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有情否》 第一章 今日已是三月二十,再过个几天便是銮阳国一年一度的百花节了,玉歆玲却分明开心不起来,她的心里有点惴惴不安,似欢喜又似忧愁。 “公主,外头天凉,您还是回屋里坐吧。”应风细心地给她披上披风,轻声提议道。 玉歆玲似乎并没有听到,依旧倚在躺椅上透过梧桐叶的缝隙看天空,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应风无奈为她掖好披风便退到边上侯着。偌大的宫院安静得就连花开的声音都格外地放大了…… “丫头,你忘记我了吗?”朦胧中,她又梦得那个人,那个在梦里无数次带给她恐惧的男人。他的背影很好看,颀长的身材搭着温柔的嗓音,本该是令人沉沦的,只是他转过身来,却是另一种情况了,那空洞洞的脸没有五官,只有凹陷的模糊血肉…… 她猛的睁开了眼,傍晚的阳光显得格外刺眼,身旁的谢织桉不知何时来了,坐在边上逗着应风她们。瞧见玉歆玲醒来,谢织桉凑过来揉着她的小脸笑道:“这几日跟猪似的不是睡就是吃,天气这么凉都能睡出一身汗来。” “那可不,想你想得心烧火撩的,能不热吗?”玉歆玲望着谢织桉笑,水灵的大眼睛弯作月牙状,煞是好看。 “瞧把你能的。”谢织桉戳着她的额,笑道,“过几天就是一年一度的百花节了,玲儿可要多留心,看看有哪家好儿郎能入得你的眼。” 玉歆玲掩嘴轻笑:“桉桉没事儿还是多陪陪我的二哥哥吧。玲儿还不急着嫁人。” 谢织桉小脸一红,嗔怪道:“都十四了还不急,明年你可就及笄了,到时你若没有意中人,皇上皇后指不定要给你指一个呢。” 玉歆玲慵懒地躺在躺椅上,双手掉在头下,眼望着微微昏暗下来的天:“不会的,他们不可能这么做的。义父答应过父亲,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这还是谢织桉第一次听到玉歆玲提及自己的父亲,“你爹爹倒是想得周到,玲儿的婚事自己做主才好呢!” “听说靖康寺的摩恩大师和摩慧大师云游回来了?”她岔开话题,似是不喜说这个。 谢织桉坐在一旁的石桌边吃着糕点,嘟嘟囔囔地说:“是啊是啊,玲儿也要去看看吗,我可以陪你,我也要去。”玉歆玲坐起身来,“倒是有这想法,该用晚膳了,你别吃太多糕点,积食了我可就唤二哥哥来陪你的。” 谢织桉动作一顿,停下了她风云席卷的吃法,“不行不要不可以,咱丢不起这个人。”说罢她又扭头去看玉歆玲,“玲儿近日怎么对寺中的和尚有了兴趣,我记得你从来不信的。” 玉歆玲起身,嘱咐应雨备下晚膳后,才回头看向谢织桉:“我有一无人解答的心结,就想去看看那寺里的和尚是否真有本事。” ----分---隔---线---啦---- 月色撩人的夜,黄袍加身的銮阳帝站在一宫墙的角落里,听着院中传来的“嗒嗒嗒---”的敲木鱼的声音,他没有出声,只眼中的伤哀终究是掩不住的,良久,他才轻叹了口气,喃喃道:“即使是如今,你依旧不愿见我吗?” 院中人似是并未知晓他所说的话语,依旧一错不错地敲着木鱼,中间还隐隐夹带着诵经的声音……这里是后宫最清净的地方,就连宫人走动都格外的小心,似是怕破坏掉这后宫难为可贵的清净。牌匾上书:静和宫。 “贵妃娘娘,天寒露重,不若早些歇下。”那大宫女站在一边恭敬地提醒道。 芩贵妃敲木鱼的手一顿,又接着敲了起来,“无妨,你若是累了就自行退下去歇息吧。” “可是……” “小姐,你就听采迩一次吧,三月的风最是容易惹人风寒,您身子骨弱,还是早些歇息吧。”红姑端着药碗推门进来,打断了采迩的话,“来,先把这药喝了。” 芩贵妃看着那一碗黑糊糊的药,眉头不自觉地皱了:“日日喝着这药也不见得我哪里好了,又何苦煎熬它?”说罢,正想推开药碗的她却突然又蹙起了眉,叹了口气道了句罢了,终是把药端来喝下了,吃下红姑递来的蜜饯后,她起身,采迩赶忙为她披上了披风。 “回屋吧,我累了,想歇息了。”她说着,眼却分明望向了宫墙的角落,皓眸中竟有如夜般的冰凉…… 第二章 今日是三月二十三了,后天就是举国同庆的百花节,玉歆玲却起了个大早,拿出柜中的衣裙一件件地照着镜子比对,“应雨,你说我穿哪个好呢?” 应雨望着自家主子那张千年难得一见的绝美容颜,无奈叹气道:“主子您其实都可以不用打扮的。” “可是,今日昭阳就要回来了,我想穿得喜庆点,好为她接风洗尘。”玉歆玲嘟囔着嘴,将长开却未长开的绝世容颜夹带着稚气的粉嫩。 “主子不如穿那件红色的蝶袖罗裙,喜庆。”应风进门来,嗓音温柔地给出了她的建议。 玉歆玲仔细琢磨了一下那条蝶袖罗裙,嘟着小嘴想了想,“嗯,那就听你的吧,今日就穿这个了。” ----分---割---线---啦---- 南城门处,阮释沐着一身明黄的太子正装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不知所思。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吸气声,接而是护卫下跪见礼的声音:“参见公主。” 阮释沐回头,看着那穿着一身红色蝶袖罗裙的玉歆玲不由得一愣,他也是许久未见到玉歆玲认真地打扮自己,这样张扬却又内敛的美与以往的美不同,是他鲜少见过的,她上一次这般仔细打扮是何时呢?似乎是三年前为了满足皇奶奶临终前的念头才打扮了逗皇奶奶……他狠狠地吸了口气,揉了揉玉歆玲的脑袋:“百花节还没到就赶着来城门瞧夫婿?嗯?” “才没有呢,二哥哥真笨,今日可是昭阳回来的日子,人家是来等昭阳的。”玉歆玲嘟着小嘴拍打阮释沐的手,一脸气嘟嘟的。 阮释沐抚着她的发,她的发型与发饰依旧简单明了,只是简单地用红丝带将头发半扎了个少女髻,“宫里就你能总这般顾着昭阳了,可千万看着她,莫让她闯祸了。” 玉歆玲哼哼唧唧地答应,瞧着阮释沐一身明黄的太子服,问:“二哥哥这般正式也不怕吓到昭阳?” 阮释沐瞧了一眼远处那一列渐行渐近的车马,转过头来将手搭在玉歆玲瘦弱的肩膀上,半蹲身子与她平视:“玲儿乖,待会先躲起来好不好,莫要被他国使者瞧着了。” 玉歆玲嘟嘴望着那一列映入眼帘的车马:“年年都派人来我朝参与百花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国内没人呢。” “噗……好啦,乖,我们玲儿这般漂亮,可不能被那些比銮阳还强劲的国家给抢了去。” 玉歆玲烦躁地又看了一眼车马,转身找地方躲着去了…… 不过一会,那辘轳而来的车马总归是到了,最前的两辆马车上赶马的侍卫跳下车来,放下小阶伺候主子下车……站定后,稍微年长的男子朝早已站在城门口等待的阮释沐拱手道:“銮阳太子,我西隽国又派使者前来叨扰了,别来无恙啊。” 阮释沐轻轻一笑:“二皇子说笑了,西隽与我朝结好,往来使者实属正常,又何来叨扰一说?”说罢他又看向西隽二皇子身侧的那名华服男子,“这位,怕就是西隽五皇子吧?” 二皇子温琮之哈哈一笑:“銮阳太子好眼力,这正是我五弟温蕲烨,蕲烨,这就是咱西隽女儿口中的第一美男,銮阳太子阮释沐。” 与温蕲烨相互见了礼后,阮释沐无奈摇头,“温兄实在过奖了,释沐何德何能担得这第一美男之称?” …… 而早在西隽使者到来,玉歆玲就一直戴着面纱躲在城门后偷看,她嘟着小嘴岔岔不平,为何大家都比她高,即使是西隽的侍女,也远比她高出了许多……而她,都十四了,却只有155大概的身高,甚至,她都许久未长高了,怕是以后就要是这般身高了……她忽的抬头,目光正好与那刚跟阮释沐打完招呼的温蕲烨相撞,四目相对,一慌一惊。 温蕲烨望着她的眸,下一刻便朝着她的方向而来,只是城门后,哪里还有什么女子呢? “蕲烨,不得无礼。”温琮之皱眉呵斥道。温蕲烨从愣神中清醒出来,走回来向阮释沐道了歉。 阮释沐一拍脑门道:“瞧我失礼得,温兄与五皇子远道而来怕是累坏了,我竟还不自知与温兄这般聊着。”说罢,赶忙让开道准备带西隽的使者团前往驿站休息。 温琮之摆摆手笑道:“释沐兄客气了,我倒也是甚喜欢与你聊络。” “温兄不怪罪于我就好,释沐失礼,还请二位皇子前往驿站休息休息,稍后定摆宴为二位接风洗尘。” …… 一行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前往西隽驿站,城门后,柔光轻轻一闪,玉歆玲一手捂着胸口微喘气,一手轻摘下脸上的面纱。 第三章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远远的有一辆马车不快不慢地赶过来,轻奢的设计与材质让玉歆玲一眼就认出是昭阳的车,她不由得雀跃起来,身后,有一人将手随意地搭在她肩上,道:“玲儿,你这般雀跃,那丫头可是会上天的。” 玉歆玲扭头,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早已笑弯作月牙状,“桉桉,你也来啦。” 谢织桉捂着眼睛别开头,无奈又绝望:“求你不要再这样对我笑了,我怕哪天我就不要你二哥哥转头跟你私奔了。” 玉歆玲掩嘴笑了起来,娇小的身板伴随着她的笑而轻微抖动,“竟是舍得为我放弃二哥哥,那我们就私奔吧。趁二哥哥忙,我们带着昭阳跑。” 谢织桉当即就不乐意了,“凭啥还要带那小拖油瓶啊,私奔,那可是两个人的事,扯三个人哪里还叫私奔啊?” “三个人就不可以私奔了吗?”玉歆玲一脸懵懂,显然也并没有完全懂得什么是私奔。 “当然了。”谢织桉神秘地看了看左右两排守门的侍卫,才附耳过来,“所谓私奔,便是未婚女子私自投奔所爱之人,亦或与心爱之人一同逃跑之意。” “那为何书中曾言,将军领着本部人马,夜晚间要私奔,还他那山后去。这个私奔为何人这么多?”玉歆玲配合地附在谢织桉耳边悄悄说道。 “你们两个,背着我又在聊什么?”昭阳着一袭嫩黄骑马装自不远处的马车上轻松翻跃过来,双手叉腰,英眉一挑,目光直视谢织桉,“姓谢的,你又在教坏我的小玲儿。” 谢织桉一把搂住玉歆玲,挑衅地看着昭阳,“嘿,谁是你的啊?这姑娘可是跟我同床共枕过的了,应该是我的才对。” 昭阳甩着小皮鞭一脸愤怒:“你……你竟然强迫玲儿与你同床共枕,混蛋。” 玉歆玲噗嗤地笑了,抬手轻摁下昭阳的小皮鞭,“好啦,小鞭子收起来,今晚陪你睡可好?” 昭阳一听可不得了,收起小皮鞭就往玉歆玲身边蹭,愣是把谢织桉给挤开了,她抱着玉歆玲的胳膊,娇笑着,“那可千万不要陪桉桉。” 谢织桉:“……”特么我抽死你丫的,竟然挤掉我,回头让你二哥揍你丫的。 ----分---割---线---啦---- 是夜,永乐宫一派笙歌燕舞,好不喜庆,銮阳帝正摆着盛宴为各国来使接风洗尘,座上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素闻銮阳女子个个貌美如花,近日一路前来,蕲烨果真大开眼界。”温蕲烨举杯向銮阳帝敬了一杯。 “的确,老夫奉圣命多次出使诸国,当属銮阳女儿最为美貌,”羌国鲁国公孙杭抚着花白的胡须点头道,“素闻天下第一美人便是銮阳昭然公主,却一直无缘见上一面,倒也是一憾事呐!” “孙老这话不假,此生若得见昭然公主一面,便是心满意足了哈哈哈。”另一使者应和着,座上众人却也有了兴趣,说起了这当世第一美人的话题。 上座的銮阳帝微微摇头无奈地笑了,道:“承蒙诸位夸赞,朕替昭然谢过诸位,只是那丫头终归还只是个孩子,哪有外界传得那么神乎其神呐!” “哎!陛下这可就谦虚了,听闻前年竞选之时,有人拿出昭然公主的画像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便已是如此貌若天仙,再长开来可不得了啊!” “可不是,将来若谁人有幸娶得佳人,那做梦都得笑醒了。” 温蕲烨却不再发言,静静地听着他们讨论,脑海里又浮现出今日见到的那名女子,他知道看到那女孩儿绝非他的幻觉,只是可惜他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又想了想,人家长得哪般面貌又与他何干呢?于是便不再把心思放在女孩儿那,抬手倒得一杯酒,自饮自酌起来。温琮之倒是乐于打交道,与左右聊得起劲,温蕲烨不善打交道,却也与身旁之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第四章 “娘娘,公主回来了。”采迩将手中那碗黑糊糊的汤药放在桌上,菩萨像前的女子手一顿,又接着一声一声地敲打木鱼,她喃喃道:“平安就好。”之后并继续敲着木鱼诵经文。 采迩看着自家主子的麻木,她不禁开始怀念起当年的主子,那是多张扬美丽的姑娘呀,可终究,她与陛下再难回到当初了。 到底是念着女儿这些年的不易,良久,芩贵妃终是停下了敲打木鱼的手,起身躬身拜了拜菩萨,叹气道,“将月前我绣的那个香囊给她送过去吧,好歹是为娘的一点心意。” 采迩轻松了一口气,笑道:“奴婢这就去取香囊。” “罢,夜深了,明早再给她送过去吧。”芩贵妃阻止了即将跨出门槛的采迩,回头又道,“她出外习武三年,怕是有许多女儿家的悄悄话要与玲儿她们讲,明早再送去吧。” 芩贵妃不愧是昭阳生母,此时的昭阳确实在玉歆玲的秋行宫里与玉歆玲、谢织桉裹着同一床被子,小嘴巴叭叭叭地给她们讲外面江湖的故事,要说昭阳如若不是公主,出外必是个了不得的说书人,她讲解的故事因为她丰富的面部表情显得更加的有趣生动,加上她夸张的描述,天然呆的玉歆玲几乎要相信了昭阳口中那神乎其神的江湖世界。 “昭阳,那真的有武林盟主的存在吗?我看书中常有提到武林中人会选出一个有能力的强者当武林盟主呢。”玉歆玲从未离开过京城,对于昭阳口中的江湖甚是感兴趣。 “那是自然的,我跟你讲,去年据说那个前武林盟主勾搭外道意欲灭了某个大世家夺取人家的剑谱,后来东窗事发,武林中人极其不齿,联手打败那勾搭外道的贼人,还选出了新的武林盟主。” “那…武林盟主武艺都很高超吗?” 昭阳托着下巴仔细想了想,道:“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能当上武林盟主,想必此人绝不简单。”而后看了一眼眼神里满是雀跃的玉歆玲,她抬手去揉她的略有婴儿肥的小脸,道:“你不会是想去跟人家争这个位置吧你,刀剑无眼,当心被人家伤着了我可不去救你。” 谢织桉一把拍开阮以沫的手,岔岔道:“别揉坏玲儿。”尔后她也托着下巴,笑得贼兮兮的:“你还别说,我倒是对这个位置挺感兴趣的,这可比吾皇的皇位来得有……”趣。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两只小手齐齐地捂住了嘴。“谢织桉,你找死啊。”昭阳瞪着她,“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也敢轻易说出,当心隔墙有耳。” 谢织桉也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确定她反应过来了,那两只捂在她嘴上的小手才缓缓放下来,三人松了一口气,但到底是少年心性,不过一会她们又有了新的话题,三人哥俩好的窝在被中再次喋喋不休起来…… 三月微凉,夜深露重,偏是百花齐放的季节,便是夜里也偶有花香袭来,让人好不清爽自在。 棠梨宫中,阮释琼白玉般粉雕玉琢的脸微微紧绷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认真地用手中的笔在纸上写下了“天道酬勤”四字,站在他身旁的阮释沐笑得温和,夸赞道:“不错,五弟的字越发大气了。” 阮释琼嘿嘿笑开来,孩童的纯真使得他更是惹人疼的可爱,道了句皇兄过奖后,他又忍不住要向皇兄炫一下他近日来太学上所学到的新内容。原因无他,只因为太傅夸他聪颖过人,他忍不住要给他最敬重的太子哥哥看看他的进步。而阮释沐也乐得检查他们的学业进度,也不管夜有些深了,任由阮释琼拿来书本…… 要说皇室无情,銮阳却不至于太过,銮阳帝并非贪恋美色之人,也无需用女人在维衡他的天下,因而他的后宫嫔妃并不算多,他的子嗣自然也算是少的,仅十五个儿子及一女罢了,只是那七皇子与十二皇子夭折,所以銮阳帝其实也不过只有十三个儿子罢了,最年长的大皇子阮释珩无心皇族,这些年来一直在外悬壶济世,太子的重任也就落到了嫡次子阮释沐身上来了。 第三章 偷窥+再次见面 百花苑向来是对外开放的,銮阳有旧俗,百花节的前一天,也就是三月二十四日,銮阳的未婚女儿们都会于巳时三科后去花神庙的姻缘坊里祈祷,偶有心意相通的,则会相约到结发长廊来。温琮之避开了驿站官员的耳目,轻功一起来到了百花苑后园的结发长廊,长廊的石凳上早已坐着一名长发及腰的曼妙女子,女子身穿着浅紫色的奢华宫装,细腻的妆容为她平添了一股恬静的美感,头上戴着精致的发簪只那容颜稚嫩,竟是个堪堪及笄的女孩儿。 温琮之走上前,温和有礼地问了好,然后才一脸深情又状似拘束地坐在女孩身侧。女孩儿虽是脸上一喜,却很快又羞红了耳根,垂着头不知所措。温琮之看着她含羞的美颜,心中感慨銮阳的风水可真是养人,他轻握住了阮荻儿的小手,当先开了口:“荻儿,许久不见,我甚思你。” 阮荻儿这下是更羞了,过了好一会,才几不可闻地回了他一句“君思我亦思”。温琮之再难掩喜色,竟一把将她抱入怀中,语无伦次地说着今生永不相负,惹得阮荻儿娇嗔不已。 温琮之垂眸看着怀中羞红了脸的阮荻儿,克制地低头轻吻了她的额,像对待易碎的花瓶一般小心翼翼。阮荻儿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小脸红得更甚,垂着眸不知所措。 温琮之看着阮荻儿的一双水眸,别扭地别开了头,随后又看了回来:“荻儿我…………” 阮荻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掩藏住心中的欢喜,她终是缓缓地抬手抱住了温琮之的腰。千言万语终在其中…… 远方屋顶上,玉歆玲和她的专属暗卫——阪卫趴着,只露出三个脑袋。 玉歆玲:“啧啧,瞧瞧瞧瞧,这才叫男欢女爱。” 阪卫一:“……” 阪卫二:“……” 主子开心就好,这是他们共同的心声。 没有得到答复,玉歆玲也不介意,依旧自言自语:“这阮荻儿眼光但还是可以,至少没给自己找了个歪瓜裂枣。” 阪卫一忍不住:“主子,是个正常姑娘都不会给自己找个歪瓜裂枣的。” “你这话说的,要是姑娘都不要歪瓜裂枣,那为何世上会有娶得到媳妇儿的歪瓜裂枣?”玉歆玲稚嫩的容颜上写满了不信,“嗳,他们不继续了,那我们下去吧,好无聊。” 然后玉歆玲回身,经历了这辈子最尴尬的事——屋下銮阳太子阮释沐陪同西隽五皇子温蕲晔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还有一众宫人难以置信的目光。 玉歆玲尴尬地呵呵笑:“好巧啊太子哥哥,你们怎么在这?” 阮释沐额角青筋凸起,声音不怒而威:“屋上危险,你们还不带公主下来?” 俩阪卫立即轻功带着玉歆玲下了屋顶,玉歆玲蹦蹦哒哒地跑到阮释沐身侧,扯着他的衣袖撒娇道:“二哥哥莫气,玲儿没有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 阮释沐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向温蕲晔歉然道:“舍妹顽劣,让五皇子见笑了。” 温蕲晔在看到玉歆玲时便狠狠地愣住了,听到阮释沐的道歉,他回神摆摆手笑道:“哪里哪里,公主不愧是性情中人,不知在下与公主是否有过一面之缘,在下觉得公主甚是面熟。” 玉歆玲只觉他的笑温和得有些瘆人,哆嗦了一下就往阮释沐身后躲,压根连正眼都不给他。阮释沐一把把她提溜出来,回身又歉道:“五皇子莫怪,这丫头从未离过京都,许是未鲜少见生人,故而有些胆怯。” 温蕲烨将目光自玉歆玲身上挪开,道:“无妨,昭然公主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今日一见,蕲烨才知何为天地失色。” 知晓凡事不能做得太过,玉歆玲终是向温蕲烨轻轻施了一礼,“五皇子过誉,不过皮相而已。” 温蕲烨看着眼前的可人儿,“不知公主与在下是否见过?”她的身影,她的模样,不仅与当日城门后的身影重叠一起,更是与他梦中的那女子完美地重合起来,是了,除掉了面纱的玉歆玲分明就是他找寻了许久的人儿,只是,她似乎不认得他了。 第六章 她不认得他了…… 回到驿站的温蕲烨呆呆地想着,想起玉歆玲看到他时的神情,他怎么敢忘,她分明眉微蹙起,眼眸中有嫌弃,有惊惧,独独再无欣喜与爱慕,“唉~~”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无从下手地抓了抓头发,又想了想,烦闷地躺倒在地上,许久,他似是志气复燃般坐起,是了,她全忘了,那便重头再来一次,左右他也乐于逗她开心,如此倒也想得开,他,定是要娶她的。 夜幕降临,温蕲烨兜着个盒子在怀中,轻功卓越地避开禁卫的耳目,一路直奔玉歆玲所在的秋行宫去,只是他自认无人知晓地翻墙而入时,四柄利剑自四个角度抵在他四处要害上。 “何人擅闯秋行宫者?”反手握剑横于他脖颈的应柳冷冷出声,心下却微微惊讶,竟有人…蠢到行刺不蒙面?! 温蕲烨也是惊讶极了,这四个女婢,一个负责杀戮,一个羁绊,一个拦截,一个暗杀,竟是让人无法逃脱,他很快冷静下来,赔礼道:“在下失礼,在下乃是西隽五殿温蕲烨,此番来是特地来送公主个小玩意儿的。” “既是送礼,又何必偷偷摸摸,夜间来访?奴没记错的话,今夜乃是前夕夜,吾皇可是摆着盛宴宴请诸国来使以及文武百官呢。”应雪的声音本就极其妩媚,此时更带着丝丝蛊惑。 温蕲烨也不反抗,亦不看应柳她们,也不说他为了见玉歆玲一面,推说自己身子微恙不赴宴席…他看着玉歆玲寝殿的方向,语气确有几分无奈。“姑娘莫怪,在下可是琢磨了一个下午才摸清了公主的所在,来得晚了确是无可奈何,还望几位姑娘行行好,帮温某把这盒子交给公主。” 好一会,温蕲烨终是说动了这四个女孩儿,拜托她们将礼物转交给玉歆玲,便讪讪的转身翻墙去,尔后蹲在某处屋檐上扶额,他本想瞧瞧心上人顺便窃个香的啊……烦闷呐烦闷。 而此时的秋行宫寝殿里传来一声尖叫,应风几人不由得一愣。 却见谢织桉尖叫了一声跑出来,应风几个当即围过去。 “郡主怎的了?” “玲儿不见了,你们快四处寻寻,看她跑哪去了。”谢织桉慌忙道,“我不过纵着她喝了点酒,却不想我酒过三巡醒来就不见她踪影了。” “奴婢这就吩咐人去找,郡主莫急,先到殿内把脸上的痕迹洗一下吧。”应风安抚着她,在这种严肃的时候她实在不想笑话谢织桉脸上那只趴在鼻尖的王八。 谢织桉掏出随身带着的铜镜一看,俏脸通红地跑进殿内去了,应风几个则四散开去寻找玉歆玲所在,毕竟郡主说了,她们的主子是喝醉了的,既是喝醉了,那就绝对不可能待在秋行宫里了。 应雨是四人中轻功最好的,她在屋上细细瞧着四处,却见温蕲烨在某处屋檐上呆坐着,心下细想:如若他对公主有意,不如使他一同寻找公主。可又转念一想:以公主之姿,又有几个青年才俊不着迷?故而她轻轻绕开温蕲烨,又继续四处张望起来。 温蕲烨在屋上呆了好一阵,起身向宫外去,宫外因着前夕夜,热闹非凡,比宫中千篇一律的宫宴好玩多了,至少,他还可以去瞧瞧有什么是玉歆玲可能会喜欢的。 永乐宫中,銮阳帝与皇后一同坐在上首,各国来使以及文武百官同坐一堂,只是前夕夜到底不同,今夜的宴席上有许多大家小姐出来献才艺,要知道,纵是无法成为皇子妃嫔,成为来使之妻亦是不错的选择,毕竟在这种大日子里,如若许配与外使,她们的皇上自会为她们谋得正妻之位,再不济,也能有副妻之位,这可比妾室好多了,总归以后若是产下孩子,也是个嫡出的。故而许多小官人家的女儿更是拿出了绝技来博君一笑。 第四章 今日是醉酒的黄道吉日 温蕲烨在街上走得委实辛苦,四处是熙熙攘攘的人,他被挤得晕头晕脑的,偏又因他容颜温和俊俏,尚且是个谦谦君子,偶有未婚的女儿家故意挨近他作不经意触碰状,见他看来,又娇羞地走开了去。 温蕲烨终于受不了了,他行至一个略为宽敞的地方,几个腾越离开了闹市,銮阳女儿可真是热情大胆呐。他抹了抹额角的点点细汗,倚在墙上看了不远处的皇宫,这里是文武百官进宫的必经之路,寻常百姓是不会来此行走的。 正想着,忽见白衣翩翩,少年柳眉星目,面若冠玉,好看得像一个妖精,那容颜除去阮释沐怕是无人能及了。只是温蕲烨注意的却不是这少年的俊美,而是他怀里抱着的温顺得像猫儿一样的玉歆玲,她小脸俏红,嘟囔着小嘴像是在不满什么,惊为天人的容颜便无端多了几分令人怜惜的柔弱美感。 温蕲烨只觉心下不爽,拦住了少年的路,“还请这位公子把公主还与我。” “还?”少年好看的眉轻挑,“公子何许人也?若非公主亲人,亦非公主夫婿,何来还字?” 温蕲烨有些恼自己贸然,却也道,“她迟早是我的妻,你又是何人,凭甚抱着她?放下她。” 少年霎时笑了,那一瞬竟也有天地失色之感,只听他道,“莫怪莫怪,但凡见过公主之姿的,有哪个不是信誓旦旦地要做公主夫婿的呢?又有哪个入得公主的眼?公子连我都不知是谁,说明公子一非皇室中人,二非銮阳世家子弟,那在下又怎能将公主交给一个外使呢?” 温蕲烨执意拦着他,知晓自己既是外使,对方绝不会将玉歆玲交于他,身形闪了一闪,江光曦未见他动,却发觉自己无法动弹,不由得有些窝火,“公子何意?”在这一刻他不由得悔恨自己无武艺傍身起来。 温蕲烨走近他,将他怀中的女孩儿小心接过纳入怀中,满意一笑,“我说了,她是我的。凭甚给你抱着?” “你——”江光曦恨恨地哼了一声,却见温蕲烨转身就要走,他有些急了,“你放开她,你一个外使,休要坏了玲儿清誉。” 温蕲烨却不理他,小心地抱着玉歆玲慢慢地走了。 屋上躲着看戏的应雨应风看不下去了,应风一个旋身拦在温蕲烨面前,应雨则解开江光曦身上穴道。 应风一脸警惕地看着温蕲烨,“还请五皇子将公主还与奴婢。” 温蕲烨:“……”果然,只是因为玲儿还不是他的人,这些人就见不得他抱她……一报还一报呐,终于轮到他还给人家…… 见他不动,应风走上前就要自己接过,温蕲烨退了一步将玉歆玲抱得更紧了,“就不能让我帮忙抱回去吗?” 应风又前了一步,“此事事关公主清誉,还望五皇子见谅。” 温蕲烨则手中又紧了紧,看了一眼江光曦,心下不甘,道,“那凭甚他可以抱我就不可以?” “江公子自是不同的,五皇子您毕竟是外使,还是注意点比较好。”应雨双手交叉胸前,轻倚着江光曦,继续道,“毕竟江公子与公主交情甚深,比五皇子这与公主不过数面之缘的交情相比,确是靠谱多了。” 赖了好一会,温蕲烨终于无可奈何地将玉歆玲交给了应风,毕竟,应柳来了,她一来,冷眼看了一眼温蕲烨,也不管他是何人,当即喝了一声“放下”并亮出了腰间的三分雪白剑身。温蕲烨当下一个头两个大,他可不想在这跟她们打起来,虽说有几分胜过的把握,但是到底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不甘地将玉歆玲交于应风,便闪身离开了。应风看着他离开,松了口气,“这西隽五殿看起来武功不弱,幸好没与他交手,不然把公主吵醒就完了。”说罢看了下怀里的玉歆玲,也幸好江光曦出来时给她多围了个厚厚的披风,三月夜凉,如此也不怕玉歆玲凉着了。 应柳缓下脸色,看向江光曦,歉然道,“此番麻烦江公子了,奴竟不知公主醉酒离宫,是奴的疏忽。” 江光曦温和一笑,“无妨,她醉酒后倒是喜欢找我瞎说,下回寻不得她,不若遣人来我府上瞧瞧。” 应柳点了点头,又道,“夜深了,应雨送公子回府去,我与应风先带公主回宫。” 应雨点了点头,看向江光曦时又笑得有些无赖,“江公子好运气,到底听得公主许多闺中怨言呐。” 江光曦却有些挫败了,看着应风应柳护送玉歆玲回去,才转头看向要负责护送他一段路的应雨,笑道,“应雨平日都给她说了些什么,让她醉酒后如此癫狂?” 第八章 “公子误会了,应雨不过是给公主讲了些坊间趣闻而已。”应雨转动眼珠子,否认了江光曦的话。 江光曦瞧着她,叹气道,“无需否认,除去你,还能有谁每日兜着一堆话胡讲一通,也罢,你倒与歆玲兴趣相投。” 应雨默不作声地护送着江光曦回府,好一会才道,“深宫很无趣的,公主自己也好胡说乱讲,公子不会不知,只是毕竟身在深宫,有些话有些事,她说不得做不得,奴只是怕公主闷坏了。” 江光曦笑着摇了摇头,知晓这是应雨胡编的,因为玉歆玲是不可能会被闷坏的,她的小脑瓜里也不知道究竟藏了些什么,竟能够三天两头地找到趣事来。 见江光曦只是笑着摇头,应雨又忍不住调笑道,“公子今夜不去宫中参与前夕宴,可是怕女儿家太多了挑不过来?” “我……” “我知道了,”应雨打断他的话,似是想到什么,惊喜道,“我知道了,公子心中肯定另有所属,”细想一下又开口,“嗯——也不对,公子乃是世家子弟,看上的姑娘按理说应是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可与公子门户相当的大家小姐都在宫中献才艺呢…” 江光曦折扇一收轻敲她的头,无奈道,“我暂且无心婚事,又何必去凑那个热闹?” 刚说罢,却见当朝的龙泽大将军齐浩远醉醺醺地靠坐在墙角,江光曦不自觉揉了揉眉心,今夜是怎了,个个喝醉了酒…… 叮嘱应雨回宫照顾玉歆玲,江光曦缓步走向齐浩远面前,半蹲下来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扶起。齐浩远勉力睁了睁眼,一看江光曦就笑了,“是光曦啊,哥跟你讲……哥找着了好……好东西,哥拿给你看。”说罢就一边往自个儿怀里摸索着,一边配合着江光曦开始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江光曦到底是文弱书生一个,搭着齐浩远走已是勉强,唉,也不是所有人都跟玉歆玲一样娇小轻巧啊…… 见江光曦不应,齐浩远挣开来,一把坐在地上,手依旧在自个儿怀里掏着什么,江光曦拿他无法,单膝蹲在他面前,“你究竟要拿什么?” 齐浩远见江光曦终于好奇了,黑白分明的眼眸登时一亮,英气非凡的俊脸此时带着许多幼稚,“光曦别急,好东西是很难很难拿到的。” “好好好,不急,”江光曦应和着他,试探道,“夜深露重,我先带你回府你再慢慢找好不?” “不行,要给你的。”齐浩远一手依旧兜在怀里,另一只手护在胸前捂着,又晕晕染染地想了下,“你要送哥回府?” 江光曦温和地笑,“是是是,送你回府,你回府再找给我看可好?” “也好。”齐浩远似乎想到了什么,豪爽地答应了,任由江光曦踉踉跄跄地将他扶回去,他突然把头歪向江光曦,“哥想起来了,哥还要……还要跟你……跟你…”话到嘴边他又忘了,过了一会又道,“对,哥还要跟你……跟你把酒言欢,光曦,你不是……不是喜欢……喜欢……不对不对,光曦是说过……小酌怡情,对了,小酌怡情……” 江光曦确实说过小酌怡情的,只是现在他哪里还会想这些,他现在只想快点到将军府好把齐浩远放下,“还喝?你都醉成什么样了还喝…小酌哪里能醉成你这样的?” 齐浩远一甩手,“哥可是大将军,才不像你们这些……这些文官书生要什么……小酌怡情,哥……哥要的…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那样……多……多英姿飒爽呐。” 江光曦扶着齐浩远走了许久,总算把他扭送回了将军府中,吩咐侍女为齐浩远净脸,又唤人去煮些醒酒汤来,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躺好的齐浩远,江光曦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按照惯例,百花节要罢朝三天,明日尚有最后一天,给齐浩远灌些醒酒汤后便任由他睡吧。 第五章 礼物 昭阳一觉醒来竟无端感到有些压迫感,手似乎因为一夜未动弹,如今竟有酸麻之感。她扭过头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压得她的手无法动弹,而这一看她就愣住了。唔……她印象里的玉歆玲一直都是一副明礼乖巧的样子,可眼前这八爪鱼般的睡姿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呐……她小心地推开玉歆玲,揉搓着自个儿酸麻的胳膊,起身向外走去。 外间。又是清奇的一幕,玉歆玲身边的四美人都穿着一身青色练功服,头发以青色发带系着,四美人均倒立着排成一排,见昭阳出来,应风微喘着气道,“公主昨夜似乎没睡好,是奴等的错,没能拦住主子,昨夜主子醉酒失态,非要跟公主同塌而眠,奴……奴等拦不住……” 应雪眉眼间有媚态更有疲倦,接着应风的话讲道,“主子因为奴等阻拦她,罚奴等在此倒立思过。” 应雨也微喘着气,“还请公主先唤人去洗漱一番,奴等姑且霸着这块地儿等主子醒来。” 应柳:“……”好累好困,懒得说话。 昭阳这下有些哭笑不得了,她不过离宫三年,玉歆玲究竟经历了什么竟能这般闹腾,倒也苦了她这四个美婢。只这四人倒是倔强,纵是再累也不愿听昭阳的话停下去歇息。 巳时,玉歆玲迷迷糊糊醒来,看着昭阳正细心地为她擦脸,轻轻地,凉凉地,舒服得让她又闭了眼,嘴上喃喃道,“如此醉卧美人乡可真是妙啊!太妙了!” 昭阳戳了戳她的额,“还敢说,昨晚胡作非为一通,还压麻了我胳膊,应雪她们几个还在外间受罚呢。” 玉歆玲愣了一愣,“受罚?谁如此大胆竟敢罚我的人。”说罢一个翻身就跑出去了,竟是连鞋都没穿。 昭阳:“……”是啊,谁这么丧心病狂呢,那四美人可是一夜未眠呐。 玉歆玲几步跑到外间,瞧着她身边的四美人如今个个眼底都有象征疲倦的青黑色,不由得一阵心疼,“停下停下,天呐,说,谁罚你们在此倒立的?” 四美人翻身瘫坐在地上喘着气,应风示意玉歆玲踩在她的衣摆上,“公主,地上凉,您别凉着脚了。” 玉歆玲却不听,跪坐在她们身侧,蹙眉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然罚你们这么狠。” 应风:“……” 应柳:“……” 应雪:“……” 应雨:“……” 是你啊主子,除了醉酒后的你,还有谁能这么丧心病狂?还有谁? 当然,这也只是她们内心的哀嚎。 “是你呀,听说昨晚三更半夜地非要与我同塌而眠,还很硬气地罚了她们一宿未眠呢。”昭阳站在她身后,倚在内间的门框表示看不下去了。 “我会这么胡闹吗?”玉歆玲明显愣了愣。 昭阳走过来揉搓她的脸,“你一直很胡闹,你自己没察觉而已。” 见玉歆玲迷惑,她又补充道,“是了,你一直很胡闹的,只是一看你的眼就觉得不可能罢了。这样看来,以后不能看着你的眼了。” “哈?我……我错了~”美人眸中星光闪闪,格外惹人怜,“我错了嘛,我以后绝对不胡闹了嘛。” 应柳拿着一女婢递来的鞋袜细心地为玉歆玲穿上,“主子……您每次做错了都这样卖可怜……” 应雪亦千娇百媚地应和道,“是呢。只是主子到底是主子,罚了也就罚了吧,奴只要主子以后莫要再碰酒就够了。” 应雨点头,“奴也觉得公主不宜饮酒。” 应风细心地为玉歆玲更衣,也不住点头,“主子以后还是不要碰酒了吧。” “……” 玉歆玲心知不妙,回头寻找昭阳的身影,意图扯开话题,而她也确实成功了,与昭阳聊起了昭阳昨夜被迫参与的前夕宴的趣事,只寥寥数语引头,二人又火热地聊起来,余下应柳几个满脸无奈。 罢了罢了,以后时刻注意秋行宫莫要出现酒就好了。 第十章 要说皇宫里最任性的,向来只有昭阳公主阮释悦和昭然公主玉歆玲。 平日里,但凡未满十六的皇子皆在上早学前趁早来给皇后苏氏请安,而需要上早朝的太子殿下,三皇子,四皇子也会在退朝后第一时间赶来向皇后请安,无需上早朝时则是卯时三刻就来请安了。只有玉歆玲和阮释悦二人,睡到自然醒,吃饱喝足玩够了才想起向皇后请安,还不会遭到晟帝(銮阳帝)的谴责。 这不,用完午膳才到凤鸾宫请安的二人又把皇后哄得乐呵呵的…… 昭阳看着在手指头转悠的别致香囊,脸上是难掩的喜色,“我要去静和宫看望母妃,你要一起去吗?” 玉歆玲摇摇头,“三年未见,你好好与贵妃娘娘说说话吧。” “昭然姐姐——” 行至御花园时,身后突然传来阮释琼软软糯糯的声音。玉歆玲回头,刚好被他扑了个满怀。 “昭然姐姐昭然姐姐,方才有个跟你一样喜好穿青衣的哥哥让我给你带这个东西。”阮释琼扬起背在身后的小袋子,自袋中取出一个轻巧的盒子来,抬头一脸邀功,“你看,好漂亮的盒子。” 玉歆玲半蹲下来,轻刮他的鼻尖,“琼儿喜欢这个盒子吗?” 阮释琼不住地点头,眼中星光闪闪满是期待。 “那待我回去打开拿出里边的东西就把盒子送你好不好?”说罢牵着一脸亢奋的阮释琼一路回到了秋行宫。 “呃——”好吧,这么漂亮的盒子里竟然只是一条别致的青色腰封,想起应风说昨日西隽五殿送来一盒东西,盒子倒好像与这个相似,便寻来。 果真是同个系列的盒子,只一个雕的凌霜傲梅,一个雕的秋菊迎霜,至于盒面上的雕刻,倒似乎与四周的图案不同。 阮释沐眸中有光,摇着玉歆玲的手臂嚷嚷着姐姐我要。玉歆玲无奈,打开昨日那一盒,竟是一套青璃嵌银的饰品,轻巧怜人,灵气十足,倒是惹人得紧。 “好啦,盒子就给我们琼儿收藏吧。” 阮释琼抱着盒子不住地点头,拍了拍小胸脯一本正经道,“姐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存放它。”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个哥哥说以后每天未时三刻,到宫前苑的竹林里去拿好东西给姐姐你。” 御花园也叫宫后苑,一般供后宫女子游玩赏乐,外臣不得无故前往。宫前苑则不同,此地离后宫尚有距离,多为皇子文臣武将散心之所,然,因其在皇宫之内,寻常官员鲜少闲着没事去那走动,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那岂不是…… “哦?琼儿怎么这么好说话呢?”玉歆玲眼眸弯弯的,透着一股子狡黠。 “怎么可能!我可是尊贵的皇子,”阮释琼头一抬,一脸骄傲,“是那个哥哥许诺,说只要每天帮他送礼物,他就每天给我带不重样的好东西,本皇子看他可怜,才勉强帮忙的。” “是吗,”玉歆玲凑过去,掐了掐阮释琼肉乎乎的小脸,笑道,“难怪琼儿身上一股子桃花的甜味,可是人家送了你桃花遇?” “我……我这不是,鲜少碰宫外那些小摊贩制作的甜味嘛。”阮释琼小嘴微微抿着,“本皇子,就是图个新鲜。” 玉歆玲笑逗了他好一会,见日影偏斜,该是申时初了,便唤应雪备些茶点,阮释琼舍不得离开,铺着宣纸在书桌上认真地写着什么,偶尔小手一拈就是一口糕点…… 玉歆玲斜躺在美人卧上,闭眸细思着,自从那日见到温蕲烨后,她的噩梦也变了,她梦到的不再是血肉模糊的脸,而是慢慢的变成了温蕲烨的模样,这二人的身形重叠在一起竟出奇地刚好,只是,那些梦,像是一段记忆,却似乎并不属于她。她自小活在这深宫里,父亲很久才会给她寄来一封书信,或是告诉她一些处世之道,或是寥寥数语,却从未来看她一眼。父亲长什么样呢?不知道呢,已经想不起父亲是怎样的了,已经想不起她的家坐落在何处了……梦里的那些地方,究竟是哪呢?她从来没有去过呀! 第六章 态度好转,感情升温? 温琮之看着近几日每天乐呵得宛如zz的温蕲烨,只觉头疼不止,“五弟,你又在做什么?”看着温蕲烨乐呵乐呵地雕刻着的盒子,以及桌面上那几个刚刻好不久的模样别致的盒子,温琮之有些无奈。 “啊?我还没跟你说吗?”温蕲烨抬头愣了一下。 “说什么?” “皇兄,我遇到我梦里的那个姑娘了,我要加把劲,把她娶回西隽去,省得我日思夜想的。”温蕲烨细细打磨着盒子的棱角,使它碰起来圆滑些。 “这就遇到啦?”温琮之显然没有相信他,“你别是看人家姑娘好看就一时兴起。” 温蕲烨闭起一眼细细地比对盒子是否平整,“我哪是那种一看漂亮姑娘就挪不开眼的人呐。” 顿了顿,他又道,“皇兄,我们是何时回西隽啊?” “百花节乃是銮阳的大节日,一般外使都是三月廿三、廿四到,直至四月初才回国复命的。” “啊?那我到时可以留下来多住几日吗?” “……不可能,”温琮之果断拒绝了温蕲烨,“你是个什么性子我难道不知道?把你留在这给人家制造烂摊子?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哥,我在你眼里已经这么不堪了吗?”温蕲烨不由得停下镌刻的动作,抬头一脸受伤地看着温琮之。 “你在我眼里,一直没有改变。” “嘿嘿,那我保持得还不错嘛。” “……” 正当温琮之准备跨出门槛时,身后突然传来温蕲烨的声音,“皇兄似乎对銮阳的某个郡主尤其上心。” “五弟有何看法吗?” “手段阴狠的女人,皇兄还是小心为妙。” 温琮之微微蹙眉,“五弟此话何意?” “罢,回头再与你说,皇兄暂且不要与她联姻就好。” 温琮之走后,温蕲烨又不自觉想起玉歆玲喝醉的那晚,他攀在墙头仔细地目送应风应柳带着玉歆玲走进秋行宫后,才放心地跃下墙头。 早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阮荻儿只觉他是登徒子,上前道,“深夜窥探秋行宫,公子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在下只是担忧公主安危罢了。”他不慌也不逃,只拱手作揖,声音温柔得酥醉骨头。 “呵呵,公子倒是个有情人。”阮荻儿见他没有敌意,胆儿又大了几分,“公子可是有意我们昭然公主啊?” 温蕲烨看她似乎有意相助,又拱手道,“还请姑娘赐教。” 阮荻儿摇着团扇掩嘴一笑,“倒是个好学的。我銮阳虽民风开放,却有一点不同于他国,公子可知?” 温蕲烨心里咯噔一下,似是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阮荻儿一直仔细看他脸色,却瞧不出什么来,又继续道,“猜你也是个外来的,怕是不甚了解,我銮阳女子一向格外注重贞洁,如若不慎毁了清白,要么嫁与那毁了她清白的人,要么死。可不像西隽女儿视贞洁如无物,亦不像羌国那般对失贞女子宽容相待。” “姑娘手段,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温蕲烨笑得讽刺,“又狠又毒,只是不知,如若姑娘今夜失了贞洁,是否明日便驾鹤西去呢?” “你——”阮荻儿一甩手,显然没遇过这种不沾荤的登徒子,丢了句“不识好歹”便恨恨地离开了。 温蕲烨也不拦她,心里瞎琢磨着:这谁啊,说话这么不带脑子的?銮阳举国上下,怕是挖不出比她更蠢的吧。 正欲离去,又想:此人能在深宫里随意走动,衣着亦不差,难道是与玉歆玲交好的昭阳公主?他抬手招了一招,身后有人单膝跪地,他的语气有些生冷,似是生气了。 “去,查一查那女子是何人。” “是。” 呸呸呸,想那个蛇蝎女人干嘛,他要全心全意给他的可人儿镌刻出史上最完美的一套盒子,还要送她好看的礼物,哄得她开开心心的。 只是不知如若他知晓那些盒子都归阮释琼所有了会如何做想,大概,气的吐血好吧(?v?v?)? 第十二章 玉歆玲总感觉近来哪里怪怪的,除去温蕲烨日常给她送小礼物,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人一旦不安就总会有严肃的事情发生。玉歆玲一大早收到了一封信,随后独自匆匆地出了皇宫,得知此事的温蕲烨立即跟上她离开…… 待他二人回宫时,一切早已变了样。 温蕲烨离开的那天恰是三月的最后一天,据说他走后,那阮荻儿似乎变得聪明了,竟使连环计,生生地迫使温琮之在回国复命前向晟帝请求了联姻,晟帝大喜,拟了和亲诏书让温琮之一并带回。因温蕲烨这一别就是四天,温琮之只好留了书信与他,待温蕲烨回到驿站看到书信时,温琮之已经离去三天了。 信的篇幅甚长,自那天温蕲烨将阮荻儿的阴狠手段告知温琮之后,温琮之才着手详细查了阮荻儿此人,才知她竟有两张面孔。可到底为时已晚,阮荻儿竟使计胁迫他,温琮之无奈妥协,也成功向晟帝请求让温蕲烨暂留銮阳几天,只是信中着重说明了不许闹事…… 温蕲烨恨恨地坐下来,咬牙切齿道,“果真最毒妇人心。” “嗯?”玉歆玲一旁提溜起他的耳朵,“最毒妇人心?” 温蕲烨正欲求饶,耳朵却是一松,扭头见玉歆玲嘟囔了下嘴,“下手快了些,我似乎……不是妇人。” “无妨无妨,你说什么都对,做什么都行。”温蕲烨赶忙站起,殷勤地给玉歆玲揉肩。 玉歆玲这才坐下来,抿了抿唇,小小的腮帮又不自觉地鼓起来“哼,气死我了,一时大意中了个破圈套,害得我白白跑了四天。” 温蕲烨哄着她,突然想到什么,跑回书房里抱出了些盒子来。 玉歆玲:“……” “四天没有给你送这个了,呐呐呐,一并补上给你,好不好?”温蕲烨一脸讨好地看着玉歆玲,如果他有尾巴的话,此时也差不多该摇断了吧。 “还有几个盒子你要不一并拿来吧,这一天一个地还以为是什么呢。”玉歆玲挪着木盒,挨个儿打开来。 哎~~原来如此。 “没有了没有了,这是最后四个盒子。”温蕲烨看着玉歆玲突然的一脸恍然,眼眸也亮了几分。 玉歆玲看着趴在她眼前的温蕲烨,小手又提溜起他的耳朵,“温蕲烨,你也忒抠了吧,一整套行头竟然拆成十二份给我?” “哎哎哎~轻点轻点,耳朵要断啦,”嘴上这么说着,温蕲烨却没敢反抗,赔笑地给她捏着手臂,“我这不是初到銮阳嘛,动静又不能太大,而我,又恰好没几个钱在身上……但是,我在西隽可是挥金如土的,我很有钱的。” 玉歆玲斜睨了他一眼,却不知这美人不屑一瞥亦是风情万种,惹人得紧。 “真的真的,我真的不小气,待你嫁到西隽来,但凡你多看一眼的,我都给你买下来,好不好?” 说实话,此时此刻的温蕲烨,真真像极了春天里的动物。可天知道他有多激动,他好不容易才遇到他日思夜想的人,花了好长时间才赖得她理他…死皮赖脸地纠缠才终于换来玉歆玲勉强习惯他的触碰。 “不好,我才不嫁你。”玉歆玲哼唧地别开了头,想了想,又回过头来,“你说你,你真的是西隽五殿吗?” “是啊,如假包换。”温蕲烨不明所以道。 “啧,不像,”玉歆玲上下打量着他,“我记得你二哥,长得也是玉树临风,你嘛,你就长得一般,一副书生模样。” 温蕲烨眼眸中隐隐含着委屈,却又听她道,“不过你笑起来,还是挺养眼的,颇有几分美男的样子。” “是吗?”温蕲烨轻手轻脚地一点一点地捏着玉歆玲的衣袖,又赖着脸笑了,“那可巧了,我这人,就特别爱笑,尤其是对着我喜欢的人。” 温蕲烨说得信誓旦旦的,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玉歆玲睨了一眼他的小动作,又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幽幽的,“我不觉得我应该相信一个登徒子的话。” 温蕲烨一听急了,又跟她说起了许多,竟忘了他还有个被胁迫的二哥…… 第七章 失了分寸? “我原本以为,凭我这容颜,最差也要配像曦哥哥那样容颜的男子,哪成想遇着你这个人,若真是嫁与你,那我可真是瞎了眼了。”玉歆玲双手环胸,看着温蕲烨啧啧出声。 “啧,第一美人与第二美男配有什么好惊奇的。”话是这么说着,他眼里却有着毫不隐藏的不甘与失落,“我不管,你只能是我的。” “为什么呀?” “因为……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了。” —————— “应雪,取些别致的点心,连同那四个盒子都给琼儿送过去。”自回忆中回过神来,玉歆玲忽然想起阮释琼一贯有收藏美物的嗜好。 应雪应了声,便退下去了。 “啧,桉桉最近怎么没进宫来陪我玩呀?昭阳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玉歆玲荡着秋千,百无聊赖地晃着小脚。 “郡主与太子的婚期将近,近几日郡主一直陪同太子殿下去接待外客,好不容易闲下来了又有太子殿下带着出去游玩,神仙眷侣的日子自是美哉!”应雨轻轻地推着秋千。 玉歆玲有些欲哭无泪,“那……那我的昭阳呢?” “昭阳公主先前几日还住在静和宫中陪着贵妃娘娘,这几日,也不知跑哪里去了。不过呀,据说是陛下担忧她的婚姻大事,催得紧了把公主给吓跑路了。” “啊——好无聊啊~~”她仰头看着天,哀嚎着假意哭出声来,尔后跳下秋千。 应雨吓了一跳,“主子打算去哪?” “宫里没劲得很,走,到外边惹事去。” 麻烦总喜欢自己找上门来,这不,玉歆玲穿着最喜欢的青色轻纱宫裙,刚走出皇宫不远,就看到了一直与她不对头的阮荻儿。 “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昭然公主啊。”阮荻儿一向张扬,今日依旧穿着大紫的衣裙,可到底在美人榜是排行第四的,也不算太辣眼睛。 “……”玉歆玲像是没看到她似的,带着应雨耿直地绕开了她。 “呸!果真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阮荻儿一脸不屑,不知为什么,她对玉歆玲总有莫名的敌意,恨不得将她踩入尘埃中去才好。 玉歆玲回头冷冷地看着她,“郡主好生高贵,不还是连个爹都没有。” “你装什么装,天下人都知我爹是圣上的大哥齐王,你呢,你的爹娘是谁有几个人知晓?”阮荻儿呸了一声,“指不定还是个被家族遗弃的私生啊——” 话音未落,玉歆玲一甩长鞭抽在她腰上,打得阮荻儿在地上嚷嚷着,软糯的声音里夹杂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你以下犯上的下场。” 她一步步走过去,喜儿跪着拦在她面前,“郡主只是一时失言,求公主开恩。” “应雨。” “是。”应雨一把将喜儿拉开,点住了她的穴道。 玉歆玲走近阮荻儿蹲下来,掐着她的脸,看着她眼里的惊恐,笑道,“郡主别怕呀,难得今天我终于对你动了手呢。怎么?不敢相信吗?”她俯身靠在阮荻儿耳侧,轻声细语道,“我呀,好脾气都是装出来。” 阮荻儿似是被逼急了,她挣扎着,抬手就要扇在玉歆玲脸上,手却在半空停住了,啊不,是动弹不得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阮荻儿的声音颤抖着,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玉歆玲,甚至不明白她的手为何会动弹不得,以往的嚣张跋扈顿时不见了踪影。 “我是高贵的昭然公主啊。”玉歆玲笑看着她,“郡主忘了吗,当年我的父亲,可是为圣上打天下,与圣上平起平坐的国师啊。你自认高贵,自认血统纯正,也不过是个乱臣贼子之女,你有何资格,在我面前嚣张?” “啪——”的一声,玉歆玲一巴掌甩在阮荻儿脸上,“你不过是仗着皇后义母对你的怜悯而已,说白了不过是个只能依附他人怜悯同情存活下来的废物。”说罢,她又抽了阮荻儿一巴掌。 看了看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阮荻儿,她起身舒出了一口气,“应雨,我们走,继续惹事去。” 说罢,也不再看一身狼狈的阮荻儿,理了理衣摆就走了。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乱臣贼子?”阮荻儿趴在地上,喃喃自语着,“爹爹怎么会是乱臣贼子呢?红姑分明说爹爹是……是为国战死的。” 喜儿走过来,扶起她,声音有些哽咽,“郡主,您别这样,奴婢带您回府收拾收拾好不好?” 阮荻儿一把抓住她的手,眸中的泪终是溢出来了,“喜儿,她是骗我的对不对?爹爹他可是齐王,怎么会是乱臣贼子?” “对,公主都是骗你的,你先起来,地上脏,奴婢带你——” 阮荻儿一把推开她,“撒谎……玉歆玲从来不说假话……她……”阮荻儿崩溃地哭出声来,守宫门的侍卫远远看她几眼,不知所措地低着头,这种事可不能看,看多了,日子也差不多到头了。 “爹爹是为国战死的……”阮荻儿有些疯癫地念着,“他……他是……是为国……为国?哈哈哈哈,是了,为哪个国呢?” 她一点一点地站起来,推开了要扶住她的喜儿,踉踉跄跄地走回去。 昭阳一袭嫩黄练功服走来,看着一身狼狈小脸红肿的阮荻儿,不可思议地走过去扶住她,“荻儿,你怎么了?”虽然平日里她甚是瞧不起这个嚣张跋扈的堂妹,但看到她的惨状昭阳还是挺心疼的。 “昭阳?释悦…你告诉我,我爹他……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阮荻儿紧紧地抓着昭阳的手臂,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你竟然不知?”阮释悦不可思议地看着阮荻儿,“这……这可是皇族里人尽皆知的事儿,哦不,整个朝廷几乎都知晓此事。” 阮荻儿几欲跌倒,昭阳扶着她,“你身边的人倒是对你瞒的死死的。” “那……我爹,他……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阮荻儿的声音颤抖得连话都有些断断续续。 “唔,当年父皇登基不久,根基尚未稳固,大伯觊觎皇位已久,趁着七乱未平,起兵造反,幸好当时有国师辅佐父皇平定了江山,拿下了大伯。”昭阳仔细回忆着,尽可能将她听到的讲了出来,“后来……后来大伯似乎饮毒自尽了,大伯母也自缢随他去了。” 阮荻儿再没有了力气,头一仰就晕死了过去。昭阳摇了摇她,却怎么也叫不醒阮荻儿,无奈只好背起她,将她送回去。 喜儿又惊又怕,却也只好跟了上去。昭阳原本是瞧不起阮荻儿的,因为她一直觉得,一个乱臣之女,不配如此嚣张。可今日,她心中五味杂陈,原来阮荻儿一直不知自己的父母究竟是如何身亡的。红姑是齐王妃的贴身侍婢,她又为何不告诉阮荻儿真相,教她低调行事呢?看来,这红姑,也该还乡了。 玉歆玲躺在京郊的草地上,一脸怅然,“应雨,我刚刚,是不是过分了啊?” “主子也忍了郡主好些年了,不算太过分。”