分给孩子们的。 如今都存起来,也没有什么。 “好,好,听你的,回头丰生他们大了,就用这些充纳彩跟压箱银子,让他们多沾沾汗阿玛的福气……” 九阿哥道。 夫妻两人有了决断,就吩咐何玉柱带人抬了银箱去入库,才回了正院。 “赏这么重,那肯定不是雨露均沾了,肯定是挑着赏的……” 九阿哥道。 汗阿玛有时候大方,有时候也小气。 看得上眼的,怎么赏都行;不入眼的,也不会滥竽充数。 舒舒想了想道:“成丁皇子应该都在里面。” 康熙主要赏的,应该还是儿子跟兄弟,其他人都是凑数的。 十二个成丁皇子,外加上裕亲王、恭亲王,就是十四人,这应该就是赏赐名单的半数以上。 幸好十四阿哥今年成丁了,要不然十二阿哥单列一等,也太扎眼了。 那样的话,所有人都晓得御前不待见十二阿哥。 要知道,不仅包衣是势利眼,宗室与大臣也都是势利眼。 九阿哥则是为十三阿哥高兴,道:“十三阿哥一年到头随扈,还不是早年那种都跟着凑数的,每次都派了差事,并不比三哥、五哥他们轻松,多赏些也是他应得的。” 十二阿哥没有上进心,对付着过日子;十四阿哥刚在六部行走,寸功未立。 要是将十三阿哥跟这两位放在一个等级赏赐,也有些委屈十三阿哥。 舒舒笑着听了。 在外人眼中,十三阿哥这个“爱子”,成色比九阿哥可足。 自三十七年第一次随扈后,每次御前出行,十三阿哥都扈从,这在皇子中算是独一份。 外加上去年年底代天子祭泰山,十三阿哥正经是热灶。 也就是如今在宫里,外加上没有下旗,否则早有人钻营上前了。 康熙这次将十三阿哥抬举起来,应该也是有意加重十三阿哥的份量…… * 裕亲王府。 听说御前来人,保泰带了保绶到前头来。 等到听说是赐银到了,保泰就带了犹豫。 这份赐银是赐他阿玛的,按照规矩,当裕亲王亲自到前头领授。 还好,马武早得了吩咐,道:“皇上口谕,不必惊扰王爷,让世子代为领赏。” 保泰忙对紫禁城方向叩首,道:“谢皇上恩典……” 而后,他才带了弟弟,代父领了赏赐。 等到马武离开,保泰看着地上的赏银,面上却没有什么欢喜。 “阿玛在病榻,不能入宫贺寿,本就难受,又得了这样恩典,怕是更要不安……” 保泰小声跟保绶道。 保绶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御前有阿玛的脉案,晓得阿玛下不得床,不会怪罪的……”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今早露面的恭亲王,道:“倒是王叔,是不是有些过了?倒是衬着阿玛对皇上不恭敬似的……” 同样告病,恭亲王偏偏今日露面了。 保泰道:“王叔跟阿玛不同……” 自己阿玛确实是难以起身,恭亲王看着辛苦,可借着拐杖依旧可以行走。 外加上自己阿玛是王兄,恭亲王是王弟,到底不一样。 即便晓得阿玛会不安,兄弟两个也不会自专瞒着,叫人收好了赏银,就往正院禀告去了…… * 既是御前来人,原本在衙门当差的诸位皇子与王公,也都匆匆往家赶。 得了口谕,允许旁人代为领赏赐的,独有裕亲王一人。 旁人都要亲自领授。 在工部的十三阿哥与在户部的十四阿哥,也都得了阿哥所管事的传话,回宫领赏。 两人就在户部衙门门口碰上了。 十四阿哥带了期待,道:“十三哥南巡的时候赏银是多少,这回最少也是那个数吧?” 十三阿哥如实道:“南巡时赏了两回,每回是五百两,这次不晓得。” 十四阿哥听了,有些愣住,道:“那也太少了,还没有咱们月钱多呢!” 他们现下没有爵封,只有每月五十两银子的皇子份例。 十三阿哥道:“皇恩浩荡,不用在意多少。” 不管是多少,他都打算留着,等着九哥的珠场生意入一股。 现下在宫里,抛费比较少,等到开府,人情往来就多了,开销也大,到时候就要想着开源之事。 这一笔银子毕竟是意外之喜。 十四阿哥有些失望,道:“我记得上次赏银子,最少是三千两,最高赏到八千两,怎么会差距这么大?” 十三阿哥道:“不一样,上次是酬功,上了名册的宗室都是平准之战有功的……” 都是镇国公以上,爵位不好轻动,那就在银子上着补。 十四阿哥小声嘀咕道:“九哥跟十哥有什么功?三十五年,汗阿玛亲征时,他们还在上书房呢……”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提醒道:“那是汗阿玛恩典,九哥跟十哥封爵比上面的哥哥晚……” 尤其是十哥那里,身份尊贵,延迟封爵,当时外头也有异议。 要知道三十七年大封皇子的时候,九哥跟十哥已经成丁,也就是借着平准的战功封爵,才将两人落下,否则就不会是私下里议论,早要闹到朝堂上。 那次加恩,也有安抚十哥的意思。 十四阿哥也明白十三阿哥之意,心里酸溜溜的,点头道:“也是,贵妃尊贵,子以母贵,十哥自然也跟咱们不一样……” 进了内廷,十四阿哥却没有往东边走,而是跟着十三阿哥往西来。 “不着急,我看过十三哥领赏后再回去……” 十四阿哥眼神烁烁道。 十三阿哥不赞成道:“耽搁时间,不妥当。” 有不恭敬之嫌。 十四阿哥道:“左右现下已经等了,不差这一刻钟,回头茶封我预备得厚着,哈哈,我就是想要晓得十三哥这边的赏银跟我一样不一样……” 十三阿哥不好再劝,兄弟两个到了乾西头所。 十三福晋已经在前院候着,见兄弟两个回来,忙上前见礼。 过来赐银的侍卫,也见过两位皇子爷。 十四阿哥见了地上的银箱,眼睛眨了眨。 这么大的箱子,绝对不是几百两银子。 等到那侍卫传了口谕,十三阿哥携十三福晋跪领了赐银,十四阿哥嘴角就翘了起来。 四千两银子! 跟他之前猜测的差不多! 上次赏宗室时,九哥跟十哥两个光头皇子就是前头哥哥一样。 他跟十三阿哥夫妇说了一声,就急匆匆回乾东头所去了。 等到见了人,看着地上的箱子,十四阿哥就发现了不同。 是个眼生的侍卫,是二等虾服饰。 地上的银钱同样覆盖了黄绫,可明显比十三阿哥那边的箱子小了许多。 他脸上带了肃穆,卷起马蹄袖,跪下领赏。 等到听清楚是两千银子的时候,他握紧了拳头,重重地叩头谢恩…… 第1975章 双赏(打滚求月票) 等到十四阿哥起身,脸上只有笑,吩咐旁边的管事太监道:“给兴大人双份茶包……” 管事太监应着,将荷包给了来赐银的侍卫。 十四阿哥心下一动,道:“十二哥那边,派出的是哪位大人?” 那侍卫道:“也是奴才,奴才从乾西五所过来。” 十四阿哥点头道:“十二哥从内务府回去,倒是快。” 管事太监送侍卫出去。 十四阿哥伸手揭开了黄绫,看着下头的银元宝。 四千两与两千两…… 不应该如此的! 即便十三阿哥比自己早两年当差,也是在六部行走,并没有负责过正经差事,那就不牵扯功劳不功劳的。 他是嫔之子,自己是妃之子,即便是看在自家娘娘面上,御前也不该将自己跟十三阿哥分了等! 可是御前偏偏分了…… 这就是对宫里宫外的宣告,宣告自己这个十四阿哥比十三阿哥差了一头。 为什么如此? 十四阿哥无法自欺欺人。 他晓得原因。 因为阿克敦…… 因为毓庆宫跟太子…… 十四阿哥嘴巴里发苦,望向毓庆宫方向。 只要有太子在,自己的爵位就不会高,御前也不会给自己机会建功立业。 汗阿玛不缺儿子。 四阿哥就能代表娘娘的体面,压着自己,抬举四阿哥,太子跟四阿哥还有旧,不会迁怒到四阿哥身上。 那样的话,好像人人都好。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不好。 这赐银分等,他本想埋怨十三阿哥,现下却晓得影响自己的从来不是十三阿哥…… * 翊坤宫正殿。 今晚乾清宫有宫宴。 不过因才下午,宜妃还没有妆扮起来,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藕粉色旗装,笑吟吟地屈膝领了赐银。 除了皇子、宗亲与大臣,这次赐银也没有落下宫妃。 只是内廷所在,侍卫出入不便,就由梁九功跟魏珠两人,还有若干小太监,分别往各宫赐银。 梁九功恭敬道:“皇上专门吩咐了,各位娘娘跟小主都按照年俸赐银,只惠妃娘娘跟娘娘是按照双年俸赏。” 宜妃欢喜道:“都是皇上恩典,惠妃姐姐这些年看顾兆祥所有功,我这里跟着沾光了,一会儿过去给皇上磕头谢恩。” 梁九功躬身道:“娘娘的辛苦,也都在皇上心中记着。” 他还要往其他几位妃主宫里去,没有耽搁,告了罪出来。 佩兰亲自送了出来,送了茶包。 等到回到正殿,佩兰就屈膝道:“恭喜主子。” 宜妃摆手道:“起来吧,不必轻狂。” 宫里年俸,妃位是三百两,双年俸就是六百两。 这不单单是六百两。 贵妃年俸,就是六百两。 宫里如今有五位妃主,还有享受妃位供应的荣嫔跟和嫔。 如今将惠妃跟宜妃的赐银抬起来,也是开了先河。 宜妃看着一盘赏银,心里权衡了利弊,并不觉得有什么欢喜。 自从温僖贵妃薨,她的排位就是妃嫔里的次位。 如今赏了这六百两银子,也依旧是第二位。 可这多了三百两银子,就要碍人眼了。 以皇上的行事,抬举自己,就会压一压老五跟老九。 不过即便宜妃选择,她也宁愿恩典落到自己身上。 如今皇上跟太子关系紧张,还有大阿哥跟三阿哥在旁看着,五阿哥跟九阿哥随大流才好…… * 梁九功去的第三处,就是永和宫。 即便西六宫还有咸福宫妃跟佟妃在,他也没有图省事。 这就是规矩。 同等位份的娘娘之间,这次序就很重要,半点儿也错不得。 等到梁九功到了永和宫,德妃这里已经得了消息,晓得御前打发人赐银。 魏珠去了承乾宫。 见自己这边来的是梁九功,德妃并不算意外。 同为主位娘娘,妃与嫔到底是不一样。 等到领了三百两的赐银,德妃就问道:“阿哥所那边有赐银么?不知道十四阿哥、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那边是谁去的,还有诸位皇孙……” 梁九功道:“几位成丁阿哥处,皇上派的是侍卫,小阿哥跟皇孙那边没有赐银。” 德妃颔首,示意旁边嬷嬷送人。 嬷嬷送了梁九功出去。 德妃面上带了笑。 十四阿哥运气不错,赶上了这回赏赐。 等想到头所的舒舒觉罗氏遇喜,她脸上就收了笑。 长子庶出,是什么喜事儿不成? 十四阿哥的两个格格都是皇上安排在永和宫学规矩,可十四阿哥却犯驴,收了人之后,就隔绝了两人与永和宫的消息。 混账东西! 该防的不防,不该防的倒是防起来。 自己这个生母会害他? 德妃想着十四阿哥叛逆,觉得胸口疼,偏偏无法计较。 真要计较了,母子对上,传到御前,就成了十四阿哥不孝…… 随着梁九功跟魏珠两人在东西六宫互相折腾,各处也都晓得了御前赐银之事。 妃位是梁九功这个御前副总管出面,嫔位与贵人是魏珠这个御前红人,常在、大答应跟庶妃,就是御前小太监跑腿了。 等到阖宫嫔御都领了皇恩,也到了黄昏时分。 各宫小嫔妃,就都集中到主位正殿,等着往乾清宫赴宫宴。 今晚宫里有家宴。 这个家仅限于皇上与后宫。 贵人以上都有服制,穿戴着朝服朝冠,反而是贵人以下的小嫔妃打扮得更精致妍丽。 这也能看出宜妃确实是能容人的。 否则住在翊坤宫的小宫妃也不敢这样妆扮。 宜妃看了一圈,目光落到高庶妃身上时,见她是竹青色常服,就有些不满意,道:“这也打扮的太素了,今晚有新人了,别被比了下去。” 这说的是,这次圣驾南巡带回来的女子,如今安置在启祥宫。 因为是庶妃,没有资格去宁寿宫请安,所以除了启祥宫的人,后宫其他人还没有见过这位江南美人。 高庶妃笑道:“见过的都说颜色好,臣妾本也比不上。” 只说年岁这里,她就比那边大了好几岁。 只是在宜妃面前,高庶妃也不会将年岁挂在嘴上。 宜妃道:“反正你要自己心里有数,早日给二十阿哥添个弟弟、妹妹才好。” 高庶妃是江南士林之女,出身比王贵人体面,可到底是民女,比不得八旗出身的妃嫔。 她想要晋位,就只能靠生育有功了。 如今生育了二十阿哥,只算是起步。 王贵人前头,生了两个皇子才晋贵人,生下第三个皇子没有晋嫔位,只享受嫔位供应。 王贵人的圣眷,是高庶妃比不上的。 高庶妃面色泛红,颔首道:“谢娘娘提点……” 在宫里久了,就会晓得皇上的行事。 即便膝下有了这么多皇子跟皇女,皇上还是盼着子嗣的。 生育过的嫔妃,更容易被翻牌子。 所以宫里生育过的嫔妃,不少都是连着生的。 等到差不多时辰,众人就簇拥着宜妃的肩辇,前往乾清宫,参加宫宴…… * 诚郡王府,正房。 三阿哥自斟自饮,带了几分醉意。 “哈哈……爷的赐银是第一等……” 将丫头打发下去,再没有旁人,三阿哥就没有掩饰自己的欢喜。 三福晋在旁,脸上也带了笑。 十二位成丁皇子,第一等的只有三位郡王。 自家三爷上面是皇长子,下头是贵妃之子,可外头说起三人来,倒是夸自己爷的更多。 三福晋也来了瘾头,举起酒盅,道:“我也敬爷一盅,只盼着爷多多攒功劳,早日晋和硕亲王!” 三阿哥得意道:“不过早晚罢了,汗阿玛素来护短,兄弟都封了亲王,儿子肯定要封的!” 不过因皇子数量太多,出身各异,肯定不会全封。 就是出身无瑕的这些皇子,这亲王能封到什么位置,也不好说。 夫妻十来年,三阿哥也晓得三福晋的心病,跟三福晋碰了碰酒盅,道:“放心,老九的爵位差不多了,就算以后他晋封,还有一重多罗郡王,老九福晋的诰命不会高过你去!” 三福晋轻哼了一声,道:“爷心里有数就好,爷跟我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我只盼着爷好……” 三阿哥轻咳了一声,道:“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爷还盼着你不好不成?” 夫妻两个说着话,门口就有动静。 是在跨院“养病”的田氏发动了。 夫妻两个听了,都变了脸色。 三福晋脸气得通红,道:“倒是会挑好日子,才八个月就发动,这没鬼才怪!” 赶在万寿节发动,这是想要生“祥瑞”,也不想想自己身份,也配! 三阿哥脸色也不好看。 他夭了好几个庶子,自然也听过“七活八不活”这句话。 十来年相伴的情分,即便御前发话,田氏不许请封,田氏所生育子女也无爵位,可是三阿哥还是盼着田氏母子平安。 他坐不住了,起身道:“爷去瞧瞧……” 说罢,不待三福晋说话,他就挑了帘子出去。 三福晋看着三阿哥的背影,脸上恢复了平静,眼神却有了怒气。 她不是恼三阿哥的偏心,看了十多年,早已经习惯了。 她是恼老天爷不开眼,便宜了田氏。 以田氏现下的肚子,真要养到足月发动,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反而是不足月发动,对孩子影响大,可田氏却逃过一劫…… * 大大们,书友圈读者称号活动12号截止,有兴趣的大大直接跟小八姐姐的帖子就能分称号。 第1976章 分了高低(打滚求月票) 田氏是第二回生产,酉初发动,子初头刻就生下一个浑身胎脂、瘦瘦小小的阿哥。 她本就不是多结实的身子骨,等到孩子落地后,晓得生的是阿哥,就昏睡过去。 三阿哥看着收生姥姥怀里的小婴儿,有些不敢看。 这红彤彤的、手指甲都没有长全乎的孩子,能站住么? 田氏不能抬举身份,这儿子即便是闲散宗室,也是她最后的指望。 “好好照顾小阿哥……” 三阿哥叮嘱着。 这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是三阿哥去年专门安排的,是他早年的保母嬷嬷。 那嬷嬷看着小阿哥,心里也没底,道:“王爷,这满月之前,估计需要太医值府。” 田氏在御前挂了号。 三阿哥自然没有为她安排太医值府,本想着等到生产前后再请大夫过来。 眼见这小猫似的孩子,确实需要人用心看护。 三阿哥迟疑了一下,道:“不用去太医院,明早叫人去南城打听个好大夫……” 三阿哥身心俱疲,回了正院。 三福晋披着衣裳,坐在次间,看着座钟,还没有安置。 田氏想要取巧,将孩子生在万寿节,也要看她有没有那运气。 三福晋恨屋及乌,即便晓得自己的富贵荣华都在三阿哥身上,可也忍不住在心底诅咒。 要是田氏今日生不出来就罢了,要是真的生出来,她宁愿这个孩子直接夭了。 那样别说成“祥瑞”,直接就成了晦气,肯定要引得御前膈应。 就是三阿哥这个亲儿子,在御前也落不下好。 听到门口动静,三福晋望过去。 三阿哥揉了揉太阳穴,道:“田氏子初头刻生了个小阿哥,母子均安。” 起了个大早,忙活了一日,他正缺觉,头疼的厉害。 三福晋听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到了子时,就是第二天。 这个孩子没有生在万寿节。 这个孩子平安落地了。 可是自己的大格格,却再也没有了。 “恭喜爷了……” 三福晋横眉竖目,冷声道。 三阿哥越发头疼,道:“等田氏出了月子就挪到庄子上去……” 三福晋一怔,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心里虽舍不得,可却晓得取舍。 只能说老五藏奸。 看着忠厚,也只是看着罢了。 刘氏是五阿哥长子长女之母,结果有了过失,说送南苑就送南苑。 自己要是再护着田氏,就是蠢蛋了。 见三福晋不接话,三阿哥生出烦躁,在炕边坐了,倒了一杯茶,“咕嘟咕嘟”喝了,道:“眼中钉、肉中刺去了,往后好好过日子吧!” 三福晋听了,气得浑身发抖,“腾”地起身,看着三阿哥,带了悲愤,道:“大格格不是爷的女儿,我这肚子里流的不是爷的骨肉?田氏偿命都是应该的,怎么倒成了我的错?” 三阿哥:“……” 都是意外罢了。 谁也没有想到会出事儿。 田氏真有那坏心肠,自己也不会疼了她十多年。 三福晋看着三阿哥,咬牙道:“爷要记得,我没有欠过田氏,是田氏欠我两条命!” 三阿哥吐了一口气,道:“四格格跟小阿哥会跟田氏一起去庄子。” 三福晋讶然。 田氏有过,怎么处罚都活该。 之前一直让她安生待着,那是因为怀着身孕,皇家血脉金贵,那是护身符。 可是两个孩子是皇孙跟皇孙女,送到庄子上,养在外头,旁人会怎么看自己? 一时之间,三福晋有些踌躇。 三阿哥只是告之三福晋,并不是与她商量。 他心浮气躁的不行,起身道:“你安置吧,爷去书房……” 说罢,他就大踏步离开。 三福晋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三阿哥允许田氏带两个孩子去庄子,是护着田氏。 有皇孙皇孙女在那边,庄子上的日用供应短不了。 三福晋咬得牙根疼。 这就是男人,折了两个骨肉,活着的一双儿女,加起来,也比不得那块臭肉…… * 四贝勒府,书房。 四阿哥辗转反侧,闭不上眼。 上回赏皇子,还能不分等,这次却是分等了。 多罗郡王与多罗贝勒挨着,却是天壤之别。 郡王以上,得了恩典,可以世袭罔替。 贝勒以下,只有降袭。 他跟三阿哥只差了一岁。 四阿哥实际上是个急性子,只是少年得了皇父训诫,在外戒骄戒躁罢了。 这次赏赐,也是个征兆。 并不意外。 太祖诸子,最后的身份地位就天差地别。 皇父五十…… 太祖皇帝寿数六十八…… 四阿哥吐了一口气,事缓则圆,不急不急。 大戏还没有拉开序幕,很不必要急着跳出来…… * 九贝勒府,正房。 不冷不热时节,小两口交颈而眠。 岁月静好。 次日一早,舒舒就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跟九阿哥抱怨道:“下回睡觉,爷别扒拉我。” 她本是仰卧,结果九阿哥不老实,非让她侧卧,在后面搂着她。 那样的睡姿,年轻时还好,天长日久的,以后脸上容易有细纹。 九阿哥眼神黏糊糊的,道:“爷爱那样搂着你,挨着近。” 舒舒白了他一眼。 近是近了,却是不老实,天亮起床前还闹了一场,叫了一回水。 丫头们都不敢抬头,她自己也臊得慌。 九阿哥却得了滋补似的,眼睛冒贼光,小声道:“这‘旧学问’都温习的差不多了,要不,今晚上咱们研究研究新学问?” 舒舒的视线落到九阿哥腰上。 这是南巡两个月,养精蓄锐了? 九阿哥立时小公鸡似的,挺起了胸脯。 “大白天的,爷赶紧吃饭……” 舒舒催促着。 九阿哥忙道:“那说好了,晚上可不许反悔……” 舒舒:“……” 这位爷多少有些不自量力。 不过岁数在这里,一时来了兴致也不算什么。 眼见着舒舒没有反驳,九阿哥脸上就带了笑,盼着晚上了。 等到他吃了早膳,出府的时候,已经是合不拢嘴的模样。 十阿哥见状,也跟着笑了,道:“这赐银比九哥估计的多,九哥很欢喜啊!” 九阿哥笑着道:“那还用说,是一年半的年俸,真希望四十五年、五十年、五十二年,汗阿玛还能这样赏下来。” 兄弟说笑着,上了马车。 十阿哥消息灵通,九阿哥这里是直接问询过的,所以兄弟两个都晓得皇子赐银是分等的。 九阿哥小声道:“幸好有十四阿哥在,要不然说不得十二阿哥就要单列一等,汗阿玛到底怎么回事儿?十二弟虽闷了些,可是也没有什么过错,怎么就掐着眼睛不入眼?” 十阿哥想得多些,寻思了一下,道:“未必是因十二阿哥本身的缘故,或许是借着是十二阿哥,汗阿玛故意分了等,给宗亲看的,这些年汗阿玛改了太宗跟世祖朝的规矩,宗室爵位都是压着封的,还弄出了考封,总不能待宗室严苛,对皇子们的爵位宽泛……” “子以母贵,本就是大清皇家的规矩,前一拨皇子中,七哥跟那位本该低封的,可各有缘故,都随着上面的哥哥们一起封了贝勒……” “如今皇子序齿到二十,下头小阿哥生母出身分了好几等,肯定爵位也要分了高低……” 九阿哥叹息道:“要说汗阿玛不待见十二阿哥,可汗阿玛指了富察氏给十二阿哥……” 要说待见,总要给十二阿哥这个成年儿子一点儿体面。 十阿哥道:“十二阿哥也十九了,从小都是主意正的,九哥就别操心了。” 九阿哥点头道:“嗯,我也就是跟你絮叨两句,本也帮不上什么……” 十个手指头有长有短,十二阿哥就是最短的那个。 九阿哥有自知之明,他跟十阿哥也不是长手指。 他没有资格去御前为谁张目。 御前表现的慈爱,也只是因为他是个省心孝顺的儿子罢了。 要是他敢添乱,那少不得一顿训斥。 少一时,兄弟两个路过理藩院,九阿哥下了马车,十阿哥继续往棋盘街去。 等到九阿哥进了值房,就发现地上摆着两个箱子。 五阿哥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往刑部去了。 “耽搁不得了,今儿我就过去,有什么事儿,你打发何玉柱过去找我……” 第1977章 问询 五阿哥带了东西走了。 两间值房,都留给了九阿哥。 九阿哥转了一圈,因是厢房,两间加起来也不大,不过一个人也够使了。 何玉柱去了茶水房,提了热水过来,给九阿哥泡了菊花茶。 菊花茶明目提神,适合春季饮用。 今早过来,舒舒就给装好了茶具、香炉跟文房等物件。 九阿哥坐在罗汉榻上,端起茶盏,看着里面菊花沉浮,觉得很是惬意。 官烧锅是一件功绩,第二件就落在木兰围场好了。 两件事加起来,今年一年差不多就过去了。 九阿哥胸有成竹,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他就是来行走的,理藩院其它的公务也轮不到他操心。 因五阿哥在理藩院,九阿哥早晓得这里是清闲衙门。 一年到头,最忙的就是十月到二月。 那个时候蒙古各部王公台吉来京轮班,住在内馆、外馆,各种引荐宴饮,都是理藩院这里负责。 其他的时候,就是理藩院衙门的闲时了。 “九哥,九哥……” 人还没进来,门口就有了喧嚣。 随着说话声,十四阿哥推门进来。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嚷嚷什么?这是衙门,不是家里。” 十四阿哥讪笑,道:“着急见九哥,一时没顾得上。”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猜测他来的缘故。 为了昨日的赐银? 十四阿哥看见九阿哥身边的茶盘,没有客气,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 九阿哥道:“这大早上,你不在衙门,四处乱窜,四哥不说你?” 那位是能训人的,自己在户部当差时,可都老老实实的。 要是只说自己,不说十四阿哥,那叫人心里不舒坦。 十四阿哥气鼓鼓道:“人家忙着呢,汗阿玛传了!” 九阿哥:“……” 那肯定是正事儿。 十四阿哥见九阿哥不追问,看着他道:“九哥倒是坐得住!” 九阿哥道:“你屁股下边长包了?怎么就坐不住?” 十四阿哥看着他道:“不单传了四哥,还传了三哥跟五哥!” 九阿哥听着,倒有些拿不准了。 这要是只传三哥跟四哥还能说是正事儿,这加上自家五哥,就有些不像正事儿。 十四阿哥口气酸溜溜道:“前头都是汗阿玛的好大儿,咱们这些小阿哥,汗阿玛轻易不会想起来。” 九阿哥道:“那不是正好,可以躲清闲。” 十四阿哥仔细打量九阿哥道:“九哥就甘心爵位比哥哥们低一等?”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怎么就低了?前头几位哥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还是光头阿哥呢!” 八阿哥十八岁封贝勒,七哥是十九岁,自家五哥是二十岁。 自己也是二十岁封贝勒。 倒是五哥前头的几位哥哥,都是二十出头才封爵。 十四阿哥摇头道:“哪有这么比的?” 九阿哥道:“不这么比怎么比?大哥也好,三哥也好,比咱们岁数大一截呢!” 至于跟那两位同为郡王的十阿哥,九阿哥略过没提。 十四阿哥带了幽怨道:“同样是儿子,为什么八哥始封贝勒,九哥的皇子府直接按照贝勒府规制营造,到了十三哥我们几个,就只有贝子府规制了!” 九阿哥指了指乾清宫方向,道:“跟我问不着,跟汗阿玛问去!” 去年就划好的地界,确定了按照贝子府规制修建三座皇子府,现下都修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来念叨这个,有病。 十四阿哥垂下眼,道:“还没跟九哥说宫里的喜事呢,惠妃母跟宜妃母说不得快要晋位了。” 九阿哥不高兴道:“好好的,拿娘娘们说嘴做什么?汗阿玛要是加封后宫,万寿节前就有动静了,还用等到现下?” 主要是荣嫔跟和嫔两位。 前者有资历,享着妃位供给,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后者有宠爱,是宫里最年轻的主位娘娘,也是按照妃位供给。 万寿节前,外头就有人猜测这两人会不会晋妃位,结果到了万寿节,也没有动静。 十四阿哥道:“昨日内廷赐银,其他妃母嫔母拿的都是年俸,只惠妃母跟宜妃母拿的是双年俸。”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就是三百两银子,也值当你说一回嘴?” 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就是觉得丢脸。 要知道,在太子妃之前,掌着宫务的是四妃。 如今四妃只剩三妃,偏偏自己娘娘被落了下来。 那是寻常的三百两银子么? 九阿哥的思绪,已经往乾清宫去了。 御前传了好几个人做什么? * 乾清宫门口,五阿哥也小声问四阿哥。 “有什么事么?叫两位哥哥过来就是了,怎么还有我?” 他有些心虚。 不会是因他拖延去刑部衙门之事吧? 四阿哥也猜不到,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觉得额头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担心是田氏提前产子的消息传到御前。 在万寿节发动,这打算也太明显了些。 见三阿哥魂不守舍的,四阿哥与五阿哥对视一眼。 五阿哥道:“三哥您做什么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别连累了我们挨骂……” 三阿哥嘴硬道:“昨儿是好日子,我能做什么?就不能是之前咱们入值南书房,汗阿玛要夸咱们?” 五阿哥指了指自己道:“夸我,那不是扯淡么?” 而后,他又指了四阿哥道:“要是南书房的事儿,也叫不到四哥头上。” 兄弟三人都带了忐忑。 这会儿工夫,梁九功出来,道:“皇上传王爷跟两位贝勒爷进去。” 三人进了乾清宫。 梁九功却在原地没动,往侍卫处传话去了。 等到进了西暖阁,兄弟三个请了安。 康熙望向四阿哥道:“你前几日去裕亲王府,看裕亲王病况如何?” 四阿哥道:“依旧是卧床,行动不便,不过能说话了,想来病情也在转好。” 康熙又望向三阿哥与五阿哥:“你们是什么时候探望的裕亲王,当时裕亲王病情如何?” 三阿哥道:“是正月二十,王伯病发数日后,当时王伯失语、瘫痪,看着很是不好。” 不过也没有太担心。 这上了岁数的人,中风也不算什么稀罕病状,即便不能完全恢复,也能慢慢养好些。 康熙又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道:“儿子正月二十跟着三哥一起去了一回,二月上旬、三月上旬又去了两趟,代皇祖母探看王伯,汗阿玛安排了御医过去,伯王也一次比一次看着好了。” 康熙道:“朕要去裕亲王府,你们三个随朕同去。”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进来禀告:“皇上,侍卫处那边已经预备好了,马车在乾清门候着。” 康熙颔首,起身下炕。 他身上穿着宝蓝色常服,也没有饰品彰显身份,只发辫上的束带,色用明黄。 兄弟三个随着康熙出来。 马武带了侍卫班的人,已经在外头候着。 大家簇拥着康熙,出了乾清门。 门口的马车,也是寻常蓝呢子马车,看不出规制来。 这是不摆仪仗,轻车简从过去。 兄弟三个的坐骑都不在,康熙见了,叫招呼他们上车。 兄弟三个应着,也上了马车。 出了皇城,往东南方向走,差不多三里半,就是裕亲王府。 康熙既不想惊动人,就直接让三阿哥下车。 “叫了保泰出来,先不必提朕……” 三阿哥应着,带了两个侍卫,过去叩门,叫门房给保泰传话。 估摸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保泰脚步匆匆地从正院过来,道:“三爷,您这是……” 三阿哥也没有说别的,只叫他跟自己出来,引他到了马车跟前。 保泰这才发现王府门前的侍卫不对,其中有几个眼熟的,是御前的人。 康熙挑了马车帘,看着保泰道:“前头带路……” 保泰吓了一跳,想要请安。 康熙摆手道:“先进府再说……” 保泰应着,没敢耽搁,忙在前引路,叫门房开中门。 马车进了王府,到了二道门。 保泰在前,正要叫人抬门槛。 这门槛拦着,没有办法直接过马车。 康熙见状,下了马车,道:“不必折腾……” 说罢,他就大步流星进了二道门。 四阿哥与五阿哥忙下车,跟着众人一起,跟了上去…… 第1978章 训子(打滚求月票) 见到裕亲王那刻,康熙的脚步顿住。 兄弟两个上次见面,就是圣驾南巡之前的元宵节藩宴。 这才两个月工夫,裕亲王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之前看着似乎四十来许人,如今跟花甲老人似的。 康熙记得清楚,昨日见恭亲王,只是消瘦,精神看着还好;裕亲王这里,却是连精气神都没有了。 裕亲王脸上有了黑斑,一只眼皮耷拉着,剩下一只眼睛也浑浊,人呆呆地看着屋顶。 康熙想到了在江南时见到的地方耆老,耄耋之寿的,才会有这样的暮气。 听到有人进来,裕亲王也没有望向来人。 如今已经是季春时节,外头桃李绽放,都可以换凉帽了。 屋子里却透着几分阴凉,空气中气味熏人,浓浓的药味里,还有尿骚味儿与熏香味儿。 混合起来,让人忍不住屏了呼吸。 康熙脸上带了怒气,回头望向保泰。 保泰吓得一激灵。 眼下不是训人的时候,康熙吐了口气,上前几步,道:“二哥……” 裕亲王这才转身,仔细看了来人两眼,身子才挣扎起来:“皇上……” 他说话无碍,身子却依旧不便利,挣扎着也只是半坐起来。 康熙上前,压住他的胳膊,道:“二哥不必起来。” 保泰跟在后头,这才醒过神来,忙亲自搬了椅子放在炕边,恭请康熙入座。 康熙坐了。 三位皇子上前给裕亲王请了安,在椅子后侍立。 康熙仔细看了裕亲王两眼,见他脸上干干净净,身上衣服看着也整齐,道:“朕不放心二哥,额涅昨儿也问了二哥。” 裕亲王不敢躺着,示意保泰扶自己坐起来,道:“奴才无能,奴才不孝……” 康熙宽慰道:“病去如抽丝,二哥不必心急,慢慢调理就是。” 裕亲王低头,望向自己的腰间。 躺着不怕,可是这不能自理,却是叫人懊恼。 谁不怕死?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这样的活着,对他来说也是煎熬。 可是保泰还年轻,支撑不起门户,他竟是连死都不敢死了。 裕亲王再抬头时,红了眼睛,看着康熙道:“奴才膝下只有这几个孽障,大的不成才,小的还没有种痘,不知道能不能站住……” 康熙听着这话不吉利,忙拦住,道:“正因如此,二哥才当好好养病,早日康复。” 裕亲王面上带了哀色,道:“奴才五十一了……” 都说人到五十天过午。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晓得。 裕亲王晓得,自己的身体在迅速的衰败。 他不仅头发都白了,眉毛也都花白。 他现下都不敢照镜子。 康熙不爱听这话,道:“二哥想这些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大毛病,这不是已经见好了么?再行几个月的针,说不得就要大好了……” 裕亲王是顺治十年七月生人,比康熙大八个月。 想到这里,康熙很是难受。 似乎自己与死亡之间的屏障,也在慢慢减少。 真有黄泉世界么? 等到亲人相继凋零,都到了那头,是不是自己也要去了? 裕亲王也想到此处,晓得年岁也忌讳,不再说这个,只望向保泰,对康熙道:“保泰不成才,不堪大用,往后少不得要劳烦皇上多操心教导。” 康熙看了保泰一眼,目光落到南窗下的罗汉榻上。 这些日子,都是保泰在侍疾。 瞧着保泰眼下有些青色,隐隐地带了乏色,应该没有偷懒。 至于这屋子里的浊气…… 久病之人的屋子,也不好挑剔那么多。 康熙就对裕亲王道:“二哥教出的孩子,差不了。” 裕亲王的视线望向康熙身后。 后头站着三阿哥、四阿哥与五阿哥。 三阿哥脸上带了笑,四阿哥蹙眉,五阿哥带了忧色。 裕亲王又看了眼保泰,保泰站在另一侧,跟三位皇子中间隔了半丈远。 这么多的皇子中,保泰交好的,能互为臂助的,只有八阿哥一人。 裕亲王道:“皇上的阿哥,也都各个成才,三阿哥才华横溢、汉官都夸的;四阿哥踏实勤勉,皇上交代的差事都办得好;五阿哥宽厚孝顺,是个好孩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八阿哥也不错,心性好,不务矜夸……” 康熙想着之前看到的消息,八阿哥差不多每旬都要过来探看裕亲王。 跟其他的皇子相比,确实是个孝顺的侄儿,裕亲王这里赞他,也在情理之中。 “各有各的短处,离成才还远些……” 康熙并没有顺着裕亲王的话夸奖八阿哥。 裕亲王心里叹了口气,露了羞愧,道:“奴才这回也是自作自受,念着子嗣,实在是太贪心了……” 康熙道:“什么都比不得二哥身体重要,这子嗣传承,让保泰他们兄弟操心去,明年大选,朕亲自给他们挑几个格格,二哥的孙子少不了……” 康熙看过脉案,晓得裕亲王的瘫痪没有什么转机。 剩下,就要看裕亲王自己的心气了。 要是有了心气,熬上十年八年也是有的。 兄弟两个说着话,气氛缓和下来。 只是裕亲王久卧的缘故,有些气短。 连着说了会儿话,他就有些喘。 康熙就没有久留,道:“朕带了些蜜制人参片,平日含服即可,二哥记得吃。” “让皇上操心了……”裕亲王面上带了感激。 康熙摆手道:“二哥早日好起来,比什么都强,总不能让额涅跟朕一直惦记着。” 裕亲王点头道:“奴才省得……” 从裕亲王的寝室出来,康熙就止了脚步,冷着脸看保泰。 保泰垂着手,带了惶恐。 康熙道:“你阿玛喜洁,屋子里当多开窗换气,不要用檀香熏屋子,多用鲜果,那个清爽……” 说到这里,想着如今青黄不接,不是鲜果上市的时节,他就道:“若是没有鲜果,就用西洋香露,花果香的,木香太沉闷……” 保泰都仔细听了。 康熙仔细叮嘱了一番,才带了几个儿子登车。 因为是寻常的马车,车厢并不大。 四个人坐了,就满满当当的。 来的时候,康熙正担心裕亲王病情,没有留意;这回程他就难受了,觉得挤得慌。 他看过几个儿子,对于占地方最大的五阿哥很是不顺眼,呵斥道:“你才多大年岁,就大腹便便?口腹之欲都克制不了,朕还能放心吩咐你做什么?” 马车里站不起来,五阿哥只能耷拉着脑袋,道:“儿子也晓得胖了不方便,打年后,饭量都减了一碗……” 可是这人要是胖,喝凉水都胖。 康熙瞪着五阿哥道:“减了一碗,每餐还吃几碗?” 五阿哥有些心虚,小声道:“三碗……半……” 康熙:“……” 这胃口都吃撑出来了。 这减过的饭量,一餐也能顶九阿哥一天! 康熙就道:“多问太医,好好养生,不许糟蹋身体。” 五阿哥忙老实应了。 康熙又望向三阿哥,见他衣服晃荡,眼下青黑,也是不痛快,道:“保泰是侍疾,睡得不安稳,你好好的怎么也熬得乌眼青?也是奔三十人,当晓得轻重,不可纵情声色!” 三阿哥忙道:“儿子如今不缺子嗣,早已经开始修身养性,昨儿没歇好,是因晚上儿子妾室发动……凌晨生了个小阿哥,就有些走了困……” 陈述的时候,他心里带了犹豫。 小阿哥的生日是子初头刻,离万寿节就差一刻钟。 不过他素来胆子小,也就是微微动了动念头,就熄了这个念头。 皇家添了子嗣,都要上玉牒。 这出身的时辰谎报,从头开始计划还罢,之前没有遮掩,现下改口才是愚蠢。 康熙听着,并没有添了孙子的喜悦,而是冷冷地看了三阿哥一眼。 这是想起了诚郡王府女眷,待产的只有一个田氏。 三阿哥的腰立时塌了。 康熙既已经发过话,就不浪费口舌,又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因随扈出行的缘故,晒黑了不少,看着倒是比在京城的时候健康些。 康熙就道:“眼下户部不忙,你也歇几日,养好了精神,不可因年轻就不爱惜自己。” 四阿哥恭敬道:“嗯,这几日儿子都是二更就歇了,早睡了好几日,才缓和些精神……” 康熙点点头。 他也是如此。 出门在外的时候并不觉得那样劳乏,可是这一回来,就浑身酸软,精神也不足。 回宫好几天,他也每晚早睡,只翻了一次牌子,也就是跟宜妃说说话罢了。 裕亲王府距离皇城近,说话的功夫,就到了棋盘街。 康熙叫人停了马车,让几个儿子下了马车,才掉转了方向,往东华门去了。 三人老实站着,目送着马车离开,才松了一口气。 三阿哥望向五阿哥道:“汗阿玛传人,是带咱们去探看王伯,压根不与我相干,老五是不是得跟我道个歉?” 五阿哥素不与人争风,立时拱手道:“弟弟错了,给您赔不是了。” 三阿哥轻哼一声,道:“往后可不许这样说,好像我是祸头子似的。” 平日里白给五阿哥帮忙了,也不见得他领情。 五阿哥老实道:“再不说了,三哥能干,汗阿玛对您只有夸的。” 这话三阿哥爱听,面上就带了几分自得。 大家的表现,都在皇父眼中看着。 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 倒是八阿哥,只会钻营,连带着裕亲王都帮他说话,可是有什么用? 都是虚的。 四阿哥在旁,想着方才马车上的谈话,望向三阿哥,道:“三哥府上添丁,那‘洗三’摆酒么?” 三阿哥忙摆手道:“小阿哥才八个月,不是足月生的,前几个月还要好好养着,就不折腾大家了……” 有皇命在前,他只盼着老实地将这阵子过去。 真要说起来,他府里有阵子没有请客摆酒,正经应该收回份子,可惜了了。 五阿哥晓得,各家的人情往来,就算不摆酒,也要给预备贺生礼,就道:“既是不足月生产,那您也四下里告诉一声,省得回头大家落下礼……” 三阿哥想了想,道:“明儿你三嫂入宫请安,到时候跟大家说一声就行了。” 那样的话,也不耽搁收礼,还不会兴师动众。 兄弟几个都有差事,说了几句闲话,就往各处衙门去了…… 第1979章 白干活(打滚求月票) 理藩院值房。 十四阿哥过来,抱怨了一通,眼见着九阿哥不接茬,就带了几分失望回户部了。 九阿哥松了一口气。 真是越大越不讨喜,他对这个弟弟的耐心也是到头了。 娘娘跟惠妃母赐了双年俸…… 九阿哥挑挑眉,觉得这也是“酬功”。 惠妃母虽交了宫权,可还管着兆祥所,这些年没少费心。 兆祥所管的也好,只看有了兆祥所后,所有送入兆祥所的小阿哥、小格格都平安的度过了周岁,就晓得她的用心。 至于自己娘娘那边,照顾了十七阿哥几年,还看顾高庶妃平安产子…… 三百两银子不多,可是确实叫人熨帖。 九阿哥也带了欢喜。 到了中午,九阿哥没有回贝勒府。 初来乍到,总要显得勤快些。 贝勒府这里送了膳盒,因不晓得五阿哥今天就换地方,预备了两个膳食。 九阿哥见状,就吩咐何玉柱道:“叫伊都立跟阿古拉两个过来。” 何玉柱出去叫了人。 九阿哥道:“跟着一起吃一口吧,正好也说说官烧锅的事儿。” 伊都立笑道:“早听说九爷家里伙食好,这回奴才们也见识见识。” 阿古拉口拙,只带了憨厚点头道:“嗯,嗯,见识见识。” 两人在九阿哥下首坐了。 今儿的主菜是一道烤鱼与烤羊排。 烤鱼是紫苏口味的,羊排用的香辣口味。 伊都立跟阿古拉两人惊为天人。 九阿哥只吃了鱼肚子上的肉,外加上烤鱼里垫着的黄瓜片配菜,就小口喝汤。 汤是素汤,冬瓜口蘑汤。 这个汤润肺清火,正适合春日喝。 伊都立少年才子,也是博览群书的,吃了一圈后,也留心此汤。 九阿哥见状,道:“不用琢磨,简单的很,主要是食材好,上等口蘑泡发,外加上没有走水的嫩冬瓜,如今就是冬瓜外头不好见了,爷在地安门有个菜铺,可以订菜,回头你打发人去那边订就是。” 他家的暖房大,早年洞子菜少的时候,用来走礼,孝敬宫里;后头大家的暖房都用起来了,这洞子菜有了富裕,就在地安门经营了一个菜铺。 伊都立点头道:“嗯,嗯,奴才落衙就去地安门,立春以后,奴才阿玛就开始咳嗽,换了好几回方子,都不大管用。” 从去年冬天开始,他阿玛也缠绵病榻。 熬过了年关,可是老痰不断,咳的厉害。 冬瓜正好润肺止咳。 九阿哥想着自己药房,常备着“蜜梨噙”膏子,就是止咳的,还有百合粉、葛根粉、藕粉这些。 他打算回去看看,有什么是外头不好寻摸的,给伊都立带一份。 这样想着,他望向阿古拉道:“你家老爷子、老太太身体如何?” 阿古拉幼年丧父、少年丧母,跟着祖父、祖母过日子。 三代单传,说的就是他了,所以长得壮实,却没有披甲当差。 不过即便是祖父母辈的,可说起年岁来,跟伊都立的阿玛相仿。 阿古拉道:“都健硕,奴才玛法能还开十力弓,奴才玛嬷依旧是一斤的酒量。” 九阿哥点头道:“那还真不错……” 伊都立跟阿古拉做了一年同僚,后头又都在九阿哥身边当差,也是相熟的,道:“你婚期延到什么时候了?” 独子独孙,子嗣就是大事儿。 阿古拉的祖父母也早早给他相看媳妇人选,前年选秀后挑了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换了帖子。 去年阿古拉成丁补差事,婚期也定在十月。 不过因后头京城起了痘疫,各处宴饮都停了,这迎娶就暂缓。 缓了一个月,女方家丧了祖辈,成了丧家,这婚期就又耽搁下来。 阿古拉道:“延到今年年底……” 等到收了膳盒,九阿哥才说起正事儿,道:“你们明儿去通州,将挨着羊毛呢作坊的那个官庄仔细看看,再打听打听附近百姓有没有闲散人手,不必着急回来,打听清楚了再说。” 直隶地方,顺天府、永平府、河间府、保定府这四地严禁烧锅,直隶其他各府是荒年禁丰年不禁,只是规模有限制。 九阿哥想到这个,道:“回头你们再往有烧锅的地界转转,好好调查调查。” 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就建烧锅庄子。 伊都立跟阿古拉对视一眼,都带了激动。 他们都是京城出生,京城长大,去过的最远的地界,就是通州、香河。 这眼见着从通州回来,就能派远差了,如何能不激动? 九阿哥则是在犹豫,这两人是一起出门,还是分作两路。 不过想着两人的岁数,都十七岁,就熄了两路的想法。 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还没有经验,还是一起好了。 两人得了吩咐,要去通州,没有耽搁,去司务处做了报备,就回家收拾行李去了,打算下午就去通州。 九阿哥这里,则是吩咐何玉柱去了本堂郎中处,要来了木兰围场的牧场图纸。 别的不说,这鹿茸跟鹿血膏子,都是药酒的材料。 他去过木兰围场,晓得围场的辽阔,水草丰美,山林茂盛。 除了各色鹿群跟野味儿之外,还有各种蘑菇跟草药。 天生天长的东西,就那样浪费掉了,太可惜了。 那是个聚宝盆…… 九阿哥正在思量。 既是打着官营的名义开源,那就不能小打小闹,这年收益怎么也要大千小万,才能拿得出手,三、五百或小千的营生,没有必要。 门口有了动静。 是魏珠来了。 “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起身听了,道:“五哥他们还在御前么?” 魏珠摇头道:“跟着皇上从裕亲王府回来后,几位爷就回衙门了。” 九阿哥明白了,早上御前传召几个儿子,是带着去裕亲王府。 他没有耽搁,带了何玉柱,跟着魏珠出来。 “可是王伯有什么不妥当?” 九阿哥小声道。 即便有不妥当,不是也该传太医么? 传不到自己头上。 魏珠摇头道:“王爷病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九阿哥不再问了。 就裕亲王如今状况,自己这个当侄儿看了心里都不落忍,更别说皇父这个手足兄弟。 老爷子不会是心情不好想要训儿子,才叫了自己过去吧? 九阿哥生出忐忑,也暗暗庆幸。 幸好今天没急着回贝勒府,要不然的话,自己这要挨的教训,就要翻倍。 等到了乾清宫,进了西暖阁,九阿哥都乖巧的很,老实请安,看着很是规矩。 康熙见了,挑了挑眉,道:“怎么鹌鹑似的,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九阿哥忙道:“儿子冤枉,儿子虽才进理藩院,可是一直没有闲着,满脑子都是开源节流,用心着呢……”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自己在内务府还有俸,到了理藩院行走,这怎么算年俸? 他想到了这个,就直接问了,道:“汗阿玛,儿子这部院行走,按照什么品级领俸?” 康熙摇头道:“没有品级,也没有俸,你是学习去了,领什么俸!” 九阿哥听了,呲牙道:“那儿子这么费心巴力的图什么?本以为身在其位谋其政,可这没有位儿啊?” 之前忘问了一句,没想到部院行走居然是这样。 那这些年前头的哥哥们起早贪黑的,都忙活什么呢? 怪不得早年宗室王公,抢着部院的差事,这些年却巴不得避而远之。 谁也不是傻子。 没有银子拿,操心那个做什么?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堂堂皇子,眼睛里只有银子,出息!” 九阿哥面上带了纠结,道:“儿子也不差这百十两银子,就是觉得别扭,这不是白干活么?” 那谁会乐意? 康熙道:“你是皇子阿哥,不是钻营前程的小官,为朕分忧不是应该的?” 九阿哥:“……” 这话也不算错。 他老实点头,道:“是儿子想左了……” 家国天下。 这是汗阿玛的天下,汗阿玛的朝廷,他们当儿子领了爵封,部院“打杂”是不好提银子。 就比如丰生他们长大了,代自己巡庄子、代福晋巡铺面,然后到自己跟福晋跟前要再要一份辛苦费,那确实不像话。 之前九阿哥还想着,在部院行走时,好好规划,有了功劳,攒下换恩典。 结果这连俸银都没有,还能记功么? 第1980章 双喜临门(打滚求月票) 康熙嘴里挑剔着九阿哥,可是见他听话,还没有偷懒,还是比较满意。 他指了椅子,让九阿哥坐了,道:“官烧锅张罗起来了?” 九阿哥坐了,点头道:“选锅庄地址了,离不得内务府,大师傅这里也是,少不得也要从内务府的匠人里选人。” 康熙早看过他之前的计划,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道:“哈雅尔图稳重,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多问问,不可倨傲。” 九阿哥点头道:“儿子晓得了。” 康熙习惯性的训完儿子,说起正事儿,道:“丰生跟阿克丹都是好孩子,你们胡乱教朕不放心,预备预备,明年跟十八阿哥一起入上书房吧!”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本还想着年底或是明年探个口风,求个恩典,万万没想到,这恩典自己就来了。 九阿哥立时欢天喜地,道:“谢汗阿玛恩典,儿子也不放心自己个儿……” 说着,他想起了前日领赐银时几个孩子的话,都是孝顺的好孩子,自己四岁时憨吃酣睡的,只晓得整日翊坤宫跟永寿宫里乱窜。 他早先想着儿女平安康泰就好,眼下还生出几分望子成龙之心。 他从小不出挑,比不得哥哥们成才,却不想儿子们比侄儿们差。 康熙轻哼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九阿哥唏嘘道:“小儿启蒙不难,儿子府上还有曹曰瑛,就是儿子心软,做不了严父,想着丰生他们三个从小鸡崽子似的养到现下,儿子就舍不得严管。” 他略过没说的,需要管的是尼固珠。 丰生跟阿克丹并不是爱闹的孩子。 康熙听了,心有戚戚然。 他也是如此。 但凡真的能狠下心来,也不用为儿子们操心。 他自己亲缘薄,跟父母没怎么相处过,就先后丧父丧母,等到自己做了阿玛,就想要让儿子们都圆满。 可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九阿哥接着夸丰生:“才四岁年纪,就晓得往后要赚银子养家,是个好孩子;阿克丹也是,还惦记着给他额涅买首饰;尼固珠还说要去种菜、养牛,孝敬我们吃喝。” 这三个大宝贝,谁不稀罕呢? 康熙听了,想着上书房那边的消息。 几位入宫读书的皇孙,非嫡即长,都是以后支撑门户之人。 可是弘昱体弱、弘晴胆小笨拙、弘昇有些憨了,剩下弘晖跟弘曙,暂时看不出什么短处。 倒是退出上书房的弘皙,文武功课都不错,资质要更好些,不过心不正,就是最大的问题,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九阿哥还在夸道:“都说儿女有来要债的,有来报恩的,儿子家这几个孩子,就是来报恩的……” 康熙心塞,听不进去了。 谁家四岁的孩子就惦记赚银子?! 谁家四岁的孩子又是惦记买首饰、又是惦记着种地养牛的操心?! 还不是当阿玛的不稳重,叫孩子们不放心? 康熙看九阿哥不顺眼了,道:“好好的孩子,都叫你们教歪了,不许胡乱教!” 九阿哥讪讪。 这……真没有人教啊…… 孩子虽小,可有自己的想法。 他往椅子里靠了靠,本想着在理藩院好好当差两年求恩典,这恩典来了,好像没有什么奔头了。 是不是可以偷懒了? 他这一松弛下来,康熙自然也瞧出来,望了过来,目光中带了探寻。 九阿哥不好说自己想偷懒,就道:“儿子这是想到十二弟跟十三弟两个,上回小汤山那次,他们年岁小,手上也没有什么积蓄,没落下多少银子,儿子寻思找个机会,给他们贴补贴补,总不能让他们抠抠搜搜的过日子。” “不够你操心的……” 康熙训斥着,心里却比较满意。 当哥哥们的,有能力照顾弟弟,就照顾一把,也是应该的。 这也是为自己这个汗阿玛分忧,是孝道。 若是不能真心友爱手足兄弟,那哪里会真心孝顺自己这个汗阿玛? 年岁小的时候还罢了,兄弟相处全凭脾气秉性;年岁大了,当晓得兄弟就是兄弟,要知道远近亲疏。 九阿哥怕康熙细问,说了这一句,就说回正事儿,道:“既是汗阿玛恩典,允丰生兄弟明年入宫读书,那这哈哈珠子人选,您这边有现成的么?” 至于眼下家里的几个孩子,除了柏哥儿之外,也没有太出色的。 皇孙哈哈珠子的身份,也有限定。 包衣哈哈珠子出身的只有一个,其他还是要择宗亲、勋贵、大臣之子。 皇子的哈哈珠子是八人,各择两人;皇孙的哈哈珠子是四人,各择一人。 这九阿哥去哪找去? 什么宗亲、勋贵,他往来的就那么几家,没有年岁合适的孩子。 康熙想起了宜妃之前的话,道:“不着急,朕留心看看,旁人还罢,董鄂家那个小七,你不用惦记了,留给小十八……” 九阿哥讶然道:“儿子一时还真没想起那边,还以为丰生他们的哈哈珠子要在正蓝旗里择选。” 相伴着长大,往后要在小主子身边当差的。 人选出自本旗或是九阿哥旗下人口,是最方便的。 康熙道:“朕会留心看的。” 九阿哥点头,那就不操心了。 倒是自己的小小舅子,居然又捞到一个皇子伴读,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九阿哥看着康熙,道:“董鄂家是不是沾了儿子的光?这是汗阿玛给儿子做脸面呢!” 康熙:“……” 有些脸大。 不过夫妻一体,给董鄂氏体面,也就是给九阿哥体面。 康熙就没有否认此事。 九阿哥美滋滋道:“都是汗阿玛疼儿子,儿子都没想到这个,这几年儿子确实没少麻烦儿子岳家……” 他没有多说小七。 小十八明年才入上书房,那之前御前要召见小七呢,还没有成定数。 至于小七的人品行事,皇父会自己打听。 他觉得自己又有动力了。 自己的辛苦,都在皇父眼里看着,不会亏了自己。 康熙挑挑眉,见他这摩拳擦掌的样子,也比较满意。 年轻人老想着偷懒算什么? 该勤快的时候,还是当勤快些。 康熙就对九阿哥道:“好好当差,部院轮的也快,要是不好好当差,一个衙门两、三年的,十年二十年也轮不完……” 九阿哥吓了一跳,道:“这衙门的差事,说起来都大同小异,不用都轮吧?两、三个衙门就差不多了!” 在上书房读书读了十年,再在部院轮换十年二十年,这小半辈子就在学习了。 对于九阿哥来说,不敢想。 不给俸也就不给了,这样对自己束缚也小;可是学习算怎么回事儿? 到时候汗阿玛“鸡蛋里挑骨头”,就不好了。 康熙道:“不见识到了,只会纸上谈兵、闭门造车,朕怎么放心交给你们差事?” 九阿哥很想要说一句,不放心才好,正好找放心的去。 那么多儿子,也没有那么多差事。 像十四阿哥那样的,巴不得要抢差事。 只是他记得四阿哥的话,在御前说话,在心里过一遍,这种找骂的就不必说了。 从御前出来,九阿哥面上依旧带了欢喜。 学习不学习的先不说他,真要那样的话,他宁愿在一个衙门多混几年,还能少用脑子少操心。 今日也算是双喜临门。 还没有到落衙的时间,九阿哥没有回理藩院,出了棋盘街,直接往宗人府衙门去了。 平日里都是十阿哥接他,今儿他接弟弟。 他这浑身透着欢喜,十阿哥看出了不同。 “官烧锅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十阿哥问道。 九阿哥摇头道:“还预备着呢,不是那个,是别的喜事……” 说着,他低声讲了方才御前的恩典。 十阿哥晓得九阿哥念念不忘的,就是阿克丹的读书问题,也为他欢喜,道:“真好,九哥这回也安心了。”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就是三哥肯定要眼红了!” 兄弟两个从宗人府出来,就回北官房了。 舒舒这里,刚送走了桂珍格格。 九阿哥回京,桂丹这里做了报备,桂珍格格做媒的事情也有了后续。 正好过几日她生日,打算接三格格过来,到时候少不得要带过来给伯夫人跟舒舒请安,正好可以安排三格格跟桂丹相看。 总不好盲婚哑嫁,总要两人看过,彼此满意,才是良缘。 否则即便是她好心做媒,也未必能圆满。 桂珍格格这样仔细,舒舒只有赞成的。 对男人来说,妻子娶得不合心意,还能纳妾置婢,并不耽搁什么;可对女子来说,就跟二次投胎似的。 舒舒也盼着能善始善终。 九阿哥回来,舒舒就提及此事,道:“就是后个儿,爷记得那天别使唤桂丹,到时候找个由子让他过去后院相看。” 至于在自己家相看,舒舒觉得不妥当,太托大了。 他们夫妻身份比三格格一个无爵宗女高,可桂丹的身份可比不过三格格。 桂丹是九阿哥身边人,若是轻狂,外头只会说到九阿哥身上。 况且桂丹的性子,也要压一压,低头娶媳妇,日后夫妻相处,也会多几分尊重…… * 书友圈读者称号活动,最后两天了,有兴趣的大大直接跟小八姐姐的活动帖就能参加。 第1981章 疏远(上) 九阿哥道:“桂丹一直惦记着攀高枝,这回总算是够着了。” 舒舒笑着听了。 九阿哥外家,如今只有道保这一房。 桂丹又是九阿哥的哈哈珠子出身,在贝勒府当差,娶宗女反而更省心些。 这夺嫡一起,八旗勋贵沉沉浮浮的,就要重新洗牌。 反而宗室王公这里,受到牵连最大的是安郡王府跟平郡王府,其他的影响不大。 九阿哥说了桂丹一句,就跟舒舒说起今日好消息。 “汗阿玛传爷过去,说了让咱们预备着,明年丰生跟阿克丹一起入宫读书……” 说着,他又说了小七备选十八阿哥哈哈珠子之事。 舒舒有些意外,道:“还真是喜事儿,皇上怎么想起这个?” 刚得了赐银,没想到又有恩典下来。 九阿哥道:“不放心咱们教孩子吧?反正汗阿玛是这样说的。” 舒舒想着宫里皇子皇孙的教育,大概明白为什么康熙不放心自家教孩子了。 自己这开蒙开得松散,寓教于乐。 宫里卷,起早贪黑,讲究“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这让他们准备? 准备什么呢? 舒舒想了想,道:“跟着进宫的人手要紧,还要学着自己当家管院子,省得嬷嬷看顾不到的地方,被人糊弄了。”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将前头的院子收拾出来,等到中秋节后,让他们搬前头去,学着自己管人。” 舒舒点头道:“听爷的……” 九阿哥道:“入宫还有一个好处,咱们不用寻摸跟着他们兄弟的小太监了,汗阿玛会指的。” 夫妻两个相视一笑。 阿克丹读书事宜,是两口子这两年最大的心事。 凡事,都有利弊。 九阿哥道:“咱们也不必广而告之,不过也不必特意瞒人,说不得到时候其他哥哥们也有恩典。” 舒舒点头。 就算旁人心里不痛快,那也没有法子。 各家过各家的日子,总不能为了让旁人心里舒坦,就委屈了阿克丹。 还有小七的事情,也是意外之喜。 九阿哥道:“岳父、岳母那边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了。” 他在御前说是董鄂家沾自己的光,可是当着舒舒的面,却猜出原由,道:“应该是你去年照顾皇子皇女种痘有功,又不好直接赏银子,就赏了小七。” 舒舒道:“估计还有娘娘帮着说情的缘故,要不然皇上哪里会记得我家还有个小七……” * 次日,就是三月二十。 白果将首饰盒打开,道:“福晋,钿花戴这套祖母绿的,还是碧玺的?” 粉色碧玺的首饰是旧的,舒舒去年常戴的;祖母绿是九阿哥这次南巡带回来了,是在季家手里买的。 舒舒毫不犹豫,指了新首饰,道:“换这个。” 等到新首饰戴好,九阿哥很是捧场,道:“这个颜色清爽,颜色看着也比红宝石跟蓝宝石透亮。” 舒舒道:“爷的眼光,再没有不好的。” 这套饰品十来件,西洋的样式,并不适合做钿子。 这些多是改动过的,做成了团花,三对耳坠子,还有手镯跟胸花。 剩下的则是让舒舒做了腰带扣,正在九阿哥身上戴着。 夫妻两人出来,十福晋就发现了不同。 “这个宝石好看……” 十福晋拉着舒舒的手,赞道。 礼部今年择定换凉帽的时间,就是今日。 十阿哥夫妇也都换了穿戴。 舒舒也仔细打量了十福晋两眼,道:“弟妹的头面也好看。” 十福晋戴的是红宝石的首饰。 “早上对着镜子的时候,我还犹豫来着,都不是新妇,还红彤彤……” 十福晋道。 可见是下头有弟妹了,有嫂子的做派了。 十福晋上了舒舒的马车,十阿哥上了九阿哥的马车。 少一时,到了神武门。 前头的四福晋已经下了马车,正在跟八福晋说话。 富察氏站在旁边,安静听着。 舒舒与十福晋上前见礼。 四福晋道:“诚郡王府昨儿添了一个小阿哥,不摆酒。” 这是四阿哥昨儿回去说的,四福晋怕她们不晓得,就告诉一声。 这小儿初生礼,都有例在前,要是落下,就是失礼了。 妯娌说着话,进了宫门。 八福晋则是跟四福晋道:“我们先过去了!” 四福晋颔首道:“弟妹自便。” 八福晋带了富察氏走了。 四福晋跟十福晋本应该往东六宫方向去,眼下就有些迟疑。 舒舒道:“四嫂你们也先过去吧,我在这里等等五嫂。” 原来是五福晋还没有到。 四福晋还在犹豫,五福晋带了瓜尔佳氏进了宫门。 舒舒心中纳闷,跟着四福晋,与五福晋见礼。 七福晋怎么不在? 五福晋跟七福晋平时入宫请安,都是同进同出。 舒舒就直接问道:“五嫂,是不是七嫂告病了?” 五福晋神色有些不自在,道:“今儿我们出门迟了,七弟妹先来了。” 舒舒垂下眼,没有多问。 还真是让人意外。 真要五福晋临时有事耽搁,七福晋肯定会等一等的。 既是没等,那就是妯娌之间,还有其他的事儿。 妯娌往翊坤宫去了。 宜妃素来爱打扮,这到了换首饰的日子,也配套换了新衣裳。 桃红色旗装,配着点翠头面,腰身依旧婀娜,看着像是三十来岁的人。 眼见着五福晋请了安就成了闭嘴葫芦,舒舒就道:“娘娘今儿气色真好……” 宜妃心情确实好。 尤其是今天。 得了双份赐银后,她想要看德妃跟佟妃的脸色了。 德妃素来爱端着,因单独册嫔的缘故,自以为被皇上看重。 佟妃更不要说了,明明是庶出,还是熬了二十几岁,被佟家死皮赖脸送进宫的,结果好像正室嫡妻似的。 佟国维问罪,佟妃短了气势,不再俯视妃嫔,可依旧挺着脖子。 还有和嫔…… 宜妃到底是女人,即便年岁大了,没有了争宠的心思,可是谁叫宫里宫外,都将她跟和嫔比较。 话里话外,和嫔都是真盛宠。 到了宜妃这里,则是“母以子贵”。 宜妃虽不会去计较,可心里也不舒坦。 这回皇上赏双年俸,也是给她正名。 她心情正好,也懒得计较五福晋要死不活的模样,跟舒舒笑吟吟道:“你收拾的也不错,如花似玉的年岁,就是该好好打扮。” 舒舒笑道:“府里省心,儿媳妇也清闲,没什么大出息,整日里只在吃喝穿戴上用心。” 宜妃点头道:“这样才好呢,就算为人妻为人母,也不必整日里围着男人跟孩子打转转,男人有外头的差事,在家的时候少;孩子总有大的时候,也要学会撒手……” 舒舒听着,晓得这话也是在点五福晋。 不过五福晋低着头,神思不属,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宜妃也看到五福晋的反应,移开了眼,望向了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见宜妃看自己,带了腼腆跟亲近。 宜妃道:“日子过得如何?听说大格格挪到你院子了,老五也是,太不体恤人了……” 才进门半月,自己还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就要教养孩子。 五贝勒府的大格格是刘氏所出,弘昇的胞妹。 提及这个,宜妃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刘氏送到南苑好几年了,先头五福晋怀孕还罢了,后头生产后,就该想着好好照顾这个庶女。 那不是寻常的庶女,还有弘昇的情分在。 偏偏五福晋的心思都在儿子上,并没有照顾庶女的意思。 如今由瓜尔佳氏照顾大格格,往后跟弘昇亲近的就是瓜尔佳氏,而不是五福晋这个嫡母。 瓜尔佳氏起身道:“极好,福晋宽厚,五爷周全,大格格乖巧懂事。” 宜妃点头,脸上多了柔和,道:“那就踏踏实实好好过日子吧!” 瓜尔佳氏恭敬应了。 舒舒在旁,心里叹了口气。 一个贝勒府内宅,居然是要纵横联合。 嫡福晋、侧福晋、庶长子,成了三方势力。 就是不知道,抚养大格格,真是五阿哥的安排,还是瓜尔佳氏主动请缨了。 瞧瞧这说话行事,是个伶俐人。 天长日久了,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 第1982章 疏远(下) 等婆媳几个到了宁寿宫时,大家都来得差不多了。 不单宜妃心情好,其他宫嫔也都是喜气盈腮。 刚得了万寿节赐银,不管心中如何想,也没有人会大喇喇的扫兴。 宫里日用都有供给,妃嫔年俸并不高。 娘家能帮扶的还好,借着生辰、年节送些银子进来;娘家指不上的,日子也都过得紧巴巴。 不说别的,只说身边宫人、太监,各种赏银,就短不了。 见宜妃进来,几位嫔都起身。 宜妃颔首,在西首位坐了。 她斜对面,正好是德妃跟佟妃。 宜妃看了一眼,见德妃眼角都耷拉着,心中颇为快意。 她素来小心眼。 德妃当年倚老卖老欺负九阿哥的事儿,她可还记得。 还有佟妃…… 舜安颜明明是九阿哥的哈哈珠子,却更亲近八阿哥,对九阿哥这个旧主也没有什么情分。 宜妃笑得开怀。 时过境迁。 皇上抬举佟家的时候,佟家体面,佟妃凭着亲表妹的身份,也是准贵妃的做派;皇上不抬举佟家了,佟妃就只是佟妃,别说景仁宫,连承乾宫也没有捞着。 惠妃进来,就看到宜妃喜笑颜开的模样。 惠妃也跟着笑了。 她就羡慕宜妃这一点儿,长得好不说,性子也好,叫人见了心生欢喜。 舒舒站在宜妃后,望向惠妃身后的七福晋。 七福晋跟大福晋并行,脸上看不出什么。 等到惠妃入座,太后就带了太子妃跟十福晋出来。 像宜妃这样,因换首饰,换了新衣裳的妃嫔不少。 几个皇子福晋,拾掇得也精致。 太后见了,笑道:“可见皇上这银子赏的好,添新衣裳、置新头面的银子有了。” 惠妃平素不怎么打扮,可今天配着头面上的蓝宝石,也换上了茄紫色的旗装,道:“皇恩浩荡,得了这一回赏,就盼着三年后了。” 太后见她并无骄色,还是往日模样,跟众人道:“这回赏了惠妃跟宜妃双俸,皇上英明,这本是她们该得的,自从皇上修了兆祥所,就是惠妃照应着,操心了二十来年……”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兆祥所修好后,第一个孩子就是九阿哥,就问宜妃道:“九阿哥是二十二年生人吧?” 宜妃点头道:“是啊,二十二年八月二十七生的,满月就去了兆祥所。” 九阿哥之前的皇子阿哥,大阿哥与三阿哥养在宫外,五阿哥养在宁寿宫,四阿哥、七阿哥与八阿哥养在景仁宫。 从九阿哥开始,皇子皇女满月就送到兆祥所。 自那以后,宫里幼殇的皇子皇女只有一人,就是平妃之子,不过并不是殇在兆祥所,而是没有送到兆祥所之前就不大好,勉强熬到满月后,就夭折了。 惠妃有些不好意思,道:“臣妾也没做什么,就是总揽罢了,还是皇上厉害,自从在宫里种痘,皇子皇女们都站下了。” 太后道:“若是不精心,也不会是这样成色。” 宜妃也道:“是啊,不说旁人,只说九阿哥,从兆祥所出来,口都壮了,人也养的好。” 惠妃也想起了九阿哥小时候,那是她负责兆祥所后看顾的第一个孩子。 “跟小姑娘似的,小时候娇气着呢,让人抱了就不许撒手,要不就哭……” 惠妃说道。 舒舒听得津津有味儿,也有些明白阿克丹到底随谁了。 这是随了九阿哥。 宜妃听着,道:“现在不娇气了,就是小气,是个会气人的。” 太后不爱听了,道:“怎么就小气了?咱们九阿哥大方着呢,晓得帮衬兄弟,还晓得孝顺长辈,你可不许‘鸡蛋里挑骨头’!” 宜妃忙认错道:“是臣妾的错,不该说娘娘的孙子,往后啊再提老九我就夸他。” 太后这才满意,点头道:“该夸就夸,可不兴老呲哒孩子……” 太后当着众人的面,夸了惠妃,又接着夸宜妃。 “西六宫的年轻妃嫔多,多得宜妃的照顾,待人宽和体恤,没有不夸她好的……” 宜妃笑吟吟听了,也不谦虚,道:“臣妾没有别的喜好,就是自己臭美,也爱看美人,每日里跟着年轻妹妹们作伴,臣妾觉得自己都跟着年轻了。” 太后听了,望向王贵人道:“听到没有?宜妃爱美人呢,记得带石氏去给宜妃请安……” 王贵人恭敬道:“听娘娘吩咐,臣妾明儿就带人过去给宜妃娘娘请安。” 太后望向宜妃道:“这回牌搭子又多一个了,欢喜不欢喜?” “欢喜……” 宜妃毫不犹豫地点头。 关键这一位,还不是寻常的江南女子,是盐商之女。 这样的话,打牌也不用束手束脚了。 夸完两人,太后又望向德妃,道:“总觉得十四阿哥还是孩子,结果就要做阿玛了,他年岁小,少不得你这个当额娘的多操心。” 德妃道:“送了补品过去,舒舒觉罗氏也是个省心的,脉案看着还好。” 太后点头道:“那就好……” 她略过咸福宫妃跟佟妃,望向荣嫔道:“钦天监择了日子没有?什么时候搬回钟粹宫?” 荣嫔道:“给了几个日子,皇上圈了四月初四。” 太后沉吟道:“那是文殊菩萨圣诞日,好日子,正好去年我得了一尊文殊菩萨像,是开过光的,回头叫人送钟粹宫去……” 给几个老牌子妃嫔说了几句话,太后就叫大家散了,留了宜妃说话。 舒舒望向七福晋,正好七福晋也看了过来。 妯娌两个就凑到一起。 七福晋道:“正想要找你呢,想要见识见识你们家的内学堂……” 七贝勒府孩子多,也都到了开蒙的时候。 舒舒晓得,这都是借口,应该是有话要说。 她也正好奇七福晋跟五福晋的关系,怎么一下子就疏远了,上回请安看着还一切正常。 十福晋乖觉,眼见着两人有话要说,就去挎四福晋的胳膊,道:“四嫂,九嫂有伴了,我陪您说话。” 四福晋点头道:“说什么?是铺子里又进了新物件了么?” 她陪嫁不丰厚,平日里在外头买东西也克制,不过在十福晋的西洋铺子里这几年买了不少东西。 实际上,不是她买的,是四阿哥喜欢西洋物件,又不好意思出面。 十福晋点头道:“还真有,这回的鼻烟壶有一套水晶的,一套象牙的,都带了洋美人像,看着精巧。” 四福晋点头道:“那回头你叫人送我们府上,我挑挑。” 十福晋应了。 妯娌们都有各自的陪嫁铺子,平日里怎么方便怎么来,都不差银子。 五福晋跟七福晋全程没有说话,大福晋跟八福晋也都瞧见,只是两人都不是操心的。 至于三福晋,不情不愿地跟妯娌们说起自己府里添丁之事。 若是让她选择,她宁愿不收这份新生礼。 大家听了,都跟三福晋道喜。 三福晋早年身上有污名,后头站下一个庶子,说的人就少了;这回又添了个庶子,好好养成,就不会再有人翻前账。 对三福晋来说,这是好事。 可是这是田氏生的,见识过田氏做派的几个皇子福晋,就都面面相觑。 之前三阿哥压着没有请封侧福晋,就是因田氏生子夭折。 如今又生了一双儿女,“生子有功”这一条算是够了。 三阿哥要是请封侧福晋,对其他皇子福晋也不是好事。 那就是开了因子请封的先例,四贝勒府的李氏、七贝勒府的那拉氏,说不得什么时候也要请封了。 富察氏跟兆佳氏两个小妯娌,还想不到这个。 看着三福晋耷拉着脸,两人也都纳罕。 这是装也不装,直接将她对妾室庶子的不满都挂在脸上。 她们这些外人,预备新生礼,在从例的同时,还要能少就少,否则倒像是跟三福晋难堪似的…… 宫外的皇子福晋们,相伴出了神武门。 七福晋上了舒舒的马车。 “到底什么缘故?这是叽叽了?” 舒舒直接问道。 七福晋吐了口气,道:“我也正憋气呢,这叫什么事儿?就是十五那次请安出宫时,我跟瓜尔佳氏说了几句话,这就扎了她的心了,直接给我脸子看,都是分了家的嫂子,面上情罢了,凭什么我要看她的脸色……” * 早起爸爸低烧咳嗽,下午妈妈跟我出现感冒症状,然后一查,现在又有病毒了,大家多保重…… 第1983章 停了恩典 舒舒听了,亦是无语。 瓜尔佳氏是御前亲指的侧福晋,跟寻常格格不一样。 序齿还在前头,算是她们的小嫂子。 也就是现下,是对方对她们行礼。 等到五阿哥晋亲王,瓜尔佳氏成了亲王侧福晋,那她们这些贝勒夫人还要先行礼。 还有这远近亲疏问题。 要是舒舒这里跟七福晋耍个脾气什么的,还说得过去,两人之前有情分在。 五福晋撂脸子,就有些不知所谓。 舒舒没有帮五福晋说话,也没有火上浇油,只道:“还是看您心意,虽说住的近,可是也隔了半条街,也未必就要同进同出。” 七福晋点头道:“是啊,又不是小孩子,出门必要手拉手的,不过是亲戚,还是客客气气的好……” 说到这里,她看着舒舒,若有所思道:“是不是也给过你脸子?我瞧着你年前年后好像对她也疏远了……” 舒舒没有瞒着,说了五福晋想要鼓动自己求恩典之事。 七福晋:“……” 七贝勒府距离五贝勒府近,七福晋的消息也灵通些。 只是没有准信,她也不想拿孩子嚼舌头,之前才没有提这个。 眼见话赶话提及了,她就道:“猪油蒙了心,做嫂子的该担当起来的不担当,那涉及的是她的亲儿子,大着胆子求到太后跟前,不管成不成的,也像是皇子福晋……” 舒舒道:“心思重,想得多,容易进退失据。” 七福晋想着瓜尔佳氏,道:“有这样的侧福晋在旁边比着,也难免她失了分寸……” 只是体谅归体谅,七福晋却不想自己成了五福晋的发泄桶。 “往后敬而远之吧……” 七福晋靠在马车里,带了几分唏嘘。 舒舒点头,那样心思敏感的人,相处也叫人累,一不小心就得罪了。 舒舒早先是盼着跟这个亲嫂子关系良好的,可是这些年下来,依旧是面上情。 只能说不对脾气,相处下来,彼此都要克制小心。 少一时,妯娌两个在贝勒府门口下车。 七福晋往西边看了看,又往东边看了看,小声跟舒舒道:“你这……我倒是不知该羡慕你,还是同情你……” 四个妯娌比邻而居,其中两个还是嫂子。 东邻的那位,还是早先结过怨的。 外头不是说话的地界,妯娌两个进了贝勒府。 舒舒才道:“还是羡慕我吧,四嫂有长嫂之风,十福晋也跟自家姊妹似的……” 满洲本就有“呼嫂为姐”的习惯。 外头满洲人家,妯娌之间也是跟姊妹似的相处。 也就是宫里,有一个太子妃在,跟大家隔着尊卑,就依旧称“嫂”。 七福晋这回是真羡慕了,道:“咱们两家挨的太远了……” 一南一北。 否则她们要是挨着住着,彼此多个依靠,平日里也能更亲近。 平日里七福晋在家,也是当家主母,劳心劳力。 今儿既过来,也是松散来了。 妯娌两个先到宁安堂,七福晋探看了伯夫人,喝了一盏茶,妯娌两人出来。 而后,舒舒就带她去了内书房外,听了半刻钟老师“寓教于乐”。 七福晋长了见识,道:“怪不得皇上要给你们恩典,这样教孩子,格格还罢,阿哥可不行。” 舒舒道:“还小呢,这个时候都不记事儿,教多了也忘了。” 七福晋点头道:“说的也是,提及小时候的事儿,六、七岁之前记得没几件……” 妯娌两个看完内书房,舒舒又带七福晋去暖房摘菜。 眼见着暖房一侧,全都是架子,上面摆着大花盆,里面有两尺高的树木,上面有紫色小果子。 “这是什么?看着像天天?” 七福晋道。 舒舒道:“苍山越橘,也叫蓝莓,本草里记载的,明目使的。” 七福晋见了稀罕,尝了两枚就放下。 既是明目使,还是留给孩子们。 她们这个年岁,也不需要滋补。 舒舒道:“就是因京城没有,看着才稀罕些,说起来不过是山野之物。” 可惜的是京城的气候并不适宜这个生长,只能养在暖房里。 七福晋想着自家的暖房,道:“若是能分枝,给我两枝,回头叫人种到小汤山去。” 舒舒道:“能呢,我这个就是南边带回来的枝叶……” 带着七福晋摘了些菜,妯娌两个就回了正房。 七福晋洗手洁面,往炕上一躺,道:“方才摘了好几样菜,中午我要吃涮锅子……” 舒舒道:“嗯,那就吃,正好前几日做的虾丸还有些。” 七福晋不是外人,阿克丹得了恩典准入上书房之事,总要对外说的,舒舒就简单提了一句。 七福晋听了,忍不住小声跟舒舒嘀咕道:“皇上是不是故意的?要是没有年初那句话,什么一家只准送一个入宫读书,那阿克丹读书就不会成了恩典;有了那句话,就跟毛驴眼前的胡萝卜似的,再让皇孙入宫读书,就成了恩典,今年能给九爷,明年也能给三爷、四爷……” 有了这个恩典,就不好再求其他恩典。 如此一来,就将皇子们的功劳给抹平了。 舒舒望向七福晋。 还真是个很新奇的观点。 七福晋道:“这回万寿节赐银,外头都说皇上待儿子跟宗亲大方,可实际上受赏的还是皇子为主,宗室没有几家,全部加起来,就是几万两银子罢了,之前外头可是有风声,提及皇子封王之事。” 舒舒道:“这个……我怎么没有听过?” 或许是她晓得历史上康熙压着儿子爵位之事,从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七福晋道:“你们两口子,轻易不出门,去哪里听外头的闲话去?还是三十七年封皇子的余波,那些汉官眼中,皇子身份,即便不比叔伯尊贵,也不当退后一步,当平封才是。” 舒舒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 康熙初年,康熙重封兄弟,真要说起来,是逾制。 当时也有抬举近支,平衡远支的缘故,还有就是总共就三个兄弟,比较好封。 饶是如此,看着都是和硕亲王,可实际上佐领人口跟产业,也是有了区别的。 裕亲王福全多四个佐领,也多了不少皇庄。 那是因为福全既是“贵子”,还是世祖皇帝站下的儿子中最长的。 福全生母是小福晋,按照现下的品级,是后宫除了孝献皇后之外,八旗女子位份最高的。 孝康章皇后与其他几位生育了皇子的妃嫔,身份要更低一等。 现下皇子太多了,嫔以上生的就十来个,都封亲王、郡王的话,那日后新皇登基,就要头疼。 舒舒对七福晋不瞒什么,七福晋对她也说心里话:“我都悬着心呢,我们爷的身份含糊着,到时候能不能跟着上面的哥哥们一体封王,也是不保准……” 偏偏七阿哥此人,又是个极要强的,真要被落下,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舒舒想着历史上七阿哥的封爵,道:“前头几个皇子,到底不一样,不过跟后头的比,七爷肯定会先封王的。” 七福晋道:“那就借你吉言了,只要别落下、中不溜就行,前两年八贝勒降贝子,外头多少人笑话……” 真要说起来,当时九阿哥跟十阿哥还没有封爵,可是两人的府邸规制在这里,大家都晓得两人初封是什么,八阿哥当哥哥的,成了贝子,就很显眼了…… * 乾清宫,西暖阁。 宗人府宗令安郡王与宗正苏努贝子过来见驾。 万寿节前,御前就让宗人府清点二十岁以上闲散宗室。 之前这些闲散宗室,都是按照拖沙喇哈番给俸,另外婚丧之事,还给银两,贫乏者赏给房产跟人口。 可谓是恩重。 早先不觉得这条恩典有什么,因为黄带子男丁不多,可是二十年过去,就发现这些闲散宗室,不少人家就奔着这五品俸生儿子。 明明是精穷的人家,可是纳妾置婢,十个八个的生。 宗人府那边被御前催了几回,就上了折子,请旨停了这些闲散宗室的五品俸,年满二十岁没有差事的,按照披甲之例给银米。 这正是康熙所希望的,收了宗人府的折子,见了两人,就直接准了折子…… 第1984章 狼狈为奸 出了乾清宫,安郡王与苏努贝子对视一眼。 五品爵俸每年八十五两银、米八十五斛,披甲钱粮是每年银三十六两、米四十五斛。 这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皇上给闲散宗室五品爵俸,本是恩典,都叫这些人败坏了!” 安郡王恨铁不成钢,道。 苏努贝子点头道:“是啊,一个个就耍小聪明,指望着生孩子赚钱,没出息的!” 这个爵封,是从康熙十年开始给的。 当时闲散宗室都是有数的,百十来号。 可是有了这个恩典,三十年下来,闲散宗室就有了数百人。 又因为有这个爵封托底,不少宗室子弟对于考封也没有那样上心了。 尤其是奔着奉恩将军的。 那是四品爵位。 考不上还能有五品爵俸银领。 那些可上可下宗室,就放纵了。 他们成为新的闲散宗室。 等到两人回了宗人府,就对属官说了皇上的旨意。 宗人府上下,除了府丞跟两位汉堂主事,其他全部都是宗室缺。 这事关宗室,大家如何能不关注? 就算他们其中有些人身上有爵位,可是还有无爵的兄弟跟儿孙。 听到皇上停了爵俸,只按照披甲给钱粮,大家不说怨声载道,也是多有不平。 只是这个埋怨不敢对御前去,少不得落到安郡王跟苏努贝子身上。 安郡王与苏努贝子晓得这个结果,也无可奈何。 要不是替皇上背黑锅,他们也不能这样得皇上信重。 两人并没有什么野心,只有小小的愿景。 安郡王这里盼着的是,有生之年晋和硕亲王。 这样到了底下,对父祖也有了交代。 苏努贝子这里,盼着的也是晋爵,小升贝勒,大升郡王都可以。 这涉及到的不是他一个人的前程,到时候儿孙封爵也多了余地。 一时之间,宗人府衙门的气氛就很怪异。 十阿哥身份在这里,儿孙都会有爵,等到闲散宗室,估计要到重孙、玄孙辈。 他就只当看笑话。 落衙回家的时候,他就跟九阿哥提及此事。 “汗阿玛挺逗,让安郡王跟苏努上这个折子……” 安郡王还罢,只有两个儿子。 郡王之子,怎么也会捞个爵位。 苏努贝子十几个儿子,孙辈更不用说了。 他的儿子都有爵位,孙辈就不一定,其中也会有一部分人沦为闲散宗室。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道:“汗阿玛很厉害,想出考封来,还将侧室子降两级封爵,不与嫡子一体封爵,要不然的话,按照太宗与世祖时的规矩,苏努这一支,就要恩封出来十来个国公府,怪吓人的。” 十阿哥点头道:“嗯,只这两条,就将宗室爵位限定了不少,否则少不得跟早年安王府那边似的,嫡子都高封,几个不是郡王就是贝勒。” 九阿哥在户部待过,晓得户部钱粮都是有数的,每一笔开销紧巴巴。 要是宗室爵俸翻倍,那其他地方的钱粮就要减少。 他就道:“按照大局出发,肯定是汗阿玛对,这治河啊、赈济啊,都比养活宗室子弟重要;可要是从私心上来说,我还是盼着宗室爵位封的松些。”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放心,皇孙不会低封的,至于下一辈,也不用咱们操心。” 九阿哥却是要强的,道:“那爷的孙子、重孙子,也不能沦为乞食的,真要成了闲散宗室,一年三十六两银子,够什么使?到时候夏天当冬袄,冬天当夏衣,不够寒碜的……” 等到了府里,九阿哥就跟舒舒提及此事。 舒舒听了进去。 “九龙夺嫡”后,宗室就没有坎了么? 还有个“弘皙逆乱”。 乾隆上台,重外戚,抬举出来一个富察家,封了异姓郡王,一等公更是批发似的,封了好多个。 宗室再次被压制。 不领实差,宗室就只有俸禄收入。 舒舒道:“祭田,承爵人也不能变卖,变卖了也能追回……” 夫妻两个大前年提及此事,只是因直隶的地不好买,就没有急着入手。 “爷名下的皇庄拨出来五分之一,剩下的以后再添……” 九阿哥道。 舒舒则是道:“我名下的庄子,也拿出来两个。” 这样加起来,也有三千多亩地。 就算以后不添新的,一年也有一千多两银子的收益。 九阿哥跟舒舒道:“以后咱们也得教丰生他们,儿子差不多够用就行,别没完没了的生。” 一代代的分家,分给三、四人与分给十几人,不一样。 可劲儿生孩子的话,传承两、三代就要精穷了。 舒舒道:“早先王公求子,跟现下不一样,殇的孩子太多了。” 九阿哥带了几分不以为然道:“还是父母不经心,不说别人,只看苏努贝子府,几乎没有孩子夭折,那也是种痘之前的事儿,各家不安生,也不能都推到种痘上。” 舒舒觉得,应该是有些人祸在里头。 康熙这个皇帝,连带着裕亲王、恭亲王、纯靖亲王,都折了嫡长子。 只是这是前朝后裔跟新朝的博弈,还是宗室与皇家的博弈,就不好说。 不过胜者是谁,显而易见。 * 次日,九阿哥早起。 圣驾奉太后去畅春园,皇子们也要相送。 等到从畅春园回来,小半天就过去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念叨道:“汗阿玛越来越爱这些虚头巴脑的,整日里溜儿子玩儿……” 十阿哥道:“九哥只看好的,在外人眼中,这是给皇子体面呢。” 而且还将成年皇子都拉出来,跟早先那种只带着前几个儿子的情形还不同。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就是折腾,过些日子殿试,汗阿玛还是要回宫。” 十阿哥道:“海淀凉快,太后跟妃母应该更乐意住那边。”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等到了端午节前后,咱们也搬过去,省得城里闷热。” 十阿哥迟疑道:“那九哥要辛苦了……” 九阿哥摇头道:“不辛苦,不去理藩院衙门了,直接在海淀值房这边,你也是……” 十阿哥点头道:“听九哥的。” 兄弟说着话,马车放慢了。 外头坐着的何玉柱道:“主子,揆大人在前头,让路下马……” 九阿哥挑眉,挑开车窗帘,望向外头。 揆叙牵马避让请安。 这不是寻常臣子,没有和硕额驸之名,却有和硕额驸之实,是九阿哥跟十阿哥的表姐夫。 九阿哥好奇道:“揆大人不是去朝鲜了么?这就回来了?” 揆叙欠身道:“奴才今儿抵京,正要往御前复命。” 他是翰林院学士,年后随扈南巡,中途赶上朝鲜册封新王后,就去朝鲜出公差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爷先行一步,揆大人忙去吧……” 等九阿哥的马车离开,揆叙才重新上马。 不过没走多远,他又跟八阿哥遇上。 八阿哥骑马,揆叙见状,勒了缰绳靠边,翻身下马。 八阿哥见状,也勒了缰绳,跟着下马。 他跟揆叙之间,还多了一重关系。 揆叙之妻耿格格,也是八福晋的姨表姐,两人双重亲戚。 “大人风尘仆仆,辛苦了。” 八阿哥道。 揆叙道:“不过是当差罢了,还没有恭喜八爷,听说您开始在翰林院行走。” 八阿哥摆手道:“这是汗阿玛嫌我学问不好,让我去翰林院学习。” 揆叙道:“未必是这个缘故,今年是春闱之年,眼见着就要有新的庶吉士入馆……” 八阿哥听了,很是心动,面上却不显,只道:“汗阿玛素来信重大人,新庶吉士那边,少不得是大人多费心……” 这两人在官道上寒暄,何玉柱眼神好使,早禀告了九阿哥。 九阿哥伸出头来探看,见两人交头接耳,想起一个词儿来。 狼狈为奸。 揆叙是明珠次子,明珠是“大千岁党”的核心人物。 揆叙跟八阿哥都是安郡王的外甥女婿。 安郡王兄弟素来跟外家不和睦。 九阿哥将头转回来,跟十阿哥道:“安郡王是‘大千岁党’……” 说着,他自己都摇头,道:“不像,应该不是,否则汗阿玛才不会叫他做宗令……” 第1985章 蠢蠢欲动 等到兄弟两个进城,已经将近午初,两人就直接回家了。 “五哥家与九格格都没去海淀?” 听九阿哥提及海淀之事,舒舒就有些不放心。 她们没有跟着过去是因为孩子还小,外加上眼下天气还不热,才想着等等再过去。 九阿哥道:“是啊,都没过去……” 舒舒想了一下,道:“那爷明儿去内务府报备一声,让他们收拾院子,咱们早点过去吧!” 人多的话,并不需要他们夫妻“锦上添花”;人少的话,“彩衣娱亲”也是孝道。 九阿哥点点头道:“也好,正好小十八跟娘娘在园子里,到时候咱们接出来,让侄叔多亲香亲香……” 既是打算去海淀,那他也打算跟十阿哥说一声。 “让老十她们也过去,多往端顺太妃身边转转……” 九阿哥道。 因淑惠太妃抚养十七阿哥,这两年宫里也有些风声,提及端顺太妃会不会抚养阿哥。 九阿哥存了私心,跟舒舒道:“就算早先的传言是假的,端顺太妃手上没有懿靖大贵妃的私房,只有她自己的那一份,数额也不会少。” 这一份私房,与其落到旁人手中,九阿哥自是盼着落到十福晋手中。 舒舒道:“不是说懿靖大贵妃的私房大头在庄亲王福晋手中么?” 庄亲王福晋是懿靖大贵妃跟林丹汗的孙女。 懿靖大贵妃改嫁太宗之前,是蒙古最后一任大汗林丹汗的大福晋,握着林丹汗的私产。 九阿哥摇头道:“大头应该还是在宫里,当时阿布鼐父子还在世,大贵妃怎么会将私房都给孙女?” 提及这个,不得不提康熙十四年的“察哈尔叛乱”。 当时正赶上“三藩之乱”,劲旅八旗差不多倾巢而出,京城兵力匮乏。 口外的察哈尔部就想要脱离朝廷。 这带头作乱的,就是阿布鼐的两个儿子,懿靖大贵妃的孙子,也是太皇太后的亲外孙。 不过叛乱只进行了一个月,就被朝廷平息,阿布鼐父子也先后身亡。 蒙古大汗嫡裔血脉断绝。 “十弟妹不差钱,对太妃也是真心孝敬……” 舒舒道。 远嫁不容易,太妃这个唯一的娘家人,十福晋自是亲近依赖。 九阿哥小声道:“汗阿玛怜弱,十九阿哥与二十阿哥出身低,总要防着汗阿玛为幼子打算……” 舒舒:“……” 真是孝顺的好儿子。 原来防备的不是别人,是康熙这个皇父。 还真是不无那个可能。 十阿哥爵位高,出身高,手头还有孝昭皇后跟温僖贵妃的私产,康熙想要“均贫富”的话,也不算稀奇…… * 诚郡王府,正房,西次间。 三福晋看着各府送来的贺生礼,脸上没有笑模样。 要是让她选择,她一件也不想收。 “上册,入库吧……” 三福晋挥挥手,叫人抬了下去。 一个庶子的新生礼,不过项圈手镯那些,没有什么可稀罕的。 她神色凝重,想着的是如何让三阿哥改了主意,不送小阿哥去庄子上。 格格还罢了,生母带去就带去了,小阿哥送到庄子上,真要有个闪失,还是自己的不是。 这会儿工夫,三阿哥就挑了帘子进来,道:“叫人收拾行李,明儿咱们搬海淀去。” 三福晋闻言一怔,道:“好好的,怎么要去海淀?” 要是早打算搬,不是应该今天一起搬了? 三阿哥一上午奔波,口干舌燥的,倒了一盏茶喝了,才道:“汗阿玛今儿下马车时,扶了魏珠的胳膊……” 三福晋还是不明白,道:“这上车、下车扶人不是正常的么?” 三阿哥摇摇头道:“早先汗阿玛是不扶的。” 三福晋想了想,道:“皇上也是五十的人,坐车坐得腿麻了也寻常。” 那样的话,上下车腿脚就少了便利。 也就是皇家,保养的好,皇上看着年轻;搁在外头,五十来岁,不说须发皆白,也早就露了老态。 三阿哥点头道:“是啊,汗阿玛五十了,不仅体力衰减,这想法也不一样,早先的时候,他才不会将皇子都拢到跟前,如今却是爱招呼人了……” 爱念旧不说,还爱黏着儿子。 三阿哥觉得,自己应该再孝顺些。 人到老了,最怕的就是冷清了,他们这些当儿子的应该多往跟前凑凑。 尤其是皇孙们。 早先汗阿玛没有提及过孙子们,也不曾主动亲近,可谁晓得以后会如何? 弘晟不能入上书房,已经比前头的哥哥们少了资历跟人脉,要是有机会去御前,说不得还能捞个恩典。 至于一家送一个皇孙入宫的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不过是御前一句话的事儿。 三福晋道:“那是皇上吩咐咱们过去了?那就过去吧,还有谁家?” 海淀的日子,妯娌作伴,摸牌说话,时间倒是好打发。 三阿哥道:“没吩咐,就是看着两处阿哥所都空着,越是如此,咱们才越应该过去。” 三福晋犹豫道:“会不会太扎眼了?” 三阿哥想了想,道:“我下午去找老五,不管他家里怎么样,这孝道都不该撇在一边……” 有五阿哥在前面,他们搬过去就不显得突兀。 要不然的话,太子跟老大那边,都得犯嘀咕。 这样想着,三阿哥就去五贝勒府了。 五阿哥刚到家没一会儿,听说三阿哥来了,迎了出来。 三阿哥直接道:“我打算明天搬去海淀,五弟跟着一起搬吧!” 五阿哥听了,面上多了纠结。 三阿哥纳闷道:“怎么不想去?不应该啊,皇祖母可是最疼你,如今住在北花园,也方便咱们尽孝心,往年都去的,今年你怎么你还躲了?” 五阿哥吐了口气,道:“正准备要搬过去,就是家里有些事情没有安顿好。” 三阿哥皱眉道:“有什么不好安排的?不是有了小弟妹,是皇祖母跟御前选的人,那就带她过去孝顺皇祖母好了。” 五阿哥叹了口气,想到二阿哥,到底是狠不下心来。 三阿哥恨铁不成钢,道:“看来你的孝顺也是有数的,顾着这个,顾着那个,只不顾着皇祖母似吧?” 五阿哥耷拉着脑袋,道:“我就是……我就是……” 他也说不出是顾忌什么。 总觉得撇开五福晋,单独带瓜尔佳氏去海淀有些过了;要是两人都带过去,也觉得有些不合适。 他明白御前指下侧福晋的意思,就是让五福晋“荣养”。 可是五福晋后头,还有个嫡子在,他不想让五福晋失了体面。 三阿哥摇头道:“你这样优柔寡断的,最后两下不讨好,该狠心的时候也要狠心。” 五阿哥正难受,听三阿哥说话冷冰冰的,心里搓火,看着三阿哥,咬牙道:“三哥说的轻巧,那是我福晋,那是我的嫡子……” 结发夫妻,即便情分不深,也跟旁人不一样。 还有他的嫡子,曾是他心心念念的,是在皇祖母跟额娘期盼中生下的孩子。 见五阿哥发火,三阿哥吓了一跳。 他讪讪道:“我这不是好心么?我也没说旁的啊!” 五阿哥想到嫡子的病状,看着三阿哥无辜的表情,就觉得越发可恨,想要唾他一口。 三哥你怎么理直气壮的,你就不愧得慌?那是我的嫡子…… 这些话,到了嘴边,五阿哥生生地咽了下去。 痘疫不可控,三阿哥自己折了一女。 自己真要怪,最应该怪自己才是。 五阿哥想起去年冬日情景,忍不住给自己一个耳光。 “啪”! 他没有吝惜力气,耳光响亮,半张脸立时肿胀起来。 “老五……” 三阿哥吓得一激灵,觉得脸上也生疼。 五阿哥红了眼圈,瞪着三阿哥道:“什么时候去海淀,怎么去海淀,我会自己看着办,就不劳烦三哥操心了!” 三阿哥心里发颤,后悔自己来这一趟了。 “行,行……是三哥我瞎操心,你自己看着办……” 三阿哥说着,落荒而逃。 五阿哥站在远处,看着三阿哥的背影,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三阿哥走到门口,依旧能觉得后背的炙热。 他顿了顿脚步,转头望过去,就看到五阿哥木雕石塑似的。 不只是半条人命…… 三阿哥有些明白十四阿哥面对太子的心虚…… 第1986章 酽茶 三阿哥出了五贝勒府,本打算去礼部衙门的。 将要到棋盘街,他就调转了方向。 不能这样回去。 五阿哥可不单单是五阿哥,后头还有太后跟宜妃,再往远了说,还有九阿哥跟十阿哥。 要是五阿哥记恨了自己,那日后…… 三阿哥直接去了理藩院衙门。 扑了个空。 他拍了拍脑门,凭着九阿哥那小身板,今天往返了海淀,不回家躲懒才怪。 他就往九贝勒府去。 到了九贝勒府门口,他翻身下马,没有直接叫人叩门,而是左右张望。 四座皇子府…… 比邻而居…… 这是占着地利,要是自己的王府在这里多好…… 想到这里,他嫌弃地瞥了八贝勒府一眼。 八阿哥当时挨着老四建府、后头又鼓动九阿哥跟十阿哥过来,就没存好心,这是存了“结党”的心思。 幸好有个郭络罗氏拖后腿,要不然说不得还真让老八算计成了。 三阿哥收回视线,叫侍卫叩门。 等到崔百岁听到动静开门,认出是三阿哥,一边打发人往里传话,一边恭恭敬敬将人请到客厅。 这位身份尊贵,还是主子兄长,怠慢不得。 三阿哥看着茶几上的摆着四盘饽饽,就觉得有些饿了。 这是到饭口了。 他拿了一块饽饽又放下,不吃这硬面饽饽,还是空出肚子吃好的。 九阿哥得了消息,有些纳闷,跟舒舒道:“爷心里‘砰砰’直跳,这位可不是闲着乱逛的人。”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以老三的行事,真有好事儿也不会便宜了兄弟,那就是没有好事儿了。 舒舒有些担心。 随着三阿哥名声日盛,说不得要开始拉拢兄弟。 他没有同母兄弟,在诸弟中,倒是九阿哥这个连襟还亲近些。 舒舒就道:“爷还是先去看看三爷来意,若是交好拉拢的,爷心里有数就好,爷跟他一样的身份,只是年岁小,爵位才低一级,面上过得去就行。” 九阿哥猜测道:“难道是想要问嫔母挪宫之事,那也问不到爷啊,直接去内务府问十二阿哥多好……” 别的,他也想不到什么原因,带了疑惑去前头客厅了。 三阿哥喝了两盏龙井茶,肚子里刮油,越发觉得饿了。 眼见着九阿哥进来,他就道:“到饭口了,有什么吃的,叫膳房上些,垫巴垫巴……” 九阿哥哭笑不得,道:“敢情您贵客临门一回,是来蹭饭的?!” 三阿哥道:“这不是正赶上了么?” 九阿哥也没有用午膳,就吩咐何玉柱去膳房传菜。 少一时,何玉柱带人提了膳盒过来。 今天中午主菜是山药炖排骨,红焖泥鳅、还有桃仁拌芹菜、韭菜炒鸡蛋、枸杞玉兰片与爆炒腰花。 配的是杂粮粥跟玉米面窝窝头。 三阿哥目瞪口呆,道:“你们平日就吃这个?” 有肉有菜,不能说不好,就是看着不大对劲儿。 九阿哥这才看清楚菜色,神色有些不自然。 福晋也真是,自己好好的,哪里就需要补了? 三阿哥醒过味儿来,忍不住望向九阿哥腰下。 九阿哥见他不稳重,带了不乐意,道:“您这是往哪瞧呢?” 三阿哥轻咳了一声,道:“九弟,不可逞强,‘一滴精十滴血’,还是身体紧要……”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您就甭操心了,这些药膳是应季的,也不都是补肾。” 就算是补肾的,又怎么了? 这都是福晋对自己的关爱。 哼! 三阿哥摇头道:“你还年轻,都有了四个孩子,急什么,涸泽而渔才糊涂……” 九阿哥忙摆手道:“停停停,您也是当哥哥的,别操心弟弟房里事儿了,还是说些正经的!” 三阿哥听着,嘴巴里发苦,食欲都减了几分,立时提了筷子,道:“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九阿哥无所谓,就跟着提了筷子。 泥鳅是吐过两日泥,又在鸡蛋液里浸泡过的,吃着一点土腥味儿都没有。 九阿哥吃了好几条。 还有腰花,也收拾得干净,吃着爽脆。 三阿哥见状,也食欲大振,奔着两道肉菜来了。 等到吃得七七八八,三阿哥撂下筷子,才道:“这看着都是小菜,吃着还挺清爽,比炖鸡炖鸭下饭。” 诚王府的膳房,跟着宫里来的,多是例菜。 每日里炖鸡炖鸭,吃着肥腻。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我们府的膳食,都是应季进补,应时滋补,我福晋费了心思的。”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带了羡慕道:“‘苗好一半谷,妻好一半福’,咱们兄弟中,你是有妻福的……” 九阿哥想要点头,随即想到这个有拉踩之嫌,容易遭人嫉妒,就道:“一样,一样,哥哥们也都是汗阿玛指的福晋,没有不好的……” 三阿哥吐了口气,道:“没有旁人在,九弟也别说这些虚话了。” 九阿哥道:“都是真心话,我跟嫂子们打交道的少,可我福晋打交道的多,提及嫂子跟弟妹们,尽是夸的,就没有半个字不好。” 他说得真真的,三阿哥也就没觉得他扯闲篇,只道:“那是弟妹性子好、会说话,不出恶语……” 九阿哥道:“都是岳父岳母教导的好,不单我福晋如此,我那几个小舅子,也都是老实人。” 三阿哥点头,跟公府那边的爷们相比,都统府的子一辈看着倒是个顶个的老实,没听说有什么不好的。 吃饱了犯困,眼见着三阿哥不说正事儿,九阿哥就犹豫着要不要端茶送客。 还好,三阿哥总算想起了来意,跟九阿哥诉起苦来。 “看着老五恼,我这心里也难受,谁会想到会有那样恶果?我折了嫡长女,还连累了亲侄儿,就是汗阿玛那里,也记了我一笔,田氏虽生了阿哥,可是已经废了,汗阿玛说了,不管是男是女,都不许封爵……” 三阿哥端着茶盏,想要喝酒了。 午膳没上酒水。 九阿哥收起了漫不经心,带了不忿,道:“难道五哥不应该恼?也就是五哥厚道,总想着三哥、三嫂丧女可怜,换了是我瞧瞧,早闹上郡王府了!” 不捶三阿哥一顿才怪。 三阿哥:“……” “再恼我也是应该的,可要说存了坏心,那叫老天直接劈了我,事已至此,我竟是不知该怎么赔罪……”三阿哥带了几分无奈道。 他跟老五年岁相差不大,从小也是一起在上书房相伴长大,说起来比其他兄弟情分要深,没想到会有这样嫌隙。 九阿哥见他这样很是不待见,道:“怎么赔罪?这都过去小半年了,您才想起了赔罪?被你们两口子牵连的,五哥家往后就没了太平日子,又是不许第二个孩子入上书房、又是指婚侧福晋的,不都是因这个而来么?” 三阿哥在脸上狠狠地摩挲了一把,道:“早先没想到后果这样严重,只以为出了花就好了。” 那个上书房的事儿,他早先真以为是对自己的惩戒。 后头猜到那边的小侄儿有不好,可还是存了侥幸。 谁能想到,熬过了天花还能不好? 本顶多就是脸上多些麻子,对男孩来说也无伤大雅。 三阿哥没有想到癫痫上,而是想到了烧坏了脑子。 小儿高热,最多的后遗症就是烧成了傻子。 对皇家来说,这就是“丑闻”,肯定要遮掩。 否则外头提及了,少不得又借此来攻讦皇家被“天谴”之类。 他面上多了沮丧道:“我宁愿赔个儿子给老五,可是老五不缺儿子,只缺嫡子……” 九阿哥道:“您这不是心里挺明白么?事已至此,说这些虚的也没有意思,您想要赔不是,也得来点儿实在的。” 什么铺子、皇庄,拨出来一部分赔过去,保障小阿哥日后生计,那才是诚意。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道:“这……” 但凡是庶子,都好拿了庄子、铺子赔罪,可那是嫡子,不是钱财能弥补的。 真要提银子,反而是小瞧人。 九阿哥轻哼一声,还真是不让人意外。 但凡是个舍得割肉的,也就不是三阿哥。 三阿哥嘴巴越发苦,端了茶壶吩咐何玉柱:“酽酽的,再来一壶!” 何玉柱应着,下去又泡了一壶茶端上来。 三阿哥喝了,脸上带了犹豫,道:“要不,我买几盒‘衍子丸’给老五?还有我之前炮制的虎鞭酒……” 要是五阿哥再有个嫡子,那是不是此事就能翻篇?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 这个哥哥脸上聪明,实际上是不是傻? 御前指了侧福晋给五贝勒府,那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 三阿哥还在喝茶,没有看到九阿哥的诧异。 他在想田氏跟一双儿女。 最迟出了月子,就要送田氏去庄子了。 老五有了嫡子的话,或许能时过境迁;自家这里,却是没有办法翻篇。 大格格一条人命横在中间,三阿哥也不放心三福晋照顾一双儿女。 谁也不是圣人。 内宅之人,不是对孩子下手才是害人;嫡母不待见,想要磋磨两个孩子,有的是法子。 三阿哥如丧考妣,九阿哥都不想损他了。 眼见着三阿哥一杯连着一杯喝苦茶,九阿哥直咧嘴。 这是“借茶消愁”? 上好的龙井,就这样给糟蹋了…… 三阿哥喝光了一壶茶,去了一趟净房,就回礼部衙门了。 九阿哥回了正院,说了跟三阿哥之间的对话,跟舒舒道:“老三到底是什么意思?爷寻思了一下,怎么瞧着他像是让爷传话的?” 舒舒想了一下,道:“我听着也像,这是怕五哥心里记恨……” 实际上御前给三阿哥惩戒,对五阿哥来说,毫无意义。 九阿哥皱眉道:“都三十来岁的人,有时候怎么不着四六,爷提议让他拨些产业赔给五哥,他惦记着的居然是‘衍子丸’跟‘虎鞭酒’,就算五哥再生嫡子,那也不是前头那一个啊……” 舒舒点头,想到了七福晋。 七福晋当年长女病弱,就谋求第二胎。 五福晋要是能跟七福晋似的,在小阿哥出事以后,就好好亲近五阿哥,说不得都怀上第二胎。 那,真是破局之法。 对皇家来说,子嗣为重。 五福晋前面做的有不妥当的地方,可是只要她能生,生的多,那宫里的长辈为了皇孙跟皇孙女的体面,也会给五福晋体面…… 第1987章 渔翁 九阿哥虽觉得三阿哥过来,是让自己帮着传话的,可是并不打算按照三阿哥的意思来。 他掺和这个做什么? 论远近亲疏,也是他跟五哥亲。 不跟着五哥一起讨伐三阿哥,都是他厚道。 因为他晓得,上面做主的那位,不会乐意儿子们按照生母不同分了远近。 所以不管心里如何想,都不能摆出来。 否则落不下好,还要被皇父挑剔说嘴。 三阿哥大中午的过来,也没有遮掩行迹。 其他几家也都晓得他过来九贝勒府。 日暮时分,四阿哥从户部衙门回来,就听傅鼐禀告了此事。 四阿哥想着三阿哥最近的活跃,怀疑他是上门来拉拢九阿哥,又觉得不至于这样愚蠢。 若是九阿哥单蹦一个,那他跟谁亲近、被谁拉拢,皇父不会理会;可是九阿哥后头还连着十阿哥,这就显眼了。 谁要敢拉拢九阿哥,就显得心中有鬼。 反倒是八阿哥早先那种,跟九阿哥从小相伴长大,在成丁之前就亲密无间的,看着还能说是兄弟情分,牵扯不到其他。 想到这里,四阿哥怔住。 八阿哥跟九阿哥兄弟疏离,就失了最大的助力。 四阿哥松了一口气。 他跟八阿哥年岁相差三岁,却是相伴着长大。 当时他是“景仁宫大阿哥”,八阿哥是“景仁宫小阿哥”。 八阿哥学说话,最早说的除了“嬷嬷”,就是“阿珲”。 只是后头挪宫出来,才没有了小时候的亲密。 四阿哥并不想与八阿哥对上。 四阿哥松了一口气,八阿哥反而觉得沉重。 人人都有亲密的兄弟,就连三阿哥这样的都能借着连襟的名义亲近九阿哥,反倒是他这里,局限于大阿哥“养弟”的身份,跟谁都亲近不得…… * 九阿哥哪里想到家里来客,就能搅动一池春水。 既是动了念头要搬海淀,次日一早他就跟十阿哥提及此事。 十阿哥自没有不应的。 只是想到阿哥所狭小,他就道:“到时候咱们带孩子们去九嫂的庄子里。” 九阿哥点头道:“嗯,带孩子们抓鸡去,爷小时候第一次在御膳房看到活鸡,就好奇来着。” 想着十阿哥夫妇跟自己似的,也不是爱交际的,九阿哥就道:“庄亲王福晋慈爱,跟弟妹还是亲戚,你们也可以多亲近些。” 庄亲王府在海淀有王园,距离畅春园不远。 庄亲王如今没有实差,也奉了太福晋去了海淀。 十阿哥笑道:“九哥倒是不记仇。” 九阿哥道:“一码是一码,庄亲王讨厌,可伯母怪好的,太福晋也慈爱,多亲近亲近不吃亏。” 就像他们夫妻,对庄亲王福晋素来亲近,庄亲王福晋对他们夫妻也慈爱有加,每次给这边的回礼也丰厚。 九阿哥不是想要占便宜,可是这人情往来不吃亏,还是叫人心里更舒坦。 等到了理藩院,九阿哥百无聊赖,就往内务府衙门来了。 十二阿哥见他过来,很是欣喜:“九哥……” 九阿哥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吩咐道:“明儿我跟你十哥要搬海淀,叫内务府去洒扫北五所跟北六所。” 十二阿哥应了,立时打算叫人传话。 九阿哥叫住,道:“只这两个院子不够,将后头格格所的院子靠东边的院子也收拾出来一个。” 畅春园东北角的阿哥所后,修了一排院子,是备着九格格过来尽孝,还有其他公主还朝使的,基本都空着。 这是想起了孩子们开始读书,满地跑了,不好拘在小院子里。 还有负责教孩子们的曹曰瑛、崔总管,也要跟着搬海淀。 好不容易孩子们习惯了每天上午学习,总不能搬一次海淀荒废了。 如此一来,还真需要一个院子安置。 十二阿哥迟疑道:“九哥,还是收拾四所更方便吧?挨着五所……” 九阿哥摇头道:“不方便。” 当时责修建东北角的阿哥所,就是给南五所做补充的。 两处加起来,总共是十一个院子,从大阿哥开始到十四阿哥,即便都住海淀,也都住得开。 这几年住下来,大家也都默认过去就一家一个院子。 十二阿哥道:“九哥,我不去海淀,空着一个院子,您占了就占了。” 九阿哥看着他,恨铁不成钢道:“才在赐银上吃亏,还不长记性,你不往汗阿玛跟前凑,汗阿玛怎么能想起你来?” 十二阿哥晓得他是好心,这几年九阿哥也提点了好几回。 他就带了几分认真道:“九哥,嬷嬷上了年岁,贵人又胆小,两位长辈只盼着我平平安安。” 如今皇子府按照贝子府修建,他已经是占便宜,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九阿哥想着这两年的风声,也不鼓动十二阿哥了,只道:“就算是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也不能被欺负了,弟妹那里,你好好亲近些,咱们满人素来重姻亲,你跟岳家多亲近些,没有坏处。” 皇父对儿子随心所欲,可是对臣子却是顾及体面,尤其是老臣,在御前比他们这些儿子有体面多了。 这也是老话。 十二阿哥讪讪点头。 他也不想家里太复杂,也是盼着长子嫡出,只是没想到罢了。 九阿哥不喜欢旁人插手自己的事儿,自然也不会对十二阿哥的家事儿指手画脚,道:“当时你在小汤山不是也留地了么?也该叫人拾掇出来了,入冬之前,你跟十三阿哥就该搬出来了。” 他在内务府待了几年,晓得营造司修缮屋子的大致时间,一个月到两个月。 不过户外的工事,入冬之前就停工。 那样的话,为了不耽搁明年十八阿哥挪宫,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最迟八月就要搬家。 十二阿哥点头,道:“叫福晋陪嫁去收拾了。” 既是过来了,九阿哥就想起打算凑银子养珍珠之事,道:“有不急用的银子,你留出来,到时候我琢磨一下,想个开源的法子,不过细水长流,不会像小汤山那么快,少说也要三、五年才能见回头钱。” 十二阿哥犹豫道:“会不会太麻烦九哥?” 九阿哥摇头道:“不会,不过估摸就这一回了,咱们兄弟都大了,也不好老搅在一起。” 反正养珍珠那个最后打算孝敬御前,晚孝敬几年,弄个海珠场,让他们兄弟赚几个零花钱,也没有便宜了外人。 十二阿哥感激道:“那就麻烦九哥了。” 九阿哥晓得十二阿哥的家底,差不多四万两银子左右,心里不乐意他再错过这个机会,打算到时候给他凑上几万。 十二阿哥被皇父无视冷待,他都看着,却没有为十二阿哥做什么,心里也有些羞愧,也想要力所能及地帮十二阿哥一把…… * 九贝勒府,宁安堂。 舒舒正在跟伯夫人说搬海淀之事。 伯夫人并不操心这些,道:“那就搬吧,总要过去的,今年天热的早,现下不搬,估计也熬不到端午节。” 舒舒道:“阿哥所还是太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自己的园子。” 他们在海淀有两个庄子,一个距离畅春园不远,一个在百望山。 只是其他人没有修园子,他们也不好修园子,百望山那边就是庄子,无法住人;另一处庄子,挖了两个鱼塘,养了不少鱼。 如今府上的活鱼,就是自家鱼塘养的,有草鱼、鲤鱼、鲫鱼、泥鳅这几种。 偶尔过去钓鱼还罢,却不宜居。 伯夫人道:“你们拖家带口的,皇上也都看在眼中,应该快了。” 老牌子王公在海淀都有王园,皇子们也不会少。 皇上素来护短,不会亏了儿子们。 舒舒道:“那就盼着了,要不然每次去海淀住阿哥所,动静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也有不方便的地方。” 要是有了自己的园子,阿玛、额涅过去也方便…… * 海淀,南二所。 进了院子,三福晋心里沉甸甸的,就有些膈应,嗔怪三阿哥道:“爷真是的,北六所都空着,怎么又住了这边?这给太后请安要好几里地,也不方便。” 三阿哥看着他,道:“咱们巴巴地住到北头所去,让汗阿玛怎么想?年长的几位阿哥,一直住这边,就老实在这边住着。” 三福晋蹙眉道:“也没有人固定哪个院子归哪一家,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还是小的呢。” 南五所这里,之前每次住的是大阿哥家、三阿哥家、四阿哥家与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其他皇子过来海淀,多是住在北六所。 三阿哥道摆手将丫头打发人下去,道:“不能太刻意,还有咱们要是去北头所,那是占了老五的院子,皇祖母能乐意才怪,可是住在二所,没有那样的规矩。” 三福晋道:“那就住六所,把另一头。” 三阿哥摇头道:“五所、六所从修好,就是老九、老十住着,他们两家现下没过来,夏天也会过来,到时候腾院子费事,不腾院子,老九那个小心眼肯定要记一笔。” 三福晋垂下眼,想着逝去的长女,觉得心里发堵。 她已经后悔来海淀了。 本想着皇孙们住在这边读书,接回来方便些,却没想到还要住在这里。 三阿哥道:“住在这里,去讨源书屋方便,你不是跟太子妃亲近么,这里给太子妃请安也方便。” 三阿哥没有想到长子,倒是想到太子妃。 荣嫔封宫这几年,三福晋每回入宫请安,都是跟太子妃、十福晋一起,直接往宁寿宫,因这个缘故,三福晋跟太子妃确实显得亲近些。 三福晋抬头看了三阿哥一眼,道:“爷打算跟太子多亲近亲近?之前爷不是想要做渔翁来着,怎么改了主意?” 三阿哥看着三福晋,只觉得愚钝,耐着性子解释道:“太子爷是储君,待太子爷恭敬那是应该的,爷也不是傻子,这个时候跳出来做什么?外头那些奉承你的话,听听就罢了,别当回事儿。” 他是要做的是渔翁,本不必早登场。 只要太子一日是太子,他就不会动的。 他守着礼法,礼法自然也守着他,这就是他最大的资本。 立嫡、立长、立贤…… 且长且贤呢…… 早早跳出来,跟大阿哥似的,身上打了逆臣的印记,叫满汉官员怎么看? 到时候只会成了靶子,或是成了鹬蚌相争的河蚌…… 第1988章 生怜 三福晋到了海淀,少不得要去给太后请安。 三阿哥想了想,道:“我陪你一起去!” 虽说前几日万寿节他随着大流去过宁寿宫,可也是随大流罢了。 南五所距离北花园三、四里地,夫妻两人就上了马车。 等到了北花园门口,三阿哥就发现北六所这边有人。 头所有动静,里头五所跟六所也有动静。 三阿哥见状,吩咐身边太监道:“过去问问怎么回事儿。” 三福晋想着三阿哥之前的话,道:“是那几家也要过来了吧?” “老五昨儿就说要来,就是时间没定,老九没提……” 三阿哥道。 三福晋道:“是不是咱们出来,他们晓得了,跟着学呢?” 三阿哥道:“保不齐,老九这几年也学奸了。” 少一时,太监回话:“主子,是内务府的人扫洒院子呢。”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还真让他们猜着了。 三福晋之前还后悔过来海淀,眼下不后悔了。 夫妻两人到了北花园门口,往里传话。 太后正在跟白嬷嬷说话,说的正是内务府扫洒北六所之事。 “这是五阿哥跟九阿哥要来了,还以为他们兄弟要四月里才过来……” 太后说着,带了几分欢喜。 白嬷嬷道:“估摸着是见九格格没过来,怕您身边没人陪着,才准备提前过来。” 提及九格格,太后脸上有些担心,道:“头一胎,也不知道害口不害口……” 原来是九格格前天查出来喜脉,因不满三个月,没有对外头说。 不过自然不会瞒着太后,所以太后这里晓得此事,也吩咐白嬷嬷过去探看了。 白嬷嬷道:“就是困,吃得好、睡得好,还没有到害口的时候。” 太后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道:“冬月坐月子,屋子正暖和,也好。” 九格格没动静,老太太心里也不放心。 天长日久的,额驸回头纳妾生子,那边一窝子倒像是一家人。 到时候九格格一个人,怎么办呢? 就算有兄弟,可各自成家,这日子还是要过自己的。 主仆正说着话,就有管事太监来进来禀道:“娘娘,诚郡王跟福晋过来请安。” 太后有些意外,点了点头,道:“让他们进来吧!” 管事太监下去传话。 太后跟白嬷嬷道:“他们两口子搬海淀来了?还以为会等到荣嫔挪宫之后才过来,还真是不怕折腾。” 白嬷嬷道:“估摸跟五爷他们似的,因九格格没来海淀,不放心娘娘。” 太后耷拉着嘴角,道:“我这里有两位太妃在,打牌也不差人,哪里就要人陪了。” 人都有远近亲疏。 这两口子是祸根子,太后如何能不迁怒? 不过等到三阿哥夫妇进来,老太太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一笔烂账,没法算。 小阿哥是伤了根本,那边却是殇了一个小格格。 什么也大不过人命去。 这也是老太太代孙子憋屈的地方,明明是人祸,可是只能当成是天灾。 “孙儿请皇祖母安……” “孙媳妇请皇祖母安……” 夫妻两人进来,就都蹲了下去。 太后抬手道:“快起来,今儿搬来的?那怎么不好好歇歇?” 三阿哥道:“这么近,也不累,给您请个安,我们再回去拾掇。” 三福晋道:“是啊,等过几日弟妹们过来了,我们再过来陪您打牌。” 两口子倒是有自知之明,晓得太后不是好打扰的。 两人也不敢放赖,请了安就告退离开。 太后吩咐白嬷嬷送了夫妻两人出去,自己才撂下脸来生闷气。 等到白嬷嬷回来,就发现她不痛快,道:“您怎么还自己个儿生闷气?真要心里不痛快,直接训孙子、孙媳妇,又有什么?” 太后摆手道:“图那个嘴痛快做什么?回头给老五招埋怨,我就是看不上他们两口子黑不提、白不提的,让老五白吃亏。” 白嬷嬷奉了奶茶给太后,道:“什么都瞒不过御前,五爷委屈了,皇上心里有数;诚郡王不厚道,皇上心里也会有数。” 太后吐了口气,道:“好好的孩子,长歪了……” * 北花园都得了消息,知晓北六所在清扫,御前也得了消息。 康熙听了,心情不错,跟梁九功道:“九阿哥指定没有这样贴心,肯定是董鄂氏张罗的。” 早先九格格是要跟着来海淀的,公主所的院子都收拾出来,临时有变故,才改变主意没有过来。 太后这里,就少了晚辈侍奉。 梁九功道:“太后疼爱小辈,九福晋对太后也素来孝顺。” 康熙想着自己亲自起了名字的三胞胎,生出几分期待来。 已经开蒙,不知道什么样了。 到时候要是带到园子里给宜妃请安,自己也可以看看。 随后听说三阿哥夫妇搬到南二所,还往北花园请安的消息,康熙的笑容淡了。 真是笨死了。 小时候看着还算聪明,越大越愚笨。 礼部如今正忙着,这几日是会试之期。 会试结束,还要预备殿试。 外加上荣嫔要挪宫。 不管是因公、因私,三阿哥夫妇都不当这个时候搬来海淀,偏偏来了…… * 九贝勒府这里,虽说是打算明天搬到海淀,可是下午就打发人送行李过去了。 曹顺带人过去的。 回来的时候,他就来正院求见,跟九阿哥禀告了三阿哥夫妇搬到海淀之事。 九阿哥跟舒舒道:“呵,这还晓得藏奸了,昨儿过来提也没提。” 舒舒没有说什么,只对曹顺道:“你也早些家去吧,下午叫人送慧姐儿回去,明早回来就行,不必叫孩子赶早,巳初才出发。” 曹顺道:“是,奴才领命。” 今天去铺陈的除了北五所,还有后头的院子,曹顺晓得这内书房没有停,只是挪到海淀。 曹顺也有阵子没见女儿,眼见着贝勒府没有其他事儿,就出了角门,打算回家。 结果就见有辆马车过来,在张宅门口停了。 车上下来一人,带了小厮。 曹顺忙拱手道:“张二爷……” 来的是张廷瓒的弟弟张廷玉,跟曹顺也见过的,拱手回礼。 那马车应该是赁的,小厮拿了铜板会账,车夫调转方向,离开了这里。 曹顺跟张廷玉也别过,回了自己家的院子。 曹顺是个机灵人,跟福松关系还好,对张家这几个兄弟的行事也熟悉些。 晓得这位张二爷素来清高,没有大事儿,鲜少来这边。 方才对方虽故作镇定,可眉眼之间还是带了欢喜。 这是授官了? 如今正是春闱之期,眼见着新进士就要出来,到时候就会有新的一科庶吉士,上一期就要散馆腾地方…… * 这贝勒府这排的院子都是两进院,张廷瓒刚从衙门回来,正在书房里看家书。 听到外头动静,晓得弟弟来了,他也想到了翰林院散馆之事。 “大哥,大哥,吴氏生了……” 张廷玉进来,失了平日的稳重,带了亢奋道:“弟弟得了长女……” 张廷瓒虽有些失望吴氏生的不是侄儿,可是也代弟弟欢喜。 即便是女儿,也比膝下荒凉好。 弟弟不肯续娶,身边只有一个侧室。 可是前几年因为悼念亡妻,弟弟也无心子嗣。 如今转圜过来,这人都添了几分鲜活。 “不到四斤……” 张廷玉提及长女,满脸怜惜,道:“吴氏年轻,我怕她照顾不好孩子,不知道能不能劳烦大嫂打发个妥当人过去照应两个月。” 张廷瓒道:“你大嫂昨儿还念叨吴氏产期临近,本以为要下月底,没想到提前半个月……” 说到这里,他沉吟道:“回头我跟你大嫂商量一下,看是让宋嬷嬷过去,还是让霔哥儿的乳母过去。” 张廷玉听了一怔,道:“要是宋嬷嬷过去最好,侄儿的乳母就算了。” 宋嬷嬷是顾氏的乳母,陪嫁过来的,霔哥儿的乳母是张家的家仆之媳。 