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酒为谁斟》 67、憋不住的小秘密 大仇得报,赵雨心中畅快的很,走起路来都蹦蹦跳跳的,这个小秘密在沉不住气的赵雨心中溜溜的憋了一整天,第二天,赵雨实在憋不住了,中午放学一进家门,就召集赵晨和石可到他跟前,他神神秘秘的拉着弟妹躲到父母看不见的地方,然后三个小脑袋凑到一起,他得意洋洋的贼笑:“二晨,妹妹,我跟你俩说啊,嘻嘻。”

“大哥,啥事?”大哥神秘兮兮的样子勾起了小兄妹两个的好奇心,赵晨禁不住声音大了一点。

“嘘!”赵雨食指往嘴前一竖,赶紧做了个禁声的标志:“小声点,别让咱爹听见了。”

赵雨现在不怕他娘,就怕他爹,爹揍起人来那可是真揍,他摸摸自己的小屁股,心有余悸的探出脑袋,观察了一下子爹娘的动静。

嗯,没事,爹还在菜园子里锄地,娘还在做饭,谁也没有在意三个孩子在干什么,赵雨放心了,回身对弟弟妹妹招招手:“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别让咱爹知道了。”

赵晨捂住自己的小嘴:“大哥我不说,你放心吧。”

“妹妹你呢?”赵雨又看向石可。

石可也赶忙把自己的嘴捂上,连连摇头,嘘声道:“大哥,我也不说。”

赵雨放心了:“妹妹,我跟你说啊,大哥帮你报仇了。”

咦?大哥什么时候去报的仇,我怎么不知道?赵晨有点纳闷:“大哥,你咋报的仇?你咋没喊我?”

赵雨不屑的一撅嘴:“我喊你干什么,一点忙帮不上,净添乱。”

“大哥,爹说了,不准咱俩再去找小燕的麻烦,不然要剥了咱俩的皮嘞。”

“我可没找她麻烦,是她自己瞎眼,那可不能怨我。”赵雨往板凳上一坐,后背靠墙,别起二郎腿,小脚丫还一点一点的。

赵晨更不明白了,你都没找小燕,那咋报的仇,不能是在背后骂两句就算了吧,那样谁不会,要骂两句管用,我能骂一天,要是骂不管用,王八蛋这三个字我还是会写的,写她一百遍,那都是小意思。

赵雨不知道弟弟心里咋想的,他还等着问呢,你不问我怎么答,赵雨瞅瞅弟弟,弟弟也不知道在神游什么,他又看看妹妹。

石可也想知道大哥怎么报的仇,见大哥的视线转过来,适时的开口:“大哥,她是怎么瞎眼的?”

“我告诉你啊。”赵雨往妹妹的方向凑了凑:“哥我在她家附近挖了个粪坑,我天天上那去拉屎,嗯,我还把咱家的屎运去半叉头,嘻嘻,前天,前天下晚,她瞎眼一脚踩粪坑里了,弄得满腿都是屎,哈哈哈,我跟你们说,她当时就哭了,哈哈哈……”

“大壮,啥事恣成这样?”

赵雨连说带比划,讲到得意处,自己都忘了控制声音,哈哈大笑起来。

所以说有个成语说的对叫得意忘形,这不赵雨一得意,就真的忘了形,恣意的笑声把他爹招来了。

听见爹的声音赵雨吓的笑声猛然一顿,直接刹住闸,他木木的转过身,赵良生正在水井边拄着锄头看他们仨。

“没事,嘿嘿,我跟弟弟妹妹玩呢。”赵雨还牢牢记得爹说的话呢,不然爹要扒他的皮,可不能让爹知道了。

赵良生把锄头竖到篱笆墙上,开始往外提水:“臭小子,神神秘秘的,赶紧的都过来洗手,你娘做好饭了,我看你今天是不饿,往常家来跟恶狼似的,进门就找吃的,今天咋弄的?”

赵雨真是高看了赵晨,他也不想想弟弟才多大,刚四岁的小人儿,那是能保守秘密的人吗?

下午,赵雨去上学,赵晨一觉醒来,石可还睡的正香,他没吭声,自己趴在床沿,秃噜下地,先跑到茅房放了水,然后揉着眼睛迷迷瞪瞪往回走。

秋天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小风一吹,柔柔的拂过人的脸颊,带来满满的舒爽。严思勤就坐在屋檐下面,就着亮堂的日光纳鞋底。 赵晨看见娘,也不想回床上去睡觉了,他睡眼惺忪的扎到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懒懒的也不说话。

一看儿子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没睡醒,严思勤怕针尖扎到儿子,把鞋垫放到针线筐里面,拍着儿子后背,轻轻的摇晃。

赵晨在母亲怀里懒了片刻,他彻底睡醒了,他这一清醒就把大哥告诉他们的小秘密给想起来了,虽然大哥说不能让爹知道了,那也没说不能告诉娘啊,他跟娘最亲了,有什么事都得让娘知道了,小小子精神一振奋,爬起身,跪在母亲的膝盖上,搂着娘的脖子,嘴巴贴在耳朵上,小声的说道:“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能告诉我爹哦。”

严思勤觉得好笑,你屁大点的孩子有什么秘密?她权当跟儿子玩游戏,也小声的答应:“行,你说吧,我不告诉你爹。”

赵晨还有点不放心 ,他把小手指伸出来:“咱俩拉勾。”

“好,拉勾。”严思勤也伸出小指,勾住儿子的手指头晃了晃,嘴里还念念有词:“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小子这回放心了,他在母亲耳边轻轻的说:“我大哥给妹妹报仇了。”

“什么?”严思勤蹙眉,对吴梅一家人她是再也不想有任何交集,之前三番五次的警告赵雨哥俩,这件事就算是了了,不许他们再去找小燕的麻烦,大壮这孩子怎么恁不听话,吴梅这个狗屁膏药弄不好就得贴上来,那不是找事吗?

“你跟娘说说,你大哥怎么报的仇。”吴梅想把这件事了解清楚了?别等吴梅找上门来的时候,没准备再麻了爪。

赵晨根本没注意娘的表情不对,他继续说道:“大哥说,他在小燕家不远处挖了一个粪坑,天天上那屙粑粑,攒了一坑的粑粑,小燕没看见,掉坑里了,踩的满腿都是,把她都气哭了。”

不是去打架啊,那就好,转念一想,弄小燕一身屎,吴梅知道了也不能愿意呀,咋没见吴梅上门来闹呢,“什么时候的事?”她问赵晨。

赵晨想了想:“哥说……哥说是前天下晚。”

前天的事,到现在都没有动静,难道他们不知道是大壮干的?

下午赵雨放学,进门就看娘脸色不对,他也没多想,直奔书桌写作业,吃完晚饭都没事了,仨小的在院子里逮蛐蛐,严思勤把赵良生拉到厨房:“我跟你说,你大儿又作恶了,小燕被他弄了一身屎。”

“你说什么?这熊孩子,这是拿他爹的说话当放屁,还学会阳奉阴违这一套了,我看皮又痒痒了这是,真是欠收拾。”赵良生眼一瞪,转身就要去教训赵雨。

严思勤一把拉住他:“你急什么?我都答应二晨了,这事不跟你说,孩子还跟我拉勾了,你得给我留点面子,咱晨说是前天下晚的事,按吴梅那个脾气,早就该打上门来了,可到现在没有动静,你等我先问问大壮什么情况再说。要是小小不染的,你就当不知道,以后再找机会说说孩子就行了。”

“那行吧,你好好问问啊。”赵良生答应。

严思勤让赵良生 进屋去先别出来,自己把手擦干净,拎着小板凳坐到仨孩子身后:“大壮,你过来,娘问你点事。”

“哦。”赵雨逮住一只大蛐蛐,捏着蛐蛐的两条大腿跑过来:“娘,啥事?”

“我听说你弄了小燕一身屎,咋回事,跟娘说说呗。”

是谁,谁把这个秘密告诉娘了?赵雨先看向石可, 石可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懵懂的样子。哦,不是妹妹说的,那就是弟弟说的了,赵雨瞪向赵晨。

大哥的目光挺迫人呀,赵晨直着脖子狡辩:“大哥,你也没说不能告诉娘呀。”

看看,我就少说一句话,你自己也不想想,娘都知道了爹还能不知道吗,她俩就是一伙的。

“大壮,你别瞪你弟弟,咋?你的意思是有事不能让娘知道?”

赵雨急忙摆手:“不是不是。”

严思勤一把把赵雨拽到怀里,语气和缓:“不是你就给娘说说咋回事呗?”

见娘没有生气,赵雨大胆了:“哪有咋回事呀,就是我在她家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挖了个小粪坑,她没看见就踩里头了。”

“我就不信那么大的坑她看不见?”

“我再上面搭了一层树枝,还盖了一层土,不注意看谁也看不出来。”

听听,这是早有预谋啊:“我就不信她那么听你的话,你让她去小树林她就去。”

说到这小小子得意了:“我没出面,我找魏赟哥哥帮的忙,假装和她玩游戏,把她引过来的。”

我去,赵雨刚得意完,才惊觉把魏赟也给卖出来了,他急忙捂上嘴,哀求:“娘,你别告诉魏叔叔啊。”

这个熊孩子,你自己找事不算,还拉上人家魏赟,“小燕知道是你俩干的吧?”

“那上哪知道去,我藏起来了,她根本就没看见我,魏赟哥哥又跟她没仇,她怎么能想到魏赟哥哥身上。”

“你还知道魏赟跟人家没仇啊。”严思勤气的在赵雨的腚上拍了好几巴掌,怪不得小喇叭没来闹事呢,原来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燕这孩子虽说不惹人喜,但是听大壮说完怎么欺负她的,心软的严思勤又觉得那孩子挺可怜的。(未完待续)

87、你看我的脸 石大勇一脸郁闷的回到家,安安拿把小铲子自己在院子里玩土,见爸爸回来了,把小铲子一扔,颠颠的跑到父亲身边,抱着石大勇的腿,仰着小脸,一脸的孺慕:“爸爸,抱抱。”

“来,抱抱。”石大勇弯腰扶住安安的两腋,一使劲,将安安举起来。

要挨计划了,石大勇心里不高兴,闷闷不乐的抱着安安进屋,径直走到卧室,看看熟睡中的想想,再看看乖乖倚在他怀里的安安,重重的叹了口气:“唉……”

这一进家门咋还哀声叹气的,王英不解斜睨了石大勇一眼,没吭声。

石大勇等着王英问话呢,见王英没大反映,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石大勇这是有心事呀,王英有些纳闷:“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叹啥气来。”

石大勇右手食指指着自己鼻尖说道:“英子,你看我的脸。”

脸咋的了?王英坐直身体,端详了片刻,还恁俊,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用手摸摸,也没摸出来哪里不好:“你脸好好的呀,连个疙瘩都没有。”

“你没看出来?我,看我的丈人脸!”石大勇继续指着自己的鼻尖子。

“什么丈人脸?”王英迷惑。

石大勇愤愤的:“你说什么丈人脸?一个劲的生闺女,我这都仨闺女了,注定要当老丈人,不是丈人脸是什么?”

石大勇这么说,王英不高兴:“一个劲生闺女,那能怨我吗,你种下高粱,还能长出大米来?!”

你光生闺女还有理了?石大勇不服:“我种子都是优良种子,一种到你地里就变样。”

愚昧!王英给气得火冒三丈,本来连生仨闺女她心里就很难受了,尤其是这个孩子一出生,婆婆更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整天给她脸色看。

王英眼中开始隐隐有水光,她瘪瘪嘴,眼看着泪珠子就要掉下来:“生男生女关键看老爷们,书上都说了,你也甭光赖我。”

哎呦,媳妇当真了,本来石大勇被计划生育这个事闹的心里堵的慌,不过是想跟媳妇吐吐槽,这样一看,话没说好,事儿扯歪了。

石大勇急忙去给王英擦眼泪,王英才不理他,气的脸往旁边一扭,躲开他的大巴掌,谁稀罕你,手粗的拉脸。

石大勇追着王英的脸转:“你别哭啊,我跟你说着玩的,就是我今天去给咱家三儿安户口,李主任说要把我计划了,你说气人不气人,我去找他之前还专门给他揣了一条好烟,我自己都没舍得抽。”

“啥计划?”

“就是天天广播里说的那个计划生育,说一对夫妻一个孩,咱都生仨了,就不能再生了,要把我计划了,你说这不是开玩笑吗,我儿子还没生出来呢,这就计划我,这是要断了我的后呀,那能行吗?”

说到正事,王英也不掉泪了,慌忙问道:“你咋说的?”说到这里,忽又想起来石大勇刚才说的话:“哦,不对劲呀,不过就是给三儿上个户口,一句话的事就行,值当的你买一条好烟送过去?”

石大勇帮安安脱掉鞋,把她放到床里面:“还不是老四的事,你说他天天啥不干在我脸前晃来晃去的,晃的我心急,我就想着赶紧打听打听,看看有什么法先把他的户口解决了,等哪里有招工的让他赶紧去报名,能通过了就上班去得了。”

瑞民这个样子,别说石大勇急了,王英也急,家里就那么点地方,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在家里也忒不方便,现在天冷了,夜壶不能放在外面,而是一屋一个,王英半夜起夜都不敢畅快的解决,唯恐声音大了把人惊醒,有好几次,她起床小便,就觉得外面有个人站那似的,她也想瑞民有个工作,好让他尽快搬出去。

“人家怎么说的?”王英急问。

“还能怎么说?说难,后来又说只要我听党的话,把自己计划了,就帮忙想办法解决老四的户口问题。”

王英有些担心,问道:“你同意了?”

石大勇点头:“嗯,我同意了。”

王英幸灾乐祸的笑:“那你以后没儿子可不能怨我了吧,你为了你兄弟把自己计划的,跟我没生出儿子来可没关系,只要让我生,早晚一天我会生出儿子来。”

“看把你能的,我不生儿子能行吗。”

“你都答应完人家了,你还咋生?”

“咋生?”石大勇得意的一挑眉:“等老四的事解决了,该咋生就咋生,我不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生不就行了。”

哦,王英明白了:“你这是要说话不算话呀。”

“我这叫缓兵之计,懂不?”石大勇哈哈一笑眼神在屋里转了一圈没看见别人:“咱娘呢,怎么没见她。”

“找陈得邦他娘聊天去了。”

单位里S东老乡挺多的,陈得邦就是其中一个,就是两人老家离的太远,石大勇平时和他走的也不近。

陈得邦是遗腹子,他还没出生,他老爹就魂归西天,陈得邦是他母亲一个人拉扯大的,老人家一辈子就守着这个儿子过,年纪大了,自然也是和儿子生活在一起。

相差无几的乡音,一见面就让年纪相仿的两个老人生出了亲近感,没事的时候不是你上我这来,就是我到你家去。

老人家交了新朋友,石大勇也乐见其成,这样也好,省得天天在家净挑英子的毛病。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左右安安是个乖孩子,给她一个玩具自己就能玩半天,石大勇跟闺女商量:“宝贝,爸爸帮妈妈做饭,你看妹妹行不,妹妹要是醒了,你就陪她玩一会儿,爸爸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有好吃的,安安当然愿意,小胖脑袋直点:“嗯,安安看妹妹。”

温馨的二人时光在蒸蒸煮煮中悄悄溜走,孙秀芳家来准备帮忙做饭,进家门一看,饭菜都摆上桌了,忙说道:“这才几点?饭都做好了,我还掐着点回来做饭呢。”

“娘,今天我回来的早,闲着没事,赶紧洗手准备吃饭吧。”石大勇把馍筐摆在桌子上,赶紧去床上看俩闺女,这一看,直接把石大勇逗笑了,安安还小,从来没有看过孩子,爸爸让看着妹妹,安安就当真趴在妹妹身边,不错眼珠的盯着看。

我的乖闺女呦!乖巧的闺女让石大勇的心软成一片,他抱起安安,在孩子白胖的小脸蛋儿上一阵乱亲,刚冒尖的胡茬扎的安安痒痒的,安安咯咯笑着,左摇右晃的推父亲的脑袋。

虽说都是自己的孩子没有远近,但五根手指伸出来还不一般的长呢,在石大勇的心中,安安是最疼爱的孩子。

可可出生的时候他不在家,等他回来孩子都三岁了。想想出生因为是闺女让石大勇很失望,捎带这心里也有几分不喜,唯有安安,从怀孕,到出生,到成长,孩子的一点一滴他都全程参与,再加上安安长的跟福娃娃似的乖巧讨喜,在石大勇的心中这个孩子比那两个比重就稍微多一些。

石大勇颠着孩子,爷俩个笑笑闹闹的坐到饭桌旁准备吃饭,却见孙秀芳还没有动筷:“娘,你咋不吃?”

“你四兄弟还没回来呢,等他回来一块吃。”

石大勇脸一沉,没吭声,哪有老的等小的吃饭这一说:“娘,你别等了,他还不知道几点回来,你赶紧先吃,吃完帮英子看看孩子。”

从来到这里,山上的果子陆续成熟,瑞民一般不愿意在家窝着, 外面多好玩呀,没人管没人问的,还不用干活,各种果子紧吃,每天还能享受丰收的喜悦,虽说东西不是自己种的,但不妨碍他丰收啊。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核桃是早就没有了,柿子光剩下最高处枝头上寥寥几个,那是农家人专门为小鸟留着的,瑞民倒是有心跟鸟争食,但他光有这个心,没那个本事飞上去。

现在山上仅有的果实就是黑枣了,老百姓都没有拿黑枣当好东西,主要是这东西品种不太好,和大花生米一样大的小果子,晒干后除了少量的果肉,满里都是籽,甜是很甜,就是卖不上好价钱。这东西也就将好够的地方收一收,稍微难摘点的都弃之不要,随它去了。

瑞民的小日子那叫过得一个舒服,每天睡醒就是吃饭,吃饱了要歇一歇喝口水,天气好的话穿上石大勇的棉军大衣,双手往袖子里一抄就往山上溜达,看见晒干的黑枣就捡起来装兜里。这时候干硬的黑枣和羊屎蛋混在一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哪个是黑枣哪个是羊屎蛋,瑞民眼神不好,只要他看着像黑枣的他都装了起来,反正回到家有人帮着分辨,孙秀芳每回都能挑出一小半的羊屎蛋来。

有时候他什么都不想捡,就在向阳坡给自己铺了一个草窝,迎着暖阳,晒着小暖,晒困了拿帽子往脸上一盖睡个回笼觉,反正没人看他的秃头,总之一个字:美!

这和在老家不一样,在老家总觉得一天天的咋过得这么慢,老也不黑天,在这的日子过得跟飞的似的,转眼就该吃饭了,再一转眼又该睡觉了。(未完待续)

85、石想出生 去医院生孩子是石大勇夫妻两个人早就商量好的,孙秀芳再反对,也改变不了两口子的初衷,但是他们也不想和老人闹的太僵,石大勇知道娘之所以反对王英去医院生孩子主要还是怕花钱,解决了娘的这个心结一切就好办。

石大勇嬉皮笑脸的围着孙秀芳转圈:“娘,你忘了,单位给家属都办了医疗本,英子去医院生孩子不花钱。”

说到医疗本,孙秀芳还当真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当年刚生完安安没多久,石大勇给家里来信说是单位给办医疗本,让家属寄照片回去。

做为大家长的石有田一看,好事呀,那得赶紧办,结果全家人每人都准备了一张照片,连小春梅都没有漏掉,他想的简单,家属吗,父母兄弟包括侄女哪个不是大勇的家属?照片是寄回去了,等医疗本寄回来一看,就光有王英娘仨的,为此,石大勇还专门在信中解释了,家属指的是配偶和子女,也就是老婆和孩子。

孙秀芳一听去医院生孩子不要钱,那她愿意,她还省得收拾了呢,当下里也不烧水了?开始收拾起洗涑用具。

等住上院了,王英疼的还是不太厉害,大夫给检查了一下,说是才开二指,要等生还得一会子。

自己的儿子就要出生了,你看石大勇热乎的,他掏出香烟,男的女的都让一遍,你不会抽不要紧,反正我礼节到了,先跟医生护士混了个脸熟,然后一会儿在产房外探下头,问:“大夫,孩子快生了吧。”一会儿拦着出来进去的护士问:“大夫,我儿子生出来没有?”

到了晚上快十点钟,骨缝终于开到十指,到底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在专业人士的引导下,王英很顺利的产下第三胎。

清理完孩子,上称一称,好家伙,可不轻!七斤八两,助产士用小包被将小家伙抱出产房,大声喊道:“王英的家属,生了。”

一听生了,石大勇和孙秀芳激动的争先恐后的来抱孩子,孙秀芳更快一步,她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在怀中,将包袱皮往脖子处掖了掖,露出孩子的小胖脸,一脸的疼爱:“我的大孙子呦。”

“生了个大胖――闺女。”之前石大勇一口一个儿子,一口一个儿子的,一听就是个儿子迷,在报孩子性别的时候,助产士故意拉长了音。

“什么?闺女?不可能!”孙秀芳还不信,看这大脸盘子,明明就是男孩相,怎么可能是女孩?她把孩子递到石大勇的怀中,自己解开包袱皮,往婴儿腿旮旯一看,可不是吗,没有小鸡鸡的。

“大夫,是不是给俺抱错了?”孙秀芳还不死心,追着大夫问。

“错不了,里面就你一家在生孩子,没旁人。”助产士顶顶看不上的就是重男轻女这样的人家,说完扭头就回了产房,你说你自己就是女人,怎么还能嫌弃女人。

“大勇,咋又是个闺女?”孙秀芳回头找儿子,一眼没看着,再一找,原来石大勇跌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一脸失望的抱着孩子不吭声。

说好的儿子呢,怎么又变成闺女了,不是说万事不过三吗,这谁说的?也不准呀!

第二天一早,孙秀芳就嚷嚷着要出院,说是家里离医院这么远,一来一回的送饭不方便。

自己又生了个闺女,言语间王英的底气就不足,婆婆说要出院,那就出院吧。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生可可和安安的时候自己的奶水特别足,尤其是可可,奶水多,涨的疼,自己胳膊都要架架着,怎么到小三妮的时候,自己就没感觉到涨呢?

小三妮出生六天了,今天早上起来,王英就觉得孩子不对劲,光哭不吃东西,看孩子的样子她也饿,歪着头舔着小舌头找奶,找着了吸一下子就哭,再后来干脆连吸都不吸了?只是一味的哭。

王英虽说生过两个孩子了,可前两个哪一个都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她心急火燎的抱着孩子一通检查,浑身上下都看了个遍,也没看出所以然,量量体温也不热呀,最后从孩子张着的大嘴里看到孩子牙床子不对劲,长了一些她不认识的东西,王英急忙喊孙秀芳:“娘,你快来看看,三儿牙床上长了什么东西,孩子不吃奶。”

“哦。”孙秀芳不紧不慢的走到床前,就着亮光观察了一下:“这是长马牙子了,怪道的哭个没完。”

马牙子是什么?王英根本不知道,孩子哭成这样,肯定是一种病,是病就得治。王英刚生了孩子没几天,身子还不方便,她央求孙秀芳:“娘,你帮忙去队上医务室喊杨大夫来一趟行不?”

对于这个小孙女,孙秀芳根本就不喜欢,一个丫头片子,哭哭算了,还找什么大夫:“喊什么大夫嘞,我又不认识路,再说了马牙子根本不用看,过几天就好了。”

不用看吗?王英将信将疑,看婆婆的满脸不耐烦,王英也没敢再说什么。可眼看着三儿越来越严重,到了下午,连哭的劲都没有了,跟个小猫似的喵喵的。

王英害怕了,她一脸焦急:“娘,你快来看看,三儿都哭不出来了,还是喊杨大夫来看看吧。”

孙秀芳对这个孩子一点都不喜欢,眼看着三儿的哭声越来越弱,她就等着孩子咽了气,她好直接扔了去,王英喊了她好几次,她都找借口推开了。

王英急了,穿好衣服,找了块头巾把脑袋蒙住,抱起小三妮就走,真是的,求人不如求己,你不帮忙我自己去!

娘两个刚走到门口,迎面碰上来串门子的崔云香。

自打王英生完孩子,崔云香见天的来石大勇家报个道,她刚推开门,就见王英裹巴的严严实实的,抱着喵喵哭的孩子不知道要去哪?她有些讶异:“英子,你大月子里不好好的在家里坐月子 ,准备上哪儿去呀这是。”

王英本来就是赌一口气,看见崔云香,委屈上来,眼泪刷的一下从眼中滴落:“嫂子,孩子长马牙子,一天没吃东西了,你看看哭的劲都没有,再不治治就怕孩子不好了。”

“哎呦呦,我看看,小可怜的,长马牙子那可遭大罪了?”崔云香从王英手里接过三儿,顺着张开的小嘴凑到牙床前看了一会子:“还真是马牙子,那也不用你坐月子的人亲自去找大夫呀,你家瑞民呢,让他去医务室一趟,喊杨大夫来一趟不就完了。”

在外人面前掉眼泪,王英有些不好意思,她擦擦眼角说道:“他四叔天天不在家蹲,吃完饭就出门了,该吃饭就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那你让你婆婆去呀。”崔云香拉着王英就往回走。

王英垂头不说话,崔云香明白了,她的掀开被子,让王英躺好,气不愤的故意说给孙秀芳听:“恁好的孩子,你就舍得让她哭成这样?你不管,我管!”

孙秀芳讪笑:“她崔娘,谁说不管来,我人生地不熟的不是不认识个路吗。”

一听就是借口,从家属院到医务室直来直去的一条大路,进了单位大门,往右一拐就到,再说了,你就是不认识路难道还不会问?又不是三岁小孩。

一会儿的功夫,崔云香就拉着杨文卉回来了,这个马牙子,中医有中医的治法,西医有西医的治法,小杨大夫两种都会,它找了一块麻布,沾着香油在小三妮嘴里拉了拉,把马牙子都拉破,眼看着孩子满嘴的血,把王英心疼的揪揪的,不过还真管用,第二天,小三妮开始正常吃奶。

渐渐的,孩子一天天长大,王英明显感觉到奶水不够吃的了,饿的小三妮天天张着嘴嚎,王英心疼孩子,找孙秀芳商量:“娘,你看我奶不够孩子吃的,孩子饿的光哭,咱去供销社买一罐子炼乳中不?掺和着给孩子吃。”

孙秀芳哪舍得花那么多的钱买炼乳,现在钱恨不得一分掰成两半花,当时就反对:“吃啥炼乳嘞,你六兄弟下生一滴奶没有,喝棒子面糊糊照样长大,一会儿我给熬点白面糊糊,那比棒子面还好嘞。”

说来也怪,三儿就认准奶了,不管孙秀芳给熬什么糊糊,她就是一口不咽,你硬填嘴里,她就拿小舌头往外顶,顶不过就含着,过一会儿再吐出来。

转眼之间小三妮二个多月了?石大勇都没有想起了给孩子起名字,都是三儿或者三妮的叫,王英跟石大勇商量:“大勇,三妮这都六十多天了,还没有名字,今天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闺女孩家有个名不就行了吗?石大勇不想费那个脑子,直接说:“你给起吧,好歹你还当过几天小学老师嘞,文化水平比我高。”

石大勇这么说正中王英下怀,闲着没事的时候她想了几个名字,最后确定了一个,就差跟石大勇汇报了,“大勇,我想给孩子起名叫石想,想念的想,你看中不?”

“中,你说是啥就是啥。”石大勇答应的很痛快。

王英亲亲闺女的小腮帮子:“咱有名字了,以后咱就叫石想了,你要记得你还有个姐姐,咱不能忘了她,知道吗想想?”

原来是因为这个给孩子起名叫石想啊,石大勇天天忙的头打脚后跟,差点把可可给忘到了脑袋后面。

他有些歉意,忽视了王英母女,他把石想抱起来,左看右看,端详半天,总觉得二个多月的石想怎么和二个多月的安安差那么多,安安那时候白白胖胖的,手背上都是肉坑,小胳膊腿跟藕节似的,怎么想想没看着胖多少啊,“三儿咋这么瘦了,比安安可瘦多了。”

“你还知道孩子瘦啊。”王英幽怨的目光撇了石大勇一眼:“奶不够吃,你这个当爹的不问事,孩子能健康的活到现在不错了。”

“看!看!看!你这话说的,我咋就不问事了?我不是忙吗,没顾上,再说了,我不是给你们留钱了,奶不够吃,供销社里有炼乳,你不知道去买呀!”

“你是给留钱了?是给我留的吗,钱到了娘的手里,她一分钱都舍不得花,还买炼乳?恨不得咱一家人天天张嘴喝西北风过日子。”

孙秀芳能不会过吗,一来她和石有田两口子节省习惯了。二来老头子没有了,少了一个操心的人,虽说大勇答应要把家担起来,但她这个当娘的也不能一点事不问吧,她得帮儿子把家管理好了。(未完待续)

89、自己的媳妇自己疼 老家里做饭烧的都是夏天的麦秸和秋里的玉米杆,要是还不够烧的,就捡些枯枝干叶,这样的柴火烧起来缺点就是烟大。

瑞胜还没到家呢,就看见家里的厨房顶上咕嘟咕嘟的冒白烟,二嫂说了,他们一家人今天回娘家,蒸好的馍就挂在房梁上,中午他们哥仨个自己烧点柴火溜溜就行,看样子,老六这就开始做饭了。

五胜得意自己回来的及时,不用干活还能吃到热乎饭。

刚进院门,他就听见堂屋里面的说话声,声音不大,还是能分辨出来是娘和大哥的声音。

娘和大哥、四哥家来了。瑞胜顿时喜上眉梢,他噗嗤一下把嘴里的草棒吐掉,急急忙忙往屋里走:“娘,大哥,你们回来了,六子你真是的,也不去叫我。”

“老五,你又去围牌场了。”对于这个弟弟,石大勇很是不满,说了多少遍了,你别整天打牌、别整天打牌,年纪轻轻的学点啥不好,非得把大好的时间消磨到打牌上面?

“闲着没事,玩了一会儿,大哥,娘,你们啥时候到的?”瑞胜拎起暖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在手心里,边暖手边嘘了着喝。

都是自己的儿子,再不争气,那么长时间不见,当娘的也想的慌,孙秀芳冲着瑞胜招招手车,拍拍床沿:“老五,过来,上娘这坐。”

“娘。”瑞胜挨着母亲坐下,将手里的茶杯递过去:“喝水不?”

“娘不渴,你喝吧。”

孙秀芳的六个儿子基本上都遗传有父母的优点,石大勇更甚,眉、眼、脸盘哪哪都适趁,其他的儿子也不赖,孩子们的长相在村里都算得上是上乘,这个时候的瑞胜,二十露头,年轻,有朝气,在孙秀芳的眼里,那是十成十的好。

一杯水下了肚,瑞胜感觉到饿了,他抬眼在屋角放着的行李堆上梭了两眼,也不知道大哥他们都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没敢问石大勇,问坐在一边和老六说话的瑞民:“四哥,你这回回来带什么好吃的了。”

“有啊,我给你们带回来半袋子黑枣。”瑞民这回捡回来的半袋子黑枣,自己一点没留,全都让他给背回来了,当然,主要的原因是他吃够了,家里也没人喜欢吃。

“光黑枣啊?”瑞胜嫌少。

“路上大哥买了一掐子油条,还有点心,在包里,还没来得及收拾,你想吃不?想吃我给你找。”

“四哥,这还用问吗?肯定想吃啊,你可好了,在外面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瑞胜语气酸酸的:“兄弟我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今天瓜干饭,明天棒子面,天天啃咸菜,嘴淡的看见耗子都想逮着烧吃喽。”

石大勇嗤笑:“就你,年纪轻轻的不想法挣钱,天天打牌混日子,还想吃好吃的?”

“大哥,你这么说我可不对,农忙的时候我可一点都没闲着,现在农闲,地里没有活,村里不干活的人多了,你咋就看我不顺眼?”

“怎么就叫我光看你不顺眼了,别人家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操别人家的心,我吃饱啦撑着了!你要不是我兄弟,我要不是想让你好,我管你?”

回来就挨熊,瑞胜心里不舒服:“行行行,你别一回来就熊我,娘,我饿了,饭好了没有?”

儿子饿了,当娘的心疼,孙秀芳急忙往厨房走:“我去看看你嫂子做好饭没有?”

大家都饿了,王英图快,先烧水溜了馍,等馍热透了,直接在锅里下了棒子面,烧了一大锅棒子面糊涂。

饭都摆好了,还不见瑞福回家,石大勇拧着眉头问:“老五,老六,你三哥呢?”

瑞胜不想啃杂面馍,他想吃油条,碰碰瑞民的胳膊:“四哥,该吃饭了,你把油条点心拿出来呗。”

瑞全也想吃,坐在桌边看四哥去行李堆找,听大哥问,回道:“我不知道三哥去哪儿了,他天天吃完早饭就出门,晚上才家来,中午饭都不回来吃,我问过他,他说在家闲的没事憋的慌,出去转转。”

瑞福虽然捡破烂能挣点钱,但他潜意识里觉得捡破烂是件丢人的事,他怕别人知道了笑话他,从来不敢说自己在外面捡破烂。

兄弟们一个个的就光知道守着家里那些地,石大勇也挺愁的慌的,家里穷成这样子,都不能想想法多赚点钱?

老家盐碱地多,每天早上,地上白花花的起一层盐碱,勤快的人家都是早早的去地里扫回来,攒的多了,熬成硝盐,虽然只有八分钱一斤,但一个月孬好也能攒个百八二百斤的,那就是小二十块钱,石大勇早就跟弟弟们说过,可都嫌辛苦不愿意干。

你要是嫌熬盐辛苦不愿意干也行,村附近大大小小的河叉子那么多,没事网网鱼,到城里卖不也是收入,这些都是不用本钱的,也就出出力。可你看吧,让他们逮鱼摸虾玩儿行,正正经经当成生意来做,都干不了了,嫌天天泡水里手都泡胖了,还嫌鱼儿不听话,不能网网有鱼不说,有时候一网下去网不上几条小鱼,还得费劲劳力的运到城里,摊到生意不好,鱼臭了也卖不出去,总之是干啥啥不行。

冬天天黑的早,五点来钟太阳就落山,傍黑的时候瑞福才回来,年根儿了,生意比平时好很多,要不是晚上看不见,他还舍不得回来呢。瑞福现在也学能了,他在城里的银行给自己开了个户,每天收工后把钱存到银行里,自己保管好小本本就行,可比到处藏钱安全多了。

自家的小院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灯光,说笑声隐隐约约传来,家里来客人了?要不然就是娘他们回来了,瑞福猜测,脚步不由得加快,果然,是娘的声音。是娘,大哥他们回来了,真是太好了,他们不回来家里连点年味都没有。

“娘,大哥,嫂子,我回来了。”

大家刚吃完饭,桌子还没来得及收拾,孙秀芳一看是三儿子,急忙站起来问道:“老三,你咋才回来,饿了吧,娘这就给你盛饭去。”

还是娘好,知道关心他饿不饿,平时在家里,都是各顾各,没听谁关心过他有一句,瑞福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娘,我自己盛就行,你歇着,我先去洗洗手。”

在外面一天了,手摸化的黢黑,不能让大哥看见了,瑞福打了一盆水,好好的洗了好几遍,这才满意的在身上擦了擦。

孙秀芳早就帮儿子盛好饭了,灶膛里的余火一直温着糊涂,盛出来饭还烫手,孙秀芳把筷子递给儿子,又把油条往儿子眼前推了推:“老三,快趁热吃。”

“哎呀,有好吃的呀!”瑞福夹起一根油条在粥碗里泡了泡,三口两口就下了肚。

孩子吃的香,当娘的也高兴,孙秀芳一直温和的注视着几个孩子,满脸俱是当娘的骄傲。

石大勇见兄弟吃的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的问道:“老三,你天天都忙什么呢,一天到晚的不着家。”

“哦。”瑞福脑子里想着该怎么回答,一时竟忘记了咀嚼:“那个,没干啥,瞎溜。”

“你跟我说说天天溜有啥好溜的?”

“没啥,呵呵,就是瞎溜,那个啥,大哥,嫂子,我小侄子呢,带回来没有?”瑞福慌忙转移话题。

“什么侄子?还是侄女,那不?在床上睡着呢,也该醒了,睡这会子了。”石大勇冲着床的方向努了努嘴。

“不是说是男孩吗?”

石大勇眼一瞪:“说是男孩就是男孩了?不见面谁知道是男是女。”

说话间,想想开始吭叽,眼看着这就要哭,王英急忙抱起孩子,躲到一边去喂奶。

等孩子吃饱了,瑞全也帮着把饭桌收拾好了,一家人围着桌子说了会话,眼看着天已黑透,瑞成一家人还没回来,想来是在娘家住下了,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大家也都乏的很,简单的洗涑一下,也都上床睡觉了。

大勇临睡前又想了想,王英家的节礼还没送, 后天就三十,明天再不送头年里就没日子了,明天去老丈人家都带什么东西,那一套小炉具是一定要带的,还得买两只鸡,这个家里有,省事,逮两只就是,还有带回来的点心,一样装出一斤来,不行黑枣也倒上半篮子,还不够就去镇上再买点,马上就要过年了,看样子家里一点年货也没有备,抽空还得去赶个集,鸡鸭鱼肉什么的都得备齐了?迷迷糊糊的想了半天,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昨儿晚上瑞成一家人没回来,他们四口暂且在老二家床上睡的,这一觉睡的有点沉,一睁眼,天已经大亮,娘的**病又犯了,这一回到她的地盘上,老婆婆架势又端了起来,就听她一直在窗户根底下干咳,嘴里还不停的嘟哝:“这都几点了,还不起来做饭。”

石大勇知道娘这是说给英子听的,不禁苦笑一下,娘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儿媳妇,英子晚上要照顾两个孩子,还得给老三喂奶,觉根本就睡不足,石大勇侧脸看看老婆,果然,英子搂着孩子们睡的正香。

石大勇赶紧蹑手蹑脚的爬起来,这要是由着娘咳下去,一会儿就得把英子吵醒了,自己的老婆自己不疼谁疼?

“娘。”石大勇虽不满母亲的做法,却也不忍心说怨怼母亲的话:“英子昨儿晚上照顾孩子没睡好,让她多睡会儿吧,早饭我去做。”

孙秀芳典型的夫死从子思想,儿子都这么说了,她哪里会说不行,只是不甘心的嘟囔:“你弟兄六个,也不知道俺怎么过来的。”(未完待续)

90、送节礼 虽然家里穷,往年过年的时候家里还是尽量按照C县的风俗,把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枣花馍一定是要蒸上几个锅,萝卜丸子、藕盒也得炸上一馍筐,饺子必须得准备出来,年三十和初一那是必吃的。现在年前就剩今、明两天了,家里竟然什么都还没准备,明天三十,抽空还得去给祖宗上坟,事太多,算起来就觉得时间不够用的。

吃完早饭,石大勇就着急忙慌的陪着王英回娘家,王英刚开始还挺高兴的,可越快到家就越走越慢,后来干脆哭了起来。

石大勇一手拎着东西,一手牵着安安,本来夫妻两个边走边说话,可说着说着石大勇就觉得身边咋没动静了,往旁边一看没找到人,他顿住脚步,转身望去,赫然看见王英正在抹眼泪,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子哭什么?

“英子,咋了?咋还哭上了?”石大勇不解,领着安安往回走。

“大勇。”王英抬头,看来已经哭了一会子了,眼圈红红的,鼻翼处分明还挂着泪珠子:“我娘要是问起来可可怎么没有回来,我怎么说?”

怕父母操心,可可不见了这件事,王英一直没有跟娘家父母说起,送石有田走的那几天,王英的父亲过来吊唁,也没有人说起这件事,所以,到现在王英的父母还不知道外孙女失踪。

事情太多,石大勇的脑子早就被各种事装满,他暂且把孩子丢失的事给忘记了,一会儿到丈人家,丈母娘肯定会问起的,再说一年到头见不了姥姥、姥爷几面,王英回娘家不可能不带着可可。

石大勇也有些为难,他沉吟片刻:“要不?咱实话实说?”

王英摇头,可怜巴巴的问石大勇:“就说可可在奶奶家,不愿意出门行不?”

“行,看她姥娘信不信。”

“也是,娘要是不信怎么办?”可可最亲姥娘了,说她不愿意跟母亲走姥娘家,王英自己都不信。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又不能不去,自己的母亲,平时自己也想念的紧。

王英把脸上的痕迹擦干净,又仰脸让石大勇看了看:“大勇,看不出来我哭过吧。”

石大勇端详一下:“看大不出来,就是眼圈有点红,要是她姥娘问起,你就说是外面天冷风呲的。”

王友元写的一手好字,一到过年,尤其是一过二十五,村里大部分人家都会送来红纸,请王友元帮忙给写上几副对联,王友元人缘好,平时对别人的要求都是能帮忙的尽量帮忙,别说写对子这样的小事了,不看病号的时候,他都是裁好红纸,一家一家的写出来。

“娘,爹,我回来了。”娘家的院子就在眼前,王英按耐不住自己的声音,高声喊了起来。

王友元正在写字,秀芝坐在一旁帮他裁纸,刚才还跟王友元说呢:“他爹,你说咱家英子今年过年回来不?”

王友元一鼓作气写道:天增岁月人增寿,写完了自己欣赏片刻,满意的点点头,双手托着放到一边,准备写下一联:“那谁知道嘞,英子来信说刚添了老三,现在算算孩子还不到一百天,她要是心疼孩子,怕路上孩子受罪,可能就不回来了。”王友元说完,又凝神静气写:寿满乾坤福满楼。

“不能吧?英子年年回来,哪能今年就不回,我还没见过三妮呢。”秀芝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唉,他爹,你说咋又是个闺女,还不知道亲家怎么烦呢。”

“烦什么烦?”王友元蹙眉,不满的嘟囔:“我闺女辛辛苦苦的给他们老石家生儿育女,他们有什么可烦的?闺女怎么的,闺女就不是他们老石家人了?”

“话是这么说,当年你不也是不喜闺女光喜儿。”

“谁说我不喜闺女了,我什么时候不疼英子过?”

“那是你小闺女,你当然疼了,咱大妮、二妮你心疼过几回?”

老两口说着说着就要呛呛起来,王友元不是一般的重男轻女,他总觉得闺女养大了是别人家的人,刚开始都不想让两个大点的闺女去上学,要不是大儿发了话,肯定是两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还好二妮学习成绩好,还是镇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好好的给他争了光。

“咱闺女回来了!”听见小闺女的声音,秀芝也不跟王友元杠了,把手里的纸往旁边一撂,站起了就往外迎。

王友元对子也不写了,把毛笔放到砚台边上,跟着秀芝的后面往外走。

“姥娘!”安安松开石大勇的手,跟个球似的往姥娘身边滚。

“娘!”王英抱着想想,步子也加快了几分。

这孩子,跑恁快也不怕磕着了:“哎呦,我的乖乖来,你跑慢点。”秀芝赶紧把小胖球抱在怀里。

“爹,娘。”石大勇拎着东西笑吟吟的打招呼。

“回来了,大勇,你们啥时候到家的?”王友元去接过女婿手里的东西,石大勇推搡着连说:“不用不用,挺沉的。”

王友元心说,那能有多沉?接过东西就往屋里走,礼物中那一套炉具都是精铁的,刚入手王友元就觉得手猛的往下一坠,他皱眉:“大勇,你这是拿的啥恁沉?”

“爹,没啥好东西,就一个炉子和几个锅。”

这送节礼不都是送吃的喝的吗,还没见过送锅的,又不是搬新家温锅,王友元觉得奇怪,不过女婿自给他送了,那肯定是好东西,反正也没外人,王友元当着女婿的面就把礼物都拿出来看。

吃的喝的也有,这不稀奇,都先放到一边,打开装炉具的包装,王友元顿时爱不释手,做为一个资深的美食家,最不如意的就是没有趁手的灶具,你看这几个锅,和老家的铁锅不同,它们不是黑色,反而铮亮,锅都不大,炒瓢也就25公分,和灶上那个大铁锅比起来,也太小巧可爱了,粥锅也不大,两口之家烧一锅粥正好喝两顿。

王友元正嫌家里的大锅不好使,炒一点菜都得沾乎着整个大锅,而且锅还是固定在灶台上的,刷锅都不好刷。

再看看小炉子,外观有点像古代的鼎,三足鼎立,圆圆的大肚子,上面还有从大到小三圈炉盖。

“这个好,这个好!”王友元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花白的山羊胡跟着咧开的大嘴直颤。

秀芝抱着安安在王英身后看了又看,可可走的可真慢,这会子了还没有跟上来吗?她抱着安安低头去看襁褓中的石想,石想早睡醒了,一直没吭声,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珠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孩子可真乖。”秀芝由衷的赞道,又发现了石想的大鼻子 :“哎呦,这大鼻子,跟你爹的一样。”她急忙喊王友元来看:“老头子,你快来,三妮儿随你,鼻子跟你的一模一样。”

“是吗?我瞅瞅。”王友元也不看他的锅了,一个箭步串过来,从王英怀里接过石想细细端详:“真别说,三儿这鼻子跟我的还真像。”王友元喜不自胜,跟石大勇炫耀:“看看,看看,还是我老王家的遗传基因强啊。”

自打娘一遍一遍的往后看,王英就知道娘在找什么,她这会子一直心不在焉,在想,娘要是问起可可我该怎么回答。

秀芝老两口说了一会子话,见闺女没啥反应,又去看闺女的脸,发现王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拍了王英的脑袋一下:“你这孩子,你想什么呢?可可呢,咋没见可可过来。”

“啊,啊,啊。”王英想了半天的理由,一时说不出口,啊了好几下才说道:“那个……那个可可在奶奶家,对,在奶奶家,有点感冒,睡觉了,我来的时候没叫醒她。”

“你说你,不知道娘想孩子吗?你就是晚来一会儿也没事,大不了今天晚上在家住。”秀芝不满,自己这个外孙女跟自己最亲,要是睡醒了知道她娘走姥娘家不带她还不知道怎么哭呢。

“娘。”王英垂下眼帘不敢看母亲。

秀芝以为可可真的是在奶奶家睡觉了,也没多想,食指点着石想的腮帮子逗着玩:“呀呀,谁家的小妮子呀,恁漂亮啊,知道我是谁不?我是你姥娘,来,叫姥娘。”

石想好像也能感觉到谁对她是真的好,眼前的姥娘周身散发着善意,目光中全是慈爱,她很配合的张开没牙的小嘴咯咯直笑。

“秀芝,看大勇给我买的锅和炉子,好不?”王友元得了好东西,一样一样的指给老婆看:“以后就咱俩吃饭的时候,咱就用这个做,来人多了咱再烧大锅。”

“我看看?真不孬。”秀芝抱着大肉球,歪着身子瞅了瞅:“这下可好了以后做饭再也不用嫌不方便了。”

中午饭是老两口一起做的,秀芝烧大锅负责烧粥,溜馍,王友元要给自家的新家什贺贺新,他负责炒菜 ,石大勇带来的鸡杀一只,鱼炖上一条,蒸好的肉热上一碗,炖上一盆小酥肉……,眼看着一桌子菜出来了,老丈人还没有停手的打算,石大勇急忙上前阻止:“够了够了,爹,不少了,做多了咱吃不了。”

“再做两个,万一不够吃的呢。”王友元这会子上了瘾,还不想停手,石大勇急忙把炉膛中的木材都取出来,拎着把手把炉子拎到一边:“爹,我们都饿了,吃饭吧,这些个咱都吃不了,可不能再做了。”

大过年的,女婿上门,不能干吃饭,那得有酒,王友元拿出自己舍不得喝的好酒,石大勇给丈人、丈母娘一人斟满一杯,这才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双手举起酒杯,敬两个老人家:“爹,娘,祝二老健康长寿。”(未完待续)

93、团圆日不团圆 有一锅肉在那引诱着瑞全呢,他一夜都没睡好,迷瞪一会儿就要爬起来去看看火,翻翻锅。

黎明时分,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浓重的肉香味渐渐散发出来,瑞全拿跟筷子,捡肉最厚的猪心插了一下,感觉到手中的筷子毫无阻力直接穿过,那就是熟了,瑞全在每一样肉上切下一块来,心满意足的吃下去,这才熄了灶火,用灶膛的余温温着肉,自己躺床上踏踏实实的睡了过去。

老家的习俗是在年跟儿要去祖坟上年坟,请故去的长辈回家过年,昨儿个石大勇在买年货的时候,顺便将香烛纸钱也备齐了,吃完早饭,石大勇将上年坟需要用的东西都捋了一遍,放到提篮里,等兄弟们都吃完了,领着五个弟弟往祖坟的方向走去。

坟地离家不算太远,出了村,有一片盐碱地,碱太厚,种什么都不收,时间长了,谁也不想在这块地里瞎搭功夫,渐渐的这块地就废弃了。

说是祖坟,不过也就埋了三个人,石大勇的爷爷、奶奶和父亲。再往上,据族里的老一辈讲,祖上是从山西逃荒过来的,山西到山东,这么远的距离,忍饥挨饿全凭两条腿走,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能有三成的人活着就不错了。也不知道太爷爷,太奶奶死后在哪里安的身,更没有办法为他们收拾遗骨。

盐碱地别看种庄稼不收,草却是不少长,送石有田过来的时候专门清理过,这回回来一看,草又长满了,枯黄的野草随着凛冽的北风摇摆着身姿,人趟在其中,发出簌簌的声响,偶尔有零星几只麻雀在坟上飞过,平白的增添了几分悲凉。

石有田的坟是新坟,上面覆盖着的花圈还没有被风雨侵蚀干净,只是花朵失去了艳丽的颜色,乌突突的在黄土间挣扎。

看见爹的坟,石大勇脑子里就浮现出爹的音容笑貌,一辈子操劳的爹变成了一抔黄土,石大勇就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又有雾气弥漫上来,他在坟前蹲下,将上坟需要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先拿几张黄纸压在每个坟头上,剩下的分成三份,三个坟头前都点上香烛,纸钱也烧了一大包,边烧边念叨:“爷爷、奶奶、爹,要过年了,我来接你们家走过年了。”

上年坟很简单,香烛纸钱燃尽的时候,石大勇领着五个弟弟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整改仪式就算完成了。

从大勇出门,孙秀芳就开始把堂屋最中间的八仙桌收拾好,石大勇的爷爷奶奶走的早,没有留下照片,石有田活着的时候请人刻了两块排位,孙秀芳都请了出来摆上,石有田的照片也摆好,前方摆上供品,一般的情况是准备多少种年货,就摆几种供品,也有的人家就摆几样意思意思。

石大勇兄弟回来的时候,孙秀芳已经将上供需要的事宜都准备妥当,今天是大年三十,饺子是必须吃的食物,就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饺子也得想办法包上几个,何况现在家里的生活比起贱年好的太多,最起码都能吃上饱饭。

石大勇买来的肉,捡肥多瘦少的切上一块剁成馅子,掺上二大棵白菜,肉馅就有了,至于五更时分吃的素饺子,就泡上一把粉条子,切一盆胡萝卜丝,炒上三、五个鸡蛋放里面,包出来也挺好吃。最主要的就是用面了,舍不得全部包纯白面的,孙秀芳想了想,活了一剂子纯白面,大部分还是掺合了瓜干,玉米面进去做了杂合面的。

孙秀芳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六个壮男人,三个女人,两个孩子吃饭(石想光会吃奶暂时不算),这么多人光包饺子就不是个小数,指着她和何晓霞两人还不知道得包到什么时候,还有一个大劳力在娘家躲懒,她想想都难受,就催石大勇:“大勇,你赶紧的去她姥娘家把英子娘几个接回来吧,这都几了?出嫁的闺女还在娘家呆个没完?一点数都没有!”

孙秀芳就是不催,石大勇也准备去就王英了,当即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正准备去接吗。”

王英回到娘家那是全身心的都放松,光照顾孩子就行,王友元老两口也舍不得让她做饭,就让她吃现成的,还尽捡她喜欢的做。

王英喜欢吃羊肉馅的饺子,王友元就割上一块羊肉,剁进去一点白菜,煮出来的饺子都是一个一个的小肉蛋,王英和安安吃的满嘴留油,一个劲的喊香。

孩子喜欢吃,那比老两口吃到自己肚子里还高兴,两个人化身老保姆,笑眯眯的看英子娘俩个吃,还嫌两人吃的慢,捡个空挡掇起菜再喂上两口。

老两口还没跟孩子亲近够呢,石大勇就上门来接了,秀芝虽然不大高兴,那也没办法,谁叫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来,过年闺女那是必须得回老婆婆家的,他的儿子,老二、老三两家人下午都得过来,老大一家子在内蒙离的远,轻易不家来,那是没办法。

王友元跟王英准备了一篮子的回礼,粉丝是必有的,代表扯扯拉拉,牵扯不断,糖块代表甜甜蜜蜜等等,大部分不代表什么的,就是因为英子喜欢吃,王友元都准备上了,过年了不能让闺女缺了嘴。

回到婆家的王英那就不是娘跟前的娇娇女了,她是婆家的整劳力,大把的活等着她回来干呢。

春苗终于等到小伙伴安安回来陪她玩了,小姐妹两个兜里装着瓜子、糖块小脑袋扎到一起玩游戏。

这时候的石想还是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只要不让她饿着了,她就很乖,王英让瑞全帮忙搭个眼,醒了就去喊他。

石大勇的兄弟们眼里没活,石有田活着的时候是石有田安排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没人安排他们就坐在一起侃大山,都不知道主动去找活干,石大勇在院子里忙的团团转,一会儿擀皮,一会儿烧锅,转一圈进屋一看,好吗,五个弟弟磕着瓜子,喝着茶跟没事人似的,他的火“腾”的就串一脑门子。

“这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啥都没准备好,你们咋还有闲心在这嗑瓜子?”石大勇悻悻的:“都出去帮忙,咱娘和你们嫂子包饺子,你们就是不会炒菜,洗洗菜,切切菜总会吧。”

几个人明星看出来大哥不高兴,忙都站起来:“大哥,你说都干啥吧?”

“干啥,干啥,还用人说?”石大勇都有些无语,他指着瑞成:“老二,你和老三去摘菜,洗菜,老五、老六薄蒜准备凉菜。”他看看瑞民,老四眼不好,也不知道该安排他什么,思索片刻就说:“老四,你把家里的盘子、碗,都拿出来洗一遍,洗完就回屋看三个孩子就中。”

平时家里做菜的样数少,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炖上满满的一锅大锅菜,家里的盘子有一部分一年到头也使不上几回,用的次数少,厚厚的积了一层灰,逢年过节都得拿出来刷一遍。

有人帮忙就是快,凉菜好办,猪下水按样切出来,就是好几盘,再调个藕,炒个花生米,热菜切好放到盘里准备着,包完饺子,石大勇烧火,王英下厨炒出来。

年三十的最重要的就是吃饺子,刷干净锅,续上水,水开的时候石大勇喊瑞全:“六子,开锅了,赶紧放炮。”

“好嘞!”瑞全拎这一挂小鞭跑了出来,他把小鞭挑在竹竿尖上,点燃火线,怕崩着自己,一手举着竹竿伸的远远的,一手捂着自己的耳朵,三十晚上下饺子放炮这个活一直是瑞全在干,他还小孩子心性,就喜欢点个香,放个炮的。

春苗和安安跟在六叔身边看六叔放炮,看见炮点燃了,兴奋得捂着耳朵躲到瑞全身后吱哇乱叫。

饺子在炮声响起来的时候下到锅里,煮熟的第一锅饺子先盛出一盘摆到供桌上后,才可以将剩下的摆到饭桌上。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最快,不知不觉天已经黑透,远处不时有鞭炮声传过来,大家都在饭桌前坐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气,石大勇给每人男人面前的小酒盅斟满,端起来说道:“过年了,又是一个团圆年。”

话出了口,他才警觉自己说的不对,唉,年年说这几开场白都说习惯了,这顺嘴秃噜出来的话今年再说的确不合适,今年家里出了那么多的事,哪里能称得上上团圆年?爹走了,可可到现在还一点信息都没有,是团圆年不假,不过是团圆年里不团圆。

石大勇去看王英,果然,刚才还在微笑的王英,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一句团圆年,怕是已经勾起了王英的思女之心。

能不想孩子吗?第一次不在身边过年的可可,你可好?大过年的,王英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她借口去看石想,下了饭桌,到床上去照顾石想。

氛围有那么一点凝滞,转眼都当着没有听见的样子,酒杯举起来,互相碰了一下,就着美酒的辣甜,大快朵颐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章:遇袭 妈妈常说,小孩子一个人不要在外面乱跑,小心叫拍花子的给拍了去,那样你就再也看不到妈妈了,拍花子的会把你卖到大山里,吃不饱、穿不暖、挨揍不说还得干活,种种可怜凄惨的场景把石可吓到了。

石可快五岁了,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五官中眼睛最是好看,双眼皮大眼睛,乌溜溜的黑眼珠闪着灵动,睫毛长而翘,鼻子小巧高挺,嘴唇微厚嘟嘟着,就是皮肤不是太白。妈妈带她出门见了的人都会说:这小闺女长的真俊,就是有点黑。

漂亮的石可很皮,这个皮可不是一般的皮,那真是比淘小子还淘。淘到什么程度呢?整天里跟着家属院的淘小子们爬高上低的。

机筑处家属院位于一片土崖下面,土崖边上长了一颗小榆树,榆树年纪不大,枝条也就一竹竿细,石可就敢在爬到树上晃荡,爸爸的同事见了,吓得心都提起来了,喊又不敢喊,唯恐把她吓着了再掉下来,提着一口气拉着石可妈出来指着山崖说:石嫂,快看你家可可,在树梢上摇来摇去的,可吓死人了,这要是掉下来了摔着可怎么办?

妈妈终于狠下心来收拾石可了,这要是再不管管,以后出了大事怎么办?那一次石可挨揍了,长这么大头一次挨揍,石可疼的鬼哭狼嚎的,直喊再也不敢了。

揍了石可,妈妈也心疼,揉着石可的小瘦腚,忧心忡忡的说:“可可,咱是小女孩,女孩子就得有女孩子的样,咱不能跟小小子那样,你说你要是有什么事,妈妈还怎么活?”

石可皮,运动量就大,吃的还不如消耗的快,所以石可不胖,石可虽然不胖,细胳膊细腿里全是活力,奔跑起来就像是一只快乐的小羚羊。

石可觉得自己应该就是个小子,爸爸喜欢儿子,偏偏石可是个丫头,妹妹也是丫头,作为家中的老大,她觉的她有义务来达成父亲的心愿,潜移默化的石可的行为举止就往小男孩方面靠拢。

妈妈说了,她是女孩子,女孩子就女孩子吧,石可老实了一段时间,天天在家里窝着,还拒绝和来找她的小小子们一起玩。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石可野惯了,在家里也就拘了几天就受不了了,腚上跟长了钉子似的坐不下来,她想着土崖后面那颗野杏树上面的杏子开始黄了,再不去摘都叫别人摘光了。

想起酸酸甜甜的野杏,石可更坐不住了,趁着妈妈和妹妹午睡,拎着个小篮子就往后崖跑。

迈着小短腿,石可跑的飞快,远远的看见杏树上星星点点的黄色,石可放心的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有杏,虽然高了一点,对她来说那都不是事,谁叫她会爬树来着,这会子这里没有人,那帮淘小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野了。

站在树下,仰头往上看了半天,选定果子多的枝头,石可把篮子挎在肩膀上,拍拍手,猛的往上一蹿,双手抓住树干一使劲,小小的身子悬起,脚落在早就看好的树结处,脚下用力一蹬,配合着手快速的向上攀抓,几个呼吸间,人已腾跃到树梢上,动作利落、漂亮,整个人像小猴子一样矫健。

杏子刚刚开始成熟,大部分的果实还是刚刚转为嫩黄,只有树梢上阳光充足的地方杏子已经变黄发软。

捡熟的先摘一个咬一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酸甜的口感让人精神为之一震,石可把小篮子摆着枝丫间固定好,小手飞快的将杏子摘下来放到篮子里,不是太熟不要紧,放两天就好了。

石可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根本就没有顾忌周围环境是不是安全。

岩上村的牛二苗最近很惆怅,姐姐来信又催她了,问她找的孩子找到没有?

二苗的姐姐叫大苗,结婚十年了,一直没有生孩子,两口子急的不行,中、西医都看过了,大苗没事,大苗对象有点小问题,没大事,你说没大事吧,可就是怀不上还能说不是大事?治了这些年一直没有效果,大苗听人说先捡人家一个孩子喂着,兴许还能带来一个,大苗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想着既要捡就不能捡近的,不然好不容易养出感情了再让人要回去就不好了。

考虑再三,大苗就把主意打到了妹妹二苗这里,大苗写信将自己的意图告知二苗,二苗见信后一口答应,说:姐你就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大苗大喜,为显诚心还给二苗寄二百块钱过来,细细交代二苗把钱交给孩子父母,人家生养了孩子一遭也不容易,这二百块钱算是补偿。

二百块钱哪!巨款呀!工厂里的老师傅一个月才领三十块钱,土里刨食的二苗多少年才能攒二百块钱?要不是自己家男人不同意,她都想把自己孩子送过去了。

二苗手里握着巨款,天数越多越舍不得拿出去,后来心一横,不就一个孩子吗?这年月就孩子多,我就不信我还不能给你寻摸个孩子来!

可这孩子也不是说能找到就是能找到的,二苗被姐姐催的心烦,索性出来溜达,远远的见前面一颗杏树,她也被枝头的杏子吸引着,不知不觉来到树下。

听见树上窸窸窣窣的响,她抬头,就见一个身穿淡蓝色小衫的小姑娘边摘边吃,最里还嘟囔不停:“这个好吃,一点都不酸,嗯,给妈妈多摘几个。”

小姑娘年纪不大,四、五岁的样子,头顶扎着两个发髻,树影婆娑间看不清姑娘的长相,单看这灵活的小样子就够让人讨喜的了。

二苗心中一动,鬼鬼祟祟四下打量一番,竟没有发现一个人影,不禁心中大喜,暗道:“真是老天助我。”她偷偷的将自己藏在树影里想着怎么才能人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带走。

小篮子不大,不大功夫就满了,看着树梢上的黄杏,石可遗憾的叹口气:“早知道拿个大点的篮子来了。”她又将手能触及到的杏子拽下来装到衣兜里,衣兜很小,三个杏子就撑的满满的,见实在没地方装了,石可才拎着小篮子慢慢往树下挪。

下树可不像上树那么轻巧方便,更别说还得拎着一篮子果子,她小心翼翼的低头找个树杈把篮子固定住,再一点一点挪下来,然后再找个树杈把篮子拿下来放上,就这样一步一步,距离地面只有一米左右的时候,她轻盈的一跃,人已平安落地,站定直身后,她踮着脚尖去够卡在树杈上的篮子。

嗯,有点高,她蹦了一下,角度没有把握好,指间碰到了篮子边缘,一篮子的杏子就这样稀里哗啦的倒扣了过来。

“哎呀呀!”石可惊呼一下,慌忙去接,篮子是接住了,杏子却撒落一地,她懊悔的跺跺脚,蹲下身子去捡拾地上的杏子。

石可全神贯注,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危险正一步步的向她袭来,终于都捡到篮子里,石可拎着篮子正要起身,忽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二苗赶紧蹲下身子试试小女孩的鼻息,感觉呼吸还是平稳,应该没什么事,她将手背在衣服上擦了一擦,得意自己的一记手刀真是恰到好处,看这小姑娘的样子,估计一会就得醒,她慌忙把自己身上的大褂脱下来,往小姑娘身上一搭,抱起来就要往家中跑,刚抬脚就被什么都绊了一下,她也顾不得看,随脚一踢,一篮子杏子又滚得到处都是。

她跑的急促,路上好像有人跟她打招呼也顾不得理,把小姑娘放到床上时人还没醒。

之前因为这个事愁的她睡不着,在医院里开了几片安眠药,这会子赶紧翻出来,掰了半片研成末,掺到凉水里给灌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二苗才觉得害怕,她坐在床沿上直喘粗气,带心情平复下来,心说这个事不能等,得赶紧把人送走,以防夜长梦多,至于姐姐那里这么交代,那还不是看她怎么说?

她着急忙慌的拿个包,从衣柜中捡几件衣服,灌了一壶水,装了几个干馍馍,又拿20块钱放到贴身的裤兜里,交代在院子里玩的女儿枣花说:“娘要出门几天,上你大姨那去一趟,等你爹回来跟你爹说一声听见没?”

二苗在家里一直比较强势,对枣花父女两个指挥、呵斥是家常便饭,所以枣花一直跟他爹亲近,听二苗要出门几天心中顿时高兴轻松了,想耳根子终于能清净几天了。(未完待续)

2、拍花子老妖怪 石可一直昏睡着,她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就听见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抬眼见自己躺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怀抱里。

别看二苗平时霸道、蛮横、不讲理,但是做违法乱纪的事还是第一次,她也紧张害怕,之前一时冲动是她想简单了,可现在到了这种时候了又不能回头。她一直关注着怀里的孩子,怕这丫头醒了大哭大闹,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自己可怎么办?她早就想好说辞,见小姑娘醒了,明明紧张的手脚冰凉,手心直冒冷汗,面上却还是装出慈爱和关心:“闺女,醒了?”

石可头还有点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她脑袋微转,眼前的画面分明提醒她正在火车上,她把眼光聚到陌生人脸上,目光带着疑问。

“你又病了,我带你去看医生。”二苗的眼光慌乱的瞟一下邻座的乘客,见大家伙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根本就没有人在意她们两个,才稍稍安心。

石可觉得口好渴,她想看看妈妈在哪里,提高了声音喊了声:“妈妈,我要喝水。”

“喝水呀,妈妈给你倒。”二苗拧开壶嘴,将水壶放到石可嘴边。

凉水清甜,石可贪婪的喝了好几口,水入腹中,石可觉得舒服了许多,这才问道:“阿姨你是谁呀?”

“这孩子,病又犯了,我是妈妈呀,怎么又不认得妈妈了,刚才不是还喊妈妈来着。”二苗心中紧张,抱着石可的胳膊不自觉的搂紧。

石可被抱的不舒服,挣扎着要坐起来,嚷嚷着:“你不是我妈妈!你不是我妈妈!”

二苗哪能如了她的意,胳膊搂得更紧,她俯下身子,将头靠在石可耳边,外人眼里看起来是母女亲近,实则正恶狠狠的低声说:“再乱说乱动,我掐死你!”

石可一下子僵住了,心说坏了,真的让我遇上拍花子的了。石可害怕了,脑子里浮现出妈妈说的各种凄惨,大眼睛里登时续满了泪,泪珠儿顺着眼角啪嗒啪嗒的流下来,不一会衣裳就已洇湿一片。她这时候真是后悔万分,早知道就该听妈妈的话,在家里做个乖乖女多好。

邻座的人听见两人的呛呛声,疑惑的望向两人,二苗衣服下的手放在石可小细脖子上,勉强的笑着看向对面的乘客解释道:“孩子发过高烧,把脑袋烧糊涂了,人有时清醒有时糊涂。”

邻座的乘客因为先听到了石可喊妈妈,所以根本就没有怀疑二苗的话,至于小孩子,谁会在意小孩子的想法,他只撇了两人几眼就低下头再也不说话了。

石可哭的隐忍,她不敢哭出声,脖子上的手掌一直还在,冰冷湿滑的手掌似毒蛇缠绕在她细嫩的皮肤上,要是妈妈见了石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早就心疼的不要不要的,可二苗无动于衷,甚至怕旁人发现端倪正用凶神恶煞的眼神瞪着她。

石可被这吃人的眼神吓的闭上眼睛,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往下落,好一会儿,哭累了的石可又睡着了,这一睡可没有睡多久,也就一个小时,石可醒了。

石可还有一个优点,就是精,猴精猴精的,别看她一个小女孩,在一群淘小子里位排第二,牢牢的占据了军师的地位,小团体的各种活动基本上都是她在出谋划策。

爸爸的同事曾经打趣说:“石大哥,你家可可要是长条尾巴,那就是孙悟空,这孩子精的能上天!”

石可醒了,却没有睁开眼睛,你要是注意观察,就能看到她眼珠子正在薄薄的眼皮下面乱转。

石可跟爸妈坐火车回过几次老家啊,知道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站,她想怎么样才能逃脱这个拍花子老妖怪的魔掌。

石可动了一下,假意才醒,睁开眼睛乖乖的对二苗说:“我饿。”

看石可乖巧的模样,二苗以为这小姑娘被吓到不敢作妖了,从包里拿出一个干馍递到石可手里,“乖闺女,吃个馍就不饿了。”

石可在二苗膝盖上坐正,抱着干馍就啃,馍太硬,她人小咬不动,啃了半天才啃出一个小豁口,石可越啃越伤心,大泪珠子扑簌簌又掉下来,她想吃妈妈做的发糕,甜甜软软的,她想吃妈妈做的手擀面,细细滑滑的。

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啊,谁见了不喜欢?这孩子哭的声音虽不大,却很有穿透力,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疼。对面的乘客看不过去了:“怎么了,小妹妹,咋哭的这么厉害呀!”

二苗听见对面人跟石可讲话,吓得一激灵,下意识的手就放到石可的后脖子上了。

石可瘪瘪嘴,委屈着说:“硬,我咬不动。”

二苗忙又把水壶拧开喂给石可:“乖,喝口水就着。”

对面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庄稼汉子,穿着粗布的对襟衫,看看石可又看看二苗说:“大妹子,你家姑娘长的不随你。”

二苗右手扶着石可的后脖子,左手假作轻柔的抚摸石可的头发:“嗯,我闺女会随,长的随他爹,就皮肤随我了。”

二苗长的那真是一言难尽,也难怪石可给她取个拍花子老妖怪的外号,二苗个子不高,长的敦实,就是敦实,像什么呢,就像会行走的大木墩子,皮肤黝黑,眼小鼻塌大嘴巴。

石可心里直撇嘴:我随我妈,谁随他爹。

石可啃着馍,大眼睛一直瞪着对面的汉子,眼睛一眨一眨的求救,汉子没有看懂,就看这小姑娘一直挤巴眼,问二苗:“你家闺女什么病,有沙眼?”

农家人淳朴,做梦也想不到他真能遇到人贩子,他只记得自己有年得了沙眼,眼睛磨的慌,光想挤巴眼,这小姑娘的症状和她差不多。

“也不知道什么大病,就是前一段时间发了高烧,本以为吃了药退了烧就好了,哪想到孩子好了后就有点糊涂,有时候连我都不认识了,孩子没病的时候和我可亲了,从那以后孩子老说我不是她妈妈,唉,当娘的心哪!我们那地方小,水平低,我想着带孩子去郑州的大医院看看。”二苗有些心慌,她可不想再跟别人聊天,万一聊出叉子可怎么办,她拿出半粒安眠药,放到石可嘴边:“乖,该吃药了。”

看看!看看!铁定就是拍花子的了!妈妈说了,拍花子的就是这样的,给小孩子喂一种药,小孩子一吃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睡醒早就卖到大山里了。

石可刚想摇头拒绝,转念又想自己这小身板肯定拧不过老妖怪。要不说石可聪明呢,她装作不懂,乖乖的将药含在嘴里,然后迅速的压在舌根下面,就着水壶喝了一口水。

石可喝下水后稍等片刻假装困了,面部朝下往二苗旁边一歪,小舌头一顶,药片掉到绿皮座椅上,漫不经意的小手一划拉,直接给推到座椅间的缝隙里。

二苗哪想到小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心眼,自家闺女都8岁了还跟小傻子似的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会子见石可睡着了,她长吁一口气,一直提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她这心劲一松,困意也随之袭来,想着这孩子刚睡着一时半会也不会醒,趁着这时候自己也眯瞪一下。二苗闭上眼睛,刚开始还警醒着,半梦半醒的关注着石可,渐渐的随着心态的放松,加上这几天一直没睡好,这会子睡的越来越沉,不知不觉的竟然进入的深度睡眠。

石可趴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下半边身子还抱在二苗怀里,时间长了,腿都要麻了,她咬牙忍着,就在要忍无可忍的时候,听见二苗的鼾声。

石可心中大喜,她慢慢的转过头,就见老妖怪张着大嘴呼噜呼噜的睡的正香。她试探的轻轻动了一下腿,见老妖怪没反应,她又将身子慢慢直起来,老妖怪还没反应。

二苗睡的正沉,双手早已脱了力,虚虚的揽着石可的小腰,石可捏着二苗的衣袖轻轻的抬起她的手放到旁边,自己消无声息的滑到地面,刚站在地上,酸麻的腿让她险些站不住,她蹙了蹙眉,咬了咬嘴唇刚想走,突然又想到什么,将二苗的包拿过来,跟对面的老汉做了个灌水的手势就往车厢门口方向走去。

江湖险恶,世态炎凉,小小的石可不敢相信任何人,她要找带大盖帽的警察,妈妈说了,有事找警察,警察都带着大盖帽,上面有国徽。虽然她没见过大盖帽,但一听就知道一定是个大大的帽子,看前面带斗笠的那个人,一看就不是警察,他帽子虽大但没有盖呀!

她绷着小嘴,快走几步,走到前面车厢,然后飞快的跑起来,边跑还不忘在所有人头顶扫视一圈,一直跑了五、六节车厢也没有见到想找的人。

就在这时,列车进站了,车厢门打开,石可跟在一对中年夫妻后面下了车。

眼看着自己坐的那趟车拉着长笛始出站台,石可放心了,她终于逃出了老妖怪的魔掌。可她又惆怅了,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怎么样才能找到妈妈。

又有列车进站,这回来的是相反方向的列车,石可眼睛一亮,暗道我就是坐火车过来的,我再坐火车回去不就行了,只要见到熟悉的站台就下车不就行了。

石可为自己的机灵暗暗得意,她抱着包找个面善的阿姨,一声不吭的跟在人家后面上了车,上车之后她就钻到厕所里销上门再也不出来了,中间有需要上厕所的乘客见门上老显示有人,也没有在意,直接走到另一边的厕所去。

还是人生阅历少啊,石可光知道一来一回,她还不知道铁道线有千万条,不一定走到哪里就拐了弯。

列车拉着石可南辕北辙的一直行进,每到一个站石可就仔细分辨是不是自己熟悉的站台,饿了就吃包袱里的干馒头,渴了就喝水壶里的水。

就这样,过了一站又一站,天终于黑了下来,石可抱着包袱窝在厕所一角睡着了。

二苗一直酣睡着,直到列车进站,车身猛的一顿把二苗惊醒了,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去看手中的孩子,却见手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孩子的影子,往对面看去,老汉早已不见踪影,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

她吓坏了,怕那孩子带人来抓她,她蹭的站起来,扭头就想跑,跑的时候还不忘拿她的包袱。她这低头一看,还包袱呢,连包袱皮都找不到了。她心中暗骂,什么也顾不上了,趁着车门没关,跟头把式的滚下了车,下车之后摸摸裤兜,纸币熟悉的触感让她暗自庆幸自己幸亏保持着这个好习惯。(未完待续)

3、妈妈要疯了 王英一觉醒来,二女儿石安正坐在床里面自顾自的玩着手里的线头,见妈妈醒来,忙扑过去往妈妈怀里拱,跟妈妈撒娇。

石安白白胖胖的,胳膊腿如秋日里丰收的莲藕,面如满月,眼睛又大又圆又黑,睫毛跟可可一样长翘,小嘴跟花骨朵似的,就是鼻子在满脸肉的对比下显得不高。

王英抱着女儿香香软软的身子,在女儿脸上亲了一下,娘俩个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逗的二岁的石安咯咯乱笑。

娘俩玩了一会儿,王英才后知后觉的家里咋那么静,可可这几天都呆在家里,这会子是又跑哪去了?

“可可。”王英喊了一声,见没有人答应,她眉头蹙了起来,心说这孩子才老实几天,这是又皮痒了?心里盘算着,等可可爸回来,她要好好告石可一状,再让可可爸吓唬吓唬她。

机筑处运输队隶属于铁道部第三工程局,主要以运输为主,石大勇就是单位的司机,单位哪里有活就往哪里去,所以石大勇经常出差,活多的时候三两天不回家是经常的事。

王英以为石可又跟院子里的淘小子们去玩了,她给石安穿上鞋,抱着石安坐到院子里的墙影下,她让石安在旁边玩,自己拿过针线筐捡出正纳的鞋底子开始刺啦刺啦的的纳起来。

太阳慢慢的向西边沉去,黄昏,正迈着轻盈的脚步,从土崖的那边,一点一点悄然无息的浮上来。

王英做好晚饭,已经在门外看了好几遍了,要照往常,这个点小馋猫石可早就归巢了,今天反常,一群孩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王英等的心急火燎的,她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可就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她想了想,抱着石安就往后面那排房的张强家走去。

张强和石大勇一样,经常在外面出差,用他们单位的行里话说就是驻勤。张强和石大勇一样都是复原军人,跟部队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张强给自己家几个小子起名都和部队沾边,张强家大小子名唤张军。

张军是这群淘小子的领头羊,长得高高壮壮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就是司令,手下的兄弟都是他的战士,战士必须听他的,不然他的拳头可不饶人。当然了他听石可的,石可是他的军师,他当然得听她的,再说了谁叫石可俊来着,看着就舒服,他就高兴听石可的指挥。

他妈还说,就相中石可了,还说跟王婶打好招呼了,等可可长大了,要可可来给他家当儿媳妇。听见没,他家的儿媳妇,他老大,那铁定就是他媳妇了,嘻嘻,才七岁的小小子也知道娶媳妇是个好事。

当然也有不服的,司令谁不想当?多威风、多气派!张军眼里根本看不上那几个造反的,瘦的跟妈妈刚抓的小鸡仔似的,想当司令可以,来跟我拳头说话!

制服几次刺头造反,他司令的地位根深蒂固,这会子早就解散了队伍,各回各家填肚皮去了。

敲敲门,见崔云香正领着三个小子吃饭,崔云香抱着一个卷好的大煎饼啃,都是山东人,也算是老乡,两家就走的比较近。河北这块人很少吃煎饼,两人不大习惯,隔三差五就烧了鏊子,一起烙煎饼解馋。

见是王英,崔云香把煎饼放桌子上,大嗓门清脆响亮:“大妹子,吃了没?来一块吃点。”

“不了,嫂子,我做好了,就是可可还没回来,军子你今天没有和可可一起玩吗?”王英本来以为张军也没有回家,这会子见张军正乖乖的抱着煎饼吃的正欢,她更觉得不对劲了。

可可皮,可她不乱跑,从来都不跟家属院外的孩子玩,每天的活动范围也就是大院附近和那个土崖周围,别的地方可很少去。

崔云香照着正吃的忘乎所以的张军头上一拍:“光顾着吃,你王婶问你话呢,听见没?”

张军这两天有点伤风,清鼻子老是不自觉流下来,他吸溜一下鼻子,瓮声瓮气的说:“王婶,这几天可可都不跟我们玩了,今天我们就没有叫她。”

王英急了,她满脸惊慌的看向崔云香:“嫂子,可可不知道去哪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王婶,你别急,附近你找了吗?”

“没哪,我还以为可可跟军子他们在一起呢。”

崔云香解下身上的围裙,走到王英身边,接过石安,放到饭桌的小板凳上交待:“军子、二兵,你们俩看好妹妹,我和你王婶出去找找。”

说着她把自己的饭碗端过来:“正好,我这碗饭还没动,军子你拿个勺喂喂安安。”

一听可可妹妹的事,张军也急了,直接用袖子擦了一把鼻涕,嚯的站起来:“娘,我也去!”

“你添什么乱?老实在家里看好弟弟妹妹!”崔云香眉头一竖,眼睛瞪起来。

张军瘪瘪嘴,扭动着小身子委屈的坐下。

跟着崔云香,两人把附近找了个遍,淘小子们也都问了,没有一个见到可可的。

家属院的人听说可可不见了,都拿着手电筒帮王英找。

院里没有,院外没有,土崖附近没有,这孩子能上哪去?

王英找了一遍又一遍,嗓子都喊哑了:“可可、可可回家吃饭了,妈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炒鸡蛋。”

炒鸡蛋呀,对石可来说,那可是顶级诱惑。石可最喜欢吃鸡蛋,煮鸡蛋、炒鸡蛋、蒸鸡蛋,只要是鸡蛋作料制成的菜肴她通通喜欢吃,而且没够。

暮色越发浓了,慢慢地,四野被黑色的墨缎笼罩的伸手不见五指,漫山遍野里都是手电筒的光束,渐渐的,希望被失望代替。

终于找到自己老是感觉到今天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可可出事了,王英浑身瘫软,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崔云香和大鹏娘一起架着王英往回走。

王英嘶哑的着嗓子一直喃喃的唤着:“可可,你在哪?可可,回家了……。”她眼泪一直不停的流,泪眼模糊的根本看不清路线,只是本能的随着崔云香和大鹏娘挪步。

回到崔家,刚进门张军忙站起来问:“娘,找到可可妹妹了吗?”

崔云香摇摇头,吩咐张军:“军子,去给你王婶倒杯水。”

听见崔云香喊军子,王英好似有了力气,挣脱崔云香和大鹏娘,抓住张军的手,带着希望,急切的说:“军子,告诉婶,你们平时都去哪里玩?!”

张军被王英吓了一跳,他抬眼看看崔云香,崔云香厉声的喝道:“快跟你婶说,平时你们都是去哪里玩?”

张军被妈妈吼的一缩脖:“我们没去哪里玩呀,就在附近,最远也就到后崖那里。”

“没有,没有,都找遍了……。”王英喃喃着,身子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这时,家属院的人陆陆续续走进来,将不大的小屋挤的满满当当,大鹏娘拉过一把马扎:“可可妈,别坐地上,地上凉。”

“赶紧去找公安吧。”人群中不知道谁在说话:“石师傅明天就能回来了吧。”

崔云香遁声望去,认识,处里新搬来的小年轻叫李卫国的,回答道:“嗯,明天回来,大勇和我们家军子爸在一个点驻勤,明天该回来了。”

“婶。”这时张军怯怯的说:“后崖那里有一颗杏树,前几天可可妹妹还说等杏子熟了就揪了给婶吃,是不是可可妹妹去揪杏子了?”

如同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王英一扑棱站了起来,拉着张军的小手就往外走:“在哪里?快带婶去!”

众人呼啦啦的又往外走,不大工夫,野杏树下围了一圈人,所有的手电筒都在往树上照,一时间整颗杏树亮如白昼,每枝树杈都反反复复的照了多遍,李卫国甚至还爬到树上搜寻的一翻,然而,依然无果。

李卫国从树上跳下来,同情的站在王英面前说道:“还是先去找公安吧,我这边叫人稍话去驻勤点,要是石师傅还没有动身回来就让他赶紧回。”

王英的手无力的垂着,手电筒的光束落到脚面上,她扭过身,虚浮的脚步深深浅浅的走着。

忽然,她猛的站住了,光影下,一只小竹篮躺在那里,她认识那只篮子,那是可可的东西,是可可爸出差在外给可可捎回来的礼物,小篮子精巧漂亮,外形类似石榴花,圆圆的肚子,蓝口还编制了一圈花边,平时可可宝贝的很,就是安安想玩也得征求可可的同意,这时候篮子就静静的躺在那里,周围还有散落的杏子。

“可可的篮子!”王英“嗷”的一声扑过去,甚至来不及蹲下,就那么扑坐在地上,她手抖动着,颤颤巍巍的捡起篮子。

众人都围了过来,光束集中到篮子上,漂亮的篮子已经变形,圆圆的肚子下甚至还破了一个洞,看那洞的样子就是外力所致,可能是被人砸了一拳,也好像是踢了一脚。

王英抱着篮子,心疼的无以复加,连篮子都坏成这个样子了,她的孩子又会成了什么样?她看了一圈围着她的众人,惨笑着举起手中的破篮子:“你们看,可可来过这里,真的来过这里,这是可可的篮子,可可肯定是藏到哪里去了,她还在生我的气,嫌我前几天揍他了,对不?”

众人……。

王英突然从众人的腿间缝隙钻了出去,她跑了起来,疯狂的找着,边找边喊,嘶哑的声音愈发撕心裂肺:“可可,别躲了,妈妈看见你了!可可回家吧,妈妈再也不打你了!”

众人反应稍微慢了一拍,待反应过来,纷纷追上去,其实这片大家已经找了很多遍,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注意这颗杏树,大家都明白这时候就是把这片翻个遍也不会找到人。

李卫国跑的最快,他扶住王英的肩膀:“嫂子,你冷静点,先去找公安,听我的,快去找公安!”

王英的眼珠都不会转了,她目无焦距呆愣愣的盯着远方,周围漆黑一片,黑的让人绝望,天地间像是要把人吞噬进去的黑暗深渊。

她心痛起来,胸腔里,一把小刀正在剥离她的血肉,寻找她的心,然后一刀一刀的刺进去,一下、两下、三下……。

好痛好痛,以至于她呼吸都开始困难,她紧紧抓住胸口的衣裳,猛的跪坐下来,弯着身子开始大口呼吸以期能缓解这突如其来的剧痛,然而,无济于事。

灯光下的王英,嘴唇苍白,面无血色,头发蓬乱的披在肩上,头顶满是杂草枯枝,她将手伸向无垠的夜空,像是抓住了什么:“可可,妈的心肝,妈带你回家。”说完这句话,王英身子一歪,晕倒在地上。

“大妹子!”

“可可妈!”

“婶!”

众人乱了起来,七手八脚的扶起王英,还是李卫国冷静,他指挥大家把王英抬回家找队里的卫生院暂且照料着,自己骑上自行车上公安局报案。(未完待续)

4、好男人石大勇 这边的任务一结束,石大勇和张强两个人就归心似箭,驻勤点怎么能和家里比?住的是集体宿舍,一屋子糙老爷们又不注意卫生,一进门一股臭脚丫子味,吃的是大锅菜,那味道?啧啧,喂猪正好。

一大早两人就收拾完东西往回走,由于动身早,正好和报信的人错开。

离家太远,路边要经过好几个小城,行至黎城,正逢大集,赶集人太多,不宽的公路堵的满满登登。前方,各种车辆排成一字长蛇缓慢向前移动。

石大勇,学名石瑞勇,因为是家里的老大,大家都习惯喊他石大勇,喊的人多了,也没人记得他叫石瑞勇了,石瑞勇三个字也就在每月领工资的时候才出现一次。

石大勇高高瘦瘦的,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的刚毅,浓密的剑眉狭长入鬓,英挺的鼻梁,配着深邃的黑眸,显得格外俊秀好看。

此时他好看的剑眉蹙了起来,看着远方的集市,思忖了一下得多长时间才能通过。想了想,然后手打方向盘,找了一个宽敞的地方将车停了下来。张强不明所以,跟着石大勇车后,将车并排停好。

车是老解放牌,通体军绿色,车身较高,后面带一个大车斗用于运输拉货。

打开车门,石大勇跳下车,伸了一个大懒腰。别看不走路,这长时间开车也挺累人的。他从胸前挎兜里掏出一盒黄金叶抽出两根点燃,自己吸上一根,走到张强车前,将另一根递向张强。

“张大哥,我说,这会子人太多,排队还不知道会等到几点去,要不咱也赶一会集吧,这集上大都是农家自产自销的东西,价格比咱们供销社便宜多了。”

张强趴在车窗上,俯视着石大勇,接过香烟,拇指和食指捏住烟嘴,深吸一口,缓缓将烟吐出来,脸上的疲惫好似减轻了些,他笑道:“你看你,什么日子过不富,行啊,你等我锁上车。”

石大勇也笑:“我不会过不行啊,我弟兄六个,光棍还有四条,你也知道老家穷的不行,都巴巴的盯着我,娶媳妇,盖房子都是钱,爹娘没本事,我是家里的老大,我不操心谁操心?再说我自己的日子还得过吧,我可不像你,你儿子都生了三个了,我现在就俩丫头,我还得生儿子呢。”

张强摇上车窗,跳下车,将车门锁好:“走,咱逛逛去!我说,幸亏你家英子脾气好,我看你一年到头挣的钱都填补老家了,自己反而穷就差用鸡屎熬膏药了。”

对于石大勇,张强最是了解不过,他是队里最能干的,同时也是队里最节约的,身上常年穿着队里发的工作服,从来没见他给自己做过新衣服,还有他背后的老家,张强感觉石大勇就像是小马拉大辕,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前拱。

两人边走边逛,这瞧瞧那问问,不一会双手就拎满了东西。石大勇拎的大部分是青菜、萝卜、葱什么的,肉割了一条,往多里估也就一斤重。哪像张强花钱泼剌,张强买的以肉食居多,三个儿子呢,那得喂的壮壮的。

实在拿不了了,两人开始返程,路过布摊的时候石大勇不走了,他看中一块花布,蓝色的底,上面印着黄色的小星星,蓝色通透干净,就像秋天里的蓝天,星星细细碎碎的洒在上面,怎么看怎么舒服。

他放下手中的菜,将手在工作服上狠擦了几下,小心翼翼的拿起布料,迎着阳光看了又看,对走在前面的张强说:“老张,先别走,你帮我参谋参谋,看这块布料怎么样?”

张强闻言,停住脚步回头端详了一会:“还别说,这料子还真挺好看。”

小贩见来了生意,忙从一堆布料中探出头来:“两位大哥眼光真好,这是今年大城市才流行的花型,咱这边过来的晚,我也是才上的货,你看这一匹就剩这一点了,也就是一件褂子的料,你要是相中了我给你算便宜点。”

“多少钱一尺?”石大勇试探着问。

“今天卖的都是四毛,给你三毛五。”

“三毛五!太贵了,你看你这块布,就这么点了,一米都够呛有,都能算上是布头了,三毛五我可不要!”

“咋没有一米?我刚量过的,一米零五,大人做一件短袖褂足足的。”

“看看,你也说是做个短袖褂足足的,长袖褂就不够了吧,我就是想给孩子娘做件长袖褂子,三毛,三毛一尺我就要了。”

“这个天还做什么长袖褂?天越来越热,穿短袖正好,这样吧,三毛五,一米零五算一米,我赔本卖给你。”

“你别管天热不热,我就想做件长袖的,三毛!就三毛!三毛我就勉强拿着了。”

张强笑吟吟的看石大勇熟练的砍价,他觉得很好玩,大老爷们哪有这么婆婆妈妈的,大老爷们砍价必须得豪放,要这样说:多少钱?便宜点,好咧,三毛五,给我包上!

必须必呀,这才是老爷们的砍价方式。

哪像石大勇,两人二分、三分的一点点争执,最后终于还是将价格定在三毛,石大勇喜滋滋的掏钱,小贩则一脸肉痛的用牛皮纸将布料包好递给他。

张强真心佩服,两人并肩走了几步,张强赞道:“我可真是服了你,为了5分钱争执了20分钟,也亏你有这个耐心。”

“你这话说的,三尺布省一毛五分钱呢,在这集上都能买三个大鸡蛋了,哪能不争?”

“我说大勇,我瞧这料子你家英子穿有点少不大够呀,你家可可穿我看还差不多。”

石大勇嬉笑:“张大哥,你也真够实诚的,我跟卖布的瞎说呢你就信了,这布料我就是给可可买的,再过几天是我们家可可的生日,这颜色,这花样,可可穿上一准漂亮。”石大勇憧憬着可可穿上新衣服的娇俏模样,眼睛里面全是柔和的笑。

时至午时,两人终于驶进运输队大门,还没有停好车,石大勇就见李卫国一脸着急的冲他招手。

石大勇将车速放慢,伸出头:“小李,有事?”

“石师傅,你家里出事了,快回家!”李卫国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车旁。

“啥?!”石大勇使劲一踩刹车,车身猛的向前一耸:“吱---”刹车片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石大勇就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心也控制不住的“砰砰”乱跳起来,他实在想不通,英子带着两个孩子天天在家里能出什么事?

“你家可可不见了,嫂子也病倒了,你快回家看看吧。”李卫国仰着头,眼中急切不减:“我昨天已经去公安局报过案了,公安局的同志来了解情况,嫂子有点浑浑噩噩的说不清。”

石大勇当听到李卫国说可可不见了,英子也病倒了就傻眼了,这会子就见李卫国嘴一张一合的,也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就觉得腿脚发软,满脑子慌乱,他咽口唾沫,定定神,强打精神跳下车:“小李,麻烦你帮我把车停好,我先回家看看。”说完,也不待李卫国回话,飞一般往家中跑去。

“哐当!”石大勇猛的推开门,就看见躺在床上的王英怀里抱着可可的篮子正在啜泣,崔云香抱着“哇哇”大哭石安颠着、哄着。

王英头发凌乱,眼睛通红肿成核桃,本就不胖的瓜子脸愈发细瘦,下颌骨支棱着,嘴唇干燥起皮,还裂了好几个血口子,也就才三天未见,怎么看都像是生生老了十岁。

听见门响,王英抬起头,见石大勇立在当前,她竟似看见主心骨,抽泣也变成了嚎啕大哭,下床朝石大勇扑过去:“哇哇哇,大勇,你咋才回来呀!可可不见了,大勇,可咋办啊?”

王英扑的急,夜里紧张劳累再加上滴水未进,她早已虚浮无力,刚迈开步子,整个人就像沙袋向地上砸去。

“哎呀!”崔云香惊呼,但手里抱着石安,分不出身去拉王英。

石大勇心中一紧,下意识的紧跑几步,就在崔云香以为王英必定摔惨的时候,已伸出双臂把王英接住搂着怀里。

王英搂住石大勇的腰,帆布工作服上满是油污,散发着熏人的机油味,往常无比嫌弃的味道,今天闻起来竟是那么的好闻,熟悉的味道令她本还慌乱无措的心一下子安稳下来,她将头埋在石大勇怀里呜呜的嚎哭着,嗓子嘶哑如黄牛哀鸣。

石大勇抚着王英的后背,心中着急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说道:“别哭,别哭,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英哭的歇斯底里,一时半会不能自己,崔云香手里颠着石安,地头看着夫妻两个说:“可可不见了,英子说中午吃饭还在家来,吃完饭她搂着安安睡午觉,一觉醒来就再也没见可可,也不知道啥前出去的,后来在后崖的野杏树下找着了可可的篮子,篮子烂了一个大窟窿,可可就再也没有见到了。”

发泄了好一会,王英声音渐小,她抬起头,眼中满是自责,唇上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这会子又挣裂开来,鲜血沁满嘴唇,通红一片。

石大勇心疼的心猛的抽动一下,他的妻子,何时如此狼狈过?

刚认识的时候,王英还是县样板戏剧团里的台柱子,戏里饰演的都是主要角色,隔三差五的都要去各个地方上演出。那时候的王英,浑身散发着自信的光彩。

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寒冬腊月,村油坊里,容貌姣好的王英,上身红色条绒小袄,下身着黑色条绒裤,一条纯白色的围巾随意盘在颈部,齐耳短发,白净的小脸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的,整个人干净利落。

王英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不光衣着打扮方面,五官长的也是干净,巴掌大的小脸上无一丝多余的肉,每一块肌肉都长的恰到好处。

“大勇,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孩子,前几天可可皮,我狠揍了她一顿,都怨我,我不该揍她。”

随着王英嘴的张合,刀刃深的血口子若隐若现,鲜血顺着伤口又流出来,那得有多疼!石大勇更心疼了,双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将王英的头压在怀里:“乖,不说了,不说了,不怨你,我知道了,咱不说了。”

石大勇打横抱起王英,将她放到床上,倒了一杯水,喂她喝下,拉过毛巾被盖到身上:“你累了,睡一会吧,别担心,万事有我。”

石大勇的安抚犹如一针安定剂,让王英的心渐渐沉稳,一整夜的不眠,高度紧张的她太累了,这会子困意如潮水般侵袭上来,眼皮越来越沉重,她强睁了几睁,终是没有争过人的本能,须臾间就已熟睡过去。

石大勇握住王英的手,默默的注视着妻子熟睡的容颜,眸光暗了暗,他在王英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崔云香,上前接过哭的打嗝的安安,做了个出去说的手势,轻手轻脚的往门外走去,刚到门口迎见帮他停好车的李卫国。

石大勇将食指放在唇前“嘘”了一下,李卫国会意,将石大勇买的东西放到门旁边,三人又往旁边走了走。

石安让王英吓着了,这会子趴在石大勇的怀里,双手揽着爸爸的脖颈不松手。

石大勇轻轻的拍着石安的后背,问李卫国:“谢谢你了,小李,到底怎么回事?”

李卫国将车钥匙递给石大勇:“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我知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听别人嚷嚷可可不见了,都出来帮忙找,我才知道的,不过昨天晚上我已经报过案了,公安局的同志也来了解过情况。”

“公安局那边的同志怎么说的?”

“已经立案了,说尽最大的努力查。”

“好兄弟,多谢你了。”石大勇伸出右手,在李卫国肩膀上拍了一下。

李卫国有些涩然,他挠挠头:“客气啥,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石大勇又转向崔云香,目光中带着希翼:“嫂子,你知道具体情况不?”

“大勇,我知道的也不多,就是下晚吃饭的时候英子来我家找可可我才知道的,我听英子说的,中午吃饭可可还在家来,等英子一觉醒来就再也没见了。”崔云香有些愧疚,莫名的愧疚,两家关系那么好,现在可可不见了,自己总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说话间,安安的抽泣声已经停止,这会子跟个小猫似的安静,石大勇低头一看,却见安安已经睡着,小姑娘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嘴里含着大拇指,不时的还吮吸几下。

石大勇将石安交给崔云香,有些歉意的拜托:“嫂子,这些天得麻烦你了,安安你帮忙给带几天。”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俩家谁跟谁?有事你直说就行,安安在我这里你就放心吧,一准给你看好了,英子那边我也会多经个眼,你忙去吧。”崔云香轻轻的接过石安,爱怜的说:“这孩子也受苦了,眼看着小脸都瘦一圈。”

石大勇再三谢过崔云香,从家里找出石可的照片,骑着李卫国家的自行车两人一起赶往公安局。(未完待续)

5、定要找到你 公安局中王景正在和同事张敏讨论石可的案情,他拿着手中的资料,拧眉看了又看,资料很少,只有薄薄的两页纸,上面贴着王英提供的照片。

照片一寸大小,黑白两色,这张照片是为了给家属办理医疗本特意照的,因为是证件照有点呆板,相片上的小女孩三、四岁的样子,齐耳短发,细碎的刘海贴在眉间,愈发显得眼珠乌溜溜的圆,小嘴微张,隐带笑意,露出一排珍珠似的小乳牙。

“这孩子还真挺好看的。”王景将卷宗递给旁边的张敏:“小张,你说,会不会是真的碰到了人贩子给拐走了?”

张敏接过资料仔细端详着:“不好说,不过咱们这里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人贩子拐卖孩子的案件,咱们这个地方,民风比较淳朴,老百姓也大都实在,当然不法分子也有。”

张敏看着资料,内容一目了然,里面只是简单说了从什么时间开始发现孩子不见的,走访了几个参与找孩子的证人,也都说不出的所以然,可提供借鉴的资料少之又少,最有用的就是在野杏树下发现了孩子破损的小篮子,她蹙了蹙眉:“内容太少了,也不知道李队长他们下去排查的结果怎么样?”

正说话间,石大勇和李卫国推门而入,王景抬头一看认识,倏的起身:“怎么?找到孩子了!”

李卫国摇摇头:“没有。”接着指了指石大勇:“这是孩子的父亲,刚出差回来,石师傅,这是王队长。”

石大勇紧走几步,双手握住王景的右手:“队长同志,我叫石大勇,孩子的事让您费心了。”

王景摆手:“费心算不不上,这是份内的工作,孩子能平平安安的找回家才是最重要的,之前的线索太少了,你那边现在有什么新进展吗?”

见王景这么说,石大勇明白石可还是没有找到,眸光顿时暗下许多,失望的摇摇头:“没有,一切还是和之前的一样,孩子妈和周围邻居的说词也没有新内容。”

王景顿了一顿,安慰道:“别急,一定会找到的,孩子可能跑哪里去玩,迷了路,我的同事们都在进行各方面查寻。”

“但愿吧。”石大勇心中默念:老天保佑,但愿只是迷了路。

“来,坐下说,小张,麻烦你帮忙给倒两杯水来。”王景拉过两把椅子邀请两人坐下。

“不用倒,都不渴。”石大勇心急火燎的,哪有心思喝水,他从衣兜里掏出石可的照片递给王景:“这是我闺女的照片。”

这张照片和之前的那张证件照不同,三寸的全身照,这张多了活泼与灵动,依然的短发,身着绿色的小军装,手端一杆红缨枪,抿着小嘴,目视前方。

说起这张照片,还真是有一点渊源,有一次石大勇带老婆孩子去看电影《闪闪的红星》,虎头虎脑的潘冬子一出场,儿子迷石大勇一下子就成了潘冬子的粉丝,他想这潘冬子要是我儿子多好,又看自家闺女也是大眼睛,就跟王英说:“你看,咱家可可跟潘冬子长的多像。”

王英听了直撇嘴:“根本一点都不像好吧,潘冬子人是大圆脸,你家闺女瘦的跟猴似的。”

石大勇不服,分辨道:“你再看看,咱闺女的眼跟潘冬子的一样一样的。”

王英:“是,都是大眼睛,你闺女的眼可比潘冬子的好看多了。”

两人争论半天,石大勇争不过王英,最后石大勇说了一句,咱闺女穿上军装肯定和潘冬子像。为此,石大勇还专门买了一块军绿色的布,让王英给石可做成衣服,在石可四岁生日那天照了这张像,连照相的姿势都是石大勇专门按照潘冬子的姿势来摆的。

王景接过照片,顺手将卷宗递给石大勇:“同志,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石大勇仔仔细细的将卷宗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眼神定在石可的照片上。

石大勇害怕,他脑子里闪过种种不好的预想,每一种都让他痛不欲生。他的孩子,那么可爱,每次他出差回家,可可大老远看见他,都跟个小马似的“哒哒哒”的跑过去,欢喜的抱着他的腿,仰着小脸脆生生的喊“爸爸、爸爸!”那声音就就像成熟的脆梨,水灵甘甜。

如果可可再也找不到了他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

石大勇眼睛湿润了,三十多岁的男人又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掉眼泪,他垂下脑袋,忍了又忍,终于将眼泪憋了回去。

他是想要儿子,但不代表不喜欢女儿,石可出生的时候他正在参与援赞,修建坦桑尼亚至赞比亚的铁路,一去就是三年,动身的时候王英才怀孕二个月,后来老家来信说生了个丫头,他也是非常高兴的,都说大的稀罕小的娇,石可是他头一个孩子,稀罕还稀罕不过来呢,怎么会因为是丫头嫌弃了?在这三年里,没事的时候就拿出王英和孩子的照片看看,脑子里幻想着:孩子该长牙了,会爬了吧?会走了吗?该会喊爸爸了。

终于,工程结束了,归家之心就像离弦的箭,恨不得一步就能到家,看见他的宝贝。回到家的第一天,看着软软糯糯,一身奶香漂漂亮亮的小不点,心柔软的都要化掉了,抱在怀里就不舍得撒手。

石大勇抬起头,眼泪虽然憋回去了,眼睛还是红红的,王景一眼看出来,都是为人父的,石大勇的心情他能理解,这事搁谁身上谁都受不了。

“你也别太着急,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来找孩子,一有结果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王景眼中带着同情将茶杯往石大勇手边推了推:“先喝口水。”

不急?能不急吗!石大勇心说:真是火炭没落到谁身上谁觉不到疼,我这急得都火燎眉毛了。

心里虽这样说,石大勇也明白王队长说这话也是为了宽他的心。

石大勇了解了案子的进展后就再也坐不住了,他做不到就这样干等结果,那是在火上煎熬,他受不了,他迫切的想做点什么。

见王队长这里已经有了可可的照片,石大勇又把石可的全身照拿回来,拉着李卫国告辞。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石大勇边走边打量着行人,希望可以看到熟悉的身影,行至半途,石大勇跳下自行车,对李卫国说道:“小李,你先回去吧,我再找找看。”

李卫国不解,停下车,疑惑的看着他。

石大勇咧咧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不亲自找找我不放心。”

“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我自己就行,你先回,帮忙告诉张嫂子,等孩子妈醒了,让她帮忙给可可妈做点饭。”石大勇说完,冲李卫国摆摆手,自己掏出石可的照片,向路边走去。

路边是一个小集市,人不多倒也络绎不绝,石大勇首先问一个正在卖鸡蛋的老大娘:“大娘,你见没见过照片上的这个小女孩,这么高,头上扎两个小揪揪。”

大娘就接过照片,眯着眼睛看了看:“没见过,咋了?”

“哦。”石大勇也不回答,拿着照片又问下一个。

李卫国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就见石大勇逢人便问,不一会儿,汗珠就顺着石大勇焦急的脸颊流下来。

“唉!”李卫国叹了口气,骑上自行车回家属院找张嫂子去了。

时间不知不觉的溜走,黄昏不期而至,太阳收敛起炽热刺眼的光芒,一个金黄色的大圆盘倚靠在厚重层叠的云层之上。

石大勇的嗓子早已嘶哑,嘴唇失了水分干燥起皮。早上动身早没来得及吃早点,原本想着中午到家就能吃上饭,没想到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也没有进食,到这会子就感觉到眼前发黑,头重脚轻。

他赶忙在路边找了一个石块坐了下来,背靠着一颗大杨树,闭着眼睛凝凝神。少倾,感觉到舒服一点,睁开眼睛,不甘心的看着人来人往。他心里明白,像他这样找法无疑是大海捞针,希望甚是渺茫。可不这样找又能怎么办,总不能干等。

光线愈发暗了,他扬起右手,就着微弱的光线,努力使劲的瞪大眼睛,看着照片上石可的小模样,从来不信佛的他在心中虔诚的祈祷:求佛祖保佑,求各路神仙保佑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回家,只要我的孩子平安,佛祖要我做什么都行。

天终于黑透了,一身疲惫的石大勇回到家,舀了一瓢水,咕咚咚的一气喝完,抬头正对上王英满含期待的目光。

石大勇被王英的目光烫的瑟缩一下,他垂下眸子转移开视线,勉强笑道:“你咋起了,好点了没有?”

“大勇,咋样了,公安局的同志怎么说?”王英上前两步,抓住石大勇的衣袖,仰视着石大勇的脸。

“公安局的同志正在找,王队长说了一有信第一时间会通知咱。”石大勇揽住王英的肩,把她往床上送:“你别心急,注意好自己的身体,安安还等着你照顾呢,你没看安安都瘦了。”

“我不心急!我是她妈,我的孩子不见了我能不心急!”王英突然哭喊起来:“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说的倒是轻巧,还别急,要是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该怎么活?”说到这里,王英突然举起右手照着自己的嘴扇了几下:“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她嘴里嘟嘟囔囔的念了三遍,感觉刚才脱口而出的不吉利话都呸干净了才稍稍安心。

面对半癫狂的王英,石大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将王英紧紧拥入怀中:“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算命的都说了,咱家可一脸福相,定会化险为夷,放心,一定,一定……。”

泪水终于憋不住了,决堤般冲出眼眶,他将脑袋搁在王英的肩膀上,强忍住即将冲出口的呜咽,只留泪水无声的滑落,片刻功夫,王英肩膀就已湿了大片。(未完待续)

6、你叫什么名字 火车上的厕所甚是难闻,机油味中带着令人作呕的骚臭,石可蜷在角落里睡醒后,天光早已大亮,嫌弃的闻闻自己的衣服,咕咕叫的小肚子提醒她该吃饭了,她往包袱里摸了摸,没有找到能吃的东西,仅有的几个馒头早叫她啃光了,无奈拧开水壶嘴,想喝几口垫吧垫吧肚皮,发现水壶中一滴水不剩了,又渴又饿的石可呆坐了一会儿,火气上来,将包袱中二苗的衣裳扯出来,扔到地上,狠狠的用脚踹着:“都怨你,老妖怪,都怨你,我踩死你,踩死你……!”

石可感觉她坐了好久好久的火车,和爸爸妈妈回老家都没有坐那么久,可这么久她都没有见到一个熟悉的站台。

石可想爸爸,想妈妈,甚至开始想安安了。自从有了安安,妈妈都不像从前那么喜欢她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还老让她让着安安,还说自己是姐姐就应该让着妹妹,还给自己讲“孔融让梨”的故事。

切!孔融那肯定是不喜欢吃梨,不信你看你给他换个大苹果试试!

现在想起来,白白胖胖的安安咋那么可爱呢,就像年画上抱着大鲤鱼的福娃娃,石可决定,等她回到家,所有好吃的好玩的一定都让着安安。

想到大苹果、大鸭梨,石可更渴、更饿了,她知道列车上都有茶水间,摇晃了几下空空如也的水壶,她决定冒险出门一趟去打一壶水。

轻轻的打开厕所的门,悄悄把小脑袋伸出去,左右观察了一下,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几转,选定一个端着空茶杯向前走的人悄悄跟上去。

王斌打完水刚起身,就看见身后一个小姑娘拧开水壶嘴,正准备把水壶凑到热水阀门上接水,那么瘦小的小姑娘,这做家长的也是心大,怎么放心孩子自己过来,那要是烫着了可怎么好?他赶紧把自己的茶缸放到一边:“我来帮你,你别烫着了。”

草木皆兵的石可看谁都不像好人,她用警戒的眼光打量着王斌,固执的不撒手,唯恐他趁自己不注意再放了什么药片进去,那样自己就真是完蛋了。

王斌笑了,心说小姑娘的警惕性还挺高:“放心,叔叔不是坏人,就帮你接水,你看水这么烫,你手那么小,能抓牢吗?”

石可一想也是,这要是烫一下得多疼啊,冬天的时候她手不小心按在炉盖上,当即就起了一个大水泡,可把她疼惨了,哭了好半天。

她把手松开,目不转睛的盯着王斌的手,确定他做不了任何手脚。

王斌将水壶灌满,拧上盖子:“小妹妹,小心点,你拎着带子就行,你爸爸妈妈呢,怎么不来接,让你过来?”

石可小心的拎着带子,还不忘礼貌的说声:“谢谢叔叔!”说完扭头就跑。

她跑了好几节车厢,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去拧厕所的门,竟然打不开,你想公共厕所,你来我往的,在石可刚出门不久就有人已经进去过了。

石可以为自己记错了位置,她一连走了好几节车厢,厕所门都不不开,石可傻眼了,拎着水壶站在车厢连接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也该石可倒霉,列车快进站的时候,乘务员就会将厕所关闭,禁止使用厕所,前方z城站,就在石可接水的空档,厕所门全部锁上了。

车缓慢减速,慢慢的停稳,石可茫然的看着窗外,就在这时突然眼睛一亮,警察叔叔!她看见一个带大盖帽的,真的是大盖帽,上面有国徽,妈妈教她认过国徽,错不了,一定是警察叔叔!

乘务员将车门打开,旅客有序的的排队下车,石可心里急得直跳脚,却还是能按住性子跟在别人的身后,下车后就往刚才看见人的方向一路搜寻过去。

就这样,石可跟着人糊里糊涂的竟然走出了车站也没有找到警察叔叔。

赵良生家里养了近三十只鸡,天不冷不热的时候,鸡下的勤,每天都能捡近二十多个鸡蛋,现在天热,鸡也懒,那也能捡十来个,鸡蛋多,吃不了,一个礼拜就能攒一小篮子,这玩意有不能长时间存放,时间一长就散黄,所以基本上每个礼拜他都会挎着篮子到城里的菜市场去卖鸡蛋。

今天周日,又逢初六,有大集,他把鸡蛋拾巴拾巴,装了满满一篮子,准备出门,偏偏小儿子赵晨非要跟着去,不带就撒泼,抱着赵良生的小腿,坐地上哭嚎不起身,哄了半天也哄不好,只好带着了。

也不是他不想带,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这一篮子鸡蛋什么时候能全部卖出去,生意好遇见大主顾巧了一篮子都能端了,生意不好就得等,三个、五个、十个八个的一点点卖,可能散集了也卖不完,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着都行,儿子就不行了,才三岁多,不能渴了,也不能饿着,更不能累着。更重要的是孩子也没个长性,坐不住,看什么都好奇,这溜溜那转转的,要是丢了可咋弄,光看他吧,还卖鸡蛋不?

看孩子哭的惨,赵良生心软了,想那就带着吧,既然带孩子了,那准备工作就得做好了,让孩子妈煮了几个鸡蛋,灌了一壶水,牵着儿子的小手,爷两个一起去赶集,边走赵良生还庆幸,幸亏老大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皮了,不然两个儿子他可招呼不了。

赵良生不高不矮, 不胖不瘦,给人的第一眼感觉就是结实健壮,平头短发,眼睛不是太大,但瞳仁乌黑闪亮,在浓眉的映射下愈发显得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鼻梁高矮适中,薄唇总是挂着浅浅的笑意,无形中给他增添了几分亲和感。

赵晨一闹腾,爷俩个动身晚,来到集市就不早了,赵良生找了很久才在阴凉地找到一个小小的空位,把篮子放下,领着小儿子蹲在篮子后面,等着顾客上门。

今儿个生意不好,问的多买的少,时至午时才卖出半框,抬头看看天,太阳肆意挥洒着热量,天热的紧,大中午的也没多少人出来买东西。赵良生把煮鸡蛋和水壶拿出来,伺候小儿子吃午饭。

石可出了站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就遵循本心随便溜达,可是光溜达也消耗体力,水早就喝光,也变成汗液蒸发了,她真是又渴又饿,只感觉连拎水壶的劲都没有了,好在水壶有带子,她将水壶挂在脖子上,有气无力的向前挪动。

走着走着,石可挪不动脚了,她看见路边有一个小孩子正在吃鸡蛋。鸡蛋呀!石可对鸡蛋一点没有抵抗力,她最喜欢吃鸡蛋了,那Q弹的蛋白,那沙香的蛋黄,石可猛的咽了一下口水,眼睛粘在赵晨手中的鸡蛋上挪不开视线了。

不光眼睛挪不开,脚步也好像被什么牵引似的径直走到赵良生的篮子前不动了。

生意人,练就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虽然忙别的事情,眼神中也时刻关注着能在他摊子前驻足的顾客,石可在他篮子前一站他就看到了,当时眼神一瞟,发现是个小姑娘,知道不是顾客,也没有上前招呼,继续喂儿子喝水,可儿子一个鸡蛋都快吃完了,小姑娘还一动不动,大人也没跟上来,就觉得不对劲,凝眸仔细打量了一翻。

这时候的石可,活脱一个小叫花子形象,头发早已凌乱不堪,两个小发髻一高一低松垮垮的勉强站在脑袋上,小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抹化的跟花猫似的,因为天热又在厕所呆了那么长时间身上还散发着令人不愉快的气味。

小姑娘瘦小,三四岁的样子,看样子也就和他小儿子差不多大小。看样子小姑娘是饿坏了,盯着赵晨吃鸡蛋眼睛一眨不眨,时不时还咽一下口水。胸前挂着一只铝制军用水壶,两只小黑手抓着衣襟的下摆,衣服是淡蓝色,款式很新颖,不像是农村孩子的穿着打扮。

赵良生大儿子出生后,两口子一心想要一个女儿,尤其是他老婆严思勤,看见村里谁家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就迈不动腿,非得抱一抱、逗一逗才满意,奈何天不遂人愿,老二又是个小子,两人失望之余,又燃气雄心壮志,不生女儿不罢休!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二都快四岁了,老婆还没怀上。现在村里整天宣传计划生育政策,刚开始好像说是一对夫妻一对孩子,后来又听说一对夫妻一个孩子,不管怎么说,他们是都不能再生了,咱得响应国家号召不是。严思勤没事就念叨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小棉袄,尤其是淘小子皮起来,把她惹烦的时候,更是嘟囔个不停:两个讨债鬼呦,我上辈子真是欠你们的,你说这要是闺女多好,闺女跟娘贴心。念叨的次数多了,赵长生也愈发对闺女期待起来,这会子,见自己面前站了这么一个小闺女,怜悯之心软成一片,赶紧拿出一个鸡蛋递给石可。

石可绷着小嘴,艰难的将视线从赵晨的脸上转移到赵良生手中,将小手背到身后,妈妈说了,不能随便要陌生人的东西。可小肚肚好饿,石可纠结的了,不要吧饿肚肚,要了吧?陌生人呢,要是坏人怎么办?

石可将视线放到赵良生脸上,赵良生越发笑的和蔼可亲,嗯,看叔叔这个样子不大像坏人,石可有些心动,却还是没有伸出手去接鸡蛋。

赵晨见他爹跟小朋友说话,鸡蛋也不吃了,偎着父亲的腿看石可,见小姑娘不接,自己从赵良生手里拿过鸡蛋,递给她:“你吃吧,可好吃了,我娘养的鸡下的蛋。”

终是没有抵抗的住鸡蛋的诱惑,石可说了声:“谢谢叔叔。”接过鸡蛋攥在手里。

赵良生轻轻的推了一下儿子后背:“这太阳地太热,去,领着小朋友去阴凉地吃去。”

赵晨拉着石可的小手将她领到自己刚才坐着的地方,石可迫不及待的剥掉鸡蛋皮,三口两口就下肚。鸡蛋真好吃,就是太干了,石可伸着脖子眼巴巴的看了看赵晨的水壶,使劲往下咽了咽。

赵良生忙把水递到她嘴边,就着壶嘴,石可咕咚咚的连喝好几口才舒服的长舒一口气,她腼腆的冲赵良生一笑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地面不吭声。

吃了人家的鸡蛋,喝了人家的水,而且人家还有小孩子跟着,石可的警戒心也降低了。

赵良生打量着石可,心中思忖:看这孩子的穿着打扮不像附近农村的孩子,而且孩子还说一口普通话,更是不像本地人,孩子小脸虽不干净,却也能看出来是个漂亮好看的小姑娘,小姑娘已经在他这里这会子了,也没有见一个大人找过来,难道是谁家走丢的孩子?

他这样想着,嘴上试探着问道:“小朋友,怎么就你自己在这里呀?”

说到了石可的伤心事,石可不吭声,眼泪啪啪的往地面上掉。

赵晨看见了,弯下腰,扬起脸看石可:“你怎么哭了。”说着用自己的小手去帮石可擦脸上的泪水。

石可更伤心了,小嘴瘪了又瘪,“哇”的一声哭出来。

石可哭的伤心,赵良生哄的手忙脚乱,好一会石可才平静下来,抽抽噎噎的说道:“我丢了,我被老妖怪拍走了,找不到家了,呜呜……。”

啥?老妖怪!赵良生听的一头雾水,又喂了石可好几口水:“慢慢说,跟叔叔说咋回事?”

石可用小脏手抹去脸上的泪,小脸更脏了,左一道右一道的更是惨不忍赌,看得赵良生嘴角直抽抽,赶紧解下鸡蛋筐把手上系着的毛巾,倒上水润湿,帮石可把小脸擦干净。

随着脸上的灰渍尽去,石可精致的小脸露了出来,一双带着稚气的、水灵灵的大眼睛因为刚刚哭过有些红,但瞳仁格外黑亮,像水洗过的葡萄,鼻子直且小翘,小嘴唇微厚,这会子正委屈的嘟嘟着。

这小闺女真好看,村里真还没有比她还好看的女娃娃了,这要是让思勤看了,又得抱着舍不得撒手。赵良生用毛巾擦着石可的小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什么老妖怪?叔刚才没听懂,再跟叔说一遍。”

“我叫可可,我去给妈妈摘杏子吃,有个拍花子老妖怪把我拍走了,我就找不到妈妈了。”童音清脆,如泉水叮咚、让人听了,有一种在炎炎夏日里喝了一杯凉绿豆水,甘冽直达头顶的感觉

家属院的人都说普通话,三岁后石可就跟着父母离开老家去机筑处生活,没多久石可的语言就被同化,老家的方言早就忘了一干二净。

虽然没有明白老妖怪是什么,但听到拍花子三个字,赵良生明白这孩子一定是遇见人贩子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这么娇弱的小孩子,赵良生一阵心疼。他握着石可的手说:“是不是人贩子把你抓走了?”

石可吸这小鼻子,恨恨的说:“人贩子?是拍花子的,不知道是不是人贩子,还喂我吃药来着,我偷偷给吐了,妈妈说拍花子的会把小孩子卖掉。”

赵良生听明白了,就是人贩子,看着自己的儿子,再看看小女娃,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该挨枪子的王八蛋,竟然偷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这孩子丢了,这做父母的可怎么活。他有些后怕,把赵晨揽在怀里抱了抱,也不卖鸡蛋了,对石可说道:“走,叔叔带你去公安局,找警察叔叔,让警察叔叔把坏蛋抓起来,帮你找爹娘。”

一听叔叔要带她去找警察,石可高兴了,她都找了好久了,一个警察叔叔都没有找到,当下小脑袋点的如小鸡啄米:“嗯,找警察叔叔,抓住老妖怪。”(未完待续)

7、我先养着吧 7、我先养着吧

好人哪!叔叔肯定是好人,坏人哪有主动去找警察的,石可对赵良生充满了信任,乖乖的和赵晨扯着小手一起走。

Z城市东城区公安分局,距离集市不远,三人走了十多分钟就找到地方。

天热,办公室房门大敞,房顶的吊扇呼呼转的正欢,赵良生把鸡蛋筐放到脚下,对于公家人,赵良生不知道怎么的有点畏惧,他有些局促的说道:“同志,我报案。”

李华正收拾着桌上的资料准备去吃午饭,听见有人说话,遁声望去,是一个憨厚的农家汉子,带着两个小孩,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怎么了?是钱被人偷了吗?”

赵良生忙摆手:“不是不是!”他拉着石可的小手,让小女娃站到公安同志的面前:“同志,是这样的,这个小姑娘,被人贩子抓走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人贩子手里跑出来的,我遇见了,带她来报警的。”

“嗯?”李华目光移到石可脸上,他蹲下来,让自己和石可平视:“小妹妹,是这样的吗?”

“叔叔,是拍花子的老妖怪把我拍走了,后来她睡着了,我就跑了……”石可又详详细细的把事情经过讲解了一遍。

脆生生的童音在办公室里回荡,李华听明白了八九分,他直起身,拉了一把椅子递给赵良生:“同志,坐下说。”打开接警记录表,接着问道:“同志,你是哪里的?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我是辛庄的,我叫赵良生,我今年三十二岁。”赵良生坐到椅子上,将两个孩子揽在怀里。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是哪里的呀?”李华笑眯眯的问石可。

“我叫可可,快5岁了,我家在机筑处!”

鸡猪处?什么地方?没听说过呀!李华将目光投向赵良生,赵良生一头雾水的正看向他,看那表情就知道他也不知道鸡猪处是什么地方。李华想,难道是养殖场,问道:“小妹妹你会写字吗,会的话写给我看看。”

“会,我会,我会写字,我还会背鹅鹅鹅,还会背锄禾日当午,叔叔我背给你听。”家属院里和她一般大的小孩子都没有她会的多,石可可骄傲了,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双手往身后一背,就开始背起来:“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小女童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娇憨,似雨打风铃细细脆脆,又似黄鹂嬉戏婉转雀跃。

石可背完,仰着小脸,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李华,小脸上分明挂满了求表扬的神情。

任谁都不忍心拂了小娃娃的面子啊,李华夸奖之词脱口而出:“真棒,背的真好。”

赵良生也说:“你咋就那么厉害呢。”

石可更得意了,张嘴就要接着背《悯农》。

李华忙将自己手中的笔递给石可,又拿出一张白纸,放到石可手边:“小可可,咱先不忙着背,你先写字给叔叔看。”

“哦。”石可接过笔,开始认认真真的写着:人、口、手、大、小、多、少……。

李华哑然失笑,亲切的说:“你写鸡猪处三个字给我看看。”

石可有点傻眼,没学过呀!不会写,妈妈也没教过呀,她想了想,又低头开始写画了起来。

她先画了一个简单的拖拉机,也就是上面画一个疑似拖拉机头的细长小框拉着一个大框下面加两个圈,筑字不会画,她咬着笔杆子考虑又考虑,索性画了只猪头在上面,至于处字,石可根本就没有多想,直接写了个“出”字,写完递给李华的同时还不忘洋洋得意的解释:“妈妈说的,不会写的字,先画个画代表着。”

这么个机、猪、出!李华嘴角笑意更深,这孩子真有意思,他蹙眉猜了一会儿,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无奈将纸张放到桌子上又问道:“是你们家那边有养了很多的鸡和猪吗?”

石可回忆了一下:“嗯,我崔娘家里就养了很多鸡,还有一头猪,叫大白,其实一点都不白,可脏了,我家里没有猪,我妈妈养了兔子,叫大灰和小灰,就在土崖下面,后来大灰和小灰带着它们的宝宝挖洞跑掉了,我妈妈说,兔子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觉得我妈妈说的不对,兔子怎么能叫白眼狼呢,又不是狼,要叫也得叫白眼兔,对吧叔叔?”

“哈哈哈。”李华和赵良生一齐笑了起来,李华的同事听见笑声一起围过来。

终于找到警察叔叔了,一颗时刻紧张的心终于放下来,石可恢复了往日的活泼,说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头顶上的两个高低不平的小揪揪跟着来回呼扇。

“呦,这是谁家的小孩这么可爱!”管户籍的刘红梅弯腰看着石可,看小姑娘头发实在是乱糟糟的不成样子,就拿出自己的梳子,准备给小女娃重新梳梳头。

“石大勇家的呀,阿姨,我叫可可,就是可爱的可。”石可一本正经的接话,引得一屋人更是哄堂大笑。

不像是养殖场,那是哪个机猪出?李华在记录本上写下机猪出三个字,并在后面打了个问号。

“你叫石可,你爸爸是叫石大勇吗?那你妈妈呢?”捕捉到石可话里的信息,李华再次问道。

“对呀,我爸爸叫石大勇,我妈妈叫英子,我妹妹叫安安,我还有个名字叫孙悟空。”石可觉得警察叔叔真是太厉害了,她都没有告诉他爸爸叫石大勇,叔叔都能猜到。

哈哈哈,刘红梅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你怎么还叫孙悟空呢?”她打量着石可的小身板想,难道是因为瘦?

