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郞应知情,妾当识意》 第一章 青楼春色 第一章青楼春色 天授元年,江南三月,杭州城樱花飘落,淡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让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朦胧的浪漫之中。湖畔孩子们甜甜的笑着,追逐着身边飘过的樱花瓣,有的孩子伸手一抓,结果力气太大,自己小小的掌力就已经足以樱花瓣推得更远,然后就只能失落地噘起嘴巴,再不服气地用力再抓上几回,有的孩子一把就抓住花瓣,捧在掌心里跑到母亲面前,与母亲分享自己拿到花瓣的快乐。樱花飘飘荡荡落在商贩的货品上,商贩也一点儿不抱怨,反倒觉得樱花将自己的货品点缀得更精美了,连叫卖声都显得特别精神,就连那卖包子馒头的也不觉得这樱花会弄脏了他洁白的货品,反觉得这白白的一团中间多几点粉红会让包子馒头更好卖一些。孩子和商人尚且要在这花海中附庸风雅一番,又怎么少得了文人墨客呢。那些有点墨水儿的公子,自然是聚在酒楼二层饮酒赏花,那些苦读的呢,则聚在河畔吟诗作对。 人们都沉浸在自己浪漫的娱乐和幻想里,而这时,路上正驶来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这马车由四匹马牵引着,车篷前的坐板上坐着一个负责驭马的马夫,他旁边放着上马车的踏脚凳。马夫后面洁白的轻幔纱帐车身由四根镀金的柱子支撑,四周是一圈镀金的围栏,马车车顶的四根柱子也是镀金的,路人们可以隐隐约约看见里面坐着两个姑娘,一个穿着如樱花般的浅粉色纱裙,用面纱遮了面端坐在主位,另一个穿着一身青色衣裙坐在一旁。 坐在主位上的姑娘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掀开幔帐,静静地看着大街上活跃的一切,不经意间,一片樱花花瓣像看透了她心思一样,飘飘然落在她掀幔帐的手上。这粉衣姑娘小心翼翼的将花瓣放在自己掌心,以一种同病相怜的神情看着它,似有若无的轻叹一口气。一旁的青衣姑娘察觉了便问道: “小姐,这是怎么了?” 粉衣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手里的花瓣,又黯然答道: “‘身若浮萍,漂到何处便以何处为家。’它落在我手里,可以感觉到我手里的温暖,若它落在这街上,便只能任人踩踏,任车碾压。你说,我是落在了温暖的手里,还是落在了大街上?” 这青衣女子呆呆看着自己的小姐,不知道小姐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会儿答道: “丫头绝不会让小姐掉在大街上的,就算小姐要掉下去,丫头也会立刻躺在小姐身下,接住小姐的。妈妈说,我的职责就是让小姐毫发无损。” 这青衣女子无名无姓,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只知道自己从一个人手里到了另一个人手里,最后到现在的雇主手里,雇主嫌她不好看,只让她做个小丫鬟,也不给她名字,只叫她“丫头”。丫头是个没心没肺的姑娘,自从两年前跟了自己的小姐,能吃饱穿暖了,她就觉得无比开心,心中也只有一个期盼,那就是能吃饱。 粉衣女子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极其认真的眼神便乐了,什么也没有说,淡淡一笑,眼中却满是怅然。 主仆二人各有所思时,马车外一阵有力的春风吹来,掀开了马车的幔帐,马车外看热闹的人中,有人看见了这女子,面纱虽遮住了她的脸,却遮不住她眉眼间摄人心魂的神色,尤其那双满是怅然的含泪眼眸,更是勾住了离她近处,看得真切的路人。不知是谁惊叹了一声她的盛世容颜,四周的人都看了过来,路上惊叹的行人越来越多,那阁楼上赏花的公子们听见了路上的喧嚷,都朝着喧闹处看过来。只是风已停,马车上的幔帐也缓缓回到自己的位置,这些闻声而来的公子们没能看见自己想看的容颜,只留下了心里的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只这一瞥,竟然就让人开始议论着姑娘究竟是谁家千金,更有满怀好奇的公子跟在马车后面,要看看这姑娘进了哪个府门。 马车沿着西湖走了大半圈儿,在一个巷子口转了进去。在一个红色的大门前,马车停下了,悄悄跟在后面的公子们看见一个青衣女子先走下来,显然,这不是他们期待的对象。那青衣女子跳下马车,将马车凳放在地上,然后里面那个粉衣女子才缓缓起身,隔着幔帐人们都能看出这粉衣女子动作的优雅。粉衣女子掀开幔帐走出来,将一只手递给青衣女子,在青衣女子的搀扶下,儒雅地下了马车,动作连贯而无做作,体态轻盈而端庄。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名门闺秀才有的举止,于是,这些悄悄跟在后面的公子看着这姑娘进了院子,又揉揉自己的眼睛仔细再确认一遍,直到他们惊讶的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他们确认这是春满阁的后门。 “这如仙子般的女子竟是出身青楼?”一位公子禁不住疑惑。 这些跟来的公子没有一个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于是,好奇的他们相约来到春满阁的前门,想要看个究竟—— 这春满阁是江南一带最大的青楼,里面各色女子都有,来这消遣的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普通平民。春满阁的老板娘并非等闲之辈,据说她有强大的背景,能将这儿经营这么久也是因为她的这些说也说不清的关系。她的春满阁从大门进去有三个门,一个门只进达官贵人和有钱商人,一个门只进文人才子,一个门只进普通平民。自然这三个门后面的姑娘也会有所不同。这第一个门里的姑娘们能说会道,商人在这里为了娱乐也得留下不少银子;第二个门里的姑娘附庸风雅,诗词歌赋张口便来,能与客人吟诗作对,弹琴歌唱;第三个门里的姑娘们则陪酒作乐,这里的姑娘自然也没什么文墨和口才,只需要陪好客人便可以得到一些固定的报酬。别看春满阁分三个门,这看门的两个小厮可是火眼金睛,从来没有将客人引错门过。毕竟他们有一个精明的老板——九妈妈。 满春阁正门口有一面专门空出来挂牌子的墙,墙上有三个门里面头牌姑娘的名字。第一个门里的头牌姑娘是黄色牌子刻名字,第二个门里面的头牌姑娘是红色牌子刻名字,第三个门里面的头牌姑娘是木牌刻名字。 那几个想要弄清楚粉衣姑娘身份的公子盯着黄色牌子看了好几遍,甚至讨论了一下他们听说的见到过的这些黄色牌子的姑娘,最后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这黄色牌子上有名字的姑娘都不是他们见到的这个姑娘,因为气质不符,眼神不符,身段不符,举止不符——其实,还是因为他们不敢相信这粉衣女子出身青楼。他们最后甚至还很不服气地去看了红牌和木牌的头牌名,也最终没个结论。 满春阁后院里,粉衣女子穿过长廊,在小厮的引导下来到一处小院,粉衣女子抬眼仔细打量了院子周围的景致,这是她想要的宁静居所,周围有很多亭台楼阁,可是她看得见灯光,听不见喧嚣,她即将入住的这处小院从一个拱门进去,拱门上挂着两个字——听雨。这是九妈妈找她要院名时她随手写的。可是现在看来,这雨就快要下在她心里了。即将到来的生活她不想要,却又不得不面对。粉衣女子看着拱门愣了一下,还是随着引路的小厮进了拱门。拱门里就是一个简单的小院子,左边是小花园,右边是一个圆形的石桌和石凳,石桌石凳旁还配了一个竹藤秋千。 粉衣女子又在小厮的引导下进了正前方的屋子,这里是她的会客厅,会客厅右侧是一张书桌和一个书架,书桌上整齐的摆放了一些她会用到的文房四宝,书架上放满了她平时会看的经史子集;会客厅左侧用厚厚的红色幔帐挡住,粉衣女子拉开幔帐,看见里面放了一张木制雕花的床榻,配上了一个梳妆台在床旁边,梳妆台上已经摆放好她习惯用的胭脂粉黛。一切都准备得那么完整,她知道,今天一来这里,九妈妈就再也不打算让她再回到那个她生活了十五年的院子了,从今儿起,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正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听见丫头恭恭敬敬的问候道: “九妈妈!” 粉衣女子闻声静静转身过去,恭敬地也问候了一句: “九妈妈!” “宁儿,从今儿起,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不管我曾经把你放在哪里养着,你都应该明白,终归你是要回到这里的,你也只能属于这里。” 她全名叫“丁宁”,从三岁开始就被九妈妈买来养在自己身边。当然,九妈妈养的小孩儿不只她一个,九妈妈在人贩子手里看见出落漂亮的小女孩儿都会买来养着,养在她自己买的另一个宅子里,养大了就去春满阁伺候客人。当初九妈妈在人贩子手里看中了丁宁那会说话的眼神和眉眼间的可人劲儿,她将丁宁买来,并且给她取名。 虽说是孩子,但也不能白吃白喝,九妈妈一边叫丁宁做一些简单的事情,一边等她长大。丁宁五岁那年,在擦地板的时候一边擦地板一边吟前一天老先生教另一个姑娘的诗,吟得还颇具味道,正巧被九妈妈听到了,九妈妈顺势又考了考她还听会了什么,这一考才发现,这孩子竟然能记住先生讲的大部分诗歌,简单的诗歌还能说出自己的理解。九妈妈一边听着,一边乐得像捡了个宝似的。 从那以后,丁宁不用再像一个小丫头似的干活儿,她开始有了自己的房间,有专门的先生来教她吟诗作对,有专门的先生教她弹琴吟唱,还有专门的妈妈教她礼仪。直到丁宁十二岁那年,九妈妈才将丁宁带到春满阁,让丁宁在春满阁顶层走廊看了两个时辰,丁宁才明白一直照顾她的老妈子是做什么的。丁宁被吓得好几日不吃不喝,她听比自己大的姐姐们说过会被九妈妈带到青楼伺候男人的事情,可是她没想到自己真的看到这一幕会觉得如此恶心。这里的情爱不是她读到的《诗经》,这里的行为模式不是她理解的情义和男女有别。 后来九妈妈又和丁宁谈了几次话,让她慢慢重新开始接受现实和梦幻,高雅与世俗。紧接着,九妈妈每个月都会命人带丁宁去春满阁呆上两个时辰,了解那三道门背后的世界,这一个月又一个月,一眨眼,丁宁十五岁了,九妈妈也不想再让她藏着了。 在九妈妈手下呆久了,丁宁当然知道,今天她来到春满阁的任务。九妈妈这是准备要她接客了。丁宁哪想要接客,她不可能将自己的身体给任何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无论她表面上多么配合九妈妈,她都坚持心中所确定,那是书卷里告诉她的——“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书卷告诉她,得一心人,要“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卓文君《白头吟》中的“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更是她期盼得到的,也是她想要为自己坚守的。在这风尘之所,她知道自己是得不到一心人了,更别说守住自己干净的身子,她想要在这混沌腌臜之地给自己留下最后一寸净土,所以,丁宁必定要和九妈妈谈妥。 丁宁想要和九妈妈谈谈,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一定不能第一个开口,这样九妈妈就会觉得她是慌了,以九妈妈的性子,会给她开出更多条件,所以她在等,等九妈妈开口。 丁宁不漏声色的笑着感谢九妈妈道: “九妈妈费心了,房间里放了我日常习惯用的东西,有的书还是从老宅为宁儿搬来的。” 九妈妈见丁宁一幅顺其自然的姿态,眼睛一转便接话道: “宁儿三岁便在我身边了,我当宁儿是自己闺女,自然不想你换个地方不适应啦。希望宁儿住得习惯就好。” “我瞧着连被褥都是老宅拿来的,想来,妈妈是知道我不喜欢用新被褥的。”丁宁的语气里满是温暖的谢意。 “我还记得宁儿五岁那年从下人房搬进小姐房,盖了新买来的被子睡不着,悄悄跑回下人房睡觉,让院子里人一阵儿好找呢!”九妈妈说着,满眼笑意。 九妈妈见丁宁也一直保持着一阵儿满意的,接受的笑容,自己感觉自己多年来的教育安排是成功的,她决定开始和丁宁谈谈接客的事情。 第二章 未雨绸缪 九妈妈笑嘻嘻地看着丁宁,言语间却无不暗示着自己的目的,她开口道: “宁儿到这里一转眼这么些年了,说实话,妈妈要你接客,妈妈还真是难以开口,哎……我的闺女啊……。” 九妈妈好一阵感叹,看上去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旁人若见到她这般模样都觉得是这九妈妈的亲生女儿要进青楼了。 丁宁知道九妈妈最擅长用感情来诱导这园子里的姑娘们,于是顺势接话道: “妈妈说哪里的话,凡为人子女,哪有不为父母分忧的。妈妈养我,培育我,我才有如今的模样,教书先生每每赞美我时,我看见妈妈脸上的笑意,就十分开心,那是我能做的。如今妈妈有了实实在在需要宁儿出力的地方,宁儿怎会拒绝呢!” “那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接客啦?”九妈妈听见丁宁的回答,眼神里闪过一道光,恍若是看见了金山银山摆在自己面前,任自己索取一般。但是这道光很快就被九妈妈收敛起来,眼神里只见到了那恍若真诚的怜惜。 丁宁捕捉到了九妈妈转瞬即逝的眼神,也看见了她看似真诚的怜惜,丁宁很佩服九妈妈的能耐,她很想知道九妈妈这虚伪的面具下究竟是何种模样,她很想笑,不过还是隐忍了,有礼有节的回答九妈妈: “宁儿自然愿意做妈妈安排的事情。” 丁宁的回答让九妈妈再次感觉到了自己教育的成功。这十多年的等待没白等,她当时可是只花了五两银子就把这丫头买到手的。虽然栽培丁宁花了不少钱,可看着丁宁出落得大家闺秀的模样,又精通琴棋书画……九妈妈看着,想着,眼前的丁宁在她看来早就变成了一座小小的金山,让她欣喜万分,她忍不住道: “宁儿既然这么说,那妈妈准备准备,后日妈妈便将你的牌子挂上去如何?” 九妈妈爱财丁宁是了解的,丁宁抓住了九妈妈已经财迷心窍的劲儿,她略带娇俏地问九妈妈: “妈妈培养了我十五年,难道就挂个牌子让我直接接客了?您对我的投入可是要比姐姐们都多呢!宁儿可不想亏待了妈妈的付出。” 丁宁的话让九妈妈纳闷了,从来接客不都是这样吗?更何况这宁儿还是黄牌和红牌都可以挂上的姑娘。九妈妈不知道丁宁骨子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便追问道: “宁儿是何意?有何想法?” 只要九妈妈愿意问,那就是鱼儿上钩了。丁宁心想,自己离目标又进了一步,能不能让自己尽量守住自己的清白,就看接下来的谈话了。丁宁虽然心里早已有了盘算,但还是不得不步步小心,她露出一副为九妈妈着想的神情,连语气也充满了关怀地说道: “妈妈为了培养宁儿不光耗费人力物力,还耗费许多心神,宁儿心里十分感激。宁儿一早就巴望着可以将自己所学换做金银钱财来回报妈妈,但就这么接客,未免让妈妈损失太大了。” 丁宁说到此顿了顿,观察了一下九妈妈的神情,见九妈妈由听下去的欲望,她又接着说道: “宁儿不说妈妈也一定知道这城里的‘翠红院’吧,只靠着一个姑娘就能撑起一整家青楼。” “宁儿的意思是……”九妈妈若有所思。 见到九妈妈做思考状,丁宁知道自己又成功了一步,于是她又进一步慢慢说道: “宁儿虽不出院子,但也听院子里的老妈子说过‘翠红院’里的姑娘相貌平平,可不久前来了一个叫‘雪儿’的姑娘,貌美无双,她刚开始不接客,只与客人饮酒作诗,反而是许多仰慕者因得不到而数次前往。这‘翠红院’就这样慢慢起死回生了。” “可那也不长久,如今这些公子哥儿欣赏腻了,不也渐渐不去了,那雪儿现在不也照样接客吗?” 九妈妈的反驳让丁宁心里有些慌张,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言语必须要有说服力,不然这老妈子定不会顺了她的意。 “妈妈别急呀,宁儿话还没有说完呢。” 话音一落,丁宁作胸有成竹状,看着九妈妈,她见到九妈妈似乎想要听下去,于是,立刻抓住机会,她强忍着心中的不安,沉着地说: “妈妈,我在想,咱们每个月都有一回才艺表演,到时候各门内的花魁都会展示自己的才艺,不如,妈妈安排我在那时候出场。我依旧蒙着我的面纱,我相信我的舞姿加上我蒙着的面纱,一定能引起很多公子的好奇和注意,关注的人多了,口耳相传,那些出得起价的公子自然会闻风而来。今天我来的路上小做试探便已经引得一群公子追随我的马车至此。您若不信,您大可问问门口为客人引路的小厮,门前一定有人在找我的牌子呢!” 丁宁沉着的话语间透着一股自信的轻笑。这姿态让九妈妈心里也开始有了盘算。丁宁见九妈妈那滋溜溜转的眼神,知道自己又离目标近了一步,她接着说: “九妈妈大可在那之后挂上我的牌子,我像雪儿姑娘那样只谈风雅。另外还有一点,我要与雪儿不同。” “哪一点?”九妈妈问得有些急切,也有些提防丁宁的意思。 丁宁倒是不紧不慢,笑笑说: “我如今无论从何处说都是比别人更有价值的,妈妈要想赚大笔的钱财,这些踏进我屋的人自然得是出得起价格的人,至于价格多少由妈妈定。我希望妈妈成全我的只有一条,我的客人我要自己挑,我挑中的方可进我这房间。若人人皆可入我这门,我自然慢慢没了价格。‘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相信这个道理妈妈一定比宁儿更明白。” 九妈妈一听,丁宁并没有不接客的意思,就很是开心。在九妈妈看来,丁宁这一番言论不过是小女孩儿想要让自己的第一次弄得特别一点,更何况丁宁这么有姿色,肯定会觉得一下子就挂了牌子接客很亏待自己。九妈妈觉得她可以理解的丁宁的想法,更何况先造势再挂牌确实可以带来不小的收益。既成全了丁宁,又能赚到大笔钱财,她九妈妈又何乐而不为呢? 丁宁见着九妈妈半天不回答自己,而且九妈妈的眼珠子还一副滋溜溜的盘算样子,她有些担心,但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从九妈妈嘴里说出的,自己想要的答案: “好,宁儿自己选。” 听到九妈妈的话,丁宁算是吃了定心丸,可是这烟花之地的妈妈们说的话,又有几个会严格遵守的呢,所以丁宁又补充道: “妈妈,宁儿可否与妈妈以字据为证,并非宁儿不相信妈妈,只是宁儿还有一句肺腑之言,宁儿想求妈妈成全宁儿的小小心愿,宁儿如今正当青春,宁儿想要在人老珠黄前让更多人记住自己,宁儿想要让更多人记得宁儿虽身在青楼,但也是个精通琴棋书画,通晓古今博文的女子。哪怕今后宁儿客死街头,也会有人记得,这个孤苦的女人也曾精彩地活过。” 丁宁这话一半是自己内心的想法,另一半则是为了打动九妈妈,让九妈妈愿意为她立下字据。九妈妈也是个风月场所的过来人,她当然知道这青楼里的姑娘们最怕的就是自己人老珠黄客死异乡。 九妈妈见到丁宁说得这么声泪俱下,言辞诚恳,又见着她双眼中透出的可怜的期盼之意,这毕竟是她养了十五年的孩子,再加上,丁宁调客人的胃口,客人会出更多的钱来买丁宁,这赚钱的事儿她怎么会不做呢。可是奸猾的她也知道,不可以不限制的这样让丁宁一直挑下去,所以她假意地关心着,却给了丁宁一个时间: “妈妈我自然了解女儿的心思,我答应给你五年的时间怎么样,你这样一直挑下去,总会有比你更好的姑娘出现的,到时候你也只能认命了。” 丁宁哪怕得到一年的时间心里也是开心的,她相信,她一定能挑到一个可以将她带走的人,为奴为俾都可以,只要能离开这里。于是丁宁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九妈妈的条件: “女儿谢过妈妈成全。” 说完,两人就立了字据,两人商定,若九妈妈违反约定,丁宁年老后可以回到老宅的下人房里居住。这约定对九妈妈来说算不得什么,她立刻就签了字。九妈妈还要招呼前院的客人,立完字据,她安排丁宁自己准备这个月的展示舞蹈之后,便匆匆朝前院赶去。 见到九妈妈走远,丁宁松了一大口气,一下子瘫软坐在椅子上。虽然只有五年,但至少给了她一个喘息的机会,她一定在这五年里仔细挑选自己的每一个客人,然后找到机会离开这里。 可是,未来又有谁能一定料到呢?这几年,虽然她只是每个月来春满阁呆两个时辰,可是这两个时辰看到的,听到的信息,有时候大得让她要消化上好几天。对未来她有期待,却不敢报希望,走好眼前的一步,已经是她所竭尽全力的了。 丫头看着自家小姐这副两眼无神的模样,有些纳闷: “妈妈这么关心小姐,怎么妈妈一走小姐却像是丢了魂儿似的?看上去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小姐不是该开心才是?” 丁宁看着丫头憨傻的样子,浅浅一笑道: “你觉得妈妈对你好吗?” “当然好啦,我之前没吃没穿,现在不愁吃穿,还有这么个脾气好的小姐,我觉得这是上天给的福分。” 丫头叽里呱啦说了好大一段话,丁宁看着她说话的样子,开始有些羡慕了——没有样貌又怎样,憨憨傻傻又怎样,这院子里可能过得最自在的就是丫头了,没人会惦记着想要去占有她,也不会有人想要刻意去引她入局。丁宁觉得自己似乎更想关心眼前的这个小妹妹了,她问道: “丫头可还记得跟了我几年了?” “五年,小姐,这个时节正正好五年。”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丁宁好奇道。 “妈妈买我回去给你当丫鬟那年我8岁,也是这么个樱花乱飞的季节,我饿极了还去捡樱花瓣吃。” 听见丫头的这些话,丁宁心里就更是一阵酸痛,她虽从未有过挨饿的记忆,但是却也有说不出来的感同身受。她看看丫头道: “丫头以前可有名字?” “没有,我被卖的次数太多了,我只记得每个人都叫我‘丫头’。” “那,我给丫头一个名字怎样?” 丫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家小姐,心里不知道是感动还是疑惑。丁宁见状笑着补充道: “我给你一个名字,从今往后谁见了你你都只管说出你的名字,不会再有人敷衍地叫你‘丫头’了,以后门面儿上我是你小姐,私下里你只管叫我姐姐,可好?” 丫头听了丁宁的话,愣在那里,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 丁宁见她这模样,直接说道:“我就叫你‘欢喜’可好?你在这院子里最是无忧无虑。” “小姐说真的?” “自然。” “我叫‘欢喜’?” “恩!” “我有名字了?” “恩!” 欢喜知道自己有了名字,自然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她不敢大声欢呼出来,悄悄地重复着“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转念她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赐名恩人,又乐呵呵地看着丁宁道: “我去给小姐煮茶,谢谢小姐。” 说着,跌跌撞撞地开心跑出去了,逢人边说:“我家小姐给我取名了,从今往后我叫‘欢喜’。” 丁宁看着欢喜那跌跌撞撞地样子,也跟着欢喜起来,见欢喜走远,她的心被拉回现实,她又不得不开始为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这一个月筹谋起来。 第三章 萍水相逢 妈妈自上次离开之后,好几天都不曾再来丁宁的“听雨轩”,也没有差人来听雨轩盯着丁宁排练舞蹈。丁宁的院子倒是落了个清净,可她却开始担心——九妈妈来了倒好,若不来,她实在难以猜测到九妈妈究竟有什么盘算。她在这里的每一日都过得提心吊胆,生怕哪一日九妈妈毁了两人之间的约定,直接让她接客。 丁宁正想着,叹了口气,小丫头欢喜就乐呵呵的跑进来报喜: “小姐,小姐,好消息,好消息!” 见到欢喜那乐呵呵的模样,丁宁的心绪也就没那么复杂了,她淡淡的笑道: “欢喜有什么好消息呀?” “小姐,咱们可以出去转转了。” “嗯?什么意思?”丁宁这下子倒是疑惑了。 欢喜见到自家小姐那疑惑的模样,赶忙解释道: “刚刚有小厮带来妈妈的传话,说前院的丁香姑娘答应今晚接客了,妈妈很是高兴,说是今晚身体不便接客的姑娘们都可以自行外出,只是外出前都先要禀报了九妈妈,带上一个小厮跟着。” “真的假的?可别是小厮寻你开心,瞎说的吧。”丁宁有些不敢相信。 “哪有假!我可是悄悄寻到前院去打探一番的。” 丁宁笑着盯着眼前的欢喜,心里暗暗想着,原来这憨憨傻傻的小丫头也有精明的时候。这么想着,丁宁开心地说: “欢喜这是想要出去走走?” “小姐不想吗?每日在这听雨轩呆着,我看你都要憋出病来了。有时候我看你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屋里,既不看书也不画画,更不弹琴。欢喜看着都着急了,刚刚听到可以出去的消息,我都开心死了,小姐不开心吗?” “那……我们这就去禀报妈妈?”丁宁浅笑着看着欢喜。说实话,她也很想出去走走,这次不为了吸引路人注意,只为了自己可以欢快的在外透透气。 欢喜听见丁宁的话,开心得合不拢嘴,她立马拉着自家小姐往九妈妈的屋子去。丁宁一边被她拉着跑,一边提醒道: “欢喜,慢点,我怕摔着,慢点。” “嗯嗯……”欢喜一边答应着,一边还是加快了步伐,那迫不及待的心就好像射出去的箭一样,除非到了箭靶,否则不会减速停下。 丁宁就这么被欢喜拉着跑到了九妈妈的院子里。九妈妈见到丁宁被拉着跑得跌跌撞撞的样子,脸色立马变得不好看起来,说道: “丫头就这么伺候你家小姐的?怎么能带着她这么跌跌撞撞地满到处跑呢!” 还没等丁宁开口,丫头就忙认错解释道: “丫头知道错了,妈妈别怪小姐,小姐很是疼爱丫头,前几日还给丫头取了名字,丫头如今叫‘欢喜’。” 九妈妈瞥了一眼欢喜,看着丁宁道: “你爱惜自家的丫鬟妈妈没意见,只是要管好丫鬟还是需要一些严明的态度的。这么没规没矩的拉着你到处乱跑,叫别人看见了,和那些木牌子屋里的又有什么区别。你可是我的一张王牌。” 听到九妈妈的言辞和语气,丁宁即刻沉静下来,缓和而谦卑的语气道: “妈妈说得是,这丫头平日里叫我惯得没了规矩,回去我便罚她跪两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 九妈妈见着丁宁那模样像是知道错了,便不再发作,牵了丁宁的手往里屋坐下道: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你院子里找你呢。” “妈妈找宁儿有什么安排吗?妈妈只管叫了小厮去通知便可,妈妈年纪大了,又要忙前院的事,宁儿不敢劳妈妈费心。” 见到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孩子这么懂事乖巧,九妈妈还是很暖心的,不过,这暖心也就一瞬间,她可不会忘记今天要丁宁去做的事情,于是笑道: “宁儿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看到九妈妈那双被金钱充斥得失掉了本色的眼神,丁宁强忍着笑意,恭顺地答道: “宁儿自然是铭记于心。” 九妈妈见着丁宁这孝顺的模样,接着说: “宁儿,这些日子九妈妈可是要哭死了,你丁香姐姐死活不愿意接客,九妈妈是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好久,这不,她今天算是想通了,主动叫了丫鬟来和我说愿意接客了,我这叫一个高兴呢。” 丁宁听九妈妈这么说,心里便有数了,想必今天她出门是要带着任务去的,轻松不得了。九妈妈见丁宁的神情像是已经知道这件事,又接着说: “今儿我叫院子里的小厮挨着通知各院,身子骨儿不舒服,不能接客的姑娘们都可以在我这里告了假出去转一圈。”九妈妈眼珠子一转又接着说“我想着,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宁儿大可趁这个机会往街上转一圈儿,一来呢,看看自己屋里是否有需要添置的东西,二来呢,也给自己造造势。” 丁宁哪能不知道九妈妈的意思,这不就是要她去大街上勾搭各路公子吗。丁宁心里暗暗嘲笑一番,这么龌龊的事情,可是却成为她如今不得不做的。她原本只想要九妈妈在外传话造势,可如今看来,九妈妈是看到了外头男人对她的渴望,想来,也一定是有人找九妈妈开过价了,九妈妈这是想要更多,所以要她自己去大街上造势。 丁宁可以不答应吗?显然,不可以。于是丁宁只能恭恭敬敬地答道: “欢喜虽然憨傻,但是也知道这是我的机会,所以急急忙忙拉我过来给妈妈告假呢。我们倒是和妈妈想到一块儿去了,宁儿这就回去准备一番,还请妈妈安排小厮跟着宁儿,宁儿长久待在院子里,出门有些害怕。” 九妈妈再一次为自己的教育成功而内心喝彩,这小厮跟着分明是她自己怕这些姑娘出门就跑了,可是这手段到了丁宁这儿竟然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保护,九妈妈看着这个知礼的孩子,乐呵呵的道: “妈妈早给宁儿准备好了,这会儿小厮可能都到了你院子里等着了,快去吧。” 丁宁起身别过妈妈就和欢喜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路上欢喜很是惊讶地和丁宁说道: “小姐,九妈妈那张嘴巴可真厉害,竟能说服那丁香姑娘接客,我听丁香院子里的杏儿说,她家姑娘为了这事儿都死过好几回了,可是个烈性子呢。” 丁宁不知道是不是该为这呆呆傻傻的丫头高兴,可是她还是提醒欢喜道: “若是你,都宁可死了,也不愿意遂了九妈妈的意,那又是为什么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呢?” “所以,欢喜是真心觉得九妈妈厉害。” 听到欢喜的回答,丁宁着实觉得自己无言以对。这么个心性单纯的丫头,陪在她身边她倒是省了不少心。转念,丁宁又笑问道: “那欢喜觉得九妈妈怎么个厉害法?” “九妈妈说话很厉害呀,你瞧瞧一个个姑娘都被她那张嘴说得服服帖帖的。” “欢喜是真觉得九妈妈只是那张嘴厉害?” “不然呢?”欢喜傻傻地看着自家姑娘,很想知道九妈妈究竟还有哪里厉害。 “这罗大的春满阁,每院每屋都住人,可是却有一处空着,是哪里?” 丁宁耐心地问着自己的小丫头,欢喜想了想,找到了答案,乐呵呵地说: “逍遥居。” 听到欢喜的回答,丁宁笑着看着她道: “我的小欢喜还不傻嘛,那为什么那里不住人呢?” “想来,应该是九妈妈很喜欢那里,不舍得让人占了去。” 丁宁真是拿这个小丫头没办法了,于是打算直接和她说了真相,沉了沉气息道: “在欢喜心里,我和丁香姑娘比,怎样?” “丁香姑娘无论相貌还是学识都不如姑娘,不过,这丁香姑娘也只是屈居于姑娘罢了。姑娘排第一,丁香姑娘排第二,牡丹姑娘排第三。” “看来,欢喜心里还是有数的嘛!” 看到自家小姐赞许的眼神,欢喜嘻嘻地笑着挠挠自己的后脑勺。 丁宁浅笑着看了一眼欢喜又接着说道: “我且问你,九妈妈今早给丁香挂的牌子是什么颜色的?” “红色!” 回答着,欢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又问道: “小姐,不对啊,怎么不是黄牌子,牡丹姑娘是黄牌姑娘,丁香姑娘比她美貌得多,有学识得多,丁香姑娘也应该是黄牌子姑娘。” “你个小小丫头尚且知道的道理,九妈妈会不知道吗?” “那……” 欢喜着实纳闷了。脑子里被子叫小姐说得简直一团浆糊。见到欢喜无解的样子,丁宁认真的看着欢喜说道: “欢喜,接下来我说的话是很认真的,你要记在心里,而且我们之间所有的谈话就止于我们俩,不可以让第三人知道。” “欢喜虽是九妈妈买来的,可是欢喜知道,自己跟着谁就只属于谁,欢喜是小姐的。” 得到欢喜肯定的眼神,丁宁继续说道: “你听好了,那‘逍遥居’就是春满阁的‘训女所’。今天九妈妈挂了丁香的红牌,想来,九妈妈一定是拿丁香没法子,于是这几日把丁香带到‘逍遥居’严刑以对了。我猜想,丁香一定是严刑无效,最后被九妈妈安排人破了身子,没了出路,丁香这是绝望了才答应了接客。她既然是被人破了身子才挂牌的,自然挂不成黄牌,所以,九妈妈便给她挂了红牌。” 丁宁说完,转眼看着自己身边扶着自己的小丫头一言不发,她好想用言语安慰一番,可是又想着让这丫头明些事理,最后还是决定让欢喜自己消化一番。 丁宁和欢喜在接下来的这段路上没有一句交流,欢喜继续傻傻地发呆,丁宁脑子里则在盘算着一会儿在外面的行程。 两人到了听雨轩,两个小厮便行礼道: “给丁宁小姐问好,我俩是九妈妈安排过来陪着小姐出门的。” “你们且在这门外守着,我和欢喜进屋梳洗一番我们就出门。” 丁宁这话不带任何情感,也看不出任何态度。只是她的心里有一股被她自己死死压抑住的烦躁。 欢喜扶着自家小姐进屋。 丁宁换上那日她穿过的粉色衣裙,带上了掩面的轻纱走出听雨轩,那两个候在门口的小厮不禁看傻了眼——这……这不是近几日那些公子们总来询问的那个小姐吗?果真是要找咱们院子里的姑娘呀。有个小厮主动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和丁宁道: “丁宁小姐,九妈妈说,今日庙会着实热闹,让我们带着小姐去看看,小姐常年深居院内,从未看过,九妈妈很是愧疚。” 丁宁心里暗讽九妈妈的虚伪,可嘴里却只能说: “谢过九妈妈关心,那就有劳二位引路了。今日人多,坐马车多有不便,咱们就步行吧。” “我俩听小姐安排便是。” 一行四人这就出门了,庙会晚上有灯谜,最是热闹,这会儿还早,街上的人也不是那么多,所以走在街上,丁宁这粉色衣裙就着实引人注意,有些记得的人还在讨论着眼前这姑娘是不是那日的粉衣姑娘。 庙会要晚上才最热闹,所以丁宁让小厮找了这城里最贵,最高的酒楼,几个人在酒楼顶层坐下歇脚,这一来,能来这酒楼的都是达官显贵,商贾人家,丁宁在这里抛头露面算是完成了九妈妈交代的任务,二来,她在这里生活这些年,从未见过这座城究竟是和模样,她想要在这里眺望,在仅有的时间里,将这座城的模样印在自己的脑海里,也不枉来人世一遭。 丁宁站在酒楼的围栏边远远望去,她看见了自己从未见过的湖泊,那湖泊比诗词中的要美上许多,精致许多。她看见了重峦叠嶂的远山,丹青也无法描摹的绿意。进出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式各样的小商品,每个人都活得很自在,富人有富人的乐趣,穷人有穷人的自在。看着看着,丁宁竟然开始呆呆地幻想自己若也自在地活着会是什么样。 正想着,这思绪被一句无趣的问候打断: “小姐,小生这厢有礼!” 丁宁从遐想中回过神来,转眼看了一眼眼前的人,也有礼地回了礼,只是没有说一个字,继续远眺。那公子见自己讨了没趣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又说道: “小姐这是在看风景呢,还是在看行人呢?我见小姐看得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丁宁就是觉得眼前这人虽然是个有钱的主,却不是一个可以带她逃离青楼的主,她不想搭理他,可是也觉得没必要得罪一个可以成为九妈妈金主的人,以免将来给自己讨个没趣。便礼貌地答道: “看的是人,看的也是风景,你我在他人眼中,不也是一道风景吗?” 丁宁的声音好听到这公子竟然忘记去听她说的内容,只直勾勾的看着她那若影若现的小嘴,生生吞了一口口水。可这公子却不知,他的这些细微动作竟让丁宁一阵反胃,却只能自己抑制。 “姑娘在楼上看风景,在楼上看风景的我却只看见了姑娘。” 丁宁转眸看见一个一袭蓝色长袍的男子,做商人打扮,五官俊美,身体颀长,一股与生俱来的压倒众生之势,带着一股邪魅的笑容,却叫人看不透。 丁宁浅笑一声行礼,内心已经将他划作浪荡公子一类。 “小姐别怪我言辞轻浮,只是小姐的举止言行都着实迷人,我只是有感而发。”这蓝袍男子走上前解释道。 丁宁并不想与这二人多言语,恭敬地行李之后便朝着自己的桌子走去,只留下这两个男子彼此四目相对。 这蓝袍男子看着转身离开的丁宁,不禁浅笑道: “有意思……” “老爷可是想要知道这女子的来历?”蓝袍男子身边的跟班看见了自家老爷的反应,机智地问道。 “不急,我还想同她多玩玩,今夜还长着……” 说着,这男人一阵若有似无的笑意。 第四章 英雄救美 眼看着酒楼是没法继续待下去了,丁宁决定到街上去逛逛,看看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方才丁宁在酒楼上看见一个卖艺的队伍正在搭台子,想必表演很快就要开始了,她也很想去看看。心里这么盘算着,丁宁对欢喜开口道: “欢喜,咱们去闹市上逛逛吧,看看卖艺人的活儿,再看看那些稀奇的小物件。” “好的小姐。”欢喜对自家小姐向来是言听计从。 说着两人并没有在意小厮,自顾自的便下楼了,那两个小厮倒是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好似两团空气一般,不叫丁宁和欢喜觉得被监视。 丁宁带着欢喜来到闹市中,第一个映入她眼帘的就是一个卖珠钗首饰的摊位。还没等丁宁迈脚过去,欢喜就乐呵呵地跑到那摊位前,一眼扫过老板的货品,惊叹道: “小姐快来,好漂亮的朱钗和镯子,小姐想要吗?老板,这镯子多少银子?” 丁宁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这小丫头就自顾自地做起了主,丁宁赶忙上前拉住欢喜的手道: “欢喜,咱们现在不买。” “为什么?小姐,一会儿万一没了怎么办,这么好看,很衬小姐。”欢喜着急又有些失落。 “妈妈虽然给了许多银子,但是,就这么随意地花,不到晚上的灯会这银子恐怕就花完了。再说,咱们现在最要紧的事不是攒钱吗?怎么能大手大脚花钱呢?”丁宁的话一字一句不急不忙地缓缓吐出,欢喜听进了心里,掏钱的动作也收了回去,眼神里透漏着她对自家小姐绝对的赞成,她点点头道: “小姐说得是,欢喜要控制住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那商贩摆放的那支玉簪子和那支白玉手镯丁宁倒是极喜欢,她不买只是因为她心里明白,再喜欢也不可能是她的,她目前缺的是钱——可以为自己赎身的钱,又怎么可能去买东西。 丁宁既然得不到便不会再回头去留恋,带着欢喜转身就离开。 她们一行又来到一个做糖人的摊位前,丁宁饶有兴致地看着手艺人凭手就画出一只可爱的兔子——一位妇人将小兔子买给了自己孩子,那孩子笑嘻嘻地盯着自己眼中的兔子,不忍心下口,转着撑兔子的竹签儿一个劲儿地看,亏得是自己母亲牵着,不然走路一定会撞墙上去。丁宁好想买一个糖人,可是她转念一想,这么可爱逼真的糖人,她舍不得吃,可是放久了又变坏浪费,还不如就看看它正新鲜的模样就好,她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做糖人就带着欢喜和两个小厮离开了摊位。 不远处就是丁宁想要看的杂耍艺人表演,欢喜陪着丁宁一边看路上的小摊贩的玩意儿,一边朝着杂耍团走去。等他们走到杂耍团搭台子的地方时,杂耍团已经搭好了台子准备表演了。 这第一个上台的是一个会耍猴的艺人,只见这个艺人先走,猴子就跟他大摇大摆,轻轻松松地走上来。那猴子走路的模样把在场所有的人都逗乐了。耍猴人一边给猴子下命令,一边以食物作为奖励,那小猴子一会儿磕头作揖一会儿翻跟头撒娇,惹得四周的男女老少无不盯着它笑开了花。 最危险的是喷火的杂耍,只见那人在口中含上一口烈酒,往火炬上这么一喷,那火苗子就窜出一米多远,活像是一条烈焰龙从你眼前游走过,舞台前的人都被吓到了,好一阵惊叹。丁宁这会儿看呆了神,不禁一步步越来越靠近舞台,欢喜和两个小厮也被人群挤得和自家小姐分开了,不同的是欢喜自顾自地乐呵着,惊叹着表演的精彩,而两个小厮则费劲地在人群中找寻自家小姐,生怕她趁机跑了。 这喷火的表演结束,一个牵着老虎的杂耍人就走了出来,在场的观众都被吓得后退了几步,可是渐渐的,大家看见那老虎乖巧地做了许多动作表演之后,都渐渐少了防备,精彩之时,鼓掌的鼓掌,惊叹的惊叹,欢呼的欢呼,好生热闹。这老虎有时候还会卖乖逗乐,惹到场下的人那叫一个开心,喜爱。看表演的渐渐忘记了眼前的是一头凶兽,也忘记了凶兽那吃人的可怕本能,竟有胆大的朝着这老虎扔石头,这老虎受了外界的刺激,竟突然地咆哮一声朝着人群扑过来——而丁宁正好站在这老虎的正前方——丁宁被吓傻了,本能地双手掩面,闭紧了眼睛。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只听见耳边一个浑厚的嗓音: “没事了!” 丁宁听到了这三个字都还是蒙的,直到她听到了周围的一片掌声和欢呼声——以及,她确定自己还活着。 丁宁睁开眼时,自己在一个男人怀里,她立刻挣脱并后退几步,定了定神才抬眼看过去,眼前站的正是她在酒楼中遇见的那个蓝色长袍的男子。这蓝袍男子见眼前女子还没缓过神来,又问道: “小姐没事吧?” 丁宁这才真正缓过来,看见旁边躺着的一动不动的大老虎,她明白刚刚发生什么了,于是感谢道: “谢谢公子相救,小女子感激万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敢问小姐家在哪里,我叫人送姑娘回家?” 还没等丁宁回答,欢喜就和两个小厮赶忙跑过来,估计这三人也被吓得够呛,缓了好一会儿神才清醒过来。 丁宁朝着蓝袍男子行了答谢礼,在欢喜的搀扶下离开了。被吓得够惨的人群也都四散离开,杂耍团的领班走来谢过蓝袍男子并命人收拾了乱成一团的场地,不一会儿也开始了他们新一轮的表演。 “老爷,咱们接下来去哪儿?”这蓝袍男子的跟班恭敬地问。 “去撕开这女子的面纱。”这蓝袍男子话语间透出一丝狡黠,他身边的跟班看着自家主人这从未有过的表情,着实被吓愣住了,颤颤巍巍道: “老……老爷……这青天白日的,您就算真能只手遮天,也……也不是会做这事儿的人啊……那可是人姑娘的清白。”这小跟班果真是被自家老爷给吓着了。 “逗你的,晚些时候把她引到没人的角落,我找机会看看她的模样。”这句话蓝袍男子倒是说得毋庸置疑又略带深意,没有一丝轻佻。 跟班看见自家老爷是认真地要做这件事情,纳闷道: “老爷这是……” “别多问,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说完,蓝袍男子一脸讳莫如深的笑意。 这边,丁宁着实被吓得不轻,也没了再逛下去的心情,对期待已久的夜间灯会也丝毫提不起兴趣来。两个小厮怕一会儿人多,出意外的可能性增加,也提议道: “若小姐身体不适,我们就回春满阁吧,妈妈那边,我们会替小姐说的。” 本来就想提议回春满阁的丁宁听到两个小厮先开了口,还愿意去九妈妈那里把提前回去的原由说了,这倒是省了丁宁的不少功夫。于是,丁宁欣然点头。 一行四人回到春满阁,两个小厮把丁宁送回听雨轩,就去九妈妈那里汇报和解释今天的行程了。静静待在丁宁身边的欢喜发现自家小姐一句话也不说,有些害怕了,关切道: “小姐莫不是被那大老虎吓着了,现在还怕着?您别怕,那公子已经把老虎打死了,您如今在自己的听雨轩里,是安全的。” 欢喜说完话,丁宁半天都没给回应,久久了才道: “你说,若那只老虎直接将我咬死了,现在我是不是就不用在这里了?不用接客了?” 听到丁宁的回答,欢喜觉得自家小姐定是被吓傻了才说这样的胡话,忙劝慰道: “小姐胡说什么呢,欢喜一再被人转卖,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尚且要努力活着留一条命,现在不愁吃穿了,无论再艰难,欢喜也绝不会将自己的命拿去随意践踏了。小姐不也是在这样想的,才努力活到如今?” 丁宁听到欢喜的话,心里顿时暖了许多。是呀,她要死,从十二岁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的时候就可以死了,可是她为什么还要撑到现在,不就是她明白生而不易,当珍而惜之的道理吗。她如今是怎么了,竟然被一只老虎就吓得说出轻生的话来。她心里暗暗嘲笑了一番自己,对欢喜说道: “你这小丫头有时候呆头呆脑的,有时候心里倒是敞亮。”顿了顿,丁宁又接着说道:“我不会轻贱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会叫你的性命被人轻贱了。咱们都得努力地活着,终有一天,我会将你带出这院子,咱们谁也不用被那些客人糟践。” “欢喜相信小姐,也会努力帮助小姐。欢喜虽然不够漂亮,也不够聪明,但是小姐让欢喜做的事情,欢喜一定把它做好,不让小姐失望。” 主仆二人在这儿表着衷心,那头的闹市上,蓝袍男子的下人们四处打探不到粉衣女子的去处,只能无功而返,去向自己的主子汇报。 一个个不愿听到的失败的消息传到蓝袍男子的耳中,让蓝袍男子的脸色顿时铁青了。这么个封死了的城里竟然找不到一个势单力薄的粉裙小姐。这蓝袍男子身边的跟班见自家老爷不找到这粉衣小姐誓不罢休的劲儿,大着胆子插话道: “老爷,这粉衣女子恐不是位大家闺秀,您可能找错方向了。” 蓝袍男子看着自己的贴身跟班,那跟班从自家老爷眼神中读到了“继续说下去”的命令,又开口道: “老爷除了应酬从不留恋烟花之地,可能不了解,如今这城里多了一位还未开包的绝世美人,被春满阁的九妈妈藏在后院里,说是要等这个月的才艺表演才推出来见客。今日您见到的这姑娘身边的两个跟班穿的正是春满阁的小厮穿的衣服。所以……” 这蓝袍男子听到跟班的话,火就更大了,不等他把话说完,脸直接就黑了下来,他一把拽住跟班的衣领,狠狠地问道: “怎么不早说。” “老……老爷一直坚信她是位名门之后,只叫下人们去打探各府中的千金,无论嫡出庶出。我……我怕我说了老爷不信。” 充满了求生欲望的跟班一边解释着,眼睛里一边透漏出胆怯和害怕,他家老爷他是清楚的,若今天老爷要做的事因为他没有及时告知而失败,他家老爷一定会打他个十板二十板。他可不想吃板子,又继续道: “我现在就去帮老爷打探,若没打探出来,听候老爷发落。” “快去!” 说着,这蓝袍男子松开了被他拽得紧紧的跟班的衣领。那跟班见自己主人松了手,连头都不敢回,领了命令直接奔着春满阁去了。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刚刚跑出去的跟班就回来了,脸上乐呵呵的。这蓝袍男子见到自己的跟班这副模样,心中便已经有数了,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只见跟班走上前,将丁宁的居所,身世背景都介绍一番后,这蓝袍男子像是比知道了丁宁是哪家千金小姐还要高兴许多。跟班自然是不懂的,可是他却能从自家老爷的表情里读到一抹意犹未尽的算计,脸上渐失笑意,心里打了一个寒颤。 “明天一早,齐铭一回来你就让他来找我,我有事安排他去做。” “是。”虽然不知自家主人再打什么算盘,但是这跟班却领了命令,松了一口气。 第五章 深夜到访 自从前几日闹市上发生的一幕众人口耳相传,再加上九妈妈那钻进钱眼儿,看见商机的心态,她让小厮们在街坊间传话,大家渐渐地也都知道了那日被老虎攻击的女子就是丁宁,丁宁这青楼女子的名声算是在这杭州城里正式传开了。 欢喜将九妈妈做的事告诉丁宁的时候,丁宁突然觉得有一种自己名字很脏的感觉,她恨不能有一种抹布,能将自己名字上带有的污言秽语给抹干净。 欢喜看自家小姐一脸不悦,开口问道: “小姐这是为着自己的名声在生气?” “名声?”丁宁浅笑轻哼一声,“我哪还有名声?既入了这院子,那便叫他们说去吧,反正我也是管不着他们嘴的。” “小姐说得是,那嘴巴成千上万的,封住一个也封不住另一个,小姐且过好自己的日子。”说着,欢喜扶起自家小姐,“晚餐欢喜给小姐准备的是小姐最爱的清蒸鲈鱼,清炒白菜,木耳烩肉还有猪骨汤。” “这么多,我一人哪里吃得了。” “小姐可不知道,九妈妈说从今天起,您每日的用度再往上调一个档次,所以欢喜今天多分得了一条鱼。”说着,欢喜小丫头乐呵呵的,有些嘴馋的样子。丁宁瞧见了笑道: “欢喜,你下次可不可以稍微掩饰一下自己对食物的欲望,你这想吃鱼的心,我都不用听你说些什么,只看你咽口水就能知道了。” “小姐,我已经在悄悄咽口水了,还是被你看见,嘿嘿,我也没办法了!” “来吧,坐着和我一起吃。反正不趁着现在九妈妈还对咱们好多吃点儿,以后人老珠黄了,九妈妈估计也不会给我什么好吃的了。” 主仆二人笑着,说着话,就把这几道菜吃了个精光。晚饭过后,天色渐渐暗沉,欢喜将屋里的烛火点亮,又怕丁宁夜里受凉,还把窗户也掩上。欢喜还要去给丁宁洗衣服,她看了看丁宁正在专心看书,便一声不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把门也给丁宁轻轻掩上。丁宁见这丫头来这院子数日,越发懂事,心里安慰地笑了笑,继续看书。 丁宁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的书,只是觉得自己清醒过来时天已经黑沉了,她甚是纳闷,欢喜这小丫头今夜怎么没来给她倒水洗漱,往日里总是早早就要她洗漱,然后自己好偷个空闲去睡觉,难道今天这是洗衣服洗累了就爬回自己房里倒下睡了? 丁宁心想着,开始担心欢喜,于是放下手里的书,朝门口走去。 丁宁走到门口伸手去拉门把手,却被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阻止了,同时,她感觉到一个黑影架在自己身后,顿时心中一颤,立刻回过头,只见一大张熟悉的面孔就这么嬉笑着悬在她脸上,背着烛火的光,有些黑沉沉的,直教人害怕。 这挡住丁宁不让她出去的男人从丁宁惊慌而又诧异的眼神中知道丁宁肯定是认出他来了,于是轻轻靠近丁宁的脸颊笑道: “宁儿果然是记得我的。” 丁宁瞧着面前这男子戏谑的样子,心里很是不满,双手用力将他推开,满脸不悦地说道: “公子自重,这里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的后院,但也请公子有该有的模样。” 丁宁面前这公子也没有要一直把她圈在面前的意思,所以丁宁一推他便让开了。听到丁宁这么和他说话,他只能笑笑说道: “宁儿可想走出这春满阁,去外面呼吸自由的气息。” 面前这男子的话让丁宁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进的听雨轩,和她说这一番话又是什么意思,丁宁呆愣着看着眼前的男子。看见丁宁一脸不解,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样子,这男子决定先让丁宁吃一颗定心丸,他带着诚恳的笑意说道: “前几日我在闹市前救了你,可以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今天怎么就开始怀疑起我了?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好好想想我的提议。” 丁宁并不想一直保持这样僵持的局面,她也很想弄清楚眼前这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又有什么目的,于是直言道: “公子究竟是什么意思,还请明示。公子能找到这里,自然是已经对我了如指掌了,但是我对公子却不甚了解。还请说明来意。” 丁宁礼貌而不失庄重地说出这番话时,又再一次拉大了和男子只见的距离。这男子见到丁宁那刻意保持距离,又言辞凿凿的样子,也不敢再轻佻,沉了沉声,认真诚恳地说道: “丁小姐,在下刚才的行为冒失了,还请小姐见谅。小姐可以叫我言成,待日后小姐答应我的请求,并完成了我交给小姐的事情,小姐自然会知道我姓甚名谁,小姐且放心,我并无恶意,只是那日救小姐时见你身姿才貌绝非该留在这烟花之地的,想要拉你一把。” 丁宁看见眼前言成公子的认真恳切的姿态,也变得认真起来,对面前的言成说道: “公子请坐,我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完成公子要做的事情,但公子既然信任我,我愿意先听听看。” 言成看着丁宁已经有了兴趣,便笑了笑开口道: “我要你嫁给一个人,若你同意,他家里明天便会带着媒婆前来提亲。” “公子要我嫁何人?”丁宁甚是纳闷地问道。 “林府的大公子,林子皓。” 听到言成的话,丁宁吓得眼睛都瞪圆了。这林子皓哪里是正经女儿家敢嫁的,就算丁宁一天到晚都待在春满阁里也知道这号人物。这林子皓可是杭州城里出了名的大恶人,好几任妻子都被他折磨而死,仗着和官府的亲戚关系,他横行跋扈,犯下的每一宗案件最后都能以原告方主动放弃指证而不了了之。丁宁难以置信言成要自己嫁的人就是自己知道的这个人,又确认性地问道: “你是让我嫁给那个杀了自己好几任妻子的纨绔子弟?” “在下本以为丁小姐常在闺中不会知道这号人物,没想到小姐的消息倒是灵通。”言成语气平和,似乎早就料到丁宁会知道这个人,却还是故意说道。 “公子为什么要我嫁给林子皓?”丁宁又接着问。 “你若嫁给他便可以出这院子。”言成的眼神中充斥着笃定和确信。那份毋庸置疑的信任传递到了丁宁的心里,让丁宁对言成的将信将疑中更多了几分信任。 “照您说的这样去做,我出了这院子也就没命了不是吗?那和我死在这院子里有什么区别?”丁宁将自己的不确定直接问了出来。 “我只是给丁小姐指一条生路,一条可以搏一搏的生路,若小姐不想搏一搏,那只当我今夜并未来过。”言成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好对付,但是这让他更感兴趣了。 但是,言成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说完这句话后丁宁便陷入了一阵沉默,一阵很长时间的沉默,但是没有关系,言成可以等,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子在思考自己的赌注,在做自己的思想准备。