应雨跪坐在她边上,拿着芭蕉叶为她遮着阳光。 “可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要不……明日给她送些饭食赔罪?” “主子过虑了,每个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是郡主三番四次出言不逊在先,公主只是忍受不了出手教她做人罢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呢。”玉歆玲喃喃道,她的眼睛开始不自觉地要闭上,“她会不会以后心里都有个坎啊?” 玉歆玲一躺下就不自觉地要睡着,应雨自然知道这一点,“不会的不会的,谁还不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不就回去哭几天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嗯——那样最好……”玉歆玲说话的声音开始慢慢弱下来,最后竟真的睡了过去。应雨细心地给她遮着阳光,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主子就是太过于心软了。 第八章 刺客 玉歆玲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略为陌生的床上,鼻尖嗅得满屋的檀香,她有些呆愣地坐起来,四处看了看。虽是夜深,倒也不妨碍她观察这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房间。 房间倒是宽敞得很,布局也很简单,一张梨木雕花的大床,一个梳妆柜台,一张摆在正中央的桌子,一张临窗摆放的书桌……简直是一目了然的摆设,玉歆玲看了许久才认出这是天香居的梅园,特地给她自己留的梅园…… “应雨。”睡了一觉之后,睡前所有的烦恼她几乎都忘了,但此时,谁又能说她不崩溃呢。 “奴在。”应雨自门外推门而近,“主子怎么了?” “我……我的房间……”她有些欲哭无泪。 应雨四顾了房间,道,“哦,掌柜的今天大清扫呢,所以把你的东西都先挪到其他地方去了。床帐子也暂时用其他新洗好的帐子。” “真的?”玉歆玲略略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我的小宝贝都没了呢。” 应雨为她擦拭好额角的冷汗,“如今已是戌时,主子可要回宫去?” “你平日里不催我回去的……”玉歆玲抬眼看她,“出什么事了?” “应柳说,五皇子在秋行宫等你,怎么哄都不肯回去,说是发现了什么东西,非要亲自告诉你。” “琼儿?”玉歆玲略略吃惊,“这孩子倒是倔强,到底是个八岁大的孩子。” 见应雨欲言又止,她又道,“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吧,我又不治你的罪。” “今日荻郡主回去时遇到昭阳公主了,据说她一直问昭阳公主有关齐王的死因,后来昏过去了还是昭阳公主把她背回去的,醒来后说对不起主子你,几欲自缢谢罪……” “这倒是百年难闻一次,你怎么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什么事直接说了就好了嘛。” “阪卫来报,说后来不知那红姑跟荻郡主说了什么,荻郡主现在……恨透了你。” “嗯?”玉歆玲瞪大了眼睛,“又是我?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们了?” “奴不知,那红姑似乎对你有很强的敌意,这几年荻郡主的所作所为很多都是出自这红姑之手。” “齐王死的时候,我似乎还没出生了,都十五年了,我才十四岁呢……”玉歆玲托着腮,“人心可真是复杂。” 顿了顿,她起身略略整理了下衣冠,道,“走吧,我们回宫去,琼儿那孩子没等到人可是不会走的。” —————— 温蕲烨听着暗卫讲述着今日的一切,眸中是几不可见的狠厉,“你说,她为何无故欺昭然公主?” “属下不知。” “那可不就更简单了,不知最好办了,”温蕲烨突然笑了,那笑分明温润了时光,却无端让人打了个寒战,他继续道,“去,灭口。” “那……那个要与二殿下联姻的女子可要留着?” “留,为什么不留呢?”温蕲烨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留着才有戏可以唱。” 暗卫得令退下后,他扭头看向他的身侧近卫,“你去告诉晟帝,我们四月六便回西隽。” “后天就要回?公子不是还要陪昭然公主吗?”近卫有些疑惑。 “可是胥寅,我得准备好东西呀,不回国,拿什么送美人呢?”温蕲烨颇有些挫败感,他的小心肝还是挺爱财的。 胥寅点点头深觉有理,“公子不打算自己去找晟帝?” “浪费那时间干嘛?我还要陪我的未来娘子呢。你去就好了。”温蕲烨挥挥手,一脸嫌弃的样子。 “……”胥寅有些无奈,他是被公子嫌弃了吗?还是晟帝被公子嫌弃了?不知道,反正他希望是后者被嫌弃了,这样他心里好受点。 “咦,不对呀公子……属下记得二殿下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您千万别惹事,您刚刚还让暗卫去……”胥寅做了个抹脖子吐舌头的动作,“您这要是被二殿下知晓了……” “嘘,你们别说,这事办干净点还能有谁知道啊?”温蕲烨瞪了一眼胥寅,一眼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干这么点事儿都要被发现那还要你们干嘛?吃闲饭啊?” 夜还很长,有些人却注定要不安宁了。 第十六章 玉歆玲一回秋行宫就看到趴在桌子上晕晕欲睡的阮释琼,拿着斗篷给他披上,蹙眉道,“琼儿既然这么困,为什么不先回去休息呢?” 阮释琼勉强睁了睁眼睛,笑得格外可爱,“就知道姐姐会回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竟是睡过去。 “琼儿平日没这么早睡的,今日是怎了?”玉歆玲回头看向应风。 应风思索了片刻,才回道,“五皇子一整个下午都坐在这等主子回来,小孩子喜闹,怕是闷得累了。”说罢,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 “罢了,让人抬个软轿将琼儿送回去吧,他明日还得上早学呢。”玉歆玲疲倦地挥挥手。 正待她将将睡去时,一声刀剑抨击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声响越来越大,怕是有人看她不惯了。她迅速换上衣裙,也不顾披散着的长发,便打开了门来。 果真,一群黑衣打扮的不速之客正在院子里与她的阪卫对打着,应柳一见她出来,一个旋身守在她身侧,“主子,刀剑无眼,您还是回屋歇着吧。” “无妨,”玉歆玲手腕翻转间,手中竟无端多出了一条长鞭来,冷然道,“据说江湖人士,也是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呢。” 应柳见她起了打杀的兴趣,阻拦道,“芾郡主不喜您手沾血污。” 芾郡主即是谢织桉。纵是知道玉歆玲武艺不输于人,谢织桉与四美人却始终认为,玉歆玲该配上世界所有好的,一直为她挡下许多伤害,不让她的手沾染上鲜血。 玉歆玲捏了捏手中的长鞭,盯着院中越来越多的黑衣人,蹙眉不语。 阪卫到底是玉歆玲特地培养的杀手,出剑快狠准,招招致命,倒不至于落下风,应雨应雪应风皆在其中帮忙歼灭刺客。 玉歆玲突然一甩长鞭,勒住了那将要偷袭应雨的黑衣人的脖颈,手一拽便将人放倒在地,她到底是不忍心让人失望,只是制住了那人,待应雨回身将其毙命才默默收回了长鞭。 似乎是真的恨透了玉歆玲,黑衣人竟整整来了六七波,应柳向来杀伐果断,但凡离玉歆玲十步以内的黑衣人通通倒在她剑下。 玉歆玲突然想起父亲写给她的信,藏在袖子里的左手轻轻掐了一个决,悄无声息地拍出去,竟一把拍晕了十来人。 黑衣人一惊,以为来了高手救助玉歆玲,竟越发发起狠来,阪卫与应雨一干人不敢松懈,出剑的速度愈来愈快,在空中舞出朵朵剑花…… 打斗到底花费了许多时间,待到将刺客逐个歼灭完毕,已是丑时初,玉歆玲依旧站在原地,有些发愣地看着满地的尸体。 今夜来刺杀她的黑衣人着实太多,多到应柳应雪皆守到她身侧来也有些应付不来,好几次她都想助她们一把,却都被应柳阻止了。 吩咐他们收拾一下院子,玉歆玲走回屋中,将裙角不慎沾染了血污的宫裙褪下丢入火盆中去。便躺会床上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她的阪卫没有折损,她也就放心了。 玉歆玲夜半醒来,到底是睡前看了太多的血腥,她竟做了噩梦。 她有些半梦半醒地躺着,模糊中感觉有人轻柔地为她拭去额上的汗珠,那人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在黑夜中带着丝丝蛊惑,“睡吧,我在呢。” 也许是那人的动作过于轻柔,又或许是那人所给的安全感足够大,玉歆玲竟真的安心地闭上了眼眸,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温蕲烨迷恋地轻抚她的睡颜,“不怕,那些要害你的人,我已经派人去清查了,你只要好好地,每天开开心心地玩闹,就足够了,我会为你清除所有一切的威胁。” 而他的身后,有一灰蒙蒙的光束一闪而过,飘向那不知名的远方…… 第九章 是你回眸的样子 玉歆玲一觉醒来已是巳时末,空气中有微甜的花香,清幽得昨夜的刺客似乎是一场梦。待玉歆玲洗漱完走出内殿,却见下早学的阮释琼趴在外殿的圆桌上认真地写着什么。 玉歆玲想了一想,才忆起昨夜阮释琼还没有说要给她看什么呢。只是到底不忍心打扰他完成课业,玉歆玲悄然坐在不远处,吃着糕点瞎想着。 阮释琼眼角余光瞥见玉歆玲兜悠着小腿晃呀晃的,放下笔回头蹙眉,“姐姐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琼儿太认真了,姐姐不舍得打扰。”玉歆玲微微斜倚着,虽是对阮释琼说着话,眼却是看着桌上的糕点的。 阮释琼有点气闷,鼓着腮帮子走过来,“姐姐不好奇我要给你看什么吗?” “好奇啊。” “那你怎么不问我?” “我不问你就不给了吗?” “……对,你再不问我,我就不给你知道了。” “唔,这样啊,”玉歆玲一脸恍然大悟,然后在阮释琼期待的目光中,挑衅地来了一句,“那我就……不看了嘛。” “姐姐你太过分了,”阮释琼果然一脸受伤,偏生他生得粉雕玉琢,如此一撒气,倒更是可爱了。 玉歆玲忍不住出手捏他的脸,哄道,“好好好,姐姐错了,琼儿要给姐姐看什么呀?” 阮释琼到底还是个孩子,一听玉歆玲终于如他所愿问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顿时笑得眯起来了,道了句姐姐等着,就跑到桌边,从地上的大袋子里拿出玉歆玲无比熟悉的盒子来。 玉歆玲也在这时才发现桌边有个大袋子,看着这些盒子,又看了眼阮释琼。 阮释琼以为玉歆玲觉得他没收藏好,急忙解释道,“姐姐不要误会,琼儿有好好保管这些盒子的,就是刚巧有个大袋子,能一下子全都兜住,琼儿才勉强用袋子的。” 玉歆玲托腮含笑看着他似乎在用盒子拼着什么,“无妨啦,反正都送给琼儿你了。” 片刻过后,阮释琼看着那十二个盒子上盒面拼出的图样,扭头招呼玉歆玲,“姐姐你看,这些盒子的上盒面拼在一起,刚好与你回眸的样子有九分相似,那个哥哥可真是有心了。” 玉歆玲微微一愣,盒面组成的图样确实是她,这温蕲烨倒确实是有心了,难为他为了这几个盒子精心雕刻了好些日子,或许上次拧他耳朵不太好……又转念一想,呸呸呸,拧的就是他,抠死了,一整套行头非得分成十二份送给她…… 想着想着,玉歆玲不由得笑了,“他倒是细致。” 也许是因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阮释琼的看法与玉歆玲几乎一致,他托着肉乎乎的下巴,点头道,“细致是细致,就是抠了点,哪有送礼物每次只送这么一点的?这谁家女孩子要他啊?” 玉歆玲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毕竟人家是西隽五殿,非我銮阳人,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带多少钱来,肯定不方便啊。” “他开口要不就有了嘛。太子哥哥说了,我们要尽可能纵着外客,要让人家感受到我朝的热情好客,这样我们銮阳才可以更好地发展下去。”阮释琼叉着腰,似乎因为记住了阮释沐的话而格外自豪。 “是是是,琼儿果真聪慧过人,竟然记住了太子哥哥的话,”玉歆玲轻捏他的鼻尖,“可毕竟人家是外使,脸皮再厚,也没可能开口就要买昂贵的物什嘛。你想啊,有外人拿你的钱买东西送你姐姐,这样的人,你会要他如愿娶得佳人吗?” “……好像……不会”阮释琼揉着小下巴点头道,“那本皇子就暂且不追究他抠了。” 玉歆玲笑逗他,却忽然惊觉,她为什么要给他辩护?天呐,她怕是瞎了眼了吧。 第十章 “打劫” “义父——” 门外传来玉歆玲的甜甜糯糯的声音,晟帝阮措一个手抖,差点把手中的九凤琉璃盏摔破,下意识地要把什么藏起来,但为时已晚,玉歆玲一把推开门走进来,带着甜甜的笑。 晟帝将手中的琉璃盏小心地放下,单手背在身后,回过身来故作严肃道,“是玲儿啊,这会儿怎么不陪昭阳她们闹了?竟跑到我这来了。” 言下之意,不过是想说,小祖宗,你赶紧去陪她们玩吧,别来朕的私库啊……晟帝的内心是无比心惊胆战的。 “玲儿近日来寻不得一物,特来问问义父。”玉歆玲故作听不懂他的话语,俏皮地朝他眨巴着大眼睛。 晟帝看着她俏皮可爱的样子,几乎下意识就要来一句你要啥义父都给你,好在他及时惊醒,撇开不看玉歆玲的眼,紧张得有些结巴,“什……什么东西?” 玉歆玲背着双手,斜了斜身形往晟帝身后看,小心翼翼地试探地开口,“玲儿就是想,问义父,要那幅慧能大师亲手绘的……《盼长堤》。” “……”晟帝几乎下意识地护在那幅真迹前,警惕地看着玉歆玲,声音颤抖得似乎快要哭出来了,“别……别的……不可以吗?” 玉歆玲很认真地考虑晟帝的话,片刻后摇了摇头,道,“其他的画幅没有这幅《盼长堤》来得韵味,山水画嘛,玲儿独爱慧能大师的这一幅。” 晟帝这下快要哭出来了,“平日里也没见你要日日看着它啊!今日为何就突然完了?” “平日里玲儿的书阁一直没位置再多挂上这一幅,刚巧这些日子桉桉要走了我的一幅字画,这下墙上又有空隙了,怪不好看,”玉歆玲回忆着她那整整齐齐挂满了字画的墙突然空了一处,似乎有些遗憾,又看向晟帝,笑魇如花地说道,“但是,玲儿突然想起了这幅垂涎已久的《盼长堤》,刚刚好就可以放在墙上那个位置上。” 晟帝这会有点绝望了,他给自己找了个什么儿媳妇啊,平日里舞刀弄枪就算了,现在突然要走了玉歆玲的一幅字画,这这这,这不是在坑他吗…… “义父——”玉歆玲撒娇地扯着阮措的衣袖,“人家从小没求过你什么,人家这次,就只是要你一幅画嘛……” 阮措突然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得了吧,还敢说从小没求过我什么,你哪次来跟我要东西不是这么说的,啊?还敢说没求过我?” “那……那我这次给你跪下?”玉歆玲作势就要跪下。 晟帝一把拦住她,“别别别,不敢不敢,义父年纪大了,受不起你这一跪,你留着跪仇人吧。” “你看看你看看,我真打算求你了你又说不要不要的,下回又说我每次都这么说……都三十几岁了,还这么矫情。”玉歆玲瘪了瘪嘴,语气十分的嫌弃。 晟帝一时无言,却听玉歆玲又道,“我要《盼长堤》~~~” “……” 良久,晟帝终于忍痛割爱,含泪将身后的《盼长堤》送到玉歆玲手中,像极了老父亲要送女儿出嫁,千叮咛万嘱咐道,“你一定要……要……要好好待它。” 玉歆玲一把接过字画,嘟囔道,“知道啦知道啦,磨磨蹭蹭的,跟个大姑娘似的。” 尔后竟欢天喜地地风一样地跑了……跑了…… 晟帝捂着心口蹲在地上,极其不舍地看着玉歆玲跑出去的背影…… 常喜自外走进来,看着蹲在地上捂着心口发呆的阮措,赶忙走过来扶起他,“哎哟我的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蹲着捂心口啊?来,老奴扶您起来。” 阮措蹲得久了,腿麻得无法伸直,扶着常喜踉跄地站起来,嘴上还在喃喃道,“朕的真迹……” 常喜想起方才玉歆玲抱着字画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玉歆玲小孩子心性就罢了,晟帝也好胡闹,这一大一小的一见面就得折腾,“陛下莫念叨了,待明后年昭然公主出嫁了,这字画,不还是能回到您手上吗?” “可万一,她带了一起出嫁,那朕这一辈子,怕是都看不到这幅真迹了。”阮措依旧沉浸在悲伤里不可自拔。 常喜日常开导阮三岁,“昭然公主向来好说话,待她出嫁之时,您哄哄她,问她要了字画作留念,她一个心软,不就给您了吗?” “哦?甚是有理啊哈哈哈哈哈!常喜啊常喜,这些年来,朕没白疼你哈哈哈哈哈哈。”阮措不老的娃娃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越想越觉得常喜说得有道理,这样看来,要想办法把那死丫头嫁出去了,到时候………嘿嘿嘿…… 在书阁中挂画的玉歆玲无端觉得后脊背发凉,想来是春季气候无常,要吹冷风了吧。 “你也真是了不起,每次跟父皇要东西都能要得到。”昭阳托腮坐在她身后不远处,羡慕的啧啧出声。 “那可不,你们向来说我脸皮子厚,我不得顺应一下你们的心思?”玉歆玲满意地看着这一大幅画,真好看,又满意地点了点头后,才顺着精致的小阶梯走下来。 昭阳见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骂了一句“臭不要脸的。” 玉歆玲也不怪,忽而一拍掌心道,“唔对了,桉桉五月中旬就要成为我们的嫂嫂了呢,还得给她备些礼呢!”她转了转眼珠,有些闷闷的,“又是要我出钱的宴席,啊——难道这就是人生吗?” 昭阳“噗嗤——”一声笑了,啐了她一口,道“桉桉与二哥的喜宴,你可给我大方点。” 玉歆玲趴在桌面上,可怜兮兮地看她,“悦悦,你也知道,自去年年末以来,人家的店铺,生意都有点……嘤嘤嘤。” 昭阳看着她出神入化的哭戏,啧啧称奇道,“你不去当戏子简直太可惜了。” “人家是真的……嘤嘤嘤……” 昭阳没忍住,掐着她的小脸,道,“少来,你名下的店铺都快开满銮阳了,还敢哭穷?” “嘤嘤嘤——”玉歆玲又嘤了几声,突然一收,朝昭阳甩了个媚眼,娇笑道,“那可不,穷人都是小气小气的省,富人都是大大方方的抠。” “???”昭阳额角几乎快要暴起青筋,“所以呢?” “所以,所以人家,人家特地给桉桉准备了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呢呵呵呵。”玉歆玲捧着小脸一脸的求生欲。 “知道就好,都快及笄了还一直胡闹,当心嫁不出去。”昭阳戳了戳她的额头,半责半嗔道。 “好嘛,我知道了嘛。”玉歆玲护着额头嘟囔道。 “知道什么呀?你俩聊什么呢?”门外传来谢织桉的声音。 昭阳故作大声道,“哟!这不是……这不是咱未过门的二嫂嫂吗?” 玉歆玲亦故作大声道,“哎哟喂,那可不,这身段,这气质,这容貌,也只有我们未过门的二嫂嫂才能有啊!” 谢织桉:“……” 玉歆玲慵懒地靠着昭阳斜躺在长椅上,“二嫂嫂不陪着我们二哥哥,来我们这酸臭的书阁干什么,这儿呀,味儿冲!” 昭阳看着她,蹙眉道,“玲儿这话可不对,这日子太甜了呀,容易甜掉牙,来我们这书阁里闻闻酸臭味,就不容易甜掉牙了。” 玉歆玲一脸恍然,“哦——原来是这个理啊,我就说嘛,二嫂嫂怎么来了呢。” 昭阳点点头,一脸欣慰,“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哼?活——腻——了?”谢织桉揉了揉拳头走过来。 玉歆玲与阮释悦一个机灵,一把从长椅上跃起就自窗户跳出,迅速跑出了书阁,谢织桉则在后头疯狂追赶着,不过一会,秋行宫便弥漫了少女的笑声…… “我的天……不跑了……不跑了……”玉歆玲扶着梧桐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把朝谢织桉摇着手。 不远处,昭阳直接躺在草地上,嚷嚷着,“谢织桉,你简直疯了——抢了我二哥还来这样折腾我,等我休息完,我铁定揍趴你。” 谢织桉扶着院中央的圆石桌,亦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跑累了就躺下,阮释悦你当心屁股变大,到时候江湖人认你,可就是看谁屁股大哈哈哈哈哈。” “你——”昭阳气指着谢织桉,“嘴巴这么坏,要不是我二哥要你,看谁敢收你,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欺负我二哥仅有的两个妹妹,你……你简直是……没良心。” “略略略,你二哥还就是喜欢我了怎么着?我就是欺负你怎么着?你要哪天跟玲儿一样可人,我指不定我还真就疼你几次呢!”说罢,二人齐齐看向玉歆玲。 玉歆玲还扶着梧桐树边喘着气边笑昭阳,“啊哈哈哈,昭阳好好躺着,以后行走江湖就好认多了哈哈哈。” 昭阳:“……” 谢织桉又笑开了,忍不住又噎昭阳,“你看看人家,怎么笑怎么好看,你看看你,一笑就是一血盆大口的。” “还敢说我,你一笑跟要吃人似的,能好看到哪里去?” “啧啧,人家好歹是美人榜排行第三的嘛,哪像你,排行第七,啧啧啧,你看看你二哥,美男榜第一,再看看你其他的兄弟,个个帅气迷人,就你一个姓阮的排到天边去了还敢说我笑得跟吃人似的,得了吧你。” “都这么大了还在乎这种小孩子才在意的排位,幼稚。” …… 俩人在院中一站一躺地互怼着,玉歆玲唤应风端来茶点,招呼二人吃点东西少贫嘴,谁曾想,吃个东西都能让这俩人斗起来……玉歆玲无奈,只好加入“战争”,以战止战…… 结果可想而知,三人又一起闹了起来。 第十一章 御史大人家的千金 今天的晟帝那是欢天喜地得呀,前几日刚看好了二儿子的婚期,今日早朝,户部尚书以及礼部尚书齐齐上奏了有关太子太子妃婚礼的座位图册、流程安排等安排,晟帝想象着儿子娶妻的场面,越想越开心。 然,御史大人走出队列跪到中央来,“臣有一事,求圣上相助。” 阮措挑眉看着一把年纪佝偻着腰的御史大人,“哦?爱卿有何难处?” “臣有一女,现已二十有二,却仍在深闺之中,还望圣上仁慈,为小女寻得一门亲事。” “这个……”阮措有些为难地看着御史,“此事还是稍后再议吧。” 御史似乎早就知晓阮措会拒绝他,又道,“圣上曾说会应允臣一件事,不知此事可否是请求陛下为臣的女儿寻一门亲事?” “呃……”阮措摸了摸鼻尖,知晓此事是过不去,扫视了一下文武百官,阮措突然灵光一闪,“朕想起来,朝中尚有几个未婚配的官吏……” 下首站着的几个未婚配的官吏几不可闻地抖了几抖,下意识把头埋得低低的,就盼望着阮措别看到他们。 “光曦——”阮措一把将目光投向站在宰相身后的江光曦,笑得像一只狐狸。 “陛下不可,”江光曦当即跪下,铮铮有声道,“臣——断袖。” 满朝一片哗然,四处窃窃私语起来。阮措威胁地眯了眯眼,“当真?” “句句属实。”江光曦看上去甚是镇定,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眼光,“陛下难道从没想过,为何光曦早已弱冠却未娶吗?臣,确是断袖。” “……”阮措半信半疑,但想来,让江光曦娶了御史之女也的确是他不厚道,便放过他吧,阮措又看向武官最前首,“浩远——” “陛下不可。”齐浩远亦当即跪下,全不顾御史在一旁气闷着。 阮措甚是无奈道,“你又是为何?” “臣……臣,有隐疾。”齐浩远毕竟是个武人,着实想不出什么借口来,憋了好一会才想到了一个。 阮措似乎震怒了,一把拍下扶手,喝道,“混账,朕不是说过,无论是招奴才还是招官,都要没病没灾的吗?啊?都当朕的话是耳旁风?” “臣等不敢。”满朝文武皆惶恐跪下。 齐浩远却依旧不卑不亢地跪着,“陛下误会了,臣这隐疾,只与……只与夫妻生活有关……” 齐浩远编得自己都不敢相信,却强作镇定地看着阮措,阮措揉了揉眉心,为了不娶御史之女,这些臭小子一个断袖一个有隐疾的,接下来几个还不知道会折腾出什么借口来,真是半点都不懂得为君分忧啊。 良久,晟帝挥了挥手,“都起来吧,别跪着了。” “谢皇上。”众官员松了一口气,心下依旧还在为方才所发生的事而感到震撼不已,御史仍倔强地跪在殿中央。 “徐青……”阮措又看向站在文官队列中间的徐青,毫不意外地又是那句“陛下不可”。 许久,阮措长叹了一口气,满朝文武也就这么七八个未婚配的官吏,如今一问,个个都有理由……当皇帝好难啊,还是寻个日子找个由头把帝位传给太子吧…… 阮措一脸遗憾地看向御史,御史早已气得直抖,脸黑得跟锅底似的。阮措又叹了口气,“爱卿,你也看到了,朝中上下,并无令千金的良配。” 御史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岁,颓然道:“老臣谢陛下相助。”说罢落寞地退回队列中去了。 …… 一待退朝,今日朝堂所发生的奇闻便迅速传遍了后宫。 玉歆玲与昭阳二人兴起聊着此事,逗得哈哈大笑。玉歆玲笑着笑着,突然道,“你说,这御史的女儿究竟是哪般模样,竟让满朝文武避如蛇蝎?” 昭阳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道,“我不知,我也是近日来才回的京城,对这些官家小姐并不熟悉,也懒得与她们打交道。” “桉桉在就好了……”玉歆玲戳着桌面,“她认识的人多,一定知道御史之女是何等模样。” “别想她了,”昭阳直接躺倒在圆桌周围的草地上,五指张开比对着太阳,“她下月要嫁与二哥,这会还在母后宫中听道呢!” “不就是成为太子妃嘛,那么讲究作甚,自在多好。”玉歆玲瘪了瘪嘴。 昭阳当即向她丢了几根草,一脸恨铁不成钢,“si不si傻啊?桉桉以后可是要像母后一样掌管后宫的,若像你一样没心没思,估计没俩天就得被玩死。” “这么复杂吗?”玉歆玲一脸懵。 “你真的活在深宫中吗?”昭阳一脸怀疑地看着她,“你没发现每年都有嫔妃争宠,奴才仗势?你没发现母后每年都处理掉好些嫔妃奴才?” 玉歆玲缩了缩脖子,“没……没有。我在后宫日常几乎都是陪母后说笑,偶尔遇着哪位娘娘了就跟人家说说话,然后就带着应雨她们去玩什么的……其他的……我……我没发现……” 昭阳顿时服了,“你可真厉害,这样都能在后宫里好好活着……” 玉歆玲吐了吐舌头,“这不是有人罩着嘛。” 昭阳斜睨了她一眼,突然想起一事,道,“对了,那晚刺杀你的主谋我查到了,是阮荻儿身边的红姑,前齐王妃的侍女。” “又是她?”玉歆玲都有些难以置信了,她自问从未得罪过红姑,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她,这红姑怎么就对她敌意这么重呢? 昭阳点了点头,“嗯,不过很奇怪的是,刺杀你的当晚,红姑就在自个儿的房中暴毙身亡了,据说是死不瞑目。可惜了,还没问出她为何憎恨你!” “怕什么,不还有个阮荻儿吗?”谢织桉自树上跳下来,险些踩着昭阳的衣摆。 “桉桉,你来啦。”玉歆玲一看她就笑了起来。 “嗯,我来啦。”谢织桉照例揉了揉玉歆玲的头,“只要阮荻儿还活着,我们就能知道红姑为什么对你抱有敌意了。” “那我去把阮荻儿抓了严刑拷问?”昭阳躺在草地上手脚并用,声色并茂。 谢织桉恨不得踢她一脚,“你傻啊?把她抓来问了以后呢?让她去找母后哭诉?” “是喔……”昭阳抚着下巴,突然醒悟道,“咦~桉桉,你改口得可真快啊哈?”说罢一脸戏谑地看着谢织桉,“这声母后叫得可真顺溜啊……” 谢织桉小脸俏红,睨了昭阳一眼,却听玉歆玲道,“好啦好啦,先不要说这个啦。” “怎么啦?”谢织桉与阮释悦齐齐看向她,一脸疑惑。 “嘿嘿,桉桉可知道御史大人的女儿究竟是哪般模样?”玉歆玲一脸笑意地看着谢织桉,眼眸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对对对,差点忘了正事,那姑娘究竟是长什么样啊?”昭阳亦是一脸亢奋。 “怎么啦?好端端的,好奇这个干嘛?”谢织桉一脸茫然地看着突然亢奋的二人。 “你不知道今日朝堂发生的事吗?”玉歆玲有些惊讶地看着谢织桉。 “不……不知道呀,我一直在凤鸾宫待着,哪里知道啊?”谢织桉是绝不会承认自己在阮释沐前往凤鸾宫向皇后问候时落荒而逃。 见她是真的不知晓,玉歆玲与昭阳毫无配合地七嘴八舌地给她讲了起来…… 谢织桉也不顾什么矜持,哈哈大笑起来,“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哈哈哈哈哈。” “所以,桉桉,御史家的千金到底是长什么样啊?”昭阳推了推她,催促她快些说。 谢织桉也笑够了,回想了一下,道,“膘肥体壮,虎背熊腰,饭量大如牛,力道猛如虎。” 玉歆玲与昭阳此时有些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又听谢织桉道,“不过,銮阳向来美人如云,鲜少有丑者,这御史千金长得倒还是可以的。” —————— 午后,南城门。 温蕲烨牵着玉歆玲的手,“玲儿,此去一别,你可会想我?” 玉歆玲抽出手,“想你有什么用?” 温蕲烨又牵上她的手,“有有有,有用有用,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玉歆玲再次抽出手,“那行,如果你能给我二两月光五两晒干的雪,我以后都想你想到骨子里去。” 温蕲烨牵住她的手,“你怎么连刁难我都能这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娶回家去。” 俩人站在城门,一个一直在牵手,一个一直在抽手,倒是一道惹人笑的风景。阮释沐突然想起不日前与温蕲烨的彻夜长谈,如果玉歆玲喜欢,他倒是很乐意让温蕲烨来当他的妹夫。此人虽然平日里看着赖皮赖脸放浪不羁,但其远见与格局,是阮释沐无比欣赏的,此人,配得起玉歆玲。也正因为如此,在温蕲烨提出向玉歆玲告别时,阮释沐大方的遣人去请玉歆玲出来与他告别。 临走前,温蕲烨又张开双臂,看着玉歆玲笑着挑眉道,“玲儿,快,投到我的怀里来,我俩抱一抱,再来个离别前的定情之吻。” 玉歆玲瞪了他一眼,微微侧身让出身后已经亮出了三分雪白剑身的应柳。 “呃……”温蕲烨摸了摸鼻尖,又笑了起来,“无妨,你尚未嫁与我,难免不好意思,”又凑到玉歆玲跟前,“你可以多试几次,以后就不会不好意思了。”说罢又迅速推开来,果真看到玉歆玲身后的应柳默默拔出了剑身…… 胥寅“噗嗤——”一声笑了,察觉到温蕲烨瞪他,又偏开头故作严肃地看风景。 温蕲烨磨磨蹭蹭地跟玉歆玲搭着话,“玲儿玲儿,你其实也可以不用太想我的,”不顾玉歆玲看智障一般看着他的眼神,他指了指一旁的阮释沐,“待下月释沐兄大婚,我必会再来看你的。” “……”玉歆玲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多自信,无奈叹了口气,又好奇地问道,“你此去到西隽,需要几日?” 温蕲烨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我带这几个侍卫一路轻功回去,也就七天路程,若是似我二哥那样,怎么着也要小半个月,怎样,我比较快吧?” 在他一脸期待夸奖的表情中,玉歆玲默默点头道了一句,“嗯,挺快的。” 惹得温蕲烨一阵欢呼,胥寅不忍直视地别开了头。 磨蹭了许久,温蕲烨终是骑上了马与众人告别,随后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玉歆玲,踱着马一点一点地往前去…… 第十二章 赔礼 同个午后,不同于玉歆玲与温蕲烨南城门的小闹剧,江光曦站在御史的府门外,展扇无奈地苦笑着,却也不走,只是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候着,身后的两个奴仆之间有一个红木镶金箔的大箱子,单看箱子,就知价值不菲。 齐浩远远远走来,就看到一边苦笑一边摇着扇的江光曦站在御史府门前,身后是两个守着箱子的奴仆。他快步上前来打招呼,“光曦,你也来啦?” 江光曦转过头来对他温和一笑,无奈道,“是啊,心里怪过意不去的,特来向御史大人赔罪。” “所以,你这是被拒在门外了?”齐浩远看了看紧闭的府门,又看了看江光曦,“难为你了。” 江光曦正想回他什么,却见齐浩远几步走到那门前,尔后对着那厚重的大门一顿狂敲,府内的人受不住了,有下人赶忙开了门,探出头,道,“敲什么敲,我家大人今天不见……”话未说完,那奴仆看着齐浩远停住了话语,又笑道,“原来是大将军啊,奴才失礼了,我家大人说了,今天不见客,将军还是请回吧。” 齐浩远却不管,喝道,“告诉你家大人,今天他要是不出来,本将军就砸了这府门。” 那奴仆也是欺软怕硬,见齐浩远不似江光曦那般好说话,赶忙应了几声是,就跑进府中通报去了。 不过一会,御史就黑着一张脸走出来,齐浩远走过去,道“多谢御史大人肯出面相见,齐某是与光曦是特地来向您道歉的。” 御史冷嗤了一声,“齐将军的赔礼方式可真是绝无仅有啊,还要砸老夫的府门。” 江光曦上前来,解释道,“御史大人见谅,实在是因为见不着你才出此下策。”又转身示意奴仆将箱子抬过来,打开箱子道,“这是光曦准备的一点心意,还望御史大人不要怪罪光曦今早在朝堂上的不敬。” 御史扫了一眼那箱中罕见的珠宝古董,又看了一眼光曦,“你倒是有诚意。” 江光曦正欲松一口气,又听御史冷道,“可本官要这个诚意有什么用?” 齐浩远轻拍江光曦的肩膀,看向御史,道,“御史大人的意思,齐某也明白,无非是想为秦小姐寻得一门亲事,齐某不才,手中好歹掌握着我朝的虎符,大人如若不介意,不若让秦小姐寻个时间到军营中看看,三军中不乏有功名显赫之辈,或许能在其中寻得秦小姐的良配。” 御史越想越激动,颤抖着胡子,抓着齐浩远的手腕道,“当真?” 齐浩远点头,一句当真,像是给御史吃下定心丸一般,御史激动地眼眶红红的,连连说了几声好…… 临走前,江光曦拱手作了一揖,道,“还请御史大人收下光曦的赔礼,否则,光曦心中难安。” 御史与他推辞了几句,见他执着,只好唤奴仆将箱子抬进府中去了。 告别了御史,齐浩远一把搂过江光曦的肩膀,戏谑道,“没想到啊,光曦和我想一块去了。” 江光曦一脸惭愧,“哪里,还是齐兄想得周全,光曦也只会用身外之物来赔礼罢了。” 齐浩远取笑了他几句,又道,“你在朝堂闹得这么大,回去可还好?”齐浩远一想起江光曦那个顽固死板又苛刻的爹就忍不住抖了一下。 江光曦摇了摇扇,笑道,“还好还好,父亲只是拿书卷砸我,也没砸着。” “你父亲倒是对你越来越宽松了。”齐浩远想着这些日子以来,无论江光曦做错了什么,江父都很少再罚他去跪祠堂什么的了,不禁有些不可思议。 “他呀,现在卯足了劲儿要给我寻个娘子,今早被我这么一闹,连媒婆都懒得上门来了,我也乐得清闲自在。”江光曦笑道,眼中却隐有落寞。 齐浩远并未注意到他的变化,笑道,“光曦果真厉害,走,哥带你喝酒去。” 遂与江光曦勾肩搭背向酒楼走去。 齐王府中。 阮荻儿坐在书房中,手里捏着一纸信,眸中闪烁着泪光,喃喃自语着,“琮之,我也想一直陪在你身边,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可是我能怎么办啊?喜儿去查了红姑的死因,是玉歆玲……是她,她杀害了我唯一的依靠……我恨她,她分明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红姑哪里得罪她了?每次我与她发生口角,回府之后都是红姑劝的我……” 她趴在桌上呜呜地哭着,手里依旧捏着那封写着寥寥几字的信,“我不是故意让你失望的,琮之……”忽而,她又抬起头来,胡乱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又仔细地看了看信中的内容,“是不是……是不是我还向以前那样你就还是会爱我?我……对,我得给他回信,告诉他,告诉他我改,我以后不闹,我乖乖的,我只要他爱我就好……”说着说着,她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喜儿从房外端着糕点走进来,见她还在哭,取出丝帕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安慰道,“郡主莫要哭了,脸都要哭花了。” “喜儿?”阮荻儿抽抽噎噎地哭着,又咧着嘴要笑,“琮之的信上说,只要我……我乖乖的,向以前一样,他就还是会爱我,对不对?” 喜儿随便瞥了一眼信中的内容,随即笑道,“是啊郡主,二皇子便是这个意思呢。”随后又微微偏过头去,眼中似是欣慰,“以后郡主嫁与二皇子,该是很幸福的。” 她不偏头还好,这一偏头,阮荻儿却正好看到了她脸上的巴掌印,一把拉住她,“你的脸怎么了?谁打了你?” 喜儿似乎没反应过来,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下意识捂住脸,“奴婢没事,来的时候撞到门边了。” “我不信,这分明是被人打了一巴掌。”阮荻儿拉着她不放,“告诉我,是谁?” “奴婢……奴婢……”喜儿似乎不敢说,眼眶急得红红的。 “不怕,无论是谁,我们迟早跟他算回来。”阮荻儿安慰着她,“你尽管说吧。” “郡主不可啊……奴婢……奴婢不能伤了您和昭然公主的和气……”喜儿猛得伏首,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哭腔。 “玉歆玲?又是玉歆玲……”阮荻儿坐回凳子上,气狠狠道,“红姑在时多次让我莫要跟她伤了和气,可她三番四次地刁难我的人,究竟是几个意思?还真以为她高我一级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郡主息怒,气坏了不值得……”喜儿拉着她的衣袖,泪汪汪的双眼衬得她楚楚可怜的。 “她为何刁难你?”阮荻儿到底是讲道理的,此时才想起还不知玉歆玲为何刁难喜儿,便又看向她问道。 喜儿垂眸,贝齿轻咬了咬殷红的下唇,“奴婢……”话还没说,她的眼泪便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哽咽道,“奴婢去皇后娘娘那里拿郡主的婚期吉日时……路过了御花园,听到……听到……”她似乎伤心得说不下去了,抽抽噎噎地,又道,“听到昭然……公主说……说……此番除掉了母亲……就是断了……断了郡主的一膀一臂……奴婢凑过去听……还没听到几句,就……就被公主身边的姑娘发现了……奴婢想问公主为何……为何杀害母亲,公主她………她……她却矢口否认,还打了奴婢,说……说奴婢……说奴婢以下犯上……” 阮荻儿越听怒气越大,当即一拍桌站起来,喝道,“简直无法无天了,喜儿别哭,我这就进宫去找皇后婶婶,让她为我们主持公道。” 喜儿却一把拉住她,“郡主不可冲动,毕竟……毕竟我们手中并无任何真凭实据来证明公主就是杀害我母亲的凶手啊……” “可是……我们不能让红姑死不瞑目啊……”阮荻儿的眼眶又红了几分,美人眸中含泪,煞是好看,可惜眼下无人欣赏,心上人亦不在身边守着…… “不如……我们派人把此事告知与各城的说书先生,让他们将此事讲与世人听,此法虽龌蹉了些,却快得很,又能给昭然公主施压,只要我们做得隐蔽……必不会被人发现……”喜儿转了转眼珠,献策道。 阮荻儿犹豫了一小会,点头道,“行,此事交给你去办,务必办得稳妥,莫要让人发现了。” 喜儿似是一喜,服了服身,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说罢,便退下去了。屋上,有一道身影一跃离开,悄然跟随在喜儿身后。 喜儿走回自己的房间,提笔便开始写要交给说书先生的书稿,屋上的人偷偷瞄了几眼,自怀中掏出削好的炭笔和纸,也自顾自的写了起来,越写越兴起,竟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屋上人往下一看,发觉喜儿已经换上男装戴着斗笠出来了,便收笔起身,跟随在喜儿身后一同除了齐王府后门,又绕了几个胡同……眼见巷中无人,喜儿走到一处角落里,轻轻拿出一块砖块,扭了三扭那个藏在砖块后的机关,便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坑,她一把将怀中的纸张放下去,随后关了洞坑,细细确定巷中依旧无人,便放心离去了…… 待她走后,那人一把跳下来,学着喜儿的样子扭开了开关,拿出里边的纸张细细看了起来,蹙了蹙眉,将自己怀中的纸张折叠好放了进去,又将喜儿写的纸张放入怀中,仔细关了机关,就又闪身离去了…… 第十三章 初恋少女正怀春 玉歆玲回到秋行宫后有些百无聊赖,却见昭阳红着小脸跑了进来,她忍不住好奇,逗趣道,“怎么了?昭阳可是去见情郎啦?” 昭阳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又不自然地开口道,“我……我这些天,遇着了一个人,他……甚是英俊,我……” 她话没说完,玉歆玲却是听懂了,一脸深意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宫人们说你近来早起了我还不懂,原来是见情郎去了啊……” “我……我发现他每日卯时都会独自走过宫外的东大街,我……我就去那里等着……等着跟他遇上……”昭阳羞红了脸,说着说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玉歆玲笑得贼兮兮地,“我说嘛……快说,他是哪家公子?” 昭阳懵了一会,看着玉歆玲认真道,“我还没开始查他是哪家公子,不过,他特别英俊,正所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他。” “哦?我倒要听听到底何方神圣?”玉歆玲来了兴趣,在这京城中,能让她夸上英俊二字的,也不过阮释沐、江光曦以及简书生徐胜三人而已。 昭阳也乐得与她分享此事,当即来了兴头,“他呀,特别温和有礼,那日我与他初相见时,是在前夕宴那晚,他从将军府走出来,迎着月光,正好与我相望了。” “等等,”玉歆玲一把截住她的话,“不对呀,那晚你不应该在永乐宫接受着义父义母为你挑选夫婿吗?” 昭阳嘿嘿地笑了,“我这不是后边嫌无趣,假作不胜酒力嘛,父皇就差人将我送到偏殿歇会,我看四下无人了,就赶紧溜出宫透透气去。” “……” “哎呀都被你打断了,”昭阳一挥手似乎在挥走什么,嗔怪地看着玉歆玲。 “好好好,你继续你继续。”玉歆玲无奈,嚷嚷着让她继续讲。 “这还差不多,”昭阳心满意足地哼了一声,又一脸花痴地回忆起来,“那晚,我有些醉醺醺的走过去,将将跌倒的时候,他果真拉住了我,还很温柔的笑着,对我说道,姑娘,夜深人静,当心点。” 玉歆玲睨了一眼一手捧着脸作花痴状的昭阳,已无力嫌弃她,只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跟他道了谢就走了……”昭阳一脸懊悔。 “走了???”玉歆玲忍不住戳了戳昭阳的小脑袋,“阮释悦你脑袋被驴踢啦?遇到喜欢的你道了谢就走?” “我……我当时毕竟……是真喝过了酒嘛……”昭阳越说越没底气,心下也责怪自己为何没有厚点脸皮。 “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就是百花节后的那天卯时了,百花节时宫外格外热闹,我陪同女官李大人出去采购东西,结果就自个儿玩起来了,后来就在宫外的客栈歇了一夜,次日早怕被父皇发现,就想在早朝时赶回皇宫去,然后在东大街就又遇上了那位公子。” 玉歆玲托着下巴看着她,随意地嗯了一声,不用问她也知晓昭阳估计又没有问人家什么。 果不其然,昭阳又道,“结果遇上是遇上了,却只是与人家寒暄了几句,就不得已赶回宫来了。” “……”玉歆玲默默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 “但是,后来,我又抱着侥幸的心理去东大街走,结果果真又遇上他了,我突然觉得,就算不知他姓甚名谁,可这样与他说几句话也是不错的,于是我开始在卯时时刻去东大街守着他出现,果真都让我遇着了,他每次都喜欢穿着天蓝色的广袖交领礼服,头戴礼冠,颇有几分文官的感觉,又俊美温和,绝对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儿。” 玉歆玲一愣,想要说什么,却无奈口中的糕点尚未咀嚼完,又听昭阳道,“今日下午我又遇到他了,他应该是大将军府上的幕僚,我看到大将军嚷嚷要带他去喝酒呢,还跟他称兄道弟的。想来,他应该是很厉害的。” “等下,”玉歆玲快速噎下糕点,一把打断昭阳的话,“我知道了,我想我知道你说的是何人了。” 昭阳一脸惊喜地看向她,“是谁?” 玉歆玲问道,“俊美得几乎无人能及,卯时穿天蓝色广袖礼服,每每必过东大街,待人接物永远带着柔和的笑,对吗?” 昭阳不住地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那你可知我朝文官,便是清一色天蓝色广袖交领礼服,头戴鎏玉礼冠?” “啊?我不知道。那武官呢?” “武官皆清一色深蓝夹白的束袖武装,头戴鎏玉发冠。” “那……他是我朝文官咯?” “不错。”玉歆玲朝她肯定地点头。 “那他是谁?”昭阳受不了玉歆玲这样一直不告诉她,有些急了。 玉歆玲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抿了抿唇,道,“他,就是今早被你嘲笑是断袖的江太傅江光曦,美男榜排行第二的那个……” “……”昭阳此刻有一种想法,这个答案,还不如不知道好呢,这叫她以后如何面对他? “忘了他吧,昭阳,曦哥哥不会是你的良配。”玉歆玲看着她,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就因为……他是断袖吗?” “不,曦哥哥没有断袖之癖,只是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了。”玉歆玲认真地看着她,眼中毫无玩笑与欺瞒之意,“昭阳,爱上谁都行,不要喜欢曦哥哥,他说过,如果那位姐姐这辈子都不出现,他并一生不娶。这就是他胆敢在朝堂上妄言自己断袖的原因,他知道那位姐姐,怕是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昭阳心中很是受伤,喃喃道,“是因为不爱他才离开吗?” “爱的,他们二人两情相悦得很,这个我是知道的,当时,也是我目睹了他们的离别,”玉歆玲似乎在回忆,“那位姐姐紧紧地抓着曦哥哥的手,哭的很凶,却还是消失了,我记得,那位姐姐说过,她不属于这里,她只是受家族遗传的蛊咒才得以来此,一旦离去,怕是此生都无法再回来了。” 昭阳听得一愣一愣的,忽而一拍玉歆玲的肩笑道,“好你个玉歆玲,编个故事编得我都要相信了哈哈哈,你骗不过我的。”她得意的笑着。 玉歆玲一脸茫然地看着她,片刻后,才嘟囔出声,“我没骗你,此事虽离奇,却也真实存在着,那位姐姐唤蓝浅,喜好穿一袭蓝色渐变的齐胸裙,外套着狐毛边的白色广袖,长得清丽脱俗。她会的很多很多,在她走后,曦哥哥立誓此生非她不娶,把江老气得厉害,也不顾曦哥哥要上早朝,向义父替曦哥哥请了几天假,罚他在祠堂跪了好几天,差点把曦哥哥的腿给跪废了呢。” 昭阳依旧执着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有人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违背父命,终生非卿不娶呢?纵是他坚持,那女子也不见得会坚持啊。” 玉歆玲叹了口气,幽幽道,“这……我也不懂,情与爱太过于捉摸不透,我无法参透,或许,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懂,只是现在,我们还没有那个资格懂得它其中的道理。” 昭阳想了想,问道,“哎,你可不可以跟我讲一讲?我从未听过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玉歆玲睨了她一眼,“你不是不信吗?” “哎呀,你讲讲啦,我信我信,讲给我听听嘛——”昭阳扯着她嚷嚷着。 “好吧,勉为其难讲给你听,”玉歆玲哼哼出声,尔后回忆道,“大概三年前你离宫后,不久曦哥哥已他的才情得到了义父的肯定,一举成为朝堂上最年轻的一品太傅,再过不久,他就与蓝浅姐姐相遇了……” —————— 三年前。 五年一度的选官殿试定在永乐宫,由銮阳帝亲自出题监考,江光曦出众的才情与见识受銮阳帝看重,破例让他一举跃为太傅,朝堂上一片哗然,震惊不止,私下皆言晟帝任性胡闹,怎能一下就让一乳臭未干的小子身居高位,不磨其棱角,他日必招祸患。 然而江光曦不愧为江光曦,不过一月便让文武百官感叹不已,皆道后生可畏,如此知世故而不世故,明理谦和的公子哥在京城中怕是寥寥无几。 江父大为欣慰,设宴宴请各路大人前来庆贺,直夸孩子终于懂事了,众人投以羡慕的眼光,于是京中曾有时日尚未流传着“生子当如江改之,一举成名动京城”。改之,乃是江光曦的字,意在提醒他知错则改之。 江光曦到底是文人,亦有自己的一身傲骨,他并不喜京城中的氛围,常独自跑到京郊的河边,靠着树干读着诗稿,偶尔心中有感,便用笔记下来,倒是闲云野鹤,乐得自在。 今日到底不同,江光曦亦永远记着这一天,春末的五月份,花开的真好,草长莺飞,乱花迷眼。身后的树丛突然传来一声响声,接而是一声女儿家的惨叫声。 他起身寻着声音走过去,看到了他此生再也无法忘却的姑娘。 她穿着一身吊带白裙,白皙的小脸此时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她抬眸看着江光曦,喃喃自语道,“这就是我得的蛊咒吗?到底是个艳福。”又认真地对江光曦说道,“你是我活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敢问公子姓名?” 江光曦素来耳尖,听得她说“艳福”,又夸了他容颜,不由得一笑,看她装扮与京城女子格格不入,知晓她并非銮阳人士,取下斗篷披在她身上,听得她道了声谢,想来她或许与京城中人不同,便于她攀谈起来,这一攀谈,二人一见如故,当即结交为友。知晓蓝浅无处可去,江光曦豪气一挥,为她寻了处别院住下…… 第十四章 回忆杀(一) 有了江光曦的赞助,蓝浅的日子总归是比较滋润的。这天,蓝浅在院中的草地上栽种着花草,忽然听到有人柱杖而来的声音,步伐无力,想是个偶然路过的老人家,她向来不是同情心泛滥之人,也不抬头理会。柱杖声渐行渐近,停在了院子外,一个沧桑的声音忽而响起,“姑娘,老夫可否向你讨碗水喝?” 蓝浅抬头望出去,看那老者一身褴褛,已经迈过了她院门的门槛,也怪她喜静,将府中的下人一应打发走了,江光曦知她不喜人打扰,也只好顺着她的意。 她微微蹙眉,心下为此人不请自来的闯入感到不喜,又想着人家到底是渴得厉害,便起身向屋内走去,倒了一碗温水给那坐在门槛坐着歇息的老者。 老者道了谢接过水,蓝浅打量了他一眼,转身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侍弄她的花草去了。老者喝了水,跟她搭话道,“这天也是夏初了,热的很,姑娘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蓝浅头也不抬地摆弄着她的花草,随意答道,“水已经喝了,老先生自个儿在那里也坐的够了,该走就得走了。” 老者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呐,真是不懂得尊老。” 蓝浅不由得想翻白眼,冷淡道,“倚老卖老,为老不尊。” 老者被她一噎,哼道,“小姑娘,你这样说话不饶人,当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惹来不该有的祸患。” “老先生话这么多,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就不怕水里有毒?”蓝浅素来讨厌这种倚老卖老的老者,语气中带着不耐。 “呵呵,小姑娘,这好歹是京郊,近在天子脚下,你以为如果杀了人你逃的掉?”老者抚着胡子冷笑着。 蓝浅的眼眸有些发蓝,冷然道,“时辰不早了,你该走了。” “年轻人~嚣张跋扈,目光短浅。”老者起身作势要走。 却听身后蓝浅冷笑出声,“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偏学乞儿讨可怜,便很长远吗?”