“不知道为什么,小张叔叔说的,说我要是长了尾巴就是孙悟空,他哪次来我们家都叫我小孙悟空。”

李华正喝水,好悬没有呛着自己,他将水咽下去笑道:“你妈妈姓什么呀?”

“我妈妈姓什么?”石可惘然了,她不知道妈妈姓什么,平时就听见爸爸喊英子,崔娘有时候喊大妹子,难不成姓大?也没听说过谁姓大呀。她准备把这个难题交给警察叔叔:“我不知道妈妈姓什么,我爸爸管我妈妈叫英子,爸爸的同事叫我妈妈石嫂,崔娘喊我妈妈大妹子,叔叔你看哪个是妈妈的姓?”

“哈哈哈,哪个都不是。”众人又笑。

说话间,刘红梅就把石可的小脑袋收拾干净了,她端详着石可的小脸,心里感叹小姑娘真是漂亮,就是有点黑,胸前这个大水壶太碍眼,她把水壶解下来,放到鸡蛋筐旁边。

此时的石可被大家笑的有点不好意思,脸颊有些微微泛红,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灵动的大眼睛,她两只小手对握了一下,抬起头,满眼都是疑惑:“阿姨,我说错了吗?”

刘红梅刮了一下石可的小鼻尖说:“没错。”

这时候,大家纷纷把自己的零食放到两个小孩子的身边让他们吃。

嗯,警察叔叔又不是陌生人,反正自己肚子也饿,石可谢过叔叔阿姨后,先将点心递给赵晨,自己才拿起一块蛋糕啃了起来。

有同事倒了水过来,小孩子胃口不大,不一会儿功夫,两个小孩子就吃饱喝足了。

小孩子,吃饱了就困,不一会儿,两个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睛也迷迷茫茫的睁不开了。

刘红梅和李华先将两个小的抱到值班室的床上,让他们先睡着,李华去食堂打了饭,将赵良生的那份也打了出来。

端着菜,上面放了两个大馒头递给赵良生:“赵大哥,你比我大,我喊你赵大哥你不介意吧?来,先吃饭,等孩子们睡醒了再说。”

哪能让人家破费,赵良生忙推让:“不介意,不介意,我不饿,不饿。”

李华用大茶缸子倒了一杯水,放到赵良生面前:“赵大哥,你就别客气了,你看这饭时都过了,能不饿吗,再说,我饭都打了,你不吃我自己也吃不了那么多呀。”

赵良生忙把没吃完的煮鸡蛋拿出来,放到李华手边:“吃鸡蛋,自己养的鸡下的蛋,熟的,早上煮的。”

“好,我尝尝。”李华放下手中的筷子,敲开一个鸡蛋:“赵大哥,你也吃,你看鸡蛋我都吃了,你也别不好意思了,咱边吃边聊。”

说话间,刘红梅捧着自己的饭盒也过来凑热闹,赵良生赶紧站起来,要把自己的椅子让给她。

“同志,你坐你的,别管我,我自己拉板凳过来。”刘红梅把饭盒放到桌子上,自己拉了一把椅子。

刘红梅坐定,赵良生忙将鸡蛋递给刘红梅,刘红梅也没客气,接过来就敲开蛋壳:“同志,你这是走亲戚还是干什么去?”

“我来城里卖鸡蛋,我几乎每个礼拜都来,孩子妈养的鸡多,下的蛋吃不了。”赵良生有些拘谨,见刘红梅问话,忙把筷子放到饭碗上,恭恭敬敬的回答。

卖鸡蛋啊,刘红梅低头看了一下子蛋筐,见还有半篮子没有卖出去,说道:“同志,这些都是还没有卖出去的吧。”

“是,今天来得晚,还没有卖了。”

“你吃呀,可别客气,这样吧,你这篮子里还剩多少,查个数,一会送我们食堂去,我们包了。”刘红梅看了一下手中咬了一半的鸡蛋接着说道:“买谁的都是买,我看你家鸡蛋也不错,蛋黄都是橘红色的,平时都喂什么?”

“也就是些麸子野菜什么的,主要是我家不远处有个小山岗子,平时都是公鸡领着母鸡自己去山岗子上找食吃,可能是蚂蚱、虫子什么的吃多了,下得蛋也好。”

“这蛋好。”李华咽下口中的鸡蛋说道:“比纯饲料喂出来的好多了,这样,我跟食堂打声招呼,以后你每个礼拜来一趟,问食堂能要多少,要不了的你再去集市上卖,怎么样?”

都说好人有好报,赵良生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好心,竟然揽到了大生意,单位食堂啊,可不是一般人想送就能随便送进去的,赵良生一叠声的感谢:“好,好,谢谢,谢谢二位了。”

吃过午饭,刘红梅拎起半篮子鸡蛋送去食堂,顺便将三人的饭盒刷了,李华和赵良生喝着茶水聊天,不多时,刘红梅抱着自己的茶杯走过来:“李华,你说这孩子说的普通话,也听不出来是哪里的口音,可用信息太少了,这可怎么找?”

“信息是太少了,等孩子醒了我再仔细问问,看能不能多问出点有用的信息。”

说话间赵良生又将自己怎么发现石可的经过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说完后,他沉吟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同志,像石可这样的小孩子,没找到家之前怎么办,谁来养?”

刘红梅处理过几起类似的事情,流程知道的清清楚楚,她解释道:“这样的事,之前是这样处理的,一般的情况都是将孩子寄养在福利院,等找到家长了,家长去福利院接回,找不到的,就直接在福利院长大,孩子成人后学习好考上大学的,福利院会继续供其上学,直到孩子毕业,学习不好的,就养到18岁,然后孩子会进入社会找工作,自力更生。”

福利院呀,想着那么漂亮可爱的小女娃要在没有爹娘疼爱的环境里生活,赵良生有些心疼,他看看李华,又看看刘红梅,端起茶缸喝了一大口水,待水下肚,他鼓起勇气说道:“同志,你看这样行不,我和孩子娘一直想有一个女儿,要不孩子找到家之前我们家先养着,我一定当她是亲闺女疼。”

刘红梅和李华闻言,用不可置信的眼光打量着他,赵良生赶紧表白:“同志,我是好人,真是好人,我们家祖辈里都没有做过恶的,不信你去村里打听打听,我真的是好人!”

李华用手拍了拍赵良生的肩膀:“赵大哥,我看出来你是好人,不然你也不会带孩子来报案不是,只是养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多一个孩子就是多一张嘴,大家伙都不富裕,会给你增添很多负担的。”

“我不怕,有我吃的就有孩子吃的,就是没我吃的也有孩子吃的,我家里养了二十多只鸡,还有十五亩地,你放心,饿不着孩子。”

“暂时寄养在你们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考虑好了,还需要跟你家嫂子商量商量吗?”李华想暂时寄养在赵良生家里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正常家庭环境也利于孩子成长。

“不用不用,你放心,孩子到家,孩他娘肯定喜欢。”一番接触下来,机灵的石可俘获了他的心,他想这要是我闺女多好,一想到是他闺女,他就越看石可越喜欢,又听李华和刘红梅的语气,知道短时间找到石可父母放可能性不大,就心思一动想将石可领养下来。(未完待续)

8、拾来的妹妹 石可真是累了,再则担惊受怕的心一放下来,竟然安心的睡到下午3点多才被尿憋醒,她懵懵懂懂的跑了趟厕所,才揉着眼睛找到赵良生和赵晨。

上班时间,公安局的同志都很忙,赵良生怕打扰了公家人的工作,搬着板凳坐在走廊里等石可。

赵晨早醒了,偎在父亲的怀里,赵良生想到石可快成他闺女了,看见石可找过来,眼光愈发慈祥,先喂石可喝了几口水润润喉咙,又牵着她的小手领到李华办公桌前:“闺女,警察叔叔还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好好想想跟叔叔说说。”

“小妹妹,睡醒了?”李华将石可抱起来,让她坐到椅子上,右手拿着一只铅笔,准备在白纸上作画:“来,你跟叔叔说说,人贩子长什么样?”

“那女的可丑了,眼睛这么小。”石可将自己的眼睛眯了起来,还唯恐不够小,用两根手指在眼角处捏了捏,直到自己都看不清东西了才满意:“就是这么小,嘴巴这么大。”说着用两根食指勾在嘴角处向两边一拉:“像大青蛙的嘴,她有这么胖。”说完石可的眼光在屋里来回梭巡,期望能找到可以借鉴的东西,直到看到门口处摆放的一颗不知道什么树做成的盆景,眼睛一亮,从椅子上秃噜下来,蹬蹬蹬的跑到盆景跟前,指着根部说:“就像这个。”

还别说,石可找的这个参照物还真和牛二苗身躯有几分相似。

这是李华爬山的时候发现的一株荆树,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了,就长在石缝中,土少营养缺乏,荆树不高,就根部粗壮,两个树根努力向下延伸,去搜寻更多的营养来支撑生命的成长, 枝条分为三只,每一支都壮实有力,单看盆景的下半部分就像汉字的“岗”字。

赵良生脑补了一个画面,一个粗粗壮壮水缸一样的女人,长着芝麻绿豆小眼睛,青蛙一样的大嘴巴,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这是什么妖怪!

李华画了个小眼睛,再画了个大嘴巴就画不下去了,这要怎么画?他冲着石可招招手:“叔叔知道了,你先过来。”

石可蹦蹦跳跳的跑到李华身边,她觉自己形容的太详细了,一定能抓住老妖怪。

李华摸摸石可的头:“你还记得她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发型?脸型是什么样的?圆的?方的?还是长的?”

什么衣服?不记得了,发型记得,她用手在耳边比划了一下:“头发这么长,没有扎辫子。”至于脸型,她根本就没有注意。

李华画了一个齐耳短发,自己思忖了一下画个脸型上去,脸颊处落下几缕发丝将脸部两边盖住,再把细条小肉眼和大嘴巴放上去,画好后拿给石可看:“小妹妹,你看像吗?”

石可仔细端详着,片刻才说:“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这要是能像了才怪了,李华按按自己的眉心:“小妹妹,你再说说你家在哪里,在哪个城市,附近都有什么?”

“我家就在机筑处啊,附近有个土崖,叔叔你知道不,我们家属院就在土崖下面,土崖可好玩了,每年都能抓好多知了猴,我妈妈给炸了吃可香了,还有一颗大杏树。”说到大杏树,石可眼光暗了下来,自己就因为摘杏子才叫拍花子拍走的。

李华画了一个土崖,崖下面是一片家属房,土崖上面满是绿树,因为孩子提到有好多知了猴,知了猴依附树根而生,没有树肯定不会有很多的知了猴,他画好后又拿给石可过目:“小妹妹,你看看你家周围的环境是这样的吗?”

石可刚搭眼一看就叫起来:“是,差不多,叔叔,你真厉害。”

景色不像人物,知道个大概就能画个差不多,人物就不行了,虽然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但一个人一个样,除了双胞胎外很少有相似的。

“你还记得你家是在哪个城市吗?”李华又问。

“城市?”石可眨巴眨巴大眼睛,重复着说:“就叫机筑处啊。”石可的小脑袋里整天除了吃就是玩,哪里记得有谁跟她说过她在哪个城市哪个地段,邻里之间听的最多的就是咱处里怎么怎么的。

李华头疼了,他使劲按按太阳穴,不甘心的说:“小妹妹,你再仔细想想,看还能想到什么,告诉叔叔。”

还要想什么?我都说了呀,石可纠结了,可怜巴巴的盯着李华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跑到赵良生鸡蛋筐旁把水壶拿过来,递给李华:“叔叔,这是那个拍花子老妖怪的水壶。”

“哦~。”李华接过来,仔仔细细的将水壶看了一个遍,普通的铝制军用水壶,因为结实耐用,几乎家家都有,看出来水壶用的很爱惜,上面几乎没有碰伤的痕迹,当然也没有刻了字用来做记号。

李华有些失望,把水壶放到一边,想着回头把水壶上的指纹提取出来:“别的真的想不起来了?”

石可歪着头又想了想:“我爸爸开大汽车算不算。”

李华一喜:“算,还有吗?”

“那我张伯伯也开大汽车,小张叔叔也开大汽车。”

大汽车?这么多大汽车,李华在机猪出的后面写上大汽车三个字,想,是不是和运输有关系,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大汽车。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溜走,实在是再也问不到有用的信息了,李华冲着赵良生苦笑一下,将记录本递给他:“赵大哥,你看看内容是不是这样的,如果无误,你签个字,今天只能先这样了,以后孩子想起什么来,你来告诉我。”

“行,只要孩子想起什么我就先来告诉你。”赵良生一手拎着鸡蛋筐,一手牵着赵晨走到石可面前,蹲下来:“闺女,你先跟叔叔回家住着,等找到你爸妈了再跟你爸妈走行吗?”

石可扭头看向李华,目光中分别写着:是这样吗?

李华也蹲下身子:“小石可,你愿意跟这个叔叔去他们家吗?”

赵晨也喜欢这个小姑娘,他怕小姑娘不愿意,紧紧拉着石可的小手说:“你去我们家吧,我们家还有娘和哥哥,还有好多鸡,鸡天天下好多好多鸡蛋,以后我天天带你去捡鸡蛋,可好玩了。”

好多鸡蛋呀,终于,鸡蛋诱惑着石可小脑袋点了点:“嗯。”

见石可答应了,赵晨好高兴啊,他跳起来,拉着石可就要往外跑,赵良生一把抓住儿子,呵斥道:“你老实的,别皮。”说完,赵良生就跟李华道别:“那李同志,我们就先走了,有空你家去喝茶。”

李华拦住赵良生:“赵大哥,你先别慌走我开车送你。”

“哪能麻烦你送,你们都那么忙。”赵良生还待谦让,李华已经喊上了司机,抱起石可率先向外走去:“赵大哥,不是我跟你客气,主要是我得去你家认认路,以后也方便和你联系。”

石可坐惯了爸爸的大汽车,对坐汽车一点都不稀奇,赵晨就不同了,他可是第一次做汽车,兴奋的摸摸这、看看那,车跑起来,看着飞速后退的树,更是激动的直叫唤:“爹!爹!你快看!大树往后跑了,跑的可快了。”可才高兴了一会儿,随着车的加速和颠簸,赵晨没精神了,他晕车了,就感觉头涨涨的,肚子里还翻江蹈海的直往上顶,他苦着脸跟赵良生说:“爹,我难受,我肚肚疼。”

赵良生也难受,他也晕车了,这会子正是忍了又忍,好在快到家了,他咬着牙说:“乖,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到家了。”话是这么说,就在远远的看见自己家的时候,他也实在是忍不住了,跟李华说:“李同志,就在这下吧。”

司机将车刹住,赵良生赶紧抱着儿子下车,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好好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不好意思的对着下车过来的李华自嘲的笑:“穷命,享受不了,晕车了。”

“你这是坐的少了,以后多坐坐,习惯了就好了。”李华抱着石可,打量着周围一番:“赵大哥,哪个是你们家?”

赵良生指着离小山岗子不远处的一栋民宅:“那个就是,有点远,要不你先坐车过去,我和孩子走过去?”

“不用,我们一起走。”

一行四人慢慢的往前走,赵晨下了车,这会子舒服多了,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事,问赵良生:“爹,这个妹妹就是你给我拾的妹妹吗?”

“是呀,怎么了?”赵良生不知道儿子为什么会这么问。

赵晨放心了,那他就要有妹妹了。

小孩子总是好奇自己的来历,有一次,一家人吃过晚饭,坐在院子里乘凉,赵雨问:“娘,我是怎么来的。”严思勤和赵良生对看一眼,严思勤还在脑子里组织语言,想着这个事要怎么跟儿子解释,就听赵良生开口了:“拾的呗,你知道你为什么要赵雨?就因为拾你那天天下着大雨,哗哗的!就跟前几天那场大雨差不多,你娘在灶台做饭,一摸柴火不够了,我去柴火棚抱柴火,就听见有个小孩哇哇哭,我打开院门一看,你就躺在咱家门口正哭呢,我就把你拾回来了。”

“那我呢。”赵晨接着问。

严思勤抿嘴一笑,把小儿子抱在怀里,顺着赵良生的思路瞎编:“你呀,是你爹下地干活时拾来的,那天你爹起的早,闲的没事,就早早出门了,出门没多久就碰见你了,所以给你起名叫赵晨呀。”

“那别人家的小孩子呢?”赵晨又问。

“那得问别人家的爹娘啊,他们在哪里拾的娘怎么知道啊。”

“哦。”赵晨明白了,小孩子都是拾来的呀。(未完待续)

9、新家 村子不大,百十户的样子,此时,夕阳西下,太阳早就洒尽了最后一点余晖,将脑袋埋入了地平线。正是饭时,大部分人家都在家里吃饭,赵良生家又住在村子的入口处所以也没有碰到乡亲。

眼看着看到家了,赵晨也不让他爹抱了,挣扎着下了地就往家跑,边跑还边喊:“娘!娘!我们回来了,我和爹还拾了个妹妹来。”

严思勤早就做好了晚饭,正奇怪爷两个怎么还不回来,要是往常早就回来了,今儿个这个时辰,就是天天在外面疯玩的的赵雨也早就乖乖的坐在小饭桌前等着开饭,严思勤站在门口对着村大路看了又看,远远的看见有人走过来,看身形,其中一个是孩子爹抱着孩子,另一个抱孩子的不认识。

严思勤放心了,想着是不是来客人了,如果是来客人了,那她准备的菜肯定不够,她扭头回屋,挎个篮子先去菜园里看了看,掐了几根嫩黄瓜下来,薄皮辣椒也结的正厚,捡大的摘了一把,刚回到井边,正洗着,就听赵晨边喊边窜进院子。

“娘,我和爹拾了个妹妹来,妹妹可好看了。”赵晨径直跑到母亲身边,也不管母亲手上有没有水,拉着娘的手就往门口拽。

“你这孩子。”严思勤顺着儿子的劲道起身,顺便将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娘两个刚迎到大门口,赵良生带着李华也正准备进院。

“娘,我妹妹,你看好看吧。”赵晨指着石可炫耀着对母亲说。

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人家小姑娘的家长还跟着呢,呦,还是个公安同志,严思勤将询问的目光转向赵良生,她可不记得赵良生有做公安的亲戚或朋友。

只是一瞬,李华就将严思勤打量个遍,干净利落的农家女子,一条乌黑铮亮的大辫子垂在脑后,长圆脸,眼皮内双且在外眼角处微微上挑,有点类似于丹凤眼,一说话脸颊处还有一个酒窝若隐若现:“这就是嫂子吧?”

“嗯,是孩子娘。”赵良生说完又对严思勤道:“晨他娘,这是公安局的李同志。”

严思勤很少跟公家的人打交道,尤其是公安局的同志,在她的认知中,只要和公安有联系,一定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今天孩子爹带公安的回家,她脑海里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糟了,孩子爹肯定招了小偷,身上的钱让小偷偷光了。

李华不知道她所想,轻轻拍了拍石可的小胳膊:“咋不叫人?”

“阿姨好。”石可甜甜的冲着严思勤叫了一声。

严思勤张嘴微笑还没来得及搭话呢,赵晨不愿意了:“你不能喊阿姨,你是我和爹拾来的妹妹,你得喊娘!”

喊娘吗?石可歪头想了想,嗯,崔娘她也是喊娘的,应该错不了,当即改口道:“娘。”

本来严思勤还嫌赵晨胡乱指挥,正想呵斥儿子呢,没想到小闺女真的喊了她“娘”。

对于石可来说,这个“娘”只是一个称呼,对于严思勤来说就不一样了,一个娇娇软软,漂漂亮亮的小闺女喊她“娘”耶,严思勤激动了,心也被石可的一声“娘”软的一塌糊涂。

“我的小乖乖呦!来,我抱抱。”严思勤喜不自胜,接过石可就抱在怀里,顺便招呼李华:“李同志,快屋里坐。”

院子很大,有三分地的样子,东墙根是鸡棚,为了方便清理鸡的排泄物悬空搭建,里面二十多只鸡的样子,母鸡居多,有一只大红冠子,身着油亮锦衣的大公鸡正雄赳赳、气昂昂的巡视它的领地。鸡棚旁边是一个大枣树,淡绿色的枣花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西面是一片菜地和一口压水井,菜地周围用栅栏细密的围挡起来,可以防止鸡进去祸害蔬菜。水井打在那里,应该是为了浇菜方便。

正值初夏,园地里各种蔬菜基本都已结果,那一嘟噜一嘟噜的西红柿,有的已经开始泛出点点红色,黄瓜也结了,墨绿色的小黄瓜提溜在架上,挨着黄瓜架的是一畦子茄子,一只只紫色的小灯笼正挂在腰间,接着是辣椒,辣椒的旁边是韭菜和香菜。小菜园打理的井然有序,干干净净,一看就让人心旷神怡。整个西墙根处种了丝瓜和秋梅豆,都才刚刚爬秧,还没有占据整面墙。

“赵大哥,你们家小院打理的真好。”李华真心夸赞,家里虽然养了那么多只鸡,院子里却没有怪臭的味道。

“都是孩子娘拾掇的,李同志,屋里坐。”赵良生邀请李华进屋。

“不了,我在院子里坐坐就行,嫂子,有个事我得跟你再说一遍。”

赵晨早跑到屋里找他哥哥炫耀去了,这会子拉着哥哥围着母亲看妹妹。

严思勤正跟石可逗着玩,引着石可咯咯咯的乱笑。听见李华喊她,正想抱石可过来,就见李华示意她一个人过来,她依依不舍的将石可放到地上,不放心的嘱咐:“看好妹妹啊。”

赵良生将院子里的板凳拉过来,三人围坐在一起,李华看看石可,见小姑娘和两个小小子玩的正欢。

“李同志,你放心,我家小子好着呢,不会欺负你闺女的。”严思勤还以为李华放心不下她闺女。

“嫂子,那不是我闺女,是这样的,那小闺女叫石可,不小心让人贩子抓走了,小孩子聪明,瞅的机会跑了,这不,让赵大哥遇见了……”

“啥!”严思勤一脸诧异:“人贩子,真有人贩子!”她看向石可,小姑娘正准备和两个小子玩捉迷藏,她捂着自己的眼睛,嘴里正在查数:“1、2、3……。”

小女娃那么瘦、那么小,有4岁吗?一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被人贩子抓走,担惊受怕无助的样子,严思勤就心疼。她也是做母亲的,孩子不见了,那心不得都碎了,可怜那么好的孩子,那么漂亮,那么可爱,这么小还都会数数了,怎么会遭的那么大的难!

严思勤越想越难受,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她撩起衣襟擦擦眼角,有点不好意思:“李同志,那你别笑话我,我也是可怜孩子。”

李华感同身受:“不会不会,嫂子,目前是这种情况,现在孩子提供的有用信息太少了,而且孩子又说的普通话,连是哪里的方言都听不出来,全国那么大,要想找到孩子家无异于大海捞针,按规定,这样的孩子在找到她家长之前是要寄养在福利院的。”

“福利院?不行,李同志,不能送福利院。”严思勤打断李华的话:“李同志,你看孩子先放到我家里吧,我先养着,你什么时候找到孩子爹娘了什么时候来领孩子,行不?”

“晨他娘,我也是这么想的,正好咱家也差个闺女,咱先养着,孩子找着家了,咱就还给她爹娘,要是找不到,就是咱亲闺女,你说中不。”

“中,咋不中!”严思勤将目光投向李华,李华笑着说:“那孩子的事以后就麻烦赵大哥和嫂子费心了,两位都是好人,孩子跟着你们也是享福了。”

“谈不上享福,最起码我们保证不会让孩子受罪,李同志,你放心,孩子我们一定能照顾好了。”严思勤唯恐李华不放心,再三保证。

见事情已经说清楚,李华跟夫妻两人告辞:“那这样,我就先走了,抽空我再来和赵大哥说话。”

“吃了饭再走吧,饭我都做好了。”严思勤挽留。

“不了,嫂子。”李华边说边起身,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住脚步想还是跟小姑娘道个别吧,喊了声:“石可,叔叔先走了。”

石可正玩的起劲,扬起小手冲着李华招了招:“叔叔再见。”

这孩子心可真大,这才多大会就和人家打成一片了,他无奈的笑笑,和赵良生两口子道别后,坐上车回单位了。(未完待续)

10、起个名字叫赵蛋 送走李华,两口子关上院门,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看石可和儿子玩游戏,瘦小的女娃娃,此刻正化身大老虎,蹑手蹑脚的走向赵晨藏身的地方。

小孩子单纯,以为自己看不见别人别人也就看不见他了,赵晨正把自己的脑袋藏在扫院子的大扫帚后面,小屁股露在外面一动不动的,就见石可“呀”的喊一声,高兴的大叫:“抓住你了!”

两个孩子笑的满脸灿烂,赵良生两口子越看越心酸,多可爱的小女娃,命运怎会如此多劫。

严思勤更心疼了,她走到石可面前,抱住石可的小身子:“可怜的闺女。”

赵晨见娘抱了石可有点护怀,张着小胳膊搂着母亲的脖子求抱抱。

严思勤一使劲,一手搂着一个孩子站起身:“都别玩了,赶紧吃饭吧,大壮,快出来,吃饭了。”

赵雨听见母亲喊她,从藏身处钻出来,就要跑进屋里吃饭,严思勤一口喝住:“到井台边洗手去,玩这会子了手脏不脏。”

当年选择建压水井,主要是因为家里有孩子,如果是那种阔口深井,孩子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多危险。

井边有一个铁桶,桶里的水时刻满满的,赵良生已经将水舀到洗手盆里,上前接过严思勤怀里的赵晨放到盆边,严思勤也将石可放下来,三个小朋友围着洗手盆将小手洗的干干净净,严思勤从晾衣绳上拽下一条毛巾擦干净三双小手,才一手牵着石可一手牵着赵晨在饭桌前坐下。

将碗摆在石可面前,赵良生又递了个馒头给石可,石可礼貌的接过来:“谢谢娘、谢谢叔叔。”

赵晨又不愿意了:“不是叔叔,是爹。”

怎么不是叫叔叔是要叫爹了吗? 石可看向赵良生,赵良生正用期待的目光望着她,没有人反对?那就应该是喊爹:“谢谢爹。”

“哎---!”赵良生笑的满脸开花:“乖,快吃吧。”

赵雨早就大快朵颐起来,这会子满嘴塞的都是食物:“妹妹,你几岁了?”

“我快5岁了,妈妈说过完端午节没多久就是我生日。”

“还不到5岁呀,那你得喊我大哥,我7岁多了。”说完还不忘做做大哥的样子给石可夹一筷子鸡蛋。

“你得叫我二哥。”赵晨也学着大哥的样子给石可夹了一块鸡蛋,赵晨手小,筷子还使不利落,半路上鸡蛋好悬没有掉下去。

“为什么要叫你二哥,你多大了。”石可的眼里赵晨好小,根本就不像当哥哥的样子。

“我快四岁了。”赵晨将左手扬起来,比划了一个4。

比我小还想让我喊你哥?石可不愿意:“我才不叫你二哥,我快5岁了,你还不到4岁,我比你大一岁多,你是弟弟,你就应该叫我姐姐。”

赵晨不服气了:“咱们家不是按大小,是按来家里时间来算的,你看大哥先来的,然后是我,你是最后来的,就应该叫我二哥。”

这样啊,这个家里还有这规矩!石可想了一下说:“那我也不能喊你二哥,你都比我小呢,要不然我叫你小哥吧。”

小哥也是哥,叫小哥也行。赵晨满意了,又夹了一块鸡蛋放到石可的碗里:“妹妹,你吃。”

赵良生和严思勤看着孩子们童言稚语的互动,也不更正,满脸都是慈爱的笑。

吃过晚饭,严思勤烧了一大锅水,给大家洗澡,主要是给石可洗,小闺女身上的味呦,实在不太好闻,刚进家抱她的时候以为是李同志的闺女没好意思说,心里还嘀咕来着:这李同志自己收拾的这么干净,怎么孩子的衣裳这么脏了也不知道给换换。

木制的大盆,还是当年结婚时打家具剩下的料子打制的,盆很大,越发显得坐在水盆中光溜溜的石可瘦小,严思勤边洗着石可的小胳膊腿边想:孩子这个样子,那一路上是吃了多少的苦才能瘦成这样。她哪想到石可虽然瘦,那骨头里全是肉。

此时严思勤真是母爱爆棚,一腔慈母之心不知道怎么宣泄才好,她边轻柔的帮石可擦洗后背,脑子里边想着明天要做哪些好吃的,她要把小闺女养的白白胖胖的。

赵晨非要凑热闹,三两下把自己扒的光光的,抱着黄色橡皮鸭子就往盆里跳。

石可一不提防溅了满身满脸的水,水泼到脸上,石可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用小手将脸上的水胡乱抹干净,睁眼时赵晨已经坐下来,她皱着小脸将脑袋转向严思勤,目光中分明写着控诉:娘,你看小哥。

严思勤读懂了,伸出食指在赵晨头上点了一下:“你来凑什么热闹,咋不找你爹去。”

赵晨讨好的将黄皮鸭递给石可:“妹妹,给你玩。”他边说还边捏了几下,鸭子身上的小哨发出叽哇叽哇的叫声,石可好奇了,接过来也叽哇叽哇的捏了一会儿,待好奇心满足了,两小的开始让鸭子浮在水面上,你推给我,我推给你玩了起来。

水渐渐散去温度,严思勤怕两个孩子着凉,把洗干净的石可和赵晨拎出来放到床上,找出赵晨的小衣服给石可换上,别看石可比赵晨大一岁多,但因为身材瘦小,赵晨的衣服穿着身上正正好。

洗漱完毕的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聊天,就着月亮地,严思勤洗着换洗下来的衣服跟赵良生商量:“壮他爹,你明天抽空扯几尺布回来,我给闺女做件换洗衣裳。”

严思勤一直都想有个闺女,连要梳什么样的发型,平时穿着打扮都想好了,今天终于如愿,她迫切的想将那些个想法付诸于实施。

赵晨很老实,就窝在赵良生怀里,他觉得还有件大事没有办,就是新来的妹妹还没有起名字,这会子就和他爹商量了:“爹,咱给妹妹起个名字吧。”

石可正乖乖的坐在板凳上抱着黄皮鸭看严思勤洗衣服,听说要给她起名字,困惑抬起头来:我有名字啊。

赵雨也不跟蛐蛐玩了,一屁股做到父亲旁边的小板凳上出谋划策:“爹,叫花花。”

赵晨直接否决:“二大娘家的狗狗叫花花,妹妹不能起个狗狗名。”接着又看向赵良生:“爹,你说我给妹妹起名叫赵蛋好不好?”

“扑哧!”严思勤正和赵良生说话,听儿子起了这么个名字,差点没让口水呛着自己。

“哈哈哈!”赵良生两口子乐不可支,赵雨也笑得直打跌,指着石可叫:“哈哈哈,赵蛋,哈哈哈……,还不如叫花花呢。”

一听给自己起名叫赵蛋,石可当时就炸了,跳着脚的反抗:“我才不叫赵蛋!我叫石可,可爱的可!”

石可的小脸都气红了,她是喜欢吃鸡蛋,但喜欢吃鸡蛋是一回事,名字叫蛋那是万万不行的,多难听啊。她跑到严思勤的身边,偎到娘的腿上,委屈的眼圈都红了,眼泪在眼圈里转了又转,终是没忍住,啪塔啪塔的掉下来:“娘,我不要叫赵蛋。”

家里人的名字都是有意义的,赵晨觉的他有义务把这个名字的来历讲解清楚:“爹说大哥是下雨天拾回来的,所以叫赵雨,我是爹大早上下地路上拾回来的,所以叫赵晨,你是我和爹卖鸡蛋拾回来的,按理说就应该给你起名叫赵蛋。”

石可更委屈了,小身子拧来拧去的:“娘,我就叫可可,不叫赵蛋。”

严思勤手上净是肥皂泡泡,她把手放在水盆里洗了洗,把石可抱到自己腿上哄:“乖,咱不哭,咱不叫赵蛋,咱还是叫可可。”

见娘否决了自己的提议,赵晨不解了,问赵良生:“爹,赵蛋不好吗?明明是咱卖鸡蛋拾回来的呀。”

赵良生亲亲儿子的小脸蛋:“儿子,小闺女起名不能跟小小子一样,那得起好听了,不然出门别人一喊赵蛋,多难听啊,你看咱前院**家的妹妹就叫慧慧,你二大娘家的姐姐叫梅子都不难听吧,虽然妹妹是咱卖鸡蛋拾来的,那也不能直接就叫赵蛋,你说是不是?”

“那好吧,那妹妹还是叫可可吧。”赵晨妥协了:“不过得叫赵可,不能叫石可,咱家人都姓赵,妹妹也得姓赵。”

天越发的晚了,星星眼睛眨呀眨的都累了,三个小的也困了。等三个孩子在床上睡熟了,严思勤又去把衣服洗出来晾上。

“晨他娘,今儿夜里没有雨吧,别晚上下了,衣裳就白洗了。”赵良生仰头看看天空,漆黑的夜空中,半个月亮携着漫天星斗缓缓的向西移动。

“放心吧,这个天,下不了,他爹,你说可可还能找到家吗?”严思勤抚平衣服上的皱褶,挨着赵良生坐下来,将身子倚在赵良生怀里。

赵良生低头亲亲严思勤的发顶:“难,我看难,李同志也说了,中国太大了,找可可的家就跟大海捞针似的,我看这根针也不是那么容易捞的。”

“是呀,孩子真是可怜,这么小就离开爹娘。”严思勤叹息着:“好在还有咱们,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话一点都不假,以前光听说人贩子、人贩子的,也没见过人贩子长什么样,再说那坏人两个字不可能就写在脸上,以后咱多经个眼,把咱三孩子看好了,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唉,一想到孩子丢我心都揪揪的,你说可可爹娘的日子可咋过呀。”(未完待续)

11、寻人启事 石可,5岁,身高一米,偏瘦,有点黑,双眼皮、大眼睛,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于六月十五日下午走失,走失时上身穿淡蓝色小衫,下身穿黑色短裤,白色凉鞋,若有好心人见了或收留,请送信给铁三局机筑处运输队石大勇,必有重谢!

石大勇很忙,白天去外面找孩子,晚上回来就和王英一起抄写寻人启事,平时异常节俭的他翻拍了大量石可的照片贴在寻人启事上,在未来的日子里,石大勇随身携带这些启示,每到一个地方,都拿着启示去找孩子,将启示贴在显眼的地方,只是随着岁月的推移内容稍有变动,由5岁变成了走失时5岁。

只是短短的几天,石大勇就瘦的脱了相,眼睛深深的陷入眼眶中,越发显得眸光深邃幽暗,胡子倒是茂盛的紧,浓密乌黑像河边被牲畜啃踏过的野草,乱糟糟的参差不齐。

天又一次黑了,石大勇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家门,王英听见门响,急忙抬头看去,细致的观察着石大勇的表情,她多希望石大勇是笑着回家的,那就代表可可有消息了,可看见石大勇满脸疲惫的样子,眼中刚刚燃起的光瞬间熄灭。

“还没有信吗?”王英端起茶缸放到石大勇手上。

“没有。”石大勇黯然的摇摇头,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咕咚咚”一气将一大茶缸子水喝光。

周围十里八乡都走遍了,没有一点消息,公安局王队长那里也没有任何进展。

时间越长,找到孩子的希望越渺茫,他心里急,王英更急,一听还是没有消息,王英垂着脑袋站在那里不吭声,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就见大颗大颗的泪水“啪嗒啪嗒”的砸到地面上。

石大勇知道王英心中又在埋怨自己,他叹了一口气,走到王英面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唉!骨头都咯人了:“英子,你别老自责,不怨你,孩子不是因为挨揍才跑的。”抬起王英的脸,用掌心将王英脸上的泪拭去,天天哭,王英的眼睛早已红肿,石大勇手指摩挲着她支棱出来的下颌骨:“我知道你心难受,可你也得顾及自己的身体,咱不光有可可一个孩子,安安你也得操心,这几天多亏张嫂帮忙照看安安,可咱也不能老麻烦张嫂,人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呢。”石大勇在王英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又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

“怎么不怨我,你天天那么忙,我也就在家里照看二个孩子都没有看好,是我不好,我没用。”王英声音闷闷的,她吸吸鼻子,扬起脸看着石大勇,后知后觉石大勇怎么会如此憔悴,她赶紧从石大勇怀里挣脱出来:“你还没有吃饭呢,我早做好了,这就去给你盛。”

真的饿坏了,石大勇一大早出去,一整天都在外面,不停的问,不停的走,即使中午时间他也舍不得停下来,唯恐因为自己稍微的一休息,错过寻找孩子的良机。五月里的天,天又热,早上带出去的一壶水早就喝光,每天晚上回家的时候,真是渴累到了极点。

趁着石大勇吃饭的空,王英去崔云香那里把石安接了回来,小小的安安也能感觉到家里出了大事,一直都很乖的小娃娃愈加乖巧,这会子安安待在妈妈的怀里,瞪着大眼睛打量长了胡子的爸爸。

石大勇一直很注意形象,从来没有让胡子长的如此茂盛过,也可以说从来没有让胡子长出来过,即使在驻勤点上,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脸刮胡子。

石大勇狼吞虎咽的吃着,王英坐在他对面魂不守舍的喂安安,等肚子有了七分饱,他将速度放慢了下来:“英子,我跟你商量个事。”

王英好似没听见,专心的一勺勺喂安安吃饭,石大勇加大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英子,我跟你说个事。”

王英如梦初醒:“啥事,你说吧。”

“过几天,我请的假就要到期了,到时候就得去上班了。”石大勇伸出手,将安安衣襟上掉的米粒接下来,放到自己的嘴里。

“啥!”王英有些惊慌:“不找可可了?”

“找,一直找,下了班就找。”石大勇将筷子放到碗上,郑重其事的对王英说:“一定得找,但也不能不赚钱不过日子了,老家里我也去信了,告诉了他们可可不见了的事,让他们在老家也帮忙找找,你知道,咱老家穷,一大家子人都等着咱接济,咱自己的日子还得过吧,那都是钱,天天跑外勤赚的多,要是转了内勤赚的那几个钱肯定打不开转。”

“老家老家,你别跟我提老家。”王英突然发飙,声音也高亢起来,安安被吓得一愣,小嘴一咧就要哭出来,石大勇赶紧把安安抱在怀里哄:“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吓着孩子!”

“还嫌我声音大,你老家是吸血鬼吗,五条大小伙子,就不能想法干点什么,整天扎哈着手要这要那的,就前几天,还管咱要自行车,自行车啊,咱是能买起自行车的人吗?再说他们在老家什么都不干,要自行车干什么,你倒好,竟去刘二宝家赊个旧的来,那旧的就不是钱了?那也得壹佰多块钱,要不是我硬给送回去了,你说,以后这几个月咱吃什么、喝什么?”

王英越说越委屈,把身子一扭背对着石大勇又哭起来。

安安终于哭出来了,“哇哇”的伸着小胳膊要妈妈。

在这件事上石大勇也理亏,他站起来颠着安安:“乖,不哭不哭,乖……。”叹了口气接着说:“我有什么办法,我是家里老大,家里开口要了,我能说不给?”

“给那也得有个度,老家是穷,那也不是光你家穷,村里有几家不穷?为什么别人家的日子都能过得红红火火,你家就得依附你才能过活?买木料盖房子咱问着,老人身体不好了咱给看,老家要地排车咱给寄回去了,前年说要干点小生意,想买一套修鞋机,行!那也算是一门手艺,那是几百块钱,你跟我说实话,是几百块钱!那几个月咱的日子是咋过的,你忘了?二块钱硬是撑了近二个月,幸亏天暖和了,地里各种野菜出来了,要是摊在冬里,你说日子怎么过?那也不说了,钱花了也就花了,正正经经的把生意做起来也行,你说去年咱回老家的时候,你看见修鞋机的影了吗?”

石大勇讪讪的:“爹说生意不好。”

“生意不好?”王英嘴角一勾,嗤笑一声:“老五倒是正干了,置办了一套理发工具,开了个理发店,还没干半个月呢,就四敞着大门跟人打牌去了,一打一整天,回去的时候,店里让人偷的个精光,那可是生意不好了。”

石大勇被王英数落的有些恼羞成怒:“那你说,让我怎么办?我是家里的老大……”

“家里的老大怎么了?你别把这个理由整天挂在嘴上,老大就是欠他们的?老大就该做牛做马的给他们干一辈子?老大就不是家里的孩子?你兄弟是家里的主子,你这个老大就合该是你家的长工?是奴才?!”王英越说越生气,她“嚯”的站起来,手指点着石大勇的鼻子,眼睛都竖了起来。

“什么奴才不奴才的,从你嘴里出来咋说的那么难听?”石大勇被王英数落的脸上挂不住,色厉内茬的强怼。

“呦,这就嫌难听了,日子过成那样你咋不说难过来。”

老家有句古话叫宁可家姑子老,不给人家当大嫂。王英听了根本不以为意,想着找对象成家图的是那个人,又不是跟他家里过,当时见石大勇的时候,小伙子本来就长的帅气,在一身戎装的衬托下下身姿更是挺拔英武,且在部队里当运输兵,手里有一技之长,更重要的是小伙子顾家。

顾家啊!“呵呵。”王英心中冷笑,原来在自己心目中的优点,竟不知何时变成了鲠在喉中的一根刺,咽不下、吐不出。 那可是顾家,无底线的不顾自己的家,老二都已经结婚生子了,还经常管石大勇要这要那的,就好像他们这个不在老家的人挣多少钱似的,根本不考虑他们的日子是不是过的艰难,每每就像剥洋葱,拔了一层又一层,连点芯都不给剩,石大勇也是,只要老家来要,那就有求必应,比村东头的土地庙许愿还灵验。

现在看来这句话果然不假,古话经久不衰,能流传至今自然有它的道理。

王英越想越委屈,以前顾忌石大勇的面子,只是偶尔嘟囔几句,今天既然把话说开了,那就索性说到底:“以前我跟你说过好几次,让可可去上幼儿园,天天跟家属院的野小子疯也不是那么回事,小闺女家的在幼儿园里还能学点东西,你不同意啊,一个月二块钱你舍不得掏,自己家孩子二块钱你舍不得,给你兄弟家倒是几百几百的不心疼,老二家修鞋机卖了还你一分钱了?要是可可在幼儿园里有人管着,你说孩子能丢吗!”

石大勇不耐烦了,王英是得理不饶人,安安也哭嚎的让他脑子疼,忍不住声音也高了八度:“行了,你别屙不出屎来怨茅子了,老家怎么了,那是我爹娘,那是我亲兄弟,我能不问事吗?再说孩子咋丢的?那不是在你眼皮子底下丢的!”

“你怨我了,你心里其实一直在怨我是不是?之前说的好听,说不怨我,你按着自己的良心好好问一问,可可是我生的,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年为了生可可还差点搭上我的一条命,我愿意让孩子丢是不是?天爷呀……!”王英就觉得一股怨气在胸腔中横冲直撞,竟不知从哪里才能找到突破口,憋得她头晕目眩的,就觉得腿一软,直接就坐到了地上,双手捶地嚎哭起来。

一直以来,王英顶顶看不上的就是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哭撒泼的,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只要是看到这样的泼妇形象,她都是嗤之以鼻,就感觉真是难看,有啥事不能好好说,那样披头散发拍着大腿边哭边骂的成什么样子。原来,人伤心到了极点是顾及不到形象的。

石大勇也有点傻眼,王英啊,他那个优雅的小媳妇,一说话就带着笑,平时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身上有一个灰点子都不行,这会子就坐在地上边哭边数落:“石大勇,你自己说,我对你家怎么样,结婚这么多年了,吃糠咽菜我跟着你,当年生可可的时候,你娘嫌去医院生孩子花钱,硬是让我在家里生,生了三天三夜生不下来,眼看着我要不行了,你娘都害怕了才同意抬我去医院,在我生死关头的时候身边一个亲近的都没有,你现在跟给我说说我当时是什么心情?你工资月月寄来我根本就见不到一分,全都让你爹娘收起来,你娘还嫌我生的是闺女,连我坐月子用的卫生纸都不给买,直接筛了沙土让我垫上,鸡蛋还是我娘送过来我才有得吃,你掏心掏肺为你家,你家就是这样对你老婆孩子的,我说过什么没有!”王英抬起头来,通红的眸子泛出利光,直剌剌就刺到石大勇的脸上。

这些个天来,王英的眼泪一直就没有断过,想起来就要哭一场,谁劝都没用,形象问题是早就顾及不到了,天天一早爬起来,头不梳、脸不洗就开始抄写寻人启事,吃饭也就是对付一口,到这会子,人早已憔悴不堪。

石大勇是爱老婆的,那天头一次见面,那双澄明大眼睛眨啊眨的就眨到他的心里。可现在那英姿飒爽的穆桂英,那坚强机智的李铁梅,那温柔可意的王英怎么都和眼前的人对不上号?

王英的父亲是老中医,家里的条件比他们家要好上许多,王英是家里的老小,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从小王英就是在父母和哥姐的宠爱下长大,哪里受过什么苦。

石大勇又心疼了,其实他也知道在处理老家这个问题上,他做的有些过分,可是老家一来要,他就不知道要怎么拒绝。当年两人谈恋爱的时候,石大勇就承诺会好好爱王英一辈子,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可没成想王英跟着他这些年都在吃苦,石大勇内疚了,他蹲下身子,一手抱着安安,一手试图去揽王英:“英子,你别生气,我的错,我胡说的,我根本就没那么想。”

王英根本就不理他,手猛的一打,将石大勇的手拍开来去:“你少来这一套,从明天开始,我自己出去找,我不用你了,找不到可可我就不回来!”(未完待续)

12、钱蝎子牛二苗 只要牵扯到钱,牛二苗的心眼子立马会多通两个窍。这会子,二苗下了火车,待最初的惊慌平复,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她脑子转了几转,没有选择回程,而是将兜里的车票改签了一下,还是奔她姐家而去。

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牛大苗和牛二苗的长相更是两个极端,二苗长相是专门找爹娘的缺点来继承,而大苗则全部都随了父母的优点,眼睛不是太大,却也没有二苗那么小,鼻子和嘴巴都长的恰到好处,五官并不出彩,但组合在一起放在偏圆的脸上怎么看怎么舒服。

姐妹两个截然不同的还有就是性格,二苗自私、贪婪、视钱如命不说还懒,大苗却一直是勤劳、踏实、积极肯干的。

大苗年轻的时候,在裁缝铺子做学徒,待学满出徒,和对象也是师兄田士忠两个人一起到了郑州开了个小裁缝店,夫妻两人手艺好,且待人实在,慢慢的做出了口碑,生意也是日渐红火,已经由一个小裁缝铺子发展成了一家集设计、缝制为一体的成衣店。

生意好了,钱赚的就多,大城市,发展的机会就是多,两人也根本就没有再回老家的念想,房子是早已买下了,三间瓦房60多平还带着一个小院子。

都说成家立业,家早成了,事业也是小有所成,唯一遗憾的就是缺个孩子,每天下班回家,两口子守着空荡荡的房子总是觉得太冷清。

这些年,为了要孩子,大苗也受了不少的罪,中药汤子那是一桶一桶的喝,家里时刻弥漫着中药的味道,整个人和泡在中药汤子里没有区别,一直无果后,才多个心眼让田士忠去查了一下,没想到问题还真是出在田士忠的身体上,说是不是大问题,然后又是新一轮的中药汤子成桶喝,不过这回是换个人喝,依旧无果。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大苗偶尔听别人说先捡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喂着,没准还能带来一个,还举例说明谁谁谁用这个办法达成了心愿。

这简直就是救命稻草!这才托二苗从老家给找个孩子来,可这都小一年了,二苗一直说快了快了,可就是不见人来,大苗二口子心有点急了,筹谋着今年过年的时候回老家看看,要是直接能抱孩子回来那就更好了。

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当列车员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播报即将抵达郑州站的时候,夜幕早已降临。

牛二苗下了车,在出站口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才选定一个方向,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去,好在大苗家离车站不是太远,二苗一路打听,当她站在大苗家院门口的时候,先冲着门缝往里看了看,见屋内灯光还没有熄灭,确定屋内有人,她才用双手在脸上搓了搓,将眼睛揉红了,又酝酿出一汪泪水,这才开始敲门。

“砰砰砰!”二苗边敲边喊:“大姐,开门呀!”

大苗两口子刚洗漱完毕,正准备上床就寝,听见有人敲门,想这都几点了还有人串门子?仔细的一听好像是是妹妹二苗的声音,大苗激动了,一定是二苗送孩子来了,她赶紧招呼田士忠:“老田,快把你衣服穿上,我妹妹来了。”说完,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跑。

大苗想的好,短短的几步路,脑子里就把孩子的性别长相幻想了个遍,她喜滋滋的把门打开,没成想二苗一进门抱着她就开哭:“大姐呀,我对不起你啊!”

大苗头有点懵,这是咋的了?她拍拍二苗的后背:“先别哭,进屋好好说,这是咋的了?”

田士忠穿好衣服也迎了出来:“二妹来了?咋还哭上了?”

大苗领着二苗向屋里走去,边走边吩咐:“老田,你先把院门销上,然后给我妹妹下碗面来,这个点了,她肯定没吃饭。”

姐妹两人在堂屋里坐下,大苗扯下一条毛巾在面盆里洗了一把递给二苗擦脸:“二妹,跟姐说说,你这是咋的了?”

二苗接过大苗手里的毛巾,装模作样的把脸擦干净:“大姐,我给你送孩子来了,可没成想,没成想……呜呜呜……路上我把孩子丢了。”

“啥?!”大苗吓了一跳,焦急的说:“咋回事,孩子怎么能丢了?”

“是这样的。”二苗把自己早就编好的瞎话说了一遍:“从你一说要抱一个孩子,我就仔细寻摸着,想给你们找个最好的,聪明、漂亮又健康的,可这年月,爹娘不想要的都是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我寻思着,这样的孩子咱不能要啊,那不是给你们两口子填心事吗。”

大苗点头说:“对,你想的对,丑俊是其次的,主要是要健康。”

“好不容易我找到一个,不过是个丫头。”

“丫头不要紧。”大苗忙接口。

二苗看了眼大苗,观察了一下大苗的反应接着说:“咱国家不是开始提倡计划生育了吗?她家里也是因为闺女太多怕耽误以后生儿子,再说咱不是还给了他们200块钱呢吗,这才同意将孩子给咱们的。”

“那就好,那就好。”大苗舒了一口气:“丫头怕什么,丫头才跟娘贴心。”

“大姐呀!呜呜呜……都怪我呀。”说到这里,牛二苗将脸埋在毛巾里,作势又呜咽几声:“我怕孩子爹娘反悔,想着赶紧把孩子给你送来,没成想路上我看孩子睡着了,就跟着眯了一小觉,醒来的时候孩子就不见了,我对面本来坐个老汉也不见了,肯定是那个老汉趁我睡觉的空把孩子偷走了,他不光把孩子偷走了,把我的包袱也拿走了,幸亏当时我买的车票放在了裤兜里,不然我连你这里也来不了啊!”

“怎么会这样?你找了吗?”大苗失望极了,抱着一丝希望的心瞬间垂到谷底。

“找了,从头到尾我找了好几遍,没找到哇。”

“那你报警了没有?”

“报了,最后没找到,我就跟乘警说了,可是乘警帮我查了一下,一点线索都没有,怀疑是遇到了人贩子,后来我把联系方式留给他们了,说是有线索了会去信通知我。”二苗满脸真诚,装的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牛大苗丝毫没有怀疑这个事情真实性,自己的亲妹妹怎么的都不可能骗自己,她只是感叹自己要个孩子怎么会那么难。

姐妹两个说话间,田士忠端着一碗面过来,二苗接过来,也顾不得烫嘴,三下五除二的将面吃下肚,喝完最后一口汤,才舒服的长出一口气:“可饿死我了,那个可恶的人贩子是一分钱也没给我剩,这一路我全凭喝水来垫肚子了。”实际情况是二苗看离大姐家不是太远,也就三个小时左右就能到,所以自己没舍得花钱吃饭,就等着到大苗这里来吃呢。

大苗听二苗这么说也顾不得感叹自己,有些心疼妹妹,忙关心的问道:“饱了没?没饱让你姐夫再给你下一碗去。”

“不用不用,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大姐,我累死了,晚上在哪里睡?”话不能多说,说的多错的多,万一哪句不合适漏了破绽让大苗看出来就不好了,二苗佯作已经困乏,伸了个懒腰。

“对对对,赶紧休息,二妹你在西屋睡,老田你帮忙把蚊香给点上。”大苗把妹妹领到西屋,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巾被:“姐的事让你跟着受颠心了。”

“姐,你别这么说,咱亲姐妹,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只是事情我没给你办好,孩子丢了,钱也拿不回来了,姐,你放心,你那200块钱我慢慢攒了还你,不过你也知道,孩子爹没本事,我们一大家子也只是从土里刨食,这200块钱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攒够。”

“快别提那200块钱!这件事已经够让你操心的了,再说孩子丢了也不是你故意的,就当我和你姐夫跟那孩子没有缘分。”虽然孩子丢了大苗比较失望,但老实的牛大苗也压根没想再把200块钱要回来。

就等这句话呢!二苗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不显,仍是歉意满满:“大姐,话虽这么说,我怎么老觉得对不起你。”

“没什么对不起的。”牛大苗待二苗躺下,将毛巾被帮二苗盖上,蚊香燃起袅袅青烟,两口子才掩上门回到自己房间睡下。

终于了了一个大心思,二苗是无事一身轻,须臾之间就睡了过去,不一会儿,那震天响的呼噜就打了起来。(未完待续)

13、我还是想要自己的孩子 田士忠两口子躺在床上,大苗愁容满面的说:“老田,你说,咱要个孩子咋那么费劲?”

男人在这方面出了毛病总觉得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来,平时在家里大小事也都是大苗说了算,大苗也理解田士忠,说话办事尽量不伤及田士忠的自尊心,今天牛二苗的到来,带来的消息让大苗憋的不行,就想跟田士忠唠一唠。

“都是我没用,连累你跟着受罪。”田士忠把大苗揽到自己怀了,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

看田士忠又自责,大苗忙安慰:“老田,你别这么说,大夫都说了你没大事,只是一个心态问题,越急越生不出孩子,只要把心态放平稳了,孩子自然就来了,再说咱先拾别人家的孩子喂着不也是这么想的吗,要是不生咱也有一个孩子了,以后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咱就不急了,一不急,巧了老天爷还能赐给咱个一儿半女的呢。”

“可我还是想要自己的孩子。”田士忠说到这里,手开始不老实的顺着大苗后背往下摸去。

多年的老夫老妻,说难听了就是对方一撅腚就知道拉什么屎,大苗一把将田士忠的手拉出来:“别闹,二妹在咱家呢。”

“二妹在怕什么,那也不能耽误咱们要孩子,你听听,你二妹这呼噜声,比老爷们的都响,你就放心吧,打雷都惊不醒她。”田士忠嘴上说着,手下却是不停,不一会儿,大苗的身子就软了下来,索性也不管了,任由田士忠肆意施为。

清晨,太阳还没有钻出地平线,屋檐下住的一窝麻雀却早已醒来,这会子,正在窗台边叽叽喳喳的叫闹着。大苗的睫毛轻轻的颤了几颤,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见田士忠睡的正香,她蹑手蹑脚的爬下床,拉开窗帘,轻轻地推开了窗户,吓的几只家雀扑棱棱飞向远处,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天时尚早,万籁俱寂。顷刻间,太阳升起来了,阳光透过淡淡的薄雾,温柔的轻抚着世间万物,新的一天又拉开序幕,渐渐的,周遭都醒了过来,上班的上班,洗漱的洗漱,打招呼的,卖早点的不绝于耳。

大苗最喜欢早上的场景,早上代表的希望,人们带着希望去上班,狗狗们带着希望,期待主人今天能给一些好吃的,大苗也带着希望,她闭着眼睛,轻扬笑脸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她希望有一个小宝宝已经种在她的肚子里。

“你咋起这么早?”一个慵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苗回头,田士忠正挠着乱糟糟的头发望着她。

“嘘!”大苗指了指西屋的方向:“没事,再睡会。”她爬回床上,躺在田士忠的身边。

抱着妻子温热的身体,田士忠放低声音问道:“你今天怎么安排的?”

大苗把手放在田士忠的胸腔上,倾听他说话声音带起的震动,考虑了一下说道:“二妹来了,她多少年不来一趟,再说咱这个事她也跟着操了不少心,我还不知道怎么感谢她呢,今天我就不去店里了,我带二妹在城里转转买点土特产让她捎给我爹娘,你在店里把大人孩子的衣裳挑几身来让二妹捎回去,咱也就这个多。”

夫妻两个温言暖语的说了会话,眼看着天光越来越亮,田士忠这才依依不舍地穿好衣服,端着饭筐去外卖买了一扎油条回来。

大苗洗漱完毕后烧了个玉米面粥,碗都盛好一会子了,二苗的屋里还没有动静,大苗心疼妹妹,没舍得叫她起床,和田士忠先吃了,等田士忠去上店里走了,自己给二苗准备了一套洗漱用品,然后拿了本杂志边看边等。

日上三竿,二苗终于动了动醒过来,这一觉睡的真是舒服,她长长的“嗯”了一声,伸了个大懒腰,大苗听见动静打开屋门:“二妹醒了,快起吃饭吧。”

话音还未落,就见二苗“腾”的坐起来,捂着肚子就往外跑,看样子是去厕所,大苗摇摇头,去厨房将粥热了热,盛上碗摆在桌子上。

刚摆放停当,二苗就系着裤腰带回来了,见桌子上摆放着油条,她眼睛一亮,庄户人也就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上油条,大姐家就是有钱,这就开始吃油条了,二苗一腚在饭桌前坐下,手也不洗,抓取一根就往嘴里塞。

大苗轻轻的拍了一下妹妹的手背:“脏不脏,牙不刷,脸不洗就开始吃东西,昨晚上你就没洗,赶紧的,先去洗漱!”

二苗“啧”了一下,不甘不愿的放下手中的油条:“大姐,看你干净的,我庄户人能跟你城市人比?”

“庄户人怎么了,庄户人就该不讲卫生了?”大苗眼睛微微一瞪,上下打量了二苗一下,嫌弃的眉头一蹙:“你看看你,把自己收拾的……,我都不好说你,赶紧的,吃完姐带你到城里逛逛去,然后去我店里给你挑几身衣裳。”

“大姐,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能反悔。”要有新衣服了,二苗高兴了。

“多大点事啊,还值当的姐反悔?姐做衣裳的,店里就衣服多。”大苗笑吟吟的看着二苗三下五除二的洗了一把脸,拿牙刷在嘴里胡乱涮了几下就开吃。

一扎子油条,近一斤了,大苗两口子加起来吃的没三两,就见二苗鼓着腮帮子,马不停蹄的一气吃了个干净,看的大苗都替她撑的慌。

大苗咽咽口水,看着二苗的五短身材:“二妹,看你也不像缺嘴的样子啊,油条就那么好吃吗?”

“好吃,咋不好吃?我一年都头也吃不了两回,嗝,噎死我了。”二苗伸着脖子,端起粥碗,一气喝下肚,把碗一撂,伸着油手就去牵大苗:“饱了、饱了,大姐,咱走吧。”

大苗吓得猛一闪身,一叠声的道:“洗手洗手,先去洗手。”

二苗笑嘻嘻地去洗手,大苗将餐桌收拾干净,才领着二苗出门。

大苗原本想着先去逛街,然后再去店里给二苗拿衣服,可二苗这形象怎么看怎么难受,领出去了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身边跟着个要饭的,就临时改了主意先到店里去一趟。(未完待续)

14、盆满钵满回家转 店铺所在的街道不是太繁华,老字号,做的就是口碑,有道是好酒不怕巷子深,大苗家的生意还是很好的。门面不是太大,两间屋的样子,正中间的牌匾上写着志诚服装店五个字。

田士忠正在给顾客量体,听见门响,下意识的转头,见是大苗姐妹两个,笑道:“二妹,过来了。”

“嗯,姐夫,我大姐说要给我挑几身衣服。”二苗嘴里说着,还故意将“几”字加重了语气,眼睛却直接往墙上挂着的样品看去,这一看,视线就转移不开了,真好看呀,那纯棉布的百褶连衣裙,那村里才刚刚流行的的确凉,那喇叭裤、还有灯芯绒套装……,那么多样子,哪件都时髦,哪件都想要啊。

二苗眼中冒出了贪婪的光,她将手放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件及膝连衣裙上来回抚摸,嘴里“啧啧啧”的赞叹着:“大姐、姐夫,这件真好看,我选这件行不。”

大苗先看看裙子,又打量了一下二苗的身材,半响才说:“也不是不行,就是你穿这件不合适。”接着大苗在样品上又看了一圈,指着一件黑色收腰的裙子说:“我看你穿那件不错。”

“咋不合适来,我就相中这件了,大姐,你不是舍不得吧。”二苗有些不高兴,心中暗嗔:干嘛给她黑色的,不好卖才给她的吧。手中的这件裙子是鹅黄色的,小翻领,泡泡袖,腰间搭配了一根细细的腰带,整件衣服给人的感觉就是清新自然。说实话,这件款式和颜色只适合青春少女来穿,如果穿着二苗身上,那整个就是一惨不忍睹。

“让二妹试试,能穿就拿走。”田士忠见二苗实在想要,也不多说别的话,直接拿出一件最大号的递给二苗。

“还是我姐夫好。”二苗白睖了大苗一眼,喜滋滋的接过衣服去试衣间。

衣服本就是小款,即使最大号的也不是二苗那个水桶身材能装下去的,二苗是左抻右拽,试了又试,就是卡在肚子上拉不下去,她不甘心,脱下衣裳来看了看号码,嘴里还嘟囔:“是最大号的吗?”

大苗在外面等的急,拉开试衣间的门一看,登时哈哈大笑起来,就见二苗穿着裤头背心站在那,两只胳膊装在袖子里,屏着一口气,瞪着眼徒劳的吸着肚子,那肚子上的三圈大肥肉颤颤巍巍的一点不见小:“我说你穿这个不合适吧,你还不信我,先把那个脱下来,试试这件。”说着将自己之前推荐的那款黑色裙子递给二苗。

见大苗笑她,二苗一股气泄了下来,眼见的肚子那里“呼哧”一下,直接弹出锅盖大小一坨肥肉出来。

大苗笑的更欢了:“哈哈哈!你说说你,老说老家条件不好,条件不好咋把自己吃成这样?”

“我是喝凉水就长肉。”二苗羡慕的看看大姐的细腰:“哪像你,一点不给老田家长门面,跟姐夫天天不给你吃饱饭似的。”二苗依依不舍的把身上的黄裙子脱下来,把姐姐推荐的黑裙子穿上。

大苗帮妹妹系好扣子,拉着她站在穿衣镜前:“你自己看看,好看不?”

专业人士的眼光怎么是二苗这种鲜少出门的农村老娘们可比的,镜子中的二苗好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裙摆正好落在膝盖上面,还显得二苗高一些,人也不那么胖了,腰身的位置也稍微有了一些曲线。

二苗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的,欣赏自己半天,才真心实意的说道:“还是大姐你有眼光。”说完她又把目光放到别的衣服上面:“大姐,那件就是的确凉吧,咱老家也有,就是没你这里的好看。”

“是啊。”大苗见二苗已经选好衣服,催促道:“剩下的衣服让你姐夫帮你选,你姐夫的眼光比我好多了,你看这天也不早,再耽误下去咱也甭出门了,直接回家吃中饭得了。”

那怎么行?二苗早就想逛逛郑州城,再说她早就跟大苗说过她的钱让小偷偷走了,大姐带她逛街还能让她掏钱?二苗算盘打的好好的,大姐有钱,一会子得让她多花点,就说是给爹娘稍的。

溜溜的逛了一上午啊,中午的时候两人在外面简单的吃了点东西,才拎着大包小包的回到家。刚打开门,二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嚷嚷起来:“可渴死我了,大姐你赶紧给我倒杯水喝。”

“你没长手?自己倒!”大苗拿起桌边的杂志权当扇子给自己扇风:“这还没进6月吧,咋天这么热?”

二苗拿起暖壶倒了两杯水,递给大苗一杯:“咋还没进入六月,后天就六月初一,地里的麦子都黄了,过两天就开镰。”说到麦收,二苗坐不住了:“大姐,我明天就家走了,可不敢耽误家里收麦子。”

农家最忙的季节有两个,夏季和秋季,夏季尤为重要,麦收时节,几场暖风下来,眼见着麦子一天黄似一天,成熟的麦子如果不及时收获,家雀偷吃是一方面,如果在地里遭了雨,麦粒会发芽,而且还有一个更大的弊端就是,如果麦穗过干,收割的时候麦粒容易倒伏脱粒,会造成庄稼大面积减产,所以收麦也叫抢收。

二苗是懒,但在这两个季节里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偷懒,那可是关系着一家的口粮生计。

都是农村生活过的,大苗知道麦收对农家意味着什么,她也不跟二苗客气:“那行,姐也不留你,等农闲了,你再带枣花来玩。”大苗说着,站起来捶捶自己的后腰:“二妹,我累死了,这些东西你自己拾掇拾掇吧,我得先去躺会。”

二苗摆摆手:“不用你,你快歇着吧。”二苗边收拾东西边嘟囔:“真是小姐命,这才走多点路就累死了。”

大苗一觉睡到日头西沉才起床,见二苗已经将东西收拾成三个大包,她偏头往西屋看了看,就见妹妹四仰八叉的睡的正香,她想了想,把自己和田士忠不穿的衣服都拿了出来,两人是做服装的,平时缺不了衣服穿,尤其是大苗,只要是店里有了新款,她都要为自己留一件,大苗的身材一直保持的很好,新款衣服穿在身上,就像一个活体模特,也能吸引不少客户过来。

大苗做好晚饭,天也黑透了,田士忠拎着一个大提包回来交给二苗:“这是姐夫给你们挑的衣服,还有春天卖剩的一些货,你拿回去秋里穿正好,你看看行不。”

“不用看,肯定行。”二苗接过提包,和自己打好的三个大包放在一起。

大苗端着最后一道菜放到桌子上,嘴往沙发上努了一下:“努,二妹,沙发上是我和你姐夫的衣服,八成新,都是这两年的新款,穿不着了,你要不嫌就带回去,自己穿不下的,问问亲戚要不,不然放着也是浪费。”

“不嫌不嫌,你们这边不穿的到了咱老家正好刚流行,等吃了饭我就拾掇上。”

田士忠看看地上摊的一堆包袱,替二苗愁的慌:“二妹,这么多东西你能拿的了吗?”

“能拿了,再多我也能拿了,庄户人,咱有的是力气。”二苗说完,跑到包袱前演示一番,她将两个包袱系起来挂在肩上,然后又一手拎着一个:“看,姐夫,这不拿了了。”

“那不还有你姐给的那一堆旧衣服呢嘛,你怎么拿?”

“姐夫,你就放心吧,我有的是办法。”二苗信心满满的拍胸脯保证,心说:只要不要钱,你给多少我都能拿的了。

翌日,上午十点的车,田士忠一大早就起来跑到火车站帮二苗把车票买了回来,大苗怕妹妹路上饿肚子,又鸡蛋、油条、点心、水果的装了一袋子吃的东西。

夫妻两个大包小行李的帮二苗送到火车站,临上车,大苗又掏出100块钱递给二苗:“二妹,我不在老家,爹娘平时多亏你照看,这钱你拿着,给二老和我外甥女买点好吃的。”

二苗心中高兴,眼中放出贪婪的光,嘴上还假意推脱:“大姐,哪能再要你的钱,你看你都买这么多东西了。”

“拿着吧,别跟姐客气了。”正在这时,开始检票的声音传来过来:“各位旅客, ****次列车开始检票了,有乘坐此次列车的旅客准备检票。”大苗赶紧把钱塞到二苗的裤兜里,招呼田士忠帮忙拎起行李:“赶紧的,开始检票了,咱先把二妹送上车。”

火车拉着长笛启动起来,一直到看不见站台上的大苗两口子,二苗才钻到厕所里,将兜里的钱掏出来数了数,一查总共10张大团结,二苗 “嘁”了一声:“真小气,那么有钱,才给100,我还以为是200呢。”(未完待续)

15、心惶惶,吓断肠(1) 坐了一天的火车,终于到站了,二苗把自己身边的大行李小包袱的查了好几遍,确认不会漏掉一个,这才肩扛手提的下了火车。

回家这一路可把二苗累坏了,行李太多,她是走几步就要歇一歇,远远的看见了岩上村的轮廓,二苗把行李放在大树下面准备好好的歇上一会儿,要是运气好能碰到乡亲,让他们帮忙给孩子爹带句话,剩下的路可就省劲多了。

二苗揉着被包袱带勒疼的肩膀,衣服早就换回去郑州时穿的那一身,新衣服怕这一路给磋磨坏了没舍得穿。

正逢午时,太阳正毒,入村主路干燥的一脚踩上去都会扬起一层尘土,连路边的小草都热的蔫巴巴的耷拉着头,二苗早就热的汗流浃背,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撩起前襟扇着。好似凉快一点了,开始坐在树影下面东张西望起来,发现不远处的电线杆子上贴着什么东西。

难道村里有什么重要通知了?好奇心促使二苗站起来,踱步到电线杆子跟前,原来是寻人启事,但看上面写着:石可,5岁,身高一米,偏瘦,有点黑,双眼皮、大眼睛,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于六月十五日下午走失,走失时上身穿淡蓝色小衫,下身穿黑色短裤,白色凉鞋,若有好心人见了或收留,请送信给铁三局机筑处运输队石大勇,必有重谢!下面贴着一张孩子的照片。

待看清照片上面的模样,是那孩子!原来那孩子叫石可。二苗吓的心“咚”的颤了一下,她差点忘了,自己抓了个孩子,还把那孩子又丢了。

都说做贼心虚,这话一点不假,登时二苗就觉得周边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还有人指着她喊:就是她,就是她把孩子偷走的,快抓住她!

二苗踉跄着脚步后退了好几步,转身就想跑,却还没忘了自己的那一堆包袱,她先跑到自己的包袱前,想扛起包袱赶紧走,可越忙越乱,腿脚虚浮,手也抖的吃不上力,汗出的更多,滑落到眼睛里,腌的眼睛也睁不开了。

二苗急中生智,扛不动我还拖不走?她把脸上的汗擦干净,用最快的速度拎出最大的那个包袱解开,将其他的包袱放到大包袱上面,自己拽着两头就开始拖,还真拽动了,可还没走出两米呢,就听“滋啦”一声,包袱底下被什么东西划破的声音传来,二苗一顿,不敢再拖了,却也不敢就这样的站在青天白日下面,她又把包袱拽回树影下面,自己连滚带爬的躲到树背后仔仔细细的开始回想当时抱孩子回家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她想起来,当时出来进去自己都是用大褂子包住那孩子的,二苗心里安慰着自己,那孩子那么小,根本看不出来。又想到好像有人跟她打招呼了,当时心急也没注意是谁,是谁呢?二苗开始绞尽脑汁的回想,到底是谁呀?难道是杨兴和家的?他家老娘们话多,没事就喜欢坐在门槛上和人打招呼聊天,二苗恨自己当时怎么没注意看上一眼。

“俺娘也,这是谁呀,这些个好东西就撂在这不管了?也不怕让人偷了去。”二苗正胡思乱想,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她从树后面探出头一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却见杨兴和左手里握着几把镰刀,正低着头翻看她的东西。

“呵呵,杨大叔,东西是俺的,俺在这树后面凉快凉快。”二苗磨磨蹭蹭的从树背后面走出来,同时仔细观察着杨兴和的表情。

“你的呀,我还以为谁撂的呢,你这是从哪淘登来这些个好东西?”东西有主,杨兴和也不好意思翻了,伸手指了指包袱堆问道。

“我大姐给的,我趁着麦收前去我姐家呆了两天,这些个都是我大姐给的,叔你这是干啥去来。”

“这不是过两天就要开镰了,我今儿个把家里的镰刀磨了磨。”杨兴和扬起手中的镰刀,冲着二苗摇了摇:“大侄女,你是不是拿不动了,来,要不叔帮你送家去?”

“那感情好,我是真拿不动,真得麻烦叔了。”二苗见杨兴和表情无异样,心里踏实了一些,还想再跟杨兴和套套话,当下两人把包袱分了分,一人扛了一半开始往家走。

“叔,镰刀花钱磨的吧。”庄户人家,基本上家家有磨石,剪子、菜刀之类的都是自己在家里磨,根本没必要拿到外面来。

“是呀,镰刀太钝了,自己磨的不如花钱磨的撑使,我怕收麦的时候耽误事,才去外面磨的,磨刀的这几天可赚钱了,排老长的队,这不到我就不早了。”杨兴和羡慕的回想着磨刀摊子生意的火爆场面,寻思着要不然明年自己也弄一套家什赚个巧钱。

“嗯,是得磨快点。”二苗沉吟了一下,刻意将话题往寻人启事上领:“叔,我看电线杆子上贴着寻人启事,咋,是谁家孩子丢了?”

“可不是吗,这几天,咱这片天天有人挨家挨户的问,公安的同志也来了,问见没见着一个5岁左右的女孩,那孩子爹还把寻人启事贴的到处都是,看,那墙上就有一张。”杨兴和脑袋往左一扬,示意二苗看过去。

“公安也来了!找着了吗?”二苗惊呼,心也“突突突”的跳了好几下。

“哪找去呀,找了好几天也没见人影,都说孩子是让人贩子拐走了。”

“就没人见过吗?”二苗又问。

杨兴和想了一下:“没听说谁见过呀。”

没人见过呀,二苗把心放在肚子里,偷偷的长舒了一口气,一口气还没舒完呢,就听杨兴和咬牙切齿诅咒着道:“我说,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天杀的人贩子干这买卖,真是丧尽天良,抓住了挨枪子都是轻的,要我说就应该先抽她的筋,再拨她的皮,然后把肉一条一条割下来喂狗。”

“啥!人贩子抓住了要挨枪子吗?”

“不挨枪子还留着她?”

二苗吓得腿肚子直转筋,她有点不可置信,转眼又在心里安慰自己:我只是偷了一个孩子,不是人贩子,我又没把孩子卖掉,再说那孩子不是跑了吗。(未完待续)

16、心惶惶,吓断肠(2) 二苗心惶惶的也没心劲跟杨兴和两天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没一会就来到了二苗家门口。

杨兴和把东西放下说道:“大侄女,那我就家去了,你婶还等我吃饭呢。”

二苗也将身上的东西都卸下来放在地上:“叔,你看累你这会子,就在我家吃吧,孩她爹肯定做饭了。”

杨兴和摆摆手:“不用不用。”转身背着手走了。

送走杨兴和,二苗用脚踢踢门,喊了声:“枣花,他爹!开门!赶紧过来帮忙拿东西。”

枣花爹炒了一个咸菜疙瘩,搓了一把青麦烧了一锅糊涂,爷俩个抱着棒子面馍吃的正香,听见门外的的喊声,两人对视一眼。

“爹,我娘回来了。”枣花有点遗憾,还没清净两天呢,娘咋恁快就回来了。

枣花爹赶紧把手中的馍和筷子放下,起身就往院子外跑,孩她娘脾气不好,这要是去晚了,又得骂人。果不其然,还没跑到门口,二苗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苟富贵,你死屋里头了,这会子了还不出来,累死老娘了。”

“来了来了,这不来了吗。”苟富贵拉开门,倚在门板上的包袱叽里咕噜的滚进院子里。

“你不能轻点!老娘千里遥远的背回来,这都到家了再让你给摔坏了。”

苟富贵忙拾起地上的包袱,拍拍上面的土,拎给二苗看:“没坏,孩他娘,你看好好的。”

二苗看都不看他,自己直接进堂屋:“你把东西都拾屋来,我得先喝口水。”

进屋一看枣花还在桌前吃饭,根本没去门口接她,火气一上来,指着枣花的鼻子就开骂:“你个死妮子,几天不见娘也不知道去迎迎我,我这一天天的累死累活的都是为了谁?”想到这里,又想到杨兴和说人贩子抓到了要挨枪子,不懂法的二苗信以为真,心中害怕,当下委屈的悲从中来,做到椅子上就开始嚎哭:“我的命咋那么苦哟,我这一天天的费劲心血为这个家着想,我图什么呀!我的个娘来,你咋就舍得把我嫁到这穷窝窝呀。”

二苗也不想想,就她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形象,也就是苟富贵这个穷的娶不起媳妇的人家才勉为其难的求娶,家境稍微好一点的都不敢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苟富贵家穷,当年成分划分的时候,他们家就是赤贫,赤贫的标准就是已经穷到了极点,穷的不能再穷了。家里勉强遮身的是用黄泥搀麦壳脱坯垒制二间土坯房,也就是冬天能遮遮风,夏天挡挡雨。

解放后,家里分了地,日子好过一点了,谁知好日子还没过几年呢,苟富贵父母又陆续的开始生病,真是穷人穷命,苟富贵是个孝顺孩子,拉了一身的饥荒也没留住爹娘,最后还是落了个人财两空。

眼见得苟富贵年龄越来越大,直奔三张而去了,好心人把老牛家嫁不出去的丑闺女介绍给了富贵,富贵倒是不在乎丑俊的,只要能传宗接代就行,媒人不也说了吗,关了灯都一样。

二苗倒是相中苟富贵了,撇开小伙子家庭不说,富贵同志长的还算是周正,个子不高但是健壮匀称,寸头短发,发茬又粗又黑。古铜色的四方脸棱角分明,浓黑而整齐的双眉下边,一双大眼睛散发着温和与善良,一看就是个老实本分的。

二苗眼小,都说缺什么想要什么,二苗就喜欢双眼皮大眼睛的人,单单富贵同志的一双眼睛就已经让二苗倾心,本来二苗爹娘还因为富贵家过于贫困,舍不得让闺女去受苦,奈何二苗就是铁了心,执意跟富贵走,无奈爹娘只好出钱将富贵家的土坯房翻盖了一下,权当是嫁妆了,然后把二苗嫁给了苟富贵。

终于成家了,苟富贵还是很疼爱这个媳妇的,丑怕什么,老话都说了丑妻、薄地、破棉袄那都是宝,何况二苗还小他好几岁呢。

小两口恩恩爱爱的过了一年的舒坦日子,二苗在娘家享福惯了,过日子不知道盘算,有多少花多少,苟富贵疼媳妇,唯恐二苗跟着他受了苦,有什么好吃的都往家里淘登,直到家里连存粮都没有了,两人才惊觉过日子不是这么过的,夫妻两人相互瞪眼看了一会,第二天,苟富贵下地干活,二苗直接就回娘家啃爹娘去了。

爹娘也不富呀,年轻的时候牛老爹当厨子,手里攒了两个钱,现在年纪大了,干不动了,还指望着手里仅剩的几个钱养老呢,这出嫁的闺女三天两头来家啃,啃也不要紧,由着闺女吃,她又能吃多少,最受不了的就是你家来吃也就算了,回回回家还不空手,时间长了,老两口不愿意了,瞅个机会把女婿叫来指桑骂槐的教训了一通,中心思想就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这连饭都管不上还娶什么媳妇?!

听话听音,富贵同志也是三十岁头上的人了,丈人的一通教训羞得富贵同志满脸通红,回到家严令二苗不许再回娘家拿东西。

没有外援了,苟富贵除了种地外还找些小零工来干,只是出大力的活又能赚多少钱?一年到头手里剩的两个钱还了饥荒就不剩什么了,好在粮食是自己种的,两口子啃着馍就着咸菜、野菜、青菜什么的也能吃个肚子圆。

这样的日子过长了,二苗受不了,我又不是兔子,这一年到头的连个肉星都见不着,更别说新衣服了,衣裳都是旧的,苟富贵更是,一件衣裳要穿好几年,都坏了还舍不得扔,补上补丁继续挂在身上。二苗不愿意了,心里憋着火,隔三差五的就要骂骂人发泄一下,苟富贵因为自己没本事让老婆过上好日子,就觉得自己短她一截,每当二苗骂人的时候他都不吭声由着她骂去,久而久之,富贵同志把丑老婆培养成了家中一霸。

吔?孩他娘这是咋的了,一进门哭啥来吗?富贵有点不解,他看看枣花,枣花看看他爹,枣花也不吃饭了,爷俩个经验丰富的垂着脑袋不吭声,任由二苗边骂边数落。不能顶嘴、不能辩解、不能反抗,否则那就是燃烧了二苗的小宇宙,超级技能十倍增长。

富贵看二苗骂累了,感觉也差不多了,打湿一条毛巾替二苗擦脸,同时示意枣花去给二苗倒杯水来。

二苗也不动手,仰着脸让富贵把脸给自己擦干净,又喝了一杯闺女递过来的水,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二苗累坏了,吃过饭,安排富贵把包袱整理出来,自己一头栽倒到床上去睡觉。

太吓人了!二苗梦到自己去法场看热闹,说是抓住了人贩子,集中审判枪毙,那一溜的人贩子五花大绑的跪在那,身后一排长枪对准了人贩子的脑袋,随着“呯呯砰”的一阵枪响,人贩子一个个的栽倒在地上,周围的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发出阵阵欢呼声。

二苗吓得浑身哆嗦,她是看不下去了,正准备偷偷溜走,突然听见有人高喊:“这还有一个人贩子,快抓住她,一块枪毙了。”

二苗回头一看,就见杨兴和家的老娘们正指着她冲着扛枪的解放军喊。

二苗吓得直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人贩子,我不是人贩子!”可没人听她的,那一溜解放军把她围起来,枪口对着她一个,眼看着就要扣动扳机。二苗吓得抱头,绝望的哀嚎起来:“救命啊!富贵快来救我啊!”

一阵心悸把二苗吓醒了,她猛的睁开眼,屋外,太阳还明晃晃的照着大地,听见苟富贵在屋檐下磨刀和枣花与他爹说话的声音:“爹,浇不浇水。”

“爹,这把磨好了吗?”

“枣花,别招镰刀头,碰到锋刃,小心利着手。”

“爹,我又不傻。”

声音静谧又温暖,这是她的男人和孩子,这就是家,这就是幸福。二苗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开始后悔了,却已经回不了头。(未完待续)

17、我不吃药,我要打针(1) 春天的土崖上,漫山遍野的开满了野李子花。李子树很矮,也就一尺多高,但不耽误纯白色的花朵一嘟噜,一嘟噜的缀满了枝条。到处都弥漫着花的香气,蜜蜂、蝴蝶还有花大姐也都来凑热闹。

石可看见一只硕大的蝴蝶正绕着花枝翩翩起舞,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蝴蝶,足足有她吃饭的碗口大小,它的翅膀是淡粉色的,上面金色的花纹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真漂亮呀!”石可感叹着,她想把它抓住养起来,于是追逐着蝴蝶跑了很久,跑的满头大汗,可是蝴蝶好聪明的,每每眼看着就要抓住了,它总是能在最后一刻逃离石可的小魔掌,眼看着蝴蝶越飞越远,石可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正在这时,妈妈的声音响起来:“可可,你又去哪里皮了,快回家吃饭了。”

妈妈喊了,石可一愣神的功夫,蝴蝶不见了,石可只好回家,妈妈见石可满头大汗,手指一点她的额头,埋怨着说:“你看看你,小闺女孩家家的,谁像你,又跑一身汗,赶紧去擦干净,不然一会凉汗,又得打针吃药。”

可不能生病,太难受!打针石可倒是不怕,咬牙一忍就过去了,可她就怕吃药,尤其是土霉素和甘草片,那个味呦,实在是让人受不了,就是咽到肚子里,胃都能给你再顶出来。

可毛巾刚拿到手里,还没来得及擦汗呢,就感觉浑身发冷,这么快就凉汗了?坏了!又得吃药。石可可怜巴巴的看看妈妈说:“妈妈,我冷。”刚说到冷,石可就觉得身上更冷了,竟然开始打起哆嗦来,她朝妈妈走过去,妈妈身上的温暖吸引她把自己整个窝到妈妈怀里,可她还是冷,石可边抱紧妈妈边说:“妈妈,我好冷。”

没想到妈妈却把她推开了,还熊她:“叫你不听话,看又生病了吧,你这么不听话妈妈不要你了。”

石可吓坏了,像八爪鱼一样缠住妈妈的胳膊,急得哭喊:“妈妈!妈妈!我听话,我听话,你别不要我!”

严思勤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想吃烤地瓜,赵良生把冬里取暖用的铁炉子拉出来生着火,火苗呼呼的,一会儿就把整个炉子烧的通红,她守着炉子热的浑身是汗,嫌弃的拿着炉钩子往后站了站,可她往后撤多远,铁炉子跟长了腿似的,就跟她走多远,她急了,扬着炉钩子就扒拉,可不扒拉还好,这一扒拉,炉子竟伸出四条胳膊把她紧紧缠住了。严思勤吓得使劲挣脱,这通红的铁炉子,要是贴到她身上,不比肥猪秃噜毛还厉害?那谁能受得了!可她怎么挣都挣不开,正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就听见耳朵边有人喊:“妈妈,我听话,你别不要我!”

严思勤醒了,感觉到小闺女紧紧抱着她的胳膊,正在喊:“妈妈,妈妈。”她赶紧把灯拉开,就看见闺女眼睛闭的紧紧的,脸却是通红。

坏了!孩子发烧了。严思勤自己有两个孩子,照顾孩子早已照顾出经验来,一看石可这个样子,她就知道孩子肯定是发烧了。

一路上,石可紧张害怕,又在厕所里窝了那么长时间,由着窗缝吹进来的风吹了大半天,还在角落里睡了大半晚,风邪早已入体,这个时候才发病,也是得功于小女娃平时运动量大,身体素质不错。

严思勤“扑棱”一下坐起来,将石可抱在怀里,右手放在石可的额头上试了试,感知到从掌心传过来的温度不低,她有些着急,用脚踢踢搂着大壮睡的正香的赵良生:“他爹,快醒醒。”

冷不防被人踢一脚,赵良生一激灵醒了过来:“咋的了?”

“孩子发烧了,你赶紧的把家里的温度计找出来我给试试。”

赵良生翻身下床,拉开抽屉边翻边说:“肯定是晚上洗澡着凉了,你看你一点数都没有,就由着孩子在水里扑腾,这不,发烧了吧。”

赵良生找到温度计,甩了甩,就着灯光见度数已经降到35度以下,才将温度计递给严思勤。

严思勤将温度计放到石可腋下夹好:“你先倒杯水,再把扑热息痛片和土霉素找出来,看孩子这个小脸,温度肯定低不了,再说了昨晚上我注意了呀,一直试着水温呢,凉一点我就赶紧兑上热水,按理说不该着凉。”说道这里,又担心赵晨是不是也发烧了,忙又对赵良生说道:“他爹,你嘛把二晨抱过来,试试他热不热。”

不用严思勤交代,赵良生早就把手贴到了赵晨的额间,天气热,小男孩的火力大,赵晨睡的浑身汗津津的,赵良生手掌刚触到赵晨额头,入手微凉、濡湿的感觉让赵良生放心不少:“二晨没事。”说着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又把家里的退烧药、消炎药找出来,放到严思勤身边,顺手拿起蒲扇轻轻的给二个儿子扇了起来。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严思勤把体温计拿出来,一看,顿时唬了一跳:“俺娘来,都39.2了!我就说温度肯定低不了,他爹你试试水凉了没有,赶紧的给孩子吃药!”

赵良生忙放下手中的蒲扇:“咱家暖壶不太保温,我倒的时候水温就正好。”他左手捏起药片,右手端起茶杯,示意严思勤将孩子抱起来。

严思勤捏开石可的小嘴,试图将药片放到石可的嘴里,可是小女娃紧咬着牙关就是不张嘴,急得严思勤直说:“闺女,张张嘴,咱吃药了,乖。”

又要吃药了。梦中的石可看着妈妈递过来的药片子,还没到嘴里呢,仿佛那令人恶心的苦涩就已经传到了脑子里:“我不吃药,不吃药。”石可皱着眉拒绝张嘴,哀求的看着妈妈:“要不我去打一针吧。”

严思勤哄了半天,石可就是不张嘴,她看了看赵良生:“这不吃药可不行,他爹,你就拿一把勺子来,把药片研成末,掺点水给她灌下去。”

研成末就是好灌。赵良生用勺尖将石可小牙撬开一条缝,勺头猛的往上一扬,一整勺药水直接灌到石可嘴里。

石可的小脸瞬间皱成了苦瓜样,舌头开始往外顶,赵良生哪能让她如意,这些年的灌药经验早就知道该怎么处理孩子的喝药难题,赵良生用勺子压着石可的小舌头阻止她把药水顶出来,待孩子本能的把药水吞下大半后, 这才紧舀了几勺清水让孩子清清嘴,减轻口中苦涩的味道。

清水甘甜,比起药水可好喝多了,石可贪婪的一连喝了半杯,这才满意的咂咂嘴,继续沉沉睡去。

“药喝了,看看吧,要是一会不能退烧,咱就去乡卫生院一趟。”赵良生将水杯放到桌子上:“一会儿再喂孩子喝杯水,这发烧了就得多喝水。”(未完待续)

18、我不吃药,我要打针(2) 严思勤睡着两个孩子中间,左边躺着赵晨,右边搂着石可,她不时的摸摸两个孩子。渐渐的,药效开始发挥作用,感觉有丝丝缕缕的薄汗正慢慢的从石可的额间浸出来,温度也比刚才有所降低,过了一个小时,再量时温度已经降到37.8,这才稍稍放心,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

天,亮了,公鸡“喔喔喔”的伸着长脖子开始打鸣,严思勤一睁眼,第一个动作就是往两个孩子身上摸去,赵晨还是没事,石可身上的温度还是不低,她把体温计甩了甩,又放到了石可的腋下。

“晨他娘,孩子咋样了?”赵良生套上背心、短裤,走到床头位置,将手放在石可的头上,严思勤睁开眼,眼睛因为昨晚睡眠不好有些发红,她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看时间已经过去了5分钟,将体温计抽出来,递给赵良生:“你看看是多少度。”

赵良生将温度计稍微旋转,待水银柱指示的体温度数显露出来,他仔细看了看:“38.7,他娘,又热上来了,不过不到39,比起夜里降了一点,你看看。”赵良生将温度计递给严思勤。

“降了好,降了就说明药对症了,孩他爹,几点了,孩子又该吃药了吧。”严思勤双肘一用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你把退烧和消炎的药拿过来,再倒一杯水过来。”

严思勤将石可抱起来,轻轻的在她耳边呢喃:“可可,乖,咱该吃药了,可可,醒醒了。”

昨晚上,石可吃了药,又喝了半杯水,暂时退烧后,她也不冷了,舒舒服服的睡到这会子,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跟她说话,迷迷糊糊醒过来:“娘。”

小女娃的声音有些嘶哑,赵良生忙把水杯递到孩子嘴边:“可可,先喝口水。”

石可“咕咚咚”的连喝几口,又抬头看向严思勤。

“吃药了,张嘴,来,啊…。”严思勤将药片放到石可嘴边。

干嘛吃药?石可迅速的将嘴巴闭上,摇摇头。

“乖,你发烧了,不吃药难受,你试试头疼不?来,听话。”严思勤慈爱的笑着。

我发烧了?石可扬起小爪爪,按到自己的脑门子上。嗯,是有点热,刚才娘说什么来着,哦,问我头疼不,石可感觉了一下,疼,真疼,我头疼,不光头疼,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石可的小鼻子皱了起来,可怜巴巴的对严思勤说:“娘,我难受。”

“看,难受了吧,吃了药就好了。”严思勤把药片又往石可嘴边递了递。

石可把头钻到严思勤怀里:“我不吃药,我不吃药。”

赵良生吓唬道:“再不吃药,就要打针了啊。”

赵雨和赵晨就怕打针,哪次去卫生院打针,针头还没碰到屁股呢,震天响的嚎叫声就响起来了,所以吃药时只要拿这句话吓唬他们,你就看吧,没心烦了,那吃药的速度是杠杠的。

石可不怕呀,赵良生这句话就跟个小铃铛似的,在她的脑海里“叮铃”一响,她急忙探出头来:“我不吃药,我要打针!”

还有主动要求打针的?赵良生两口子笑了,严思勤捋着石可满头小乱毛说:“乖,打针可疼了,”

“我不怕疼,我不吃药,我就要打针。”石可很坚持,说完话就赶紧把小嘴绷的紧紧的。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威逼不行,那只好利诱了。

赵良生把家里的糖块拿出来,捏给石可看:“可可,吃了药就有糖吃喽。”

赵雨醒了这会子了,看爹娘哄妹妹吃药他没敢吭声,这会子见他爹拿糖块出来了,眼睛一亮,爬到母亲身边,见石可还是不吃就说:“爹,我帮妹妹吃药吧,吃了药把糖糖给我吃。”

“这孩子。”严思勤照着赵雨的屁股拍了一巴掌:“去,一边去,这药是随便乱吃的?净添乱!”接着又低头对石可说:“乖乖,你看你大哥来抢你糖块吃了,咱赶紧吃,不然就没有了。”

石可看看娘手中的药,又看看爹捏着的糖,再看看大哥垂涎欲滴的小脸,把严思勤的胳膊往赵雨那边推了推:“给大哥,都给大哥吃,可可不吃,糖糖也不吃。”

没办法了,赵良生两口子目光交流了一下。

严思勤:灌吧?

赵良生:行!

赵良生回到桌子旁,背着石可,把药片放到勺子里开始研磨,赵雨则跟着他爹手中的糖块一路爬,也爬到桌子旁,刚要张嘴,赵良生眼一瞪,示意他不准说话。

赵雨左手捂着自己的小嘴,右手指了指糖块。

赵良生怕赵雨给自己添乱,觉得用糖块堵住赵雨的嘴也比较好,拿过一粒水果糖递给赵雨,赵雨飞快的把糖放到嘴里,真甜!赵雨心说:妹妹真傻,有糖都不要,不就是几片子药吗,放嘴里喝口水咕咚一下子就下去了。

赵良生兑好药水,咳嗽一声,提醒严思勤她都准备好了,严思勤会意,悄悄的用自己的胳膊把石可的脑袋固定住。

赵良生笑嘻嘻的端着勺子:“来,可可,咱不吃药了,那就多喝点水吧。”

喝水那行,石可点头,张开小嘴。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石可小嘴张大之际,赵良生将一勺子的药水一下子都填了进去,石可促不提防,以为只是一勺清水,咕咚一下子就进肚了,药水刚进入肚子里,土霉素那熟悉的味道顺着嗓子眼就往上顶,顶到嘴里,又顶上了脑门上,石可又开始反胃,她干呕两声,赵良生忙又舀了两勺清水送到石可嘴里。

“糖!糖!糖!快,赶紧吃块糖!”严思勤一叠声的吩咐着。

赵良生忙拿了一块橘子瓣放到石可嘴里。

酸甜爽口的橘子瓣进入口中,那甜中带着橘子的清香终于压制住了反胃感,随着糖果的融化,丝滑香甜直侵心脾,石可的眉头舒展开来。

赵晨终于被吵醒了,他揉揉眼睛,撅着小屁股爬起来,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突然发现哥哥和妹妹嘴里都甜滋滋的吃着什么东西,他不愿意了,背着我吃好吃的!他手脚并用的爬到哥哥身边,伸出小手就去掰赵雨的嘴。

赵雨哪能如了他的意,往床边一打滚,避开弟弟的手,然后光着脚跳下床,直接藏到赵良生身后。

赵晨紧随其后,却在床沿上止住了脚,床太高,他可不敢直接蹦下去,那要是摔一下不得疼死,他翻过身,趴在床上,腿先垂下,小身子开始往下秃噜。

赵良生怕儿子摔着了,紧走两步,双手扶住赵晨的两腋,又把他提溜上去:“都有,有你的,你急什么?”说完赵良生就赶紧拿一块水果糖放到赵晨手中。

赵晨握着糖却没有直接吃,继续趴着身子往下秃噜,赵良生以为赵晨贪心嫌少,照着赵晨的小屁股就来一巴掌:“你手里都有了还追你哥干嘛?”说完拎着赵晨就要继续把他扔到床上。

赵晨急了,两条小腿直蹬:“我尿尿,我快憋不住了!”

赵良生笑了,赶紧把赵晨放到地上:“快去吧,穿上鞋。”

严思勤把石可放到床上,拿起小被子盖住石可的肚子,俯身亲亲石可的小脸蛋:“乖乖,你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我想吃面条。”石可脱口而出,她就想吃妈妈做的手擀面,尤其是生病的时候,妈妈总是给她擀一碗面吃,细细滑滑的手擀面,配上碧绿的小青菜,面底下再卧一个荷包蛋,热乎乎的吃下肚,别提多舒服了。

想起面条,就想起了妈妈,石可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妈妈,石可想妈妈了,她喃喃的说:“妈妈,妈妈。”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声音不大,赵良生两口子却听的真切,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孩子这是想妈妈了。再低头看时,石可的眼睛虽闭着,但分明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

严思勤就感觉到心好像被人狠狠拧了一下般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孩子,她俯下身子,将石可紧紧抱在怀里,小女孩双手环住娘的脖子,将脑袋放到严思勤的肩膀上微微抽泣,严思勤眼睛湿润了,她用右手轻轻的拍着石可的后背:“乖,不哭,不哭,娘去给你擀苗条。”(未完待续)

19、生活生活,人生下来就得活 19、生活生活,人生下来就得活

石大勇终究还是要上班去了,头天晚上,他整理了厚厚的一叠寻人启事带着,想着只要一有空就去找孩子。王英不高兴,却一个字都不说,只是低着头不停的抄写寻人启事。

“唉…。”石大勇叹息一声:“英子,你别生气了,咱这里我都找遍了,要是有什么线索,早就有人来告诉咱,公安的王队长也说了,他们会不停的查下去,一定会有结果的,再说我又不是不找了,可咱也不能老在一个地方找不是?谁也不知道孩子会在哪里?我经常出差,去的地方多,找到孩子的希望也大一些,你说呢?”

王英头都不抬一下。

石安乖乖的坐在床上自己跟自己玩,石大勇见王英不理他,就将安安抱在怀里,跟安安说话:“安安,跟妈妈说,姐姐一定会回来的。”

石安小脑袋瓜子一点,奶声奶气的跟着爸爸附和:“一定回来的。”

自从可可走失之后,王英就有点小迷信,都说小孩子说话准,安安都说姐姐可以找回来,那就一定能找回来。

王英脸色稍微好看点,抬头瞥了爷两个一眼,沉吟了一下,起身去给石大勇收拾行李,这出去一趟就得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家,换洗衣服什么的都得准备齐全了。

石大勇走后,王英抄累了就出去转转,看见路边寻人启事有掉落的情况就拿一张新的换上,遇见人都要打听一下。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消逝,希望越发渺茫,终于,都走遍了,王英再也不出去了,寻人启事继续抄着,只是写累了就抱着安安看着不远处的土崖发呆,好在安安性格喜静,妈妈抱着就抱着,不抱着人也能自娱自乐。

驻勤点上,同事们都听说了石大勇孩子丢失了这件事,见到石大勇,都关心的跟他打招呼:“大勇,孩子找着了?”

石大勇苦笑一笑,摇摇头:“没有,哪弄好找,都跑遍了,是一点信都没有。”

“你这是?”王兴华打量了一下石大勇手里的行李:“不找了?”

“找!找到为止!”石大勇将行李放到床上,解开拉链,拿出一沓纸来,一人分了几张:“兄弟爷们们都帮帮忙,出车路上吃饭的时候帮忙发发,我先谢过大伙了。”

张斌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寻人启事,说道:“石大哥,你别客气,这点小事不值当的谢,公安那边也没有信吗?”

“没有。”石大勇撕开一包烟,一人散了一根,又划着火柴一一点燃。

“那你这时候就来上班,家里你能放心的下?”王兴华吐出一口烟圈问道。

石大勇勉强笑笑:“不放心又能怎么办?钱还得赚,家还得养。”

张强坐在床板上,蹙起眉头,狠狠的吸了一口咽,待他将肺中的烟雾吐个干净才开口:“咱都知道,石大勇家里的那个状况,他老家还能因为大勇孩子丢了就不管大勇要钱了?好歹咱出一趟车补助4块,一个月能多赚好几十块钱呢。”

王兴华接口道:“大勇,不是老哥哥我说你,说起来你老家那个情况,我都替你愁的慌,当然了,我这个外人说这个真是闲操心,你也甭生气。”

“我哪能生气,王大哥你也是为我好,你说就是。”石大勇嘴角叼着烟,袅袅升起的青烟熏得他右眼睁不开,他半眯缝着一只眼开始收拾行李。

“都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家里那些个兄弟,可以一起商量着干点什么赚钱补贴家用,就是不干什么,你老家那些个地,塌下身子把地种好了收成肯定也错不了,哪能用的着你整个的养着,我看你这样的养法,都养出懒人来了,他们就一个法子,缺什么就找你要,时间长了,人没有了动力,就养废了。”

石大勇将腿盘在床上,捏起烟蒂在床边弹了下烟灰:“我也知道,我是没办法,有一次我跟我爹提了一下,你知道我爹怎么说的?当时他指着满屋的人问我:老大,你说,这一屋子的人哪一个不该花你的钱,你指出来,你说我能说兄弟大了,能自食其力的就不该花我的钱了?老家地是不少,以前那都是大队的,种地的只是挣工分,一个工分才几分钱,一年到头下来,手里根本剩不下钱?虽说今年包产到户了,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我也理解爹娘,他们是想尽办法攒钱给我兄弟娶媳妇,要说媳妇就得盖房子,都得钱,到目前为止,就老二说上媳妇了,其他的连影都没影。你没去过我老家你不知道,哪回一回家,见爹娘吃的饭,我看了都心酸,是上顿地瓜面,下顿地瓜面,我侄女馋的跟我娘说:奶奶,人家都吃饺子,啥时候咱家能吃个地瓜面的饺子呀。老哥哥你瞧瞧,地瓜面饺子在我侄女眼里都是好东西了,你知道老家包饺子都是什么馅的,都是素的,没有肉,也就擦个胡萝卜丝,放点粉条。”

石大勇说了一通,说的自己有些口渴,他下了床,倒了一大缸子水,先让让王兴华:“王大哥,喝水不?”

王兴华摆摆手站起身:“我不渴,你喝吧,得了,该吃饭了,我先走了,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唉!”说着叹息一声,摇摇头,背着手出门去了。

张强也站起来,同情的看看石大勇,右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唉!”也叹息一声,摇摇头,拿起大饭缸子出去了。

张斌在几个人中最小,二十出头的年纪,平时大家都是拿他当小兄弟对待,这时候他瞧了瞧两个大哥的背影,也走到石大勇面前,学着张强的样子,伸出右手在石大勇肩头上拍了一下,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声:“唉!”接着脑袋大幅度的摇了摇,双手往后一背就往外走。

石大勇被张斌的表现气笑了,他俯身捡起床下的鞋朝张斌扔过去:“你个熊孩子!”

张斌一蹦闪过鞋子,没心没肺的一笑,也拿起饭盒走了。

人都走干净了,石大勇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盖到脸上,他能不愁吗,可再愁也得生活,生活生活,人生下来就得活,总不能碰到难题就不活了,都说事大事小、到时就了,这是还没到时候,等着吧,日子夹着眼过呗,事总有了的时候。

石大勇躺了一会,肚子“咕噜噜”的一串响,提醒他该吃饭了,他懊恼的坐起身,双手在脸上狠狠的搓了几下,将鞋勾过来趿拉着,端起饭盒朝食堂走去。(未完待续)

20、惊弓之苗(1) 二苗整天在家坐立不安的,总觉得一定有人看见她抱孩子回家了,她想出去探探风头,又唯恐正撞到枪口上,那感觉就是头顶上悬了一把刀,却不知道刀什么时候掉下来,时刻提心吊胆的。

二苗压力很大,却不敢跟任何人吐露一个字,包括苟富贵,苟富贵本性老实善良,在家里虽然比较听话,万事都让着她,但是在大的立场上苟富贵还是站在正义的一方。

晚上,二苗又开始失眠,她翻过来、覆过去的就是不能入睡,为怕苟富贵看出端倪,只要苟富贵一动弹,她还立马装出熟睡的样子,两天下来,二苗就受不了,一天到晚没精打采的。

苟富贵食指放在镰刀的刀口上,小心的试探着镰刀的锋利程度,然后拿出一截小树枝,轻轻一划,树枝应声而断,他满意的点点头,扭头就看见二苗坐在小板凳上,倚着门框呆愣愣的看着一个地方不动,说是盯着一个地方,却又不似盯着那里,就感觉二苗目光没有焦距眼神涣散,苟富贵眉头一蹙,关心的问道:“花她娘,你咋的了,是不是哪里不好受,咋看着一点精神都没有?”

二苗一边沉浸富贵同志的磨刀声音中,一边胡思乱想,她感觉那个有节奏的“刺啦”声让她非常安心,正把思绪放的遥远,富贵突然说话把她吓了一跳,她把视线拉回却不敢说实话,只是诺诺的:“可能是累着了,一会儿我去床上歪一觉就好了。”

“哪不好受你就说,赶紧看,过两天就要割麦了,你要是在这当头上病了可要耽误大事哩。”苟富贵放下手中的镰刀走到二苗身边,将手覆到二苗的额头上试探了一下,放心了:“嗯,不烧,那你快去歇着吧。”

二苗扬着头,眼珠一瞬不瞬的盯着富贵的脸,她知道自己长的丑,可富贵不嫌弃,富贵的眼中都是关心和心疼,这辈子能和富贵成夫妻真是她前生修来的,二苗就觉得眼眶发热,有叫泪水的那个东西正慢慢的溢出来,她抓住富贵的手将自己的整张脸都贴在富贵的手心里,虽然宽厚粗粝的大掌上满是老茧,她却只感觉到了温暖,二苗喃喃着:“富贵,你真好。”

老爷皇天来!花她娘这是中了啥邪了?富贵同志吓的一激灵,二苗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也就在刚成亲的那一年里有过,以后的日子里,二苗对他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颐气指使。这都多少年了,他都忘了二苗温柔起来是什么样子,这不年不节的,花她娘突然这样,还…还真是太不习惯!

富贵挨骂挨习惯了,二苗突然来这么一出,富贵就觉的浑身不对劲,他先在院子找了一下枣花,没发现枣花的影子,想来可能去找村里小伙伴玩了,他心中一喜,大胆的将另一只手放到二苗的肩膀上,准备把二苗揽到自己怀里温存一下,可刚揽上二苗,就感觉到手心里传来温温的濡湿感,富贵一愣,花她娘这是咋的拉,咋还哭了呢?富贵蹲下身子,捧起二苗的脸,就见她眼睛红红的,泪水似乎源源不断的落下来。

富贵有些不知所措,花她娘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不管遇到什么事,受到什么委屈,总是嗷嗷叫的发泄一通,即使哭也是边哭边骂边数落,哪里像这样哭的哑忍,看了就令人心疼。他赶忙用掌心帮二苗擦脸上的泪水:“咋的了?咋的了?有啥事你跟我说说,这是谁让你受委屈了?”

二苗吸吸鼻子,瘪瘪嘴,勉强一笑:“没事、没事,就看今儿个太阳好,想起以前的事了。”说完二苗推开富贵的手,站起来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我先去躺一会儿。”

富贵莫名其妙看着二苗的背影,实在猜不出花她娘的反常是为哪般,他耸耸肩,继续干活。

二苗终于坐不住了,她把从郑州带回来的东西收拾一下,给父母留出来一份,从自己的那份里拿出半斤桃酥拎着,准备去杨兴和家坐坐。

要在往常,按二苗一毛不拔的性子,别说半斤桃酥,就是一块,她都不可能拿出手,这不是要探听消息吗,空着手上门也不是那么回事不是。

村里备战夏收,家家户户都那么忙,有些种在岭地上的麦子已经成熟,小面积收获开始,大田里的麦子也是金黄一片,村大队的喇叭里天天喊,让大家伙做好准备工作,开镰收麦即将开始。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太阳收敛起刺目、炙热的光芒,变成一个金色的大油饼。天空一片淡蓝,有白云朵朵浮在上面,一团团、一簇簇,像洁白的棉絮、又似盛开的洋槐花。(未完待续)

21、惊弓之苗(2) 杨兴和的老婆正坐在大门口的石台子上择菜,远远的看见二苗走过来,她喊道:“二苗!大侄女,来,坐会儿!”

杨兴和老婆叫丁桂莲,50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在脑后梳了一个发髻,她身材瘦小,皮肤黄暗,脸上早已爬满了皱纹。

“择菜呢,婶。”二苗紧走几步,挨着她坐了下来:“下晚吃豆角啊。”

“是哩,这个时候正是吃豆角的时候,你叔喜欢吃这个,年年种的多,这玩意可能结了,晚摘一天就老,这不就得赶紧吃。”丁桂莲手下不停,歪头看了二苗一眼:“你这是干啥去?”

“不干啥去,就是上婶这来的。”二苗把手中的点心往丁桂莲面前一递:“我前几天去我姐那里了,我姐给的点心,我给我娘留出一份,剩下的拿几个给婶尝尝,婶你别嫌少。”

“哎呦呦,这话怎么说的,看你大侄女,有好吃的还想着婶。”丁桂莲欣喜的两眼放光,忙不迭的要放下手中的菜筐,二苗顺手接过来,把点心放到丁桂莲手里。

二苗接着择菜,丁桂莲却没有着急把纸包打开,先隔着纸闻了闻:“真香,一股甜香味,是什么好吃的?”

二苗微微一笑:“不是啥好吃的,就几个桃酥。”

“桃酥还不算是好吃的?这点心可不便宜,城里卖好几毛一斤呢,我先尝尝。”丁桂莲解开纸包上的细绳,小心翼翼的将包打开,掰下一小块放到嘴里,金黄色的点心入嘴即酥,吃后顿觉齿颊留香,满口生津,她咂咂嘴:“啧啧,真好吃,这大城市的点心就是比咱们这个小地方的要好,咱这里的桃酥硬个撅的,咬一口都硌牙。”说完却没有继续掰点心吃,而是恋恋不舍的把桃酥又包了起来,还不忘跟二苗解释:“这得给我孙子留着,我这个年纪了尝尝味就行了。”

糖衣炮弹送出去了,二苗心下稍安,抿嘴顿了一下才道:“婶,我刚回那天,在路上碰见我叔了,听我叔说怎么的谁的孩子丢了?”

丁桂莲平时最爱八卦,有什么新消息都喜欢和大家聊一聊,二苗问的这个问题可是这两天最新的话题了,她立马精神了,说道:“俺娘也,大侄女,这两天你不在家不知道,可了不得了,咱这片来了人贩子了,土崖那里,铁道上那个什么单位的家属院里丢了孩子。前几天,咱村里跟走马灯似的,来了好几起人,一连好几天,公安的也来了,都拿着一个小闺女的照片挨家挨户问。”丁桂莲说完一指墙上贴的寻人启事说道:“就那上面的那个小闺女,我看了,那小闺女长的那个俊呦,可惜了,就这么丢了,孩子爹娘还不知道怎么摘心摘肝的难受哩。”

二苗本来没注意到这村中的墙头上也贴了寻人启事,丁桂莲这么一指,她跟着也就抬头一看,立马就觉得浑身不得劲,这哪里是寻人启事,这分明就是一双控诉的眼睛正满是怨恨的直刺到她心里。

二苗心中一虚,再也不敢抬眼,却装作刚刚听说的样子:“婶,这是啥时候的事?”

“啥时候的事啊,我得想想。”丁桂莲想了一下说道:“就那天,你抱着啥东西回家,我跟你打招呼你没理我的第二天。”

二苗的心先是“咯噔”一下,然后就“突突突”的快跳起来,汗也“刷”的从身上冒出,原来是真的看到了!她的手开始控制不住的抖动,吓得她赶紧把手放到菜筐后面,夹到两腿之间。她脑子飞速转动,待心稍稍平复一点才说道:“我说我怎么感觉到有人喊我呢,我还以为我听错了,那天我急着去我姐家,要赶4点的火车,我姐老早就来信说想吃老家的地瓜了,我就着急忙慌的去集上买了一大袋子地瓜抱回来了。”谎话开了个头,二苗越说越顺溜,为增加可信度,她还把大苗曾经说过的话都加了进去:“我姐说了,就喜欢吃老家的地瓜,甜面甜面的,吃起来就像是煮熟的栗子,咱穷,好东西带不起,也就是这土生土长的地瓜了。”二苗说完,一脸真诚的盯着丁桂莲。

丁桂莲不疑有他:“我说呢,那天看见你抱着什么东西回家,喊你你也不理我,原来是着急去你姐家,大苗是好孩子,这是不忘本呢,我听你叔说,你回来,你姐给你收拾了一堆东西。”

“是哩,我姐可怜我日子过得艰难给拾掇的,装了六个包袱,那天多亏遇见我叔帮我拿着,不然我还不知道几点能倒登回来。”二苗一直暗暗观察着丁桂莲的表情,见她没有异样又说道:“对了,婶,我姐给我拿了一些旧衣裳过来,都是她和我姐夫的,你要是不嫌,去挑两件。”

“那感情好,咱庄户人有的穿就不错了,哪能还嫌,等明里我抽空去你家。”说到这里,丁桂莲看看天,只见落日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片余光将西边的天际映射的通红一片,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来了,她忙起身:“哎呦,都这光景了,婶得回家做饭了,耽误你叔吃饭,你叔又得发脾气。”

二苗将菜筐递给她:“那可得赶紧的,婶,我就先家去了。”

“一会儿在婶这吃吧。”丁桂莲将点心放到菜筐里端起来。

二苗腿还有些软,她用手撑住石台勉强站起身:“不了婶,我也得家去做饭去,你别忘了明天来我家啊。”

二苗强撑着发软的身子飘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一屁股做到床上好好的歇一会儿稳定心神。第二件事,就是把大苗给的旧衣裳中料子好的先挑出放起来,剩下自己和爹娘家都穿不上的放在外面,等丁桂莲明天来家挑。

开镰了!一大早村头大槐树下的铁钟就“铛铛铛铛”的一串急响,各家各户汇集到打谷场上开了个短会,队长好好的清了清嗓子,做了简单的发言:“乡亲们,我看庄稼都熟的差不多了,今天咱就开一个三夏期间抢收抢种的小会,其实大家伙都是种庄稼的老把势了,什么时候收什么时候种,都有自己的一套章程,今年是包产到户的头一个丰收年,跟原来挣工分的时候不同,收的粮食交完公粮后就都是自己家的了,这一年哪,我注意观察了一下,乡亲们的积极性都很高啊,原来懒的皮疼的,打一棒子才动一下的,这一年也知道扑下身子,主动下地干活了,这是好事,有句话说的好叫‘付出就有回报’,还有句土话叫‘人勤地不懒’,我就不多说了,就祝愿大家伙家家都是大丰收,早日完成咱们村的交公粮任务。”

各小队人员一阵欢欣鼓舞,巴掌拍的震天响,散会后,大家纷纷回家拿工具,然后举家赶往自己家的麦地。

二苗一家人跟着大家伙的后面在路上正走着,突然看见路边有个女人正拿着一张纸见人就问,她脚步顿时一顿,怀疑是那孩子的家人在打听孩子的下落,她想扭头就跑,可又不敢那么招摇,如果真跑了,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平白的招了人怀疑?

二苗硬着头皮,走到了那女人跟前,果不其然,的确是在找那孩子。

今天路上人多,王英满怀希望挨个打听,没想到所问的人不是摆摆手就是摇摇头,王英并不气馁,依旧是见人就问。二苗走到王英的跟前,心虚的多看了王英几眼,王英感觉到了,难道是这个人有什么线索?她一把抓住了二苗的衣袖,将寻人启事往二苗眼前一递:“大姐,大姐,你看看,你见过这上面这个孩子没有?”

“没有!没有!”二苗吓得使劲挣了一下,将袖子从王英手里挣出来。

“真没有吗?你仔细看看。”王英不死心,又往前递了递。

“真没有,我走亲戚去了,刚回来没几天,就没见过什么孩子。”二苗嘴里说着,脚步却是不停,逃也似的走远了。

王英失望的看了看二苗的背影,却没有多想,仍旧执着的继续咨询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

二苗走出一段距离,偷偷的用目光瞟了一眼身后的王英,见王英还是在见人就问,她心虚的全身发飘,脚下不注意,一个趔趄踩在沟沿上,叽里咕噜的摔到了路边的旱渠里。(未完待续)

22、今天天真热呀 石可一病,溜溜的在床上躺了三天,这病才好,人就精神了,石可可不是能在屋里圈住的人,小人儿活泼着呢,两个哥哥天天家里家外跑的满头是汗,一会儿给她送个蚂蚱,一会儿用一把狗尾巴草给她编个毛毛狗,妹妹这妹妹那的,引得石可心痒的不行,只要严思勤一进屋,她就可伶巴巴的用眼神征求娘的意见,严思勤见她确实大好了,再说石可这个小眼神瞧的人实在不忍心再圈着她,于是准许她在院子里放放风。

自由的空气实在是好,蓝的通透、绿的干净、红的可爱、紫的诱人,总之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舒服。

石可在院子里视察了一番,黄瓜、茄子的稀罕了个遍,最后搬个小马扎坐在鸡窝前看鸡下蛋,这几天见的天吃鸡蛋,还没见过鸡下蛋呢。

麦秸铺就的鸡窝里,有两只鸡正卧在那里,一只花的,一只通体乌黑发亮,两只鸡都有着红彤彤的鸡冠子,同样红彤彤的脸上一双黄豆大小的黑眼珠一闪一闪的甚是可爱。

为怕吓着正下蛋的母鸡,石可穿着严思勤给她新做的小花褂,屏气凝神坐在鸡窝前,母鸡也一动不动的卧在蛋窝里盯着她,半响都没有动静。石可有些急了,正在这里,花母鸡的脸好像更红了,就见它攒足了劲猛的一使,静候了片刻后,从蛋窝上飞跳下来,骄傲的伸着细脖子“咯咯哒、咯咯哒”的叫个不停。

石可站起来往窝中望去,一只淡黄色的鸡蛋正静静的卧在那里,石可回头看了看,严思勤正在给菜园浇水,她抬起小短腿,颠颠颠的跑到严思勤的身边,拉着娘的衣角:“娘,鸡下蛋了,窝里有蛋。”

严思勤放下手中的葫芦瓢,牵起石可的小手:“是吗,走,咱看看去。”

石可一来一去的功夫,黑母鸡也从鸡窝里跳了下来,两只鸡看见严思勤,“咯咯咯”的叫是更勤了,严思勤打开鸡窝的门,二十多只鸡争先恐后的像门外小山岗子上跑去,石可急了,指着鸡群喊:“娘、娘,鸡跑了!”

“没事,下晚了它们自己知道回来。”严思勤拿起挂在墙上的篮子,领着石可走到蛋窝后面:“咱先拾鸡蛋,一会儿娘带你到小山岗子上转一圈,那上面还有几个窝,有几只鸡就喜欢在那里下蛋。”

“嗯。”石可小脑袋瓜子一点一点的,乖乖的伸出小手,接过严思勤递给她的鸡蛋,新下的鸡蛋,摸着暖暖的,石可还是头一次摸到热乎乎的生鸡蛋,她高兴的笑了起来,笑的眉眼弯弯。

严思勤居高临下的看上去,就看见小女娃乌黑长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一双充满稚气的大眼睛明净清澈,灿若星辰,三日的病榻缠绵,不经阳光的皮肤有了一点点苍白,嘴唇是深粉色的,两排排列整齐的牙齿,发着小珍珠一样柔和的光。

严思勤就觉得她的小闺女真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疼她了,就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好吃的、好玩的和最好看的衣服,她最爱看孩子笑,孩子高兴她就高兴。

赵雨和赵晨早就把家里新拾了个漂亮妹妹的事在自己的小朋友圈子里炫耀了个遍,小伙伴们都好奇,早就想去见见,奈何石可正病着,赵家两兄弟不许大家伙去打扰,这会子正在大门口外玩的小伙伴们听见院子里的说话声,都扒着门框往里看,梅子先开口:“婶,妹妹病好了吗?”

严思勤和石可遁声望去,就见门边一排小脑袋正伸头看着两人,严思勤先看向石可,见小女娃娃跃跃欲试的眼神,问道:“可可,你想跟小朋友玩?”

石可赶紧点头,幅度堪比小鸡啄米:“嗯。”

严思勤冲着门外招招手:“都进来吧。”

呼啦啦,一群小孩子跑了进来。

梅子全名赵梅,和赵良生家是本家,算起来还是没出五服的亲戚,这会子,她跑的最快,“哒哒哒哒”的一眨眼功夫,人已经站在严思勤娘俩面前。

赵梅长的很喜庆,圆嘟嘟的小脸,圆嘟嘟的眼睛,包括小鼻子尖都是圆嘟嘟的,她歪着小脑袋站在石可面前:“我叫赵梅,我6岁了,你呢?”

“我叫李慧。”

“我叫栓柱。”

“我叫超超。”

……

小朋友们都争先恐后的自报姓名。

出乎石可意料之外的热情程度,让石可有些不好意思,她往严思勤身旁躲了躲,又探出小脑袋打量着众人。

严思勤蹲下身子,牵着石可的小手介绍:“可可,他们都比你大,你都要叫哥哥姐姐,这个是梅子姐、慧慧姐、柱子哥……知道吗?”

随着娘的介绍,石可甜甜的跟着称呼姐姐、哥哥。

本乡本土的庄户人家,说的都是本地话,脆甜的普通话传过来,又稀罕又好听。

严思勤看看一圈的小孩子,站起来跟站在最后面的赵雨、赵晨说道:“大壮、二晨,领着妹妹去玩吧,小心别跑远啊,妹妹病刚好,玩一会就去山岗子上把鸡蛋拾回来。”

娘放行了,小伙伴们欢呼雀跃起来,梅子上前一步,扯住石可的小手:“走,我们带你出去玩。”

石可看了严思勤一眼,见娘点头,才闪着晶亮的眼眸跟着小伙伴们一起往门外走去。

农村的小孩子,没有多少玩具可以供他们消遣,都是自己在生活中发现、创造,打瓦、跳皮筋、滚铁环等等,最最有意思的就是小小子的玩具粪炉子了,说到粪炉子,肯定离不开粪,但是这个粪不是人类或其他小动物的粪,人粪没法玩,那得多恶心啊,真没法玩。这个粪专指牛粪,牛吃草,草在胃中消化的不完全,排泄物含有大量的碎草,将一块块的牛粪收集起来晒干待用,为什么叫待用呢,因为还有一个制作炉子的过程。

活好的黄泥,捏成炉子的形状,上面留有出风口当烟囱,炉子不大,一个巴掌就能举起来,同样晒干,玩的时候,将粪饼掰成一块一块的,用火引燃,炉口迎着风跑起来,你就看吧,随着空气的流动,出风口的位置会飘出一连串亮亮闪闪的火星,尤其在夜晚,那串串星火蔚为壮观。

当然,这只是男孩子们的专用玩具,小女孩们一般不会参与进去,女孩子们是文静的,矜持的,即使她们非常心动,也只是站在外围,拍拍巴掌喊喊好。

石可不一样,一直以来,石可都是拿自己当男孩子,再说她这个军师不是白当的,不管男孩女孩的游戏她都会玩,不过她还真没有玩过粪炉子,当栓柱的粪炉子点起来,随着栓柱的跑动,那一连串的火苗让石可叹为观止,这个玩意好玩!石可蠢蠢欲动。

相互间稍微熟悉一下,众小朋友都很喜欢这个说着普通话的好看妹妹,短暂的陌生感过后,石可很快和大家成了朋友,她拉拉赵雨的袖子,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大哥,我也想玩。”

瞧瞧,还是我赵雨的妹妹,不像村里的那些个女孩子,明明想玩,还装做嫌脏的样子,假模六道的,我妹妹,想玩就是想玩,多真诚、多大方。

其实不是石可不嫌脏,主要是石可根本不知道那着起来的东西是牛拉出来的粑粑,她以为那就是一团干草。

赵雨很霸气,很有大哥的样子,他小下巴一扬:“妹妹,你等着,我给你要去。”说完跑到栓柱身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粪炉子给要了来。

其实不用他要,赵雨一提可可妹妹想玩,栓柱就忙不迭的把自己的小炉子奉献了出来,颠颠的跟着赵雨来到石可跟前,从挎包口袋里掏出掰好的牛粪块,殷勤的把小炉膛装满,还不忘教给石可怎么玩:“妹妹,你拿好了,对就这样,烟囱对着后面,我点火了?”

“嗯,点吧。”石可兴奋的直点头,看着火苗子着起来了,学着栓柱的样子撒开两个小腿就跑,要说石可跑起来像小羚羊,那不是白说的,石可跑起来就是快,一溜烟的功夫,就已经跑了个来回。石可边跑边往后看,那一溜的火苗引得石可一阵尖叫,太刺激了,可刚跑回来,草就烧完了,她意犹未尽的瞅瞅栓柱,问道:“柱子哥哥,我还能玩吗?”