言成耐心地坐在丁宁对面,静静地看着她,给她足够的时间去做好准备。 丁宁心里第一次没了主意,呆在九妈妈身边她没有什么未来,但是生命是可以保证的。丁宁若是把自己嫁给那个疯子,她可以走出春满园,当然,未来的一切都会变成未知的。她要为自己的未来搏一搏吗?这就好像一场赌注,赢了,她可以获得新生;输了,她就命丧黄泉。要赌吗?已经习惯了如今生活模式的丁宁害怕这样要用生命去豪赌的改变,想着,她的手竟然不知不觉地颤抖起来。丁宁想了想,还是狠下心对言成说道: “我答应你,但是我要带上我的欢喜和我一起离开。若我死了,你要保证她的安全,让她获得本应属于我的自由。” 丁宁在做决定前就想过了,她就算没能搏出一条生路,也要保证自己的欢喜可以以后在一户好人家里伺候,日子过得自由舒坦。 “我可以答应你。既然咱们说定了,明日便会有人来提亲,你做好准备。”言成只要能得到丁宁肯定的回答便什么要求都能答应。 话音未落,言成就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离开前他又回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看似娇弱却无比坚强的女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言成走出房间,纵身一跃跳上房顶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眼见言成走了,丁宁心里却还忐忑着,她还没有从自己做的决定中走出来,她的手还有一些颤抖,指尖还有细细湿润的细汗。可正是因为害怕,她想起了她的小丫头——欢喜。丁宁不知道言成为了和她单独谈话,是不是把欢喜给绑了,又或者把欢喜迷昏了。这么想着,丁宁急急忙忙朝着听雨轩的小房间跑去,推开欢喜的房门,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丁宁安心不少——只见欢喜慵懒地翻了个身,打着呼噜,睡得实在香甜。丁宁回头看看欢喜门前的大水桶和洗衣盆,一堆没洗完的衣服乱七八糟躺在洗衣盆里,她估摸着这小丫头是在洗衣服时跑进屋喝水被下了药昏睡过去了,好在看上去并无大碍,丁宁微微笑了一下,心里踏实了不少。 一切并没有往糟糕的方向发展,丁宁走进欢喜屋里,帮她盖好被子,吹灭了烛火才出来,出来还给欢喜关好了房门。她回到自己屋里,草草洗漱一番就熄灭了烛火躺在床上,奈何辗转反侧总是无法入眠。毕竟明日就是她人生的转折点了,面对未知的一切,她又怎么做到无所畏惧呢! 就这么静静地睁着眼,发着呆,丁宁眼见着黑夜变成白昼,又见着微弱的阳光普洒在窗户纸上映亮整个房间。她听到欢喜在门外敲门道: “小姐,起来了吗?洗漱了。” 第六章 搬回老宅 听到欢喜在屋外唤自己起床,丁宁乏力地叹了一口气答道: “欢喜,进来吧,我起了。” 说着,丁宁准备起身穿衣,可是一夜没有合眼,她才撑起身子就觉得自己浑身乏力,完全起不来床。欢喜端着水小心翼翼走进来,她轻轻把水放下才抬起头去看自家小姐,这一看吓了她一大跳,惊到: “小姐这是怎么了?你这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是怎么了?” 丁宁鼓足了劲儿坐起身答道: “没事儿,我这是昨晚有些被吓……”丁宁话还没有说完,顿时反应过来不该让欢喜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以免这傻丫头担心,不知所措,于是她话题一转接着说道“昨晚被噩梦吓着,一直没睡着,所以看起来有些憔悴吧!仔细一会儿就没事了。” 丁宁说完,欢喜倒是开始自责了: “对不起小姐,我昨天一定是洗衣服洗累了,回到屋里喝点水就睡着了,你晚上做噩梦是不是叫我了,但是我没答应?小姐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怎么就……” 丁宁觉得自己就这么看着欢喜一直自责也不是回事,毕竟自己身体真的还难受着,她需要有人扶她起床,于是便打断欢喜的话道: “欢喜别自责了,快来扶我起床洗漱,快,我自己有些吃力。” 欢喜听自家小姐这么说,立刻几步跨到床前伸手去扶起丁宁,并安排她洗漱。丁宁在欢喜的精心装扮下,脸上用胭脂染上了血色,眉眼用粉黛勾勒出了精神。丁宁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觉得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吓人了,笑着对欢喜说道: “欢喜真厉害,想来我是一步也离不开我们欢喜了,这手艺,不知多少人要羡慕我有欢喜呢。” “瞧小姐说得,这妆容是掩盖了小姐憔悴的模样,可是小姐这说话无力的样子还是要靠小姐自己补回来的。小姐现在先去正厅坐着吃些东西,稍后小姐再睡会儿,这次欢喜就呆在小姐身边守着小姐睡,小姐就不必担心做噩梦睡不着了。” 看着欢喜处处为自己着想,丁宁的心都要软化了,她暗自感叹,这茫茫人海中,亏得她遇见了这么个巴心巴肝的小丫头,不然,在这春满阁里,日子该是要难过了。 丁宁心里想着却并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漫步走到正厅餐桌前坐下吃早餐。今天早上厨房准备的是小米粥和馒头,很适合丁宁的胃口,欢喜见自家姑娘一口气吃了好多,心里喜滋滋的,她感觉丁宁可以吃得这么开心,想来昨晚噩梦造成的威胁应该已经渐少大半了,一会儿再让丁宁休息一下,下午就应该可以恢复元气,毕竟今天九妈妈还安排了丁宁练舞,在这九妈妈的地盘上,九妈妈安排的事情可是不能推脱的。 等丁宁吃完早餐,在院子里坐着看了一会儿书,欢喜便提醒道: “小姐要休息一会儿吗?下午九妈妈安排的人就要来盯着小姐练习舞蹈了。” 丁宁听着这话倒是笑了笑对欢喜说: “今天九妈妈怕是没工夫派人来盯着我练舞了,我估计我这一觉可以踏踏实实地休息到太阳落山。” “小姐这是怎么知道的?今天也没见人来传话呀。怎么会不来人呢?” 丁宁一边听着欢喜说话一边感慨着这傻丫头的单纯可爱,她站起身道: “你今天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院子里陪着我吧,若晚些时候真有人来盯着我练舞你再叫醒我,若没有人来你只管让我睡会儿,昨晚我一夜没睡,确实挺累的。” 这一边说着,丁宁就走到了自己的床榻上坐下,脱了鞋,侧身躺着。欢喜怕自家小姐又做噩梦,守在床边,一步也不肯离去。最后,就连欢喜自己也趴在床榻上打起瞌睡来。 欢喜一直睡到了黄昏时分才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她就发现自己睡得太沉,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趴着,现如今腿脚都麻了,她又怕吵醒自家小姐,不敢哼哼出声,只能倒吸口冷气,强行站起身找一张板凳坐下。欢喜不停地揉着自己那双麻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的腿,欲哭无泪的表情叫谁看着都能对她有感同身受的同情。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了。 欢喜抬头一看——九妈妈。连忙起身相迎,怎奈腿脚实在太麻,一下子就要跪倒下去,九妈妈旁边的老婆子见状赶上前来将欢喜扶起。九妈妈看见这丫头冒冒失失的样子,没好脸色地问: “你这丫头怎么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我看宁儿也不是这样的,怎么就有你这么个丫头伺候呢?” 欢喜伴着腿麻痛苦的表情答道: “妈妈别生气,昨夜小姐做噩梦,一夜没休息好,我刚刚想陪着小姐休息会儿,没想自己趴在床边睡着了,把腿给跪麻了才会这样的。请妈妈原谅!” 九妈妈并不想多和欢喜说这些无聊的事情,看了一眼欢喜便说道: “你现在可好多了?好多了去叫你家小姐赶紧起来,我有事要和她说。” 欢喜听见九妈妈的吩咐哪里敢怠慢,一瘸一拐的赶紧到床边叫丁宁起床。丁宁被欢喜急促的呼唤声惊醒,她坐起身清醒了一下脑子道: “怎么了?什么事?” 欢喜凑到丁宁耳边小声提醒道: “九妈妈来了,看表情也猜不到是什么事,是不是咱们下午都睡着了,来盯着你练舞的妈妈没叫醒我们还回去乱说话了呀?” 丁宁听完欢喜的话,抬头看了看窗外,浅笑道: “该来的总会来的,未必是坏事,扶我起来吧。” 欢喜将丁宁扶起来,简单的收拾一番就去正厅见九妈妈,九妈妈表情复杂,笑着,却露愧疚。丁宁倒是一见到这表情就知道是林家人来找过九妈妈了,而且她很肯定九妈妈已经收了林家的钱。但是她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丁宁问道: “妈妈来找我是要和我说什么事情吗?” 九妈妈看着丁宁,顿了顿说道: “宁儿啊,今儿有一件喜事儿,你的喜事儿,但是妈妈呢还是要问你一声,听一声你的意见。” 听见这话,丁宁心里明白,林家人已经来找九妈妈要人了,丁宁笑笑答道: “妈妈把我说糊涂了,我在这里昏睡一天,舞都忘了练了,哪还能有什么喜事呢?妈妈别开我玩笑了。” “宁儿这是什么话,宁儿且听我慢慢说。”说着,九妈妈示意丁宁坐下,然后接着说“今天有人来找我提亲了,说是你的八字和她家公子最合适不过了,而且说非你不可。不过九妈妈我同那家人说了,我说我的宁儿是我一手带大的,是我的心头肉,我得问过我的宁儿愿不愿意才能给他们回话,妈妈这会儿呀就是来问问宁儿的意思的,若宁儿不同意这门亲事,妈妈立马就叫人把他家送来的礼金退回去。” 听九妈妈的一番话,丁宁着实觉得好笑,既然是要问过她同不同意,又为何要收下彩礼,既然说是她的心头肉,又为何要狠心将她嫁给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狂徒。丁宁觉得这九妈妈的话着实好笑。再看看九妈妈那笑嘻嘻的脸,她就更是内心嘲讽了。丁宁故作无知地问: “九妈妈可问了是什么人家?” 九妈妈听丁宁这么一问,觉得不妙,可不能漏了底让丁宁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什么人,稍作思考便道: “是这城里的大户,对方说了,娶的是青楼女子,怕你不嫁,说出去会丢了他家颜面,所以也没和我说是谁家,只待你出嫁当天才肯说。” 看见丁宁并没有任何反应,九妈妈怕丁宁有什么别的想法,又接着说: “这家人父辈祖辈都是进士出身,到了儿子这辈虽然只是秀才,但是也算得上是高门大户了。妈妈了解的就这么多了,女儿啊,说实话,在这春满阁里,有这般遭遇的姑娘真的只有你一个,还得亏了妈妈当时给你编造的那个八字,人家说那八字和他家公子最为合适。九妈妈这也是为了你好啊,错过这家村,就没这家店了。” 九妈妈越说越着急,她本来想着,这等好事儿,换了这春满阁的任何一个姑娘都会欣然同意的,可是她没料到这丁宁竟然就这么呆呆的,面无表情的,不给她任何回复,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话说错了。 而此刻的丁宁,想着昨晚那个言成公子对自己说的话,她昨晚不是在做噩梦,言成说的话今天就变成了现实在她的面前给她印证着一切。丁宁的手心开始燥热冒汗,昨天她“赌一把”的决定让她现在有些后悔了,可是丁宁自己也清楚,再害怕都没有用,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必须要鼓起勇气走下去。 这么想着,丁宁回答道: “虽然宁儿想要报答妈妈的养育之恩,留在春满阁里给妈妈赚钱,但是妈妈既然如今为我着想,给我找了一户好人家,宁儿自然是更加感激妈妈。以后宁儿嫁出去了也会记得妈妈这份恩情的。” 听到丁宁的回答,九妈妈心里那叫一个开心,笑着说道: “妈妈就知道宁儿是个好姑娘,定能有一户好人家要了去的。明日便会有人来迎娶你过门,一会儿你就搬回老宅,明早你从老宅出嫁。对方有条件,我不能让你以一个青楼女子的身份出嫁。明日你出嫁之后,这春满阁也不会再有人说曾经有过你这么一个人在这里出现过。” “一切听从妈妈安排,欢喜这就和我收拾东西搬回老宅。”丁宁行了礼,礼貌地说着。随后,丁宁又看向欢喜说道: “欢喜,收拾东西吧,咱们即刻就回老宅。” 欢喜听了好一会儿九妈妈和丁宁的对话,还是没太懂他们在说什么,更直白一点说,欢喜其实是不相信,她不相信竟然会有清白人家愿意娶一个青楼女子回去做妻子,而且是要挂红绸,八抬大轿正式迎娶。欢喜迷迷糊糊地,就这么挠着头去收拾东西了。 从收拾东西到搬回老宅,丁宁在九妈妈有条不紊的安排下,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丁宁到老宅的时候,满屋子都已经挂好了大红绸子,她看着这一幕幕的红色,满院子都充满了大婚的欣喜气息,却唯有她,从这红色气息中嗅到了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腥。 欢喜看着丁宁并不开心的样子,自己也开心不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丁宁才握着欢喜的手开口道: “欢喜,咱们洗漱睡吧。明天,你陪我一起出嫁。今后无论发生什么咱们都要一起面对了,如果我今后有了什么不好的结果,你也一定要好好做好别人的丫鬟,做事谨慎小心一些。”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都让欢喜摸不着北,她迷迷糊糊的,出了点头做事,什么也说不出来。这会儿听着丁宁的话也只知道点头说“是。” 欢喜给丁宁烧水洗漱,看着丁宁睡下,自己也回到小房间睡下了。 丁宁睡不着,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月色还算美丽,白色的月光映在窗户纸上,她可以看见树影婆娑,知道屋外吹着晚风。只是她的心没有这么平静了,睡不着,也不想睡。面对完全未知的将来,还有那个恶魔般的男人……丁宁越是想着就越是睡不着,可是让她害怕的一幕此刻正在她眼前上演——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窗户外,她的窗户正被人从外面悄悄打开。丁宁吓得往后缩,捏紧了被子,想要伺机跑出房间。可就在她起身往屋外跑去时,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将她往后拽了一截。 第七章 深夜再见 丁宁整个人被绑在身后男人的怀里,惊慌无措之际,她想大声呼救,可是嘴被捂着,她叫也叫不出声,想要挣脱,但这男人手劲儿太大,她根本掰不过。丁宁挣扎着却听见身后男人压低声音道: “别叫,是我,言成。”听到熟悉的声音,丁宁从惊慌中回过神来。言成感觉丁宁的呼吸平缓了许多也缓缓松开了对她的束缚。 丁宁感觉言成松开她就立刻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冷嘲道: “言成公子原来喜欢夜里跑到姑娘房间,这习惯还真是有品格。” 深夜里,言成虽然看不太清楚丁宁的表情,但是从语气他也能听出丁宁的不满。言成并不多解释,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弄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大半夜的溜进这院子来见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想要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因为要嫁给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混账而慌张无措。 但是他现在见到了,她是惊慌,但是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无措。 “我只是想看看你是想要溜走还是会遵守我们的约定。” 言成都不知道自己能这么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地口是心非,但是这话他确实是说了。 听到言成的话,丁宁倒是觉得很好笑,她惊讶于自己在面前这个男人心里的分量,丁宁沉声道: “既然答应了公子,我自然不会食言。更何况这院子被九妈妈守得死死的,想必你溜进来的时候也费了一番工夫吧,更何况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跑得出去!” “明日就要嫁给林公子了,你可紧张?” 言成对自己问出口的话感到诧异,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一点也不像他。 还好,这夜色挡住了言成对自己言语感到惊诧的表情。 丁宁这会儿也惊诧了,这言成刚刚还怕她悄悄逃走,这会儿又开始关心起她是不是害怕。这是在试探自己,怕自己真的谋划着逃跑吗?丁宁还没来得及想好要怎么回答就听见言成道: “我走了,你自己做好明天出嫁的准备。” 丁宁还来不及开口,就看见言成从哪儿来往哪儿去地跳出窗户走了。眼见房间又恢复了一片寂静,丁宁走到床榻边坐下,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早欢喜就来叫丁宁起床,一番洗漱打扮之后,一个完美的新娘就这样呈现在众人面前。九妈妈为了避嫌并没有来送嫁,只留一对老妈妈和欢喜陪着丁宁等待迎娶的花轿。 一早上,从起床开始丁宁就任凭屋内的老妈子和丫鬟折腾自己,礼服穿了一层又一层,妆容涂了一层又一层,丁宁一点意见也不曾有。 欢喜见到这些情状是明白的,她知道自家姑娘只有在有心事的时候才会这样,可是她好几次想开口问都没好开口。终于,到了上花轿的时刻,欢喜扶着丁宁,轻声在丁宁耳边说道: “姑娘今日便可以脱离苦海,还是开心一些吧。欢喜虽然不知道姑娘心里为什么事情难过,但咱们能离开春满阁总归是好的。” 听了欢喜的一番劝说,丁宁知道,自己纵然有再美艳的妆容也掩盖不住自己写在脸上的不悦与愁闷,她轻轻扬起嘴角对欢喜说道: “欢喜不必为我着急,我只是对不确定的未来有些担心罢了,但是我有欢喜陪着,我不会害怕了,放心吧,咱们开开心心出嫁,摆脱春满阁。” 丁宁简单的一番话对于欢喜倒是最好的安慰,欢喜得到丁宁的回答立刻就乐呵起来,踏踏实实地将自家姑娘扶到八抬花轿里。丁宁坐在花轿里,一路上敲锣打鼓的声音让她清楚感觉到今天这场婚礼的盛大。可是,这些盛大并没能激起她心里的涟漪,她一路上也不曾掀起盖头往轿子外面看一看。丁宁清楚知道,这花轿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今天之前她不曾得到过,今天之后她就更不可能得到了。 跟着花轿的队伍,欢喜清清楚楚看见花轿停在了林府的大门口,她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就是那个无恶不作的林子皓,林大公子的府邸。欢喜就算再笨这心里还是清楚的。这九妈妈是要将自家姑娘嫁给这个杀人如麻的恶棍,怪不得姑娘昨天到今天说话都怪怪的。可是花轿已经落地,她带不走姑娘。欢喜就这么呆呆地一直愣着。站在欢喜旁边的喜婆用手肘顶了一下欢喜道: “新郎官到轿门口了,还不快扶你家姑娘出来。” 欢喜被喜婆惊得抖了一下,回过神来点点头就立刻走进轿子去把自家姑娘扶出来,她一边扶着自家姑娘,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和自家姑娘说出她见到的一切。她抬头悄悄看了一眼他家姑娘这夫君,这面若冠玉的长相真的很难和无恶不作,杀人如麻这些词语联系在一起。欢喜自己心里暗自嘀咕: 这难道是我自己弄错了?这林家不是我知道的那个林家?这公子看上去温文尔雅,待客也很有礼节,这一点也不像是会杀人的人哪…… 就这么一路嘀咕着一路走着,丁宁已经行过礼,被送进了婚房里。两个九妈妈安排陪着丁宁嫁过来的老妈子看见丁宁已经行过礼,入了洞房,她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就自行回去复命去了。这会儿,婚房里就只剩下丁宁和欢喜。 欢喜看看自家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和自家姑娘说自己的猜测,只得关心说道: “姑娘一天也没吃什么,欢喜这会儿出去给你找些吃的吧?” 丁宁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欢喜看见丁宁点头就轻轻走出屋子去找吃的。丁宁这会儿更不敢掀开盖头了,自己嫁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模样的人她不知道,但是这人的名声她是早就知道的,丁宁怕看见自己不想看见的恐怖一幕,她觉得就这样挡着也好,于是就这么自然地坐着。 欢喜自从出去找吃的,便一直没有回来,丁宁越等心里越是着急,她估摸着这会儿应该是黄昏了,欢喜这是消失了有三个时辰了,她不可能是迷路……这么想着,丁宁觉得欢喜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立刻掀开盖头准备去找欢喜——怎料,一个熟悉的面孔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言成。 “你比我想象的要能忍啊,自己贴身丫鬟不见了,你忍了差不多三个时辰才开始着急。” 听到言成的一席话,丁宁算是确定欢喜是被他带走了,便问道: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房间?欢喜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我就是你嫁的林子皓,怎么不能出现在这个房间?欢喜我让她守在门口了。”言成言辞凿凿道。 “你不是。” “喔?我不是?你怎知我不是?” “大婚之日难道林公子就穿着一袭黑衣与我拜堂?你既不是林子皓,也不是认识林子皓的人,你分明是偷偷溜进来的。说,欢喜在哪儿?” “好了,我不和你兜圈子,一会儿林公子就要进来了。欢喜被我迷晕了,在门外躺着休息呢。你把这个东西吃了。” 说着,言成递给丁宁一粒药丸。丁宁想也没有想就把药丸吞了下去。言成看着眼前这女子毫无畏惧的样子,自己着实被吓到了,他没有想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前两天还在害怕中不敢入睡,今天面对他毫无解释的药丸竟然能毫无言语的一口吞下。 服下药后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丁宁便倒在了言成的怀里,言成看见她倒下反倒是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踏实的笑容。 深夜,新婚的酒席结束,新郎官在自己的衣裙朋友的簇拥下来到新房,他们搀扶着晕晕乎乎的新郎官走进院子,信誓旦旦要闹个一天一夜,新郎官倒是说道: “你们可不许闹我,我今儿好不容易有一个妻子,你们不让我好好洞房花烛夜我可要好好收拾你们的。” 几个兄弟听新郎官这么警告着也笑着附和道: “我们自然是盼着你好的,你今日定会有一个缘分长久的妻子,将来儿孙满堂。” 这么嬉笑说着,有个别清醒的看见院子里荷塘上飘着一团东西,走进打着灯笼看去——一具穿着红色礼服的尸体——一阵尖叫声响彻后院,新郎官和其他人的酒意也被吓得烟消云散了。 一群府里的男仆将尸体捞出水面,大家看清了这是个女子,穿的是新娘的衣服。见到眼前的一幕,林子皓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第三次婚姻也是以妻子的死亡而告终。他身旁的一众友人也愣住了,不敢相信他们眼前看见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林子皓呆愣了一会儿就立刻下令道: “夫人的丫鬟呢?贴身伺候的那个丫鬟呢?找来,我要问话。” 欢喜一直昏睡在门栏边,被一群家仆叫醒带到林子皓面前时仍旧是迷迷糊糊的样子。她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努力让自己有一些意识以后,她眼前看见的就是自家姑娘那完全失去血色的脸……欢喜赶紧跪得离自家姑娘更近一些,用力摇着自家姑娘道: “姑娘,醒醒;姑娘,姑娘。” 欢喜就这么喊着,直到她真的能确定自家姑娘已经冰凉了。她哭着,任凭眼泪在她脸上划过。 一直一言不发的林子皓看见这丫鬟痛不欲生的样子,他确信这个就是他才过门的妻子,他确信,他的新妻子又去世了。不过有了之前的两次,他这回脑子没有那么混乱,他问欢喜道: “你家姑娘出事,你到哪里去了?” “我去给姑娘找吃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就昏睡在屋门口了,刚才才被人叫醒带来您这里,我……姑娘……” 说着,欢喜又急得哭了起来。 “这真是你家姑娘?” 欢喜听到自家老爷这么问自己就更伤心了,她哭哭啼啼道: “我也不想这是我家姑娘……老爷……我家姑娘好不容易熬出苦日子,我家……姑娘……” 欢喜话没说完就语无伦次地再次大哭起来。确定了身份,这一场喜事还没来得及收尾便要办成一件丧事了!林子皓仰天含泪,痛苦道: “来人,给夫人办理丧事!” 第八章 医神相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丁宁才在朦胧中有了一些知觉,她缓缓睁开眼睛,尝试着挪动身体,可是她发现自己除了可以勉强睁开一些眼睛,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之外,身体很沉重似的,挪动不了半分。此时,她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别慌着挪动身体,你刚刚恢复一点知觉,还需要再休息一会儿,相信我,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等你再醒来的时候就可以试着活动身体了。” 这是一个极其柔和而具有说服力的声音,丁宁很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休息。 又一天过去,丁宁从昏睡中醒来,能清晰的看见自己眼前洁白的一切,她还看见了床尾有个美若仙子的男子靠着床栏像是睡着了,一袭长发及腰,一身白色长袍与他白净的肤色毫不违和,红唇微微扬起唇角,像是睡梦中也是甜甜的笑着。丁宁尝试着坐起身,却惊动了靠在床尾闭目休息的男子,男子看见丁宁醒来便先开口道: “丁姑娘醒啦?可觉得身体还有什么不适?” 听见这柔和的嗓音,丁宁确信这就是她之前半梦半醒时听到过的声音。丁宁靠在床头问道: “还好,除了没什么力气,其他都还好。” “你别急,这是因为你两天没有吃东西的缘故,我这就叫人给你热一些粥来,喝了你就会觉得有力气了。” 丁宁眼前这男子不仅仅是话语温柔,就连眼神和举止都是温柔的。丁宁见到这样一个柔和的人,差点儿就忘记问这是什么地方了。她缓了缓神还是问道: “请问公子这是何地?公子又是何人?和言成又是什么关系呢?” “你不必害怕,你如今是在我的府上,我叫管卢莫,祖上世代行医,祖辈在宫里做事,到了父亲一辈退居江湖,我子承父业,也是大夫。前日骆熙诚把你带到我府上要我好好找看你。” “骆熙诚?是谁?” “我想你见到他就知道他是谁了,至于他和你是什么关系,我想还是等他来和你说吧。”管卢莫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满脸温暖的笑意。 两人正说话,热腾腾的粥就已经端进房间了。管卢莫看见丫鬟将粥端进屋便说道: “把粥端进来,丁姑娘不便下床,在这里吃。” 丫鬟听令,将热腾腾的白米粥端到了床边。 “来,我喂你。” 丁宁听到管卢莫这么一说,脸都红了大半,这男女授受不清的,怎么能有这么亲昵的动作呢,忙道: “不劳烦,我自己可以,谢谢公子。” 管卢莫看丁宁这状态自然知道丁宁在担心什么,便说道: “那翠兰来喂丁姑娘喝粥吧,男女多有不便。” 这么吩咐着,管卢莫让出位置,一旁的翠兰走到离丁宁更近一些的位置,端着粥一口一口吹冷一些了才喂给丁宁,还关心地问丁宁温度合不合适。翠兰的这些动作都让丁宁忍不住想起欢喜,她不知道自己被带离之后欢喜怎么样了,她想要赶快见到言成,或者见到那个把她送来这里的人,她要好好问个究竟: “管公子,请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把我送来您这里的人呢?”丁宁有些等不及了。 “他让我等你醒来就去和他说,我已经差人去了,不过他是个大忙人,可能得等上几日你才能见到他。” “大忙人?” “是呀,我虽是他挚友,但是一年见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这两年还好些,那几年我可是与他同城都未曾得见过他一面。” 丁宁见着管卢莫谈起自己这么朋友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有抱怨,可见管卢莫真是个性情很好的人。 管卢莫一边陪丁宁聊天一边等她喝粥,见她一口气喝了三碗,管卢莫大致能判断她身体无恙,但为了安全起见,管卢莫还是要求给丁宁切脉。在确定丁宁真的没有大碍之后他对丁宁说: “丁姑娘再休息一下,恢复力气就可以下床活动了,我先去处理一些事务,稍后再来找姑娘诊脉。” 丁宁点点头,谢过管卢莫。 管卢莫离开后,丁宁在翠兰的搀扶下下床走动。下午的时候丁宁觉得自己有了力气,便要翠兰给她换上衣裙,带她到院子里活动。丁宁穿好管卢莫给她准备好的衣裙走出门,走进院子,她不得不惊叹这院子的美丽,各色的花竟然就这么争奇斗艳地开着,开得颜色丰富艳丽,开得层次分明,开得让人赏心悦目。丁宁见到这番美景,不禁嘴角扬起笑意。 “好美!”丁宁赞叹道。 “少爷自己的府邸四处都是这样的景,这些花可以入药,少爷说种下既可以观赏又可以入药,一举两得。等姑娘再好些还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每处院子的花都有不同,也不知少爷用了什么法子,配了特殊的药水,花期都会延长很久。咱们这儿没一个院子都是极美的。” 丁宁听见翠兰的话就更是有所期待了。她看见迷人的花朵,忍不住蹲下凑上去,闭上眼睛,细细闻着花的香气——粉黄色的衣裙因为丁宁蹲下而将裙摆铺在白色石子路面,黑色长发并没有过多修饰,就这么自然地垂在身后,微微扬起的嘴角,因闭上眼睛而更显得卷翘的睫毛。 这一幕正好被走进来的管卢莫看见,在他眼里,丁宁就好像一朵正在盛开的淡黄色花朵,这满园的花色都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哑然,那嫣然一笑中都似带着花的香甜。管卢莫见到丁宁浅浅的笑意,自己的嘴角也微微上翘,他第一次觉得这世间竟还有比医术更让他着迷的存在。 丁宁睁开眼睛看见了踏进院子的管卢莫。她想着这么个温和惜花之人,一定不是像言成那样的恶人,于是见到管卢莫,她的脸上也满是笑意,她开口道: “管公子的院子真是用心。早知道那么美,我定要早些醒来,亏得这些花白白陪了我两日,我今日才来和它们打招呼。” 自丁宁醒来之后,管卢莫这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发自内心地笑着和自己说话,这笑容更让他沉醉了。他定定神赶忙回道: “丁姑娘又怎知这些花不是心甘情愿的陪伴呢?我之前还怕姑娘会不喜欢这院子的布置,现在看来,我是没为姑娘选错住处。” “管公子以后叫我宁儿就可以了,我也不知要在这里叨扰多久,今后要公子多多关照了。” 听到丁宁这话,管卢莫心里一阵莫名的欢喜,他接话道: “那我就叫你宁儿了。宁儿今后只管叫我卢莫,叫‘管公子’未免太生疏了,我陪你经历生死,咱们也算朋友不是吗?” 丁宁对眼前这个性情温和的人真的是提不起一点点的防备,她笑着尝试叫道: “好,卢莫。” 两人虽攀谈一番,但管卢莫并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要交代丁宁的事情,他告诉丁宁道: “宁儿,骆熙诚明天回来这里看你,刚刚我派去的人回来回话了。” “嗯,好的。” “宁儿平日闲来无事都那什么消遣呢?” “卢莫待宁儿真诚,宁儿也愿意据实相告,宁儿出身青楼,平日里读书、吟诗、写字、画画、抚琴、舞蹈、下棋这些都算不上乐趣,也算不上消遣,不过是谋生的手段,需时时训练罢了。” 管卢莫从骆熙诚那里倒是知道丁宁是个青楼女子,但是骆熙诚并没有告诉他这姑娘还会这么多东西。于是管卢莫有心想要试探一番,便开口道: “那宁儿可愿意与我对弈一番?” 丁宁看着管卢莫饶有兴致地样子,笑笑说道: “看卢莫这样子是很有兴致,那我就陪卢莫下一盘棋,只是我常常只能与自己对弈,也不知道自己能力深浅,还望卢莫承让。” 管卢莫听丁宁这么一说也笑道: “那咱们来一局试试?”说着,两人来到棋盘前开始下棋,站在一旁的翠兰小丫头刚开始还饶有兴致,可是这一句下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两人下得连晚饭都忘了吃,翠兰看两人都在兴头上,又不敢打扰,只能这么饿着肚子在旁边陪着。 “卢莫,你输了!”丁宁俏皮地看着管卢莫,顺势放下一颗棋子。管卢莫抬头看见丁宁俏皮眼神的一瞬间,输赢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他知道自己又一次沦陷在丁宁的一言一行中时,立刻抽离道: “宁儿果然厉害,骆熙诚和我也不过是棋逢对手,看来,宁儿若与骆熙诚对弈,骆熙诚可是要吃亏了。” “老在你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明日我倒要向他好好讨教一番。” 管卢莫不敢正视丁宁那摄人心魂的眼睛,只浅笑道: “宁儿明日自可向他请教。不过现下最要紧的可是宁儿的身体。我只顾着和宁儿下棋,竟然忘了晚餐的事情。” 说着,管卢莫转身看向翠兰。翠兰倒是很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立刻答道: “公子,餐食已经准备好了,请公子和姑娘移步正厅。” 丁宁和管卢莫来到正厅吃晚餐,管卢莫细细地观察了眼前这个自称出身青楼的丁宁,可是他怎么看也不觉得丁宁出身青楼,她夹菜的模样,用餐的模样,坐姿,站姿,言谈。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被骆熙诚和丁宁骗了,莫不要骆熙诚这家伙拐带了哪家大家闺秀了吧。 管卢莫心里暗暗决定,一会儿切脉的时候伺机看看丁宁手腕上的守宫砂。 晚饭两人吃得很是开心,丁宁第一次觉得自己身心都卸下防备,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人让她心里觉得很踏实。管卢莫找准了机会笑道: “时间不早了,我给宁儿切了脉宁儿就早些休息吧,养足精气神。” “嗯!”丁宁说着就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伸给了管卢莫。管卢莫道: “骆熙诚把你带来的时候你双手手腕上都有淤青,你把衣袖挽起我瞧瞧,看淤青都散尽没有。” 毫无防备的丁宁很听话地将双手的衣袖挽起,一颗红色的守宫砂就这样映入管卢莫的眼睛,他心里暗自决心道: 骆熙诚,你这是在肚子里卖什么药呢,看我明天不问个清楚明白,你说你是在青楼盘了一个姑娘来,可这明明不像是一个青楼女子。管卢莫得了自己想要的真相便向丁宁告辞道: “宁儿休息吧,我回自己院子了。明日和骆熙诚一起来看你。” “好!”丁宁回答着,向管卢莫行了礼。 夜里,躺在床上的丁宁心里还是担心着自己的欢喜。以前欢喜在老宅陪她的时候她不觉得欢喜是属于她的,是和她站在同一战线的,但是进了春满阁她才知道,这傻丫头从来没把九妈妈当过主子,心里只有她丁宁一个人。她觉得自己亏欠欢喜,如今不知道欢喜生死,不知道欢喜过得好坏,她就更是忧心。不过好在明天她要见的人一定认识言成,她可以从他那儿知道欢喜的下落。想到这里,丁宁终于安心地闭上眼睛休息了。 第九章 下达任务 清晨,管卢莫府邸,面带笑意,一脸温和的管卢莫望着大清早就来找他的骆熙诚。 骆熙诚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那温和却渗人的笑意,不禁沉声笑道: “管卢莫,你这是有话要问还是有话要说?还是你想要对我发一通脾气?” “骆熙诚果然够了解我啊,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你要我做的事情,我从不问究竟,但是今天我问你的话,我要你据实已告。”管卢莫语气依旧温和,但眼神坚定。 “你问。”骆熙诚向来利落。 “宁儿可是你从哪个大户人家绑来的?我看过了,她守宫砂还在,而且言行举止并无轻浮造作。”管卢莫笃定地看着骆熙诚。 “管卢莫,这才一天你就叫她‘宁儿’了?” “你回答我问题!”管卢莫依旧是温柔而不失坚定的语气。 骆熙诚最受不了这管卢莫这把温柔的刀子,听到他的语气语调,还是决定先回答他的问题,于是说道: “我没和你说谎,丁宁确实是春满阁的姑娘,只是她还没接客就被我弄到这里了,至于为什么要弄过来,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吗?再说,我哪有那本事串通一个大家闺秀和我一起私奔。” “你骆熙诚什么本事没有,我瞧这如今你和朝廷的关系就很好。也不知你用的是些什么手段。我只怕你害了别人一个好姑娘。” “管卢莫,你这才帮我照顾她几天就这么关心她,我可得警告你啊,她是要和我成婚的。” “是,但是,我也知道她不是你真的妻子。以你骆熙诚果决的做事风格,一旦大功告成,你会抛下她的。” “管卢莫!”骆熙诚眼带敌意地看着自己的兄弟。 “骆熙诚,我只是想要警告你,别在自己如日中天的时候忘了给自己积德行善,‘一朝天子一朝臣’,要给自己留后路。” 管卢莫说完,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道: “走吧,这会儿宁儿可能已经吃完早餐了,我带你去找她,我这里倒还好说,你倒是要和她好好解释一下。从她昨天与我的交谈,我知道你什么也没和她说,就连真实姓名都不曾相告。” 管卢莫带着骆熙诚来到她给丁宁安排的院子,一进院子管卢莫就用他那柔和的声音唤道: “宁儿。宁儿。” 骆熙诚总觉得听到这个称呼自己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管卢莫这么称呼丁宁太过亲密了,可是他又觉得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丁宁只是自己的棋子,管卢莫怎么称呼应该都是可以的。 “公子,丁姑娘这会儿不在屋里。”翠兰从里屋抱着一件斗篷急匆匆跑出来回话。 “宁儿去哪儿了?”管卢莫关切地问道。 “姑娘听奴婢说公子有一片樱花园,奴婢说公子有延长花期之法,如今还能见到樱花落满园的美景。姑娘听了便要奴婢带去看一看,奴婢把姑娘带到樱花园又怕姑娘着凉,所以折回来拿斗篷,这会儿正要给姑娘送过去。” “那走吧。”管卢莫说着从翠兰手里拿过斗篷。 一行三人来到樱花园,樱花纷纷扬扬,衬着丁宁今天有了血色的面颊,更显粉嫩。管卢莫见着丁宁呆呆站在树下看花纷纷扬扬落下的样子,担心她着凉,便拿着斗篷走过去,抖开,隔着一尺的距离搭在丁宁的身上。 丁宁回过头看见是管卢莫,立刻结果搭在身上的斗篷,眼角露出一丝笑意道: “卢莫。谢谢你。” 这举动在翠兰眼里并没有什么,他家公子本来就是对任何人都很照顾的,但是落在骆熙诚眼里就显得格外刺眼,他觉得他们之间的举动太过亲密了。他不想允许他们继续这样下去,便走上前道: “丁姑娘,咱们正式见面了。” 丁宁见到眼前出现的人正是言成,心里顿时明白了,管卢莫一直说的骆熙诚就是她认识的言成。丁宁立刻收敛了脸上本有的自然的笑意道: “骆公子果然是个谨慎的人,绕了一个大圈子把我带到这里,想必要我做的事情也是顶要紧的事情吧。不过在您和我说我要做的事情之前我还是要问您一句,欢喜还好吗?” 骆熙诚眼见着丁宁的神色由在管卢莫面前的轻松自在转变成在他面前的谨慎小心,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沉声道: “她现在在林府伺候林夫人,过得很好,等安排好你要做的事情,我会找机会让她回到你的身边伺候。” “我离开了他们不会为难欢喜吗?”不知道为什么,丁宁总是不敢相信骆熙城的话。 “你听完我和你说的话你就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我相信你也一定会有所判断。”说完这话,骆熙诚看向一旁的管卢莫,他希望管卢莫能找一处可靠的地方让他好好和丁宁聊一会。 管卢莫看懂了骆熙诚的意思,温和地笑道: “宁儿,熙诚和你回蔷薇园再详谈,你看如何?” 丁宁自然能感觉到骆熙诚大费周章把她从春满阁弄出来一定是要洗干净她的身份让她去做极其重要的事情,于是点点头,朝着自己住的蔷薇园走去。 到了蔷薇园,管卢莫支开翠兰,自己将蔷薇园的门关好也离开了,园里只留下丁宁和骆熙诚两人。骆熙诚见到没有其他人在便向丁宁开口道: “丁姑娘,在下骆熙诚,之前多有冒犯,还望姑娘见谅。” 虽然骆熙诚字字有礼,可是他还是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丁宁对他的防备之心。 丁宁不做任何表情,只浅浅答道: “先生究竟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呢?” “丁姑娘且看这副画像。”说着,骆熙诚将一幅画像摊开在丁宁面前。 丁宁看了看画像上的女子,这女子虽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画像旁边的四个字却让她明白了自己和画中女子并非一人。一旁的骆熙诚见到丁宁似乎猜到一些的神情说道: “这画中女子叫百里婉婷,和你长得一般模样,她的父亲是百里席,由于各方人脉关系,百里席手上握着朝廷给的北方盐铁权。百里席什么都好,但是家族世代经商,没有一个男子是官家出身,所以家族没什么社会地位,发展也受到很大局限。上个月百里席得知我除了掌握着南方的各商业网络之外还是本朝进士,于是主动请人来跟我说媒,要把自己的独生女百里婉婷嫁给我。但很不巧的是百里婉婷在即将到达杭州的时候遇道大雨,山体滑坡将她的车队全部埋没,虽然她侥幸得以逃出,但是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我将她带到管卢莫府上竭尽全力医治,却无力回天。” “你是要我假扮百里婉婷?” “没错。” “百里婉婷不在人世,他不娶我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叫我假冒?难道他是想要百里婉婷的财产?”丁宁一边默默地分析,一边觉得自己有一种助纣为虐的感觉。她从答应骆熙诚帮他做事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是将自己卖给骆熙诚了,如今再反悔,难道是要再回到春满阁去等着接客吗!丁宁现在只能往前走,她又问道: “我不了解百里婉婷,要怎么假冒她?万一穿帮了怎么办?你是否能保证我的安全?” “百里婉婷的尸体已经代替你成为林子皓过世的妻子,百里婉婷在山中遇险的事情我已经如实告诉百里席,并且说了百里婉婷失忆的事。” “好的!”丁宁既然没有资格反对便只能默默接受。 “一个月之后就是我们的婚礼,到时候百里席会出席,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既然你已经失忆,那最好就是什么也不知道。还有,从此刻起你就已经是百里婉婷了,我会叫你‘婉婷’,你也别让管卢莫叫你‘宁儿’了,‘婉婷’也不可以,只能叫‘百里姑娘’。” “好!” 丁宁就这么一个字,两个字得回答让骆熙诚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但是他就是觉得丁宁现在这个样子和在管卢莫面前不一样,他不喜欢,顿了一会儿骆熙诚又说道: “我已经叫人去打探百里婉婷的喜好和举止习惯了,结婚前我会来一一告诉你。我走了。” 说完,骆熙诚转身离开。不久之后,管卢莫走进园子。 丁宁看见管卢莫走进来,笑脸出门相迎,管卢莫也温和地打招呼道: “百里姑娘午饭可还满意?在下来为姑娘诊脉。” “看来骆公子从我这里离开还去找了你。”丁宁看着眼前的管卢莫,笑着说。 “嗯……这霸道的少爷说咱们的称呼得改,还要我提醒你,以后得叫他‘熙诚’。” “我遵命便是。” 管卢莫知道眼前这个姑娘是因为对未知的未来充满了担忧和恐惧才会这样毫无反抗的接下骆熙诚的所有安排,他微笑着说道: “就让我最后一次叫你‘宁儿’吧。宁儿不必害怕,熙诚虽然性子霸道了一些,但绝对不是一个坏人,你慢慢就会知道,他性子霸道也是因为他的家庭原因。我问过熙诚了,他也亲口承诺,等你完成他的任务他便还你自由,到时候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不会干涉。” 听到管卢莫的一席话,丁宁浅笑谢道: “谢谢管公子为我筹谋,谢谢你给漂泊的我吃了一颗定心丸。我也相信管公子的朋友一定不是大恶之人。日后我要是自由了,定亲自登门拜谢。” “谢我就不必了,只要姑娘能多与我下棋,我便是欢喜的。” “那……咱们这就再战一局如何?” 丁宁笑靥如花的面庞让管卢莫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说实在的,他自己也很享受和丁宁一起下棋的时光。两人都带着笑容走到棋盘边坐下,开始了他们的棋局。 第十章 暗生情愫 自从骆熙诚从管卢莫府上离开,管卢莫的蔷薇园里就再也没有丁宁姑娘了,翠兰近来也只唤丁宁“百里姑娘”。 “百里姑娘,咱们家公子又来找您下棋了,您瞧。” 已经成为百里婉婷的丁宁朝着翠兰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那个温和而又让她感觉踏实的面容就这么离她越来越近。 “百里姑娘,小生又来叨扰了!”说着话,管卢莫笑着行了礼。 “管公子哪里是叨扰,我正想着一会儿怎么解闷呢,您就来了。”说话间,丁宁绕过书桌,也朝着管卢莫行了礼。 管卢莫进屋时正看见丁宁放下手中的笔,他不曾见过丁宁的笔迹,很是想看,于是这会儿的他并不急着走向棋盘,而是对书桌上丁宁写的东西颇感兴趣,他微笑道: “百里姑娘在练字吗?每次来都只见姑娘看书,还未欣赏过姑娘的墨宝,姑娘可能让小生鉴赏一番?” “随手一笔罢了,还望管公子不见笑才好。”说话间丁宁就将刚才写的东西礼貌地送到管卢莫面前。 “静静赏蔷薇,悠悠听鸣啼。芬芳破重围,声远穿青壁。”读完手上的诗句,管卢莫温柔地笑道: “百里姑娘这前两句倒是写得悠闲自得,这后两句着实有深意啊!” “公子见笑了,婉婷只是闲来无聊写的东西,本不值一提。” 管卢莫不听丁宁的解释,自顾自地笑道: “这前两句嘛,自然是百里姑娘写自己在这院子里赏花看鸟;这后两句写的可就是姑娘的心了,姑娘期盼着像花儿的芬芳不受墙围的限制,盼望着自己如鸟的鸣叫声可以走出这院子。姑娘这几句话是在说自己身在蔷薇园,心却已飞远,就像这只能种在院子里的花,养在院子里的鸟不甘心只留在此处。” 听完管卢莫的话,丁宁浅笑道:“婉婷简单的几个字在管公子嘴里竟然变得如此复杂,不过随手一笔罢了,公子不必揣测。” “我也希望是我自己想多了,我希望百里姑娘在我的院子里尽情享受每一分时光。百里姑娘若是想走出这院子去外面也是可以的,在我这里,你可以尽情享受你的自由。” 丁宁知道管卢莫一项是个温暖的人,但是她毕竟只是寄居在管卢莫府上,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肆意妄为而给管卢莫带来什么麻烦。于是笑道: “管公子敢给的自由婉婷可不敢要,婉婷虽深受公子照顾,但婉婷的主子却是骆公子,婉婷还是守好婉婷的本分为好。” “骆熙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开明,过几日我便带你出去走走,哪怕作为为你看病的大夫,我也该让你出去透透气,这有利于你的身体恢复健康。” “那我这是要欣然接受啦?” 本就想出去透透气的丁宁听到管卢莫愿意亲自带她出去,心中不禁欢喜,她想着有管卢莫在,骆熙诚应该不会对她有什么意见。就算是要发脾气,估计看在管卢莫的面子上也不会当场发作。丁宁这么想着,便开心地笑着,管卢莫看着她的笑容,眉眼间更显温润柔情。 然而,这一幕又让走进园子的骆熙诚看见了。骆熙诚没好气地走进来道: “卢莫倒是把我府里的人照看得妥帖,如今婉婷可是好多了?” 丁宁看着走进来的骆熙诚,立刻收起了刚才的笑容,恭恭敬敬行礼并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谢谢公子关心,婉婷已经好多了。” 骆熙诚见到丁宁立刻收起笑容,一脸严肃的样子就更是不悦了。他骆熙诚身边的女人,哪有不对他笑而对别人笑的。骆熙诚不满地说道: “既然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日你便可以搬到我为你准备的百里居去了。” “你昨日才置的宅子。怎么?明日就可以搬进去了?”管卢莫说道。 面对管卢莫的质疑,骆熙诚竟然有一种谎言被拆穿的感觉,心中满是不悦,立刻反驳道: “怎么,我骆熙诚家大业大,就不能多派些人手去收拾‘百里居’?” “你这是被我说穿了才故意和我比家业吧?你倒是急什么,婉婷在我这里也挺好的,每日还有人和我下棋,过些日子我还想找婉婷和我斗斗诗呢!” 骆熙诚听出了管卢莫在极力挽留丁宁,他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更何况他过些日子是要和丁宁结婚的,怎么能让自己的妻子和别人有话柄呢。两人正争执不下,丁宁却在这个时候晕倒在地,一旁的翠兰惊呼道: “百里姑娘,百里姑娘,少爷!” 两人听到翠兰的惊呼声,立刻停止了争执朝丁宁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丁宁昏倒,管卢莫立刻蹲下轻抬起丁宁的手腕开始诊脉,片刻之后管卢莫说道: “放心,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静养!” 听到管卢莫的话,骆熙诚皱着的眉头稍稍舒缓一些,不过他的动作却比表情的变化还要快,管卢莫离丁宁这么近尚且还来不及将丁宁抱起,就只见骆熙诚上前一步,双手放到丁宁身下一抬,丁宁整个人就进了骆熙诚的怀里。 骆熙诚把丁宁抱到床上休息,并要翠兰好生照顾之后就将管卢莫叫到屋外问道: “这丫头究竟是为何会突然昏倒?我来的时候不是还看见她好好的?” 管卢莫一脸正经地说道:“放心,百里姑娘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她对我研制的迷药反应过大。之前的事你也是知道的,她在林府吃了我的药丸立刻就昏睡了,昏睡之后又迟迟不能醒来。如今这药力还在她体内发挥作用,所以她时不时就会因为感觉到体力不支而突然晕倒。” 听到管卢莫这么一说,骆熙诚心里就不是滋味了,他紧皱着眉质疑道: “你不是最近都在照顾她吗?以你的医术她怎么会现在还不好?你的药究竟有没有问题?” 管卢莫见到骆熙诚的表情着实觉得有趣,他与骆熙诚相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紧张,于是又笑道: “熙诚,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医术?谁叫你之前不和我说她是个清白姑娘,我还以为她是那些久经风尘的呢,于是加大了一点药量。这时长饮酒的人对这个迷药的抵抗能力比较强,必须加大药量,谁知道你要的这个姑娘她未经世事啊!” 管卢莫这话一出,倒是显得骆熙诚不够坦诚直白了,看似有些理亏的骆熙诚定定神道: “你说,她还要多久才能好?会影响我和她的交易吗?” 管卢莫浅笑着答道:“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我自然不会让百里姑娘和你的约定成为空谈,更何况你这大费周章的把人家弄过来!” “那你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 骆熙诚的语气里毫无商榷的余地。 “你把她安心地放在我这,我保证你们大婚前三日一定让她完全恢复,到时候你再把她接到百里居去待嫁,你总不想这会儿把她接到百里居去让我每天往百里居跑吧!就算我不在乎,你也得在乎一下你未婚妻的名声不是?” 骆熙诚仔细一想答道:“好,就按你说的办,但是你要替我把她照顾好,她再怎么说都是你嫂子。” 