顿了顿,她又笑道,“是我错了,学乞儿讨可怜确实是个长远法子呢,在我家那边,就经常有一些乞儿,白天乞讨卖可怜,晚上却摇身一变神气非凡,做够了富贵人的模样,又有何人知他是做何种勾当呢?” 老者气得慌,柱杖恨恨一戳地,喝道,“竖子无理,纵是身份卑微的老者,也应得到该有的尊重,你这样……简直……简直是侮辱。” 蓝浅一笑,“哦?尊重?倚老卖老,为老不尊,已是对他人的不尊重,你又有何等资格要求别人尊重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人?顽固迂腐,自以为在教化人的老古董罢了。” 说罢,也不顾老者再会说什么,一挥衣袖便使得大门“彭——”的一声关上了。 眨眼到了退朝时间,约摸着时间该是江光曦回来的点了,可蓝浅等了许久却依然没等到,想着可能是回他家中去了吧,就自个儿用起午膳来。屋外传来悉悉蟀蟀的声音,蓝浅下意识警惕起来,不一会,一个着青衣的小姑娘蹦跳着出现在她门前,看着她惊喜道,“是蓝浅姐姐吗?果真是清丽脱俗的美人呢。”她笑得眉眼弯弯的,蓝浅看得一愣,只觉得这女孩不似人,哪里有人还没长开就如此容颜绝色,她分明比画中仙还要美上几分,让人一眼就难忘。 见蓝浅只楞楞地看着她,青衣女孩也不恼,自顾自地走进来,笑道,“姐姐不要怪我不请自来,我是来救场的。” “救场?”蓝浅有些茫然,不知她来救什么场。 “是这样的,近日来京城中风风雨雨地传着曦哥哥金屋藏娇的事儿,再加上据说今早江老头来这里探了虚实,忽而曦哥哥让我来帮忙救场,莫要让江老头欺负了你。”青衣女孩坐到桌边来,看着桌上的菜色,轻咽了咽口水,又笑道,“姐姐,我可不可以蹭顿饭呀,跑得急,还没吃上饭呢……” 蓝浅点点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你吃吧,”缓了缓又道,“你说光曦的父亲今早来过?” “嗯呢,”女孩低着头吃菜,一脸满足,片刻后又一拍脑袋,责怪道,“果然见食忘事,尚未向姐姐介绍我是谁呢。姐姐可要记好了,我是当朝昭然公主玉歆玲,待会若有人来,就说你是我的挚友,因初到京城暂无去处,因而我委托曦哥哥为你寻得这处别院住下。” 蓝浅终于从女孩的容颜中反应过来,她从未如此失态,调整了下心态,问道,“你是公主,光曦是怎么一下子就找到你帮忙的?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哦,曦哥哥和江老头是一年前搬到京城的,偶然一次与我遇着了,我见他好看,就跟他攀谈认识了,”玉歆玲只觉得饭菜格外的好吃,也乐得话痨,“后来曦哥哥才学过人,惹人妒忌了,我就派了暗卫护他,因此曦哥哥找我还是很容易的。” 蓝浅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又忍不住问道,“很好吃吗?” 玉歆玲止不住地点头,“好吃,这就是我想要做出来的那种感觉,可是……我每次都做不好。” “你是公主,为什么还要自己做菜?”蓝浅不由得疑惑。 “挣钱呀,”玉歆玲看着她一脸认真,“挣好多好多的钱,我就可以买所有我喜欢的东西了,也不用怕贵,多好呀。” “銮阳皇室姓阮,为何你姓玉?你是外姓王的孩子吗?”蓝浅开始不自觉地化身十万个为什么。 “我爹是国师,皇上是我的义父,与我爹爹是拜把子的兄弟,因为家中有些变故,我就被爹爹送来这里啦。”玉歆玲一脸无所谓,“反正在这里比家里好玩多了。” 二人倒是聊得来,足足聊了一个时辰,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玉歆玲便蹦蹦跳跳地跑去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门外,是江老一脸肃然地带着江光曦以及将军齐浩远。 江老一看玉歆玲不由得一愣,赶忙恭敬地行礼道,“见过公主。”身后的江光曦和齐浩远亦朝她恭敬地行了一礼。 玉歆玲随意挥手道,“不必多礼,江老突然拜访此处,可有何事?” 江老笑道,“公主出宫一趟怕也有听说,城中近来传着改之金屋藏娇的谣言,老夫怕光曦藏了什么风月女子污秽了祖上血脉,故来一探真假。” “不必探了,姐姐乃是大世家的小姐,是我的座上宾,近日来京中寻我,我委托曦哥哥为她寻个住处罢了。”玉歆玲年纪虽小,说话却透着高傲。 江老道,“既是公主的座上宾,改之又为何日日来此用午膳,甚至夜深才归家?” “姐姐好歹是书香门第,颇有文人的傲骨,文人与文人之间难免一见如故,又有何妨?”玉歆玲叉着腰,一脸不岔。 蓝浅自她身后走来,“玲儿怎么不请江老他们进来坐坐?站在门口多不好。” 江老一看她,忍不住嗤道,“老夫可没这么大面子到里边坐。” 蓝浅一蹙眉,“小女子自问从未见过江老,不知江老为何如此?” 江老一愣,知是自己说漏了嘴,一时不知怎么回她,只冷冷哼了一声。 几番周旋后,江老终于不甘心地走了,江光曦和齐浩远目送他离去,以要与蓝浅玉歆玲二人切磋文学为由强行留了下来。 蓝浅一把搂住玉歆玲,笑道,“好啊小丫头,这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我都差点信了。” “姐姐不也是,装得一副没见过江老的模样,今早不还气得他愤愤离去?”玉歆玲看着她反问道。 齐浩远啧啧称奇,“你们两个不刚认识了两个时辰不到吗?这会就好得什么都说啦?” 玉歆玲虽比他们三个都年幼许多,只堪堪到蓝浅腰间,气势却也不弱,“你懂什么?女孩子之间的私房话,哪里是你懂得的?”齐浩远刚想说什么,却听蓝浅啧啧出声,“光曦,如今一比,你的容颜,逊色了啊。” 蓝浅上下打量着江光曦,又比对了玉歆玲的容颜,又点头道,“不错,逊色了,比玲儿这么个十一二岁的小孩还不如呢哈哈哈哈。” 江光曦无奈地笑,举扇去敲她的头,道,“你们还打算在门口站多久啊?” 三人恍然,又说说笑笑地走了进去…… 夜间,玉歆玲决意不回宫,非要跟蓝浅一同,江光曦与齐浩远劝她不住,见蓝浅亦有几分留她过夜的想法,只好作罢。 玉歆玲对蓝浅好感度甚高,只觉得蓝浅是个极好的姐姐,而她的家乡更是个神奇的地方。蓝浅出生于一个叫二十一世纪的时代,她的家族于上古时代便开始以魔法出名,尔后世代相传,只是后来一个机缘巧合下,某任家主触发了蛊咒,自此蓝家人世代相传魔法的同时,亦开始被迫遗传着蛊咒。这蛊咒倒不是害人之法,反倒是促进术法提升的有益之法,且蛊咒会顺着血脉遗传给下一代,甚至任何修习蓝家法术的人亦会得蛊咒。得蛊咒者,一满十八岁便会触发蛊咒发作,从而得到某种历练,就比如蓝浅的大伯,触发的蛊咒是沉睡,足足沉浸梦境两年之久,醒来术法更为精进,实力亦强悍了许多。而蓝浅触发的,则是穿越时空。蓝浅的家族主冰系,当世还有其他九个古老世家亦修习着魔法,或火系,或水系,亦或者雷系,木系等。 第十五章 回忆杀(二) 或许是真的相见恨晚,江光曦对蓝浅到底不同,只是这个不同,确实很不同。 玉歆玲翻上墙头来,正欲跳到院中,却见蓝浅在院中翩翩起舞,江光曦在一旁抚着七弦琴,玉歆玲不由得叹气,七弦琴虽不赖,就是声小,要不是她翻过墙头,估计还不知院中有人抚琴呢。 想罢,又开始欣赏起了蓝浅的舞蹈。蓝浅今日依旧穿着蓝色的齐胸裙,外罩着白狐毛领的白色轻纱广袖,腰间以一白色的宽腰封将那不堪一握的柳腰轻轻束着,更显她的曲线玲珑,身姿曼妙。慢脸娇娥纤复秾,轻罗金缕花葱茏。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她用她的柳眉、妙目、手指、腰肢、头上的丝带、腰间的铃铛儿,以及她细腻迷人的舞步,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舞出她所感的悲欢与离合。忽而眉眼娇羞一收,竟有一种莫名的魅惑人心,她衣袖蹁跹间,忽而似喜,回身扬袖一起,便有不知何处来的白雪翩翩而下,真真是“回雪飘飖转蓬舞”,玉歆玲坐在墙头托腮欣赏着美人的舞姿,啧啧道,“世人学舞只是舞,恣态岂能得如此。” 一舞毕,蓝浅看向墙头,笑道,“还不下来?当心摔着了。” 玉歆玲一把从墙头跃下,笑嘻嘻地,“果然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江光曦只笑了笑,蓝浅嗔怪地瞪她一眼,见玉歆玲登时一脸委屈的样子,又不免有些心疼,抚着她哄了几句,想了想,又道,“对了,我近日来已经将紊乱的术法巩固了一遍,想出去闯一闯,我父亲说了,无论是怎样的蛊咒,都会有新的术法需要我去研究学习,所以我打算到江湖去走一走。” 玉歆玲两眼发亮的点了点头,“我也想去。” “想去呀?”蓝浅似是诱哄地笑了一下。 “嗯嗯嗯,”玉歆玲到底还小,不知觉就掉了蓝浅挖的坑,只止不住地点头道,“昭阳跟她的师父就是去了江湖,据说是去什么地方习武呢,我也想去看看江湖是什么样。” “嗯呢,真乖,我带你去好不好?”蓝浅继续诱哄着。 果真,玉歆玲一脸喜色的点头,“好哇好哇。” “那——”蓝浅一手搂住玉歆玲,一手指向江光曦,“你看哇,你曦哥哥也想去呢……你要不要帮一把?”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几分蛊惑。玉歆玲此人,一旦认定了朋友,就会帮到底。她一把拍着小胸脯,昂着头一脸肯定,道,“姐姐放心,义父可疼我了。一定会答应我的。” 蓝浅摸了摸玉歆玲的小脑瓜,“那此事就讲给你啦。到时候我们几个一起去闯江湖。” 玉歆玲依旧甜甜地点头,见江光曦收拾好了琴摆放好吃食,喊着曦哥哥就蹦蹦跳跳地跑过去要吃的了。 —————— “义父——” 门外传来玉歆玲甜甜糯糯的声音,晟帝一个手抖,险些将手中的玉窃香丢出去,又下意识想要藏什么,玉歆玲已推门进来,晟帝赶忙转过身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故作严肃道,“玲儿,你也十一了,不可这般随意进男子房间的。” 玉歆玲一脸无辜,“可是,玲儿不会看上义父呀。” “这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晟帝表示脑阔疼,扶额道,“这关乎女子贞洁。” “可是,这是义父的私库啊……”玉歆玲依旧一脸无辜,呆萌可爱的样子。 “……”晟帝下意识又想护住身后的财物,他有些后悔帮他的大哥带女儿了,大哥把女儿交给他养,是不是因为这奶娃娃太过于机灵爱财了? “义父义父。”玉歆玲扯着晟帝明黄的衣袖,“江湖的莽夫近日来成了一个叫血月的杀手组织,可了不得了,你派我去瞧瞧吧,好不好——” 晟帝一点不怜惜,当头就赏了她一个暴栗,道,“你爹送你来我这是来养着的,不是来送死的,江湖那么大,什么能人没有?非得你去?” 玉歆玲捂着额头委屈巴巴的,瘪着小嘴,“昭阳都可以去……” 晟帝瞪了她一眼,“昭阳有她师父护着带着,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 玉歆玲眼睛却一亮,“有人护着带着就可以让我去了吗?” 晟帝依旧斜眼看她,“别想说你有阪卫,那班人只听你的,只会由着你闹,我不可能答应你的,你死心吧。” 玉歆玲不依不饶地扯着他的衣袖,“不是不是,不是阪卫,让蓝浅姐姐和曦哥哥带我去好不好?” 晟帝听过玉歆玲说过许多次蓝浅,也听手下暗卫说此女武功不弱,至于江光曦嘛,虽然武功一般,但玉歆玲一向听他的话,他又是一品太傅,应该也可以;玉歆玲自小也是习武的,加上有阪卫护着,如果再带上应风应雨她们几个,应该会妥当许多吧…… 玉歆玲拉着晟帝的衣袖,昂着头耐心地等他考虑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晟帝看向她,又蹙眉,不行,玲儿这么小就如此美貌,出去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好?到时他怎么向玉兄交代?可是看着她满眼的期待,又不忍心拒绝她……啊——当爹不容易啊—— 晟帝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还是不行啊……” 玉歆玲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急急地打断他道,“不怕不怕,父亲教过我易容术,我不会暴露的。” “……”晟帝其实不想放玉歆玲出去乱跑的,毕竟这孩子素来跳脱,可是拒绝她吧,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思索了许久,晟帝只好跟玉歆玲约法三章,啰嗦了老半天来跟她讲外界的险恶与人心难测,又跟她说了不许多管闲事惹祸上身……可以说,这一刻的晟帝,简直是又当爹又当娘啊。 最终,晟帝寻思着该说的也说完了,看着玉歆玲依旧一脸认真地听着他说话的样子,虽然知道她估计是左耳进右耳出,但能这样配合他地听着,想来应该会记着些吧。 “唉,你出去一定要切记我说过的话,”晟帝抱着期待地看着玉歆玲,希望她是真的有听进去些。 玉歆玲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只当即就抱拳笑道,“玲儿谨遵圣旨,谢谢义父,义父最好了。”然后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晟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丫头今天……竟然没有要走他私库里一丝一毫的珍品,看来长大了,知道身外之物不可靠了。晟帝自以为地欣慰地背着手。 玉歆玲一路蹦跳着回秋行宫,应雨见她欣喜若狂,上前问道,“主子遇着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玉歆玲笑得眉眼弯弯,道,“快,叫应风应柳应雪也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带上一队阪卫,出去闯江湖。” 应雨眼眸一亮,“我们可以去这么远吗?” 玉歆玲止不住点头,催促道,“快点,赶紧收拾东西去,应雪负责挑一队阪卫,应雨你跟应风收拾东西,应柳……”她四下看了看,寻不到应柳的身影,扯着嗓子喊,“应柳——” 秋行宫一阵翻天覆地的动静,玉歆玲与应柳点着暗器和银子,应雪很快挑出一队精炼的阪卫……一切准备就绪,玉歆玲叮嘱留下的阪卫要好好守着她的秋行宫,尤其是书阁里的珍贵字画,她寝殿里的各种名贵物什等,那几个阪卫垂头丧气地应了。 玉歆玲想搭着哪个的肩膀宽慰几句的,到底因为不够高,估计得垫着脚尖才能好好搭着他们的肩膀,想来这样是丢人的,毕竟矮的明显,因此,她双手背在身后,道,“你们也不用伤心,下回有好玩的就带你们一起去,这次你们留着守秋行宫,我留几本孤本给你们练习着,下回一定带你们去。” 几个阪卫虽然听到玉歆玲要留孤本给他们练习,可心下还是有些丧气,毕竟,这些哪里有江湖好玩呢?但是这终究是为了主子的安全着想,他们也不怨,只默默决定要好好练功…… 该打点的打点了,该叮嘱的也叮嘱了,玉歆玲带着她的侍女和一队阪卫风卷残云地离开了皇宫…… 常喜走进皇帝寝殿,行了一礼,道,“陛下,昭然公主已经出了皇宫,探子来报,公主确实是去了京郊找江太傅和蓝姑娘。” 晟帝叹了口气,“派些人看她一阵子,别让她伤着了。” “是。”常喜恭敬地退下。 晟帝倚着龙椅想了一阵,便坐直身来,自个儿磨着墨,尔后提笔写了些什么在纸上…… —————— “姐姐,成了成了,”玉歆玲带着一伙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蓝浅的住处,才刚开了远门就跑跳着喊着蓝浅,“义父答应我了。” 蓝浅自屋内走出来,看着她笑道,“苦了你了,我做了些新点心,可要尝尝?” 玉歆玲粲然一笑,“要的,姐姐的手艺自然是好的。”又四处看了看,问道,“曦哥哥呢?” 蓝浅:“他去买些路途需要的物什,顺便雇辆马车来,也好方便赶路。”她又看了看玉歆玲身后的四美人,以及她们手中的行囊,笑道,“几位姑娘拿着这些未免不方便,”又看向玉歆玲,说道,“我这有个戒指,可以储存物什,送你一个,也好存放东西。” 说罢,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戒指,轻轻套在玉歆玲的手指上,戒指原先有些宽松,可到了玉歆玲手指上后,竟变得出奇的合适。玉歆玲顿时如获珍宝,仔细地听着蓝浅所说的有关戒指的使用方法,大眼睛亮亮的,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 真好,又收集到值钱有趣的物什! 第十六章 回忆杀(三) 马车辘轳而过,卷起一阵尘雾,似梦似幻的带着残阳的气息,玉歆玲坐在马车内,端着小铜镜对着自己左看右看,又抬头问蓝浅,“姐姐姐姐,我这面具做得可有瑕疵?” 蓝浅替她仔细地看了看,笑道,“没有没有,玲儿的面具做得很精致,哪是一般人想看就能看出来的?” 玉歆玲又端着镜子看一会镜中陌生的清秀脸庞,越看越满意,暗暗夸了自己几句。应风端坐在离车门极近的位置,江光曦与玉歆玲正好坐对面,蓝浅坐在最里边靠着陪玉歆玲闹,应柳在外赶着马车不急不缓地向前去。 应雨和应雪觉得马车无趣,且人多了会挤着,便自觉地换上了阪卫那银白的束袖武装,头发亦用嵌着红玛瑙的银发冠束起,骑着马跟在马车后,甚是英姿飒爽。 不过一个多时辰,马车终于彻底离开了京都,玉歆玲兴奋地掀开车窗的帘子,好奇地巴望着外边的景色,忽然想起什么,向刚好出现在她视野的应雨嚷嚷道,“应雨应雨,你快派人去知会桉桉一声,我忘了告知她了。” 应雨抱拳道,“是,奴这就去办。” 玉歆玲放心地坐回车内,拿起糕点正要送到嘴里,却听应风轻笑道,“算起来,再过几天芾郡主就要从安国寺礼佛回来了,难为主子竟然记得。” 玉歆玲停下吃东西的动作,歪头看向应风,嘟囔道,“什么嘛,我当然记得的啦。就是……不怎么牢靠罢了。” 应风掩嘴一笑,“那难为你这回用心记了。” 玉歆玲扬着下巴,一脸骄傲,哼哼唧唧地活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蓝浅在一旁被逗笑了,配合着应风夸了她几句,竟能让她满足地乐起来,这样一来,蓝浅又少不得要逗她几句了…… 一行人赶在天黑之前寻了家客栈暂住下来,玉歆玲是个喜好跑来跑去的,不同于蓝浅的稳重端方,她素来是要寻乐子找新鲜的,哪怕夜开始黑了,她依旧拉着应雨跑了出去…… 也多亏有了玉歆玲,这一路又笑又闹的,不过几日功夫,便已经到了富饶的江南地区,这是銮阳的中部,武林人士大多也喜好在此相聚,因而也算是半个江湖了。 玉歆玲要查的血月,不同于一般的杀手组织那样秉持正道,相反,它极度血腥,甚至能与魔教挂钩,且无人得知它坐落何处。而据探来的消息,最开始传出血月的地方,正是连城,也就是江南偏南的一个小城里。 可是当玉歆玲再查下去的时候,消息却如同石投大海一般,再无动静,这让玉歆玲不免有些忧愁。蓝浅亦时常出到外边探查,可分明前阵子还八九天就一桩血案的地方,现在却瞧着一副民安祥和的样子……玉歆玲倒不记事,寻不到查不了,那她就干脆出去四处又逛又玩的。 今日依旧是大好的天气,玉歆玲依旧穿着青色的衣裙,用青色的发带简单地束着头发,在繁闹的街上挑着精致的灯笼,又寻思着要买些平日里没见过的面具,左兜悠右兜悠的又折腾了一堆。她忽然看向身侧不远处的地方,目光有些凌厉,在后边帮她抱着一堆东西的应柳道,“主子,你也感觉到了?” 玉歆玲冷冷道,“嗯,不是一天两天了,总有人盯着我。” “奴去看看?” “不必,回去再说。”玉歆玲没了买东西的兴致,连笑都懒得笑了,带着应柳扭头走回与蓝浅她们一起住着的别院去。 —————— “主子,属下无能,查不到是什么人跟踪主子。”一阪卫单膝跪地。 玉歆玲端着茶杯细细抿了一口,语气有些冷,“继续查,无论什么人,打扰了我的兴致,杀!” 应雨在一旁问道,“主子,万一是陛下的人呢?” 玉歆玲收回眼中的冷色,扭头一脸嫌弃地看着她,“还好意思一天天嘲笑我记性差,你忘了前两天那伙人全让我赶回去了?” 应雨朝她做了个鬼脸,笑道,“你看你,分明还是你记性不好,奴是今日才到的江南。” 玉歆玲:“……”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痛吗?痛!说话打自己的脸疼吗?疼! 那阪卫早些听应雨问了话,此时还跪着,问道,“主子,那,还杀吗?” 玉歆玲被应雨一噎有些不开心,随意挥了好几下手,不耐烦道,“不杀不杀不杀,查都不想查了。”说罢起身就往外走,又回头道,“你们也不用守着我,自个儿去应柳那里拿些银两到外边走走去,一个个都跟个闷葫芦似的。” 那阪卫还想说什么,却见玉歆玲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很远,应雨走过来搭了搭他的肩,道,“别跪着了,人都走远了。” “是。” “应柳此时都跑出去探消息了,你去也找不到,这些银两拿着带兄弟们去喝点酒吧。”应雨取下腰间的钱袋,递给了他。 “多谢三娘子。” “不必。”应雨走了出去,又回头道,“旌叁,顺路去问问那些当地人,或许能查到什么。” “是。” “去吧,告诉他们都别拘着,咱主子不讲规矩的。”远远的依旧传来应雨的声音。 旌叁看了看手中的钱袋,转身向后院的空场走去。 一处幽幽的灰色在空荡荡的主厅中散开,化作一团灰蒙蒙的雾气,尔后慢慢收回,竟化作一灰发的白袍男子,他看着玉歆玲离去的方向,微微蹙了蹙眉,自语道,“如若你能一直这样,留在此倒也无妨,可惜,可惜——”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又消失了…… 城北。 密密麻麻的人群围着指指点点的,玉歆玲个子比较矮小,轻而易举地挤到前端去,却见蓝浅瘫倒在地上,浑身结着一层冰霜,围观的百姓见此异状,不敢上前去,只围着指指点点的……玉歆玲跑过去,想扶她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定了定神起身看向那围着的人们,道,“多谢大家在此关心,家姐只是寒毒发作,并不是这位公子所说的异类,”说着,她看向那用扇子掩嘴窃窃私语的书生,礼貌一笑,又看向众人,道,“还请散开来,好让我带姐姐回去治疗,毕竟这寒毒,久了是要命的。” 人群倒也配合,纷纷散开来,甚至有男子担心玉歆玲一个小孩子无法将蓝浅带回去,问医馆要了个小担架,帮玉歆玲将蓝浅带回别院去。 吩咐应雨好生感谢那几个帮忙的男子,玉歆玲走进蓝浅的房中去,正欲看看蓝浅的情况,应柳却走进来,“主子,江公子不见了。” 玉歆玲回头凛道,“怎么回事?” “早些时候江公子与蓝姑娘结伴出去,方才我见只蓝姑娘回来,便让人出去跑一圈寻江公子所在,如今已有半数回来了,都寻不到公子。” “怎么会这样?”玉歆玲蹙着眉,她鲜少碰到这种事,向来凭着自己的感受胡作非为,如今却不得不考虑江光曦的安全,“你安排人扩大范围去找,有线索就回来告诉我。” “是。” “等等,”玉歆玲喊住她,“拿着银两好好谢谢方才那几位大哥。” “此事应雨已经做了,主子不必念着。” “嗯,那你去吧,让她们谁都不许擅自再踏入这个房间,除非我答应。” “是,奴告退。” 玉歆玲转过身来,将手放在蓝浅的额上,仔细地探查她的伤势,发现蓝浅除了中毒和几处淤青并无其他伤处,她以手成玦,手中淡金色的光芒越聚越多,那光芒柔和至极,又像雾一般朦胧。她的手腕一翻,蓝浅便缓缓地飘了起来,悬浮在空中。双手化指为兰,接着缓缓推开,那淡金色的光芒便笼罩在蓝浅身上,一点一点地渗进去。这是玉氏家族的术法,向来不为人知。但不难看出,玉歆玲是用了全力的,她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牙根紧咬地抿着那诱红的嘴唇,脸色亦有些发白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玉歆玲早已汗流浃背,虚弱得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脸上的皮面具有些负担不住,竟脱落了下来。见蓝浅身上的冰霜已全部褪去,玉歆玲忽然想,如果她不为蓝浅治疗,蓝浅借这层冰霜保护,是不是会自己慢慢恢复呢? 想归想,她到底没听父亲的话,竟不顾自身的虚弱使用家族术法,差点忘了呢。模模糊糊中,她想起六岁那年,父亲送她来銮阳时说的话,你魂灵太弱,必须到真气旺盛又人烟多的地方好好养着,接下来这些年,不许你再用法术,好好跟着你义父在此,知不知道? 可是爹爹,就算知道,我还是……会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啊…… 应柳自从收集好信息后,就一直在门外候着,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敲门问道,“主子,奴可以进去吗?” 门内无人应答,应柳不免有些担心,又敲了敲门,喊道,“主子?公主殿下?” 敲了好一会,应柳察觉到不对劲,也不管是否违背玉歆玲说的话,一把踹门而进。 房间空荡荡的,除了尚且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蓝浅,哪里还有玉歆玲的影子?应柳急忙查看四处,却不曾在其他地方发现任何离开的痕迹。正急着,有阪卫跑来,“二娘子,方才不知何人,将江公子放在门外,属下等已经检查过了,公子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好,去寻个大夫给他看看。”应柳吩咐完,跑到院中去,“应雨应雪,方才可有看到主子离开房间?” 应雪扭过头来看她,疑惑道,“主子一直在房中未曾出来啊。” 第十七章 回忆杀(四) 应雪扭过头来看她,疑惑道,“主子一直在房中未曾出来啊。” “糟糕。”应柳蹙眉,“快,快派人去寻,主子不见了。” “你说什么?”应雨也不淡定了,“不见多久了?我去出去找找。”说罢一跃而起,不过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可恶,偏偏旌叁他们几个还在外打探消息,”应雪摸出信号弹打了一发,心下只祈祷他们快些回来。 应风在屋内听到声响,跑到院中来,了解缘由后亦是一震,道,“我陪应雨负责出去寻找主子的所在,你们俩在此守着,不要擅自离开,以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好,你要小心点。”应柳拍了拍她的肩。 应风点头,对那边回来的两个阪卫道,“你们俩个,随我走。” “是,大娘子。” 霎时间,偌大的别院中只剩下四五个人,有两个还是昏迷不醒的伤号,纵是再想出去寻玉歆玲,应柳也只能忍着,毕竟,应雪的武功是四人中最差的,向来擅长的,不过是读心术与魅惑。留她一人守着别院,别说应柳,就是应风也不会放心的。 —————— 三日后。 玉歆玲有些发懵地醒了过来,她果然是不能再用法术了,如今醒来依旧是头晕乎得很,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手腕和脚踝传来凉丝丝的感觉,她定神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身处何处。 手腕和脚踝都套着轻巧精致的银镯,如果忽略掉连着镯子的又长又细又轻巧的银链,玉歆玲估计会很喜欢这个镯子。她撑着松软的床铺坐起来,这是一个很精致很奢侈的大房间,地面凉凉的,似乎是极好的白玉打造而成,四周是一个又一个紧密相连的贴着墙的木柜子,柜子上分许多小格,摆放着贵重又罕见的物什,比如那玉女青团扇,据说夏可扇冷风,冬可扇暖风;再比如那把流光涟涟的叫做六瓶的匕首,是唯一遗留下来的上古神器……玉歆玲轻轻扶着柜子向门那边走去,惊讶地打量着柜子里的物什以及地上摆放着的无盖的箱子里的各种珍贵文物,银镯上的连着的链子很长,竟足以让她走到门边去,甚至,似乎还能够让她站到门外去。只是玉歆玲暂时没有走出去的想法,她还很虚弱,随时都可能倒下,又怎么可能离开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呢? 她扶着墙走到拐角,将要走到门边时,猝不及防地,门开了,那人似乎习惯把门推开到彻底,她本就晕晕沉沉地,此时更是躲闪不及,“彭——”的一声,被门磕了一下又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外边的月光照射进来,微微有些亮堂,额头上有凉丝丝的感觉,散发着轻微的药香味。 或许带她来此的那人并没有伤她的意思,只是为何囚着她,她就不知缘由了。她躺在松软的床上胡乱地想着,只怪头仍旧晕乎着,让她无法好好地深入的思考。她仔细想了想,发现脑海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饿了。 她慢慢坐起来,扶着柜子往门外走去,又回头打量了一下在月光下闪着光的链子,思索着这破链子应该够她出去找人吧。 这一次,她格外的小心,接近门时她坚持不扶着柜子走,而是对着门的中间,慢慢地走过去,只不过短短六七步的距离,走到门前那一刻她猛地扶住门,微微地喘着气,好一会,才缓缓地打开了门,链子的长度终于暴露了,竟只容她跨出房门一步,门外除了凉凉的风竟空无一人,玉歆玲又是气闷又是委屈,天知道她到底有多饿啊——也不顾夜深露重,她一把坐在门槛上,倚靠着门框看着月色,可什么叫做身娇体弱呢?如今的玉歆玲就是这种情况,方才无论是自屋内走出来还是打开门,已经耗费了她仅存的那点体力,加上她本来晕晕乎乎的,此时靠着门槛看月色,看着看着,她又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有人将她抱起,室内的温暖让她眉头一松,那人仔细为她盖好被子,又用手捂热她冰凉的手脚…… 次日再醒来,玉歆玲是闻着食物的香气醒来的,她不由得睁眼望去,该怎么说呢,那人光看背影就觉得吧,有钱! 似乎听到声响,那人转过头来,剑眉轻挑,魅惑桃花眼,该死的好看,他虽然坐着,却不难看出他的身形颀长,只不过浑身散发着一股邪魅,让玉歆玲有些不喜,emmm……再好看也比曦哥哥他们逊色许多呢。 他笑得甚是邪里邪气,道,“我很好看?嗯?” 玉歆玲撇开目光,语气有些不满,“你掳走我来此有什么目的?” 那人只端着那碗香气十足的百合粥走过来坐在玉歆玲床边,道,“我叫南星,我听她们叫你玲儿,那我也这样叫你好了。” 玉歆玲看了看他手里的粥,又瞪了他一眼,道,“不许你这么叫我。” 南星也不急,“那我可以叫你什么?” 玉歆玲斜眼看他,道,“她们也不只叫我玲儿,你也可以叫我主子。” 南星噗嗤一下笑了,抬手就抚上她的脸,道,“你果然可爱,不枉我特地将你带来。” 玉歆玲躲开他的手,只可惜一直未进食,她依旧有些体力不支,此时这一退,顿觉头昏眼花,险些就倒了下去,南星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胳膊,叹了口气,“你先吃点东西吧。” 玉歆玲警惕地看着他,想来他也没有害她的动机,便接过他手中的粥,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喝完一把将碗塞到南星怀里,道,“我吃好了,你可以走了。” 南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碗放回桌面上,又折回来坐到床边来,玉歆玲翻过身来瞪他,“你又要干嘛?” 南星一把将她推进去,然后自顾自地躺在她身侧,道,“你睡的,是我的床,”他侧过身来看着她,“我因为你,好几天没睡到这张床了。” 玉歆玲冷眼睨了他一眼,“那是你活该,是你把我绑回来的。”说罢就坐了起来,准备下床去。 南星抓住她的手腕,“你会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所以我不活该。” 玉歆玲挣扎着,喝道,“放肆,男女授受不亲,岂容你这等狂徒。” 南星桃花眼轻挑,邪气道,“我看中的东西,就只能是我,更何况是个人。” 玉歆玲眼眸中满是愤怒,“你放开,你不好看,我不喜欢你。” 南星僵尸般坐起,凑近她的脸,“不喜欢我?”忽而又笑了,“有什么关系呢?是我的就行了。” 玉歆玲恨不得甩他俩巴掌,“你这种人……”她话没说完,就被南星点了穴位,动弹不得,也开口不得,南星抱着她轻轻躺下,将她的姿势摆好,然后轻轻地搂着她闭上眼睛,满足地叹道,“真乖,你要一直这样乖乖的,知道吗?” 玉歆玲愤愤的,咬了咬牙,闭上眼睛不理他。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又还虚弱着,不过一会,竟又睡着了,睡之前,她还在想,这货真有钱,竟然用雪蚕丝做衣,软软凉凉的,甚是舒服…… —————— 蓝浅有些急躁,寻了三天了,玉歆玲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怎样都找不到,甚至连一丝线索都没有,江光曦亦有些烦躁,玉歆玲的诡异失踪总让他觉得和那天偷袭他和蓝浅的人是同一伙的,这样的认知让他不免担心起来,那人武功高深诡异,纵然玉歆玲武艺比他好,也是比不过蓝浅的,更何况是能够一举拿下他和蓝浅的人呢。 应柳这些天来派遣阪卫出动寻找,自己也常去一些酒楼之类的打探人家的地下室,但都一无所获,应风应雨亦每天奔波劳累地,几乎累脱了人形。应雪第一次这样责怪自己无能,暗自跟自己较着劲……蓝浅几次想出去寻玉歆玲都被应柳她们拦下来了,原因无他,蓝浅到底是身子刚恢复,体内的内伤才将将养好。蓝浅急得眼眶红红的,江光曦搂着她细声安慰着,但他紧锁的眉头暴露了他心中的担忧。 是夜,蓝浅借助术法,将整个别院暂时沉入幻境中,自己留下一封书信就悄然离开。她跃上墙头,手随意一挥,登时有淡蓝的光自别院上空的中央散开,化作一个有力的屏障罩在别院四周及天空,她下意识地隔着衣物摸了摸脖颈上戴着的玉佩,贝齿轻咬下唇,“这个屏障会护你们到天明,也会阻止你们天明前出来,”她虽然内伤未愈,但她却感觉体内有什么仍旧在为她慢慢疗伤,应柳说,那天玉歆玲关锁房门,后来就不见了,而她身上的防御疗伤的冰霜却也消失了。由此看来,那天是玉歆玲为她疗的伤。她想起玉歆玲明媚的笑,那个总是咋咋呼呼的女孩子漂亮得无法无天,想到这里,她不免又担忧起玉歆玲的安危来,“抱歉,没有找到玲儿,我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安心了?”她转身跃下墙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玉歆玲就在不远处的南边,也就是说……玉歆玲,在连城方向!!! 想到这里,蓝浅不由得心头一跳,她骑不惯马,只好换法子赶去寻找玉歆玲,便右手做兰花状,掌心向上地平放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不过一会,幽蓝的光在她脚边汇聚,不一会便依附着她的双鞋将她托了起来,她轻轻一跃,似飞起来般在空中飘闪而过。 第十八章 回忆杀(五) 蓝浅一路向南而去,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后,有两道人影悄然离去。 “主人,安江别院中有人往连城方向来了。” “哦?”宽敞的大厅之上,南星衣着淡紫的轻衫,斜靠在金边镶嵌玛瑙的美人卧上,语气格外的慵懒,“是哪个?侍女?暗卫?还是那个男的?” “是一个穿蓝衣裙的,似乎叫蓝浅,此女有些诡异,所学之法不似江湖中的任何一个门派,手还能发出奇怪的光芒。属下怕……” “怕她对我们不利吗?”南星一手撑着脑袋,眼看着另一只手中捏着的秋月珠,笑得不屑,“听说,武林中人觉得,血月应当人人得而诛之。” “属下明白。”黑衣人得令,不过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吱呀——”的一声响,大门被推开来,玉歆玲一身青衣现在门口,也不进来,遥遥地看着大厅上的南星,“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放我走?”南星似乎是不忍玉歆玲一直被锁在房中,方才差人将她的链子解了开来,果真,不过一会就跑出来找他了。 南星的声音很是磁性,却和应雪一样总带着一股魅惑,只不过他比应雪多了七分邪气,“你还没恢复呢。”他收起秋月珠放在腰间的锦囊里,抬头笑道。 “三成,足够我自己回去了。”玉歆玲有些不满,“况且,若不是你绑走我,我此时已经在自己的别院里好好休息了。” 南星噗嗤地笑了,“你怎么总是这样,我可是请你来做客的。” “没有人会强行将别人家的伤患带回自己家还强词夺理说是请人家来做客。”玉歆玲语气十分冷硬,尤其在得知她一连昏迷了三天后,如今算起来,她不见了四天,应风她们估计得急坏了,想到她又让人担心了,她又一阵愧疚,“你且说你到底什么放我走?” “不放又如何?”南星呵呵地笑了,“我偏要将你留在身边,不让任何人带走。” 玉歆玲淡淡道,“南公子,强扭的瓜不甜。” 南星依旧是笑,“不甜就不甜,留着捂久了指不定就甜了,再说了,就算不甜,是哪般滋味那也只有我知道,不是很好?” 玉歆玲忍不住想爆粗口,可惜多年来她从未学过脏话,此时只能愤愤道,“狂妄放肆,你有什么资格限制我的自由?” 南星乐了,道,“问得好,因为我就是你一直在调查的血月啊昭然公主。”顿了顿,他又玩味地看了看玉歆玲,“说起来,公主当真是南星此生见过最美的女子,留在这里,不刚好给你调查个够吗?” 玉歆玲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所言,好一会,才喃喃道,“这里是血月……”尔后她柳眉一蹙,暗道不妙,她细细回想前些日子蓝浅和江光曦的突然遇袭,再想起那些日子里一直在暗处盯着她的人,她突然有些毛骨悚然,不好,别院的人还不知道是血月在对付他们,如果有人赶来救她,那可就不妙了……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南星笑道,“你担心的没错,我已经派人去解决那个来救你的姑娘了。” 见玉歆玲诧异地抬头,南星又乐了,“不必这么惊讶,我的公主殿下,你的心思可全都写在你脸上了,深宫的姑娘哪有像你这样没心没思的哈哈哈。放心,谁都别想把你从我这带走。” “你敢?”玉歆玲怒道,“你就不怕你死在我手里吗?” “哈哈哈哈哈哈,死在你手里?”南星突然止住了笑,一脸森然地看着玉歆玲,“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会拉着你,一起赴黄泉路。” 玉歆玲气愤地瞪着他,眸中有着难以置信,一股力量突然袭来,待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南星抱在怀中,“你看你,总是不乖乖听我的,非得我吓吓你才肯乖乖的。” 他的声音温和诱人,玉歆玲却忍不住毛骨悚然,良久,才颤然开口,“你为何……一定要留我?” 南星搂着她,一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像是在欣赏一件值钱的宝物一般,“从你们到江南我就知道了,只怪你太明媚太耀眼了,本来是想将你们灭了的,后来想了想觉得你适合被我收藏,不想你原本的容颜比你的性子更耀眼明媚,这样的好东西,只能是我的。” “你——” 南星定住了玉歆玲的哑穴,“乖,你总是要用你的言语来激怒我,这样是不对的。” 他轻轻地揉捏着玉歆玲发上的丝带,动作很轻柔,只是下一刻,那丝带却彻底崩碎,他望进玉歆玲的眼,抚着她散落的头发,笑得像狐狸,“你看,老是气我,我手都抖了。要是不小心伤着你了,多不好啊。” 玉歆玲到底是个不善于控制情绪的娃娃,怒气之下竟抑制不住地动用了法术想解开穴道去,体内的真气却立即紊乱起来,她脸色猛地一白,嘴角流出了丝丝鲜血便昏了过去,南星有些慌乱地给她把脉,察觉到她的气息紊乱,又连忙输送内力为她疗伤,许久过后,却见玉歆玲仍旧没有好转,脸色竟愈发苍白了,他不由得急了,差人寻鬼医到他房间去,便抱起玉歆玲匆忙出了大厅。 鬼医是血月中极其德高望重的医者,也是江湖中让人又爱又恨的医者,他性情古怪,甚至在救活别人之后却想了法子让人自愿死在他眼前,江湖人对他褒贬不一。只是,江湖人却不知,鬼医竟自愿成为血月的忠实下属。 为玉歆玲把了把脉,鬼医噗嗤冷笑道,“自小就体弱,怒火攻心时还妄想用武,活该真气紊乱。” 南星蹙眉看他,语气很是不满,“救她。” “死不了,给她吃点苦就好了。”鬼医收拾了东西就往外走,“记得找人到药房来拿药。” “多谢。”南星拱手道。 将将走到门口的鬼医又回头道,“不想她死就别给她输内力了,你的功法跟人学的不同,输内力跟在喂人吃毒药似的。”他一脸嗤之以鼻,也不管南星是什么表情,就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南星也不恼,他早已习惯了鬼医的冷嘲热讽,吩咐人跟着鬼医去取药,就回过身来坐在地上,趴在床沿上看着玉歆玲的睡颜,一会拿手拉了拉她的小手,一会又给她扒开伏在脸上的发丝,过一会又戳了戳她的脸,总之是一刻也不停地。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他戳着玉歆玲的胳膊,似乎在等她回答,“我又没欺负你。” “待在这里不好吗?”没等到玉歆玲的回答,他又去扯她的袖摆,“我又有钱,什么都有。想杀谁就杀谁,谁也管不了,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他语气有些生气了,“你不听我的,我都说了你只能是我的。” “如果你不是我的,那我就毁掉你。”南星笑得森然,手却温柔地抚着玉歆玲苍白如纸的脸。 —————— “就是她,她是血月派来欺杀我们老百姓的。”一伙百姓抄着家伙轰轰烈烈地追着,那女子几个腾跃,蓝色的光在白天显得格外的微弱,她可以借助术法直接在空中飞,而不必像武林人那样需时不时借力才能施展轻功,也因此,底下的老百姓更认定了她就是血月的一员,蓝浅也无法,她也不知这些百姓是怎么了,突然就指定她是血月的人,只好加快速度,飞快地往人少的城郊方向去了。 “姑娘,我劝你别挣扎了,乖乖告诉我们,血月的贼窝到底在哪?”一素衣男子拦住她,剑距她心口只一指距离。 蓝浅不料此人武艺如此高深,却也无力跑了,“英雄误会,我并非血月的人,但我也在找血月的窝点。” “兄台莫听她狡辩,”另一蓝衣男子轻功而来,“这类贼人为了活命,只会说自己是冤枉的,跟她讲那么多做什么,直接抓起来拷问不就知道了。” “就是就是,血月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对,别被她花言巧语给骗了。” “看模样明明还是个可人的小姑娘,偏偏要走这条不归路。” 不管蓝浅如此解释,那伙武林人士却丝毫听不进去,终于,有一性子暴躁的武林人直接对蓝浅动了手,蓝浅双手结印,泛着晶蓝色的光芒,众人一凛,齐齐而上。 蓝浅再不顾什么,手不断地结出法印,蓝色的光芒四射,众人不禁忌惮,手中的剑不自觉又多加了许多内力融入,蓝浅到底顾及他们的性命,迟迟不敢下杀手,皆是点到为止,或冰封了人的双腿,或将人腰冰在树干上动弹不得,有些干脆打晕扔出去……那些人见她不下杀手,心下恼火,妖女竟然瞧不起人。 城郊一片狼藉,蓝浅早已失了力气,可围攻她的武林人士似乎从未减少,她边打边退,此时也不知自己是退到何处去了。身边的树越来越多,她无暇猜想自己是否进了哪片密林之中,肩上的伤口又裂大了,胳膊上的血迹枯了又湿,腰间多处渗透着鲜血淋漓,她突然想,她为何就不能杀尽这些欺压她冤枉她的武林人呢? 脚下一滑,她猛地跌了下去,那群人围着偌大的黑乎乎的洞口仔细察看,决定找个什么东西探一下洞口的深度,于是寻来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丢了下去,良久,才听到落地的声音。 “这洞太深了,那妖女怕是这辈子都爬不出来了。” “也不能这么说,这里竟有这么大一个洞,指不定底下有其他出路,或者掉进这个洞,根本就是那妖女算好的。” “也不像,这洞口四处都有青苔,四周的石块也没有人涉足的痕迹,虽然大且隐蔽,但也不像是人为的。” 第十九章 回忆杀(六) “管它是不是人为的,我们留一些人在上边守着,一些人下去不就好了,这妖女功力诡异高强,指不定是血月的什么护法之类的人物。” “有道理,我们分配几个轻功好的下去探一探,趁那妖女现在重伤,将她抓捕回去。” “洞穴下边很是黑暗,寻着枝条带个火把下去吧,这样的洞穴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蝙蝠什么的,有点火光驱一驱也好。” “也好,那你们哪位轻功较好的,还请先好好休息,我们去给你们寻枝条做火把吧。” “好,在下的轻功还算不赖,这入洞抓捕妖女的事自是义不容辞。” “我也是。” “对,我的轻功也还不错,我也下去。” 一时间,竟有七八个武林人士自愿进到洞穴里边了,众人有些热血沸腾,有些已经跑去准备枝条,有些则去找又长又耐用的树藤来以防不测……总之,不过半个时辰,那七八个侠士便持着火把,腰间系着结实的藤条下去了,余下众人围在洞口处,仔细地看着他们下去。 借着火光,他们看清了洞穴的石壁四处布着厚重的青苔,随着那几人愈来愈下,到达底层时,下边传来一人的声音,“这里有个好大的洞口。” 守在洞口的人们顿时了然,果然,那妖女是故意的。有人回了句,“你们小心别中了妖女的奸计。” 下边没有再回复他们,静悄悄的,突然听到有人喊,“救命啊,这是什么怪物?啊——”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借着洞壁一阵阵地传上来,带着些许回音,尔后,一声兽类的嘶吼声,那声音尖细非常,像极了龙吟,却又夹带着嗜血的凶残,洞口的人不自觉后退了许多步…… 良久,有人讪讪的开口,“洞中有如此猛兽,那妖女怕也是活不成了,我们,要不先回去了吧。” “兄台说得有理,这为民除害的事我们也算是做完了,还是回去歇息吧。” “对对对,”一伙人互相应和着,谁都不再想抓捕什么妖女了,只朝着洞口,似乎很遗憾道,“可惜了那几位兄台为了除妖女竟牺牲了。” “唉——” 不知谁叹了口气,他们朝着洞口,念叨着什么几位兄台死的光荣,希望他们早点超生的话,尔后谁也不愿再多停留,头也不回地走了。 —————— 安江别院中。 江光曦平生第一次如此忧虑,玉歆玲不见了,蓝浅自行去寻找玉歆玲,如今却毫无消息。 他的武功虽然不错,但用来行走江湖实在是算不得多强,他想,或许他可以到外边走走,打探一下消息。 城中果然热闹,江光曦走进了一家小客栈坐下,要了点菜,又给了小二些银子,问道,“哎,今天可有什么新鲜事?” 小二看着手中的银元宝喜不自胜,对江光曦又热情了许多,“有有有,公子可知今早距离连城不远处发现了血月的人?” “这消息倒是新鲜,你且讲来听听。” “哎好嘞,”小二笑嘻嘻地应道,“你可不知,今早有人在小安城发现一女子,功法十分诡异,连轻功都不用向其他江湖侠客那样借力,直接就在空中飞,然后有侠客一眼认出,拍桌就喊,‘抓住她,她是血月的人,’然后立马又有侠客应和说那就是血月的武术,”小二似乎身临其境般,绘声绘色地讲着,“咱平日里被血月无辜杀害的老百姓也不少,当时在附近的老百姓呀,一看那人只是孤单一人,也不管自己有多少本事,只管抄起家伙就追,加上还有江湖侠客帮助,那妖女就往城郊那边逃去了。” 江光曦略略有些心不在焉地,他其实更想听到的,是玉歆玲或者蓝浅的消息,“后来呢?抓住了没有?” “嘿哟,”小二一拍大腿,“那可不,客官你是不知道,那妖女后来逃进密林了,杀害了我们好几个大侠,结果掉进了野兽的洞穴里,啧啧啧,那个惨的哟,本来就重伤虚弱了,一进去没一会就被分着吃,啧啧啧,听说还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呢。” 江光曦不知为何总有个感觉,“什么样的姑娘?” 小二道,“我也是听说,听说那姑娘长得倒是标致,就是她的武功特别诡异,手上竟然能发出蓝色的光,碰着人就结成了冰,幸好这妖女死了,不然得多恐怖啊……” 后边店小二讲什么,江光曦似乎听不到了,他只觉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那妖女是蓝浅?蓝浅死了?这怎么可能?她明明留了书信说要去找玲儿的。 他只觉这一瞬好似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耳边的店小二依旧不停地讲着,他没心思再听下去,就随便塞给小二一些银两,就恍恍惚惚地走出去了。小二看着他走出去,又看了看桌上没动用过的酒菜,嘟囔了句“这人可真奇怪,”掂量了下手中的银子,又欢天喜地的去跑活了。 江光曦一路轻功,沿着打听到的消息:来到了蓝浅最后失踪的密林中,他在林中跌跌撞撞地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村民所说的那个据说有吃人的猛兽的洞穴,他趴在洞口上,望着下边黑乎乎的洞内,在这一刻他突然开始害怕,害怕蓝浅真的命丧其中,“啊浅……”他趴在洞口处,头埋在胳膊里,声音有些悲恸,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惊喜地回头,却见应柳一脸担心,“公子,您一个人跑出来都快一天了,您还好吗?”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勉力一笑,道,“我无妨,有玲儿的消息了吗?” 应柳摇了摇头,江光曦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拍着身旁的石壁,道,“我明白了。” 应柳看着他,疑惑道,“公子明白什么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玲儿在哪了。”江光曦站起身来,眼中从未有的严肃。 “公子请说。” “我们初到江南没几日,玲儿就日日耍脾气说有人跟着她,而且,她偏偏还查不到是谁。”江光曦回忆着前阵子玉歆玲上蹿下跳的样子,又接着道,“后来我和啊浅出去寻血月的踪迹,却被人偷袭还被喂了毒药,衣服里还多了一方绣着红月的锦帕,当时玲儿失踪没来得及细想,如今想来,那怕就是血月的标志了。而我们,恐怕从一开始,就被血月盯上了。” “我们离京调查血月的消息陛下并没有告知百官,只是告诉他们公子陪公主出宫游学,如今看来,后宫恐怕有奸细。” “这暂且不谈,此番啊浅出来寻玲儿,莫名被人指认是血月护法,还惨遭江湖人的赶尽杀绝,说明我们身边也被血月监视着,玲儿现在,恐怕就在血月。”江光曦蹙眉,“看啊浅的方向,玲儿怕是在连城。” 应柳蹙眉不语,“我们先回别院去吧,血月到底是心狠手辣的杀手组织,要从那里救人,哪有那么简单。” 江光曦点了点头,他不能颓废,还得救玲儿呢。 —————— 蓝浅晕晕沉沉地醒来,入目是一边漆黑,她伸手去摸,却摸到了一层什么,仔细想了想,对了,她受了重伤,这该是她身体自动析出的冰层包围住了她,这次伤的太重,这层冰层直接化作一个蛋形,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她。 她自戒指中取出一些药材,为自己处理包扎伤口后,她盘腿坐好开始为自己疗伤,幸好只是失血过多,她这段时间的昏迷,冰层已经帮她恢复了许多,剩下的伤口也并不致命,她只要先好好养着,很快就可以出去了。这样想着,她开始闭目疗伤。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蓝浅缓缓睁开眼睛,四周的冰层“彭——”的一声碎响,碎裂作许多块小冰片散在四周,蓝浅看了看四周,这里四处漆黑,连夜视都无法做到,她从戒指中取出一火折子,燃了点火,借着火光绕着洞的四周走,这是一个极其宽敞的天然洞穴,上方的钟乳石时不时滴落着,“滴答滴答”的滴水声不绝于耳,蓝浅一路摸索着,终于在一处墙角摸到一个凹槽,这里似乎曾有人来过,凹槽中还有一截不长不短的蜡烛,她用火折子小心地点亮了它,洞穴立即就有了些光亮,她又绕着墙摸索着,却无奈地发现只有方才那一处墙有一方凹槽。 洞穴依旧昏暗得很,四周冰凉阴森,她走回方才那处有蜡烛的地方,那里还有一张石床,虽然冷硬,却也足够她好好休息了。 她一把躺在石床上,借着蜡烛的微光隐约看到墙上似乎有什么,靠过去仔细看了看,是一些刻画,第一幅画了一个女子在台上唱戏,接着是女子和一个男子在吟诗,再接着是成亲,然后是男子杀了女子,最后是男子自缢。