“能玩,能玩。”栓柱很大方,把挎包里面的牛粪块块尽数掏了出来,好好的让石可过了一下瘾。

只要有粪炉子的小小子们都把自己的粪炉子点了起来,在石可的建议下,大家开始比赛,看谁的火星拉的最长,小丫头们也有了工作,她们充当裁判,一时间一堆小孩玩的热火朝天。

几圈比赛下来,石可彻底融入了小团体,但到底是大病初愈,身体还比较虚,她跑了几圈后就没精神了。

朗晴的天,好毒的太阳立在当头直直的照在大地,周围一点风丝都没有,小伙伴们都跑的满头大汗,石可也不例外,头发早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上,她舔舔嘴唇,感觉口渴的厉害,拉住还在跑的赵晨说道:“小哥,咱回家吧,我想喝水。”

赵晨也渴,当下同意,和小朋友们告别后,牵着石可的小手就要往回走。

虽然意犹未尽,但老天爷也实在是太热,有一人走,剩下的小朋友也萌生退意,转眼间,一群小孩子呼啦啦的走了个干净。

兄妹三人满头大汗的回到家。

院子里,严思勤正在洗菜,听见门响抬头望去,见是这般模样很是诧异,她眉头一拧厉声道:“你们仨这是干啥去了!热成这样?都给我过来!”说完,也不洗菜了,将手在围裙上一擦,站起来瞪着三人。

赵雨被娘的大嗓门唬了一跳,他观察了一下母亲的表情,见娘隐隐有发怒的迹象,心虚的咽咽唾液:“娘,我们没干啥,就是吧……就是今天天太热了。”赵雨说完还偷偷的拽了一下石可的衣服,示意石可上前说话。

别看赵雨人小,人聪明着呢,单看这几天娘对石可的宠爱程度,妹妹说句话肯定能行。

感觉有人拽她,石可偏头一看,就见大哥对他挤挤眼,小嘴一撅往娘那里努了一下。

大哥不仗义!这是石可的第一感觉,但也没办法,她微微叹了口气,率先跑到严思勤身边,扬起小脸甜甜的笑着:“娘,今天天真热呀,就像……。”石可眼珠子转了一转,脑子里突然想起一首诗来,她接着说:“就像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一样。”

“我的小乖乖呦。”严思勤的心都要融化了,我的乖乖不光人长的好看,小脑袋瓜子还那么聪明,这么点点的小人儿都会念诗了。

她蹲下身子,将石可抱起来,“吧唧”在石可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下:“我的乖乖真厉害。”她伸出手指头点了点赵雨的脑门子:“你看看你,这么大了,啥都不会,妹妹这么小都会念诗了。”说完后也忘了生气了,从绳上拽下毛巾,将三人脸上的汗擦干净,吩咐赵雨去堂屋凉杯里给弟弟妹妹倒水喝,自己则抱着石可领着赵晨坐到树荫下:“来,乖乖,再给娘念几首诗。”

那背诗可不能抱着,那得站着,双手背起,腰板挺直,那是标配。

王英当过几年的小学老师,没事的时候就教石可背诗,比较难的没有,像《静夜思》、《咏 鹅》、《一去二三里》、《春 晓》等等近十篇喜闻乐见的都尽数教给了石可。

石可挣开严思勤的怀抱,将小手背好,得意的张口就来。一时间,小院中,小女童清脆的背书声如雨中风铃叮当作响。

严思勤频频点头,高兴的嘴巴都合不上了,不停的嘟囔:“真好,真好听。”(未完待续)

23、文武贝(1)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魏东喜欢上了酒,并且是逢酒必醉,好在魏东的酒品不错,不酒乱,喝多了顶多就是睡觉。

魏赟只有在他爹睡着的时候才敢亲近他,帮他喂喂水,擦擦脸,爹如醉如梦的时候会对他笑,有时候还会硬撑起身子亲亲他的脸,傻嘻嘻的笑,明明口齿不清偏还说:“云,你真好,云,你真漂亮。”那时候的爹整个儿人都是温柔的,就是人喝多了,词语表达就不恰当,男孩子怎么能说漂亮,那要说俊或者帅。

魏赟感觉到他有两个爹,睡着的那一个温柔和蔼,还喜欢他,别不信,爹都说他“真好”了,清醒的那一个脾气暴躁,嫌弃他不说有时候还打人,他想,什么时候清醒的那个爹能和睡着的爹合为一体就好了,那样他的爹爹也能像别人家的爹爹一样带着他玩,哪怕是带着他干活都行,他也想像超超那样骑爹的大马,坐的爹的肩膀上,高高的,一定非常好。

魏东一身酒气的在床上打着呼噜,魏赟就坐在不远处的小凳上,端详着爹的脸,睡着的爹,脸上的戾气和嫌恶消失不见,满面都是温柔,爹咂咂嘴,像是吃到了最美味的东西。

还是我老婆漂亮,不光漂亮,还有文化,高中毕业呢。魏东扯着杨云的小手,在杨云手背上轻吻了一下:“云,你真香。”

杨云羞涩的一笑,两条乌黑发亮的大辫子轻轻一甩,眼神似怒还嗔:“讨厌,大白天的说什么呢。”杨云用手轻拍了一下魏东的手背,挣脱开来,率先向前跑去。

你跑,你那小胳膊细腿能跑的过我?魏东心说:我放你三里之外,照样追上你。

魏东和杨云是城里来的知青,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但是都是同一天到的,这就是缘分。刚来的那天,他们一共7个人,三女四男,下来马车,魏东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三个女孩子中的杨云,不是因为她穿的最好,相反她穿的还是三人中最差的那一个,一件洗的已经发白的青色大褂配着同样肥大的黑裤子,一双黑色手纳鞋,脚尖的位置隐隐起了毛边,看那趋势,大拇哥不日就会破茧而出。

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她那两条长辫子,她的头发乌黑油亮,却没有像大部分知青那样剪成正流行的齐耳短发,依旧是编成两条大辫子垂在胸前。

后来的日子里,两人成为恋人之后,魏东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帮杨云洗头发,刚刚洗干净的头发,浓厚乌黑,披在肩上犹如黑色的丝锻悬垂,半干之后,五指从中轻轻穿过,那顺滑的感觉,如若无物,又恰似正吃着的大白兔牛奶糖香甜丝滑。

她的脸很小,小小的鹅蛋型,魏东伸出自己的右手举在眼前,偷偷的比量了一下,还没有他巴掌大呢,脸虽小,眼睛却不小,眉目间带着灵动,眼珠子黑漆漆的,每眨一下,就像星星闪了一下,睫毛很长,薄嘴微微上弯,她的皮肤不是太白,还有些微微泛黄。

她骨架细小,好似南方女孩,虽然衣服极不合体,却仍能感觉到她身材柔软纤细,她斜背着一只军绿色的书包,书包自然垂在臀部,窈窕的腰身在书包带子勒扯越发显得不赢一握。

杨云就像是从江南水乡里走出来的一个仕女,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周身若是泛着一层温柔的光,她打量着围观他们的乡亲,有些怯场,黑漆漆的目光中透露着惘然和对未知生活的恐惧与期盼,那时候魏东就有一种冲动,他想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她别害怕,未来的日子里有我陪着你。每日的朝夕相处,在魏东的不断努力下,杨云终于芳心暗许,还从来没有人对她那么好过,家里兄弟姐妹多,她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老话也说了:大的稀罕小的娇,苦了中间半截腰。她就是那个半截腰,一直在无视中长大,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都是捡哥哥姐姐的旧衣服穿,即使她努力学习是家里学习最好简的那一个,也没有换来父母多看她一眼。

终于父母注意到她了,原来是家里有了下乡的指标,父母给她的理由是哥哥姐姐大了,能帮家里干活了,不能下乡,弟弟妹妹还小,身子骨还没有长成不能下乡。

“呵呵。”杨云想说,难道我的身子骨就长成了,我只不过才比妹妹大一岁。

她不知道魏东为什么对她那么好,简直是无条件的好,她喜他陪他高兴,她伤心他哄她高兴,她怒他把自己奉献出来让她当出气筒,随她高兴。

她不知道魏东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在她眼里,魏东就是十全十美的,那么高,那么帅,家庭条件也好站在魏东面前,她有些自卑,她总觉自己配不上他,有一次,她问魏东:“东子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魏东认认真真的盯着她的眼睛,从她的目光中读出她确定是认真的,才捏捏她的小琼鼻说到:“傻瓜,没有为什么,就因为,我 爱 你。”

一字一顿的我爱你,杨云眼泪刷的一下就破眶而出。

魏东捧起杨云的脸,让她望着自己,他把头低下来,轻轻的吻去杨云脸上的泪,无比认真的告诉她:“我爱你,就因为我爱你,爱到骨头里,没有理由,我想时刻看着你,哪怕一个转头,我都感觉好久没有见到你,我会想你,念你,做梦也会梦到你,我想你成为我身上的一部分,走到哪里都带着你,云,你嫁给我好不好?”

魏东的眼眸黝黑深邃,仿若深潭,状似老酒,杨云深陷其中早已醉了,当魏东问她好不好,她直接回答:“好!”

魏东好高兴啊,杨云答应嫁给他了,他跳,他笑,他像男孩子一样兴奋的直翻跟头,他拉着她跑到旷野里,冲着一望无垠的麦田高声长嚎:“我要结婚了!我要结婚了!”

杨云站在一旁,泪水不知不觉扑簌簌滑过脸颊,掉到前襟,落到地上,她分明在笑,笑着看他跳、看他叫,看他翻跟头,然后和他一起高喊:“我要结婚了!我要结婚了!”(未完待续)

24、文武贝(2) 24、文武贝(2)

结婚当然要通报双方的父母,她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视,只是回了一封信说你自己考虑好就行,父母不干涉你的婚姻,路是你自己选的,过好过孬以后都怨不着父母。

杨云很失望,连着好几天都心情不好,连她的终身大事父母都不能稍微分一点点心关心一下子吗?这么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生我?

魏东家的态度截然不同,魏东父母的表现在魏东的意料之中,他们不同意。

当初让魏东参与知青下乡,是魏东在城里呆腻了,就相应国家号召到广阔天地炼红心,顺便锻炼锻炼自己,他们同意魏东跟着下乡,可没同意魏东在农村成家,他们还想着过几年等魏东想回城了,找个机会再把他调回去,这要是在农村成家了,以后的事麻烦就大了,再说了,他们早就看好儿媳妇的人选了,区组织部刘部长家的闺女,人才虽然一般,但要是跟刘部长结了亲家,爷三个的仕途可不就一片广阔了,他们还等魏东年底探亲的时候让两个孩子见见面呢。

魏东父母吓坏了,当即买了车票准备出面阻止。

魏东早就猜到他爹娘的表现,所以一直等杨云收到她父母的回信,他才把手中的信寄出去,给父母写信的目的不是征求他们的意见让不让我结婚,而是告诉你们我要结婚了,那么祝福我吧,你的儿子长大要成家了。

魏东这边信一寄出,接着就拉着杨云去领了结婚证,几个知青帮忙买了红纸红布,剪了红喜字,布置了结婚现场,老两口到了辛庄村的时候已经是婚礼两天后了,看着窗户上贴的红喜字,老脸漆黑一片,但既成事实,也是更改不了的事情,背着杨云狠狠的把魏东骂了一顿,临走又从兜里掏出50块钱,强挤微笑掖到杨云手里,心里一阵痛骂:你个狐狸精,勾搭我儿子。

回城路上,老两口咬牙切齿说再也不认这个不孝子了,就当这辈子就生了大儿子一个。

魏东得意了,心满意足了,媳妇抱怀里了,爹娘那关也过去了,挨骂就挨骂,那都是小事,从小到大挨的骂还少了,过时就忘了,毕竟自己是他们的小儿子不是。

两个月后,杨云怀孕了,魏东更高兴了,走路都是唱着歌的,领着杨云遛弯的时候,那架势跟老太后出巡似的,小两口憧憬着孩子的性别,幻想着孩子的长相,杨云摸着魏东的眉毛说:“我想孩子的眉毛随你,好看,剑眉,眉梢直入两鬓。”

魏东摸着杨云的肚子,洋洋得意的说:“那是,我是谁,我哪哪都好看。”魏东想了想又说到:“不过我觉得,要是儿子随我行,要是闺女就别随我了,你看娇娇嫩嫩的小闺女要是长了我这样的剑眉多难看,闺女还是随你的好。”

杨云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哈哈,闺女长你那样的眉毛是太英气了一些,那就闺女随我,儿子随你。”

小两口商量半天,想到孩子的名字还没有取,就把字典拿出来,杨云窝在魏东怀里,两个人开始扒拉字典。

取名字可不是个简单活,选了几个字,不是你不同意,就是我相不中,两个人找了好几天,意见终于达成一致。

“赟,这个字好!是我们家文武双全的宝贝。”杨云闪着星星眼。嚷嚷:“确定了,就这个字了,说什么都不改了,闺女、儿子都叫魏赟,小名就叫文武贝。”

“行,不改了。”说着魏东指指杨云的大肚子说:“小的是我们家文武双全的小宝贝,你是我魏东的大宝贝。”

幸福的日子真是太短暂了,转眼之间杨云就要生产了,杨云骨架太小,孩子又太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孩子终于下来了,两个人还没来得及高兴,杨云就开始大出血,医生用尽了办法就是止不住。

门缝里,刺目的红,魏东眼里全是刺目的红,他普通一声跪下来求医生:“大夫,你救救她,我求求你。”魏东重重的磕了一下头,他伸出自己的胳膊,将袖子路上去:“大夫,你抽我的血给我老婆,你看我孩子刚出生,他不能没有妈妈,大夫,我求你,把我的血都给我老婆,我求求你大夫。”魏东又“崩崩”的磕了两下,再抬起头上,额头上已是猩红一片。

大夫摇摇头,满脸都是遗憾:“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不是输血的问题,是根本止不住血,再说不是谁的血都能用的,需要血型相符。”

“大夫-----”魏东惨叫一声,绝望的声音撕心裂肺,饶是已经见惯了生死的大夫听了心都跟着一颤,一连串的泪水跟着从眼中滚落下来:“同志,同志,你听我说,快进去见她最后一面,她要不行了。”

如醍醐灌顶,魏东呆了一下就连滚带爬的跑到产房,杨云呼吸微弱静静的躺在那里,腋下躺着刚出生的魏赟,杨云抬眼,见魏东满脸是血的跑进来,心疼的蹙了一下眉:“东子哥,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把脑门子摔破了。”

魏东随手一擦,强做微笑,快走两步将杨云抱在怀里:“你生个儿子,我一高兴,撞门框上了。”

杨云目光下移,看着小小的魏赟:“东子哥,我好累,胳膊都没劲抬了,你帮我把咱们的文武贝放到我怀里,我抱抱。”

魏东抱起襁褓中的魏赟将他贴在杨云的胸前,抬起杨云的手一起揽着魏赟,杨云贪婪的看着魏赟的脸,一遍又一遍:“东子哥,你看儿子的眉毛真随你了。”

“是,这小子会随,眉毛随我,五官随你,漂亮。”魏东强忍住眼泪用手掌捂住杨云的手,杨云的手好冷啊,他紧紧抱着杨云是身子,似要把自己周身的温度全部传给她。

杨云的脸色越来越白,声音越来越小断断续续:“东子哥……哥,我要走了,真不想走啊,咱们的文武贝还那么…那么小,以后你要多费心…心了,哥,你对我那么好,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你…你,哥……”

“胡说什么呢,咱们要一起把文武贝养大,过两年再给他填个妹妹,这样咱就儿女双全了,等孩子大了,成家了,你这个婆婆还得帮忙带孙子呢……”魏东喃喃着,眼泪实在忍不住了,他将脑袋放到杨云的头顶,咬紧自己的嘴唇,强迫自己控制住即将冲出口的呜鸣。

“真好。”杨云笑起来,抬头想再看看魏东的脸,她使劲往后扬了扬脑袋,太沉了,她就感觉整个头颅有千斤重,“唉”连抬头的劲都没有了,她无奈的微叹了一口气,又把目光放到魏赟的小脸上,小小的魏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歪着头张开小嘴小舌头一舔一舔的开始找吃的,我可怜的儿子,你一生下来却喝不到妈妈的一滴奶,妈妈不好,她歉意的想亲亲魏赟,可她动不了,她想让魏东帮忙:“哥…哥……”

魏东听到了:“嗯。”魏东甚至不敢多说一个字,他怕一张嘴就会哭喊出来。

“哥,你帮...我抱起咱儿子,我想亲...亲他。”

“嗯。”魏东将魏赟抱到杨云脸前,又扶起杨云的脑袋,让娘两个的头挨在一起。

“真软。”杨云笑了,却不满足,她想亲一辈子,她多想他的人生道路上有她这个母亲的陪伴,杨云苍白的脸就像夜半盛开的白昙花,却一现即陨。

魏东就觉得杨云的手猛的一沉,他低头看去,杨云嘴角噙着笑,目光凝固在魏赟的脸上,眼中却没有了一丝神彩,魏东哆嗦着手指探了探杨云的鼻息,又不死心的摸了摸她的脉搏,没有了,一点波动都没有了,正在这时,一直很安静的魏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哇哇”的开始大哭,魏东抱着娘两个,大声的哭喊:“大夫,救命啊!大夫,求求你,快来救命啊!”

医生纷纷围过来,先将魏赟抱起来,又把杨云平放到床上一番检查后,对魏东摇摇头,帮杨云瞌上眼眸,抱着小小的魏赟先出去了。

魏东腿一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扑通”一声跪倒地上,脑袋低垂片刻,猛地扬起头“啊------”的嘶吼了一声,接着抱着杨云的身体嚎啕大哭起来。(未完待续)

25、小老师(1) 处理完杨云的后事,杨云的父母回去了,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魏东父母想把魏赟抱回去养,魏东不同意,魏东父母只好将魏赟托付给魏东的房东大妈帮忙照顾,一个月给十块钱,炼乳什么的老两口会定时寄来。

为什么不让父母将魏赟接走,是因为只有看见了魏赟他才能确定自己是真的深爱过一个人,不是他的凭空臆想,不是他的南柯一梦。

魏赟除了剑眉随他,五官和杨云一模一样,魏东想看见这张脸,却又不想看到,因为只要一看到魏赟,他就想起杨云是因为生魏赟才殒命。

都是因为这个臭小子,他甚至不愿意喊魏赟的小名,而是直楞楞称呼:魏赟,你给我滚过来,魏赟,你去把水给老子端来,魏赟,这个点了你饭还没做好,你想饿死老子啊。

魏赟不到八岁,可不到八岁的小男孩却什么都会做,洗衣、做饭,甚至院子里的小菜园都让他打理的很好。

魏赟跟着房东奶奶一直生活到六岁,六岁后房东奶奶因病去世,魏赟回到父亲身边生活,刚开始,魏东手忙脚乱的照顾了魏赟几天,几天后,魏东烦了,凭什么我要伺候这个害死我老婆的凶手?他手把手的教给魏赟怎么做饭洗衣后就当了撒手掌柜,魏赟不做,不做就饿着,次数多了,为了自己的小肚皮,魏赟终于学会了做饭,魏东是儿子做什么他吃什么,哪怕不熟,哪怕难吃,他都照吃不误,不发一言。

也不是三百六十五天都对魏赟不好,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对魏赟和颜悦色,会抱着魏赟的小身体,握着他的小手,用小木棍在地上教他写字,也写他的名字:魏赟。

魏赟很忙,他没有空和村里同龄的的小伙伴们玩,但是不一起玩,不等于不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赵叔叔家里来了个漂亮的妹妹,叫石可,妹妹和爷爷奶奶一样说着普通话,但是比爷爷奶奶说的好听,石可的声音带着娇憨,笑起来像摇响的小铃铛,叮铃铃的一串脆响。

魏赟好羡慕村里的小伙伴,他也好想和大家一起玩,也想和新来的妹妹一起做游戏,但是……,魏赟低头看看菜筐,又抬头看看快要升到头顶的太阳,“唉!”他重重的叹息一声,又该做饭了。

石可有了新任务,就是教两个哥哥背诗,要当小老师,石可可高兴了,她回想了一下当时妈妈是怎么教她的,然后喊两个哥哥排排站站好,嘴里还一本正经的说着:“小手背背好,小嘴不说话,来,跟我念,一去二三里。”

“噗呲。”严思勤坐在不远处,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赶紧憋住,抿着唇看三个孩子读诗。

赵雨和赵晨以为是正在玩新游戏,兴致勃勃的跟着念:“一去二三里。”

“好,烟村四五家。” 石可接着念。

“好,烟村四五家。” 赵雨和赵晨跟着念。

“你们不要念好,光念烟村四五家。”石可郑重其事的背着小手更正。

“烟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

“亭台六七座。”

“八九十枝花。”

“八九十枝花。”

石可很满意,她点点头,解释道:“妈妈说了,这首诗里包含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个数字,诗会背了,数也会念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学,咱们再来一遍,一去二三里。”

一连念了三遍,赵雨站不住了,站一会行,这一动不动的老站着可不行,他小手早就不背了,拿到前边来,一会掏掏耳朵,一会挠挠头发。

石可蹙着小眉头,不满的看着赵雨:“大哥,你会背了吗?”

“会了,你念完第一遍我就会了。”赵雨挠着头皮漫不经心的说。

石可才不信,当时她都背了好多遍才会背,大哥一遍就会背了?她眨巴眨巴眼睛说:“那你背一遍我听听。”

“那有什么难的,你听着啊。”赵雨清了一下嗓子把小手复又背到身后,挺了一挺小腰板:“一去二三里。”然后讨好的跟石可求证:“对吧妹妹?”

石可点头:“嗯,接着背。”

下一句什么来着,赵雨想不起来了,妹妹说什么来着,包括十个数字,赵雨回想了一下:“四五六个家,台子七八九,十朵大红花。”

什么?“哈!哈!哈!”赵晨和石可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严思勤也在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指指赵雨:“一个家耍不开你了?还四五六个家。”

几人笑够了,赵晨直起腰对哥哥说道:“是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小哥你好厉害呦。”石可崇拜的闪起大眼睛,石可是真心佩服,这才三遍小哥就真的会背了,比她可聪明多了。

严思勤也说:“你看你弟弟比你小好几岁都会背了,你是咋弄的,还要四五六个家?”

被弟弟比下去了,还被大家笑话了,赵雨有些恼羞成怒,他一跺脚生气的说:“我不学了。”说完转身就要往门外跑。

“娘,你看大哥!”石可不满,找严思勤告状,唯二的学生有一个要跑,她这个小老师还没当过瘾呢。

“你给我站住!”还没跑到门口呢,严思勤厉声喝止:“你给我回来,这都快该吃饭了你跑哪去?”接着严思勤又把语气放缓:“你老实的跟妹妹学,娘一会给你们三做好吃的。”

有好吃的呀!赵雨顿住脚步,又不好意思直接转头,佯作屈服在母亲淫威之下的小媳妇,委委屈屈的转过小身子,磨磨蹭蹭的回到原地站定,小手背好说:“妹妹,你教吧。”

真是有激励就有动力,赵雨的小脑袋跟开了窍似的马力十足,小马达“哒哒”的,不一会功夫,《一去二三里》背下来不说,还积极要求妹妹再教一个新的。

午时,赵良生扛着锄头下工,还没到家呢,远远的就听见院子里传来郎朗的读书声。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哎呦呦,真是少见啊!平时家里的两个臭小子是不到饭时不着家,一天到晚除了玩就是疯玩,哪里有主动学习的时候,他正想着,赵雨今年正好七岁,也该上学了,到秋里就送他去学校,给自家这个小马驹上个套。

一定是石可教的,他在公安局的时候听石可念过这首诗,还是闺女好啊,赵良生心中得意,幸亏自己当时把石可接家来了。

赵良生推开家里的门,就见院子里三个小人儿一边摇摇摆摆的学鸭子走路,一边还念着:“曲项向天歌。”

听见门响,赵雨和赵晨也不玩了,撒着欢的朝赵良生扑去。

赵良生急忙把锄头放到一边,自己蹲下来,张开胳膊,把两个儿子揽在怀里。

石可没有动,有些僵硬的放下头顶充当鹅颈的手臂,眸光暗了下来,笑容也慢慢退去,她想起在家的时候,每当爸爸回家,她也是这样,乳燕投林似的扑到爸爸身边。

她眼眶发热,正有雾气慢慢的浮上来,她深吸一口气,将眼泪压下去,心中告诉自己:不能哭,爹、娘不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大人都讨厌爱哭的小孩,如果老哭,爹娘就会不喜欢自己了,她不要做那个招人嫌的小孩。

“爹,我会背诗了,妹妹教的,我背给你听。”赵雨率先炫耀,他挣脱父亲的怀抱,站定,小手背好,张嘴就念:“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赵雨念完,得意洋洋的瞧着父亲。

“爹,我也会背,我还比哥哥先会背来着。”唯恐父亲不信,赵晨从赵良生膝盖上蹦下来,也将小手背起来,“叽里呱啦”的将《一去二三里》背了一遍不说还将新学的《咏鹅》也背了一遍,背《咏鹅》的时候还不忘把三人刚才设计的动作情节加进去。

赵良生被赵晨逗的“哈哈”大笑,一连串的说:“好!好!”父子三人沉浸在父慈子乐的氛围中,一时间,竟忘了石可的存在。

严思勤端着煮好的饺子从厨房里出来,就看见石可落寞的站在不远处,一脸羡慕的望着父子三人,那双大眼睛里分明有泪在打转转。

善良的严思勤猜到石可可能又想起自己的家了,严思勤心里有些难受,她舍不得,舍不得孩子不开心,有些嗔怪的瞟了父子三人一眼,见三人还兀自沉浸在其中,不满意的高喊一声:“洗手吃饭了,都几点了还玩?”

放下盘子,严思勤先去石可的身边,她想抱抱她,安慰她。

石可感觉到娘过来了,装作被沙子迷了眼,先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才抬起脸:“娘。”她笑了笑:“沙子迷我眼了。”

明明一丝风都没有。

“乖乖。”严思勤就感觉鼻子好酸,她把石可抱起来,装模作样的在石可眼睛上一边吹一下:“娘给你吹吹。”然后让小女娃趴到自己肩膀上,自己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未完待续)

26、小老师(2) 26、小老师(2)

会了新技能,那得炫耀啊!赵氏兄弟在一片羡慕的眼光中将两首诗背了N遍,并将《咏鹅》的表演唱教给了小伙伴们。

你就看把,一群小孩子,撇了个八字脚,半蹲着小身子,一只手臂高举在头顶,小手掌做鸭嘴状,一只手放在屁股后面,权当小尾巴,高声念唱:“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念到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还要将两只小手摆在身体两边拨动几下。就连小姑娘跳皮筋都改了童谣,由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变成了一、去、三四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路过的乡亲见了,都纷纷点头赞叹:“不孬、不孬,这个好。”尤其是有小孩子的家长更是深感欣慰:这孩子还没开始上学就会背诗了,那以后在学习上一定差不了,最起码得是前几名。

村中流行背唐诗,魏赟酸了,整个一羡慕嫉妒恨,他拿着小木棍在地上划拉,心说:你们会背诗,我还会写字呢,你们会吗?心里虽然这样说,他还是支棱起小耳朵,将两首诗学会,记住。

刚会背,新的唐诗又出来了,这回是《静夜思》。幼稚又响亮的童声洋洋盈耳。

到底是小孩子,魏赟终于坐不住了,扔下正洗的衣服跑出门外,远远的看小朋友们做游戏,渐渐的,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近,最终站在外围看大家。

最近,石可这个小老师当的甚是得意,手下的学生越来越多,在这群小伙伴中,她哪里是军师,整个就是司令、是老大。树枝做成的小教鞭拿在手,昂首挺胸的走一圈,只要是哪个小朋友小手没背好的,她不满的目光一扫过去,那小朋友准立马精神,动作标准。

当然,小老师还是很和蔼的,体罚学生的事她可做不出来,石可像只骄傲的小公鸡,背着小手摇着小脑袋一字一句的念着:“床前明月光。”

身后众小学着小老师的样子,小脑袋摇起来:“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疑是地上霜。”

咦?石可注意到了一旁的魏赟,树荫下,只见一个身量不高、瘦骨伶仃的小男孩正站在那里。她都来村里那么多天了,村里大大小小的小朋友基本上都已认识的七七八八,这个小男孩还是第一次见。

小男孩身穿一件极不合体的白色短袖背心,下摆长度直达大腿,一看就是家中大人的衣服,脚上的鞋子也显得极不合脚,很明显,鞋太小,整个前掌撑得满满登登的,足尖的位置因为鞋的阻碍,脚趾勾了起来。

男孩面容清俊,乌黑浓密的剑眉下一双眼睛正闪动着渴望加入的光芒,瞳仁漆黑如墨,睫毛翘长,每眨动一下,就像黑色的绒毛扇扇动一回,鼻子挺直秀美,厚薄适中的嘴唇,嘴角微微上翘,这样的五官长在一张棱角不突出的鹅蛋脸上,如果不是短发和剑眉的衬托,活脱脱是一个清秀柔美的小姑娘。

这个小男孩看起来明显要比她大的多,石可也不教书了,走到小男孩身前站定,小脑袋微偏:“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玩?”

这就是叫石可的那个妹妹,魏赟听人说妹妹很漂亮,果然不虚,就是很漂亮,怎么个漂亮法,魏赟不会形容,就觉得这个妹妹和村里其他的小姑娘不一样,石可头顶扎着两个小马尾,随着她脑袋的摇动,小马尾一闪一闪的好可爱,村里有的小姑娘也扎马尾,可从来没觉得她们的马尾可爱过,石可的眼睛很大,感觉比别人的眼睛要大一圈,眼皮双的尤其好看,从眼角到眼尾,一条优美的弧度贯穿两头,小嘴唇有点厚,却厚的恰到好处,娇憨又讨喜。

魏赟见石可跟自己说话,有点不好意思,他呡了一下薄唇,轻轻的说:“我忙,要干活,没有空玩。”说完还把双手举起来给石可看:“刚刚我在洗衣服,手刚干。”

天气热,小孩子们都穿着短袖短裤,魏赟穿的是魏东的大背心,魏东人高马大的,他的衣服穿在魏赟身上跟小长袍差不多,为了防止洗衣服是弄湿袖子,魏赟把两只衣袖都挽了起来,饶是这样,袖子的下方已经有了湿湿的水迹。

在家里,洗衣服的活是妈妈在做,在这里,都是娘在洗衣服,哪有那么小的小孩洗衣服的,石可不懂,她问:“你娘为什么不洗衣服,让你洗?”

魏赟低下头,绷着小嘴不说话,片刻,抬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我叫魏赟,我要回去了。”说完,扭头向家的方向跑回去。

自打他记事起,他就知道,他没有娘,娘因为生他没有了,房东奶奶说他命硬,是娘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别人家小孩子都有娘,都可以窝在娘怀里撒娇,他也想要有娘,也想撒娇,他不想娘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

他要快快跑,因为晚一步他怕自己会哭出来,男子汉大丈夫在小姑娘面前掉泪那得多丢人。魏赟跑的匆促,短短的一小截路竟跑出了一身汗。坐在小板凳上狠狠的搓着手中的衣服,就觉得眼眶好热,弥漫上来的水气渐渐挡住了视线,眼前一片模糊,他眨了一下眼睛,“啪嗒、啪嗒”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来,砸到水盆里,溅起了一个个水花。

石可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我叫石可。”魏赟的背影转眼就不见了,石可心说:跑的真快,比我还快。

赵雨走到石可身边,望着魏赟跑走的方向说:“妹妹,他没有娘,他娘在生他的时候死掉了。”

“什么?他娘死了!”石可很诧异,她久久的望着魏赟的方向不语,小男孩瘦弱的身影在石可眼前飘荡,石可自己也找不到妈妈,魏赟是没有妈妈,突然生出来的通病相连让石可莫名的对魏赟产生了亲近感,她想靠近他,去温暖他。

魏赟走后,石可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她通知今天的学习到此结束,就耷拉着小脑袋要回家。

赵雨和赵晨不解妹妹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兄弟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叹女孩的心思就是难猜。

晚上,石可有了小心事,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平躺也难受,侧躺也不舒服,她翻过身来,抱着严思勤的胳膊说:“娘,我睡不着,你说怎么样睡觉才最舒服。”

严思勤将石可往怀里揽了揽,想了想说:“我一直习惯侧着睡觉,我觉得侧着身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最舒服。

石可试了一下,还是不舒服又问道:“为什么呀?”

严思勤说:“因为我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就是这样睡的呀。”

石可思忖了一下,小手指斗了斗,忽闪着乌溜溜湿漉漉的大眼睛,有些疑惑的问:“可是娘,你这个习惯怎么三十多年了都没有改呀!”(未完待续)

27、叫魂(1) 二苗家里有五亩地,农田里的活基本上都是苟富贵在打理,二苗也干,但基本上是出工不出力,累一点就要歇半天,富贵心疼媳妇,二苗干的再少他都没有怨言,大老爷们有的是力气,大不了每天早下地一会,下晚晚收一会。

不过,二苗也不是心中没有数,平时懒也就懒了,三夏三秋时节可不能真心实意的懒,决定一年收成的好坏都集中在这两个季节里。

站在地埂上极目远望,到处都是金灿灿的麦浪,一阵清风吹起,麦浪滚滚此起彼伏。

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倾巢出动,到处都是正在收割庄稼的人,大人们弯腰割麦,出不了大力的孩子挎着篮子负责捡拾掉落的麦穗。

苟富贵将篮子放下,把镰刀倒出来,空篮子递给枣花,让她捡麦穗。捡起磨好的镰刀递给二苗一把,还不忘贴心交代:“花她娘,你要是累了就歇着。”

“嗯。”二苗魂不守舍的接过镰刀,跟在富贵后面一人选了一垄开始机械的劳作。

麦子已经熟的干透,手拂过去就会发出 “窣窣”的响声。富贵一门心思只想尽快颗粒归仓,他左手搂住一把麦子,右手拿镰刀顺着麦秸的根部一划,秸秆应声而断,再搂再划,富贵手大,三把下来就能打成一个麦个子。

烈日当空,空气中仿佛都有了灼人的热度,片刻,汗珠子像下雨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衣服也湿透了,他根本顾不得歇息,脖子上搭着毛巾,随意擦一把,手下仍是不停。

二苗跟着富贵后面专心收麦,一时间什么都忘了,眼前只剩下成熟的麦田。

二苗终于发现专心做某一件事时,就会忘记所有的恐惧和烦恼。于是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别的,一门心思的收麦子,渐渐的进入了状态,脑子里也只剩下一个念头:割麦、割麦、割麦。

和往年的三夏比起来,今年的二苗表现的太不寻常,简直称得上疯狂,往年也干活,但是会劳逸结合,累了就歇会,喝喝水,扇扇风。今年的二苗,闷着头一直不停的收割。富贵不经意间往后看时,诧异的发现二苗竟然没有落后他多远,要是往年,富贵割一垄,二苗能割个半垄就很不错了。

晚上,富贵夫妻二人将捆好的麦个子拉回家,简单的吃了点饭,一家人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二苗又有一个新发现,当人累到极致,就不会失眠,不光不会失眠,还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连梦都不会做一个。她已经很久没有睡的那么香甜了,第二天,她更是狠下力气,整个人扑到田地里,一个三夏忙过来,二苗瘦了一大圈,精神状态却比往常要好很多。

刚开始富贵还感到很欣慰,觉得还是自己的老婆好,终于知道心疼他了,可慢慢的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麦子都脱完粒,秋粮也种下了,甚至连公粮都交完了,二苗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劳,家里家外收拾了一遍又一遍不说,还主动问他什么时候下地干活,老爷皇天来,她又不是不知道,棒子刚种到地里,连芽都没有发,去地里干什么?就是灭茬也得等棒子苗长到一扎长以上才行。

富贵来愁了,二苗从来没有这样过,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而且二苗不光人变得勤快,在对待富贵的态度上也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洗衣做饭自不必说,感念富贵辛苦,有时候心血来潮了还要给富贵捏捏肩,可把富贵吓坏了,花她娘这是咋的了?想起来富贵就直起鸡皮疙瘩,反常,太反常了!他想了又想,蓦地想起来前几天下地的路上,二苗摔了一跤,跌到了旱渠里,他想:难道是因为那一跤摔掉了魂,或是招惹了什么邪神上体?

富贵仔细观察了二苗两天,确定自己所猜无误,他唉声叹气的出门溜达,刚走过转角,正好碰见杨兴和坐在家门口的石台子上抽旱烟:“叔,吃罢饭了?”富贵眉目不展也坐到石台上。

“嗯,吃罢了。”杨兴和让了让手中的旱烟:“抽口?”

富贵摆了摆手:“不了,享不了。”

“这有啥享不了的,都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杨兴和“吧嗒吧嗒”的狠抽了几口,长长的吐出一口青烟,斜睨了一下富贵才说:“看你这苦大仇深的脸,有啥事把你难为成这样?跟叔说说,叔给你拿拿主意。”

富贵往杨兴和跟前凑了又凑,小声问道:“叔,我问你个事,首先,我声明我这这可不是传播封建思想。”

“啥事,咋还这样神神秘秘的,说吧,我听着呢。”两个大男人挨这么近,杨兴和觉得浑身别扭,他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

富贵左右环顾了一下,才压低声音说:“叔,你说一个人突然变得不正常,有没有可能是掉了魂或者被邪祟上体。”

杨兴和来兴趣了,所以说女人的枕头风厉害呢,他家老娘们没事就在他耳边张家长李家短的编排,熏陶的杨兴和也变得八卦起来,他满脸褶子瞬间绽放,已经浑浊的双眼也变得增加了五分精神,扬起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脑袋伸向富贵:“谁?谁不正常了!”

“还能有谁呀!我老婆,花她娘呗。”

“我大侄女咋个不正常法?”

“就是吧,就是我发现她变得可勤快了,家里座椅板凳擦了一遍又一遍的,漆都让她擦掉了还擦,衣裳是还没脏呢就洗,要这个洗法,穿不烂都得让她洗烂了,还见天的要下地去干活,叔,你说,咱庄稼人,什么时候干什么活都是有数的,现在地里也没啥活呀,这些花她娘也应该都知道,还有……。”

说到这里,富贵扭捏了一下:“还有就是花她娘突然对我可好了。”想到这里,富贵突然打来了一个寒颤:“俺娘来,好的让人受不了。”

杨兴和用眼袋锅子指着富贵,咧着焦黄的大牙笑道:“我看你呀,就是贱皮子,我大侄女变勤快了还不好?对你好也叫不正常,像往常样把你熊的屁不呆腚的就叫好了?”

富贵梗着脖子:“我就是觉的不正常,花她娘这样我心不踏实,叔,你说咋办吧。”

杨兴和沉吟了一下说道:“听你这样说,我也感觉不太对劲,这不是我大侄女的作风啊,二苗这是从啥前开始这样的?”

“啥前啊?”富贵思考了一下:“我觉得吧,那天头一天割麦,花她娘一不小心掉沟里了,从那开始她就不太正常了。”

“保不齐,是因为我大侄女那一跤摔的,不行你叫叫魂试试。”

“咋叫法,叔,你教教我。”富贵望向杨兴和。

杨兴和站起身,手一背往回走:“你跟我家来,这在外面说被别人听去了,该说咱是封建思想的毒瘤,贴咱大字报可咋弄,再说,我也不是太懂,你婶明白,让她教你。”

丁桂莲拿个大刷帚正在刷锅,家里只有一口锅,很大,固定在灶台上,烧水、做饭、炒菜都是这一口锅,每次炒完菜必须仔细的将油味清理干净,不然烧出来的水不好喝,那味道跟喝菜汤子似的。

丁桂莲抓了一把碱,正来来回回转着圈的清理着,听见杨兴和的的说话声:“老婆子,你先别慌刷,富贵找你有事。”

“啥事呀?”丁桂莲回头。

“忙着呢,婶,我帮你吧。”富贵伸手扬了扬,算是打了招呼。

“不用、不用。”丁桂莲将刷帚放到锅台边,招呼闺女过来帮忙:“大妮,你过来刷锅。”

丁桂莲解下围裙,帮大妮系上,拿起抹布擦了擦手:“说吧,找婶啥事?”

“我就是想问问婶,这个叫魂是怎么个章程。”

“叫魂?!”丁桂莲声音有点大。

杨兴和瞪丁桂莲一眼,不满的呵斥:“你那么大声音干什么?”

“哦。”丁桂莲急忙将声音放低:“谁掉魂了?”

“还能有谁,花她娘呗,别人我也操不着这个心不是。”

“二苗?”丁桂莲回想了一下:“她好好的呀,收麦前还和我拉呱来着,没见有什么不对劲。”

“就是割麦子那天,花她娘摔了一跤,打那就不对劲了。”

“诶!”丁桂莲三角眼一亮,感觉精神都为之一振:“快跟婶说说,咋个不对劲法。”

待听完富贵的复述,她双手合掌,猛的一拍:“肯定是摔出毛病来了,这人有三魂六魄,不定是哪一魂哪一魄摔掉了,人的魂一不稳当,邪祟就容易上体,这简单,等天黑了,你拿着二苗常穿的衣服,领着她到摔跤的地方叫一叫,把衣裳穿上,然后再烧点纸钱,点上一炷香送走她身上的邪祟,回家睡上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准们好。”

“就这么简单?”富贵不信。

“可不简单!”丁桂莲认真的说:“你听我慢慢教给你。”

解放前,丁桂莲的娘是附近远近闻名的神婆,算命、叫魂等一类的事特别精通,丁桂莲从小耳濡目染,早把一套操作规范烂记于心。解放后,尤其是*****期间,牛鬼蛇神深受打击,神婆、神汉们早就把脑袋缩起来,大气不敢喘一下。

英雄无用武之地呀,今天终于有人上门请教,丁桂莲那个高兴啊,详详细细的把关于叫魂的流程和注意事项教给了富贵,临了,还再三交代,叫魂的时候一定要喊二苗的大名,就是户口本上的名字。(未完待续)

28、 叫魂(2) 第二天,吃过早饭,富贵跟二苗打了声招呼说出去转转,实际上他跑到镇上的香火铺子,将香火、纸钱买好,回来的路上寻了几颗桃树,在向阳的树杈上掰了几根树枝,回到家用二苗常穿的一件衣服包好,藏到了柜子里,杨婶说了,不能让二苗知道,以防她身上的邪祟察觉。

夏天的晚上天黑的晚,富贵坐在院子里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天,就嫌太阳落的慢,好不容易,天黑了下来,他回到屋里,从柜子里把东西拿出来,准备喊二苗出去。

二苗还在忙,刷完碗、擦过桌子,就没有什么活可以干了,二苗用她的小咪咪眼屋里屋外的寻摸了个遍,实在是不知道再干什么,桌子干净了,地干净了,枣花也让她给洗干净,伺候上床睡觉了,二苗站在院子里,东瞧瞧、西看看,干脆拿起大扫帚将院子又扫了一遍。

真愁人呀!哪有大半夜扫院子的。富贵站在屋当门,看二苗一本正经 “哗啦哗啦”的扫院子,愁的眉头紧紧蹙着,他把包袱又往怀里抱了抱,招呼二苗:“花她娘。”

二苗将自己沉在扫院子的“哗哗”中,没听见。

富贵将声音提高:“花她娘!”他走到二苗身边将扫帚夺下来。

二苗不解的望向富贵。

“我带你出去转转。”富贵嘿嘿的笑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二苗的表情。

二苗看看天,更不解:“这天都黑了,上哪去转?”

“天热,我睡不着,咱出去走走,凉快凉快。”富贵将扫帚竖到墙上,拉着二苗的手就往外走。

左右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活可干,二苗想:那就出去转转吧。

夏夜,生产路两边,到处都是虫鸣蛙叫,深邃黝蓝的天空上,铺满了万点繁星,弯弯的月芽,挥洒着淡淡的光芒,一阵微风吹来,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树枝随着微风摇摆,在微弱的月光下,有一种重压感扑面而来,树影婆娑似鬼魅要把人吞噬入腹。

二苗心有余悸的咽咽唾沫,心说,要是我一个人,这夜路还真不敢走,她看着牵着她闷头向前走的富贵疑惑的问道:“富贵,你这是带我上哪溜去?”

“你别问了,就快到了。”富贵也不跟他说实话,只管一直向前。

人对神鬼都有一种本能的敬畏感,富贵头一次干这神神道道的事,而且还是在这影影绰绰的夜晚,他心里也很紧张,看什么都像是有鬼魂蹲在那里在窥视他们。

强压着心中的害怕,终于将二苗领到当时摔跟头的地方,富贵小心翼翼的将二苗带到旱渠里,让二苗站着别动。

二苗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认出是自己当时摔一跤的地方,她问:“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终于到地方了,富贵长舒一口气说:“花她娘,前段时间,你在这里摔了一跤,我怀疑你在这摔掉了魂,我问过杨婶了,她说,让我在这里给你叫叫魂就行。”

二苗就觉得好笑:“富贵,我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摔一跤还能掉了魂!”二苗说完,就往渠上爬去。

“你别走!”富贵扯住二苗的胳膊:“左右咱都到这了,叫叫又少不了一块肉,行不?”

二苗拍了一下富贵的手:“你胡啰啰什么的!”

富贵依旧不撒手,紧紧的抓住二苗的手腕。

感觉到了富贵坚持,她顿住脚步,转向富贵,光线虽弱,富贵眼中的祈求清晰可见,她心猛的一软说到:“你愿意叫,你就叫吧。”

富贵蹲下身子打开怀里的包袱,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先将二苗的衣服展开抖了抖,然后围着牛二苗就开始转圈圈,先从左边开始,每转一圈,还要高喊一声:“牛、牛二苗,回来喽---!”

多少年了,称呼二苗的时候都是喊花她娘,今天乍一喊花她娘的官名还挺别扭的。

看着富贵的认真滑稽样子,二苗就感觉到好笑,一个没憋住,“咯咯咯”的笑出声来,笑着笑着,泪水顺着眼角滑落,须臾间脸上濡湿一片。

富贵又围着二苗右转了三圈,继续喊着:“牛二苗,回来喽---!”三遍喊完,赶紧将手中的衣服披到二苗身上:“花她娘,快穿上!”

二苗听话的伸着胳膊,配合着富贵将衣服穿在身上。

富贵很感慨,心说真管用!他看见二苗脸上闪亮一片,一定是泪水,魂魄归身,眼泪都流出来了,既然魂魄全了,下一步就要送邪神。

香火点燃,虔诚的双手合十,手握香火,对着茫茫原野拜了拜后将香插到地上,然后将纸钱点起来,边烧边嘟囔: “不知道是哪一方神灵,我妻牛二苗如有冒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她吧,她福小缘薄支撑不了贵神之灵,还请离体,想要什么来找我,给我托梦,我一定给您备齐了。”如此这般嘟囔了好几遍,又用桃枝将二苗周身上下轻轻拍打了好几遍。

一套程序下来,富贵安心了,这样花她娘一定会没事了,待纸钱燃尽,他“吁” 了一口气,牵着二苗往渠上爬:“行了,咱回家。”

富贵先爬到渠上,拽着二苗的手猛的一使劲,将二苗拖上来。

二苗站在渠边却没有走,她定定的呆在那里含泪看着富贵。

富贵走了几步感觉不对劲,转身见二苗还在路边一动不动,他目光中带着疑惑,问道:“走了,咋不走?”说完他往回走两步想去拉二苗。

二苗心中充满了感动,心中那个大秘密压迫的她快要喘不出气来了,她向前跑两步一头扎到富贵怀里,双手环住富贵的腰,“嗷呜”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富贵吓坏了,二苗这哭声也太渗人了,花她娘身上的邪祟到底驱走没有,也不知道现在哭的这个到底是二苗本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富贵就觉的汗毛直竖,头发根都站了起来。

“咋,咋的了?”富贵声音有点哆嗦,他有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可二苗抱的太紧,他动不了,再说也不能把二苗扔在这里,自己扭头就跑吧。

二苗依旧是嚎啕大哭,她哭的畅快淋漓,却不想富贵却吓的几乎肝肠寸断,渠下,未燃尽的香火忽明忽暗闪着微弱的光,一阵微风吹来,刚刚燃尽的纸灰,随风转起了圈圈,顷刻间竟变成一个小小的旋风。

旋风啊!从小富贵就听老一辈的人说过,旋风里那都是有魂灵的,更别说是深更半夜的旋风了。

天穹,镰刀小月缓缓移动,在灰色云间时隐时现,周遭树枝摇曳似鬼影重重,路边,哪怕是一个大点的石块,现在看起来,都像是一只蹲起来的鬼魅。

富贵甚至连眼都不敢睁开,强作坚强抱紧怀里的二苗。

好不容易二苗哭累了,丑陋的二苗更丑了,头发凌乱披在肩头,眼睛鼻子哭得红肿,她扬起满是眼泪鼻涕的脸,不好意思的对富贵微笑一下:“她爹,咱回吧。”

富贵一直知道二苗长的丑,却从来没有见过今天晚上这么丑的样子,在此时阴森可怖的环境下,二苗这一咧嘴,竟把富贵吓得心“咯噔”了一下。(未完待续)

29、老家 丰收在即,石大勇的父亲石有田作为大家长,指挥五个儿子把准备工作都做起来,包产到户了,家里的十三亩六分地迎来了第一个大丰收,镰刀一定要磨的快快的,地排车也收拾妥当,就等着往家里拉麦子了。

石有田家院子不小,当初申请宅基地的时候,也是因为儿子多,申请的比较大,占地足有六分,但房子少,也就三间半屋,其中半间是冬天当作厨房的草房,房子少,就显得院子特别宽敞。

没钱盖房子,也不能让院子闲着,就在院中种了几颗树,一颗枣树,一颗槐树,其他的都是杨树。杨树成材快,盖房子打家具都用得上。槐树开花的时候能给家里填个菜。种枣树,则是因为家里穷舍不得给孩子买零嘴,每年枣子成熟了能让孩子们解解馋。

中间的杨树下面,搭了一个简易棚,棚下垒了一个土灶,春夏秋三季做饭都是在这个棚下。

时近午时,石大勇的母亲孙秀芳领着二儿媳妇何小霞在棚下做饭,家里人口多,且都是正能吃的大小伙子,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家里何止一个半大小子,那是一小帮小子,吃起饭来,跟狼似的,不管哪顿饭都消耗不少粮食,晚上还好说,老家的习惯是喝汤,喝汤就是真的喝汤,基本没有稠的,因为吃过饭就睡觉了,不用出力干活,晚上吃稠的那是浪费粮食,粮食要等到早上和中午这两顿来吃。

烧了一锅水, 孙秀芳倒了半盆瓜干面出来,用开水烫了,两人开始擀面条,瓜干面擀出来的面条发散,要是开水煮,下到锅里那是煮不成个的,一煮就碎,所以需要用蒸的,蒸熟后的瓜干面稍微一凉,用辣椒、蒜泥拌了,调着吃。

平日里,孙秀芳都是用瓜干蒸窝窝,随便炒个白菜、萝卜什么的,再烧一锅糊涂就行了,可舍不得做这蒸面条,虽说都是瓜干做的,但这个比较开胃,所以吃的多,蒸一锅跟本不够吃,最少也得两大锅,往往第二锅还没蒸熟了,第一锅都已经吃的干净净的,一屋子大老爷们端着碗等着第二锅熟,再则她也嫌麻烦,这两大锅面条擀出来,累的手腕子疼。

这不是马上就要收麦了吗,石有田安排了,这段时间的伙食一定要做的好好的,攒足了力气好干活。

何小霞把闺女放在小板凳上,让她坐在那里剥蒜,小女孩哪里坐得住,剥几瓣子就要起来跑一跑,转一转。

小兰今年六岁,此时正偎在母亲大腿边看母亲把面折叠好用刀切成一排排的黑面条,她咽了咽口水,可怜巴巴的看着何小霞:“娘,咱家啥时候能吃上白面面条啊?”

“啥时候能吃上?”何小霞搭着话,看都不看闺女一眼:“这你可别问我,去问你奶奶。”

小兰又颠颠的跑到孙秀芳身边,把自己的小身子靠在奶奶的的腿边:“奶奶,我想喝白面条,咱家什么时候能喝白面条啊。”

“想喝白面条了。”孙秀芳蹲下来,食指点点小兰的小鼻尖:“小馋猫,想喝白面条就赶紧去剥蒜,等大人都吃的饱饱的,力气攒的足足的,明天下地收了新麦回来,奶奶就给你擀白面条喝。”

“真的!”小兰很惊喜,那不是很快就能吃上白面了!小兰眼前全都是白面做成的好吃的,她马上得寸进尺的要求:“那奶奶的我还想吃白馒头,还想吃糖包子,都能吃吗?”

“能啊,只要你好好听话,等收了新麦奶奶都做给你吃,去吧,剥蒜去吧。”

“哎!”小兰异常高兴,脆脆的应了声,跑回小板凳那里开始剥蒜。

孙秀芳养活了六个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和闺女没缘分,当年她连小产的都是男孩。何小霞是孙秀芳娶回家来的第一个儿媳妇,一辈子没见过闺女面的她一直拿何小霞当亲闺女对待,小兰也是第一个孙子辈的孩子,心里面当然最疼这个孙女了。

按理说儿子娶妻成家了,要给儿子盖房子分家,家里穷,没钱盖,挣的钱连一家人的肚子都糊弄不饱,就是现在仅有的三间瓦房还是在老大的帮助下才盖起来的,二儿子石瑞成与何小霞结婚后也就是分出一间屋来让小两口一家居住。

家里三间屋是这样安排的,石瑞成一家一间屋,老两口一间屋,四个儿子睡一间,逢年过年石大勇一家回来,要不跟老两口挤挤,要不就回王英娘家去住,不过平时去王英娘家住倒也没什么,年三十和大年初一可不能去,自己的儿子媳妇过年再回娘家去住,那像什么话?大勇又不是上门女婿。

家里女人忙着做饭,男人倒清闲的紧,有点像黎明前的黑暗,今天散散心,放放假,明天开足马力老实的下地干活。

自从包产到户,地里有活没活,石有田都要下地巡视一圈,心满意足的欣赏自己家田地,看庄稼一点点从幼苗长到成熟。

这一片地就是一家人的根基,是希望,有了收成才会慢慢攒下钱,有了钱就能给儿子们盖房子,娶媳妇。

今天也不例外,一大早,石有田就下地溜达,放眼望去,田野里一片金黄,一阵风吹来,麦浪滚滚,发出“哗哗”的响声,成熟的麦穗颗粒饱满,掐几穗麦子放在手上搓一搓,攥了攥,放到嘴里嚼一嚼,满嘴都是麦子的清香,老汉满意的直点头,麦子熟了。

说他是老汉,实际年龄也不是很老,不到六十的年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儿子多,操心多,就是显得过于苍老。

他头发花白,皮肤是古铜色中带着暗黄,上面深深地雕刻着一道道皱纹,两只深陷的眼睛,早已不复年轻时候的黑白分明,变得有些浑浊。个子不是太高,不到一米七的样子,细瘦精干,两只小蒲扇似的大手,骨节突出,长满了老茧和裂纹。

枣树下面有一个方桌,石有田和瑞成、瑞福、瑞民三个儿子一起喝茶聊天。石有田轻轻咳了一下,早上咸菜吃多了,有点齁得慌,嗓子不舒服,他端起茶碗,先咕咚咚的一气喝下半碗茶。老大知道他喜欢喝茶叶,每年回老家都会给他稍上几斤,没有茶叶的时候,就喝晒干的枣树芽,炒制后也很香,再不济地里的蒲公英泡茶也很好喝。

石有田用手掌抹了抹嘴上是水渍,开口道:“明天咱家就开始收麦,东西没有拉下的吧?”

瑞成提起大茶壶将父亲的茶碗注满:“没有,我检查好几遍了,没有拉下的,打谷场也早就整平了。”

石有田点点头:“那就好。”他把目光移向瑞民问道:“老四,你眼不好,白天多干点,晚上就不用你了,天一黑你就歇着行不。”

瑞民低着头,摆弄着茶碗,稍顿了一下才点点头“嗯”一声。

对于这个儿子,石老汉充满了内疚,瑞民小的时候生了病,长了一头的脓疮,家里没钱看,自己按老一辈的说法寻摸了一些草药给糊脑袋上,时间长了,疮倒是好了,可再也长不出头发来了,再加上他有鸡圩眼这个毛病,天一黑就什么都看不清。

自己是秃头,瑞民很自卑,常年带着帽子,人也不合群,总是喜欢自己坐在一边,他心里有怨恨,家里弟兄六个,怎么就他自己这个样子,他怨父母不给看病,任由他变成别人眼中的笑话。他自恃眼不好,干起活来就偷奸耍滑,时间长了,兄弟们都有意见了,没事就调侃他,说他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他身上的负能量过多,给人的感觉就是整个人阴森森的,尤其是抬眼看人的时候,那个眼光仿佛就是冬日里的阴天,薄凉阴冷。

孩子大了,就是其他几个健康的孩子因为家里穷都说不上媳妇,瑞民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办?石老汉想尽方法来补偿这个孩子,可他一个农村老头子,又有什么办法!唯一的出路还是在大勇身上,他早就和大勇娘商量过了,等大勇年下家来,让他想办法把老四接出去,给老四找个工作,那也算是一个出路。(未完待续)

30、要收麦了,哪有空找人 “叮铃铃……”爷几个正说着话,门口突然传来自行车铃声,铃声未落,邮电局送信员王顺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石有田在家吗?来信了,来拿信!”

石有田认得这个声音,大勇经常往家里寄这寄那的,石有田跟王顺都混成熟人了,也不知道大勇又给家寄什么来了,石有田心中一阵欣喜,先仰头答应了一声:“在,来了!”说完推了一下瑞福,示意他先把信接过来,自己才慢悠悠的起身走到门口与王顺打招呼:“王顺,累了吧,家来歇会?”

王顺摇摇头,让石有田看后座位下挂的包:“不了,你看还有那么多东西没送呢”

“那慌啥,家来喝口茶,这都快到饭时了,吃了饭再走吧。”

“不用了,这年月工作不好找,我得好好干,我可不像你啊。”王顺羡慕的瞧着石有田:“你有个好儿子,见天的往家里给你寄东西,我就不行了,孩子们都跟刚孵出的家雀子似的,张着大嘴等我接济呢。”

“那是。”石有田与有荣焉的一笑:“都说养儿防老,孩子大了也是该孝敬老的时候了。”

“你家大勇啊,不光是孝顺,是太孝顺了,这年月,这样的好孩子不多呀,什么时候我的孩子能做到你家大勇一半我就满足了。”王顺感慨的摇摇头,扶住车把,骑上车走了。

送走王顺,石有田从瑞福手中接过信,撕开边角,将信纸抽了出来,石有田不识字,他展开信封端详了片刻,才将信交到瑞成手上:“老二,你念念。”

“哎!”瑞成接过信纸,喜滋滋的清了清嗓子念道:“爹、娘,最近身体好吧。”刚念一句话,瑞成感觉腿边挨过来一个暖暖的小身体,他低头一看,正是自己的闺女小兰,再抬头看时,老娘和媳妇都站在他身边,伸头看他手里的信纸。

孙秀芳说道:“你大哥又给家寄啥来了,快念念。”

“这都几点了,快做你的饭去,真是啥都漏不下你!”石有田假意呵斥老婆子。

“蒸锅里了,这会用不着我,老二快念。”

何小霞有些不好意思,回到炉灶前烧火,耳朵却支棱了起来,听瑞成念信上的内容。

瑞成继续念着:“家里该收麦了吧,我工作忙也没空回家帮二老干活,二老干起活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今去信没别的事,就是家里发生了一件事,可可丢了……”

“啥?!”一听可可丢了,石有田、孙秀芳吓了一跳,异口同声的喊了声,何小霞也不烧火了,起身走到婆婆身边,不可置信的说道:“兰他爹,你刚才说啥,再说一遍?”

瑞成以为自己念错了,低头仔细看了一遍,又念到可可丢了时,这才后知后觉的咋呼:“啥!可可丢了,咋丢的?”他也不念了,先一目十行的将大概内容看了一遍,这才跟爹娘说:“可可丢了,不知道是不是让人贩子拐走了,也不知道孩子现在在哪儿,我大哥的意思是怕孩子万一是自己坐车回老家,让咱在老家也找找。”

孙秀芳心头火大,愤愤的说:“孩子丢了,她王英是干啥吃的,一个家庭妇女,她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家,伺候好孩子,这孩子都能丢了,她这个当娘的干啥去了!我就说找媳妇不能找太俊的,这光长的俊有什么用,就不是过日子的人,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瑞成心有点急,这就想动身出去看看:“娘,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这个时候,咱得赶紧出去找找,万一可可是自己家来了呢,老五、老六呢,又跑哪打牌去了,瑞民你赶紧去把人叫回来,咱们一块出去找。”

瑞民动都没动一下,只是掀掀眼皮:“要收麦了,哪有空找人。”淡凉的声音如同热锅上泼了一桶凉水,瞬间把众人烦躁的心都给激清醒了。

大家登时都想起来,明天就要收麦,这收麦可不能等,干透的麦子如果不割,多在地里呆一天,那就是一天的损失,若是遇上下雨,麦子在穗头上都能直接发了芽,再严重点的要是不小心遇到明火,干透的麦子刹那就着。你就看吧,顷刻间十多亩麦子丁点都不能剩,扑火都扑不迭。一家人一年的辛苦打了水漂不说,吃的从哪里来,上年剩的瓜干面可撑不到秋里,天是热了,地里的野菜都长了出来,但人也不能天天吃野菜,一点粮食都不吃,三天下来搁谁都受不了。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目光移向老两口都不说话了。

石有田嗓子又不舒服了,他重重的咳了几声才说:“我觉得吧,可可才多大点孩子,不到5生(方言:岁)吧。”

孙秀芳点头:“过了端午就5生了。”

老汉接着说:“你说这不到5生的孩子,冒冒的自己回老家干什么,我觉得可可回老家的可能性不大。”

瑞成和瑞福都点点头,瑞成想了想,这句话还真是不假,他眉头蹙起来:“爹,如果可可不是自己回老家的话,那你说,是不是遇见人贩子了?”

“不好说呀,你大哥信里怎么说的,找了没有?”

“找了,也报公安了,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听瑞成说到死不见尸的尸的尸字,何小霞就觉得心头一紧,大哥家的石可,那么漂亮可爱,说实话比自家的春梅好看多了,小丫头一回老家就喜欢粘着她,小嘴甜甜的跟在屁股后面,二婶这、二婶那的。她不敢想象,娇娇嫩嫩的小侄女会变成一具——尸。

瑞福接过信,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抬头问石有田:“那爹,咱还出去找不?”

石有田思忖了一下:“找,这样吧,等收了麦子咱再出去找。”

瑞民嘴一撇,冷声道:“收了麦,又得打场,交公粮、种棒子,事多了,等都忙完一个多月以后了,还找什么找?”

大家都明白是这个理,但大哥都说了不在老家找找又不好,孙秀芳愁的老脸都快拧成一个疙瘩了:“不找咋弄,你大哥回头问起来咱咋说?”

“大哥该咋问咋问,咱想怎么说怎么说呗,那能咋弄!”瑞民两手一摊,扭头看向何小霞:“二嫂,你饭蒸好了吗,可别糊了锅。”

哎呀!光顾听大家说话了,饭锅都忘了,何小霞忙跑回灶前,手忙脚乱的把灶膛里的柴火都抽出来。掀锅看看,还好还好,没有糊锅。她拿过大盆将面条都叨出来,放到一边晾着,锅里续上水,再放上生面。

饭一出锅,瑞胜,瑞全闻着味回来了,刚跨进院门,瑞胜就嚷嚷着喊:“娘!二嫂!饭做好了没?可饿死我了!”

瑞全更甚,他马不停蹄直奔饭盆,也不嫌刚出锅的热面条烫手,捏起来一撮就往嘴里放。

“六子,你那么大人了,成什么样子,手脏不脏,你爹还没吃呢!”见儿子这个样子,孙秀芳不满,走过来照着瑞全的手背就是一拍:“去!一边等着去!”

“娘,你看看你干净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不知道吗?”瑞全讪笑着,左手揉揉自己的右手背,在方桌前坐下,这才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爹和几个哥哥们都面露凝重,愁眉不展。

他端起一个茶碗,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问道:“都咋的了,脸绷的跟火神似的。”

“大哥家可可丢了,这不来信了,让咱帮着找找。”瑞福举起胳膊,将信递到六全眼前。

“谁丢了?”瑞全有些纳闷,接过信看了一遍,看完后,嚯的一拍桌子站起来:“走啊!出去找呀!大哥都说了,万一可可是自己家来了呢,都坐着干啥?”见大家伙都不动,他看看父亲、再看看几个哥哥:“咋了?”

瑞民端起茶碗,慢悠悠的品了几口,缓了一口气说道:“你去耶。”

“哦,对,该吃饭了是吧,吃了饭再去找。”瑞全摸摸自己的肚皮:“还真是饿了。”他溜达到母亲身边看看大盆里的饭:“娘,能吃了吧,赶紧的,吃完我要出去找可可。”

孙秀芳已经用蒜臼子捣好蒜和辣椒,把料放到面条里,用两双筷子拌匀:“你去拿碗,这就好了,你们先吃着。”

瑞全抱来一摞大海碗,孙秀芳先盛了一碗递到瑞全手上,吩咐道:“先给你爹送去。”

“好嘞!”瑞全抱着碗端到石有田脸前。

“放桌上吧,我一会吃。”石有田从腰里抽出旱烟袋,装了一锅子烟丝,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

瑞全见爹愁的连饭都不吃了,他将碗放到饭桌上,顺便安慰了父亲一下:“爹,你别愁,等吃了饭我就出去找。”

“嗯,你们先吃吧。”老汉摆摆手。

说话间,孙秀芳逐个将饭碗端了上来,登时,一桌子的男人,一人抱了一个大海碗,将脸埋在碗里面吃了起来。

真是如风绻残云,第二锅面刚出锅,几个男人的碗已经干净的跟舔过似的。

吃过午饭,瑞全打了个“嗝”,摸摸肚皮,饱了!他又倒了一碗水,喝下肚后招呼几个哥哥:“走了,出去找人,我觉的咱应该先去车站附近找找。”

瑞全率先就往大门外走,自说自话的走了几步感觉不对劲,回头一看,几个哥哥没有一个站起来跟着他的,他看看大家伙,面露不解:“咋都不动来?”

孙秀芳咨询的目光望着石有田:“他爹,明天咱才开始收麦,要不咱今儿个下午就出去找找?不然心里不踏实哩。”

他点了点头:“嗯,都去吧。”

石有田慢悠悠的咽下口中的饭,年纪大了,就是不如小年轻胃口好,恁老干的面,有点卡嗓子,转头对瑞成说:“老二,你领着几个兄弟到火车站、汽车站附近都转转,等你大哥问起来咱也好说话,哦,别忘了带上照片。”

“对对对。”孙秀芳如梦初醒,忙不迭的跑回屋找了几张照片出来,一人发了一张。

呼啦啦,四条大小伙子都站了起来,一齐向门外走去,瑞民走的最慢,他跟在四个兄弟后面晃晃悠悠的走了一会,见前面有一个岔路口,脑子转了转喊道:“二哥、三哥、老五、老六,等我一下。”

瑞福有点不耐烦回头说道:“老四,真是说你啥好,你这不能连走路都不行了吧?”

瑞民才不在意瑞哥对他的态度,笑着说:“我眼神不好,走的慢,我就是想跟大家商量商量,我觉得咱不能扎堆找,不如咱分成几个方向,一人找一片,这样范围还大些,你们说呢。”

瑞胜捏着一只蚂蚱,找了跟毛草穿了起来: “诶,还别说四哥,你这干啥啥不行,脑子倒是够行,你这个法不错。”

兄弟五人稍一商量,都同意了瑞民的建议,一人选了一个方向走了。瑞民磨磨蹭蹭的等看不见兄弟们的影了,找了个大树,往背阴处一躺,心说:都找去吧,这要是能找到了才怪!(未完待续)

31、兵分五路,路路不通(1) 兄弟五人兵分五路,直奔城里方向,瑞胜郊游似的溜达着向前走,边走边用脚趟着路边的草丛,将惊起的大蚂蚱抓起来。

C县属黄河冲积平原,地势平坦,水源充沛,因土壤中含有大量的黄沙属沙土地。路边,小小的溪流河叉随处可见。水边,草就多。草多了,蚂蚱、蛐蛐、青蛙、昆虫什么的就多。

还没走一个小时呢,瑞胜手上已经拎了三串蚂蚱,有一扎长的扁担钩,短粗胖的憨老头,还有长着大翅膀的飞将军。憨老头最好逮,这玩意长了一身的肉,蹦也蹦不快,飞也飞不起来,一抓一个准。就属飞将军难抓,发现它的踪迹,蹑手蹑脚走到它的旁边,刚伸出手准备抓呢,它一扎哈翅膀一下子就没影了,抓飞将军得带个大扫帚,用那个才好抓。

瑞胜追着几个飞将军跑了很久,一个都没有抓到,把个瑞胜气毁了,好胜心一起,捡河边长的长的野草薅了一捆上来,扎了个简易的扫帚,还别说,就是好用,有了扫帚,飞将军是手到擒来。

六月的中午,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空,毫不惜力的将热度挥洒下来,瑞胜跑了一身的汗。他拎起手中的蚂蚱串数了数,好家伙,没觉得这会子,竟然逮了七、八串。嗯,有一大盘子,差不多够吃了,也累了,一会儿家去让娘给放锅里熥一熥,熥的焦酥,别提多好吃了,当然用油炸了更好吃,不过,娘那个小气劲的,炒菜都舍不得放油,蚂蚱肯定更舍不得用油炸。

瑞胜热的汗流浃背的,解开上身的褂子,先蹲在溪边洗了一把脸,站起身四周打量了一番,找了个树凉阴,想凉快一会儿再走。

阴凉地就是好,靠着河边,小风一吹,汗一会就下去了,瑞胜坐在树根感觉有点发困,他想:反正兄弟们都去找了,也不差我这一个,我先眯瞪会再说。

瑞胜眯着眼,顺过婆娑的叶间欣赏天空的美景,天那么美,透蓝干净,几朵白云,悄悄变换着身姿慢悠悠的飘动,就是阳光太刺眼,只看了这么一会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瑞胜先把蚂蚱串找个大土坷垃压住,好不容易逮的,别叫跑了,又把扫帚放好当枕头,收拾停当后,他把褂子脱下来,盖在肚子上,只是一会儿,就已然进入梦乡会周公去了。

终于到城里了,瑞福很少来城里玩,一来腰里没钱,干溜也没意思,二来L庄与城里路程可不算近,走路得个把小时,谁没事老往城里窜。

瑞福东瞧瞧、西看看,什么都觉得好,那个大烧饼一看就好吃,拱形大缸,用上焦炭,刚出炉的烧饼外皮焦香酥脆,上面洒了一层芝麻,离八丈远就闻见烧饼的甜香味。

可比瓜干面香多了,瑞福使劲咽了咽口水,目光粘在簸箩里那一排烧饼上面怎么都转移不开视线。

瑞福是大人,可不好意思站在人家铺子跟前盯着烧饼不动弹,要是让人看见了那得多丢人,他慢慢吞吞的从烧饼铺子前走过,偷偷的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将香味灌满肚子后,屏住呼吸,品味了一会,才将浊气吐出来。

几个呼吸后,瑞福更馋了,口水哗哗的分泌,他将手放到衣兜里掏了又掏,试图凭空掏出一毛钱来买个烧饼解解馋。

瑞福走过烧饼铺,又往前走了不久,迎面碰上一个大垃圾堆,瑞福眼前一亮,在村里和别人侃大山时,经常能听到谁说,谁谁谁正走着路,捡了个什么东西,然后发财了。

瑞福想,万一垃圾堆里有什么人不小心丢出来的东西,我捡了我岂不是也发财了!

大夏天的,天气热,蚊蝇滋生。瑞福刚走到垃圾堆跟前,“嗡”的一声,一层苍蝇受惊,黑压压的飞起来,这还不算,垃圾堆上的恶臭扑面而来,熏的人脑子疼,臭水更是肆意横流。

瑞福往后站了站,视线在垃圾堆上转了又转,没有找到一点值钱的东西,他有点不甘心,捏着鼻子靠近几步,围着垃圾堆转了一圈。

瑞福命好啊,他终于在垃圾堆上面发现了一个用完的牙膏皮,瑞福眼睛一亮,铝制的牙膏皮那可是能卖钱的,他伸手够了够,胳膊有点短,够不着,瑞福往旁边找了找,最后在树上掰下一截树枝,踮着脚将牙膏皮挑了出来。有了收获,瑞福有了信心,也不嫌臭了,他用树枝在垃圾堆里一通翻找,最后收集了一小堆有价值的东西,牙膏皮二个,生锈的铁丝一小卷,还有一包碎玻璃碴子等等。

瑞福捡起几张大点的纸将这些东西包起来,想着一会问问废品收购站在哪,将这些东西卖了不就来钱了吗。

还是说瑞福命好,他抱着东西一路打听,真叫他打听着废品收购站的位置了,瑞福兴冲冲的一路疾行,当然边走眼神还不忘在路边扫荡,这要是再捡点什么东西就更好了。

从收购站出来,瑞福颠着手里的毛票和钢镚,二毛七。哈哈哈!有钱了,瑞福心花怒放,心喊:大烧饼,我来了!

“给我拿一个烧饼!”三福气势十足,有钱,任性,嗓门就高。

“一毛。”烧饼老板嫌弃的斜睨了瑞福一眼,心说,什么人呀,大夏天的也不常洗澡,弄的身上臭烘烘的。

“给你。”瑞福将一毛钱递过去,钱不能一次花完,剩下的下次再用。

烧饼老板皱着眉看看瑞福的大黑手,夹起的烧饼就是放不上去:“我说,兄弟,你手抓完这烧饼还能吃吗?”

瑞福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在身上擦了擦,还是脏。

烧饼老板摇摇头,在铺子里看了一圈,找了一张纸,将烧饼包住一个角,递给瑞福:“拿好了啊。”

“谢了!谢了!”瑞福接过烧饼,谢过老板,“吭哧”一下上来就是一口,登时烧饼的浓香在齿间四溢,酥脆香口的表皮因为抹了一层薄薄的糖稀,饼香回味带甜,外面的一层芝麻经过火烤,一个个小身子胀鼓鼓的,一口咬下去,仿佛里面都是香油,整个烧饼外焦里嫩,回味悠长。

多年后,古稀之年的瑞福每每回想起来,就觉得今天的烧饼是这辈子吃过的最香、最好吃的烧饼。

瑞成和瑞全说好来了,他去火车站找,瑞全去汽车站找,火车站有点远,当哥哥的得为弟弟着想不是,累点的自己担着,轻松点的让给弟弟。

去火车站的路上路过一个大市场,瑞成早就想来看看,不为别的,就是何小霞说,结婚多少年了,连件新衣裳都没有做过,小闺女更是,身上的衣裳都是大人实在不能穿了才拆了改小的,颜色不是黑就是老蓝,仅有的二件花褂子还是孩子姥娘给做的,孩子喜欢,见天的穿在身上,都洗毛了边,且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衣裳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穿不进去了。

想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钱只要一进爹娘的手,那就是进了貔貅的肚子里,你一分也别想拿出来,他和小霞私下里商量好了,想办法偷偷攒点私房,到时候买了东西就说是春梅姥娘给的。

转过拐角, 街道两旁各种小摊一个挨一个,可这半下午的,天热,又不是购物的时间,市集上买东西的人并不多。

瑞成直接走到布摊,专挑案子上的花布来看,守摊老板昏昏欲睡的正搁那里打瞌,听见摊前有动静,掀起眼皮看了看,见确实有顾客上门,急忙擦了一下口水招呼:“大兄弟,看布啊?”见瑞成只看花布,一猜就知道是给女人买的,忙推荐道:“这个花,新货,刚出来的的确良,三毛五一尺,咋样?”

“哦。”瑞成心里换算了一下,三毛五一尺,买三尺得一块多,太贵,他又看向旁边的料子:“这个呢?”

“这个三毛一尺,纯棉的,能相中不?”老板打量了一下瑞成的脸色,见瑞成没有什么反应,也看不出来是不是相中,她又从旁边抱过一批花布介绍道:“大兄弟,要不你看看这个能相中不,这是厂里印花嗒的残次品,只要二毛一尺,六毛钱就能做件褂子,你看这质量。”老板抓住布两边狠拽了几个,布匹发出“砰砰”的声音:“咋样,不错吧,要不是印花嗒了得三、四毛一尺。”

瑞成接过布料观察了一下,说实话,瑞成对布料花色并不是太懂,他也没看出来是哪里印花嗒了,却不耽误他面露惋惜的说道:“布是不孬,可惜了。”

“说的是啊,要不然也不能卖二毛不是!”老板抚了抚布料说道:“其实印花嗒这一点,对手巧的人来说,根本不是事,下剪子的时候把花嗒的地方下到咯吱窝,做出来的衣服一点毛病也看不出来,怎么样大兄弟,来几尺?这布卖的可快了,你今儿个要是不要,过两天可就没有了。”

瑞成很心动,花布上的花型很好看,粉色的底上面印着小碎花,看着就干净通透,招人喜欢,可他兜里没有钱,只好歉意的对老板笑笑,又依依不舍的看了看老板手中的布说:“我今天来城里有别的事,先看看,没装钱,回头再过来买。”

没钱啊,老板泄气了,一腚坐到板凳上说:“那你自己看吧。”

离开布摊,瑞成将整个集市转了转,商品琳琅满目,吃喝穿用是什么都有,唯一没有的是衣兜里没钱,过足了眼瘾的瑞成来到火车站,在候车室里转了一圈,又在火车站小广场转了一圈,那个二毛钱一尺的碎花布老在眼前晃荡,瑞成想赶紧回家跟何小霞商量去,万一过两天真卖完了怎么办?左右他已经来过火车站了,找也找了,没找着啊,没找着他有什么办法?想到这里,瑞成立马开始往回走。(未完待续)

32、兵分五路,路路不通(2) 二哥说了火车站路远让他去汽车站找,瑞全心说:还是二哥好,什么都想着他。瑞全怕耽误事,走的飞快,站在汽车站门口,掏出照片,指着上面的小女娃,开始问路过身边的人:“同志,你见过照片上的小姑娘没有?”他问了很多人,没有一个说见过的,有些人甚至连看都不看,直接一把推开他。

阳光下,瑞全晒得浑身是汗,话说的过多,口舌干燥不堪,他舔舔起皮的嘴唇,到汽车站里,找到自来水管,咕咚咚的灌了一肚子凉水。

进了候车室,人来人往的到处都是人,有人上车走了,也有汽车到站刚下车的旅客。瑞全赶紧把照片掏出来挨个问起来,渴了就去自来水管处喝水,喝多了不怕,离厕所也不远,几个小时下来,车站上的工作人员终于注意到他。

瑞全正拦着一个刚下车的老大爷问着,就感觉有人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瑞全回头,是个穿着工作服的男同志。

“同志,你这是有什么事吗?我注意你很久了,你一直拿着照片问人。”朱俊负责检票,这一下午就见这个小伙子拿着什么东西问人,本来觉得他问问也就走了,没想到天都要黑了,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看小伙子的长相也不像是坏人,心中奇怪就想问问什么情况。

哦,公家人,且自己还是在人家地盘上,那得解释清楚了。瑞全忙把照片递给朱俊:“同志,我小侄女,丢了。”瑞全指着全家福中的石可:“诺,就这个,你见过吗?”

“孩子丢了?”朱俊接过照片,寻了个亮处仔细看了看,摇摇头:“没有。”

“哦。”瑞全很失望。

朱俊眼中的瑞全,十八九岁的年纪,个子不高,头发很短,几乎剃到头皮,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嘴唇上有一层淡淡的胡须,人长的很精神,小伙子也不难看,看穿着打扮的样子不像是城里的孩子,问道:“同志,你家哪里的?”

“我L庄的。”

“路可不近,得走个把小时的吧。”

“嗯,差不多。”瑞全答道。

“同志,你看看天都要黑了,一会我们也要下班了……”人家丢了孩子,朱俊很是同情,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这事摊在谁身上都是晴天霹雳。

“那…那我找到你们下班就走行吗,不耽误你们下班?”瑞全试探着问了一句。

“唉!”朱俊叹了一口气说到:“同志,你看这样行不,你把联系方式留下来,这张照片也留给我,我写个寻人启事贴墙上,我天天在这检票,抽空帮你问问,要是真能见着孩子,就给你们送家去行不?”

“中!中!中!同志,真是太谢谢你了!”瑞全连连点头,真是遇见好人了!瑞全心中充满了感激,对着朱俊深鞠了一躬。

“你可别这么客气。”朱俊忙伸手扶住瑞全的肩膀,将瑞全领到旁边的办公室,把瑞全的信息全部记了下来。

天黑了,瑞全再三谢过朱俊才开始动身回家。

瑞民是先回家的,他理由很充分,我眼不好,天一黑就看不清路,反正不能让我摸着回家吧。

瑞成是第二个回家的,一进院门,石有田老两口一起问了过来:“老二,咋样?有信没有?”

瑞成摇摇头,理直气壮的说:“没有,我把火车站站里站外找了个遍,没有一点信。”说完话心里还嘀咕的一声:我就是站里站外都找遍了,我又没说瞎话。

瑞胜是第三个回来的,他找了个睡觉的风水宝地,小凉风一吹,别提多舒服,没想到睡过了头,一觉醒来天都傍黑了。

他一进院门,一家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他很自觉,没等大家问,主动开口:“没找着,我们五个人一人一片找的,我那片没找着人,二哥、四哥,你们那边怎么样?”

瑞成和瑞民齐声道:“没有。”

瑞胜将手中拎着的蚂蚱递给母亲:“娘,我回来的路上逮的,你给熥熥吧。”

孙秀芳接过滴里嘟噜几串蚂蚱,有些不解:“老五,恁老些蚂蚱,你这是逮了多长时间,总不能是逮了一下午吧。”

“娘,你看你说的。”瑞胜不忿,辩驳道:“我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啥事重要?我那片我找了个遍,实在是没有,我总不能老在那边白靠不是,回来的路上,见一片草地长的那叫一个旺,就进去踢了一脚,没想到呼啦啦的飞出来一堆蚂蚱,还都挺大,我一看,也不能浪费了不是,就抓了一会儿,真没想到一会就抓这么多,我这也是想着爹娘。”瑞胜看了眼瑞成抱着的春梅接着说:“还有我小侄女,蚊子再小都是肉,这蚂蚱可比蚊子大太多了吧,这不是想让大家补充补充营养吗,见天的吃瓜干,吃的我嘴里光嗝酸水。”

瑞福是第四个回来的,他发现了新大陆,垃圾堆里有宝藏。

啃完一个烧饼后,瑞福精神了,能不精神吗?找到来钱的路了,不偷不抢还不用投入本钱,也就是花点功夫,再有不怕脏不怕累的精神,小钱轻轻松松就来了。

瑞福是翻了一下午的垃圾堆呀,当然只是在自己寻找的范围内翻,暂时没敢越界,怕碰到兄弟们,就这样,瑞福溜溜的翻了一下午,要不是看着天要黑了,废品收购站要下班,他还舍不得收工哩。

得意呀,笑了一路,兜里揣了五毛多钱,挣工分的时候一天才能挣多少钱?累死累活一天才三毛多,今儿个一下午就赚了六毛多,都是他自己的,那可得装好了,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瑞福进门就邀功:“爹、娘,可累死我了,我找的那一片就差抄个底朝天了,是一点信都没有啊!”说完一腚做到方桌前,先倒了几碗茶水解解渴:“渴死了,这一下午忙的,连口水都没空喝。”

一众人都捏着鼻子盯着瑞福,春梅早躲得三叔远远的,三叔真是太臭了,孙秀芳更是诧异的喊:“老三,你这是掉粪坑里了?这么臭!”

大意了!大意了!光顾高兴了,忘了在河边洗洗再回来。瑞福挠挠头,瞬间一个瞎话脱口而出:“我光顾找人了,没看路,不小心踩着块烂西瓜皮,摔垃圾堆上了。”

孙秀芳扯了条毛巾,扔到瑞福身上,撵儿子:“你赶紧的,出去把自己洗干净了再回来。”

一家人都喝罢汤了,老六还不回来,孙秀芳不放心,在门口望了好几遍。

瑞成早就拉着何小霞回他们屋商量二毛钱一尺的布去了,瑞民这个鸡吁眼也上吁睡觉了,瑞胜没啥事,躺床上回味香酥的蚂蚱味,就瑞福忙叨叨的也不知道忙的啥,就看他一会出去转一圈,一会回屋扫一眼,谁也不知道他在寻摸什么。

孙秀芳喊几个儿子出去迎迎,结果一个都没喊动,都还振振有词:“老六那都是小二十的大男人了,能有什么事?晚回来一会,不定是上哪里玩去了,不用急,不信你就看,一会准回来。”

瑞全是真累了,回到村天早就黑的透透的,他就觉得腿越抬越沉,还不容易快挪到家门口,影影绰绰的见大门口站着个人,探着头往大路这边望,仔细一看是他娘,一股温暖从心中传出来,直达四肢百骸,顿时腿上有了力气,远远的喊了声:“娘,我回来了。”双腿快走几步,站着孙秀芳面前憨憨的笑着:“娘,我就知道你等我呢。”

孙秀芳在他胳膊上锤了一下,嗔怪道:“废话,我不等你等谁?你哥他们早就回来了,你咋这个时候才回来?”

“我哥他们早就回来了?”瑞全说道,心说这么快就把自己管的那片找完了。

“那可不,你二哥、四哥天没黑就到家了,你五哥天擦黑回来的,你三哥是天刚黑就回来了,你咋回事,天都黑透半天了才回,是不是跑哪玩去了?”

“还跑哪玩去,我哪有那个时间,这我都还觉得时间不够用的了,恨不得一分钟当成两分钟用。哎,娘,我哥他们找到人了没有?”瑞全托着母亲的胳膊,娘俩个慢慢的往院子里走,瑞全饿的前心贴后背,孙秀芳清楚的听见瑞全肚子里咕噜噜的一阵乱响,忙道:“饿了吧,锅里给你温着饭呢,娘给你盛去。”

“娘,不用你,我自己去。”瑞全拉着娘的手,不让她动。

孙秀芳看出来儿子已经很疲惫了,她可舍不得让小儿子再干活,把儿子按到板凳上说:“你歇着,娘就盛了个饭还能累着了咋地。”

孙秀芳盛了一大碗棒子面糊涂,又夹了一小碟腌好的酱豆,端到瑞全的面前,满脸皆是慈爱:“快吃吧,吃完了早点歇着,明天咱家就开始收麦子,这一忙,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忙完,你哥他们也没找着人,连影也没一点,真是愁死人了,可咋弄来,可可能去哪呀?”

瑞全饿坏了,三口两口一碗糊涂下了肚,肚子里有了饭,人舒服了点,将碗递给母亲说:“娘,还有吗?没饱。要我说,这事你也别愁,人肯定能找着。”(未完待续)

33、蚂蚁醋 三夏抢收,村中的空气陡然紧张了起来,到处都是步履匆匆的人,孩子们也不复往日的悠闲,跟着父母下地干活。路上,散落着麦子的秸秆,脚踩在上面,发出“索索”的酥脆声。

严思勤一大早就把需要带下地的东西准备好了,忙三夏,根本没有空回家做饭,都是直接在地里解决,她烧了一大锅绿豆水,天热,干起活来会更热,绿豆解暑,得多备点。煮了十几个五香鸡蛋,烙了一叠子单饼,又炒了一大盘子咸菜丝。中午吃的时候,拿一张单饼,鸡蛋剥了皮,弄碎,放到饼里面,再撒一层咸菜丝,卷起来,好吃又压饿。

赵良生把地排车准备好,东西一样一样的放上去,查了查没有遗漏的,大手一挥说道:“上车!出发!”

严思勤先将小闺女抱上车,等可可坐稳当后,才将赵晨拎上去,至于赵雨,不用等人抱,早就自己爬到车上站好,手臂作势挥动马鞭,嘴里喝了一声:“得~驾!”

“你个小兔崽子!赶紧给我坐下!”赵良生气笑了,照着赵雨的小脑袋瓜子就是一巴掌,佯装不高兴:“养你有功了,把你老子我当牛做马!”

赵雨虽小,察言观色的功夫可不赖,爹这一巴掌根本不含力度,打在脑袋上跟挠痒痒似的,说明爹根本就没有真生气。

麦收时的太阳最毒,整个三夏下来,一个个晒得跟黑炭头似的。小闺女本来就不太白,这要是再晒一个夏天,不得黑的扔碳堆里找不到人?所以严思勤把可可从头武装到脚,头上带着一顶大檐子草帽,檐子够大,能够将整个小脸蛋遮的严严实实的,长袖长裤正好挡住胳膊腿,脚上穿的还是凉鞋,这脚丫子黑点应该没有关系吧。

赵良生握住车把,弓下腰,足下使劲,严思勤扶着车帮,用力推了一下,车身动了起来。

和别家的行色匆匆不同,赵良生一家人有点像是去郊游,赵良生拉着车走在最前面,不时回头与严思勤说说话、聊聊天。严思勤则走在车子旁边,护着三个孩子,交代孩子们坐稳了,注意安全。

对于第一次下地干活,可可觉得很稀奇,也很期待。从头天晚上,娘就开始烙单饼,煮鸡蛋,都是她喜欢吃的。还有刚刚红了尖嘴的桃子,名唤五月鲜的,那么多、那么多她喜欢吃的好东西,都放在一个手挎簸箩里。

赵良生家的地与魏东家的土地接壤,魏东家人口少,两口人就三亩地,靠着路边,挨着的是一片小树林。

赵良生一家人晃晃悠悠到达地头的时候,魏东父子两个已经割了近半亩地,魏东和魏赟下地早,魏东怕热,想趁着太阳没升起来多干一会儿,大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就歇着。

看见魏赟,石可心中一阵欣喜,之前知道魏赟没有妈妈,石可心中对魏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一直想着去接近魏赟。

赵良生刚将地排车停好,赵雨率先蹦下车,蹦蹦跳跳的在地边乱转,石可伸开胳膊由着严思勤将她抱下车, 赵晨站在车上等的急,自己撅着小屁股爬下来。

魏赟还小,魏东就是再不喜欢这个儿子,也不会拿魏赟当个整劳力来使,魏赟做的不过是捆捆麦个子等之类的小活。

赵良生将车上的东西卸下后,遥遥的喊了一声魏东,算是打招呼:“魏东!大兄弟,你来的可够早的!”

听见喊声,魏东直起腰,用脖子上搭的毛巾先擦一把汗,回答道:“赵大哥,你可真沉得住气,这个点了才来。”

“活多活少,到时就了,慢慢干呗,还能有干不了的活?”

严思勤先将桃子拿出来一人发了一个,又拿出两个,递向赵雨:“大壮,去给你魏叔和小哥哥送过去。”

赵雨“吭哧”一大口,先将桃子尖上红红的部分一口咬下来,五月鲜就是这样的,最好吃的部分就是桃子尖上的位置,甜,口感最好。

石可和赵雨分别接过一个桃子,石可跟在赵雨的后面,小心翼翼的趟着麦垄,走到魏赟身边,小手握着桃子递给魏赟,小嘴巴抿了一下:“给你吃。”

魏赟正熟练的捆着麦个子,先抬头看了一眼石可,待系牢手中的麦结才站起身,他并没有伸手去接石可手中的桃子,而是先看向魏东。

赵雨走到魏东跟前,将桃子递给他:“叔,给你。”

“叔不吃,你吃吧。”魏东温和的一笑,右手摩挲一下赵雨的小脑袋,感觉到魏赟的目光,回首望去,果不其然,魏赟正盯着他,目光分明在问:让不让吃?

魏东平时对魏赟的教育一直很严,不可以随便要别人东西诸如此类的事情也经常在魏赟耳边提起,见魏赟如此表现,心中微微满意,脸上笑容更深,说道:“吃吧,别忘了谢谢你赵婶。”

父亲允许了,魏赟这才把桃子接过来,斯斯文文的咬了一小口。

赵雨见魏东不吃,抓着桃子扭头就回。魏叔都说给他吃了,赵雨也没有客气,左手一口右手一口吃的那叫一个欢。

赵良生和严思勤手握镰刀站在地垄边,严思勤可舍不得让两个小的跟着受苦,交代赵雨:“大壮,看好你弟弟妹妹,到树林里去玩吧。”

“哎!”赵雨领着两个小的往小树林走,魏赟满脸羡慕的看着他们的背影,魏东看见了,也有些不忍心,说道:“你也去歇会吧。”

魏赟高兴了,一身轻松的啃着桃子就往小树林走。

蔚蓝的天空下,林子不大,并没有遮天蔽日,阳光顺着树的缝隙,穿过重重叠叠的枝叶照进来,斑斑驳驳地洒落在草地上,林中的有鸟儿叽叽喳喳地唱着歌,草丛里蛐蛐、蚂蚱欢快的弹唱。

四个小的正在做游戏,每人手里都捡了一大把的树叶柄,正两人一组比赛谁的叶柄结实,在大人眼里挺枯燥无趣的游戏,几个孩子玩的津津有味,因为自己手中的叶柄结实一点点兴奋的欢呼。

将近八岁的魏赟在几个人中最大,三个小的直接把他当成了领头羊,玩什么?怎么玩?都听小哥哥的。

在抓蚂蚱的过程中,石可发现了一群奇怪的蚂蚁,石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蚂蚁,她所认知的蚂蚁很细小,就像一截小小的线头。可这林子里的蚂蚁好大,足有大花生米那么长,一身乌亮的盔甲,两根细长的触角,钢钳一样的嘴巴,排着长队忙忙碌碌的样子。

石可很好奇,捡了根木棍,蹲在那里逗蚂蚁,三个男孩不知道石可在玩什么,纷纷围过来,魏赟经常跟父亲下地干活,认识,他指着大蚂蚁说:“这个蚂蚁身上有醋。”

蚂蚁身上还有醋?六双不置信的眼睛盯着魏赟看。石可将手中的木棍抬到脸前,仔细观察上面爬着的一只大蚂蚁,试图找出蚂蚁身上装醋的地方。细长的蚂蚁,除了大脑袋,还有一个大肚子,醋能装到哪里去?她眨巴眨巴大眼睛,长翘的睫毛像两柄小扇子,刷拉刷拉的忽闪了好几下,乌溜溜的盯着魏赟,花骨朵似的小嘴一张:“小哥哥,醋在哪里?”

被质疑了,魏赟急于辩解,他抓起一只大蚂蚁:“真的有,不信你们尝尝!”魏赟将蚂蚁往赵雨嘴边一递,吓得赵雨猛的往后一顿,一个不提防,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切!一只蚂蚁都能吓一屁股蹲,那也太胆小了,魏赟又把蚂蚁递向石可,石可急忙偏头,把脑袋躲的远远的,魏赟看看最小的赵晨,还没打算给赵晨看呢,赵晨早皱着小鼻子退后两步了。

“真有,我吃给你们看!”魏赟说完,真的就把蚂蚁放到嘴巴里嘬了一下,嘬完后还吧唧吧唧嘴:“酸酸的,你们尝尝,真有醋。”

小小子就是胆大,赵雨见魏赟真的吃到蚂蚁醋了,不光安然无恙还很享受的样子,他半信半疑对魏赟说:“那我就尝尝?”

魏赟把手中的蚂蚁递到赵雨的嘴边,赵雨大着胆子,学魏赟刚才的样子也嘬了一下。

大蚂蚁受惊,身上的分泌物分泌的越发多,赵雨这一嘬,还真吃到了酸酸的味道,他咂咂嘴:“还真是有醋,酸酸的。”

石可见大哥也吃到醋了,新奇心一上来,想也尝尝味道,石可在家的时候就是个假小子,要是扭扭捏捏的肯定也混不到二把手的位置,她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将木棍上的蚂蚁捏下来就往嘴里放。

大蚂蚁此时是满腔的怒火,人家老老实实的跟在小伙伴后面干活,真是招谁惹谁了,平白无故的遭遇如此横祸,被两根手指捏的浑身疼,它一腔怒火无法发泄,咔嚓着自己唯一的武器,钢钳一样的大嘴巴对着一个粉粉的东西狠狠的夹上去。

魏赟吃蚂蚁醋的时候,嘬的是蚂蚁的屁股位置,他喂赵雨吃也是喂的蚂蚁屁股,石可不知道啊,她还以为是吃蚂蚁的嘴,屁股多脏啊,要是魏赟提前告诉她吃蚂蚁醋得嘬蚂蚁屁股,她才不会吃。

意料之中的蚂蚁醋还没吃到,就感到舌尖一阵剧痛,石可疼的当即“嗷~”的一声,接着伸着舌头开始哇哇痛哭起来。

三个小小子被石可这嚎叫吓了一跳,慌忙问:“妹妹,妹妹,咋了?”

石可没法说话,伸着舌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三人定睛一看,一只硕大的黑蚂蚁紧紧咬着石可的舌头不松口。

魏赟急忙伸手去拽,蚂蚁吃痛,咬的更紧,眼看着有两缕鲜血顺着蚂蚁的大牙槽子流下来,石可更疼,哭得也就更欢。魏赟不敢拽了,赵雨试探两下也不敢拽,赵晨更不必说,早吓的窜到地边去喊他爹娘,边跑还边庆幸幸亏自己没去吃。。

赵良生、严思勤闷着头正在割麦子,就听见耳边传来石可撕心裂肺的的嚎哭声,当即把两人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赵晨呼喊:“爹、娘,快来,妹妹被咬了!”

夫妻两人吓得心哆嗦了好几下,严思勤就觉得腿忽的一软,被咬了?被什么咬了?蛇?两口子同时想到的是被蛇咬到了,蛇有毒,那要是被咬上一口可了不得,小闺女才来家几天,要是出了事怎么跟公安的同志交代,以后怎么跟孩子的亲爹娘交代?

两人扔了镰刀就往小树林跑,赵良生顾不得看路,不提防被秸秆根绊了一下,脚步踉踉跄跄的差点摔一个大跟头,他单膝跪地冲着严思勤摆手:“别管我,你赶紧去看看。”

严思勤顺着声音一阵猛跑,边跑脑子里还浮现出了急救办法,甚至都想到一会儿赶紧替小闺女把蛇毒吸出来。

刚进树林就见小闺女一脸惊恐的张着大嘴,伸着舌头,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紧紧盯着舌尖看,因为目光过于集中,且又正对着中间的方向,两个眼珠子已经变成了斗鸡眼,还因为舌头的伸出有口水不停的滴答下来,俨然一副已经中毒的模样。

严思勤的心又是咯噔一下,心急如焚的扑上前,一把将石可抱在怀里,哆哆嗦嗦的撸起裤腿就开始检查:“我的乖乖,咬哪了?”。

赵良生紧随其后,更是一叠声的问:“可可,咋的了,咬哪了?快跟爹说。”

爹娘来了,石可心里不那么害怕了,可舌头还是疼,石可用手指点点伸着的舌头,口齿不清的说:“娘,娘,疼,呜呜呜……。”

顺着石可的手指,赵良生两口子就见一只乌黑锃亮的大蚂蚁死死的咬在石可的舌尖上,不是蛇呀,两口子心放到肚子里了,就是奇怪这大蚂蚁怎么会专门跑到石可嘴巴里去咬她的舌头。

“我的个乖,咋恁大的蚂蚁!”赵良生急忙用指尖盖在蚂蚁中间一掐,可怜无辜一条小畜命登时去了黄泉,再把蚂蚁头拿下来,石可的小舌尖被蚂蚁的大钳子咬出两个深坑,鲜血登时流了出来。

见血了?好吓人!石可舌头恢复了自由,心有余悸的趴在严思勤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哭起来。(未完待续)

34、吹吹就不疼了 见石可没大事,又怕万一树林里真有蛇怎么办,为防患于未然,赵良生掰了一根大树枝,对着草丛一阵猛打,觉得差不多了,才回去继续干活。

严思勤抱着石可哄了好一会,石可才止住哭泣。见小闺女不哭了,严思勤坐在树根下,将石可抱在胸前,抚平已经凌乱的头发,满目温柔:“乖乖,伸出舌头娘再看看。”

石可抽抽搭搭打着嗝,哭的眼睛、鼻子都红彤彤的,她把小舌头伸出来。哭了好一会子了,血早就止住,严思勤瞅了瞅,见确实已无大碍,轻轻的在舌尖上吹了几下:“娘给吹吹,吹了就不疼了,告诉娘,那个大蚂蚁咋跑到你舌头上去了?”

蚂蚁欺负人,男孩子不咬,专咬女孩子,石可愤愤的说:“那个蚂蚁身上有醋,小哥哥吃了,大哥也吃了,我也想尝尝,蚂蚁不让,就咬我了。”

蚂蚁身上还有醋?严思勤滞的一下,我活了三十多年了怎么不知道?严思勤目光扫过三个男孩子,语气严厉:“你们三个谁给我说说是怎么个一回事?”

魏赟和赵雨这会子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站在一旁不敢吭声,赵晨清清楚楚的看见妹妹舌头上有两个大血窟窿,担心的一直围着母亲和石可转悠,听母亲这样问,落井下石做的一点负担都没有:“魏哥哥说的这个蚂蚁身上有醋,我哥尝了也说有醋,妹妹就吃了,然后就挨咬了,娘,幸亏我没吃。”

“咋?你的意思是你也想吃来着,你们呀!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啥东西都敢往嘴里放,这要是有毒怎么办?”严思勤是恨铁不成钢,对着赵雨眼就是一瞪。

对于妹妹是在自己的引诱下才被蚂蚁咬这件事,魏赟心里充满的愧疚,他低着小脑袋,手足无措的捏着衣角,一会儿偷偷的掀起眼皮看看严思勤,见严思勤瞪赵雨,心想是自己惹的祸,不能让别人背黑锅,忙赶紧表白:“婶,是我,是我让弟弟妹妹吃的,不怨赵雨。婶,这个没毒,我吃过好几回,真没毒,我吃给你看。”魏赟蹲下身子,捡起一只大蚂蚁就要证明给严思勤看。

严思勤急忙制止:“别吃,婶信,信这个没毒,婶的意思是说,以后可不能随便乱吃东西,万一碰到有毒的东西怎么办?”

对于魏赟,严思勤心中一直充满怜悯,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都在娘怀里撒娇,偏偏魏赟一出生就没有娘疼,爹也不是个细心的人,魏东那么大的男人了,还需要魏赟这个孩子来照顾。

苛责魏赟的话严思勤怎么的也不忍心说出口,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把石可放下来,说道:“行了,你们几个玩吧,可不能随便乱吃东西了啊,我先去干活了。”

“婶,娘,我们再不乱吃东西了。”魏赟和赵雨异口同声,连连保证。

严思勤不放心的瞅瞅四个孩子,但地里的活实在是不能撂下,她再三叮嘱几个孩子注意安全,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回地里继续干活。

魏东就觉得后背越来越热,感觉自己快能当鏊子使了,打了糊子,抹到后背上不用三分钟肯定能烙熟一张煎饼。他想直起腰,可这腰弯的时间过长,直起来有些费劲,他慢慢的一点一点把腰挺起来,左手砸砸后腰眼,眯着眼睛看看天。我去!没觉得天都这般光景了,太阳已经升到了正当午,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间,跟下火似的,明晃晃的一片刺眼。

魏东先转着视线找了一圈魏赟,竟然没看见这小子的影子,他就觉得胸口涌起一股怒气,气得他把手中镰刀一丢,嗷嗷的叫起来:“魏赟!你死哪去了?老子让你歇一会,可没让你歇个没完,这一大片地你想累死老子啊!”

遥遥的,魏东看见小树林里有孩子的人影在晃荡,知道魏赟肯定在小树林偷懒了,他气愤的用毛巾将头脸擦一遍,迈开两条大长腿就往小树林的方向走去。

看见娘走了,魏赟和赵雨期期艾艾的走到石可身边,魏赟满面含愧说:“对不起,可可妹妹,你还疼吗?”

石可抽抽小鼻子,将舌头使劲伸出唇外,斗鸡着一对大眼珠子看了一瞬儿,又把舌头收回口中品了品感觉了一下才说:“嗯,不太疼了,刚才娘给我吹了,娘说吹吹就不疼了。”

“那就是还疼喽,妹妹,大哥也给你吹吹。”赵雨把脑袋凑到石可的脸前。

石可依话将小舌头伸出来,粉嘟嘟的小舌尖上两个红通通的血窟窿甚是骇人,赵雨后怕的打了一个冷战,他鼓起腮帮子,使出秋风扫落叶的力气冲着石可的舌尖“呼呼呼”的连吹了好几下,他以为使的力越大威力就越大,吹完之后还得意的问石可:“妹妹,不疼了吧?”

石可拧着小眉头,满脸纠结,大哥吹之前是不太疼,怎么大哥吹完反而比刚才还疼:“疼!”石可又把眼睛斗鸡起来,盯着舌尖观察一下。

“可可妹妹,我也给你吹吹行不?”魏赟说完,还没等石可同意,温柔的嘟起小嘴巴,轻轻的在石可的舌尖上吹了几下。

秀气俊美的小男孩,眼神带有内疚含着羞涩,两人的脑袋挨的那么近,石可清清楚楚的看见魏赟湿漉漉的大眼睛轻柔的眨动,两排毛茸茸的长睫毛忽闪忽闪,活脱脱家里那个刚刚长全了毛的小白兔,石可甚至有了一点点用手指摸一摸的冲动。

赵晨一直在旁边看着,就觉得好玩,也把小脑袋凑过来:“我也吹,我也给妹妹吹吹。”说完,双手捧着石可的脸,对着石可的舌尖连连呼气,呼完稚气的小童音一叠声的说:“呼呼不疼了,呼呼不疼了。”

石可被赵晨吹的痒,她咯咯的笑着,头往后仰,手把赵晨的脑袋往外推说道:“不疼了,不疼了。”

四个孩子嘻嘻哈哈的笑闹了一会儿,石可眼珠子一转,起了捉弄之心,她想起来妈妈曾经给她猜过了一个谜语,她捂着小嘴偷偷一笑:“大哥、小哥、小哥哥,我给你们猜个谜语啊。”

“妹妹你说。”三人不觉有他,以为石可真的说谜语给他们猜。

石可狡黠的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一圈,一本正经的说道:“一个小坑四方方,里面小鱼搁囊囊,猜着了吃鱼肉,猜不着喝鱼汤。”

三人陷入冥想,赵晨猜的最快,他想,小鱼搁囊馕,那么多的鱼,定是鱼塘,赵晨率先将自己的答案公布出来:“鱼塘!”

石可贼笑:“不对,猜错了,你喝鱼汤。”

赵晨有点失望,不服气的说:“喝鱼汤就喝鱼汤,那是什么?妹妹你告诉我。”

“不说,你再想想?”

魏赟的思绪也在往鱼塘方面靠拢,听石可说不是,立马在脑海里将鱼塘打了个叉叉,换了方向继续猜。

赵雨可不想费那个脑子,他胡乱的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就放弃了:“妹妹,我不猜了,你告诉我吧。”

“大哥,你也猜不出来,你也喝鱼汤对不?”

“对,那就喝呗,鱼汤又不是什么难吃的东西。”

呕!石可脑子里立马浮现大哥、小哥喝某种鱼汤的场景,恶心的自己一咧嘴。

魏赟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所以然来,他投降,不猜了:“可可妹妹,我也猜不出来,你告诉我们吧。”

石可好得意,哈哈,三个哥哥都叫她难住了:“那我就说了啊,你们三个都没猜出来,都喝鱼汤,答案就是……。”

石可卖了关子,看着三个哥哥求知欲的表情,自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妹妹你笑什么?快告诉我们谜底。”赵晨沉不住气,急的抓耳挠腮。

赵雨和魏赟被石可笑的莫名其妙,直觉谜底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果不其然,石可笑够了,得意洋洋的说:“是粪坑!”

粪坑?粪坑!

石可见三人一脸不解,热心的解释道:“你们看粪坑四方方吧,蛆就是小鱼,多吧,一堆一堆搁囊馕的,你们都没猜着,只好喝粪汤了。”石可说到这里,真是把自己恶心到了,她呕呕的连呕几声,待看向三个小男孩时,竟然诧异的看到三个哥哥一点表情都没有。

小男孩的想象力没有小女孩的那么丰富,知道谜底是粪坑也就罢了,哪里还会深入浅出的去幻想鱼汤盛宴的场景。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闹了半天,吃亏的竟只是自己这个出谜语的人。(未完待续)

35、你个小兔子崽子,我让你喝鱼汤! 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石可有些意兴阑珊,四个小孩子也有点累了,找了块茂盛的草丛,一起坐在上面歇息,片刻,石可问魏赟:“小哥哥,你名字中的云是云彩的云吗?”

“我叫赟,不是云彩的云。”

“赟?哪个赟,怎么写的?”石可茫然不解。

“我写给你看。”魏赟捏起一截树枝,开始在地上划拉。

跟着魏赟的笔尖,字体显露出来,石可念道:“文、武、贝。”石可好佩服魏赟啊,这么难写的字,这么多笔画,小哥哥竟然会写,她恍然道:“原来这三个字加一块念赟呀,小哥哥,意思就是文武双全的宝贝吗?”

此时的魏东,正好走到几个孩子的后面,石可一句‘文武双全的宝贝’几个字如一张大锤“咚”的一下狠狠的砸到他的心上。

多少年了,他一直回避着这几个字。

他想起来,当年杨云一脸母性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两人一起给孩子起名字,一起幻想着孩子的性别,魏赟就是他们两个人文武双全的宝贝,曾几何时,两人是那么期待魏赟的到来,怎么会这样,自己怎么会把杨云的不幸殒命全部怪罪到了魏赟身上,魏赟明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竟然把所有的罪过全部强加到了魏赟身上,追根溯源,罪魁祸首明明是他自己魏东。

看着魏赟瘦弱的后背,魏东真想狠狠给自己一记耳光,这些年我都做了些什么!如果杨云活着,一定爱魏赟如生命,视他如珍宝,自己却把杨云的珍宝变成了一根草。

如晴天霹雳,将魏东劈醒,他瞬间父爱爆棚,胸中满满的就是想把这些年对魏赟苛待全部补偿回来,魏东蹲下身子,双手搭在魏赟细瘦的肩膀上,叫了声:“魏赟。”心里接着道了声:“对不起。”

听见父亲的声音,魏赟吓的一怔,心说:坏了,光顾玩了,忘了干活的事了。他忐忑的转过小身子,脸色强挤出一丝微笑:“爹,我这就去干活。”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父亲的表情,等待着意料之中的狂风暴雨。

魏赟怯怯的小模样深深刺痛的魏东的心,看着魏赟肖似杨云的脸颊,眼睛一热,他猛的将魏赟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

和想像中的不一样啊,魏赟有点糊涂,爹不是应该大发雷霆吗?不是应该点着他的脑袋骂他吗?这突然抱他那么紧是要哪样,不过爹的胸膛好舒服啊,宽宽厚厚的,即使有点热,魏赟也舍不得推开。

魏东闭着眼睛,自责的将下巴放到魏赟的肩膀上,好久才闷闷的说: “不用你,爹能干的了,你玩吧。”

小兄妹三个傻傻的看着相拥的父子两个,不解他们两个为什么在这个天里玩抱抱,也不嫌热!

“爹。”魏赟小小的喊了一声。

魏东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他用大掌快速的在脸上胡拉一下,抹去刚刚渗出眼角的泪水,温和的问道:“儿子,饿不饿?”

爹叫他儿子吔!爹从来都没有叫过他儿子,都是凶巴巴的喊他魏赟,魏赟幸福的小脸泛红,他眨着晶亮的眼睛,点点头:“嗯,饿了。”

儿子说饿了,魏东立马站起身,牵着魏赟就走:“咱先去吃饭。”

魏赟仰着小脸,目不转睛的端详着魏东,迷迷糊糊的跟着爹就走,他甚至都忘了跟小朋友们说再见。

小兄妹三个一直目送着魏东父子走远了,才回过头互相看了看,赵晨咬着手指头,摸摸小肚皮,可怜巴巴的望着赵雨:“大哥,我也饿了。”

饿了?好办!娘做了一堆好吃的呢,赵雨学着赵良生的样子,小手一挥:“走,吃饭去!”

干起活来时间过的就是快,赵良生还没觉得割了多长时间呢,耳边传来赵雨的呼喊声:“爹!娘!我们饿了,该吃饭了。”

这孩子,才几点?这么快就饿了?赵良生手搭凉棚,眼神瞭了瞭头顶的太阳,乖乖,可不得饿了吗,看太阳站在头顶的这个样子就早不了,少说也得十二点多,他忙撂下手中的镰刀招呼严思勤:“晨他娘!别割了,歇会,该吃饭了,大壮喊饿了。”

“哎!”严思勤一手拄着后腰,摘下头顶的草帽,扇着风:“他爹,咱回,吃饭去。”

刚到树林边,严思勤先关心小闺女:“可可,舌头还疼不?”

石可摇摇头:“娘,不疼了。”

见闺女没事,严思勤这才将盘子、碗及各种吃食都摆出来,先盛上一碗绿豆汤递给赵良生:“他爹,嘛喝碗水解解渴。”

吃食都卸在小树林里,这里凉快,东西不容易坏,赵良生一屁股坐到林子边,接过严思勤递过来的绿豆水先饱饱的喝了两大碗解解渴,这才抱着卷好的鸡蛋单饼咸菜丝啃了起来。

赵雨吃的快,小小子吃饭历来没个正经样,唯恐吃不着,吃什么都跟抢似的,赵良生说他好几回了,就是不改,时间长了,赵良生也懒得管他,随他去了。

很快,羊腿粗的单饼卷鸡蛋下了肚,赵雨抱着碗开始喝绿豆汤,喝着喝着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来妹妹给猜的谜语,想到谜底,想到鱼汤,终于后知后觉的恶心到了。

他吧唧吧唧嘴,将碗放到一边,也不站起来,就蹲着小身子,蹭蹭的挪了几挪,挤在爹和娘的中间,贼眼兮兮的说:“爹,娘,我说个谜你们猜猜中不?”

呦呵!大儿子水平见长啊,小小年纪都会破谜给大人猜了,赵良生端起大碗喝了一口汤将口中的饼送下去,好奇儿子会猜什么谜语给他,说道:“你说吧,我听听。”

赵雨咳了一声,还挤眉弄眼的示意弟弟妹妹不准说话,念道:“一个小坑四方方,里面小鱼搁囊囊,猜着了吃鱼肉,猜不着喝鱼汤。”

石可噗呲一笑,偷偷的将嘴巴放到严思勤耳边:“娘,你别猜。”

严思勤狐疑的看向小闺女,石可对着她挤挤眼,本想低头再咬一口饼,又想到大哥刚说的谜语,瞬间饱了。

儿子第一次破谜给他猜,赵良生很重视,不能打击了儿子的积极性不是,赵良生当真绞尽脑汁猜起来。

所以说赵雨性子急呢,就是沉不住气,他也就稍稍的等了他爹一会儿,还没等赵良生猜出来呢,自己就迫不及待的要将谜底公布出来,他“哈”的一声蹦起,站在赵良生面前,沾沾自喜地笑道:“猜不着吧,我告诉你们吧!哈哈,是粪坑!小鱼是蛆,鱼汤就是粑粑,爹你没猜出来,就要喝鱼汤。”赵雨说完,还恶心的呕了一下。

大哥这脑回路,反应可够慢的,石可心说,从我出谜到现在快一个小时了,大哥这才觉得恶心。

严思勤呆住,嘴一咧,看看石可。

石可默默的点点头。

严思勤:“……。”

赵良生抱着饼的手也呆住,咂咂嘴,想再咬一口就是下不去嘴,他把饼放到碗上,转着身子开始找东西。

不愧是父子,赵良生这一转身子,赵雨就知道他爹想干什么,赵雨心说不好,扭头就跑。

赵良生在自己身子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工具,石头蛋、大树枝肯定不能用,砸到孩子身上会伤到孩子,他抬头见赵雨要跑,索性直接脱下脚上的老布鞋,对准赵雨的屁股蛋子扔了过去:“你个小兔子崽子!我让你喝鱼汤,我让你喝鱼汤!”(未完待续)

36、叫魂副作用 老一辈人说的就是对,叫魂就是管用,自从叫过魂后,二苗稍微好了一点,怎么叫稍微好一点呢?就是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

不正常的时候还是到处找活干,而且不惜力,真真正正的拿出十成十的力气来干活,经常是不把自己累趴下了不罢休。

正常起来的二苗不干活,就坐在那里,眼神随着富贵和枣花爷俩个转,爷俩个去哪,二苗的眼神就去哪,要说这种状况是正常吧,也不太像,二苗那直勾勾、呆愣愣的目光看着也挺渗人。

富贵就想,难道是药力过大,有了副作用?

自从叫过魂后,二苗越发清楚的知道,这辈子对她最好的就是富贵,富贵和枣花二人是她在这个世上除了爹娘之外最亲的亲人,她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不一定哪一天东窗事发,公安就会把她抓起来,自己就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她心时刻拎在嗓子眼,把过的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她舍不得,舍不得富贵爷俩个,唯恐看一天少一天,她要把富贵和枣花,看到心里面,刻到心里面。

睡不着觉的时候,就下地干活,好在地里庄稼长起来了,庄稼一长起来,地里的活就多了,这地里不光长庄稼,还长草,而且草这种东西,生命力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顽强,简直锄不败,前面刚锄完一遍,后面绿油油的又长出薄薄一层,锄了草还要施肥,施了肥还要追肥,还得捉虫,总之,都是事,闲不着。

以前不大干活不知道,这一干起来,才真心觉得富贵不容易,越体会到富贵不容易,就越发的对富贵好,有时候把富贵伺候的跟老太爷似的。

时间长了,富贵尝到了甜头,觉得二苗这样也没啥不好,不骂人了,人也勤快了,家里家外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地里活现在也锻炼成了一把好手,家里一团和气,日子在他眼里算是过得红红火火的,富贵心安理得的享受起来,出来进去的有时候还哼着小曲。

二苗心里压力太大,有时劳动强度又过高,饭吃的也不香,时间长了,二苗渐渐的瘦了下来。还别说,二苗这一瘦,脸上堆积的肥肉减少,五官也有些舒展,眼睛不似往常那么小,鼻子在没有肥肉的衬托下还高了两成,就是那个嘴巴没有大变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最起码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丑的惊天地、泣鬼神了。

富贵更满意了,心说:看谁还敢说花她娘丑,花她娘是胖显得,以后谁再说花她娘丑我就跟谁急。

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张贴的寻人启事在风雨的侵蚀下变得斑驳,贴的久的有些已经被风撕裂成了一条条、一片片,还有些因为粘的不太牢靠,小风一吹,打在墙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

即使寻人启事已经凄惨成如此模样,二苗的目光仍是不敢在上面逗留,她天天背负着这个秘密活着,每天下地收工,但凡是路过贴寻人启事的地方,她都不自觉的快走几步。

六月的天,变得就是快,过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就刮起了大风,眼看着天边厚重的乌云夹着闪电打着滚的往头顶堆积,正在地里干活的富贵暗说不好,这场大雨如果下下来肯定小不了,他急忙招呼二苗,两口子暂时把工具往地里一藏撒丫子就往家跑。

路上,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张狂,席卷着沙石杂物铺头盖脸的砸在夫妻二人身上,两人半眯着眼,艰难的与风抗进,勉强跑到村口,一张大纸“啪”的一下整个儿呼到二苗的脸上,二苗刚把纸从脸上撕下来,顺着眼缝就看见纸上石可的小脸满含怒怨的看着她,二苗吓得心一哆嗦,腿竟然软的迈不动步:天哪!这么大的风,怎么偏偏这张纸怎么躲都躲不开,还能呼到她的脸上来。

天上,闪电雷霆紧随其后,猛然间,一道耀眼的白光劈开乌云,紧接着一道炸雷在头顶炸开,然后闪电一次又一次,轰隆隆的雷声一声紧似一声在头顶奔腾。

夏季常见的场景,平时见了顶多感叹一声:今天这雷可真不小!

心虚的人可不这么想,就见二苗吓得“嗷”的一声,浑身哆嗦成一片,双手抱头跪趴在地上再也走不动路了,心中一片哀嚎:是要遭报应了吗?老天爷这是要劈死我?

富贵兀自朝前跑着,跑了一段路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二苗的身影,他马上折返,大风中视线受阻,要不是二苗今天穿的是件花衣裳,富贵好悬没有看见她,见二苗趴在地上,富贵还以为二苗是不小心摔倒了,他急忙跑到二苗身边,试图将二苗搀起来,大声的问:“花她娘,你咋摔倒了?摔疼了没有?”

二苗哆嗦着,嘴里不停的嘟囔:“我错了,我错了,老天爷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风太大,富贵就听见二苗嘟嘟囔囔的,也听不见她说的是啥,就觉得花她娘不对劲,咋就感觉花她娘浑身哆嗦的那么厉害呢?

富贵用身体挡住风,将二苗的脸捧起来,二苗苍白的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嘴唇哆哆嗦嗦的一直抖,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富贵不解,这么大的风雨虽说不是太常见,也不是没有见过,一年里尤其是夏天总要见过几次,往常也没见花她娘吓成这样子过,今儿个怎么了?一副吓掉魂的模样。

富贵心疼了,他转过身子,蹲下来,把二苗往身上一背,抬腿就往家跑。

乌云越发的厚重,天越来越黑,下雨了,刚开始是几滴,只是一瞬,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家门口遥遥可及,富贵紧跑慢跑,两人还是让雨水浇了个通透,他跑进院子,“咣当”一声推开堂屋的门,倒把正坐在床上看雨的枣花吓了一跳。

枣花受惊回头,见爹背着娘浑身湿哒哒的站在屋当门,富贵把二苗放到椅子上坐下,安排枣花:“花,赶紧倒盆温乎水来给你娘擦擦,我觉的你娘不对劲。”

“哎!”枣花快速跳下床,倒了半盆温水,又扯了条毛巾泡在里面,端到桌子上:“爹,水来了。”

富贵把二苗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拧开毛巾给二苗擦干净,又把二苗抱到床上,拿毛巾被盖起来。

二苗一动不动,任由富贵把她收拾干净,一直到躺到床上,才慢慢的止住颤抖,沉沉睡去。

枣花趴在床沿,看着二苗苍白的脸颊问:“爹,我娘咋的了?”

“今儿个雷声太大,你娘吓着了,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富贵爱怜的目光打量二苗,手掌触触她的脸,问枣花:“花,饿不?爹一会儿擀面条吃中不?”

“嗯,中。”枣花喜欢吃面条,当然会说中,就是不明白家里天天吃棒子面窝头,不年不节的爹今儿个咋想要擀面条了。

面条煮好的当口,雨也停了,富贵盛好面,让枣花先吃,自己端着碗先给二苗送去。

“花她娘,该吃饭了,吃完饭再睡。”富贵轻轻的唤着,二苗还在熟睡,就是呼吸有些沉重,脸颊还泛着潮红,富贵唤了几声,二苗微微睁开眼睛,嘟囔一声:“我不想吃。”说完翻个身继续睡。

富贵直觉二苗脸色不对,他把碗放到一边,用手掌在二苗额头上试探一下,果然,二苗发烧了。

这咋还发烧了呢,又不是孩子,打个雷还能吓发了烧?富贵回想起二苗被天雷吓得抱头趴在地上的场景,正常的成年人遇到这种天气不是应该快点找地方躲一躲吗,这管头不顾腚的架势哪像正常人的作为?他翻出常备药,找出扑尔敏喂给二苗,自己三下五除二的将一碗面条扒拉下肚,想想还是不放心,将枣花喊过来:“花,你过来看着你娘,爹出去一趟。”

“行。”枣花搬个小板凳坐在床头,娘最近可好了,对她好,对爹也好,不骂人,这样的娘枣花愿意亲近。

雨后的空气,满含着水分,灶火释放的烟气还没有升到空中就飘散开来,空气中飘荡着饭菜的香味和柴草的烟火气,雨水泡透的地面,甚是泥泞,踩一脚都会粘上一块泥坨坨。

富贵直奔杨兴和家,好在两家离的不远,他踮着脚,捡干净的地方走。

今儿个下雨,丁桂莲做饭晚,这会子,刚刚用葱花熟了锅,把一框子小白菜倒锅里翻炒着,家里人口多,哪次做菜都要炒满满的一大锅,不然不够吃,小白菜炒倒后,她往锅里填了几瓢水,又抓了一大把粉条扔到锅里。

杨兴和家院门大敞着,富贵探头往里看了看,见丁桂莲正在做饭,他把脚上的泥磕干净,这才敲了敲门:“婶,做饭呢?”

丁桂莲听出是富贵的声音,也没有回头,直接说道:“富贵来了,嘛进来,你叔在堂屋里嘞。”

“婶,我不找我叔,今儿是专门来请教婶的。”富贵走到丁桂莲身后说道:“婶,我来烧锅,你光炒菜就行。”

“不用你,婶能忙过来,说吧,找婶啥事?”丁桂莲往灶膛里填了一把柴火,站起来掀起锅盖,用铲子将粉条翻到白菜下面。

富贵直接坐在灶膛前,拿起一根木棒,挑挑炉洞里的柴火,柴火疏松,着的更旺,明亮火光照过来,将富贵脸上的愁容映的格外清楚。

丁桂莲放下手中的锅铲,调侃了一句:“咋,富贵,瞧这这一脸的官司,啥事把你愁成这样?”