管卢莫自然是从骆熙诚的话语间听出了他的意思,低低地笑道: “熙诚,你这话就见外了,放心,她只要一天在你那儿,我就一天当她是自己的嫂子,不会叫你为难!” 骆熙诚感觉听了管卢莫的话心中不是滋味,又不好发作,朝着管卢莫挥了手说道: “那我走了,你照看好她。” 骆熙诚话音一落,管卢莫正要上前送送他,怎料骆熙诚又回过头来朝丁宁的屋子里走去。管卢莫一副惊呆状,转而似乎明白了什么又笑起来。骆熙诚走到丁宁的房间,看见依旧昏睡的丁宁,又朝着一旁伺候的翠兰问道: “我离开的这会儿婉婷可有醒过动过?” “回骆老爷,未曾。”翠兰行礼答道。 “好生照看着,我晚些时候再来看她,若她醒了,无论何时都让人来我府上通报。”听到骆熙诚的话翠兰答应着又行了礼。 安排好一切骆熙诚才走出管卢莫的宅子自行回府。 看见骆熙诚这回是真的走了,管卢莫走回蔷薇园,来到丁宁床边,依旧带着温暖的笑意唤道: “百里姑娘这是真的要准备昏睡了吗?” 听到这话丁宁并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一动不动地睡着。 见状,管卢莫又道: “熙诚已经回府了,我亲自送出去的。” 听到这话丁宁才悄悄眯着眼睛看了一下眼前的人,确定只有管卢莫后她大胆地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笑着看着管卢莫道: “谢谢管公子!” “你这是为了留下来不遗余力啊?” “管公子别笑话我了,我若去了百里居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这蔷薇园只有我和翠兰,生活也是那般单纯美好。说实话,我有些不舍这样的日子。” 丁宁说着这话又似想到什么,还没等管卢莫开口又问道: “骆公子若这么想我回到他府上怎么会一开始就把我送到你这里?直接放在他府上不就好了?” “熙诚一开始是将你带到骆府的,可是瞧着你气息越发微弱,又不见你醒过来就着急地把你直接送到了我府上。熙诚说叫人来叫我要耽搁时间,又怕我东西带不齐全,直接把你送到我这里,我要什么都是伸手便可得到,方便。” “原来这样,难怪他今天执意要我明天就搬走。” “也许是吧!” 管卢莫不知道怎么回答丁宁,只能这么说。管卢莫看得出来丁宁在骆熙诚心里的位置不一般,他们朋友这么些年,没瞧骆熙诚对任何人这么上心,但是骆熙诚并没有直白地和他说些什么,他也不好在丁宁面前多说。更何况,管卢莫自己心里也在打着丁宁的小算盘,出于私心,他也不想让丁宁知道丁宁在骆熙诚心中的位置。 第十一章 一起对弈 管卢莫为了能腾出时间带丁宁出门转转,这几天都和他的小徒弟孟阳在医馆忙碌。孟阳有时候忙得一日三餐都来不及吃。孟阳嘴上不敢抱怨但是心里却已经腹诽万千,终于,孟阳熬不住了,借着拿药的工夫对着自家师父垂头丧气道: “师父,您这几日没日没夜地忙,我快撑不住了!” 管卢莫看见自己的徒弟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开玩笑道: “孟阳看来是需要浇灌一些“常青水”了!” 这“常青水”就是管卢莫研制出来延长花期的药水。孟阳听着师父这冷飕飕的笑话一点劲儿也提不起来,愣愣地说道: “师父要孟阳做什么孟阳照做就是,只盼师父能快些兑现承诺,放我休息几日。” 孟阳的话也是大实话,这些日子管卢莫照顾丁宁去了,这医馆只做抓药磨药的事儿,而这些事儿都只有孟阳一个人在做。这几天孟阳好不容易把自家师父盼回来了,看诊的人却也多了起来,他一刻也没停下过,更何况哪有师父加班徒弟休息得道理,于是孟阳只能继续陪着师父忙碌。管卢莫当然知道孟阳这些日子的疲累,但是心想着也就只累今天了,他又笑着让孟阳坚持。 管卢莫想了想还是准备给自己的小徒弟一些希望,又温暖笑道: “孟阳明日便可休息了,明日和师父出去郊游一番可好?” 孟阳听到自家师父的话眼睛都亮了,毕竟年纪尚小,玩心未泯。管卢莫看着这小子那亮堂堂,满是精神气儿的眼睛,笑道: “孟阳的‘常青水’看来就是为师的‘放假令’啊!” 孟阳什么也没说,只是乐呵呵地挠挠头,抱起一包药出去给客人了。 这几天管卢莫没有到蔷薇园,可不代表骆熙诚也闲着。这会儿的骆熙诚正走在前往蔷薇园的路上,身后的小跟班孟离紧赶慢赶,不断加快自己的步伐跟上自家老爷。一连这几日都是这样,骆熙诚每天总要抽时间去看看丁宁的情况。 可是眼看离蔷薇园越来越近,骆熙诚的步伐却越来越慢了。一旁的孟离当然是清楚的,这几天自家老爷天天来看百里姑娘,可是每一次自家老爷在蔷薇园外面都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爽朗笑声,等进了园子却只见百里姑娘一副淡然的表情。 孟离虽然心里暗自腹诽,但嘴上不敢说话,一直紧紧跟着自家老爷慢步走进蔷薇园。果然一如既往的,骆熙诚一进园子,园子里便鸦雀无声,百里婉婷带着翠兰从园子的小圆桌旁站起身来,走上前行礼问好。 听到那一如既往的问候,骆熙诚淡然道: “婉婷每一次都是礼数周到,倒像是我来打扰了。方才在门外我还听见……” 还没等骆熙诚说完话,丁宁就接话道: “骆公子误会了,不过是翠兰方才唱了一支有趣的曲子,被逗乐了。外男面前放肆欢笑打闹,成何体统,婉婷不敢造次。” 听到丁宁的一番话,骆熙诚感觉有种一拳打在软棉花上的感觉,不错,是他骆熙诚告诉丁宁要做百里婉婷,要做一个大家闺秀的,可是也没有必要一直这样吧,更何况眼前的丁宁在管卢莫面前可没有这么拘谨。可是骆熙诚也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只能恨恨道: “好吧,但希望你在任何人面前都摆着这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婉婷遵命。”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叫骆熙诚再也没有可以接下去的话了。骆熙诚沉默片刻又道: “婉婷今日身体可有好些,还是否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劳烦骆公子挂念,婉婷今日尚好。” “一直听说婉婷棋艺了得,这几日来去都是匆匆忙忙,不曾领教,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与婉婷下一个回合?” “婉婷何等有幸与公子同下一盘棋,公子的心意婉婷心领了,不敢在公子面前献丑。” 骆熙诚听到丁宁的话自然明白她不想与自己下棋,他并不喜欢强行要丁宁陪他,见她一切安好也已经足够,最后决定离开,便开口道: “那咱们改日吧,若婉婷姑娘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让翠兰去叫卢莫来,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丁宁就向骆熙诚行礼送别,骆熙诚也转身离开,只有一旁看不下去的孟离心中暗自腹诽。最终孟离还是看不下去自家老爷收到冷落,出了园子又和自家老爷说道: “老爷,我,我有些拉肚子,老爷可否先走,孟离一会儿就跟上来。” 还沉浸在刚才的郁闷心情里,骆熙诚没有心思去管别的事情,便点头答应了。可是孟离这家伙并没有去茅厕,而是又重新进了丁宁的蔷薇园,找到丁宁,行了礼,礼貌地说道: “再次叨扰百里姑娘,很是抱歉,可是我也是实在替我家老爷不平。百里姑娘在这园子里可能不知道我家老爷平日里有多忙,可是无论再忙,自从知道姑娘你身体欠佳之后,每日必要抽出时间来看看姑娘。老爷如今也是想要和姑娘多相处才说要下棋,可是姑娘竟这么推辞了,老爷嘴上不说,心里该是难受的。” 孟离的一席话将丁宁说得云里雾里,丁宁这下自己还觉得委屈呢,怎么自己就无故得罪了自己的主子了。丁宁心想着,自己对骆熙诚毕恭毕敬不对吗?按照骆熙诚的要求成为一个大家闺秀不好吗?他每日都来难道不是为了检查自己的学习成果,看看自己有没有做一个大家闺秀吗?她虽然在园子里日日不出门,但是像骆熙诚这样有手段的人物她是了解的,必定每日都很忙,她拒绝下棋既满足了骆熙诚对大家闺秀不与外男过分亲密的要求又充分考虑到了骆熙诚的忙碌。难道她做错了? 丁宁呆在原地傻傻的看着说完话的孟离,把孟离看得极不好意思。一边的翠兰见状立刻提醒丁宁道: “姑娘,姑娘,孟离在您跟前儿呢。” 丁宁回过神来,虽然她并没有理清楚思路,没弄懂孟离一番话的意思,但是有一点她是清楚的,她家主子现在想下棋,想要她陪他下棋。于是,丁宁定了定神道: “有劳孟离小哥去和骆公子说一声,婉婷早就听说骆公子棋艺了得,想要请教一番,还望骆公子屈尊。此前是婉婷无礼了。” 得了丁宁的话,孟离开心地蹦跳着跑出蔷薇园去追自家老爷,一脸欣喜地冲着自家老爷道: “老爷,老爷,刚刚百里姑娘让小的给您带话,她说早就听说您棋艺了得,刚才不好意思向您请教,若您愿意屈尊,她此刻便将棋盘准备好。” 骆熙诚听了孟离这话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那么开心,可是总归丁宁不光只和管卢莫下棋了,也和他下棋,他就很开心。但是转念一想,这丁宁能开了窍对他有转变?再加上刚才孟离莫名其妙地拉肚子,骆熙诚立刻又明白了什么,转过脸对身边的孟离道: “孟离,莫不是你去和婉婷说了些什么吧?” 孟离哪会承认,承认了免不了受罚,他可没那么笨,笑着说道: “哪里,我刚才路过蔷薇园,翠兰把我叫住和我说的。” 骆熙诚从孟离口中得到的是好消息,自然不会去和孟离计较这么多,他忍着笑意一本正经道: “既然婉婷要和我下棋,那我们就折回去吧。” 急冲冲,骆熙诚百十步就到了蔷薇园,到了院门口又一如既往地减缓脚步,故作轻松地走进园子,丁宁倒是一直都在房门口等着,见到骆熙诚进园子便上前道: “骆公子棋艺了得,还请不吝赐教。” 骆熙诚面前的丁宁依旧一副恭敬的姿态,言语礼貌而不失柔和,骆熙诚感觉两人之间还是有距离感,只是丁宁今日表现有进步,他也就不深究了。 骆熙诚和丁宁走到棋盘处坐下,开始他们的博弈。骆熙诚棋艺了得,在管卢莫嘴里丁宁就知道了,只是从管卢莫那里骆熙诚也知道丁宁的棋艺了得。丁宁之前不想答应下棋也是因为和自己主子下棋,要和自己这么一个棋艺了得的主子下棋,要想做到得失有分寸是一件很难的事。 举起棋子的那一刻,丁宁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一局棋下来,丁宁终于露出轻松的表情,看着满盘的棋子,丁宁觉得自己输得恰如其分。可是这短短一瞬的轻松表情却被骆熙诚看在眼里。骆熙诚不动声色,犀利的眼神看着丁宁道: “再来一局如何?” 丁宁听到这个要求,心里说不出的疲惫,虽然百般不愿再来一局,可是怎奈面前的骆熙诚是自己的主子,作为骆熙诚的一颗棋子,她能反驳些什么吗?既然已经将人请过来说要切磋棋艺,那她也只能强撑着。 骆熙诚仔细地看着丁宁表情的微妙变化,准备好了在棋局中下手再狠一点,他倒要看看这丫头究竟有多厉害,能接住他多少招。 棋子一颗颗放在棋盘上,丁宁一步步化解骆熙诚的围攻,又一步步有分寸地进攻。攻防之间,骆熙诚看着丁宁紧皱的眉头,不断思考的神情,自己充满了优越感。 丁宁实在想不到该如何进退,棋子不知该下到哪里才能不剩又显得不刻意,于是只能抬起头看着骆熙城恭敬道: “骆公子,婉婷认输,骆公子棋艺果然了得,婉婷学习了。” 骆熙诚见到丁宁虔诚的模样,感觉自己很满足,他就算赢了管卢莫都没有这样满足的感觉,这会儿赢了丁宁,又得到丁宁的崇拜,顿时觉得心里满满的,很是欢喜。 骆熙诚在兴头上还想再来一局,可是翠兰就进屋来行礼道: “姑娘,骆公子,翠兰准备了一些茶点,二位下了这么久的棋,先休息一下吧。” 丁宁看见翠兰进来,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袭上心头,她又偷偷松了一口气,而这一幕又让骆熙诚尽收眼底,骆熙诚心中那份满足感更胜。 骆熙诚和丁宁往正厅移步,在正厅喝茶吃点心。骆熙诚接机将打探到的一些关于百里婉婷的事情简单说给丁宁听,让丁宁对百里婉婷这个人物有些简单的认识。丁宁心里则是一直在盼着管卢莫快些来,又或者骆熙诚赶快离开。毕竟一直这样聊下去对于丁宁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她感觉自己很难拿捏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知道说话的分寸该如何掌握。 丁宁又怎知,骆熙诚正享受着眼前这平和的聊天。 第十二章 又见故人 对于丁宁来说很尴尬的这场聊天一直持续到骆熙诚主动提出离开。丁宁亲自将骆熙诚送出园子,亲眼见着骆熙诚走出蔷薇园,又渐渐走远,丁宁有一种放下千斤包袱的轻松感,长长舒了一口气。 丁宁正准备转身回屋里却又看见骆熙诚停下脚步在和什么人说话的样子,丁宁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不过并不多留恋,就径直朝里屋走去,边走边对翠兰说: “我从不吃糕点喝茶,今天翠兰准备是因为看出了我的心思?” 翠兰哪知道自家姑娘为什么要提这样的问题,但是她也不想多做隐瞒,耿直答道: “骆公子每次提出什么请求姑娘都是能避则避,对待骆公子也是毕恭毕敬,我想着姑娘答应下棋也是逼于无奈,所以自作主张去弄了茶点,还请姑娘莫怪罪!” “有你这么机灵的小丫头在我身边,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今天我要谢谢翠兰了。明日若能出府游玩,我买件小礼物给你,你可有想要的?”丁宁笑着问道。 听到丁宁的话,翠兰着实惊着了,哪有小姐主动买东西送下人的,平日这些大户人家的姑娘能随手拿个身边的小玩意儿赏人都已算恩赐了,她面前这位小姐竟还要买新的来送。翠兰赶忙回道: “奴婢哪敢,姑娘是少爷的贵客,翠兰只是尽本分让姑娘在这园子里过得舒心罢了,怎敢向姑娘索要东西。” “我也不是什么姑娘,在我眼里你也不是什么下人,我们只不过主子不同,需要为主子做的事情不同罢了。” 听到丁宁这番解答,翠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丁宁,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伺候的这个姑娘不一般,可是她没曾想到这姑娘竟是这样地不一般。难怪自家少爷对这个姑娘另眼相待,看来是有道理的。 正当这时孟阳从园外跑进来嬉笑着道: “翠兰姐姐,翠兰姐姐,你们这园子的晚饭可准备好了?我好饿啊。” 翠兰的思绪被打断了,看着眼前这个冒冒失失的孟阳道: “少爷还没发话呢,怎的,你就饿了?你不在医馆里忙,怎么跑到这里来要吃的了,更何况我家姑娘这里怎么能是你随便就进来要吃食的地方?” 翠兰对孟阳的一顿呵斥在旁人看来已经逾越了自己的身份,毕竟她只是个丫鬟,可是孟阳却害羞地低下了头,一脸的无辜无奈,他小声嘀咕道: “师父先让我进来的,我可没有自己跑来。” 这么些天丁宁只见过孟阳两次,两次都是管卢莫在蔷薇园里,孟阳来向他请教医理和药材,前两次孟阳虽然活泼一些,但是没有今天这般放肆,丁宁想着管卢莫应该很快就会来了,便吩咐翠兰道: “翠兰,你去准备一些吃的吧,我估摸着管公子也快来了,他说过,能不能出去郊游他今晚都回来给我回话的,这会儿快到饭点了,管公子和孟阳就在这蔷薇园里用餐吧。” 翠兰得到命令便去厨房准备晚餐。这边,丁宁说完话又转头看向孟阳,孟阳得到丁宁的话开心地笑着说: “孟阳谢谢百里姑娘,就常听师父在医馆里说百里姑娘知书达理,头两次来我都是匆匆忙忙的,今日得见才知道师父的话果真没错,百里姑娘就是这么知书达理的人。” 丁宁听见孟阳这么一说就觉得有些好奇了,她追问道: “管公子在医馆里还提起过我?” 孟阳是个直性子,他觉得眼前的百里姑娘是一个好人,便会毫无隐藏,于是他也没有隐藏自己师父说过的任何一句话。孟阳直言道: “师父说百里姑娘你是个难得的才女,说你不光棋艺了得,文墨也是一绝,这世间难得有你这样的佳人。师父还让我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干活,就是为了明日能带小姐出去一览湖光山色。” 丁宁一听惊了,原来管卢莫这几日很忙不是因为医馆这几日生意很好,而是因为管卢莫想要带她出去游览。 这时管卢莫也正好走进房门,丁宁见着管卢莫走进来,不知怎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感谢眼前的这个男子,为了让她一尝自由的滋味,管卢莫竟然默默地为她做了那么多。 管卢莫见到丁宁霎时间变得绯红的脸,自己突然间便没了分寸,他心里开始犯嘀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问,可是又不知道怎么问,顿了顿还是开口道: “百里姑娘是身体不适吗?我看着姑娘脸色不好。” 丁宁自然知道自己是因为对管卢莫感到抱歉,自然知道自己是察觉到了一些管卢莫的情谊才会脸红,可是她总不能这么说吧,只能顿了顿道: “没事,可能刚才和骆公子下棋颇费脑力吧。” “刚才我听熙诚说赢了你两局,看他说得眉飞色舞的样子,想来应该是战得很满意啊。” 说着管卢莫就朝着棋盘走去,看着棋盘上满满的黑白棋子,管卢莫笑着问道: “百里姑娘是白棋?” 丁宁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管卢莫,看着管卢莫温暖得要将人心融化的笑容,心里暗自惊叹,这世上竟还有这么善解人意的男子,看穿了她的心思,看懂了她的谋篇布局,丁宁就这么看着管卢莫,不敢言语,她怕她自己说的话在管卢莫那里就被撕去语言华美的外衣,看到最赤裸的本质。 管卢莫见丁宁不开口,又见她有些胆怯和惊讶的眼神,管卢莫保持着温暖的善意微笑道: “我不会和熙诚说的,我知道你不想开罪他,知道你小心谨慎,知道你只想要自由和简单的生活。但,无论你是丁宁还是百里婉婷,我要你记住,在我的世界里,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便好,别的都有我。” 可能是因为管卢莫温暖到人心里的笑容,也许是因为他充满磁性的嗓音,也许是因为他动人的语言,丁宁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防备,不可抑制地从眼角滑落,她再看管卢莫的眼神里是满满的谢意。 看着丁宁流泪,管卢莫第一次觉得自己要手足无措。他这么温暖的大夫,无论是安慰家人还是安慰病人都有他自己的一套法子,可是眼前这个他最是关心的人他却无法给出合理的安慰的法子。他拿出自己的方巾递到丁宁面前,浅笑哄道: “百里姑娘这一流泪倒是让我着实手足无措了,擦擦眼泪吧,别叫正厅孟阳那小子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妆容哭花是小事,伤了身子我这大夫可就只能日夜不离地呆在姑娘身边了。” 丁宁这么一听脑子里就立刻想到了骆熙诚,她想,若自己真的病了,或者传出去自己病了,骆熙诚还不知道要怎么责怪管卢莫呢,虽然管卢莫说自己和骆熙诚是至交好友,可是她了解的骆熙诚是个能谋大篇布大局,手腕狠厉的人,管卢莫对她这么好,她不能让管卢莫受到一点点不好的牵连。丁宁接过管卢莫手中的方巾,将脸上的眼泪擦干,整理了一下心情,重新微笑着道: “谢谢管公子能处处替我着想,来日有机会,我定当涌泉相报。” 管卢莫看着丁宁带着哭腔还要礼貌行礼,有分寸说话的样子,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他不明白是什么一直在丁宁的心里压着丁宁,让她要这么喘不过气了还要紧紧地绷着自己的那根弦,随时随处在他人面前保持着一副骆熙诚想要的大家闺秀模样。 在翠兰的日常汇报中他知道丁宁是会开怀大笑的,虽然那样的次数并不多;丁宁是会偷懒地不在乎自己的发髻的,虽然只有那么一次;丁宁是会要翠兰不必在乎尊卑称呼自己姐姐的,虽然这也只是偶然。但这些,他一次都不曾遇见过。他很想问问丁宁,要怎样她才能做一回自己,可是他却找不到这样问的身份。 这一晚的晚餐,园子里的管卢莫和丁宁都吃得很沉默,往日里还会有的一些对话今天都被摸得一干二净。管卢莫想要说些什么打开丁宁的心扉,可是又觉得丁宁此刻正难过,他不便开口;丁宁想要说些什么让气氛不是那么僵硬,可是又觉得管卢莫拆穿了自己自己却哭脸相迎很是没礼貌,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吃完了晚餐。 晚餐过后管卢莫也没有什么可以留下的理由,和丁宁说好了第二天的外出计划之后就匆匆离去了。站在蔷薇园外,管卢莫看着园子,想着园里的人,他暗自下决心,一定让丁宁成为丁宁应该成为的样子。 一夜的调整之后丁宁整个人又充满了活力,午饭后便笑着和管卢莫上了出门游玩的马车。管卢莫看着连带笑意的丁宁,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在一处精美的荷塘边,马车停下,丁宁在翠兰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这是一处僻静的荷塘,荷花未开,但却不影响精致的优雅。丁宁站在荷塘边惊叹: “在这城里生活了这么些日子,还不曾想自己有机会能见到如此精致的景。虽然没能在繁花似锦的时节来这里,但是想着如今就这么美了,待到花开时,想必更美。” 一旁的管卢莫静静地看着眼前眼带笑意的丁宁,也微笑道: “若你喜欢,过几个月我再带你来,那时候满池荷花,坐在这亭子里赏荷作诗,别是一番韵味。” “若我还能来,我必定来。” 管卢莫知道丁宁这话的意思。丁宁就要嫁给骆熙诚去成为骆熙诚的棋子了,再过几个月能不能出门就得看骆熙诚的心情。但是在管卢莫心里,这问题并不能成为一个问题,他自有方法对骆熙诚。管卢莫信心满满道: “我必定让你来。” 听到管卢莫这么信心满满的回答,丁宁满意地笑了,就算到时候她不能来她也很满足,毕竟此时的她对于未来有了一个小小的憧憬,哪怕很渺茫,但憧憬中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管卢莫安排丁宁在小亭子里坐下,两人赏景吃茶点,偶尔说些有趣的事情,这也是丁宁第一次在管卢莫面前谈到自己在春满阁的生活。 管卢莫听到丁宁的经历内心是同情的,但是也是开心的,至少丁宁能对他敞开心扉地说话,不必去计较和盘算,也不必小心翼翼。 天宫若作美,此刻变应该让这荷塘边只有两人,但是世事发展总是多半要事与愿违的。两人才交谈不久就有人跑来报信。 那报信的小厮急急忙忙,连滚带爬,把丁宁和管卢莫还有一行随从下了一跳。后来在小厮上气不接下气的话语间大家才知道,他是陈府的下人,陈老爷子被家里突发的意外气吐血晕倒,情况紧急,要请管卢莫赶快到府上救治。 管卢莫不好拒绝,也不好接受,毕竟答应陪丁宁出来是真,陈府事态紧急也是真。 这是丁宁说话了: “管公子随他去吧,你把他们留下来陪我就好,不会有事的。若陈老爷没什么大碍你再回来,我在这儿等你。若我回府了我便让人去陈府通知你。你看如此可好?” 管卢莫看着眼前这个懂事的女子,点点头,随着那个来送信的小哥去陈府了。 丁宁一个人在这里也没多大的意思,于是想要绕着周围走走,一行人怕丁宁遇到危险,紧紧地跟着。 在一处拱桥边,丁宁静静地赏景,却听身后有人唤她道: “姑娘,小声这厢有礼。” 丁宁回过头,只见一个身高七尺,一袭紫衣的俊朗男子出现在眼前。这男子不似管卢莫那般媚眼迷人,却在眉眼间可见英朗之气,身子笔挺,说他和骆熙诚有几分相似,他却又比骆熙诚要多几分柔和温润气息。 丁宁并未开口,只是颜表礼貌地简单低头行礼。 这男子见丁宁并不开口说话,主动问道: “姑娘不要害怕,在下只是见姑娘神似一位故人,想知道姑娘可姓丁?” 第十三章 破坏气氛 丁宁听到眼前男子的话不禁抬头仔细打量。她身边过往的人本就屈指可数,像眼前公子这般长相的就更是只有骆熙诚和管卢莫二人。 “难道是当初在闹市中认出我是春满阁姑娘的人?可是那也谈不上故人呀?”丁宁心中暗自揣测。 虽然心中怀有揣测之意,丁宁的头脑还是清明的,她知道现如今自己的身份,清楚自己该做的事。 丁宁浅笑着自然地回道: “公子想来是认错人了,我姓百里。” “百里?” 丁宁见眼前男子疑惑的模样像是知道北方百里家的,于是干脆说道: “是,我就是百里婉婷。” 听到肯定的回答,这紫色衣服的男子不好意思道: “冒犯姑娘了,请姑娘见谅,在下林子皓。姑娘确实与我一位故人极为相似,不知家中可有失散的姐妹?” “林公子,实在抱歉,自从一场意外之后我就丧失了记忆,你的问题恕我无能为力。” 林子皓见到眼前的百里婉婷时脑海中浮现的就是他那个刚刚过世的妻子的模样,林子皓实在诧异,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他记得妻子入殓盖棺都是自己一手操办,他见过她平静躺在木棺里的模样,现如今又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他怎能不惊讶。更何况如今他知道了眼前女子是北方百里家的独生女,他就更是疑惑万千—一个是有官宦支持的富户姑娘,一个是沦落风尘的可怜佳人,两人竟能如此相像。 丁宁听到林子皓的自我介绍也感到万分惊讶,她脑海中只有一个人能和眼前的人对上号,可是眼前人和她早前知道了解的又大有不同。丁宁悄悄打量了一番眼前人,她确定这个人无论是衣着的细节还是举止的细节都和那个她曾经听说的,作奸犯科,蛮横霸道的林子皓极不相同。但是眼前的林子皓又问她是否姓“丁”,说这位姓“丁”的姑娘是他以为故人。这又确确实实证明了眼前的林子皓就是那个曾经与她有夫妻之名的林子皓。 两个从未谋面却缘份非浅的人就这样相遇在柳树下,小桥旁。彼此看着对方,呆住了神,惊住了心,各自暗暗揣测眼前人。 林子皓是个知礼数的人,见到如此场面自然是要打破僵局的。林子皓虽然得知眼前人不是他的妻子丁宁,可他还是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他开口道: “早听说百里家独女是来和骆家联姻的,不知二位婚事安排在何时,我林家至今未收到邀请的帖子。” 丁宁怕是林子皓的试探,再者说她只知道是过些日子,但具体哪一天,骆熙诚没说,她也不曾问过。借着微笑的瞬间丁宁稍做思考,然后回答道: “我伤势刚刚痊愈,婚嫁之事皆是骆公子在安排,恐就这几日了,我父亲不日也将到达杭州,说不定明日公子便能收到骆家的帖子。” “那在下先在此恭祝二位新人白头偕老!”林子皓礼貌地说。 “谢谢林公子的祝福,我一定将祝福转告骆公子。” “今日天气不错,姑娘大病初愈,这个天气最适合出来走走。”林子皓一转单调的话题说道。 “是啊,可惜了季节尚早,不然一池的荷花,这里会别有一番风情。”丁宁感叹道。 “若是百里小姐在荷花盛开的季节前来或许就见不到如今这番景象了。”林子皓道。 “此话怎讲?”丁宁道。 “此时有此时的美,每一分不同的绿意不都是只有这个时节才有的吗?过些时日你再来就看不见这些纷飞如雪的柳絮了,也看不见这长得青绿的枝条。”林子皓随意说道。 丁宁听了林子皓的话回道: “季节果真是一把神奇的好手,愣生生将一处风景裁成了两个模样。” “这里还不止这样呢,百里姑娘若四季都得空外出便可四季都来这里瞧瞧,每一个季节正盛之时这里都有不一样的景致。” 丁宁见林子皓说话笃定的情状好似每个季节都亲自来过一样,便问道: “林公子常来?” 林子皓看着丁宁笑着点点头。林子皓是那种笑起来眉眼间不光有温暖还有一股英气的男子。 丁宁嘴里不问,但是心里已经是疑惑万千。这个林子皓真的是那个和她有一场婚姻的林子皓? “林公子总是一个人来吗?”丁宁见说了半天话也不曾有下人跑来找林子皓,好奇地问道。 “我常一个人来,看这里四季的风光,然后再回府用笔墨勾勒记录。” “林公子的意思是你画过这里的四季风光?”丁宁看着林子皓问道。 林子皓看见丁宁忽然间放光的眼睛,他知道这是个爱画,更爱山川的姑娘,他看着眼前百里姑娘虔诚的目光道: “若有幸下次相遇,我差人将画从府上拿来让小姐鉴赏!” “鉴赏谈不上,我若能从公子的笔墨中窥见这荷塘的四季景象那便是再开心不过了。” 林子皓的自然放松让丁宁也渐渐卸下防备,与他开心交谈起来。可是丁宁这一生哪有过轻松的片刻呢,他俩相谈甚欢,但正在走近的骆熙诚却皱紧了眉头,加快了步伐,两步并作一步走到二人跟前道: “婉婷在和林公子说些什么呢?我远处看着,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丁宁见道自家主子一副乌云密布的表情,赶忙答道: “林公子说他画有这荷塘的四季景色,我正惊叹呢。” 骆熙诚听到这话不动声色地问道: “婉婷可知你面前的林公子是谁?” “是林子皓公子,对吗?”丁宁确认道。 骆熙诚见林子皓并没有隐瞒,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嗯”了一声又接着说道: “管卢莫不放心你在外面,叫府里人去通知我来接你回蔷薇园。” 林子皓见骆熙诚一副护妻的模样,决定暂且告辞,至于他心中的疑惑,他相信自己不日将自己寻到答案。 于是林子皓微笑着对骆熙诚道: “骆公子既然来接百里姑娘,那在下就此告辞。” 说完,林子皓就转身离开,荷塘边就只剩下骆熙诚和丁宁。丁宁很想问问骆熙诚关于林子皓的事情,可是骆熙诚毕竟是她的主子,她怎么能随意问问题呢。丁宁最后还是决定找机会自己了解,或者有机会自己问林子皓本人。 骆熙诚见林子皓走后丁宁一言不发,大致猜到了她在想什么,骆熙诚并不想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无关紧要的事让丁宁的心绪受到影响,便开口说道: “别想那些你不该想的东西,那些也称不上你的过去,你和他只是戏一场罢了!” 骆熙诚的心意从他口中说出总是这样的表里不一。管卢莫也惊讶于这一点,一个可以在买卖场上说一不二,在官宦氏族之间游刃有余游走的人,竟然在一个姑娘面前无法准确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和感受。 丁宁听道骆熙诚的话心里不禁感叹道:对呀!不过是一场戏罢了,对于骆熙诚而言,我和林子皓都是他的棋子,林子皓他已经用完丢掉了,丢掉的东西还有谁会在乎他最后的落脚处呢!我这颗棋子还没丢掉,但是从骆熙诚的言语间可以知道,骆熙诚的意思是我也该随着他忘掉林子皓曾经存在过。 这么想着,丁宁沉声道: “骆公子误会了,我只是在想象方才林公子说过的,这里的四季景色。” “最好是这样!”骆熙诚的言语没有一丝情感。 有骆熙诚这么个大主子在身边,丁宁哪还有心情赏风景,还没等骆熙诚开口他便要认真准备着每一个作答。哪怕丁宁心里清楚,事到如今骆熙诚不能缺少了她这枚棋子她,她也牢牢记得将她带出青楼的是骆熙诚,他与她有恩,她应当谨言慎行以报。想到这里丁宁能做的也只有逃离,她沉沉声道: “我也出来很久了,感觉有些凉,不如我们回去吧!” 骆熙诚听这话心里就有些不悦了,他的不悦不是因为丁宁说要回蔷薇园,而是骆熙诚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决定和丁宁在外游览一番,准备好的心情就这么被天气破坏了。 丁宁抬头瞥见骆熙诚很是不满的表情,心中暗自自责,丁宁觉得自己应该多和骆熙诚待一会儿再提出离开的,这会儿骆熙诚不高兴了,接下来要怎么赔不是才好呢!丁宁不敢开口,只静静等着骆熙诚发作。 “回蔷薇园,明日我带你去百里居,那里的景致也不错。” “啊?”丁宁诧异的表情看着一脸严肃却没发脾气的骆熙诚。 骆熙诚并没有把心思放在丁宁诧异的表情上,因为在骆熙诚的理解里,丁宁的诧异源于对他能精心布置百里居的感动。 骆熙诚和丁宁前后上了同一辆马车。马车一路赶回蔷薇园。送丁宁进了蔷薇园骆熙诚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想要和丁宁再下一盘棋,他心里暗自盘算好多次了,他若能再和丁宁下一局棋,他要将丁宁的棋子死死围住,让丁宁甘拜下风,向他求饶。于是进了园子骆熙诚便要开口说话,可是没等骆熙诚开口丁宁却抢在了前面道: “今天有劳骆公子相送了,婉婷如今头疼厉害,想要休息,明日若公子有空婉婷再和公子去百里居看风景。” 听到丁宁的话,又看看丁宁手扶脑门紧皱眉头,骆熙诚忙问道: “打不打紧?若是再难受我差人把管卢莫叫回来。” 丁宁本就不是真的头疼,哪能耽误了陈老太爷看病,忙回道: “不必了,只是简单的着凉,我休息一日便可好转。劳骆公子费心了,婉婷不敢耽搁骆公子忙碌。” 骆熙诚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让翠兰好好照顾丁宁之后便离开了。他心里想着:没事儿,等明日婉婷好了我再和她下棋。 第十四章 入百里居 第二天,骆熙诚并没有像昨天说好的那样来找丁宁,而是一早就派人来给丁宁传话,让丁宁速速收拾行装搬进百里居,他在百里居等丁宁。 丁宁不知道百里婉婷这个角色自己究竟要扮演多久,但她如今过的每一天都是比以前有希望的,至少骆熙诚答应过,只要她愿意配合好骆熙诚,骆熙诚就会给她她想要的自由。所以,此刻,她的身体并无大碍,骆熙诚又让她搬得如此紧急,她自然是没有什么可以推脱的理由。 一番简单的洗漱之后,丁宁就准备出门了,一旁的翠兰倒是提醒道: “姑娘不用早餐吗?还没有收拾东西呢。” 丁宁看着翠兰道: “本就空着手来,如今又怎能满载而去?我有的也不过几身骆公子为我准备的衣服,就带那些衣服走吧。” “是。”翠兰答道。 丁宁笑着握了握翠兰的手,她没什么能给翠兰的,前些日子答应给她的小礼物也不曾真的兑现。丁宁看着翠兰道: “谢谢这些日子翠兰尽心的照顾,我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答应给你的礼物我会叫管公子代为转达。翠兰日后要在这管府里好好伺候管公子,我走了。” “姑娘,翠兰和你一同搬到百里居可以吗?”翠兰看着丁宁,言语坚定。 丁宁看着眼前这个丫头如此坚定的神色,不免有些纳闷,丁宁问道: “翠兰可是有什么苦衷?” 翠兰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让自家姑娘误会了,忙解释道: “不不,姑娘,翠兰到管府已经七年了,公子待翠兰很好,公子将翠兰安排到蔷薇园的时候就和翠兰说过,翠兰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姑娘,无论将来姑娘到了哪里,在何人府邸,翠兰都要跟着,照顾好姑娘。” 丁宁听这话心里不禁有了一丝波动,她知道管卢莫细心,但是没曾想过他竟送了自己这样大的一份礼物,丁宁终于明白管卢莫的用心。管卢莫是有意让翠兰知道丁宁的身世,为的就是让丁宁内心苦闷时有处诉苦,内心孤寂时有人谈心。看来管卢莫是将他这府中最值得信任的丫头给了自己了。 丁宁嘴角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而不禁上扬,随后又和翠兰说道: “管公子的心思我明白了,翠兰若想要呆在这里继续照顾管公子只管留下,我和管公子去说便是。翠兰若今日和我走了,今后不知要有多少荆棘之路要走,翠兰可做好准备了?” 翠兰是个聪明的丫头,她当然是在一开始便做好了面对困难的准备的,她也早就想好了,不管是伺候谁,不管是在哪里,只要是她家公子的命令,她便一一遵守,以此报答公子当日的救命之恩。 翠兰微笑着看着丁宁道: “翠兰自当尽心伺候姑娘,无论将来姑娘处境如何翠兰都必将保护姑娘周全。公子交代过翠兰,姑娘身边原本只有一个痴傻的丫鬟,叫欢喜,公子说您将来进了骆府不知要受多少灾难,他要我护好姑娘。” 翠兰话音未落丁宁心中就已经泛起一阵涟漪,丁宁此身第一次感觉到被照顾,心中的感动涌成一汪热泪,不受控制地从她灵动的双眼中滑落。 翠兰看着眼前自家姑娘满眼热泪,无语凝噎的模样,她知道自家姑娘这是被自家公子感动到了,她面带微笑一边帮丁宁擦眼泪一边说道: “姑娘快别哭了,骆公子今儿叫得急,还不知是不是那边有什么事情要姑娘去一同处理呢,若带着花乱的妆容出现,不是会很失礼吗?” 丁宁自知翠兰的话在理,抽噎着收回了眼泪。刚刚才得知丁宁要搬走的管卢莫急急忙忙赶到时,看见了丁宁这双哭红的眼睛,心里不是滋味地道: “百里姑娘这是怎么了?”他看看丁宁,丁宁不做声,他又看向一旁的翠兰。 翠兰正要开口如实相告丁宁却开口道: “婉婷谢过管公子的厚爱,翠兰跟在我身边我必然会善待她,将来也定然会完璧归赵。公子的情谊婉婷无以为报,若将来婉婷有机会,定想尽一切办法报答公子如今的恩情。” 丁宁的一番话说得有礼有节,又拒绝得恰到好处。她当然知道管卢莫对她这么好是为什么,只是无论是自由的她还是现在有契约的她,都没有那个回报的资格和能力。她即将成为骆熙诚的妻子,无论是不是真实的夫妻关系,她都不应该让管卢莫夹在她和骆熙诚两人之间,毕竟守护好管卢莫和骆熙诚之间的兄弟情谊在她看来也是一种报恩。丁宁也牢牢记得,“百里婉婷”这个名字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只是一件华丽的外衣,她只是青楼出身,配不上管府,更配不上管卢莫,再则,将来骆熙诚能答应和她和离自然是好,若她完成任务后只得一纸休书,她又要怎样去面对管卢莫呢。 在丁宁的心中,如今选择拒绝是最好的! 管卢莫看着丁宁哭红的双眼,听到丁宁拒绝的话语他心中便有数了。他知道眼前这个可怜的姑娘此刻无法给他回应,不过他不着急,也不愿意去逼她。管卢莫笑着说道: “百里姑娘的心意我已知晓,静待姑娘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管府的大门随时为姑娘打开。” 看着管卢莫如春风般温润的笑容,丁宁心里的雾霭稍稍驱散,嘴角和眼角也出现了轻微的弧度。丁宁向管卢莫道别之后在翠兰的搀扶下坐上了骆熙诚为她准备的马车。 车夫一路小心翼翼地驾驶着马车,这里面可是他家将来的夫人,出门前他家老爷骆熙诚再三强调要小心一些,慢一些,不要颠簸了百里姑娘。车夫用了两倍于以往的时间才将马车驱使到百里居。 丁宁打开马车门的一瞬就看见了在门口等她的骆熙诚,依旧是不可言说的表情,纵然俊朗却让人心生凉意,骆熙诚那股与生俱来的距离感让丁宁怎么也不能对着他笑起来。丁宁下了马车立刻行礼道: “婉婷见过公子。” 骆熙诚也简单地回礼并开口道: “一路上可颠簸?” 丁宁听到骆熙诚的问话抬头看看骆熙诚的表情,她从表情里看不出关心,也看不出又以试探,她明白了,这只是骆熙诚随口一句话罢了,于是答道: “一路顺畅平稳。” 骆熙诚听到丁宁的回答心里很开心,他觉得自己的安排从未出错,看来这一次他把丁宁照顾得也还不错。于是骆熙诚心里暗自想着——看来这车夫的驾驶技术不错,下次就让他专门负责给丁宁驾车好了。 骆熙诚带着丁宁进了百里居的门后说道: “我想着你一个人住,就没有给你安排太大的院子,这个‘百里居’虽然不大,但是我还是安排了好几处景致的,我带你去看看。” 话说着,丁宁就顺着骆熙诚手示意的方向看去。入门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中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小道两旁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看似无心栽种而生,实则是层次分明。 骆熙诚看着丁宁在院子里目不转睛的神情心中暗暗赞叹道:我果然还是很清楚她喜好的,这花她就很喜欢,我刻意安排成这样杂乱而又有层次的模样,她可能还以为是这院子里本来就有的吧。我的心思果然并不是那卢莫可以比的。卢莫那院子一看就是刻意种花,我这里看上去可是大自然的恩赐。我愿意为她一掷千金,她应该很开心。 想到这里骆熙诚说道: “怎么样,这花园你喜欢吧!我当时见着这院子里到处都种着花我就想着要买下来给你住,这样你就不会还想着蔷薇园的花了,这里每个季节都有花会开,可以四季赏花。” 丁宁听到骆熙诚的话心里暗自想:果然是有钱的人,要一个有花的房子,只用花钱从别人手里买来就是,还沾沾自喜,满脸得意,真不知没有经过自己精心培养又会不会用心欣赏呢。果然只是看中利益之人。 丁宁想到这里不禁心中冷笑了一番,脸上又露出一股笑意。而这一股笑意在骆熙诚那里却变成了对他的赞美之笑。 丁宁没有说话,又往前看去,弯曲小路要到尽头处有分叉,分岔路的尽头是几个简单的房间,想来便是正屋和寝房。丁宁没有朝正房走去,而是朝着院脚的那几颗樱花树走去。樱花已经七零八落,树下有秋千和供她歇凉的石凳石桌。 这个院子一眼便可以看完,虽然不大却真真实实是丁宁喜欢的样子。丁宁开口道: “谢谢骆公子为我安排的居所,我很喜欢。” 骆熙诚挺直胸口自信满满道: “婉婷喜欢就好,不过举手之劳。” 一旁跟着的孟离听到自家公子这话暗自腹诽道:什么举手之劳,明明这几日为了院子里能种满花把全城的花匠都请到这里来了,还连夜陪着弄花弄草的。就这么轻描淡写带过了,辛劳都没人看见。 可是奈何孟离不敢插嘴说话,只能暗自神伤。一旁的翠兰倒是看见了孟离那稍纵即逝的表情,但是她可是管卢莫的人,她哪怕从孟离表情里读到了什么特别的信息也不会转达给丁宁,更何况主动去问了。 骆熙诚将丁宁又带到正屋小坐,并开口道: “今早我收到传信说百里老爷午饭时会进城,所以让你提前搬过来。可是刚才我又收到来信说是他一路颠簸有些疲乏,打算休息一天再赶路,所以最迟明天也要进城了。你要做好准备。” 丁宁听到骆熙诚这话心里有些慌乱,不过还是故作镇定地道: “是。” 骆熙诚怕丁宁露馅儿,又有些担心她内心慌乱,又道: “你若有什么不能回答地只管说自己不记得了,或者看看我,我到时候帮你回答。你失忆的事情我已经差人和百里老爷说了,你若见到他不必同他在这事上多做纠缠。” 丁宁听了骆熙诚的话又回道: “是。” 骆熙诚无奈每一次和丁宁的对话都是那样简单,他尝试岔开话题道: “今天要收拾的行礼可多?可需要差人来帮忙?” 丁宁直白地答道: “劳骆公子费心了,婉婷只带了几件换洗衣裳,这些时日在管府并未自行添置一些什么。” 骆熙诚一听这话他就明白了,丁宁只带走了他送的衣服,至于管卢莫添置的那些首饰什么的,她一样也没有带走。骆熙诚心中又莫名有一丝愉悦。他开口道: “今日百里老爷不来,姑娘可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熙诚可以作陪。” 骆熙诚虽然是开心的,但是语气和表情上依旧看不出什么开心的意思。所以在丁宁看来,骆熙诚的这句话只是在客套罢了,于是开口道: “不劳烦骆公子,婉婷收拾一下就在院子里就好,公子若有事情要处理可以离去,不必顾忌婉婷。” 骆熙诚一听这话心中便又生不悦:怎的,我何曾这样对过哪个女子,你竟然要拒绝。那就别怪我不陪你。 想着骆熙诚道: “那在下告辞了。” 说着骆熙诚便起身离开了。 丁宁不知道骆熙诚的心思,只以为他是真的有事才会这样急急忙忙要走。丁宁赶忙起身送骆熙诚出门。 这一天丁宁和翠兰在院内百无聊赖,直到晚饭时候有人敲响院门。翠兰跑去打开院门,发现眼前的人她并不认识,此人农夫穿着,三四十岁的样子,看了一眼翠兰便摘下他的草帽道: “你家姑娘可在屋内?” (ps:骆先生何时能结束他那么尬的聊天模式……) 第十五章 父女相见 翠兰盯着敲门的农夫看了看又回头朝丁宁的屋子看去,她想要告诉眼前的这个人她必须先去问问自家姑娘,可是这人明显并不想等待。翠兰见到眼前男子不想等待的姿态问道: “请问您和我家姑娘是什么关系?此处我们也是今日才搬进来,您怎知里面一定是您要见的人呢?” 那农夫倒是直言道: “我是婉婷的父亲。我的马车稍后会到。” 翠兰听了农夫的话,难以置信地又打量了一遍他的穿着。 房间内,丁宁见翠兰迟迟不回来便走出院子去看,而这农夫则一见到丁宁就不顾翠兰阻拦地冲了进来,一边急匆匆地走一边喊道: “婷儿,婷儿……” 丁宁被这叫喊声和这陌生的面孔惊吓到了,木愣愣地站在房门口,手抓紧门框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乱发抖。 丁宁以最快地速度反应这来人的身份,她利索地观察这人的衣着,又细细去看他连跑带走的脚步姿态,她品读着那一声一声的“婷儿”。丁宁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眼前人就是百里婉婷的父亲—百里席。可是衣服不对,百里席怎会是一副农夫打扮。 眼看着农夫越来越近,丁宁想要开口,却不敢开口,说多错多,丁宁觉得自己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一言不发,等来人先开口。 果然,那农夫还没赶到丁宁面前就开口道: “婷儿,父亲终于可以与你相聚了,你可还记得父亲?” 丁宁看着眼前的农夫依旧不敢开口,她并不认识百里席,骆熙诚为了让她真真实实有失忆的状态也只让她知道了一些百里婉婷的脾气性格而已。丁宁依旧只能保持安静不语。 百里席见到眼前百里婉婷仍旧毫无反应,他确信他女儿是真的失忆了。他仔细看着自己女儿又开口道: “婷儿,为父这般打扮可是让婷儿难以相信?婷儿若不信是为父大可叫骆熙诚来认认,为父的车队日落前便能进城,到时婷儿也能辨认为父的身份。 丁宁这会儿才开口道: “翠兰,你去请骆公子来。我先带父亲进屋。” 翠兰看看丁宁,心里有些担心,又想想厨房里还有两个丫头在,她就放心地关了门去请骆熙诚过来。 这会儿丁宁已经将百里席带到正屋上位坐下,丁宁依旧一句话都不说,她悠闲地一口一口品茶,看上去惬意温婉。百里席在一旁很仔细地观察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儿,虽然他平时并不对自己的女儿上心。 百里席看到眼前的这个女儿无论是坐姿还是喝茶的姿势都温婉大方,和失忆前一模一样,他大致确信这个女儿的身份是真实的,只是失忆而已。百里席看着这个处在失忆状态的女儿还是不放心地试探道: “婷儿对以往的事可还记得哪些?” 丁宁悄悄清了清嗓子道: “回父亲,婉婷至今也想不起太多过往,每日都在盼着父亲能快些到来。骆公子说我是来和他举行婚礼的,我便相信了。” 百里席听这话没什么破绽又继续了好几番试探,不过好在丁宁足够聪慧,每一次试探都被丁宁巧妙化解。才不过一会儿功夫丁宁就听见门外人未至声先到: “岳父大人前来,小婿未能前来相迎,还望岳父大人恕罪。” 话音一落,骆熙诚就出现在丁宁和百里席面前,骆熙诚看着丁宁脸露笑意,这是丁宁第一次见到骆熙诚笑,原来他笑起也可以这般阳光,只是这阳光里没有温度罢了。这种训练出来的笑丁宁懂得,也明白,因为春满阁里所有姑娘都是这样笑的,有时候笑得连她们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开心。 百里席见到骆熙诚那满脸的笑意心中很是欢喜,笑着回话道: “贤婿这是哪里的话,是我没有差人通知你,让你百忙中还得抽出空来,这是我的过错。” 骆熙诚仔细打量眼前岳父的衣着打扮,心里如明镜儿似的,眼里却还故意疑惑。百里席怎不知骆熙诚的疑惑呢,顿了顿,百里席笑道: “我这身装扮,贤婿莫要见怪。我早前便已经化作这副模样进城了,为的是想亲自好好看看贤婿是如何对待小女的。我见着贤婿亲自下地为小女种花,将这院子布置得精妙美丽,是真的很用心啊!今早你让车夫慢些驾车一路注意安全,我也看在眼里。贤婿有心了。” 百里席所说与骆熙诚所料无差,但骆熙诚还是谦虚地轻叹一声道: “婉婷从那么远的北方嫁到这里来,岳父大人关心是可以理解的,我又怎会说怪罪的话。岳父大人如此疼惜婉婷,将来我亦会如岳父般疼爱她。” 骆熙诚料定最后这句是百里席最想听到的话,倒不是因为他有多爱自己的这个女儿,而是因为他想要用自己对百里婉婷的关心和在乎换来骆熙诚对自己的绝对信任和将来无尽的合作。 百里席听到骆熙诚的话心中满是欢喜,笑道: “我如此珍爱我的女儿,如今也定当相信贤婿会真心以待。” 骆熙诚带着笑容道: “咱们即是一家人,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贤婿请说。”百里席道 “早前因婉婷受伤婚礼一再推迟,如今婉婷身体已大好,婚礼一切事宜皆已备好,只待岳父大人和大哥到来,后日是个吉日,不知后日大哥一行人可否赶到?”骆熙诚道 “放心吧,婷儿大哥晚些时候便可到达此处,不影响后日的婚礼。” 丁宁听到这里心中有些不满,既然后日便是婚礼,骆熙诚今日来的时候为何不说明,为何要将她瞒在鼓里,她一个棋子有什么好瞒的。但想到这里丁宁似乎又想通了,是呀,她是一颗棋子,有谁会在乎一颗棋子的感受呢!她作为一颗棋子不就是主子把她放在哪里她就该在哪里吗!丁宁想到这里心中又释然了,浅浅一丝不悦又自嘲的笑,不带一丝痕迹。 骆熙诚总是有捕捉他人任何细微表情的能力,或者说他只会把这种能力无时无刻不用在丁宁的身上。但是现在百里席在,骆熙诚并不好问丁宁一些什么。他只是一双眼神停留在丁宁眼睛上片刻。 百里席眼中,骆熙诚看自己女儿的这一幕则显得满是爱意。百里席很满意他亲眼见到的这一切,温馨美好的一切,他用自己女儿做棋子为儿子铺的这条路,他甚是满意!若他知道如今的百里婉婷只是自己女儿的替身,不知道他会不会崩溃和失落。 晚饭时候,骆熙诚叫下人准备了满桌美食,他和丁宁一起陪着百里席用了晚餐,又聊了一会儿。夜渐深的时候百里婉婷哥哥百里慕一行人才赶到百里居。骆熙诚和百里慕简单寒暄几句,看他们一路疲惫便自行告辞了。 骆熙诚离开的时候丁宁送他出门,骆熙诚在门口时支开旁边人,看着丁宁的眼睛,极为认真地告诉丁宁: “别害怕,只过明日便可以住到骆府,日子不能再提前了,我怕提前了百里老爷子起疑心。明日我要忙一些婚礼的事,这里就只能交给你了,遇到什么紧急的事情不要慌乱,让翠兰去找我。另外你这屋里烧火做饭的梅香和彩荷都是值得信的丫头,你可以放心使唤。” 丁宁这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骆熙诚的温柔和照顾,那认真的眼神和细致柔和的话语仿佛是在给她穿上一件厚厚的护身符,丁宁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但是感谢是必须的,于是丁宁也前所未有地对着骆熙诚温婉柔和地感谢道: “婉婷谢过骆公子。” 骆熙诚听到丁宁的感谢之语转身离开,转身的一瞬嘴角漏出压抑不住的微笑,他不知道这是接管骆家以来自己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夜色正浓,丁宁也没看清这值得纪念的微笑。丁宁站在门口,一直看着骆熙诚走远了才转身回屋。 百里慕看见丁自家妹妹回来了不禁打趣道: “妹妹这一送可是送出了小路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就要结婚了还舍不得这一时半刻的分开?” 丁宁自然知道这是百里婉婷哥哥对妹妹的一番玩笑话。丁宁不说,只是故意害羞一笑。百里慕见自家妹妹娇羞的表情心里便清楚了两人的情分。但是他纵然爱自己的妹妹也不曾忘记方才父亲的嘱托。父亲要他把百里婉婷叫道跟前。想到这里百里慕换了一副略带严肃的表情道: “婷儿,父亲找你。” 丁宁一听这话心中便打起了鼓,她和骆熙诚的表现都很好,怎的都夜深了还要叫她去,难道是百里席还对她有所怀疑吗?丁宁这么想着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地走一步看一步了。 丁宁来到百里席跟前,站了一会儿百里席才开口道: “虽然你因为意外而失忆,但是我还是要把一些你该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你来这里的任务不是寻找一个爱你的人,你来这里是为了能让我们百里家变得更强盛。今日我先乔装而来是为了告诉骆熙诚我百里家重视你这个女儿,他娶了你也必当重视百里家,必当要和百里家合作。你也要时刻记住你从百里家出发前我警告你的,找出骆熙诚的关系链条,让他的这些关系为我百里家所用……” 丁宁并没有听下去的意思,不知怎的,她竟然觉得有些为百里婉婷伤心。从百里席的言语间丁宁可以听出百里席对百里婉婷的毫不在意,她清楚地听到百里席说今天才乔装打扮而来,而他在骆熙诚面前说的是前些时候就已经到了。很显然,这百里席在他们的身边安插了眼线,这个眼线把骆熙诚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了百里席,所以百里席才可以今天在骆熙诚面前有那一番言论。可怜的百里婉婷,竟然出生在这样的府邸。好在她还有一个看上去挺在乎她的百里慕。 一番警告和必须遵守的约定之后,丁宁从百里席的房间出来。一出来就看见自己哥哥百里慕在门外站着,丁宁怕百里席听见,走上前压低声想要问百里慕为什么不回房休息要在这里站着,可是她还未开口百里慕就等不及上前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压低声音道: “父亲可有为难妹妹?” “没有,哥哥快去休息吧,一路奔波,明天咱们再细细聊。”丁宁带笑答道。 “我有话要对妹妹说。” “哥哥请说。” “若当日我和父亲能放下手头的事情陪妹妹一同前来,那妹妹便不会遭遇凶险。我来的一路上心中满是责备。今天见到妹妹仍完好,心中的愧意却并无半点减少。慕想求妹妹原谅。”百里慕这话倒是说得诚心诚意,不过丁宁从这话中也听出了百里慕是个唯父命是从的人。 “哥哥不必介怀,妹妹如今很好。哥哥还是快些回屋休息吧,舟车劳顿,不必如此自责。” 好一番劝说之后百里慕才回房休息,不过丁宁本来很疲惫,回到房却又无眠了。躺在床上,丁宁心里就在想,骆熙诚说这园子是他看着漂亮就一手买下的,但是百里席和骆熙诚的对话中她却明白了,这就只是一处环境清幽的宅院,屋里的花都是骆熙诚种的。他如此用心就只因为她丁宁喜欢花?