要说方便,肯定是张家的家仆之媳更合适,可是那牵扯到侄儿,张廷玉觉得不妥当。 张廷瓒道:“霔哥儿断奶了,每天闹得慌,将人隔开也正好。” 张廷玉这才不说什么了,犹豫了一下,道:“我打算给父亲、母亲报喜,顺带着请父亲将孩子记在姚氏名下。” 张廷瓒听了,露出不赞成道:“嫡就是嫡,庶就是庶,这样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回头说亲的时候还要被人说嘴。” 尤其是张家子女嫁娶,多是在桐城老亲里结亲,更是知根知底。 张廷玉道:“吴氏是姚氏生前两个月为我纳进来的,就是为了求子,若非姚氏做主,弟弟本打算孑然一身,张家枝繁叶茂,父亲也不缺男孙,可是姚氏以子嗣为念……” 只是这孩子来的有些晚,距离姚氏病故已经过去四年。 张廷瓒还是觉得不妥当,道:“等吴氏生子,再记在弟妹名下吧,女孩儿这里,要嫁到旁人家,嫡庶还是分明为好。” 张廷玉摇头道:“不外嫁,在老亲中择子弟招赘。” 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有三姐的例子在前,哪里舍得女儿外嫁? 就算外嫁后,处境比三姐好些,可也是骨肉生离。 张廷瓒看着他道:“这……日后子嗣如何都说不好,怎么就想到招赘了?” 这招赘的人家,都是没有儿子,或是儿子年幼无法支撑门户的。 这样说着,张廷瓒不由担心起弟弟身体,道:“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妥当?且不可讳疾忌医……” 第1989章 训诫 关于授官之事,兄弟两个就随口提了一句。 虽说张廷玉的散馆考试,在庶吉士中的排在第一名,可他之前会试是三甲进士,那就只能授从七品检讨。 对于此事,张廷瓒已经觉得可惜,道:“该等到今年考的。” 三十九年会试时,张英为主考官。 按照惯例,张廷玉这个当儿子的需回避,等到下一科再考,不过皇上给了恩典,让他无须回避。 张英却要顾着瓜田李下,将原本排在二甲的儿子,降到三甲。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皇上亲自查阅了张廷玉的试卷,怜惜其才,给了恩典,亲自点张廷玉为庶吉士,入翰林院学习国语。 张廷玉摇头道:“没有什么差别,今年考,最好的情况也就是为庶吉士,还耽搁了三年。” 朝廷官员分满官与汉官,满官有幸进的,汉官却是论资排辈,早三年入仕,且还在御前挂名,不是坏事。 父亲像他这样大时,已经为编修;大哥像他这样大的时候,已经典试山东。 虽说在会试上,他掉落三甲,名次远不如父兄,不过会试成绩,并不能决定什么。 前朝大学士,多出身三鼎甲,本朝更重实干。 天色将暮,快要到关城门的时候,张廷玉不好耽搁,报完喜就准备回去了。 张廷瓒给妻子商量过,就安排霔哥儿的乳母跟着去了。 至于顾氏,也不好这个时候出城,就说好了明日过去探看产妇。 张廷玉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顾氏想起了小姑,道:“要往都统府那边送消息,明儿再告诉就太仓促了。” 明日要去探看产妇,总不能明天再告诉小姑子。 吴氏不是寻常妾室,也是老亲人家女孩,身份做继室也使的。 这生的也不是寻常庶女,是张廷玉的长女。 至于国子监的张六,反而不用着急,明天告诉就行。 张廷瓒点头道:“那就打发人去告诉吧!” 夫妻两个商量完,就安排宋嬷嬷坐车走了一趟,往都统府报信…… 都统府这里得了消息,觉罗氏就叫了张氏跟清如过来,将备好的礼给两人看。 总共是三份,一份是都统府的,一份是代清如预备的,一份是代张氏预备的。 都是平安锁跟小手镯。 张氏有些无措,道:“母亲……” 清如也不好意思道:“额涅预备大嫂跟家里的就行,媳妇的自己预备吧……” 觉罗氏道:“还没分家,我就代你们多操心些,等以后你们过自己的小日子,再自己预备人情走礼……” 觉罗氏名下的银楼虽给了舒舒,不过舒舒每年除了孝敬宜妃金银器物,还会孝敬觉罗氏一份。 这些都是平日里人情走礼免不了。 等到出了正房,清如拉着张氏道:“我这里有两盒阿胶,适合妇人吃的,嫂子明儿也带上吧!” 张氏点头道:“多谢弟妹。” 妯娌两个年岁相仿,又都是带了书香气儿,就比其他人要投契,也少了几分客气。 清如回东府去了,张氏回了跨院,却有些郁闷。 福松回来,猜到缘故,道:“不必想太多,他是哥哥,你是妹妹,敬着哥哥,什么时候都不是错。” 张氏道:“二哥性子各色……” 要不然的话,婆婆也不会将贺生礼现在就给预备出来带着,这是晓得那边不会摆酒。 福松道:“二哥是翰林,往来的也都是翰林官,也有他的难处。” 张氏闷声道:“可是大哥也曾是多年的翰林官,父亲早年也是翰林院出身,也没有像他这样清高自守。” 福松道:“一人有一人的行事,不必勉强。” 张氏点头。 她若是姐姐,还能教训几句;可她是妹妹,也没有她指点哥哥的余地。 就是觉得二哥虚伪的很。 真爱惜名声的人,还在江南做大儒呢…… 还有这不继娶,却纳妾的行径,对于男人来说,或许有人会赞二哥对发妻深情,可是张氏是女子,压根体谅不了。 她想起了一个词儿。 矫情…… * 九贝勒府,舒舒还不知张廷玉家有弄瓦之喜,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两家没有人情走动。 毕竟两家是拐了弯儿的关系,要是张廷玉主动亲近他们,他们看在福松跟张廷瓒的面上,也会以礼相待。 既是张廷玉摆出一副不结交权贵的姿态,那总不能他们上赶着。 夫妻将要带的东西收拾好,就说起桂丹昨日相看之事。 “表姐早上过来,说是回头让三格格给咱们做鞋,这是相中了……” 舒舒道。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好,总算是要成家了,也该踏实些了。” 舒舒道:“爷做大媒?” 九阿哥点头道:“明儿送你去海淀后,后个儿爷去顺承王府,有爷出面,也省的顺承郡王出幺蛾子。” 夫妻两人,对顺承郡王印象都不好。 许是婢妾所出,又是养在海淀,无人教导,如今这位顺承郡王行事很是小家子气,否则也不会惦记着出嫁姑母的嫁妆。 这简直是大笑话。 还有之前被卖婚的二格格,看似都是老郡王的过错,还真是如此么? 老郡王在海淀离群索居,平日里跟董鄂家走动的还是顺承郡王本人。 那亲事里面到底怎么回事儿,还真说不好。 舒舒道:“反正先要嫁妆单子,若是不能预备的体面,就叫桂丹这里预备。” 郭络罗家既高攀宗女,就要摆着诚意。 这是给新妇看的,也是给宗亲看的。 九阿哥点头道:“还得跟道保那边说,让他多预备彩礼……” 夫妻两个还是希望桂丹能立起来。 郭络罗家是九阿哥的外家,真要落魄了,到时候操心的还是他跟五阿哥…… 次日一早,夫妻两人用了早饭,就去了后罩房。 先接了丰生兄弟,再带了两个儿子前往宁安堂接伯夫人跟尼固珠。 慧姐儿已经回来了,正牵着尼固珠的手,给她解释“海淀”的意思。 “海淀又叫‘海甸’或‘海店’,是有许多海子的甸子的意思,南半拉归宛平县,北边大部分归昌平州、小部分归延庆州……” 尼固珠道:“昌平,小汤山;海淀,鸡蛋……” 这是知晓府里的鸡蛋都是海淀那边送来的,还记得自己的菜是小汤山送来的。 舒舒跟九阿哥带了两个儿子进来,就听到尼固珠还在絮叨:“还有鱼,活鱼,也是海淀送来的……” 伯夫人在旁,都觉得纳罕。 平时孩子们也不会去膳房,还是过年那阵子,舒舒做月子,内书房还没有开学,尼固珠满府乱窜,去过膳房。 这都小三个月了,居然还记得。 舒舒道:“这回咱们过去,除了陪着乌库妈妈,就去钓鱼,还能去捡鸡蛋……” “真的,太好了!” 尼固珠恨不得蹦起来。 连带着丰生跟阿克丹的小脸上,也带了几分渴盼。 舒舒有些期待海淀的生活了,这个时候正好是不冷不热的时候,适合在户外。 九阿哥道:“到时候阿玛还带你们爬山去!” 至于爬的什么山? 肯定不是西山。 而是百望山。 提及百望山,九阿哥就有些遗憾。 但凡跟自己相邻的是其他人家,都能想法子置换庄子,将百望山变成自己的。 可是相邻的是康亲王府,自己这边的庄子还有一半是康亲王太福晋送的,那再惦记另外半拉山头,就有些得寸进尺,忒不要脸了。 十阿哥一家还等着,两家一起去海淀。 大家就没有耽搁,出了宁安堂。 正院里,小椿抱着襁褓,后头跟着小阿哥的乳母跟保母。 前院,小棠带了膳房的人,已经装好了马车。 这一过去,就要住几个月,没有意外,要出了伏才回来。 贝勒府就跟过去不少人手。 九阿哥看着曹顺道:“你今儿就别折腾了,不用跟过去,以后也在府里看家。” 曹顺躬身应了。 看着见牙不见眼的桂丹,九阿哥道:“这是要乐迷糊了?” 桂丹忙道:“都是托九爷跟福晋的福……” 他有自知之明,晓得要不是看在九阿哥跟九福晋的面上,不会有这一门亲事。 九阿哥轻哼道:“爷替你张罗一回,回头你要是犯浑,打了爷的脸,你试试!慎刑司送不了,还有步军都统衙门,爷总能给你找个名头!” 桂丹听了,立时觉得屁股疼了,恨不得诅咒发誓:“奴才早改过自新了,之前是井底之蛙,才轻狂无礼……” 九阿哥道:“反正爷等着看……” 桂丹不敢欢喜了,望向旁边的舒舒有些幽怨。 这是近墨者黑? 被福晋带的,九爷也恨不得开口闭口律法了。 舒舒在旁,觉得九阿哥告诫的对。 桂丹的性子浅薄,比不得桂元有成算,晓得畏惧,是好事。 尼固珠是自来熟,跟府里的几位僚属自然也熟悉,尤其是桂丹,晓得这位跟其他人不一样,是表叔。 原本她牵着慧姐儿的手,此时见大人们说完话了,立时伸着小胖胳膊,道:“表叔,抱抱……” 从宁安堂走到贝勒府门口,距离不近,这是走累了。 桂丹挨了训诫,正有些尴尬,见状忙蹲下道:“好,好,表叔来抱大格格……” 第1990章 养儿之乐 这边刚抱起来,那边十阿哥一家三口到了。 尼固珠立时扭着小身子,挥着小胳膊,道:“十叔……十婶……” 这笑得跟花似的小胖丫头,谁受得了? 十阿哥立时快走几步,从桂丹怀里将尼固珠接了过去。 尼固珠搂着十阿哥的脖子,才回了头,看着桂丹,皱着小鼻子,道:“表叔,臭……” 桂丹讪讪,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这大宝贝贴心的时候真贴心,扎心的时候也是十足成色。 九阿哥毫不客气道:“这是烟瘾又大了?什么好东西不成?” 桂丹道:“就早起抽了一锅子。”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想想熏肉,以后你也熏透了,可别往爷身边凑。” 舒舒在旁,看了桂丹一眼。 她记得清楚,桂丹早先是个胖子,这几年瘦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抽烟的缘故。 满人流行抽烟,从关外抽到关内。 因为东北苦寒,烟草又有医效,所以被称为“吉祥瑞草”。 只是因为关外种烟叶的多,影响了粮食,太宗朝就禁过烟,禁止种植、贩卖跟抽烟。 可是因抽烟的太多了,最后只禁止种植,其他两条禁令不了了之。 八旗入关以后,依旧没有改变吸烟的旧习。 桂丹早先是不抽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抽烟了。 十福晋牵着儿子,看着丈夫怀里的尼固珠眼馋。 尼固珠正跟十阿哥道:“十叔,咱们带弟弟去钓鱼、去捡鸡蛋,还带弟弟去爬山。” 这是区分明白了,叔叔家的弟弟是弟弟,自己那个吃了睡、睡了吃的是小弟弟。 十阿哥笑道:“好,好,到时候还十叔抱你。” 小阿哥已经松开十福晋的手,到了两个堂兄跟前:“大哥,二哥……” “弟弟……” 丰生牵了他,道:“到时候咱们去陪乌库妈妈说话。” 小阿哥习惯性的摇头,摇到一半乖巧点头,道:“好。” 十福晋抱起了阿克丹,跟舒舒小声抱怨道:“总算是没有再‘不不不’了,我们爷说了,再这样就叫‘不哥儿’……” 舒舒在旁道:“都有这个时候,先要让身边人少说‘不’,然后再好好听孩子要什么,耐心些,多陪陪孩子,再大一岁就好了。” “咦?” 十福晋看看怀里的阿克丹,道:“侄儿们小时候也这样犟过?” 舒舒点头道:“差不多十八个月的时候,就爱说‘不’,持续了差不多半年。” 不过丰生性子好、尼固珠也好哄,就阿克丹明显了些。 阿克丹在外人跟前又不爱开口,所以十福晋没有遇到过。 舒舒是个有耐心的妈妈,对于育儿没有经验,却有不少理论,很轻易地度过这段幼年“叛逆期”。 十福晋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心里没底呢,想着要不要请人看一看,是不是冲撞什么了……” 她之前还奇怪,自己跟十阿哥都是好脾气的人,怎么生下这个犟种儿子。 丰生牵着小阿哥,正在教他:“高曾祖、父而身、子而孙、自子孙、至玄曾,乃九族,乌库妈妈就是曾祖母,皇玛法是祖父……” 小阿哥听得脸上直迷糊。 丰生见状,想着先生的解释,道:“祖父是阿玛的阿玛,曾祖父是祖父的阿玛,高祖父是曾祖父的阿玛,都是一家人。” 小阿哥这回听明白了,指了自己府邸的方向,道:“家里没有皇玛法。” 丰生道:“那是皇玛法分家了,十叔跟我阿玛都分出来了。” “分家……” 小阿哥说着,还是有些不明白。 丰生道:“我阿玛跟十叔都是一家的,后头挨着住着,分成了两府,不过也跟一家人没什么两样。” 小阿哥这回点头,抱着丰生,眼巴巴道:“那我想跟大哥住……” 丰生望向舒舒。 舒舒道:“你要是能照顾好弟弟,那就带弟弟住,要是照顾不好,也别逞强。” 小孩子都爱跟大孩子玩,小阿哥平日也没有玩伴儿,最亲近的就是丰生他们三兄妹。 丰生立时道:“能照顾好!” 十福晋在旁,有些不好意思,道:“侄儿也小呢。” 舒舒道:“先住两天试试。” 换了淘气的孩子,她肯定会拦着,可是小阿哥是个乖巧懂事的。 马车都在后头候着。 一行人没有耽搁,就上了马车。 丰生、阿克丹带着小阿哥一辆马车。 舒舒跟十福晋一辆马车。 伯夫人则是叫了小椿抱着孩子上了自己的马车。 尼固珠又不肯上车了,眼见着桂丹骑马,就又找表叔了。 桂丹哭笑不得,接了小祖宗回来。 被嫌弃了一回,他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欺霜赛雪、肤若凝脂的三格格。 被小侄女嫌弃只是丢人,要是被三格格嫌弃,那怎么好? 到时候自己上不了屋…… 那烟,不抽也罢。 抽了生痰。 如今八旗的年轻一辈,嫌弃抽烟不雅,换上鼻烟的多。 往后他也换鼻烟,那个味道轻…… 都是官道,年年都修缮的,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到了北六所。 因为昨天下午就打发人过来,这边也是铺陈好的。 舒舒安置好伯夫人跟幼子,就准备带了孩子们去给太后请安。 九阿哥道:“同去,同去,给皇祖母请了安后,爷再跟老十回城……” 他们兄弟还要在衙门里再点卯两日,才好来海淀值房。 丰生三兄妹虽来过海淀好几次,可早不记得了。 至于小阿哥,年岁还要更小,也是如此。 几个孩子看什么都新奇有趣,觉得眼睛不够使。 在北花园门口,九阿哥打发人往里传话,而后给几个孩子指着方向:“南边住着你们汗玛法,西边住着你们二伯父、三伯父跟几个叔叔、还有堂兄……” “那边呢?” 尼固珠的小胖手指着北边的高墙。 “那是御马场……” 九阿哥道。 “马……” 尼固珠的眼睛又亮了。 九阿哥道:“对,都是马,容阿玛两日,过两日就带你们去马场看小马驹……” 小阿哥在旁,只是习惯性的对父母说不,对九阿哥跟舒舒这伯父伯母还是熟稔不见外的,接话道:“家里有马驹,给姐姐……” 尼固珠在旁,道:“那我用大鹅换。” 那是她的新宠物,是正月里在膳房“解救”下来的。 宝贝了两个月。 这回搬家没有带过来,因为阿哥所地方小,家禽味道大。 舒舒跟九阿哥对视一眼。 夫妻两人都发现了尼固珠没有长性,喜新厌旧的很。 喜欢的时候自然千好百好,不喜欢了就是弃如敝履。 这是随谁了? 反正夫妻两个都不承认是随了自己。 小阿哥见过尼固珠的大鹅,晓得会叨人,摇头道:“不换不换,直接给姐姐。” 尼固珠立时抱住小阿哥,道:“那我用沙琪玛换,不能让弟弟吃亏了……” 这时候白嬷嬷得了吩咐,出来迎大家。 她给众人请了安后,道:“娘娘早上就念叨来着。” 九阿哥道:“预备了午膳没有,我们除了给皇祖母请安,也带着孩子们吃大户来了。” 白嬷嬷笑道:“预备了,预备了,叫白案准备了好些发面饽饽给小主子们,还有九福晋爱吃的牛肉丸子、十福晋爱吃的烤羊排……”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道:“瞧瞧,咱们成了孙女婿了,皇祖母重女轻男……” 一行人说笑着,进了太后宫。 太后宫本一片沉寂,立时添了许多生气。 太后本歪着,这会儿也坐起来,笑眯眯地看着众人进来。 “皇祖母……” “皇祖母……” 四个大人,一人牵了一个孩子进来。 太后第一眼就看到尼固珠,跟小时候一样一样,喜穿红的小胖丫头;第二眼她就看到了阿克丹,恍惚回到了太皇太后还在的日子,当时还在慈宁宫。 她忙招呼大家上前:“快来,快来,让我看看孩子们。” 剩下一高一矮两个好分辨了,一个是九阿哥的长子丰生,一个是十阿哥的长子。 “乌库妈妈安,给乌库妈妈请安了……” 丰生三兄妹早得了吩咐,给太后请安。 小阿哥由丰生牵着,也跟着兄姐们行事。 太后起身,自己扶了起来,真是拉着哪个都不想撒手。 只是拉着小阿哥的时候,她的视线从小阿哥的满头羊毛卷上掠过,也看了两眼他浅色的眼珠子。 这样的相貌…… 幸好是十阿哥的嫡长子,尊贵的皇孙,也没有人敢不开眼的当面说什么。 老太太神色不变,招呼几个孩子在炕边坐了,又让九阿哥他们自己找座儿。 其他孩子都乖巧,只尼固珠是不见外的,挨着太后,扬着小脑袋道:“乌库妈妈,额涅说带我们来陪您了,您爱玩什么呀?爱钓鱼么,还是爱捡鸡蛋,爬山就算了,那个累人呢。” 太后笑着回道:“玩什么都行,就是乌库妈妈老了,你们别嫌乌库妈妈走的慢。” 尼固珠摇头道:“不嫌,您那是长了岁数,长了智慧了,额涅说了,人的见识就是这样一年年的积累下来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第1991章 承欢膝下 “哈哈……” 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 人上了年岁,日子就难熬了。 总怕自己成了老厌物,被人嫌弃。 结果这被当成了宝贝,这滋味儿还真不赖。 “咯咯咯……” 尼固珠拉着太后的手,也跟着笑了。 小孩子跟小动物似的,最是能感知大人的情绪,也最会蹬鼻子上脸。 眼见着太后高兴,她小嘴没闲着,依旧巴巴道:“乌库妈妈手干了,要记得擦香香,现在风大呢,擦香香了手不疼,要不乌库妈妈的额涅该不放心了……” 上一句听得太后合不拢嘴,这句话差点听得老人家眼泪出来。 太后有些怔然,她都这个岁数了,父母都走了几十年了,可是如今闭上眼睛,仿佛音容笑貌就在跟前。 当年姑姑被废,太皇太后做主,从科尔沁给世祖皇帝聘继后。 结果世祖皇帝不许,母子争执,最后自己是以妃礼入宫,一个月后才立为皇后。 跟着自己一起入宫的妹妹,则是世祖福晋,跟其他蒙古后宫一样,比妃位低,比小福晋级、格格级的满洲嫔御地位高。 几十年过去,这宫里的人换了一茬,当时的老人就只剩下她跟两位太妃,还有一个苏麻嬷嬷。 舒舒坐在九阿哥下首,晓得不能让尼固珠再说了,道:“不是学了九族了么,跟乌库妈妈学学。” 尼固珠立时闭上了嘴巴,生怕自己闭得不严实,还用小手捂着,求救似地望向丰生。 舒舒见了,心里好笑。 这就是学渣了。 只要提学习,马上就老实了。 丰生是个好哥哥,素来护着弟弟、妹妹的,本乖巧地旁坐着的,这会儿主动上前道:“乌库妈妈,九族就是家里人,都是能上家谱的,方才我给小弟弟讲过……” 说着,他口齿清晰地背了几句《三字经》。 《三字经》本就是启蒙书,朗朗上口,通俗易懂。 太后听了进去,摸了下丰生的头,笑着赞道:“这个好,阿哥真聪明,都会这么多了。” 丰生比小时候长开一些,没有小的时候那样肖母,可眉眼之间依旧是舒舒的影子。 太后本就“爱屋及乌”,见这孩子这么懂事,不由怜惜,望向九阿哥道:“这孩子序齿是老大,可是只比弟弟、妹妹大个把时辰,你当阿玛的,可不许对孩子太严了,这还小呢。”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道:“皇祖母,这是孙儿跟您孙媳妇懂事,生的孩子也懂事,没怎么教。” 十阿哥在旁也帮九阿哥说了公道话:“都是九哥、九嫂言传身教,三个孩子就有样学样儿,孝顺懂事。” 太后点点头,又望向阿克丹。 阿克丹穿着浅蓝色小褂子,身上一个褶子都没有,板板正正地坐着,脚下的靴子底雪白雪白的。 她又望向其他几个孩子,差不多的穿戴,可是也没有这样纤尘不染的模样。 她望向舒舒。 祖孙相处多年,舒舒瞧着老太太的疑惑,带了无奈道:“阿克丹爱洁,方才过来之前,在五所换了衣裳。” 不单单是爱干净,还臭美。 自己有一面镜子,出门必要照镜子,身上有半点不平展都不行。 明明是从贝勒府出来之前才换的衣裳,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因为坐马车,后身有褶子了,就要换了衣裳。 天生富贵,说的就是他了。 太后眉眼弯弯道:“你们养孩子精致,这一点儿不像他五伯,他五伯小时候恨不得满宫乱窜,身上就没有干净的时候。” 老太太说古,尼固珠觉得自己又行了,道:“那五伯不累么?额涅说我走路爱累,是因为比大哥、二哥多了肉肉,就跟抱了两头大鹅似的。” 太后摇头道:“不累,精神着呢,就是饭量上来了,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你们五伯就能吃两碗饭。” 不是她娇惯孩子,实在是之前宫里死孩子死得叫人害怕了。 能吃是福,这养得结结实实,比什么都强。 这样想着她看着小阿哥就不大满意,问十福晋道:“阿哥正抽条么,瞧着怎么不如他哥哥、姐姐胖?” 十福晋道:“最近他就爱说不,用膳的时候也是如此,叫吃什么,都是说‘不’,再三哄着,才吃进去几口。” 太后听了,不由心疼,道:“那是预备的不合口,不爱吃,你们就给预备爱吃的,你们头一回养孩子,也太不精心了,不知道的多问你九嫂。” 太后养过五阿哥与九格格,晓得小孩子容易饿,顾不得还没有到午膳时间,吩咐白嬷嬷道:“摆小膳桌,将给孩子们预备的饽饽跟酥酪都抬上来。” 白嬷嬷应声下去,估摸半盏茶的功夫,就带人抬了张炕桌进来,上面摆着十来盘饽饽。 有蒸的发面包子、肉花卷、烫面饺子、四喜烧麦,还有炸的卷果跟小油饼,烤的南瓜酥跟火腿佛手酥,配饽饽的除了甜口的酥酪,还有咸口的鸡汁老豆花。 最好的白案师傅在宫里,宫里最好的白案师傅在太后宫。 其他的还罢,那栩栩如生的南瓜酥跟火腿佛手酥,不仅看得尼固珠移不开眼,其他三个孩子也忍不住被吸引。 “额涅,小南瓜……” 尼固珠带了惊叹,让舒舒看:“是南瓜家生的小南瓜么……” 说着,她忍不住握拳,看看南瓜酥,又看看自己的手,道:“比我的手还小,跟小弟弟的手那样大。” 舒舒脸上带了认真,道:“这是乌库妈妈给你们预备的吃食,要说什么?” “谢谢乌库妈妈……” 几个声音接二连三道。 除了尼固珠,不但丰生跟阿克丹开口了,小阿哥也跟着开口了。 三胞胎是平日里一起被教导,习惯了。 小阿哥这里,则是在学哥哥、姐姐们。 小孩子爱跟大孩子玩,也爱模仿大孩子行事。 太后听得热闹,笑道:“不用谢,乌库妈妈欢喜为你们准备这些……” 听着孩子们的小奶音,她觉得自己都年轻了。 她正走向衰老,越来越害怕寂静。 看着这几个健康活泼的孩子,她想到了五阿哥家的小阿哥。 自从他他拉氏生子,本以为宁寿宫也会有孩子闹腾。 她之前给他他拉氏体面,连弘昇都不亲近,结果等来了什么? 太后觉得自己可以看开了。 她不缺曾孙。 舒舒跟十福晋妯娌两个起身,给孩子们擦了手,卷了袖子,就任由他们自己吃了。 宫里饽饽装盘,每一盘都是八枚,也不用担心孩子们争抢。 十福晋在旁看着儿子,还在想着怎么哄儿子吃东西,就见小阿哥坐在尼固珠跟丰生中间,乖乖地等着丰生给他们分南瓜酥。 尼固珠看着盘子里的南瓜酥,又望向佛手酥,道:“大哥,还要那个……” 小阿哥在旁,也跟着开口:“要那个……” 丰生又给弟弟妹妹分了一圈佛手酥。 孩子们这才开始吃起来。 十福晋看着儿子吃得抬不起头,目瞪口呆,望向舒舒,小声道:“九嫂,这怎么回事儿?” 舒舒道:“小孩子都是这样,隔锅香,更爱抢着吃。” 十福晋:“……” 这就是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的坏处了。 没人跟他抢。 十阿哥在地上坐着,看着儿子也是直运气。 这是谁的话都听,就是不听父母的话是吧?! 十阿哥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舍得打孩子了。 这气人的时候是真气人。 等到孩子们吃了一圈饽饽,酥酪跟老豆花,也一人吃了小半碗,就都吃得饱饱的。 尼固珠想着方才正殿外都是园子,好大好大的样子,就想起外头玩了。 “乌库妈妈,您这儿有大鹅么?” 尼固珠比划着,道:“我有一只大鹅,这么高,这么大,可威风了,叫白将军。” 太后想了想,道:“我这没有大鹅,有一对孔雀,还有一对仙鹤……” 不过都是修剪了翅膀,不能飞的。 是专门豢养在园子里,供太后赏看的。 尼固珠瞪大了眼睛,这两样都没见过真的,不过见过仙鹤摆件。 太后见状,就吩咐白嬷嬷道:“带孩子们过去看孔雀跟仙鹤,多带人,抱着小阿哥、小格格走……” 白嬷嬷听了吩咐,带了宫人,抱着几个小主子出去。 正是午初二刻,也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太后就叫人上膳桌。 白嬷嬷方才在大家面前说预备的是舒舒跟十福晋爱吃的,可到了午膳上来,就有九阿哥爱吃的干贝烩烂糊白菜,还有十阿哥喜欢吃的烤五花肉。 九阿哥立时道:“还是皇祖母疼孙儿。” 太后道:“大了,可不许再挑食,别饭量被孩子们比下去。” 方才孩子们那桌,八盘饽饽,每盘都动过了。 吃的多的尼固珠每样都吃了,还多吃了两个烫面蒸饺。 吃的少的阿克丹,也吃了三、四块饽饽。 九阿哥笑道:“不挑,孙儿早改了。” 十阿哥也很高兴,多吃了好几筷子烤肉,道:“孙儿在家也预备了烤炉,可总烤不出宫里的味儿。” 太后笑着说道:“这边的烤炉高,还大,火力壮,下回再想吃了,叫小布音过来取……” 第1992章 抱孙(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跟十阿哥拖家带口的过来,先经过南五所。 三阿哥不在,三福晋得了消息,还在想着舒舒什么时候会带十福晋过来。 就算不专门过来见她,也要过去给太子妃请安。 结果等到中午,还不见舒舒打发人过来。 三福晋没有耐心了,吩咐身边嬷嬷道:“你过去瞧瞧,看看她们忙活什么了。” 嬷嬷应声,往北六所去了。 * 畅春园,清溪书屋。 康熙也在等着九阿哥跟十阿哥过来。 知子莫若父。 九阿哥这个时候过来,不用说指定又不想好好去理藩院了的。 儿子太能干了操心,太躲懒也操心。 康熙想要训儿子了。 结果等到将要用午膳摆上来,还不见九阿哥跟十阿哥进园子,他就也叫人去探问。 没一会儿就打听清楚,兄弟两个带了孩子去给太后请安,太后留饭了。 康熙看着膳桌上的什锦白菜卷,立时没有了用膳的兴致。 他对付着用了两块饽饽,就出了小东门,往北花园去了。 原本静寂的花园里,满是孩子的笑声。 “咯咯咯咯,我抱住了……” 小孩子的声音欢快高亢。 康熙望过去,就见太后宫西边,围了一圈人。 想着方才的声音,是小姑娘的声音,康熙就晓得是谁了。 尼固珠…… 喜动,不认生,带着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玩耍…… 康熙脑子里想起去年贝勒府里传来的消息。 他就没有往太后宫去,而是往人群方向去了。 这边看孩子的,除了白嬷嬷跟太后宫的小太监、小宫女,还有白果、小松、何玉柱跟王平安、王长寿。 尼固珠正趴在只孔雀身上,小胖胳膊使劲搂着。 那孔雀是从小训过的,不怕人,任由她抱了。 “皇上……” 最先发现康熙过来的是白嬷嬷,刚要请安,就被康熙给拦住。 康熙看着穿着一身红的小胖丫头,正笑得欢快,嘴角都带了口水。 这个鲜活的劲儿,是宫里的小格格身上没有的。 丰生是个爱操心的,正跟何玉柱道:“谙达,看好了鸟嘴,别叨了妹妹。” 何玉柱正盯着孔雀,也不敢移开眼。 阿克丹则是皱眉,恨不得要退后三步了,小鼻子也皱着。 白果在旁安抚着:“二阿哥放心,奴才拦着呢,不叫雀儿过来。” 小阿哥是个傻大胆,见姐姐抱了孔雀,就要去抱另一只。 王平安在旁道:“阿哥爷力气小,等奴才按了雀儿再抱。” 总共十几个人,围着一对孔雀、一对白鹤,闹闹哄哄的。 白鹤灵巧,早避到园圃的角落中,离几个小魔王远远的。 孔雀憨厚些,迟了一步,想走走不了了。 “咯咯咯……” 尼固珠抱着孔雀,还在香亲。 孔雀再好的脾气,也有些忍耐不住,本趴在地上,这会儿就要站起来。 这是将要成年的孔雀,有四尺来高。 这一站起来,小丫头就抱不稳了。 小松在旁护着,见状一手揽了尼固珠,一只手压着孔雀脖颈。 孔雀挣扎不动,又趴下了,也叫了起来。 “嗷……嗷……美嗷……” 尼固珠听了,放了手,回头抱小松。 早有伶俐的小太监上前,接过小松的班,继续按住孔雀。 小松本蹲着,这回起身,道:“大格格不抱雀儿了?” 尼固珠摇头道:“不抱了,它不乐意,再抱它该哭了。” 总共是一对孔雀,相伴着长大。 一只鸣叫,另一只也就跟着叫起来。 小阿哥正学着姐姐的样子抱孔雀,只是他年岁更小,胳膊更短,就只能抱孔雀脑袋。 听到叫声,他吓了一跳,却没有撒手,而是直接捏住了孔雀的鸟喙。 原本温和的孔雀,也忍不住要张嘴了。 小阿哥一只手不够用,就用两只手,兴致勃勃的。 王平安跟王长寿一左一右的护着,犹豫着要不要劝。 丰生已经看到,道:“弟弟快松手,雀儿该喘不上气了。” 小阿哥是个听话的孩子,闻言立时松开了鸟嘴。 眼见着姐姐不玩雀儿了,他也不玩了,跑到丰生跟前道:“大哥,不好听。” 丰生就拉着他的手,将他皱起来的衣服平展平展,道:“让十叔给你找叫的好听的雀儿。” “嗯,嗯……” 小阿哥乖巧点头。 其他三个孩子,康熙都见过,如今大了一岁多,也能对上人。 小阿哥这里,他却是头一回见,难免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就明白了,这孩子长得更像是外家人。 尼固珠被小松抱在怀里,看的就高,发现了白嬷嬷身边的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穿着宝蓝色常服的中年人,看着精瘦精瘦的。 腰带是明黄色的,袖口里隐约露着的内衬也是明黄色。 尼固珠扭着小身子侧头看着,小松有所察觉,跟着望过去,一下子就认出人来。 倒不是认出长相,而是认出穿戴来。 这人后头还跟着几个侍卫,又是这个岁数,这个装扮。 小松忙放下尼固珠,低声提醒道:“大格格,那是你汗玛法,得上前行礼。” 尼固珠听懂了,立时穿过人群,奔了过去。 “汗玛法,汗玛法……” 她这一开嗓,大家都跟着惊动了。 除了几个小的,其他人“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尼固珠已经跑到康熙跟前,却没有急着行礼,而是转身招呼人。 “大哥、二哥、弟弟快来,这是汗玛法……” 丰生望向小松,见小松点头,才一手拉着一个弟弟,走了过去。 方才在太后跟前请过安的,眼下大同小异。 几个小的,就参差不齐地开口请安。 “见过汗玛法,请汗玛法安……” 不管是乾清宫,还是清溪书屋,平日里都是静谧无声。 眼下这几个孩子的声音混合起来,康熙还真有些不习惯。 他已经看到小松跟孩子们的互动,没有再问孩子们怎么认出的自己。 “起磕……” 康熙摆手道。 几个孩子起了。 尼固珠抬头看着康熙,道:“汗玛法,您养大鹅了么?” 她是想起了方才在北花园门口,九阿哥给她指过畅春园,那边看起来好像比北花园还大。 康熙被这没头没脑地的话问住,想了想,道:“没有大鹅,有天鹅……” “什么色儿?” 尼固珠问道。 “白色的。”康熙耐心回道。 尼固珠立时带了嫌弃,道:“不好看,孔雀好看,好几个色儿。” 康熙想了想,道:“彩色的有雉鸡、鸳鸯跟鹦鹉。” 尼固珠不见外的牵了康熙的手,道:“那咱们去看看吧!” 康熙觉得手心里软软乎乎的,可是却没有立时答应。 畅春园是避喧听政之所,园子一半住着宫嫔,一半是部院官的值房,还有皇子皇孙们读书之所,不适合小孩子玩闹。 这几个孩子不是淘气的,可是瞧着小丫头不知敬畏的模样,就晓得没有教过正经规矩。 尼固珠见他没有应声,就抱了康熙的腿想要往上奔。 “汗玛法,抱……” 康熙顿了顿,俯身将小胖丫头抱起来。 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对于康熙来说,却是正好相反。 太子小时候,他是常抱在怀里的。 最早太子学写字时,都是他手把手抱在怀里,一笔一笔亲自教的。 到了四阿哥那里,也是如此。 这两个儿子,是他看着从襁褓中一点点长大的。 反倒是孙辈儿,他见的不多,更别说上手抱。 第一感觉就是沉甸甸的,第二感觉就是热乎乎的。 这抱着孩子,跟抱个小火炉似的。 尼固珠的小嘴没有闲着,有些不解道:“这分家了,就不能串门了么?可是我们都来乌库妈妈家串门了……” 康熙听到“分家”,心下一动,道:“你还晓得‘分家’?” 尼固珠点头道:“晓得呀,阿玛跟十叔就分家了,跟四伯也分家了……早先阿玛跟十叔、跟四伯是一家的,后头有了我们这些孩子,屋子住不开了,就一个人一个院了,带着福晋跟孩子住……可还跟一家人一样……” 康熙听着,神色轻柔起来。 这样教孩子才对。 同样的叔伯,不应该早早地教孩子们远近亲疏。 他们兄弟之间交情如何,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儿,对于小一辈来说,都是同样的叔伯。 至于略过八阿哥…… 康熙并不打算插手。 早先给皇子府选地方,北官房一下子陆续四家府邸,康熙没有多想什么。 因为是两拨皇子。 四阿哥与八阿哥算是前头的大阿哥,九阿哥与十阿哥算是后头的小阿哥。 现下,真要是这四兄弟亲密无间,那操心的就是康熙了。 小阿哥在家不爱说话,眼下见姐姐小嘴叭叭的,就也想要说话了。 他仰着头,道:“不,不……不分……” 康熙望过来。 小阿哥到底还小,跟康熙也不熟,说了这一句就不肯说了。 倒是个胆子大的,不避不闪,任由康熙看着。 丰生见状,上前半步,遮住小阿哥半拉身子,帮着解释道:“弟弟想要跟孙儿住,才说不分家……” 康熙的目光落在丰生身上。 才四岁大的孩子,全无九阿哥小时候的闹腾,也不像五阿哥只晓得憨玩儿,居然稳稳当当的,小脸认真,看着有长子长兄之风…… 第1993章 亲密无间 圣驾进了北花园,即便没有马上去太后宫,可也有机灵的禀告太后处。 太后这里,刚撂下筷子。 被孙子、孙媳妇陪着,她午膳都多吃了半碗。 听说圣驾到了,去看几个小阿哥、小格格去了,太后就望向舒舒跟九阿哥几个,道:“你们快去迎迎吧,别叫孩子冲撞了圣驾。” 虽说皇上不会跟孙子、孙女计较,可是也怕他严肃了,吓到了孩子。 舒舒几个没有耽搁,立时起身应了。 虽说教过孩子见尊长的规矩,可是康熙不是寻常的尊长。 对其他人要是有不周全的地方,念着孩子年幼,没有人会计较;到了御前,就不一样了。 康熙抱着大胖孙女,正寻思怎么跟丰生说话。 跟孙子说话,这个经验并不丰富。 孙女还罢了,只有宠的;孙子到底不同。 只是这样友爱弟弟的行为,使得康熙想起了九阿哥小时候。 九阿哥小时候,跟十阿哥形影不离的,遇事也都拦在十阿哥前头。 尤其是温僖贵妃薨的那年,九阿哥跟老母鸡似的,什么时候都炸着翅膀,生怕十阿哥挨欺负。 康熙眼神多了慈爱,想要夸孙子两句。 “汗阿玛……” 这会儿工夫,九阿哥一行已经匆匆到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打千,舒舒跟十福晋蹲福。 尼固珠倒是晓得这个时候要避开,拉了下康熙的袖子,道:“汗玛法,放我下来站着……” 当着儿子、儿媳妇,康熙也不想抱孩子,少了威严,就轻咳了一声,将尼固珠放下。 四个大人都忍不住望向尼固珠。 这自来熟,也忒熟了。 真是无知者无畏。 康熙摆手叫起,望向为首的九阿哥,就想要教训几句。 请安就请安,赖在这里不走,吵了太后清静。 结果没等他开口,一只小胖手已经抓住他的手,还使劲地往前拉着。 康熙低头,望向大胖孙女。 尼固珠眉开眼笑,见康熙不动,又伸出另外一只小胖手,拽着康熙往九阿哥他们跟前去。 九阿哥看着心惊肉跳,正想要开口阻拦,康熙已经跟着尼固珠动了。 康熙与众人原本距离有七、八步的距离,就成了三、四步,成了面对面站着。 舒舒跟十福晋的头低得更厉害了,恨不得下巴抵着胸口。 “汗玛法,我阿玛、额涅要带我们去捡鸡蛋跟钓鱼,乌库妈妈也去,您也去吧……” 她仰着小脸跟康熙说完,就望向大家道:“阿玛、额涅、十叔、十婶,汗玛法家有鸳鸯……嗯……还有彩色的鸡跟鹦鹉……” 九阿哥望向康熙,带了讨好,解释道:“这孩子前阵子养了大鹅,对禽鸟正好奇呢。” 康熙吐了一口气。 虽说人前教子,可是也不好当着孙子的面训儿子。 还当着两个儿媳妇。 他将嘴边训斥话咽了下去,横了九阿哥一眼,而后望向舒舒,放缓了声音,道:“孩子们照看的很好。” 三胞胎,当时刚生的时候,叫人心里没底。 民间不是没有多胎的产妇,可是能够养活的太少了。 三胞胎不仅都站下,看着跟单胎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小格格这里看着还要更健康一些。 舒舒被夸了,有些受宠若惊,却也小心谨慎,不敢托大,忙道:“都是长辈帮衬,还有九爷费心看顾,儿媳没做什么。” 康熙见她并不居功,并不因生育三子一女自得骄狂,越发满意。 对于“生育有功”的儿媳妇,康熙确实会更看重几分,可是也不一定。 他给儿子指的皇子嫡福晋,也不都是为了求子,更希望她们是贤内助,好好照顾好儿子们。 这也是为什么在诸多儿媳妇中,他最满意太子妃、四福晋跟舒舒的缘故。 这三位都是贤妻,是康熙心中理想的儿媳妇。 剩下其他皇子福晋,各有不足。 康熙又望向十福晋。 十福晋嫁进皇家好几年,已经不是当初入宫时的天真烂漫,早晓得了皇权凛冽。 有八福晋的例子在前,还有五福晋的例子在前。 她就低下了脑袋,有些心虚。 因她的疏忽,郡王府折了庶子,这也是大过了。 康熙见她入乡随俗、穿着旗装,衬着身板健硕,跟旁边瘦竹竿似的十阿哥对比,十分鲜明,胖了半拉身子。 他就想要训儿媳妇了。 连十阿哥都照顾不好,还能做什么?! 他又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垂着眼眸,看不清眼神。 诸子之中,在他面前,这样姿态的只有十阿哥跟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性子怯懦,没有皇子的傲骨,康熙很是不喜。 至于十阿哥,康熙平素虽不亲近,可心里怜惜他少年丧母,倒是更宽容几分。 康熙就道:“你们大阿哥该圈名字了吧?” 十阿哥抬起头,道:“那……儿子明日就上折子。” 早年皇孙少时,各府满周岁就上折子请旨圈名字。 后头皇孙多了,也有殇的了,这请旨圈名字的时间也往后延了。 小阿哥被丰生牵着,站在旁边,好奇地听着大人说话。 轮到十阿哥说话,他习惯性地张嘴,想要说“不”,却被旁边的阿克丹给伸手捂住嘴巴。 小阿哥转头望向阿克丹,有些懵懂。 阿克丹没有放下手。 小阿哥也不挣扎。 舒舒站在九阿哥身边,低眉顺眼的,余光就在几个孩子身上。 最不放心的还是尼固珠。 结果就看到阿克丹捂小阿哥的嘴。 丰生跟阿克丹同胞而生,明白了二弟的意思,对小阿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已经看出来,汗玛法看着温煦,可实际上应该是性子严厉的长辈,否则额涅跟十婶不会这样小心,阿玛跟十叔也不敢随意说笑。 小阿哥看懂了,老实点头。 阿克丹这才放开了小阿哥嘴,看着自己沾了口水的手皱眉。 舒舒看着,只觉得可爱的不行。 阿克丹的聪慧,不亚于丰生。 他虽看着对人不热络,可是对于“自己人”还是会不一样。 尼固珠眼见着场面安静,大人不说话了,就拉着康熙的手,道:“都出来了,就剩下乌库妈妈了,咱们陪乌库妈妈去吧……” 这个操心的劲儿,也是没谁了。 康熙却是听着悦耳,也喜欢这孝心,点头道:“好……” 舒舒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跟谁“咱们”呢…… 看来回头要告诉几个孩子什么是皇帝,什么是皇权不可侵犯。 几个孩子对于亲戚关系,还没有太深刻的概念。 估计在尼固珠心中,康熙这个“汗玛法”,跟都统府的“郭罗玛法”没有什么两样,就是父母的长辈,会宠爱他们,才会这样随意。 一行人又转回太后宫。 “皇额涅……” 康熙放下尼固珠的小胖手,欠身请安。 膳桌已经撤下去,太后正坐着吃山楂茶。 上了年岁,多吃了几口,就有些不克化。 见康熙带了大家回来,太后笑道:“看到孩子们了?再没有看过这么懂事的好孩子……” 康熙在太后右手坐了,点了点头,道:“看着是不错……” 老十家的小,还看不出性子,三胞胎确实是不错的好孩子。 越是如此,才不能让九阿哥胡乱教了,否则教歪了,就可惜了。 他又望向小阿哥,跟太后道:“老十的长子也该圈名字了。” 太后想起了去年痘疫,小阿哥虽年岁不到,可还是种痘了,且平安熬过痘关。 她点点头,道:“三岁了,可以圈大名了。” 母子说话,康熙明显地感觉到太后的欢喜。 太后脸上笑着,目光就不由自主地望向几个孩子。 看过之后,太后不忍心让大家站着了,大人站着还罢,几个小的也跟着站着。 太后就望向皇上,道:“让孩子们坐吧,上午坐车过来也都辛苦了。” 康熙听了,心里嫌弃。 辛苦? 巳初才出发,哪里就辛苦了? 没听说谁家出门要熬这么晚的…… 九阿哥肯定是故意的,故意这个点儿过来,带了人来北花园蹭饭。 不过当着孩子们的面的,他还是很听太后的话,看着九阿哥跟十阿哥道:“都坐吧!” 兄弟妯娌几个有了默契,一人抱了一个孩子坐了。 九阿哥抱着小阿哥,舒舒抱着阿克丹,十阿哥抱着尼固珠,十福晋抱着丰生。 四个孩子也老实地坐在各人怀里。 康熙见状挑眉。 早晓得这兄弟两个亲密无间,九阿哥夫妇出门两次,都是将两个儿子送到敦郡王府,可亲眼见到还是不一样。 一时之间,康熙心里感慨颇深。 五阿哥还是九阿哥的胞兄,可兄弟之间都没有九阿哥跟十阿哥之间亲密。 可见这兄弟情分,除了兄弟之间脾气相投,还要看妯娌之间的往来。 成家之前的兄弟关系亲密,不算稀奇,难得的是,成家之后依旧亲密如往昔。 董鄂氏有长姐之风,对博尔济吉特氏照顾有加;博尔济吉特氏性子浅白赤诚,对于董鄂氏也当成姐姐似的。 妯娌两个相处的融洽,不仅没有使得兄弟疏远,还使得兄弟之间关系更紧密了。 大婚的皇子十人,除了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其他八人都开府,可是跟寻常人家兄弟似的,两家亲若一家的,就只有九阿哥跟十阿哥两人…… 第1994章 咱们说好了 即便是坐在父母长辈怀里,孩子跟孩子还不一样。 九阿哥怀里的小阿哥,身子往后靠着,软软塌塌的,很是没有坐形。 这慵懒的姿态,不像是九阿哥的侄儿,倒像是他的儿子。 舒舒怀里的阿克丹安安静静,却是握着小拳头,对着生母既是亲近又是克制的小模样。 舒舒晓得这是怕手脏碰到自己。 这天下当额涅的,谁会嫌自己的孩子脏? 她拿了干净手帕,侧过身子,悄悄给阿克丹擦手。 阿克丹原本耷拉嘴角,立时上扬了,小身子也放软了,缩在舒舒怀里。 小孩子的高兴与不高兴,就是这样简单。 尼固珠在十阿哥的怀里,眉眼弯弯的,却是嘴巴紧闭。 她晓得规矩,长辈说话的时候别插嘴。 可等到长辈说完话,她就想要跟人唠唠。 这会儿抿嘴也不是真乖,而是方才在门口时,舒舒往她嘴里塞了块奶疙瘩。 里面加了桂花糖,吃着又香又甜。 奶疙瘩大,小丫头正使劲含呢,腮帮子鼓鼓的。 十阿哥闻到小丫头身上的奶香味儿,脸上也多了温柔。 怪不得满人重女轻男,这养女儿跟养儿子,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丰生坐在十福晋怀里,不仅端坐,小脸也绷着,眉眼之间还有些担心。 十婶身上软软的,可是他都大了,怕累到十婶…… 十福晋抱着安静乖巧的侄儿,爱不释手。 这才是她想要的乖儿子,而不是什么时候都“不不不”的小逆子。 康熙坐在炕上,正好面对着大家坐着。 不管是大人的动作,还是小孩子们的反应,都在他眼中。 他自己心中也纳罕,同样是没有骨头的惫懒,九阿哥坐起来他想要踹两脚,小阿哥这里却是可爱慵懒。 同样是板着脸,十阿哥那里,他直接想要撵人;换成了是丰生,他就想要问问小家伙担心什么。 他又看了眼肖似五阿哥的阿克丹,那孩子侧身坐着,眼中只有他额涅,其他人都不看。 看着跟小姑娘似的精致乖巧,不说话就能透出几分娇气来。 康熙晓得,这是三胞胎中落地时最细弱的那个孩子。 看着母子之间互动,他不由担心,父母怜弱不稀奇,可也不能偏心。 阿克丹到底是嫡次子,不是嫡长子。 至于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胖孙女,康熙也忍不住回了一个笑脸。 “咯咯……” 尼固珠见状,也跟着笑了。 屋子里的安静立时被打破了,大家都望向尼固珠。 尼固珠的笑声戛然而止,不是被大家看得,而是这一张嘴,嘴里的奶疙瘩掉下来。 直接落到十阿哥的衣服上。 尼固珠瞪大了眼睛,就去捡奶疙瘩。 十阿哥忙伸手拉住她的小胳膊,道:“脏了,不能再吃。” 尼固珠道:“不吃,捡起来,省得脏了十叔衣裳。” 十阿哥轻声道:“十叔捡……” 大家都看着尼固珠,尼固珠不仅不怕,笑得更欢快了。 趁着十阿哥松开她捡东西,她从十阿哥膝上翻身下来,奔着太后去了,双手搭在太后膝盖上:“乌库妈妈……” “哎……” 太后的声音很是温柔,伸手就要抱尼固珠,想要让她坐自己腿上。 尼固珠摇头道:“我沉呢,不能压着乌库妈妈,挨着乌库妈妈坐就行了……” 说着,她也不用人抱,自己踩着脚踏,扭着小屁股,上炕挨着太后坐了。 太后的心都要化了,将尼固珠拢在怀里,怎么香亲都不够。 康熙:“……” 舒舒跟九阿哥对视一眼。 这小东西,最会抱大腿了。 别的不行,却总能迅速地找出来谁是说了算的那个人。 在家里,小东西在舒舒面前不敢闹夭;在都统府,小东西就哄着觉罗氏。 这会儿尼固珠小嘴也没闲着,道:“乌库妈妈家的雀儿好看,就是仙鹤太瘦了。” 太后摸索着她的后背道:“那叫人多喂些,让它胖胖的。” 尼固珠点头道:“胖了有福气,我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哈哈哈哈……” 太后听着笑了,道:“对,对,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尼固珠掰着手指头道:“我阿玛跟额涅也有福气,因为生了我……汗玛法也有福气,因为生了我阿玛……乌库妈妈也有福气,因为是我的乌库妈妈……” 小嘴叭叭的,说到一半的时候,让大家都悬了心,以为她会顺着说下去,没想到最后还改了说辞。 人老成精。 太后也是从小时候过来的,她晓得这孩子估计压根就不明白自己这个“乌库妈妈”跟皇上那个“汗玛法”是什么关系。 太后摸索着尼固珠的后背,道:“大格格说的对,你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 “乌库妈妈也有福气,有这么大的园子住,还有那么多好吃的饽饽……” 尼固珠脸上带了羡慕,一边比划着,一边还不忘招呼大家道:“还有那么好的我们……” “哈哈哈……是啊,乌库妈妈也是有福气的人……”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康熙在旁,听着这小嘴叭叭的,忍不住去看九阿哥跟舒舒。 这是谁教的? 四岁的孩子,说话就这样条理分明了? 九阿哥眉眼都是得意,眼睛也在尼固珠身上,瞧那样子是很满意女儿的表现。 舒舒则是尴尬。 童言无忌。 谁晓得尼固珠接下来能说出什么来。 之前她在门口喂奶疙瘩,就是堵女儿的嘴,怕她在御前有失言之处。 康熙收回目光,看明白两人的反应,晓得这不是父母教的,是这小东西天生会讨长辈喜欢。 他就看着尼固珠道:“既是这里园子大,饽饽多,那你要不要陪乌库妈妈住下?” 太后闻言一愣,望向康熙,眼中带了不赞成。 小孩子还是跟在父母身边最好。 当年她抚养老五,除了聊慰寂寞,主要也是宫里当时不平,皇子皇女夭折的太多了,怕宜妃年轻护不住孩子。 康熙问完,就看尼固珠的反应。 尼固珠听了,眼睛瞪大滚圆,带了惊喜出来,抬头望向九阿哥跟舒舒,不掩兴奋与期待,道:“阿玛、额涅,汗玛法留我陪乌库妈妈……” 舒舒没有开口,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望向太后,道:“皇祖母,会不会累着您?尼固珠是个爱动的,恨不得从早到晚在外头跑。” 太后也没有想到九阿哥是这样反应,竟是不反对尼固珠留在园子里。 她望向舒舒。 舒舒也看出太后是真心喜欢尼固珠,带了恳求,道:“要不皇祖母您受累两日,帮我们带带尼固珠,等过几日我们安置好了,再接她回去。” 太后摇头道:“不累,不累,既是孩子瞧着园子新奇,就让她歇在这边试试,住不惯了,再给你们送回去。” 舒舒一家住的北五所,就在北花园门口斜对面,总共不到半里地的距离。 “咯咯咯咯……” 见父母允了,尼固珠笑出声来,露出小米牙。 康熙有些后悔了。 他望向太后道:“皇额涅,会不会扰了您清净?” 太后摆手道:“不会,不会,我还等着大格格带我去捡鸡蛋跟钓鱼呢。” 康熙:“……” 他瞪了九阿哥一眼。 还真是顺杆往上爬,就不怕累到太后。 他板着脸看着九阿哥道:“尼固珠不是有人照顾么?” 怎么这两口子还跟烫手山芋似的,能丢就丢? 这有人说的是伯夫人。 南五所也好,北六所也好,虽说修建在畅春园外,可是防务跟畅春园是一体的。 这里要入住的人员,不管是主子、小主子,还是包衣下人,都要提前报备到侍卫处。 所以康熙也晓得,伯夫人跟着九阿哥一家过来。 九阿哥带了讨好道:“这不是儿子添了小的么,也是离不开人的时候……” 康熙:“……” 这两口子还真是会使唤人,让伯夫人照顾大长女不说,又要将幼子塞过去。 康熙心中有些同情伯夫人了。 太后不乐意康熙说九阿哥,道:“就是在海淀,我才帮着带两日,也让他们松快松快,年岁还小呢,就要照顾四个孩子,哪有那么容易?” 若是皇孙,太后要避嫌,不好轻易留在身边。 皇孙女,就少些顾及,尼固珠也确实是个不怕生、活泼的孩子。 康熙道:“都二十出头了,还立不起来,不是靠这个,就是靠那个,惯会使唤人。” 太后搂着重孙女,笑着道:“咱们尼固珠说的对,他阿玛是有福的,有父兄姊妹可以依靠,不用自己辛苦熬日子。” 康熙看出太后要护短了,横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看着尼固珠叮嘱道:“好好陪乌库妈妈,不许太吵闹了,多听乌库妈妈说话。” “嗯,嗯……” 尼固珠眼睛亮亮的,露出几分窃喜。 舒舒见了,不由磨牙。 这想出门做客是真,不想要读书也是真的。 舒舒就对太后说道:“皇祖母,之前家里教孩子们国语跟汉语,蒙语只是零星着,想着六岁后再好好教,既到了您这儿,正好可以跟您多学几句蒙语。” 太后这边的宫人,说蒙语的占多数。 太后听了,不由心疼道:“要学这么多么?” 舒舒道:“小孩子学说话,小时候学比大了快,大了再学更遭罪。” 太后点头道:“嗯,我晓得了,那我就教教她……” 尼固珠听着,小脸上的笑容凝固,仰头看着太后,眼泪水汪汪,可怜巴巴道:“乌库妈妈,能不能一天学三个字,六个字我记不住……” 太后忙道:“不认字儿,就学说话,学两个字的话……” “好,那咱们说定了……” 尼固珠立时喜笑颜开,勾着太后的小手指道:“那咱们说定了,不学认字儿……” 康熙:“……” 所以说这内学堂到底弄来做什么? 这孩子随谁了,居然连六个字都记不住?! 第1995章 眼气 康熙下午还要见礼部的两位尚书,略坐坐就起身告辞。 眼见着太后眼皮有些沉,康熙就吩咐九阿哥跟十阿哥:“你们也回去吧!” 兄弟两个应着。 尼固珠先头欢天喜地模样,眼下见阿玛跟额涅要走,拉了太后的手,道:“乌库妈妈,我先回去一趟,还没跟玛嬷说呢,玛嬷不晓得我来了就不走了。” 太后晓得这说的是伯夫人,也知道尼固珠落地开始就是伯夫人抚养,点头道:“好孩子,是该回去一趟,不用着急回来。” “嗯……” 尼固珠想了想,道:“那我就午歇后再过来,您也要好好睡觉。” “好,好,乌库妈妈会好好睡觉的……” 尼固珠这才放下太后的手,望向几位长辈,目光在康熙与十阿哥之间移动。 康熙看着有趣,挑了挑眉。 舒舒站在九阿哥身后,见尼固珠还要闹夭,给了她一个意会的眼神。 尼固珠看见,立时跑到十阿哥跟前,抱了十阿哥大腿,道:“十叔,抱,脚疼……” 十阿哥立时抱了起来。 康熙才明白胖孙女是挑人抱,看着十阿哥就想要踹一脚,手这么快做什么? 丰生跟阿克丹不用人抱,九阿哥就抱起了小阿哥。 两家人,跟着康熙一起出了北花园。 康熙没有坐辇,走路来的。 路过阿哥所的时候,他就停下脚步,再次看了一圈孩子,吩咐九阿哥道:“找个时间,记得带孩子去给你额娘请安……” 说到这里,看到十阿哥在旁面无表情,康熙又道:“老十也去吧!” 十阿哥丧母后,因为身份高贵,康熙没有另外给他择养母,宜妃因管着宫务,多有照拂。 十阿哥一怔,随即躬身道:“儿子领旨。” 康熙这才转身,带了太监、侍卫往小东门去。 九阿哥、十阿哥两家也不好马上走,站在甬道上,目送着圣驾远去。 眼见着康熙一行进了小东门,大家才挪动脚步。 “呼……” 十福晋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她像鹌鹑似的,萎缩了半天。 虽说康熙没有训斥她,可是她晓得那也不是满意的模样。 舒舒见状,没有说话。 知晓畏惧,不是坏事。 九阿哥则是颠了颠怀里的大侄子,道:“这也太轻了,都没有尼固珠半拉沉,这回跟着他两个哥哥吃,指定吃得白白胖胖。” 小阿哥搂着九阿哥的脖子,被颠得直乐,还跟着学舌:“白白胖胖……” 头所这里扫洒过,跟二所、三所不同。 十福晋挎着舒舒的胳膊道:“五嫂应该也要来了,到时候咱们陪皇祖母摸牌去。” “嗯……” 舒舒点点头,却觉得五福晋应该不会来。 她的儿子还小,要是带过来,大家挨着住着,孩子少不得也要在人前露面。 估计会“告病”…… 那样的话,来的就是瓜尔佳氏。 貌美还伶俐的女子,谁不喜欢呢? 只是身份不同,立场不同,舒舒跟十福晋也不会与瓜尔佳氏走动,省得两下里尴尬。 说话的工夫,到了五所门口,十阿哥放下了尼固珠,伸手要去接小阿哥。 “不!” 小阿哥一扭身,坚定地拒绝。 九阿哥道:“我直接抱家去了,你们先回去吧,两刻钟后,咱们门口见。” 他们兄弟还要回城一趟。 十阿哥直运气,跟舒舒商量道:“要不换丰生过去,省得嫂子一个人看孩子辛苦。” 这边给尼固珠都放北花园了,自己这熊孩子又跟着添乱。 舒舒摇头道:“不用了,让他们三个兄弟作伴吧,也就松快一下午,明儿上午就听先生上课,让小阿哥也跟着上课。” 九阿哥在旁道:“行了,别啰嗦了,要是怕你嫂子辛苦,让弟妹多过来就是,就隔了一堵墙,也方便。” 十阿哥点头,跟十福晋家去了。 舒舒跟九阿哥也带了孩子们进了五所。 伯夫人在后罩房,后院东厢是小椿带了小阿哥,西厢是慧姐儿。 正院东厢是丰生,西厢是阿克丹。 多了个小阿哥,舒舒跟丰生商量后,就直接让丰生带他住。 小阿哥走路还不稳当,可黏丰生粘的厉害,“大哥”喊的格外清晰。 在正院将三个小小子安置完,夫妻两个带了尼固珠去后罩房。 伯夫人正在带着慧姐儿穿珠子,见夫妻两个进来,慧姐儿起身,在旁边站了。 尼固珠从舒舒身后转头出来,对着伯夫人跟慧姐儿笑。 伯夫人看着慧姐儿道:“回去午歇吧。” 慧姐儿应着,跟舒舒与九阿哥告了声罪,退了下去。 尼固珠已经挨着伯夫人站着,却没有急着说话。 她话虽密,却也学了规矩,大人说话的时候不许插嘴。 这是看到父母要跟伯夫人说话。 舒舒就提了方才去北花园请安与留饭的情形,还有康熙问尼固珠的话。 伯夫人神色如常,眼中却带了担忧出来,望向尼固珠。 尼固珠立时拉着她的手,道:“玛嬷,玛嬷,乌库妈妈太可怜了,那么大的屋子,那么大的园子,连个小伙伴儿也没有……” 伯夫人:“……” 舒舒不由后怕,幸好方才在御前没有这样叭叭。 尼固珠继续说道:“乌库妈妈可稀罕我了,听我说要带她钓鱼跟捡鸡蛋,就惦记上了……” 说到这里,她伸出小胖手来,比划了一下:“我就陪乌库妈妈两天,两天就回来了……” 伯夫人心里万般不放心,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就耐心教道着:“那你乖乖的,别挑食,别主动要东西,跟乌库妈妈说话声音也轻缓些……” 尼固珠点头,又摇头,小脸上带了纠结,道:“可乌库妈妈说话声音大,大家跟乌库妈妈说话声音都不小……” 伯夫人一愣,望向舒舒。 舒舒点头。 再是养尊处优,太后也是年过花甲,这两年开始有些耳背。 她自己耳背,说话就不由自主大了声音,生怕旁人听不清楚。 大家常往太后身边请安的,也看出太后的变化,将说话的声音提高了。 伯夫人低头看着尼固珠道:“那就跟平时说话就行,就是瞧着乌库妈妈乏了,不想唠嗑了,那你就自己玩儿。” 尼固珠的嗓门可不小。 “嗯,嗯……” 尼固珠点头,道:“我带我的小老虎去!” 是前些日子九阿哥从江南带回来的陶瓷小老虎,总共是一组十二只,九阿哥就给孩子们分了。 丰生三兄妹与小阿哥,每个人三只。 “老虎……” 九阿哥想起一件事儿,在御马场西北,内务府去年新添了一个虎城。 南苑围场原本豢养的几头老虎都挪过来,还有木兰围场那边送过来的几头老虎,加起来大大小小的,有十来头了。 “等过两日阿玛闲了,就接你回来,带你看大老虎去……” 九阿哥对尼固珠道。 尼固珠欢喜道:“那我要骑大老虎……” “呵呵……” 九阿哥可不敢应承。 老虎就是老虎,关在笼子里豢养,也变成不了家猫。 还骑老虎,这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尼固珠又想到方才出去的慧姐儿,看着伯夫人道:“我去陪乌库妈妈,让姐姐先陪玛嬷,我将萨其马留给姐姐吃。” 伯夫人点头道:“好……” 舒舒就跟尼固珠道:“好好午睡,一会儿额涅送你过去找乌库妈妈……” 尼固珠乖巧应了,道:“额涅也好好午睡,阿玛也好好午睡。” 舒舒跟九阿哥从后院出来,回了正房。 九阿哥喝了一碗茶,跟舒舒道:“娘娘那边不着急过去,等爷将衙门的事情挪过来再说,倒是太子妃那边,你跟弟妹什么时候过去请安。” 舒舒想了想,道:“不好拖太久,等一会儿送完尼固珠就过去吧,还有三嫂那边,也要去打个照面……”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将周松留下给你使唤,回头你去西花园带了过去,给小六送东西也方便。” 舒舒摇头道:“今天乱糟糟的,就不见小六了,等爷在家时,抽一天再接小六过来。” 时间差不多了,九阿哥就出去跟十阿哥汇合,回城去了…… * 南二所,正房。 三福晋听着嬷嬷禀告,知晓九阿哥跟十阿哥阖家去了北花园,很是意外。 “带了孩子了?” 她问道。 太后上了年岁,大家这几年住海淀,即便带孩子过来,也没有往太后跟前带。 太后的孙子都十几二十来人,更别说重孙子。 都要往太后身边凑,那要闹腾死了。 那嬷嬷点头道:“带了,一人抱了一个,进得北花园,后头一直没出来,应该是留了饭,再后头圣驾过去了,奴才不敢再看,也不敢动,就在一边回避,等到圣驾离开,才跟回来……” 三福晋听着,后悔不已。 她怎么就没有这么机巧? 九格格没来,五阿哥也没来,太后身边正没有人。 自己的弘晟都是大孩子了,知晓眉眼高低,带过去说不得会入了太后的眼。 皇上素来尊崇太后,真要弘晟得了太后喜欢,那皇上肯定也会跟着抬举弘晟。 那样的话,入宫读书,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如今,效仿,还来得及么? 三福晋有些不敢拿主意,决定等到三阿哥回来,跟他商量商量看…… 第1996章 难道我们不是长辈 少一时,南二所外头就来了人,正是周松。 “我们福晋下午要同十福晋去给太子妃请安,打发奴才过来问问您要不要一起过去……” 周松被带进来,就恭敬禀告。 三福晋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打讨源书屋过来?” “从五所过来,奴才一会儿过去……” 周松摇头道。 三福晋心中满意,点了点头,带了几分矜持,道:“正好我也没有去给太子妃请安,那就一块过去吧。” 周松应着,退了下去,往讨源书屋去了。 三福晋跟嬷嬷絮叨道:“怎么打发太监传话?估摸着人手不足,不知道两口子怎么想的,平日里大手大脚的,用人却抠抠索索。” 那嬷嬷道:“这些年九福晋身边的人换的少,听说九贝勒府的正院不怎么进人,每次填充人口,都要查了三代的。” 三福晋摇头道:“哪里就要这个地步?” 都统府内宅简单,九贝勒府也只有一个格格,三福晋觉得两口子这么草木皆兵的折腾,应该是早先二所时的事情吓到了…… * 讨源书屋,后寝殿。 太子妃见了周松,道:“叫你们福晋过来吧,我这也闲着。” 说着,又示意宫人放赏。 周松谢了赏,退了下去。 太子妃行事谨慎,早先住在这边的时候,也有人奉承,故意禀告些畅春园跟北花园的消息,太子妃都呵斥了。 犯忌讳。 最后这边报上来的,都是些西花园门房那边的简单消息。 就比如今天上午她这里听到的消息,就是九阿哥跟十阿哥带妻儿搬到海淀。 就算舒舒不打发过来,太子妃也想着明日去北花园请安的时候过去一趟…… * 北五所,正房。 舒舒也小憩了一场,再睁开眼时,已经将要未正。 她就起身,换了身衣裳,去了后罩房。 尼固珠已经醒了,坐在炕上,看着伯夫人收拾她的小玩具。 除了三只小老虎之外,她还带上了一盒动物纸牌。 这是舒舒专门给三兄妹做的,一盒一百张,总共是五十种图案,上面画着都是动物。 同样的动物有两张,一张只有图案,一张除了图案,还有文字。 这是配对游戏。 适合小孩子玩耍。 “我陪乌库妈妈打牌……” 尼固珠跟伯夫人道。 伯夫人道:“好,可不许赖皮,输了就输了。” “嗯,嗯……” 尼固珠应着,道:“我不赖皮,早改了……” 她就赖皮了一回,是前几日跟慧姐儿打动物牌时将蝴蝶跟蛾子弄混了,最后还嘴犟来着,结果被伯夫人教导了一回。 她也不是故意赖皮,就是想吃枣花酥了,当时盘子里剩下最后一块枣花酥,说好了谁打牌赢了,谁吃…… 舒舒进来,听这一老一小提及此事,看着尼固珠道:“再爱的吃食,也不许多吃,肚子撑着了,就不能再在北花园住了,要回来喝药……” 尼固珠小脸苦巴巴的,看着自己的肚子,道:“我没想多吃,是小肚肚要吃的。” 小孩子不知饥饱。 在家时还罢,伯夫人看着,不叫她多吃;中午在太后宫那一顿,她就吃多了。 方才午歇之前喝了半碗山楂茶,又让伯夫人揉了小肚子,才好些。 舒舒也不跟她啰嗦,只告诫这一遍。 不过这样直接放出去是不可能的,她带了榛子过来,打算让榛子陪尼固珠过去。 榛子是宫里出来的,晓得宫里的规矩,在旁看着,不会犯了忌讳。 榛子这几年管着宁安堂的小膳房,也知晓尼固珠的饭量跟口味。 尼固珠跟榛子也熟,拉着榛子的手,道:“玛嬷放心,额涅放心,我会照顾好榛子姐姐的……” 伯夫人不由笑道:“倒是会哄人了。” 舒舒道:“话这么密,嘴巴没有闲着的时候,真不知随了谁。” 伯夫人看着舒舒笑。 舒舒:“……” 阿牟是不是上了年岁记错了?! 舒舒带了尼固珠跟榛子出来,后头还跟着白果跟小松。 等到送了尼固珠去了北花园出来,十福晋也出来了。 马车已经套好了。 虽说距离不远,可是中间绕畅春园半圈,又是巡丁,又是出入园子的官员之类的,还是回避为好。 “人不全,想七嫂了,爱跟七嫂打牌……” 上了马车,十福晋看了眼空着的二所,跟舒舒说道。 舒舒道:“最迟四月底也就过来了,要是快的话,说不得下月初就来了。” 知晓她们已经搬过来,估计七福晋也要待不住。 她性子活泼,本就是喜欢热闹的性子。 十福晋笑道:“等到公主过来,打牌就够手了。” 九格格临时取消了来海淀之事,对外总有个说辞,说的就是身体有恙。 舒舒跟十福晋昨儿都打发人过去送了补药。 这也是体恤病人,她们亲自过去探病,反而折腾人招待。 十福晋没有想其他,只以为是换季着凉的缘故。 舒舒本也这样认为的,不过上午见了太后,见太后并无忧色,就晓得另有缘故了。 这行动不便,最大的可能就是怀孕初期。 孕妇体热,京城夏天又难熬,等到九格格满三月坐胎稳了,应该也会搬过来。 舒舒就点头道:“是啊,等公主过来,咱们打牌……” 妯娌说着话,马车到了南二所。 三福晋也换了衣裳,本想着做个好嫂子,结果见妯娌两个手拉手进来,亲密无间模样,就觉得碍眼。 她依旧坐着,道:“怎么没带孩子们过来?是我不是长辈,还是太子妃不是长辈?” 十福晋讶然,没有立时说话,看着舒舒反应。 舒舒看了三福晋一眼,道:“不年不节的,带孩子们过来做什么?还要劳三嫂给预备荷包,也没见三嫂带着孩子串门。” 三福晋轻哼了一声,道:“什么都是你占理……” 舒舒懒得跟她磨牙,道:“我们要过去了,三嫂要是不想去,就改日好了。” 说罢,她就停了脚步,准备转身。 三福晋这才起身,道:“这一年年的脾气倒是见长,一句话不顺耳,就要给我脸色瞧。” 舒舒不紧不慢道:“三嫂要是肝脾不调,就记得传太医。” 三福晋:“……” 她望向十福晋,抱怨道:“瞧瞧你九嫂这厉害劲儿,也不知她是姐姐还是我是姐姐……” 直郡王继福晋进门之前,在妯娌面前,三福晋做了几年长嫂,对于下头的妯娌,也端着,并不是很亲近。 十福晋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听着不大对劲儿,可是心里还是偏着舒舒的,就道:“都是姐姐……” 三福晋:“……” 妯娌几个出了南二所。 这边挨着西花园,妯娌就没有坐车,就溜达着到了西花园门口。 太子妃早打发嬷嬷在这边候着。 见几人来了,就引了几人过去。 十福晋对这里不熟,看着这春日景致,跟舒舒道:“到底是园子,除了湖,就是花花草草,屋子反而不多。” 舒舒道:“屋子集中在北边,早年北花园没修好前,皇祖母就住在北边的宫殿里。” 十福晋点头道:“这个我记得,当时元宵节,我额赫还带我过来给皇祖母请过安,不过没走这个门。” 这说的是三十八年的元宵节,当时布音住在理藩院下的内馆待嫁。 三福晋在旁,看着舒舒道:“小六住在这边,要不要跟太子妃打一声招呼?” 舒舒摇头道:“不用,伴读所那边自有章程,随大流就好了。” 小六已经做了四年半伴读,太子妃能照顾的地方早就照拂了,哪里用现下打招呼。 提及伴读,三福晋道:“十八阿哥明年就要挪宫,也要择伴读了,你不在妃母面前给小七求个前程?” 舒舒摇头道:“皇子伴读,都是御前钦点,娘娘也不好说话。” 自家已经出了一个皇读,皇上再点是皇恩,却不能主动求。 上三旗那么多勋贵等着。 谁都晓得皇子伴读是个前程,在这个上面太贪可是要招人恨。 还有就是前头还有五福晋,五福晋娘家也有年岁相当的侄儿跟幼弟。 自己越过五福晋提皇子伴读之事,也显得不知礼。 三福晋听着,却是有些动心。 不过她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跟宜妃怎么也牵扯不上,所以想的不是十八阿哥的伴读之位,而是十九阿哥跟二十阿哥。 公府之子为皇子伴读,身份怎么也够了。 十九阿哥就比十八阿哥小两岁,今年已经三岁了。 二十阿哥还在兆祥所,不过二十阿哥的生母,要挪到钟粹宫了。 二十阿哥会养在钟粹宫,他们参赞二十阿哥的伴读也有资格。 这是想的她嫡兄增寿的儿子…… 等一行人到了讨源书屋后殿,太子妃已经在门口站着迎候。 三福晋见了,忙加快了脚步,道:“哎呀,怎么还惊动了您出来……” 说着,她到了跟前,就要行屈膝礼。 太子妃拉住,妯娌改成了拉手礼。 这会儿工夫,舒舒跟十福晋也到跟前。 太子妃放开三福晋,也依次跟两个小妯娌见礼。 妯娌几个见完礼,回到屋子里,宾主入座,上茶说话…… 第1997章 都不乖(打滚求月票) “这样自己过来好,省得人多候着,乱糟糟的……” 太子妃道。 这说的是前日圣驾奉太后出宫,路上时间不长,可是这前后排队候着的时间也不短,折腾一上午。 三福晋道:“之前不知道五公主没来,等到圣驾出宫才晓得,我们爷就惦记着,担心皇祖母身边没有人服侍,就拉着我着急忙慌的来了……” 说到这里,她看了舒舒跟十福晋一眼,道:“早知道你们也过来,我们就等一日了。” 舒舒看着三福晋,笑吟吟道:“那下回,三嫂记得问我们一声,也就不用分两拨来了。” 三福晋:“……” 这回倒是慢声细语了,好像方才怼人的不是她似的。 太子妃看出这姊妹两个有官司,也不掺和,看着十福晋道:“大阿哥三岁了,走路稳当了没有?” 十福晋道:“嗯,慢着些能自己走了,就是淘气的厉害。” 她都怀念儿子没有学说话之前的样子,是个乖孩子,好吃好睡的,不磨人。 如今这小混蛋,学会故意气人了。 只看着今天上午那情形就晓得,小东西除了说“不”,也会听话,就是不听父母的话罢了。 太子妃道:“小孩子都这样,淘气起来,叫人手痒,等到四、五岁能听明白道理了,就好了。” 三福晋在旁,忍不住接话,道:“那是嫡长子,到底不一样,该扳着也得扳着,省得大了扳不过来。” 舒舒听着刺耳,看了三福晋一眼。 真是只长岁数,不长脑子。 三福晋被看得有些莫名,还以为是身上穿戴有什么不妥当,低头查看。 舒舒跟太子妃道:“侄儿随了弟妹的白皙,眉眼跟十叔似的,是个好看的孩子,等二嫂再去北花园时,过我们那里坐坐,就能见着了,我们爷稀罕呢,抱到五所,跟丰生他们一起住了。” 太子妃笑道:“那我回头可得好好看看,也看看你们家的几个宝贝疙瘩。” 舒舒笑道:“就小的最乖,大的满地跑了,不如小时候招人稀罕了。” 妯娌两个说的热闹,三福晋在旁讶然,问下首的十福晋道:“这就离了眼跟前,你倒是放心……” 虽说种痘了,可岁数在那里,话还不利索。 十福晋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厚着面皮占便宜呗,搁九嫂身边再不放心,就没有放心的地界了。” 太子妃听着,跟舒舒道:“头疼不头疼?这两年三格格大了,三阿哥又去念书,我这里才消停些,前几年的时候,兄妹两个坐在一处,那个磨牙,我脑子都嗡嗡的。” 舒舒听了,心有余悸,道:“我们这边,不用兄妹凑到一处,只尼固珠一个,就能掀了房顶,嘴里就没闲着的时候,那个嘴碎,话还密……” 说到这里,她带了笑道:“上午我们过去给皇祖母请安,正好皇上去了,见尼固珠能说会唠的,皇上逗尼固珠,让她留在北花园陪皇祖母,这就当真了,差点没蹦起来,皇祖母也稀罕曾孙,没见过她闹人的模样,正宝贝着呢,我这耳根子也能消停两日。” 太子妃笑道:“老小孩,小小孩,说不得正能唠到一块去。” 三福晋在旁,真是直冒酸水,可是当着太子妃的面,到底没有说什么。 这姊妹之间拌嘴私下里拌嘴还罢,当着人还是亲密些好。 怪不得带了孩子过去请安,原来是这个算计。 谁不晓得太后私房最厚,待小辈又手松,这送过去几日,不知能得多少好东西。 舒舒又说回小阿哥:“正是爱跟大孩子玩的时候,很粘哥哥,尼固珠也是这毛病,回头等她从园子里出来,我就接三格格过去,也让侄女见识见识我们家这天魔星。” 三格格是三十六年生人,比尼固珠大三岁,今年七岁了,是个大方爽朗的孩子。 太子妃道:“许是换地方的缘故的,又是换季,这两日有些咳,等她好了,就让她过去,我也松快一日。” 舒舒想着方才沿途走来,柳绿花红的,自己喉咙都有些不大舒坦,就道:“太医怎么说?眼下园子里不少草木开花了,也要防着花粉诱发咳嗽。” 早年九格格身体弱时,春日里就容易咳,后头身体调理得好些,咳嗽的症状就不明显了。 太子妃带了认真道:“太医说有些内热,给开了止热清毒的药。” 这个时候还没有“过敏”这个词,各种因过敏起的疹子,多被诊断为热毒。 舒舒就道:“那侄女安置的院子,要是有花,就将花朵掐了,白日里也关窗,看看有没有成效,若是有效果,多半还是跟花粉有关。” 太子妃只有这一女,点头道:“好,我一会儿就叫人整理了。” 三福晋在旁,想起了长女。 她长女小时候体弱,大了才养得好些,可每年春天,到了杨花柳絮漫天飞舞的时候,总要来一次“百日咳”。 她也跟太子妃一样,当成了换季着凉的缘故,竟是花粉诱发的么? 三福晋心里发颤,也没有了争强好胜的心思。 见她沉默,没有了方才的热络。 太子妃跟舒舒对视一眼,猜到缘故,就不再说女儿经。 太子妃道:“别的还罢,番茄酱要是还有,匀我一瓶子,三阿哥爱吃这个。” 舒舒道:“没剩什么了,暖房那边新番茄下来了,明儿给您送半筐,加上方子,您打发人自己熬……” 内务府的暖房也供应洞子菜,可是都是固定的几样叶子菜,并没有番茄跟辣椒这两样。 想到辣椒,她就道:“倒是辣椒酱,还有不少,有牛肉的,有花生芝麻的,明儿一并送过来,就是那个小孩子不能吃。” 太子妃笑道:“那就便宜我了,我用它涮小白菜吃……” 妯娌说着吃喝闲话,时间就差不多了。 眼见着三福晋没有反应,舒舒跟十福晋就都望向三福晋。 总不能等着太子妃端茶送客,还是自觉些。 三福晋醒过神来,老老实实起身,道:“那我们先回了,这往后请安是个什么章程,您定了,再吩咐我们就是。” 舒舒跟十福晋也都跟着起身。 之前住在这边的时候,太后免了孙媳妇的请安。 这回来,大家是给尽孝来的,少不得要恢复请安。 太子妃点头道:“那明天我过去问问,看皇祖母怎么吩咐,总不能扰了皇祖母。” 她亲自将大家送到讨源书屋门口,目送着大家离开,才转身去了后殿跨院。 院子里几株海棠开的正艳,另一侧爬了半墙的紫藤花。 太子妃站了站,都觉得鼻子发痒,忙进去叫保母抱了三格格,先回后殿了…… * 讨源书屋前头,这边来人,自然也有人报到太子处。 对于九阿哥跟十阿哥搬过来,太子没有什么想法;对于三阿哥搬来之事,他就添了不痛快。 原本他在看关于在皇城修建左右翼宗学的折子,是御前叫人递过来。 这是三阿哥上的折子,太子本就有些心里发堵,想到三阿哥住过来,就更烦了。 他就推开了窗户,站在窗前透气,结果看到太子妃送人出来。 眼见着太子妃没有平日的端庄,跟几个妯娌亲亲热热的模样,太子撇了撇嘴。 男女有别,他跟这些弟媳妇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三回。 不过三位福晋差着年岁,高矮胖瘦也不同,太子还是认出来。 他略过十福晋,看了三福晋跟舒舒一眼。 这堂姊妹两个都生了四个子女,在皇子福晋中,生育次数只比先大福晋少。 太子垂下眼。 这回来西花园,带了董鄂格格,看来可以多去董鄂格格那边去了。 自从三十六年太子妃生三格格,毓庆宫就再也没有孩子出生,这已经小七年…… * 北花园,太后宫。 太后看着尼固珠,吓了一跳,忙道:“快吐出来,快吐出来!” 一眼没看到,让尼固珠在角落里摸到一条小鱼干放嘴里了。 尼固珠这回倒是听话,吐到自己的小胖手上,皱着脸道:“不好吃,腥……” 太后哭笑不得,忙叫白嬷嬷给她倒蜜水漱口。 “这是喂猫的,生鱼晒的,可不是腥……”太后道。 “猫……” 尼固珠听了,四下里看着,道:“猫呢,怎么没看着?” 太后道:“不舒坦,送回猫狗房了。” 实际上好好的,是太后怕抓着尼固珠,中午就叫人送到两位太妃的寝宫去了。 尼固珠道:“那是大猫,还是小猫啊?要是小猫的话,不能喂硬的,要喂软乎的。” 太后拿了湿毛巾,给尼固珠擦了手,道:“是大猫,身边有人照顾呢,会照顾得妥当。” 尼固珠点头道:“那就好,要养就好好养。” 太后听着这都是大人话,脸上带了笑。 这父母都是心软的,生出的孩子也心硬不了。 尼固珠欢天喜地地过来,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些想家里了。 她拉着太后的手,道:“额涅不乖,看书坐下就不起来,眼睛都伤到了;阿玛也不乖,回家就歪着,一步也不肯多走……” 又说伯夫人:“玛嬷也不算乖,不吃肉,不吃肉身体长不好,额涅就做了奶干跟鸡蛋干给玛嬷吃……” 第1998章 今天收礼(打滚求月票) 尼固珠稚言稚语,还在继续说着。 “大哥也不乖,留不好自己的东西,我喜欢他就给了,二哥喜欢他也给了,额涅说这样不好,心爱的东西不用给别人,委屈自己不好……” “二哥最不乖了,最会哄额涅,阿玛说了,那张嘴往后能骗来个小格格……” “小弟弟乖,除了吃就是睡,可胖乎了,胳膊上都是肉……” 太后耐心在旁边听着,脸上不由自主带了笑。 尼固珠又道:“宁安堂外的笛子可好听了,我想要学笛子,可是手够不住,小笛子也不行,吹出来‘呜呜’的,跟哭了似的,十叔给我买了哨子,我就用哨子跟八伯母对笛子……” 太后听出不对劲来,道:“八伯母是怎么回事儿?” 尼固珠眨了眨眼,道:“就是八伯母啊……住在我们隔壁,额涅说了,八伯母长得可好看了,以后我见了就能认出来。” 太后想着两家的位置,还有贝勒府大概的格局,心中叹了口气。 正房嫡妻,住着偏院,也是可怜。 只希望八福晋得了教育,以后谨言慎行。 皇家就是皇家,即便是郡主之女,太祖血脉,也要守着规矩。 尼固珠靠在太后怀里,道:“乌库妈妈,您见过八伯母么?她有我额涅好看么?” 太后点点头,道:“见过,差不多一样好看。” 尼固珠挺着小胸脯道:“额涅说了,八伯母可稀罕我了,周岁礼给了我好几样好东西,我见了八伯母也会喜欢她的,我喜欢别人稀罕我。” 太后笑了,道:“好,等过阵子,你八伯母就来了,到时候你就见着了。” 九阿哥不搭理八阿哥,太后觉得对。 八阿哥心不正,九阿哥跟他亲近,容易被糊弄吃亏。 舒舒没有记恨八福晋,在孩子面前说的也都是妯娌的好话,太后喜欢她的行事。 八福晋得势的时候,舒舒没有与她亲近过;失势了,没有落井下石,还抱有善意,这就是做人的厚道。 这世道,女子立身不易,对人不必太苛刻。 尼固珠眉眼弯弯,道:“我没见过八伯母,可见过七伯母,七伯母也长得好看,也喜欢我,家里还有个小姐姐……” 太后夸道:“你都记下了?真厉害!” 尼固珠点头,道:“七伯母爱吃糖,前几日来家里,我给她吃糖,她就吃了一丢丢,不肯再吃了。” 七福晋要是多吃了她的糖,她也会记忆深刻,会舍不得;可少吃了她的糖,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显得她小气似的。 “我不小气……” 尼固珠满脸舍不得,道:“我的小老虎,就有一只要留给七伯母家的姐姐……” 太后拉着尼固珠的小手,心疼重孙女了,道:“若是心爱的,不用分给旁人,乌库妈妈给你预备其它的玩具给姊妹。” 尼固珠摇头道:“不用,就是我心爱的,才想着送给姐姐,姐姐也会喜欢的……” 祖孙两个正粘牙,两位太妃来了。 看着这小胖丫头,两人就移不开眼。 宫里还真没有这么胖的孩子,这孩子养的可真结实。 尼固珠本挨着太后坐着,见状就站了起来,看看来人,又看看太后,不知道该怎么叫人。 太后对两位太妃道:“这就是老九家的大格格尼固珠……” 说着,又轻轻推了尼固珠一下,道:“这是两位太妃,请安吧!” 尼固珠刚学请安没多久,正新奇,听了这话,就上前两步,行了蹲礼:“见过太妃,太妃安。” 淑惠太妃很喜欢孩子,之前还照顾十七阿哥,眼下见了尼固珠,就伸手扶了,道:“大格格也安……” 端顺太妃爱清净,平日里表情有些严肃,这会儿她都柔和几分。 两位太妃既过来,都给尼固珠预备了表礼。 不说别的,只说九阿哥跟舒舒这些年宁寿宫孝敬的吃食,从没有少过两位太妃的份。 两位太妃这里不是热灶,虽不缺吃食,可有了填充到底不一样。 两人“爱屋及乌”的,看着尼固珠就多了几分包容跟喜爱。 端顺太妃给预备的表礼是一串鸽血红珊瑚十八子,中间穿插着几枚翡翠珠子,下头缀着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看着就价值不菲。 太后看着,道:“这不是你心爱的么?” 端顺太妃道:“都压箱子几十年了,给大格格玩去吧,拆了重新穿珠子也好。” 说着,她将十八子放在尼固珠的小胖手上。 这鲜亮的红色,还有这寻常见不着的绿色珠子,还有那么大红宝石,尼固珠看了就爱了,却是握起了小拳头,没有直接收,而是望向太后。 太后点头道:“收下吧,好好谢谢太妃。” 尼固珠这才张开小胖手,双手接了十八子手串,道:“谢谢您了……” 她小脸蛋圆滚滚的,肉乎乎的,一说话小胖脸都发颤。 端顺太妃没忍住,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小胖脸蛋,只觉得嫩嫩的。 她鲜少与孩子这样亲近,点了一下,就要收回来。 尼固珠将十八子放在身上备着的小挎包里,就拉住了端顺太妃的手,将小胖脸在太妃手心蹭了蹭,道:“您这样摸,可嫩了,郭罗玛法说我是长得最白净的小格格……” 端顺太妃只觉得手心热呼呼的,看着尼固珠的小红脸,点头道:“是啊,大格格的脸嫩,长得也白净……” 太后在旁,看着端顺太妃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由失笑。 跟她的父母哥哥们相比,就不是一个颜色儿。 那一家四口才白净呢,这个不是小黑丫头,也是个小红脸丫头。 其他孩子,总要夏天才会这个色;到了尼固珠这里,这还在春天就这个色儿了,可见没少在外头跑。 淑惠太妃预备的是一副嘎拉哈,是用羊脂白玉雕琢的,看着极为温润。 太后也认出来,这是妹妹五岁生辰时得到的礼物,从科尔沁带到京城的旧物。 这个是前几年找出来的,当时淑惠太妃想要抚养王庶妃所出的十六格格,结果后来皇上选了十七阿哥。 小阿哥不玩这些小姑娘的玩具,这东西就没有送出去。 如今倒是正好送尼固珠。 尼固珠放下了端顺太妃的手,看着四枚嘎拉哈。 等太后点头,她也双手收了,问淑惠太妃道:“您也爱玩嘎拉哈?那这个给我了,您还有么?” 淑惠太妃也看出这孩子是个不怕生的,笑着点头道:“我还有大的,这个小的,适合小手玩,我留了大的,适合大手玩。” 尼固珠道:“那就好,要是没有,您说话,我叫额涅给您找找。” “哎……” 看着这贴心的孩子,淑惠太妃忍不住伸手抱了抱。 尼固珠也不挣扎,任由她抱了。 淑惠太妃跟太后道:“还是小格格贴心……” 十七阿哥到她身边时,也是四岁,差不多也是三生日,可是十七阿哥性子肖母,是个安静的小阿哥,并没有尼固珠这样活泼。 太后笑道:“你也是‘隔锅香’,咱们小十七哪里差了,是个孝顺聪明的孩子。” 十七阿哥也是包衣嫔妃之子,不过他外家是包衣中的读书人家,外祖父生前官至巡抚。 十七阿哥生母陈贵人是老来女,幼年丧父,被兄长抚养大,兄妹两个都带了书香气儿。 在教养孩子时,陈贵人就带了些出来。 因此十七阿哥年岁不大,可是规矩齐全,如今在上书房功课也比较好。 淑惠太妃道:“我只盼着小十七身子更结实些,读书再好,这骑射差了,也入不得皇上眼。” 尼固珠在旁听了,将嘎拉哈收好,看着小胖手,小脸有些纠结。 端顺太妃看到了,轻声问道:“大格格怎么了?” 太后与淑惠太妃闻言,也都望过来。 “我数不过来了……” 尼固珠皱着眉道:“小十七也是叔叔么?我怎么有那么多个叔叔呀?十叔、十二叔、十三叔、十五叔、十八叔、十九叔……” 这孩子话,将三个大人都给问住了。 太后招呼尼固珠上前,道:“你汗玛法是个厉害的皇帝,也是个有福气的皇帝,儿女都很多,所以你叔叔排到二十叔,姑姑排到十七姑。” 尼固珠已经忘了四个月之前的事了,不过因伯夫人跟舒舒提过几次,她就知道十七姑姑跟十九叔是在自己家住过的,还跟自己一起玩过。 她就道:“我知晓十七姑跟十九叔,上个月过生日,十七姑跟十九叔都送了生辰礼物给我们,可是我不记得他们了,他们会记得我么?” 太后想了想,道:“你十七姑比你大两岁,已经记事了,会记得你的;你十九叔还是个娃娃,比你小一岁,应该也忘了,不过没事儿,回头他大了,就记得你了。” 这次圣驾移驻畅春园,也带了宫妃过来。 不过年幼的皇子皇女,就只有十八阿哥跟十九阿哥随着各自的生母来了。 十七格格本应该年后挪格格所,可是她生日小,腊月生日,身体还孱弱,太后就让她晚一年再挪宫,如今随生母住在储秀宫。 尼固珠点头道:“那就好,要是都不记得,回头遇到了,都不认识……” 第1999章 找额涅的故事 只这一个小家伙在,这屋子里就热闹非凡。 真是恨不得什么好东西都掏给她。 端顺太妃道:“我那里还有的一柄如意,金镶玛瑙的,比寻常尺寸小,可以给大格格拿着玩。” 淑惠太妃道:“我那还有对白瓷小羊,可以过家家使。” 两人说着,就打发人回去取。 太后笑道:“急什么?大格格又不是只在这一会儿。” 端顺太妃道:“压箱子也没用。” 淑惠太妃道:“就是寻常物件。” 方才尼固珠一直说家里人,太后还担心她在这里待不住想家了,结果这会儿工夫,小家伙坐在两位太妃中间,一手拉着一个,从容的很。 “您也是从科尔沁来?科尔沁好,我额涅说了,我们是太祖血脉,也是科尔沁的血脉,所以要学蒙语……” 尼固珠说着,就停顿下来,再开口时,就换成了蒙古语:“龙狠……倒特然……百会度……闹门……哈日……爱日兹了……拜……” 居然是蒙语,还是《酒歌》的第一句。 小家伙还磕磕绊绊的,还唱了出来。 童音清透空灵,像是天籁之音。 三双眼睛都盯着尼固珠,等她唱下一句。 “咯咯……后头的……我忘了……” 尼固珠笑着说道。 淑惠太妃道:“那回头我教你唱啊?” “嗯,嗯,那您受累……” 尼固珠道。 等到端顺太妃说起阿霸亥,尼固珠瞪大了眼睛,道:“您也是阿霸亥来的,十婶也是阿霸亥来的,阿霸亥的韭菜花好吃,还有野杏酱,阿霸亥的牛肉也好吃……” 端顺太妃脸上带了怀念,道:“是啊,阿霸亥水草肥美,那儿的东西都好吃。” 尼固珠眉眼弯弯道:“那等我大了,陪您回去瞧瞧,咱们好好吃几天。” 端顺太妃嘴唇哆嗦了一下,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这才是孩子话。 淑惠太妃能沾太后的光回科尔沁,阿霸亥却是她回不去的故乡…… * “桥……” 小阿哥的声音干净利索。 原来舒舒从西花园回来,过去厢房看孩子,见屋子不宽敞,就招呼他们到正房待着。 几个孩子都上了炕。 丰生就陪着小阿哥搭积木,一边搭,一边教小阿哥学说话。 眼下兄弟两个跟前,搭着的是一座小桥。 阿克丹没有跟他们凑一块,坐在舒舒身边,听舒舒讲《西游记》。 “在遥远的海中,有一座花果山,山上有个石头,有一天从石头裂开,里面跳出来一只小石猴……” 小孩子哪里能受得了《西游记》的诱惑,丰生跟小阿哥听着,也不搭积木了,都围了过来。 舒舒想起了一句老话,老不看三国、少不看水浒、男不看西游、女不看红楼。 她这儿童版西游,还是要再净化些。 否则将孩子教歪了,可没地方哭去。 “小石猴顺着水流,找到了一个山洞,里面有个猴群,小石猴打败了猴王,成了新的猴王……” “几年后,一个老猴子死了,猴子们都很难过,小石猴见了,就想着怎么能不老不死呢,听说海外有仙人,不老不死,它就坐了木筏,想要去寻找仙人……” 她将西游开篇大致讲了一遍,就结束了故事时间。 丰生若有所思,道:“老祖宗……” 阿克丹也跟着说道:“都坐了船,就是一个有额涅,一个没有额涅……” 这是跟爱新觉罗先祖的传说做比较呢。 小阿哥浑不知事儿,只跟着学舌:“祖宗……额涅……” “额涅,小石猴是从石头里跳出来的,那石头是打哪里来?” 丰生问道。 舒舒想起了原着,道:“那是一块仙石,是盘古开天辟地时就在那里,故事里没有提它是哪里来的,也没有提及它有没有额涅。” 阿克丹挨着舒舒坐着,道:“肯定有额涅,怎么会没有额涅呢,它的额涅是块大仙石。” 舒舒没有否定阿克丹的话。 小孩子眼中,父母就是全部世界。 这是他们需要的安全感。 丰生在旁点头,道:“那小石猴坐船出去,可能会碰到它额涅。” 舒舒觉得《西游记》说不定可以改了,改成小石猴找妈妈…… * 理藩院,值房。 九阿哥正在见伊都立跟阿古拉。 他们已经在衙门告好了假,各家也都安排了老成的长随跟着,马上就要出外差。 这两人都是十七岁,成丁了,不算小。 可是阿古拉是独苗,这放出去,九阿哥自是要操心一二。 伊都立不是独苗,却是幼子,家里还有个缠绵病榻的老父。 在安排两人出门之前,九阿哥已经询问过他阿玛的病势,晓得万寿节得了赏赐后渐好,如今已经能每天出门晒太阳。 九阿哥觉得,老爷子除了真老了,多少还有些心病的缘故。 能熬到阁臣的,即便年岁老了致仕,也多是荣养,比如张英似的。 到了伊桑阿这里,受索额图的连累,连儿孙的前程都无法保障,心中抑郁也是正常。 这回万寿节,御前赏了伊桑阿新书。 可见御前是顾念老臣的,伊桑阿的心病也能去了一半。 九阿哥先看着伊都立道:“出门在外,不要与人置气,强龙不压地头蛇,被欺负了,回头爷给你们出气,自身安全为要。” “奴才省得。” 伊都立恭敬应了。 九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是你阿玛独子,却是你额涅独子,爱惜己身,也是孝道。” 九阿哥不喜赫舍里家人,对于伊都立的生母也觉得一言难尽。 纯粹是读书读傻了,不通人情世故。 不过对于伊都立,他还是没有恶感。 少年才子,本可以自傲,伊都立却无酸腐气儿,办差也踏踏实实的。 家道中落,他也泰然处之,没有怨愤,对父母依旧恪尽孝道。 孝子,什么时候都值得敬重。 伊都立带了感激,道:“奴才谢九爷教诲。” 九阿哥又望向阿古拉,道:“你也是,你玛法跟玛嬷都守着你过日子,你破个油皮觉得没事儿,两个老人家就要提心吊胆、吓个半死。” 阿古拉家只是寻常旗丁,可阿古拉却是长辈的命根子。 九阿哥对阿古拉这里,都要多问两句。 阿古拉憨厚道:“九爷放心,我们带了好些人。” 他这边家里给安排了三个人跟着,伊都立那边是八个。 九阿哥道:“行船走马三分险,不是人多人少的事儿,不许纵马,不许赶夜路,不许偏了官道!” 说到最后,他带了郑重与严肃。 伊都立跟阿克拉都垂手应了。 九阿哥才道:“那就各自家去吧,好好休整休整,明早出发,正好现下不冷不热的时候。” 两人应声,退了出去。 九阿哥过来,安排两人出差是一件,跟蒙古房要内馆与外馆的卷宗是一件。 他是看今年冬天进京轮班的都是什么部,距离京城远近大概是多少里,这路上台站铺陈了多少。 看得差不多的,他就抄写下来。 这是官烧锅的第一批客人,就是不知道每部能要多少斤的酒水。 他抄着抄着,就有些不耐烦,看着毛笔跟纸运气。 两个笔帖式是不是要少了? 这一打发出去,身边都没有人使唤了。 这两人放出去,可是按照一个月的时间估摸的。 难道这一个月之内,要自己整理抄写文档? 九阿哥撂下笔,揉着手指头。 抄写是不可能抄写的。 是跟哈尔雅图再要两个笔帖式,还是从府下包衣里择人? 何玉柱本在旁边服侍笔墨,一看就晓得九阿哥不耐烦了,就道:“主子,丹大爷在呢。” “咦?” 九阿哥反应过来,忙道:“叫他进来……” 桂丹在上书房做了十年伴读,功课是倒数的,却是一手好字,全赖平日里帮着九阿哥抄功课。 桂丹被叫进来,听了自己的差事,也是一言难尽。 “爷,上学时还罢了,这当差了,您还躲懒呢?”桂丹道。 “多嘴!怎么说话呢?谁躲懒了,就是不耐烦使唤新人罢了,让你干几天活儿,使不得么?” 九阿哥轻哼道。 桂丹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道:“奴才是嘴欠了……” 还能如何? 还等着九阿哥给自己做大媒。 桂丹立时殷勤几分,道:“您一边歇着,换奴才来抄……” 九阿哥就将书桌让给他,自己在罗汉榻上坐了,喝了茶水,觉得不对劲,看着杯子,就见里面是莲子芯茶。 “怎么泡了这个?” 九阿哥望向何玉柱。 他不喜苦味。 何玉柱道:“福晋叮嘱的,说天热了,爷这两天有些上火犯眼睛,喝莲子芯茶清热去火。” 九阿哥嘴角挑了挑,觉得嘴巴里的茶水回甘。 四阿哥与五阿哥联袂而来,刚挑了帘子进门,就听到这主仆对答。 四阿哥翻了个白眼,真当自己是孩子,什么都让人操心。 五阿哥则是有些惆怅,又有些欣慰。 幸好弟弟的福晋是董鄂氏。 换成了他他拉氏,遇事就躲,不遇事也躲,不言不语的憋闷死人,老九肯定受不了。 九阿哥听到门口动静,转头望过来。 等到看清楚是两位哥哥,他忙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四哥、五哥……” 第2000章 里外不是人(打滚求月票) 五阿哥在这值房待了好几年,如今离开几日,再看感觉就不一样。 好像屋子变大了。 那怎么可能? 仔细一看,是原本摆着的家具椅子什么的,减少了许多。 这屋子就显得宽敞了。 还有这味道儿,也不再是木头发霉的味道。 “橘子香?” 五阿哥说着,眼睛里四下里看着。 他倒是晓得弟弟家用鲜果熏屋子。 那样在家还好,在衙门里,就有些显眼。 这衙门里人来人往的,叫旁人晓得了,回头御史又有理由弹劾了。 结果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果盘。 九阿哥指了指书案上的小铜炉,道:“在里头呢,是香膏子,装一回这味儿能散两天。” 这都是从苏州运过来的。 东山岛的橘子园好几百亩,可是因距离京城遥远,运到京城的橘子屈指可数。 剩下的橘子,除了鲜果商人收购,就是做了各种东西。 有蜂蜜橘子酱,有橘子香油,还有橘子香膏。 这些小物件,再往京城运输,就很方便了。 桂丹见两位爷进来,就从书案后起身,给两位爷打千:“奴才请四爷安,请五爷安。” 四阿哥抬手叫起,已经到了书桌前,低头看桂丹抄写的内容。 九阿哥在旁解释道:“我这里两个笔帖式都让我放出去了,一时没有人使,就抓了桂丹的壮丁,抄文档呢,今年冬进京轮班的各部。” 五阿哥正拿着香炉,揭开盖子看里面的香膏,听了这话,望向桂丹就有些不放心。 “府里的人手没有能抽出来用的么?实在不行,去外头聘去……” 五阿哥道。 对于桂丹这个表弟,五阿哥的印象就是个草包。 明明在上书房做了十年伴读,可桂丹文不成、武不就,不是个能担事儿的。 郭络罗家那边,以后支撑门户的还是桂元。 九阿哥摆手道:“不耐烦人多,过阵子伊都立他们回来就好了。” 五阿哥晓得弟弟不是爱干活的,也不勉强他。 桂丹知趣,告了一声罪,就退了下去。 茶壶占着,何玉柱就涮了两只茶杯,给两位爷奉茶。 九阿哥让出榻来,请两位哥哥坐了,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道:“五哥是来问皇祖母的?四哥您这里呢,什么时候搬家?三哥昨儿就搬了,瞧瞧那机灵劲儿,您倒是不紧不慢的。” 都是一拨的皇子,九阿哥宁愿出头的是四阿哥,也不想三阿哥太得意。 三阿哥容易得意忘形,初封郡王的时候,就让大家见识到了。 四阿哥摇头道:“不急,等进了四月再说。” 九阿哥不赞成道:“也不能都让三哥抢了风头吧,您反正上点儿心。” 四阿哥看着杯中茶,里面的莲子芯青翠色,不是外头常见的暗绿色。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这是我们府茶庄去年上新的莲子芯茶,这炮制手法独家诀窍,是外头没有的,您再尝尝味道,也跟寻常的莲子芯茶不一样。” 四阿哥低头喝了半口,莲子芯的青苦立时在嘴里散开,再细品就发现了不同。 比寻常的莲子芯茶苦味要淡三分,味道更甘醇。 他又看茶汤,似乎也比寻常的莲子芯茶清爽。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这莲子芯剥出来,不直接晒,而是用凉白开将外头的黏液洗了,再阴干,泡茶的时候,也跟喝普洱茶似的,先洗茶……” 四阿哥没有说话,五阿哥在旁咋舌道:“这也太费事了……” 他早上吃得荤,这会子正口渴,就三口两口的喝干净。 何玉柱在旁见了,忙给五阿哥又倒了一杯。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道:“皇祖母在海淀住得如何,精神好不好?” 九阿哥道:“瞧着不错,总比宫里好啊,地方大,这个时候,花花草草的正好看,在园子里溜达溜达也舒坦……”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收拾好的头所,道:“您是不是也这两天搬,瞧着头所扫洒出来了。” 五阿哥吐了口气,道:“皇祖母住得舒坦就好,原本怕那边没人,我才想着搬的,既是你们先过去了,我这边也四月里好了。”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您又不像四哥那样忙,拖着做什么?头所一扫洒,肯定有人报到皇祖母处,皇祖母还不知怎么盼着您过去吧,好么,您这又不动了,多叫人失望!” 五阿哥听了,又犹豫了,道:“那,我还是该早些过去?” 九阿哥点头道:“该啊,早搬晚搬都搬,您那还磨蹭什么呢?” 四阿哥横了九阿哥一眼,道:“怎么说话呢?”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声音放缓了,道:“我就是觉得皇祖母不容易,小九不在,也挺冷清的,五哥搬过去,三、五日地请回安,陪着吃顿饭,也是尽孝了,这是旁人替代不了的。” 五阿哥脸上带了羞愧,道:“我明儿就搬。” 九阿哥笑道:“那好,到时候五哥在园子里,也能帮着照看照看尼固珠……” 说着,他讲了尼固珠留在北花园的始末。 四阿哥有些不放心道:“太小了,规矩学齐全了么?” “呵呵……” 九阿哥不知如何作答,反问道:“咱们小时候多大学的正经规矩?”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晓得这是没有教规矩。 真是心大,这样就敢撒手。 五阿哥在旁道:“六岁啊,都是挪宫后,汗阿玛指了首领太监下来,大家伙儿跟着各自的谙达学规矩。” 九阿哥摊手道:“尼固珠才四岁,平日里见人的规矩也齐全了,就行了,谁会跟孩子计较不成?” 五阿哥附和道:“是啊,是啊,稀罕还来不及,谁也不会挑孩子的礼儿。” 四阿哥看着这兄弟两个也是无奈。 怎么不想想这是多么好的机会? 太后身边正没有晚辈,要是尼固珠得了太后的喜欢,那肯定在一干皇孙女中脱颖而出。 即便不养育内廷,只每次来海淀的时候,住在北花园,都能在御前挂号。 他想到此处,没有提醒九阿哥。 或许太后喜欢的,就是这种没有算计的亲近。 太刻意了,露了行迹,就落了下行。 就让九阿哥保持这烂漫性情好了。 九阿哥从海淀跑回来一趟,就是为了叮嘱伊都立跟阿古拉,还是整理今年冬来朝的部落名单。 两件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他就准备找十阿哥去了。 眼见着两位哥哥屁股沉,他就掏出了怀表,看了一眼。 差一刻申正。 他就道:“您二位还有什么吩咐?没有我就不留客了,今儿还要回海淀。” 四阿哥蹙眉道:“这样每日往返也太辛苦了。” “呵呵……” 九阿哥笑出声,道:“您高看我了,我跟老哈说好了,明儿再来一天,处理些琐事,后个儿开始,我就在园子那边的值房点卯了。” 四阿哥:“……” 五阿哥在旁道:“这样好,省得每天折腾辛苦,眼见着一天比一天热了,坐车也闷热。” 四阿哥吐了口气,没有说别的。 九阿哥的小身板在这里放着,每日往返海淀跟京城也不现实。 明明可以穿插来着,两、三天去一趟海淀,其他时间回贝勒府,不过想到舒舒那边自己带了四个孩子,也确实叫人不放心。 五阿哥则是迟疑了一下,道:“这次去海淀,我带瓜尔佳氏,到时候往皇祖母身边请安,她初来乍到的,不晓得皇家规矩,还要请弟妹帮着照拂些。” 九阿哥跟四阿哥都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垂下眼,道:“他他拉氏要照看孩子,不好出门。” 四阿哥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脸上带了纠结,晓得哥哥的难处,可还是将丑话说在前头。 “我福晋是个热心肠,五哥也不是旁人,您开口了,她没有不应的,可这就要得罪五嫂,您可得跟五嫂说明白了,别叫她埋怨上我福晋……” 五阿哥听了,想着妻子的性情,立时改了主意,道:“那算了,我叫个妥当的嬷嬷跟着。” 九阿哥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就是怕我们费力不讨好,到时候您跟五嫂是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倒显得我们里外不是人。” 五阿哥忍不住捶了他一下,道:“行了,别说了,不叫你们为难。” 九阿哥道:“这也不是为难不为难的事儿,是身份不同,容易叫人说嘴,外头不晓得内情的,还以为我福晋慢待嫂子,只跟小嫂子亲近去……” 不仅费力不讨好,还要背一口黑锅。 五阿哥丧丧的,瞥了九阿哥一眼。 他心里发酸,弟弟倒是会护着弟媳妇,这虽是应该的,可是这当哥的心里也有些难受。 九阿哥不是心硬的,见状反倒不忍心,忙出主意道:“八哥素来不甘人后,估摸着也要搬了,到时候您跟八哥提一句,让富察氏带着小嫂子,就没有那么碍眼了。” 五阿哥转过头。 这是什么狗屁主意? 他才不要跟老八凑近乎。 老八是个“顺杆爬”的性子,既是疏远了,就别再往跟前凑。 这样说着,他倒是不放心了,看着九阿哥道:“就按我说的,安排嬷嬷跟着就行了,你也别老想着麻烦旁人……” 第2001章 新旗主 兄弟三个从理藩院出来,十阿哥已经掐着点儿过来接人了。 见两位哥哥过来,十阿哥下了马车,给两位请安。 四阿哥看着十阿哥道:“你也打算去海淀值房,不进京了?” 十阿哥点头道:“圣驾在海淀,部院都去海淀轮值,等到汗阿玛回京,我再回京点卯。” 五阿哥则道:“皇祖母喜欢你福晋,叫你福晋勤着请安。” 十阿哥道:“嗯,到时候叫我福晋跟九嫂商量着来。” 九阿哥着急赶路,兄弟寒暄几句,就各自散了。 看着兄弟两个坐马车离开,五阿哥道:“这么多兄弟,同进同出的,早先还有老十三跟老十四,如今就剩下老九跟老十,除了至亲骨肉,也是二十来年的情分,也不容易。” 四阿哥道:“老十很是依赖老九。” 五阿哥叹了口气。 少年丧母,日子难熬。 不过人跟人就是不一样。 十阿哥少年丧母,跟九阿哥抱团;四阿哥也是少年丧母,却是直接冷了的性子,跟谁都不大亲近了。 也不是谁都不亲近,还有个八阿哥,哥俩早先千好万好的。 五阿哥看着四阿哥,有些幸灾乐祸。 “老十选了老九亲近,老九对他也真心好;四哥选了老八亲近,怎么想的?怎么没选我跟老七?就是三哥,也是跟四哥年岁挨着……” 四阿哥瞥了五阿哥一眼,不想掰扯这个。 给他选择的余地了么? 当年在上书房,旁人往死里学,五阿哥往死里睡。 先生报到御前,都没有法子。 太后护犊子,知晓皇父训斥五阿哥,就叫太医给五阿哥看了,诊断出来五阿哥是有看书就犯迷糊的毛病。 这听着就假,没听说还有这样的病症。 结果太后就信了,还逼着皇父信。 四阿哥想要跟五阿哥作伴儿,也凑不到一起。 七阿哥更不用说,除了先生上课,其他的时间恨不得住在箭亭。 旁人一天射一壶箭,七阿哥射两壶、三壶。 四阿哥一壶都费劲的人,兄弟两个凑到一起,只有相顾无言。 三阿哥的眼睛往上够,除了自己读书写字,就是往太子身边凑,不怎么跟下头的兄弟亲近。 四阿哥跟八阿哥还有小时候同住景仁宫的渊源,自然而然就亲密起来。 他看不上五阿哥幸灾乐祸,道:“赶紧家去吧,不带他他拉氏去海淀,也要安抚好,省得回头叫人笑话。” 五阿哥立时蔫了,点了点头,道:“那我家去了,您跟四嫂商量着,也早些过去吧。” 四阿哥点点头。 他不好拖到最后,是要考虑搬家之事…… * 九阿哥跟十阿哥,这会儿已经出城,马车依旧保持着跟城里差不多的速度。 这样不颠簸。 十阿哥正在和九阿哥提信郡王爵位归属之事。 “按照汗阿玛要求,信郡王府一门在豫通郡王的子孙中选嗣王,主推是豫通郡王侧室子正蓝旗都统董额,备选是多尔博的孙子辅国公塞勤,汗阿玛点了董额……” 九阿哥并不意外,道:“豫通郡王八子,存世两人,这个身份高,还是佟家的外甥,虽说早年革了贝勒,可汗阿玛能点他为都统,就是要用的,倒是那个塞勤,已经是豫通亲王的曾孙了。” 真要说起来,塞勤的祖父是豫通郡王嫡子,不过他父亲是庶子,也是唯一站住的孩子,袭了这一房的爵位。 这祖孙两人的身份,半斤八两。 区别在于,多尔博曾为多尔衮嗣子,后头虽归宗,可是这一支其他房头也并不融洽,自成一脉。 信郡王各支更支持董额,也不叫人意外。 这两个候选人,老的太老,小的又年轻。 前者快六十了,后者年岁跟五阿哥相仿。 “一下子多个祖宗啊……” 九阿哥咋舌道。 谁叫他下旗在正蓝旗。 信郡王是正蓝旗旗主。 这位信郡王是太祖之孙,是皇上的堂叔,也是皇子们的堂叔祖。 若是让九阿哥选,九阿哥肯定愿意选塞勤,那样新郡王的辈分就没有那么高了,是他的族兄。 十阿哥道:“是个圆滑的,要不然也不会做了十多年的都统。” 九阿哥头疼,道:“那是不是还要预备礼?” 十阿哥道:“估计过几日会有派帖子,九哥要是不想与他深交,随大流就是。” 嗣郡王爵,还要搬府,肯定要摆酒的。 九阿哥点头道:“随大流好,不想与他们牵扯……” 宗亲实在太多了,只太祖子孙就传下这么多支来。 九阿哥想到了自己皇父:“比太祖还能生,说不得过了两代,就要从汗阿玛这里开始分宗室远近了。” 十阿哥笑道:“九哥倒是想的长远。” 九阿哥压低了音量道:“之前没留意,这仔细一琢磨,自汗阿玛登基,这宗室可真没少革帽子。” 早年爵位封的高,像豫通亲王后裔,当时嫡子、侧室子都封贝勒。 后头或是革,或者是降,信郡王这一门就只有一个王爵,剩下就是国公、将军之流。 其他王府的旁支,也是差不多如此。 九阿哥沉思,本以为皇父不喜安和郡王一系,才将安和郡王的儿子革的革、降的降。 如今看来,还真不是只有他们一家如此。 “汗阿玛应该还是为了节省银子……” 九阿哥想了一下,给了结论:“当时连着打仗,还要治水,能省一笔是一笔。” 高爵俸禄太多了,一个贝勒就是两千五百两银子一年,外加上两千五百斛米。 这要是养寻常旗丁,能养一千多人。 十阿哥笑着听着,没有反驳。 他觉得更多的是归拢旗权,架空旗主王爷,多腾出公中佐领。 早年旗主势大,可以影响皇位归属,还通过议政王会议左右朝政,如今荣养的多。 九阿哥说完,也就撇开此事。 他对正蓝旗没有什么归属感,对于正蓝旗的这些王公,也跟早先似的,面上过得去罢了。 他担心五阿哥,道:“五哥也为难,不去海淀,显得不孝顺;去海淀,带了侧福晋,就要被人嚼舌头,有宠妾灭妻之嫌,可是不带侧福晋,他也不好老往北花园跑。” 十阿哥道:“等瓜尔佳氏在外头走动多了,大家习以为常就好。” 他不喜欢五福晋。 在他看来,自家九哥去内务府,只做了一回人情,就是提了张保住为郎中。 七品笔帖式到正五品郎中,虽说是外朝转内务府,可也算是一步登天。 这么大的恩情,五福晋这个嫂子应该领情,对小叔子、小婶子更好,可是五福晋端着身份,并不怎么与这边亲近。 十阿哥自然看不过眼。 这人不知道感恩,就要敬而远之,总不能让人再三占便宜…… * 海淀北五所。 舒舒带着孩子们在后院东厢房。 三、四岁的孩子,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舒舒变着法子给他们消磨时间。 先头带了三个孩子在后罩房待了两刻钟,眼见着伯夫人乏了,才带了孩子们出来。 这会儿又带他们过来东厢看孩子。 这会儿,兄弟三个正坐在摇车旁边看弟弟。 扎克丹睡得正香。 丰生看看弟弟的脸,又去看阿克丹跟小阿哥。 扎克丹正是浑身奶膘的时候,看着白胖白胖的。 “小弟弟长得像妹妹……” 一行人从里屋出来,丰生说着,有些想尼固珠了,问舒舒道:“额涅,要不要给妹妹送些吃的?” 海淀庄子那边下午送了一车鱼过来。 舒舒点头道:“要送,不过不着急,等你阿玛回来再说。” 住在海淀,就不好吃独食。 太后处孝敬,就不能落下御前,也不好落下讨源书屋。 这三处有了,三福晋那边也要送。 至于隔壁六所,更不要说,肯定有他们的。 九阿哥能张罗,舒舒张罗,就有些讨嫌。 丰生道:“妹妹爱吃肉馅的鱼丸……” 舒舒道:“那丰生爱吃什么样的鱼丸?” 丰生想了想,道:“裹了鱼籽,做成小包子的。” 舒舒道:“那就叫膳房给你做。” 阿克丹拉着舒舒的手,道:“我跟额涅一样,都爱吃鱼面。” 舒舒低头看着阿克丹道:“那今天晚膳就吃鱼面……” 说完,她还不忘望向小阿哥:“阿哥想吃什么?” 小阿哥挨着丰生站着,开口道:“蛋……” 舒舒道:“那就叫人给你蒸鸡蛋。” 母子几个从厢房出来,就见白果过来。 “福晋,爷回来了,十爷也过来了,瞧着像是不放心,过来看孩子……”白果说道。 舒舒听了,就抱起了小阿哥,招呼丰生跟阿克丹跟上。 正房里,九阿哥拿了两盒橘子香膏,道:“这里面还添了驱虫的药,除了熏屋子,还能驱虫,你拿回去两盒使,不够了再说。” 十阿哥收了,放在一边,道:“九哥的橘园,倒是没有白收,比大哥那边的桃园强多了。” 九阿哥挑眉道:“今年开始,不用等着大哥送桃子了,你嫂子在平谷添置了一个桃园,前几日打发人交割的,也有几百亩……” 十阿哥道:“那等着了,桃园到了九嫂手中,估计连桃仁都要用上……” * 大家早点睡吧,下一更明天了。^_^ 第2002章 叔侄相类 这会儿工夫,舒舒已经抱着孩子进了屋。 十阿哥见状,忙站了起来。 “十叔……” 丰生与阿克丹叫人。 “十叔……” 舒舒怀里的小阿哥学舌。 十阿哥:“……” “阿玛……” 丰生与阿克丹继续叫人。 “阿玛……” 小阿哥继续学舌。 十阿哥觉得拳头硬了。 “哈哈哈哈……” 九阿哥大笑着起身,从舒舒接过来小阿哥。 小阿哥乖乖地任由他抱了。 舒舒也忍不住笑了,跟十阿哥道:“不必担心孩子,侄儿乖巧着呢,这半天跟着他两个哥哥的,很是好哄。” 至于小孩子学舌,谁叫年岁在这里摆着,正是开口的年纪。 “劳烦九嫂辛苦……” 十阿哥道。 但凡儿子再大两岁,能听得懂道理,他都要踹两脚。 小阿哥乖乖地坐在九阿哥怀里,全无逆子模样。 宾主重新入座。 十阿哥看着丰生道:“若是弟弟不听话,不用惯着他,该说就说,或是直接告诉长辈,将他送回隔壁。” “不!” 小阿哥也不知听懂没听懂,干脆地接了一句。 “呵呵……”十阿哥看着儿子。 总有长大的一日。 丰生道:“弟弟听话,不用送回去,我带弟弟就行。” 十阿哥就是怕孩子闹腾,才过来坐一坐,眼见着这小东西乐不思蜀的模样,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起身要回去。 舒舒望向九阿哥道:“庄子上送了两桶鱼,爷要不要带十叔往各处送鱼?” 这个时候送鱼,晚膳时间不够用了,可以预备宵夜或是明天的早膳。 九阿哥点头道:“嗯,那我们就送一圈……” 说着,他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摇头道:“我不耐烦动,就不去了。” 九阿哥晓得他是个主意正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勉强他。 兄弟两个出来,十阿哥回了隔壁,九阿哥往各处送鱼去了。 说是各处,实际上只有畅春园跟北花园。 至于西花园跟南二所那边,则是何玉柱跑腿。 九阿哥到了畅春园,也就是打个站儿,见了园总管,交代了几句,就准备走了,没打算往御前去。 要是中午没有遇到,那要过去请个安,即是中午见过了,就不用专门过去请安了。 倒是清溪书屋这里得了消息,晓得九阿哥进园子送鱼,康熙就打发魏珠过来传人。 “九爷,皇上传呢,娘娘跟十八爷也在……” 魏珠见了九阿哥,请安过后,笑着传话。 九阿哥看了看天色。 如今天长了。 已经酉初,还天光大亮的。 九阿哥脚步带了轻快,道:“小十八也在,长高了没有?” 兄弟两个上回见面,还是在大年初一。 魏珠道:“奴才瞧着是高了不少,应该有三尺高了。” 九阿哥点头道:“那可真不矮。” 不过也就寻常,都统府的小七过年的时候就有三尺高了。 这两个孩子相差也就一、两个月。 两人说着话,到了清溪书屋。 清溪书屋里不复平日的安静。 走到门口,九阿哥就听到里面不紧不慢的童音。 “大侄女也读书么?” 这就是十八阿哥了。 康熙点头道:“读,小孩子都要读书,读书方能知礼。” 十八阿哥像模像样地点了点,看着炕几上一尺多高的题本,道:“要一直读到汗阿玛这么大?” 康熙就道:“不会读那么久,读到你大了就可以不读了。” 十八阿哥道:“我现下就长大了,额娘说我是大孩子了,见了侄儿、侄女,要有长辈的样子……” 康熙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孩子不会是像他两个哥哥一样,不爱读书吧? 九阿哥站在门口,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 康熙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还不滚进来,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 宜妃也忍不住瞪了九阿哥一眼,都多大了,还不晓得规矩,也不晓得犯忌讳。 九阿哥老实进来,狡辩道:“这不是见小十八懂事,代汗阿玛跟娘娘欢喜么……” 说了这一句,他才转向宜妃道:“儿子请娘娘安。” 十八阿哥本在炕边坐着,这会儿蹬着小短腿下地站着。 眼见着九阿哥给宜妃请了安,他就跟着说道:“请九哥安。” 来海淀之前,九阿哥本想着早点接十八阿哥过去,跟丰生兄弟在一处,让他们叔侄亲香亲香,不过眼下改了主意。 自己白天要当差点卯的,只留福晋一个人在阿哥所看孩子,太辛苦了,别给添乱了。 他就摸了摸十八阿哥的小脑袋。 十八阿哥还没有留头,为了防止小儿上火,还定期剃头。 至于男女不能随便剪发辫的规矩,是指留头后。 眼下他头上毛绒绒,多是半寸来长的头发,只囟门的位置留了长发,编成了小辫子。 十八阿哥看着九阿哥笑,并不说话。 九阿哥想着他不是关在宫里,就是关在园子里,也挺可怜的,就道:“等过几日我休沐,接了你出去玩儿。” 十八阿哥没有点头,而是望向宜妃。 宜妃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则是看着九阿哥道:“差事还没怎么样呢,又开始惦记着玩儿。” 九阿哥道:“儿子冤枉,不是儿子想玩,是想带孩子们见识见识民生,省得圈在高门大院中,什么都不认识。” 瞧着他一本正经地瞎扯,宜妃轻哼了一声,望向康熙。 她这个当娘的,自是乐意九阿哥照顾亲近十八阿哥,可是也没有自专。 皇子出行,不是小事。 到时候九阿哥跟舒舒也要承担责任。 康熙望向十八阿哥道:“你九哥家有侄儿、还有侄女,你想不想过去看看?” 十八阿哥的迟疑了一下道:“那……能跟十七哥一起去么?” 康熙摇头道:“不能,你十七哥在读书,不能耽搁。” 十八阿哥听了,犹豫道:“可是侄儿、侄女们也读书啊?” 康熙:“……” 九阿哥见康熙卡壳了,道:“你侄儿侄女读的书跟你十七哥读的书不一样,停两日没事儿。” 十八阿哥虽不明白读书为什么分了两样,可还是道:“那就好,别耽搁了侄儿、侄女读书。” 小孩子哪有不爱出去玩的? 即便这个哥哥不熟,可是能出去玩也是好事儿。 十八阿哥笑得腼腆,安静乖巧。 九阿哥咋舌道:“小十八这么懂事,行事跟我们丰生一样的。” 宜妃道:“他们是叔侄,有什么好奇怪的。”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反正比我们老二强,那叫一个懒,除了在他额涅跟前爱说话,其他时候能不说就不说。” 宜妃对三个孙女、孙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去年。 小孩子见风就长,还真不知现下什么样了。 康熙则是想到了小嘴叭叭的尼固珠,从头到尾,就没有给她两个哥哥说话的余地。 即提及孩子,九阿哥就想起带孩子给宜妃请安之事。 “儿子明日还要回京里一趟,老十那边也是,后个我们开始在这边点卯,到时候再带孩子进园子给您请安……”九阿哥说道。 宜妃道:“不着急,在这边住着的日子还长着……” 说到这里,她问起十阿哥家的小阿哥道:“小阿哥如何,他额涅身体好,孩子应该也结实吧?” 九阿哥点头道:“从小没怎么生病,长牙的时候也乖巧,不像丰生他们断断续续的发烧了好些日子,就低烧了一回,吃了清热药就好了,就是这阵子抽条,外加上断奶了,开始挑嘴,看着有些瘦了。” 宜妃听了,瞪了九阿哥一眼,道:“都是你这个当哥哥的给老十带歪了,好好的孩子,愣是早早就给断奶……” 宫里的规矩,皇子皇女吃奶要吃到五岁到六岁,将要挪宫之前才给断奶。 九阿哥忙道:“不早了,都到了一岁多才断的,回头您瞧瞧几个孙子孙女,就晓得儿子会不会养孩子了。”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听说你在衙门,又惦记上木兰围场了?” 提及此事,九阿哥收了嬉笑,带了认真道:“还是跟官烧锅那个是一件事儿,儿子想着,寻常的烧酒,出关也没有多少意义,就想着还是跟太医院那边查几个方子,做些养生酒,这各色泡酒的材料与其在京城采买,药效不定,还不若用木兰围场的,到时候围场那边也能多个进项。” 关于开源,康熙并不担心九阿哥,可还是叮嘱道:“不管怎么样,围场那边,不许大动,也不能垦荒。” 九阿哥还真想过在那边弄个药材园,种些药材备用。 听了这话,他带了可惜道:“那边地势各异,各处有向阳的、有背阳的、有临水的、有离水的,正经能圈出几块好地。” 