“婶,我能有啥事啊,还不是花她娘。”

“二苗又咋了,不是已经叫过魂了,你都说好多了?”

“前几天是好多了,可今天又不对劲了,我跟你说……”富贵把二苗今天的表现详详细细跟丁桂莲讲了一遍,末了说道:“婶,你说花她娘这么大的人了,往常打雷也没见她害怕过,今天至于打个雷吓成那个样子吗?”

丁桂莲一脸凝重:“按理说不会。”她想了想:“富贵,是不是你上次叫魂没有成功,或者是魂叫回来了,有脏东西也跟着回来附到二苗身上了?只有这妖精鬼怪的才会怕天雷,这样吧,你先回,等婶吃了饭就上你家瞧瞧去。”

“那成,我先家去等你。”富贵站起来,扭头就要走。

“吃了饭再走吧。”丁桂莲客气的挽留。

“不了婶,我吃了饭来的。”

富贵道别丁桂莲,回到家等了不到一个时辰,丁桂莲上门了,她端起油灯仔细打量着二苗的脸,半天不语。

富贵一脸紧张,唯恐二苗身上有了不得了的邪神。

“富贵,给我端一碗水,再拿一双筷子来。”丁桂莲吩咐着,说实话,她根本看不出来二苗是不是鬼上身,但她娘当年驱鬼的一套程序她还记得。

丁桂莲端着水碗,无名指点水在二苗的脸上弹了三下,又端着水碗在二苗脑袋上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放下碗后,将筷子插在碗中央,嘴里一套任谁都听不懂的咒语念下来,筷子竟神奇的站住了。

富贵渗的头皮发麻,枣花根本不懂,站一边瞧稀奇,见筷子站在水碗里,正想说话,富贵急忙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吭声。

丁桂莲心中得意,这筷子站水碗的手艺可不好练,那是有一定技巧的,当然这属于门里手艺,不能外传。丁桂莲稳稳的端着碗,一脸严肃,嘴里咒语不断,一直把碗端到大门外,将筷子连水一起远远的一泼,这才转回屋来吐口气:“行了,我做了法了,明天二苗就能好,当然我这是土办法,不一定准,这药你还得坚持吃,咱来个土洋结合,双管齐下来个双保险。”

“婶,太谢谢你了!”富贵满心感激,急忙包了五个鸡蛋递给丁桂莲:“婶,你拿着,我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这几个鸡蛋你拿回去给我叔填个下酒菜。”

丁桂莲假意往外推:“乡里乡亲的,婶也没帮多大的忙,哪能要你的东西?”

富贵坚持:“婶,你就收下吧,几次三番的麻烦你,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丁桂莲推了几推,这才接过鸡蛋:“那婶就收下了。”

“收了,收了。”富贵将鸡蛋放到丁桂莲的手心里。

丁桂莲回家的路上高兴的想:老娘说的对,这门手艺不能丢,看,这就见利了吧!以后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的,至于能不能看好病,显而易见吗,一定能看好,她刚才都交代富贵了,药一定要坚持吃,不就一个小小的发烧,就不信吃药都吃不好!(未完待续)

37、赵晨的小脾气 魏赟这段时间的小日子过得甚是惬意,他爹跟换了个人似的,再也不对他横眉冷眼,简直变成了孩子奴,他也跟换了个人似的,从小煮厨、小保姆变成了小少爷。

他实在想不通,爹这九十度大转弯的变化是从哪里来,他考虑了很久,唯一不同的就是当时他是和石可妹妹坐在一起,难道石可妹妹是他的福星,他越想越感觉自己所猜所想错不了。为什么呢,因为在这之前,他也和别的小朋友同框过,可没有一次爹有如此大的变化,唯独和石可妹妹在一起爹变了。

魏赟多了大量玩耍的时间,渐渐的,魏赟小脸上有了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童真笑容。他心里感激小福星,没事就去找石可玩,石可也愿意跟魏赟亲近。

魏赟在石可的心里挺高大上的,小哥哥有文化,会写那么多的字,不像她,就会背几首诗和写一些常用字。

两人在一起玩的时候,常做的游戏就是猜字,这个猜字不是猜字谜,是两人背靠背在土地上用木棍刻出字,然后附上一层土,再交换位置,把上面的浮土除去,顺着刻好的沟槽摸索出这是个什么字。当然,这个游戏做下来,石可错多对少,但是但凡遇到错字,魏赟会一遍一遍的教给她。

刚开始的时候,是四个小孩子一起玩,慢慢的,急性子的赵雨不愿意了,他嫌这个游戏呕粘人,费脑子,哪有跑跑跳跳来得畅快,也就玩了几次就窜的不见了人影。

赵晨倒是愿意跟两人玩,但他跟两人玩不一块去,他人小,会的字不多,猜的更慢,经常是他还没猜出来呢,魏赟已经和妹妹一起靠着两个小脑袋在学习新字了。

赵晨有种被孤立的感觉,经常是可怜巴巴的站在一边看魏赟和石可互动。次数多了,赵晨不高兴了,明明是我妹妹,干嘛你每次来的都要霸占着,等魏赟再来找兄妹几个玩的时候,赵晨就嘟着小嘴使脸色。

都是小孩子,察言观色的功夫还不到家,大家伙都忽略了小豆丁的心情,唯有做母亲的严思勤,感觉到小儿子不高兴,问道:“二晨,你咋了,嘴头子上都能栓头驴了。”

赵晨甚是委屈,他伸着小胳膊圈住严思勤的脖子,将脑袋埋在娘的颈弯:“娘,那是我妹妹。”

严思勤瞅瞅正嘻嘻哈哈笑闹的小朋友:“对呀!”

顺着母亲的目光,赵晨瞅过去,真刺眼,当下气得腿一扑腾:“娘,我妹妹不是魏哥哥的妹妹。”

“哦~”严思勤明白了,小儿子这是吃醋了,这小子才多大,还不到4周岁,这都学会吃醋了?

严思勤忍俊不禁,捏捏赵晨的小鼻子:“你个臭小子。”

娘不帮我!赵晨眼泪包眼圈,泫然欲泣的小模样让严思勤很是心疼。

自己家的宝贝蛋要哭了,做母亲的可舍不得,她抱着赵晨走到魏赟和石可的中间:“魏赟,你们带着弟弟一起玩啊。”

有人给撑腰,赵晨气势很足,他从严思勤怀里挣脱下来,走到石可身边,拉住石可的小手,盯着魏赟宣告所有权:“是我妹妹。”

魏赟被赵晨的表现弄的一头雾水:是呀,我也没说过不是你妹妹呀。

赵晨小脸往旁边一扭,一扬,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魏赟和石可都不知道赵晨这突如其来的小脾气是为哪般,两人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

严思勤只感觉好笑,她蹲下身子,左手拉住魏赟,右手拽着石可:“走,婶带你们到小山岗子上捡鸡蛋去。”

“噢---,捡鸡蛋去喽!”石可欢呼一声,牵着赵晨的小手就去拿篮子。

石可最喜欢去捡鸡蛋了,碧草从中,母鸡们不一定要在哪里做窝,这感觉像是寻宝,每找到一个窝,都会让人振奋,再从窝里摸到鸡蛋,那满满的成就喜悦充盈在整个胸腔。

石可与赵晨蹦蹦跳跳的手牵手走在最前面,严思勤牵着魏赟跟在后面, 四人沿着羊肠小道,往山坡上爬。

小山不大,充其量也就算的一个超大型杂石包。

山上面没有一颗树,遍布的都是荒草和荆棘。冬天,草木干枯,萋黄一片,禽类以草籽为食。一到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际,山岗子上面热闹了,山花野草争先斗艳,紫色的地丁花,黄色的蒲公英,白色的苦菜花,还有各种颜色的死不了花更是开得姹紫嫣红。冬眠的昆虫睡醒了,纷纷爬到地面,勤劳的小蜜蜂早已开始工作,采食万花从中的蜜糖,蝴蝶翩翩起舞,更是为美丽的小山增添一份靓色。从这时候开始,鸡族们有口福了,整天价的流连在山岗子上面,一直呆到夜幕降临,要不是怕荒郊野地被黄鼠狼子拉走当晚餐,这些鸡估计连家都不想回。

赵良生家离的小山最近,出得家门右转不消一分钟,人已站在山脚下,沾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福,小山成了家里的后花园,更是家养鸡的游乐场,每天只要一打开鸡圈们,二三十只鸡扑扇着翅膀,撒开两根细长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转眼间就能不见了踪影。

对于小山岗子,赵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母鸡们在哪里坐窝更是记得清清楚楚,他牵着石可直接就奔第一个鸡窝而去。挺大的一片绿草地,一从茂盛的黑麦草中间,一只母鸡正静静的卧在窝中,轻轻的拨开遮挡视线的草枝,母鸡被突然出现的两个小人儿给吓了一跳,它扑棱了一下翅膀,不安的挪了挪,圆溜溜的小眼睛闪了几闪,待看清是两个小主人后,才又继续安心的蹲在那里。

石可“嘘”了一声,拉着赵晨后退几步:“小哥,等鸡下完这个蛋再来这里,咱先去别的窝找。”

“嗯,妹妹跟我来。”他家的鸡在哪里坐窝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三人跟在他后面听他的指挥,他说去哪里,几人就去哪里,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半篮子。小孩子的脸就是六月天,雨来的快,天晴的也快,还没多长时间呢,赵晨就把自己闹脾气的事忘的一干二净,叽叽喳喳的与魏赟和石可二人玩闹在一起。

捡完鸡蛋,严思勤没有立即带孩子们下山,而是在山坡上找了一片背阴的地带,直接坐在草地上,掐了一大把的野花,编成一个大花环,戴在了石可的脑袋上。

嗯,真俊!严思勤歪着头,欣赏着小闺女的容貌,闺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着纯净透明的光,因为刚刚跑跳过,小嘴唇粉嘟嘟、水润润的,就是这个皮肤……,唉!严思勤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还能白不。

饶是严思勤把石可包裹的严严实实,还是没有抵挡住石可皮猴的本性,大草帽嫌碍事早就扔了,天热,在石可的抗议下,长袍马褂也早就换成了短袖短裤,整天跟着赵雨、赵晨在打谷场上疯跑,一个夏收过来,本就不白的石可更黑了。(未完待续)

38、喜事盈门 只要天不塌人就得活着,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也就能少一样,茶,茶喝不喝都行,饭一顿不吃就饿。

时间长了,渐渐的,王英的生活步入了正轨,每天一早起来,做饭,伺候安安,洗洗刷刷,再趁安安睡觉的时候抄写寻人启事,实在是累了就看一看不远处的土崖,看土崖上斜伸出来的小榆树,回想着可可娇俏灵活的小身子在那棵树上打悠悠的场景,隔三差五的再去公安局转一圈,打听打听消息。

石大勇一如既往的忙碌,经常驻勤,三五天见不着面是常事。

一早起来,王英觉得不舒服,胸闷、头晕眼花的就觉得浑身没劲,强打精神把安安伺候好了后,自己随便吃了点东西,将安安抱到床上后,顺势斜躺在床上看安安玩。

别看安安才两岁,大人的心思她还是能揣摩出一二的,最近一段时间爸爸妈妈都不高兴,大姐也不见了,妈妈还经常哭,知道家里一定出了大事情。

今天妈妈没精打采的,安安不敢粘妈妈,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的自己玩。安安的皮肤和可可截然不同,安安很白,又胖嘟嘟的,娇憨笨拙的像只大熊猫。

家里空间小,冬衣和棉被都被王英叠放到了床尾处,垛的高高的,安安想爬上去,她把枕头放到脚底下当成阶梯,攀爬了一下,上不去。她挪着小屁股,找了一圈,把爸爸的枕头也摞起来 ,还是够不着,又爬起来,踮起脚尖把最上面的一层棉衣拽下来垫在脚下,勉强能够到了,安安翘起小胖脚丫吭哧吭哧的往上面爬,爬到一半,一把没抓紧,四脚朝天的摔了下来。

王英不舒服,也不想说话,就这样看安安自己玩,眼看得安安跟个大皮球似的叽里咕噜的的滚下来,就觉得好笑。

妈妈笑了。安安好久都没有见到妈妈笑了,她手脚并用,滚到妈妈身边:“妈妈。”安安把自己扎到王英怀里,妈妈的怀抱真好,香香的暖暖的,她扬起小脸蛋:“妈妈,我给你唱小燕子好不好。”

“好啊,”王英搂着安安,轻轻的说。

安安来精神了,她在王英面前站好,两只小胖手拎着裙摆就开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随着歌声,安安化身为一只小鸟,伸展着两条胖胳膊,优雅的转着圈。她心目中的自己,就是一只体态轻盈的小燕子。王英眼中的安安,活脱脱一只胖企鹅,挺着一身肉歪歪扭扭的像个不倒翁一样,一摇一摆的。

王英脸上的笑意更深,安安唱完,又扑进妈妈坏里,王英低头在安安脸蛋上亲了一下:“唱的真好。”

得到夸奖了,安安更精神了,大豆虫似的往上拱了拱,把自己拱到王英面前说道:“妈妈我给你背诗听。”

王英平时教可可唐诗的时候,安安也在一旁,一些简单易懂的唐诗安安也是会背的。

安安说完,张口就背:“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安安呱呱呱一口气背完,然后得意洋洋的看着妈妈求夸赞。

王英不笑了,她想起来,可可背着小手念《咏鹅》,她把目光挪到一边,就是那里,可可就是站在那里跟她学唐诗。她的可可,那么瘦,那么小,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在哪里,有没挨饿,有没有受欺负,王英的心揪了一下,不知不觉间泪水又涌上眼眶。

妈妈又哭了,安安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哭就哭了?安安举起小胖手,拭去妈妈脸色的泪水:“妈妈不哭,妈妈不哭,安安乖,妈妈不生气。”

看着安安有点惶恐的小眼神,王英忙将安安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有些闷闷的说:“妈妈没生气,妈妈不哭。”

石大勇停好车,和张强两人一起回家,路上,遇见同事都亲热的打着招呼,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同事间还关心的问问可可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伙心里都明白可可找回来的可能不大,再见面,为了不揭石大勇心口上的伤疤,不约而同的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石大勇一路寒暄的回到家属院,推开家门,就见王英娘两个躺在床上抱在一起。

听见门响,王英和安安回头,映入石大勇眼帘的就是王英泪眼婆娑可怜模样,他知道王英这是又想可可了,忙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放到一边,走到娘两个跟前就要抱安安。

王英抱着孩子急忙往旁边一躲:“你看你脏的,先洗手换衣服去。”

石大勇这人哪点都好,就是不大爱干净,要是没有王英打理,他能脏成猪,每次驻勤回来,油污能把他工作服糊的看不着原色。

石大勇讪讪的摸摸鼻子,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了,又在水盆里把黑手洗干净,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接过安安,观察到王英面容有些疲惫说道:“咋了英子,咋这个点了还在床上躺着?不舒服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胸闷。”王英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泡在大盆里,翻了翻石大勇带回来的东西,有青菜,有肉,竟然还有二条大草鱼:“大勇,你还买鱼了?”

“鱼不是买的,昨个下午张斌收车早,那小子就伙了几个小青年去钓鱼,钓的多,吃不了,捡了两条大的给我,说让我稍家来给你们娘两个吃。”

“那可得谢谢人家,钓个鱼还想着我。”王英将鱼扔到洗菜盆里说到:“一会我红烧了给你下酒。”

石大勇抱着安安围着王英踱步,闻言,嘴角一勾说到:“谢啥,那是我半个徒弟,这徒弟孝敬师娘还用得着谢?”

夫妻两个絮絮叨叨的说着话,王英拿过菜刀,开始收拾鱼,平时没觉得鱼腥味那么难闻,今天这个鱼的腥味咋这么大,越收拾就觉得味道越冲,直接从心里直顶脑门子,待剖开鱼肚子,里面花花绿绿的鱼肠子看起来真是恶心到了极点。

一股浊气开始在胃里翻腾,王英嘴里直冒酸水,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了几压,还是没有顶住胃中翻腾上来的呕吐感,王英急忙站起来,跑到门外扶着墙吐了起来。

“咋了咋了?”石大勇一脸焦急紧随其后,手握空拳轻轻的拍打着王英的后背。

王英根本没空回答石大勇,她一直呕着,直到把胃吐干净了才直起身,虚弱的摆摆手:“没事,鱼腥味熏的。”

石大勇左手抱着安安,右手扶着王英往回走,待王英坐下,他忙倒了杯温水,递给王英。

王英把口漱干净,才又倒杯温水慢慢啜饮。

石大勇急得直转圈圈:“往常收拾个鱼也没见把你给熏吐了,是不是受凉了。”

一杯水下肚,王英舒服了许多,想了想说道:“没有,没受凉。”

“要不咱还是去卫生室看看吧。”石大勇不放心,拉着王英就往外走。

“我说了没事,你看你……。”

实在拗不过石大勇,再说自己身上还真是不大舒服,王英跟着石大勇来到队里的医务室。

快到吃饭的点了,医务室里很清闲,杨文卉抱着本医书正在看。

杨文卉生在一个中医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她学了一手好医术,考大学时因为成绩不理想被调剂到了卫校,毕业后分配到了铁三局机筑处。

突然觉得眼前视线一暗,杨文卉抬起头来,正看见石大勇跟她打招呼:“杨大夫,忙着哪?”

杨文卉放下手中的医书站了起来:“石师傅来了,安安这是咋了?”

小孩子体质弱,杨文卉最先想到的是安安又生病了,她绕过桌角,伸出双手要去抱安安。

安安可跟可可不一样,安安最怕吃药打针,见杨大夫靠近,吓得紧紧揽住石大勇的脖子,可怜巴巴的说:“爸爸,我不打针,我不打针!”说着说着,小嘴巴一扁,眼看着大泪珠子就要溢出眼眶。

吓着闺女了。石大勇急忙拍拍安安的后背:“乖,咱不打针,是妈妈打针。”石大勇拉过王英对杨文卉说到:“是你嫂子不舒服,麻烦你给看看。”

不是给自己看病啊,安安放心了,眼眶中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她眨巴眨巴眼睛,长睫毛上还挂着雾气,奶声奶气的说:“阿姨,我妈妈吐了。”

“妈妈吐了呀,那阿姨给看看。”杨文卉捏捏安安的小胖脸蛋,笑着对王英说到:“嫂子,你家安安吃的真好。”

“嗯,安安就是好喂,给啥吃啥,不像可可……。”王英猛的顿住嘴,眸光暗淡,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再也说不下去了。

杨文卉与石大勇对视一眼,急忙岔开话题:“嫂子,你哪里不舒服,跟我说说。”

“我哪里不舒服?”王英思绪还放在可可身上,竟然走神了,她使劲把自己从可可身上拽回来,说道:“这几天身上没劲,胸闷,刚才还吐了。”

“哦~,吐了?嫂子你坐下,我先给你听个脉。”杨文卉摆好小药枕,食指和中指搭在王英的脉搏处仔细的感受了下:“嫂子,你上次的月事是几号来的?”

“几号?”王英回想了一下,好像好久没有来过了,前一段时间可可出事,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记自己月事多长时间没来了这样的小事:“我不记得了,好像有三、四个月没来了。”

“这就对了。”杨文卉收回手:“我听是喜脉,嫂子又那么长时间没来月事,应该是怀孕了。”

“怀孕?”

“怀孕?”夫妻两人异口同声。

“杨大夫,真的吗?不会错了吧!”石大勇不敢相信。

“一个小小的喜脉我再诊不出来,医务室我也不用呆了,错不了,你要实在不放心,明天接一杯晨尿送过来,我再给你们做个化验。”

“信信,谁说不信来。”石大勇喜上眉梢,一连声的感谢:“谢谢你,杨大夫,回头请你吃喜蛋啊。”

石大勇喜滋滋的拉着王英就要往回走:“英子,不是病,是你又有了。”

王英眉头微展,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脸上却看不出来有喜色,跟在石大勇后面就要走。

“嫂子。”杨文卉喊了一声,石大勇和王英回头,杨文卉眼中含着同情说道:“嫂子,你都生过两胎了,一些注意事项你心里都清楚,我刚才听你脉搏,感觉你郁结于心,我就多一句嘴,嫂子,万事想开点,哪怕是为了肚子里这个小的,自己劝自己把事往开了想,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杨文卉本意是劝王英,没想到王英听了她的话,眼泪却是瞬间夺眶而出,杨文卉有些手足无措,她拉着王英的手,满满的歉意:“嫂子……。”

王英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反握住杨文卉的手,勉强一笑,轻轻的说:“嗯,谢谢你,嫂子知道了。”(未完待续)

39、赵雨请客 家里多了一个新事物,就是一个大大的麦秸垛,每年夏收后,脱完粒的秸秆都会运回家,找一个空闲的地方垛起来,烧水做饭基本能用到秋里。

这可是一个新玩具,赵雨在下面掏了一个大洞,几个小的捉迷藏的时候,这洞就是藏身之所,玩过家家的时候,这洞就是家,有一次,赵雨爬到垛顶去玩,竟然还发现了一个鸡窝,窝里满满的存了十多个蛋。

这几天刮风,不算太大,也不小,刮的纸片树叶子乱飞。这点风,可挡不住赵雨,他依旧天天和村里的小伙伴一起疯玩。

早上,严思勤下了鸡蛋面,赵雨三口两口把面扒下肚,嘴一抹,转眼人就跑的不见了踪影。赵晨人小,吃得慢,石可小女孩,吃饭斯文,两个小的坐在饭桌旁滋遛滋遛慢慢吃着自己碗里的面。

赵良生喝下碗中最后一口汤,打了个饱嗝说道:“晨他娘,鸡蛋攒不少了吧,一会儿你给拾篮子里,我给公安局食堂送去。”

“不少了,有100多个了,他爹,我正想跟你商量,这些天我看有好几只老母鸡都要抱窝,咱家的鸡蛋好,不愁卖,我准备再多养几十只鸡,你看咋样?”

“只要你不嫌辛苦,你想咋样就咋样。”赵良生看着埋头吃饭的两个孩子,觉得日子让人过的真是心满意足,有儿有女的感觉真好。

“有啥可辛苦的,咱家离小山岗子这么近,白日里都是母鸡带着小鸡在上面打野,晚上才进窝睡觉,我也就是打扫打扫鸡圈,捡捡鸡蛋,又累不着。”严思勤等都吃完了,将桌子收拾干净,从厨房里拎出满满一篮子鸡蛋,交到赵良生手上:“给,快去快回。”

自从接了往公安局食堂送鸡蛋的活,赵良生每个礼拜都要送去百十个鸡蛋,那么大的食堂,一周消耗百来个鸡蛋并不多,再加上赵良生家里的鸡蛋实在是好,慢慢的做出了口碑,不时的还有人让赵良生给准备些,买了送给家里人吃。今天严思勤说要再多养几十只鸡,其实赵良生心里也早有这个想法,就是看严思勤照顾家,照顾仨孩子不容易,怕累着她所以一直没有提出来。

还没进公安局大门呢,远远的就看见李华在门口抽烟,李华也看见了赵良生,两根手指夹着香烟直接冲赵良生摇了摇:“赵大哥,来送鸡蛋了。”

赵良生赶忙快走几步站在李华跟前:“是啊,李同志,你忙着呢。”

“嗯,想点事。”李华将烟嘴叼在嘴角,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来,掏出一根递给赵良生:“来一跟。”

赵良生摆手:“我不抽烟。”

李华不信,又将手往前递了一下:“客气啥,抽一根。”

“我真不抽烟。”赵良生把手往回推了推:“你看我啥时候用过烟?”

也是,还真没见过赵良生抽烟,李华也不客气了,把烟盒又放到裤兜里,自己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的吐出来,烟气刚出唇,还未来得及飘散,顺着李华的呼吸又钻进了他的鼻孔,烟雾袅袅中,赵良生感觉他的脸色有些疲惫。

“烟不是好东西,以后你还是尽量少抽吧。”赵良生关心着说。

“唉,没办法,戒不了啊,想问题的时候全靠烟提神呢,你最近咋样,可可听话不,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那孩子好着呢,在家还教我那两个儿子背诗来着。”赵良生想起两个儿子边背着诗,边学鸭子踱步的样子,脸上不觉浮上一丝微笑。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说真的,你今天来的正好,我正想着抽空去找你一趟来着。”李华把烟蒂扔到垃圾桶里面接着说道:“赵大哥你先去送鸡蛋,送完鸡蛋来我办公室找我一趟。”

“啥事?”赵良生疑惑。

“不是啥大事,就是可可提供的水壶上面,我们提取了很多个指纹,需要先把咱的指纹排除出来,剩下的放到档案里,看以后有没有机会用到,所以一会儿你来我这里留一下指纹信息。”

“行,我一会儿就去,那我先去送鸡蛋了。”赵良生拎着篮子跟李华告别。

“你快去吧,我等你。”

赵雨捡了一个好东西,这东西他认识,一张电影票,粉色的小纸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刮过来的,早就是过期作废了的,赵雨不知道啊,他光知道自己手里这张纸是电影票,去年过年的时候,爹带着全家去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买的就是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纸片片,爹说了,这叫电影票,有了这张票才可以进电影院看电影。

赵雨如获至宝,也不在外面玩了,捏着他的小宝贝就往家跑。

说来也巧了,严思勤今天上小山岗子捡鸡蛋,没带两个小的,自己拎着篮子上山,让两个小的自己在家里玩。

赵雨兴冲冲的跑回家,石可正带着赵晨在玩跳格子,赵雨跑到两人跟前猛的一刹车:“二晨、妹妹,哥有电影票,跟哥看电影去不。”

一听看电影,赵晨立马不跳了,巴巴的的围着赵雨:“大哥,我去,带我去看。”

石可也想看,她只是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赵雨,没有说话。

赵雨拍拍胸脯,气壮山河的说道:“走了,哥带你们看电影去!”

赵晨小奶狗似的跟在赵雨身后就走,石可没有动,赵雨不解:“妹妹你不想看吗?”

“娘还没有回来呢。”

“没事,咱一会儿就回来了。”赵雨在外面疯玩惯了,觉得看场电影而已,能用多长时间?去年看电影也没觉得看多久。不过不提娘到罢了,一提起娘赵雨想起来,去年娘还给买小零嘴了,一家人边看边吃,别提多美了,既然他要请客,不能空手了,也要买点小零食来吃。

赵雨跟弟弟妹妹说了声:“你们等我一下。”说完赵雨直接奔家里抽屉而去,赵雨知道家里的钱放在哪个抽屉里面。

小孩子金钱观念还不强,每年过年的时候,爹发压岁钱,第二天娘就把钱收回去了,说是替他们攒着,攒着就攒着呗,反正他也用不着,但是今天有用了,赵雨想:我先拿一点我的压岁钱花着。

孩子们从来不主动碰钱,赵良生两口子都是把一些平时需要的生活费直接放到抽屉里面,也没有想过上锁,平时花用都是直接从抽屉里面拿。

赵雨打开抽屉,找了找,想找一张最小的,赵雨也挺会过的,他舍不得花大钱,爹一年给两毛,得多少年才能攒一张大钱?赵雨翻了个遍,抽屉里面就四张钱,一张十块的,二张一块的,一张五毛的,见实在找不到再小一点的钱了,赵雨只好把五毛的那张拿了出来,装进兜里,小手在上面按了按,连抽屉都忘了关严,急急忙忙的跑出来。

“走了,走了,别一会儿电影开场了。”赵雨一手拉一个,豪情万丈的领着弟弟妹妹走了。

电影院挺好找的,赵雨记得路,顺着村中主路一直往城里的方向走,入城后,在第一个路口右转,再走十来分钟,电影院就遥遥可及了。

这是一座二层小楼,白色的,门前有五层台阶,平时一到放映时间,电影院门口都会人头攒动,喧嚣不已,等待入场的观众能排成好几条长龙。

今儿个时间不对,电影院门口冷清清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赵雨不知道电影院一般都是在下晚开场,哪有大上午放映电影的。

大热的天,小兄妹三人走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电影院,到电影院门口一看,铁将军锁门!赵雨傻眼了,失望的不行,也不知道这是已经散场呢还是没开场。他不甘心的在电影院门前走来走去,仰头看墙上张贴的几张巨大宣传海报。

三个孩子,最大的才七岁,走了这么久,都又累又渴,赵晨和石可“扑通”一声直接坐在台阶上不动了,赵晨咽了口唾液,满脸饥渴的望着赵雨:“大哥,我渴了。”

赵雨也渴,他站起来,四下里寻觅了一遍,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报亭,外面摆着一个白色的木头箱子,赵雨认识,这个箱子里面装的是冰棍,赵雨眼睛一亮,说了声:“你们等我一下。”说完迈起小脚丫,颠颠的跑到报亭。

看报亭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大娘,天气热,顺便卖冰棍,赵雨踮着脚尖,趴在亭子前,很有礼貌的说道:“奶奶,我买冰棍。”

老大娘正在整理报纸,听见有人要买冰棍,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小豆丁露着半个脑袋,一脑门子汗水看着她,有生意上门,老大娘急忙从亭子里走出来:“小朋友,要几个?”

“我要三个。”

“五分钱一个,三根一毛五。”

赵雨摸出五毛钱,交给老大娘,又小心翼翼的将老大娘找好的零钱放到裤兜里。

大娘打开箱盖,从厚厚的棉被里摸出三根冰棍递给赵雨:“小朋友,拿好了啊。”

“谢谢奶奶。”冰棍入手冰凉,侵入心扉的凉气让人不禁精神一震,赵雨赶紧跑回弟弟妹妹身边一人发了一根,自己迫不及待的撕开包装纸,狠狠的咬了一口。

真甜!真凉!真好吃!三个小孩子一脸满足的舔着冰棍吃着,浑然不觉爹和娘因为他们三人不见了差点急疯。(未完待续)

40、没文化真可怕 赵雨他们刚走不久,严思勤就下山了,原本以为一到家看见的就是赵雨和石可两人在院子里做游戏,没成想家里大门四敞着,院子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她也没有在意,两个小的肯定是找赵雨去玩了,严思勤将捡回来的鸡蛋放到框里面,自己洗了手,开始做饭。

赵良生送完鸡蛋,又在李华处留好指纹,回到家严思勤都快做好饭了,他将蛋框放到一边,先在黄瓜架下面找了根黄瓜,到井台边洗了洗,“咔嚓”一口,边嚼黄瓜边进厨房跟严思勤说话:“晨他娘,今中午做啥好吃的?”

“能有啥好吃的,老一套呗,烧了小米粥,溜了一锅馍,再做两个菜就好了。”严思勤切着菜,指挥赵良生:“你去看看馍溜好了没有。”

“得令!”赵良生双手抱着黄瓜,学着戏文里的武将,拉着长腔应声喊道。

严思勤嘴角噙笑,斜睨了赵良生一眼:“呦呵,今儿个心情不错啊,来,跟我拉拉,什么事这么让你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我也沾沾喜气。”

赵良生左手抓着黄瓜,咔咔的咀嚼着,右手揭开锅盖,脑袋微偏,躲过扑面而来的热气,食指在馍上面按了按,感觉已经宣软说道:“馍好了,要说什么事让我高兴啊,你猜!”

严思勤鼻子一哼,佯装不屑:“切,你爱说不说,我才不猜呢。你先把馍拾到框里,拿勺子搅搅锅,别叫粥糊了底。”严思勤把切好的菜收到盆里,又咔咔咔的切好葱姜蒜。

赵良生搅动锅底,舀起一勺粥看了看:“粥也行了,黏稠了。”

“那你把锅先端一遍去,我这就炒菜。”严思勤俯身,刷干净炒锅,坐到炉子上,倒上油,爆了葱花,把菜倒进去翻炒着。

赵良生端着粥锅放到一边,自己坐到灶前的小板凳上,帮严思勤烧火,他三口两口将黄瓜吞下肚,捏着黄瓜把冲着垃圾桶一扔,正好扔到桶里,这才一脸温情的看着严思勤说道:“晨他娘,也没啥特别高兴的事,我就觉得日子越过越舒心,咱家鸡蛋好,我看一个礼拜就是200个鸡蛋都不愁卖,咱家十多亩地,收成多,一年两季能攒下不少粮食,今早上你说要多养些鸡,这一路上我想了想,咱不光养蛋鸡,也养些公鸡,打野的鸡炒着吃香,逢年过节的到集上肯定好卖,慢慢的咱攒下钱,等孩子们长大了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咱再给闺女挑一个好女婿,那时候咱俩就啥都不干了,想上哪玩咱就去哪玩,想上谁家咱就去谁家。”

“你可拉到吧。”严思勤翻炒着菜锅,铲起一片菜叶尝了尝咸淡说道:“到时候咱俩都老哼哼了,到谁家谁嫌,我才不去来,我就在自己家呆着,小的想让我看孩子就给我送来,我才不去到儿子家看儿媳妇的脸。”

“你看看你这话抬杠了吧,几十年后的事嘞,你这就开始想跟儿媳妇不和了?好好的,儿媳妇给你脸子看干什么?”

“你别不信,你自己看看,咱村里有几家是老婆婆跟儿媳妇和头的,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时间长了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顺眼的,人都说了,三年一代沟,这老婆婆跟儿媳妇得隔多少个三年,那代沟一轮一轮的跟大树的年轮似的,海了去了。”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赵良生举手投降,自己先笑起来:“你说说咱俩,这心操的也忒早了点,咱家老大才七岁。”

严思勤捂嘴“噗呲”一笑:“就是啊,诶,他爹,你把火往外撤撤,这个菜好了,我把菜盛出来。”

赵良生急忙把两根大一些的柴火抽出来,起身接过严思勤手中的菜盘:“我先把这个端屋去了?”

“嗯,去吧,等我再炒一个菜就开饭。”

赵良生将盘子放到堂屋饭桌上,准备将上午卖的鸡蛋款先放到抽屉里面。家里有多少钱他都知道,拉开抽屉,见抽屉里面翻的乱七八糟的,放在角落里的十二块五毛钱变成十二块东躺一张西躺一张的,他暗自嘀咕:“晨他娘这是买什么去了,急成这样子?把抽屉翻这么乱不说,连抽屉都没关好。”

他把抽屉整理了一下,将兜里的钱都掏出来,码好,还放到角落里,干完这些活,转身,严思勤正端着一盘素炒大头菜进屋,问道:“晨他娘,你今儿个买什么了?看把你急的,连抽屉都没关好,啥好东西呀,就跟要抢不上似的?”

“买啥?我啥也没买,出去捡了鸡蛋回来就开始做饭了,这两天咱家柴米油盐都有,也没有要买的东西呀。”严思勤把盘子摆到饭桌上说:“咋了?”

“真没买?”

“真没有!”严思勤信誓旦旦。

“那不对呀,早上我走的时候,明明记得抽屉里还有十二块五毛钱,刚才我看就十二块钱了,抽屉翻的乱七子八糟的不说,连抽屉都没关好。”

“什么?我看看!”严思勤不信,紧走两步,拉开抽屉。

“我刚整理好,你能看出啥来。”

严思勤在抽屉里面翻了翻,也没看出所以然,她思忖一下说道:“问问孩子们见了没有。”

“孩子们呢?”赵良生视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看见人。

“不知道啊,我下山回来孩子们就不在家,是不是二晨和可可出去找大壮了,他爹,你出去喊他们回来。”

“行!”赵良生心里装了事,步子就走的飞快,他在村里找了一圈,一些孩子们常去的地方找了个遍,没找到三兄妹,又到拴住、梅子家一问,都说赵雨早就回家了,赵良生这才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绷着脸,急匆匆的往家跑,推开家门先喊:“晨他娘,孩子们回来没有?”

严思勤刚刚把碗盛满,摆好,听见赵良生的问话,回答道:“没有啊,咋了?”

“坏了!坏了!村里没找着,我问了一圈,都说大壮早就家来了。”赵良生跑的匆促,再加上心急火燎,热出一身的汗,眼见得汗珠子从脸上滚落下来。

“什么?”严思勤没好想,可可怎么到她家来的,那不是从人贩子手里跑出来的吗,说明这世上真的有人贩子,难不成这三个孩子都叫人贩子给抢走了?

想到这严思勤心猛的一沉,腿一软,好悬没有站住,要不是赵良生快走了几步扶住了她,她这一屁股能直接坐到地上去。

“他爹!咋办?咋办?是不是人贩子把咱孩子偷走了?”严思勤直吓得六神无主,攀住赵良生的胳膊,涕泪横流。

“晨他娘,你别怕,让我好好想想……。”赵良生蹙眉思忖了一下,突然想到乱糟糟的抽屉:“对,咱还少了五毛钱,这不像是外人干的事,要是外人得一窝端,不可能就偷五毛钱,把大票继续留在抽屉里,我感觉那五毛钱是咱孩子自己拿的。”

“孩子们拿钱干什么?”

“我哪知道干什么呀,咱赶紧出去找吧。”

“往哪找?他爹你说咱往哪找?”严思勤心里乱糟糟的,一点主意都没有了,求救的目光望着赵良生。

“村里我找了,没人,赶紧的咱俩往城里的方向找。”

夫妻两个急匆匆的往城里的方向跑,一路上见人就问,有没有看到三个孩子,就这样一直跑到的入城后的第一个十字路口,两口子站住了,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找,两人目光交流一下,顺着本心往右拐,一路找了过去。

一根冰棍早就吃完了,电影院还是静悄悄的,一点要开场的迹象都没有,眼看着太阳升到头顶上,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三个小的走了那么多路,也感觉到了饿。

赵晨摸摸小肚皮:“大哥,我饿!”

石可也摸摸小肚皮:“大哥,我也饿!”

赵雨也饿,他想回家,说好的请弟弟妹妹看电影,看这个样子,电影估计是看不成了,赵雨有点下不来台,心里正纠结:是回家呢?还是再等一会儿?

赵良生两口子一路找将过来,没有看见孩子的身影,急得心焦八卦的,赵良生都想一会儿直接去公安局找李华报案了,突然目光所及之处空旷的电影院门前台阶上坐着三个小豆丁,正是自己家的三个孩子,他急忙拉过严思勤指着仨孩子说道:“晨他娘,你别急了,找着了。”

“哪呢?哪呢!”严思勤正转着脑袋,一脸焦急东瞧西看,闻言,顺着赵良生手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正是自己的三个孩子。

严思勤心是放到了肚子里,同时火却腾的一下窜了上来,她三步并作两步,腾腾腾的跑到三孩子跟前厉声喝道:“大壮!你仨来着干什么!”

赵晨和石可早把冰棍吃完了,就是棍棍上还沾着甜味,两人没舍得扔,还反反复复的舔来舔去的,突然耳边传来炸雷似的一嗓门,吓得浑身一哆嗦,抬头一看,娘正横眉竖目的瞪着他们。

娘什么时候生过这么大的气呀,赵雨感觉自己做了错事了,他吓得缩缩脖子,还没敢吭声呢,赵晨早跑过去抱着严思勤的腿替他表功了:“娘,大哥带我们来看电影呢。”

“看什么电影?”赵良生一脸阴沉,直瞪赵雨。

赵雨急忙把电影票从兜里掏出来,献宝似的递给赵良生:“爹,你看,我真有电影票。”

赵良生仔细一瞅,差点把鼻涕给气出来,没听说这三天前的废电影票今天还能用,他沉着脸问:“票哪来的?”

“我捡的,就在打谷场捡的。”

严思勤从赵良生手里接过票瞅了瞅,气得要打赵雨:“你个熊孩子,你不知道看看,这作废的电影票你拿来干什么?”

电影票还有作废的,那么新的票咋就废了?赵雨不懂。

在这教育孩子也不合适,赵良生强压住心中怒火,抱起赵晨说了声:“走,回家。”

严思勤一手领着石可,一手狠狠的拽过赵雨,一家人开始回程。

路上,赵良生心中暗自思忖:有句话说的好,没文化真可怕,真是太对了,大壮不小了,也是到了上学的年纪,天天在村里疯玩也不是个事,等9月里学校开学一定要把他送学校里去,不然,这样子发展下去,这孩子让人卖了他还得帮忙数钱。(未完待续)

41、一次治改 回到家,饭菜早就凉了,严思勤忙着生火热饭,赵良生绷着脸看着三个孩子不说话,赵雨三人排排贴墙站着大气不敢喘一下。

严思勤把饭菜端上桌,用眼神示意赵良生:先吃饭。

两口子还是心疼孩子,怕孩子饿着了,有心这就教训他们一顿,又怕孩子伤了胃口。

赵良生目光缓和一下,沉声道:“过来!先吃饭。”

赵雨抬起眼,迅速在父母脸上转了一圈,见爹娘反应不大,偷偷拽了拽赵晨的衣袖,怯怯的往饭桌前挪了两步,又抬头看向父亲。

赵良生眼一瞪:“没听见我说吃饭,磨磨唧唧的干什么?赶紧的,过来吃饭!”

“哦。”赵雨拉着弟弟妹妹急忙在饭桌前坐下。可饿坏了,他抓过一个大馒头,“啊呜”就是一大口。

要是往常,赵雨欢实着呢,吃饭也得喳喳的不停嘴,边说边吃,今儿个他可不敢,爹娘的脸绷的跟火神似的,气氛不对,赵雨也不敢吭声,把头直接埋在饭碗里,一会儿就吃个肚子圆。

都吃完饭了,赵良生还是忍着没有发作,孩子们刚吃饱饭,得消消食再说。

赵良生心里计划好了,今天教育孩子得来个大阵仗,一次治改,不然小痛小痒的他们觉不着。

吃饱了害困,三个小的乖乖的自己爬到床上去睡觉,头刚挨到枕头,石可偷偷的往赵雨身边挪了挪,轻轻的在赵雨耳边说:“大哥,爹娘生气了,怎么办?”

都回家这么长时间了,爹娘都没熊人,赵雨觉得今天这事肯定过去了,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有,他蛮不在乎的一摆手:“没事,睡觉。”

赵良生一口怒火一直顶在心口窝,他后怕,这幸亏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要说真有什么事,他们两口子还活不活!

这一觉睡的真是香甜,要不是尿憋的慌,还能再睡一会子,赵雨睁开眼,睡眼惺忪的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跳下床就往外跑。

“干什么去?”赵良生一直坐在床边盯着他们看呢。

爹冷不防的说句话,倒把赵雨吓一跳,他喊了一声:“我尿尿!”接着脚步一停不停,直接跑到茅房,“哗哗”的撒了一大泡尿,提好裤子,赵雨还不是多清醒,他想再迷瞪一下,趿拉着鞋回到屋里,又爬回床上。

赵晨和石可也醒了,两人坐在床上半睡半醒的样子,严思勤放下手中的针线活问二人:“可可、二晨,你俩尿尿不。”

石可点点头,赵晨撅着小屁股爬起来,张开两臂等娘抱他下床。

二人上完厕所回来正看见爹一脸严肃的追问赵雨,二人也不敢靠近,站在桌子边不敢动。

“大壮,你知道哪里错了没有?”赵良生站在床前,对着床上的赵雨厉声喝道。

爹好凶哦,赵雨吓得跟个小鹌鹑似的缩在一边喏喏的说:“爹,我知道错了。”

“错哪了?”

“我不该不跟爹娘打招呼就带着弟弟妹妹乱跑。”

“嗯,还有呢?”

“还有…….。”赵雨想了想,抬起头对赵良生说道:“没……没了。”

“没啦!”赵良生眼一瞪:“抽屉里的钱是谁拿的?”

说到钱呀,赵雨理直气壮了,他腰板一直,小脖子一梗:“我拿的,我拿的是我的钱。”

“你的钱?!”赵良生火气更大了:“你跟我说说怎么是你的钱了,大人放抽屉里钱,你不吱声就拿,那是偷!你知道不,那是偷!”

“我拿的就是我自己的钱,我的压岁钱,娘说替我攒着的,就是我自己的钱。”赵雨冤枉的很,明明就是用我自己的钱,咋着就不行了。

你还有理了!赵良生心说今天我不治改你,我就不是你老子。赵良生往身上摸了摸,正好摸到腰间的皮带,这工具凑手,他三下两下把皮带解下来,狠狠的在床上一抽:“你给我过来!”

皮带带着劲风,“啪”的一下发出巨大的响声,赵雨吓的一哆嗦,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呀,这玩意要抽到身上不得要了亲命?我又不傻!赵雨把自己往后面又缩了缩,躲开了皮鞭的势力范围。

赵良生今天存心要教训赵雨,你以为躲一躲就完了?他长胳膊一伸,跟拎小鸡仔似的,把赵雨拎到眼前,摁倒在床上,皮鞭子扬起来,对着赵雨的屁股就抽过去,不过别看他皮鞭扬的高,纯属虚张声势,落到赵雨屁股上的力道并不是太重,力道掌握的很好,既能让赵雨觉到疼,又伤不了孩子。

赵雨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挨他爹的爆揍,直感觉火辣辣的疼痛从小屁股蔓延到全身,他觉得委屈,越委屈屁股越疼,他犟脾气一上来,嗷嗷叫的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喊:“你打我吧!你打我吧!有本事你打死我算完!”

还有本事打死你算完。赵良生气的火气又涨三分,他扬起皮带又在赵雨身上抽了几下:“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你老子我有没有本事!”

赵雨疼的满床打滚,赵晨和石可吓得哇哇大哭,赵晨更是吓得一头把自己扎到严思勤怀里哭的不敢抬头,石可急忙跑到床边,爬到床上,边哭边试图挡住赵良生抽打赵雨的手:“爹,爹,你别打大哥!别打大哥!”

赵良生怕伤着石可,大手一扒拉,把石可扒拉到一边:“我不打他,我不打他他以后能把天捅个窟窿,一天天的就知道疯玩,现在好了,还学会偷钱了。”

赵良生教训孩子,严思勤也是赞成的,玉不琢不成器,可赵良生几鞭子抽下来,她心疼了,听着鞭子一下子一下子“啪啪”的落在赵雨身上,她的心也一抽一抽的跟着疼,她拉拉赵良生的衣袖:“他爹,差不多行了,大壮,快跟你爹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良生手一顿,皮带没有抽下去。

不是我的错也打我,我拿我自己的钱也打我,还让我承认错误,我才不来。赵雨感觉到父亲停住了手,他转脸一看,母亲正握住父亲的皮带,他瞅准机会,滋溜一下滚下床,撒腿就往门外就跑。

他觉得自己跑的可快了,好似一转眼都能跑出大门,可跑到院子一看,傻眼了!赵良生早就做好防范措施,大门锁的严严实实的,他左右看了看,正好瞅见麦秸垛下掏好的洞,实在是没别地方可以躲了,他像只小兔子一般,一头扎到洞里。这两天没在草垛玩,洞里的草下沉,原来掏的大洞被掩盖了一半,现在洞有点小,容不下赵雨的全身,赵雨也顾不得许多,他抱着脑袋躲在洞里,屁股却还留在洞外,心说:随他去吧,屁股留给你,你打去吧。

还敢跑?赵良生随后追来,就看见赵雨脑袋藏到草垛里,小屁股在那撅着,这掩耳盗铃的做法,真是把他气笑了,他追到草垛旁,装模作样的又揍了几巴掌,边打边恶狠狠的说:“以后还敢偷钱不?改不改!”

赵雨心里不服气,但识时务者为俊杰,赵雨终于屈服在了父亲的淫威之下,他委委屈屈的哭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偷钱了。”

严思勤适时出来唱白脸,她一手抱着赵晨,一边站在赵良生旁边憋住笑求情:“他爹,大壮知道错了,你别打他了。”

赵良生又在赵雨屁股上扇了一巴掌:“你给我出来,出来我就不打你。”

赵雨往后蹭蹭,顶着一头麦秸碎草爬出来,赵良生指着墙边喝道:“去,到那边给我跪着去!”

赵雨耷拉着小脑袋,赌气似的走到墙边,“扑通”一下跪在那里。

赵良生把赵晨从严思勤怀里接过来放到地上:“二晨,你也去,挨着你大哥跪着去!”

赵晨丝毫不敢反抗,乖乖的挨着赵雨跪在那里。

石可从屋里追出来,看见大哥、小哥都跪在墙边,自己一声不吭的走到赵晨的身边挨着跪下来。

“可可,你就别跪了。”严思勤可舍不得让闺女跪着,再说这事也不怨闺女,都是赵雨做的恶。

石可的脸上还残存的惊惧,泪水把小脸摸化的黑一道白一道的,她抿抿小嘴,有些固执的说道: “娘,大哥花钱买的冰棍我也吃了,我也不对。”

赵良生对严思勤使了个眼色,拉着严思勤就往屋里走:“让他们跪着吧,都长长记性。”

三人都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也就一会儿赵雨就累了,他东挪挪西挪挪,最后索性一屁股做到了脚上。还别说,这是个新发现,他发现坐到脚上这样的跪法一点都不累,他有些得意,转头跟弟弟妹妹们传授经验:“二晨、妹妹,你们像我这样,屁股坐到脚上跪着一点都不累。”(未完待续)

42、赚很多很多的钱,娘你帮我存着 赵良生两口子分工明确,在教育孩子上面,赵良生负责唱红脸,严思勤唱白脸,不过,疼爱孩子的夫妻两个一直没有付诸于行动过。赵雨顽皮,但皮的不过分,也就是惹惹猫逗逗狗,最多的就是和村里的孩子们吵吵架,红红脸,是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两口子也不忍心逮着孩子的小错误就教训他一顿,今儿个是真的气着了,再这么姑息放任下去,真不知道赵雨以后会捅出什么篓子,都说慈母多败儿,孩子也不小了,再不紧紧弦可是不行。

晚上,洗漱完毕,赵良生在院子里纳凉,严思勤伺候仨小的躺在床上后,自己坐在赵雨的身边,揉着赵雨小屁股一脸心疼的问:“大壮,还疼不?”

“疼。”本来都不太疼了,娘这一问,赵雨又觉得疼了,他觉得自己受了大委屈,这会子就想在母亲这里求安慰,他往严思勤身边偎了偎,撅着嘴开始告状:“娘,我花我自己的钱,我又没错,爹凭啥打我?”

看看,这一顿是白揍了,到现在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严思勤叹了口气,把赵雨往怀里搂了搂:“大壮,今儿个的事是你做错了,一呢是你不该不跟家里的大人说声就领着弟弟妹妹乱跑,你说你们要是出了事,爹娘可咋办,你妹妹是怎么来咱家的,不就是因为自己在外面玩,碰见了拍花子的,你们今儿个是命好,没遇见坏人,要说真遇见坏心眼的,把你仨一绑,天南海北的一卖,到时候你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你看你咋办。”

娘这样说,赵雨也有点后怕:“嗯,娘,这个我知道错了,我都跟爹说了,我错了,爹还打我。”赵雨小嘴嘟嘟着,心中还是愤愤不平。

“还有你偷拿家里的钱也错了。”

“那是我……”赵雨还没等严思勤说完呢,打断娘的话就开始为自己争辩。

这孩子,犟筋头,到现在还认自己的死理,严思勤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的给孩子上上课:“别说拿的是你自己的钱,你的压岁钱娘给你收起来了是不假,娘都单放着呢,抽屉里的是咱家卖鸡蛋的钱和平时的生活费,再说了,就算里面有你的钱,你也不能随随便便不跟娘说一声就拿,不告而取是为偷,你这样和偷有什么区别,再说娘怎么会知道钱少了是家里遭了小偷了还是怎么着,你这么大点的孩子,家里不缺你吃,不缺你穿,你还拿钱干什么,你的压岁钱娘给你攒着,等你考上大学了,娘一次性都给你,让你随便花。”

大学,这是个新名词,赵雨还是头一次听到,他扬起小脑袋,看着母亲的脸问道:“娘,大学是什么?”

“大学呀,就是……”严思勤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老是听人说,谁谁谁大学生,感觉老高大上了,她想了想,是这么解释的:“大学就是特别厉害,特别有文化的人上的学校,就跟古代考状元中榜的那些人一样,考上了大学就能离开农村,到大城市,挣大钱。”

“能赚很多很多的钱吗?”

“嗯,很多很多。”

赵雨眼前飘的全是十块的大钞,他心驰神往:“娘,那我就去上大学,我赚很多很多的钱,娘你帮我存着。”

没白养你。严思勤欣慰的一笑:“好,娘帮你存着。”

想起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赵雨有些迫不及待:“娘,那你啥时候送完去上大学。”

严思勤将赵雨搂在怀里摇了摇:“上大学可不容易,得从小学读起,读完小学读中学,高中毕业了才能考大学,傻小子,路得一步一步的走,谁有本事能一步超到天上去。”

“娘,那我啥时候去上小学?”

“快了,秋里开学就送你去,还有十几天,9月1开学,你爹已经给你报上名了,过几天娘给你做个新书包,你背着。”

要上学了呀,赵雨很憧憬,他看看躺在旁边的弟弟妹妹问母亲:“娘,弟弟妹妹也去上学吗?”

赵晨翻身爬起来挤到母亲的怀里说:“娘,我也去上学,我也要新书包。”

“你可去不了。”严思勤捏捏赵晨的小鼻子:“你不够岁数,想去也去不了啊,得等到7岁了学校才收呢,你魏赟哥哥和你大哥一起去。”

听着娘跟大哥说话,石可没吭声,娘刚才说了一句话,石可听见了,娘说是因为自己在外面玩,才碰见了拍花子的,石可都快忘了,她是有爸爸妈妈的,她还有个妹妹。

石可使劲的回想,妈妈长什么样?爸爸长什么样?胖胖的安安长什么样?这么长时间,记忆中的亲人,五官都有点模糊了。

小孩子,也就在刚离开家的时候,惦念着父母亲人,渐渐的,随着时光的流逝,记忆开始模糊。石可有点害怕,她怕自己再也不记得父母的样子,不记得爸妈,以后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们,找到家。

石可闭上眼睛,在心目中将父母的模样刻画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沉沉睡去。

梦中,妈妈梳着两条黝黑发亮的大辫子,系着花围裙,给她们做了一堆好吃的。远处,爸爸踏着余晖走进家属院,抱起正坐在小板凳上自己玩游戏的安安,安安咯咯的笑着,搂着爸爸的脖子,让爸爸转圈圈,妈妈嘴里噙着笑站在一旁看着父女两个。石可也想让爸爸抱,她像往常一样,欢快的喊着“爸爸、爸爸。”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到父亲腿边,抱住爸爸的大腿,可爸爸不理他,顾自的领着安安玩,石可心里委屈,求救的望着妈妈,为什么妈妈也不理她,妈妈的眼睛里只有爸爸和安安,石可很失望,她想起来,她丢了,然后爸爸妈妈就不要她了,石可很伤心,她握紧小拳头,冲着爸爸妈妈大喊:“爸爸、妈妈,我在这!”

一觉醒来,天已微亮,梦中妈妈的模样是那样的清晰,石可抹去眼角沁出来的泪水暗下决心,为了预防自己忘掉爸妈,以后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想一遍爸爸妈妈,想一遍胖安安。(未完待续)

43、不要新,不要破,就要原来那一个 该打预防针了,赵良生夫妻两个商量了一下,准备带仨孩子去防疫站接种疫苗,不过说起打针,两口子就发愁,两个儿子是出了名的怕打针,可这预防针又不能不打,吃过早饭,两口子跟孩子们商量:“一会儿爹和娘要去城里溜格拉去,你们去不?”

“去,我去!”

“爹,我也去!”

在赵雨和赵晨的眼里,城里就是个大游乐场,遍地都是好吃的,到处都有好玩的,一听说要去城里,一个个的小眼睛贼亮,精神振奋的举着小手直蹦。

“那行,跟爹去城里也行,但咱得先说好了,你们该打预防针了,咱得先去防疫站打了针再去玩。”

一听要先打针,俩小小子小脸一垮,蔫了下来,赵雨到底大几岁,脑瓜子反应的快,他率先开口:“爹,我不去了,我在家看家。”

“爹,我也看家。”赵晨紧接着哥哥说。

石可不怕打针,她不明白大哥小哥怎么宁愿看家也不去城里玩,打针有什么可怕的,就疼一下下就好,比起吃药来那可是舒服多了,不过大哥小哥都不去,她自己也不好跟着爹娘去。石可瞅瞅爹娘,看看两个哥哥,有些不舍的说道:“我和大哥小哥一起。”

意料之中,就知道这俩小子是这个反应,赵良生两口子对视一眼,严思勤蹲下身子,利诱两个儿子:“那你俩就在家里看家吧,我和你爹带着妹妹,我们仨去,我刚才还和你爹说来着,妹妹来咱家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去动物园看过呢,听说动物园里有猴子,大老虎,还有会说话的鸟,还能坐过山车。”严思勤说着,胳膊还扬起来,在胸前打了个手势:“你们知道过山车不,就是坐在车上,“呜”的一圈、“呜”的一圈,可好玩了,你俩不去正好,省钱了。”

咋从来没听说过呢,过山车是什么?还有会说话的鸟又是什么样子的?还从来没见过活的大老虎和猴子呢。严思勤成功的勾起了两个孩子的好奇心,赵雨和赵晨眨巴眨巴眼睛,有心去吧,又实在怕闪着寒光的针头扎到自己肉里,赵雨艰难的做了会思想斗争,最终恐惧还是占了上风,他咬咬牙,心一横,下定决心说:“娘,我还是看家吧。”

“行。”严思勤佯装答应,转脸问赵晨:“二晨,你是在家里和大哥一起看家,还是跟妹妹一起,咱一块去看大老虎?”

赵晨很为难,他非常想去看大老虎,也非常害怕打针,不过他更想坐过山车,赵晨一脸纠结的瞅瞅严思勤,又看看石可。

石可想去,她鼓励赵晨:“小哥,一起去吧,打针有什么好怕的,我就不怕,就跟蚂蚁咬一下一样。”

“嗯,那我也去。”赵晨终于下定决心。

“行。”严思勤站起身,有点夸张的说:“娘去拿钱,一会儿给你俩买好吃的,我看葡萄下来了,再给你俩一人买一串大葡萄,咱边吃边玩。”

还给买好吃的?吃货赵雨动心了,他跟在严思勤后面往屋里走,嘴里期期艾艾的说:“娘,要不我就不看家了,我还是跟你们一块去吧。”

“你不看家了?”

“不看了。”

“那咱得先说好了,去城里可得先打预防针哦。”

“嗯…打吧,妹妹都不怕,我也…我也不怕。”

就不信还治不了你!严思勤心中自得,从抽屉里取了钱,两口子领着仨孩子浩浩荡荡往城里奔去。

一路上,仨小的跟刚出笼的小鸟似的,欢实的叽叽喳喳、蹦蹦跳跳,边打边闹,不知不觉间,一家人已经走到了城里。

说话得算数,路过小市场的时候,赵良生真去水果摊上买了三串葡萄,紫色的大葡萄,密匝匝的挤在一起,每一颗葡萄都像泛着紫红色光泽的宝石。

见母亲已经付过钱,赵雨迫不及待地摘下一颗葡萄扔进嘴里,顿时甜沁心脾葡萄汁冲击着整个味蕾,他三口两口吞下肚,还要再拿,被赵良生拦住了,开玩笑嘛,这会子你一口气吃完了,一会儿打针的时候你要不干了怎么办?赵良生揪了几个葡萄粒,一人先发了两个,剩下的装了起来:“一会儿打完针再吃啊。”

终于到了防疫站,两口子牵着三个孩子进入门诊室,主要是牵住赵雨和赵晨,这俩小子有逃跑的迹象。

正是上班时间,今天来打针的孩子络绎不绝,防疫站就这样,打针的孩子多,哭声肯定是免不了的,当大夫的也不容易,要有足够的耐心和爱心。

王月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干了好几年了,基本上不管什么样的状况她都能处理得了。

赵雨和赵晨吓得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眼泪包在眼圈里面只等针头一亮立马开嚎,赵雨甚至开始挣扎着要挣脱赵良生的大手。

赵良生眼一瞪,对着赵雨就喝:“你给我老实的,别乱动。”

要是往常打针,赵雨才不怕他爹,该哭哭、该跑跑,这不是才挨完揍吗,终于见识到他爹的厉害了,所以,赵良生一瞪眼,赵雨就有点害怕。

严思勤抱着赵晨在王月办公桌前的板凳上坐下来说道:“同志,我带孩子来打预防针,麻烦同志你给帮忙看看,都该打什么了。”

“都几岁了?”王月温柔的对着赵晨一笑:“小朋友,你几岁了?”

“跟阿姨说你几岁了。”严思勤抱紧赵晨不让他乱动。

赵晨怕的不行,哪里敢跟大夫阿姨说话,他把脸埋在严思勤怀里不吭声。

“这个最小,过几天就四岁了。”

“四岁呀,四岁不用打针,只吃一粒预防小儿麻痹症的脊髓灰质炎的糖丸就行。”

如遇大赦呀,一听大夫阿姨说不用打针,紧张的有些僵硬的赵晨立马活泛起来,他把脑袋从娘怀里探出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王月说完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粒糖丸出来放到赵晨的嘴边,轻柔的说道:“小朋友,来吃颗糖糖,张嘴。”

赵晨看看娘,严思勤急忙说:“吃吧,快谢谢阿姨。”

赵晨试探着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咦,还真是甜的,赵晨放心了,把整颗糖含在嘴里,糖丸很小,入口即融,刚甜甜嘴,眨眼之间就滑入喉中,赵晨咂咂嘴,意犹未尽的又看看阿姨刚才拿糖的那个白箱子。

见儿子已经吃完糖丸,严思勤把身边的石可往王月身边推了推:“大夫,我闺女5岁了,麻烦你给看看打什么针。”

王月拉过石可的小手,笑着说道:“五岁没有需要打的针剂,6岁再过来打吧。”

赵良生拽着赵雨的小手向前走了两步:“大夫,这个七岁了,打什么?”

王月看向赵雨说道:“七岁需要打麻疹疫苗,现在打吗?打就把胳膊露出来。”

天热,穿的少,袖子往上一撸,臂膀就露了出来,这会儿,一直忍着没吭声的赵雨不愿意了,凭什么大家一起来的,都不打针就他自己打,赵雨开始挣扎:“我不打,我不打,干嘛就打我自己。”

反正自己不用打针了,赵晨也不害怕了,还在一旁看热闹:“大哥,阿姨说我不用打,光吃个糖丸就行。”

你不光不打针还吃糖丸,你听糖丸呀,那就是糖,赵雨更不愿意了:“我不打针,我也要吃糖丸。”

赵良生瞟了严思勤一眼,严思勤会意,从袋子里拿出一嘟噜葡萄摆在桌子上:“你不能吃糖丸,那也是药,等你打完针给你吃葡萄,你看,这最大的一嘟噜都给你吃。”

“哎呦,这一串葡萄真大,小朋友,打完针就能吃葡萄了呦。”王月随意的拎起葡萄的把,准备给赵雨看看,没成想突然有两粒葡萄从串上掉了下来。

可抓住机会了,赵雨发现掉了两粒葡萄,立马胡搅蛮缠:“你把我葡萄弄掉了,我不打了,你赔我。”

“好,我赔,那阿姨再给你买一串好不好。”

“不行,你买的就不是我原来那串了,我要原来那串一模一样的,你不赔我,我就不打针。”

“这可咋赔。”王月有些为难,这不要新、不要破、就要原来那一个可不好办。

“我不管,你不赔我跟原来的一模一样的我就不打针。”

王月试探哄赵雨:“行,等你打完针,阿姨想办法赔你个一模一样的。”王月说完,走到旁边将药剂吸到针筒里,一手举着针管,一手拿着消毒棉球,示意赵良生抓好赵雨。

注射器那明晃晃的针头让赵雨心里直发怵,他终于忍不住嚎了起来:“哇~,我不打针,你还没赔我葡萄呢。”他边哭小身子边往门外挣。

赵良生能让赵雨如意了吗?这要是让赵雨跑了,他这个爹也别当了。赵良生牢牢的抓住赵雨的胳膊,用腿将赵雨的身子别住,让赵雨动弹不得。

王月瞅准机会,用酒精棉球给皮肤消了毒,快速的将药水推了进去。(未完待续)

44、晴天霹雳(1) 一个三夏整整忙了一个多月才算清闲下来,等交完公粮,石有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石有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他望着堆在屋里的一袋袋粮食,脸上的笑容久久没有散去,有了粮食就等于有了钱,有了希望。石有田心中高兴,家里从来没有这么多的粮食过,他特意吩咐了瑞成和瑞福两人拉了麦子去打了两袋子白面回来,蒸了几锅纯白面的馒头,还喝了好几顿白面条,一家人好好的拉拉馋。

粮食都放在了老两口的房间,每天只要一睁眼,看见堆的满当当的粮食,老两口心中就有底气。晚上,吹熄油灯,石有田重重的咳了几声,声音有些嘶哑的和孙秀芳商量:“大勇娘,我是这样想的,剩下的麦子留出口粮后,瞅哪天得闲,让老二带着老三他们拉到粮站卖了,换成钱攒起来,等钱攒够了,抽空再起几间屋子,眼看着儿子们一个个的长成大小伙子了,娶亲说媳妇都是眼前的事,不是有句话说了吗,家有梧桐树,不怕引不来金凤凰。咱不用引金凤凰,只要能引来不嫌咱家穷的家雀子都行。”

“行,咱家你当家,你说咋办就咋办。”黑暗中,孙秀芳侧过身子,就着微弱的月光,打量着石有田,有些担心的说道:“我说,当家的,最近你怎么老咳,看着人也瘦了,收麦子累坏了吧。”

石有田又咳了一声才说:“这一阵子了,我老觉得嗓子眼跟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不舒服,老想咳,又咳不出什么来,吃饭都感觉拉嗓子,干一点的就噎的慌,不就点汤水还咽不下去。”

“哎呦,那咱哪天抽空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孙秀芳支起半个身子,蹙着眉头不放心的说:“我说呢,最近看你吃饭都细发了,小口吃小口咽的。”

“看啥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好着呢,可能是咸菜吃多了齁着了,睡觉吧。”石有田翻了个身,背对着孙秀芳,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其实,他不舒服有一阵子了,除了吃饭不顺溜,胸骨那里还一扯就疼,但是他一直忍着不去看,到城里看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还没见着大夫面呢,就开始花钱挂号,然后是这检查那检查的,一趟医院转下来,没有百儿八十块的可出不来,咱庄户人,一天到晚在地里干活,身体锻炼的棒棒的,能有多大的病?这些年但凡有个这疼那痒的不是扛一扛都过去了。

早上, 孙秀芳做了两种饭,熬了一大锅菜糊涂,溜了杂面窝头,又擀了一剂子纯白面的面条。面条下好了,盛了满满一大碗端给石有田,当家的身子不好,得吃点好的多补补,剩下的正好有一小碗给小兰吃,其他人喝糊涂,吃窝头就咸菜。

这段日子,石有田嗓子不舒服,他固执的认为自己就是吃咸菜多,齁着了,所以这些天吃饭,他尽量的不吃或少吃咸菜,村中有一句俗语,说的是:要想拉馋,还是辣椒子盐。翻译过来意思就是:吃什么东西最解馋?还是又辣又咸的菜最解馋。

好几天不吃咸菜了,石有田觉得嘴里寡淡的很,看着菜碗里的酱豆就觉得馋的慌。

孙秀芳腌得一手好咸菜,尤其是捂的这个酱豆,那是一绝,家里每天佐餐必不可少。

C县酱豆的做法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里做的是西瓜酱豆,主要原料是黄豆和西瓜。黄豆煮熟后裹一层面粉,发酵,待豆子均匀的长了一层霉菌,放太阳下将其晒干备用。西瓜简单去除最外面的那层薄薄的绿皮,剩下的青皮和红瓤与发酵好的黄豆及配料拌匀,放进干净的土罐中,封严罐口,在阳光下曝晒。每天早上搬出时搅拌一次,晚上再搬回室内,防止雨淋。就这样搅拌、封口、曝晒,整个过程需要一个多月才成。做好的西瓜酱豆,色泽红亮,豆粒油汪,西瓜的清甜融汇黄豆的酱香,味道极是醇美。

石有田喝了一口白面条,到底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手,夹了一颗酱豆放到嘴里。酱香浓郁的黄豆,咸中带辣最是美味下饭。

石有田眯起眼睛品着嘴里的酱豆,幸福的好似吃到了龙肝凤胆,一筷子开了头,就不控制自己了,索性敞开吃,吃着吃着,一粒豆子没嚼烂卡在了嗓子眼,他喝了好几口面条汤都没顺下去,可卡在嗓子眼又着实难受,石有田就想咳出来,他歪着头,避过饭桌,大声咳了几下,东西没咳出来不说,震动肋叉窝还疼,石有田又往下咽了咽,还是咽不下去,这不上不下的也太难受了,石有田决定还是咳出来吧,他吸了一口气,攒劲猛的咳了一声。

当家的咳了好几下,孙秀芳赶紧放下手中的碗,走到石有田的身后拍拍他的后背:“咋了,他爹?”

石有田没说话,他攒了个大劲,闭着眼睛猛的一咳,真觉得有什么东西喷了出来,他还来得及看是什么东西呢,就听见孙秀芳凄厉、惶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爹!你这是咋的了,咋还吐血了呢?天老爷呀!这可咋弄?!”

石有田睁开眼睛,往地上看去,果真看到地面上一滩鲜红的血液,他不可置信,迟疑的目光看向孙秀芳:“这是……我咳的?”

孙秀芳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她哆哆嗦嗦抚摸着石有田的胸口,嘴唇直抖:“他爹,你哪里不好受,你跟我说。”

娘的惊叫声把正在埋头专心吃饭的几个儿子叫醒,纷纷把脑袋从饭碗中拔出来,见爹真是吐了血,也都吓坏了,把手中的窝窝往桌子上一扔,着急忙慌的围了过来。

“爹!你咋了?”

“爹!爹!”

“爹咋吐血了呢,可咋弄?”

耳边嗡嗡的声音吵的石有田头晕,他虚弱的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了声:“扶我起来,我去躺会。”话音未落,他就觉得眼前一黑,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爹呀——!”孙秀芳试图扶住倒在他怀里的石有田,无奈她个子太过瘦小,又没有思想准备,一下子没扶住,老夫妻两个一起往旁边摔去,好在瑞成几个都围在石有田身边,几个人见状不好,忙伸手接住,这才堪堪没有让爹娘挨摔。

孙秀芳整个人都慌乱了,她脸色苍白,浑身不由自主的抖动。摇着石有田一个劲的喊:“当家的!当家的!你咋的了?快醒醒!快醒醒!”她用大拇指在石有田的人中上使劲的掐了几下,终于看见石有田眼皮子颤了几颤,有了一点反应。

平时家里的事都是当家的拿主意,孙秀芳只要听着就行,这当家的倒下了,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求救的目光在五个儿子脸上扫了一圈,老五、老六还小不顶用,老四一天到晚的啥事不问,也指望不上,最后她将目光锁定在瑞成身上:“老二、老二,现在你最大,你说该咋办?”

一家人的目光都看向他,瑞成就觉得责任重大,好在人人都知道,生病了就要去医院看大夫,他稳了稳心神,说道:“娘,咱得赶紧的把我爹送医院去。”

“对对对!送医院。”孙秀芳如梦初醒,她扶着膝盖站起来就往屋里跑:“娘去拿钱。”

瑞成将石有田的上半身抱在怀里,吩咐瑞福:“老三,你快去把咱家地排车整好,拉过来。”说完又看向何小霞:“春苗娘,你去抱两床被子过来铺车上。”

“哎!”瑞福接到二哥指令,扭头就往地排车那里跑,刚收完麦子,地排车整理的好好的就放在麦垛边,直接拉过来就能用。

“哎!”何小霞紧跟在婆婆的身后去公公婆婆住的屋子抱被子。

二人领命风风火火的跑去准备东西,瑞胜和瑞全也吓得六神无主,围着他爹直转圈圈,嘴里还一个劲的嘟囔:“这可咋弄?这可咋弄?”

瑞民阴着脸蹲在石有田身边不吭声,他可不希望他爹有事,前一段时间爹说了,等大哥回来让大哥把他带出去,爹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他的事怎么办?

“车来了,车来了!老五、老六你俩个让开!”瑞福拉着车,摆好。

孙秀芳跑进屋,先哆哆嗦嗦的从枕头下面摸到钥匙,又哆哆嗦嗦的打开床头大木箱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布包,往怀里一揣,就要往外跑,身转的急,险些跟何小霞撞到一处。

“娘,瑞成让我抱两床被。”

“你自己上床上拿。”孙秀芳急急忙忙跑出来:“老二,好了,走、快走,去医院!”

“好,这就走!”

说话间,何小霞抱着两床薄被跑出来,瑞全急忙从嫂子手里接过一床铺到地排车上,瑞民一使劲打横抱起父亲,轻轻的把石有田放到车上,又拿薄被在父亲身上盖上一层。捡起地排车前的绳子挂在肩头,双手抓住车把就开始往门外跑,瑞福等四人跟在车的两边帮忙推车,孙秀芳跟何小霞说了一句:“你带春苗看家。”还没等话音落下,人已经跑出大门外。(未完待续)

45、晴天霹雳(2) 年纪大了,觉轻,石耕田每天都起的很早,早早的吃过早饭,背着粪箕子在村中主路上来回溜达,碰到牲口遗留在地上的粪便就铲起来,背回家攒着肥田,今儿个生意好,粪箕子装的满满的,他想着先送回家,然后再出来一趟,粪箕子挺沉,他弓着腰,借着后背的力量扛着闷头只管走路。

瑞成带着兄弟几个一路狂奔,刚跑出村就累的喘不过气来,觉得腿越来越沉,渐渐的脚步也慢了下来,瑞福看出来二哥没劲了,他紧跑几步,跑到瑞成身边抓住车把:“二哥,我来拉会,换我。”

瑞成实在是没劲了,他也不跟弟弟客气,停下脚步,把缰绳从肩膀上拿下来,帮瑞福挂好,自己走到车帮,摸着石有田的脸连唤了好几声:“爹!爹!你咋样了?好点了没有?爹!”

正闷头走路的石耕田忽然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他抬起头,却看见兄弟家五个侄子着急忙慌拉着地排车在前面跑,兄弟媳妇跟在后面追,看一家人焦急的脸色,一定是出了大事。石耕田急忙快走几步迎上前去:“老二、老三,你们这是干啥去?”

兄弟几人光顾着跑了,根本没有心情去注意路边的人,见有人说话,定睛一看,正是父亲的亲哥哥,自家大爷,瑞福脚步不停,只是稍微放缓,急道:“大爷,我爹今早吐血了,然后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我们现在急着去医院。”

“啥?”石耕田吓一跳,急忙把粪箕子放下来,小跑着跟上地排车:“有田,有田,兄弟,醒醒!”

车上的石有田,脸色蜡黄,嘴角还残留着一抹血迹,无动于衷的躺在那里,花白的脑袋随着车子的晃动无意识的摇摆着。

一脸死相!一种不祥的预感在石耕田的脑中浮起,他心中一咯噔,伸出手指在石有田的鼻息下试探了一下,心说还好,呼吸虽然微弱但还有气,他把脑袋转向二成,一脸焦急的问道:“老二,你爹这是咋回事?”

瑞成的脸上一道一道的全是汗,他撩起前襟将脸上的汗擦去,喘着粗气回答道:“大爷,你别问了,我也不知道,前几天我爹还好好的,今一大早突然就这样了,大爷,我不跟你说了,我们得赶紧走了。”瑞成说完,示意瑞福快走。

“行,你们快走!一会儿我去医院找你们去。”石耕田放开手,目送几个侄子远去,他转过身子,孙秀芳也跑到他跟前,他喊了声:“弟妹。”

孙秀芳冲着石耕田一摆手,一股风似的跑过去:“大哥,回来再说。”五十多岁的人了,头发早已花白,原本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可随着剧烈的跑动早已散落,就那样凌乱的披在肩头。

石耕田忧心忡忡的看着弟媳妇渐行渐远,抬腿就要回家跟孩子娘说一声,他快速的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粪箕子还在那呢,又急忙返回,扛起粪箕子就跑。

一路上,兄弟几个轮换着拉车,即便是这样,到县医院的时候也都累的汗出如浆、腿脚瘫软,刚进医院大门,瑞全就嚎叫了起来:“大夫,救命啊!快来救救我爹!”

有大夫听见,迅速围了过来:“同志,怎么了?我看看!快,先送急救室!”

一番紧急抢救,石有田幽幽醒转,他慢慢的睁开眼睛,目光迷茫轻声问道:“我这是咋了?”声音细小,几不可闻。

孙秀芳和五个儿子,都一脸紧张的围着他。

“爹,你醒了!”

“爹,你好受点没有?”

见石有田醒了,孙秀芳的一颗心才稍稍落到肚子里,她抓住石有田的手,一叠声的问:“当家的,你觉得咋样?”

石有田将涣散的目光集中到孙秀芳脸上,一路狂奔,孙秀芳一脸担忧,眼睛通红,头发早已凌乱不堪,汗水还将花白的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颊上。

“我……没事,你别怕。”老婆子这是吓坏了,石有田感觉到孙秀芳的手掌冰凉,还一直哆嗦。他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知道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稳稳心神问道:“大夫怎么说?”

当家的醒了,孙秀芳暂时舒了一口气,眼泪又抑制不住扑簌簌的落下来:“老头子,你可吓死我了。”孙秀芳用衣袖擦擦眼睛说道:“大夫说要做检查,等检查结果出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

急诊科张大夫见患者已醒,拿着病历本站在床前:“同志,你跟我说一下,你最近哪里不舒服?”

“大夫,我当家的昨晚还跟我说来着,吃东西不周溜,干一点就噎的慌,不就水不好咽。”

“同志,是这样吗?”大夫问石有田。

石有田点点头。

“同志,还有什么症状都跟我说说。”

石有田害怕,就怕自己万一有个什么病,这一大家子可咋弄,自己还活着儿子们都说不上媳妇,自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一摊子的事谁来操心,责任感与求生的欲望促使他将自己身子的不适祥祥细细的跟大夫复述了一遍。

二成几个听石有田说完,登时都傻了眼,爹已经不舒服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弟兄几个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尤其前一阵子忙三夏的时候,爹一时半刻都没有闲着,天天早出晚归的,一点不比他们弟兄几个出力少。

张大夫听石有田说完,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他心里有了计较,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做个检验吧,万一是自己判断错了呢。他合上本子说道:“一会儿我开几张检查化验单,你们去做个检查,家属跟我来一下。”

瑞成率先站起来说道:“我去。”

一到办公室,瑞成急忙问道:“大夫,我爹咋样?”

张大夫快速的写了几张化验单,交到瑞成手里:“同志,你爹这个病需要住院治疗,你先去办理住院,然后你们先去做检查,看检查结果说话。”

瑞成握着单据找到孙秀芳:“娘,大夫开好了,让我爹先住院,然后推我爹去做检查。”

“哦,钱。”孙秀芳急忙在怀里掏了掏,把装钱的布包掏出来,往瑞成怀里一推:“给,老二,咱家的钱都在这了,你交钱去吧。”

一番检查下来,瑞成拿着拍的片子和检查结果交到张大夫手里,大夫蹙着眉头将几张检查结果看了一遍,果不其然,和自己判断的一样-----食道癌,现在随着肿瘤的扩大,患者在进食时已经出现了异物感和吞咽困难,早上吐血是因为用力过猛震裂了血管。

“嗯。”大夫一脸凝重沉吟了一下,指着瑞成说道:“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吧。”

看大夫的脸色,瑞成就觉得不好,还没有坐下呢,瑞成马上问道:“大夫,我爹什么病?”

“同志,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你父亲这个病不太好啊,通过检查结果来看,你父亲得的是食道癌。”

“啥癌?”瑞成因为自己听错了,赶忙又问了一遍。

“同志,是食道癌,也就是咱土话中的噎食。”

瑞成一屁股坐到的板凳上:“食道癌……噎食。”说食道癌他不懂,你要说是噎食他可太明白了,村里就有人得过,但凡得这个病的,到最后是滴水不能进,生生的把人折磨死。

石耕田快速的跑回家,把肩上的粪箕子往地上一撂,匆忙对着坐在院子里二儿子说道:“二小,你娘呢?”

“在锅屋嘞。”

石耕田三步并作两步窜向锅屋:“二小,你大哥呢,快把他叫来,出大事了,你二叔晕倒了。”他心急如焚边走边说,进了厨房门对正在刷锅的老婆子喊:“孩他娘,快别刷锅了,俺兄弟不好了。”

“老头子,你说啥?”听见自家男人说话,周荣华停住手,转头看向石耕田。

锅屋光线暗淡,石耕田不习惯,他拧着眉对屋里的人影招招手:“你出来我跟你说。”

石瑞强听爹说他二叔晕倒了有些意外:“我叔咋的了?,我昨天还见我二叔来,没看出来他哪不好呀!”

周荣华解下围裙擦擦手,问道:“老头子,你刚才说谁?咱兄弟?”

“爹,你快说呀,我二叔到底咋了?”石瑞强有点急,爹这是咋回事,他都问了好几遍了爹都不说清楚。

“你二叔吐血晕倒了,我刚才回来的路上,看见你叔家几个兄弟拉着地排车正往城里医院送嘞。”

“咋还吐血了?老头子,你问咋回事没有?”

“哪有空问咋回事呀!”石耕田拉着周荣华就往屋里走:“你赶紧的去拿几个钱,有田这回摊上大事了,我看老二脸色就不是个好颜色,蜡黄蜡黄的,跟前几天……。”石耕田脑子想到的是前几天村里刚走的那个远方大爷,说到这里,他猛地刹住闸,连“呸”了几声,心说怎么想到这个了,太不吉利。

石瑞强跟在爹娘身后,嘴里喋喋不休:“爹,我二叔都吐血了,那得的是啥病呀!”

“啥病?啥病?我能知道是啥病?”石耕田心里乱糟糟的,二儿子还在耳边嗡嗡叫,他眉头一竖,眼睛一瞪:“我让你找你大哥你没听见?”

爹要发熊!石瑞强急忙说:“我这就去大哥家喊他。”

石耕田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石瑞涛早已结婚生子。儿子成家前,石耕田就早早的给儿子盖好了三间瓦屋,让小两口分开单过,都是从年轻时过来的,有几个新媳妇喜欢在公婆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都说远的香近的殃,还是各过各的日子都清净。

周荣华爬到床上开箱子准备拿钱,石耕田提醒道:“孩他娘,你多拿几个,兄弟家那个状况,怕是拿不出多少钱来,咱能多帮几个是几个吧。”(未完待续)

46、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瑞成不相信一直壮的跟头牛似的爹能得这个要命的病,他怕自己听错了,再三跟医生确认:“大夫,麻烦你好好看看,我爹怎么会得这个病,我爹的身体一直很好。”瑞成强忍住泪水,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大夫不放。

大夫轻叹一口气说道:“你们做家属的心情我都理解。”他将片子竖起来指给瑞成看:“同志,你看这里,这两边的阴影是肿瘤,现在肿瘤已经开始将食道腔阻塞,你看只剩下这么窄的一条缝,你父亲最近进食速度一定很慢,而且需要汤才能将饭送下去,如果能早发现,早治疗,患者还有可能多活几年,可现在病情已经到了晚期,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延长患者的存活期,当然这还需要你们家属和患者的积极配合。”

瑞成眼中的光慢慢熄灭,告辞大夫,拖着两条腿慢慢的往病房走,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爹和娘说,刚才张大夫说了,像爹这个情况,好好的配合治疗还有可能有几个月的存活期,也就是说爹顶多也就能活半年左右了,瑞成心里接受不了,出了医生办公室,呆坐在病房外的连椅上,任由眼泪一串串的落下来,瑞成不敢哭出声,爹娘都在一墙之隔的病房,他怕哭声让爹听见。在村里经常听人说,如果患者本人不知道他得了绝症,可能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如果知道了,思想一崩溃,人也许过不了几天就完,瑞成想让爹多活几年,他想该编个什么样的瞎话才能骗过爹。

孙秀芳在病房里左等右等不见瑞成回来,这都多长时间了,大夫还没给说完话吗,她拍拍瑞福的胳膊:“老三,你去迎迎你二哥,咋恁长时间了还不回来,别是找不着咱了。”

“娘,你看你,我二哥都多大的人了,还能迷了路是咋的。”话一说完,见孙秀芳要瞪眼,急忙又改口说:“好好好,我这就去,走,老五、老六咱一块去。”

弟兄三人出得病房,左右一看,正好看见瑞成在不远处的连椅上发呆。

“二哥,回来了咋不进屋来。”瑞福领着两个兄弟挨着瑞成坐下:“大夫咋说的。”

瑞成胡乱抹了一把脸,声音哽咽:“别咋呼,小心叫爹听见了。”

二哥的表情不对,平白无故的一个大男人不可能哭成这样,三兄弟都感觉到不好,瑞全压低声音急道:“二哥,咱爹到底什么病?你快说呀。”

“大夫说…说咱爹得的是食道癌,也就是噎食病,最多也就还能活个半年左右了。”

“啥?!”三兄弟难以置信,瑞胜、瑞全甚至直接从连椅上窜了起来。

“小声点!小声点!”瑞成急的压低声音直嚷嚷。

瑞胜急忙放低声音,弯腰嘘声说道:“二哥,大夫不会是看错了吧?”

“我也希望是看错了,不过错的可能性不大。”

“那可怎么办?”弟兄三人都傻眼了,颓然的坐在连椅上默不作声。

石耕田和周荣华带着两个儿子来到县医院,一路打听,找到石有田的病房。还没进屋呢,就见四条大小伙子齐刷刷的坐在连椅上不吭声,四人近前,石耕田问道:“你们四个坐在这干什么,你爹呢,他咋样了?”

“大爷,大娘你们来了,快坐。”瑞成忙站起,让石耕田坐下。

“涛哥,强哥,你们咋也来了,先坐下歇会。”瑞全也赶紧起来给两个堂哥让座。

石瑞涛拍拍瑞全的肩膀:“哥不累,你坐吧,我叔现在什么情况?”

瑞全吸吸鼻子:“不好,大夫说我爹得的是噎食病。”

“什么?!”石耕田一激灵,扭头就要往病房里走。

“大爷!瑞成急忙喊住石耕田:“我爹不知道他得的什么病,你先别跟他说。”

石耕田顿住脚步看向瑞成,转念一想明白了瑞成的心思:“对,不告诉他也对,那一会你准备怎么说?。”

瑞成愁容满面:“大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正想跟大家伙商量商量。”

石耕田沉吟了一下:“你爹这个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他早晚得知道。”

“大爷,我明白的,慢慢的一点点告诉他吧,不然我怕我爹他受不了。”

石耕田从腰间拔下烟袋锅,捏了一撮烟丝填进去,点燃,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想了又想,说道:“ 老二,你爹吐血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说是因为爹剧烈咳嗽震裂了血管造成了吐血。”

“那中了,你们看这样说中不,就说是嗓子眼里面长了一个什么东西,暂时不能确诊,需要再看看,老二、老三,这样说中不?”

也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了,爹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孩,随便编两句话瞎话就能骗过去,也就这样真真假假的可能爹还能相信。瑞成和三个弟弟对视一眼,都点点头:“行,大爷,一会就这么说。”

孙秀芳感觉要出大事,她又怕会出大事,当家的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是倒了,这个家可怎么办?她心乱如麻,心中一直念阿弥陀佛,求佛主保佑老头子千万无事。

瑞成将脸上哭过的泪痕清理干净,领着石耕田一行进入病房,娘还趴在床前握着爹的手小声的说着话,瑞民阴沉着脸站在窗前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石耕田紧走几步:“有田,好点了没有?”

“大哥,嫂子你们咋来了。”石有田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别动,你歇着就行。”石耕田急忙按住兄弟的肩膀。

孙秀芳看见二成,急忙问道:“老二,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说……”瑞成看了眼石耕田:“大夫说爹嗓子里长了个什么东西,早上吐血是因为我爹咳的太剧烈震裂了血管。”瑞成一口气说完,然后紧张的看着石有田的表情。

“长了个什么东西?”石有田急声问道。

“目前还不知道,需要进一步确诊,应该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哦。”石有田心放下了一些,只要不是要命的病就好:“那要不是太严重的病,咱就不住院了,让大夫给咱开点药,咱回家养着也行,这一天天的在医院躺着那得多少钱?”

钱钱钱,都这个时候了还怕花钱!石耕田心底涌起一股怒气,口气也严厉了一些:“有田,有病就得治,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石有田讪讪的:“哥,不是说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吗?家里好不容易攒两个钱,我正想着把麦子卖了,抽空再起几间屋子呢,医院可不是咱穷人住的起的,我要是再在医院躺几天,攒的那几个钱能叫我何撒干净喽。”

石耕田恨铁不成钢,兄弟家里,除了大勇,五个儿子还跟没扎老膀的小鸡仔似的,蜷在老鸡的翅膀下过活,除了种地,家里缺什么就管大勇要,一点主见都没有:“你呀,操不完的心,你看看老二他们,一个个的都成人了,你也该放手让他们自己锻炼锻炼,你顾了今天,顾了明天,难道还能管了他们一辈子不成,我听瑞成说的是,还没有确诊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都还没确诊呢,你出什么院?”

“还没确诊呀。”石有田思忖了一下,问孙秀芳:“要不然我去大勇那,让大勇拉着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对呀,一急把大哥忘了。瑞福一拍大腿,赶忙说道:“我这就去给我大哥拍电报。”瑞福说完,伸手就跟瑞成要钱:“二哥,给我点钱,我到邮局发电报去。”

开玩笑,拍封电报那得多少钱?电报都是按字来算的。石有田急忙阻止:“你拍什么电报呀,写一封信寄过去就行了,也就晚到个十天八天的。”

“有田,让孩子去吧,病可不能耽搁,越早看越好。”

瑞成从布包里拿出二块钱,递给瑞福:“二块够不?”

瑞福从瑞成手里接过钱,拧眉说道:“我哪知道够不够,我又没拍过电报,到那看看不就知道了。”瑞福说完扭头就往外走。

一封信8分钱,拍一封电报二块钱都不知道够不够,二块钱呢,相当于十斤白面,石有田心疼,舍不得,紧忙“诶!诶!”的喊了两声,试图阻止,瑞福假装没听见,推开病房的门就出去了。

瑞福知道邮电局在哪里,最近一段日子,只要是有空,他就换身旧衣裳,拿个破麻袋到城里捡破烂,整个C县的大街小巷都快叫他逛遍了。

邮电局位于县城中心位置,一座二层的小楼,整个楼面已墨绿色为主,大门的正上方大大的红字写着C县邮电局几个大字。进得大门,正入眼帘的是一个高高的柜台,柜台后面是同样穿着墨绿色衣服的工作人员,寄信的人不多,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说着闲话,瑞福站在柜台前,将胳膊架到柜台上,对男同志说道:“同志,我想拍份电报。”

有业务上门,两人不说话了,男工作人员站了起来,将一张表格放到瑞福面前:“你先把地址写上,然后把内容填一下。”

瑞福拿起旁边的笔,歪歪扭扭的写着:大哥,爹病了,大夫说是食道癌。瑞福文化水平不高,‘癌’字不会写,他咬着笔杆子想了半天,问男工作人员:“同志,癌字怎么写?”

“不会的先空着,一会儿我给你补上,你先写别的。”

“哦。”瑞福答应一声,继续写道:大夫说爹活不长了,你快回来吧,爹说让你带着他去你那边看看。

瑞福写完后,将手中的表格递了过去,男工作人员一看,好心提醒道:“同志,电报是按字算钱的,一个字1毛4分钱,你这样写太浪费钱,没有五六块拿不下来,拍电报就是用最少的字表达清楚你想说的话就行。”

一听要那么多钱,瑞福吓了一跳,忙说:“五六块!恁贵吗?我就带两块钱过来,咋弄来,同志,我没拍过电报,麻烦你帮帮忙,我该怎么写?”

“同志,你的意思是告诉你大哥你父亲病重,让你大哥回来一趟是吗?”

“是,我爹得了绝症,大夫说最多也就能活半年左右了。”

两个工作人员都同情的看了瑞福一眼,男工作人员重新拿出一张表格写道:父病危,速归。(未完待续)

47、你再哭一会儿,过会可不能哭了 时至午时,石耕田用胳膊肘碰碰周荣华,周荣华会意,从贴身的衣兜里将50块钱拿了出来,交给孙秀芳:“弟妹,我没多少钱,也帮不了什么大忙。这50块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拿着。”

“大哥,你给那么多钱干什么?”孙秀芳推辞不要,村里的人情来往哪里需要那么多钱,就是亲戚之间,给50块钱也太多了,平时看个病人能花5块钱就不错了。

“大哥,我不能要,大勇娘,快还回去。”石有田推着孙秀芳的胳膊,示意她别收大哥的钱。

石耕田心里愁容一片,脸上却还挤出一丝笑容:“兄弟,你就别跟大哥客气了,快拿着吧,你哥我也就这点本事,多了我也拿不出来,你别嫌少就好了。”

“这…”孙秀芳攥着50块钱,为难的看看石有田。

见大哥实在不要,石有田心说等以后找个机会还回去吧,他轻叹一声:“唉!大哥,那我就先拿着了,咱有情后补。”

“拿着拿着,有田,这天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家去了,回头没事了我们再过来。”

听大哥要走,石有田欠起身子,准备下床去送,石耕田急忙拦住:“你就别下床了,不用送,我们这就先回了啊。”

大哥不让自己送,石有田自己头还晕晕的,实在也没有精神走路,他急忙看向孙秀芳和儿子们:“大勇娘、老二你们赶紧送送,大哥大嫂,路上慢点。”

石瑞涛和石瑞强兄弟两个一起跟石有田告别:“叔,你好好养着,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孙秀芳与瑞成母子两人送石耕田一家人往医院外面走,一直走到离病房很远,确定石有田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后,石耕田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说道:“弟妹,有田这个病,咱也不能医生说什么咱就信什么,他说是噎食就是噎食了?万一是误诊了呢,老三不是给大勇拍电报了吗,等大勇来了,让大勇拉着去别的医院再看看,你也别愁的慌,放宽心……。”

孙秀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蓦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大哥你说啥?谁噎食了?”

瑞成在一边连忙解释:“大爷,我娘还不知道。”

孙秀芳将头转向二成,心中已经猜出了五分,却强迫自己不要去相信,她眼神慌乱,强作镇定:“老二,啥我不知道,你跟我说说。”

“娘,是这样的,大夫找我去跟我说爹得了食道癌,也就是噎食病,最多还能活个半年左右了。”

孙秀芳脑中一片空白,她浑身瘫软晃了几晃,眼看着就要倒下去,周荣华和瑞成离她最近,急忙伸手一把扶住。孙秀芳稳稳心神,盯着瑞成的脸,目光一瞬不瞬:“老二,你刚才不是说还没有确诊吗,咋一转眼就噎食了?老二,你别吓娘,娘胆小。”

“娘。”瑞成不敢看孙秀芳,他把目光转向石耕田哀求道:“大爷,你说吧。”瑞成不敢,也不忍心戳破母亲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但是事情到了现在不说也是不行的。

“唉,弟妹,来,你上这边坐,咱坐下说。”石耕田坐到花池子边上,拍拍旁边的台阶说道。

“哦,好,坐下说。”孙秀芳喏喏的答应着,腿却软的一丝力气也没有,目前她能站住都是在强撑,这会子就怕一抬脚自己就会倒下去。

瑞成也发现母亲不对劲,他半抱半架,和周荣华一起扶着孙秀芳坐下。

“弟妹。”石耕田蹙着眉头说道:“事情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你要有个思想准备,有田的病不是小病,我不知道你之前不知道这个事,还以为就瞒着有田一个人……,唉,瑞成刚才跟我说,我兄弟得的是噎食病,刚听到的时候我也是吓了一跳。”

“大哥,呜呜呜……。”终于,终于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消息,孙秀芳崩溃了,她控制不住自己呜咽起来:“咋会是这样啊,日子刚要好起来,他爹一天的福还没有享到呢,呜呜呜……。”

周荣华搂着孙秀芳的肩,泪水也忍不住滑落下来:“弟妹,你别哭,万一是大夫看错了呢。”她撩起衣襟擦着眼睛,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劝解兄弟媳妇,这塌天的大事放到谁身上谁都受不了。

“嫂子,呜呜呜,你说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灾神呀,麦前大勇来信说可可丢了,这会子他爹又得了这个要命的病,这不是屋漏偏遇连阴雨吗,日子还怎么过呀,呜呜呜……。”

石瑞强一直站在周荣华的身后,自己娘和婶子抱头哭在一处的时候,他就想劝几句,还没有开口呢,又听婶子说可可丢了,有些诧异,当下开口:“啥,婶,你说啥,我大勇哥家可可丢了,啥前的事,咋没听你们说起过。”

“我跟你们说。”瑞成祥祥细细的将石大勇的来信复述了一遍,末了说道:“麦前我们兄弟几个去城里找了个遍,是一点影子都没有,再说可可自己回老家的可能性也不大,后来我们也没有再找,唉,这都是什么事呀!”

好好的哭了一通,孙秀芳无奈的接受了现实,她把最后一点希望押到了石大勇身上,盼望着大勇带他爹去别的医院看看,如果真的是误诊就好了。

送走石耕田一家,瑞成扶着孙秀芳慢慢的往回走:“娘。”瑞成眉头紧锁。

“啥事?”

“你给我的钱没多少了,这点钱给我爹看病肯定不够,娘,你说咋办?”

“没钱了?这就没钱了!那些钱还是我和你爹攒了好几年的钱,咋花恁快?”

“花的快也得花,那是救我爹的命,可没钱了怎么办?”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知道怎么办,等你大哥家来了问你大哥。”孙秀芳吸吸鼻子,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瑞成顿住脚步:“娘,你别哭了,要我爹看出来怎么说,要是让我爹知道他得的这个病,万一人坚持不住了怎么办?”

“对对对,看我,老糊涂了。”孙秀芳急忙撩起衣襟来擦眼泪,可她擦的快泪水涌出的也快,她脸上伤心和绝望的表情还残存未退,一双眼睛和鼻子都是红通通的,嘴巴因为着急和痛哭过干燥起皮,就这样眼看着她把一张脸揉搓的惨不忍睹,满是皱纹的脸庞看起来至少比平时老了五、六岁不止。

“老二,娘忍不住,娘装不了,呜呜呜,老二……。”孙秀芳又哭了起来。

“娘。”瑞成将母亲拥入怀中:“娘,你再哭一会儿,过会可不能哭了。”

“嗯。”孙秀芳哭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抬起头:“老二,昨晚上,你爹说家里的粮食把口粮留出来,剩下的抽空卖了,变成钱要给你们兄弟盖几间屋子,现在也不用盖屋子了,你回去和老三他们把粮食卖了后,先把钱拿来给你爹看病吧,你大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行,明天我就去。”瑞成答应着。

石有田住院,二成弟兄五个排了一下班,母亲孙秀芳天天在医院陪床,他们几个轮着每天派一个人送饭。

石有田终究还是知道了自己得的什么病,他住院还没有一个礼拜家里所交的钱已经花了个一干二净,这天孙秀芳刚去水房打水,护士来催款:“702床,没钱了啊,赶紧把钱交上,不然明天停药了啊。”

不是说不是什么大病吗,咋个这么花钱法,钱花如流水一样,石有田心疼的不行,苦着对护士说道:“大夫,我不觉得难受了,明天出院行不?”

“出院?你这么大的病一时半会可出不了院。”护士见惯了生死,说话语气也不带多少温度。

“多大的病,不是说没大事吗?”

“哎呦,你这个病还叫没大事?那啥病才能叫有大事呦。”

听护士这么说,石有田有些怀疑自己得的是什么不得了的病?他问道:“同志,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不是早告诉你们了吗?食道癌,你们想着一会儿赶紧把钱交上啊。”护士说完,转身走了。

真是百密一疏,瑞成早早就拜托大夫和护士千万不要再父亲面前提起他得的是食道癌这个事情,甚至连病友都悄悄交代让他们别在石有田面前说漏了,他唯独不知道护士之间是轮班的,这周她上白班,下周会换另外一个班的人,新轮班的护士根本不知道二成的想法,这不,一时嘴快就说漏了。

食道癌?石有田暗自思忖:咋听着不像好病呢,好像听说过,村里有人得过这个病,是谁来着?他想了一会,猛然想起来,噎食!这个病明明就是村里人常说的噎食!

嗡!石有田就觉得头嗡的一下,整个人都懵了,他躺在床上,眼珠都不会转动了,原本蜡黄的脸透着灰败,泪水不自觉的从眼角流下来:噎食!是噎食!他竟然得了要死的病!

孙秀芳打水回来,见石有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还以为他又睡下了,她轻手轻脚的把水壶放下,倒了一杯水晾着,准备等一会石有田醒了好用来吃药,今天该六全来送饭,看看太阳时间也不早了,应该快到了。

“大勇娘。”

一个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当家的醒了,孙秀芳急忙俯下身子:“老头子,你醒了,我扶你起来坐会吧?”

石有田艰难的将目光转过来,直楞楞的看着孙秀芳:“老婆子,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我这个病早就确诊了。”石有田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是……噎食。”

“谁跟你说是噎食了?大夫说…说还没确定来。”孙秀芳闪烁的目光根本不敢对上石有田的视线。

确定了。多年的夫妻,对方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石有田闭闭眼睛,两行热泪又顺着眼角流下来。

“老头子,他爹……。”孙秀芳有些慌乱,她伸出手,企图

将石有田脸上的泪拭去。

石有田抓住孙秀芳的手,嘴唇颤抖,目光中带着愧疚:“老婆子,我没几天活头了,以后的日子就怕要苦了你了。”

“老头子啊……呜呜呜……,老天爷呀,俺们一辈子没做过恶事,咋这个病会临到俺头上啊!”这些天孙秀芳的心理压力一直很大,平时为怕石有田看出端倪,她一直强作镇定,不敢在石有田面前透漏出一丝半点,今天终于憋不住了,她把脸埋在石有田的大手里,痛痛快快嚎哭起来。

“老婆子,老婆子你别哭,呜呜呜……。”石有田用另一只胳膊揽住孙秀芳的脑袋,年过半百的老夫妻抱头痛哭起来。(未完待续)

48、噩耗降临 王英怀孕了,也算是喜事一桩,好似一颗石子落到池塘,给充满雾霾的日子激起一层波澜。

石大勇高兴,工作起来更是浑身是劲,心说我都有两个丫头了,这回说嘛都该变样了吧,都说酸儿辣女,他用心观察了王英的饮食变化,确定王英吃酸的食物比吃辣的要多,他更放心了,这回定是个儿子,没跑了,每次驻勤回来,看着王英越来越大的肚子,都要笑眯眯的问一句:“我儿子听话不。”

王英也感觉自己这回怀孕跟前两个丫头的时候不一样,怀两个丫头的时候娇气的很,动不动就吐,这个老三不一样,吃啥喝啥,只要味道不是太冲的都没事。

杨文卉提醒她了,为了肚子里这个小的,万事都要想开些。王英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理状态,她将对石可的思念暂时压到了心底,全身心的对待肚子里这个小的。

石大勇这几天总觉得惶惶的,老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他担心家里,可可丢了,一家人都伤心,这个坎不是那么容易就过去的,现在英子怀着身子,可别再有什么事,他一闲下来就没好想,一会儿怕英子这样了,一会儿怕英子那样了,好不容易等到换班,他迫不及待的收拾好行李就往家赶。

一路把车开的飞快,快到单位了,他甚至等不及驻好车,直接把车开到家属院,把车停到路边,先跑回家去看一眼。

响晴的天,上午的阳光最是明媚,王英坐在屋檐下暗影里做着婴儿穿的小衣服,听见门响她抬起头,正看见石大勇一脸担心的望着她:“大勇你回来了,今天咋回的这么早?”她急忙把手中的衣服放到针线筐里,起身就要迎上去。

“别动,你别动。”石大勇快走几步,端详着王英的脸:“英子,这两天你没事吧?”

王英被她说的莫名其妙,不解的问道:“你咋了,好好的我能有什么事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石大勇放心了,可心中的不祥怎么老是挥之不去呢。

“你吃了没有?我这就去给你做饭。”王英坐久了,腰有点酸,她右手托着后腰,缓缓站起来。

石大勇急忙上前一步,扶住王英的胳膊:“你慢点,我不急,不用单给我做,一会儿咱一起吃就行,诶,安安呢?”

“看你小心的。”石大勇紧张自己,王英心里暖暖的,她幸福的抿嘴微笑:“我这月份还小,都还没有显怀,你不用那么紧张,安安睡了,这会子也该醒了。”

石大勇歪头向屋子里看了看,安安的小胖身子躺在床上睡的正香,他把声音压低说道:“让她睡吧,我先把车停单位去,一会儿回来,家里缺什么,我一块买回来。”

“家里什么都不缺,你要有你想吃的你就买点,天也不早了,我这就开始做饭。”

石大勇把车开进单位大院,路过供销社的时候进去转了转,今天光想着往家赶了,路上也没买什么东西,王英怀着身子,营养得供上了,他想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给王英和安安买点。

供销社不是菜市场,卖的东西不全,挑来挑去的最后就买了三斤鸡蛋和二斤蛋糕,他拎着东西晃晃悠悠的往家走,到家的时候,手脚麻利的王英已经把菜洗好了。

听见门响,王英撇了一眼问道:“你又买啥了?”

石大勇将手往前举了举:“买点鸡蛋和蛋糕,蛋糕等你饿了当零嘴吃。”

“你把东西放桌子上,先拿三个鸡蛋过来,我给你做个辣椒炒鸡蛋。”

安安听见爸爸的说话声,懵懵懂懂的撅着小屁股爬起来,坐到床上揉了揉眼睛叫了声:“爸爸。”然后张开两只小胖手:“爸爸抱抱。”

“哎呦,我闺女醒了。”石大勇把东西撂下,转身就要抱安安。

王英急忙阻止:“你先别抱她!先洗手换衣服,跟你说多少遍了,看你脏的,一点都不知道注意卫生。”

石大勇嘿嘿一笑:“知道了,我这就去洗。”说完弯腰在安安的小胖脸上亲了一下:“看你妈妈假干净的,乖,爸爸一会儿来抱你。”

“嗯。”安安乖乖的点点头,老实的坐在床上等爸爸抱。

石大勇收拾停当,一手抱着安安,一手抓了三个鸡蛋,递给王英:“做啥好吃的嘞。”

王英手中不停,搅着锅里的汤说:“苋菜疙瘩汤,你不是就喜欢喝这个吗?我昨儿个带安安遛弯的时候,见水渠边长了一片,挺嫩的,就掐回来一大篮子,先吃几顿,吃不了的晒起来留着冬天菜少的时候包大包子吃。”

石大勇有些心疼:“我说,英子,家里不是还有钱呢吗,你怀着身子,就少吃这些野菜什么的,想吃什么了就到供销社去买,我又不是供不起。”

“是,我知道你供的起。”王英不懈的撇了一下嘴:“你不光供的起我,你身后一大家子呢你都得供得起,我不省一点,万一那一大家子你供不起了怎么办?”

“你看你,又说这个事。”石大勇颠颠怀里的安安:“乖闺女,你说妈妈是不是不讲理。”

“不讲理。”安安嘟着小嘴巴,重复着爸爸的话。

“好,你爷俩一条心,我外人一个不讲理。”王英将汤锅端到一边说道:“你抱安安远点,我要炒辣椒了别呛着她。”

吃过饭,王英倒了一杯茶放到石大勇手边:“大勇,这回能在家里呆几天?”

石大勇喝了一口水说道:“我准备多呆两天,那边活差不多要忙完了,我家来的时候,跟接班的说好了,他多上两天,回头我再替回来。”

王英有些不赞同:“哦,我说,家里也没啥事,你还不如等我生的时候再跟人换班呢,到那时候,你在家里多陪我几天,不然我一个人在家也害怕。”

石大勇忧心忡忡的说:“没事,到时候再想办法,再说,你生孩子我娘也得来伺候月子,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家的,主要是这几天我总觉得不对劲,老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你和孩子在家我不放心。”

王英抱着安安坐到床沿上,牵着安安的小胖手逗安安玩:“我都那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有啥不放心的?”

“唉。”石大勇叹了一口气,起身踱步,最后和王英并排坐到一起,右手扶住王英的肩头,将她揽到自己怀里:“你和孩子就是我的命根子,你们不在我身边,我心里就不踏实。”

“就你嘴甜。”王英心软的一塌糊涂,听着石大勇胸膛里强劲有力的跳动声,呼吸着石大勇身上烟和柴油的混合味道,就觉得这一刻咋就那么幸福呢。

翌日清晨,太阳刚刚探出脑袋,朝晖透过窗帘暖暖的照进屋内,早起的公鸡“喔喔喔”伸长脖子叫的起劲,狗狗被吵醒了,烦躁的“汪汪”叫着发泄心中的不满。

石大勇在一片鸡鸣狗叫声中醒来,他动了动,目光下移,王英窝在他的怀里睡的正是香甜,安安将腿翘在王英的腿上,两只小胖手举在腮边兀自酣睡,这孩子,睡觉向来不老实,翻身打滚的,睡觉时头朝东,等该起床时一准变成头朝西。石大勇拿起薄被轻手轻脚的搭在安安的身上,自己接着躺下,继续搂着王英,他闭着眼睛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王英顺滑的黑发,他很享受这一刻,老婆孩子在身边,就是家的感觉,渐渐的,困意上来,不觉间就又进入了梦乡。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看光景也有九点左右了,石大勇伸了一个懒腰坐起来,床上只有安安还在继续睡着,王英却是早已起了的,听见厨房传来的声音就知道她正是在准备早餐。

石大勇翻身下床,趿拉着鞋走到厨房,探头往锅里看了看:“英子,做啥饭呢。”

王英拿起两只鸡蛋在锅沿上轻轻一碰,顺着锅边下了两个荷包蛋在里面:“大早上的能有啥呀,下点面条呗,你赶紧去洗漱,这就好了。”

石大勇洗漱完毕,拿着一条毛巾边走边擦,面条已经盛好摆在桌上,王英正在给刚睡醒的安安穿衣服。

“呦,闺女醒了。”石大勇站在床前逗着安安:“闺女,叫爸爸。”

王英右肘碰碰石大勇:“孩子刚睡醒,你别惹她,先去吃饭吧。”

“那我就先吃了,吃完我看孩子。”石大勇擦干净脸,将毛巾搭到盆架上,坐到桌前,挑起一筷子面条,大口吃了起来。

每天九点左右,邮递员会把报刊信件送到单位,李卫国接过报刊,正要进屋,邮递员问道:“同志,石大勇在不在?”

李卫国回头:“石师傅呀,我看见他的车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家里。”

“同志,麻烦你告诉我他家在哪里,我手里有一份他的电报,我得赶紧给他送去。”邮递员语气有点急。

“电报,谁给他拍的电报?难道他家可可有消息了,你拿来我看看。”李卫国接过电报,一看地址:山东省C县,石大勇老家来的信,这年月没有急事谁拍电报呀,电报都来了,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想到这里,李卫国急忙把电报送回邮递员手里:“同志,你赶紧去吧,一进家属院,第一排右边第一间就是石师傅家。”

吃过早饭,石大勇拿着王英制作的简易识字卡片教安安认字,王英在一旁刷碗。

“这是大,大小的大。”石大勇举着“大”念:“大,安安来跟爸爸学。”

“大。”安安漫不经心的跟着念了一声,眼睛却没有看爸爸,歪着小脑袋跟着王英的身影转悠。

“啧。”石大勇不满意了,捧着安安的小脸让她看自己:“看爸爸,妈妈有什么好看的,爸爸好几天不回家一趟,你不想爸爸呀。”

安安的小脸本来就胖,被爸爸这一捧,白胖的腮帮子窝了起来,肉嘟嘟的小嘴巴撅撅着,嘴角一丝口水控制不住的淌了下来,娇娇柔柔的说:“想爸爸。”

石大勇高兴了,俊眉微挑,洋洋得意的跟王英炫耀:“还是自己家闺女好,几天不见就想我。”

“你的孩子不想你想谁。”王英白了石大勇一眼,站起来把碗收到橱柜里,心说这么大的人了,咋还跟个小孩似的,一句好就能高兴成这样!

“这是石大勇的家吗?石大勇在家吗?”门口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石大勇家。”王英急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准备去开门,石大勇抱起安安,跟在王英的身后往外走。

打开门,王英一看人不认识,但来人穿的衣服她认识,墨绿色的工作服,一眼就能认出来是邮政局的人。

“我是石大勇,同志你找我有事?”石大勇向前一步,问向邮递员。

“有你一封电报。”邮递员边说边将电报递给石大勇。

“电报?谁来的?”石大勇有些纳闷,将安安递到王英手上,自己接过电报准备撕开看。

“同志,电报送到了,我先走了。”邮递员见任务完成,骑上自行车跟石大勇告别。

“哦,谢谢你了同志,慢走啊。”

送走邮递员,石大勇疑惑的打开电报,登时“父病危,速归”五个大字赫然闯入眼帘,石大勇心猛的“咯噔”一下,顿时手脚冰凉呆在那里不动了。

大勇的表情不对,王英心中惴惴不安,抱着安安,往石大勇跟前凑了凑:“大勇,谁来的电报?”她把电报从石大勇手中抽出来,待看清上面的字后,刹那间也惊呆了。(未完待续)

49、爹走了以后,这个家爹就交到你手上了 爹病危!从来没听说过爹哪里不舒服,怎么突然就病危了,怪不得最近老是觉得人心惶惶的,原来是应到了这里。

父病危,这个危到了什么程度,他不得而知,脑海里出现一个画面,父亲骨瘦如柴,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爹这一辈子真是一点福都没有享到,眼看着包产到户了,日子会越来越好 ,可老父亲却在这时倒下,石大勇心里很难受,他想让父亲健康长寿,尽享儿孙之福,他要救爹,不管花多少的钱,他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父亲活下来。

“大勇,大勇!”王英连唤了好几声才将石大勇唤醒,石大勇双眼通红,眼底俱是担忧与害怕,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英子,我爹病危了,可咋办呀?”话音未落,两颗大泪珠子瞬即从脸上滑落下来。

从来没有见石大勇如此无助过,石大勇在王英的心里,一直是顶天立地的存在,这样的石大勇让王英很是心疼,她一手抱着安安,一手扯着石大勇的袖子往屋里走:“大勇,你别急,先家来。”

石大勇这会子脑子里乱作一团,整个人六神无主,跟着王英回到家,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垂着头默默垂泪。片刻,如惊醒般倏地站起来:“我这就去队里请假,得赶紧回老家。”说完,抬腿就跑。

王英没有阻拦,这个时候,石大勇作为长子,是一定要回老家的,石大勇请完假回到家的时候,王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一家三口的东西不多,但孩子的东西不能凑合,除了换洗衣物,大部分都是安安的食品,这一路要坐二天一夜的火车,路上还得倒二次车,大人怎么都好说,饥一顿饱一顿的都没有关系,就是安安不能不照顾好了。

石大勇拎起行李包看了看,蹙眉思忖了一下,还是说道:“英子,你怀着孩子,安安还小,你们娘两个就别回去了,我一个人回去就行,有事我给你拍电报,需要你们去的时候你们娘两个再去,你把家里的钱都给我带上,爹这一病,还不知道得花多少钱。”

“嗯。”这一段时间,王英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了两个钱,虽然有些不舍,但是也知道看病要紧,她毫不犹豫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交到石大勇手里:“大勇,咱家就这些钱,够不够?”

“先拿着吧,不够再说,我先回去看看情况,钱实在不够了,我再找人借。”石大勇把钱往包袱里一揣,顺便把王英和安安的行李都拿出来,想了想又拿出二十块钱交给王英:“这二十块钱你留着用。”说完拉上行李包拉链,抬腿就要走。

王英急忙喊了声:“大勇。”

石大勇顿住脚步,回头:“嗯?”

王英抱着安安上前两步,帮石大勇整了整衣服:“路上别太着急,注意安全。”

“嗯。”石大勇张开双臂,将王英娘两个揽在怀里抱了抱,轻说了一声:“等我信。”说完亲了亲王英和安安的额头,急切的推门而去。

自从知道自己得了绝症,石有田整个人都崩溃了,精神状态和心里状态更是落崖似下滑,人也不再配合治疗,整天嚷嚷着不治了要出院,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治也得死,不治也得死,不如留着钱给家里,不然早晚会落个人才财两空。孙秀芳自然不会如了他的意,百般劝阻后,石有田整天躺在床上瞪着灰白的眼珠,无神的盯着房顶的某一处发呆,见老头子一副等死的模样,孙秀芳心里急的直冒火,愁的守在床沿天天垂泪。

石大勇归心似剑,恨不得一步就能飞到家。终于到了C县城,一下汽车,石大勇就往县医院跑,其实电报里并没有说石有田正在医院住着,是石大勇自己猜出来的,爹病危了,那一定是很严重的病,既然是重病,就有很大的可能是在医院里。

这是县里最大的医院了,占地面积达50余亩,红砖瓦房一排排整齐排列在其中,前排是门诊,后排是住院部。石大勇直奔住院部而去,很大的一片住院部,相同的房间让他无从下手,他心里急,不知道父亲是得的什么病,住在什么科,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

石大勇愁眉紧锁,高大的***在院中,目光在整个住院部巡视一番,最后决定从第一排找起。

第一排妇产科,哦,这个不会有,略过。

第二排心脑血管科,没有。

第三排肛肠科,没有。

第四排五官科,没有。

第五排骨科,石大勇正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着,正好看见前面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病历从一间病房走出来,他急忙快走几步,追了上去:“大夫。”

“什么事?”医生转头看了他一眼。

“麻烦您一下,最近有没有一个60来岁的男人来住院,个子比我矮半个头,瘦瘦的。”

“同志,这可不好说,每天医院里这么多患者,什么样的人都有,你没问清家属是在哪个病房吗?”

石大勇失望的摇摇头:“没有,我刚从外地回来,家里给我拍电报没说住在哪儿?”

“那这个可不好找。”

此时的石大勇,连续坐了二天一夜的火车,因为过分担忧,基本上都没有睡觉,饭更是没有好好吃,等车的时候他买了几个馒头,实在饿极了就啃上两个。

这会子他又找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累极了,却依然是一无所获,他将身体靠在医院的墙上想:难道是我猜错了?爹根本就没有住院,或者说是已经出院了?要不我还是先回家看看?

前面还有几排房子,石大勇抬起沉重的脚步向前走了几步,抬头看墙头写着的标识:肿瘤科。既然已经走到跟前了,还是先找找看吧。

第一间病房,没有。

第二间病房,没有。

第三间病房,没有。

……

马上就要走到头了,石大勇心里决定看完这一排就回家。

第七间病房门口,石大勇随意的往里瞟了一眼,本来以为这间病房里也不会有,却不成想对着门口的病床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端着碗喂床上的病人喝水,石大勇定睛一看,正是他的老母亲孙秀芳。

“娘!”石大勇连忙推门而入:“爹,娘!我回来了。”

孙秀芳抬头,正是他大儿子拎着一个包袱,风尘仆仆的站在那。

“老、老大。”孙秀芳急忙放下手中的碗,转过床角,扑到石大勇身边,好似抓住主心骨般抓着石大勇的衣襟不放:“老大啊,你可回来了。”

“大勇。”石有田眼睛微亮,颤抖着嘴角招呼石大勇一声,接着老泪纵横而下:“我的儿呀,你再不回来就再也看不到你爹了。”

“爹,到底咋回事,咋突然就得病了?”石大勇扶着母亲的肩,坐到石有田的床边。

短短几天,此时的石有田已经瘦的脱了相,眼窝和两颊全部凹陷了进去,脸色更是蜡黄,原本花白的头发已经全白。

石大勇心里酸酸的,他握住石有田的手:“爹,娘,你们仔细跟我说说,到底什么病?”

“大勇,爹得了噎食,活…活不成了啊……”石有田嘶哑苍凉的声音里透着绝望。

“啥?噎食!”石大勇的手猛一僵,心跟着“咚咚咚”的连跳好几下。一路上,石大勇想了很多,就是没有往癌症上想,他不敢相信,这个折磨人的病怎么会落在爹的身上,他猛的站起来:“爹,谁说的,谁说是噎食了。”

孙秀芳撩起前襟,擦擦眼泪应声道:“老大,大夫说的。”

“大夫还怎么说的?”石大勇看向母亲。

“我不知道,大夫是跟老二说的,老二告诉我说你爹得的是噎食。”孙秀芳抽泣着着,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一直是二成跟大夫对接,她一个妇道人家哪有什么主见,都是二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明白大夫还怎么说了。

石大勇站了起来,拍拍母亲的手,对石有田说道:“爹,娘,你们等我一下,我去问问大夫。”

医生值班室里,大夫正伏案写着病历,石大勇弓起食指,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大夫。”

大夫抬头,目光中含着疑问:“同志,你是?”

石大勇抬起长腿,两步走到大夫办公桌前:“大夫,我是石有田的大儿子,刚从外地回来,我想问一问石有田的详细情况。”

“哦,同志,来坐下说。”大夫起身,从旁边搬了一把椅子,示意石大勇坐下。

石大勇连忙将椅子接过来:“我自己来,谢谢大夫。”

大夫从厚厚的一摞病历中找出石有田的那份,翻开来,递给石大勇,说道:“你父亲这个病,详细情况都在这里面写着,你先看看,我再给你说一下。”

“谢谢。”石大勇接过病历,低头看了起来。

“你父亲的病非常不乐观,目前已经到了晚期,你看看这里。”大夫将石有田的片子找出来教给石大勇看:“患者已经连手术的必要都没有了。”

石大勇蹙着眉头,目光随着大夫的手指移动。

“现在病人若能乐观对待,并积极配合治疗还能延长存活期,但是你父亲自从知道自己得的是绝症后,已经不配合治疗,如果在这样继续下去,他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

“大夫,你跟我说个实话,我爹这种情况,还能活多久?”石大勇紧盯着大夫的脸,希望从大夫嘴里能说出他想听的话。

“唉,同志,家属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虽然我们做医生的都希望自己手里的病人都能健健康康的康复,但是,有些事并不是都能随着人的意愿而转移,你爹这种情况,好的话,也就是几个月的事了。”

纵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石大勇还是抑制不住的红了眼睛:“大夫,你想想办法,我爹辛苦了一辈子,一天的福都没有享过,大夫,我求求您,您说怎么办,我爹才能多活几年?”

大夫为难的抿抿唇:“同志,要说怎么办,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患者的求生欲望,你爹现在是一心求死,这样的患者神仙也救不了啊,要不这样吧,我给你说个地方。”

“大夫,您说。”石大勇眼中顿时燃起希望,紧盯着大夫的脸,仿若他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灵丹妙药。

“H南L县你知道不?”

“我知道,我知道。”石大勇忙点头。

“那个地方有一个全国食管癌防治研究基地,治疗食道癌的手段在国内算是先进的,咱这里目前还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治疗这个病,你带患者到那里再看看吧。”

出了医生值班室,石大勇颓废坐在门外的连椅上,搓搓自己的脸,脑子里面转了几转,打定主意,脸上强堆了二分轻松,站起来推开病房的门。

听见门响,石有田和孙秀芳齐齐望过来,异口同声的说道:“老大,大夫怎么说的?”

石大勇装作对瑞成不满:“爹,娘,你看老二办的是什么事?人大夫说的是怀疑爹的病是食道癌,人又没说确定就是,老二咋说就是噎食了?真是的,他这样说没病的也能把人吓死。”

“不能吧?”石有田半信半疑:“那天那个护士也是说得的是食道癌,不光是老二说的。”

“爹,你不知道,这个食道长肿瘤,他有良性的和恶性的两种,良性的没事,治治就好了,咱县里的医院还是不先进,爹,我想好了,我这回回来带你去别的医院看看去。”

孙秀芳听石大勇这么一说,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稍稍放了点心。

石有田还是不信,他拍拍床沿:“老大,你来,坐下听爹说几句。”

“爹,你说吧。”石大勇挨着石有田坐好,顺便把碗端起来,舀起一勺水喂给石有田。

石有田张嘴喝了一口,艰难的咽下去说道:“你先放着,爹不渴,老大,不管确没确诊,爹有个预感,这关爹怕是再难过去了,咱家穷,一家人就你一个吃公家粮的,爹走了以后,这个家爹就交到你手上了,你兄弟眼看着都长大了,你不能不问事啊。”

父亲这是在留遗言吗?石大勇就觉得心似被钝刀子捅了一下,疼的呼吸猛然一滞,眼睛跟着一热,他垂下眸子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深吸一口气,将马上要溢出眼眶的泪水逼回眼底,回头时,微笑挂在脸上:“爹,看你说的,这才哪到哪你就说要走,多不吉利!再说了咱家的大事小情的哪件我不操心?爹,你就放心吧,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跟你保证,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家里,现在,爹,咱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养病,今儿个下午我就去买票,刚才我跟大夫说好了,明天一早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然后你和娘跟我走,咱去我们那边的医院看看。”(未完待续)

50、带着瑞民一起 人总是对死亡带着恐惧,都希望自己能健康的活着,听了石大勇的一番话,石有田心中又燃起了生的希望,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再和石大勇聊天时,脸上还能不时的带起微笑。

今天是瑞胜的班,中午时分,瑞胜挎着篮子来给父母送饭,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和爹娘的说话。

难道大哥来了?瑞胜心中一喜,推开房门,果不其然正是石大勇,忙高兴的打招呼:“大哥你回来了。”

这几天,石有田闹脾气,根本不配合医生好好治疗,眼看着人如霜打的落叶奄奄一息,瑞胜心中愁的慌,劝了爹好几次,可他说的话一点力度都没有,爹根本不听,这下好了,大哥回来了。

“瑞胜,来送饭呀,做的啥?”看瑞胜挎着的篮子,石大勇就知道弟弟这是来送饭的,这个篮子在家里的利用率是最高的,走亲串友用它,下地干活带水带饭也是用它。

“二嫂熬的小米粥,爹吃不得干的,给娘带了几个杂面馍。”

石大勇接过五胜手中的篮子,撩起盖布看了一眼,篮中,一个黑色的瓷罐,旁边是用布巾包着的几个馒头,两个互扣的瓷碗想来装着的是佐餐的小菜。

石大勇将篮子放在脚边,一样一样的把东西拿出来放到床头柜上,把父亲碗里的清水倒掉,给娘和爹一人倒了一碗小米粥,又递给娘一个馒头,自己端起碗准备喂父亲吃饭。

“老大,还是娘来喂吧,你吃饭了没有,你先吃。”做母亲的,对待自己的孩子总是能观察入微,石大勇明明是一脸的疲惫,胡茬长出寸许,眼睛还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的。

“我不用喂,我自己能吃饭,大勇,赶紧的你倒碗饭和你娘先吃。”石有田往上坐了坐,手伸向瑞胜:“老五,你扶我坐起来。”

瑞胜赶忙上前一步,扶住父亲的肩,将枕头掖在父亲背后:“大哥,我吃完饭来的,我伺候爹吃饭。”

石大勇也真是饿坏了,他看瓷罐中粥比较多,也不跟弟弟客气,呼噜噜的喝了一碗粥,就着酱豆子啃了一个馒头,肚子里有了热饭,人也舒服了许多。

石有田羡慕的看着儿子大口快咽,自己费劲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小米粥。

瑞胜边喂父亲吃饭边问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没多长时间。”一个馒头下肚,石大勇将速度放慢:“老五,明天我带爹娘走,你下午回去将爹娘的换洗衣物收拾一下,明天一早送过来。”

“明天?大哥,怎么这么急,不在家多住几天吗?”