不对,他为什么要说他一手买下?—是为了炫耀!—在我面前炫耀,炫耀他愿意为我一掷千金吗! 想到这里丁宁心中顿时荡起一阵波澜,但她立刻又压了回去,她努力睡着,明天要独当一面,她需要养足精神。 第十六章 两家完婚 就如骆熙诚离开时说的那样,他第二天并没有来百里居陪伴丁宁。一整天丁宁也都是在惶恐和惊惧中小心翼翼度过。早上和百里席用餐的时候,百里席和丁宁提到了百里婉婷那久病在床的母亲,百里席让百里婉婷安心在骆家呆着不要担心母亲的身体。丁宁听了百里席的话也大致了解了百里婉婷和她母亲的关系,原来,这也是一对感情深厚的母女。 早饭过后百里慕提议一家人到城里逛逛,看看这接近初夏之时杭州的景致。天气已经渐渐开始闷热,丁宁并不想出门,可是怎奈这对在“百里居”里居住的是自己形式上的父亲和哥哥,她只能笑着答应作陪。 一行三人加上自己近身的丫鬟小厮,好生庞大的队伍就这样在大街上晃来晃去,再加上丁宁那让人过目不忘的娇美容貌,这大街上的人不关注他们都显得很难——虽然丁宁一如既往的用面纱遮住自己半张脸。 九妈妈今日带着春满阁几个黄牌姑娘去陈公子家的宴会上唱小曲,一行人坐在马车上有说有笑。姑娘们平日里乘着马车出了春满阁总是会惹来不少路人的驻足张望,行人总是想要从那若影若现的纱幔缝隙间窥探出春满阁姑娘的长相,又或者想要知道今天是哪些姑娘要出去陪酒卖唱。 然而,今日春满阁的姑娘们发现她们的外出并没能引起众人的关注,而人们的眼神似乎都朝着街道的另一处看去,且有人似乎看了那边有私下里笑着说些什么。春满阁马车里的姑娘们朝着人们留意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姑娘。虽看不清那姑娘的长相,但是以他们的阅人经历来看,她们也能知道人们议论那姑娘是因为那姑娘长得十分美丽。 这时有姑娘忍不住开口了,对着九妈妈说道: “妈妈,远处那姑娘好生惹眼,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竟生得如此之美。” 九妈妈朝着姑娘手指的方向看去,只是远远的一瞥便觉得这远处的姑娘和自己那薄命的丁宁长得很相像。春满阁并没有姑娘见过丁宁,所以她们认不出来,但是九妈妈可是将丁宁一手带大,细心调教的。她怎会认不出来。只是距离太远,九妈妈就算觉得是,她也不敢跑下去相认,脑子机灵的九妈妈还看见这女子身边围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男子,这两人一看衣着打扮就并非南方人士,她怕自己是认错了。 九妈妈并不做回答,只是将马车的幔帐拉上,然后一本正经道: “多用这个时间默一默自己的曲谱和舞蹈,别一出了春满阁就只知道看热闹。” 九妈妈心里一直不能接受丁宁已经死亡的事实,毕竟那是她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又是她亲手将丁宁推进火坑的。她心里一直觉得丁宁并没有死,只是不想要和春满阁再扯上关系便放出了已经离世的消息。 这边,丁宁一边给自己的父亲介绍大街上一些南方有趣的小玩意儿,一边和哥哥开些有趣的玩笑。百里席觉得眼前的女儿比以前开朗快乐了许多,当然,他也相信这是百里婉婷失去记忆的缘故。百里慕倒是没有在乎这些,在他心里,他一直觉得自己妹妹是这世上最独特的,无论是活泼还是拘谨的妹妹。 这一天丁宁虽然过得疲惫,但是好在没有被发现什么破绽,这一老一小的父子俩也对她毫无怀疑。丁宁曾一度认为他们近距离的接触会使得这父子俩发现她只是百里婉婷的替代品,但是结果令她惊讶,这父子俩不知是什么原因,离她那么近的距离也不曾看出她和百里婉婷的区别。 翌日,已经是百里婉婷的丁宁一大早便被翠兰叫醒起来梳妆打扮,丁宁身上的新娘服穿了一层有一层,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被裹成粽子了,脸上的妆也是化了一层又一层,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差点没认出来,她甚至想着自己这会儿去见百里席是最安全的,因为百里席恐怕也难以认出来自己面前的是百里婉婷还是别的姑娘。 这不是丁宁第一次出嫁,可是出嫁的整个过程,包括装扮的过程都繁杂到她觉得上一次只是在梦里见到的,而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上一次的礼服就比这一次的要简单许多,至少没有这么多件,也没有这么厚重,上次的妆容清新简单,而这一次她足足花了两个时辰在化妆上。 从丁宁起床到骆熙诚来迎娶她,丁宁只干了两件事情——打扮和拜别,她连喝一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甚至也不敢喝水,因为怕弄花了好不容易画出来的妆容。化好妆的丁宁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拜别自己的父母。她的母亲终年这么病着,自然是不能来的,所以只能去拜别父亲和哥哥。 丁宁走到正厅,百里席已经在正厅端坐等候,看着丁宁跪地拜别,百里席心里竟然第一次觉得对这个女儿有些不舍,但也就是那么稍纵即逝的一点点念头罢了,为了他百里家的宏图大业,他可没有那么仁慈。 拜别完父亲和哥哥,骆熙诚就已经在门口的马背上等待迎娶了。 “别紧张,今天可不能出任何差错,等你到了新房,你才能稍稍放松那么一点,可千万别在这紧要关头出问题。”骆熙诚在门口挽着丁宁进花轿时悄悄对丁宁说道。 骆熙诚开口说出这话之前是想要安慰丁宁叫她不必紧张惊慌的,可是话到嘴边,一开口竟然又成了别的模样。说完他就后悔了,见到丁宁的第一日起,他能准确在丁宁面前表达自己想法的次数就屈指可数,而每一次准确表达都几乎是命令和任务。骆熙诚想要好好在丁宁面前表达一下自己内心的感受,是真的很想。 丁宁在花轿悄悄掀起盖头,透过窗户往外看,她能看见街道两旁恭贺新婚的陌生人满脸笑意地祝福他们百年好合,她还可以看见骆熙诚安排了花轿两边随行的小厮给沿途的乞丐发些铜钱,乞丐拿到铜钱连连道谢,夸赞骆熙诚是大善人,祝福骆熙诚早生贵子。 丁宁见到路边行人纷纷议论的劲儿就知道,这次的排场比她嫁给林子皓要大气阔绰得多。丁宁心中很是不解,为何一场只是形式的婚礼,骆熙诚要做得如此面面俱到,为何要把排场摆得如此之大呢。对于一般女子而言当然会觉得是自己的夫君疼惜自己,爱护自己。但是丁宁并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总是会站在别人的利益链条里去替别人思考问题。在丁宁的心里,她认为这一场婚礼是骆熙诚做给百里席看的,只有婚礼的盛大才能回应百里席的“为女乔装入城打探”,只有盛大的婚礼能让百里席也给骆熙诚最大利益的帮助和协作。 花轿前面的骏马上,骆熙诚接受着众人的祝福,听着众人对婚礼仪仗的啧啧赞叹,骆熙诚为自己谋划而感到自豪,哪怕之前在生意场上谋划成功也没有这么开心过。骆熙诚觉得这场婚礼只要比林子皓的那一场婚礼盛大他就满心欢喜,只要人们的祝福比林子皓的多他就满心欢喜,只要丁宁顺顺利利嫁入骆府,她就满心欢喜。当然,他的岳父大人今天见到了这么盛大的一场婚礼自然会相信他对百里家的诚意。将来的一切合作也就好说了。 骆熙诚的父母早亡,是祖母将他养大成人,骆熙诚带着丁宁从花轿中出来后便带着丁宁到正厅去拜见自己的祖母。拜过祖母之后骆熙诚和丁宁就被送进了新房。 丁宁在新房里依旧由翠兰照顾。为了丁宁不被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带走,骆熙诚离开前刻意交代翠兰要寸步不离的照顾,另外还在屋里准备好了所有丁宁可能会需要的水果、糕点和茶水。这一切在丁宁的眼里却是极好笑的,她认为骆熙诚这是自己做过贼所以才会心虚意外的发生。 管卢莫来吃酒宴,可是宴席上却早早就不见了他的踪影,悄悄的,他独自一人拿着酒壶,一边买醉一边行至婚房所在处。管卢莫怕离得进了影响了丁宁的名声,又觉得远了会连她此时映在窗户纸上的剪影也看不清了。管卢莫想要再靠近一些,他甚至想要走进去问问丁宁此刻是否会害怕,他知道骆熙诚更多的只是把丁宁看做一颗棋子,不会对丁宁做出什么越矩的行为,可是他依旧担心,因为骆熙诚和丁宁结婚了,就算骆熙诚真的做出些什么伤害了丁宁的行为,在外人看来那也是人家屋里的夫妻之事罢了。管卢莫这么想着,竟然忘了丁宁身边还有一个翠兰,若真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翠兰自然会来通知管卢莫的,然而此时的管卢莫却被担心冲昏了头脑。 管卢莫一步一步接近婚房,身后却有人用力按住了他的肩膀,叫他一阵好疼。管卢莫回头便看见了前来婚房的骆熙诚。骆熙诚调侃地问道: “卢莫这大晚上的不在前院吃酒,来我这后院做什么?是惦念你那许久未见的翠兰丫头呢,还是惦记着我新过门的妻子?” 管卢莫不做声,摇摇手里的酒壶示意骆熙诚他喝醉了,然后便一摇一晃地离开了。 骆熙诚见管卢莫离开,神情冷沉,一股不悦的气息在他的心头萦绕开来。骆熙诚是在酒宴上看不见管卢莫便猜想到他会在这儿的,只是他并不相信自己心中管卢莫中意丁宁的这一想法。 骆熙诚径直朝新房内走去,一进屋看见丁宁仍旧端端正正坐在洒满红枣花生的床上,他便知道今天早上对丁宁说的话丁宁是真的听进心里去了。骆熙诚又转头看了看桌上摆放的水果和糕点,一点动过的痕迹都没有,很显然,丁宁是怕有闪失,连碰也不敢碰这些食物。想到这里,骆熙诚倒回到桌子旁,拿了一块糕点重新走到丁宁面前,把糕点递到盖头下面说: “吃吧,你吃了我再掀盖头。” “又吃?”丁宁回想起上一次在林子皓府上也是这样,他出现在婚房,让她吃下一粒药丸,她就不省人事地最终到了管卢莫府上。这会儿又要她吃东西,该不会又弄一个假死什么的,再把她弄到别的地方去吧!丁宁不想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受刺激,禁不止直接问道。 “什么叫‘又吃’?这些水果和糕点你一样也没有动过,不饿吗?”骆熙诚问道。 “难道是骆熙诚怕我饿着了才给我吃的?”丁宁心里这么想着。 “快吃,你不吃我可就不掀盖头了,你就这么一晚上直直坐着,你不嫌身上衣服重吗?” 丁宁终于结果糕点一口一口吃起来。 吃完糕点,骆熙诚拿起秤杆将丁宁的盖头掀起来。看见丁宁的那一瞬,骆熙诚竟然忍不住大笑起来。 第十七章 洞房花烛 丁宁见到骆熙诚放肆大胆的笑并不觉得不妥,反觉得有些有趣。丁宁从第一次见到骆熙诚直至今日,从未见过骆熙诚有过这样的放肆大笑。丁宁并不言语,只是安静地看着骆熙诚笑。骆熙诚是什么样性子的人,见到丁宁毫无变化的面庞便立刻收住了自己的笑声,沉了沉声说道: “今日是谁负责给你装扮的?怎的把你弄成了现如今这副模样?” 丁宁当然是在铜镜里见过自己妆后模样的,但是他能有什么办法,这些负责装扮的人都是骆熙诚叫来的,她也只能唯命是从。丁宁心里腹诽之后也只能答道: “我这妆容自然是拜骆公子所赐,不过能博得骆公子开怀大笑亦是值得。公子不喜欢我这就去洗干净。” 丁宁一番话骆熙诚只听得那一句——“不过能博得骆公子开怀大笑亦是值得”。骆熙诚脸上竟然再一次泛起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可惜这一次丁宁正准备起身去将脸上的妆容洗掉,又没能看见这发自内心的一阵笑意。 骆熙诚回过神来见到丁宁起身就问她: “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丁宁就纳闷了,这屋里只有两个人,怎么骆熙诚没听见?她说过她要去将脸上的妆洗干净,这不是才说的话吗!丁宁纳闷道: “我方才和您说了,我这就去把脸上的妆洗干净。” 骆熙诚心中纳闷了,丁宁有说过吗!是自己没听见吗?他顿顿地答应让丁宁去洗脸之后就自己坐在睡榻上等丁宁。骆熙诚第一次觉得等一个人洗脸都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不是因为等的时间太久,而是他无时无刻都情不自禁这朝着帘子那边洗脸的身影看去,似乎看漏一眼那人便要消失了一般。 丁宁洗了脸也顺便将发髻放了下来,顶了一天的头饰,她的头皮都发麻了。丁宁漫步走近骆熙诚,骆熙诚不是第一次见到夜里放下头发来的丁宁,可是今夜的丁宁却显得更为娇艳美丽,乌黑及腰的长发,一身红装将她的肌肤更衬得雪白。丁宁越走越近,骆熙诚看得眼睛都发直了,心中一股燥热油然而生,他不禁走到屋里的圆桌旁,端起茶杯就一口饮尽,喝完又到了一杯,又是一口饮尽。 丁宁见到这副模样的骆熙诚不禁脸也刷地一下子红了,她从十二岁开始就在春满阁眼观各种各样的男男女女之事,她怎能看不出如今骆熙诚这副模样究竟是什么状态。丁宁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双手往后,将长发扭做一束,卷起打了一个结,用法拆固定住发结,头发就这么绑好垂在身后。骆熙诚喝完茶转身正准备和丁宁说些什么,谁知道他一转身又见着丁宁这副简单挽起长发的模样——长发自然扎着垂在身后,两鬓是太长的头发自然地贴着脸颊下垂,白嫩嫩的脖颈就这样漏了出来,骆熙诚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随后一阵热气涌上脑门儿,他转过身开始不停喝茶。丁宁见状就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退回帘子后面,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好。 丁宁想要问问骆熙诚要不要出去一个人静静,可是这是骆熙诚的房间,怎么轮得到她这颗棋子去命令自己的主人出去,更何况外面百里席留在骆熙诚身边的探子今夜也一定会看看骆熙诚的表现。若骆熙诚就这么出去住,还不知道百里席会怎样呢。丁宁虽然羞得脸红,但还是开口道: “骆公子口渴了要不要婉婷再给你拿一壶茶过来?” “你别过来,就先在那里待会儿,一会儿我叫你你再过来。”骆熙诚命令道。 丁宁知道骆熙诚不出去是为了防止百里席怀疑,便只能听令呆在帘子后面,她在刚刚洗漱的木凳上坐下,就这么看着骆熙诚坐在圆桌旁又是喝茶又是喝酒,丁宁就这么看着看着竟然泛起困来,她不敢惊扰骆熙诚,悄悄地打了好几个哈欠强撑着睁着眼睛。怎奈,骆熙诚就一直这么背对着她坐在圆桌旁不吭一声。得不到骆熙诚的回答,丁宁只能将疲软的身体靠在墙上,渐渐地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这么靠着睡着了。 骆熙诚彻底冷静下来转身想叫丁宁走过来说话,可是回头看见的竟然是帘子后那美人儿倚着墙安静睡着的样子。骆熙诚耷拉着脑袋心中暗自腹诽,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具有诱惑力,自己每一次转身都能叫她的容颜姿态弄得火烧火燎。 骆熙诚虽然身体难受至极,但他还是强忍着走到丁宁身边,伸手将丁宁抱起在怀里。丁宁虽然睡着了却睡得不沉,毕竟她不是一个可以每日安稳生活的人,每每一点小的动静和声响总能惊醒她——此刻亦然。 丁宁被骆熙诚的举动惊醒,吓得连蹦带跳地从骆熙诚的怀里跳脱出来,赶忙低头后退道: “骆公子有什么吩咐吗?婉婷不小心睡着了,望骆公子莫怪罪。” 若以骆熙诚的脾气,骆熙诚不知道这会儿要怎么发脾气。可是现如今的骆熙诚竟然什么气也没有,只是淡淡道: “别在这里谁了,去床上睡吧。” “公子让我睡床?”丁宁疑惑道。 “恩!”骆熙诚回答。 “那公子在何处休息?在这榻上?这睡榻冰凉,房里又没有多的被褥,今日不好找人拿多的被褥过来,要不我睡这睡榻,公子睡床吧。”丁宁这话是诚心诚意对自家主子好。 “叫你睡你就去睡,你管我做什么?”骆熙诚听了丁宁的话心中甚是不悦,但是要睡一张床这样的话他又不好意思开口说,只能先让丁宁去睡了。 是呀,怎么会轮得到一颗棋子去安排自己主子的决定呢。丁宁从骆熙诚不悦的话语间知道了骆熙诚的心意,这是骆熙诚不愿意再与她多说,也不准她再枉论自己主人的决定吧。丁宁闭上嘴巴一个人静静去床上睡觉。 丁宁不该面朝屋子睡,她怕骆熙诚看着她的面容会忍不住将她扑倒在床,于是只能面对墙壁睡觉。丁宁一开始面对着墙壁也不敢睡着,她在屋里看见了骆熙诚那因为欲望而充斥着占有欲的眼神,她有些担心自己会受不住自己的身体。可是又饿有疲惫的身躯可不会听意志的话,丁宁不过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睡着了。 骆熙诚洗漱之后也来到床边,见着丁宁面朝墙壁蜷成一团的样子,他觉得又可怜又可气。这丫头想要努力保护自己清白的心他是知道的,可是就这么防着他是有多不信任他呢。他这么强忍着把持着她是看不出来吗?——是呀,一个黄花大闺女又怎么能明白男人的这些事情——骆熙诚这么转念一想就又能明白了。 得到刚才轻轻抱起丁宁都把丁宁惊醒的经验,骆熙诚这次并没有掀开棉被躺进去,而是没有盖被子,就这么悄悄地躺在丁宁身边,安心睡去。 骆熙诚怕丁宁早上起来看见自己躺在她身边会害怕自己,所以天一亮便醒来了。醒来骆熙诚才发现,丁宁竟然一夜都只保持一个姿势睡着。他悄悄起身,想要看看丁宁会不会翻身,怎料丁宁除了浅浅变化的呼吸声,身体一直一动不动。骆熙诚起身穿好衣服便走到床边唤丁宁道: “婉婷,该起了。” 丁宁朦胧间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她惊了,怎么自己房间会有男人,立刻腾起身坐在床上超声音方向看去。这一看丁宁才回过神来——她昨天已经嫁做人妇了,眼前是自己的主子,也是自己的夫君在叫自己。 骆熙诚见丁宁一惊一乍的样子调侃道: “怎的?婉婷忘记这房间还有夫君了?还是以为是别的什么人呢?” 丁宁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立刻起身更衣。 新婚第一天的衣服是骆熙诚特意命人准备的,他自己穿一身修身白色长袍,丁宁穿一身浅粉色轻纱长裙。既然已经为人妇,发髻也是要换的。翠兰如今给丁宁换了一个大户人家妇人的发髻,丁宁不喜欢繁杂的发饰,翠兰也只是简单的点缀,让丁宁看上去温婉端庄。借着丁宁梳洗的空档,骆熙诚拿出小刀在自己的手指处轻轻划了一道口子,将流出的血擦在床的垫单上,然后又立刻收起了小刀,拿出膏药在手指上抹起来。 丁宁梳洗完毕走到骆熙诚面前道: “公子,婉婷已经梳洗好了。” 骆熙诚并没有搭理丁宁,而是恍若没有听见一般,继续给自己的手指上药。丁宁沉默片刻细细想过之后又重新说道: “夫君,婉婷已经梳洗好了,咱们去给祖母请安。” 骆熙诚听到丁宁这话,满意地一笑,牵起丁宁的手便走出房间。丁宁在骆熙诚牵自己手的一瞬心中怦然猛跳,如小鹿乱撞一般。但是她浅浅的笑意盖住了自己内心的慌乱。 两人来到祖母的房间,祖母早早便起来洗漱好等着自己的孙子和孙媳来请安了。见到两个年亲人走进来,祖母乐呵呵道: “还以为你们昨日新婚,今天会起得晚一些,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了。” 丁宁抽出骆熙诚一直牵着的手给祖母行礼请安,骆熙诚也行了礼对祖母说道: “孙儿可不敢忘记给祖母请安,这就是您一直念叨的婉婷,昨日她盖头挡着,祖母也没能见着真人,现如今看看这孙媳妇儿您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只要我孙儿喜欢的,我便把她当做宝贝一般疼爱着。” 骆熙诚的祖母白氏嘴上这么说着却在不停上下打量眼前的百里婉婷。她阅人无数,虽知道自己孙子这次是拿了一个青楼女子来顶替百里婉婷,但是她还是惊讶于眼前这姑娘的气质。白氏父亲当年曾官拜太史令,她在闺阁中自幼便开始和各种各样的人户家姑娘玩耍,见过的世面也不算少,眼前自己孙儿娶回来的这个青楼女子全无一丝风尘气息,言谈举止很有分寸,完全是个大户人家姑娘的做派。 祖母笑着问道: “婉婷早前一场意外,如今身体可还好?” “婉婷谢祖母关心,身体已无大碍。”丁宁起身回话道。 “既然身体已无大碍,那我便要有所嘱托了。如今你既为人妇,当主持内院诸事,我年纪也大了,管不得这么些零碎琐事,稍后我会让秦妈妈把各院钥匙交托与你,你慢慢学着管理些家事吧。” 丁宁听这话着实被吓着了,怎么能接钥匙呢,她只是骆家一颗棋子,管不得这么重要的东西呀。丁宁无奈也不敢吱声,只敢拉拉一旁骆熙诚的袖子。骆熙诚也觉得这么做不妥,自己和丁宁如今并没有真实的夫妻关系,这么让丁宁去管理院子怕是要为难丁宁了。 骆熙诚还来不及感觉到丁宁拉自己的袖子便对祖母说道: “祖母,婉婷刚到府上,一切尚不熟悉,不如过些时日可好,还劳烦祖母再替孙儿管管这院子。” 骆熙诚和丁宁之间的小动作以及骆熙诚袒护丁宁的细微表现都被白氏看在眼里,她看破却不说破,笑道: “既然孙儿有自己的安排,那便按照孙儿的安排去做吧。只是你得快些让婉婷对这院子熟悉起来才好,我老了,好些事情也管不了了。” 骆熙诚笑着答应了,还安慰祖母,说祖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祖孙俩聊了一会儿秦妈妈就说可以吃早饭了。骆熙诚依旧牵起丁宁的手来到餐桌前坐下。 白氏看着自家孙儿的一举一动心中暗自欢喜,她竟不知一向不苟言笑的孙儿能在她面前这般充满笑意地演戏。早餐过后骆熙诚就和丁宁告辞。一直在三人身边伺候早饭的秦妈妈见到自家孙少爷骆熙诚的表现一脸纳闷却不开口问,因为那不是她的本分。祖母白氏看出了秦妈妈心中的疑虑, 笑着对秦妈妈说: “秦妈妈可觉得我这孙儿今日有何不同?你是不是也诧异他的表现?就连我如今也看不出他究竟是当这青楼丫头是棋子还是妻子了!” “那您……”秦妈妈是想问自家姑娘是不是要想法子处理这件事,但又觉得这样去处理一个可怜的姑娘有些不忍,便又没有说下去。 “熙诚是个苦命的孩子,和这苦命的丁宁也许还能成就一段佳话。且看着吧,咱们也别去干涉他们。”白氏说道。 “可是您这身份岂是她一个青楼孤女可配得上的?”秦妈妈脱口而出道。 “我的身份?若我在乎,当初便不会执意要嫁给奕辰。我和我儿子这一生都太过坎坷,如今到了孙子这儿,熙诚是个苦命孩子,早早就没了父母,我也只盼他在感情上有个知冷暖的相伴一生。我不阻拦。”老太太说着,笑着,眼前像是看到了一阵就快到来的希望。但是一转念,老太太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秦妈妈补充道:“你可别说破熙诚的局,我想等他自己来告诉我。” 秦妈妈看着自家姑娘一把年纪,经历沧桑,却仍旧满怀希望,不禁有些感伤,她含着泪点点头,陪着自家姑娘去修建盆栽。 这边,骆熙诚将丁宁送回房间又急急忙忙出去了,丁宁不知道骆熙诚要去做什么,当然,她也不可能去问。只是骆熙诚这么一走又是好几天见不着人。丁宁从翠兰那里得知骆熙诚每天都很晚才回府,回府也只是回书房。 第十八章 主仆重聚 骆熙诚不来新房,丁宁也不去书房找骆熙诚,这新婚的二人就好似普通的熟人一般。不同的是,骆熙诚每天都会从孟离那里打听丁宁的消息,饮食起居,事无巨细。孟离虽然有些不喜欢丁宁对自家老爷的不管不顾,但是还是一个细节不落下的把丁宁的所有事情告诉骆熙诚。 今晚是骆熙诚最后忙碌的一晚,明日他便有一份大礼送到丁宁面前。深夜回府,骆熙诚一到书房便让自己的账房先生齐铭先回去休息,又让孟离来他面前回话。 骆熙诚还以为孟离会明白为什么把他叫过来问话,谁知孟离一直站在自己身边一句话不说。骆熙诚气愤地抬起头问道: “为什么不说话?” “老爷要孟离说什么?”孟离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不情愿。 “怎的?你老爷我现在还使唤不动你了?看来你该大发到厨房去烧火,在我这里呆久了,连脾气都要带到我面前了?”骆熙诚不悦道。 “老爷,不是孟离不愿意和你说婉婷姑娘的事,是这个婉婷姑娘实在不怎么关心您。今天我给老太太送糕点,老太太说糕点很好吃,问有没有多的,给各房都送一些去,我便每一房都送了,虽然魏姨娘和乔姨娘从进门到现在您都不曾踏进过他们的院子,但是这二位姨娘见我去了都不停打探您的消息,希望我在您面前替他们说说好话。但是,我到了婉婷姑娘房里,姑娘只说‘谢谢’便什么都没了。枉费您每日都要关心她吃什么,玩什么,用什么。” 孟离一长段话说完,骆熙诚虽然心中也不是滋味,但是却也生孟离的气了,他严苛地盯着孟离道: “你可知你刚才犯什么错了?” “不该不回答老爷的问题还诸多抱怨。”孟离咬咬嘴唇答道。 “你错在你没有把婉婷当做你的当家主母,你连称呼都没换过。看来你是打心里就没把你的主母放在第一位。”骆熙诚教训道。 “孟离知错了,可是夫人她真的……” 孟离的话还没说完,骆熙诚就打断了,说道: “好了,快些说说今天婉婷都做了些什么。” 孟离见自家老爷是真的很纵容夫人,也不好多说些什么,轻咳两声便开始汇报丁宁今天的衣食住行。其实丁宁就呆在这院子里,每一天的活动都差不多,可是骆熙诚还是愿意听见,总觉得脑海中能浮现丁宁做这些事情的画面也是很美好的。等孟离说完,骆熙诚就让孟离离开,自己在书房的睡榻上靠着休息。这几天夜里凉意甚浓,骆熙诚睡着不知什么时候着了凉,每夜睡到一半总是会被自己的咳嗽声吵醒。身边都是些大老爷们儿,也没人给他送杯热水,他咳醒了也只是就着桌上的凉茶喝上两口。 第二天一大早账房先生齐铭就来向骆熙诚报告好消息,丁宁的小丫头欢喜已经带回城了,欢喜一切都很好,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齐铭说,他的夫人已经把欢喜带回家洗漱,换身干净的衣服,吃一些东西,准备好了就可以带进府里了。 骆熙诚听到这个好消息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因为这么一个丫头影响了他和丁宁之间的关系,只要欢喜找回来了,那便是最让他开心的。骆熙诚无心再写东西,看账目,他放下手中的笔走到书房门口看了看发现四下并无人前来,又焦急地走到齐铭身边道: “齐铭,你确定欢喜已经安然无恙地到了你府上吗?可不能有闪失啊。” “我保证没问题,我亲自把欢喜这丫头带到我府上的,也是我亲手交给我夫人的,我夫人也会亲自带着她去梳洗换衣,您放心吧。”齐铭答道。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齐夫人带着欢喜进了骆府,到了骆熙诚的书房。骆熙诚见眼前这个痴傻的丫头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他相信齐铭的话了,这丫头真的一切还好,没有遭到人贩子的伤害。骆熙诚问欢喜道: “我听我的账房先生说你是一个很忠诚的丫头,他说要把你买进府来伺候,我问问你,你的忠诚可属实?” “我自然会按照老爷吩咐做事。” “我准备让你伺候我的新婚夫人,你可能伺候好?” “欢喜定当尽我本分照顾好夫人,请先生放心。” “那好,我带你去见我夫人,我夫人可是北方百里家的大小姐,名叫百里婉婷。既然她是大户人家小姐,你无论何时都不可以冲撞她,必须毕恭毕敬,可能做到?”骆熙诚是想事先提醒这丫头,以免这丫头看见了丁宁叫错人。 欢喜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自家老爷,只是默默地跟着自家老爷来到一处僻静却显大气的院子。 翠兰看见骆熙诚进院子就立刻跑进房里去请丁宁道: “夫人,夫人,老爷来了,就快到院门口了。您该出去接老爷了。” 丁宁立刻走出房门往院门口走去,行至院门口,丁宁还来不及跟骆熙诚问好就见着了骆熙诚身后的丫头,丁宁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她可爱的欢喜了,好久没见到那个没心没肺胸无城府的欢喜了,她见到欢喜面色红润,看来欢喜近况尚佳。一幕幕春满阁的往昔在丁宁的脑海中浮现,那些欢喜陪伴她的日夜在心中像阳光一样地温暖自己,她的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滑落。骆熙诚第一次见到丁宁落泪,他曾经无论对丁宁多么狠厉丁宁都不曾落过泪,如今见着自己的小丫鬟竟然落泪了。骆熙诚拿出自己的手帕一边给丁宁擦泪,一边说道: “夫人这是感动了吗?看我买了个憨厚的小丫头来伺候你。夫人可满意?” 丁宁看着骆熙诚,眼角的泪依旧不受控制地滑落,她抿着唇,一边想要抑制自己的哭泣,一边又笑着点头,这又哭又笑的表情可爱到把骆熙诚的心都融化了。骆熙诚冲着欢喜严肃地开口道: “还不抬起头来感谢夫人收下你。” 欢喜抬头,抬头的一瞬,欢喜自己也惊呆了,她面前站着的是骆府的夫人吗?这不是她家丁宁姑娘吗?欢喜可是亲自送的自家姑娘最后一程,也是自己亲自看着自家姑娘被埋在黄土里的。可是如今自家姑娘怎么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呢。造化弄人,难道自家姑娘真的没有死,真的是被人救活了?欢喜不敢喊,她怕喊错了人又灭掉了自己心中那一丝丝的期盼。欢喜不敢开口喊,只是行礼道: “欢喜见过夫人。” 丁宁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泪水就更是止不住了,骆熙诚见状便半带威慑地说道: “夫人若再哭,熙诚就只有让账房先生把欢喜再带出去卖掉了。夫人见着欢喜就哭,我可要不开心了。” 骆熙诚的话果然有用,丁宁抽噎着,渐渐停下流泪。丁宁缓过神来又看着欢喜道: “欢喜可曾在其他人家伺候过?” “欢喜在春满阁伺候过,后来随着自己伺候的姑娘嫁到了林府,姑娘命薄,结婚当日便意外溺水而亡,我平日里好吃,因为偷食被管家发现,管家告诉了宅子里的老夫人,老夫人便做主把我发卖了。”欢喜没有隐瞒,一一答道。 “那你从此刻起便在我的园子里伺候吧,这里的规矩可能会比你以往呆过的地方都多,你得尽快学会才不会吃亏,今后贪吃可以,但是要注意有度,不可以失了园子的体面。”丁宁认真地说道。 “是,夫人。”欢喜应声道。 “翠兰,你带欢喜去熟悉一下这园子,顺便给她安排个住处,中午我在这里吃饭,你们也准备一下。”骆熙诚见一切都还算顺利便安排道。 翠兰和欢喜离开后,骆熙诚就示意丁宁进屋说话。两人来到屋里,丁宁红红的眼睛竟然让骆熙诚见了有些心疼,骆熙诚开口道: “不必太感动,我今儿来就知道你可能会哭,但没想到你竟哭得如此厉害。” 骆熙诚说完这话心中又是一阵自责,他原本要说的不是宽慰的话吗,怎么一开口又变了味道。骆熙诚又补充道: “你别想太多,我答应过要让欢喜得到自由的,她如今和你在这里,也算是自由了吧,总比在外面伸手要饭要强。” “谢谢你,熙诚。无论这是你我曾经的约定还是你真心为我着想而为,我都很感谢你。我以为我和你完成了婚礼,你得到了和百里家联手的契约就不会再管我了,原来你这几日都是在忙欢喜的事。”丁宁看着骆熙诚诚恳地说道。 “我不管你,你从何见得?你可是我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娶进府的,我能就这么轻易放下吗?更何况,你今后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骆熙诚说道。 “魏姨娘和乔姨娘前几日来给我请安了,她们虽没有刻意提及,但是我从她们的言谈中也能大致知道熙诚的做事风格。是我误会你了。”丁宁答道。这是丁宁第一次不对骆熙诚那么抵抗,也是第一次丁宁觉得眼前这个人可能和她了解的不一样。骆熙诚做的这些温暖的事情已经渐渐在她的心里埋下了小小的种子。 “她们来过?还和你说了些什么?”骆熙诚不想让丁宁知道这两人的存在,也不想让她牵扯到骆家的杂事中来,怎奈人不找麻烦,麻烦找上门。 “只是当家主母进门,妾室前来拜见罢了。他们还带了一些首饰,我放在柜子里了。作为回礼,我把你给我买的两对玉镯送给她们。还有,你不在,我自己已经去拜过祖先牌位了,虽然你我婚嫁之事是假的,但别人都不知道,若我们不拜见祖先牌位会叫人笑话的。我自作主张还望熙诚不要怪罪。” 骆熙诚本以为丁宁真的像孟离说的那样对他毫不关心,可是从这番话看来并不是这样。丁宁虽然嘴上没有打探他的消息,但是心里却是牵挂着他的,无论是体面上的是还是家宅内的事,丁宁都一一处理得当,也不给他添任何麻烦。 心中很是欢喜的骆熙诚浅浅笑道: “我不怪你,你这么为我着想,我不是该奖励你吗?过几日空闲了我带你去普渡寺祈福,顺便带你去看看山水风光。” 丁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骆熙诚感谢地笑了。 丁宁的笑让骆熙诚心中泛起一阵暖意,骆熙诚内心又莫名泛起一阵燥热,他忍不住伸手朝着丁宁纤细的腰肢揽去。奇怪的是,这回,丁宁虽然满脸羞红,却与骆熙诚四目相对,眼神中彼此都已明了此刻的情意,丁宁没有抵抗的意思,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第十九章 你可安好 甜蜜氛围之时,翠兰跑了进来,骆熙诚立刻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丁宁也往后挪了挪位置。翠兰见状顿了顿又故作无事地兴冲冲说道: “老爷,夫人,欢喜已经安顿下了,她正在收拾自己的床,我给老爷夫人准备了茶点,老爷夫人一边吃一边说。” 说着话翠兰就将糕点一一放在桌上,又给丁宁和骆熙诚各倒了一杯茶。翠兰干净利落地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怕自己在这里丁宁和骆熙诚更不好意思,她行了礼就出了房间。 丁宁还没有办法若无其事,她还在羞于自己刚才的情不自禁。丁宁对骆熙诚还是有一些防备的,只是今天怎么就没能控制住自己。丁宁心中暗自警告自己:丁宁,你只是骆熙诚的棋子,骆熙诚是你的主子,他可以控制不住自己,但是你不行,你将来还要出府,还要嫁人,你不可以不清不白。 骆熙诚好不容易可以和丁宁亲密一下却遭到无情地打断,心中很气愤,但是他却不想将翠兰这丫头打发走。骆熙诚知道翠兰会把丁宁在骆府的事情都告诉管卢莫,所以骆熙诚想要留下她,骆熙诚不是经常都在骆府,一旦他出远门谈生意,骆府有事丁宁招架不过来时,他想要翠兰去通知管卢莫过来帮忙。有的事他不便让府里人做,有翠兰在,骆熙诚便多一枚棋子。 丁宁和骆熙诚就这么害羞地呆愣着。骆熙诚觉得这么安静着也不是办法,清了清嗓子说道: “刚才……我……不是有意的。” 丁宁回了神转移开话题道: “我嫁进来有七八天了,一直都没有和百里老爷见面,百里老爷会有所怀疑吗?” “嫁出去的女儿哪有常回娘家的道理,你不常去我可是每日都去的。”骆熙诚回话道。 “每日都去?”丁宁问道。 “嗯,常聊聊你的生活起居什么的,还有就是生意合作上的一些事。”骆熙诚向来没有什么长篇大论,但是话却说得很明白。 丁宁觉得自己嫁进来就不必再和百里家的人演戏心中便又放下了一块石头。骆熙诚和她的约定中她是要扮演好百里婉婷的,但实际上骆熙诚并没有拉着她在各种场合演戏,再加上这些天骆熙诚所做的事,丁宁心中竟然有了些许感激。 丁宁微笑着道: “谢谢你做的一切,我无以为报,骆公子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尽管吩咐便是。” 丁宁说的话发自肺腑,骆熙诚却觉得这话里的一字一句都显得很疏离客套。骆熙诚觉得是自己刚才冒失的行为让丁宁不舒服了,他想让彼此都稍稍冷静一下,便说道: “你好好休息,需要你配合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的。” “他这意思是没事都不会再来这里了吗?一直住书房?或者去魏姨娘和乔姨娘那里?”丁宁心中暗自想着,嘴上却回答道: “是,您若有吩咐,我必然尽心完成。” 骆熙诚早料到这女人不会挽留自己,闷闷不乐地走出了园子。他纳闷丁宁为什么总是有一种能在毫不做作的情况下让他生气的能力。 骆熙诚走后,丁宁一个人下房间里无聊了看书,饿了吃些糕点。欢喜收拾完了自己的床和衣服就赶到目前的骆夫人身边伺候。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和自家姑娘一模一样的人就是自家姑娘丁宁,但是她却对眼前的夫人有一种莫名的亲切熟悉之感。 做丫鬟的向来只是主人的影子,欢喜在林府学会了安静不说话,只照主人的吩咐做事。如今她安静地呆在丁宁的身边,丁宁做着自己的事情,她在一旁发着自己的呆。 丁宁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比以前沉默,她不知道究竟是小丫头在林府遭遇了什么还是小丫头心里在琢磨自己的长相。丁宁很想告诉欢喜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她知道欢喜是一个没有心眼城府的丫头,若让她知道了,怕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丁宁反复思考之后选择了隐瞒。她觉得欢喜就那样呆呆傻傻无忧无虑挺好,不必要把她拖到这是是非非中参杂。 “夫人,管公子到府上来给老太太把脉,把完脉这会儿朝我们园子来了。”翠兰走进屋和丁宁说道。 “你去准备茶水,我这就出去。”丁宁说道。 丁宁起身来到正厅,看见管卢莫已经在正厅站着了。丁宁见管卢莫站着没坐开口道: “管公子请坐!” 管卢莫找了离主座最近的椅子坐下,一边从头到脚地打量丁宁,一边问道: “骆夫人近日可好?一切可还顺心?” “谢谢管公子关心,一切都好。”丁宁回道。 管卢莫有些紧张地浅笑着又道: “本来早早就想来看看你,只是你如今的身份我也不便随时来,所以只能趁着今日来给老太太请脉来看看你。” “管公子可见到了!如今我一切很好,夫君也待我很好。熙诚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性情虽然不是很好,但心是好的。”丁宁带着笑意回答。 “如今的骆夫人还可以和我下棋论诗吗?”管卢莫问道,眼神中满是渴望。 丁宁见到管卢莫的眼神便读到了管卢莫的期待。可是如今丁宁住在骆府,她只是骆熙诚的棋子,骆熙诚没有同意她不敢擅自做主。可是丁宁并不想伤了管卢莫,于是只能如实说道: “我现如今的处境管公子是知道的,夫君未同意我与外男单独相处,我今日见你也已经是要担着了。待夫君归来,我问过夫君,若夫君同意,我定当邀先生前来切磋棋艺。” “我……” 管卢莫的话才开口就见翠兰顶着一张黑漆漆的脸走进来,屋里的三人看着她这副模样都愣神然后嗤笑出声。丁宁嘻笑着道: “翠兰这是钻进炉火里去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我本想去厨房让人做些好吃的糕点来招待管公子,怎奈烧饭师傅不在,我想自己动手,结果就这样了。”翠兰话语中带着哭腔,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让丁宁心疼。丁宁吩咐欢喜道: “欢喜,你去帮帮翠兰。” 欢喜领命行礼。丁宁见两人出门又温婉关怀道: “先把脸洗了,别让人笑话。” 欢喜和翠兰双双离去,屋里就只剩下管卢莫和丁宁,管卢莫见四下并无旁人便也松懈了应该有的距离,语气也更显温柔关心。管卢莫问: “熙诚可有强迫你做什么你不愿意的事?” “他哪有什么强迫不强迫的,我只是骆熙诚的棋子,他要我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我不愿意又有什么用呢!”丁宁这么想着却不会这么说出口,她不想因为她自己影响了骆熙诚和管卢莫之间的关系。 管卢莫见丁宁不回答他的问题,觉得是自己问得唐突了。骆熙诚和丁宁虽然是假婚姻,但是骆熙诚还是去官府与丁宁定立了婚书的,虽然婚书上的名字是百里婉婷,但现在世人眼中的百里婉婷就是丁宁。就算丁宁和骆熙诚真的发生些什么,他这个外人又能怎么管呢!管卢莫想着又说道: “是我唐突了,婉婷莫怪。” 丁宁看着管卢莫说这话时满是自责和羞愧的神情开口道: “管公子是想多了,但也是关心则乱,婉婷自幼便只能在自家院子里步步为营,没有人关心爱护,如今遇到管公子,给丁宁的是父兄般的疼爱照顾,婉婷万分感激。婉婷的事管公子不必总是挂怀,婉婷本不是娇弱身姿,遇事也定当权衡利弊拿捏分寸。婉婷真的一切安好,夫君也待婉婷很好。” 丁宁的一番话管卢莫听进耳里记进心里。丁宁这话中的意思他懂了,丁宁是待他如兄长,丁宁是希望他不要参与到骆熙诚的后院之事中。 丁宁微笑着看着管卢莫,管卢莫看着溪流般清澈的笑容也回应了温暖的笑意。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主母是在和骆公子说什么事情吗?”魏姨娘站在门口说道。 屋里的两人见着魏姨娘来,都是满脸的诧异。魏姨娘见着二人的诧异竟自己化解尴尬笑道: “我听说主母下得一手好棋,正想要来讨教一番。不巧遇到管公子也在这儿。” 说着话,魏姨娘竟然也不走,还径直进来站着。丁宁看她站着也不是回事儿,也只能让她坐下。这时候翠兰就和欢喜端着糕点进来了。欢喜笑着请面前的公子吃糕点,骆熙诚随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心中有事,也尝不出糕点是什么味道就已经吞下。 一旁的魏姨娘见到她一来,这屋里二人就沉默不语的状态又道: “主母今日可能与妾身下棋?” “今日我请骆公子来给我拿个脉,看看身体近况,不如也给魏姨娘拿个脉吧。”丁宁转移话题道。 管卢莫给魏姨娘拿了脉和丁宁说道: “兄嫂身体康健,魏姨娘也只是气虚,注意休息养身即可。我医馆还有病人就先回去了,若兄嫂身体还有什么不适尽管叫下人到医馆来找我。” “有劳卢莫了。”说着丁宁便起身送管卢莫,一旁的翠兰见魏姨娘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找茬子说道: “夫人近日起得早,吃了糕点可要小憩一会儿?” 丁宁接话对魏姨娘道: “魏姨娘还是先回去吧,我今日有些累了,改日咱们再下。” 魏姨娘不好意思地道: “打扰主母了,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找主母下棋。” 魏姨娘走后丁宁还真的就回房休息了。一早就忙着各种接待来人,丁宁发现前几日安安静静自己呆着反倒成了她最喜欢的日子。 丁宁躺在床上静静闭目养神。管卢莫真的对她很好,但她也是真的不能给管卢莫任何回应。总之,管卢莫她是不会再想了,可是她怎么面对骆熙诚呢!骆熙诚揽着她腰时她并没有任何反抗,她甚至还想着要去回应些什么,丁宁想着就觉得身体发烫,她把被子拉过头,将自己包裹在被子里,想要静一静。 第二十章 离你近些 骆熙诚从新房离开后就回到书房里听齐铭汇报各地上报的账目查看情况。各地账目虽然和总账有所出入,但是尚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骆熙诚听完又问了齐铭一些关于朝廷盐铁生意和南疆亏损店铺的事。 齐铭一边跟骆熙诚分析店铺的情况和朝廷的动向,一边观察着自家老爷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骆熙诚发现齐铭说话断断续续就抬起头来盯了齐铭一眼,齐铭见老爷那要将人撕碎般警告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战,只敢说正事不敢走神了。 骆熙诚忙完账目和与百里家联盟的事又去几个店铺里察看。忙了一天下来满是疲惫的骆熙诚倒在书房的睡榻上闭目养神。骆熙诚一闭上眼睛脑海中竟然显出丁宁冲他低头浅笑的面容,脑海中那张在花海中绽放的微笑容颜让骆熙诚感觉自己顿时有了精神,他觉得现在的自己还能去查十个店铺。 一时间,骆熙诚睡不着了,想着晚饭前不如去走走,骆熙诚便到院子里溜达,孟离就紧巴巴跟在后面,要是骆熙诚一个不注意往后退上半脚就能将他踩一大脚。骆熙诚果真突然顿了一下,一直愣生生跟着的孟离没留神一下子撞到骆熙诚背上,清醒半分后立刻往后退了两步。骆熙诚转过身来瞪了孟离一眼,孟离怯生生地低了低头,又往后退了一步。 骆熙诚转过头来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婚房心中暗自纳闷,怎么就走着走着走到了这里。他想转身会书房,可是他的心和他的脚步都止不住地朝着婚房的方向走去。 骆熙诚进了婚房的院子,院子里一片寂静,骆熙诚纳闷了,这就要晚饭的工夫了,怎么会没见着人忙前忙后,反倒是一片安静呢。骆熙诚让孟离在屋外候着,自己走进屋里去看个究竟。 一走进房门骆熙诚就觉得更奇怪了,屋里一盏烛台都未曾亮起,夜色渐渐起了,这屋里又静又暗。骆熙诚忍不住好奇心又朝着床的方向走去。到了床边,骆熙诚看见了熟睡的丁宁。这是骆熙诚第一次看见丁宁熟睡的样子,和她清醒的时候一样文静,呼吸轻柔。骆熙诚心中竟然有一丝好奇,他还记得新婚当夜丁宁睡在他身边一晚一动不动的情景,他现在竟然想要悄悄呆在丁宁身边看看丁宁会不会翻身动弹。 这么无聊的事情,骆熙诚心中都有一些鄙视自己目前的好奇心,可是却忍不住去探寻这个无聊事情的真相。骆熙诚轻手轻脚走出门,告诉孟离他今晚在这里用晚餐,孟离离开后骆熙诚又轻手轻脚地走到丁宁床边在方凳上坐着静静地靠着床栏闭幕养神,静静陪着丁宁。可能是骆熙诚自己的心一下子安静了,本来是想要在这里静静听丁宁是不是会有动静的,如今却也睡熟了。 骆熙诚渐渐睡沉,呼吸声也随之加重。本就容易惊醒的丁宁半梦半醒间朦胧听见一串串沉沉的呼吸声,丁宁睁开眼睛,见到坐在床边靠着床栏睡着的骆熙诚心中暗自一惊。她不明白这是骆熙诚要睡觉却发现自己把床给占了,还是骆熙诚在这等她醒来等得睡着了。 毕竟是靠着床栏睡的,骆熙诚轻轻一歪,脑袋就这么朝着床垂下来,丁宁怕骆熙诚伤着脑袋赶紧上前去扶助骆熙诚,可是骆熙诚感觉到自己头重重地垂下去也惊醒过来。骆熙诚竟然就这么倒进丁宁怀里,还和丁宁四目相对。这下两个人都呆住了,丁宁这会儿是继续任由骆熙诚躺在怀里也不是,把骆熙诚推开也不是。骆熙诚倒在一片松软幽香之中,顿时血气上涌,也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是好。 还好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进来,虽然推门声很轻,脚步声也很轻,但是对于本就寂静一片的房间,这样的声音已经足够惊起波澜。丁宁和骆熙诚立刻将彼此推开,还好丁宁睡下的时候并没有宽衣,此刻也才没那么尴尬,她赶紧用手梳理梳理自己的头发从床上起身,骆熙诚也赶紧站了起来。 这推门进屋的人并不着急着进内屋来叫丁宁,而是先将外屋的蜡烛点上,让房间里亮堂一些,跟着又出去了。丁宁差异,骆熙诚也差异,但是两人并没有将这份疑惑说出口。 “夫人可用过晚餐了?”骆熙诚最先打破这屋内的宁静。 “未曾。”丁宁答道。 “我告诉孟离我今晚在这里用晚餐,一起可好?”这是骆熙诚第一次那么温柔而不带威胁地邀请丁宁一起做一件事情。 丁宁点点头表示同意,又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失礼,便补充道: “熙诚先出去可好,我绑了发髻就出来。” 骆熙诚走出内屋,在外屋的圆桌边坐下。桌上已经开始摆碗碟。丁宁简单地绑了发髻走出来,正巧欢喜也在这时候端着菜走进来。或许是眼前人真的和自家小姐一模一样,欢喜见到丁宁就笑道: “夫人快来坐下,还有一个汤,翠兰马上端过来。” 丁宁见到欢喜开心的模样自己的嘴角也上扬起来,丁宁微笑着坐下,翠兰端着汤急急忙忙走进屋,见丁宁和骆熙诚都坐在餐桌旁就稳稳地将一碗汤放在桌上,还拿起碗给丁宁和骆熙诚各盛了一碗。孟离走进来则在一旁偷偷乐呵。 原来,孟离离开婚房到厨房去,在厨房里遇见了正在拿餐食的翠兰和欢喜。孟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喜欢上了翠兰,为了能和翠兰多聊一会儿天,他把欢喜支开了,让欢喜先回婚房准备好桌子,点好蜡烛,自己则缠着翠兰在厨房里聊天。翠兰知道骆熙诚在婚房,心里就开始担心,怕骆熙诚趁着丁宁没人叫的时候伤害丁宁,一心只想赶快回婚房。 丁宁一边和骆熙诚吃晚餐一边心里没有着落,如果骆熙诚今天一进来就把她叫醒然后告诉她来找她是什么事,可能丁宁现在心里没有这么慌乱;可是骆熙诚今天进屋既没有在她睡着的时候叫醒她,也没有在她醒来时告诉她她需要做什么事情。 “你可有想过这园子的名字?”骆熙诚神情轻松,一边吃饭一边问道。 “啊?!”丁宁没懂骆熙诚是什么意思。 “啊什么?难道这里就一直叫婚房?这里原是我住的地方,我懒得取名,所以这里也一直没有名字,如今你嫁进来了,给它一个名字吧。”骆熙诚咽下菜和丁宁说道。 “嫁进来?我是嫁进来了,可是不是假的吗?我给这里取名,日后真的当家主母知道了还不得把我撕个粉碎?他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丁宁暗自腹诽,却不敢言语。 骆熙诚见丁宁半天不给回应又追问道: “怎么?不行?” “不,不是。只是我……”丁宁话还没有说出口,骆熙诚便看见丁宁这副吞吞吐吐难为情的模样。在骆熙诚看来,丁宁可能是害羞不好意思,骆熙诚赶忙解围道: “没事,你先慢慢想着,什么时候想好了和我说。” 骆熙诚向来是一个充分利用时间的人,吃饭这会功夫他就有了一个会让所有人都诧异的决定。骆熙诚不想再让他和丁宁这样陌生,像隔着一堵墙一样,所以深思之后开口道: “我今晚在这里住。” 话已出口,丁宁刚吞到一半的饭就被一口倒吸的冷气卡住,丁宁被呛得把饭喷出来不说,脸都羞红了,眼泪水也被咳了出来。 骆熙诚见这一幕慌张地放下自己的碗筷赶紧一边给丁宁拍背一边叫翠兰道: “快去,叫卢莫过来。” 丁宁赶忙摇手示意不用,又喝了一口汤润喉咙才得以缓解。见丁宁缓过来,骆熙诚也就叫住了翠兰。 “晚上会凉,欢喜再去拿一床被褥放在床上吧,翠兰去倒一杯水来,让夫人润润喉。”骆熙诚吩咐屋里的人道。 听到骆熙诚的吩咐,丁宁便以为是骆熙诚又要和她唱一出戏掩人耳目,以免别人说他除了新婚之夜都不在夫人处休息。丁宁这么想着也就安心了。喝了碗里的汤,丁宁又吃了一些饭菜。骆熙诚今夜倒是很饱,想着今夜就要离丁宁很近,他觉得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安稳之感。 夜里,屋里的下人们都一一离开,最后翠兰也只能留下里屋的蜡烛,独自熄灭了外屋的火光,走出屋子关上房门。 “不准备休息吗?”骆熙诚看着依旧在梳妆镜面前的丁宁说道。 “你先休息吧,我一会儿就来。”丁宁若无其事答道。 “又不是第一次和我一起睡,有什么害怕的?” 骆熙诚话一出口丁宁就惊讶地转过头来盯着他。盯着骆熙诚的同时,丁宁脑海中也在不断地回想着自己和骆熙诚的每一次亲密接触,唯一一次同床只有可能是新婚之夜,可是新婚之夜她和骆熙诚睡一张床了吗?她睡着了,她并不清楚呀。 “新婚之夜我就睡在你旁边,你不也很安稳地睡了一晚上吗?怎的?现在怕了?”骆熙诚看着丁宁疑惑的眼神反问道。 “嗯?”丁宁继续纳闷。 骆熙诚等不了了,看不下去了,下了床,几步走到丁宁身前,拉起她的手腕,一把就将她拉到床边,丁宁一个没站稳,猛地一下直接坐在床上。骆熙诚见状也自然地坐到丁宁身边。他转过头看着丁宁道: “睡吧!” 丁宁脑子里一团浆糊,懵懵懂懂,但是她从骆熙诚的眼神中很清楚地知道骆熙诚并不会真的对她怎样,所以,她最后还是乖乖爬进了被子里睡觉,不过她用被子紧紧地裹着自己。骆熙诚见状笑了,同时也钻进了被子里。 两人第一次这么清醒地靠近,丁宁的心如小鹿乱撞一般,一点儿也静不下来睡觉。骆熙诚倒是很自然地就满足地睡去,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丁宁就听到身边传来骆熙诚重重的呼吸声。这呼吸声在告诉丁宁她可以放心地睡去。 一阵均匀轻柔的呼吸声传到骆熙诚耳朵里,他睁看眼,看见已经熟睡的丁宁,眼角都露出笑意。为了让丁宁安心入睡,他假装自己已经睡着,其实,离丁宁这么近,他哪里睡得着呢。 “宁儿,我想要离你更近一点。”骆熙诚转过身悄声对着丁宁说道。 骆熙诚此时已经忘记了丁宁如今的身份是百里婉婷,忘记了他曾经想要垄断南北生意的决心,忘记了他只是想要利用丁宁。 第二十一章 利用关系 早晨,丁宁是在骆熙诚的怀里醒过来的。丁宁用轻柔的动作想要从骆熙诚怀里挣脱,可是骆熙诚好像感觉到了一样,又紧了紧自己的手腕将丁宁困在他怀里。丁宁那颗小鹿乱撞的心驱使着她不敢再动半分。 丁宁就静止不动地眨着眼睛,慌乱的心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一个念头从丁宁脑海中闪过——利用。 丁宁心想,骆熙诚对她而言是主子,可是骆熙诚不也是她摆脱春满阁的跳板吗?若她能在骆熙诚不厌恶她的情况下,好好利用骆熙诚,得到她想要的自由,不是更好吗!自己也不用这么一天到晚绞尽脑汁,唯唯诺诺地维持两人的主仆关系。丁宁这么想着便又静静地合上了眼睛,她想要看看骆熙诚睡梦中醒来的反应。 骆熙诚在丁宁就快再次入睡前醒来。他睁开眼就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将丁宁拥入怀中。他并没来得及思考太多,而是先细细观察丁宁是否仍在熟睡中。骆熙诚看着眼前这个发出均匀呼吸声的女孩子,他确信她正熟睡着。骆熙诚并不着急起身,既然确定了丁宁还在熟睡,他便让她枕着他的胳膊继续睡会儿。丁宁睡眠很浅,骆熙诚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自己就惊醒丁宁,这么个抱着的姿势,还是等丁宁先醒过来看见比较稳妥。骆熙诚这么着做了决定,毕生眼睛养神。 丁宁感觉骆熙诚微微抽动了一下被她压着的手臂后就再没有动作。她知道,骆熙诚醒了,但是没起。