康熙摇头道:“不合适,那是喀喇沁三部给朕的献礼,不好轻动。” 九阿哥点点头,也就熄了这个念头,道:“那好吧,回头儿子看看盛京的皇庄,有没有合适种植药材的……” 康熙想了想,道:“盛京苦寒,回头你看看京畿的皇庄吧!” 九阿哥道:“那更好了,安排人照看也方便。” 康熙就是心血来潮,传了九阿哥,也没有什么正事儿。 听说他还要去北花园送鱼,就让他出来了…… 第2003章 团圆饭(打滚求月票) 太后这边晚膳用的早。 九阿哥过来时,膳桌已经摆上来。 上面八碟八碗都不止,满满当当的,饽饽也上了两个拼盘。 平日里太后尚简,并不这样用膳。 今儿这是曾孙女在,叫人多做了菜。 尼固珠围着围嘴,坐在膳桌旁边。 白嬷嬷跟榛子一左一右站了,给她夹菜。 尼固珠的面前,是一个尺盘,里面放了不少吃食。 “呵,人不大,架子不小,居然还劳动嬷嬷服侍……” 九阿哥进来,看着尼固珠的谱儿,有些不好意思。 尼固珠道:“乌库妈妈要给我夹菜,我不想累着乌库妈妈,是乌库妈妈让嬷嬷给我夹菜的……” 太后对着九阿哥道:“不兴在吃饭的时候说孩子。” 九阿哥老实闭嘴,跟太后道:“庄子上送来了鲜鱼,给您这儿送了几尾。” 太后点头道:“好,明儿我们烤了吃……” 知晓九阿哥还没用饭,太后也没有留人,道:“家去吧,陪你福晋用膳去。” 九阿哥的眼睛在膳桌上看了一圈,也没客气,指了两盘没怎么动的炸茄盒跟煎奶豆腐,道:“这两道菜费时,正想吃了,皇祖母赏了孙儿吧!” 太后看了一眼,晓得这两道是舒舒爱吃的,另指了一道木须瓜片一道素鸡,道:“这两道也带上,后头的给多罗格格……” 尼固珠在旁,有些迷糊,道:“乌库妈妈,谁是多罗格格啊,给她的菜怎么让阿玛送过去?” 太后看着尼固珠道:“你玛嬷就是多罗格格,她是多罗郡王的女儿。” “咦?” 尼固珠有些诧异,道:“玛嬷还有阿玛?那怎么没有人提,拜年的时候落下了……” 太后不知道怎么给她解释死亡,就道:“因为郡王出远门了,见不着。” “那什么时候回来?” 尼固珠道:“玛嬷该多想他啊,像额涅似的,也想郭罗玛法。” 太后顿了顿道:“去的地方太远,不回来了,你多陪陪多罗格格,她就不想她阿玛了。” “嗯,嗯……” 尼固珠点头,带了几分得意道:“我是玛嬷的小宝贝,玛嬷最疼我了,额涅都眼气,嗔怪玛嬷都不疼她了。” 九阿哥在旁,见她什么都往外秃噜,哭笑不得。 尼固珠接着说道:“我晓得玛嬷是哄我呢,阿玛说了,额涅是玛嬷的大宝贝,谁也替不了,我是小宝贝,排在大宝贝后头。” 太后笑着听了,道:“你额涅是你玛嬷亲自照顾大的第一个孩子,当然不一样,不是不疼你,是有个先来后到。” “是啊……” 尼固珠很是理解:“我晓得这个道理,就跟小弟弟跟我们似的,我们兄妹三个先做了阿玛跟额涅的孩子,阿玛跟额涅最疼我们,不是不疼小弟弟,是小弟弟来的时间短,不过没事儿,我们三个会多疼疼小弟弟的。” 太后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听你额涅的……” 九阿哥忍不住道:“就跟皇祖母似的,这么多的孙子,最疼五哥,旁人加起来也比不得。” 太后轻哼道:“那是你五哥孝顺乖巧可人疼,就你小时候那样淘,招猫逗狗、上房揭瓦,谁能疼的下去?你汗阿玛没叫人打你板子,就不错了。” 九阿哥不忿道:“那是孙儿性子活泼,谁家小子不这样?又不是大姑娘,整日里屋子里猫着,怎么就没人疼我了?贵妃母就疼孙儿,惠妃母也夸过孙儿,说孙儿小时候可乖了。” 太后道:“真应该让你见识见识熊孩子,你是有福的,丰生跟阿克丹都懂事乖巧,没随你淘气……” 九阿哥得意了,道:“没法子,都是您孙媳妇生的好,也教得好,孙儿就指望您重孙子支撑门户呢。” 祖孙逗闷子,白嬷嬷在旁,叫人提了膳盒,将几道菜装了。 尼固珠则是看着几个饽饽拼盘,在艾窝窝、芸豆卷的那盘跟蒸饺、门钉肉饼、拇指包子那一盘之间犹豫不定,最后还是指了那一盘肉的,道:“乌库妈妈,这盘您还吃么?” 太后摇头道:“那是给你预备的,乌库妈妈不吃。” 尼固珠道:“那这个给大哥、二哥跟弟弟吃。” 太后道:“你不是爱吃么?要是爱吃,就自己留着吃。” “我都吃了一遍了,好吃,想给哥哥跟弟弟们尝尝……”尼固珠道。 太后赞道:“好孩子,那就拿过去给他们尝尝……” 说着,示意白嬷嬷装了膳盒。 于是,九阿哥出北花园时,就带了膳盒出来。 白嬷嬷提着膳盒送九阿哥出来,见他一个人过来的,要安排太监跟着,被九阿哥婉拒。 “就一个膳盒,累不着人,嬷嬷回去吧,大格格这里,还劳烦嬷嬷多看顾着,别叫她扰了皇祖母清净……” 九阿哥从白嬷嬷手中接了膳盒,道。 白嬷嬷道:“大格格伶俐乖巧,娘娘爱得不行,九爷就放心吧。” 九阿哥道:“没什么不放心的,主要是怕皇祖母觉得吵闹,太爱说了,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在家也磨人。” 白嬷嬷笑道:“娘娘爱听大格格说话,下午祖孙两个唠得可好了。” 九阿哥道:“那就行,回头皇祖母烦了,嬷嬷就直接送她回来……” 白嬷嬷笑着听了,没有应答。 这大格格什么时候出园子,轮不到她做主。 等到九阿哥出了北花园,何玉柱正好送鱼回来,见状忙上前几步,接了膳盒过去。 “爷怎么自己提了,一个人也没带?”何玉柱道。 九阿哥道:“这边侍卫、护军好几千,有什么好带人的?” “见了太子妃了?” 九阿哥道。 至于太子,习惯性端着架子,皇子过去能露面,皇子身边的近侍太监,就入不得人的眼。 何玉柱点头道:“见着了,太子妃娘娘还给了奴才赏;也见着三福晋,三福晋晓得鱼是庄子上送来的,问了几句,奴才对庄子那边知晓的不多……” 九阿哥嗤笑了一声。 真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样人来。 勋贵之女,早年看着爽朗大方的,结果嫁给了三阿哥,被三阿哥拐带的,行事有些左。 一个被窝…… 九阿哥想到了自己,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了笑。 自己“近朱者赤”,被福晋带的,也开始爱讲道理,行事也越发周全了。 舒舒这边,也准备用膳了。 搬过来的第一顿,肯定要阖家一起。 她之前给丰生提过的鱼籽包,还有阿克丹提及的鱼面,小阿哥提及的蛋,都给安排上。 伯夫人这里,也给准备的面。 用的是素高汤。 九阿哥提了膳盒回来时,舒舒正想要打发人去催。 见他提了膳盒回来,舒舒道:“皇祖母那边摆膳了?” 御前的食盒都有标记,贴了明黄色的绸缎。 九阿哥提着的食盒,看着简朴的多,还有了年头的样子。 九阿哥笑道:“是啊,摆了席了,祖孙两个吃席呢,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舒舒笑道:“这就是‘隔辈亲’了。” 晚膳摆在后罩房。 夫妻两个接了三个孩子,就去了后罩房。 小棠带人摆膳。 九阿哥将食盒递给她,道:“素鸡摆县主跟前。” 膳桌预备的,是四荤四素八道菜,加上九阿哥带回来的,就是十二道,桌子也摆得差不多。 他们带了孩子坐的高椅,孩子能坐地桌,但是胳膊短,筷子也用的不利索。 舒舒就让三个孩子分开坐了。 丰生挨着九阿哥,阿克丹挨着伯夫人,小阿哥在舒舒身边。 小阿哥跟前,除了鸡蛋羹,还有鱼丸跟西红柿酱,还有半碗龙须面,与小米发糕与金银小馒头。 这是担心小阿哥挑食,舒舒叫膳房多预备了几样。 结果小阿哥很是乖,手上拿着调羹,给什么吃什么。 伯夫人看着,道:“跟尼固珠一样,口壮……” 这样说着,看着小阿哥,她不由怀疑起十阿哥家的伙食来。 这样口壮的孩子,养瘦了,这膳食得多差。 九阿哥又指了那饽饽拼盘,跟丰生与阿克丹道:“这是你们妹妹吃了好,叫拿回来给你们尝尝的,都尝尝吧……” 说着,他问舒舒道:“侄儿能吃么?” 舒舒道:“这馅料里有盐,给剥块包子皮尝尝就行了。” 九阿哥点头,给丰生与阿克丹一人夹了一块肉饼,又撕了半块包子皮放在小阿哥的碗里。 说是半块,因为包子小,实际上就小孩子半口的量。 小阿哥看着包子皮,又看了看舒舒。 舒舒道:“你尝尝爱不爱吃,不爱吃给你九伯……” 小阿哥听明白了,用勺子盛了,送到嘴里。 这一吃,他就吃出与其他小饽饽的不同了。 “要……” 小阿哥看着饽饽拼盘,又望向舒舒,道。 舒舒就将剩下的半个包子皮也给他了。 小阿哥吃得喷喷香。 九阿哥跟着舒舒,知晓了不少育儿道理,晓得小孩子盐不能吃多了,就趁着小阿哥低头,将剩下的饽饽拼盘端了,给两个儿子一人一个小包子,剩下的就让小棠端了下去。 小阿哥吃完包子皮,果然还意犹未尽,又找饽饽拼盘,结果在桌子上看了又看,还是找不到…… 第2004章 反其道而行之 六所,正房。 十阿哥跟十福晋也正在用膳。 看着膳桌,夫妻两个对视一眼,想起了逆子。 “瞧着挺乖的,应该不会在九哥、九嫂跟前犯熊吧?” 十福晋说着,自己都没底气。 倒是十阿哥,见了儿子在兄嫂跟前的乖顺,道:“老实着呢,像换了一个人,那小子就是故意,故意气咱们。” 说到最后,他不由磨牙。 才多大点儿的小东西,就有心眼了。 十福晋放心了,道:“那就好,要不给九嫂添乱。” 从落地开始,这还是小阿哥头一次离了她眼前,她嘴里说的再放心,也牵挂着。 十阿哥看出来,道:“明儿你多过去坐坐,跟着九嫂一起看孩子。” “嗯,嗯……” 十福晋立时应了…… * 清溪书屋。 一家三口也在用膳。 这并不是第一次。 早先圣驾去清溪书屋的时候,一家三口也一起吃过饭。 十八阿哥见康熙的次数多些,也没有寻常皇子对皇父的畏惧。 康熙也乐意多疼爱这个幼子。 眼见着十八阿哥吃什么都香,胃口也好,康熙点了点头,对宜妃道:“比他九哥强,不挑食。” 宜妃笑着说道:“也有不爱吃的,不吃白菜,也不吃芹菜、香菜,只说是有菜味儿,现下春日里,内务府也开始供苦麻菜跟荠菜,也是一口不吃的。” 康熙道:“那就吃别的,不爱吃不要勉强他……” 说到这里,想到明年十八阿哥就要挪宫,他就对宜妃道:“都好好记下了,回头十八阿哥分阿哥所,让首领太监记了。” 宜妃点头应是。 十八阿哥已经能听懂话了,道:“汗阿玛,儿子还不爱吃萝卜跟豇豆……” 康熙没有点头,反而有些担心了。 总不能什么菜都不吃。 他望向宜妃道:“那十八平日里吃什么菜?” 宜妃想了想,道:“菠菜、茄子、冬瓜跟葫芦条,这几样例菜吃,其他就是后添的洞子菜,黄瓜、土豆这几样,也是吃的。” 康熙听了,点头道:“那还好,总有能吃的。” 宫里的例菜,都是按月来的。 每个月固定的几种菜色,都是不变的。 要是十八阿哥都不吃,那样也不好。 肉性燥热,吃多了生痰不说,还容易密结。 宜妃有些意外,笑着看康熙道:“臣妾还记得五阿哥小时候不吃菜,皇上还说他来着……” 方才还嫌弃九阿哥挑食。 到了小儿子这里,就不一样了。 康熙道:“十八阿哥是幼子,不一样,再说如今宫里也不比早先。” 早先的时候,地方不稳,宗室王公势大,皇权势微。 康熙除了扶持兄弟,就是培养儿子,打算用来平衡远支王公。 如今,他已经生育了三十来个儿子,序齿都到了二十阿哥,成丁皇子都有十一人。 这个数量太多了。 多到康熙自己熄了皇子高封的打算。 他有些明白太祖为什么将儿子分成了三六九等,除了子以母贵,还因为没有那么多佐领可分了。 太祖大妃所生三子,分了太祖的两黄旗。 宜妃望着混不知愁的十八阿哥,晓得皇上这话是给自己听的。 虽说同母所出,可十八阿哥的爵位不会像他两个胞兄那样高。 否则三个皇子成了一系,并不是好事。 到时候想要做个富贵闲人,也碍眼。 宜妃心情复杂,往好了想,如今的局面已经不错了。 早先的时候,皇上摆明了九阿哥也要低封的。 她就岔开话道:“也不知道大格格在北花园如何了?五公主小时候是出了名的乖巧,倒是五阿哥小时候淘气,没少让太后操心。” 康熙想到尼固珠的闹腾,脸上不由自主带了笑,道:“可会哄人了,是个碎嘴子……” 十八阿哥吃着象眼小包子,听着帝妃说话,对自己的大侄女生出几分好奇。 叔侄见过面,已经一年多前。 对十八阿哥来说,太久远了,完全没有印象。 这回就快要见到了,不知道大侄女是怎么个闹腾法…… * 南二所,正房。 膳桌上的饭菜都凉了。 大部分都没有动。 一直到了掌灯时分,还不见三阿哥回来,三福晋晓得,这三阿哥肯定是回郡王府了。 她怄的不行,也没有了吃饭的兴致。 将她跟孩子丢到海淀,挂一个尽孝的名儿,三阿哥自己倒是回府鬼混去了。 田氏还在月子里,三阿哥鬼混也去不了田氏那里。 那就是后院的两个新侍妾。 十五、六岁的女孩,正是最娇嫩的时候,又是比照着田氏的品格选的。 都是身材纤细,带了几分书香气儿。 不用想就晓得,这两个肯定能入三阿哥的眼。 这是三福晋自己选的人,就是为了给田氏分宠。 如今三阿哥每月有半月歇在这两处。 确实分宠了,三福晋又后悔了。 这是她选的人。 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丈夫,丈夫,一丈之内为夫。 她跟三阿哥隔了二十多里地,这算什么呢…… * 讨源书屋。 太子正在用膳。 今晚有一道新菜,红彤彤的汤汁,里面是雪白的鱼片,吃着竟是鲜美异常。 太子望向侍膳太监。 侍膳太监道:“这是娘娘送来的菜,方才九贝勒打发人送了几尾活鱼。” 太子又吃了两口,才去夹其他菜。 九阿哥是个爱张罗的,每年在海淀四处里送吃的,也成了惯例。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若是九阿哥自己庄子里的出产,太子吃了也就吃了,但晓得这是董鄂氏庄子里的出产,就不好意思占这个便宜。 太子想了下三胞胎出生的年岁,吩咐太监总管道:“去孤的私库里挑两方砚台、一个项圈给太子妃送过去,就说是孤给三个孩子的礼物。” 那总管太监迟疑了一下,道:“主子,敦郡王府的大阿哥也在海淀,还有诚郡王府的三阿哥跟二格格……” 太子听了蹙眉。 换做往年,他不会在意那两家怎么想;如今,他想的就多了。 他吐了一口气,给十阿哥的长子预备一份礼,这没什么;给三阿哥的儿女预备东西,他不乐意。 皇父应该也不会乐意。 这样想着,太子反而想要送了。 “你看着再预备三份,都给太子妃送过去……” 太子吩咐道。 那总管太监应了,退了下去。 太子的嘴角多了讥诮。 他之前是不是太让皇父省心了? 叔伯兄弟都不亲近,做太子做成了孤家寡人。 叔伯还罢了,都病着,平时也打不上交道。 兄弟这里,如果开始亲近呢? 皇父口口声声将“兄友弟恭”挂在嘴上,却是扶起大阿哥跟自己相争。 他自己也道貌岸然的,在儿子成丁之前扶持裕亲王跟恭亲王;皇子成丁后,就借着乌兰布统之战,夺了裕亲王跟恭亲王的权。 这“兄友弟恭”,就显得可笑了些。 对自己的不满,也有一条是自己不友爱兄弟。 那自己就友爱友爱好了…… * 北花园。 灯火通明。 尼固珠换了绉棉布的衬衣,跪坐在炕上,正在陪太后打牌。 打的是比大小。 牌出干净了就赢了。 尼固珠玩得津津有味儿,问太后道:“乌库妈妈,好玩不好玩?” 太后笑着点头道:“好玩……” 尼固珠道:“多好玩啊,玛嬷也这样说,我在家也常陪她玩儿……” 第2005章 突发事件(打滚求月票) “乌库妈妈上学么?” 等到收了牌,也到了入更时候。 一老一小就躺下了。 尼固珠的铺盖,都是直接带过来的。 她躺在被窝里,也没有丝毫不习惯的地方。 太后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 尼固珠这里又开始叭叭上了。 “乌库妈妈不上学……” 太后笑着回道。 “不上学怎么行呢?往后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 尼固珠道。 太后听着,就晓得这是九阿哥的话。 尼固珠不老实,滚到太后身边,伸出小胖胳膊,在太后的被子上拍了拍,说道:“明儿开始,我教您学习吧,总不能老也不学习,那样不好。” 太后不由失笑,道:“你不是说记不住六个字么?” 尼固珠道:“我不教您认字,我教您打算盘,我都会一到十的加法了。” 太后顺着她说道:“好,那明儿乌库妈妈就跟你学。” 尼固珠道:“要会算账,才不会吃亏……” 太后道:“是啊,要会算账。” “我不能白吃您的呀,回头我将自己的小老虎,也给您一头吧……” 尼固珠道。 太后道:“不用,不用,我是你的乌库妈妈,是你的亲人,你不用跟我算的这样清楚。” “那不行,我额涅说了,越是亲人,越不能亏待了,要是对外人比亲人还好,那是大傻子,我不是大傻子……”尼固珠道。 太后听着,心里越发柔软,道:“好,好,咱们尼固珠本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 北五所,正房。 夫妻两个也早早歇了。 九阿哥搂着舒舒,有些唏嘘道:“今儿汗阿玛传爷去清溪书屋了,什么正事儿也没有,估摸着就是让爷见见娘娘跟小十八……” “过年的时候,娘娘是盛装,瞧着还不显,如今家常穿戴,脸上粉也薄,瞧着就不一样了,眼角有皱纹了……” 舒舒听着,想着宜妃的年纪,顺治十七年生人,今年已经四十四岁。 她刚嫁给九阿哥的时候,宜妃还不到四十,看着像是二十几岁,跟同一拨入宫的妃嫔相比,像是两代人。 后头高龄产子,影响还是很明显。 即便打扮的再精致,也跟之前不一样,添了几分雍容,看着像三十多的人了。 跟着年轻的和嫔、高庶妃等人站在一处,也像是两代人。 “爷在娘娘跟前可别说这些,娘娘不爱听,娘娘孙子孙女都这么多了,再过几年,孙媳妇都要进门,只要身体康健就好……” 舒舒提醒道。 “嗯……” 九阿哥应着,道:“就是有些担心了,爷在内务府那几年就发现,钟粹宫跟永和宫支用的药物跟各色熬药器皿是最多,两位嫔母、妃母生育最多,影响了身体,娘娘这里早先不显,还不知以后如何。” 舒舒就道:“那以后咱们多淘换些好的补药,孝敬娘娘。” 九阿哥摇头道:“最好的补药,都在御药房,咱们多孝敬孝敬娘娘,让娘娘欢欢喜喜的,比送什么药都强。” 舒舒道:“听爷的。” 话是这样说,实际上他们夫妻两个跟宜妃相处的机会有限。 九阿哥不必说了,一年到头跟生母待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一个时辰到头。 舒舒这里因请安的缘故,见的次数多些,可还有五福晋在,婆媳也没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 九阿哥又提康熙:“汗阿玛比娘娘还年长几岁,这几年还清瘦,脸上的褶子也是遮不住了……” 舒舒忙道:“现下不作数,圣驾从江南回来总共还没有几天,爷是闲散差事,不用费心费脑的,早睡早起的才歇过来,圣驾回京反而忙了,精神没有缓过来呢。” 九阿哥想想也是,道:“那是爷想多了,南巡路上演射,汗阿玛还能开得十力弓,瞧着健朗着呢……” 今天九阿哥往返京城海淀,即便是坐车,也有些乏了,说着话眼皮子就发沉。 等到舒舒反应过来他安静好一会儿了,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舒舒侧过身看着九阿哥。 连九阿哥这没心没肺的,都能察觉到康熙的衰老,更不要说其他皇子…… *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九阿哥抱着被子就不想起了。 “真是奇了怪了,在府里住着的时候,爷觉得自己是顶梁柱,不能赖炕,不爱起也起了,到了海淀,爷就觉得自己还小,盼着皇祖母耄耋之寿,到时候爷还是小孙子呢……” 舒舒准备起了。 她也不想操心,可是有些不放心小阿哥。 她有些后悔了。 丰生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让他照顾孩子? 今晚还是将小阿哥挪到正房来。 听着九阿哥的话,舒舒道:“爷不想起就别起,不是说衙门没有什么正经差事儿,既是些细碎的事么?那半天时间也尽够了。” 这个时候,勤快惹眼。 到时候自己辛苦不说,说不得还会引起其他皇子的忌惮跟防备。 没有必要。 舒舒既不想九阿哥成为哪一方夺嫡的盟友,也不想他成为哪一方的敌人。 中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九阿哥立时被说服了,道:“也是,爷早上过去,也是打算中午回来,那还不如多躺一会儿,中午过去,下午回来……” 他说着,见舒舒要起身,就翻身将舒舒压在身下,带了坏笑,道:“大好春日,别浪费了光阴……” 瞧着这爷浑身炙热的模样,舒舒没有扫兴,柔声道:“爷这是养好了精神了?” “别问爷,你自己瞧爷精神不精神……” 九阿哥的声音暗哑。 舒舒闭上眼睛,心里却在算自己的小日子。 还好还好,在安全时间内,即便九阿哥精神抖擞的,也出不了事故…… 是的,现下每次亲近,舒舒都忍不住在心里算时间。 生了两回,她够够的。 三个嫡子,在诸位皇子福晋中是独一份,谁也说不出九阿哥子嗣单薄来…… * 东厢房里,丰生已经醒了,坐在炕上,有些发蒙。 他两腿光溜溜的,裤子被齐嬷嬷脱了。 再是懂事,他这个时候也有些受不住,红了眼圈,看着齐嬷嬷道:“嬷嬷,不是我尿的……” 齐嬷嬷忙道:“嬷嬷晓得,是小阿哥尿的,小阿哥不是故意的,他太小了。” 昨晚睡觉之前小阿哥的乳母给他把过尿,可是因为晚饭吃的多是汤汤水水的,还是尿炕了。 堂兄弟两个本是各自有各自的铺盖,可是小阿哥粘着哥哥,睡觉之前钻进丰生被窝,兄弟两个就一个被窝睡了。 结果丰生就受了无妄之灾。 丰生都脱了裤子,更别说罪魁祸首小阿哥。 小阿哥被脱得光溜溜的,裹在小被子里,等着膳房的热水。 “大哥……” 他还不知道自己闯祸了,眼睛还在丰生身上,似乎有些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不高兴了。 丰生看着小阿哥,点了点头。 这会功夫,热水叫来了。 两个婆子抬了热水进来。 齐嬷嬷将丰生的褂子也脱了,将他跟小阿哥都放在浴盆中。 兄弟两个,就这样赤诚相对。 小阿哥的乳母要动手给他洗澡。 “不!” 小阿哥抬着胳膊拒绝。 那乳母望向齐嬷嬷。 齐嬷嬷看着小阿哥道:“阿哥爷要洗胳膊,还是洗腿啊?” 她怕小阿哥不懂,一边说着,一边指着他的胳膊跟腿。 毕竟是照顾丰生跟阿克丹到这样大的,齐嬷嬷见识过阿克丹说“不”。 后头就是舒舒教的,不给孩子说“不”的机会,自己也尽量不说“不”。 需要跟孩子问话的时候,就提两个方向,让他选左右,而不是自动说“不”。 这经验到了小阿哥这里已经适用。 “胳膊……” 小阿哥道。 齐嬷嬷应道:“好,那奴才就给阿哥爷擦胳膊……” 说是洗澡,实际上就是将身上的尿液冲洗干净。 如今还没有入夏,早晚屋子里阴凉,主要是怕孩子着凉。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两个孩子都洗干净了。 齐嬷嬷将小阿哥交给他的奶嬷嬷换衣裳,自己给丰生换衣裳。 丰生靠在齐嬷嬷怀里,小声道:“弟弟跟二弟不一样,二弟不尿床……” 齐嬷嬷听着,心里好笑。 小孩子哪有不尿床的? 别说阿克丹,就是丰生去年也尿过床。 只是过去大半年,丰生不记得了。 “我想白天带弟弟,晚上去跟二弟睡……” 丰生小声跟齐嬷嬷道。 三胞胎中,尼固珠最是大大咧咧,要不是伯夫人盯着,就是个小埋汰孩儿。 阿克丹爱洁的过了。 丰生这里没有阿克丹那样挑剔,可也是个喜欢干净的孩子。 这是被尿了一身,尿怕了。 齐嬷嬷轻抚着丰生的后背,也压低了音量道:“那大阿哥一会儿跟福晋说,不用勉强。” 丰生听着,又有些犹豫,道:“可是我不带弟弟,谁带弟弟?会不会累着额涅?” 齐嬷嬷道:“到时候大阿哥自己问福晋,看看福晋怎么说……”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心手背到底不同。 齐嬷嬷是舒舒的保母,照看大的第一个孩子是舒舒,心里自然也看重舒舒。 只是当时她年轻,还没有生育过,对于照顾孩子全无经验,更多的是打个下手,看伯夫人怎么行事。 到了丰生跟阿克丹兄弟这里,她亲力亲为的照看大,即便晓得不应该,可是心里也忍不住偏着小的…… * 昨天下午笔记本故障,充不进去电,开不了机,17年的本,要退休了,泪奔。 第2006章 躲人很重要(打滚求月票) 舒舒跟九阿哥两个起来时,已经是辰正二刻。 等到穿好衣裳,九阿哥拍了一下脑门,道:“忘了打发人跟老十说一声了。” 平日兄弟两个去衙门时,都是同进同出,昨儿也说好了今天再进京一天,明儿开始就常驻海淀。 白果正好带着人进来,端了水服侍梳洗,就道:“九爷,十爷方才过来留话,说不着急,您这边准备出门的时候打发人过去告诉他一声。” 九阿哥有些不好意思。 难得一次晚起,叫弟弟赶上了。 这会儿,白果一边给舒舒卷袖子,一边道:“福晋,小阿哥昨晚尿在大阿哥被窝了,还尿到大阿哥身上,大阿哥哭了……” 一时之间,舒舒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九阿哥在旁,笑出声来,道:“哈哈,大侄子出息了,这是水淹咱们大阿哥……” 说着,他就招呼舒舒道:“咱们快去瞧瞧,尼固珠挨说了就干嚎,阿克丹也是爱掉眼泪的,倒是丰生,哭的时候都是有数的,可不能错过了。” 这样的时候,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舒舒看着九阿哥也是无语,之前笑话阿克丹尿炕,逗哭了孩子,还不长记性? 不过丰生哭了…… 舒舒这个老母亲良心发作,也想要过去哄哄大儿子。 夫妻两个到了东厢房。 不仅丰生跟小阿哥在,阿克丹也在。 三个孩子坐在炕桌旁边,正在吃早膳。 丰生跟阿克丹吃的棋子烧饼夹鸡蛋,每人前面还有小儿拳头大小的红焖羊腿肉,还有两片生黄瓜片,半枚蒸好的西红柿。 小阿哥吃的是肉沫鸡蛋羹。 肉沫里放了少许的盐,有了咸淡味儿,他吃的见牙不见眼的,也不盯着两个哥哥盘子里的吃食,大口大口吃得美滋滋的。 他自己这里盘子里,还有两个牛奶小馒头,半个蒸熟的西红柿。 见舒舒与九阿哥进来,丰生跟阿克丹都要起来。 “阿玛……额涅……” 九阿哥道:“别折腾了,好好坐着吃饭。” 丰生和阿克丹都老实听话,没有起来。 只是阿克丹,看着舒舒,指了那蒸西红柿道:“额涅,这个好吃,给乌库妈妈跟妹妹吧!” 丰生在旁听了,跟着说道:“是啊,还礼,不能白占乌库妈妈的便宜。” 阿克丹道:“占小便宜吃大亏,不占便宜,不吃亏。” 九阿哥本是来看热闹的,结果热闹没看到,听了一肚子道理。 他清了一下嗓子,对两个儿子道:“你们吃到好吃的,能想到乌库妈妈,这是孝顺,不用想着还礼不还礼的,不是外人,也不用算得那样分明。” 丰生跟阿克丹对视一眼。 丰生迟疑着说道:“乌库妈妈是谁家的?不回礼的话,不会叫人笑话么?” 舒舒:“……” 九阿哥:“……” 阿克丹抬头望向舒舒,道:“额涅不是说亲戚之间,当有来有往么?” 九阿哥斟酌着,回答丰生的疑问,道:“你乌库妈妈是你们汗玛法家的,在城里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这搬到城外了,住得宽敞,就成了两个院子。” “分家?” 丰生道:“这是汗玛法跟乌库妈妈分家么?”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分家,也没有分家,就跟咱们家似的,往后我跟你们额涅老了,不管是住在贝勒府,还是住在外头,都是你们的阿玛跟额涅,并不跟你们分家。” 丰生似懂非懂,道:“那这柿子送几份?汗玛法那里送么?” 九阿哥想了想,道:“送三份,你们还有个玛嬷,是阿玛的额娘,回头给她老人家也送一份。” 阿克丹道:“尼固珠呢?乌库妈妈处要不要送两份?” 九阿哥摇头道:“一份多蒸几个柿子,尼固珠就有吃了……” 丰生被尿了一身之事,就在父子闲话中岔开。 九阿哥还要进城,看了孩子,就准备离开。 等走动门口,他又想起丰生被尿之事,转回头看着丰生道:“大儿子没事儿,童子尿干净,就算尿身上了,也不脏……” 丰生听了,脸一下子红了,怔怔地说不出话。 阿克丹有些意外,看看丰生,又看看小阿哥。 小阿哥已经吃完饭,乳母正在解围嘴,跟着学舌道:“不脏……” 丰生耷拉着脑袋,不想抬头。 舒舒横了九阿哥一眼,上前抱了丰生,轻声道:“大儿子,今晚要不要去上房睡?” “要……” 除了丰生,开口的还有阿克丹,兄弟两个都眼巴巴地看着舒舒,异口同声道。 九阿哥有些着急,看着舒舒道:“哪有这样的规矩,小小子怎么能这样娇惯?” 慈母多败儿。 一个个的,都四岁大了,还当自己是两、三岁的小孩。 舒舒也是临时起意。 她打算接着小阿哥安置在上房,毕竟十阿哥与十福晋帮他们看了两回孩子,都是亲自照顾,仔细体贴,自己这里也该投桃报李。 要不然的话,看着也不像话。 可是还有个爱争宠的阿克丹在旁边,舒舒也不好表现的对侄儿太看重,省得孩子心里不舒坦,回头再不喜欢堂弟。 她就想着将三个孩子都安置在上房。 眼见着九阿哥不乐意,舒舒就劝道:“他们几个见风就长,孩子们明年就要上学了,到时候爷想要跟儿子亲近,等闲也不容易了。” 九阿哥听着,终于动了慈父心肠,点了点头,道:“那说好了,就今天一晚上……” 丰生跟阿克丹都喜笑颜开。 丰生顾不得被尿了一身的狼狈,阿克丹也不着急询问哥哥了。 小阿哥还不明白缘故,可见两个哥哥都笑了,也跟着笑了,露出小米牙来…… * 夫妻两个出了东厢房,九阿哥就后悔逗孩子。 他跟舒舒小声抱怨道:“你可真狠心,早上没让爷来第二回,说好了晚上补的,这带了三个小崽子,怎么补?” 舒舒在他身上抓了一把,可是见九阿哥幽怨的模样,到底不忍心,也跟着小声道:“让孩子们住西屋。” 小孩子都睡得早。 哄睡着了,夫妻两个再回东屋好了。 这边正房的格局,跟贝勒府一样,都是五间,夫妻两个的寝室在东稍间 “嗯!嗯!” 九阿哥立时眉开眼笑。 舒舒看着,不由恍惚。 这还真是父子一脉相承,都很好哄。 丰生也好,阿克丹也好,仔细看来,脸上都有九阿哥的影子,行事也有些沾边。 九阿哥一边打发人往六所传话,一边就着一碗酸萝卜老鸭汤吃了两枚烧饼,就出了大门。 十阿哥之前得了传话,晓得九阿哥这边起了,准备出门,已经从六所出来。 兄弟两个见面,没上马车,而是望向西边。 因为西边几个院子,大门都开着,有人出入。 之前空着二所、三所、四所都有人在扫洒。 九阿哥看个眼熟的,挥手招了过来,道:“怎么回事儿?是七爷、八爷跟十二爷报到内务府了?也要搬过来了?” 那是一位内务府的中堂笔帖式,给九阿哥跟十阿哥请了安,才回道:“是七爷、十三爷跟十四爷报到内务府,明儿搬过来……”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十四爷说了,跟十三爷住这边,挨着九爷跟十爷住。”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谁稀罕? 这是一点儿没有自知之明。 居然还大喇喇地挑拣屋子了。 倒是十三阿哥,怎么又跟十四阿哥搅合到一块了? “十三阿哥没有打发人去内务府?他知道自己住这边么?” 九阿哥问道。 那笔帖式被问住,道:“奴才也不晓得。” 这是衙门出来打杂的,九阿哥也无意为难,叫何玉柱给了个茶包,就随手打发了。 “老十四还是这死德行,自己琢磨邪门歪道,总要拉着这个,牵扯那个的……” 九阿哥上了马车的,提及十四阿哥行事,很是嫌弃。 十阿哥道:“这南北阿哥所的是一个院子,本也没有指定哪家算哪家,九哥不想搭理不搭理就是。” 不用说出来,否则倒像是当哥哥的找茬,容不下弟弟似的。 九阿哥吐了口气,道:“好吧,只想好的,起码不用看到老八了。” 十四阿哥不讨喜,也只是不讨喜罢了。 八阿哥那边,看着就假模假式的,叫人心里不舒坦。 不过八阿哥要脸,跟自己不亲近,就算是挨着住着,也不会凑过来,十四阿哥那个厚脸皮的,可是不晓得什么是客气。 “老十四怎么不长记性?十三都这样成色了,他还将十三当跟班似的,想用就用,想拉扯就拉扯,也不怕十三急眼?” 十阿哥听了,不由失笑,道:“老十四这几个月老老实实的,这次折腾一回,说不得是在躲人,跟得罪十三相比,还是躲人更重要。” “哈哈哈哈……” 九阿哥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没别的缘故,肯定是这个了,四哥才从江南回来几天啊,就将老十四逼得远遁了?不行,下晌咱们回来前,爷要去户部转转,瞧瞧热闹……” 十阿哥点头道:“那九哥就去吧,顶好瞧足了热闹,回头老十四就算搬过来,也会躲着九哥走。” 九阿哥带了兴奋道:“这个好,这个好,这天儿一天天热了,人都燥了,爷可不耐烦应付他……” 第2007章 手心向上 户部值房。 四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直运气:“你又打发人去乌雅家了?” 十四阿哥扬着脖子道:“什么乌雅家,那是舅舅家!这外甥亲近舅家并不是应该的,我也不像有些人,一心只认旁人做舅舅!” 四阿哥的脸更黑了。 “那是大哥的佐领下人……” 他耐着性子说道:“你不是有哈哈珠子么?有什么事儿使唤他们不行,非要使唤乌雅家的人?” 十四阿哥挺着脖子道:“奴才能跟亲戚一样么?您是不是,操心过了,我瞧着几个舅舅还巴不得我跟着他们亲近。” 四阿哥道:“跟舅舅家拿银子,就是你的亲近?” 十四阿哥听了,气得跳脚,瞪着四阿哥道:“你这是叫人监视我?我上头有汗阿玛,还有娘娘,轮不到您来操心!” 四阿哥越发堵心:“没人监视你,你手心朝上,乌雅家有人给你银子,也有人不乐意!” 十四阿哥脸色涨红道:“给脸不要脸,我这是抬举他们,换了旁人要孝敬我,我还不稀罕要!” 四阿哥道:“好好的,你要银子做什么?” 十四阿哥住在宫里,日用都有供应,每月还有五十两银子的月钱。 三十八年小汤山那次,十四阿哥这边收益的银子不多,可是本金跟收益加起来也不算少。 真有要开销的地方,还有那一笔银子。 十四阿哥移开眼,道:“您这是查账呢?自然有需要开销的地方。” 四阿哥看出了他的心虚,眯了眯眼。 他知晓乾东头所格格怀孕之事,之前也想过十四阿哥是不是受了格格蛊惑,才想要银子开销。 可是那样的话,不算什么隐秘事儿,有什么不能说的? 宫里例菜寻常,想要其他吃食,都是预备银子。 孕妇口味多变,吃喝用度上需要银子开销也寻常。 可是十四阿哥的反应,明显是“做贼心虚”。 四阿哥看着他,一时猜不到原由。 他晓得直接询问,十四阿哥也不会说,就垂下眼,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要了乌雅家的银子,日后他们央求到你这里,你怎么办?” 十四阿哥挑眉道:“有什么好说的,他们是大哥名下的包衣下人,有大哥这个名正言顺的主子,还有四哥您这个大外甥,轮得着我操心?” 四阿哥看着十四阿哥这样的无赖,简直是气笑了。 这是只想要银子,不想着付出什么做交换。 这不是欺负人么? 那不是别人家,那是娘娘的亲人,即便不是同胞手足,也是叔伯兄弟。 “你就不怕娘娘训斥?你只打算跟乌雅家打交道这一回?” 四阿哥道。 十四阿哥道:“好好的,娘娘训斥我做什么?娘娘才不会糊涂,晓得远近亲疏,乌雅家那边,骨肉至亲,日后我出府,肯定要常来常往……” 四阿哥蹙眉道:“你既打算常来常往,还这样要银子?” 十四阿哥轻哼一声道:“有四哥跟我在,就是乌雅家最大的底气,按照规矩,他们本就该往宫里孝敬一份的,娘娘对他们宽宏,他们就含糊着,每年凑个年礼、千秋礼就当孝敬了……” 四阿哥不想跟他再磨牙了。 十四阿哥不是傻子,能做出这样的事儿,肯定也权衡利弊。 惹娘娘不快、被亲戚说嘴、被外人笑话,这样的结果,十四阿哥也会想到,可是他还是跟乌雅家要钱了。 “总共拿了多少两银子?” 四阿哥问道。 十四阿哥含糊道:“没几个银子,前几年九哥整顿内务府,娘娘家不少堂亲也都受了牵连,也交了不少罚银……” 四阿哥抿着嘴没有再问。 这一笔银子数额不小…… 虽说四阿哥闭了嘴,十四阿哥依旧觉得屋子里压抑,叫人透不过气来,道:“明儿要搬海淀,我去刑部找十三哥……” 说罢,他不等四阿哥反应,就“腾”地起身,大踏步出去了。 到了门口,他差点跟九阿哥撞上。 九阿哥闪到一边,才没有被十四阿哥撞上。 “躲债呢?慌慌张张的……” 九阿哥随口道。 十四阿哥望向九阿哥,瞪大了眼睛,脸上难掩惊诧。 “咦?叫爷说着了!” 九阿哥瞧着他反应不对,绕着他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什么债啊?说来听听,从四哥那里要银子了,还是从四嫂手里骗银子?” 十四阿哥瞧着九阿哥样子,就晓得这是随口胡说,不是真的知晓什么。 他就道:“好好的,我也没有花钱的地方,欠什么债啊!” 九阿哥轻哼道:“老十四啊,老十四,你不对劲儿,这里头指定有猫腻,否则你不会这样欲盖弥彰。” 十四阿哥觉得头要炸了,怕九阿哥真得看出些什么,道:“四哥在呢,您二位说话,弟弟少陪了……” 说罢,他绕过九阿哥,匆匆离开。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的背影,若有所思。 难道是十四阿哥听了风声,晓得自己再张罗一回,想要带大家赚银子,这是凑本金? 可是他想了想知晓此事的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一个比一个嘴严,谁也不会跟十四阿哥说这个。 那就是别的缘故。 他进了值房,就往东屋来。 四阿哥坐在书案后,面前摊着纸,上面零星写着几个字。 见九阿哥过来,四阿哥有些意外。 九阿哥拉了一把椅子坐了,指了指门口道:“十四阿哥真欠债了?是不是被人糊弄,收了不该收的银子了?” 他虽然奔着看热闹来的,可是见了十四阿哥,又生出一丢丢手足之情。 关键是十四阿哥还牵连着四阿哥,真要被人算计了吃亏,到时候操心的还是四阿哥。 户部这里涉及的钱粮多,各色算计也不少。 十四阿哥到底年轻,行事不稳重,容易被盯上。 四阿哥摇头道:“跟户部不相干,是他收了乌雅家的银子。” 他没有好意思说是十四阿哥主动索要银子,就含糊着说。 “还以为是什么……” 九阿哥道:“这是乌雅家有所图啊,十四的皇子府已经修建,就算比十二跟十三迟个一年半年出宫,也总有出宫的时候,到时候司仪长、侍卫,都是前程,乌雅家盯着也不稀奇……” 四阿哥揉了揉额头。 他劝阻十四阿哥跟乌雅家要钱,就怕这个。 乌雅家的人,除了他们外家这一房抬旗,其他人口都拨给了直郡王府,是直郡王府包衣下人。 十四阿哥抬举那边的人,不好越过直郡王。 不抬举那边的人,这收了银子不办事,更是招人恨。 九阿哥看出四阿哥在担心,道:“上头还有妃母呢,您还是别掺和了,省得费力讨不好。” 到底涉及到德妃的娘家人,四阿哥这个不讨喜的长子出面,到时候别说给十四阿哥解决麻烦,说不得德妃直接会觉得麻烦都是四阿哥弄的。 那岂不是冤枉? 四阿哥不想再提这个,道:“你来,是找我有事儿?” 九阿哥摇头道:“是来看热闹的,结果正主走了,热闹也没瞧上……” 四阿哥听这话古怪,道:“十四阿哥又做什么了?” 九阿哥就说了十四阿哥指明要住北六所三所跟四所之事。 “他自己折腾就折腾吧,还拿十三说话,也不知道十三晓不晓得此事……” * 昨晚没睡好,今晚早睡,下一更明天,^_^ 第2008章 爷被四哥拐歪了 四阿哥听了,脸更黑了。 北六所是六个院子,头所是五阿哥,九阿哥跟十阿哥住了五所跟六所。 剩下三个院子,大家基本上默认是七阿哥、八阿哥与十二阿哥的院子。 十四阿哥自作主张,拉着十三阿哥要住那边,就要占旁人的院子。 十二阿哥不过去,四所老是空着,十四阿哥占了一回就占了。 可是拉了十三阿哥,就要占八阿哥的院子。 以十四阿哥行事,少不得就是先斩后奏。 这叫什么事儿? 到时候让十三阿哥跟八阿哥对上。 八阿哥看着脾气好,也只是看着脾气好罢了,最是爱面子的一个人。 九阿哥催促道:“四哥你们也快点吧,七嫂是个爱热闹的,跟我福晋关系还亲近,估摸着也要快搬过去了,到时候就剩下您跟大哥那边了。” 四阿哥点点头,也不打算再拖了。 十四阿哥再混蛋,也是他的同胞弟弟,在八阿哥跟前,他还是要帮着找补些。 九阿哥本就是过来看热闹的,见没有热闹可看,立时准备走了。 这位哥哥正憋着火,再不开溜,说不得就要遭池鱼之殃。 四阿哥因十四阿哥借银子的缘故,也是想着是不是九阿哥之前提及的南珠之事泄露了,正想要追问。 九阿哥已经掏了怀表,道:“哎呀,不早了,还得去内务府衙门一趟,您先忙着。” 说着,他也不等四阿哥反应,就起身大踏步出去了。 四阿哥看着门口,冷哼了一声。 他打算回去跟四福晋说,准备准备,也近日搬海淀了。 不过去不放心。 想想之前兄弟住在一起,闹出的各种事端,四阿哥有些恍惚。 只盼着今年大家都消消停停的…… * 九阿哥并没有说谎,而是真的往内务府衙门来了。 他过来找十二阿哥。 不是老话重提,让十二阿哥随大流,而是问问十四阿哥打发人过来跟谁打的招呼。 若是十四阿哥那边跟十二阿哥打招呼,不算无礼。 正如十阿哥说的,那边的阿哥所并没有指定哪里是谁的院子,都是几年住下来,大家住惯了罢了。 要是十四阿哥打发人,跟十二阿哥这边说了,那是兄弟之间的事儿。 要是十四阿哥打发人跟丁皂保说的,那九阿哥就要问问丁皂保那边有没有来问过十二阿哥。 他是担心十二阿哥太老实,被丁皂保怠慢了。 虽说南巡路上,看着丁皂保还算老实谨慎,可是人心势利,容易踩低捧高。 见了十二阿哥,九阿哥就直接问了。 十二阿哥如实回答:“丁总管过来问过我,我又不打算过去住,随他们安排就是。” 九阿哥听了,却是越发恼了。 “这个老十四,什么玩意儿?” 这是奴才没有蹬鼻子上脸,当弟弟的先怠慢了哥哥。 十二阿哥摇头道:“九哥没事儿,我也没打算跟他打交道。”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道:“不能开这个先例!你在汗阿玛跟前可以蔫吧,那是因为他是汗阿玛,你是儿子;在老十四跟前,你是哥哥,他是弟弟,你以为不打交道就行了,还有旁人看着……你露出好欺负来,往后怄气的就多了,你还能老躲着……” 十二阿哥垂手听了。 九阿哥左右踱步。 他这样生气,也不是要挑唆十二阿哥跟十四阿哥对上。 他吐了口气,道:“这回算了,老十四自己找事儿,得罪了老八,也得罪了十三,先看那两人反应,你先不用跟他对上。” 十二阿哥松了口气,道:“那我听九哥的,先看看……” 九阿哥道:“你既不想搭理老十四,见面就别给他好脸子,总要让他晓得你不高兴他自作主张,否则黑不提、白不提的,被他含糊过去,说不得还有下次……” “嗯,嗯……” 十二阿哥应了。 他自是懒得应付十四阿哥,并不是怕十四阿哥。 九阿哥想着丁皂保还算恭敬,对十二阿哥道:“反正你不能显得太好说话,架子还是该端起来,这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别让自己成了软柿子。” 要是十二阿哥一直住在宫里,九阿哥也不会这样啰嗦。 关键他就要开府了,再这样行事,容易被人欺负。 即便是被御前不重视的皇子,也是皇子,皇家尊严不容轻慢。 十二阿哥自己端起来,岳家还有实权,就不会有不开眼的凑到跟前了。 九阿哥说教了一通,就从内务府衙门出来。 十二阿哥亲自送了出来,送到内务府衙门还不舍,就道:“我再陪九哥说会儿话。” 于是,他又亲自送到宫门口。 九阿哥还道:“虽说三座皇子府格局差不多,可是自己住,还是要合自己的心意,你跟十三阿哥商量着,看是不是上折子问问皇子府归属,趁着出宫之前这半年,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也能修整添置。” 他跟十阿哥没有遇到这个问题。 因为开始修建皇子府之前,地方大小就不一样,也早就明确了归属。 十二阿哥点头道:“嗯,今晚我去找十三说这个……” 眼见着到了宫门口,九阿哥对十二阿哥摆摆手,道:“回去吧,爷接下来住海淀,你有什么事情打发人往海淀传话。” 十二阿哥听着,有些怅然。 九哥在海淀,海淀好像也不是不能去。 不过想到皇子们都要过去,又是挨着住着,到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还是觉得宫里最好。 再说嬷嬷上了年岁,住在宁寿宫配院。 他住在宫里,还能多过去请安几回…… * 九阿哥出了宫门,就觉得不对劲。 咦? 敢情他过去内务府衙门一回,坐了两刻钟,就絮叨了两刻钟?! 这啰啰嗦嗦的劲儿,要是旁人当着他的面说,他早就烦了。 结果十二阿哥乖乖巧巧好脾气的听着。 “完了,这是‘近墨者黑’啊!” 等到了宗人府,见了十阿哥,九阿哥就倒吸了一口冷气道。 十阿哥听着没头没脑,道:“怎么了?九哥不是去看老十四的热闹了?这是有人鼓动十四阿哥如此行事的?” 九阿哥摇头道:“爷说的不是老十四,是爷自己个儿……” 十阿哥笑着说道:“九哥行事越来越周全了,这是‘近朱者赤’,怎么成‘近墨者黑’了?您可别这样说,仔细叫九嫂听见。” 九阿哥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道:“爷说的不是行事,是这嘴巴,爷被四哥拐歪了,开始爱絮叨了,‘嗡嗡嗡’地爱训弟弟了……” 说着,他讲了自己方才去内务府说教之事。 “爷这是怎么了?之前最烦四哥这样,现下也成了这样做派,成了招人厌的哥哥了……” 九阿哥唏嘘道:“老十二那里,十天半月才见一回,倒是你这里受苦了,整日里听哥哥絮叨,居然没烦……” 十阿哥笑道:“我晓得九哥是为我好,十二也是知好歹的,不会烦的,九哥就放心吧!” 九阿哥听了,有些良心发现,道:“那早先爷厌恶四哥说教,也嫌五哥啰嗦,有些不知好歹啊!” 十阿哥道:“当时九哥年岁小,没有耐心,大了不就好了么?”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道:“早先爷还以为尼固珠小嘴叭叭是随了你嫂子,难道是随了爷?” 他这不是也挺能说的。 只是不乐意跟外人与不熟悉的人说话,到了自己人跟前,还是挺乐意说话的。 十阿哥:“……” 大侄女小嘴叭叭的是哄人,九哥能说是气人。 这应该还是不一样。 * 北花园,太后宫。 午膳摆了上来,就有舒舒打发人送来的蒸番柿。 一盘十二枚。 太后就叫白嬷嬷给分了,往两位太妃处各送了两枚。 白嬷嬷送了一圈回来,道:“九福晋还附了方子,娘娘吃的好,回头叫膳房的人做,内务府的洞子菜,如今也有这番柿子。” 太后看着尼固珠吃的香甜,点头道:“好,那就叫膳房试试。” 尼固株听了,抬头道:“乌库妈妈,那能不能吃肉馅的?奶酪馅的素,还是肉馅的香……” 现下他们吃的这个里面放的奶酪。 奶酪加热后拉丝,跟着番柿的汁水融合在一起,吃着清爽。 太后笑着点头道:“好,好,那晚上就吃肉馅的,你爱吃猪肉馅的,还是羊肉馅的?” 尼固珠听着,小脸多了纠结,想了想拿不定主意,道:“乌库妈妈,能不能都尝尝?叫人多做些,要是咱们吃着好吃,也给阿玛、额涅跟十叔、十婶他们尝尝。” “好……” 太后应着,又有些觉得奇怪道:“这回怎么没提你大哥、二哥跟弟弟啊,这番柿还是你大哥、二哥想着咱们,要你额涅给咱们送来的。” 丰生跟阿克丹明年就要入宫读书,到时候还要宫里长辈多看顾。 舒舒这里,就难得地给儿子们表了一回功,说了这送番柿的由来。 尼固珠道:“我额涅说了,小孩子不能吃太多肉,容易上火,小肚子该涨了,我没事儿,我吃了多陪乌库妈妈走走就克化了,他们要读书,坐着的时候多,还是少吃肉……” 第2009章 投桃报李(打滚求月票) 这道理一套一套的,就是为了吃肉罢了。 “哈哈哈哈……” 太后笑得开怀,道:“对,对,你还得陪乌库妈妈遛弯儿,可以吃肉,乌库妈妈也爱吃肉……” 尼固珠小眼瞪得滴溜圆,伸手摸了摸太后的肚子,道:“那……要是回头您小肚子不舒坦了,我帮忙揉揉。” “好……” 太后笑着点头。 尼固珠也跟着笑了,拉着太后的手,道:“那晚上除了酿柿子,再蒸些烫面蒸饺吧,乌库妈妈这里的饺子,比我们家的好吃。” 太后点头道:“好,那叫再加上蒸饺。” 说着,她望向白嬷嬷道:“咱们大格格会吃,那是山西的贡面吧?” 白嬷嬷点头道:“是啊,都说那边的白面好,比直隶的劲道,大格格这是吃出来了。” 太后道:“我记得山西还贡了龙须面,那个也叫人预备出来,明儿给大格格下面吃。” 白嬷嬷应声,下去传话了。 尼固珠道:“乌库妈妈,您是不是说错了?” “哦?” 太后低头看着她,有些不解道:“乌库妈妈哪句话说错了?” 尼固珠手指往西边指了指道:“您说的是西山吧?就是有泉水,还有山鸡野兔的西山,十叔说了,赶明儿带我们去抓鸡打兔子。” 太后解释道:“西山是西山,就在海淀;山西要远了,离这里几百里地呢。” “那是两个地界……” 尼固珠点头道:“那我跟阿玛说,在西山给您种白面,到时候山西要是不贡给您了,您就吃西山的。” 这都是孩子话。 各省的贡品定下来,就成了例,除非御前发话,否则谁敢不贡? 可是难得是这份贴心,太后点点头,道:“好,那乌库妈妈等着。” 重孙女晓得体恤自己,自己就不能也体恤体恤重孙女么? 等到白嬷嬷回来,太后就吩咐道:“眼见着热了,这一天比一天燥,你去拿两匣百合粉、两匣茯苓粉,给九福晋送去,再装两匣子饽饽,给几位小阿哥……” 说到这里,看着尼固珠道:“大格格带着嬷嬷去好不好?省得嬷嬷不认路。” “好!我带嬷嬷去!” 尼固珠挺着小胸脯,带了兴奋道。 太后又望向白嬷嬷道:“陪着大格格回去多坐坐,不必着急回来。” 白嬷嬷应了。 尼固珠道:“乌库妈妈,是不是还落下了十婶?我用带嬷嬷去看十婶么?” 太后点点头:“幸好大格格提醒,要不我就要忘了……” 又对白嬷嬷道:“十福晋那边,送些炒米跟奶皮子过去。” 白嬷嬷应了,下去叫人预备。 少一时,都预备齐当,她就回来回话。 太后就满脸慈爱看着尼固珠,道:“带你嬷嬷过去吧,要是想要跟哥哥们待着,明儿再过来也行,反正也挨着。” 尼固珠点点头,被白嬷嬷牵着,走到门口。 小家伙脚步放缓,转过头去,就见太后靠在扶枕上,看着自己。 偌大屋子,旁边也站了这宫女跟太监,可还是让人觉得冷清。 “蹬蹬蹬蹬……” 尼固珠见状,转身小跑了回来,扑到太后的膝盖上。 太后托着她的后背,低头看着她。 尼固珠从太后的膝盖上抬头,伸手想要抱她的腰,可是小胳膊有心无力,就改成抱胳膊,道:“我不想留乌库妈妈一个人待着,即是挨着住,那乌库妈妈也去吧,正好遛弯儿消食。” 这是个感情丰富的孩子,虽说太后也抚养大九格格,可是姑侄两个性子截然不同。 看着热情孝顺的尼固珠,太后不由反省。 难道是她不会教孩子,九格格才长成安静内敛的性子。 皇家格格,就该像尼固珠这样开朗活泼才好,更难得的是这样孝顺懂事。 太后也想要出门了。 她想去看看舒舒的幼子,也想要看看教养了舒舒跟尼固珠母女的多罗格格。 她对白嬷嬷道:“预备一个项圈,一柄如意,我也跟着咱们大格格出去溜达溜达。” 白嬷嬷听了,也跟着欢喜,道:“奴才这就去预备。” “咯咯咯咯……” 尼固珠拉着太后的手,也笑了,道:“不能老在屋子里猫着,多晒晒太阳骨头才长得硬。” 祖孙相处一昼夜,太后也听出来,小姑娘话多,可有不少都是学的大人话,实际上一知半解的。 就跟眼下这一句,明显就是大人话。 “为什么骨头晒晒硬了?” 太后还真有些好奇。 按照大夫说法,以形补形,多喝骨头汤能强健筋骨。 宁寿宫的膳食单上,就有三、五种骨头汤,有牛尾汤、龙骨汤、羊蝎子汤等。 “嗯……” 尼固珠卡壳了。 她就道:“咱们一会儿问我额涅,她说的,阿玛怕我晒黑了,不想让我出去玩,我额涅就这样说,还说我阿玛也要多晒太阳……” 太后想着舒舒白皙的小脸,道:“那你额涅没说说,她怎么没晒?” 尼固珠道:“我阿玛问了,我额涅说她晒了,没有晒脸,是每年三伏天晒背。” 说到这里,她还帮着解释一句:“是脊梁骨那个后背,不是盖被的被……” 这会儿工夫,白嬷嬷将如意跟项圈也预备好了,又打发人去五所传话。 太后虽说要溜达过去,可是白嬷嬷还是叫了肩辇。 太后见状,嗔怪道:“就半里路,哪里就累到我了?” 不够折腾的,北花园大门口斜对面就是阿哥所。 白嬷嬷道:“这不是奴才想的多么,寻思大格格岁数小,骨头还没长结实,要是走道走累了,您也心疼。” 实际上是太后有脚癣,春日复发,如今正用着药,可以走路,但是并不舒坦。 太后看着尼固珠,想着她平日里出行都是旁人抱着,就心疼了,不坚持步行,带着尼固珠上了肩辇。 等到肩辇到了北花园门口,就见舒舒与十福晋在门口候着。 太后不好意思道:“我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倒是折腾你们小妯娌了。” 舒舒道:“折腾什么,巴不得皇祖母多来两回,让我们也沾沾皇祖母的福祉。” 十福晋则是看着太监手中膳盒、宫女抱着的锦盒,道:“也盼着皇祖母的赏,不拘是吃的,还是玩的,都比外头的好。” 妯娌两个左右跟着,一行人前往北五所。 太后也看出前头的院子都开了门,跟舒舒道:“这是都要搬过来了?” 舒舒点头道:“五伯跟七伯府里都打发人过来了,明天搬过来,十三叔跟十四叔这里还没打发人过来,估摸要迟两日。” 半天的工夫,她跟十福晋也知晓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要住三所跟四所之事。 太后喜欢性子活泼的,对七福晋印象很好,也挺喜欢十三福晋。 她就笑着说道:“你们小妯娌有伴了,以后说话摸牌也方便。” 舒舒道:“都想着从皇祖母处赚零花钱呢,您的碎银子多预备些,到时候我们轮番过去三打一。” 祖孙说笑着,肩辇到了五所门口。 十福晋从太后怀里接了尼固珠过去,舒舒扶着太后下辇。 伯夫人已经在五所门口候着。 “请娘娘安……” 伯夫人蹲了下去。 太后扶了伯夫人起来,道:“好孩子,不用外道。” 伯夫人是礼烈亲王曾孙女,是太后的族孙女,跟皇子们同辈分。 不过因她抚养大舒舒的缘故,如今又帮着抚养尼固珠,太后并不当成寻常的族孙女。 尼固珠在十福晋怀里,看着长辈们说话,有些糊涂,凑到十福晋耳边小声道:“十婶,乌库妈妈是不是眼神不好?玛嬷都那么大了,乌库妈妈怎么还叫她‘孩子’?” 十福晋小声道:“县主辈分小,是太后的孙女辈,在太后眼中就是孩子。” 尼固珠越发懵了,道:“那玛嬷管乌库妈妈也叫‘玛嬷’,那不是跟阿玛、额涅一样了么?” 十福晋点头道:“就是一样的啊,从你阿玛那边算,县主是你阿玛的姐姐;从你额涅这里算,县主是你额涅的伯母。” 尼固珠觉得脑子不够用了,搂着十福晋道:“十婶,我不算了,玛嬷就是玛嬷……” 十福晋点头道:“那就不算。” 她是看出来了,八旗勋贵就这么些人家,勋贵跟宗室联姻又是惯例,套来套去的,就没有外人。 这会儿工夫,一行人已经到了正院,进了正房。 舒舒给太后奉了菊花枸杞茶。 太后想着一路走来的安静,道:“孩子们呢?” 舒舒道:“都在后头院子里上课呢,侄儿也抱过去旁听了。” 太后想起了尼固珠的话,道:“就是每天教六个字那个上课,这孩子开蒙是不是太早了?” 尼固珠这样聪明的孩子,都弄得不爱学习了。 舒舒道:“说是上课,实际上就认几个字,其他时间讲史,大部分的时间还是陪着玩儿。” 太后点头道:“那就好,要不然功课太难,孩子学不进去,该不爱学习了。” 这是有五阿哥的失败例子在前,当时就是上书房的功课太难了,上来就让孩子们背书。 结果好好的孩子,都给弄得多了看书就迷糊的毛病…… * 书友圈分起点币活动最后一天,有兴趣的大大可以去参加。 第2010章 今晚就试试(打滚求月票) 听着太后的话,舒舒就晓得什么是惯孩子了。 不过五阿哥那个看书就迷糊的毛病,听着倒像是“阅读障碍症”。 “阅读障碍症”遗传么? 按照后世的说法,好像遗传因素占主要原因。 舒舒想到了五贝勒府的弘昇。 之前九阿哥曾经提过两次,说是弘昇性子憨,脑子有些笨,在上书房的几个皇孙中成绩最差。 这不会也是“阅读障碍症”吧? 可惜的是,舒舒对这个很陌生,也没有关注过“阅读障碍症”的治疗跟校正。 舒舒望向尼固珠。 遗传因素占主要原因的话,那自家这个呢? 不管五阿哥的病症是父系遗传,还是母系遗传,自己这边的孩子都有一定的概率。 尼固珠本挨着十福晋坐着,见舒舒望向自己,就从十福晋膝上下来,挨着舒舒站了,拉着她的手。 “额涅想我了么?我也想额涅……” 尼固珠扬着小脑袋说道。 舒舒点头道:“想了,想着你淘气不淘气,有没有吵到乌库妈妈。” 尼固珠理直气壮道:“我可乖了,一点儿也不淘气,不信您问乌库妈妈……” 说着,她望向太后。 太后笑着点头道:“对,咱们大格格乖着呢。” 眼见着伯夫人也看着自己,尼固珠就又过去了,挨着伯夫人坐了,道:“玛嬷在乌库妈妈跟前也是小孩,那您要记得给乌库妈妈拜年……” 伯夫人晓得,这话的意思连着压岁荷包,也没有揭开此事,点头道:“嗯,嗯,玛嬷记下了。” 太后在旁,笑着说道:“不用你玛嬷给我拜年,我也给预备了礼……” 说着,就吩咐白嬷嬷:“将如意给多罗格格……” 白嬷嬷应着,打开一个锦盒,露出里面的三镶沉香如意。 伯夫人起身,双手接了,谢过太后:“偏了您的好东西了。” 太后道:“摆在屋子里,晚上睡的好。” 伯夫人再次谢过,将如意放在一旁。 尼固珠探身凑近前去看,这个如意古朴,除了沉香,就是掐丝黄金。 她动了动小鼻子,道:“喷香喷香的……” 太后就道:“乌库妈妈那里还有沉香鬼工球,回头给你挂着。” “不要……” 尼固珠摇头道:“颜色儿太暗了,我不喜欢这个色儿。” 太后又道:“那给你削了沉香碎装荷包,想要什么色儿,就装什么色儿。” “好,好!” 尼固珠喜笑颜开,道:“那我要个大红色的,还要个粉色的。” 太后笑着应道:“都给你预备。” 舒舒在旁看着,心里没底。 这小孩子可不禁惯。 她看着尼固珠,寻思着过两天还是找由头接回来。 尼固珠往太后身后避了避,拉了拉太后的衣袖,道:“乌库妈妈,要不还是一个荷包吧,大红色儿的就行。” 太后看到母女俩的互动,看着舒舒道:“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两个荷包怎么了?” 舒舒就道:“您要赏她,是您的慈爱,可是她得寸进尺,就是错了规矩,回头叫人笑话。” 太后听了,顿了顿,摸着尼固珠的头道:“好孩子,听你额涅的,这世上最疼你的人,就是你额涅,她管你也是疼你。” 老太太晓得,皇孙女与皇女不同。 公主不出嫁,宗女却是要嫁人,行事也容易被人挑剔。 尼固珠点头道:“我晓得,玛嬷也这样说,额涅是为了我好,才管我的……” 太后见过了伯夫人,又想起了小重孙。 “三阿哥呢?” 太后道:“孩子安置在哪个屋子,咱们过去瞧瞧……” 舒舒已经瞧出太后腿脚有不灵便之处,忙道:“这个时候应该醒着,让他过来给您请安……” 说罢,便示意白果下去抱孩子。 尼固珠跟太后道:“小弟弟可胖乎了,阿玛说比我小时候还胖乎呢,胳膊是三节,腿也是好几节。” 太后听着,道:“那是个胖娃娃,是你额涅养得好。”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白果回来,后头跟着抱着扎克丹的小椿。 舒舒接过孩子,送到太后跟前。 扎克丹正醒着,黑漆漆的眼睛正四下里看着,脸上都是肉。 太后仔细看了两眼,道:“这孩子养的可真结实。” 小阿哥听到声音,就往太后这边看过来,也不知看清楚没有清楚,就咧着嘴笑。 太后也跟着笑了,眼见着是个不怕生的,才接过来道:“还是个不怕生的小阿哥。” 舒舒点头道:“可好带了,谁抱都行,能吃能睡的,力气也大。” 说着,她示意小椿上前,让太后看了看小椿的脖子。 小椿的脖子上,有两道结痂。 “指甲就晚剪了几日,就抓伤了人,前阵子还差点咬伤了乳母……” 舒舒说起小儿子的“丰功伟绩”既是无奈,也是带了小窃喜。 无奈的是,这孩子长大的过程中,要更加留意些。 力气大了,容易伤到旁人,也容易误伤自己。 小窃喜是,这样的力气,这孩子未来是不是可以期待因功封王? 西北之战是康熙末年,正好是扎克丹成丁后。 不过舒舒也只是想想罢了,同爵位相比,还是平安最重要。 太后看着襁褓中的胖小子,面上多了怀念之色,道:“跟他五伯一样一样的,他五伯小时候也是个莽小子。” 舒舒笑着听了。 估计这胖乎劲儿,也随了五阿哥。 这小子份量不轻,舒舒也不敢让太后多抱,省得累着老太太。 眼见着小阿哥开始哼唧,她就顺手将孩子接了过去,道:“这一哼唧,不是要吃奶,就是要换尿褯子了。” 太后叫白嬷嬷给了项圈,就道:“那快抱下去吧,别给小阿哥招哭了。” 等到小阿哥下去,太后又望向十福晋道:“好好养身体,回头给大阿哥添个弟弟、妹妹,到时候孩子也多个伴儿。” “嗯,嗯……” 十福晋点头道:“孙媳昨儿还跟我们爷说呢,也打算添个小的了。” 到了那个时候,小阿哥再敢犯倔,他们也舍得收拾…… * 头所门口,九阿哥跟十阿哥停了马车。 这是看到五贝勒府的管事了。 九阿哥就招呼那管事上前道:“你们今天过来铺陈,那是你们主子明儿就搬?” 那管事恭敬道:“是,主子说明早搬过来。” 九阿哥点点头,没有再多问,而是望向隔壁,道:“七贝勒府也打发人过来了?” “是,来的是七福晋身边的内侍……”管事回道。 九阿哥听了就晓得,七阿哥也要搬过来了。 他没有再问旁的,跟十阿哥离开。 “还真让爷说着了,我就寻思七哥不张罗提前,七嫂也得张罗提前……” 十阿哥道:“这样正好,嫂子跟我福晋也多了个伴儿。” 九阿哥点头道:“他们家的三格格比尼固珠大一岁,回头看看,估计也能玩到一起去。” 十阿哥想了想,道:“五哥那边,说不得也会带了长女过来。” 九阿哥听了挑眉,道:“弘昇的同母妹?好像比三格格还大些……” 估计要五、六岁了,已经是能听得懂话的年岁,送来陪太后,也算合适。 “早该如此了……” 九阿哥道。 将要到五所,马车不往前走了,兄弟两个才发现门口的太监跟辇。 “皇祖母来了……” 兄弟下了马车,对视了一眼,加快了脚步。 等到兄弟两个到了正房,就听到太后提及今天晚膳要吃烫面蒸饺之事,还提及她们不用预备晚上的饽饽,到时候叫人从园子里送过来。 九阿哥挑了帘子进来,道:“可见孙儿是有口福的,没有在城里吃完再回来。” 十阿哥跟着九阿哥进来。 伯夫人、舒舒跟十福晋都起身。 太后看着九阿哥道:“这起早赶晚的,辛苦不辛苦?过阵子天热了,可不好这样,中了暑热遭罪。” 九阿哥道:“还是皇祖母疼孙儿,孙儿也孝顺,不敢让长辈操心,已经在衙门那边打好了招呼,往后就在这边值房点卯。” 太后听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还自己个儿夸自己个儿了?” 九阿哥道:“当着旁人的面肯定不这样,这不是在您跟前么……” 太后点头道:“行,那我也夸夸你,长进了,能尊敬妻子,还能爱护儿女,是个支撑门户的爷们了。” 九阿哥咧着嘴笑,道:“孙儿都二十一了,儿女都四个,早不是毛头小子。” 太后又望向十阿哥,道:“都过了抽条的年岁,还跟竹竿子似的,要是家里的膳食不合口,就跟你九嫂多求几个方子,好好养养膘。” 十阿哥伸出胳膊,道:“孙儿是看着瘦,可是精瘦,跟九哥不一样,孙儿这都是腱子肉,吃得胃口也好,每餐都三碗饭。” 太后摇头道:“那也吃得少,你五哥能吃五碗饭……” 老太太说着,望向十福晋。 十福晋心中有些紧张。 她也没有法子,真不是饭菜的问题。 夫妻两个吃一样的饭菜,她的饭量才是十阿哥的一半,可是这肉就只往她身上长。 太后厚道,看出十福晋窘迫,到底没有说什么,只看着十阿哥道:“实在不行,加一顿夜宵,吃点儿扎实东西,说不得就长肉了。” 十阿哥点头道:“那孙儿听您的,今儿晚上开始就试试……” * 下一更,明天 第2011章 逢九(打滚求月票) 太后并没有在五所驻留太多时间,前后差不多半个时辰,老太太就张罗离开。 起身的时候,她看着尼固珠,有些犹豫。 尼固珠本在伯夫人怀里靠着,见太后准备离开,就从伯夫人怀里出来,过来牵了太后的手,道:“乌库妈妈别落下我。” 太后笑着问道:“要不,你先在家里待两天,再过去看乌库妈妈?” 尼固珠偷看了舒舒一眼,眼见着她目光不善,忙摇着小脑袋瓜子道:“那不行,我还没有陪乌库妈妈抓孔雀呢,也没有给乌库妈妈捶腿。” 这肉乎乎的小手握着,太后也舍不得了,望向舒舒道:“那我就再留大格格两天?” 舒舒反而不好意思了。 什么时候管教孩子不行? 不该当着太后的面如此。 她就大方道:“孙媳妇巴不得耳根子清净几日,您随便留。” 太后笑了。 尼固珠却不爱听舒舒的嫌弃,小嘴撅了起来,气鼓鼓地看着舒舒。 伯夫人也望向尼固珠,脸上带了不赞成。 尼固珠抿了抿嘴,又老实了。 十阿哥抱着尼固珠,九阿哥扶着太后,剩下诸人在后头跟着,大家将太后送出来。 等到太后上了肩辇,就不许众人送了。 “就几步路,不用送,回去吧!” 九阿哥就跟伯夫人与舒舒、十福晋道:“你们留步,我跟老十送皇祖母,再提了饺子回来。” 伯夫人等人点头,九阿哥跟十阿哥并排肩辇旁边,送太后跟尼固珠去了北花园。 甬道上,三阿哥站在远处,就看到一行人进了北花园。 虽说距离远,看不出五官,可是他认出了九阿哥的衣裳。 那是一件孔雀蓝色儿的长袍。 是九阿哥。 那九阿哥身边宝蓝色身形消瘦的,除了十阿哥,再无旁人。 等到三阿哥到了北花园门口,肩辇早已进去了。 三阿哥站在这里,心里腹诽不已。 早就晓得九阿哥提前搬过来,是冲着太后来,果不其然。 这也太霸道了! 五阿哥没有过来,也不许旁人孝敬太后的架势。 胆子可真大,竟然怂恿太后出园子,就不怕出了闪失。 三阿哥轻哼一声,就望向阿哥所。 头所、二所里面有人影,三所、四所门口也有扫洒的痕迹。 谁都不傻。 早先没有人过来,大家就迟迟不动身。 这见有人过来,就都不甘于人后。 他直接进了头所,招呼了一个人过来,道:“五贝勒府的?你们爷什么时候过来?” 那管事见他系着黄带子,晓得是贵人,可并不知是哪一位,就支支吾吾,没有应答。 还是三阿哥身边太监道:“我们主子是诚郡王。” 那人才回道:“奴才是五贝勒府的,我们爷预备明儿搬过来。” 三阿哥点点头,就摆摆手打发人离开。 他也转身出了头所,带了幸灾乐祸。 同胞兄弟又如何? 老五是看着憨,可实际上心眼子半点儿也不比旁人少。 老九也只是看着精,真要跟五阿哥对上,只有被糊弄的份。 三阿哥倒是盼着兄弟两个对上,看一场热闹了…… 这会儿工夫,九阿哥跟十阿哥一人提了一个膳盒从北花园出来,就看到三阿哥在门口不远处站着,脸上带了坏笑。 九阿哥跟十阿哥兄弟两个对视一眼。 九阿哥小声道:“这没憋着好屁。” 十阿哥点头道:“估摸是听到风声,晓得皇祖母出园子。” 三阿哥已经看到两人出来,走了过来,目光在两人手上膳盒上打转。 他本想要宽宏着,可还是忍不住道:“这装的都是什么?这是得了皇祖母的赏了?你们也真是的,都多大人了,不想着孝顺皇祖母,反倒是抠皇祖母的东西。”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您什么眼神?要是眼睛花了,就配个镜子戴,膳盒里装的,除了吃的,还能有什么?” 换了以往,九阿哥肯定要顺着三阿哥的话说,故意气气他;如今九阿哥长了心眼,也知晓三阿哥行事,晓得他要是那样说,三阿哥就会信,回头又叽叽歪歪的。 三阿哥:“……” 好像确实是膳盒。 可是也没有人规定,膳盒里只装吃的。 他心里嘀咕着,却晓得九阿哥不屑说谎。 他依旧是嘴硬道:“那也是好东西,皇祖母赏下来,就算是吃食,也是稀罕物!”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 什么时候饺子也成了稀罕物了?! 他懒得跟三阿哥掰扯,道:“对对对,您说的都对,那您慢慢想,弟弟们先回去吃饭了。” “这不是巧了么,叫哥哥赶上了……” 三阿哥忙跟着道:“不用加菜,哥哥跟着对付一口就行。” 九阿哥愣是给听笑了,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您这至于么?三嫂在海淀,还能短您一口吃食不成?” 三阿哥道:“这不是伙房预备的不全么?整日里翻来覆去的,就是那几样吃食。” 他们已经开府的皇子,住在海淀这里,也可以从御膳房那边支用菜肉,不过却是要会账的。 因为伙食每日供应的名册上,没有了他们的名字。 要是图省事的,就直接叫内务府配送,否则都是自己预备。 三福晋因为三阿哥前两天回王府住,正怄气,哪里有心思叫人填充膳房? 三阿哥说南二所没有什么吃食,倒没有说谎。 九阿哥忍不住往三阿哥脸上看了两眼。 三阿哥有些纳罕,道:“看什么呢?哥哥脸上落灰了?” 九阿哥摇摇头,道:“没看什么,就是想着三哥要过整生日了吧?” 这不仅长了岁数,还长了脸皮。 三阿哥摆摆手道:“还三年呢……”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倒是太子爷,今年三十整寿。” 九阿哥没有接他的话,又往他脸上看了两眼,蹙眉道:“是弟弟记错了,本以为是三哥的‘明九’年,原来是‘暗九’。” 三阿哥听着,就觉得不舒坦。 “明九”年容易犯太岁,会很凶险;“暗九”年,凶险会加倍。 三阿哥觉得汗毛都起来了。 他这两年不顺,是要“逢九”的缘故? 九阿哥道:“三哥,您回头多去两趟钦天监问问,看看怎么化解,弟弟好像听过一嘴,要拜佛求福,还要解困济贫,好像要做九件好事,这心越诚,效果越好……” 三阿哥想起了一件事。 太子今年三十,去年二十九,“明九”之年,重病了一场。 娘娘降位那年,好像也是四十九,“明九”之年。 大阿哥打败仗那一年,差点成了罪魁祸首是二十九年,大阿哥十八岁,“暗九”之年。 八阿哥被八福晋连累,开始走下行时,也是十八岁,“暗九”之年。 三阿哥觉得汗毛都要起来了,顾不得蹭饭,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小小年岁,信这些做什么?” 说着,他就道:“我还有些其他事儿,先回了……” 看着三阿哥落荒而去,九阿哥目瞪口呆。 他指了三阿哥背影道:“老三这么蠢?爷随口胡诌的,他都信了?” 十阿哥对九阿哥竖起了大拇指,道:“九哥说的真,还看了他脸上两回,估摸着他就要回去照镜子,看印堂是不是发暗了。” “哈哈哈……” 九阿哥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即晓得‘子不语怪力乱神’,他还信这个……” 十阿哥也跟着笑了,道:“接下来应该不会盯着咱们了,应该会琢磨怎么花钱买平安。” 九阿哥轻哼道:“爷劝他做好事,也是帮他了,总比看什么都犯酸要好……” 十阿哥小声提醒道:“僧道鬼神之说,容易蛊惑人心,往后九哥在人前还是少提。” “嗯,嗯……” 九阿哥应着,小声道:“你九嫂早年提过这个,说是佛家是求来世的,现世安好;道家就说不好了,容易犯忌讳……” 宫里女眷都信佛,而不是信道,应该就是这个缘故。 道家的占卜、咒之类,都善恶不定。 因十福晋就在五所,十阿哥就跟着九阿哥过来。 正好孩子们也下课回来,夫妻两个就留在这边,大家用了团圆饭。 眼见着小阿哥自己拿着勺子,吃饺子皮吃得喷香,夫妻两个也是无语。 这哪里用人哄着吃饭了? 眼巴巴看着他的两个堂兄,哥哥们吃什么指什么。 小半碗鸡蛋羹、两个鸡肉丸子、四个饺子皮,还有几筷子白菜芯,都吃的干干净净…… * 南二所,正房。 膳桌已经摆上了,三阿哥还没有上桌。 他拿着一枚手镜,换着各种角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三福晋见状,翻了个白眼。 “爷瞅了一刻钟了,到底在瞅什么?” 她忍不住问道。 是被小妖精嫌弃岁数大了? 三阿哥揉了揉眉心,转过头道:“你瞧瞧爷这印堂,是不是有些发青?” 三福晋看着三阿哥的青眼圈跟泛黄的脸。 回王府歇了两日,就要熬干了,成了药渣子,这脸色儿能好看才对。 她胡乱点头道:“是有些不对,爷小心些吧,到底不年轻了……” 有裕亲王的前车之鉴,还不知保养,回头再“马上风”。 三阿哥又拿了手镜,看着里面的自己,心中惊疑不定。 让老九说着了。 那自己将要遇到的祸事是什么…… 第2012章 塔娜 三阿哥想起了九阿哥提及的九件好事。 真要破财免灾? 不能想,想了就觉得肉疼。 三阿哥有些后悔自己往北六所溜达了。 如果没有听到这番话,没想到这个,不会膈应,这晓得这个了,就叫人闹心。 三福晋见他神色惊疑不定,好奇道:“爷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身上不舒坦,那打发人去太医值房传太医过来吧?别讳疾忌医。” “胡咧咧什么?!” 三阿哥听着,都觉得不吉利,转过头瞪着三福晋。 随即,他想起了一件事,三福晋比他小一岁,今年也二十六了。 明年,是三福晋的“暗九”年。 这样想着,他也仔细打量起三福晋来。 越看越不对头。 三福晋行事有时候叫人看不上眼,这相貌在皇子福晋中却是出挑的。 如今看着,脸色有些青白,眼角往下耷拉,眼下有些发青,眼底似乎也有些浑浊。 三阿哥道:“你……多久没有请平安脉了?” 三福晋起身,从三阿哥手中拿了镜子,看着里面的样子怔住。 她方才还在嗤笑三阿哥成了药渣子,她这里也差不多。 只是这脸色儿,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三福晋脑子里出现一个人影,正是先大福晋。 这正是女子气血两亏的表象。 三福晋忙扣下镜子,胸口起伏不定。 年前的小产伤了身体,几个月过去,她依旧有些淋漓不尽。 本以为没有什么大碍,如今却是怕了。 她想到了先大福晋,就是在一次次产育中损耗了身体,缩短了寿元。 那边留下四女一子,即便还有大阿哥这个亲阿玛在,可是到底不一样了。 三阿哥的品格行事,可比不得大阿哥。 自己在,他都要宠妾灭妻;自己不在,他就是妥妥的后阿玛。 一时之间,三福晋有些心灰,也懒得去计较三阿哥的旧爱新欢,只拿了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肘子皮,配着米饭,塞了满满一大口。 她要好好的,总要熬到三阿哥后边走。 哼! 不做牌位,只做寡妇! 三阿哥也想到了三福晋小产之事,倒是难得良心发现,也跟着上了桌,道:“往后,你想开些,别自己钻牛角尖,什么也比不得身体重要!” 自己要“破财免灾”,福晋这边估计也躲不过去,那就是双份。 三阿哥声音低沉,眼泪都要出来。 三福晋拿着筷子,看着三阿哥大言不惭,恨不得捅他一筷子。 敢情自己遭罪,罪魁祸首不是旁人,还是她自己。 这是什么屁话? 三福晋磨牙,目光看了三阿哥的眉心一眼,又迅速挪开。 既是留在海淀,三阿哥晚上就歇在正房。 等到三阿哥鼾声起了,三福晋睁开了眼睛。 她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一个螺子黛,用拇指肚蹭了两下,在指尖上揉开,然后轻轻在三阿哥的眉心抚了两下。 这螺子黛里添加了油墨,防着晕染的,需要用洗面皂才能洗干净,寻常清水洁面洗不干净…… 次日一早,三阿哥梳洗后,又拿了镜子。 昨天看着印堂的青灰若有若无,今儿就十分明显了。 他望向三福晋,道:“你再瞧瞧爷……” 三福晋走到跟前抬头,仔细看了一下,露出惊诧来,道:“爷脸上沾了东西了?” 说着,她就伸出手去,用手指尖在三阿哥印堂使劲揉了两下。 原本浮在表面的颜色,重重地揉到皮肤里。 “擦不掉?怎么回事儿?” 三福晋移开眼,喃喃自语道。 三阿哥越发没底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胆大的人。 胡乱着吃了两口早膳,他就离开了阿哥所,往城里去了,这是着急去钦天监…… 将要到安定门,三阿哥就看到一个车队蜿蜒而来。 瞧着那些骑马的护军跟侍卫,三阿哥就晓得这是宗室出行。 他骑马而行,前头车队已经避路让人,马上侍卫、护军统统下马。 这是认出三阿哥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五贝勒府跟七贝勒府的马车。 五阿哥得了禀告,挑了马车帘,招呼着:“三哥,这是进城啊,弟弟就不下车给您请安了。” 三阿哥没有立时离开,而是勒马靠近五阿哥的马车,仔细看了看五阿哥的脸。 五阿哥白白嫩嫩的,看着跟发面馒头差不多。 他又望向五阿哥的印堂,跟其他地方一个色儿。 五阿哥被看得发毛,道:“您这是瞧什么呢?几日没见,认不得弟弟了?” 三阿哥不答反问道:“老五你仔细瞧瞧哥哥,跟前两日可有什么不一样?” “换新衣裳了?” 五阿哥在他身上扫了一眼,重点落到袖口。三阿哥道:“不是身上,看脸……” 五阿哥这才往三阿哥脸上看,从额头到下巴看了好几回。 “瞧出什么了?” 三阿哥带了几分紧张问道。 “您这脸色儿不大好,是没洗干净脸,还是操劳过度?” 五阿哥实话实说道。 “呵呵……” 三阿哥讪笑两声,道:“我正修身养性呢,是早上起晚了,胡乱抹了一把就出来了。” 五阿哥听了,立时忍不住往后退了退,难掩嫌弃,道:“您也太不讲究了,哪里就急成这样?” 三阿哥着急去钦天监,也没有心思跟五阿哥寒暄,摆摆手就催马,他身后的侍卫跟护军之前下马,如今也都上马,跟着三阿哥而去。 五阿哥撂下车帘,叫人继续前行。 他的车里,坐着一个纤细的小姑娘,正是五贝勒府的大格格塔娜。 五阿哥不想折腾女儿下车给三阿哥请安,才略过此事。 看着塔娜瘦瘦小小的,五阿哥有些懊恼。 塔娜是三十七年生人,已经五岁了。 弘昇五岁的时候,比塔娜高半头,身量能抵塔娜一个半。 只是还以为小姑娘抽条,可是不仅小姑娘身量不足,这神态也不对劲,有些怯怯的。 要知道皇家的嫡庶本没有寻常人家那样鲜明,更不要说大格格是弘昇的胞妹。 即便刘格格被送走,可是五阿哥也很看重长子长女。 如今,竟是这样,立不起来,没有皇孙格格该有的活泼跟朝气。 这样的孩子,送到太后跟前,不够太后操心的。 五阿哥就放缓了声音,对塔娜道:“明儿叫太医给你请个平安脉,开个调理的方子,一顿只吃半碗饭怎么行呢?吃的少,就养不好,回头你大哥见了担心。” 塔娜听到“大哥”,脸上露出期待:“阿玛,我能见着大哥么?” 五阿哥点头,带了肯定道:“能啊!明儿阿玛就去接你大哥回来!” 小姑娘抿嘴笑了,带了几分光彩,可还是小心翼翼地看着五阿哥的脸色。 这样的神态…… 五阿哥一怔,随即醒过味儿来,胸口堵得难受。 他敬着福晋,给福晋体面,放心将长女交给福晋教养,这就是福晋教养出的孩子? 同样是他他拉氏带大的,二阿哥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神色? 这是他的长女,住在自己家里,不是寄人篱下的小可怜儿。 因带瓜尔佳氏来海淀,五阿哥对福晋本还有些愧疚,这会儿也烟消云散。 他的脸撂了下来。 他他拉氏见识浅薄,心胸不开阔,以后府里的事情,还是要拢在自己手中…… 后头的马车上,瓜尔佳氏正在跟乳母说话。 “五爷越是抬举主子,主子越要敬着那边,要不然落在旁人眼中,就是主子的不是……” 乳母低声道。 瓜尔佳氏点了点头,道:“嫂子也这样说,让我学着富察福晋行事,早年富察福晋指给八贝勒,代八福晋在外行走,也曾遭人非议,后头富察福晋行事恭谨,不多走一步,恪守本分,才慢慢平息了物议。” 那嬷嬷小声道:“福晋出身比不得八福晋身份高,可福晋玛法却是皇上心腹臣子,开启了皇家从中等人家择皇子福晋的先河,即便现下福晋有过,可上头的贵人也未必乐意见她被轻慢……” 瓜尔佳氏也是这样想的。 她什么也不用做,循规蹈矩,做好侧福晋就好了。 五福晋的困境,牵扯巨大,不好破局。 自己无须画蛇添足。 等到有了一儿半女,立足稳了,比什么都强。 反之,自己要是节外生枝,逼迫福晋露出狼狈,说不得还给福晋破局,让她获得宫里长辈的怜惜…… * 后头七贝勒府的马车中。 七福晋与七阿哥相对无言。 后头的马车上,还坐着七福晋的两个女儿。 这次来海淀,七福晋没有带旁人,只带了自己的两个女儿。 七阿哥看着七福晋的脸色,欲言又止。 七福晋挑了挑嘴角,却没有与他闲话的兴致。 既是看重那一窝子,就让七阿哥看重好了。 还要自己做到什么地步呢? 自己躲清净还不行么? 自己又不是老妈子,还要亲力亲为地照顾小妾跟庶子女…… * 北五所,正房。 舒舒正在交代小棠。 “门钉肉饼多做些,现成的金糕、芸豆卷、豆沙奶卷也预备上,回头装了膳盒,头所、二所各送一份……” 这是知晓两家搬家,怕今天膳房不齐全,给送些吃食。 大人还罢,估计都带了孩子来,小孩子不禁饿…… 第2013章 托付(打滚求月票) 估摸着到了巳正,白果就进来禀告。 “福晋,五贝勒府跟七贝勒府的人到了……” 舒舒点了点头,道:“你带了人,将膳盒送过去吧!” 不是舒舒倨傲,是因为不好亲自去迎接。 七福晋这里还罢了,瓜尔佳氏那边算是怎么回事? 到时候两人都不自在。 白果应着,带了人过去送膳盒。 头所院子里,瓜尔佳氏手中牵着塔娜,直接去了后院,并不在正院安置。 她没有直接去后罩房,而是去了东厢房。 这边三间拾掇出来,就是安置塔娜的。 五阿哥也跟了进来,看着幔帐都是簇新的,他的眼神定了定。 瓜尔佳氏看在眼中,只做未见,拉着塔娜的手到了柜子前,打开来,里面挂着十来套新衣裳,或是浅粉,或是樱桃红,或是鹅黄,都是娇嫩的颜色。 小姑娘哪有不爱的? 塔娜看着,脸上就带了欢喜。 “侧额娘,这都是给我的么?”小姑娘怯生生地问道。 瓜尔佳氏摸了摸她的头,道:“是啊,大格格年岁大了,以后要出门了,就要打扮起来。” 不仅身上衣服要好,这头发是不是也该好好养养了? 这么细软的头发可怎么好? 瓜尔佳氏想到自己小时候头发也细软,都是剃了好几次,用了养发膏子才养好。 塔娜抿着嘴笑。 五阿哥看出有几件衣裳用的料子不常见,道:“动了你的嫁妆了?” 瓜尔佳氏道:“太鲜嫩了,妾也不好上身了,正好叫人裁了给大格格……” 说到这里,她又打开衣柜另一侧,里面有几个宝蓝色的包袱:“正好换季,这里还有两套是给大阿哥的,备着大阿哥家里来的时候换洗。” 五阿哥看着瓜尔佳氏,脸色越发柔和。 这些衣裳要是送到荷池四所,那是给外人看的;留在家里,就是瓜尔佳氏的贴心了。 塔娜看看五阿哥,又看看瓜尔佳氏,想起了乳母的话。 乳母说,让她好好亲近侧额娘。 侧额娘会好好照顾自己。 塔娜还小,可也隐隐约约地明白嫡母不喜欢自己。 侧福晋这里,对自己像是真心亲近…… 等到白果过来送膳盒时,一家三口已经到了后罩房。 眼见着后罩房没有北窗,不如正房通风,五阿哥迟疑了一下道:“要不还是住在正院……寝室安在西稍间?” 瓜尔佳氏摇头道:“不用,不合规矩……” 说到这里,她笑吟吟地看着五阿哥道:“要是爷不嫌我在身边碍眼,等到过阵子天热了,将前院西稍间拨给我可好?” 五阿哥点头道:“有什么不好的,要在这边待上几个月,总要住得舒坦才行。” 塔娜想着前院跟后院的距离,有些害怕。 瓜尔佳氏已经望过来,对塔娜笑道:“到时候大格格陪侧额娘住前院好不好?侧额娘一个人不敢。” “好!” 塔娜带了几分迫切应了。 瓜尔佳氏看着塔娜道:“那侧额娘就谢谢大格格了……” 塔娜带了腼腆笑了,不复之前的小心模样。 五阿哥看着,脸上也带了笑。 正好白果过来,带了一个膳盒。 “我们福晋叫预备的,怕这边膳房一时不齐全,我们福晋说了,若是少什么,五爷跟侧福晋只管打发人过去取……” 瓜尔佳氏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没有开口。 带了瓜尔佳氏出来,就是打算让她代表五贝勒府对外交际。 瓜尔佳氏这才开口,道:“劳烦你们福晋惦记,听说多罗格格也来了,等这边安顿好了,我带了大格格过去给多罗格格请安。” 说着,就示意人给了白果荷包。 白果谢了赏,道:“您二位先忙着,奴才还要再往二所去一趟。” 瓜尔佳氏点头道:“姑娘忙去吧……” 说着,她又对身边嬷嬷道:“送送白果姑娘……” 嬷嬷应了,送了白果出去。 五阿哥跟瓜尔佳氏道:“白果是老九跟弟妹在二所时分到的宫人,从宫里跟着出来开府的,如今到了年岁,也许了亲事,没有往外发嫁,许给了郭络罗家的子弟。” 如今桂元去了云南,等到桂元回来,就要嫁娶了。 瓜尔佳氏仔细记下了,晓得这个不能当成寻常下仆对待。 五阿哥又提了一句桂丹:“大舅的独子,早先是老九的哈哈珠子,后来挂了老九府上的侍卫,如今正在说亲,应该也是今年,到时候要预备两份礼。” 瓜尔佳氏也记下了…… * 这会儿工夫,白果已经到了二所,正在见七福晋。 七福晋在正房,这里昨儿虽铺陈的差不多,可有些陈设摆件,才开始拆箱子。 她正嫌屋子里乱,见白果来了,就道:“你们福晋在做什么?” 白果道:“我们爷淘换了两本好书,福晋正看书呢。” 七福晋就叫人将膳盒拿了下去,道:“装一盘给三格格,剩下给七爷送去……” 她自己这里,则是跟着白果出来,往五所来了。 舒舒这里,得到书是《饮膳正要》,是一本元代古书。 里面有不少养生跟食疗方子。 七福晋晓得九阿哥不在家,也就没有什么避讳的,直接登堂入室。 舒舒听到动静,想要起身迎时,七福晋已经到了稍间门口。 “二所乱糟糟的,我过来躲躲懒……”七福晋道。 舒舒将人迎进来,宾主入座,道:“七嫂肯定是想我了,我也想七嫂,本该亲自过去二所的,又觉得不方便。” 七福晋想了想头所门前的马车,叹了口气,低声道:“咱们倒不好多说什么了,否则倒像是落井下石……” 她跟五福晋同为三十四年的秀女,同日指婚,等到三十六年是差不多的时间大婚。 在阿哥所时,两家也挨着。 等到皇子下旗,又同在镶白旗。 七福晋尚且如此,舒舒这里更不好说五贝勒府的家务事儿,只道:“我跟十弟妹正百无聊赖,就等着七嫂过来打牌呢。” 七福晋笑道:“我也盼着那个,吃吃喝喝打打牌,就消磨半天多好。” 舒舒道:“过几天更全了,别说是一桌,两桌牌局都能凑齐来。” 到时候自己就可以不上桌了。 要不然话,好费脑子。 七福晋指了指公主所方向道:“五公主不知道还来不来?” 大婚好几年,第一次有动静,要是留在京城养胎也说得过去。 舒舒道:“京城夏天跟蒸笼似的,孕妇体热,又不好多用冰,多半还是会来这边养胎。” 七福晋双手合十,道:“盼着五公主一举得男,到时候能亲上加亲就好了。” 她只有两女,自是盼着姊妹两个相互扶持。 三格格那里,求个恩典留京比较容易;反倒是五格格这里,能不能留京还是两说。 佟家是外家,要是能跟公主府联姻,五格格就能留京了。 舒舒露出不赞同,道:“血脉太近了。” 七福晋看着舒舒道:“且想好的,总比抚蒙,骨肉生离要好……” 舒舒就不说什么了。 三十七年那次北巡,她们妯娌都随扈,沿途见着的宗女,两个巴掌数不完。 除了公主之外,其他宗女的日子都不容易。 妯娌两个说着闲话,外头就有动静。 白果进来禀道:“七爷打发人过来,请七福晋回去!” 舒舒纳罕,望向七福晋。 这夫妻两个这样亲密无间么? 七福晋才过来两刻钟,那边就追过来。 七福晋蹙眉,晓得这行事有异。 夫妻两个相敬如宾,七阿哥并不是爱粘人的性子,或者爱粘人但是也不会粘着她。 “我回去看看……” 七福晋没有耽搁,起身跟舒舒招呼了一声,就匆匆离开。 一时之间,舒舒也猜不到这夫妻两个打什么官司。 估摸着过了一刻钟,七福晋去而复返,后头还跟着一群人。 舒舒忙道:“七嫂,怎么了?” 七福晋这次过来,还带了两个女儿。 这跟着的从人,就有三格格的保母还有五格格的乳母等人。 “刚才府里来报,三阿哥惊厥,我跟七爷要回京,三格格跟五格格这里,你帮我先带两日……” 七福晋说话也带了急促。 小儿惊厥,最是危险。 否则也不会眼巴巴地报到海淀来。 舒舒忙点头道:“嗯,嗯,就将两个侄女留在这边吧!” 七福晋还要急着回城,送完孩子,没有耽搁,就急匆匆离开。 舒舒这里,精神也提了起来。 三格格还罢,三十八年生人,已经五岁,比较好照顾。 五格格还不到周岁,也要小心看顾。 阿哥所总共就三进院子,如今住得满满当当的。 舒舒想了想,道:“将五格格安置在正房西稍间。” 三格格那边,只能往后罩房安置了。 “先安置在尼固珠的屋子吧,估摸着也住不了两日……” 舒舒去了后院,跟伯夫人商量道。 伯夫人摇头道:“将姊妹两个调一下,将五格格安置在这边,你照顾三格格……” 舒舒不赞成道:“要是小孩子哭闹,会影响阿牟休息。” 伯夫人道:“十来个月大孩子,比较好带了,费不着我什么,可三格格不一样,你多照顾些,也全了你们姊妹的缘法。” 舒舒点点头,道:“那就劳您受累了……” 第2014章 鸡蛋羹(打滚求月票) 就按照伯夫人说的,五格格安置在后罩房的西稍间,三格格则是让舒舒安置在正房。 “我是九婶……” 舒舒看着三格格,放缓了声音。 “九婶……” 三格格的说话声音有些慢。 七阿哥跟七福晋相貌都不差,三格格也粉雕玉琢的,是个爱笑的孩子。 只有走路跟说话的时候,能看出这个孩子跟正常孩子有些不一样。 舒舒叫人将动物花牌拿过来,教三格格认花牌。 三格格有保母陪着,也不怕生,就跟舒舒玩了起来。 舒舒一边摆着,一边教三格格说话。 “这是蝴蝶,蝴……蝶……” “蝴……蝶……” 舒舒赞道:“说对了,等你九叔回来,让你九叔抓蝴蝶给你看看。” 三格格笑着点头。 舒舒又挑了另外一张,给她看。 “金鱼……” “金……鱼……” 三格格学舌。 这个屋子里有现成的。 舒舒就叫牵了三格格的手,到地上的鱼缸前看金鱼。 三格格睁大了眼睛,很喜欢的样子。 舒舒就道:“三格格要不要帮九婶喂金鱼?” “嗯,嗯……” 三格格眉眼弯弯,带了几分期待。 舒舒就将装鱼食的小碗递给她。 三格格伸出双手去接。 舒舒留意着,防着她接不稳,却是稳稳当当接住了。 瞧这样子,就晓得,熟能生巧…… 舒舒代七福晋松了一口气。 三格格心智没有什么问题,动作迟缓些,也能克服,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等到九阿哥从值房回来,在头所门口站了站,晓得五阿哥在,就进去了。 “五哥……” 九阿哥一边扬声,一边挑开了门帘,进了前屋。 结果除了五阿哥,瓜尔佳氏跟塔娜也在。 三口人围坐在小几旁边,正在吃饽饽。 一大盘门钉肉饼,五阿哥吃了个七七八八;几盘甜饽饽,也比较合瓜尔佳氏跟塔娜的口味。 九阿哥立时卡壳,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 瓜尔佳氏已经起身,跟五阿哥道:“妾身去安排茶水……” 五阿哥点点头。 瓜尔佳氏对九阿哥蹲了个福,九阿哥避开,给她让路。 塔娜已经记事儿,还记得九阿哥,小声打招呼:“九叔……” 九阿哥在五阿哥面对坐了,看着塔娜,道:“怎么瞧着比过年的时候还瘦?这是抽条了,还是挑食,小孩子挑食不好,长不高。” 塔娜看着五阿哥,不知该如何回答。 五阿哥道:“年前年后病了两回……” 九阿哥就晓得缘故了。 各府养孩子,跟宫里一脉相传。 这孩子病了,就要净肠胃。 九阿哥就跟塔娜道:“回头让你九婶多给你送些好吃的,咱们养的结结实实的,以后就不生病了。” 塔娜点头,指了茶几上的餐盘,小道:“九婶送的东西好吃。” 九阿哥望过去。 清一色没有标识的素白碟子,里面的饽饽却是眼熟。 九阿哥瞧出大侄女的怯怯,望向五阿哥道:“怎么回事儿?开始学规矩了?” 就算学规矩,也不用往小家子气里学吧? 五阿哥没有说什么,岔开话道:“老七跟老七福晋到了没一会儿就回城了,好像是有个阿哥病了,七福晋将两个侄女送五所去了。” 九阿哥听了,坐不住了,起身道:“那我回去瞧瞧……” 这怎么还赶到一块儿去了? 除了自家的四个,自家还照顾着小阿哥,如今又多两个小格格…… 他刚到五所门口,就见十阿哥从六所出来。 “九哥,听说七嫂将两个侄女送过来了,这边太挤了,将丰生跟阿克丹挪到六所吧……” 十阿哥道。 九阿哥道:“先看看你九嫂是怎么安排……” 兄弟两个进了五所,直接去了正院。 何玉柱快走几步,先到正房传话。 “福晋,主子跟十爷来了……” 舒舒看了下身上的衣裳,去稍间添了一件马甲。 三格格已经离开了金鱼缸,见舒舒站着,也跟着站了起来。 “爷,十弟……” “九嫂……” 叔嫂见过。 舒舒就对两人道:“这是七伯家的三格格海兰……” 而后她又对三格格道:“这是你九叔,这是十叔,好孩子,请安吧!” 海兰已经学过了请安,动作缓慢而笨拙。 “见过九叔……请九叔安……见过十叔……请十叔安……” 九阿哥直接将三格格抱起来,在手上颠了颠。 三格格也不怕生,眉开眼笑。 九阿哥跟舒舒道:“比不上咱们大格格胖乎,可也气血丰盈的,这孩子养的好。” 舒舒点头。 七福晋当年是难产,不是早产,三格格是足月出生,根基养的不错。 这是个在爱护中长大的孩子,性子也随了其母,是个开朗的小格格。 九阿哥想起了五阿哥那边的塔娜,两个小格格只差一岁,看着却是截然不同。 嫡庶有别的缘故么? 可是皇家名义上说重嫡庶,实际上是嫡庶最不分明的地方。 等到放下三格格,几个人就到了东次间。 “家里是不是没地方了?两个侄女怎么安顿的?” 九阿哥问道。 舒舒道:“五格格还是吃奶娃,请阿牟照顾了;三格格这里,我亲自带几天,就安置在西次间。” 九阿哥道:“可是你不是答应丰生要带他跟小阿哥来上屋住么?” 舒舒道:“到时候一起住东屋吧!” 十阿哥这时才开口,道:“九嫂,让丰生他们过去六所住吧,直接住在后罩房。” 舒舒迟疑了一下,道:“七嫂说不得明后天就回来了。” 十阿哥道:“那您这还有尼固珠跟小侄儿呢。” 九阿哥在旁做主道:“搬,就隔一道墙,你若想孩子了,让他们在这边用饭就是了。” 要是不将厢房腾出来,三格格主仆就占着这边的西屋,福晋连个看书的地方都没有了。 还有五格格那里,乳母、保母跟着,乱糟糟的,跟着伯夫人住,也不是长久之计。 既是小阿哥病重,七福晋回去,未必会那样快回海淀。 要是病情不凶险,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要是有个万一,即便不治丧,也有其他事情需要料理。 舒舒知晓十阿哥是好意,可还是有些担心阿克丹会不高兴。 她就道:“今天已经这样安置下来了,先不着急动,等孩子们下学回来,跟他们商量商量看。” 十阿哥也晓得阿克丹的脾气秉性,不再多说什么,先回家预备去了。 就算阿克丹不搬,丰生也要搬过去。 要不然五所这里实在是腾挪不开。 九阿哥跟舒舒道:“七嫂这回怕是有麻烦了……” 舒舒听了,也有些发愁。 谁叫七福晋是嫡福晋呢? 这照顾庶子庶女,也是她的职责。 今天第一天搬海淀,只带了两个嫡女,妾室庶子女一个没带,就容易被人说嘴,结果又赶上这个。 舒舒忍不住为七福晋道委屈:“去年生了五格格后,七嫂精神就不大好,贝勒府的内务也交出去大半……” 结果这庶子有了闪失,罪过就还在七福晋头上。 九阿哥道:“你也别太担心,小儿难养,又是没满周岁的孩子……” 舒舒道:“只盼着虚惊一场。” 去年痘疫的时候,七贝勒府几个小,都是半岁大,都种痘了,也都平安熬过种痘关。 谁也没有想到,还会有其他变故…… * 七贝勒府,偏院。 格格伊尔根觉罗氏抱着儿子的尸体,跪在地上,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那拉格格站在旁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府医在旁,也是魂不守舍。 七阿哥跟七福晋匆匆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七阿哥直接从伊尔根觉罗氏怀里抢过小阿哥。 小阿哥脸色发青,身上已经没了温度。 “怎么回事?” 七阿哥望向府医,眼中压着怒火。 因府里的孩子多,贝勒府开府后,就供了两个府医。 后面有一个专门照顾三格格,一个就照顾其他孩子。 那府医道:“格格喂小阿哥鸡蛋羹,呛进了食道,小的到时,小阿哥已经闭气……” 那拉格格在旁听着,脸都白了。 七福晋看了她一眼,道:“好好的,你心虚什么?” 那拉格格“噗通”跪了。 七阿哥也望过去,目光如刀。 那拉格格本就不是胆子大,越发说不出话来。 这会儿工夫,伊尔根觉罗氏醒过神来,扑到那拉格格身上,使劲捶打着:“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故意给四阿哥要鸡蛋羹……” 要不是看那拉格格要鸡蛋羹,她怎么会想着给三阿哥也叫鸡蛋羹? 那拉格格浑身发抖,可也晓得轻重,看着七阿哥跟七福晋道:“奴才,奴才就是见三格格养得好,当时也是十来个月就开始不单单吃奶了……” 所以今天才会叫人吩咐膳房预备了一碗鸡蛋羹。 谁会想到伊尔根觉罗氏跟着要了,还害死了三阿哥。 七福晋坐在那里,也没有想到三阿哥会死的这样意外跟儿戏。 看着七阿哥冷着脸,七福晋也没有好脸色。 她看着那拉格格道:“你这意思,罪魁祸首是我不成?” 那拉格格忙叩首道:“奴才不敢,是奴才多事,不该给四阿哥要鸡蛋羹……” 第2015章 福祉 事情就这样简单。 没有阴谋,也没有算计。 伊尔根觉罗氏年轻,三阿哥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说是命根子也是差不多了。 那拉格格那边呢? 因为接连产育损伤了身体,生的四阿哥是个早产儿,比不得他的哥哥们健康。 那拉格格心疼幼子,见三格格养的好,想要效仿七福晋的行事。 伊尔根觉罗氏则是觉得同样是庶子,四阿哥有的,三阿哥也要有;又觉得那拉格格养活大那么多孩子,经验丰富,学着她养孩子肯定没错。 阴错阳差,不外如是。 七福晋回了正房,抚了胸口,也是喘不上气来。 她也是为人母,自是看不得孩子夭折。 三阿哥…… 那是个健康的小阿哥。 早先七阿哥与七福晋提过,要是第二胎是个小格格,抱个小阿哥过来给她,说的就是三阿哥。 七福晋有些恍惚。 要是当时七阿哥没有改变主意,三阿哥抱到正房来抚养,会不会逃过一劫? 真是说不好了。 七阿哥坐在前院书房,也在想这个问题…… * 生死是大事。 即便是小儿之殇。 虽说七贝勒府没有治丧,可是消息也传开了,大家都晓得七阿哥夭了庶子。 四阿哥得了消息,当天就过来给七阿哥道恼。 “父子缘分浅,不要牵挂太多,免得孩子在地下不安生……” 四阿哥道。 真要说起来,小儿夭亡并不少见。 他也夭了长女跟次子,晓得这失子之痛。 七阿哥点了点头,道:“四哥,我没事儿……” 四阿哥道:“迟几日再去海淀吧!” 如今万寿节才过没几日,即便父母无须为子女成服,到底也犯忌讳。 七阿哥点点头道:“嗯,谢谢四哥提点……” * 海淀,北五所。 舒舒这里也得了消息,知晓了七贝勒府的三阿哥殇了之事。 她听着也难受,跟九阿哥道:“这两年殇得孩子不少……” 先是十阿哥的庶子,后头是三阿哥的长女,再后是十二阿哥的长子,加上现下这个,年前年后就折了四个孩子。 除了三阿哥的长女,其他几个侄子都没有见过,要说有什么感情那是自欺欺人,可也觉得唏嘘。 九阿哥听了也警醒,道:“这就是身边没有妥当人的缘故,但凡有个老成的人跟着,哪里会出现这样惨事?” 幸好自己这三个小祖宗,从落地开始,就有可靠的长辈看护。 小的那个,也安排了邢江家的。 舒舒道:“那个格格会怎么处置?” 九阿哥道:“即便是生母,且是无心之失,可害死了皇孙,活罪也难饶,估摸着不是圈在院子里,就是送南苑了!” 皇家女眷有罪过的送南苑行宫,之前毓庆宫的李格格与五贝勒府的刘格格都是如此。 舒舒叹了口气。 人人都可怜。 舒舒心中自是偏着七福晋。 到了次日,七福晋就打发海棠过来了。 “我们福晋要下月初一才过来,两个小格格这里,还要请您多看顾几日……”海棠穿着素服,头上也只带了蓝色绒花,跟舒舒说道。 她不是空着手来,还带了两个小箱子。 里面是全套的小家具陈设,这是小姑娘过家家使的。 “这是福晋叫奴才带的,给大格格玩……” “外道什么,总共也没有几天……” 舒舒道。 海棠道:“本就是给大格格预备的,早就准备好的,想着大格格活泼,请她多带带我们三格格……” 舒舒示意白果收了,道:“叫你家福晋放心,大格格不在家,可有大格格的额涅在,也会好好带三格格的。” 在九阿哥的“劝说”之下,丰生跟阿克丹都搬到六所了。 小阿哥自然也跟着回去了。 三格格主仆就挪到正院东厢,五格格这边挪到正院西厢。 海棠过来,少不得探看三格格跟五格格,也知晓了两位小阿哥搬家之事。 等回到七贝勒府,海棠就跟七福晋禀告了此事。 “原本九福晋亲自照拂三格格,多罗格格照顾五格格,后头敦郡王知晓两位格格在那边,就将两位阿哥接过去了,腾出去屋子给三格格跟五格格……” 七福晋听了,有些后悔。 因自己的事情,劳烦了舒舒不说,还让伯夫人受累,连带着十阿哥都跟着操心费力。 只是她也不想这个时候接孩子回来。 过几天去海淀,又折腾一趟。 小儿脆弱。 七福晋还存了私心。 她有些怀疑自己福薄,想要让两个孩子在舒舒身边待几天,沾沾舒舒的福气,以后逢凶化吉,平安顺遂。 这些小心思,实是无法述之于口,连身边心腹也无法说…… * 北花园里,尼固珠依靠着太后,看着眼前的好看的福晋跟瘦巴巴的小姐姐。 不认识。 但是她认识五伯。 “五伯!” 尼固珠的声音热情洋溢,道:“您总算来了,乌库妈妈一天念叨您好几回!” 五阿哥听了,看着太后,羞愧道:“孙儿该早来的……” 太后慈爱道:“现下过来也不晚……” 说着,她望向瓜尔佳氏跟塔娜。 瓜尔佳氏将塔娜往前推了半步,道:“大格格给乌库妈妈请安……” 塔娜带了几分拘谨,说话也带了颤音:“请乌库……妈妈……安……” 尼固珠记得规矩,避到一边,到了五阿哥跟前,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问道。 “五伯,乌库妈妈可想您了,您昨儿怎么没来?” 五阿哥也是小声回道:“本来要下午过来的,结果有事儿回城了一趟。” 他是去七贝勒府了。 折腾一趟到海淀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 尼固珠点点头。 对于小孩子来说,半个时辰的路程就已经很远很远了。 太后看着塔娜这瘦瘦小小的样子,不由蹙眉。 同母所出,弘昇养在宫里都吃得白白胖胖的;这个养在自己家的,反倒成了麻杆儿。 塔娜见太后皱眉,越发紧张,忍不住去牵瓜尔佳氏的手。 瓜尔佳氏低声安抚道:“乌库妈妈是你阿玛的玛嬷,格格要像尊敬跟亲近你阿玛似的尊敬跟亲近乌库妈妈。” 塔娜再次抬头看太后。 太后也看出这个重孙女胆子小,神色舒缓下来。 她摆摆手,招呼塔娜上前,道:“过来给乌库妈妈看看……” 这孩子长得不肖父兄,眉眼更精致些,应该是随了生母。 想到她的生母为了争宠给五阿哥的膳食动手脚,太后生出的那点儿慈心又熄了。 她点点头,示意白嬷嬷放赏。 白嬷嬷捧着一个锦盒过来,里面是一个镶蜜蜡的金项圈。 眼见着塔娜没有反应,瓜尔佳氏少不得又低声嘱咐了一句。 “谢乌库妈妈……赏……”塔娜的声音低不可闻。 “什么?” 太后忍不住探身往前。 塔娜重复了一遍,依旧是声音不高。 太后看着塔娜的嘴,还想要再问。 瓜尔佳氏上前道:“格格胆子小,有些不敢开口了,她的意思是谢您的赏。” 太后点了点头,看着瓜尔佳氏道:“格格哪年生人,几岁了?” 瓜尔佳氏道:“三十七年生人,六岁了。” 太后招呼尼固珠近前,道:“这是姐姐,是你五伯的长女。” 尼固珠立时不见外的上前,拉着塔娜的两只小手,道:“姐姐好,我是五伯的侄女,我也是大格格,我叫尼固珠,今年四岁了。” 塔娜被双小胖手拉着,手足无措。 她有两个异母妹妹,一个五岁,一个两岁,跟眼前这个都不一样。 尼固珠笑着说道:“回头我带姐姐捡鸡蛋跟抓大鹅,可好玩了……” 塔娜小脸泛红,求助似的望向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道:“这是格格的堂妹,是九贝勒府的格格……” 塔娜晓得阿玛有很多兄弟,其中九叔跟其他叔伯不一样,跟自己关系更亲近。 自己小时候曾经跟着哥哥去过九叔家玩耍,只是那时候自己太小了,已经不记得了。 她就回握了尼固珠的小肉手,低声道:“妹妹也好。” “咯咯咯……” 尼固珠开心地笑起来,转头跟太后道:“乌库妈妈,我又多了个姐姐,我想要将小老虎送给姐姐。” 太后听了,不由失笑道:“你不是只有三个小老虎么?送了多少人了……” 尼固珠松开塔娜,举着小胖手道:“我有三只老虎,一只给乌库妈妈,一只给七伯家的姐姐,一只给五伯家的姐姐……” 说到最后,她自己又乐了:“正正好……” 太后也跟着笑了,跟五阿哥夸道:“瞧瞧你大侄女,跟她阿玛、额涅一样,是个手松的。” 五阿哥看着侄女,也觉得贴心,道:“尼固珠喜欢老虎?那明儿五伯带你去看真正的老虎?” 男人没有不爱虎豹的。 北花园北边的虎城五阿哥也去过好几次。 他记得年前有老虎发情,二月里生了虎崽,正好可以带孩子们过去看看小老虎…… “喜欢!” 尼固珠立时点头,带了兴奋道:“五伯,五伯,我想骑老虎,可我阿玛说不行……” 五阿哥傻眼。 跟他说,他也行不了啊…… 老虎就是老虎,大老虎不能近身,能近身的小老虎,跟猫似的,也驮不动尼固珠…… 第2016章 一直聪明下去 太后看出了五阿哥的窘境,在旁解围,对尼固珠道:“老虎是百兽之王,骄傲着,不让人骑,可以去骑马。” 尼固珠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立时点头道:“那就骑马,骑马看的高……” 她前几天过来时跟着桂丹骑马,可是只骑了一刻钟。 等到出城后,灰尘大,就又回马车里去了。 “到时候让马在甸子上跑,不在路上跑,路上灰尘大,一嘴沙子……” 尼固珠还不忘提要求。 五阿哥松了一口气,忙点头道:“好,到时候五伯带你去甸子上跑马……” 太后留了饭。 尼固珠将自己最喜欢吃的象眼包子指给塔娜。 “都是一兜肉的,好吃……” 一边说着,还叫人给塔娜夹了一个包子。 塔娜吃了,也点头说好吃。 只是她更爱吃甜口的饽饽,不过她没敢说。 还是瓜尔佳氏在旁,给她夹了一块蜂蜜红枣糕。 等到吃完午膳,太后就道:“你们先忙去吧,得空了再来。” 五阿哥起身应了。 他带塔娜出来之前,是想着送长女过来给老太太解闷,可是看了长女行事,已经熄了这个念头。 这样的孩子送到太后身边,不是孝顺,而是不孝,还要累及太后跟着操心。 五阿哥这样想着,看着大侄女越发慈爱。 幸好尼固珠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有她陪在皇祖母身边,老太太也能跟着多乐呵乐呵。 瓜尔佳氏看了尼固珠一眼,真心觉得福晋不智。 五公主三十九年出降,太后身边就冷清下来。 那个时候塔娜都三岁了,教导好了,正好送到太后身边承欢膝下。 福晋有没有坏心不好说,私心绝对是有的。 要是塔娜养在太后身边,弘昇阿哥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 等到五阿哥带了瓜尔佳氏跟塔娜离开太后宫,白嬷嬷就奉命出来相送,手中提了膳盒,里面装了四盘子甜咸饽饽。 尼固珠看着新认识的小姐姐离开,跟太后小声道:“怪不得姐姐瘦,总共就吃了两个饽饽,饭菜都没吃几口。” 换了是她的话,象眼包子都吃半盘子。 太后点头道:“是的,尼固珠要好好吃饭,以后长得高高的。” 尼固珠挺着小肚子,带了骄傲道:“嗯,嗯,我玛嬷说了,好孩子要自己吃饭,不能让人哄着吃,再说也不用乌库妈妈哄我呀,您这儿的饽饽都好吃,我晓得都是乌库妈妈疼我,才给我预备了这些好吃的……” “哈哈哈哈……” 太后听了开怀,正好白嬷嬷送人回来,就吩咐道:“这几日饽饽房的人辛苦了,咱们大格格吃的好,赏一个月月钱。” 老太太确实格外吩咐人了。 想要哄重孙女开心,也想要多留她几日。 偌大的宫殿,有孩子没有孩子就不一样。 感觉身边一下子热闹起来,这一天天过得也不再那样难熬。 外加上被小重孙女带的,饭菜都多吃了几口,又遛弯消食儿,太后这两日睡得也很好,整个人的气色都跟着起来了。 白嬷嬷笑着应了,下去发布赏赐去了。 尼固珠笑着看太后道:“乌库妈妈,那我要不要也赏啊?” 太后摇头道:“不用,你还小,乌库妈妈代你赏了。” 尼固珠点头道:“那回头您零花钱不够了,您跟我说,我的压岁钱都收着呢,有两箱子装的都是钱。” 太后摸索着尼固珠的后背,道:“乌库妈妈不缺钱,你的钱留着自己花!” 尼固珠摇头道:“不能都自己花,该攒还是要攒下来。” 太后有些意外,道:“是想要买什么东西么?” 她看出来了,舒舒是个“严母”,九阿哥是个不当家的,就怕两人对孩子太严厉。 尼固珠道:“阿玛说了,这叫担当,做父母的,要想着帮儿女成家;做儿女的,也要想着养父母长辈,我这些钱要攒着养活阿玛、额涅、玛嬷跟乌库妈妈……” 虽说将自己排在了第四位,可太后晓得,这是孩子的真心话。 她笑道:“尼固珠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尼固珠笑道:“因为我是阿玛跟额涅的孩子啊,玛嬷说,阿玛跟额涅也是孝顺的好孩子。” 吃饱了就犯困。 只是今日太后少了几分睡意。 哄睡着尼固珠后,太后就溜达到外间。 白嬷嬷奉上一碗大麦茶。 太后接过来喝了,跟白嬷嬷道:“瓜尔佳氏是个明白人,老五府上的日子该消停下来了。” 白嬷嬷道:“五爷是个有福的,即便之前日子偶有不顺,也都过去了,娘娘就放心吧。” “就这样吧,不能再乱了,要不然叫人看笑话……” 太后道。 瓜尔佳氏高门贵女做侧福晋,不管是对五福晋来说,还是对弘昇兄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五阿哥心软,怜惜长子长女,也怜惜有了病症的嫡子,可以后有出身体面、健康的侧室子,会如何,谁也说不好。 太后叹了口气,道:“只盼着瓜尔佳氏能一直这样聪明下去,别犯了糊涂……” 之前五阿哥指婚的时候,太后心中就不满意,觉得五福晋出身最低,嫁妆也薄,怕委屈了五阿哥。 后头也是盼着他们夫妻和谐,才抬举五福晋。 之前两人有了嫡子,还以为往后的日子能顺顺当当的,谁会想到跟做梦似的。 竟是不知道,有那个孩子好,还是没有那个孩子好。 没有嫡子的话,五福晋没有底气,也不会闯了大祸。 白嬷嬷道:“五爷只是心软,不是糊涂人,会好好教导的。” 主仆两人这样说着,都晓得五贝勒府已经有隐患。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瓜尔佳氏没有孩子之前,会安心做个侧福晋;有了孩子之后,怎么会没有其他心思? 这就是人心。 就是太后这里,也说不好自己以后会不会偏着瓜尔佳氏的孩子。 这么聪明的女子,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是聪明的。 弘昇的笨拙,却是众所周知。 五福晋虽有些不通世情,可玛法能做到侍郎也不是糊涂人。 原本太后还盼着二阿哥是个聪明孩子…… * 头所,后罩房。 瓜尔佳氏换了衣裳,在炕上歪了。 她的奶嬷嬷道:“主子,是不是该往五所去了?” 瓜尔佳氏点点头,道:“劳烦嬷嬷代我走一趟,就说我想要明早陪格格过去给多罗格格请安,问九福晋方便不方便。” 那奶嬷嬷应了,没有空着手,而是将昨天从城里带回来的桑葚装了一提篮,才带了个小丫头,往五所去了。 舒舒这里,正好十福晋在。 十福晋知晓这边多了两个孩子,怕舒舒看不过来,过来搭把手的。 看着三格格说话跟动作都有些不利索,却能记住识字卡上内容,十福晋就道:“学的不慢啊,是不是能送到后院跟着读书了?” 只要不将三格格当成五岁的孩子,而是当成两、三岁的孩子,多些耐心,很好教导。 如今十福晋家的“不哥儿”都跟着上课呢。 不管能不能听懂,倒是学会听话了。 面对父母,也不是每次“不不不”了,偶尔开始有一回不吱声,等着你再讲一遍,或是摇头说“不懂”。 舒舒道:“不好自作主张,等过几日七嫂过来了再说。” 要不然的话,倒像是她不耐烦照顾侄女似的。 十福晋道:“听说五伯也带了格格过来,又多个孩子……” 正说着,崔百岁就进来传话。 “福晋,头所瓜尔佳福晋打发嬷嬷过来了,在前头候着……” 舒舒有些意外,道:“带过来吧。” 她想到了昨儿打发白果过去送饽饽之事,估摸着是回礼到了,或是有什么事情请帮忙。 毕竟之前自己说过,要是膳房不齐全只管打发人过来。 少一时,那奶嬷嬷跟着崔百岁进来。 她是跟着瓜尔佳氏入宫请安过的,也见过诸位皇子福晋。 看着是个干净利索的妇人,进来就要跪下请安,舒舒示意白果扶了。 “嬷嬷不必客气……” 舒舒也带了几分客气。 侧福晋到底是妻还是妾,是掰扯不清楚的。 要知道,在康熙增加宗室考封制度前,侧福晋所生子女一直都算嫡出,也按照嫡出封爵。 有了考封制度后,也没有立时降低侧室子女的身份。 就是这几年,黄带子人口孽生太多,朝廷限制高爵,才规定侧室子比照嫡出子女降两级封爵,这才拉开了差别。 这就是为什么毓庆宫李氏所生的皇孙骄傲自得的原因。 阿克墩也好,弘皙也好,都不是庶子。 侧福晋有冠带。 瓜尔佳氏跟舒舒之间就不能单单论尊卑,还有长幼在里面。 小嫂子也是嫂子。 奶嬷嬷就说明了来意。 “知晓多罗格格在福晋处荣养,是格格的长辈,明日我们福晋想要陪格格过来给多罗格格请安,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舒舒知晓,即便瓜尔佳氏不找借口过来,自己也要找借口过去。 五阿哥与九阿哥是同胞兄弟,要是两家女眷不走动,外头难免猜测。 瓜尔佳氏别说是侧福晋,即便只是格格身份,只要代表的是五贝勒府的女眷,舒舒这里都难免要打照面。 舒舒立时道:“都是家里人,没有什么不方便,叫你们福晋只管过来就是。” 奶嬷嬷就是来传话,眼下见这边有客,就告辞离开。 舒舒叫白果送了茶包,将人送了出去。 十福晋带了好奇,跟舒舒道:“那那边大格格见了县主,怎么称呼呢?” 舒舒道:“按照规矩,该叫‘姑姑’的。” 十福晋道:“那丰生他们不是吃亏了?” 舒舒道:“各论各的……” 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这寻常人家几重亲戚,会从远近来论;皇家宗室这里,肯定宗亲在前…… 第2017章 恶邻(打滚求月票) 等十福晋离开,舒舒就带了三格格去后罩房。 五格格已经醒了,也在这边,正在开始学爬行。 八个月大的孩子,已经开始认人了。 见了三格格,小家伙就伸了小胳膊。 “妹……妹……” 三格格也伸手过去,任由五格格抓自己。 “咯咯咯咯……” 五格格就在乳母的怀里,往三格格这边窜,抓着三格格的胳膊,笑得灿烂,露出乳牙。 伯夫人在旁看着,跟舒舒道:“这姊妹两个感情多好。” 七福晋也是伯夫人看着长大的,自然晓得七福晋的心病是什么。 有个同母的妹妹照顾,等到父母百年后,也不至于凄惶。 舒舒不大赞成这样的选择。 对于五格格来说,责任未免太沉重了些。 再说了,谁能保证五格格以后真能照顾三格格? 或许远嫁,或许夫家不妥当…… 平白的让五格格背负重任,对五格格来说不公平。 最好的方法,还是更耐心的教导三格格,让她能自己立起来。 舒舒带了三格格两日,也看出来三格格这样还有改善的余地。 她打算等七福晋回来,好好劝劝。 多耗费心力仔细教导三格格几年,总比有几十年不放心要好。 父母儿女尚且有靠不住的时候,更不要说妹妹跟外甥。 交代白果在这边看孩子,舒舒跟伯夫人去了东屋。 “瓜尔佳氏想要陪大格格过来给您请安……” 舒舒道。 伯夫人道:“大格格,就是五贝勒府长子的那个同母妹?” “嗯……” 舒舒点头,道:“早先在五福晋院子里养着了,估摸着是现下腾不出手,换了瓜尔佳氏照顾。” 伯夫人提醒道:“那你可别多嘴,别什么都兜揽,到时候费力不讨好。” 舒舒哭笑不得,道:“我是有耐心的?自家这几个我都没有耐心日日哄着,更别说别人家的!” 伯夫人道:“反正你要心里有数,也别太惯着九阿哥,自己也别老心软。” 舒舒默默。 这是老人家对他们夫妻这几日的行为不满了。 舒舒忙道:“阿牟放心,孩子金贵,谁也负担不了责任,我以后会长记性的。” 一个不住眼就是大事儿。 七贝勒府三阿哥夭折之事儿,多叫人后怕。 伯夫人拍了拍舒舒的手,道:“人不能太独了,要不然自己遇到难处,也没处托人,可是也不能太热心肠,要不然旁人遇到难处,就会想到你们,到时候应了难受,不应得罪人。” 舒舒道:“您放心吧,我跟九爷都不是那种只要旁人好、就能委屈自己的人,帮人也是分谁。” 不是说五阿哥不亲,而是因为大格格有嫡母,现在还有了养母,轮不到她一个叔母操心。 这跟十阿哥那边还不一样。 五阿哥跟九阿哥是同胞兄弟不假,可是五阿哥府的孩子跟丰生兄弟之间的关系,肯定是比不得小阿哥跟丰生兄弟的关系。 这住得近,相伴长大还是不一样。 就比如上书房读书的几位皇孙,小小年岁,寄宿宫中,一年三百六十天以上在一起读书,以后堂兄弟之间的情分,肯定也会远远超过各府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 伯夫人见舒舒心里有数,就放心许多,道:“五福晋毕竟是翊坤宫这一系的长嫂,即便她退了,也不能说你就要顶上去,那样太露锋芒,显得太张狂了,没有必要……” “早先如何,现下就还是如何,旁人想要挑剔,也挑不到你身上来……” “谁叫九爷的排行在这里摆着,上面的哥哥那么多,怎么也是排在后头……” “随大流,你做了好事,长辈也会记得;出头了,等着你出错的人就多,有一个不好,就将九十九个好给掩了……” 伯夫人说了许多。 早先她觉得舒舒生下三阿哥,这福晋之位就无忧了。 可是如今看着这皇家福晋实在难做,就怕舒舒失了谨慎。 舒舒道:“阿牟放心,‘不做不错’这个道理,我还是记得的。” 再说她也没有什么可张扬的。 眼见着就是夺嫡的大戏,她有多想不开这个时候招摇? 只看太子妃跟四福晋,这两个康熙最满意的儿媳妇是怎么做的,她直接抄作业就是了。 且贤且惠…… 装也要装出来。 至于招摇…… 有八福晋这个前车之鉴,皇子福晋中应该不会出现第二位。 还有五福晋这个犯了忌讳的,也让妯娌们警醒…… 到了次日,五所这里用了早膳,九阿哥带了何玉柱去园子里,瓜尔佳氏就带了塔娜上门。 瓜尔佳氏牵着塔娜进了院子,就见舒舒在廊下等着。 她忙快走了几步,屈膝道:“劳烦您了……” 舒舒侧身避开,回了一礼,道:“侧福晋客气……” 塔娜得了吩咐,也行蹲安礼:“侄女塔娜见过九婶,请九婶安。” 舒舒心中纳罕,难道是五贝勒府正院的膳房茹素? 怎么将孩子养成这样? 不过她也能猜到为什么这孩子换了人抚养。 这孩子养没养好,无法遮掩。 