“给爹看病要紧,不能耽搁了,等爹病好了,我再回家住。”

瑞胜看向石大勇,等爹病好了?爹这个病,他早就打听过来,怕是好不了了,怎么,大哥还不知道爹得的是什么病吗?瑞胜没吭声,舀了一勺粥送到石有田嘴里。

石大勇太累了,吃过午饭,困的他头晕,他看隔壁的床位上没有人,强撑着精神跟爹娘说了句:“爹,娘,我歇会啊。”说完还没等父母回话,人躺在床上已然进入到睡眠之中。

酣畅淋漓的一觉,石大勇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要不是心里装着事,他能睡到第二天早上,石大勇动了一下,转头往旁边看看,爹躺在床上,娘窝在父亲的脚头,都睡的正沉,篮子和瑞胜都不见了,想来是已经回家去收拾行李。

石大勇轻手轻脚的坐起来,下地,唯恐惊醒父母,蹑手蹑脚的出了门,来到大街上,买了一些路上的吃食,又跑到汽车站,买了三张到商丘的车票。C县没有回家的直达班车,每次都是先买了汽车票,到商丘后,再买到郑州的火车票,从郑州再转一次车才能到家。路上,漫长的二天一夜,他担心父亲的身体吃不消,石大勇愁眉不展,思索着怎么样做才能让父亲更舒服些。

瑞胜回到家,进门就对着嫂子和兄弟们报信:“哥,嫂子,咱大哥回来了。”

“真的,五哥,这么快,可可找到了吗?”瑞全一直还惦记着小侄女,听说大哥已经到了,他急忙走到瑞胜身边问道。

瑞民也嚯的站起来,目光往瑞胜的身后扫去:“在哪呢?”这段时间,瑞民一直挺担心的,就怕老爷子一个不岔呜呼哀哉,那他的事就没人管了,这下好了,爹还没死,大哥回来了,他的事就有着落。

瑞胜把篮子放到方桌上:“大哥在医院呢,让我回来给爹娘收拾行李,明天他就带着爹娘回他那里看病去。我忘问可可的事了,大哥吃完饭就睡了,爹娘不让我打扰大哥睡觉,我就先家来了。”

什么!爹娘和大哥明天就走,那我怎么办。瑞民不高兴了,本来就阴沉的瑞民脸色更是又黑了三分,他不忿的想,我这个样子,都是父母欠我的,你们不把我安排好了就走,万一爹死在外面了我怎么办?

瑞民阴着脸扭头就走,瑞胜在他身后喊了声:“四哥,你帮我收拾行李不?”他也不搭理,回到屋里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开始考虑自己下一步要该怎么办。

其实,瑞民想多了,他的事石有田一直放到了心上,瑞民这个样子,石有田心中还是充满愧疚的,闲暇之余和村里人聊天时,但凡看见瑞民不合群的孤坐在一边,他心里就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就不能借两个钱给瑞民好好看看。

今天好了,老大回来了,而且明天要带他们老两口走,石有田想,瑞民的事也不用等到过年说了,再说自己能不能活到过年还是两说着,一会儿大勇回来就跟他提提明天带瑞民一块走。

石大勇回到病房的时候,石有田和孙秀芳早已醒来,老夫妻两个坐在床边小声的唠着家常,当然大部分是孙秀芳在说,石有田静静的听,时不时的附和一下。

石大勇站在门外,隔着玻璃打量着父母,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父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老的,他记忆中的父亲母亲,永远是风风火火的浑身充满力量,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父母这么快就羸弱衰老到如此地步,腰身不再挺拔,头发已然苍白,满脸皆是皱纹,眼睛也不再明亮。他不想让父母老,更不想让老人---死,一想到爹快要死了,石大勇的心就揪的难受,鼻子酸酸的,眼泪又开始往上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推开屋门,嘴角挂着微笑:“爹,娘,你们醒了。”

“老大回来了,刚才去哪了?”孙秀芳起身,从旁边拽过一个板凳,示意石大勇坐下。

石大勇在衣兜里掏了两下,将车票拿出来:“我去买票了。”

石有田接过车票看了一看,和孙秀芳对视一眼,沉吟了一下说道:“老大,爹和你商量个事。”

“啥事?爹,你说。”石大勇接过母亲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水问道。

“还是老四的事。”

“老四怎么了?”石大勇茫然不解,老四这是怎么了,又有什么不妥?

“你也知道,老四眼睛不好,还有他的头,一想起这事爹就心难受,爹对不起老四,都怨爹当时没给四民好好看病,你也知道,咱家穷,三福他们几个好好的都说不上媳妇,老四这个样子在老家能成个家更是难,所以老大,爹求你,老四的事你得想个办法,把他接出去,给他找个工作,这样他以后也能多个本钱,说媳妇时也能轻松一点。”话说的有点长,石有田累的喘息了好几下。

说实话,这个事很难,户口挪出去就是一个大难题,有了户口才能参与招工,但如果是招工,瑞民在查体这一关就过不了,瑞民不光是鸡吁眼,晚上看不见,就是白天他的视力也不是太好,几米之外看什么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不是太清楚。

石大勇不忍心让老父亲失望,他迟疑了一下,一口答应了下来:“爹,儿子当不得一个求字,我记下了,兄弟们的事就是我自己个的事,你就放心吧,回头我想想办法。”

老大答应了。石有田心中一宽,他有些急,想把这件事尽快落实下来,喘着粗气又说道:“老大,你看这样行不,明天咱走的时候,带上老四一起走。”

“行,爹,你说咋咱就咋。”见老父亲说话这么费劲,石大勇心中着实不忍:“爹,你先歇会。”

黄昏,斜阳余晖拉着长长的尾巴一点一点向西山落去,天地交融的地平线,晚霞铺满天际。

何小霞做好晚饭,兄弟几个早早的吃了,把专门将给爹熬的粘稠的小米粥装到瓷罐里,又煮了几个鸡蛋,装上杂面馍和咸菜,兄弟五人一起去医院送饭。

都是年轻人,步子迈的飞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走进医院的大门,瑞全手里没拿东西,进了医院后他就迫不及待的跑了起来,推开爹的病房,大哥正坐在爹的床边,瑞全匆忙走上前,急切的问道:“大哥,可可找到没有?”

哦,孙秀芳和石有田早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听瑞全这么说,都有些尴尬,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孙秀芳不好意思的也问了句:“对了,老大,可可咋样了,找着没有啊?”

石大勇苦笑了一下:“没有,到处都找了,没有一点信,当时我给家寄信来,家里这边咋样?”

石有田慌忙接话:“都找了,你五个弟弟一起来城里找的,也没有信。”

“没找着啊。”瑞全失望了:“大哥,这孩子能去哪呀?”

“唉,我要是能知道去哪了,还能找不着?哦,对了,有件事忘了跟你们说了,英子怀孕了,快四个月了。”

“真的!”这是个好消息,石有田精神一震,脸上的褶子也瞬间绽开:“家里三个孙子辈的都是丫头,这回说什么也该变个样了吧,一定是个小子。”

孙秀芳也点头:“村里人都说万事不过三,这是咱第四个孙子辈的,一定是小子。”

说话间,瑞成、瑞福、瑞民和瑞胜四人也推门进来,一进门,就感觉到室内气氛轻松,爹娘的脸上还带着喜气,瑞成率先问道:“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孙秀芳高兴的合不拢嘴:“你嫂子有喜了,你们快要有侄子了。”

瑞成不以为意,都说隔皮猜瓜,你这还没生下来呢,怎么就确定是男孩了,不过他可不会去扫大家的兴,装作一脸惊喜说道:“真的!那可得好好恭喜大哥。”

“对,恭喜大哥!”众兄弟随声附和。

石大勇摆摆手:“孩子还没生,谁知道是男是女,你们这贺的也太早了。”

瑞民将父母的换洗衣物递给母亲:“娘,这是你和爹的换洗衣裳,你看看还缺什么不?”

“我看看。”孙秀芳解开包袱,在里面翻了翻,说道:“不少,这样就行,对了,瑞民,你爹和你大哥说好了,这回你和我们一起走,一会儿你家去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来医院,可别耽搁了。”(未完待续)

51、难道咱兄弟是捡来的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瑞民这一路都在想,一会子到医院怎么跟爹娘提提他的事,他还没开口呢,爹娘已经替他解决了,很少笑的瑞民脸上不禁泛起一丝笑容,但他又怕兄弟们说他,爹都得了这么重的病还笑得出来,又慌忙把笑意压下去,装作浑不在意的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平时万事不管的瑞民今天变得格外殷勤,他把碗筷拿出来,给爹倒上一碗粥,剥了两个鸡蛋,把蛋黄挑出来,用勺子压碎,融到粥里,蛋青递给母亲:“娘,你吃。”

家里穷,鸡蛋是个好东西,孙秀芳舍不得自己吃,他把鸡蛋青递到瑞全嘴边:“六子,你吃吧。”

都说大的稀罕小的娇,苦了中间半截腰,这话一点不假。瑞全最小,平时娘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他吃,瑞全习惯了,张嘴就把嘴边的鸡蛋青吞入口中。

石大勇见了不太满意,瑞全再小也是二十来岁的人了,怎么也不知道心疼娘,他干咳了一声说道:“娘,六子都多大了,还用你娇着?”

孙秀芳宠溺的目光流连在瑞全身上:“娘不爱吃蛋青,没滋拉味的。”

瑞全浑然不觉,嚼着嘴里的蛋青也说:“就是,娘一直都不爱吃蛋青。”

孙秀芳哪里是不爱吃,分明是舍不得吃,瑞全连这个都看不出来。石大勇心中微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爹娘和四哥明天就走,瑞全舍不得,他三口两口将蛋青咽下,嚷嚷着:“娘,我也跟你们去中不?”

瑞全说的是瑞福他们几个的心声,瑞成不必再说,他已成婚生子,离开老家的可能性不大,瑞福和瑞胜两个一听要带瑞民走,心中滋生嫉妒之情,这年月如果真能把户口从农村挪出去,再在外面招工就业,无异于一步登天,但是爹作为一家之主,向来一言九鼎,做儿子的只有听话的份,哪里敢争什么,这会子六全这么讲,他们两个都支棱起耳朵,听爹怎么说。

“你去干什么?爹是去看病,你去净添乱。”石有田直接拒绝。老大吃几两干饭,他这个当爹的还是知道的,儿子复员到地方之后,一无亲二没近,依劳本分孩子一个,也不是当官的料,能不能把四民安排好还是未知数,哪里还敢再带一个人出去。

石大勇心中有些发愁,家里现在住的是单位分的家属房,总共一间半屋,半间的那个用来做卧室,一整间的那间就是客厅兼餐厅,现在马上就要再增加三口,他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安排。

石大勇手握空拳放在嘴边“嗯”了一声婉转说道:“六子,你老实的在家呆着,等爹看好了病你再去哥那玩。”

瑞全有些失望,他“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爹和大哥都拒绝,瑞福和瑞胜没有吭声,爹娘最宠爱的老六都去不了,他们干脆也别提,提了也白搭。

吃过饭,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闲话,渐渐的,暮色越发的浓了,病房的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石有田看看窗外,见天色实在不早,石有田怕天黑透了,路上不好走,他冲瑞成招招手:“老二,带你老三他们回吧,这黑天瞎地的,路又不近,我不在家这些天,地里的事你先张罗着,明天也不用你们都来送,老二,还是你再来一趟,把咱家的暖壶、盆什么的收回家就行。”

“中。”瑞成站起来,看向石大勇:“大哥,你今晚回家住吧。”

“我就不回了。”石大勇指指石有田的邻床:“那个床位没有人,我在那睡一晚就行,就不来回折腾了。”

说到这里石有田顿了一下,好似想起来什么对瑞民说道:“那个,老四,这个点了你也看不见路,今儿个晚上就不用回去了,和你大哥挤挤,明天天一亮再回家收拾行李吧。”

“行,爹。”瑞民喜滋滋的答应着

翌日,天才放亮,瑞民就醒了。昨儿晚上,由于过于激动,瑞民一点都没有睡好,早上,公鸡才打第一声鸣叫他就爬了起来,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拔腿就往家里跑。

从来没有感觉早上如此静谧,也从来没有觉得空气如此清新过,虽然他看的不是太清楚,但如同蒙上一层淡雾的景色更是旖旎袭人,他嘴角带着笑,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浑身轻松一路听着雀鸟的鸣唱回到L庄。

如意料中的一样,家中一片寂静无声,四民没有敲门,而是绕到南墙边。家里穷,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小偷惦记,院墙就象征性的用黄土夯垒了半米来高,成年人一个大跨步直接能从院外跨进院内。瑞民跨过墙头进入院中,轻推了一下房门,门“吱吱”两下,里面并没有上栓,随着手劲应声而开。

这是一个大通铺,兄弟四人都睡在一张床上,瑞民走到最东边,开始收拾自己行李,本就没有多少东西,也就是几件换洗衣服,他找了一个包,三两下将衣服装进去,往肩上一背,没有跟任何一个兄弟打招呼直接就出了家门。

背着行李回到医院,探头往病房里看了看,一屋子的人都还没有睡醒,他轻轻的将自己的行李跟大哥的放在一起,又慢慢的退出去坐到外面的连椅上,准备眯一下。

终于要离开这个破地方了,瑞民暗暗发誓,等我在外面混好了,回来村里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脸。

瑞民关门的咣当声吵醒了瑞全,爹说了不让送,瑞全哪里会当真就不去送,爹得了这么重的病,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虽然有娘、大哥和四哥照顾,他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路那么远,爹的身体还不知道能不能吃的消,路上吃什么喝什么,瑞全想了想,家里能拿出来的,也就是娘平时攒下的鸡蛋。

瑞全翻身下床,先到娘屋里放鸡蛋的框子里看了看,爹得了这么长时间的病,家里唯一能补身体的东西就是鸡蛋,每天要不给爹蒸个鸡蛋羹,要不煮两个,原本半篮子的鸡蛋吃的已经差不多了,瑞全数了数,还有7个,他两只手一掐,左手拿三个,右手抓四个,放到大锅里,兑上水煮了起来。

煮鸡蛋的空,瑞全回房,准备叫两个哥哥起床,他轻轻拍拍瑞福的胳膊:“三哥,三哥,不早了,该起了。”

瑞福和瑞胜还在酣睡,呼噜打的此起彼伏,瑞福没有理会瑞全,翻了个身继续睡。

瑞全见三哥没醒,转身又去喊瑞胜,他在瑞胜的肩膀上推了一推:“五哥,醒了,五哥。”

瑞胜呼噜顿止,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先瞧瞧窗外的光景,不满的嘟囔:“六子,你干啥?这才几点?”

“五哥,爹娘今天跟大哥走,咱去送送吧。”

“爹昨天说了不用送?老四不是跟着呢吗。”

“五哥……”瑞全苦着脸为难的扁扁嘴:“五哥,我觉得咱还是去送一下吧,我煮了鸡蛋,让爹他们在车上吃。”

瑞胜瞟了一眼瑞民的床位,没有看到人,只是放在床边的衣服不见了:“老四呢,回来过了?又走了!”瑞胜心中愤愤不平,人也清醒过来,他坐起身子,用脚踢踢瑞福的小腿:“三哥,你看老四,走了也不跟咱打声招呼,还有点兄弟情分没有?”

两人的喳喳声吵的瑞福也睡不下去,他揉着乱蓬蓬的头发说:“走就走了呗,你看老四一天到晚阴风拉几的,他心早就不在这个家了。”

瑞胜语气怨怼发泄心中的不满:“爹真是偏心,什么事都想着老四,难道咱兄弟是捡来的?”

瑞福倒还是能理解石有田的:“老五,你别不服气,你要是秃头瞎眼,爹也能偏着你。”

“三哥。”瑞全祈求的语气说道:“爹这一去,还不知道……,我想去送送。”瑞全说到这里鼻子发酸,他怕爹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面了,但不吉利的话他又不愿意说出口。

“送!想送就送!”瑞福翻身下床,拍拍瑞胜的臂膀,趿拉上鞋准备去茅房:“起吧,老五,咱一起去送。”

瑞全高兴了,眉开眼笑的说了声:“我去叫二哥!”说完转身就跑。

太阳越升越高,和煦的阳光,透过早雾,一缕缕地洒进房间,病房里人都清醒过来,陆陆续续有人起床打水、如厕,说话声,咳嗽声不时响起。

石有田两口子也醒了,孙秀芳睡在石有田的脚头,她先下床,问道:“他爹,你去茅房不。”

石有田先咳了一下,感觉嗓子好似真的比昨天强一点了,他稍稍宽慰,点点头:“去。”

孙秀芳伺候石有田起床,然后托着石有田的胳膊,老夫妻两个慢慢的向卫生间踱步,刚出房间门,就见瑞民躺在连椅上睡的正香。

“这孩子,咋睡在这?”孙秀芳嗔怪一声,弯腰拍拍瑞民的脸颊:“老四,老四,醒醒。”

瑞民睁开眼,爹和娘正弯腰看着他,忙起身:“爹,娘。”

石有田心疼瑞民,说道:“老四上屋里睡去,躺这多累人。”

瑞民微笑:“我就眯一下,爹你们干啥去?”

“我和你爹去趟茅房,你先屋去吧。”

“我扶爹去吧。”瑞民伸出手,要去扶石有田。

“不用你,娘也得去茅房,也不远,就在前面,趁这会子有空,你赶紧回家拿行李,你大哥买好车票了,说是今天上午的,你别耽误了车。”

“娘,我已经拿完了,就怕误了事,一早就去拿了。”

“拿完了呀。”孙秀芳扶住石有田慢慢向前走:“那你先屋去吧,你大哥也该醒了,你哥俩先说会话。”(未完待续)

52、回程 石有田夫妻两个从卫生间回到病房,瑞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却没有看见石大勇。孙秀芳扶着石有田在床边坐下,问瑞民:“你大哥呢。”

瑞民睁开眼,并没有起身:“大哥去买早饭了,让我跟你们说一声,娘,我再眯一会啊,昨晚上没睡着,今儿个又起的太早,这会子困的不行,等大哥回来你喊我一声。”

“那你快睡吧。”孙秀芳弯腰拎上暖壶,跟石有田说了声:“我去打水。”

早上,开水房是最忙绿的地方,整个住院处的人都是在这里接水,孙秀芳来到水房,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足足等了十来分钟才轮到她,今天早上的事太多,她急的心焦八卦的,接了水,着急忙慌的往回走。

石大勇早就回来了,他买了一堆吃食,炒面、馒头、包子、鸡蛋、咸菜,还给爹端了一碗肉粥。

穷家富路,说的就是在家的时候不管多节俭,路途中也要出手大方些,该花的要花,别亏待了自己。

石大勇倒是不怕亏待了自己,他怕亏待了爹娘,尤其是爹还是个重病患者,但是该省的还是得省,火车上的食物贵是众人皆知的,不是说了吗,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石大勇算好了,现在多买些火车上就多省些,反正火车上的开水不要钱,到时候他和瑞民吃馒头就咸菜,娘和爹开水冲炒面,吃包子鸡蛋。

孙秀芳回到病房的时候,石大勇端着碗喂石有田吃饭,瑞民抱着个大包子吃的正欢,见娘拎着暖壶回来,他蹙了一下眉,面色微微一沉,眼神斜睨了瑞民一下问道:“娘,你咋不让瑞民去打?”

“老四不知道地方。”感觉到石大勇的不满,石有田急忙为四民开脱。

“对,老四不知道地方,再说也就一暖壶水,还能累着娘怎么的。”孙秀芳拿过茶缸,倒了一杯水递给瑞民:“喝口水就着。”

“娘,我自己来。”瑞民把手中的包子全都塞到嘴里说:“大哥,这白面肉包子真好吃。”瑞民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又抓起一个大包子,“嗷呜”就是一大口。

家里什么时候吃过白面肉包子啊,就是过年,娘也没舍得包肉馅大包子,最多也就剁上一斤肉,掺上好几斤白菜或萝卜,包一顿饺子,那哪能算得上是肉馅饺子,根本就吃不到肉味。

今天可真是解馋了,大哥买了那么多,瑞民是诚心诚意的敞开了怀吃,眼看着包子一个一个往下下,眨眼间,包子下去了一半,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连个样都没有,石大勇看得心里直抽抽,心说兄弟你悠着点,别撑着自己。他拿起一个包子,把肉馅放到粥里,活匀,喂给石有田。

终于吃饱了,四民嘴角泛着油光,又喝了一大缸子水,拍拍肚子,心满意足的说道:“真饱,可撑死我了,大哥,我长这么大,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呵呵。”石大勇干笑一声没有说话。

“大勇,你先吃饭吧,娘来喂。”四民这个吃法,跟抢不着似的。孙秀芳看得也急,这孩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见你大哥脸都板起来了?

瑞民都这么大的人了,哪能看不出大哥的意思,但是他就当没看见,就要吃,要面子?肚子就要吃亏!这会子这里没别人,等一会二哥来了,要是都给拿走了,他就捞不着吃了,他哪知道这些都是石大勇准备带到路上吃的粮食。

石大勇舀起一勺粥喂给石有田,说道:“娘,你赶紧吃饭,爹这就吃完了,咱就别换手了。”

“哦。”孙秀芳在包里翻了翻,没舍得拿包子,拿出一个馒头来,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娘,你别干啃馒头,吃包子,还有那么多呢。”石大勇将碗放下,从包里拿出一个包子,换下孙秀芳手中的馒头。

“娘不爱吃……”

“娘!”石大勇提高声音,一脸的不赞成:“我们都大了,不用你一个有年纪的人从嘴里省。”

“娘吃,娘吃,老大你别急。”孙秀芳急忙咬一口包子,讨好的冲石大勇笑笑:“老大,别说,你买的包子真好吃。 ”

“爹!娘!我来了。”瑞全率先进门,扶住孙秀芳的胳膊,将脸放到母亲的肩膀上,吸吸鼻子:“娘,你吃啥嘞,恁香。”

“哎呦,六子来了。”小儿子来了,孙秀芳一高兴,本能的从包里拿两个包子就往瑞全手上放:“快吃,你大哥买的,纯肉馅的,可香。”

“爹,娘,大哥。”瑞成、瑞福和瑞胜紧随其后,瑞胜见娘又往瑞全手里塞东西,就知道娘铁定又给瑞全开小灶,心中不悦,嘴上半开玩笑的说道:“娘,我也吃,你偏心,光想着老六。”

“都有,都有。”孙秀芳索性将整个包都抱了起来,抓起包子一人发了两个。

弟弟们都来送行,石大勇心里高兴,嘴角不觉勾起一抹浅笑,打了声招呼:“都来了。”

石有田费劲的咽下最后一口粥,擦擦嘴,撅着山羊胡子说:“不是说了不用你们都来送吗?”

“爹。”瑞全腮帮子鼓鼓的,大口嚼着包子:“我怕你们路上没吃的东西,早上煮了几个鸡蛋,给你们送来。”

“这孩子,有你大哥在,还能饿着我们吗?”孙秀芳感到很欣慰,这个儿子没白疼,还能想着他们老两口。

“嘿嘿” 瑞全憨声憨气的一笑:“我忘了。”

早上,瑞全怕耽误了送爹娘,也没等嫂子做好饭就和哥哥们来医院,到这个时候正好饿了,白白胖胖的大包子,面白宣软,一口咬下去,鲜甜的肉香顿时充满在嘴里,嚼着包子,扑鼻的香味让人停不下来嘴。瑞全就觉得世上最好吃的东西莫过如此,他三口五口,两个包子眨眼就不见了踪迹,六全意犹未尽,瞅瞅桌上的包,又看看孙秀芳:“娘,还有吗?”

“有有。”孙秀芳低头在包里翻了翻,找出两个:“就剩俩了。”

“哦。”瑞全接过来却没有继续吃,瑞胜手里的包子也下了肚,见瑞全捏着包子不吃,就要去瑞全手里拿:“你不吃我吃了啊。”

瑞全将身子一侧,躲过瑞胜的手:“五哥,这两个我是给小兰留的。”

瑞胜不好意思抢了,那是给小侄女留的,他这个当叔的哪能跟侄女抢食。

“你们吃吧,我给小兰留着了。”兄弟几个一直吃,根本没有注意瑞成,这时听见二哥说话,兄弟两个看过去,果然,瑞成捏着两个包子一点没动。

瑞全把手里的两个也递给瑞成:“二哥,你都拿着吧,回去给嫂子他们娘两个吃。”

瑞民心中庆幸,幸亏自己有先见之名,果不其然,不够吃的了吧。

石大勇先把爹剩下的包子皮吃了,又拿起一个馒头,掰开,夹了几根咸菜丝,就着茶缸里的水吃了下去,看看时间也不早了,站起身来:“娘,我去找大夫结账,你们把东西收拾一下,让二成他们捎回去。”

车缓缓开动,孙秀芳趴在车窗上,手背向前推了几下:“老二,别送了,你们家去吧。”

石有田站起身子探出脑袋,嘶哑着嗓子,努力放大声音:“老二,照顾好家里,照顾好地啊。”

车都开出老远了,孙秀芳还趴在车窗,一脸不放心的看着他的儿子们。

路上还算顺利,从C县到商丘再到郑州时间都不是太长,每一段路都是几个小时,最难熬的是郑州到家这段距离,一天一夜的火车,好人坐下来身体都感觉累,别说石有田这个危重病人了,一上火车,石大勇就给石有田补了一张卧铺票,好歹让石有田平平安安的撑到了目的地。

终于到站了,一路劳顿,石有田明显的精神萎靡。离家还有不近的一段路,平时这段路大家都是靠走,看爹这个样子,就是架着他,他也是走不动了的。

石大勇心疼爹娘,扶着爹在候车室坐下,说道:“娘,老四,你们看着爹,我回去借辆车来接你们。”

队里有辆小吉普,那是队长的专车,石大勇想去看看小车在不在,在就借用一下,要是不在就把自己的大车开来,就是自己的大车的驾驶室小,只能坐下两个人,大不了让娘跟爹在驾驶室里挤一挤,瑞民只好委屈委屈坐车斗里了。

石大勇一路小跑,先回了一趟家,准备先跟王英打声招呼,一路上他都盘算好了,把客厅收拾出两个地方,他上队里单身宿舍去借两张床,让爹娘和四民先住在客厅里,他们一家人还是睡在那个半间屋里,这样大家也都方便些。

自从石大勇动身回老家,王英一直很担心,公公病危,既然说病危,肯定就不是小病,老家有句口头语说的是:小病扛,大病挨,实在不行才医院里抬。老家人大部分人,对待生病的态度都差不多,小病小央的扛一扛,严重点的就拿点药挨一挨,眼看着实在是不行了,爬不动了才抬着去医院看病,说起来有些夸张,倒也是实情。

担心归担心,现在这种状况她也帮不了什么,只能干等,每天伺候完安安,家里收拾干净后,她就坐在屋檐下做点针线活,一家人的衣裳鞋都得是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石大勇的衣裳还好些,一年两季的工作服公家发,她要做的也就是内衣内裤什么的。

王英手中干着活,心中祈祷着公公可别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未完待续)

53、终于到家了 门响了,顺着声音的来源,王英抬头望去,诧异石大勇竟然回来的如此快。她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上前几步:“大勇,咋回来恁快,爹怎么样了?”

石大勇面带愁容,长叹了一口气,搂住王英的肩膀往屋里走 :“唉!别提了,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爹得了噎食,快不行了,我带他上咱这边的医院再看看,你先把客厅收拾出两个地方,我这就上队里去借两张床回来先用着。”

这一路石大勇可郁闷毁了,他既要把爹要不行了这个事实装在心里,又要制造爹这个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的假象给爹希望,当着王英的面,他终于可以卸下假面,吐出心中的郁气。

“啥!噎食!”王英一脸惊愕:“爹咋得了这个病?”

“谁知道,爹不舒坦也不说,一直还想着跟年轻的时候一样挨过去,他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纪了。”石大勇一手搂着王英的肩,一手指着南窗根下面:“就窗户两边一边放一张床,你先收拾着。”

石大勇连续好几天坐火车,一直没有好好洗漱,浑身上下都是医院和火车上的怪味道,王英和他离的近,被石大勇熏的头晕脑胀的,胃里又开始抑制不住的往上翻腾,她咽口唾液努力往下压了压,刚勉强说了句:“行,我这就收拾。”急速上涌的呕吐感,迫着她急忙捂着嘴跑到外面吐了起来。

“诶……”石大勇手僵在半空,他差点忘了,英子有了身子,重点的活她干不了,南窗根下面,柜子、桌椅、板凳什么的堆的满满的,虽不是太重,但对一个孕妇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石大勇心含歉意,轻拍王英的后背:“这样,英子,不用你收拾了,等我接爹娘回来,让瑞民帮着收拾,你先歇着,一会儿下几碗面条我们简单吃点,一路上都累坏了,吃完了早点歇着。”

终于舒服了一些,王英难受的眼泪鼻子一大把,听石大勇说到瑞民的名字,她愕然起身,瞪向石大勇:“谁?瑞民?他来干什么?”

瑞民这个人,让王英有说不出的反感,在老家的时候,就感觉他一天到晚阴森森的,尤其那个目光,跟冰凉的毒蛇一样老是在她身上转悠,有几次她跟石大勇说这个事,石大勇还笑话她多心,说瑞民眼不好,隔个几米就看不清东西,远一点哪里能看清站着的是谁?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错不了,有几次她探究的目光望过去,明明能看出来瑞民刚刚转移了视线。

王英质问的目光灼灼,刺的石大勇不敢跟她对视,他放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嘟哝:“爹说,说瑞民这个样子不好说媳妇,让我给找个工作……”

“你给找工作!你有那个本事?”王英的脸沉了下来,欲再说,石大勇又赶忙解释:“英子,爹不行了,他说求我,我…我不能说不行,英子你别生气……”

王英沉默了,将死的老人对儿子都说到“求”这个字眼了,任谁都拒绝不了,再看石大勇,短短的五六天,竟然连胡子都没有刮过,原本棱角分明的干净下颌已经被寸长的胡须占满,挺精神利落的人此刻却显得憔悴不堪,王英心软了,夫妻本一体,对于石大勇她不心疼谁还心疼?她叹了口气问道:“人呢?”

听出王英的语气缓和,石大勇急忙顺杆子往上爬:“在车站,走不动了,我回来开车去接。”

“诶,快去吧,路上小心。”

石大勇俊颜瞬间展开一个笑脸,重重的“唉!”了一声,低头在王英的脸上亲了一下:“老婆你真好,那我去了啊。”

王英手指轻抚石大勇亲过的脸颊,无奈的望着石大勇跑出去的背影,苦笑了一下。

石大勇跑到单位大院,目光先在院中转了一圈,没有看到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车没在家,看来小车是借不成了,他掏出钥匙,上了自己的车,还没打着火,想想,又跳了下来,到办公室里去找李卫国,家里需要二张床,这事得跟李卫国说,让他先帮忙找找,一会儿他好来拉。

李卫国这会子不忙,泡了一杯茶,正在看报纸,石大勇敲敲门:“小李,忙不忙?”

“石师傅,你不是请假了,这么快就回来了?”李卫国见是石大勇,忙把手中的报纸放下,站起身:“石师傅,屋里坐。”

石大勇摆手:“我就不坐了,还有急事呢,不过有件事得麻烦你一下。”

石大勇这人,为人仗义,在单位人缘也好,平时谁家有事,他都很热心,能帮就帮,帮不了钱场的就帮个人场,偏偏他自己还很少麻烦人,所以,遇到他有事,同志们也都愿意去帮他。

“啥事,你说。”李卫国很爽快。

“你看单身宿舍还有闲着的床没有,借我二张用用。”说到这里,石大勇沉吟一下,他又怕给李卫国添麻烦,说道:“要是不方便借,我买也行。”

“看你说的,这点小事兄弟还是能办的,哪里还用的着花钱买?”李卫国想了想,说:“石师傅,库房里有淘汰下来的木架子床,有点烂,不过修修还能用,本来打算着交给食堂烧火用了,你要是不嫌弃,我找人搬出来,请杨木匠给你修好,也不用你还了,你看这样行不。”

“太行了。”石大勇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抽空哥请你和杨木匠吃饭。”

石大勇请假的时候,李卫国在旁边,知道石大勇父亲重病,问道:“石师傅,你父亲不是病了吗?怎么样了?”

石大勇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愁眉蹙起,语气沉重:“别提了,可能要不行了,医生说是食道癌,这不我把他接来了吗,明天带他到医院里再看看,看还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听石大勇这么说,李卫国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石师傅家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好的事一个接着一个的。想归想,但是不能说出来,他有些同情,安慰道:“你也甭急,万一是误诊了呢。”

“但愿吧,借你吉言,床的事我就拜托你了,我得赶紧去车站接我爹他们去。”

“快去快去。”

石大勇上车,打火,脚踩油门,一溜烟的开出大院。

李卫国目送石大勇走后,找出库房钥匙,喊了两个小青年,把库房翻了翻,翻出两张相对好一些的木架子床,又找人请来了杨木匠,开始对床进行修理整固。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王英摘了一把小青菜,开始下面条,面条煮好的当口,石大勇把人接了回来。

把车停在家属院大门口,石大勇跳下驾驶室,冲着车后斗喊了一声:“瑞民,到了,下来吧。”说完自己转到副驾处,先小心翼翼的把孙秀芳接下来,然后踩上踏板,倍加小心的托着石有田的后背,稳稳的将石有田放下来。

虽然是坐的卧铺,石有田还是累坏了,就感觉两条腿虚浮无力,下了车,整个人的重量全都压到了孙秀芳的身上,孙秀芳的年纪也不小了,才一米五多的她又过于瘦小,这一段时间石有田的事煎熬的她心力交瘁,哪里还有多少力气来承受石有田的重量,她咬紧牙关,尽力撑着自己的身体,眼看着摇摇摆摆的两人就要往一旁摔去,石大勇慌忙跳下来,一把扶住:“娘!娘!娘!你没事吧。”

从他喊瑞民下车到把爹扶下车已经有一会子了,按理说就是年纪稍微大一点的人也早该下车了,石大勇驻勤的时候,上下班的路上经常有老乡搭车,其中不乏五、六十岁的老人,且都还带着行李,也没见有像瑞民这个样子慢吞吞的跟走不动的老牛似的,瑞民这样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就没有想过要赶紧下车来照顾爹娘吗。

瑞民的表现让石大勇心中诸多不满,他根本就不知道心疼爹娘,这一路上都是石大勇背着上下火车,车上也是石大勇嘘寒问暖的体贴照顾,瑞民则是拎着个行李甩哒哒的跟着走,没有说过一句大哥我来背一会爹,上了车坐定了就开始吃。

出院后去汽车站的路上,石大勇又买了两包包子油条什么的,一包交给瑞全他们带回去,一包还是准备在火车上吃,可瑞民跟本就不理石大勇那一套,还馒头咸菜哥俩吃,包子炒面爹娘吃,要吃就捡好的吃,当然白面馒头也好吃,不过要是和包子油条比起来傻子也知道哪个好吃。真是应了兄弟们调侃他的一句话: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这会子瑞民当然也没想到他要先下车去扶爹娘,他瞪着朦胧的大眼睛欣赏着远处土崖,努力看着更深一点的远山,这里一切在从小没有出过县城的瑞民眼里很新奇,老家是个大平原,地势平坦,周围连一个稍微高一点的小土坡都找不到,哪里有这层峦耸翠、气势磅礴的山峦给人冲击力大。

这就是自己以后要生活的地方,瑞民很满意,想着以后抽空要去遛一遛、逛一逛。

“瑞民,你下来没有,干什么呢?磨磨唧唧的?”

瑞民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冷不防被石大勇的喊声唤醒,他抽搐了一下嘴角心说: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是听不见。

“这就下来了,大哥,我眼神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摔着,下的慢。”瑞民慢慢吞吞的扒着车帮下车站定,石大勇已经将石有田背到后背,他弓起腰,右手托着父亲的臀部,左手搀着母亲的胳膊,两条剑眉拧成一个疙瘩:“你说你一个小年轻,咋比七老八十的人还墨迹,赶紧的你拿好行李,进院西边第一家就是。”

石大勇说完,搀着母亲就走,孙秀芳急忙把胳膊抽出来:“老大,我能走,你背好你爹,我在后面扶着。”(未完待续)

54、上学了第一天 明天就要去上学了,严思勤把早就做好的新书包拿了出来,通体军绿色的小书包,两条长长的带子,斜跨在肩上,四四方方的书包正好耷拉在腰下。受《咏鹅》的影响,严思勤专门用黄布剪了一排小鸭子缝到书包上面,赵雨当即爱不释手,高兴的背着新书包转来转去就是舍不得放下来,赵晨和石可也想背,羡慕的跟在大哥的身后亦步亦趋。

赵晨都央求好几遍了,大哥一点都没有让他背一会儿的意思,赵晨急了,委屈的扎严思勤怀里:“娘,我也要新书包,我也要上学。”

石可虽然没有主动提出来要什么,但她渴求的小眼神分明写着我也想要。

小女孩的乖巧让严思勤很心酸,她冲石可招招手,示意闺女过来。

石可乖乖的走上前,依偎在严思勤身边。严思勤一手揽着一个安慰两个孩子说:“行,咱也上学,明天娘就给你们两个做新书包,比你大哥那个还好看。”

娘说要给做新书包了,赵晨顿时高兴起来,他蹦蹦跳跳的脱离了娘的怀抱,跑到赵雨面前炫耀:“我不背你的书包了,娘说明天给我做一个比你这个还好看的,我也不让你背。”说到底,赵晨还是想先背背大哥的书包,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大哥,你还是让我背背吧,不然我那个比你还好看的也不让你背了啊。

赵雨才不会被弟弟蛊惑,他这个已经很好看了,你就是再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

九月一日,是开学的时间,也是新学生入学日子,一大早,赵雨就背起自己的新书包,在一家人的隆重热烈欢送下,开始了他的学海生涯。

村里和他一届的小朋友有好几个,魏赟因为生日小,去年没报上,今年正好同赵雨一起上,分完班后,赵雨一看,光熟人就好几个,魏赟、赵梅、栓柱,哦,人家不光叫栓柱,人家是有大号的,叫王振才。

刚上学的孩子,还没有规矩意识,遇见经常一起玩的熟人,自然要亲热亲热,几个小朋友挤在一处,嘻嘻哈哈的笑闹在一起,根本不知道上课铃声意味着什么。

小柳老师名唤柳清雅,年纪不大,刚刚满十八岁,细长脸,后脑扎了一个马尾巴,眉眼和鼻子都很好看,如果不看嘴,妥妥的一个清秀小姑娘,唯独嘴,整张脸的美感都被一口龅牙破坏掉了。

小柳老师刚上班,面对着一屋子没规矩的小孩子满心惆怅,她招呼了好几声,一屋乱糟糟的小朋友根本没有人理会她,不是这个哭了就是那个叫了。还有一个男生,拖着过河的大鼻涕,一个劲的在那嘬着大拇哥,看到这里,柳清雅一阵反胃,又不忍心不管,她从口袋里摸出纸巾,走到小男生面前,先将手从嘴里拿下来,又将大鼻涕擦干净后,温温柔柔的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老师他叫栓柱。”王振才还没说话呢,赵雨率先抢话。

王振才不赞成的看了赵雨一眼,吸了吸鼻腔中残余的鼻涕:“老师,我叫王振才,我爹说了,上学了要叫大号。”

“哦,王振才同学,咱不能吃手,脏,不卫生,知道了吗?”柳清雅又掏出一张纸巾,将王振才的小鼻子清理干净。

“老师,他就喜欢吃手,他从小就吃手。”赵雨认为自己是好心,栓住从小就喜欢吃手,因为这个毛病可没少挨打可就是改不了,老师说不让栓住吃了,那栓住怎么办?老师要是也揍栓住了怎么办?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赵雨认为自己有义务告诉老师。

王振才可不这样想,小男孩在温柔的、浑身透着情雅香气的女老师面前头一次有了羞耻心,他面对赵雨怒目而视:“我没有!你才喜欢吃手!”

咦?这人咋个回事,明明是他喜欢吃手怎么变成我喜欢吃手了,从小到大哪次在一起玩,你不都是嘬着大拇哥,挂着两个大鼻涕的,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忠实的小跟班的面上,我才不愿意带你玩呢,今天咋回事,小弟这是要造反呀!赵雨来火了, “嚯”的站起身,指着王振才的小鼻子就嚷嚷:“我从来都不吃手,你不讲卫生才吃手,你天天吃,你小脏孩!”

被人身攻击了,要是平时在村里,王振才哪里敢反抗,只会跑回家找他娘告状,今天不行,有老师撑腰呢,不能在老师面前丢了份,他也学着赵雨的样子站起来,手指赵雨:“你才是小脏孩!”

还敢指我!赵雨火气上头,一巴掌照着王振才的小手拍过去:“你说谁小脏孩呢,你个小脏孩。”

王振才手被拍疼了,瞬间委屈的眼泪包眼圈,不由分说扬起两个胳膊劈头盖脸的朝赵雨打去。

柳清雅急了,眼看着两个小男孩因为丁点的小事打了起来,她急忙拦着王振才的胳膊:“不许打架!不许打架!”

你说不许打架我就不打了?赵雨刚才已经挨了王振才几巴掌,我才拍了你一下,你既然打我好几下,赵雨觉得自己吃大亏了,趁着老师拦着王振才他又上前踢了几脚。

“你怎么能踢人呢?”柳清雅转过身子,面对赵雨准备教育他几句,哪里想到王振才瞅准机会,也踢了回来。

赵雨彻底怒了,根本不理小柳老师,冲着王振才一头扑了上去,两个小男孩刹那间扭打在一起。

面对乱糟糟的场面,小柳老师要崩溃了,她越是说不让两人打架,两人越是打的欢,缠斗在一起,拉都拉不开,其他的同学都被这场景吓坏了,胆子小的,已经咧着大嘴哇哇哇的哭将起来。

小柳老师傻眼了,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猛的一跺脚,一溜烟的跑回办公室去搬救兵。

“杨…杨老师。”柳清雅喘着气:“你快帮帮我,我们班有两个小孩在打架,我管不了了。”

杨茹三十多岁,是这个学校的老教师了,什么场面没有经过?看柳清雅急成这样,倏地站起来,拉着柳清雅的手就走:“你先别急,我看看什么情况。”

进了教室的门,两个小孩子还在缠斗,附近的桌椅板凳早让两人踢的乱起八遭的,杨茹两步窜到两人身边,一手拎起一个,厉声喝道:“打什么打?都给我站好了,长本事了是吧,第一天上学就打架!”

两人都打出了火性,跟斗鸡一样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张牙舞爪的还要往前扑。

杨茹一看,吆喝!不管用,你们还打是吧:“行,打打打,让你们打个够!”说完,拎着两个孩子往中间一放,然后按着两个孩子的后背让他们挤在一起。

诶,还别说,老师让他们打,赵雨和王振才反而不动了,杨茹还是不依不饶的推着他们两个:“打呀!怎么不打了?使劲打呀!”

赵雨两个也打累了,王振才更是,一通大鼻涕眼看又要过河,他随意的用袖子在脸上一擦,眼看着一道明晃晃的白线从鼻子下面糊到脸蛋子上。

两个人都耷拉着脑袋不吭声,杨茹得意的看了柳清雅一眼:“不打了是吧,不打了都给我老实坐着去!”说完她先指指赵雨:“你坐那边。”又指指王振才:“你去那边。”

一左一右的分开两个孩子,又把一屋子吱哇乱叫的孩子们安抚好,把个柳清雅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千恩万谢的送走杨茹,她准备学着杨老师的模样,拿出当老师的威严来。

想到这里,柳清雅拿起教鞭在讲台上面敲了几下 “啪!啪!啪!”,有点震手,不太习惯,她清了清嗓子:“同学们,同学们,静一下,都不要说话了。”

小柳老师板着脸,不动声色的在每个人的脸上过了一遍,直到一屋子的孩子都老实了才满意的点点头:“同学们,从今天起,我就是咱们班的班主任,我姓柳,大家以后可以叫我柳老师,明白吗?”

“明白。”有稀稀拉拉几个声音附和。

“现在,老师来认识认识咱们班的同学。”小柳老师指了指最左边说道:“从这一排开始,都自我介绍一下,好不好?”

孩子第一天上学,严思勤把赵雨送到学校后不放心,回到家在院子里徘徊了许久,最后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偷偷的返回学校趴在窗户边看赵雨的表现。

小孩子,一直在乡间野惯了,哪里是说上弦就能上弦的,赵雨老实的坐了一小会儿后就坐不住了,他东瞧瞧西看看,根本没有专心的听同学们的自我介绍,正瞧着呢,蓦然,窗户上出现了娘的身影,赵雨眼睛一亮,骄傲的大喊了声:“娘!我在这。”

赵雨骄傲着呢,他上学了呀,弟弟妹妹都没有上学,就他自己,以后他还要上大学,赚很多很多的钱,他都跟娘说好了,娘帮忙攒着。

赵雨话音未落,屋子里小朋友们都哄堂大笑了起来,王振才笑的最欢,边笑边得意,看全班同学都笑话你了吧。严思勤吓的当即一蹲,猫着腰转身就跑,心中直怨:这孩子,上着课呢怎么能喊娘?

同学们都笑,赵雨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整个人往桌子上一趴,将脑袋埋在臂弯里不吭声了。(未完待续)

55、牛在天上飞 时光犹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中赵雨已经学完了a、o、e,学会了1、2、3。下午,柳老师布置完作业,随着下课铃声宣布放学。

赵雨跑的最快,他拎起书包箭一般地冲出教室,娘规定每天放学回家必须写完作业才能玩,要想玩的痛快,就得赶紧回去写作业。

推开院门,赵雨喊了一声:“我回来了。”说完径直跑到桌子前,掏出课本开始用功。

石可和赵雨根本没理会大哥,顾自的在一边玩自己的。娘说了,大哥写字的时候任谁都不能去打扰,得等大哥忙完了才能一起玩。

9月里的天,不凉不热正好,赵良生往院子里面扯了一根电线,点了一个60瓦的灯泡,每天吃完晚饭,就着灯光,一家人都会在院子里小憩一会儿。

温馨的傍晚,暮色渐浓,几颗星星伴随着一弯新月悄然升起,恬静的闪烁着微弱的光,天边的晚霞也不再争奇斗艳,悄无声息的隐退在暗灰色的幕帐之后,夜幕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铺展开来。

家里有只有个性的大公鸡,不似别的公鸡那般只在清晨啼鸣唱晓,它随心所欲,想在什么时间叫就会在什么时间高唱几声,初时听着也没觉得什么,终于有一天,门外有个收破烂的走街串巷,正好走在赵良生家门口的时候吆喝声响起:“收破烂喽~,收破烂喽~。”话音刚落,大公鸡就跟着无缝连接的跟着叫了起来:“收破烂喽~。”相识度达百分之八十的啼叫顿时让一家人哈哈大笑起来,三个小的更是喜不自胜,怀里揣着宝贝似的跟小朋友们炫耀:我家里有只会收破烂的大公鸡。一时间引得小朋友们都来家里逗这只大公鸡收破烂。慢慢的时间长了,大家的新鲜感消失,只有三个孩子时不时的还引逗一番。

今天,三个孩子在赵雨的带领下,守着鸡窝斗鸡玩,赵雨伸着小脖子,拉长了音调喊了声:“收破烂喽~。”喊完之后,瞅瞅那只鸡,竟然窝在架上一动不动,赵雨有些失望,找了根细长的柴火,往鸡身上戳了戳。

鸡往旁边挪了挪,躲开木棍的势力范围,继续蹲下不动,你让我叫我就叫了,鸡大爷也是有脾气的?

“大哥,我来。”赵晨学着大哥的样子,稚嫩的小嗓音叫了一声:“收破烂喽~。”

公鸡仍旧不理,这回不光是不理,还把脑袋塞进了翅膀下面。

“它也不理你,看我的。”赵雨伸着胳膊努力还去戳公鸡。

孩子上学了,赵良生很重视,每天都会抽空检查赵雨的作业,他先看了一遍数学,加减乘除的对了一对,没有错的,赵良生很满意,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又把语文作业翻开。

问:()在水里游。

答:(鸭子)在水里游。

问:()咩咩叫。

答:(羊)咩咩叫。

问:()跑得快。

答:(马)跑得快。

问:()在天上飞。

答:(牛)在天上飞。

嗯~,“噗呲!”好悬没有呛着自己,赵良生一口水喷出去老远,“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严思勤就着灯光做着针线,听见赵良生的笑声,疑窦顿生,抬起头问道:“啥事,把你高兴成这样?”

赵良生把本子递给严思勤:“你看看你儿子写的作业。”

严思勤狐疑的看向本子,鸭子水里游,羊咩咩叫,对呀,没错呀!她抬眼看向赵良生,赵良生走到严思勤身前,抬抬下巴,示意她接着往下看。

马跑的快,牛在天上飞,严思勤目光下移,正待往下看,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把目光转回来:牛…牛在天上飞?

“哈哈哈…”一串爆笑从严思勤嘴里喷将出来:“牛在天上飞,大壮咋想的,牛怎么会在天上飞?”

赵良生挑挑眉:“咋想的?问你儿子呀!”

终于笑够了,严思勤用手指捻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招呼了一声还在欺负大公鸡的赵雨:“大壮,过来一下。”

听见娘的声音,赵雨回头看了看,确定娘是在对他招手,把手中的木棍交给石可:“妹妹,你拿着。”

石可本不想要,但大哥给了,她随手接过来,转身递给赵晨:“小哥,给你。”

赵雨颠颠的跑到严思勤身边,将自己的小身子整个儿窝到娘怀里,扬起小脸问道:“娘,啥事?”

严思勤把本子竖在赵雨脸前,指着牛在天上飞,憋着笑问道:“大壮,你跟娘说说,牛怎么上天的?”

赵雨定睛一看,根本没有觉得自己答错了,胸有成竹的回答:“我不知道牛怎么上天的,爹说的牛在天上飞。”

顺着赵雨的话音,严思勤看向赵良生,赵良生满脸愕然:“你这个臭小子胡说八道,爹什么时候跟你说过牛在天上飞了?”

“就爹说的。”赵雨见爹不承认,不高兴了,小脸一垮,着急的争辩。

赵良生心说,我这么大的人了,牛能不能上天,我还不知道?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告诉孩子牛在天上飞呀,不过看赵雨一张小脸满是笃定的样子,又怀疑是不是自己说了什么,是这孩子听错了,他思忖了一下,试探的问道:“爹确实没有说过牛在天上飞,是不是当时爹说的是鸟在天上飞,你听差了?”

“爹,我没听差,你就是说的牛在天上飞,当时你说完大家还都笑了,我记得清清楚楚的,错不了。”

还有人笑?赵良生糊涂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他蹲下身子,把赵雨拉到自己怀着:“大壮,你好好跟爹说说,爹跟谁说牛在天上飞了?”

赵雨在爹怀里拧了拧,把自己放舒服了才说:“爹,你忘了,去年秋里,你在村里那棵大杨树下面跟我二大爷,还有栓住爹他们在一起说话,你跟栓住爹说的。”

赵良生仔细回想着:“我怎么说的?”

见爹还没有想起来,赵雨站起身,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爹,你是这样说的。”赵雨模仿着爹当时的样子,找了一块砖,坐下,双腿交叉盘起来,胳膊往上一举,学着爹的语气说道:“王大哥,你看天上是什么在飞?然后王大叔仰头看了看,问爹,什么飞?不就是鸟吗?爹你就说了牛在天上飞。”

“哈哈哈…”严思勤喜的乐不可支,赵良生也笑,他想起来了,当时刚下地干完活,收工回家,有点累,遇见正在树下面乘凉的本家二哥和王轩等人,坐在一起吹了会牛,王轩吹的牛比较大,他调侃王轩说了句牛在天上飞,没想到让这小子给听去了不说还用在了这里。

这孩子,拿根棒槌还当针了,赵良生拍拍赵雨的小脑袋:“傻小子,爹那是跟你王大叔开玩笑来,说着玩,做不得数,爹跟你说,爹那么说是夸张,夸张你学了没有?”

赵雨摇摇头,不明白夸张是什么意思。

“没学呀,那比喻你学了没有,比喻…”赵良生文化程度不高,不知道该怎么给孩子讲解,他咂咂嘴有些不好意思:“爹也不知道咋给你讲,这样啊,以后你们老师会教给你们的,到时候你注意听,爹今天告诉你啊,牛是不会飞的,你想牛那么大,身子那么沉,又没长翅膀,怎么会飞到天上去,只有鸟才能在天上飞。”

“哦。”赵雨好像明白了,牛是飞不到天上去的,只有长翅膀的鸟才行,转念又想到家里的那一群鸡,问道:“爹,那咱家鸡还长翅膀呢,咋飞不到天上去?”

鸡为什么飞不到天上去?这可咋解释?赵良生思量了一下,认为这是个教育孩子的好机会,他说道:“因为鸡懒呀,你看它们光吃饭不干活,养了一身的肉,所以飞不动了。”

爹娘的笑声,早把石可和赵晨吸引到了过来,两个小的依靠在娘的身边,石可双手托腮扶在娘的腿上,听爹说鸡懒,石可不愿了:“爹你说的不对,娘今儿个上午还说来,说咱家的鸡勤快,一天一个蛋,你怎么又说鸡懒了?”

啊?严思勤还说过这句话?赵良生与严思勤对视一眼,脑子里面转着圈想这句话该怎么圆,严思勤眉眼弯弯抿嘴暗笑,坏心眼的等着看赵良生怎么解释。

“那个...那个,咱家的鸡是不懒,爹说的是别人家的鸡,对,别人家的鸡。”赵良生越说越顺溜:“别人家的鸡懒,光吃饭不干活,还不下蛋,养了一身的肉,肯定飞不到天上去。”

赵晨围着爹娘边转圈圈变蹦跶:“爹,咱家的鸡勤快也飞不到天上去,我看了,咱家的鸡最高才能飞到墙头上。”

赵良生噎了一下,这倒霉孩子,净扒你爹我的豁子,赵良生不满的瞪了一眼犹自蹦跶着正欢的赵晨,有些恼羞成怒:“我怎么知道鸡长着翅膀为什么还飞不到天上去,以后等你们上学了,你们老师会教给你们的,现在,都给我滚回屋里睡觉去。”说完把赵雨的作业本往他怀中一塞:“你,大壮,赶紧把错的改过来。”(未完待续)

56、姨传? 辛庄村有几大姓,赵是其中之一,还有就是李姓、王姓和方姓。方辉的老婆叫吴梅,吴梅这个人,年纪不大,却是八卦的很,张家长李家短的没有她不想知道的事,有些无伤大雅的事你知道也就知道了,偏偏她还跟得了糖似的非要添加上自己的揣测再跟人炫耀一番,有些事经过她的渲染就直接能变成有伤大雅。她还有一个大毛病,就是见不得别人家过得比自己家好,但凡谁家的日子过得比自己家好了,她就要找个人嘀咕嘀咕,鸡蛋里挑骨头般找出别人家的毛病,来力求达到自己的心里平衡。

都是一个村的,时间长了,老邻是居的渐渐的都知道了谁是什么秉性,所以,慢慢的也都不愿意和她来往,甚至还有人在背后偷偷的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喇叭”,人吴梅才不怕,她脸皮厚的很,你不理我?不要紧,我理你就行。

这些日子,眼看着赵良生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她心里就难受,早就听说赵家来了个小闺女,若是亲戚来他们家住几天倒也正常,偏偏这小闺女喊严思勤夫妻两人爹娘,人她也见过了,挺漂亮的女孩子,和赵家的几个人一点都不像,她心里嘀咕:铁定不是赵家的孩子,这么多年没有见过赵家有过闺女不说,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他们家生过一个女儿。

不知道具体情况,吴梅心里顾涌的很,早就想去赵良生家打探打探,主要是前一阵子农忙脱不开身,他们家离赵家不算近,一个村东头,一个村西头,离得远,两家平时自然也没有什么交集,就是在路上碰到了,见面说话大面上过得去就行。

吴梅有一个女儿叫方小燕,小姑娘5岁了,和石可一般大,长相整个儿的随了她爹,圆嘟嘟的小脸,也不白,黑灿的,眼睛不大,鼻梁子也不高。

左右今天没事,吴梅把小燕好好收拾一番,准备带她到赵家串门子去。

严思勤就喜欢打扮石可,闺女长得俊,怎么打扮怎么好看,哪像臭小子,再打扮也改不了一副皮猴的模样。

严思勤拿着小木梳,在头顶先给石可编了两个麻花辫,然后盘起来,从桌上的头花里,选了又选,挑出一对粉红色的花串,缠在两个发髻上面,额头处,一层薄薄的刘海正好搭在眉毛上面,映得两个大眼睛更是乌溜溜的娇俏可人。

她抬起石可的下颌,左右端详了片刻,这才满意的放下梳子,给石可和赵晨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拍拍赵晨的小屁股:“去吧,带妹妹玩去吧。”

赵晨比石可小,可赵晨偏偏要喊石可妹妹,时间长了,连严思勤自己也产生了错觉,感觉闺女才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行为举止不觉间真把赵晨当成了小哥哥一般对待。

搬个小板凳,坐在井台边,严思勤一边洗着全家的衣服,一边看两个小的在一旁做游戏。

“邦!邦!邦!”

敲门声!还没等严思勤反应过来去开门,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接着一个大嗓门传了过来:“哎呦,洗衣裳呢,恁勤力呀!”

村里有个习惯,只要是家里有人,哪怕是房门紧闭,里面也不会插上门栓,但是一般邻居间串门子都是先敲门,等主人家来开门了才会进屋。吴梅可不管这套,她大大咧咧的领着小燕推门而入,自来熟的与严思勤寒暄。

怎么会是她?严思勤很讶异,他们家与方家可从来都没有来往,按吴梅在村里的风评,严思勤也不愿意与吴梅过多的接触,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这娘两个怎么想着来他们家了?

进门就是客,严思勤不想怠慢的这娘两个,她把手在水盆里涮了涮,洗去上面的泡沫,站了起来,面带微笑:“方嫂,咋有空来我们家了?”

“看你说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玩了?你洗你的,不用管我。”吴梅顾自的拉过一个板凳,摆在洗衣盆旁边,一屁股坐下来,推推小燕的胳膊:“去,找弟弟玩去吧。”

“哦。”小燕扬起小脸答应一声,转身去找两个小朋友。

吴梅从来没有来过赵家,目光先再院中转了一圈,鸡窝、枣树、小菜园,井井有条的院落和生机勃勃的蔬菜让她满是羡慕。她家里的院子也不小,但是显得很凌乱,院子里没有养鸡,她嫌操心费力不愿意养,对别人的说辞就是养鸡太脏,拉的院中都是屎。也没有种菜,村里分的有园地,园地里出产的菜平时都吃不了,哪里还用得着在院子里再种,两家唯一相同的,也是和村里别人家都相同的,就是院子中同样有个大麦秸垛,那个是烧锅做饭必不可少的,不放在院子中也不行。

“她严姨,你家园地没种菜吗?怎么还在院子里种菜?”吴梅不解,面露疑惑的问道。

“种了。”严思勤搓着衣服,手中不停:“院子里地方大,闲着可惜了,种点菜自己吃起来也方便。”

“种那么多的菜,你家能吃了了?”

严思勤直起上身,拿起肥皂往赵良生衣服领口上打了一遍肥皂,抬眼看着吴梅说道:“吃不了啊,人一天三顿饭,能吃多少菜?”

“那你家还种那么多?”吴梅站起来看着栅栏内的嫩黄瓜,馋虫上来了,也不跟严思勤打招呼,直接开开栅栏门在黄瓜架前打转,上上下下寻找能吃的黄瓜,然后摘了一根,也不洗,“咔嚓”就是一口,继续坐回板凳上和严思勤套近乎。

一根黄瓜也不值钱,就是吴梅的作为严思勤看不惯,这人,来别人家咋跟在自己家一样随便?也怪不得,村里没有一个人说吴梅好的。

严思勤目光暗了暗,勉强一笑:“吃不了,孩子爹拿到城里去卖,卖不了的,就用开水淖了,晒干,冬天吃。”

“哦。”吴梅明白了:“还是你家赵良生活络,不像我家方辉,就知道种地。”

“种地也好,稳当。”严思勤心里有点烦她,说话间语气也敷衍了起来。

“稳当?稳当你家咋不光种地?看你家的大鸡圈,养了不少**。”

严思勤被吴梅噎的心烦,心中腹诽:我和你很熟吗?你这是第一次来我家好吧,我家养多少鸡和你有关系吗?

吴梅犹自不觉,把话题绕到了石可身上:“她严姨,你家来是这个小闺女是谁呀?长的还怪俊来。”

“我闺女。”严思勤淡淡的说了句,吴梅这种人,什么话都不能和她多说。

果然,严思勤的回答根本达不到吴梅的满意,她锲而不舍,继续问道:“你闺女,咋跟你家人长的一点都不像啊。”

严思勤终于开始生气了,她脸上的笑瞬间落下来,语气也有些生硬:“不像怎么了,你闺女跟你还一点都不像呢,你闺女嘴唇上头有个痦子你还没有呢。”

厚脸皮吴梅才不会在意别人怎么想,反而有些自得,解释道:“我闺女那是随她姨,她那个痦子跟我妹妹的一模一样,连长的地方都一样,你没听说过姨传吗?姨传就是从她姨那传来的。”

遗传还能这么解释?严思勤气的差点笑出声,别看我没文化,我也知道遗传是怎么回事。

“她严姨,你闺女我咋从来没见过呀,可别是你家从外面买来的吧。”吴梅口无遮拦,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继续揣测。

“你住口!”严思勤终于失了耐心,把手中的衣服猛的往水盆里一丢,水花霎时溅了两人一身:“你闺女才是买来的,你要是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可不愿意你啊。”

“看看,看看,我跟说着玩呢,你生啥气?看你迸我这身一水。”吴梅退后几步,用手扫着裤腿上的水渍,一脸不满的嘟哝。

“开玩笑?开玩笑咱也得有个止(土话:度的意思),我也开玩笑说你家小燕是你买来的中不?”

吴梅浑不在意的憨笑:“中中中,你说就是了,你说了也没人信呀,就小燕那张脸,跟他爹长的一模一样的,你家闺女可跟你家人长得……”

“吴梅!”这个人咋这么烦人呢,严思勤喝止,开始撵人:“这天也不早了,该做饭了,你不回家给小燕爸做饭去吗。”

“这才几点就不早了?”吴梅抬眼看看天,太阳刚走到头顶,看情况最多也就是十点来钟,她摆摆手:“不急,等一会再做也不晚,你要是急,我先帮你摘菜。”

这人,我都说的那么明显了,她就一点都听不出来?严思勤实在是没招了,闷着头洗衣服不说话,心说,我不理你总行了吧。

“你菜呢?拿来我先摘着。”

严思勤使劲在盆里摆着衣服,水声哗哗的,装没听见。

吴梅自己找了一圈没找着,看看菜园子,恍然大悟的说:“还没摘是吧,还别说,院子种菜还真不孬,想吃啥,立马能摘啥,连门都不用出,你说,你今天想吃啥菜,我去给你摘。”说着,拿起旁边的菜篮子就要下地摘菜。

这人怎么这样?严思勤放下衣服,准备说她两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呢,突然!不远处传来石可凄厉刺耳的哭嚎声。(未完待续)

57、石可吃大亏了 严思勤吓了一跳,遁声望过去,就见石可满脸是血的在那嚎哭,小燕手里拿着镰刀在石可的脑袋上一下一下的砍。

“你干什么!”严思勤顿时吓得肝胆欲裂,幸亏院子就这么大,离得她也不是太远,她抬腿飞奔过去,抢过小燕手里的镰刀,远远的扔到一边:“你这孩子是疯了吗?!”抱着石可的脑袋就开始检查。

“乖乖、乖乖,咋回事,疼不疼?”严思勤心疼毁了,从小闺女来家,一直是娇养着,当眼珠子来疼的,哪里受过这么大的罪,再说这可是脑袋,一个不好就能要了人命,严思勤哆嗦着手,扒拉开石可的头发,赫然见到头顶几处皮肉翻开,几个大血窟窿汩汩的往外冒着血水,严思勤慌忙用手按住出血口,惊慌失措的质问:“你为什么用镰刀砍我家可可!”说完,她抬头找了一圈赵晨,竟没有看见赵晨的影子,她俯身问石可:“你小哥呢?”说完仰头喊了一嗓子:“二晨,你跑到哪去了?没看见妹妹让人欺负了?!”

石可的小脸上满是惊恐,从小到大,她哪里见过这么凶狠可恶的人,面对小燕狰狞的小脸,竟然连躲都不知道躲,就知道张着嘴一动不动的在那哇哇嚎哭。

赵晨没跑远,这两天他便秘,一直没有大大,偏偏这会子便意袭来,蹲在茅房里费劲刚屙出一个屎蹶子,石可这一哭,把他也吓一跳,当即就要提裤子往外跑,无奈大屎蹶子刚出门,收又收不回去,屙又屙不下来,把个赵晨急得,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猛的一使劲,屎蹶子是下来了,同时一股热流从鼻子中流出来,他也顾不得擦屁股,提起裤子就窜出来:“妹妹,妹妹,你咋了!”

入目之处,石可脸上已经满是血痕,漂亮的刘海早已浸透血液,直接贴在饱满的额头上,赵晨哪里见过这个阵势,石可这个样子,他碰又不敢碰,摸也不敢摸,直接“哇”的一声哭将出来:“妹妹,妹妹。”

严思勤回头,就见儿子鼻子流着血张着嘴,惊惧的望着石可的小脸,严思勤吓的心又是一咯噔,一把把赵晨薅到身边手快速的在赵晨身上摸了一遍:“二晨,你咋也一脸的血,小燕砍你哪了?”

什么?小燕砍的!赵晨明白了,敢砍我妹妹,赵晨也顾不上回答母亲的话,挣脱出严思勤的手掌就朝小燕扑过去:“你敢砍我妹妹,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吴梅急忙把小燕护在身后,一把搂住赵晨:“不能打,不能打,小燕又不是故意的。”

“还不是故意的?你又不是瞎子,你闺女拿镰刀一下一下的砍我闺女,怎么样才算是故意!今天先这样,回头我再找你们算账,现在,你们赶紧离开我家!”严思勤刚才摸了赵晨,见赵晨只是鼻子出了点血,别的地方一点事都没有,她也顾不上别的,抱着石可喊了一声:“二晨,快跟娘走,带妹妹去卫生室。”话音刚落,人已跑出几步开外,赵晨踢了吴梅两脚,才转身顺着娘的背影追了出去。

村里有个卫生室,就在村中间,大的病看不了,小疼小痒,感冒发烧还行,路不远,严思勤一路飞奔,十来分钟的路程直接让她缩短一半。

远远的,看见卫生室的门口郭木子的身影,严思勤就声嘶力竭的高喊起来:“木子!木子!快来看看我闺女!”

木子父亲姓郭,母亲姓李,当年,郭父给闺女起名字的时候,考虑了好久,就是不满意,最后灵光一闪,对妻子说:“我姓郭,你姓李,咱闺女就叫郭李。”说完还洋洋得意的等郭母表扬,但从字面上看,郭李这个名字还挺好的,郭母将这两个字嚼在嘴里,连念好几遍:“郭李,郭李,郭李?”郭父不笑了,咋越听越像锅里,这也太难听了,得改,可他就相中这个李字了,最后想了想,把李字拆开来用,就叫郭木子好了。

郭木子初中毕业后,经过简单的培训,一直在村里担任赤脚医生职务,好在她年轻,又认真好学,几年下来慢慢的从只会普及卫生知识,卖个感冒、止疼药等一些简单医疗活动,发展到现在一般小病的诊治和简单的接生都已不在话下。

村里来看病的不多,零零星星的几个人,也就是治个感冒、咳嗽什么的,郭木子给开了药,把人送出门外,还没回屋呢,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她顿住脚步,闻声而望,是赵家嫂子抱着孩子向她跑过来,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个不大的小豆丁---赵晨。

看赵嫂子的表情郭木子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谁没事也不会这么急切的来找医生玩,而且还这般慌张。

郭木子急忙跑着迎上前去,却见赵嫂子六神无主的按着一个小姑娘血淋淋的脑袋,手已经被小姑娘头上溢出的鲜血染的通红,小姑娘显然是吓坏了,满是鲜血的脸上,惊恐瞪着两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嘴里还一直哭喊:“娘!娘!妈妈!妈妈……”

“嫂子快把孩子给我!”看得出赵嫂子已经跑的力竭,郭木子迅速接过石可,抱回卫生室,让石可靠在椅背上,自己急忙去拿医疗用具。

陌生的地方,石可更害怕了,拧着小身子,无助的眼神一直望着门外,嘴里不停的喊着 :“娘!娘!”

严思勤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跑到屋里,慌忙揽住椅子上的石可,让孩子倚在自己怀里,抚摸着孩子的肩头:“乖乖、乖乖,不怕、不怕,木子阿姨看看就好了,看看就好了。”

石可双手圈住娘的腰,不停的呜咽:“娘,疼!我疼!哇哇哇……妈妈…妈妈……”石可想妈妈,她最恐惧的时候,还是想妈妈。

说是让孩子不怕,其实严思勤心里也怕的紧,孩子流了这么多的血,她真怕孩子有个什么好歹。

“妹妹!妹妹!”赵晨鼻子下面挂着两根血线也跑了进来,小人儿拉着石可的手,小大人似的安慰:“妹妹,别哭,小燕敢欺负你,等大哥放学,我和大哥去揍她。”

郭木子端着个盘子快速走过来,急道:“嫂子,你扶着孩子的脑袋,我看看什么情况。”

“嗯。”严思勤两手捧住石可的小脑袋,郭木子小心翼翼的用镊子拨开石可的发丝,登时几个翻着血肉的伤口让她“嘶”了一声:“嫂子,孩子这是怎么弄的,我看像是什么东西掉下来砸的。”

“什么砸的?是小喇叭家小燕用镰刀砍的。”严思勤悻悻的说。

“小喇叭?”郭木子一丝不苟的用剪刀剪去伤口处的头发:“方辉家的吴梅?她家的孩子?孩子怎么惹着她了?唉!别动。”

听见剪子在头顶咔咔作响,石可害怕,忍不住就想往上看。

“乖乖别动。”严思勤急忙又抱的紧了一点:“她神经病,俺两家离的那么远,我和她从来没来往,也不知道她哪根筋不对,今天跑来我家找我拉呱,还把俺孩子砍成这样。”

严思勤盯着渐渐清理出来的伤口,心疼的一抽一抽的,小伤口暂且不说,光狰狞的大伤口就有两个。严思勤当即恨的咬牙切齿,她目露凶光恨不得直接扑到吴梅身上咬下两口肉来。

“木子,你给俺好好看看,可别伤了孩子脑子。”严思勤俯下身子,盯着伤口处来来回回的看了半晌。

郭木子夹起药棉,沾了酒精,轻轻的将伤口旁边的血渍拭去,然后将伤口清理干净。

酒精灼人,石可沙的更疼,脑袋使劲扭动,哭的鼻涕眼泪糊得满脸都是:“娘,疼!疼!”

严思勤紧紧控制住石可的脑袋不撒手:“乖乖,别动,这就好了,再忍一下。”伤口如此触目惊心,看起来都疼,更别说的落到了脑袋上,

石可一直很清醒,不像是伤了脑子的样子。郭木子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安慰道:“嫂子,你放心吧,都是皮外伤,唉!幸亏小燕还小,力气不大,也幸亏只是砍到了脑袋上,这要是砍在脸上,这如花似玉的小脸可就毁喽。”

郭木子不这样说还好,她一这样说,严思勤一琢磨更是后怕的不行,恁漂亮的小脸蛋,上面要是有了几条疤痕可怎么好,那样她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伤口处理完毕,郭木子剪了几块纱布贴住伤口,又用医用胶布将纱布固定住,问道:“嫂子,赵大哥呢,咋没见?”

“他去城里卖菜了。”

“这样啊。”郭木子葱白的指尖在纱布周围点了点,确定已经牢固:“好了,嫂子你可以松手了。”

严思勤并没有依言松开,而是抱着石可的脑袋左右端详:“木子,这就好了?”

“嫂子,我这暂时是好了。”郭木子一遍将剪刀镊子收到托盘里一边说:“你也知道,咱卫生室设备不全,你让我处理点小病小灾的还行,孩子这个情况,两个大的伤口需要缝针,我这弄不了,我只能是做个消毒止血,还有你说是镰刀砍的,镰刀是铁器,上面如果有锈,容易得破伤风,一旦得了破伤风人就没救了,为了保险起见,还需要在6小时以内打个破伤风针,这个我这也打不了,所以,你还是赶紧带孩子去城里的医院一趟吧。”(未完待续)

58、谁叫她不给我 郭木子的话说出来,严思勤越听越胆战心惊,恨不能一步就赶到医院里把这个破伤风针打上,她弯腰抱起石可正欲出门,却见郭木子蹲下身子,与赵晨平齐,握住赵晨的两只小手面目温和的说道:“二晨,跟阿姨说说你哪里不舒服,怎么鼻子出血了,是不是也是小燕打的?”

赵晨抬起手,用手背擦擦鼻子,放到眼皮底下一看,只蹭下来一点血咖。要是平时,不管哪里出一点血,赵晨都能撒娇的哭半天,可今天不一样,他这点血和妹妹的比起来也太小巫见大巫了,再说了他这是屙粑粑是时候用力努的,鼻子又不疼,而且早就止血了。

严思勤一颗心都放在石可身上,早把儿子鼻子出血的事给忘了,郭木子这一提醒,她猛然想起来,急忙也蹲下身子,捏着赵晨的小下巴,左右打量一番:“二晨,快跟木子阿姨说你哪里不好受?”

赵晨往后扬扬脸,把小下巴从母亲手里挣脱出来:“我没事,鼻子是我屙粑粑使劲努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严思勤放心了,抱起石可就走,刚迈过门槛,突然想起来还没给钱,又急忙退回来:“木子,嫂子来得慌,忘拿钱了,回头给你送来啊。”

郭木子摆摆手:“嫂子,我不急,你还是赶紧带孩子去城里看病吧。”

严思勤带着孩子先回了趟家,一是去医院得拿钱,大医院又不是卫生室,人家可不赊给咱。二是看赵良生回来没有。再一个是刚才跑的急没锁门,也不知道那讨厌的母女两个滚蛋了没有。

看石可满脸是血的样子,吴梅知道闺女这是闯大祸了,也不知道石可到底伤的怎么样,她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怎么样才能逃避责任,她领着小燕一路跑回家,关上院子大门,才抓过小燕,在她腚上扇了几巴掌:“你说!平白无故的你砍人家头干什么?”

小燕是方辉和吴梅两口子的第一个孩子,平时一直娇惯着,在家里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点不如意就撒泼打滚嚎啕大哭,时间久了造就了她跋扈的性子,

小燕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挨过揍,今天娘竟然打她,这怎么行?她先扯开尖利的嗓子嚎哭,然后扬起小拳头反抗。

这孩子,竟然连娘都敢打?不管不行了!

吴梅左手抓住小燕的两只小手,翻过她的小身子,刚才那几巴掌她根本没舍得用力,这会子火气上来在她腚上狠狠又揍了几下,厉声问道:“跟我说到底咋回事?”

这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小燕气的一屁股坐到地上,立马使出撒手锏,先是刺耳的嗓音飚到天际,接着双脚刨地,打起滚来。

吴梅被小燕的嗓音刺的耳膜嗡嗡响,强忍着耐心准备磨磨小燕的性子,可小燕还没哭一会儿呢,吴梅的这点小打算迅速崩溃瓦解。

小燕这一哭是一点不惜力,使出十成十的力气张着大嘴嚎,只消片刻,嗓子已然沙哑。

吴梅在一旁听着心疼的揪揪的,终究是不忍心,吴梅知道小燕的犟脾气,知道如果不能如了她的意,她能哭得没完没了,要是任由小燕这个状态哭下去,那嗓子还要不要了?

实在是听不在去了,吴梅蹲下身子去试图抱小燕:“燕,燕,娘的心来,别哭了,娘不打你了。”

小燕一肚子火没撒出来,哪能就这么简单的如了吴梅的意,她把身子滚到一边,抬起双脚,交替着踹吴梅伸过来的两只手。

“哎呦!哎呦!手踹断了!”吴梅佯装受伤,讨好闺女。

小燕根本不理,继续连蹬腿,踢能够得到吴梅的地方。

吴梅腿上又挨了两脚,她装模作样的用手捂住小腿:“哎呦呦,腿疼,燕,心肝来,你快看看,娘只打了你几巴掌,你倒好,手也给娘踹断了,腿也踢青了,我的乖来,可别再哭了。”

吴梅说的严重,小燕听在耳朵里,稍稍解了点气,不打滚了,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放低下来。

趁这个机会,吴梅快速上前,掐着小燕的腋窝把小燕抱了起来,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右手顺着小燕的后背:“我乖,我乖,不哭了啊,看看嗓子都哑了,疼不疼。”

小燕哭的打嗝,气还没消干净,见吴梅离自己这么近,扬起小拳头,在吴梅脸上连刨好几下。

“哎呦,哎呦呦。”吴梅佯作吃痛,左躲右闪:“好了,好了,乖来,咱不哭了啊。”

吴梅哄了半天,许下了好几个不平等条约,才把小燕哄得喜笑颜开。

吴梅心中有数了:这孩子,属顺毛驴的,硬的不行,软的行。

吴梅抱起小燕进屋,先倒了一杯水喂给小燕,让孩子润润嗓子,这才好声好气的说:“燕,你跟娘说说为啥拿镰刀砍人家脑袋?”

小燕撅撅小嘴,阵阵有理的说道:“谁叫她不给我。”

吴梅一下子就明白,小燕这是吃独食的毛病又犯了。

当时小燕找石可和赵晨玩的时候,小兄妹两个正在玩盖高楼,怎么个盖高楼法呢,就是各自找一捧平整的石头块,然后你一个我一个的往上搭,轮到谁了,楼倒了,这个人就算输了,输了人就要受到处罚,挨赢的人刮一下鼻子,输的那个人不愿意,总要耍耍赖皮,站起来就跑,输的跑了,赢的那个自然也不愿意,就在后面追,一人藏猫猫似的东躲西藏,一人非要刮一下鼻子不可,说起来挺枯燥无趣的游戏,偏偏两个人玩的热火朝天的,不时的发出懊恼的唏嘘声和银铃般的笑声。

对于新玩伴的加入,两人还是很欢迎的,热情的邀小燕一起玩。

别看小燕年纪不大,已经有了爱美之心,今天出门的时候吴梅又给小燕一通打扮,小燕认为自己就是最漂亮的那一个,可今天跟石可在一起一下子就给比下去了。

阳光下的石可,因为与赵晨玩的欢快,脸颊泛着微微的红晕且带了些许薄汗,一双水灵灵带着稚气眼眸,在长长的睫毛掩映下清澈的如清晨的露珠,还有那娇俏玲珑的小翘鼻,清秀地挺立在她那带着婴儿肥瓜子脸上。

今天,严思勤给石可换的是淡粉色的薄棉布小褂,正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荷叶边领子,小泡泡袖,头顶处,两个小小的发髻上缠绕着粉红色的花串,整个小人儿由内而外散发出粉嘟嘟的清新自然气息。

自从有了闺女,严思勤只要看见了漂亮的头花就要买下来,今天戴的这串是她和石可娘两个都最喜欢的一对,粉粉嫩嫩的小花,点缀着纯白色的长细绒毛,缠绕在乌黑的发髻上,映得石可微黑的小脸都白了三分。

小燕一眼就相中了这串头饰,她想要。在她家里,只要她想要的就一定是她的,哪怕是她不想要的,爹娘觉得好的,巴结着也要送给她。

小燕心不在焉的跟兄妹两人玩了一小会儿,终是按捺不住自己,将小手伸到石可的头顶上摸着头花:“可可,你这头花真好看,让我戴戴。”

石可哪里舍得给别人戴,这头花宝贝着呢,她立马拒绝,淡淡的说了声:“不要。”说完继续低头玩自己的。

没如了小燕的意,那她能愿意了?也不说戴了,两手上去就要解石可的头花,边解边说:“可可,我家里也有头花,都可漂亮了,跟你换。”

石可感觉到小燕在自己头上的动作,慌忙抱着脑袋往旁边一躲:“我不要换,这是我娘买给我的。”

赵晨也护着妹妹:“这是我娘买给妹妹的,你想要让你娘给你买去。”

小燕想要的东西那得非到手不可,哪里会等她娘给她买去,刚才她在石可头顶上解了几下根本没解下来,再说她长这么大,都是她娘给她扎辫子,解辫子,她哪里又知道怎么解了,她想该怎么样才能轻易的将头花拿下来,于是眼睛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碰巧就看见放在不远处的镰刀。

也是冤孽,偏偏这时候赵晨屎鼓腚门子,一溜烟的扎厕所里去大大,他哪里想到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就要石可吃了个大亏,还险险把小命搭进去。

石可继续蹲着玩,小燕蹑手蹑脚的把镰刀抓在手里,准备趁石可不注意把头花割个口好往下拿,至于割破了能不戴她根本没想,只要这串头花属于自己就行了。

石可蹲的久了,脚有些麻,就站起来松快松快腿,小燕见了,知道自己的目的达不到了,顿时恶向胆边生,扬起镰刀照着两串头花就砍将过去,心说:你不给我,我让你也戴不成!

一对头花引发的血案就这样发生了,了解了来龙去脉,吴梅来愁了,就因为一对头花,小燕竟然能把人家孩子砍得满头是血,同时心中暗暗后悔,自己平时不该那么惯小燕,养成了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好在孩子还小,得赶紧想办法扳过来,不然这样子发展下去,还不知道能闯出多大的祸来。(未完待续)

59、像个大花瓜 严思勤娘三个回到家,院门四敞,进院一看,那讨厌的吴梅和她闺女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先看一圈院子,没有被人翻过的迹象,又进屋转了一圈,见装钱抽屉上的锁还好好的挂在那里,这才放心的长舒了一口气。

自从发生过赵雨拿钱事件之后,赵良生找了一个带锁的抽屉,将钱都转移到这个抽屉里面,原来的那个抽屉就那样放着,为什么不在原来的抽屉上上把锁,赵良生主要是怕伤了赵雨小小的自尊心。

严思勤把石可放到板凳上,找出钥匙,准备拿钱出来,带石可去医院,赵晨小铃铛似的跟在严思勤脚边转来转去,有好几次还差点把严思勤给绊倒了,严思勤心里急得跟着火样,赵晨还净给添乱,严思勤烦了,拎起赵晨的小胳膊把他往石可身边一放,勒令他不准动:“二晨,你给我老实的站着别动,再跟在娘腚后头打转转,看娘不揍你。”

赵晨别看小人儿不大,还是很会看眼色的,瞅娘这个表情就知道娘这是真生气了,小小子立马乖乖的站着不动,但赵晨一个大活人,哪能说不动就能一动都不动的,就往石可身边凑,还不忘关心石可:“妹妹,妹妹,你还疼不。”

石可拧眉感受了一下头顶,回答道:“疼。”

“那哥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赵晨说完,还真哈下腰,对准石可头顶的纱布“呼呼”的吹了好几下:“妹妹,好点了没?”

石可又感受了一下:“没有。”

咋不灵了呢,平时他哪里不舒服,娘都是给他吹吹,然后一会儿就不疼了,难道是我的力气不够大?他又使劲对准石可的头顶吹了好几下,吹的石可的小辫子都忽扇忽扇的。

听见儿子“呼呼”的喘气声,严思勤转过头来,就见儿子趴在石可的脑袋上撅着小嘴一个劲的“噗噗”:“二晨,你干啥呢?”

“我给妹妹吹吹,吹吹一会儿就不疼了。”赵晨歪着小脑袋,认真的回答。

“哦。”严思勤装好钱,又把抽屉锁好,准备带石可出门,她弯下腰,正要抱起孩子,这才注意到石可惨不忍睹的小脸。之前因为她把精神全都灌注到了石可的头顶,没有注意到石可的小脸上血迹、汗水、眼泪、鼻涕交织在一起,已经摸化的不成样子了,尤其是头顶上的两个小辫子,被小燕刨的七零八落的,然后又让郭木子顺着刀口剪的乱七八遭,原来利落妥帖的两个发髻,就那样耷拉子脑袋两边,两根占满血迹花串,勉强还挂在辫稍上。

严思勤一滞,暗怨自己粗心,急忙起身,准备去打盆温水,给孩子洗洗脸。

“我回来了!”

赵良生一进家门,先高声的跟家里人汇报,赵晨听见他爹的声音,好似等来了撑腰的,立马窜出屋去找他爹告状:“爹!爹!你快来,妹妹让人把头给砍破了。”赵晨也不等他爹放下担子,拉着赵良生的手就往屋里拖。

赵良生被二晨拽得斜身子走了好几步:“咋回事?咋回事?二晨你等爹把东西放下。”

严思勤端着一盆温水从厨房走出来:“晨他爹,你可回来了,快进屋看看吧,可可的头让小喇叭她家小燕给砍破了,木子说伤口怪大,需要去医院缝针,还得打破伤风针,我这正想出门呢。”

“啥?”赵良生慌忙把肩上的担子扔到地上,迈起长腿就往屋里走,箩筐落地,直接翻到,卖剩下的几个西红柿、蔫黄瓜叽里咕噜滚了出来。

石可听见赵良生的声音,转着脑袋看向门口。

满脸是血的脑袋,可怜巴巴的眼神就这样径直撞入了赵良生的眼中,直接把赵良生这个七尺男儿吓得心连哆嗦好几下:“可可、可可,你没事吧?”

赵良生双手捧着石可的脑袋,目光先是落在几块纱布上面仔细看了看,然后又扬起石可的小脸,祥祥细细的瞧了起来。

爹回来了,石可瘪瘪嘴,委屈的泪水又涌上眼眶:“爹。”

“脸上没事,伤全都在脑袋上。”严思勤把水盆放到桌子上,揉了一把毛巾,碰碰赵良生的胳膊,示意他往旁边站站。

赵良生右移两步,心疼的抱怨:“你是怎么看的孩子?咋让人给伤成这样?”

“俺娘三个在家好好的,谁知道那娘两个神经病,突然的来咱家干什么,还把咱家孩子砍成这样,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会子没空找她理论,等给咱孩子看完病,我要上她家好好的跟她们说道说道。”严思勤把石可小脸擦干净,又轻手轻脚的把头花解下来,把辫子散开。孩子头上有伤,一时半会是不能扎辫子了。

赵良生蹲下身子,蹙眉握着石可的小手说道:“可可,你跟爹说,小燕为什么砍你?”接着又瞪向赵晨:“还有你二晨,你是怎么当小哥的,由着别人上门欺负你妹妹。”

“爹,我……”赵晨觉得冤的很,他就拉个粑粑的空,妹妹就让人欺负了,早知道这样,他就是拉裤兜子里也不离开妹妹半步。

石可吸吸鼻子,视线看向桌上的花串:“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砍我,之前她要我头花,我没给,是娘给我买的。”

粉嫩的花串已经大变了样,粉色的小花上面遍是黑红的血块,原本雪白的长绒毛因为血液干涸,一溜一溜的贴在花朵上面,石可很心疼,她最喜欢的花花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石可抬起小手,将花串握在手心,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到手背上。

“乖,咱不哭啊,一会儿爹给你买比这个还漂亮的好不好。”赵良生最看不得孩子哭,尤其是石可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黑漆漆的大眼睛里无声的落下来,这个场面尤其是揪心,他把石可抱起来,让孩子把脑袋放到他的肩膀上,轻轻的摇晃:“乖,咱不哭,不哭。”

“嗯。”石可双手揽住赵良生的脖子,轻轻的嗯了一声。

“好了好了,还是赶紧去医院吧,本来我还想着你要是没回来,我就把二晨放到他二大爷家里,中午让大壮和二晨在他们家里凑合一顿,现在正好,你带可可去医院,我在家给孩子做饭,就不麻烦二哥他们了。”

“行。”赵良生抱着孩子就走,刚走出大门口,严思勤又喊住了他:“晨他爹,别慌走,等我一下。”

赵良生疑惑的回头,就见严思勤领着赵晨向他走来:“我还是跟你去吧,别到医院你再说不清楚。”

“那也中。”赵良生等严思勤锁好门,先把赵晨送到二哥那里,交代赵晨放学的时候在门口等着赵雨,别让赵雨回家扑个空。

赵良轩是个勤快人,他有编筐、编席子的手艺,每天早早的下地干活,太阳升到头顶就回家,稍微一休息,就开始编柳条筐、苇子席什么的,镇里每逢十五一个集,逢到集日拉到集上卖掉也能挣不少钱,毕竟柳条、苇子都不花钱,自己勤快点多备些料,平时也就搭个功夫。

门没有关,半开半合,清楚的看见赵良轩正坐在阴凉地里干活。

“邦!邦!邦!”严思勤领着赵晨站在门槛处,在门扉上敲击了几下:“二哥,忙着呢。”

听见有人说话,赵良轩抬起头,却见赵良生抱着石可,弟妹牵着赵晨的小手正慢慢的向院子里面走,他急忙放下手中的活,站起身来:“弟妹呀,有事?”

“二哥。”赵良生道:“今儿个中午有点事麻烦你,我和陈他娘带闺女去医院一趟,中午怕是来不及赶回来,让大壮和二晨在你家里吃顿饭。”

“这点小事还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来就是。”说话间,赵良轩迈过一地的柳条,走到赵良生跟前,这才发现石可头剪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和和贴的几块纱布,他满脸诧异,抬起胳膊,满是老茧的手在石可头顶纱布上轻抚一下,刚处理完伤口没多久,纱布上面还有少许血液浸出,中间晕出红红的斑迹:“这是咋弄的,恁俊的闺女头给剪的跟花瓜一样,这头是伤着了?嗑哪了?”

赵良生开玩笑似的跟赵良轩解释道:“二哥,别提了,你弟妹在家里呆着,都能让人上门给欺负了,你说她干啥中用。”

赵良轩立马不高兴了,横眉一竖,目光中透漏出些许戾气:“谁?咱赵家在村里也算是大姓了,谁那么大胆子跑到咱门上来欺负人,那能愿意了他们了?咱们赵家在村里从来不惹事,但也不能代表着咱老赵家就怂了,你说是谁,哥找他们去!”

赵良生年轻的时候在村里头也算是个小人头,仗着学过一点拳脚,是一帮新生代小伙子们的领头大哥,也就是后来年纪大了,成家了,心稳当了,不愿意带着一帮小弟再玩些招鸡弄狗的事,没意思,但是你要是明目张胆欺负赵家人可不行,赵二哥护短着呢。

二哥生气了,大有上门兴师问罪举动,赵良生忙解释道:“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就是方辉家里的,今天带她闺女来俺家串门子,她那小闺女拿镰刀把孩子给砍的。”

“方辉的闺女?那孩子可没多大吧?”赵良轩不可置信:“那么点的孩子就敢挥镰刀砍人?这方辉,是咋个教育孩子的,这要是出来人命可怎么好?”

严思勤心有余悸的说道:“二哥,就是那孩子,我亲眼看见的,可狠。诶,二哥,我嫂子呢,没在家?”

“她去园地里摘菜去了,一会儿家来做饭。”

“哦,二哥,我们先不跟你说了,等给可可看完病,我再细细跟你讲。”严思勤说完把赵晨往赵良轩身边轻轻推了一推:“二晨,老实的跟着你二大爷,别皮啊。”

“快去快去,给孩子看病是大事,大壮和二晨跟着我你们就放心吧。”赵良轩摸摸赵晨的小脑袋:“一会儿大爷给你编个小玩意中不。”

二大爷手巧着呢,平时梅子姐经常拎个精巧的小花篮、大蚂蚱之类的小玩意来炫耀,二晨早就羡慕的不要不要的了,哪能不愿意,当即小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中、中。”(未完待续)

60、娘,我不疼 夫妻二人抱着孩子走得急,赶到医院已经满头大汗,时间也赶得巧,快到午时,这会子患者不多。挂完号, 来不及擦一把汗,一路小跑的找到门诊室,严思勤抱着可可在医生桌前的木椅上坐下,把前因后果详细的跟医生复述一遍,末了说道:“大夫,我们那的赤脚医生说了,孩子头顶的伤口太大需要缝针,还得打破伤风针,麻烦你给看看。”

“别急、别急,我看看。”大夫起身走到水龙头处,把手洗干净,这才轻轻的解开石可头顶的纱布。

“嘶!”赵良生一直没有亲眼见到石可头顶的伤口,这会子,伤口一个个显露出来,登时惊的赵良生倒吸一口气:“我的老天爷,咋这么大的口子。”伤口虽然已经止血,但一个个寸把长的口子咧如婴儿的小嘴,雪白的头骨清晰可见,这伤就是放在大人身上也不算是小伤,更别说可可这个才五岁多的孩子。赵良生心疼的心脏一阵抽痛,他双眼微红,狠狠的咬了咬牙,两颊因为力度过大直接隆起:方辉,咱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医生将个个伤口检查一遍,这才说道:“你们那里的赤脚医生手艺不错,伤口处理的还算完美,的确需要缝针,不然任由伤口自己愈合,会给孩子头顶留下疤痕,疤痕上面也不会再长头发,影响美观。”

一听石可会成疤瘌脑袋,严思勤和赵良生急了,忙央求:“大夫,求求你,给俺闺女好好治治,可不能让我闺女成了疤瘌头。”

“放心、放心,等会我给孩子把伤口缝合了就没事了,现在孩子还小,细胞的再生能力也很强,等拆了线,只会留下一条细细的伤痕,时间长了就不明显了,再说小女孩头发长,等以后再扎上辫子,就一点都看不出来了。”医生说着,麻利的在处方笺上写下几行字递向夫妻二人:“我开好了,你们谁去交钱拿药?”

赵良生急忙接过来:“我去,我去,孩他娘在这等我就行。”

不多时,赵良生抱着瓶瓶罐罐回到门诊室,医生戴上医用手套,把该用的医疗器械都准备出来。

石可是不怕打针,那只是针对扎屁股,打胳膊的小针头,这会子眼睁睁的看着大夫把针、线,剪子等等一系列用具摆出来,小女孩心里也发憷。石可害怕,那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溢满眼眶,眼见得豆大的泪珠子一颗一颗的滚落下来,掉到严思勤的手背上。

石可无声的哭着,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直到带着温度的泪珠子掉到手背上,严思勤才惊觉孩子哭了,她急忙低头,就见闺女脸上皆是惊俱,大眼睛里满是泪。

孩子这个样子还不如哭出来让大人心里好受,五岁的孩子,强忍着害怕,不发出一点声音才让做母亲的更心疼。

严思勤满怀疼惜,将石可紧紧抱在怀里,安慰道:“乖乖,不哭啊,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了。”

石可轻轻“嗯”了一声,这不发声音还好,一发声音反而憋不住了,石可哽咽着说了声:“娘,我害怕。”接着开始呜呜的哭了起来。

“小朋友,不怕的,阿姨打针一点都不疼。”医生虽然带着口罩,但眼神温和,声音轻柔。

医生阿姨举着针越来越近,石可害怕的大眼睛盯着针筒,双手紧紧抓住严思勤的衣襟,她想跑,但是严思勤抱的紧她动不了,她终于理解了大哥和小哥为什么怕打针,的确是很吓人啊。

赵良生也上前帮忙,他捧住石可的脑袋不让她动,石可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大夫走到她跟前,然后脑袋顶一凉,是医生在消毒,接着感觉有个针扎进了头皮里。

本来石可马上就要崩溃了,她以为会很疼很疼,会比在木子阿姨那里处理伤口还要疼,可没想到根本就没有多疼,还没有那次大蚂蚁咬的疼呢,有点热热的感觉,真不是太疼啊。即将冲出口的哭声瞬间憋了回去,眼泪也渐渐的收住了,还跟讨了大便宜似的咧嘴笑了一下,跟严思勤说:“娘,我不疼。”

大夫这一针打的是麻醉药,针尖上都带着药水,当然打到皮肤里面不会太疼。

严思勤哪里知道啊,看石可一脸懂事的让人心都要碎了,那么大的口子,又打了好几针怎么会不疼,我可伶的闺女,一句“娘,我不疼。”竟将严思勤的眼泪引了出来。

打完麻药,又在石可的手腕处做了破伤风皮试,稍等了一下,感觉药效到了,医生先用刀片将石可头顶的头发都刮了个干净,这才穿针引线将伤口全部缝合起来,收完最后一针,医生由衷的夸赞:“小朋友,真坚强。”

说真的,这个孩子一直一动不动的配合大夫,没有撒泼哭闹,在她接诊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当中真算得上是很乖了。

医生用纱布将石可的小脑袋上的伤口一一包住,跟夫妻两个说:“一共缝了22针,小一点的伤口我也给缝上了,一个礼拜来拆线,这是消炎药,一天三次,一次一片别忘了吃,回去记得注意卫生别沾了水,饮食上注意别吃鱼、虾、芫荽等发物就行。”说完,又抬着石可的小胳膊,在刚才做皮试的地方看了看,确定没有过敏反应这才在前臂内侧的注射了破伤风针剂。

“行,我记住了,大夫。”严思勤还是不放心,她看看石可的头顶,忧心的说道:“我闺女真的不会成了疤瘌头吧。”

石可头顶处的头发已经全部剃光,就剩下脑袋周围有一圈头发,这要是真成了疤瘌头那可怎么好,等孩子长大知道俊了的时候,她该怎么跟孩子说。

“你们就放心吧,我专门用的小针,伤口对的也齐整,保证给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小闺女。”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大夫,谢谢大夫。”两口子吃了定心丸,心中暂且安定,这才千恩万谢的告别大夫。

离开医院,看看天,正午的太阳就挂在头顶,时间肯定不早,大壮也早就放学,回家做饭铁定是来不及了,再说三人也都饿了,赵良生就跟严思勤商量:“晨他娘,咱今天不回家吃了,我带你们娘两个下馆子去中不?”

“中啊。”严思勤说道:“正好买点好吃的给咱闺女补补。”

“来,我抱着。”赵良生接过石可,大手在闺女的脸颊上轻轻的一捏:“爹带可可吃好吃的去。”

“嗯。”石可轻嗯一声,乖乖的点了点头。

说真的,赵良生很少下馆子,平时来城里卖菜、卖鸡蛋的基本上都是自带干粮,也就是有时候水喝完了,干粮又太干,他会到小吃摊上花五分钱买一碗咸汤就饭吃。

大众饭店,看着大众这两个字就叫人安心,这个饭店肯定价格实惠,就它了。

不大的门脸,门上面挂着挡苍蝇的塑料珠帘,划开珠帘,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50来平方的面积,满满登登的放了好几张桌子,正是吃饭的点,差不多都坐满了人,赵良生满意的点点头,暗忖自己来对了地方。

这个去饭店吃饭,就是要去热热闹闹人多的地方,但凡人少或没人光顾的饭馆,要不是口味不行,要不就是有其他的原因。

门口有一张高桌,看样子是吧台,后墙上面挂了一个小黑板,上面全是菜品和价格,吧台后面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白胖中年妇女,看样子是这个店的老板,听见响动,老板抬起头,见有新顾客上门,急忙站起来,脸上瞬间堆上热情的笑容:“大哥,来了,几位呀?”

“就我们三个。”

老板拿着一个本子从桌子后面绕出来,引领着一家三口往里走:“来,大哥,你们坐这张桌子。”

三人坐定,老板招呼伙计给上了茶水。

一家人还真渴了,赵良生一杯茶水下了肚,舒服的长吁了一口气问道:“老板,你们家啥做的最好吃。”

“我们家啥做的都好吃。”老板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执笔说道:“就看大哥你们想吃啥了。”

“哦…想吃啥?” 赵良生问向石可:“可可,你说你想吃啥?”

“啊?”石可正就着严思勤的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水,听爹问她想吃啥,她看向赵良生,大眼睛一闪一闪的里面全是茫然,她哪里知道想吃啥,平时都是娘做什么她吃什么。严思勤也是个巧的,为了照顾好一家人,天天都是变着花样做饭,不能说鸡鱼肉蛋天天都有,但孩子们在吃这方面绝不缺嘴。

赵良生见石可这个表情就知道问了你白问,他又把目光转向严思勤:“孩她娘,你说你想吃啥?”

“吃啥?”严思勤看看石可的头顶,问老板:“老板,你看我闺女伤着了,有什么补充营养的?”

“哎呦!”老板歪头看了石可一眼,满脸同情的说:“刚进门见你家小闺女包着头,我没敢问,那你们有需要忌口的东西没有?”

“有,大夫说了,不能吃发物,鱼、虾什么的都不能吃。”

老板略一沉吟说道:“这补充营养的东西可多了,要不这样,你们来份红烧排骨怎么样?配上米饭,小孩子都喜欢吃,营养也好。”

“行,那就来份红烧排骨。”赵良生见老板在本子上记菜名,又问道:“多少钱?”

“一块五。”

“啥?这么贵,肉才多少钱一斤呀。”严思勤咂舌。

“呵呵,大妹子,账不能这样算,东西买回来,我们还得加工,油盐酱醋柴都得用,还有员工工资,我们不挣一点这个店怎么才能维持下去,再说,我们家算是最便宜的了,你去别家看看,没有二块钱都拿不下来。”

赵良生也觉得不便宜,猪肉才7、8毛钱一斤,一份红烧排骨就杀下二斤猪肉去,心说这还是大众饭店的价格,那不大众的店肯定也便宜不了,不过,既然下饭店了就不能嫌饭店的东西贵,他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还有什么菜?大人吃的,你看就我们三口人,太多了也吃不了。”

老板也是个实诚人,根本也没想着只推销贵菜,她也是站在消费者的立场上想问题,接着说道:“咱店里的菜量大,不然你们再要一份醋溜土豆丝或芹菜炒肉丝,两个菜三口人吃正好。”

“土豆丝多少钱?”严思勤率先问道。

“三毛。”

“芹菜炒肉丝呢?”

“五毛。”

“那就来个醋溜土豆丝吧,一听名字就开胃。”

“好嘞。”老板刷刷的记下菜名,又问:“主食吃什么?”

“那就米饭吧,你刚才说的配米饭吃正好。”

老板转身将菜单递给窗口,严思勤赶忙又交代一句:“老板,菜里别放芫荽。”

菜上的挺快,也没等多长时间菜饭都上了上来,还真别说,大众饭店这个菜炒的实在是好,怪不得店里有这么多的客人,先说这个土豆丝,雪白的土豆丝配着鲜红的甜椒丝,颜色搭配好看,放到嘴里一尝,脆脆酸酸极是爽口。再看红烧排骨,棕红色的浓汁裹着一块块排骨,远远的,浓郁的酱香味就直往鼻子眼里钻,别说吃上一口了,光看一眼就让人口水直流,食欲大增,排骨是混着土豆块一起炖的,土豆已经炖的透面,沙沙的土豆混入排骨的汁水,沙糯的汤汁拌入米饭中,每一口都能让人幸福的恨不得把舌头都吞到肚子里。

石可吃了一口,香浓的味道把小姑娘幸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她接连啃了两块排骨就不啃吃了,严思勤不解,又夹起一块放到石可的碗中:“乖乖,咋不吃了,多香呀!”

石可明明一脸的想吃,偏还摇摇小脑袋恋恋不舍的样子:“给哥留着。”

这是有好吃的还想着哥哥们呢,这孩子,真是懂事的让人心疼,严思勤一脸慈爱想摸摸石可的脑袋,还没放上去你那一脑袋上的伤口,让她直接手掌下移放到闺女的后脑勺上:“乖乖,你吃你的,你看这么大一碗,咱吃不了,少不了你哥他们的。”

“哦。”石可放心了,敞开了肚皮,小孩子饭量不大,不一会的功夫,石可的小肚子就吃个溜圆,严思勤也边吃边夸:“这一块五花的不亏,你看人家这味道,你说咱咋做不出这味来呢。”

这大众饭店确实是实惠,一家人都吃饱了,排骨还没有吃完,一来的确是饭店的菜量大,二来严思勤和赵良生刻意没有多吃,这么好吃的味道,家里还有两个儿子没有吃到,做父母的心里过意不去,想着给儿子们带回去都尝尝。(未完待续)

61、爹,我今天放屁了 吃过午饭,反正也没有要紧的事,赵良生抱着石可,严思勤手里拎着打包的排骨,一家三口慢慢悠悠的回家。

还没到家呢,石可窝在爹温暖的臂弯里早已进入梦乡,赵良生家住在村里最外围,他们先把石可安置好,赵良生才去赵良轩家里接了赵晨回来。

这一上午虽然没有跟爹娘一起去城里,赵晨玩的可高兴了,二大爷给他编了那么多好玩的,巴掌大的小篮子,麦秸制就的大蚂蚱,还有细长的小蛇都是他早就想拥有的东西。

赵晨一看见爹的身影,就撒着欢跑过去,扑到赵良生怀里,一脸满足喋喋不休的跟赵良生炫耀:“爹,爹,你看二大爷给我做的,像不,爹,你看这个蛇。”赵晨边说还边举着小蛇往赵良生脸前凑:“咻!咻!咻!咬你,哈哈哈。”

赵良生佯作受惊,身子一趔趄:“哎呦!吓我一跳,你不说爹还以为是活的呢,你谢过你二大爷没有?”

“哦…”光顾高兴了,把这个事给忘了,不过不要紧,现在谢也来得及,赵晨马上扭脸对着赵良轩脆生生的喊了声:“谢谢二大爷。”

“这孩子,不用谢,以后想要什么了就来找大爷。”赵良轩手下不停,跟赵良生打招呼:“回来了,来,坐这,孩子咋样?”

“没事了,总共缝了22针。”赵良生抱起赵晨,挨着赵良轩坐下来。

赵良轩停住手,满面的不可思议:“天来,22针,那得多大的口子,这方辉家的孩子咋恁狠!”

“谁说不是来,二哥你是没看见,有两个大伤口都能看见骨头,当时吓得我心都觳觫了。”赵良生一脸后怕的闭闭眼睛:“二哥你也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来我家的,你说孩子真有点三长两短的,跟孩子父母我没法交代,跟公安的同志没法交代,人家相信我,让我先养着了,要是出了好歹,兄弟我怎么对得起人家这份信任。”

赵良轩拍拍赵良生的肩膀:“兄弟,哥理解你,既是这样,咱就得担起责任来,你说,这事你准备怎么办,哥支持你。”

“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呀,这会子孩子睡觉了,等下晚方辉家来,我抱孩子去他家好好说道说道。”

“对,让他们赔,哥跟你一起去,就不信咱哥俩制不了一个方辉,当年这小子天天跟在哥腚后头,我都不稀罕带他玩。”

“哥,这么点小事哪能让哥出头,弟弟我就能处理得了,再说,也不是非要让他们赔,主要是要一个公道,你说平白无故的把咱家孩子头上砸出几个窟窿来,咱要是连个屁都不放,那也嫌咱老赵家太难看不是。”

“爹,我今天放屁了。”听到爹说屁字,一直窝在爹怀里玩玩具的赵晨赶忙汇报:“放了好几个,嘻嘻嘻。”

“好,你能你能。”赵良生敷衍着摸摸赵晨的小脑袋。

见爹不信,赵晨的小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爹,我真的放屁了,我还踢了小燕娘好几脚来。”

原来儿子听懂自己说话了,赵良生还以为赵晨单纯的只是放了个屁,他立马沾沾自喜的说道:“我儿子真棒,二哥你看我儿子厉害不,这么点大就知道护着妹妹。”

“好孩子。”赵良轩也夸赞起来:“欺负咱家人的就不能放过她。”

受到赞许,赵晨的小尾巴开始上翘:“就是,敢欺负我妹妹,我和大哥都商量好了,你看我们怎么收拾她。”

听赵晨这么说,赵良生立马警觉起来,赵晨小哥俩这是准备报复人家了,这怎么行,小孩子下手没个准头气,你看可可的脑袋就知道了,真要是打出个好歹对谁都不好,想到这里,赵良生脸一板,语气严厉的说道:“二晨,这事大人出面,你和你哥别给我添乱!”

爹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刚才还夸他来,这会子又生气,赵晨不服:“爹,兴他家小燕揍咱家人,就兴我和哥揍回去!”

孩子这三观,那得教育好了,不然培养出个黑社会大哥来可了不得。

赵良生翻过赵晨的小身子,让他和自己面对面坐好,一脸正经的说道:“咱家跟小燕家八辈子没什么来往,又不是有仇,人家寻仇来了,把你妹妹脑袋砍破,也可能不是故意的呢,咱要先把事情掰扯清楚了……”

赵良生还没说完呢,赵晨立马反驳:“爹,小燕就是故意的,娘都看见了。”

得,赵晨还牢牢记得他娘说的话呢。

“咳咳。”赵良生咳了两下:“那兴许是你娘看错了呢。”

赵良轩也在一旁插言:“就是呀,二晨,你和你哥可不能随便乱出头,小燕砍人是她不对,她不是好孩子,但咱是好孩子呀,好孩子就得讲道理,咱不光讲道理,还得把坏孩子教育成好孩子,知道不?”

赵晨撅着小嘴,满脸的不屑:“我才不去教育她来,就让她当坏孩子好了。”

说不通,那就不说了,赵良生拿出当父亲的威严来,恶狠狠的说道:“我告诉你啊,反正这个事不用你和你哥出面,要是要我知道了,你也别说收拾别人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俩!”

爹这一生气,赵晨还真有点打怵,大哥挨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赵晨可不愿意重蹈大哥的覆辙,他不吭声了。不过,别看赵晨嘴上不吭声,心里可没闲着,暗搓搓的开始打算,这个仇要是不报,他得憋死,他得和大哥好好商量商量,想一个既不能让爹知道还能撒气的周全法子。

小儿子老实了,赵良生很满意,关键时刻,他这个当爹的说话还是很管用的,他架着赵晨的双腋往上一举,就势站了起来,跟赵良轩道别:“二哥,你忙着把,我先走了。”

“行,那哥你不留你了,需要哥出面你说一声,二晨,把这个给你。”赵良轩虽然一直和赵良生说着话,手底下却一直没有闲着,一直在编个什么东西,这会子递到赵晨脸前,却是一只活灵活现的毛毛狗。

“谢谢二大爷!”赵晨心花怒放,这回没忘了谢他二大爷,无奈赵晨小手太小,赵良轩给他编了那么多小玩意他又拿不了,赵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把已经玩的有点腻了的大蚂蚱交到赵良生手里:“爹,你帮我拿着。”说完自己宝贝的捧过毛毛狗不松手了。

“你这孩子,有新不要旧在这是。”赵良生宠溺的捏捏赵晨的小鼻子,用脑门子顶了顶赵晨的小脑袋。

赵晨喜滋滋的跟着他爹回到家里的时候,石可还没醒,赵晨本来还想找妹妹炫耀一番呢,愿望没达成,他有些小失落。

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赵良生就知道赵晨回到家铁定的先找石可去谝自己的一大把玩意,回家的路上就给他打好预防针了,妹妹在睡觉的时候禁止他打扰。

赵晨自己跟自己在院子里玩,一会儿探头看妹妹动了没有,一会儿趴床头看妹妹醒了没有。终于,饱睡的石可长长的睫毛轻颤了好几下,刚睁开朦朦胧胧的大眼睛,就看见赵晨放大的小脸直接趴在她头顶上。

“小哥。”石可还记得给哥哥们带回来的排骨呢,那么好吃的排骨小哥还没有吃到怎么可以?石可一个翻身坐起来:“小哥,我跟你讲……”

妹妹终于醒了,赵晨立马兴奋起来把自己的一堆小玩意一股脑的推给石可:“妹妹,你看,二大爷给我编的,都是,这是蛇,这是小狗狗,这是蚂蚱,还有这些个,像吧?可好玩了,都给你玩。”

石可话还没说完,立刻被这些精巧的小玩意转移的视线,她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哪一个都爱不释手。

赵晨拿起毛毛狗,嘴里学着狗叫声“汪汪”的向石可蹦过去,石可顺手抓住蛇尾巴,小心翼翼的捏着蛇脑袋朝狗身上怼:“咬你,咬你,咯咯咯。”

小兄妹两个玩了高兴,不知不觉间时间在流逝,赵雨背着小书包放学了,赵雨知道妹妹受了伤,这一下午他都在猜测,妹妹的脑袋到底是什么样子,下课铃一响,赵雨是撒腿就往家跑,一进家门,来不及放下书包,直接朝着妹妹发出声音的地方奔去。

平时花骨朵般的妹妹,头上不是编着这样的小辫子,就是盘着那样的发髻,妹妹有好几对头发,珠珠的、毛绒的、粉色的、红色的,还有颤着一对小翅膀忽闪忽闪的花蝴蝶,不管哪一种头花,扎到妹妹脑袋上都是那么的漂亮,可妹妹现在是什么样子?头顶上的小辫子没有了,不光辫子没有了,妹妹还秃了,头顶上面的头发一根不剩,换上来的是一脑袋的纱布。

石可目前这个形象给赵雨的冲击力还是挺大的,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石可跟前,抱着妹妹的脑袋来来回回的看。

大哥回来了,石可和赵晨把手中的玩具都递向赵雨:“大哥,你看,可好玩了。”

赵雨满眼都是心疼,问石可:“妹妹,疼不?”

“刚开始疼,现在不疼了。”石可甜甜的一笑,又把红烧排骨想起来了,“大哥、小哥,爹买了排骨,可香了,娘带回来了给你俩吃。”

赵雨小手一摆:“不急,你跟哥说,小燕她为啥砍你?”

石可眨巴眨巴眼睛,有点茫然:“我不知道,我也没惹她,突然她就砍我了。”

敢平白无故的欺负我妹妹!赵雨把书包猛的往地上一摔,转身就往外跑:“妹妹,你等着,大哥给你报仇去。”(未完待续)

62、有本事你也砍俺两刀 赵雨刚跑到院子里就被正在收拾院子的赵良生喊住了:“大壮,这都该吃饭了你干啥去?”

赵雨理直气壮,马不停蹄的继续往外走,愤愤然的嚷嚷:“我去给妹妹报仇,爹,看她把妹妹脑袋砍成什么样了,你就不管了!”

“你给我站住,谁说爹不管了,你先回来,吃完饭咱一块去。”赵良生快步走到赵雨身边,拉着他的小胳膊往屋里拽,心说:你还去报仇?你这还没半杆子高的孩子,跑到人家里去揍人家的孩子,人家就伸头由着你打?这不开玩笑吗?你这不是去报仇,是送上门去挨揍。

一听爹说吃完饭一起去,赵雨心中满意,跟着爹的脚步乖乖的往回走,赵雨的心中爹是无所不能的,揍人都揍的非常的疼,赵雨摸摸自己的小屁股,想想赵良生蒲扇样的大手,心有余悸又幸灾乐祸:小燕,你等着吧。

下晚,严思勤蒸的米饭,她把排骨里面掺进去好几个土豆,满满的炖了一小盆,又炒了西红柿鸡蛋和小青菜。鲜香浓郁的饭菜引诱的几个孩子小猪似的把脑袋埋在饭碗里不抬头,两个儿子边吃边哼唧:“真好吃,娘,真好吃。”

赵良生夫妻两个则夹着青菜,一脸疼爱的看着家里的三只小猪吃饭,赵雨心里装着事,他吃的比谁都快,呱唧呱唧一阵猛造,小小子吃饱了。赵雨摸摸自己鼓起来的小肚皮,两眼放光的盯着赵良生看,等他爹吃完好一起跟爹出门。

赵良生被儿子的目光灼的有些食不下咽,他思量一下,放下碗筷,冲赵雨一扬下巴:“赶紧的写你作业去,老看着我干什么?写不完作业爹可不带你出门啊。”

那怎么行?小小子这会子胸腔里一直充盈着替妹妹出头做主的豪气,爹说不写完作业就不带他出门,这相当于一盆凉水直接浇到脑袋上,赵雨不愿意了:“爹,你说话不算数,你说的吃完饭就带我去,这又说写完作业才能去,爹你……”见爹脸板的越来越严肃,赵雨声音越来越低,偏他不甘心,看看外面的天,硬着头皮说:“可…可等我写完作业天都黑了。”

赵良生依旧不松口:“天黑不要紧,他家就在那,又跑不了他们,天黑点又怎么的。”

此时已是黄昏,按理说以往家里吃不了那么早的饭,平时家里吃完饭天都黑了,这不严思勤也觉得下晚有事不是吗,早早的把饭做好了。

赵雨见自己是在是拗不过他爹,这才不甘心的回到书桌前,开始狂写作业,写一会儿还要往外看一眼,唯恐爹撇下他自己出门。

一家人吃完饭,待严思勤收拾停当,赵良生抱起石可喊了声:“大壮,走了。”

小孩子就是认真,爹说了写完作业才能去,赵雨当真还以为必须写完作业才能出门,爹这一喊,他更急,慌忙回了一句:“爹,我还没写完呢。”

赵良生与严思勤相视一笑:“不要紧,回来再写。”

那可是太好了,赵雨把笔一扔,一下子窜了出来:“走走走!天要黑了。”

一家人的集体活动怎么会少了赵晨,小小子一看爹这就要动身,转身就去拿镰刀,妹妹就是被镰刀砍伤的,一会儿怎么的也要砍回去两刀。

赵晨个子小,竖起来的镰刀都赶上赵晨个子高了,赵晨举着有点费劲,他干脆老鼠拉木锨似的拖着,迈着小短腿,颠颠的跟在爹后面。

严思勤见了,好笑的对赵良生一挤眼,嘴唇冲着赵晨努努:“看你儿。”

赵良生回首望去,见小儿子挺胸抬头,拖着镰刀呱嗒呱嗒跟在一家人后面,顿时哑然失笑:“二晨,你拿个镰刀干什么?”

赵晨紧跑两步站在赵良生面前,双手抱起镰刀费劲的往上举了举:“爹,小燕就是用这个镰刀砍的妹妹,一会儿咱也用这个砍她。”

“你这孩子,咱这是去讲道理,又不是去打架,你嘛把镰刀放回去。”

不用带镰刀吗?赵晨有些不情愿,他嘟嘟嘴,看向严思勤:“娘…”

“给我吧,娘给放回去。”严思勤从小儿子手里接过镰刀,回身放到栅栏上:“好了,走吧。”

见儿子还停留在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掌,你砍我两刀,我必还两刀的思维上,赵良生觉得这个事有必要再跟两个儿子说道说道,别两个孩子真的扛上镰刀,找机会再把小燕砍了,要是破个小伤口倒还罢了,万一一个不小心刀子伤到要害部位可怎么办?

出的门来,赵良生边走边说:“大壮,二晨,爹跟你们两个说啊,妹妹这个事爹和娘出头,你们两个以后不能私自再去找小燕的麻烦,听到没有?”说到这里,赵良生语气严厉起来:“要是让爹知道你们两个私下里把小燕伤了,看爹不扒了你俩的皮!”

赵雨和赵晨被爹的语气吓的一哆嗦,小兄弟两个急忙拉住小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寻安慰。

此时,太阳早已收起最后一丝余光坠入西山,正是晚饭的时间,暮霭沉沉中,灶火燃起的烟雾徐徐飘荡在半空,鼻息中,传来缕缕饭菜的香气,耳边传来有人喊自家的孩子吃饭的声音。

玩耍打闹的孩子瞬间散去,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玩归玩,到了饭点还是都知道回家填他们的小肚皮。

昏黄的灯光下,吴梅一家也都围坐在饭桌前吃饭,对于今天小燕惹出的祸事,吴梅根本没放到心上,所以方辉下地回来,吴梅也没有跟他说。

“邦邦邦!”敲门声传来,方辉侧耳听了一下,确定是自家院门,他放下筷子,起身去开门。

“赵大哥,赵嫂子,你们这是?”门外站着赵家一家人,看者架势,那是全家出动了,方辉有些疑惑。

虽说是方辉和赵良生都是一个村的,一来两家相距路程确实有点远,二来这些年,两家基本上都没有什么交集,在路上碰见了顶多也就是打声招呼。

“方辉,我们来干什么你可别说不知道?”方辉的表情让赵良生很是不满,他们家把孩子伤成这个样子,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哎呦,多大点事,不就是孩子之间闹着玩,还值当的这黑天半夜的你们一抹家子都找上门来!”

方辉来没来得及说话,吴梅不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吴梅平时是什么事都想知道,这家里来了人,什么人?什么事?她第一时间不知道那不难受吗,所以方辉起身的时候,她也跟在方辉的身后出来了。

“你说啥?!”严思勤气笑了:“孩子间闹着玩?闹着玩能把俺孩子的脑袋砍成这个样子?”严思勤把赵良生往方辉跟前推了一推:“方辉,你好好看看,你看看你闺女把俺闺女砍的,吴梅,你倒是会说话,还孩子闹着玩,你要是说这样子是闹着玩,你也让俺在你脑袋上刨一头窟窿,缝22针试试。”

严思勤越说越生气,明明天色已晚,方辉就着昏暗的月光,竟清楚的看见严思勤的脸涨成了紫红色。

“咋回事,咋回事,赵嫂子你慢慢说,别生气。”虽说两家平时没来往,方辉也听说过赵良生家的媳妇是村里最好脾气的,见人说话都带着笑,人也热心,这样好脾气的人能气成这个样子事肯定不小。

“我不生气!”严思勤连喘好几下:“我不生气就叫人上门欺负死了,你问问你家吴梅,她行的是什么事,这时候还说这话。”

方辉把目光转向自家婆娘:“吴梅,到底咋回事,你跟我好好说说。”

“能有咋回事,不就是我今天带燕儿上她家拉呱,咱家燕不小心在她家可可脑袋上砍了几镰刀吗?我当时都跟她说了孩子又不是故意的,这咋还巴巴的找上门来了?”吴梅轻描淡写的复述一遍。

这下子,连赵良生的火气都上来了,本来赵良生来找方辉的目的就是跟方辉讲讲道理,让他好好管管自家孩子,最后再让小燕给可可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可可受了那么大的罪,当爹娘的不给孩子出个头,就把这个亏咽下了那成什么事了?

“吴梅,你这样说我可不愿意听,还不是故意的,你家不是故意的就是拿镰刀往人家孩子头上砍,那要是故意的你家孩子不得杀人放火?”赵良生把可可往严思勤怀着一塞,自己握着拳虎虎的一站:奶奶的,要不因为吴梅是个女人,他赵良生一记老拳早就挥上去了。

吴梅泼妇本质发挥到淋漓尽致,她蹦着高指着赵良生骂道:“咋的!你还想打人咋的!我告诉你,老娘我不怕你!”

方辉这会子注意看了一下可可的头,看孩子脑袋包成这个样子可不像不是故意的,他急于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被两人吵吵的头昏脑胀的,不禁对着吴梅大喊了一声:“别吵了!”

“方辉,你个怂货,被人都欺负到门上来了,你还嚷我!”吴梅气的双手扬起连在方辉身上刨了好几下。

要说小燕像谁,那是铁随了她娘,连刨人的动作都一样的。

方辉逮住机会抓住吴梅的双手不让她动:“吵吵吵,光吵吵能解决什么问题,咱现在有事说事。”

两家人的争吵终于引来了围观的村民,端着饭碗纷纷赶来看热闹。

魏赟他爹还没做好饭,魏赟写完作业后,就在外面跑着玩,听这边吵的热闹,他也跑过来看稀奇,小男孩个子小,人也灵活,他顺着缝隙,三两下的一钻,人已经站到了最里面,他刚站定就认出来吵架的正是赵叔一家人,赵雨正站在他前面,他往前凑了凑,捅捅赵雨的后腰,在赵雨耳边轻声问道:“啥事,咋跟他家吵起来了?”