这是骆熙诚怕动作太大吵醒她吗?丁宁心里想着。若真是这样,那骆熙诚至少是不讨厌她的。她可以和他试着成为朋友,他应该也能成为她的朋友。 骆熙诚闭着眼睛静静想着昨晚半梦半醒时的一切。丁宁是那样一个有防备心的人,他的手伸到她头下她怎么会没醒来推开他呢?骆熙诚想到这里,他能得出的结论就是丁宁并不厌恶他,对他的距离感也可能只是羞怯罢了。骆熙诚想到这里不禁乐呵呵地笑出浅浅的气息声。 丁宁听到骆熙诚时轻时重的呼吸声觉得不对劲,睁开眼。这是骆熙诚还强闭着眼。丁宁见状试探地问道: “你醒了?” 骆熙诚闻声才反应过来,自己虽没有发出声音,但气息声可能也会吵醒丁宁。想到这里骆熙诚心中又是一悦,因为由此可见,她昨晚在他身边真的睡得很熟,而且还是心甘情愿枕着他手臂睡觉的。 骆熙诚也睁开了眼睛,与丁宁四目相对,丁宁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愣了神看着眼前人。骆熙诚看着丁宁脸颊绯红,愣神的模样,浅笑道: “醒了,怕惊着你就没敢动弹。” 丁宁起身穿衣,骆熙诚则半晌没有动静,丁宁见他久久不起身便穿好衣裙走到床边问道: “熙诚可是身体不适?” “手麻。”骆熙诚慵懒道。 丁宁见状心里给自己打了大气,就大胆地往前走了一步,在床边坐下,附身去给骆熙诚揉他的胳膊,并言语道: “是我不好,本是个惊醒的人,昨夜竟然就这么睡沉了,也不知道自己压着你的胳膊。” 骆熙诚和丁宁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营造暧昧的氛围。骆熙诚有一种想要一把搂住丁宁的冲动。可是丁宁把握得很好,就在骆熙诚正准备要一把将她揽入怀里的时候,她直立身子问道: “可好些了?” 骆熙诚从未见过丁宁这般柔情似水的眼神,他都惊讶于这女人一夜间的改变。这眼中带笑,嘴角上扬的表情让骆熙诚愣神了大半会儿工夫才回过神来起身穿衣。骆熙诚一边起身一边答道: “好些了,你以后得叫我夫君,不然不合规矩。无论何时,哪怕只有我们两人,也得叫夫君。” “我去叫欢喜打水来给夫君洗脸,翠兰此时想必已经准备好早饭了。”丁宁自然地答道。 骆熙诚又愣神了,他面前的丁宁不再像以前一样和他每时每刻保持距离,这样的丁宁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骆熙诚洗漱完毕,和丁宁一起用过早餐就告辞了,丁宁一直送他到院门口,骆熙诚转身看着丁宁,面带笑意,他告诉丁宁他今晚还在这里休息,今后的每一天,只要他在这城里他便会来这园子住。丁宁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应声回答,告诉骆熙诚她会准备好晚餐等骆熙诚。 丁宁和骆熙诚只见暧昧的互动翠兰看在眼里,着急在心里。她暗自为自家主子着急,如今丁宁名义上是骆熙诚的妻子,这就比他家公子要近水楼台一些。翠兰是个明理的人,无论丁宁和谁在一起她都不会对丁宁有什么意见,只是她更希望自家主子能得到丁宁。翠兰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走着走着竟差点撞到关好的门上。丁宁忙拉一把道: “翠兰是有什么心事?怎的大早上竟出神?” 翠兰忙摇摇头道: “没有没有,是翠兰不小心,起太早打瞌睡。” 翠兰不敢在欢喜面把自己心里想的,担心的问题问出口,她只能打马虎眼糊弄。翠兰一整天都在等时机问丁宁一些问题,直到下午孟离给丁宁送来丁宁要他置办的东西之后,她送孟离出去,看见欢喜那丫头靠着门栏打瞌睡,她脑瓜子一转,跑上前去拍拍欢喜的肩膀道: “欢喜,你去休息,夫人这儿有我呢。放心,夫人若问起你我就说你去准备糕点了,一会儿你睡醒了就去小厨房里把我做好的糕点端过来充数。” 欢喜昨夜不知怎的一夜无眠,这会儿竟打起瞌睡来,听见翠兰这么说,欢喜开心到不行,乐呵呵地跑回屋里睡觉。确定欢喜已经进屋,翠兰才端着茶走到丁宁身边道: “夫人昨夜休息可好?老爷可有……可有……” 虽然已经做了准备,但是翠兰还是没有办法问出口。丁宁见翠兰一副为难的模样,知道她要问什么,丁宁答道: “老爷对我很好,不曾无礼。翠兰这是在为自家公子担心吗?” 翠兰没想到丁宁会这么直接地抛出问题,她盯着丁宁。丁宁看着翠兰又道: “卢莫的心意我自然是看出来,也明白的。他把你留在我身边是为了让你照顾我,保护我,我也是清楚的。可是我不能回应你家公子一些什么。他在我心里就像天空一颗耀眼的星,洁净而又美好。可是他真的太美好了,所以让人遥不可及。我现在想要的只是能自由地活着,不收任何约束地活着。这些只有骆熙诚可以给我。若你愿意帮我,那我们就在这骆府中继续努力,若你守着我只是为了能替你家公子留住我,那你便回他身边吧。” 丁宁的话语直白,翠兰也了解地透彻。翠兰道: “我家公子对我有恩,我自然要替他守着他心爱之物。可是我也明白我家公子,他一心想要有一日娶你进门,可是他更希望你得到你想要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替我家公子照顾你,若有一日你自由地活着时,愿意嫁给我家公子,我便随你回管府;若你不愿意嫁,我也会一直守着你,我想我家公子就想要你随心遂愿,不求你勉强与他白头。我会帮你。” “卢莫得你是他今生的福。我会替他珍惜。”丁宁笑着说道,随之从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翠兰手里。翠兰惊讶地看着翠兰,立刻推到: “夫人这是要做什么,翠兰句句话都是发自肺腑,并未妄言,夫人何必如此!” “收下,这是我曾经答应你的,我如今不便出府,我让孟离去置办的。本想着你今日可能就要回管府了,我把它交给你也了了我的心愿。如今你愿意留下来,我也是要把它给你的。快拿着。”丁宁将小盒子递进翠兰的手心,微笑着说着。 “翠兰谢谢夫人。” 翠兰收下丁宁送的礼物,静静地打开盒子把玩着里面的朱钗,丁宁见翠兰很是喜欢的模样,心中倒是也很开心。翠兰把收到的礼物装进自己的衣袖里,又用手试了试茶杯的温度道: “茶水凉了,我去给夫人换一盏。” 说着翠兰端着茶杯出门,顺便将自己收到的朱钗放回她和欢喜一同居住的小屋。欢喜这会儿还在熟睡,喊声大得翠兰赶紧关上了门以防打扰到丁宁。 晚饭时间,骆熙诚准时出现在婚房园子里。他一进园子就笑了,因为他看见丁宁正站在房门口等他。骆熙诚顿时间有了一种“家”的感觉。这是他这么些年第一次感觉到有家真好。骆熙诚走进丁宁道: “进屋吧,以后不必事事守规矩,若我今日晚来,你不是要在这里一直站着?” “等夫君自然是我分内之事,若这点事情也要免了,怕是我这一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了。”丁宁说道。 丁宁的柔情话语差点儿就把骆熙诚的心柔软了,他笑了笑,他认为丁宁和他想的一样,要改变两人的相处模式,不再那样尴尬难受。骆熙诚想到这里就觉得很开心,他开口道: “这几日我与岳父大人商量了一些生意上的事,事情大部分都定下了,他过几日便走,你可要与我一同去送别?当然,我自己去送也是可以的。” “我和夫君一同去吧!”丁宁一边乘汤一边答道。 晚饭之后,身边下人都退了下去,只留骆熙诚和丁宁在屋里。丁宁知道骆熙诚一直都想邀她下棋,便主动开口道: “夫君若无困意,妾身可有幸邀夫君下一盘棋?” 骆熙诚哪里受得了这般邀约,他求之不来,自然是趁着丁宁没有反悔欣欣然答应了。 两人的黑白棋子之战一直持续到深夜,连输两盘的骆熙诚不悦地问: “夫人这是棋艺突飞猛进还是从前有意输给我?” “从前是故意的,如今是真的。”丁宁一边重新收拾棋盘,一边将从前她和骆熙诚的一盘棋摆了出来。 丁宁知道骆熙诚正看着她摆棋盘,丁宁摆到最后一步,举起自己手中的棋子示意骆熙诚注意,然后稳稳地将这枚棋子落在棋盘上。骆熙诚看见丁宁落棋的位置心里就更生气了,原来那最后决定胜负的一步是丁宁自己放弃了,而不是他骆熙诚真的赢了。 “你就这般戏弄我的?”骆熙诚气道,顺势起身。 “妾身只是想让夫君明白,妾身愿从此真诚以待。”丁宁也起身答道。 骆熙诚皱着眉转身看着丁宁,丁宁眼神中的真诚和善意让骆熙诚真的相信了她,又回到棋盘前坐下问道: “那夫人可能与我写诗,与我说说心里话?” “夫君不嫌我烦便好。”丁宁笑答。 骆熙诚轻笑一声,看着丁宁道: “你好样的!” 丁宁笑着接话道: “夜深了,我们休息吧,来日方长,夫君向来厉害,说不定我明日便会输得一败涂地。” 骆熙诚伸手过来拉着丁宁一同朝里屋走去。 第二十二章 想抱重孙 丁宁一改往日的态度,骆熙诚觉得两人之间没有了距离,所以每晚都会来他和丁宁的婚房休息。在旁人看来两人是亲密无间的新婚夫妻,可实际上骆熙诚和丁宁虽然每晚同床共枕,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骆熙诚刚和丁宁完婚的那些日子,骆熙诚因为忙着把欢喜弄到丁宁身边又忙着手头上的生意,所以总是很早就出门,因此他来向祖母请安的时间也很早,有时候祖母还没有起,他只能在屋外拜过祖母就离开骆府去忙自己的事情。那时候的丁宁怕一个不小心就开罪了自己的主子,所以总是要比骆熙诚晚一些来祖母房里请早安。 那些分开请安的日子让骆熙诚的祖母猜想两人关系只是主仆罢了,可是这几日总是出双入对,骆熙诚祖母白氏就对二人的关系甚是好奇了。骆熙诚是他的祖母一手带大,祖母对他的为人处世也最为了解,在祖母看来,自己的孙儿是对丁宁动了心思,只是两个年轻人碍于身份和处境还没有捅破窗户纸罢了。 这日,祖母白氏知道二人又会一同来请安,早早便叫人备下了丁宁和骆熙诚喜爱的早餐。一直伺候白氏的秦妈妈也早就看出骆熙诚对丁宁的心思便趁着二人还未到就对白氏说: “老太太,您若想帮少爷一把,不如今晚让他们来园子里吃饭,让他们晚上在这里歇息。我去给他们准备汤水。定叫您尽快抱上重孙子。” “不急不急,我这孙儿可不是这样就能逼出来的,你若让他俩这样发生了关系,怕是将来他俩连面也不会见了。”白氏笑道。 “连面也不见?怎么可能,咱们公子可不是那不负责任的主。”秦妈妈说道。 “我孙儿自然不是,可是那丫头就说不定了。”说着白氏脸色有些深沉了。 “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妈妈问道。 “我瞧着那姑娘是把诚儿当做自己主子了,她做的事虽然都是夫妻之间的发乎情止乎礼,但是却总让人感觉少了一份有情人之间的深情。这回怕是我诚儿先陷进去了。咱们且先瞧着吧,两个都是好孩子,自然会有好结果的。我这身子硬朗,不愁抱不着重孙子。”白氏话音刚落又似担心着什么,又转过头笑道:“不过你说得对,我是应该尽可能早地抱孙子。我是该提点提点这两人了。” 白氏说完又转过头去专心修剪自己面前的盆栽。一边修剪一边露出灿烂的笑容。骆熙诚和丁宁来到祖母这里时,祖母刚刚好修剪完枯叶。秦妈妈将老太太扶到正厅坐下,骆熙诚带着丁宁起身向祖母问早安,老太太乐呵呵地笑道: “今日准备的都是你们爱吃的。咱们还是快些吃早餐吧,我都饿了,你们这是睡晚了吧!” 一旁的秦妈妈像是听懂了什么似的说道: “好事儿,好事儿,老太太,您可能就快抱孙子了。” 骆熙诚和丁宁听到这话双双满脸通红。老太太见两个孩子的反应甚是可爱,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示意二人坐下吃早餐。 餐桌上,老太太又故作认真地朝着丁宁说道: “孙媳妇儿,我老太婆年纪已经一大把了,今日不知明日事的,你和诚儿要抓紧啊,我没看见我的重孙子,将来到了地府可怎么向我那苦命的儿子媳妇儿交代啊。” 丁宁红着脸轻咳两声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她不知道祖母今天是不是受了刺激,往日来请安也没听她说想要重孙子的事,可是今天一进门,饭还没吃完就已经两次提起了。丁宁把手放到桌下,使劲儿拉了拉骆熙诚的衣摆,可是怎奈骆熙诚竟然毫无反应。见丁宁拉得有些猛了,骆熙诚歪过脑袋,悄悄同丁宁说道: “祖母问的是你,可不是我,我不好回答。” 这几日丁宁都叫骆熙诚在棋局上吃亏,骆熙诚可算逮着机会报复一下了,更何况她也很想知道丁宁会怎么回答祖母。 丁宁孤立无援,顿了顿只能回答道: “是。” 骆熙诚从丁宁的语气中听出了半分勉强,他有些不悦,难道她如今和他这么要好了还不想给自己生孩子? 白氏从丁宁的语气中听出了半分无奈,她更加确信眼前的姑娘只是把自家孙儿当做主子在伺候。 白氏不再说话,看着脸色欠佳的骆熙诚道: “诚儿若想快些为人父,还是要多陪陪婉婷才是。” 婉婷——听宁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她这些天差点都忘了自己现在是百里婉婷的替身,她就快过回真正的自己了。不过还好老太太的一句话提醒了她,她如今只能作为百里婉婷存在。 早饭过后,并不忙着离开的骆熙诚又陪着祖母说了好些话,祖母被骆熙诚逗得开心,骆熙诚自己也放声大笑。丁宁从未见识过的祖孙情谊如今见识到了,比她想象中还要美好,可是这些美好她竟然从来没有感受过。想到这里,丁宁心里不免一阵心酸,不过还好,她早就已经学会用自己的笑容掩盖。 只是,丁宁或许和骆熙诚棋逢对手,和白氏老太太,她却显得太嫩了些。 早上出门的时候骆熙诚命欢喜在院子里准备午餐,他们午饭时候回婚房。此刻正午将至,骆熙诚带着丁宁告别祖母。祖母趁丁宁往前走之际拉住骆熙诚,认真道: “孙儿还需在这姑娘身上多花心思方能抱得美人归啊!” 骆熙诚听祖母一番话,心中“咯噔”一下,他不知祖母这话是否真的是话中有话,以祖母如明镜般的心性,骆熙诚怀疑祖母已经知道了丁宁的真实身份。可是他也不明白,祖母这难道是知道了丁宁的真实身份也不反对他们在一起吗?骆熙诚不知道,也只能回祖母一句: “祖母且安心,孙儿自有分寸。” 丁宁走了几步见骆熙诚还没有走上来,又转头看了他一眼,骆熙诚怕丁宁误会他和祖母在谈论的话题,又大步走近丁宁。两人离开祖母的园子,路上翠兰和孟离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为了不打扰主子们聊天,两人还刻意和两个主子保持了距离。 骆熙诚侧眸看了看身边的丁宁道: “祖母说要报孙子的事你别放心上。” “老太太不知道我们之间的约定,我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是也能体谅。夫君不必挂怀。”丁宁抬头看着骆熙诚道。 骆熙诚虽然没有帮丁宁去接祖母要他们早生贵子的话,但是心中还是担心的,他眼中的丁宁可是一个性子刚烈勇敢的女子,若惹急了,他还怕她撂挑子不干了,他和百里家的生意事小,丁宁再也不在他身边才是他最受不了的。 骆熙诚看着丁宁又笑道: “这些日子你无论何时何地都按照我的要求唤我‘夫君’,夜里咱们又……我都要真当自己是你夫君了!” “是吗?别有一日我提出一些无礼的要求你也一一答应了才后悔。”丁宁半开玩笑地试探。 “夫人可是心中有什么想要的如今不敢开口?”骆熙诚也试探地问道。 “若我要黄金万两,良田百亩,商铺几间,夫君可会允诺?”丁宁很想说自己想要自由的生活,以自己真实的身份活。可是她如今还不能说,说了她怕会惹怒骆熙诚。她只能这般半作玩笑,半作俏皮地问。 这些日子,骆熙诚不断看着丁宁不一样的面孔,那个端庄温婉的大家闺秀如今只是对外的模样,在他面前,她就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懂事又乖巧,时而还调皮可爱。 “你若收下我,我便是你的,我的所有都是你的,何止那万两黄金,百亩良田,商铺几间。”骆熙诚底气十足地答道。 丁宁听这话就停下脚步,直愣愣地看着骆熙诚。在骆熙诚的视野中,丁宁如今的表现就是对他刚才话语的感动,可是对丁宁来说,骆熙诚的回答印证了她这些天的努力是有效的,不管骆熙诚是故意安慰她还是有意让她明白他的心意,这番谈话她都是赚到的。 骆熙诚见丁宁一动不动,一把将她拦在自己怀里,丁宁想要推开却反应慢了一步。骆熙诚静静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丁宁则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的棋该怎么走。 两人气氛暧昧时,齐铭不识时务地走近打断: “夫人,有一封林府送来的请柬。” 丁宁终于得以从骆熙诚怀里挣脱,拿过齐铭递过来的请柬打开,一看才明了,是初夏时节,林府趁着时节温暖,想要邀请各府家眷小聚一番,请柬落款是林夫人——林子皓的母亲。 丁宁不知道是去还是不去,抬头看着骆熙诚,骆熙诚看着丁宁道: “你自己决定,家眷小聚,自然是把我排除在外的。” 丁宁心想,自己若不去,林子皓就更有理由怀疑自己的身份,去了倒还可以知道林府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未来的日子那么长,她总不能一直躲着林子皓。丁宁笑着同齐铭说: “你替我回林夫人,我会准时出席。另外,第一次入林府参加宴会,你帮我准备一件得体的礼物,到时一并带去送给林夫人。” “是。”齐铭领命便退下了。 骆熙诚看看眼前的丁宁,他觉得那个在春满阁里充满斗志的姑娘又回来了。虽然他不知道这些天眼前这个姑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本性的回归是骆熙诚愿意见到的。至少他处着自在。 骆熙诚的嘴角扬起一抹略带幸福的微笑,而丁宁则收起了笑容开始盘算林府宴会上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和应对方法。 第二十三章 遭人试探 骆熙诚没有想到林子皓会亲自给还未见面的新婚妻子盖棺下葬,也预料不到林子皓会一直执着于丁宁和百里婉婷如此相似的面容。还好百里婉婷去世后他便将她的尸身放在冰窖中,还好他当下就发现了丁宁。对于骆熙诚来说是上天要助他掌握北方生意命脉。 丁宁之前觉得林子皓是个麻烦,她处理不好就会失去骆熙诚的信任,但是如今她却觉得一切都会是最好的安排,她一直畏畏缩缩不如坦然相见。可能林子皓对亡妻的眷恋会是她值得利用的砝码。 齐铭给丁宁准备了一对上等玉镯作为林夫人的礼物。丁宁拿着玉镯,乘着马车前往林府。上一次她进林府的时候虽然盖着盖头,但为了应急她还是记住了她走过的所有路线。这次她进来见似曾熟悉的院子,差点就自己迈步进屋。还好她及时停住脚步,待小厮上来给她引路。 丁宁第一次见着林夫人,是林夫人先主动问好道: “可是骆夫人?欢迎欢迎!早听说骆夫人貌美如花,气质出众,今儿一见算是应了这句话了。快来坐下,等夫人们都到了,咱们进园子里聊,我在院子里布了宴席。” 丁宁见林夫人热情款待也笑道: “婉婷谢谢林夫人盛情邀约,林夫人这院子真是侍弄得气派。” 随后丁宁又和先来的夫人们问好,最后找了个不偏不倚的位子坐下。丁宁不多言语,只是在别人主动和她搭话的时候才回应几句,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微笑着聆听旁人的对话。听来听去,本来还饶有兴致的丁宁竟然也觉得无聊起来,毕竟她们的对话不过是自家夫君和房里的几个妾身。这些丁宁都没什么可聊的,一来骆熙诚是她的主子,她不好评论骆熙诚的隐私,二来人多口杂,她怕这些夫人们穿错了话破坏她好不容易和骆熙诚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 不久,屋里进来一位夫人,林夫人主动将她引荐给丁宁道: “周夫人,这位是骆夫人。骆夫人,周夫人同你一样从北方嫁过来,想必你们一定有很多家乡话可以说。” 说着林夫人又将周夫人安排在丁宁身边坐下。周夫人坐下后用地道的北方话对丁宁说道: “骆夫人,多年前咱们曾见过一面,骆夫人可还记得?” 丁宁现下有些怀疑林夫人是有意将周夫人安排在她身边,有意让周夫人用家乡话问她问题,但是丁宁并没有害怕,而是微笑着用地道的北方话道: “可是在我父亲院子里?我来杭州的路上发生了意外,醒来之后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是见着周夫人还是觉得很亲切。” 周夫人听丁宁这么一口顺溜的北方话,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就缩短了,亲切感也倍增,但知道眼前骆夫人的遭遇,她还是深有感受,毕竟她来杭州的路上,一路也不太平,只是夫君在身边保护,她才得以周全,于是她眼神里满是同情道: “骆夫人一定会好起来的。咱们常联系,说不定我儿时的经历与你有相似之处,会对你恢复记忆有帮助。” “谢谢周夫人好意,日后咱们一定常来常往,无论我这记忆能否恢复,能得个家乡人说说体己话也是很叫人开心的。” 周夫人看着眼前的骆夫人,笑着点点头。 在正厅待了一会儿,人差不多到齐了,林夫人就笑着对大家说: “夫人们,咱们移步花厅,我已备好薄宴,今日天公作美,咱们边吃边聊。” 一群正室夫人在下人的引路中在花厅坐下,天气温暖,没有直射的阳光,微微吹过的风里有一丝花的甜味。吃了点东西之后,夫人们便结伴游园,周夫人拉住眼前骆夫人的手道: “骆夫人,咱们也去走走,听说林府的院子也是请了工匠精心打造的。我之前来过都不曾细细看,这回请你陪着我细细看一番。” 丁宁自然知道周夫人是真心要约,也知道这份真心可能还有别的谋划。她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情点点头道: “我这是第一次来,怕走错了地方,打扰了府上其他人,也怕自己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所以还要劳烦周夫人多多提点。” 周夫人带着丁宁绕过两个精致的小院子,在一处亭子停下脚步道: “走了一会儿了,咱们在这里歇一下吧。” 丁宁点头赞同,也笑着赞美: “林夫人果真是个细致的人,想必是想到会有人走到此处,还在这里备好了茶果。” 周夫人的丫鬟给二位夫人倒了茶,丁宁和周夫人坐着聊天,丁宁听周夫人说了一些和她曾有一面之缘的事,丁宁听得饶有兴致,关键处还遗憾自己失去记忆的事。 小坐片刻之后,有人来报周夫人,说家中有事,要她立刻回去处理。周夫人满是抱歉道: “骆夫人,真是抱歉,我现下要回复一趟,我出去的时候让林夫人叫人来给骆夫人带路。这院子看上去偏僻,怕骆夫人迷路。” “没事,周夫人去忙,我还有翠兰和欢喜陪着,今日林府设宴,想必这里也不会少了问路的。周夫人不必担心。” 丁宁和周夫人相互道别之后,周夫人离开了。丁宁见周夫人离开时看似急切,但却脚步平稳,她知道,这周夫人是被人安排着找借口离开的。她知道林子皓很快就会来这里。丁宁不急不忙地在亭子里喝茶,时不时和翠兰欢喜说会儿话解闷。 果然,不多久她就见着林子皓越走越近道: “子皓这厢有礼,不知骆夫人对这院子可有一些熟悉之感?” 林子皓还真是单刀直入,丁宁决定站一个主动权,笑道: “林公子还想说我和你的故人似曾相似吗?” “我不曾说谎,我仙逝的夫人真的和骆夫人极为相似。”林子皓道。 “想来林公子是很爱自己仙逝的夫人,不然也不会这样一而再地和我提起她。林公子这么长情的人,想来在买卖上也是值得信任的。回府我便和夫君说说。林公子不必刻意今天再提及此事。”丁宁笑道。她刻意要让林子皓明白自己真的不是丁宁,而此刻他的举动已经让她误以为他是要和骆府牵扯上关系。 林子皓并不会因为丁宁的一番话就左右了他今天刻意安排这场宴会的目的。他煞费苦心地说服自己的母亲办了一场宴会,又百般安排引周夫人前来和丁宁搭话。林子皓并不在意丁宁说了些什么,他只想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低落着神情道: “骆夫人误会了,我和我的夫人连一面之缘都未曾有她便仙逝了。不光是她,我的前两任夫人也都是这样。所以我很想确定骆夫人是否就是我那仙逝的夫人又活过来了。若你便是她,你还活着,想必我对未来的婚姻也有了自信。” 丁宁没有想到林子皓会这样单刀直入地说明问题,她暗自惊叹了一番便平和地笑着说道: “林公子不必对过往的事情太过介怀,无缘相伴自然是因为缘分太浅。将来定会有那长情之人常伴公子左右。想来我与你仙逝的夫人如此相似也是一种缘分,能遇见林公子也是上天安排吧。上苍可能要我这张面孔来成为林公子的希望和安慰也说不一定。” “若骆夫人就是宁儿就好了。宁儿还未曾听我唤过她的名字。”骆熙诚的话步步紧逼。 “不知林夫人是如何过世的?”丁宁一脸茫然无知道。 “我也很想知道,她好好儿的为什么要跳进婚房前的水池里。那水池的水不算深,但竟然也让她丧命。”林子皓说着转过脸来观察着丁宁的表情和反应。丁宁则依旧一脸纳闷,仿佛就是一个局外人。丁宁说道: “林夫人命薄,林公子节哀。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要往前看。” “骆夫人初到杭州,见到我竟然不怕吗?”骆熙诚转了话题道。 “怕?为何?”丁宁笑道。 “在坊间的传言中,我可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混账公子哥儿。骆夫人这样与我说话,不怕我施暴吗?骆夫人好像很相信我说的话,就不怀疑吗?坊间可是传言我的三位夫人皆是受虐而亡。”林子皓字字充满试探。 “林公子在我眼中是个宽厚之人,当初在荷塘边相遇我便是这样的感觉,难不成林公子是想告诉我你是个温文尔雅的暴徒?”丁宁玩笑道。 林子皓的一次次逼问都被丁宁的轻言细语化解,他未曾见过丁宁,所以对眼前人也不可能判定她究竟是谁。只是单单靠面容,他不敢判断,于是他看了一眼丁宁身边的欢喜,又追问道: “骆夫人身边这丫头像是我仙逝的夫人曾用过的,如今怎么就在夫人身边了?” “谁?”丁宁一脸疑惑地转身看着翠兰和欢喜。林子皓从她的表情里一丝破绽都不曾发现。 “欢喜,这丫头不是宁儿的丫鬟吗?怎么到了你府上?”林子皓问道。 “欢喜,你是如何到骆府的?”丁宁看着欢喜问道。欢喜是个实诚的孩子,她自然是会一一道来。丁宁也相信骆熙诚会做得天衣无缝才敢这样问。 “回夫人,我家姑娘去世之后,我便被安排在林公子书房里打扫,那日不小心打破了公子的砚台,夫人生气便把我发卖了。后来府上的账房先生齐铭把我买下来,辗转才被送到夫人身边。”欢喜一一道来。 “看来你和我的缘分也匪浅。不然怎会遇见和自家姑娘一模一样长相的主子。”丁宁说着疼惜地看着欢喜。 欢喜自然是觉得眼前人就是自家姑娘的,怎奈她还弄不明白自家姑娘为何装作不认识她,还在这里若无其事的和林公子说话。可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傻傻的她,如今她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林子皓见眼前的骆夫人行为处事落落大方,对他的逼问毫不介怀,心中也就开始暗自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可是他还是不甘心,他真的不相信在同一座城里会出现两个毫不相干却极度相似的人。他不怕,因为他还有别的途径弄清楚。 “骆夫人和宁儿真的很像,今日打扰了,以后还望有机会再见骆夫人。上次答应给骆夫人看的画我已经表好,还望骆夫人收下。”说着林子皓身边的随从递过来一卷画。林子皓拿过画卷直接递到丁宁面前。 丁宁一边接过画卷一边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林公子的画,我定将它珍藏。” 林子皓说完转身离开。丁宁从两人的聊天中大概知道林子皓是惦记着仙逝的妻子的,但是这份对她的惦记多半是心里的不甘,那她要如何利用这份不甘来帮助自己呢。和林子皓聊天的时候,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很同情眼前这个男子,虽不知道他的前两任妻子是如何去世的,至少从他愿意为自己一面都不曾见过的亡妻盖棺入葬,可以见得他的一番真心。 从林府回到骆府,丁宁竟然还有些回味和林子皓的谈话。话语间多半是对自己命运的不甘心,但是也没掩饰他对自己妻子的一番情谊。骆熙诚进来的时候正巧撞见她的这番表情,不禁醋意横生,清咳两声道: “林公子今日可是情意绵绵地对着自己的亡妻表白一番?你这样出神。” 丁宁从走神中清醒过来,她惊讶于他竟然可以从表情就推断出她在想什么,但是她还是掩饰了一番笑道: “我斟酌的只是该如何让林公子断了我就是丁宁的念头。” “不急,过些日子北方的货物一到,我和百里老爷的第一次合作也算成功了,百里老爷子离开的时候你我一同相送,林子皓见了百里老爷和你同在一处也就不会生疑了。”骆熙诚的话轻描淡写,却叫丁宁心中安稳。 此时的林府,林子皓正在想着他刚才跟在骆夫人身后见到的一幕。想得都出了神。有这么一瞬他觉得骆夫人就是他的亡妻无疑,还幸福地傻傻乐呵。 第二十四章 真实身份 丁宁离开遇见林子皓的小亭子,在林府下人的引导下来到花厅。此时各府的夫人们也都回到花厅。一番小聚之后,来赴宴的夫人们陆续谢过林夫人的款待并离去。丁宁选了一个不早不晚的时间也谢过林夫人的款待上了自家的马车离去。 丁宁的马车行至春满阁门口的时候马车意外地停了下来,车夫转过头来朝车里的丁宁说: “夫人,马蹄似乎受伤了,马儿不走了。您看您到前面的茶楼小憩一会儿,我再叫马车来接您可好?” 丁宁朝马车外看去——春满阁,她虽然做好了准备今天的出行不会太顺利,但是她没有想到安排这一切的人会将她送到九妈妈面前来。丁宁的心咯噔了一下。但是马车走不了,她在这一直坐着会更惹人注意,于是她吩咐翠兰和欢喜带她去茶楼小坐。 丁宁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九妈妈在春满阁门口,不过她若无其事地朝着茶楼走去。这时,一个孩子又这么毫无防备地跑过来抱着丁宁的腿,乐呵呵地抬起头朝她笑。欢喜见状嚷声道: “谁家孩子?怎么在街上乱跑。” 这一嚷街上的人都朝着丁宁的方向看过来,再加上丁宁那盛世容颜,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九妈妈见状也踮起脚尖朝丁宁的方向看过来。这不看还好,一看九妈妈立刻就吓了一跳。她的姑娘丁宁已经死在林府,怎么会出现在这大街上? 九妈妈揉了揉眼睛又看过去,她确定她看见的就是自家的姑娘丁宁无误,但是怎么会出现在春满阁的门口呢?九妈妈第一个反应就是丁宁还魂来找她复仇了,毕竟她图钱财把丁宁卖了是她的错。 九妈妈不敢靠近,而一旁一直跟着丁宁马车的林子皓则看见了九妈妈的表情。 丁宁是九妈妈一手带大,林子皓相信九妈妈不会看错人。九妈妈惊诧的表情就是在告诉他眼前这个姑娘就是他自己的妻子丁宁,可是自己妻子是如何到了骆府,又如何成为骆夫人的呢。林子皓想着自己心中的疑虑或许九妈妈能给出一些解答。 林子皓使眼色让那小孩子的母亲去丁宁跟前抱走自己孩子,然后朝着九妈妈走去。丁宁面前的孩子被抱走后,她在翠兰和欢喜的搀扶下朝着茶楼走去。 “妈妈这是看什么看得如此出神?”林子皓走到九妈妈跟前说。 九妈妈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年轻人,一脸纳闷。她并未见过这号人物,怎么这人就能这么直截了当地走过来和她搭话?可是九妈妈转念一想,可能是别人介绍的新客,又笑嘻嘻道: “客官里边儿请,不知客官是看中我哪个房里的姑娘呀,我提客官去叫来。” 林子皓看着九妈妈那逮着大客户的表情乐呵呵道: “我可是转成来找九妈妈的,不知九妈妈可否与我详谈一番。” “找我?”九妈妈当然知道自己已经年老色衰,可是这秦楼楚馆之中,什么样的人没有,眼前的这个公子看上去一表人才,怎么会爱这么一口。自己难不成还得伺候人?九妈妈想着又补充道: “老生年老色衰,恐惊扰了公子的兴致。公子还是里屋坐,我请人来陪公子便是,我这儿啊,要什么样的姑娘都有。” “我只要你。”说着,林子皓斜着一抹坏笑,递过一定金子给九妈妈,甩甩袖子朝春满阁里走去。 九妈妈被金子蒙蔽了双眼,反应过来林子皓说了些什么的时候,林子皓已经走近春满阁了。九妈妈赶紧跟上道: “公子,公子这不是为难我老婆子吗,公子年轻气盛,怎么是我这个老婆子伺候得了的。” 林子皓直接找了一间无人的房间走进去,一屁股坐下。九妈妈见状怕人看热闹,赶紧进屋转身将门关上。林子皓不发一言盯着九妈妈,九妈妈不明事态,身体开始有些瑟瑟发抖。九妈妈怕极了主动低声问道: “不知公子来自哪个府上,我该如何称呼啊?” “林——子——皓。”林子皓一顿一字地说出自己的名字,九妈妈被这名字吓得不轻。林子皓的名声她早有耳闻,再加上她刚刚对林子皓口味沉重的猜测,九妈妈大致明白为什么他的几位夫人均在新婚就亡故了。 九妈妈被吓得呆坐道地上,林子皓翘着腿,低下身子问道: “九妈妈是怕了?既然会怕,那又为什么要将自己阁里的姑娘转手卖两家人?说,你是如何将丁宁还魂再嫁的?” 九妈妈听林子皓这一问就更是纳闷了,但是她转念想到刚才在门口看见的和丁宁长得一副模样的夫人,又像是明白了大半。但是九妈妈真的很无辜,她这会儿也在纳闷为什么丁宁会还魂了。九妈妈吞吞吐吐道: “林公子是说刚才那位夫人?我并不认识,只是,只是觉得她与宁儿有几分相像罢了。想必公子方才也见到了,那是位有头有脸的主,怎么会是我家姑娘呢?” 林子皓并不相信九妈妈的话,言语道: “你休要骗我,你方才在门口的神情我可是看在眼里的,只是相像吗?若只是想象您的反应也未免太大了一点。” 九妈妈见林子皓不是一个好惹的主,想了片刻道: “不瞒您说,林公子,我今儿也是第一眼见到这位夫人,她确实和我的宁儿很像,但是宁儿为什么能嫁进林府,想必您也是清楚的,这换做别人家,谁愿意娶一个青楼女子。想来那位夫人也只是和宁儿有几分相像。公子就饶了老妇吧,老妇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夫人。” 林子皓见九妈妈话语间有几分真诚,倒是相信了半分,他接话道: “九妈妈起来说话。” 九妈妈听令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地候在一边。林子皓深思片刻道: “若我再让你见一回这位夫人,你可能判定她是不是宁儿?” “尊夫人已经仙逝了,林夫人不是还叫我去认过尸身吗?这回这位夫人真心只是相像罢了。”九妈妈极力想要摆脱这事,可是林子皓则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九妈妈这极力摆脱的样子,想必是知道其中什么道道儿吧。若九妈妈这春满阁不想要了就只管拒绝我试试。” 林子皓的威胁果然奏效,九妈妈连连道: “不敢不敢,我哪敢有所隐瞒。林公子要我见,我见便是了,只是认不认得出我不敢保证。” 林子皓见九妈妈受了威胁极度乖顺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的事情就快有着落了。林子皓邪魅一笑道: “那九妈妈便随我走一趟呗。现下那位夫人正在对面的茶楼吃茶呢。晚了可能她就要回府了。” 九妈妈唯唯诺诺地跟在林子皓的后边儿,到了茶楼林子皓道: “你自己上去,我在这儿等你,你可别暴露了自己,否则,春满阁明日便会易主。” 九妈妈是一个靠着自己智慧才爬到今天的人,她可不想老来自己的心血就这么白费。她听了林子皓的话赶忙提着裙摆悄悄往楼上走去。 丁宁坐在包间里,九妈妈拿钱请小厮进去加水,要他进去别把门关死。九妈妈就这么呆在门口从门缝里偷偷往里看,她怎么瞧眼前的夫人都是丁宁,举手投足间虽然是大家闺秀的作派,不过丁宁以往便有这样的气度。九妈妈难以判断,看了一会儿怕被发现就下楼来了。 林子皓看着站到身边的九妈妈道: “九妈妈可看清了?” “老妇不敢怠慢林公子,老妇看过了,那位夫人确实和尊夫人很相像。举手投足间也与尊夫人平日的作派无二。但是老妇并不能肯定呀,毕竟尊夫人的遗体我也是亲眼见着的。” 林子皓见着九妈妈一副害怕他的样子又继续问道: “您可知道宁儿身上有什么特殊的记号?” “回林公子,尊夫人身上并无特殊的记号,若非得找也只有当时我点在她手腕上的守宫砂。”九妈妈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九妈妈可还记得是哪只手?”林子皓追问。 “有些年头了,是右手吧。”九妈妈回忆道。 林子皓得了九妈妈的话就撂下九妈妈独自一人离开。林子皓在外溜达一圈回到书房后,他就在书房里发着呆一直琢磨,究竟如何才能见到骆夫人右手腕上的守宫砂,若那红点还在那边说明宁儿只是假死,若不在……他不敢想不在的事。 丁宁回到骆府,骆熙诚一日未出门,但是丁宁遭遇的一切他都了若指掌,此刻,他在书房里等着丁宁进来跟他抱怨撒娇,要他帮忙想办法。怎料,丁宁进府之后去拜见了老太太就径直回婚房了,压根儿没有要找骆熙诚得意思。骆熙诚等了好大半天,迫于无奈只得主动去婚房找丁宁。 骆熙诚知道丁宁的担忧,安慰一番后,就叫人端来安神茶道: “夫人喝了茶早些休息,我得去找一下卢莫。晚饭我在卢莫那儿吃,你不必等我。” 丁宁不知道骆熙诚有什么事这会儿了还要往管府跑,但她自知自己没什么追问的权利只能笑着点点头。 骆熙诚进了管卢莫的院子,管卢莫见着骆熙诚便笑道: “今天还真不太平,我这儿病人没几个,骆府和林府的公子倒是一前一后像赶场一样。” 骆熙诚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林子皓来过了。他走上前问: “林子皓找你什么事?” 管卢莫笑答: “估计和你来找我的事一样!” 骆熙诚一脸不屑的看着管卢莫,他才不相信林子皓有那个智商。但随后,管卢莫的一席话叫他打脸。 第二十五章 夺守宫砂 骆熙诚一脸疑惑地看着管卢莫,管卢莫倒是若无其事,笑笑说道: “林公子今天来问我一些关于他的夫人和你的夫人的事。” 骆熙诚见管卢莫一副故作深沉的样子就觉得心中不是滋味,愤愤然道: “快说,别卖关子,林子皓究竟来找你什么事?” 管卢莫见骆熙诚那没有了耐心的样子,他知道,他如果再买关子骆熙诚可能动手都有可能。管卢莫笑道: “林子皓今天来我医馆问我,我是什么时候医治的骆夫人,还问我骆夫人是何种病症,是否真的有失忆症,总之好多问题。”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骆熙诚追问。 “我能怎么回答,还不是向着你说。把你送百里婉婷来我这儿的时间说给他,又告诉他失忆的事实。估计他想着从我这儿什么也套不出来就离开了。不过……他问到了我守宫砂的事。”管卢莫道。 “他怎么会知道?”骆熙诚惊讶道。 “我哪儿知道,不过他说的位置和我之前看到的是一样的。我估摸着他是去找过九妈妈了,”管卢莫认真道。 “我今天也是想到这事来找你的。我和她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在外人看来我们是甜蜜的小两口,这守宫砂得解决。我怕林子皓最后会把这个当作最后证明宁儿身份的工具。”骆熙诚道。 “你今儿来找我是想要个方子解决这个问题吧!”管卢莫调侃道。 “有吗?”骆熙诚问道。 “有,林子皓一走我就给你配好了,不过这药方有个坏处,服药后会身体发热,四肢酸疼。不过挨过两日便好了。”管卢莫一边拿药递给骆熙诚一边认真嘱咐道。 “发热?你确定不会对身体有过大伤害?”骆熙诚想要确认药物的副作用。 “我对宁儿的情谊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就冲着这份情谊我也不会伤害她!”管卢莫的直截了当让骆熙诚为之一惊。骆熙诚定了定神没好气地说: “你还真够直接的,但是我要你记住,她如今是骆夫人。” 说着,骆熙诚拿过药拂袖而去。 走了几步他又倒回来问道: “这药怎么熬?” “三碗水煎做一碗,分三次服用。忌辛辣食物。至少体热消退之前不能吃辛辣的食物。如果有什么不会处理的问题及时来找我。” 骆熙诚听了管卢莫的话拿着药离开了。 骆熙诚到婚房的时候丁宁正好在洗澡,他不便进去,看见翠兰在外面便问道: “夫人一个人在里面吗?” “回老爷的话,欢喜在里面伺候夫人沐浴,我去打些热水来,夫人说水有些凉了。” 骆熙诚在屋外等到丁宁沐浴完才进去,翠兰和欢喜都出去之后,他把从管卢莫那里拿到的药递到丁宁面前道: “虽然林子皓不可能掰开你的手腕,掀开你的袖子去看你的守宫砂,但是为了预防意外我还是从卢莫那里给你要了一副药。我们成婚有一些时日了,让人见着那东西也不是一件好事。” 丁宁接过药看着骆熙诚道: “是,我明日便让欢喜去熬了服下。” “三碗煎做一碗,分三次服下,可别弄错了!”骆熙诚一脸谨慎地对丁宁说。 “是。”丁宁应声道。 第二天一早丁宁起来唤欢喜煎药,可是欢喜却没人影,她问了翠兰才知道,欢喜这丫头见她昨日喜欢茶楼的糕点,一早起来就去买了。丁宁见找不着欢喜便吩咐翠兰道: “翠兰,这药三碗水煎做一碗。煎的时候小心看着,别糊了。” 翠兰接过药答应了一声便去熬药了。 丁宁和骆熙诚吃过早餐,翠兰也把药熬好了,翠兰把熬好的药递给丁宁,丁宁接过药一口饮尽。骆熙诚见着丁宁喝药的样子,自己脸上表情也跟着扭去了一下。骆熙诚看着丁宁道: “我今儿哪也不去,你要一会儿不舒服你和我说。我陪着你。” 丁宁看着骆熙诚一脸严肃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乐道: “我能有什么不舒服的,你这么认真。” 骆熙诚来不及解释药物会发生的作用,屋外就传来欢喜的声音: “夫人,我给您带糕点来了,您瞧瞧,我买了好多种,都是您昨日喜欢吃的。” 丁宁看着欢喜,她知道欢喜好吃,也知道欢喜现在心里一定也在惦记这些糕点,于是她看着欢喜笑道: “欢喜有心了,我挑两种,其他的你和翠兰分了吃吧!” 说着话的功夫丁宁就觉得自己浑身酸软无力,脸也红红的。丁宁自己摸着自己的脸她都觉得烫,于是她让欢喜去给她倒水。骆熙诚见状知道是药物发挥作用了,便关心地问道: “夫人还好吗?不如去躺着休息一下吧。” 丁宁确实觉得身子骨越来越像要散架了一样,就点点头同意,但是她发现此时的自己连开口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丁宁站起身,腿脚一阵酸软,体力不支便要到地。骆熙诚见状赶忙接住丁宁打横抱起,将丁宁抱到睡榻上休息。丁宁一阵担忧,握紧骆熙诚的手道: “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发了热就好了。这些天一点辛辣都不可以沾。我也不离开,你放心。”骆熙诚握紧了丁宁的手,看着丁宁烧得通红的脸满是疼惜和怜爱。 骆熙诚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腹诽万千,因为管卢莫只是说会发热,但没说过会发烫到丁宁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丁宁就这么一直抓着骆熙诚的手不放,嘴里还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骆熙诚凑近耳朵也没能听清。 丁宁一直不省人事的模样,骆熙诚关心则乱,怒声把孟离叫进来,孟离进来了骆熙诚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嗓门太大,他压低声音道: “你去把管卢莫给我叫来,他开的什么药,怎么让她这般难受。” 孟离领命赶紧朝管卢莫的医馆跑去。翠兰端着第二份药进来让丁宁服用的时候骆熙诚忍不住呵斥道: “还喝,都这么昏昏沉沉的了,不喝了。端下去。” 孟离拉着管卢莫跑进门,要不是丁宁一直拉着骆熙诚的手,骆熙诚又不忍心把自己的手抽离,他早就冲上去给管卢莫两拳了。管卢莫看着骆熙诚那要把他撕碎般的眼神,稍稍退后两步道: “你要再这眼神我可就不帮你夫人诊脉了。我知道你担心,可是我之前不也告诉你了吗,这是正常反应。” “你快来看看,怎么会这么烫。”骆熙诚道。 “你去把第二份药热了端过来。”管卢莫一边把脉一边吩咐一旁的翠兰。翠兰听了管卢莫的话赶忙朝药罐子跑去。不一会儿的功夫,翠兰就端着热腾腾的药进屋递给管卢莫。管卢莫示意骆熙诚扶丁宁坐起来,丁宁一坐稳管卢莫就要喂药。骆熙诚见状赶紧伸手去拦。 “你干什么,她热成这样,不能再吃你这药了。”骆熙诚紧张兮兮地看着管卢莫并警告道。 “你想让她赶快好吗?想的话乖乖让她吃药。” 管卢莫的语气笃定,骆熙诚听了半信半疑地将放在管卢莫面前的手放下。骆熙诚接过管卢莫手中的药碗,亲自喂丁宁吃完药,又将她轻轻放躺下。这次,丁宁睡得要沉一些,虽然她依旧不愿放开骆熙诚的手,但至少她不再昏昏沉沉地说胡话。 “是你太紧张了,我说了分三次喝药自然有分三次喝的道理,我也说过她喝了药会身体发热,这是正常现象。有人喝了药比她这反应还大呢。一会儿晚上你让她把第三份儿喝了,可能明早就能稍微好一些。” 管卢莫说完就起身要离开,骆熙诚见他要走就心里不乐意了。管卢莫见骆熙诚那一脸不悦的样子又笑道: “难不成你希望我在这里照顾你夫人?我那点儿心思你就不怕?” 骆熙诚不做言语,管卢莫则笑着离开了。 骆熙诚在丁宁身边一直坐着,就连吃饭也不曾将丁宁握着的手抽出来。夜里,丁宁喝完最后一次药又昏昏沉沉睡去。骆熙诚见着丁宁的体热渐渐退去,心里的大石头才稍稍放下。 早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丁宁从昏昏沉沉中醒来,她一睁开眼就看见坐在床边的骆熙诚,骆熙诚紧紧握着她的手。丁宁往后抽手,骆熙诚就把丁宁的手握得更紧一些,丁宁又轻轻地尝试把手抽出来,可是骆熙诚又更紧了。等丁宁再有动静时,骆熙诚也被吵醒了,骆熙诚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朝丁宁的方向看去,他见着清醒的丁宁,赶紧坐直了身子。 “还发热吗?现在清醒吗?难受吗?”骆熙诚一边摸丁宁的额头试温度,一边握着丁宁的手看看是不是像昨晚一样发汗。 丁宁看着一脸认真关心自己的骆熙诚赶紧道: “我已经不那么热了,现在只是有些虚弱,应该是昨天昏睡之后没怎么吃东西的缘故。” “翠兰,快把粥端进来。”骆熙诚听了丁宁的话赶紧吩咐。 翠兰把粥端进来递到骆熙诚手里,丁宁想要接过碗自己吃,但骆熙诚显然是不同意,他躲过丁宁伸过来端碗的手,亲自将粥喂到丁宁嘴里。丁宁也只能乖乖接受。 丁宁喝了一碗粥也精神了一些,她想起身洗漱出门晒晒太阳,怎料骆熙诚把她压回床上道: “不许起来,你还是多在床上休息比较好。” 丁宁见骆熙诚一件坚决就乖乖躺回了床上。骆熙诚见丁宁按照自己的话做了笑着道: “我已经吩咐翠兰给你三餐都准备一些清淡的,你要按时吃。我晚上再回来陪你。” 说完话骆熙诚起身准备离开,怎奈一晚上侧坐着,他的腰都坐酸了,一下子起不来。丁宁见状赶紧起身扶着,骆熙诚挥手示意她躺着别动。 丁宁见骆熙诚捶着腰站起身,她关切道: “还好吗?”“没事。你好好躺着。” 骆熙诚一边忍着疼阻止丁宁起身一边扶着腰慢慢走出屋子。丁宁见他一瘸一拐的样子心里既温暖又担心。 第二十六章 照顾病人 丁宁在骆熙诚的呵护下恢复健康,也顺利地消去了守宫砂。管卢莫虽然嘴上没有什么表示,但是知道骆熙诚和丁宁没有夫妻之实还是着实高兴的。只是现下丁宁是好了个完全,骆熙诚却病倒了。 那日丁宁服了药身体发热,骆熙诚在床边守了一夜,不留意就着了凉,这天气本来也没什么大碍的,可是一连几天骆熙诚担心丁宁的身体,每晚回来总是惦记着惊醒着夜夜照顾丁宁。一来二去就病了。 这日一早,丁宁醒来发现骆熙诚还沉沉睡着,他轻拍骆熙诚唤骆熙诚起床,可是却发现骆熙诚昏昏沉沉。丁宁用手试了一下骆熙诚额间的体温才知道,骆熙诚这是发烧了。她急忙起身把欢喜和翠兰叫来吩咐道: “欢喜,快去管卢莫的医馆把他请来,老爷病了。翠兰,你去把齐铭找来,让他今天有事儿来内院报老爷。” 安排好事情丁宁转身回到床边又试了试骆熙诚的体温,确认了一下骆熙诚是不是还在烧着。感觉骆熙诚身体越来越烫,丁宁也越来越慌张。之前她身体发热是因为药物使然,她虽然也害怕,但那毕竟是自己,难不难受可以感觉得到,可以哼声说出来,但是骆熙诚不一样,他本就是个不善言表,能隐忍的人,这会儿又昏沉睡着,怎么办呢! 丁宁越想越觉得心里慌乱,她更不敢去告诉老太太。想到这里丁宁财反应过来早上还要去请早安,于是赶紧穿上衣服,自己打了水简单洗漱一番。丁宁打算等管卢莫来了再去请安。 时间赶巧,丁宁收拾完管卢莫就进来了,他看着丁宁道: “熙诚怎么了?” “您快去看看吧,早上我就唤不醒他,一直这么昏昏沉沉睡着,还发着烧。我要急死了。”丁宁一边往床榻引路,一边说道。 “你别急,我先诊脉看看。”说着管卢莫便开始给骆熙诚诊脉,心中对骆熙诚的病情有一番了解之后接着补充,“没什么大碍,只是休息不够身体虚弱,又恰逢有些轻微的着凉才会这样,我开一副药,吃了便会好。” 听了管卢莫的话,丁宁心中算是有底了。管卢莫从进屋到现在才看见丁宁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看到丁宁的这个状态,管卢莫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前几日他还觉得这两人只是合在一起演戏,可是今日这状态,分明就是丁宁对骆熙诚也开始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分。管卢莫低头不语。 “还请管公子给我家老爷开药吧。翠兰,和先生一同去取药,回来熬好给先生服下,我现在去给祖母请安。” 丁宁吩咐之后就准备给老太太请安,才走到园门口就看见齐铭正朝这边走来。她等齐名走进道: “齐管家,老爷病了,虽不严重但仍需卧床休息。老爷身体不适的消息不可外传,今日有什么要紧事你都到这里来禀老爷。” “是,夫人。那齐铭这就去忙了,一会儿老爷好些了我再来报昨日的账目。”齐铭恭敬道。 “劳烦齐管家了。”丁宁礼貌道。 丁宁见齐铭走远也转身朝祖母的园子走去。进了祖母的园子,丁宁就见到在屋里有说有笑的祖母。她赶紧上前和祖母请安。祖母每日都是给她和骆熙诚准备好了早餐的,今日只见她来,祖母问道: “熙诚这孩子又抛下你独自去忙了?” “这一大家子人都靠着他呢,他可一日都不敢懈怠,挺辛苦的。”丁宁理解地答道。 “再怎么说他也还有两个叔父,虽然都是表亲,但也是一个血脉,值得信任的。叫他有时候也轻松一下,他这两个叔父要借着府上的生意敛些私财就让他们敛,只要不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不必这样事事盯着,累自己。”老太太叹着气说道。 “是,祖母,我一定将您的话转告夫君。”丁宁礼貌答道。 丁宁陪着老太太吃了早餐又陪老太太聊了一会儿才告辞。一出了老太太的园子丁宁就拔腿开跑。老太太住在骆府最角落的园子里,因为那里清净适合养身。丁宁从老太太的园子跑到自己和骆熙诚的园子,进园子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喘。 丁宁怕骆熙诚看出她是跑回来的,在门外缓了缓才走进屋。翠兰正准备叫醒骆熙诚吃早餐,丁宁打断道: “我来吧,你去盛粥来。” 翠兰领命去盛粥,丁宁走到骆熙诚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骆熙诚并轻声唤他起床。骆熙诚强撑着睁开眼睛看见丁宁在唤他,他用力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丁宁见他用力撑起身便起身用力扶着帮忙。骆熙诚靠着床坐起来问道: “我这是怎么了?浑身酸疼。” “没什么,是病了,管公子来过了,也给你开了药。他说你今日没有休息好,你不是每日都与我同时就寝,怎么会说你休息不好呢。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丁宁道。 骆熙诚当然不可能告诉丁宁他这些天夜里都担心丁宁会因为管卢莫药效反复而再次发热,所以整夜整夜不敢熟睡。他强撑道: “没事,一会儿吃了卢莫的药就会好的。” 这时翠兰端着热腾腾的粥进来,并把粥交到丁宁手里。丁宁接过热粥舀起一勺,吹得温热才送到骆熙诚嘴边。骆熙诚吃着丁宁喂的东西,心中竟有一种莫名的甜。以前都是孟离照顾生病的他,这有了夫人之后还真是感觉不一样了。 “谢谢你!”骆熙诚发自内心笑着说道。 “前几日你不也是这样照顾我吗!咱们这算是有来有往。”丁宁答道。 “有来有往?亏你想得出。夫妻本是一体,身为你的男人,我照顾你那是自然的事。”骆熙诚道。 “我与你既不能有夫妻之实,那便让我与你相濡以沫不是很好吗?夫君与我的这一场生意,我定当全力以赴地完成。如今你是我的主子,主子病了,我自然要好生照顾。”丁宁答道。 丁宁的一席话听进骆熙诚的耳里,却钻进他心里,叫他心里有一丝凉意。不过又找不着这凉意的源头。 骆熙诚吃完了粥觉得嘴里没有什么味道,脸上便露出难看的表情,丁宁见状自然是猜到了他的状态。丁宁笑笑说道: “你一会儿把药喝了,我给你嘴里找找味道。” 骆熙诚赶忙端起一旁小凳上还热乎的药汤一口饮尽。他把碗递到丁宁面前,示意自己已经喝完药。丁宁这是第一次见到骆熙诚像孩子的一面,她乐呵着塞了一粒蜜饯到骆熙诚嘴里,乐呵呵道: “夫君嘴里可有味道了?” 骆熙诚很少吃甜食,他总觉得甜的东西太腻,不过今天这蜜饯到了嘴里他竟然觉得味道刚刚好,甚至还想再来一块。骆熙诚吃完了这块又强烈要求道: “再给我一块。” “那可不行,这东西珍贵,得喝过药才能有一块。”丁宁说得煞有介事。 “什么意思?我骆府还吃不起几个蜜饯?”骆熙诚说话渐渐有了气力。丁宁听着也安心不少。 “那可不是珍贵吗?你若不好好照顾自己,这一大家子哪儿来的银子买蜜饯,怕是我和祖母也只能流落街头了。”丁宁完笑道。 “那怎么可能,我骆府就算一笔生意也不做了,钱财也足够养好几辈子人。”骆熙诚底气十足。 “那你快好起来再说。”丁宁说着便起身往屋外走,骆熙诚见状心中又生一丝不悦。 “你这又是要去哪里?”骆熙诚问道。 “去给你倒水啊,你既然是受了凉,那自然是要多喝热水。”