蓝浅想,刻画这个的那个人,想必是个说书的,只是他还不够能力或者不够时间,所以没有说清楚来让人明白他的故事。又想了想,她应该养精蓄锐才对,她还要从血月手中救出她的小玲儿呢!那个丫头胆子并不大,落到手段残忍的血月手中,指不定会不会被吓坏呢! 这样想着,她又盘腿坐着,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第二十章 回忆杀(七) 打坐中的蓝浅突然皱了皱眉头,不是她的错觉,她突然觉得格外的冷,甚至似乎有一阵风一直对着她吹,发出轻微的噗嗤声来,还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儿。她缓缓地睁开眼,这一睁眼可不得了,她的心跳忍不住漏了几拍,她的面前,是一条足足有一人合抱那样粗的大蛇,那大蛇的蛇身在她身侧绕了一圈,铜铃般又大又圆的蛇眼亮蹭蹭地望着她,粗长的舌头时不时地伸缩着,发出轻微的噗嗤声,她不敢妄动,勉强镇定下来与大蛇对视,借着微弱的光,她看到蛇头上微微凸起的两个疙瘩,心下忍不住一冷,这蛇……是要成龙的节奏啊…… 她轻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退了退,后背登时就碰到了凉凉的蛇身,向来不怕冷的她此时竟觉得有一股寒到骨子里的感觉,蛇头轻微扭了扭,一边打量着她一边吐着舌头。蓝浅突然想起以前在家里时看的狗血小说,穿越的女主总会有神奇的金手指,就算遇到了像眼前这祖宗级别的物种,都能随随便便的收入麾下纳为己用,好羡慕……怎么办……她好像没什么打过这大蛇的胜算。她还没有蠢到像小说里的傻白甜女主一样认为这种东西通人性,还跟它搭话……毕竟空气中的血腥就是这大蛇吐舌头的时候才散发出来的。 一人一蛇就这样僵持了许久,也不知是谁先动了,大蛇张大了嘴巴发出了尖细的叫声,像极了龙吟,却多了许多凶残嗜血的意味。蓝浅也知无法再僵持下去了,当即手上结印,蓝色雪花状的图样一把拍向蛇身,而她自己一个腾越跳出了蛇身的圈禁,大蛇到底是长得太大了,一时竟躲不开蓝浅的攻击,印记拍在了蛇身上瞬间结出一大块冰来,大蛇嚎叫出声,蛇尾有力地拍向了蓝浅,她奋力一躲,才堪堪躲开了蛇尾的攻击,大蛇愤怒非常,扭动着巨大的蛇身向蓝浅击了过去,蓝浅不敢松懈,不断地运用自身的灵力结印对付着大蛇的攻击…… —————— 玉歆玲不甘心地挣扎了几下,那人把她搂的紧紧的,一点也不放松,任由玉歆玲怎么挣扎,却依旧挣不开。 南星倒是一脸好整以暇的,时不时地看了眼怀中不安分的女孩,笑得邪气。座下的大厅中站着许多人,像极了皇宫中上早朝的文武百官。底下有人看着玉歆玲,眼中显出不屑与愤怒,冷嗤了一声,下一刻,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大厅中响起了南星邪魅张狂的话语,“呵,本座看上的可人儿,你们也配瞧不起?都给老子安分点,谁敢动她,”他突然呵呵地笑出声,笑得阴冷,让玉歆玲不自觉打了个寒战,“我就让谁死。” 有下人进来,拖走了那老者的尸身,不过一会,就连地面的血迹都被清得一干二净,南星低下头,一手捏起玉歆玲细细的下巴,笑呵呵地开口道,“怎么样?我没有很血腥吧?我这是可是直接给他痛快了。” 察觉到玉歆玲眼中的抵触,他周身的气息一寒,“去,把该杀的全都杀了。” “是。”底下是整整齐齐的回复声。 待众人退下后,南星又看向玉歆玲,眸有些阴冷地微眯起来,“抵触我?嗯?”他抚着玉歆玲脸的手忽然捏在她下巴,力道有些大,看着玉歆玲因为不舒服而蹙起的眉头,他凑过去,附在她耳边道,“别怕啊……你总得要适应的,我会养着你,直到你足够嫁给我。” 他不动,玉歆玲也只能附在他耳边,冷冷道,“你不觉得,你我像极了父女吗叔叔?” 南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确实,十一岁的玉歆玲只堪堪到他腰间的位置,年龄上更是比他小了十二岁,二人站在一起确实有几分父女的样子。南星笑够了,将玉歆玲摁在怀中,道,“那又怎样,你值得我收藏。唔——” 玉歆玲瞪了他一眼,转而又掩嘴笑了,“这些天来,我可不是闲着的,这傀儡术,不伤我身,特地为你练的呢。” 她一把跳出南星的怀抱,现在地面上仔细拍打着裙摆上看不见的灰尘,又回头,笑着拍了拍南星的脸,道,“乖,以后,不许随便碰我哦,会死的。” 说罢,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半柱香后,南星活动了下手臂,眼中的玩味更甚,“还真是了不得的玩具。”他坐直起来,抚了抚下巴,目光有些阴狠,“看来,不挫挫你,你都不会学乖了。” 他站起来,颀长的身形无端地更邪气了,望着大门的方向,他又呵呵地笑了,“你永远别想离开我,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我这,死在我的手里。”他张了张手,看着手心,眼睛又不自觉地微微眯起,“我还就是享受,这收藏好东西的过程呢。不听话的玩具收藏到了,成就感才会更高。” 有黑衣人进来,单膝跪地道,“主人,那伙人已经追查到连城境内来了。” 黑衣人口中所说的那伙人,就是江光曦以及应风她们,此次为了不引起血月的注意,他们一路悄默默地潜到连城来,途中还杀死了多个追踪的黑衣人。 南星近来的邪气越来越甚,一听此事,又邪了几分,“是吗?要怎样,才能让他们生不如死呢?” 黑衣人跪地不语,垂着头,南星在他面前踱着步,似乎在仔细思索,“毒死?不行不行,毒用过了。绞杀?不行,前些天才绞杀了一个。吊死吧,又看得多了,不好看。嗯……该怎么办呢?” 他来来回回地走着,似乎有些不耐烦…又似乎对杀人的手法极其讲究,“这样吧,先去废了他们的武功,抓到了回来再慢慢想。” 黑衣人领命,正要退去,又听南星道,“等等,废那个白衣的就好,看着他就烦,带回来磨死他。” “是。”黑衣人得令退下,南星还在大厅中走来走去地想着,江光曦该怎么死好呢,那皮囊可真不错,坏掉好像好可惜,要不先把皮剥下来,回头再给他想个死法好了,对,把他的皮剥下来先,其他的等以后再想。南星庆幸着自己的聪明,又看了看四壁都镶着夜明珠的大厅,嗯,等回头,要在地上建一个,不能只有一处别院在地上,一直生活在地下不好。 或许是南星的默许,玉歆玲向来在血月中畅通无阻,当然,除了她要离开地宫以外。鬼医的药极其苦涩,效果却是极佳,玉歆玲如今的身子已经恢复了好一大半了,她兜兜悠悠地,南星说过他的东西随便玉歆玲怎么拿怎么玩,玉歆玲逃不掉,也就没那么客气了。她一会跑到南星的屋里抱着血雨珊瑚随手埋在脏兮兮地土坑里,一会又抱着她不喜欢的字画挂到茅厕去,反正她就是可劲地想闹到南星把她赶出去为止。 下午午睡过后,玉歆玲又抱着璎珞串从别院跑到地宫下来,四处跑来跑去地,这些日子以来,整个血月的地宫她差不多都跑遍了,该记住的地方也都记得差不多了。还有哪里没去过呢,她抱着璎珞串,想着要把它挂在没去过的地方。 兜兜转转了半天,她倚在地宫用乱石堆砌的假山林中,兀自微微地喘着气,山林中时不时传来细小的声响,玉歆玲细细地聆听着,连呼吸都放慢了许多,那声响实在太小,小到一阵风吹过来都可能将它吹散了。 玉歆玲仔细寻着声音走,在乱石的隐蔽中,看到了一个地洞,有阶梯一阶一阶地往下去,玉歆玲看了看左右,这地儿极好,隐蔽非常,若不是有个声响,她还真没发现呢。她顺着阶梯一步一步小心地往下走,那声响终于有些大了,是一个人隐忍的哀嚎,戚戚惨惨的,叫人心底生寒。 她素来好奇,顺着声音往下走去,入目是一条长廊,两边的墙壁上亮着荧荧的烛光,只最尽头有个门,玉歆玲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往前走,那哀嚎声在她走到门的那一刻变得更清晰了,借着墙传来一阵阵的回音,只是她什么也没看到,入目依旧是长长的回廊,只是这次不同,长廊的尽头有了小分叉,她顺着声音一点一点地走,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她似乎跑了一个圈,那声音大概应该是在她下阶梯时左方的墙壁后边不到十步的地方,也就是离她方才在乱石山林里喘气的地方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她清晰地计算着,暗暗夸赞自己的记性。 前面的门也终于与其他的门不同了,她有些害怕被发现,毕竟如果南星在的话,指不定又要怎么吓她了。 进门来,左右皆是一间间关着门的小房间,玉歆玲想,或许南星并不富有,毕竟,他总是只能在地下挖洞穴给人住。 哀嚎声在这里格外的清晰,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嚎叫者的痛苦,玉歆玲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扶着大门有些不敢前进,这种程度的惨叫,是在被绞杀吗? 以南星的手段,似乎是合情合理的,他向来喜欢折磨死人,还乐意给人想那人的死法,玉歆玲忍不住抖了个激灵,迈了迈腿还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探究竟。 第二十一章 回忆杀(八) “呵噜——” 玉歆玲忍不住瑟瑟发抖,这是什么叫声,听起来像是痛苦的呼救声,可这又不同于话本里讲的那种喊救命的,也不像正常人的哀嚎声,任何的语言都无法来形容这声音的诡异。玉歆玲吓得眼眶有些红了,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胸口抑制着自己忍不住的心跳加速。 缓了缓,她靠着墙角,小心地望进去,顺着声音,她望向了进门后的左边,也在这一刻,她总算知道了那奇怪又诡异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该怎么形容那个人呢?血糊了他满脸,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如何,他赤裸着上身被绑在十字架上,腰际的肉少了好大一块,竟已露出他其中的内脏来,叫人忍不住一阵恶心。身边一奴仆打扮的汉子正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刀一点一点地雕着他的肉,不过一会,就是一片薄薄的肉片,那人将肉片放置在一旁的铁盘上,那一盘的肉片很多,薄薄的,不知情的人瞧着还以为是要涮火锅呢。将肉片仔细放好,那人又回头开始片他的肉,刀落传来入肉的声音,那人就哀嚎着发出了“呵噜——”的声音。他似乎没了舌头,嘴巴不住地往外冒着血,嘴里似乎还有许多血没有流出的,他一出声,嘴里的血液就翻滚似的发出了“噜噜——”的声音,加上他没了舌头无法哀嚎,每每他要发声痛叫,便发出了可怖的“呵噜——”的声音来。 玉歆玲扶着墙看得呆呆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微张着小嘴微微喘着气,心脏似乎停在这一刻,窒息的感觉席卷着她,像是有人扼住她脖颈似的,她的小脸也开始有些泛红了。 她真的吓呆了,呆到忽略了进门后的右边,也就是此刻她的身后,那把招摇显摆的雕着借花献佛的金色座椅,以及座椅上斜倚着吃水果的南星…… 南星的邪气似乎更重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场,他身边的美貌女婢不知是被那血人给吓坏了,还是因为惧怕南星,在将剥好皮的葡萄送到南星嘴边时手忽然一滑,葡萄就掉下碰脏了南星的袖摆。女婢本就跪着,此时更恨不得把地磕穿了,一边磕着头一边说着“主人饶命”。 “咚咚咚——”的磕头声和求饶声惹得玉歆玲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回头,也正巧看着南星一手挑起女婢的下巴,一手轻抹掉她的泪水,尔后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那女婢便跟疯了一般退后了许多步,随后跑到那一排排挂着铁钩的架子旁去,“噗——”的一声,铁钩勾穿了她的咽喉,她痛苦地挣扎了两下,就再没了动静,一动不动地挂在那里。 南星不知何时走到玉歆玲身旁,半蹲下来,一把板过她木愣愣看着女婢尸身的小身板,目光与她相对,道,“吓坏了吧?”他轻抚着她的脸,眸光似乎有些柔和了,“没什么好怕的,来,我带着你。” 他轻轻地把还呆愣着的玉歆玲抱起来,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地,走近了那个被凌迟的男子,血腥味的浓郁让玉歆玲忍不住要挣脱南星,南星却一手将她拘在怀中,一手抓住她推开他的双手,附在她耳边淡淡开口道,“你看,这盘子里的鲜肉,是不是嫩嫩的样子?” 看着玉歆玲下意识的反抗和躲闪,他眸中有些阴暗之色,“你不喜欢血的味道吗?”他提起她的一只手放在鼻翼边闻了闻,似乎很陶醉,凑近玉歆玲的脸,声音有些苏到骨子里去的感觉,只是他的话却让人陶醉不起来,他附在玉歆玲耳边,笑呵呵道,“就像你这胜雪的肌肤下流动的血液,芳香醉人,让我都差点忍不住要割你的腕了呵呵呵。” 玉歆玲的小脸白得像纸一样,手中一直揣着的璎珞串啪嗒一声掉落地面,南星寻声望去,瞧着那差点沾染鲜血的璎珞串,又笑了,抚着玉歆玲的脸道,“真是顽皮,又搜罗我的好东西出来乱挂?嗯?”也不管玉歆玲抖得跟刷子似的,他又道,“今天还是要挂在没去过的地方吗?”他拈起那串璎珞,放入玉歆玲手中,“呐,自己去找地方挂起来。” 见玉歆玲依旧木楞地瞧着那些血腥一动不动,他似乎叹了口气,一手将那璎珞串挂在自己手上,一手将她抱入怀中,将她的小脑袋摁在肩窝处,道,“如果哪天,你离开我,你的下场,也会跟他们一样。” 玉歆玲没有动,也不知听没听到他所说的,只任由南星将她抱离了地牢,临走前,南星将璎珞串随手一扔,挂在了地牢墙壁的钩子上…… 接下来的好几天里,玉歆玲却再没睡过安稳觉了,她一闭上眼睛,就满脑子都是那个被凌迟得内脏都露出来的男子,和那个挂在铁钩上的奴婢,血流到她的脚边,带着一股子恶臭,伺候她的女婢怕她吓坏了,带着她在地上的别院里散心……… 南星近日来也不好过,据说,江光曦一行的行踪诡秘,底下的人根本捉摸不透他们的路数,就连地上的那处别院,也隐隐有几分要暴露的样子。 “你在躲我?嗯?”南星掐着玉歆玲的小脸,眼睛危险地微眯起来,身上的邪气不要钱似的外放。 玉歆玲双手推着他的胸膛,小脸挣扎着要扭开,南星见她只一味地反抗,眼中似乎快要冒出火来,掐着玉歆玲脸的手不自觉又收紧了些,玉歆玲霎时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南星一愣,手终于缓缓地松开了。 玉歆玲得以解放,一撒腿躲到那负责伺候她的女婢身后去,小脸上存着红红的手指印,看起来似乎有些可笑,可一看她绝色的容颜似是泫然若泣,楚楚可怜得叫人心疼极了,这样再看那小脸上的手指印,便觉得那印记着实可恨,竟叫这无暇的美貌有了瑕疵的遗憾。 那女婢似乎对玉歆玲有极大的好感,不过想来也是,哪个正常人不会喜欢可爱的小孩呢?更何况是有着叫天地失色容颜的十一岁小女孩。那女婢轻轻挡住身后的玉歆玲,看她略微颤抖的身形便知她在强作镇定,她呼了口气,看向南星,道,“主人莫气,公主毕竟还是小孩,对那些场面感到恐惧实在是正常。” 南星一顿气闷,阴冷地开口,“所以呢?” 女婢似乎深呼吸了几下,道,“当时是主人您当着公主的面下的令,公主这样的小孩儿估计以为主人是坏人,才惧怕至此,主人不如过几日再来看公主,或许会好些。” 南星不悦地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让女婢忍不住又抖了几分,“呵,”他冷笑了一声,指着玉歆玲道,“我要见她,还需要她同意?” 女婢下意识地抓住玉歆玲捏着她衣角的手,“主人难道不想看到公主欢天喜地地跑出来迎接您吗?” 南星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才甩袖离去。女婢一下瘫坐在地上,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喘着气,玉歆玲拾着帕子拭了拭她额角的冷汗,女婢回眸看着她,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头,尔后将玉歆玲抱入怀中,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安抚着。玉歆玲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窝,垂下眼帘,漆黑的瞳眸忽然变作深沉的灰黑色,只一会,便又恢复了原状。 —————— 蓝浅本来以为她可以绕开大蛇悄悄逃离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却不想那大蛇并不放过她,似乎还将她视作果腹之物。蓝浅自知无法力敌大蛇,但这几日来的争斗让蓝浅对战大蛇有了许多的经验,她时不时地在暗处打出冰凌击向大蛇,时而躲入洞穴上方的钟乳石中,时而躲到支撑洞穴的石柱后,大蛇因为长期居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中,视力并不好,只是听觉却格外灵敏,蓝浅只好在发出攻击的同时悄声更换藏身之处。 “嘎达——”蓝浅不小心踩到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大蛇扭过头来,狡黠地吐着粗长的蛇信子,警觉地停在那处不动,远远的墙壁凹槽处,原本放蜡烛的地方此时放着一把手电筒,四周的冰块反着手电筒的光芒,使洞穴看起来亮堂了不少。大蛇的眼眸亦泛着一股微微的凉光,死死地盯着蓝浅的方向,蛇身蜷缩着,像极了一张拉紧的弓,蓝浅维持着方才的身形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小脑袋却朝四处查看着,这几日她在洞里四处躲藏,总算对这漆黑的洞穴有了些许了解,她记得,哪个角落有活水来着,似乎是半大不小的池塘,池塘应该连着外界的水源,蓝浅能感受出平静的池面下方是怎么样的水流…… 她咬了咬牙,额上有些冷汗,紧张却不敢大口喘气或大口呼吸,因为那样,大蛇会立即锁定她的所在,她不止一次地庆幸,幸好这条即将成龙的大蛇刚好是瞎的,不然她可能早已成为大蛇的腹中之物。 大蛇还在死死地盯着她所站的方向,似乎还无法确定她在哪处。蓝浅借机冷静下来,仔细思索池塘的所在。 对了,想起来了。她忍不住想要笑开,最终还是忍住了,身子缓缓地半蹲下来,朝向斜后方的方向,目光警惕地看了一眼大蛇,扭过头去突然一冲…… 第二十二章 回忆杀(九) “嗒——”的一声碎响,蓝浅也不顾,借着冰凌一路连跑带跳的朝着池塘而去,大蛇听到声响,张大蛇嘴露出那两颗又长又尖的獠牙来,嚎出龙吟般的嗜血嘶吼,它“忽——”的一下朝着蓝浅的方向追去,速度奇快,蓝浅只好改走s形路线,不断地更换自己的位置,大蛇因为她左来右去的身法,壮大的身形极不方便地扭来扭去,有力的蛇尾时不时不耐烦地拍掉那些妨碍它的石子和冰块…… 想来,这条大蛇应该从未吃过像蓝浅这种难以捕捉的猎物吧,它的蛇尾疯狂地扫断洞穴里的石柱,蛇头狠狠地一扭,又推掉了洞穴上方许多的钟乳石。洞穴实在宽广,蓝浅跑了好一会,才终于跑到了池塘边,身后的大蛇正疯狂赶来,她轻轻一跃,躲到池塘上方的钟乳石里去,她不确定水下的情况,不敢随意下水涉险。 大蛇一路赶到池塘边,失去了声音的指引,它在岸边倾着硕大的蛇头仔细探听着动静,蓝浅攀附在钟乳石林里,确定自己不会掉出来以后,腾出一手朝着水面轻轻一勾,便有一束不大不小的水流悄悄然地朝她缓缓而来,好一会,她望着终于到达眼前的水流,手指轻轻一点,水流便自上而下地慢慢地往下结作冰,待冰触到水面时,她闭上眼睛,借着冰和水的接触仔细探查水下的情况。 水下并不太平,有些许暗流涌动,水下有一处通口,了解着外界的水源……“砰——”一记蛇尾有力地甩过来,大蛇朝着池塘嚎叫着,显然,即使蓝浅尽可能缩小了冰柱来探查水下的情况,但寒气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扩散开了,大蛇这些日子一直遭受她的寒冰攻击,对寒气也就格外的敏感了。 大蛇显然不确定蓝浅的所在,却似乎能确定蓝浅就在上方的钟乳石中,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竟让钟乳石有了断裂的迹象。蓝浅低呼一声不好,一旋身直直地跳入水中去。大蛇听得动静,蛇头一扭也噗通一声潜入水中。 蓝浅在水中勉力挣开眼睛,这是她的第二次尝试,水中睁眼对她而言确实有些困难,她只觉眼睛涩疼得很。下水的大蛇却不给她任何休息的机会,蛇身一扭张大了蛇嘴飞速地往她的方向而来。 蓝浅险险地避开,蛇鳞擦过她的胳膊,带得她忍不住转了几转。 糟糕,忘了蛇下水后速度更快。 水对蓝浅到底是有利的,她脚下一点,冰便在她脚下生长开了,她借着冰,在水下总算有了些行走自如之感,躲避和攻击大蛇也就得心应手了许多,水中的温度因为冰的存在而开始降低,大蛇察觉到水中又多了那该死的冰块,蛇尾往那冰冷处狠狠一扫,便扫断了许多冰柱子,连池壁也惨受蛇尾的攻击,崩嗒地掉了许多石头,蓝浅足尖一点轻跃而上,避开了大蛇蛇尾的扫荡。却不想那大蛇在水下的感官甚好,大蛇蛇尾一弯,回身扫向了蓝浅的柳腰。 蓝浅水下功夫不及大蛇,腰挨了一记蛇尾,身形一斜便歪到一边去,大蛇并不急着吃掉她,一来一去地把蓝浅当球打着,又像猫捉老鼠那般各种玩弄,蓝浅止不住咳了一下,那抹腥甜的血液在水中尤其惹眼,蓝浅忽然想到什么,借着水流一动,就自己跳入了大蛇的圈中,大蛇登时扭动蛇身将她包围其中,吐着粗长的蛇信子看她,眸中的凉光在水下似乎更亮了,蓝浅一手曲肘竖起,一手不知何时有了一把小刀,往手肘上轻轻一划,鲜红的血液立即弥漫开,大蛇兴奋地扭动着绕着她。 蓝浅收了小刀,流血的手依旧保持着曲肘的动作,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早已没了小刀,轻捂在流血的伤口中,她的眸有些凉光,像极了那大蛇,只不过少了嗜血的味道。蓝幽幽的光芒起初很弱,继而强盛起来,她口中念念有词,眼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她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玲儿,还在歹人的手中。 光芒四射,在水中宛若一朵蓝的纯净的莲花。所到之处冰封严寒,那大蛇似乎有些慌,扭动着张大了嘴冲向蓝浅,只可惜为时已晚,不过片刻,整个池塘以蓝浅为中心冰封了起来,包括她自己,也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冰中。 静谧不过是一会,蓝浅庆幸她的术法是冰系,使她不怕水不惧寒,亦能够在冰中自由行走。她凭着记忆,在冰中走着,寻找着她先前探查到的联通外界的通口。池塘并不是很大,只是她找了好一会,依旧没有找到那通口,想来是打斗时被大蛇扫落的石头封住了吧。蓝浅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出冰冻的池塘,水外的洞穴里,四处散落的冰凌反着越来越微弱的手电筒的光,却晃得她眼睛有些疼,这是她第一次在水中保持睁眼保持了这么长时间,她的眼眶红红的,微微有些肿。 冰藤“唰——”的一下伸长蔓延出去,她坐在冰藤上,顺着洞穴往上。洞外的阳光格外的刺眼,惹得她眼生泪,捂着眼缓了好一会,她才适应了阳光的明亮…… 自从玉歆玲为她疗伤之后,她便发现她与玉歆玲之间有些某种感应,她甚至能隔着老远感应到玉歆玲的喜怒哀乐。而这段时间以来,她也发现,她每次受伤之后身体就会自动疗伤,每疗伤一次,她对玉歆玲的感应就弱了几分,感应一弱,那自我疗伤的速度与效用也就跟着弱了下来。 她站在茵茵草地上,凭着那微弱的感应仔细寻着玉歆玲的所在,奈何距离太远,感应又弱,她无奈地妥协。回想起她出来寻玉歆玲时的感应,她望了望南边,“但愿你还好好的。”幽幽的蓝光又起,蓝浅一个腾越翻上,直直地朝着连城而去。 —————— 江光曦一行这几日并不好过,南星有意与他们过不去,派了许多血月杀手轮番地追杀江光曦他们。 就如同现在这般,江光曦一袭白衣早已染上了猩红,应风她们也不轻松,连日来不断的厮杀让她们疲惫不堪,素日里玉歆玲特地为她们设计的青衫已经被划破了几道口子,几抹惹眼的红染在青衣上宛若染血的竹叶,阪卫是最外围的主力,但连日来的打斗厮杀也使得他们缺了好几个兄弟。 南星此人素来不屑于一刀致命,他时时刻刻地监视着江光曦等人的行踪,像猫捉老鼠一般,待他们稍稍休息一会,就派两三队杀手来扰乱他们,对于阪卫,南星是能杀就杀,对应风几人以及江光曦,南星则是下令一定要活捉的。 “公子,我们四人中数应雨轻功最佳,让应雨带你先离开吧,我们断后。”应风一边杀敌一边退到江光曦身侧来。 “瞎说什么呢,大家都不容易,要走当然是一起走啊。” “公子若不退,吾等唯有强行带你离开了。”应柳护在他身后,剑花婉转凌厉。 ……… 长烟一抹上天际,带着“滋滋——”的小小的响声,尔后在空中炸开,发出如鹰鸣的声音。身边的血月杀手听得此声,也不恋战,迅速地离开了连城城郊,往城内去了…… 江光曦几人也无力再追,坐在地上呼了一口气,为了避免血月的再次突击,他们依旧分作两组,一组闭目调息,一组则负责守卫,一刻钟后换守卫的那组歇下调息,另一组则守卫着…… 蓝浅一路来到连城,看着天空中炸开的信号弹,微微有些好奇,正欲前往察看,却见前方不远处好些血月杀手往城中去,她足尖一点,悄然地跟随在他们身后,时不时地借着亭台楼阁隐藏自己的身形。 跟着他们走定能找到玲儿的所在。 她不断地藏匿追随着,突然两三道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她下意识侧身一躲,在空中迅速凝出冰凌借力旋身避到一边去,再定神一看,哪里还有什么血月杀手的踪迹,那袭击她的人似乎离开了。 该死的……她低低地斥了一声,在屋瓦上坐了下来,兀自生着闷气,沮丧地望着四周,却是一愣。这方向…… 城郊。 江光曦几人将将修养了个大概,正围坐在一起商议着对策…… 几人眼底下尽是显眼的青色,衣裳沾染着干枯的血迹,江光曦毕竟是当中唯一的主子,这些日子来自然受到了比他人更多的攻击。应雨也早已没了平日里的不羁,叹道:“我轻功最佳,我去探查方才的信号弹吧。” “你一人去过于危险,我陪你去吧。”应风蹙眉,她们四人中,除了应雨,就属她轻功最好了。 江光曦点点头,道:“不错,我轻功也不输,不如我……” “不行——”四人异口同声。察觉到失了礼数,又缓下声来劝住了江光曦。 “风,你留在此主持大局,我陪三儿去吧。”应柳拍了拍应风的肩。 应雪坐着不吭声,她轻功不比她们好,还是不要拖后腿了吧。 应雨摇了摇头,道,“不必这么麻烦的,我一个人就够了。”她站起身来,又道,“你们都陪公子留在这吧。” 争执了好一会,双方终于互退了一步,应雨无奈带着两个轻功不赖的阪卫一同前往打探。 第二十三章 回忆杀(十) “你说什么?”江光曦狠狠一愣。 应雨有些虚弱地被阪卫扶着,道,“我们寻着踪迹找了许久,寻到了那发放信号弹的别院,但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她垂着眸,带着一种戚戚然的哀,“那附近的人说半个时辰前那户人家突然装了一车一车地就离开了,往东门走了,我让阿炀先去打探一下,有情况再发信号。” 应风一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缓缓地为她输送着内力,好一会,应雨的脸色才有些红润起来。应风抚了抚她碎落下来的发丝,细声安慰道,“三儿不用伤心,至少,我们知道他们带着主子。” 应柳靠着树干蹙着眉头,“可万一……他们没有带着主子呢?” 江光曦点点头,“不错,万一是调虎离山之计,我觉得我们不如分做两组,一组留在城内,一组去追寻那路马车。” “也好,应雨应柳跟随公子留在城内,我和应雪去追寻那队马车。”应风说着,扭头看向应雪,温柔的眉眼中是对应雪的期待,“小四,你可以吗?” “放心吧风,我总不能……一直都躲在羽翼下长大。”应雪微垂眼眸,缓了缓抬眸看着应风,“我也可以的。” “好,”应风看向江光曦,又道,“劳请公子多留意城中之事,奴等如若发现马车中有主子,必以信号告知。” —————— 玉歆玲兜悠着小腿在秋千椅上荡漾着,哼着不知名的无词曲,清风徐来,携着那淡淡的忧愁飞远。南星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景,那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孩坐在秋千上,愁容满面地哼着不知名的歌,带着一股子悲戚的美感,让人忍不住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地让她重现笑容。 事实上,南星也是这么想的,他踱着步缓缓走过去,玉歆玲的哼唱声在他尚且有十步之远便停住了,别开了脸不去看他。南星走过去在她身侧半蹲下来,看着她别开的小脸好笑道,“真的这么不愿搭理我么?” 玉歆玲不答,倔强地维持着那闹别扭的姿态。南星也不顾她挣扎,将她的小手放在掌中揉捏着,“别闹,我这次可给你带好东西了,你看了一定会开心的。” “你能有什么让我开心的?”玉歆玲冷眸睨了他一眼,又别开了小脸,“你要是放我走的话倒是足够让我开心许久的。” “噗……”南星笑开了,“那我要送你的好东西倒真的和这个差不多呢。我就说嘛,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放我走?”玉歆玲回眸看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非也非也,你不是说想要你的人都陪着你吗?我都给你留了,保证他们永远陪着你,你只要乖乖地在这跟他们一起,就够了。”南星笑得像个小孩,身上的邪气似乎因为玉歆玲的好心情而消散了许多,此时更是诱哄似的细心说着。 “什么意思?”玉歆玲原本因为可以离开的愉快心情突然咯噔了一下。 南星站起来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得灿烂,“真可爱,等着,这就叫他们带来。” 南星回身拍了拍手,有六个奴仆合力扛着一个雕工独特的没有盖子的长盒子,盒子是梨木制的,长度竟有两人高那样长,宽则有一成年男子身高那般,只是盒子高并不高,只不过小孩儿胳膊那般长度罢了。盒子里也不知放置了什么,时不时有雾气腾腾而下,随风携来阵阵冷风。因为盒子在奴仆的肩上扛着,玉歆玲看不到盒中的情况,有些好奇地昂着头看着那个盒子。 南星看着她眼中的好奇,好心情地笑着,“放下吧。” “是。” 那六人将盒子放下来并退到一边去,玉歆玲也终于瞧着了盒中到底何物。她小脸一阵煞白,自秋千椅上僵硬地走下来,她缓缓地走过去,靠着盒沿跪坐下来,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去碰那无比熟悉的面庞,在堪堪碰到时又迅速地收了回来,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僵硬地抬眸去看那其他几张脸庞,那五张面孔,没有哪张是她不熟悉的,他们安静地躺在盒中,之间都放置着冰块围着,冷气借着风吹向玉歆玲,在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寒冬腊月都不及此时透骨的冰凉。 她搭在盒沿的手用力地握住,冷眸看向一直在她身后笑弯了眼的南星,手中不知何时有了一条藤鞭,她轻轻一甩,带着碎空的声音,“是你干的。” 南星摊了摊手,一脸无辜,“他们不听话,我只好打死他们再带过来给你做礼物了。” 玉歆玲抿紧了唇,发丝因为内力的集聚而无风自动起来,手腕一翻,长鞭随着甩出,招招狠厉地击向南星的命门,那几个仆从作势要阻拦她,南星却是一边轻巧躲开玉歆玲的长鞭的同时,一边道,“你们几个下去吧,这不必留人。” 那几个仆从面面相觑,想来南星武艺高超自是对付得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只好躬身退下,空阔的庭院霎时间只剩下打斗的二人。玉歆玲到底还只是略有武艺,比不得南星的内力深厚,不过半柱香时间,她竟有些许累乏之感,而南星自始至终不过是躲来躲去地避开她的长鞭,既不出手,也不还手,玉歆玲恼极了,长鞭猛甩,不顾一切地甩向南星腰际。 “啪嗒——” 南星一手握住鞭子,空中响起鞭子甩到掌肉的声音,他似乎没有感到疼痛,笑得玩味地看着微微喘气的玉歆玲,“不就是送了你个特别的礼物吗?你还真是的,激动地想跟我过招……” 玉歆玲啐了一口,恨道,“何止是过招,我恨不得阉了你。” 南星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揉搓着下巴,“都说这打是情骂是爱,你果然对我格外不同。”顿了顿,他看着玉歆玲愤火的眸,冷笑道,“你为了这么几个杂碎与我过不去?就不怕我让他们尸骨无存吗?” “你敢……”玉歆玲喝道,手上的动作却有所改变了,持鞭与南星僵持的右手已改为左手持鞭,她轻抿了下唇,右手五指张开地对着南星斜后方的那个“盒子”,忽而手指一收握住成拳,南星本以为她又有什么奇异的招数,却不想只不过这般,低头轻笑了一下,只眼角余光所看到的却让他猛地扭头看去,庭院四下无人,而此时,他身侧的那个放置尸体的“盒子”却诡异地不见了踪影。 他探究地看着玉歆玲,眼中的占有欲更甚,他勾唇邪笑道,“你的小把戏果然很多,多得让我决定,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任何人拥有你。”说罢,他抬起右手,缓缓张开手掌,脱离了掌控的鞭尾顺着他的手掌滑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响声。 “妄想,纵然我没有能力离开这里,我的人也迟早会来到此处寻我。” “哈哈哈……”南星突然笑了,笑得几近癫狂,看着玉歆玲讽刺地冷笑道,“是啊,他们确实是寻来了。” 玉歆玲心下一喜,又听得他冷笑,“寻来了又有什么用呢?我呀,特地给他们安排好了去路了哈哈哈………要等他们发现了再回来寻你,啧啧啧,还要再等好久呢呵呵。” “你干了什么?” “别担心,那伙人皮相甚好,我怎么忍心让他们死呢,我呀,今个儿已经把他们引走了一半了。”他看着玉歆玲笑得有些狰狞,姣好的容貌此时有些扭曲,“想听听我怎么干的吗?” 玉歆玲蹙眉不答,他也不恼,自顾自地坐到地上,懒懒散散地望着玉歆玲,“他们现在肯定以为,那队出了城的马车里藏着你,又不敢保证,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只好兵分两路,一路去追寻,一路就在此打探……” 看着玉歆玲蹙眉望过来,他呵呵地笑了一声,“多好玩啊,去追寻马车的那些人会发现你在马车上,为了救出你,他们会发信号让在城里的其余人过去,等他们真的集合了开始截杀那队马车,就会发现看到你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可到那时候,他们都出去好远了,到时我让这城门一关,你说,他们得有多急多难受啊?” “你果然混账……”玉歆玲突然有些无力,她在这里,已经一月有余,如若南星这样继续耍弄江光曦他们,她或许真的还得留在此处很久,她想得入神,也不再听南星说什么,好一会,她忽然扭开头去,不再理会南星的话语,却在看到院外青山时微微一愣,尔后不留痕迹地收回目光淡然转过头来,道,“你走吧,我乏了。” 南星还在看她方才看望的方向,危险地眯了眯眼,“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与你无关,我乏了,该歇息了。”玉歆玲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南星冷喝道,“搜山,就是一个樵夫,也要给本座逮回来。” “是。”暗处有人恭敬领命而去。 玉歆玲也不回头,语气淡得有些冰凉,“不过一只会飞高的孔雀就要如此兴师动众?你也不过如此。” 南星不以为然,“你以为,我还能信这种话吗?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就杀一双,你只能是我的。” 玉歆玲不再搭理他,头也不回地朝着寝室而去,左手无意识地玩弄着右手食指上精致的戒指,眉宇间隐隐透露着担忧…… 第二十四章 回忆杀(十一) 夜半朦胧月,最是露华浓。玉歆玲懵懵懂懂地醒来,入目的是敞开的窗户,窗外是一抹深色的蓝,莹莹的玉盘挂在那,秋末的夜有些凉,风涌动,吹动窗帘漪漪。凉凉的月光覆在她身上,似乎有些冷,她动了动,感觉到手腕和脚踝上传来的丝丝冰凉,她有些懵懂地看着那连着细链的银镯,好半天,才清醒地发现自己又被南星关回原来的那个屋子里了。 看来,快到了。 她调整了心态,缓缓地闭眸继续休息。 好冷…… 玉歆玲茫然地睁开眼,将被子往身上认真地裹紧了些。不过秋末,夜间竟也冷如冰霜。或许是天冷,她的睡意去了许多,裹着被子有些懵懂地坐起来。 “嘎啦啦——”齿轮转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玉歆玲疑惑地扭头看去,只见床头处的墙壁突然开了一方形的小空缺,一个不过盘子大的小方台缓缓推出,上面托着一个不过巴掌大的香炉,尔后墙壁上的空缺缓缓关上,墙上却无端多了个方台和香炉。 玉歆玲裹着被子慢慢挪过去看,那香炉里也不知放了什么料,盈盈的炊着袅袅的烟雾,头有些发晕,玉歆玲轻轻地扶着额,不过一会便躺倒下去了…… 再醒来时,她发现她躺在地宫大厅中南星平日坐的那只大椅上,耳边有打斗的声音,她想要扭头去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似乎被点了穴道。 “叮叮叮——”的响声清脆入耳,让玉歆玲倍感好奇,余光睨见那伺候她的女婢,她轻轻地喊了她一声,那女婢回头看她,一脸惊讶,又马上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过了一会又趁没人注意站到玉歆玲面前,挡住她的视线,低声道,“姑娘莫要挣扎,还请好好待在此处,待主人处理好这烦心事,自会来为你解开穴道。” “好,我不动,你把我挪一挪,让我看看怎么回事可好?”玉歆玲小声地回了她一句,对此时大厅的情况格外好奇。 “不行哦姑娘,”女婢回头看着她微微一笑,“虽然平日里我听从你,但此时此刻,我只听命于主人一个而已。” “是我的人来了?”玉歆玲看着她,几乎想都不想地脱口而出。 “不是呢,”女婢回过头去,认真地看着大厅的中央,“不过是个妄图背叛的贼人而已,主子在清理门户。” “骗我,”玉歆玲看着她的背影,“如果只是清理叛徒,大可以不必把我囚禁起来,更不必如此控制我……” “姑娘……”女婢打断她的话,“你还是好好躺着吧。” —————— 大厅中,一个半圆状的冰罩扣在地上,里面是不是传来打斗的声音,外边的人似乎有些着急,拿着剑不断地敲击着冰层,发出“叮叮叮——”的声音。 好一会,只听得一声脆响,那磨人的冰层终于碎裂开来,惹得那些敲冰的人慌忙后退躲开了去。与此同时,有雪莫名在厅中降落,那些个打手奴仆将将要动手帮自家主子,在跑入雪圈那一刻却僵住了动作,众人才知对手果然是棘手的人物,武力低下的退到外圈防止圈内那人逃跑亦或是敌方人入圈,其余武力稍好的则快速御起内力为自己驱寒,随后果断加入战圈去。 蓝浅自那日力敌大蛇之后,实力有了些许突破的味道,如今御冰杀敌也就得心应手了些,只南星实力着实可怖,在冰点的压制下竟依旧能使出九成的实力来。 南星也不知究竟学的是何种功法,招招诡异而致命,虽手持短刀,另一只手却时不时变手为爪,狠厉至极,让蓝浅不得不忌惮,她凝神避开了南星的杀招的同时,偷眼看了一下高座上的玉歆玲,心下松了一口气,又迅速回身与南星对付起来。 二人在厅中愈打愈烈,方才在一旁想要帮忙的奴仆早已被强悍的内力震开了去,或斜倚或翻滚地在地上小声地哀嚎着,室内的温度随着蓝浅的不断化冰而下降了许多。 玉歆玲蹙眉,寒气,加之自始至终只一个对打的声音,玉歆玲几乎可以肯定是蓝浅单刀匹马地闯来救她了,只是南星实力蛮横,听座下的气息,蓝浅似乎受伤了,而且伤势不轻。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蓝浅自确定玉歆玲的所在后,就悄悄潜入其中想要救助玉歆玲,一个人单刀直入地歼灭拦路人本就消耗了许多体力,如今又独身一人与南星对上,身上早已负伤,殷红的鲜血透过她雪白的大袖衫,就连她内里那件浅蓝色的齐胸束腰裙也染上了芍药的颜色。而玉歆玲不知道的是,蓝浅其实早在昨晚就潜入地宫来了,一夜未眠的同时,她坚持对付血月已经接近大半天,早已疲惫不堪。 蓝浅单膝跪在地上,漆黑的瞳眸此时是一片幽蓝,她抬起一手擦拭掉嘴角流出的血迹,淡然地看着南星攻过来的杀招,口中微有念词。南星见她力竭,只是要一招将她拿下,此时杀招非常,直冲她面门而来,在触及蓝浅的天灵盖时,南星暗道不好,旋身迅速地躲到一边去,果然,原地上单膝跪地的蓝浅俨然变成一块冰冷的大冰块,而真正的蓝浅不知何时已闪到一侧,朝着南星发出致命的一招,若不是南星发现的早,怕是此时已经负伤在身了。 见她一招不着,南星笑了,挑衅道,“怎么?没力气了?” “此言差矣。”蓝浅冷着幽蓝的瞳眸正视着他的眼睛,垂眸看着自己尚在滴血的胳膊,忽然一笑,拾起右手捂住那处伤口,神色一凛,发丝无风自动的有些厉害起来,幽幽的蓝光自她的伤口处愈演愈烈,以蓝浅为中心的光圈散开了来,南星一抖袖口,笑得莫名。 “唰——”光圈猛地散开,如若玉歆玲看到此时的大厅,必然是惊讶的,那是一块巨大非常的冰,竟生生地占了封住了三四米长宽的地,高度更是直接抵在地宫的顶上。 “哈哈哈——”南星笑得开怀,绕着冰块走来走去,啧啧称奇道,“我倒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事,今天长知识了,总算是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引火自焚哈哈哈——” 他心情极好地走上高台去,看着只能看天花板的玉歆玲,蹲下来笑着看她,“你看,我就说没人可以带走你吧。”见她不动弹,想了想终是为她解开了穴道来。 玉歆玲僵持了许久,身子早已麻木,此时一得放松,不由得有几分跌倒之意,南星将她扶好起来,稍微缓了缓的玉歆玲终于看到了底下大厅的情况,不由得要站起来,不料身子一软,无力地跌下,南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不急不急,我下去帮你看看她死了没有。” “你……” 南星点住了她的哑穴,冷眼看向她身边的女婢道,“给她揉揉活络下筋骨。” “是。” 南星回过身去,又绕着那冰块走。 被自己冻死,这倒是个新奇的死法。 “你相信你会死吗?”幽幽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千里传音? “何人?”南星警惕地望着四周,能出现得让他丝毫感觉不出来的人,自然是不好对付的。 “背后哦。” 一只手自冰中伸出,冰藤和那只突如其来的手配合得完美,只一带,就将南星带到冰中去了。这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变故,众人大惊失色,却见蓝浅轻幽幽地从冰中走出来,她回头仔细确认南星已被她拉到冰层中央后,才望向那伙血月残党,“把玲儿放了,我就放过你们。” “呵。”那女婢忽然一笑,一掌劈晕她手下一直想要跑到蓝浅身边去的玉歆玲,看向蓝浅笑道,“可笑!你以为你杀害了主人,就可以如愿带走你想要带走的人?” 见蓝浅似乎要冲过来对付她,她手中的刀刃不由得架在玉歆玲的脖颈上,喝道,“站住。” 血月到底是个奇妙的组织,纵然最高的首领已经被杀害了,他们也要在这最后一刻完成主人生前留下的任务方可真正脱离血月。而女婢的任务,则是杀了玉歆玲。 可她到底对玉歆玲有了些感情,有些不忍下手,蓝浅见她不忍,正欲趁机上前救人,不料身侧的血月残党对她又发起了一轮攻击。 打斗声再起,冰棱在不断地生长,嫣红的鲜血洒在上面,带着杀伐果断的凌厉美感………… 女婢抱着怀中的玉歆玲,神色纠结,对不起,我真的下不了手。 她望着手中的短刀,又定定地看着台下那块杀害她主子的冰块,良久,终于缓缓地拾起刀刃对向了玉歆玲…………… 第二十五章 回忆杀(十二) “住手!”女婢手中的刀刃抵在玉歆玲的咽喉处,划出一丝血痕来,她看着蓝浅,也借机看了一眼冰块,嘴角轻轻一勾。 蓝浅被她的动作吓着,只好收手站定下来,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剑都架到她脖颈上去,蓝浅却也不慌,只警惕地看着女婢手中抵在玉歆玲脖颈的匕首。 见她不再动弹,女婢冷笑了一声,果然,这小丫头就是蓝浅的软肋,“你知道该怎么做吧,你的武艺实在是让人不爽。” 蓝浅微微抿了下唇,“我自封内力你就会放了她吗?” “呵呵,这可有点难,我只不过是能保住她这条命而已。”女婢将刀刃往玉歆玲脖颈又送了几分。 眼看着那刀刃再送进去几分就要危及玉歆玲的性命,蓝浅冷道,“好,只要你保证不伤她。”说罢抬手便封住了自己的穴道,“这下可以了?” 待厅中奴仆确认蓝浅已经自封内力后,女婢才放松了架在玉歆玲脖颈的刀,她站在高台上俯视着大厅,道,“将她的手用铁链子拷起来,省得她耍花样。” 那伙奴仆得令,拿出铁链子仔细地将蓝浅捆绑紧实,铁链夹着蓝浅的胳膊,牵动了伤口让她忍不住眉头一皱,玉歆玲残留在她体内的自愈能力此时已经被耗损得一干二净,仅靠她冰系的治愈术根本无法短时间内愈合伤口,如果再这么耗下去,伤口没得处理,血也没止住,她只会越来越虚弱…… 身后的冰层再次传出闷响,蓝浅的脸色不由得一白,如果南星真能够脱离她的冰,那么后果便是她无法想象的了。 暗暗地想要运力,却又想到玉歆玲还在她们手中,眼看着女婢命人拿着刀刃扬言要挑断她的经脉,她不由得有些急。 “嗡——”的一声尖鸣,众人不自觉捂住耳朵,却惊奇地发现他们的动作迟缓了许多,女婢原本放松的手不自觉又架到玉歆玲脖颈处,“唔——”动作未至玉歆玲脖颈,一把尖利的小刀准确地送入女婢的心脏。 她愣愣地看着玉歆玲,却对上了一双灰黑的瞳眸,冰凉孤傲,带着与世隔绝的清冷与决绝的同时,却又深邃得好似揽括了三千世界一般。 “你是谁?” 也不知是她的问句唤醒了玉歆玲,她的瞳眸在那一刻突然变回漆黑,似是吓了一跳般,她望着已沾染了半身血液的女婢,有些慌张地后退了几步。 看不清台上的情况,蓝浅只知玉歆玲已经脱离险境,当即运力冰封了胳膊上绑着的铁链,那铁链不堪一击般随着冰的碎裂而崩坏,她朝着高台喊道,“玲儿,快,退到我身边来。” 身边的奴仆见她挣脱,又与她打斗起来,还不忘谴责她道,“妖女,分明说好了你自封内力我等便不伤小公主,你如此欺瞒未免过分。” 蓝浅侧身躲过刀刃的攻击,一边回道,“我用的原本就不是内力。”见玉歆玲腾越飞来,她空出手一挥,冰藤翻转而上,恰好给玉歆玲当了借力点。而玉歆玲在将到冰藤时向下一甩藤鞭,蓝浅知她意图,一边迅速抓住鞭尾,一边施法抵抗。果真,玉歆玲踩着冰藤又一跃,又借藤鞭带着蓝浅用力一甩,二人竟配合无间地跳出了包围圈去。 “快跑,这要塌了。” 还没来得及站稳的蓝浅又被玉歆玲拉着跑了去,身后传来“彭——”的脆响,想来是南星挣开了冰层的束缚了,但很快,“轰——”的一声响,身后的大厅不过片刻便化作一片废墟,坍塌处现出地面的阳光来,那到底与地宫里常年依靠夜明珠发挥的光芒不同,带着些炙热的暖。 “你干了什么呀?”蓝浅一边配合玉歆玲在地宫里跑,一边疑惑地问道。 “嘘,我让团子帮我埋下的炸药,量虽然不多,作用却是不小。”玉歆玲偏过头来朝她笑得一脸认真。 蓝浅正欲问她团子是谁,就见玉歆玲头上装饰用的小绒球突然露出一圆黑溜溜的,又眨眼间消失了,“玲儿,你那颗绒球儿何时嵌了黑珠子?” “啊?”玉歆玲边跑边疑惑地看向她,随后反应过来,道,“喔,它就是团子啊,不是绒球哦,回头给你看看。” 玉歆玲原本想过,如若大厅被炸塌了,那她就可以凭借轻功从那处轻松到达地面上,可方才她又怕从那离开的话会被南星拦下,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带着蓝浅往出口处跑去…… 二人过五关斩六将地跑到地面上的别院,蓝浅通过玉歆玲所说才知原来这唯一一处出入口竟也是南星的房间,不过想也知道,出入口肯定是设在自己房中才靠谱嘛。玉歆玲微微喘着气,道,“应该暂时没人追上来了吧。我们歇下,我给你疗伤先,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呢。” “嗯,”蓝浅点了点头,正准备看玉歆玲是用哪种功力为她疗伤,却见她从储物戒当中拿出一盒丹丸来喂了她一颗。 蓝浅:“……”上次疗伤没这么随便吧…… 玉歆玲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无法维持家族的秘法,所以只能暂时给你喂些上等丹丸,你放心,这丹药乃是我家族特有的疗伤药物,疗伤的效用是极好极好的。” “抱歉,是我无礼了才对,”蓝浅抚了抚玉歆玲的碎发,“差点忘了你上回就是为了给我疗伤才被抓的,苦了你了。” “无妨,来到这每天倒是被大鱼大肉地伺候着,若不是南星性情古怪又欺人太甚,我倒是很想与他交朋友的。”玉歆玲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不行,他武艺那么强,刚才估计没伤到他,我们得快跑了。” 说罢又抓住蓝浅的胳膊仔细看了看,“伤口愈合了,辛苦蓝浅姐姐要陪着我一起跑路了。” “哪里来的辛苦,”蓝浅反手拉住她的手,笑道,“那我们赶紧走吧。” “轰——”的一声巨响,前方原本平坦的路此时全都坍塌下来,偌大的别院瞬间塌出了一个大洞来。 蓝浅:“……” 玉歆玲:“……” 好一会,蓝浅深深地叹了口气,“玲儿,你是不是炸药埋多了?” “没……没呀,”玉歆玲还有些懵,“我只在大厅埋了炸药……” “那这是……”蓝浅指着偌大的洞穴,突然不知该如何表达。 玉歆玲突然瞳眸一缩,猛地看向蓝浅,却在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惊惧和不可思议,“遭了……南星没事儿……” “快跑,”蓝浅一把抱住玉歆玲的腰,脚尖一点就往空中飞去。 一道人影突然闪到她眼前,俨然是原本应该被玉歆玲炸晕的南星,此时的他面色有些青紫,不用猜也知是方才在冰中冻着了。 他冷着脸持剑对着蓝浅,“放开。” 蓝浅深知逃不开一场恶战,叮嘱玉歆玲在边上看着不要插手后,就一把把她推到一边的屋顶上去。 都说高手对战最精彩,这不,蓝浅与南星二人此时出招极快,忽分忽合,不过一呼吸的时间便已对上了上百招,空气也因蓝浅的冰而疯狂地下降…… 约摸过了一炷香时间,二人身上皆不同程度地挂了彩,南星到底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不同与蓝浅的生疏,自然伤得不像蓝浅那样严重,竟渐渐地占领了上风…… 又不知过了多久,蓝浅有些支撑不下去了,忽然将自己身上流出的血液凝聚起来,幽蓝的眼眸在此刻竟有些深蓝起来,她忍不住口中一阵腥甜吐了出来,无所谓地抿了下唇,她口中开始念念有词起来,不过片刻功夫,血红的云团在她头上漩涡似的旋转着,血色的冰凌雨般落下来,到她身边时又停住朝向了南星,南星自知不妙,猛烈地攻击这施展阵法的蓝浅,却不想他越是攻击,蓝浅越是流血,那血云的漩涡就越快,下落的冰凌也越多……可就在蓝浅启动阵法发起攻击时,南星突然闪身到玉歆玲跟前不远处,不顾身后那竟会拐弯认人的致命冰凌,对玉歆玲冷道,“我说过,你只能是我的。” 说罢竟是发动了十成的功力击向玉歆玲,身后的冰凌如期而至,拍得他猛地吐了一口血,他的脸色有些扭曲起来,那冰凌,似乎在他体内疯狂地吸取他内脏的血液…… 玉歆玲旋身一侧躲开了他的一击,然将死之人总是有惊人的爆发力,为了不让他人得到玉歆玲,南星不顾蓝浅接二连三的拦截与攻击,招招击向玉歆玲去。 屋瓦到底脆弱,又接连受到牵连,残缺得有些不像话,玉歆玲一脚踩空,身子不受控制地翻滚下去,也得到了南星的狠厉一击,她猛地吐了一口血,剧烈的疼痛让她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头摔了下去,南星也好似完成了夙愿一般,满足地倒了下去。 “玲儿——”蓝浅踉踉跄跄地跑来接住她软弱的身子,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急得眼眶红红的,也顾不得自己医术不精,握起玉歆玲的手腕仔细为她诊断脉象,却如何也把不到她的脉动。正慌急着,却见玉歆玲头上的绒球儿突然挣开了黑黝黝的眼,轻盈地飞起后没入玉歆玲的眉心处,随后便见玉歆玲苍白的小脸有了些许气色,竟还开始微微地喘起气来,蓝浅不由得松了口气,抱起玉歆玲往别院大门腾越而去。 第二十六章 回忆杀(十三) “噗——”好不容易到了别院大门边的平地上,蓝浅忍不住一踉跄,下意识抱紧护住了怀里的玉歆玲,堪堪稳住半蹲下来“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大口血,她脸色白得不像话,腾出一只手虚虚的扶着墙,眼前的景象有些发黑,她使劲晃了晃,却连吐气都有些力不从心,玉歆玲眉心突然似荡开涟漪一般,只见团子从那“涟漪”处飞出,见着她“啾啾”地发声,蓝浅没有力气去分辨它到底要表达什么,团子又着急地嚷嚷了几声,好似急坏了一般,吸了一大口把它那一小团腮帮子鼓得鼓鼓的,尔后朝着她吐了一口气,伴随着丝丝缕缕的白色丝线,那丝线触及她的脸凉凉的渗入,竟让她有些许缓解的迹象。 许久过后,她舒出一口气,身上的疲惫感竟消失了七七八八,就连伤口也愈合的四分,她暗暗感慨玉歆玲身上的秘密太多,又见团子收了气息缓缓飞到玉歆玲头上,呦呦的圆眼睛轻轻一闭,便又化作一团毫无生气的绒球儿。 蓝浅抱着玉歆玲缓缓站起来,正欲举步向前,却见那敞开的大门走来了一群人,她看得不真切,便下意识抱紧了手,察觉不到对方的敌意,她便不理…… “啊浅——”江光曦一身白衣不再洁净,狼狈的模样却丝毫挡不住他的俊美,他愣忡地站在那里,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蓝浅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垂眸看着怀中的玉歆玲微微有着笑意地朝他走来,随后才看向他,笑得温柔,她朱唇轻启,道,“我在。” 江光曦眼角的泪忍不住滑落,一步步向她走去,蓝浅亦停下来,与他面对面站着,江光曦双手有些颤抖地捧着她的脸,将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得了安心似的将眼眸轻轻闭上…… 蓝浅下巴轻抬,轻轻地吻了他的额,闭眸泪轻垂,细声道,“我们回去吧,一切都过去了。” “嗯……”江光曦点了点头,接过她手中面色红润睡得香甜的玉歆玲,应风几人眼眶亦有些红润,随从着他二人一同回别院去。 好在南星一举炸了别院的地面引起了剧烈的轰动,原本追寻马车走绕了跑到隔壁的涌城迷茫不知所措的江光曦等人问声赶来一探究竟,才刚好遇到了蓝浅与玉歆玲…… 回到别院修养不过两三天,京城便来了急报,太后病重,急召昭然公主回宫。 玉歆玲一滞,打发探子先回去后,自首座上走下来,一脸正色地看向应风几人道,“我回宫看望皇奶奶,你们留在此陪曦哥哥和蓝浅姐姐他们一同历练。” “主子——”应风蹙眉,“您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玉歆玲背过身去,少有的认真道,“我不想,也不愿意再有那种遗憾。”顿了顿,她又回眸笑道,“况且,带着你们这么多人我明显做不到啊。” 江光曦协同蓝浅从门外走进来,蹙眉看着她,显然是在门外听得了一切。江光曦揉了揉她的发,“此去京城路途遥远,还是带着些人吧,你一个人不安全。” “可是曦哥哥,我一个人的话,一转身便可到宫门口,带着他们一同去的话,我承受不住那负荷。”玉歆玲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又看向他身后欲言又止的蓝浅。 她突然后退一步,拱手似是要作揖,又僵住了,只拱手道,“劳请哥哥姐姐带着我的人一同历练,他们纵然学艺不精,关键时刻却总是靠得住的。” 见他二人还要说什么,玉歆玲又道,“玲儿先行告辞,待皇奶奶身子痊愈,我必再与你们会合。”她又从怀中取出几条手链寄到江光曦,蓝浅二人的手上,又检查了一下确认应风等人的手链还在,才道,“戴着这手链我便能知你们所在,应风,你切记要带好其他人。” “是——” 玉歆玲点点头,像是要走回首座一般,却在中途消失了身形。 蓝浅和江光曦有些反应不过来,愣道,“玲儿……” 应风福了一礼道,“江公子蓝姑娘不必惊讶,我家主子毕竟是国师玉靖陌幺女,当年国师呼风唤雨,主子作为他的后代,有些过人之处也是难免的。” “这倒是有几分道理的,”江光曦点了点头,又看向众人,“我们接下来要去涌城,离此地倒是不远,你们先好好休养吧。” 蓝浅拉住他道,“当时你得以离宫,借的是玲儿跟陛下说要歼灭血月的理由,如今血月已除,你怕是不日就要回宫去了,况且听方才探子所言,太后怕是撑不住了,如果太后有个万一……满朝举丧,你怕也是要回去的。” 江光曦听罢一笑,“吾皇给我下了密诏,让我借着陪公主出游到民间四处察看,莫让下级出现风气败坏之象。” 蓝浅拧了他一把,“不早说,我连随同你回京都准备好了。” ………… 玉歆玲站在高高的宫墙下,深呼吸了一口气,便向宫门走去,守宫门的侍卫见她来了,赶忙下跪迎接。 待玉歆玲走过后,一侍卫悄然退开到暗处去,“快去禀告娘娘,昭然公主平安无事。” 玉歆玲一路径直走回自己的秋行宫去,少了应风几人的贴身伺候,她总感觉这些二等宫女有些毛手毛脚的,只是如今毕竟非常时期,她也就懒得挑毛病了。 待认真打扮一番后,玉歆玲便抱着一束名为秋月的花赶往太后所在的凤宁宫。秋月花是銮阳的国花,亦是一味奇花,此花有三层花瓣,最内里是鲜嫩的粉色,再往外则是略深的粉,最外围却是洁净的白色大花瓣,大小与手掌相似,听起来分明是丝毫不搭,却偏偏构作了惹人怜爱的花儿。而秋月之所以是国花,不仅仅是它大气却又柔弱的矛盾美,更是因为它的罕有和神奇药效……而为了培养秋月,玉歆玲耗费了许多心血,也只培育了六株不大不小的来,如今她要借这花给皇奶奶疗养身体,特地寻了几朵开得好的花儿,也不知效果何如。 “哎哟,公主怎么回来得这么快,老身还没来得及派人去接您呢。”甫一进宫门,一直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宋姑正好走出太后寝殿,便惊呼出声,一路小跑过来对着玉歆玲似埋怨的说道,瞧着玉歆玲手中鲜嫩的花儿,她又轻呼,“哎哟,小殿下可是把养了许久的秋月摘了?” 玉歆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宋姑总爱逗人,奶奶身子不适,我自当赶回来照看的,哪里好意思劳烦宋姑来接呢?”她看了一眼手里的花,一把递给宋姑,“劳烦宋姑将这花处理一下,我记得有古方说将此花洗净后剁碎取汁,加入灵芝细火慢熬即可祛病固元,对身子虚弱者尤为见效,不妨试它一试。” “哎,”宋姑小心地接过那珍贵的花,点头应了一句,顿了顿,又轻轻拍了拍玉歆玲的手背道,“公主你既然来了,就别跟老身在这院中站着了,快些进屋去陪陪太后吧,她念叨您念叨得紧,如今在屋内与三殿下谈着话呢!” “三哥哥回来了?如此,劳烦宋姑忙活了,玲儿先进屋陪陪奶奶。”玉歆玲冲宋姑点了点头,便提着裙子快步向寝殿的方向走去。 屋内,三王爷阮释皖正一勺一勺地细心喂着太后喝粥,玉歆玲走进来,甜声唤了他们一句,惹得那二人一喜。原本仔细喝粥的太后见玉歆玲来了,忍不住一喜,一不留神就被粥呛着,原本苍白无力的脸如今生生呛得通红,吓得阮释皖和玉歆玲有些手忙脚乱地为她舒气。 扶着太后仔细躺好以后,玉歆玲坐在床沿安抚似的牵着太后拉她的手,仔细询问了太后还有哪些不适后,玉歆玲又看向阮释皖,“三哥哥怎的回来了?” “前段时间边境有些不对劲,派出去查探的护卫也无故失踪了,我担心邻国来犯,便特地回来选个懂兵法的武将回去,指不定就用上了。” “这样呀,那不如让三嫂嫂回京来,边境毕竟危险,她又是柔弱的女儿家,留在京中会比较安全些。”玉歆玲托腮思索道。 “我倒是想啊,可她性子倔,就是不肯,此次为了提防我将她留在京中,她连京城都不随同我回来,”阮释皖叹了口气,“她未刚及笄就随我一同在边境吹着风沙,倒让我更是担忧了。” “三哥哥如果信得过玲儿的话,不若选齐浩远吧,他武艺超群,兵书也看了不少,该是个好材料,三哥哥明日上朝时可留意一下,如若可以,不如带他到边境去历练一番。” 阮释皖揉了揉玉歆玲的头,调侃道,“有时候我还真怀疑你不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呢!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还挺有模样啊?” 太后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释皖听这丫头一回,那齐浩远哀家倒是见过,是个意气风发的好孩子。” 阮释皖讶然,“皇奶奶都夸好,那我得好好留意一下这个小将士了。” 玉歆玲悄悄白了他一眼,“非得奶奶说好你才信,哼!亏得我把场面话说得那么好听,三哥哥真不是好哥哥。” 阮释皖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笑道,“我们小玲儿还小,哥哥这不是怕你识人不清嘛,竟然皇奶奶都说,那就说明,这齐浩远是个可塑之才,”他顿了顿,掐了掐玉歆玲的小脸,笑道,“而且说明,我们小玲儿识人本领超群,对不对?” “阿谀奉承!虚伪!” 话是这么说着,玉歆玲却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惹得阮释皖又笑话了她几句,太后在一旁被他二人逗得直乐,脸色竟也红润了许多。 第二十七章 回忆杀(十四)[阮释皖篇] 愉悦的聊天总是会让时间过得飞快,玉歆玲只觉得还没聊多久,阮释皖就被阮措叫走了去,美其名曰:有国家大事相商。 幽怨地目送阮释皖离开,太后无力地朝她招了招手,“丫头,来,到哀家这来。” 玉歆玲走过去坐在床沿上,轻轻握着太后有些冰凉的手,“奶奶的手好冷哦,玲儿给你暖暖。” 太后摆了摆手,道,“不用费这个心,哀家也算是油尽灯枯了。” “奶奶瞎说,”玉歆玲细细地为她搓着手,柔软温暖的小手轻柔地捂着太后那双因养尊处优保养得极好的手。 太后似是叹了一口气,手有些颤抖地伸向玉歆玲,轻而无力地抚着她的小脸,笑道,“玲儿今日可真是好看啊!是特地打扮了一番么?” 玉歆玲手贴在太后手背上,脸轻轻蹭着太后的手心,“是呢,来见奶奶可是大事,可惜玲儿回来得赶,不然非得斋戒三天才敢来看奶奶呢!” 太后呵呵地笑开了,“你就会耍嘴皮子逗哀家,”顿了顿,看着玉歆玲的眼光又柔了许多,“真好啊,哀家还能看到你,这心愿啊,也该了了。” “奶奶还没看到人家及笄呢,人家还没穿漂亮的婚服给你看,你心愿哪里就了了?”玉歆玲嘟囔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 “奶奶也想啊,奶奶还想看到昭阳及笄,想看着你们两个出嫁,”太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角有些湿润。 “奶奶不要离开,”玉歆玲趴下来,轻轻地趴在太后腰上,“昭阳,她还没回来呢……” 太后抚着她的发,岔开话题道,“宋姑哪去了?” “方才摘了几朵秋月来,劳烦宋姑去煎药了。”玉歆玲趴着不动,有些哼哼唧唧道。 太后眼神一闪,尔后淡淡地笑开来,“你有心了,如此,以后昭阳有你哀家也放心,”见玉歆玲还想驳她,又似是轻松地说道,“既然玲丫头带来了秋月,那哀家肯定会好了。” 玉歆玲一听才乐了,“那是,人都说秋月可治百病,我还特地寻了滋补的古方来,奶奶很快就会好了。” 可哀家这不是病啊……太后眸光一闪而过的悲苦,却又解脱一般笑道,“丫头今天特地打扮了来,哀家还没仔细看你这身衣裙呢!来,站起来转一圈看看。” 玉歆玲一听来劲了,坐起来两眼亮腾腾地看着太后道,“奶奶也觉得好看吗?”然后不等太后回答,一蹦哒跳下床站到床边的地上去,“我转给你看哦,这裙摆可别致了,”说罢扬着琵琶袖转了起来,大摆的荷叶裙边似花般转开来。 太后被她的反应逗得直乐,门外,宋姑端着一碗甘香的汁水进来,“公主,汤汁煎好了,您呀,先别急着转悠,当心碰到汤汁烫着了。” 玉歆玲停下来回眸看着宋姑手中端着的托盘,蹦哒着跑过去道,“辛苦宋姑了,让我来喂奶奶。” “哎,”宋姑避开玉歆玲要接汤药的手,笑道,“好好好,这个先让老身给你端着啊,你只需将汤汁喂太后喝就好了。” 说罢一手拿住托盘,一手拉着玉歆玲走了进去,待将太后扶起来坐好以后,玉歆玲舀了一勺汤汁仔细地吹了几吹,才送到太后口中去,看着太后喝下去,她盯着太后毫无变化的表情,细声悄悄问了句,“奶奶,苦不苦呀?” 太后乐了,笑道,“不苦不苦,汤汁都被你吹甜了。” “这样呀,那我多吹几下,”说罢又仔细地吹凉那一勺汤汁才送到太后口中去,太后被她认真的小模样逗着了,心情极好地喝完了玉歆玲喂来的汤汁。 喂完了汤汁,玉歆玲又嚷嚷着要自己把汤碗拿去小厨房,留下宋姑和太后无奈地笑着。玉歆玲一路跑到小厨房去,惹得厨房的奴仆赶忙下跪行礼。 “都起来吧,”玉歆玲抱着碗,走向了一旁站在煎药炉边的侍女,“方才宋姑煎的药可还在?” “回公主,还在,”那侍女退在一旁,指了指那丹青色的炉子,“剩下的药都还在那呢!” “唔……你去拿个碗和勺子舀些出来。”玉歆玲小心地打开炉子的盖子,灵芝的香气很清新,她看着侍女小心地斟出一些汤汁来,小小地咽了咽口水。 玉歆玲小心地接过侍女端过来的那小半碗汤汁,拿勺子喝了一口,苦得她直皱眉头,想了想,她又舀了一勺冲着汤汁吹了几吹再喝了一口,依旧苦得小脸扭曲,一口含下侍女递来的蜜饯儿,又寻了几颗蜜饯儿包起来,一路小跑回太后寝宫去。 一进门,玉歆玲一把跑到床沿旁,拿出蜜饯喂到太后口中去。 太后愣了愣,随后笑着吃下蜜饯,调侃道:“你这丫头,是以为汤汁甜所以到厨房中偷尝了吧。” 玉歆玲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奶奶骗人,分明苦得很。” 太后靠坐着笑摇了摇头,“你呀你,贪吃也不能乱试药啊。”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嘛~”玉歆玲扭捏地姣着衣袖,“幸好我试了,不然奶奶的口中可就要一直苦苦的了。” “是是是,幸好你试了,不然哀家呀,可苦着呢!”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你二哥方才遣人来唤你,你也别一整下午都闷在哀家这了,去外边跑一跑玩闹玩闹,哀家可不信你坐的住。” “可是……” “去吧去吧,哀家好得很呢,你明日再来陪奶奶说话可好?” “那……那好吧,”玉歆玲站起身来,“那玲儿先走了哦。” 太后朝她挥了挥手,“去吧。” 目送着玉歆玲消失在视野中,太后才好似抽干了力气一般无力地靠坐着,宋姑正想让她躺下,却见太后轻轻摇了摇头,“不必,整日躺着也躺累了,让哀家再坐会。” “太后这半年来总是提醒昭然公主要与昭阳公主姐妹同心,老奴觉得她二人素来相好,不知太后为何一直有意强调?”宋姑坐到床边来,仔细给太后揉摁穴位以缓解她的不适。 “玲儿这孩子,说没心机,哀家是不信的。”太后似乎叹了一口气,“她确实是哀家最疼爱的孩子,只是,如果她和昭阳一直好好相处着,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公主还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儿,论深宫算计的心机,远不如昭阳公主,虽说姐妹同心是好,只是老奴实在想不通太后为何要一直强调。” “宋姑也是记性不好了,”太后朝她笑道,“你不能一直叫着她公主,就忘了她姓玉啊,况且,玲儿这丫头心机也不小,你呀你,也是老糊涂了,都没留意过。” “老奴愚钝。” “这丫头呀,知晓大家疼她护她,那一手借刀杀人可是用得熟稔,前些年的刘贵妃被查出残害皇嗣,那一桩连环大案,可不就是因为刘贵妃说过她是被家族遗弃的弃子么?”太后有些乏累地喘了口气,“如若不是她先挑起事由,不是她在审查时的犀利言辞还压倒了刘贵妃最后一根稻草,刘贵妃,可是即将要成为四妃之首的啊。” 宋姑为她顺着气,“以前倒没听您讲过,您且歇歇,别累着了。” 太后点了点头,在宋姑的扶持下缓缓躺下,“宋姑啊,如若哀家挨不过,你可要好好照顾我这两个宝贝孙女,哀家放不下心。” “您快别说这晦气话,好好的怎么会挨不过去呢?” —————— 御花园中,太子阮释沐正与三皇子阮释皖在亭中闲坐。 “三弟,不是不同意你的婚事,”阮释沐摇了摇头,“你离弱冠尚有两年,而刘姑娘足足大了你三岁,这在父皇母后那里原本就是一种忌讳。” “这个我知,可是小酒她不是那种随便的姑娘,为何就不能同意我俩呢?”阮释皖蹙眉,烦躁地戳着桌面,“此番小酒不随我回来,一方面是怕我把她就在城中,另一方面则是,她知晓父皇母后都不认可她,唉!” “西隽民风比我銮阳开放许多,女子甚至可以未婚前就失了处子之身,父皇母后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况且,刘姑娘她又确实是比较……与众不同,你如若真要娶她,还需慢慢与父皇母后磨合,你尚且有两年的时间,还不急。” “可是……”阮释皖惆怅地继续戳着桌面。 “可是什么啊可是?”玉歆玲自背后一手勾住阮释皖的脖颈,“这么长时间给你慢慢跟义父他们磨合你还婆婆妈妈的,还想不想娶三嫂嫂啊?” 阮释沐看着“垂死挣扎”的阮释皖,噗嗤地笑开了,拿折扇敲了敲玉歆玲的手胳膊,笑道,“可别把你三哥勒死了去,到时有个三嫂嫂也没戏看咯。” “好哇,拿我当戏看。”阮释皖折扇一拍桌就要站起,却被玉歆玲摁了回去,只好嘟囔道,“唉,有些人呐,就是虚伪,在皇奶奶那边明明还是可人的小妹妹,一转身又成了嚣张跋扈的野蛮妹妹咯。” “哼,谁让你磨磨唧唧地,三嫂嫂为了你都不顾一切随你到边境了,她抵挡了那么多流言蜚语,不顾世人说她贞洁如何,你还扭捏?”玉歆玲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样,柔软的小手似乎随时都准备好了怎么撕阮释皖了…… 第二十八章 回忆杀(十五)[阮释皖篇] “哎对了,”阮释皖岔开话题,似乎真的害怕自己被玉歆玲给手撕了去,“我今日问了父皇,竟然连二哥都觉得齐浩远是个人才,玲儿你可以啊……” 玉歆玲一把坐下来,哼哼唧唧地扬了扬下巴,“那是,我认识的人能不优秀吗?” “得了吧,”阮释皖嗤了一声,状作嫌弃地撇了她一眼,“你个臭不要脸的,自夸成才也就你了啧啧啧。” “你们俩啊,”阮释沐无奈地笑了,“一点都不像是一年不见的,都说许久不见会让人生疏,我瞧着你们俩是恨不得打起来了。” “是哦⊙?⊙!”玉歆玲一拍桌,两眼亮腾腾地看着阮释皖,“三哥,你不是说要陪我对招吗?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来吧!” 阮释皖扶额不看她,倒是阮释沐又敲了敲她的脑袋,宠溺地笑道,“你个丫头,简直是人来疯。若不是你容颜过人,我还真怕你嫁不出去了。” “才不用担心,是我的就是藏到地府去,我也给他挖出来。” “噗——”兄弟二人没忍住笑出声来。 谢织桉远远走来,看到的就是他们三兄妹嘻嘻哈哈地笑闹着,她对上阮释沐的目光,浅浅地笑开来。 “芾郡主来啦,快请坐下,治一下我家这臭丫头。”阮释皖一展折扇,笑得好不惬意。 “瞧三皇子说的,分明自己乐呵得紧,若我真治了昭然,指不定得心疼得怨我狠心了。” “哪里话,这丫头我可不心疼。她不吃教训就不长记性。” “桉桉别听他瞎扯,分明不长教训的人是他,一把年纪了还欺负自己的妹妹,果真不是个好哥哥。” “嘿!”阮释皖一听不乐意了,“你个丫头,把我给你带来的好东西还我得了,我这坏哥哥还就要当个彻底了。” “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你休想拿走我的礼物,哼╯^╰”玉歆玲叉着腰,小大人似的哼了几声,“小气鬼,一炸毛就要收回自己送出去的礼物。” “哟,你道理还挺多是吧,”阮释皖一把捏住她的小脸,晃了晃,道,“三天不管能上房揭瓦了?” 玉歆玲不理他,目光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阮释皖好奇地回头,顺着玉歆玲的目光,他看到了两眼相对脉脉含情的阮释沐和谢织桉…… 阮释皖退到玉歆玲身边来,抚着下巴,笑道,“这俩人什么时候开始的眉来眼去啊?” “不知道哦……以前都没注意到……” “啧,你在宫里白呆了。” “什么嘛,我又没有天天都跟在二哥身后,这种事还是二哥的随身侍卫比较清楚吧!” “或许吧,我还是觉得你白呆了。” “你越来越不讲理了,难怪一直没能说服义父让你娶三嫂嫂。” “啧,你还真是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你是想说我又皮痒了吗?” “差不多啦!你本来就欠。” “啧……你过分,活该娶不到媳妇。” “死丫头。” “臭小子。” ………… 二人叽叽咕咕地互怼着,眼看阮释沐和谢织桉二人手都要牵上了,阮释皖故意大声地咳嗽起来,极其不合时宜地嚷嚷道,“那个,时间不早了,玲儿,我们回去练剑吧。” 玉歆玲随着他转身,也大声地应道,“好啊好啊,我总感觉我在这亭子里有些不舒服,练剑刚好……” “好啦!”阮释沐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但他和谢织桉红透了的耳根却暴露了许多,他道,“你们两个真是……” “煞风景?”玉歆玲打断他的话,一脸惊喜的样子。 阮释皖敲了敲她,“话不要说那么白,真是的,让某些人都不好意思了……” “哦……”玉歆玲捂着额头,嘟囔着嘴,“那我们还练剑不?” “练,肯定练,”阮释皖一把搂住她,“这里又不需要我们。” “那我们走吧,在这连空气都变味了……” “走!”阮释皖拉着玉歆玲嬉嬉笑笑地走了,在走出亭子时,玉歆玲回眸戏谑地看了一眼红透了小脸的谢织桉,笑道,“桉桉,及笄了就可以定姻亲了哦!” “走啦,谁需要你提醒哦!”阮释皖一把拎起还想回头去瞎扯的玉歆玲,逃也似的跑离了现场。 “呃……”阮释沐拿着折扇轻轻敲了敲额头,“我没想到他们不吵了……” “他们不吵了你就不理我了?”谢织桉抬眸看着他,幽幽怨怨地。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个,”阮释沐不知所措地试图解释着,却怎么也无法理清头绪来。若人知人前能言善道的太子殿下,在喜欢的姑娘讲个解释都说不好,着实是搞笑的。 “好啦好啦,”谢织桉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顿觉好笑,“还去不去了?” “去,”阮释沐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看着她,然后,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如果玲儿在就好了,他至少就有话说……但好像……玲儿挺喜欢煞风景的……… 谢织桉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无奈地摇头,“二愣子。”说罢,就自个儿走前边去了。 阮释沐赶忙跟上去,一展折扇轻轻给谢织桉扇着风,碎碎念道,“方才玲儿说,及笄了就可以结姻亲了……” “……” “你离及笄也不远了……” “……” “到时我要提多少聘礼才能配得上你呢?” “……” “你不说的话,那我……那我想想。” “……” “你真的不说吗?” ……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銮阳太子,美男榜第一的美男阮释沐,化身极品版话痨,惹得谢织桉瞪了他一眼,“自己想,幼稚鬼。” 阮释沐:“……” 良久,阮释沐憋出了一句:“我想娶你做媳妇很幼稚吗?” “不……不会吗?”谢织桉又瞪了他一眼,这笨蛋,没看她早羞红了脸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吗? “不会。”阮释沐认真道,“娶你是大事,不幼稚。” “……”谢织桉不得不承认,每次阮释沐这样认真地与她说这些话时她是既开心又害羞的,只是……太子殿下你难道没注意到后边草丛里一直偷偷跟着的阮释皖和玉歆玲吗?一路了喂……她都要羞死了。 阮释沐有些迷茫地看着谢织桉一直略微往后斜的眼神,捧着她的小脸关切地问道,“怎么啦?眼睛不舒服吗?是不是掉睫毛了?” 看着阮释沐突然放大的脸,谢织桉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当即僵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任由阮释沐在一边给她吹~眼~睛~ “啧啧啧,他俩干嘛?”玉歆玲捅了捅阮释皖的胳膊问道。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趁他们都没发现,偷偷再跟一会。”阮释皖一把捂住玉歆玲的嘴,压低了声音说道。 “可是……”玉歆玲一把推开阮释皖的手,小声道,“可是,他们再磨蹭下去,天就要黑了。” “你懂什么?”阮释皖恨不得敲她脑袋,“天黑了指不定就有正事干了。” “什么正事?有正事那二哥不就不能陪桉桉了……” “……”阮释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玉歆玲,“闭嘴——看戏就看戏,话那么多干嘛?” “可是三哥,”玉歆玲凑过去又小声说道,“你方才没说要蹲这么久啊……我……我腿麻了。” “……”阮释皖埋怨道,“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腿麻了?” 没等玉歆玲回答,他就见阮释沐拉着红透了脸行着僵尸步的谢织桉往前走去,当即轻轻扶了扶玉歆玲,“我扶着你,你当心别被发现了。” “哦好。” 二人猫着腰悄悄地跟在阮释沐和谢织桉身后,一直到某个路岔口,玉歆玲停下来悄声道,“三哥,咱一直顾着躲,都快忘了咱跟二哥他们走的不是一条路了。” “前面怎么走?”阮释皖猫在玉歆玲身后,头都不敢抬起来,就怕一不小心暴露自己躲在花丛后的事。 “前面是右拐,二哥是左拐。”玉歆玲仔细看了看路,又道,“我从不认路,前面跟二哥走的路会不会再重合啊?” “不……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走到哪了。” “怎么会?你不是说花园里的路你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吗?” “你回你自己寝宫然后趴花丛里猫着走试试,我看你站起来还能分四周不。” “那……那怎么办啊?” “唔,二哥他们呢?” “停在前面不动了,你找个枝叶稀疏的地看看,他们就一直在那笑,不知道在说什么。” 没等阮释皖透过枝叶去看一看,玉歆玲又小声道,“哎哎哎,他们走了。” “跟上去,快。” “天黑了喔三哥。” “我知道,这关我们跟踪有什么关系?” “我饿了。” “……”阮释皖深吸一口气,“你两个时辰前刚吃过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真的饿了……” “……那,那你想怎样?” “我想回去吃晚膳了~” “我……” “咕噜——” 玉歆玲不可思议地看着阮释皖,“你饿了怎么还能想着跟踪二哥啊?” “我……”阮释皖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我这不是没听说过二哥他有了喜欢的姑娘吗?一时好奇而已。” 玉歆玲一把站起来道,“服了你了,我不陪你了,我要去吃饭。” 阮释皖将她扯下来,惹得玉歆玲一阵惊呼,他道,“不行,待会再走。” “待会饭菜凉了就不好了。” 玉歆玲站起身来,叉着腰瞪他,也不再压低声音,道,“起开,饿死我了。” 第二十九章 回忆杀(十六)[太后薨了] 玉歆玲拖着阮释皖起身往秋行宫走去,“放……放开,要谋杀亲哥啊。”阮释皖大声呐喊着,惹得园中打杂的宫人忍俊不禁。 “少废话。” 谁也没有留意到,园中竹林下,皇后摇着轻絮扇,笑得开怀,她回身朝贴身伺候的莲舞说道,“你瞧瞧这些孩子,一回来就可劲热闹。” 莲舞亦捂着嘴笑着,“这宫里啊,也就昭然公主最是能闹了。” 皇后拿扇轻扇了她一下,“瞎说,分明是释皖最不像话了。” 莲舞可开怀了,“娘娘还说,三皇子好奇也就罢了,您不也偷偷赶来看了?” 皇后摇扇叹息道,“可是本宫什么都没看到啊~”顿了顿,她又道,“不过能看到昭然收拾老三,本宫也满足,这死小子……” 莲舞知她又想起阮释皖的婚事,“三皇子是有分寸的人,娘娘又何必呢?” “哼,”皇后哼了一声,“且不说那刘青酒比释皖大了三岁,这女子一般都是及笄了就定亲嫁人,哪有姑娘无端熬到二十一岁了还不嫁的?还无端就拱走本宫养了十八年的白菜……” “娘娘,您不是说过,只要三皇子喜欢就好吗?” “本宫哪里知道他会喜欢上这种……”皇后越说越气,出色的容颜上有些许愤怒的气息,“你说她要嫁与释皖也就算了,这还没成亲呢,竟然就跟释皖住一起去了……这让百姓怎么想?让释皖的名声怎么好?” 顿了顿,她又道,“我原本以为她此次好歹随释皖回来,若本宫觉得将就,本宫也就随他们去了,万没想到,这死妮子,拱走了本宫的白菜还不来见本宫……就这样还妄图做本宫的儿媳?简直妄想。” “是是是,娘娘莫气,这好白菜呀,让猪拱了也不少见。” “释沐也是本宫的好白菜啊,你看释沐多让人省心。” “是啊,芾郡主倒是与太子殿下般配得很,如今离郡主及笄尚有时日,娘娘回去可要存点什么到时可送与郡主?” “这个回头本宫要与皇上好好商量商量才行,倒也不急。”皇后摇着扇子,似是有些为难的样子,突然,她又道,“哎呀,此地有蚊虫咬我,快跑。” 莲舞跟在她身后,却有些忍俊不禁了…… 次日。 玉歆玲向来是晚起的,宫人知她起床的脾气大,平日里她未起是万万不敢出声的。可今日却不同,四处有些杂乱的声音袭来,玉歆玲愤怒起来,“来人。” 门口的宫女跑进来,不小心勾着门槛跌了一跤,又赶紧爬过去,纵然知晓是四周吵醒玉歆玲才导致她有了脾气,宫女还是问道,“奴婢在,公主可有吩咐?” “何时了?” “回公主,离辰时尚有半个时辰。” “那你们大早上的吵什么吵?” “是因为……” 宫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钟声打断了,玉歆玲愣愣地听了一会,囔囔道,“丧钟?” “公主殿下,方才有宫人来报,太后娘娘,薨了。”那宫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禀告着,“如今后宫吵闹,便是因为都在打理宫殿。” 玉歆玲只觉好似心口被剜了一刀,疼痛得很,她起身,“伺候本宫更衣吧,本宫要去看看皇奶奶。” 宫人见她没发脾气,赶忙爬起身来,“是。” 玉歆玲一路麻木地忽视所有白事专用的白绫,快步赶到凤宁宫,还未进太后寝殿,她就听得各宫娘娘一声声的抽泣声,正待进寝殿,却正巧碰上从寝殿出来的阮措。 “义父——”她弱弱地叫出声,像是乞求一般。 阮措看着她一愣,抚了抚她的头,“进去吧,去瞧瞧你皇奶奶。” 玉歆玲只觉脑子一片空白,“这……都是真的吗?” 阮措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一步一步缓缓地走进去,心下只叹息,这孩子,素日里向来自有主张,倒从未见过她这般失魂落魄,想来,或许她真的愿意融入皇宫来吧。大哥啊,五年了,你的幺女也要及笄了,你如何狠得下心不来看她一回?当真只是因为她魂灵薄弱需要将养么? 阮措突然想起,玉歆玲九岁的那一年,夜间突逢刺杀,失了好几个阪卫,几近九死一生,等到他赶到时,那么小的孩子就站在自己寝殿门口,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一闪而过的慌乱,跑过来扯着阮措蹲下来捂住了他的眼,“义父不要看哦,这里脏了,不好看。”待到次日,这孩子竟要与他约法三章,无论秋行宫来了多少刺客,厮杀有多猛烈,包括阮措在内不得任何人前来救援查看,她保证不祸及各宫…… 玉歆玲越过跪在太后床前的各宫娘娘,一步步走过去坐在太后床沿上,轻轻拉起太后轻放在腹部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上,愣愣地感受些那凉凉的尸温,喃喃道,“您不是说,让我今日再来陪您吗?奶奶骗人。” 皇后站起身来,悲戚地搭着玉歆玲的肩,劝慰道,“好孩子,莫怪你奶奶,她也想陪你的。” 玉歆玲抬眸看向皇后,“义母……”她可怜兮兮地看着皇后,“眼睛难受,眼眶也难受,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皇后擦拭了下眼角的泪,“想哭就哭吧丫头,义母知晓你心里难受。” 玉歆玲只觉心下一阵接一阵的窒息,疼痛苦闷,却如何也哭不出来,她垂下眸,瞳眸一闪而过的灰黑,再抬眸时,又是黑白分明的美眸,将悲伤与愁苦都盛装,却无半点泪光。 太后崩丧,罢朝三日,举国同哀。 玉歆玲随皇后等人为太后守灵七天,只这七天,又多了许多流言。 传言昭然公主目中无人,驾前从不行礼,如今为太后守灵更是无礼。 传言昭然公主自视清高,纵然同辈与她行礼,她连拱手时的颔首都不舍得用,只直挺挺地拱手亦或者是抱拳,着实无礼。 传言昭然公主命中带煞,所以才被家族遗弃,丢到皇宫来祸害众生。 传言是昭然公主借秋月扼杀太后,因而太后崩逝,她不仅不伤心流泪,守灵时更是连跪都懒得跪,可见其心狠手辣。 传言…… 玉歆玲独自一人待在灵堂中,木然地坐在棺木边,静静地守着太后,对外面的流言不闻不问,阮释沐携着谢织桉自外走来,待给太后上完香以后,谢织桉一把跑到玉歆玲面前去,摇着她,着急道,“玲儿,玲儿。” 好一会,玉歆玲才缓过神来,看着她木然地笑了一下,“桉桉来啦,快去给奶奶上柱香先。” “好玲儿,你别这样,你哭出来啊,”谢织桉心疼地抚着她的脸,“可以吗?哭出来,哭出来就不难受了。” “桉桉,”玉歆玲的声音分明带着哭腔,眼眸却无半点泪光,“我眼睛好难受,眼眶也好难受,可是我,我就是哭不出来啊……”她痛苦地壁上眼眸,“我也想哭出来啊……” “别为难自己,哭不出来就不哭,谁说一定要哭的?”阮释皖不知何时现在玉歆玲身后,“你只管照着你性子来,谁敢造谣说你一句,哥哥就把他带边疆当火头军去。” “三哥?”玉歆玲回头抬眸看他,忽然抱住了他埋在他怀里,“三哥……他们都说我的秋月害了奶奶——” 阮释皖拍着她的背哄道,“听他们瞎说,幸好有玲儿的汤汁,太医前阵子分明说,奶奶挨不过昨个儿未时,奶奶可是喝了你的汤汁才撑到了今早来的。” 顿了顿,他又道,“你看你,多厉害,让奶奶圆满地吃完了今早的早饭才安心地离开,奶奶可是最喜欢在卯时看天亮了,你看,若不是你,她或许就没法看到了。” 玉歆玲愣愣地抬头,“是么?” “是啊,幸亏了玲儿,宋姑说今早皇奶奶是笑着看完天亮才离开的,她走得那么安心,玲儿要是自责的话,皇奶奶可能就伤心了。”阮释沐一边簪好她发上的簪子,一边安抚道,“所以呀,你要振作起来,照着你的性子好好的长大,这样皇奶奶在天之灵才能安心。” “在天之灵么?”玉歆玲小声地呢喃着,小手攥紧了阮释皖的衣袖,有些失神地想着。 怕她心里还记着外边的流言蜚语,谢织桉亦加入阵营来,仔细地安慰她。 皇后走进灵堂,看到的就是他们几个围着玉歆玲仔细安慰诱哄的场景,不由得欣慰一笑,这几天她一直在一边压抑流言,一边仔细查找流言的源头,忙得焦头烂额,就怕苦了孩子,如今再来瞧着,还好,还好这些丫头小子都还好好的,如此,她也就可以不必太过于担心这边了。可毕竟玉歆玲还是个孩子,让她不去留心那些流言,又怎么可能呢…… 似叹了一口气,皇后走过去,轻声道,“今日已是第六天,明日就要将太后送到安国寺去,你们呀,切记要去礼佛才行。” “义母——”玉歆玲还攥着阮释皖的衣袖,探头道,“我想为皇奶奶守陵一年。” “你这丫头,”皇后显然是不太同意的,“守陵日子凄苦,况且有女姑子日日为太后诵经…哪里需要你去?” 女姑子,即是庵庙里负责守陵的带发修行的女子,虽是带发不戒荤,其本质却与真正的尼姑是无差别的……这些女子大多是守寡后无力承担自己生活的可怜人,便来庵庙中求一条生路。 第三十章 回忆杀(十七) 僻静的某处宫殿,分明奢华大气,此刻竟连个侍女都寻不得,静悄悄的,纵是冷宫,都比不得它此刻的安静。 “唔……”一声声细小的呻吟声隐隐传来,带着诱人的魅惑,帐帷曼曼,影影绰绰中,有身形窈窕曼妙,细碎的娇气喘息与呻吟声自她口中出来显得尤其可人,让人忍不住想知道究竟是哪般尤物含娇待放…… 许久,她总算停止了那让人血脉喷张的声音,慵懒却妩媚多姿,纤纤玉指点着男人的锁骨处,“盟主今日,好生勇猛啊……” 男人好看的眉挑起来,“是吗?那我之前,是对你太温柔了?” 女子哼唧地娇笑了一声,“胡说~人家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呵,那你说,”男子笑了一声,凑近她的耳,似蛊惑般问道,“本主与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哪个更勇猛?嗯?” 女子呵呵地笑开,千娇百媚道,“自然是盟主更胜一筹。” 顿了顿,她柔软的胳膊攀上柳燊的脖颈,委屈地嘟囔道,“可是阿燊,我好不容易寻得的小子如今没了,可如何是好……你要替我讨回公道来。” 柳燊噗嗤笑了,“一个男人两个男人没法满足你,如今还要闹腾?” 覃宇琴撒娇道,“人家好不容易找了个小子来,还没玩够呢,就被那昭然给打死了,实在不甘心。” “昭然公主么……倒是个难得的美人儿,”柳燊抚着下巴笑出了与他俊秀容颜不搭的阴险,“就不知经不经得玩儿了……” 覃宇琴哼声道,“不过是个以色待人的丫头片子,竟然伤我的人,自然是要经得起玩儿的。”她素手勾着柳燊的发丝打绕着,“你要不要收拾她去?” “娘娘吩咐,草民当然是要听从的,”说罢,柳燊又往她脖颈亲昵了几分,道,“说了这么多,娘娘应该休息得够了吧?” 红帷帐暖,春宵温存…… —————— 玉歆玲的性子向来是倔的,皇后最终也没能拗得过她,只好由着她去。 次日。 负责守陵的人首先护送太后凤体前往安国寺去,其他人等啧在其后再去礼佛,这是安国寺的规矩,虽不明缘由,但也没人反驳。 一行人就这般浩浩荡荡地先行出发去往安国寺,途中百姓分站两旁,臂膀上皆自觉绑着白布带,见太后凤体来临,下跪高呼“恭送太后”。 如若太后未曾离世,眼前这一幕或许会令她泪目吧。先帝早逝,从扶持年轻的晟帝登基,到不顾百官反对实行听政,再到费尽心思地更改国法,甚至降低税收……谁也不知道当年的太后以一女流之辈,是冒着怎样的阻力和危险来实现这一宏图伟志的。她从未肖想过那九五之尊的宝座,却做出了九五之尊该做的大事,也为自己赢得民心;她不曾怨嗔文武百官昔日对她的冷嘲热讽,亦不曾自怨自艾,她像支柱般,为她的继子,晟帝阮措撑起了整片天,她为他铺平了整个天下,帮他把皇位坐稳,在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她又及时收手,袖手旁观,看着她和先帝最中意的孩子一统天下的威武之姿。 她把天下交给了阮措,把后宫凤印交给了皇后,什么都不给自己留下,独身一人退回深宫,常伴青灯古佛,闲下则带带子孙,偶尔也养花惹草,只再不问前朝政事…… 玉歆玲走在棺边,带着厚重面纱的斗笠遮挡住她的容颜,旁人只能从她行尸般的步伐中窥得她的些许情绪。 也不知走了多久,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那些前阵子被皇后极力打压下去的流言又死灰复燃起来: “哎哎,那走在太后灵柩边戴斗笠那女孩,是不是昭然公主啊?” “那可不是,年龄一看便是这队伍中最小的,不是她能是谁?” “听说她克死了太后娘娘……” “假的吧,这昭然公主可是国师大人的幺女,怎么会?” “谁知道呢?” “哎我听说啊,她连与同辈互相作揖都不肯低一下头,这未免过于无礼?” “人家是公主,又有陛下特许不用行礼,肯与同辈作揖打招呼已是不错,还要求人家公主跟你点头行礼?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就是,纵然是皇上都没受过她一礼,不过是与她同辈的官宦子弟,有什么资格得她全礼?跟你打招呼都不错了。” …… 玉歆玲藏在面纱后的小脸有些许笑意,原来,她在百姓眼中也没有那么不堪,至少,他们的言语不似宫中那么不堪,她并不是高傲,也并不自大,她不行礼,在有些人眼中,却是正常的行为,因为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纵然不是皇家血脉,却也是国师的后代,单凭这身份,就足够她在銮阳横着走了…… 好不容易到了安国寺,玉歆玲在一边打量着大殿的布局,直到女姑子将太后的灵柩安排到佛像右侧的台上摆放好之后,她才慢腾腾地搬个凳子走过去,一把坐在太后的灵柩边,像前面六天那样安静地看着太后安详的脸。 为首的女姑子走来,躬身行了一礼,“还请公主先行烧香礼佛。” 好一会,玉歆玲才回过神来,看向她道,“义父说只要我不想,我可以不礼佛。” “这……”女姑子蹙起了好看的眉,眉眼中的不满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公主既然自请要为太后守陵,自当要有诚心才行。” “我独守这灵柩一年,还不够诚心?” “礼佛是凡人逝世后第七天必做的一件事,为的就是让逝者能顺利升天,公主既是孝顺,怎就不为太后礼佛呢?” “升天?”玉歆玲小小嘀咕了一句,又道,“晚点义母他们就会来为奶奶礼佛,我礼不礼佛并不重要。”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良心?”女姑子显然是个急性子的,此时开始怒起来,“不过是为自己的奶奶礼佛罢了,你就磨磨蹭蹭地拒绝。为逝者礼佛是每个守陵者必做的分内之事,你今天必须礼佛完。” “礼佛不过是为了让逝者安息,魂灵得以升天,既然亲者能做,有那么几个当个代表就够了。” “你……” “难不成,如果皇奶奶的子孙无法全都来礼佛的话,皇奶奶就无法投胎?” “你简直强词夺理不可理喻,你……你……” 女姑子怒极了,指着玉歆玲气的话都说不出口,在她看来,守陵之人必须要礼佛才能算是真正来守陵的,如今玉歆玲如何也不肯礼佛,叫她好生气恼。 “徐姑子是怎了?我们昭然公主脾气子倔,给你添麻烦了。”门外传来柔若无骨的声音,来人正是安婕妤,覃宇琴。 “娘娘安好,”那被叫徐姑子的女姑子回过头去行礼。 “徐姑子有礼了,”覃宇琴走过去,言笑晏晏地拉过玉歆玲,对她道,“公主可是又胡闹了?可千万要听话哦,皇后姐姐他们估计要再过一个时辰才能到此处来礼佛呢。” 玉歆玲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覃宇琴牵她的手,心下认为自己还没与安婕妤熟识到这般地步,手上却不反抗,只回道,“娘娘未问清缘由,又怎能确定一定是我胡闹了呢?” 覃宇琴噗嗤地笑开,“公主果然可爱,这徐姑子都气红脸了还说你没胡闹?”说罢拉着玉歆玲走到软垫边,“来,小公主,妾身陪你为太后礼佛吧。” 玉歆玲一把甩开她的手,“我不礼佛,你要就自己礼佛吧。” 覃宇琴僵了一僵,看向玉歆玲的眼神一闪而过的不悦与狠辣,随即笑道,“小殿下果真是倔得很,只是守陵者必须礼佛,是一直以来的规矩,你呀,就别让人家徐姑子难做了。” 玉歆玲蹙眉思索着,良久,她抬眸,“那我不守陵了,我只要在一边陪着奶奶就够了。” 徐姑子只觉心中一口闷气不上不下得憋的她几欲气绝,“你……你为何就不能为太后礼佛?你既要守陵,何故一点诚心都没有?” 玉歆玲似乎委屈了一下,“我……我有诚心的……”她喃喃道,“我……我不能行礼的……啊——” 她忽然膝弯一痛,一下跪到软垫去,徐姑子愣了一下,冷笑道,“公主这是唱哪台的戏啊?这不就跪……” 话未毕,只听得雷声大震,大殿中的佛像抖了几抖,顷刻间便四分五裂碎作一地,玉歆玲赶紧站起来,跑到一直放在右侧台上的灵柩旁,仔细拿出帕子将太后凤体上的佛像碎片清掉,心下轻舒了一口气,还好佛像崩毁时不是炸开来的,不然奶奶的灵柩可就不保了…… 徐姑子还木讷地站在那里,她似乎想说什么,颤抖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其他女姑子已退到一边,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依旧有些恍惚,谁也不好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偷偷地用见鬼了的表情去看了灵柩边那十一岁的女孩一眼,尔后又嫌晦气般别开了头,再无人惊讶昭然公主的荣耀绝色…… 覃宇琴也愣忡了好一会,呆呆的不知所言,原来,这就是昭然公主从不行礼的真实原因么?她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很好很好,我倒要看看接下来的一切,你会如何去面对…… 第三十一章 回忆杀(十八)[孟婆] 等到皇后等人赶到安国寺时,玉歆玲头都不敢抬地站在原地,徐姑子一瞧是皇后皇子到来,即刻便上前去将方才所发生的事儿都汇报了一遍,皇后听罢只蹙了蹙眉,阮释皖却一脸不悦,道,“父皇都说了,如若昭然不喜,便可以不行礼,你这女姑子真是不像话……” “释皖……”皇后蹙眉喝住他,“不得妄言。” “是,母后。”阮释皖认命地退下,又伸手将玉歆玲拉到自己身后去,仔细察看她有无被伤害到。 覃宇琴扭着柳腰走过来,“皇后姐姐可算来了,方才实在是巧合,公主殿下一跪,那佛像正好就塌了,所幸没伤到太后凤体,公主也无碍,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皇后看向她,挑眉道,“哦?安妹妹也在啊?难为妹妹还特地来了,看来就算本宫此次没能够礼佛,有妹妹的诚心,倒也够了。” “姐姐过誉了,妹妹何德何能能够替得了姐姐对太后的诚心呢?只是如今佛像已毁,这叫我等该如何礼佛?” “说起来,妹妹也知晓昭然这丫头可以不行礼,方才为何是拉着她要礼佛,而不是与徐姑子好生聊道聊道?” “瞧姐姐说的,妹妹来的晚,不晓得事由,哪里知晓玲儿这丫头可以连佛都不礼呢?” “你倒是撇的一干二净,那你来了这么久,可礼佛完了?” “姐姐何故对妹妹有这般有敌意?妹妹自问在宫中一向谨言慎行,安分守己,不知姐姐究竟对妹妹我有何不满?” 皇后却不理她,扭头看向一直在安慰玉歆玲的几个皇子,“说够了没?纵然佛像已毁也要把礼佛的流程完成了,全都烧香去。” 玉歆玲有些无措地看着散开跑去烧香的众人,又看了一眼皇后,随即低头扭捏地扯着衣角,一言不敢发地别扭着。 皇后看着脸色不太好的覃宇琴,威严十足道,“安婕妤既然来了,那就跟随着按礼法去礼佛吧,多做点事少费点嘴皮子。” “是,妾身这就去礼佛,”再抬头,却见皇后不知何时已经背对着她看向了玉歆玲,她眼眸中闪过一丝狠辣,握了握拳,随后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转身去烧香礼佛。 皇后看着一直垂头不语的玉歆玲,叹了口气,“我袭白涫还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佛像给跪塌了……不是跟你说了不论谁强迫,你都不要去理会吗?” “义母——”玉歆玲委屈巴巴地抬头,“玲儿真的没有理会,可是方才膝盖被人打了一石子,我一疼,就跪下了……” “唉——”袭白涫半蹲下来,扶着玉歆玲的肩,小声道,“如今你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城中有关你的流言估计是要比上次来得更为猛烈,听义母的话,好好待在安国寺一段时间,义母会帮你扫平一切的。” “义母,”玉歆玲靠过去抱住她,“谢谢你。” “你这傻孩子,”袭白涫轻轻拍着她的背,“以后可要当心了,再疼,能忍也要忍住,这一个不小心,你可能就要失去很重要的东西呢!” “嗯……”玉歆玲趴在她肩上哼哼唧唧地,“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去后边的房中休息休息吧,别累着了。”袭白涫抚着她的脸,扭头看向她身边的莲舞,“莲舞,你带她去好好歇一歇吧,别让她累着了。” “是,娘娘,”莲舞领命,又去弯身去拉玉歆玲的小手,“公主,随奴婢到后头客殿休息吧。” 玉歆玲想了想,方才点头道,“有劳莲舞姐姐了。” 目送着莲舞将玉歆玲带走,袭白涫背着手转过身去看正在礼佛的众人,目光上下打量着安婕妤覃宇琴,这个女人……平日里低调得很,今日倒是不同,竟是自己先行一步赶来此,要说玲儿莫名其妙跪下与她无关,袭白涫自然是不信的,她又看向其他的妃嫔,所幸阮措后宫佳丽并不多,嫔位以上的更是屈指可数,咦~不对,能够前来礼佛的是嫔位以上的宫妃,与她一个婕妤何干?她来干什么? 皇后垂着眼眸仔细思索,覃宇琴这女人……不对劲啊…… —————— 到了客殿,玉歆玲很听话地脱了鞋就往床上躺,盖上被子只探出小脑袋对莲舞说:“莲舞姐姐,我躺好要睡觉觉了,你快回去伺候义母吧。” 莲舞担心她心里还藏着事,“无妨,我陪您一会,您快睡吧。” 玉歆玲知她不放心,也不拒绝,点头应了她,便闭上眼睛乖乖睡觉了。 好一会,莲舞反复确定玉歆玲已经睡着了,才放心地退出去。只是她门才刚关上,玉歆玲便睁开眼,轻轻地坐了起来,眼眸中全无方才的困顿与乏力。 她坐在床沿兜悠着小腿,手掌悬空,手指自尾指向食指挨个敲级着床沿,她似是叹了口气,“来了就请出来吧。” 袅袅的烟雾自床前的盆栽处飘出,不过片刻就拟作一个人形来,又慢慢变作一个蓝衣女子。那女子生得清秀,眉眼间带着与面貌不符的端庄与稳重。她款款走来福了一礼,“孟婆见过姑娘。” “抱歉,我有一事不解,寻你来此,怕又是耽误你不少时间了。” 孟婆捂着嘴笑,“姑娘说笑了,老身的时间多,不要紧的。” 玉歆玲也不再客套,摊手道,“我也是客套一下,知道你闲。” 顿了顿,她又问,“凡人逝世后的第七周天如若没有至亲之人礼佛,会不会耽误投胎啊?” 孟婆当即笑了,“我道你是又想问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玉歆玲鼓着腮帮看她,“快说……这事儿很急的。” “不妨碍的,不过是凡人自己传开的仪式罢了,与逝者能够投胎转世半点关系都没有。”孟婆借着宽广的袖摆捂住嘴笑着,“姑娘是在这俗世待久了,真以为凡人能左右冥界不成?这凡人的规矩啊,也就只能束缚他们自己罢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没人礼佛真会永世不得超生呢……”玉歆玲有些尴尬地垂着头,忽而又问道,“那……皇奶奶的魂灵呢?” 孟婆不知自那拿来一个书册,翻开看了看,“今日是她的第七周天,午时已过,这会估计在忘川了。再过一会,就可以端个孟婆汤给她喝了上路了。” “这么快?”玉歆玲有些惊讶,这是她第一次了解冥界亡魂转世的流程。 “是啊,这天下一天要死好多人的,如若每个都拖延好一段时间才能投胎,那冥界哪里挤得下这么脆弱的魂灵啊?” “唔,这样啊,”玉歆玲靠着床柱子,仔细打量着孟婆手里的书册子,好奇地问道,“那你那个本子可是记生死的?” 孟婆下意识看了一眼手中的书册,“算是吧,这个册子记载的是已离世者的信息,凡人身死,这册子便会记上他们身死之日,待他们第七周天时到了忘川过了奈何桥喝了我的汤,这册子上会抹除掉他们的信息,这也就算是投胎转世去了。” “没喝过你的汤,我尝一口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我的汤有九种,对应人间八苦以及功德圆满的修士,这每一种啊,连你父亲都不敢乱试,”她点了点玉歆玲的鼻尖,笑道,“你个小馋虫,怎么什么都能试它一试?” “喝了我也会忘却世间烦恼么?” “不好说,这汤,毕竟是特地熬给那些在凡世的,纵是儿孙满堂的老太太,也有曾经求不得的苦,可神仙不一样,我们,千年万年长长久久的孤独都熬过来了,该看淡的早就看淡了,又怎么还会记得什么苦痛呢?” 