赵雨歪头斜睨了魏赟一眼,指着石可的脑袋说道:“你看我妹妹,被她家小燕拿镰刀砍的,我娘说一脑袋的窟窿,还缝了22针,他家还不认错,你看恶的跟狼屎似的。”

顺着赵雨手指的方向,魏赟赫然看见他心目中的小福星,最喜欢的妹妹——秃了,雪白的纱布把整个头顶糊的满满的,那魏赟能愿意吗,他双目喷火,瞪着站在她娘身后看热闹的小燕,恨不得扑上去踢上两脚。

严思勤抱着石可,让大家伙评理:“你们看孩子脑袋让她家小燕砍的,你们是不知道啊,头顶上好几个窟窿,最大的两个都能看见骨头了,光缝针就缝了22针,平时咱做针线活手上攮一针都得疼半天,这可是肉啊,不是补衣裳,俺们就想要个说法,你们看吴梅什么态度?恶的不撑,一会说小孩子闹着玩,一会子说不是故意的,你砍一下说‘不是故意的’可能还说得过去,你们看这一脑袋的伤,是‘不是故意的’那回事吗?”

众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说:“那可不能愿意的他们。”还有人说:“这要是伤的我家孩子,看我不劈了吴梅。”

吴梅耳朵尖着呢,听这些人没有一个向着她说话的,当即恼羞成怒,挣脱方辉的大掌,一把拽过在旁边的小燕,往前一推:“砍都砍了,怎么的吧,有本事你再砍俺两刀。”(未完待续)

63、打成一团 小燕一听她娘竟然让人砍她,吓得咧嘴就哭,边嚎还对着吴梅拳打脚踢。

你这不是不讲理吗,赵良生气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那么大的人要是真的上前去砍孩子两刀,那样他就是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赵雨和赵晨听着双眼一亮,赵晨更是一步就窜上前:“你家镰刀呢,拿来我用用!”

“没有。”吴梅抓住小燕的胳膊,瞪了赵晨一眼,忿忿的回了句。

赵晨幽怨的小目光瞥瞥他爹娘:看看,看看,我就说带镰刀吧,你们还不让带,这回人家主动让咱砍,找不到工具了吧。

没镰刀也没事,早看吴梅不顺眼了,赵雨目光在身边扫了一圈,捡起半块板砖冲着吴梅就要拍过去。

“大壮!”

“大壮!”

虽然猜到赵雨根本拍不到人,赵良生两口子还是被赵雨的莽撞了一跳,两人不禁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诶诶诶!可不行、可不行!”方辉被赵雨小猛虎下山的架势唬了一大跳,慌忙跨前两步去拦赵雨。

“你这孩子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吴梅一个成年人要是能被七岁多的孩子给揍了那不成了笑话?赵雨还没近她身呢,她利用身高的优势抓住赵雨,一把夺过板砖,又顺势猛的一甩,直接把赵雨甩出三米开外。

“哎呦!”赵雨被摔的七荤八素的,直接懵了,这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想象中这一板砖应该直接夯到吴梅身上,然后吴梅吃痛摔倒,他再上前跺上几脚,理想很丰满,现实超骨感呀。

“你敢打我哥!”赵晨怒了,迈着小短腿嚯嚯嚯的的跑到吴梅身边抡起拳头连踢带捶。

赵晨这么点的小人儿,吴梅更不看在眼里,她堪堪的伸出两根手指头顶住赵晨的小脑门,就任由赵晨两条胳膊抡成风火轮也半寸近不得她的身。

这一摔,赵良生是看的真真的,“砰”的一声,他心都跟着蹦到了嗓子眼,孩子肯定摔的不清。

“大壮——”赵良生着急忙慌的跑到赵雨身边查看儿子的伤势。

“你敢打我儿子!”赵雨这咣当一声摔到地上,严思勤也心疼坏了,她睚眦欲裂,欲要冲上去和吴梅掰扯,刚抬腿,发现怀里还抱着石可,她看了一圈,见魏赟站在不远处,她把石可往魏赟身边一放,说了句:“你看好妹妹。”话音刚落,人已经朝吴梅扑了过去。

这农村老娘们打架那是有一定技巧的,说白了你得会打,这么个会打法,一大诀窍就是薅头发,只要你薅住敌方的头发,按住对方的脑袋,就任由她有九牛二虎之力她也使不出来。

严思勤脾气是好,但她可不傻,村里经常有老娘们打架,耳濡目染之下,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招式她还是轻而易举的就学会了。

你就听吧,严思勤嗷唠一嗓子:“吴梅,你敢欺负我儿子!”人已经扑到吴梅跟前,一把薅住吴梅的头发,一只手薅住头发使劲往下按,一只手腾出来在吴梅的头上、脸上招呼。

吴梅不知道这个诀窍吗,吴梅当然知道,她一个打架老手,一年中总得跟别人打上两架,这个终极招式她运用的比任何人都驾熟就轻,只是刚才一直在招呼赵晨这个小的,忽略了严思勤,一个不查,就落了下风。

吴梅脑袋被严思勤按着,为缓解头皮的疼痛,致使她腰也跟着弯下去,可她不甘心就这样被动挨打,她想扳过这一局,就见她嘴里骂骂咧咧:“严思勤,你个贱货,你敢薅老娘的头发。”边骂还边举起双手去摸严思勤的脑袋,试图抓住严思勤的头发。

严思勤一招得手,那能再让吴梅占了便宜去吗?她往后扬着脑袋,躲着吴梅的爪子,抬脚踹向吴梅的小腿:“我叫你骂,你才是贱货,你个贱到粪坑里的货。”

没有人钳制赵晨,赵晨自由了,他伸伸胳膊还要上前打,严思勤怕不小心伤了孩子,忙喊道:“二晨,你一边去,别碰着你了。”

一家人都在为她的事出头,石可哪能心安理得的在一边看二行,这个坏女人,竟然敢打哥哥,还打娘,她看旁边有柴火棒子,赶忙哒哒的跑过去,拽了两根过来,递给赵晨一根,自己拿着一根就往吴梅后背上抽去。

婶说让他看妹妹,那妹妹跑哪魏赟就得跟着跑哪,妹妹拿着柴火抽人,他也不能闲着,他夺过赵晨手里的木棒说:“给我,我来。”

魏赟毕竟比赵晨大几岁,那手上的力道可不是赵晨能比的,魏赟抿着小嘴,咬牙使劲在吴梅后背上连抽了好几下。

吴梅真是腹背受敌,头顶上,严思勤按着她的脑袋扇的她眼花,后面,两熊孩子拿着棍子一直在她后背上抽,把个吴梅疼了,暂时也顾不上脑袋了,她用两只手抱住自己的头,用余光看见站在她身后的几个孩子,一脚一脚的踢过去,试图把几个熊孩子踢走。

恍惚中,位置观察的不太精确,踢了好几脚都没踢到人,吴梅急了,破口大骂:“方辉,你个王八蛋,由着外人欺负你老婆,你个怂货,你个龟孙,还不赶紧来帮忙。”

这村民看热闹还有不嫌乱的,有人抱着大海碗,顺着碗边“滋溜”的吸了一大口,再叨一撮小咸菜就着,这才扬着筷子头指着战场跟旁边的人开始评论:“哎呦,平时看不出来,赵家的媳妇看着温温柔柔的,打起架来还恁威武着来。”

“吔,看你这话说的,这外人守着当娘的面把人家的儿子摔的咣咣的,要是你你能不疯?”

“那是,这天下的当娘的,真遇到别人欺负自己家的孩子,我看就是跟面条子也能硬成钢筋。”

小燕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吓得她也不敢哭了,一溜烟的跑回屋里关上门不出来了。

方辉傻眼了,咋一眨眼功夫就打成一团了,可在自己家里老婆这样挨打法也的确不像话,他急忙上前拉架。

终归是自己的老婆,这拉架的肯定会向着自己人,也就是拉偏架,眼看眼的严思勤要吃亏。

主要也是吴梅在村里太不得人心,吴梅挨打也就罢了,平时关系和她不好的心里都畅快的很,可眼看眼的剧情要反转,那就管了吗,有人就开始喊:“男人打女人喽,赵良生,方辉打你媳妇喽…”

赵雨的小身子因为与地面摩擦的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胳膊腿、腿都秃噜皮了,有的地方还渗出了缕缕血丝。这是见血了,赵雨嘴一瘪,对着翻过来覆过去检查他身体的赵良生就开哭:“爹,哇哇哇,出血了,疼死我了。”

孩子只是碰破点皮赵良生还不怕,他主要是怕赵雨摔断了胳膊腿,伤了内脏。赵良生一脸紧张抻抻这,摸摸那,问儿子:“大壮,这疼不,大壮,那疼不。”终于确认的赵雨只是擦伤了点皮,这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气,他这一口气还没舒完呢,就听有人在喊:“赵良生,方辉打你媳妇喽。”

父子两个慌忙看过去,果不其然,方辉使劲掰着严思勤的手指,眼看着吴梅就要脱离掌控,这哪行!一个是娘,一个是老婆,尤其是自己老婆,疼都疼不过来,哪能舍得让她吃了亏。赵雨也不哭了,父子两个同仇敌忾一同扑过来,赵良生两只大手铁钳一样钳住方辉的手腕,使劲往后一拧,直接把方辉按趴下,他用膝盖顶着方辉的后背,牢牢的抓住方辉的手喝道:“方辉,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咱俩单过两招。”

方辉使劲拧着身子,企图挣脱:“我没打,没打,我就光掰了她的手,她薅着我老婆的头发呢,我就是想把两个人分开。”

没有方辉捣乱,严思勤一把又薅住吴梅的头发,使劲把脑袋往下按了几按。

刚才那一摔,赵雨吃了个大亏,奶奶的,小小子火气大着呢,他想把这口气撒出来,他先是踢吴梅两脚,又觉得不解气,后来索性张开大嘴,嗷呜一口对着吴梅的大腿就咬了过去。

赵雨这小牙,真别说,威力那是杠杠的,赵雨使足劲就是不松口,转眼间就是一嘴苦咸,咸他也不松口,别说咸的,就是臭的他都不松口。

吴梅是浑身疼,这大腿上又填一巨疼,她“嗷”的一声,伸着腿来回甩:“你个王八羔子,你个鳖孙,你敢咬老娘。”

呦呵,你还敢骂我!小小子换了个地方,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狞笑着,咔嚓一口又狠狠的咬了下去。

“住手!都别打了!”突然一声爆喝传来。

这人打的正热闹,看的也看的正高兴,一嗓子把沉浸其中的一众人吓了一跳,都循声望去,然后纷纷让路,就见村支部书记一脸黑沉匆匆赶来:“别打了,别打了,都松开手,你,赵良生你起开,还有你,赵家的,把手松开。”说完,老支书又看看看热闹的一圈人:“你们这是干啥来,乡里乡亲的就光看着,不知道拉个架?还有你你你。”老支书点着几个端碗的人训斥道:“这吃饭都栓不住恁的腿?!”(未完待续)

64、评理 支部书记也姓方,名叫方永谦,六十多岁,跟方辉还沾亲带故,论起来,方辉得喊他三爷爷。方支书为人正直,在村里威望也很高,每年换届选举村民都选他,老爷子已经连任好几届村支书了。

六十多岁的老支书,看着眼前这一片乱糟糟,不禁拧紧眉头,撅着灰白的胡子嚷道:“松开!都松开!给我好好说说咋回事?”

老书记的面子那得给,赵良生把方辉放开,两人站起来。严思勤也松开手,领着四个孩子站在一边。

终于能直起腰来,吴梅把薅乱的头发往后一捋,扑通一下坐到地上,捶着大腿开始嚎啕:“三爷爷呀,你给评评理吧,咱老方家被人欺负到家了呀,三爷爷呀……”

方永谦最不待见这个吴梅,这老娘们太能惹事,年年的光给她擦屁股就得好几回,不过往年都是她到外面去找事,这找上门打架还是头一回。

方永谦理都没理吴梅,他看向方辉:“方辉,你跟我说说到底是咋子回事?”

方辉到现在也没弄清楚来龙去脉,他光知道个大概,好像是自家闺女伤了人家闺女:“三爷爷,这……”

“方书记,我来给你说。”严思勤牵着石可的手,领着一排小豆丁走到方永谦面前,她把石可和赵雨往老支书面前送了送:“书记,你看看我闺女的脑袋,是被方辉家小燕用镰刀砍的,你看看,这满头的窟窿,最大的两个骨头都露出来了,光缝针都缝了22针,俺就想来方家要个说法,可吴梅怎么说的?她上来就说孩子闹着玩,说不是故意的,还说俺值当的一抹家子都找上门,书记你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严思勤说完又把赵雨往前推了推,自己蹲下身子,把赵雨的裤腿袖子都撸上去:“还有俺家大壮,书记你看看,俺孩子才七岁,她都能把俺孩子扔到三米之外,你看看这一身的伤。”严思勤声泪俱下,边说边呜咽:“书记,你得主持公道,不能因为与方辉家有亲就向着他们。”

石可就站在方永谦的面前,老书记一耷拉眼皮就看见石可秃头顶和一脑袋的伤,赵家这个小闺女他见过,那么漂亮可爱的一个小人儿,现在这副凄惨的模样让老书记都忍不住心尖子一抖。

老书记轻轻摸摸石可的后脑勺,对正在嚎哭的吴梅不耐烦的大喊一声:“别哭了,你给我说说小燕砍人家孩子干什么?”

听出老爷子的语气不善,吴梅收声辩驳道:“我都说孩子不是故意的了,这一家人还不依不饶的……”

“吴梅!”严思勤厉声打断吴梅:“你还这样说?你砍一下说不是故意的我信,你自己说说在人脑袋上连砍好几下,再说不是故意的,估计你自己都不信吧。”

吴梅看了看严思勤:“三爷爷,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今儿个我带小燕去她家找她拉呱。”

“你说什么?你找赵家的拉呱?”方永谦打断她的话,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一个村头,一个村尾,隔着好几里地,你跑人家去拉呱?这附近拉不开你了?平时也没听说你跟人赵家的好成这样,是有多重要的事非得让你跑那么远去拉呱?”

“三爷爷,我…我不是听说她家来个闺女吗,我想看看。”

“人家的闺女有你什么事,你非要看?”

“我这…我这不是顾涌的慌吗,也没听说她什么时候生的孩子,突然有这么大一个闺女。”

“你,我说你什么好。”老书记手指点着吴梅恨铁不成钢:“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见天的操那么多的闲心干什么,再说人就是有这么大的闺女,也不能把人家孩子砍成这样。”

“真不是故意的,我问过燕了,燕就是看上可可头上的头花了,管可可要,她不给,真的,燕是想砍头花来着,没想到砍头上了。”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方永谦点着方辉连说:“好好的孩子让你们两口子教育成什么了,人家的东西凭啥非得给你,不给还砍人家,这是什么理论,你们哪里是在培养祖国的花朵,就是在培养强盗!”

“就因为一对头花,你们就能把俺孩子脑袋砍成筛子。”严思勤怒火中烧:“再说我们家的东西凭什么给你?这别人家的好东西多了,难不成你们都去抢,都去砍?”

旁边看热闹的众人纷纷点头,这个说:“一会儿家去我得跟家里的几个孩子说好了,可不能让他们跟方家的孩子玩。”

“那个接口道:“还跟她玩?我这就跟孩他娘说以后不许她跟小喇叭说话,更不许让小喇叭娘俩上我家串门。”

众人的议论声传到方永谦的耳朵里,把个老支书气得脸又黑了三分,这个吴梅,把方家的脸都给丢尽了,老爷子狠狠的瞪了一眼方辉:“方辉,你以后把你的老婆孩子看好了,别一天到晚的净给我惹事!”

方辉还是很怕这个三爷爷的,一看三爷爷这个表情,就知道三爷爷那是真的生气了,方辉苦着脸,心虚的缩缩脖:“三…三爷爷,你放心,一会儿我就跟孩子好好说道说道。”

吴梅他可管不了,吴梅在家里,那是另外一个三爷爷,方辉怕老婆,那是怕到了骨头里,别说他教育吴梅了,平时都是吴梅教育他,吴梅脾气暴,一个不和扬起铁锨都敢往他身上夯。

赵良生上前一步,“方书记,你说今天的事咋办的,你可得给俺们主持公道。”

说起今天的事,吴梅可亏心了,她打架向来都是占便宜,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既然你们问自家三爷爷咋办,那是方家的亲戚,你们觉得还能向着你们咋的,既然你们要公道,那好,那咱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吴梅往前爬了爬,离方永谦近了些,确定三爷爷能看清自己的惨状,这才嗷唠一嗓子哭起来:“三爷爷,你看看我,让老赵家的欺负惨了呀。”说完她扬起头,扒拉开头发,让方永谦看她青青紫紫的脸,又转过身去,掀起外衣露出后背一溜一溜抽伤,都展示完了又捂着大腿处,恨恨的指指赵雨:“还有这,三爷爷,就是那个小崽子咬的。”

赵雨才不怕她,他伸出舌头做个鬼脸,然后呲出一口白牙,咔咔咔的一连呱唧好几个,小小子的意思很明确:再骂!再骂还咬你!

可把吴梅气毁了,扭头就找方永谦告状:“三爷爷,你都看见了吧,当着你的面这小崽子都这样,这要是背后里头,老赵家一家人能吃了我去,三爷爷呀,你可得给我做主啊,呜呜呜……”

吴梅一口一个三爷爷听得老支书心烦,要是可能他是一点也不想和吴梅沾一点边,心说:这方辉家的到底是傻呀还是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个劲的喊他三爷爷,唯恐不知道两家有亲是咋的,殊不知越是这样他越得秉公办理不能徇私,可不能让他一辈子的清名败坏到这老娘们身上,想到这里,老支书面目一正说道:“方家的,你别三爷爷、三爷爷的叫了,现在我是村支书,是来调解你和赵家的矛盾的。”

“是是是,三…”方永谦眼一瞪,吴梅急忙改口:“支书,你看我这一身的伤,得让他们赔。”

“你还有脸说让我们赔?”严思勤指着吴梅的鼻尖上前就是两步,要不是老支书在这,她恨不得再扇吴梅几巴掌。

吴梅夸张的连滚带爬躲到方永谦身后,探出半截身子:“你把我打出一身的伤,你不赔谁赔!”

“哎呦,装的还挺像,你躲书记身后面干什么吗?我还告诉你了,我才不稀罕打你,再打你我还嫌脏了我的手。”

别看严思勤骂人不带脏字,说出来还挺伤人的,吴梅听了是怒火中烧,她仗着三爷爷在跟前,这严思勤不能把她怎么着,扑棱一下子从方永谦身后蹦起来,挥舞着十指就往严思勤脸上挠去。

“你敢?!”都知道吴梅不是省油的灯,赵良生一直注意着她呢,见此情景,长臂一伸,把严思勤往旁边一推,继而大手抓住吴梅的手腕,顺着她自己势头,往前一送,“啪”的一下,直接把她送出一丈开外。

你不是摔我儿子吗,让你也尝尝被摔的滋味,赵良生这还是手下留情了,当着老支部书记的面,他不想做的太难看,不然他借力使劲一送,能直接把人扔到三丈以外,就是不摔断胳膊腿,也保你二天下不来炕。

吴梅扑了个空,又觉得收不住脚,直接摔了个狗啃泥,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为防摔到脑袋,她下意识的双手一撑,“哎呦!”当即就觉得手掌火辣辣的疼,急忙翻过来凑到眼前,一看,果不其然,出血了。

方辉见自家老婆摔倒,慌忙跑过来扶吴梅,方辉深谙吴梅的脾气,这个时候他一定得体贴,还要为吴梅出头,即使他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过赵良生,但就是硬着头皮也要出这个头,不然,等人都走光了,恼羞成怒的吴梅能削了他的头。

“赵良生你敢打我老婆!”方辉挥起拳头,冲着赵良生的脸砸过去。

方永谦愈加不耐烦,“够了!吵吵吵,还有完没完!”

“别打了,别打了,咱都后退一步,听书记咋解决。”刚才书记不是嫌了吗,光知道看热闹不知道拉架,这时候出来两个村民,一个拉着赵良生,一个拉住方辉,把两个人分开。(未完待续)

65、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哪值十块钱 老书记的脸是真黑呀,两家人都不吭声了,别看方永谦紧绷着嘴,那下巴上的胡子气的随着呼吸一撅一撅的,他想尽快把事情解决,先问向还坐在地上的吴梅:“方家的,你刚才说要让赵家的赔,你说个数,要多少?”

“书记你……”赵良生不服气,你这不是明白着偏心吗,他想上前理论,老书记一摆手,示意他不准说话。

吴梅洋洋得意的瞥了严思勤一眼,看吧,还是三爷爷,总归是向着他们的,“书记你都看见了,他们把我伤成这样,我吃多少肉也补不过来,我也不多要,让他们家赔我5块钱,不,十块钱。”

“行,我让赵家赔你十块钱,不过你们家小燕把人孩子脑袋砍成那样,还有赵雨那孩子让你给摔的,你们不赔点也说不过去吧。”

赔点?赔点行,不就是赔点吗,那能赔多点,吴梅满口答应。

解决完这边,老书记又问赵良生:“赵家后生,你家可可看病花了多少钱?”

“书记,前前后后我们已经花了十多块钱了,还没算后续的。”

“行,我知道了。”方永谦目光转向方辉:“你家里的说受伤了要十块钱来补补,人家两个孩子受伤,其中一个光看病就已经花了十来块钱,这个事是你家惹出来的,这个医药费你家得出,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这话合情合理,要说有意见方辉也不敢说出口。

老支书继续说:“既然你家里的要补,人家孩子也得补,医药费我给你打个整,赵家就吃点亏,你们家出十块钱,赵家两个孩子的补助我也不让你家多出,一个孩子你家给五块,两个孩子十块,总共加起来你们给赵家二十块钱,除去赵家该给你家的,你再拿出十块钱来,这事就这样了结了。”

“不行,我不同意!”这样算,吴梅这一顿揍白挨了不说还搭十块钱进去,她肯定不能同意。

“不同意?那行,你也别说三爷爷我不向着你。”老书记今天是诚心要给吴梅一个教训,“那咱就按人头卡,你一个人要十块,人家孩子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十块也不多,这样算起来,人家俩孩子是二十块钱,再加上医药费的十块,一共三十,你家再拿二十块出来。”

这怎么还越算越多了,二十块钱哪,那得多少斤肉,也不怕撑死,吴梅脸往旁边一扭:“我没钱,一分没有。”

没有,那也不是没办法,老书记说:“不是刚收完夏粮吗,拿粮食顶也行。”

“粮早卖了,钱还账了。”

“那也行,三爷爷给你做个担保,等秋粮下来拿秋粮顶,等的这段时间算利息,赵家后生,你也别要多了,到时候再多给你五块钱中不。”

赵良生也看出来了,老书记这是存心治吴梅的,他憋住笑,装作苦着脸配合老书记:“那行吧,看老书记的的面子,就这样吧。”

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这等到秋里都涨到25了,再往后拖还不知道算出多少钱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给十块钱拉倒。

“书记。”吴梅也不喊三爷爷了,这是什么爷爷,一点不向着自己人:“我就出十块钱,多一分没有,要行,现在给你拿去。”

“那怎么行,人家俩孩子呢。”

“俩孩子怎么了,可可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哪值十块钱了。”

严思勤听吴梅这么说,第一个反应就是先去看看看,她怕闺女听到了伤孩子的心,果然,确实听到了,可可一双受伤的大眼睛看着严思勤,嘴里喃喃的说道:“娘,我不是野孩子。”

严思勤就怕孩子受伤,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做母亲的都不愿意,孩子雾气渐涌的眼瞳刺的严思勤刚刚稍微平复的心当即火冒三丈,她上前两步,立在吴梅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吴梅,喝道:“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我还怕了你不成,吴梅仰头瞪着严思勤,感觉两人这个架势让她很是不爽,她一撅屁股爬了起来,一手掐腰,神似茶壶,一手指着严思勤,“我就说了怎么的了,一个不知道从哪淘登来的野孩子怎么就值十块钱了?”

石可终于憋不住了哇擦一声哭了出来,赵良生赶忙蹲下身子将石可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可可乖,别听她胡说,咱才不是野孩子,她才是。”

魏赟和赵家小哥俩也围过来,“妹妹、妹妹,你别哭。”

严思勤急了,一个大耳刮子照着吴梅的脸就扇将过去,“我让你胡沁!”

“啪!”的一声脆响,听得方辉眼睛一闭,吴梅的脑袋当即被扇的一歪。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再说这可是真疼,吴梅也不在她三爷爷面前装柔弱了,拿出毕生功力,食指成钩,双眼冒出恶毒凶光,誓要把严思勤挠出满脸花。

严思勤是个聪明人,她就知道自己打不过吴梅,刚才那是侥幸占了上风,现在吴梅一副疯婆子的模样,再不知道躲躲,那不是傻了吗?严思勤眼睛四下里一转,就在吴梅即将扑上来之际,一个闪身直接藏到了老书记身后,你吴梅不是会躲吗,我也会躲,谅你吴梅不敢挠你三爷爷。

吴梅还真不敢挠老书记,她左突右冲的试图把严思勤抓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个浪*,你个*货,你敢扇老娘的脸,有本事你出来,别躲在书记后头。”

严思勤左躲右闪,“你才是浪*,你才是*货,你说让我出去我就出去呀,我凭什么听你的。”

老书记被两人转的头晕,他一跺脚,大喝一声:“方辉,赵家的,赶紧过来把你们婆娘拉走,我一个老头子哪禁得你们这样转。”

本来吧,赵良生也没想到严思勤会扇吴梅一大耳刮子,那一声脆响让赵良生心里一机灵,心说坏了,孩他娘这回要吃亏,他慌忙放下可可站起来,准备上场援助他老婆,还没等他动呢,严思勤已经机灵的躲到老书记身后了。

听老书记这么一喊,赵良生正中下怀,赶忙上前解救严思勤,方辉看赵良生动了,他也不好不听老书记的话,拽着吴梅就往回走。

吴梅不甘心呀,她连蹦带跳的叫骂:“严思勤,你个浪*,我弄死你个狗*娘们,你敢扇我脸!”说真的,吴梅今儿个晚上挨那么多下都没有这一巴掌扇的疼,那哪里是单纯的打脸,这打的是她吴梅的尊严。这尊严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要是能善罢甘休,以后传出去她在村里头可怎么混?

吴梅挣着方辉的手还要一下一下的往前扑,方辉拉着吴梅的胳膊一个劲的往后拽,还闹还闹,你没看见赵良生虎视眈眈的瞅着咱呢吗,咱俩一块都不是个,你一个人就是冲过去了还能占了便宜咋的?咋就一点数都没有呢。

吴梅这个暴脾气,今天所受奇耻大辱发泄不出来,把她给憋的登登的,反手对着方辉就是一巴掌,“你个怂货,你个鳖孙,你就瞪着眼看别人欺负你老婆。”说完往地上一坐,撸着脚脖子就开始嚎:“我的娘来,我的命真苦啊,找个男人一点不中用……”

这回吴梅可真是伤心了,不似刚才在三爷爷面前演戏那阵子了。

“行了,行了。”方永谦叫吴梅聒噪的烦烦的,他想快刀斩乱麻,赶紧把这事解决了好回家继续吃饭,“方辉。”他喊道:“去拿十块钱出来,今天这事就算完了。”

“方辉,我看你敢?还想拿钱,一分没有!”吴梅指着方辉的鼻子嚷嚷着。

方辉为难的看看老支书:“三爷爷……”家里的钱都在吴梅的手里头管着,虽然他知道在哪里放着,可没吴梅发话他不敢动啊。

“你你你。”方辉一副烂泥巴糊不上墙的尊荣把老书记气得直噘嘴。

吴梅不甘心,“凭什么还给他们钱,书记你可是看见了,严思勤那个浪*扇我一耳刮子,我没招她吧,是她打的我吧。”

“你还说没招人家?你要不嘴贱,人家能扇你?”

“就是,你觉得我愿意扇你咋地,我手还疼呢。”

“我那是嘴贱吗,我那是实话实说,咋,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这老娘们真是胡搅蛮缠,老支书都有些后毁趟这趟浑水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家里安安稳稳的吃个饭来,由着他们两家打去算了,但事情管到一半又不能撒手就走。

老支书的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继续问方辉:“方辉,我再说一遍,今天你拿十块钱出来,这事就算了了,不给就等到秋里给二十五,到时候我直接让赵家后生让你地里去收粮食,还省得你们下地干活了,给句痛快话,给是不给,不给我这就走,谁有那闲工夫在你这干耗。”

方辉继续看吴梅。

老支书气的扭头就走,边走边招呼赵良生:“走,赵家后生,等秋里你直接去方辉家地里掰棒子,你也别怕他们赖账,到时候我派民兵连长带几个人去帮你,看谁敢拦着!”

“行,书记,有你这句话就行,晨他娘,带着孩子咱家走。”

原本吴梅还觉得我今天就不给,不光今天不给以后也不给,这笔账慢慢的就赖掉了,不过看这架势,不光赖不掉,以后还得吃个大亏。她急忙踢了方辉一脚。

老婆有指示了,方辉赶忙喊:“三爷爷,你先别慌走,我又没说不给,你等我去屋里拿去。”说完扭头就往屋跑,片刻间捏着十块钱出来,一脸肉痛的递给方永谦。

老支书直接把钱转给赵良生:“赵家后生,今天你看在我老头子的面子,这个事就这样了中不,钱不多,你就吃点亏,拿钱给两个孩子买点好吃的补补。”

十块钱还叫不多,吴梅气得牙根直痒痒,那是十多斤猪肉,小一百斤麦子!她心中暗骂:敢要老娘的钱,让你全家买药吃!(未完待续)

66、侍机报仇 钱多钱少都无所谓,老赵家的初衷也根本也没想要钱,要的不过是一个说法。

经此一战,有两个人彻底出名了,一个就是严思勤,不用等到第二天早上,严思勤的光辉形象已经传遍了整个村落,这个说:“大嫂子,你是没看见就那个赵良生媳妇,对,就是大壮他娘,平时和气的很,见人都带笑,看不出来吧,恁贤惠的一个人,愣是把小喇叭揍的抬不头起来,末了,还给了小喇叭一大耳刮子,那个脆呦,听得我心里头那个好受!”

那个说:“咋?还有这事?我没看着可惜了,小喇叭也是活该,隔三差五的戳楼戳楼这个,惹惹那个,就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这回好了,碰上迎茬子了吧。”

还有人接话:“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赵良生可不简单,年轻的时候他跟着赵良轩学过两手武艺,当大侠不行,自保没问题,就他那个疼媳妇的样子,怕他媳妇碰点什么事,再吃了亏,不得把这个武艺传给他媳妇呀。”

“哎呦,还有这事,我咋不知道呢。”

“这话说的,你哪能啥事都知道。”

“我说呢,那可难怪了。”

几个人三说两不说,再传播出去,眨眼功夫严思勤就成了身怀武艺的侠女。

还有一个人也出名了,你问是谁?当然不是吴梅,吴梅在村里一直是出了名的,这回出名的是她闺女方小燕,这孩子别看不大,名气跟她娘一样响当当的了,都知道这孩子霸道、狠辣,看好的东西就抢,不如意就砍人脑袋,大人回到家就跟老婆孩子说了:一是不许孩子们和小燕玩,二是禁止老娘们把小喇叭引进门。

一家人回到家,收拾停当,等几个小的都上床睡觉了,赵良生这才用手肘碰一碰严思勤:“孩他娘。”

严思勤给孩子们掖掖被角,摸摸这个的头,碰碰那个的小脸,斜睨了一下赵良生:“干啥?有话直说,毛手毛脚的干啥来。”

赵良生嘿嘿一笑,伸出大拇哥在严思勤脸前一晃:“媳妇你今天真厉害,从来没见你这么威武过。”

“切,没见过吧。”严思勤嘴一抿,眼一瞪,嗔道:“看你今后敢惹我不,你要敢惹我,我让你见识见识比今天还厉害的。”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赵良生双手投降:“你就是借小的两个胆,小的也不敢惹你呀。”

大男人举手缩脖的样子挺滑稽的,严思勤不禁噗呲一笑:“不敢还不赶紧睡觉,都几点了,一天天的净事。”

“得令!”赵良生掀开被子,身子一歪,人已经躺在枕头上。

严思勤目光在屋内巡视一圈,见确实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了,这才熄了灯躺下。

赵良生长臂一伸,手掌穿过严思勤的后颈,将严思勤揽到自己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自己在媳妇身上摸了摸:“说真的,媳妇,今天没伤到你吧。”

“去!一边去!”严思勤一把推开赵良生不老实的大手:“我没事,今天小喇叭一下都没碰到我,就是咱大壮,那一下子摔的不轻。”

赵良生边摩挲着媳妇光滑的肩头边说:“大壮没事,我看了,就是破皮伤,别的地方都没事。”

严思勤把盖到脸上的头发往脑后掖了掖,放心的说道:“没事就好,没事我就放心了,诶,他爹,你明天是去城里还是下地?”

“地里没啥活不多,我捎带着就干了,还是先去卖菜吧,地里的菜结的正厚,晚摘一天就老,一老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那你明天家来的时候想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补补,咱闺女淌了恁老些的血,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补过来呢,嗯,还有,路过小郭那里,把可可的医药费给送去,今天我忘了送了。”

“嗯,你说买啥?”

“要不还买排骨?孩子们都喜欢吃,就是我做不出饭店那个味来……”

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了呢喃,赵良生低头一看,严思勤已然呼吸平稳的进入了梦乡。

一句野孩子勾起了石可的心事,原本她已经快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家,赵良生一家人对她的关心和爱护,让石可错觉这就是自己的家,爹娘是亲爹娘,哥哥们也是亲哥哥。

未来的几天里,石可的情绪都很低落,她把自己放在外人的角度,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家中的一切,不再叽叽喳喳的跟在严思勤的身后跟严思勤说娘我今天这样了,今天还那样了,不小心做了错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先去看爹娘的脸色。

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神中带着小心翼翼,这种眼光让严思勤很是心疼,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抚平孩子心灵上的这个小伤口,只是加倍去亲近她,加倍对孩子好。

虽然爹娘出头去方家闹了一场,回家的时候爹娘也说了,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以后也不许赵雨去找方小燕的麻烦,可小小子不忿着呢,那方小燕一指头都没挨着,连句对不起都没有说,怎么就能算过去了呢。

看妹妹这几天郁郁寡欢的,赵雨这个当大哥的心里不舒服,他小心思转了几转,觉得还是有不必要教育小燕一番,可又怕爹知道了,爹说了,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外面惹事就扒的自己的皮,哎呦,你看着吧,爹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肯定能做出来喽,赵雨不想挨揍更不想被扒皮,但是也不能不出这口气,小小子暗自筹谋,制定了好几种方案,既能报了仇还不能让爹知道了。

这些天,方小燕也不好受,当天晚上,人都走光之后,吴梅和方辉两人对她来了个混合双骂。

吴梅挨了揍,从上到下都是伤,又损失了十块钱,疼的心揪揪的,她披头散发,气势汹汹的进屋准备逮着小燕好好撒撒气,可一进门竟然没找到孩子,也没见小燕跑出去呀,夫妻两个一顿好找,最后在床底下把小燕薅了出来。

今天这个阵仗小燕可吓坏了,她先是趴在门缝看了一会儿,后来又觉得不保险,索性直接钻到床底下不出来了。

吴梅高扬起巴掌,照着小燕就要扇过去,见娘来真格的,小燕也害怕,她抱着脑袋“啊”的一声就蹲下了身子。

孩子一脸惊恐的模样,当娘的也心软,哪里还能扇得下去,吴梅手腕一转,“咣当”一下子拍到旁边的桌子上:“你说你这孩子,给娘惹多大的事!家里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喝,你想要什么,不能回来跟娘说?”

“就是!”方辉也“啪啪”的在桌子上连敲了好几下:“你说你要啥爹娘没给你买过?现在好了,赔给人十块钱去,你知道十块钱能买多少头花,那都能装一簸箩了,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非得去抢别人的?”说完还揉揉吴梅脸上的淤青,一脸心疼的说:“你看看你娘的脸,让人揍成什么样了。”

小燕也不敢跟平时样小嘴巴巴的跟爹娘顶嘴了,只是抱着头拿出撒手锏,歇斯底里的嚎哭。

吴梅心里发了狠,这孩子说什么都得好好教育教育,她开始还能硬着心肠,你嚎你的,我熊我的。可渐渐的,从小燕的嗓子慢慢沙哑开始,她又开始不忍心,吴梅心一横,今天说嘛不能轻易就算了,她咬着牙坚持一会,还是没有抗得过自己的本心,最后实在是没法了,气的一跺脚,一头扎到床上,拉过被子把脸盖上自己生闷气去了。

方辉见家里的三爷爷不发威了,他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架势,装模作样的又接着熊了小燕一会儿,眼见得孩子嗓音越来越粗,方辉也凶不下去了,他看看床上的吴梅,见吴梅没有反应,这才蹲在小燕跟前,放软的声音开始哄。

赵雨心下里偷偷制定了好几种方案,又觉得哪一种都不妥当,为了更好的了解敌情,制定出更周全的行动计划,他每天放学还专门从小燕家门前过。

农村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房前屋后,田间地头,自从小燕的事迹声名远播之后,村里和小燕一起玩的孩子大大减少,有时候几个村妇带着孩子正在说话,远远地只要见吴梅带着小燕过来了,都会各自找个借口散去。

小孩子的报仇,哪有什么恶毒的想法,不过是一些恶作剧罢了。

经过踩点,赵雨在离小燕家不远小树林寻了地方,每天放学都会上那里去呆一会儿,没几天下来,一个一尺见方的小坑就挖好了,坑挖好了,就是需要往里装东西,装什么?米田共呀,小小子每天大大的时候都专门跑到这个小坑来解决,后来他还嫌慢,这一天一坨屎,什么时候才能把小坑装满,赵雨不耐烦了,想了个办法,趁爹娘不注意的时候,把家里的粪用粪箕子装了两锨背出来倒里面,准备等到实施计划的时候再倒半桶水进去。

小小子捡了一些树枝搭到小坑上,徐徐的盖上一层浮土,自己歪着脑袋打量一番,确定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自己才满意。

计划将于周末执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赵雨在想用什么办法才能把小燕吸引过来,小小子知道光凭自己是没办法把小燕引导小树林里的,小燕知道他是石可的大哥,也是怕了他了,这几天,但凡小燕看见他,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远远躲着。赵雨摸着小下巴想了想,决定去找魏赟。

长的俊的小孩就是招人稀罕,走到哪都会拉一群粉丝出来,赵雨偷偷的把魏赟拉到一边,凑着魏赟的耳朵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通,末了问道:“你说行不行。”

石可妹妹被砍成那个样子,魏赟也气不忿,赵雨提出计划,不用等赵雨做思想工作,魏赟立马赞成:“行,你说咋办就咋办。”

那可太好了,有了同盟军,两个人又把计划制定的更为周祥,既能达到目的,又不能让爹发现了。

周末,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总之,是一个报仇的好天气,吃过早饭,赵雨嘴一抹,直奔魏赟家,魏赟早等着他呢,两人拎着桶,找附近的小水洼舀了水倒到坑里,这才分头行事,暂且不表魏赟怎么样把人带过来,赵雨是先找了一个粗一点的木棍,捏着鼻子把小坑又搅了一遍,这才把小坑又伪装了起来。

这些天小燕也实在是憋坏了,因为没人带她玩了,她眼巴巴的跟在小朋友身后转悠,就是没人理她。

魏赟悠悠哒哒的走到小朋友们附近,特意站在小燕身边,用小燕能听到别人听不清的声音说道:“有和我一起玩藏猫猫的吗?”

小燕听到立刻两眼放光,一叠声的答应:“我玩,我玩。”

魏赟皱皱眉,佯装不乐意:“就咱俩呀,人也太少了,不好玩。”

“好玩好玩。”见魏赟还是不满意,小燕迟疑了一下,试探的问了句:“要不再叫几个人?”

“行,你去叫吧。”魏赟答应着,做戏就要做的像些,别让别人看出来了。

小燕往人堆中走了两步:“咱们一起玩藏猫猫吧。”

小朋友们顾自玩着,没人理她。

小燕提高了声音:“魏赟哥哥要玩藏猫猫,你们一起玩吗?”

还是美男威力大呀,当下有几个小朋友往魏赟这边看了看,见确实是魏赟,又看了眼小燕,迟迟疑疑的还是跟过来了,剩下的几个牢记父母的教诲,有小燕参与的活动,他们坚决不参与。

魏赟查了查,5个人,也行,他开口道:“第一把你们先藏,我来逮。”

一般的情况下,小朋友们都不愿意当逮的那个,谁当逮人的需要石头、剪刀、布来解决,既然魏赟主动提出来,大家伙当然愿意,只听一声 “开始!”当即一哄而散。

魏赟“哇呀”一声冲过去,反正平时怎么玩,这会子怎么玩,他连逮了好几个都在最后关头手下留情,见时间差不多了,悄悄的跑到小燕附近,在小燕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箭步冲过去逮了正着。

逮人的换了,这把是小燕逮,别的小朋友藏,魏赟也不藏严实了,总是闹出点小动静,一步一步的把人往小树林的方向引。

说是小树林,其实也不算是林子,就是路边多种了几颗树,赵雨藏在一颗稍大一点的树后急的心焦八卦的,心里正埋怨魏赟办事真不咋地,咋还真的玩起来了,影影绰绰的见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往这边跑,仔细一看,还真是魏赟和小燕。

成败在此一举,赵雨有点紧张,他探出半个脑袋又看了一眼小粪坑,确认没有破绽,这才放心的盯着越来越近的两个脚步。

魏赟边跑还边做鬼脸:“你来抓我呀。”

小燕今天玩的挺高兴的,别人她也不找了,专门追着魏赟跑。

眼看着小粪坑越来越近,魏赟一个大步迈过粪坑,又往前跑了两步,还没有回头看呢,就听见耳边传来树枝断裂的“咔嚓”声,接着小燕一声尖叫“哎呀!”

小燕掉坑里了!赵雨高兴的捂住嘴,差一点笑出声来,魏赟回过头,小燕正从坑里拔出满是粪水的脚,当下把他恶心的转身就跑,跑之前还不忘说了句:“你脏死了,我不跟你玩了。”(未完待续)

68、尽最大的努力 石大勇刚到家,王英的饭也做好了,她刚把面条盛到碗里,就听见院门嘎吱一响,知道是公婆到了,她急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朝门外迎去。

“爹、娘,你们到了。”王英快走几步,托住了孙秀芳的胳膊。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有大半年了,平时石大勇工作忙,两人每年只有在年底的时候才能带着孩子回趟老家,利用有限的几天假期走走亲戚。

上次见面公公婆婆还是一对很矍铄的老人,头发也没有白的这么厉害,可今天这一见面,公公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伏在石大勇的后背上,蜡黄的脸上透着灰败,眼睛里也没有了神采,看见王英,只是弱弱的“嗯” 了一声。婆婆的精神状态也是大不如从前,皮肤松弛的厉害,脸上更是皱纹横生,背部都有些佝偻了。

王英的心里一阵酸楚,眼神里透着关心:“娘,这一路累坏了吧,饿不饿,饭我已经做好了。”

孙秀芳摇摇头:“不饿,不饿。”自从老头子得病以来,孙秀芳的心整天价的老是提溜着,一天到晚的好像也不知道个饿,又好像时时刻刻都在饿。

“哪能不饿?这一路上都没吃好,你饭做好了吗?”石大勇背着石有田一路快走,进门先把石有田放到床上,让他躺下来歇歇。

嘈杂的声音早把安安惊醒,刚睡醒的孩子神志还不太清醒,半睡半醒的眨巴着朦胧的大眼睛,见家里突然来了这些人有些害怕,张着两只小手找王英:“妈妈,妈妈。”

孙秀芳一把抱起安安,“哎哟,安安,是奶奶呀,安安不认识奶奶了?”

小孩子忘性大,这么长时间没见奶奶,安安的确是还没有想起来,有点眼熟的陌生人抱着自己,安安不愿意,一个劲的趔着小身子的往王英身上扑:“妈妈,妈妈。”

眼看着安安快要哭出来了,王英急忙接过安安:“娘,我抱着她,你先洗手吃饭吧。”

“嫂子,这行李放哪儿?”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瑞民,王英光顾着安置公公婆婆了,把个老四给忘了。她回过头,却看见瑞民穿着石大勇复原的时带回来的一身军装站在门槛处。

看见这身军装,王英眼神暗了暗,心里一阵不舒服,但是作为自己的小叔子,她又不能怎么样,只是淡笑一声,打了招呼:“瑞民也来了,行李你先放到椅子上吧。”

石大勇当了四年兵,最后一年的时候,他想留个念想,所以有一身新军装一直都没有上身。那时候夫妻两人经常通信,石大勇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王英,临近复原,他又给王英和孩子买了些东西加上自己需要带回家的行李,打了一个包裹寄给了王英,去信还叮嘱王英东西已经寄回,让她注意查收。

王英接到信,知道最近会有包裹要来,她就时刻关注着,可等来等去,一直没见包裹的影子,她就有些急了,难道是东西在路上出了差池,王英不放心,开始找,问了邮递员,邮递员说早就把包裹单送家去了,怎么会找不见呢?

送回家了就好,可她回家问了一圈,没有人说见到过包裹单,最后还是石有田见王英确实是急了才说了实话,告诉他包裹单是瑞民收起来了,王英就有些不高兴,你收我东西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待她要找瑞民要包裹单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原来邮递员送包裹单那天,碰巧大家都下地了,就瑞民自己在家,他接过单据在兜里装了两天,想取了包裹自己先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装了两天之后,再三考虑又觉得这个事不跟爹说不是那回事,大哥寄东西来,早晚大家肯定都知道,他就把这个事告诉了石有田,并自告奋勇的要求去城里取包裹。

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王英气的牙根直痒,又不能在婆家发脾气,只好跑回娘家,找娘家娘哭诉一番。

王英与母亲大倒苦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取包裹的也该回来了,这才擦干眼泪往家走,没想到她还是慢了一步,老四已经把她的包裹拆了,一家人在没有知会她一声的情况下把她的东西分了个干净,当时这身军装就已经穿到了瑞民身上,石大勇扯了一块红条绒布,准备给可可做件外套,让石有田给了老二家,给王英的一块条绒裤子料,直接让孙秀芳收了起来,说是留着以后随礼用。

王英气的当即就黑了脸,这一家人才后知后觉的事情做得好像有点过分,瑞民恋恋不舍假装要把衣服脱下来还给王英,王英赌气说了声:“不要了,给你吧。”从哪以后,这身军装就心安理得的长在了瑞民身上。

那个年代的军装可是好东西,谁能穿上这么一身衣服,那得有多少人羡慕。王英也知道家里穷,石大勇弟兄几个哪有什么好衣服,可你这个事做得不对,说实话,王英是个很善良心软的人,家里穷成这样,她不会就让这么一身衣服压箱底不用的,但是你想要可以跟她商量,当大嫂的还能不给你不成?

偏偏有人非得用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来了个先斩后奏,东西给你分了看你怎么往回要?

照顾好石有田,石大勇轻声问父亲:“爹,你饿不饿,我先喂你吃饭吧。”

说实话,石有田还真是不太饿,一来这一路多亏石大勇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照应,二来他吃一顿饭也的确是太费劲,每咽一口饭都得费老大的功夫,他虚弱的摆摆手:“爹不饿,你快去吃。”

面条早已盛好,不凉不热的正好吃,还有很多事没有干,石大勇吃的急,三下五除二,一碗面条就见了底,他一抹嘴开始跟母亲商量:“娘,你吃完就喂我爹吃饭吧,我还有别的事,我跟单位的人说好了,找了两张床,一会儿拉回来,正好,你和爹一张,老四一张。”说完,石大勇又把目光转向瑞民:“老四。”瑞民呲溜着一大口面条抬头看向他,石大勇手指指了指窗根下:“老四,你吃完饭,帮你嫂子把窗户根下面收拾出空来,床来了就摆到那,你嫂子怀着孩子呢,干不了重活,你多搭搭手。”

瑞民顺着大哥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大哥,窗根恁些个橱子、柜子的,我一个人也弄不动啊。”

“没让你一个人弄,算了、算了……”对于这个弟弟,石大勇有些无语,“你先把小的东西收拾出来放一边,等我拉床回来和你一起干。”

“那行。”瑞民又把脑袋埋到饭碗里,继续滋溜面条。

石大勇把该交代的都讲了一遍,这才开车回到队上,看床收拾的怎么样了。

路过代销点的时候,石大勇进去买了二盒大前门装兜里。远远的,就看见仓库门口大敞着,模模糊糊的还有几个人影在那晃动,石大勇踩下油门开到跟前,然后调转车头,直接把车屁股对准了仓库门口。

石大勇刚跳下车李卫国就转了过来:“石师傅,这么快就回来了?老爷子接回家了?”

“嗯,接回家了。”石大勇从衣兜里掏出香烟,递给李卫国一盒。

李卫国摇摇手没有接:“石师傅,我不抽烟,给杨师傅吧。”

库房门口,杨木匠正在和两个小年轻在干活,图方便,杨木匠嘴里含了几颗钉子,用铁锤将木板床活动的地方用钉子固定住。

这两张床的状态还不错,不用过多的整修就可以用,大家都是义务来给石大勇帮忙,石大勇心里面很感激,他急忙上前几步,把烟递给杨木匠:“杨师傅,多谢你帮忙啊,来抽烟。”说完把另外一盒扔给小青年中的一个:“小李,接着,你和小王两人抽,你们人小,少抽点,回头哥请你们吃饭。”

杨木匠把锤头放到一边,钉子吐出来和铁锤放到一起,这才慢条斯理的撕开封口,抽出一根递给石大勇,石大勇忙划着火柴,先给杨木匠点了,杨木匠缓缓的吐出一个烟圈:“大勇,咋回事?我听说老爷子身子不太好。”

“唉,别提了。”石大勇深吸一口,眼见的一根香烟片刻间就下去了一半,这才把一口郁气吐出来:“哪里是不太好那么简单,是非常不好,老家确诊是食道癌,说我爹没几天活头了。”

之前杨木匠已经在李卫国哪里听说了石大勇父亲的病情,这会子石大勇再说一遍,他也没觉得意外,只是叹了口气,同情的拍了拍石大勇的肩膀:“唉,一确诊是癌症就等于给人判了死刑,你也甭愁,愁也是愁不过来的,老人想吃啥你就给弄啥吧。”

“想吃啥弄啥这都是小事,重点是我爹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去,一天三顿饭只能吃流食,大夫说了到最后他会连一口水都喝不进去,真是受罪呀,我这当儿子的心里难受,我爹年纪也不是太大,这就走了,我也不甘心,就想着尽最大的努力再给我爹治治,哪怕就是真看不好能让我爹少受点罪也行啊。”石大勇说着说着,眼前又浮现了老父亲奄奄一息的模样,不禁眼圈就是一红,他伸吸了一口烟,将心中的难过往下压了又压,“杨师傅,我记得你老家上H南的对吧?”

“是啊,咋了?”

“你知道L县不,听说那里有专门治食道癌的地方。”

杨木匠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想了想,说道:“对呀!你不说我还忘了,还真有这么个地方。”

石大勇急忙上前两步,唯恐听不清杨师傅说话:“杨师傅,快告诉我,怎么走?”

“是啊,杨师傅,你快说呀。”李卫国也凑上前来。

“别急呀,好找,你到了L县一问就知道了。”(未完待续)

69、安置妥当 一支烟抽完,杨木匠又把床检查了一遍,这才拍着床帮说道:“中了,拉走吧,来来来,小王、小李,过来帮石师傅把床架到车上去!”

“来了!来了!”两个小青年嘴里叼着烟,几个人一起努力将木架子床抬到了车上面,李卫国又从库房里抱出几张草苫子出来问石大勇:“石师傅,草苫子你要不要。”

“那可得要,铺到床上面当垫子,上面再放一层褥子正好不硌人,多谢你想着了。”

李卫国边往车上递边说:“我看这几张还挺板正不太烂,刚才就给你挑好了,还有几张烂的不行,上面净是窟窿,怕你嫌弃我就没拿。”

“不嫌不嫌,哪能要饭的还嫌孬的,都拿过来吧,我能用,正好家里多余的床褥也不多,这个草苫子铺的厚厚的,上面哪怕是再铺上一层薄褥子也一样暄腾舒服。”

李卫国见石大勇这么说,又钻回库房,库房里杂物太多,这些东西早就该清理了的,今天有人要正好,也省得占着空碍事,李卫国也不挑了,抱起角落里的一堆草苫子就往石大勇车上扔,边扔还边眉开眼笑的说:“石师傅,这些东西一拉走,库房干净多了,说起来还得谢谢你,省的我往外倒腾了。”

石大勇知道李卫国是怕他面子上过不去才这样说的,他目含感激,温和的一笑,“兄弟你别说笑了,哥哥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们才是,说真的,最近家里事太多,等有空了,我请大家去我家喝酒。”石大勇从后斗上跳下来,谢过大家伙,坐到驾驶室启动车辆,却见小李和小王又拉开副驾的车门挤了上来,石大勇不解,“你两个……”

还没等石大勇问完,小李嬉皮笑脸的说道:“石师傅,你这光装车,不卸车了,一会儿你自己往车下扛啊?。”

石大勇一般不愿意麻烦别人,自己能干的了的事尽量自己干,刚才已经麻烦大家伙这么长时间,石大勇想的是一会子到家的时候,他和瑞民慢慢往下卸就好了,没想到同志们还是想着了,这些天,家人的希望全部都压到了石大勇的身上,山大的压力让石大勇倍感焦灼无助,来自同志们的关心,让石大勇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抿抿嘴 “咳”了一下,笑着说:“好兄弟,坐稳了。”

瑞民吃完饭,在大哥安排的地方,准备开始往外清理东西,可他转了几转,竟然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只好去找王英:“大嫂,我不知道咋收拾,你说咋拾掇。”

王英微挺着小腹,抱着安安在窗根一看,她有心伸手帮忙,可又脱不开手,只好说,“要不你先把你能搬动东西拾到院子里,大的等你大哥回来再说。”

石大勇拉着床回来的时候,瑞民正拎着椅子板凳往院子里摆,都这么长时间了,院子里竟然才摆出来寥寥无几的几件东西,石大勇心里叹息这个老四还真不是干活的人,也却亏小王和小李跟着来了,要不然等会卸车还真得来愁。

瑞民见大哥回来了,登时把东西往旁边一放,“大哥,你可回来了,里面的东西我都搬不动,就等你了。”

石大勇摆摆手:“行了,行了,不用你了,你把这些东西往旁边归置一下,把路清出来就行。”石大勇说完,对着身后喊了声:“小李、小王,先别慌卸车,先帮哥把里面的东西搬出来。”

小王和小李跳下车,正在往后车斗上爬,听石大勇的这么说迅速从车帮上跳下来应声道:“好嘞!”

听见家里来了客人,王英抱着安安迎了出来,都是石大勇的同事,两个人她都认识,“小王、小李,谢谢你们来帮忙。”

“嫂子,你客气啥来,这点小活,搭把手的事,对吧,安安。”小王捏捏安安的小胖手,逗着安安说话。

一路上孙秀芳都没有休息好,喂完石有田吃饭,她更是困乏不堪,挨着石有田也小睡了一会儿,听见有人说话,她睁开眼睛看了看,见是两个陌生的小年轻,又闭上眼睛睡下了。

“小王、小李,就是窗根下面的橱子、柜子什么的,这些个东西都得先搬出去,一会再看看往哪里摆,两张床就放到窗户两边,不然别的地方也放不开。”石大勇先走到窗下面,蹲下身子抓住柜子腿,“我抬这边,你两抬那边就行。”

这边叮叮哐哐的开始往外搬东西,有些东西没地方放,暂时需要先放到床上,孙秀芳也不好意思睡了,从床上爬起来,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来回不过三五趟的功夫,窗根下已经清理的干干净净,待把两张床都安置好,搬出来的橱柜再找到合适的地方摆好,也不过只用了半个多小时。

小王和小李见基本上都安置妥当,一些小来小去都活用不着他们两个帮忙,这才洗把手跟石大勇告辞:“石师傅,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都没有,没有我们就先走了。”

石大勇赶忙放下手中都东西站起来挽留:“别急着走,晚上一起吃饭吧。”

“不吃了,我们俩还有事呢。”石师傅家那么多事,屋当门被一些杂七杂八都东西堆得下脚空都没有,俩大小伙子怎么会连这点眼色都没有,急忙摇头拒绝:“我俩商量好了,一块上城里逛逛去,你还是先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麻烦两个人这么半天,人家连口水没喝就要走,石大勇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我开车送你俩去吧。”

“不用不用,我俩溜达着就去了,权当健身。”俩人边说边往外走,小王回头一看石大勇还跟着,忙顿住脚步,“石师傅,不用送,快忙你的去吧,我俩认识路。”

石大勇目含歉意,将两人送到大门外,“那行吧,哥就不送了,今天多亏了大家伙的帮忙,等有空了咱再聚。”

单身宿舍的床,顾名思义也就是说都是单人床,床都不大,睡一个人正好,两个人的话就太挤吧了。床刚摆下,石大勇就看出了这个问题,他看了一圈,将挪出去的两个柜子又搬了回来,底下四角放了几块砖,让柜子与床平齐,先往上面铺上厚厚的草苫子,又把多余褥子拿出来铺上一层,石大勇先是按了按,又坐在上面感受一番,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柔软宽敞的大床父母睡正好。

王英给床铺上床单,又抱出一床被子,多余是枕头暂且没有,这个好办,晚上睡觉前脱下衣服叠成方块,权且当枕头用着,好在快到秋天了,等秋里山上漫山遍野的荆棵种子成熟了,撸了家来晒干,再装几个就是。

在老家的时候,大家都是用麦秸做枕芯,后来跟石大勇来到这,一到秋里,家属院的家属们没事的时候都三五一伙的上山搞秋收,摘酸枣,捡蘑菇,还有人成袋子的撸荊棵种子,刚开始王英还以为是撸家里来喂鸡,后来见满院子摊地上晒的都是这玩意,一问才知道,竟然是用来做枕芯,后来王英也跟着学,把家里的麦秸枕芯全换成了荊棵种的,还真别说,挺好用的,有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到萦绕在鼻尖,感觉睡眠都好了许多,就是这玩意忒压份量,一个大枕头快赶上半袋子面沉了。

收拾完父母的床铺,又把瑞民的床整理了一下,瑞民 的床就好收拾多了,铺上草苫子,摆上褥子,再拿出来一床被,齐活。

现在天还不冷,晚上盖一床被子正好,等到天冷了,家里的被子就不够用了,王英心里筹算着,等逢大集的时候看能不能买到便宜棉花,不然到了冬天,日子可不易过。

等所有的地方都收拾妥当之后,也就到了做晚饭的时间,爹、娘和弟弟今天刚到家,按理说得接接风,石大勇就想着做点好吃的,他就把车送回单位的空又去供销社转了一圈,买了一些菜,还给石有田买了炼乳,这个有营养,冲着给爹喝也容易下咽。

一下午都时间,安安跟奶奶又熟识起来,也不再抗拒奶奶抱,乖乖在一旁跟奶奶玩,看爸爸妈妈做饭。

石有田中午睡了一觉,醒来后精神好了很多,老是躺着浑身也难受,他索性起床,半靠在椅子上,端着一杯清茶,小口抿着,眼睛一直在老婆、孩子和小孙女身上转来转去。

孙秀芳让安安坐在她都膝盖上,食指轻轻在安安都小肚子上一点一点的,嘴里还“嘟嘟嘟”的故意逗安安,安安肚皮受痒,咯咯咯都笑个不停。

石大勇和王英两人配合着做饭,不时小声都商量着什么,瑞民一改往昔那种半死不活都样子,今天积极着呢,一会儿问石大勇:“大哥,我干点什么。”一会儿又对王英说:“嫂子,需要我干什么你吱声。”

瑞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还净添乱,石大勇蹙眉探头往屋里看了看说:“老四,你别在这转悠,去把饭桌摆起来,把凳子摆上就成。”

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石有田眼睛闪烁的满是对生的渴望,对人生的留恋,他不想死,他想活,他又把目光移到王英微凸的小腹上,那里有他的孙子,他还没有见过孙子,人一辈子图个什么,不就图一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他老想着等老了,干不动了,就在家里带带孙子,领孙子去钓钓鱼,赶赶集,也过几天轻松日子,没成想,挣命劳力一辈子,眼见着就要到了头,他不甘心,不知不觉间握杯子的手越来越用力,枯瘦的手背上青筋迸起,就这样死了他不甘心!(未完待续)

70、探病 太阳西斜,暮色渐浓,石大勇见天色暗了下来,顺手拉了一下灯绳。

“啪”的一声响,灯光瞬间绽放,瑞民活这么大,从来没有在黑天看得这么清楚过,咋一亮灯,他还有些不习惯,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屋中的一切依旧是那么的清晰,瑞民很高兴,甚至心中有了一点点小幸福,终于,终于他不用在暗夜的夜晚里摸着走路。

老家也通了电,但石有田心疼电钱,装了最小瓦数的电灯泡,即使点起来,那灯光也是如豆一样,只能照亮有限的一点距离,更别说石有田根本舍不得开,每到月亮地最好的时候,那是坚决不开,即便是一点月光没有,黑咕隆咚一片,也就开一会儿,便早早的撵一家人上床睡觉。

石有田节省惯了,这边灯一亮,他就开始心疼,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嘟哝出声:“这才几点?天还这么亮开什么灯?这烧电不花钱啊?瑞民……”

“爹,不早了,我都看不见了。”瑞民知道爹的意思,爹是想让他把灯关上,可瑞民不想关,他享受这个眼前一片清明的傍晚。

张强这几天没见石大勇,一问王英才知道他家里出来事情,今天回到家,刚进家门就听崔云香说:“老张,我今儿个看见石大勇回来了,还卸了两张床下来,肯定是家里来亲戚了,不是说他父亲不太好吗,是不是石大勇把他爹接回来了,咱抽空去看看吧。”

“这么快就回来了?”张强放下手中的东西说道:“算算日子,他这一路可是够赶的,那可得去看看,吃了饭咱就过去。”

他与石大勇平时就走的近,更别说两家还是老乡,这老家那边来人了,说什么都要去看看的。

张强为人豪爽,对自己家人更是绝不苛刻,每次驻勤回来,他都要给家里买上好多吃的,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这是在培养接班人,以后两个儿子都得送到部队上去,所以,要把孩子身体养的棒棒的,别跟个弱鸡似的验兵再验不过去,丢他张强的脸。

吃过饭,估摸着石大勇家里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张强蹲在自己拎回来的一堆东西跟前挑了挑,路过集市的时候,他见有卖野兔子的,也不上太贵,一块钱一只,最主要的是想吃孩子娘做的红烧兔子肉了,只要是想吃,再贵也舍得买。

张强把兔子先挑出来放到一边,想着一会儿拎着给石大勇家送去,自己想吃,下回再买就是。

一只兔子,又把家里攒的鸡蛋拾出来一些,用手掂一掂,大概有个四五斤,看个病人也算上能拿得出手了,张强觉得有道黑影站在了自己上方,他抬头看了一眼,崔云香边解围裙边说:“好了,我收拾完了,咱走吧。”

“娘,我也去!”张军听爹娘说要去可可妹妹家,他急忙偎到母亲身边说道。

“你去干啥?怎么哪哪都有你,你老实的在家看好你弟弟。”张强起身,冲着儿子一瞪眼。

“我就去,我去问问石叔,可可妹妹什么时候回来。”小小子还惦记着石可呢。

那更不让你去了,你去不是往王英两口子伤口上撒盐吗,张强想了想,复蹲下身子,让自己与儿子平齐:“军子,你记住了,以后千万不要在你石叔和婶面前提可可妹妹,听到不?”

“为什么不能提?”张军不解,石可不是叔婶的孩子吗?老不回来他们也不急?

张强也不想跟儿子解释那么多,只是揉揉儿子的头说道:“别问那么多了,你只要记住你老子我的话就行。”说完,张强语气加重:“听到没!”

“哦。”不提就不提,不提我还不会看吗,两家离得那么近,每天路过可可妹妹家,只要往里看一眼就能知道妹妹回来没有。

院门已关,顺着门缝望去,里面影影绰绰的,知道一家人还没有睡,张强屈起食指在门上敲了几下“邦!邦!邦!”

有人敲门,王英看了石大勇一眼:“谁敲门?”

石大勇站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

看着出来的人影,就知道是石大勇,张强率先打了声招呼:“大勇,是我。”

原来是张大哥,石大勇紧忙拉开门栓:“张大哥、嫂子,你们来了,快进屋,张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们刚到,大勇,是不是我叔来了?怎么个情况,之前听弟妹说老人家不大好?”

“嗯。”几人一起往屋里走,因为离屋子太近,石大勇怕爹听见,没敢说实话,只是含糊着说了一句:“是不太好,回头我跟再跟你细聊。”

“嫂子你们来了。”王英抱着安安,跟崔云英两口子寒暄了一句。

“嗯。”崔云英双手伸向安安:“来,我抱抱。”

安安跟崔云英熟悉的很,当下趔着小身子转到崔云英怀中。

“爹、娘,我同事,也是咱老乡,老家上s县的。”石大勇介绍。

“大叔、大娘,我叫张强,来看看你。”张强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石大勇。

“你看看你,来就来还买啥东西来?”说真的石大勇一点也不愿意欠别人人情,只是今天,他一而再的欠别人的人情,人情这东西,不是钱财,好借好还,再借不难的。

“你还跟哥客气啥?兔子是我回来的路上买的,明天你给叔炖了补补,鸡蛋是你嫂子养的鸡下的蛋。”

石有田正靠着被子斜躺在新床上,见来了客人,立即做直身体,就要下床,张强见了,赶忙上前两步,在床沿边坐下来,“石叔,别起、别起,你躺着,可别跟我见外,没外人。”

崔云香抱着安安走到孙秀芳跟前,“婶,这一路累坏了吧?”

“还行,不累。”孙秀芳客气的看看崔云香,又把目光转向王英。

王英拉过两个板凳放到两人身边,拍拍崔云香的胳膊说:“做下说,站客难打发。”

崔云香坐定后,将安安移到自己的大腿上,“婶,俺家跟您家没多远,以后没事上俺家坐坐,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整个队里,就数咱两家走的近。”

崔云香大大咧咧,声音豪爽,让孙秀芳有了几分好感,“中啊,等没事了就让英子带我过去。”

“叔,你们今天啥时候到的?”张强暗下打量着石有田的脸色,看老爷子这个状态,的却是非常不好,脸色不是蜡黄,已经变成了黑黄。

“下午到的。”石有田声音不高,无力且沙哑。

张强注意到屋中还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他知道石大勇还有五个弟弟,却不知道这个是老几,“这个兄弟是……”

“这是大勇的四兄弟。”这时石大勇端过两杯水,一杯递给张强,一杯递给崔云香,“张大哥,喝水,嫂子,喝杯水。”

张强接过杯子,“你坐吧,不用招呼我。”说完问向瑞民:“四兄弟是哪个字?”

张强的客气话,瑞民没听懂,他不知道张强问的是啥意思,懵懂的目光转向石大勇,石大勇接口道:“叫瑞民,石瑞民。”

“哦,瑞民今年多大了?”这个瑞民知道是什么意思,当即回答:“二十七。”

“哦,二十七,也不小了,瑞民平时在老家都干些什么营生?”张强手里捧着水杯,先问石有田:“叔,喝水不?”

石有田摆手:“刚吃了饭,我不渴,你喝吧。”

说到营生,瑞民有些不好意思,“没干啥营生,就是种地来着。”

张强喝了几口水,一抹嘴说道:“种地好啊,种地也是给咱国家做贡献不是,要是没人种地,咱都吃什么,喝什么?对吧,叔。”

瑞民不认同,心里说:你觉得种地好,你咋不去种地来?

石有田勉强一笑:“话虽这样说,还是有个工作好是不?这不是这回带老四出来,就是想着让他大哥瞅个机会给找个工作,以后就不回去了。”

让石大勇给找工作?这个难度可不小。张强不禁怔了一怔,随即看向石大勇,石大勇无奈的苦笑,没吭声。

崔云香这边跟孙秀芳说着话,耳朵里也没露了老爷们之间的寒暄,说让石大勇给瑞民找工作的事他也听到了,不禁的也看了王英一眼,王英不愧和石大勇是夫妻两个,连表情都是一样的,王英对着崔云香苦笑的咧了一下嘴角,眸光暗淡,垂下了眼帘。

张强夫妻二人又坐了一会,这才起身告辞:“叔,婶,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大家休息了,这就家去了。”

石有田欲下床相送,被张强扶住了肩膀:“叔,你就好好歇着,我可不用送,咱两家离的近,出门就到。”

石有田作势下床送也只是客气做做样子,他哪有那些个精力,忙吩咐石大勇:“那大勇送送。”

张强夫妻往外走,王英忙把安安接回来,一家人一起往外送,崔云香让了又让:“婶,真不用送,快回吧,英子,赶紧扶婶回去。”

一直送到大门口,王英这才扶着孙秀芳的胳膊往回走。(未完待续)

71、老实人的小狡黠 见众人都回去了,石大勇这才脸一垮,五官呈倒八字的状态,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愁的不清,张强见了,给崔云香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跟大勇说说话。”

崔云香闻言,答应道:“行,别说的太晚了,大勇,那嫂子就先家走了啊。”

“嫂子路上慢点。”

张强掏出烟,递给石大勇一根,点燃,“大勇,我看叔的这个脸色,病不轻啊。”

石大勇吧嗒吧嗒连抽好几口,说道:“那可是不轻,要命的病。”

“啥?”张强诧异:“什么病?看叔的年纪也不是太大,能得啥要命的病?”

“唉,生病哪里还分什么年纪大小?倒霉,摊上了,食道癌。”

“什么?!”张强两指夹着烟,一时间竟忘记抽了,就这样看着在烟头忽明忽暗的火光下石大勇愁眉不展的脸,脑子里顿时闪现出四个大字:祸不单行。

石大勇家的状况他是大致知道的,可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老人家又得了这个病,真是,真是……,张强想安慰安慰石大勇,可搜刮了满肚子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干巴巴的说道:“大勇,唉,大勇,你也别愁,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唉,哥嘴笨,不会说话,你说,你准备咋办吧,看哥能帮上忙不?”

石大勇摇摇头:“张大哥,暂时不用你帮忙,等兄弟实在没法子了,我再跟哥商量,现在我就想着好好给爹看病,如果真是老家县医院误诊就好了。”

“说误诊,这个几率也是有的,你准备怎么个看法?”

石大勇将香烟递到嘴边,连抽好几口,将手中的烟蒂弹飞出去,徐徐的吐出嘴里的烟圈,说道:“大夫说了,H南L县有个食管癌研究所,专治我爹这个病,今天,跟崔师傅聊天,他老家就是H南的,就是咱队的崔木匠。”

“我知道他,他咋说的?”

“崔师傅说那地方挺好找的,我准备明天就带我爹先到那里看看去。”

“你别说,我好像也听人说过那里治这个病比较有经验,不过,我算算啊。”像他们运输队的司机,都是哪里有活哪里去,这里到那里的距离都了解的差不多,张强心里估摸了一下说道:“咱这里到L县200多里地呢,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远,你准备咋个去法?”

“这个事,我也想到了,我想跟队长说一声,不行就开我的车去,油钱我自己掏,这样也快点,三个多小时就能到,最晚第二天就能赶回来,就是不知道队长能不能同意。”

“我觉得能同意,咱队长挺好的,一般情况下,遇事也能替咱着想。”

“唉!你说这都是什么事?”石大勇叹了口气:“不早了,张大哥,你回去歇着吧,我也回去了,你不知道,这些天,我哪睡过囫囵觉,乏的不行。”

看着石大勇胡子拉碴的憔悴模样,张强也知道石大勇这是累惨了,当下也不再多说,与石大勇告辞:“行,快去歇着吧,哥也回。”

“嗯,走了。”

张强回到家,崔云香还等着他呢,听见门响,急忙迎到门口:“咋样,大勇说没说,老爷子啥病?”

“啥病?我跟你说,事大茬了。”张强掩上门,拉上门栓,拉着崔云香往回走:“绝症,食道癌!”

“娘来,天老爷呀,咋得这个病呀。”崔云香乍一听也是吓的心一突突,她都替石大勇愁的慌:“你说大勇家也够倒霉的,一个事连着一个事,诶,我刚才咋还听石大勇他爹说,大勇他四兄弟以后就不回去了,让石大勇给在咱这找工作?”

“恁老远,你还听见了,我说你这耳朵还挺灵的,可不是吗?你说叔也真是的,大勇的日子过得这么艰难,他还净给大勇找事,你看着吧,这个事得把石大勇愁死。”

“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说他既然办不了,干嘛还同意老四的事,现在人跟着出来了,不管怎么着,这事就算上栽他身上了。”

“我看大勇的脸,很为难啊,估计是推不掉,行了,咱自己家的事还摆活不好呢,别人家更操不了那么多的心,大勇家的事咱能帮多少是多少,帮不了的咱也没办法,唉,不说了,赶紧睡觉。”

张强在驻勤点上,都是老爷们,干活累了一天了,躺床上就睡,大家都一样,谁也不嫌谁,回到家可不行了,有人管了,崔云香见张强脱鞋就往床上躺,气的顺手拿起扫床笤帚照着他腚上肉厚的地方连敲好几下:“睡什么睡?洗漱去,你那个脚不洗臭得能把人熏死。”

张军弟兄两个见娘揍爹,也都爬起来,狐假虎威的把张强往床下推,直到把和张强欺负的落荒而逃,娘三个哈哈大笑起来。

翌日一早,天刚朦亮,石大勇起来,先把兔子收拾了,现在天不是太冷,再不收拾怕是要坏,兔子肉泡到水里,兔子皮四个脚钉到墙上先晒起来,等以后看有收兔子皮的没有,有的话就卖掉,就是自己不会硝,不然硝了攒着,做个什么的给爹用正好。

兔子肉一会儿等王英起来给炖了,说是给爹补身子,爹这个样子,哪里吃得下去,顶多也就能喝点汤,石大勇想了想,要不然等肉煮熟了,剁成肉泥掺到汤里,看爹能不能多吃几口。

石大勇这边细细打算着,王英那边也醒了,怕吵醒熟睡的人,她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石大勇看见了,冲她做了一个手势,王英会意,夫妻两个走到院子里小声说话。

“英子,兔子我收拾完了,你这就给炖上吧,等爹醒了正好吃,等一会儿上班时间我去找队长请个假,今天就带爹去L县,爹这个病不能再等,我看从医院里开的药也撑不了几天就要吃没了。”

“行,我这就生火。”

“火我生好了。”

“那我洗把手就去。”王英说着端盆舀水开始洗漱,王英刷着牙,满嘴里都是牙膏沫沫,皱着眉头打量着石大勇的脸,不满的说:“大勇,你这胡子也该刮刮了吧,看你这胡子长的,老的跟四十岁似的。”

石大勇摸摸脸,嬉皮笑脸的说道:“老咋的了,老了也是你男人,咋的你还嫌我老咋的?”

王英一个白楞眼,“切” 了一声:“就嫌你了,怎么地吧?”

老婆大人都嫌了,石大勇乖乖的把剃胡子工具拿出来准备清理一下自己,他把肥皂泡泡摸了个满脸,正准备上刀,想了想,暂时不能剃,又把脸洗净。

王英讶异,问道:“咋了?”

要说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小狡黠,石大勇是这样想的,一会儿他得找队长请假,就现在这副憔悴不堪的尊荣更能激起队长的同情心,到时候他再说的可怜一点,用车这个事就更好说了,巧了队长心一软,连油都不用他出了呢。

石大勇把自己的打算跟王英这么一说,王英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当下抿嘴直笑,目光带着赞许娇嗔一声:“就你能!”

得到了老婆大人的夸赞,石大勇洋洋得意的冲着王英一挑眉:“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炙热的炭火摇曳着通红的火苗舔着锅底,一会儿的功夫,锅里的水就大开了,成块的兔肉上下翻滚着,香气渐渐四溢,王英往炉子里面填了一点煤泥,把火压了压,转为小火慢炖。

太阳冉冉升起,万丈金光刺穿清晨的薄雾挥洒下来,周遭的声音渐渐嘈杂,新的一天苏醒了。

孙秀芳睁开了眼睛,这一夜睡的很是香甜,按理说年纪大的人都觉轻,可偏偏她睡的很沉,一觉醒来天光竟已大亮。懵懵懂懂看看天花板,陌生的场景让她想起来这是大儿子的家,她转转头,石有田还没有醒,又转转头,老四还在打着呼噜。这人一清醒,浑身的各个器官也都跟着醒来。首先,小腹的鼓胀让她感觉到强烈的不适,她掀开被子,趿拉着鞋就往外走,昨天晚上睡觉前,石大勇把痰盂放到门外,告诉大家夜里小解在痰盂里解决,大大就得去外面的公共厕所了。

家属院里每家每户并没有卫生间,大家公用一个大的厕所,出得大门右转,不过50米就到了。

孙秀芳着急忙慌的想到痰盂里小解,可出门一看儿子、儿媳都在院子里忙活,痰盂也早就清理干净放到了一边,这个时候你就是让她用痰盂她也不好意思,她颠颠的跑到石大勇跟前问:“大勇,茅房在哪?”

“娘,你跟我来,我指给你看。”

孙秀芳上完厕所,转回家来,哗哗的洗着手,嘴里还不停的嘟囔:“这里好是好,就是离茅房太远了,这要是屎鼓腚门子,没等跑到茅房就得屙裤兜子里。”

听清婆婆嘟囔的什么,王英不禁笑了一下,“娘,这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孙秀芳解决完身体负担,这才闻到满院子里的肉香,她知道昨儿个张强送来了一只兔子,想来锅里煮的就是兔肉,闻这香味,兔肉大概是快熟了的。(未完待续)

72、请假 孙秀芳走到炉子前,甩甩手上的水,掀开锅盖,一股热气夹带着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她拿起旁边的筷子,找到一块大一点的肉插了下去,竟然没有多少阻力就把肉块串了个通透,那这肉就是已经熟透,再煮的话就煮过头了,她盖上锅盖对王英说:“英子,我看这肉熟了,再煮肉就化了,我把锅端下来了啊。”说完,端住两边的把手就要将锅撤到旁边。

“我来,我来,娘,挺沉的,别烫着你了。”王英正在洗衣服,急忙站起来,冲冲手上的肥皂沫就要过去。

“你洗你的吧,我来就行,这锅比起老家的可小多了,我能搬动。”

婆媳两个说着话,石大勇拎着痰盂从屋里出来,孙秀芳见了,忙问:“大勇,你爹醒了?”

“嗯,你刚出门没多久就醒了。”

“我进屋看看去。”孙秀芳还是担心老头子的身体,一听石有田醒了,急忙回屋,“他爹,你感觉咋样?好点没有?”

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昨晚脱下的衣服也已经穿戴完毕,石有田斜倚在被子上面,手里端着一杯炼乳正慢慢的啜饮。 老婆子一脸关心让石有田心里涌起一阵暖流,他拍拍床沿,示意孙秀芳坐下来:“我好多了,你别担心。”

“药吃了没有?”说着,孙秀芳就去拿床头的药瓶。石大勇在给爹娘搭床的时候,考虑到父母方便,在床头的位置放了一个柜子,石有田的药,喝水杯,饭碗什么的放在柜子上正好,这不,这就用到了。

石有田阻止:“先别慌拿,大勇说让我喝完这杯炼乳再吃药,说空肚子吃药伤胃。”

“哦。”孙秀芳做到床沿上,见对面的瑞民还在睡觉,眉间一拧,不满的喊了声:“老四,这都几点了,懒猪,还睡?” 瑞民其实在石有田醒的时候就已经醒了的,石大勇伺候他爹小便,穿衣他都知道,他就是装作没醒,如果他那个时候醒了就要和大哥搭手伺候他爹,瑞民不想干,想等大哥把爹伺候停当了再起。

瑞民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爹,娘,几点了,起恁早干啥来?”

“早什么早,你嫂子饭都快做好了。”孙秀芳没好气的继续数落:“你看看太阳都多高了,不是娘说你,老四,你在老家懒也就算了 ,那是在爹娘跟前,以后在外面可不能再这样,知道不?”

这话瑞民不爱听,“娘,我怎么懒了,家里的活我哪样没干?”

“行行行,你不懒,你赶紧起。”孙秀芳也不想跟瑞民呛呛。

“妈妈,妈妈。”两人声音过大,惊醒了安安,安安扑楞一下坐起来,揉着眼睛喊妈妈。

孙秀芳赶忙走到里屋,去抱安安:“哎呦,安安醒了,奶奶抱抱。”

安安刚睡醒,认人,扒拉着孙秀芳的手不让她抱:“妈妈,妈妈抱。”

“奶奶抱安安去找妈妈好不好?” 听是去找妈妈,安安这才同意,由着奶奶穿衣服。

院子里,王英洗着衣服,石大勇捞出两块肉,在案板上细细的剁着,直到剁成了茸,才收到碗里,又在里面打了颗鸡蛋,搅匀 ,让肉和蛋液充分融合了,这才把汤锅重新架到炉子上,等汤大开,从汤头上舀了几勺肉汤把鸡蛋冲开,冲熟。 看着满满的一碗肉汤鸡蛋茶,石大勇很满意,今天有奶有肉有蛋的,营养一定能达到了吧。

瑞民披着衣裳,站在院子里,闻着满院子的香味,口水直流。石大勇端着一大碗肉汤鸡蛋茶准备给爹送过去,路过瑞民,瑞民吸吸鼻子,“大哥,你端的啥,恁香。”

捂了一夜的嘴,这一说话,那个味喷出来,把石大勇薰的脸一歪: “啥啥,赶紧洗涑去,大早上的不刷牙,那个味好闻咋的?”

“刷啥牙来,我得先去茅房,憋死我了。”

孙秀芳去过一次了知道厕所在哪,抱着安安出来,跟瑞民说:“你跟我来,我告诉你茅房怎么走。”

安安看见王英,眼睛一亮,扎着小手连喊好几声:“妈妈抱,妈妈抱。”

王英把满手的泡沫举起来给安安看:“安安乖,妈妈洗完衣服就抱你,你先跟奶奶玩中不?”

“哦。”安安平时就很听话,见妈妈的确是脱不开手,也就乖乖的窝在奶奶怀里,不让妈妈抱了。

石大勇把饭碗放好,石有田一杯炼乳刚好喝完,他接过父亲递过来的空杯子说道:“爹,吃饭了。”

“爹还不饿,凉凉再吃,再说我也吃不了那么多。”

石大勇一想也是,刚出锅的热汤确实太热,而且他还忘了拿勺子,就先坐到石有田身边,和父亲说说话:“爹,这个汤是昨天张强拿来的那只兔子熬的,今早我拎着就觉的不轻,怕是有三四斤,剥开皮一看,真是肥,脖子下面一大块肥油,这要是到饭店里,不得卖好几块?”

石有田咂咂嘴,有些可惜, “是吗?恁大!这要是在老家咱一家人能吃上好几顿。”

要说一直三四斤的兔子一家人怎么能吃好几顿,那应该是一顿都不够吃的对不?奈何老石家的人都会过,一只兔子兑水炖上一大锅 ,炖熟后放起来,每一顿按人头舀出几块再掺上白菜或萝卜炖上一锅,可不是就能吃好几顿。

王英洗完衣服就抓紧时间做早饭,今天的早饭也容易做,兔子肉下面条,成块的兔子肉,雪白的面条,上面撒了一层芫荽沫,还没吃到嘴里,已然把瑞民的眼珠子勾到了锅里面,更是呼噜噜的连吃了两大碗,就这还意犹未尽,端着碗往锅里瞅了又瞅,确实连汤都喝干净了,才恋恋不舍的放心碗筷。

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石大勇见家里一时也用不着自己干什么,这才跟大家说了声:“我去单位一趟啊。”

队长姓任,任秉锋,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四十多岁,正方脸,黑红的脸堂,浓眉大眼,嘴唇微厚,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敦厚老实。

石大勇站在队长办公室门口,先用手搓搓脸,重点揉了一下眼睛,然后把五官耷拉下来,接着一个双眼微红,胡子拉碴,憔悴不堪的糙老爷们出现了。

“邦邦邦!”他先敲敲门。

“请进!”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石大勇推开门,任秉锋坐在书桌后面写着什么东西,“队长,忙着呢?”

任秉锋抬头,“大勇啊,什么时候回来的,家里老人家怎么样了?”

“昨儿个下午回来的,我爹不大好,这不我有事来求队长来了吗?”

“嗯?什么事?”任秉锋放下手中的笔,认真的看向石大勇,指着桌前的一把椅子:“大勇,来,坐,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能帮的会尽量帮。”

“唉!”石大勇坐到椅子上重重的叹了口气 ,“队长,我爹的病,县里确诊是食道癌,我把他接来了,想带他到H南L县专治食道癌的医院去看看。”

石大勇这个人,在队长的眼里评价还是很高的, 踏实肯干,工作责任心强,同事间人缘也不错,他家里的基本情况也知道,弟兄多,没有来钱的路子,听说家里很穷,就是石大勇自己的小家过的也不富裕,钱基本上都支援老家了,这又忽听石大勇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心里很同情,但作为一个外人,他能做到的支持不多,但是作为单位的领导还是能帮一点小忙的,他思忖了一下,问道:“是缺钱吗?如果缺的不多,我这里有你先用着,要是需要的多,我给你开个条子,你先上财务去支一些,回头再每个月从你工资里慢慢扣。”

“嗯。”钱是一定要借的,爹这个病,三瓜俩枣的可看不好,家里攒的那两个钱还不知道能撑几天,石大勇观察了一下队长的脸色,接着说:“队长,是这样的,你知道L县离咱这里并不是太远,也就200来里地,我爹的身子现在弱的很,走路都走不多远,这一路上基本都是我背着,我想,我想……”

“想什么你就直说,别跟老娘们似的支支吾吾的听着让人难受。”队长是个急性子,最看不得人吞吞吐吐的这个说话法,不禁急道。

“队长,我想开我的车去,路上的油钱我自己掏,队长,我就是想让我爹少受点罪,我爹他,他活不长了……” 石大勇说着说着,想着爹这一辈子的种种,悲从心来,眼圈真的泛红,泪水渐渐溢满眼眶,两滴泪水从脸颊滑落,遇到胡子受阻,就那样晶亮亮的挂在胡子上。石大勇感觉到自己落泪了,一个大男人在外人面前哭,他很是不好意思,忍了又忍,想把眼中的泪忍下去,奈何眼泪不听他的话,扑簌簌的一颗接着一颗。这违背了他的初衷,他的本意是让队长看见他的艰难,却不是让别人发现他的软弱,石大勇实在没法了,他张开双掌,捂住脸颊,然后咬牙深深呼吸了几次,这才将心神稳住。

一个大老爷们,强做坚强,石大勇这个状态让任秉锋心里很是难受,他拍拍石大勇的肩膀安慰道:“大勇,你别伤心,我批准了,油的事你也别担心,队里拿了。”

队长同意了,石大勇心中却没有计划得逞的喜悦,满心满眼的都是感激之情,“谢谢队长。”

任秉锋摆手,拿过一张纸来准备写字:“你就别客气了,说吧,准备先借多少,我这给你写张条子。”

“队长。”石大勇心里算了算,“要不我先借300块钱行不?要是不够,我再来找你。”

“300是吧。”任秉锋刷刷刷的写了几行字,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名字,交给石大勇,“去财务,找会计拿钱去吧。”

石大勇心中充满感激,任队长这位老大哥的形象在他心目中愈发高大,他双手接过纸条,诚恳的再三道谢:“谢谢队长!谢谢队长!”(未完待续)

73、希望破灭 H南L县,这个太行山下以引水上山巨大水利工程闻名天下的“红旗渠”的故乡,早已为人们所熟知。这里山区干旱贫瘠新鲜蔬菜少,老百姓有喜食腌菜的习惯,长年累月以腌菜下饭以腌菜下酒。饮酒风盛行,白酒也是百姓自制以薯干玉米及其它粮食酿制,自己种的白菜萝卜等新鲜蔬菜采集后,装上大缸进行腌制,等到来时食用,这种腌菜所含亚硝酸盐甚多。长期接触亚硝酸盐、饮酒、霉变食物、致使当地老板姓食道癌发病率居高不下,为了攻克这个难题,1959年,中国医学科学院根据全国恶性肿瘤防治规划,组织华北四省一市食管癌防治研究协作,随后在H南省L县建立了全国食管癌防治研究试点基地。同时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北京中医研究院、H南中医学院、A阳地区医院也组成医疗队进驻L县,开展了多科学的食管癌综合防治研究。术有专攻,经过几年的长足发展,L县在食管癌防治方面积累了大量的先进经验。

石大勇驾驶室小,最多也就挤三个人,他本来想让瑞民跟着一起照顾父亲,可孙秀芳不放心,瑞民那就不是干事的人,让瑞民照顾还不如自己亲自来,好说歹说,还是孙秀芳跟着。一路上,石大勇开的快而稳,刚过午时,就已经到了L县城区,。

进了城,石大勇先跟路人打听了研究基地的所在,很好找,就在县医院内,石大勇领着父母先在附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了下来,然后去外面找了个饭馆填饱肚子,吃完饭,稍事休息,三口人来到县医院。

各处的医院建筑大体都差不多,色调基本都是以白色为主,这里也是一样,一栋白色的小楼,大概有三层,楼顶正中间有一个大大的红十字,门两旁竖着几个牌匾,左边牌匾上写写着L县人民医院,右边的牌匾上写着L县食管癌防治研究所,挨边还有几个牌子写着什么所的,石大勇没注意看。

石大勇背着父亲进了大门,楼里人来人往,一条长长的走廊贯穿左右,正前方还有一个大门直通后院。石大勇左右巡视一圈,在东边墙上有一个窗口,贴着四个红字,挂号缴款,他把石有田放到一张连椅上,和孙秀芳商量:“娘,你陪着我爹先坐一会,我先去挂号。”

自从大儿子回家,孙秀芳竟似有了主心骨,万事不操心,只要听儿子安排就好,当下答应一声:“中。”

连续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虽然不用走路,但对一个危重病人来说也已经超过了身体的承受能力,即使中午小憩了一会儿,但还是没有休息过来,这会子,只能浑身疲惫的倚在孙秀芳的怀里,微弱的喘着气。

父亲的这个状态让石大勇心急如焚,好在已经来到医院,只盼着尽快找到大夫,好解除父亲身上的痛苦。

石大勇掏出钱包,趴到窗口: “同志,麻烦给我挂号。”

“叫什么名字?挂什么科?”

什么科?这不是食道癌研究所吗,怎么还分科,不过转念一想,这里还是肿瘤医院,不会是哪个医院专门只看一种病,当下说道:“我是带我爹专门来看食道癌的,我爹叫石有田。”“哦,挂号费一毛。”挂号员听出来石大勇是外地口音,递出病历本的同时好心提醒道:“走廊左拐第一个房间就是,去吧。”

下午病号不是太多,石大勇前面排了四五个人,等了不过半个小时,就已经排到了他们,石大勇扶着父亲的胳膊,等他在医生桌前坐稳了,才把随身的病历拿出来放到医生的面前:“医生,我们是从山东过来的,那边查着食道不太好,麻烦您帮忙给看看。”

医生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戴着黑框眼镜,眼角有少许鱼尾纹,鬓角处有星星点点的白色,左前胸别着一**作牌,上面写着:主治医师梁睿远

梁睿远从事食管癌研究已经二十多年了,都说医者父母心,在这二十多年里,他见过太多的食管癌患者,当看着晚期患者生不如死的痛苦模样,他为自己不能解除患者的痛苦深深自责,当然,每当有患者痊愈出院的他也是非常高兴的。

梁睿远先拿起病历将内容看了一遍,然后仔细打量了一下石有田的面容,他的眼神带着沉稳和亲切,无形中让石有田产生了依赖和信任感。

“同志,你最近感觉怎么样啊?”梁睿远面带微笑,语气亲和,伸手在石有田颈部摸了摸,手底的触感告诉他淋巴结有肿大,这是一个不好的现象,如果患者得的是恶性肿瘤,这表示病灶有可能有转移的现象。

石有田将希望全都压在了面前这个大夫身上:“好像是比刚开始好点了,就是吃饭还是不周溜,”

吞咽困难,这是意料之中的,从患者拿来的片子上看,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梁睿远在病历本上写着,又拿过处方笺开了张检查单子:“同志,你不要担心,我给你开几张单子,明天早上不要进食来医院做个上消化道造影和胃镜检查,然后取一点组织做一下检验,等结果出来了我再看看。”

虽然患者带来了别的医院的病理报告,但是梁睿远还是不放心,不是他想为医院赚钱,主要是自己所在医院的医疗设备会比别的医院的先进一些,更准确一些,他更希望病人的病是良性的。

告辞大夫,三口人往小旅馆走,边走石有田还边后悔:“唉,早知道中午那会就不吃饭了,要是不吃刚才直接就能做检查,你看看,多浪费一下午的时间,咱在这就得多住一天,吃住的多花不少钱。”

“爹,话不能这样说,咱既出来了,不能为了省两个钱,再饿出个好歹来。”石大勇扭头转向石有田,石有田呼出的热气直接喷到石大勇的脸颊上:“我说大勇,你还是不会过日子,咱仨一晚上光住宿就得好几块,这钱能买好几袋子化肥了,就是不买化肥,买啥吃起来不香,白白的就给了别人,要我说,现在天也不冷,住啥旅馆嘞,就在你车上睡上两晚就行。”

“爹,你看你想的,那车上睡起来能跟旅馆一样?车上睡可不解乏,要不这样,爹,娘,反正下午咱也没事,要不我开车拉恁俩出去转转?我听说这里有一个大峡谷,离这里不太远,怎么样,咱去看看不?”

石大勇话音刚落,石有田立马反对,气息都有了一点急促:“不去,你看我还有逛的劲没有,走这两步路都得让你背着,再去逛什么大峡谷,得把咱爷俩累死。”

“不去就不去,你别急呀。”说真的,石大勇也就是嘴上一说,你要是真让他背着老爹逛大峡谷,他可没那个精力。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早的石大勇就把石有田背到医院,交了款,把该做的检查都做了,问清楚什么时间拿结果,一家人这才回到小旅馆继续等候。

石大勇这人有一个好习惯,但凡到一个从没有去过的新地方,都会转一转、看一看,或多或少的给王英和孩子们买点土特产回去。

石有田折腾了一上午很是不舒服,回到旅馆就嚷嚷着要睡觉,孙秀芳不放心,一直陪在石有田身边,石大勇先在石有田身边陪了一会儿,看爹睡沉了,左右他没有什么事,索性出来到大街上逛逛。

说是逛,还真是逛,石大勇知道爹会过,他要是买了东西让爹看见了,不是给爹添堵吗。都说这里的小米好,逛到最后,石大勇也就买了几斤小米回去,小米养胃,有营养,用这个给爹熬粥喝正好。

下午拿结果,石大勇自己去的,几个结果一拿,直接就去找梁睿远:“梁大夫。”

梁睿远抬头,将滑落下来的镜框往鼻梁子上推了推,看清石大勇手里的东西,说道:“结果出来了?拿给我看看”

石大勇急忙把手中的结果一一递上去。

梁睿远一张一张的看着,他看得很仔细,越看眉头越紧,他的眉头越紧,石大勇就越紧张,手掌心都浸出了冷汗。

良久,梁睿远才抬起头,“同志,你父亲这个病,你老家的医院给出了结论没有错。”

“什么?”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石大勇还是心不由得猛的一沉,嘴唇都有点哆嗦了:“大夫,还有救吗?做手术把坏的地方割去不行吗?”

要是可以,梁睿远一点不想看到家属的这个表情,这是希望破灭的表情,“同志。”他安慰道:“你也不要太伤心,你父亲这个情况已经到了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以现在的医疗手段,即使做了手术也于事无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未来的日子里尽量减少病人的痛苦。”

石大勇紧紧的盯着梁睿远,目光透着无以言表的悲伤与哀求,“大夫,我求求你,你再想想办法,不管花多少钱,只要能救我爹……”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现在不是钱的事,同志,太晚了,如果能早发现二个月,可能还有一线机会,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梁睿远摇头叹息,每当遇到这类病人,他的心情都会跟着消沉好几天。

石大勇直直的看着梁睿远,眼泪不觉间溢满眼眶,一点一点的将心中的希望冲刷出去,直到冲刷的干干净净,他不甘心,再一次请求:“大夫,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梁睿远摇摇头:“我给你开些药吧,等药吃的差不多了,人估计也……”

石大勇垂头丧气的拎着检查结果和一大包药耷拉着脑袋往回走,秋日的阳光下,石大勇踽踽独行,明明还是温暖的季节,他却感觉到周身寒冷,脑子里一片浆糊,他想捋出头绪,找一个合理的说词,该怎么样把这件事告诉父亲。

太难了,父亲有时候嘴里虽然说不治了,但他的眼底明明写着对生的渴望,现在要从他的嘴里把父亲的希望掐死,石大勇不忍心。

眼见得旅馆就在眼前,石大勇在门口连连踱步,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当时为了看病方便,石大勇专门找了这家离医院最近的旅馆,他现在有些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找的远一点,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说呢,怎么这么快就到地方了。(未完待续)

74、不治了,回家 石有田今天睡的有点多,从医院回来睡了一觉,中午吃完饭又睡了一觉,这会子醒来就觉得睡的浑身疼,他想起来走走,旁边,老伴孙秀芳还在旁边酣睡,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也多亏老婆子照顾了。

石有田慢慢的坐起来,垂眸,目光一遍又一遍的在孙秀芳的脸上流转,以后怕是看不了多久了。

虽然来到这里看病,但他心里有准备,他的这个病大概是好不了了,来这里也不过是给自己个希望。

老婆子自17岁就嫁给他,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吃苦受累,当年那个水葱一样的女孩子,不知不觉间也熬成了老太太,掰着手指头算起来,老婆子跟着他竟好似一天的福都没有享过,前半辈子,两人忙着生孩子养孩子,后半辈子,又忙着操心孩子,攒钱、盖房子、娶媳妇,六个儿呢,也多亏了大勇帮忙,不然家里还不知道能过成什么样子。

石有田慢慢的挪下床,扶着墙,慢慢的往窗户边走,他想透透气,看看外面的风景。

短短的几米路,石有田挪了很长时间,他现在虽然还能进食,但是他吃的很少,又基本上都是流食,食品带来的营养支撑不了他身体的运转,他现在很瘦,整个一个鸠形鹄面,对襟布衫就那样空落落挂在骨架上,他自觉得腿有千斤重,颤抖着腿肚子好不容易站到窗户跟前。

他把手撑到窗台上,眼睛望向窗外,外面的景色和老家的城里区别不大,一条主干道的两边鳞次栉比排列着很多房屋,房屋的颜色不外乎有三种,一种是水泥的原色,一种在水泥外面又刷了一层白石灰,还有的干脆直接就是红砖的原色。

路边种的绿化树也是和老家一样的,穿天杨,这种杨树长的快,用不几年就能成材,就是到春天扬花的时候挺烦人,到处飞的都是它的棉絮,跟下雪似的,还沾火就着,一着就是一片。

大街上人的穿着打扮也都和老家城里的差不多,大树底下的那个人穿的就和大勇的挺像,说起像,不光衣服像,那身材也和大儿子很像,石有田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的第一时间没有认出石大勇来,咋一看这个人像大儿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一专注,立即认出这可不就是他大儿子石大勇吗。

石大勇已经在外面转悠了好久,烟头子扔了一地,他靠在一颗大树上,把手里的烟屁股扔掉,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叼到嘴上。

石有田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树下的儿子,这个点,大勇分明是已经从医院里出来,他手里拿的肯定就是医院的检查结果,看儿子的这个表情,他知道结果一定不好,不然儿子早就来跟他报喜了,不会愁成这个样子。

热泪,不由自主的滑落下来,眼前朦胧一片,致使他看不清任何东西,石有田咬着牙无声的哭着,老婆子正在熟睡,他不想吵醒她。

石大勇站累了,他秃噜下身子,直接坐到树根上,掏出烟盒准备再抽一根,可打开烟盒一看,里面竟空空如也,一根烟都没有了,他愤愤的把烟盒团成一团,狠狠的扔向远方,将脑袋垂到两膝间,一动不动。

大勇是好孩子。他知道孩子心里难受,还想着安慰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石有田默默的掉了一会泪,这才用袖子将脸擦干净,站了这一会子,他也站不住了,他撑着胳膊往旁边挪了挪,找了一把椅子,把自己挪上去。

认命了,人生一辈子,到了都是一个死,就跟做火车一个道理,有下车早的,还有下车晚的,他不过就是少坐了几站。

感觉人生就像是在过关,一关一关的过吧,石大勇在树下坐了很久,老是不回屋终究不是那回事,他站起身走回旅馆,在门口的时候还是有些踌躇,最后一狠心将门推开。

“吱――”的一声响,睡眠中的孙秀芳一下子惊醒,她猛的睁开眼,先去看旁边的石有田,诧异竟然没有看到人,“勇他爹!”她喊了一声,慌忙坐起身,看见石有田正在窗边的椅子上坐着,这才安心,不禁嗔怪:“他爹你起了咋不喊我?哦,大勇回来了。”

“嗯。”石大勇答应一声,眼神先偷偷瞟了父亲一眼,却没敢主动上前说话。

“结果拿回来了吗,大夫怎么说的?”孙秀芳接过石大勇手里的资料,一张一张的展开看,说实话,孙秀芳不识字,对上面的内容她一点也看不懂,就这样横过来,竖过去的瞅了一会子,一直也没有听见石大勇回答,不禁有点着急,问道:“快跟娘说说,大夫怎么说的?”

“那个……”石大勇很是为难,他在心中整理了一下措辞,在想着要怎么开口。

“老大,勇他娘,你俩过来,我跟你们说个事。”

“啥事?”孙秀芳拿着检查结果边走边看。

“老大,去给你娘搬把椅子。”老婆子胆小,石有田怕自己说的话吓到了老伴,站不住再摔到地上。

“哎。”石大勇从床边将椅子搬过来,让母亲坐下。

“啥话还非得坐着听?”孙秀芳坐定,心中惴惴,看向石有田:“坐好了,你说吧。”

“咳!咳!”石有田用拳头捂住嘴,清了清嗓子,声音依然嘶哑,却字字清晰:“老大,爹已经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啥?爹你知道了?爹你怎么知道的?”石大勇不相信,爹从医院里回来,就没有出去过,爹是怎么知道的?

“你就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吧,勇他娘,我跟你说,我这个病,是看不好了。”

“别胡说,大勇还没说话呢,你咋就知道看不好了。”老头子说话忒不吉利,孙秀芳忙制止,把头转向石大勇:“大勇,你快跟你爹说,大夫怎么说的?你快说呀,看你这孩子,说个话咋恁急人?”

石大勇不敢接受母亲的目光,他把视线转移到窗外,却赫然看见自己刚才呆的大树,他再看看父亲现在做的位置,心里明白了,自己在下面的一举一动,父亲都看在了眼里。

“爹。”石大勇欲要说话,石有田摆手阻止。

“他娘,你别为难孩子了。”石有田抓住孙秀芳的手,他能感觉到,老婆子已经开始害怕了,她的手在微微抖动:“老婆子,你别怕,人早晚都得走这一步。”

“咋就到这一步了?大勇你说,不是说有可能是良性的吗?大勇,老大!”孙秀芳不愿意相信,她把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石大勇身上,但儿子躲闪的眼神,沉默的表情,无不都在告诉他,石有田说的是真的。

孙秀芳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幸亏是坐在椅子上,不然她真的有可能瘫软到地上。

“老头子啊……”孙秀芳把脸埋在石有田枯瘦的大掌里,她双肩耸动,呜咽不止,温热的泪水瞬间将石有田的掌心打湿,又从指缝间落下来。

石有田闭上眼睛,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颤抖着用另一只抚摸着孙秀芳花白的头发,四十年多年的夫妻,这辈子欠的最多的就是老婆子了:“勇他娘……”石有田满心愧疚:“我这辈子欠了你呀,只有来生再还了。”

孙秀芳摇头,鼻涕眼泪蹭的石有田满手都是:“我不用你来生还,我就要你好好活着这辈子还,老头子,你这辈子欠我的没有还清,你不能走啊,不能走……”

老父母抱头痛哭的场面深深刺痛了石大勇的心,他僵立在窗前, 泪流满面。

良久,呜咽声渐渐弱了下来,石有田拍拍孙秀芳的肩头,“大勇娘,咱不哭了,大勇。”石有田看向儿子。

“诶,爹。”石大勇快速的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将身子转过来:“爹,啥事?”

“你去退房吧,咱回家。”石有田想既然治不了,那就回吧,这样还能省一晚上的房钱。

此时已近黄昏,金色的晚霞挥洒过来,窗前一片金黄,石大勇看看天,有些为难,“爹,这个点走也不早了,走到半路天就得黑,不如明天一早再走吧。”

“黑就黑点,咱开的慢点,总比好几块钱便宜了别人强,”说完,他看向孙秀芳:“老婆子,你去收拾行李。”石有田很执拗,作为家里的大家长,一直以来,都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哎。”孙秀芳擦擦眼泪,起身去忙活。

石大勇不想惹父亲不高兴,到柜台去结账,“同志,102退房。”

服务员把款算了一下,石大勇一看和自己算出来的钱款有出入,他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同志,你是不是算错了?”

“我没有算错。”一看这个人就没有住过旅馆,他不知道,旅馆退房一般都是在中午12点前,如果过了12点还是会收费的,服务员认真的告诉石大勇:“同志,现在已经过了中午12点了,如果12点后退房,要加收半天的房款。”

还有这种说法?他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不结账,正好他也不想赶夜路,昨天爹坐了近三个小时的车到这,还没有休息过来,今天再赶回去,以爹现在的身体,怕是受不了。

石大勇回到房间,孙秀芳已经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他对石有田说道:“爹,我刚才问了,咱今天就是不在这住,也得收咱半天的钱。”

“啥?不是住一夜收一夜的钱吗,咱又没在这过夜咋还收咱钱嘞,那不是不讲理吗?”

石大勇摊摊手,无奈的说道:“爹,人家都是那样规定的,你说咋办?”

石有田悻悻的算了一笔账,真是的,我不在这住你还收我半天的钱,怎么算都是自己吃亏了的,吃亏的事咱可不能做,他想了想说道:“大勇,要不咱还是明天早上再走吧。(未完待续)

75、死我要死在家里头 自从石大勇他们三个动身,家里就剩下王英,瑞民和小安安,头一次和瑞民单独的在一片屋檐下生活,王英极为别扭,她实在和瑞民没有话说,把家里收拾干净后,就抱着安安,带着针线簸萁,跟瑞民说了声:“我去张嫂子家做活了,饭食回来做饭。”

瑞民的心思还停在兔子肉上面,早上根本没吃够吗,一听嫂子要出门,心底下一阵高兴,忙应声道:“中,正好我还没睡醒,我再眯一会。”

瑞民一直注视着王英出门,又趴在门缝里见王英确实走远了,这才雀跃的回到大锅前,捞了几大块肉出来,好好的解了解馋。

白天倒也好说,王英在张强家一混一天,觉不着时间就过去了, 可到了晚上就不行了,为了避免和瑞民独处,吃过晚饭,她就带着安安躲到卧室里哄孩子睡觉。

不知怎么的,王英就是不喜欢瑞民,她总觉得瑞民这个人阴森的让人发毛。安安已经入睡,小鼻子发出微弱的鼾声,黑暗中,王英警醒的支棱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卧室和客厅之间连接处个门都没有,只是在连接处挂了半个布帘子权当分界线,王英想,等石大勇回来跟大勇商量商量是不是在那安个门比较好,这瑞民跟着出来了,肯定是要长期住下去,大勇还经常出差不在家,老是这样多不方便。一直等到瑞民的呼噜声传过来,王英才心神一松,困意袭来,渐渐的进入了沉睡之中。

瑞民这两天的小日子过的挺丰富多彩的,第一天,吃完肉,当真的他就眯了一会儿,中午吃完饭,不能再睡了,年纪轻轻的也没那么多的觉,他就在周边转了转,没敢走远,主要是怕走远了记不得路,再找不回家。第二天,他胆子大了些,顺着

一条主路,一直往上走,走走停停的竟然到了山跟前。

信马由缰,顺坡而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茂密的果树,这一片山坡上种的果树基本上都是这三种:核桃,柿子和黑枣。核桃柿子他认识,就是让他震撼的是,漫山遍野的都是果树,虽然老家是有种的,那不过是在谁家院子里种那么一两颗。这个季节,果子还没有成熟,绿色的柿子沉甸甸的挂满了枝头,有些枝条结的过多,不堪重负,直接坠到了地上。黑枣他没有见过,就见一根根的树杈间结满了一串串的绿色小果子,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伸手掰了一枝,果子是绿色的,看样子还没有成熟,又放到鼻尖嗅了一嗅,没有任何香气,又好奇的咬了一口,果汁刚刚粘到舌头上,登时涩的他舌头都转不动了,“呸呸呸!”瑞民连吐了好几口,才把嘴巴清理干净,“这是什么玩意?”他悻悻的把树枝扔出好远。

再过个把月,柿子该熟了,瑞民一路过来,竟然没有见过一个看园子的人,是了,柿子核桃什么的不到成熟的时候也不需要看,这玩意生的时候根本不能吃,就是让你摘你也不会去摘,不知道熟的时候是不是也让人随便摘。

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瑞民问王英:“嫂子,我看山上到处都是柿子,是自己长的还是人家种的?”

瑞民在家这两天,啥也不干,吃完饭碗一推,连收拾都不帮人收拾一下,想起来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不知道还要和这个人相处到几时,王英就愁的慌。

王英端着碗喂安安吃饭,闻言,淡淡的回了句:“哪有自己长的,都是岩上村老百姓种的。”

“那嫂子,山上还有一种长的一串一串的,可涩了,那是什么果?”

一串一串的?山上还有什么成串的果子吗?还是涩的,王英想了想,瑞民说的不会是黑枣吧,“是不是和青柿子一样涩?”

“是,就是可涩了。”瑞民伸出手指,大拇哥掐住食指手肚,“就这么大小。”

“那是黑枣。”

“黑枣?也不黑呀。”

王英舀起满满一勺粥,专心的喂到安安嘴巴里,“熟了就黑了。”

“哦。”瑞民呼噜噜的喝下半碗粥,又咬的一大口馍,边嚼边问:“山上恁些个柿子,熟了让人摘不?”这是瑞民目前最关心的问题了,他在老家的时候,也就是每逢过年,爹娘买几样小零嘴用来上供,其中就有柿饼,上供完了他们才能每人分到一个,那甜糯的柿饼子,他从来没有吃过瘾过。

“没人管,你想吃就去摘。”

“真的,那可太好了。”瑞民高兴的直点头:“等柿子熟了,我就不在家吃饭了,我天天上山上吃去。”

那可不行,柿子这玩意可不是好东西,王英好心提醒:“这玩意儿可不能多吃,空肚子不能吃,喝酒了不能吃,吃多了胃里长结石。”

“还有这说法?”瑞民从来没有听说过,听嫂子这么说,他不禁有些遗憾。

王英当真是为瑞民着想,瑞民要吃出病来,受颠心的还得是她和大勇两个,家里已经困难成这样了,哪里还敢让家里再出了病号来。

一晚上,一家人都没有睡好,孙秀芳更是几乎没有合眼,想起来就哭上一阵,哭累了就迷糊一下。

石大勇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他脑海中一直放电影一般,播放着跟爹相处的时光,爹带着他们去逃难,爹带着他们去钓鱼,爹出去干活,饿着肚子将发的杂粮窝窝带回来给他们哥几个吃,虽然一人只能分两口,爹看着却比自己吃到肚子里还香甜。

反倒是石有田,好似心中放下了最后的一点念想,睡的比较香甜,其实石有田哪里真的能睡着,剩下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先不说疾病带来的身体痛苦让人难熬,就是老家的一大家子人,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本来打算盖的房子还没有盖,且不说老三老四,就是小五小六也都老大不小了,一个个的还都打着光棍,放不下!一堆的事都还没有安排好,他这个当爹的怎么能放下这一大家子人撒手就走呢。

斗转星移,天亮了,“叮铃铃”,外面传来自行车铃铛声,太阳依旧有条不紊的从东方升起,亘古不变的为大地带来光明和热量。

石大勇买来早点,三个人谁都没有心情吃,对付着垫吧了几口,早早的就退了房往回赶。

驾驶室的空气相当低沉,和来时候不一样,来的时候带着希望,带着憧憬,眼里有光,还有害怕希望破灭的恐惧。那时的空气还相对轻松,三个人不时的说着小闲话,家长里短的议论一番。

现在,石有田眼中黑沉一片,浑浊的眸子里全是人之将死的苍凉,他又恢复了刚刚知道病情时的状态,眼珠子经常定在一个地方不动,半天,连眼皮都不曾眨动一下。

小小的驾驶室,连空气都仿佛变的粘稠,石大勇感觉憋闷的很,他摇下车窗,风倏地灌了进来,带动着空气的流动,他感觉舒服了有些,好好的深吸了几口气,又怕父亲吹风受凉侧头看了一眼石有田:“爹,你冷不?”

石有田仿佛没有听见,花白的头发随着气流微微摆动,石大勇微微叹了口气,急忙将车窗摇上去。

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如此难熬,即使石大勇已经将车开的飞快,明明相同的路竟感觉比来时长了许多。

指缝太宽,时光太瘦,须臾之间两天就已过去,大勇在L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算着日子成与不成今天都该出结果,王英没有出门,左等右等不见动静,正准备牵着安安,拎着针线筐,再上张强家混一天呢,忽然听见门口传来说话声:“爹,娘,咱到家了。”

回来了!王英心下一松,把安安放到小板凳上,嘱咐她别动,自己扔下针线筐就跑了出去,“大勇你回来了,爹咋样?大夫怎么说的……”

家来的三个人俱都阴沉着脸,不带一丝笑意,石有田气色比前两天还差,他伏在石大勇的背上一动不动,眼睛深深的陷入眼眶,却显得鼻梁突兀的高,嘴唇微张,露出焦黄的牙齿。

王英感觉到不好,目光转向孙秀芳,孙秀芳的状态同样很差,平时她都是把头发梳通顺,在脑后挽成一个小小的发髻,今天,她根本就没有心情整理自己,只是用十指将头发拢了拢,这么长时间下来,头发早已凌乱,眼睛因为一晚上的哭泣,早已红肿。

“娘……”王英接过孙秀芳手中的东西,打量着婆婆的脸色,轻声问道:“怎么样了?”

孙秀芳微微的摇摇头,泪水夺眶而出,她捏着袖子擦擦脸上的泪,喃喃的说出锥心刺骨的七个字:“不行了,治不了了。”

王英猛的顿住了脚步,直到孙秀芳走出三步开外,她才反应过来,慌忙追上前,“娘……”

孙秀芳摇着头,不愿意再多说:“你别问我了,抽空你问大勇吧。”

王英扶着孙秀芳进屋,石大勇已经伺候父亲躺到了床上,石大勇刚将被子展开盖到父亲身上,石有田这才好像刚刚回魂,他将涣散的视线集中到石大勇的脸上,嘴唇颤抖却语气坚定:“大勇,你抽空送我回老家吧,要死我也要死在家里头,不能死在外面。”(未完待续)

76、叶落归根 树高百尺,叶落归根,人死了以后还是要埋入祖坟的,还是要回到故乡,回到自己出生、生活的地方。在石有田的眼里,老家才是他自己的家,穷也好,破也罢,都是自己和孩子娘一星一点的经营起来的,他不愿意把自己这条命交待在外面,他怕自己的灵魂找不到回家的路。

听爹说的话,石大勇内心揪成一团,虽然他清楚的明白爹说的都是事实,但他还是不愿意去相信:“爹,你说啥哩,这才到哪儿你就死呀活呀的。”

石有田微弱的摆了一下手:“大勇,你也不用再宽我的心了,人活到了这个份上,爹什么都明白。”说到这里,一直没有落泪的石有田泪水决堤而下:“老大呀,爹放心不下啊,爹要走了,你兄弟们可怎么办呀?本来我和你娘商量好了,准备再盖几间房子,可现在、可现在……”石有田呜咽着说不下去了,蓦地,他猛地抓住了石大勇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越握越紧:“大勇娘,你过来。”他喊着孙秀芳。

孙秀芳赶忙站到石大勇身边,泪水涟涟,“他爹,我来了,我来了。”

石有田拉着孙秀芳的一只手,爱怜的目光在孙秀芳脸上流连, “大勇,你看,你娘老了,你兄弟的事,她是愿意操心,但是她没有那个本事,老大啊,家里的事,爹就拜托给你了,你不能不管哪!”

“爹!爹!爹!我管,我什么都管,房子我抽空回去盖,爹,你别说了,以后什么事都不用你操心,你好好的活着就行。”老爹的不甘与绝望的表情,让石大勇撕心裂肺的痛,他一连声的答应着,脑袋狠狠的点着,因为幅度过大,泪水甩的石有田满脸都是。

“活不成咧……”儿子答应了,石有田稍稍心安,握紧的手掌松开,胳膊脱力垂到床前,一把老泪顺着眼角汩汩而落,转瞬,枕巾就已打湿。

“爹!爹!能活,你听我的,咱有药,大夫给开了一大包药。”急于安慰父亲的石大勇突然福灵心至,一把抓过梁睿远开的一大包药展示给石有田看,“爹,你看,这么多的药,大夫说了,这是他们医院里新研制出来的新药,专门针对这个病的。”石大勇说着,又把老家开的药拿过来,并排放到一起,给石有田看,“爹,你看,和咱老家的不一样吧,大夫说了,只要按时吃药,能控制住病情就有救。”

“真的?”石有田半信半疑。

“真的?”孙秀芳也疑信参半,“你这孩子,昨天咋不说?”

石大勇也在暗怨自己昨天怎么没有想起来这么说,他舌灿金花继续编瞎话:“真的!真的!昨天大夫刚开始说爹的病不好,把我给吓着了,我光顾伤心了,一急把大夫后面说的话给忘到了脑袋后面,这刚想起来,嗯嗯,刚想起来。”

石大勇说完,满脸笃定的看着父母,一本正经的表情不管谁看了都会信上三分。

“那就好、那就好。”孙秀芳小心的把药抱到怀里,“以后我按时给你爹吃药,老大,你跟我说说这药咋个吃法?”

“娘,这种,红字的,一天三次,一次两粒,这种黑字的,一天四次一次一粒,这种蓝字的,一天三次,一次两粒……”

孙秀芳不识字,但是她能分辨颜色,她按照石大勇的提示,把各种药分堆放好,又唯恐自己放错了,“大勇,你给看看,娘分的对不对?”

“对,娘,就是这样的。”

石有田不像孙秀芳那么好糊弄,他还是不相信,不过看石大勇的表情也不像是说瞎话的样子,算了,也不和大勇争拧了,就当大勇说的是真的,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等一切收拾妥当,孙秀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瑞民不在家,她屋里屋外的转了一圈,没有看见瑞民的影,眉头不禁蹙了起来,问正在准备午饭的王英:“英子,老四呢?”

王英魂不守舍的摘着菜,脑子里还一直闪现着公公握着大勇的手,央求大勇继续照顾老家那一大家子人的场景,说心里话,王英不愿意,她也不赞成公公这种教育方式,公公一直是把自己的孩子当成圈里的羊来养,而不是想办法把孩子锻炼成雄鹰。

但是这个时候她不能发表任何相悖的意见,她不能让老人合不上眼,只是她感觉自己肩头压力山大,石大勇平时就是个顾家的孝顺孩子,你就看吧,以后他会更加全身心的贴到老家身上。

“英子!”孙秀芳见王英没有理她,不禁又放大了声音,“英子,老四去哪儿了?”

“啊啊啊,娘,你说啥?”这回王英听到了,她连忙抬起头。

“我说,老四呢?你这脑子想啥来,我喊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孙秀芳不满,语气有点重。

“哦,瑞民出去了,他天天吃完饭就出去转转,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不过一到饭时他准回来。”王英见太阳已经悬到正当顶,算着时间也不早了,复又把头低下,手下的动作加快起来。

前天炖的兔子肉还有点,好在现在天气不是太热,王英天天把肉煮开,晚上就把锅座到新打回来的凉水里,刚才她闻了一闻,还没有坏,就是不如刚煮出来的新鲜,王英削了两个土豆,打算掺到肉里面一起炖,这样就算是一个菜,再炒一大盘子青菜,算算还是不够吃,她思忖了一下,嗯,一会儿让大勇去供销社买几块豆腐回来,炖上一大碗,这样就差不多了。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王英真是深刻的理解了这句话,按理说瑞民这个年纪,也不算是半大小子了,都快三十岁了,怎么吃起饭来还跟正贪长的小伙子一般,石大勇都怪能吃了吧,这瑞民哪顿饭都是两个石大勇的饭量,想想老家里还有四个兄弟,要都是这样的吃法,要想富裕起来也难。

王英回想起来,当年在老家的时候,做出的饭都是用先用舀子舀到桶里,再拎到外面的饭桌边往碗里盛,有好几次,她和何小霞还没来得及出厨房门,桶里的饭已经没有了。

饭菜做好的当口,瑞民当真踩着饭点回来了,他推开门,正好看见母亲帮忙往屋里端碗。爹、娘回来了,两天没见爹娘的面,瑞民还真有点想,看见娘的身影,他急于要把自己这几天的发现跟娘分享,“娘,你们回来了。”瑞民高喊一声,颠颠的跑到孙秀芳的身边,边走边炫耀着说道:“娘,我跟你说,前面有一个山,山上到处都是柿子,可多了,我问嫂子了,随便吃,不要钱。”

王英在旁边闻言,没有吭声,只是眉头一皱,心说瑞民这人是不是缺心眼,他爹得了这么大的病,他第一时间不是应该关心爹的病怎么样了,说柿子干什么?

瑞民浑然不觉自己做的不恰当,仍旧喋喋不休,“娘,我跟你说,山上还有核桃,还有黑枣,你知道黑枣不,就这么大,跟大蚕豆似的,现在还是绿色的,涩,不能吃,嫂子说熟了就黑了。”

“咳。”石大勇微愠,咳了一声,提醒他:“瑞民,爹回来了,你今天上哪去了,回来也没看见你。”

“闲的没事,我出去溜溜,哦,爹回来了。”瑞民这才才去注意躺在床上的石有田,“爹,我跟你说……”瑞民走到床前还欲跟石有田炫耀他这几天的所见所闻,低头看见爹蜡黄的脸,整整又瘦了一圈的憔悴面容,把下半截话咽了回去,终于说出了该说的一句:“爹,你咋样了?大夫怎么说的?”