她亲自拉了塔娜起来,道:“好孩子,长这么高了,有些不敢认,上回见你时才是刚学话的时候。” 塔娜羞怯的笑。 舒舒笑着点点头,觉得自己呼吸都跟着轻了。 刘格格是什么样来着? 她印象都有些模糊了,就记得是个略有些丰腴的美人。 塔娜的眉眼也精致,只是这怯懦做派使得她减色了不少。 将两人迎到正房坐了坐,上了饽饽跟蜂蜜橘子茶。 瓜尔佳氏就提及给伯夫人请安之事。 塔娜也小声道:“先给姑母请安吧!” 舒舒:“……” 虽说昨天她跟十福晋提过,塔娜对伯夫人的称呼应该会是“姑母”,可是这到了跟前,还是觉得有些怪异。 等孩子们大了,肯定也要犯迷糊。 她起身领着二人去了后罩房。 伯夫人已经等着。 瓜尔佳氏是贝勒侧夫人,有冠带,身份等同于贝子嫡夫人、入八分镇国公。 伯夫人这个“多罗格格”是宗女第四等,仅次于固伦公主、和硕公主与和硕格格,身份与贝勒夫人、固山贝子等同。 不管是从辈分,还是从身份,伯夫人都是尊。 瓜尔佳氏就带了塔娜一起行礼。 伯夫人坐受了,才扶了两人起来。 瓜尔佳氏并不喧宾夺主,将塔娜放在前头。 伯夫人的谈话,也就围绕着塔娜说些孩子话。 等到知晓瓜尔佳氏昨天带塔娜去了北花园,还见了尼固珠,伯夫人的笑容就真切几分。 “哦?姊妹两个一起说话来着,那可真好,回头就有了伴儿了……” 伯夫人道。 至于以后一起玩的话,伯夫人没提。 到时候孩子脾气相投,自己就会一起玩了。 要不然的话,眼下这个小姑娘不是能照顾人的,还要尼固珠照顾她不成? 舒舒也没有为女儿包揽什么。 就算是三格格那里,她在尼固珠跟前提过几次这个堂姐,可是也没有保证让尼固珠带人玩的意思。 唯一的例外是“不哥儿”。 只能说人心里有杆秤。 这远近亲疏,也分了三六九等。 大家客客气气的寒暄,算是友好相见。 瓜尔佳氏也知趣,就找了个由子告辞离开。 伯夫人跟舒舒这里都给塔娜预备了表礼,瓜尔佳氏也留下一篮子小物件道:“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城里刚推出来小玩意,给孩子们分着玩吧!” 是羊毛毡做的小猫、小狗,总共有七只。 都是形态各异。 舒舒笑着道谢,心里却囧的不行。 还真是新开业的铺子。 是她坐月子时无聊,想起了上辈子的羊毛毡“花花”跟“萌兰”,正好有个赁出去的铺子退租,就收回来做了个玩具铺子。 主打就是羊毛毡玩偶,还有些木头跳棋、动物棋什么。 没想到这生意不错,都做到贝勒府。 不过也能看出瓜尔佳氏是细心的,连带着三格格跟五格格的那份也预备了。 她将人送到正院门口,换了白果代她送人。 等到白果回来,就道:“福晋,三所、四所有动静了,运行李的马车到了,说是主子的马车就在后头,要预备膳盒么?” 舒舒听了头疼。 这就是住在一处的坏处了。 动静都在旁人眼中。 前天她给头所、二所预备了膳盒,今天不预备,回头十三福晋晓得了,还以为自己对她有意见。 就是十四阿哥那里,还没有大婚的小叔子,又是看着大的,要是不闻不问,叫御前怎么想? 她突然发现了五福晋与七福晋都不在的不方便之处,自己成了北六所的“长嫂”。 她想了想,吩咐白果道:“那就预备了,四所只送门钉肉饼,三所除了门钉肉饼,再送两盘甜饽饽……” 白果应了,下去预备了。 三所住的是十三阿哥,四所住的是十四阿哥。 这次十四阿哥过来,也会带格格,可是那就不用舒舒这个嫂子多事了。 舒舒蹙眉,有些想十二福晋。 十二福晋跟富察侧福晋不是同母姊妹,却是同一个母亲教导的。 姊妹两个都是安静内敛的性子。 跟十四阿哥这个“恶邻”相比,十二阿哥夫妇就是小可爱了…… 第2018章 打算 三所,十三福晋见了白果,看到膳盒就带了欢喜。 “正担心膳房不齐备,想着实在不行就厚着面皮去央求九嫂……” 白果道:“我们福晋说了,都是家里人,不用外道,您这儿有什么不方便,只管打发人过去就是。” 十三福晋叫人放了赏,道:“等安顿好了,我就去给九嫂请安。” 出了三所,白果就又去了四所。 十四阿哥正拿着一个苹果吃着,只是留到这个时候的苹果都有些絮了。 他一边吃,一边有些嫌弃。 见白果提了膳盒,他眼睛发亮,道:“九嫂叫你送来的,那指定是好吃的!” 这是认出了白果。 白果请了安,才道:“是我们福晋叫人预备的饽饽,想着要是您这边膳房不齐备,可以垫巴一口。” 十四阿哥爽朗一笑,道:“哥哥家都在跟前,我不会外道的,往后少不得有叨扰九嫂的时候。” 白果笑着听了,并不接话。 十四阿哥一顿,却也晓得“打狗还需看主人”。 这是嫂子的身边人,轮不到他教训。 他叫人接了膳盒,也放了赏。 等到白果离开,他就叫了一个小太监吩咐道:“去三所打听打听,九福晋往三所送了什么。” 那小太监应声下去。 等到回头的时候,十四阿哥的门钉肉饼已经吃了一盘子,正看着另外一盘子,寻思是吃呢还是不吃。 “回主子的话,九福晋叫人往三所送了膳盒,里面是两盘肉饼,还有一盘子枣泥糕、一盘芸豆卷。”小太监低声禀告。 十四阿哥挑挑眉,想明白缘故,自言自语道:“哼!装着热心人似的,倒是个势利的!那甜饽饽皇子福晋吃的,皇子格格就吃不得?” 他嘴里这样挑剔着,心里却晓得这才是规矩。 自己这边没有福晋,嫂子们无须跟自己这边的女眷往来,就没有甜饽饽。 三所来了两个主子,就是另一个待遇。 是的,这次十三阿哥的格格没有跟着搬来海淀,孩子太小了,不好带出来,瓜尔佳格格母女就留在宫里。 这次来三所的就十三阿哥夫妇。 十四阿哥这里,倒是带了两个格格出来,可不算是正经主子。 十四阿哥盼着大婚了。 明年是选秀之年,最迟八月底秀女名单就要报到礼部。 到时候,十四阿哥的嫡福晋就会在这一届秀女中遴选。 礼部…… 十四阿哥眼睛转了转,寻思着要不要找借口找三阿哥两趟。 回头到了下半年,也好打听秀女名单。 转眼,他想到秀女名单除了报礼部,入宫选秀之前还会报到内务府,决定还是找十二阿哥,比较方便。 关键是十二阿哥嘴严,自己私下里打听了,他也不会宣扬出去。 换做三阿哥,就是个大嘴巴,那嘴比女人的裤腰带都松…… * 五所,正房。 白果回来复命,还拿了两个荷包。 “十三福晋跟十四爷都赏了上等封,十三福晋说过两日给福晋请安,十四爷说以后说不得要叨扰福晋……” 白果如实讲述。 对于两处的反应,舒舒也不算意外。 十三福晋性子爽朗,是个好相处的。 十四阿哥这两年磕磕绊绊的,行事也开始收敛。 除了七阿哥夫妇暂时回府之外,北六所算是都住满了。 估计南五所那边也快。 正想着,就见外头有了动静。 是九阿哥回来了。 “爷不是说中午才回来么?” 舒舒有些好奇道。 九阿哥道:“听说老十三跟老十四来了,爷不放心,回来瞧瞧……” 说着,他望向西边,道:“要是老十四过来,咱们也别惯着他,该撅就撅回去,省得蹬鼻子上脸!” 舒舒道:“面上还是过得去罢,要不然倒显得爷对弟弟不友。” 九阿哥磨牙道:“这叫什么事儿,早年爷要敬着哥哥们,如今又要友爱弟弟们?” 舒舒想想九阿哥这排行,也笑了,道:“爷换个立场想,既能跟上面的哥哥们耍赖,还能教训下头的弟弟们,是不是心里就舒坦了?” 九阿哥心里算了下,道:“那要说起来,爷还占便宜了,上面的哥哥是七个,下头的弟弟可不止七个了,照这样下去,估计要两个七个。” 舒舒想想历史上康熙的皇子序齿二十四,现下多出一个宜妃的幼子,估计就是二十五。 这弟弟还真是十几个。 只是后头的这些小阿哥太没有存在感。 让大家能记住的,还是十八阿哥之前的这些阿哥。 一废太子的导火索,十八阿哥之殇…… 不管是宜妃的十八阿哥,还是已经序齿为十九阿哥的王贵人之子,都与自己有了渊源。 舒舒有些恍惚。 按照后人猜测的,是腮腺炎的话,那怎么治疗? 腮腺炎就是现下说的“痄腮”,是一种小儿高发病,得了一次就免疫。 死亡率高的原因,多是因为并发症。 舒舒想要查医书了。 九阿哥见她怔忪,道:“怎么了?” 舒舒叹了口气道:“想起了七贝勒府之事,有些害怕,回头爷跟我多看看医书吧……” 她不想说出“小儿难养”四个字,觉得不吉利。 可是现下的太医都是各自传承,即便是儿医,可能擅长的也只是治疗部分病症。 舒舒有些不放心。 九阿哥听了,也皱眉道:“毓庆宫夭了三个孩子,诚郡王府夭折四个,四哥府上两个,七哥府上一个,老十家一个,十二阿哥一个……” 早先没有留意这些不晓得,这一算下来,也挺骇人。 “庸医,庸医!” 九阿哥明白为什么舒舒想要自己看医书了。 自己不多了解些,遇到事情将孩子的生死交由太医,叫人不放心。 “要是有治急症的药就好了……” 九阿哥想到了乐凤鸣,道:“明儿爷就打发人传他到海淀,除了研究酒方,看看有没有好用的儿方。” 成药比不得单人单方,但是对急症有效果就好。 就像年前五贝勒府的二阿哥出痘,要是有更好的清热解毒的方子,褪了高热,说不得孩子就不用烧出后遗症。 说起小儿成药,九阿哥就想尼固珠了。 “这都好几天了,到底什么时候接回来了?” 舒舒也有些担心女儿,可是并不想过去接。 “皇祖母不是为难人的性子,既是稀罕尼固珠,就让尼固珠多陪几日吧……” 舒舒道。 要是他们去接,太后肯定不会留孩子的。 而且以后太后也不会提及再接尼固珠过去。 九阿哥道:“眼见着大家都来了,到时候就有多心的人。” “再等两日吧……” 舒舒也晓得尼固珠要是在北花园待的时间多了容易引人非议。 毕竟今年海淀来的小格格不少,现下有太子妃那边三格格、还有诚郡王府的二格格、五贝勒府的大格格与七贝勒府的三格格与五格格,回头还会有直郡王府的三格格与四格格、四贝勒府的二格格。 这么多的皇孙格格,尼固珠一个人留在北花园就比较碍眼了。 “再等两日,要是皇祖母还没有将尼固珠送回来,我就跟皇祖母提给娘娘请安之事……” 舒舒想到太后的慈爱与太后对着重孙女的开怀,到底不忍,道。 九阿哥点头道:“也好,皇祖母再是慈爱,咱们大格格在北花园也不如在家里自在……” 第2019章 灵魂掏空了(月底求月票) 北花园,太后宫。 白嬷嬷正在跟太后说外头的消息。 “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搬过来了,南五所那边的院子也都有人扫洒了,过几日估摸着皇子爷们就齐全了……” 圣驾常驻海淀,太后还在这里,皇子们即便当差,也不影响尽孝。 太后站在鸟苑门口,一边看着尼固珠在摸仙鹤,一边听白嬷嬷说话。 仙鹤身体轻盈,本要闪避的,可是左右被两个小太监架着,腾挪不了,鸟喙上也系了布条。 没有法子。 尼固珠摸不到仙鹤念念不忘,太后又是个偏孩子的,就吩咐人制住仙鹤。 又担心鸟喙锋利,夹伤尼固珠,才绑了嘴。 尼固珠摸着仙鹤雪白的羽毛,看着略有些狼狈的仙鹤,就收回了小手。 “蹬蹬蹬蹬……” 小家伙跑了回来。 太后见了,不免担心,忙道:“好孩子,跑慢些,跑慢些……” 这青石板路倒是摔了,还不得卡破皮。 这会儿工夫,尼固珠已经跑过来,伸手想要拉太后的手,随即想到什么,又嫌弃地闻闻自己的小手。 “臭……” 她伸了小手到太后跟前。 太后取了帕子,给她仔细擦了,拉住她的小手。 “不好玩,回头咱们还是去庄子上抓大鹅,庄子上大鹅多,抓不到这个,还有那个,自己抓……” 尼固珠小嘴叭叭道。 太后指了指仙鹤道:“不是不让你抓,而是它个子大,你个子小,要是自己抓的话,力气不足,还容易被它给伤了。” 那仙鹤站直了,四尺来高,比尼固珠高一头半,两条腿都两尺多。 尼固珠转头看了看被小太监放开的仙鹤,像是被狗撵似的扑棱开,到了鸟苑的角落。 因为挣扎的力气,还掉了两根羽毛,看着狼狈凄惨,少了几分悠闲气度。 尼固珠无法自欺欺人,跟太后道:“我不抓它了,它不乐意跟我玩,我找乐意跟我玩的玩去……” 太后道:“那要是都不乐意跟你玩呢?” 尼固珠想了想,道:“那还有阿玛跟额涅,还有玛嬷跟乌库妈妈,你们都忙的话,我就去上学,我都是大孩子了,也不能老玩……” 说到这里,她恍然大悟,回头指了那仙鹤道:“怪不得它不乐意跟我玩儿,它应该是大仙鹤了,不爱玩了。” “对,对……” 太后点头道:“它们不是不乐意陪你玩,是因为都大了,不爱玩了……” “咯咯咯……” 尼固珠笑了,摇着太后的胳膊道:“我跟它们不一样,我大了也爱玩,到时候还过来陪乌库妈妈。” 太后看着尼固珠,轻声问道:“到时候?你是想要家去了?想你阿玛跟额涅了,还是想你玛嬷了?” 尼固珠抬头,看着太后道:“想玛嬷,阿玛有额涅,额涅有阿玛,玛嬷身边只有我。” 太后轻轻点头道:“好,那吃了晚膳,就让嬷嬷送你回家去。” “好……” 尼固珠笑得灿烂,道:“我也该上课了,要是差太多,回头慧姐姐给我补,都要补不过来了。” “慧姐姐是谁?”太后问道。 “是陪我读书的,是曹大人的女儿,她伯祖父也是汗玛法的伴读呀,我将慧姐姐给忘了……” 太后这就大概晓得是谁家的女孩了。 曹家…… 曹寅的侄孙女…… 尼固珠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乌库妈妈这里太好玩了,还有好些好吃的,我前几天都没想到家里人……” 太后道:“那……要不要以后乌库妈妈再接你进来?” 老太太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当然要了!” 尼固珠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睛亮晶晶的,道:“要是不接我,我想乌库妈妈了怎么办?我的灵魂都该掏空了。” 太后没听明白,道:“灵魂怎么了?” “灵魂都掏空了,想乌库妈妈想的……” 尼固珠扬着小脸道。 太后听着这话,新奇有趣,不像是小孩子能想出来,道:“这是哪学的话?” 尼固珠眼珠子转了转,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左右看了一下,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架势。 “乌库妈妈您跟我过来……” 尼固珠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太后走开,离了宫人、太监有七、八步远,才“小声”说道:“是阿玛跟额涅说的,阿玛出门回来抱额涅来着,说想额涅想的魂儿都散了,身上都成了摆件,那不就是灵魂都被掏空了么……” 太后跟白嬷嬷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这两口子,也不晓得在孩子们跟前避避。 太后轻咳了一声,道:“嗯,嗯,乌库妈妈晓得了,这个话往后别在旁人跟前学了。” 尼固珠老实点头,道:“不学,不学,我晓得那是阿玛跟额涅的悄悄话,我就跟玛嬷跟乌库妈妈学。” 太后:“……” 尼固珠看着自己的小胖手,先是伸出一个巴掌,后又放下两个手指,最后放下三根手指。 小手变来变去,她小脸上也满是纠结,半天才拿了主意。 “乌库妈妈两天接我一回吧,连着读书我脑仁疼……” 尼固珠眼睛里含着半包泪,可怜兮兮道。 太后见了,立时受不了了,道:“让乌库妈妈看看,是哪儿疼啊?你阿玛跟额涅给你传了太医没有?” 这几天可都是笑模样,这一说读书眼泪都出来了,不会也是跟她五伯似的,一看书就迷糊吧? 尼固珠指了指脑门,又指了指后脑勺,道:“都疼,脑子‘嗡嗡’的,想不起来先生昨儿的功课……” 说到这里,她有些蔫了。 “大哥记得,二哥记得,慧姐姐也记得,就我记不住,乌库妈妈,我是不是太笨了?” 太后忙道:“谁说的?再没有见过比尼固珠更聪明的孩子,是先生笨,教错了尼固珠功课,回头让你阿玛跟额涅找别的先生教你。” 尼固珠立时破涕为笑,恨不得掐腰道:“我也这样觉得,我是阿玛跟额涅的孩子,肯定随了阿玛跟额涅的聪明。” 等到吃了午膳,尼固珠照例午睡。 太后就跟白嬷嬷道:“你去五所,叫舒舒过来接人,我得好好说说她,孩子还小呢,怎么能这样教呢,回头该不爱学习了。” 还有得多找几个太医看看,当年老五的病,也是看了一圈才看出来。 要不是太后晓得五阿哥不说谎,说迷糊就是真迷糊,还不能确诊他得了这个毛病。 白嬷嬷迟疑道:“您真舍得将大格格送回去啊?这才住了没几日呢……” 太后道:“这就行了,该学规矩的时候,也不能老放在这边散养着,等大格格上学累了,咱们再接她过来松散松散。” 过犹不及,何苦让孩子遭嫉妒? 白嬷嬷不再说什么,下去往五所去了。 五所正房,一屋子都是孩子。 丰生兄弟带了小阿哥过来,慧姐儿也过来陪三格格。 眼见着三格格跟自己的额涅亲近,阿克丹有些不乐意,挨着舒舒道:“额涅,接妹妹,妹妹都三天没上课了……” 舒舒道:“妹妹在陪乌库妈妈。” 阿克丹小脸纠结道:“妹妹本来就学得慢,这下又要将前头的都忘了。” 丰生也有些担心,跟舒舒道:“到时候额涅跟先生说,让先生从头教妹妹吧!” 舒舒也不想让女儿厌学,想着回头还是跟九阿哥商量一下,要不要将尼固珠的功课跟丰生他们兄弟分开。 或是暂时将学认字的功课放下,只学国语跟蒙语。 这么大的孩子,是学习语言的最好时间段。 至于文字启蒙,可以挪到六岁后。 舒舒晓得,在孩子的教育上,不宜“纸上谈兵”,还是多调整。 做个有知识的人很重要,可是也要保留孩子的童年。 正想着,崔百岁进来禀道:“爷,福晋主子,太后打发白嬷嬷过来。” 九阿哥本歪着,正看着“不哥儿”的头顶心儿,看看到底有几个旋儿。 这羊毛卷似的头发,每一个卷卷都像一个旋儿,实在数不清。 听到北花园来人,他一下子坐直起来。 这是关心则乱了。 舒舒吩咐白果:“代我迎迎。” 白果跟着崔百岁出去。 九阿哥迫不及待地跟舒舒道:“不会是尼固珠闯祸了吧?” 太后慈爱,不会计较,可回头叫御前晓得,说不得就要记上一笔。 自己这个当儿子的被呵斥就很呵斥了,不牵扯什么。 尼固珠这里,牵扯得就多了。 只说日后封爵,按照贝勒嫡女封,只能封到多罗格格。 这个多罗格格跟伯夫人的还不一样。 伯夫人是郡王嫡女,这个多罗格格是宗女第四等县主;到了尼固珠这里,如果封多罗格格,就是宗女第五等郡君。 可按照皇孙女来封,尼固珠就能封到和硕格格,即郡主。 虽说尼固珠才四岁,离封爵还早,可九阿哥已经打起了小算盘。 他们夫妻会给女儿预备丰厚的嫁妆,银钱上不缺,如此一来,爵位高低就很重要了。 “哎,应该再大两岁往皇祖母身边送的……” 九阿哥有些后悔:“现下才四岁,不晓得轻重,素来又胆子大……” 第2020章 点菜了(打滚求月票) 少一时,白嬷嬷跟着白果进来。 看了这一屋子的孩子,白嬷嬷神色不变,心里也大概对上了。 七贝勒府有事,夫妻两人当日折返的消息,她也晓得个七七八八。 小的那个格格,看着年岁应该就是七贝勒府的三格格;看着八、九岁大的那个格格,应该就是大格格的伴读。 “九爷,福晋,娘娘让奴才过来传话,请福晋过去呢……” 白嬷嬷请了安,就传话道。 “可是尼固珠淘气了?” 九阿哥迫不及待问道。 白嬷嬷道:“没有,大格格乖巧着,是娘娘怕耽搁大格格上学,想着让福晋先接过来几日。” 她看出太后舍不得重孙女,就留了个话头儿。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 夫妻两人也听出来了。 九阿哥跟舒舒道:“咱们一起去。” 舒舒点点头道:“那就过去吧,以后爷差事忙了,请安也不如现下方便。” 主要是皇子都过来,他们夫妻两个就不好老去北花园。 否则,其他人也都这样,北花园乱糟糟的,就没有清净日子。 舒舒就留了白果照顾孩子们,跟九阿哥去了北花园。 “嬷嬷,这几日尼固珠闹腾不闹腾?是不是吃的没有节制?睡觉也不好好睡觉?”九阿哥问道。 白嬷嬷道:“没有,大格格可懂事了,晓得陪着娘娘,吃饭也知道饥饱,最好的肉包子也只吃了半盘就不吃了,睡觉也睡得踏实。” 九阿哥听了纳罕,跟舒舒道:“怎么回事儿?小孩子除了‘隔锅香’,还‘隔锅乖’不成,这听着都不像咱们大格格了!” 在家里也懂事,却是要人不住眼的看着,否则就要闹夭。 舒舒道:“瞧瞧小阿哥就晓得了,有时候是故意的,故意跟父母拧着来,好让咱们多说她两句,实际上心里明白着。”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道:“感情咱们大格格也是个‘不姐儿’……” 白嬷嬷在旁,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尼固珠说的“灵魂被掏空了”。 没想到,九阿哥看着愣头愣脑的,私下里对着福晋还能说出那样的话。 怪不得这两口子大婚五、六年,就生了四个孩子,这感情还真好…… 少一时,到了太后宫。 这边静悄悄的。 尼固珠还在睡着。 太后就在堂屋跟两人说话。 “大格格说读书脑仁疼呢,你们两口子叫人给她看了没有?” 太后问道。 九阿哥望向舒舒。 他才回家没几日,还真不晓得这个。 舒舒哭笑不得,道:“看过了,什么毛病也没有,就是上课的时候跑神,不上心,记不住,下课就忘了,等到第二天先生抽查的时候,就没会过……” 太后道:“这跟她五伯一样啊,这不是笨,是脑子迷糊。” 舒舒:“……” 她之前也想到这个,可实际上尼固珠记动物牌很快,看画册看得津津有味儿。 太后见她没话说了,正了脸色道:“是不是先生讲的太深了?换个讲得好的先生,进度也别太快,慢慢学,尼固珠是个聪明孩子,你们当阿玛、额涅的,也要多些耐心。” 舒舒与九阿哥都起身听了。 舒舒有些懊恼。 对于尼固珠这样坐不住的孩子来说,关起来听课确实是煎熬。 太后又道:“规矩教齐全了就罢了,小阿哥需要多读书,对小格格来说,读书不过是锦上添花,别太勉强。” 九阿哥道:“是孙儿心急了,孙儿四岁的时候还不记事呢。” 舒舒也认错,道:“听您的,往后尼固珠这里认字儿就先放放。” 老太太跟佛爷似的,鲜少过问孙辈的事情,这回要不是真心疼爱尼固珠,也不会说这么多。 太后神色这才舒缓,道:“我晓得你们都是为孩子好,可是也得看孩子乐意不乐意,要是孩子不乐意,你们这好也就成了不好了。” “嗯,嗯……” 九阿哥也好,舒舒也好,都是受教模样。 太后叫两人坐了,道:“那等孩子醒了,就抱回去吧,回头读书读累了,我再接她过来。” 九阿哥道:“那您这话可别当着尼固珠的面说,要不然她指定三天两头累了。” 太后道:“那就让她多歇歇,不必勉强孩子,正好该淘气的时候,拘着不让玩,好好的孩子都给教岔了。” 舒舒发现了。 尼固珠过来住了几日,这是多了个大靠山。 回去还得好好管教管教尼固珠,不能让她晓得她多了靠山。 等到尼固珠一觉醒来,听到外屋动静,出来找人,看到父母都在,差点蹦起来。 她直接扑到舒舒怀里:“额涅,额涅,您想我了么?我可想您了,想得象眼包子只吃了半盘子,羊肉烧麦也只吃了三个……” 她身上穿着簇新的宁绸褂子,套着小马甲。 这里里外外都是新的,脚上的靴子上钉着红宝石。 “皇祖母……” 看着尼固珠这身装扮,舒舒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不是大格格不懂规矩,跟您开口了?” 太后摆手道:“大格格懂事着呢,是我叫针线上人做的。” 除了尼固珠身上这一套,还有两套没有上身的。 尼固珠进了园子,舒舒也给预备了换洗衣裳。 除了见客的两套,其他都是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 太后见了,就觉得小丫头穿得太素,吩咐针织上人赶制了几套衣裳。 尼固珠搂着舒舒的脖子,也看到了自己靴子上的红宝石。 “好看,乌库妈妈专门给我挑的,乌库妈妈可稀罕我了,我也稀罕乌库妈妈……” 她一边看着自己的新靴子,一边跟舒舒道。 舒舒道:“乌库妈妈再稀罕你,你也不能白要乌库妈妈的好东西啊,想好了怎么回礼了没有?” 尼固珠道:“我将我的小老虎送给乌库妈妈了,今晚我不在这边睡,让小老虎陪着乌库妈妈。” 太后看着尼固珠,满脸的慈爱。 尼固珠跟舒舒香亲完,正好看到太后神色。 她就从舒舒怀里下来,又去找九阿哥。 “阿玛,阿玛,咱们能带乌库妈妈回家么?” 尼固珠“小声”问道。 九阿哥不答反问道:“你舍不得乌库妈妈了?” “嗯……” 尼固珠点头道:“我也怕乌库妈妈想我……” 九阿哥望向太后。 太后出宫,即便只到阿哥所,也会闹出动静。 再说,卑不动尊。 到了海淀,只有皇子们来给太后请安的,老麻烦太后出去,看着也不像。 九阿哥就跟尼固珠道:“等乌库妈妈想你了,你再来给乌库妈妈请安……” 尼固珠就晓得了,自己不好带太后回家。 她犹豫了一下,道:“那去庄子的时候,能带乌库妈妈么?我都跟乌库妈妈说好了,要带着乌库妈妈抓大鹅。” 九阿哥见太后似有意动,立时道:“皇祖母,您的大重孙女还惦记着陪您呢,过几日您可得赏脸,去我们庄子上溜达溜达。” 太后道:“听尼固珠念叨了好几回,你既应了带孩子们出去玩,就要说话算话,省得孩子们失望。” 九阿哥拍着胸脯道:“您放心吧,孙儿不会食言的,下月初就安排。” 太后看着尼固珠道:“好孩子,先跟你阿玛、额涅回去吧。” “蹬蹬蹬蹬……” 尼固珠从九阿哥膝上翻身下来,又跑到太后的座位前。 “那乌库妈妈您不会忘了我吧?要记得接我过来……” 小丫头趴在太后的膝盖上,仰头看着太后道。 太后伸手托了她的后腰,道:“忘不了,忘不了,过几日就叫嬷嬷接你过来……” 尼固珠眼睛眨了眨,回头看了眼父母,“小声”说道:“乌库妈妈,怎么是过几日啊,咱们不是说好了,两日后么?” 太后点头道:“那听你的,就两日后。” 尼固珠这才笑了,道:“那到时候我还吃象眼包子,一兜肉,吃着劲道……” 太后也带了笑,之前生出的那些离别愁绪,已经烟消云散。 “阿玛,额涅,快家去吧,我都想玛嬷了,还想大哥、二哥、弟弟跟小弟弟……” 尼固珠没有了后顾之忧,立时雀跃起来。 太后也没有再留人,道:“快些家去吧,别叫孩子着急。” 九阿哥跟舒舒起身告辞。 尼固珠一手拉着九阿哥,一手拉着舒舒,很是惬意模样。 白嬷嬷送了一家三口出来。 出了北花园,尼固珠就不肯走路了。 “阿玛,累……” 九阿哥就俯身,抱了尼固珠起来。 “啧啧,这是吃了乌库妈妈多少好东西啊,阿玛都要抱不动了……” 尼固珠笑着说道:“吃了可多可多好东西了,不过乌库妈妈说了,我克化的好,没胖,那是阿玛这两天吃少了,力气不够。” 九阿哥轻哼道:“阿玛力气足着呢,胖没胖的,回去上秤就晓得了。” “额涅……” 尼固珠望向舒舒。 舒舒摸了摸尼固珠的小肚子,道:“这两天喝山楂水了么?” 尼固珠摇头又点头:“前晚上喝了几口,有‘一窝猴’,我多吃了几个丸子,乌库妈妈怕我积食,让我喝了半碗山楂水。” “一窝猴”就是干炸小丸子。 也是尼固珠喜欢吃的菜。 只是这道是油炸的,舒舒平时很少叫膳房做这个。 听到这熟悉的菜名,舒舒对尼固珠挑挑眉。 敢情,这位还点菜了?! 尼固珠立时候捂住了小嘴…… 第2021章 新朋旧友 北花园出来,斜对面是北一所,一直往东走,快要到底才是北五所。 九阿哥抱着尼固珠就有些吃力。 何玉柱在旁跟着,道:“爷,换奴才抱着大格格吧!” 九阿哥看了眼尼固珠。 尼固珠倒是不挑人,探身就往何玉柱那边够。 何玉柱正要接过来,就被人抢先了一步。 是十四阿哥出来了,看到了胖乎乎的尼固珠,就过来抱人。 “这是咱们大格格吧?我抱,我抱……” 他过了变声期,可是因没有好好爱护嗓子的缘故,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尼固珠看着他,有些好奇。 “我是十四叔……” 十四阿哥不等九阿哥跟舒舒反应,就对大格格伸了胳膊。 “十四叔……” 尼固珠倒是不怕生,眼见着父母没有开口拦着,由着他抱了。 就是她有些纳闷,好像想不起父母提过这位叔叔。 原来除了她知道的叔叔,还有其他的叔叔,汗玛法的儿子好多好多。 十四阿哥笑了,跟九阿哥与舒舒打了招呼后,就对尼固珠道:“十四叔带了好些好玩的,回头给大格格玩儿。” 跟这位叔叔实在不熟,尼固珠没有应,而是望向舒舒。 见舒舒垂下眼,她就摇头道:“我不要,十四叔,我长大了,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了。” 十四阿哥听她口齿这样伶俐,也寻思自己预备的小儿玩具会不会预备错了,是不是应该预备九连环、鲁班锁等略大些孩子玩的玩具。 “那你几岁了?”十四阿哥问道。 尼固珠挺着脖子道:“四岁了。” 十四阿哥点头,想着舒舒觉罗氏肚子里的孩子。 要是长子的话,比弘昱、弘晖他们那一拨小了七、八岁,跟着丰生他们这一拨也小四岁。 十四阿哥生出无奈来。 要是他跟六哥换换就好了。 但凡他序齿靠前,也不会像现下似的,什么都落后哥哥们一截。 说话的工夫,一行人已经到了五所门口。 九阿哥还想着寻什么理由打发十四阿哥,十四阿哥已经带了几分不舍,将尼固珠送回九阿哥怀里。 “您跟九嫂先忙着,弟弟去值房一趟……” 十四阿哥道。 九阿哥点头道:“去吧,去吧,正经事儿要紧。” “谢谢九嫂的饽饽,肉饼好吃……” 十四阿哥又向舒舒道谢。 舒舒和煦道:“不算什么,爱吃回头打发人过来取。” 十四阿哥笑道:“那弟弟可不跟您外道了。” 舒舒笑道:“本也不是外人……” 十四阿哥转身离开。 一家三口进了院子。 尼固珠搂着九阿哥的脖子,看着舒舒道:“我都不知道还有个十四叔,阿玛没提过啊。” 舒舒道:“你小时候见过的,就是忘了,现下记住也不迟。” 尼固珠问道:“那我明年也给十四叔拜年……” “嗯,嗯,到时候咱们赚你十四叔红包去……”舒舒道。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瞧着你们叔嫂说话,爷都恍惚了,想起了几年前。” 当时十四阿哥待舒舒这个嫂子也亲近,舒舒也颇为照顾十四阿哥。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当年十四阿哥才十一,现下都十六了。” 哪里就一样了? 当年十四阿哥性子不讨喜,可喜怒随心,实际上很好琢磨,顺毛驴。 现下十四阿哥开始有城府了,也开始晓得分寸。 这成年人之间,虚与委蛇,不算什么。 尼固珠听着两人说话,好奇道:“当年额涅认识阿玛时,阿玛多大啊,有我大么?” 舒舒想起了九阿哥当时的做派。 人是十六岁的人,性子跟几岁的孩子差不多。 她笑了,道:“差不多大吧!” 九阿哥看着舒舒,也想起了两人初相识,也跟着笑了。 这才是哄孩子呢,没听说十六岁能跟四岁差不多大的…… 夫妻两个带了尼固珠进了正院。 尼固珠就往后罩房方向指:“先看玛嬷,我想玛嬷了……” 夫妻两人就先往后罩房来。 “玛嬷……玛嬷……” 到了院子里,尼固珠就扯着小嗓门喊了起来。 伯夫人不知道两人去接孩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玛嬷……玛嬷……” 尼固珠已经从九阿哥怀里下地,挑了帘子,一溜烟跑了进来,直接扑到伯夫人怀里。 这肉乎乎的手感…… 伯夫人脸上带了惊喜。 “玛嬷想不想我,我可想可想玛嬷了……”尼固珠贴着伯夫人的脸撒娇。 “想……想,玛嬷也想大格格……” 伯夫人搂着尼固珠,舍不得撒手。 “我就晓得玛嬷会想我,才着急忙慌地回来……”尼固珠笑着说道。 九阿哥见状,不由发酸道:“小没良心的,只想玛嬷,不想阿玛跟额涅?” 尼固珠转头看他,道:“那也不赖我啊,是阿玛先没想我的。” 九阿哥听得迷糊,道:“谁告诉你阿玛没想你,这两天吃蛋卷阿玛想你,吃话梅排骨阿玛还想你来着。” “阿玛出门没想我,只想额涅,想得魂儿都没了……”尼固珠轻哼道。 九阿哥:“……” 这话有些耳熟。 舒舒看着尼固珠不善。 这小东西,还学会在门口听话音了,这可不是好习惯,该收拾了。 尼固珠的身子往伯夫人怀里躲了躲。 伯夫人看了舒舒一眼。 舒舒立时道:“阿牟,您不晓得,尼固珠居然在皇祖母处点菜,点‘一窝猴’,还吃了半盘子。” 伯夫人低头看着尼固珠道:“上回不是肚子难受么?” 尼固珠眨了眨眼睛,道:“后头喝了蜂蜜水,就好了。” 敢情不是没长记性,是没将密结当回事儿。 伯夫人看着尼固珠,舍不得说教。 那边有个严母盯着,她就别啰嗦了。 舒舒看着伯夫人,也明白什么是“隔辈亲”了,这是完全舍不得教训。 不过眼下也不好训尼固珠,因为要教她晓得什么是“父母私话”。 尼固珠已经跟伯夫人亲香完,道:“我去看看大哥、二哥跟弟弟,回头再跟玛嬷说话。” 说到这里,她就道:“我还要看看慧姐姐,问问明天先生考什么。” 舒舒道:“你记得我跟你提过七伯母家三姐姐跟五妹妹么?” 尼固珠老实答道:“记得三姐姐,比我大一岁,五妹妹不大记得了。” 舒舒就道:“你七伯母家里有事儿,回去几日,将你三姐姐跟五妹妹暂时放在咱们家了,过几日再接走。” 尼固珠伸出右手,又伸出左手,带着兴奋,道:“那家里好些人了,可以玩躲猫猫么?” 舒舒道:“五妹妹太小,比小弟弟大些,还在躺悠车吃奶,不能一起玩;三姐姐可以跟你一起玩儿。” 尼固珠立时笑了,道:“那人少就不躲猫猫,我教三姐姐玩动物棋,教她大象吃狮子、狮子吃老虎、老虎吃豹……” 舒舒道:“好,那你就教三姐姐动物棋。” 知晓三格格跟丰生他们就在正房,尼固珠已经迫不及待。 一家三口,又到了正房。 “大哥,二哥,弟弟……” 尼固珠见大家都在炕上坐,也跟着上炕,挨个抱了过去。 丰生伸手回抱尼固珠,很是欢喜:“妹妹回来了。” “嗯,嗯,我回来了,我可想可想大哥了,大哥想我了么……”尼固珠道。 丰生道:“我也想妹妹。” 等到尼固珠要抱阿克丹时,阿克丹就想要避开,结果还是让尼固珠扑个正着。 “二哥,二哥,我也可想可想二哥了……” 尼固珠笑着说道。 “我不想你,我就是想问问你的功课……” 阿克丹道。 尼固珠的笑容凝固,放开了阿克丹,只当没听见,又去抱小阿哥。 小阿哥以为堂姐在跟自己玩耍儿,任由她抱了,还跟着学舌:“可想可想……” 尼固珠立时欢喜道:“弟弟可想可想我了?哈哈……我也可想可想弟弟了,还想十叔跟十婶。” “十婶……” 小阿哥道。 尼固珠纠正道:“那是我的十叔跟十婶,你不能跟着叫。” “不……” 小阿哥接话。 尼固珠性子急,回头望向舒舒道:“额涅,您瞧弟弟……” 舒舒没有接话,而是拉着三格格道:“海兰,这是你妹妹尼固珠,是你九叔跟我的长女,比你小一岁。” 而后,她又对尼固珠道:“这是你七伯母家的三姐姐,刚才不还急着要见么?” 尼固珠这才放开小阿哥,凑了过来。 “三姐姐好,我是尼固珠……” 她拉了三格格的小手,心中有了一个认知。 这个姐姐跟五伯家的姐姐不一样。 这个姐姐爱笑,眼睛还大,睫毛忽闪忽闪的,看着叫人心生亲近。 三格格笑道:“妹妹……妹妹……我是三姐姐,也是海兰姐姐……” 尼固珠笑了,道:“那我是大妹妹,也是尼固珠妹妹……” 没等说完,她就忍不住的笑了。 “咯咯咯咯……” 三格格不知道这个妹妹在笑什么,可是也跟着笑了。 小阿哥歪头看着,丰生见状,就跟他说:“两人都欢喜呢,有小伙伴了。” 尼固珠却是个喜新不厌旧的,跟三格格见过,又抱了慧姐儿的胳膊,道:“好想慧姐姐啊,自打姐姐入府,我还没有跟姐姐分开过……” 慧姐儿也握着她的小手,眼圈都红了,道:“奴才也想大格格……” 第2022章 逢九必衰 舒舒与九阿哥看出来,这家里从上到下,没有尼固珠不想的。 不过,就是嘴上想想。 方才尼固珠“乐不思蜀”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北六所这边六个院子挨着,一家三口又是从头所那边经过。 就有人将消息报给了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将人打发下去,跟奶嬷嬷道:“还真是让嬷嬷说着了,九福晋将孩子接回来了。” 奶嬷嬷道:“外头说起九贝勒,能说出好几条短处来,可提起这位九福晋,都是赞的多,眼见着各皇子府都搬来了,跟着过来的小格格、小阿哥也多,九福晋不会让自家的孩子惹眼的。” 瓜尔佳氏想着塔娜,也有些犯愁。 六岁的孩子,能听得懂道理了。 到底怎么教,教到什么地步,她想要看看弘昇阿哥再说。 她不想费力不讨好。 奶嬷嬷道:“主子身份高,少不得有人在大阿哥、大格格耳边嘀咕,越是如此,主子立身越正才好,大阿哥虽养育内廷,可生母是个拖累,要是大阿哥人才出众还罢了,母以子贵,刘格格还有回府的一日;可听说大阿哥功课寻常,那样主子更不用急了。” 瓜尔佳氏点头道:“我稳得住,归根结底,五贝勒府是五爷的,五爷要是认定了大阿哥是嗣子,那大阿哥再愚钝也是嗣子。” 至于自己以后的孩子,不是大宗也不会封得太低。 少说也是不入八分公。 在宗室里是中等爵位,可是已经是超品。 瓜尔佳氏想的明白,越发从容,跟奶嬷嬷道:“嬷嬷放心,我不贪心,只要五爷能给我该得的那一份……” 到了北三所这里,十三阿哥与十三福晋也得了消息,知晓九阿哥夫妇去北花园接了尼固珠回来。 “九嫂辛苦,一下子这么多孩子……” 十三福晋跟十三阿哥道。 十三阿哥道:“明儿你得空也过去,看能不能搭把手。” 十三福晋道:“明儿怕是不成,太后处、太子妃处、娘娘处,都要请了安才好再在其他处走动。”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北花园与西花园还罢了,畅春园出入还是要先报备,明儿爷问问九哥九嫂是怎么请的安……” 十三福晋道:“嗯,那咱们随大流就是……” 这就是序齿靠后的好处了。 不管做什么,都有嫂子们的例在前,不用担心错了规矩。 十四阿哥为了自己的排行懊恼,十三阿哥却是常常为自己的排行庆幸。 有哥哥们在前头打样儿,少走不少弯路…… * 北五所,正房。 十阿哥夫妇过来,接了三个阿哥过去六所。 三格格也被尼固珠跟慧姐儿带到后院了,屋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九阿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幸好咱们家只有四个,小的那个还小,要不然七、八个都是咱们家的,这也受不了啊。” 舒舒道:“只尼固珠一个,就能顶四、五个,我现在耳朵边还是‘可想可想’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笑:“爷算是晓得,你小时候怎么哄人了……” 怪不得岳父岳母将她当成了心尖子不说,连带着伯夫人跟康亲王太福晋也那样疼她。 肯定跟尼固珠似的,从小就会哄人。 舒舒坚决不承认。 “我可不记得自己的话这样密……” 九阿哥道:“大格格话多随了爷、嘴甜随了你,惯会哄人。” 舒舒不与他争辩这个,也想到了请安之事。 “搬过来好几天了,是不是也该给娘娘请安了?爷明天打发人问问娘娘,什么时候方便……”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康熙也让十阿哥给宜妃请安之事,道:“到时候我跟弟妹一起过去。” 九阿哥道:“嗯,爷明儿叫何玉柱过去问问,最好爷跟老十也过去,要不然你跟老十福晋带四个孩子也不方便。” 舒舒道:“那样最好了,不过爷也问清楚,别冲撞了人。” 宜妃在畅春园里常住的回春墅,有时候会有其他庶妃常在同住。 那样的话,成年皇子过去,就很不方便了。 九阿哥道:“爷之前就问过了,娘娘这回一个人住,没有其他宫妃。” 舒舒道:“那就好……” 康熙将尊卑看得很重。 曾经有内大臣对常在无礼,被康熙下旨呵斥。 常在位份再低,也是主。 内大臣品级再高,也是奴才。 尊卑不可逆。 这个适用于内大臣,也适用于皇子…… * 南二所,正房。 三福晋也在跟嬷嬷说话,说的是左右院子。 “左右都扫洒上了,那也这两天了……” 三福晋道。 那嬷嬷道:“五所空着,没有人洒扫。” 三福晋道:“那边原来是十四阿哥常住的,搬到北边去也好。” 三福晋想起几年前的变故,还是胆战心惊。 十四阿哥就是个祸头子,又有德妃撑腰,不在这边住才好。 只是想到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就能两边都住,她就心里埋怨三阿哥。 岁数大了,想七想八,顾虑太多。 像十四阿哥,想去北六所住就去了,谁还能为这个说嘴不成? “就咱们爷那胆子,还能干点啥?” 三福晋忍不住跟嬷嬷吐槽道。 那嬷嬷也晓得两口子如今关系紧张,只说好话,道:“王爷稳重,爱惜己身,福晋也省得跟着提心吊胆。” 三福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凤仙花还有两个月才开……” 看着自己素素的指甲,三福晋不满意,道:“我画了花样子,回头叫银楼那边做个新的指甲套,要夏天戴的,镶了宝石跟玉的。” 那嬷嬷晓得三福晋爱美,见她还有心思妆扮自己,就放心了大半,道:“福晋拾掇起来,在皇子福晋中是独一份……” 三福晋忍不住拿了镜子,道:“吓人的独一份?叫膳房炖阿胶跟燕窝,早上阿胶,晚上燕窝,我可要好好补补,养的好好的,长命百岁……” 不知道钦天监是怎么跟三阿哥说的,三阿哥这些日子开始修身养性,每天都回海淀,或是住书房,或是在正院。 只是睡觉罢了。 三福晋闷气。 敢情这是在她这里“养精蓄锐”? 女人小心眼很可怕。 三阿哥印堂的青灰色就越发明显。 想到这里,三福晋忍不住嗤笑出声。 怂货…… * 礼部值房。 三阿哥对着镜子,也是不安。 按照钦天监的说法,“逢九必衰”。 三阿哥今年要避免动土,险地不去,阴地远离。 还要小心生是非,起冲突。 想要扭转行事,就是好事不宣,多行善事,多存善心,可积德纳福。 三阿哥完全没有头绪。 这积德行善,是怎么个行法? 还要秘而不宣…… 万一银子打水漂呢? 这对三阿哥来说,太陌生了。 他想了想,还是起身往户部衙门去了。 四阿哥埋首案牍,还在忙碌。 三阿哥站在门口,看了眼怀表,道:“这都酉初了,还忙着?” 四阿哥听到动静,放下了手中毛笔起身。 “三哥……” 三阿哥轻咳了一声,打量了四阿哥一眼,道:“我记得三十五年那次,你掌正红旗大营随汗阿玛出征,好像差点出了事故,是有那么一回事儿吧?” 四阿哥听了,脸色发黑。 那是他不想提起的乌龙事。 是骑马赶路,磨破了大腿根儿,后头上下马有些不方便,踩空了马镫,摔破了膝盖。 “那年你多大来着?” 三阿哥没有察觉到四阿哥的不快,还在回忆。 四阿哥吐了口气,道:“十九……” “十九啊,那我没记错……” 四阿哥嘴角抽了抽,道:“些许小事儿,三哥记这个做什么?” 三阿哥不答反问,道:“先头大嫂是不是三十七年薨的?大哥是十一年生人,二十七丧妻,成了鳏夫。” 四阿哥点点头。 过后大阿哥守足了三年妻孝,四十年才续弦了继福晋。 三阿哥越发害怕了,臊眉耷眼的,看着四阿哥道:“老四,你素来信佛,那这积德行善的事儿应该也没少做,跟哥哥说说呗,让哥哥参考参考。” 四阿哥想了想,道:“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想要行善,还是从身边人着手,门下佐领人口中鳏寡孤独者,可以照拂一二,家有病弱的,也可以过问一二。” 三阿哥仔细听了,道:“这些旗里不是都有章程么?如何赈济孤寡,先问家族,再问旗里,还要咱们自己去操心这个?” 四阿哥道:“章程是章程,八旗人家,除了勋贵大姓,更多的是寻常披甲人家,人口单薄,没有宗族可依,主子不援手,就要变卖房产,卖儿卖女了……” 这里说的卖,自然不是直接买卖。 律法本就禁止买良为贱,更不要说买卖正身旗人。 这指的是卖婚。 女子卖婚给包衣旗人或是民人,男子为赘婿。 三阿哥皱眉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才?我还指望门人孝敬呢!” 结果反而是他这样掏银子去救济名下人口?! 四阿哥看着三阿哥不说话了。 救济奴才有什么不好? 雪中送炭,多了恩义。 恩威并施,方是用人之道。 再说了,连身边人都不善待,善待外人,那不是有毛病么? 四阿哥看着三阿哥,道:“三哥,行善没有不费银子的,您既想要行善,不管是对自己人,还是对外人,这银子都节省不了。” 三阿哥叹了口气,道:“我不怕花银子,我是怕银子白花了……”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门道:“这才几日功夫,就乌云盖顶了,我这心里悬着,晚上睡着都不安生。” 四阿哥定睛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睛。 印堂发暗…… 这面相这么明显么? 看了四阿哥神色,三阿哥嘴角耷拉着,道:“你说吓不吓人……” 四阿哥:“……” 什么也不想说。 看着三阿哥的黑眼圈,四阿哥顿了顿,道:“会不会是没歇好的缘故?要不三哥您告假两天,好好养养精神……” 三阿哥摇头道:“不是养精神的事儿,我去过钦天监了,今年确实流年不利,‘逢九必衰’……” 四阿哥听了,神色凝固。 他心中生出狐疑来。 是不是有人买通了钦天监的人? 这是要挑拨皇子之间的关系? 三阿哥已经继续说道:“今年我二十七,正是‘暗九’之年,说是比‘明九’还凶险……” 四阿哥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他想岔了,不是九阿哥的“九”…… * 最后三天了,打滚求月票,下一更明天中午。 第2023章 说破(打滚求月票) “三哥,这些道家说法,信则有、不信则无……” 四阿哥道。 三阿哥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道:“这个怎么说?哥哥我也不想信,可是我敢不信么?” 四阿哥又看了三阿哥的额头两眼,迟疑道:“要不,三哥您打发人去买一块皂?” 三阿哥幽怨地看了四阿哥一眼,道:“老四你不厚道了!洗没洗脸的,我自己心里还没数,压根就洗不掉,早上清水洗了两回。” 四阿哥沉思了一会儿道:“您要是嫌赈济孤寡琐碎,那就打发人去寺庙里施香油钱。” 三阿哥想了想,摇头道:“算了,还是赈济孤寡吧,布施到寺里,只会养肥了和尚,菩萨也收不到我的心意……” 四阿哥就不说什么了。 三阿哥看着四阿哥不紧不慢的模样,道:“我就是前车之鉴,老四你别不当回事儿,你就比我小一岁,明年就轮到你。” 四阿哥神色不变,道:“我是不信这些的……” 三阿哥轻哼了一声,道:“从小就嘴硬,等你明年遇到事儿了再说这些!” 时间不早,三阿哥还要着急回郡王府,就起身出去。 四阿哥送到门口,看着三阿哥离开,眼中才多了沉思。 “明九”、“暗九”么? 之前还真没有留心过这些。 只晓得本命年犯太岁,要穿红压一压。 四阿哥想到了养母,崩于二十八年,享年二十九岁。 他又想到了丧身熊腹的隆科多,终年三十六岁。 四阿哥转身,摸了下手腕上的佛珠…… * 诚郡王府,前厅。 三阿哥正在见王府长史:“将爷名下佐领人口与包衣人口都排查看看,有鳏寡孤独、无以维持生计的都报上来,还有因病致贫的,也都标注上。” 王府长史道:“是有几家比较困难,之前所在佐领报上来过。” 三阿哥轻咳了一声,道:“爷是怎么处理的?” 王府长史道:“王爷叫人送了几斛米。” 三阿哥前些年的俸银都罚了,可米还是按照爵位高低支用。 多罗贝勒时是两千五百斛,多罗郡王就是五千斛。 这些米,或是做王府下人的口粮,或是赏人了。 三阿哥松了口气,道:“送米好啊,有了吃的,比什么都强,那你回头将名单给爷统计上来,除了米之外,再支些棉布……” 长史迟疑了一下,道:“王爷,那因病致贫的呢?” 这样的人家,治病是关键,只赏米与布解决不了问题。 三阿哥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这个可不能随便应承,要不然的话,以后名下人口有病了,舍不得自家花银子,就要都指望王府了。 那就是个无底洞。 “先统计吧,回头爷再看看,都是什么状况……” 三阿哥道。 正身旗人都分官房跟旗田,实在不行,真有那困难的,就允许他们用官房跟旗田质押借银? 反正白给是不行的。 三阿哥是想要做善事积德,可不想真的做大善人。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三阿哥还是晓得的。 主仆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了喧嚣。 “爷,爷……我要见爷……” 女子的声音高亢而尖锐。 三阿哥听到声音,心下一颤。 田氏生产后,几次叫人传话求见,都让三阿哥给推了。 不想见了,还有什么要见的。 如今就是等日子,等着田氏出月子罢了。 王府长史在旁,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想做声。 三阿哥吐了口气,跟长史道:“送田氏回跨院!” 这看门的嬷嬷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将人给放出来了? 长史低声应了,退了下去。 外头的喧嚣声音更大了。 “我不走,我不走,今儿我定要见爷,我死也要死个明白……” 田氏看着门口没有熟悉的人影,大声哭喊着。 她是王府女眷,还当了十几年三阿哥的心尖子,旁边围了一圈人,可是大家也不敢太强硬。 王府长史却晓得这位在王府的日子不多了,保定的庄子已经打发人修葺,等到田氏出了月子,就要送到保定王庄去。 他就示意两个嬷嬷拖人。 两个嬷嬷见状,这才放开手脚,去抓田氏的胳膊。 田氏本就柔弱,如今还在月子里,哪里有力气挣扎? 她被抓了个正着,面上也带出了绝望。 可是想着跟她一起被软禁在跨院的儿女,她一下子迸发了巨大的力气,使劲地挣扎着。 “撕拉”一声,她的袖子就裂开,外头的衬衣就破了,露出里面的亵衣。 两个嬷嬷害怕,不敢再用力。 长史也转身避开不敢看,旁边围着的一圈下人也是如此,都恨不得退避三舍。 田氏趁机挣脱出来,三步两步跑进厅里,扶着门框,看着三阿哥道:“爷,让奴才死的明白吧,不明不白的罪名推到我身上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连累四格格跟七阿哥?四格格跟七阿哥也是爷的骨肉……” 说到最后,田氏泣不成声。 她在生产之前就被禁足,本以为生产后会时过境迁,没想到从禁足直接被软禁。 生产后这几日,她算是明白过来。 三阿哥与三福晋都在等她生产。 皇孙金贵。 可是只给七阿哥安排了两个奶娘,其他的人手也没有配足,这不是金贵的样子。 田氏晓得,这次自己怕是在劫难逃。 三阿哥看着田氏,也是发愣。 田氏生产之前肥胖,如今还有些臃肿,跟过去的轻巧纤细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比三阿哥还大一岁,眼见着就是三十的人,也露出了老态。 真正娇美柔弱,怎么会生出害人的心思? 还以四格格为饵…… 三阿哥移开眼,不看田氏,道:“你心里有数,大格格之殇你难逃其咎,留你一条性命,都是念在你给爷生了一儿一女的份上。” 田氏侍奉他多年,晓得他耳朵软,也晓得他心硬。 “那四格格跟七阿哥呢?” 田氏带了颤音问道:“福晋恨透了我,不会养四格格跟七阿哥的,将四格格给王格格,将七阿哥给富察格格,爷,行不行?” 两人都是王府后院的老资历格格。 王格格夭了四阿哥,现下有六阿哥,缺少一个女儿。 富察格格夭了三阿哥,膝下荒凉。 要是没有御前的话,田氏这样的安排再妥当不过。 两人都夭过阿哥,对三福晋有些心结。 可是有御前的话,三阿哥不想将四格格与七阿哥留在王府抚养。 那样的话,他们看着兄弟姊妹的富贵生活,看着旁人封爵,心气如何能平? 既是注定要做闲散宗室,那还是早些习惯外头的日子更好。 日后大了,自己给他们置办些产业,帮扶一二,总比寻常人日子过得顺遂。 眼见着三阿哥不点头,田氏的心往下沉:“是福晋不允许?福晋要报复到四格格跟七阿哥身上?” 三阿哥望向田格格,见她满脸怨愤,道:“与福晋不相干,是御前发话,不许爷为你请封侧福晋,你所出子女,亦不得封爵,只许为闲散宗室。” 田氏:“……” 她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眼中的愤怒也化为乌有,只剩下荒芜。 三阿哥眯了眯眼,声音也冷了下来。 “那是汗阿玛的金口玉言,别想着寻死,你死了,这两个小的无人看顾,能不能长成闲散宗室还是两说……” 田氏瞪大了眼睛,不解道:“那是爷的亲骨肉,爷怎么这样狠心?” 三阿哥看着她道:“大格格也是爷的亲骨肉,福晋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爷的骨血,你既对福晋存了坏心,这府里就容不得你。” 田氏泪如雨下。 “是奴才先来的,是奴才先陪着爷的……” 三阿哥后悔了。 早约束田氏,不养大她的心思就好了。 自己早私下里许诺给她请封侧福晋,她还不知足。 人心贪婪,可悲可叹。 三阿哥摆摆手,道:“回去吧,别自取其辱,若是府里不能安生待到出月子,那爷安排马车,明儿送你们母子出门也行。” 田氏身形摇摇欲坠,却是不敢再说什么。 七阿哥落地才数日,哪里能禁得起折腾? 这个时候让她带七阿哥出府,就是要七阿哥的命。 田氏神色恍惚,被两个婆子扶了下去。 三阿哥揉着太阳穴,跟长史交代道:“去南城找妥当的儿医,签下十年长契,下个月一起跟着去保定。” 长史应了。 三阿哥又道:“王庄那边你亲自过去一趟,跟庄头交代清楚,田氏母子三人好好的,他的富贵荣华在后头,要是主子们有闪失,他们一家子也别指望好……” 长史眼见着三阿哥是不放心妾室儿女,斟酌着说道:“主子,保定太远了,要不换到京畿的庄子?” 三阿哥摇头道:“不必,远了才好,远了才好……” 田氏才会死心,不会再生其他念头。 四格格与七阿哥也会远离京城跟皇家,不用看着兄弟姐妹的富贵,学会平淡的生活。 长史见他拿定主意,就不再啰嗦。 三阿哥只觉得心中憋闷,想要找人说说话。 海淀肯定不行。 三福晋爱惜名声,并不同意田氏带走四格格跟七阿哥。 三阿哥就去了后院,去了新格格的院子。 老人各有立场,三阿哥也不想听她们含沙射影。 都是新人,眼睛里只有自己,没有那么多心思,看着娇嫩可爱。 田氏这里,毕竟是管过王府内务的,也有些人情在外头。 当晚田氏就得了消息,晓得三阿哥留宿新格格的院子,还叫了三回水。 田氏对着镜子,看着里面肥胖苍老的自己,笑出声来。 早年三阿哥护她,不是情义,而是见色起意。 现下三阿哥放弃她,也不是什么尊重嫡妻,看重嫡女,而是色衰爱弛罢了…… 第2024章 七座赐园(打滚求月票) 四阿哥出了户部衙门,就见前头有熟悉的人影。 “四哥……” 是八阿哥来了。 四阿哥道:“是问明早搬家之事?” 八阿哥点点头道:“嗯,想着跟四哥一起搬,大哥那边要迟一天。” 四阿哥道:“那就一起,彼此照应也方便。” 这次两家去海淀,四贝勒府这边住南三所,八贝勒府是南四所,依旧是挨着。 兄弟说着话,就上了马,骑马并行。 “翰林院这几日是不是正忙?” 四阿哥问道。 会试已经放榜,眼见着就是殿试。 殿试分了三甲后,就是庶吉士考试。 八阿哥道:“还好,弟弟才去,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多。” 翰林院就这阵子忙。 前阵子是庶吉士散馆,如今是等着新庶吉士考出来。 “张相次子这次散馆考试国语是第一,不知道为什么汗阿玛没有给恩典,只授了检讨。” 八阿哥道。 四阿哥道:“工部右侍郎出缺,等到殿试后要请旨会推。” 八阿哥恍然大悟,道:“候选有张廷瓒?” 四阿哥点点头。 张廷瓒升正三品没两年,升侍郎还差一点儿资历。 不过要是因其父加恩,这一点儿不足也就很容易补齐。 给张家的恩典落到张英长子头上,次子这里就顾不上了。 兄弟说着闲话,马车就到了北官房。 四贝勒府门口,四阿哥下马,八阿哥别过,继续前行。 四阿哥直接去了正院,四福晋正在看账册。 四阿哥道:“行李都收拾好了?” 四福晋点头道:“收拾好了……” 说到这里,她有些迟疑,道:“爷,真要将二阿哥留在府里?” 之前四阿哥只让她收拾二格格跟三阿哥的行李,打算将李氏母子留在贝勒府。 二阿哥四岁了。 即便还没有到开蒙的时候,是不是也该开始教规矩。 四阿哥道:“留在府里吧,明年挪到前头来。” 四福晋就不说什么了。 四阿哥想着九贝勒府的侄儿都请旨圈了名字,自己也该请旨了。 二阿哥与三阿哥都已经种痘,过了生死关…… * 八贝勒府,东跨院。 八阿哥看着跟往昔一样的摆设,有些愧疚,道:“府里到底要留着妥当人……” 这回去海淀,八阿哥就没有通知富察氏收拾行李。 富察氏神色如常,给八阿哥奉了一盏茶,道:“奴才之前代福晋在外行走,只是权宜之策,如今福晋养好了身体,奴才退回内宅也是本分。” 八阿哥见她面上毫无怨愤之色,看着茶盏道:“到底委屈了你。” 马齐如今炙手可热,他也乐意给富察氏这个体面。 可是富察家虽在他名下,富察兄弟并没有亲近他的意思,他心下也着恼。 富察氏摇头,轻声道:“奴才不委屈,自进了贝勒府,爷信重有加,福晋待奴才也宽容,奴才再不知足,就太不知好歹了。” 八阿哥并不想带八福晋去海淀。 可是他晓得,夫妻一体,维护八福晋的体面,就是他自己的体面。 八福晋“病”了四、五年,再不出来,叫安郡王兄弟怎么想? 如今正蓝旗有了新旗主,八贝勒府跟安郡王府更应该同进同出,才不被人所欺。 暂时,只能委屈富察氏。 八阿哥这样想着,眼睛看了眼富察氏的肚子。 富察氏兄弟虽多,可都是同父异母手足,她生母只生了她一个。 八福晋那边也是如此。 八阿哥有些着急了。 去哪里去找宜子宜男之人…… * 次日一早,九阿哥进了畅春园,就吩咐何玉柱道:“你拿了爷的腰牌,去娘娘那边代爷请安,问问娘娘这两日什么时候得空,爷跟老十带了福晋跟孩子们过去给娘娘请安。” 何玉柱应声去了。 十阿哥问道:“这次接了小十八出来么?” 九阿哥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不接!家里孩子太多了,等七哥、七嫂他们回来再说。” 要是孩子们拉开岁数还好,这岁数挨着,这个闹腾,沸反盈天的。 十阿哥笑道:“之前瞧着九哥陪孩子很有耐心,原来也有受不了的时候。” 九阿哥道:“孩子多了,不好管束,让人搓火。”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丰生跟阿克丹已经够听话了,换了‘不哥儿’给九哥,估摸九哥早就上手收拾了。” 九阿哥摇头道:“那是在你面前听话,丰生还罢,素来懂事,阿克丹那小崽子也有气人的时候……” 不说像“不哥”这样噎人,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十阿哥想着阿克丹的聪慧,不由笑了,道:“是个聪明孩子,往后九哥、九嫂也能少操不少心……” 九阿哥也带了笑,道:“小的那个还看不出,大的三个都行……” * 回春墅。 宜妃见了何玉柱。 她也想三胞胎了,也有些好奇十阿哥的长子。 温僖贵妃生前,与她不能说是至交好友,也有几分旧情。 可是她却没有急着见人。 两位皇子带女眷跟皇孙、皇孙女入园子,浩浩荡荡的,太惹眼了。 三胞胎“祥瑞”之名,好不容易没有人提了,不好再生波澜。 还有敦郡王府大阿哥,之前满月宜妃曾打发佩兰出宫探看过,听说是相貌有异。 宜妃就道:“不着急,园子里如今人多,容易冲撞,四月有殿试,圣驾会回宫主持殿试,到时候园子里也素净,让九阿哥跟十阿哥那两日过来。” 何玉柱应着,下去复命去了。 十八阿哥坐在宜妃跟前,道:“娘娘,今天才二十八,那还有好几天呢。” 宜妃低头看着小儿子道:“阿哥着急了?” 十八阿哥想了想,道:“也不是很着急,就是想要看看阿克丹,娘娘跟汗阿玛说阿克丹长得像儿子。” 宜妃笑着点点头,道:“老话说的好,侄儿肖叔,说的就是你们了,等见了你就晓得了。” 十八阿哥不解道:“可是三胞胎不应该是长得一样么?那大侄儿跟大侄女不是应该也像我么?” 宜妃宫里有两个小宫女,是双胞胎,长得一样。 宜妃道:“有相似的地方,但还是一人一个样儿,回头他们进来,你就见着了。” “嗯,嗯……” 十八阿哥应着,倒是盼着侄儿们入宫请安了。 何玉柱直接找九阿哥复命。 九阿哥听了,也觉得圣驾不在园子里的时候合适。 这倒是不用着急了,还有好几天。 等到中午,九阿哥跟十阿哥就出了园子,各回各家吃饭。 舒舒这里已经得了消息,知晓四贝勒府与八贝勒府搬到了海淀。 不过她没有打发人送膳盒,隔得远,轮不到她操心。 “就剩下直郡王府了……” 舒舒跟九阿哥提及此事。 九阿哥道:“搬就搬吧,隔了三里地,比在家时住得还远呢。” 这说的是八贝勒府的人。 舒舒道:“爷,畅春园周边都是王园么?空地多不多?” 她是想起了修建北花园的用地,就是占用的平郡王府的王园。 九阿哥想了想附近的分布,道:“也不是,东边、北边王园多,西边都是御稻田,早年咱们不是过去沾过鸟么?南边也有些御稻田,再往南就是官道,大道那边有八旗营房,再西南方向就是海淀镇……” 舒舒想着圆明园的位置,是在畅春园北边,那就是跟北花园不远。 好像当时是修建了七座皇子赐园,圆明园只是其中之一…… 七座赐园…… 在一废太子之前就已经修建好赏赐下去。 舒舒在心里数了一下,看着九阿哥就带了无奈。 直郡王、诚郡王、四贝勒、五贝勒、七贝勒、八贝勒前头这一波年长皇子人人有份,这就是六座。 后头的皇子赐园只有一个,算来算去,不是十阿哥的,就是十三阿哥的。 没有九阿哥的事儿。 不过那是历史上了。 现下蝴蝶的翅膀已经煽了好几下。 这一波的皇子赐园,自己怎么也要占一个。 从一废太子前往前推,园子最迟四十六年赐下,那四十五年就要开始圈地营造。 那也没有多久了。 要是能提前,就更好了。 舒舒就跟九阿哥道:“咱们府人口算是少的,住在阿哥所都有不方便之处了,更不要说其他人家,爷回头跟十二阿哥提一句,看看内务府那边要不要上个折子,提及皇子赐园之事。” “皇子赐园?” 九阿哥有些意动。 那些领侍卫内大臣出身勋贵,在海淀都有园子,下五旗的王公也是如此。 圣驾常驻海淀,那些王公勋贵跟着住过来很方便。 反倒是他们这些皇子,每次在海淀,只能住在阿哥所。 “那得腾出多大的地界?不算十五阿哥他们这些小的,也要修建十一座园子……” 九阿哥说着,又觉得不大可能:“除非边上各家王园都腾出些地来,否则腾挪不开。” 舒舒道:“那些王园离畅春园也未免太近了……” 九阿哥道:“就是都挨着,平郡王府的旧园子跟畅春园就一墙之隔……” 舒舒小声道:“太近了,多有不方便,说不得御前也想过这个,就是不好主动提。”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道:“可十二阿哥不爱出头,总不能让老八提修园子……” 说到最后,他眼珠子转了转,道:“说不得老八就是最好的人选……” 第2025章 白桑葚(打滚求月票) 八阿哥虽在翰林院行走,可并没有卸了内务府的差事。 这上折子请建皇子园林,也是他的份内之事。 “这差事说起来可不小,要跟挨着的各家王府打交道,回头内务府下要调动的部门就更多了……” 九阿哥说着,带了坏笑,道:“做好了,虽得罪人,却是能攒下功劳,在攒功劳跟得罪人之间,他会怎么选呢?” 答案显而易见。 早先八阿哥风光的时候,自然不会选择得罪人。 如今名声败坏大半,所谓的好人缘也剩得差不多,在御前比不得哥哥们不说,都要被弟弟们超过,正是需要立功劳的时候。 况且这其中还牵扯到权力与银子。 对于八阿哥这种野心勃勃的人来说,能忍住不接才怪。 “不急不急,回头爷跟老十合计合计,看看怎么将话风透过去……” 九阿哥跟舒舒道。 不能显得急切,最好跟此事毫无干系。 否则露了行迹,倒显得他们多迫切需要园子似的,那样的话,让八阿哥白赚人情。 舒舒道:“不着急,就是想着如今圣驾在海淀驻跸的时间一年比一年长,除非不跟着住过来,否则也不好老住阿哥所。” 历史上最迟四十五年左右也就要圈地了,眼下就是提前两、三年。 这边在畅春园外,可也归畅春园驻军管辖,肃静是肃静,可也有不方便之处。 动静都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听着旁人的谈资,一不小心也会成为旁人口中的谈资。 九阿哥点头道:“爷回头琢磨琢磨,要是能跟咱们家养鱼的园子连上就好了,到时候正好可以扩进来。” 舒舒想了下两下距离,道:“那边离这里十来里地,应该修不到那么远。” 九阿哥道:“那也顶好是把外边,到时候跟旁人置换地也方便……” * 南二所,正房。 三福晋打发出去送东西的嬷嬷回来。 “四福晋赏了奴才荷包,说是安置好了再过来给您请安;八福晋那边也赏了,说回头过来跟您说话……” 三福晋点点头,打发嬷嬷下去了。 她从不是傻子。 有舒舒珠玉在前,见贤思齐还是会的。 况且也不费事,不过是多吩咐膳房一句罢了。 这样就能卖个人情出去,何乐而不为? 对于四福晋跟八福晋一样待遇,这不是应该的么? 不管私下里关系如何,面上还需一视同仁。 大福晋还没有搬过来,她就是嫂子,照拂一下小妯娌还是能做到的。 上回舒舒跟十福晋过来,妯娌三个去给太子妃请安。 这回四福晋跟八福晋到了,少不得也要去讨源书屋。 至于太后那边的请安,太子妃之前问过了。 小辈们都住到海淀,不让大家请安说不过去,要像是在宫里时请安,太后嫌絮烦,就改成逢十请安,仅限于海淀这边的皇子福晋,住在京城的免了请安。 老太太慈爱,这是怕少吩咐一句,再折腾没有搬过来的皇子福晋。 大家陆续搬过来,都是在三月二十之后,还没有一齐去给太后请安过,四福晋跟八福晋等后日随大流就是了。 少一时,四福晋打发人过来。 那嬷嬷给三福晋请了安后,道:“我们福晋想要打发人过去问问太子妃那边方便不方便请安,想要半个时辰后去向太子妃请安,问您要不要一道过去。” 三福晋摇头道:“我前几日去过了,这回就不去了。” 那嬷嬷回去复命。 三福晋起身去了衣柜前,打开了衣柜,里面挂着好几身的新衣裳,都是换季叫人预备的衣裳。 早先看着还行,眼下她却不满意了。 脸色不好,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都不好看。 后天请安,十来个妯娌凑到一处,这一下子就被比下去。 本来年岁上就大了一截,这相貌再不中看,那三福晋想要搬回城了。 “传太医过来,我要换个方子……” 三福晋想着因气三阿哥之事,这几日都没有歇好,打算吃安神的药。 不熬了…… 话是这样说,可是等到傍晚,看着三阿哥打着哈欠回来,三福晋不由横眉竖目。 她是主子福晋,三阿哥的长随、护卫中,自然也有伶俐的。 少一时,三福晋的丫头就打听清楚,三爷昨天回王府,又住在新格格院子里,还要了三回水。 三福晋想着前两晚三阿哥躺在自己身边只睡觉,被窝中间都隔了一尺远,倍感羞辱。 到了晚上,药汤子熬上,丫头端上来。 三阿哥也看见了,看了三福晋一眼,道:“补气血的?是要好好补补了,脸色儿青白,看着都吓人。” 三福晋看了三阿哥一眼,道:“这几日担心爷,有些夜不寐。” 三阿哥:“……” 这话听了叫人有些不好意思。 他轻咳了一声,道:“别蝎蝎蛰蜇的,爷没有什么事儿,已经问过钦天监了,‘暗九’也不怕,避开就是了。” 三福晋好奇道:“怎么个避开法子?要不要去寺里给爷点几盏灯?” 三阿哥摆手道:“不用那么败家,供灯要费香油,点了成烟了,也不知道菩萨能不能享用,先赈济孤寡吧,实打实的做善事。” 三福晋看着三阿哥,有些意外。 本以为只是嘴上说说,结果还真舍得把银子往外散了。 三阿哥看着她如此神情,轻哼了一声,道:“爷又不是傻子,知道轻重,这王府上下百十口人,都离不开爷这个顶梁柱,爷怎么会冒险?” 三福晋点点头,垂下眼,道:“是啊,爷是顶梁柱……” 三福晋熄了半夜起床的念头,三阿哥这样折腾,瞒不过御前。 再做手脚,回头被识破,可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她就将药三口两口喝了,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三福晋醒来后,就见三阿哥在照镜子。 三福晋有些恍惚,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头。 手指头干干净净,枕头下也没有螺子黛。 三阿哥左照右照,都觉得颜色好像变浅了。 他眨眨眼,不敢相信会这么快就起作用。 他前儿才吩咐长史统计佐领中的鳏寡孤独,结果今天这青色就像淡了几分似的。 “福晋,你瞧瞧爷这额头,是不是青色比昨儿淡了……” 三阿哥转过头来,兴致勃勃地问三福晋。 三福晋装模作样看了两眼,点头道:“是淡了,是屋里暗的缘故么?我瞅着,是比昨天颜色浅了不少……” “哈哈哈哈……就是淡了……” 三阿哥心里踏实了。 有心为善,即便没有见善果,也是善。 真管用! 三福晋用眼角余光看了眼炕上,还没有叫丫头进来叠被。 三阿哥的被子就那样胡乱放着。 三阿哥小时候养在宫外,规矩有些不足,不像宫里长大的孩子那样老老实实的侧卧,而是爱蒙头睡觉。 应该是小时候胆小的缘故所致。 三福晋不动声色。 等到三阿哥吃了早膳,进城去了,她才吩咐丫头道:“天热了,厚被子收了吧,换薄被。” 如今盖着的还是冬日的厚被子,六斤重的。 如今就可以换成三斤的被子了。 丫头应着,去找了薄被出来,将厚被子收起来。 这被单之类的,少不得拆下浆洗…… 外头有了动静,是直郡王府搬过来了。 三福晋迟疑了一下,也叫人送了膳盒过去。 少一时,直郡王府的三格格带了四格格过来。 “给三婶请安……” 三格格十三,身量高挑,有着少女的婀娜。 四格格十二,是个圆脸姑娘,眉眼还带了稚嫩。 姊妹两个都已经留头,看着亭亭玉立。 “庄子上有两棵白桑葚,结的果子甜,额涅带了些过来,叫我们姊妹给三婶送些尝尝……” 三福晋一手牵了一个,扶了起来,仔细打量着。 “平日里也不出来,上回见时还没留头呢……” 直郡王府四位格格都是先大福晋所留嫡女,大格格与二格格已经及笄,鲜少出门了。 这两个小的也有几年没到海淀。 三格格性子爽朗道:“三婶倒是还跟前几年一样。” “小嘴倒甜……” 三福晋晓得这是客气话,可依旧爱听。 她又望向四格格。 四格格抿嘴一笑。 她相貌最像先大福晋,可性子并不像,还有些孩子气。 三福晋见了,心里唏嘘。 这就是同胞姐妹相扶持的好处了,虽说幼年丧母,可有几位同胞姐姐照顾,并不孤苦。 三格格见三福晋走神,看了眼妹妹,道:“还要去其他婶子家请安,明儿再过来陪三婶说话。” 三福晋也晓得她们是小辈,既是送东西,估计就要送一圈,道:“北六所那边离的远,要是过去,叫下人预备马车,走过去受累不说,也容易被人冲撞。” 三格格应道:“哎,谢谢三婶提点,额涅也叫人预备了马车……” 姊妹两个从南二所出来,前往南三所。 三格格低声叮嘱四格格道:“四婶嫁入宫里的时间比三婶还早,跟额涅相处的也久,额涅薨时,还跟九婶一起帮着额涅装殓……” 四格格点头道:“我记得,这几年也是四婶跟九婶给咱们送生辰礼……” 第2026章 羡慕(打滚求月票) 到了南三所,四福晋看到两个格格也动容。 尤其是看着跟先大福晋肖似的四格格,不由自主就红了眼圈。 “都是大姑娘了……” 四福晋唏嘘道。 先大福晋九年生了五个孩子,其中四个女儿是前五年生的。 反倒是四格格跟弟弟之间,隔了四年。 但凡前面几个孩子没有这样密,也不会伤了身体。 三格格点头道:“如今我跟四妹妹都大了,弘昱也站下了,大姐跟二姐也能安心备嫁。” 这大人话听得人心里一颤。 四福晋道:“还有你们阿玛呢,王爷疼你们儿女的心,也是真真切切的,只是他是当阿玛的,不像当额涅的这样,好整日里陪着儿女,只看他为你们大姐、二姐相看的额驸,就晓得他是真心疼你们。” 直郡王府的大格格有了指婚对象,二格格那边也有些风声出来。 大格格那边的指婚对象是科尔沁部在京的台吉,二格格那边相看的是八旗人家。 如此一来,即便过两年两位格格指婚,也都是嫁到京城,不用骨肉分离。 三格格点头道:“我们晓得,四婶放心。” 对于继福晋如何,四福晋不做点评。 后母继女,到底如何,四个孩子心中有数。 平日里妯娌相处,张氏并不因身份就想着压妯娌们一头,不卑不亢的,是个省事的人。 只看她嫁给直郡王三年,没有半点是非出来,就晓得是个聪明的,跟几位继女也彼此客气。 四福晋多嘱咐一句,也是顾念跟先大福晋的情分,怕这几个姊妹大了,不好跟阿玛亲近,又因家里多了继母,有了隔阂。 她们姊妹最大的靠山,还是直郡王,不是旁人。 从南三所出来,姊妹两个就去了南四所。 这是因五福晋跟七福晋都不在海淀的缘故,要不然的话还要先往那边。 八福晋跟两位格格没有什么好寒暄的。 她嫁进宫里的时候,先大福晋已经病病歪歪的,妯娌两个在延禧宫见过几次,也是数得过来的。 后头先大福晋病得厉害,前一拨皇子都因此提前搬出宫。 八福晋想起当年之事,感觉像是上辈子一样。 她叫人接了桑葚,道:“正好有人送了些江南的枇杷,京城倒是不常见,你们也带回去些尝尝。” 叫人将果盘空了,装了一盘子枇杷回来。 三格格跟四格格只在书上看过这个果子。 三格格道:“物离乡贵,稀罕东西,八婶您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八福晋摆手道:“一点儿也不甜,就是看个新鲜儿,这边还有,别外道了……” 三格格只能再次谢了,带了妹妹告辞出来。 关于这位八婶,四格格印象不多,三格格有些印象,记得是极傲慢的女子,没想到如今是这样行事。 态度不算热络的,可行事却大方周全。 “可见百闻不如一见……” 等到上了马车,四格格小声道。 三格格若有所思道:“都不容易……” 当年是皇家新妇,自己出身名门,养育在王府,是太祖血脉,如今却是成亲多年,无儿无女,比不得其他皇子福晋日子顺遂。 等到姊妹两个到了北五所,见到的就是日子顺遂的代表人物。 “九婶,请九婶安……” 姊妹两个直接被带到正院,看到舒舒也多了几分亲近。 每年生辰礼物,其他长辈给预备的大同小异,就是寿面、寿桃、衣服料子这些。 到了四婶跟九婶这里,则是细致的多,年年都有调整。 十岁以上,就多了妆盒,还有各色面霜手霜。 到了十二、三后,上面的两位姐姐还有些女子私物。 这样贴心的长辈,即便一年到头见的次数不多,也不觉得生疏。 舒舒这里难得清净,哄着尼固珠带三格格上课去了。 要是尼固珠不在家,不好送三格格去上课,没有姊妹作伴,小姑娘孤零零的不敢放出去。 有了尼固珠,就不碍了。 一早上尼固珠就领了任务,雄赳赳、气昂昂的,牵着三格格的手去了后头去了。 舒舒私下里答应她,要是今天将姐姐带好了,那中午吃炸丸子,纯肉的“一窝猴”,还有香菜丸子跟土豆丸子。 看到两位格格来,舒舒忙招呼进来。 “还想着你们今儿上午忙,打算下午约了你们十婶跟十三婶去看你们……” 三格格道:“额涅也怕扰了婶婶们,让我们过来送东西,顺带着说一声,今儿就不过来了,明天去给乌库妈妈请安时再见。” 往这边带的,除了白桑葚,还有三张风筝。 大阿哥有门人在山东,叫人送回来的,孝敬给小主子们的。 如今天暖,海淀还空旷,正好是放风筝的好地方,大格格就收拾出来几个,叫三格格跟四格格带过来。 数量有限,家家送是不够的。 只送了四福晋跟舒舒这里。 四福晋那边是两张,是鹰与蝴蝶。 这边的三张风筝,图案分别是蝙蝠、仙鹤跟金鱼。 舒舒指了红色金鱼道:“这个颜色,就入了你们妹妹的眼……” 三格格笑道:“大姐专门留的,说了尼固珠妹妹从小爱红。” 舒舒又指了仙鹤的,道:“你们二弟弟爱洁,要不是白色衣裳犯忌讳,恨不得衣裳都穿白,肯定最喜欢这个。” 剩下一个蝙蝠风筝,用的红绿色绘制,左右还各有两个硕大的仙桃,看着吉祥,寓意也好。 “这个画看着精巧,不似寻常匠人的手笔……” 舒舒赞道。 三格格道:“九婶眼力真好,这是请青州一个画坛大家画的,总共画了三副,这是其中之一。” 舒舒穿着半新不旧的粉色衬衣,头上也没有戴钿子,这几个月养的粉粉嫩嫩的,看着浑不似长辈。 三格格与四格格也都觉得她亲切。 三格格真心赞道:“我还记得头一次见九婶的情形,当时九婶就是眼下这样,这都六年了,还没有变模样。” 在三福晋面前,她说的是客套话,当着舒舒的面,是真心这样以为。 舒舒听了,就笑道:“正好,九婶有个永葆青春的秘密,这回就传授给你们……” 三格格与四格格都带了认真。 三格格带了关切,道:“真的么?九婶……您这是吃药了?” “哈哈哈哈……” 舒舒听了,乐不可支,道:“好孩子,别信闲书,那都是家言,想出来的,当不得真……” 说着,她就吩咐白果,道:“快去将我的养颜秘籍拿来,本打算充作端午节礼的,提前送了吧!” 白果应了一声,就下去取了。 三格格这才晓得自己猜错了,道:“不是入口的就行,就怕九婶您爱美心切,被人哄了。” 舒舒收了笑,看着三格格,赞道:“格格聪慧,我像你这么大时,可没有这些见识,看到书上说的,有些信誓旦旦的,还以为都是真的。” 三格格摇头道:“不是侄女的见识,是二姐喜读书,看得书还多,平日里给我们讲些外头的故事,让我们增长见闻。” 舒舒道:“你们姊妹一样,都是聪明孩子……” 四格格天真烂漫,道:“不吃药的话,九婶您的秘籍是什么?是道家的练气养生么?” 舒舒道:“非也非也,马上你们就能见到了。” 半盏茶的工夫,白果去而复返,抱着几个伞盒回来。 这是西湖绸伞,是杭州海关外销欧罗巴的遮阳伞。 因为近些年流行西洋货,这些原本出口的遮阳伞也开始在江南流行起来。 九阿哥这次跟着南巡,就带回来好多把。 舒舒习惯夏天出行打伞,其他的季节,如果阳光炙热,也尽量不在户外,或是在有遮阳的地方。 九阿哥记得此事,遇到了就给包圆了。 可是这么多把留着也没有用,舒舒就打算端午节礼的时候送给各家女眷。 如今两个侄女送了鲜果过来,正好可以直接送了,现下日头就一天比一天足了。 白果抱过来五个伞盒,其中一个盒子大些。 “那一盒是给大嫂的,剩下四盒你们姊妹自己分去……” 舒舒打开来,给她们姐妹看了。 伞面是缎面刺绣,基本上都是满绣,看着十分精致。 最大的伞盒,用的是象牙做伞把,剩下四支看着秀气些的伞用的是青玉与白玉做把手。 “别以为只有夏天才会晒黑,难道冬天的日头就不是日头了,春天秋天的日头就不是日头了?平日里能打伞就打伞,不能打伞就找遮阴的地方走,这皮肤白白嫩嫩的,比涂多少的脂粉都管用……” 舒舒给两位格格道。 又给她们看自己的遮阳帽,还有春秋能戴的真丝口罩等。 三格格赞道:“九婶您预备的真多……” 四格格纳闷道:“早先听大姐跟二姐说您是出了名的不爱出门,那还要预备这些东西么?” 舒舒看着四格格笑了,道:“有备无患。” 她只是不爱出门交际应酬,又不是不出屋子。 在家的时候,每次也要在校场拉弓射箭,这两年还要陪着孩子们玩耍,也是经历风吹日晒。 等出了五所大门,因为接着去六所,姊妹两个就步行,不用上车。 四格格小声跟三格格道:“我喜欢九婶这样的日子,希望大姐跟二姐以后都能过九婶这样的日子……” * 最后一天了,大大们,月票别留了,打滚求月票,^_^ 第2027章 祸水东引 到了午初,九阿哥跟十阿哥从畅春园出来。 两人也得了消息,知晓直郡王府也搬过来了。 “倒是比往年齐全……” 十阿哥低声道。 十一个院子,住满了十个。 九阿哥道:“能有什么法子,来了未必能讨好,不来肯定讨不得好。” 除了十二阿哥破罐子破摔之外,其他人谁能做到无欲无求? 即便早年性子各色的,如今娶亲生子,不是一个人了,也不敢任性。 十阿哥道:“等到圣驾北巡就好了,到时候不用进园子点卯,自在许多。” 九阿哥心里算了一下时间,道:“还有小两个月时间,怎么将话风传给老八……” 最好的法子,是从十四阿哥那边传过去。 可是十四阿哥如今也是闲差,又是个眼大心野的,怕他脑子一热,想要兜揽此事。 到时候事情处理不好,还要落到四阿哥身上。 那就不好了。 九阿哥道:“怎么最近没人过生日?要是有个席就好了,人多,‘闲话’几句,让聪明人自己听话音去。” 可惜的是,四月里没有人过生日的。 五月里是太子千秋,却未必会摆宴。 “九哥,十哥……” 后头是不想听到的声音。 九阿哥跟十阿哥对视一眼,停下了脚步,转身回头。 后头除了十四阿哥,还有十三阿哥。 十四阿哥带了欢喜,道:“还是这边值房好,点个卯就没有什么事儿,比户部衙门强。” 九阿哥想着自己在户部时的松快日子,道:“你在户部忙什么?” 十四阿哥听了皱眉,道:“不得闲,挨个衙门转。” 九阿哥听了无语。 那还真挺忙的。 不说别处,只说清吏司,就有十四个。 这是需要挨个轮换么? 大同小异。 十四阿哥道:“我才晓得汗阿玛为什么会设考封,八旗俸饷处的开支,就是大头,八旗如今闲散人口越来越多了,打仗打不起,不打仗也养不起来了。” 九阿哥道:“早先挑甲容易,这寻常旗人家可不就是尽量多生几个男丁,多吃几份钱粮,要是运气好的,赶上战事,还有机会拼个世职,东边不亮西边亮。” 十四阿哥道:“仓场衙门支出也是大头,这积年的银子加起来,都不敢想……” 九阿哥道:“没有法子,京城的粮食全是漕粮,漕运不稳,京城这边的粮食就供应不上来,到时候且太平不了。” 十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漕粮路上的抛费还罢了,千里迢迢额不容易,那通州仓跟京仓的损耗是怎么回事儿?我就不信九哥您看不出来?” 九阿哥眨眨眼,道:“怎么回事儿?鼠吃虫蛀呗,还能有什么?” 十四阿哥轻哼了一声,道:“但凡蛀虫少捞些,也不至于没有西北的备战银子。” 九阿哥不接这个茬。 连十四阿哥都能看出来,其他人看不出来?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他又不是督察院的,管这些做什么。 他是看出来了,朝廷从上到下,信奉的都是“水至清则无鱼”那一套。 大贪不许,小贪却不揪。 闲话的工夫,一行路过了北三所。 十三阿哥就作别,回三所去了。 到了四所门口,十四阿哥却没有立时走,而是动了动鼻翼。 “什么味道,这么香?” 他说着,顺着香味儿看过去,目光落在五所门口。 “九哥,您家中午做什么好吃的了?” 十四阿哥亮着眼睛问。 呵呵…… 九阿哥不想回答。 正好门口有动静,是周松提了食盒出来。 “主子,十爷,十四爷……” 见大家在门口,周松忙请安。 九阿哥看着他的膳盒道:“往哪儿去的?” 周松看了眼十四阿哥道:“是福晋打发奴才给十四爷送的,担心四所这里膳房不齐备。” 九阿哥有些意外,对十四阿哥道:“那提回去吃吧。” 十四阿哥也颇为意外,本还以为是往北花园送的。 “哈哈哈哈,还是九嫂最好……” 十四阿哥说着,从周松手中接了膳盒,美滋滋地进了四所。 九阿哥没有说别,只在五所门口拉了十阿哥一把。 “中午孩子们都在这边吃,你九嫂叫人炸丸子……” 等到兄弟两个到正房,不仅孩子们都在,十福晋也在,就等着九阿哥跟十阿哥回来了。 尼固珠眼睛发亮,伸着小胖手跟两人比划着。 “阿玛,十叔,额涅叫人炸了十种丸子,十种……” 九阿哥笑道:“那是丸子开会啊!” 少一时,膳桌摆上来。 真是一桌的炸丸子,牛肉丸、猪肉丸、鸡肉丸、鱼丸等荤的,剩下就是各种素丸子。 再配上果仁菠菜、拍黄瓜、糖拌番柿、蒜泥茄子几道凉菜。 看着也满满当当的。 九阿哥闻着味道,都觉得饱了。 孩子们却是最爱炸物。 就是三格格不爱吃肉丸子,也是极爱土豆丸子跟南瓜丸子。 至于肉丸子,除了尼固珠吃了少许,就都入了十阿哥跟十福晋的肚子。 舒舒看着不放心,叫人上了山楂水。 小孩子不知道饥饱。 尼固珠盘子里的肉丸子,是舒舒给她数出来的,猪肉丸子两个,其他肉丸子每样一个。 尼固珠吃的心满意足,跟舒舒表功劳,道:“我今天可能干了,上午教会了三姐姐‘人之初’,三姐姐都会写‘人’了,还学会了一句蒙语,‘八达以地’,三姐姐很聪明……” 大家都望向三格格。 三格格已经听得懂好赖话。 “妹妹……妹妹……更聪明……” 小姑娘眉眼弯弯,慢慢地说道。 “咯咯咯咯……玛嬷跟乌库妈妈也这样说……” 尼固珠手足舞蹈。 十福晋捧场道:“大格格厉害。” 尼固珠挺着小胸脯,合不拢嘴模样。 丰生对舒舒道:“额涅,妹妹教三姐姐时,比她自己记得快。” 舒舒点头道:“那挺好的,两人正好教学相长。” 倒也不让人意外。 尼固珠是个注意力不爱集中的孩子,听课的时候尤其是,总是走神。 这教三格格的时候,多了主动,注意力就比被动听课的时候集中。 阿克丹看了眼妹妹,又看了眼坐在舒舒身边的三格格,道:“额涅,七伯母什么时候来,三姐姐会不会想七伯母?” 孩子哪有不想父母的? 尤其是三格格这样,从小没有离开过七福晋身边的。 三格格听了,包子脸上笑容就凝固,嘴角耷拉下来,眼圈泛红。 舒舒看了眼小人精儿子,也是无奈。 眼下不是训儿子的时候,舒舒就低头跟三格格道:“今天二十九了,后个初一你额涅就来了……” “真的?” 三格格仰起头,带了惊喜。 “真的……” 舒舒毫不犹豫地点头。 三格格破涕为笑。 尼固珠眨了眨眼,道:“那天乌库妈妈也叫人接我呢,我是见了七伯母再去,还是下回再见七伯母?” 十阿哥望向九阿哥,道:“皇祖母要接侄女入园?” 那这两天怎么还出来了? 九阿哥直接揭穿了尼固珠道:“是她不想上学,回家前赖着皇祖母,让皇祖母接的。” 尼固珠笑道:“那是我晓得乌库妈妈舍不得我,我不说让她接,她该不好意思接了!” 十福晋赞道:“大格格好贴心。” 她盼着第二胎了。 有了长子,第二胎是男是女都行。 是女儿的话,就儿女双全;是儿子的话,就两个嫡子,更安心了。 因为孩子们还小,如今并不是全天课程。 上午是汉语跟国语课,下午就是小松带着孩子们玩耍了。 尼固珠想起了另一个小姐姐,瘦瘦小小的。 她就过来跟舒舒道:“额涅,要不要带五伯家的姐姐一起玩儿?她一个人多憋闷啊,都没人陪她玩……” 舒舒并没有直接应答,而是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看着这满屋的孩子,不想家里再多个侄女,决定“祸水东引”。 他就跟尼固珠道:“要不,你带了你三姐姐去五伯家做客,探望那边的姐姐?” “咦?” 尼固珠兴致勃勃,道:“做客?好啊好啊,我们这就去做客,那不是要先派帖子?还有要预备礼……” 小家伙记性倒好,记得舒舒出门的大概样子。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去头所见五爷,问问小格格在做什么,咱们大格格过去做客方便不方便。” 何玉柱应声下去。 尼固珠提醒道:“阿玛,不带帖子么?” 九阿哥道:“那是你五伯家,跟十叔家似的,都是自己人,不用带帖子。” 尼固珠道:“那礼别落下,礼多人不怪!” 正好海淀庄子今天送了几笼子兔子,其中有些小兔子。 舒舒就叫人装了一对,作为尼固珠跟三格格给堂姐的礼物。 估摸过了一刻钟,何玉柱去而复返,跟着同来的还有五阿哥。 “我来接大侄女跟三侄女过去,你们不用管了……” 五阿哥本还担心长女一个人闷着,想着要不要厚着面皮送到五所。 可是知晓七贝勒府的两个格格在,这边的丰生跟阿克丹都被挤到六所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回大侄女要过去做客,给他新的思路。 五所人多,没有地方,不好将塔娜送过来,可头所宽敞。 如今只有三个主子,没有旁人。 是不是可以将侄女接过去住两天…… 第2028章 富裕出来的人口 “五伯!” 尼固珠听了,带了兴奋上前:“正要去您家做客呢!” 五阿哥俯身将人抱了起来,道:“去五伯家不是做客,是回家了!五伯家就跟自己家一样!” 说着,他又招呼丰生跟阿克丹道:“一起去吧,也见见你们塔娜姐姐。” 除了两个亲侄儿,剩下一个眼生的,不是旁人,就是十阿哥的长子了,正挨着丰生站着,站得稳稳的。 “大侄儿也过去……” 小阿哥没有说“不”,而是好奇地看着五阿哥。 尼固珠在五阿哥的怀里,搂着五阿哥的脖子,招呼大家:“都去,都去!” 五贝勒府跟七贝勒府住的近,王府往来也比其他兄弟密切些。 三格格也记得五阿哥,低声道:“五伯!” 五阿哥应了一声,道:“跟妹妹一起去五伯家玩吧!” 三格格跟丰生都望向舒舒。 舒舒道:“既是你们五伯来接了,那你们就去转转吧!” 下午本也没有正经功课。 尼固珠还在诱惑大家:“去完五伯家,五伯带咱们去看大老虎,可大可大的大老虎了,不能骑,可是能看!” 丰生心动,小阿哥也学舌:“大脑户……” 舒舒望向阿克丹,阿克丹挨着舒舒站着,小声道:“我不去,我想跟额涅说话。” 舒舒就不勉强,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看着这么多孩子,晓得五阿哥一个人没法带的,就跟十阿哥道:“咱们送孩子过去?” 十阿哥没有意见。 九阿哥就抱了小阿哥,十阿哥抱了三格格,慧姐儿带了丰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五所。 正好十四阿哥吃了午膳,打算去南四所找八阿哥,出来跟大家碰到个正着。 知晓一行人是去头所,他就道:“五哥家预备了什么好吃的了么?” 五阿哥如实道:“我们大格格也来了,接了侄儿侄女过去,他们一起玩儿。” 五贝勒府的大格格…… 十四阿哥想了一下,弘昇的同母妹,庶出。 接各府嫡出的小阿哥、小格格去陪一个庶女玩? 也就是五哥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啧啧,也不怕得罪人。 他就没了兴致,脸上带出不以为然来,将要到头所的时候道:“那哥哥们先忙着,我先出去一趟……” 也没有人在意他。 五阿哥摆手道:“去吧,去吧!” 九阿哥看见了十四阿哥的神色变化,将人送到五阿哥府后,跟着十阿哥出来时,忍不住跟他抱怨道:“老十四怎么回事儿?侄女还要分三六九等不成?” 这嫡嫡庶庶的,在各家论论还行。 对外的话,都是侄儿跟侄女,谁还会挑这个出身? 十阿哥道:“打小就如此,是个心高的,眼睛只乐意往上面瞅……” 九阿哥忍不住小声嘀咕:“这随谁了?四哥跟九格格也不是这样品格啊!” 十阿哥想着德妃的行事,也看不出有这样的毛病。 不随父,不随母,十四阿哥这势利眼也是独一份了。 两人各回各家。 舒舒想起一件事,告诉九阿哥道:“信郡王府送了帖子了,下月初二要摆酒……” 那是正蓝旗的旗主王爷。 他的帖子是派给九阿哥跟舒舒的,舒舒也要过去。 九阿哥道:“那到时候怎么办?回贝勒府住一晚?” 这是怕散席的时候晚了,出城不方便。 舒舒道:“这正席安排在晚膳,确实出城不方便,实在不行只能如此了……” 换了其他人家,这样不方便,礼到人不到就行了。 换了这位新王爷,辈分这样高,他们都是族孙辈了,又是本旗的,就不好那样。 这会儿工夫,十四阿哥已经到了南四所,也看到了信郡王府的请帖。 “怎么回事儿?信郡王只给八哥送了请帖,没跟旁人送?我怎么没有收到?” 十四阿哥不高兴道。 他没有封爵,可已经是当差的皇子,自然不想被宗亲小瞧。 旗主王爷又如何? 皇子没有封爵之前,跟亲王一起排班。 八阿哥想了想,道:“也没见往大哥跟四哥处送帖子,应该是小宴,只请了本旗宗亲。” 十四阿哥的脸色这才好些,道:“不够折腾人的,知晓大家伙如今都住海淀,还在王府摆酒,直接摆在王园多好!” 信郡王府的王园就在畅春园东北方向,距离这里四、五里远。 “不一样,到底是第一次宴……” 八阿哥道。 在郡王府宴请本旗王公跟勋贵,也是宣告郡王府换了新主人。 十四阿哥想起了先信郡王鄂扎。 是个娃娃王爷,不过却也不缺军功,二十来岁就为大将军王,平察哈尔叛乱。 “要不是跟九哥那边当年生嫌隙,信郡王继福晋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即便年幼,也是嫡子金贵,不会爵位旁落……” 十四阿哥道:“如今剩下庶子庶孙,不知道能不能立住,出身也低,竟使得爵位转支,估计鄂扎在下头也死不瞑目。” 八阿哥听着,心里不自在。 没有承爵人…… 他想到了庄亲王…… 庄亲王的侄儿、侄孙们虎视眈眈,庄亲王偏不如他们的愿,坚决不过继嗣子。 可是等到庄亲王过身后呢? 庄亲王的爵位得自其父承泽亲王。 他没有子孙,这爵位还是要从承泽亲王的其他子孙里择选,到时候嗣王爵的,还是他不喜欢的侄儿们。 自己这一支的爵位来自自己,是恩封贝勒,要是没有儿孙,估计就是跟其他恩封爵位一样,无袭。 无袭啊…… 十四阿哥过来闲话几句,是拉近跟八阿哥的关系的。 他想着家里收到的一盘子枇杷,试探着问道:“八哥倒是好人缘,还有人千里迢迢送枇杷,是之前南巡时交下的人么?” 八阿哥摆手道:“算不得什么,等过两年你分了佐领人口,下头的孝敬也多了。” 十四阿哥拧着眉头道:“那汗阿玛到底什么时候封爵?十二哥都十九了,还是光头阿哥。” 八阿哥道:“好饭不怕晚,九阿哥跟十阿哥也是去年才封爵。” 十四阿哥发酸道:“固山贝子罢了,哪是什么好饭?汗阿玛真是的,将儿子分了两等还不行,非将我们又降了一等!” 八阿哥道:“有伯王、叔王的例,最后都会封王的,早晚罢了。” 十四阿哥却刚看过八旗饷俸处的账,没有那么乐观。 和硕亲王年俸一万两白银,固山贝子年俸一千三百两白银,相差七、八倍。 银子还是小头,大头是人口。 封爵还要分佐领人口。 下五旗哪有那么多公中佐领可分? 都从上三旗带的话,那上三旗人口就要少了。 十四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 自己都能想到这些,八阿哥难道想不到? 不实在,尽说这些虚话。 十四阿哥也不耐烦与他应酬了,道:“我还有事儿,去值房一趟。” 八阿哥看出十四阿哥不快,却没有说什么,点点头,端茶送客。 十四阿哥从南四所出来,小脸就耷拉下来。 他们后头的皇子想要高封,就要有相应的公中佐领。 除了将孳生人口编新佐领,还有什么其他法子呢? 等到十四阿哥到了小东门,就见三阿哥正在勒马。 “三哥……” 见三阿哥大汗淋漓模样,十四阿哥不由纳闷道:“您不是在礼部跟着准备殿试么?” 三阿哥正急着陛见,也没工夫跟十四阿哥解释,道:“有事要陛见,回头得闲了,咱们再说话……” 说着,他也不等十四阿哥反应,翻身下马,大踏步进了园子。 十四阿哥看着三阿哥的背影,有些纳罕。 什么事情这样急? 难道是这科会试有弊案? 十四阿哥眼睛眨了眨。 郡王佐领数跟贝勒佐领数不一样。 要是三阿哥办砸了差事,降贝勒,那正好可以空出来几个佐领。 三阿哥是恩封郡王,佐领数是固定的,并不是很多。 换了是功王降爵呢? 十四阿哥心下一动,好像这佐领人口也不是一成不变…… 太宗是发誓,不夺下五旗佐领。 那代表的是皇室,是上三旗。 可是他们这些皇子下旗,就是宗室了,是下五旗宗室。 此一时,彼一时。 要知道,世祖时规定多罗郡王就世袭罔替,不降袭,从多罗贝勒开始降袭,可是汗阿玛说改也就改了。 清溪书屋前,三阿哥往里传话,等着陛见。 他觉得后背发痒,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 什么也没有。 那怎么觉得冷飕飕? 三阿哥抬头看了眼天色,春光明媚,艳阳高悬。 他忍不住紧了紧衣裳,许是赶路出汗见风的缘故…… 第2029章 父训子(打滚求月票) 少一时,梁九功出来。 “王爷,皇上传您进去!” 三阿哥点点头,跟着梁九功进去。 原来是广东会馆有士子聚集,本科会试名单出来,广东举人一个也没有取中。 这种叫“脱科”,大清开国以后,经了不少次科举,这还是头一次。 这广东举人就联名上疏,递到了礼部。 这乡试都有解额,就是为了保证各省在文风强弱不同的时候,都能取举人。 省得强者越强,弱者越弱。 会试只分了南北份额,没有规定到每个省的份额,可是也不该开“脱科”的先河。 “汗阿玛,涉及取士,礼部几位京堂不敢自专,想要求上断,要不要九卿共议此事。” 三阿哥呈上了礼部的联名折子。 康熙叫梁九功接了,简单看过的,道:“那就命九卿共议,嗣后会试脱科之省作何补取之法。” 三阿哥过来,就是呈折子求上断的,既是得了准信,就准备告退。 康熙仔细看了他两眼,道:“你前两天去钦天监了?” 三阿哥知晓京城的动静瞒不过御前,老实道:“是,儿子前几日有些夜不寐,精神不足,怕有什么妨碍,就去钦天监转了一圈。” 康熙看着他,轻哼道:“少几个内宠,就睡得踏实了!” 简直是胡闹。 这身子不舒坦,不去传太医,反而去钦天监? 子不语怪力乱神。 要是其他人神神叨叨的还罢了,居然是读书读的最多的三阿哥信这些。 这是读书读傻了? 三阿哥脸色涨红,说话就有些着急:“儿子……儿子……” 康熙只说了这一句,摆手道:“跪安吧!” 真是没出息,离了女人就不行。 那边田氏还没有送走,就又多了新宠。 整日里要奔波京城跟海淀,晚上还不好好休息,能睡好才怪。 只要修身养性半月,什么毛病都好了,还用在意脸色好看不好看? 三阿哥从御前出来,就带了不自在。 他想了各个府里的女眷数量,自家确实不算少。 可自己年岁在这里,比自己年长的直郡王府的女眷也不少。 自己这里为什么被说了一嘴? 他仔细一想,就想明白缘故。 各府的女眷都是宫里指的,福晋也好,格格、侍妾也好。 只有自己府里新添的两个,是自家选的,不是长辈所赐。 长辈所赐,可以说是为了子嗣。 这自家选的,就说不清了。 三阿哥扥扥脚,失误,失误,自己在御前多个“好色”的印象,外头的人怎么看自己? 会不会也觉得自己是皇子中最好色的? 三阿哥觉得冤枉死了。 这新格格是福晋给他选的,不是他开口要的! “娶妻不贤……” 三阿哥气冲冲的,可是还要回礼部衙门,顾不得回去跟三福晋掰扯,只能路过南二所的时候,狠狠地絮叨了两句…… * 北五所,正房。 阿克丹挨着舒舒坐着,仰头道:“额涅,石猴找到它的额涅了么?那石头到底是谁生的?” 舒舒陷入沉思。 翻遍《西游记》全书,好像真没有蛛丝马迹。 九阿哥坐在旁边,听着糊涂,道:“什么石猴?还有人生石头?” 舒舒提醒道:“《西游记》……”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看着阿克丹道:“那石猴是孙大圣,出息着呢,它要去西方取真经,找什么额涅?” 没出息的小子,都四岁了,还离不开额涅。 尼固珠是小姑娘,都没有他这样黏人。 幸好只有半年,明年送到宫里去就好了…… 阿克丹看着九阿哥,道:“那要是石猴不乐意取经,只想找它额涅呢?” 九阿哥道:“书上没这么写,它可不是那样没断奶的小猴子,每天额涅长、额涅短的挂在嘴上。” 阿克丹道:“那是写书的人落下了,该写的……” 说到这里,他望向舒舒道:“是不是,额涅?” 舒舒摇头道:“额涅也不晓得,作者没有留下创作感言。” 九阿哥轻哼道:“吴承恩写完《西游记》时都四十来岁了,又不是小孩子,整日里‘额涅’、‘额涅’个没完。” 阿克丹仰头看着舒舒道:“我四十岁时,也最想额涅……” 舒舒搂着儿子道:“额涅也想你,你六十八十了,也是额涅的儿子。” 儿子对自己的依恋,舒舒只有感动。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如此,母亲就是他的全部。 九阿哥在旁冒酸气,道:“我这个阿玛是白送的?不值当你想一回。” 阿克丹“小声”跟舒舒道:“阿玛像小孩子,阿玛怎么不去找他的额涅去?” 九阿哥:“……” 舒舒忍了笑,道:“因为你阿玛的额涅之前在宫里、现在在园子里,你阿玛跟你汗玛法分家了。” 阿克丹想了想,道:“那园子里的玛嬷想阿玛了怎么办?还是将阿玛送进园子里住几天吧!” 九阿哥:“……” 看出来了,这小子是个心黑的,才这么点儿大,就晓得“排除异己”。 舒舒有些卡壳。 怎么跟阿克丹解释天威浩荡,怎么解释男女有别呢? 九阿哥轻哼一声,跟阿克丹道:“是爷们就别这么小心眼,整日里想着排挤这个,排挤那个的,这样不好……” 阿克丹不乐意听了,跟舒舒道:“额涅,我没小心眼。” 舒舒点头道:“我晓得,阿克丹就是最喜欢额涅,想要跟额涅在一块,好儿子,谢谢你最喜欢额涅。” 阿克丹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哥也最喜欢额涅,妹妹也最喜欢额涅……” 只是大哥跟妹妹没有说出来。 舒舒搂着儿子道:“额涅也最喜欢你们……” 九阿哥在旁,瞪大了眼睛,生出不忿。 舒舒接着说道:“额涅也最喜欢你们阿玛……” 九阿哥这才笑了,这样才对。 前头最喜欢孩子们的话是哄孩子的,后头那句才应该是福晋的真心话。 阿克丹抿了抿嘴,明白了。 额涅最喜欢的人很多。 她肯定也最喜欢玛嬷,最喜欢郭罗玛嬷跟郭罗玛法…… * 北头所,后院正房。 一屋子的孩子,瓜尔佳氏素来落落大方,眼下也有些无措。 五阿哥在旁,道:“丰生是个懂事的,尼固珠跟海兰也乖巧,曹格格也大了……” 只有小阿哥最小,需要人看着。 五阿哥坐在炕边,注意力主要也是在小阿哥身上。 本以为这么大的孩子不好看,难得的是他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很听丰生的话,看着乖巧可爱。 虽说头发跟眼眸颜色不像十阿哥,可是鼻子、嘴巴却跟十阿哥一样。 五阿哥想起了年幼的十阿哥。 明明是个聪明的孩子,却是懒懒的,也不爱跟旁人玩,就是跟九阿哥这个同庚的哥哥形影不离,什么都听九阿哥的。 这也是兄弟两个的缘法。 眼前这小一辈兄弟的关系,明显也比其他堂兄弟要亲厚。 塔娜本是个怯懦老实的孩子,可是眼下来了两个堂妹,还有个年长的小姐姐。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多小伙伴,也带了兴奋。 尤其她还得了礼物,一对小兔子。 一只小黑兔,一只小黄兔。 她手指头透过笼子,摸到小兔子身上,软绵绵的。 尼固珠道:“要起名字,姐姐起两个好听的名字,有了名字,就不是寻常的小兔子了,是姐姐专有的小兔子……” * 大大们,泪奔,小九不用胖二十斤了,预约0点后的月票,吼吼! 第2030章 援手(求保底月票) 小兔子的名字,塔娜一时没有想出来。 她听着尼固珠说三格格会蒙语了,带了羡慕。 尼固珠见状,立时豪气道:“姐姐想学,我也教你!” 塔娜看着尼固珠点头道:“我想学……” 她不仅想学蒙语,还想要学写字。 丰生在旁,看着妹妹大包大揽的,有些担心。 好像尼固珠自己就会几句…… 尼固珠今天教三格格有所成,对于自己教塔娜格格也信心满满。 “那我就教你,还有《三字经》要不要学?” 她已经记下好几句了,可以教好几天。 “要……” 塔娜连忙点头道。 丰生在旁越发担心了。 他打算看看这位堂姐是不是真的要学习,真要学习的话,可别被尼固珠给教错了。 《三字经》学了两个月,尼固珠记住的没有几句不说,还颠三倒四的,背错了好多,就前两句是对的。 既是孩子们过来,五阿哥这边自是要留饭的。 一直到吃了晚膳,五阿哥才将人送回去…… * 次日,就是三月三十,往北花园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舒舒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里面的自己,戴上了碧玺耳钳子。 这是粉色碧玺,跟钿头上的团花是一个材质跟颜色,搭配身上杏粉色旗装,看着很是轻盈。 这两日在海淀歇的好,气色红润,看着像涂了胭脂。 九阿哥站在她身后,看了两眼,道:“看着像十六……” 他想起了初定礼时,夫妻两人在都统府正院遇到时的情景。 除了身量比那个时候丰满,似乎没有什么其他变化。 舒舒看了他一眼,道:“爷现下倒是不扬着下巴看人了。”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老扬着下巴,这人也累啊!” “阿玛……阿玛……额涅……额涅……” 说话声由远及近,是尼固珠来了。 “额涅,额涅,您去给乌库妈妈请安,别忘了提醒乌库妈妈叫人来接我……” 尼固珠说着,掰着手指头道:“我是大前天回来了,昨儿乌库妈妈没接我,那今天也该来了,不算回来那天,也隔了两日了……” 舒舒道:“不是正教三姐姐蒙语么?还惦记着中午去头所看大姐姐,怎么还想去北花园?” 尼固珠道:“不耽搁啊,让乌库妈妈晚饭前接我就行,我待两天就回来。” 她倒是安排的明明白白。 九阿哥心疼闺女,跟舒舒道:“这是对北花园还新鲜呢,再去两趟过了新鲜劲儿就好了。” 舒舒看着尼固珠道:“那你上午好好听先生讲课,回头也好叫乌库妈妈晓得你是个爱学习的孩子。” 尼固珠没有点头,小脸纠结着,道:“骗人不好……” 舒舒:“……” 算了,再大些再说。 九阿哥看着尼固珠道:“不爱学认字儿,那你爱学什么?” 他想到了自己,也是偏才,在上书房听四书犯困,打算因材施教。 尼固珠想了想,道:“爱听故事,爱打弹弓,爱玩棒子……” 九阿哥:“……” 尼固珠就是过来提醒舒舒传话的,提醒完了就道:“我要回去陪玛嬷吃早饭,今早有烧麦跟红糖花卷!” 小丫头来的匆匆,去的匆匆。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爷还想着她喜欢什么,就教她什么……” 例如西洋话跟做账什么。 结果尼固珠喜动不喜静,压根就不是能坐住的。 瞧这样子,教什么都困难。 原来就不如她的哥哥们聪明,还不爱学习,怎么开窍? 丰生跟阿克丹不用操心,九阿哥就开始担心尼固珠的开蒙。 舒舒道:“再等两年看,不着急……” 后世的学前教育,教的也不是知识,而是培养行为习惯。 既在太后跟前答应不揠苗助长,那舒舒就决定让尼固珠再松快两年。 等到用了早膳,舒舒跟九阿哥一起出了五所。 门口已经有人了。 十阿哥夫妇与十三阿哥夫妇都出来了。 十福晋正在给十三福晋讲述儿子的叛逆。 “才三岁,就会气人了,当着哥哥们的面可听话了,可是对着我们爷跟我,就‘不不不’的……” 十福晋提起儿子,满脸笑意。 早先瞧着儿子这样,她也恼过,如今想开了,再看他摇头“不不不”的,只觉得可爱。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这样有耐心的人。 反正跟旁人说话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想要说说自己的儿子。 十三福晋纳罕道:“还真看不出来,看着乖乖巧巧的,文静的很。” 她搬过来几日,也拜访了这边的几位嫂子。 十三阿哥听着有趣,跟十阿哥道:“大侄儿说是三岁,可算下来才一生日多,就能跟人应答了,是个聪明孩子。” 十阿哥道:“可不是聪明么?晓得该气谁……” 见舒舒跟九阿哥出来,几个人就住了话音。 兄弟几个的要往园子里去,妯娌们则是望向头所门口。 要不要等瓜尔佳氏出来? 叫人过去请,有些突兀。 在门口候着,也不大对劲儿。 平日里关门各院过各院的日子,这请安的日子,却少不得要同进同出,否则的话,像她们排挤人似的。 还好,头所那边应该也叫人留意动静。 没等妯娌几个走到那边,头所就有了动静。 瓜尔佳氏跟着五阿哥出来。 兄弟几个请了安,就结伴往园子里去了。 剩下女眷这里,就往北花园而去。 十福晋跟十三福晋都克制着,不去看瓜尔佳氏。 早先五福晋在的时候,并不怎么跟大家亲近,可是到底也做了几年妯娌。 眼下,没有人幸灾乐祸。 她们这边离得近,却是掐着点儿出来。 到了北花园门口,正要进去,就听到远处传来车轱辘声。 是朱轮马车。 这是南五所的福晋们过来了。 妯娌几个驻足,到了一边等候。 来了两辆马车,大福晋携八福晋同车,三福晋携四福晋同车。 几位福晋下车,妯娌们互行抚鬓礼。 瓜尔佳氏行蹲安礼,就显得格格不入。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自在。 若是寻常,妯娌小别重逢,肯定要说说笑笑的;如今多了一个外人似的,都有些端着。 瓜尔佳氏却是神情自若。 舒舒心里叹了口气,等到大福晋招呼大家入园的时候,就落后几步,跟瓜尔佳氏并行。 瓜尔佳氏是侧福晋不假,却是代表五贝勒府的女眷。 总不能就任由她这样格格不入。 舒舒跟瓜尔佳氏也不熟,只能说起孩子经:“我们大格格惦记着找姐姐玩呢,昨儿扰了你们半天,今儿怕是也不安生。” 瓜尔佳氏道:“大格格活泼,我们格格也是极亲近这个妹妹,早上就说要预备沙琪玛给妹妹吃。” 这两人说话,其他人神色各异。 大福晋性子宽和,晓得这是舒舒对侧福晋的体恤,也主动跟瓜尔佳氏说起话来。 女子本就不易,嫁入皇家更是战战兢兢。 “这次来海淀的格格不少,我们三格格正打算张罗请客,回头给你们大格格递帖子……”大福晋道。 瓜尔佳氏道:“那敢情好,我们格格性子腼腆,我们爷还愁呢,跟着姊妹们见见,学着大方爽朗也好。” 三福晋撇了撇嘴角。 皇子福晋中,除了十福晋之外,就数她娘家门第最高,如今又出来一个差不多的,还是这样相貌人品。 三福晋横了舒舒一眼,没有刚性。 即便跟五福晋关系寻常,也不该抬举瓜尔佳氏。 四福晋则是想到自家的二格格九岁,眼见着就要留头,也要开始学着交际,就对瓜尔佳氏道:“回头不忙了,你带侄女到南三所来坐坐。” 瓜尔佳氏点头道:“那等您方便,我就陪格格过去。” 四福晋道:“方便的……” 眼见着大福晋跟四福晋都对瓜尔佳氏示好,三福晋又迟疑了。 她是不是太冷淡了? 瓜尔佳氏是太后挑的人,代表的是五贝勒府的体面。 她就也带了笑,看着瓜尔佳氏,道:“夏日天长,大家在海淀也算躲懒了,回头我组牌局,你这新娇客,可要赏脸出来。” 瓜尔佳氏笑吟吟道:“听您吩咐就是……” 八福晋神色淡淡的,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十福晋嘴笨,十三福晋谨慎,两人都没有开口。 这会儿工夫,大家也到了太后宫门口。 白嬷嬷已经在外头候着,给诸人请安,迎了大家进去。 太后正在跟太子妃说话。 众人上前请安。 等到太后叫起,大福晋看着太子妃不好意思道:“我们是不是来迟了?” 太子妃摇头道:“是我今儿起得早,过来蹭皇祖母的早膳了……” 太后看着站了一屋子的人,道:“都坐下,都坐下,本不想折腾你们来着,又担心你们不安,不在宫里,大家都自在些。” 大福晋谢了恩,带了众人入座。 太后望向舒舒道:“昨儿没去接尼固珠,恼没恼?” 昨天老太太犹豫来着,后头听说尼固珠去了头所,堂姊妹几个一起玩耍,就没有打发白嬷嬷出来。 舒舒道:“她以为是自己没有说清楚,跟您约的是隔了两天再接,早上就跑到正房提醒我,让我跟您说呢,别忘了接她进来……” * 大大们,月票不用留到月底,月初排名更重要,打滚求月票 第2031章 补全(打滚求月票) 众人都望向舒舒。 之前就听说太后留了九阿哥府的大格格在北花园,瞧着这样子,这是入了太后的眼了。 太后笑着跟舒舒道:“没忘,没忘,今儿就接她进来。” 昨晚上辗转反侧,都没睡好。 老太太也担心,自己食言了,尼固珠会恼。 果然是个可人疼的孩子,不轻易埋怨旁人。 舒舒道:“闹腾的厉害,昨儿我们爷都怂恿到五伯家去了,才得了半日清静,只要您不嫌她吵,随便接。” 太后道:“那是活泼,小孩子哪有不活泼的?” 众人听着祖孙对答,就去看太子妃反应,又去看瓜尔佳氏。 同为重孙女,最有资格过来陪太后的,就是毓庆宫的格格。 其他有格格的皇子都开府,不再在宫里住。 只有毓庆宫的格格,年岁半大不小,可以陪着长辈说话解闷。 还有就是五贝勒府的格格,太后“爱屋及乌”,应该也会对那边的孩子另眼相待。 谁也没有想到,太后会这么稀罕尼固珠。 三、四岁的孩子,规矩还不齐全,也不是能哄人的。 大福晋想着的是三胞胎的“祥瑞”之名,这上了年纪都爱信这些,许是因这个的缘故。 三福晋则是捏着帕子,想着自己的两个女儿。 长女没有夭折的话,也四岁了。 次女三岁,比尼固珠也只小一岁。 长女还没有给长辈们请过安,也再没有机会给长辈们请安。 次女说话还磕磕绊绊,压根没有办法往长辈跟前带。 四福晋望向舒舒,当额涅的,谁放心将年幼的孩子送出来? 尼固珠太招人喜欢,小嘴叭叭的,她每次见了也想要抱回家。 太后这里,应该也是因这个缘故,上次留了尼固珠不说,还惦记着再接进来。 舒舒本来不愿意出这个风头。 不过看到太后疼爱尼固珠的样子,还有尼固珠带回去的大包小包,也就想开了。 便宜都占了,遭嫉就遭嫉。 总不能既占了便宜,还非要摆出不情不愿的架势。 所以跟太后对答时,她就也大大方方的,没有支支吾吾地为尼固珠留宿北花园做辩白。 太后提完尼固珠,也没有忘记问起其他的孩子。 她看着太子妃道:“既是小辈格格不少都带了海淀,你也别太拘着三格格,没两年就要留头,也就松快这两年。” 太子妃点头道:“是啊,知晓有姊妹在海淀,也惦记着找姊妹们玩呢,等到大嫂那边摆了宴,就让我们三格格也做回东道,请了侄女们过去玩耍。正好西花园北边的杏树结了果子,如今才指甲大,她张罗带姊妹们去摘青杏呢。” 太后听了满意,道:“就该如此,都是姐妹,合该多亲香,总不能自家人还都生疏着。” 太子妃道:“是啊,都是最亲的姐妹的。” 太后又望向大福晋道:“你们家的格格,虽是留头了,也别当大人待,多娇惯娇惯,能当孩子的时候不多了。” 大福晋点头道:“我们王爷也这样说,前两年三格格、四格格没有跟过来,就是跟在大格格、二格格身边学管家,今年我们王爷不许了,说让她们过来,该吃吃、该玩玩,别急着做大人。” 太后赞道:“大阿哥是个好阿玛,你也是个好的。” 大福晋腼腆道:“孙媳只做了自己当做的。” 外头提起自己,都说什么“继室难为”。 大福晋却心里有数,自己的日子不差。 自己心正,不去想七想八。 格格们也都守礼知规矩,给了自己尊重。 弘昱阿哥的性子宽厚孝顺,也是很好相处。 自己惜福,福气也会守着自己。 “做的正正好,也是你的可贵了……” 太后道。 除了夸大福晋,太后还将四福晋跟十福晋也都夸了。 她夸四福晋道:“这教养格格,不比教养阿哥轻松,更不要说老四又是个爱挑剔的,这十来年,你也辛苦了。” 这说的是四福晋抚养庶女之事。 四福晋道:“不算什么,是我们二格格乖巧懂事,让人不得不爱。” 太后道:“这也是你们母女的缘法。” 到了十福晋这里,太后则道:“小布音也长大了,都晓得帮着嫂子照顾侄儿了。” 这是听说了十阿哥夫妇接了丰生兄弟过去安置之事。 十福晋笑道:“丰生像小大人似的,不仅不用我们专门照顾,还能帮着照顾我们家那个小的,阿克丹也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我们爷跟我看着两个侄儿都眼馋,巴不得他们在六所多住些日子。” 太后道:“看出他们兄弟感情好了,你们妯娌也跟姊妹似的,这样很好,小阿哥们是叔伯兄弟,本就跟亲兄弟差不多。” 舒舒老实坐着,就察觉到太后今日跟往日的不同。 今天太后的话比较多,主动问了小辈,还夸了好几个人。 眼见着被夸的几个都笑吟吟的,不复方才的沉默模样,舒舒似有所悟。 太后赞完几个孙媳妇,也没有落下剩下的几个。 三福晋脸上涂了厚脂粉,香气扑鼻。 太后看了她两眼,道:“年轻时瘦就瘦吧,现下身体最重要,倒也不用太瘦。” 跟三福晋年纪相仿的太子妃、四福晋都有些富态了,三福晋的苗条就比较显眼。 三福晋想着因痴肥变得丑陋的田氏,依旧觉得女子的容貌很重要。 即便是嫡妻,也是如此。 自己要不是相貌出色,能跟好色的三阿哥生育了这么多儿女? 舒舒跟九阿哥是出了名的恩爱,前提也是舒舒的相貌上上等。 还有十福晋,不大聪明的样子,却得十阿哥的爱护跟尊崇,除了出身体面,也是因长得好。 所以她嘴里应着太后的话,却没有上心。 到了八福晋这里,眼见不言不语,跟哪个妯娌都不亲近,太后想了想,道:“你现下日子过得如何?这日子是你自己过,过的舒心是一日,过的不舒心也是一日。” 八福晋怔住,有些诧异太后会问自己。 她点了点头,道:“过得省心,我们府日子清净,没有什么可操心费力的。” 其他府邸,陆续添了小阿哥、小格格,只有八贝勒府一潭死水似的,再清净不过了。 太后点点头,道:“那就好,往后好好过日子吧!” 到了十三福晋这里,太后则道:“你也不容易,十三阿哥这两年随扈的时候多,家里的事情都要你操心。” 十三福晋道:“孙媳妇也没做什么,我们爷安排了稳当的人手,二嫂对我们也多有照顾。” “那就好,你们在宫里也就住这两、三年,总要顺顺当当的,以后搬出去了想起宫里,也只有好的才好……”太后道。 说了一圈,太后最后才望向瓜尔佳氏,道:“好孩子,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就帮你们五爷带孩子了,也不容易,不过老五是有良心的,会记得你的好。” 瓜尔佳氏摇头道:“有保母嬷嬷在,奴才能做的有数,不敢居功,奴才省得,五爷极好……” 一场请安下来,不能说人人满意,也没有人再对着舒舒发酸。 舒舒决定回去将新琢磨出来的酸奶碗孝敬过来,让太后尝尝鲜儿。 太后留了太子妃,其他人从北花园出来。 南五所几位福晋的马车就在这边候着。 三福晋上马车之前,看了眼舒舒,没有说什么。 舒舒能看出太后对她们母女的维护,三福晋也看出来了。 她想着舒舒的生日,跟三胞胎的“祥瑞”,即便心里发酸,也晓得比不得就是比不得。 谁叫宜妃本来就跟太后亲近呢? 舒舒嫁入宫里后,就是翊坤宫跟宁寿宫两处孝敬,要是自己敢如此,自己那位婆婆早就叽叽歪歪了。 开头没有开好,错过就是错过了…… 四福晋则是拉了舒舒的手,小声道:“大格格跟在皇祖母身边长长见识是好事儿,皇祖母慈爱,待小辈也宽和,不必担心。” 舒舒点点头,道:“正皮实的时候,也淘气,我们狠不下心管教,倒是盼着皇祖母能严些。” 大福晋招呼八福晋上车,八福晋没有立时应,而是看向舒舒。 见她跟四福晋说完话,就问她:“后个儿你们从海淀直接过去,还是先回贝勒府?” 这说的是信郡王府宴请之事。 舒舒道:“应该是直接过去,散席了再回贝勒府。” 八福晋点点头,道:“我们也是如此,那初三一起回城?” 她是嫂子,主动示好,舒舒就接着,道:“好,听您吩咐。” 见两人毫无嫌隙的样子,三福晋瞪大了眼睛。 敢情在外人面前,舒舒都是个脾气好,就在自己这个堂姐跟前犯浑。 等到上了马车,三福晋就忍不住跟四福晋嘀咕:“就是个‘窝里横’,当年闹得那么不痛快,人家两句好话,就跟没事儿人似的。” 四福晋沉默,心中忍不住腹诽。 到底谁是“窝里横”? 还真是乌鸦看不见自己黑…… * 大福晋的马车上,大福晋赞八福晋。 “约着相伴出行很好,即便不喜欢热闹,可出去做客,还有外人看着,亲妯娌该亲近也多亲近,才不让人说嘴。” 八福晋点点头,晓得大福晋是好意劝说,道:“嗯,我省得,谢谢大嫂……” 第2032章 又见弹劾 畅春园里,气氛不大对头。 九阿哥到了值房,就发现了不对之处。 没有人闲话了。 一个个都拘谨的很。 平时大家点了卯,就有老大人拿了手握小茶壶溜溜达达的,今天部院值房这里很是安静。 