丁宁回过头来答道。 骆熙诚知道丁宁并不走远心中就踏实了几分,他也确实觉得有些口渴。待丁宁把水倒来给骆熙诚服下,骆熙诚就觉得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想要起身。 “你可不能起来,得休息。你躺下!”丁宁说着也压着骆熙诚的肩膀不让他起身。 “可是这样躺着不是很无聊吗?”骆熙诚习惯了每一天忙忙碌碌地生活,这一闲下来反倒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我陪你下棋如何?我把棋盘搬到床上来。”丁宁问道。 骆熙诚听着来了兴致,让丁宁赶忙把棋盘搬来。丁宁把棋盘搬在床上理好,又给骆熙诚找来衣服搭在肩上,两人这时才开始对弈。 一局棋下到一半,齐铭估计着自家老爷也该醒了就前来上报昨日的账目。齐铭一进屋就被自己看到的景象惊呆了,他可不曾见到自家老爷衣冠不整地呆在床上,还安安分分地下棋。要这事儿搁以前,他家老爷早就不听人劝翻起身穿衣出门了。 骆熙诚见齐铭进来道: “说吧。” 齐铭开口汇报昨日的账目情况,事无巨细。骆熙诚听着时而皱皱眉头,时而扬起一抹微笑。待其名说完,骆熙诚道: “这可不行,咱们如今生意已经超北方延伸,若管理还是如今这般怕是不好应对将来的局势。和百里家的生意先坐这一单吧,你和各大掌柜商议出对策,上报账目不再这般混乱咱们再走下一步。” 齐铭领命退下,丁宁看着骆熙诚紧皱的眉头想了想道: “慢慢来,不急,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我这个百里婉婷吗?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在你和百里老爷之间斡旋一番。” 骆熙诚哪里受得了要一个女人帮忙,他打断丁宁的话道: “你是觉得我要一个女人才能做成我的事业?” 丁宁仿佛是终于逮着机会可以激怒骆熙诚,让若熙诚主动赶走她一般立刻开口道: “你难道不是利用百里婉婷接近百里席?难道不是利用我完成和百里席的交易?” 骆熙诚听这话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他不能否认丁宁讲的都是事实。丁宁在等他发脾气,可是他竟听了丁宁的话默默放下一颗棋子就说自己累了要休息。丁宁见这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人一下子就蔫儿了,不禁担忧道: “你没事儿吧?难道是又烧起来了?” 说着,丁宁伸手去试了试体温,确定骆熙诚没有什么大碍,她给他盖好毯子就坐在床边守着。 第二十七章 真实子皓 骆熙诚在丁宁的精心照顾下身体渐渐有了好转。可是两个人还没有些许喘息的时间,新的事情又主动找上门来。 林子皓自从料定了丁宁的真实身份便开始关注丁宁的一举一动。前些日子他知道丁宁突然病倒,心中就万分焦急,恨不能马上冲到丁宁的居所,只是他的理智最后还是说服他静待时机,不可毛躁行事。现下他又得到消息说骆熙诚病倒了,他便不能再说服自己强忍了。之前强忍是因为他还考虑着丁宁的名节,不敢粗鲁行事,这会是骆熙诚,他正好借着去看骆熙诚的机会好好看看丁宁是不是真的像传回来的消息说的那样安好。 林子皓思虑片刻,一切周详之后便朝着骆府出发。到了骆府他便直言是来探望骆熙诚的。家丁一脸茫然地解释自家老爷一切安好,并没有害病,可是林子皓却笑道: “不如让我先见见你家夫人,见着夫人自然我就知道骆熙诚是不是真的病了。” 家丁再次说明自家夫人因有事外出,也不便见客,可是林子皓又道: “老也不便见客,夫人也不便见客,倒是管大夫一日两趟地往这院子里跑。你可是据实相告的?快去吧,告诉你家夫人,我在这儿等她。” 家丁见着林子皓不好打发便只能往内院去请自家夫人出来。 婚房园内,丁宁见着一脸气呼呼,满是不平的家丁就知道是前院出了让人不解气的事情。丁宁并没主动问,而是依旧淡定地和骆熙诚下棋。骆熙诚也没有要关注家丁情绪的意思,因为只要不是齐铭来报的消息就都不是重要的消息。 那家丁倒也是个忠心老实的,他一丝添油加醋都没有,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个清清楚楚。听了家丁的汇报,骆熙诚的不悦溢于言表,他立即起身就想朝着前院去。丁宁见他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立刻起身拦下他说: “你这是病糊涂了?怎么平日里最镇静的你这会儿却冲动了?难不成是怕了我的这局棋?想要借机逃走?” “你不必对我用激将法,他来这里自然是冲着你来的。我不想你去见他,也不想他再来纠缠你。我想保护你。” 骆熙诚言语发自肺腑,丁宁也听进了心里。只是现下丁宁并没有时间去和骆熙诚多聊聊他们之间的感情问题。丁宁直言道: “既然林子皓是冲着我来的,那还是我去吧,不然他也不会罢休,不是吗?我能应付,放心吧。” 骆熙诚见着丁宁的认真劲儿就知道丁宁是拿定了主意了,他只能笑道: “那你注意别让他伤了你,应付不来别强撑。让孟离和你一同去,你若应付不来孟离还可以帮帮你。” 丁宁听到骆熙诚的话,心中泛起一股暖意,脸上露出骆熙诚近日才得以见到的温暖而又让人迷醉的微笑。丁宁用轻柔的声音对骆熙诚说: “孟离还是留下俩照顾你吧,你不必为我担心,这是哪儿?这可是骆府,他在他自己的府邸尚且不敢对我怎样,在你的地盘就更不敢了。” 骆熙诚听了丁宁的话心中细细一想,也是,他骆熙诚是何等人物,既有功名护体,又有钱财傍身,他的女人,谁敢欺负。于是,骆熙诚放心地点头让丁宁离开。 林子皓在前院一直等到丁宁进来,真的看见丁宁进来的时候他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又见到自己的妻子了。丁宁先打破沉默道: “听府里下人说林公子是来看望我夫君的?想必是林公子弄错了吧,我夫君如今正在商铺里,并不在府里。” 林子皓听见丁宁嘴里对骆熙诚一口一个“夫君”地称呼着,心中就醋意横生,这明明就是自己的妻子,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变成了骆熙诚的妻子,想到这里,骆熙诚道: “我见着管大夫一日日往骆府跑,还以为是骆熙诚病倒了呢。不是便好。” “林公子今日来这里真正就是为了来看我夫君的?还是有别的什么事情?毕竟你只有一天天地让人盯着我骆府才能见到管公子往我骆府一日往返两次。” 丁宁单刀直入,直切要害,林子皓倒是惊讶了一番,但与此同时他也由衷地想要夺回丁宁,一个如此光彩熠熠的女子,谁不想要,更何况本就是他林子皓的。 林子皓看了眼丁宁身边的家丁和丫头。丁宁知道林子皓的意思是只想和她单独谈谈。于是便直截了当道: “林公子请回吧,咱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谢谢你对我夫君的关心,我会代为转告,但也请林公子今后步步往前,故步不前只会叫人伤神伤心伤人。” 林子皓还来不及挽留,丁宁便已经绕过屏风离开了,林子皓伸出去的手也只抓到一团被他五指搅散的空气。收回手的那一刻,骆府的家丁明显看见了林子皓握紧的拳头鼓起一根根青筋,眼神里流露出痛失心爱之物却无力挽回的遗憾。 林子皓好想告诉丁宁他已经猜到了真相,好想告诉丁宁他愿意带她离开,好想告诉丁宁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可以保护她,叫她别害怕。但是这一切都在丁宁转身离开的那一瞬变得不值一提了,因为丁宁的转身已经告诉了他所有答案。 回林府的路上,林子皓遇到了自己的朋友许墨。许墨见林子皓游魂一般的模样忍不住放下手头正要去办的事情将林子皓送回家,又在林府陪着林子皓大醉一番。林子皓痛心地在许墨面前大哭,最后怒吼道: “许墨,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自幼遵循祖训,不曾违逆父母,我如今只是想要有一个一心人与我白头,为什么就一个都不可以有呢?我还来不及去爱,上天就每每以各种理由将我想要去疼爱的人带走。上天……你不公!” 许墨见林子皓越说越激动,立刻制止住劝慰道: “如今你承受的,将来都会变成最美好地去回报你,我相信你一定会等到那个与你携手一生,白头一生的人。你有开明的父母,不像我,如今房里那两个,天天斗,我为了维护家声还要在中间周旋,难道不累吗?我不也是只想要一个一心人吗?怎奈命运如此,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一心人,那我就只能和她俩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林子皓坐在房前的台阶上畅饮一口烈酒,低下头痛哭起来。许墨明白林子皓心中的苦楚,也便随着他的性子大哭着发泄一番。 许墨陪着林子皓折腾到清晨,直到林子皓醉了,累了,沉沉睡去,许墨才独自离开。 这边,丁宁又何尝不是一夜难捱。她不是一个蠢笨的人,林子皓为什么会来,她再清楚不过,她不想听林子皓说下去不过是因为她现在要的和林子皓会对她说的没什么必然的联系,她不想庸人自扰,想要简单达到目的罢了,可是这反倒让她对林子皓最后那个失落的眼神没法放下。 骆熙诚还在熟睡,丁宁就悄悄起身,在院子里找着正在收拾园子的欢喜道: “欢喜,你来,我问你个事儿。” 欢喜乖乖拿着扫帚走到丁宁面前,丁宁看着欢喜问道: “你对林子皓林公子了解多少?你之前不是在林府呆过吗?” “回夫人,我之前伺候的姑娘仙逝之后我就一直在林公子的书房里侍候了。了解虽谈不上,但是听府里的其他人说过不少他的事情。”欢喜笑道。 “那你和我说说林公子吧,你了解的,随便说什么都可以。”丁宁道。 “林公子是个好人,坊间传说他是个大恶人,那都是传言。每逢佳节林公子都会打开自家粮仓施粥发米,我虽没参与过,但府上人都是知道的,”缓了一口气,欢喜继续道“林公子也是一个情路坎坷之人。想当年,他的第一任夫人可是这城里出了名的绝色佳人,不怕夫人生气,就他们形容的那美貌,比夫人都是有过之无不及的。只是红颜薄命,出嫁前这姑娘便遭逮人玷污了身子,这姑娘不愿意不洁之身嫁过来,但是母家为了自家家声非把这姑娘绑着,逼着她嫁过来,结果姑娘嫁过来当晚就觉得愧对林公子而自缢身亡,林公子得知此事最后找到那糟践自己妻子的人,将他乱刀砍死,为这事儿林家还吃了官司呢,只是后来林家皇城里的人来了才把事情平息了,”欢喜说道这儿心中便升起一股难受之气,她停了一会儿,喘了口气又接着说“第二位夫人倒是安安全全地嫁过来的,但是这夫人本是有心疾的。这第二位夫人一个人在婚房里等林公子时,不知是哪个不知情的做了张鬼脸放在门口吓新娘子玩,结果把新娘子真的吓死了。我听府里人说,这回林公子也是好一阵都寝食难安,责怪是自己害了妻子。” “那这第三位夫人呢?”丁宁很想知道百里婉婷是如何代替自己出现在林府的。 “我家姑娘和夫人您长得一模一样,也和您一样精通琴棋书画,也和您一样健康。那一晚若我不是稀里糊涂睡着了,我家姑娘也不会没命。我家姑娘定是发现什么不对走出房间去看,才会失足或者被人推下荷塘淹死的。都是我的错。我一个人的错,却还的我家姑娘没了命,林公子不知道又要被坊间传成什么样子。”欢喜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也不想要继续说下去。 丁宁见到了欢喜难受的样子,她拉着她的手,好想对这小丫头说自己就是她家姑娘,好想紧紧抱着她和她说对不起,和她说她一直健康地活着,可是最后她还是开口道: “欢喜别难过,你家小姐既然与我有几分相似,如今我俩又是主仆,想来这也是她在上天做的最好的安排吧。你去忙你的吧,我不让你说了,你瞧你,越说越难过了,快去吃些好吃的,换换心情。” 欢喜听了自家夫人的话便朝着房间走去。丁宁一个人坐在园子里,她开始明白林子皓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地渴望她就是丁宁,前些时日,在林府宴会上,林子皓的那一番话又一次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若你便是她,你还活着,想必我对未来的婚姻也有了自信。 第二十八章 遭人设局 听了欢喜的一番话,丁宁更能理解林子皓的行为了。林子皓希望丁宁活着,其实也是想要给自己留一个念想,给自己一些希望,让自己颇显无奈的感情路上还有一些微光。丁宁这么想着,就决定若还有下一次,她一定多听听林子皓说话,哪怕她什么也帮不了他,也不能告诉他她就是丁宁,她还活着。 骆熙诚醒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丁宁,心中竟然有一阵慌乱,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林子皓昨天来过,林子皓会不会和丁宁说了什么话,丁宁会不会相信了他,丁宁会不会离开。一想到丁宁有可能离开,骆熙诚就吓得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跑出门。 一打开门,骆熙诚就看见丁宁一人坐在园子里端坐着发呆。骆熙诚见她还在身边,还未离开,就松了一口气进屋。骆熙诚穿好衣袍又走出门,走到丁宁身边,他在丁宁身边坐下,却发现丁宁并没有像往日那般主动说话。良久,骆熙诚开口道: “夫人这是怎么了?大早上坐在园里发呆?” “我觉得我会忍不住让林子皓知道真相,你不觉得他的执着就是因为他觉得我是他的希望吗?你利用了他,可是他是无辜的,不是吗?”丁宁难过道。 “利用?”骆熙诚不屑地一笑,笑中颇有深意。骆熙诚侧过脸来看着丁宁又说道“你只知他情路坎坷,又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作孽?” 听到骆熙诚的回答,丁宁也转过脸来看着他。骆熙诚一副怒相,眼神里满是杀意。丁宁道: “是他曾开罪于你?” 丁宁问完就后悔了,骆熙诚那表情哪里是开罪,分明就是林子皓罪不可恕。丁宁这下不敢言语了,收回自己的眼神,端起身旁的茶佯装口渴。 骆熙诚见丁宁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开口道: “林子皓的第一任夫人是我舅父家独生女。林子皓为人低调,并不是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可是我这姐姐就是喜欢这样的,家中人在林家来提亲时也只能同意了这门婚事。可就在两人约好一同出行游玩时,林子皓迟迟不到,最后……” “我知道她的遭遇,你说了会更难受,不必说了!” 丁宁看着骆熙诚难受的表情,心中又多了一分疼痛感。她不知道在林子皓和他的第一任夫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结局她是看见的,两方俱伤,各自有各自的难过。 “你大早上坐在这里就是在想林子皓?”骆熙诚一下子反应过来问道。 “可能是吧!”丁宁觉得骆熙诚的问题有些不妥,她虽然称骆熙诚一声夫君,可是她仍然只是骆熙诚的一枚棋子呀,骆熙诚凭什么可以问她这样的问题?说着丁宁起身回屋。 听了丁宁无意间的话,骆熙诚心里不自在了。在骆熙诚心里,丁宁就是他的正妻,一个为人妻的人还要去想别的男人,简直不可理喻,更何况还这么态度嚣张地离开。骆熙诚越想心里越是生气,板着张脸随着丁宁也进屋去了。 “老爷夫人,可以用早餐了!”欢喜在一旁唤道。 “老爷夫人,这里也准备好了洗漱的水!”翠兰在一旁说道。 骆熙诚和丁宁谁也不和谁搭话,也不看对方,自顾自地洗漱之后便安静地在一起吃饭。早饭过后,骆熙诚佯装要走出园子,心想着丁宁会念在他身体还未痊愈吧他叫住,怎料,骆熙诚都走远了丁宁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你说我早上说错什么了吗?她难道不是在那儿想别的……人吗?”骆熙诚朝着身边的孟离抱怨道。 自家老爷夫人之间的矛盾,哪是一个下人敢去评头论足的,孟离听着也只敢听着。骆熙诚的气没处发,又追问道: “你说,你说我说错了吗?” 孟离见自家老爷这么盯着自己,也不敢不说,他喘了一口气说道: “夫人对您挺好的呀,怒你病了这些日子,前院的事她帮您挡了不少。您正严重那天,百里老爷也来了,她怕吵着您休息,还叫我们别叫醒你,自己到前院去,三言两语把百里老爷打发了。” “百里席来过?没发现什么吧?”骆熙诚顿时就忘记了生气,开始关心起丁宁目前的状况会不会有危险。 “咱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聪明伶俐,当然是顺利过关。”孟离答道。 “不行,我得回去问问她那日情况,看看她言语间是否处理得当。”骆熙诚这么自言自语着,就转身要朝着他和丁宁的园子走去,可走到一半,骆熙诚想着这些天累积了太多事情要处理,更何况一会儿看看他和百里家的生意有没有出状况就可以判断百里老爷有没有发现破绽了。 骆熙诚最后还是回了书房,在齐铭的陪伴下把这几天的账目一一核对。骆熙诚看账目看到疲惫时停下来休息片刻,可就这样片刻的功夫骆熙诚都不自禁地想起丁宁。他问一旁的齐铭道: “那日夫人见了百里席之后,百里席离开时可有异样?” “并无异样老爷。百里老爷之后便回住所,生活如常。”齐铭答道。 “夫人和百里席说了什么你可知道?”骆熙诚又问。 “不过是一些父女之间的家常。百里老爷本来是要进内院看您的,后来是夫人说您几夜未眠,刚刚才睡着,希望自己父亲莫去惊扰,百里老爷才准备离开。后来都快出门了,老太太又叫人来请百里老爷去小坐。这一来二去的,还是折腾了小一阵子百里老爷才离开。”齐铭具实以告。 骆熙诚没有想到丁宁会这么关心自己,毕竟一直以来他只觉得丁宁是在和他维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想到这里,骆熙诚就觉得自己有一种“今时不同往日”的优越感,心中也更期待快点做完事情好回婚房去见丁宁。 此时婚房园子里,丁宁又迎来了面如冠玉,微笑暖心的管卢莫。管卢莫看着丁宁道: “熙诚呢?” “今日已经好全了,早上吃过早饭就去书房了。”丁宁回道。 “今天我来给老太太诊脉,也顺道过来看看熙诚,孟阳说你今日没叫欢喜去拿药,看来,熙诚是真的完全康复了。”管卢莫说这话是笑着的,但是丁宁却隐约觉得能从管卢莫的话语间品尝出一种遗憾。 丁宁不敢多想,只是和管卢莫转移话题。 书房里,魏姨娘的丫鬟轻轻敲了敲房门,骆熙诚抬头见到来人是魏姨娘的丫鬟,并不想去搭理,可是齐铭还没来得及上前,这丫鬟便没规没矩地进来了。骆熙诚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气呼呼地看着齐铭,意在责怪齐铭没有将下人该守的规矩传达好。齐铭自然是无辜的,立刻训斥道: “谁教你没有主子的命令就私自进主子的房间的?自己去下人房里领二十棍。” “齐管家恕罪,魏姨娘学做了一些北方的小糕点,本想送给当家主母的,可是送去的时候正逢主母和管大夫像是在谈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将欢喜和翠兰都叫开了。小的不敢上前去惊扰了二位谈话,所以想着请老爷一会儿回园子可以将糕点带去,更何况……更何况……老爷,您还未曾尝过我家魏姨娘的手艺,魏姨娘每日都想着有一日您可以吃到她为您做的东西,小的想要让您尝尝我家魏姨娘的手艺,就自作主张地来老爷书房了。老爷尝尝我家魏姨娘的手艺吧!” 这丫鬟一边说着想要骆熙诚尝尝魏姨娘的手艺,一边将装糕点的盒子递到骆熙诚的面前,她恳切的话语间尽是对自家主子的同情。 魏姨娘和乔姨娘自从嫁进骆府就没有得到过骆熙诚的待见。当年,骆府的二叔三叔逼着骆熙诚娶亲延续骆家的香火,骆熙诚不想这么做便叫二叔三叔自行处理,结果骆熙诚就将二叔正妻魏氏的侄女以及三叔的正妻乔氏的侄女都带进府,但是不给任何一个人名分。两个人同一日进府,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的园子留下过骆熙诚的足迹。 骆熙诚关注到的不是来送糕点的丫鬟对自家主子的怜惜,关注到的是话语前半部分的内容,骆熙诚满脑子都是丁宁和管卢莫谈笑风生的画面,心里就极不是滋味,他想着就坐不住了,起身就朝着婚房快步走去。 骆熙诚到了婚房园子,在园门外就看见丁宁和管卢莫两人在园子里有说有笑。骆熙诚在园子外看着,以前丁宁和管卢莫也会这样聊天,可是他今天竟然这么生气。骆熙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早上丁宁的话加上亲眼目睹丁宁对待别人的态度,他就是心里会有一股怒火。 骆熙诚走上前想要进园子,但是转念一想,凭什么总是他自己在忍让,就算她这些天都在照顾他,也不该总是在想着别的男人,这会儿还和本就中意于她的管卢莫有说有笑,骆熙诚一下子气不过,怒气转身离开。 这边,魏姨娘的园子里,丫鬟回来告诉魏姨娘自己已经将话传到,还亲眼见到老爷从主母园子里生气地离开。魏姨娘听了丫鬟的话,脸上露出一股邪魅的微笑,还恨恨地笑道: “我不曾有过的夫妻之情,不管你是谁都不配得到。” 第二十九章 趁虚而入 骆熙诚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就觉得他不想看见丁宁和管卢莫说话,若换了齐铭去,孟离去,他都不会气成这样。晚饭时候,孟离提醒他该回夫人的园子用晚餐了,骆熙诚前脚朝着婚房走,后脚就立刻转了方向,朝骆府正门走去。 孟离看着自家老爷这前后矛盾的选择。前后脚差点就因为倒方向绊倒自己。跌跌撞撞地,孟离最终跟着骆熙诚出府。 婚房园子里,丁宁叫翠兰和欢喜准备好了骆熙诚喜欢的几道菜,可是久久不见骆熙诚进园子。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丁宁嘱咐欢喜到书房里看看骆熙诚是不是在忙,又叫翠兰把菜拿去再热一次。 欢喜和翠兰各自忙各自的去了,丁宁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她有一些后悔自己对骆熙诚说话的语气,毕竟他不是她真正的丈夫,她没有资格说他些什么。她和骆熙诚之所以可以和睦相处完全是因为她改变了和骆熙诚的相处模式,就算骆熙诚对她有些许好感,她也不该语气和态度上顶撞他,毕竟她是他买来的。丁宁这么想着就有些叹气,恨自己没有忍住情绪。 欢喜从书房回来的时候翠兰还在小厨房里热菜。欢喜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告诉丁宁骆熙诚不在书房里。丁宁这下心里就没底了。骆熙诚从未间断过来她这里吃饭,骆熙诚也有过很忙,回不来的时候,可是都会叫孟离先来和她说一声,如今没有交代的不来,想必就是因为早上她的语气无疑了。 翠兰把菜热好又一一端进屋放在桌上,菜上齐了,丁宁端起碗就开始吃饭,翠兰提醒道: “夫人不等老爷回来吗?今儿可没见孟离来说过呀!” “不等了,要来早就来了。”丁宁郁闷道。 翠兰听丁宁那语气就知道她和骆熙诚只见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于是宽慰道: “夫妻哪有隔夜仇?晚些时候老爷回来,夫人语气柔和一些说话就是了,老爷心中还是疼惜夫人的。” “夫妻?我……”丁宁刚想说她和骆熙诚算哪门子的夫妻,可是转念一想欢喜还在身边,就立刻停了口,住了嘴。又言语道“等他回来再说吧,我估摸,夫君今夜是不会回来了。” 欢喜和翠兰伺候着丁宁用完晚餐丁宁就说自己想要休息了。翠兰和欢喜听到丁宁的话虽然有些惊讶,但毕竟丁宁是他们的主子,她们只能应声去烧水,铺床。翠兰端水进来的时候欢喜正好铺完床,正在给丁宁整理头发。翠兰还是忍不住提醒丁宁道: “夫人还是等老爷回来再休息吧。” “夫君今夜不来用晚饭都不告知,今晚说不定就直接睡书房了,随他吧,你们晚上惊醒一些,若他回来,及时叫醒我就行。”丁宁道。 翠兰见丁宁已经铁了心要丢下骆熙诚,自己休息,也不再说些什么。 果真,一整晚骆熙诚都不曾回来。翠兰倒是一直清醒着,欢喜则早就扛不住睡着了。丁宁晚上倒是睡得安稳,毕竟她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都会在骆熙诚那里显得多余。丁宁虽然总说些提计划哄着骆熙诚,但是这会儿要她主动说好话去讨好骆熙诚,她还真的做不到。 第二天一早翠兰便坐不住了,她答应要帮助丁宁,所以她必须要做些什么,不能让丁宁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和骆熙诚的关系就这么破裂了。翠兰叫醒还在睡觉的欢喜道: “欢喜,欢喜,你快去书房悄悄老爷昨夜是不是在那里休息,是的话就告诉老爷夫人给他准备好了早餐,请他来咱们这里用早餐。若老爷昨夜不在书房,你打听一下老爷去了哪里。” “夫妻吵架不是一会儿就好了吗?用得着你操心吗?”欢喜疲惫得伸着懒腰,不想出门。 “快去吧,我的好欢喜,你也不希望咱们老爷去别人房里睡吧,咱们得帮帮夫人。”翠兰用力说服欢喜。 欢喜心里一想,也是,她毕竟还得靠着夫人,更何况夫人那么像自家姑娘,她应该要去帮忙。想着,欢喜就点点头朝着书房跑去。 来到书房,欢喜并没有见到骆熙诚,书房的门大开着,里面并无一人。欢喜也没有看见孟离在屋里,于是她也不敢踏进去。不过欢喜正巧遇见一个来书房打扫的丫鬟,那丫鬟认出了欢喜是当家主母的贴身侍婢,立刻向着欢喜问好道: “欢喜姐姐是替夫人来书房里找老爷吗?” 欢喜见到这个可爱的姑娘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还对自己颇有礼貌,不禁也笑着答道: “正是呢,不过没见着老爷在哪里?妹妹可知道老爷去了哪儿?” “不知,昨夜老爷从书房里开就没见着老爷了,我偷了懒今早才来收拾。不和姐姐说了,我怕一会儿老爷来书房,我先去打扫了。”小丫鬟一边答着欢喜的话,一边拎着水进了书房。欢喜回到丁宁的园子,将她问到的情况一一告诉翠兰,翠兰听完后叮嘱欢喜先不要告诉夫人老爷一宿都不在书房的事。 丁宁见欢喜迟迟才来,想要问问欢喜忙什么去了,早上没见着人,可是又想想欢喜从来是有些贪睡的,若是起晚了也有可能,便不再开口问。早饭之后,丁宁从老太太那里请安回来就见到孟离在园子里等她。丁宁才一走进园子孟离就禀报丁宁道: “夫人,百里老爷要离开杭州了,老爷要我叫您赶快过去。” “父亲要走了?怎的这么突然?”丁宁道。 “原本货物已到百里老爷就要走的,怎奈货物有损,百里老爷又留在杭州清点了几日,如今货物都齐全了,百里老爷还要赶回北方处理手头上留了许久的生意,今早和老爷交接货物之后,百里老爷便说要走了。” “那我换身衣服就同你去送我父亲。”说着丁宁转身进屋,找了一身曾在百里婉婷画像中看见的衣裙穿上。 丁宁赶到百里席出城的关口时,百里席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些时候了。丁宁下了马车就立刻上了百里席的马车,丁宁佯装不舍地问: “父亲怎的这么早就要走,父亲可能再留些时日,陪着女儿。” 百里席看着自家女儿道: “你既然已经是骆家的媳妇儿,就处处要以当家主母来要求自己,不可丢了我百里家的脸面。另外,你在骆家也要在生意上多帮衬着你哥哥进如南方市场。万不可嫁了出来就忘记自己的根。我同你曾经说过的事你要记得。” 丁宁自然知道这番叮嘱里,最重要的就是要她帮着百里慕弄清骆熙诚的生意网。丁宁浅笑道: “婉婷自然不会忘记,婉婷永远都是父亲兄长的家人。” “行了,我走了,你也快下去吧,嫁出去的闺女总和家里人说个没玩,也是不好的。你没了记忆,许多事情要谨慎为之。若他日恢复了记忆,记得写信告诉父亲,也让你母亲安心。” 丁宁点了点头,下了马车,站到骆熙诚跟前。骆熙诚将丁宁的手牵起,挽在自己的手肘。丁宁挥手和父亲兄长道别,骆熙诚将丁宁搂在怀里,百里慕远远看去都觉得两人是恩爱的夫妻。他虽然不是一个可以违抗父亲命令的人,但是却也默默关心着自己的妹妹。百里慕私下里调查过骆熙诚,他知道骆熙诚有两房妾室,但是却从未和妾室相处过;他也知道骆熙诚日日在自家妹妹的园子里住,饮食起居,照顾得事无巨细。百里慕是放心地离开的。 等百里席和百里慕父子走远,骆熙诚还没有来得及将丁宁放出自己的怀抱,丁宁就耸了耸肩,想要从骆熙诚的怀里出来。骆熙诚见她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出来的样子,立刻就松了手。骆熙诚的手刚一松开,两人的距离就拉大了半步。 骆熙诚很不开心丁宁那迫不及待挣脱他的样子,毕竟那日她和管卢莫在一起热络地聊天时,她可没有要急切地让管卢莫离开。 于是,骆熙诚转身,一句话也没有留就离开了。 丁宁站在原地,骆熙诚的转身离开让她知道骆熙诚的气还没有消。 “夫人不追上去吗?”翠兰问道。 “不追了,他还在气头上,我说什么都是徒劳,待他好了,他或许会自己回府的。”丁宁倒是看得透彻明白。走了两步丁宁又道: “这些日子我都呆在府里,今日好不容易出来了,咱们四处走走,去茶楼吃糕点如何?” 欢喜听到丁宁的话心里都乐开了花了,翠兰则要谨慎得多。翠兰听了丁宁想要逛逛,就回他们的马车里拿了纱幔来,将丁宁的面容掩上。丁宁笑着看着翠兰道: “谢谢翠兰,翠兰最是细心。” 翠兰笑笑,并未接话,一旁的欢喜见丁宁夸赞翠兰,有些觉得不好意思,难过道: “欢喜下次一定是注意给夫人带上轻纱遮面。” 丁宁笑着谁也不责怪,在这两个丫鬟来到茶楼。翠兰找了一间僻静的房间让丁宁坐着休息,这房间既可以让丁宁看见街景,又可以远眺湖景。 不过刚落坐不久就有人敲门,翠兰一开门,看见林子皓就站在门外。也许是有了欢喜的一番介绍,丁宁对林子皓就不再那么抗拒。丁宁见到门外站着的林子皓道: “林公子,若没有房间,就进来和我坐这里吧!” “不胜荣幸!”林子皓得到邀请,心中满是欢喜,他敲门前还在想着会被丁宁拒绝。 林子皓走进来坐下,看着丁宁道: “骆夫人很少外出,方才在街上见着,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人。” “父亲今日回北方,我与夫君为父亲送行。站累了就找个地方歇歇脚,看看风景。林公子是在这里约了人吗?” “原本是要去农户收租的,恰巧碰到你,就让岳陆去了。”林子皓答道。 丁宁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喝茶,吃糕点,是不是对着窗外发呆。林子皓肯定自己眼前见到的就是自己的亡妻丁宁,他开口道: “你不再害怕我谈及我的亡妻宁儿了吗?” “我为什么要怕呢?”丁宁道。 “说的也是。我也想和你说,你不必害怕。虽然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我知道你就是丁宁。我不奢求你现在就能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但是我要你知道当骆熙诚无法给你完全的照顾,或者准备舍弃你的时候,你可以回到我的身边。我待你如初。”林子皓说道。 丁宁听了林子皓的话有些手足无措,但是她已经保持了表面的镇定。丁宁没有想到林子皓那么确定她的身份,不管她和骆熙诚做了些什么去印证她的身份,他都那样笃定自己的身份不是百里婉婷,而是他的亡妻丁宁。 林子皓见丁宁依旧只是浅浅地笑着,并不给回应,又开口道: “好了,不说这些,我也说得够多了,你也知道我的想法了,咱们聊点别的。” 丁宁抬头看了看林子皓,之间林子皓一改深沉的面容,乐呵呵地看着她,开始和她聊起别的话题。 林子皓并不想将他和丁宁的关系弄僵,毕竟他是想要把丁宁再迎回林府的。林子皓知道丁宁不是一般的女子,所以也就和她开始聊一些特别的话题。早年,林子皓曾外出游历,见闻深广,于是他在茶楼里和丁宁聊了好些自己在外的见闻,各地的风情。丁宁听得来了兴致,还问了林子皓好多她只在书里见到的奇闻异事。 这边,骆熙诚刚刚回到骆府就往婚房的园子走去,可是怎奈在园子里并没有见到丁宁和两个丫鬟。骆熙诚差人来问才知道,丁宁带着两个丫鬟去吃茶点了。鬼使神差,那下人又补充了一句,告诉了骆熙诚丁宁和林子皓在一起。 骆熙诚听人这么一说心里刚压下去的火又冒上来了。 第三十章 各怀心事 丁宁在茶楼里听林子皓说了好些林子皓游历的见闻。丁宁越听越感兴趣,林子皓见状借机邀请丁宁共进晚餐。丁宁想着,回去也是自己一个人,就答应了。 林子皓得到丁宁的回应,不禁开心地笑出了声。丁宁见林子皓如孩子般开心的笑也微笑着回应。 骆府婚房园子里,骆熙诚让孟离准备好了晚餐,可是却久久不见丁宁回来,骆熙诚本是压着心里的火的,这会儿就更不用说了,就快到他可以忍耐的极限了。骆熙诚焦躁道: “夫人怎么还不回来。” “老爷,我叫人去请夫人回来吧,夫人不知道您在这里,她现在正和林公子在酒楼吃晚饭。”孟离见着自家老爷那副阴沉得叫人害怕的脸建议道。 “请?哼!”伴着骆熙诚不满的闷哼声,他端起碗筷,开始吃饭。 骆熙诚本来还觉得自己今天丢下丁宁一个人在城门口是一件很不地道的事,他本来还在责怪自己不应该这样对一个女子,但是如今,他为他的想法感到愤恨,他觉得自己太过自作多情。越是这么想,骆熙诚就越是胡乱地大块夹菜,大口吃饭,恨不能让丁宁饿饿肚子,好好受受惩罚。 丁宁回到自己居住的园子时,太阳已经落山了。丁宁一走进园子就见着骆熙诚坐在园子里,身后的孟离也老老实实站着,一丝也不敢动弹。 丁宁见状也不敢动弹了,她直直地站在园门口。骆熙诚转过眼神来,看着站在院门口的丁宁。骆熙诚先挥挥手,支走站在身后的孟离,还有丁宁身边的翠兰和欢喜。 “怎么这么晚?”骆熙诚问道。 “和林公子在旺福楼吃菜。”丁宁简单明了答道。 “为什么送走百里老爷不直接回家?”骆熙诚又问道。 “很久没在外面走走,想要走走。”丁宁又简单答道。 “为什么不回来用饭?”骆熙诚又问。 “我想着您今晚也不会来用晚餐,又恰逢林公子邀请,我便和林公子在外吃了。”丁宁答道。 听到丁宁的回答,骆熙诚的心里有些许兴奋,毕竟从丁宁口中,他知道了丁宁是因为他不到婚房园子用餐才会答应林子皓的邀请的,换句话说,要是他骆熙诚今天回来,她也就不会答应林子皓的邀约了。 “和林子皓说了些什么?”骆熙诚问得有些没底气,但是还是很想知道他们聊了一些什么。 “林公子和我说了一些他游历的见闻,我听得兴致来了就多和他聊了一会儿。”丁宁答道。 丁宁回答了骆熙诚的问题才发现,骆熙诚原来是在吃醋,那,骆熙诚生气不回园子会不会也是因为他撞见了什么呢?丁宁仔细回想,想起了骆熙诚没来的那天,管卢莫来过,会不会是管卢莫和她在这园子里聊天骆熙诚看见了,所以——骆熙诚真的是吃醋? “夫君若不喜欢我和别人在一起,那我以后注意便是,我只是觉得我没什么朋友,和管公子还有林公子有些交情,便把他们当做普通朋友。”丁宁思考片刻之后说道。 骆熙诚看着丁宁说话的表情,听着她说话的语气,最是让他心里安心的,是丁宁说丁宁与管卢莫和林子皓只是朋友。这一刻他好想起身将她搂在怀里。可是他忍住了,并没有那样做,而是开口道: “我游历的经历不比林子皓少,你若想知道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直接问我。” “夫君每日都又要忙的事情,我又怎敢叨扰呢。”丁宁的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她不敢去和骆熙诚聊这些是因为她还是将骆熙诚当成主子,她利用他对她的好感,但是她也害怕这份好感被自己过多的言语破坏掉,毕竟说多错多总是真理。 “走吧,进屋。”骆熙诚说道。 丁宁听了骆熙诚的话也进屋了,周围以为会发生不愉快或者争吵的欢喜和翠兰还有孟离都悄悄躲在墙根观察,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的主子们就这么平淡地谈话,然后进屋了。翠兰见骆熙诚和丁宁进了屋,自己也快步进屋将烛火点亮,欢喜则去打水给二位洗漱。 骆熙诚一边洗漱一边看着一旁整理发髻的丁宁,说实话,这般美丽容颜,他怎么能让她和管卢莫还有林子皓做朋友呢。管卢莫他是了解的,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但是林子皓就不一样了,他不管怎么都是和丁宁有着真是夫妻名分的。想着,骆熙诚现在真的很想和丁宁也有一些特别的关系…… 丁宁看着骆熙诚,一脸的纳闷,她不知道骆熙诚一直看着她是什么意思,那眼中的神色一会儿伤感,一会儿热烈。丁宁只觉得今天和骆熙诚呆着,心中一点儿也不自在。 “夫人若想要找个靠山,那老爷是不错的选择,我瞧着老爷是真心疼惜您的,您又何必还要从这骆府出去呢?在哪儿呆着不是呆着。”翠兰趁着帮丁宁整理发髻的空档,悄悄在丁宁耳边说道。 丁宁转过脸来看着翠兰,她没有想到这丫头竟然给她这么大胆的建议。她以前想的不过是等骆熙诚厌倦她,讨厌她,或者帮着骆熙诚快些达到骆熙诚的目的,然后便全身而退,寻找自己的自由和幸福。丁宁不敢去想她能真的呆在骆熙诚的身边,毕竟她真的不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她不想一心托付给一个只会把她当做工具的人,也不想最后自己被赶出骆府的时候走得没有颜面……她担心的太多,让她只敢利用骆熙诚的好感来让她在骆府待得更容易一些。 “我有我担心的,也有我想要的,谢谢翠兰的提醒。”丁宁转过头来压低声音,不让骆熙诚看见她说话。 “翠兰还是那句话,不管夫人想要怎样做,翠兰都会全力以赴帮助夫人的。”翠兰笑着对丁宁说着,其实她是想要告诉丁宁,不管丁宁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她,帮助她,她希望丁宁不要一个人去努力,她也可以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翠兰帮丁宁收拾好就关门出去了,孟离也自己回了住处。 骆熙诚和丁宁两人静静地平躺在床上,骆熙诚好想翻身真真切切地把丁宁抱在怀里,而不是晚上睡到没有知觉的时候才将她拦在怀中,他也不想每次都早早起身检查自己是不是抱着她,担心自己会不会惊扰她,吓着她。 丁宁则开始想着翠兰说的话,女子一生最想要的便是一份对自己真心的爱情,她不确定骆熙诚是可以给她真诚爱情的,毕竟她的经历也告诉她,那些秦楼楚馆里的山盟海誓并不少,可是又有几个能终成眷属的呢!丁宁好想问问骆熙诚对她的感情,可是她也知道,情到浓时必然不管不顾,一旦厌倦,那便是什么也不如的。丁宁轻起的嘴唇就这么合上了。 骆熙诚转过脸来看着丁宁,他能看见丁宁仍然睁着双眼没有入睡。 正巧,丁宁也转过脸来看着骆熙诚。两人四目相对。 瞬间,两人都觉察到了对方心中的一丝烈火,又双双迅速转回脸来。沉默了好久,骆熙诚忍不住开口道: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骆熙诚其实心里很想问“你就跟着我好不好?”,可是又担心自己的问题会把丁宁吓到,只能开口把话变了模样。 丁宁听到骆熙诚问的话,她一下子觉得骆熙诚真的只是把她当做棋子,她一直纳闷,若骆熙诚真的对她有意,怎么可能忍得住每晚睡在她身边,却除了睡着会抱着她,什么也不对她做。现在,丁宁明白了,骆熙诚对她的好都是看在她现在是他的夫人,而且她对他还有价值,他需要留下她。 “若有一日你遵守约定放我出府,我会去找管公子。因为我想和他学学如何种花草,如何用草药。你不知道,春满阁里许多姑娘都体内有疾,九妈妈心情好的时候就叫人来医治,心情不好的时候,尤其是那些已经没有什么客人的姑娘,九妈妈只会将她们移到后院去做苦役。我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帮帮那些需要看病,却无力看病的人。” 骆熙诚并不关心丁宁究竟会做什么,只是他听到了,定心说她要去找管卢莫。 “你觉得管卢莫会不计报酬地教你?帮你?”骆熙诚问道。 “我不会让他白白付出的。不瞒你,你送我的首饰我都攒着,到时候换了银两给管公子,还可以留一些用来帮助那些需要的人。”丁宁答道。 “那我呢?”骆熙诚想问丁宁,丁宁今后的安排里,他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可是丁宁却不明白,骆熙诚明明问的是离开他之后的打算,怎么这会儿又问起他来。 “嗯?”顶你个愣了一会儿才又认真说道“骆公子是救我出苦海之人,无论是不是要利用我和婉婷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我都感激你。就算有一日离开这里,我还是会把你当做我的恩人,朋友,还是会回来看祖母。只要,您不拒绝。” 骆熙诚好久没有听丁宁叫他“骆公子”了,原来他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他觉得他一点儿一不喜欢这个称呼,他严肃的语气道: “你还是叫我‘夫君’我比较适应。” 丁宁以为骆熙诚听了她的计划会给出一些建议,或者对她说些什么别的,可是没想到骆熙诚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句。骆熙诚这是想要留下自己,想要自己一直呆在骆府的意思吗?丁宁这么想着,但是骆熙诚没有明说,她也无从知晓。 “是,‘夫君’。”丁宁说道。 骆熙诚最开始是想要利用丁宁的,可是现在他一点儿也不想这样,他开始想要保护她,守护她,就像他为了不让百里席看出破绽而伤害丁宁,干脆自己去和百里席接触,而不是安排丁宁去和百里席接触,就像他担心林子皓看穿丁宁的身份而担心每一次丁宁和林子皓的碰面。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理由让他要这样做。骆熙诚听到丁宁对未来的打算,心中暗自神伤,他虽然答应了丁宁会放她离开,但是他真的还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真的离开。他开始有些后悔答应她放她离开。 丁宁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那么一丝对骆熙诚动心,但是她很确定的是,自己很难去相信任何一个男子。 骆熙诚和丁宁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不知不觉中,骆熙诚又将丁宁揽入怀中,丁宁依旧如同以往一样被惊醒,也依旧一如往昔地在骆熙诚怀里惊醒之后,又在他怀里安心地睡去…… 第三十一章 父亲来信 夏天的杭州总有一种让人难受的闷热潮湿之感,不过对于丁宁来说,这样的天气也还好,她并不觉得难耐,因为骆熙诚每日都叫人给她送来冰块放在身边,翠兰和欢喜轮着班给她扇风消暑。 安宁自得的日子总是不会太长久,丁宁都还来不及感受生活的安逸,百里席的信就一封一封地送到了丁宁的手里。丁宁第一次收到百里席的信时还能泰然处之,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一连三封信百里席都没有得到丁宁的回音,最后丁宁收到的信就是百里席让自家夫人亲笔写的了。 丁宁展开信,看见的就是百里婉婷母亲的落款,她仔细地把信读了一遍,信中字字血泪。百里婉婷的母亲岳氏在信中满是对百里婉婷的关心,同时也提到了对百里慕的担忧。岳氏在信中告诉自己女儿她的身体在百里慕的照顾下已经渐渐有所好转,只是百里慕还有其他兄弟与他争夺家中的掌舵权,她很是不放心。言下之意就是要百里婉婷帮助百里慕,让百里慕尽快可以得到百里席完全的信任,得到百里家掌门人的钥匙。 丁宁放下信,又想起了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百里婉婷。从百里席的口中,她可以判定百里婉婷只有母亲相伴,那个没有主见,唯父命是从的哥哥是不可依靠的。百里婉婷和她,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中,拥有不同的人生遭遇,却是和她一样孤独。 丁宁这么想着,手中的信纸被她捏得更紧了。她不甘于命运的安排,可是她现在还没有能力独立生活,她想要帮一把那个早就成为白骨的百里婉婷,可是她不想自己成为百里席利用的工具,也不想百里婉婷成为百里席利用的工具。一旁的翠兰可以清晰地听到纸张被捏得褶皱而发出的声响,翠兰一把伸过自己的手,紧紧握住丁宁那紧张到颤抖的手。 丁宁抬起头看见翠兰安慰的眼神,心中稍稍舒缓一些,深呼吸了一阵,闭上眼睛,眼角有泪划过。翠兰自然知道丁宁为什么会流泪,她了解丁宁虽然万事利益为先,却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否则也不会一直呆在骆熙诚身边。 翠兰就这么仅着丁宁闭目养神,她见丁宁像是累得睡着了,便轻轻将丁宁手中的信抽出来折好,放在一旁的书桌上。然后出去给丁宁准备茶点。欢喜热得心里发慌,这会儿趁着丁宁睡着了,自己在屋里偷偷休息。翠兰也不忍心叫欢喜累着,好些活儿都是自己做,所以这会儿欢喜跑去休息她也没有拦着,只是叮嘱欢喜惊醒一些,以免自家夫人叫人的时候没有个应声的。 午后的天气最是闷热,骆熙诚无暇手中的事情,倒是担心起丁宁来,这些日子举案齐眉的相待,骆熙诚越发关心自己的这位夫人了。骆熙诚虽然早早就让人送了冰块到丁宁的屋里,但还是免不了会担心丁宁会因为热得受不了而身体不适。 “走,我去看看夫人。”骆熙诚撇开一旁还在说着生意的齐铭,冲着孟离说道。 “哦……”孟离嘴上答应着,眼睛却朝着齐铭的方向看去。他不知道是要帮齐铭说句话好,还是和自家老爷去看夫人好。 齐铭听了骆熙诚的话,立刻停止汇报生意的事情,恭敬地送骆熙诚离开。孟离见状,自己也是越来越不懂齐铭了,按照齐铭的性子,现在应该是拦住骆熙诚的,但是这段时间,齐铭倒是变得识相许多,每每骆熙诚要离开,他总是不拦着,还恭敬地送着。 孟离当然不知道其中的奥秘,早在半个月前齐铭就被老太太叫去训了话,说他自己解决了终身大事就不关心自家主子了,说他耽误了骆熙诚和丁宁的情感发展。齐铭每日忙着房前屋后大大小小的各项事宜,哪里注意到骆熙诚对丁宁的情感,更何况骆熙诚原本就是叫丁宁来当百里婉婷的替代品的,听老太太这么一点拨,他才渐渐回过神来。这才有了最近总是尊重骆熙诚要去找丁宁的意思。 骆熙诚到了丁宁的园子,发现园子里一片安静,他让孟离候在屋外,自己轻手轻脚走进去才看见,原来丁宁是在榻上休息着睡着了,他又走出来悄悄问孟离有没有看见欢喜和翠兰。孟离直道没有看见,骆熙诚心中便开始责怪两个丫头没有照顾好丁宁,竟然让她一个人睡在屋里。 骆熙诚再次走到丁宁身边,那迷人的模样又印在他眼里,他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只是一不留神他就瞥见了放在丁宁身边的信封。骆熙诚打开信,把内容看了个透彻。他能从信中的语气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封信了。这信纸还被捏出褶皱,他知道,丁宁想来是替百里婉婷伤心过了。他怕吵醒丁宁,就走到园子里坐下,让孟离把翠兰找来问话。 孟离正准备出去找翠兰就遇见翠兰端着糕点走进来,孟离赶忙走到翠兰身边,压低声音对翠兰说: “你和欢喜这是去哪儿了?老爷来看夫人,却见夫人自己一个人在房里睡着了,你和欢喜一个都没有伺候在侧,一会儿你进去和老爷说话的时候小心点儿。” 翠兰明白的点点头,然后走进园子。一进园子翠兰就朝着骆熙诚的方向走去道: “翠兰拜见老爷。” “你去哪儿去了?怎么和欢喜一个都不在?”骆熙诚责问道。 “回老爷,欢喜身体不舒服,我让她进屋休息一会儿。我见着夫人正睡着,怕她醒来想要吃茶点,就去厨房拿一些来备着。”翠兰一边回答一边佩服这欢喜的瞌睡,园子里有声响也不见醒过来。 “这样的信有几封了?怎么都没有听夫人提起过。”骆熙诚问道。 “回老爷,这信已经是第四封了,前三封信夫人说不能惊扰了老爷就自己隐瞒下来,这一封夫人读完就哭了,说都是可怜之人,无法掌控命运,化成白骨也要为家里担待着。”翠兰这话就是说给骆熙诚听的。丁宁已经嫁进骆府有一些日子了,骆熙诚没有说过什么承诺的话,可是也没有要放丁宁出府的意思。她想要帮丁宁一把,让自己不负管卢莫的嘱托。 “前几封信都在哪儿?”骆熙诚追问。 “夫人看完就烧了,这封信还是因为是百里姑娘母亲的亲笔,夫人不忍就这么烧掉才紧紧捏在手里。我不敢擅自处理才折好放回信封里。”翠兰答道。 “你可知那几封信里说的是什么?”骆熙诚追问。 “百里老爷像是生意上出了事情,还是和朝廷有关的盐铁生意。百里老爷要夫人找您帮忙,夫人见这生意和朝廷关联,怕伤了您,就不敢告诉您。”翠兰答道。 “孟离,你去把齐铭找来。”骆熙诚立刻命令道。 孟离跟着骆熙诚久了,自然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他立刻就往账房去找齐铭。齐铭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就和孟离一起出现在骆熙诚面前。骆熙诚见着齐铭就问道: “今日百里家可是在盐铁生意上出了纰漏?” “未曾听说。”齐铭答道。 齐铭的回答让骆熙诚大致清楚了事情的严重性。百里家既然能三翻四次写信催自家女儿,想必自己也是疏通了关系,这件事看来还有缓和的余地,于是骆熙诚又吩咐齐铭道: “齐铭,你这几日辛苦一下,找人往北方跑一趟,就以查货为名,去百里家打探一下是不是真有盐铁出事一事,若如实,那能帮就帮,顺便和百里席谈谈条件。拿到好处再帮忙解决问题。” 齐铭领命就告退去安排事情了,骆熙诚则在园子里看着翠兰道: “今日的事情,半个字都不许让夫人知道,这信待她醒来就交给她。” 翠兰这么聪明的姑娘,当然立刻就能明白骆熙诚对丁宁的用心。骆熙诚这就是不想让丁宁在这件事上为难,至于骆熙诚和百里席谈不谈的成帮忙的条件,那对骆熙诚来说都是不重要的。 骆熙诚回到房里,坐在丁宁身边,一边听着她轻柔的呼吸声,一边静静地看着书,等她从睡梦中醒来。这样安静的陪伴他喜欢了好久,以前想要这样的陪伴,他只能去找薛苒,可是自从丁宁与他相伴以来,他去找薛苒的次数屈指可数。 丁宁朦胧醒来,看见身边有人,自然而然就认为是骆熙诚,她缓缓起身道: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唤醒我?” “天气闷热,本来就不好眠,你能休息一会儿我又何必将你吵醒。”骆熙诚笑道。 这段时间,丁宁已经习惯了骆熙诚对她的温柔,她曾有那么一瞬觉得就这么好好儿地做骆熙诚的夫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是她的理智不断地告诉她,她终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她也在不久的将来会有自己另外的生活。 “翠兰给你沏茶了吗?我叫她沏茶进来。” 丁宁说着就准备起身,可是骆熙诚有力地将她拉住道: “这儿有,别忙活了,茶,糕点,翠兰什么都没落下,你就安安静静在这儿陪我坐会儿。” 丁宁听了骆熙诚的话就乖乖做到古琴旁,给骆熙诚弹上一曲。骆熙诚就这么静静的听着琴音,看着书。时不时,他抬眼看着一边专心弹琴的丁宁,丁宁也偶尔抬起头来看着他甜甜地微笑。丁宁的盛世容颜本就让人神魂颠倒,这么一笑的工夫,骆熙诚差点儿就忘了自己的书看到哪里了。 屋里,骆夫人安静地陪伴自家夫君,屋外,孟离和翠兰、欢喜三人找地方乘凉解暑,聊一些无伤大雅的坊间传闻。 孟离,翠兰和欢喜三人最近也很是享受他们主子的相处方式,因为他们也从中得到了不少自己休息的时间,每每只有吃饭睡觉的时候他们的主子才会唤他们去伺候。 这日,骆熙诚有事外出,丁宁又接到了家中的来信。她一脸愁容地打开信封,可是不过一会儿工夫,丁宁满脸的愁容就变成了满脸的惊讶。百里席竟然在心中感谢自家女儿对家里的关心和帮助,言语间还满是对百里婉婷的夸赞。丁宁一脸纳闷,看着翠兰道: “你把事情告诉老爷了?” 翠兰心想,这果然是聪明的主子,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不过她答应过老爷什么都不说的,所以她只能装傻道: “告诉老爷什么?” “百里席来信的事。”丁宁补充道。 “没有啊,这信里是说了些什么吗?”翠兰只能继续装傻。 丁宁想着,也许是骆熙诚在和别的商人接触的过程中知道了一些什么,调查之下才知道百里席的事情的,不一定是翠兰故意说漏嘴。这么想着,丁宁又觉得没什么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她也不需要再为这事烦恼。丁宁只能笑笑,把百里席的来信继续烧掉。 第三十二章 学医已久 夏天里,丁宁园子里的花开得茂盛,骆熙诚原来自己住在这里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景象。骆熙诚是一个喜欢简单的人,他以前居住在这园子的时候除了地上的草,便什么植物都没有了,他是知道丁宁会住进来,才大费周章找人来设计并栽种上了这些花草。 骆熙诚没有和丁宁提过他改造花园的事,所以丁宁一直以为骆熙诚和管卢莫一样是爱花惜花的人。每每到了花开时节,丁宁总要画上几幅园子的画让骆熙诚看。骆熙诚看着看着就自己来了兴致,有时候也会自己画上一副。 为了尽心照顾园子里的花草,丁宁时不时会到管卢莫的医馆里去见管卢莫,问一些花草相关的知识。当然,丁宁也会就自己在医书上看见的一些疑惑来询问管卢莫。 丁宁没有和管卢莫说过自己为什么会反复问一些医理知识,管卢莫就算隐约觉得丁宁是在学医也没有主动问过,毕竟丁宁到了夏天就咳嗽的毛病是老病了,自己想要知道一些医理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日,丁宁前脚从管卢莫的医馆里出来,骆熙诚后脚就进了管卢莫的医馆。