孙秀芳捧着蒸的鸡蛋羹放到柜子上,接口道:“大夫说给开了新药,说能控制住就好。”虽然还有兔子肉,但是那都好几天了,不是太新鲜,怕石有田这个病人肠胃受不住,就没敢给他吃,专门给他蒸的鸡蛋羹。

这个老四,他小的时候因为家里拮据,没有倾力给他看病,致使孩子变成这个样子,石有田老两口就觉得是欠了他的,平时在家里,几个孩子中,除了老六瑞全,最偏心的就是他了,有时候,瑞民借口眼不好,躲懒不干活,两口子也由他去了,虽然,两个人都知道,瑞民的眼睛除了晚上看不见,在白天还是没有大碍的,远一点看不清楚是真,近点的影响根本不大。

这孩子在老家自卑的很,兄弟之间都不愿意多交流更别说亲戚邻里间了,更是不愿意说话,今天看瑞民这个状态,人好像开朗了一些,眼中的阴郁也没有那么浓厚。

石有田更加肯定自己的决策是正确的,这个孩子如果再在老家待下去,人就废了。

“老四,把你爹扶起来,娘喂你爹吃饭。”孙秀芳用勺子舀起一勺蛋羹,在嘴唇上试试凉热,示意瑞民帮忙。

“诶。”瑞民把手放到石有田的后膀处,略一使劲,抬起父亲的上半身,石大勇赶忙把旁边的一床被子拉过来,垫到后腰,等父亲坐稳了,石大勇接过母亲手里的碗,“娘,老四,你们去吃饭吧,我喂就行。”

石有田不是自己不能吃饭,而是他浑身没劲,端不住碗,他哆哆嗦嗦连撒带漏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还有就是他每吃一口饭,都要用手在咽喉处往下顺,孙秀芳和石大勇看着太难受,宁可自己一点一点喂也不愿意让他自己吃了,这样他也能轻松点,而不是吃一口,放下碗,顺半天,再端起碗吃一口(未完待续)

77、我想家了 这包药是石有田最后的一点希望了,孙秀芳当宝贝一样重视,哪种是一天三次的,几点吃,哪种是一天四次的,几时服,她都牢牢的记在心间,哪怕是三更半夜,只要到了吃药的点,她都能准时醒来,伺候石有田用药。

家里这种情况,石大勇再去驻勤也不合适,他和队长商量一下,与跑短途的同事换了个班,每天早早出去,做完一天的工作,下午尽量早早回来。

四个月后,让孙秀芳忧心的是,石有田即使是成把成把的吃药,但是他的病不光没有一点起色,喝口水都变得非常困难,这几天孙秀芳都是先把把药片研成末,再喂给吃,饶是这样,病情还一天比一天恶化,人时而陷入沉睡,喊都喊不醒。

其实真正的情况是孙秀芳以为石有田在沉睡,事实上石有田已经开始昏迷。

老头子的这种状况让孙秀芳心急如焚,她逮住刚下班回来的石大勇一连声的问:“老大,你爹这几天咋光睡觉啊,喊都不理人,饭也吃不肚去了,就靠一点药水水活着,那可咋行。”

每天只要一起床,石大勇第一件事就是到爹的床前去嘘寒问暖,帮爹接接小便,洗洗脸,爹这个样子他一直看在眼里,但是他没有办法,他恨自己不是医生,不能遏制住病魔残暴的脚步。

这四个月,他不光给父亲吃着梁睿远开的药,还到处打听有没有看这方面病的中医大夫,但凡有一点信息,他都带着父亲去一趟,最远的地方是在山里一个寺庙里,车只能开到山根下,剩下的路全凭他背着老父亲一步一台阶的爬上去。中药没少喝,西药也没断了吃,纵然如此,结果还是依旧。

石大勇很心痛,为人子女的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步入死亡,那种无力与无奈,对他来说就是切骨的折磨。

偏偏孙秀芳,明明感觉到了石有田已经是医药罔效,就是不愿意去相信。

石大勇将手中的菜递给王英,扶着孙秀芳的胳膊,轻声安慰:“娘,你别急,我看看。”

石有田整个人已经瘦成了一副骨架,脑袋就像是覆着一张皮的骷髅头,因为皮下营养的流失,他满脸的皱纹更加明显。人虽然生病,但不耽误毛发的生长,四个月,即使中间剪过一回,他的头发、胡须还是已经很长了,灰白的头发乱蓬蓬的长在头上,更是添加了生命即将流逝的悲凉。

“爹!爹!我回来了。”石大勇俯下身子,在石有田耳边轻轻呼唤。

听见儿子的声音,石有田努力的睁大眼睛,他病得连说话都有些困难,空洞的瞳孔没有一丝光彩,苍白的嘴唇微抿着,他的呆滞的眼睛望了石大勇一会儿,突然开始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病痛的折磨致使他早已丧失了活力,满是皱纹的面庞因痛苦变得开始扭曲,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他急促地呼吸着,声音微弱,不停的嘟囔:“大…老…老大,回…回家…家,回家……”

“爹,你想干什么?我来,我来,你是不是想坐起来?”石大勇慌忙托住父亲的肩,自己一反身直接坐到床沿上,让父亲靠到自己怀里。

“老头子,老头子你说啥?”孙秀芳弯下腰,将耳朵贴在石有田的嘴边,努力去听老伴说什么。

“回家…我要回…家,他娘…咱回家。”石有田预感到自己生命即将完结,他怕自己死在外面,他想尽快回家,他把脑袋后仰,竭力去看石大勇的脸,祈求:“老大,送…送爹回家吧。”

石大勇听清了父亲的话,泪水瞬间夺眶而出,爹这是知道自己要不行了,他想老在老家里。

“嗯!嗯!”石大勇重重的点着头。

“明天就走,明天…爹怕撑不住了。”

“嗯!明天就走。”石大勇泪如雨下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的点头。

“呼---”石有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放心了,他抬了抬胳膊,孙秀芳见了,急忙一把握住。

“他娘……”石有田面上有了一丝微笑:“收拾…东西,明天咱…咱就回家了。”

“老头子……”孙秀芳还欲说什么,石有田一个微弱的摆摆脑袋:“我想家了,回咱自己家吧。”

好在今天石大勇回来的早,看看时间,后勤上还没有下班,明天要是回老家的话,他还需要去给队长请假,最重要的是这回回老家,他需要开车把爹送回去,爹这个身板,如果再倒车、等车,只怕爹在半路就得咽气。

站在队长的办公室门口,石大勇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这和去L县不一样,L县路程短,只要200多里地,回老家就不一样了,横跨三个省,近一千里地的路程,就怕队长不同意。

“邦!邦!邦!”石大勇敲了敲门。

“进来!”依旧是那个浑厚的声音。

“队长……”这段时间,三番五次的找队长,石大勇有些不好意思。

“大勇,今天这是?”石大勇家的情况,他一直有所耳闻,老人家一直不大好,看石大勇的样子,眼圈微红,还带着水汽,明明就是哭过的样子,他猜到了一些,迟疑的问了句:“是老爷子不好了?”

石大勇点头又摇头:“队长,我爹,这回是真不行了,我看他也就是这几天的事,队长,我还得麻烦您,我爹想回老家,他不想死在外面,我不能连他最后的这点愿望都不满足,所以……”

不等石大勇说完,任秉锋已经猜到了石大勇的想法,直接说道:“所以,你想用车把老人家送回去是吗?”

“是,队长,我爹这个样子经受不住路上的倒腾了,还得请您帮帮忙,我想用一下车。”怕队长不同意,石大勇有些紧张,他盯着队长的嘴,目光一瞬不瞬,唯恐听到队长反驳的话。

“唉!”任秉锋叹了一口气,“去吧。”

队长同意了,石大勇放下心来,欣喜的朝着任秉锋连连鞠躬:“谢谢队长!谢谢队长!等我回来一定努力工作,把我拉下的班补上去。”

“不过?”任秉锋有些为难,眉头微微蹙起,他知道石大勇家困难,但是这句话他不能不说,单位那么多人,老是对着一个人搞特殊,让人知道了,就怕有人说闲话。

石大勇又把心提了起来,担心的目光望向任秉锋:“队长?”

“大勇,你看你回老家的路比较远,这个油钱?”

“我拿!我拿!我拿!队长,能让我用车我已经很感激了,哪能再让队上给我掏油钱。”

请完假,石大勇马不停蹄的往回走,明天就要回老家了,还有那么多是事没有办,他得回去准备,刚才抱着老父亲的头,发现父亲的头发太长了,长时间的卧床,虽说隔三差五的也给父亲清理,但还是避免不了爹身上有味道,他想回去好好的给爹洗个澡,修理一下头发和胡子。

瑞民这个没心没肺的,爹生了这么长时间的病,他跟个甩手二掌柜似的,顶多能在嘴头上关心几句,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眼神不好,娘不用我。

瑞民没事了就出去转悠,倒是哪回家来都不空手,从柿子泛黄开始,眼巴巴的瞅着柿子一点一点的熟透,等秋里的柿子都熟了,满山遍野红通通的都是的时候,他天天挎着篮子出门,今天带回来一篮子柿子,明天挎回来一篮子黑枣,到后天有可能背回来一篮子的核桃。

山上的柿子是随便吃,但是你不能随便摘呀,那也是老百姓种出来的,这年月,大家的生活都不太好,老百姓还等着收了山货卖点钱呢,你这跟自家东西似的,一篮子一篮子的往家带,要让人逮着了成什么了?

主要是这个柿子,吃又吃不多,家里人又不会晒柿子饼,瑞民拿回来的柿子,吃的还不如它烂的快,往往还没吃完呢,它已经熟烂的抓都抓不起来,渐渐的长了绿毛,只能扔了,好好的东西糟蹋了,扔起来都心疼。

瑞民做的不对,王英不会去说他,她可不想得罪人,就指着烂柿子,背后拐带着石大勇去说。

石大勇皱着眉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也觉得不说不行,就找瑞民谈了个话,没想到瑞民还振振有词,胡说胡有理,他说:“大哥,那山上多了,我看有些柿子自己熟透了掉到地上,都没人管,那瞎了也是瞎了,我摘点回来咋地了?”

在教育弟弟方面,石大勇还是很有耐心的:“不是咋地,你看咱也吃不了不是,你看天天往外扔的,你不心疼柿子,你还不心疼你背回来的功夫钱吗?”

说的也是,瑞民想了想,也觉得大哥说的是那个理,“那行,以后我就不摘柿子了,反正我也吃够了,我光摘核桃和黑枣,大哥你说这个柿子我咋晒不出柿饼子来呢,一晒就烂,还不如黑枣呢,就放那不理,几天就成干了。”

“核桃、黑枣你也不能去摘,那是老百姓种的,人种就是想收了卖钱的,人又不是给你种的,你吃几个就行了,难道非常让人撵家来指着你的鼻子说不让摘吗,咱得自觉,你看咱家属院的人哪有谁家见天的往家背的?咱不能让人说咱闲话不是。”

“行,我不摘就是了,我捡,我捡掉到地上的总行了吧。”

捡呀,捡也不是不行,等老百姓将山上的果实都收获后,草棵里总有拉下的核桃什么的,这个时候,家属院的人才会出动,大家管这个叫拾秋,这样来果子大家才会吃的心安理得。

瑞民嘴上答应,心里可不赞成,心说又不是我一个人摘,哪回上山没碰到过人?于是背着石大勇照常出动,所幸核桃,黑枣都长的高,他不太好够,摘的也不多。一直到有一回,差点让人逮住了。那回他好不容易刚爬到树上,正站高望远欣赏附近的风景,模模糊糊的看见几个小青年牵着狗逮住了好几个偷核桃的,把个瑞民吓的,秃噜下树,撒丫子就跑,这会子也不说自己眼不好了,回到家暗自庆幸自己跑的快,打那以后他这才收敛了些。(未完待续)

78、回家 石大勇回家说想给父亲洗一个澡,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孙秀芳,现在时已深秋,天气转凉,老头子身体这么弱,万一着了凉可怎么办?

石有田听见了石大勇的话,嚷嚷着非要洗,人都有第六感,他感觉自己时日不多,他想干干净净的去,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想了一个的办法,既能给爹洗了澡,还不能让爹冻着了。

这种方法比较麻烦,需要全家总动员,当下里,全家都忙活起来,王英负责烧水,石大勇和瑞**手搭了一个简易的沐浴间,把两个柜子面对面立起来,中间留好空隙,上面和后面搭上棉被保暖,正前方留门,盖的是石大勇的军用胶雨衣。

沐浴间搭好了,石大勇把家里的洗衣服大盆拿进来,摆在中间。

王英用家里的大锅烧了好几锅水,直到暖瓶,水壶、大锅都被装满了,这才一样样的往大盆里倒。

空间狭小,热气蒸腾,明显的感觉到里面的温度上升,石大勇感觉差不多了,喊瑞民送进来一桶凉水,一勺一勺的将大盆里的水兑到适宜温度,石大勇才小心翼翼的将石有田抱到盆里。

顺着缝隙传过来的光线,石大勇清楚的看到父亲已经枯瘦如柴,原来一百多斤的身体现在恐怕也就七十多斤,抱在怀里轻飘飘的,感觉还没有一个大孩子重。

搓着父亲的脊背,明显感觉到骨架支棱,肋骨更是一根一根的凸出来,父亲这个样子就像医务室墙上挂着着的人体骨骼图,石大勇心中一阵酸楚,鼻梁子更是一酸,眼眶热热的,眼泪滴答滴答的落到盆里。

浑身上下清洗一遍,又换了清水冲洗干净,这才把石有田身上的水渍擦干,放回被窝里。

这边石大勇和瑞民一起拆除小沐浴间,那边孙秀芳拿出干净的换洗衣服给石有田穿上,等都收拾完毕,石大勇这才拿出来自己的剪刀和剃须工具来给石有田清理头须。

好好的洗了一个澡,石有田也感觉到浑身轻松舒服,怕他受凉,头发早就被孙秀芳用大毛巾擦干,就那样乱蓬蓬的贴到脑袋上。

石有田已经不能长时间坐立,石大勇手拿工具冲着瑞民扬扬下巴,“瑞民,你上床上去扶着爹。”

“中!”瑞民听话的翻身上床,将父亲的上半身抱在怀里,石大勇将一条毛巾围在父亲颈间,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给父亲剪头发了,石大勇剪的很认真,每一缕剪下来的头发,他都很放在旁边的报纸上摆好。

头发胡子清理整齐,小老头看起来清爽多了,石有田对着镜子前前后后的看了看,心底里也很满意,用这个样子走也心甘了。

离开老家这么长时间,瑞民偶尔会想念老家的兄弟,明天就要回家了,他想给兄弟们带些礼物,屋檐下是他前一段时间摘来的核桃和黑枣,黑枣都晒干了,加起来有半袋子,核桃都去了绿皮,干品也有多半袋子,瑞民想要不就带这个吧,可惜家里人都不会晒柿饼子,不然还能带些柿饼子回去。

瑞民找了两个袋子,一样倒出来一大半,用手颠了颠,想了想,又怕剩下的不够自己吃的,又倒回去一些。

明天回家,驾驶室里还是坐不了那么多的人,但是瑞民必须得回去,爹要走了,当儿子的不能不送最后这一程,所以他

只能坐到后车斗里。

至于王英,七个多月的肚子,她的身子已经很沉了,还有安安,安安可以跟奶奶挤在驾驶室,但王英这个大人是万万挤不进去了,要是让她也坐到后车斗,将近一千里路,风吹日晒,再加上颠簸,就怕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承受不住。但是,作为长子长媳,王英要是不回去又怕老家人说闲话,思来想去,还是王英的安危占了上风,王英怀着他的孩子且有可能是他的儿子,可得保护好了。

吃过晚饭,石大勇跟父母商量:“爹、娘,我那个车,驾驶室太小,坐不了那么多人,英子这个样子,要是在后车斗上颠一路,身体就怕不撑劲,明天就不跟着回去了中不?”说完,石大勇小心翼翼的观察的父母的表情。

对王英肚子里的孩子,石有田两口子也抱了很大的希望,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孙子,当然不能有半点闪失,孙秀芳当即表态:“不用她回,让她好好的在家养胎,看好安安就行。”

石有田赞成孙秀芳的说法,附和着点头:“不用王英回,不用。”

父母同意了,石大勇放下心来的同时反而涌起了愧疚,唉!没办法,好在老家的风俗是人走的三周年上才会大办,到时候让英子回去好好的嗑几个头吧。

因为洗了个热水澡,这一夜,石有田睡的比较舒服,一觉醒来天竟已大亮,王英早就做好了早饭,石大勇见爹睡的这么香,也没舍得喊他,锅里给他温着鸡蛋羹,自己和娘他们就先吃了。

今天要跑长途,车就得先做个检修,事多着呢,石大勇吃过饭就赶忙回到队里,先里里外外的将车检查一遍,又把油箱加满,队里有自己的加油站,价钱比外面的便宜不少,这一箱油即使不够跑来回趟,就是单趟也能省不少钱。

查无遗漏,石大勇这才把车开出大门,停到家属院门口。

石有田早就醒了,吃了药,又吃了两口蛋羹就不愿意再吃,咽东西对于他来说太痛苦,简直就是受罪,马上就要动身回家了,这个信念支撑着他的精神状态比较好,穿好衣服就等着动身,听见石大勇回来的声音,他着急的要下床,“快,大勇回来了,咱走…走。”

石大勇忙快走两步,扶住父亲,帮父亲穿好鞋:“娘、瑞民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都拾掇好了。”

“瑞民,好了你就先把东西运车上去吧。”石大勇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棉大衣递给瑞民,瑞民不解:“大哥,这才几月,拿棉大衣干什么,也穿不着啊。”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到时候就知道了。”石大勇也不想解释,直接背起石有田往屋外走。

王英一手牵着安安,一手扶着大肚子往外送,她知道公公这一走,怕是再也见不到了,自己不能回去送老人最后一程,她心里其实是很内疚的,看着公公婆婆,眼圈不自觉的红了,她拉着孙秀芳的手:“娘……”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能说等爹走了你再回来,爹现在还活着,这么说那不是咒么人吗,即使明眼的人搭眼一看老人就是这几天的事了,那也不能这么说。

“唉……”孙秀芳拍拍王英的手:“好好养着,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等你月子了我再来伺候你月子。”

“嗯。”王英哽咽着:“娘,你多注意身体。”

安安很懂事,知道爷爷奶奶坐上大汽车是要回老家,举着小胖手跟爷爷奶奶告别:“爷爷再见、奶奶再见,有空来玩啊。”

有空来玩啊。这句话是家属院里大人们的常用语,不管去谁家做客,临走时主人家基本上都会说这一句话,所以,安安记住了,自己家送客人的时候,安安也这么说。

这么大点的小豆丁,第一次一本正经的跟人客气说‘有空来玩啊’这句话的时候,娇憨的稚言童语引得人哈哈大笑,更是捏着她的小胖腮帮子夸她:“安安你怎么这么能能啊。”

别看安安小,她也知道被人夸是好的,打那以后这句话在安安的嘴里利用率还是很高的,但凡是家里来了客人,送别的时候她最后都要说上这么一句:有空来玩啊。

听孙女这么说,正准备上车的孙秀芳笑了,她蹲下身子,抱了一下安安,捏捏孙女的小鼻子,一脸慈爱: “好,奶奶有空就来玩。”

石大勇把副驾的靠背往后移,以后墙为支点,让座位形成了一个六十度的斜坡,再在上面放了一床被子,这样父亲就可以斜倚在座位上,等石有田安顿好了,孙秀芳才上车,在石有田的腿边的座位上挤了挤,勉强坐了下来。

石大勇看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瑞民也爬到后车斗子里站好,这才打火启动。

车缓慢的向前移动,石大勇探出头,冲着王英摆手:“英子,回吧。”

“嗯。”王英点头,担忧的喊道:“大勇,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每一次石大勇出远门,王英都不放心,都是千叮咛万嘱咐,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车一点一点的远去,直到转过拐角,再也看不见一点影子,王英才牵着安安的手回家。

车开了起来,渐渐的越开越快,刚开始,瑞民站在车厢,还有心欣赏着急速后退的风景,时间一长,站累了,就坐下来休息,随着汽车的颠簸,把瑞民的瞌睡虫颠了出来,他倒头就睡,刚睡着就感觉浑身发冷,迷迷糊糊的,他在身边划拉一下,正好抓到大哥让他带的棉大衣,他闭着眼往身上一拉,暖暖和和的一直睡到吃午饭。(未完待续)

79、终于到家了 精神长时间的高度集中,开车久了也很累人,为避免疲劳驾驶,安全起见,开几个小时就要小憩一下,中午,路过邯郸,石大勇找了个面馆,简单的打了个尖。稍事休息,继续上路,天黑前出了H北,进入H南地界,石大勇想多赶些路,一直到夜色愈发浓重,黑沉沉的铺展开来,石大勇才在濮阳找了家小旅馆住下。

一天的颠簸,窝在副驾座上的石有田愈加不好了,睁开眼的时间越来越短,睡着的时候呼吸几不可闻,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感觉不到胸膛的起伏,一路上把孙秀芳吓得,一会儿伸出手指去探探老头子的鼻息,好在温热的鼻息依然存在,不然孙秀芳当即就能崩溃。

石大勇心里也急,爹要回家,爹不想死在外面,如果达不成爹这么小小的愿望,他在以后的日子里肯定会后悔不已,现在他在心里就怨恨自己,早提前两天送爹回家就好了。

翌日一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石大勇就踏上的归程,父亲这个样子,他唯恐爹的魂丢在半路上,每路过一个县乡,石大勇都会跟石有田说一声:“爹,**县到了。”

“爹,**乡到了。”一直到出了H南进入S东地界。

进入S东了,那就快到家了,石大勇心情稍一放松,回头跟熟睡中的石有田说了一句:“爹,咱进S东了,快到家了。”

之前不管石大勇怎么跟石有田说话,他都一点回应都没有,石大勇说完原以为爹还是会没有反应,没想到,他这边刚一说完快到家了,那边石有田就颤了颤眼皮,悠悠的醒转过来,“快到家了啊,好…好…快到家了好。”

“爹,你醒了。”

“老头子,你醒了,这一路,你可没少睡,坐起来歇歇不?”孙秀芳一路上一直握着石有田的手,因为身体新陈代谢转慢,石有田手的温度一直不高,她一直在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呵呵。”石有田歉意的微笑:“睡足了,不睡了,勇他娘,你扶…扶我坐起来。”

夫妻两个调换的一下座位,孙秀芳坐到老伴的身后,让石有田坐到自己的前面,像搂小孩一样让石有田倚到自己怀里。

一进S东,石有田精神越来越好,甚至开始断断续续的和孙秀芳娘两个聊天:“大勇…快到D明了吧,勇他娘,你还记得不…不,当年咱逃慌还来过这里。”

“嗯,记得。”孙秀芳将额头抵在石有田的头顶,声音闷闷的:“我还记得咱挖了个地窨子,咱一家人都住在地窨子里。”

石有田跟着孙秀芳的思路一下子回到的从前,他一脸的怀念:“地窨子好,省租房钱。”

“好什么好呦,里面虱子成堆成蛋,咬的一家人身上都是疙瘩。”

“是吗?我不记得了,那时候咱都不大吧?二十多岁?”

“不大,咱老三刚扎巴扎巴会走。”

石有田感慨着:“真快呀,转眼就要……”石有田顿了一瞬,接着吐出四个字:“一辈子了。”

一辈子三个字,激得孙秀芳又泪眼婆娑起来,她嗓音微哽:“嗯,转眼……”

石大勇耳边听着父母的轻言细语,眼睛紧盯前方。快了!快了!快到了!过了D明,过了D陶,进入了C县。

“爹,娘,咱到C县了!”一入C县界,石大勇第一时间就跟父母汇报。

“是吗?我瞅瞅!”石有田坐直了身体,浑浊的眼珠里甚至有光亮起来,这是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这是他魂牵梦萦的故土。

“好,好,要到家了。”他贪婪的看着窗外熟悉的场景,挥挥洒洒落叶子的穿天杨,一望无际的庄稼地,每一寸都让他亲切不已。

更近了,已经能看见村子的轮廓,看见了村口的土地庙,石有田趴在窗户上,指着路过的乡亲家问石大勇:“大勇,这是二羊子家,你还记得不,小时候你跟他打过架,没打过人家。”

石大勇年年回老家,小时候的人和事都还在心里,怎么会不记得,当然他才不会去扫老爹的幸,当下回答:“记得。”

L庄位于C县的东北角,并不在主干道上,所以,一年到头村中极少有大卡车进入,这个时节,玉米已经收获,冬小麦也已经耕种,正是农闲,闲的没事的男人们三五成堆或聚在一起吹牛聊天,或聚众打牌,女人们则做着针线活拉着家常。

车驶入村,石大勇把速度放慢,时不时的按着喇叭提醒行人注意安全,瑞民扒着车帮,一改往常在村中不理人的冷淡模样,非常热情的跟大家伙打招呼。

自从大哥把爹娘接走,没有顶头上司的压制,老五,老六跟散了圈的羊似的,撒着欢的在外面野,老五更是,只要有牌场,一定必有他。

“滴滴!”正沉浸在即将赢牌的瑞胜吓了一跳,他抬起头,一辆军绿色的大卡车从眼前缓缓驶过,五胜心中正奇怪,这车到村里来,去谁家的?

“老五!诶,老五!”瑞民看见弟弟坐在路边,急忙伸手跟瑞胜打招呼。

顺着声音,瑞胜目光上移,四哥,这不是四哥吗:“四哥!”瑞胜扔下手中的牌,嚯的起身,惊喜出声:“四哥你回来了,是不是爹娘也回来了?”瑞胜知道大哥在外面开车,这四哥在车上坐着,不用说,开车的肯定是大哥了。

“嗯,爹娘和大哥都回来了。”

瑞胜先是跟在车旁小跑几步,听瑞民说都回来了,他就想赶紧回家报信,想到这里他仰头对瑞民喊了一声:“我先回家告诉二哥他们一声!”话音刚落,人已串出了好几步远。

村中的道路狭窄, 石大勇开的既稳又慢,车子还没到家门口,兄弟几个都已经迎了出来。

石有田得了噎食,村里早就传遍了,石大勇的大卡车一进村,消息就已经传了出去,一时间,关心的,探情况的都往石有田家赶,有路过石耕田家的还专门在门外喊了一声:“大爷,我二叔回来了,大勇哥开车送回来的。”

石耕田正和老伴在家里给玉米脱粒,听外面有人喊大勇回来了什么的,人年纪大了,耳朵有些沉,他和周荣华对视一眼,佝偻着腰拎着两个大玉米棒子就往外跑,到门口一看,说话的人早跑远了,对着背影,他大喊了一声:“谁回来了?”那人也没听见,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石耕田匆匆的回到院子里,棒子也不剥了,直接扔到簸箩里,拉着周荣华就走:“孩他娘,走!走!走!我听得是老二回来了,赶紧的,咱去看看!”

兄弟一走就是小半年,一直没给家来信,那么重的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没事的时候,石耕田就跟老婆孩子念估:也不知道你二叔怎么样了,你二叔好了没有,咋也不给家里来的信来?

石大勇刚把车停稳,后面就浩浩荡荡的来了一大群人。乡里乡亲的都认识,石大勇主动跟大家说话,瑞民更是热情,他跳下车,叔婶,大爷,大娘的,嘴甜的让人怀疑这还是瑞民吗?怎么出门一趟连性子都变了。

终于到家了,石有田精神越发的好,从进村开始,老爷子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脸颊上甚至还泛起了一点潮红。

“爹,娘,你回来了。”瑞成兄弟几个围着车头,跟驾驶室里的父母打招呼。

瑞全一把拉开车门,用撒娇的语气跟父母说话:“爹、娘,你们可回来了,想死我了。”

瑞全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一直是娇着长大的,爹娘不在家,没有人娇他了,有活一起干,一点都不能少,有饭一起吃,多一口都没有,哪像娘在家的时候,隔三差五的还偷偷的给他嘴里塞点好吃的,所以爹娘走了没几天,他就开始想念父母,那是真的想啊。

瑞全拉开车门,等着爹从车上面下来,可左等右等爹还坐着纹丝不动,他站到踏板上,准备扶着爹下车:“爹,我扶你。”

“六子。”孙秀芳从石有田背后探出头来:“你爹走不了道,得背着。”

爹看着是瘦,可这脸色还是不错的,脸颊红晕晕的,怎么可能连路都走不了了,病还没有看好吗?瑞全有些迷惑,看向母亲:“娘,我爹的病还没好吗?”

孙秀芳失落的摇摇头:“嗯。”

“哦。”瑞全跳下车,转过身:“爹,我背你。”

爹这个样子,哪里还能亲自下车?瑞全还弯腰撅腚的在那等着,石大勇叹口气,转到副驾位置,喊了声:“六子,你接我一下,我把爹抱下来,不是背,你转过来,抱着。”

“大哥,我来吧,六子小胳膊细腿的别抱不动。”瑞成一把推开还在那弯腰的瑞全,扬起双臂。

“二叔,你回来了。”

“二哥,你好点了吗?”

“大兄弟,你病咋样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上前问候,都是一起生活的乡里乡亲,石有田微笑着频频点头:“好,嗯。”他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划过,他看得很仔细,每一个人的模样都记在了心里,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亲切。(未完待续)

80、回光返照 “老二,真的是你回来了!”石耕田跑的急,分开众人,还喘着粗气。小半年啊,小半年没有见到兄弟,也不知道兄弟的病咋样了?石耕田第一时间就去打量瑞成怀里石有田的脸色,没想到兄弟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瘦,骨瘦如柴的瘦,在他的脑海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兄弟会瘦到如此程度。

石耕田心里难受的直哆嗦,一瞬间老泪纵横,哆嗦着手去摸兄弟的脸,嘴唇也抑制不住的颤抖:“咋恁瘦来,老二,咋恁瘦来……”

“大哥,我回来了。”石有田接住大哥的手,注视着大哥,眼中有泪却依旧微笑。

石大勇锁好车,伸手要去接瑞成怀里的父亲:“老二,我抱吧。”说着又看向石耕田:“大爷,咱别在这说了,家去吧。”

瑞成抱着父亲微微一闪,避开石大勇的手:“大哥,我抱着就行,爹又不沉。”

刚接到父亲的时候,瑞成还给闪了一下,他拿出抱成年人的力气来接父亲,没想到入手的父亲轻飘飘的,比大孩子沉不了多少,这让他手上一闪的同时,心里也同时一闪:爹,已经这么轻了?

“对对对,家去。”老弟兄两个对视一会儿,石大勇的提示让石耕田如梦初醒,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院子里走。

终于进了自己的家门,秋粮新收,满院子晒的都是玉米棒,墙上,地上,到处一片金黄,半尺长的穗子,黄灿灿饱满的玉米粒,无一不在宣告这又是一个丰收年。

石有田最放心不下了还有他的十几亩地,看着满院子的粮食他放心了,即使没有自己盯着,孩子们也知道干活了。石有田很欣慰,他指着自己经常做的位置,对瑞成说:“老二,把我放那就行,我想看看咱家的粮食。”

说到粮食,瑞成有话说了,他先把父亲放到椅子上做好,这才拿过两个大穗子玉米跟爹炫耀:“爹,你看看,结的多好,我估摸着一亩地没有一千斤也得有八九百,从来没有收过那么多粮食,爹,你看。”瑞成右手在院子里化了一个圈,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架势:“都是,全都是。”

“好好。”石有田直点头。

瑞全拉过三个板凳,一个请大爷坐下,然后在母亲身边摆两个,让母亲和大娘坐在一起。

跟进来的乡亲们,各自拉个板凳,没找到板凳的自己找东西垫着坐,都围在石有田身边跟他叙家常。

石耕田可顾不得研究今年的粮食,他担心石有田的病,刚坐稳,他就拉着兄弟的手问:“老二,你的病咋样了,还没跟我说呢。”

“对呀,二叔咋样了,跟我们说说。”

人到了这份上,石有田也看开了,他嘴角含笑,语气尽量放轻松:“看不了喽,不看了。”

众人都不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才有人小心翼翼的说道:“咋看不好呢,二哥我看你脸色挺好的呀。”

周荣华看看石有田,询问的目光转向孙秀芳。

孙秀芳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帘,眼看着泪珠子扑簌簌的一个劲的往下落。

“唉……”周荣华叹了口气,拍拍孙秀芳的手背。

石有田可没觉得自己脸色好,他摸摸脸颊,一摸一把骨头,他无置可否的说了句:“是吗?”

“是是是。”大家纷纷点头。

“老二。”石耕田撩起前襟擦擦眼角:“你跟大哥说说,咋个就看不了了。”

对石有田来说,石耕田是亦父亦兄的存在。石耕田比石有田大四岁,从石有田出生,他就给娘搭手看孩子,弟弟一满月,爹娘出去干活,弟弟整个儿撂给他看,石有田刚满十岁,父母陆续因病去世,这个弟弟可以说就是石耕田拉吧着长大的。

自己从小看大,相依为命的兄弟,强撑着笑跟他说看不了了,这让石耕田很是难过。

“大哥,不说了,总之这小半年大勇有空就带我看病,中医、西医都看了,药没少吃,罪还是一样受,所以……”一口气说这么长一段话,石有田有点喘不上气来,他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接着说道:“大哥,我回来了,我想就是死也得回到自己家。”

兄弟的一番话,让石耕田的眼泪越擦越多:“老二,兄弟……”老汉想安慰兄弟,喏喏的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先是一味的擦眼泪,后来干脆也不擦了,双手把脸一捂,呜呜的哭出了声。

石有田将手放到大哥的头顶,摩挲着:“大哥,你别哭,大哥,这就是兄弟的命……大哥…呜……”本来石有田还想劝大哥来着,没想到没劝成,自己也忍不住了,劝到后来,他干脆抱着大哥的脑袋,陪着大哥一起哭起来。

牤牛一样的哭声,让老亲四邻的都唏嘘不已,纷纷劝解,大家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劝人的话极其词白,无外乎:别哭了,人都得走这一步之类的话,心软的人开始边叹气边抹眼泪。

瑞涛、瑞强兄弟两个听说二叔回来了,两人匆匆赶来,还没进门,就听见院里传来嚎哭声,心说坏了,咋还哭上了,两人对视一眼,当即拔腿就跑,跑到院子里,没入眼帘的就是老哥俩个抱头哭在一处。

“爹、二叔。”兄弟两个满面急色,疾步前行,蹲在父亲和二叔身边:“咋了,咋还哭上了。”

老石家本来人口就多,这两个大小伙一来,更显得这一块挤挤擦擦的,再加上这个场面也太过揪心,邻里邻居的都开始告别。

院子光剩下老石家一家人了,老哥俩好好的发泄一通,把心里的郁气发泄出去,这才渐渐的止住哭声。

又到了做午饭的时间,何小霞擦干净眼泪,过来咨询石有田的意思:“爹,中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石有田哭了一通也累了,恹恹的有点萎靡:“不用做别的,你就用新打的棒子面给我烧一碗糊涂就行。”他原以为自己活不到秋粮下来,没想到自己还真能吃上新打的粮食。

午饭,石耕田一家没有回去,都是在石有田家吃的。和前一段时间比起来,今天石有田吃的算是多的,而且他还想吃孙秀芳做的酱豆咸菜了,非常想吃,孙秀芳从酱缸里专门挑里面蚀的快化了的西瓜皮,捻成酱,点上几滴香油,就着咸菜,石有田整整喝了多半碗玉米糊糊。

吃过饭,明显的看着石有田精神不济,眼皮子一直往下耷拉,石大勇放下碗,将父亲抱起,嘴巴凑到父亲耳边:“爹,我送你屋去睡会啊?”

“哦,睡会,睡会。”石有田这会子也觉得自己脑袋沉,抬头都费劲,他努力睁大眼睛,对着石耕田说了一声:“大哥,我先去睡会啊。”话音刚落,脑袋就已经歪在石大勇的怀里。

医学上有一个词叫回光返照,就是人死前精神突然兴奋,比如昏迷多时的病人突然清醒,甚至还能与亲人进行交谈。食欲丧失、不吃不喝的人会突然想吃东西,有些老人脸上的皱纹会全都展开,肤色也会带有光泽。这些病情好转的现象,是一种假像,给人一个错觉,会让亲人误认为病人转危为安,而有经验的人一看便知,这是回光返照,是病人向亲人诀别的信号。

石有田这种情况就是典型的回光返照,他的身体能支撑着回到老家已经极其不容易,亢奋过去,身体内最后一点活力也透支完毕。

二叔睡着了,爹的年纪也不小了,瑞涛、瑞强兄弟两个心疼父亲,劝爹也回去歇歇。

“爹。”瑞涛说:“我二叔睡下了,你在这守着也帮不上忙,不如你回家也歇一会,等我二叔醒了你再过来。”

“就是,爹。”瑞强也说:“我在这守着,我二叔一醒我就去喊你中不?”

真是岁数不饶人,石耕田大哭一场,也觉得累的不行,就着儿子的手站起来,招呼老伴:“孩他娘,咱先家走,等一会儿老二醒了咱再过来。”

“哦,中。”周荣华和孙秀芳告别,她一只手扶着孙秀芳的臂弯,一只手替孙秀芳擦脸上的泪水:“他二婶,别哭了,你也得顾忌着自己的身体不是。”

孙秀芳点头:“嫂子,我懂,我什么都懂,就是做不到。”

“唉。”周荣华又叹气:“他二婶,自己劝自己吧。”

送走大伯哥两口子,孙秀芳回到屋里守在石有田的床边,现在她根本不敢让石有田离了自己的眼,唯恐一错眼珠,老头子就没了,她就坐在床沿上,拉着老头子的手,轻声暖语、絮絮叨叨的跟他回想两人年轻时候的点点滴滴,讲几个孩子成长过程中带给他们的欢乐,说一段还要问一句:“老头子,你还记得不?”讲着讲着,她困意上来,俯身跟石有田说了一声:“老头子,往里点,给我腾点地,我也歪一会儿。”

即使她知道老头子睡着的时候不会回应她一个字,但是她就是想跟他说话,她怕以后她再也找不到那个说话的人。(未完待续)

81、陨 爹娘都去睡觉了,弟兄闲着没事,拉着板凳聚集在大勇和瑞民的身边,瑞民把自己给兄弟们带的礼物拿出来,他打开封口的麻绳,一人先抓了一把核桃,又捧出一捧黑枣:“二哥,瑞强,六子,来,吃,都是我从山上摘的,不花钱。”

核桃大家都认识,黑枣真还没一个知道的,瑞全展开手心,仔细的打量一番,这才问道:“四哥,这跟羊屎蛋似的是什么东西?”

“六子,这叫黑枣,可甜了,你尝尝,就是籽太多,诶,嫂子你也吃啊,春苗,来,叔再给你一把。”瑞民仿若见了大世面,一脸傲娇的都兄弟们显摆:“其实,山上最多的是柿子,结的提溜八卦的到处都是,我本来想晒点柿饼子回来呢,没想到怎么都晒不成个,带皮晒也烂,是去皮晒也烂,也不知道别人家的柿饼子怎么晒的,等我回去找个人学学,明年带柿饼子给你们吃。”

瑞强手劲大,他抓着两个核桃,使劲一握,核桃应声而开,他挑出核桃仁放到嘴里,边嚼边问:“瑞民,你摘这么多没人问?老百姓就让你随便摘。”

“这个吧……”瑞民本来想说没人问,又想起差点让狗追掉裤子,又改了口:“也不是没人问,你要是光吃点没事,整功夫摘人就不让了,不过,等他们收完了,就可以上山随便找了,那时候就不问了。”

“四哥,你找那么多,是不是特别好找。”瑞全吃了一嘴黑枣,噗噗的往外吐籽,转眼眼前吐了一片:“四哥,这枣甜是甜,吃起来也太费功夫了,籽也忒多。”

“那可是多,你们知道吧,漫山遍野的都是啊,你知道那山有多大的,有有……”瑞民想了想,附近还真没有可比的参照物,他想起了八里外的水库,觉得那个还差不多,遂说道:“八里湾水库大吧,跟那个差不多。”

瑞胜惊得睁大了眼睛:“我娘!恁大!那山上得结多少果子!”

“反正就是多到你无法想象,你知道不,本来我还想着,等柿子熟了,我就不在家吃饭了,天天上山上吃柿子去,可嫂子说,柿子这玩意不能多吃,容易长结石,我才没敢放开肚子吃。”

石大勇静静的坐在一边听瑞民跟兄弟们吹牛,也不答话,他一肚子心思,爹的事,兄弟们的事,自己家的事,一大堆的事,都是事,他答应爹了,以后老家的一切他扛在肩上,环顾四周,日益长大的兄弟,连个院墙都垒不起来的院落,他顿时感到肩上担子很沉,压力山大。

瑞强拉着板凳往大勇身边挪了挪,递过两个挤开的核桃,问道:“大勇哥,平时工作挺忙吧?”

“嗯,还行,闲不着。”石大勇将思绪拽回来,捏了一个核桃仁放到嘴里。

“听说,可可不见了?”

石大勇苦笑一下:“嗯,还没找到。”

“到底咋回事,我就听成哥说了一嘴。”

不提还好,一提到可可,石大勇的心就跟刀扎的似的疼:“唉,别提了,孩子出去玩,然后再也没回家。”

可可的事在家里就是个禁忌,尤其是现在,王英身怀六甲,更是连“可可”这两个字说都不敢说。

连续在车上颠了那么长时间,终于能在家踏踏实实的睡个安稳觉,孙秀芳很快进入了梦乡,睡梦中,满目都是皑皑白雪,什么时候又下那么大的雪了?孙秀芳就听见耳边吱吱响,她歪头望过去,原来是家里的草屋禁不住雪的重量摇摇欲坠,这要是塌了还了得!诶?咋都是草屋?家里除了光做饭的地方是草房,其他的草屋不早就扒了盖成瓦房了吗?

她在院子里转了转,没看见人,但院子还是自家的院子,她有些不明白,顺手将雪扒拉扒拉,将最上面的浮雪扒去,挖出中间的部分“吭哧”就是一口,沙绵的白雪入口即化,沁入心脾的甜凉。

“你身子好利索了?又出来,咋还吃上雪了?肚子疼的时候不是你?”

谁说话?熟悉而年轻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遁声望去,却是年轻版的石有田正拧眉一脸不满的看着她。

“他爹……”孙秀芳喃喃着。

“我说你在屋里看好孩子就行,缺什么跟我说,冰天雪地的干嘛自己出来?看你这手凉的,大勇呢?”石有田宠溺的将孙秀芳的小手合到自己的掌心里,放到唇边哈着气。

“在睡觉,大勇在睡觉。”孙秀芳想起来了,是大勇一岁那年,那年下来一场多年未见的大雪,险些将自己家的草屋压塌了。

“吱吱。”房梁上面又吱吱两声,孙秀芳紧张起来,孩子在屋里睡觉,如果房子塌了,砸到儿子怎么办?她抽出一只手,指着房顶,一脸的焦急:“他爹,你听,房子要塌了!”

“塌不了,秋里我刚整固过。”石有田浑不在意,还解开衣服前襟,把孙秀芳的手放到自己腋下暖着。

“你听、你听!”孙秀芳侧着耳朵细听,她一使劲把手挣出来,转身就往屋里跑:“我去抱大勇,别真塌了,砸着咱儿。”

“诶……”孙秀芳窜的比兔子还快,石有田伸手竟然没有抓住她。

石有田摇摇头,跟在孙秀芳的脚步,咱门口堵住抱着大勇往外走的小媳妇,他扶住孙秀芳的双肩将她转个身,一直推到床上,把娘两个都掖到被窝里:“放心,放心,我这就去把房顶的雪铲下来,你踏踏实实的在床上暖和着。”

孙秀芳比石有田小八岁,当年嫁给石有田的时候还不到十七岁,按老家的话说就叫赖十七,意思是将将巴巴算得上十七岁。水灵灵的大闺女,皮肤饱满细嫩,像是一掐就能掐出汁儿来,眼睛很大,乌黑的瞳仁在淡蓝色眼白的映照下,干净晶莹的发亮,眉毛长而有型,从正面看,眉尾仿若直入两鬓,两条乌黑的长辫子垂在她窈窕的小身板上,辫稍在不赢一握的腰肢上晃来晃去。

石有田二十五了,没成亲前,干完活没事的时候也经常和一些大小伙子们挤在一起说一些荤的素的笑话,雄性荷尔蒙作祟,他也想找个媳妇,生一堆孩子,过自己的小日子。

花朵一样的女孩子,就这样撞进了他的心里,从那以后,一颗心满满的都是孙秀芳的身影,他疼她,他爱她,他不忍心让她跟自己受苦,他想给她最好的生活,他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尽量让孙秀芳生活的安逸。

孙秀芳躲在被窝里,耳朵却一直支棱着听外面的动静,一直到房顶不响了,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石有田像一个白头老翁,满头满脸的都是雪,孙秀芳慌忙起身,用扫帚帮他扫雪,屋里热,这雪要是化成水,湿了唯一的棉袄,明天就没得穿了。

身上的雪一拍打就掉,就是这个脑袋上的雪怎么也扫不掉,孙秀芳让石有田低下头,却赫然发现,头上哪里是雪,全是雪白的头发,这咋扫个雪还把头发染白了呢?孙秀芳正不解,石有田抬起头来,年轻的石有田不见了,脸前正是相依为命过了一辈子的老伴,孙秀芳记得石有田说过一句话:转眼就是一辈子。可这也太快了,真是一眨眼呀,怎么人就老了呢。

石有田依依不舍的望着孙秀芳,握住的她手,眼中全是歉意:“勇他娘,对不住你了,我要先走了,原以为我虽比你大那些个,但我身体好,一定能陪你白头到老,没想到,我是白头了,还没能陪你到老,半路上撂下你,是我不对,以后的日子你照顾好自己就行,老一辈有个说法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当爹娘的不能跟他们一辈子,以前是我想多了,以为孩子们离了咱日子就过不下去,没想到咱不在跟前,今年的粮食照样大丰收,勇他娘,我得走了,以后你多保重。”石有田说完,后退几步,转身就要走。

孙秀芳就觉得石有田的手咋那么凉,沁骨头的凉,她拉住石有田:“他爹,你要去哪?”她问:“你这手这么凉,是不是穿的太少了,袄里面再加一件衣裳吧。”

石有田摇摇头,目光里满是不舍,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孙秀芳,身影却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他爹!他爹!”孙秀芳追到门外,却满目银妆素裹,找不到半点石有田的身影。

“他爹!勇他爹!”她喊了起来,没有半点回应,她茫然,不知所措的在院子里找来找去,她觉得不好,她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好像有什么人抽走了她最宝贵的东西:“他爹-----”

孙秀芳吓醒了,她猛的坐起来,心有余悸的拍拍自己的胸口,去看躺在自己身边的老伴,孙秀芳推推石有田:“他爹,起不?”

石有田晃了晃没有反应,孙秀芳睡觉的时候一直握着老伴的手,这会子她就感觉石有田的手又凉又沉,她想起刚才自己做的那个梦,急忙俯下身子去看石有田的脸色。

屋里光线很暗,但光线再暗也能看出来石有田的脸色不对劲,孙秀芳吓得心跳如鼓,颤抖着手指在石有田的鼻息下探着,没有一点气息:“他爹!”孙秀芳推推石有田:“勇他爹!”没有一点反应。她加大力度,使劲摇晃石有田:“老头子,起了,该吃药了。”石有田还是没有反应。

咋回事?咋回事?孙秀芳头嗡嗡响,浑身虚脱的一丝力气都没有,怎么办?可怎么办?对!找大勇!她跟头把式的爬下床,连鞋都顾不得穿,跌跌撞撞的边跑边喊:“大勇啊!快来呀!快来看看你爹咋的了------”(未完待续)

82、入土为安 石大勇正跟兄弟们聊着天,就见母亲一头扑出来,光着脚瘫坐在门口:“大勇,快看你爹!”话刚说完,眼泪即喷涌而出,她抑制不住的捶地嚎哭:“老头子啊,老头子,你可不能撇下我走啊!”

石大勇见母亲这样,当即心中一咯噔,嚯的站起身,拔腿就往屋里跑。其他弟弟们见了,也都纷纷站起来,跟在石大勇的后面。

石有田悄无声息的躺在那里,他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嘴唇虽张,胸口却不再起伏。

“爹——”石大勇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猛的扑到床前,他不敢相信,吃饭的时候爹还能说说笑笑,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他先是探了父亲的鼻息,又摸了父亲的脉搏,一丝一毫都没有的波动让他终于相信父亲已经走了的事实,他伏在父亲身上放声痛哭:“爹呀——”

兄弟们纷纷围过来,一时间把床围的严严实实,瑞全更是哭的顿足捶胸:“爹呀,你咋刚回来就走了呢,我的爹呀——。”

何小霞找来鞋,帮婆婆穿上,娘两个哭在一处。

瑞强在外围根本挤不进去,他探头看了看,转身就跑回家跟自己爹报信。

石耕田老两口年纪大了,早上起的早,天不亮就醒,睡眠时间不够,中午的时候一定要睡个午觉,从兄弟家回来,老两口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的:“孩他娘。”石耕田翻身面对老伴:“也不知道有田这个样子还能撑几天?看着都受罪呀!你不知道,我这心里…我难受。”石耕田捶了自己胸膛好几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我兄弟不易呀。”

“他爹。”周荣华安慰道:“你也别太难受了,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缘法,谁能活多大寿限,老天爷管着呢,咱光难受也没有用,睡吧,睡醒了赶紧再过去陪陪他二叔,我看他二叔这个样子,就是由着他活……,唉,不说不吉利的话了,睡吧。”

老两口唠唠叨叨了好一会,好不容易入睡,睡的正沉,就听大门咣当一声响,把个石耕田吓得一哆嗦,人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呢,瑞强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爹!娘!快!快起,我二叔死了!”

谁死了?二叔?老二?恁快就死了?!石耕田急了,翻身下床,趿拉着鞋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返回身把周荣华叫醒:“孩他娘,快起,老二死了!”

瑞强三步并作两步就往爹娘屋里窜,正好和爹碰个正着,他拽住爹的胳膊就往外走:“爹,我二叔死了,你快点!”

瑞强拽得急,把他爹拽了一个趔趄,石耕田顶顶看不上儿子遇事慌乱的冒失样,他照着儿子的手背就是一巴掌,强做镇定的嚷嚷:“别拉我,我和你娘一起去,你快去你大哥家喊你大哥。”

“哦,哦。”瑞强丢开父亲的胳膊,慌慌张张的又跑去喊大哥。

周荣华边走边弯腰提鞋,她扶着石耕田的胳膊,把自己鞋提好,低头一看,老伴的鞋还撒搭在脚上,她顺势蹲下来,帮石耕田把鞋提上,站起来,扶着老伴的胳膊:“他爹,你别急,别急,咱这就去。”

石耕田嫌儿子遇事慌乱,其实他这会子也慌乱的不行,胳膊在老伴的手上控制不住的打颤。

老两口相扶着往石有田家里奔,一路上踉踉跄跄的,要不是周荣华扶着他,有好几次他险些摔倒。离兄弟家还相距好远,那震天响的哭声就已传了过来。

“爹呀——”

“老头子啊——”

孙秀芳还坐在地上捶地嚎哭,何小霞拉了好几次都拉不起来,没办法了,她只好抱着小兰,陪着婆婆一起掉泪,小兰从来没见过这个场面,吓得直着嗓子嚎。

孙秀芳看见看见大伯哥两口子急匆匆的走进来,急忙朝前爬了两步:“大哥,大嫂,勇他爹…勇他爹不好了!”

“弟妹,你别慌,我看看。”石耕田忙弯腰扶了孙秀芳一下:“弟妹,快起来,地上凉。”

孙秀芳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差一点就成一滩泥,石有田扶了两下没有扶起来,他示意周荣华照顾兄弟媳妇,自己慌忙走进屋内。

“大哥,咱大爷来了。”瑞民看见石耕田,赶忙往旁边闪了闪,给大爷让出地方。

大勇还趴在父亲是身上哭号,石耕田拍拍大勇的肩膀:“大勇你起来,让我看看。”

石大勇抹着眼泪直起身子:“大爷,我爹他……”

石耕田抚摸着兄弟的脸,一时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老二,老二呀,你咋说走就走了呢,我就睡个觉的功夫,本来说好的等你睡醒了我再来找你拉呱,你咋说走就走呀,咋就不能等我一会儿,兄弟呀——”

老人哭了一阵子,却突然发现兄弟穿的还是回来的那一身,根本就没有给兄弟换衣裳,他急了,不满的问向石大勇:“你爹的装老衣裳咋还没给换,再等一会儿,人硬了就没法穿了,咋,你们还想你爹走的时候连身新衣裳都没有?”

装老衣裳?石大勇虽然知道这事,但他自己没有切身经历过,所以根本就没有想起来给爹换衣裳,他也不知道爹有没有装老衣裳,急忙说了声:“我问问我娘。”

孙秀芳在周荣华的劝解下好了一些,几个女人坐在小板凳上悲泣垂泪。

“娘,我爹的装老衣裳在哪?”石大勇站在门口,大声问道。

“装老衣裳?”说实话,孙秀芳早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子后面,根本没有提早备下,大勇这一问她,她也有点急,倏地站起身:“大勇,忘了给你爹备下了,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快去买呀!这可是大事,走走走,我领你去。”周荣华边说边拉着孙秀芳的手就要往外走。

“大娘,我去买,你陪着我娘就行。”石大勇疾步走出来:“大娘,你告诉我到哪里买。”

“没多远,咱镇上就有,大勇你得赶紧的,也不知道你爹什么时候走的,要是等一会人你爹硬了,这衣裳就穿不进去了。”

镇上离村里没多远,平时走快了也就十来分钟,幸亏大勇是开车回来的,他找一个开阔的地方将车掉了个头,到镇上买了东西再回来也不过花了十来分钟。

他拿着衣裳进屋,兄弟们已经在石耕田的指挥下给爹简单的净了一下身,堂屋的正中间用玉米杆搭了一张简易床,石有田衣服穿好后,石大勇负责抱头和兄弟们一起把父亲抬到了简易床上。

也不是石大勇自己抱不动父亲,主要是老家有说法,家里人走了,移动的时候,长子长孙负责抱头。

石有田头朝着门口脚蹬墙躺好,石耕田找了一张纸暂且将兄弟的脸盖住,这才细细的给侄子们安排后续事宜。

古语有云,人咋一离世,会留恋自己的躯壳,会不停的在自己的身体里出来进去,虽然人已经死了,但是魂灵有感知,这个时候的人的魂灵异常敏感,每碰一下都会非常痛苦,直到三天后才能渐渐明白自己已经故去,到那个时候才能算是人真正的走了,所以老家办丧事的时候一般都会停灵三到七天。

石耕田将侄子们召集到一起,开始安排。大勇是家里的老大,他事事先征求石大勇的意见:“大勇。”石耕田说:“你爹的寿材还没有买,这得赶紧去定下,要有现成的最好,没有现成的就麻烦了,现打寿材不知道得几天,你爹就这样晾着可不行。”

“我去买,大爷,你放心,一家没有我找两家,尽量今天把寿材拉回来。”

石耕田点头,提议道:“大勇啊,发送你爹这个事,可得花不少钱,你跟你兄弟们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摊法。”

石大勇打断大爷的话:“大爷,不用分摊,花多少我拿。”

石耕田原本想,瑞成已经成家了,且今年秋里粮食打的不少,卖一部分也能帮大勇分担一下,既然大勇愿意自己一力承担,他这个当大爷的也不好在侄子面前说什么。

“既然这样,大勇。”石耕田继续问道:“你还打谱给你爹扎牛马轿子什么的不?”

“扎,有什么扎什么,大爷,我爹这一辈子没享什么福,不能让我爹到那边也接着受穷,房子,轿子,丫鬟仆人金元宝,只要有的咱都扎一遍。”

“好。”石耕田转向瑞成几个:“你大哥出钱,你们弟兄几个就跑跑腿。”

瑞成急忙表态:“大爷,你安排就是。”

“你们弟兄几个分分工,看谁去给亲戚报信,谁跟你大哥去买东西,谁在家里接待客人。”

瑞成兄弟几个简单一商量,当下各司其责,瑞福因为对城里比较熟悉,当下自告奋勇的跟大哥去买东西,瑞全最小,他想多陪陪爹,就安排他和瑞民一起在家里接待来吊唁的客人,瑞成和瑞胜两人则负责去给亲戚朋友报信。

寿材店,一般都是定制或来料加工,但也有的店家会摆放几个成品在那里,来应付人走的急没来得及定制寿材的人家,瑞福领着石大勇,在第一家店就已经找到合适的寿材,在老板的帮助下,将寿材装上车,又林林总总的要了一堆花圈纸马什么的,满满的装了一车东西,兄弟两个着急忙慌的往回走。

哭声惊动了左邻右舍,渐渐的村里人都知道了,中午刚刚告辞走的还不敢相信,好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晌午头里大家还说话来着。

村子不大,乡里乡亲的处的都挺好,当下里都摇头叹息,可怜石有田年轻不算太大就魂归西天,有来往的是一定要去还来往,没来往的也花个几分钱买了半刀纸来送石有田最后一程。

问为什么买半刀纸,又不贵,就是一刀纸也用不了一毛钱,其实风俗就是这样的,如果夫妻两口子走了一个,吊唁的时候是买半刀纸,如果两个人都没有了,才可以买一刀纸来送别。

瑞涛兄弟两个也来到了,他们伙同瑞全等人一起和石大勇把寿材抬到屋里,怕棺材板硬,硌着父亲,石大勇找来一床棉被铺在底部,在抬石有田的时候,石大勇明显的感觉到了手下的父亲已经开始出现尸僵,石大勇心中大恸,眼泪更是止不住的落下来。

虚掩上棺材板,再点上长明灯,穿上麻衣,戴好孝帽,石大勇又狠狠的哭了一场。

作为家里的老大,行事在兄弟们眼里就是标杆,石大勇不能光哭啥也不干,哭过后他就开始进入忙碌,要请厨子,搭灶台,租桌椅,采买,接待,茶水,事无巨细,他忙的团团转,根本就没有时间去伤心。

老家有一个风俗,人走的当年不大办,会在走后的三年头上大办,俗称“过三年”。三天后,封棺起灵,石大勇扛着灵幡,兄弟们手拄哀杖,一起将父亲送入祖坟。(未完待续)

83、回家了 家里一切都收拾妥当后,石耕田叫上兄弟一家子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个饭,普通的农家小菜,四两六热共十个碗。

这个季节,菜地里青菜还不少,割上一块肉,菜就好配,肉炒豆角一个,肉炒芹菜一个……,拍个黄瓜,蒸个茄子,凉菜就出来了,家里的大公鸡杀一只,瑞涛兄弟两个又去河叉子里网了些小杂鱼,硬菜就有了, 十个大碗装的冒尖摆在桌子上,年夜饭都没有这个丰盛。

大勇家六兄弟从来没有如此谦恭过,他们家吃饭从来都是抢,谁抢的快抢得多谁就吃得饱,今天,十多个人团坐在一张大桌子旁,由着丰盛的佳肴冒着诱人的香气,除了春苗,其他的人都没有食欲。

石耕田率先拿起筷子,在桌子上嗑了嗑,抬手让了一圈:“都吃,别光看着,凉了就不好吃了。”

春梅早饿了,大人都不动,她也不敢动,眼神粘在鸡肉上面转不开视线。听大爷爷说让吃了,她先抬头看向母亲,伸出小手指着鸡肉碗道:“娘,我想吃那个。”

“娘给你夹。”何小霞捡肉多的地方,夹了四五块,放到小碗里,让孩子自己慢慢啃。

石大勇先掇了一筷子放到孙秀芳的碗里:“娘,你吃。

“你吃你的,娘自己掇。” 孙秀芳这样说,却依旧没有动筷子,盯着面前的饭碗不动。

周荣华也掇了一块鸡肉放到孙秀芳碗里,然后拿起弟媳手边的筷子往她手里放:“吃吧,弟妹,自己身子要紧。”

“嗯。”孙秀芳抬头对周荣华勉强一笑,说是笑,倒有几分像哭。

长辈都动筷了,小辈们这才纷纷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没有人说话,一味的吃,不消片刻,盘碗就已狼藉。

农家人做饭实在,装菜的都是家里最大的海碗,两个硬菜更是直接用陶瓷盆端上桌,菜是不少,可耐不住桌上有八条正在吃壮饭的好汉,这还是没胃口,要是有胃口了根本就不够吃。

酒足饭饱,不是,是饭饱了,没喝酒,女人们撤去盘碗,擦干净桌子,茶水端上来,男人们开始商议以后的事宜。

“大勇。”石耕田喝了一口水:“你爹没了,你是家里的老大,跟大爷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石大勇端着茶碗正要喝,见大爷问他,忙把碗放下:“大爷,我答应爹了,以后家里的事我问着,我的打算就是想法多赚钱,第一步就是给家里再盖几间瓦房,这也是我爹念念不忘的事。”

其实,瑞成弟兄几个还真怕爹一走,大哥就不再管家里的事情,心里都有几分惴惴不安,大哥这一说,都放下心来,目光齐齐的聚在石大勇的脸上。

大勇的想法,石耕田听了很是欣慰却不敢苟同,当年他照看弟弟,也是把弟弟带到了成人,弟弟长大后,他教弟弟如何自力更生,如何养家糊口,并不是一味的给予,这样容易把人养成懒汉,也就是养费了。

石耕田目光在几个侄子脸上打转,见几个侄子俱是一脸的心安理得,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老二这些年,一缺什么了就管石大勇要,时间长了,好像石大勇给是应份,不给就是不对,慢慢的几个侄子的脑子里被爹灌输了这样的思想,没有那是没法,大家一块受穷,你有钱了就得分享。根本没想到,男人成家立业了,就不单单是大家庭里的一个个体,同时他还是他自己小家庭的顶梁柱,那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事,他得为自己的老婆孩子负责。女人嫁男人,都是为了居家过日子,没有哪个女人找男人是为了和男人一起给婆家当长工、做苦力。

“咳!”石耕田面向侄子们,清了清嗓子:“大爷我说几句话啊,说的不对,你们弟兄几个也别忘心里去。”

瑞成兄弟几个忙坐直身体:“大爷你说。”

“按理说这是你们家的事,我虽是你们的亲大爷,到底也算是个外人。”

石耕田刚说到这里,石大勇急忙打断他的话:“大爷,你怎么能算得上是外人,现在我爹走了,你就是我们的亲爹。”

石耕田摆手:“大勇,你听我说完。”石耕田继续说道:“这些年,你爹做的有些事我看着不对,也不是我说过世人的坏话,当年你爹活着的时候,我也跟他提过,但是你爹他没往心里去,今天我再跟你们叨叨。”

石耕田又观察了一下侄子们的表情,见都在认真听,他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大口:“我认为,人活在世上就得自立自强,你们说,我说的对不?”

“对。”

“大爷,你说的对。”

没有反对意见,那就好,石耕田继续说:“人呀,有些时候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靠谁都不牢靠,靠自己永远不倒,没有人会帮你一辈子。”

“大爷,我会帮兄弟们一辈子。”石大勇又慌忙表态。

“大勇这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听说你儿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以后你还得养孩子,给你儿子盖房子,娶媳妇,你能保证为了你兄弟连你自己的儿子都不顾?好好想想,你能做到吗?”

说到儿子,石大勇陷入了沉思,如果拿自己的儿子跟兄弟们比,毋庸置疑,儿子肯定比兄弟们重要,到时候他必定把儿子放到第一位,现在他脑子一热,大包大揽的把老家的所有的事情揽到身上,以后有些事情他必然做不到位。

见大勇确实把自己的话听到了心里头,石耕田又看向侄子们:“我认为,咱还是有个章程,别一味的伸着手等着人给,那和要饭的有什么区别?你们也别嫌大爷我说的难听,向来忠言逆耳,外人才不会多说一句,你们说说你们都多大了,最小的六子也有二十了吧,你几个除了会种地还会啥?啥也不会吧。”

说他们啥也不会,瑞胜不愿意了:“大爷,我会剃头。”

说到瑞胜剃头,石耕田笑了:“老五,你是会剃头,可你就会剃秃头,你说你开店那几天,都谁去捧你场了,就光咱自己家人吧,最后生意淡的没一个人偎,你撇下生意去跟人打牌,家什落子给人偷了一点不剩,我说既然你喜欢这个行当,你就去正儿八经的拜个师傅学学,把店开起来。”

五胜被大爷数落的有些不好意思,他讪讪的摸摸自己的头,不吭声了。

剩下的残水一饮而尽,石耕田摸摸嘴,继续将自己的心里话表达出来:“大爷的意思很明确,你们兄弟几个都年轻,没事的时候多想想怎么赚钱,别一天到晚的有空就扎牌场。”石耕田说到这里,又对还在沉思的石大勇说道:“大勇,大爷的意思也不是不让你问你兄弟的事,你该问还得问,该帮还得帮,你尽力而为。”

石大勇点头,他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大爷你放心,房子我还帮家里盖,等兄弟们都娶上媳妇,过上自己的小日子我就不操心了。”

石耕田也算是瞎操心,他一番话在瑞成几个侄子的心里根本没有激起任何小水花,几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瑞成想的是,爹没了,以后有钱再也不用上交,他得把钱都交给何小霞攒起来为自己的小家打算。

瑞福这些天有空就去城里,他已经攒下来一笔小钱,他心里盘算的是要把这笔钱藏到哪里才能不被人发现。

瑞胜更不以为然,大爷说的轻巧,还让他拜师傅,你当学徒是那么好当的,那得让师傅指挥的跟三孙子似的,学徒期间钱不发一分,力可不少出一点,他才不去出那个谑力。

瑞民想的更简单了,我就赖上大哥了,他答应爹的事,不办也得办。

唯有瑞全,他才是真正把大爷的说的话记在了心里,真的在盘算他以后的生活要怎么过。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石大勇有工作在身,王英生产日期愈近,还挺着大肚子在家等着他,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在外面逗留。

回到家,石大勇跟大家商量:“这一出来就是这么多天,明天我就要回去了,我跟你们商量商量,娘先跟我走……”

“老大。”石大勇还没说完,孙秀芳打断了儿子的话,她目光落在墙上,那上面还挂着石有田的烟袋锅子:“你爹刚走,我想在老家多陪他几天,我就先不跟你回去了。”

石大勇之所以想带娘一起走,一是怕娘睹物思人,果不其然,娘的这个眼神,一看就是在想父亲,娘的这个眼睛,这几天哭的有些多,眼睛时刻都是红肿的。总之,人走都走了,娘终究还是得习惯没有爹的陪伴,老家里到处都是爹生活过的气息,他想带娘换个环境,好早点过去这个坎。二是再有两个月,王英就要生了,到时候娘还是得过去的,这时候跟他一起走,最起码还能省个火车票钱。

“娘。”石大勇放轻声音:“你忘了,英子的身子八个多月了,再有近两个月就要生孩子,到时候还指望您伺候月子呢,我整天驻勤不在家,家里没个老的坐镇怎么行?”

“哦。”孙秀芳把这个事给忘了,这可是大事,那是她大孙子,她急忙表态:“那好,娘跟你一块走。”

“瑞民要不你……”石大勇本来想说,你的户口还没能转出去,就是去了外面也是整天无所事事,不然,你先在老家呆着,等都办好了再接他出去。

他这边一开口,瑞民就见势不好急忙打住,开玩笑,我好不容易出去了,就是等我也得在外面等,把我放到老家,你要是变卦了我找谁说理去?瑞民直接截住石大勇的话头,猛的站起身说道:“明天就走啊大哥,那我收拾行李去。”说完不等石大勇说话,一溜烟的就跑没了踪影。

翌日一早,瑞民起的最早,他早早的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出来摆到门口,吃完饭,拎起包袱就往外走。

兄弟这个样,石大勇也不好再说让他在老家等的话,只好带着娘和弟弟一起又回到了自己家里。(未完待续)

84、红纸镇邪 王英这两天右眼皮一直突突的跳,跳的她心烦,老一辈的人说了: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右眼跳铁定不是什么好事。王英记得娘右眼跳的时候,都是撕一点红纸,贴在上面,说是能把邪气压一压。

王英找了半天没找着红纸,后来想起来过年时贴在门框上的门对子是红色的,她从上面撕下一条,蘸点唾液糊眼皮上了。

红纸是贴好了,可心里还是慌慌的,为求心安,她在心里头开始默念阿弥陀佛,可念佛语也不见效果,依旧是心绪不宁。王英六神无主的东想西想,一会儿想路上可别出什么事,一会儿又想是不是公公的病厉害了?总之就是坐不下来。她在家里忙忙这、忙忙那的,也不知道自己都忙了些什么,最后没法了,还是挺着大肚子,领着安安去崔云香家打发时间。

他们这样的单职工家庭,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在外面赚钱,女人负责照顾好孩子和家庭就行。

崔云香的任务就是每天想办法把二个儿子伺候好,养的壮壮的。

崔云香正在擀面条,她准备中午做炸酱面吃,肥瘦相间的猪肉切成丁炒熟,熟油炸一炸甜面酱,与肉丁和在一起做成卤子,切点黄瓜丝待用,煮好的鸡蛋手擀面过一遍水捞出来,放一层黄瓜丝,再浇上两大勺卤子,你看吧,香!儿子每人都能吃两大碗。

“嫂子,又吃面呀?”王英托着后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嗯,军子哥俩喜欢吃。”崔云香铿铿的使劲擀着面,抬头回了一句。

张兵见来了小伙伴们,拉着安安去院子里玩,王英还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就在院子里,别出大门啊。”

都说软面饺子硬面条,说的是擀面条的面一定要硬,这样的面条擀出来才筋斗好吃,所以说擀面条也是个力气活。

崔云香发现王英眼皮上的红纸条,两家是老乡,没多远,风俗习惯都差不多,往眼皮上贴纸条的事她也干过:“咋了英子,右眼皮跳了?”

“嗯。”王英忧心忡忡的说:“嫂子,我这右眼嚯嚯的跳的我心难受,怎么压都不行,我就没好猜闷,就怕应在什么不好的事上头。”

“还能应到什么事上头?要我说啊,就怕还是你公爹的病。”崔云香把面擀成一个大饼,折叠了好几下,拿起菜刀“咣咣咣”的,只一会子功夫,粗细均匀的面条就切好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大勇他们动身的前几天,我看着她爷爷已经不好了,就是做儿媳的,一句狂话不敢说,我也盼着公公的病能好,可咱说了不算呀,我也就是跟你说说,他们这一走,只怕是再也见不得她爷爷了。”

崔云香把面条收到盖帘子上,又开始擀下一剂子面:“唉!生老病死,人早晚都得走这一步,要我说,你公爹就是走了也算是解脱了?他那个样子,我看着都受罪。”

“谁说不是来,当儿女的谁都希望老人健健康康的活着。”

两人说着话,时间也过得快,不知不觉间到了放学的时间,崔云香的面也擀好了,她先晾了一盆凉开水,刚准备煮面,张军踩着饭点回来了。

“娘,饿死我了。”大老远的张军就开始嚷嚷。

“呦!觉不着都该吃饭了,嫂子,那我先家走了。”王英急忙站起来,跟崔云香告辞。

“别走了,你娘俩个也不值当的回家做饭,就在嫂子这吃吧。”

“那哪行嘞!”

“有啥不行的?咱两家谁跟谁?对吧安安,在崔娘家吃面好不好?”

“好。”还没等王英说话呢,安安主动答应下来了。

“你看安安都答应了?你也别客气了,赶紧来给嫂子帮忙。”

两家人走的近,平时不管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端一碗送过去,当下里王英也不再跟崔云香客气了,帮着摆桌子拿碗。

回程因为不需要再照顾病人,石大勇开的比较快,晚上也没有找旅馆休息,早早的动身,晚上就已经到家了。

此时已是深夜,王英早就带孩子睡觉了,“哐哐哐”的敲门声想起,初时她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又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喊她,这才一激灵惊醒过来 ,侧耳细听,还真是石大勇的声音,她慌忙拉开灯,披件衣服就往外走。

“来了!来了!”急急的打开门栓 ,大勇扶着孙秀芳,三个人一身疲惫的站在门外。

“英子,家里还有面条没有?可饿死我了。”石大勇边走边说。

“有,还有挂面,我这就去下。娘,你赶紧进屋歇着去!”炉子早就封上了,王英忙把炉门打开,让火苗串上来。

这一路上石大勇可真是又累又饿,早上动身的时候从家里带了干粮,趁中午在加油站加油的空,找了热水,三人凑合着吃了点,晚饭时间,石大勇跟孙秀芳商量:“娘,咱找个地方吃了饭再走吧。”

孙秀芳想,这都坐一天的车了,是不是快到家了,要是离家不远的话就忍忍到家再吃,反正也不太饿,她问石大勇:“咱离家还有多远,要是没多远,咱家走再吃吧,外头的饭那个贵劲的,以后家里花钱的地方多了?咱省几个是几个。”

“那也行,反正离家也不是太远了估计再开两个钟头就到了。”平时大勇也有这个习惯,当下里也就赞成了。

天黑,路上车少,车子开的又快,9点多钟的时候车子开进了家属院,连续十多个小时的车,石大勇真是累坏了,车也不想往队里送,就想回家热乎乎的喝上一碗清汤面 ,再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王英这边抓紧做饭,也顾不上和大勇说话,等面条端上来,她才注意到石大勇的鞋蒙上了一层毛边白布。这种穿法叫戴重孝,只有父母走了,儿女才会这样穿。

到了这个点才吃饭,其实三个人都很饿了,当即谁也不说话,稀里呼噜吃起来。

收拾完碗筷,等孙秀芳和瑞民都上床睡觉了,夫妻两个躺在床上,王英轻声问道:“大勇,你穿着重孝,是不是咱爹?”

“嗯。”石大勇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啥时候的事,你这一来一回总共也没用几天,还得发送老人,日子算起来,难道刚到家爹就走了?”

“到家的当天,吃完中午饭,下午走的,英子,我累死了,明儿个再跟你细说啊。”石大勇困的眼皮都睁不开了,强打着精神跟王英说完,自己一翻身,瞬间就以入睡。

公爹走了,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王英心里还是很难受,她一时半会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这才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身上的担子越发的重了,石大勇现在一脑门子就是想办法赚钱,第二天,石大勇就回到单位,一切开始步入了正轨,他还是三天两头的驻勤,好在娘来了,有娘陪着王英,他也能放点心。

两个月,转眼即逝,早上起床,王英就感觉肚子一阵一阵的疼,已经生过两个孩子的她知道自己这要是发动了。

石大勇也算着日子呢,知道王英这几天就要生产,他专门跟别人换了班,这两天一直在家里陪着王英。

“大勇,我肚子疼,怕是要生了。”王英捂着肚子,脸色有点白,虽说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王英还是害怕,一是还要承担生产的痛苦,二是怕自己生的不是儿子,辜负了婆婆和大勇的期望。

孙秀芳和石大勇总觉得王英这一胎铁定是个儿子了,石大勇更是我儿子、我儿子的挂在嘴上,这让王英有了很大的心理负担,越临近生产她越紧张,都说隔皮猜瓜,也不知道婆婆和石大勇母子俩个怎么就那么笃定是儿子。

孙秀芳听王英说她肚子疼,明白王英这是发动了,她赶紧忙了起来,尿布王英早就准备好了,不用她准备,她赶紧把家里的大锅刷了刷,坐上一锅水,准备烧水。

婆婆这个架势,还是准备让王英在家里生,王英看看石大勇,用眼神示意他跟婆婆说,两人早就商量好了,这一胎准备去医院里生。

石大勇摸摸鼻子,走到孙秀芳跟前:“娘,你烧那么多水干啥来,咱又喝不了。”

孙秀芳嫌他碍事,往旁边一扒拉:“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都生两个了,还不知道烧热水干什么?”

“那个啥,娘,你不用烧了,我一会儿送英子去医院,咱不在家生了。”

“什么?你钱多烧的是吧,生个孩子还用去医院?我生了六个也没说去医院生!”

一听婆婆说这话,王英就生气,生老大的时候,石大勇不在家,她一个新媳妇也不好意思不听老人的话,说让在家生,她就在家生了,那也是她最遭罪的一次,还险些把命给搭进去了。生老二的时候还是不让去医院,说是已经生过一胎了,二胎就好生,简单着呢,就跟拉粑粑那么容易,她信以为真了,结果安安太胖,生下来八斤多,费老鼻子劲了。这要生老三了还不让去,王英一生气,脸色就不好看,她耷拉着脸躺在床上不吭声。(未完待续)

86、可不能计划我 孩子二个多月了,按理说早该去上户口,王英催了好几回,石大勇一直借口孩子小没有去,其实石大勇心里有个小九九,还是瑞民的事,你说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一天到晚的没事干,除了吃就是溜,老这样下去也不行呀,石大勇想:要不我到队里跟管户籍的李振汉商量商量,三儿暂时不上户口,让瑞民顶名先把户口转过来,三儿的以后再想办法。

虽说想想是闺女,那也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也就是刚见面那几天自己不喜,慢慢的孩子越长越大,变成娇嫩可爱的小囡囡,石大勇瞅瞅自己的孩子,再瞅瞅别人的孩子,心里比了比,还是自己的孩子好。

这一想要不给孩子上户口,让孩子当黑户,石大勇就觉得心里欠这个孩子的,不由的就想补偿她,平时也抱抱孩子,亲亲孩子,尤其是想想长的个高挺的大鼻子,家里人谁的鼻子都没有那么高大,唯有她姥爷的鼻子是这个样子的,偏偏连王英都没有随了父亲的大鼻子,而是找了母亲的鼻子去随,这个隔代遗传来的鼻子当真是太不容易了。

石大勇只要一会到家,就先去看小闺女,嘴里还念估着:“亲亲我的三大鼻子。”时间长了,但凡石大勇回家抱想想,想想都主动扬起小脸,让爸爸亲自己的大鼻子。

石大勇怀里揣了一条烟,找了个机会,瞅李振汉一个人在屋的空,他敲敲门进去了:“李主任,忙着呢?”

李振汉原来在单位里主要是负责户籍管理,还有工会上一些事,事不多,挺清闲的,但现在不行了 上面来了新任务,计划生育,这个工作挺难的,怎么想都是得罪人的事,上面说了,一对夫妻一个娃,那可不好管,就队里那个石大勇,儿子迷,生仨闺女了,你说要把他计划了,他能愿意?我看悬!

真是S东人不撑念估,刚想到石大勇,石大勇就到了,李振汉一看石大勇,就知道他来找自己干什么的,他家三闺女生人这么多天了,肯定是来给孩子上户口的,李振汉想我一会儿要怎么跟石大勇提提这个计划生育的事,他都生仨了?那是严重超标,哦,虽说丢了一个,那两个他也超了一个呢。

“大勇啊,来来来,我正想去找你来。”李振汉东北人,大嗓门,爽朗热情,他忙把旁边的椅子拉开,邀请石大勇坐下。

咦?主任咋恁热情,跟有事求我似的。石大勇心中思忖着把烟掏出来,就往李振汉怀里推:“主任,我在外地买的,好烟,你尝尝。”

“不要!不要!你那么客气干啥?”李振汉急忙往外推,开玩笑吗,这要是收了石大勇的礼,计划生育的事还怎么启齿?

你不要能行吗?你不要我怎么求你办事,所以这烟石大勇一定是要送出去的:“主任,你听我说,这烟是新产品,卖烟的人说了,浓香型,手工搓制,买的人多,不好买,我这是专门求别人稍来的,你帮我尝尝是不是和传的一个样?”

李振汉原来也是一线上的老司机,跑长途的时候全凭香烟提神呢,时间长了,把自己养成了老烟枪,烟瘾大的很,后来年纪大了,转了后勤,家属又管的严,烟瘾这才小了点,虽说烟瘾小了,看见好烟那也是心痒痒的很。

“那我就抽一根尝尝?”李振汉瞅瞅香烟,有些眼馋。

“尝尝,尝尝。”石大勇帮李振汉把烟撕开,掏出一盒,剩下的顺手放到了李振汉的办公桌上。

两人一人点燃一支烟,齐齐吸了一大口,李振汉眯着眼品了品,片刻,咂咂嘴,夸道:“别说,还真怪香。”

“嗯,香。”石大勇嘴连吧唧好几下:“是不错。”

“大勇,来找我是为了给你家三儿上户口的吧,多大点事啊,你说一声不就完了,还买啥烟啊。”李振汉叼着烟,把户籍本拿出来,拧开笔盖准备写字。

石大勇苦笑一下:“不是给三闺女上户口,不过差不多,也是户口的事。”

李振汉将烟叼到右嘴角,徐徐上升的烟雾正好薰到右眼,薰得他眼睛热辣辣的,光想淌眼泪,他半眯着右眼,疑问的目光看向石大:“嗯?不给孩子上户口,那还有什么户口上的事?”

“李主任,老大哥,你可得帮帮我,不然我要愁死了。”石大勇夹着香烟,一连抽了好几口。

看石大勇这一脑门子官司,一看就不是小事,李振汉思忖了一下,刚收了人的烟,也不好意思一口回绝,他小心翼翼试探:“要不?你说说,我听听?”

你愿意听就好,只要不是一口回绝就有希望:“还不是我兄弟,就在我家住着的那个,我四兄弟。”

“知道知道,怎么了?”

“唉!”石大勇重重叹了口气:“我爹当年走的时候,把家交给我了,我也答应我爹了,家里的事我都问着,哥你也知道,我老家穷,尤其是这个弟弟,小时候有病,我爹没钱给他治,落了后遗症,秃头,找不上媳妇。”

李振汉恍然大悟:“我说呢,咋不管啥时候见你兄弟他都带着帽子。”

“就因为这,我爹觉得自己欠他的。”

李振汉叹息:“当老的的心,不容易呀!”

“谁说不是来,这不让我把他接出来,想让我在外面给他找个工作,说是有了工作好说媳妇。”

“那这个事可不好办,他是农村户口吧,他农村户口的话你找我我也帮不上忙啊,我也没那个权利给人办农转非呀!”李振汉两手一摊,遗憾的说。

“主任,老大哥。”石大勇又给李振汉上了一颗烟,划了火柴点燃:“您就帮兄弟我想想办法,有别的路子没有?”

“我想想啊。”

“主任,你看这样行不?”石大勇问道:“我家三儿不是还没上户口呢吗,就让我兄弟顶上,孩子反正还小,先不慌。”

“你是这样想的呀,大勇,那不是一回事,你家孩子上户口那是正常上报,你兄弟二十多岁的人了,顶新生儿的名义上报那也太假了吧,报不上去啊,你也知道,我也就是把户籍给你填上,资料还得报到处机关去,由他们审核,别说处里审了,在我这一搭眼我就能看出来不对,处机关的人文化水平都比我高吧,指定通不过呀!”

原来是自己想简单了,那怎么办?石大勇来愁了,之前的那点小希望又破灭了。

见石大勇不吭声,李振汉赶忙把自己要找石大勇的事说了出来,他有些为难,先嗯了一声:“嗯,那个啥,大勇,我正有事找你呢。”

“啥事?”

“最近你也听咱队上的广播了吧。”

“听了,咋了?”石大勇有些莫名,广播怎么了?

“最近宣传的计划生育政策你也知道呀,一对夫妻一个孩。”

“哦,怎么了?”

这人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李振汉就觉得石大勇是装不懂,他又不能揭穿他,奈着性子继续说:“大勇,你都生仨孩子了,按国家规定,是不能再生了。”

“你说啥?”石大勇有点炸毛,他嚯的起身:“老大哥,你可不能计划我,我还没生儿子呢,你要是把我计划了,我就成绝户头了,以后我在别人面前还抬头不抬?”

意料之中,就知道石大勇是这个反应,李振汉也跟着站起来,手搭在石大勇的肩上往下按了按:“你别急呀,坐下说、坐下说,大勇同志,我跟你讲,这个计划生育政策不是计划谁不计划谁的问题,这是我国制定的一项基本国策,不是单单针对某一个人,是全国人民都需要响应的,再则,不是说了吗,女儿也是传后人,什么绝户头不绝户头的,多难听!”

“你不用给我讲大道理,还说女儿也是传后人,她们传的是她婆婆家的后,又不是传我的后。”石大勇一摆手:“反正我儿子没生出来之前,你不能计划我。”

“那可不行,你的意思是还得生老四,老四要还是丫头你就得生老五,一直到生出儿子为止?那你要是一直生丫头怎么办?”

“我呸!老大哥你可不能咒么我,我这仨丫头都急得满头疙瘩了,你还让我一直生丫头,你说这话可不地道啊。”

平时也没觉得石大勇这么拧筋呀,怎么今天交流的这么费劲,李振汉也不抽烟了,端起大茶缸子咕咚咚的下了半茶缸子水,一抹嘴说道:“我就是打个比喻,比喻你明白不?”

“明白,比喻谁不明白?”石大勇瞪着眼,梗着脖子强辩:“不就是逮条蚯蚓说长虫,见只家雀道鲲鹏吗,但是你拿我做比喻,一直生闺女没完就不对,人还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来。”

李振汉被石大勇憋的噗呲噗呲的,一时词穷,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反驳他,干脆直说:“局机关下通知了,对违反计划生育的同志,一经查出全局通报,降工资。”

通报?降工资?石大勇心里暗忖通报我倒不怕,降工资可不行,嘴上却仍不在乎:“李主任,你别吓唬我!我跟你说吧,别说全局通报了,你就是满队里贴我的大字报我也不能不生儿子!”

这个二皮脸,软的不行,硬的不行。千难万难,计划生育头一难,出师不利呀,这块大石头不啃下来以后怎么开展工作?

李振汉蹙着眉头考虑了一瞬说道:“这样吧,你只要听党的话,跟党走,配合着把计划生育这个工作做好了,你兄弟的户口问题,我和你一起想想办法。”

这就是有门喽,先不说计划生育的问题,那个以后再说,至于以后生不生那不是自己说了算?石大勇精着呢,他急忙一口答应下来:“什么办法?老大哥你要是真能把我兄弟的户口问题解决了,我就听你的话把自己计划了。”

哦,听话就好,李振汉还当真给石大勇出主意:“大勇,你得先想办法把你兄弟的户口转成非农业,转完后迁出来我想办法接收,至于你家三儿,户口我先给你报上,这样行不?”

一看有门,石大勇想趁热打铁,赶紧回家问问娘,老家有什么亲戚能帮上忙把瑞民的户口给办成农转非,他忙说道:“这样啊,那行,我回家问问,那麻烦你先记上,我家三儿叫石想,十一月二日生人。”

再三谢过李振汉,石大勇急急忙忙的往回走,边走边怨怼自己:我这倒霉催的,花钱找上门来挨计划。(未完待续)

88、瑞民的户口 瑞民玩归玩,饭点人是从来都不误,孙秀芳拿着馍馍刚咬一口,门响了,瑞民抄着手,两个大挎包装得满满的家来了。

“老四,这都几点了你才回来,一家人吃饭就等你自己,你这一天天的见天往外头窜什么?”石大勇看见瑞民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说你一个大小伙子,家里的活是一点忙都不帮,吃完饭一抹嘴,不是躺床上歇着就是转眼不见了人影。

“该吃饭了,你别说他了,他回来的也不晚。”孙秀芳打断石大勇的话,招呼瑞民坐下:“赶紧来吃饭,一会儿该凉了。”

“娘,你就惯着他吧。”石大勇不满的嘟囔。

瑞民在门旁的盆里洗了一把手,挨着母亲坐下:“大哥,我不出门我天天在家干啥呀?”

“干啥还用人说?你眼里那是没活,有活的话看哪都是活,你也就是在家里,以后要是出去上班,你这个样的得把你领导气死!”

瑞民听大哥提他上班的事,他心里不由得一动,难道是上班的事有门了?他缩回准备去拿馒头的手,热切的看向石大勇:“大哥,我啥时候去上班?”

“上什么班,你户口还没转出来,上哪上班人要?”石大勇正为瑞民的户口愁呢,因为老四的户口,他都答应别人要把自己给计划掉了。

“哦。”瑞民捡了一个最大的馒头,吭哧就是一大口,白面馍就是好吃,啥也不就都好吃,甜香甜香的。

“娘。”石大勇问孙秀芳:“我今天去队里问给瑞民转户口的事了,人家说瑞民如果想把户口迁出来,必须得先转成非农业,咱老家的亲戚里有没有谁当官的能帮咱这个忙?”

瑞民见大哥提到自己的事,立马精神三分,也不吃饭了,支棱起起耳朵专心听。

孙秀芳仔细回想,思索了片刻:“你们老石家沿着往上数三代,代代都是赤贫,就没听说过出过有本事的人。”

这可咋弄,这得求谁去,这第一步都迈不出去,以后的事更没法办,石大勇蹙眉沉默不语,手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光掇咸菜。

瑞民也知道这个事难,但再难你也得给我办,他一点都不愁的慌,吃的照样香喝的香,反正有人替他愁。

石大勇在脑子里把老家的亲戚朋友过了一个遍,还真没想到谁有本事能帮这个忙,他有些沮丧,抱着一线希望看向王英:“英子,你家那边有没有有本事的人?”

“有啊。”王英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真的!”这可是大惊喜,孙秀芳母子三个都不吃饭了,目光灼灼的盯着王英。

王英揪了一小块馒头沾点菜汤,放到安安张大的嘴巴里,这才说:“我大哥呀,不过我大哥在呼和浩特,老家的事估计帮不上什么忙。”

三人都泄气了,做为亲家,他们也知道王英的大哥是个有本事的人。

王英大哥叫王山峰,十四岁的时候被国民党抓壮丁抓走了,后来王山峰找个机会跑了,跑到**党的部队里继续当兵,解放后,又参加过抗美援朝,在战场上身负重伤,转业后,国家给分配到了呼和浩特。

石大勇不死心,继续问王英:“英子,你再想想,还有别的什么人没有?”

王英舀起一勺白粥喂给安安,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家里的亲戚朋友:“好像是听我娘说过,我爹有个干兄弟的儿子在县粮食局干,不过详细情况那得问我爹。”

有人就好,石大勇稍一思忖,跟大家商量:“反正也快过年了,等放了年假,咱就回家,到时候去问问我老丈人。”

“行啊。”王英高兴的眉开眼笑,她都好久没见爹娘了,做为家中最小的孩子,她从小也是在父母身边娇养着长大的,这么久了,她也想爹娘,再说,三儿还没见过姥爷姥娘呢。

王英的父亲是位老中医,年轻的时候家里条件很好,在吃上面从来不受委屈,后来遇人不淑,沾染上了*烟,把家产败了个精光,虽说家穷了,但他好美食的秉性一直保留着,他人聪明,在吃的方面喜欢琢磨,但凡他吃过的美味,自己也能复制个八九不离十。

老中医夫妻养育了六个孩子,三儿三女,年纪大了,老夫妻两个也不想给儿子填麻烦,自己单过,白天的时候是妻子做饭,老中医坐诊看病。晚上这一顿就不行了,老爷子的原话是,累了一天了,这顿饭得犒劳自己,不能将就。所以晚饭一般都是老爷子亲自下厨,两个人的饭倒也好做,人年纪大了,饭量见小,也吃不多,想吃饺子了,捏几个饺子,想吃红烧肉了就炖上一盘。

石大勇考虑过年去老丈人家给老人家稍点什么东西好,后来想到老家都是用大灶台,大铁锅做饭,老两口做一次饭也挺麻烦的,供销社里有一种小炉具,就是给人口少的家庭准备的,小铁炉子,配的锅也是小锅,小炒锅,小汤锅,看着就精巧,炉子烧柴也行,烧炭也可,不用的时候,往旁边一放还不占地方,石大勇准备去买上一套。

石大勇还偷偷的带上了一件东西,那是他回国的时候捎回来的一个大收录机,应该算是一个稀罕物件,既能录音又能当收音机听。

当年他回国,带回来不少好东西,有带大灯的自行车,有手表等等,都叫爹给卖了,后来还是他从小玩大的朋友说他:“大勇,你咋啥都听你爹的,你爹让你咋你就咋,好不容易出趟国,你不留个纪念吗?”石大勇这才偷偷的把收录机藏了起来。

既然求人办事,肯定不能空手,想想这个算得上是件拿得出手的好东西,虽然已经买回来二年了,但家里爱惜着呢,听的时候不多,包装盒都好好的,跟新的一样,石大勇暗自庆幸,幸亏当时没卖,不然还真不知道拿什么好。

一家人是年二十八的下午到家的,二十八,按老家的风俗早就该把过年用的东西准备起来了。往年石有田活着的时候,什么节气干什么事,他都记得牢牢的,早早的,他会把各项准备工作安排下去,该买的买,该做的做,该有的仪式丝毫不错的操办起来,现在他人走了,老家呆着的四个儿子根本也不拿老风俗当回事,明明知道该过大年,谁也不想操心,更不想往外掏钱。

石大勇原本以为家里人肯定都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没成想推开院门一看家里冷冷清清的。

瑞成一家三口回了春苗姥娘家,老家的习俗是出嫁的闺女八月十五和过年两个节日要给娘家父母送节礼,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这个不能省,送少了都不好,娘家的兄弟姐妹都暗暗比着呢,谁送的少了,这一年在兄弟姐妹面前都抬不起头。

年下了,人都大方,打扫完卫生,没用的东西扔起来也不心疼,瑞福的生意好着呢,他天天早上爬起来就去城里,晚上傍黑了才会回家。

瑞胜闲着没事还是出去打牌,你别看要过年了都忙,他去的那个小牌场总是能凑够人。

瑞全躺在床上黯然神伤,别人家都热热闹闹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那是心急的人家在贴门对子。爹走了,家里三年内都不能贴红春联,这是应该的,可家里一点过年的味都没有那就不对了。

他年轻,该做什么也没操过心,往年爹带着他们准备东西,准备祭祖,都是爹说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娘疼他,糖瓜什么的还没等摆供呢,娘早就偷偷的掖他嘴里好几块了。

今年,家里谁都不愿意操心,和平时一样,该干嘛干嘛,瑞全心里很难过,他想爹,想娘,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娘他们还回不回来过年?

“咦?人哪?”院门半掩,家里应该有人才对,怎么一个人影也没看见?石大勇站在院子里,提高声音喊:“老二、老三、老五、老六,我们回来了。”

大哥的声音!大哥回来了!瑞全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他一个翻身坐起,蹦下床就往外跑,边跑边答应:“大哥,大哥,你们回来了。”

瑞全雀跃着,三步二步就已经窜了出来:“娘,你们回来了。”

瑞全首先跑到娘的身边,拉着娘的手:“娘,你咋才回来,我都想死你们了。”

“回来了,回来了。”孙秀芳拍着小儿子的手背,满心满眼都是慈爱,上上下下打量着:“六这是又高了?”

“高了吗?没觉得呀。”瑞全摸摸自己的脑袋问大勇:“大哥,你看我高了吗?”

石大勇端详一下,点点头:“嗯,看着好像是高了。”

“老六,你赶紧的把东西接回去,我们都快累死了。”瑞民埋怨道:“家里有吃的没有,饿的不行,有开水没有,忒渴了。”

你别看瑞民这个人懒,他懒不算,他还看不上别人没眼色。

“对对对,赶紧进屋歇着去,我这就去倒水。”瑞全见王英抱着一个襁褓,知道这肯定是大哥家新给他添的侄儿,他掀开被角,露出想想白嫩的小脸:“嫂子,这就是我侄子吧。”

“什么侄子?还是丫头片子。”王英还没回答,孙秀芳语带嫌弃,率先应声。

“哦。”之前不是说是男孩吗,咋又变成女的了?不管男女,反正都是他们家的人。

安安人小,天冷,王英怕路上冻着孩子,把安安包裹的跟个大棉球似的,安安本来就胖,王英又给她戴了一个大棉帽子,就剩出窝窝着的胖脸来,此刻她站在王英的腿边,仰着小脑袋,看瑞全。

“安安,叫六叔。”王英轻轻推了安安一下。

“六叔。”安安很乖,向来都是妈妈让喊什么她就喊什么。

“安安呀,六叔抱抱。”瑞全蹲下身子,一使劲把大棉球抱到怀里:“哎呦,安安这可不轻,多少斤了。”

到了堂屋,东西都放下来,拉出一床被子,王英把熟睡中的想想填到被窝里,让孙秀芳帮忙照看着安安,自己急忙洗手去做饭。

孙秀芳坐在床沿,帮想想整理一下被角:“六子,你二哥他们呢。”

“二哥和二嫂带孩子回娘家送节礼去了,三哥天天出门,我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五哥可能还在牌场打牌呢。”

石大勇最烦的就是不正干,天天蹲牌场的人,这个老五,看来得找机会好好说说他:“又去打牌,他这么大的人了一天到晚的光知道打牌?”

打牌的人也知道饿,看着到饭时了,得回家对付一口,瑞胜嘴里叼着一根干草棒,哼着小曲悠悠哒哒的回来了。(未完待续)

91、养儿方知父母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石大勇冲着王英一使眼色 ,王英当即明白,她掇起一块鱼肉放到王友元跟前:“爹,你这个鱼做得真好吃,一点都不腥。”

当厨子的就喜欢别人夸自己菜的味道好,王友元笑眯眯的将鱼肉放到嘴里,细细的一抿,把鱼刺抿出来:“好吃是好吃,就是刺忒多。”

王英掇了两根芹菜棒放到自己嘴里,脆生生的咀嚼着:“爹,我记得俺干叔他儿子是咱县粮食局的,他还在那干不。”

王友元滋溜一声,一口小酒下了肚:“咋不在那干来,人越干越出息了,听说今年还提了,当上什么科长了。”

“那,咱家跟他们走动还勤不?” 这是王英两口子最关心的,要是都不来往了,怎么好意思去人家求人办事?

“勤呀,咋不勤嘞吗,前两天他刚陪着他爹来我这坐了坐。”王友元不知道闺女打听这个干什么,目露疑惑的问王英:“你咋想起来问他了?”

走动勤那就好,王英放心了:“爹,大勇有件事想求他们家帮忙,你给牵牵线中不?”

“啥事啊?”王友元心说闺女长这么大还头次求他帮忙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

“还不是大勇他四兄弟的事,让大勇跟你说吧。”王英哪有空跟他们磕牙,眼看着石想的小眼开始迷瞪,孩子这是困了,王英撂下筷子,准备上床哄孩子睡觉。

秀芝心疼闺女,急忙伸手要去接石想:“英子,你吃你的,娘抱三儿。”

“不用,娘,想想睡觉认人,换人就哭,你快吃你的饭吧,等她睡着了我就过来。”

石大勇将丈人的酒杯再次蓄满,双手捧起放到王友元手上:“爹,来,咱走一个。”

王友元接过,跟石大勇的酒杯轻轻一碰,一口喝下,这才擦擦嘴:“说吧,你四兄弟啥事?”

“唉。”石大勇叹了口气,夹一颗花生米扔到嘴里:“您也知道,我四兄弟年轻时候生病落下了病根,头顶不长毛,现在年纪不小了,可怎么都说不上媳妇,我爹活着的时候,把他交给我了,让我想法把他弄出去,给找个工作,想着这样也许能好说媳妇。”

“嗯。”王友元认真的听着,看女婿愁成这样,就晓得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办成的事。

石大勇知道老丈人听进去了,继续说道:“前一段时间我找了人问了问,他说只要是能把瑞民的户口办成农转非,那边就能落户,只有落了户,才能有机会招工,所以,爹,您看看……”石大勇边说边打量王友元的表情,唯恐老丈人直接说出拒绝的话来。

“哦――”王友元明白了,原来是户口问题,这个事他还从来没有办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未知的事情他可不敢打保票,既然闺女求到他头上了,这个事他就得当正事来办。

王友元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吧,头年里也没日子了,等过了年走亲戚的时候,你来一趟,咱爷俩一块去他们家坐坐,到时候再问问看什么情况中不?”

“中!中!中!”老丈人答应了,石大勇高兴的连说三个中字,到菜盆里找了一块鸡腿肉掇到老丈人的碗里。

心中的石头落下一半,石大勇就觉得浑身轻松不少,翁婿俩个小酒一杯一杯的喝起,不一会儿都带上了醉意。

秀芝看俩人都喝得差不多了,忙把饭端上桌:“中了,中了,别喝了,吃饭吧。”酒这东西,适量就行,这么个喝法,多伤身体。

王友元还没有尽兴,嘟囔着:“你看看你,孩子一年才回来一次,不得喝高兴了?”

“高兴了,已经喝高兴了。”老丈人年纪大了,不能喝太多的酒,今天喝这么多已经不少了,石大勇递给老丈人一个菜馍:“爹,咱吃饭。”

“喝足了?”王友元捋捋自己的长胡子。

“足了,足了。”石大勇连连点头。

“足了就好,吃饭。”

石大勇喝的有点多,吃了饭王友元就催他一起去床上歪一会,石大勇昨儿晚上睡的晚,借着酒劲困神上来,不一会儿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俩个小的也睡下了,王英和母亲把桌子收拾干净,娘俩个坐在一起悄声说话。

“英子,你这又添个丫头,你老婆婆没说什么吧?”秀芝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她就怕自己宝贝长大的小闺女在婆家受委屈。

“咋没说。”王英扁扁嘴:“她奶奶嫌弃的不行,想想几天上生马牙子,差点要了孩子的小命,我让她上医务室喊人,她这事、那事的就是不去,后来还是咱一个老乡帮忙喊来的,娘,你不知道,想想到后来连哭的劲都没有了,声音就跟刚下生的小猫似的,把我心疼坏了。”

闺女这么说,秀芝也很心疼:“大勇呢,也由着孩子哭?不给孩子看?”

“大勇驻勤去了,没在家。”王英又想起来石大勇满脸失望的样子,眸光不禁一暗。

“可怜的三儿。”自己的小外孙女刚生人就遭那么大的罪,秀芝心里难受,她迈开小脚走到床前,扒看小被子左看右看。

石想最近伙食不错,除了喝母乳,石大勇还买了几罐子炼乳回来给孩子加餐,营养一跟上,眼看着石想的小脸胖了起来。

孩子的气色还不错,秀芝安慰闺女:“孩子小时候受点罪,长大了就有福。”

“娘,咱不求孩子能有多大的福,我就希望孩子一辈子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王英憧憬着,声音呢喃:“我希望孩子们长大了,都不要离我太远,我想谁了,一抬腿走不多远就能看见谁,不然想的心焦八卦的多难受。”

“你可是说出了娘的心里话。”秀芝回到王英的身边,王英就势趴到娘的腿上,她想可可了,马上就要过新年,也不知道孩子现在在什么地方,有没有新衣裳穿,有没有挨饿受冻,一想到孩子受罪,王英的心就一下一下的痛,她感觉眼睛热热的,偷偷的深呼吸了几下,将眼中的泪逼了回去。

秀芝抚摸着小闺女的发顶:“当娘的,就是这样的,有几个孩子,一颗心就要分成几瓣,一个孩子身上挂上一瓣,自从你从老家出去,一年到头也就回家来这么几天,娘没事就想你,怕你在外边受欺负,娘家远没人给你撑腰,还怕你累着了,没人给你帮忙,尤其是你这又添了个闺女,娘是喜,就怕你婆婆不喜,不好好伺候你月子,甩脸子给你看。”

“娘。”终于忍不住了,王英的眼泪夺眶而出。娘此时的所思所想就是她的所思所想,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养儿方知报母恩,原来她只知道在父母的膝下撒娇索取,自从自己有了孩子,她才知道做母亲的多不容易,那是恨不得一颗心都掏出来给孩子的。

冬天天冷,穿的厚,王英的眼泪还是顺着厚厚的棉裤渗了进去,秀芝觉得腿上湿湿热热的,她感觉到闺女哭了,手在王英的脸上摸了一把,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的泪,她捧起闺女的脸,她满心满脸都是疼爱,伸手替闺女把脸上的泪拭去:“英子,咋还哭了呢?”秀芝以为女儿是在婆婆面前受了委屈,不禁更为难受,义愤填膺的说道:“是不是你老婆婆给你气受了,要这样,娘找她去!真是的,生闺女也不能光怨咱呀,这生男生女老天爷管着呢,有本事让她找老天爷理论去?”

“嗯。”王英闷闷的答道:“就是,就跟我愿意光生闺女似的。”

“这样可不行,等一会儿大勇睡醒了我说说他。”别人她不能说,自己的女婿她这个当丈母娘的还是能说上几句的。

王英吸吸鼻子,又趴到母亲腿上,替石大勇求情:“娘,你别说他了,他也就是想想刚生人那两天不喜,现在可亲孩子了。”

秀芝心下稍安:“那就好,到底是他的亲闺女,唉,也不知道啥时候你能生出儿来,咱老家天天嚷嚷着计划生育,你在外边咋样?有没有计划生育这一说?”

“咋没有嘞,这是国家的政策,全国都一样,大勇单位的人找大勇谈话了,说俺们都生了仨孩子了,不能再生了。”

“啥!那咋中嘞?”秀芝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这还没有儿嘞,不让生可咋办,以后谁给养老送终,大勇能愿意喽。”

“这是国家的政策,哪是他不愿意就能行的事?他给我说,他先答应了,不过我估计他那个儿迷劲的,不生出儿来不会甘心。”

“咱这里超生都要罚钱嘞,他单位上超生就没有什么说法?”

“咋能没有说法,听说要降级降工资。娘,这事咱操心不了。”王英下定决心:“只要大勇他有本事要,我就有本事生,娘,你就看吧,早晚我得生出儿来。”

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小一辈的事真不是老人说操心就操心得了的,尤其这生孩子的事,不过计划生育这股风是越刮越紧,老天保佑英子既能生出儿来,还不受计划生育的牵扯。(未完待续)

92、准备过年 大勇这一觉睡的有点久,两个孩子都醒了,他的呼噜还没有停,王英站在院子里,眯着眼睛看看太阳,橘红色的夕阳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冬天天短,再不醒天儿可就要黑了。

大勇说了,晚上不在娘家住,还得办年货,知道需要办年货你还睡起来没完?家里的几个兄弟也真是的,明明知道要过年了,就不能孬好准备点东西?这是他们回来了,他们要是不回来,年就不过了?

王英照着石大勇的屁股扇了两巴掌:“大勇,大勇,几点了还不起?你今儿个不准备回家了是吧?”

呼噜声顿止,石大勇翻个身,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再叫我睡会。”

“还睡,还睡!你看看天,你还买东西去不?”

说起买东西,石大勇彻底清醒过来,是啊,还有那么多事没干呢,可不能再睡了,他翻身做起,耷拉着脑袋醒醒盹,然后用手搓搓脸,翻身下床。

王友元早就醒了,继续在桌前写他的对联,听见石大勇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不再睡会了?”

“不睡了,事太多。”石大勇将鞋穿好,跟老丈人告辞:“爹,俺们得走了,过了年俺们再来。”

咦?往年回来都是在娘家住,年三十那天才会回家,今年是咋弄的,走那么早干什么:“你今儿不在家住?”王友元问。

“不住了,家里啥都没买,明天就年三十,再不买就买不着了。”石大勇帮着安安穿好大袄,用围巾围住小脸,就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一年不见,刚来一会儿就走,秀芝舍不得,她跟石大勇商量:“要不让英子娘三个在家住一黑喽,明天你来接,不耽误你们过年中不?”

王英也不想走,在娘家她是小公主,在婆家她就是使唤丫头,照顾好自己的孩子不说,还得给一大家子人做饭,更可气的是,一家人吃完饭了,把碗往桌子上一推,连碗都不帮你收拾一下,没人管你忙不忙,甚至没人问你这个做饭的吃了没有,饿不饿?

王英可怜巴巴的看向石大勇:“要不,你明天来接我?”

石大勇看出来王英的意图,他也知道心疼老婆,既然英子不想走,那就住一晚上吧,大不了明天自己再跑一趟,反正路也不是太远。

回家的时候,路过镇里,镇虽不大,卖什么的都有,石大勇转了一圈,吃的喝的两手装的满满的,实在是拿不了了,看看天色也不早,太阳早已落入西山,暮霭一片昏黄,灰色的灶烟在房顶、树稍浮荡,已是晚饭时间,石大勇加快步子往家里赶。

入村,已经有人抱着海碗蹲着门槛上吃饭,喝两口就口咸菜,再抬头左右看上一会儿。

这人认识,也姓石,按辈分石大勇得喊二叔:“叔,喝汤了!”石大勇率先打招呼。

“嗯,你喝了吗?”二叔回了一句,低头顺着碗沿吸溜了一口。都是乡亲,这个点见面也都是这么说,一口饭下了肚,才发现来人是石大勇,他赶忙站起来:“呦,大勇啊,这是刚到家?你娘家来了吗?”

“我娘也回来了,我们是昨天到的。”石大勇走了这会子也累了,他把手中的东西放到脚下,从兜里掏出香烟递上一颗。

二叔拿着筷子摆了摆:“吃饭来,不抽了,你吃了莫,莫吃一块吃吧。”

“不吃了,我还不饿,刚从老丈人家回来。”石大勇将香烟叼到嘴角,用衣服挡住风划着火柴。

二叔看看石大勇身边的东西,羡慕的两眼放光:“你咋买恁些东西?能吃了喽?”

“不多,家里啥都没有,二叔,你喜欢吃啥,你拿两样走?”石大勇蹲下来,去翻手边的东西。

“可别可别,我啥都不缺,过年家里买了一堆东西。”羡慕归羡慕,哪能随随便便要人家的东西吗?二叔忙把碗放到一边,按住石大勇的手。

推让片刻,石大勇见二叔确实不要,也不再客气,两人寒暄了几句,石大勇就拎着东西回家了。

瑞成一家子是下午回来的,小兰一看奶奶回来了,高兴的一头扎到孙秀芳怀里:“奶奶,奶奶,你老也不回来,我都想你了。”

这孩子没白疼,都恁长时间没见了还知道和她亲,孙秀芳很欣慰,笑的脸上的褶子拧成了一朵菊花:“我的乖来,奶奶也想你呀。”

说来也怪,儿媳妇对于老婆婆来说都是一样的,没有远近,可能因为何小霞是自己家第一个娶进门的儿媳妇,小兰是自己第一个孙子辈的孩子,孙秀芳对瑞成媳妇就是比大勇媳妇好,对小兰这个孙女也比对大勇家的几个孙女疼。

大哥年年回来过年,今年肯定也会回来,瑞成算着娘和大哥这两天就要到家,果不其然,一进门就看见娘在忙碌,他把小兰姥娘回的礼放到一边,自己走到面板前探头看母亲做的花馍馍:“娘,你回来了,我大哥呢?”

“去他老丈人家了。”家里过年的馍馍还没有蒸,孙秀芳早上就发了面,这会子面都开了,她蒸了好几条面鱼,做了几个面桃,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翻出来几个红枣,还做了几个大花枣馍。

这一天她忙的手脚不沾地,算着那么多的东西还没有准备,该炸的菜还没有炸,饺子馅还没有剁,大勇说他下午买东西回来,还不知道都买些什么?

“娘,我来干,你歇会。”何晓霞净了手,就要帮忙揉面。

“你别沾手了。”儿媳妇回来了,那就是有帮忙的了,孙秀芳松了一口气,说道:“家里还有萝卜,土豆没有,要有你拿出来先洗洗,切成细丝,咱把丸子炸出来,这都几了?过年的东西你们咋一点都没准备嘞。”

“有有有,菜园子里种了不少萝卜,今年萝卜收成好,怕糠了,都在土里埋着呢,我这就去刨。”说到这个,何晓霞有点不好意思,她跟瑞成商量了,想着要过年,是不是东西该买起来了,是瑞成不让买的,瑞成说大哥他们肯定家来过年,等大哥回来让大哥去买,大哥在外面上班,手里有钱,咱土里刨食的人家好不容易攒两个钱,哪能禁花?

何晓霞去准备炸丸子的配料,孙秀芳就这个空把馍蒸了出来,家里就这一个灶,煎炒烹炸,烧水做饭都用它。

按照往年的比例,何晓霞洗了一大盆萝卜,切成细丝,剁点葱姜末进去,舍不得放纯白面,放些杂面,盐,花椒面活匀喽,锅里倒入棉籽油,婆媳两个开始炸丸子。

萝卜丸子的香味渐渐四溢,本来各忙各的几个儿子,跟受到蜜糖吸引的蚂蚁似的,不由自主的开始往油锅边聚集,你捏一个尝尝,我捏一个尝尝,第一锅丸子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孙秀芳往外撵几个儿子:“都走,都走,这炸的还跟不上恁吃的快,这样吃下去,啥时候能炸够吃的?”

石大勇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如豆的灯光下,家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才是过年该有的气息,他的脸上不自觉的浮上一丝笑容,喊道:“快来接接我!”话音刚落,瑞全就跑了出来:“大哥,你买恁些个东西都买的啥?”

瑞成跟着兄弟的后面也过来接大勇手里的东西:“大哥,咋买恁些子呀?”

“呦,老二你回来了?”

瑞成朝石大勇身后张望,没看见人:“大哥,我嫂子和侄女们呢?”

“孩子姥娘想留她们住一晚上,让我明天去接。”

“大爷!”小兰小嘴油光的从厨房跑出来,仰着小脸脆生生的喊大爷。

大勇蹲下身子,张开两只胳膊:“哎呦,小兰呀,快来让大爷抱抱。”

小兰扑到大勇的怀里,搂着大勇的脖子,在石大勇身后找了找,没有看到意想中的那个小身影,不禁有些失望:“大爷,妹妹呢?”

“妹妹呀,明天就家来了,还有一个小妹妹,一起跟你玩,好不好?”

“哦,两个妹妹呀?大爷,不是弟弟吗?”当时石大勇来接石有田的时候,告诉大家英子怀孕了,大家都以为是男孩,瑞全回到家就跟小兰说了:“你大娘肚子里有了小弟弟。”小兰当时就记在了心上。

何晓霞把丸子下到锅里,两手都是面的也出来打招呼:“大哥,回来了,嫂子呢?”

“在她娘家呢,我明天接她去。”

孙秀芳听王英没有回来,心里很是不满,嘟囔起来:“家里都忙成什么样了?她倒是会躲懒,躲到娘家不回来。”

她嘟囔的声音有的大,就是故意让石大勇听到,石大勇听见了也装没听见,抱着小兰就往屋里走。

瑞全正在整理石大勇买回来的东西,他嘴里含着一块糖,感慨大哥回来就是好,这下子啥都有了,见大哥抱着小兰过来,急忙捏着一块橘子瓣填到小兰嘴里:“小兰,吃糖。”

说完又蹲下身子,把鸡鱼肉蛋放一边,瓜子梨糖放一块,蔬菜放在一起,正在整理,突然发现二挂猪下水,这个东西好,用花椒大料加酱油卤出来,别提有多香了,就是里面的猪肠,猪肚收拾起来太麻烦,不过不要紧,只要想吃还怕麻烦?

想起香喷喷的肉香,瑞全就口水直流,也不整理别的东西了,把猪下水倒到洗菜大盆里开始收拾起来,边收拾边美滋滋的想:等吃完饭,小火炖上一夜,明天早上一早起来,就能吃到肉了!(未完待续)

94、过年喽 还是医院大夫的医术高,石可脑袋拆完线,随着新头发慢慢的长出来,伤疤越来越不明显,就是这个发型太难看,头顶寸长,四周披肩,严思勤越看闺女这发型越别扭,怎么看怎么像日本武士的脑袋,后来实在是看不过眼了,索性要都给她剪短,剪的跟头顶的头发一样长。

要给自己剪个小小子头,石可有些不愿意,抱着脑袋,可怜巴巴的盯着严思勤哀求:“娘,我不剪,我不剪。”

不剪多难看呀,严思勤也不做闺女的思想工作,她拿一面大镜子往闺女脸前一竖:“你自己看看吧,好看不好看,你要觉得好看咱就不剪。”

石可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也觉得有些难看,她把头发全部摞起来,用橡皮筋在脑袋中间扎住,试图挡住秃头顶,这不扎还好,一扎把严思勤都逗笑了,头顶跟顶着一把刷帚似的。

石可绑了半天也没绑出自己满意的发型来,最后只好妥协,让娘给剪了一个小小子头,还别说,石可这新造型还真挺好看的?本来她的眼睛就好看,这一没有头发的衬托,更显得她眼睛乌溜溜水灵灵的,就是有点像小小子。

经过几个月的茁壮成长,到年根的时候,头发已经长到了耳朵上面,又有了小姑娘的模样。

每年过年,严思勤都要给全家每一个人都做一身新衣裳,今年也不例外,秋忙一过,她就慢慢的把家里人的衣服准备起来。

石可的是一件玫红色的小花袄配上藏蓝色的条绒裤,手巧的严思勤还用做衣服剩下的边角布料给石可做了一双棉鞋,鞋子的帮取的是裤子料,前脸用的是花袄料,小鞋子做出来,就是那么的招人喜欢。

两个小子的衣服就好做多了,一水的军绿色,样式是正流行的小夹克,鞋子都是黑色灯芯绒。

赵良生的是中山装,自己的则是枣红色的对襟褂。

从严思勤扯布料开始裁衣服,三只小的都知道自己要有新衣服了,稀罕的每天围着娘打转,每天都要看自己的衣服长多大了,眼看着一片一片的布料变成一件件漂亮的小衣裳,终于全部做好了,没想到娘就让他们试了试就收了起来,说是等过年那天才能穿,三小的失望之余又多了憧憬,就盼着过年呢。

要过年了,按理说年三十这天,小辈都得偎着长辈过年,奈何赵良生母亲走的早,父亲也在去年驾鹤西去,一家人过年也就不用去爷爷家。

过年的事宜两口子张罗起来,感觉需要买的就买回来,左右冬天了东西也不怕坏,今天买点,明天买点,林林总总的买了一大堆好吃的。

天冷,赵良生舍不得媳妇碰凉水,洗洗刷刷的事他全包了。二十八,严思勤就开始酥肉,酥丸子,蒸馒头,年二十九,肘子、扣肉什么的都加工好,吃的时候一热就行,年三十这天,更是早早的爬起来,吃完早饭就开始张罗着年夜饭。

饺子馅子剁出来,猪肉、羊肉、素三鲜三种,素馅的主要食材是院子里种的一畦子韭菜,这时候天冷,韭菜冬眠都不长,为了给韭菜保暖,赵良生把麦秸抱过来厚厚的铺在韭菜上,再在上面密密的架上玉米秸秆,今天一看,还真的长了,不过不是墨绿色,是淡绿中带着黄色,这是因为韭菜不见太阳造成的,不过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鲜香。

吃完中午饭,严思勤跟赵良生商量:“壮他爹,一会儿烧水咱都洗个澡吧,要过年了,得干干净净的,洗完了好换新衣服过年。”

终于要穿新衣服了,三小的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严思勤。

“行是行。”赵良生思忖了一下,干净重要,健康也重要,洗澡归洗澡,不能感冒着凉,他有些担心:“这个天这么冷,别冻着了。”

保暖这个问题,严思勤早就考虑到了,她说:“没事,锅屋最热,咱上锅屋去洗。”

“那行。”赵良生答应着,又有些不放心,跑到厨房转了一圈,从外面搬了一个烂瓦盘,里面烧上劈好的木材,锅底烧大火,满满的一锅热水烧起来,先让热气蒸腾一会子,不一会儿,不大的空间温度就上来了,把热水舀到大盆里,再续上满满一大锅水,再烧开……。

万事俱备,严思勤和闺女娘俩个先洗,洗完换水给两个儿子洗,都洗完了,才轮到赵良生。

三个小的光溜溜的窝在被窝里,露着小脑袋,六只眼睛跟着严思勤转,等娘给他们拿新衣服。

刚刚洗完澡,皮肤喝饱了水,脸颊上还带着水汽蒸腾后的红晕。

在母亲的眼里,三个孩子哪个都好,从里到外一身新的孩子,儿子精神帅气,闺女娇憨可爱,尤其是闺女,在玫红色花袄的映照下,小脸水灵的就像六月里成熟的水蜜桃,叫人恨不能啃上一口。

“吧唧!我闺女真俊!”严思勤在石可的小脸上狠狠的亲了一下。

赵雨和赵晨见了,学着母亲的样子,也过来亲妹妹,石可把小脸扬起来,配合着两个哥哥让他们一人亲了一下。

赵雨咂咂嘴,Q弹香滑的触感,让他意犹未尽,于是捧起妹妹的小脸“吧唧”又亲了一下,然后再亲一下。

赵晨见了,也过来和哥哥学,于是两个人你亲一下我亲一下的一会儿就亲了石可满脸的口水。

石可不愿意了,你亲一下行了呗,还亲起来没完了。

“不要 ,不要了。”石可撅着小嘴把两个哥哥的脸往外推,她人小势微,斗不过两个当哥的,只好抱着脑袋钻进被窝里。

赵雨和赵晨两个也钻进被窝里追着妹妹跑,转眼三个小人儿在床上嬉闹成一团。

严思勤笑眯眯的看着三个孩子打闹,只感岁月静好,满足安心。

村里有一句口头语:新年到、新年到,闺女要花儿要炮。就是说过年要给闺女买头花,给儿子买几挂炮仗点着玩。

石可不知道要花,赵雨兄弟两个天天粘着爹给他们买炮仗,赶集的时候,赵良生专门给三个孩子买了小礼物,男孩子们买了几挂小鞭,闺女的头发短,小辫子扎不起来,赵良生就给买了几个花卡子,过年图喜庆,赵良生挑的是大红色的花卡,前端各粘着一朵小花,严思勤在闺女的额头两边一边别了一个,左右端详片刻,这才满意的说道:“好了,玩去吧。”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别看石可小,也知道爱俊,她先跑到镜子前歪头欣赏自己的花卡子,看自己的漂亮衣服,左转一圈,右转一圈,直到欣赏够了,才颠颠的去找两个哥哥。

严思勤开始揉面包饺子,赵良生负责擀皮,三个小的见了,非要过来帮忙,你说你们啥都不会那能是帮忙吗?那是添乱!严思勤反对,轰小鸡似的往一边撵:“一边去,一边去,还不够添麻烦的。”

三小只不听啊,一人抓了一个面剂子在案板上按来按去的,不一会儿新衣服上就落了一层白面,严思勤心疼衣服,大过年的也不想生气,伸脚踢踢赵良生:“看你闺女、儿,你也不管管?”

“呵呵,孩子愿意玩就玩呗。”赵良生宠溺的目光在三个孩子身上转了半晌,起身把刚才换下来的脏衣裳拿过来,一人围了一件当围裙,“爱惜你们的新衣裳啊,别还没过年呢,衣服穿脏了。”

赵良生不管,严思勤是管不了,三小的有爹撑腰更是有恃无恐,玩的不亦乐乎,不一会儿一个个小脸蛋子摸化的跟白胡子老爷爷似的。

既然管不了,严思勤也不管了,专心包她饺子,她洗了几个一分钱的钢镚,将一个大红干椒切成几段,还抓了一撮子红糖过来。

石可见娘准备这些东西有些好奇,也不玩了,盯着严思勤看,赵雨见了,娘年年都这样包,他知道是什么意思,显摆的跟妹妹解释:“这个钱的的饺子,谁吃了明年一年都发财,糖的明年一整年都过得甜甜蜜蜜的,这个辣椒的谁吃了谁最厉害。”

哦,这样啊。

石可恍然大悟,不过她可不想最厉害,她想要甜甜蜜蜜,石可记住了红辣椒饺子的长相,祈祷自己可别吃到了。

村里,不时传来“噼噼啪啪”的爆竹声,这个点放炮,一般都是家里在贴门春联,赵良生家里今年不用贴,老一辈有说法,家里有人故去,三年内逢年是不能贴红对联的,赵良生也就是把门框刷扫一下,将上面粘着的旧对联清理干净也就可以了。

整整包了三大盖帘饺子,算起来足够一家人今明两天吃的了,两口子这才把面板收起来,严思勤净手去准备晚上的年夜饭,赵良生则把一家人换下来的脏衣服洗干净。

年夜饭很丰盛,鸡鸭鱼肉什么都有,这里的人普遍口味偏重,基本上都喜欢浓油赤酱的,严思勤做了红烧鱼、红烧排骨、酱香鸡,清淡一些的也有,清汆丸子里面配着雪白的鹌鹑蛋,红红的西红柿和碧绿的小菠菜掩映期间,一看就让人胃口大开。(未完待续)

95、守岁 中国人习惯在除夕之夜守岁迎新。守岁,就是在旧年的最后一天夜里不睡觉,熬夜迎接新一年的到来的习俗,也叫除夕守岁,年长者守岁为“辞旧岁”,有珍爱光阴的意思;年轻人守岁,是为延长父母寿命。

守岁习俗兴起于南北朝,流传下来的守岁诗文有说:“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新旧年交替的时刻一般为夜半时分,普天下人都盼望着新年零点的到来。人们点起蜡烛或油灯,通宵守夜,象征着把一切邪瘟病疫照跑驱走,期待着新的一年吉祥如意。

吃过年夜饭,赵良生领着一家人坐到床上守岁,离零点还远,都没有熬夜的习惯,怕坚持不到时间,赵良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扑克牌,准备斗地主,输的那一个就要出个节目,唱首歌也行,学狗叫也可,讲个故事也可以。

平时赵良生都是把好好学习挂到嘴上,今天主动带大家玩,三个小的都兴致勃勃参与进来,赵晨人小一是不太会玩,二是脑袋里面还容不了那么多的东西,他只是简单的了解游戏规则,知道大王最大,然后是小王,二,其次是A,以次类推 ,三最小,谁先出完牌谁先赢。

赵晨手气挺好的,第一张就抓了大司令,把个赵晨高兴的,跟偷到油吃的小耗子一样,吃吃的笑,举着牌就给严思勤看:“娘,你看,我的。”

“嘘!”严思勤手指往唇间一竖,小声说:“别让你爹和你哥知道了。”

噢――赵晨捂住嘴,缩回小身子继续抹牌,他有红三她先出,赵晨首先把大王扔了出来,“大王!”

这谁能要上?

“不要。”

“不要。”

哈哈就知道没人能要得上,赵晨得意的咯咯直笑。然后又扔出手里第二大牌:“二!”