九阿哥不明白缘故,就去找消息灵通的十阿哥。 “怎么回事儿的?昨儿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就都夹了尾巴?” 十阿哥刚听了一嘴,压低音量跟九阿哥道:“汗阿玛传了刑部尚书过去,要追究去年德州之事。” 九阿哥想了想,道:“去年德州?太子爷养病那次,难道那病有什么不对头?” 十阿哥摇头道:“不是太子爷的事儿,是太子养病期间,有两位大人骑马到太子中门才下马,汗阿玛恼了,命刑部拿人。” 九阿哥挑眉。 去年的事情,这半年了才翻出来? 况且那是谁? 那是太子,最是傲慢之人,能受得了别人的无礼? 这要有人敢无礼,太子爷早收拾了。 他小声道:“不对劲儿,是哪个大傻子,这样冒失?” 十阿哥道:“赫舍里家的姻亲。” 九阿哥道:“那应该不是‘大不敬’,估摸着是一时疏忽了,或是有什么事情着急禀告太子爷。” 十阿哥不说话了。 连九哥都想到这个,其他人想不到吗? 御前这不是在处置对太子爷不敬的人,而是在清理侍卫处跟护军营跟毓庆宫往来密切的人。 不知道太子爷又做什么了,惹恼了御前,被这样打脸。 九阿哥说完,想到了“风闻奏事”的御史,轻哼道:“估计又是那些御史弄出来的,没事儿找事儿,要不怎么显得干活了。” 还有就是柿子挑软的捏。 赫舍里家的爵位都革得差不多了,那些早年借着赫舍里家之势起来的姻亲故旧也失了根基,可以随时踩一脚。 “幸好伊桑阿退了,要不然指定也被盯上……” 九阿哥道。 到时候“鸡蛋里挑骨头”,老爷子能不能平安致仕都两说。 这涉及到太子爷,小事儿也是大事儿。 九阿哥就叮嘱十阿哥道:“这两天咱们老实些,别叫汗阿玛逮住把柄,否则又是提溜过去一顿训斥。” 这也是为什么九阿哥不爱训孩子的原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有什么话还是好好说的好,谁也不乐意挨训斥。 十阿哥点头道:“过两天就好了,圣驾初二回京。” “那倒是巧了,跟信郡王府摆酒是同一天,汗阿玛不会给信郡王体面亲至吧?” 九阿哥道。 十阿哥摇头道:“应该不会,那样抬举就过了。” 信郡王府虽是三代功王,可是几任王爷也桀骜,跟皇室并不是很亲近。 九阿哥想想也是。 只是小宴罢了。 兄弟两个老老实实待到中午,才从园子里出来。 结果出了小东门,就见前头五阿哥跟十三阿哥并肩而行。 兄弟两个肩并肩低声说话,听不真切。 九阿哥跟十阿哥对视一眼,今天的新闻没有别的,两人肯定也是在说刑部拿人之事。 “五哥,到底要抓几个?” 九阿哥上前两步,扶了五阿哥肩膀,探头过去,好奇问道。 五阿哥伸出巴掌来,里外翻了一下。 “十个?总不会都闯太子的中门吧?” 九阿哥咋舌道。 太子爷这样没有威慑了么? 一个人着急忘下马还能说是忙中出错,这么多人,听着就不真。 这是有人攀咬陷害? 九阿哥一不小心多想了。 五阿哥道:“一个闯中门的,另外几个也是各种不敬的罪名,总共拘拿了十个,其中还有两位毓庆宫的茶上人……” 最后一句,声音变低。 九阿哥眨了眨眼,道:“那肯定是侍候太子爷不尽心。” 这茶上人、膳上人,都是侍卫兼任。 这是毓庆宫的侍卫出了漏洞。 能为毓庆宫侍卫的,都是太子心腹,怎么会对主子不敬? 五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没有多说。 十三阿哥听了九阿哥的话,有些意外。 外头编排的话没法听,实在是脏耳朵,九哥这里好像没有听到风声,也没有往其他地方想。 九阿哥没有发现两人神色微妙,还道:“哎,本想着趁着现下不热,带孩子们去百望山玩一天的,这几日倒是不好张罗了。” 十阿哥道:“不碍的,圣驾回京主持太和殿殿试,估摸要在宫里待几天才回海淀,到时候九哥可以挑一天。” 父子相争也好,兄弟攻讦也好,与他们兄弟有什么相干呢? 十阿哥觉得自己冷心冷肺,别说是太子的侍卫被拘拿,就是太子被拘拿,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那就不担心了……” 兄弟到了北六所就散了,各回各家。 头所,后罩房。 尼固珠带了慧姐儿跟三格格又来了。 连带着塔娜一起,四个小女孩围坐在炕桌旁,上面摆着四盘饽饽。 尼固珠拉着三格格上座,塔娜这个小主子陪在下首,慧姐儿挨着炕边相陪。 尼固珠没有着急吃饽饽,而是从随身带着的小挎包中掏出来一本巴掌大的书,正是小版的《三字经》。 “这是汉文的蒙书,我专门给大姐姐带的……” 塔娜格格接过来,带了欢喜,道:“谢谢尼固珠妹妹。” 尼固珠大气道:“不算什么,下午我就教你识字儿。” “嗯,嗯……” 塔娜抱着《三字经》,满脸欢喜。 五阿哥带着瓜尔佳氏从外头进来,就看到女儿笑得灿烂。 女儿的变化肉眼可见,五阿哥对孩子们越发欢迎了。 四个小姑娘都起身。 塔娜大着胆子道:“阿玛,妹妹要教我识字了。” 五阿哥看到了女儿手中巴掌大的书册,开始担心起来。 长女六岁,五阿哥已经想过她开蒙之事,就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实在是弘昇的脑子太笨了。 在上书房的皇孙中,弘昇学习最勤奋,成绩却是倒数第一。 五阿哥这几年老在南书房当值,见过几次弘昇的先生,还私下里去看弘昇上课的情形。 他不得不承认。 有的笨鸟,真的飞不起来。 弘昇性子憨厚,成绩最差,也并不伤心难过。 塔娜是小姑娘,比她哥哥敏感的多,五阿哥没有叫人开蒙的原因,就是怕小姑娘发现自己是笨蛋。 那还是前两年的事儿,没有经过痘疫,五福晋性子也没有现下这样左,也想过给塔娜开蒙,教了几天只能放弃。 塔娜已经忘了此事,五阿哥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看着聪明秀气的孩子,脑子跟浆糊似的。 大侄女是好心,可是塔娜估计要发现自己不聪明之事了。 五阿哥有些心焦,面上却是和蔼,跟塔娜道:“那挺好啊,回头你要记得谢谢妹妹。” 塔娜老实应了。 有了大人到底不一样。 除了尼固珠如常,三格格跟慧姐儿都有些拘谨。 五阿哥知趣,道:“那你们好好待着,少吃几块饽饽,中午有好吃的。” 这边的膳房寻常,五阿哥就打发人去海淀镇买了烧鹅跟五香羊肉给孩子们加餐。 尼固珠声音响亮地应着,还不客气地点菜:“五伯,三姐爱吃鸡蛋糕,中午再加上一碗鸡蛋糕……” “好,那就都加上……” 五阿哥笑着应着,才挑了帘子出去。 瓜尔佳氏低声吩咐了嬷嬷两句,叫嬷嬷在屋子里陪着,自己跟着五阿哥出来。 孩子们在西次间,五阿哥就到了东屋,道:“今早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看着心情如何?” 瓜尔佳氏就从进太后宫开始,仔细讲述了一遍。 五阿哥听着直点头,道:“看来皇祖母真心稀罕尼固珠,心情很不错……” 他这里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之前他怕因自己的杂事,惹了太后心烦。 瓜尔佳氏又说了舒舒对自己的照顾,与上面几位福晋的友善。 五阿哥听了,并不觉得意外。 “弟妹行事素来周全,是个乐意帮人的,大嫂没有打过交道,只看着直郡王府这几年太太平平的,就晓得是个和气人;三嫂嘴巴上厉害,实际上没有什么坏心眼;四嫂在宫里长大的,被四哥带的,爱照顾人……” 瓜尔佳氏仔细听着。 五阿哥说的,跟她对各位福晋的印象差不多。 三福晋看着是厉害些,可只看她被一个格格压了十年,就晓得就是面上厉害罢了…… * 五所,正房。 舒舒跟九阿哥也提及今日请安之事。 “皇祖母慈爱,叫人羞愧,咱们的孝敬就是顺手人情罢了,皇祖母这些年的关爱却是实打实的……” 从最早开始,舒舒对宁寿宫的孝敬就存了功利之心。 那是给康熙跟五阿哥看的,是在争取这两位的好感。 后头有来有往的,他们孝敬了不少细碎的东西,可太后是个大方的,回来的赏赐也不少。 今日太后说了这么多话,都不像太后了,为的就是让舒舒跟尼固珠少受嫉妒跟非议。 这一番爱护之心,叫人感动。 九阿哥听了,有些意外道:“没想到皇祖母想的这样周全……” 舒舒道:“我倒是盼着尼固珠能多陪皇祖母些日子了……” 含饴弄孙,天伦之乐,在寻常百姓人家触手可得,在皇家却弥足珍贵…… * 大大们,明天上午要出门,中午的更新要推到下午了。 第2033章 阴谋论 太后为舒舒母女做的这样周全,他们夫妻再畏首畏尾的,也太不孝顺。 九阿哥道:“以后如何,随着皇祖母跟尼固珠的心意。” 舒舒也是这个意思。 一个皇孙女,影响不到大局,就算外头嫉妒说闲话,自家得到的实惠是实打实的。 有得有失,不能只看失了什么。 九阿哥道:“本想着汗阿玛回宫,咱们就带孩子去百望山玩一天的,估摸要延后了……” 舒舒点头道:“是不大方便,尼固珠还惦记着带皇祖母出去玩儿,可是干系太大。” 太后出行,即便不摆仪仗,也不是说点几个侍卫就行的。 所以孩子话听听就行了,他们夫妻两个要是不知轻重,那回头都落不下好。 九阿哥摇头道:“不单单是因为这个……” 他讲了御史弹劾,跟刑部拘人之事。 “涉及到太子,汗阿玛的心情好不了,说不得憋着火儿等着训儿子,咱们得避避……”九阿哥道。 因此这几天乖乖的,别给御前找到借口骂儿子。 听说还有毓庆宫的侍卫,九阿哥想不到别的,舒舒却想到了。 勋贵子弟充侍卫,基本是从三等侍卫开始。 三等侍卫十六岁…… 要是熬上几年,有资历了,升二等侍卫,也就是十八、九的年纪…… 舒舒的心颤了颤。 太子疯了? 三十五年那次毓庆宫的侍卫已经清洗过,时隔七年还会跟侍卫牵扯?! 当年太子年轻,二十出头,想不周全。 如今都三十了,还敢肆无忌惮?! 太子做什么了? 御前这样处置,更像是打太子的脸…… 或许不是打脸,是打击太子的威名。 太子十几岁就开始监国,从无疏漏,在汉官眼中就是明君气象。 儒家又重嫡长,太子作为康熙唯一健在的嫡子,也是汉官们守护的正统。 可要是这正统继承人品行有瑕呢? 舒舒忍不住阴谋论了。 九阿哥感觉不到这其中的惊涛骇浪,还在跟舒舒道:“换了前几年,太子爷没落好,爷肯定幸灾乐祸,现下爷想的多了,这中间有人没憋着好屁,就是不知道是有人打着大哥的旗号行事,还是有人故意在大哥跟太子爷之间下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长脑子了,但是长的不多。 从三十八年处置索额图开始,朝廷上的矛盾,就不再是太子跟大阿哥的矛盾,而是康熙跟太子的矛盾。 夫妻两个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 是尼固珠带了三格格跟慧姐儿回来了。 五阿哥亲自送了回来。 尼固珠像常胜将军似的,下巴抬得高高的,得意洋洋道:“阿玛,额涅,我适合当先生,我教会了大姐姐认字儿……” 舒舒跟九阿哥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放心。 丰生都晓得尼固珠将《三字经》学的颠三倒四的,舒舒跟九阿哥自然也知道。 这自己还没学明白,怎么教的旁人? 九阿哥望向的五阿哥道:“五哥,您可真放心?尼固珠才四岁,自己才开蒙呢。” 这是帮着女儿找补,怕女儿胡乱教人。 五阿哥讪笑两声,道:“就是姊妹在一起玩儿。” 慧姐儿在旁有些不安。 她旁观了一中午,自是看出来塔娜格格有些不大机灵。 这到底教没教会,真是说不好。 舒舒看出五阿哥跟慧姐儿的反应不对,其中必有内情,也没有追问。 五阿哥就是送人回来,人送到了,就打算回去。 九阿哥见状,就跟了出去,道:“五哥,虽说‘男主外、女主内’,可您也不能大撒手啊,大侄女六岁,也到了开蒙的时候,不管是学规矩,还是学其他,都不能散养了。” 九阿哥没有大包大揽,说交给自家如何如何。 毕竟这读书一开头,就要十来年,两家府邸隔得远,并不是很方便。 他们能接手小阿哥的教育,却不好插手塔娜的教育。 五阿哥点头道:“知晓了,回头叫瓜尔佳氏从佐领人口中打听识字的妇人。” 九阿哥摇头道:“妇人不教针线女红还罢了,教识字儿跟道理别给教歪了,还是找个耐心的老儒更妥当。” 不是九阿哥小瞧妇人,而是因大多数女子都拘于内宅,见识有限。 老儒的话,见多识广,还能教授些书本外的见识。 五阿哥听了皱眉。 那样的话,对塔娜来说,会不会太深奥了? 到时候学不会,更难受。 九阿哥见状,就不再多嘴了。 这教孩子,一家有一家的教法。 兄弟两个说着话,到了门口,就见白嬷嬷带了两个仆妇从远至近。 “五爷,九爷,娘娘打发奴才过来接格格进园子……” 白嬷嬷请了安,就说了来意。 五阿哥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道:“那嬷嬷快去接吧,从昨儿开始就念叨着,就怕皇祖母忘了接她。” 白嬷嬷应着,带了仆妇进了院子。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道:“皇祖母慈爱,白嬷嬷也是妥当的,不用担心。” 白嬷嬷空着手出来,并不需要拿东西,却带了两个健壮仆妇,不用说这是给尼固珠预备的。 五阿哥这两天见大侄女多,也晓得侄女是个娇气的孩子,不爱走路。 “可人疼的很,方才过来时,我要抱她,她没让抱,说要牵着三格格一起走,是个心软的好孩子……” 五阿哥赞道。 在自己家也是,教了塔娜一中午,塔娜也只是记住了“人”与“口”两个字,还是尼固珠比比划划的缘故。 教“人”的时候,尼固珠劈开腿站了;教“口”的时候,她自己张大了嘴巴。 旁边跟着的嬷嬷跟丫头都变了脸色,大家都瞧着塔娜的不对劲。 尼固珠却很有耐心,还夸了塔娜。 当着亲弟弟,五阿哥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就低声说了塔娜笨拙之事。 九阿哥听了,道:“那是学得慢,慢慢教就是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指望出才女,认识差不多的字儿,主要能看账册,别被人糊弄住了就行。” 不学习是不行的。 越是不大机灵的孩子,才越应该多读几年书,增长见闻,省得日后被人轻易就糊弄住了。 五阿哥点头道:“是啊,汉语都这样难了,我都不敢教她国文了,怕她更是记不住,慢慢来吧!” 五阿哥回头所去了,九阿哥转身回了正院。 尼固珠正拉着三格格跟慧姐儿道:“我明儿就回来了,不耽误上课,到时候给你们带饽饽,乌库妈妈那边的饽饽好吃。” 这几日,三人同进同出的,现在撇开两人,小姑娘有些不忍心,可是也晓得轻重,没有说什么带她们同去的话。 舒舒跟白嬷嬷在旁听着这话,有些意外。 舒舒看着尼固珠道:“不打算多陪乌库妈妈几天?明儿就回来?” 尼固珠摇头道:“我就是回来上课,晚上还跟乌库妈妈一起歇,老不上课也不好……” 九阿哥正好回来,听了纳闷,打量了尼固珠两眼,道:“这还是我们家大格格么?居然有爱上学的一天?” 尼固珠挺了挺胸脯道:“我当着先生呢,总要自己学会了,才好教三姐姐跟大姐姐,三姐姐听不懂先生的课,得我教呢;大姐姐那边也说了,我教的好,想要继续跟我学认字儿。” 责任这样重大,她再不爱学习,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听课。 九阿哥赞道:“有个当先生的样儿了,那好好教,回头让你五伯跟七伯给你预备‘束修’。” 尼固珠听了就笑,道:“那我不要腊肉,不爱吃腊肉,我爱吃烤羊排。” 这是记得贝勒府给曹曰瑛跟崔总管准备的“束修”有腊肉。 九阿哥点头道:“好,好,阿玛给他们说,让他们给你预备羊肉!” 尼固珠美滋滋地点头,还不忘自己的帮手,跟慧姐儿道:“到时候分姐姐一半……” 说着,给大家解释道:“慧姐姐帮我了,跟我一块教的三姐姐跟大姐姐。” 大家都望向慧姐儿。 慧姐儿红了脸,有些忐忑地道:“奴才没做什么……” 舒舒赞道:“好孩子,你比大格格多念了几年书,学问也记得多,在旁边看着她们几个,我也不用担心大格格教歪了。” 慧姐儿道:“大格格教的很好,很有耐心……” 尼固珠道:“谁开始学,都学的慢啊,玛嬷教我说话有耐心,大哥、二哥教我功课也有耐心。” 当着父母的面,尼固珠这样说。 到了北花园,尼固珠换了说辞。 “乌库妈妈,您说怪不怪,我晓得三姐姐跟大姐姐都是姐姐,可是跟她们一起玩儿,我总觉得自己是姐姐才对,她们像是妹妹,我就想要多照顾她们一些……” 小姑娘这样说着,脸上就带了疑惑,举着小胖手,跟太后道:“我真的不是姐姐么?我四岁,三姐姐五岁,大姐姐六岁,我晓得四比五、六小,可为什么四伯、五伯是哥哥,我阿玛跟十叔是弟弟呢?这怎么还两种算法?” 她将自己说糊涂了。 “会不会只有一种算法,我真的不是三姐姐跟大姐姐的妹妹,而是她们的姐姐,我也不是大哥、二哥的妹妹,也是他们的姐姐……” 第2033章 阴谋论 太后为舒舒母女做的这样周全,他们夫妻再畏首畏尾的,也太不孝顺。 九阿哥道:“以后如何,随着皇祖母跟尼固珠的心意。” 舒舒也是这个意思。 一个皇孙女,影响不到大局,就算外头嫉妒说闲话,自家得到的实惠是实打实的。 有得有失,不能只看失了什么。 九阿哥道:“本想着汗阿玛回宫,咱们就带孩子去百望山玩一天的,估摸要延后了……” 舒舒点头道:“是不大方便,尼固珠还惦记着带皇祖母出去玩儿,可是干系太大。” 太后出行,即便不摆仪仗,也不是说点几个侍卫就行的。 所以孩子话听听就行了,他们夫妻两个要是不知轻重,那回头都落不下好。 九阿哥摇头道:“不单单是因为这个……” 他讲了御史弹劾,跟刑部拘人之事。 “涉及到太子,汗阿玛的心情好不了,说不得憋着火儿等着训儿子,咱们得避避……”九阿哥道。 因此这几天乖乖的,别给御前找到借口骂儿子。 听说还有毓庆宫的侍卫,九阿哥想不到别的,舒舒却想到了。 勋贵子弟充侍卫,基本是从三等侍卫开始。 三等侍卫十六岁…… 要是熬上几年,有资历了,升二等侍卫,也就是十八、九的年纪…… 舒舒的心颤了颤。 太子疯了? 三十五年那次毓庆宫的侍卫已经清洗过,时隔七年还会跟侍卫牵扯?! 当年太子年轻,二十出头,想不周全。 如今都三十了,还敢肆无忌惮?! 太子做什么了? 御前这样处置,更像是打太子的脸…… 或许不是打脸,是打击太子的威名。 太子十几岁就开始监国,从无疏漏,在汉官眼中就是明君气象。 儒家又重嫡长,太子作为康熙唯一健在的嫡子,也是汉官们守护的正统。 可要是这正统继承人品行有瑕呢? 舒舒忍不住阴谋论了。 九阿哥感觉不到这其中的惊涛骇浪,还在跟舒舒道:“换了前几年,太子爷没落好,爷肯定幸灾乐祸,现下爷想的多了,这中间有人没憋着好屁,就是不知道是有人打着大哥的旗号行事,还是有人故意在大哥跟太子爷之间下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长脑子了,但是长的不多。 从三十八年处置索额图开始,朝廷上的矛盾,就不再是太子跟大阿哥的矛盾,而是康熙跟太子的矛盾。 夫妻两个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 是尼固珠带了三格格跟慧姐儿回来了。 五阿哥亲自送了回来。 尼固珠像常胜将军似的,下巴抬得高高的,得意洋洋道:“阿玛,额涅,我适合当先生,我教会了大姐姐认字儿……” 舒舒跟九阿哥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放心。 丰生都晓得尼固珠将《三字经》学的颠三倒四的,舒舒跟九阿哥自然也知道。 这自己还没学明白,怎么教的旁人? 九阿哥望向的五阿哥道:“五哥,您可真放心?尼固珠才四岁,自己才开蒙呢。” 这是帮着女儿找补,怕女儿胡乱教人。 五阿哥讪笑两声,道:“就是姊妹在一起玩儿。” 慧姐儿在旁有些不安。 她旁观了一中午,自是看出来塔娜格格有些不大机灵。 这到底教没教会,真是说不好。 舒舒看出五阿哥跟慧姐儿的反应不对,其中必有内情,也没有追问。 五阿哥就是送人回来,人送到了,就打算回去。 九阿哥见状,就跟了出去,道:“五哥,虽说‘男主外、女主内’,可您也不能大撒手啊,大侄女六岁,也到了开蒙的时候,不管是学规矩,还是学其他,都不能散养了。” 九阿哥没有大包大揽,说交给自家如何如何。 毕竟这读书一开头,就要十来年,两家府邸隔得远,并不是很方便。 他们能接手小阿哥的教育,却不好插手塔娜的教育。 五阿哥点头道:“知晓了,回头叫瓜尔佳氏从佐领人口中打听识字的妇人。” 九阿哥摇头道:“妇人不教针线女红还罢了,教识字儿跟道理别给教歪了,还是找个耐心的老儒更妥当。” 不是九阿哥小瞧妇人,而是因大多数女子都拘于内宅,见识有限。 老儒的话,见多识广,还能教授些书本外的见识。 五阿哥听了皱眉。 那样的话,对塔娜来说,会不会太深奥了? 到时候学不会,更难受。 九阿哥见状,就不再多嘴了。 这教孩子,一家有一家的教法。 兄弟两个说着话,到了门口,就见白嬷嬷带了两个仆妇从远至近。 “五爷,九爷,娘娘打发奴才过来接格格进园子……” 白嬷嬷请了安,就说了来意。 五阿哥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道:“那嬷嬷快去接吧,从昨儿开始就念叨着,就怕皇祖母忘了接她。” 白嬷嬷应着,带了仆妇进了院子。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道:“皇祖母慈爱,白嬷嬷也是妥当的,不用担心。” 白嬷嬷空着手出来,并不需要拿东西,却带了两个健壮仆妇,不用说这是给尼固珠预备的。 五阿哥这两天见大侄女多,也晓得侄女是个娇气的孩子,不爱走路。 “可人疼的很,方才过来时,我要抱她,她没让抱,说要牵着三格格一起走,是个心软的好孩子……” 五阿哥赞道。 在自己家也是,教了塔娜一中午,塔娜也只是记住了“人”与“口”两个字,还是尼固珠比比划划的缘故。 教“人”的时候,尼固珠劈开腿站了;教“口”的时候,她自己张大了嘴巴。 旁边跟着的嬷嬷跟丫头都变了脸色,大家都瞧着塔娜的不对劲。 尼固珠却很有耐心,还夸了塔娜。 当着亲弟弟,五阿哥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就低声说了塔娜笨拙之事。 九阿哥听了,道:“那是学得慢,慢慢教就是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指望出才女,认识差不多的字儿,主要能看账册,别被人糊弄住了就行。” 不学习是不行的。 越是不大机灵的孩子,才越应该多读几年书,增长见闻,省得日后被人轻易就糊弄住了。 五阿哥点头道:“是啊,汉语都这样难了,我都不敢教她国文了,怕她更是记不住,慢慢来吧!” 五阿哥回头所去了,九阿哥转身回了正院。 尼固珠正拉着三格格跟慧姐儿道:“我明儿就回来了,不耽误上课,到时候给你们带饽饽,乌库妈妈那边的饽饽好吃。” 这几日,三人同进同出的,现在撇开两人,小姑娘有些不忍心,可是也晓得轻重,没有说什么带她们同去的话。 舒舒跟白嬷嬷在旁听着这话,有些意外。 舒舒看着尼固珠道:“不打算多陪乌库妈妈几天?明儿就回来?” 尼固珠摇头道:“我就是回来上课,晚上还跟乌库妈妈一起歇,老不上课也不好……” 九阿哥正好回来,听了纳闷,打量了尼固珠两眼,道:“这还是我们家大格格么?居然有爱上学的一天?” 尼固珠挺了挺胸脯道:“我当着先生呢,总要自己学会了,才好教三姐姐跟大姐姐,三姐姐听不懂先生的课,得我教呢;大姐姐那边也说了,我教的好,想要继续跟我学认字儿。” 责任这样重大,她再不爱学习,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听课。 九阿哥赞道:“有个当先生的样儿了,那好好教,回头让你五伯跟七伯给你预备‘束修’。” 尼固珠听了就笑,道:“那我不要腊肉,不爱吃腊肉,我爱吃烤羊排。” 这是记得贝勒府给曹曰瑛跟崔总管准备的“束修”有腊肉。 九阿哥点头道:“好,好,阿玛给他们说,让他们给你预备羊肉!” 尼固珠美滋滋地点头,还不忘自己的帮手,跟慧姐儿道:“到时候分姐姐一半……” 说着,给大家解释道:“慧姐姐帮我了,跟我一块教的三姐姐跟大姐姐。” 大家都望向慧姐儿。 慧姐儿红了脸,有些忐忑地道:“奴才没做什么……” 舒舒赞道:“好孩子,你比大格格多念了几年书,学问也记得多,在旁边看着她们几个,我也不用担心大格格教歪了。” 慧姐儿道:“大格格教的很好,很有耐心……” 尼固珠道:“谁开始学,都学的慢啊,玛嬷教我说话有耐心,大哥、二哥教我功课也有耐心。” 当着父母的面,尼固珠这样说。 到了北花园,尼固珠换了说辞。 “乌库妈妈,您说怪不怪,我晓得三姐姐跟大姐姐都是姐姐,可是跟她们一起玩儿,我总觉得自己是姐姐才对,她们像是妹妹,我就想要多照顾她们一些……” 小姑娘这样说着,脸上就带了疑惑,举着小胖手,跟太后道:“我真的不是姐姐么?我四岁,三姐姐五岁,大姐姐六岁,我晓得四比五、六小,可为什么四伯、五伯是哥哥,我阿玛跟十叔是弟弟呢?这怎么还两种算法?” 她将自己说糊涂了。 “会不会只有一种算法,我真的不是三姐姐跟大姐姐的妹妹,而是她们的姐姐,我也不是大哥、二哥的妹妹,也是他们的姐姐……” 第2034章 触景生情 小家伙说的可认真了。 太后也认真的听了,想了想,道:“是不该两样算法,这样怪为难人的,可是这排行也是没有法子之事,要是大小反过来了,那你也不是老大,家里还有个小的呢!” 尼固珠:“……” 确实忘了吃奶的小弟弟。 不说小弟弟,十叔家话都不利索的弟弟也不像哥哥。 胖丫头道:“那算了,大哥还是大哥,二哥还是二哥吧,他们跟三姐姐跟大姐姐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门口有了声音。 太后笑着望过去。 是康熙来了。 “汗玛法……” 尼固珠带了兴奋,却也没有冲上前去,上回不管是阿玛、额涅还是乌库妈妈都说了,那样不合规矩,而是老老实实道:“给汗玛法请安……” 康熙看着规矩了许多的胖孙女,跟太后道:“额涅教导了两天,看着乖巧多了。” 太后笑着说道:“本就是好孩子,她阿玛、额涅也教的好。” 康熙进了屋子,太后才看清楚康熙脸色,不由担心起来:“皇上怎么看着清减了?是这几日有什么不舒坦么?” 怪不得前几日没有过来请安。 母子都是海淀住着,平日康熙都是隔日过来请安。 前几日没有来。 打发梁九功过来,说是前阵子积压的折子多,过几日再来请安。 原来是病了。 太后心里沉甸甸的,想到了白嬷嬷传来的消息。 皇上发作了太子的人。 这病中心情不好发作人,还是跟太子父子之间又生了嫌隙才病了? 康熙道:“前几天有些着凉,乏的很,短精神,这两日已经好了。” 太后道:“又不是铁打的,不乏才怪,这次南巡,路上太赶了,往返五千里,不到两个月就走了一个来回,正经应该歇歇。” 结果回京以后,也是忙着。 康熙道:“走水路,不算辛苦。” 太后是跟着南巡过的,知晓坐船也累。 晃晃悠悠的,吃不好、睡不好的,她三十八年回来后没有大病一场,可是也缓了半月才缓过劲儿来。 只是皇上不乐意提这个,她也不好细问龙体康健。 平日请安的时候都是上午,这次却是下午。 太后望着康熙,带了不赞成,道:“这是打算明儿回宫?” 太辛苦了,不能好好修养几日么? 到底不年轻了。 五十整的人。 “嗯,打算明早回去,等到殿试放榜了再回来……” 康熙给太后请了安,母子坐下说话。 尼固珠挨着太后坐着,很是乖巧的模样。 康熙想起方才的话,看着孙女多了几分好奇,问道:“你大哥、二哥怎么不一样了?” 三岁看老,说得不假。 康熙前几日见了一回,对丰生跟阿克丹两个孙子也有了鲜明的印象。 老大是个好哥哥,看着就比弟弟妹妹稳重;老二是个内秀的孩子,比哥哥、妹妹更聪慧些。 尼固珠道:“我大哥像大人,爱照顾人;二哥可聪明了,学过的功课都记得;三姐姐……嗯,像是小孩子,得好好照顾,大姐姐瘦瘦小小的,看着好欺负,就得好好说话,别吓着她。” 小丫头说得头头是道。 康熙望向太后,这“三姐姐”是老七的嫡女? 太后点头,看着尼固珠越发慈爱:“这孩子仁义……” 有怜弱之心,才会想着这个需要照顾,那个需要照顾的。 真要说起来,那两个都是堂姐。 受照顾的本应该是尼固珠这小的才是。 康熙想起了九阿哥小时候,好像也有几回不是骂了八阿哥的嬷嬷,就是踹了十阿哥的太监,也是这样小公鸡似的,张开着羽翼,要护着这个,护着那个。 后头九阿哥名声不好,也有这样的缘故。 康熙看着尼固珠这肖似九阿哥的相貌,越发觉得亲近,跟太后道:“随了老九,是个热心肠的,待人没有防心……” 太后摸索着尼固珠的后背,道:“这样的孩子有福气,老九就是这样,小时候吃过亏,可后头什么都找补回来了。” 康熙点头,确实如此。 尼固珠见两人都不开口了,道:“我晓得我阿玛的福气是什么……” 康熙挑挑眉,道:“是什么?” 太后低头看着尼固珠,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重孙女是个碎嘴子,可从没有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 尼固珠伸着小胖手,道:“我阿玛最大的福气,就是当汗玛法的儿子,天生富贵,不用自己讨饭辙……” 康熙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不由失笑,道:“你阿玛说的?什么时候说的?” 尼固珠点头道:“嗯,我阿玛说的,让我们好好上课时说的,还说我们兄妹的福气比不上他,要自己立起来……”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赞成道:“他有汗玛法跟额涅,可是我们也有汗玛法,也有额涅啊,不是应该跟阿玛一样的福气么?可是阿玛就说我们比不上他,说他的阿玛比我们的阿玛厉害,还说他的福晋也比大哥跟二哥的好,这是怎么比的?大哥、二哥也没有福晋呢?” “哈哈哈哈……” 这稚言稚语听得康熙大笑。 太后也忍俊不禁,道:“这个老九,在人前就爱显摆,在家当着孩子的面也不例外。” 康熙笑过之后,则是有些意外,道:“自当了阿玛,就口口声声说要给孩子们攒银子,本还以为是个惯孩子的,总算还没有糊涂,晓得教孩子们自立自强。” 太后点头道:“这才是真心疼孩子,真的有了大人模样了。” 康熙坐了一刻钟,就起身告辞。 尼固珠看着康熙,见神色憔悴,忍不住说了一句:“汗玛法,多喝热水。” 康熙望向尼固珠有些意外。 尼固珠一副仔细回想的模样,道:“嗯,多喝热水……好好吃药,很快就好了……病好了,就能吃好的了!” 这明显是在学大人话,可是小胖脸上的关心也是实打实的。 康熙点点头道:“好,汗玛法会好好喝热水的……” 尼固珠笑得开心,很高兴康熙听话的样子,低头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两块糯米纸包着的橘子糖,放在康熙手中,道:“要是吃药嘴巴苦,您就吃这个甜甜嘴儿。” 康熙看着手中的糖,望向太后。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太后会喜欢这个小丫头了。 闹腾是真闹腾,可贴心也是真贴心。 太后看着尼固珠,再次赞道:“这孩子不仅仁义,还孝顺。” 看着太后满眼都是这个孩子,康熙也想到了自己的皇孙。 如今,上书房读书的六位皇孙,都跟着住到了海淀,在畅春园里读书。 或许,自己也可以偶尔传召皇孙。 即便不想服老,他也晓得自己年岁在这里。 若是在寻常百姓人家,正是含饴弄孙的时候。 康熙若有所思地离开。 太后看着尼固珠,心中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教尼固珠敬畏皇帝。 要是以后尼固珠常来北花园,那见驾的次数就少不了。 即便童言无忌,也要防着旁人说嘴。 可是,还是舍不得板正这孩子。 要是知晓了敬畏,那还能这样真心亲近自己么? 一时之间,太后拿不定主意。 尼固珠看到太后看自己,就误会了,忙捂住荷包,道:“乌库妈妈您不能吃糖,我带这些糖出来前问过额涅了,额涅说您不能吃糖……” 太后道:“那你额涅有没有说过,你也要少吃些,要不然就跟乌库妈妈似的坏了牙?” 尼固珠点了点头,道:“说了,我这糖也不是给自己带的,我是给鸟带的,它们吃了我的糖,说不得就乐意跟我玩了……” 太后:“……” 白嬷嬷在旁吓了一跳,忙提醒太后道:“娘娘,要不要看看大格格的糖……” 这是给人吃的糖么? 大格格可是给了皇上两块…… 太后看着白嬷嬷道:“舒舒什么时候不靠谱过?” 白嬷嬷反应过来。 既是能装在大格格荷包里的,那肯定是入口无碍的。 尼固珠望向白嬷嬷,有些为难道:“嬷嬷也想要么?可我就剩下两块了……” 说着,还是有些不忍心,掏了出来,道:“要不您尝尝,我明天再去找鸟儿玩…… 白嬷嬷忙道:“奴才不要,大格格留着吧!” 只是这糖给过皇上,用这个喂鸟是不是不恭敬? 白嬷嬷望向太后。 太后笑着对尼固珠道:“你嬷嬷都要馋哭了,大格格将糖给嬷嬷好不好?鸟儿爱吃果子,让嬷嬷拿苹果跟你换……” 尼固珠忙将手中的糖塞给白嬷嬷道:“换,换,您可别哭了,要不乌库妈妈该难受了。” 白嬷嬷捧着糖,也不敢反驳,顺着尼固珠的话,道:“谢谢大格格的赏……” * 这会儿工夫,康熙已经出了北花园。 他坐上肩辇,望向阿哥所。 成丁的皇子,除了十二阿哥还留在宫里照应苏麻嬷嬷,其他的都搬到了海淀。 这是孝心? 康熙望向西花园的方向,嘴角多了讥诮。 还真是好大的孝心!? 安排身边人私下里勾连太医院的人,太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这样迫不及待了么?! * 电脑买了,昨天下午,今天上午,弄了几次,迁移同步都失败,最后连开机都无法开机了,然后发现旧本鼓包了,估计要找专业人士迁移数据,旧本子里有各种资料,泪奔,明天开始恢复双更,会不定时三更。 第2035章 福祸无门 傍晚时分,各阿哥所就迎来了侍卫传话。圣驾明日回京,诸皇子送驾。 等到人走了,九阿哥就跟舒舒道的:“又要早起了……” 舒舒想了想,道:“要不爷明儿就别回来了,直接回贝勒府?” 初二要去信郡王府吃席,明天下午回来,也是折腾。 “那你呢?要不也明儿回去?不用赶早,下午回去就行。”九阿哥道。 舒舒摇头道:“不妥当,明儿七嫂过来,我后个儿回去就行。” 总要将三格格姊妹两个好好交回到七福晋手中,还有就是给七福晋道恼。 这殇了庶子,影响的是七福晋的名声。 即便只是意外,不是人祸,可是七福晋也要落个照顾不周、治家不严的罪过。 九阿哥摆手道:“那爷明儿还是回来,反正老十也要回来。” 贝勒府空着,他一个人回去,也不放心妻儿,何苦来哉。 舒舒想想也是,就不再多说。 次日一早,九阿哥早早醒了。 眼见着舒舒要跟着起来,他压了舒舒的肩膀道:“好好歇着,别起来跟着折腾。” 昨晚夫妻两个四更才睡。 舒舒确实有些乏。 到时没有做什么,就是九阿哥拉着舒舒,在书房里翻译《三字经》。 翻译成蒙文版、国文版、法兰西版跟意大利文版、梵文版。 舒舒听得头晕眼的,还真有些担心了。 担心九阿哥用这个教孩子,估计孩子会混乱。 即便这个时候是学语言的好时候,也不好这样填鸭。 想到这个,舒舒看着九阿哥嗔怪道:“爷真是的,晓得要早起,昨晚还不肯早睡。” 她梦里都是九阿哥说外国话。 九阿哥昨晚的状态确实有些不对劲儿,过于亢奋。 九阿哥打着哈欠,得意道:“爷这是‘未雨绸缪’,要是汗阿玛想训人,爷就直接告病……” 舒舒:“……” 实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 九阿哥熬不得夜,如今就很明显,眼下眼圈发黑,脸色也少了红润。 “何以至此?” 舒舒并不赞成:“什么也比不得爷的身体重要。” 九阿哥道:“还是爷的一些小算计,不想要骑马,还是打算继续坐车,又不想旁人借题发挥……” 这骑马有了一回,就有下一回。 风吹日晒的,属于没苦硬吃。 舒舒坐在炕上。 看来九阿哥要将“病弱”的人设坚持到底。 也罢。 如今,山雨欲来,避开也好…… 等到九阿哥出了院门,十阿哥已经在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在。 看到九阿哥脸色儿不对,十阿哥不由担心,道:“九哥身子不舒坦?” 九阿哥揉着太阳穴道:“昨晚蛙声太吵了,走了困……” 如今春夏交替,正是田蛙繁殖的季节,蛙鸣声昼夜交替。 十四阿哥在旁,心有余悸道:“是挺吵的,宫里这个时候有猫叫,也是隔三差五的,这边蛙鸣声实在恼人,一晚一晚的。” 他昨晚辗转反侧,都有些后悔。 南五所那边挨着的是御稻田,不比北五所这边水泊多,虽也有蛙鸣,却没有这边动静大。 十三阿哥想起了去年放鸭子之事,道:“让内务府那边继续放鸭子罢,现下还能关窗,过阵子天热要开窗睡觉,到时候更吵了。” 大人还罢,小孩子估计受不住。 九阿哥点头道:“是,这水鸭子今年还得放……”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晓得不会是这个缘故。 这蛙鸣声早就有的,九嫂那边也有应对方法,就是在寝室钉羊毛毡隔绝声音。 现下却拿这个说话。 等到兄弟两个上了马车,九阿哥不等十阿哥问,就道:“不用担心,爷故意的……” 他低声说了缘故:“汗阿玛又将儿子拢在一处了,爷怀疑他憋着火,想要训儿子,爷可不想挨训。” 早先挨训就挨训了,如今自己是当阿玛的,回头让孩子们晓得,那面子上多挂不住。 还是舒舒那里,如今跟嫂子、弟妹们同住海淀,别再因自己的缘故丢脸。 十阿哥:“……” 十几个皇子在,哪里就会轮到九哥头上? 这不是未雨绸缪,更像是杞人忧天。 等兄弟几个到了大宫门,这边已经不少人候着。 包括住在南五所的几位皇子,还有方才没有见着的五阿哥。 大家也都发现了九阿哥脸色不对。 五阿哥看了看黑漆漆的天,道:“是不是起太早的缘故?一会儿在车上好好补觉。” 九阿哥点头道:“嗯,一会儿上车就睡。” 大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如今不冷不热的,这里又挨着御马场,这每日里骑射也该捡起来了。” 这身体越娇贵越虚。 这夏怕热、冬怕冷的怎么行? 还是该好好操练,才能结实起来。 九阿哥连忙求饶,道:“大哥您可饶了弟弟罢,真要每天去御马场操练,那剩下的时间就要趴窝。”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的青眼圈,带了打趣,道:“是走了困,还是别的?老九你也掂量着,想要身体好,还是要多修身养性。” 他就是如此,这几日没有回郡王府,就是歇在南二所,素了几日,这脸色都养过来了。 不是多个内宠才是好色。 这守着一个,不知节制,也该教训。 九阿哥听着三阿哥阴阳怪气的,小脸就耷拉下来。 哪有这样当哥哥的,老往弟弟的房中事儿上扯? 关键是这次来海淀,他没有带格格,只有嫡福晋,这样说话就轻浮了,好像福晋怎么不爱惜他的身体似的。 他就上下打量三阿哥两眼,道:“刚好想要说三哥脸色儿不错,结果您就来这一句,啧啧,看来您这难关还得过过……” 三阿哥听不得这个,忙道:“老九你别什么都说,好好的怎么咒人呢?”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祸福无门、惟人自招!” 四阿哥在旁,摸着手腕上念珠,明白了九阿哥的意思。 口为福祸之门。 三阿哥犯了口孽。 八阿哥在旁,看了眼三阿哥,又看了眼九阿哥。 他早就看出来三阿哥对九阿哥的拉拢之心,只是九阿哥明显瞧不上三阿哥。 如此也好,他并不希望九阿哥掺和进来,那样事态会不可控,因为十阿哥会与九阿哥同进退。 三阿哥博览群书,自然也明白九阿哥的意思,不服气道:“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得了,你怎么还多心呢?” 娘们似的,一句话不中听就恼了。 九阿哥轻哼一声,望向别处,不搭理三阿哥。 三阿哥还想要说话,十阿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三阿哥的话又憋了回去。 大家都安静下来。 十四阿哥看在眼中,心中嗤笑。 三阿哥还真是老样子,一如既往的欺软怕硬。 十阿哥对九阿哥真是没得说。 得罪九阿哥不怕,九阿哥小心眼归小心眼,可不是心狠的,十阿哥就不好说了。 同理,想要拉拢十阿哥也不难,只要能拉拢住九阿哥。 三阿哥眼见着没人说话,自己都不自在了,轻咳了一声,跟四阿哥道:“汗阿玛恩典,给了几位才子进士身份,允其一体殿士。” 四阿哥不置可否。 虚有其名的大儒罢了。 若是真才实学,也不是会试落第。 那三人给了恩典的举人,一个是纳兰容若至交好友,一个是李光地举荐,一个是行走内廷多年,得御前所喜。 这样的恩典,虽没有占用已有的进士名额,可四阿哥心中并不赞同。 这开了先河,给了文人钻营幸进之路。 三阿哥还在喋喋不休,道:“这三个才子,一个擅画、一个擅书、一个擅诗文,早已名声鹊起,就是时运不济罢了……” 旁人听着,都百无聊赖,只有八阿哥心下一动。 这三人是汗阿玛钦点的,参加完殿试,即便只在三甲,应该也会入翰林院为庶吉士。 同样是贝勒府,九阿哥的贝勒府能挂两个典仪陪九阿哥读书,自己的贝勒府典仪还有一个缺儿。 那何焯背后就是李光地,李光地快入阁了…… 随着静鞭声,康熙坐着肩辇出了大宫门,下辇换车。 众人都跪迎圣驾。 康熙登车,望向臣子前的诸皇子,视线在大阿哥身上顿了顿。 大阿哥有所察觉,却没有抬头。 他已经不再是御前夸上几句就雀跃几日,而是会想那称赞背后的用意。 今早诸皇子过来送驾,不见太子。 这叫大臣们见了,少不得猜测太子无礼? 可太子真的无礼么? 大阿哥心里平静如水。 等到圣驾起行,众人也上马随行。 九阿哥这里,拉着十阿哥鸟悄地退下去,依旧是上了马车。 “今天送,过几日殿试完是不是还要接?汗阿玛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九阿哥忍不住跟十阿哥小声嘀咕道:“旁人有离不开爹娘的,没听说有离不开儿子的?”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这几年御前出巡,发现了古怪之处:“这几年太子爷一次不落啊?怎么回事儿,平日里发作的还多,这什么意思?熬鹰呢?” 十阿哥眼神眨了眨。 赫舍里家、佟家、钮祜禄家三家子弟,差不多都清退出侍卫处跟护军营。 汗阿玛老了…… 神武门为什么叫神武门…… (本章完) 第2036章 运势 五所,正房。七福晋拉着舒舒的手,叹了一口气:“本还想着跟你们在海淀好好聚聚,结果倒是给你添麻烦了。” 舒舒道:“您也太外道了,这不是赶上事儿了么?” 要不是两人这样的交情,七福晋也不会开口。 她性子开朗外向,可却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七福晋辰正就到了海淀,没等舒舒过去,就先到了五所。 提及夭折的小阿哥,七福晋唏嘘道:“三阿哥还有一个来月就‘抓周’,跟着她额娘过来请安,都会叫‘额涅’了。” 即便不是自己的孩子,可也是常见的,就这样夭了,也叫人不落忍。 看着七福晋神色憔悴,舒舒只能道:“节哀。” 七福晋摆摆手,打发门口的丫头下去,跟舒舒小声道:“这几日我辗转反侧,确实不好受……” 七贝勒府算是子嗣繁茂的,七贝勒共有四子五女。 这是七贝勒府第一个夭折的孩子。 “七爷查了又查,确实是阴错阳差……” 七福晋叹了口气,道:“这也是那拉氏的运气,真是没法说,要是伊尔根觉罗氏不起这相争之心,也就没有这人祸了……” 这小阿哥一夭,七贝勒府剩下的三子都是那拉格格所出。 即便后头再有其他庶子,也比前头这几个小了不少。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去年三格格病重之事,道:“当时我也是刚起了不好的念头,三格格就起了高热,后头我在菩萨面前发誓,再不生害人的念头,三格格才渐渐好了,真是想不信都不行。” 换了其他府邸,妻妾相争、妾妾相争,都是少不了,七贝勒府的内宅却素来清净。 这刚起了相争的苗头,就断了相争的根基。 舒舒道:“既是您想开了,就别再为这个恼了,以后遭人嫉的是那拉格格,七爷才二十出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这个格格能生出小心思,其他的格格要是得了阿哥,也会生出这个心思。” 攻防换位,以后需要战战兢兢的,就是那拉格格。 七福晋点点头,道:“不恼了,我就是怕了,这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从肉团子似的拉扯大,可受不了这个闪失。” 五格格就安置在后院,三格格跟着早上回来的尼固珠在后头上课。 “小姊妹处得可好了,尼固珠拉着海兰去上课了,还有慧姐儿跟着,说是上课,大多数都是听故事……” 舒舒说着这几日两位侄女在五所的状况。 七福晋笑道:“早就想着让两姊妹多亲近亲近,之前住的远,现下可方便了……” 舒舒道:“姊妹三个,还有五贝勒府大格格,也跟她们差不多大,昨儿中午就过去找大格格玩了。” 七福晋看着舒舒道:“也是为难你。” 舒舒是亲婶子,本应该多照顾五贝勒府的侄女,可那又是庶出,如今养在侧福晋身边,照顾了倒像是故意给嫂子添堵。 舒舒摇头道:“不算什么,是个老实孩子。” 至于五福晋那边,亲嫂子是因为她是五阿哥的福晋,跟别人比是亲的,可跟五阿哥比的话,自然还是顾着五阿哥的面子更多些。 七福晋点头道:“换了瓜尔佳氏抚养,倒是更让人放心些。” 涉及到五福晋,妯娌两个点到为止。 七福晋那边还要安置,去后罩房谢过了伯夫人后,就接了五格格回去。 至于三格格因在后院上课,就说好了中午再安排人来接。 舒舒亲自送到院门口,也是狠狠地松了口气。 这照顾别人的孩子,责任重大,这几日还真是精神紧绷着。 她去了后罩房,跟伯夫人说道:“七嫂原来不信神佛,可这一回回的,不信也信了。” 七福晋这回看着,装扮都变了,手腕上戴了一串檀香手串,头上钿子上也戴了荷。 要知道,早先七福晋不喜欢荷,嫌荷寡淡。 伯夫人道:“这气运之事,有时候真说不好,多些敬畏之心,不是坏事。” 七福晋真要乱了心,使了手段,最后能不能害人不好说,绝对会害己。 舒舒却晓得七贝勒府这一支最后承爵的不是那拉格格的儿子。 庶长子弘暑因随十四阿哥打西北的缘故,被归为“十四爷党”,虽封了世子,可还是被革了世子。 同母弟也被牵连,没有封世子,而是另择了其他人生的庶子为世子。 这也是七福晋没有生阿哥,舒舒也不怎么为她着急的原因。 只要不是那拉格格的儿子嗣爵,七福晋的日子都不会太堵心。 其他格格、妾室即便“母以子贵”,也算不得什么,比不得那拉格格是七阿哥的头一个女人。 对男人来说,头一个女人到底不一样。 这份不一样,外加上是长子、次子、四子跟长女、次女之母,七福晋即便是嫡妻,分量也重不过那边去…… * 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喝着奶茶,道:“还是你这里的茶好,用的是茉莉茶,没有砖茶那发霉的味儿。” 十二阿哥道:“水也兑得多,喝着才清爽,没有那么浓稠。” 九阿哥点头道:“天热了就该喝这个奶茶,等到回去叫你九嫂也这样煮。” 送了圣驾回宫,九阿哥还以为御前会传他们兄弟陛见,结果直接来人叫他们散了。 九阿哥懒得去理藩院衙门折腾,就过来内务府消磨时间,顺带着等十阿哥。 十阿哥去宗人府了。 兄弟两个约好中午一起回海淀。 九阿哥指了指空着的桌子,道:“不来这边点卯?常驻翰林院了?” 十二阿哥点头,脸上带了笑意,道:“听说跟揆叙相交莫逆。”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倒是会挑人。” 明珠虽罢相多年,可纳兰家是国主后裔,八旗的顶尖勋贵。 反正腾出了地方,十二阿哥舒坦了。 兄弟两个说了会儿话,十阿哥就过来接人了。 兄弟两个就出了宫,赶在午饭之前,回到了海淀。 后院已经散课。 丰生兄弟带了小阿哥去了六所,尼固珠也不在。 她是跟着三格格去二所了。 “见那边来接人,很是不客气的主动跟着去了,说要给七伯母请安……” 舒舒说起女儿,哭笑不得,道:“还挺忙……” 真是四处搭个。 九阿哥道:“这不挺好的,大大方方的。” 舒舒道:“爷等着看吧,在海淀玩野了,回家肯定也惦记着串门。” 九阿哥道:“打发人去给娘娘请安吧,问问明早方便不方便,要是方便,咱们带孩子去园子。” 信郡王府请客是晚饭,下午进京就来得及。 舒舒自是没有异议。 都来海淀一旬了,给宜妃请安之事,确实不好再拖。 九阿哥就叫了何玉柱,吩咐道:“去园子里代爷给娘娘请安,问问娘娘明早方便不方便,要是方便,我跟老十带孩子过去请安。” 何玉柱没有立时就走,而是望向舒舒,道:“福晋,今儿昌平庄子送菜过来,有新鲜的水萝卜跟香椿,要不要给娘娘带些?” 方才他们主仆过来时,正好看到管事带人卸车。 舒舒道:“多带些,再叫小棠预备一份,回头尼固珠回北园时带着。” 不是什么稀罕物儿,就是应季的东西,吃一口新鲜。 何玉柱应着,下去预备去了。 九阿哥道:“爷原还想着找机会接小十八出来住几日,明儿就算了,汗阿玛不在,不好自作主张。” 舒舒道:“今年在这边住的日子还长着,不着急,回头会有机会的。” 九阿哥想到了自己的幼弟,将心比心的,就想到了小六。 虽说他们到了海淀一旬,可是要照顾这么多孩子,也没有闲暇。 九阿哥打算下午去御马场一趟,看能不能接小六过来吃晚饭。 估摸着过了小半个时辰,何玉柱回来复命。 “娘娘说明早正闲着,让九爷跟十爷带福晋跟小主子们过去。”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你再去隔壁,告诉你十爷一声。” 何玉柱又下去了。 舒舒想起十三福晋那边也没有给敏嫔请过安,之前也在等自己这边的章程,就吩咐白果道:“你也去一趟三所,跟十三福晋说一声,我们明早给娘娘请安。” 至于十三福晋什么时候去给敏嫔请安,就要他们夫妻自己商量着…… (本章完) 第2037章 名正言顺 十三福晋那边都说了,自是不好落下瓜尔佳氏。 头所那边也接着打发人过去了。 至于带塔娜进园子,舒舒没有这个念头。 五阿哥也在海淀,还有能出面的女眷。 带不带塔娜给宜妃请安,如何带塔娜请安,就不是舒舒操心的事儿。 这各家过各家的日子,还需要有分寸。 至于跟十福晋一起请安,那是康熙的金口玉言。 次日,就是四月初二。 说是早上入园子请安,实际上一行人到回春墅时,已经是巳初。 这个时候不会太早,扰了宜妃早膳时间;也不会太晚,还要考虑是不是留饭。 宜妃早等了。 十八阿哥也眼巴巴地看着门口。 等到佩兰将人带进来,十八阿哥就瞪大了眼睛。 好多小孩儿。 一行人请了安,宜妃叫起。 宜妃的视线从几个大些的孩子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九阿哥刚放下的小阿哥身上。 “这是老十家的大阿哥?” 宜妃带了笑,吩咐九阿哥:“快抱了来。” 她本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眼下这孩子跟西洋画上小天使似的。 换了旁人,可能会刻薄地挑剔这孩子的相貌,到了宜妃这里,只有更爱的。 九阿哥应了一声,就抱了小阿哥上前,跟宜妃道:“等到殿试完,就要请旨圈大名了……” 说着,他又对小阿哥,道:“这是九伯的额娘,叫玛嬷……” 小阿哥乖乖巧巧的,老实叫人。 “玛嬷……” 宜妃双手接过来,稀罕的不行,道:“好孩子,这么乖,这是随了你额涅……” 这孩子是头一回见。 宜妃知晓他今儿进园子,也给预备了表礼。 之前小阿哥出生、百日、周岁,宜妃也都叫人送了礼。 只是跟今日还是不同。 皇上允十阿哥带妻儿过来给宜妃请安, 日后十福晋再入宫,也可以跟舒舒一样,先往翊坤宫来。 十阿哥:“……” 岳母在时,提及福晋小时候,说的是五岁骑羊、六岁偷喝马奶酒的淘气事儿,可没有乖巧的时候。 十福晋笑。 她现在就很乖。 努力跟九嫂学习,做个让人夸奖的皇子福晋。 十阿哥道:“妃母,儿子小时候也听话……” 宜妃轻哼了一声,道:“我怎么不记得?就记得你们哥俩上房揭瓦了!” ?an?c〇 当时看的她跟温僖贵妃头疼,满宫打发人赔不是。 温僖贵妃还好,只有十阿哥这个独苗;宜妃当时还养着十一阿哥,还要留意五阿哥跟恪靖公主,正经弄得焦头烂额。 等到跟小阿哥香亲完,宜妃又看三个孙子、孙女。 “都读书了?这一转眼,就是大孩子了……” 宜妃看着丰生道。 丰生道:“还在认字儿,每天听先生说书。” 让他们自己看,他们还看不了书。 宜妃见他这小大人的模样,看着舒舒笑:“都能想到你小时候什么样了!” 丰生相貌肖母,还有长兄的做派,宜妃想当然地觉得舒舒小时候就是这样。 舒舒在家也是长姐。 舒舒想着伯夫人的话,有些心虚,可还是点头道:“我额涅说我小时候读书也这样认真。” 小时候的事情都模糊了。 她记忆中自己也是丰生这样,可到了伯夫人口中,就是跟尼固珠似的,是个碎嘴子。 宜妃又望向阿克丹,叫到跟前,让他挨着十八阿哥站着,一手牵着一个。 舒舒笑道:“这叔侄俩,都随了娘娘了,大了不愁娶媳妇。” 九阿哥坐在舒舒上首,听了这话,回头望向舒舒。 这什么意思? 自己长得没有随娘娘,就得愁娶媳妇?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要不是皇子身份,直接指婚,而是换成了相看,那九阿哥肯定要被人挑剔。 长得平平,性子还不讨喜。 九阿哥磨牙。 宜妃看着两人的眉眼官司,移开了眼。 老九这出息,这黏黏糊糊的,不成样子。 她望向另一侧坐着的十阿哥跟十福晋。 两口子正在看着十八阿哥跟阿克丹。 十阿哥看着十八阿哥道:“十八弟长得结实,妃母养的好。” 三十八年生人,五岁了,又过了种痘关,这个弟弟是站下了。 虽说也是小阿哥,可子以母贵,十八阿哥的爵位也不会太低,初封最少是个贝子。 在后头的小皇子中,应该是领头的。 明年进了上书房,就能看出成色了。 五哥有些藏拙,九哥是偏才,不知道小十八如何。 十福晋道:“差着身高,要不像一对双儿……” 十八阿哥看着阿克丹,也有些惊诧。 叔侄去年年初见过,可是十八阿哥早忘了。 阿克丹也是如此。 叔侄对视几眼,阿克丹就去看十阿哥,看了一眼又一眼,抿着嘴没有说话。 尼固珠在旁,道:“二哥想要问,十叔跟十三叔像,跟十三叔也是一对双么?” 大家望向阿克丹,阿克丹没有否认。 十阿哥摇头道:“差着三岁,不是一对双儿,是兄弟也像,你跟你大哥也像。” 阿克丹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阿玛跟十叔就没有什么像的地方。 尼固珠在旁,挺着小胸脯,道:“爷俩也像,我就像阿玛。” 宜妃看着这活泼的大孙女,招呼她上前,看着她眉眼道:“确实像,这性子也像。” 尼固珠点头道:“乌库妈妈也这样说,说孙女这样的有福气。” 宜妃拉着她肉乎乎的小手。 能没有福气么? 嫡长女,还入了太后的眼。 尼固珠仰着头,看着宜妃,也有些移不开眼。 宜妃没有生过女儿,却是养过女儿的。 生完五阿哥之后,五阿哥就被抱到太后处养育,宜妃出了月子,就开始抚养恪靖公主。 母女之间的情分是真真的。 可眼下见了尼固珠,也叫人真眼馋。 要不是太后看上了尼固珠,宜妃也想要留人了。 九阿哥看着这祖孙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着你的模样,小声跟舒舒道:“瞧瞧,这就是咱们娘娘了,旁人重男轻女,她是重女轻男,当初对四姐姐最是宠爱,不是我们这几个当儿子的能比的。” 舒舒笑着点头,没有说别的。 她照顾了海兰姊妹数日,也晓得了带别人孩子与带自己孩子的区别。 宜妃不是不疼儿子,而是因为几个孩子中,只有恪靖公主不是亲生的。 恪靖公主年岁还最大,比五阿哥还大半岁,也会比弟弟们先懂事。 宜妃自不会在养女面前亲疏有别。 舒舒有些明白宜妃跟几个儿子都不亲的原因了。 各种顾及,也是想要求全罢了。 可实际上,越是求全,越容易不全。 郭贵人对宜妃的嫉恨,说不得还有这一条“夺女之恨”。 九阿哥小声嘀咕,可屋子就这么大,大家自然也听得真切。 宜妃横了他一眼,道:“你四姐姐什么时候气过我?你们几个加起来,也没有她一个人懂事,还不兴我多疼她?” 九阿哥道:“额娘是不是记错了?儿子怎么记得小时候也懂事来着?” 宜妃轻哼道:“懂事?喂死了太后的鱼,拔了永寿宫的花,剪了景仁宫小狗的尾巴,放飞了延禧宫的鹦鹉,踩碎了乾清宫的瓦……” 九阿哥:“……” 只记得后几件,还有前面两件么? 他望向十阿哥,道:“老十,那鱼跟花的事儿你记得么?我怎么不记得,是不是额娘记错了?将你跟五哥的事儿,都记得我头上?” 十阿哥摇头又点头:“鱼不记得了,花儿我记得,九哥拔的是一株玫瑰花,正开着花呢,我想要折花给娘娘跟妃母,结果手上扎了刺,九哥就上手拔了花,也挨了一手刺儿,疼哭了。” 这么一说,九阿哥隐隐约约地有些印象了。 眼见着大家都看自己,他忙道:“你肯定也哭了,我才去拔花。” 十阿哥点头,道:“嗯,我先哭的……” 舒舒在心里算着这几个宫室的位置,这样淘气的时候,肯定是学规矩之前。 要是学规矩之后,还敢如此,那早就被教训了。 看来那时候宫禁跟现在不一样,更宽松,小阿哥才会满宫乱逛。 按照现下的规矩,没有宜妃点头,十八阿哥连翊坤宫都出不去。 十福晋看着十阿哥笑。 十阿哥跟九阿哥就差一个半月大,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那九阿哥淘气时,十阿哥肯定也在旁边跟着。 从三十七年冬见着十阿哥时,十阿哥就少年老成的样子,十福晋有些想不出他顽劣淘气会是什么样子。 子肖父。 十福晋又望向小阿哥。 过两年小阿哥不会也那样淘气吧? * 北头所。 “人之初……” 瓜尔佳氏拿着《三字经》,耐心地教着塔娜。 “人之初……” 塔娜小脸上都是认真,看着瓜尔佳氏手中的书。 瓜尔佳氏心中无奈。 这《三字经》的第一句,她教了三天。 都是当天学会了,第二天丝毫不记得。 她看出了塔娜的不对劲儿,也明白了为什么五阿哥没有提送塔娜去跟九贝勒府的孩子们一起读书。 不是不勤勉,可是确实没有读书的天分。 不仅是没有天分,还有些笨。 妹妹这样,同母的弘昇阿哥资质如何,真是叫人不敢想。 瓜尔佳氏忍不住望向自己的奶嬷嬷。 这是勾着人生野心。 这样的庶长子,如何能让人心服? 奶嬷嬷脸上依旧镇定。 等到就剩下主仆两人,嬷嬷小声道:“五爷功课也不好……” 皇子不需要文武双全,皇孙也不需要。 这功课好赖,并不是承爵的主要原因…… 第2038章 同行 回春墅。??看着座钟的指针即将指向十,九阿哥跟十阿哥对视了一眼。 尼固珠倚在宜妃怀里,说着上学之事。 “曹先生教认字,崔总管教国语,小松姐姐教投壶跟弹弓、孙姑姑教算盘,不过这回孙姑姑没来,就换成旁人教算盘了……” 宜妃听着,很是诧异,望向舒舒。 实没有想到孩子们这样上课。 舒舒道:“孩子们还小,只教认字跟国语怕坐不住,就穿插着来,更多的是陪玩。” 宜妃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点头道:“是儿子拟的课,不想叫孩子们太辛苦。” 宜妃有些明白康熙的话,为什么不放心这夫妻两个教孩子了。 儿戏一般。 要是格格这样教没什么,小阿哥这样教,玩野了,以后大了才要坐不住。 尼固珠接着说道:“我还拉了三姐姐过去听课,三姐姐听得可仔细了,我还想带大姐姐去来着,可是五伯没让,五伯说让大姐姐在家里学。” 宜妃心中诧异,面上不显,慈爱道:“好孩子,听你五伯的,你大姐姐比你大,也有别的要学。” 这不像是五阿哥行事,不知其中有什么缘故。 尼固珠眨了眨眼,心中生出疑问,不过低头看了眼胸前,却没有开口问。 九阿哥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告辞。 即便是骨肉相聚,这时间也不宜过长。 他跟十阿哥都是成年皇子,这园子里住的宫妃却不止宜妃。 大家跟着九阿哥起来。 十八阿哥看看几个侄儿、侄女,又看着几位兄嫂,有些无措。 娘娘盼了两日,结果就进来这一会儿? 九阿哥看着十八阿哥道:“等汗阿玛回园子,我就接你过去住两日。” 十八阿哥望向宜妃。 宜妃看着小儿子,道:“之前不是还念叨着九嫂家送的饽饽好吃么?到时候去你九哥、九嫂家好好尝尝……” 十八阿哥点点头,脸上带出期待来,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阿克丹身上。 这是侄儿,跟其他三个侄儿、侄女好像不大一样。 阿克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舒舒见他反应不对,低头望过去。 就见阿克丹的手上,落了个小黑虫。 舒舒忙弹开小黑虫,用帕子擦了擦阿克丹的手。 阿克丹依旧举着自己的手,满脸嫌弃。 宜妃见状,心下一颤,忙吩咐佩兰道:“叫人送水,给阿哥洗手。” 众人都望向阿克丹。 阿克丹放下手,望向舒舒。 舒舒道:“劳烦姑姑……” 佩兰忙道:“您客气。” 说完,佩兰下去传话。 少一时,水盆送进来。 舒舒亲自给阿克丹洗了手,又换了帕子擦干净,一行人才出了回春墅。 佩兰亲自送出来,看着一行人出了园子才折返。 回春墅里,宜妃已经叫十八阿哥的奶嬷嬷抱了人下去,自己却是红了眼圈。 “娘娘……” 佩兰见状,以为是不舍得孙子、孙女,安慰道:“等到明年皇孙入宫读书,娘娘要见小阿哥就方便了。” “侄儿肖叔……阿克丹长得像小十八,可这性子跟他十一叔一样一样……” 十一阿哥虽是幼子,可不像十四阿哥那样骄纵,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尤其爱干净。 当年在翊坤宫时,五岁的九阿哥还在淘气,三岁的十一阿哥已经晓得给哥哥留饽饽了。 十一阿哥是三十五年殇的,当时佩兰已经是翊坤宫的小宫人,跟着香兰去过四所。 她心中叹了口气,道:“娘娘供奉了这么多经文,十一爷肯定转生去了……” 宜妃听了,喃喃道:“转生……” 真要那样的话,今年也八岁了。 宜妃揉了揉太阳穴,自己也老了,怎么老想着之前。 逝者已逝。 她望向佩兰道:“叫人打听打听,看看头所那边怎么回事儿。” 老五素来不将弟弟当外人,这回怎么拦着,不让长女跟着那边亲近。 是因尼固珠留在北园的事儿,有人嚼舌头了? * 北五所,正房。 “好孩子,奖你一朵小红……” 舒舒将一朵红色玛瑙珠攒的小胸针给尼固珠别在胸前。 尼固珠低头看着,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的胸前已经有两朵小红。 其中一朵昨天送尼固珠去北园时,舒舒许诺的,让她好好的陪乌库妈妈,不许要东西,也不许哭闹,乖乖地,就有奖励。 另外一朵就是今早进园子之前的许诺的,让她好好给宜妃请安,不许抢着说话,就有奖励。 因这个缘故,尼固珠在园子里说话比丰生他们多,可是也没有滔滔不绝,大多数的时候还是乖乖地听长辈说话。 九阿哥看着尼固珠这欢喜的样子,想起舒舒叫银楼做的一匣子小红。 估计够用一阵子了。 尼固珠美滋滋地看完,就道:“我要去十叔家了,十叔家中午吃烤肉……” 方才从园子里回来后,十阿哥夫妇直接带了丰生兄弟过去。 十阿哥还邀请了尼固珠。 只是尼固珠惦记小红,才先回了五所。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送人。 何玉柱蹲下来,道:“大格格,奴才抱您过去。” 尼固珠就老实让抱了,望向舒舒,道:“额涅别忘了带好吃的回来……” 舒舒点头道:“记得呢,到时候买果子回来……” 夫妻两个下午要回城,往王府赴宴,今晚不回来,已经给孩子们说过。 尼固珠点头,被抱了出去。 九阿哥跟舒舒道:“瞧瞧,吃饭的地方还挺多,估摸着皇祖母那边的新鲜劲儿也差不多了。” 舒舒道:“不是奔着吃去的,是奔着抢吃去的……” 九阿哥想想也是。 他小时候在翊坤宫吃饭也不香,到了上书房,大家一起吃乾清宫膳房的饭菜,同样是例菜,就觉得好吃不少…… * 南三所,正房。 膳桌摆上,夫妻两个对坐。 食不言。 等到放下筷子,漱了口,八阿哥才望向八福晋道:“你约了九福晋一起回京?” 八福晋点头道:“都从海淀回去,又是都去信郡王府,分开走也叫人奇怪。” 八阿哥端着茶盏,觉得古怪:“九福晋就应了?没说别的?” 那是个泼辣的,这些年跟自家毗邻而居,可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八福晋道:“应了……” 八阿哥放下茶盏,道:“那九阿哥那里……” 八福晋垂下眼,道:“那我就不晓得了,总不会他们两口子分开走吧!” 八阿哥想想也是。 可九阿哥出行,向来都是坐车。 到时候两家同行,自己一个人骑马,也显得奇怪。 他就轻咳了一声,道:“那爷也坐车吧!” * 北五所。 舒舒跟九阿哥这里也掐着点儿,看到申初了,就出了五所,上了马车。 夫妻两个用了一辆马车,上的是九阿哥的马车。 后头跟着辆马车,坐着白果跟冬月。 何玉柱跟周松坐在车辕上,其他侍卫、护军骑马。 少一时,马车途径南五所,舒舒就叫人停车。 周松下车往南三所去。 南三所前,停了两辆马车。 等到周松传话回来,那边也有了动静。 八阿哥带着八福晋出了南三所,上了马车。 九阿哥这边的马车,已经避道让行。 等到八阿哥的马车上了官道,路过九阿哥的马车时,车厢帘子撩开。 “九弟……” 八阿哥依旧和煦,看不出有任何芥蒂。 “八哥……” 九阿哥也挑着帘子,面上带着笑。 八阿哥挑挑眉,放下了帘子,马车缓缓而行。 九阿哥这边也放下了帘子,马车缀在后头。 “哼!晦气!” 九阿哥放下马车帘,就收了笑,跟舒舒抱怨道:“汗阿玛怎么想的?要是爷跟老八对付时,让爷下正蓝旗就下了,后头都知晓爷跟老八不对付,还让爷下正蓝旗,这叫什么事儿?” 偏偏他还序齿在后头,要是跟八阿哥相争,就会落不是,还让宗室看皇家兄弟的笑话。 舒舒道:“应该没多想,就是按照序齿来的……” 真要挑挑拣拣的,那下五旗的王公难免多想。 按照序齿,一个旗一个旗下,王公们也不能好说什么…… (本章完) 第2039章 又成了对照组 九阿哥抱怨了两句,也就不提八阿哥,只说新上任的信郡王董额。 “十多个儿子,不过站住的不多,只有六房儿孙,如今都跟着搬进了郡王府,过几年还有热闹瞧呢。” 董额年将花甲,多罗郡王可以请封郡王长子,可是他没有嫡子嫡孙,一堆庶子庶孙。 如此一来,大家身份一样,就都可以争嗣王爵位。 舒舒道:“庶子庶孙,还有考封拦着,那这些人就算成丁,这爵位应该也不高吧?”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除非嗣郡王爵,其他人连国公也轮不上,就是个宗室将军罢了。” 舒舒想了想,道:“这样也好,正蓝旗除了信郡王与安郡王,爷的爵位就是高的。” 现下的八旗旗主,权力比不得开国时候。 他们对名下佐领跟包衣来说是主子,却不是小旗主的主子。 九阿哥跟八阿哥这样名下有佐领的领主,就是小旗主之一。 不过这诸位小旗主之间,也要按照爵位高低排位次。 就像现下御前轮值,八旗王公也是分了左右翼排班。 各旗内,王公也不是都派差事。 平日里小旗主也要敬着旗主,同进退。 九阿哥想起了三十七年皇子第一次大封之事,道:“前头的几个皇子,汗阿玛应该也是准备都封王……等到他们二封的时候,爷要是跟着沾光,说不得也能得个郡王。” 他倒不是白日做梦,而是想起南巡时看到的水泥之功。 “汗阿玛没有说准话,但是听着话音是给爷记功的……”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道。 舒舒道:“不着急,爷的功劳在那里摆着,落不下爷去。” 第一次封皇子,前头的阿哥有战功,二封的时候,跟九阿哥就是一个起跑线,看这些年当差的功劳。 九阿哥点头道:“爷也这样寻思,老十不用说,停封一次,二封时还是郡王,前头截止到老八,还是截止到爷,差别也不大,汗阿玛应该不会那么狠心。” 舒舒也这样觉得。 五阿哥露了短处,在政务上没有长处,在家事上也不清明。 王府嫡子病弱,庶长子愚钝,后继无人。 这样的五阿哥,对前头有心夺储位的皇子不是威胁,就不用担心他跟九阿哥这同胞兄弟勾连起来。 九阿哥跟五阿哥又分得清楚,行事并不以胞兄为马首,就没有必要压着他的爵位。 夫妻说着闲话,马车进了城。 信郡王府在东单牌楼西边,等到夫妻两人下车时,就见几位王府阿哥在迎客。 今日是小宴,只宴请正蓝旗王公,并不是大宴。 饶是如此,王府门前也都停满了马车。 “九贝勒,九福晋……” 这边九阿哥扶了舒舒下马车,就有个黄带子迎了上来,给两人请安。 九阿哥见他都留了胡子,年纪在三十上了,晓得这应该是王府子辈的。 等到那人自报家门,是王府的九爷扎录。 这论起辈分,是九阿哥的族叔辈。 九阿哥要是想叙家礼,可以避开,或者受半礼。 不过九阿哥却直接受了礼。 他可不想多几个族叔在头上,尤其还是旗主府的族叔。 还是论尊卑好了。 舒舒见状,也跟着受了。 这样的开端挺好的,他们夫妻两个身份端起来,以后王府那边想必也不乐意跟九贝勒府走太近。 那边算是恢复家门荣光,不缺人亲近。 他们夫妻俩的马车,跟着八阿哥夫妇的马车差不多同时到的。 这边是王府九爷接人,前头是王府四爷接人。 在王府几位子辈中,这两位身份最得郡王重用。 两人的动静,都在大家眼中看着。 八阿哥没有受礼,扶了四爷,口称“叔父”,八福晋夫唱妇随,也是跟王府四爷家礼相见。 九阿哥夫妇,却是另一个做派。 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九贝勒府跟王府这边有嫌隙,也是早先的事了,不与新王爷这边相干。 不过大家也只是心中腹诽罢了。 按照爵位高低算,九阿哥是多罗贝勒,上前接人的扎录连将军都不是。 这也是跟董额早年夺爵有关系,他的这些儿孙里,只有长子身上有个奉恩将军爵位,其他人都没有爵位。 等进了大门,就有女眷在了,是几位王府子媳,迎了八福晋跟舒舒进去。 妯娌两个对视一眼,对于信郡王府的这些儿媳妇,两人都不熟。 八福晋不用说了,素来眼高,早年在正蓝旗,跟着安郡王夫妇往来出入的也是承爵人家。 舒舒这里,九阿哥下旗一年多,倒是也参加过几次正蓝旗王公的应酬,可当时董额家排不上。 还好,到了客厅,就有熟人了。 安郡王福晋与她的两个镇国公夫人妯娌,还有恭亲王府的满都护福晋董鄂氏。 另有其他正蓝旗宗室夫人若干人。 见两位皇子福晋到了,除了信郡王福晋跟安郡王福晋还坐着,其他人都起身。 等到众人见过,两人就各自入座。 舒舒的位置,正好在堂姐上手,姊妹两个相视一笑。 舒舒这才想起了,正蓝旗的王公还有恭亲王。 怪不得满都护会成为“八爷党”,原本舒舒以为是八阿哥钻营的缘故,如今看来是近水楼台。 她简直是大无语。 董鄂家简直是眼瞎。 这是嫡支旁支都跟着搅合进来,却没有一家押对人。 怪不得董鄂家彻底失势,后头世人提及“满洲八大姓”的时候,压根就没有董鄂氏。 眼见着大家都三三两两的说起闲话,姊妹两个小声说着家常。 “正想要跟妹妹打听呢,福善次子在你们府上当差,你们跟他们家有往来没有?” 满都护福晋低声问道。 舒舒心中诧异,神色不变,摇头道:“没有往来,犯忌讳……” 那是领侍卫内大臣,皇子上前结交,即便有额尔赫的缘故,也扎眼。 舒舒跟九阿哥都是关门过日子的人,又不算计什么,自然是敬而远之。 满都护福晋道:“听说他们家有个格格,明年参选。” 舒舒道:“姐姐家大阿哥还小吧?” 满都护福晋道:“明年十五,想求个恩典……” 舒舒看了满都护福晋一眼。 十六成丁,要是成丁了,还能跟宫里求个恩典,求指婚。 恭亲王府是近支王府,子弟婚事都是宫里指婚。 可是也不用这样迫不及待,才十五岁就想要求指婚,又是直接盯上最顶尖的人家。 满都护福晋垂下眼,小声道:“是我们二爷的意思……” 舒舒没有接话。 这打算也是白打算。 看来恭亲王迟迟不上折子请封世子,满都护急了。 裕亲王府的保泰不到二十岁就请封了世子,满都护这里已经三十岁,还没有请封。 满都护虽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可是因恭亲王府的嫡长子没了,就成了实际上的长子,自成丁后又一直代恭亲王在外行走,下头的异母弟也没有身份高的。 要是最后爵位旁落,那这夫妻两个就要尴尬了。 到底是在旁人家做客,姊妹两个说了几句话就停了。 信郡王福晋是博尔济吉特氏,论起来是太后的族人,只是这一支早年随着入关,如今在蒙八旗。 她跟太后是同辈分的妯娌,年岁也差不了几岁,跟庄亲王福晋关系也不差。 对着两位皇子福晋,她就表现的很亲近。 八福晋为长,舒舒就不肯多话,只笑着听老福晋跟八福晋闲话家常。 老福晋看在眼中,也不勉强,对八福晋越发亲近。 安郡王福晋跟两个妯娌面面相觑,实没有想到九福晋在人前是这样寡言安静模样。 对着八福晋也恭敬,任是谁也挑不出错来。 不过,那脸上挂着的笑容有些淡,除了跟满都护福晋低声说了几句话,其他的时候,就鲜少开口了。 旁人也留心两位皇子福晋的做派,就有人悄悄将两人在门口的做派给诸位王府女眷说了。 王府女眷心中也就有数。 这位九福晋没有与王府这边亲密往来的意思。 尊卑有别,即便诸位福晋没有人敢给舒舒脸色看,可也没有人乐意凑上来。 舒舒不以为意,跟着大流入了席。 席面是上等燕翅席…… 第2040章 挖坑与保举 后厅的女眷看着其乐融融,还算是融洽,前头九阿哥并不舒坦。 跟女眷那边一样,他跟八阿哥这两位皇子也是座上宾,位次仅次于安郡王之后。 跟女眷那边不同的是,满都护跟这位堂连襟不熟悉,两人座位虽挨着,却是相对无言。 除了信郡王这个主家之外,满屋子就看出八阿哥人缘好了。 安郡王兄弟亲近的是八阿哥,满都护亲近的也是八阿哥。 连带着正蓝旗其他两支的将军,也是跟八阿哥很熟稔的模样。 反而是九阿哥这里,偶尔有人上来搭茬,九阿哥也是满脸迷糊,一副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模样。 一来二去的,也就没有人上前找不自在。 实际上,九阿哥是真的不记人。 主动凑上来说话的,都不是各支的当家人,不过是旁支庶房之类,有的或许是打过照面,有的连照面都没有打过。 就算对方提了自己的名字,九阿哥也没有留心过,自是大部分都不记得。 信郡王见状,心中不痛快,觉得九阿哥是故意给自己没脸。 想着九阿哥之前对前任信郡王也是如此傲慢。 真是不讲道理。 自家这边还没有记仇,九阿哥倒是记仇了。 一个纨绔皇子罢了。 他这样腹诽,面上更温煦,看着九阿哥道:“我袭了郡王,正蓝旗都统出缺,不知道九贝勒可有举荐的人选?” 屋子里都安静下来。 安郡王与八阿哥对视一眼,两人之前正提及此事。 没想到信郡王不问旁人,反而问九阿哥,不知道有什么缘故没有。 九阿哥挑眉道:“我举荐?我说了算么?那我就举荐一个,我们府的二等侍卫富庆?” 信郡王摇头道:“二等侍卫是从四品,这不合规矩,满洲都统候选,限于蒙古都统、前锋统领、护军统领、满洲蒙古副都统,或外地将军、副都统,或精奇尼哈番以上爵位……” 九阿哥立时没了兴致,摆手道:“那就没有候选了……” 倒是有认识的统领与副都统,可又不是自己的熟人,补不补都统关自己什么事儿? 再说了,信郡王也托大。 难道他以为当了正蓝旗旗主,都统任免就他说了算? 要知道三十六年汗阿玛下了旨意,都统与副都统典兵重任,若只在本旗选授,下五旗有本旗王公掣肘,办事不得其正者甚多,嗣后都统、副都统出缺,当于左右翼不限旗色补受。 这明显是要节制下五旗王公旗权。 如今下五旗的都统,连正红旗都换了个干净,自己岳父都不管正红旗了,更不要说正蓝旗。 信郡王得了爵位,得陇望蜀。 九阿哥低头吃了一口茶。 他挑了挑眉,忍不住对这旗主王爷生了鄙视。 老而不死为贼,他本以为得了爵位的老郡王是聪明人,没想到是老糊涂。 九阿哥心中本还有些忌惮,眼下也全无了。 这是正蓝旗,被拆分得稀碎的正蓝旗,收拾了好几十年。 信郡王自己就是除过爵的,居然还当汗阿玛好脾气,生了妄想,可笑之极。 他连简单的应酬都不耐烦应酬了。 等到开席,看着满桌子的燕翅鲍肚,他也只觉得腥气,只就着茶水,动了两筷子凉菜就放下筷子。 满堂宾客,大家都跟信郡王一家亲近着,只九阿哥摆出个嫌弃模样。 八阿哥见状,不由蹙眉,低声道:“郡王到底是长辈,要不咱们兄弟去敬酒?” 九阿哥望向八阿哥道:“八哥为长,代表一下就行了,弟弟我不胜酒力,就不给王爷添麻烦了。” 八阿哥还想要再劝。 九阿哥不耐烦听,直接将筷子横放。 这是表示“酒足饭饱、不再进食”,可是这不符合礼仪。 按照规矩,有长辈在,要看着长辈什么时候撂筷子。 只有长辈撂了筷子,大家才好如此。 众人望向九阿哥。 信郡王父子爷孙都不大痛快。 要说九阿哥在王府阿哥与孙阿哥跟前桀骜也就罢了,可是对着郡王实不该如此。 毕竟郡王的辈分在这里,是皇上的叔叔辈,皇子们的叔祖父。 九阿哥却没在意众人打量。 他没有直接离席,已经是给信郡王面子。 关键是酒席才开始,他这边一动,后院福晋就要跟着动,怕扰了福晋吃饭。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面上带了不赞成。 安郡王坐在对面,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有些察觉,抬头望过去。 安郡王微微摇头,不让八阿哥再劝。 九阿哥摆明了跟正蓝旗内王公都不亲近的意思,不是坏事。 真要九阿哥八面玲珑的,到时候尴尬的就是八阿哥。 虽说同为皇子,封爵也都是多罗贝勒,可是子以母贵,要是九阿哥与八阿哥相争,那兄弟两个在正蓝旗之内谁为主谁为从,就说不好了。 八阿哥垂下眼,不再多说,而是把了酒壶,去给信郡王敬酒。 信郡王脸色难看,要说今日宴请,遍请宗室王公他也有资格,可是却不想太张扬,才只请了本旗王公,没想到九阿哥这样不给面子。 “叔祖大喜,孙儿敬您一杯……” 八阿哥亲自把盏,给信郡王斟满了一盅酒。 信郡王接了,看着八阿哥道:“早知晓八贝勒能干,部务皆优,没想到行事也如此和善,真是极正气的品格,招人爱。” 八阿哥忙道:“孙儿庸碌,当不得叔祖盛赞……” 信郡王摇头道:“贝勒不用自谦,诸皇子中,身兼两职的,只有贝勒一人,可见圣眷优隆,非其他人可比。” 八阿哥有些听不下去了。 这话传出去,得罪的就是所有的兄弟。 他忙举杯,一饮而尽,道:“为叔祖贺,叔祖随意。” 信郡王笑道:“贝勒敬的酒,本王自然也干了!” 说着,也干了杯中酒,酒盅向下,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只当没看见,反而还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 信郡王脸色僵住,八阿哥见状,忙又倒了一盅酒,道:“孙儿再敬叔祖一杯……” 九阿哥听着,不由撇了撇嘴。 还真有人上赶子当孙子…… 丢人…… 要知道信郡王死了十来个儿子,可活着的也有五、六个,这不只给自己找了个爷爷,还找了好几个叔父,不是有病是什么? 满堂恢复了热闹。 九阿哥不将旁人看在眼中,旁人也就不将他看在眼中。 九阿哥只当自己看热闹,掐着点儿,又看了两回时间。 眼见着信郡王喝高兴了,没有散席的意思,他就不再等了,直接起身离席。 开席已经三刻钟,福晋应该吃得差不多了。 九阿哥就直接吩咐何玉柱道:“去请福晋,就说爷醉了,要先回了……” 何玉柱应着,找了王府管事,往内院传话去了。 女眷这边也上了酒水,只是吃酒的人少,不过还没有散席。 舒舒这里得了传话,并没有耽搁,直接起身跟郡王福晋赔罪:“我们爷醉了,闹着要先回家,我实不放心,先告退一步。” 郡王福晋道:“那就回吧,也不是外人,自家的席,没有那么多规矩……” 说着,她又吩咐四儿媳:“代我送送九福晋……” 四夫人起身应了。 舒舒又望向八福晋道:“八嫂,您慢用,我先回了。” 八福晋有些意外,想要问问明早怎么回海淀,可是看到外头天光大亮的,就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这个时候离关城门还早,说不得九阿哥夫妇今晚就回海淀了。 她点点头,道:“叫人留心车马……” 舒舒道:“谢八嫂嘱咐……” 她又跟席上的几位其他长辈打了招呼,才带了白果出去。 四夫人陪着出去。 席间众人看着舒舒跟八福晋的互动,也是面面相觑。 实没有想到,这妯娌两个看着还挺亲近的。 八福晋有嫂子模样,九福晋对旁人不冷不热的,可对嫂子也恭敬。 可见外头的闲话,还是以讹传讹的多,不能尽信。 等到夫妻两个上了马车,九阿哥就忍不住抱怨道:“白瞎了爷的四件金器,这个老东西良心不好,给爷挖坑……” 说着,不等舒舒询问,他就说了举荐满洲都统之事。 这是后知后觉,发现郡王的问话没有道理了。 “有安郡王在,还有老八在,怎么也问不到爷身上,这是什么意思?就是怕爷插手正蓝旗的人事罢了,故意用这个堵爷的嘴,爷提了都统,就不好再举荐参领了……” 实际上都统跟副都统,都不是本旗王公自己决断的,反而是下头的参领,只在本旗选任,王公们能说上话。 九阿哥说着,带了冷笑,道:“爷就不信了,爷还不能保举个参领,富庆这个前程,爷给定了……” 舒舒听着,心里也不痛快。 九阿哥自己不插手旗务,与旁人不许插手旗务是两回事儿。 舒舒就道:“那爷就保举,那是八贝勒府下人口,看信郡王怎么说……” 关键还有马齐这个当朝大学士。 随着夺嫡临近,富庆也好,额尔赫也好,最好都保举出去。 否则两人家族背景在那里,容易惹人非议。 舒舒就道:“就是额尔赫那边跟富庆同时来的,资历还在前头,爷别落下他,看看其他的缺儿,一并保举了吧……” 第2041章 昏聩 九阿哥听了,仔细思考起来。 论起资历来,额尔赫确实在富庆前头,也有资格候补正三品参领。 只是正三品参领出缺,规矩是由本旗都统于应选之人中选定正、陪两人,引见补放。 额尔赫想要升参领,需要本旗都统举荐,九阿哥插手不上。 “那就不能是补参领了,得补公缺,或是外放地方……” 九阿哥道。 实际上,齐锡如今就是上三旗都统,不过毕竟是外来户,九阿哥并没有想要劳烦岳父的意思。 舒舒道:“正三品是个坎儿,只要过去就好了,爷托举一把,也比落下埋怨强。” 不患寡而患不均。 但凡九阿哥为僚属的升补出力,额尔赫都应该排在富庆前头。 今日话赶话提到了富庆,九阿哥这边晓得是凑数的,可是传到外头,还以为九阿哥是为了交好马齐似的。 九阿哥点头道:“嗯,本也没打算多留他们,就是曹顺,等到年头够了,爷也会放出去的……” 郡王府的席是酉初二刻开始的,小半个时辰下去,眼下还不到酉正初刻,城门没有关,夫妻两个就直接回海淀了。 如今已经立夏,白天变长了,入更才天黑。 夫妻两个就赶在日落时候,回了北五所。 舒舒是晓得九阿哥的挑剔的,对外头的席面很少动筷子,就吩咐白果:“叫膳房煮两碗银丝面,要汤宽些……” 九阿哥道:“看着席面被腻歪了,清爽的小菜也来两道。” 白果应声下去吩咐。 夫妻两个简单梳洗。 面跟小菜就送来了。 是山西贡余的银丝面,看着细,口感却很劲道,配上乳瓜咸菜跟苏子叶,两人一人吃了大半碗。 尼固珠在北花园,丰生兄弟在六所,还有个扎克丹在。 夫妻两个吃了面条,就往后罩房去,先见了伯夫人,再去东厢房。 扎克丹正醒着,刚拉了,正换尿布,光溜溜地洗屁股。 九阿哥看着那胖乎乎的大腿,还有那好几道肉沟,诧异道:“这么胖,这体型不会是随了五哥吧?” 舒舒也忍不住摸了摸小儿子的胖脚丫,像充气一样脚背高高的,大脚趾还翘着,看着圆润可爱,脚指甲都是粉红色。 “咯咯咯咯……” 小胖子还以为舒舒是跟自己玩,笑的不停,露出光秃秃的粉色牙床。 “这是奶膘,过了周岁就好了……” 舒舒为儿子说了句公道话。 九阿哥见舒舒摸儿子的脚丫,也忍不住摸了两把。 小阿哥正伸胳膊,眼见着九阿哥俯身,就在他脖子上抓了一把。 “哎……” 九阿哥被抓了个正着,笑着跟舒舒道:“这劲儿挺大。” 舒舒忙望过去。 还好小阿哥的手指甲是剪过的,只在九阿哥的脖子上抓了两道白印。 要不然小儿不知轻重,一把抓下去,就是几道檩子。 小椿身上,就被抓伤了好几处。 这要是抓到九阿哥身上,自己不做贼也心虚,旁人还以为是葡萄架倒了。 换了寻常夫妻,这是情趣,在皇家,这就是自己的罪过。 “咯咯咯咯……” 小阿哥笑得更欢快了。 舒舒见状,也带了笑。 是个健康孩子。 等到夫妻两个回了正房,九阿哥眼睛亮亮的,跟舒舒道:“听说大哥从小就力气大,咱们三阿哥,以后说不得会是大将军王!” 大清的开国,跟历朝历代不一样,是太祖皇帝带了兄弟、儿孙打下来的。 每一位宗室王公,都有个大将军王的梦想。 九阿哥有自知之明,没有过这个念头,丰生跟阿克丹又是多胎而出,只盼着康健就是谢天谢地。 反倒是扎克丹,看出身子骨比两位哥哥强了。 听到大将军王,舒舒觉得并不是什么好名头。 开国的大将军王不用说了,死于天花跟疾病的,就占了一半;剩下一半,也没有几个寿终正寝的。 本朝的大将军王,丢王爵的有,死后降爵的有,爵位转支的有,还有裕亲王与恭亲王两位被冷落了十余年的。 那个位置,很是棘手。 容易有后遗症。 不过舒舒没有说别的,只道:“到时候黑叔该致仕了,请他老人家给三阿哥开蒙骑射。” 黑山在正红旗随旗行走,挂正三品,按照规矩,五十四致仕,正好是几年后,扎克丹开蒙的时候。 九阿哥点头道:“好,好,到时候咱们三阿哥也拉十四力弓……” 那样的话,说不得就要成为皇孙中弓力第一人。 九阿哥带了叹惋道:“可惜,赶不上前面的这两拨皇孙了……” 要不然的话,肯定会脱颖而出。 舒舒点头,心中却觉得说不定是好事儿。 正好将康熙末年的西北战事避过去…… * 信郡王府,灯火通明。 一更三点宵禁,这边的席面入更后也就散了。 朝廷规矩在,无论官民,都不许犯禁。 八贝勒府的马车,也缓缓地离开了信郡王府。 八阿哥浑身酒气,面色潮红,眼神却是清明。 他就是如此,容易上脸,看着没有酒量,实际上只是上脸,并不上头。 “女眷那边如何?大家相处的可和睦?” 八阿哥想着九阿哥的混不吝,斟酌着开口。 八福晋看了八阿哥一眼,道:“王府的几位夫人有些殷勤,不过也没有出大褶子。” 之前不过是闲散宗室,一下子成为旗主王爷。 也就是今日席上有两位皇子福晋,还有安郡王府的三妯娌,否则那几位夫人更要骄傲自得。 八阿哥听了这话,隐隐地有些失望。 自家福晋只说了王府的几位夫人,没有提九福晋,那就是九福晋行事挑不出错来。 八阿哥想起了庄亲王府跟九贝勒府的关系,本该箭拔弩张的,可是因九福晋行事,跟庄亲王府的女眷往来交好,两家反而没有嫌隙似的。 外头提及此事,也说九阿哥运气好,娶了好福晋。 要是九福晋行事,也跟九阿哥似的随心所欲就好了…… * 当晚,乾清宫西暖阁这里,就得了一封密折,上面有信郡王府宴饮的详细记录,包括与宴人员名单、宴席名单,以及席间诸位话语。 康熙看了好半晌,视线落在信郡王让九阿哥举荐都统与八阿哥接连敬酒两条上。 “举荐二等侍卫富庆,胡闹!” 看到前头九阿哥的应对,康熙摇头。 当差几年,连什么人有资格候补都统都不晓得,还能上心什么? 再看后头,八阿哥敬酒,口称“叔祖”,信郡王还坐受,康熙的脸色发沉。 “啪!” 他将密折摔到一边,拿到了另一个折子。 是恭亲王为次子满都护请封世子的折子。 康熙神色寡淡,看了好一会儿,没有批复,丢在旁边搁置的一叠折子里。 这是九阿哥的亲堂兄,还是堂连襟,却跟其他人一起冷待九阿哥,不知远近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封亲王世子…… * 北花园里,太后寝殿。 尼固珠躺在太后的怀里,给太后讲今日去畅春园的经历。 “十八叔那么小,就比我高一拳头,居然也是叔叔,他都抱不动我……” 尼固珠有些不解道。 太后笑道:“不是见过更小的十九叔了么?怎么还会觉得奇怪呢。” 尼固珠:“……” 都忘得差不多了,这么一提,是有些印象了。 还有个十七姑姑。 “这么小也能做姑姑跟叔叔,那我什么时候当姑姑?” 尼固珠生出兴致来,道:“到时候我也给侄儿、侄女预备压岁荷包……” 太后摩挲着她的后背道:“已经当姑姑了,上书房里就有个大侄儿呢,他还有个妹子,跟你差不多大,也叫你姑姑……” 这说的是平郡王与他的异母妹妹。 尼固珠道:“那怎么不给我拜年呢?” 太后道:“大的在上学,出不来;小的养在外家,要大些才出来应酬。” 尼固珠道:“那亲戚见不着就不亲了,我还是想要个更亲的侄儿。” 太后想了想尼固珠的堂兄堂姊们,道:“更亲的侄儿要晚些年,倒是更亲的外甥,过几年就要有了……” 尼固珠道:“外甥?这个我知道,是姊妹家的孩子……姐妹……大伯家的三姐姐叫人递帖子了,要办席面,请大家去吃酒,乌库妈妈去不去?” 太后道:“那是你们姊妹之间的小宴,长辈就不去了。” 尼固珠就扳手指,道:“那有我,有三姐姐,有大姐姐,还有四伯家的二姐姐、二伯家的三姐姐,七伯家的五妹妹跟三伯家的妹妹都太小了,去不了……” 太后听着,想到了大孙子家的塔娜,是个拿不出手的小格格。 跟在瓜尔佳氏身边教养几年说不得还好些,现下很容易露怯…… * 北头所,后罩房。 瓜尔佳氏拿着南头所的帖子,也在跟五阿哥商量此事。 “帖子发了,不让大格格去不好,可是大格格年幼,恐有不周全之处……” 偏偏这帖子只给孩子们发了,没有给大人发,也不好跟着过去。 “三格格跟尼固珠格格年岁更小……” 但凡这两人大些,还能请她们照顾塔娜一二,可实际上那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四岁。 五阿哥吐了口气,道:“去吧,不周全就不周全,瞒不住的,总不能让她闭门不出……” 第2042章 迈出一步 信郡王府的小宴,没两日就有各种消息传出来。 八阿哥的有礼与九阿哥的无礼,都是焦点之一。 关乎于九阿哥的消息,十阿哥素来留意。 这闲话一出来,很快就到了十阿哥耳中。 不快的就又多了个十阿哥。 只是跟康熙不同,康熙那边的火是冲着满都护去的,十阿哥的火是冲着郡王府的几位阿哥头上去的。 他们是主家,招待不周全,还惹了闲话出来,自然该好好收拾。 连个将军都没有考出来的废物,居然敢慢待皇子,什么玩意儿? 于是,就有御史上折子,弹劾信郡王府几位阿哥爷的“不法之事”。 有私放印子钱的,有强买旗田的,还有个与仆人妇通奸的。 一时之间,信郡王府成了京城茶馆最大的谈资。 就连信郡王的女眷,也都扒了出来。 最后得了结论,这位郡王出身高贵,嫡妻也体面,初封贝勒,爵位不低,曾挂定西大将军,讨叛臣王辅臣,结果无能至极,没有寸功,后头丢了大将军,连带着贝勒都削了。 这成了闲散宗室,后头纳妾就都是名下包衣或是户下人口,生出的庶子也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 如今挑毛病,一挑一个准儿。 大家说起信郡王府这一窝子阿哥,也都带了轻鄙。 年轻的几个还罢了,不到二十岁,还没有开始考封,看不出成色,上头几个年长的,参加考封,只有一个成绩勉强过了的,封了个最低的奉恩将军。 剩下的,都没有考过去。 关乎到宗室子弟,御史的折子,就由宗人府这里核查。 安郡王看到这些弹劾,想着幕后之人,到底是哪一个。 这信郡王府已经小心行事了,承爵宴只请了本旗王公,连宗室大宴都没有办,还扎了人的眼。 他倒是没有想到会与九阿哥相干,而是想到董额的那些侄子们,豫通郡王传下的其他房头子孙。 毕竟董额这郡王爵位是因他是侧福晋所出,子以母贵,才压过其他庶福晋所出房头,成为爵位候选名单上的第一人。 可是他的儿子都是庶出,身份差了,要是能挑出毛病,不许承爵,那等到董额薨了,这爵位还要转房头。 安郡王就见了八阿哥道:“是哪一房闹出这么大动静?有些迫不及待了吧?” 八阿哥想了想,道:“会不会是老国公那边?” 这说的是董额的异母弟,已革奉恩辅国公费扬古。 那位也是佟家的外甥,也是之前信郡王的候选之一。 豫通郡王八子,如今在世的就是七子董额与八子费扬古。 安郡王一时也说不好,只道:“信郡王府的几位阿哥都撤了考封册子……” 不参加考封,那就是惦记着郡王府长子之位。 董额年将花甲,这嗣王人选也该开始考虑。 八阿哥听了,心下一动,道:“那还真未必是外人,说不得有人贼喊抓贼。” 安郡王想了想,不无这个可能。 外人这个时候攻讦,有些操之过急。 反倒是信郡王府内部的兄弟争夺,或许已经开始。 安郡王叹了口气,道:“不打仗了,这爵位考封卡得也严,各府的热闹少不了……” 八阿哥垂下眼。 其他宗室人家,越是儿孙多,闹的越厉害。 儿孙多啊…… 这嗣主支爵位的只有一子,其他人都要降袭,还要考封。 出了宗人府,他就去了外宅,将身上衣服换了,也摘了黄带子,带着两个眼生的侍卫,往南城去了。 他已经二十三,妻妾十数人,实无法自欺欺人。 还有就是,随着皇孙们陆续入宫读书,他也心急了。 皇子都序齿到二十,皇孙估计会上百人。 如此一来,御前能记住的皇孙,就是最初入宫读书的这些。 就跟皇子一样,皇父亲自教导出来的,就是前头的八人,后头都当成小阿哥放养了。 于是,八阿哥叫人在外城仔细打听了大夫,今日过去看诊。 不是没有想过将大夫接到私宅,可是那样的话,也不能保证完全隔绝旁人的窥探。 反倒是他自己隐藏身份,只当寻常人去看诊,反而容易隐匿消息。 “这位爷是肾阳不足,导致命门火衰,精寒失温,当温阳助火,恢复五脏之阳气……” 老大夫在肾病上颇有名气,古稀年纪,看着却精神矍铄,诊脉也稳。 只是为了查不孕症状,还要查精,看是否稀薄。 这就让人尴尬了。 八阿哥推迟了好几年细查此事,也是因这个缘故。 这是单从诊脉上看不出的。 今日过来,八阿哥就放下身份,只当个听话的病人,老大夫也望闻问切了一番。 八阿哥垂下眼,眉头微蹙。 肾阳不足? 男人有几个爱听这话的? 只是“精寒”…… 还是头一回听这样的说辞。 他就抬头望向老大夫,道:“可能看出是什么时候不足的?刚成亲的时候,也叫人看过,并无障碍,内子进门当年也有过孕信,只是没有保住胎……” 这些年平安脉请着,最多也是旬日一次,并无什么异常,否则脉案上早显了。 老大夫摸着胡子,道:“大爷成亲总要在五年前了吧?” 八阿哥点头。 老大夫道:“大爷五年前是否有一阵床笫之事过勤了?过后就有些疲软的症状?” 八阿哥强忍着,才没有变了脸色。 当时他被妻子拖累,在家禁足,为了纾解郁闷,在前头书房确实放纵了一阵子。 他晓得为了治愈,不可讳疾忌医,就点了点头。 老大夫道:“耽搁了,当时早看诊,补肾益精,已经调理过来。” 八阿哥听着,心中沉重,道:“那现在要开始调理的话?” 老大夫想了想,道:“大爷贵庚?” “二十有三……” 八阿哥道。 老大夫心里算了一下,道:“要是大爷修身养性,仔细调理身体,三十以里应该能得动静;要是这中间耽搁了,就要三十开外了……” 七年…… 八阿哥浑身发冷。 七年以后,各府的长子都快成丁了…… 他实高兴不起来,也没有这个时间慢慢调养。 “若是下重药呢?” 八阿哥道:“那样即便不能三年内,最好也是五年内……” 老大夫沉吟道:“‘是药三分毒’,这下了重药,补肾亦伤肾,恐后继无力……” 这男人到了六、七十还能生,有什么着急的? 老大夫就劝道:“老朽去岁还添一幼子,老朽这里的病人,四、五十岁才生头生子的不乏其人,无需过急……” 八阿哥看了老大夫一眼,这些他之前就晓得了。 若不是查到老大夫治肾病确实有两下子,他也不会私下里来看诊。 他将一张庄票打开,放在老大夫手边,上面是一百两的面额。 “劳烦开两个方子,慢方、快方各一份……”八阿哥道。 老大夫就晓得,这位是不听劝的。 虽说依旧不赞成,可他没有再多话,提笔写了两个方子。 八阿哥收好,道:“什么时候换方?” 老大夫道:“要是大爷用慢方,六个月后过来就行;若是用快方,三个月后可以再来换方。” 八阿哥点头,起身离开…… * 北五所,前院。 看着五阿哥吃光了一盘子饽饽,喝了三盏茶,九阿哥道:“您这是来这边垫吧?那也别只吃饽饽啊,叫膳房预备吃食就是……” 五阿哥又喝了两口茶,将嘴里的饽饽渣子都漱了漱,吞咽下去,才道:“不早不晚的,垫吧什么?我这是来想要劳烦你一件事儿。” 九阿哥听了不乐意道:“有什么您吩咐就是了,怎么还装假客气上了?” 又不是旁人。 这是亲哥哥。 就是借银子,也得给凑。 五阿哥道:“这不是看你们孩子多,不容易,不好意思么!” 九阿哥一听,就明白了,道:“想要送大侄女过来上课?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您不提,我也要提了,她们小姐妹几个凑到一起上学,还多了小伙伴,多好……” 五阿哥道:“你这边孩子多,我帮不上手,还要让你跟弟妹费心。” 九阿哥摆手道:“少说废话,这是旁人家不成?再说也没有什么可操心的,您那边不是有小嫂子照顾侄女起居么?真要说送到五所,那弟弟不能应,这边屋子少,住着不方便,前阵子七哥家的两个侄女过来时,都是挪出了丰生跟阿克丹;只说上学的话,别说一个大侄女,就是再来几个侄女,也没有什么,回头您给老曹跟谙达预备些礼就是了……” 五阿哥听了,松了一口气,道:“弟妹那里,我一会儿亲自去说,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塔娜有些笨拙,还没有开窍,功课学着也吃力。”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说是上课,大多数时间不是听故事,就是在换着法子玩儿,没有什么正经功课。” 五阿哥之前也是去后头看过了。 倒真是如九阿哥所说,每日里正经教《三字经》跟国语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个时辰,剩下时间,就是在室内或院子里玩耍。 九阿哥既应了侄女上课,就吩咐何玉柱道:“去跟福晋说一声,爷带五哥过去说话,中午直接家里吃了。” 何玉柱应了,往正院传话去了…… 第2043章 旗务(打滚求月票) 舒舒这里得了消息,看了下身上装扮,还算妥帖,就留心外头动静。 眼见着人进了院子,她就挑了帘子出去迎候。 五阿哥见状,加快了脚步。 舒舒蹲福请安。 “请五伯安……” 五阿哥转身。 等到舒舒起身,五阿哥才转过身,道:“哥哥过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舒舒听了,就跟着改口道:“五哥客气了,都是家里人,有什么只管吩咐就是。” 等到进了正房,舒舒奉茶,才在九阿哥下首坐了。 五阿哥就直接说了想要让长女过来读书之事。 舒舒听了,心中松了口气。 虽说她跟七福晋交好,名义上七贝勒府的格格跟五贝勒府的格格都是侄女,可在旁人眼中,却依旧分了远近亲疏。 她家的小学堂,接收了三格格过来读书,同样住在北所的塔娜却没有过来,容易惹人非议。 只是舒舒也不好主动提,毕竟让孩子过来,就要对孩子负责,多操一份心,还有五福晋的干系在里头。 五阿哥主动提了,就比较方便了。 这远近亲疏,是从五阿哥这里论的。 舒舒就道:“就是哄孩子玩耍罢了,算不上什么读书,自是姊妹作伴儿更好,尼固珠整日里‘大姐姐’不离嘴儿,很是喜欢侄女。” 喜欢看脸,还好为人师。 只能说三格格跟塔娜出现的正正好。 尼固珠已经忘了早年接触过的堂姐跟十七格格,又是喜欢跟大孩子玩的时候,可不是就爱粘着这两位堂姐。 五阿哥听了,更放心了,道:“尼固珠是个大气孩子,这几天去头所,就没有空手的时候,你们教的好。” 九阿哥指了指舒舒道:“都是她额涅言传身教,您这弟妹,就是个手松的,就爱讲个礼儿……” 舒舒道:“那是尼固珠喜欢姐姐,自己的好东西,才惦记着给姐姐带一份。” 一人一个脾气。 舒舒看出来了,自己这三胞胎就是三个秉性。 丰生同样手松,不过丰生心里晓得远近亲疏。 他的东西,给家里人可以,还有十叔一家也行,其他人就不行了。 尼固珠这里,很随心,今儿喜欢谁就给谁。 阿克丹这里,就能护住东西,真正心爱的,哥哥、妹妹也不给,只有舒舒是例外。 五阿哥打算淘换淘换好东西。 自己这大侄女太可人疼了,他这个亲伯父也不能小气了。 “这样懂事的孩子,怪不得皇祖母疼爱……” 北花园的消息,五阿哥也听到些,看着舒舒很是感激。 弘昇是阿哥,当时刚送到宫里时,他还担心了好几天。 尼固珠是小格格,这说送就送到北花园留宿了,当额涅的怎么能不担心? 舒舒道:“就一张嘴会哄人,再住些日子,皇祖母的好东西,就要留不住了。” 五阿哥豪气道:“陪着皇祖母,得了好东西,也是尼固珠该得的,孝顺的孩子,就该多奖励奖励,我这里也会给侄女预备一份。”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道:“五哥,您这手也该紧紧了,您这也没有开源的法子,坐吃山空的,以后儿女婚嫁银子是一笔,分家银子是一笔,别到时候不够使……” 一个贝勒府,上下满额好几百人,其中侍卫、护军跟有品级的僚属官是朝廷养着,其他当差的,就是贝勒府自己养着了。 只这一项,贝勒的爵俸就不够开销的,更不要说还有大小主子的吃喝用度。 即便分府时分了产业,可是能与开销齐平就算不错的。 想要攒下银子,并不容易。 五阿哥道:“不差这一份,别絮叨了,怎么越来越小气了……” 只要没有寅吃卯粮,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五阿哥不是爱操心的人。 九阿哥无语,看来还得自己这个当弟弟的替他操心。 正好今早庄子上送了鲜鱼过来,中午就上了一桌子鱼。 有烤鱼,有沸腾鱼片,还有鱼肉锅贴等。 孩子们都没有回来。 十阿哥闲着没事儿,带人在御稻田粘鸟,抓了两筐鸟,中午孩子们下了学,都过去六所吃烤麻雀了。 五所这里,就得了肃静。 五阿哥吃了个肚圆,才从五所出来。 九阿哥亲自送出来。 五阿哥没有立时就走,站在五所门口,放了放腰带,道:“信郡王府那边怎么回事儿?是你安排的御史弹劾?” “哈?” 九阿哥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道:“弹劾什么?弹劾谁了,董额?吃空饷了,还是抚恤养赡银子不清白?” 五阿哥听了,就晓得与九阿哥不相干。 想想也是,以九阿哥的脾气,真要跟信郡王府对上,也不会用这样的法子。 五阿哥看了六所一眼,道:“弹劾王府的几位阿哥,各种不法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宗人府那边查了。” 九阿哥幸灾乐祸,道:“该!信郡王太托大了,还想要直接举荐都统,这肯定是得罪人了。” 这京官不分文武,越往上缺儿越少。 这正一品都统出缺,不知道多少人盯着。 这候选又不限于本旗,而是扩到本翼。 正蓝旗是八旗左翼,同为左翼的还有镶黄旗、正白旗跟镶白旗。 信郡王想要插手的消息传出去,得罪的人就不是一个两个。 五阿哥没有说别的,只道:“倚老卖老罢了,你既不爱搭理那边,往后离远些就是了。” 九阿哥点头道:“不搭理,都隔了几重了,还拿辈分说事儿,照他的意思,他就是宗室的老祖宗呗,不知所谓!” 从太祖皇帝算下来,九阿哥他们这些皇子是玄孙辈。 开国诸王中,除了简亲王府一脉,其他都没有出五服,血脉不算远。 可实际上远支跟近支就是不同。 太宗皇帝的子孙,是近支宗亲。 就比如过年拜年,皇子们需要行晚辈礼的,也就是裕亲王、恭亲王与庄亲王这几位。 近支宗室还有显亲王府,不过因显懿亲王这位堂伯父早逝,显密亲王只是堂兄,如今在位的亲王,更是皇子们的堂侄儿,就更无需另眼相待。 其他宗亲,即便也有长辈在世,可谁敢在皇子面前倚老卖老呢? 五阿哥道:“那就不搭理,反正他现在也辖制不到你头上。” 即提起信郡王府,九阿哥就说了那日宴席。 “简直是没眼看,对外人和煦,还能得个‘礼贤下士’的名头,对宗亲如此,算什么?主动当孙子,啧啧,真应该叫汗阿玛瞧瞧他的好儿子腰杆子有多软……” 九阿哥带着嫌弃,给五阿哥说了八阿哥的行事儿。 五阿哥嗤笑道:“打小如此,对着身边奴才都没有红过脸,就等着你冲锋陷阵!” 九阿哥:“……” 不想提。 当年的自己简直蠢死了。 掏心掏肺的,还被人小瞧。 同样是小叔子,八福晋怎么就不敢在十阿哥跟前猖獗,只敢在自己跟前甩脸子? 她的态度,实际上就是八阿哥的态度。 九阿哥想明白了这个,就想给自己两巴掌。 有眼无珠,被人哄了十来年。 除了一张嘴会说好听的,八阿哥也没有做什么,就将自己给糊弄住。 当时五哥跟娘娘不是没有提点过自己,可自己猪油蒙了心似的,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觉得八阿哥最好,八阿哥最亲,简直是糊涂虫儿。 五阿哥也不说别的,只低声道:“正蓝旗都偏着老八,你以后多提防些……多往御前跑两趟,你张罗的官烧锅不是也有内务府的干系么,那就多请汗阿玛做主……”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道:“五哥在镶白旗如何?” 五阿哥道:“自在着呢,显王兄在世时,就是个省事的,如今衍璜才十三,离成丁还好几年呢。” 去年薨的显密亲王膝下十三子,只站下四个,都没有成丁。 再加上显密亲王本人,也是六岁袭爵,是娃娃王爷。 显密亲王之父显懿亲王,九岁袭爵,也是娃娃王爷。 接连三代娃娃王爷,显亲王在镶白旗的地位,就有些虚高,虽为旗主王爷,可是对镶白旗的旗务插手并不多。 这也是为什么康熙初年,裕亲王与纯靖亲王都下了镶白旗的缘故。 九阿哥想想,也就放心了。 自己五哥是个脾气好的,可四哥跟七哥可不是好脾气的。 有他们在,三个皇子互为臂助,想来也没有不开眼的敢挑衅。 九阿哥再次遗憾道:“要是将我跟老十放一个旗都好,到了正红旗,都是亲戚,肯定比正蓝旗自在。” 五阿哥没有说别的。 康亲王府地位斐然,跟顺承郡王府与平郡王府又是一脉。 要是他们跟哪位皇子亲近,怕是汗阿玛就要不舒坦了…… 兄弟闲话一会儿,五阿哥就回头所去了。 九阿哥转身,也看了一眼六所。 这种背后收拾人的做派,像老十。 只是九阿哥没有过去问。 兄弟两个素来是无话不谈的,十阿哥真安排了此事,不会瞒着自己。 等回了正房,九阿哥跟舒舒提及此事,带了几分得意道:“肯定是老十鼓动,最是护短的人,而且只护爷的短……” 舒舒听着有御史接二连三弹劾信郡王府,不由有些担心。 敌在乾清宫。 别为了这些事,让康熙忌惮十阿哥。 随即想到十阿哥的“内秀”,舒舒觉得不用太担心了。 十阿哥估计是叫人开了个头,后头应该不与十阿哥相干。 这世上的事儿,无风也起浪,更别说有风了。 恨人有的人多了,信郡王府这样风光,自然也会碍了好些人的眼。 大家跟着煽风点火,也不费什么力气,有损人利己的,更多的应该是凑热闹、损人不利己的。 如此一来,就算御前要查,十阿哥干系也不大。 不管什么时候,这友爱手足,都不是毛病…… 第2044章 借银 次日,太和殿传胪大典。 这是大朝,王公与文武大员都要入朝。 九阿哥既住在海淀,三更过半就起了。 他穿着朝服,对着镜子照了照。 不喜欢这个颜色,今儿满堂都是这宝蓝色了。 舒舒也起了,看着衣架上挂着的两套童装,一套红色的,一套粉色的。 今天是尼固珠第一次出去做客,正好换季的新衣裳制好了,就叫白果挂出来两件。 九阿哥见状,道:“也不是外人,会不会太郑重了?” 舒舒道:“这不是赶上立夏么?正是换衣裳的时候,估摸着侄女们穿的也是新衣裳。” 九阿哥道:“明早汗阿玛回畅春园,今晚爷就回贝勒府了。” 圣驾出城,每次也都赶早。 如此一来,皇子们从海淀过去来不及。 舒舒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包袱,道:“换洗衣裳收拾好了。” 这几日九阿哥有些粘人,昨天自己就劝他回京住两天,偏不肯。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轻哼道:“爷看出来了,你这是躲清净呢,孩子们撒手不说,连爷都不惦记了!” 舒舒摸了一下腰,瞥了九阿哥一眼,道:“小日子要来了,爷让我歇两日。” 九阿哥听着,在她腰上摸了一把,道:“腰疼么?叫膳房炖一碗阿胶……” 透过薄薄的衣裳,能摸到腰冰冰的。 九阿哥道:“怎么还这样?阿胶还是要吃着,人参蜜片也吃着。” 舒舒点点头,道:“嗯,中午就吃……” 说到这里,她问到:“爷中午怎么吃?要不要膳房送饭?” 现下天暖了,即便从海淀过去送饭,也不会凉。 九阿哥摆手道:“不用,不用,爷昨儿跟老十说好了,中午直接下馆子去。” 也不去外头,就是自己的馆子。 如今正好入夏换菜单,吃着比不得家里,也比其他处合口。 舒舒就不多说。 早膳送上来,是烧饼夹肉,这个顶饱,就是又些干。 只是现下不好喝水。 舒舒就泡了茶水,用巴掌大的小皮囊装了,道:“爷带着出宫后再喝。” 九阿哥道:“今儿估计散朝要晚些,再带些猪肉脯。” 舒舒道:“已经装好了,一包猪肉脯,一包薄荷糖。” 等到九阿哥吃完,准备走了,舒舒就跟了出来。 九阿哥忙道:“黑天下火的,折腾什么?” 舒舒道:“许久没起得这么早了,出去透透气儿。” 九阿哥就不再说,只叫她套上马甲:“半夜天凉……” 夫妻出了屋子,就听到稀疏的蛙声跟虫鸣。 九阿哥道:“太早了,一会儿你再睡个回笼觉。” 在贝勒府时大朝也早起,可也没有这么早过。 “嗯……” 舒舒应着,道:“今天有状元游街,爷要去看热闹么?” 九阿哥摇头道:“不去,一堆老头子簪花有什么好看的?” 舒舒想想也是,能考到贡士的,四十岁以下都算年轻。 三鼎甲更是饱学之士多,年岁会更大。 至于十几岁的进士,几科也没有一个。 这一期可有个知名人物,是之前京城茶馆中的状元热门人物。 舒舒来海淀之前,也听人提了一嘴。 不是旁人,就是“名教罪人”钱名世,是出了名的江南才子,不知道是不是三鼎甲。 夫妻说着话,到了前院。 十阿哥已经出来了,正跟五阿哥说话。 五阿哥打着哈欠,道:“太早了,困着呢,过来跟你们一起坐车。” 九阿哥的视线在五阿哥身上转一圈,嫌弃的话咽了下去,算了,自己的马车宽敞,三个人也坐得下。 因今日大朝的缘故,住在海淀这边的皇子,就只剩下他们三个,其他人都住在京城。 一路上,也无需避路让行。 因为是掐着时辰出发,到了德胜门的时候,正好是四更一点,大门刚被推开。 马车就进了城,没敢耽搁,直接往皇城去了。 等到在东华门下车,兄弟几个进了太和殿广场时,这边已经是灯火通明。 王公大臣都到的差不多。 兄弟两个进了队伍中。 十四阿哥凑上来,道:“九哥,您这是身体好啊,还是身体不好啊?这几天往返海淀,也不嫌辛苦。” 前几日圣驾在宫里,部院大臣不用去畅春园轮值,九阿哥也要去理藩院,每天要进京,确实折腾。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那有什么法子,谁叫爷孩子多,你嫂子管教不过来,得爷亲自盯着。” “哈哈……” 十四阿哥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您就逗我吧,只听说孩子离不开额涅,没听说谁家孩子离不开阿玛的!” 九阿哥轻哼道:“那是你见识短,等你当阿玛就晓得了。” 十四阿哥眉飞色舞,挺着胸脯道:“今年就能见识到了,十六岁当阿玛,这也是独一份了!” 大哥那边十七岁生长女,太子十八岁生长子。 其他哥哥们也多是二十来岁才当阿玛。 “这有什么得意的?早生早还债,都是债主……” 九阿哥无法理解十四阿哥的兴奋。 要是能选择,九阿哥宁愿一直当小儿子、当小孙子。 十四阿哥挑眉道:“等我三十来岁的时候,长子成丁,到时候上阵父子兵!”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道:“到时候当玛法,回头来个六世同堂……” 太可怕了。 九阿哥想到了信郡王府,还有苏努贝子府,都是爷孙四代了。 不只要养儿子,还要养孙子跟曾孙。 “哈哈,那就借九哥吉言了……” 十四阿哥还真盼着如此。 到时候他跟汗阿玛似的,二十多个儿子,成为宗室大支。 反正他是皇子,他的儿子即便是庶出也有爵位。 九阿哥不爱见他得意,道:“当差才是正经啊,最近忙什么呢?” 十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没做什么,还是在各衙门口学习。” 九阿哥指了指他道:“不实诚,我可是听说了,你……” 十四阿哥立时心虚,忙躬身道:“九哥小声些。” 九阿哥不解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就是从户部借官银么? 这是朝廷的恩典,允许借的,还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十四阿哥小声道:“是我舅舅家那边一时周转不开,我帮着借了笔银子。” 九阿哥听了蹙眉道:“怎么要你出面?他们家自己不能借银子?” 十四阿哥道:“品级不高,能借的银子不多,我就帮了一把。” 九阿哥提醒道:“那你要留心些,别叫亲戚给坑了,叫人打听打听是真的不凑手,还是有其他缘故,前头信郡王府那边被弹劾,放印子钱那个,后头不是说本钱是借的户部银子么?” 就是太贪了,旁人三分利,那边五分利,还重利,差点逼死人,才叫人给揭出来。 十四阿哥眼睛眨了眨,道:“谢谢九哥提醒,回头我就叫人去打听……” 十阿哥在旁,听着两人说话,并不插嘴,只轻飘飘地看了十四阿哥一眼。 十四阿哥不自在,讪笑了两声,往前跟八阿哥说话去了。 “咦?” 十四阿哥走到八阿哥跟前,抽了抽鼻子,道:“怎么有药味?八哥您不舒坦?” 八阿哥掏出个荷包,道:“驱虫的……” 十四阿哥仔细看了他两眼,见他一切如常,道:“药味儿重了些,没有九哥的香包味道好。” 八阿哥笑了笑,没有说别的。 方才九阿哥跟十四阿哥说话,他自然也听了个齐全。 十四阿哥年纪轻轻,炫耀即将有子…… 自己要是身体调理顺利,也要三年后,竟是被十四阿哥孩子还要小,更别说上面的哥哥们。 十四阿哥压低了音量道:“八哥,我看了户部的借钱册子,宗室王公借钱的不少,您怎么没想着借一笔?” 这没有利息的银子,借出来直接放在钱庄,三分利抬出去,按照一本一利的规矩,不到三年就能翻一倍。 这还是不违律,不用担心御史弹劾。 十四阿哥开始时试了一下,直接借了两万,搁在舅舅家的钱庄上,直接放出去了。 后头才又借了第二回,直接五万两。 这七万两银子,每月出息就是两千一百两,快顶一个贝勒爵俸。 之前十四阿哥没觉得有什么,方才九阿哥提及,他就有些不自在,怕自己太惹眼,回头被人在御前告黑状,就想着“法不责众”。 八阿哥摆手道:“那是汗阿玛恩典,给王公大臣周转不开的时候使的,我这里还有分家银子……” 只是银子刚到手时,就亏了几万两,这五年也抛费了不少出去,如今剩下一半。 想到这个,八阿哥忍不住望向前头的哥哥们。 因九阿哥的缘故,前头的哥哥们在小汤山上都赚了不少银子,对外说是每家五万两,可实际上只看小汤山当时的进账,就晓得本钱要多的多,九阿哥又是一比一的贴补给大家,那每个人到手的银子都是十来万两银子。 八阿哥肉疼。 要是他跟九阿哥当时没有嫌隙,以两人的关系,肯定会倾囊而出。 结果,最后连十二、十三跟十四几个小阿哥都分了银子,只有自己什么也没有分到,反而扣了一万两银子做行宫营造费用…… 第2045章 成帮结队 传胪大典是大朝。 銮仪卫设卤簿法驾在太和殿前,太和殿檐下两旁是乐部跟声属。 和硕亲王以下,入八分公以上,列队丹陛上。 文武大臣在丹墀上。 本科贡士按照名次排在文武大臣后。 如此,即便没有到唱名的时候,大家已经知晓状元人选。 就是隔的太远,看得不大真切。 九阿哥站在队列中,也好奇。 只是他前头是八阿哥,后头是贝勒延寿。 前头的不想说话,后头的不熟。 九阿哥就忍住了好奇。 在礼乐声中,大典庄重肃穆。 不过九阿哥并不稀奇,三年前已经参加过一次,见识过了。 繁杂的典礼一直到巳正二刻才结束,圣驾起身,坐着御辇返回乾清宫。 众人跪送。 九阿哥起身的时候,觉得腰也直了,腿也软了,身子一趔趄。 站了两个多时辰。 十阿哥正走过来,见状扶了九阿哥的胳膊。 “九哥……” 九阿哥借着十阿哥的力气站稳了身体,道:“早上烧饼吃少了……” 半夜三更吃的,过了半天,早克化的差不多,饿得人眼冒金星。 九阿哥直接从袖子里掏出荷包,将裹了糯米纸的猪肉脯往嘴里送了一片,又往十阿哥嘴里塞了一片。 “幸好早打发何玉柱去百味居定了席面,饥肠辘辘……” 九阿哥道。 “百味居的席面?!” 五阿哥正跟四阿哥在后头,听到了九阿哥的话,忙探头过来,道:“都定什么了?” 九阿哥道:“定了几只烤鸭,还订了一个小羊羔烤了吃,还有潮白河运来的‘黄钻’……” 既打算吃席,他也没有打算吃独食,本也打算叫几个兄弟过去的。 不过也吃不了这么多,还有一半是准备带回海淀。 五阿哥摸着肚子,对四阿哥道:“快走,快走,咱们一道去,早饿了。” 皇子们都在丹陛上,区别是没有封爵的三位随亲王班,封爵的按照爵位排班。 如此一来,几位小阿哥就在后头。 十三阿哥跟十二阿哥并行,两人都没有说话。 十四阿哥这里,则是跟在大阿哥身边,提及南头所宴客之事。 “好快啊,之前是哥哥们请客,如今小辈都到了能请客的岁数……”十四阿哥道。 大阿哥道:“都是叔伯姊妹,跟亲姐妹不差什么,总不能都不认识,正好可以一起玩耍。” 他怜惜几个女儿丧母,是个慈爱的阿玛,盼着女儿在家这几年日子过的松快自在。 十四阿哥望向远去的太子银辇,笑着点点头道:“是啊,一爷公孙,跟亲的也不差什么,搁在外头寻常人家,分家晚的,还在一个锅里搅食呢!” 啧啧! 毓庆宫的格格还没有张罗宴请,直郡王府的格格就张罗了。 按照长幼有序来说,也不算错。 可是皇家,还有尊卑有别。 老大也长心眼了。 