管卢莫见着骆熙诚浅笑道: “我怎不知你们夫妻二人这般喜欢我?一个刚走,另一个就来了。” 管卢莫并不喜欢丁宁和骆熙诚在一起,毕竟骆熙诚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他一向是利益为先,管卢莫怕有一日丁宁在骆熙诚那里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会厌弃她。他这会儿称呼他们是夫妻,另一种程度也是在讽刺骆熙诚。 骆熙诚知道管卢莫的意思也不生气,反而是认真道: “夫妻自然是有心灵感应的,我夫人不想我担心她的身体,我就只有自己前来问你了。你老实告诉我,宁儿的身体怎么样了?” “骆夫人身体并无大碍,咳嗽的毛病是出生时就落下,算是老毛病吧,放心,不难医治,只是这几年夏天里都要有药陪着了。”管卢莫也认真说道。 “你有把握治好她吗?”骆熙诚问道。 “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更何况你为了骆夫人在园子里种满花草,骆夫人心里开心了,身体自然也会好的快一些。”管卢莫道。 “说了多少遍,叫嫂子,别一口一个‘骆夫人’。”骆熙诚严肃道。 “她可不是我嫂子,你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可是百里婉婷。”管卢莫凑到骆熙诚耳边,悄声说道。 骆熙诚听了管卢莫的话,无言以对。是呀,她是丁宁,而与他有一纸婚书的是百里婉婷,若有一日真相大白,他连留下丁宁的权利都没有。丁宁是自由的,从身份到人都是自由的,他哪来的权利要求别人叫丁宁“嫂子”呢! 骆熙诚离开了管卢莫的医馆,什么话也没有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一件事情做得这么没有底气,做得这么提心吊胆。 到了丁宁和他居住的园子,骆熙诚一走进去就见到正在打理花丛的丁宁。烈日下,丁宁时不时咳嗽一两声。骆熙诚见状赶紧上前道: “这么热,怎么在园子里带着,进屋去吧,你瞧你咳嗽得。” 丁宁转眼看见骆熙诚一副疼惜自己的模样,竟然心里又有一丝悸动。不过她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情感,微笑着应声道: “谢过夫君关心,我这是老毛病了,过了这个季节就会好的,更何况还有管公子的药呢。这花我前几日我照看错了,浇多了水,今天问了管公子才知道,这花是喜干旱的,三日浇一次水便可,我每日都浇,怪不得它们越长越枯萎。” “这园子里的花自然会有人来照看,你又何必费那心思,还是进屋吧,为我弹奏一曲如何?”骆熙诚是连哄带骗地,只想让丁宁赶快离开这烈日,以免伤到她身体。 一旁的孟离、翠兰看着骆熙诚和丁宁的表现,都觉得他们就是一对正常的夫妻,彼此关心爱护,差点儿他们自己都忘了自己的这一对主子只是合作关系。 丁宁拗不过骆熙诚,就听骆熙诚的话和骆熙诚一起进入内屋。欢喜早早就在内屋里放好了避暑的冰块,只等丁宁和骆熙诚进来。可是丁宁大概是在屋外晒了太久,一进屋又太凉快,一下子咳嗽的毛病就犯了。丁宁不停地咳嗽,骆熙诚就扶着她轻轻给她拍拍后背顺气。 “屋里的冰块少放一些,欢喜,拿一些出去。”丁宁一边轻咳,一边嘱咐欢喜。 骆熙诚听了丁宁的话赶紧叫孟离也进来帮忙抬走两盆冰块。 “夫人是不适应这冰块吗?”骆熙诚担忧道。 “不是,我这咳嗽的毛病最受不了这样突然的冷和突然的热。一会儿就好了。”丁宁缓了一口气,觉得身体稍稍好了一些,就立刻回答骆熙诚。 “我刚才去卢莫的医馆了,你耐心服他的药,会好的。你吃药的这些日子我夜里都没有听见你咳嗽,想必离康复也快了。”骆熙诚安慰丁宁道。 “放心吧,我不会有什么大毛病的。”丁宁浅笑道。 骆熙诚见着丁宁刚刚从咳嗽离缓过来,想要做些什么来转移丁宁的注意力,于是他看了看一边的古琴道: “夫人可知我会弹琴?” 丁宁吃惊地看着骆熙诚道: “夫君会弹琴?” “自然,你在管府可听过管卢莫的琴音?我自诩比他厉害多了。夫人可想见识一番?”骆熙诚自信道。 “那,有劳夫君了!”丁宁浅笑道。 骆熙诚先给丁宁倒了一杯温水,嘱咐她冷了再喝,之后便走到古琴后坐下,双手有模有样地放在古琴上,丁宁正静候一曲天籁。 丁宁闭上眼睛,静静地准备着聆听,可是一转眼,丁宁竟被惊吓得立刻睁开双眼,随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骆熙诚哪里会弹琴,他不过是为了转移丁宁咳嗽的注意力,装作一副会弹琴的模样罢了。一个个扭曲了模样的音符放在一起,整个园子上空都盘旋着叫人恼火的旋律,只有丁宁还觉得这旋律甚是有趣。 骆熙诚见着丁宁乐开花的样子,觉得自己就算出丑也是值得的。丁宁见着骆熙诚看她的眼神,不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该要收敛了,于是停止了欢笑。 丁宁虽然闭上的嘴巴,但是脸上仍然带着笑意。骆熙诚瞧着丁宁这叫人心醉的模样,乐着问道: “夫人怎么不敢笑了?怕我生气?” “我是怕我笑得厉害了,这整个骆府的人都跑来听夫君弹琴,夫君可就要在这城里出名了。”丁宁一边笑着一边解说。 骆熙诚见丁宁顺利地转移了注意力,咳嗽减缓,他乐着看着丁宁笑了。丁宁倒是对骆熙诚的这个笑意感到纳闷,只是骆熙诚乐呵了,对她是没有什么坏处的,她便也看着骆熙诚傻傻地笑着。 丁宁朝着古琴走去,骆熙诚也从古琴后起身。丁宁看着骆熙诚道: “还是我为夫君弹奏一曲吧,夫君且坐着休息片刻。” 说着,两人呼唤了位置,丁宁坐下开始抚琴,骆熙诚则在屋里转悠,一会儿看看丁宁的花,一会儿又自己在画上添上几笔。 骆熙诚无意间看见丁宁随手放在书桌上的一本书,饶有兴致地拿起来一看才知道,是医书。骆熙诚仔细地看了书上的医理知识,和丁宁的咳嗽并没有关系,突然间,他想到了丁宁曾说过离开骆府会学医的事情。顿时间,骆熙诚没有了听琴的兴致,一种不悦油然而生。 骆熙诚走到丁宁身边,把那本书往古琴上一扔,一脸不悦道: “夫人是在为自己找后路吗?” 丁宁看着骆熙诚丢在眼前的医书,心中愣了一下,她没有想过要隐瞒骆熙诚一些什么,甚至她看医书也是一直光明正大的。只是骆熙诚现在才发现,她有些意外。至于骆熙诚质问她的“找后路”,她就更纳闷了,当初她说要学医的时候,骆熙诚也没有说过什么反对的话不是吗! “夫君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丁宁一脸的无辜。 看着丁宁一脸无辜的样子,骆熙诚真的没法儿再生气了,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没有办法在丁宁面前发脾气。只要丁宁温柔地看着他,哪怕丁宁看着他就那样一句话不说,他没法再生她一点儿气。 “你什么时候开始看医书的?”骆熙诚问道。 “有一阵儿了,上次你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我说了我的打算,你没有反对,我就开始慢慢的看一些简单的医书了。”丁宁看着骆熙诚说道。 “你是真的想要离开骆府?”骆熙诚又问。 丁宁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是好,回答错了怕骆熙诚又不开心,可是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又是什么呢,丁宁好想问问骆熙诚骆熙诚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我……”丁宁还来不及说出她不想离开,她的话就被打断了。 “算了,你想要离开就随你吧,你要离开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好有个心理准备。”骆熙诚背过身,不敢看着丁宁说话。 “我已经学医很久了,可是我并没有打算离开你,至少你需要我的这些日子里我不会离开。”丁宁听着骆熙诚的话竟然有些害怕真的会离开骆熙诚。她并无意识,但却发自内心地说出口。 骆熙诚转身看着丁宁,他没有听错,丁宁说她不会离开,而且她已经学医很久了都没有动过要离开的念头,只要他还需要她,她就不会离开。骆熙诚这么想着就一把将丁宁揽进怀里,他真的不想让她离开,真心的。 第三十三章 早生贵子 听话的人如果只听自己想听的重点,那别人心里真实的想法他永远不会懂。骆熙诚听到丁宁的话里满是对骆府的留恋,却忽略了丁宁话语中终有一日会离开的意思。 今日一大早,骆熙诚和丁宁就相伴来给祖母请早安。祖母见两人相伴如往昔的样子,心里挺高兴的,她安排两个孩子在她跟前儿吃过早餐,又和两个孩子说了一些体己话。最后,祖母交代夫妻俩代她去庙里上柱香,她说她年纪大了,上山的路又陡又滑,她走着吃力。其实老太太只是想要给骆熙诚夫妻俩一个出去游玩的机会。 丁宁以百里婉婷的身份嫁进骆府以来,出去游玩的次数不少,可是没有一次是骆熙诚陪着的。祖母眼里,骆熙诚对丁宁的关心已经超过了一个主子对一个下人,她看得出,自己的孙子是把丁宁当作正妻看待,可是她也恼火自己的孙子竟然在感情上这么木讷,都不曾和心爱之人四处游玩过。她想要给骆熙诚和丁宁加把劲儿,让他们早日修成正果。怎料骆熙诚今日确实脱不开身,他皱着眉头对祖母说: “祖母,今日我还要去店里呢!” “店里哪日不可以去,非得今日?我说你就这么不听话祖母的话了?果然是当家的人了,有了主见喽……”祖母一边说着一边感叹万千。 骆熙诚并不是不想去给祖母上香还愿,而是这几日账目上的出入太大,他必须要亲自过问,外地送来的酒水也出了问题,他必须亲自处理。 坐在一旁的丁宁和骆熙诚待得久了,多少是了解他的为人的。他并不是一个不敬老人的人,今天他拒绝老太太肯定是生意上有了非他亲自处理不可的事情。丁宁见骆熙诚半天不回老太太,颇为难的样子,就像开口解围,可是她才张开嘴,骆熙诚就先开口道: “祖母,今日孙儿真的有要事在身,不如明日,明日一早我便和宁儿一起去庙里给您上香还愿,您看这样可好?” 祖母脸上明显有一丝不悦,她可不想一拖再拖,这两个孩子就这么一直拖着彼此,谁都不往前一步,再拖下去,自家孙儿在北方就要扎根了,到时候拿什么理由来留下丁宁丫头呢!老太太并不言语,但脸上的神色是人都看得出不对劲。 “祖母,我们这就去,去了回来夫君再去店里!”丁宁见祖孙二人都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只得打圆场道。 骆熙诚听丁宁这么一说,转过脸来愤愤地看着她,他骆熙诚的主怎么就轮到她来做了?他心有不悦,却觉得听着丁宁做主,心里很舒坦,所以他并没有发作,只是那样愤愤地盯着丁宁。丁宁伸出手握了握骆熙诚的手,意思是告诉他别慌,自己并没有要忤逆他的意思。 丁宁安慰了骆熙诚又转眼对老太太说: “祖母,那我们这就去庙里了,一会儿我给您带平安符回来。您老在屋里好好休息!” 说完,丁宁又转过眼神,看着骆熙诚道: “夫君,咱们这就出发!” 骆熙诚看着丁宁略显奇怪的眼神,不知道丁宁骨子里卖着什么药。但是他还是随着丁宁一起走出老太太的园子。出了园子,骆熙诚压低声音唤着丁宁的名字道: “宁儿,我今日真的不能去,那边的账目和酒水都出了问题,我得去亲自看一眼。” 丁宁不急不慢地笑道: “夫君去忙自己的,我自己去庙里便是。祖母方才只是想要给你我一个一同外出游玩的机会罢了!外出的机会那么多,也不缺这一次,一会儿我拿平安符回来,只道是我俩一起去求的便是。” 骆熙诚第一次觉得丁宁是真的识大体,真的如一个正妻,处处为他着想。骆熙诚看着丁宁,满眼爱意道: “过了这一阵,我一定带你好好出去游玩一番,今日就有劳宁儿了!” “快别叫我‘宁儿’了,小心让有心人听了去,你去忙你的吧。”丁宁赶紧压低声音提醒骆熙诚。 骆熙诚和丁宁一起走到骆府门口,骆熙诚扶着丁宁上了马车,自己看着丁宁的马车走远才和孟离、齐铭一起朝着各家店铺走去。 丁宁到了庙里,潜心参拜一番,又到偏殿里去给老太太求平安福。求了平安福出来,丁宁想着,既然来了,那便也给百里婉婷和自己求个平安,于是她又回到大殿里,诚心跪下,祈求佛祖保佑百里婉婷早日获得新生,投生在一户平和安乐的家庭里。她求佛祖保佑,保佑自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保佑自己遇见一个真心实意的人相伴到老。 求福参拜之后,丁宁在欢喜和翠兰的陪伴下准备离开,可是踏出供奉佛祖的大殿她就听见有人在不远处唤着“骆夫人”。 丁宁四下寻找唤她的人,终于在不远处,她看见了正从大殿后面绕出来的周夫人。丁宁主动问好道: “周夫人今日也来祈福?” “那可不是,自从那日在林府一别,咱们就没再见着了。我还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骆夫人,这回真是巧了,在这儿就见着。今日可要一同吃茶点,好好说说家乡话才是!”周夫人热情道。 “周夫人若今日得空,那咱们就今日一同吃茶点。我的马车就在下面,周夫人现在可能走了?”丁宁问道。 “骆夫人可是来求子的?”周夫人试探着开口。 “求子?”丁宁纳闷道。 “不瞒骆夫人,我嫁到这城里的日子也不短了,见着肚子一直没有反应,府上的妾室也都有了身子,我这是着急的。听说这庙里的送子符灵验,我想来求一个,可是又有些不好意思,这不,都在这转有一阵了。方才看见骆夫人来,我想着骆夫人也是许久不得孩子上身,就胡乱猜夫人也是来求子的。你我一道可好?” 周夫人的一长段话,丁宁听得云里雾里,她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求子,可是在外人看来,那可不是吗?她都嫁进骆府好几个月了,身子一直没有反应,近来又常常去管卢莫医馆拿药,外人看了了不是要猜测她在求子吗! 丁宁解释道: “周夫人误会了,今日祖母腿脚不便,要我来给她还愿祈福。我这会儿也拜完了,不如我在前面的树下歇凉等你如何?” 周夫人一听丁宁并不打算同去,心里又开始不好意思自己去了。她央求的样子道: “骆夫人可以陪陪我吗?我真的……” 丁宁知道周夫人是怕别人撞见了她,她不好意思。毕竟府里的妾室都有了身子,她有这么一副急切的样子,外人见了可不是要说闲话吗!于是丁宁朝着周夫人点点头。周夫人开心地挽着丁宁的手,两人一同朝着送子观音的大殿走去。 不过一会儿,丁宁就和周夫人拿着送子符出来了,周夫人看着送子符,心中满是期待的样子,就好像自己已经怀上了一样。丁宁则看着送子符一筹莫展,她本就和骆熙诚有名无实,这会儿陪着周夫人求了这送子符,不要得罪了佛祖才好。丁宁一边走,一边默默求佛祖不要怪罪,她无心戏弄佛祖。 从庙里回来,丁宁和周夫人一同去茶楼吃了会儿茶点,又聊了一些家乡话。周夫人得知丁宁并没有恢复记忆,心中满是心疼。周夫人也算是一个爽快人,看着丁宁失去记忆又在异乡,还膝下无子,对着丁宁说了好一番劝慰的话。丁宁只能照单全收,面露感激之色。 好一阵闲聊之后,丁宁借口要回府给老太太回话才离开了茶楼。 回到骆府,丁宁先到老太太屋里回话。丁宁将平安符掏出来递给老太太道: “祖母,这是给您求来的平安符。我给您求了一签,解签的师傅说您今年定能平安顺遂。您就放心吧!” “熙诚没和你一起去吧,你就这么纵容他,小心他忘了府里还有一个夫人!”老太太佯装责怪道。 “祖母!夫君今日确实有事,他说忙过这一阵就和我一同出游,您放心吧,夫君还是疼惜我的。” 听着丁宁的话,老太太心中暗自腹诽,她当然知道自己孙儿重视丁宁,可是两人这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样子,怎么叫她放心,她等这几个月,等得都快没耐性了,两个孩子还是这般不冷不热的样子。 “既然熙诚说改日,那便改日吧,只是你也要时不时撒撒娇才好,太懂事了,男人是不会太珍惜的。虽然熙诚不待见魏氏和乔氏,但是难保那两人不合起伙来将熙诚拿下呀!万一其中一个有了熙诚的孩子,你自己也要想想,熙诚那负责人的性子,不可能会怠慢了她们的。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啊!”老太太苦口婆心地跟丁宁分析利弊。 “是,孙媳记下了!”丁宁恭顺应答。 又聊了一些和骆熙诚的家常,丁宁别了老太太,回到和骆熙诚的园子。一进屋丁宁就赶忙伸手去拿送子符,她不敢乱扔,所以想要好好放着,那毕竟是去庙里求来的东西,不可以随意摆放。可是伸手摸了半天,丁宁都摸不着送子符,这下可心慌了,忙问身边的欢喜和翠兰,怎料,欢喜和翠兰都一口咬定是丁宁自己收好的。 慌忙中,丁宁只能沿着来时的路找,可是一直找到老太太住处都没有见着那送子符的身影。丁宁害怕是掉在茶楼里了,又叫欢喜去沿路寻找,欢喜回来说一路上并未看见。丁宁心想着大概是上天知道了她现在不可能有孩子便把那送子符收回了,也就不再找了。 可赶巧的是,老太太身边的秦妈妈在桌角看见了一个符,捡起来一看才知道是送子符。秦妈妈赶紧把符交到老太太手里,老太太细心一想,这可能是丁宁落下的,心中暗自欢喜。老太太心想,原来这丫头没有这么木讷,聪明着呢!送子符都求来了,看来是铁了心要跟着自家孙子了。 秦妈妈见老太太乐了,也知道老太太心里在开心什么,于是秦妈妈也跟着乐了。 老太太乐呵着对秦妈妈说: “等熙诚回来了,叫他来我屋里,我有话对他说。” 秦妈妈开心应声。怎料这一整日骆熙诚都在外忙碌,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了,秦妈妈不想打扰老太太休息,准备第二天再找骆熙诚过来。 丁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等骆熙诚回来。深夜见到骆熙诚的身影进园子,她忙打起精神上前去迎。骆熙诚从未忙到这么晚,丁宁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更何况她见着的骆熙诚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丁宁见着骆熙诚的模样就知道他是很累了,她并不想去问他发生了什么,毕竟现在对骆熙诚来说,休息是最重要的。 丁宁扶着骆熙诚到床上躺下,骆熙诚一躺下便沉沉睡去。丁宁知道,一定是有事发生了。 第三十四章 真心待她 南疆的生意出了纰漏,账面上光鲜亮丽,骨子里却千疮百孔。骆熙诚一天的清理之后,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到丁宁和他的居所。疲惫不堪的骆熙诚倒在床上闭上眼睛,还来不及思考该怎么处理南疆的这些生意,就已经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到祖母那里请了早安,吃过早饭,祖母还来不及留下骆熙诚说事儿,骆熙诚就主动告辞,丁宁也随着骆熙诚一起从祖母的房子里出来。骆熙诚把丁宁送回了园子,自己就去书房。 齐铭早早就在书房里候着骆熙诚。骆熙诚一到书房就开口道: “齐铭,可能要辛苦你了。” “行礼已经准备好了,只待今早见了您我就出发。”齐铭斩钉截铁地对骆熙诚说道。 骆熙诚抬头看着齐铭这家伙,一转眸,和齐铭会心的一笑道: “齐铭果然是最懂我的。我想过了,南疆不是好对付的,当时到那里做生意本就担着风险,如今看来,南疆这地方需要时常去监管才行,不能任由他们自行上报账目。另外你这次去还要把他们报账的方式统一了,账本也必须是和咱们这边一样的,以免他们再有机会做手脚。那几个不老实的掌柜得换掉,找些信得过的。” “是,老爷。”齐铭领命就准备出发。骆熙诚又拦下他说道: “齐铭,你一人去我不放心,毕竟那里的掌柜都是元老,难对付,我让孟离和你一块儿去,你们俩相互照看着,尤其是夜里,多地方小人。官服那边我已经派人去先打点了,若有什么事,可去官府求助。” 齐铭知道自家老爷这次是要下狠心收拾南疆的买卖,所以自己不敢怠慢。孟离也看出了这次事件的严重性,立刻就回房收拾行装。 齐铭和孟离是领了命,悄悄往南疆去的,所以骆熙诚并没有送行。下午骆熙诚收到齐铭和孟离已经顺利到达驿站的消息,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骆熙诚才想起祖母一早想要找他谈话的事情。 骆熙诚立刻起身,朝着祖母的园子里去了。到祖母的园子正巧赶上晚饭,这时候骆熙诚又想起丁宁有可能还在园子里等他回去吃晚饭,梦里不在,骆熙诚立刻向祖母道: “祖母,我不能陪您在这里用晚饭了,婉婷还在园子里等我呢。” 老太太见到骆熙诚担心丁宁的样子,不免开自家孙子玩笑道: “一个府里的大老爷,上万两的生意尚不能让你分心担忧,自家夫人倒是让你连吃个饭的工夫都不敢有了?” 骆熙诚被说得不好意思,笑道: “祖母,婉婷每晚总等我去吃晚饭的,可是我今天来您这儿,忘了时间,又没有和婉婷说,所以……” 骆熙诚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着丁宁端着汤小心翼翼走进屋,丁宁把汤放到桌上对骆熙诚和老太太道: “祖母,夫君,汤好了,可以开饭了。” 骆熙诚直勾勾地看着丁宁,一脸疑惑,老太太则笑着道: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所以我干脆早早就把婉婷叫到我跟前来了。婉婷懂事,刚才自己去厨房下厨,喏,这些都是婉婷做的。” 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桌上的菜肴。骆熙诚看着,眼里四溢着满意的笑容。老太太见状,一边把菜夹到骆熙诚的碗里,一边笑道: “快趁热吃吧,凉了可就辜负婉婷的一番心意了!” 祖孙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过晚餐之后,丁宁被秦妈妈带着去做刺绣了,房里只剩骆熙诚和祖母两人,祖母见到房间里只有自己和骆熙诚了,就开口道: “熙诚准备什么时候把宁儿迎进府啊?” “我想要等北方的生意……”骆熙诚说着一下子反应过来不对劲,祖母怎么会知道丁宁的呢!骆熙诚看着祖母,一脸疑惑。 老太太看着骆熙诚一脸疑惑的模样就知道自家孙儿是在诧异自己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老太太不慌不忙道: “我都知道啦,从你去春满阁找她开始我就知道啦。只是没想到我孙儿竟能有如此盘算。还有啊,百里婉婷去世本就是意外,百里席并不会责怪与你,百里席是想要和你合作才把自己的女儿千山万水地嫁过来,你不弄一个假的百里婉婷,对你和百里席的合作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你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把宁儿从九妈妈手里弄出来呢?” “我……”骆熙诚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这场婚事本来就可以避免,就算没有丁宁他也打算和百里席照旧合作。他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在街上见到丁宁之后,就想要立刻找到她,把她留在身边。 老太太见骆熙诚迟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笑道: “我且问你,你知道丁宁和百里婉婷的区别吗?” “区别?”骆熙诚疑惑道,又仔细想了想,接着说“婉婷目光更柔和,性情更柔弱。宁儿坚毅许多。哪怕泰山压前,也总能有一股不低头的气势。” 骆熙诚说道丁宁的时候,心无论是嘴角还是眼角都泛起闪闪的微笑。老太太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那就是说我的孙儿更喜欢宁儿喽?”老太太笑着问道。 “谈不上‘更’,毕竟我见到婉婷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并未真正与她相处过,我最后与她的相处也是她昏迷的那些时候。我更了解宁儿一些。”骆熙诚道。 “孙儿既然觉得和百里婉婷没有多长的情谊,那又为何要找一个人来代替百里婉婷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呢?在祖母眼里,孙儿对宁儿的感情就叫‘一见钟情’。你之所以见到她就必须找到她,并不是因为她和你的未婚妻有多像,而是你能从她的眼里见到曾经的自己。你找到她又想留下她,是因为开始不舍,留下她又想陪伴她,是因为你已经动情。孙儿未经人事,对情爱自然也没法子一下子就了解透彻,只是祖母担心,你若不抓紧一些,林府的公子和管府的公子就要伺机而动了!” 祖母的一番话说得骆熙诚云里雾里。他不曾想过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丁宁,他只是一直不想要放丁宁走,只是想要丁宁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老太太见自己把骆熙诚说得一直若有所思,毫不言语的样子,就知道自家孙儿是还没有好好想过这些个问题。于是她继续道: “行啦,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我要休息了,你可别放走了心里的人哪!” 说完,老太太就叫秦妈妈过来伺候她洗漱,并让丁宁和骆熙诚回园子休息。 丁宁和骆熙诚一路上都走得安静,丁宁好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见到骆熙诚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又不敢打扰,只是默默在骆熙诚身边走着。 骆熙诚把他和丁宁从见面到结婚的所有环节都一一细想了一边,他确定结婚是一件多余的事情,按照百里席的合作标准,无论是不是把女儿嫁给他,百里席都会和他合作。那他究竟为什么非要将丁宁娶回家留在身边呢,更何况他把丁宁留在身边并不想要丁宁直接接触百里席,怕她会反过来被百里席利用。 骆熙诚想着想着又转过脸来一边走路一边看着静静和自己走路的丁宁。他确定,他见到她的时候会心动,会想要紧紧抱住她,他这才明白过来祖母和他说的,从他第一次见到她眼神的那一刻,他或许就已经喜欢上她了。 “夫人!”骆熙诚双手搭在丁宁的肩上,将丁宁转过身来和自己面对面。 丁宁被骆熙诚这么莫名其妙的举动给惊到了,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骆熙诚借着月光,看着丁宁明显的脸部轮廓,看着她那双夜里也依旧迷人的水汪汪的眼睛。骆熙诚认真地确认着丁宁的眼神,确认着这个眼神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骆熙诚手轻轻一挥,示意身边跟着的翠兰和欢喜退下。翠兰和欢喜得了令都先行回园子安排骆熙诚和丁宁休息的事情。骆熙诚见四周只有他和丁宁,他开口问道: “若我现在放你离开骆府,你可会离开?” “嗯?”丁宁不知道骆熙诚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她虽然想过,但是也没有想到骆熙诚会是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时间点提出来。 骆熙诚见自己的问题把丁宁给问懵了,又换了一个问法道: “如今就算没有宁儿,我也一样可以和百里席合作,宁儿可想走?” “嗯?”丁宁依旧无法回应这样的问题。 骆熙诚见丁宁满脸疑惑,不知所措的模样,他心中灭不掉的一团火燃烧起来。他将丁宁紧紧地拥进怀里道: “可不可以不离开,就在我身边,做你自己,只做丁宁,不再是百里婉婷。可不可以无论发生什么都留在我身边,做我的骆夫人。” 这一路的沉默,丁宁早就在出神发呆了,叫骆熙诚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阵表白,丁宁就更是愣住了,她想要站直身子,好好看看骆熙诚此刻的表情,怎奈骆熙诚将她抱得太紧,她看不见骆熙诚的表情,只能感应到骆熙诚渐渐加重,快速的心跳声。 “太……太紧了!我……呼吸……” 听到丁宁的话骆熙诚才反应过来自己抱得太紧,他立刻松了手,丁宁从他怀里站直了身子。丁宁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那样呆呆地看着骆熙诚。 丁宁想要从骆熙诚眼睛里看些信息,她看见了骆熙诚的真;她想要从骆熙诚的眼睛里看一些情感,她看见了爱意。丁宁不敢相信骆熙诚是真的喜欢她,她一直以为这份好感只是源于骆熙诚对百里婉婷的情感。 “你……喜欢的是我吗?不是婉婷?”丁宁想要确认自己有没有误会骆熙诚之前的话语。 “你不是婉婷,你是你,我想要的,是你!”骆熙诚又一次对丁宁确认道。 丁宁看着骆熙诚,她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些在春满阁看到的场景。她将骆熙诚推开道: “我……需要时间……” 骆熙诚不知道丁宁话里的意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这么被丁宁拒绝了。骆熙诚只能看着丁宁定定神道: “我给你时间,但希望不要太久。” 丁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静静地点点头。 夜里,丁宁和骆熙诚静静地躺在床上休息。骆熙诚把自己的心意弄明白了,睡得倒是安稳,可是对自己心意一知半解的丁宁这下就迷糊了。她眼里的骆熙诚远比自己初识的骆熙诚要好上千万倍。那些骆熙诚对她无微不至照顾的画面此刻也在她脑海中反复出现。可是,风月场中那些佳话变笑话的事,她听得多,也见得多。她要怎么去相信骆熙诚现在的表白不是一时冲动呢! 丁宁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睡。只是,早上她起身的时候骆熙诚已经不在身边。丁宁见到身边空空的床榻,心中竟然会有那么一丝失落。 第三十五章 不知心意 骆熙诚是真的很忙,最近家里和生意上的事已经让他有些焦头烂额。丁宁大致能感觉到一些骆熙诚的忙碌。说实在的,丁宁挺感谢骆熙诚的忙碌,至少不用时常见到骆熙诚,她也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和骆熙诚的关系,好明确自己的心意。 骆熙诚在前院忙活自己的事,丁宁在后院里坐着发呆,这一呆就是一早上。翠兰看着丁宁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开始担心昨晚骆熙诚对丁宁是否说过些什么让丁宁为难的话。虽然丁宁当她是姐妹,可是毕竟丁宁也是自己主子,翠兰自然是不好插嘴的,更何况昨晚骆熙诚还专门支走了她和欢喜。 翠兰这会儿也在发呆,在想着有什么法子可以宽慰丁宁。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翠兰的脑瓜里就冒出了主意,她乐着跑到丁宁面前,又沉了沉气,认真对丁宁说: “夫人,管大夫给您开的药没了,您今天该去他的医馆了。” “不是应该还有一副药的吗?”丁宁反问道。 “是该有的,但是熬上一副药的时候我打瞌睡,把药都熬糊了,没敢跟您说。这会儿没药了,我才不得不……”翠兰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一副难为情的姿态。 丁宁瞧着翠兰那副可怜巴巴,像犯了大错的样子,笑道: “一副药罢了,你这样好像我会重重责罚你一样。没事儿,咱们一会儿就去管公子那里开药。” 翠兰一听丁宁准备去医馆,心里的大石头就放下了。她乐道: “那我先去看看管公子在不在医馆,然后再来接您去。您看如何?或者我把管公子叫道咱园子来?” “管公子有那么多病人要照应,我自己去便是,不劳烦他跑一趟。”丁宁答道, 翠兰明白了丁宁的意思,一边答应着一边就朝着管卢莫的医馆跑去。等翠兰上气不接下气跑到管卢莫医馆时,管卢莫正在与人看病。翠兰等了小一会儿功夫才得见到管卢莫。 毕竟是跟久了自己的人,管卢莫一见翠兰的模样就知道她有事,于是先开口道: “骆夫人怎么了?” “夫人没事儿……” 管卢莫听着翠兰这么一说,又见着翠兰这么一副有事的表情,就纳闷了。翠兰似乎也看出了管卢莫那副对她不知所谓的模样,有赶忙解释道: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夫人身体没什么事,但是心里有事。” “你慢慢说。”管卢莫怕翠兰心里着急说不清楚,赶忙安慰道。 “昨天夜里,夫人和老爷从祖母房间回自己园子的路上,老爷把我和欢喜支开,不知道对夫人说了些什么,夫人今天都发一天呆了!我不放心,又不敢多问。就借口说我把药弄坏了,要重开一副,想把她引到您这儿,您和她好好说会儿话,开导开导她。您不知道,夫人从未像今天这般魂不守舍的呆愣一上午了!”翠兰不慌不忙地慢慢道出原委。 “没事儿,你把她带到这儿来吧,骆熙诚不在府里,我去了内院怕有不便。”管卢莫笑着吩咐翠兰。 翠兰着急忙慌地赶回骆府,她又怕丁宁看出来她着急,只得在园外深呼吸,调整了情绪才进园子对丁宁说: “夫人,管公子在医馆。” 丁宁应声就去里屋换了一件衣服,随着翠兰上了在屋外等候的马车,一路来到管卢莫的医馆。管卢莫知道丁宁要来,早早就计划好了自己看诊的名额,等丁宁到的时候,医馆里已经没有病人了,只有一些抓药的,孟阳足以应付。 管卢莫看着丁宁依旧是以他温暖的笑意看着丁宁开口道: “翠兰方才说你的药没有了,我本想让她带些回去,但细细想了一下,还是先给你诊脉再开方子,就让她把你叫过来了。” 丁宁浅笑道: “劳烦管公子了,翠兰这丫头也不是个马虎的,估计是我最近要她做的事情太多了,她才会打瞌睡把药烧糊了。” 说着,丁宁走到管卢莫的诊断台。管卢莫也坐在自己平日诊脉的位置,给丁宁仔细诊脉。一会儿工夫,管卢莫若有所思问: “骆夫人近日可是心有郁结,无法释怀?” 丁宁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可是又毕竟是事实,丁宁只能默认地看着管卢莫点了点头。管卢莫见丁 宁并不否认,又接着问: “骆夫人可是为夫君烦恼?” 丁宁听着管卢莫的话,心中无所适从,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告诉管卢莫骆熙诚对她说的话。可是,没有比管卢莫更了解骆熙诚的人了。丁宁这么想着,又觉得管卢莫说不定能给她一些中肯的建议。于是,丁宁开口道: “昨晚,骆公子说,他要我做回我自己,做他认识的丁宁,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妻子。” 管卢莫早知道骆熙诚是真心待丁宁,好几次他都想提醒骆熙诚,他对丁宁的关注已经超过了一个主子对下人。可是管卢莫没法这样去提醒骆熙诚,他怕骆熙诚会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丁宁,怕骆熙诚近水楼台。可是如今,骆熙诚的表白让他都显得有些猝不及防。 管卢莫认识的骆熙诚是一个不那么直接表达感情的人,毕竟骆熙诚和薛苒那么多年了,也未曾在他管卢莫和薛苒面前说过自己对薛苒的感情。管卢莫有些不敢相信骆熙诚真的和丁宁说了方才丁宁转述的那些话。 “这真是熙诚昨夜和你说的?”管卢莫确认道。 “嗯。”丁宁看着管卢莫的眼睛,肯定道。 管卢莫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能相信此刻自己心里的声音,那个告诉他骆熙诚真的很爱丁宁的声音。 “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管卢莫问道。 “我?我现在也无法确定。”丁宁答道。 “你把你现在的想法说来我听听,我至少比你了解骆熙诚,不是吗?或许我能给你一些意见!”管卢莫道。 其实,管卢莫说的就是丁宁的心声,她本来也就是想要管卢莫给她一些建议。于是丁宁开口道: “我以前一直以为骆公子对我好是因为我长得像婉婷姑娘,我也只是想要借着他对婉婷姑娘的好来让自己在骆府过得自在,将来能存下一些家当,出府之后维持自己的生活。可是昨夜骆公子这么一说我就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那你可在乎他?”管卢莫追问道。 “自始至终都是在乎的,毕竟他是救我于水火之人,又是我的主子。可是这种在乎,和两情相悦的在乎一样吗?”丁宁疑惑。 “你只是不确定自己的心意吗?”管卢莫问。 “也不是,骆公子的话语来得太突然,像是一时兴起。在春满阁里,这样的言语我听到过的太多了,一开始都是传为佳话,但最后也都成了笑话。我如今虽已不是青楼女子,可是毕竟出身那里,骆公子是不是因为我的面容一时情难自已,我不知道。我也不想自己变成将来别人的笑话。”丁宁说着失落地低下头。 管卢莫算是了解了丁宁的心意了,在丁宁心里,她喜不喜欢骆熙诚都是次要的,只是她不想自己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管卢莫好想告诉丁宁骆熙诚不一定是真心的,可是他又做不到狠心拆散一对有情人。管卢莫最终微笑着和丁宁细细解释道: “我了解的熙诚不是一个随意的人,他既然开了口,那必定是发自内心。我且问你,熙诚可有同你说他如今没有你也照样可以和百里席合作?” 丁宁轻声“嗯”了一下。管卢莫见到丁宁肯定的回答,又笑道: “那便没有错了。以他的能力,百里席和他的合作是必然,百里席也不可能因为自己女儿的去世就断了和熙诚的联系。毕竟熙诚背后的人也是百里席想要竭尽全力靠近的。” “那……”丁宁聪慧,自然从这里就能猜到骆熙诚对她的情谊,只是骆熙诚为什么会这么短的时间就会对她产生情谊,她心里不明万分。 “我不知道你和熙诚第一次见面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景,但是你必定是在熙诚眼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熙诚能这么大费周章地将你的身份隐去,又将你带进骆府,以他的个性,绝不是要你做一颗棋子这么简单。因为有远比把你弄进骆府更简单的方法去解决他和百里家的生意往来。” 丁宁看着说得头头是道的管卢莫,不知该如何应对,吞吞吐吐道: “我……” 管卢莫看丁宁吞吞吐吐的,笑着说到: “骆夫人不必急着回应,熙诚也定不会逼你现在就给他个答复。” “我,明白我的心意?”丁宁一直以来都是依着他人的心意来确定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走,这下要她自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直接走出一步,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该怎么走出去。 “骆夫人当时以怎样的胆量嫁给林子皓,如今便以怎样的勇气去面对你自己的感情!踏出一步很难,可是总比留下遗憾要好吧!”管卢莫知道丁宁在犹豫什么,他是真的很想丁宁可以冲出自己的心里防线,若丁宁最后鼓起勇气和骆熙诚在一起,那他诚心祝福,若丁宁最后决定一个人追寻她想要的自由,那就是上天给他管卢莫一个得到丁宁的机会。 管卢莫当初要求翠兰不管自己有没有和丁宁在一起都要她跟着丁宁,替他护丁宁周全,正是因为他猜不透丁宁真正的心思,又不忍丁宁一个人在外受苦。如今是一个该了结的时候了,他想也想要给自己的心一个着落,所以,丁宁也必须清楚自己的内心。 丁宁听着管卢莫的话,脑海中不断浮现骆熙诚平日里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再平常不过的照顾里,她都能感应到骆熙诚对百里婉婷的好,只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些对百里婉婷的好都是假的,骆熙诚想要照顾惦记的只有她。 丁宁开始细细回想骆熙诚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情意绵绵的眼神,她曾无数次心中暗自羡慕百里婉婷能得到这样的眼神,只是现在她懂了,这些眼神里的情谊是真的给她的。 丁宁开始觉得自己不该辜负骆熙诚的一番情意。骆熙诚是那个在她坠入风尘时拉她一把的恩人,是将她保护在骆府不受百里家发现身份而利用她的恩人,是愿意给她一个承诺,许她一世安宁的恩人。无论是出于哪一点,她丁宁都没有拒绝骆熙诚的理由。至于,她爱不爱他,心里到底有没有他,就让岁月去给一个答案吧! 想通了这些,丁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拨开乌云见晴天的笑容。丁宁笑着看着管卢莫道: “谢谢管公子一番有理有据的劝说,我如今明白了!请管公子为我开药吧!” 管卢莫见到丁宁豁然开朗的笑意,自然就明白了,丁宁这是已经看明白了,弄清楚了。于是他也不多说,转身给丁宁抓了药亲自放在她手里。 丁宁接过药笑着道谢离开。 丁宁准备和骆熙诚有一个新的开始! 第三十六章 沉默表白 丁宁下定决心后,在翠兰的陪伴下乘马车回到骆府。丁宁亲自下厨,准备给骆熙诚准备几个她拿手的菜。丁宁一边准备菜肴,一边脑海里想着晚饭时候怎么和骆熙诚开口。她想要说“骆熙诚,我答应。”可是又觉得太单刀直入了一些,想要婉转一些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好。 以前,在春满阁,丁宁见到姑娘们总是将“思念”和“心爱”挂在嘴边,对来来往往的客人张口便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只等公子来”之类的俗套直白话,丁宁曾经觉得这样的话并不难说出口,毕竟春满阁里的姑娘都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可是如今,她要对骆熙诚说这样的话,她竟觉得有些做不到,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丁宁今天很早就做好了晚饭,翠兰和欢喜帮丁宁把菜端到桌上摆放整齐,丁宁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桌边等骆熙诚回来。此刻,丁宁害怕骆熙诚坐在她身边,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可是又怕骆熙诚不回来,她和骆熙诚就这么不言不语地渐渐谁也不提那日的表白。 就在丁宁胡思乱想之际,骆熙诚已经走进园子,进了屋。丁宁还在低头烦心,没有察觉骆熙诚进来。欢喜轻咳两声丁宁才回过神来,回过神的丁宁又恰好和骆熙诚四目相对。骆熙诚看着丁宁略显错愕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坐到丁宁身边道: “今天这桌菜不像厨房师傅的手艺呀!” 说着话,骆熙诚疑惑地看着丁宁。丁宁看着骆熙诚,知道骆熙诚眼神中的疑问,于是回答道: “我今日自己做了几道菜,你尝尝味道!” 骆熙诚确定这桌菜是出自丁宁之手,之前因为商铺里生意出状况而带来的烦恼也抛之脑后,骆熙诚笑着端起添好的饭,一边夹菜一边大口吃饭。丁宁看着骆熙诚吃得这么香,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骆熙诚吃了两口,见丁宁还没有开始动筷子,就停下来夹了清炒的蔬菜放进丁宁的碗里,浅笑着说道: “你这菜的味道刚好合我的胃口,难道不合你自己的胃口?” “没……没有!”丁宁怎么好意思说她是看着骆熙诚大口吃饭的样子在发呆呢!丁宁这会儿话音还未落,脸都红了。 骆熙诚看着丁宁脸红的样子,不禁心中一阵莫名欢喜,他脸上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微笑。丁宁看见骆熙诚脸上露出冲着她的笑意,心中就更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了,本就感觉火辣辣的脸也已经不受控制地火热起来。 丁宁立刻转过脸去不让骆熙诚看见她通红的脸蛋,骆熙诚的笑就越是显得放肆。骆熙诚见这饭把丁宁吃得脸都红了,笑道: “夫人这是怎么了?” 丁宁不想场面继续尴尬下去,抬起头来夹了菜放在骆熙诚碗里,一本正经地说: “今日去管公子那里拿的药可能药性太强,这会儿才会这样吧!” 骆熙诚心中明白丁宁是见了他不好意思才会这样脸红,他又不好直接拆穿以免丁宁更加没有台阶下。他故作严肃道: “卢莫也太过分了,怎么能给你开这么重的药量呢!我明日定要去好好说说他。” 丁宁见骆熙诚一副认真的样子,怕骆熙诚找了管卢莫了解情况,管卢莫说漏嘴把自己今日和他的谈话告知骆熙诚,丁宁又立刻转身道: “是我自己咳嗽的原因,你别找他。” “好啦,快吃饭吧,再不吃这么好吃的菜就要凉了!”骆熙诚不想丁宁连晚饭都吃不下,就故意转移话题。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开始夹菜吃饭。丁宁见到骆熙诚已经开始正常吃饭也短期碗筷小口小口开始吃菜。 晚饭的时间很长,丁宁和骆熙诚之后的就餐过程中没有谈话,可是和往常不同的是,骆熙诚和丁宁时不时的会给对方夹菜,而美美给对方夹菜的时候,一旁伺候的翠兰和欢喜总能从他们脸上看见幸福的笑容。 晚饭之后的休息时间,骆熙诚要继续回书房去忙,这些日子齐铭和孟离都不在他身边,很多重要的事情都需要他自己亲自过目。忙碌的骆熙诚虽然很想和丁宁再带一会儿,但他多年的工作习惯还是强迫他要先把生意的事解决。 骆熙诚看着丁宁,一口抱歉的语气道: “夫人见谅,我还有要事要回书房处理,今夜夫人不必等我。” 丁宁虽然不知道骆熙诚最近在忙些什么,但是齐铭和孟离都不在他是知道的,丁宁想要帮帮骆熙诚,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帮,最后只能看着骆熙诚试探地问: “有我可以帮你的吗?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打打下手做个誊抄或者记录还是没问题的。” 骆熙诚也想要陪伴丁宁,如今丁宁开口,他倒是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骆熙诚道: “那便随我一同去书房吧,帮我誊抄账本,抄完了你若不倦就给我弹奏一曲如何?” 丁宁看着骆熙诚,笑着冲他点点头。 来到书房,骆熙诚拿着他本要自己摘录誊抄的账本仔细教丁宁如何誊抄,丁宁认真学着,骆熙诚见丁宁一说就会便放心地全部交给她,自己到另一边去仔细对照查账,又将一些对不上的账目细细做好批注折起来。丁宁一边摘抄骆熙诚早早标记好的账目有,时不时还抬起头看看骆熙诚认真工作的样子。 丁宁之前从未到过骆熙诚的书房,也并不关心他究竟有多大的生意,如今见到骆熙诚堆积如山的账目她终于知道骆熙诚一天在忙些什么,又有多忙。骆熙诚认真工作的样子和她平日里见到的又不太一样,丁宁自己也说不清哪里不一样,只觉得骆熙诚此刻的样子他看着还想继续看着。 丁宁抄了差不多一半的账目,感觉眼睛有些酸疼,就挺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骆熙诚见状问道: “可是累了?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我叫翠兰或者欢喜给你端一些茶点来,你解解乏。” “不必了,夜深了,她们也忙活了一天,让她们休息吧,我若需要些什么自己去拿便是。你累了吗?要不要也休息一会儿?”丁宁问道。 “不了,我得抓紧在齐铭他们回来之前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到时候还要和他们去拿到的账目做个对照。”骆熙诚认真地答道。 丁宁见骆熙诚面容诚恳的样子,知道骆熙诚没有和她说笑,于是道: “以前做完功课和教书先生交谈的时候他说过做账目的事情,我从未真正尝试过,所以这会儿还不能一口气就给你抄完,你先看着账目,我缓缓眼力继续抄。” 骆熙诚笑着,赞同地对着丁宁点点头,继续低头看起他的账目,丁宁见他时而舒展愁眉,时而又皱起眉头,心里自然明白骆熙诚最近担心的事情不少。她轻手轻脚地走出书房,到隔壁的小厨房里烧了热水,给骆熙诚沏了一壶热茶,又轻手轻脚地端进书房放到骆熙诚身边的小桌凳上,换掉了那杯已经冷掉的茶水。 丁宁的动作很轻,并没有惊扰到一旁的骆熙诚。她给骆熙诚换好热茶就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誊抄账目。直到丁宁抄完,骆熙诚也没有再抬起头来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对着那些账本,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儿翻过去,来回对上好几遍。丁宁从自己誊抄的那些账目里知道,骆熙诚看的也不是最近的账目,而是近几年来的账目。所以她推断骆熙诚在生意上是出了不小的问题。 其实丁宁很想问问骆熙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她可不可以利用自己现在是百里婉婷的身份,帮他找找百里席帮忙解决。可是丁宁看着骆熙诚那一副专注的样子,渗透出一股子不容惊扰的氛围。丁宁心里暗自想着,等骆熙诚看完了账目再问。 已经抄完账目的丁宁现在连弹琴都不敢,虽然骆熙诚说要她抄完账目弹上一曲,但目前骆熙诚那一心扑在账目上的状态,丁宁生怕琴声也会惊扰了他,打断了他的思路,让他看错看漏了重要的信息。 丁宁最后决定到书房的睡榻上靠着等骆熙诚。于是丁宁就这么靠在睡榻上一直到了破晓。丁宁是在骆熙诚准备抱起她时醒来的。骆熙诚见到丁宁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没注意时间,也没注意到你在这里睡着了,你睡在这里冷吗?回房睡吧,今日就不去给祖母请安了,我叫翠兰已经去和祖母说了。” “我没事,你一夜没有合眼吗?”丁宁坐起身道。 骆熙诚见丁宁坐起身便坐到丁宁身旁道: “我一不注意时间就过了。看完账目抬起头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都看完了吗?你想出什么对策了吗?”丁宁追问道。 “什么对策?”骆熙诚并不知道丁宁就誊抄个账目也把问题看出了一个究竟,于是疑惑道。 “我抄的账目不是最近的,又见你看账的时候神色不太对劲,所以猜测是铺子里出了问题。所以想要问问你,怎么样了。本来昨夜就想问的,可是见你看账目看得入神,我不忍打扰。”丁宁答道。 “夫人说这个我想起来了。昨夜不是让夫人抄完账目就弹奏一曲的吗?是我太过于专注了没听见吗?”骆熙诚不想让丁宁为他的事情操心,就尝试转移话题。 “不,我怕琴声惊扰了你,所以没有弹琴。”丁宁立刻解释道。 “我本来想着夫人抄完的时候弹琴我就知道夫人是抄完了,这样我好陪着夫人回房休息。书房毕竟不同于卧房,我担心你在这里会不舒服。”骆熙诚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呢,想出对策了吗?需不需要百里席帮忙?”丁宁有些着急了,不想和骆熙诚谈论昨晚的事情,只想要知道如今的对策。 骆熙诚见着丁宁是真的担心他了,怕她更担心,就安慰道: “这么些年我能把生意扩展成这个规模,夫人就应该对我放心。我自然是有自己的法子去处理这些问题的。” 丁宁见到骆熙诚说这话时胸有成竹的模样,知道骆熙诚是有把握的,于是心里稍稍松快了一些。 见到丁宁渐渐缓和下来,不再那么担心的神情,骆熙诚笑着又追问道: “夫人这么担心我的样子,是做好准备,与我白头了吗?” “啊?”丁宁没想到话题竟然又转到了这事上。她看看骆熙诚此时略带痞气的模样,心中暗自纳闷,骆熙诚脑子里究竟是怎样一种构造,竟能这般不着痕迹而又明确地转移话题。 第三十七章 定情之物 自从有了那一夜在书房的相伴相守之后,丁宁和骆熙诚的感情就越来越好。虽然没有挑明说清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出双入对的情形,世人见着都会清楚他们之间的情意。 这几日丁宁并不限于夜里才和骆熙诚去书房,中午骆熙诚不回屋吃饭她就会去书房给骆熙诚送饭和差点,下午她就呆在书房里看书抄账本,静静地陪伴骆熙诚。骆熙诚虽然头疼着眼前的困难,但是也欣慰着自己心里有了牵挂。 骆熙诚每每看着丁宁静静陪伴的样子,都有一种忍不住要将她拉入怀中,好生疼爱的冲动,但是如今南疆的事情他尚未解决,他的齐铭和孟离还在南疆的战乱中为他平息生意的风波,他又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在这江南大好光景中逍遥呢?他必须在他们回来之前算清所有账目,知道南疆这几年究竟有多少账目造假,究竟有多少银两流进了南疆掌柜们的腰包。他必须要想清楚这生意做还是不做,不做又该怎么结束。 这些年朝廷为了更顺利的掌控南疆的情况,在南疆的探子都是以骆熙诚的产业为聚集点,虽然骆熙诚不直接参与其中,也不知道哪些伙计是朝廷派到南疆的探子,但是他一旦亏损严重要结束南疆产业,那必定影响到他和朝廷的关系。若他不结束产业继续把生意勉强维持下去,那他就必须把南疆的产业整顿利索。 骆熙诚不敢现在和丁宁真正确定关系也是因为这一点。