见玉歆玲还有些愣愣的,她忽的笑开来,“瞧我,都忘记了,姑娘方才一百多岁,来这俗世也不过短短几年,哪里懂得我话中的意思。” “我……我方才十一。” “姑娘不知,神明出世后,最初的一百年是没有长大的,会一直在幻境中养着,待到百年满了,仙基稳定了,才能开始成长。” “怎么我从未听过……” “若是没猜错的话,姑娘怕是当初在幻境中不小心被碰着了,才导致了如今的魂灵脆弱仙基不稳吧,玉帝将你留在皇宫,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了。” 玉歆玲还有些发愣,“原来……我有一百多岁了啊……” 孟婆拿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取笑道,“回神啦,”见玉歆玲疑惑地看向她,她又道,“你的奶奶已经喝了孟婆汤转世去了,呐,书册上已经抹除了她的名了。” 玉歆玲顺着她手看过去,确实没有再看到太后的名字,她点点头,“有劳你了。” 孟婆朝她抛了个媚眼,“客气什么,姑娘以后有事只管吩咐,孟婆算是整个冥界最得闲的。” “如此,往后我唤你出来吃茶也就不怕打扰你了,你下回出来,”玉歆玲仔细看着她,“记得带银子,我请你吃京城最好的菜。” 孟婆幽幽地打量了她一眼,唉了口气,“姑娘这样有钱的人儿还这样小气,真叫人无可奈何啊……” 玉歆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有钱人向来都是大方大方地抠。” 孟婆摇了摇头,叹道,“姑娘还是有事再找我吧,我不得闲的。” 说罢,有意一般长叹了一口气就离开了去。 第三十二章 回忆杀(十九)[守陵归来] 玉歆玲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起身穿了鞋就往外一路风风火火地向大殿跑去,那里还有着许多僧人,正一车一车地将那毁坏的佛像搬运走,见玉歆玲走来,有几个僧人愤懑地别开头去,余下的大多都垂头不去看她。 玉歆玲自知理亏,也不敢胡闹,绕过他们走进大殿去,那徐姑子见她走来,碍于礼数还是向她走了过来,“公主何不在客房歇息,也省得来此受尽白眼。” 玉歆玲歉然,“今日是歆玲解释不全,望徐姑子见谅,这大殿所需的一切费用,歆玲会自觉承担的。” 徐姑子听到她愿意承担费用,却依旧没有缓下脸色,“那当然是要公主来承担的,这烂摊子,谁惹的,就谁收拾。” “徐姑子教训的是,歆玲受教。” “玲儿,你过来。”皇后不知何时看了过来。 玉歆玲扭过头去,才看到一直在灵柩旁的皇后,其他的皇子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少了他们陪着,她一个人纵是要怂,也无处可躲。 她故作轻松地跑过去,甜甜地叫了声义母,皇后倒也没说她今日的不是,只陪她聊了起来,久了,玉歆玲却也忘了她最初心中害怕着什么了…… 临走前,谢织桉偷偷塞给玉歆玲许多稀奇的玩意,悄声道,“原本不想要你守陵的,如今出了这么大事,整个京城风风雨雨的,你在这寺中待上一阵子,等着风头过了,我再接你回宫去。” 玉歆玲朝她一笑,“无妨,左右我也早已决定在此守上个一年半载的,你着实不用担心我。” “守陵的日子有多凄苦,我还是知晓一些的,”谢织桉偷眼看了看身后还在跟徐姑子说着什么的皇后,又道,“皇后娘娘会帮你将那些诽谤之语清理好的,况且我也在,你二哥他们也在,相信不用多久,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 一眨眼一年便这样过去了,玉歆玲辞别了徐姑子等人,走出安国寺笑看着面前等待她的马车,她不顾形象地伸了个懒腰,连伞都没舍得打开。 谢织桉就着阮释沐的伸出接她的手自马车上走下来,一脸不乐意地看着玉歆玲一身灰白素衣,扯着厚度适中的披风给她披上,几近咬牙切齿道,“早几个月让你出来,就不听,如今舍得出来了,也不晓得多加件衣裳,冻不死你。” 玉歆玲嘿嘿地笑开来,“好桉桉,人家是知道你会带漂亮外套来才不添衣的,不然你心思都白费了。” “油嘴滑舌,谁给你带了,若不是你二哥怕我冷着,你以为会多出这披风?到时要是哼哼唧唧地跟我哭可怜,我可不理你。” “哦哟哟,说起来……”玉歆玲抓紧披在身上的披风退后几步,眼睛贼亮贼亮地打量着谢织桉与阮释沐,最后她将目光定格在阮释沐身上,笑嘻嘻道,“二哥哥好本事,辣手摧残花…呸,辣手摘秋月,一举将刚及笄的桉桉给拿下……啊…哎呀——” 话还没说完,她为了躲谢织桉赏她的暴栗,退着退着竟踩上了自个儿的裙摆,一时失了重心便往后仰去,谢织桉见她失了重心,赶忙拉住她,不曾想没能拉住,倒是把自己带得摔玉歆玲身上去了…… 阮释沐连忙将她二人扶起,忍俊不禁道,“九月末了,待会凉着了看你们两个怎么折腾。” 好不容易站起来了,谢织桉还作势要去戳玉歆玲的小脑袋,玉歆玲跑着躲到阮释沐身后,见躲不过,又往马车上跑去,嚷嚷着谢织桉要学会心疼阮释沐的妹妹,才能当个好嫂嫂…… 好不容易闹够了,玉歆玲往外一看,才知不知不觉早已进了皇宫,随口吃了一块糕点,又闹着要去御花园摘花,谢织桉恨不得将她的穴道点住,省得她一出来就瞎闹。玉歆玲察觉到她的目光,眨巴了几下眼笑道,“不能对我动歪心思哦,休要以为我不会对美人儿下手……” 谢织桉倒也不惧,当即就往阮释沐怀里靠,轻叹道,“舒服呀!”又看向玉歆玲,语气略略得意道,“如今,我也有了新的大靠山了,你敢对我下手么?” 玉歆玲啧啧啧地咂舌,起身就要往马车外去,谢织桉问,“干嘛去呢?” 玉歆玲回头看她,叹了口气,“这空气有点酸了,我坐不住,决心出去外边吹风。”说罢就要走出去,谢织桉正要拦她,马车却在这时停住了。 负责赶车的护卫恭敬道,“启禀太子,御花园到了,请太子,公主和郡主移步园中。” 玉歆玲挑眉看向谢织桉,赶在被打之前抢先跳下了马车…… 一路跟着玉歆玲往御花园的中心走去,谢织桉忍不住好奇,“玲儿,你在找什么呀?” 玉歆玲指了指头顶,道“团子不见了,我要寻它来。” 谢织桉无力吐槽,正想说那绒球儿自己会回来的,就见一团白毛,tui……就见团子像棉花一样飘下来,轻飘飘地停在玉歆玲头上,玉歆玲松了一口气,将还在“哈呼哈呼”喘气的团子取下来,仔细看了看,确定它完好无损的,便小心地将它放入荷包里去。转身看向谢织桉,笑道,“都走到这来了,我就带你去看看义母吧。” 谢织桉翻了个白眼,“你不带路我也会自己去。” 阮释沐到底是太子,才跟着她们没一会,就被晟帝差人来唤走了。玉歆玲与谢织桉二人便磨磨蹭蹭地赶往凤鸾宫,皇后见她二人来了,招呼着她们一同在院中吃着点心。也不知这话题何时偏了开来,三人竟是聊起了那与外人苟合的安婕妤覃宇琴来。 据说那日安婕妤在宫中与一男子苟合,恰有不知情的宫女前去,瞧了个正着,也不敢出声,慌忙红透了小脸跑离了去,却好巧不巧在出宫门后撞上正好路过的皇后…… 袭白涫此时提及覃宇琴仍旧是有些窝火,“若不是那天那侍女从那妖媚子的宫中出来时红透了脸,还撞到本宫,本宫当真不知这狐媚子竟然还敢偷腥,那贼汉子也幸亏跑得快,不然本宫定要叫他断子绝孙。” 玉歆玲也是一脸惊讶,“安婕妤不是自入宫以来便备受义父宠爱么?怎么还会做出这等龌蹉行径来?” 谢织桉摇了摇头,“这大概便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吧,谁能知她竟能为了权利而做出这种辱没家门的丑事呢?连累得覃侍郎如今还在家反省己过。” “那……那现如今怎样了?可是将安婕妤关入牢中去?”玉歆玲不解地看向皇后。 袭白涫戳了戳她的额,“别一口一个安婕妤的,如今她覃宇琴不过一介庶人罢了,”顿了顿,她又叹了口气,“她倒是好本事,前阵子原本要将她处置了去,却莫名又发现她竟然还插手江湖之事,甚至还贪了许多金银,养了不少幕僚在朝中,这狐媚子,若是没发现,她怕是要反了这天了。” “这么厉害?”谢织桉有些愣,看向玉歆玲,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袭白涫哼了一声,“本宫倒是想感叹她床上功夫好,这么些日子来,也不知她经历了多少千人枕万人尝的龌蹉事,才有了这么多的幕僚与钱财,不过也没用了,如今她只能在冷宫里等待处置,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 从皇后宫中出来的玉歆玲辞别了谢织桉,一路径直地回到秋行宫去…… 秋行宫。 身着二等宫女装的婢女早已等候多时,一见玉歆玲,赶忙迎上去,还没开口便是一个下跪,“公主,奴婢……奴婢已经完成了您交代的事,那……那您……” 玉歆玲轻轻一笑,“你做的不错,如今我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答应你的事自然也是要帮你实现的,”她自怀中拿出一块腰牌递给那宫女,“拿着吧,待会跟随阪卫到轶宫说一下就可以了,从此往后,你便不再是这皇宫里的可怜人了。” 那宫女接过腰牌去,顿时泪流满面,不断磕头道,“谢谢公主,若他日相逢,纵是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万死不辞。” 一旁的阪卫伸手扶住她还要磕下的头,道,“公主已经回房歇息了,你随我到轶宫找总管吧。” 那宫女站起身来,胡乱擦了擦泪,向阪卫道了声谢,便跟着他一起到轶宫去了。 轶宫,是管理整个皇宫里所有宫人安排的地方,也是各宫领取俸禄的地方……她本以为离宫无望,此生怕是无法去见病重的祖母最后一面,也无法在父亲的病床前尽孝,如今却好似梦一般,她能离宫了,她竟然可以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了…… 玉歆玲在寝殿的窗台边靠着,看着那宫女随阪卫愈走愈远,才终于转身坐到床边去,暗暗提醒自己醒来切记要到冷宫去看一眼,便打着哈欠舒舒服服地躺下睡着了,端着茶点进门来的宫女见她要休息,又退下帮她关了寝殿的门…… 第三十三章 回忆杀(二十) “吱呀——”寂静冷清的宫殿传来一声突兀的推门声,只可惜虽然突兀,却也并没有引起任何的反应,玉歆玲提着饭盒走进来,一路径直地走向那处有宫人守着的院落,那些个宫人倒是不为难她,她也就顺利地走了进去。 迎面袭来一团不知名的东西,玉歆玲灵巧地躲开了去,讽刺地笑道,“安婕妤好大的脾气啊。” “是你——”覃宇琴此时有些发丝凌乱,倒像极了一个疯子,她几乎扑过去就要抓玉歆玲,却不知玉歆玲怎么做到的,只一闪身,却一眨眼便到了她十步之外的桌子边,并轻轻地放下了手中沉重的饭盒,看向覃宇琴的目光带着调侃。 “是我。”覃宇琴听到她这么说着。 不等覃宇琴开口,玉歆玲又俏皮似的道,“是我又如何呢?” 覃宇琴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冒火,“果然,本宫就知道,果然是你这个贱人……那贱婢分明也是你安排的,就连她刚巧碰上皇后,也是你早就算好的,是不是?” “是呀!”玉歆玲歪着小脑袋一脸无邪,“是我算计你的,说起来也真是想睡觉有人送枕头,我真愁着怎么揭穿你呢,就听说有宫女近来四处求人想要出宫去,你说,是不是上天也见不得你的龌蹉事啊?” “呵,本宫只知道,是你这个弃子在背后搞鬼,这宫里,但凡有对你下手的,不是被查出残害皇嗣,就是贪污,再就是祸乱朝堂,”她笑了,带着癫狂与绝望,“可偏偏,陛下信你纯良无害,皇后将你视如己出,皇子公主待你如亲人,玉歆玲啊玉歆玲,你藏得可真深,谁欺压你,你就要谁死,你果真是好狠。” 在覃宇琴提及“弃子”二字时,玉歆玲的眸光暗了暗,又笑道,“既然知晓我得罪不得,你当初,就不应该在我守陵时多次欺压凌辱,我可是忍了你一年了呢,你还是想置我于死地,为了自保,我自然是要让你不好过了。” “是你杀害了我那可怜的义弟,本宫难道不该帮他报仇雪恨?难道不该恨你?本宫好不容易助他在江湖站稳了脚跟,却叫你在短短几月内毁了一干二净,你叫本宫如何不恨?”覃宇琴有些嘶声竭力地喊着。 “你的义弟……是血月盟主南星吧!呵,谁叫他滥杀无辜?他不惹血案,我便不会到江湖去,他不囚禁我,我便不会深入血月,他不逼我,不强留我,我便也就留他一命了,”玉歆玲提起南星还有些不悦,“他甚至妄图拉我陪葬,既然如此,他就该死。” “哈哈哈哈哈哈,”覃宇琴疯狂地笑着,“玉歆玲,我告诉你,怪就怪,你的父母给你生得这容颜,让你除了以色待人,也没有其他的作用了,强留你如何,若不是有人助你,将你留给南星玩够了丢弃都好,又怎样呢?无人助你,你只能落成男人身下的玩物,我若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传信与他,让他毁了你清白,也好叫你安分守己。” 玉歆玲但也不恼,“如此,也幸亏没有那么多如果,如今,南星已死,血月已散,就是婕妤你,也沦为阶下囚,何其可笑……” 顿了顿,她又拍了拍放在桌上的饭盒,看覃宇琴一眼,便自顾自打开来,拿出其中几碟精致的菜样,“婕妤不若来吃点平日里的菜吧,毕竟,你惹急我了,怕是要见不得光了。” 覃宇琴退了退,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惶恐,她恨恨道,“你若是此时要了我的命,你以为,上位者会不察觉?” 玉歆玲看着她笑得讽刺,“谁说我要毒死你了?我想要谁死,本来就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我何苦折腾些毒药来毒害你?毒药好贵的呢。” “玉歆玲,你就不怕报应吗?” “不怕,那报应,奈何不了我,我这样,最多只是逼得我父亲来将我带回家族反省而已。” 三日后。 宫妃覃宇琴霍乱朝政,淫乱后宫,于午门腰斩分尸…… 同日,玉歆玲决意再次离开皇宫,她坐在城墙上想了想,一挥手便戴上了人皮面具,尔后闭眸,在识海中搜寻着什么…… 怎么分开了?有四人明显脱离了队伍。 她挣开眸来,柔光一闪,眨眼便到了江光曦等人的附近。 “曦哥哥,蓝浅姐姐。” 正在林中休息的几人听到她的声音,不由得一愣,好一会,才知那是戴了面具的玉歆玲,蓝浅首先回过头来,“玲儿?你,你怎么来了?” “宫里的事都处理好了,所以我赶紧就跟过来了,我们说好的嘛,要一起闯江湖的。” 顿了顿,玉歆玲打量了一下其他人,问道,“应柳呢?零肆和零玖呢?阿炀呢?怎么他们离你们那么远?” 蓝浅听她这么问着,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回她,江光曦也是欲言又止,就连应风等人,也陷入沉默,方才见到她时的那种热情似乎突然被浇灭了一般。玉歆玲只觉眼皮跳了跳,她揣揣地问道,“是没了?” 似是愣了一下,应风首先摇了摇头。 玉歆玲有些松了口气,人还在,那就好找了,“那……你们怎么走散的?” “属下该死,没顾及应柳她们。”应风突然跪下,垂着头不敢看玉歆玲。 身后,应雨应雪以及一众阪卫亦齐齐跪下,玉歆玲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看向江光曦和蓝浅,勉力笑道,“能跟玲儿,说清楚点吗?这样吓我真的不好。” 蓝浅走上前拉着她的手,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开口了,“玲儿,此事还没有定论,你……先听我给你讲啊……” 原来,自那日玉歆玲走后,余下存活的血月残党追踪而来,将堪堪到涌城城郊的江光曦等人进行拦截杀戮,血月在江湖上毕竟是能与魔教媲美的杀手组织,旗下能人异士并不在少数,而江光曦等人原本就只是恢复了部分元气,哪里还是血月残党的对手。苦苦支撑了几天,却不想在他们略显败绩之时,那奉覃宇琴命令前来为南星报仇的杀手却在此时也追赶过来,双方只维持了片刻的僵持不下,为了突围,应风决意兵分三路,却不知应柳实余四成内力,她四人无法力敌,齐齐跌下了深渊,而在远处目睹这一切的应风却对此无能为力……后来,避开追杀的他们爬下深渊,沿着河畔寻了好些日子,却连她四人的一块衣角都寻不得,寻思着她四人或许无恙,他们便沿着河畔挨个城镇地寻找着,此番正想着河流下游的另一个城镇去寻一番,却没想到玉歆玲在此时赶来了…… 蓝浅见玉歆玲备受打击的模样,不由得心疼起来,“抱歉,我……我们一定能找到他们的。” 玉歆玲摆手将蓝浅拍着她肩膀的手停住,闭眸深呼吸了一下,意识却进入识海中仔细搜寻着,好一会,她才睁开了眼,道,“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你们先向前走约摸一公里,然后往林子的深处去,有两个在那大磐石下的石洞里,至于剩余两个,分得比较开,就由我去找,到时再与你们会合。” “好。” 目送着江光曦几人向前去,玉歆玲身形一闪跑到几里外,趴在河边拿水使劲地拍打着小脸,凉丝丝的河水让她冷静了几分。 她站起身来,凭着记忆往一处偏僻的村庄跑去…… 一进村庄,玉歆玲就四处打量起来,这村庄,何止是偏僻啊,简直是鸟不拉屎……土堆砌的瓦房,既不防风,也不挡雨,村庄里的青壮年很少,就连孩童都见不得,只有几个年迈的老者步履瞒珊地走着,玉歆玲跑过去拉住一个老者的衣角,微微昂头问道,“爷爷爷爷,近来可有一个年轻的姐姐来过这村落呀?” 那老者低头看她,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小脑袋,道,“小囡囡,听爷爷的话,别去寻啊,趁着现在,离开这里哦,这里你是待不得的。” “这么说那个姐姐来过咯,”玉歆玲仗着自个儿年纪小,有些撒娇地扯着老者的衣角,“爷爷快告诉我吧,她是我的姐姐,我特地寻到这里来,你若不告诉我她在哪里,我……我一个人也不敢回去呀!” 那老者抚了抚她,叹了口气,“你如今就算寻到了,也救不了她,还不如趁现在太阳还亮着,快些跑去寻着救兵来,或许还能救出你那姐姐来。” 路过的老者见村中来了如此娇弱的女娃娃,赶紧走过来,道,“老刘头,这是你孙女回来看你了?可赶紧带她回屋子藏着去,待会那几个混球儿来了见着了可就保不住了啊。” 老刘头一拍脑袋,“是了,现在若是让小囡囡独自跑出村去,不就正好碰上那些流氓么?这岂不是要害了小囡囡……” 也不再思索,老刘头跟那老者辞了别,慌忙拉着玉歆玲往自个儿屋子去,一路走一路解释道,“小囡囡先到爷爷屋里将就一晚啊,明日到点了再走,可别毁在那些人手里了,他们这些年来坑骗拐卖的女娃娃可是不少……” 第三十四章 回忆杀(二十一) 老刘头拉着玉歆玲进了土瓦房后赶忙关上了门,放下身后的背篓后又倒了一碗水递给从进门以后就一直四处打量的玉歆玲,玉歆玲也不嫌那碗的破旧,接过去捧着碗问道,“爷爷,为什么要赶紧躲进屋子来?坏人很多吗?“ 老刘头叹了口气,道,“村中恶霸,小囡囡长得标志,可不能给他们瞧着了,这伙流氓匪子向来是无恶不作的,这村子啊,都被他们逼空了......” “这么猖狂吗?为什么没有官府来治,他们是有后台吗?”玉歆玲不解地问道。 “官府?”老刘头似是自嘲地笑了一下,“这地儿偏僻得寻都寻不着,哪里还有什么官府知晓这块鸟不拉屎的地啊?” 也的确,纵然是挨个城镇寻人的江光曦等人,亦没能寻得这块偏远的村庄,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地方官员呢? 正说着,寂静的村子里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玉歆玲听的分明,那是好几个青壮男子醉酒撒泼的声音。约莫七八个人的样子,嘻嘻哈哈,污言秽语,腌臜低俗,叫人忍不住嫌恶,偶尔踢着什么挡路的物什,又骂骂咧咧地踹开去,玉歆玲透过墙缝去看,瞧着那几个粗犷的壮汉乱七八糟地走来,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次日天亮。 老刘头推着玉歆玲出了村子,这个点那些流氓匪子都还在睡大觉,是不会出来见着这标志的小囡囡的。玉歆玲被老刘头一路带出去了好远,又在老刘头的目送中走出去了许多路程。待到确定老刘头已经离开时,玉歆玲又猫着腰四处查看起来,柔光一闪便又到了村口的不远处,那些流氓匪子住哪里呢?她似乎忘记问了。 方才走了许久,耗费了不少力气,她尽可能地轻身跳上屋瓦,缓缓地小心地顺着昨晚见着的路径而去,那些个流氓匪子,似乎在老刘头家下方的某处,不算很远,却也是在村子深处。应柳的绳结感应还在此处不远,或许,应柳便是在这附近了。 绳结到底只是绳结,玉歆玲只能凭感觉寻个大概,到了村子深处时,她四处瞧着也不知究竟是哪个屋子中有她的应柳。 “嘎吱——”玉歆玲本想悄悄推开门瞧一瞧,不想那门实在破旧,“咯吱咯吱”地出声惹得玉歆玲眉头一皱。她下意识透过门缝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两双直勾勾的眼睛…… “哟,哪来的小姑娘啊?”一壮汉首先开口,“来,进来给哥哥疼一下。” 说罢,那两个壮汉相视一笑,一齐向玉歆玲走过去。玉歆玲大呼不妙,慌忙退开了去,那两个壮汉知她不过一个小丫头,大步一跨就朝她跑去,试图一举将她逮住。 玉歆玲叫他二人身子壮硕,并不灵活,便绕着房子到处乱跑,叫那两个壮汉竟是无法从两头将她逮住。 一来二去地跑了许久,玉歆玲也累了,扶着墙小心翼翼地小口喘气。那俩壮汉也不容易,此时正在与玉歆玲一墙之隔的地方叫嚣恐吓着,慢慢地,玉歆玲发现他二人一个在墙外叫嚣,一个沿着墙偷听动静,为什么知道呢?因为玉歆玲早已闪身到一处房屋中去,透着墙缝看着那俩个跳梁小丑。 许久,一壮汉啐了一口,骂道,“他娘的玩意儿,这死孩子怎么这么能躲?等老子逮着她,非饿她几天。” “闭嘴,安静,”另一壮汉显然耐心十足,他压低声音道,“别把她吓着了,这么标志的娃娃可是要卖好多钱的。” 那原本骂骂咧咧的壮汉哼了一声,显然是耐心见底了,他此时恨不得将那死孩子拉出来抽她几下,叫她涨涨教训。 想归想,他却开始配合另一个壮汉开始轻声诱哄玉歆玲出来,是的,干什么要跟钱财过不去呢?那么标志的孩子铁定能卖个极好的价格…… 趁着他们还在那里折腾,玉歆玲猫着腰又跑回他们居住的房屋附近去,她心里惴惴不安的,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回到那土瓦房去,其他的壮汉都还在呼呼大睡,玉歆玲悄声进去,四处搜寻着,却什么也寻不到。 又跑出来,将附近的房屋寻了一遍,却是什么踪迹都不得。她不死心,又跑到他们隔壁的屋子寻了一遍,这一次更为仔细,突然,她踩到一处木板,那木板发出苦不堪言的声响,旧置的木板已经很脆弱了,下方应该是空的,玉歆玲揭开来,惊讶地发现下方有一条通道,隐约有血腥的味道传来,她略略想了想,还是小心地顺着爬梯往下去。 地屋的空间并不小,地面铺盖着杂乱的干草,阶梯边有一节断胳膊,腐肉上爬行着白色的肉蛆虫,她小心地往前去,前方除去杂草,也就只剩下一些铁刑具之类的了。 血腥中夹杂着药味,玉歆玲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木桌上的药炉和残留着药渣的破碗,角落里有轻微的动静,她吓了一跳,寻声看了过去。 在那一刻,玉歆玲只觉心被恨恨地剜了一刀,疼得她无法呼吸,纵是太后逝世,她都没有伤痛得这般难受。墙角是干净的杂草,墙上垂下来一根带着铁环的长链,铁环紧紧扣着一只手腕,因为手环的高度不低,那女子缩在墙角处,手抬升在额头前方,斜靠着墙虚弱的睡着,宽松粗糙的麻布罩着她瘦弱的身子,她的发凌乱地披散着,手腕和脚腕都有着血迹,但这些血迹,都比不得她双腿间的那一摊,玉歆玲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木桌上的药碗,这是……药物流产…… 再走近,她几乎忍不住低呼:“应柳……” 应柳下意识抖了一下,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主子的声音,这种腌臜的地方,她怕是寻不到的。 玉歆玲看清她那被夹在铁环中漏出一星点的绳结,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跑过去蹲下来,心疼地抚着上应柳的脸,眼眶竟开始热热的,“应柳……二娘子,我来,接你回家了。” 应柳僵住了,拼命挣开了眼,在看清眼前的玉歆玲后,她凄凄惨惨地笑了,应柳的容颜属于中上,平日里偶尔一笑总是赏心悦目的,而此时这个属于应柳的为数不多的笑容,却显得格外的绝望。 “殿下,你找到我了。”她虚弱地开口,好似一不小心,就会随风散了一般。 玉歆玲终究只是眼角有点点泪花,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她握着应柳的手,歉然道,“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借着手腕的脉象感受着应柳虚弱不堪的身子,玉歆玲心中燃起了恨意与怒火,眼眸随着她情绪的变动而时不时地变作灰黑色。她自兜里拿出荷包来,轻轻一打开,团子便嗖——的一下飞了出来,也不用玉歆玲开口,小家伙便自觉地鼓着腮帮子为应柳疗伤。玉歆玲又寻了父亲给她的药瓶出来,倒了一颗给她吃下,一边慰道,“不怕啊,等团子治好你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应柳没有说话,只勉力一笑,却如何也没法掩住她眼里的杀意和绝望,决绝与悲哀的交织致使她越发的冷厉起来。 阶梯上传来动静,听声音,原来是壮汉寻不得玉歆玲,又来检查地室了。 “这木板怎么开了?那女人不会是跑了吧?” “不可能,昨晚刚给喂的药,她怎么可能起得来。” “不会是那死孩子跑下去了吧?” “呵?那个钱罐子?” “对对对,就是那个可以卖好多钱的丫头,今早才看到的。” “那她在下边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几个壮汉一同笑出了声来,“那不就真是钱罐子了?” 嬉笑声渐行渐近,果真,在他们瞧见应柳旁边蹲着的玉歆玲的时候,一个个都倒吸了一口气。 “老四,就………就是这个……这个孩子?” “是……是啊。” “标致……太……太标致了。” …… 几人一直看着玉歆玲,似是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好了,却忽视了玉歆玲已经灰黑了的眸。 她突然站起来,个子虽然不高,气场却格外的强,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威严,“来齐了?” “嗯……来……来齐了。”那几个壮汉下意识回答道,又突然醒过神来,怎的要怕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呢? 玉歆玲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八个壮汉,随便一个,都能等于两个应柳,可就是这些人,他们不仅破了应柳的处子之身,害得她怀上身孕了,又给她灌了落胎的药物,她不敢想象,在她没来的这段时间里,应柳是怎么撑过来的,她流产出来的,已经是一个成型的婴孩了…… 这窝子畜生轮流欺负了她的应柳,就通通都该死。 她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长剑,若是平时,应柳几人定是要取笑她,说她总算愿意雨露均沾地用一回剑了。可此时,这里只有她和应柳,站着要战斗的,也只有她一人。 她想,凌迟了这些畜生…… 第三十五章 回忆杀(二十二) 剑花轻婉如虹,那些个壮汉看着她不知何时出现的长剑,却是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哎哟小奶娃,就你这么丁点儿,也想一人动哥几个?” “就是,哥在走江湖时你还在吃奶呢!” “还是束手就擒,乖乖跟哥哥走吧,也省得吃苦头。” 玉歆玲突然就笑了,她容颜本就绝美,这一笑,叫天地都失色了许多。那些本来还叫嚣着的壮汉停了不敢说话,定定地盯着她的笑,好似担心她收起那魅惑人心的笑容一般。 笑了一会,她扬着甜甜的笑意,看向那几个壮汉,语气却莫名的阴森,叫人头皮一麻,“可是怎么办,我这么丁点儿的娃娃,就是想喝血了。” 灰黑的瞳眸藏着暗红,此时的玉歆玲,却与平日里的她有些不像,像是突然长大了一般,就连容颜也成熟了几分,那些壮汉忍不住揉揉眼睛,再看,不是错觉,眼前的奶娃娃长高了许多,容颜也更加绝色…… 她轻抚着剑身,带着一种即将嗜血的兴奋,那些壮汉觉得她诡异可怖,往后退了退,却发现不知何时起,他们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起了一面墙,一面……无形的墙。这比遇到武林高手都让他们心颤。 那当头的壮汉咬了咬牙,朝其他几个使了个眼色,几人团团将玉歆玲围住,自四面八方朝她下手,玉歆玲闪身一躲,皓腕轻翻,剑光一闪便将八人的食指削落在地,疼得他们嗷嗷喊叫着。 她不停手,一旋身,又数剑袭来,这回,又是要了八人的右耳,血腥和哀嚎充斥着整个地屋,她眼眸中的暗红有些显眼起来,竟逐渐有取代灰黑的趋势。身边铁链并不在少数,她拿起一根,用力一甩,借着力将那些壮汉都捆了起来,她拿剑抵着其中一人的脖颈,“说,谁先碰她的?” 那人怕极了,捂着耳朵抱着脑袋,喊道,“老二……是老二,不关我的事,不是我,不是我……” 那个被称作老二的壮汉当即慌了,“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不是……不是我……啊……” 话未毕,。玉歆玲手指一勾,他便被分开了来,他拼命地往后退,嘴里喊着救命,应柳勉力看过来,又疲惫地闭上眼睛,何其可笑,当日重伤无力的她,也是这样的无助,如今,真真是天道好轮回。 耳边尽是痛苦的嚎叫,隐约有剑入肉的声音,一剑又一剑,其余七人忍不住看过去,却见那老二被玉歆玲用小刀钉在墙上,上身的衣服早已被剑花挑碎,而他的肚子上鲜红一片,地面四周散落着薄薄的肉片,原本有些圆润的老二此时肚子有些凹陷,隐约可见他的内脏正在蠕动着……几人忍不住一阵恶心,也不知过了多久,嚎叫声弱的几不可闻,那七人忍着恶心看过去,却又是一顿呕吐,那老二腹部的肉被挑的一干二净,内里的内脏垂流出来,拖拖曳曳的带着许多血块,叫人恶心至极,但最可怕的远远不是这里,而是那老二竟然还活着,手脚被钉着无法自尽,下巴被卸了也无法咬舌,只能在那生不如死地呜咽着…… 玉歆玲却觉不够,暗红的眸光闪烁着微光看向那七人,道,“下一个,又是哪个?” 那七人齐齐摇摇头往后退了退,眼里是深深的恐惧,妖孽,这女娃娃是妖孽…… “不说?那我随便点吧,”玉歆玲无所谓地笑着,“你们可真是不主动……” 说罢,她随手一挥,就将其中一个送到身后架子上,她笑吟吟地拿着不知何时备好的带着倒刺的短藤鞭,反身一甩,那人痛苦地大喊出声,那藤鞭的倒刺,不仅划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更是一下就将他的肋骨露了出来,白森森的夹着鲜血,叫人看着也疼,余下的六人动也不敢动,瑟缩着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玉歆玲一鞭一鞭的抽打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谁的带起下,那几个壮汉合力挣开绳索来,想来也是,干坐着瞎着急不过是在等死,何不干脆一起拼了命与她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或许终究是或许,想象也只能是想象,他们狠狠地挣开铁索来,随手抄起身边的家伙就向玉歆玲冲去,“他奶奶的,真当我们几兄弟是怂货吗?兄弟们上。” 玉歆玲回头来,魅惑诡邪的红瞳鲜艳晶莹,竟比方才的暗红更为嗜血可怕,她勾唇一笑,柔柔媚媚的,分明是惊世的美人儿,墙角的应柳不知何时早已睡了过去,那六个壮汉此时满眼惊慌失措,他们……动不得了…… “啊——”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在这密封的地屋中尤为刺耳惊悚,不知哪来乌黑的刺自地底穿透他们的脚心,一直贯穿到他们的膝盖处。在那些个壮汉惊恐的目光中,那乌黑的刺竟开始自下而上地蔓延着一种极美的蓝绿色,那颜色染遍了整根刺,然后开始在刺尖上凝结出了青翠的叶子,黑刺的颜色也由蓝绿变成了黄绿,而刺上也开始冒出嫩紫色和嫩蓝色的花骨朵儿,继而是一株又一株的花开,刺身则变成了古老的棕黄色。空气中开始四溢着浓郁而惹人喜爱的花香味。众人这才明白,原来那乌黑的刺是一枝枝极美的树芽。当然,那些壮汉心中除了恐惧,此时也就只剩下对无知的惶恐了。 玉歆玲蹙了蹙眉,有些不悦,“木禾?你来做什么?” “嘻嘻嘻,”空气中荡漾了几圈涟漪,从中走出一个穿戴着红色斗篷的小萝莉来,她笑得可爱,清秀无比的容颜叫人看着忍不住想有这么一个女儿,她看向玉歆玲,躬身小小行了一礼,才道,“难为您突然觉醒,木禾自然要来看看,您到底完全觉醒了,或者只不过是受了外部刺激所致。” “孤的事不用你管。”玉歆玲显然是不愿看到木禾的。 “我又不是来带您走的,”木禾似乎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扭头看着那些还在哀嚎的壮汉,勾起一边的嘴脸,笑道,“那么痛苦,叫得还不够好听,我派些孩儿来好好伺候你们吧。” 密闭的地屋里开始传来呵呵呵的女子娇笑声,不知何处来的一群曼妙女子,在地屋的上方似魂灵般飞舞着,身形之曼妙,容颜之艳丽,都是这世间少有的颜色。 那些女子围着壮汉们转着,娇声娇气地冲他们撒娇抛媚,突然,有一壮汉无意低头一看,又看了一下其他人的腿,再抬头来,四周却不再见玉歆玲和那红衣女孩的身影,他嘿嘿一笑,“你们快看,方才是假的,我们的腿没事……” 几人不约而同地低头看去,惊觉自己的腿不知何时竟是完好如初,不由得大笑起来,“那哥儿几个可要好好谢谢这几位小美人……” 那些女子也不拒绝,只娇羞地转过身去,娇媚地喊着讨厌。那些壮汉“哎哟哟”地一脸怜惜,各自牵着自己的小娘子你侬我侬的调笑着。 那老五在墙角处调戏着小娘子,那小娘子靠着墙角抚着他的脸,笑道,“哥哥你真好,身上还有一股好强的力量哦。” 老五嘿嘿地笑,就见那小娘子将头埋在他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尔后抬眸笑嘻嘻道,“哥哥的心脏好强壮的样子哦。” 老五当下神气了,“那可不,哥哥苦练武功,行走江湖,这心脏当然强壮了,”他又伸手把小娘子的脑袋轻轻摁住,“你可听仔细了,这里,待会会更强壮。” 小娘子一挥手帕子,嫌了声讨厌,那香风熏得老五飘飘欲仙的,“哧溜——”老五愣愣地低头去,却看那小娘子单手刺穿他的胸膛,那截细嫩的小胳膊堵着伤口处,老五只觉得鲜血淋漓地滩到他体内去,他下意识想呼救,却如何也出不了声,那小娘子嘻嘻地笑着,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缓缓从他胸口抽出,小巧的樱唇靠过去,贪婪地饮着那还在喷涌的血液…… 另一边的几人只看到老五的背影以及那只白净的小手,时不时听到吮吸声和喘气声,忍俊不禁道,“老五那边发展得很快啊?这么着急哈哈哈。” 细嫩的纤纤玉指也如刀般锋利,或开膛,或破肚,或封喉,死法竟各不相同,玉歆玲冷眼看着这几个壮汉被开膛破肚,吸干血液,冷淡地哼了一声,“擅杀凡夫,罪无可恕。” “您不阻止,不就是默许了吗?”那饮够血液的小女子抬头笑着看向玉歆玲,虽然她并不知玉歆玲是何人,却也看得出自家主子对玉歆玲的恭敬。 玉歆玲斜了一眼木禾,哼了一声“管教无方”,就转过头看向剩下两个半死不活的壮汉去。木禾也不回,只笑了笑,“您排斥我,是担心我是奉那人的命令来带你离开么?” 玉歆玲打量着他二人惊惧绝望的眼眸,冷哼道,“担心?你若听了他的,就不必再来寻我了。” “不敢,木禾自然是只追随您一人的。” 玉歆玲红眸微眯,邪笑道,“你敢不敢,我哪里得知呢?孤没准许你来,你都已经敢擅自行动了。” “王,请恕罪,木禾总不能一直在暗处保护您,也该出来为孩儿们的口粮争取争取……” 第三十六章 回忆杀(二十三) “争取?”玉歆玲回眸看她。 “是的,”木禾恭敬道,“如今她们几个也喝够了,木禾这就告退。” 那些小妖见木禾要走,赶忙化作魂体消散了去,木禾也离开了,眼底带着淡淡的悲凉和落寞…… 玉歆玲也不动,斜眼看向墙角里灰蒙蒙的一缕烟,那烟雾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扭动了几下便消失在原地。玉歆玲冷哼了一声,红眸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灰黑,她一步步走向昏迷的应柳,似乎蹙了蹙眉,衣袖一挥,便与她一同消失在腥臭的地屋里。 应柳懵懵懂懂的醒来,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识挡了挡,尔后一愣,阳光……她许久没见到阳光了……眼角有些湿润,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拼命地抑制着眼眶里的热泪,却如何也阻止不了泪水,她终究捂着嘴痛哭起来…… 身后的玉歆玲听得动静,扶着昏胀的脑袋坐起来,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她……什么时候离开地屋的?有高人救了她和应柳?她有些无措地看着痛哭的应柳,手搭着她的肩轻轻拍了拍。应柳回头看向她,一把将她抱住,哽咽道,“如若没有您来救我,我如今,怕早已自行了断,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等时机,等你们来救我,却如何也等不到,幸好您来了,主子,应柳往后余生,这条命全为您豁出去了,等应柳没用了,应柳再自行了断,绝不会再成为您的累赘……” 玉歆玲有些懵,或许应柳当时昏迷着,所以才以为是自己救了她吧,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安定应柳的心,断了她那些自行了断的念头…… 想了想,玉歆玲还是轻声道,“救你我者另有高人,你且哭个够,别再想这些杂事,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往后,我必不会再丢下你们。” “主子您就会瞎谦虚,我分明看到你……”应柳突然停住了,这是第三次,主子杀红了眼后却在一觉以后忘却那段血腥的回忆……罢了,就让她忘了吧。 “分明看到什么?” “分明看到你好歹挨了俩招呢。” “这哪里是谦虚,你果然是取笑我……”玉歆玲一把推开应柳,满脸的委屈。 应柳看着她闹脾气,只觉得可爱惹人,便捏了捏她的脸,“哪里取笑了?夸你呢。” “哼╯^╰”玉歆玲手叉腰别开头去,“回去要罚你去养秋月,累你。” “好啊,”应柳噗嗤笑开了来,“小丫头片子越来越猖狂了啊?” “我可是主……啊——哈哈哈哈哈哈……” 话未毕,应柳的磨爪伸向玉歆玲的腰际,惹得玉歆玲止不住地笑,主仆二人在林间笑闹了好一会,又到河边收拾妥当了才开始赶路。 蓝浅的书信说,沿途找到了阿炀,现时还在寻零肆和零玖的路上。玉歆玲扶起应柳,仔细检查她的身体状况,确认无碍后才带着她一路向蓝浅几人赶去…… ———————— 数九的寒风本该是有些刺骨,在一向温和的江南却显得有些无能为力,只是凉飕飕的,叫人忍不住舔了件外衣。 玉歆玲趴在窗棂上昂头望着外边的星空,眉眼间有些郁郁,连一向上扬的小嘴此时也是瘪着一脸的不开心。 蓝浅端着甜汤走来,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问道,“怎么啦?” 玉歆玲抿了抿唇,道,“冬天到了。” “是啊,”蓝浅也望向天空,“一眨眼就年底了。” 玉歆玲蹙眉,不悦道,“那这天还不下雪?” 蓝浅没忍住,噗嗤地笑开来,“傻丫头,并不是哪里都会下雪的,江南暖和,是不会下雪的。” 玉歆玲垂眸,脸上依旧是不悦,“冬天不下雪,又哪里称得上冬天?” 蓝浅叹道,“我也觉得没下雪不叫冬天,但江南到底温和,再冷,也冷不到下雪的地步呀。” 见玉歆玲依旧一脸不愿,蓝浅端着汤哄道,“乖,把汤喝了,歇一歇就可以漱口睡觉咯。” 玉歆玲依言接过甜汤,乖乖地喝下后又陪着蓝浅江光曦下了一盘棋,就回屋里睡去了。 江光曦疑惑道,“这丫头,是怎么了?一脸委屈的样子。” 蓝浅无奈地摇摇头,“她呀,小孩子性子起了,说是江南的冬季不下雪就不叫冬天,怎么劝都想不开来。” 江光曦噗嗤地笑,“还真是个傻丫头,这江南,哪里会下雪呢……” 又过了几天,蓝浅又见玉歆玲在院中兜兜走走地绕着圈,脸上依旧是写着“不开心”二字。她无奈地笑了下,走过去道,“江南不下雪,竟让你如此不悦?” 玉歆玲嘟囔着嘴,委屈道,“我实在受不了了,不下雪怎么可以叫冬天?” 蓝浅着实拿她无法,笑道,“这是没办法的呀,地方不同,有些地方还没有冬天呢,一整年热乎得跟什么似的。随便在地面打个蛋都能煎熟。” 玉歆玲愣了愣,“如此热度,哪里是冬天该有的?冬天嘛,就该是下雪才对的。” 蓝浅半蹲下来与她对视道,“玲儿,这个世界,并不只是遵循着一种规律,每一个地方,都有它自己的一套规则,就像江南,它冬季不下雪夏季不燥热,再比如京都,冬季下雪夏季多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自然法则,是不能改的。” 玉歆玲委屈地低头,几不可见地点头,“我知道了,可我还是想要江南下雪,我想看……” 蓝浅揉了揉她的脑袋,“好,江南迟早会下雪,你也别一直记挂着了,我做了些吃的,你来尝尝鲜吧?” 玉歆玲这才两眼发亮地抬头来,乖乖点头道,“好,我要第一个吃。” …… 有一种无常,就大自然变脸。蓝浅一早醒来只觉得寒风刺骨,穿了好几件衣裙才敢走出房门来。 门外白茫茫一片,竟是好一场雪。 玉歆玲早已在院中捧着雪玩闹,蓝浅咂舌,“可怜见的,上天果然厚爱玲儿这种绝色美人儿,我头一回听说这江南会下雪……” 江光曦拿着狐毛披风给玉歆玲披上,似是责怪般,“天冷也不知添衣,待会凉着了又得哭闹。” 顿了顿,他又啧啧称奇道,“我还真是头一回看到江南下雪呢,还是这么大一场雪,怕是冻坏了不少人。” 玉歆玲一愣,“冻坏?” “是啊,江南温和,冬日向来暖和,如今这一场大雪来得猝不及防,怕是冻坏了不少流浪的可怜人。” 玉歆玲还在发愣,无可是从地捧着雪。江光曦见她出神地捧着雪,一把将她手中的雪轻轻拍掉,道“这么冷的雪还一直捧着,放心冻着手。” “被雪冻坏了会死吗曦哥哥?” “有些人会,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足够的衣物来御寒的。不过嘛……” “不过什么?” “江南从未下雪,如今这一场雪,想来也实现了许多人的想法吧。” “是吗?那好歹还算是一件好事咯。” “好坏参半吧,今日城中怕是会有些乱子,我去县令那瞧瞧需不需要帮忙的,你和啊浅在这玩雪啊。” “嗯,哥哥小心。” 蓝浅不知何时走过来,“玲儿,这场雪,是不是与你有关?” “我……”玉歆玲蹙了蹙眉,“我也不清楚,只是曦哥哥说这雪会冻坏人时,我心中莫名便有了罪恶感,愧疚感,闷闷的让人好难受。” 蓝浅其实一直很好奇玉歆玲的能力和家世,她总感觉,玉歆玲不一般,她想要什么总是能得到,这不是运气那么简单…… 想归想,她又安慰了玉歆玲一会,陪着她玩了好一会的雪。 而事实证明,江光曦的猜想是没错的。江南一夜间的这一场雪,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者乐呵着江南下雪乃是奇景,是上天恩赐让他们总算看了一回雪;忧愁者愁闷着雪后天寒,无衣可添,更有甚者,流落街头时遇大雪寒风,活活冻死在街头处…… 地方官员开仓放粮,煮了好些热粥分发给城中百姓,又发放了许多御寒衣物,生怕江南再度下雪。只是自那日之后直至冰雪消融,江南温和依旧,那一场大雪却好似梦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玉歆玲独自走在竹林间,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灰袍男子,男子身形颀长,正背对着她面向竹亭发呆,玉歆玲见他挡道,便转身决定改道而行。 “你还要逃?” 玉歆玲疑惑站住,望向男子,见他依旧没转身,心想他或许喜欢自言自语,就自顾自的转身离去。 只是,转身后却发现,那男子不知何时又拦住了她的去路,背对着她叹气。 玉歆玲心下不悦,“好狗不挡道。” 那男子似乎愣了一下,冷淡道,“你说,狗的孩子又是什么呢?” “自然也是狗咯,难不成一条狗还能生出个别的来?” “也是,龙生龙,凤生凤,狗生的,自然也是狗。” 男子转过身来,声音带着点点笑意,叫人难以察觉。玉歆玲不由得上下打量他一身灰色锦袍戴着青鬼面具,加上那一头白发更凸显他与世遗立的孤独以及那莫名的哀伤,玉歆玲下意识别开头去,不愿多看他一眼,像是生怕看多了会与他一同哀伤一般,还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唉——”男子叹了一口气,带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无奈。 第三十七章 回忆杀(二十四) 玉歆玲听着他好几声叹息,恨不得送他几拳,却听他轻叹道,“怎么重生一回矮了这么多?” 玉歆玲登时炸毛了,“你说谁矮呢?” 男子摊手,“谁炸毛谁矮。” “是可忍孰不可忍,你简直过分。”玉歆玲手一抬就要拿藤鞭出来。 “还不够稳重,轻易便怒了,也不知这样纵着你是对是错。” “一面之缘,何来纵容?”玉歆玲只觉得烦躁,不知为何,她不愿与这人有过多的接触,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 男子似乎能看透她的内心般,轻声道,“你逃不了的,迟早得回去。” “回去哪里?” 男子看着她,良久,才叹道,“我说了,你又该跟我闹脾气,然后不跟我走。” “我与你又不熟,何故跟你走,你脑子没事儿吧?” “你看,我还没说,你已经拒绝我了,”男子一边轻轻揭下那狰狞的青鬼面具,一边又道,“跟我走,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因为,你跟我,是同一类人罢了。” 玉歆玲看着他面具下的容颜,愣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男子肤色似雪,配着那一头白发更显一种淡淡的病态,也更衬得他英俊无比。 但最让玉歆玲惊讶的是,那人的容颜,竟与她有八分相似,不比她的绝美,男子是一种让人沉沦的俊逸,纵是天下第一美男阮释沐在此,也比不得他三分…… “你是何人?为何……”玉歆玲有些愣忡地问道。 “为何与你如此相像?”男子打断她的话,顿了顿,又道,“这便是我要你随我离开的原因,你我本同根。” “胡扯,父亲从未说过我有这么个兄弟……”玉歆玲冷下脸来,一脸不悦,“你到底是何人?” 男子眼神中总透着悲凉,他无奈地轻笑了一下,“我已经说了,偏你又不信。” 他看着玉歆玲一脸正色,“你随我回去,便可以避开你的劫数,何苦留下来伤了自己?” “既是劫数,自然是躲不开的,我何必费尽心思,”玉歆玲打量着男子那一脸伤痛的模样,“你……到底是谁?” “罢了,”男子突然收起伤痛的神色,望向玉歆玲的目光带着决绝,他突然一手便玉歆玲袭来,玉歆玲闪身一避,瞬间与他打斗起来。 一青一灰在林中互不相让,到底是棋逢对手,玉歆玲有些惊讶对方竟如此了解她的术法和招式,心下不敢懈怠,集中精力与他对招…… —————— 静谧的屋中门窗紧闭,应柳缩在墙角,抱着头痛苦地呻吟着,她要克服……一定要克服……她不害怕暗无天日…… 好一会,她突然安静下来,靠着墙微微喘息着,眉眼中有些许疲倦和冰凉,她捡起随意丢在地上的书册,冷冰冰地翻动着书页,眼中戾气竟重了许多。 “砰砰砰——” 门外传来敲门声。 “应柳?你还好吗?”应雪在门外问道,“方才蓝姑娘做了些点心,你出来吃一点吧,你在屋里都关了大半天了……” “我无事,”应柳应道,站起身随手将手本放入被褥下,才走过去开门,看着门口一脸担心的应雪笑道,“做什么这般表情,我不过是累极了,偷懒睡了一觉罢了,你看,还闷了一身汗呢!” 应雪见她神色轻松,心下松了一口气,她总感觉应柳自从被主子找回来以后就有些怪异,却怎么也看不出来,如今再一看,似乎,真的没什么问题,或许是她自己太久没见着应柳所致吧。想至此,她笑道,“天都凉了你还能闷这一身可真是的,”拿着帕子边给应柳拭汗边道,“出来也不知多添一件,纵然我等习武,也不能如此不注意身体。” “好好好,都听我们应雪的,”应柳推着她往蓝浅所在的大厅走去,碎碎念道,“都快把自己磨成老妈子了。” 应雪当下不服气了,便与她拌起嘴来,两人打打闹闹了一路,应风自大厅出来,远远看着她二人打闹,心下也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应柳是身子不适呢,既然能与应雪如此打闹,想来是无碍了。 应雪见着应风,当即跑过来,告状般嘟囔,“风,你评评理,柳她在屋中睡闷了自己一身汗,我让她注意添衣,她竟说我越发像老妈子了。” 应风没忍住,噗嗤笑开来,惹得应雪更是委屈,应柳在一旁没有说话,只看着笑。 应风向来细腻,竟从她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悲哀与格格不入的孤独,她暗暗记下来,冲应柳笑道,“你呀,也越来越爱玩了,瞧把某些人气的哟,啧啧啧,好可怜的样子。” 应柳掩嘴轻笑,“哪里就爱玩了,雪她本来就像个老妈子。” 应雪不服,又闹腾着……蓝浅在厅中望出来,笑道,“鲜少看应柳也这样顽皮爱笑呢!” 应雪哼唧道,“她呀,冷的时候话也不说人也不理,一玩闹,又比谁都贪欢,真叫人急躁。” 蓝浅只笑笑,招呼道,“快些来试试这糕点的味道吧,别闹玩了。” “应雨呢?”应柳疑惑道,“这丫头不一向是跑最快的么?” 应风乐道,“她馋着呢,我就强行将她打发去寻主子回来了。” ………… 竹林里,玉歆玲娇小的身子扶着竹子喘着气,那灰袍男子轻盈地站立在她不远处的竹枝上,看着玉歆玲漆黑的眼眸,眼神中夹带着许多不满,“看来还不到让你离开的时候,是我太心急了。” “嗖——”的一声,似风碎裂的声音,那灰袍男子一跃便消失了踪影,玉歆玲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靠着竹子瘫坐在地上。 好一会,有身影快速靠近,玉歆玲不自觉地警觉起来,待到那身影越来越近,她看清了应雨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缓缓地坐直起来,朝着应雨招手示意。 应雨也有些懵地看着她一脸疲倦,“主子,您怎样?没事吧?” 玉歆玲摆摆手,“无妨无妨,你扶我一下,我站不起来……” “是,”应雨赶忙将她扶起来,“主子你还坚持得住吗?” “可以,”玉歆玲就着她的手站起来,小心地伸展了一下手脚。 “那我们赶紧回去,蓝姑娘做了新的糕点,再晚点怕就不热乎了。” “……” “主子?你怎了?” “没事,我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地位,甚至有点卑微……”玉歆玲扶着额靠着竹子,一脸脆弱。 “啊?”应雨还没反应过来,以为玉歆玲是累着了,手忙脚乱地要背起她。 “不用了,”玉歆玲叹了口气,“本宫在你心中,终究是比不得那刚出锅的点心……” “……” “走吧,再晚回去就真的没了。” “啊?好嘞,主子我带你吧,我轻功好,一下子就回去了。” “……” 最后,玉歆玲还是在应雨的拐带下一路飞回了江州匕舟城的别院去。 身后,木禾不知何时出现在竹林的空地上,看着玉歆玲离去的方向幽幽吐了一口气,有小妖围着她千娇百媚地转着。 “主人,那人到底是谁啊?值得您三番四次地为她?” “闭嘴,”木禾瞪了一眼那多嘴的妖精,“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千万被惹得她,当心万劫不复。” 那小妖怕极了木禾的呵斥,诺诺道,“是,主人。” 见小妖收敛了许多,木禾又看着玉歆玲离开的方向,“也不知,我到底是在帮你,还是在帮他……” —————— 眨眼间又是几月过去,几人兜兜转转地走遍了銮阳的南部,作为钦差的江光曦能力确实出众,这小半年来,安抚了许多地方百姓,拿下了几个贪财受贿的地方官员,一时之间名声远扬,晟帝大悦,召他几人回京受赏…… 玉歆玲显然是最开心的,一路上蹦蹦哒哒地直冲皇宫。