这算不算故意拉拢人? 即便没有将兄弟们拉到麾下,也是在给太子爷瞧。 长子长兄,到底不一样。 虽说宴客的是三格格,可是十四阿哥也想到了直郡王府的大格格,居然与自己同庚。 他望向大阿哥的胡须,面上带了热络,心中却是腹诽不已。 太祖皇帝为什么后头属意幼子豫通郡王嗣位,不是因什么“幼子守灶”的满洲旧俗,而是嫌弃前头的儿子太老吧?! 太祖晚年时,礼烈亲王四十好几了,太宗皇帝也奔四十了。 三阿哥则是跟八阿哥一块,问起信郡王府的宴席。 这几日各种闲话听了不少,他也好奇。 “老九真不给信郡王这个旗主面子,没有动筷子,开席就走了?” 三阿哥低声问道。 外头传得邪乎,九阿哥都成混不吝了。 三阿哥总觉得有些扯淡,真要那样不待见信郡王,不去赴宴就是了。 即是人去了,大面上总要过得去,否则闲得没事去亲戚家耍脾气? 只是九阿哥在饮食上素来挑剔,吃得不合口的,少动筷子许是有的。 八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外头的说法,他也略有耳闻,多是夸大之语,不过也不是空穴来风。 估计是王府的阿哥们不满九阿哥倨傲,对旁人抱怨过。 他可不想跟三阿哥说什么,回头三阿哥添油加醋的,就成了自己搬弄是非。 信郡王府这几日风口浪尖的,八阿哥可不想沾一身腥。 不过八阿哥也不想为九阿哥辩白,九阿哥在正蓝旗的人缘越不好,对自己来说反而是好事。 他就岔开话道:“去年京城痘疫,耽搁了不少嫁娶,年后宗室一窝蜂的办喜宴,听说有不少人家从户部支借了银子。” 三阿哥唏嘘道:“没法子,谁叫如今流行奢婚,嫁妆预备的越来越丰厚,随之聘礼也跟着涨,即便汗阿玛恩典,给了宗室嫁娶银子,可是那几个银子够干什么?这娶媳嫁女,可不是要伤筋动骨。” 八阿哥点头道:“是啊,寻常将军府嫁女,就有借几千两银子的;国公府,借钱就过万两……” 如今天热了,眼见着就到午初,正是要热的时候。 三阿哥从袖子里抽出折扇,摇着道:“扯淡,那是占便宜没够,打着儿女嫁娶的名义占便宜呢!” 真借出来银子,有一半花在儿女身上都是好的,大头应该还是放出去吃息去了。 这样说着,三阿哥心中一动。 吃息?! 谁都晓得这几年朝廷没有大的开销,户部银子富裕。 这借银子是恩典,旁人能占这个便宜,自己为什么不占? 就是不好以自己的名义。 自己手上有分家银子,儿女年岁也小,没有合适的理由借银子。 可自己名下佐领人口,就有不少官员,最高的官至正四品,有借银子的资格。 三阿哥蠢蠢欲动,八阿哥看见,垂下了眼。 三阿哥贪财,众所周知,却是个胆子小的,又爱名。 这借官银,却可以不用承担风险地占便宜,三阿哥怎么会错过。 只能说八阿哥跟十四阿哥想到一块去了。 想的是“法不责众”。 跟十四阿哥不同的是,在“法不责众”之外,他还想要“从众”。 那样回头真有什么不对,自己不是挑头的,只是随大流,也担不了不是。 三阿哥走神,脚步放缓。 八阿哥也随之放缓。 等到发现身边人少时,他抬起头,就见前头五阿哥招呼着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快走。 五阿哥旁边,还有四阿哥、九阿哥跟十阿哥。 一行数个皇子,往东华门方向去了。 八阿哥有些恍然。 这是九阿哥请客? 所以落下了自己跟三阿哥? 自己还罢了,三阿哥什么时候得罪了九阿哥? 八阿哥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满脑子都是借银之事,已经在琢磨到底是借五万,还是十万了。 要是十万的话,三分利,一年就是三万六千两银子,七个郡王爵俸都不止! 不止八阿哥看着前头的背影,后头的十四阿哥也望过去。 十四阿哥已经停止说话,正沉着脸看着前头的皇子群。 眼见着十二阿哥凑到九阿哥跟前,九阿哥转头笑着跟他说话;另一侧十三阿哥在四阿哥身边,也是亲密无间模样。 剩下五阿哥跟十阿哥,两人没有说话,可都跟在九阿哥身边。 十四阿哥满脸涨红。 这是气的。 什么意思? 谁组的局? 叫上了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就单撇下了自己? 只是十四阿哥到底有了几分城府,转过头,跟大阿哥道:“大哥您瞧前头的热闹,这到了饭口了,哥哥们肯定去咂摸好吃的了……” 这样说着,十四阿哥也有了猜测。 多半是九阿哥。 他家就有好馆子,就在地安门外大街,过去吃饭也方便。 大阿哥看了前头的弟弟们一眼,道:“嗯,半夜三更起来,估摸着都饿坏了,你也赶紧回阿哥所吧,正是能吃的时候,也不顶饿……” 十四阿哥:“……” 这叫什么话? 自己说的是吃饭么? 一行人出了东华门,早有马车在这里等着。 九阿哥的马车,外加上十阿哥的马车。 早上从海淀过来时,虽说兄弟几个都坐了九阿哥的马车,可是十阿哥的马车也跟在后头。 大家挤一挤就都上了马车,往地安门外大街去了。 九阿哥拉了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上了自己的马车,十阿哥则是请四阿哥与五阿哥上了自己的马车。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道:“官烧锅已经在营造了,匠人选出来没有?” 内务府就有酿酒的匠人,九阿哥打算直接从里面招募人手。 十二阿哥道:“选好了,报名六十三人,按照九哥吩咐,选出来二十人。” 九阿哥点头道:“好,过几天爷见见,挑两个稳重的去通州轮值去!” 十三阿哥在旁听了,道:“九哥,您弄官烧锅,不怕御史弹劾么?” 直隶因十年九旱的原因,粮食紧张,这也是为什么直隶好几个府禁止烧锅,就是怕耗费粮食。 九阿哥道:“不怕,爷是用土豆酿酒,又不用粮食,真要有御史啰嗦,爷就好好跟他掰扯掰扯……” 最关键的是,那不是他的私产,而是理藩院下的产业,还是经过御前的…… 第2046章 小宴 十三阿哥想想也是,就不担心了,只道:“只要是九哥琢磨出来的东西,就没有差的,这几年内务府的成药卖的好,内造办的烧蓝首饰也流行了好几年。” 十二阿哥在旁附和道:“那是自然,九哥有经世之才。” 九阿哥得意道:“等回头出来,你们就晓得了,错不了!” 不说别的,只说那“衍子丸”,谁能想到会卖了这么多年。 不但蒙古王公认,京城宗室勋贵也认。 至于是不是为了求子…… 那不大真,更多是为了“宝刀不老”,“重振雄风”。 九阿哥看出来了,这男人上了岁数,没有几个服老的。 这官烧锅的酒,打着的是养生,可是最终还是要补肾壮阳为主。 九阿哥想着信郡王府的一窝子,又想着苏努贝子府的一窝子,有些好奇。 那两位,不知道吃没吃药。 随即,他想到了裕亲王,就没有了看笑话的心思。 还是得服老,这五十来岁了,还沉迷于床笫之事,这不伤身体才怪…… 关键是捣鼓出孩子们,有什么可得意的? 儿子比孙子还小,那不是老不修么? 十阿哥的马车,本在九阿哥马车的后头,可是因为他请了四阿哥、五阿哥同坐,九阿哥就叫人让路。 如此,换成了十阿哥的马车在前头。 少一时,马车就到了百味居下。 掌柜的得了消息,晓得朱轮车到了,忙出来恭迎。 这几位爷都是来过的,掌柜的忙给诸位爷请安。 “请四爷安、请五爷安、请十爷安……” 四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就伸手叫起。 这会儿工夫,后头的三兄弟也下了马车。 掌柜的跟着请安。 九阿哥问道:“鸭子跟羊烤好了没有?” 掌柜的道:“烤好了……” 九阿哥就回头看向跟着的人,点了何玉柱道:“那你带人往海淀送一趟。” 何玉柱应着,下去预备去了。 还不到午初,客人还没有上来。 酒楼里肃静。 九阿哥领着兄弟们直接上了二楼雅间。 四阿哥与五阿哥坐了上座,四阿哥左手是九阿哥、十二阿哥,五阿哥右手是十阿哥、十三阿哥。 大家都是半夜起的,九阿哥饥肠辘辘,其他人也不多让。 九阿哥就直接吩咐掌柜上菜。 茶水上来,就由最小的十三阿哥给哥哥们斟茶。 都不是外人,九阿哥也就没有东主的殷勤,踏踏实实坐着,想着方才的大典,道:“汗阿玛给了恩典那三个,都在三甲,连二甲都没进,是不是盛名难副?” 五阿哥对这些歪歪道道不大懂,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道:“正是因为是恩典,才不好放在鼎甲跟二甲里。” 要不然的话,容易引得物议。 恩典是恩典,却不能好占二甲名额。 九阿哥道:“一个个酸文假醋,连科举都弄不明白,给了恩典就能好好当官不成?” 反正他是看不上那些人的。 四阿哥提醒道:“在人前别说这个,你府里还有一个给了恩典的……” 九阿哥:“……” 忘了曹曰瑛也没有功名了,是因善书得了恩典,进了翰林院,在南书房行走。 “呵呵……” 九阿哥立时改了口,道:“汗阿玛慧眼如炬,知人善任,老曹的字儿确实好,我都跟他说好了,回头写一些字帖,以后丰生他们开笔,就临他的帖子。” 十三阿哥道:“他兄弟是武状元,曹寅也是以善射闻名,那这个状元之兄如何?” 曹曰瑛的弟弟是三十三年的武状元,后来在宫里任二等侍卫,三十九年外放山西为绿营官。 九阿哥得意道:“比不得春林、额尔赫,也就是富庆差不多吧!” 这三位是九贝勒府中侍卫,前两者十六力弓、十力弓,后一个七力弓,也算不错了。 十三阿哥赞道:“那也很厉害了,毕竟是翰林出身……” 九阿哥道:“翰林?今年散馆的庶吉士中,有个明珠孙婿,听说文武双全。” 他素来对科举之事不上心,不过这一位是年希尧的弟弟,还是福松跟伊都立的乡试同年,都是三十八年时就京城闻名的八旗才子,他才记了一耳朵。 四阿哥道:“年羹尧,出身镶白旗,其父是湖北巡抚。” 年家是镶白旗公中佐领,因为其父是封疆大吏的缘故,皇子下旗的时候分佐领,并没有将年家所在佐领分下来。 不过四阿哥也早就留心这一家。 他跟五阿哥、七阿哥都在镶白旗,爵位不会止步于多罗贝勒,等到升郡王与亲王时,还会再分佐领。 到了那个时候,应该不会从上三旗拨佐领下来,多半就是在镶白旗的公中佐领中择选。 年家长子有才名,笔帖式出身,外放同知;次子就是这个三十九年的进士年羹尧。 这兄弟两个,前程都错不了。 年家,是很好的门人候选。 十三阿哥道:“那坐稳湖广巡抚可不容易,听说那边流民多,老闹苗乱。” 四阿哥道:“督抚同城,这个倒是无碍。” 督抚同城,巡抚的军政权就可有可无,主要负责民政事务了。 九阿哥在户部待了一年,记得这个湖北巡抚,道:“那个按地丁征收税银挺好的,那些拢田的大户老实掏银子吧,也不用盘剥小民百姓。” 五阿哥道:“那就得罪人了,前两年被弹劾了好几回,闹出督抚不和的闹剧。” 九阿哥道:“汗阿玛心里有数,最后不是高抬轻放了么?” 反而是湖广总督,因为红苗劫掠地方的缘故,被弹劾了,跟湖北提督一起被革职。 湖北巡抚也在被弹劾名单中,却只是降一级留用。 说话的工夫,饭菜都上的差不多了。 三道主菜,烤鸭、烤羊腿跟红烧黄钻,另有碟菜若干。 兄弟几个就止了话头,望向四阿哥。 等到四阿哥提了筷子,大家也跟着动起来。 都饿的狠了,兄弟几个正值青壮,能吃的时候,十几个菜,被吃得七七八八。 看的九阿哥都食指大动,多吃了半碗饭…… * 海淀,北五所。 何玉柱带了几个护军,是骑马回来的。 因百味居有专门的食盒,里面放了棉衬的,所以几个食盒送回来时,还热气腾腾。 舒舒就吩咐何玉柱道:“带一只烤鸭给娘娘送去……” 这烤鸭送回来四只,羊排送回来两份。 白果这里,则是拿了一只烤鸭跟一份羊排去南头所。 剩下的一份烤鸭跟羊排,舒舒也没有留。 伯夫人不吃荤,她就吩咐腊月送到六所去。 中午丰生兄弟跟小阿哥,都在那边吃饭。 舒舒换了衣裳,带了冬月,亲自送了一份烤鸭进了北花园。 “找的江南的师傅,跟宫里的烤鸭不一样,是挂炉,鸭皮更酥,除了蘸酱,还能蘸白糖跟橘子酱吃,皇祖母尝尝……” 舒舒打开食盒,给太后看里面的烤鸭:“是您孙子孝敬的,专门打发人快马送回来,正好赶上饭口前。” 太后看着这油亮亮的肥鸭子,道:“这鸭子好大个啊,看着比宫里的鸭子肥。” 舒舒笑道:“是自家的庄子上养的,跟散养的鸭子不一样。” 这都是笼养的填鸭,又嫩又肥,正适合做烤鸭。 太后想着尼固珠去南头所了,道:“孩子们有没有?” 舒舒道:“有的,叫人送去了,这一只就是孝敬皇祖母的。” 太后点头道:“好,好,那你中午在这边吃。” 舒舒笑道:“那孙媳妇可就点菜了,这个烤鸭片了肉,剩下的骨头过油,做椒盐鸭架正好。” “点,点,再叫人切一盘葱丝,配烤鸭吃……” 太后笑着说道。 舒舒道:“黄瓜条也要一盘……” * 南头所,后罩房。 东屋的两间屋子是打通的,看着很是阔朗。 因为尼固珠、海兰跟塔娜都年幼,三格格就叫人摆了炕桌。 桌子上放了干果、鲜果跟蜜饯等压桌的,眼见着也要上菜。 尼固珠坐在炕上,觉得眼睛不够使。 四伯家的二姐姐长得跟画儿似的,瓜子脸、柳叶眉。 太子伯伯家的三姐姐皮肤白,小圆脸看着很可亲。 大伯家的四姐姐真爱笑,还喜欢抱小孩,抱了一回两个小姐姐后,就抱着自己不撒手,还老摸自己的小手。 太子家的三格格七岁,四阿哥家的二格格九岁。 姊妹两个半大不小的,跟大阿哥家的两位堂姐差着岁数,跟下头的堂妹们也差着岁数。 两人就挨着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带了好奇。 三格格是主家,看到太子家的堂妹小大人似的端庄模样,心中纳罕。 这位妹妹只比五叔家的格格大一岁,可是高了大半头,行事也不是混沌模样。 同样是年幼不知事,五叔家这位妹妹跟七叔家的还不一样。 三格格半大不小了,自然也听过五贝勒府的闲话。 空穴未必来风。 之前外头提及那位五婶,都说是温顺贤惠,可将庶长女养成这样,温顺不温顺的不好说,贤惠有些不实。 不过也情有可原。 三格格自己是嫡出,两个姐姐待嫁中,思量的也多些。 长子长女都是庶出,这有几个嫡妻能无动于衷? 也就是皇家了,皇孙皇孙女更金贵,换做寻常人家,娘家早就要闹起来…… 第2047章 不周全 四格格坐在尼固珠旁边,看着她大人似的照顾塔娜跟海兰两个,不由直乐。 三格格见妹妹不像话,悄悄瞪了她一眼。 都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该学着管家理事儿,却半点不稳重,没个当姐姐的样子。 四格格马上老实了,去跟四贝勒家的二格格跟太子家的三格格说话。 只是她跟两位堂妹差着岁数,即便找话说,两人也有些接不上。 四格格觉得没意思了,觉得这两位堂妹,不如几个小堂妹有趣。 三格格见状,就将话茬接过去,对四贝勒家的二格格道:“听说四叔给妹妹找了先生?” 二格格点头道:“是额涅跟阿玛说的,阿玛就叫人请了先生。” 二格格虽行二,可因四贝勒府庶长女早夭,所以是实际上的长女。 四阿哥是个爱孩子的,四福晋行事也宽厚,因此二格格并无庶女的卑微。 只是她相貌在这里,乍一看看着文静腼腆,接触下来,却是开朗大方。 三格格看了堂妹一眼,晓得这是个聪明孩子。 做为被嫡母教养大的格格,这样行事,两全其美,既为嫡母扬了贤名,也能加重自己身份。 反倒是五贝勒府的大格格,鹌鹑似的,成了五福晋不贤的“证据”,自己也会被人小瞧。 尼固珠眼见着海兰看着桌子上的蜜三刀一眼又一眼,还咽口水,就道:“这个方才吃过了,不能再吃,太甜了,该牙疼了。” “牙疼……” 海兰伸手捂着嘴巴,小脸皱起来。 三格格见状,忙道:“很疼么?疼得厉害不厉害?” 她已经十三岁,想的就多些,有心交好几个堂妹,自然也盼着自己今日小宴顺顺当当的。 海兰有不足之处,可到底是七贝勒府的嫡长女,是七福晋的心尖子,也是同辈中最早有私产的人。 去年户部八旗司官卖了一些没官产业,七贝勒府拍了四处,都记在海兰名下。 海兰见三格格问了,有些不好意思,放下自己的手,老实道:“这回不疼……前阵子疼了……” 三格格见状,松了一口气。 眼见着海兰还忍不住去望向蜜三刀,她就示意侍女端了下去,将一盘子山楂锅盔放在三格格跟前的桌子上,道:“妹妹吃这个,没那么甜。” 海兰没有动。 更爱吃甜的。 尼固珠在旁道:“三姐……嗯……不甜的饽饽三姐姐不爱吃……” 在旁解释完,她察觉到不对,眨了眨眼,看着三格格道:“您是三姐,三姐姐也是三姐……” 说着,她又望向太子家的三格格道:“太子伯伯家的姐姐也是三姐姐……好多个三姐姐……” 三格格道:“因为是序的各家的小排行,你不但有三个三姐,还有好多个大哥、二哥……” “哈哈,还是四姐最好记,我是四姐哦,妹妹如今只有一个四姐……” 四格格在旁搂着尼固珠,笑嘻嘻道。 尼固珠点头道:“那我就明白了,就跟四伯家也有大哥似的,还有五伯家也有大哥!” 这是她见过的堂兄,当时也是按照排行叫过人。 三格格点头道:“妹妹真聪明。” 比海兰跟塔娜都要小,可是都会照顾人了,也能听得懂道理。 怪不得九叔、九婶早早就安排人给她开蒙,还入了乌库妈妈的眼。 这会儿工夫,有丫头进来,低声跟三格格禀道:“格格,福晋过来了,九福晋打发人过来。” 三格格跟妹妹对视一眼,都有些纳罕。 福晋是个省事的人,并不因长辈身份就对她们指手画脚。 许是因尼固珠年岁小,九婶不放心? 姐妹俩一个坐在炕边搂着尼固珠,一个坐在椅子上看着几个堂妹,这会儿都站了起来。 随着门口响起脚步声,丫头挑了帘子,大福晋带了白果进来。 几位小格格也都学了规矩,见状也都跟着起了,年岁略大些的两位格格要下炕。 大福晋忙拦住,道:“好孩子,别折腾,都安生坐着。” 话虽如此,大家不下炕了,可也都老实站着。 大福晋见状,就没有耽搁,跟三格格道:“你九叔晓得你们请客,订了烤鸭跟烤羊排过来,你九婶打发人送过来……” 三格格认识白果。 上午尼固珠过来,就是白果送过来的。 她就对白果道:“劳烦九叔跟九婶惦记着,回头九叔、九婶得空,我过去给两位请安。” 白果恭敬道:“我们福晋说了,格格这里肯定是色色齐备的,只是我们主子爷是个爱操心的,才眼巴巴地送过来,不过天热了,格格们胃口也细弱,这两样油腻,略尝尝就罢了。” 三格格笑道:“九婶这是怕我们贪嘴呢,九叔觉得好,才给我们送来,那味道肯定错不了……” 说罢,她示意身边大丫头预备茶包。 白果双手接了,谢了恩典。 大福晋就是带人过来告知三格格的,这是三格格的人情,她不想越俎代庖。 眼见着白果并没有与尼固珠说话的意思,大福晋就带人离开。 到了前头,白果告辞时,大福晋又赏了一份茶包,吩咐身边嬷嬷送人出去。 后罩房里,几位小格格也听明白了,这是北五所送吃食过来。 尼固珠眼见着两位小堂姐看自己,欢喜道:“我爱吃羊排,额涅不让多吃,说是羊肉吃多了不克化。” 到了乌库妈妈那里,倒是每天都可以吃上羊肉。 只是并不再是一兜肉的饺子跟烧麦,换成了菜肉馅的,没有纯肉的好吃。 海兰道:“鸭……吃虫……” 这说是五所后头沟渠里放着的鸭子,专门吃蛙卵的。 他们每天上午去后排闲置的公主所读书,见过好几回。 尼固珠点头道:“对,那就是鸭子,鸭子皮好吃……” 塔娜见两个妹妹说话,小声道:“那吃的是小鸭子,还是大鸭子?” 沟渠里的鸭子,有大有小。 她们最喜欢看的就是大鸭子带了一群小鸭子在水面上游弋。 尼固珠:“……” 她也不知道,就望向最年长的三格格。 三格格听着这童言童语,脸上也带了笑,耐心道:“吃的都是大鸭子,大鸭子肥,烤了吃、炖了吃都好吃,没有人吃小鸭子。” 尼固珠听了,松了口气,道:“那就好,要是小鸭子,我吃不下去,我昨儿还跟小鸭子玩来着……” 这会儿,膳房开始送食盒过来。 上菜了。 三格格跟四格格两个做姐姐的,带了丫头,投了毛巾,从小到大给几位堂妹擦手。 几个小的还罢了,习惯人照顾,伸手等着。 年岁略大些的两位格格有些不好意思。 她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被当成小孩子待。 二格格脸色微红道:“不敢劳烦两位姐姐,我们自己来吧!” 三格格笑道:“自家姐妹,也不是外人,不必外道。” 二格格不好再说什么,任由三格格帮着自己擦手。 她在四贝勒府是长姐,下头三个到底都比她小,如今到了两位堂姐面前,被当成小娃娃似的照顾,这感觉很新奇。 毓庆宫三格格也是,神色不变,可是视线始终在诸位堂姊妹身上。 她平日里接触的小孩子只有养在太子妃身边的三阿哥,可是随着三阿哥读书,平日里见的也少了。 尼固珠是头一回赴宴,她也是头一回。 出门之前,太子妃跟女儿交代了,都是叔伯姊妹,不是外人,要是有性子相投的,可以交好一二,以后在海淀的时候,也能彼此作伴。 实际上,跟毓庆宫三格格年岁最近的还有五贝勒府的大格格。 两人一个七岁,一个六岁。 可是大格格瘦小怯懦,看着比实际年岁小。 毓庆宫三格格这里,跟四贝勒府二格格反而能说到一起去。 她年岁在这里,太子妃也不叫人在她耳边蛐蛐那些没用的,因此她并不晓得什么“太子党”跟“大千岁党”,对直郡王府的两位堂姐也很是尊敬,没有什么异样。 三格格之前预备的席面,确实是清淡为主,鸡鸭鱼羊俱全,可都是软烂的做法。 重点在各色饽饽上,还有一道红枣夹核桃、一道拔丝山药,都是甜口的。 如此,味道也跟着淡了。 对比之下,片好的烤鸭,跟分成了一条条的烤羊排,就香的霸道。 三格格跟四格格姊妹两个亲自动手卷烤鸭饼,给几位堂妹。 宫里例菜也有烤鸭,可没有这个鸭子皮厚。 这个太香了。 即便是不爱吃荤的塔娜,都加快了速度,吃的脸上带了笑…… * 南三所,正房。 四福晋看着三福晋,心中很是无语。 三福晋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道:“最是周全的人,今儿怎么就不周全了?这是踩着咱们做好人呢,回头传到皇祖母跟前,皇祖母怎么看咱们?咱们这些人都是不周全的,没想着送菜,就衬着她一个人好了呗!” “三嫂多想了,真要是舒舒给预备的,昨儿就送过来了,不会紧巴巴地赶在饭口前……” 四福晋道。 三福晋不服气,道:“不是她预备的,那是谁预备的?总不能说是老九预备的吧?一个爷们,还留心侄女请客的事儿?” 四福晋头疼。 这远近亲疏,到底怎么论的? 三福晋跟自己抱怨舒舒,难道还指望自己附和她? 这一年年的,只要在海淀,大家都跟着沾光,吃了九贝勒府多少东西? 结果,三福晋今儿还挑这个歪理,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三福晋还在说道:“鸡贼的很,就算心血来潮,就不能跟咱们打一声招呼,拖到饭口了,要说不是故意的,谁信……” 四福晋听不下去,沉下脸,端了茶杯,道:“三嫂跟我说不着这个,要是有什么不满,直接去北五所说去……” 第2048章 谁亲谁疏 三福晋没想到四福晋会撂脸子,先是一怔,随即生出愤怒来。 她“腾”地起身,道:“好啊,如今你们挨着住着,倒成了好妯娌,我竟连话也说不得了!” 四福晋看了她一眼,脸上还是没有笑模样。 三福晋气得胸口直喘,道:“真是白认识了你十年……” 说罢,她就挟怒而去。 四福晋没有跟着起身,心中也是叹气。 三福晋早年不是这个脾气,是明朗大气的性子,如今絮絮叨叨、斤斤计较,叫人不敢认。 不是四福晋想要得罪人,而是有些心凉。 这亲戚相处,谁能处处周全呢? 就是因亲戚,不是外人,反而不需要想那么多。 可是三福晋不念好,越来越爱挑剔,待人也刻薄。 四福晋也想要敬而远之了…… * 三福晋怒气冲冲地从南三所出来,却没有直接回南二所,而是脚步迟疑了一下,往南头所来了。 她去找四福晋抱怨舒舒,也只是想要拉着四福晋一起谴责舒舒罢了,本以为四福晋老好人的性子,即便不附和自己,也会老实听自己絮叨。 结果四福晋直接表示了不满。 三福晋恼怒过后,就有些心虚,晓得自己做的不妥当。 本就是舒舒那边不周全,自己可以抱怨,可是语气不宜太重,应当说笑似的带出来。 否则传到外头,倒成了自己无事生非、小肚鸡肠了。 幸好,四福晋不是多话的人。 不过三福晋还是不放心,想要看看大福晋的反应。 难道大福晋也乐意被踩一脚? 只有自己是小心眼? 大福晋这里正准备用膳。 因今日三格格请客,膳房灶台不少都占着,大福晋早就吩咐了,中午她这里不做大菜,米饭配上荤素几道小炒就行了。 听说三福晋这个时候过来,大福晋有些不知来意,忙叫人去迎。 这边得了吩咐的嬷嬷才下去,三福晋已经到了正院,跟着嬷嬷进来。 “大嫂,我做了不速之客了……” 三福晋进来,就带了笑开口。 大福晋起身道:“弟妹客气了,吃了么?要不要跟着用些……” 她这里膳桌才摆上,还没有动筷子,才开口邀客。 三福晋听了,往膳桌上看了一眼,道:“那我就跟大嫂吃一口,不必添菜,早膳用的晚,还不大饿。” 等看清楚膳桌上菜色,三福晋就想多了。 继室难为。 两荤两素,没有一道大菜。 这哪里是郡王福晋的牌面? 怕是王府大丫头的例菜,也比这个要好些。 这是三格格宴客,占了灶台? 大福晋哪好真的这样四道菜待客,给嬷嬷使了个眼色。 膳房预备了好些饽饽,只是为了小格格的口味,甜口的多,大福晋没有叫人上。 如今有了外客,饽饽可以上些,还有现成的碗菜。 等到三福晋卷了袖子,洗了手,在炕桌旁坐了,嬷嬷也带人提了食盒回来。 里面是两道碗菜,四道饽饽,还有一盘香椿鸡蛋、一盘酱肉拼盘。 等到摆下,原本有些空的炕桌就摆得满满当当。 三福晋见状,晓得自己先头是误会了。 看着大福晋淡定从容的模样,三福晋不想说话了。 对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长嫂,三福晋早先是瞧不上的。 如今看着三格格、四格格跟她住在这边,就晓得她已经得到直郡王的信任。 再想想大福晋嫁进王府这几年,没有半点不好的话出来。 反倒是自己这里,日子过的不顺当。 自己有什么好瞧不起人的? 等到大福晋提了筷子,她也跟着提了筷子。 妯娌两个安静用了午膳,等到膳桌撤下去,上了茶水,大福晋才道:“弟妹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虽说两家府邸挨着,在海淀也是邻居,可并不是熟稔到直接登门的关系,平日里还是彼此客气着。 三福晋指了指后罩房方向,道:“就是因侄女们都过来……想起我家大格格了,就稀里糊涂的来了。” 三福晋去年痘殇的长女是三十九年生人,比尼固珠大一个半月。 那是个早产的孩子,先头拉扯的时候也艰难,好容易才养到三岁。 要是没有早夭,也是今天头所的小客人。 三福晋是真难受了,红了眼圈。 大福晋心中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养到三岁大的孩子,都会叫“额涅”了,说没就没了,哪个当额涅的也受不了。 三福晋说完,吐了口气,道:“好好的日子,不说这个了……” 大福晋道:“按照佛家的说法,这是母女缘浅,弟妹节哀,不要让大侄女在下头难安,弟妹还有小侄女在身边,往后多看顾小侄女吧!” 三福晋点头道:“我会好好看顾的,太子妃也好,下头的弟妹也好,一个比一个的疼闺女,倒衬着我成了后娘似的……” 大福晋:“……” 后娘怎么了?! 即便看出三福晋是话赶话,并不是有心,可大福晋还是多了不自在。 她只是年岁小,可到底是嫂子,又是分了家的嫂子,自是无需看小妯娌的脸色。 她也撂下了脸,道:“后娘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落到弟妹眼中了?” 三福晋听着话音不对,转过头望向大福晋。 看着大福晋耷拉着脸,跟四福晋方才差不多模样,三福晋蹙眉。 随即她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大福晋看着三福晋,没有应答。 三福晋讪笑道:“大嫂的贤惠,谁不晓得,如今外头提起大嫂,只有夸的,照顾侄女们也尽心。” 大福晋神色稍缓,道:“当不得夸,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三福晋脑子混沌,起身道:“是我魂不守舍的,扰了大嫂的午饭,还让您不快,很是不应该,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说着,她就福了下去。 大福晋忙下炕扶住,道:“既是误会,说开了就好。” 三福晋不肯再待,起身告辞。 大福晋点点头,吩咐嬷嬷送了出去。 她晓得自己的身份,可以谦和,却不能谦卑,否则不会叫人尊重,反而会失了尊重。 三福晋没有再四处溜达,而是回了南二所。 想着四福晋与大福晋先后给自己脸色看,她郁闷得不行。 四福晋还罢,两人做了十来年妯娌,好了恼了的,这十来年中也有过。 可是大福晋,之前可不是这个态度。 如今好名声立起来,直郡王府的管家权也到手了,腰杆子也硬了。 大福晋有长嫂之名,四福晋因养育内廷,得长辈喜欢不说,也得下头的小叔子、小姑子敬重,比自己人缘好。 三福晋纠结了半天,不得不承认自己今天办了蠢事儿。 自己跟舒舒是堂姐妹,应该守望相助才是…… * 北花园里。 舒舒吃了两个烤鸭卷饼,就主攻椒盐鸭架了。 上面的肉炸得干干的,吃着又香又脆。 见她吃的香甜,太后都跟着吃了好几块鸭架。 “不比烤鸭差……” 太后吃了赞道。 舒舒道:“回头孙媳再琢磨琢磨炸排骨,还有炸鸡架,琢磨出来了,再孝敬皇祖母。” 太后点头道:“还是炸的东西香,素菜炸了也好吃,炸花椒芽儿、炸香椿鱼儿。” 舒舒道:“皇祖母爱吃炸的,孙媳就孝敬您两桶花生油,那个炸东西,比豆油香,也没有大油的腻。” 太后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不劝我少吃炸物了?” 舒舒道:“冬天少吃,那时候不耐烦动,例菜也是荤的多,再吃炸的容易上火,这夏天的菜清爽了,不冷不热的,也可以在外头多溜达溜达,吃些不碍的。” 太后笑着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等到夏至后,天热了闹人,也吃不下这些。” 说着她想起尼固珠的贪嘴,道:“规矩上管着就罢了,吃食上别叫孩子们亏嘴,爱吃什么,可着吃就是了,过了那阵子就不稀罕了,只叫人尝尝,过后念念不忘的,孩子可怜。” 舒舒晓得,这“孩子们”只限于尼固珠。 舒舒就道:“小儿不知饥饱,容易涨肚,积食后也容易高热,之前有过一回,尼固珠就高热了,孙媳就吓到了,不敢再由着孩子们吃喝。” 太后听了,点头道:“那是应该管着,身体最重要……” 想着三胞胎本应体弱,可是舒舒养了这几年下来,跟单胎的孩子也不差什么了,太后就道:“你有道理,就都听你的,你是孩子们的额涅,最疼孩子的就是你了……” 舒舒道:“带前头三个时,孙媳也都是边带边学,心里怕着呢,尤其是百天之前,一个个瘦瘦小小的,睡觉都不踏实,就怕哪个孩子病了,等到百日后,有了奶膘才叫人放心些。” 祖孙两个说了一会儿孩子经,太后露出乏色,舒舒就告辞出来。 她没有直接回北五所,而是直接去了六所。 孩子们都在里间睡午觉了,十福晋坐在次间,手中拿着几支小马鞭,正在给把手上缠金线。 听说舒舒来了,十福晋忙起身出迎。 舒舒道:“过来瞧瞧弟妹,孩子们中午吃得可好?” 十福晋笑着点头道:“一只烤鸭吃了大半,都爱吃呢,羊排也吃了三根……” * 大大们,节日快乐 第2049章 小五嫂 舒舒看着小马鞭,道:“怎么还专门弄这个?” 丰生他们太小了,离自己上马的时候还有两年。 现下即便骑马,也是大人带着,并不需要马鞭。 十福晋欢喜道:“我额赫来信说,九月里我阿哥进京轮班,带几个小马驹,之前带的马驹子过两年就大了。” 三岁以下的马都叫马驹子,可为了给孩子们学骑马用的,肯定越小越好。 舒舒听着,晓得这其中有丰生三兄妹的份,想着该预备一份什么回礼。 十福晋道:“其中也有丰生他们的,是我额赫专门预备的,说是感谢九嫂的茶叶跟羊绒呢……” 这说的是去年的年礼。 因十阿哥的缘故,九贝勒府这里跟阿霸亥王府那边也有人情往来。 舒舒摇头道:“郡王福晋太客气了。” 礼尚往来罢了。 这些年郡王福晋每年打发人往京城送东西,都有九贝勒府一份。 她想起了这次九阿哥从江南带回来的衣服料子,打算挑着花色华贵的选出几匹,还有一些玉雕,回头充做节礼给郡王福晋。 因为孩子们在里屋午睡,所以妯娌两个都压低了音量说话。 “九嫂要不要去看看孩子们?” 十福晋小声道。 舒舒点点头,走到里屋门口,挑开帘子往里望过去。 炕上兄弟三个一个挨着一个,身上盖着小毛毯,睡得正香。 舒舒放下帘子,退了出去,小声跟十福晋道:“估摸着还要睡一阵子。” 现下白天长了,午睡的时间就跟着延长。 换成冬天,可不敢让他们睡这么久,晚上该走困了。 十福晋看了眼座钟,道:“应该还有两刻钟。” 舒舒起身道:“我就是过来转转,跟七嫂约好了去接孩子,弟妹也眯眯,别守着了。” 十福晋点头道:“我将剩下的马鞭缠完再歇。” 舒舒出来,十福晋亲自送出来。 五所门口,七福晋面带犹豫,正想着是先回二所,还是去六所。 她得了消息,知晓舒舒从北花园出来,就过来了。 结果问了门房才晓得舒舒没有回来,而是去了六所。 见舒舒出来,七福晋松了一口气。 舒舒见状,快走几步道:“不是说好了申初过去接么?” 这还有将近一个时辰。 七福晋挽了她的胳膊,道:“心里惦记着,想着找你过来说说话。” 妯娌两人就进了五所。 舒舒想着之前要劝七福晋的话,等到上了茶水,就道:“我也想要跟七嫂说说话。” 她并不想对旁人家的教育指手画脚,可是七福晋到底不是旁人。 “前阵子我看着,侄女心里明白着,就是说话慢,动作慢,可是身边人将侄女当成什么都不懂,当成幼儿照顾,长久以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七嫂就当侄女不是五岁,而是三岁,再选两个口齿伶俐的小丫头带着,多说话多学话,说不得口齿也练出来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走路也是,别叫人抱了,每天多走几步,走慢了不怕,走不稳也不怕,这孩子不摔跤就没有走稳当的,除了平地,再叫人牵着走台阶,日久天长的,这走路也顺溜了……” 七福晋听着,红了眼圈,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舒舒说完想说的,也不再啰嗦。 就算给海兰置办再多的产业,也要孩子自己立起来。 一辈子这样长,父母只能陪半程。 七福晋低头,用帕子抹了一下眼角,闷声道:“福晋之前跟我提了,要不要从尙家子弟里挑个小的看着,我问了我们爷,我们爷没有点头,说会有其他安排。” 舒舒听了,有了猜测,觉得堵心的不行,摆摆手将丫头们打发下去。 “在旗属人家中择选额驸,以后生了孩子,跟弘曙这一房的儿女亲上加亲?” 舒舒打了讥诮道。 七福晋吐了口气,轻哼道:“可不是么,男人都这德行,自以为都顾全到了,没得叫人恶心。” 舒舒也觉得闹心。 七阿哥真要怜惜女儿,就该找太医给七福晋调理身体,追生三胎。 有了同母弟弟,三格格才有最大的保障。 可即便七福晋真要生,也不能保证下一胎就是阿哥。 若是七福晋没有儿子,这样的安排也算周全。 可是七福晋才二十几岁。 一直生下去,怎么就不能有儿子呢? 这侧室子跟庶子,在皇家封爵差了好几等。 为了给儿子抬身份,在他们封爵之前,七阿哥肯定要给那拉格格请封侧福晋。 那样的话,七福晋真要后头生下年幼的嫡子,跟哥哥们岁数差得大,往后也要生乱。 舒舒道:“还有十多年呢,宗女如今流行晚嫁,十九、二十都是常有,到时候再看,不必将话说死了。” 主要是一家之主是七贝勒。 这腾挪的余地不大。 为了海兰好,七福晋跟七贝勒的关系也要维系着。 七福晋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如今三格格一个,比不过那边五个,先将嫁妆攒好,到时候再求个爵位,日子也从容,叫我说,指望异母哥哥,还不如指望同母妹妹,五格格这里要是也能得了恩典,留在京城,姊妹互相扶持着,我就没有什么可操心的。” 舒舒想了想,道:“如今宗女多,嫁到蒙古的话,无爵宗女可以封乡君,低爵宗女可以加一级册封,未必就要皇孙女抚蒙,即便是满蒙联姻,还有不少在京的台吉,直郡王府的两位格格,都是要留京的,剩下三格格、四格格,多半也是如此。” 直郡王府大格格相看的额附是蒙古在京当差的台吉,二格格也有风声出来,是八旗勋贵人家。 大阿哥爱女心切,对长女、次女如此安排,对幼年丧母的三女跟四女只会更怜惜。 七福晋看着舒舒道:“这些年,大家开府出来,都是随着直郡王府那边的例,这嫁娶肯定也要从例,只盼着直郡王心想事成,咱们到时候也跟着沾光……” 就算七贝勒府真要选格格抚蒙,还有几位庶出格格在。 其中大格格跟二格格是那拉格格所出,总不能好事儿都让她们母子给占了。 妯娌两个说着话,就到了未正初刻。 舒舒就吩咐白果道:“去头所问问侧福晋,可预备得了,未正二刻出发可方便。” 白果应着,下去了。 七福晋看着舒舒道:“这些话,也就你方便说了。” 既是去接人,肯定也不好落下头所的瓜尔佳氏。 只是瓜尔佳氏身份所限,不好做牵头的。 七福晋这里越过瓜尔佳氏做主也不是,请瓜尔佳氏做主也不是,不好出头。 舒舒道:“要是五嫂一直不出来,咱们总要习惯,还有五爷的体面在里头。” 在海淀还罢,等回到京城,婚丧嫁娶,需要女眷出面的时候,大家碰头的机会还多,总要彼此习惯了。 七福晋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说来也怪,八福晋再不讨喜,可是相处起来也自在,富察侧福晋再温顺,也让人觉得别扭。” 八福晋跟富察氏尚且让大家如此,更不要说五福晋跟瓜尔佳氏。 八福晋当初除了大福晋、四福晋,其他的妯娌都得罪了,五福晋这里素来和气,跟妯娌几乎没有红过脸。 这也是大家对着瓜尔佳氏麻爪的缘故。 不好亲近。 舒舒道:“是啊,咱们别扭,她们也别扭。” 可是别人可以对瓜尔佳氏敬而远之,舒舒这里却不能。 侧福晋出来行走,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旁人也会观望。 只有皇家女眷这里,对瓜尔佳氏尊重了,外人才会跟着尊重。 否则,怠慢了瓜尔佳氏,打的也是五贝勒的脸。 少一时,白果回来,禀道:“侧福晋说了,方便,已经叫人预备了马车。” 舒舒跟七福晋没有再耽搁,也出来了。 七福晋的马车也预备好了,停在二所门口。 七福晋没有过去,跟舒舒道:“先跟你坐,等回来再分开坐。” 舒舒自是不反对,妯娌两个上了马车。 头所门口,马车避道停着,瓜尔佳氏站在马车前。 舒舒路过,对着瓜尔佳氏颔首为礼,没有叫停马车。 七福晋也探头,笑着打招呼道:“小五嫂……” 瓜尔佳氏一愣,随即福身改了口,道:“七婶……” 等到舒舒的马车过去,七福晋的马车就停在后头没过来。 等到瓜尔佳氏上了马车,跟在舒舒的马车后头,后头空着的马车才跟上。 舒舒的马车里。 舒舒看着七福晋,不赞成道:“你何苦蹚浑水,回头还要落埋怨……” 七福晋道:“我们两家住的近,七爷跟五爷关系还好,早晚也要走这一步,赶早不赶晚。” 舒舒晓得,不是这样的,七福晋也有几分是为了自己,给自己分担五福晋的埋怨。 舒舒想着刚嫁到宫里的情景,当时看着五福晋,有几分人淡如菊的意思。 五福晋跟五阿哥之间,也僵持着,冷冷淡淡。 后头还是她跟宜妃两个,哄着劝着的,让五福晋往外迈了一步。 如今想一想,让人有些后悔。 要是当初没有多事开解五福晋,五福晋会不会也走不到今天这样局面…… 第2050章 爵位消息 “额涅……” 看到舒舒,尼固珠带了欢喜。 海兰见了七福晋,也带了笑。 塔娜也不由自主地往瓜尔佳氏身边走。 到底是跟这边不熟,尼固珠不怕生,游刃有余;海兰跟塔娜两个还是有些拘谨。 瓜尔佳氏牵着塔娜的小手,低声道:“要谢过大伯母跟两位姐姐的照顾。” 塔娜红着小脸,点了点头,望向大福晋道:“谢谢大伯母招待……” 说着,又望向两位堂姐,道:“谢谢三姐跟四姐……” 她的声音不大,还带了几分颤音的,可是目光却没有避闪。 舒舒跟七福晋对视一眼。 有人教着,到底不一样,瞧着比之前的样子强多了。 大福晋笑着说道:“都是家里人,不用客气,来了一次认了门,回头得空了,就带妹妹们过来。” 塔娜点点头:“嗯。” 三格格的视线从瓜尔佳氏身上移开,对塔娜道:“回头我们也会过去看你们,也看看北所后头的小鸭子。” 塔娜道:“除了小鸭子,还有大鸭子,也可以烤了吃。” 三格格听笑了,道:“好,那到时候咱们抓鸭子去。” 大家又望向海兰。 海兰抱着七福晋的胳膊,面上带了笑:“兔子……还有兔子……” 今天她过来做客,给两位堂姐带的礼就是一对兔子。 所以海兰说着,就望向毓庆宫的三格格跟四贝勒府的二格格:“姐姐……要兔子么?” 午饭过后,小姐妹们已经玩了半天兔子。 毛茸茸的小东西,又不用担心像小猫、小狗似的被咬伤、抓伤,谁不爱呢? 毓庆宫三格格点头道:“要……” 四贝勒府的二格格则带了兴奋道:“都什么色儿的?还有白的么,我爱白色的。” 今天送来的一对小兔子,就是一只白色,一只灰色的。 “有……” 海兰点头,伸着小手,道:“白……黑……黄……灰……四个色儿……” 二格格欢喜道:“太好了,那我要白色儿的。” 海兰记下,望向毓庆宫三格格。 毓庆宫三格格想了一下,道:“我要黄色儿,回头抱到一起,也不会混了。” 海兰抬头望向七福晋。 七福晋忍了激动,亲眼看着女儿跟堂姊妹相处,感觉还是不一样。 确实如舒舒说的,自己的女儿无需人处处照顾,就是说话慢了些,走路迟了些,可心智没有问题。 她点了点头,道:“嗯,额涅记下了,回头就打发人送过来。” 北二所的兔子是有数的,可是贝勒府的兔子富裕着,打发人回去挑些过来就是。 尼固珠许是之前说话说多了,这会儿没有急着说话。 只是眼见着大人们寒暄过后要散的意思,她才有些着急,问舒舒道:“额涅,额涅,这请客只请一回么?不轮着么,或是回请什么的?” 平时上学也有姊妹作伴,可跟今天还不一样。 小孩子都喜欢跟大孩子玩,尼固珠也不例外。 这样姐妹们凑到一起,吃喝玩乐的,叫人乐不思蜀。 一句话,大人、孩子都望向尼固珠,也都在思量她的话,目光就望向毓庆宫三格格。 虽说小格格们凑到一起序的是家礼,按照长幼叫人。 可尊卑有别。 要是四贝勒府二格格是嫡长女,还能按照年岁来轮请,可是她是庶出,接下来轮请的话,就只能是按照父辈的排行来。 毓庆宫三格格大大方方道:“我额涅之前吩咐我了,让我今儿跟两位姐姐学学,回头我也想给姐姐跟妹妹们派帖子,到时候可以摘青杏,西花园的青杏今年结得好。” 尼固珠立时心满意足,道:“那我们等着了,我爱吃青杏,用蜂蜜泡过的青杏好吃……” 眼见着舒舒几人要带了各家的小格格离开,毓庆宫的嬷嬷就对大福晋道:“大福晋,我们也陪小主子先回了。” 大福晋没有答话,而是望向三格格。 三格格道:“不着急,我送妹妹回去,正好给二婶请安。” 四格格见状,就牵了四贝勒府二格格的手,道:“我占个便宜,送二妹妹。” 二格格眉眼弯弯道:“那四姐姐也尝尝我们家的饽饽……” 四格格笑道:“要尝尝,吃好了,可要连吃带拿。” 妯娌几个看着小姐妹小大人似的应答,也都带了笑。 真要说起来,这堂姐妹相处好了,比异母姐妹还能更亲近些。 一行人出了头所,大福晋带了三格格、四格格亲自送出来。 舒舒等人,就带了几位小格格,上了各自马车。 这样的喧嚣,隔壁的二所也好,还是次隔壁的三所也好,都没有动静。 舒舒上车之前,看了二格格一眼,眼见着小姑娘跟四格格手拉手,脸上欢欢喜喜,并无异色。 这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跟四福晋的感情也不错,才不会随意猜测。 大福晋也望向三所一眼。 妯娌几年,她自然也看出各人的品格。 四福晋性子敦厚,今日这局面,她要是过来接人,就将不方便出来的太子妃给显出来了。 无人接的毓庆宫三格格也会显得可怜…… * 舒舒的马车中。 尼固珠坐在舒舒怀里,正显摆自己得了礼物。 “这是三姐给的,这是四姐给的,这是大伯母给的……” 三格格给预备是一个迷你首饰盒,里面放着一对琉璃手串,一对碧玺耳坠,都是小女孩能戴的。 四格格预备的是一套梳子套盒,里面有两把梳子两把篦子。 大福晋预备的是一个刺绣礼盒,里面是一条荣华,一对帕子,上面绣了红色的小蟒,配上红色百合花。 尼固珠爱不释手,指着那蟒,道:“额涅,这是我……” 这份礼物不贵,确实用了心的。 这应该是想要绣龙,因避讳绣成了蟒。 那其他人收到的礼物,应该也是差不多的,绣品都带了小格格们的生肖属相。 果然,尼固珠已经在说着:“三姐姐的荣华绣的是兔子,大姐姐的绣的小老虎……” 舒舒觉得海兰会喜欢兔子,可塔娜未必会喜欢小老虎。 尼固珠道:“那小老虎看着像猫,毛茸茸的,大姐姐说跟她家的‘金将军’长得差不多,就是‘金将军’身上没有花纹。” 舒舒听明白了,那应该是像橘猫的小老虎…… * 七福晋的马车里。 七福晋搂着女儿,道:“尼固珠是妹妹,不是姐姐,以后你也学着姐姐们的样子,学着照顾妹妹好不好?” 海兰点头道:“好……” 七福晋摸索着她的头,道:“那咱们也跟妹妹似的,多走路多说话,好不好?” “好……” 海兰缓缓点头:“还要跟妹妹……学国语……” 七福晋道:“是该好好学……” 她已经打算接受舒舒的劝告,挑两个口齿伶俐的丫头陪着海兰练习说话。 * 瓜尔佳氏的马车里。 塔娜说着今日做客情形,而后道:“侧额娘,阿玛行五,我是不是要排在四伯家的姐姐后头请客?” 瓜尔佳氏点点头,道:“是啊,应该是如此了。” 塔娜看着旁边的几个锦盒,道:“那我也要给大家预备礼么?我不知道该预备什么?” “不着急,估计最快也要月底了,到时候看看四贝勒家的格格预备的是什么,咱们再参考着来……” 瓜尔佳氏不紧不慢道。 塔娜松了一口气,道:“好,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 * 理藩院门口。 九阿哥从衙门里出来,就见十阿哥已经到了。 九阿哥快走几步,上了十阿哥的马车,道:“出来的挺早啊,正想着去接你。” 十阿哥道:“左右无事儿,寻思着九哥该出来了,就先回来了。” 九阿哥道:“今儿有什么新闻没有?八旗进士有没有被哪家看上选额驸的?” 十阿哥笑着摇头道:“没听说,能考上进士的,二十出头都是年轻的,没有成亲的少。” “那赫舍里家的爵呢?好像有风声出来,要还个伯回去?” 九阿哥道。 赫舍里家原本三个公,一个伯,如今停的停、革的革。 十阿哥道:“这个倒是有消息了,汗阿玛给了恩典,允法保袭心裕的伯……” 法保是索尼幼子,索额图异母弟,康熙六年袭索尼的一等公,二十二年革退。 心裕是索尼五子,康熙六年袭一等伯,去年被告打死户下人口,丢了一等伯。 两人的爵位,都来自索尼,是功封。 所以心裕革爵后,爵位可以转支,在兄弟侄儿里择选。 九阿哥听了,就带了不耐烦,道:“好好的,爵位怎么又给回去了?承恩公跟索额图的爵位都没有后续……” 十阿哥道:“不一样,汗阿玛越来越念旧了。” 九阿哥轻哼道:“赫舍里家的爵位给了,那佟家的是不是也快了?” 十阿哥道:“估摸还真是如此,应该会在老公爷的儿孙中择人承爵。” 九阿哥蹙眉道:“谁都行,可别是舜安颜,讨人烦,其他的人都凑合……” 说到这里,他就道:“还是还给公的话,会不会太高了?” 十阿哥道:“只会给公,佟家本就是两个承恩公爵位……” 有孝懿皇后的体面在里头,这爵位不会一直停封。 佟家到底是汗阿玛的外家,即便这几年被压着,也不会比其他勋贵地位低…… 第2051章 嫌疑 北五所,正房。 舒舒正听周松的禀告。 原来是后头的公主所院门开了,舒舒就打发人过去探看。 “是公主府的人过来铺陈,五公主明早过来……” 周松禀道。 舒舒听了,点了点头,吩咐周松道:“跟膳房说一声,明天中午预备什锦烧麦跟八宝豆腐盒。” 这两样都是九格格爱吃的。 既是这个时候来海淀,身体应该是不错,否则也不敢轻易移动。 周松应着,退了下去。 白果迟疑道:“五公主到了,那咱们大格格还住北花园么?” 舒舒道:“不管,看皇祖母跟尼固珠的意思。” 九格格既已经是出嫁女,就不好再住回北花园,只白日里过去陪着说说话罢了。 白果道:“大福晋预备的礼是提前预备的,福晋要提前预备么?” 舒舒点头,道:“是该预备了……” 按照生肖预备就挺好的。 寻常的礼物,用心就好,不必太华贵。 她正想着,就听到外头有动静。 九阿哥回来了。 舒舒就说了大福晋给预备绣品礼物之事,问九阿哥道:“我给侄女们预备些什么呢?看着精巧的,平日里也用得上的,爷有什么推荐的没有?” 九阿哥想了想,道:“那得是咱们府特有的,外头没有的东西才好……” 舒舒听到“特有”,心下一动,道:“除了吃食,鸡血石也是咱们贝勒府特有的!”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一人给两方印章料子,一个空着留以后使,一个雕刻生肖印记,也有了区分。” 舒舒笑道:“这个好,她们小姊妹学着宴客,都开始派帖子了,印信也用得上。” 九阿哥道:“还得给咱们大格格想一份,可惜珍珠还要等两年,要不然一人两朵珠花也体面。” 舒舒道:“眼见着天热了,开始用扇子,爷这次从江南带回来的折扇跟团扇都不少,到时候挑几个花色鲜艳的,小女孩应该会喜欢。” 九阿哥犹豫道:“扇子是不是太寻常了?” 各家的端午节礼都少不了扇子。 舒舒道:“那就从十弟妹的铺子上买几个小镜子?” 九阿哥点头道:“这个好,扇子太常见了……” * 北花园,太后宫。 尼固珠正在给太后看自己今日收到的礼物。 “好看……” 她拿着琉璃手串说道。 这是一串西瓜红颜色的手串,跟西瓜红碧玺耳坠子成一套的。 太后接过来掂了掂分量,并不压手。 “过阵子再戴,省的早晚凉胳膊。” 太后道。 “嗯,嗯……” 尼固珠点头应着。 太后看了那碧玺耳坠子,道:“这个不用戴,等留头了再戴就好,到时候好好装扮起来。” 这是看尼固珠活泼好动,怕不小心刮到耳坠子,拽伤了耳朵。 尼固珠喜欢这个颜色儿,对于戴不戴的并不执着,一边应着,一边给太后看梳子:“香香的……” 太后道:“这是檀木梳子,能用好些年,叫丫头每天早上给你梳一百下,别用篦子……” 尼固珠还没有开始留头,可是也看出头发比较浓密。 尼固珠望向太后道:“跟乌库妈妈一样么?” 太后笑道:“是啊,跟乌库妈妈一样,乌库妈妈每天就早起梳一百下,不爱掉头发……” 按照养生的说法,这样按摩了头上的穴位,还不容易长斑。 跟差不多岁数的老人相比,太后面上很是光滑。 尼固珠道:“好,那我也梳一百下。” 一百,听着可多可多了。 太后听着尼固珠说起堂姐们,对于各家的曾孙女性情也有了大致得了解。 等到尼固珠出去喂鸟,太后就跟白嬷嬷道:“谁教的格格随了谁的品格……可惜伊尔根觉罗氏了……” 直郡王府三格格跟四格格幼年丧母,不过当时大格格跟二格格已经十来岁了。 这些年姐姐带着妹妹,养得都不错。 这姊妹四个身上,就有先大福晋的影子。 白嬷嬷道:“现下这位大福晋也是宽厚人,王府的日子也太平。” 但凡心不正,那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也是常事儿。 太后点头道:“是不错,皇上疼儿子,大阿哥又是长子,张氏也是再三择捡出来的……” 就是五福晋,现下看着进退失据的,可是当时也是大选出来的。 太后记得清楚,五福晋留宫的评语甚好,说是“安分随时,温顺敦厚”。 家中既是勋爵旁支,还是书香门第,知书达理模样。 谁会想到,生阿哥之前还晓得谦卑,生阿哥之后就露出偏执任性的一面。 太后也忍不住跟白嬷嬷抱怨道:“要是格格、妾室之流,想着母以子贵还罢了,都是嫡福晋了,生产就是锦上添花罢了,怎么就失了心智?” 如今御前指了瓜尔佳氏为五阿哥的侧福晋,补全他福晋不堪用的不足,可到底让人遗憾。 太后一辈子没有生产,实不明白五福晋性子大变的缘故。 白嬷嬷不好点评主子,就道:“许是关心则乱,过后还不知怎么后悔呢!” 太后叹气道:“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就算五阿哥不跟五福晋计较,皇上也不会饶了五福晋。 不敬丈夫是第一重罪过。 因自作主张害得皇孙有疾是第二重罪过。 也就是皇孙还在,给皇孙体面,不好直接处置五福晋,否则受到的惩处会更重。 眼见着太后为了五贝勒府的事儿郁闷,白嬷嬷就说了公主所铺陈之事。 “明儿公主就来海淀了,也省得娘娘再惦记……” 太后听了,果然转移了注意力,道:“这还不到三个月?怎么就要来了?” 本以为九格格会满三个月后再来海淀,那就要端午节过后。 白嬷嬷道:“肯定是问过太医,不碍赶路才出来,娘娘放心吧!” 太后如何能放心? “太心急了,不行,我得叮嘱叮嘱她,明早打发人进城,跟小九说,让她慢行,别颠着……” 太后跟白嬷嬷道。 白嬷嬷道:“那奴才走一趟?” 太后摇头道:“别折腾了,得服老,叫个年轻的太监跑腿……” * 南三所,正房。 看着四阿哥回来,四福晋并不意外。 要是家里没有事儿,四阿哥本应该住在贝勒府,等到过几日圣驾移驻畅春园再住过来。 可这不是有事儿么? 如四福晋所料,四阿哥正跟女儿仔细问起今日宴会情形。 从宴席菜品,到半日的消遣游戏,到大福晋跟两位格格预备的礼,都一一问道。 二格格说完,还说起海兰要送大家小兔子之事。 “我要了白兔,可也不好白拿妹妹的东西……海兰妹妹爱吃甜的,我想给她送一份蜜饯攒盒……” 二格格道。 四阿哥摇头道:“礼尚往来,不是这样回的,马上回礼成了交换……” 说到这里,他望向四福晋道:“老七家这侄女生辰是什么时候?” 四福晋手上有各家的走礼册子,想了想,道:“四月下旬……” 四阿哥听了,就对二格格道:“到时候你给堂妹预备一份生辰礼就好了。” 二格格记下。 父女两个又商量了宴请的时间。 “不好挨着,也不好间隔太久,后头还有妹妹等着,看西花园什么时候派帖子,就晓得间隔多久了。” 四阿哥道。 二格格点头道:“是啊,到时候随着就好了,方才女儿还跟额涅说礼物之事,那个估计要提前预备。” 四阿哥点头道:“参照四格格的礼预备就好。” 二格格笑道:“额涅也这么说,说不必随三堂姐的例。” 四阿哥解释道:“你还没留头呢,是小格格,回头你留头了再宴客,阿玛帮你预备更好的礼物。” 二格格点头道:“嗯,嗯,都听阿玛的。” 等到二格格下去,四阿哥吐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四福晋奉茶,劝道:“不过小宴罢了,爷是不是想太多了?” 四阿哥看着四福晋道:“嫡庶有别……” 即便二格格养在四福晋身边,由嫡母教导,可庶出就是庶出。 四阿哥晓得要谦卑,可也疼自己的女儿。 四福晋垂下眼,看着茶盏中的莲子茶,道:“等过几年,其他家有请封侧福晋的,爷也给李氏请封吧,李氏跟了爷十多年,生子有功,也当封的,到时候孩子们的身份也抬起来了。” 四阿哥听了,望向四福晋。 四福晋抬头,道:“如今宗室改了规矩,侧出不再算嫡出,可也比庶出要体面,封爵也高……” 就算她不提,四阿哥也会给李氏请封的。 贝勒府侧室子可封一等辅国将军,相当于二品武官爵俸三百一十两;妾室子只能封最低的奉恩将军,相当于四品武官,爵俸一百一十两。 二格格作为贝勒侧室女,最低可以封“乡君”,是有爵宗女;要是作为庶女,就有可能是无爵宗女。 不过那是对寻常宗室。 四阿哥的爵位不会止步多罗贝勒,孩子们也会因是皇孙、皇孙女的身份,比应封的爵位要高。 但是侧出跟庶出,肯定不会同等封爵。 四阿哥道:“李氏不着调,可二格格跟二阿哥都是好孩子。” 四福晋道:“李氏不是胆大的,这些日子也怕了,爷小惩大诫就罢了,还有二格格跟二阿哥的体面在里头。” 再说了,真要罚重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四阿哥再后悔。 四福晋可不想被迁怒。 四阿哥听到李氏,就有些心烦。 他咬牙道:“是爷之前错了,养大了她的心思……” 关键也叫人笑话。 如今外头说起皇子府的头一波格格,就将毓庆宫的李格格、诚郡王府的田格格、五贝勒府的刘格格、七贝勒府的那拉格格,还有自己府上的李氏放在一起说嘴。 连带着四阿哥这里,也被扣上“宠妾灭妻”的嫌疑…… 第2052章 接人 四福晋没有接话。 一个个的,都是这些皇子爷们自己惯出来的。 只想着护着小老婆,生怕被嫡妻欺负了。 如今坏了规矩、伤了名声,晓得后悔了? 可怜那些被娇宠的女人,都是小选出来的,早先也都规规矩矩,晓得尊卑,结果一个个弄得没有了好下场。 四福晋心中腹诽,可是也晓得轻重。 与其等着御前指出身大家的侧福晋,还不如抬举李格格。 李格格的轻浮粗鄙已经露在人前,人也上了年纪。 二格格聪慧,二阿哥却是看着寻常。 这样的人占着侧福晋的位置,对四福晋来说不是坏事。 真要来个富察侧福晋跟瓜尔佳侧福晋那样人下来,又年轻,又有娘家背景,那四福晋的日子才会艰难。 不过四阿哥爱惜名声,不会提早请封的,总要看着其他皇子府的行事。 诚郡王府的田格格有了不是,五贝勒府的刘格格也是如此,有资格被请封侧福晋就只有自己家的李格格跟七贝勒府的那拉格格。 两人生育的孩子中,二格格为长。 那给李氏请封的时候,应该就是二格格议亲之前。 二格格今年九岁,最少要到十六后才会开始相看额驸人选,那就是七年后。 四十九年…… 四福晋心中有数,越发从容,跟四阿哥道:“听说十叔要给他们家大阿哥请圈名字了,那咱们二阿哥、三阿哥是不是也该请旨圈名了?” 两位小阿哥都是三十九年生的,比敦郡王府大阿哥还大一岁。 四阿哥点头道:“那等老十圈完,爷就上折子。” 说起小阿哥的名字,四阿哥想起了五阿哥的嫡子。 那边的小阿哥跟自己的次子、三子同年,还大一个月份,也到了该圈名字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老五记不记得此事,还是有其他打算…… * 次日,九阿哥早早起了。 圣驾不在园子里,部院就不在园子这里轮值。 他还要回京城理藩院点卯。 “今晚爷跟老十不回来了,明早圣驾回海淀……” 九阿哥打着哈欠,跟舒舒交代着。 舒舒好奇道:“又是让所有皇子都送圣驾?” 九阿哥点头又摇头道:“也不是所有皇子,太子爷在西花园,这次没回京,还有十二阿哥,不在其中,其他的人都要跟着折腾。” 舒舒笑道:“皇上越来越看重儿子们了。” 九阿哥撇撇嘴,小声嘀咕道:“以后咱们可别这样折腾孩子,这不是闲的么?” 舒舒也小声道:“这也是爱重,皇上不仅越来越顾念老臣,也越来越看重儿子们。” 尤其是出入京城,更是要将儿子们都提溜在跟前看着。 啧啧…… 细思极恐…… 九阿哥眨眨眼,道:“是这样么?可也没叫大家做什么,就是凑数似的!” 舒舒给九阿哥挂上香包,道:“爷想想诸位爷早先一年陛见的次数,跟现下陛见的次数,是不是有区别?” 九阿哥点头道:“嗯,多了不少,只看爷这里就晓得了,其他哥哥们,往御前的次数不会比爷少。” 九阿哥有自知之明。 在十一个成年皇子中,自己在御前露面的次数,还是倒数的,也就是比十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强一点儿。 用了早膳,九阿哥跟十阿哥汇合,回城去了。 舒舒这里,则是跟伯夫人一起,准备晒孩子了。 就是实际意义上的晒。 巳初左右,日头还不足的时候,带了小阿哥在后院晒太阳补钙。 上午两刻钟,下午申正后再来两刻钟。 头部的位置在伞下,防着晒伤眼睛。 九格格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舒舒跟伯夫人坐在院子里看孩子的情景。 “这么胖乎了?” 九格格看到小阿哥,就移不开眼。 小阿哥正是浑身奶膘的时候,看着像年画娃娃似的,圆鼓鼓的。 眼下正醒着,伸着小胳膊、小腿,听到声音,就转头看过来,看着很是招人稀罕。 舒舒跟伯夫人起身,跟九格格见过。 白果机灵,去搬了椅子,宾主重新入座。 不过伯夫人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乳母去安置小阿哥,也是空出地方给她们说话。 舒舒仔细打量了九格格两眼,见她气色红润,道:“看着不错,皇祖母也能放心了。” 九格格才从北花园出来,低头看了自己腹部一眼,神色有些复杂,道:“怪怪的,明明还没有显怀,可感觉就不一样了……” 舒舒道:“第一回新奇,下一回就好了。” 人生人,吓死人。 在生骨长肉的过程,不只是身体变化,还会有情绪变化。 按照后世的说法,这时候腹部的婴儿会产生自我保护机制,让孕妇母爱爆棚,重视疼爱这个孩子。 这就是为什么在遇到难产的时候,产妇想到不是放弃孩子,而是保住孩子。 这明显是违反了人性,好可怕的自我保护,不能多想。 九格格听了失笑,道:“这才上身呢,九嫂就说下一回了。” 舒舒笑道:“开怀了,下头的就不会少……” 她说的轻描淡写的,九格格对生产的畏惧就少了几分。 她莞尔一笑,道:“先来一个瞧瞧,就是不知道长得会像舅舅,还是像叔叔……” 像叔叔还罢了,要是像舅舅的话…… 九格格之前没有想着生男生女的问题,眼下想到长相,觉得还是小阿哥好。 要是女儿像舅舅,那估计要多预备嫁妆。 “这几日,夫人兴奋坏了,恨不得日日去我身边唠叨,一口一个嫡长孙、嫡长孙女……” 九格格忍不住跟舒舒吐槽婆婆:“这么盼着嫡孙、嫡孙女,先头怎么还给额驸找了好几个丫头,生怕没有庶孙……” 舒舒道:“上了岁数,都爱絮叨,不想见不让请安就是。” 孕妇最大。 九格格捂着嘴直乐,道:“夫人还不到四十……” 舒舒想想补熙的岁数,比九格格还小两岁,道:“忘了这个了,这样年轻,怎么行事这样糊涂?” 现在还不到四十,前两年更小,可是这两年行事跟糊涂老太太似的,连九格格这样好脾气的人,都忍无可忍了。 九格格嗤笑道:“还有什么,怕委屈了额驸,装疯卖傻呗!” 舒舒:“……” 这少纳几个妾婢,就是委屈了?! 这婆媳问题,果然是千人千面。 舒舒不想再提这个,岔开话道:“额驸送你过来的?这些日子陪你住海淀吧?” 九格格道:“昨儿汗阿玛传了额驸,额驸今儿去盛京了……” 舒舒想起了九阿哥的话,关于赫舍里家爵位之事。 这佟家之前停的一等公,是不是要给下去了? “接老公爷进京,还是有了嗣爵人选?” 舒舒问道。 她跟九阿哥一样,不喜欢舜安颜。 想到那本应该是九格格的额驸,舒舒心情略微妙。 那也是有大病的。 居然不亲近四阿哥这个亲大舅子,而是站队八阿哥,“八爷党”之一。 九格格摇头道:“应该还没有决断,没提老公爷,只让额驸接几个小叔叔回京……” 佟国维阖家都在柳编墙内,不许出。 他本有八子,排行靠前的四个儿子都没有了,长房、二房孙子在,三房就是隆科多,四房无嗣,后头四个儿子都是年幼的庶子,出京的时候岁数还小。 不过几年下来,之前年幼的几个儿子,如今也差不多成丁了。 舒舒听了,松了一口气。 舜安颜排除在承爵名单了! 要知道,佟国维那里,还有个外孙女,就是跟福松议过婚的钮祜禄大格格。 那位格格的异母兄承了阿灵阿那边的爵位,成了二等公。 大格格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原本妾身未明住在外家,后头就有消息传回京,说是老公爷做主,嫁给了舜安颜这位表兄。 要是舜安颜承爵,那夫妻两人回来,以后难免会遇到,叫人堵心。 如今他们两口子回不来,正是太好了。 九格格也在庆幸,跟舒舒道:“幸好让舜安颜留着奉养老公爷,要不然也叫人不自在。” 九格格孩子都有了,说起早年跟舜安颜议过婚的事儿,也就没有那么避讳,可也不想被人说嘴。 舒舒想起了一件事道:“那公府怎么办?如今京城可没有闲着的府邸了?” 原本佟家两个公府挨着,结果后头九格格下降,皇上就让内务府改了佟国维的公府,作为公主府,将旁边闲着的地,给了补熙做额驸府。 这也是为什么隆科多回京的时候,住在皇城官房的缘故。 九格格道:“另外圈地方吧。” 现成的府邸应该是没有了,否则三座皇子府直接改建就好,也不用新建。 舒舒挑眉。 到时候镶黄旗这一房的佟家,住的远了,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两家。 再说佟家现在的当家人鄂伦岱,是个瞧不起庶出的,将自己的庶出弟弟当成奴仆,对隔壁房头的几个庶出堂弟,估计也没有正眼瞧过。 皇上不选舜安颜,估计也是故意的。 这上三旗三家后族,何其显赫,一个庶房孤女都自诩“凤巢之女”,目下无尘,几年的工夫,当家人换了一遍,都变了成色。 “九龙夺嫡”的中坚队伍,本就是这些外戚人家与落魄宗室,如今外戚都伤筋动骨了,这夺嫡力量少了一半…… 第2053章 张目 等到中午,吃上素什锦包子跟八宝豆腐盒,九格格脸上多了笑模样。 “现在就是容易饿,老想吃东西,可又没有胃口,今儿托嫂子的福,吃回饱饭了……” 说来也奇怪,这两道她爱吃的菜,舒舒给过她食方,在公主府也叫人做过几次,却没有这边的好吃。 什锦包子是素馅的,吃着口感丰富,比肉包子都好吃。 八宝豆腐盒也是,豆腐用碱水泡过,包浆,吃着滑嫩。 舒舒看着她的细胳膊,道:“叫人多预备零嘴儿,核桃、葡萄干、果脯跟奶豆腐,肉干、肉脯也预备着,趁着没开始孕吐,也涨几斤分量……” 这几样,都是孕妇宜用的。 九格格太瘦了,这整个孕期,遭罪还在后头。 九格格是个听劝的,仔细记下。 她今天搬家,也劳乏,吃了饭后,就回后头的公主所了。 就有留守的嬷嬷禀道:“四福晋打发人过来,想要探看公主,问公主什么时候方便……” 这也是满洲姑奶奶金贵,不管是出嫁的小姑子,还是在家的小姑子,位次都在嫂子之上。 要不然的话,本当九格格先过去。 九格格开府几年,也知晓人情世故,并不摆姑奶奶的架子,换了外头衣裳,跟嬷嬷道:“叫人去回话,就说我明早过去看四嫂,还打算去给太子妃请安。” 即住到海淀,公主所供应都是内务府供应,少不得还要劳烦太子妃。 嬷嬷应了,往南三所回话去了。 九格格坐下,摸了摸平平的肚子,脑子里想起了方才见到的小侄儿的样子,不由挑起了嘴角。 胖娃娃…… 她感觉怪怪的,除了身体的原因之外,还有就是突然看开了似的。 觉得额驸不重要,婆母不重要,宫里的娘娘也不重要。 不过皇祖母还是重要的,还有就是肚子里这个孩子,实际上比她表现出来的更看重。 因为看重,难免就患得患失起来。 她想到了七贝勒府的嫡格格,也想到了五贝勒府的嫡阿哥,决定以后在生孩子、养孩子这里,多多的请教舒舒。 她叫丫头拿了纸笔,将舒舒方才提的几样零嘴都写了下来,叫人去预备…… 北五所这里,舒舒送走了客人,开始补觉。 等到午睡起来,她就有些想九阿哥。 九阿哥今晚回贝勒府。 按照通常的发展,自己这女主人不在,心高的就要冒出来撞运气了。 想到这里,舒舒没有患得患失,反而噗嗤一笑。 所以说家言,有时候不可取。 自己不在贝勒府,九阿哥应该会住在前院书房。 前院书房没有丫头。 后院的丫头,想要跑到前院,闯进书房,要好几道关卡。 贝勒府是从宫中的规矩,妇差不少,可是丫头却是有数的。 如今府里的大小丫头,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个,还真没有看出有哪个是有志气的…… * 理藩院值房。 九阿哥觉得鼻子痒痒。 他伸手摸了一下额头,正常温度,不像是发热的样子。 那应该就是这几日起早贪黑的,有些劳乏。 九阿哥吐了口气,等明日回到海淀,他要好好歇两天。 等到十阿哥过来接人,就发现九阿哥蔫了。 “九哥不放心九嫂跟孩子们?” 十阿哥感觉有些无语。 至于么? 之前南巡的时候分开两个月也没见怎么样…… 十阿哥有些理解不了。 这夫妻感情好归好,也不用这样黏糊吧?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单因那个,还因为爷发现自己最近太勤快了……” 这都不像他了。 这迎驾送驾不好请假,那大朝的时候怎么没请假? 昨天傻乎乎的半夜起来,又在太和殿前站了一上午…… “太傻了,再有大朝,半夜三更折腾人的,咱们提前告假……” 九阿哥跟十阿哥道:“多咱们一个不多,少咱们一个不少,何苦遭那个罪?” 十阿哥听了,更不放心了,仔细打量九阿哥两眼,道:“九哥是不是昨儿累到了?” 九阿哥点头,低头指了下自己的腿,道:“是有些不舒坦,现下还酸呢……” 兄弟两个说着话,出了值房,就见伊都立红着眼圈匆匆而来。 “九爷,奴才要告假,方才奴才大哥打发人来找奴才,说……奴才阿玛怕是要不好了……” 他说话都带了颤音。 九阿哥颇为意外。 伊桑阿上了年岁,去年开始缠绵病榻。 不过熬过了年关,本以为今年无碍,没想到还是熬不过去。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了,你家去吧,看看太医什么说辞,要是用药打发人去贝勒府。” “谢九爷恩典……” 伊都立含泪道谢,匆匆离去。 九阿哥吐了口气,小声跟十阿哥道:“还不到七十,比他大十来岁的王熙还活着呢,他就要不行了,不过瘫着也遭罪……” 那是另一位大学士,资历比伊桑阿还年老,依旧在朝。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王熙昨儿大朝后告病了……” 九阿哥道:“那肯定是累的,快八十的人了,站了两个时辰。” 这倒是不稀奇。 每次大朝后,都有年老官员告病。 十阿哥道:“汗阿玛打发御医过去了。” 九阿哥:“……” 御医?! 那可不轻动。 都到这份了?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色。 晴空万里。 “是不是今年气候不对啊?老人才受不住?” 九阿哥道。 十阿哥点头道:“确实比往年热的早,还没有雨,今年直隶怕是要大旱……” 九阿哥有些担心,道:“那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香河的收成……” 这官烧锅的事情,也是一波三折了。 四十年九阿哥有这个打算的时候,赶上京畿水患,香河县欠收。 虽说九阿哥跟伊都立说了让他需要药材来贝勒府,可等到九阿哥到了贝勒府后,还是吩咐曹顺道:“去药房支两盒人参,给伊都立送去。” 曹顺应了,下去支用去了。 十阿哥没有回郡王府,直接过来这边。 见状,他对九阿哥道:“九哥想要‘雪中送炭’?” 九阿哥摇头道:“不至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学士府不差这两盒人参,就是想着那边是伊都立兄嫂当家,差着岁数,还不是同母兄弟,外家也败落了,别被人欺负了。” 十阿哥道:“九哥心善。” 九阿哥道:“伊都立是个能干的,肚子里也有东西,就是时运不济,但凡索额图还在朝,说不得就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入翰林院,也是个大学士苗子。” 十阿哥道:“索额图生前何其嚣张,广结朋党,就算前几年不倒,终有倒的那日,伊都立是亲外孙,少不得也要被连累,现下沉寂下来不是坏事……” 九阿哥道:“爷在理藩院的时间也不会长久,本以为做好了官烧锅还能提挈伊都立一二,这次也要错过了……” 不过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生老病死,非人力所控。 等到晚膳摆上来,曹顺也回来了。 “爷,学士府挂白了……” 虽说有闻丧吊唁的习俗,可是九贝勒府跟学士府并没有人情往来。 九阿哥也没有打算亲自前往,就吩咐曹顺道:“预备一份白包,代爷送过去吧!” 曹顺应着,却没有立时走,而是道:“主子,这白包怎么预备,没有先例……” 贝勒府之前有过人情的学士府有马齐家、张英家,可有红包的例,没有白包的例。 就算有例,也不好从这两家的例,这两家都有人情往来。 九阿哥想了想,道:“看看给高家怎么预备的,差不多就行。” 虽说这两家门第天差地别,可对九阿哥来说,关系远近还是高家略胜一筹,本应该比照着高家的例减三分。 只是因尊敬伊桑阿这位大学士辅国有功,才跟高家齐平。 曹顺应了,下去预备去了。 九阿哥跟学士府没有人情往来,十三阿哥这里却是姻亲。 得了消息,十三阿哥就回阿哥所换了素服,骑马往学士府吊唁去了。 偌大的学士府,门前来吊唁的马车稀稀落落。 十三阿哥看着这冷清情形,晓得这就是世态炎凉了。 除了大门糊白,剩下灵棚没有支起来,大家都没头苍蝇似的。 听说十三阿哥来了,伊桑阿的长子伊都善忙带了兄弟子侄出迎。 十三阿哥叫起,对伊都善道:“你们先忙去吧,让姐夫陪我就好。” 这样说着,他望向那呼啦啦的一堆人,却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蹙眉道:“姐夫呢?” 伊都善听了,神色僵硬道:“三弟……三弟孝顺,守在灵前……” 十三阿哥见状,心中有数。 自己那连襟被排挤了。 他脸上没有了笑模样,淡淡道:“那爷过去给大学士上柱香……” 这会儿工夫,曹顺去而复返,拿了九阿哥的帖子过来吊唁。 见十三阿哥在,曹顺忙上前请安。 十三阿哥叫起,道:“九哥也得了消息?” 曹顺如实说了伊都立告假,自己之前奉命来送人参之事。 十三阿哥就晓得,九阿哥打发人过来,跟自己亲自过来一样,都是给伊都立张目的。 十三阿哥望向伊都善。 伊都善额头都是汗,忙低声吩咐儿子道:“快请你三叔出来……” 第2054章 资历 “十三爷……” 得了消息的伊都立跟着侄儿过来,忙给十三阿哥见礼。 十三阿哥伸手托住,道:“节哀!” 伊都立虽是十三阿哥的姐夫,可实际上比十三阿哥还小两岁,只有十七,面容稚嫩。 眼下身上带凄惶,看着很是可怜。 站在他旁边的侄子,都留上须了。 再看那两个哥哥,都是四十望五的人。 这兄弟岁数相差太大,也难怪十三阿哥跟九阿哥都担心他被欺负。 伊都立嘴唇动了动,嗓子跟糊住了似的,眼中泪光闪现。 少年丧父,人生三大悲。 这哀痛无法言表。 曹顺在旁,并不急着说话。 还是十三阿哥指了曹顺道:“九哥也打发人过来。” 伊都立望向曹顺。 曹顺道:“我奉九爷的吩咐过来,满庭兄还请节哀!” 伊都立吐了口气,哑着嗓子道:“谢九爷,劳烦曹大人……” 十三阿哥跟曹顺过来吊唁,少不得要去灵前上香。 因为伊桑阿年过花甲,去年病的凶险,所以寿材、寿衣都是预备齐的。 只是还没有衣殓。 一方面是因为乱糟糟的,还顾不上这个,一方面也是因打发人去礼部送了折子,等着御前消息。 不过灵牌已经摆上,让人有吊唁的地方。 十三阿哥就上了三炷香。 孝子孝孙都跪拜回礼。 等到十三阿哥拜祭完,曹顺又代九阿哥拜祭。 曹顺这就完成了差事,奉上奠仪,就告辞了。 这会儿工夫,伊尔根觉罗氏的族亲与姻亲也陆续上门。 十三阿哥倒不好先走了,因为他跟伊都立的岳父马尔汉来了。 这边丧事,实在冷清,翁婿两个少不得留了留,充作场面。 两人一边说话,也在留心外头消息。 本以为御前会来人,毕竟伊桑阿入阁十多年,与国有功。 结果等到天色将暮,也不见动静。 翁婿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看来,御前没有恩典了…… * 九贝勒府,书房。 十阿哥用完晚膳,已经回郡王府了。 九阿哥正听曹顺将学士府的治丧事仪。 “奴才去的时候,本家都没有来人,只有街坊邻里到了几家,奴才出来的时候,倒是看到有族亲上门,不过也不见当家人,多是晚辈……” 九阿哥听着直摇头道:“何至于此?一个个的,自家都没有熬出来,倒是学会势利眼了!” 真要都是高门勋贵还罢了,看不起落魄亲戚还说得过去,可都是中等人家罢了。 听说十三阿哥过去了,九阿哥并不意外。 十三阿哥性子就是有几分义气在里头,满人又重姻亲,这也是给福晋跟外家体面。 九阿哥照拂伊都立除了爱才,主要还是看十三阿哥的面子,既是十三阿哥亲自出面给伊都立张目,那也不用担心伊都立对两位哥哥欺负。 九阿哥就撇开此事,想着下午自己打喷嚏,就叫何玉柱拿了药包泡脚,早早安置了…… * 跟九阿哥、十阿哥一样,其他明早要送驾的皇子,也都选择住在城里,自然也得了伊桑阿薨了的消息。 八贝勒府,书房。 八阿哥不知为什么,心里念着伊桑阿的岁数。 伊桑阿,终年六十六…… 他又想起了比较凶险的王熙,七十六…… 两人都是顺治朝入仕的老臣。 老臣,快凋零殆尽了…… 伊桑阿不是索党,可也算半个太子党。 他的薨世,对太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朝中朝外,能帮太子在御前说话的人,又少了一个…… 八阿哥生出窃喜,又想着六十六岁。 伊桑阿是文臣,都活到六十六,那素来重视养生、文武双全的汗阿玛呢? 八阿哥有些不敢想。 随即,他想到了东西六宫,住了十个宫室的妃嫔。 还有序齿没有序齿的皇子皇女,总共加起来有五十来人。 乾清宫的大答应,最多的时候有三、四十人。 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汗阿玛与伊桑阿不能比。 伊桑阿三子,都是嫡出,早年妾室不知有没有,晚年老夫少妻,并无妾室通房…… * 四贝勒府,书房。 四阿哥回来时,天色将暮。 即便得了消息,晓得伊桑阿薨,也没有打发人过去吊唁,他只吩咐傅鼐,道:“明早拿了爷的帖子去吊唁!” 只是他没有回内院,即便李格格打发人送甜汤,也没有去跨院看望李氏,而是在书房抄经…… *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乾清宫的梁九功就察觉到康熙不大对劲。 眼中有红血丝,穿衣时,右手抬的缓慢。 梁九功不敢看,低眉顺眼地看着两个宫人服侍康熙穿戴。 等到早膳上来,康熙只夹了几筷子小咸菜就素粥,其他的没有碰。 梁九功想着昨日报上来的消息,晓得皇上这是感念老臣离世。 只是这样纠结,也没有打发侍卫过去祭奠。 梁九功心中叹了口气。 索额图该死…… 不过伊桑阿既选择做索额图的女婿,被迁怒也是应得的…… 乾清宫外,诸皇子齐聚。 九阿哥跟十阿哥站住一处,正说打算今儿告假之事。 “昨儿也没歇好,也该养几天缓缓了……” 十阿哥道:“今年天热的早,中午出汗,早晚还凉,往返奔波海淀就容易累到,九哥歇几日也好。” 九阿哥眉头舒展开,道:“幸好去年弄了冰窖……” 就是现下还用不上,不过瞧着这架势,估计过了端午,就要开始用冰了。 要知道,寻常的年份,入伏之前才开始用冰。 以他们的身份,自是也有用冰份额,就是不多。 自家有了冰窖,用起来就方便多了。 十阿哥点头道:“还是九哥想的周全……” 两家的冰窖挨着,就在安定门外,到时候往贝勒府运冰也好,往海淀运冰也好都方便。 “我听到了,到时候没冰使了,就跟九哥、十哥借冰……” 十四阿哥凑上前,道。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圈发青,吓了一跳,道:“你这是熬大夜了?” 众人都望向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脸色涨红,眼神闪烁,道:“昨晚看书走了困……” 九阿哥挑眉道:“那你心虚什么劲儿?” 十四阿哥:“……” 大家都是过来人,谁不晓得怎么回事? 想想十四阿哥今年指了格格,大家也就心里有数了。 大阿哥道:“以后少熬夜,伤肝。” 三阿哥则是忍不住打趣道:“看的是闲书吧?” 四阿哥蹙眉,没有开口。 五阿哥则是上下打量一眼,道:“太瘦了,小身板经不得折腾,还是要补补。” 这还没大婚呢,都要熬干了。 年轻人,不知轻重。 七阿哥也没有开口。 八阿哥眼见着十四阿哥窘迫,岔开话道:“大学士本就不足,如今王熙又病重,估计这回要添新阁臣了!” 果然,大家的视线都从十四阿哥身上移开。 四阿哥接话道:“按例是从大九卿里推选大学士……” 九阿哥道:“那不是正好么?李光地啊!” 直隶巡抚李光地升吏部尚书,依旧兼直隶巡抚事,人还没有回京。 大家望向九阿哥。 三阿哥道:“老九是不是有什么消息,怎么猜他了?” 九阿哥道:“还有旁人不成?” 三阿哥摇头道:“就算没有旁人,也不会升这么快,这吏部尚书还没上任呢,怎么能直接升大学士?” 九阿哥道:“一品升一品,还要熬资历不成?” 三阿哥道:“那当然了,六部十来个尚书,有资格入阁的多了!” 九阿哥就是随便一说,既是没猜到,就不猜了。 四阿哥与八阿哥却是沉思。 六部尚书混日子也不少,真要说起政绩来,还真没有人比李光地强。 李光地治河有功,简在帝心。 这入阁就是早晚之事。 之前大学士就不全,王熙一去,又空出位置来。 李光地在吏部尚书任上熬个一两年,估计就要入阁了…… * 海淀,北五所。 舒舒被尼固珠堵在被窝里。 “额涅睡懒觉了……” 尼固珠趴在炕沿儿上,小声嘀咕着。 白果在旁,小声道:“大格格,福晋昨晚儿歇得晚……” 尼固珠小声道:“那让额涅继续睡吧……” 说着,她就打算出去。 舒舒睁开了眼睛,看着女儿在这里,望了眼座钟。 辰初…… 自己醒的不算晚。 “这么早就来了?没有陪乌库妈妈用早膳么?” 舒舒起身,道。 尼固珠道:“乌库妈妈今儿要茹素,让我回来陪额涅吃早膳。” 舒舒想了想今天的日子,四月初八。 佛诞日。 舒舒就道:“想吃什么?是肉饼还是吃小馄饨?” 尼固珠笑道:“肉饼就小馄饨!” 舒舒就吩咐白果打发人往膳房传话,还多吩咐了一句。 “小馄饨多预备些……” 这是备着九阿哥回来吃的。 等到舒舒梳洗完毕,母女两个用早膳,就是肉饼配小馄饨。 尼固珠吃了两个肉饼,道:“乌库妈妈也爱吃肉,今天却不能吃肉,那是不是太可怜了?” 舒舒就道:“那玛嬷一直吃素,可怜么?” 尼固珠想了想,摇头,道:“玛嬷不爱吃肉,爱吃素的,跟乌库妈妈不一样。” 舒舒就道:“就算爱吃肉,也不用老吃肉,今天是乌库妈妈想吃素了。” 尼固珠明白了,就不纠结,道:“那我晓得了,只要是自己个儿乐意吃的就好……” 第2055章 双喜临门 母女两个吃了早膳,尼固珠就去后头上课去了。 舒舒看着座钟,有些意外。 都要辰正了,九阿哥居然还没有回来。 按照圣驾每次来海淀的时间,应该在辰初就到园子。 这是去御前了? * 海淀,清溪书屋外。 九阿哥站了两刻钟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十阿哥,伸出手指头比了个“四”,很是无奈。 十阿哥小声道:“后头应该就快了。” 原来他们这些送驾的皇子,之前得了口谕,没有立时散,都齐刷刷地过来候见。 本以为会大家一起进去,结果一个一个来。 从大阿哥开始。 现在半个时辰过去,才见第二个。 如今在里面的是三阿哥。 按照这样的排序下去,还有四个人才到九阿哥。 九阿哥看了眼旁边的值房,想要进去等着。 可是眼见着兄弟们都垂手在这里候着,也没有特立独行,只是不免在心中反省一下,是不是汗阿玛又有什么不顺心的,这是不是故意在惩戒儿子? 有多少话要交代,一个儿子能说上两刻钟啊? 隔三差五常见的,能说什么? 虽说诸皇子们有封爵的,有没有封爵的。 封了爵位的,也有高低。 可是如今不是朝会,就按照序齿排班。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排在最末。 十四阿哥手中拿着怀表,忍不住跟十三阿哥小声嘀咕道:“大哥在里面待了两刻钟,三哥也快两刻钟了……” 这样下来,轮到他们两个小的时,就正午了。 十三阿哥犹豫一下,小声回道:“后头应该会快了吧?” 前头的皇子都是独立领了差事的,说起政务,能说出一二三来;他们两个才是行走,有什么好说的? 十四阿哥:“……” 不想快! 这会儿工夫,三阿哥出来,整个人带了亢奋,眉眼都带了欢喜。 四阿哥见状,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随即又松开。 三阿哥小的时候读书厉害,可其他的地方略显笨拙,口齿不伶俐不说,人也有些浅白。 是个让汗阿玛操心过的儿子。 这操心多了,难免就会偏爱几分。 只看三阿哥能跟大阿哥这个皇长子一起封郡王,就晓得他在皇父心中很被看重。 三阿哥道:“老四快进去吧,汗阿玛等着呢!” 四阿哥点头,进了清溪书屋。 五阿哥看了三阿哥两眼,道:“三哥有喜啊?” 莫非是赏了银子? 这都要美出鼻涕泡了。 三阿哥强忍住,才没有笑出声,转身对着清溪书屋抱拳,道:“是汗阿玛恩典,我们娘娘复妃位……” 如此一来,就抹平了他跟大阿哥的差距。 都是妃之子了。 还有一个恩典,就是弘晟明年准入上书房。 现下,可以择选弘晟的伴读。 皇父让他在忠达公的孙辈中择选。 忠达公图海,娘娘的族亲。 这是要补全自己外家势弱的不足…… 三阿哥只觉得飘飘然,跟喝醉了似的,像是做梦一般。 这都是他曾期盼过的事情,竟然直接美梦成真。 要知道早在弘晴选伴读的时候,他就在御前提过想要在图海的儿孙中择人,可是被皇父给否了。 如今,轮到弘晟择伴读,自己没提,皇父就提了。 三阿哥欢喜之余,不免还有些忐忑。 是不是弘晴资质真的太差,不入汗阿玛的眼,才想要帮着自己抬举弘晟? 一家一个皇孙入上书房,自己却送两个。 这样的恩典,也是独一份了。 只是这个遭人嫉,他就掩下没提。 五阿哥欢喜道:“那要给妃母预备贺礼了。” 他小时候,受荣宪公主这位姐姐照顾颇多,只看荣宪公主的情分,也盼着荣妃处境能好转。 八阿哥在旁也道:“恭喜三哥。” 三阿哥这才笑出声来,道:“都是汗阿玛恩典……” 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恩典。 他之前吓了一跳,以为又是要说田氏之事,或是给自己指个侧福晋什么的。 只看五阿哥与八阿哥如今不上不下的,就晓得这御前指的侧福晋不是什么好事儿。 九阿哥小声问十阿哥道:“三哥立什么功了?” 年前荣嫔解封禁,已经是恩典,这回又来了一次。 母以子贵,也没有这样贵的吧? 十阿哥看了清溪书屋一眼,想着京城近日消息,佟家的公位要恢复,心里也就明白了。 不过是平衡罢了。 这是用三阿哥平衡四阿哥,也是用三阿哥、四阿哥逼迫大阿哥。 这话不能说出口,他只小声道:“妃母生育有功,汗阿玛念旧,还有二姐的体面在里头……” 九阿哥听了,点点头,道:“也是。” 对臣子都那样念旧,对后宫念旧也不稀奇。 三阿哥眼见着九阿哥跟十阿哥小声蛐蛐,笑道:“九弟说什么呢?” 九阿哥灿烂一笑,打量三阿哥两眼,道:“正说三哥满面红光,看着不像是一件喜事,倒像要双喜临门,是不是该摆酒了?” 三阿哥:“……” 又没有理由收份子,摆什么酒?! 还有老九这眼睛怎么回事儿? 不会是看《周易》看得开了窍吧? 怎么一说一个准呢? 三阿哥心中百转千回,后悔跟九阿哥说话了。 十阿哥在旁看着三阿哥道:“还真是,九哥不提还没有留意,一提发现三哥这气色确实好,看来三哥家真要摆酒了。” 一时之间,大家都望向三阿哥。 十三阿哥也道:“三哥,恭喜!” 他是心里忍了笑。 三阿哥确实面带潮红,明显是激动的样子。 结果九哥一忽悠,三阿哥就要信了,看来汗阿玛给的恩典不止一桩。 这不过是话赶话碰上。 跟银子没有关系的时候,三阿哥居然也犯迷糊,还真是少见。 十四阿哥眯了眯眼道:“九哥,那三哥另一喜是什么?” 他自然不相信九阿哥会看面相,《周易》他们在上书房都学过,也只是学过罢了,神神叨叨的,又不是萨满,谁还真的通灵不成? 更像是糊弄人的。 他怀疑是九阿哥消息灵通,得了什么消息,才这样说的。 早先没有留意,现下仔细想想,九阿哥跟魏珠很是熟稔。 魏珠如今常伴御前,私下里给九阿哥泄露几句无关紧要消息,也不无可能。 九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道:“这得问三哥啊,我就是瞧着三哥气色好。” 若只是荣妃复位的消息,不会跟占了大便宜似的。 眼下这笑的贼兮兮的,明显还得了其他的好处。 众人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轻咳了一声,道:“我还要回衙门,不耽搁了……” 说到这里,他对十阿哥道:“礼部这里给侄儿选好了几个名字,回头就要呈御前圈了。” 十阿哥道:“谢谢三哥,那我就等着了……” 三阿哥卖了个便宜人情出来,就跟大家别过,出了园子了…… * 清溪书屋里。 四阿哥本得了吩咐坐下说话,可等听清楚康熙说的内容,忙站了起来,道:“儿子不敢,儿子到底是晚辈……” 原来,刚才康熙跟他说了让佟国维四个小儿子进京之事,并且让四阿哥考察这四位,从中择一人嗣公爵。 四阿哥道:“那几位虽年少,可是儿子的舅舅,儿子不好做点评。” 康熙看着他,想起一件事,道:“朕记得你入上书房之前,皇后曾接过幼弟入宫给你作伴过,后头择伴读的时候,闹病耽搁了,是哪个来着?” 四阿哥听了,神色有些黯然,道:“是四舅弘善,丙子科举人,次年春闱之前病故了……” 是佟家的读书种子,已经订好了亲事,只等着次年春闱后迎娶,结果没等到成亲就没了,也没有儿女留下。 康熙陷入沉思。 当年弘善的病是真的病,还是有其他缘故? 只看着佟国维将幼女留到二十几都不许嫁,就晓得佟家还是盼着自己的外孙,不满意皇后抱养四阿哥。 康熙对四阿哥道:“朕精力不济,也没有耐心一个个查看,你就别推辞了,代你额涅给佟家选个能支撑门户的人出来。” 话已至此,四阿哥不好再推脱,躬身道:“那儿子就遵汗阿玛吩咐,到时候多与几位舅舅往来,回头查清楚几位的性情,再请汗阿玛定夺嗣爵人选。” 康熙点点头,道:“嗯,跪安吧!” 四阿哥应着,退了出去。 他本担心皇父也留自己两刻钟,那样太扎眼。 这样的恩典,他并不想要。 三阿哥念念不忘的,就是与大阿哥比肩。 四阿哥这里,却是只想要退后一步,隐藏于诸皇子之间…… * 像四阿哥一样,留心着时间的,不是一个两个。 见四阿哥出来,十四阿哥低头看了眼怀表,确定了时间,嘴角微微翘起。 不讨喜就是不讨喜,连老三也比不上,还好意思见人就说教。 十三阿哥在旁,则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四哥跟三阿哥不一样。 汗阿玛那里,只打算推出三阿哥一个。 五阿哥则是带了几分欢喜。 站着怪累的,要是大家每个人都两刻钟,那太遭罪了。 自然是越短越好。 他这心思都写在脸上,四阿哥看了,心里松快几分,道:“五弟进去吧!” “哎!” 五阿哥应着,脚步轻快地进了清溪书屋…… 第2056章 反复 进了清溪书屋,看清楚康熙神色,五阿哥就收了笑,带了几分关切。 “汗阿玛……” 康熙指了指地上的凳子,道:“坐下说话。” 五阿哥老实坐了。 他想着方才几位哥哥,估计都是这样待遇。 就是不知道轮到自己这里,皇父有没有训诫的地方。 康熙沉吟道:“朕看了二阿哥的脉案,除了去年在海淀时发作一次,这小半年并没有发病。” 五阿哥神色黯然,点头道:“是,这半年福晋不住眼的盯着,没有复发过。” 按照太医的说法,这癫痫复发的间隔不确定,严重的每日都要发作,不严重的可以五、六年不发作一次。 只是要注意身体,不能受伤,不能高热,也不能有其他严重的病症,否则都有可能让癫痫复发。 这人就成了玻璃娃娃,真是磕不得碰不得的。 康熙皱眉道:“他他拉氏无才无德,也教不好阿哥,明年……你自己做主,是否让二阿哥入上书房,若是让他入宫读书,要安排妥当人看护。” 五阿哥带了惊诧,道:“汗阿玛……” 康熙看着五阿哥道:“那是你的嫡子,如何教养,还需你自己做主,真要入宫,哈哈珠子要择年长的。” 皇子皇孙的哈哈珠子,通常年岁不会太大,要么比小主子大两、三岁,要么年岁相仿。 可是小阿哥的情况不同,需要年长懂事的孩子看顾。 五阿哥已经起身,双膝跪地,哽咽道:“儿子代皇孙谢汗阿玛恩典……” 皇家出现这样的病孩子,容易被人“借题发挥”。 就像当年七阿哥有疾似的,被归于天谴之类的。 皇父当时不许七阿哥祭祀也好,差点过继也好,也是这个原因。 只是七阿哥倔强,到了王府就开始绝食,后头才被允许回宫,正式出现在世人面前。 康熙吐了口气,道:“朕比你先做阿玛……” 当时顾及再多,他也无法狠心不顾七阿哥的生死,到底慈心发作,接受了皇子有缺陷这件事。 五阿哥感激是感激,可是也晓得轻重。 这入宫读书,除了文功课,还有武功课,又都是孩子,难免有磕磕绊绊的地方。 可是能入宫读书,到底不一样。 现下孩子还小,不知道这其中区别,可是再大些呢? 因病失爵是以后得事儿,可明明是贝勒府嫡子,却不能出现在人前,这也委屈。 五阿哥的眼泪簌簌落下,道:“儿子不孝,让汗阿玛为难了。” 康熙看着五阿哥,目光落在他宽厚的背上,道:“你从小就心大懒散,可既是为人子为人父,就要学会担当,家事都处理不好,还能做好什么?不要让人看了笑话。” “嗯,嗯……儿子晓得了,以后一定一定担当起来……” 五阿哥老实认错。 这半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心中后悔莫及。 受到影响的,要是只是他自己,不会这样难受。 难受的是,因他的缘故,让长辈们跟着操心,不孝至极。 康熙想起这几年镶白旗的旗务,也有人钻营到五贝勒府,可是五阿哥却直接推了,连名下佐领人口的前程,也没有插手过,随他们自己扑腾。 四阿哥跟七阿哥就不会如此。 只是那两人也极有分寸,只插手他们能插手的那部分,有个领主的担当,不会让旗属人口吃亏。 这兄弟三人,各人有各人的行事。 康熙想到太后,想着北头所的消息,对于瓜尔佳氏尽心照顾大格格很是满意,对五阿哥正色道:“瓜尔佳氏既代贝勒府在外行走,她的体面,就是你的体面,你不要再糊涂。” 这是怕他心软,顾及五福晋,不给瓜尔佳氏体面。 五阿哥忙道:“汗阿玛选的人好,瓜尔佳氏年岁不大,却行事周道,待孩子们也友善,儿子晓得好歹。” 康熙点头道:“那就好,你二十五了,不是十五,不能再稀里糊涂的。” 五阿哥满脸羞愧道:“儿子不敢了……” 说完正事儿,康熙少不得再次提及他的身体,目光落在他的大肚腩上:“过犹不及,你才多大,就这样痴肥下去,以后要添病的,回头好好问问太医,开些轻身的药膳。” 五阿哥闷声道:“去年儿子吃过药膳了,腰围也少了两寸,后头有些睡不好,就又胖回来了。” 皇子的脉案,御前也是常见的。 康熙想了一下,五阿哥的脉案上从年前到眼下,是有夜不寐的症候。 他心中叹了口气,道:“儿女都是债,只是也莫要强求,以后踏实睡吧,你做了你该做的,剩下父子缘分到底是深是浅,非人力所能左右。” 小儿难养。 孩子多了,难免有站住也有站不住的。 就是好孩子,能长大成丁都不容易,更不要说这个病孩子。 五阿哥听着,心中发颤,面上却只有感伤,点头道:“儿子晓得……儿子一子病尚且如此,汗阿玛经历的苦痛是儿子的数倍,汗阿玛更不容易。” 当阿玛的,没有经历十月怀胎都是如此,那生母会多难受? 五阿哥心情复杂,想到了丧子的生母,也想到了五福晋。 康熙苦笑道:“现下想想,还跟做梦似的,添一个皇子,夭一个皇子,朕也曾因此夜不寐,幸好后头你们兄弟都陆续站住了……” 外头还有一堆人等着,父子唏嘘几句,康熙就让五阿哥出去了。 五阿哥跨出清溪书屋,就看到弟弟们齐刷刷的目光。 “五哥……”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的红眼圈,不由皱眉。 前头几位哥哥都好好的,还有三阿哥那样喜气盈腮的,怎么到了五哥这里,开始挨训了? 九阿哥有些担心。 五阿哥对着七阿哥点点头,示意七阿哥进去。 七阿哥抿着嘴,带了几分严肃,进了清溪书屋。 九阿哥已经到五阿哥跟前,看着他目光水润的模样,拉他到了一边,小声道:“您这是刑部差事出了纰漏?挨训了?” 这说起来去刑部还不到一个月,这个时候挑毛病,是不是吹毛求疵? 五阿哥摇头道:“没有挨训,是说起我们二阿哥。” 九阿哥不再问了。 五阿哥有些不放心了,道:“一会儿就轮到你了,安生些,要是挨训了,别回嘴。” 瞧着皇父的样子,可不像心情好的样子。 伊桑阿病故之事,昨晚已经传开,五阿哥也有所猜测。 用了几十年的老臣,这样说没就没了,皇父心情好才怪。 不知道前头哥哥们说的都是什么,可这个时候谁要是敢不服顺,那就等着挨训。 九阿哥点头道:“我又不傻……” 眼见着七阿哥出来,八阿哥进去,五阿哥就道:“安生等着,我先回阿哥所了!” 饥肠辘辘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九阿哥也听到了,道:“那您赶紧走吧!” 五阿哥就对弟弟们点点头,跟着七阿哥一起出了园子。 十四阿哥眼睛眨了眨,看了眼怀表跟十三阿哥道:“还真是让十三哥说着了,后头快了,五哥半刻钟,七哥也半刻钟!” 这不经想。 都是一样的儿子,在御前还真是分了三六九等。 大阿哥跟三阿哥是一等的,每人都在御前留了两刻钟。 四阿哥次一等,一刻钟。 到了五阿哥跟七阿哥,就是再次一等,半刻钟。 十四阿哥垂下眼。 如此,轮到他们时候,是不是进去请个安就被打发了? 都是皇子,凭什么? 清溪书屋里,八阿哥得了座位,只坐了一半。 康熙道:“何焯通经史百家之学,有大才,日后仍入值南书房,朕记得你当年读书,经学有所不足,就随何焯重读一遍。” 八阿哥听了,心中激荡。 南书房…… 储相…… 张英升京堂之前,一直在南书房行走。 何焯,后头还连着吏部尚书兼直隶巡抚李光地。 八阿哥坐不住了,起身躬身谢恩,道:“自去翰林院行走,儿子才晓得自己多有不足,正想要跟汗阿玛求恩典……” 康熙道:“有这个心就好,人当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不足,不能离了上书房,就不读书了,朕现在每日依旧抽出半个时辰来读书。” 八阿哥听着前头,有些不顺耳,总觉得意有所指,听到后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十四阿哥会留心每个人陛见的时间,八阿哥心里也在意。 他想着五阿哥与七阿哥都是陛见的比较短,有些忐忑。 要是他也早早就出去了,那说不得会被兄弟们小瞧。 眼见着康熙似乎没有说的了,八阿哥就主动道:“前几日外头有不少闲话,提及信郡王府与九阿哥,因早年之事,九阿哥跟郡王府似有些误会,叫下头的王公见了,就生出其他心思,似在挑拨两人关系。” 康熙听了,想到信郡王府宴饮的折子,立时黑了脸。 他看着八阿哥,带了不善道:“你是哥哥,你做什么了?” 八阿哥忙道:“都是儿子不是,早该从中调和,化解两家嫌隙。” 康熙冷哼道:“不是说有人有其他心思么,去查,朕倒要看看,谁敢挑衅皇子!” 八阿哥:“……” 他有些后悔,害怕节外生枝。 不过也隐隐地有些窃喜,这算不算奉旨插手正蓝旗旗务? 第2057章 自知之明 等到八阿哥出来,九阿哥已经在等着。 大家都留心八阿哥神色。 前头的哥哥们出来时神色各有不同,有得意的,有黯然的。 八阿哥这里,却是带了几分高深莫测似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九阿哥有不好的预感。 这前头的哥哥们都没有挨骂,那自己不会是倒霉蛋吧? 他进了清溪书屋,脑子里想起了前几日大朝的情景。 那日太和殿大朝,他的位置距离御座还算是近的,可也隔了好几丈,看不清皇父神色。 当时皇父穿着朝服,在万人之上,唯我独尊。 今日在这清溪书屋,父子之间的距离不到一丈。 两个情景对比,让人心情很是复杂。 “儿子请汗阿玛安……” 九阿哥老实请安。 “起喀……” 康熙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轻哼了一声,道:“朕不传你,你就不想着请见?别想着一个差事糊弄一年半年!” 九阿哥立时道:“儿子冤枉,就是汗阿玛不传,儿子今明两日也要请见的,早答应了十八阿哥要带他出园子玩两天,就等汗阿玛回来呢!” “正经事儿没有,自己贪玩不说,还要拐带十八阿哥?” 康熙带了不满。 九阿哥道:“这不是想着明年十八阿哥就要入上书房了么?能松快的日子,也就这半年……” 等到明年再想带十八阿哥出来,就更不行了。 汗阿玛素来看重皇子们的功课,读书是大事,谁也不能耽搁。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又惦记去你福晋的庄子?” 九阿哥笑道:“正好离畅春园近,带着孩子们过去见识见识,总不能学会《咏鹅》,却不认识鸡鸭鹅……” 眼见着随着父子对话,康熙的神色和缓,九阿哥也就少了几分拘谨,眼神开始忍不住瞄着凳子。 前头的哥哥们陛见的时间加起来,也是一个来时辰了。 比不得前头辛苦,也是前头还坐了半个时辰车呢。 这腰都要直了。 康熙看在眼中,蹙眉道:“这就站不得了?” 九阿哥带了几分讨好道:“汗阿玛,儿子前头站了一个时辰了……” 所以,这还是惩戒吧? 闲着没事儿,让儿子们“罚站”。 要是在值房候着也罢了,偏偏日头底下干站着。 康熙冷哼了一声,还是让九阿哥坐了。 九阿哥坐下,吐了口气,道:“汗阿玛,儿子能不能提前告假,日后再有大朝,儿子就不凑数了……” 康熙瞪着他,面色带了不愉,道:“不许!一年才几次大朝,竟也想着偷懒?” 九阿哥道:“儿子就是凑数的,多儿子一个不多,少儿子一个不少,真要儿子累到了,还要劳烦汗阿玛跟着担心。” 康熙道:“朕担心什么?朕每日辛苦,你当儿子的,不说为皇父分忧,反而想着躲懒,想的很美,别想了!” 九阿哥听着这话,很是没有道理。 分忧什么啊? 那些大臣白拿俸禄了? 就是皇子随部院行走,九阿哥都觉得没有必要。 挑几个能干的历练就是了,也不用跟上学似的,一个不拉的,都要随部行走。 只是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嘀咕,面上道:“儿子这是有自知之明,不爱给大家添乱,这术业有专攻,要是内务府的事还罢了,即便跟着瞎掺和影响也不大,可涉及到朝政,这个儿子可承担不了责任。” 康熙听到“自知之明”,不由一愣。 他之前刚敲打八阿哥,就是希望八阿哥不要再志大才疏,学会脚踏实地。 结果八阿哥野心勃勃,明显没有听进去。 到了九阿哥这里,自己盼着他能踏实务实,他打着“自知之明”的旗号躲懒。 康熙看着九阿哥,有些不解,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顶梁柱么?还想要给儿女攒家业,不想着建功立业,只想着存银子?可你当晓得,对宗室来说,银子不算什么,爵位高低才是最重要的。” 九阿哥听了,面上带了迟疑,道:“可……阿克丹他们是皇孙,不是寻常宗室,等他们成丁,汗阿玛不会让他们跟寻常宗室那样考封降封,肯定会高封的!” 康熙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看着九阿哥道:“敢情你这支撑门户只是嘴上说说,心里还是指望朕?” 九阿哥点头道:“谁让儿子有福气,成了皇子呢,儿子的儿子跟着沾光,成了皇孙,自是等着汗阿玛的恩典,他们都是儿子的嫡子,汗阿玛怎么也不会舍得让孙子封个将军吧?” 只看太后就晓得,皇家四世同堂是寻常事儿。 别说皇孙,说不得皇曾孙也能得到皇父的恩典。 这样想着,九阿哥笑得越发谄媚,心中却不知为什么想到太子。 那个时候,太子该哭了。 就太子那荤素不忌的样子,这身子骨还真未必能熬过皇父。 就是大哥那边,也会成了老头子。 九阿哥又想到十三阿哥,竟然生出另一种猜测。 难道十三阿哥不单是辅王预备,还是储君预备? 九阿哥心情有些微妙。 真要那样,为什么不能是十阿哥候选? 十阿哥比十三阿哥就大两岁,身份、能力都不差。 随即,九阿哥也有些明白为什么十阿哥不能做候选。 就因为只是“候选”…… 康熙摇头道:“怎么不说是你没有长性?嘴上说的好听,可是只有三天热度,过后就又偷懒了!” 九阿哥忙道:“这也是汗阿玛教的好,哥哥们都能干,汗阿玛不缺分忧的儿子,倒是彩衣娱亲的儿子,儿子当仁不让……” 康熙:“……” 九阿哥理直气壮道:“外头勋贵人家也好,普通旗人家也好,也没有子弟各个成才的,这出息的儿子为国为民,没出息的儿子承欢膝下,各得其所。” 这是福晋曾说过的话。 随着孩子们读书,夫妻两人说过儿子的教育问题,都觉得不必强求。 只要能学会做人的道理就好。 康熙蹙眉道:“尽是歪理邪说……” 九阿哥道:“但凡儿子不是皇子,那肯定狗苟蝇营,谁让儿子是皇子呢,已经是得了莫大福祉,居了高位,再不知足,那才是自寻烦恼。” 康熙:“……” 这话其他儿子说,康熙会觉得虚假,可九阿哥说,还真像真的。 从小在上书房,其他皇子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力争上游;只有九阿哥跟十阿哥是两个奇葩,只想着偷懒、糊弄。 他又想了下九福晋的行事,明明是年轻人,却是能待得住的,性子并不是腼腆娴静的性子,可是却不爱交际。 就是门下人口的女眷,也鲜少应酬。 除了娘家人之外,往来的就只有妯娌跟近支宗亲。 康熙看着九阿哥,神色有些复杂。 跟他的哥哥们相比,九阿哥是有妻运的。 要是董鄂氏不安分,鼓动九阿哥上进,那就是另一个局面。 他想起了昨日消息,道:“你打发人去伊桑阿府上吊唁?” 九阿哥老实说了打发人送人参与后续之事,道:“也是儿子瞎操心,伊都立年岁再小,也不是庶子,还有个尚书老丈人,不是两个哥哥想要欺负就欺负的。” 他没有掩饰对伊都立的照顾,称赞道:“没有勋贵子弟的毛病,踏实能干,国语也好,本应该是翰林苗子,家里太着急了,去年就给补了差事,儿子爱其才……” 说到这里,他想着曹顺昨天的禀告,还是忍不住告了一状,道:“也是可怜,这人心都势利,我就不信索额图风光时,他们敢欺负幼弟,只许他跪灵,不让他主丧……” 康熙面上带了冷肃。 他厌恶索额图,可也不是随意迁怒的人。 容不下伊桑阿,不单单是因他是索额图的女婿,更主要的是因为他给幼子定了马尔汉的女儿。 这门亲事,虽说是伊桑阿夫人定的,可是伊桑阿默认了,就是一种妥协。 原本不群不党的伊桑阿,也偏向“太子党”。 因这个,康熙自然对伊都立也没有好感。 只是他也有幼子…… 如今他对太子的不满,就有太子不友爱弟弟的缘故。 太子被捧的太高了,对弟弟们还没有对外戚亲近。 在太子眼中,将大阿哥当成对手,这个康熙并不恼。 可是太子也没有将其他皇子当成手足兄弟,这个就让康熙很是失望。 将心比心的缘故,康熙也就有些明白伊桑阿对幼子亲事妥协的原因。 伊桑阿是知天命之年才得了老来子,跟前头的儿子差了三十来岁,没有什么手足之情,以后还是要靠外家。 那样的话,择一门跟外家亲近的亲事,也算是人之常情。 人死如灯灭。 康熙对伊桑阿的怨愤少了许多。 他看了眼炕桌上的折子,是礼部的折子,说的就是致仕大学士伊桑阿治丧与谥号之事…… * 清溪书屋外。 十四阿哥看着怀表,神色微妙。 本以为从五阿哥开始,后头的哥哥们见驾时间会越来越短。 可实际上,短的只有五阿哥跟七阿哥。 八阿哥是一刻钟,九阿哥也快一刻钟,还没有出来…… 第2058章 推让 九阿哥从清溪书屋出来时,外头只剩下还没有进去的几位阿哥。 十四阿哥收了怀表。 一刻钟。 九阿哥看在眼中,不由好笑,道:“怎么的?看出什么了,一会儿也跟爷说说……” 说着,他示意十阿哥进去。 九阿哥自己不着急出园子,打算等十阿哥。 十阿哥点点头,进了清溪书屋。 十四阿哥道:“应该是哥哥们的差事不同,汗阿玛教导的时间也分了长短。” 九阿哥好奇道:“除了大哥、三哥,不是都差不多么?” 十四阿哥摇头道:“不是,四哥、八哥跟九哥是一刻钟,五哥跟七哥半刻钟。” 前头三人的一刻钟也不同。 四阿哥也正好一刻钟,八阿哥那边将近一刻钟,九阿哥这里一刻钟出头。 十四阿哥心里犯嘀咕,就小声问道:“九哥,汗阿玛跟您说什么了?” 四阿哥与八阿哥都是有上进心的,又是正经差事,能说上话,九阿哥这里说什么说这么久?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还能说什么?不就是部院差事么?” 至于伊桑阿家的事儿,九阿哥就没提。 否则外人看着,该以为他拐着弯儿的巴结太子。 十四阿哥脸上带出不信来,道:“理藩院是闲衙门,能有什么差事?” 九阿哥带了得意:“哪有什么闲衙门不闲衙门?只看用不用心罢了……” 十四阿哥倒是也听过一嘴,晓得九阿哥在弄官烧锅。 他就道:“到底是小道,叫我看,想要更好的安抚蒙古也简单,修路,增设台站,一路修到喀尔喀去,这两下里往里紧密了,自是疆域永固。”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一言难尽,道:“想的简单,那路修好了谁使?” 八旗将士能用,蒙古骑兵也能用。 但凡喀尔喀有异心,就能一路南下。 还有那台站,按照现下规矩,是由台站所在部落抽丁轮守。 那名义上朝廷的台站,实际上更是蒙古各部的台站。 战时设立还罢,太平年景,本该减设的。 十四阿哥也明白过来,道:“这……不至于吧?” 小小蒙古,七零八碎的,被分割成各旗,还能齐心协力不成? 九阿哥轻哼道:“不至于?蒙古八旗人口不多,可内外蒙古加起来,人口将近两百万,是满洲的三倍。” 虽说是“满蒙”一家,可真的是一家么? 既要拉拢,也要防范。 否则蒙古不稳,国家都不安生。 实在是满洲人口数太少了。 可汉人户口数已经过千万,人口五、六千万。 十三阿哥在旁,对十四阿哥道:“如今真正安稳的只有漠南蒙古,漠北名义上臣服朝廷,可实际上并不为朝廷所控,漠西蒙古之前伤筋动骨,可等到休养生息后,日后还会有一战。” 十四阿哥蹙眉道:“当时打准噶尔时,就该乘胜追击,直接平了漠西。” 十三阿哥道:“没有那么容易,准噶尔后头有俄罗斯,喀尔喀三部也阳奉阴违,大军不宜被牵制太久。” 再说,蒙古是部落迁徙,就算朝廷大军打到西疆,也没有什么意义。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你都在户部好几个月了,也该晓得户部的银子都是有数的,八旗跟绿营的俸禄都占了大头,这要是打仗,那更是烧银子似的,到时候银库空了,那剩下的天灾人祸不管了?不止准噶尔需要休养生息,朝廷也需要休养生息。” 十四阿哥道:“就是觉得磨叽,一个准噶尔,前后折腾了这些年,居然还没有打下来。” 九阿哥道:“都打完了,后头的人打什么?” 兄弟几个说着话,十阿哥就出来了。 大家住了话音。 十三阿哥跟着进去。 十四阿哥想起了怀表,掏出来看了,挑了挑眉。 又是半刻钟了。 谁在御前有体面,有多少体面,也这是佐证。 九阿哥道:“整日里琢磨这些没用的?肯定是有事儿多说几句,没事儿少说几句,汗阿玛还能掐着点儿见人?” 十四阿哥道:“这事简事烦也能说明问题,得了重用的哥哥们,差事也繁杂。” “哈?” 九阿哥摇头道:“你就瞎琢磨吧,仔细犯了忌讳。” 他早饥肠辘辘,招呼着十阿哥往小东门去了。 十四阿哥迟疑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开口,请两位哥哥等等自己。 可是想着九阿哥的行事,他就闭嘴了。 开口也没用。 他跟九阿哥这几年关系疏远了,还真没有那个情分。 等到出了小东门,十阿哥才跟九阿哥道:“汗阿玛给小阿哥圈名字了,弘暄。” 皇孙辈的名字,都是日字部的。 九阿哥立时就晓得是哪个字了,点头道:“好,好,大富大贵、智勇双全,这个‘暄’字侄儿当得!” 这就是赶早不赶晚的好处了。 如今皇孙是数得过来的,还能圈到好名字,要是排到后头,还不知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 十阿哥笑了笑,没有说别的。 暄,还有宁静淡泊之意。 这也是在敲打他。 真是可笑。 如今郡王府护军、侍卫加起来几百人,又是在皇父眼皮子底下,他还能有什么谋算不成? 这上了岁数,胆子小了。 九阿哥道:“十三阿哥越来越稳重了,早年也是碎嘴子来着,现下开始不爱吭声;十四阿哥那里,是还没有挨教训,行事越来越歪了。” 十阿哥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都不是孩子了。”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长了岁数,心思也大了……” 兄弟两个到了阿哥所,就各回各家。 舒舒等着都有些不安,见九阿哥神色如常回来,晓得没有大事儿,立时吩咐人去煮馄饨。 九阿哥摸了摸肚子道:“煮两碗,给老十送去一碗。” 这是担心十阿哥那边没有现成的东西吃。 舒舒道:“不是辰正之前就到了么?怎么耽搁这许久?” 明明应该回来补个早膳,眼见着就要拖到中午。 九阿哥就说了皇子们候见之事,有些不放心,道:“刚才人多,不好仔细问,一会儿爷去头所看看,五哥都被说哭了。” 舒舒则是记下了荣嫔复位之事,道:“这得预备一份礼了。” 九阿哥点头道:“问问大嫂那边,随着那边行事就是。” 转来转去,后宫依旧是四妃格局。 即便还有咸福宫妃与妃份例的和嫔,也始终无法跟四妃相比。 舒舒觉得,这不是坏事。 有三阿哥立在前头,对后头的皇子也是保护。 还有就是康熙念旧,这样宜妃的体面也稳固。 少一时,小馄饨上来,九阿哥吃了,才仔细说起陛见的情形。 “爷提了接十八阿哥出来,明儿你打发人进去问问娘娘,看什么时候接出来方便……” 九阿哥道。 舒舒道:“要是去海淀,还是要先打发人过去预备才妥当。” 自家拖家带口过去,跟带皇子过去,不是一回事儿。 九阿哥迟疑道:“尼固珠哄皇祖母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要带皇祖母去抓鸡,要不爷跟五哥商量商量,看是不是也请皇祖母过去溜达溜达?” 要不然他们吃吃喝喝去,将太后留在北花园,也显得挺不孝顺的。 关键是尼固珠都说出哄人的话了。 舒舒觉得不妥当。 太后出行,就是另一个预备。 下榻之处,都是行宫规制的。 可自己海淀那庄子,以养殖种植为主,主家的院子都没有修,压根也没有贵人落脚的地方。 舒舒想起了自己想过的蒙古包餐厅。 在百望山脚下,草地平缓,没有开垦出来。 那里正好可以安几个蒙古包。 舒舒就道:“内务府那边是不是有许多帐子?蒙古包帐子有么?” 圣驾差不多每年都要北巡,沿途就要用到帐子。 也是围帐,只是跟蒙古包还不一样。 九阿哥想了想道:“应该是有吧?反正理藩院是有的……” 内馆跟外馆的房舍数目是固定的,有的时候来的各部从人多了,就有支帐子的。 舒舒就道:“那能不能借用几顶帐子,回头叫人在百望山支帐子?” 九阿哥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道:“再烤一只羊,就跟在蒙古一样了……” 说到这里,他眨了眨眼,道:“这个咱们不牵头,让五哥牵头,既孝敬了皇祖母,还担了干系。” 舒舒:“……” 这可真是好弟弟。 九阿哥解释道:“因为二阿哥之事,让皇祖母跟着操心了,五哥正不自在,也该他尽尽孝心。” 舒舒道:“那爷跟五哥商量着来,不必勉强。” 九阿哥起身道:“爷这就去,爷记得清楚,那年皇祖母回科尔沁,欢喜着呢。” 说罢,他就挑了帘子出去,往头所去了。 舒舒想起了蒙古包餐厅的计划。 那还是三十七年的想法,一直没有从手。 现下想想,瓜田李下,还是避讳着些。 即便九阿哥在理藩院,也不好真的跟蒙古王公往来密切。 偶尔来一次自己的亲子活动,就行了。 还有就是,康熙依次召见成年皇子,这叫外人怎么看? 叫皇子们怎么看? 目前九阿哥所知的,就是三阿哥给了恩典,十阿哥给了恩典,那其他人也是恩典么…… 第2059章 张罗 九阿哥才出大门口,就跟五阿哥碰个正着。 这是五阿哥担心九阿哥陛见时挨训斥,过来打听了。 九阿哥道:“正要去找五哥,您来的正好。” 他就迎了五阿哥进去,兄弟两个直接去了客厅。 “汗阿玛训你没有?” 五阿哥开门见山问道。 九阿哥点头道:“训了,不过瞧着没生气,就是顺嘴训两句,看出我躲懒了,可是理藩院也没有什么可勤快的地方,这轮班的王公最早也要中秋后才到京城。” 五阿哥迟疑了一下,道:“关于信郡王府那边呢?汗阿玛没说别的?” 九阿哥道:“有什么好说的,我占着理呢,帮亲帮理,都没有教训我的道理……” 五阿哥听了,松了一口气,道:“不让你跟他们搅合就好,正蓝旗乱着呢,老八爱折腾让他折腾去。” 九阿哥道:“嗯,嗯,我才不跟着搅合,我才几个佐领人口,操心那个做什么?” 他佐领人口中有能耐的自己在扑腾,没有能耐的,就安生待着。 他这个主子不指望盘剥下头人,也不想给下头人做牛马。 九阿哥不爱提这个,就说了想要请太后去庄子游玩之事。 “老在北花园待着,风景也看腻了,如今不冷不热的,想要带十八弟跟孩子们出去玩一天,可单留下皇祖母,又叫人不落忍,要不就五哥您跟汗阿玛请旨,咱们请皇祖母出去玩一天?” 五阿哥听了,摇头道:“不大妥当,皇祖母身份尊贵,你那不是别院,就是个农庄,连个落脚地方也没有。” 九阿哥道:“支蒙古包呢?提前叫人支好了,到时候再烤一只羊,蒸些蒙古包子……” “蒙古包……” 五阿哥带了几分认真,道:“理藩院的蒙古包?” “嗯,嗯……多借几顶,皇祖母看个念想,孩子们累了也有地方歇息……”九阿哥道。 五阿哥心动。 三十七年奉太后北巡,他也在队伍中,自然晓得太后对家乡的想念。 如今太后上了年岁,不好往返奔波,可就近出行应是无碍的。 “先别跟皇祖母说,皇祖母肯定不会允的,她老人家不爱给咱们添麻烦,我先去御前请旨……” 五阿哥立时有了定夺。 总共就十几里路,不辛苦。 这边都是庄子连着庄子,没有民人,好布防。 九阿哥道:“不着急,端午节前都行,端午节后就热了,不好轻动。” 五阿哥有些激动,道:“我这就去御前,今儿汗阿玛好说话。” 上午见儿子,给了不少恩典出来。 九阿哥想着康熙训自己的话,也是个看不得旁人闲的,就道:“五哥,您去请旨,别只说皇祖母,也请请汗阿玛,汗阿玛日理万机,肯定是抽不出空来,可也不爱看着旁人玩乐。” 五阿哥听了迟疑,探身小声,道:“万一汗阿玛允了呢?真要那样的,大家可就玩不痛快了?” 九阿哥眨了眨眼,道:“只看好的,要是汗阿玛真出行,那说不得娘娘也能跟着松快一天。” 五阿哥想想也是,拿起一块枣花酥,起身道:“我这就去园子……” 九阿哥亲自送了出来,看着五阿哥大踏步而去。 等到五阿哥到了清溪书屋门口,正好侍膳首领太监带了人撤膳桌。 书屋的窗户敞开着,康熙用完膳后,正端着茶杯站在窗前,看到了去而复返的五阿哥。 康熙有些意外。 他想过今日传召儿子们的后续反应,可没有想到会有人去而复返,也没有想到这个人是五阿哥。 他就吩咐梁九功道:“传五阿哥进来!” 梁九功出去,带了人进来。 “汗阿玛……” 五阿哥面上带了几分讨好。 康熙看着这熟悉的表情,轻哼了一声。 这时候倒看出是同胞兄弟了,这个心虚无赖的劲儿,跟九阿哥相似。 “大中午的,不歇着,过来做什么?” 康熙问道。 五阿哥老实道:“老九福晋的庄子里有家禽,有猪羊,还有菜园跟洞子房,还添了一个磨米坊,儿子想要请皇祖母过去散散心,省的老在园子里憋闷。” 康熙蹙眉道:“这是听说老九想要带孩子们出去玩,你也跟着心动了?” 出息,才说完是二十五,不是十五,可这是大人能干的事么? 还惦记着要带太后过去。 不知轻重。 五阿哥点头道:“嗯,儿子想起三十七年北巡时,皇祖母看到草原风光日日欢喜,就想着借老九福晋的地,支几顶蒙古包,烤几只羊,再安排些歌舞,让皇祖母解解馋。” 康熙:“……” “要是汗阿玛能抽出半日时间同去,那就更好了……” 五阿哥想着九阿哥的提醒,加了一句。 康熙想起了舒舒百望山的庄子。 他看了眼五阿哥。 五阿哥奉太后出行,不会太惹眼。 可是五阿哥要是请自己出行,那其他人就要多想。 五阿哥脸上只有赤诚。 哎…… 稀里糊涂的,不大机灵。 幸好旁人都晓得他的性情,没有将他当成对手,否则一坑一个准儿。 康熙摆手道:“朕不得空……” 倒是太后那里,九格格如今虽搬来海淀,可是身体不方便,也不方便老陪着太后。 要是五阿哥跟九阿哥夫妇好好预备,陪太后溜达一日,尽尽孝心也好。 康熙就沉吟道:“你选好了日子,提前跟老七说一声,让他安排人过去布防,不要让人冲撞了。” 五阿哥喜笑颜开道:“儿子领旨,谢汗阿玛……” 他来的匆匆,去的匆匆,往北花园见太后去了。 看着五阿哥的身影消失在小东门,康熙对梁九功道:“心宽体胖,莫过于是。” 今天上午的动静,不知道有多少人摸不着头脑,多少人会瞎捉摸。 结果这兄弟两个,一个比一个心大。 梁九功没有接话。 真要这兄弟两个都有心眼子,那闹心的就是皇上了。 一个身后有太后跟科尔沁,一个身后有十阿哥,到时候更乱了…… * 北花园,太后宫。 五阿哥进来,就有些意外。 好几个小丫头。 不仅尼固珠在,还有塔娜、海兰姊妹两个。 几个小姑娘本在炕上坐着吃饭,见五阿哥进来,都放下筷子起身。 “阿玛……” “五伯……” 五阿哥给太后请了安,道:“您这怎么这样热闹?” 太后笑着说道:“是尼固珠带两个姐姐过来陪我用斋饭了。” 有素卷饼,还有素粥。 五阿哥探头看了两眼,目光落在一个盘子上。 是酸菜粉丝。 “这时候还有酸菜?九弟妹孝敬的吧?” 五阿哥道。 太后笑着点头,道:“开春后腌的,味道正好。” 这菜宫里冬天常有,三月就没有了。 偏偏太后爱吃这一口,舒舒就叫人腌了些。 眼见着五阿哥有话要说,白嬷嬷就招呼几个小格格下去。 太后看着五阿哥,不放心,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是他他拉氏说什么了,想要带二阿哥来海淀?” 皇帝避喧听政,王公大臣都跟着动。 五福晋又是个护犊子的,怕是不甘心带了孩子留在京城。 五阿哥摇头道:“她没有说什么……她已经怕了……” 他想起上午的事,道:“皇祖母,汗阿玛给了恩典,让孙儿自己选择,是不是送二阿哥入宫读书,孙儿想送。” 太后听了,道:“想送就送,我会叫人看顾的。” 就算不承爵,也要自己立起来。 五福晋心有怨愤,对五阿哥也不恭敬,真要让她教养小阿哥长大,以后父子之间怕有嫌隙。 太后同情五福晋,却不会越过五阿哥去。 五阿哥道:“不用,到时候孙儿跟汗阿玛求个恩典,让他跟弘昇住一起,兄弟彼此有个照应。” 太后点头道:“如此也好,小兄弟两个一起长大,也就有了情分……” 弘昇性子质朴,大大咧咧,在上书房的功课不好,可人缘却是一等一的好。 五阿哥羞愧道:“是孙儿不孝,让皇祖母跟着操心了。” 太后看着五阿哥道:“我闲着也闲着,操心些怕什么?小波折不怕,谁的日子也不是顺风顺水,过去就过去了……”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今日塔娜看起来比上次规矩全乎许多,道:“瓜尔佳氏不错,你也该放心了……” 五阿哥道:“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看了眼腰带上系着的簇新荷包,这就是瓜尔佳氏绣的。 两人如今在海淀阿哥所,带了塔娜,倒有些一家三口的样子。 五阿哥心情有些微妙,想起了刘格格刚指给自己的情形,也想起了大婚时。 瓜尔佳氏有五福晋的端庄,又有刘格格的娇俏。 五阿哥不想再想了,再想总觉得自己不大好,喜新厌旧,就提及去海淀之事。 “老九那庄子可全乎了,什么都有,过去了,可以摘菜,可以喂鸡喂鸭……” 五阿哥隐下蒙古包没说。 那是给太后预备的惊喜。 太后摇头道:“你们自己去吧,我就不跟着折腾了,给你们添乱。” 五阿哥跟九阿哥出行,带各自的护军跟侍卫就行了。 太后要是跟着去的话,就要在侍卫处报备,宫里安排人手过去。 五阿哥道:“孙儿方才去园子了,跟汗阿玛请了旨,汗阿玛允了的,汗阿玛也想去呢,就是他不得空……” 第2060章 应对 五阿哥眼巴巴地看着,太后就没有再推辞。 听着尼固珠提了几回庄子,太后心中其实也好奇。 “这几年,可是占了九阿哥好些孝敬……” 太后道。 有鸡蛋,还有鲜鱼,还有些分例外的菜蔬。 这其中,就有不少是百望山那个庄子出产的。 五阿哥点头道:“是啊,孙儿后头也叫人去学了,在房山也弄了个庄子,主要是养猪,结果长得慢,原本去年年底该养成了的,结果去年发夏瘟,一个没剩。” 太后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事,道:“这养家畜也不容易,一年四季都发病,听说舒舒的庄子上养着兽医,就是防着各种瘟病。” 五阿哥道:“弟妹那里家畜家禽养的好,这几年跟风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可多是跟孙儿似的,白折腾一场,没有几个养成的。” 太后道:“除了要用心,还要看运气……” 民间百姓老话说的好,“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说的就是养殖的不确定性。 太后越发觉得舒舒运气好了。 五阿哥出了北花园,就又去了北五所。 九阿哥得了消息,到前院来,晓得已经请了旨,跟太后也商量好了,就道:“那明儿就打发人去理藩院借蒙古包,再去钦天监看看这一旬的晴雨预告。” 这出门玩耍,总要选晴天万里的时候。 要是赶上下雨,也不好出门。 五阿哥道:“你跟弟妹琢磨吃的玩的就行,这些琐事我去预备。” 九阿哥也不跟他争抢,道:“那您多受累……” 五阿哥告诉完九阿哥,就又去了北二所。 这是怕七阿哥明天回京,就逮不着人了,提前招呼着。 五阿哥一中午来回折腾,自然也落到旁人眼中。 各处都得了消息。 十四阿哥非常好奇。 他想着是不是五阿哥有什么事儿,要找北所这边住着的弟弟。 可是等到晚膳时候,还不见五阿哥过来找人,他就坐不住了,往四所找十三阿哥去了。 “十三哥,五哥好像有什么事儿,要不咱们过去问问?上午瞧着也不大对……” 十四阿哥道。 十三阿哥摇头道:“不必,要是五哥想告诉咱们,会过来说的,既是不想说,也不好问。” 他人缘好,消息也比十四阿哥灵通。 关于五贝勒府二阿哥有疾之事,也影影绰绰知晓个大概。 能让五阿哥往返奔波的,除了太后,应该就是那个孩子了。 不管是什么,他们都不好主动探问。 十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心里酸溜溜的。 汗阿玛见十三阿哥也是一刻钟! 到了自己这里,半刻钟都没有! 只是这些话说出来没意思。 他垂下眼道:“会不会是汗阿玛给了五哥恩典?汗阿玛之前说一家一个皇子入上书房,五哥家跟其他人家不一样,嫡子行二,是不是没用皇祖母开口,汗阿玛就允了……” 十三阿哥也是这样猜测,可是五阿哥没有往外说,就摇头道:“不知道……” 十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有些迷糊。 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十三脸上看不出喜怒了。 这是心大了,会装模作样了。 早先不说七情上面,也不是能藏住话的人…… * 南二所,前院。 三阿哥听着五阿哥再次入园的消息,心里不自在。 他拧着眉头,脑子里出现了梁九功跟魏珠两个。 他们兄弟轮班陛见,知晓父子对话的,只有御前当差的这两人。 是不是这两个卖好五阿哥,将消息泄露给了五阿哥? 五阿哥晓得自己得了恩典,可以再送一子入宫,肯定要求恩典的。 三阿哥有些拿不准。 他之前猜测五阿哥的嫡子痘疫后有不妥当,可说不定养半年下来养好了? 三阿哥有些关心则乱,跟手下人道:“别吝啬银钱,盯好了北所的消息,别落下了……” 管事应着,下去安排去了。 三阿哥又琢磨了一回,才回正房了。 三福晋挑眉,看着三阿哥道:“爷倒是舍得回来了?还以为爷舍不得新人,直接回郡王府呢!” 三阿哥不耐烦,道:“扯这些没有的做什么?谁家福晋这个品格,吃着没用的老醋……” 三福晋往三阿哥胯下看了一眼,嗤笑道:“我这不是担心爷么?爷也不年轻了,也该到了保养的时候。” 三阿哥瞪着三福晋磨牙道:“你这破嘴,什么都往外突突,爷才二十七,怎么就不年轻了?” 三福晋也不痛快,道:“爷年轻,怎么到我这里就清净了?敢情想要折腾的时候去找小妖精,想要休整的时候,就到我这里偃旗息鼓了?” 三阿哥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三福晋翻了个白眼,道:“叫我说,爷就别逞强了,该吃药吃药,该补身子就补身子……” 三阿哥道:“爷跟你说正事儿呢,别扯这些没用……” 三福晋看着三阿哥冷笑。 之前说田氏出月子送庄子上,结果没出月子就送了。 连带着出生的小阿哥与前头的小格格也都送走了。 外头提及此事,还以为是自己不容人。 三阿哥一下子洗干净“宠妾灭妻”之嫌,到了自己这里却是多了一条不容人的恶名。 外头还说三阿哥“宠妻灭妾”…… 三福晋简直要吐血,好像自己狐媚了三阿哥似的。 可是三阿哥这混蛋,明明是喜新厌旧…… 三阿哥移开眼,也晓得三福晋这几日不顺心在何处。 他讪讪道:“这说咱们夫妻恩爱,不是坏话,这个没法子解释,总不能爷出去跟旁人说,咱们不恩爱吧?” 三福晋搓火道:“做什么要说我?直接说田氏不成么?说她不规矩,爷不容了,才直接送走的……” 三阿哥道:“那样旁人也要说闲话,少不得说爷心狠,恨屋及乌,亲骨肉都不容……” 女子性嫉,不是什么太恶之事。 可男子无情,就要被人忌惮。 三福晋看着三阿哥,生出几分狐疑来。 是啊,三阿哥为什么这样心狠? 连亲骨肉都不容…… 还是说,那不是三阿哥的亲骨肉…… 三福晋又觉得不可能。 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的说法,是三阿哥代田氏隐瞒了的…… * 南三所,正院。 四阿哥喝着茶,跟四福晋说话。 “回头看看镶白旗的宗女,性子大方敦厚的,留意一二……” 四阿哥道。 御前留他说了一刻钟的话,除了提及佟家二房的承恩公爵位之外,还提了佟国维三个庶子的婚配。 佟家不是宗室,宫里指婚指不到佟家。 可是佟国维这三个庶子,出京时都年幼,如今五年过去,也都到了成丁的时候,要考虑婚姻大事。 这为他们择配的事情,也交给了四阿哥。 四阿哥晓得,这也是一种试探。 他立时就排除了那拉家跟乌雅家,想的是宗女。 宗女身份体面,牵扯的勋贵也少,适合做佟家的主母,跟自家牵扯的也不深。 四福晋想了想镶白旗的王公,道:“显亲王府跟佟家近些年没有结亲过,还是早些年有个将军娶的是佟家格格,如今王府格格适龄的没有,还要看旁支,可旁支多是无爵宗女……” 无爵宗女,嫁给佟家庶子,是低嫁,嫁给承爵人,就有些不合适了。 四阿哥道:“先打听好了身份年岁,回头你再找机会看看人品行事,选出候选来再说。” 到时候让御前圈人。 四福晋觉得不大妥当,道:“爷虽年纪比佟家几位舅爷大,可到底是小辈,咱们做媒挑人,这往后见了多尴尬……” 四阿哥揉着眉心道:“鄂伦岱夫人是个糊涂的,汗阿玛不喜,法海夫人身份不够,隆科多夫人身份不妥当……” 佟家老一辈诰命都谢世了,本该是几位嫂子出面帮着小叔子张罗亲事。 可是这几位各有各的不足。 前者怠慢公主儿媳妇,在御前挂了号。 中间的是庶子媳妇,身份不高。 剩下一个是寡妇,不宜出门交际。 四福晋道:“明儿我见见九妹妹,打听打听那边的老亲里的宗室都是哪些家……” 满洲结亲,习惯结老亲。 知根知底,不用再打听亲家家风行事。 佟家也有宗女进门,就是比较少而已。 四阿哥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不必局限于镶白旗宗亲,上三旗也可……” 其他旗的就算了…… 只看皇父不许老国公回京,也没有选宫里长大的舜安颜承爵,就晓得佟家这爵位还了,也只是还了而已…… * 北六所,正房。 因为小阿哥得了名字,十阿哥夫妇准备了火锅,请九阿哥跟舒舒过来用膳。 舒舒也觉得弘暄这个名字好。 只是小阿哥生日太小了,跟丰生兄弟实际上差一岁半,没有办法明年一起入学。 “哈哈珠子可以提前看起来,宫里招募太监,咱们要不要跟汗阿玛说一声,直接多招几个,将咱们这里的太监也补上?” 九阿哥跟十阿哥道。 宫里出来的太监,都是教过规矩的。 外头投奔的那种,他们也不愿用。 十阿哥道:“府里太监可用可不用,弘暄身边太监等着汗阿玛赏吧,回头先挑几个哈哈珠子进来……” 九阿哥想想也是。 等到皇孙们进宫读书,御前会指总管太监下来,都是乾清宫里当差的,比其他地方的太监更妥帖…… 第2061章 雷霆雨露 一夜无话。 次日开始,九阿哥就在畅春园值房点卯,踩着点儿去就行了。 尼固珠收到了第二张请帖。 “太子家的姐姐叫人送来的……” 尼固珠给舒舒看,道:“我还没有去过西花园,到时候摘青杏给额涅、玛嬷、乌库妈妈吃。” 舒舒看着上面的时间,四月十二。 提前三、四天送帖子,守着规矩道理。 之前倒是忘了小格格们请客之事,看来去海淀还要避开这些日子。 尼固珠带了慧姐儿去后头上课了。 舒舒则是带了白果,拿了一罐子酸萝卜、一罐子麻辣花生去后头的公主所。 这两样都是舒舒怀孕时爱吃的,前者开胃通气,后者佐饭佐粥都方便。 巧的是,将要到公主所门口,舒舒正好跟四福晋碰个正着。 四福晋没有坐车,溜达过来的,后头跟着几个人,也都大包小包。 “四嫂……” 舒舒上前几步,拉了四福晋的手。 “弟妹……” 四福晋见了她,面上也带了笑。 妯娌两个手拉手,进了院子。 这会儿工夫,九格格也得了消息,到廊下迎候。 姑嫂几个进了屋子,宾主落座。 四福晋就道:“我们爷得了两盒好燕窝,吩咐我给公主送来。” 九格格道:“劳烦四哥、四嫂想着,如今正吃着这个,还想着打发人出去采买些。” 四福晋道:“那正好,你太瘦了,可要好好补补。” 舒舒则道:“我带的是两样小菜儿,备着公主害口的时候吃的,一样酸的,一样辣的,不过要是能不害口,就更好了。” 九格格道:“早起刷牙,恶心来着,别的也没敢吃,就用了半碗小米粥。” 舒舒道:“害口是闻不得味道,将味道大的菜式换了,回头我叫人抄个菜谱给你,你轮着做。” 她怀孕两次,也都经历了害口。 四福晋在旁,心有余悸道:“当年我怀弘晖的时候就害口的厉害,肉吃不下,菜也吃不下,四爷淘换了鸡蛋,闻着也腥气,吃了一个月的白粥就咸菜……” 舒舒点头道:“是啊,我也跟四嫂似的,说是换着菜谱吃,可实际上也是喝粥的时间多。” 九格格听了,面上带了担忧。 四福晋道:“妹妹这个时候怀孕好,鲜果也开始有了,过阵子樱桃就要下来了,酸酸甜甜的,吃着正合适。” 舒舒道:“还有青杏,这个时候也能吃了,叫人预备一盘,直接吃,糖腌了吃都好。” 九格格听得口齿生津。 不听还罢,听了以后特馋特馋。 她并不重口腹之欲,可如今却是想要马上吃。 这个感觉很微妙,想着额驸要是在的话,自己还能吩咐他一声,可是额驸不在,九格格就生出几分委屈来,不由自主地红了眼圈。 四福晋跟舒舒发现了她的异样,对视了一眼。 四福晋吩咐身边嬷嬷道:“去西花园见太子妃,请太子妃帮着摘些青杏。” 嬷嬷应声下去。 九格格反应过来,带了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怎么了,就是一下子馋了。” 四福晋道:“都一样,这个时候要多预备些吃食,要不然就觉得吃不饱似的,说想要吃东西,就肚子里空落落的难受。” 舒舒道:“干果跟各色饽饽也多预备些,那个磨牙还顶饱……” 女子成家,说的就都是儿女经。 舒舒知趣,晓得四福晋今日过来,应该是有事情找九格格。 只是看望小姑子的话,安排在明日给太后请安后更方便。 她就道:“我那里还要料理些杂事先回了,四嫂您跟公主说话。” 九格格就要起身送客。 舒舒拦住,道:“安生坐着,也不是外人……” 她就告辞家去了。 九格格吩咐嬷嬷送出来。 四福晋这才跟九格格说起来意。 “是想要跟公主打听打听佟家在宗室里的老亲都是哪几家?跟公府那边还有人情走动没有?” 四福晋低声说了奉旨给佟家几位即将回京的小舅爷择妻之事。 九格格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人情走动了,之前我还问过额驸,到底是老舅爷家,怎么就断了走动,说是那一支早年有错,革了宗室,回盛京老家去了。” 这说的是两位老国公跟孝康章皇后的外家,是正蓝旗已革宗室。 四福晋听了,就有数了。 正蓝旗的宗室乱着,自己爷避之不及,更不要说是已革宗室。 如此一来,还是在镶白旗跟上三旗宗亲里打听更妥当。 九格格迟疑道:“只在宗室里选人么?我瞧着两房公府这些年跟赫舍里家、钮祜禄家结亲更多些。” 虽说有舜安颜娶了钮祜禄氏,可也不耽搁再次嫁娶。 四福晋道:“爷的意思,宗女身份贵重。” 九格格摇头道:“有爵宗女还罢,佟家出了两代皇后,不少子弟都骄狂,只看舜安颜连九哥都不放在眼中,就晓得他们未必能看上无爵宗女。” 四福晋道:“这几个是庶出,又在盛京长大,性子也当有所收敛。” 九格格道:“怎么要接三个人回来?都已经成丁了,兄弟三个一起过日子?也不是同母兄弟,到时候怪别扭的……” 四福晋道:“许是隔着太远,怕打听不清楚三人行事人品,皇上才叫额驸接回来多留心吧!” 姑嫂闲话了一会儿,四福晋打发去西花园的嬷嬷就回来了,提了一篮子青杏,还带了两盒海参。 海参是太子妃给预备的,让九格格炖了吃。 四福晋道:“这个性温,跟小米粥一起炖了吃正好,可以跟燕窝穿插着来。” 九格格点头道:“嗯,明儿我谢二嫂……” * 京城,伊桑阿府。 灵棚里,依旧是人影稀疏。 伊都善跟伊克善坐在一侧,另一侧是伊都立。 又是十三阿哥、又是九阿哥,还有个马尔汉,这兄弟两个也不敢再轻慢幼弟。 “阿玛上面没有长辈,治丧本应该‘七七’,可是现下天气炎热,官冰窖没有开,外头私人冰窖价格贵,这一笔抛费太大……” 伊都善是当家人,晓得自家家底薄,有些舍不得,还有就是怕碍眼。 他们家不是勋贵人家,是从伊桑阿这一辈才起来,跟有爵人家没法比。 伊都立忍了愤怒道:“这银子我来掏,我得阿玛生养一场,还没有尽过孝,也当尽尽孝心……” 伊都善看了伊都立一眼,道:“我的意思,是停个‘三七’后小出殡,去城外治丧。” 伊都立握着拳头,道:“有了冰,为什么不能在府里治丧?” 伊都善冷笑道:“门庭冷落,叫人看四十九天笑话么?” 伊都立道:“子孙治丧,谁还能挑拣不成?” 眼见着兄弟两个要呛声,伊克善道:“阿玛素来简朴,肯定也不乐意子孙在丧事上奢靡,还有就是夫人病着,这府里乱糟糟的,夫人也休养不好。” 提及生母,伊都立有些迟疑。 外头传来动静,有管事疾步而来,气喘吁吁道:“大爷、二爷、三爷,御前来人了……” 兄弟三个面面相觑,不敢耽搁,忙起身出迎。 来的是御前侍卫马武与礼部侍郎徐禀义。 “皇上口谕,予故致仕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伊桑阿祭银一千两,赐陀罗尼被,谥号文端……” 马武面南背北,传了口谕。 伊家三兄弟带了子侄跪听圣谕。 “奴才代兄弟子侄谢皇上恩典……” 伊都善双手接了陀罗尼被,说话带了哽咽。 等到送走天使,伊都善立时吩咐长子道:“去账上支银子,去采买香料跟冰块……” 这是决定要在家里停灵。 今日是“接三”,本就是吊唁的日子。 这御前一来人,客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也就半日工夫,门前的路就堵住了,打发出去十几个下人去街道指挥马车行进,道路才缓缓移动。 眼见着两位哥哥带了侄儿们迎来送往,伊都立就回到灵前,想着这三日,跟做梦似的。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九阿哥虽在园子里,可是回阿哥所之前也得了消息,晓得御前派人去伊桑阿家致祭。 他跟十阿哥道:“估计不少人都在观望,看御前的动静,这回亲朋故旧也该敢上门了。” 十阿哥道:“见风使舵之辈罢了,也是没有法子之事,赫舍里家这几年的动静多,谁也不敢沾边了。” 九阿哥想着伊桑阿晚景落魄,也是受索额图的牵连,就道:“你说他怎么想的?他两个儿子都比赫舍里氏大了,又是五十来岁才丧妻,哪里就必须要娶继室填房呢?” 要是当年索额图家风光还罢了,可实际上伊桑阿续娶的时候,已经是二十五年前后,索额图两个弟弟被革了实缺跟一等公,索额图自己也被革了议政大臣、内大臣、太子太傅,只留了一个佐领。 伊桑阿当年五十来岁,赫舍里氏却正值妙龄。 十阿哥小声道:“当时伊桑阿可是不党不群,‘太子党’跟‘大千岁党’之争已经显现,他怎么可能乐意掺和这个?当时是赫舍里兄弟第一次被打压,结果那边‘大千岁党’就有些高涨,汗阿玛偏着太子,怕太子失了助力,重新启用索额图,可是又不希望赫舍里家拧成一股绳……” 九阿哥听着,小声道:“这媒是汗阿玛做的?” 那汗阿玛还因这姻亲关系迁怒伊桑阿,可太不厚道了…… * 羞愧,这个月因换笔记,资料不齐全,乱了节奏,开始卡文,十月努力,最后几个小时了,小声求月票…… 第2062章 渐行渐远(打滚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回了北五所,舒舒就提了尼固珠收帖子之事。 “咱们去海淀,要避开小格格们请客的日子……” 还有就是他们要奉太后去海淀玩,肯定要带五贝勒府跟自己的孩子,也不会落下十阿哥家的。 尼固珠每日里跟海兰同进同出,出去玩的时候也不好落下海兰。 北所总共就这几个孩子。 “就差南所跟太子家的几位格格了……” 舒舒道。 九阿哥道:“这个省事,回头等到四哥家侄女派了帖子,咱们就选日子了,将塔娜请客的日子跟咱们出去玩的日子定在一块……” 舒舒道:“爷想得周全,正是两全其美……” 九阿哥忍不住提及伊桑阿官祭之事,道:“汗阿玛还是心软,不过伊桑阿也确实冤枉,这继福晋又不是他自己张罗的,高门继室岂是好娶的?” 只看赫舍里夫人成亲十几年,儿子都成丁了,行事还不着调,就晓得不是个服顺的性子。 舒舒没有跟那位蕊仙夫人打过照面,不过却早闻其名。 外头提起这位,都说是天资颖异、过目不忘。 出身还显贵,母族佟佳氏,父族赫舍里家。 要不是早年宫里有平妃,不缺赫舍里氏的妃嫔,那赫舍里夫人的身份直接入宫为主位也使得。 她的生年舒舒不晓得,可是她胞姐众圣保因墓地去年被挖掘的缘故,生卒年大家都是知晓的。 众圣保康熙七年生人,卒于康熙十三年。 那赫舍里夫人作为其胞妹,最早也是康熙八年生人。 康熙二十五年嫁伊桑阿为继室,二十六年生子伊都立…… 今年不超过三十五岁,丧夫…… “珠亮未婚妻拜师的时候,也十来年了,那蕊仙夫人二十几岁就成了才女了?” 舒舒很是佩服。 虽说因纳兰容若的缘故,如今八旗贵女流行读诗做诗,可有才名出来的却是寥寥无几,这蕊仙名声最盛。 九阿哥道:“成名比那个更早,听说纳兰在世时曾点评过她的诗。” 纳兰容若是康熙二十四年时去世的,在那之前点评诗词的话,就是蕊仙未嫁之前的闺阁之作。 那蕊仙当年只有十几岁。 舒舒若有所思,道:“这十几年京城变化挺大,早年除了未婚姑奶奶,成亲的姑奶奶也不避讳抛头露面,结果现下对未婚姑奶奶束缚少,对老姑奶奶约束就多了。” 满洲女子早年可没有“三从四德”的说法,离婚改嫁都是寻常事儿。 像纯亲王福晋那样十几岁丧夫就开始守寡的,鲜少听闻。 可是如今再看,从公主开始,都按照儒家规矩教养了,更不要说下边的女子。 就像清如,也有几分才气,可也只是亲友知晓。 她的诗作想要出现在人前,就要熬成老夫人,到了男女不避讳的岁数,否则就会被人诟病。 九阿哥道:“反正咱们大格格不能那样教养,在家要自在,以后出嫁了也要自在,谁要是让她不自在,爷让她全家不自在。” 舒舒也是这样想的。 尼固珠是皇孙女,等到康熙驾崩后也是有爵宗女,自是可以肆意些…… * 京城,董鄂东府。 珠亮看着红着眼圈的清如,道:“你若是不放心,就亲自过去学士府一趟吊唁,现下已经无碍了。” 清如摇头道:“不必了,前两日没去,今儿也不必去。” 珠亮看着她道:“到底是长辈,过去的就过去了,往后节礼什么的,跟着走就是了。” 清如顿了顿,摇头道:“不必,我是我,也不是我,既是跟老师关系疏远了,就这样吧!” 这次学士府治丧,清如也没有露面,而是叫嬷嬷代自己上门交了一份丧仪。 因嫁妆之事,她跟老师生了嫌隙,成亲也没有给那边帖子。 嫁人后,跟那边也没有走动。 珠亮心性质朴,见妻子难受,有些不忍心,道:“你们早有师生之名,不用想太多。” 清如看着珠亮道:“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不多想?老师是赫舍里家的女儿、伊尔根觉罗家的夫人,我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儿、董鄂家的二奶奶……” 眼见着娘家已经势微,清如嫁妆里还夹带着娘家的私产以防万一,怎么敢再随意行事,将婆家牵扯进来? 珠亮道:“哪里就要这样避讳?九爷也打发人去吊唁了,十三爷还亲至……” 清如道:“那是皇子,自是跟旁人不一样……” 太子储位不稳,即便赫舍里家还回来一个伯,可也伤了根基。 清如既是博览群书,自也晓得这历朝历代,最不缺的就是废太子。 就是本朝,广略贝勒跟礼烈亲王,都曾为太子,先后被罢黜。 广略贝勒是被四大贝勒跟五大臣联合倾轧,礼烈亲王则是因权大逼君被罢黜。 太子跟那两位境遇都不一样,可是处境也岌岌可危。 那虽是清如的亲姨夫,可从小到大见过去的次数不超过一个巴掌,更别说有什么情分。 要是太子妃生有皇孙,那就是另一种远近亲疏。 太子妃没有皇孙,跟太子关系也疏离,瓜尔佳氏都不掺和,将军府去年行事就显得很是可笑。 珠亮迟疑道:“过几日咱们就要出京,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珠亮已经补了差事,之前就在等着陛见出京。 不过去年大计之年,今年出京的多,前两日才排上陛见,出京的日子也跟着耽搁了半个月。 清如苦笑道:“我不敢去,老师性子执拗,如今赫舍里家还有两位格格待嫁……” 索额图总共五女,除了长女早夭,次女就是蕊仙夫人,还有三个幼女。 去年仓促成亲的是三女。 珠亮目瞪口呆,道:“有了前头的事儿,伊夫人怎么好意思再开口?” 清如垂下眼道:“老师性子有些不谙世事……” 珠亮就道:“那算了,师生一场,不在一时,等日后夫人上了年岁,咱们再孝敬吧!” 上回没有牵连到董鄂家,那是因当时做主的是清如的阿玛,跟董鄂家不相干。 这回要是再沾边,那董鄂家也要在御前挂名,被当成“太子党”了…… * 都统府,正房。 觉罗氏跟齐锡道:“本还担心珠亮媳妇天真烂漫、不通世事,如今看着还行,这情分要分对谁,挂着师生之名,可是老师没有为学生想过,学生也当有自知之明。” 齐锡道:“都是读书晓道理的人,有几个会真的不通人情世故?就是清如阿玛,当时舍了女儿嫁妆,说是为了还人情什么的,那理由也就是听听算了,想着的是‘雪中送炭’,回头有大收益,可惜烧错了灶……” 觉罗氏道:“幸好小两口就要出京了,安生在外头待几年,离这些远远的才好。” 关于长子出京,觉罗氏心中原有几分舍不得。 管了三十来年的家,她早就够够的,清如这个长媳又是她自己看中的,本想着长媳进门,家务就能交出去,结果眼见着还要受累几年。 虽说还有张氏在,可是觉罗氏并不打算多留福松小两口。 等到小三成亲后,就打算让福松小两口搬出去。 亲兄弟妯娌之间,各自成家,都要磨合,更不要说是表兄弟之间。 小两口能轻轻松松的过日子,没有必要非要住在一起搅合。 齐锡想起长子出京,没有不舍,反而道:“舒舒明儿归宁?孩子们呢?” 觉罗氏面上也带了笑,道:“大的几个都回来。” 齐锡欢喜道:“那叫人预备牛肉,再杀一只羊,舒舒跟孩子们都爱吃肉……” * 次日一早,就是四月初十。 舒舒问九阿哥道:“爷上午要是忙,就打发人回来说一声,我们先走……” 这说的就是带几个孩子归宁之事,也是给珠亮夫妇践行。 这一外放,少说也是三年。 九阿哥道:“闲着呢,点个卯就回来,你那边呢?” 舒舒道:“巳初之前应该差不多回来……” 九阿哥道:“那挺好,不耽搁回家吃午饭。” 因为畅春园跟这边挨着,九阿哥也不用提前走,夫妻两个就一起出阿哥所。 十阿哥跟十福晋已经出来,正在那里挨着说话。 见九阿哥夫妇两个出来,他们就住了声。 彼此见过,兄弟两个就往畅春园去了。 十福晋挎住舒舒的胳膊,落后几步慢行,脸上的欢喜压也压不住,凑到舒舒耳边小声道:“九嫂,我小日子延了五天没来,早上还恶心了……” 舒舒听了,忙望向她的肚子。 现下自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那别耽搁,一会儿请安回来就传太医……” 舒舒道。 敦郡王府眼下不显,是因为十阿哥年岁在这里,过几年再不添阿哥、格格,就显眼了。 这多个嫡长女或嫡次子,总比庶子庶女好。 “嗯,嗯……” 十福晋眉眼弯弯道。 七福晋正好从头所出来,对两人招手道:“时间差不多了,别亲香个没完了……” 妯娌两个应着,就停了说笑,上前与七福晋汇合。 正好瓜尔佳氏出来,舒舒想着七福晋之前改了称呼,这回就跟着改口:“小五嫂……” * 双倍月票,看小九表现,握拳! 第2063章 分润(求保底月票) 妯娌几个进了北花园,到了太后宫。 九格格已经在了,正跟太后说话。 见大家过来,九格格起身。 等到妯娌几个给太后请了安,姑嫂见过,重新入座。 九格格纳闷,看着七福晋问道:“七嫂,怎么没见十三弟妹?” 七福晋道:“他们大格格身子不大好,十三弟妹回去照顾了。” 这个时候没回来,显然是那边还没有好利索。 九格格:“……” 早先不觉得有什么,现下嫁人,即将为人母,她看着嫂子们的日子,就生出同情。 怪不得九嫂老羡慕自己。 要是自己不是公主,即便是宗女,这过日子也比如今絮烦。 太后道:“是个懂事孩子,年岁不大,倒是稳重。” 七福晋跟着夸道:“是啊,是个大方人,性子也招人爱,十三叔有福气……” 说着话,门口有动静。 是太子妃跟南所的几位福晋过来了。 除了太后,众人皆起身。 等到重新入座,太后望向太子妃道:“三格格要请客了?” 太子妃道:“是啊,正经八百的,可仔细来着,自己拟菜谱,还将跟姊妹们要玩什么都预备了好几样,就等着后日待客,因为提了带姊妹们摘杏,叫小太监守着杏树,就怕被人摘光了。” 太后笑着说道:“这亲叔伯姊妹,跟亲姐妹没什么差别,就是当多走动走动才好。” 太子妃道:“还是大嫂家两个侄女开头开的好,下头的小姊妹们都跟着两位姐姐学。” 大福晋道:“不是我自夸,我们大格格真有长姐之风,几个格格都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 太后点头道:“大格格确实好,早年在宫里时就看出大大方方的。” 三福晋听着,心里发酸。 要是长女还在,这下一回就该轮到自己派帖子。 虽说自己还有幼女,可年岁太小了,跟堂姐们差了一截。 这一波往来交好的皇孙格格,都是各府的嫡女或长女,身份跟其他格格不一样。 不管是以后抚蒙,还是嫁到八旗,多几个交好的姊妹都不是坏事。 四福晋道:“我们家二格格也等着呢,可上心了,现在每天都练字,就怕到时候写帖子写不好。” 七福晋道:“几个小格格还不认字,也不会夸人,回来就见天的说二姐姐长得好来着。” 八福晋沉默不语。 她家没有小格格,不管是请客,还是做客,都轮不到她家。 她这几年下来,早熄了跟妯娌攀比的心思,可是如今也生出几分不甘心来。 小格格…… 要是三十八年那个孩子生下来,已经五岁了,肯定会像尼固珠那样活泼可爱。 父母双全,自己会将她宠成最幸福的小格格…… 舒舒望向大福晋,道:“还将大嫂家的两个姐姐也挂在嘴上,早惦记着下一回见了。” 大福晋笑道:“我们四格格也见天念叨,她们姊妹年岁略大些,可这些年也都拘在王府中,还没有出去做客过。” 十福晋笑道:“我这么大的时候也爱窜门子,还爱在旁人家吃饭,按照京里的说法,就是‘隔锅香’,同样的手把肉,在外头我能多吃好几块……” 大福晋道:“能吃是福,十弟妹是有福气的。” 十福晋喜笑颜开,点头道:“我额赫也这样说……” 舒舒看着两人对答,这两人年岁相仿,十福晋嫁进皇家的日子还要早几年,可是大福晋很有长嫂风范,不是说穿衣服老气什么的,而是那种气定神闲的端庄。 到了十福晋这里,即便如今比过去懂事了,可还是透着几分烂漫,看着比十二福晋与十三福晋更像小儿媳妇。 三福晋也望向两人,看出十福晋浑身带了愉悦,笑道:“十弟妹这是有喜事啊?看着就开怀……” 众人都望向十福晋。 十福晋笑着点头道:“是啊,是啊,叫三嫂说着了,我们大阿哥圈名字了,弘暄,我们爷说是极好的名字,富贵双全……” 对于皇孙来说,这圈了名字也是大事。 三福晋道:“那确实是喜事……” 她说着,嘴角也带了笑。 自己双喜临门。 娘娘复位。 弘晟得了恩典,明年准入上书房读书。 只是眼下不是显摆的时候,三福晋看了眼舒舒,又看了眼四福晋。 这两人都有嫡次子,还是回头等到自己挑了哈哈珠子再说。 皇孙有四个哈哈珠子。 除了三阿哥提及到的图海的孙辈、曾孙辈里择一人,三福晋还想要在董鄂公府那边择人。 当初弘晴入宫时,她的亲侄儿中没有年岁合适的,堂侄、族侄看不上眼。 到了弘晟这里,倒是公府的幼子年岁差不多。 太后看着十福晋道:“皇孙这一转眼都是大孩子了,别忘了给你额赫写信报喜。” 十福晋点头道:“嗯,嗯,今日回去就写……” 正好先看太医,得了准信,一起报喜。 三福晋望向四福晋道:“你们府二阿哥、三阿哥是不是也该圈名字了?” 四福晋点头道:“是的,我们爷也预备上折子了。” 三福晋又看了瓜尔佳氏一眼。 五贝勒府的二阿哥跟四贝勒府两位阿哥同年,今年都四岁了。 随即,三福晋想到了自家还有个三岁的庶子,也没有了看妯娌笑话的兴致。 太后望向瓜尔佳氏道:“等到四福晋那边请客后,是不是就轮到你这了?” 瓜尔佳氏点头道:“是啊,我们大格格也念叨着,每天都跟五爷琢磨一会儿,到时候要给姊妹们吃什么。” 太后道:“这边都是园膳房供菜,你们有什么不齐全的,打发人来这边取。” 瓜尔佳氏起身道:“别的还罢,叫人从京城送来就是,就是饽饽这里,我们府的白案都寻常,做不得精细饽饽,少不得要跟您求两样。” 太后道:“这有什么的,订好了日子,打发人来取就是……” 说着,她又望向太子妃跟四福晋,道:“你们也是,缺什么只管来找我,眼见着端阳贡陆续到了,我这里有好东西。” 太子妃道:“正想要跟您求援呢,如今鲜果少,这入夏了还容易上火生痰,想跟您求一枚黄红柚,给小格格们做蜜饮。” 太后道:“有,有,一会儿就带了回去,用蜂蜜腌两天更好……” 她又望向四福晋道:“你也带个柚子回去么?” 四福晋晓得这两样是闽浙总督跟福建巡抚的端阳贡,数量极少,就道:“换着样来,二嫂求鲜果,孙媳妇就跟皇祖母求蜜饯,果脯求赏两碟外头没有的,也给孩子们长长见识。” 太后道:“正好河南的金桔脯跟樱桃脯到了,看着好看,吃着也酸甜可口……” 这提及吃的,太后就有些“雨露均沾”的意思。 除了给太子妃带的鲜果与四福晋带的蜜饯,其他人也都没有空着手。 大福晋跟三福晋得了贡面,七福晋到了红枣,八福晋得了银针茶,舒舒得了蛏子干,十福晋得了砖茶,九格格是酸枣糕跟紫麦,瓜尔佳氏是桂圆干。 妯娌们从太后宫出来,都是面面相觑。 大福晋道:“不像是请安,倒像是专门来得皇祖母好东西的。” 太子妃道:“都是皇祖母慈爱。” 三福晋笑道:“咱们也打一回秋风……” 之前老看着太后赏五贝勒府、公主府东西,其他人沾边的还真少。 如今五贝勒府退了一步,大家都跟着体面起来。 啧啧…… 果然,只要是老太太,就没有不偏心。 今儿给了大家一堆东西,也是赶巧,这是不好只赏瓜尔佳氏…… 这外头也不是说话的地界,大家就准备散了。 三福晋落后一步,到了舒舒跟前,道:“有没有空,想要找你说说话……” 关于弘晟读书的事情,还是要先告诉舒舒一声。 看看他们两口子是不是也想法子求个恩典。 舒舒为难道:“倒是不赶巧了,珠亮两口子要出京,今儿我要回城一趟……” 三福晋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事,不赞成道:“怎么补了外头的缺?旗缺不是也有空的么?” 舒舒道:“小三补了旗缺……” 总不能便宜都让一家占了。 就算董鄂家是正红旗大姓,也要按照规矩来。 三福晋道:“珠亮是长子,二叔、二婶可真舍得。” 她抱怨两句,就回南三所去了。 旁人听着,却是并不觉得奇怪。 满洲旧俗,本就是长子成亲后分出去讨生活。 即便如今大家开始重视嫡长子,爵位跟家业也传给嫡长子的多,可是齐锡正值壮年,离长子当家还要好些年。 北五所中,九阿哥已经从园子里回来,正带着几个孩子,收拾归宁的礼物。 因为这阵子,各地督抚衙门派人进京送贡品,贝勒府这里也买了不少贡余。 不过没有鲜果,就是各色茶叶与百合粉、杏仁粉、葛粉、山药粉之类,还有些扇子跟夏布。 九阿哥就留下了百合粉、杏仁粉之类的,将茶叶、扇子跟夏布匀出来不少,外加上给珠亮夫妇预备的几匹好料子与两封程仪。 尼固珠在旁道:“回郭罗玛嬷家,那能不能接老舅过来玩……” 第2064章 不白养 夫妻两个听了尼固珠的话,对视了一眼。 九阿哥道:“正好,跟小十八作伴儿。” 舒舒摇头道:“算了,这里过来人,还要报备,不方便。” 小七为皇子伴读候选之事,还没有最后落定。 这个时候带人过来,好像是她给娘家钻营似的。 尼固珠他们每日相伴的都是皇孙格格,多个勋贵子弟跟着也不合适。 九阿哥还想要再说,舒舒已经跟尼固珠道:“你要上学,你老舅也要上学啊,小孩子不能耽搁上学。” 尼固珠道:“那过来跟我们一起上学呢?” 舒舒道:“课程都不一样,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不能你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尼固珠点头道:“那好吧,等到老舅不上学的再说。” 丰生跟阿克丹没有说话。 他们跟小七这个舅舅相处的不多,不像尼固珠跟小七那样熟稔。 一家人去后罩房接伯夫人。 他们原本不赞成伯夫人回的,伯夫人这几日正腰疼贴膏药,不过珠亮到底不一样,承祭长房香火,伯夫人还是决定回去一趟。 于是,就预备了好几辆马车。 九阿哥的马车,伯夫人的马车,还有丫头婆子的马车。 尼固珠依旧不肯坐车,还是桂丹骑马带着。 丰生见状,也想要跟着骑马,就由春林带了。 只有阿克丹,跟着舒舒与九阿哥坐车。 等到了车上,九阿哥看着阿克丹犯愁,道:“你也不能老不骑马,总要骑马的……” 太文静了,像个小姑娘。 “马上脏……” 阿克丹坐在父母中间,挨着舒舒的胳膊,道。 舒舒抚摸着儿子的后背,打算回头叫人找些好的河沙过来,给孩子们弄个沙堆。 该玩土的年纪,就好好玩土,只要不想着用尿和泥就行。 虽说阿克丹的身份,身边服侍的人,可以干干净净的,可是明年就要开始入宫生活,还是要学会适应各种境遇。 九阿哥觉得小东西碍眼了,提着他腋下,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道:“外头花红柳绿的,好好看看……” 说着,挑开了马车帘子,让阿克丹看外头。 阿克丹气鼓鼓的,并不想看外头。 九阿哥往舒舒这边挪了半尺,夫妻挨着,道:“咱们要不要跟岳父、岳母打听打听董鄂家的小辈?” 至于舒舒外家那边,除了福松,还有个小表弟没有成丁,没有亲表侄,至于堂表侄,倒是正经的黄带子,可是关系远了。 舒舒摇头道:“不必,弘晴的伴读都没有从董鄂家找人,咱们也不用找,回头要是宫里没有安排,爷就从旗属人家里找吧!” 谁叫大五房人丁单薄,没有叔伯兄弟,也没有侄儿,想要给两位小阿哥寻找合适年岁的伴读,就要去公府所在的大四房跟大二房去找人。 舒舒对那两家避之不及。 九阿哥想了想道:“爷名下人口,都是寻常人家,到时候最多择四个,宗室跟勋贵子弟还得另外找人。” 皇孙伴读比皇子伴读减半,宗亲一、勋贵子弟一、大臣子弟一、包衣子弟一。 舒舒娘家跟外家没有合适的,九阿哥外家也没有合适的。 九阿哥轻哼道:“实在不行,爷到时候就从上三旗找人,反正不想搭理正蓝旗那些家伙……” 舒舒不相信九阿哥的眼光,想到跟自己有牵扯的这些人,道:“曹家呢?曹典仪如今也辛苦,他的儿孙子侄里选一个呢?” “咦?” 九阿哥诧异出声,道:“爷怎么灯下黑了?倒是忘了他家,他们兄弟虽不在旗,可既是汗阿玛提起来的人,应该是无碍的,这样一说还有曹顺那边,他家里好几个弟弟,回头在看看额尔赫跟富庆那边,有姻亲子弟备选没有……” 因为丰生跟阿克丹一起入学,总共就要选八个人。 目前能敲定的,就是邢嬷嬷的孙子福来跟香兰的孩子柏哥儿。 九阿哥的旗属人口中,有补官的,可都是六、七品的小官,没有高过四品佐领去,实不是什么出色的人家。 包衣更是没有几个看得上的。 所以外头要是有更合适的,可以不从名下人口子弟中择选。 因为圣驾在畅春园,从畅春园回京的官道上,车马也不绝。 不过九阿哥的马车在这里,前后还有侍卫、护军跟着,其他人见了多是下马避路。 阿克丹不耐烦见人,就将帘子放下,伸手要回舒舒身边坐。 九阿哥伸胳膊拦着,道:“怪沉的,压着你额涅怎么办……” “阿玛靠边坐……” 阿克丹道。 他只是想要坐回到父母中间,没想着坐额涅怀里。 九阿哥轻哼道:“靠什么边?这是我福晋,我自然挨着福晋坐,你也不小了,该晓得什么是先来后到,你额涅先跟阿玛认识的,在家里跟阿玛最好,你们都靠后边……” 舒舒笑着看了九阿哥一眼。 真是出息了。 阿克丹拧着眉头,好一会儿道:“玛嬷在阿玛前头,一会儿到了郭罗玛法家,郭罗玛法、郭罗玛嬷、大舅、二舅、三舅、四舅、五舅都排阿玛前头……” 九阿哥:“……” 舒舒忍不住拉了拉儿子的小手。 好难得,一口气说这许多。 也是好记性,居然还记得六舅不在家。 “额涅……” 阿克丹倾着身子,想要跟舒舒距离近一些。 舒舒道:“等回来的时候,你挨着额涅另一边坐。” “嗯,嗯……” 阿克丹马上点头。 九阿哥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道:“慈母多败儿,看来汗阿玛不放心也是有道理,又不是小格格,哪有这样宠孩子的?” 舒舒在九阿哥的后腰上抓了一把,笑吟吟道:“这都是跟爷学的,爷也宠孩子,为了带孩子们出去见识见识,也是费了心思。” 九阿哥瞥了她一眼,道:“爷这是‘爱屋及乌’,他们几个是沾光的……” 舒舒轻声道:“我跟爷一样,看着他们几个,想着他们是我跟爷生的,怎么都爱不够……” 阿克丹:“……” 不知道为什么,更气了的感觉…… 眼见着到城门口,避路的人更多了。 有些小官,认出马车品级,还有下跪行礼的。 看的百姓人家添了畏惧,惊慌避闪。 丰生见了,就对尼固珠道:“妹妹,咱们去陪玛嬷坐吧?” 尼固珠也过了骑马的新鲜劲儿,道:“好……” 兄妹两个就下了马,上了伯夫人的马车,一左一右挨着伯夫人坐了。 这阵子尼固珠晚上在北花园睡,中午还要在头所、二所溜达,好几天没有陪伯夫人说话了。 她就仰着头道:“玛嬷,您不白养我,我白养您……” 伯夫人没听明白,还是顺着她的话,道:“玛嬷也不白养你,玛嬷的好东西都给你。” “玛嬷对我最好了……” 尼固珠道:“我也对玛嬷好……” 丰生道:“那你怎么对玛嬷好?” 尼固珠认真道:“我以后长大了给玛嬷找好吃的……陪玛嬷吃饭,给玛嬷洗澡,给玛嬷接水,给玛嬷冲藕粉,还给玛嬷热奶……” 丰生道:“说了这么多,你会么?” 尼固珠伸手道:“不会我学,还给玛嬷穿衣裳,慢慢穿……” 伯夫人搂着尼固珠,说不出话来。 丰生抬头道:“玛嬷,尼固珠不会的,还有额涅,额涅也孝敬玛嬷……” 尼固珠接着说道:“额涅忙,我闲着,我带玛嬷骑马,带玛嬷抓大鹅……” 伯夫人不由失笑,道:“那我等着你长大。” 尼固珠道:“我还哄玛嬷睡觉。” 丰生听明白了,这都是玛嬷平日照顾尼固珠做的。 尼固珠靠着伯夫人的胳膊道:“我使劲对玛嬷好,玛嬷不白养尼固珠。” 伯夫人眼圈都红了,道:“只要尼固珠好好的,玛嬷就高兴,玛嬷乐意白养尼固珠……” 尼固珠摇头道:“那不行,不能白养了,玛嬷是有福气的人,玛嬷有额涅,还有我,还有大哥跟二哥……” 听着她小嘴巴巴的,伯夫人就晓得,这是有人嚼舌头,叫尼固珠听去一二。 倒也不稀奇。 北花园里人多,旁人嚼舌头,各个阿哥所都落不下。 若是年轻十岁,伯夫人晓得有人嚼舌头会郁闷,如今心静如水。 经历的事情多了,什么都不稀奇。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人说。 伯夫人笑着点头道:“好,好,玛嬷没有白养尼固珠……” * 都统府。 正如阿克丹说的,除了在畅春园的小六,阖家都在。 姑奶奶归宁,本该娘家人去接的。 只是海淀如今出入森严,都要查腰牌,要提前报备,不好轻去,不好去接人,大家只能在家里等着。 清如跟张氏陪着觉罗氏正在前院客厅说话,福松跟珠亮去大门外候着,齐锡带了几个儿子在门厅。 清如道:“该过去跟伯母辞行的……” 今日回来的除了大姑奶奶,还有长辈。 虽说事出有因,可到底叫人不安。 觉罗氏道:“你伯母不会挑这个礼儿的……” 张氏道:“热河离京城不远,到过年的时候能告假回来么?” 清如摇头道:“在任上什么事情告假、怎么告假都有章程,过节不在其中……” 第2065章 有个宝贝(求保底月票) 街口有了动静,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福松跟珠亮立时打发人往里传话。 等到马车停下,齐锡夫妇已经带了阖家迎候。 珠亮成亲的时候,舒舒归宁过,不过当时没有带孩子们过来。 这会儿觉罗氏扶了伯夫人下车,珠亮接了尼固珠过去,小三抱丰生。 剩下阿克丹,大家都晓得这个小外甥认生,就留给福松。 小四、小五、小七没有轮到抱人。 小七就跟在珠亮身边,跟尼固珠道:“给你留了好东西,可好玩了。” 尼固珠道:“不要七巧板,也不要积木,不爱堆那个。” 尼固珠手笨,也不爱动脑子,不喜欢那些开智的玩具。 小七道:“不是那个,是旁的,给你留着的。” 小四跟在小三身边,道:“三哥,咱们换换手?” 小三看了他一眼,问丰生道:“大阿哥,能换手么?” 丰生点头道:“换吧,我知道四舅想抱我!” 小四笑着接过人。 小三道:“桂侍卫来了,你不过去招待招待?” 小四这边换帖了,未婚妻是顺承郡王的堂妹、将军府的格格。 桂丹那边也有了动静,跟顺承郡王府的三格格说亲。 这两人以后是堂连襟。 小四脸色泛红,道:“不着急……” 小五空着手,想要去跟姐姐说话。 不过舒舒身边,跟着两个新媳妇。 舒舒这里,正跟清如说话。 “那边是风口,比京城冷不少,大毛的衣裳多带着,被褥也要多带厚的……” 舒舒跟九阿哥去时,就是冬日里过去的。 到底是塞外,雪更大,温度更低。 清如道:“额涅跟大嫂都给预备了,春秋的衣裳也带的多。” 舒舒道:“嗯,确实也要多预备春秋衣裳,夏天凉快,就是入伏也就跟京城现下是的。” “怪不得内务府在那里修避暑庄子……” 清如听着,带了几分期待。 张氏在旁也道:“那可太舒服了,京城干热干热的,伏天没有冰压根受不住。” 清如道:“什么时候大伯得闲,大嫂跟大伯也去热河转转,都是官道,离京城还近。” 张氏道:“盼着有那一日……” 大家说着话,去了正房。 因为有两个新妇的缘故,就男女分着说话了。 齐锡带着儿子们跟九阿哥去了东屋,女眷这里去了西屋。 三个孩子都是舅舅们抱着,就都给抱东屋来了。 小七已经迫不及待地给尼固珠跟两个外甥看宝贝。 是个红衣胖天使,带了机关的,可以拧劲儿扇扇子。 天使坐在铜箱子上,连带着箱子有八寸高,扇子是羽毛扇,有鹅蛋大小。 “好看……好玩……” 不仅尼固珠爱不释手,丰生跟阿克丹也被吸引了。 扇子虽不大,可是也能带出一股凉风。 又是那红衣天使自己动起来扇扇子,别说是孩子,就是九阿哥都被吸引了。 “这个精巧……” 九阿哥看了,不由心动。 齐锡在旁道:“是太福晋赏小七的……” 康亲王太福晋小半年,接了好几回小五、小七过去。 康亲王成亲三年,内宅妻妾俱全,可是没有一个有动静的。 康亲王太福晋不好直接催生,就接了两个小侄儿过去,既是跟侄儿亲近,也是敲打康亲王夫妇。 康亲王承礼烈亲王大宗,开枝散叶是大事。 九阿哥眼睛发亮,道:“这要是往大了做,扇子也大了,倒是比寻常的风扇好……” 寻常的风扇要人来拉,白天还好,晚上睡觉的时候多有不方便。 这个能上劲儿的,就方便多了。 齐锡道:“时间短,要是自家用,没动几下就停了。” 九阿哥想想也是,不过这个物件稀罕。 这要是不摇扇子,观音摇柳枝呢?或是佛爷摇金刚杵? 九阿哥心中有了其他打算。 既是汗阿玛都说了,不能指望着官烧锅混日子,那自己在理藩院还得琢磨些别的。 回头在外头找个机关物件,送到内造办铜作,将机关跟鎏金铜佛像二合一,那就是了不得的好东西。 九阿哥收好眼,重新入座,跟岳父与几个小舅子说话…… * 西屋里,女眷也在说话。 伯夫人给清如带了些东西回来。 一匣纳兰词,一个多宝盒,两封银子。 多宝盒里,是各色玛瑙、碧玉、珊瑚、绿松石、青金石、象牙、碧玺、金、银珠子,是做珠绣的材料。 清如早年曾跟着舒舒与桂珍,跟着伯夫人学过珠绣。 “前头两样是给你打发时间的,那边旗营新设,就算有家属跟着去,可官眷也是有数的,到时候有相投的就交往一二,没有相投的就学着自己打发工夫,过两年孩子上身了,就忙起来了。” 伯夫人道。 清如亲自接过,仔细应了。 伯夫人又看着张氏,道:“等你们小两口单过了,我也给你预备。” 张氏大大方方应道:“那我们就等着伯母的好东西。” 关于小两口单过之事,长辈早已经跟他们说明白。 最迟明年年初就要搬出去了。 伯夫人坐了一回,就打算回东府一趟,就由清如陪着过去了。 张氏晓得大姑姐难得归宁,母女肯定要说话的,就借口下去看席面,避了出去。 觉罗氏拉着舒舒的手,小声道:“幸好你没有嫁到王府去,要不然还不知什么情形!” 舒舒道:“王爷从小看着挺健康,许是子女缘分未到。” 觉罗氏道:“也是你姑姑心软,只让福晋自己择人,要不然的话,明年就是选秀之年,不添侧福晋,还不能添格格么?” 舒舒道:“姑母也盼着王爷跟福晋琴瑟相合……” “在王府有阿哥之前,你先跟那边远着些,你姑姑已经后悔了,要是你过去,人前带出来,以后也尴尬……” 觉罗氏道。 虽说太福晋是舒舒的亲姑姑,王爷是亲表哥,可是各自成家,也要多避讳。 省的扎了亲王福晋的眼,以后亲戚相处也别扭。 舒舒点头道:“我晓得,如今一年也就去两回,拜年跟贺寿。” 拜年的时候,就是打个照面,走马灯的赶场。 贺寿的时候人多,没有寿宴的时候,也是来去匆匆,很有分寸。 就算想要孝敬康亲王太福晋,来日方长,也不必在这个时候。 觉罗氏道:“回头再去红螺寺,一定要好好拜拜,谢菩萨保佑你早早开怀,要不然这日子也不好过。” 舒舒也觉得庆幸,道:“是啊,这不开怀外头没有几个说爷们的,都归罪在女子身上,开怀了还要生下阿哥才算齐全。” 只看太子妃跟七福晋的境遇,两人都是开了怀却没有生阿哥,对着庶长子就少了几分底气。 母女说着话,门口有了动静。 是尼固珠跟小七来了。 尼固珠捧着小红人,过来献宝来了。 “郭罗玛嬷、额涅,老舅给我的风扇人儿……” 尼固珠举着手中东西,欢喜道。 舒舒忙接过,放在小几上,看着尼固珠正色道:“早先额涅教过你什么?” 这小人是西洋小人,这器物是洋玩意儿。 物离乡贵。 常见的鼻烟壶、怀表都价格不菲,更不要说这种少见的器物。 这样的物件,小七手上应该也是独一份。 尼固珠眨了眨眼睛,道:“不是我管老舅要的,是老舅自己给我……” 说着,她望向小七。 小七道:“是姑母给的,不过我当时就问过姑母了,能不能给大格格,姑母说行……” 舒舒还是觉得不妥当,跟尼固珠道:“你可以跟舅舅一起玩,却不能带走,你觉得好玩的东西,舅舅肯定也觉得好。” 四岁的孩子,已经晓得你我之分,也当明确物权。 尼固珠听了,有些纠结,好一会儿道:“那我能借几天么?我想给姐姐们看看,叫她们也玩会儿,还想要给玛嬷跟乌库妈妈看看……” 舒舒道:“这是你舅舅的东西,你问你舅舅。” 尼固珠就拉着小七的手摇晃道:“老舅老舅,借我吧,回头我给老舅再带饽饽回来。” 今日太后晓得尼固珠要来外家,就叫白嬷嬷预备了饽饽攒盒,里面是各式精巧的宫廷面点。 小七没有应答,而是望向舒舒道:“大姐,我晓得长辈赐的东西当爱惜,可这个不一样,这个是我跟姑母说过的,可以转送给大格格。” 舒舒看着小七道:“不能因为大格格爱红,这天下好的红色东西就都归她,这东西难得,外头寻常不得见,姑母是疼你,才赏了你,长辈的心意当珍惜,你好好爱惜着,过几年表哥有了阿哥,你也大了,再将这东西送给小阿哥。” 小七听着,觉得这也是道理,点了点头道:“那回头我再收着,先借给大格格玩些日子行么?” 尼固珠听着,就眼巴巴地看着舒舒。 舒舒点头道:“你的东西你做主,不过你要嘱咐尼固珠轻拿轻放,好好爱惜东西……” “嗯,嗯……” 小七应着,转头对尼固珠道:“拧劲儿力气别太大,还要防水隔尘,要不然羽毛扇子就不白不好看了。” 尼固珠带了欢快道:“好,我都记下了,会多多爱惜的……” 舅甥俩去东屋了。 觉罗氏看着舒舒不赞成道:“一个西洋玩具罢了,又不是传家宝,哪里就要如此了?” 舒舒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姑手松,我也得了不少好东西,那是早先,如今这东西小七收着还罢,转送尼固珠,福晋心里能舒坦才怪……” 第2066章 有了最后选择(求保底月票) 午饭之前,小五终于得了空,单独跟舒舒说话。 “大姐,表哥前阵子教了我六合枪……” 小五低声道。 他已经十四岁,身高追上舒舒,正是变音期,嗓子有些暗哑。 舒舒道:“你做决定了?以后补王府侍卫?” 六合枪是常见的枪法,不过康亲王府的六合枪却是经过修改过的,是几代王爷改良传承。 小五点头道:“嗯,我读书不如三哥、四哥,觉得舞枪弄棒更自在些。” 在兄弟之间,他跟小六的身体也是最结实的。 董鄂家本就是功勋人家,子弟补武官也是正途。 舒舒道:“那就好好学,别的功课还罢了,兵书多看看,我记得表哥早年就是将兵书都学通透了的,你正好可以见贤思齐。” 不管是八旗入关之前,还是入关之后,礼烈亲王的子孙,都是将星迭出,建功立业。 椿泰也是文武双全,只是如今四海平定,没有领兵挂帅的机会。 小五迟疑道:“阿玛转了上三旗都统,我补王府属官,会不会有碍?若是不妥当,我去考武举也行……” 舒舒道:“阿玛怎么说?” 小五道:“阿玛说无碍,说回头让我兼一个佐领。” 伯爷在的时候,身上就带了佐领,是康亲王府的旗属佐领。 后头人口孳生,皇上恩典,董鄂家分出来一个新佐领,齐锡为佐领。 因此,大四房这里有两个佐领世职。 齐锡要给小五的,就是那一支旗属佐领。 舒舒道:“这挺好的,以后你福晋估计也是姑母那边帮你择选了。” 前几个弟弟议亲的时候,王府旁支庶房都没有年岁合适的格格,可也并不缺小格格。 那边有两个不错的人家,家里的格格跟小五、小六年岁相仿。 之前觉罗氏就提过一次,这兄弟两个的亲事,肯定要从那边择一门。 两家是世姻,代代有亲,往来更密切。 如今小五确定了日后在王府当差,那这门亲事肯定是可着小五先来。 小五听着亲事,有些不好意思,随即犹豫了一下,道:“佐领这里,我是不是占了四哥的便宜?” 珠亮是伯位继承人,小三身上已经有了四品爵,佐领之位对于这两人可有可无,轮也该先轮小四。 舒舒道:“不用想那么多,你四哥前程已定,不差这个佐领。” 小四是超品伯荫生,三年国子监出来,直接在部院补正五品官。 小五即便补王府侍卫,也是从五品开始,还比不得小四的品级高。 小五松了一口气,道:“那我以后就好好练枪了……” 舒舒道:“弓箭是根本,长枪能展现的机会不多,等到行围,还是要看骑射。” “嗯,那个也没有落下……” 小五道。 等到吃完午饭,舒舒就单独交代珠亮。 “热河贝勒府有几个铺子,是皇上赏的,那边人少,圣驾不在的时候关门,不过留了看守的人,回头你要是使唤人手,或是往京城送信不方便,可以叫那边传信……” 珠亮记下,道:“不知道今年圣驾会不会过去,大姐跟姐夫到时候会随扈么?” 舒舒想了想,摇头道:“多半轮不上了,九爷有差事,估计还是带小阿哥随扈。” 珠亮有些失望,道:“那说不得要三年后才能再见大姐了。” 舒舒道:“到那边消消停停的过日子,早日给阿玛、额涅生个孙子、孙女,就是孝心了。” 珠亮听了,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着急。” 舒舒醒过味儿来,也是囧的不行。 自己也开始催生了,好讨厌的大姑姐。 她就找补道:“我就随口说的,你们小两口新婚,正该甜甜蜜蜜的,孩子不着急……” 到了伯夫人这里,仔细看了珠亮两眼,对珠亮道:“不必担心京城,这边人多,反倒是你,以后要自己当家做主,凡事要三思,遇到难处多跟清如商量,彼此为依靠,上司、同僚往来,也别太实诚,你的身份,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去,可是也不能只想着与人为善,人心贪婪,欲壑难填,招了小人,到时候还要家里跟着你操心。” 都统府这几个孩子中,珠亮性子最绵软。 他性格敦厚纯良,对长辈有孝心,对手足友爱,对妻子尊重。 可是这样的性子,也是最容易吃亏的。 之前齐锡夫妇防备苏努贝子鼓动小三,也是因担心长子这个性子。 反倒是清如,胸中自有丘壑,叫人更放心些。 珠亮垂手听了,道:“阿牟放心,阿玛跟额涅都再三嘱咐了,儿子晓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伯夫人道:“晓得就好,你是你阿玛的长子,代表着董鄂家的体面,遇到事情别想着报喜不报忧,那样才是糊涂念头。” “嗯……” 珠亮应着。 在这之前,父母已经给他教导了好多。 他有些忐忑,对于出京后的生活既有期待,还有惶恐。 对着清如,舒舒做着和善的大姑姐,换了说辞,道:“不必着急要孩子,这女子一开怀,更容易有孕,像你额涅跟咱们额涅一样,都是开怀了连着生,十几年的工夫就过去了,夫妻两个先过两年松快日子,到了时候孩子自己就来了。” 对于子嗣,清如还真是比寻常新妇看得开。 娘家一溜弟弟,婆家一堆小叔子,两家都不缺子嗣。 清如点头道:“我也这样想的,最好是等到回京再生孩子。” 到时候婆家娘家亲人都在跟前,坐月子也顺当。 舒舒笑着听了,没有再说其他。 回京? 这小两口短时间内应该回不了京。 清如的阿玛跟太子是连襟,这个亲戚关系太近了。 近的即便不站队,也是天然的立场。 更不要说清如阿玛革职之前,还站队太子。 为了避免日后麻烦,这两口子要在外头多待几任了。 即便有再多不舍,到了申初,舒舒一行也离开都统府,回海淀。 齐锡抱着外孙女,满脸舍不得,跟舒舒道:“等端午节,你们还家来。” 舒舒道:“不一定赶过节来,到时候看时间,我也惦记着多回来两趟。” 等到圣驾出京,他们就自在了,行事会方便许多。 齐锡也想到这个,点头道:“也是,不必非要端午节,想回来就回来了……” 尼固珠搂着齐锡的脖子,道:“端午节不来,中秋节也来,郭罗玛法记得杀羊,今天的羊肉饺子好吃……” 齐锡立时道:“好,好,到时候咱们吃口外羊,比京城的羊肉好吃……” 这次,舒舒没有上九阿哥的车。 “爷带丰生跟阿克丹,我跟尼固珠去陪阿牟说话……” 舒舒跟九阿哥道。 九阿哥也看出伯夫人情绪有些低沉,点点头,带了两个儿子上车了。 等到马车缓缓离开,舒舒跟伯夫人道:“热河距离京城才四百多里,都是官道,骑马两、三天就回来了,以后珠亮升转,还是要回京陛见的……” 尼固珠抬头道:“玛嬷要是想二舅跟二舅母,咱们就去看他们啊!” 伯夫人搂着尼固珠失笑,这才是孩子话,但还是说道:“好,等回头你舅母生了小表弟、小表妹,咱们就去看他们。” 尼固珠点头道:“嗯,嗯,到时候给小表弟、小表妹预备长命锁。” 有尼固珠在,伯夫人没有说别的。 等到回北五所,她才单独问舒舒道:“太子不稳……敦郡王那边,有没有其他念头?” 风雨欲来。 只看齐锡这么快给儿子补外官,将还是新妇的儿媳妇一起打发出去,就晓得齐锡也不看好太子。 董鄂家跟太子是拐了弯儿的关系,轻易牵扯不上。 可要是九阿哥这里有动静,那董鄂家就没跑。 舒舒摇头道:“没有,御前跟太子都防的紧,跟上面的皇子还差着岁数,一步迟、步步迟,十爷是聪明人。” 伯夫人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九爷心实,跟敦郡王的情分又深,但凡那边动了念头,九爷少不得跟着冲锋陷阵。” 舒舒道:“阿牟放心,即便东宫不稳,这火也牵扯不到九爷身上,除了大阿哥,前头还有三阿哥跟四阿哥呢!” 至于八阿哥这个后世大名鼎鼎的“贤王”,如今还不显。 大阿哥一日不倒,就轮不到八阿哥下场。 伯夫人听到三阿哥,想到公府那边,道:“这样看来,增寿庸碌,倒不是坏事了。” 舒舒点头道:“是啊,当家人庸庸碌碌的,郡王府那边不看重,日后因姻亲的缘故受牵连也是有数的,最多就是革了实缺,爵位却是无碍的。” “噶礼那边,怕是没跑……” 伯夫人想到了“能干”的那位。 舒舒道:“估计皇上还要观望,那是皇上亲自提起来的人,还是皇上指给太子的……” 伯夫人听了,有些庆幸,道:“幸好东宫格格没有生皇孙,这有皇孙跟没有皇孙到底不一样。” 正红旗的董鄂氏都是一个祖宗,虽说分了房头,可是到底是同一族。 伯夫人不喜大二房母子行事,可是也没有盼着他们败落。 舒舒道:“等到尘埃落定就好了,有九爷在,保咱们家这一房平安还是能的。” 伯夫人点点头,道:“也是这个道理,你们两口子好好的,家里也会跟着好好的……” 第2067章 开始预备 前院客厅,九阿哥正吩咐桂丹。 “这种上劲儿的西洋物件,不必这个样式的,只要能自己动的,就都买了……” 尼固珠回北花园了。 九阿哥跟她商量了,将摇扇子小人儿留一天,明天再给她。 现下他就给桂丹演示,给桂丹做参照。 桂丹看着那摇扇子小人儿道:“都买么?这几年京城的洋货铺子开了好些家,不单内城有,南城还有好几家大店。” 桂丹有些印象,记得见过一回会煽翅膀的蝴蝶。 十福晋开洋货铺子之前,京城就有洋货,不过多是古董行、金银楼这样的地方卖。 等到十福晋开了洋货铺子赚钱,自然也落在旁人眼中,这几年就跟风开了不少家卖洋货的铺子。 “都买,爷有用处,你安排几个妥当人,将京城找一遍……” 九阿哥道。 这种差事,桂丹自是巴不得接手,道:“那奴才明儿就开始找。” 眼见着就要端午节了,要是遇到好看的小镜子、小梳子什么的,可以买了给三格格做节礼。 九阿哥嘱咐道:“卖价多少两银子,就是多少银子,不许还价。” 桂丹当了几年差,早晓得忌讳。 他讪讪道:“奴才早改了,九爷您就放心吧!” 现下想想,当年他胆子可真大,以为打着皇子的旗号,就能在京城为所欲为,想要半价买铺子庄子。 那便宜岂是好占的? 只要是翻出来,就是不是,还要连累到九阿哥身上。 他以为自己是新贵,连董鄂家那样的老牌子勋贵也不放在眼中,结果栽了个跟头。 八旗是皇家的八旗,也是勋贵的八旗。 郭络罗家什么也不是。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改了就好,爷的好名声可容不得糟蹋!” 桂丹:“……” 等到桂丹出来,就跟五阿哥碰上。 五阿哥手上拿着钦天监的晴雨表。 “奴才见过五爷,给五爷请安……” 桂丹忙疾行几步上前,给五阿哥请安。 五阿哥抬手叫起,看着桂丹,仔细打量了一回,道:“爷记得你之前不是这个体形?怎么瘦下来的?” 早先明明是个胖子,好像一下子就瘦下来,关键是瘦下来还保持住了,没有再胖回去。 这个太难得了。 五阿哥体重起起伏伏的,可每次降下来后,涨起来的更多,看着越发肥硕。 如今坐着,他自己都觉得不舒服了,顶肚子。 桂丹道:“那回桂元在盛京惹上官司,奴才跑了一趟盛京,往返奔波就瘦了,后头在贝勒府当差,这边的侍卫、护军都有月考,骑射捡起来,就没有再胖。” 五阿哥听了,有些纠结。 看来想要瘦下来,还是要折腾。 可是出急差,轮不到他。 每日骑射,只会涨饭量,它死活不掉秤。 五阿哥摆摆手,打发桂丹走了,自己进了五所。 桂丹看着五阿哥背影,嘴角带了苦笑。 他没有说出真正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是那年进了慎刑司,见识了米里的虫、酱里的蛆,恶心了,那以后他的饭量就减少。 每次看到吃的,他就容易想的多,没有食欲。 这么多年过去,吃东西依旧不香。 只是这些话,不好说出来,否则倒像是埋怨九阿哥似的…… 九阿哥正想要回正院,就见五阿哥过来。 兄弟两个就去客厅说话。 “您这选好日子了?” 九阿哥看到他手中的晴雨表,道。 五阿哥道:“十四、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三这五天宜出行,二十之前都是晴天,无雨,二十之后的还没算出来。” 所以,要在前四天选日子。 九阿哥道:“蒙古包一天就支起来了,那就赶早吧,省的一天比一天热。” 五阿哥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要是带侄女们,那就不好选十四这天了。” 毓庆宫三格格请客的日子是十二,后头就是四阿哥家的格格,然后才轮到塔娜。 总不能他们当叔叔的心血来潮,带了侄女们出去玩,顶好还是用孩子们的名义。 那样的话,现在就不好选日子,要等四阿哥家格格派了帖子再说。 九阿哥道:“那这回就不带侄女们,等到她们小姊妹请客一圈,轮到尼固珠请客了,再带侄女们过去,省的人多照看不到。” 蒙古包支好了,先不拆就是。 五阿哥想想也是,道:“这样也好,我也担心人多了,有看顾不到的地方。” 九阿哥道:“小十八还是要带的,我大后个儿去接他出来。” 五阿哥点头道:“好,好……” 那是幼弟,因之前还小,兄弟之间总共也没有见过几次。 今天已经是初十,需要安排的事情还多,五阿哥说完,就匆匆离去了。 等到送走五阿哥,九阿哥才想起了没有问总共要支几顶蒙古包。 蒙古包…… 他也想要单独带福晋过去住两天…… 他回院去了。 “你见了小九,小九身体怎么样,能跟咱们出去玩么?” 九阿哥想起了九格格,问道。 舒舒道:“身体无碍,不过从京城到这里的路平整,从这里到百望山的就寻常了,明儿我去看看她,最好还是别折腾,过了这阵子再说。” 现下还没有满三个月。 这个时候出行,有个万一,谁也承担不了。 九阿哥道:“那是要提前说好了,省得留着她难受……” * 北花园,九格格正好在。 她跟太后正看尼固珠带回来的东西。 “大舅母给的,二舅母给的……” 尼固珠指了两样东西给长辈看。 张氏给的是一个泥猫,是狸花猫花纹,看着惟妙惟肖,只有三、四寸,上面毛发毕现。 清如给的是铜鎏金小狗,看着精巧,项圈上镶了红宝石。 九格格是识货的,指了那泥猫道:“这个应该是杭州的,那年南巡我也叫人买了差不多的泥娃娃……” 至于鎏金小狗,一看就是内造办的工艺,即便不是宫里出来的,也是内务府的匠人造的。 “好看,这是花花,这是小金……” 尼固珠得了新伙伴,还不忘记起名字。 太后看着这两样精巧的小物件,脸上带了笑。 一看就是孩子玩的,不是随大流的物件,这两位舅母也用心了。 太后就道:“咱们不白得她们的东西,等到日后你有了小表弟、小表妹,也寻找好东西给他们。” 尼固珠点头道:“嗯,额涅说,这叫礼尚往来……” 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扇子小人儿之事。 “老舅专门留给我的,可是额涅不让我要,只准我借,又让阿玛借走了,明儿我带回来给乌库妈妈跟姑母看……”尼固珠说着,有一丢丢的小委屈。 她也没打算白要舅舅的东西,这次过去,除了带了饽饽,还带了好几样给老舅的玩具。 可是额涅讲了许多道理。 太后听了,心里不赞成舒舒的做法,可嘴上却道:“这是你额涅教你规矩呢,这世上红色儿的东西多了,好东西也多了,又是长辈给的,是不好轻易转送,要是乌库妈妈给你东西,你随意送人了,那我也不高兴。” 尼固珠听了,立时带了认真道:“我不随意送人,您给的东西,我都留着呢……” 九格格看着这一老一小的互动,心中纳罕。 等到尼固珠跟白嬷嬷出去喂鸟,九格格就道:“大格格不是才四岁么?怎么就能听得懂道理了,孙女四岁时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之前听说尼固珠住进北花园,九格格心中并不是很赞成,就是因为尼固珠太小了,还是需要人照顾的年岁。 又是个活泼的孩子,她怕扰了太后。 结果看这相处,像个大孩子了。 太后笑着说道:“生日大,又随了她阿玛、额涅,机灵着呢。” 九格格忍不住摸了一下肚子,道:“看着大格格,真叫人眼馋,真要说起来,还是小格格更贴心。” 要是女孩,她就能亲自教养大。 换成男孩,等到读书的年岁就要搬离内宅。 太后道:“小阿哥、小格格都行,好好教,都错不了……” * 清溪书屋。 康熙看着眼前的折子。 这是大学士熊赐履的请辞大学士折子。 前几日太和殿大朝,不仅倒下了一个王熙,熊赐履这里也不舒坦。 王熙还罢了,七十好几的人。 熊赐履这里,只比伊桑阿大三岁,还不到七十。 可是这衰老也是真真的。 大朝次日就告了假,家人也请了太医。 康熙看了脉案,不如王熙严重,可是腰疾犯了,也在卧床修养。 这些朝廷老人,一个个的要退了。 康熙有些恍惚,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侍立在不远处的梁九功跟魏珠。 梁九功年岁跟自己相仿,站在那里,比魏珠矮了小半头。 早先,梁九功可是比魏珠高许多的,后头魏珠长个儿,两人身高也相仿。 如今差了有一个拳头。 梁九功的脸上,也有了明显的皱纹,眼袋也大了,发辫也变细了许多。 魏珠十九岁,脱去少年的青涩单薄,走向青壮。 康熙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这样明显的对比。 老与少。 在死亡来临之前,衰老不可避免,且无法掩藏…… 第2068章 揭开阴私 康熙沉默了好一会儿,提笔在折子上做了批复。 命以原官解任,仍食俸,留京师以备顾问。 或许调理个一年半载,身体就好了。 或是不复职,需要人手的时候也能顶上。 康熙不想承认,可是对于这些老臣,他是真心舍不得…… * 八贝勒府,书房。 “直郡王这些年沉寂,有后退之意,只是后头跟着的勋贵大臣,不会许他退……” 何焯沉吟道:“自古以来,立太子,立嫡立长立贤,本朝跟历朝历代都不同,八爷虽贤,可吃亏了序齿在后……” 八阿哥沉默了一会儿,道:“太宗皇帝序齿靠后……” 何焯摇头道:“太宗皇帝是四大贝勒之一,太祖皇帝没有留遗命,继承人只能在当朝理政的四大贝勒中选,太宗年纪最小,却是以‘和’立,礼烈亲王德行有瑕,莽古尔泰弑母且与礼烈亲王有生死大仇,阿敏是皇侄。” 八阿哥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想到了九阿哥。 在兄弟之中,不知不觉,九阿哥的人缘好起来。 随即,他又否了这个念头。 九阿哥跟太子关系不和睦,跟三阿哥就是面上情,跟十四阿哥有嫌隙。 随后,他脑子里又浮出三阿哥。 三阿哥应该就是想要走太宗之路,在大阿哥与太子两败俱伤后捡漏,才摆出宽和的姿态,跟下头的弟弟们面上都过得去。 八阿哥看着何焯道:“当年太宗领正白旗,还得到两红旗的支持,跟现下境况还不同。” 如今的旗主王爷,可没有左右皇位的权利。 何焯点头道:“是啊,现下皇子名下佐领都是有数的,只看佐领,比不得宗室诸王,能够影响储位的,就是后宫跟上三旗勋贵。” 世祖皇帝与今上都是冲龄登基,背靠的就是上三旗勋贵。 上三旗勋贵起来,压着的就是下五旗的王公勋贵。 下五旗王公勋贵,难道就心甘情愿放权? 自古以来,功大莫过于从龙。 就是何焯自己,提起这个来,都隐隐地带了兴奋。 不过八阿哥在诸成年皇子中,并没有什么优势。 “八爷到底是皇子,不好广结朝臣,也不必做到明处,宗亲倒是无碍的,八爷人缘向来好……” 何焯道。 八阿哥听了,不由迟疑道:“可是如今议政王会议形同虚设,王公管部也就是挂个虚名,实权还是在勋贵大臣手中。” 何焯道:“八爷不缺勋贵大臣,只需跟紧了直郡王即可,惠妃娘娘是八爷养母,八爷是直郡王最亲近的弟弟。” 八阿哥犹豫道:“那些人,会选择我么?” 何焯道:“只看揆学士对八爷的亲近,就晓得其他人最终也会选择八爷。” 八阿哥之前也是这样想过,可到底有些没底。 没想到与何焯开诚布公,两人想法竟是如此契合。 八阿哥吐了口气,起身对着何焯躬身道:“这几年,我混沌不堪,还请老师教我!” 何焯忙避开,双手扶了,道:“八爷身份贵重,切不可如此。” 八阿哥面上带了几分悲愤道:“不是我心生大志,不忠不恭,实是太子欺人太甚,毫无手足情分,为了自保,我不得不早做打算。” 何焯皱眉道:“莫非因直郡王的缘故,太子迁怒八爷?” 早听说太子对诸弟有失友爱,可到底是皇家私密,外人并不晓得详情。 八阿哥摇头,说了太子前两年曾打算将弘皙过继给自己之事。 何焯听了,面上带了沉重,想的就多了,道:“八爷今年才二十出头,早两年方及冠,哪有这个年岁提过继的?这不合常理,除非太子笃定八爷子嗣艰难,可太子怎么会笃定这个?” 八阿哥听了,头皮发麻,后背发冷,想到阴私上。 两人对视一眼。 何焯道:“毓庆宫送的物件,八爷可有贴身用的?” “蔷薇花露……” 八阿哥喃喃道:“听说不单送了我,还送了诚郡王……” 这样明目张胆的使坏么? 何焯道:“太子与诚郡王关系如何?” “翻脸了,面上情都没有了,荣妃降位,有些传闻,说是与毓庆宫有干系……” 八阿哥道。 何焯听了,不免有些犹豫,道:“不会这样简单吧?这种人情往来上动手脚,他怎么就能笃定八爷会用那东西?” 八阿哥却是自己晓得自己事儿,那蔷薇花露他确实是用了的。 他浑身僵硬,道:“用了,我的哈哈珠子太监将这个香用在了书房。” 当时叫府医看过,里面确实有几样助兴的添加,不过自己也没有当回事儿。 这西洋传过来的花露,本就是用在房中助兴的多。 那两年他心情郁闷,在书房的日子确实也荒唐些。 哈哈珠子太监…… 八阿哥想到了三十七年被慎刑司抓去的姚子孝跟姚子忠两兄弟。 钮祜禄家能安插人手到宫里,那赫舍里家呢? 当年为了怕太子委屈,御前可是钦点了太子乳父挂内务府总管。 八阿哥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看着何焯道:“太医请平安脉,我的脉案并无明显不妥当,问起子嗣,只说是缘分未到。” 何焯沉思道:“若是太子有心送药,那太医院那边肯定也提前打点好了。” 八阿哥脸色骇白,随即又涨红,眼中都是怒火。 这么多皇子中,自己素来恭敬太子,太子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 何焯看着八阿哥,安慰道:“幸好八爷还年轻,即便前两年中了暗算,好好调理身体,三、五年也就解得差不多了,倒是不必太过担心子嗣。” 读书读多了,多少晓得些医理。 这种慢性药,不是急药,就有个舒缓的余地。 八阿哥吐了口气,点头道:“是啊,不着急……” 没有儿子是他的短处,可是也能佐证他安心辅佐大阿哥,让外人少几分防备之心。 太子,太子…… 八阿哥咬得牙根疼,怪不得好好的给自己送花露,怕是那个时候,太子就有了打算,想要将弘皙推给自己。 欺人太甚…… * 讨源书屋,正殿。 看着太子妃过来,太子有些讶然。 夫妻两个虽同住讨源书屋,可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一个在正殿,一个在后殿。 太子鲜少去后头去,太子妃轻易也不会往前面来。 相敬如宾。 莫过于是。 “太子妃有事找孤?” 太子让她坐了,夫妻说话。 早年太子对太子妃心中有怨,不喜欢御前太看重她,如今想想,很是可笑。 他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跟太子妃差着年岁,使得自己大婚延迟,这也怨不得太子妃。 是太皇太后跟皇上选的太子妃人选。 太子妃点头道:“如今住过来的皇孙格格多,前几日直郡王府的侄女请客,这回轮到三格格,帖子已经派出去了,三格格请姊妹后个游园,跟您提前说一声,到时候弟妹们过来接送孩子,许是会有些吵。” 太子听了,看了太子妃一眼,不大赞成道:“这种无聊的宴请,三格格本不应该掺和,三格格跟她们身份不一样。” 太子妃看着太子,面色平静,道:“都是皇孙格格,有什么不一样?庶出的还罢了,嫡出的几个,等到日后指婚封爵,说不得都是和硕格格。” 和硕格格,就是郡主,宗女第三等。 太子嫡女,亲王嫡女,都可以封和硕格格。 诸皇子眼下没有亲王,可是皇家应该会高封,不会比着宗室封。 太子:“……” 他生出烦躁,道:“三格格养在宫里,跟她们这样往来,也没有什么益处。” 太子妃道:“亲叔伯姊妹,从小往来交好,只看情分就是。” 太子看着太子妃,觉得堵心。 太子妃看着太子道:“弘晋在上书房,与堂兄弟们也少不了往来。” 太子:“……” 想到这个儿子,太子更嫌弃。 生母只是格格,出身太低,不能用身份压着堂兄弟。 三十五年生人,是在皇孙中算是大的,可是上头还有五阿哥家的弘昇跟大阿哥家的弘昱,不能成为上书房中的领头羊。 偏偏资质还平平,甚至略显得有些笨拙。 这上书房都是御前安排的老师,皇孙是聪是愚,都在御前眼中。 后继无人…… 他垂下眼,道:“孤晓得了,会吩咐人留意,不叫人冲撞了女眷。” 这也是太子妃来的目的。 讨源书屋这里,除了是太子的寝居之处,也是他读书办公的地方,往来也有臣子跟侍读、侍讲学士。 等到太子妃离开,太子面色恢复了平静。 这小格格宴饮,是直郡王府开的先例。 老大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无时无刻不在彰显自己的长子长兄身份…… * 北五所,正房。 夫妻两个对着摇扇子小人儿,玩得不亦乐乎。 “到时候按照这个,做个放大的,搁在屋子里,晚上使……” 九阿哥看着舒舒,贼兮兮道。 舒舒看着,也想念电风扇了。 只是想想也晓得,九阿哥想的很美,可是可行性不大。 这发条,最多也就能转几圈,这摇扇子也就是摇几个数就要停了。 九阿哥接着说道:“再参照这样的机关,做佛像……” 舒舒听着,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招财猫。 或许,不用上劲儿,也能做出菩萨招手来…… 第2069章 察觉 不过佛祖在西方,菩萨招手有些吓人,还是拿着杨柳枝好了。 招财…… 财神爷捧元宝……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回头别只做佛像,不大好,道家的各路神仙是不是也可以做起来?”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道家?三清?” 那往哪里卖呢? 舒舒指了指书房背面供着的文财神,道:“财神呢?商贾大户,没有不供奉的……” 九阿哥抬头望了过去,恍然大悟,忍不住拍了下脑门道:“爷糊涂了,只想着从北边赚钱,这江南还有成千上百的大户呢!” 这内造就是个招牌。 自古以来,官商不分家。 这大户豪门,也缺抬身份的物件。 九阿哥对舒舒道:“财神爷正好,直接手上捧着金元宝……” 他来了兴致,就去书房后,提笔写了起来。 保平安的佛像,求富裕的财神…… 这释道都有了,就差儒了…… 可是儒家……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读书人一个个虚的很,嘴里不爱提钱财,实际上鸡贼着呢,占便宜没够,想要让他们往外掏银子,还真是不容易。” 舒舒见他要一网打尽,忙劝道:“银子不多,还爱举大旗、拿大义说话,爷还是敬而远之吧,否则还不知怎么被他们编排诋毁。” 九阿哥想想也是,放下笔道:“是啊,亏,到时候爷真要占了他们便宜,回头御史那边就要不消停了……” 京城能卖西洋物件的铺子,没有小铺子,都是数得上的大铺子。 内城外城加起来有三十来家。 桂丹点了贝勒府几个机灵的管事,分了几路,用了大半日的时间,就将这些铺子都跑了个遍。 晚饭之前,他就亲自回海淀复命,各色机关小物件,总共有四件。 “这些洋货,要么江南来的,要么广州来的,能吃下的铺子有数,今天都走了一圈,可这是这两年才有的新玩意儿,只有三家有卖,种类也只有这四种,每种都是几个,奴才没有包圆,不过问过了存货,总共加起来九件在外头……” 桂丹道。 九阿哥道:“辛苦了,别叫底下人跟着白辛苦,从帐上支银子,每人赏半个月月钱!” 桂丹谢了恩,就回城去了。 海淀这里的屋子有限,除了内院服侍的人,就只留了轮班的侍卫跟护军。 等到桂丹离开,舒舒跟九阿哥看着这四件上劲儿的西洋玩具。 一只是会走路的红色公鸡,一个会敲鼓的士兵,一个会倒酒的小狗,一艘在水里可以游动的帆船。 这些东西,是自家的,九阿哥就开始动手拆了。 连着拆了两件,九阿哥就看出来来,跟舒舒道:“这里面跟钟表一样,带了齿轮转动,爷明白了,这用的是发条,不过比钟表粗糙的多,内造办都能做钟了,这个肯定没有问题。” 舒舒也看明白了,道:“可做钟处不是前几年刚设的么?匠人应该不多吧?” 说是内造办可以做钟了,可是数量肯定极为稀少,因为压根就没有流到外头。 就是他们这样的皇子,在宫里用的钟表也是西洋钟表。 出来建府后,后头新增加的钟表,也都是西洋物件,没有内造办的。 九阿哥蹙眉道:“是俄罗斯来的钟表匠,不过也有铜作的师傅跟着学,应该能上手了。” 舒舒道:“那爷可要报备好了,别为了外头这些,耽搁了内造办的正差,那就得不偿失了。” 九阿哥也晓得轻重,点头道:“嗯,回头爷自己掏银子,先在内造办试着作两样,算一下本钱,再好好写折子,既是要用宫里的人,肯定得汗阿玛点头。” 这是给理藩院赚银子,又不是给自己赚银子,肯定要堂堂正正的。 九阿哥的手灵巧,这种机械类的东西,能拆就能装。 他明白了原理,就将拆开的两样重新装好。 “大哥的生日过了,要不然小狗倒酒那个送他正合适……” 九阿哥道:“敲鼓那个咱们收起来,别叫孩子们看到,要不没个消停……” 家里孩子多,就有些怕吵。 夫妻两个这几年也是够够的。 剩下公鸡跟帆船可以给孩子们玩。 舒舒的视线落在敲鼓士兵身上。 人偶类的玩具,容易犯忌讳,可是除了佛像跟神仙像之外,还有一类也不犯忌讳。 那就是新娘陪嫁中的春宫瓷人或是铜人。 不过那个钱,还是别赚了,不好听…… 药丸跟药酒还能跟养生沾边,这个太直白…… 次日一早,尼固珠就早早地从北花园回来了。 “我给三姐姐预备好了礼物,不知道三姐姐会给我什么?” 她充满期待道。 九阿哥看着东西是榛子抱着的,问舒舒道:“不是咱们给预备的?” 舒舒摇头道:“非要自己预备。” 尼固珠道:“我跟乌库妈妈一起选的……” 说着,她让榛子将锦盒放下,打了开来。 里面是三只青白釉玩具瓶一组,最小的半个指头大,最大的也就是拇指大。 九阿哥是认识好物件的,忍不住拿了一个看了起来,跟舒舒道:“这个外头可不好找,这得是元时的东西了……” 舒舒听着这个年份,道:“估计是宫里传下来的。” 尼固珠道:“三姐姐手上带了象牙手串,肯定喜欢白色儿,这个色儿看着就白净,是我选的!” 九阿哥放了回去,点头道:“嗯,送礼就要这样送,投其所好最重要。” 尼固珠挺着胸脯,得意洋洋道:“乌库妈妈也这样说……” 等到去后罩房陪伯夫人用了早饭,尼固珠就准备出发了。 虽说距离近,可还是安排了马车。 除了榛子跟着之外,还有小松跟着。 马车只能到西花园门口,从西花园门口到讨源书屋还有大半里地。 因为去西头所的时候,就是只接没送,今日也是如此。 不过夫妻两个,还是将女儿送到门口,另外安排了几个侍卫、护军跟着。 头所跟二所,也是差不多安排,马车已经停在门口。 舒舒跟九阿哥亲自送到门口,九阿哥抱了女儿上车,道:“好好跟着姐姐们在屋子里玩,不许跑到屋子外头去。” 西花园里池子大,水太多了。 讨源书屋三面环水,九阿哥更不放心了。 尼固珠瞪大眼睛道:“可是我要摘杏啊,屋子里没有杏……” 九阿哥越发担心了。 他是住过西花园的,晓得杏林就在西北角邻水的堤坝上。 他望向小松。 小松道:“贝勒爷放心,只要出了屋子,奴才就守着大格格。” 九阿哥点点头,跟尼固珠道:“别叫我们跟着操心,到时候不许乱跑。” “嗯,嗯……” 尼固珠点头,道:“我不去玩儿水……” 正好头所跟二所也有大人出来。 等到三家的马车离开,大人就凑到一起。 头所这里是五阿哥跟瓜尔佳氏,二所这里是七福晋。 五阿哥要去北花园跟太后说出行之事,晓得九阿哥告了假,不用去园子里点卯,就道:“那你跟我一起去……” 九阿哥摆手道:“五哥自己去就行了,都是您安排的,也能说得清,我手上还有活呢。” 五阿哥听了,就不勉强,跟七福晋与舒舒打了招呼后,就往北花园去了。 九阿哥见七福晋拉着舒舒不放手,有话要说的样子,就跟两位嫂子打了招呼,先回五所了。 只剩下几个女眷。 七福晋小声道:“到底是太子居所,叫人不放心,哎……” 舒舒捏了捏七福晋的手,道:“二嫂最是周全,即便那边属官多,也会安排妥当,不会叫人冲撞了几位小格格。” 七福晋晓得自己失言,忙点头道:“是啊,是啊,有二嫂呢,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瓜尔佳氏去过西花园给太子妃请安,想着讨源书屋的肃穆,也有些不放心。 太子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不好,听说常拿鞭子打人。 不过几个小格格,又不是顽皮的小阿哥,应该没事吧? 太子即便脾气不好,也发作不到侄女头上…… 妯娌两个略说了几句话,就各回各家。 九阿哥正在书房,还在画图。 见舒舒回来,他放下笔,道:“皇祖母借着尼固珠的手贴补孙女呢。” 要不然的话,这日常小礼也用不上古董。 舒舒道:“估计是重孙辈的小辈太多了,明着赏也赏不过来……” 就找机会送几个喜欢的。 只看太子妃这些年侍奉太后周全孝顺,太后对三格格爱屋及乌也是寻常事儿。 九阿哥想了想太子妃的周全宽和,唏嘘道:“爷还记得清楚,当时太子妃头一回遇喜,可是宫里的大事,爷当时还在上书房,乾清宫一天赏了三回,宁寿宫也差不多,各宫娘娘也都是一个不落,贵人以上的,统统都安排人往毓庆宫送了贺礼……” “要是个嫡皇孙,就不是现下情形了……” 那样的话,李格格就不会心生妄念,勾结太子的乳母暗害太子妃。 九阿哥有些恍然,看着舒舒道:“这怎么一家一家的,都是内宅不安生,一个包衣奴才,怎么就敢惦记当太后了?” 舒舒道:“人心贪婪,生了两个儿子,还是排行靠前的,自己又是太子嫔的待遇,这心能不大么?但凡只是个格格,也不敢这样狂妄。” 九阿哥还是觉得不对头,道:“可这一家格格不规矩,怎么其他家也都不规矩了……” 都是皇子,要说有哪个真的宠妾灭妻,那还真谈不上。 可是因为格格作乱,夫妻离心的,却不是一个两个。 太子夫妇、三阿哥夫妇、五阿哥夫妇、七阿哥夫妇…… 九阿哥忍不住怀疑起来,跟舒舒道:“会不会有人在其中弄鬼,要是老十去年没有梳理好跟弟妹的关系,那夫妻两个情分也淡了……” * 降温感冒中,不想请假,每天想要更一章,结果熬到晚上起不来,低头。 第2070章 联姻 舒舒听了沉默。 还用人专门搞鬼么? 只看后宫四妃的体面,不说荣耀全族也差不多了。 同样是包衣出身,其他有机会的人家怎么会不生出野心来? 不是说每家都想要做后族,只要自己外孙成了王府继承人,那就是几代富贵。 这触手可及的机遇,谁肯舍弃? 王府的属官最高正三品,侍卫最高从三品,不去惦记外头的缺儿,只儿孙补了王府的缺,就一下子成了中等官宦人家。 九阿哥自己说完,也觉得荒谬,道:“要是有人使坏,也是在毓庆宫跟大哥家使坏,至于老三,那应该就是好色之徒,五哥跟七哥家事出有因。” 要说“太子党”跟“大千岁党”互相攻讦还说得过去,要说一个不落,每个皇子后院都插手那应该不会。 不值当。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除了阴谋,就不能是别的?那几位受宠的格格基本都是各院头一个妾室,往情分上说呢?”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 尤其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初尝情事。 九阿哥:“……” 他想到了王格格,不由抽了抽嘴角,道:“一个格格,也是指下来才见头一面,哪有什么情分不情分的?” 舒舒挑了挑眉,看着九阿哥,似笑非笑。 提及旧事儿,舒舒还真的感激宜妃。 若是宜妃给九阿哥挑的格格,也跟前头的皇子似的,只挑相貌好的,那说不得二所也会有个宠妾。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当爷是五哥呢,五哥心软,爷心硬着呢!” 夫妻两个逗了几句闷子,舒舒换了外出的衣裳,叫白果提了篮子,就往公主所去了。 九格格百无聊赖,正歪着脖子在榻上看书,听说舒舒来了,忙起身出迎。 舒舒已经到了正房门口,见她出来,笑道:“我做使者来了!” 九格格闻言失笑,拉了她的手,目光落在白果手中的篮子上,里面是是紫色的桑葚跟红色的樱桃。 九格格眼睛发亮,道:“这个时候居然有樱桃了?不是端午前后才上市么?” 舒舒道:“向阳的坡地移栽的,还叫人精心侍弄着,比外头的樱桃早一旬,不过红的也不多,昨儿总共就送了两篮子过来,我留了一盘子给公主。” 九格格觉得口齿生津,等到两人进屋,就迫不及待地叫人去洗了端上来。 拇指盖大小的樱桃,只有半红。 眼见着九格格吃得香,舒舒也忍不住提了一枚,吃着却是酸大于甜,还有些涩。 舒舒道:“放几日估计会好些。” 九格格吃得正好,道:“早起漱口又恶心了,没有什么胃口,吃这个正好。” 一口气吃了六、七枚樱桃,九格格才停下手,眉开眼笑道:“觉得嘴里都清爽了。” 舒舒道:“每三日我那边打发人往庄子上取菜,你既喜欢吃,罢园之前,这樱桃管够……” “谢谢九嫂……” 九格格也不跟她客气,道:“回头不管是生下小阿哥还是小格格,小名儿就叫果子。” 舒舒听了,忍俊不禁,道:“这是要让孩子从小就晓得额涅是个馋嘴的?” 九格格自己也笑,用帕子捂了嘴道:“昨儿我还跟皇祖母说呢,活了二十一年,才晓得我自己是个馋嘴丫头,现下每天拿着书,看着看着,脑子里就都是吃的,什么书都看不进去了。” 舒舒道:“养孩子都是这样,你想想这骨肉也不是平白生出来的,之前连米粒大都没有的小东西,长成五、六斤的胖小子、胖丫头,可不是就要当额涅的一口一口吃出来。” 九格格点点头,道:“是啊,所以我这脸皮都跟着厚了,以后少不得有跟九嫂开口的时候。” 舒舒道:“本也不用客气,兄弟姊妹各自成家,还都跟着长辈住到海淀来,一是为了尽孝,二就是为了彼此亲近……” 姑嫂说着闲话,舒舒也没有忘了正事儿,道:“对了,今儿给你送吃的是顺带的,主要是帮你九哥传话,后儿个他跟着五伯要奉皇祖母去百望山玩儿,这回就不带你了。” 九格格昨天下午在北花园时,跟五阿哥撞上,已经听了一回。 她也晓得轻重,道:“等到明年再去,我定要跟着,到时候自己采樱桃。” 舒舒点头道:“嗯,要是六、七月过去,还能采杏,那边也栽了几棵银白杏,甜着呢……” 提起杏,九格格就想起西花园的杏林。 “我瞧着颜色淡淡的,比桃花好看,只是皇祖母觉得色淡不好看,北花园种花木时,就没有叫人种杏树……” 舒舒也觉得杏花观赏性不强,要说素雅比不得梨花,绚烂比不得桃花。 她道:“你住西花园的年头多,见过那里的杏花,我跟着住了两回,时节不对,没有看到,今儿尼固珠要摘青杏回来,到时候我告诉你两个新吃法。” 九格格听了,就有些迫不及待道:“什么吃法?九嫂现下就说吧,我这里还有青杏呢。” 舒舒也晓得孕妇嘴馋,吩咐白果道:“回家里找你小棠姐姐,要一包辣椒粉、一包梅子粉过来。” 白果应声出去了。 九格格目瞪口呆,道:“蘸这个?那得是什么味道?酸酸辣辣,酸上加酸?” 她这两日吃青杏,要么直接吃,要么是蘸霜糖或蜂蜜。 舒舒笑道:“你尝尝就晓得了……” 一刻钟的工夫,白果去而复返,除了舒舒提及的两样,还带了一包芝麻盐、一包孜然粉,外加上半碗调和酱油。 “小棠姐姐说,这蘸水比干料要润些……” 白果将东西摆在炕桌上。 青杏也洗好了端上来。 姑嫂两个就开始试吃之旅。 酱油是加过水的淡口酱油,里面放了蒜片跟青辣椒圈。 果然跟酸口的青杏综合起来,味道咸香,像是吃小菜。 九格格吃了一圈后,喜欢上辣椒粉的。 “别的味道太杂了,这个吃着简单清爽……” * 西花园,杏林。 几位小格格提了巴掌大的小竹篮,过来摘青杏了。 尼固珠年岁最小,就有东道主三格格跟年岁最大的直郡王府三格格左右跟着,照顾她。 剩下两位小的堂妹,就由直郡王府四格格跟四贝勒府二格格一人照顾一个。 这里的杏树都是修剪过的,果子离地不高,不过也不是几个三尺来高的孩子能伸手够着的。 不过都有各自的保母、乳母跟着,可以抱孩子。 只尼固珠这里,跟着的人年轻,其中一个上头的妇人也面嫩,还有一个是没有上头的大丫头。 看着尼固珠圆滚滚的,大家望向小松跟榛子就有些担心,怕她们抱不稳。 最年长的直郡王府三格格就犹豫着,要不要叫身边仆妇去抱尼固珠。 小松已经轻松将人抱了起来,直接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成了全场最高的。 尼固珠的眼睛黏在杏树枝上,道:“小松姐姐,左边,往左边,那边杏大……” 小松就听着她的指挥,往左挪了两步。 “哈哈,摘到了……” 尼固珠伸着小胖手,直接摘了一枚大青杏。 大家听着尼固珠的称呼,也就心里有数。 这位能做皇孙、皇孙格格的武师傅,是有身手的,不用担心。 大家也都各自找好了方向,开始摘青杏。 可是因四周都是草木跟水塘,随着日头越来越足,也开始有些闷热。 尼固珠额头汗津津的,小胳膊也举累了,没了摘杏的兴致,惦记着回去吃。 最爱玩的她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其他不怎么在户外的小格格。 大家就结束了采摘,回讨源书屋去了。 因有太子妃的提醒在前,太子这里也早就发话,叫僚属见了皇孙格格们避开,别冲撞了。 眼见着一行人回来,讨源书屋这里就都肃静了,只留了侍卫在外头。 太子站在前殿窗口,望向外头。 他身后一步外,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男人,身量与太子相似,正是太子的舅父常海,今日过来给太子请安。 这位是元后庶弟,年岁比太子还小一岁,曾为太子伴读候选,不过后头生病挪了出去。 后头因身体病弱的缘故,成丁了也没有补差事,身上只有一个四品佐领。 “那是四贝勒府大格格……” 看着几位小格格过去,常海问道。 早上侄女们过来时,曾过来给太子请安。 太子对于几个侄女,也有了大致印象,点头道:“嗯,是四贝勒的庶长女。” 舅甥两个离开窗口。 太子在炕上坐了。 等他开口让坐,常海也在小凳子上坐了,小声道:“皇上早年安排殿下亲近荣妃娘娘,有将三贝勒给殿下为臂膀的意思,可是奴才瞧着,这几年三贝勒势头起来,怕是不安心为殿下辅佐!” “滑天下之大稽,包衣生出来的小磕巴,也敢做白日梦!” 太子满心厌恶,口气很是轻蔑。 常海道:“殿下心中有数,奴才也就不啰嗦了,直郡王那里有八阿哥为臂膀,殿下这里只有个十三爷,怕是多有不足,十三爷没有封爵,即便要搬出宫了,也没有佐领下人使唤……” 第2071章 心动 太子听了蹙眉。 八旗不兴娃娃亲,宗女如今又开始流行晚嫁。 一个还没有留头的小格格,现下提嫁娶,有些可笑。 太子看了常海一眼,带了探究。 宗室额驸有品级,郡主额驸是武官正一品,县主额驸是武官正二品。 太子怀疑常海有私心。 赫舍里家就剩下一个伯了,子弟也都革职的革职。 索尼这一房儿孙,佐领都算高的。 要不是还挂着太子外家的名,早就要被人拆分下肚。 常海见状,坦然道:“殿下,奴才确实有私心,可也晓得轻重,不会想着这个时候提挈族里子弟,奴才只盼着殿下多个助力,这额驸人选可在石家子弟里择选。” 至于赫舍里家,御前正不待见,就沉寂几年好了。 太子沉思。 常海继续劝道:“四贝勒行四,在皇子中排行靠前,又是孝懿皇后养子,要是他被直郡王跟诚郡王拉拢过去,或者自己生出念头来,那殿下怕是要为难了。” 太子的目光多了冷冽。 只是这份恼不是对四阿哥生了疑心,而是恼常海的挑拨。 常海也晓得今日说多了,没有再啰嗦,退了下去。 太子觉得心头火起,有些烦躁,将茶盏里的茶一饮而尽。 茶水已经凉了。 太子的躁动也少了几分,将常海的话又寻思了一遍。 四阿哥,要出身有出身,即便在骑射上有短处,身子略文弱了些,可如今的大清不是开国的时候,也不再需要帝王亲自征伐天下。 这样一来,四阿哥的短处,就显得不明显了。 四阿哥素来规矩,对自己也恭敬。 可三阿哥都生出野心来,四阿哥就全无那个念头? 都是皇子,要说全无野心,那是扯。 不过四阿哥踏实,并不是那种眼高心大的性子。 论迹不论心。 太子垂下眼,联姻么? 倒是真可以提一句,试试四阿哥的反应。 看看素日里的恭敬是真恭敬,还是假恭敬…… * 讨源书屋,后殿。 “酸……” 尼固珠看着手中的半个青杏,胖乎乎的小脸皱成一团。 其他几个小格格,也都是差不多的反应。 直郡王府三格格道:“那就吐了,回头用冰糖腌了再吃。” 乳母、丫头在旁见了,拿了帕子兜着,让小主子们吐出杏肉。 小松跟榛子在旁,没有上前。 尼固珠没有吐,咀嚼了两口,想要咽下去,可是因为咬了半拉青杏,杏肉有些多,一时咽不下去。 这跟其他人反应都不一样,大家都望向她。 毓庆宫三格格忙劝道:“不好吃就别吃了,吐了吧!” 尼固珠捂了嘴巴,解释道:“吃的都金贵,不能糟蹋了,您这里也没看见有小猫小狗打扫吃的。” 毓庆宫三格格道:“挨着池塘那里圈了养鱼池,里面养了大鲤鱼,吐出来可以喂鱼。” 尼固珠望向榛子。 榛子上前,也跟其他人似的,用帕子垫手,让尼固珠吐了出来。 尼固珠松了一口气,道:“心急吃不了青杏……” “哈哈……” 大家都跟着笑了。 跟酸得倒牙的青杏相比,微微有些甜味的青红樱桃、因时间长了有些棉了的苹果,都成了好吃食…… 等到大家用过午膳,就到了交换小礼物的时间。 除了直郡王府两个大的,其他的都是没有留头的小格格,喜欢的东西也都是精巧的玩具摆设什么的。 跟姐姐们在一块,可以一起玩,还有好吃的,又有礼物,几个小格格都欢欢喜喜的。 就是话比较少的塔娜,脸上也都带了笑。 倒是几位年岁大的,都到了知事的年岁,晓得太子是叔伯,也不是叔伯。 四格格抽了空就问四贝勒府二格格,道:“下回轮到你了,有章程没有?” 二格格小声回道:“叫人做了蒙古象棋跟花牌备着,其他的还没有定。” 四格格道:“一个院子换了一个院子,要是在家就好了,各家的园子还能转转。” 二格格喜静不喜动,可还是点头道:“是啊,外头转转,比老在屋子里强……” * 北二所,正房。 从公主所出来,舒舒就到了北二所。 也是来告罪来的。 四家皇子出行,太惹眼了。 有拉帮结伙之嫌。 虽说这次出行,主事的是五阿哥,可去的是九阿哥的庄子,不会落下九阿哥。 兄弟两个还要带上同胞的十八阿哥。 十阿哥昨儿就过来跟九阿哥说了,后个儿他们一家就不跟着去了。 如此,舒舒这里,也能顺理成章地不邀请七福晋母女。 南所那边的嫂子们也不好挑刺儿。 舒舒听了,也不由警醒。 回头尼固珠请客的时候,她再单独邀请几位嫂子,一起出去松快一天。 七福晋是个通透的,不用舒舒多说,就明白了她的顾忌。 “你就算请我,我也不好去,到时候叔伯都在,这多有不方便之处……” 至于七阿哥,身份所在,跟兄弟私下里都没有走动。 舒舒叹了口气,小声道:“自从大婚,就紧着精神过日子,生怕有了懈怠,叫人挑出不是来,不知什么时候是头儿。” 外头勋贵人家,当儿媳妇有不周全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大过,慢慢熬就是了;可是皇家,有了不是,未必有改正的机会。 七福晋点头,也压低了音量道:“小心无大错,最近外头风声也不好,今年是皇上五十大寿,万寿节后还不到一个月,就走了两个大学士……” 大学士没有宰相之权,却有宰相之名。 除了前阵子病故的伊桑阿之外,还有一位在职大学士王熙跟着也病故了。 民间就有些说辞,说是文臣武将什么的。 幸好如今在任的几位领侍卫内大臣看着还好,闲话就没有传得太开。 舒舒心有戚戚然。 四十二年是有些邪乎。 裕亲王跟恭亲王这两位王兄王弟,也开始倒计时了。 兄弟两个一个五十一,一个四十七,真算不上高寿。 到了那个时候,康熙还不知会如何发作。 过来七福晋这里,七阿哥还不在,舒舒就直接留下吃饭。 妯娌两个也没有八碟八碗的,就是叫人下了银丝面,过了水,做成芝麻凉面,就着几道小凉菜吃,清爽开胃。 饭后,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就一起出去,准备去西花园接孩子。 依旧是跟瓜尔佳氏汇合,三人坐着马车去了西花园。 不过到了西花园门口,三人没有立时进去,而是略等了等,等到大福晋、四福晋到了,才下了马车,跟着嫂子们一起进去。 大福晋道:“最松快的日子,就是当小格格的时候了。” 四福晋笑着说道:“盼着她们姊妹天天有宴,这样就能撒手出去,躲上半日清闲。” 七福晋点头道:“是啊,这耳根子都清净了。” 舒舒道:“可上瘾呢,一说要出门做客,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念叨。” 瓜尔佳氏道:“我们大格格也是,昨儿就开始试衣裳……” 路上说着闲话,可将要到讨源书屋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熄了声。 跟着的丫头、婆子也都屏气凝神。 看着这一重重的侍卫跟护军,大家都目不斜视。 对于小格格来说,现下看着堂姊妹之间身份相差不大,以后封爵即便有区别,也就是郡主与县主的区别。 可是对于妯娌来说,跟太子妃身份相差大。 那一位,以后是主子娘娘,现下也是后宫掌宫权之人。 更不要说,这讨源书屋还有个太子在。 到这里接孩子,大家就都规矩守礼,闲话少叙。 见了太子妃,众人也少了在其他处的轻松自在,坐了一盏茶的工夫,就告辞出来。 太子妃带了三格格亲自送到讨源书屋门口,目送着大家离去。 三格格抬头看着太子妃,道:“额涅,是不是除了这几次宴请,以后就不能跟姐姐……妹妹们一起玩了?” 太子妃低头看着三格格道:“本也差着岁数,以后想要跟堂姐妹玩,也是年岁相仿的。” 三格格想了想,摇头道:“还是算了,二姐姐在咱们家不如在大伯家自在,塔娜妹妹也拘谨……” 这两位堂姊妹一个比她大两岁,一个比她小一岁,是年岁相仿的。 三人都是安静的性子,说话也热闹不起来。 太子妃摸着三格格的头,道:“等你留头了,额涅给你选两个伴读,给你做小伙伴……” 只是不好选勋贵之女,还是从宗女中择选,免得生出是非来。 太子正值壮年,弘皙也十岁了。 要是选了勋贵之女进来,过后生出其他念头来,丢的是三格格的体面…… 太子行事,素来随心所欲。 他既想要试探四阿哥,就没有拖延。 叫人盯着南三所。 听到四阿哥回来的消息,他就打发身边太监去请四阿哥过来。 如今住在西花园,这里有门禁,可是门禁是太子说了算。 太监到时,四阿哥刚梳洗完毕,正听二格格说今日做客的情形。 “上回见了大伯,这回也见着了太子二伯……” 二格格说道:“太子二伯穿着杏色龙褂,黄带子的颜色儿也跟阿玛的不一样……” 四阿哥点头道:“当然了,太子服制是单列一等,与诸王不一样……” 四福晋道:“提着两篮子青杏回来,直接吃倒牙,爷要不要泡酒?” 四阿哥酒量不行,可是家里的酒库却有不少藏酒,尤其爱泡酒,有各色药酒还有各色果子酒。 四阿哥仔细想了想,道:“一半泡酒,一半蜂蜜腌了,夏天泡水喝……” 听到太子打发人过来,一家三口就住了话音。 四福晋牵着二格格避到稍间,四阿哥在次间见人。 “太子爷传我?” 四阿哥看了看屋子里的灯。 这眼见着就要入更了。 那太监道:“是,殿下吩咐奴才请贝勒爷过去……” 第2072章 坦坦荡荡四阿哥 走到讨源书屋外,四阿哥依旧没有猜出太子传自己过来的目的。 难道是听说了佟家二房要回来的消息? 除了这个,还能问到自己什么? 可是佟家二房与太子也不相干。 真要说起来,在大阿哥与太子相争的时候,佟家隐隐还是偏着太子的。 太子不在正殿,而是在配殿观德殿。 这里三间屋子没有隔断,很是阔朗。 如今屋子里亮如白昼。 屋子四角跟书案、炕几上,都是烛台。 每一座烛台上都是三层七支插针。 上面插着羊脂白蜡烛。 这样的白蜡,在后宫之中,要贵人以上才有供给,数量也不多。 贵人每日一支,妃位每日两支,皇后每日五支,太后每日七支。 只有御前跟毓庆宫,是数量不定。 四阿哥进来,就见太子在炕上盘腿坐着,桌子上摆着一套茶具。 太子正在泡茶。 “弟弟给二哥请安……” 四阿哥快走几步,放下衣服袖子请安。 太子招呼四阿哥上前:“过来说话。” 四阿哥上前。 太子指了炕几另一侧,让四阿哥坐了。 四阿哥挨着炕边坐了,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脸上看不出喜怒。 太子倒了一盏茶,推给四阿哥。 四阿哥忙双手接了。 太子这才抬眼看四阿哥,打量了两眼,蹙眉道:“怎么越发清减了?” 四阿哥本来就比较瘦,眼下更明显,脸上没有肉,显得脸更长了。 四阿哥恭敬道:“前些日子换季的缘故,有些着凉,净了几日肠胃。” 太子看着他的黑眼圈,道:“那还不好好歇几日,起早贪黑的图什么?” 四阿哥心下一颤,没有移开视线,看着太子,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不比小时候,憨吃憨玩,就是一些小心思罢了。” 太子见他如此,不由笑了,喝了两口茶,道:“平日里瞧你越发端方,失了小时的灵巧,孤问你这个,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家国天下的大道理。” 四阿哥眼见着太子的茶盏见底,就起身执了茶壶,给太子斟了大半盏茶。 等到放下茶壶,他才道:“十四阿哥都成丁,开始在部院行走了,过几年他们这一波小阿哥肯定也要封爵,弟弟有自知之明,没有领兵之才,要不然几次行围也不会都是倒数,对于儒学那些也不怎么开窍……除了踏实办差,也没有攒功劳的机会,就想着勤能补拙,要不然以后汗阿玛再封皇子的时候,爵位被下头的弟弟们超过去,那也太寒碜……” 太子听着,觉得四阿哥说的是真话。 真要说起来,这么多弟弟中,太子小时候跟四阿哥相处的最多。 四阿哥当时是个碎嘴子,也是个爱面子的。 后头丧了养母,成了小可怜,脸才一天比一天冷,话也少了。 太子就道:“踏实办差就很好了,真要说起来,你比三阿哥只小了一岁,前后脚出上书房,也都跟着汗阿玛御驾亲征过,本就该一体封王,上回你跟老五都低封了……” 至于七阿哥跟八阿哥,出身跟年岁在这里,本不应该跟前头的皇子一起封爵。 他们是高封了。 四阿哥吐了一口气,道:“在汗阿玛心中,三哥不一样,三哥文武双全……” 太子眼神转冷,道:“是啊,文武双全,八阿哥入上书房之前,汗阿玛夸的最多的就是三阿哥……” 这野心就是这样夸出来的。 还与大阿哥一起封王。 四阿哥似有些察觉到失言,忙着补道:“再夸也比不过二哥去,许是汗阿玛怜弱,荣妃母生了五个阿哥,只站下这一个。” 太子轻哼道:“别自欺欺人了,咱们几个大的,谁没有殇过同胞兄弟不成?孤也失了长兄,惠妃母也殇过长子,德妃母也殇了一子一女……” 四阿哥:“……” 太子有些不满意道:“你们年岁挨着,你福晋跟老三福晋也亲近,咱们兄弟倒是不如小时候亲近了……” 四阿哥道:“汗阿玛在上面看着,谁心里不警醒?只看汗阿玛对王伯、王叔的亲厚,就晓得他是盼着儿子也是如此。” 太子神色淡淡。 亲厚么? 需要抬起来跟宗室制衡的时候,就一个个都挂大将军王,主管议政王大臣会议;等到皇子陆续成丁,不需要他们制衡的时候,就找了不是直接夺了所有差事闲置。 如今想要好名声,又开始亲厚了。 汗阿玛自己心里没数? 自己要是“东施效颦”,才是个大笑话。 太子挺直了腰身,心中多了几分傲然,看着四阿哥,发现了他的背微微塌着。 四阿哥对自己的恭敬从里到外,打小都是如此。 当年三阿哥回宫之后,荣妃待自己就没有之前上心,自己憋着气,就爱跑景仁宫跟四阿哥一起玩。 太子神色柔和,想起了常海的话,对四阿哥道:“今儿见了侄女,瞧着身量高挑,是不是要留头了?” 四阿哥的心提了起来,有了猜测,神色却不显,带了几分温情,点头道:“三十四年生的,九岁了,明年留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弟弟这些年在差事上留心,也有因这个女儿的缘故,满蒙联姻是国策,可是弟弟只有这一个女儿,骨肉生离还是叫人舍不得,弟弟就跟岳母那边通了气,让她帮忙留心些那拉家的子弟,回头弟弟攒好了功劳,就跟汗阿玛求个恩典……” 太子听了一愣,道:“宗女如今都晚嫁,你这打算是不是太早了?” 四阿哥迟疑了一下,才叹气道:“也是弟弟的一点私心,家和万事兴,她是李氏所出,弟弟如今站下的孩子,除了福晋生的,就是李氏生的……” 太子有些意外,看着四阿哥道:“还以为你的心思都在差事上,没想到这些家长里短的,你想的还挺周全。” 四阿哥看了太子一眼,道:“这几年,好几家内宅都不消停,弟弟性子急,怕到时候应对不了,就寻思着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太子:“……” 这好几家,也包括自己家。 他的脸耷拉下来,轻哼了一声,道:“孤倒是给你做了前车之鉴了?” 四阿哥讪讪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内宅妻妾,看重哪个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换做寻常人家也不算什么,不过这些年弟弟也看出来,汗阿玛素来重规矩,嫡庶分明,容不得这个……” 太子听了,心情很复杂。 嫡庶分明? 要真的嫡庶分明,就不会抬举大阿哥跟三阿哥至此? 也不会压着十阿哥成了“草包皇子”。 汗阿玛自己就是庶出,所以生怕庶皇子被欺负了。 这样怜惜庶子,那怎么看自己这个元后嫡子呢? 需要稳定八旗跟朝廷安稳的时候,自己这个嫡子就是金贵的。 地方平定,朝廷安稳了,自己这个嫡出太子就碍眼了。 汗阿玛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三十六年,平定准噶尔之后…… 太子有所悟,看着四阿哥就多了几分同情,道:“你也是当过幼子的,可惜后头一茬一茬的幼子出来……” 四阿哥垂下眼,道:“汗阿玛素来怜弱。” 太子摇头道:“爱屋及乌罢了,真要怜弱,那之前最受宠的应该是十七阿哥,以后最受宠的是二十阿哥,可孤跟你打赌,以后汗阿玛最疼爱的幼子是十九阿哥!” 只看王贵人以贵人之身,移驻启祥宫后殿,就晓得有多受宠了。 其他皇子,都是十来岁才开始随扈,王贵人生的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入了上书房就开始随扈。 四阿哥不好评说这些。 不过他心里也觉得太子说的对。 只要十九阿哥站住,估计就要受宠好些年。 十八阿哥这里,到时候未必比得上十九阿哥。 因为汗阿玛喜欢平衡…… 太子也晓得自己今天话多了。 远远地传来定更的梆子声。 太子就道:“你这每日进城也辛苦,早点回去歇着吧,回头休沐时再过来说话。” 四阿哥起身道:“那弟弟先回去,二哥也早些安置……” 说到这里,听到外头的蛙鸣声,他就道:“北所后头的水道放了不少鸭子,蛙声就少了许多,您这儿是不是太吵了?也吩咐内务府的人放鸭子吧?” 太子摆摆手,道:“听习惯了,真要安安静静的,估摸着还睡不着。” 四阿哥听了,就不再啰嗦,退了下去。 太子看着四阿哥背影,倒没有怀疑他方才扯谎。 自己还没有提太子妃的侄儿,也没有人会想到自己心血来潮给没有留头的侄女做媒。 看来四阿哥确实安分,还没有生出其他的念头,否则就算心疼女儿,想要将女儿嫁到八旗,也不会选那拉家那破落户。 他那几个舅兄,最高的品级好像才三、四品,早已经是中等人家。 四阿哥出了西花园,才挺直了腰背,心中生出愤怒来。 满洲流行栓婚不假,可有权力栓婚的只有皇帝。 太子只是储君,就想要左右侄女的亲事,这手有些长了。 等回到南三所,四阿哥就先去了前院,见了管事太监,吩咐道:“明儿叫人好好打听打听,今天谁去西花园了……” 太子素来眼高于顶,要是没有人撺掇,不会留心一个没有留头的庶侄女…… 第2073章 “啪啪”打脸 四阿哥素来求全。 既是在太子之前提了要在那拉家择女婿,回到正院后,将丫头都打发下去,他就跟四福晋提了此事。 “回头跟岳母说一声,年岁合适的子孙,挑两个给二格格备着。” 四福晋听了,吐了一口气,道:“二格格才多大?太子怎么会留心到她身上?” 她并不愿意在娘家择婿。 自己爷是个护犊子的,这额驸并不好当。 到时候说不得还要连累到她身上。 之前夫妻两个已经说清楚了此事,没想到又节外生枝。 四阿哥道:“不管太子想要提的是赫舍里家,还是石家,都不合适。” 真要结亲,在外人眼中就是“结党”。 可要是拒绝,太子可不是心胸大。 四阿哥只能提及那拉家做挡箭牌。 四福晋也晓得事已至此,只能找补。 她点点头,道:“等到端午节前,我回城一趟给额涅请安,给额涅说这个。” 四阿哥道:“不着急,也不用将话音告诉几位舅兄,只让岳母先留心着,首先要挑性子好的,不能愚钝,再就是身子骨要结实……”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鄂伦岱夫人,多了厌恶道:“还要看父母品行,父母糊涂,不晓得尊卑的,也不能要!” 宗女不是公主,不能开府,可是也不是嫁过去当小媳妇。 四福晋道:“回头额涅打听好了,爷再好好挑挑,还有十来年的工夫……” 提及这个,她有些后悔,道:“前几年弘晖择哈哈珠子时,从那拉家选个好了,跟在弘晖在宫里长大,规矩错不了。” 当时四阿哥打算从那拉家选人,被四福晋给拦了。 四福晋自己跟娘家关系就疏离,也不希望儿子跟外家亲近。 四阿哥揉了揉眉心道:“宫里出来的,也未必都好,有那么一等人,自己不算什么,可是跟着皇子皇孙长大,就觉得金贵了,恨不得眼睛长在头顶上,不知所谓。” 四福晋听四阿哥提过,晓得说的是舜安颜,点头道:“确实是不知所谓,幸好佟家的爵位与他不相干……” 西花园的消息,并不难打听。 次日四阿哥离开之前,就得了准确消息。 昨日进西花园的,除了太子身边原本当差的僚属,就只有常海一个外人。 常海…… 四阿哥的脸更黑了。 常海的长子,原本是弘皙阿哥的哈哈珠子。 后头弘皙阿哥退出上书房,常海的长子也送出宫了。 那个孩子的年岁,比二格格大两岁。 四阿哥心里狠狠地记了一笔。 只是他晓得,如今不是报复的时候,少不得要等个三、五个月再说…… 他对太子也多了几分埋怨。 要知道,太子妃的侄儿是十五阿哥的哈哈珠子,年岁也跟二格格相仿。 四阿哥之前想的是那个孩子…… * 北花园,太后殿。 尼固珠眯着眼睛,喝一口奶茶,吃一口红焖羊肉。 羊肉十分软烂,肉筋像果冻似的透明。 太后见她只吃肉喝茶,几样青菜都不动,就给她夹了一筷子五彩黄瓜丝。 “不能只吃肉,回头肚子该难受了……” 尼固珠笑着说道:“一会儿我喝蜂蜜水……” 太后道:“也不能老喝蜂蜜水,对肠胃不好。” “好吧……” 尼固珠是个听劝的,夹了黄瓜丝吃。 这是一道盖了肉丝帽的凉菜。 肉丝是用酱油炒的,是红色的。 黄瓜丝里,还放了鸡蛋丝、木耳丝、跟粉丝。 吃起来没有那么素,是太后比较喜欢的凉菜。 眼见着尼固珠乖乖吃了,太后就又给她夹了两筷子。 等到午膳下去,尼固珠牵着太后的手,出来遛弯儿。 “刚才还想明天有什么好吃的,吃饱了就不想了……” 尼固珠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说道。 太后笑道:“不是爱吃肉么?明天肯定有好多肉……” 尼固珠道:“要乌库妈妈这里没有的肉才好,要不跟在家吃一样了……” 太后道:“樱桃熟了,明儿咱们自己摘樱桃去。” “好好好……” 尼固珠点头道:“到时候给姑母多送些,姑母爱吃。” 今天早上,九格格来了,吃了不少樱桃。 太后笑道:“好,那咱们挑大个儿的给你姑母……” * 北五所。 因明日就要奉太后去百望山,今天上午九阿哥就跟五阿哥过去看了一趟。 “支了七个蒙古包,预备了十五头羊跟两头小猪……” 九阿哥回来,就跟舒舒提及预备的情形。 所谓小猪,就是五十斤以下的乳猪,吃着口感鲜嫩,还没有腥味儿。 