他现在不说,丁宁也不会问,但若两人关系更进一步,丁宁见他日夜疯了似的查账,还查好几年来南疆雇佣伙计掌柜的名目,丁宁便不可能不问,他到时候不说便是隐瞒,他不想隐瞒丁宁什么,也不想要丁宁为他操心,所以现在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他只能保持着。 丁宁陪着骆熙诚的时候会时不时抬起头来仔细打量骆熙诚,因为骆熙诚这些天在她面前总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可是一到核对账本的时候就变得严肃难懂,丁宁跟不明白骆熙诚为什么查完账本还要查这些年来雇佣的伙计。她正如骆熙诚料想的那样,想要关心的问一声,却又觉得自己没有一个身份可以去问。 虽然不知道骆熙诚心里的想法,不用去操心骆熙诚操心的事情,可以落得个清闲,但是丁宁的心又怎么能闲得下来呢,她思忖片刻后决定到管卢莫那里试试能不能找到答案。 丁宁见骆熙诚正专注于账本,就悄悄离开了书房,她却不知骆熙诚在她她出书房的那一刻,是目送她背影离开的。骆熙诚见到丁宁悄悄出去,知道她是不想打扰他,所以也没有叫住丁宁,而是看着丁宁走远,又低下头继续看自己手上的东西。 来到管卢莫医馆的丁宁等到管卢莫送走病人才坐下悄悄问道: “管公子,今日又要叨扰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管卢莫的笑容总是能让丁宁感觉到温暖,此刻亦然。管卢莫微笑着看着丁宁问候道: “骆夫人吃了我的药应该不会再咳嗽才对,难道又反复了?” “不满管公子,今天来找您是因为骆熙诚。”丁宁认真道。 管卢莫见丁宁认真的样子,知道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商谈,于是也认真起来。只是管卢莫哪怕认真起来也掩盖不住他脸上一直挂着的浅浅笑意。 “你说,熙诚发生什么事了?”管卢莫问道。 “你知道他最近的商铺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看他每天都在查账,账目好像出了不小额问题。可是我不好直接问他,只能来找你,看看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些什么关于这一类的事情。我本想借着百里婉婷的身份帮他找百里席帮忙,可是也被他阻止了。”丁宁担心道。 管卢莫近来很少见到骆熙诚,就更别提和骆熙诚聊些生意上的事情了。更何况管卢莫最清楚骆熙诚不过了,骆熙诚别说如今,就连当年最艰难的时候也只是找管卢莫陪他买醉过一次而已。 管卢莫这样想着,就直言道: “你和熙诚是夫妻,熙诚对你的心意你也明白,那你为什么不去问他呢?我不觉得你不清楚熙诚的脾气,你觉得以他那个什么责任都默默往自己身上扛的个性会把自己遇到的问题拿出来和我讨论吗?” “可是我并没有可以问出口的身份。日子已经不少了,他没有放过近几年的每一个南疆账本,我很担心。”丁宁看着管卢莫道。 “你没有身份吗?那我为什么称呼你‘骆夫人’,那骆熙诚对的一番心意也不算默认了你的身份?你若关心他不如直接问他。无论事情大小,无论他说的方式是否态度严肃,你都随便听听就好,骆熙诚是个有主见的人,很少接受别人的建议,除非他主动问你。”管卢莫微笑着说道。 “我尝试问过,他没有直接给我答复。”丁宁略显委屈。 “那他不想说你又何必要问呢。不说证明他不想让你担心,那你就做好你一个夫人该做的便好。其他的事情交给他吧。”管卢莫笑道。 丁宁见管卢莫也不知道骆熙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礼貌告辞,管卢莫见丁宁离开的时候还是一副愁容就在丁宁离开前劝慰她不必过于担心,骆熙诚虽然是借着祖业发家,但是这么庞大的产业也是他自己一手打拼来的,他既然有这个能力在这个年纪打下这片江山,那他也一定能解决其中出现的各种问题。 丁宁微笑着点头离开。回到骆府,丁宁就去书房看骆熙诚是否还在忙碌,刚一走进书房骆熙诚就抬头问道: “夫人去哪儿了?” “去找管公子。”丁宁觉得管卢莫说得对,若骆熙诚已经默认了两人的关系,那就不该对她有所隐瞒,若骆熙诚刻意隐瞒,那便是事态严重,所以她想要认真地再问一遍骆熙诚。 “嗯?你咳嗽的毛病又犯了?夜里也没听见你咳嗽啊!”骆熙诚立刻放下手中的本子走到丁宁面前双手搭在她肩上,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关心道。 “没有,是我去找他问问是不是知道你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最近的表现让我觉得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我可以帮上些什么吗?”丁宁看着骆熙诚的眼睛,诚恳问道。 “放心吧,账目上出问题是常有的事情,查清楚就好了。”骆熙诚轻松答道。 “若真像你说的这样简单,那你为什么要把身边的齐铭和孟离都派出去办事?我虽然不懂,但也想为你出一份力,我不一定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但至少比现在没有人在你身边出谋划策强。我知道二叔和三叔你是靠不住的,那你为什么不依靠一下我呢?”丁宁言辞恳切道。 骆熙诚听着丁宁的这番话,心中倍感安慰,毕竟这么些年来,除了祖母会在他难熬的时候给他安慰,也就只有管卢莫可以陪他借酒消愁了。如今有了一个贴心的体己人,骆熙诚心里是乐开了花的。但是他真的不能让自己心爱的人也参杂其中,更不想自己本应保护的人要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徒增烦恼。 丁宁见骆熙诚半天不开口,她着急道: “夫君,你当我是你的夫人,你可知道你如今什么也不说,我对你的担心一点也不比什么都清楚的要少。可以给我一颗定心丸吗?无论结果怎样,未来怎样,至少给我一个可以和你一起努力的方向。” 骆熙诚听丁宁这么说,知道她是真的着急了,可是事情的始末还是不便说的,于是他只能问道: “宁儿真的准备好了面对所有的一切吗?” 丁宁听骆熙诚这么一说自然知道事情可能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可是她既然认定了骆熙诚,就不会在乎这些。丁宁察觉骆熙诚愿意对自己透露一些事情真相,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微笑着道: “比起你什么都不说,自己一个人扛着,我更愿意与你分担,无论会有多难。” “若有一日我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还会遭到多方打压,你当如何?”骆熙诚看着丁宁的眼睛问道。 “我能如何?一个从小被圈养在春满阁里,靠着书本了解世间万物的粗鄙姑娘,我不能给你足够的钱财帮你重振家业,也没有那个能力帮你把那些打压你的人一一除尽。我能做的就只有陪伴你,再尽我所能把祖母照顾好,可能的话再给你出出主意。若你不嫌弃,咱们可以换一个小一些的居所,不养这些个家丁,我每日为你烧菜做饭。”丁宁看着骆熙诚说道。 “我若没有了如今的财富,也给不了你如今的排场,你还愿意与我一起吗?”骆熙诚道。 “愿意,我一直觉得此生遇见你就是我最大的幸运,哪怕曾经你总是深夜跑进我的卧房,要我嫁给传说中十恶不赦的林子皓,我也觉得你是那个会在我堕入地狱之前伸手拉我一把的人。”丁宁含泪微笑道。 “你可知你和我要走的是一条荆棘之路?”骆熙诚严肃道。 “若你早知是一条荆棘之路又为何那日要对我说那番话,要我留在你身边。若你早知你会有这般处理不好的局面,你又为何要将我从春满阁带到这里?”丁宁故作质疑。 骆熙诚一阵语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要这样,但是他的心一刻也不停的提醒他必须留住丁宁,不能将丁宁拱手相让给别人。 丁宁见骆熙诚半天都不吭声,看着骆熙诚的眼睛,拉起他的双手,认真道: “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了我不是那娇嗔的女子,你知道我可以和你在满是荆棘的路上无怨无悔的前行,你知道你错过我你会后悔,你是不是救我出虎口的那一瞬就已经认定了我,所以你想要千方百计把我弄到你身边?你是不是好开心我和百里婉婷很像,这样你可以给我一个新的身份,让我可以正大光明走在街上,正大光明和所有宅子里的夫人们同进同出,不必计较自己的出身?你为我做的这么多,为什么要怀疑我不可以为你付出呢?我在春满阁长大,保护自己的能力我有,我不需要你为了保护我就什么都不告诉我。熙诚,我想要和你一起面对。” 骆熙诚看着眼前这个用力牵着他,认真对她说着每一个字的女孩子,心里一阵酥软,他一把将丁宁拉进怀里,用力抱着,仿佛她再小一些,他就要将她揣进怀里,走到哪儿便带到哪儿似的。 丁宁被骆熙诚紧紧抱在怀里,骆熙诚有力的双臂将她紧得就快喘不过气来,她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喘着气道: “呼吸不了了……” 骆熙诚闻声,将自己的手臂松开,将自己的唇深深地吻在丁宁柔软的唇瓣上,轻柔地尝试着攻城略地。原本还双手拽紧骆熙诚衣襟的丁宁也在这份轻柔的吻中渐渐进入状态。 一阵深吻之后,骆熙诚才渐渐放开丁宁,丁宁此时已经脸颊绯红。骆熙诚见到丁宁那红得娇羞的脸蛋就更是心中燃起一阵火热,他又将丁宁拥入怀中道: “宁儿和我在一起要做好面对所有困难的准备,等有一日我处理完了所有事务,定和宁儿过一段安宁日子,不再为这些杂事烦心劳神。” 说完,他又将丁宁从怀里放出来,走到书桌旁,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个小盒子地给丁宁。丁宁打开盒子,一只玉簪出现在她眼前。丁宁看着这眼熟的玉簪,惊讶地看着骆熙诚。骆熙诚微笑道: “你说我是救你出虎口时才对你动心,我想要告诉你,在茶楼第一次见你,我便已倾心。你在茶楼下的首饰摊位前留意过这个玉簪还有玉镯。我竟然那时候就鬼使神差地跑下楼去买,只是我到的时候玉镯已经叫人买走了,我救下你,还来不及将玉簪给你,你便匆匆离去。” 丁宁听了骆熙诚的话,看着骆熙诚惊讶地发呆。骆熙诚则笑着拿起玉簪,轻柔地将它插在丁宁的发髻中,然后满意的笑了,又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丁宁。 丁宁看着骆熙诚,带着暖心的笑意道: “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现在的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松,因为我知道自己要和你努力的方向。熙诚,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在这里。” 第三十八章 南疆风波 一个月的时间,骆熙诚通过齐铭的来信来了解一路上巡查商铺的情况。越是接近南疆,商铺做假账的现象就越是严重。然而对于齐铭和孟离来说,商铺做不做假账都事小,他们原本隐秘的身份在一路的暗访中已经逐渐暴露,此刻此刻到了南疆,知道他们身份的人就更多了。 前些日子在南疆边界就已经有掌柜带着账房先生和小二来迎接。眼看今日就要进入南疆地界,齐铭一边走一边对身边通行的孟离说: “你猜猜今日有没有人来接咱们。” 孟离跟久了骆熙诚,见过的世面也不在少数,他冷笑一声道: “害怕没人来吗?这些人不来就是心里有鬼,他们既然得到了消息,自然是大大方方的来迎接,以示他们的清白。” “这南疆可是善于用蛊毒之地,咱们饮食起居都注意一些。”齐铭提醒孟离道。 “怪不得你自己悄悄准备那么多干粮。”孟离笑道。 “当年在这里建立商号店铺的时候我来过一次,不过那时候不必今时今日,咱们还是小心一些好,我还得回去见我媳妇儿,你不是也盼着早点回去见你那翠兰姑娘吗!”齐铭上一秒还严肃着,这一秒就瞬间拿孟离开起玩笑来。 “你这人,除了在老爷面前本分点儿,在哪儿都是这样。那我开什么玩笑,我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你拖家带口的,还是你小心一些吧!” 齐铭和孟离就这么有一阵没一阵地开着玩笑,不一会儿工夫就进入了南疆地界。一进城孟离就被眼前看见的景象惊讶到了。这座城不小,可是并没有他想象的繁华。孟离看着齐铭惊讶道: “你当初来这里的时候就是这样?还是说是因为近日的叛乱这里才这样啊?” “这两年的安生日子才让这里有这番景象,以前可能还要糟糕一些吧。南疆四周都是高山,很难有商旅来这里发展经济。”齐铭答道。 “那老爷为何要来?只是为了朝廷那帮人的暗探?早知道这里是这样,当初我就不该生病,该和你还有老爷一起来的。我若来了一定给老爷提意见,不能在这里建立商号和店铺。”孟离郁闷道。 “老爷面冷心热,那一年他游历至此,他说这里缺乏的是外界的货品,又恰巧咱们有自己的商队,他就说要在这里建立商号。朝廷知道了老爷要在这里建立商号,找到老爷要安插人进来,你说老爷能拒绝吗,能做到不参与其中已经很不错了。”齐铭压低声音,只有近旁的孟离能听见他说什么。 “看来这生意结束起来要困难重重了。”孟离感叹道。 “老爷本就没有打算结束,只是想要先弄清楚状况罢了。如今这事儿还没有一个决断呢。你也别在那儿瞎操心。咱们骆府又不止这一处生意,哪怕就这么开着亏损着,用其他生意养着也是没问题的。”齐铭答道。 “都可以顺利地养着,那为什么还要你来查账?”孟离又问。 “不是说了吗,老也只是想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天跟着老爷和我查账,你就一点没弄明白?”齐铭看着眼前这个时而精明,事儿憨傻的孟离,脑子里一股火气上涌,想要好好敲敲他脑袋。 两人正交谈着,对面就迎上来一个干瘦的小个子男人,这男人四十上下,见到齐铭便主动行礼问好道: “齐大官家好,昨日收到前一站掌柜来信,说您二位今日可能就到我这里了,我赶出来迎接,没想到您二位比我预估的还要来得早,有失远迎了。” “孟离,这位就是我们在此处的大掌柜阿叶泽。”齐铭冲着阿叶泽点头微笑,有冲着孟离认真介绍道。 孟离见着眼前见到的这个瘦小男人,觉得他和骆府所有的大掌柜都差距太大,那些掌柜都被油水填满了肚子,个个肥头大耳,而眼前的这个掌柜身材娇小,瘦弱,但是眼神里却闪现着精明和干练。 齐铭介绍完阿叶泽,又转向阿叶泽说道: “阿叶泽掌柜,这位是孟离,这次奉老爷之命沿途走到南疆查账,给各位掌柜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你们是贵客,我盼着骆老爷来呢,骆老爷不能来,你们代他来我也很开心,我们好几年不见了,也是一次相聚的机会不是吗?”阿叶泽笑着说道。 “咱们相聚是真,相聚是真!”齐铭轻拍阿叶泽的肩膀放声笑着,然后他又压低声音在阿叶泽耳边说,“老爷的安排,我也不敢违抗,其实谁不想在家里陪着老婆孩子,这一走就是一个月,哎……等我回去恐怕又要安排我往西面去查账了,哎……这几天就劳烦老哥你了!” “齐大官家哪里的话,咱们都是给骆老爷做事,我自然配合齐大官家和这位孟公子。我已叫人备下宴席,南疆之地的情况二位也见到了,还望二位不要嫌弃我准备得寒酸!”阿叶泽有礼有节地说着。 齐铭和孟离在阿叶泽的带领下来到阿叶泽的家里。如果不了解南疆现在状况的人一定觉得阿叶泽是故意为难他们,因为阿叶泽自己住的院子只有骆府的十分之一大,虽然进门处有一个小小的院子,但是一进门也能看见正厅。阿叶泽府上并没有多少下人,只有一个丫鬟状的女孩子在摆酒摆菜。 一位南疆妇人装扮的女人见到阿叶泽带着齐铭和孟离进来就赶忙笑着上前相迎,这妇人大步走上前来就问候道: “瑞,你回来啦!齐大官家,多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欢迎欢迎,快进屋坐吧,我准备了一席家宴,还望二位贵客不要介意茶饭粗陋。” “齐大官家,孟公子,这是贱内。敏,这位和齐大官家一起来的,是孟公子。”阿叶泽介绍着。 齐铭和孟离在阿叶泽夫人的引导下到正厅坐下,齐铭和孟离坐下来细细看了这一桌子的菜,的确和阿叶泽和他夫人说的那样,是很简陋的一餐。齐铭和孟离相视不语,两人的心中都纳闷。这一路来到南疆,前几日在南疆边界就已经发现,越靠近南疆,账目错漏住处就越大,而他们掌柜的生活却越是艰苦。这些都不像是正常私吞款项的掌柜们该有的生活。 齐铭看得出来南疆人还没有要对他们下手,于是二人放心大胆地吃完了这一餐。饭后,阿叶泽夫人带着二人到了他们休息的房间。齐铭和孟离告诉阿叶泽夫人他们赶了一天的路,需要休息,阿叶泽夫人就让她的小丫鬟给齐铭和孟离打来热水洗澡。 齐铭和阿叶泽洗澡更衣之后假装在屋里休息,其实两人暗自分析一路上看见的现象。 “你是不是也觉得咱们一路上见到的现象很奇怪,这些掌柜的账目都有大笔数额的亏空,可是他们的生活却过得普普通通。”孟离率先开口。 “嗯,是有蹊跷。但是咱们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其中的情况,不好给他们下定论。他们有可能是察觉了咱们的行踪,故意摆出这么一副架势来诓骗咱们,也有可能他们敛财是另有目的。”齐铭分析道。 “另有目的?”孟离问道。 “如今南疆要叛乱,最缺的是什么?”齐铭反问孟离。 “喔……”孟离恍然大悟,“他们是要为南疆叛乱敛财,以便打造兵器。”说完,孟离不禁打了个寒颤,“那,咱们岂不是会有危险?” “咱们最好期待不是这样,真是这样的话,咱们也只有一个方法了。”齐铭言语深沉。 “什么方法?”孟离像是抓住一线生机一样,急忙问道。 “逃,连夜逃。”齐铭看着孟离,认真道。 孟离看着齐铭那副正儿八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差点没一拳朝他打过去。孟离没好气地说: “齐大哥,你可以不要这样吗?咱们能这么逃走吗?咱们不是来这里解决问题的吗?你可以给点有意义的回答吗?” “你觉得咱们能解决南疆叛乱吗?”齐铭再次反问道。 孟离仔细一想也是,他们老爷纵然再有本事也不能平了叛乱呀,更何况是他们俩,齐铭说的连夜逃走是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这天夜里,外面都熄灯后,齐铭换上夜行服,偷偷外出打探消息,孟离则在屋里以防万一。齐铭轻功不在骆熙诚之下,再加上这院子里本就没有多余的下人,他被发现的风险就大大降低了。 齐铭来到内院一处隐蔽的房屋外,见房屋里亮着昏暗的烛光,就上前去贴着墙根探屋内的虚实。齐铭轻轻戳破窗户纸,偷偷向里面望去,只见屋内有五个人,两个是他们在南疆边界见过的掌柜,一个是阿叶泽,另外两个是这南疆除了阿叶泽之外的两个掌柜。他们深夜聚集在这个偏僻的小屋里一定是在商量着什么不该在白天让他和孟离听见的事情。 齐铭这么想着就把耳朵贴在外墙上听里面的谈话。齐铭用力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是不料他们在用南疆语言交流,齐铭听不懂,于是齐铭只能再次用眼睛去观察他们的动作神态来猜测他们究竟在商量些什么。 齐铭眼睛死死地盯着屋内,之间屋里的五个人都是一脸愁容,坐在下面的四个人眼睛都不曾离开阿叶泽,他们时而用手做出要斩杀的姿势,时而又用手比划出圈禁的姿势,总之,齐铭猜测他们是在不停地商量着究竟该如何处置他们俩。突然,不知道阿叶泽说了什么,其他四人纷纷点头赞同。齐铭明白了,他们这是商量出了对策。 之间四人做出告辞状,然后纷纷朝着屋外走来。齐铭怕被发现,立刻将身体贴紧墙壁,朝着暗处快速挪动了几步。见四人走出院子,阿叶泽也灭掉蜡烛回屋,齐铭才匆匆忙忙。小心翼翼地回到孟离的房间。 孟离一直躺床上面朝房门假装睡着,见有黑影走近,梦里不敢出声,悄悄地伸手到枕头下握紧匕首,静待黑影走近。那黑影走到床边渐渐靠近,孟离用力挥起自己的匕首朝着黑影刺去。那黑影一招抓住孟离的手,小声道: “你疯啦,连我也认不出。” 孟离一听是齐铭的声音,赶紧住手道: “咱们在这种地方,我怎么敢相信一定是你,万一是和你身形很像的南疆人呢!我当然得防着。你武艺比我好,若是你,定能接住我的招式。我才不怕呢。快说,你打探到了什么。” “可以说什么也没打探到,也可以说打探到了一些。”齐铭回答。 “你能不能别这样,说重点,别总让我猜。你在老爷面前怎么就不这样,在我面前就总是为难我。”孟离道。 “那是因为老爷有智慧,你嘛……所以总得问个清楚。”齐铭压低声音道。 “别闹了,快说,都打探到什么?”孟离有些急不可耐。 “我见到了几个掌柜深夜来阿叶泽府上,他们一直说南疆话,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从他们的神情和动作,我能猜测到他们应该是在商量怎么处理我们俩。”齐铭认真回答。 “那他们要怎么对我们?”孟离追问。 “不知道。”齐铭依旧认真回答。 “什么?”孟离纳闷,可是又不敢大着嗓子喊出口。 “我都说了,他们是在用南疆语言交流,我听不懂,只能猜测他们将要做什么,至于用什么方式,我猜不到。”齐铭答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孟离开始和齐铭讨论下一步。 “我觉得咱们应该先从阿叶泽府上逃出去,然后自己找个住处再慢慢打探。这南疆准备叛乱,官府咱们是靠不住了,咱们得靠自己。”齐铭建议道。 “嗯,我赞同。”孟离点头道。 “你可不可以出些主意,这一路都是我说什么你就赞同赞同的。”齐铭道。 “快走吧,你的行李我都偷偷拿到我这边了,就是以防万一,咱们好出逃。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会儿就会来下手,咱们先走比较好。”孟离一边去拿包袱一边拉起齐铭往房门走去。 齐铭悄悄打开房门,偷偷翻过院墙,消失在阿叶泽府上。 这边,阿叶泽越想越觉得夜长梦多,他又从床上翻起身来,穿好衣服到齐铭房间。阿叶泽举手轻轻扣门,怎料手刚一扣门,门就被他的手指轻推出了一条门缝。阿叶泽觉得不对劲,立即推开房门,他冲进去看床上无人,一下子就傻眼了。阿叶泽立刻跑回房叫醒自己的夫人,吩咐夫人的丫鬟到南疆各掌柜府上通报,又让自己的跟班四下寻找齐铭和孟离。 第三十九章 生死未卜 骆熙诚十多天都没能收到一封齐铭的来信,他心里有些不自在,这些日子,南疆的账目和人事他已经了如指掌,有问题的地方也都让丁宁单独摘录,只待齐铭和孟离回来。可是孟离和齐铭却迟迟没有来信。如果不出骆熙诚预料的话,齐铭和孟离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可是按照齐铭做事的风格,他应该会在回来之前先来一封信,但是并没有。 丁宁看出骆熙诚成日里担心着急的样子,不免安慰几句,可是骆熙诚就像管卢莫说的那样,他是那种会沉浸在自己的想法和心思里的人,不是谁都可以轻易将他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的。 丁宁心里,骆熙诚是在担心孟离和齐铭的安危,但是丁宁并不清楚,骆熙诚此刻的心里除了担心这些他必须担心的事情之外,他还要从齐铭仅有的来信中分析南疆局势。损失生意事小,如今传言南疆即将叛乱,他在南疆的各商号店铺又有大数额的资金不知去向,况且这些商号店铺里还有朝廷在南疆的暗探,若这些信息被有心人利用,他骆熙诚和自己的家族都将面临灭顶之灾。骆熙诚心里正在盘算着如何解决问题。 正午时分,书房内,丁宁看着靠在椅子上皱眉深思的骆熙诚,走上前温柔道: “熙诚,还在担心齐铭和孟离吗?要不再派人暗中往南疆沿途寻找一番。起名不是没有交代的人,就算齐铭不能写信,孟离也可以来信的,如今两人都没有来信,要么两人都在路上出事了,要么两人都很安全,只是不方便来信罢了。” 骆熙诚听到丁宁说齐铭和孟离两人会有事,不禁眼神凌厉地盯着丁宁。丁宁见到骆熙诚的眼神,知道骆熙诚是生气了,她又补充道: “你别生气,我只是说我能想到的,我相信你也想到了不是吗?再说,以我的分析,我觉得他们俩现在好着呢,只是不便传信息回来罢了。” 骆熙诚继续看着丁宁,只是现在的眼神不再凌厉,而是多了几分疑惑。丁宁看着骆熙诚情绪渐渐平缓,又对他分析道: “你这是关心则乱,我相信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些,你只要仔细一想,也能想明白。齐铭和孟离对你是何等忠诚,他们如果发生了意外一定会想方设法传信息回来,再说了,如果要对付你的人此时已经处理了你的手下,那你觉得他会一直按兵不动地看你着急吗?他就不乘胜追击一举拿下你?” 骆熙诚眼睛直直地看着丁宁,他没曾想这个女孩子还能这般冷静地在他面前分析利弊。他现在不用想都知道魏姨娘和乔姨娘那两个从他二叔三叔那里听了一些风声,现在正着急着想怎么脱离和骆府的关系呢。 骆熙诚越是仔细地看着丁宁,丁宁就越觉得不自在,因为她从骆熙诚的眼里看不出骆熙诚想做什么。骆熙诚如今一句话也不说,叫她更是不知该如何自处了,于是丁宁索性选了一张离骆熙诚书桌最近的椅子坐下,也学骆熙诚看着她那样看着骆熙诚。 骆熙诚回过神来发现丁宁正调皮地学他,他笑着走到丁宁身边牵起丁宁道: “宁儿这是又调皮了?发现我不说话,竟然在这学起我来了。” 丁宁起身看着骆熙诚,小心翼翼地压低自己的声音道: “你可别这么宁儿宁儿地叫我,让别人听去了心生怀疑,我不想给你惹麻烦。” “我才不怕,我就要叫你宁儿。”骆熙诚漏出一脸固执小孩的模样。 丁宁自从和骆熙诚确定了恋人关系骆熙诚就总是在他面前露出一副孩子模样,丁宁甚至有时候都怀疑骆熙诚以往都是为了骆家在外面的生意往来才故作一副深沉精明的模样。 “你煞费苦心为了让我有一个新的身份活着,如今倒是要我真实身份暴露了?你不怕人多口杂的说我了?”丁宁略带威胁地逗趣。 骆熙诚这么一听就认真起来,他自然是不会让丁宁再陷入困境中,所以他沉思片刻道: “那我今后还是叫你夫人。” “夫人刚才的分析叫我豁然开朗,是我关心则乱了,齐铭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就算遇到危险,我估摸着他也会想方设法让孟离逃出来送信。就算他俩都没能逃出来,那么这么些日子了,我应该能看得见对手有所行动。如今这两样我都没见到,可见他们可能是遇见了麻烦,不便与我联系。”骆熙诚认真地同意丁宁的意见。 “你能想通就好。越是这个时候咱们就应该越是不要慌乱,我不懂你那些生意,但是我觉得你最近只要留意一下生意上有没有发生一些变化就可以推断他们在南疆的情况了。所以,你现在要查查其他商铺的生意往来账目吗?”丁宁问道。 骆熙诚想了想道: “账目我早上已经看过了,现在夫人陪我到城里各个商号和店铺去看看如何?” 丁宁笑着挽起骆熙诚的手道: “走吧!” 骆熙诚轻轻拍拍丁宁挽在他手臂上的手,和丁宁一起走书房。骆熙诚牵着丁宁上了马车,马车一路行至离骆府最近的一家商铺,然后停在商铺旁边的巷子里等骆熙诚和丁宁。 这是一家绸缎庄,丁宁没有让骆熙诚和她一块儿进去,毕竟见着自己老板,所有掌柜都会拿出漂亮的账本给老板过目。丁宁自己走进了绸缎庄,让骆熙诚在屋外等候。丁宁一进绸缎庄,绸缎庄掌柜就被丁宁给惊艳到了,要不是一旁横眉怒目的翠兰和欢喜,估计这掌柜早就扑过来牵起丁宁的手了。 掌柜见这么标致的人到店里来,他乐呵呵跑上前去靠近乎道: “这位夫人是要买哪种布料,若没有确定想好的,我可以给您介绍介绍。” 说着,这位掌柜就开始热情地给丁宁介绍店里的各种精致面料,哪些是畅销的,哪些是经典的,哪些是新进的,讲得事无巨细。丁宁看着掌柜的殷勤借机向掌柜打探了最近绸缎布料的生意,听完掌柜的一番唠叨之后,丁宁走出绸缎庄。 骆熙诚在绸缎庄外等久了,心里急得都要冲进去找了,见着丁宁出来,他直接说道: “下一家我要和你一起进去,我在外面等,这叫怎么回事儿,我可是老板,我为什么还要躲着。” “你这是怕我一个人在里面没法应对吧。”丁宁一边拉着骆熙诚走,一边说着。 丁宁本就是一副标致精美的模样,骆熙诚俊美硬朗,两人走在街上,简直就是一副美丽的风景线。路上的人大都见过骆熙诚,知道这是南方最厉害的角色,但是他们只知道骆熙诚娶了百里家的姑娘,却不知道这百里家的姑娘竟然如此美艳端庄。 骆熙诚和丁宁沿着街道一家家商铺巡查,从掌柜们详细的介绍和他们精密的询问下,骆熙诚能确定骆家生意并未受到外界影响。骆熙诚交代各掌柜要每日上报经营状况之后,骆熙诚就带着丁宁到茶楼休息。骆熙诚和丁宁在茶楼休息的工夫又召见了几个厉害的大掌柜,让他们沿途去各地查账,务必在十五天内完成任务。 丁宁和骆熙诚休息的间隙,他们又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林子皓。林子皓主动走上前来,骆熙诚见了林子皓满心不悦。 林子皓走近道: “林某和二位还真是缘分不浅,每每出门便能遇到。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坐下吗?” “介……”骆熙诚话音才起,丁宁就抢先了一步同意让林子皓和他们同桌了。 林子皓一坐下就朝着丁宁微笑道: “许久未有和骆夫人见面,骆夫人最近气色差了许多,可是有什么劳心神的事?” 骆熙诚见到林子皓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他面前关心他的夫人,骆熙诚的脸色那叫一个黑沉。丁宁瞥见了骆熙诚的脸色倒是觉得有趣又好笑,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骆熙诚竟然也会有这样情绪明显的时候。 “可能是最近忙着给夫君做衣裳,没有休息好吧,如今衣服已经做好大半,也不会日日累着自己了。”丁宁看了一眼身边的骆熙诚,对林子皓解释。 骆熙诚听到丁宁的解释,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不那么生气了,反而觉得丁宁在林子皓面前提到给自己做衣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骆熙诚原先黑沉的脸色退去,嘴角不禁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丁宁一瞥眼的工夫,看见了骆熙诚嘴角的这个弧度,不禁乐了一下。 丁宁和骆熙诚只见细微的互动看在林子皓眼里,林子皓心生一阵莫名的醋意。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丁宁,虽然现在他什么证据也拿不出来,但是他暗自下决心,若有一日他拿到了证据,他定要将丁宁夺回来,无论骆熙诚做了些什么造成今日的局面,他都要努力去纠正。他要让丁宁回到林夫人的位置。 三个人没坐一会儿的工夫,骆熙诚就带着丁宁先告辞回府。 在他们外出查账之后的一连十天里,各地账目都没有发生变化,但是他们也依旧没有收到齐铭和孟离传来的任何消息,两个人就好像消失了一般。骆熙诚还亲自写信道南疆边界的府衙询问,但是收到的回音也只是他们曾在去南疆时路过,却未有听说他们有返程的时候。 孟离和齐铭生死未卜,骆熙诚怀疑的身处暗处的那个人又迟迟不向他动手,骆熙诚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四十章 屋漏逢雨 南疆叛乱一触即发,得不到南疆商铺任何消息的骆熙诚整日里坐立不安,可是骆熙诚不敢再在这个时候叫人到南疆,毕竟去了也只是去送死,他和丁宁只能选择在骆府默默地等待齐铭和孟离的消息。 骆熙诚没有齐铭和孟离在身边,比以往要忙碌许多,丁宁担心骆熙诚的身体吃不消,每日除了让翠兰准备一些滋补的汤食,还主动请缨,在一些小事上帮着骆熙诚处理,随着丁宁一日日地陪着骆熙诚处理生意上的事情,这些天杭州城里的商铺都知道自家老爷的新婚夫人是一个干练精明的主,简直就是继承了百里老爷的风范。 骆熙诚对外人的这些褒奖和称呼不置可否,也乐得听到他们这么称赞自己的夫人,毕竟他们眼中,骆熙诚一直是个有眼光的人。 这日,丁宁陪着骆熙诚处理完事务,两人在书房里休息吃茶的时候,盐号掌柜急急忙忙来找骆熙诚,一见到骆熙诚就急忙道: “老爷,不好了,咱们运往杭州这边的盐全被土匪劫走了。” “劫官盐?还是我骆府商队亲自押送的官盐?”就连骆熙诚都不敢相信盐号掌柜说的这是事实。 “对,刚收到的消息。”盐号掌柜神情凝重地答道。 骆熙诚片刻都不言语,也没有做出任何决断。丁宁看着骆熙诚沉思的模样,不想打扰,但她在想,事情是不是真的已经开始变得严重,是不是已经有人开始动手。丁宁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忍住了,毕竟此刻没有什么比给骆熙诚一些思考时间更重要了。 骆熙诚沉思片刻之后对盐号掌柜黑沉着脸严肃道: “你先回去,盐号照常运作,若让人看出什么问题来,我为你是问。” 盐号掌柜见过骆熙诚的手段,这会儿他看着骆熙诚的表情,听着骆熙诚的话,就好像接下圣旨一般,不敢违抗。 盐号老板离开之后,骆熙诚看着丁宁道: “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许踏出这屋子半步,连欢喜翠兰都不可以出去。照顾好家就是你现在要做的。我去去就回。若晚上我没有回来你也不必等我,自己先休息,全府上下加强防守,下人不得外出。若还有我没有想到的,你细心多想一些。” 丁宁看着骆熙诚,认真地说道: “你放心去处理,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我会保护好自己,也帮你守好这个家。” “傻瓜,是我们的家!”骆熙诚轻轻抚摸了丁宁的头发笑着纠正道。 丁宁笑着点点头。骆熙诚一刻也没有再停留,转身就离开了。 骆熙诚离开后,丁宁就召集了家里的护卫,要求他们二十四小时轮班值守,每一个出入口和院墙的薄弱环节都可以加固和加防。丁宁又让欢喜和翠兰留意这几日来告假外出的下人,一一记下名字,并且一个都不准放出去。 翠兰这些日子见着丁宁和骆熙诚恩爱的模样,心里默默为丁宁开心,虽然她一开始是听命于管卢莫,但是她相信管卢莫如果看见骆熙诚能如他想象中一样疼惜丁宁,心里也会真诚祝福的。 翠兰看着丁宁道: “夫人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先守好院子吧,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再有事情发生了,要发生估计也不是守住院子就会没事的。先看看再说吧。” 丁宁一边回应着翠兰,心里一边暗自想着,如今面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好像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和骆熙诚留意了这么久的生意,也想到了暗处的人可能会在货运上动手,只是他们没有料想到这些人竟然敢动官盐的心思。 翠兰和欢喜各忙各的去了,丁宁一个人坐在屋里手捂额头,低着眉,细细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她虽然不完全知道骆熙诚究竟遇到的是什么程度的困难,但是骆熙诚不愿意找百里席帮忙,也不愿意更多人知道,那这件事就不会小,如今官盐又出了问题,两件事会不会是有关联的呢?骆熙诚背后的人会不会出来帮忙,或者骆熙诚根本就不敢让这个背后的人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丁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能做的不是去冲锋陷阵,而是守好骆熙诚的后院。 烦心之际,总是会有更烦心的事情等着你,骆熙诚这前脚才走,魏姨娘和乔姨娘后脚就进了骆熙诚和丁宁居住的园子。 魏姨娘和乔姨娘一进门,魏姨娘就一副看上去不好意思的样子问候道: “主母,我和乔姨娘好些日子没来你这里坐坐了,今日我俩想着该来您这里跟您请安问好,就来了。这些日子都没来,您大人大量,别生我们的气。” “嗯,坐吧。欢喜和翠兰出去帮我办事了,这会儿也没有人给你们倒茶,你们只能这样干坐着和我说会儿话了,别见怪啊。”丁宁平日里并不逼着这二人来给她这个祖母请安,可是这一来就赔罪,丁宁自然是想要给他们一点教训的。 魏姨娘和乔姨娘连连陪笑着说不敢,又乐呵呵的找了位子坐下。乔姨娘见魏姨娘迟迟不开口问重点,就自己开口道: “方才我们在园子里散步,见着盐号掌柜着急忙慌,一副凝重的神色,不知道夫君是不是在官盐生意上出了什么事情。我俩可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丁宁一听这话里就是大半的假话。这二位哪里是看见盐号掌柜的表情就能猜出盐号出事的主儿,分明就是她们从二叔三叔那里得到了盐号出事的消息,又开始担心骆府的安危,帮着那两位叔叔和自己前来打探消息罢了。 丁宁想到这里,不禁假笑道: “这每日来府上汇报生意账目的又何止盐号的掌柜,被老爷说得抬不起头,皱着眉,哭丧着脸从这园子出去的掌柜又何止一人,两位看着一个就来询问,若老爷在这里得怪罪二位不识大体,小题大做了。若老爷回来了,你们可不能再提这事儿,免得自讨没趣。” 魏姨娘和乔姨娘听了丁宁的话,细细观察了丁宁说话时的笑意脸颊,知道丁宁这话里的意思是不要她们再继续问下去,她二人也不好再深问。于是魏姨娘又想了想说道: “方才进来的时候刚巧遇见夫君从这里行色匆匆地离开,不知道夫君今日是有什么要是吗?” “嗯?是吗?夫君有要事的样子?我倒是从来不问他的这些事,他说要出去便自行离开,若他回来我便在这里静候。我劝二位也别在夫君身上下功夫问事情长短,以免招来夫君的厌弃。”丁宁拿出一副当家主母的架势,严肃训斥道。 魏姨娘和乔姨娘哪里服气丁宁这小丫头的教训,她们年纪比她大,到这府上的年限比她长,出了家世背景,她们和她并没有什么两样。虽然心里不服气,但是面子上还是要服软的。魏姨娘和乔姨娘强撑着笑容又连连点头赞同应声。 魏姨娘和乔姨娘见旁敲侧击并不能问出什么就识趣地离开了。丁宁见到二人离开,心里的压力也渐渐减弱不少。 丁宁一直等骆熙诚到太阳落山的时候,骆熙诚风尘仆仆地进屋,然后见着丁宁就先给她一个久久的拥抱。骆熙诚一边抱着丁宁一边关心地问: “夫人可吃过晚饭了?” “吃过了。你呢?我还给你留了一些,你要吃吗?我让欢喜去热热。”丁宁问道。 “不热了,我吃过了,我回来就是想要见见你,是有要事要和你交代一下。”骆熙诚说着,把丁宁放出他的怀抱,满怀深情地看着她。 丁宁看着骆熙诚认真严肃而又满怀深情的眼神,知道骆熙诚是真的有事回来,她关心地问道: “怎么了?事情都处理好了?” “我得出远门一趟,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来看看你,和你说一声,以免你担心。”骆熙诚笑着看着丁宁解释道。 “官盐真的出事了?”丁宁问道。 “嗯,官盐是被山匪截下来了。这事儿得官兵出面解决,我已经去找了县太爷,和他说是我的商队运送的珠宝被抢,希望他帮个忙。念在往日的交情他答应下来了。”骆熙诚说道。 “你这么瞒着县太爷官盐被劫的事情好吗?”丁宁有些害怕。 “没事儿,就算他发现了也不会怎么着,毕竟是在他的地界上出的事,追究责任起来,他也逃脱不了。我不告诉他是不想节外生枝,但是若他真的知道了也一样会隐瞒这件事和我一起去讨伐贼匪夺回官盐的。更何况剿灭了山匪,山匪的珠宝我都给他,他能不乐意吗?”骆熙诚解释道。 “真的吗?你确定没事吗?”丁宁又担心地追问道。 “放心吧,这样的事情我刚接手官盐的时候也发生过,那时候比现在形势跟严峻,现在这样不算什么,你在家等我,我没事。若齐铭和孟离回来了,你记得告诉他们别来找我,好好顾好生意等我回来。”骆熙诚又嘱咐道。 丁宁听了骆熙诚的话,认真地点头答应。骆熙诚并不能久留,官盐的事情不是小事,他必须连夜赶路,晚了怕追不回来。骆熙诚见着丁宁乖巧认真的点头,轻轻吻了一下丁宁的唇就转身朝门口走去。 丁宁带着对骆熙诚的牵挂,一夜都没有好眠,睁着眼睛直到光线让房间渐渐明亮。 第二天,丁宁心绪不宁地坚持到晚上,翠兰和欢喜见着她着急又隐忍又迟迟不肯去睡,好说歹说,劝了许久才把丁宁劝去洗漱躺下。可是丁宁刚躺下,园子外面就传来一阵狂乱的敲门声。 翠兰怕惊扰了刚刚休息的丁宁,立刻打开园门道: “嚷什么,夫人……”翠兰刚开口就见到门口风尘仆仆的官兵和骆府今夜守门的仆人。翠兰自感事有不妙,住了口,听那官兵怎么说。 “姑娘,我要见你家夫人,有要事相告。”那头发蓬乱的官兵看着翠兰神情凝重地说道。 翠兰见到这个架势不敢怠慢,立刻跑进屋去叫醒丁宁。丁宁也感事态不对,立刻起身批了一件走到正厅。 正在这时,那官兵也已经被翠兰带到正厅,他一见到丁宁就开口道: “夫人,今夜咱们县太爷和骆老爷带兵突袭山匪,骆老爷在混战中失踪了!” 第四十一章 熙诚离世 丁宁听到这官兵的话,脑袋里好一阵空白。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顿觉双腿无力,一下子就软了下去。翠兰赶忙扶起丁宁,被吵醒的欢喜这时也已经出现在丁宁身边,陪翠兰一起扶着自家主子。 丁宁定定神看着那官兵的眼睛问道: “你说我家老爷骆熙诚失踪了?什么叫失踪了?” “出兵的时候骆老爷和县太爷带队,骆老爷有一身好武艺,这是城里人都知道的,所以围剿山匪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过多关注骆老爷,再加上当时一片混乱。后来山匪丢下山寨往深山里撤退,县太爷下令不必围追。大家回到营地时才发现,骆老爷并没有跟着我们一起回来。县太爷让我先到府上来通报消息,他亲自盘问一同前去的官兵,派人再去山上寻人。” 丁宁听到官兵并没有骆熙诚确切的消息,心中反倒是踏实了不少,毕竟没有找到尸首就证明骆熙诚还活着,再加上骆熙诚离开之前说过,他这趟要找回官盐,说不定骆熙诚是暗中差人在山匪窝里接应,趁着混乱和自己派去接应的人将官盐运回来。 想到这里丁宁追问官兵道: “县太爷可找回我骆府丢失的东西?” “并未巡回,”那官兵这么遗憾地说着,又补充道“山匪撤退之后我们进寨子搜寻,寨子里的金银珠宝倒是不少,就是没有印着骆府标志的货物。” 丁宁这么一听心里就踏实了,既然没有找到货物,那应该就如她料想的那样,骆熙诚是自己带着货物走其他的道回来。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和他的手下庆祝呢。 丁宁想到这里和官兵说道: “劳烦兄弟你了,我一个妇人,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望有什么消息县太爷能尽快差人告知,我不胜感激。今后我夫君平安归来,我定当与夫君亲自登门拜谢。” 那官兵看着自己的任务已经达成,就行礼告辞。丁宁挽留他在府上住一晚,不必急着回去,那官兵却拒绝了,他说奉了县太爷的命来骆府传消息,如今消息送达,他要回去复命。 丁宁听他这么说也不便再挽留,就给了些银子给送信的官兵,然后让家丁送官兵出府了。 官兵离开之后,丁宁就更不可能睡了,她重新穿好衣裳,梳好发髻,坐在正厅静候骆熙诚的消息。丁宁想,无论是什么样的消息她都不可以一副落魄失礼的样子去面对,所以她要这样着装整齐地静候。 屋外任何一丝响动都能惊到现在的丁宁。她估摸着骆熙诚也该带着官盐回来了,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屋外,看着园门,可是怎么盼,她都没有盼到那里出现一个人影。 终于,天蒙蒙亮的时候,她见到园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丁宁兴冲冲便朝着园门口跑去,可走近了一看,丁宁的神情又立刻恢复了深沉。 “夫人,官盐已经运进盐库。我知道这时候不便前来惊扰老爷休息,可是我的身家性命保住了,我必须来感谢老爷。请夫人代为转告,让老爷放心,盐一件也不少。” 这来的人是盐号的掌柜,丁宁见到他来,心里就已经五味杂陈了,又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大致也能判断事情开始变得有些复杂。她并不担心什么,只是骆熙诚的安危,她真的放不下,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害怕失去一样东西。 丁宁忙追问掌柜道: “押送官盐的队伍是什么时候到的?” “两个时辰前。”掌柜回答道。 丁宁听到掌柜的回答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骆熙诚如她所料是是另带了一支队伍去的,可是她却没有想到骆熙诚既没有和官兵一起回来,也没有和自己带去的押运队伍回来。丁宁的心开始慌了。她自己慌乱不要紧,她最怕的是老太太这个时候知道这件事。沉思片刻,丁宁决定还是先把事情问个清楚再下定论。她吩咐翠兰道: “翠兰,你去告诉老太太园子看门的,这骆府里这几天发生的事,半个字都不许透露给老太太,叫我知道他们说漏了嘴,我定然好好收拾,叫他们知道乱传话的后果。” 翠兰领命出去,丁宁又吩咐盐号掌柜道: “你把押送官盐队伍里管事的找来,我在老爷书房里等着,有话问他。” 盐号掌柜一脸纳闷,但是也领命出去照办了。 丁宁在骆熙诚的书房里等了不到一会儿功夫,那押运队长就在掌柜的带领下进来了。丁宁让盐号掌柜在屋外等候,又让欢喜在书房外看门,屋里只留下她和押运队队长。 “你和老爷昨晚可有见过?”丁宁开口问道。 押运队长不知道这夫人是什么意思,但是也不敢说谎,直言道: “见过。” “你把你们从山匪那里抢回官盐的过程说来听听。”丁宁表情严肃地命令道。 这队长听了丁宁的命令就更是纳闷了,这骆夫人要知道抢盐的过程,问自家夫君不就好了,干嘛要问他一个队长。但是押运队长心里这么嘀咕,嘴上还是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老爷让县太爷和他领兵前往,又安排我们暗中跟着。官兵和山匪混战之际,老爷带着我们悄悄潜入,找到了官盐,老爷安排我们把官盐运回,他和官府的军队一同回来。” 丁宁庆幸自己此刻是坐在椅子上的,不然她肯定要瘫软在地。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既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也没有力气再去问些什么。丁宁挥挥手示意押运队长退下,押运队长识趣的退出书房。 此时的书房里只剩下丁宁一个人,她低下头趴在书桌上不想再去想,也不想和任何人再说任何一句话。欢喜在屋外见掌柜和押运队长离开了许久自家夫人都不曾出来,她有些担心,虽然夫人不让她进去,但因为担心,她还是鼓起勇气进了屋。 欢喜一进屋就看见定;丁宁趴在桌上,身体微微抽搐,丁宁没有发出声音,但是丁宁从她的肢体表现也能才到她是在哭泣。欢喜从未有像现在这么确定过眼前人就是自家姑娘,因为她自小照顾的丁宁也是这样,妹妹哭泣伤心之时都只会忍着哭声,只见抽搐的身体。 欢喜走近,半蹲在丁宁身边,不禁开口道: “姑娘,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欢喜不能出什么主意,你就靠着欢喜的肩好好哭一场吧,哭完了咱们再去面对。” 丁宁听着欢喜这么说,一下子又觉得回到了还在老宅的日子,她转过身抱着欢喜轻轻地哭出了声。哭过之后,丁宁擦干眼泪,又强装镇定地走出书房。骆府上下一如既往地正常运作,除了翠兰欢喜,这院子里没有别的仆人还知道骆府当家已经失踪。就连昨夜和官兵一同前来的看门家丁也是被支出了园子的。 丁宁回到和骆熙诚的园子,在正厅里坐着,她没有再收到任何关于骆熙诚的消息。丁宁这一天没吃早饭,没吃午饭,这会儿连晚饭也没有心情吃。翠兰和欢喜见到丁宁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又是好一阵安慰和劝说,丁宁听不进去,也确实觉得自己不饿不困。 翠兰见状只得换了个表达的方式道: “夫人还是吃些东西休息一下吧,翠兰不怕您责怪,无论老爷是否能平安归来,您都要吃好睡好,您这样不吃不睡,若传来的是坏消息,您病倒了谁来支撑这个家,谁来照顾受打击的老太太。若传来的是好消息,老爷风尘仆仆还要照顾到时候病倒的您,您又于心何忍。再说,叫外人看了您现在这般模样,多少人会来瓜分骆家的生意。且不说外人了,那二叔三叔就不是省油的灯。” 丁宁听了翠兰的话,沉默了许久后对翠兰和欢喜道: “准备吃的,我有些饿了,吃完了我要休息一会儿,有事你们叫我便是。” 翠兰和欢喜听见丁宁这么吩咐相视而笑。欢喜留下来继续照顾丁宁,翠兰则赶忙跑去厨房准备吃的。不一会儿的功夫翠兰就端着一碗面进来。丁宁吃了面就倒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她睡不着,但是强逼着自己闭目养神。 丁宁闭着眼睛硬逼着自己睡觉,她感觉这夜太长,怎么闭眼也不见这夜过去,可是她又很害怕天亮,怕天亮了外面传来不好的消息。丁宁不知道官府会不会尽心尽力找,只盼着翠兰去县太爷那里打点能有所成效。 天亮了,丁宁感觉有光线照进屋里就立刻翻起身。翠兰也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 “夫人,县太爷来了,在大厅等您。” 丁宁听翠兰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来的不是骆熙诚,是县太爷。丁宁虽然不见县太爷,但是心里也能将县太爷要说的话猜个七成,剩下那三成是她想要留给自己的希望,她希望县太爷来说的是好消息。 丁宁简单梳洗一番到骆府正厅,进门丁宁先赔礼道: “县老爷清晨到访,骆府有失远迎,望县太爷见谅。” “骆夫人不必多礼,以我和骆老弟的关系,你称我大哥便好!”县老爷语气温和道。 丁宁听到县老爷如此温和的语气,心里就更难受了,她干脆直接问道: “县老爷可有我家夫君的消息?” 县老爷见这骆夫人单刀直入,想要知道实情的模样,从身后属下手里结果两个物件递到丁宁面前道: “骆夫人可识得这两个物件?” 丁宁这几日,心里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所以当她看见这两个物件的时候只是腿软地向后退了几步,继续站稳,回县老爷道: “认得,这玉佩是我找人专门为夫君做的,他每日都带着。这腰带是我近日才亲手缝制的。县老爷您,我夫君呢?” 丁宁回答着县老爷的话,接过县老爷递给她的玉佩和腰带。丁宁抚摸着这熟悉的玉佩和腰带,眼泪忍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流。她明明才和骆熙诚依依不舍的道别,骆熙诚说的话都还言犹在耳,怎么如今就只剩下玉佩和腰带了呢? 不过,丁宁又转念一想,现在没有任何人给她骆熙诚不在人世的消息,她为什么要自己去那么像呢。她抬起头来又看着县老爷。 “我问过一同前去剿匪的兵将,他们见到骆熙诚最后是和山匪纠缠到密林处不见的,我帅兵沿着密林里的小道一路沿着血迹行至悬崖边,在悬崖边捡到了玉佩,于是我又命人绕到悬崖下寻找,悬崖下找到这根划破的腰带。我没能找到骆老弟的尸首,不过从现场的情况看来是凶多吉少。” 丁宁听到县老爷这么一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近的位置坐下,让自己的身体暂且有个依傍。县老爷见着丁宁这一句话也不说的模样,知道她此刻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县老爷又安慰道: “弟妹不必过于担忧,如今我并未停止搜寻,他们定能找到骆老弟,把他带回来。家中事务还需你劳心费神,你得赶紧振作起来,拿个主意呀!” “县老爷,可能带我到你们发现这玉佩和腰带的悬崖看看?”丁宁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和县老爷说话。 县老爷见到丁宁一副魂不守舍,苦苦哀求的模样,掂点头答应了丁宁的要求。 县老爷派人保护着丁宁,将丁宁带到他们发现骆熙诚物品的悬崖。看着官兵四处搜寻,又看着那高耸的悬崖,丁宁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和腰带。她希望骆熙诚是假死,可是骆熙诚若是假死又怎么会丢下她送他的定情之物? 骆熙诚送丁宁玉簪之后丁宁没有什么可以给骆熙诚的,就亲自到玉器店里跳了一块和玉簪色泽相近的玉,请人雕刻了她专门设计的图样,然后作为定情之物送给骆熙诚。骆熙诚每日爱不释手地挂在腰间,休息的时候还那在手里把玩。丁宁想过骆熙诚是有什么事情要假死以求平安度过,可是这掉落在悬崖边的玉佩却让她心里不得不接受骆熙诚已故的事实。再看看那刮得撕裂的腰带,根本不是从腰间解开扔下悬崖的模样。 丁宁越是思路清晰就越是将玉佩和腰带捏得紧紧的。一旁的县老爷见丁宁这副神情,知道丁宁是已经开始接受现实了,他沉了下语气,走近丁宁道: “弟妹呀,我们找到这里的时间太晚了,这根腰带还是挂的高我们才捡到的,这里不是车马的行经知路,夜里虎狼多出没,骆老弟恐怕已经……” “您别胡说,我夫君不会,不会!”丁宁不想把内容说完整, 就在这时,官兵带着一些撕碎的绸缎前来复命,丁宁见到那些熟悉的绸缎颜色,眼前一黑,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