蓝浅近来有些郁郁,江光曦以为她是外边没玩够,便哄着她下次再去…… 好不容易赶回皇宫,玉歆玲直往东宫而去,可惜阮释皖早已经赶回边疆去了,不然玉歆玲还要拉着他一起讲外边遇到的趣事呢…… 京城的春末有些寒意,御花园繁华锦簇,枝叶上沾染着水珠,到处是生机勃勃的模样。时近初夏,四月末的雨量微微有些繁多,叫人觉得阵阵凉意。 半路遇着下学回宫的几个弟弟,便招呼着一股脑往东宫去了。 东宫。 阮释沐正拿着奏折仔细审批着,谢织桉在一旁帮他研着墨,突然听得一阵喧闹,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出去,一眼就看到领着一伙弟弟的玉歆玲。 阮释沐:“……” 谢织桉:“……” “二哥哥,桉桉,我回来啦,”玉歆玲跨进门来,暗夸自己聪慧,叫了其他弟弟一起来,不然就她一人看阮释沐和谢织桉的腻歪,怕是酸也要酸死了。 “太子哥哥,未来嫂嫂,”几个小孩乖乖地行礼后,又嚷嚷道,“昭然姐姐快,讲你在外边的故事来。” 玉歆玲看向阮释沐和谢织桉,见阮释沐放下毛笔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谢织桉也配合地坐下来,她满意地点点头,“好,故事开始。” 宽敞的书房里充斥着笑声和惊叹,叫人忍不住羡慕这皇宫里罕见的和睦与温馨…… 第三十八章 回忆杀结束,真好 不等江光曦受赏结束,蓝浅便独自一人悄然离开了皇宫,心事重重的,谁也不知她要去何处…… 待到江光曦受完封赏,江父传信来让他回府与来客好好聊谈一番,江光曦正欲应下,左右一打眼却如何也寻不到蓝浅,问了殿外的小公公才知蓝浅早已悄然离开了皇宫。他不顾父亲的意令,快速冲出皇宫去,将所有蓝浅可能去的地方都寻了个遍。 许久之后,他总算在京郊的河畔边找到了坐在柳树下发呆的蓝浅,他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喊了一句,“啊浅。” 蓝浅也不知在愣神着什么,好一会才醒过神来,看向江光曦笑道,“怎么啦?瞧把你累的。” 江光曦捏了捏她的脸,道,“这两天你一直心不在焉的,我险些以为你要离开我,好在你只是来河边透透风。” “你很怕我离开吗光曦?”蓝浅抓着他还停留在她脸上的手,似是贪恋他的温暖一般。 江光曦眼眸柔作一摊水,就着她的手覆在她脸上,“自然是怕的,我都已经想好了你我的未来,想好了我们以后的一切。” 蓝浅眸光闪烁着,隐隐含着泪光,“你……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你要娶我,如何就想好了一切了?” 江光曦笑了,俊逸的容颜上布满宠溺,他倾身将蓝浅抱入怀中,附在她耳边道,“那如果我说,我作“不弃”,你可作那“不离”人?回答我好吗,啊浅。” 蓝浅伸手环住他的腰,安静了许久,就在江光曦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开口了,她说,“对不起,光曦,我不敢对你许下任何的承诺,那太重了。” 江光曦只觉呼吸一滞,却又听她道,“我或许,再不久就会离开此处,如果上天垂怜,让我留下来,我便留下来,从此我不离你不弃,我们一起好好地过日子,不管那些个什么长辈如何拆散都不松开。”她深呼吸一口气,又道,“但如果,我走了,我……我会想办法回来的,你一定要好好的,等到合适的年龄便娶了好姑娘回家,不必太执着于等我。” 江光曦紧紧地抱着她,头埋在她的肩窝,闷声道,“一定要离开吗?一定要离开我吗啊浅?我们之间,还没真正开始。” 蓝浅眼角有泪滑落,顺了顺江光曦的背,“我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们相遇那一天吗?” 江光曦点点头,“知晓,是前年的五月十日。就在这条河边。” 蓝浅笑了,“是啊,就在这条河边,在如今离我们百步远的地方,那里可真是美啊,美到,让我遇到了世上最好的男子。” “啊浅,别说了好吗,我们会在一起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江光曦恨不得将蓝浅藏起来,不让上天将她带走。 “明日,便是五月一了呀!” 许久以后,蓝浅总归是随着江光曦回去了,谁也说不好她到底会不会回去,她只知道,剩下的这几天时间,她要好好陪着江光曦,不让自己遗憾,也不让他有遗憾。 ………… 近日来,玉歆玲只觉眼皮直跳,说不清什么感觉,她偏头看向斜躺在美人卧上毫无形象的谢织桉,问道,“桉桉,你说……眼皮一直跳是不是有什么征兆啊?” 谢织桉合上书本,随意地伸着懒腰,“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虽说是个不太可信的说法,但到底说给你听听,你哪只眼皮跳啊?” “右眼……” “不是吧,”谢织桉登时看过来,好一会一拍脑袋,说道,“记错了记错了,是左眼跳福气,右眼跳平安。” “是吗?”玉歆玲蹙眉,“可我总感觉这心里,惴惴不安的。” “你想太多啦,如今盛世和平,哪里有什么灾啊难啊的,眼皮一直跳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的。” “还有什么原因?” “你可能是……上火了,”谢织桉一脸严肃,“待会寻太医给你开几方降火气的药来喝上几碗,降下了火气来,就好啦!” 见玉歆玲还一脸懵的,生怕她不信似的,谢织桉又正色道,“你看啊,你是不是右眼皮一直跳很不舒服?” “嗯嗯,”玉歆玲点了点头。 “那你是不是感觉心里头闷闷的,总是感到不安和焦虑?” “嗯嗯嗯,”玉歆玲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 “所以嘛,你就是上火了,”谢织桉拍了拍胸脯,“相信我,待会寻太医要些降火气的药来喝一喝就好了,你不要想太多啦。” “这样啊,那好吧,我让应风去要些来。” 两人正欲研墨作画,玉歆玲拿笔的手突然一软,蓄满墨的毛笔登时戳在白净的宣纸上,牵出好大一污点,谢织桉抬眸疑惑看她,“玲儿,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玉歆玲捂着心口喘着气,“不对劲桉桉,这不该是上火的表现……” 谢织桉看她捂着心口,也急了,“玲儿你现在怎样,哪里不舒服?你不要吓我。” “是绳结……”玉歆玲额头开始冒出虚汗来,“是绳结,我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力量,它在撕裂绳结。” “什么绳结啊?”谢织桉给她顺着背,抬起手腕问道,“是你给我戴过的这个手绳子吗?” “嗯……”玉歆玲扶着谢织桉的手,“有东西在撕开我的绳印……我……我遭到反噬了……” 忍着那险些眼前一黑的晕厥感,玉歆玲闭眸,拼尽全力以微弱的意志力进入识海中,好一会,她挣开眸来,道了句“桉桉你在此等我,”就跑了出去。 谢织桉怕她逞强,赶忙跟了出去,只是出了书房,却如何也寻不得玉歆玲的踪影,想来她又借着她父亲给她的物什快速赶往某一处去了。谢织桉自兜里拿出一枚橙色的夜明珠制的令牌来,秋行宫里的阪卫见了,齐齐下跪听令。不过片刻功夫,秋行宫中仅剩下四五个负责看守宫殿的阪卫,余下众人皆离开秋行宫前往寻找玉歆玲所在。 京郊。 蓝浅抚着江光曦的脸,泪不自觉流满面容,她哽咽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定定地看着江光曦的面容,像是怕一转身就把他忘了一般。 江光曦亦不语,只覆着她的手,与她执手相看泪眼。 “光曦,”蓝浅突然笑了,神情却是一片悲戚,“今日,便是五月十了。” “还没到点,你怎么就知你要走了,”江光曦双手捧着她的脸,与她额贴着额,重复道,“你怎么就知你要走了……” 蓝浅微微抬头,轻吻着他的鼻尖,“因为啊,我的脚,不见了,”她哭了,哭的无措,“它不见了,我会慢慢消失,消失在你的世界啊光曦。” 江光曦亦哭了,低头稳住她,怎么也不舍得放开来。 感觉到蓝浅在退开,他紧紧搂住她,“啊浅,不要退开好吗,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 “我怎么舍得退开呢,”蓝浅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戚戚然地呜咽着。 江光曦这才发现有一股未知的力量正在将蓝浅往后拉,他急了,一把将她搂回怀中,摇摇头道,“啊浅你不能走,你走了,谁跟我共赴白首?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玉歆玲远远地跑来,秘法使用多次,她已无法一瞬间到达自己想要到的地方,只能到了个大概,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不顾路中的许多障碍,疯狂地跑着。 有树枝挡着了,衣袖一摆手一挥,就将树枝打到一边去,偶尔不幸被勾住了衣袖,她也不管,借力一扯,将身上上好的宫装拉出了许多勾丝和少许破洞来。手指或许是甩树枝时用力太猛了,竟渗着鲜红的血…… 终于跑近了江光曦和蓝浅,却见蓝浅逐渐消散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中,余下江光曦在原地痛哭流涕,她脚下一个不察,绊到了一颗石子,瞬间便歪了身子朝一旁跪坐下去,霎时间惊雷滚滚,眼前的一片青葱树木顷刻倒塌崩裂,就连地面,都裂出了一道沟来。 她赶忙爬起来,跑到江光曦身侧,“曦哥哥曦哥哥……” 江光曦看着她,哭得像个孩子一般无措,“丫头,她走了,她走了……我好不容易说服父亲,说服父亲让我们在一起……她却走了,走了……” 玉歆玲很想像他一样哭出来,却如何也留不出眼泪,她咬了咬牙,点住了江光曦的睡穴……呆呆地看着蓝浅消失的方向,阪卫不知何时到来,“公主,属下等来迟,还望恕罪。” 她回眸来,笑容戚戚,“无妨,将曦哥哥送回他府上去吧。叫江老别斥他,曦哥哥心里已经够不好受了。” “是…”两个阪卫上前去接过昏睡的江光曦,仔细带他回江府去。 余下几个阪卫跟着玉歆玲,一阪卫扶住脸色苍白的玉歆玲,“公主,您没事吧?” “无碍,我们走吧……” 阪卫得令,随着玉歆玲离开那满地疮痍的林子…… 后来,据说江光曦一觉醒来,武功尽废,任督二脉皆堵,于江府休养了一月有余。 —————— “好啦,”玉歆玲一拍手,“故事讲完啦,天也黑啦,昭阳该回昭阳殿了。” 昭阳抹了抹眼角的泪,“才讲完就要我走,你信不信我哭给你看。” “哭吧,你已经哭了好几回了。”玉歆玲摊手,转头又吃了一块糕点。 第三十九章 苏墨璃 昭阳看着玉歆玲一脸淡然地吃着糕点,问道,“你难道,心里不会难受吗?” “难受?”玉歆玲看过来,似乎思索了一下,“说来也奇怪,我活这么大,从来没哭过,就算再难受,也会遗忘那感觉。” 顿了顿,她又道,“就像给你讲的这些事情,我好似一个旁观者一般,毫无情感波动,说来,正常人似乎讲完这种事以后都觉得心里难受,可我没感觉……” 昭阳擦尽眼角的泪,也吃了一块糕点,囔囔道,“玲儿你这人,说你奇怪吧,你又挺好的,可说你正常吧,你又真的与一般人不同,你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可能……上天嫉妒我的美貌吧。” “咦~臭不要脸。” “我说错了吗?” “好哦,你是第一美人,你有资格骄傲。” …… 好不容易送走了昭阳这个魔鬼,玉歆玲斜靠着梧桐树,叹道,“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出来吧。” 一男子不知从何处蹦出来,夹带了一身的草,看着玉歆玲笑出两颗虎牙来,确是个可爱的少年郎。玉歆玲撇了他一眼,切了一声,“来我的地盘做什么,带故事了?” 那少年蹦蹦哒哒地跑过来,自兜里拿出一小叠纸来,哼了一声,带着莫名的洋洋得意,“呐,你看看吧。” “什么东西啊?”玉歆玲接过去,一脸的疑惑。 少年在她身旁坐下,“自己看咯,小爷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给你找来的。” 玉歆玲一脸不信地看他,打开手中的纸张仔细看了起来,越看越啧啧称奇,“不错不错,这写书的是个好料子。” “……” “这回转不错,就是剧情起伏还不够大,不够惊奇。” “……” “这么看来,这郡主可真是柔弱可人,不错,人物塑造不错。” 少年忍不住了,一手拍在那几张纸上,“玉歆玲,你真傻还是假傻,他娘的这纸上的恶毒女配是你。” 玉歆玲一挑眉,“哦,我知道啊。” “那你还……”少年似乎气坏了,叉着腰坐在一旁气呼呼地,连话都有些说不出口。 玉歆玲噗嗤一声笑了,看着少年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去戳他略有婴儿肥的脸,得到对方神速地一躲,她乐道,“谈姜绵,你是不是脑子不灵转啊?” “你才脑子不灵转呢!” “这故事都被你偷来了,我为何还要急?倒是你,年轻人可真是暴躁啊哈哈哈。” “那……”谈姜绵一时有些语塞,“那……这不说明有人要害你嘛,你不得未雨绸缪一下?” “得了吧……”玉歆玲轻笑着看向他道,“你不已经帮我处理好了吗?” 谈姜绵也笑了,“也是,我都已经帮你处理了。” 他突然想起半年前,闯入皇宫被误认为刺客的他无意躲进秋行宫,就是这个美丽的姑娘清浅一笑,让他忍不住愿意一辈子沉沦在她的眼神里。只是这女孩的做法总是格外与众不同…… 就好比那天,他翻窗而进,她帮着他遣走了禁卫军,却又派出自己的四个女婢拿下他,一脸高傲与冰冷,“擅闯秋行宫,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你想怎样?” “不怎样……讲个故事给我听,够别致够稀罕,我便放你走。” “就这样?” “嗯。” 他想了想,就将江湖中武林盟主柳燊的事迹讲给她听,哪知她见解独到,竟一针见血地指出武林盟主做事风格的诡异,更直截了当说出了柳燊应该谋划的阴谋……也因此,再后来他揭穿了武林盟主,并将自己的父亲推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 玉歆玲于他而言,是贵人,是美人,也是友人…… —————— 寅胥自宫中出来,手中拽着一单纸,神色有些郁郁,又走了一会,他似乎忍不住想低头去看那页纸,却又忍住往前继续走去。 虽是初夏,西隽正午的阳光有些毒辣,他走到阴凉处尽头,看着阳光下焉败的花朵,不知思索着什么。身边突然有阵阵细不可闻的香风,他下意识将手中那单纸藏到衣袖里去,扭头去看身边的人。 那女子容颜清丽,一双丹凤眼中夹着万般柔情,上扬的嘴角更显得她平和温顺。她撑着伞抬头看他,“这么热的天也不知带个伞出来?” 寅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耳根子有些绯红起来,“那个……我……我来拿伞吧。” 苏墨璃轻笑着把伞拿给他,与他肩并肩地一同往客栈去。 平日里两人时常没得见面,好不容易见了一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畅谈,寅胥同苏墨璃一路默默地走着,好一会,苏墨璃先开口了,“我听说……你过阵子还要再去銮阳?” “啊?嗯嗯,过阵子要陪五殿下去銮阳参加銮阳太子婚宴,”寅胥的耳根子又红了起来,“那个……那个,你……有想要什么礼物吗?” “我?”苏墨璃看着他,又偏头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銮阳最稀罕的就是遍地的美人,可我不需要。” “那……那你想到了告诉我,我,我都给你带。” “好啊,我想到了就通通写纸上去,给你好好去买一通。” 一眨眼便到了约好的客栈,苏墨璃向来是害怕选择的,因而点菜这种艰难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寅胥身上。 “今日,要不要吃点梨花酿,我瞧着这店家的梨花酿倒是不错的点心。” “平日里倒没听说过,莫不是新菜式?” 一旁的小二哥见她疑惑,上前笑着解释道,“小姐有所不知,这梨花酿啊,乃是本店新做的糕点,用冰皮包裹其中的梨花和酿圆,吃起来香甜酥脆,还带着点点酒香,实在是难得的点心,二位要不试上一试?” “那……那便试一试吧。”苏墨璃也有些想试试,便应了一声。 小二哥确定好他二人的菜样,便退开了。寅胥托着腮定定地看着苏墨璃,瞧得她俏脸通红,苏墨璃败下阵来,“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寅胥一拳抵嘴,掩饰般地别开眼咳嗽了几声,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呃……你终于又做了一个决定,很棒……” 苏墨璃愣了好一会才知他在夸她总算是点了一回菜,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起来,“我……我也觉得我挺厉害的……” 寅胥笑了笑,自怀中掏出一块腰佩来,红着脸拿给苏墨璃,“这个是……是我刻的一块腰佩,不怎么好看,送……送你了。” 苏墨璃听着他的话,好笑地摇了摇头,自从他们决意一起到如今,寅胥每次跟她一起时都会乱说话,就比如方才,他其实是想说虽然刻得不好,但还是希望苏墨璃能收下这礼物……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是因为刻得不好看才送给苏墨璃…… 寅胥也知自己又说错了话,见苏墨璃摇了摇头,担心她生气,却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自救,看着苏墨璃几番欲言又止。 苏墨璃叹了口气,嘴角的笑却分明抑制不住,她将腰间系着的荷包摘下来,一手抓住寅胥的手,一手将荷包塞到他手里,“好啦,拿着吧。知道你想说什么。” 寅胥看了一眼苏墨璃,又看着手里的荷包傻笑着,抚着荷包细细地看着荷包上绣着的诗句“苏堤春晓游,墨色忆浅梦。叶间琉璃月,相望至天涯。”又反过来去看另一面的青翠竹叶,怎么也舍不得放下,苏墨璃正要说他,小二哥便刚好端着菜来了。 “客官当心咯,这是八仙过海,白雪苍松,梨花酿,糖醋鱼腹,客官请慢用。” 苏墨璃执起碗筷,首先给寅胥的碗中放了一块梨花酿,拿眼嗔怪地看他,“别摸荷包了,再摸就还我了别吃饭了。” 寅胥闻言,将荷包小心地放入胸口处的衣服内,仔细地为苏墨璃夹菜…… 温蕲烨走进客栈第一眼便看到这一对璧人,暗叹连脸皮薄的轻易就脸红的寅胥都有媳妇陪着吃饭了,而他还追妻路漫漫,愁听枕前花飞落。 轻叹了一口气,温琮之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一对璧人,轻笑着搭了搭温蕲烨的肩膀,“难怪寅胥这小子近来老是心不在焉的,原来是在想如何讨美人欢心啊?!” “那可不是,为了这苏家小姐,这小子可是日盼夜盼地盼着我早点带他回西隽来。”温蕲烨夸张地叹气,跟随着温琮之上了二楼的雅间。 身后,寅胥和苏墨璃听着温蕲烨最后那一句话,二人皆满脸通红地坐在那,连筷子都不动了,垂着头好似恨不得找个墙角旮旯藏起来不让人看了去。 好不容易吃完饭,本想带苏墨璃四处逛逛的寅胥在走出客栈那一刻又歇了那心思,太阳依旧有些毒辣,这个时间点带苏墨璃去逛着玩他怕是要被认为是有病吧…… 苏墨璃本来还在等他带着她出去玩,却也在出了客栈那一刻读懂了寅胥的表情,太好猜了……一看就知晓他究竟在困扰什么。 “走吧,寻个园子给我讲些新奇事吧,左右也不困,好不容易出来了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苏墨璃拉了拉寅胥的衣袖,她实在不想……只是出来与他吃个饭而已…… “好……好,”寅胥撑开她的伞,担心她被太阳晒着了,又特地朝她那边倾了倾…… 第四十章 戏本引起的骚动 次日的銮阳京都有些热闹,到处沸沸扬扬地传着酒楼里说书先生的新故事。平日里也好传讲这些故事,但今日不同,这次故事里的主角,竟是荻郡主,昭然公主以及一个婢女,三人之间的纠纷,也不似以前话本所说的为爱痴狂,莫名奇妙的不合,一言不合就争斗…… “听说了吗?没想到昭然公主这样仙气的美人儿也会与人不合?”茶客甲凑过来神秘道。 “嘿,你这话说的,美人怎么啦,美人也是人,你还不许人家有个脾气啊?”茶客乙显然维护玉歆玲。 “你没听那先生说嘛,是那郡主的婢女挑破离间才导致两端主子争斗的,要我说,直接把那婢女拖出去砍了就是了。”茶客丙凑过来。 几个茶客来了兴致,凑过来一起聊了起来,就好像自己能替公主郡主决定那婢女的死活一般…… 凤鸾宫中,袭白涫坐在凤椅上,一手支额地听着莲舞汇报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故事,顿觉头疼不已。“眼看沐儿大婚在即,荻儿不久也要外嫁到西隽去,城中却突然就起了这样的流言蜚语诽谤主子,去查,看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娘娘,奴婢查过了,这话本据说是在一处地儿捡到了才流传遍京城的。只是到底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派轻功最佳的影卫去查守所有有嫌疑的地方,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竟敢背后如此。” “是,奴婢这就去办。” 秋行宫中,玉歆玲一袭蝶袖交领襦裙,坐在椅子上一手支额一手捻着一封书信,神色淡淡的,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晟帝说,这是她父亲给她写的书信,叫她好生看看。她许久未收得父亲的书信,好不容易收到了,心下激动了好一会才郑重地打开了父亲的书信。 “吾儿亲启:多时不见,料得吾儿该是及笄的年纪,虽说当时让你义父帮你主张婚事,但为父仅有一句告知,切莫婚嫁,切勿动情。” 她凉凉地看着这封她千盼万盼的书信,冷笑了一声,“原不过是要我孤独寂寞,却是从未思念我,我果真是自以为是了。” 手下也不再留情,手指轻轻一捻,火光乍现,燃了那封所谓的家书……应柳进门来,放了盏花茶与她,“主子喝些茶水吧,今日新泡的花茶可缓解焦躁。” 玉歆玲笑了,“缓解焦躁?倒也是,我确实焦躁了,”她拿起茶盏饮了几口,眸光暗暗的,“不过,以后不会了。” 应柳侍候了片刻以后,将将退下时,玉歆玲看着她,语气有些忧虑,“柳,那本书,如果可以,你就不要再练了。” 应柳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慌张,“奴,不明白主子在说什么。” 玉歆玲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要练也可以,只是,怕你控不住自己的心魔遭到反噬罢了,我不希望你有事。” 应柳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后应道,“奴有分寸,劳烦主子费心了。” “嗯,下去吧,这里也不需你们几个侍候,”玉歆玲摆摆手让她退下,累乏地支额倚靠着。 阮释沐与谢织桉的婚期最终定在了五月二十六,阮荻儿嫁往西隽的日期也确定了六月十八。玉歆玲倚着窗棂坐在窗台上,该想想了,想想太子大婚送什么,郡主外嫁又要送什么,说起来,还挺心疼的,又要花钱了…… —————— 苏墨璃自苏府后门悄悄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却不料她的父亲,西隽国苏伍将军,早已坐在院中斟着茶等她回来…… “爹……”苏墨璃讪讪地开口道,“您怎么来啦?” 苏伍看着她,几不可见地蹙眉,道,“又去哪啦?” “今日天凉快,出去寻些香料来,想做些安神的香囊。”苏墨璃说着,还将荷包中拿出一小包纸包来。 苏伍定定地看着她,直看得她发毛,好一会,苏伍叹了口气,“实在喜欢那小子,就带来给为父瞧瞧,要藏着掖着瞒多久?” 苏墨璃愣了愣,“爹?” 苏伍斜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掩不住眼底的宠溺,“你呀,还真以为我不知道?” 苏墨璃登时笑了,“那爹爹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苏伍摇了摇头,无奈地笑,又板着脸佯怒道,“谁说我同意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昨个儿那么热的天,还能约着去客栈吃梨花酿?还手挽手?还讲故事?” 苏墨璃红炸了脸,半晌说不出话来,苏伍站起身来,抚了抚她的头,“你这傻孩子,为父怎么舍得阻断你去追寻幸福呢?” 苏墨璃这下连眼眶都红润起来了,垂头拿袖子拭着眼角的泪花,“我以为,爹爹不会……” “以为我不会同意?”苏伍打断道,“你呀你,真是……咱们西隽的女儿哪里有像你这样扭捏的?” 顿了顿,他又道,“为父英明孔武一世,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个傻孩子,俩口子满大街手挽手地逛,还想我不知道?当为父瞎啊?啊?” 苏墨璃扭捏着衣角,“这不是……您平日里忙嘛……你哪里会管这些……” 苏伍小小瞪了她一眼,苏墨璃当即就不敢继续说下去了,苏伍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啊,就差拎着她戳她脑门说话了。 “你不应该说哪天带他来见见你爹吗?”苏伍从未如此无奈过,生了这么个笨女儿,他着实感到扎心。 苏墨璃一愣,好一会,笑了开来,“这样吗?那女儿……女儿明日便带他来见您。” 苏伍这会真的戳她脑门了,恼了句,“你啊……” 苏墨璃抱着苏伍的胳膊撒着娇,秀气的小脸上满是幸福的容颜,以后,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带着寅胥到处跑了,虽然,她平日里原本就一直正大光明地带着寅胥跑,但从今往后,她可以更加肆无忌惮了,因为,苏伍大将军同意了…… 心情格外美妙的同时,苏墨璃拿出笔墨纸砚来,认真仔细地列下了……她希望寅胥在銮阳给她买的物什…… —————— 玉歆玲拿着信封坐在书桌边,蹙眉看着,不同于她看家书时的淡漠与苍凉,此刻的她,嘴角分明带着浅浅的笑意。 信是温蕲烨写来的,内容极长,从他回西隽路上的奇闻,到他宫中皇权的争斗,后宫嫔妃的跳梁把戏,再到有关阮荻儿婚期的确定,甚至是他出门时常受寅胥和苏墨璃伤害的事,事无巨细,都通通给玉歆玲讲了一遍,玉歆玲靠着椅背,笑容渐渐不自觉地加深了许多,应风入门来,见她笑着,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玉歆玲脾气很好,可她的好脾气,全是因为她把所有的心事都压到了心底去,一件一件地积累着,面上却从来云淡风轻,有时候就连阮措,都觉得玉歆玲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主子,茶水泡好了,您喝点润润喉吧。” “风,今日,是……” 应风知她要问什么,笑着答道,“今日已是五月十日,再过几天,便是太子大婚呢,主子吩咐做的新衣已经快要做好了,相信这两天就可以送过来了。” “五月十?”玉歆玲一手支额,突然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今日,是蓝浅姐姐离开的日子。” 应风点点头,“确是,主子可要去那里看看?” 玉歆玲端着茶盏仔细地喝了一口,又放下茶盏将那沓信纸叠好收拾起来,道,“去看看吧,我也只去了那里一次呢。” “是。”应风躬了一礼,退下去为她准备去了。 江光曦果然在那林间喝些果酒,一杯杯熏香醇甜,直教人醉了眉眼,他抬头看着天,有些醉意地躺下去,一偏头,却没如愿地看到与他一起躺草地的蓝浅,倒是看到了远远走来的玉歆玲。 他坐起身来,冲玉歆玲挥了挥手,想了想,又似乎不妥,便又站起来,朝玉歆玲行了一个大礼。玉歆玲见他实在醉了,夺过他的酒壶来,却发现壶中空空如也。 江光曦好似赢了一般,笑得从未有过的得意,“嘿嘿,想不到吧,空的,没了,你来晚了,”他抢过空酒壶,抱在怀里,一屁股坐下来,昂头看着玉歆玲道,“你来晚了,不给你喝啊浅酿的酒。” 玉歆玲也不恼,坐下来,看着他醉懵懵的样子,叹气道,“你醉了。待会她若是真来了,你刚巧醉得睡着了,可就见不到了。” 江光曦的眸眼登时亮了,“啊浅回来了?回来嫁给我了?在哪里?我在这里,在这里等她。” 玉歆玲看了看他,“她还没来,你不能醉倒哦,待会睡着我又得差人来带你回去。” “你怨我吗?” “怨你做什么?”玉歆玲对他此时的问题感到好笑。 “那你怨啊浅吗?如果,如果我们没有相遇,如果我当初没有拒绝皇上,如今,我便是你的准驸马了。” “是我该感谢蓝浅姐姐,曦哥哥你,并非玲儿的良配,玲儿从一开始,就未曾考虑过让你来当夫婿。” “是么?”江光曦又仰头躺下,“那就好,你不怨就好,你可以跟我一起等啊浅了。” “这么说,我若是怨,还就没资格与你一起等咯?”玉歆玲忍不住笑了,醉酒的江光曦,果然也是极好玩的…… 第四十一章 冰释前嫌 江光曦还醺醺的,“也不是……你,你是玲儿,是妹妹,要一起等啊浅的。” 玉歆玲掩住眸底一闪而过的悲哀,她到底也是想极了蓝浅的,“曦哥哥醉了哦,我唤阪卫带你回府吧。” 江光曦好似没听到一般,“啊浅她说我从来没说过爱她,也从未说过要娶她,但其实,说要娶她的话我早已跟父亲说过了,可是她,她说誓言太重,她怕辜负我,所以她,也从来没说过她爱我,要嫁与我……” 玉歆玲就坐在一边,安静地听他说着,他憋了那么久,该是好多话想说出来的吧。 缓了缓,江光曦又道,“玲儿,你知道的多,你知不知道,啊浅临别时说的是什么意思?” 玉歆玲偏过头来,疑惑道,“我当时赶来,正巧看到蓝浅姐姐消失,并不知晓她说了什么。” 江光曦认真回忆了一下,又蹙了蹙眉,就着嘴型别扭了好一会,“她说,b……bistmeinstar,”又别扭了一下嘴型,像是很不容易一般,“还说,ice……呃不对……ichhab''dichlieb……” 顿了顿,他又肯定地点头,“对,就是这么说的,我不晓得句意,就记下来不敢忘记。” 玉歆玲思索了好一会,摇了摇头,“未曾听说过这种言语,我也不懂是那种解释。” “那我等她回……” 话说一半就没了声响,玉歆玲看过去,果真看到江光曦已然熟睡,不由得叹了口气,又是这样,去年的今日也是,蓝浅生辰那日也这样,今年还是这样……吩咐了阪卫将江光曦带回去,玉歆玲便独自坐在河畔边吹着风。 应风走来时,便是刚好看见美人憩河畔,纤指绕碧水的情景。 “主子。” “怎么啦?不是说了我要独自待一会么?” “前阵子在京都中散传诋毁您和荻郡主关系的那本戏本,据说昨个儿皇后娘娘把那幕后谋划者逮出来了。” “我知道,不就阮荻儿身边的喜儿干的那点破事儿么?” “主子如何得知?这喜儿据说今早已经招了,不过奇怪的是,她说她写的并非是京中流传的这些事儿,还一直哀求皇后娘娘明察秋毫,还她一个公道。” “哦?她认了?”玉歆玲满意地挑眉,“倒真是让人意外……” “是,皇后娘娘让奴婢来传话让您回宫去,有些事必须让您知道一下。”应风似乎知道什么,神色有些纠结。 “你好像知道的不少,你讲我听即可。”虽说应风比玉歆玲大了几岁,但玉歆玲到底是与她一起长大,一眼辩出应风神色的能力总还是有的。 “奴婢知道的不全,”应风垂下头去,“不敢胡编乱造扰乱主子视听。” 她向来说一不二,玉歆玲也不为难她,贪恋地看了一眼四处的景色,叹息了一声便随她回去了…… 凤鸾宫内,皇后揉着眉心一脸头疼地坐在凤椅上,莲舞一下一下地为她顺着背,低声劝说着什么,下座的阮荻儿垂着头闷闷不语,眼眶有些红肿,似乎方才哭过。 玉歆玲走进来,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一局面,又仔细打量阮荻儿和袭白涫,想来,应该是阮荻儿来为侍女求情激怒袭白涫了吧…… 她来得悄无声息,好一会,莲舞才发现她到来,当即行了礼,“哎呀,公主来了怎的也不说一声,应风你也真是的,一直就这么陪公主站着,叫我竟显得如此无礼。” 袭白涫这才发现玉歆玲来了,当即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来得没点动静,这些下人越发偷懒了。” 玉歆玲笑道,“原本是想偷偷到来,好给义母一个猝不及防的惊喜的。” 袭白涫由着她油嘴滑舌的模样,目光转向了一直欲言又止的阮荻儿,“荻儿,你自己说。” 玉歆玲对这突然的转变有些懵懂,终于正视了阮荻儿,“怎么了吗?” 阮荻儿几番欲言又止,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来,袭白涫也不催,倚着凤椅的扶手一手支额,静静地等着,玉歆玲不明就以地看着阮荻儿,“有事便说吧,反正……多难听的话我也都听过了……” “对不起。”阮荻儿突然开口道,声音小小的,叫人难以捕捉。 “哈?”玉歆玲愣住了,她听到什么了,对不起?这不是阮荻儿跟她说话应有的模式,今日是怎么了? “对不起,”阮荻儿提高了声量,却不敢抬头去看她 “好端端的,道歉做什么?”玉歆玲大概猜到了什么,却有些理不清头绪。 阮荻儿垂着头,扭扭捏捏地解释了许久。原来,今早喜儿招供的,不仅仅是话本子的内容,更有这些年来阮荻儿与玉歆玲针锋相对的原因。 故事发生在十五年前,那一年阮荻儿的父亲——晟帝的亲大哥齐王趁内乱起兵造反,在幕僚的帮助下很快打下了一处驻扎点。后来玉歆玲的父亲——銮阳前国师玉靖陌亲自带兵前往造反地,拿下了齐王,也杀死了那祸言媚众的幕僚官。 齐王到底是个娇生惯养的主,一朝锒铛入狱,便再也无法忍受了,终于,在一个深夜里服毒自尽了。当时阮荻儿不过出生数月,齐王妃却不顾,一把将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交给自己的贴身侍女红姑后,就随着去了。只是谁也没想到,那幕僚的妻室姚氏恨恨不忘玉靖陌的杀夫之仇。后来习得易容,便杀害了真正的红姑取而代之,虽然玉靖陌早已离开銮阳,但她坚信,只要玉歆玲过着苦日子,日日受人欺凌,就算不能逼得玉靖陌再度现身,能让玉靖陌的孩子受苦也不错……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拐着弯教导阮荻儿去跟玉歆玲作对,三番四次巧妙的挑拨离间,以此想要刺激晟帝传信寻来玉靖陌……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阮荻儿一直以来与玉歆玲充满敌意了。 只是这番探查,袭白涫却发现,当年真正辅助齐王造反的,其实是这姚氏在背后指点着…… 往事摊开了来,阮荻儿纵然娇纵任性,却到底也知自己是罪臣之女,性子也就温顺了许多。 玉歆玲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点点头,“原来如此,好吧,原谅你了,回头等你出嫁,便勉为其难地为你添些嫁妆吧。” 阮荻儿也没想到有这一出,“你……给我添嫁妆?” “原本想着与你交情不算太好准备给少点的,如今你都道歉准备冰释前嫌了,我倒不好意思给少你的,”玉歆玲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是心疼钱的样子,“又要本宫大出血,本宫希望你们能自觉点,届时多为本宫添些嫁妆来……” 袭白涫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拿手推她的脑袋,似嗔似怨道,“你个小财迷,平日里怎不见得你去收拾你那些铺面?”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玉歆玲捂着脑袋嘟囔着,“他们管理得不赖,我又何苦麻烦我自己?” “你一说本宫便想起来,悦容的掌柜是个好料子,不若……”袭白涫有些欲言又止。 玉歆玲好笑地摇头,“义母可真是的,原来是想挖人家的墙角呢……” 阮荻儿似乎很吃惊,“悦容……是你的店?” 玉歆玲偏头对她浅笑道,“是啊,我还计划着届时你出嫁,让弦乐给你制一套发饰呢。” 阮荻儿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我对你那般,你竟原本已经打算送予我嫁妆,是我狭隘了。” 突然地,她又想起之前与玉歆玲争执时…… 约莫是玉歆玲九岁时。在家中闹小情绪的阮荻儿带着喜儿跑了出去,远远看着玉歆玲带着婢女也在街上走动。 阮荻儿当即跑过去,叉着腰嚷道,“玉歆玲。”可仔细看,玉歆玲上穿对襟粉色上襦,中露出绣着桃夭的白色抹胸,领口与衣襟上均绣着桃红色的桃花,下裙则是桃红色的拢沙罗裙,绣有飘零的桃花瓣,栩栩如生得叫人险以为是衣襟上落下来的,腰际只用一粉色的宽腰封束着那不堪一握的柳腰,简单大方的穿扮竟依旧衬得玉歆玲粉雕玉琢……果真是人美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家已经是随便打扮了。 玉歆玲看着阮荻儿走近,问道,“郡主有事?” 阮荻儿哼了一声,趾高气扬般,“本郡主要去你旁边的悦容买首饰,你便陪着本郡主吧。” 玉歆玲上下打量她,“郡主何苦自取其辱?” 阮荻儿好一会才知玉歆玲是嫌她长得不够玉歆玲好看,当下火大,正欲与她争执,却发觉玉歆玲已举步走去店中去了,便快步跟了上去。 那掌柜的见玉歆玲来了,惊喜道,“公主安好,近日新制了几套首饰,可要看看?” “且拿来与我瞧瞧。” “是。”弦乐应了一身,便唤人拿来了整整十二套首饰来一一摆好,“公主请看,这便是新制的首饰。” “嗳?”玉歆玲惊喜地看着那套银首饰,尤其是那嵌着翡翠的银发冠,精致却简约,低调又不失奢华,手却是拿起那套虽是华丽繁华却略微繁赘的玛瑙首饰,“这一套……” “这一套本郡主买了。”一只手持着银票啪嗒一声拍在柜台上…… 第四十二章 贫苦寅胥的小打算 玉歆玲有些气闷,偏头去看那个打断她说话的阮荻儿,她抬手止住欲上前理论的应雨,似笑非笑地看着阮荻儿,“郡主似乎很喜欢跟我抢东西。” 虽带了疑问词,却分明陈述的语气。玉歆玲不怒而威地看着阮荻儿稚嫩的脸庞,在阮荻儿将将开口反驳时开口道,“郡主就算是羡慕本宫容颜,也不必如此迫不及待地与本宫抢吧。” 阮荻儿嗤笑了一声,“本郡主可不屑与你争,只是不巧,就是看上了你手中的这一套。” 玉歆玲一挑眉,“这东西,是我先拿的。” 阮荻儿财大气粗地又拿出两张银票来拍在柜台上,笑道,“胡说,分明是价高者得,我出三倍价……” 玉歆玲愣了一愣,眼中分明有泫然若泣的星光,惹得掌柜的心中一纠,应雨心里也不好受,正欲理论,却被玉歆玲一把拉住手,“雨,算了,我们来此也不过几年,那可是……三张,我……我们哪里有……这般财力……” 阮荻儿一听得意地扬头,“知道就好,纵然我銮阳封你为正一品公主,你也不过是个外来人,不论是财力还是背景,你都比不过。” “歆玲受教,”玉歆玲退开一步,将那玛瑙头饰让与阮荻儿。 阮荻儿边买单还边碎碎念道,“劝你好生待在深宫里,最好是一直待到你家人来带你回去为止,省得出来丢了我銮阳的脸。” 眼看着阮荻儿走远,玉歆玲做足了委屈可怜的姿态,回头看向弦乐(yuè)时又巧笑如嫣,“乐乐,快些告诉我,此番这饰品挣了多少?” 弦乐被她逗笑了,乐道,“公主好演技,此番翻了三个倍数,公主可安心去开个茶楼了。” “如此,真是多亏了阮荻儿的资助。” ………… 阮荻儿回想起往事来,脸色红一阵青一阵,憋了许久才幽怨地看着玉歆玲,“果然无奸不商,这些年来照我在悦容那般消费,你赚了不少吧。” 玉歆玲摊手一笑,“哪里哪里,你看我这么抠门,哪里像是挣了许多的模样,分明都不够分呢。” 阮荻儿深吸一口气默默告诉自己这些钱会回到自己嫁妆上的,可一想到添到自己嫁妆里的依旧是自己的银钱,她又气打一处来,又不好发火,深深憋了好大一口气。 “昭阳呢?这死丫头又跑哪里去?”袭白涫反过神来,看向玉歆玲问道。 玉歆玲扶额无奈道,“这几日非是说看上了曦哥哥,若没猜错,此时估摸是在哪家布庄里挑选布料做衣裳吧。” 袭白涫蹙了蹙眉,似乎也一脸的不赞同,“释晗看上江家那小子?如何使得,那江小子可不把心思放这上边。” “是啊,虽说缘分这种事也说不好,但到底需要赌一下,我怕到时昭阳……”玉歆玲神色无奈道,“可昭阳难得有主见地去喜欢一个人,我又不好阻止她……” “激将法……也不能吗?”阮荻儿突然弱弱地开口道。 “可……比曦哥哥长得好的男子目前也就只有二哥哥,你总不能激得昭阳去做自己的嫂……哎呀……” 玉歆玲话未说完就被袭白涫狠推了一把脑袋,忍不住“嗷呜~”一声捂着脑袋躲一旁去。袭白涫还忍不住要说她几句,“整日里这小脑袋瓜子里到底都想着什么呢?你这样将来如何放心将你嫁出去?” 阮荻儿倒笑道,“我倒觉得这点子,写成话本子……啊——疼疼疼——” 依旧是话未说完,便被袭白涫收拾了一顿。二人一个捂着脑袋一个捂着腮帮子,瑟瑟缩缩委屈巴巴地,像极了冬日里没了窝的寒号鸟,可怜又有些让人觉得可恨,如何就有了这般耍皮的思想呢,袭白涫表示教导孩子真的很累人。 打发走了她们,偌大的宫殿便安静了许多。袭白涫拉着莲舞一步步像后边的地牢而去,那里,还押着一个罪人——喜儿。 —————— “公……公子,”寅胥“哗——”地一下站起来,桌上,还有没来得及烧完的纸张…… 温蕲烨眼力向来极好,一眼便看到了纸张上“云肇”二字,也难怪寅胥如此慌张,作为一个小国被迫留下的质子,寅胥可以说是很悲惨的一个皇子了。 他自记事起便一直住在西隽的皇宫里,也多亏温蕲烨,当年若不是温蕲烨将他带在身边当侍卫,如今,他怕是早就成为一个麻木不仁的废物了。 云肇虽为小国,却也有一定的野心。这不,云肇王看他如今深入西隽后宫,竟传信来唤他协助云肇里应外合,誓要拿下西隽占为己有。 寅胥对云肇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多年来远离家乡故土,说他对亲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幻想估计也是没人会相信的。他拿着笔斟酌了许久,一边是故土,一边是成长的地方,二者不可得兼,却叫他左右为难极了。 为了不留下把柄,他决意焚烧掉这份渴望已久的家书,亦或是,渴望已久的国诏。温蕲烨的突然赶来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是他想得太入神了才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么?或许是吧,毕竟先前,每次温蕲烨走近时他都能感受到。 “你如果执意回国,我或许可以助你,只是,你若是对西隽不利,你便是敌人,”温蕲烨说着,眼里有轻微杀机的凶光,“对敌人,我从不手软。” 寅胥只温顺地笑了一下,“公子,当初若不是您救了我,如今我也不可能在这深宫之中潇洒快活,更不可能习得一身本领,您对我来说,是恩人,是友人,西隽也算是我的家,我何苦,为难我自己呢?” 温蕲烨定定地看着他,“随你,怎么决定是你的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与我交好,便是友人,与我对立,便是敌人,是友是敌,全看你怎么决定。” “是,多谢公子提醒,”寅胥拱手一礼。 “对了,”温蕲烨却突然自兜里拿出一纸张来,递与寅胥道,“方才路过将军府恰好遇上苏大小姐,她让我把这个给你。” 温蕲烨也不敢多说自己其实偷偷瞄了纸缝一眼瞄到了博人二字,想来是苏墨璃要拜托寅胥购买的物什,便突然没了兴趣,恹恹地帮她收好起来。 寅胥一听,当即打起精神来,郑重地接过温蕲烨手中的纸张,许是他太正经的样子实在可爱,温蕲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寅胥听他笑,知道温蕲烨又在取笑他了,脸便不由得烧了起来,红扑扑的接过纸去看,越看越严肃,最后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的样子。温蕲烨作为一个优秀的好奇宝宝,忍不住也凑过去看,渐渐的他脸色也不太好了…… 苏墨璃的清单上写着:悦容坊“银柳姬”“丹心”“玉苑”,林锦竞泽“花下怜”“月见”“青雀”“松涛”“白羽”“水兮”,博人馆“丹霞”“柳红”“百叶穿林”,归思楼“堂坐”“莲思”…… 好贵。 这是这两个大男孩的共同心声……这一张纸,满满当当的,列下了苏墨璃想要买的所有物什,寅胥不做声,将纸郑重地折叠好,然后在房间里翻来找去的,温蕲烨啧啧出声,倚靠着房柱子看他四处搜寻着。 好一会,寅胥捧出了几个陶罐来,打开挨个往外倒着,竟是倒出了不少银票和银两来,温蕲烨抚着下巴玩味地看着他数钱,一脸幸灾乐祸,好一会,才笑道,“其实,你可以不找出这么多银钱来的。” 寅胥抬起头来看他,一脸认真地问,“公子有办法?” 温蕲烨腾出手指着纸说道,“她最后不是写了吗,随便买几样就行,不用多。” 寅胥蹙眉,“可是,璃儿都写出来了,应该是全都喜欢的,我不全买下来,她估计也不会特别开心吧……” “那你现在用上所有的钱财也不行啊……”温蕲烨好笑地看着他那一桌存款。 “如何不行?” “你忘了?明日她要带你去见苏将军啊……”温蕲烨拍了拍他的肩,“你确定不换套行头再去拜见你的未来岳父岳母?” 寅胥这下懵了,一心想着给苏墨璃置办物什,倒险些忘了还有见长辈这事儿,可如何是好啊? 温蕲烨依旧倚着房柱子笑得不羁,他虽只在美男榜排十六,却从来笑得好看,温柔却又桀桀不驯,霸道却又有些稚气,惹人得紧,他好看的手指敲击着柱子,“看你没出息的,好歹一起长大,衣服和礼物给你准备好了,回头你再自己去看着收拾一下就好了。” 寅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我……我这还不是因为第一次要去……见她的长辈!” “苏将军可不像我这样,”温蕲烨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晚点我让宫人给你送来,你且自己收拾准备,过几天我们还要启程去銮阳呢。” “是,多谢公子,”寅胥拱手一礼,目送着温蕲烨离开,回身坐回书桌上仔细认真地数着自己的存钱,认真算了算,又拿出算盘来算了一遍。 如果要给璃儿买很多的话,那他五六月就不要再去外头了吧,皇宫里吃食免费,出去的话……怕是不够的,但是钱数不够又得挣点外快,他仔细盘算着,觉得自己可以没事去跑一些镖运…… 第四十三章 林锦竞泽可爱的小胖 次日,寅胥深呼吸几口气,终于在温蕲烨的催促和驱赶下壮着胆儿去了将军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看着他终于出发,温蕲烨忍不住又开始想,他的小玲儿,会不会也主动跟他说见家族长辈的事儿呢? 所谓好事多磨,他也该多备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去哄哄他的姑娘了。 玉歆玲近来也不轻松,扶着小脑袋仔细地思索着该送怎样的礼物才能配得起新婚璧人,桌面上的宣纸细细勾勒着好看的形状,许是想得专注,一点墨巧逃笔尖跃于纸面,顽劣地渲染着偷占有的空间,肆意地安躺着,待到玉歆玲发现时,显然已经晚了,她扶着额有些头疼地蹙着眉,怎么办呀…… “主子,您的信件。” 应雨走来,朝她递了一封信件,也一眼瞧见了那纸上突兀的一点墨,不由得可惜,“若不然,将画交与江大人补救一下?” 玉歆玲接过她手中的信,叹着气摇了摇头,“曦哥哥哪里有时间来帮这个忙,却也叫不得桉桉,荻儿也是不能寻的,寻了她二人,岂不就等于告诉她们我欲送何物?” 顿了顿她又拍了拍额,叹道,“偏生那能来瞧一瞧的昭阳如今不知哪里去,叫我好生苦恼。” “此番主子是要作何物,不若说一说,奴几个帮您想些,法子或许拙劣,指不定有什么灵感来救了这图。” “倒也行,只是此番是要作一绣花图样好放置在桉桉的嫁衣上的,这图案若是过分繁复,却与我所想不同,多显累赘。”玉歆玲无心拆开那信件,纤长的手指揉搓着信封的一角,“雨,你们几人便照着这图多帮着想一想,我着实是懒得再画一遍了,太耗费精力了,此图……唤……啧,叫什么来着?” 应雨瞧着她一脸自责,安慰道,“既是忘了,便顺其自然吧,主子不若看看信件,便当是休息休息。” “也好,”玉歆玲头疼地靠着椅背,喃喃自语道,“整套嫁衣……就差这绣花图样了……” 应雨自觉去为她斟了甘甜的花茶来,站在她身侧仔细打量着那长桌上偌大的图案,也不能说大,只能说,这一张大宣纸上,画了不下十种花样,各有不同却又有几分相似点,各色的凤凰图样在玉歆玲的笔下以各种姿态跃然纸上,只除了那一只足部被墨迹沾染的青凤…… 玉歆玲挑了挑眉,看着信中所写的内容不由得轻柔一笑,不得不说,虽然口中总是嫌弃温蕲烨事儿多,却不能否认,温蕲烨这三天两头便来一封的信件内容格外讨喜,时常惹得玉歆玲笑开了去,她轻轻地将信件折叠起来放到盒子中去,心情极好地提笔回了几字与他…… 突而的,她有了一方主意,唤应雨将画小心卷好带上随她出宫去,应雨不敢怠慢,赶忙仔细帮她将画收好带着,与她一路到了林锦竞泽。 掌柜的见她来了,哎哟一声赶紧迎了上来,“小公主今个儿怎么提前来啦,可是花样好了?” 玉歆玲偏头看着这个眼睛里总闪着奸商独有光芒的小胖子,愈发觉得他甚是可爱,明明是个小胖墩儿,偏偏不油腻而且超可爱,太惹人了。她看得小胖,浅笑的表情惹得他直发毛,好一会,才道,“小胖呀,平日里我培训你们许久,如今你与绣娘们的默契如何?” 那掌柜的明显松了一口气,“甚好甚好,我如今与绣娘们也算是心有灵犀,绣品也日益精进了许多。” “那就好,”玉歆玲点点头,回身拿过应雨手中的画卷,郑重的放在那掌柜的手中,“那这图样就交与小胖你了,只是有一青凤足部被墨迹沾染,便由你来想这图样如何补上吧,本宫相信你可以的。” 说罢,她还郑重地拍了拍小胖肉fufu的手,一脸“你不能辜负我对你的栽培”的表情。 掌柜的那小肉脸明显抖了一下,这分明是一个坑,可偏偏……他入了这个坑,内心忍不住有些落泪,他还只是个和玉歆玲一样十四岁的孩子,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的坎坷? “……定……不负公主所望。”他到底是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 “很好,”玉歆玲总算是满意地笑了,“那便交给你了,切记要在太子大婚前一天制出这套嫁衣来。” “是,”小胖砸有些幽怨,憋了一会见玉歆玲似乎有了去意,便开口道,“主子,那套给太子殿下的婚服您可要提前带走?” 玉歆玲想了想,摇头道,“不必,届时将这两套婚服分别送到东宫和王府即可,你唤她们多注意点,虽说这婚服因为我而有些赶时间,也切莫熬坏了身子。” 小胖点点头,又听玉歆玲道,“你且遣人吩咐她们去,我去博人馆瞧瞧那新制的香囊调得如何了。” “是,”送走了玉歆玲的小掌柜望着玉歆玲的背影,幽幽地松了一口气,随手打开那图纸,肉肉的小脸一瘪,唉声叹气地往后院去了,只余下守店的几个店小二偷声议论着什么。 话说回来,前往苏将军府的寅胥一路上越想越激动,忍不住开始自我脑补着见苏将军苏夫人的情景以及届时自己如何应对的词句。 如若苏将军问他能不能保护好墨璃,那他就回答说自己一直保护五皇子安危,出生入死多回,实力能够保护……嘶……也不行,听起来很自大,太狂妄了;那就说自己会努力保护好墨璃?也不行,这样听起来很菜…… 好一会,他想着,先跳过这个问题,那就想,如果苏夫人问他是否会好好对墨璃,他就答……答什么好呢?他很喜欢墨璃,自然是会好好对她的,只是苏夫人不知道呀,要如何证明自己会好好对她呢? 怎么办?好像这些问题都挺难的……温蕲烨鬼点子多,此时却不帮他的,估计只会笑话他不够硬气,又要将他丢到个什么地方去练一练,还是不要期待温蕲烨来解救了。二皇子似乎也挺会说话,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再加上,他们终究都不是自己,这种事,还是得靠自己来想办法才行啊。 好不容易到了将军府,寅胥望了望府门上气势恢宏的几个大字,深吸一口,随着那早已在门口等他的老管家一同进了将军府。 老管家见他一路闷闷的,猜想是年轻人初次拜访女子长辈紧张了,便好心地与他说道,“公子不必想太多,将军与夫人是性情中人,不会为难你的。” 寅胥回过神来,点头应了句,心中却依旧不安着。 七弯八绕地来到将军府的待客的大厅,苏将军苏夫人早已等在那里,一同等待的,还有苏墨璃。 寅胥下意识吞了一下,正儿八经地行礼,“晚辈寅胥,见过苏将军,苏夫人,”又朝苏墨璃行了一礼,“小生见过苏小姐。” 苏夫人向来目光毒辣,一眼瞧出寅胥的紧张和害羞,倒是有些满意地浅笑着。 “不必多礼,你且坐下来吧。”苏伍还在观察着寅胥,有些威严道。 寅胥应了一句,便坐下来,任由管家向苏伍汇报自己带来的礼品。苏夫人便先与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络起来。 寅胥内心有些惊讶苏夫人竟没问他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却又不敢多说,便极矜持地坐在那里,有话便答,一直站在苏夫人身后的苏墨璃不知笑着什么,忍不住偏过头去继续笑着,她笑起来甜甜的,只是寅胥却不敢多看,怕看多了,苏夫人不乐意。 好一会,苏伍看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会,问道,“小子,会喝酒不?” 寅胥也是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尔后才噢噢噢地点头应着,担心苏将军觉得他品性不佳,又补了一句,“只是喝酒误事,晚辈会喝的也不多。” 苏伍没那么多规矩,一挥手,也不顾女儿嗔怪的目光,“今天不误事,走,陪老夫喝一杯去。” 寅胥没想到剧情会如此发展,有些呆愣地点头应了,身后苏夫人与苏墨璃默契地扶额偷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寅胥默哀着什么。 酒量好不好,试过便知晓。寅胥与苏伍二人就着下酒菜一坛一坛地喝着酒,起初二人不过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乱聊尬聊,慢慢的,寅胥发现,苏伍苏将军的话……开始多了。 只见苏伍支起身来,搭着寅胥的肩道,“你小子,老夫告诉你,你这酒量,不叫喝得不多,你这要是不多,那你的多岂不是,岂不是要喝完一整个地窖……的酒?骗老夫,是怕老夫觉得你不安分?呵,老夫告诉你,老夫这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来了,你看,老夫配合着你,然后稍微一试,不就试出你酒量好了?所以啊……骗……骗不……嗝~~哎哟~~这酒劲挺大啊……好酒,不错……” 他醺醺地摇晃着,寅胥一手扶着他,正欲扶他坐下,又听他道,“刚才说到哪了?” 寅胥不知道该怎么答,又听到他自言自语,“还没娶到我女儿就知道不听话?哼,你这样……” “说到您配合我,”寅胥打断他,有些无奈地开口道。 苏伍满意一笑,“好小子,不错,很好,把我女儿娶走吧,不介意,老夫,成全,嘿嘿嘿嘿……” 第四十四章 再赴銮阳 寅胥:“……” 来查看情况的苏夫人,苏墨璃:“……” 苏伍可不管他们做什么表情,自顾自不停地讲着什么……后来,苏墨璃告诉寅胥,苏伍将军此人平日里话虽不多,但一旦喝多了酒,逮着谁都要讲上好半天的大道理和人生,如何也拦不住,因而将军府中,最缺乏的,便是酒。 寅胥摇了摇头,笑得无奈。苏墨璃偏爱他这无奈时的浅笑,温温柔柔的,衬得他更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是了,作为小国送来的质子,温蕲烨的侍卫,寅胥在美男榜排行第六……遥遥领先温蕲烨足足十名,为此,温蕲烨曾经有一段时间死也不带寅胥出门。 …… 眨眼便是五月二十五,次日便是阮释沐与谢织桉的大婚之日。 按照銮阳的习俗,婚嫁前七天不得见面,玉歆玲携带着昭阳和阮荻儿两头跑着,生怕婚服发饰亦或是出了什么问题来影响了婚礼的进行。 提前四天抵达銮阳的温蕲烨唉声叹气地看着他的宝藏女孩忙得两端跑,却不敢去打扰她,若他这个时间去寻玉歆玲,那基本就是在寻死了……而温琮之对阮荻儿的看法也有了改观,安心地忙活自己的去了,寅胥这两天也忙着四处跑。 倒不是温蕲烨苛刻于他,而是那天,苏将军府面见苏将军苏夫人时,苏墨璃提出自己要跟随寅胥一同到銮阳去,却遭到了一致否决。尔后几天,在寅胥准备跟随温蕲烨离开西隽时,苏墨璃不见了,苏夫人十万马急地跑来,让寅胥切记去銮阳的途中好生寻一寻苏墨璃的踪迹。 好不容易结束了奔波劳累,玉歆玲伸着懒腰,昭阳和阮荻儿累乏了直接回宫歇息去了,她却不想回去,兜悠地逛着大街,一人紫衫摇扇而来,擦肩而过时,玉歆玲悄声道,“姐姐,你的胡子贴歪了……” 那人一僵,下意识摸了一把那胡子,又瞥了一眼玉歆玲,“多谢提醒,你的人皮面具有些松了,脖颈处有裂缝。” 玉歆玲抬手轻轻捂了一下,“多谢提醒。” “哎……你,知道归思楼怎么走吗?”那人拦住正欲离开的玉歆玲,低声问道。 玉歆玲偏头打量他,“你不是銮阳人士?” “很稀奇么?”那人愣了一愣,又央求道,“快些带我去……” 玉歆玲略略思索了一会,想着自己也两顿没吃了,便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走着走着,玉歆玲突然问道,“你不怕我把你拐跑吗?” 那人笑得豪爽,“怕这个做什么,我也是习武之人,还怕你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 “什么叫小丫头小丫头的?”玉歆玲表示不服,“你不也是十来岁?” “不一样,我十五了,再不久便可婚嫁了。” “哪里不一样?我就比你少了一岁,明年亦可婚嫁……” “不是吧?”那人惊讶的开口,一双凤眼圆瞪,她拿手比了比不过到她胳肢窝的玉歆玲,“你……你长得挺稳定,不会很快,也……也不会很慢。” 玉歆玲当即一张脸黑的可以糊锅底儿,哼了一声便自个儿走前头去,那人自觉说错话,紧跟其后耐心地哄着炸毛的玉歆玲,开玩笑,能一口答应带她去归思楼的,十有八九是个銮阳的大金主,这条大腿,还是得自觉抱紧的。 在銮阳,如若你遇到一个人,或戴着悦容坊的首饰,或穿着林锦竞泽制作的衣物,或用着博人馆的胭脂水粉,或随意吃着归思楼的菜样,或穿搭着轻履阁的绣花鞋……那这个人在銮阳,多半是非富即贵的人物,轻易不能惹得。 而眼前的玉歆玲,明显一身名贵,单看那衣裙分明是低奢的宫裙,可不就是个主儿么?! 归思楼其实不过是玉歆玲心血来潮开张的一个茶楼,之所以名气大嚷,一是个中各色独特美味的糕点佳肴以及名茶,二是店中的说书人比之别处更为有趣些,那口技叫人止不住拍手叫好……单是这两点,便足够归思楼在京城中格外吃香了…… 进了包间的苏墨璃也不伪装,一把撕掉脸上的假胡子,吊儿郎当地坐下来,玉歆玲挑了挑眉,看着她肆无忌惮的姿态,打趣道,“都说西隽民风开放,果真了不得。” “我也就私下才敢这般,若是其他时候,怕是还得装一装的。”苏墨璃随手给自己和玉歆玲斟了一杯茶,“快,你快坐下来尝一尝这茶,归思楼的茶点可是一绝。” 玉歆玲依言坐下,看着她喝了一口茶之后一脸满足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有这么好喝么?” “你不懂,这茶一喝,就是金钱的味道,奢靡,啧啧啧……” 玉歆玲被她夸张的表情逗到了,忍不住笑开来,又听苏墨璃道,“我看你笑起来容颜也不输,你面具下的容颜又是如何?” “不如何,丑得惊天动地,故而出门时都会戴着面具,生怕吓坏了人。”玉歆玲捂着一边脸顾盼尤怜,哀哀怨怨的。 “那你在家不戴面具么?” “不戴的,家中人都习惯了这丑颜,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你穿的是宫裙,你应该是皇室中人吧!” “确是,皇室中便只有我容颜堪忧了。” “我晓得了,你是昭阳公主。” “……”昭阳对不起……不晓得你原来容颜在外人眼里如此不堪……玉歆玲心里默哀了一句,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她可不能得罪昭阳这丫头。 顿了顿,她岔开话题道,“苏姑娘来銮阳可有友人?似乎没听你说究竟何处歇息。” “我偷跑出来的,如今在銮阳无依无靠,幸好身上还带了点银钱,随便寻个可靠的客栈住一住即可。” 二人边聊边吃,倒难得地合得来,玉歆玲心情一好,偷偷唤了掌柜的为苏墨璃打了个折扣,尔后便与苏墨璃告别离开了去。 回宫路上又遇着温蕲烨,玉歆玲表示险些忘了此人是谁。 “许久不见,你……刚才用膳了?” “嗯,对啊,怎么了?”玉歆玲疑惑地看着他,慢慢的,慢慢的,把目光转移到温蕲烨手中拎着的糖炒板栗…… 温蕲烨顺着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想吃吗?要的话趁现在热乎?” “凉了浪费,如此,我便帮了你这个忙吧,”玉歆玲说一不二,兴高采烈地接过温蕲烨手中的糖炒板栗,突然又一愣,惹得温蕲烨忍不住疑惑是不是板栗不热乎了…… “这……去哪吃啊?”玉歆玲对上温蕲烨疑惑的目光,弱弱地问道。 “结发长廊倒是个好地方。” “唔,”玉歆玲纠结了,“可那是……别人家俩小口幽会的地儿……”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晓我们是与不是?”温蕲烨内心有些受伤,果然,玉歆玲还是对他有隔阂,不过至少……态度好多了,“走吧,晚了这板栗就该凉了。” 玉歆玲点了点头,不能跟吃和钱过不去,结发长廊便结发长廊吧…… 若非之前时常做与温蕲烨有关的噩梦,玉歆玲对温蕲烨无疑是好感度很高的。她托腮看着温蕲烨细心地为她剥板栗,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喜欢我?” “张嘴,”温蕲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将剥好的板栗送到她嘴边。 板栗的甜香味诱惑着玉歆玲的嗅觉她张口轻轻吃下那颗板栗,又问道,“问什么对我这么好?” 温蕲烨似乎叹了一口气,抬头宠溺地看着她笑一笑道,“对你好,自然是因为我心悦与你,至于为何喜欢你嘛,大概是没有理由了。” 玉歆玲蹙了蹙眉,却被温蕲烨用手背贴了一下眉心,她愣了一下,道,“拿开去,你这手是剥了板栗的。” 温蕲烨又喂了她一颗板栗,笑道,“所以我才用手背啊……不许皱眉。” 玉歆玲有些委屈地嘟囔着嘴,又问道,“你不吃?” “特地给你买的,我怎么能吃呢?”温蕲烨又喂了她一颗,轻轻地笑着。 玉歆玲歪着头打量他,突然道,“大笑。” 温蕲烨愣了一下,随即笑开来,虽不是大笑,却也是一番诱人的美色。 “果真,是西隽五殿下没错。” “……”温蕲烨有些挫败,问道,“为何是要我笑了你才觉得是我?” “你笑起来……足以排美男榜前十……真的,”玉歆玲盯得他直发毛,“太奇特了,怎么会有人笑与不笑区别这么大?” 温蕲烨剥着板栗,由着她自己自言自语地乱讲,好一会,才又喂了她一颗。 玉歆玲吃着他喂来的板栗,“不要了,吃不下了。” “你不是说不能浪费吗?”温蕲烨有些戏谑地看着她。 “不一样不一样,”玉歆玲摆摆手,“我没说我要浪费,你替我把它吃完了,就不浪费啦。” 温蕲烨摇摇头,“那可不行,你又不是我媳妇儿,我怎么能吃你吃剩的呢?” “啊?有这规矩?”玉歆玲懵圈了,“那……那,那你给我剥板栗做什么?” “所以啊,你要对我负责。”温蕲烨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一脸正色的。 玉歆玲有几分急了,“负责?那……你哪日要婚娶,我给你寻个姑娘?” “板栗是你吃的……”温蕲烨斜了她一眼,“别想赖账。” 第四十五章 太子大婚 玉歆玲纠结地思索着,眼角余光却瞥见温蕲烨偷偷得意的笑,她横眼一瞪,“混蛋——” 说罢,一甩袖便起身欲离开去,温蕲烨神色一收,一下拉住玉歆玲的小手准备挽留一下,这一碰可不得了。 玉歆玲原本只是微微嗔怪的脸色瞬间阴暗下来,回眸目光可怖地看着温蕲烨,看了一眼他抓着她的手,又继续看着温蕲烨一言不发。 温蕲烨狠狠地怂了一把,讪讪地收回了手,噎了噎口水忍不住问了一句,“我……抓疼你了?” 玉歆玲抽出帕子来将手腕擦了擦,抿着唇,好一会,才闷声道,“你没洗手。” 温蕲烨:“……” —————— 按照銮阳旧俗,新婚女子需在次日辰时准备到达婆家,因为銮阳百姓认为,辰时对应的是苍龙出动的时间,此时阳气汇聚,最为吉祥。因此,为了不耽搁时间,玉歆玲干脆就在谢织桉所在的定王府住下了。 次日,玉歆玲起了个大早,摇醒身边的谢织桉,“桉桉,快醒醒,卯时啦,你还要梳妆打扮呢。” 此番太子大婚,作为全国唯二的两位公主,昭阳和玉歆玲被晟帝委以重任,誓要协助完成整个婚礼,玉歆玲负责到谢织桉走出闺房,昭阳则是负责大婚的准备,当然,鉴于昭阳的负责的范围广泛,阮荻儿也就被无情地安排到了昭阳那一边去了。 好不容易摇醒谢织桉,玉歆玲唤来负责主子洗漱的宫人,让她们仔细侍候谢织桉洗漱,自己则到另一边洗漱去了。 待她再来,谢织桉正好洗漱完,宫人们手法娴熟自然地为谢织桉绾发梳妆,梳的,是銮阳女子婚嫁必绾的龙凤髻,化的,是精致的梨花妆。 而谢织桉最满意的,就是她婚嫁所用的香料,是玉歆玲费尽心思调了半月有余的“牡丹亭”,那是她极爱的昙花制成的,只是玉歆玲觉得,昙花只一现,用在婚礼上寓意并不太好听,便生生地扭做“牡丹”之名。 喜婆已在门外等待,玉歆玲瞧着时间充实,不紧不慢地为谢织桉穿上她吩咐制成的嫁衣(是的,她很满意谢织桉大婚的一切服饰,胭脂水粉等皆由她所设计制作)。待到穿好喜服,玉歆玲才开门迎喜婆入门,只怪她起得早又赶得急,竟是忘了贴上人皮面具,那喜婆原本笑眯眯的脸在看到她的一瞬僵住了,身后的几个迎喜的婢女也愣住了。 玉歆玲不明所以,催促了喜婆几声,好一会,喜婆才回过神来,歉然地道了几声,便赶忙带着婢女进门去,好一会,玉歆玲才幡然醒悟,赶忙又想为自己戴上人皮面具来,又想了想,还是寻了自己喜欢的金色镶边半脸面具戴上 銮阳女子婚嫁前有闺房三福,一为洒圣水,此水乃佛前净瓶所得,初洒来福,再洒圆满;二为上梳,由丈夫子女公婆犹在的中老年妇女——即喜婆为新婚女儿的发上簪上一柄檀木梳,以求新婚佳人白头偕老;三则是喂新娘子含上一颗蜜饯儿,寓意新婚佳人日子美满,甜甜蜜蜜。 三福过后,喜婆便为谢织桉披上红盖头,再由作为小姑子的玉歆玲上前轻扶着谢织桉跨出闺房,再由喜婆将谢织桉领到花轿上去。 如此,三福首礼皆成,玉歆玲与定王妃目送着谢织桉走出府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心只想回去睡一觉,却又不好意思做得太明显,便陪着定王妃目送花轿远去。 离辰时还有好些时候,定王妃目送完谢织桉离府,才开始张罗着上马车赶往太子府,回头想要叫上玉歆玲,却怎么也瞧不见,想到方才玉歆玲哈欠连天,猜想玉歆玲是太早起累坏了吧。便遣下人千万要及时提醒玉歆玲去参加太子大婚,之后才自个儿先去了。 再说谢织桉出了定王府,沿途百姓也不顾时辰早,纷纷出来看热闹,都说这太子大婚就是不同,十里红妆,十六抬大轿,香车十台,其阵势之大,足以看出皇家对这个定了多年的太子妃究竟有多满意。 但这一边的阮释沐也不容易,虽说新娘子谢织桉辰时需到达太子府,但只是先前往洞房坐着,而阮释沐则需换上太子蟒袍,在辰时时到凤鸾宫面见晟帝和皇后,并进行三叩九拜,再到祠堂中对他逝去的母妃进行二叩六拜,尔后才返回凤鸾宫恭请晟帝和皇后前往太子府,如此,男方首礼才算完成。 你以为请来皇帝皇后就可以开始了?不,想都别想。待到晟帝偕同皇后赶到太子府时,不过是辰时二刻,阮释沐将晟帝和皇后请上首座,才退回后院去换下蟒袍,穿上红色的喜服来。常喜带着太子府的小管家,一个接待着外国来使以及文武百官、一众夫人及少爷小姐,一个清点着来客送的彩礼。 行礼的吉时是巳时末,行礼前半个时辰,由晟帝身边的太监常喜开始唱单:皇帝陛下赠府宅三座,黄金二千,白银三千,珠宝一箱;皇后娘娘赠珍珠万颗,玉盏一对,手镯一双;吴国昭亲王赠血珊瑚两株,黄金千两,白银三千两;西隽五皇子赠夜明珠所制送子观音,玉如意一柄;…… 耳听着常喜即将唱完,距离新人行礼只余半刻钟,玉歆玲却迟迟没有出现,皇后悄然往后靠了一靠,低声道,“莲舞,去瞧瞧昭然公主到哪了?” “是,”莲舞应了一句,正欲退下去查看一番,却远远瞧见一身青裙带着半脸面具的玉歆玲自府门外快步而来,她会心一笑,退了回去。 “瞧我这失礼的,来的晚了,还望义父义母莫怪,”她照例没有行礼,只浅浅说了这一句,语气中带着歉然与微浅的笑意。 皇后好气又无奈地嗔怪了她一眼,道,“倒也不算晚,幸亏没误了时辰,既是来了,就快些入座去。” “可不行,我的礼还没献呢!”说罢,玉歆玲拍了拍手,身后应风不知何时端着一个披着红布帕的方盘,瞧着众人好奇的目光,玉歆玲又笑道,“歆“”玲愚钝,着实不知送什么才能算是让二哥哥和二嫂嫂满意,便自作主张地带来了一些地契和账本,打算将这半数店面转交给这新婚佳人,也算是一点心意了。” 大厅中顿时一片哗然,其他国家的来使或许不知,可这銮阳文武百官却是知道,玉歆玲经办店面许多,且崛起速度极快,只几年时间,便可以说是操纵着銮阳一半的经济,可如今为了太子大婚,这半数财产竟是说送就送,着实让人吃惊不已:这真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大方大方地抠的昭然公主? 晟帝和皇后也有些懵了,这孩子受什么刺激了?连昭阳和阮荻儿都忍不住窃窃私语着玉歆玲突然炸裂的大方。 巳时末到,一条红绳,一头牵着阮释沐,一头牵着谢织桉,二人在喜婆的引领下一同步入正厅来。 负责督礼的才人出列喊道,“吉时到,行礼——” “一拜玄黄——” “二拜帝后——” “三拜高堂——” “礼成,敬酒——” 阮释沐走过去,一手拉着谢织桉的手,一手接过侍女递来的喜酒,朝着满堂敬了一敬,一口饮干了那一碗喜酒,惹得满座叫好…… “酒成,入房——” 阮释沐似乎有些紧张,捏着谢织桉的手有些出汗,谢织桉轻轻反手牵住他,低声道,“待会房中给我留些吃食。” 阮释沐:“……”行吧,他以为谢织桉开口第一句是安慰他呢,没想到是为了吃的,不过想来也是,折腾了一早上,如今午时将至,谢织桉怕是要饿坏了。 他捏了捏她的小手,表示自己知晓了。一路跟随喜婆回到洞房,将谢织桉小心扶到喜凳上坐着,喜婆说了几句祝福的好话,又往床单上洒了些花生桂圆,才将玉如意拿与阮释沐,阮释沐紧张又激动地接过如意,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揭开谢织桉的盖头来。 饶是一直觉得谢织桉好看,阮释沐还是被狠狠地惊艳了一把,果然,新婚嫁人是女子一生最美的时刻。 含情对视的二人在喜婆的催促下又喝了合欢酒后,喜婆才笑眯眯地领着迎喜的婢女走了出去。 不过一会,晟帝便派人来催太子前往正厅待客,无奈之下,阮释沐又哄了谢织桉几句,又吩咐人多备着些吃食侍候谢织桉,才依依不舍地往正厅去了。 他这一走,屋外一直偷听的昭阳和阮荻儿便立马跑了进来,谢织桉瞧着她二人一副做贼的模样忍不住好笑,又瞧不见玉歆玲,便问道,“怎的只有你们两人,玲儿呢?” “她呀,怕是找个小角落心疼钱去了。”阮荻儿打趣道。 虽说以前因为阮荻儿胡搅蛮缠欺负玉歆玲,使得谢织桉和昭阳曾一度对她十分厌弃,但自从知晓她自小遭人算计且知错能改以后,谢织桉可怜心疼她的同时,对她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如今听她打趣,也忍不住与她笑闹起来…… 第四十六章 嫌隙? 玉歆玲其实也没那么心疼她的钱,对她而言,送与自家人的东西等于还是她的,此时她陪同着袭白涫在女眷桌坐着,果酒的香甜诱着她多喝了几杯,她酒量有些差,加上酒品不好,故而袭白涫突然摁住她的手,笑着嗔怪道,“你这丫头,纵是果酒,也不许你贪杯的。” 顾及到这到底是太子哥哥和谢织桉大婚的日子,玉歆玲忍住了劲没再继续,这一桌的小姐们年龄偏小,故而没那么稳重,也不似她们的母亲那般拘谨,皆有些好奇探究地盯着玉歆玲脸上的面具。 “公主,你为什么戴着面具啊?” 刚问完,那夫人便瞪了她一眼,嗔她多言,玉歆玲只浅浅一笑,道了句无妨,又看向那比她略小的姑娘,问道,“我又为何不可以戴着面具?” 那小姐见玉歆玲不恼,便壮起胆来,道,“都说昭然公主乃天下第一美人,可我听说公主每次出门都带面具,若非三年前一次偶然,怕还没人得知公主容颜呢。” 玉歆玲忍不住笑了一笑,“小姑娘果然可爱,只是我偏爱极了戴面具,世人是否知晓我容颜,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那小姐愣了一下,竟觉玉歆玲所言甚是有理,又哼唧地摇了摇头,“如此容颜,藏于面具下未免太浪费了,若我有这般容颜,我肯定是要告知天下的。” “告知天下么?只是皮囊终归是皮囊,总会有坏了的一天,倒不如一开始便漠视了去,也省得日后愁思不断,”见她还要说什么,玉歆玲笑着摘下面具来,看着满桌的惊愣,复又缓缓戴回去,笑道,“你瞧,这就是我戴面具的原因了。你明白了吗?” 那小姐还愣愣地,木然地点点头。玉歆玲只笑了一下,面具下露出的绯色红唇格外地妩媚。 一场小闹剧很快就过去了。 待到饭后,按照规例,大婚的宴席一般有两次,午时宴席红日高照,寓意夫妇生活红红火火;酉时再有一次宴席,酉,就也。八月黍成,可为酎酒,酒则久也,寓意夫妻二人长长久久。 午时和酉时到底又隔了好些时辰,故而銮阳百姓又起了规例来。午时宴席后,由新郎引领来客观览游走新府邸,由正厅到花园,偏院到后厅,此时后厅的戏班子也准备就绪,见人来了,敲锣打鼓便咿咿呀呀地扯上几句,随后是行礼,再等主儿们点了戏曲,节目也就开始了。 一整个下午都听戏曲自然是无趣的,因而还有说书,舞蹈,乐器演奏等一众节目来,虽然……还是有些无趣的。 玉歆玲撑着下巴满脸困意地看着那台上咿咿呀呀唱跳着的戏子,恨不得自己也偷偷去寻新娘子玩,只可惜负责陪新娘子解闷的人不是她,晟帝明知她比昭阳还待不住,却偏使坏要她负责陪皇后在宴席待着,着实是憋坏她了。 她托腮四顾,突然与一道灼热的目光对上,正是西隽温蕲烨,她讪讪地撇了撇嘴,将要别开目光时却又见温蕲烨冲她指了指他桌上的酒杯,她疑惑地顺着他的手指打量他的酒杯,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酒杯,一脸不解地看向温蕲烨,显然不明白他想表示什么。 温蕲烨只示意她看他的酒杯,放在桌上的右手探出食指敲了敲酒杯,随后食指轻轻划出一个弧度,那杯中的酒便自个儿飞了出来,在桌面上冰作一腾越的猫儿来。玉歆玲忍不住一喜,神色也跃跃欲试起来,猜想温蕲烨是运用了内力,她便自个儿运作内力凝于指尖,操控着杯中的酒漩涡似的转动起来。 确信自己内力还算不错,她有样学样地控制着那杯酒,手指一划,竟是带着酒杯翻了出去,坐在她一旁的四皇子眼疾手快地在杯子即将碰上桌面时接住了杯子,玉歆玲虽是对这个身有隐疾常年养病的四哥并不熟悉,此时十分感激地看向他,轻声道了句谢。 四皇子无甚血色的薄唇浅浅一勾,回了她一句客气。看她又恹恹地趴回去,神色似乎挣扎了一会,还是叹了口气,勉力附过去告知她该如何做。玉歆玲顿时满眼崇拜地看着他,“四哥好厉害。” 他轻摇着头笑,似乎方才接住杯子耗费了他不少气力,他给玉歆玲斟酒竟有些力不从心来,玉歆玲不敢劳累他,却见他只无力地摆摆手,便示意玉歆玲专心玩自己的去。 玉歆玲有些小紧张地握了握拳,专心运转内力,照着四皇子所说的方法操控着酒水,一次又一次,身边的侍女知晓她起了玩心,生怕这一桌被酒淹了去,拿着小帕子在一边时不时为她擦着桌子……如此往复多回,玉歆玲终于放弃了,偷眼瞄向温蕲烨的桌面,倒是又与温蕲烨满是笑意的目光碰上了,她窘迫地别开头,不再理会他…… 四皇子终究是因为体弱而提前离席了,这样玉歆玲那一桌只她一人,便更无聊了许多…… 她看着桌上的酒,终于端起来喝了一杯,时不时地发呆想着什么,这样下来竟很快便到了酉时,她不似那些宾客初来銮阳觉得太子婚礼新奇,也不似文武百官恭维,更不似那些大家闺秀拘谨好奇……心思有些飘地时不时看向新娘子所在的后院。 那果酒不愧是好酒,后劲极大,她有些醺醺然地想着出去透透气,差人与袭白涫说了一句,便自个儿到院中透气去了。 待温蕲烨寻了机会跑出来寻她,远远地看着她拼命往防旱摆放着的大水缸走去,江光曦在后一脸头疼地拉着她,齐浩远只在一旁笑看着,两边都不帮,还啧啧称奇道“原来第一美人醉酒了是这般模样。” 玉歆玲突然偏过头来,看着温蕲烨,抬起一手朝他挥了挥,“小公子往这边来,快帮本宫拦住他们。” 江光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一分神,竟叫玉歆玲挣开了去,眼睁睁看着她速度极快地往大水缸那跑,温蕲烨也怕她出什么事,赶忙走过去跟在玉歆玲身后。 不知为何,玉歆玲直觉温蕲烨会帮她而不是像江光曦那样阻拦,扭过头来看着他,指了指那足足一人高的大水缸,笑道,“你想不想知晓里边有什么?” “想啊,你知晓里边是哪样?”温蕲烨摆手拦住身后的江光曦和齐浩远,偏头斜看了他俩一眼,才回头笑眯眯地看着玉歆玲问道。 玉歆玲不觉有他,醉醺醺地胡乱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方才想看,曦哥哥说危险,不能爬。” “你很想看吗?”温蕲烨扶着她。 “想。”玉歆玲冲他郑重地点点头。 “我带你上去,但以后你不可醉酒,可好?” “这……”玉歆玲朦胧地思索着,尔后摇了摇头,“可以。” 温蕲烨:“……” 江光曦:“……” 齐浩远:“……” 这究竟,是答应还是拒绝? 她整个歪来倒去的,到底是疼她,江光曦警告地瞪了温蕲烨一眼,生怕他有什么小动作。 温蕲烨却是不管,扶好玉歆玲一旋身,便轻轻站在那厚实的缸边上,玉歆玲嚷嚷着要蹲下去看时,温蕲烨才后知后觉地叹了句不妙,照玉歆玲这个醉法,蹲下去几乎等于掉下去,那可是满满一缸的水啊…… 然劝阻无效,温蕲烨只好扶着她慢慢蹲下来,玉歆玲一接近缸面,突然手一挥便拍在水面上,嘴里还嘟囔着“原来是水啊”。 江光曦在这一刻突然小小地替温蕲烨感觉到羞耻……这算是在干嘛?带她上来一起蹲在缸沿上玩水? 温蕲烨或许也有同样的想法,略一愣神,竟与与玉歆玲一同往后仰倒了下来,底下的江光曦齐浩远手忙脚乱地接住他们,还没来得及歇口气。 玉歆玲又蹦哒着往墙边跑去,齐浩远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她,“小祖宗,又要去哪玩啊?” “爬墙。”玉歆玲一脸兴奋过度地嚷嚷着。 “……” 以后玉歆玲半滴酒都不许碰。这是三人共同的想法。 不远处,一橙衣女子默默看着这一幕,手不自觉地握拳,眼眶有些许泪光闪烁,英气的眉亦是轻轻拧着,好一会,她才背过身去,强迫自己不去看。 这些日子以来,她想尽办法频繁出现在江光曦身边,明明知晓他心中一直记着那个人,她却始终相信自己能够,在他心中留下一点痕迹,哪怕是一丁点。 可是没有,江光曦婉拒了她,说他这一生,非蓝浅不娶,要她自重。这算什么?她昭阳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像个笑话一样。远远看着江光曦照看玉歆玲,她心中突然有些羡慕,可是凭什么?凭什么玉歆玲可以做到? 她突然又想起来,玉歆玲分明说过与江光曦一同闯过将近一年的江湖,那当初她刚回宫时,玉歆玲为何一脸茫然地向她询问武林盟主的情况,还对她所说的江湖一问三不知…… 玉歆玲说谎话骗她么?像看跳梁小丑一般看她闹腾么?明明父皇母后对她视如己出,太子哥哥纵她,其他皇兄皇弟喜欢她呵护她,江光曦疼她护她,什么人都对她好,就连她昭阳,也一直待她如亲姐妹…… 不,她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玉歆玲哪里舍得欺她,幼时遇刺时玉歆玲都是下意识护在她身前,偷逃出宫迷路了,走累了,从来都是玉歆玲,一直陪在她身边,带她回家,护她周全…… 昭阳有些恼自己,何苦为了一个男子,与自己的姐妹斗气。 不过是一个男子罢了…… 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便悄然走回后院找阮荻儿会合去了。 第四十七章 再次相遇 阮释沐其实也不好受,忍了一天,好不容易得以去享受他的洞房花烛夜,偏生那几个方才还恹恹的弟弟妹妹们此时一个比一个活跃,吵闹着要闹洞房才行,若不是后来昭阳嫌吵将他们挨个揍了一顿带走,他怕是今晚都进不了洞房了…… 快步走进洞房,谢织桉正乖巧地端坐在床沿处笑眼看他,逗道,“如何,太子殿下今日玩的可开心?” 阮释沐一边摆摆手,一边作势去扶腰,“娘子不知,为夫娶你着实不容易啊。” “如此,苦了你了。”谢织桉笑着就要起身来,阮释沐一把摁住她道:“新娘子今晚可是离不得床的。” 谢织桉小脸俏红,正欲说什么,离喜床不远的窗户突然被掀开来,紧接着玉歆玲欢呼着出现在窗口处。 阮释沐:“……” 谢织桉:“……” 身后江光曦赶来,作了一揖道,“太子太子妃见谅,臣这就带公主离开。” 说罢拉着玉歆玲就要劝她走,玉歆玲哪里肯听,趴在窗口扒着不愿走,嚷嚷着要闹洞房,提溜着面具赶来的温蕲烨和齐浩远一脸头疼,纷纷朝屋内一对新人儿作揖赔罪,半诱哄半拖拉地将玉歆玲给扯走了。 太子府的夜在今日格外的热闹,江光曦等人一边地毯式搜索着玉歆玲,一边又担心动静大了惊扰了新人的洞房花烛夜。 时间追溯到一盏茶前,被从窗口扒下来的玉歆玲又闹腾着要吐,寻了好一会决定在茅房吐个干净去,江光曦几人只好背对着茅房边聊着天边等她吐完出来,哪知等着等着深觉不对劲,再回头一找,哪里还有玉歆玲的身影。头疼之余,几人开始一寸地一寸地地搜寻玉歆玲,慢慢的,昭阳加入搜寻大队,阮荻儿加入,随身的侍从们也纷纷加入开始四处寻找。 再说玉歆玲,她摇摇晃晃地走到太子府的某处墙角下,突然扶着墙嘿嘿地笑了开,嘴里还碎碎念道,“不让我爬墙,这下可让我找到墙……”说罢,边攀着墙边的假石山往上爬,她醉得步伐不稳,也就爬得异常艰难,好一会,才终于攀上墙头去。 “那边的姑娘,”玉歆玲朝着一路过的黄衫女子挥了挥手,兴奋地嚷道,“姐姐可否搭我一把手,我要出墙去。” 那女子愣愣地看着她,直到玉歆玲又嚷嚷了几句,她才醒过神来,道,“抱歉,妹妹你容颜极好,惹人得紧。” 尔后一翻身,边站到那墙上去,抓着玉歆玲轻轻一跃便抵达太子府外的地面,玉歆玲一脸兴奋,又忍不住捂嘴轻轻打了个酒嗝儿,摇晃着身子就要往地上坐下,那女子赶忙扶住她,“你喝醉了,何不我带你到客栈休息?” “客栈?”玉歆玲摇头晃脑地,笑嘻嘻道,“我要住天香居的梅园嘿嘿嘿。” 那女子扶额,“那你可难为我了,我连归思楼的吃食都吃不太起,哪里还付的起天香居的客栈费啊?” “贵吗?” “贵啊……我来銮阳为的就是这几家,如今可不敢多费钱,不然就买不到悦容坊的首饰了。” “这样啊,”玉歆玲眼皮子开始打架,迷迷糊糊地从头上摸下来一把精致的小簪子放在那女子手中,拍了拍道,“呐,戴着,就不贵了。” “啊?什么意思?”那女子打量了一眼手中那把簪子,再看向玉歆玲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当即一个头两个大,只好认命地把她带回客栈去。 次日。 玉歆玲扶着涨疼的脑袋醒坐了起来,四顾有些陌生的房间,心中下意识地警惕起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传来,她手中不知何时藏握着一把匕首。 “咿呀——”一声,门被推开来。玉歆玲看过去,待看清来人后愣了一愣,“苏……苏姑娘?!” 苏墨璃一袭轻衫走来,手中还端着些早膳,听着玉歆玲的声音也一愣,看着玉歆玲问道,“你怎知我名字?” 玉歆玲也懵了,“我们,不是见过吗?” “我们见过?”苏墨璃仔细思索着,好一会,才迟疑地开口,“你是……昭阳公主?” “噗嗤——”玉歆玲笑了一声,“抱歉,歆玲失礼,我乃是昭然公主玉歆玲,上次没告知苏姑娘真名,实在是过错。” “你说你丑的惊天动地……” “嗯………” “你说你容颜长得吓人……” “是……是啊……” “你管你这叫吓人?那我算什么?” “呃……这个嘛……”玉歆玲托着下巴思索着,“只要你喜欢,你想算什么都行。” “你……” “别生气啦……” “传言昭然公主从不撒谎。” “都说了是传言,有些时候,谎话,是必然的。”玉歆玲笑得像偷了腥的狐狸。 “比如呢?”苏墨璃双手环胸地俯视着这个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的女孩。 “比如,在宫里,说太多真话是活不下去的。” 顿了顿,她又道,“况且,谎话分很多种,比如善意的,恶意的。这世上谁能真正做到从不撒谎呢?” 苏墨璃觉得玉歆玲甚是有毒,因为她短时间内竟不知该怎么反驳她的话,下意识地撸了撸头发,她突然问道,“啊对了,你昨晚送我那簪子是什么意思?” “我送你簪子?” “对啊,”苏墨璃自头上取下一只做工精致的簪子来,“昨夜你听说我嫌归思楼悦容坊贵,便把这簪子放我手中,还说戴着它就不贵了,这是何意?难不成……这簪子有什么魔力?” 玉歆玲这才知晓,点头道,“这簪子名唤衔烛,只我拥有,你既是觉得贵,又碰巧我昨个儿送了你这簪子,你便戴着它吧,到悦容坊,归思楼,博人馆,天香居这些个地方买个什么物什时,掌柜的会对你稍加照顾的。” “你……你是……” “苏姑娘果然是初到銮阳,歆玲到底是个官商,自然,是要开着些店面贩卖物什的。” “你你你……你竟然是……”苏墨璃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你才几岁啊?” “十四呀,”玉歆玲偏头对她笑道,“明年及笄就可以嫁人了哦!” “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苏墨璃将簪子戳会发上,又道,“你饿了吧,我给你端了些清粥来,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多谢。” “公主客气。” 饭后,玉歆玲飞速赶回皇宫去,昨夜里她醉酒胡闹,还翻墙离开,再不回去,怕是要急坏人了嘞。 苏墨璃有些好奇玉歆玲所送的簪子的威力,一路来到悦容坊,甫一进门,弦乐便看到了她发上的簪子,迎上来道,“姑娘想看些什么首饰?” “我……”苏墨璃犹豫了一下,问道,“银柳姬,丹心,玉苑,这三样可还在?” “哎哟,姑娘来晚了,”弦乐大呼可惜,“这丹心昨个儿才被人买走了,这……姑娘也知,悦容坊虽只是一家首饰店铺,但这些首饰却从来只制作一件,为的就是独一无二,如今这丹心,是真的寻不得了。” “只怪我来晚了,劳烦您先帮我将银柳姬和玉苑包起来吧。” “是,”弦乐复又问道,“姑娘可要看看其他的首饰?店中类似丹心的首饰还有些,样式也不差,姑娘不妨走一走看一看。” “多谢掌柜的,”苏墨璃转身正欲去看,却跌入了一个怀抱。 寅胥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闷声道,“墨墨,日后莫要再这样惹我担忧了,好吗?” 苏墨璃小小地笑了一下,“好啊,那你以后,要记得带上我,不带上我,我就继续这样,自己偷偷跑出来玩,不让你找到。” “好,都依你,只要你不要消失,我都听你的。” 苏墨璃噗嗤地笑了,轻轻推开他道,“好啦,陪我看看首饰吧,丹心被人买走了。” “你很喜欢那套首饰吗?” “是啊,”苏墨璃叹了口气“可惜了,我最喜欢的丹心已经被买走了。” “墨墨………”寅胥红着脸扳过她的身子,认真道,“那个,丹心,是被我买走了。我……我就知道你肯定最喜欢它。” 苏墨璃忍不住揉了揉寅胥的脸道,“阿寅,你真的太好了,不枉我如此追随你。” “只……只要你喜欢,纵是星辰,我也要给你摘下来。” (剩下不够的明天补,晚安) 第四十八章 追不回来的尴尬信件 再说玉歆玲。她昨夜醉酒潜逃,惹得众人寻她至后半夜,如今她通过阪卫得知他们几人的所在,硬着头皮匆匆赶过去认罪。 她鲜少如此毫不掩盖自己地走在大街上,只是昨夜里出来之前便丢了面具,如今脸上亦没有人皮面具遮挡,绝色的容颜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曝光出来,到底是因为世人皆知她容颜第一,此时纵是平日里喜好调戏良家女子的流氓儿也只敢远远看着她,却不敢表现出对她有半分的妄想,故而她纵是有第一容颜,却从来是鲜少有人敢惹得的…… 一夜未归,只怕他们几人不会放过她吧。 果不其然,甫一进入天香居三楼的雅间,内里几个顶着青黑眼圈的眼睛便齐刷刷地朝她瞪过来。 玉歆玲硬着头皮梗着脖颈挨个打着招呼,边上的四美人叹了口气,齐浩远首先开口,“早就说过,不该让昭然碰着酒这一物,她是如痴如醉潇洒自在了,可苦了我们这一晚哟。” 应柳也颇为无奈地看着玉歆玲,“还苦了西隽五殿一夜无眠,人家分明是客。” 玉歆玲也不敢动,亦不敢走过去坐下,就一直靠着门可怜巴巴地听着他们数落,眼眸里满是委屈。温蕲烨首先站起身来,走过去拉她过来入座,道,“没事,玲儿别太自责,我是自愿留下来寻你的。” 玉歆玲又眨巴着水汪汪的眼可怜巴巴地看向其他人,江光曦忍不住扶额,就连一向护她的昭阳此时不仅别开脸不看她,还一手捂住阮荻儿的眼叮嘱道“别看她,一看就容易纵容她。” 温蕲烨看她一脸受伤的神情,好笑地揉了揉她头顶的发,安慰道,“无妨,我在呢!” 玉歆玲偏过头来托腮看他,轻笑道,“他们最初,也像你这样安慰我呢,”随即脸色一边,委屈道,“可如今,如今他们……都不愿意理我了嘤嘤嘤……” 她一边说一边假哭着,惹得众人好气又好笑,着实是对她无奈妥协了。 温蕲烨只一直安静地笑看着她胡闹,竟无端有了岁月静好的感觉,直到玉歆玲偷偷把手伸向了酒盏,温蕲烨可以说几乎是下意识地快速地伸手摁住玉歆玲的手,察觉到她又惊又窘迫的目光,他笑道,“这段时日里你无论如何可都不许再碰酒了。” 玉歆玲讪讪地就要收回手,却发现温蕲烨抓着她的手握在手心中小小地揉捏把玩着,她瞪了他一眼,收回手哼唧了一声。 温蕲烨对玉歆玲的追求向来是热情的,再加上这次多了个牵制寅胥的苏墨璃,温蕲烨就更加自由起来了,恨不得在銮阳的时候天天粘在玉歆玲身边,江光曦几人对他的防备心倒也渐渐放下了,并开始……觉得温蕲烨在追求一颗铁树甚是可怜,明里暗里的,也就开始偶尔帮他在玉歆玲面前说了些好话。 温蕲烨受了他们的好处,自然也少不了要请他们吃个饭,这一来二去的,几人倒是熟络了起来。 但这样的友情并没法让他们一起玩闹多久,才不过几天,温蕲烨便再度带着他的人马浩浩荡荡的回西隽去了。 为了不让玉歆玲挂念他的安危(其实他是怕玉歆玲忘了他),他特地在中途写了封信,差人送回銮阳去,只可惜路上出了岔子,送信的那人在路中无端暴毙,那封信也就没传到玉歆玲手中了。 一连半月没有收到温蕲烨的音信,玉歆玲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她早已习惯温蕲烨那三天两头一封信的“骚扰”,如今一时没了音信,她反而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想着写个书信问他一番,又怕他多想,可是不问吧,又忍不住猜测他此时究竟如何。 好一会,她终究是坐到书案前,执起笔来就要写,写什么呢?开头如何?结尾如何?太草率是否无礼?太详细会不会显得不矜持?她究竟是怎么了? 烦躁不安地丢开笔去,又忍不住捡了回来,写了几字的宣纸被无情地丢弃,眨眼便丢满了一书娄。 好半天,她终于确定了信中内容,“西隽五殿安好,多日未闻音信,玉氏歆玲冒昧问一句平安,多有打扰,还多见谅。昭然留笔。” 装好信封盖上蜡封,她差了个送信的奴仆为她送去,便回屋歇着看书去了。 然,半个时辰后。 有奴仆赶来送与她一封信件,上面赫然是温蕲烨的笔迹,玉歆玲当即红了脸,唤应雨赶去瞧瞧前头那送信的奴仆可出宫没,若还未出宫,须把那信追回来才行。 应雨好笑地领命而去,玉歆玲目送着她快速离去的身影,好一会,才拆开那封盼望已久的信件来,信的内容的依旧是那几个点,比如温蕲烨离开銮阳后如何如何想念有玉歆玲的日子,路途中遇到了什么趣事,寅胥和苏墨璃秀恩爱如何伤害到孤身一人的他…… 玉歆玲笑着将信折叠好收起来,又开始盼着应雨将那封信追回来。 约莫一盏茶功夫,远远看到应雨风风火火地过来,玉歆玲迎上去问道,“如何,可追回来了?” 应雨忍不住勾搭着她的肩膀,道,“主子,你这回可踩大运气了,那送信奴仆说,途中遇着一武功极好的男子,听说是你要急送的信件,当即要求帮你送信,可不,这会人家都出皇城了。” 玉歆玲从未如此感受到人生的绝望,她只盼温蕲烨千万不要收到那封信,她着实觉得丢人现眼。 昭阳这几日像是想开了什么,也不再找江光曦刷存在,整天在皇宫里到处跑搜寻了着,好几次玉歆玲在御花园中看着昭阳一会搜树一会扒草地寻找,问道,“昭阳,你在找什么呀?” “啊?玲儿来啦,”昭阳似乎对她的出现感到很意外,“也没什么,近来昭阳宫进了贼人,我闲着也是闲着,定要将他逮出来。” “谁家贼人偷了东西躲树上草丛里跟躲猫猫似的?” “你说的有理,我要彻查整个皇宫里的宫人,一个都不放过。” “他偷你什么了?” “那个……”昭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自个儿写的武林秘籍……” “嗯?谁这么瞎?” “玉歆玲!” “咳咳,我是说,谁这么有眼光,竟然偷昭阳独创的武林秘籍。”顿了顿,玉歆玲又问,“里边写的什么啊?” “写……写的……江湖求生手段。” “……” —————— 送信人的速度快得可怕,玉歆玲信才寄出去三天不足四天,温蕲烨便在第四天傍晚来了。玉歆玲不得不承认,在再次看到温蕲烨的那一刻,她是兴奋的。 但,在察觉到温蕲烨并非常人时,她看他的目光便多了许多探究,她直觉温蕲烨与她一样是继承了家族术法的人,只是,她继承的,是天界的仙术,那温蕲烨继承的,是否也是仙术? “玲儿,怎样?看到我好好的是不是很开心?”温蕲烨一眼看出她眼中的欣喜,开心得好似个孩童蹦哒着凑到玉歆玲跟前去。 “你,站住,”玉歆玲伸手抵住他不让他挨得太近,“说,你怎么来了?” “我看了你的信,猜想你肯定是想我了,便赶紧来了。”温蕲烨侧过身站到玉歆玲身边,伸手抱着她的一条胳膊,双眼发光地看着她,“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写信给我,玲儿,你是不是,对我还是有点点喜欢的?” 玉歆玲哼了一声,别开脸去,道,“我只是确保来我銮阳参与太子婚宴的他国使者是否安全回国罢了,你想太多了。” 温蕲烨却更加觉得她口是心非的模样可爱极了,抱着她的胳膊可劲地蹭,怎样都不肯撒手,还反驳她道,“休要抵赖,那怎么不见你给其他使者写信件问候啊?” 玉歆玲横眼一瞪,“你再说一遍?” 温蕲烨可乐坏了,“不说不说,昭然公主是担心在下这个使者才勉为其难写信询问的,在下要知足才能常乐。” “哼,”玉歆玲别开头去,甩了甩胳膊上的温蕲烨,“撒手,大笨个子重死了。” 温蕲烨闻言,不再压着她胳膊,但那双手依旧紧紧地抓着她不放,像是怕她一转身就不见了一般。 玉歆玲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郁闷起来,因为站直身子的温蕲烨比她高太多了,高多少呢?玉歆玲得垫着脚才勉强到他胸口处。 这可就奇了怪了,方才温蕲烨,是怎样的姿势抱着她胳膊的?躬着身屈着腿?不会累么?这扭曲的姿势想着都累人。 见玉歆玲用不可思议地目光打量着自己,温蕲烨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对着她探究的目光笑,好一会,他弯下身来,像是承诺什么一般,郑重地在她额上印上一吻。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叫玉歆玲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煞红了小脸推开了仍旧一脸深情的温蕲烨。 第四十九章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温蕲烨好笑地看她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小模样,忍不住又凑近了几分,笑道,“玲儿害羞啦。” 玉歆玲别扭地走到一边去,一手推开他凑近的脸,嫌弃道,“离我远点。” 温蕲烨一脸受伤,扯着玉歆玲的衣襟不放,像极了被流放的哈巴狗,若是再给他一条尾巴,怕是摇都要给他摇断了,只见他撇着嘴可怜兮兮道,“玲儿,你为何屡屡拒我于千里之外?” “如今我只推开你一胳膊的距离,你话别那么多行不?”玉歆玲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往书房去。 温蕲烨知她爱书,这一去怕是要好长一会见不得她,当即拦住她,急道,“玲儿玲儿,你别走嘛,我难得来一趟,你好歹留我个意思。” “那可不行,照你这顺杆子往上爬的速度,我可说不好到时还赶不赶得走你,”玉歆玲双手环胸,眼眸中夹带着莫名的情绪,“倒不如现在便赶了你,省得麻烦。” “我怎么就是麻烦呢?”温蕲烨讨好地给她捏了捏胳膊,“玲儿对我究竟有什么意见,说出来,我们摊开说明白了不就不会这样了嘛?” 玉歆玲歪头打量着他,轻笑道,“不如五殿下先说说,为何一直纠缠着我不放?是因为……”满足这所谓娶到第一美人的虚荣么?然,这句话玉歆玲终究没有说出口来,她看着温蕲烨,她在等,等他的答案。 温蕲烨也收起了嬉皮笑脸,一脸正经地看着玉歆玲,问道,“玲儿,你相信前世今生么?” “父亲说,我这一族,没有资格谈论前生,也没有本事承诺来世,因为我族……”玉歆玲有些纠结要不要说给温蕲烨听,但想着既然已经说到这了,她终是开了口,“我族不论哪个族人,都只能存活一世,纵是我信,又与我有何干?” “不,玲儿,”温蕲烨双手搭着她瘦弱的肩膀,严肃道,“你有前世,你跟他们不同,你有一个世人都仰慕不已的前世。” “哦?五殿下甚是了解的模样,不若讲讲,玲儿洗耳恭听。” “你素来聪慧,想也知我与你一般,皆非凡夫俗子,这一世你虽投胎天母腹中,生成天帝幺女,但你前世,是我的妻啊。”温蕲烨掰正她的肩膀半逼迫着她看自己。 玉歆玲挑了挑眉,语气不咸不淡,“证据?” “我……我已觉醒了一半前世的血脉,”温蕲烨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再加上我未见你之前的两年里,我夜夜梦得前世与你相知相守的日子,玲儿,我们是命中注定好的一对,真的。” “梦得与我相知相守?”玉歆玲怀疑地看着温蕲烨,说实话,温蕲烨开始做这种梦的时间与她差不多,皆是未见对方前的两年里,只是……为什么她的是噩梦?听温蕲烨的声音,看他一脸幸福的表情,玉歆玲不得不承认,她很想把他赶出去。 “对啊,前世我们之间的一点一滴,我血脉觉醒记起了一部分,其余的皆是之前梦境所知,”温蕲烨双眸发光地看着玉歆玲,“玲儿,你若不信,我可以讲一些给你听。” “行啊,你继续,”玉歆玲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一口气,表示自己还顽强地支撑着。 “我还记得,那时是在一片乌木林里,有一间茅草和竹子盖成的小房子,最初到那里的时候,你还提醒我不要碰到那些乌木,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那里的,你回答我说,你也不清楚待了多久了,但你说我是你见着的第一个在乌木林里活这么久的,”温蕲烨突然停下来,看着玉歆玲眨巴着眼睛,“怎样,听着有没有想起什么?” 玉歆玲不答,心下却暗暗惊讶温蕲烨所说的竟与她近来的梦境内容一般,只是她心中对乌木一直有些警惕,甚至是防御,像是与生俱来般的心理让她有些不适,温蕲烨见她愣愣的,忍不住在她眼前摆了摆手,她抬眸,像是刚醒过神来一般看着温蕲烨,笑道,“似乎有点印象,你继续说,我再想想。” 温蕲烨的眼眸明显亮了亮,“有印象吗?那我再多讲讲,你仔细想想。” 玉歆玲看着他兴奋的神情,一时有些恍惚,只点了点头,示意温蕲烨继续。 温蕲烨得了指令,更加兴奋地讲了起来,“那时你还跟我说,乌木林中万物陨,后来我找不着离开的出口,就留下来陪你一起生活,你每次回来都口渴,所以我每次在做饭之前,都会给你晾一杯水,待你回来时刚好喝上。” 他似乎对自己的作为感到很骄傲,神气的模样叫人忍俊不禁,玉歆玲却笑不起来,她记得这个梦,只是没有温蕲烨的温馨,她只记得,她很渴,一路快步回到竹屋去,她潜意识觉得,那里有人晾了水,只是忘了是谁晾的水,也忘了是为谁而晾,她只知道,她可以喝……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她甫一进门,那背对着她切菜的男子便笑道“这么急匆匆地回来是渴坏了吧,水温刚好,快些喝点”,她端着水杯正要喝下,那人转过身来,确实没有五官,面部凹陷血肉模糊的模样…… “玲儿?”温蕲烨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拿出帕子给她拭去额间细密的汗珠,“你怎么了?要是不愿想起,我们就不说了,照着今生想如何便如何,可好?” 玉歆玲心下还惴惴不安,她看着温蕲烨,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好一会,她松了一口气道,“还好,你的脸还在。” 温蕲烨:“……” 这是什么意思?新学来骂他温蕲烨的? 正想着怎么安抚玉歆玲,却发现她突然目光凌冽地看着他,温蕲烨心下一疙瘩,完了,他是不是又惹着这小祖宗了? 果然,玉歆玲开口了,“你这些年来,做的都是什么梦?” 温蕲烨下意识噎了噎口水,“跟……跟你我……前世有关的……梦。” “梦境可美?”玉歆玲丝毫没有掩藏自己的情绪,看着温蕲烨的目光竟像极了大理寺卿审理重犯时那吃人般严肃的眼神。 “……美啊……”温蕲烨不明所以,有些无措地看着玉歆玲。 “是吗?没有做噩梦吧?”玉歆玲的态度突然转变,似乎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温蕲烨看着她眼里的担忧,顿时底气十足,“没有,玲儿放心,这两年来皆是有关你我的美梦。” “你看,那院子里的梧桐,还卡着今日从其他宫飞来的风筝。” 温蕲烨当即会意,“玲儿稍等,我这就去为你取来。” 说罢轻功一起便飞向那梧桐高处挂着风筝的树叉,身后,玉歆玲毫不留情地关上并锁紧门窗。 温蕲烨:“……”他这算是被赶出来了吗? 小心翼翼地取下风筝,温蕲烨看着禁闭的大门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完犊子,媳妇还是不理他。 “玲儿,你怎么了?”温蕲烨不死心,他觉得他今晚的操作没问题。 屋里没有回答,温蕲烨向来耳力惊人,虽不敢贴着门墙正大光明地偷听,但竖着耳朵认真听还是有的,然……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能感觉到玉歆玲就在屋中,却如何也寻不到她的动静,这不免让他有些着急起来。 几番敲门无果,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你当真以为锁了门就能拒了我么?”说罢,他一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他站在玉歆玲的房间里,看着原本靠着床柱子坐在床沿的玉歆玲正安静地上下打量他,好一会,玉歆玲别开脸去,闷声道,“走开,我不想看到你。” “怎么了?”温蕲烨还有些发懵,至今想不明白为何突然间玉歆玲就生气不理他了。 “你走吧。” “你生气了。” “所以你走吧。” “玲儿,我不明白,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你说出来,我可以改。” 玉歆玲委屈巴巴地,额头抵着床柱子,声音有些婴宁,“我做了两年多的噩梦。” “啊?”温蕲烨愣了一下,随即爆笑出声,他还以为玉歆玲是怎的了,原来是因为截然不同的两个梦境,她酸了。 温蕲烨笑了好一会,见玉歆玲还是恹恹的,心下不忍,坐在她身侧哄道,“玲儿不是会武功么,我既已觉醒了些许血脉,身子是能抗住凡界兵刃伤害的,玲儿拿刀来砍我,就当是撒撒气好了。” “……”玉歆玲用看白痴一般的目光看他,“你不要命么?你以为我打你拿的会是普通兵刃?” 温蕲烨顿时又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玲儿,你不可以谋杀亲夫啊~~~会守寡的……” “我想看雪了。” 心情不好时,玉歆玲最想看的便是雪,只是如今正值夏初,哪里来的雪? 温蕲烨想了想,如今有雪的地方,怕就只有边境那几座高得让人脊背发凉的高山才有了,只是…… 罢了,她若喜欢,便依了她吧,左右也不过是瞬息的事。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如今还有雪,我带你去可好?” “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