舒舒道:“蒙餐预备一桌,剩下的就是烤猪跟山野菜了……” 九阿哥道:“爷跟五哥说了,那蒙古包多留一阵子,等过了端午节再拆。” 舒舒听了,道:“那尼固珠请客就不着急了,等着轮到她就成。” 九阿哥道:“咱们跟老十再单去一趟。” 舒舒想起了七福晋也是爱玩的,道:“那我也挑个日子,请几位嫂子过去溜达溜达。” 九阿哥道:“回头打发周松过去盯着,拆了蒙古包再回来……” 夫妻两人边用午膳边说话,等到用完膳,九阿哥就往畅春园里去了。 这是打算将十八阿哥接出来住一晚,跟丰生、阿克丹熟悉熟悉,省的明天生疏。 虽说已经在御前打了招呼,可是要接皇子出园子,九阿哥还是先往清溪书屋来了。 康熙用了午膳,正踱步出来,打算去御稻园看看。 见九阿哥过来,他就抓了壮丁,道:“今年开春后雨水不足,不知道水稻移栽后如何了,跟朕过去看看。” 九阿哥老实应了。 外头没有备辇跟车,是侍卫处牵了马在小东门候着。 父子两个一人一骑,后头跟着百十来个侍卫,往御稻田而去。 九阿哥想起了玉米跟土豆,道:“汗阿玛,那边都种了水稻么?玉米跟土豆种了没有?” 康熙道:“在御马场北边,划出来两百亩地种玉米。” 九阿哥道:“这个好,玉米产量比黄豆高。” 康熙摇头道:“也有不足,含油不如黄豆,养出来的马毛发不如喂黄豆的马毛色好。” 兵部开支,牲口饲料也是大头。 九阿哥道:“哪里能十全十美呢?只看好的,玉米产量高不说,玉米秸秆还能当柴火……” 现下京城人口十三万户,六十多万人。 这一年四季,都离不开柴火。 康熙道:“玉米产量虽高,可到底要推广到什么地步,也要看存储损耗,回头你记得吩咐一声香河那个县令,收上来的玉米不要都酿酒,单独存一个仓,叫人按年记录损耗。” 九阿哥带了认真,道:“嗯,儿子记下了,回去就给高斌去信。” 康熙知晓高斌的出身,对他印象寻常,对高衍中的印象更好些:“是个能干的,为人也周全。” 对内务府新总管,也都是尽心辅佐。 九阿哥点头道:“内务府下头的衙门中,御膳房人事最多最杂,高衍中在御膳房办了二十来年差事,早就历练出来了。” 小小的御膳房,开销的银子是内务府总开支的四成。 油水最足的地方。 乌雅家、马家、章家三个皇子外家的家族,盘踞在御膳房,胆子也越来越肥。 虽说没有弄出来一个鸡子几两银子的报价,可是各色采购价格也都不便宜。 高衍中没有与光同尘,却也没有被人排挤出来,凭着仔细能干占有一席之地很是不容易。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道:“听说你叫人跑兵部问正蓝旗参领出缺之事?” 九阿哥点头道:“儿子那贝勒府,侍卫最高是从四品,额尔赫从侍卫处下来时就是正四品了,要是还在宫里当差,这时候都熬到一等侍卫,儿子就寻思好聚好散吧,别耽搁人前程,就叫人打听了上三旗参领有没有缺儿,都满员呢,只能等了,倒是正蓝旗正好有参领出缺儿,儿子那还有个富庆呢,之前也升了二等侍卫,有资格候补参领……” 额尔赫也好,富庆也好,两人都在御前露过面。 康熙道:“朕记得富庆年岁不大,当差也没有几年……”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儿子开府后直接补的三等侍卫,论资历比不得额尔赫,儿子心里也是憋了口气,眼见着信郡王也好,安郡王也好,把持着正蓝旗的旗缺儿,生怕儿子插手似的,儿子就想要给他们添添堵,反正人报上去,他们想要拦就让他们拦好了,真要拦了,儿子才佩服他们,嘿嘿……” 康熙轻哼了一声,道:“兵部报上来了,正蓝旗那个参领缺儿,富庆为副补。” 这朝廷补缺,都是两人候补,一正一副。 除非正补的这个人查出来不妥当,否则基本就是定了正选。 九阿哥听了,小脸立时耷拉下来,道:“好啊,儿子下旗两年,从没有插手正蓝旗的旗务跟人事儿,只推了这一个人出来,还被人‘啪啪’打脸……” 说到这里,他心下一动,望向康熙道:“汗阿玛,正选是不是也是富察家的人?是八哥府上那个侍卫?” 康熙摇头道:“不是那个,是马齐的长子……” 九阿哥眨了眨眼。 马齐儿子众多,可嫡出的只有长子。 那个长子,是太子的哈哈珠子,之前挂着毓庆宫的差事…… 第2074章 九阿哥是缰绳 马齐长子叫富尔敦,三十来岁。 不管是从资历,还是从年岁,都完全碾压富庆。 九阿哥忍不住嘀咕道:“信郡王什么意思?怎么推了这个人出来,巴结太子爷?” 康熙瞥了九阿哥一眼,道:“想一出是一出,富庆升二等侍卫满三年了么?” 九阿哥讪笑两声。 确实没有满三年。 可是当年噶礼还一年三迁呢? 他嘴硬道:“儿子对这些补缺的事儿不熟,可信郡王跟安郡王还不熟么?明明晓得富庆不合规矩,还将他放在副补上,好像是卖了人情给我似的,可副补就是副补,虚名罢了,心中还不知怎么笑话呢!” “这不挺明白么?那你怎么还闹笑话?” 康熙毫不留情地呲哒着。 九阿哥不服气道:“儿子是心宽,不爱跟他们计较这些,要不怎么也要争几个公中佐领来……” 康熙看着九阿哥恨铁不成钢。 这次出缺的正蓝旗公中佐领,总共有十一个,八阿哥举荐了三人,都是正选。 那三个佐领人口,即便不在八阿哥名下,日后也会跟着八阿哥行事走。 这是信郡王跟安郡王给八阿哥人情,也是在抢占九阿哥的利益。 九阿哥连这个都不明白。 大清宗室不列土,分的就是佐领人口。 这佐领多少,影响着王公在各旗地位的高低。 九阿哥在心里记了信郡王跟安郡王一笔,眼下却不想提这两个人,道:“上回汗阿玛训斥了儿子,儿子最近就琢磨起别的来……” 说着,他讲了发条玩具之事。 康熙听了,摇头道:“再精巧的玩具也是玩具……” 九阿哥笑道:“儿子这回想要用内造办,做的不是儿童玩具,是大人玩具,分了两类,一类往蒙古的,就直接做成铜鎏金发条佛像;一类往江南的,就做成文武财神爷!” 康熙知晓经济,立时明白九阿哥这是“投其所好”。 蒙古全民信教,江南巨贾多。 江南还罢,这蒙古是不是惦记的次数太多了? 他看着九阿哥道:“没去理藩院之前,你就老惦记着从蒙古赚银子,到了理藩院更是理直气壮了,就不想想,蒙古的银子也是有数的。” 九阿哥摇头道:“没数,儿子跟着汗阿玛北巡了好几次,三十七年在科尔沁时还专门问过王公收入,真要只靠养马养羊的话,日子不会过的那样豪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儿子怀疑,几个富裕的部,应该有矿,就是不知是金矿还是银矿……” 就算不是金银矿,是铜铁锡矿什么的,也能换银子。 康熙神色淡淡的。 漠南蒙古还罢,漠北蒙古确实有矿,才能跟俄罗斯交易火器,被噶尔丹忌惮发兵征伐。 九阿哥眼见着气氛有些沉重,想起了正事儿,道:“汗阿玛,儿子接十八弟过去住一晚,明儿我们直接去百望山了,到时候儿子摘樱桃回来孝敬您!” 康熙也想起了五阿哥的报备,看着九阿哥道:“十阿哥怎么没去?” 九阿哥道:“这回是五哥做东,哥哥弟弟们都在跟前,请了老十不请旁人不好,可人多了就乱了,儿子就说,回头兄弟那边,儿子再单请。” 康熙有些不满道:“怎么还惊动了庄亲王福晋?” 九阿哥道:“儿子名下没有蒙古人口,正好听说伯母在海淀王园,就跟伯母借了几个唱蒙古长调的。” 康熙轻哼道:“就会麻烦人,这人情是好欠的?” 九阿哥笑道:“那是亲堂伯母,还是亲表姑,也不是旁人,伯母素来喜欢我!” 康熙看了看九阿哥。 这自信的劲儿,也是皇子中的独一份了。 还真当自己人缘好呢? 那都是他福晋给他积下的人情。 说话的工夫,一行人到了御稻田。 因海淀地势凹的缘故,海子比较多,可因为今春无雨的缘故,现下看着一块一块的御稻田也有了区别。 挨着官道边上,水枯了的地方,看着稻子苗也稀疏矮小。 离官道远些,水还有盈余的地方,稻子郁郁葱葱。 康熙翻身下马,看着矮小的稻子苗。 九阿哥道:“等抽穗的时候引水漫灌就好了。” 康熙皱眉,抬头看了看天色。 这还不到端午,就已经开始这么热了。 不下雨,外加上天热,等到六月稻子抽穗的时候,这片御稻田还不知要干枯多少。 这是在海淀,存水比其它地方多的多。 换了其他地方,庄稼还不知会如何。 康熙想着李光地递的直隶雨水折子,从立春以后,只下过两场小雨,地皮都没有润透。 今年直隶大旱,不可避免。 想要稳定百姓生计,就要扩大水田的水量,多多打井。 直隶无雨,江南又雨水多。 江苏从清明节后至今,下了十几场雨,长江恐有汛情。 康熙面上多了几分忧色。 九阿哥见状,就安静下来。 这靠天吃饭,可不是要发愁。 雨多了不行,雨少了也不行。 可大清幅员辽阔,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每年报到朝廷的水灾、旱灾、蝗灾、疫灾等,总要几十件。 这操心不过来。 只要官仓的粮食预备的足足的,这天灾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就是除了天灾,还有人祸…… 九阿哥想着通州仓跟京仓,都有人敢伸手,就晓得地方上的粮仓这“鼠吃虫蛀”也是少不了的。 他忍不住开口道:“汗阿玛,这容易干旱跟水涝的地方,该多推广玉米,到时候直接收到官仓,不在市面流通,这粮食也就能攒下了,即便不好吃,可真要需要赈济的时候,总比陈谷子强!” 康熙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在户部一年,都晓得官仓弊端,康熙当了四十多年皇帝,自然也晓得这个。 他望向九阿哥,若有所思。 九阿哥想要的就是大清安稳,大清安稳了,他这个皇子才安稳。 要真是天灾人祸,逼得百姓造反,那后续还不知如何。 他说了这一句,就不再说了。 四阿哥试种过玉米,也晓得了玉米比高粱谷子更高产。 只是之前种子数量有限,如今只在盛京与大凌河的官庄种了玉米。 京畿就只有香河县种了。 至于其他省份,还没有开始试种。 九阿哥是个急性子,觉得这粮种推广太慢了。 不过他也就是心中嘀咕两句,并不多言。 不是他的差事,他不操那个心。 父子两人看完御稻园,原路返回。 等到小东门下马后,九阿哥直接跟康熙进了园子。 康熙没有回清溪书屋,而是跟九阿哥一起踱步往回春墅来了。 之前九阿哥就传话要接弟弟出去,宜妃这里已经叫人收拾好了行李铺盖跟两套换洗衣裳。 现下,她正想着安排几个人跟十八阿哥出去。 阿哥所屋子不多,人多了住不下。 要不要晚上回来住,那样也省的阿哥所腾屋子。 听到外头动静,晓得圣驾来了,宜妃忙出迎。 “臣妾给皇上请安……” 康熙亲自扶了,帝妃到屋子里入坐,道:“老五跟老九这些日子就在庄子上使劲了,咱们听听他们都预备了什么。” 九阿哥跟上,眼见着康熙没有赐座的意思,就直接拉了个圆凳坐了。 宜妃瞥了九阿哥一眼,道:“小十八念叨着呢,说要跟大格格去抓鸡,这几日看着湖里的鸳鸯还问呢,它们怎么老在水里,不往岸上来。” “哈哈……” 康熙听了这稚言稚语,不由大笑,道:“大格格是个活泼孩子,倒是随了她阿玛,小十八多跟侄儿侄女亲近,以后也有了小伙伴儿。” 宜妃笑道:“大格格嘴甜会哄人,老九小时候嘴可没有那样巧。” 九阿哥在旁,不乐意道:“娘娘真是的,儿子小时候嘴巴也不笨啊,能说着呢!” 宜妃轻哼道:“是能说,就爱跟人怼着说,气得人心肝疼。” 九阿哥:“……” 没有什么印象了。 自己在翊坤宫的时候气过娘娘? 去上书房之前的记忆都零零散散的,去上书房后,自己一年到头只往翊坤宫去三回。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说说吧,又是蒙古包,又是戏班子的,还预备了什么,你们哥俩在吃喝玩乐上倒是不惫懒了。” 九阿哥笑道:“现下说了,就没意思了,如今不冷不热的,要不汗阿玛跟娘娘也尽尽孝,明儿奉皇祖母同去?” 康熙摇头道:“不去,你们好好侍奉太后。” 圣驾出行,兴师动众,也喧宾夺主。 想到这里,康熙觉得九阿哥这个儿子,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知晓避让。 五阿哥因家事的缘故,累及太后跟着操心,本就羞愧难安。 这回操持一次,也能尽尽孝心。 那海淀的庄子是九阿哥的,那预备的吃食跟消遣肯定也多是九阿哥夫妇的想法,可是他们都退了一步,推五阿哥来做东道。 九阿哥对人,就是如此。 不权衡利弊,赤诚。 对胞兄五阿哥如此,对相伴长大的十阿哥也是如此。 康熙垂下眼,九阿哥就是十阿哥的缰绳。 只要九阿哥稳稳当当的,十阿哥就会安分守己,不会生出其他念头…… 第2075章 心有不平 宜妃正交代九阿哥,道:“十八阿哥不吃姜,白菜跟豆腐也不吃,不爱吃鸭肉……” 九阿哥刚开始还记着,后头心里发酸,幽幽地看了宜妃一眼,道:“娘娘晓得儿子不爱吃什么吗?” 宜妃:“……” 九阿哥胃口不好,口不壮,可好像也不大挑食。 好像有阵子不吃鸡…… 小时候九阿哥看到膳房的鸡笼,非要养鸡。 后头鸡死了,又不肯吃鸡肉。 等到过了十天半月,忘了这一茬,才重新吃起来。 “哼!” 九阿哥移开眼,跟康熙道:“汗阿玛您瞧瞧,儿子委屈不委屈,长子稀罕,幼子也稀罕,就这中不溜的瞅不着……在娘娘这里如此,在汗阿玛跟前也是如此……” 宜妃忙训斥道:“说的什么话?难道你不是我生的,是我捡来的?缺了你什么了?” 九阿哥看着宜妃,带了几分认真,道:“那娘娘说说儿子爱吃什么?儿子分宫之前,也在翊坤宫养了五年。” 宜妃见他咬着这个不放,也有些恼怒,道:“敢情生了你一场,养了你一场,没有功劳苦劳,倒成了过似吧?” 九阿哥晓得自己说的有些过了,可并不想道歉。 他脑袋耷拉着,道:“贵妃母都晓得儿子爱吃鸡血羹,还有摊黄菜……” 后头挪宫出去,鸡血羹吃得不稀罕吃了。 至于摊黄菜,阿哥所没有份例,后头也就想不起吃了。 现在提及小时候,又格外清晰起来。 之前这些话,九阿哥都在心里嘀咕。 可是眼下,他不想装糊涂了。 他想要让宜妃晓得,他晓得她偏心。 黑不提白不提的,每次在自己面前疼长子、宠幼子的,扎自己的心。 宜妃噎得说不出话,恼怒之后也剩下伤心,不由红了眼圈道:“我这是养出孽来了……” 康熙沉了脸,看着九阿哥,带了不赞成,呵斥道:“混账东西,说什么呢?!” 九阿哥起身,依旧没有抬头,闷声道:“儿子糊涂了……”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你也当了阿玛,怎么还这样孩子气?抚养你那几年,你额娘管着西六宫宫务,分身乏术,可即便没有亲力亲为,不是也好好将你抚养大么?你这个时候挑剔,实在是不孝!” 九阿哥晓得,娘娘散养自己,主要的原因不是管着宫务,而是生育十一阿哥,后头照顾更年幼的十一阿哥。 只是十一阿哥不能提…… 哎…… 跟德妃娘娘相比,自己娘娘好像也没有那么差。 九阿哥看了一眼宜妃,见她眼圈红红的,心中怨愤淡了许多,后悔自己较真了。 九阿哥立时道:“额娘,是儿子错了,见娘娘只顾着小儿子,心里就酸了,不是故意的!” 宜妃看着他,没好气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心里不自在,就拿话刺我,叫我也跟着不自在。” 九阿哥道:“就是想起小时候,儿子也年幼过,可却没有得汗阿玛跟娘娘的偏爱,有那么一丢丢难受!” 宜妃横了他一眼,道:“还要怎么偏爱,要不是惯着你,也不敢二十来岁,还这样口无遮拦!” 康熙也是无语,跟宜妃道:“方才听他讲话,知晓民生经济,还有个大人样子,还没等朕夸他,又现了原形了!” 宜妃道:“皇上就是当年仁慈了,但凡淘气的时候,几顿板子下来,好好教教规矩,也不敢这样无赖。” 康熙轻哼道:“现下也不晚,再敢犯浑,朕也不吝啬做个严父!” 九阿哥听了,忙乖巧道:“儿子指定是方才在外头晒迷糊了,才胡说八道来着……” 说到这里,他望向旁边侍立的佩兰道:“姑姑,小十八呢,快带了来,他侄儿们还等着他!” 佩兰望向宜妃,见宜妃没有开口反对,就应了一声下去。 少一时,佩兰牵着十八阿哥进来,后头还跟着十八阿哥的两个保母嬷嬷,还有两个提着东西的小太监。 “汗阿玛、额娘、九哥……” 十八阿哥给众人见礼。 康熙招呼他近前,道:“出去好好听你九哥的话,不许淘气,也不许哭闹。” 十八阿哥点头道:“儿子是大孩子了,不会哭闹的,也不会扰了皇祖母。” 这几日,宜妃已经交代了儿子好几遍。 十八阿哥都记下了。 康熙见他身后太监,抱了好些个锦盒,问宜妃道:“那是什么?给丰生他们预备的?” 宜妃点头道:“还有老九媳妇与多罗格格的。” 康熙瞪了九阿哥一眼。 要不是有个周全的福晋,就九阿哥这脾气,跟谁也处不好。 还有脸道委屈,他那个福晋这些年,也没少从宜妃这里得好东西。 九阿哥讪讪,道:“那儿子先带十八弟出去了……” 康熙摆摆手。 九阿哥就牵了十八阿哥退了出去。 出了回春墅,十八阿哥抬头,看着九阿哥,脸上带了好奇。 九阿哥有所察觉,低头看他,道:“是累了么?要不要人抱?” 十八阿哥摇头道:“不累,我看到汗阿玛瞪九哥了,是不是恼九哥了?” “呵呵……那是嗔我请安不勤快,汗阿玛最稀罕我了,三、五日不见就要传到跟前……” 九阿哥大言不惭道。 十八阿哥点点头,道:“嬷嬷也说,汗阿玛看重九哥,皇祖母最疼五哥。” 九阿哥听着,转身望向跟着的两个嬷嬷,目中不善。 什么意思? 挑拨手足情分? 九阿哥自己亲历过一回,晓得有时候看着像忠仆的奴才未必是忠仆,有时候表现比旁人都忠诚,目的是自己的私心跟贪婪。 九阿哥转过头,跟十八阿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以后奴才在你跟前再说其他主子,你就叫人打板子,那样不规矩!” 十八阿哥摇头道:“不是在我跟前说的,是背后说的,我无意听到了。” 九阿哥嗤笑道:“背后蛐蛐主子,更应该教训!” 十八阿哥年岁在这里,听到这些,有些无措,开始沉默。 九阿哥就想的多了。 翊坤宫就那么大,十八阿哥这个小主子身边没有离过人,哪里有什么“无意”? 回头得提醒娘娘,在十八阿哥分宫之前,身边的人还要再查一遍。 兄弟两个说着话,到了北五所。 何玉柱已经先一步回来报信。 九阿哥带着十八阿哥到北所门口时,舒舒带着丰生、阿克丹在门口候着。 “十八弟……” “十八叔……” 舒舒带了孩子们见礼。 “九嫂,丰生、阿克丹……” 十八阿哥很是乖巧地叫人。 九阿哥跟舒舒道:“屋子收拾好了?” 舒舒点头道:“都收拾好了。” 十八阿哥身份尊贵,不能安置在厢房。 十八阿哥的客房安置在前院,将前院正房的东边两间收拾出来给他落脚。 西屋两间也收拾出来,让丰生、阿克丹暂住。 如此,叔侄三人就今晚都在前院。 要不然一个住了前院,两个住了后院,中间隔着正院,想要亲近也亲近不起来,就失了接人的意义。 等到进了前院正房,留下一个保母给十八阿哥收拾屋子,一行人就去了后罩房。 伯夫人已经在廊下等着。 “见过十八爷……” 面对皇子,伯夫人并不托大,屈膝见礼。 十八阿哥避开,道:“多罗格格客气了,叙家礼就好。” 他听宜妃讲过,嫂子这位养母是礼烈亲王的玄孙女,是自己没有出五服的族姐。 跟着的保母奉上宜妃帮十八阿哥预备的表礼,两盒线香,两盒荷花蜡烛,都是礼佛之物。 伯夫人谢过。 十八阿哥完成了宜妃交代的差事,松了口气,就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就道:“难得出来,离晚膳时候还早,九哥带你串门去……” 说着,他对舒舒道:“爷带十八溜达一圈……” 舒舒听了,道:“南五所跟西花园去么?要是过去,还是预备马车吧!” 更主要的是,要多带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九阿哥摇头道:“南五所的哥哥们白天都不在,西花园也算了,就去看看五哥跟老十,认认门……” 舒舒听了,不说什么了。 九阿哥望向丰生跟阿克丹道:“你们两个也一块去,给你十八叔讲讲今天上学都学什么了。” 十八阿哥望向两个侄儿。 丰生跟十八阿哥道:“今天学的是‘青赤黄,及黑白,此五色,目所识’……” 十八阿哥瞪大了眼睛。 丰生指了指九阿哥身上的衣裳,道:“这就是赤色……” 又指何玉柱:“谙达的衣裳是青色……” 十八阿哥明白过来,指了指自己身上道:“黄色……” 丰生点头道:“这就是我们眼睛能识别的,所以叫‘目所识’。” 阿克丹并不说话,眼睛落在脚下的石板路上。 还好这边有人扫洒,要不然他不想走路。 一行人先到头所。 五阿哥才从北花园回来,正在前院,解开领口,“咕嘟咕嘟”喝水。 今天跑了大半天,出了一身汗,口干舌燥。 听到外头动静,他正要打发人出来问,就听到了九阿哥的声音。 “五哥,我带小十八来了……” 第2076章 多有意思啊 随着说话声,九阿哥进了屋子,后头还跟着几个萝卜头。 “五哥……” “五伯……” 几个孩子叫人。 五阿哥已经起身,目光掠过几个孩子,落到十八阿哥身上。 上次见还是过年的时候,这已经好几个月没见了。 “长高了,既然出了园子,就好好玩两天……” 五阿哥近前,比了比十八阿哥的身高,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幼弟,要说手足情深有些扯,可是爱屋及乌,也是打心里亲近。 十八阿哥仰着头,看到山一样的五阿哥,又看了眼旁边身量单薄的九阿哥。 两个哥哥差别好大。 五阿哥招呼着弟弟跟侄儿们坐了,跟丰生道:“功课学的怎么样?你塔娜姐姐有没有给你们添麻烦?” 丰生点头又摇头道:“先生教的都记下了,没有添麻烦,大姐姐下了课也在屋子里看书,不爱去外头玩……” 那是一位勤勉的姐姐,先生刚开始格外留心。 还专门考问了这位姐姐的功课,结果就没有结果了…… 五阿哥道:“……” 这读书是要靠天份的,自家的大格格显然没有那个天份。 五阿哥结束这个话题,望向阿克丹。 阿克丹比十八阿哥小十个月,落地时也有不足,相貌虽跟十八阿哥相似,可身形本应该比十八阿哥小一圈的。 如今看着,身量就差一寸半。 再过两年,这差距应该就要拉平了。 五阿哥见了就笑,道:“一看就是亲叔侄,也就是弘昇壮实,要不然也是一个模子。” 九阿哥见状,提醒五阿哥道:“五哥,小孩子不知道饥饱,弘昇那边您也叫人留意些,别以后跟您似的,将胃口撑大了。” 五阿哥摆摆手,道:“宫里读书辛苦,起早贪黑的,多吃身体才能熬得住。” 弘昇文功课不行,就指望骑射添彩了。 否则一无是处,出身还比其他堂兄弟差,说不得就要受欺负。 宫里多的是势利眼。 九阿哥见他有主意,就不说什么了,只道:“明儿什么时候出发?” 五阿哥道:“巳初。” 九阿哥道:“七哥亲自过去么?” 五阿哥摇头道:“七阿哥今儿下午过去,布置完防务,明儿就不过去了……” 丰生兄弟还罢,离得近时常过来,十八阿哥却是难得过来。 五阿哥就吩咐太监去后院传话。 少一时,瓜尔佳氏带了大格格过来。 众人都起身。 五阿哥对十八阿哥道:“这是我们府的侧福晋,这是我的长女塔娜……” 而后,他对瓜尔佳氏道:“这是十八弟……” 还不忘对塔娜道:“叫十八叔……” 十八阿哥见过瓜尔佳氏跟塔娜,上个月两人入园子请安过。 “侧福晋……” 十八阿哥对瓜尔佳氏欠了欠身。 瓜尔佳氏避开:“十八爷……” “大格格……”十八阿哥对塔娜颔首为礼。 塔娜屈膝,小声道:“十八叔……” 有九阿哥在,瓜尔佳氏不好久留,打了招呼后,留了塔娜,自己找了由子退下去。 塔娜对十八阿哥这个小叔叔实在不熟,就跟九阿哥说话:“九叔,妹妹怎么没来?” 九阿哥道:“我临时决定来的,她不在家。” 塔娜道:“家里新做了绿豆糕跟红豆糕,我给妹妹留了。” 九阿哥点头道:“那我一会儿带走,叫人给你妹妹送去。” “嗯,嗯……” 塔娜点头,看到丰生与阿克丹,道:“也给弟弟们尝尝,还有九婶……跟十八叔……” 这个怯生生的大侄女,九阿哥见了好几次,还是头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 九阿哥望向塔娜。 眼见着小姑娘在自己的注视下有些不安,他就鼓励道:“那谢谢大格格了,真是大了周全了,以后就这样,见人大大方方、闯闯郎朗的……” 大家都望向塔娜。 塔娜的脸红了,却没有像过去似的低头躲避。 五阿哥看在心中,欣慰之余,又生了恼怒。 孩子就是孩子,大人怎么教就怎么样。 那大人不教呢? 从天真烂漫到畏畏缩缩,这中间经历过什么? 五阿哥想着自己探查出来的消息,对五福晋最后的那丝不舍也舍去了,跟九阿哥道:“后儿个我回京一趟,接二阿哥过来。” 既是皇父给了他选择的机会,五阿哥还是决定送次子入宫读书。 如此在入宫之前,就要教好了规矩,不能再让五福晋带着。 九阿哥点头道:“都四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五哥是要上心教了……” 从头到尾,九阿哥都看不上五福晋,觉得她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平和,待人不真诚。 还要去六所,九阿哥没有多待,跟五阿哥又说了两句话就出来。 结果就跟回来的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遇上。 “哈?这是小十八?” 十四阿哥带了几分稀奇道:“九哥接出来的?汗阿玛就允了?” 虽说是亲兄弟,可是他们跟十八阿哥见的次数更少了,一年到头,只有正旦拜年的时候能见上。 不过十八阿哥的长相在这里,倒是好辨认。 九阿哥点头道:“嗯,也不往别处去,怎么就不允?” 十三阿哥消息比十四阿哥消息灵通,知晓五阿哥张罗着奉太后出行。 他没有说别的,只对十八阿哥道:“我是十三哥,十八能在这边住几晚?若是时间多,回头也去十三哥家溜达溜达,我住三所。” 十八阿哥点头道:“我记得十三哥,嫔母过来时,也老说十三哥。” 十四阿哥探身过来,道:“那记得十四哥不?” 十八阿哥迟疑了一下,道:“我记得十四哥说话声音跟您不一样……” “哈哈哈哈……”九阿哥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过年的时候,十四阿哥变声期还没有结束,那公鸭嗓刺耳的很。 现下过了变音期,可是因之前没有好好爱护嗓子,就成了破锣嗓子。 “九哥……” 十四阿哥被笑得有些羞恼。 九阿哥轻哼道:“该!大家都喝养护嗓子的药,偏你不喝,平日里也不知爱护嗓子……” 十四阿哥不是不后悔。 可是这世上也没有卖后悔药的。 十四阿哥就在十八阿哥头上揉了一把,道:“眼睛白长的?哪有听声音记人的?” 丰生兄弟跟十三阿哥也是相熟的。 丰生问十三阿哥道:“十三叔,您什么时候教我们打拳啊?” 十三阿哥的拳法,师承武状元曹曰玮。 曹曰玮就是曹曰瑛的弟弟,三十二年武状元,先入宫为乾清宫侍卫,三十九年外放。 知晓曹曰瑛给孩子们开蒙,十三阿哥过去后院学堂转过两回,跟曹曰瑛问了问曹曰玮的近况,还给侄儿、侄女们演示了一回六合拳。 阿克丹喜静,对打拳没有什么兴趣,丰生跟小阿哥却是极喜欢的。 十三阿哥见状,就允诺有空过去教侄儿们打拳。 眼见丰生问了,十三阿哥想了一下道:“等我休沐的时候,十六或十七……” 丰生带了期待,道:“那我们等着……” 十四阿哥望向十三阿哥道:“哈哈,十三哥这是提前带孩子了?” 十三阿哥道:“闲着也是闲着。” 九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道:“不是很多年前就开始带你了么?” 十四阿哥:“……” 听起来不像好话。 他有些不服气道:“我们那是作伴儿,十三哥就比我大一生日多,怎么带我啊?” 九阿哥道:“那我怎么记得,你们上学时,一直都是十三阿哥照顾你?” 十四阿哥道:“那是我们感情好,您不是也一直照顾十哥么?”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我给老十三做了榜样了,都是好好照顾弟弟!” 十四阿哥不想听这个,年岁相仿的兄弟,又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谁身边都不缺谙达太监跟保母嬷嬷。 他望向几个孩子,看了眼并肩站着的丰生跟阿克丹,对丰生道:“你说你是幸运呢,还是倒霉呢?只提前出生一个时辰,就成了要照顾人的哥哥……” 不过实惠也是真实惠,同样是嫡子,长子跟次子天差地别。 同样的道理,即便同为娘娘所出,娘娘最疼爱的还是自己,可是乌雅家那边最敬着的还是四阿哥,就因为四阿哥是长子。 丰生头一次听这样的话,不知道如何应答,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的小脸耷拉着着,看着十四阿哥道:“不会说话就闭嘴!丰生是爷的长子,怎么就倒霉了?” 哪里有这样算的? 这样说这来,那阿克丹晚生了也运气不好,失了爵位。 尼固珠按照世人的说法,也运气不好,没有跟两个哥哥一样,是小阿哥。 不是他多想,而是之前刚晓得十八阿哥身边有人不规矩,听着这话就刺耳。 十四阿哥讪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说哥哥照顾弟弟这件事么?” 九阿哥嗤笑道:“那样说来,兄弟之中,四哥最倒霉,有你这个亲弟弟;十三弟运气也不怎么样,跟你一起长大!” 十四阿哥立时瞪大了眼睛,气得脸色涨红,道:“九哥,您这样说有意思么?”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有意思!旁人生气爷不气,多有意思啊……” * 小声,倒一下昼夜,这个是昨天的更新。 第2077章 哥哥们都不大聪明 十四阿哥气得浑身直哆嗦,看着九阿哥,握紧了拳头。 十三阿哥见情形不对,忙拦在十四阿哥跟九阿哥中间。 九阿哥也发现了十四阿哥的反应,收了笑,打量他两眼,道:“怎么着,只许你口无遮拦,不许爷有口无心了?” 三阿哥的教训就在前头,殴弟没有好下场。 九阿哥不会跟十四阿哥动手。 “大鼻子”的身子一连几个翻滚到了楼下,居然还能扶着墙爬起身来。 至少,就算再怎么无能无力,杨子梅也着实帮着他们大家出了一口恶气。 随着一声怒喝,孙思道身背后缓缓发现出一片琼楼玉宇。神霄玉府的虚影之中,门前那两盏五色流彩灯笼,最是耀眼。 这点菲妲已经确认,要不然就算是有护卫拖延,她也可以强行追杀,可故意不追击就是为了让对方放心。 当然,这其中大夫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关宝珠还是守口如瓶,没透露半分。 在他的脊柱下方,已经长出了退化性的关节炎突起,表面已很粗糙,说明他已经超过了40岁,突起渐宽,说明他可能在40-50岁之间。 近十米高石元素,流沙陷阱能不能让其腰部陷入其中都是问题,更别说元素生物不需要呼吸,陷入其中完全不会出事。 8月19日那天晚上,出乎杨悟意外的是,李金贵的弟弟李金东居然被炸死后。 也和凌风聊了三分钟呢,这几分钟只要剪进正片里,那就足够了。 不过同盟这边并没有一口气发起进攻,而是让主力、核心军团先上。 “好,就这样决定!”两位长老都没意见,这件事也就拍板通过了。 冰天雪地中的暴雪更猛,锋利的雪花在秦阳的护体光罩上划过,秦阳的护体光罩已经出现了几道裂痕。 “趁着年轻,这十八年好好找几个男子谈谈恋爱,人不风流枉少年嘛,你现在一回来,那我计划好的人生都被你打乱了。”星儿委屈无比的说。 “好了,它们已经上了他们的身。”只听眼前的驱魔师突然道说。 二人这才幡然醒悟,连忙收住一丝灵台清明,这才从情天恨海意境中脱身出来。 而凤仪衣衫凌乱,扶着跌坐在地上的赵逸,赵逸也甚是狼狈,眼睛黑了一只,唇边有血迹流出,眼眸关切地盯着战圈,脸上全是悲愤!星儿心中一沉,这老匹夫,出手竟然这么重? “可是你们这些警察真的能查出来凶手是谁么?无非就是做做样子而已!与其让你们查,还不如不差。”杨华道说。 “看来尼斯港要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腥风血雨了。”弗兰西斯科声音沉重的说道,他们在路上,已经看到不少被吊死在灯柱上的尸体,那些人都是乌曼勒斯将军的反对者。 “行。”周壹吞了一口,然后很是享受地吐出来,盯着手里的烟看了一会儿,才回应了张伟萍的话。 星儿静静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脑子有半秒钟一片空白,慢慢地苦涩涌上心头,心脏像是被裹紧般一阵阵抽痛。 或是因为两人之间存在着仇怨,或是因为宗门之间牵扯着纠葛,甚至就连相互之间看不过眼都会爆发起冲突来。 坐到圆桌上,他才亲身感受到这几人的不凡。除了宗道远,其他八人基本都是50岁左右的老者,个个精神飒爽,少了许多酒肉之气,多了股清尘之气。 第2078章 察觉到不公平 大家正说笑着,太子妃跟九格格来了。 两人都是来送东西的。 太子妃这里预备的一笼鹌鹑跟两只飞龙。 九格格预备的是蒙古果子,炸了好几个花色。 太后示意白嬷嬷收了,笑着说道:“你们在家里等着,我也带好吃的回来给你们。”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没有耽搁,从北花园出来。 即便没 草帽联盟的目的只是想要扳倒百兽·凯多,他们并不想参与和之国的政治问题。 一阵阵喧哗吵闹的声音,不光没有渐渐的停歇,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加的喧嚣和吵闹起来,甚至大殿之外,都传来了清脆的拔剑之声,显然这是嫌吵嘴不够,更是要动上手了。 况且,在屠魔令的炮轰之下,她们自己的船怕是早就没有了。也就是说她们必须抢夺海军的军舰才可以,而这些就是她们这些守护战士的任务了。 “这个巨人是怎么回事?居然不好奇保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城堡军团的心里也是忍不住的好奇,一般人在看到保仔的样子之后,心里都会好奇保仔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一只玩具毛毛熊的吧? ”那是什么怪物?“敌人之中大多都不知道堪十郎是一个超人系的恶魔果实能力者,更别说知道他吃下的是什么恶魔果实了。 “是……”幻蝶的俏脸顿时一阵痛苦的扭曲,紧接着她眼瞳蓝光一闪,李世雄的钛金机甲瞬间就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来。 最先转职的是宋执,高凌峰和夏冬三人,高凌峰接触职业者时间最长,身体熬练也是最久,技能最是纯熟,也算得上是准备最充分了,而宋执和夏冬身体素质本就抵达了那条极限。 那些弱点的妖怪且不说,就先天境界之上的强大存在,已经正面撞上了三个:野猪妖,赤鬼王和毒蝎王。 李玄冷哼一声伸手从腰间拔出一根镔铁棍,这是天河山云顶寨大龙头周轰年轻时的随身兵器,儿臂粗细的镔铁棍在打造过程中掺入了天外陨铁,重量高达三百斤。 秦岳随手将从僵尸将军身上扯下来的一截臂膀,扔在了地上,背负着双手,渊渟岳峙,神色沉静,只有一双眼睛,有些诡异的盯着僵尸将军,好似在揣摩着僵尸将军的动机。 陆山民抬手拍了拍黄九斤的肩膀,「黄爷爷毕生追求就是踏入金刚,你做到了,他在那边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白木通用手指着黑脸老者,顿时气的两眼翻白,身体颤抖不停,阴无咎则是一语未发,不过眼中却是寒光闪烁,杀意弥漫。 “轰!"猛烈的拳风重重的停在了苏沐的面前,将苏沐两鬓垂下来的花白发丝给向后吹动着,但是拳头却是停在了苏沐挺立的鼻子三指开外。 而自家教众连老爹都袖手旁观,别人又怎肯耗费真气帮她救人呢? 说完,屠明一挥手,带着慕萱、众妖兽消失在众人面前,留下了震惊万分的众人。 当下巫师世界已经拥有的六级生物已经不在少数,但六级巅峰存在只有两位,且都还是近期才突破的,足以证明这一阶段生命体的罕见和强大。 主宰级生物的战斗绝非一朝一夕就能结束,并且在没有绝对压制力的前提下,要想强行击杀一位主宰,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罢了罢了,这也是件好事,等回头一并算给你,对了,说起来,那盗窃血灵圣矿的几个都是些什么人?”夜阳苦笑着摇摇头,又反问道。 第2079章 是过家家么 百望山到畅春园十二、三里地,马车慢行,三刻钟也到了。 九阿哥与五阿哥的马车在前头。 等到太后的马车停下时,兄弟两个已经候着。 太后下了马车,看到眼前情形,不由愣住。 平缓的山坡下,溪流旁边,散布着好几座蒙古包,不远处,还有一个羊群。 乍一看,像是到了草原。 五阿哥 即使如今时过几千年,漫步在这古城之中,我依然能够感觉到曾经那种浩瀚的气息。 洪爷下令比利追杀绮梦,比利将绮梦囚于货仓中,谎称已将绮梦杀死。 第二天一早冷风就带着那些道士去村子里装逼了,说什么他们是道教正统,专门在人世间驱鬼除邪,现在他们来了,村民们就不用害怕,什么厉鬼他们都能收拾。 闲人招来,是一个和闲人驱散相反的术式,作用是特定时间内,将大量无所事事的人聚集到某个地方。 “这家伙又没回家住?”陈韶华发现门锁着,下意识认为张劲还在片场忙碌,拿出钥匙正开门呢,门忽然从里边打开。 于是乎,在香江影视界鼎鼎大名的张劲初到台弯,就被误会成大哥刚签的艺人了。 这最后剩下的四宗比起墨羽飞先前驱赶出大阵的宗主和精英弟子们,简直是老叟和顽童的对比。 望着她们俩的迷惑不解。墨羽飞索性就把先前怎么从幻魔老母手机,将李珊珊和龟仙儿救下,怎么样在被幻魔老母等人追杀下,一路带着他们来到了这荒凉凄冷的大漠上。讲了一遍。 在狂澜万分的巨大风浪前,陈星宇与绝无神的身躯不动如山,如坚如磐石般纹丝不动。 不知是陈韶华的眼光奇准,还是张劲天生衣服架子,买来的这些衣服穿在张劲身上格外搭。 转向那巨大的蛟龙尸体,秦凡又开始犯难起来了,这么大的蛟龙尸体连储物戒指都装不下,要怎么拿走?最后他看向了古墨,他知道在药鼎里面有比储物戒指更大的空间。 和眼镜男道了一声谢谢,便是和赵轩走回了宿舍。回去的路上,我们看到了食堂,就进去看了一眼。 婆婆没有办法,只得独自一人漂泊在外,此后数十年,婆婆对龙突骑支痴心不改,一直未嫁,她总觉得再过几年,时过境迁,两国的仇怨一了结,龙突骑支会回心转意的,可一等再等,直拖到了现在。 吾明亮和齐星两人同时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地一吓,堆在桃花坞均口的村民们都吓得退了两步,连陈氏和刘婶也吓坏了。 他们原以为剑尘只是一位堪比混元境的强者,这样的实力对于场中混元始境来说都不过如此,要想擒获轻而易举。 太始境,也有强弱之分,获得太尊称号的天地至尊,则是臻至太始境极致的恐怖存在,真正的将其中一条规则领悟彻透,尽数掌握其奥妙。 王戬弯腰一缩脖,片刀砍在了前胸上,他一吃疼,抬腿就是一脚,把何涛踹退退了两步。 夜殇还指点了浪离的枪法修炼,对其他几人的修炼也有指点,这也让浪离等人知道了什么是胸怀,什么是德高望重。 “你父亲他,真的没有嫌弃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也没有怪我离开他这么久?”然而飘渺仙姑,更为关心的,似乎是泰寇对她的看法。 晚上五点半,准时来到约定的暨阳大酒店,边远航寻找着自己老同桌——于明俊的身影。 第2080章 魁首 舒舒、九阿哥跟五阿哥去过草原,看着眼前情形,觉得是小打小闹。 瓜尔佳氏跟孩子们却是头一次见这样的热闹,满脸都是好奇。 眼见着准备上场的两个侍卫,赤裸着胳膊,穿着挂了彩绸的背心,露出鼓鼓的胸肌。 瓜尔佳氏忙移开眼。 太后左手边空着座位,是给五阿哥与九阿哥两个留的。 兄弟两 这时,只听百里登风一声爆喝,那无数的灵力凝聚成一道巨型的光柱直冲九霄。 令人牙酸的粉碎声响起,血肉碎末洒落,旋即地面震动,会所的楼板被震碎,猛然塌陷一个巨大的坑洞。 不久之前,他曾经在少炎天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能够轻松碾死萧羿。 话音落下后,许多同情默哀、幸灾乐祸的眼神,接连落在陈潇身上。 百里登风点了点头,接着示意了莫青璇一下,莫青璇点头会意,将昨日百里登风命她准备的几道令牌拿了出来。 他能感觉到,这个鬼脸的实力,要比他强的多,他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洛辰说的是实话,以洛辰的实力,确实不可能挡得住圣阳门的追杀。 同时毒雾的毒力甚至随着剑光传染到了黑剑当中,让黑剑隐隐浮起一阵氤氲紫气,让向天笑又是一扭手中黑剑,雄浑的道元直接灌入到黑剑上,驱散了入侵的毒气。 洛辰的双-腿成弓步,拳头紧紧握住,而后他丹田之中的星元,开始疯狂的涌动了起来。 无论是各州慕名而来的天才强者,还是这帝州中的强者,都无比的重视。 只是,不知道段青茗所说的“好戏”。可是她已经想出对付对方的招儿了么? 奥黛丽赫本坐在了吉普车后座上,望着数十万德军带着狂傲不羁气势,组成了冲击队型前进。担克隐隐,战车辚辚,战士狂吼。空气中散发出地各种杂音如澎湃战鼓,震动起浩瀚滋味。 而负责德国事务的有五个家族组成,士兵八万人,指挥官也有数百名,大多是铁星和铜星杀手,有部分的银星级杀手坐镇。 话音刚落,盈桑已经消失在原地,在场之中并非只有盈桑一名长老。但是以他们的实力也完全看不清盈桑出击的身影。 斩月也是把脑袋搁在了自家主人的肩头上,一人一狼互相依偎着闭上眼。 “我没事,只是多带了这么一个累赘受了点伤。”古求发现黑老说话的时候,掂了掂自己。这个时候古求回神了,敢情自己还是没有着地哇。也不多哇,没见的黑老比自己高多少哇。 这活死人的呼唤乃是一七级的亡灵魔法,是除了禁咒亡灵天灾,最为恐怖,也是最为邪恶的七级魔法,在这片被这天幕笼罩之下的人们会满满的变成活死人僵尸,击杀自己的同伴的同时那些死尸就会变成真正的僵尸。 深夜的邯郸街,到处都是幽黑一片,看不到人影,也没有火把,除了天空中的那半轮明月。 钱进听到辛西娅哭的声音想转过身去,但是想到了两人现在的状态,钱进没敢转过身去,而是关心的询问。 獒阙完全是一副要拼命的样子,獒阙甚至想到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换取灰骷髅生存,保护铁城的安全。这一切都是为了刚出道时候铁城对他的救命之恩和之前铁城对他的信任、情义。 就连凌锋配合他们调取录像,经过一天折腾,发现了齐迹救起颛媚儿那一幕,然后齐迹就没走正道,却追查到了那所宾馆。 第2081章 国本 赛完摔跤,就是射箭。 这几年侍卫处也好,护军营也好,都要考射箭。 敢报名比试的,就都有些真功夫。 放眼一看,都是十力弓起步。 五阿哥挨着太后,讲新弓跟满洲弓的区别。 “新弓省力气好上手,满洲弓能破甲,各有长处……” 太后听着,道:“满蒙八旗骑射是根本,该好好练练。 大明有了那么一丝从传统的农业国向商品国过度的意思,这两月不只是拉动内需那么简单,还成功创汇。 两位身着黑衣的青年相随而至,站在慕容晨背后,一脸的森寒冷酷,战无双这时才注意到他们。 “爹,四皇子我没事的,姐姐也不是故意的。”穆芷兰运用这个伎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却每次都能成功。 项目排的很满,化妆、潜入、暗杀、谍报、刺探情报、打入敌人内部以及必要的保护、防卫等等,作为一个暗部神衣卫学习的内容量无疑是巨大的。 此时异火之魂似乎骂累了,终于有一名异火之魂开口好奇的问道。 而且最让她无语的是这变态的内力,非同一般的适应性,用来对付自己入侵元力的量越来越少,就好像逐渐由适应期转向熟悉,这,白芷已经不想开口了。 随后,我听了狐三爷的这段话的额时候,顿时,就感觉有了微微的失望,随后,我将自己的眼睛睁开,而这个时候,狐三爷也竟我的手松开了,随后,我就看着狐三爷做了一个收工的手势,于是,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血姬如水的眼眸这次真的如水了,满脸都是亮晶晶的水滴,配合着姣好的身材,贵气十足的容颜,当真是楚楚可怜。 可是这种妖媚,看在孙志的眼里,却是立刻联想起了许多贬义词,最终他只能跺跺脚转身离去。 钟无极不敢再想下去,因为他不可能会怀疑自己的爱徒在参汤中下毒,毕竟唐浩可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同时也是他最疼爱的弟子。 聂佳佳只是在电视上看过这个架势,但是还是保持着自己的镇定。 “那你怎么拖了这么长的时间?”荣棠又问,他等东三等了一路,到了今天才在北原的都城外等着东三,这时间太长了。 林凡的脸色一青,怒火蹭蹭的冒出来,奈何现在他的命运在沈随心的手上,只能强忍下这份屈辱。 观众们甚至能够看到撞击发生的时候,三名学生周身的一个能量保护罩。 “这些事情到时候在说,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这个了,如果没偶然遇见你,我可能就放弃这个家伙了。”虽然judges已经知晓我是谁,不过眼下可不是叙旧的时候。 看见荣棠去而复返,张妃是瞬间紧张之后,心里又升出点希望来,荣棠是信了她的话,怀疑秦丰谷,所以才回来找她的? 这得益于光网对于天梯排名的推广,能够活到最后的六千多人,都有不少粉丝。 顾宝儿几乎将能够找到的人都找到了,但是,依然没有任何消息。突然间霍年汐在一边说话了,许善达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能够让明溪惊慌失措,求着他离婚,不惜以死相逼——难道是糖糖出事情了? 她招呼还没开始分配外销任务的人全都过去给卖草鞋的摊主量了尺码。 “我又不是司机。”邓廷枫话虽这样说,但还是打开车门下车,来到了驾驶位。 第2082章 家风好 丰生几个年岁太小,这童弓比九阿哥他们入上书房后最早用的弓还要小。 弓身二尺长短。 要知道小阿哥们在上书房用的童弓有三尺长。 九阿哥执弓,衬着他都高大不小。 这样的弓,只有一力,要是再强,孩子们也拉不开。 九阿哥就有些束手束脚,担心不小心拉断了弓弦。 他这里比划着, 清心大殿除了作为每一次试炼第一关的场所外,更多的是作为青华门中举行重要庆典、活动以及法事的场所,足以容纳数百人加上殿外的宽敞庭院,也难怪这里会成为青华门最核心的所在。 美国队备战区中,爱瑞抓住一旁正在确认战术的solo。他们的关系平时说不上亲近,甚至有些敌对的感觉。 “看看另一组,老丈,另一组花灯谜面是什么?”百思不得其解后,很多百姓都转而望向老丈提在手上的另一组谜面。 就说此时此刻,我身处在这个咖啡屋之中,并且与董家兄妹和陶华清在一个桌子旁边,可我根本融入不了他们的世界。 “丫头来得正好,来,替惠额娘来瞧瞧,这几位格格,看着哪个比较好生养?”宜妃笑着拉过槿玺解释道。 在首都离开的时候,我的身上,就只有几百元钱,抛去火车票的花费,只剩几十块钱,当初堂兄给我的那张卡也在身上,可我从来没有动用过那张卡。 萧叔叔把烟抽了出来,看了我们一眼,说道,“我到门口去抽根烟。”说着就大步地走出去,把一室的沉默留给我们。 说完他如一只骄傲的公牛似的,冷着脸朝楼梯爬上去,直到上楼也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们一眼,握在我肩膀上的手紧了又紧了,我感受得到妈妈的那种紧张害怕以及不安。 阴沉的天空,一道闪电从云层之间一闪而过,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渐。滚滚而来。突然之间在耳边炸响,惊得天子打了个激零。一阵冷汗透体而出。他猛地抬起头来,一阵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重重的打在他的脸上。 “曹军地弓弩实在太强,我军虽然冲过了箭阵,打开了拒马,冲破了长矛阵,但是前面的损失太大,兵力不足,所以……”一名逃回来地将领跪在马超的马前,牙齿打颤地说道。 万千元灵,集聚在天元道宗最大的广场,那尊踩着猛兽祥云的石像之上。 此功有如饮鸠止渴,越修炼只会越危险,若不修炼则更危险。仅一个大周天后,杨韶便停下,考虑到进阶十层已久,虽然修为仍差点,但应该能试着抽离尸煞之气了。 这得来的都是各门各派初中期的武功,至于最厉害的杀招都是缺失的。 反正意思是都有份,这样还算公平,三人自然不会反对,当下便一起动手,祭出法器将两只金纹蝠王肢解,仅留下身子和脑袋放出几颗火球烧成灰烬,兴冲冲地返回洞穴。 老者不知何时出现,没人知道,他身上的气息几乎于无,麻布粗衣,身上黯淡无光,宛若一位普通的凡人老者。 方晨将戒指递给雷林,只见雷林伸手一摸,戒指上出现了一道光幕,如同电视的屏幕一般,屏幕自动旋转,将雷林的相貌映照在屏幕之中。 简恒这边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吸引大牛和乾隆两个,然后便一提黑豆的缰绳转向了要去的草场。 第2083章 还预备了什么 五阿哥与九阿哥都安静如鸡,更不要说舒舒跟瓜尔佳氏。 两人都低了头,准备着随时行礼。 倒是孩子们,年岁还小,不知皇权畏惧。 十八阿哥脸上带了笑,毫不掩饰的欢喜。 哥哥、嫂子们再体恤,也比不得父母亲近。 尼固珠瞪大了眼睛,有些纳闷,退后两步,小声问九阿哥道:“阿玛,汗玛法忙 金晶的手按在了成橙肚脐左侧的皮肤上,食指和中指传来了十分有节奏跳动的感觉。使用食指和中指并不会将自己的脉搏反映出来,这个跳动一定是病人身上的。 王鸽这才反应过来,急诊部大门口有个年轻人在盯着他看,年轻人的身后停着一辆深紫色的保时捷跑车。 在现在的王鸽看来,什么灯红酒绿,什么游戏人生,在看透了生死之后都已经变得虚无缥缈。 这话一出,几个洛菲家族的成员脸色立刻变得慌乱起来,他们都是参与了那次行动的人。 战场中,张晨看着伏地魔产生的变化也有些咋舌。虽然伏地魔比起他来说修为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但现在伏地魔的灵魂或者说元神已经超越了自身修为能驾驭的极限,或者说,他的灵魂比他的修为要强大的多。 而一旦其中一人成为家族,另外与之竞争的人势必会受到打压,这是无法避免的,因此一旦决定要参与竞争,就是不成功便成仁。 “对了,陈局长,到底是怎么回事?丁俊德到底怎么死的?”江墨白疑惑的视线望向陈国栋。 “这是我自己炒的野山茶,不是什么好东西!”梁老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丹尼尔赶紧灌下一大口,却没有感到舒畅,嗓子反而更加难受,这次他再也忍不住,冲到墙角全都吐了出来。 第四幅壁画上,仍然是以一座山为背景,山上流淌下一道熔岩,矮人在熔岩流附近架起熔炉。但是壁画的上部,火山的顶端却缺失了很大一块,似乎有人故意抹去了那里原本画着的东西。 我隐约有些明白他意思了,当年他祖上请的算命道士应该是以星辰来推算人皮棺,唯有这样才能解释西南三十六米的位置。 没错,就是骨碎。当初龙王突破武帝,凭着龙族强硬的身躯,都险些扛不住这些紫雷的攻击,何况是卑微的他们呢? 随着拍卖会的预定时间将近,越来越多的尊者从大门走了进来,虽然感觉东北角的气氛有些诡异,但都没放在心上。 那高佬见我望着他,面色有些凝重,额头上迸出一些细微的汗水,说:“刚才…那…碗动了。”说着,他指了指左边那支空碗。 沙成蛟三人进来之后,没有多说废话,三人对视一眼,然后就一起出手,朝洞顶的冰层打去。 两个时辰之后,萧漠骑上紫电开始返回。那谷口的树木和石头已经被分开两边,腾出了一条可以容纳五六匹马并行的路。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所有的牛马人员才撤出了山谷。 我能看出来,他笑的很勉强,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忽然涌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鬼山跟地心世界,像是对结巴的考验。 我在原地愣了三四分钟,也没想明白咋回事,无奈之下,只好先压下心中的疑惑,将那手臂内的蛆抖了出来,我怕抖得不干净,用黄纸在手臂附近烧了一下。 第2084章 堂前尽孝 太后即问起潮尔奇,五阿哥就先叫人进来。 是个满脸沟壑的蒙古老人,穿着灰色的蒙古袍,手中拿着潮尔。 太后见状,也明白为什么对方会不远千里想着去五台山朝圣了。 已经是暮年,腰身佝偻着,头发稀疏,眼底发黄,牙齿也稀疏,再不去这辈子就去不了。 五阿哥叫人给老人在门口摆了凳子,老人坐了 高峻山接到了何三省的电报,给何三省明确指示,不惜一切代价,彻底地把逃跑的几百人全部消灭。 单于见汉军只有五千人,便直接正面攻击大营,李陵部五千人全是李陵多年训练的射手,弓弩齐发,匈奴铁骑应弦而倒,单于见势不妙决定撤退,汉军乘胜追击,杀敌数千。 八爷看了四爷一眼,见他没有丝毫意外,更加确信四爷早知道些什么。 八爷从朝堂退下来的事情可谓是满京城皆知。毛承运心里也是一堆问题,但他一直忍着没去问。这次看毛彤彤来,忙把心里的担忧和疑问都问了出来。 这样毫无技巧的吻,仍然让宫宇不能自拔,一个翻身反客为主,似乎像是在调教云沐晞一般,纠正她那笨拙的亲吻。 八个字毫无阻碍毫无停顿的顺利唱出,让朱新爱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一些,有些不敢置信的转身看了白灵一眼,而白灵也是似乎若有感应一般的转头忘了朱新爱一眼,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叶天涯听吕强说了半天,说来说去,却始终毫无头绪,既不知掳走吕远的那伙人是甚么来头,又不知他们去了哪里。仰头向天,眼见日已偏西,一沉吟间,便安慰了几句,扶他进屋歇息,自回客栈去了。 火舞一愣,自从离开箬安,晨光就再没提起过沈润,今天突然提起来,让她很吃惊,一时忘了回答。 阿七等三仆眼睁睁的望着卫叶二人并肩离去、说说笑笑的背影,各自抚着疼痛肿胀的脸颊,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他正在无限懊恼之际,忽然发现伫立等待的上千名弟子中,开始爆发了一阵骚动,甚至后排传来一阵巨大推力,分明是有人向前跻身。 花雨想着自己已经赢得比赛,那么这个游戏就应该结束了,可是系统提示还有一个任务必须要做。 最前端两只长剑舞动的风雨不透,在中侧,一只极为强悍的铁拳及一柄外放长剑上下翻飞,作为有力的支持。 可这也不是他们想的呀,外头下着大雨,而且还一直不见停的下,他们要是不进屋躲雨吃东西,难道还要在大雨中过夜不成。 这么说吧!两棵大树站在一起,那枝叶扩散开来完全可以将整座明多加城遮挡起来。 他大半辈子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跟妻子是相敬如宾,甚至说是畏妻,妻子死后,他如同孝子般守孝三年,因为家境殷实,不少媒婆上门,让他续弦,他都是婉拒,大伙都调笑,他可以拿贞节牌坊了。 学校希望家长们能够尽量抽出时间,怎么也要有一位家长出席家长会。 韩家明的身体被藏在了杨凤仪私人医院的旧停尸间里,这里藏着的,都是那些被他们绑来摘了器官的死者。 任谁听到这般惨淡的结果,相信都很难高兴的起来,尤其是在即将开始的神格争夺决战中,竟是以对方十分之一的力量去抗衡对方,这任务的艰巨程度都是难以想像的。 第2085章 经营之道 尼固珠探头探脑的样子,落在太后眼中。“尼固珠过来……” 太后对她招手。 尼固珠马上起身,小跑着上前,挨着太后道:“乌库妈妈,我也会唱酒歌,我也想敬酒……” 太后笑着道:“那就敬。” 十八阿哥与九阿哥已经回了座位,五阿哥还在旁边。 五阿哥就仔细给尼固珠预备了哈达跟银酒杯。 哈达对尼固珠来说太长了,就直接对折了捧着。 听闺女要开嗓,舒舒跟九阿哥对视一眼,眼中都多了笑意。 大家也能见识一回了。 “狼坤……刀特然……拜会度……” 尼固珠的大嗓门唱了起来。 每个音都对,却没有一个在调上。 太后笑眯眯地听着,并不觉得突兀,还点头顺着尼固珠打拍子。 康熙忍不住看了眼九阿哥跟舒舒。 真没有听过九阿哥唱歌,更别说舒舒这个儿媳妇,见面的次数都数得过来。 这孩子随谁了? 同样的长调,跟旁人唱的天差地别。 倒是这个昂首挺胸的劲儿,有些九阿哥的影子。 尼固珠一边唱着酒歌,一边学着长辈的样子敬酒。 太后、康熙与宜妃喝了尼固珠的敬酒。 舒舒迟疑了一下,低声问九阿哥道:“爷,既是家宴,我是不是也该敬酒?” 她是儿媳妇、孙媳妇,还是庄子的女主人,不好这样干坐着。 九阿哥道:“是啊,不过也用银杯,别用碗,省得皇祖母跟娘娘醉了。” 马奶酒喝着醇香,可后劲不小,容易上头。 舒舒点头,也去敬酒,从太后开始敬起。 只是她没有唱酒歌,规规矩矩地,捧着哈达。 太后接过,笑眯眯地看着舒舒道:“吃了你好几年的鸡蛋,一会儿要去看看鸡舍,现下养多少只鸡了?” 舒舒上午才见过管事,自是记得清楚,如实回道:“两千四百多只……” 原本是两千五百多的,拿了几十只出来,做下午那一餐。 太后惊讶道:“居然这样多?” 康熙跟宜妃也望了过来。 要知道宫里的鸡鸭,都是内务府的皇庄轮着供给。 每年供百只鸡鸭以上的庄子,就是大庄了。 九福晋一个陪嫁庄子,居然养了这么多鸡。 舒舒道:“前些年少,只有几百只,这两年在庄子上种玉米,这糠皮正好可以喂鸡,就分了几个鸡舍,养的多了。” 太后道:“那每天得捡多少鸡蛋?吃不完怎么办?” 鸡蛋是新鲜吃食,天冷了还罢了,夏天的时候十天半月就坏了。 舒舒道:“除了自家用的,还供了外头的四间酒楼,再盈余的做成了腌鸡蛋跟松蛋。” 太后赞道:“安排的好,过日子就要有成算。” 虽说九阿哥有爵位,可是一年下来才二千五百两银子爵俸,要养活上下几百人口。 康熙忍不住望向五阿哥。 真是愚钝,董鄂氏这里的鸡都养到两千多只了,还好好的,五阿哥那边养了几百只,直接全军覆灭。 现成的东西,都学不好。 同样跟董鄂氏学习的四福晋跟七福晋,都小有所成,不如董鄂氏这边的规模大,可也能自给自足。 五阿哥神色讪讪。 学了,就是运气不好。 这鸡一年四季都要防着鸡瘟。 自己还专门安排了人过来学了几个月,完全按照这边的模式养鸡,可是也没有养成。 舒舒又给康熙敬酒。 她恭恭敬敬的,眼睛垂着。 康熙端了银杯,没有直接喝,也问了一句。 “听说你这庄子种了不少玉米,种了多少亩?亩产多少?” 舒舒回道:“种了四百四十亩,去年亩产平均下来三百一十六斤。” 康熙听了,不由沉思。 他记得清楚,四阿哥试种玉米的时候,海淀上等田亩产三百五十斤,通州中等田亩产二百九十斤,保定下等田亩产一百九十斤。 董鄂氏的庄子挨着山,不少是坡地,并不算好田,说是中田都勉强,可是亩产远远高于中等田。 “用了肥了?” 康熙想着这边的养鸡场,道。 舒舒道:“不仅重肥,还有深耕、密植跟全苗,侍弄的比较精细,人力畜力耗费的多。” 主要是这边有鸡舍还有养猪场,每日里需要耗费大量饲料。 之前都是从磨坊买米糠,那也不是长久之计,就叫人多种了玉米,去年开始能自给自足。 康熙听着点头,将杯中酒干了,跟九阿哥道:“回头叫丁皂保在这边多学学。” 玉米即能做饲料,还能酿酒,多存储些说不得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九阿哥得意道:“学吧,学吧,不说别的,那么多皇庄,早就该好好拾掇了,早年宫里日用都是皇庄供给,没有道理皇庄多了,这供给反而供不上了,要在外头采买。” 这一份采买开销,就是额外支出的。 相当于宫里的开销翻倍,可是大家的供给并没有什么变化。 九阿哥又想起了不在皇子份例里的鸡蛋。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两文钱一枚的东西,寻常百姓人家都能吃上,他们这些皇子皇女因为份例里没有,想要吃上一盘摊黄菜,就要打发人往御膳房赏个几两银子,才能领回来一盘鸡蛋。 那些皇庄也哭穷,好像每天供给二十个鸡蛋,是多么巨大的任务似的,就要求功了。 康熙也想到了宫里的饮食开销。 一个贝勒府,还没怎么动用九阿哥名下的庄子,只董鄂氏的陪嫁庄子,都能自给自足。 内务府名下粮庄、豆庄、菜园、瓜园、果园加起来三、四百所,是不该如此不作为。 还有就是热河那里,可以开垦庄田,添上几十个庄子,备着热河行宫的供给。 去年热河行宫那边的供给,都是从京畿皇庄运过去的,耗费了不少人力畜力。 问了这一句,康熙就没有再说别的。 他对这庄子也很好奇,打算一会儿仔细问九阿哥。 到了宜妃这里,宜妃先喝了酒,而后才笑着跟舒舒道:“之前听说外头有‘打秋风’的,今儿我也来打一回秋风,等到走的时候,叫人装几笼子鸡蛋给我带回去送人。” 舒舒道:“娘娘不说,也要孝敬娘娘的,除了鸡蛋,早樱桃也熟了,还有玉米做的几样零嘴儿。” 太后听说有新吃食,转过头来道:“什么零嘴儿,现下就叫人送上来尝尝。” 舒舒就回头,吩咐人送零嘴上来。 少一时,小棠带了两个丫头进来,手中端着托盘,里面是四格小拼盘。 里面放着四样小吃,奶酪玉米片、玉米锅巴、玉米软跟炒玉米。 每人桌子上放了一份。 玉米虽是粗粮,可是做出来的小吃食却新奇精巧。 除了玉米锅巴是椒盐的,其他三个都是甜口的,都是女人跟孩子喜欢吃的。 太后挨个吃了,指了奶酪玉米片跟玉米软,跟舒舒道:“我也要打秋风了,这两样多包些带走。” 舒舒道:“给您备了一份,那就再加一份。” 太后点头道:“好,好……” 舒舒敬完酒,就回了座位。 她看了眼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的身份,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也是为难。 瓜尔佳氏低着头,小口吃着玉米软。 舒舒收回视线。 她想起了九阿哥的话。 五阿哥要接嫡子过来。 一时之间,舒舒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儿。 这几年在宜妃面前也好,在太后面前也好,舒舒都收着,将五福晋这个嫂子敬在前头,妯娌两个大部分时候相处的都很愉快。 被五阿哥这个阿玛看重,亲自带在身边教导,总比不被看重好。 这上学的时候有了松口,爵位的事情说不得也有转机。 主要小阿哥控制的好,没有频繁发病,嫡子的身份到底显贵。 要是成丁就娶妻生子的话,这爵位直接传给嫡孙,也不无可能。 希望五福晋往好了想,往开了想。 鲜嫩肥美的羊肉,酥脆的蒙古果子,外加上几样新吃食,大家吃得心满意足。 太后已经迫不及待,要去看鸡舍了。 大家就簇拥着太后出了蒙古包。 肩辇在蒙古包外备着,太后上了肩辇。 其他人上马,跟着康熙跟宜妃。 至于孩子们,则是安排人抱着。 康熙正问九阿哥庄子里的其他事务。 猪养了多少头,羊养了多少头。 听说还有牛。 九阿哥道:“猪太能吃了,养的不如鸡多,不到两百头,每个月出栏十头,不过儿子福晋在大兴跟通州的两个庄子,也叫人养了猪,也是每月十头,府里日用就够了。” 康熙:“……” 据他所知,贝勒府内外仆从才几十人,加上每日轮值的护军跟侍卫,也就是一百四、五十人。 结果每天都要杀一只猪。 怪不得贝勒府的侍卫、护军看着都精神气儿十足,只看伙食,在京城就是独一份了。 九阿哥接着说道:“孩子不爱吃猪肉,更爱吃羊肉,庄子上就养着一群羊,有三百多只,每隔一日送府上一只……” “百望山下有水,就又养了两群鸭子,总共有四百多只……” “牛……总共有六十多头,有儿子岳父每年送的二十头黄牛,还有十福晋送的二十头奶牛,剩下是儿子叫人添置分给佃户的,玉米要深耕,少不得畜力……” 第2086章 折箩买卖 鸡舍用的是水泥立柱,有一丈半高,上头是木头棚子,高大通风。 下头用渔网做四面墙,防黄鼠狼半夜来偷鸡。 一间鸡舍,差不多是一丈半见方,总共并排三个鸡舍。 其他的鸡舍,分在其他方位,防的就是鸡瘟传染,即便有病鸡,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不过到底是夏天,还是难免有味道。 康熙看了一圈,不置可否,大家就出来。 尼固珠被小松抱着,忍不住趴在她耳边道:“臭臭的……” 小松指了指远处的林子,小声道:“那边有散养的,不臭,肉还劲道。” 这舍养的小公鸡更嫩些,适合烤了吃,山上的那些,炖汤更好。 看完鸡舍,大家又到了猪圈。 等到看清楚猪圈内部,康熙脸色就耷拉下来。 五阿哥之前来过两次,晓得忌讳在何处,代九阿哥解释道:“前几年就修好的,这地面干净,好清扫,猪才不生病。” 原来这猪圈里的隔墙跟地面,都用了水泥。 九阿哥也看出康熙脸色不好,解释道:“不是从工部水泥窑拿的水泥,是之前叫人在西山试着烧制时,存了些,就用在这边了。” 康熙的脸更黑了。 这猪圈里不是训儿子的地界。 等到出来,康熙就对九阿哥道:“即晓得水泥加河沙坚硬如石,是个好建材,怎么不用在自家修房上,反而用在猪圈上?” 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材小用不说,这是不是也太抛费了? 这猪舍还分了种猪舍、母猪舍、小猪舍、成猪舍,用得着住的这样精致? 九阿哥也觉得莫名其妙,道:“汗阿玛,儿子那贝勒府三十七年才修好,不到修葺的时候。” 康熙:“……” 九阿哥见他黑着脸,大家都屏气凝神的,没有了方才的轻松,按下心火,忙道:“儿子还要谢汗阿玛恩典,都是汗阿玛赏的府邸好,也要夸一夸营造司跟工部了,这用心当差,那屋子修的是没话说,估计等到丰生他们大婚时再修葺就行。” 康熙脸色转圜过来。 谁不爱听好话呢? 尤其是实话。 太后夸九阿哥,笑得慈爱,道:“这样干净的猪圈,估摸着也是天下头一份了,怪不得能养下这么多头猪。” 九阿哥到了太后跟前,扶了太后的胳膊,晓得这是太后给父子两个台阶下。 他心中感激,没有平日的得意洋洋,难得谦虚起来,道:“皇祖母,这数量不算什么,按照前人笔记上记载,春秋时有个叫猗顿的穷读书人,专门养母猪、母牛跟母羊繁殖,十年下来,就富比王公,那得几千头;汉朝的时候,也有人养一千头猪;唐朝的时候,长安官养三千头猪,私人养猪场也有不少;现下直隶各地养猪,也是出名了的,京城的猪肉铺,都是京畿各县的养猪户供猪,就是宫里每日的猪,要是皇庄供不上了,也有从外头采买的时候。” 这些都是家里的杂书上看到的。 九阿哥发现了,自家福晋是个爱研究学问的,从不无的放矢。 关于养殖这里,也是翻遍群书,将前人的经验都总结了,再叫人入手。 因此,不管福晋做什么,基本结果都十分理想。 即便偶尔有不理想的时候,经过调整也会有好的收获。 这鸡舍通风与猪圈干净,都是福晋的意思。 只是在御前,不好细说这些,九阿哥将隐下此事,只当是自己的主意。 太后仔细听着,道:“那现下外头的肉铺多不多?” 九阿哥道:“多啊,哪个买卖街都不缺肉铺,内城住的都是旗人,铁杆庄稼,日子富裕着,一家最少有一个当差的,不差这买肉钱,外城住的京官多,还有在京城备考的士子跟做买卖的生意人,富人也不少,这肉铺也齐全……” “不过这几年猪的价格也涨了,一头一百五十斤的毛猪,卖到六两银子,能顶三头羊,前几年还五两银子呢……” “虽说没有赚外头银子,可是供应自己府上跟自己的酒楼,这一里一外,相当于少支出了两千来两银子,外加上鸡、鸭、鹅跟牛羊,也能折两、三千两银子,吃食上的大头就省下来了,这养殖成本不到四成,剩下都是赚的……” “不仅这些牲畜家禽自给自足,这几年孙儿家菜园、瓜果园也是如此,还能用不少富余,供给酒楼,酒楼那边结算出来的银子,就够庄子上的开销了,这又省了一笔支出……” “我们府也节俭,主子四道菜,管事的减半,下头人就是一菜一饭,就没有多余的开支,倒是宫里,那年清点官房官铺,孙儿就叫在地安门内大街把头把尾开了两个折箩馆子,挂在御膳房下,这从御膳房运出来的剩菜剩饭,混起来卖折箩,一海碗四文钱,配上一文钱一个的馒头,就是一顿饭,只这一项,您猜每天收入多少银子?” 说到这里,九阿哥看着太后,等着回答。 太后想了想,道:“两个馆子,那一个馆子得卖一百多份吧?一两银子有么?” 一两银子现下换八百文钱。 太后往多了说了。 九阿哥摇头道:“宫里的菜都是例菜,每天给应伙食的人头也是差不多固定的,这运出宫的剩菜剩饭也差不多,平均下来每天卖五千碗折箩,夏天卖的更多,能有六千碗,只折箩的收入,这一个月下来,就是七百五十两银子,加上夏天多出来的,一年下来就是一万两银子……” “这铺子是官房,不用租子,用的都是内务府子弟,一个月一两到二两银子,总共加起来抛费一年下来三百两够够的,剩下都是赚的……” 别说太后,就是康熙也是头一回听说此事。 只能说灯下黑。 这是九阿哥在内务府总管任上时添的一个小进项,就是内务府会计司出“窝案”后,当时大家的关注都在内务府各家子弟的清退上。 正好御膳房当时也是被查了一回又一回。 九阿哥知晓每天运出十几车省剩饭剩菜,被外头的小馆子瓜分,就将这个变成官营了。 结果一个月下来,九阿哥看到账目都吃惊。 就是百味居,生意那么好,也没有这一间折箩馆子利润高,因为这是无本买卖。 御前虽有消息汇总过来,可多是九阿哥的大动作或贝勒府的事件,这种日常的差事就没有在汇总上。 太后看着九阿哥,夸道:“用心当差了。” 晓得御膳房浪费,却没有抓着不放,而是另辟蹊径,用剩饭剩菜开源。 宫里当差的都不容易,底层太监跟宫人的份例并不多。 真要直接安排大家在份例上节俭,那他们的日子更艰难。 九阿哥这回带了得意,道:“孙儿就是小气,见不得下头的蛀虫占便宜,与其便宜了那些奴才,还不如内库多个进项,以后汗阿玛想要南巡、东巡、西巡的,也不用听御史啰嗦,直接内库出银子就是。” 太后望向康熙道:“九阿哥这样的年岁,将差事当好,将自己的小日子也经营的好,不用皇帝操心,已经是难得。” 康熙心中也觉得九阿哥此事妥当,可是见他如此得意,也不想太夸他,就跟太后道:“不过是照猫画虎,大婚之前,对于经济,就是纸上谈兵罢了……” 所以才被董鄂氏给坑了个铺子过去…… 第2087章 退后的宜妃 樱桃园就在阳面的山坡,距离这里并不算远。 大家从猪舍出来,上辇的上辇,上马的上马,就又去了樱桃园摘樱桃。 尼固珠跟塔娜手牵手的,看着硕果累累的枝头,已经在商量着要多摘些,好送给几个姐妹樱桃了。 前日摘青杏,她们就乐在其中。 就是后头热了,大家才回了屋子里。 如今在山脚下,山风阵阵,比西花园要凉快不少。 不过樱桃树比杏树高,即便修剪过限制了高度,也有八、九尺高。 大人还罢,踮脚能摘一部分下头的樱桃。 孩子们,就要借助大人帮忙。 樱桃小,跟拇指盖差不多。 树上的樱桃又是刚成熟,还要挑挑拣拣。 尼固珠坐在小松的肩膀上,摘了几颗,就觉得脖子酸。 她就下地来,到了太后跟前道:“乌库妈妈,我帮您提篮子。” 太后正仰头看着樱桃树,她没有一个一个的摘,而是挑选果子多的枝丫剪枝、 这样的话,能让樱桃保存更多的水分,吃起来更清甜。 这是她给九格格预备的。 九格格本来就身形苗条,这阵子开始孕吐越发清减了。 太后心疼孙女,恨不得一天三顿送吃的过去。 这樱桃因为还没有熟透,有些微酸,孕妇吃着正好。 尤其是蒸熟了吃,还不伤胃。 眼见着尼固珠要提篮子,太后就望向白嬷嬷。 白嬷嬷提着个一尺半见方的竹篮,跟在后头,被太后示意后,就给了尼固珠。 里面放着两个小樱桃枝。 舒舒这里,陪在宜妃身边。 从宴席开始,宜妃就没怎么说话。 舒舒能够感觉出来,宜妃今天是故意在淡化自己,有避让之意。 不仅是为了不喧宾夺主,抢太后的风头,更主要的是康熙在。 舒舒的视线扫过五阿哥、九阿哥跟十八阿哥,三个立下的皇子还是太扎眼了。 幸好郭络罗家已经沉寂,否则五阿哥跟九阿哥的日子不会这样自在。 宜妃正在摘樱桃,每个樱桃枝上只摘一两个樱桃。 被她摘的樱桃,颜色水红色,个头也比其它的要大。 舒舒在旁,帮宜妃压枝芽。 宜妃想要催她去太后身边,就见五阿哥跟瓜尔佳氏带了塔娜在太后身边,就改了话音儿,道:“这庄子拾掇的好,早年皇上赏了我几个庄子在通州,回头你们跟老五一家分一个过去,好好经营起来。” 舒舒没有说什么拒绝的话,想了想,道:“那按照这边的庄子经营,有了出息娘娘赏人使。” 宜妃摇头道:“我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给尼固珠攒着,以后添产业。” 舒舒见状,就道:“那回头让大格格给您磕头。” 宜妃看着尼固珠跟塔娜手拉手,明明是妹妹,却跟小姐姐似的,眼中越发欢喜。 她是盼着两个儿子相亲相爱的,可是也晓得,即便是同胞兄弟,可成家立业也是两家人。 这亲近不亲近,还要看两家福晋的关系如何。 之前董鄂氏厚道,敬着五福晋;现下也知晓远近亲疏,帮着五阿哥抬举瓜尔佳氏。 宜妃想着康熙之前的话,九阿哥“照猫画虎”,这日子过的有成算,都是因娶对了福晋的缘故。 她忍不住望向十八阿哥,只盼着十八阿哥也有妻福,不用跟五阿哥似的,日子过得稀里糊涂。 不过宜妃心中也庆幸,要知道爱新觉罗家不乏情种,幸好五阿哥跟九阿哥都不在其中。 五阿哥看着脾气好,也心软。 可是他能对刘格格心软,能对他他拉氏心软,就能对瓜尔佳氏心软。 九阿哥这里,是个顺毛驴,需要人哄着,不是能哄人的…… 这会儿的九阿哥正在哄人。 他将弘暄放在康熙怀里,道:“汗阿玛也好好抱抱孙子,再不抱就到了猫嫌狗厌的年岁了。” 康熙抱着弘暄,看着小阿哥乖乖巧巧的样子,跟九阿哥道:“哪有这样说侄儿的?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打小就混账?” 九阿哥笑道:“汗阿玛,真要说起来,儿子当时还小,还不知是非的年岁,能有什么错?谁让您放养呢,但凡汗阿玛抽出些功夫,盯着儿子的功课,以儿子的聪慧,早成才了!” 康熙见他大言不惭的模样,横了他一眼,道:“还是打的少了,但凡朕做个严父,每天给你二十板子,也不能长歪了。” 九阿哥不爱听这个,道:“汗阿玛真是的,就儿子淘气过不成?真想要打儿子,那挨个打啊,指定都比现下老实。” “谁不老实了?”康熙追问道。 九阿哥:“……” 没有几个老实的。 不过心里有数就行了,不犯到自己跟前,自己下这舌头做什么? 他就岔开话道:“瞧瞧弘暄长得多好,身子骨也结实,比他哥哥、姐姐小一岁半,眼见着份量就要追上丰生了。” 康熙看着弘暄,目光落在他的小卷毛上。 真要说起来,宗室中有几支发色也棕黑、眼眸颜色浅,只是不如弘暄这么明显。 对弘暄来说,这不是坏事。 弘暄老实被抱着,眼见着康熙看自己,他就也看康熙。 九阿哥想了想,就道:“平日里小哥几个常在一起,明年丰生跟阿克丹读书了,倒是将弘暄落下了,要不让弘暄也明年入上书房?” “胡闹!” 康熙蹙眉道:“丰生他们是大生日,提前一年入学也就入学了,弘暄冬月生日,五岁开蒙都早,六岁开蒙才好……” 九阿哥想想也是。 弘暄看着乖巧,可年岁在这里,总要到晓得告状的年岁在送到宫里才放心。 十八阿哥、丰生两个,都是侍卫抱着摘樱桃。 到了阿克丹这里,摘了几枚就下地不肯再摘了。 等到樱桃摘的差不多,康熙跟宜妃就先一步离开了。 圣驾出行,临时驻防,随扈的各位领侍卫内大臣也不安。 还有就是康熙政务繁忙,下午还要见几个轮值尚书。 舒舒跟瓜尔佳氏陪着太后回蒙古包,五阿哥跟九阿哥带了孩子们将康熙与宜妃送到庄子外。 太后洗了手,吃着酸酸甜甜的樱桃,笑眯眯道:“正好消食儿。” 舒舒道:“中午您尽吃零嘴了,都没吃几口正经饭。” 太后笑着说道:“谁叫你的零嘴儿好吃,饽饽铺子里上不上?” 舒舒道:“软糖上,其他几样算了,外头吃饽饽,就认油糖,最受欢迎的就是蜜三刀那样的,其次就是桃酥……” 太后道:“那就自家吃,好东西也不用老搁在外头……” “嗯……” 舒舒点头道:“现下费工的饽饽,也是府里自己吃,不在铺子那边上。” 太后又望向瓜尔佳氏道:“也盯着膳房些,别老是给五阿哥吃肉,每餐也要有一盘菜。” 瓜尔佳氏点头道:“嗯,膳房备着菜呢,家里的洞子菜也供上了。” 太后关切道:“我记得五阿哥不爱吃叶子菜,爱吃茄子、干扁豆跟葫芦条,现下这几样还吃么?” 瓜尔佳氏点头道:“吃的,茄子隔日就要吃一顿,或是茄鲞或是肉末茄子,扁豆有新的,可五爷还是更爱吃干扁豆,用来炖排骨或炖红烧肉;葫芦条是烩羊汤里,五爷说这样羊汤清香。” 舒舒在旁听着,也是无语。 这是素菜荤吃,跟吃肉也不差什么。 太后道:“白菜、菠菜跟萝卜肯定是不吃的,这几样在宫里吃伤了。” 瓜尔佳氏道:“只吃白菜馅的包子,说那个不腥,萝卜吃白萝卜,不吃红萝卜……” 说到这里,她看了舒舒一眼,道:“是在九爷府上吃过萝卜牛杂跟萝卜丝饼,没有萝卜味儿,五爷喜欢,讨了食谱,叫人做了几次,大格格也爱吃。” 太后听着眉眼弯弯,道:“那萝卜丝饼确实好吃,冬天吃再好不过……” 正说着,五阿哥跟九阿哥带了孩子们回来。 只比中午少了两个人,可是蒙古包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大格格挨着瓜尔佳氏坐着。 尼固珠直接坐在太后身边。 弘暄坐在九阿哥腿上。 十八阿哥跟阿克丹一左一右跟着舒舒。 丰生则是叫五阿哥叫过去了。 “皇祖母说什么呢?怎么是冬天吃的,想吃就打发人预备,不用守着节令,什么‘非时不食’都是书呆子添的规矩,不用守着……” 九阿哥道。 太后笑着说道:“‘冬吃萝卜夏吃姜’,说大白萝卜呢,宫里的例菜,一年十二个月都有萝卜,你们小哥几个肯定都不爱吃萝卜。” 九阿哥听了,不由呲牙,道:“真让皇祖母说着了,不爱那个味儿,支回萝卜来,孙儿一口也不吃,宁愿吃芥菜疙瘩佐粥。” 太后道:“托你的福,如今宫里青黄不接的时候,也不用只吃萝卜白菜了,有洞子菜填补,比你们小时候强太多。” 众人都望向十八阿哥。 十八阿哥住在翊坤宫,没有亏过嘴。 等到明年挪宫出来,阿哥所那边的份例也比之前增加了不少。 九阿哥还有些不满意,道:“回头跟十二阿哥商量商量,争取明年将鸡蛋给加上,到时候不爱吃肉,也能用鸡蛋换着来……” 第2088章 老而不死为贼 五阿哥已经知晓丰生兄弟明年入上书房之事,跟九阿哥道:“那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出宫的事情是不是也快了?”修缮阿哥所需要两、三个月时间。 入冬以后不好大动,这腾院子的时间就要挪到中秋节前。九阿哥点头道:“是啊,最晚八月初也要搬了。” 五阿哥望向十八阿哥。 十八阿哥是皇子,肯定要独占一个院子。自家的二阿哥,可以去乾东五所跟弘昇住 西五所那边只剩下一个院子,正好丰生跟阿克丹住。这样一来,跟自家两个孩子就住隔得远了。 五阿哥心中有些遗憾。 今天大半天看下来,他看出丰生是个大方宽厚的性子。 不过就算没有住在一起,在上书房也是一起读书,到时候还是会相伴着长大,兄弟情分差不了。 太后跟九阿哥道:“十二阿哥是个老实孩子,在宫里还罢了,没有人敢欺负,住在外头叫人不放心,以后搬出宫去,你当哥哥的多看顾些。” 十二阿哥小时候是被苏麻嬷嬷带着的,住在太后宫里,也是太后看着长大的孩子。九阿哥点头道:“那当然了,您就放心吧,就隔一条街,住的也近,少不了走动。”五阿哥道:“十四阿哥明年才能大婚,最快也要明年下半年搬了。” 九阿哥道:“是啊,到时候讷尔苏也该出宫了,二所也要腾出来。”五阿哥迟疑了一下,道:“不知道四哥那边,汗阿玛会不会给恩典?”四贝勒府的嫡次子跟五贝勒府的嫡子就差一个月,跟丰生兄弟同庚 九阿哥眨了眨眼,道:“四哥这几年跟老黄牛似的,勤勤勉勉,估摸着汗阿玛会找个由头给恩典。”五阿哥觉得也是。 总不能别人家的嫡次子都入宫读书了,只有四贝勒府的嫡次子不让进。 五阿哥道:“那就住不开了,皇孙说不得要挤一挤三个人住一个院子。” 九阿哥摇头道:“兆祥所空着呢,当时改建的早,安置十来个皇子皇女都放得下,如今住皇孙正好...要不然空着也是空着。 五阿哥想想也是。 当年阿哥所都占着,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没有地方住,挪宫出来以后,就住回到兆祥所,五、六年才搬出来。五阿哥就不操心这个,望向太后。 太后正带着尼固珠跟塔娜两个贴布画。 尼固珠喜欢红色,就挑着红色的布块,贴了一朵大大的花朵。塔娜见状,就避开红色,挑着黄颜色,贴了个大大的玉米软糖。太后夸尼固珠道:“这花比拳头都大了,好看.. 尼固珠笑道:“暖房的西番莲就开这么大,等到回京,剪了给乌库妈妈戴。”太后笑道:“留着给你额涅戴,乌库妈妈老了,头发都少了,不爱戴花了。” 尼固珠道:“那您插瓶,额涅不爱戴鲜花,就爱金花、宝石花,阿玛跟姨娘给额涅预备可多了,乌库妈妈爱鲜花,屋子里老有花。” 太后道:“看着花朵娇嫩,心情都好了。” 夸完尼固珠,太后也夸塔娜,道:“贴得像,一头细、一头粗,还有玉米粒呢。”塔娜有些害羞,道:“去年九叔、九婶往家里送过嫩玉米,那个就好大个儿。” 太后去年也得过孝敬,最鲜嫩时候的玉米,直接将玉米粒用擦板擦下来,加上鸡蛋、玉面,就是玉米饼,吃着清甜。太后都馋了,转头问舒舒道:“青玉米最早什么时候下来?” 舒舒想了想道:“七月初的时候,就是才上浆,还是一股水,想要吃着有咬头,要七月中旬了,一直到八月上旬,能吃上一个月,到了中秋节就老了。” 太后笑着说道:“那到时候别忘了摘,青玉米好吃。”舒舒点头道:“记下了,皇祖母就等着吧!” 她想到了玉米笋。 六月中旬的时候,应该就可以吃玉米笋了。前几年怎么没想到那个? 说了一会儿话,太后就有些乏了。 现下天开始长了,太后午后都要小憩。 五阿哥与九阿哥对视一眼,就都起身,带了孩子们出去。左右的蒙古包,就是给孩子们歇脚的。 舒舒跟九阿哥就将十八阿哥叔侄几个安置在一个蒙古包午睡。 至于尼固珠,精力充沛,还惦记着大鹅,牵着小松的手,去抓大鹅去了。 五阿哥与瓜尔佳氏这里,也是一大一小两个蒙古包,就让嬷嬷带了塔娜去小蒙古包午睡,两人去了大的。五阿哥想着塔娜今日在人前表现,看着瓜尔佳氏道:“大格格这里,辛苦你受累了..” 那并不是聪明的孩子,短短一个月,能教成今日成色,可见是用心了。真要说起来,瓜尔佳氏自己年岁也不大。 瓜尔佳氏看着五阿哥道:“爷别这样说,是大格格懂事乖巧,并不费什么心。”五阿哥看她笑得恬静,有些恍惚。 明明瓜尔佳氏入府没多久,可是却让人感觉到岁月静好。 瓜尔佳氏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忍不住低头看自己有什么不妥当,脸上也带了红晕。五阿哥见状,移开了眼,心中想起一个词儿。 喜新厌旧。 他从没有想到这个词儿会适用于自己。 可是随着对瓜尔佳氏接触越多,他就忍不住在心里将瓜尔佳氏与五福晋、刘格格做比较。 若是五福晋也像瓜尔佳氏这样周全大方就好了,要是刘格格也像瓜尔佳氏这样谦卑守礼就好了... * 九阿哥的帐子里。 夫妻两人已经去了外头袍子,在榻上躺下了。 一上午又是坐车,又是待客,精神都紧绷着,怪累人的。 九阿哥小声跟舒舒抱怨道:“汗阿玛想一出是一出的,咱们跟着受累不说,回头老三他们还不知怎么发酸...”舒舒想着康熙对九阿哥的苛责,心中也不痛快。 夸一句能怎么了? 只要开口,就是贬损,对着上头的儿子会这样? 不过舒舒晓得不能火上浇油,只能宽慰道:“应该是羡慕咱们出来自在,才带了娘娘出来松快半日,就是庄子上简陋,预备的吃食也多放在了下午这一顿,中午太对付了。”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道:“是不是找个机会,跟汗阿玛说说赐园之事?没有道理王公勋贵在海淀都有别院,我们这些皇子反而没有了?” 他们为什么惦记着来百望山庄子? 就是因为阿哥所太小,没有个转身的地界。 舒舒道:“爷不在内务府了,不好提这个吧?” 九阿哥想到了丁皂保,道:“临时上任,按部就班,有些显得平庸了,回头爷跟老高递个话,看看新总管能不能上折子提皇子赐园..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撒了撒嘴,道:“汗阿玛最是护短,要是想起这一茬来,应该会点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轮到爷.. 舒舒想起了圆明园。 还想起了一废太子后八阿哥患病之事。 圆明园是在一废太子前康熙赐给四阿哥的,就是不知具体是哪一年。 八阿哥在畅春园周围也有别院,是康熙过来的必经之路,才会在康熙回畅春园之前挪走。 舒舒道:“好饭不怕晚,要是早一批,估摸着是挨着畅春园,那院子大小有限,也不好扩建,要是分得晚了,离畅春园远些,以后待着也自在。” 关键是,别挨着圆明园。 否则就跟平郡王府的王园一样,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腾地方。 九阿哥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能说跟百望山庄子这样大,也不能太小了,像江南那些半亩园、一亩园什么的,还不够尼固珠遛弯的... 太后的帐子里。 太后也去了外头衣裳躺下了,也叫白嬷嬷躺了。 她看着蒙古包,想着中午的潮尔奇,跟白嬷嬷道:“这一转眼,咱们离开科尔沁都要五十年了。”早先觉得日子过得慢,如今一回头,又觉得日子过得快了。 当年故人,在世的没有几个了。 白嬷嬷唏嘘道:“是啊,五十年了...” 搁在外头,娘娘做了曾祖母,已经是老祖宗。 不过眼下娘娘也不孤苦,皇帝尊敬,五阿哥跟九阿哥都孝顺。太后没有再说什么,想着康熙的阴晴不定。 康熙的头发依旧是黑色的,腰身也挺拔,可是行事却变了。他变得多疑,喜怒不定。 今日当着孩子们的面没有什么,可是他带了好几个领侍卫内大臣出来那几个人没有在御前听差,而是去检查驻防去了。 海淀这里,多是皇庄跟王庄,没有几个民人。 这是检查驻防,还是探问五阿哥与侍卫处跟护军营的关系?不过检查也是白检查。 五阿哥心思质朴,本也不会有其他算计。 太后垂下眼。 外头说,“老而不死是为贼”。 自己也要引以为戒,别做了讨人厌的老怪物.书 畅春园,小东门门口。康熙跟宜妃下了马车。 想着还有不少政务要处理,康熙跟宜妃道:“一个个的,就晓得借由子偷懒,不晓得为朕分忧。”宜妃道:“打小都是如此,做什么都没有什么耐心,不跟着添乱就好了。” 康熙看了宜妃一眼,道:“就是太清闲了,才有心思在自己家里折腾..” 第2089章 心惊肉跳 宜妃道:“除了正经功课,什么都上心,幸好身边的人妥当,九阿哥只在吃喝上使劲儿,抛费不了几个银钱,真要有个赌的、抽的朋友,就糟了,指定跟着学坏了。 康熙眉头舒展开来。 “别操心他,贝勒府的僚属都是老成人...” 说到这里,他想到九阿哥举荐富庆为参领之事。骁骑营参领没有补上,还有护军营跟步兵营参领。 回头可以叫兵部那边看一下,有当差不勤勉的可清退 信郡王跟安郡王欺负九阿哥,自己这个汗阿玛得给他将脸面撑起来,要不然正蓝旗那些王公勋贵就要小瞧九阿哥。以九阿哥的性子,到时候还不知要怎么闹。 两人进了畅春园,康熙还要处理政务,就吩咐人用辇用宜妃回去,自己往清溪书屋去了总共就几步路,宜妃坐在辇上,脸上还是松快的笑。 只是捏着把手的手有些用力。关心则乱。 想着太子跟大阿哥之争,想着名声鹊起的三阿哥,想着不动声色的四阿哥,宜妃觉得头疼。五阿哥的排行靠前,九阿哥又是跟谁都好的,兄弟两个别被牵连进去... 圣驾一进园子,值房里候见的官员就都开始等传召户部尚书垂下眼,很是无奈。 十四阿哥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凯音布心中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十四阿哥道:“十四爷,这三路赈济大臣名单是早就部议定了的。” 十四阿哥看着户部尚书,道:“要派三路人过去,总不能都是尚书、侍郎牵头吧?我毛遂自荐,凯大人就成全了我吧!”“十四爷,没有这样的规矩..” 户部尚书愁眉苦脸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这赈济山东受灾人口,本是皇上恩典,也是震慑地方官,省得有人动截留平价发粜的漕粮还要带银子过去,用来给地方大户采购米粮。 过去个侍郎,外加上两个郎中就行了。这皇子去了,不是添乱是什么? 十四阿哥脸色有些难看,道:“我也在户部行走,也当是赈济大臣的候选,怎么就不和规矩了?”户部尚书跟他说不通道理,有些后悔今儿没有请四阿哥一起过来。 这两个月,有四阿哥这尊大佛压着,十四阿哥还算老实。没想到,到了现下,开始闹腾起来。 户部尚书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十四阿哥见他不肯改口,也晓得一部尚书,不好逼迫,就转过头,自己生闷气这会儿工夫,就有小太监传话,御前传户部尚书过去。 凯音布起身,跟十四阿哥道:“十四爷坐着,奴才先过去了。”十四阿哥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走出值房,看着清溪书屋的门口,还是没有勇气自己过去请旨。皇父不会让他去的。 他才开始在部院行走,即便真要出外差,也得是上头的年长皇子带着。 可是去两个皇子赈灾,动静就大了。 要知道,今年可是皇父五十整寿,地方督抚都提着小心,一片太平盛世景象。十四阿哥只觉得心浮气躁,出了小值房,去找十三阿哥去了。 等到找到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口气就有些酸:“五哥肯定私下里请汗阿玛跟宜妃母了,要不怎么汗阿玛就带妃母过去了?”十三阿哥道:“离的近,往返也方便。” 十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可园里不仅住了宜妃母一个主位,还有两位嫔母呢!”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正色道:“除了宜妃母,其他妃嫔过去也不方便。” 真要五阿哥邀请两位嫔母,才不合规矩。 要知道他们这些成年皇子,跟官妃本就应该有所避讳。生母养母除外。 还有就是照顾过兆祥所的惠妃也除外,那是因她资历老,跟皇子们又差着年岁。十四阿哥挑了挑眉,自是晓得十三阿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生出可惜来。 大阿哥不爱色,王府的格格都是御前赏的。太子爱色,可是就在毓庆宫里放荡。 三阿哥胆小,四阿哥是个爱装的。这跟后宫沾边,可最是忌讳。 有礼烈亲王的例子在。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晓得他多有不平,就道:“别想太多了,五哥请客,说到底还是因便利的缘故,正好有九嫂的园子在,回头等咱们也分了园子,自是也可以请旨迎长辈过去散心。” 十四阿哥嘟嚷道:“且不说咱们什么时候分园子,就算是分了园子,我们娘娘老留在宫里,也迎不过去啊!”十三阿哥不知该说什么了。 畅春园就这么大地界,除了皇父避喧听政,小皇子跟皇孙们还要跟过来读书,再有部院的臣子过来轮值,留着给妃嫔的地方就不多。 这带谁来不带谁来,也轮不到他们儿子说话。 还没有十四阿哥跟十三再说其他,就有御前小太监过来传话,皇父传召。十三阿哥跟着小太监走了。 十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的背影,脸上多了阴郁。离开的十三阿哥,心里也不好受。 要知道,十四阿哥搬去乾东头所之前,可是先住过乾西四所的。 不说九哥、九嫂日常照顾,只说那一回的半夜退热,也算是半个救命之恩。结果十四阿哥一点也不记好。 偏偏十四阿哥小心眼,还偏执,也不能明面上得罪他。十三阿哥觉得头疼。 等到十三阿哥进了清溪书屋,康熙就让他坐了,道:“工部在京畿开了几个水泥窑了?”十三阿哥道:“三处,海淀一处,房山一处,延庆一处... 康熙听了,沉思道:“回头将产量统计出来,给内务府留些备用。” 十三阿哥听了,有些迟疑,道:“汗阿玛,兵部在前排着呢,老营房修缮,新营房增建,都打算用水泥砖取代山石....”主要是这些年治河修堤,还有京城不停地改房子,这建房用的石头成本也越来越高。 因为要从远处开始拉石头了。 如今有了水泥,可以用水泥砖来替代石头,自是各衙门都盯着。之前可着工部,上个月开始才轮到兵部,如今才轮了两个旗色。 康熙听了,沉吟道:“打发人热河周边勘查,看是否有石灰矿,若是有的话,挨着热河开水泥窑,还有盛京工部那边,也让他们安排人手在盛京城外勘查。” 十三阿哥起身应了。 康熙看着他道:“能开几力弓了?九贝勒府有个小侍卫,年岁只比你大两岁,已经能开十四力弓。” 十三阿哥听了,带了羞愧,道:“那儿子比不得,如今八力弓尚好,十力弓勉强,偶尔多射几支箭,肩膀就要红肿几日。”康熙看了他一眼,道:“朕记得你早先十力弓尚可,怎么越发回旋了?” 十三阿哥涨红着脸道:“是儿子懒散,出了上书房后就松懈了.. 康熙看着十三阿哥,摇头道:“朕的老十三可不懒,这几年你学差事都精心,只是别忘了骑射,到时候被十四阿哥超了,让弟弟笑话。“ 明明是夸奖的话,十三阿哥却听得心惊肉跳,忙道:“儿子一定捡起来,不会再懈怠下去。” 康熙点头,道:“也是阿哥所地方狭窄的缘故,不方便练习射箭,回头到了皇子府,多用心吧!”“儿子领旨。” 十三阿哥恭敬道。 康熙想着五阿哥学九阿哥养鸡养猪,结果全军覆没,也想到了十阿哥在顺义将庄子改牧场,养了上千只羊,就问十三阿哥道:“朕记得你刚当差的时候,章家也送了庄子,经营的如何了?” 十三阿哥迟疑了一下,道:“那庄子里安置的都是章家的户下人,出息也都是固定的,每年下来佃租几百两银子,儿子就没有动,依旧是随着原来的规矩。” 康熙看了十三阿哥一眼,道:“缺银子不缺?” 他倒是记得听人提过一次十三阿哥的庄子,好像每年出息的银子,都让十三阿哥分给了两个妹妹。晓得友爱妹妹,很好。 早年就是十三阿哥照顾十四阿哥..康熙看着十三阿哥的目光就多了温煦。 儿子们一人一个脾气秉性,可要说起热心肠,还是要数九阿哥跟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有些不大够用,不过还好,儿子手中还有几万两银子,都是九哥上回帮衬着赚了银子,如今动用了些,大头还留着,还能再用个三五年。” 主要是大婚之后,开销就大了。 膳房那边想要多吃一口,都要自己预备银子。 还有就是人情走礼,即便自己在宫里,可也不是小阿哥了,兄弟姐妹跟叔伯人家的人情也要走。康熙喜十三阿哥实诚,道:“还好,晓得自己是当家人,没想着吃福晋的软饭。” 只看九阿哥那得意劲儿,就叫人看不顺眼。也就是给九阿哥留着体面,没有揭穿他罢了。 九贝勒府日子过的蒸蒸日上,跟九阿哥这个当家人关系真不大,主要功劳还是在董鄂氏这个内当家身上。只是董鄂氏恭敬不招摇,康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他想到了董鄂氏的生母,出身除宗爵人家,阿玛跟弟弟都不成才,可是却能将日子过得繁花锦簇。 齐锡跟九阿哥一样,运气不错... 十月废,感冒、颈椎病、失眠轮着来,心情也跟着抑郁,也不想跟大家提这些烦躁的事,换了制热的空调了,室内二十度,十一月小九不许诺了,更新换月票,崛起!! 第2090章 受伤(求保底月票) “呜呜...” 尼固珠举着自己的手,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太后心疼的不行,摸着尼固珠的小手。 尼固珠胖乎乎的手背上,青青紫紫的,都肿起来。 尼固珠是真伤心,她喜动不喜静,可是身边跟着的人多,还真没有受伤过。太后脸上带了恼,望向旁边的桂丹,呵斥道:“怎么回事儿?” 桂丹羞愧道:“是奴才错眼,没看好大格格,让鹅给叨了一口。”“晚上吃烤鹅!” 尼固珠抽泣着,住了哭喊,凶巴巴地道。“好,好,叫你阿玛给你做!” 太后忙应着。 这会儿工夫,舒舒跟九阿哥得了消息,也过来了。“阿玛..额涅..呜呜..” 尼固珠见父母来了,越发委屈,又开始哭嚎起来。 九阿哥心疼的不行,忙抱起来,给她擦眼泪,道:“别哭了,阿玛给你报仇,咱们先揍大鹅一顿去!”舒舒也是无奈,道:“胆子真大,让你不要招惹头鹅,你还偏往它身边凑。” 她之前是想过弄几只大鹅,叫孩子们晓得什么是“村霸”,可是也没有想到尼固珠会受伤。尼固珠撇着嘴道:“那个最大最威风..”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转头道:“乌库妈妈,要不就别吃它了,打它一顿就行了。”自己只伤了手,就要吃了大鹅,好像太霸道了。 太后没有点头,道:“可是它伤了你,打它一顿也不解你的疼。”心善不是毛病,可是前提是自己不吃亏。 尤其是她们这样的身份,心硬些不是坏事。心硬些,就没有人能给她们委屈。 反倒是心软,容易让人得寸进尺,自己堵心难受。 尼固珠想了想,道:“它没主动招我,小松姐姐将它提到旁边的栅栏里了,是我过去招它的,打一顿打狠些,它下回就不敢再叨人了。“ 太后望向舒舒,道:“那个小松呢?怎么不见?”老太太脾气好是好,可是也最护短。 这么大的孩子,就是因为安排了妥当人看着,长辈才叫离了跟前。结果好好的孩子,说伤就伤了。 幸好伤的是手背,这要是叨到脸上呢?这不敢细想,细想叫人后怕不已。 要知道,在北花园时,尼固珠出去玩的时候,身边就没有少过四个人。舒舒道:“方才吐了,我就叫她们小两口去庄子上歇着了。” 尼固珠面上带了担忧出来,转头望向舒舒,道:“额涅,小松姐姐生病了么?是不是抱我累的,今儿就小松姐姐抱我来着。” 一上午的工夫,他们去鸡舍、猪圈,还去摘樱桃,走了不少地方。 舒舒道:“不是生病,是要有小宝宝了,确实是抱你累着了,明儿你见了要跟姐姐说谢谢。”一上午去的地方,都是味道重的。 不过当时肚子里空,小松就是有些恶心,没想其他的。 等到午饭后,吃饱喝足,到了养鹅的地方,被鹅屎味儿一冲,小松就开始吐了。 正好为了保障这次出游,五阿哥安排了府医跟着,诊脉一看,真是喜脉,有些累到,动了胎气。舒舒就叫春林送小松去庄子上休息。 尼固珠已经收了泪,好奇道:“小宝宝,那以后能跟我一起玩么?” 舒舒摇头道:“差着岁数呢,太小了,到时候能跟你小弟弟一起玩儿。” 春林夫妇已经开户,不是户下人,不过夫妻两个都是舒舒的心腹,生下女孩还罢,要是男孩儿,以后会跟在扎克丹身边。尼固珠有些失望,可还是道:“那我将樱桃留一份,给小松姐姐。” 太后原本对小松有些迁怒,眼见着事出有因,尼固珠也止了哭闹,这恼也渐渐熄了,跟舒舒道:“是个不错的孩子,今儿他们小两口也是双喜临门。” 春林在御前挂名,小松怀孕,确实可以说是“双喜”。 舒舒唏嘘道:“当年孙媳妇六岁,额涅给我选丫头,小松本不在其中,只是她住在府里,特爱粘着我,额涅就让她陪我读书练箭,当个小伙伴儿,这一转眼也要当额涅了。” 太后对身边人就宽仁,也乐意见舒舒主仆相合,就没有再说其他。 这会儿工夫,五阿哥一家三口,还有十八阿哥叔侄,也都醒了,过来这边。尼固珠已经没有了方才了惨样,正眉飞色舞地给大家讲自己的丰功伟业。 “大鹅跟园子里的鹤跟雀都不一样,力气可大可大了,我扑它身上都压不住,叨人也厉害..”尼固珠说着,给大家看她的手背。 十八阿哥吓了一跳,道:“这...这得上药吧?”尼固珠皱眉道:“药臭,这没破皮啊!” 丰生跟阿克丹也带了担心。塔娜在旁,眼圈都红了。 弘暄抓着尼固珠的胳膊,在她手背上吹了吹,道:“飞,飞,痛痛飞走了...”“咦?” 尼固珠看着自己的手背,很是惊诧:“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弘暄见状,吹的越发来劲了。 舒舒在旁,反应过来。 这应该是青紫处充血肿胀,降温可以止疼。 今儿运了冰块过来,舒舒就低声吩咐白果出去取了冰块回来,用帕子包着,绑在尼固珠的手背上。 尼固珠不疼了,眼见着大家都带了担心模样,道:“我没输,打了个平手,大鹅叨了我一口,我抓下它三根尾巴毛!”说着,她得意洋洋地给大家指她的胜利品。 三根公鹅正羽,没有一尺,也有七、八寸长。 她是个心大的姑娘,九阿哥这个阿玛却是记仇的,道:“走,阿玛带你报仇去,打一顿不说,尾巴都它拽秃了!”尼固珠点头道:“那快走!” 不吃是不吃了,可能报仇也叫人痛快。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鹅舍。 看着两尺半高、煽着翅膀,丝毫不惧的头鹅,舒舒都有些发憷。怪不得是头鹅,这比旁边寻常的公鹅高了半尺多。 因为有围栏拦着,孩子们浑然不觉有什么危险。丰生惊讶道:“好大个...” 尼固珠叉着腰,冲着大鹅,瞪圆了眼睛,道:“我五伯跟我阿玛来了,他们可比我表叔厉害多了,不像我表叔,拦不住你只会抱了我跑!” 大家都望向桂丹。这出息! 桂丹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要是单打独斗,他当然不怕大鹅,可不是有这金贵的小祖宗在旁边,当时还哭声震天的,谁敢耽搁呢? 五阿哥忍不住训斥道:“从了你多少回,让你长进,你都当耳边风,如今连个孩子都护不住,还指望你能护好九阿哥?” 五阿哥想起了大舅给自己当司仪长的日子,就是个拎不清的,不仅不能叫人省心,反而叫人操心,所以才找由子给撒了。桂丹羞臊不已,带了几分委屈道:“这也不全赖奴才啊,奴才玛法跟奴才阿玛都弓力弱,奴才这力气也跟着寻常。” 五阿哥轻哼道:“偷懒的借口罢了,桂元怎么就练出来了?你们还一个曾祖父呢!” 桂丹摸了摸下巴道:“那奴才就不知道了,许是随了叔祖母跟婶子了,当年跟在九爷身边,奴才也下过力气的,就是成绩寻常。” 太后晓得这是宜妃的侄儿,当年跟着九阿哥去宁寿宫淘气过。 因为桂丹眉眼有几分跟五阿哥相似,太后对他也宽和几分,跟五阿哥道:“人都有长处也有短处,不必苛责,九阿哥既用这孩子,只看他能干的地方好了。“ 五阿哥打量了桂丹两眼,道:“算盘算得好?”桂丹讪笑,有些心虚。 跟一般人比起来,不算差吧,可是也没有到好上。 九阿哥见他窘迫,说了一句公道话,道:“办差还算尽心,比外人仔细。”就比如西洋玩具那个,一天不到就完成了差事,还能顺着九阿哥的心意取舍。换了下头人,肯定做不到这一点儿。 关键是被九阿哥再三敲打后,桂丹晓得敬畏了,在外行事还算谦卑。 五阿哥看着桂丹道:“九阿哥厚待你,你也要心中有数,要是敢混日子,或是欺上瞒下,回头爷直接给你发送回盛京种地去!” 桂丹忙道:“奴才不敢,奴才一定尽心当差. 大人说完话,小的已经一个个的,拿了树枝做临时武器,打算给尼固珠报仇了。尼固珠当然不会躲在人后,道:“我也进去,咱们围着打它!” 倒是塔娜,小姑娘到底胆小,牵着瓜尔佳氏的手,面上带了纠结,可还是没有开口要跟着进去。头鹅单独关在一尺半见方的木栅栏中 不仅孩子们进去,五阿哥跟九阿哥也跟着进去了。要防着大鹅再叨人。 “冲啊..尼固珠一马当先。 其他的人也跟上。 树枝抽打在大鹅身上。 大鹅并没有躲闪,而是长着翅膀,冲尼固珠冲过来. 五阿哥正在旁边护着,直接挡在尼固珠身边。 大鹅就往五阿哥身上叨去,被五阿哥一脚将鹅脖子踹开。 “呃呃…呃呃.” 大鹅越战越勇,却屡战屡败。 五阿哥像是高山一样屹立不倒。 尼固珠在旁看着,眼中都是崇敬。 舒舒站在太后身边,看着木栏栅里的斗鹅大戏,莫名地听出了大鹅声音中的悲愤. 第2091章 狼吃羊(求保底月票) 一比五。 虽说五阿哥跟九阿哥没有主动出手,可是人在这里杵着,就壮了几个孩子的胆。 “呃呃……呃呃……” 鹅叫声越发高昂,原本是奔袭,改成了腾空半飞。 如此一来,几个孩子即便手中有“武器”,也失了优势。 十八阿哥见状,就护着最矮的弘暄。 其他人都比大鹅高不少,只有弘 因为对方似乎很了解气势的运用,并不急于利用人数上的优势一鼓作气的拿下对手,反而更像一只蜘蛛一般用柔软却又坚韧的丝线将敌人捆绑,直到对手完全窒息为止。 “为了得到绝世奇招这些身外之物,人命在你眼中真的如斯轻贱?聂风愤愤不平反问,他很少这样忿懑。 “问,问他们所知道的一切。”陆南丢下一句话,脱得一丝不挂,直接钻进了浴室。 当这四大神兽在进入了嫦娥体内的李夸父头顶盘旋,那场面不可谓不震撼人心,华丽之余,多出了一丝肃杀,一种王者在落魄之余依旧存有的傲气,不是张狂,而是睥睨。 沃尔科特一边吃一边点头,像他这样土生土长的英格兰人,沃尔科特估计这辈都没有吃过中国菜,而英国的东西都不好吃,在这里,他总算认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美食。 了以后,回来哭得惊天动地,形容起儿子的伤来简“惨不忍睹。”省长夫人谢仪芳原本修养、风度都可以,丈夫身居高位已久,跟着也学会了矜持和端庄,但是儿子一出事,立即就和所有的母亲一样,变得凶狠而护犊。 慢慢想起黄昏时的情景,自己被婆婆大骂,又被男人连打带掐,还扬言到处宣扬自己是“破鞋”。 一头头黄金狮子在空中扑击,结合着梦如雪的时间法则。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一眨眼间就将武门掌门人重创掉一只手臂。 “算了,我认倒霉。”陆南哪里会真的计较这些,倒是想起来肖虹青来找他,应该有事。 那西山中都是她的纯狐族类,看这紫霞的去处,正是往西山而去,若是如此情形,恐怕那纯狐所在之地不再安全了。不过转念想到白子岳还在西山,必定不会坐视不理,她便放下一些忧心。 安伯尘边逛边修炼边参悟,对于宇心的了解,他也愈发的接近那个真相。 能拥有一名紫禁境强者的世家,并不多,一张手可以数过来,虽说这仅是表面现象,可没人怀疑,汪世家在宗门附庸势力中的地位,必将提升。 望着笑靥如花的冯宛,赵俊的咽干得厉害,他有心想说什么,却只觉得脑中空白一片,唇动了动,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她刚刚步过走廊,便听到两婢的窃窃私语声,这声音中,还混合着抽噎声。 但就因为他太精明。精明的人多武断,临阵容易犹豫不决,因为他们要做出最有利自己的判断,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叫住手时候,唐华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这个帮主面子,抬手就打。结果造成了如此狼狈的情形。 这里修真水平比明远星还要低了一个档次!也是,明远星一直有化神期的明远真人坐镇指导,自然修真水平繁荣。 黄天老人能想到这点,已经很不错了,可他万万没想到,从他出现的那刻起,他已落入彀中。 转去普通病房,身上戴着的监控也减少了,李璇看起来比昨天也好了一点。下午的时候医生说李璇可以吃一些流食,周嘉年吩咐人去煮粥。 第2092章 黄昏 等到一行人从蒙古包里出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晚霞灿烂。 太后看了眼落日余晖,又望向蒙古包,跟五阿哥道:“明儿就拆么?” 她的口气中带了几分不舍。 这样的景致,即便不是在科尔沁,也叫人欢喜。 五阿哥摇头道:“不拆,九阿哥折了银子留下了,还惦记着请客呢!” 太后望向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萧秋雨的语气颇为不以为然,他也不懂紫苏想要表达什么。 将剧本看完,再把自己的戏份打磨透了,天差不多已经麻麻亮了。 黑夜的雨天,吕紫妍踮起脚尖,给李石川打着伞,靓丽诱人的身躯就站在李石川的跟前,如出水荷莲,亭亭玉立。 这是可以理解的。普通的劫数还好,证道混元的劫数何等恐怖?要是洪荒世界出现这样的劫数,大半个洪荒世界都要遭殃,也不需要邪魔歪道来毁天灭地,天地自己就把自己毁了。 一个数十丈高的龙卷风卷了过来,狂风怒号,气浪翻涌,却并没有对风暴之外的物事造成什么破坏。 他们虽然都是妖类,可毕竟在人族的地界待的久了,考虑事情来大都是在以人的角度去思虑,倒是比一些真的人面兽心的人强了不知多少倍。 这一刻,若是有人观察地面的话,会发现李石川现在落脚的画面,就像是踩在了水面上,直接就以他为中心当期无数肉眼可见的涟漪。 因为从一开始签约,她就要求了不参加访谈综艺之类的,所以如今除了接戏,其他的时候都很闲。 他突然好想痛哭一场,哭上个三天三夜!就跪在前方那人的脚下,将这些时日所受的苦痛释放。 这两人不知道从何处来的,才来几年便成立了一方四星势力,两人的修为皆是凝元境八重巅峰,两人联手可号称凝元境无敌。 她不想再一次的失去一切,所以她选择投降,找寻更强大的存在,而韩炜恰如其分。 高啸风恼怒道。此人与他有几分旧交,如今又联为一方,荣辱一体,后者作出这等事来,让他脸上也不好看。 “奶奶的,老东西你敢咒老子。”洪钟当场便上了火气,暴怒跳起抓住老人衣领。 “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懂吗?你们觉得我会让那些孩子改变习惯来迎合你们吗?”侯爵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些冰冷。 火蛇如同游鱼,在张元昊的丹田之中乱窜,将其搅乱得一团糟。炽热的火焰将丹田灼烧得血肉焦黑,甚至散发出一丝烤肉的焦糊味。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句话,这钱内官恐怕早就喷过去了,但姜德说这话,钱内官却只能受着,不为其他,就姜德能随时和官家说上话,递上条子,就不是他受得了的。 今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准备在网吧通宵,打开筑梦tv的界面以后,意外发现楚神将要举办虚拟意识头盔的抽奖活动的消息。 侯爵跟李昀辉说完话,就向着李昀辉说的地方飞了过去,等到他们来到那边的时候,直接被门口守着的人挡住了。 赤袍修士眼睁睁地看着那邪厉修士凭借着金蝎图腾硬撼易衍道剑整整三个呼吸,然后身躯被火焰淹没,气机顿时消失,紧接着画面就暗了下来。 吞了丹药后,张元昊便一直盘坐在甲板上,与李将远还有龙雅婷守夜到了第二日天明。 第2093章 轻重缓急(求保底月票) 因为要去内造办,九阿哥在西华门下了车。 他虽不在内务府当差,可有宫牌,直接进了宫。 路过内务府的时候,九阿哥还是进去了一趟。 真要用内造办的匠人,还要在本堂衙门这边报备。 只是没有准信,九阿哥也没有去找总管丁皂保,而是去了十二阿哥的值房。 十二阿哥正伏案书写,听到动静抬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年的噬灵貂,对他来讲,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但是对于地界的修真看来说,魔祖罗瞩的这一句话却是如投下了巨大的石块,震荡的众多修真者内心的波澜在起起伏伏。不能平静下来。 争斗虽然难免,几人却不忙着出手,那道人虽看来法力不弱,但也不比几人强到那里去,眼下也没到出手的时机。 随着电式结界的形成,伽蓝的笑声渐渐失去了它原有的威力。在结界内电利和贝奇公主都已经感觉不到伽蓝笑声的攻击。但是伽蓝还是狂笑着。 柳云芳娇躯一僵,令人无限遐思的背影颤了颤,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第三,夺帝玺,只是现在有真武大帝、北岳大帝、清虚大帝于侧,只怕此策难成。犹其是现在还摸不清真武大帝的真正实力,而北岳大帝似乎属于临阵暴发那种类型,也不好对付。 因又将申公豹,喜梅,喜仁一同召来,五人秘议,最后还是申公豹出主意让纣王先择其中地几条应了,慢慢拖延,只待打发太师西征,一切便可再从长计议。 再说那天池之中,本来鲲鹏妖师攻打甚急,亏得涂山氏在危机的时候祭出了大禹遗宝,这才没遭了毒手,那鲲鹏妖师突然离去,涂山氏怕是诡计,也不敢追赶,只命门下加紧了戒备,依旧是封了山门。 巫十三暗暗打定主意:今日大战不胜则罢,若是胜了,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将通天除去,将那诛仙四剑抢到手中。 因为在电脑上出现的画面中,身材挺拔、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窦大仙,在节目上不是睡,就是吃,连厕所都没有上过几回。 林家茂就是这样的人,通过林初的介绍,和对于张伟的观察,他大致可以肯定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再者都是在校的学生,若不是真的如他们所言,他们也不会这般来找他。 昨天他们约定好的今天一起去给tao挑选生日礼物。月璃当然不会出尔反尔。 看到他们的动作后,李易锋一句话也没有说,后面的特战队员们手中的冲锋枪也瞬间卡卡上膛,抬了起来。暗中的张晓也挥手下令全体做好准备。 如果有可能……我们也希望夜思言同学可以展示交流一下来自种花国的神奇的法术——毕竟,目前为止还没有巫师能够完全杀死摄魂怪。 郎中抓完药,蓝移去会记那结账,一摸衣服兜,身上没有了钱,蓝移心想:有可能是詹天霸欺凌我的时候给弄掉了,也有可能是我根本就忘了带,也许是在云栖洞落下了,也许是飞行中滑落了。 来到升降梯的区域,哈利摁了摁离他最近的“下”按钮,立刻就有一架升降梯哐啷啷地出现,停在他们面前。 在这样的情况下,人民币一直坚挺,不光在国内百姓们都使用,就是在国际上也开始慢慢崭露头角。要不是在南方国民党动用政府进行干涉的话,法币早就被淘汰了。 第2094章 正蓝旗下 等到从内造办出来,十二阿哥就道:“九哥要是用铜匠,还有之前从做钟处当差的老人……” “咦?” 九阿哥有些意外,想了想方才见到的太监学徒,确实都是青壮,没有年老的。 可是内造办的钟作是康熙八年就设的。 最早的学徒,现在少说也要五十岁上下。 “即是钟作有老人,怎么还放出去了 走在前面的林峰突然觉得手上一轻,回头一看竟然是张正,随即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宫祁暝心思立刻就转移到了任务上面,在感情和任务面前,他这次选择了任务,因为他相信叶凝白是绝对不会因为这点误会离开他的,所以他才把任务放在了第一位上面。 可他没有看到的是,墨阳在推出这个能量光球后,向上托举的手臂猛地向上一抬,把狼牙棒推开一段距离,身子仿佛没有重量般,斜斜的向后退去,三叉戟此时也直接刺入了光球内部。 苏楠活动了一下脖子,也不知是不是月子里没休息好,现在坐久了就觉得腰酸背痛的。 “哈哈哈,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肾虚大哥。”楚天雄开口笑了笑。 “其实我更好奇,你那些去搜寻武器的队友,到底都有什么能力。”卡佩拉隐晦的向着墨阳展示了一下手中的磁卡,说道。 叶晓涵盯着泛起波澜的高脚杯,她与叶晓涵继续这样执着下去,意义何在呢,不终究还只能这样吗。 苏楠点头表示了然,王向阳虽然已经从家里完全独立出来了,但骨子里到底也是王家的血脉,该交代的也总得交代。 徐子瑞盯着这个男人的身影看,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刻意回避着与他们眼神接触,越是如此,他就盯的越紧。 其实,他也不全是奉承,而是真的很高兴,只要孩子能找到,他就能保住自己一条命。 “你不觉得他长得像凌师兄吗?你看他的背影,穿着,走路姿势……”槿停下脚步,盯着那个男生远去的背影,对蓝蕊说道。 她没料到这番圣雀殿的人来寻事竟然会以那件事为由头,也没想到给自己传信的父亲居然会缺席,最最让她震惊的还是君倾耀的出现,尤其是以那种身份到来。 司马森,你真的有信心能得到她吗?或者说你真的那么有把握能在我手里赢得吗? 三人飞来飞去,天气越来越冷,两孩子紧紧挨着,嗅着屎粪、尸臭味,时光静静地流淌。 顾家琪到景福宫的恭房,冬虫夏草等人候在外面。这里顾家琪其实是熟的,早前她住在宫里头,这里总是要用的。她解开里裤坐下,冷不防坐板陷落,悄无声息地她掉进地底。 对方恼火,想推开她却又恐她再摔倒,冷着脸护她走过砾石堆堤岸。 看着万卿矢和孟浩两人配合极其默契的一人一句回答着,嘴角抽了抽,侧目去看没有开口的武屏风,见他虽然没说话但那迎视自己的担忧目光,一切不言而喻,夜灵此刻的内心既感动又无语。 整个别墅里的人都知道她对海鲜过敏,一碰就会起疙瘩,这个邪恶的纳西斯。简直就是想至她于死地。 原神皇山所在,古臻游历了地神州之后,便来到了这里,在这神皇山的废墟之中,一坐就是三天。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蓝蕊一看枕头下的手机,已经十点了。蓝蕊本想再躺一会儿等姜华瑛回来后跟她一起去食堂吃饭,可是,蓝蕊又突然很想立刻去实验室,于是,蓝蕊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迅速地穿好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