还有这样出牌的?赵良生和严思勤对视一眼,“噗嗤”笑出声来。

“二晨你不能这样出。”严思勤把自己的牌放到一边,教赵晨怎样打牌。

哦,可是赵晨就觉得娘说的不对,他还是按照自己想法出,结果可想而知,别人的牌都出干净了,赵晨手里还剩小三、小四出不去。

严思勤点着儿子的小脑袋:“叫你不听娘的话,输了吧!”心说这孩子别看人小,主意还挺正的。

说好的输的人要表演一个节目,大家都怂恿赵晨站起来表演,赵晨挠着脑袋:“我表演什么呀?”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表演什么,后来想,我干脆学狗叫得了。

就见赵晨噗通一声四肢趴下,仰着小脑袋“汪汪汪”连叫好几声,滑稽的表演把全家逗得捧腹大笑,赵晨更得意了,围着全家开始边叫边转圈圈,赵雨觉得好玩,也跟在弟弟的身后开始边叫边爬,把个石可笑乐的滚到严思勤的怀里,直叫肚子疼。

年味,就弥漫在欢声笑语中。

零点,好似有人指挥,道了声“开始!”各家各户在同一个时间放炮,一时间,鞭炮声震耳欲聋,互相间都听不到说话声。

赵良生领着两个儿子去外面放炮,严思勤和闺女在屋里面下饺子,零点的饺子一定要是素馅的,吃了素饺子,一年到头才会肃静,平平安安的没有乱七八糟的事。

水大开,严思勤端着盖帘子,对石可说:“可可,上外面对你爹说可以点了。”

“爹,可以点了——”石可得令,扭头就往外跑,边跑边喊。

赵良生早把鞭炮挂到树上,炮捻子留的长长的,点燃的香交到赵雨的手上,就等严思勤一声令下了。

赵雨听到喊声,一边捂着自己的耳朵,一边伸长手用香头去碰炮捻。

“滋啦啦......”一串火星乱溅,赵良生把赵晨护在怀里,捂住赵晨的耳朵,背对火鞭,赵雨则拉着石可窜到门后头。

“噼里啪啦......”鞭炮声响了起来,顺着鞭炮的第一声鸣响,严思勤将饺子下到锅里,素饺子好熟,开锅略一煮就盛了出来,都玩疯了,石可也早就忘记有辣椒饺子这回事,鲜香扑鼻的韭菜饺子,大家吃的停不下口。

“哎呀!”火辣辣的灼热感突然弥漫在整个口腔,石可哇呀一下子全都吐了出来,自己吃到了红辣椒馅的,也太辣了,她伸出小舌头,用手扇着风,直喊娘:“娘,娘,娘,我吃到辣椒馅的了,太辣了。”

严思勤急忙倒了一杯温开水:“快!喝口水送送。”

石可辣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急忙接过水杯,咕咚咚的连喝好几口。

“你说说,娘总共就包两个辣椒馅的,咋还让你吃着了。”严思勤在盘子里翻了翻,找出红糖馅饺子,喂给石可:“赶紧吃个糖的就就。”

赵晨嘴里嚼着饺子,扒拉着严思勤的胳膊说:“娘,妹妹吃着辣椒的了,妹妹明年就最厉害,肯定不会再受欺负了。”

“对,肯定不会再受欺负,不过,你们俩个当哥哥的也要保护好妹妹。”

赵雨率先表态:“娘,你放心,我保护妹妹。”

赵晨紧随其后:“娘,我也保护妹妹。”

“好,你们都是好孩子。”严思勤往两个儿子的碗里分别又拨了几个饺子:“多吃,吃的壮壮的,有劲保护妹妹。”

零时一过,村里的鞭炮声渐渐的沉寂下来,三个孩子吃饱饭,实在是撑不住了,眼皮子开始打架,说是熬夜,赵良生家哪年都没有熬过通宵,都是吃完素饺子就上床睡觉。当下里,就给三个孩子洗涑,等孩子们都睡着了,严思勤往饭锅里放了一块豆腐,寓意新的一年一家人都幸幸福福的,这才上床睡觉。

黎明十分,天边刚泛出淡淡的鱼肚白,稀稀拉拉的鞭炮声又开始响起来。大年初一的早上,第一锅饺子也是需要放鞭炮的,吃完饺子,收拾完,拜年的也该上门了,所以,不管昨天夜里睡的多晚,初一这天也不能睡懒觉,不然让拜年的堵在家里那得有多难看。

晚上睡的晚,这个点大家都睡的正香,严思勤听到了炮声,知道该起了,可她还很困,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待外面的炮声密集的响起来,这才爬起来,洗净手准备下饺子。

过年了吗,就得吃饺子,左一顿饺子,右一顿饺子,直到把人吃的鼻子嘴歪,见饺子就饱了,这个年也差不多要过去了。

两口子心疼孩子,为让他们多睡一会儿,等饺子快煮熟了,才喊孩子们起床:“大壮、二晨、可可,都赶紧起床,吃饭了!”

赵雨兄弟两个才不管拜年的堵不堵被窝,哼哼唧唧的喊了好几回都不起,后来还干脆把头蒙上了。

石可迷迷瞪瞪的坐起来,醒了半天盹才彻底清醒过来。

严思勤饺子都摆上桌了,两个儿子还一动不动的,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先帮闺女把衣服穿好,这才照着赵雨的小屁股一拍:“快起,吃了饭还得出去拜年呢。”

赵雨还不动,严思勤把被窝里的小儿子捞出来,给他穿衣服:“起了,二晨,吃了饭爹和娘给你们发压岁钱。”

听到要发压岁钱,赵雨和赵晨脑袋里小铃铛“叮铃”一响,四只眼睛睁的比谁都清醒,赵雨拿过棉衣棉裤就往身上套。

吃完饺子,赵良生两口子往中间的板凳上一坐,笑眯眯的看着三个孩子,这个事赵雨有经验,他扑通一声在爹娘面前跪下,“嘣嘣嘣”连磕三个响头,大声的说道:“爹,娘,过年好!”

我的乖儿来,咋磕那么响,磕的严思勤都心疼了:“好好 。”她急忙把换好的新毛票拿出来:“来,拿着。”

哎呦,五毛来,大钱呀,去年才给二毛,赵雨喜滋滋的接过钱,又看向赵良生:“爹。”

“爹也给,拿着。”赵良生也递过来一张新五毛。

那加起来就是一块了,这么多的钱哟,赵雨真是心花怒放。

大哥领完钱了,该赵晨了,小小子也扑通一声跪下来,眼看着脑袋就要往地面上砸去,严思勤急忙拦住:“不用磕那么使劲,意思意思就行了。”

哦。赵晨随意磕了三下,小手举到头顶准备收钱。

“来,你的。”严思勤和赵良生分别把五毛钱放到儿子的手心里。

赵晨撅着小屁股站起来和大哥站到一起,比谁的钱新。

该石可了,小闺女斯斯文文的,走到赵良生夫妻两个面前,恭恭敬敬的连磕三个头:“爹娘,过年好。”

石可磕完正准备起身,严思勤急忙把钱递给闺女。

石可把小手背到身后:“娘,我不要钱。”

“傻孩子,娘给的,拿着。”

赵良生也把自己的那份递过来:“还有爹的,也拿着。”

“我不能要你们的钱,我来家里已经给你们填麻烦了,不能再要你们的钱。”石可有些倔强。

石可这个样子让严思勤有些心酸,她把闺女揽到怀里:“怎么不能要呢,你和两个哥哥一样的,来家里就是我们的孩子,哥哥们有的你也有,拿着吧。”严思勤掰开石可的小手,把两张五毛钱放到闺女手心里。

发放压岁钱仪式结束,赵雨的钱在自己手里热乎了热乎,想起了曾经跟娘说过的话,自己的钱都让娘帮忙存着,他恋恋不舍的把钱送到严思勤面前:“娘,你帮我存着。”

赵晨还不知道花钱,钱对他来说就是漂亮的纸片片,没有多稀奇,他一点不留恋的也送了回来:“娘,还有我的,存着。”

石可正不想要钱,见大哥二哥都把钱送了回去,她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把钱跟大哥、二哥的放一块:“娘,你也帮我存着。”

“好,娘都给你们存着。”严思勤是真的要给孩子们存着,等孩子们长大了,成人了,一次**给他们。(未完待续)

96、欺负人 桌子上摆好瓜子糖块,刚收拾好,拜年的来了,赵梅首先上门:“婶,过年好。”

“梅子呀,快来,吃糖。”严思勤在瓜子果盘里抓了一大把就往梅子衣服口袋里装。

也不知道一早上梅子已经跑了几家了,两个口袋都快满了,梅子也不客气,撑开包包的口让婶往里装。

过年就是这样子的,孩子们成群结伙的去各家各户拜年,每家都准备了零食分给孩子们,包包装满了,回家掏出来,再出去逛。

这年月孩子多,每家都有好几个孩子,你给我,我给你的 ,跟交换零食似的。

赵梅嘴里含了一块糖,邀请石可兄妹三人和她一起拜年:“可可,我带你们去拜年吧。”

石可先看向严思勤:“娘。”

“你想去吗?”严思勤握住石可的小手问。

石可来家这么长时间,很少去别人家串门子,她有些怕生,摇摇头。

“去吧,去吧,可好玩了。”赵梅极力邀请:“赵雨和赵晨都去,咱几个一起。”

石可还在犹豫,赵梅不由分说,拉着她的小手就走,赵雨和赵晨急忙跟上。

孩子们都出门了,严思勤开始催赵良生:“你不赶紧的,梅子都家来了,你还在家里墨迹。”

这里的风俗是女人不拜年,都是家里的男人和孩子们出去拜年,主要是大年初一这天,院门不能关,需要家里留人接待上门来拜年的人。

当然,男主人不愿意出门拜年呆在家里也可以 ,不过拜年是乡里邻居的一种交流方式,一般人都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当然也不用每家都串到,捡一些平时来往多的,关系不错的拜一拜就行,还有在过去一年中受人恩惠欠人家人情的,一定要趁拜年之机,上门表示谢意。

赵梅小包包装满了,带着赵雨兄妹三人先回了自己家一趟,把战利品倒出来。

一进赵梅家大门,赵雨就喊了起来:“二大爷、二大娘过年好!”

“大爷、大娘过年好!”赵晨也不示弱,跟在大哥后面喊。

石可腼腆,跟在两个哥哥小声的说了句:“过年好。”

“哎呦!大壮、二晨、可可来了,快来,二大娘给你们吃糖。”梅子娘抓了三大把花生糖块将兄妹三人的衣兜装的满满的。

要了人家那么多东西,石可不好意思,急忙谢过:“谢谢大娘。”

“乖孩子,不客气,真有礼貌。”梅子娘剥来一个花生酥,放到石可嘴巴里,用手摸了摸石可的头顶,拨开头发的缝隙,找了找受伤的地方:“可可,还疼吗?”

石可摇头,小声说道:“早就不疼了。”

“唉,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灾星,让咱受了那些个罪。”

几个孩子哪里会跟二大娘的感慨产生共鸣,心早就飞到了外面,梅子卸完口袋里的东西,马不停蹄就往外走,梅子娘不放心,跟着孩子们腚后头走了几步喊道:“梅子,你们别走远了,小燕家附近就别去了,那孩子太野,碰着了别再欺负了你们!”

欺负我们?赵雨心说,碰不到还好,碰到了还不知道谁受欺负呢?

从拜年的人多少就能看出,吴梅在村里的人缘也太差了,除了方辉的本家亲戚来了几个拜年的,愣是再也没有人上门。

没有小朋友来找方小燕一起去拜年,方小燕跟着他爹转了几家,感觉没意思,再也不肯转了,非要回家,方辉哄了好一会儿,就是不管用,只好把小燕送到家门口,叮嘱小燕自己回家,自己才转身走了,三爷爷家还没去呢,他哪能回家呀。

赵雨四人出得二大爷家门,边走边放鞭炮,石可也有炮,不过是一种摔炮,名唤小金鱼,小炮做成小金鱼的样子,捏一个往地上狠狠一扔,就会“啪嗒”发出一声细响。

村里哪年都因为放炮蹦伤过人,安全起见,赵良生给孩子们买的是危险性最小的小电光,不是威力大的大地红,小电光放起来声音不大,捏着小炮的尾巴,药捻在香头上点燃,然后远远的扔出去,就会传来“啪” 的一声响,别人家的炮响起来都是“通通通”的,偏他的是“啪啪啪”的,这让赵雨玩的很不过瘾,扔完自己手里的小炮,路过别人家的门口,就把没点燃的哑炮捡起来,不一会儿,就捡了一大捧,手里实在是拿不了了,赵雨也不去拜年了,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开始改造他的炮。

本来石可就不大愿意出门溜达,见大哥不走了,她也不去了,赵晨看哥哥、妹妹都不去了,他也止住了脚步,梅子一看,一个作伴的都没有了,反正她也累了,不去就不去!三个小朋友围到赵雨身边,看赵雨的发明创造。

赵雨把手里的炮分为两大类,有捻的和无捻的,有捻的放到一边,先处理无捻的,他找了一张纸,把无捻的炮全部剥开,**倒到纸上,剥出来的炮捻子接起来,连成长长的一根,通到**上,再把纸卷起来,点燃药捻,三个人都远远的跑开,使劲捂着耳朵,心说这么大一个炮,还不知道得有多响。

赵雨年年这么玩,响不响他肯定知道,就看他气定神闲的往旁边移了两步,眼看着药捻“滋啦啦”的着到了头,然后“通”的一声眼前猛的一亮接着燃起一片火苗,辛苦半天的成果就这样报销了。

意料之外的三个孩子蹬蹬蹬的跑回来,石可好奇那么大的炮咋就这么大点的响动,问赵雨:“大哥,怎么不响啊?”

“七漏孔、八漏气的哪能响,你没看咱放的炮仗前后都堵得严严实实的。”

“哦。”原来这样啊。

相对于有捻的炮仗这还是没危险的,有捻的放起来那就要小心了,即使有捻,炮捻也很短,有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刚点燃,人还没来得及回头就会炸开,所以放这样的炮就得加倍小心了,虽然放这样的炮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很刺激,出生牛犊不怕虎,赵雨没被炮蹦过,所以他也不知道厉害。

将捻子长的挑出来,赵雨专门点捻短的,就看大哥这边点完,刚转过身子,那边就“通”的一声响,大哥也太厉害了赵晨和石可一脸惊叹,赵晨是羡慕,可他再羡慕也不敢上手点,就是他手上的小鞭,还得伸老远才敢放。

方小燕并没有进家去,回家更没意思,她溜达着在村里乱逛,远远的看几个小朋友在那玩,就想往这边凑,和他们一起玩,等快凑到跟前了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仇人吗?因为他们,自己还差点挨了爹、娘揍,和谁玩也不能和他们玩呀,方小燕鼻子一哼,扭头就往回走。

从方小燕往这边来,赵雨就认出她来了,刚才二大娘还说,碰到了会挨欺负,叫你看看谁会挨欺负。

赵雨挑了一个捻子长的大地红,在香头上点然后,照着小燕的脚后跟就扔了过去。

“通!”巨大的响声吓了小燕一跳,她回过头来,赵雨装作什么都没干的样子和梅子说话。

小燕有些疑惑,以为自己猜错了,拧着小眉头在四周打量一圈,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她继续往回走。

真是傻瓜,赵雨乐不可支,又拿出一个大地红,照样对着小燕的脚丫子就扔了过去,不过这次准头有点欠缺,没在脚后跟爆响,直接在小燕小腿肚子上响了。

“通!”

“嗷——”小燕吓得干脆蹦了起来,她转过身子,笃定是赵雨搞得鬼,指着赵雨厉声问道:“你敢拿炮嘣我!”

赵雨才不会承认:“我没有?谁看见了?”他指指梅子:“你看见我嘣她了?”

梅子鄙夷,切!敢做不敢当,不过亲戚里到的她和赵雨才是一伙的,哪能拆赵雨的台:“没有,我没看见。”

别看赵雨不承认,小燕根本不信:“就是你,这里没别人,不是你还是谁?”

赵雨就不承认,心说:我就不承认,我气死你。他一条腿踩到石台子上,痞痞的摇晃着:“看你这话说的,没别人就一定是我嘣的?这玩意放起来到处乱飞,谁知道是从哪儿飞来的,我告诉你,你别往我身上赖,我又不是冤大头。”

“就是,我们玩的好好的,谁有空理你?”赵晨掐着小腰,理直气壮的说。

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肯定不是对手,方小燕萌生退意,色厉内茬的喊了句:“你等着,有本事你们别走,我去叫我娘来。”说完,迈起两条小腿,撒丫子就跑。

你叫我等着我就等着啊,我又不傻,见小燕跑远了,赵雨领着弟弟妹妹们也呼啦一下撤了个干净,真是的村子这么大,有的是地方,干嘛非要在一个地方玩。

小燕“哒哒哒”的一气跑回了家,找到吴梅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就开始告状:“娘!娘!有人拿炮嘣我。”

“谁?谁敢拿炮嘣你?”吴梅先前前后后把小燕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孩子受伤才放下心来,不过那也不行,大年初一就欺负到自家脑门子上头,那能行了吗?

“赵雨嘣的。”

赵雨?赵良生家的小兔崽子,说起赵雨,吴梅就记起他还咬了自己两口,这龟孙嘴里有毒,两排牙印子到现在还没消干净呢。

吴梅也有点软的欺负硬的怕,上次和严思勤打架她是一点便宜都没占,后来又听说严思勤有武功在身,想想大年下的自己还是别去找那个不自在,她咬牙切齿的痛快嘴骂了几句,嘱咐小燕以后见了赵雨几个就躲远点。(未完待续)

97、走娘家 大年初二,是出嫁的闺女回娘家的日子。C县的风俗是儿媳妇回娘家这天,婆婆要给装个笎子(一种专门放食物的提篮,竹制)带着。

孙秀芳起的早,天刚蒙亮,她就起来了,起来她也不做饭,开始大声咳嗽,提示儿媳妇们起来做饭,咳嗽不管用就开始喊,一直到把人吵起来为止。

头年虽说时间比较紧,孙秀芳还是蒸出了几锅面鱼、糖包、枣馍什么的,她心里偏疼老二家,为了让二儿媳回家好看,她找了一个大笎子,最底下放了几条面鱼,面桃之类的面食,在馒头上面摆了一个大枣馍,然后把石大勇买回来的点心装出来,见样的摆了一些,看看篮子还不满,又到簸箩里掐了一大捧炸的麻叶子(一种面食,芝麻与面放盐活的硬硬的,擀成薄片,放油锅里炸的焦香酥脆)过来摆在上面,眼看着笎子鼓起来了,这才满意的找了一个红色的包袱皮盖住。

只要回到婆家,王英哪里敢睡懒觉,都是早早的起床。今天要走娘家,她与何晓霞一起做好早饭,等大家都吃完了,把锅碗刷出来,等着孙秀芳给她装笎子。

孙秀芳装好一个笎子后,准备再给王英装一个,她先找了一个一样的笎子过来,装了几个馒头进去,突然有些心疼,这要是装一个和之前那个一样的笎子,那得装多少进去,都装给儿媳妇了,自己家就剩不了多少了,想了想,她把手里的笎子放回去,找了一个比原来那个小一半的笎子过来,还是这个笎子好装,装不一点东西就满了。

王英就站在一旁看着,见婆婆装了一大一小两个笎子,她有些不理解,都是儿媳妇,你不一碗水端平了,整这一大一小两个笎子干什么,虽说公爹看病和发送都是自己家掏的钱,但你也不能在这里偏心呀,让老二家的看见的得多伤心。

王英想提醒一下孙秀芳,让她把自己笎子里的东西拾出来一些,均到两个一样大的笎子里,这样也好看。

“娘。”王英向前走了两步,正待说话。

孙秀芳正好小笎子也装好了,听见王英喊她,拎起小笎子就递了过去:“装好了,拿着吧。”

王英当时就傻眼了,一颗心冰凉冰凉的沉入了谷底,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这个小笎子是给自己准备的。

“娘?”王英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她想问为什么,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这些年,石大勇掏心掏肺的贴补老家,她虽不满却从来都没有阻止过,尤其是这次公爹生病,也整个儿都是自己家在操心,出钱出力从来没有过怨言。

孙秀芳根本没在意王英的表情,她接着把大笎子递给何晓霞:“你娘家离的远,赶紧的,早去早回。”

王英使劲咬着嘴唇忍着泪,直到感觉到了痛,她看向在一边的石大勇。

石大勇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一举一动,作为一个孝子,他不能说母亲的不对,作为一个大伯哥,他更不能当着兄弟媳妇的面来争执东西的多少。

石大勇感觉到妻子看过来的目光,他装作没看见,抱着安安佯作跟安安说话。

王英失望了,她赌气说了句:“我不要,我爹娘没有吃过笎子。”说完,将东西放到地上,进屋抱了石想就走。

刚出院门,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村中到处可见来来往往的人,或是准备回娘家,或是已经回了娘家,王英怕让人看见自己在这个日子掉泪难看,闷着头,将脸半掩在石想的包被上面,快步的向前走。

石大勇见妻子走了,他抱着安安急忙追出去,出了大门又折返回来,今天闺女回娘家必须带笎子,自己不带到丈母娘家不好看,不管笎子大小,带上一个总比没有强,他把地上的笎子拎起来,复杂的目光看了母亲一眼,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孙秀芳知道大儿媳妇生气了,你生气就生气去呗,怕你咋的?你一个劲的生闺女还有理了?

一直到出了村,王英的脚步才慢了下来,她娘家就在镇上,她也不想哭着回娘家,让老父母担心,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渐渐的将眼泪收住。

石大勇追了上来,他也知道理亏,讨好的碰碰王英的胳膊。

王英身子一拧,狠狠的瞪了石大勇一眼。

石大勇讪笑:“英子,你别生气。”

王英见石大勇手里拎着小笎子,顿时觉得十分碍眼,她怒叱道:“我不是说了不要!你还拿它干什么?”

石大勇还在讪笑:“嘿嘿,英子,别生气嘛?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不值得。”

“我不生气!”王英的目光中带着怒气:“你说你娘办这事,我能不生气吗?我爹娘是不缺你家这一笎子东西,咱讲的是这个理。”王英好不容易忍回去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哽咽着:“这些年,咱家对老家怎么样,哪件事不是咱们在操心,我不求她记得咱的好,高待我一分,哪怕她一碗水端平也行……”

“英子,英子。”石大勇很是为难,那是他娘,即使知道娘做错了,他也不能说娘的坏话:“咱上镇上自己去买中不?”

“嘁!”王英嗤笑:“先别说咱自己买的事,我现在跟你说的是你娘这么做什么意思?你跟我讲讲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

石大勇心说:我哪知道她什么意思啊?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石大勇一路陪着小心,哄着媳妇,终于到了镇上,快到家了,王英也不愿意再和石大勇计较,指挥着石大勇又买了一些东西,将笎子装了又装,还买了两瓶好酒,这才拎着东西往家里走去。

王英还有两个姐姐,大姐家离娘家有将近二十里地,比起她来远多了,二姐大学毕业后分到了青岛,回来一趟不容易,姐妹两个好几年也见不到一次面。

“爹、娘!”虽然三十那天才从娘家走,可王英怎么觉得好像好久没见父母了,尤其是在婆家受了委屈,王英更觉得娘家亲近。

秀芝早就等着了,听见闺女的声音,直往大门外迎,她接过王英怀里的石想,亲昵的说道:“我的乖乖来,让姥娘抱抱。”

“娘,我大姐回来了没有?”王英边说边往院子里看。

“还没有嘞,她家里恁远,来到还得过一会子,你们先进屋里坐。”

王友元腰里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也走了出来:“大勇来了。”

石大勇忙把手中的笎子递给老丈人:“爹,给你带点东西。”

“你看看你,来就来吧,还带恁些个东西干啥?”王友元接过笎子,客气的说道:“你先屋里头喝口水,等你大姐一家来了咱就开席。”

“爹,我帮你吧。”石大勇跟着王友元的身后往厨房走。

王友元摇着锅铲子拒绝:“不用,不用,你是客人,哪能用你帮忙,我自己都做的差不多了。”

“爹,我帮你烧火,咱爷俩说说话。”

“哦,说话那中。”

翁婿两个进得厨房,石大勇拉过一个小板凳垫到屁股后面,帮王友元烧火:“爹,我二哥、三哥他们都走亲戚去了?”

王友元翻翻锅:“嗯,都陪着媳妇回娘家了。”

“一年不见了,还怪想他们嘞,明天我来找他们喝酒。”

“来呀,昨天你两个哥还说要找你玩去嘞。”

石大勇还想着岳父答应他过年要带他走亲戚去的事,他把话头往上边靠:“爹,你说你带我走亲戚去,我给人家买点啥?”

王友元很少求人办事,他从医这么多年,一般都是人来找他求医问药,说实话,他还没主动去找过别人,他也不知道该给人买些什么,礼轻了吧,拿不出手,礼重了呢,拿不出来,再者,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帮这个忙,他思忖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该买些啥,你准备买什么?”

“爹,我是这样想的,我从国外回来呢,带回来一些东西,家里还有一个收录机没卖,我想把那个带上,你看中不?”

收录机?这可是好东西,别说收录机了,现在谁家里有一台小收音机,那都是了不得的东西,当即表示赞同:“我看中,就那个吧。”

“爹、娘,我回来了!”王月芽人未至,声先到。

“呦,我大姐他们回来了。”石大勇急忙起身往外走:“大姐、大姐夫。”

是妹夫,杨曾怀急忙上前:“哎呀,大勇来了,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没多久。”石大勇接过杨曾怀手里的笎子,跟身后的王友元说:“爹,我大姐夫带来的笎子,我给拎屋去吧?

杨曾怀是带着四个孩子过来的,看见石大勇,纷纷围着喊:“小姨夫过年好,我小姨呢?”

“好,好,你小姨在屋里呢,去吧,到屋里暖和暖和。”

杨淑蓉一进门就找石可:“可可,可可。”喊了几声没人理,于是问王英:“小姨,我可可妹妹呢?”

秀芝一直在逗两个小的玩,也把石可忽略了,杨蓉这么一提醒,想起来了:“就是,可可呢?咋又没来?”

王英这一路光顾生气了,哪里还想着石可的事,当即眼睛猛眨几下,嘴巴有点打别:“可可,那个可可,嗯,可可说要在家里陪奶奶,不愿意出来。”

听王英这么说,秀芝心里酸酸的:“都说外孙狗,吃饱就走,这话果然不假,我对可可再好,她还是跟她奶奶亲啊。”(未完待续)

98、走娘家(2) 王友元在呼和浩特医院退休后每月有几十块钱的退休金,平时行医每日也有进项,老两口自己单过支出也不多,日子过得充足宽裕,钱花不了,重男轻女的王友元就把一部分拿出来补贴两个儿子家。

家里生活好了,爱吃的王友元从来不亏自己的嘴,尤其是过年过节,更是变着法子做好吃的。

王月芽的婆家也不富裕,孩子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和王英一样,也是一个劲的生闺女,这都四个闺女了,要说老王家的闺女就是生闺女的命吧,可王英的二姐就不这样,王月娥生了一儿一女,正好凑齐了一个好字。

月芽是一个劲的生闺女,她大伯哥家偏偏相反,光生儿子,已经生了六个儿子了,在农村光闺女没儿,就让人看不起,尤其是她大伯哥,明明是一家人,偏欺负起她家来比两旁四邻还狠。

他大伯哥家儿子多,早早就开始打算给儿子们盖房子,相中弟弟家的大院子了,反正弟弟家没儿子,他就理直气壮的跟弟弟说:“反正你们家没儿子,你们家以后的财产也得落到你侄子身上,我准备在你家院子能给你侄子盖几间房子。”

这月芽能答应吗?当即就断然拒绝:“那不中,俺两口子还年轻,你就知道俺们一定生不出儿来?就算俺生不出儿来,需要落财产那也得等俺死了以后再说,现在就想来落,没有那一说!”

他大伯哥没达到目的,当时就捅了马蜂窝了,骂骂咧咧的,两个住在前后院,没事他大伯哥就在家里指桑骂槐骂给他们听,更气人的是,他大伯哥还专门上月芽家麦地去放羊,你说农家人,粮食就是命根,把月芽两口子气得七窍生烟,找大伯哥去理论,偏偏他大伯哥混不吝,别说讲理了,打起来都不怕。

月芽两口子是度日如年啊,就盼着生个儿子出来壮腰杆子。

月芽明白没有儿子的苦,就盼着妹妹赶紧生个儿子吧,可别跟她一样生起闺女来没完。

进了屋见娘抱着一个襁褓,一猜就知道是妹妹家添的老三,第一句,她就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是闺女是儿。”

“闺女。”秀芝颠着石想,一晃一晃的逗她玩。

月芽挨个母亲在床沿坐下,往襁褓中看了看:“咋还是个闺女,英子,你说咱俩咋回事,咋光生闺女嘞,你老婆婆说什么没有。”

想起孙秀芳的脸王英就心烦,她撇撇嘴:“那能不说,没生前也不知道她咋看的,觉得三儿一定是个儿,你是没看,一听说是个闺女,她和大勇娘两个的脸都变了,再说了生男生女也不是咱女人说了就算的,光生闺女咱有什么法。”

“唉!”月芽长叹一声:“话是这样说,可咱农村,光生闺女不生儿子,罪都在咱身上,你不在老家你不知道,那滋味难受嘞。”

“不在老家,那滋味也不好受,你不知道,她奶奶的脸,一天到晚的耷拉着,孩子病了都不给看,我看她就没安好心眼子。”终于找到共鸣,王英跟姐姐好好的吐槽。

秀芝听了心里不舒服,自己的宝贝嫁出去,就盼着她们能和和美美,平平安安的过幸福生活,日子过得如此受颠心,当娘的心里也难受:“你说说恁俩,咋弄的,初一、十五的我也没少去庙里烧香、磕头,求神仙保佑你俩赶紧都生个儿吧,咋就不管乎?”

女人们在屋里说话,孩子们在院子里玩闹,男人们在厨房里准备饭菜,这也是因为王友元爱吃爱做,要在别人家,正好相反,都是男人在屋里喝大茶聊天,女人准备饭菜。

王友元点点盘碗,算算差不多了,让杨曾怀去屋里收拾桌子,桌子收拾好,石大勇开始一盘一盘的往上摆东西,蒸鱼、蒸肉、蒸肘子,酥肉、炖鸡、炖排骨……,林林总总的摆了一大桌子美食。

这些东西都是月芽家几个孩子平时吃不到的,就是逢年过节家里也吃不了那么好,每年盼着跟娘回姥娘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能好好的解解馋。

这边桌子摆起来,那边几个孩子都不玩了,围坐在桌子旁,眼睛黏在桌子上转不开视线。

孩子们一个个垂涎欲滴的样子看得秀芝心酸,赶紧说:“都吃吧,别等了。”

长辈们还没上桌呢,哪里能让孩子先动筷子,月芽急忙阻止:“等一会,等你姥爷来了再吃。”

秀芝急忙去厨房喊:“中了不,中了快过来吃饭,孩子们都饿了。”

“中了,中了。”王友元把石大勇买的好酒拿出来,坐定后,翻来覆去的研究了一会儿酒花:“嗯,不错,这个酒不孬。”

石大勇接过来,起开瓶盖子,一人倒了一盅,还没有端起来,一股醇香的酒香味就溢出来,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一股绵甜的口感瞬间在味蕾间绽放,他眯着眼品了品,眼睛一亮:“爹,你尝尝,好喝。”

石大勇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常年跟酒打交道的,王英不禁嘟囔了一句:“酒猫。”

“爹,你听听,你闺女说我。”石大勇跟个孩子样找王友元告状。

王英“嗤”的一声笑出声:“你在俺家,还找俺爹告我的状,你咋想的你?俺爹能向着你了?对吧爹。”

“诶,你别说,我还真向着大勇了。”王友元端起酒杯:“来,咱爷仨走一个。”

王友元最疼小闺女,当然也最喜欢小闺女女婿,当年王英和石大勇第一次见面,王友元和秀芝两人可是在一旁偷偷看过的,小伙子长的帅,人又精神,单看人,两口子都相中了,主要是家里太穷,不过穷也有穷的好处,成分好啊,赤贫,哪像他,漏网地主,隔三差五的还要提溜出去挨批斗。

王友元各样菜里掇了一筷子开开席,月芽这才跟几个孩子说:“吃吧。”

淑容姐妹几个早等着了,月芽话音刚落,孩子们都大块朵颐起来,一个个小嘴塞的满满的,嘴唇上粘着的油恨不得滴落下来。

秀芝疼孩子的心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好了,拿着筷子,一会儿给这个掇块鸡,一会儿给那个夹块鱼。

安安人小,吃的不多,有时候王英嫌她吃的慢还喂上几口,都说人多吃饭香,今天安安也跟姐姐妹妹一样,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儿,小肚子就饱饱了。

女人们吃饭省事,吃完饭自动分成两伙,小孩子屋里院里的跑跑闹闹,秀芝娘三个继续在里屋聊天。

男人们吃饭就没那么快了,你一盅,我一盅,吃吃说说,眼看着菜都凉透了,还没有吃完,怕吃凉菜对身体不好,月芽把菜热了一遍,催了又催,翁婿三人这才意犹未尽的起席。

都喝高兴了,三张通红的脸,都带着醉意一人捧着一个茶杯小口啜饮,石大勇虽说也没少喝,但是他酒量大,脑子还清醒着呢,在驻勤点上,下了班,没事的时候也经常和同事们聚在一起喝两盅,酒量早就锻炼出来了。

“爹。”石大勇吹吹杯中的茶叶,请求的目光转向王友元:“过几天我就得回去上班了,我家来一趟不容易,想凑着这个空把瑞民的事办一办,爹你说啥时候咱去干叔家坐坐合适?”

王友元是老中医,知道养生,酒会喝到适量,这会子他虽然有些小醉,人还是比较清醒的:“你说的事我一直记着呢,主要是大年下的谁家里都忙,嗯,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想初五动身,初七俺那里就开工了。”

三人中唯有杨曾怀喝的有点多,老丈人跟石大勇说着话,他就有些坐不住,光想往床上躺,他把茶杯放到桌上,人站起来,脚步有些踉跄的往床的方向走:“爹,恁俩说话,我得歪一会儿去。”

“去吧,去吧。”王友元摆手。

石大勇站起身要上前去扶他:“大哥,你中吧?我扶着你吧?”

“不用不用。”说话间,人已到了床边,他往床上一歪,转眼就睡了过去,月芽见了,急忙展开一床被子,给他盖到身上,埋怨道:“你说说你,喝恁些干什么。”

石大勇又坐下来,望着王友元,王友元思忖片刻:“这样吧,我估摸着到初四该走的亲戚都走完了,初四那天你过来,咱爷俩一块去转转。”

“那中,初四一早我过来。”石大勇拎起水壶,殷勤的给王友元茶杯续上水:“爹,这个事给你添麻烦了。”

“说那干啥,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别的咱不图,就图你和英子过得好就行,还有我闺女在你家,别受欺负了就行。”自己家闺女一个劲的生闺女,想想就知道亲家肯定高兴不了,晚上他和秀芝两口子躺在床上,耳朵里听的就是英子的婆婆怎么怎么样了,别人家的家务事他不能指手画脚,但他给闺女在背后撑腰总行吧。

石大勇一噎,立刻明白了老丈人的意思,当即脸上讪讪的:“哪能呢,爹,哪能呢。”(未完待续)

99、回礼 闺女回家带回来的笎子,按理说娘家不能全部留下,需要回一半,原样回也行,讲究的人家会稍微换换样再回。

秀芝疼闺女,她就想趁这个时机尽量贴补闺女,平时她可不敢明目张胆的这样做,怕儿子媳妇见了不愿意,说她偏心,也就是今天,儿子媳妇走的远碰不见,她想给啥给啥,没有心理负担。

她早早的就准备下了一些东西,都是孩子家一般不常吃的,肉了,鸡了什么的她都做的多,就准备今天回给闺女。

她把月芽拿来的笎子拾出来,把自己准备的东西装进去,看装的差不多了才用月芽装来的馒头虚虚的盖上一层,月芽家不比英子家,大勇是公家人,有工资,杨曾怀家全指家里的地过日子,装好笎子,秀芝又拿出三十块钱,掖到月芽手里,还不忘了嘱咐:“可别让你兄弟知道了。”

自己都没给老的多少,哪能再去要老的钱,月芽推着娘的手:“娘,你快收着,我不要。”

“你装着吧,娘有钱。”秀芝把钱硬装到闺女口袋里:“你不要,你爹也得给你兄弟,就是给你兄弟了,我也在你兄弟媳妇嘴里落不到好,整天的说我偏心,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偏心了。”儿子们小的时候有一口好吃的都知道你让让我,我让让你,怎么长大了,娶妻生子了反而都变了呢,整天价的多了少了的,一点不如意都能在你耳边磨叨没完。

人穷志短,家里的确是一点闲钱也没有,月芽半推半就也就将钱收了下来。

装好月芽的笎子,秀芝开始装小闺女的笎子,王英见了,说什么都不让母亲装:“娘,你别装,我的不用你回。”

“你这孩子,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不给你回礼,你老婆婆那个不论理劲的,不得挑我麻烦呀。”

王英把笎子拎到一边:“娘,我说了不用你回就是不用你回。”

秀芝追着笎子走,要去把笎子拿过来:“你拿恁些个东西过来,娘一点都不回,不是让人说嘴吗。”

“娘。”王英急的直跺脚,孙秀芳那么对我,凭什么给她回东西,见母亲执意要装,王英说道:“娘,你不用装那么多东西,就把那几个馒头回一半就行。”

行,秀芝开始装馒头,装了一半也就刚盖住笎子底,她拎起来给王英看:“你看看,就这点东西,这样装好看吧?”

“咋不好看,她都不嫌难看,咱嫌啥难看。”王英愤愤的。

秀芝听出来了,这是有内幕啊,她也不装笎子了,拉着闺女的手就问:“咋回事?你老婆婆又给你气受了?你跟娘说说。”

本来王英不想跟娘说这件事,现在娘问起来,王英也憋不住了,眼看着眼泪包眼圈,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娘——”

真是无语泪先流啊,王英这边大泪珠子扑簌簌的一个劲的往下落,秀芝和月芽可就着了慌,一个劲的围着王英问:“英子,你这是咋的了,别哭呀,跟娘好好说说。”

“娘。”王英擦擦眼泪:“你说,俺们对他们家咋样,啥都是我们问着,他爷爷这一病,也都是俺们给看,他爷爷走了,俺们也没让老二他们掏一分钱,发送什么的钱也是俺们拿的,我觉得俺们做的够意思了吧,我不求她奶奶怎么的,你一碗水端平总行了吧,就今天,她装笎子,给老二家找了一个最大的笎子装的满满的,给我就装那么个小笎子,还不如老二家的一半大,搁几个馒头就满了,本来我还以为是我婆婆看我们付出那么多,过意不去,专门给我装的大笎子,没想到……,娘,你说这事憋人不?里面的东西,除了馒头外,都是大勇后来又在镇上买的,不然,我都没脸回娘家的门。”

王英越说越委屈,一时间竟泣不成声。

“你婆婆怎么能这样?那是人干的事吗?”月芽义愤填膺紧握拳头,看那架势恨不能上前揍上一拳。

秀芝人老实,一辈子也没说跟谁骂过架,当即气得嘴唇子直哆嗦。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小闺女竟然在婆婆家受这个窝囊气:“那个老虔婆,那个老虔婆……”太难听的话骂不出口,秀芝反复嘟囔好几句,嚯得站起身把孙秀芳装来的几个馒头全都拾回笎子里:“我不稀罕她那几个馒头,你都给她带回去。”

说真话,秀芝家还真不差孙秀芳装来的几个馒头,她就是心疼闺女,大理说破天,没有这样办事的。

哭出来了,把心里的憋气说出来,人也好受了不少,王英擦擦眼泪,赌气说道:“娘,干嘛不要,她不是心疼东西吗,咱就留着,让她心疼去,都给她回去了她怪得,我就不让她如意。”

娘三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批判孙秀芳,骂了还一会儿还不解气,秀芝一连看了外屋正在说话的翁婿两个好几眼,恨不能将石大勇薅过来再数落几句解解气,不过看这爷俩个的表情就知道是在商量正经事情,秀芝也就将满心的不满暂且压了下去。

杨淑容在姐妹几个中年纪最大,她先发现小姨哭了,拉住跟在她身后跑的安安问道:“安安,你妈妈咋哭了?”

来的路上妈妈已经哭过一回,还跟爸爸吵架了,她隐约知道怎么回事:“是奶奶,奶奶气妈妈。”

哦,这样啊,“你奶奶怎么气的小姨?”

安安嘟起小嘴:“我不知道,就是奶奶气得。”

奶奶真讨厌,惹妈妈生气,自从王英又生一闺女,孙秀芳对王英的态度一落千丈,整天不是这就是那,还故意说些扎心窝子的话给王英听,王英眼窝子浅,背着人的时候总会掉几滴眼泪,安安对奶奶那是相当的不满。

安安也不和姐妹们玩了,走到王英面前,让妈妈抱。

王英抱起安安,安安窝在母亲怀里,伸出小胖手,帮王英把脸上的泪擦去:“妈妈,不哭,奶奶坏,安安跟妈妈好。”

“哎呦,我的乖乖儿,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娘了。”月芽看着乖巧的外甥女,在安安的胖脸上连亲好几下。

淑容也不玩了,领着三个妹妹偎在娘的周围,秀芝看孩子们都到齐了,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她急忙在兜里掏了掏,翻出一把一块钱来:“差点忘了,还没发压岁钱嘞,来,这是容妮的,这是玲妮的,这是华妮的,这是小凤的,这是安安的。”

她一人发了一张,最后剩二张交到了王英手里:“给你,这是想想和可可的,可可没来,你给捎回去吧,这孩子,一年不见了也不想我。”

王英接过钱,指尖控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心里也是针扎的痛,她的可可,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压岁钱,有没有新衣服穿,她在心里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求佛祖保佑,不求孩子穿新衣服,不求孩子能有压岁钱,就求佛祖保佑我的可可平平安安的不受欺负,不受罪就行。

月芽用手肘碰碰妹妹,问道“诶,英子,你这会回来准备在家里呆几天?”说完等了片刻,却没有人回答,有些疑惑的看过去,就见王英手里握着二块钱正在发呆,她加重力道在王英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你想什么呢,发什么愣啊?”

“啊!”王英似被惊醒了:“大姐,你说啥?”

“我说,你准备在家呆几天?你说说你这个脑袋里天天都想啥呢?”

“哦,大勇说初五走,他们单位初七正常上班。”

月芽依依不舍:“走恁急慌干什么?你说说你离家那么远,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你几面,就不能多在家里呆两天?抽空上俺家去吃顿饭?”

王英也不想走那么急,但她身不由己:“俺也想多偎咱娘过几天,可俺说了不算,大勇说啥时候走俺就得啥时候走,谁叫俺嫁给他来,不都是说了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挑着走。”

在秀芝的心里,两个闺女都是一样的,刚才她给大闺女拾了笎子和三十块钱,小闺女虽说不要笎子,钱得给,她把钱拿出来,往王英手里掖:“你的,装好了。”

娘给大姐钱,王英理解,毕竟大姐家的日子过得艰难,她虽然不富裕,但和大姐比起来,日子好过多了,怎么能要老母亲的钱?王英接过钱,反过来就往秀芝兜里装:“娘,我不要,大勇月月有工资,我不缺钱花。”

“你有是你的,娘给的是娘的心意,你装着,平时给孩子们买个零嘴什么的。”秀芝按住小闺女的手,把钱往外掏。

母女两个推推嚷嚷的,王英打定主意就是不要,秀芝实在拗不过小闺女,也不再坚持。

冬日的傍晚总是来的很早,不知不觉,天色很快就暗下来了,月芽还有20里路要走,不得不跟父母亲告辞,杨曾怀睡了一觉,人清醒不少,拎起秀芝准备的笎子,笎子装得多,沉沉的有些压手,他有些不好意思,来的时候还没装那些个东西呢,怎么回的比送的还多:“娘,你看看,你给装恁多干啥来。”

“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的,再说我和你爹也吃不了那么多,放坏了可惜了。”

一家人一直把月芽六口送到了大门外,一直到他们转过胡同口看不见了这才往回转。(未完待续)

100、有人撑腰 秀芝一直想说石大勇几句给闺女出出气,但她又觉得当着大闺女一家人的面说他不好看。等大闺女一家走了,秀芝憋着的一口气这才有机会发泄出来,她把脸一阴,语气凉凉的说道:“大勇,你过来一趟。”

哦,丈母娘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他,可以说岳母从来都没跟他撂过脸子,石大勇感觉不好,先去看王英,王英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大勇一猜就知道王英肯定是找丈母娘告状了。

王友元也看出来老伴的脸不好看,秀芝跟他过一辈子了,她的脾气还是了解的,秀芝脾气好,见人说话从来都是一说一笑的,很少见她有发脾气的时候,今天这个样子,估计是有事气得不轻,他跟在大家身后,想听听啥事把他家老婆子气着了。

“大勇。”秀芝一屁股坐到堂屋主位上,开门见山,“你跟我说说,你家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嫌英子光生闺女,我跟你说,英子就是光生闺女,也是传你老石家的后,你家要是嫌弃,俺不嫌,不行俺就把俺闺女和几个丫头接回来,养几个人俺还是能养的起的。”

石大勇赔上一脸的小心:“娘,看你说的,都是我的亲骨肉,那能嫌,亲都亲不过来嘞。”

“那你娘一样的儿媳妇两种待遇她是怎想的?你说说。”秀芝不依不饶。

王友元猜到闺女是在婆家受了委屈,他急切的想知道来龙去脉,忙问道: “啥两种待遇?”

“你不知道。” 秀芝气不愤的说道:“英子她婆婆今天拾笎子,给他兄弟媳妇拾了一个大笎子,给咱闺女拾了一个小笎子,别看大勇带来的东西不少,其实除了几个馒头,其他的东西都是英子两口子后来又买的。”

原来是嫌东西少了,王友元不禁笑媳妇心眼子小:“你看看你,多大点事还值当的把大勇说一顿,你说说咱家还缺她家送的那几个馒头吗?”

这个死老头子,脑子怎么想的,这个时候还替别人说话,秀芝气得直翻白眼:“我说的是馒头的事吗?是说的是这个理,咱闺女亏待他家一分没有,凭啥看低咱英子。”

“娘,没看低,在俺家里英子是老大,不信你问问她。”石大勇碰碰英子,示意她说两句。

王英心里幸灾乐祸,叫你娘欺负我,也让你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她鼻子“哼”了一声,把小脸扭到一边。

石大勇见英子不理他,气得直瞪眼,嘴巴冲着英子一张一张的就是不敢说出声。

“你家里?你家里你能当了家?你娘才是你家里的老大吧,闺女都给我说了,从三儿生人你娘可没少给我闺女气受。”说到这里,秀芝看到了小两口之间的互动,看得出来俩人感情很好,不禁放缓了声音:“大勇,也不是娘说你,英子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在家里重活累活一点都没有干过,嫁给你的时候,连饭我都没舍得让她做过,你看看她现在,里里外外一把手,啥都会了,她为的啥,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家,有时候媳妇受了委屈,你这个当男人的不给她撑腰谁给她撑腰,你说是不是?”

石大勇急忙郑重其事的保证,“是是是,娘,你别生气,我保证以后绝不会让英子受一点委屈。”

女婿都这样说了,秀芝也不能老也得理不饶人,“日子是你俩人自己过出来的,娘也不说啥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有数有数,娘,我有数着呢。”

王英心说,你有个屁数,你娘说的话就是圣旨,我说的话你听都不听。

回去的路上,一直到出了镇子,石大勇才放下小心,拎着王英的小辫子,咬着一口白牙威胁道:“好啊,学会找你娘告状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英才不怕他,抱着石想胳膊肘朝他一拐,“你收拾呀,有本事你这就收拾我,你不收拾我你是孬种,安安,走,咱再回姥娘家,回去你爹欺负我。”

安安本来牵着爸爸的手指头正在走路,听妈妈说爸爸要欺负妈妈,立马不愿意了,甩开爸爸的手,跑到妈妈的身边,抱着王英的大腿护着妈妈,大眼睛瞪向石大勇,“不许你欺负妈妈。”

石大勇纯心逗安安玩,大巴掌轻轻的在王英的屁股上拍了两下,“我就欺负了,你咋着我。”

安安气得胖腮帮子都红了,小拳头扬起来,扑到石大勇身上就打,“坏爸爸,坏爸爸。”打了几下还不解气,抬起腿来就踢,“我叫你打妈妈,我叫你打妈妈,我都说了不许你欺负妈妈,你没听见吗?”

闺女的表现让王英心底里涌起一阵暖流,她得意洋洋的睨着石大勇,“看见了吧,孩子都跟我一心,你还收拾我?你敢欺负我,俺娘几个一块收拾你!”

好伤心啊,石大勇佯作吃痛,捂着腿蹲到地上,“哎呦呦,受伤了,走不动了。”

安安想我也没使多大的劲呀,咋就把爸爸踢伤了呢,想想爸爸平时对她也挺好的,这踢伤了爸爸她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磨磨蹭蹭的走到石大勇身边,蹲下摸摸爸爸的小腿,内疚的说:“爸爸,还疼吗?你保证以后不再欺负妈妈,我就不打你。”

“嗯,疼,没法走路了。”石大勇冲着王英挤挤眼。

安安小脑袋歪了歪,考虑了一下,背过小身子,“那爸爸我背着你走吧。”

“那中。”石大勇站起来,一手拎着笎子,一只胳膊虚虚的搭在安安的肩膀上,“好了,咱走吧。”

爸爸那么高的个子,背起来一定很沉呀,安安两个小胖手扶住爸爸的胳膊,使出吃奶的劲,只是没想到爸爸那么轻,没用多少力就背起来了。

安安背的很认真,爷俩个吭哧吭哧在前面走,王英抱着石想在后面抿嘴直笑,这一刻,只感岁月如此美好,所有的委屈顷刻间烟消云散。

家里的大门近在眼前,糟心的事又浮上心头,王英狠狠的剜了石大勇一眼,抱着石想率先走进院中。

安安早就被石大勇抱起来了,爷两个紧随其后。

孙秀芳把饭桌上放了一块木头墩子,正用那个剁鸡食,石大勇把手中的笎子放到一边,叫了一声:“娘。”

“哦,回来了。”孙秀芳首先去看石大勇带回来的笎子,见里面空空如也,一个饭渣都没有带回来,心里更是不满,嘟嘟囔囔的说道:“越有钱越馊抠,还没见过不回礼的。”

石大勇蹙眉,他在丈母娘家挨了教训,正窝了一肚子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的是瑞民的户口问题全得凭老丈人帮忙,他真是不知道孙秀芳咋想的,要是把老丈人惹烦了,瑞民的事怎么办,娘怎么就一点都拎不清呢。

且不说这个,单说英子这个当儿媳妇的,在他眼里,还没有做的不合适的地方,也不知道娘怎么就看英子不顺眼了。

石大勇觉得有必要和母亲谈一谈,把安安放到地上,轻轻的拍拍闺女的小脑袋:“去,玩去吧。”等闺女追着妈妈的背影跑远了,他坐了下来:“娘。”石大勇说:“你咋的了,英子哪里做的不对吗?”

儿子这是什么意思?孙秀芳不满的抬头看了一眼儿子,“咋了,你心疼了,我儿媳妇我说两句都不中了?”

“中,你说当然中,但也不能凭白无故的就给人下马威不是?”

“咋叫凭白无故,你看看她,生仨闺女了,我就不能说句话?还有回老家这几天,都忙得滴溜转,她到好,一回来就躲娘家里去,家里的活她才干多少?”

母亲这样说,石大勇可不赞同,头年里英子也就在娘家住了一晚上,回到家里可没少干活,他都看在眼里,怎么母亲光注意英子回娘家那一天,剩下的几天里,她还得照顾孩子,还得给一家人做饭,哪里闲着了?石大勇觉得母亲有点不可理喻。

石大勇眉头拧的更紧,做儿子的真是难,他是两头都想为好,可哪头都不讨好,“娘,英子也不容易,孩子那么小,她头年里回娘家住一晚也在情理之中,人家也是一年没见娘了,就不能亲近亲近自己的娘?再说了,英子在娘家也没闲着,瑞民的户口问题,她跟他爹说了,求她爹帮咱想想办法。”

一说到瑞民的户口,孙秀芳才想起来,这可是正事,她怎么就光顾端老婆婆的架子了,把这个事给忘了,当即孙秀芳就有些后悔,她把手中的菜刀放下,加着小心问石大勇:“你看我,咋把这事给忘了,大勇,你老丈人没说什么吧?”

“你想想人能不说什么吗?”石大勇想凑这个机会吓吓孙秀芳:“你拾那么大点一个小笎子,跟打发要饭的似的装那么几个馒头,让谁见了心里能好受?”

孙秀芳急赤白咧的给自己辩解,“我不是觉得你丈人家有钱,不缺咱家那点东西吗?”

“娘,人有是人家的,咱给是咱的心意,说明咱重视人家,你看你弄这一出,让人家觉得咱心里没有人家,现在咱还得求人家办事,你不知道我有多为难,娘,你以后可别这样了,人英子挺好的,你仔细想想,村里的媳妇能做到英子这样的不多。”

孙秀芳心里不服,现在求人办事,嘴里却不由得服了软,“知道了,以后我当祖宗供着她!这总行了吧。”(未完待续)

101、算命 石大勇夫妻刚到家不久,瑞成三口也回来了,何晓霞挎着大笎子,先去找孙秀芳报到,“娘,我娘今年跟人学的蒸了大黄米豆沙包,可好吃了,装来给你尝尝。”

孙秀芳急忙在身上擦擦手,“你说说,你娘还想着我,我看看,啥样的。”掀开盖笎子的布,看亲家按风俗给她回了一半回来,除了她给带过去的馒头,枣馍什么的,里面还多了几个黄橙橙的东西,心里对二儿媳妇更满意了。

大黄米,也是粘米的一种,这东西有一个缺点就是凉透了跟石头蛋一样硬,孙秀芳手里捏着一个,就觉的硬邦邦,沉甸甸的,按手感的这个硬度,估计她是咬不动的,她把粘豆包放在手里端详一阵,不甘心的还咬了一口,果不其然,硌牙。

“娘,这个得放锅里溜透了才能吃,凉的不好吃。”

“哦。”孙秀芳也觉得应该是这样的,她们把豆沙包放回笎子里,“那今晚上都溜上,都尝尝。”

吃晚饭的时候,孙秀芳似有所指大声说道:“尝尝,小兰姥娘特地给我回的粘豆包,都尝尝,可好吃了。”

说给谁听呢,你当我心惊啊?王英嗤之以鼻,装没听见,你爱咋说咋说。

家里地方小,睡不开,这几天王英都是带着孩子在何晓霞屋里睡的,瑞成和大勇暂时跟着孙秀芳挤一挤。

吃完饭,妯娌两个没睡觉,窝在被子里聊天。

天冷,屋里也没生火,王英怕冻着孩子,把两个闺女都放到自己的腋下,想想又怕捂着孩子了,又把孩子往上提溜提溜,终于三个女孩哄睡着了,她和何晓霞俩人才开始说说闲话。

何晓霞翻了个身,面对王英,神神秘秘的说:“英子,你知道不,俺村里有一个瞎子,算命可灵了,十里八村的都去找他算命,我今天也去找他算了一卦。”

“你去算的啥。”王英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掖到孩子脖子下面。

“还能算啥,咱娘一心想要孙子,我去算我啥时候能生个儿出来。”

“算命的咋说的?”

“算命的说我再有了一定是个儿,他说我命中有儿。”

王英也来了精神,往何晓霞身边凑了凑:“真的?真有恁准?”

“真的!”何晓霞信誓旦旦的说:“俺秧婶子(土话:小婶子的意思。)专门去找他算的,算自己的儿找对象是哪里的,瞎子都给她算出来了,连她儿媳妇是哪个方向的,属什么的,干什么工作都算出来了,后来说妥了儿媳妇一对,跟瞎子说的一样一样的,你说灵吧?”

王英半信半疑:“真有那么神。”

“真的,你说说我骗你干啥?”

看何晓霞的表情不像说谎的样子,王英有了七分信,既然有这么灵,她也想去算算,算算可可现在落到了哪个方向,什么时候才能找回来,“如果真有这么灵 ,她二婶,你明天带我去一趟中不,我想算算可可现在在哪?”

“中,明天跟咱娘说一声,我带你去。”

第二天,收拾完王英就跟石大勇商量:“大勇,她二婶娘家有一个算命的算的可准了,我想跟她二婶去一趟,也算算。”

石大勇不信这些东西,“那都是坑人的,你信那些个干啥?”

王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打定主要要去这一趟,“我还是去算算吧,万一算出来咱可可在哪儿了呢?你今天在家里看孩子,我快去快回,算完了就回来。”

何晓霞跟孙秀芳打完招呼,过来喊王英:“英子,我跟咱娘说完了,你还去不去?”

“去去去。”王英放了几个零钱在兜里,“走吧。”

瞎子陈的眼睛有疾,白眼仁多,黑眼珠少,出娘胎就看不见东西,虽然看不见,但他的耳朵异常灵敏,不用说话单听脚步声,他就能分辨出家里的每个人。

孩子眼睛看不见,长大了要指什么养活自己,靠出力是肯定不行了,打小他爹娘就给他拜了一个师傅学算命,师傅对他挺好,把他当亲儿子对待,一身的本领都传给了他,前些年,师傅走了,瞎子陈给师傅送终后,自己才开始正儿八经的干起算命这一行当。

这两个人的脚步很陌生,明显不是家里人,既然上他家里来的人,一般没别的事,都是找他算卦的。

这算卦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巧,只要抓住了人的心理 ,真真假假的说上一通,哪怕就说对了其中一样,她就能信你十分。

有生意上门了,瞎子陈咳了一声,率先说道:“我算着有俩人今天中午上门,我正等着你们呢。”

王英觉得这个瞎子太神奇了,她们都没有说话,瞎子就知道来的是两个人,还知道她们是来算命的。

王英和何晓霞对视一眼,何晓霞目光里分明说:看,我没骗你吧。

瞎子陈手往旁边一指,“来 ,坐下说。”

“陈师傅。”何晓霞说:“我昨天算罢了,今天专门带俺嫂子来的,你给她算算。”

“中,中。”瞎子陈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脸,“这个大姐,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给你算算。”

哦,王英把自己的出生年月告诉瞎子陈,瞎子陈翻着白眼仁,五个手指快速的捏动起来,边捏边点头,“这个大姐,你这个命好啊,我这天天有恁些个算命的,赶上你命好的不多,你得给拿双卦礼。”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我孩子都丢了,命还好?光生闺女不生儿,命也叫好?王英觉得这瞎子陈的水平也不咋地呀。

“陈师傅。”王英说:“那你算的可不对,我的命才不好。”

这是没说到心坎里去呀,瞎子陈接着说道:“这个大姐你别急啊 ,你的生辰八字就是这命,你命里还有七个闺女两个儿,现在虽然有点小波折,那都是暂时的,早晚都会过去,而且等你老了更有福气,到时候你天天都吃烙馍卷肉片。”

在瞎子陈的眼里,洛馍卷肉片那是最好的吃食了,刚出锅的洛馍卷上热腾腾的五花肉,咬上一口,顺嘴流油,别提多香了,想起来都叫人流口水呀。

王英又有点信了,我还什么都没说瞎子都算出来了现在有点小波折。

其实她也不想想,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幸福满足的人谁闲的没事去算命?但凡去算命的都是有这样、那样不如意的事情。

“陈师傅,是这样的,我闺女在头年里5月不小心走失了,你帮我算算孩子现在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孩子能回家?”

原来是算这个的呀,瞎子陈掐着说道:“大姐,你把孩子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好好的给你算算。”

王英把石可的生辰八字都告诉了瞎子陈,说到可可的出生,她脑子又回到了那个酷暑难熬的日子。

正是六月里最热的天气,她怀胎足有十月,算起来这两天就该生产,这是她的第一胎,做为自己最亲近的丈夫石大勇却没有在身边,而是还在万里之外的赞比亚,终于要和孩子见面了,英子期待又害怕,她没有任何生产的经验,和母亲聊天的时候,娘俩个商量的是去医院生孩子,可偏偏一跟婆婆说这事就行不通了。

孙秀芳不赞成,不就是生孩子吗?哪里用得着去医院,那和扔钱给别人有什么区别?她自己生了六个孩子,哪一个不是在家里生的?

王英做为新媳妇,脸皮薄,婆婆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哪里敢去反驳婆婆。

老家的风俗是出嫁的闺女不能在娘家生孩子,否则,对娘家不利。这几天,王英也没敢往娘家去,唯恐把孩子生在了娘家。

终于发动了,只是没想到在别人嘴里生孩子那么简单的事,怎么到她这里就行不通了?整整三天呀!死去活来的折磨的她眼看着只剩下了一口气,孩子就是不下来。

孙秀芳终于害怕了,慌慌张张的找了人来,扎好了担架,准备往医院送,临出门的时候,接生的王婶子说,要不我再试一次,实在不行再去医院。

接生婆也是下了狠心,我接生了那么多的孩子没有一个这么费劲的,这个孩子接不下来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她让王英配合着使劲,自己则用手生生的将王英的下面撕开了一个口子,小磨人精石可这才来到了人间。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瞎子陈唱了一句词,“大姐,从八字来看,你这个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她命里有劫,却总能遇难呈祥,现在孩子在你家里的正东方,要说孩子什么时候能找回来,嗯,我再算算……”

听瞎子陈这么说,王英一直悬浮不定的心稍微稳固了些,“谢谢陈师傅,麻烦你了。”说完紧盯着瞎子陈不敢再出声,唯恐打扰了他,影响了精确度。

“大姐。”瞎子陈把耳朵侧向王英,因为精力过于集中到耳朵上,眼白翻的有点吓人。

有结果了,王英紧张起来,“陈师傅你快说。”

瞎子陈咂咂嘴,“你算的这个费精力,得给双卦礼。”

王英一口答应:“只要你算的准,就给你。”

见王英答应了,瞎子陈又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说道:“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大姐,我给你算出来了,你这个孩子,在三年的里有一个机会,这个机会抓住了,孩子准能回家,如果抓不住,还得等个三年。”

瞎子陈这话说的有水平,连找后帐都找不出理由,三年里你找不回来,那就再等一个三年,下一个三年里再找不到,还有另外一个三年,总之是,三年不止,生生不息。(未完待续)

102、算命(2) 语言是一门艺术,在算命的眼里,嘴是两张皮,咋说咋有理。

可这句话落到王英的耳朵里就不一样了,她就光听见算命的说三年里有一个机会,孩子能找回来,其他的一概忽略不计,好比暗黑的夜里,一个人正茫然不知所向,前方突然出现一盏指路明灯,让她瞬间有了目标。

三年呀,三年内孩子就能回来了。

“大师。”王英也不喊师傅了,直接改口喊大师,说着她就开始掏钱,“多少钱?”

“平卦2块,你这个得给4块!”

这么贵!王英掏钱的手僵住了,她没有想到算个命要这么多钱,她兜里最多也就有2块钱,王英有些不好意思,“大师,我兜里没装那么多钱。”

瞎子陈没吭声,心说:没那么多钱呀,白浪费我半天唾沫星子。

“我有,给你2块。”自从公公走后,婆婆又跟大伯哥去了外地,瑞成挣的钱再也不用上交,有了钱都是交到何晓霞手里,她现在兜里也经常装着钱。

那可太好了,王英急忙接过来,“等回家了我还你。”

“不用还,不用还。”何晓霞忙拒绝,二块钱的事,哪里好意思再让嫂子去还。

“大师,给你。”王英虽然有些肉疼,但给的还是很痛快。

瞎子陈接过钱,明显感到这个大姐语气比来时轻松不少,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有些可怜王英,“这个大姐,你看你头一次来,我再送你一卦吧,不求别的,就求你回去给我做个宣传。”

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个大师人真好,王英敬仰之心冉冉升起,她想了想:“大师,要不你算算我什么时候能生个儿子吧。”

“算这个,你得把你当家的生辰八字也告诉我,我结合你的一块算。”

大勇和几个孩子的出生年月都装在自己心里,那是随口就来,王英当即把石大勇的八字报给瞎子陈。

瞎子陈煞有其事掐着手指又算起来,冬日的阳光落在他微扬的脸庞,王英就觉得他脸上的皱纹里都透着神秘,她凝神静气盯着大师快速变动的手指大气不敢喘一下,半响,瞎子陈说道:“你当家的命格重有七两三钱。”

命格还有重量,王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轻?还不到一斤?”

瞎子陈笑了,“命格不是你那样想的,七两三钱已经不轻了,人无完人,没有谁是十两的命,从你当家的命里看,他三十四岁上能立住子,那时候立子是大富大贵的命,好似东海岸里跑蛟龙,如果立子早了反而不太好,就好比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英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不过有一句她好像是明白了,就是大勇三十四岁那年有儿子。

三十四岁,大勇今年三十一,那就是说三年后,那也行,时间不算太晚,只要是生出儿子来就行。

今天跑这一趟真是太值得了,算的两件事都能达到她的满意,回程路王英走的飞快,她心急呀,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尽快告诉石大勇,把个何晓霞累得气喘吁吁地,有好几回需要小跑才能追上她。

“大勇,大勇,我跟你讲。”王英满面喜色,刚看见石大勇的身影,她迫不及待的喊了起来。

安安一上午没看见妈妈的影子,有些不高兴,听见妈妈回来了,急忙遁声跑过去,扑到王英怀里,仰着小脸:“妈妈,妈妈。”

“看把你高兴的,讲吧,我听着。”

王英一把抱起安安,边走边洋洋得意的对跟过来的石大勇说道:“大师说了,咱可可三年内就能回来,还说你三十四岁上头准填儿。”

何晓霞听了有些不明白,也不知道王英的耳朵是怎么听的,瞎子陈明明说的是三十四岁上头立子好,怎么到嫂子的嘴里变成准填儿了?

“你就听算命胡说吧,诶?我就奇怪了,去的时候还是算命的,回来变大师了,也不知道给恁灌得啥迷魂汤?叫你这么信他。”石大勇根本不相信这些,这要是在几年前,那都是牛鬼蛇神,是要被打倒的,他们要是真有本事,那时候咋不蹦跶,一个个老实的跟鹌鹑似的。

“真嘞,真嘞,这个大师可厉害了。”见石大勇不信,王英有些急,一个劲的替瞎子陈辩解:“我和春苗娘一进门,还没说话嘞,大师就知道俺俩人去,大师说了他都算出来今们俺俩到,你说准吧。”

见王英这么高的兴致,大勇也没继续泼她的凉水,心里依然不信,嘴却顺着王英的话头问道:“你那个大师还说啥了,说出来我听听。”

“也没说啥,我主要是算咱可可的事,没想到大师人好,又送了我一卦,我就捎带着又算了算咱什么时候能填儿子。”

“哦。”石大勇沉吟了一下,“大师真讲究,让我三十四上头生儿子,没说让我五十四上头在生儿子。”

王英听出来了,大勇这是说怪话呢,“你咋长的你,你还五十四岁上填儿,五十多都老哼哼了,还填儿,填你个瞪刺眼。”

石大勇挑着眉毛斜着眼自得的说:“你这话说的,别说我五十四,七十四照样能生出儿来,你管不?诶,就知道你不管。”

“你管,你多管了,天爷老大你老二,我不跟你说了,赶紧的给我二块钱,我还借春苗娘二块钱嘞。”

“你说啥?算个命要二块钱!他那个嘴头子上挂金砖了,说几句话恁值钱?”

“啥两块钱,四块钱,咱这个卦不好算,人家要的是双卦礼。”

石大勇更心疼了,二块钱都已经不便宜了还四块钱,那是多少斤猪肉?他指着王英一连声的说道:“你个败家娘们,你个败家娘们。”

孙秀芳听见两人的说话声,端着菜盆走出来问道:“谁败家了?”

石大勇见母亲出来,急忙止住话头,这可不能让娘知道了,她本来就对英子有意见,娘要是知道英子算个命给人4块钱,还不知气成什么样呢?他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娘,没谁,我和英子说着玩呢。”

“玩啥玩?那么大的人了光知道玩,该做饭了不知道?”说完,孙秀芳把盆里正摘的菜往二个人脸前一放,也不说别的,扭头又回屋了,真是,我恁大年纪了,见天的伺候你们去?我也知道吃现成的享福。

王英抿嘴偷笑,赞许的目光撇了石大勇一眼,轻声说道:“赶紧的给我钱,我得交代春苗娘一会儿别说漏了。”

石大勇点着王英的脑袋,“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说完他把安安接过来抱在怀里,指着王英教安安,“安安,妈妈不听话,你骂她。”

安安那么小哪里会骂人,再说这个小氛围,明显的就是爸爸妈妈在闹着玩,她嘟着小胖嘴,“嗯,骂她。”

这个小笨蛋,骂人都不会,石大勇伸出食指,在安安小胖肚子上轻戳了好几下,“我叫你骂她。”

“骂她。”安安怕痒,护着小肚皮咯咯笑着,连说了好几声:“骂她、骂她。”

“就你,好的不教,你能教育出好孩子来?”王英把菜盆往石大勇跟前推了推,一把夺过安安,“你摘菜,洗干净了,我炒。”

这大冷的天,洗菜可不是好活,水冰凉刺骨,连点热水都舍不得让兑。

记得刚结婚头一年,那时候可可刚上身,也就才两、三个月,王英洗菜,刺骨的凉水冰的她直激灵,为怕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兑了一些热水进去,没想到孙秀芳看见了,倚在门框上冷嘲热讽,“咋恁娇气嘞,俺一辈子洗个菜也没说兑个热水。”明明头两天王英刚把自己怀孕的喜讯告诉她,王英以为看在自己不舒服的份上,她会厚待自己一些,原来在婆家和在娘家是不一样的,在娘家,她是最受宠爱的孩子,别说洗菜用凉水了,就是洗菜娘都舍不得让她伸手,在婆家,没有人心疼她。

原来一直是她自己在娇自己,在她以为天大的事,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王英头一次感觉到了无助,心越发的冷了,这一大家人中,只有那个万里之外的男人才是自己的亲人,泪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流着,直到做好一大家子的饭,也没有人过来关心她一句。

王英直接从石大勇兜里掏出二块钱,走到何晓霞身边,偷偷的掖给她,“她二婶,还你的钱。”

都说了不要了,何晓霞急忙往外推,“不用不用。”

“嘘!”王英用眼神示意她,“快收下,别叫咱娘看见了,别让咱娘知道了,我算命花了四块钱,不然,娘得骂死我。”

“哦。”何晓霞明白了王英的意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当时脑子一热说自己有钱,回到家她越想越难受,二块钱算命钱已经不少了,早知道就不说自己有钱了。两人要是确实没带那么多钱,瞎子陈还能愣要不成,真是白白糟蹋了两块钱。

晚上,王英睡了一个自可可丢失以来最踏实的一觉,睡梦中,她的可可回来了,张着两只胳膊飞奔过来,直直的扑到了她了怀里。(未完待续)

103、串门子 石大勇牢牢记得初四要和老丈人一起去串门子。初四,一大早,他把收录机又检查了一遍,确定看起来跟新的一样,这才放进包装盒里装好,找了一个大提包装起来,拉上拉链,拎起提包准备走。

王英跟在他身后走了好几步,小声嘟囔:“大勇,我也想去。”

“我这是和咱爹去办正事,你去干。啥?”石大勇是想带着她,但他怕孙秀芳不高兴,再说王英一天到晚的在娘家躲懒不干活。

“我不跟你们去串门子,我就想多陪陪俺娘,再说,我这次回来还没见我哥和侄子、侄女们呢。”王英不依,拽住石大勇的衣服不松手。

石大勇看向孙秀芳,孙秀芳也知道石大勇今天要去干什么,儿子这是去老丈人家给四儿子办户口的事,瑞民的事全指着人老王家呢,这个时候可不能得罪王英,孙秀芳破天荒笑眯眯的,还一脸慈祥的说道:“英子想去你就带着她去吧,明天你们就走了,又得一年见不着她娘,去吧,带孩子去吧。”

娘都主动这么说了,石大勇放心了,“那中,给孩子穿厚点,咱走。”

王英高兴了,雀跃着跑回屋给安安穿衣服,把安安打扮好了后,用襁褓把石想包起来,亲亲石想的小脸,“想想,咱去走姥娘家喽。”她昨天算了两个卦,都是好卦,她要把这个好消息跟娘分享。

王英兴冲冲的带着两个孩子走到屋门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顿时她止住脚步,不再向前了,她记得她从来没有跟娘说过可可丢了的这件事,前两次回娘家,都是借口可可在奶奶家不愿意出门来搪塞母亲的,如果母亲再问起,她该怎么说,她还能编出什么理由?

石大勇等了一会子,王英一直没有出来,他不禁有些着急,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英子,好了没,你快点,净事呢。”

王英磨磨蹭蹭走出来,“大勇,我……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刚才还热乎的跟嘛似的,怎么这才一屁时就改主意了?石大勇蹙眉看着王英。

王英呐呐的:“娘再问起来可可的事,我……没法说。”

哦,原来的这样,石大勇理解的妻子的想法,说道:“也好,那你在家里待着吧,我办完事就回。”

王英依依不舍的点头,“那,大勇,要是中午我哥他们留你喝酒你别喝多了,伤身体。”

“我知道了。” 虽然老夫老妻了,被人关心心里还是甜蜜蜜的,石大勇看看妻子女儿,神情里俱是暖意,眼神中皆是爱怜。

说起结的这个干亲,那还真是有一些渊源,苏海的大儿子苏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上开始一片一片的起癣子,天冷,穿的衣服厚,当父母也没有注意到,直到孩子脸上也起了一层白皮,才警觉不对劲,带孩子上医院看了看,说是过敏,当时只是从医院拿了一些抗过敏的药吃了下去,原本以为能药到病除,没想到一点作用没有,病情还愈发的严重。

从那以后,苏家父母就带着孩子开始了漫漫的求医路,只要是听说哪里有看儿子这种病的,再远的路也不怕,到处都看了,就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说起这病来,不耽误吃,不耽误喝,但它耽误俊!小少年正是爱俊的时候,这一出门,别人就对他指指点点的,把他当怪物看,几次下来,苏琛就不愿意出门了,整天的窝在家里,学习更是不必说,上学都不愿意去,成绩更是一落千丈。

苏海两口子愁坏了,现在孩子还小,如果这样发展下去,孩子长大成人后,成家就业都受影响。

后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王友元这里,抱着一丝希望找到了王家。

那时候王友元刚从呼和浩特医院退休回到老家没多久,十里八乡知道他回来的不多,突然从城里来的一家三口找他看病,他还有些诧异: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说起退休,王友元一个行医的人还挺迷信的,当时他还没有到退休年纪,就因为连续二个晚上做了相同的一个梦,梦见大蛇缠身,第一天晚上没觉得什么,第二天又做了相同的梦他就没好想了,后来想起来爷爷和爹都是在五十多岁上头去的,现在自己也五十多了,难道是上天警示他的寿限也到了?

王友元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理,绝对错不了,他是说什么都要回老家,可不能死在外面了。

当时医院正在建设初期,医务人员极度匮乏,有经验的老中医更是凤毛麟角,院领导就去做王友元的工作,但拧筋头王友元根本不听,心说我都一个要死的人了哪能管那么多,执意要走。

院领导实在是拗不过这个犟老头,只好给他办理了提前退休手续。

事实证明苏海他们这一趟没白跑,三副药下去,眼看着苏琛的病情见轻,再喝上二个疗程,小苏琛的病就断了根,孩子病好了,人也日益开朗。

苏海两口子真是把王友元当成再生父母来对待,买来厚礼带着孩子上门感谢,苏海两口子这些年叫孩子的病折磨的心力交瘁,终于去除了新头大患,觉得单送礼物表达不了自己的感激之情,非要和王友元认干亲。

本来王友元没打算同意,治病救人是医生的本分,要是治好一个人就认一家干亲,那得认多少干亲去?奈何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苏琛一个头就磕了下来,得,擎了人家的头,王友元也不好拒绝了,于是王友元就认了苏海为干兄弟,苏琛就能了他的干侄儿,

所以说种善因得善果,这不这就有事要求人家了。

苏海一家人住在粮食局家属院,自从儿子提了干,他出门遛弯都开始有人主动跟他打招呼,苏琛更是,整天意气风发的笑容不断,说起来,这还得感谢人王大夫,要不是他给孩子看好病,孩子别说当官了,不成精神病就不错了。

春节期间不上班,苏海走了好几天亲戚,累了,今天不打算出门,一家人好好的在家歇一歇。

王友元翁婿两个到的时候,才上午十点多钟,这个时候娱乐活动少,苏海正带着孙子在客厅里打牌,规矩讲好了,谁输了就要在谁的脸上贴一张纸条。

牌交给小孙子让他发,别看孙子人小,他能着呢,大牌和带花人的都分到自己手里,十以下的全部归爷爷,后来又觉得自己作弊的太明显有些不好意思,考虑片刻,依依不舍的从自己的手里选了个J跟爷爷换了一张十回来,小孙子一脸纠结的小模样把苏海逗得直笑。

本来就是哄孩子玩,苏海也不能跟孙子较真,几把牌打下来,他贴了一脸纸条,小孙子兴奋的满屋子乱跑,跟家里每个人炫耀他又赢了。

祖孙两个正玩的高兴,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苏海头也没抬,喊了声:“苏琛,开门去。”

“哎呦,王大爷来了。”苏琛打开门,一看是王友元,急忙高兴的把人往屋里请:“大爷,过年好,快进来。”

“过年好啊,你爹在家不?”王友元领着石大勇往屋里走,边走边问了一句。

“在里屋,和我儿子玩呢。”苏琛说完冲着屋里喊了一声:“爹,我大爷来了。”

“王大哥来了。”苏海赶忙把牌撂下,起身就往外迎,起身的幅度带着脸上的纸条微微浮动,他急忙胡了一把脸,将纸条都搓到手中,“王大哥,快来坐。”

石大勇头一次来苏家,他有些拘谨,坐在王友元的身边只是微笑。

“这位是?”苏海没有见过石大勇,问王友元。

“小闺女的对象,我女婿,大勇,叫叔。”

“叔,过年好,我叫石瑞勇,您叫我大勇就行。”石大勇毕恭毕敬的站起来,伸出右手和苏海握了握。

苏琛把儿子抱到卧室,交到媳妇手里,自己出来贴着父亲坐下。

石大勇和苏海握完手,又转向苏琛,苏琛也赶忙站起来,伸出右手:“我叫苏琛。”

“都坐,都坐,都是自己人,别那么客气。”苏海给两人一人斟了两杯茶,一杯放到石大勇面前,一杯交到王友元手里,“王大哥,过年忙的咋样?”

“还行,瞎忙。”水挺热,王友元抱在手心里暖手。

大勇的行为举止一看就不是土里刨食的庄户人,苏海问道:“大勇在哪里上班啊?”

“叔,我们隶属铁道部,我在机筑处运输队上班。”

“铁道部啊,好单位。”

石大勇谦虚的笑笑,“还行吧,饿不着,就是离家太远,一年也就能回来一次。”

“离家很远吗?”苏琛问过来。

“是啊,在HB,离老家一千多里地呢。”

“怎么会去那么远工作?”苏琛又问道。

“当兵,分过去的。”

“哦,那回趟家可够不容易的。”苏琛感慨。

“谁说不是呢?”

众人稍一寒暄,王友元的一杯热水也下了肚,他直接将话题转入正题:“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了,其实我们这次来,是给你们填麻烦的。”

苏家父子对视一眼,苏海说道:“大哥,你别客气,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什么事你说说看,我们爷俩个只要能帮上忙的尽量帮忙。”

“叔,其实是我家的事。”石大勇忙接口:“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兄弟,小的时候生了病,当时家里穷,没钱看,我爹用土法子给他治了治,结果落下了后遗症,头上不长头发,现在长大成人了,说不上媳妇,我爹吧,总觉得是欠他的,就把他交给我了,让我在外面给他找个工作,叔,您也知道,外面招工必须得非农业,我兄弟农业户口,不符合要求,年前我找人问了一下,人家答应只要是能把我兄弟的户口转成非农业,再迁出去,他那边就能接收,所以,想问问苏兄弟有没有这方面的关系。”

石大勇一口气将前因后果说完,末了用期待的目光盯着苏海父子俩。

苏海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不过他在单位大头兵一个能用到的资源不多,只好看向儿子,“你那边呢,有这方面的关系没有?”(未完待续)

104、答应 人在什么样的高度就会结交什么样的朋友,苏琛的朋友大多都是机关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因为经常要去县里开会,各个行政机关的人他都要接触,还别说,他还真有这方面的关系。

苏琛把公安局认识的人在脑子里一过,直接把管户籍的宋成林给拎了出来,这个人在高中的时候还是他的同学,因为这层关系,两人平时处的比谁都亲近。

苏琛沉吟一下,对于王友元,他一直怀有感激之心,这王大爷头一次求他帮忙,他哪有不帮的道理,“嗯,我有一个同学,是管户籍的,等我抽空去问问,看这事他能办不?”

石大勇顿时喜上眉梢,“兄弟,真是太感谢你了。”

人家既然答应了,事情就算是办成了五分。

苏琛微笑:“你先别谢那么早,还不知道这事能不能办成呢?”

“兄弟,能不能办成我都得谢谢你,就你这份心意,我也得好好感谢你。”

“别谢来谢去的了,又没外人。”苏海把王友元手里的茶杯蓄满,又对石大勇说道:“大勇,喝口热水,这事就交给你兄弟了,一上班我就操待他去办,成与不成尽快给你回信。”

石大勇心里急得火急火燎的,嘴里还一个劲的客套,“叔,不急,不急,兄弟抽空去办就行。”

几人说着闲呱,眼看着到了该准备午饭的时间。过年了,大家都在年前把年货准备的全全的,一直吃到初六都不一定吃完,苏海到厨房溜达一圈,指指点点的安排老伴准备了一些菜,算起来也得有一桌子,他回到客厅,坐回王友元身边,“王大哥,一会儿在家里吃饭,你弟妹都准备好了。”

这求人办事哪能还在人家吃饭?“不吃了,不吃了。”王友元急忙把茶杯放到茶几上,站起来跟苏海告辞,“家里净事,大勇明天就得走,东西还没收拾。”

“你看看你,吃顿饭的事,你跟我客气啥?”苏海执意挽留,“咱哥俩今年还没在一块喝过酒嘞,今天说什么你都不能走。”

“咱俩没一块喝过还不好办,哪天你有空了,到我那去,我好好的做几个菜让你尝尝。”

“那敢情好,王大哥你的手艺那是没得说,吃了这一回想着那一回,不过今天你还是先尝尝俺的手艺吧。”苏海拉着王友元的胳膊不让他走。

一个真心要走,一个诚意挽留,两人推推嚷嚷的,苏琛也过来劝阻,“大爷,你就听俺爹的吧,俺爹的朋友不多,恁俩也好好的说说话。”

盛情难却,王友元只好和石大勇又坐了下来。菜品准备的很丰盛,林林总总的一大桌子菜,众人在餐桌前坐定,苏海找出一瓶酒来,“王大哥,今天咱就喝它了,五粮液酒厂出品的,虽比不上五粮液味道醇厚,口感也不错。”

“别,我给你带了几瓶我泡的药酒,要不你尝尝。”王友元拍拍石大勇的胳膊,“去,把咱带的酒拿来让你叔尝尝。”

“哎!”石大勇走到包前,把王友元带过来的药酒拿过来两瓶,顺便他把收录机也拿了过来,“叔,这是个收录机,拿过来给孩子们当个玩意听。”

收录机,那可是好东西,没票可买不上,苏海急忙推辞,“你说说你,见外了吧,来家里还拿什么东西,这可不能要。”

“就是,大勇,孩子玩不了恁贵的东西,真不能要。”苏琛也忙说道。

“也不是啥值钱的东西,给孩子玩的,你们也别跟我客气了。”石大勇顺手将收录机放到旁边的高低柜上,把酒瓶盖子打开,顿时一股带着药香的酒味就飘散开来。

王友元接过酒瓶,介绍道:“这酒我选的是60度的高度酒,里面泡的人参、天冬、白茯苓等好几味中药,活血补气的,我基本上天天都喝两杯,也不喝多,喝完身上热乎乎的,今天拿过来给你尝尝。”王友元说完就要给大家斟酒。

苏琛见状急忙接了过来,“大爷,有我们小辈的在,哪能让你倒酒?”

“王大哥,你泡的酒那可是好东西,今天我可得尝尝。”苏海把自己的酒放到一边,端起酒杯让苏琛斟满。

因为浸泡了药材,酒汤已经变成了淡褐色,苏海捏起酒杯,先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接着又小呡了一口,咂咂嘴,接着眼前一亮,喝了一辈子酒了,好酒孬酒一试就能似出来,“王大哥,你这个酒可真不孬。”

“那是。”王友元与有荣焉的笑道:“这是我专门找人在酒厂打的原酒,没有经过勾兑的,不过你切记不能喝多了,就这个三钱的小杯,一天最多就能喝二杯,喝多了上火。”

“那我可得记住了。”

苏琛给父亲掇了一块子菜,“爹,我监督着你,省得你管不住自己。”

一顿饭吃的很快,说说笑笑间时间就过去了,送走王友元和石大勇两人,苏海对儿子说:“你王大爷的这个事难不难办?你上上心,要能办尽量给他办成。”

“爹。”苏琛蹙眉,面色有一点为难:“难不难咱说了不算,我准备去找宋成林,到时候他说了才算。”

苏海看着说明书正在摆弄收录机,“哦, 原来你准备去找小宋啊,你把石大勇带来的这个收录机送给他吧,你说说你大爷他们真是的,说了不要不要的,硬是非得留下,弄得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嗯,我知道了,回头我拎给他,不过爹,你也不用过意不去,这送礼的就是这样,你要是不收他不安心,你就当给他们吃一个定心丸好了。”

回到家,王英的两个哥哥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王英有三个哥哥,大哥王山峰在呼和浩特工作,也不是年年回老家,二哥王山岭在拖拉机站当会计,三哥王山壮是村里的会计。

年前忙,知道妹妹一家回来了,也一直没找到机会见上一面,听娘说,大勇今天会过来,弟兄俩个以为妹妹一家会在爹娘这里吃午饭,收拾完自己家里的事后,带着媳妇、孩子们就过来了。

王山峰有五个孩子,仨儿俩闺女,王山岭有六个孩子,俩儿四个闺女,王山壮四个孩子,儿子二女,加起来,光儿子这边小辈就有十五个孩子,子嗣多,做为独生子女的王友元自豪的很,和村里人聊起天来,都是我七个孙子怎么怎么的。

没想到他们晚来一步,石大勇和王友元刚出门,找了一圈没看见妹妹,再一问,说是在家收拾东西不过来了。

弟兄两个就有点不满意,英子这是什么意思?咋的?为省几个压岁钱,她这个当姑的连娘家都不敢回了!

自从结婚生子分家单过,山岭和山壮两个人变得慢慢自私了起来,用土话说就是里迷,只讲得到不谈付出,什么东西都想往自己家划拉,当年做为家里最小的妹妹王英结婚,俩个当哥的是连个线头都没舍得给。

中午,两家人是在老母亲这里吃的,都吃完饭了,还没见爹和石大勇的影,几个小点的孩子都困了,娘这里地方小睡不开,就打发媳妇带着孩子们回家了。

哥俩等的无聊,在爹娘的床上歪了一小觉,一觉醒来,见爹和石大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做在堂屋里聊天。

“爹,我明天就走了,这个事就拜托你了,我让瑞民在家里等消息,需要提供什么手续您直接跟瑞民说就行。”(未完待续)

105、为什么逮着我一个欺负 晚饭是在王友元这里吃的,哥仨正值壮年,正是能喝的时候,一顿饭一直吃到月上中天,石大勇也早把王英的交代忘到了脑袋后面,你一盏,我一盏的,喝的舌头都大了,王友元和秀芝催了好几回:“别喝了,大勇还得回家,明天还得赶火车,喝多了耽误事。”

终于,喝尽兴了,一个个眼神迷离,耳红脖子粗的,说话都不成绺了。

“大、大大、大勇。”山壮拍着石大勇的肩膀,大着舌头说道:“你今天办的这个事不对,让我和二哥等你一天,下回可别这样了,早来,咱好好的喝他几场。”

“对对对。”三人中石大勇还算是最清醒的了,他连连点头,“早来,早来。”

山岭语气中含有怨怼,“带英子娘几个一起来,真是…真是的,年把没见了,她也不想她侄子侄女们吗?”

石大勇眉毛一拧,满脸的不赞同,“想,怎么不想,天天跟我说想。”

王友元蹙眉看着三个大醉鬼,嚷嚷道:“行了,不早了,大勇还得回家,你俩离家近,三步两步的就到了,大勇还有那么远的路要走呢。”

“哦,那…送送…送送。”山岭想站起来,他按住桌子往上撑了几下,还没站起来,噗通又跌坐到了椅子上。

山壮倒是站起来了,他摇摇晃晃的的根本站不稳,强撑着向前走了两步,一个趔趄反而差点摔倒了。

石大勇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山壮,“三哥,你快坐着吧,我自己能走,不用你们送。”

“行了,你俩老实的坐着吧,我去送。”王友元嫌弃的瞥了二个儿子一眼,说了别喝了别喝了,就是不听,这洋相出的,连路都不会走了,“英她娘。”王友元喊了秀芝一声:“你赶紧给你儿倒两杯茶,让他们解解酒。”

王友元扶着石大勇的胳膊,翁婿两个一起往外走,走到大门口,石大勇站住脚步,“爹,你回吧,我没事,没喝多。”

王友元看看前面的路,不放心,“我还是送送你吧,今天连个月亮地都没有,路这么黑,你这走路不稳当劲的,别再掉沟里去了。”

老大夫七十来岁的人了,天又黑,去时两人相伴着说说话,回来怎么办,一个老人家走夜路,一家人谁能放心了?“爹,我真没事。”石大勇走了两步,“你看,没事吧,真不用送,回吧,回吧。”

两人走到村口,石大勇说什么都不让王友元再送了,王友元无奈,一直盯着看不见石大勇的身影了,才不放心的往回走。

一镰娥眉月,弯弯的挂在夜空中,新月细小,没有过于明亮的光芒,黝黑深邃的夜幕上,显得星星格外繁多,一闪一闪竞相眨着眼睛。

空旷神秘的天穹下,石大勇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土路上,周遭没有一点声音,冬日里的天气,甚至连蛐蛐儿的鸣叫都没有。

渐渐的,走热了,有汗在身上冒出来,热乎乎的就觉得气闷的很,他扒拉扒拉脖领子,把扣子都解开,让自己透透气。

这乌黑黑、阴森森的环境走起来也挺吓人的,荒草丛中悉悉索索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在走路,这个天气里能出来的,可能是老鼠,也可能是黄鼠狼。

石大勇有些毛毛的,咳了一下给自己壮胆,随着他的咳声,草丛中也没有了动静,可能小动物也吓着了,石大勇起了童心,猛的一跺脚,喊道:“我抓你去喽!”

草丛中还是没动静,石大勇又狠狠的跺了两脚,“我来喽,我来喽!”

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石大勇觉得没意思,在那自说自话,“过年了,我也不吓唬你了,你也快回家吧。”

去年是家里最不顺的一年,各种不好的事纷至沓来,可以说日子过得让人憋闷的很,胸中的郁气怎么都疏解不开,万籁俱寂的田野,突然让石大勇有了发泄的欲望,他喊了一声:“啊――”接着又使足力气大喊:“啊――啊――”

树上沉睡的老鸹还以为有什么事,吓得飞出老窝,扑棱棱的夜空中盘旋,“鸹鸹鸹”的叫了半天。

老鸹的叫声很是难听,跟人在哭似的,石大勇捡起一块土坷垃,照着天上砸过去,“别叫了,难听死了!”

天这么黑,哪里能砸得到天上飞的鸟,老鸹依旧叫个不停,石大勇气得捡了一大把土坷垃,一个劲的往天上砸,“我让你叫,我让你叫,我让你欺负我!”

砸了好一会儿,砸出一身的汗,连个鸟毛都没有砸下来,“啊――啊――啊――”石大勇歇斯底里的连喊好几声,然后一个仰倒躺在田地里,嘴里喃喃着:“为什么欺负我?为什么欺负我?为什么逮着我一个欺负?”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下来,穿过两鬓,浸湿了泥土。

石大勇盯着苍茫的夜空,繁星点点依旧兀自闪耀着微弱的光芒,一种岁月沧桑,时光不返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良久,心慢慢的静了下来,过年了,新的一年已经启程,希望新的一年全家都平平安安的,希望新的一年可可能找回家,老天爷,求你,求你保佑我!

天不早了,王英在门口看了好几回都没有看见石大勇的影子,她一猜就知道石大勇肯定是和两个哥哥们喝起来没完了,往年也是这样,只要和两个哥哥凑到一起,不喝醉都不带起场的,她心里不禁埋怨起来:真是的,也不看看都几点了,喝那么多干什么?

孩子们都已熟睡,王英实在是坐不住了,穿好衣服,系上围巾,准备到路上去迎一迎。

一直走出好远,都没有看到石大勇的身影,她心里有些着急,步子更紧了一些,忽然,远处传来有人在嘶喊,听声音,是石大勇,王英心里不禁一松,小跑了几步,影影绰绰的,看见石大勇在往天上扔东西,这是喝了多少呀,咋还跟老天斗上气了。

接下来的一幕让王英很是心痛,她看见石大勇手握双拳,拼命的在喊叫,在发泄。

王英双眼模糊了,这个在她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男人,此刻展现了他脆弱的一面,去年一整年,家里那么多事都直接压在了石大勇的肩上,她忘了,男人的承受能力也有限。

王英定在那里,捂住嘴,无声呜咽着,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她不忍心去打扰石大勇,就让他痛快的喊吧。

王英就这样默默的守着石大勇,良久,万籁一片静寂。

王英擦干净眼泪,没有眼泪的阻挡却也看不见石大勇的身影,王英慌了,抬腿疾跑过去,“大勇,大勇。”

一直跑到石大勇刚才站着的地方,找了一圈才发现石大勇躺在地上。

王英吓坏了,大勇这是咋了,怎么这么冷的天在地上躺着?

“大勇――”王英惨叫一声,直接扑倒石大勇身上。

“哭啥,哭啥,我好好的。”发泄了一通,石大勇舒服了许多,一把将妻子搂在怀里,“吧唧”一声在王英脸上亲了一下。

还记得耍流氓,那就是没事了,王英气的在石大勇胸口连捶好几下,“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那有啥害怕的,我就是躺这看看天。”石大勇说着,让王英枕着他的胳膊平躺,“你看,我从来没有注意到天是这么的好看。”他指着月亮,“看今天的月亮,就像你的眉毛,弯弯的细细的 ,还有星星,像不像洒在烧饼上的芝麻。”

听大勇这么说,王英极目望去,视线在远远近近的星星上打量一翻,“你就知道吃,我看才不像,倒是像芫荽开的花,星星点点的。”

有一种花叫满天星,花儿绽放的时候,最是灿烂,王英没有见过满天星,不过芫荽开的花和满天星有八分相似。

“你还说我就知道吃,那芫荽不也是进嘴的东西?”

“我说的是花,又不是菜。”

两人离的近,石大勇一说话满嘴的酒臭味就直接喷到了王英的脸上,王英捂住鼻子坐起来,“跟你说了,你别喝多了,你咋不听,看看你,这是喝多少?”

“你还说我?我是跟谁喝的,那是你哥,我就是喝多了也是看你的面子。”

“你喝多了还有理了。”王英拽着石大勇的大手就往起爬,“你起来,大冬天的躺溜地上也不怕躺出病来。”

“不冷,你没听说,男人都是小火炉,我火力旺着呢。”顺着王英的力道,石大勇站了起来,军大衣上,占满了地上的黄土,王英用力帮他抽打,“你说说你,那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个干净、脏,土窝里也能躺下去,你闺女都比你注意卫生。”

说到卫生,王英可有话了,一说起来就刹不住闸,“你那个脚,不说到嘴上起了茧子,你都不知道洗,让你去洗个澡吧,跟要你命似的……”

“你看看你,买个鸭子不吃食,就知道哆啰嘴,你转过去,我给你打打。”

夫妻两个相携着往回走,王英关心今天的事办的怎么样了,问道:“你和爹去人家了吗?人家咋说的?”

“去了,人家答应了,等上班后就去问问。”

“那咱明天就走了,这事咋办嘞?”

“能咋办?”说到这件事,石大勇也有些犯愁,他呡了一下嘴唇说道:“让瑞民先在老家等着,看什么情况,要是能办就让他跑跑,他自己的事他也不能一点心都不操。”(未完待续)

106、求子 旧的一年,在二苗两口子的辛勤耕种下,地里的收成那是相当的好啊,交完公粮,院里、屋里还到处都是一袋袋的粮食,吃不了,俩人商量着卖了一些,手里有了闲钱,花起来也不那么抠抠搜搜的,想吃啥就去买啥。

过年了,家里大鱼大肉也准备了不少,年夜饭很丰盛,就是二苗没啥胃口,天天炸鱼炖肉的,熏都熏饱了,正儿八经吃起来反而吃的不多。

年夜饭,图吉利,必须得准备一条鱼,叫年年有余,鱼是经过油炸又红烧的,酱红色鱼汤里飘着碧绿色的蒜苗和香菜,富贵和枣花爷俩就说香,二苗一看见鱼,鼻子里就飘着收拾鱼时的腥味,尝了一筷子,腥不拉几的一点香味都没品出来。

还有几个碗,有蒸的肘子和扣肉,肥瘦相间五花三层的扣肉,油汪汪的泛着诱人的光芒,爷两个吃的停不住嘴,二苗看着就腻人,往年缺嘴的时候,她也是最喜欢吃这些东西的,天天抱怨肉少,盼着啥时候能敞开了嘴,想吃多少吃多少。

今年腰里有钱,置办年货也泼辣,什么都按是多里买,可偏偏是看着肚子就饱了,就觉得啥都没有蒜苗芫荽调咸菜好吃,二苗掇着咸菜丝,感叹自己没有享福的命。

饺子是猪肉萝卜馅的,掺着粉条,今年肉放的多,煮出来里面的馅子成了一个小肉蛋,咬一口,鲜香的汤汁顺着嘴角往下流。这个好吃,就着咸菜,二苗吃了一大碗,把她撑的,拍着肚子一个劲的嚷嚷:“可撑死我了。”

自从二苗瘦下来,人也不那么丑了,还勤快能干,在富贵的眼里,老婆那是完美的,本来富贵就疼媳妇,现在更是把二苗当成手心里的宝,听老婆说撑着了,慌的富贵把秋里晒的山楂干拿出来,浓浓的泡上一杯,端给二苗:“你看看你,跟抢不着似的,把自己撑成这样,赶紧喝杯山楂水消消食。”

枣花见了,伸着手管富贵要,“爹,我也喝。”

伺候这娘俩,富贵那是甘之若饴,偏偏嘴里还得嗔上两句,“人有啥你就要啥,就会趁热乎闹子。”

“爹,我也撑着了,不信你看。”枣花说着,还故意把小肚肚挺的高高的来证明自己的却是没说谎。

酸酸的山楂水很是开胃,二苗吹着热气, 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里呡。

枣花真是趁热乎闹,富贵给她冲好了,她抱着杯子喝了一口就嫌酸,嫌弃的把杯子往二苗身边一推,拧着鼻子说:“咦――,太酸了,娘,给你吧。”

二苗倒是没觉得酸,她觉得酸中反而带着甘甜。

“我就说你这孩子凑热乎闹吧。”富贵坐到二苗身边,随意的端起闺女的茶杯喝了一口,当时酸了一咧嘴,“咦――,还真是酸,山楂放多了,少放两个就好了。”他抬眼往二苗的杯子里面瞅了瞅,“花她娘,你不觉得酸?你那杯我放的比闺女的还多嘞。”

“不酸哪。”二苗喝了一大口,还把喝进嘴里的山楂片子咀嚼着吃,“酸溜的,怪好吃嘞。”

看二苗吃的如此豪放,富贵觉得满嘴冒酸水,酸得他一激灵,把杯子直往二苗手边放,“我可享不了,嘛都给你吧。”

大年初一,天还麻黑,噼里啪啦的炮声就不绝于耳,五更了,富贵先从热乎乎的被窝里起来,穿上新衣服,在家门口挂上两盏灯笼。

虽然早已过了三九,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房檐上,胡同里净是没有融化的白雪,手伸出来不一会儿就已经冻得冰凉。

富贵在手心里哈着气,缩着脑袋回到屋里先把火捅开,待屋里的温度上来,这才喊娘两个起床,“花她娘,五更了,该起了。”喊完二苗,拿着新衣服去哄枣花,“枣花,起了,穿新衣服了,还有压岁钱。”

要是往常,枣花才不理会她爹,今天不一样,今天大年初一,有新衣裳穿,还有压碎钱拿,更重要的是吃完饭,爹和娘会带着她去赶庙会。

这边的风俗是这样的,初一这天要起五更,穿新衣,挂灯笼,给家中祖宗布灯,也就是烧香、磕头,放鞭炮,吃完饭后需要到村外庙内给所有的神仙分别上供,去的越早越好,如果能烧到头香,说明这一家人今年要有大福气。

前些年破四旧,庙里的神像都被*卫兵砸了,这些年慢慢的神像又被请了回来,初一、十五,逢年过节,也有人去供奉香火,虽说年年富贵都没有抢到过烧头香,不过祈福还是要去的。

吃完饭,天已经大亮,头柱香铁定是赶不上了,全家人都穿着新衣服,拿着香往庙里溜达。

岩上村,顾名思义就是和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出了村往东走,有一片大山,山这边,面向村子的方向,有垂直下来的一片山崖。

不知道从什么年代开始,有人掏山建庙,挖了一个像陕西那边的窑洞一样的房间,最早供奉的是土地爷爷,方便百姓求神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后来有人求子,又挖了一个窑洞,供的是送子观音,再后来越挖越多,玉皇大帝,三清老祖都供上了,时间长了,有善男信女上完香之后会把庙前的杂草清理了再走,渐渐的,庙前范围越来越大,后来竟成了不小的一片空地。

后来因为破四旧的原因,佛像砸了,谁也不敢到庙里去上香。也就是这几年,有善男信女偷偷的把神像又请了回来,庙里才又有了香火,时间长了,每逢初一、十五,都有不少人过来敬神。有精明的生意人发现了这个商机,也会在这天过来上支个摊子,**香烛纸钱。再后来,这里竟自发形成了小小的庙会,卖什么东西的都有,尤其是大年初一这一天,人更是多。

离庙还有一段距离,远远的,就看见庙前的空地是人头攒动,雾白的烟气在庙的上方漂浮。

庙里,每个神像面前都有一个大香炉,在门口还有一个更大的香炉摆在那里,可以到神像面前上香,也可以直接就在外面的大香炉里,都是一样的,不过如果到里面上香需要排队,有心急的直接就把香供在外面的大香炉里。

今天上香的人太多了,屋里乌央乌央的全是人,既然来上香,每个神仙都需要拜到,富贵没有等,把香点燃后,冲着四面八方拜了几拜,直接把香供在外面的大香炉里。

拜到送子观音的时候,富贵本来还想继续供到外面的大香炉里面,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准备和观音大士亲自拉拉。他跟正在啃冰糖葫芦的枣花说:“枣花,你站在别动啊,我和你娘进去上柱香就出来。”

“嗯。”枣花点头,里面乌烟瘴气的她才不愿意进去呢。

富贵拉着二苗就往里挤,逮着空,扑通一声就跪在蒲团上,先是磕了三个响头,供好香,才开始喃喃的求神保佑,“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你赐给我一个儿子吧,我苟家就我剩一个独苗,我要是再不生个儿子出来,苟家在我这里就要绝户了。”

从富贵拉着她往里挤,二苗就知道富贵想要干什么,二苗在娘家生活好,本来就不瘦,生完枣花后,更是跟气吹的一样胖了起来,人太胖也不容易受孕,一直到现在,这期间她就没有怀过孕。

现在,二苗有了心事,人也变得勤快,脂肪就不知不觉的消耗了下去,身体也有了曲线,但孩子就是一直没有上身,像他们夫妻这个年纪的,哪家都有好几个孩子,就他们家,守着枣花一个独苗苗过日子,家里穷的时候,填饱肚子都勉强,孩子少也有孩子少的好处,负担也小,现在生活好了,心思也动了,也想多要几个孩子,不过村里大喇叭天天宣传计划生育,像他们家这种情况的,再要一个孩子政策还是允许的。

对于生儿子这件事,二苗心里也急,这一出门就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说什么绝户不绝户的,隐隐约约传到夫妻两个耳朵里,任谁心里都不好受。更甚的是前年跟邻居因为一点小事起了争执,没想到那家泼辣的老娘们大早上埋伏在二苗家大门口,等富贵一出门,她猛的扑过来,薅住富贵的脖领子明目张胆的骂:“我弄死你个绝户头!”

那回可把老实的富贵窝囊毁了,二苗更是像个皮球似的蹦着高的和对方开骂,骂着骂着骂急眼了,连铁锨都搬出来了,要不是富贵硬抱住她的腰不让她上前,她恨不能一掀拍死那老娘们。

富贵求子,二苗也想求,她恭恭敬敬的又磕了三个头,双手合十,两眼微闭,在心里祈祷,“菩萨,求菩萨给我一个儿吧,如果我能生一个儿子,菩萨您叫我干什么都行。”

两口子反反复复的连续念叨好几遍,确定菩萨能听到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出了庙门,领着枣花专心赶起庙会来。(未完待续)

107、不省心 初一早起拜本家,初二外甥到舅家,初三闺女携婿回娘家,初四侄子去姑家,初五这天就不能动了,老实在家过破五。

苟家祖上不是本乡本土的村民,是爷爷辈逃荒过来的,繁衍到富贵这一代,就剩他独枝一个,所以富贵过年也不用拜本家,就等着初三跟二苗回一趟娘家就行。

初三这天,一家早早的吃完饭,打扮的美美的直奔丈母娘家。

大苗印象中的二妹还停留在去年5月份,那时候二苗的体重还在巅峰,整个人圆嘟嘟、胖墩墩的。

听见三口人进院门的声音,大苗两口子直往外迎,“二妹,富贵你们来了。”大苗刚说完,看见整个换了个形象的二苗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呀!二妹,你咋这么瘦了嘞?没啥事吧?”

“大姨,过年好。”枣花蹦蹦跳跳的围着大苗打转。大姨,大姨父对她最好了,枣花也亲近他们。

“哎呦,枣花呀,快过来让大姨抱抱。”大苗两口子没孩子,只要看见小孩就格外喜欢,更别说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枣花了。

听大姨要抱自己,枣花也不跑了,乖乖的站在大苗面前,伸着胳膊等着。

大苗俯下身子,托住枣花的两腋猛一使劲,还挺沉,感慨的说道:“乖来,大闺女了,大姨都快抱不动了。”

那可是,过了年枣花就九岁了,有年纪人都喜欢说虚岁,说起枣花那就是十岁的大闺女了,哪能是一米五多的大苗轻易就能抱起来的?

“大姐,姐夫,你们啥前到的?”二苗笑着跟姐姐两口子打着招呼,接着拍了枣花屁股一下,“快下来,看你这一身肉,别累着了你大姨。”

“没事,没事。”大苗嘴里说没事,手上还真有些吃力,她把枣花放到地上,摸着外甥女的小脑袋,“大姨给你带了新衣服,在屋里嘞,去看看喜不喜欢?”

“唉!”大姨又给带新衣服了,大姨给带的衣服,哪件都时髦漂亮,穿着在村里转一圈,能收获一大堆羡慕的目光,把个枣花高兴的,立马脆生生的答应一声,撒腿就往屋里跑。

等枣花连窜带蹦进了堂屋的门,大苗才把目光收回来,大苗握着二苗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眉目中带着二分担心,“二妹,是有啥事吗?怎么才半年没见,你就瘦这么厉害?”

“没事大姐。”二苗可不敢跟姐姐说实话,有事也只能说没事,“俺农村人,得天天下地干活,能不瘦吗?”

“真的?”大苗不太相信,二妹家种地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以前不见瘦。

“真的!”二苗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跟大苗多说,拉着姐姐就往屋里走,“还没给咱爹娘拜年磕头呢,快点。”

今天闺女回门,老牛俩口子早早的就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就等着擎孩子们的头了。

枣花跑的快,进门看见姥爷姥姥在椅子上板正的坐着,啥也没想,扑通一声就跪下,高声喊道:“姥爷,姥姥过年好。”然后才邦邦邦的磕头。

“好好。”老两口高兴的合不拢嘴,忙掏出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姥爷给的压岁钱,拿着。”

老两口今天穿的真喜庆,当然肯定也是大苗夫妇给做的,守着会做衣服的孩子,哪里还用得着去别的地方花冤枉钱。

牛老爹穿的是枣红色带有团福图案的对襟棉袄,扣子是大苗专门做的盘口衣服的领口、袖口和下摆,大苗还专门用金线绣上了卍字花边。

苗娘穿的是大红色印有福字花袄,不过福字比牛老爹的要小很多,她的不是团福,是福字搭配的牡丹花,在盘扣上大苗费了些心思,做成了两朵小花的式样。

衣服一拿出来,两口子就爱不释手,又觉得太花哨了,怕穿出去了惹人笑话。

大苗好说歹说,说城里人现在都这么穿,老两口这才犹犹豫豫穿在身上,还别说,效果真挺好,显得老两口红光满面的,看着年轻了好几岁。

进了屋,男人们先拜年,富贵和田士忠并排站定,先说了句:“爹,娘,给二老拜年了。”这才开始三磕三拜。

这边拜年不能拜哑巴年,磕头之前一定要先说出来是给谁磕的,还有擎头的人不能躺着,不吉利,即使卧床不起的,也得让家人扶着坐起来再擎头。

拜年仪式结束后,一家人这才分头忙活起来,女人们忙着做饭,男人则陪着两个老人聊天说话。

桌子上摆满了瓜子、花生、糖块,牛老爹在每人面前抓了一大把,又给孙女的衣兜装满。

富贵剥了一个花生放到嘴里,“姐夫,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年二十九到的家。”田士忠冲了一壶茶,一人倒了一杯。

花生炒的酥香,吃多了腻人,就着茶水喝正好,富贵喝了一口茶,“咋回来那么晚?”

“年底生意忙,都做新衣服等着过年穿,脱不开身啊,本来我和你姐商量今年就不回了,你姐不同意,说好几年都没回老家了,想得慌,这不年二十八关门往回赶,二十九到的。”

富贵羡慕的两眼放光,嘴里一个劲的恭维,“忙了好啊,忙了有钱赚,哪像我和二苗,就指地里那点收成过日子。”

钱是好东西,大苗两口子最早和他们是一样的,都是农村人,穿着打扮大家都差不多,你看现在两口子,哪里还有一点庄户人家的土气,一看就像是大城市里出来的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优越感。

苗娘看着女婿们聊天,插不上嘴,干坐着也没意思,拎着小板凳到厨房里去找闺女们。

老牛家的闺女都有福,男人们都知道疼媳妇,平时家里煮菜做饭大多是男人在干,过年了,女人也有心让男人都歇一歇,菜是家常便饭,不过是荤菜多一些。

该准备的头年里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过了年蒸一蒸,炖一炖就行,就是饺子得现包,馅子早就剁好放在外面冻着,拿进屋来缓缓,等化了冻再掺点菜进去就行。

这些东西苗娘早上就已经准备好了,面是大苗早上来的时候活好的,就等二苗他们来了直接开包。

厨房中间的桌子上,摆了一个大案板,二苗擀皮,大苗负责包饺子,大苗人长的小巧适趁,包出的饺子也精致可爱,一个个鼓着小肚皮,就像一个个金元宝。

大苗包的太快了,二苗捏着擀面杖,手里一直不停才勉强能跟上,“娘,你咋来了,咋不在屋里和他们说话?”

“我和他们可没话说,还不如咱娘们说说话嘞。”苗娘一腚坐到板凳上,伸手就要去摸面。

农村人,不大讲究卫生,没洗手就要摸面,大苗看不过去,急忙阻止:“娘娘娘,不用你帮忙,我和二妹能忙得过来。”

闺女自己生养的,啥意思她还看不出来,大苗娘嗔道:“你个假干净。”

大苗娇笑,“娘,你别说我,注意卫生总是好的,再说了,你那新衣裳刚上身,别弄脏了。”

说到新衣服,苗娘低头看了看,还真舍不得沾脏喽。

女人们,话题总是离不了孩子,话没说两句,苗娘就把话头引到了孩子身上,“我说大妮,你这些年就一次都没有怀过?”

不是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气氛就凝重起来,那个孩子、那件事就是插在二苗心头上的一根木橛子,不敢碰,一碰就要人命,她努力想忘掉,但这真实发生过的事,哪里那么容易轻易忘掉,她脸上的笑顿时僵在那里,又急忙垂下头,装出专心擀皮的样子。

大苗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娘,也不知道咋弄的,孩子一直就没有上过身。”

“我可叫你愁死了,你就没去医院看过?”因为大闺女这事,苗娘不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连觉都睡不着了。

大苗心里也急,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要孩子这事迫在眉睫,不然再过两年更不好要,“咋没看嘞!中医西医都看了,俺倆都没事,你说还不如有点事,哪里有事治哪里,这可好,治都不知道在哪里下手。”

“你男人咋说,他急不?”

“能不急吗,光急有啥用?”

“唉!”大苗长叹了口气。

“唉!”苗娘也长叹一声。

三人都不说话,气氛愈发凝重 ,须臾,苗娘想起来啥似的朝二苗开火,“还有你,二妮,你是咋治的,就生一个闺女就中了?”

这咋还说到我头上了,二苗抬头看看母亲和大姐,“谁说的光生一个闺女就中了,俺也想要儿,我又不是不能生,能生老大出来我就能生老二,我不怀我有什么法?”

苗娘恨铁不成钢的点着俩闺女,“你说说你俩,有一个让我省心的不?我虽说没给你爹生个儿,好歹我还有俩闺女,你俩倒好,俩人才有一个闺女。”

你说本来高高兴兴的回老家过年,这在婆家说这个事,到了娘家也说这一套子,弄的人心里烦烦的,大苗在婆家不敢吭声,在娘家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撅着嘴抗议,“娘,大过年的咱别说这个行不?你就不能说点高兴的!”(未完待续)

108、真灵 过年吗,家家吃的都差不多,都是大鱼大肉的,二苗越看越没有胃口,索性跑到咸菜缸那里捞了一个大咸菜疙瘩出来。

苗娘蹙眉盯着小闺女切咸菜丝,“我说,二妮,那些个菜不够你吃的?还得啃咸菜?”

二苗手下不停,“咣咣咣”一眨眼功夫,一盘丝就切出来了,“娘,天天肉啦鱼的腻死哩,还不如拿醋调个咸菜好吃嘞。”

咦?哪年都没有二妮吃的欢,也没听她说过腻,今年咋还嫌弃腻来了?苗娘不信,“我看你就是烧的,还没过三天半好日子嘞,开始嫌弃这,嫌弃那的了。”

二苗才不管娘怎么想,她把咸菜淘了淘,切点香菜,放上醋和香油,这么一拌,然后迫不及待的先吃上一筷子,嗯~酸脆爽口,贼拉好吃。

开饭了!满满一桌子人,老牛两口子坐在上首,田士忠和富贵两个喝酒的男人坐在一起,大苗、二苗和枣花三人坐在一边,酒杯端起来,大苗首先开口:“新的一年,我祝爹娘身体健康,祝富贵和二苗万事如意。”说完亲昵看看身边的小外甥女,“也祝咱的小枣花学习成绩越来越好,越长越漂亮,干杯!”

祝福的话总是美好的,好听话谁不愿意听?

“好!干杯!”大家热烈响应,酒杯碰的叭叭响。

热辣的白酒入口,纷纷捡自己喜欢吃的菜垫垫,有掇鱼的,有掇肉的,二苗见大家吃的香,也有点馋,掇了一块肥三瘦七的扣肉放到嘴里细品。

酱香浓郁的扣肉,足足蒸了好几个时辰,肥油基本都蒸化到了汤汁里,这样的肉,入口即化,根本不腻人,偏二苗吃起来,没有感觉到有多香,就是品出来油啦啦的腻歪的慌,她努力把嘴里的这块咽下去,掇着咸菜丝,再也不肯碰其他的肉了。

偏生老牛两口子疼孩子,你掇一块肉,我掇一块鱼的,任凭二苗一连声的说够了,够了,吃不了,还是给二苗布了满满一碗菜。

冒尖的一碗荤菜,二苗看着都愁的慌,实在吃不下去呀,又不能浪费了,自己碗里的不能给外人,她端起晚给富贵和枣花一人分了半碗。

田士忠在一旁看着,笑眯眯的打趣富贵,“看看,看看,还是你媳妇知道疼你,好吃的都给你了。”

这半年,富贵的日子过得相当的滋润,花她娘平时也不发火了,也知道心疼他,两人说起话来都是有商有量的,不像原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富贵柔和的看来二苗一眼,那眸子里的光能甜死人,“花她娘,你也吃,别光给我呀。”

富贵觉得光嘴上表达不了自己的爱意,他掇了一大筷子肉,就往二苗嘴边送。

富贵挑的这块是往年二苗最喜欢吃的部位,肥的有点多,颤颤巍巍的顺着富贵的筷子移动。

“不要不要不要。”二苗一个劲的往旁边躲,这块肉,别说吃了,光看着就往嗓子眼顶。

“哎呀呀!快掉了,快接着。”富贵急的大喊。

二苗无奈,在肉马上就要掉下来的时候,皱着鼻子端碗去接。

“啪!”终于,肉砸到了碗里,因为肉蒸的过于熟透,掉到碗里的同时,白花花的脂肪也摔的四分五裂。

那个场面,在二苗的眼里就觉得太恶心了,“呕~”二苗登时感觉满嘴冒酸水,忍不住的呕了一下。

呕完二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看看大家,咽口水唾液使劲往下压了压,无奈身体反应过于强烈,她的意愿根本抵不到身体的本能,胃是一个劲的往上顶,终于,压不下去了,二苗推开饭碗就往外跑,刚跑到院子里,就抑制不住的呕吐起来。

“咋的了?咋的了?”老婆的表现富贵唬了一跳,跟在二苗身后出来,忧心忡忡的轻拍着二苗的后背,“好点没有,咋还吐那么厉害呢?”

二苗吐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直到连黄疸汁都要吐出来这才止住,她虚弱的摆摆手,“没事,没事。”

大苗端着一杯水递过来,“快漱漱口。”

苗娘不放心,也跟着出来,“二妮,你这是咋着了?”

富贵一直顺着二苗的后背,“花她娘,你好点没有,还难受不?”

“我没事了,走,都进屋,外面怪冷嘞。”二苗扶住老母亲的胳膊往回走,“娘,大姐,我没事,可能是昨天晚上山楂吃多了伤着胃了。”

“我就说那山楂太酸,你不信,一个劲的吃,看看,不撑了吧,你先回屋,我给你收拾收拾,你说说你,这大过年的。”富贵摇摇头,铲了草木灰过来垫上,又清理干净才回屋。

苗娘边走还边拍着闺女的手背埋怨,“你说你,那么大的人了,也不是小孩子,咋吃个东西还没有个够嘞。”

大苗若有所思的问道:“二妹,你没事吃那么多山楂干什么呀?”

母女三人重新落座,“过年好东西吃多了,撑着了,富贵拿出来给我消食的,没想到我一吃吃中了,就觉得酸溜的,还带点甜味,一不小心就吃多了。”二苗说完目光不小心又落到了肉碗里,恶心的她急忙把目光转到别处。

大苗就觉得不对,山楂吃多了助消化,也不能让人呕吐呀,她虽没怀过孕,但也知道女人怀孕会反应,会呕吐,“二妹。”大苗的眸子在妹妹的小肚子上转了一圈,“你说你会不会是有了?”

“有什么呀?”二苗太长时间没有怀孕了,咋一听姐姐这么说还没有反应过来,接着她寻思过味,就看她小眼睛越瞪越大,眸子越来越亮,“对呀,我怎么没往这上头想,大姐,你不知道,这几天,但凡是油腻一点的东西我都吃不下去,就喜欢调个凉菜,吃个咸菜丝什么的,我可能真是有了,你等一下,我算算哦。”

“哎呦!我的乖来。”苗娘高兴的直拍大腿,“刚才咱还说起这个事来,你快算算。”

二苗想了好半天,才想起距离自己上次来月事真的快有两个月了,真是,忙年忙的,把人都忙转向了,把这事都忘了,当即喜滋滋的冲着几个人点头,“快两个月了,看我都忘了。”

“太好了。”苗娘高兴的直接站了起来,“你说,你想吃啥,娘单给你做。”说完老太太撸袖子就要往厨房走。

大苗急忙拦着母亲,“娘,你快坐下,二妹想吃啥我去做。”

牛老爹也高兴,端着酒杯都不用人劝,自己给自己倒酒,滋溜就是一杯,滋溜就是一杯,连喝三杯才摸着下巴呵呵直笑。

田士忠眼光复杂的盯着姐妹两个,脸色的笑都有些僵硬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孩子呀。

富贵收拾完回屋就觉的气氛不对,刚才气氛还没这么热烈呢,怎么这会子都高兴得跟拾了大元宝似的,“啥事?咋都这么高兴嘞?”

“恭喜你啊,富贵。”田士忠拍拍富贵的肩。

富贵一头雾水,“啥事还恭喜我?”

二苗呡着嘴娇羞的笑,就是不说破。

“你又要当爹了,能不恭喜你啊。”田士忠端起富贵的酒杯,放到富贵手里,“今天可得好好庆祝一下。”

“我又要当爹了,这有啥好庆祝的,我一直都当着爹来,我……”富贵说着说着,不可思议的看向二苗,“花她娘,就是说你又有了!”

二苗点点头,高兴的脸颊上泛起一摸红晕,“我算着差不多,快二个月了。”

“俺的个娘来。”富贵把手里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快步走到二苗身边,“你没有哪里不好受吧,来来来,快到床上躺着去。”富贵是恨不能一把把媳妇抱到床上去,碍着那么多人看着,他是光搓手,没敢动手。

男人紧张她,二苗心里甜蜜蜜的,“看你小心的,我又不是没怀过孩子,值当的你这个样?”

“那能一样吗,那时候你多大,这时候你多大。”富贵跟扶着老太后一样,扶着二苗往卧室走,一直伺候二苗坐到床上,他蹲下身子帮二苗脱了鞋,小心翼翼的扶着二苗的后背让她躺下,又给二苗盖上被子,这才抚摸着媳妇的脸,温柔的说道:“花她娘,你说你想吃啥,我这去给你做。”

“不用你,大姐去做了,我就是怀个孕,哪就值当的小心成这样了?再说,万一不是怀孕嘞。”

富贵脸一板,“可不敢胡说,哪能不是的,咱都求过观音菩萨了,一定是的,你说,也太灵了吧,初一咱刚上完香,初三你知道就有了。”

“嗯。”二苗也是这样想的,“回去咱得再去上上香,谢谢观音菩萨。”

“那得去,那得去。”

富贵美滋滋的回到饭桌前,嘴里一连嘟囔好几回,“真灵,可真灵。”

“啥事真灵真灵的。”田士忠这饭吃的一点都不香了,就觉得窝心的很,别人都是一个一个的生,怎么到他这里一个都生不出来?

富贵先把脸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这才神神秘秘的的说道:“大姐夫,我跟你说啊,我们村那有个庙,你知道呀。”

田士忠点头,“知道,不是砸了吗?”

“早都请回来了,你不用知道,初一那天,我和花她娘刚给送子观音上过香,今天,才隔一天,就知道花她娘有了,你说灵不灵?”(未完待续)

109、求菩萨 有为了生孩子,田士忠两口子中医、西医都看了,一直没管用,都说有病乱求医,听富贵说的这么神,他心思也动了起来,难道说自己一直没有生孩子是因为没有求神?

有一个问题大家都自动忽略了,就是二苗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近两个月,只不过是今天反应强烈了一些,大家才发现了而已。

大苗在厨房里忙了半天,就着包饺子剩下的一点面,又掺了些干面进去,活硬了,擀了一剂子面条,下到锅里,一点油没敢放,就放了一点盐,临出锅前又抓进去一把菠菜稍微一煮。

清亮亮的面汤配着碧绿的青菜,怎么看怎么清口,二苗这会子可不嫌腻了,呼噜噜的一口气喝了一大碗。

热乎乎的面条下肚,二苗胃里舒服多了,人好受了,就躺不住,穿上鞋就要下床,大苗急忙按住妹妹,“你躺着就行,都还没吃完饭呢,现在又不用收拾,再说就是吃完饭了,那么多人呢,也不用你,你等我一会儿,我吃完饭过来和你说话。”

大人这会子都忙叨叨的,就枣花一个小孩子吃的最认真,等大人们正式开吃,她吃饱了。

枣花也不小了,听明白大人们的意思是娘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她撂下筷子到里屋去找娘,直接趴到床边,小手摸着二苗的小腹,“娘,是里面有小宝宝了是吗?”

“是呀!”二苗拍拍床沿,让闺女上来,枣花脱了鞋,爬上床,挨着二苗躺下。

二苗把闺女搂着怀里,“花,你说娘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村里的人都迷信,认为孩子的嘴里有宝,孩子越小说的就越准,枣花是大了点,不过谁叫旁边没有别的小孩呢。

“弟弟。”枣花脱口而出,村里小朋友们都有弟弟妹妹做伴,就她光杆司令一个,她也想有个弟弟,以后她还可以带弟弟玩。

闺女的回答让二苗很满意,那八成是儿子了。

大苗回到饭桌,还没有坐下,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先去看田士忠,正巧田士忠也看过来,两口子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大苗的目光是内疚的,田士忠的目光很复杂,有失望,有羡慕,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种目光让大苗很是揪心,她“嗖”的把目光收回来,掩饰性的放到菜上,说道:“都快吃,再不吃就要凉了。”

田士忠的目光,让大苗感觉像是头顶顶个两个千金坠,沉得她一点一点的往下哧溜,大苗也不浅杯小酌了,三下五除二的迅速将肚子填了填,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饭桌。

富贵意气风发,喋喋不休的一个劲的夸观音有多灵,听得苗娘和田士忠越来越心驰向往。

老年人最迷信,苗娘更是信的真真的,当即就对田士忠说道:“快吃,吃完饭你和大妮一块也到观音菩萨面前求求去。”说到这里还一脸的懊悔,“你说说,我咋把这个事忘了,要是早几年想起来,提醒你们去拜完观音菩萨,是不是孩子都好几岁了。”

田士忠也有立即动身的冲动,他也不喝蔫酒了,抱起一碗饺子就开吃。

牛老爹两口子年纪大了吃的慢,都吃完了他俩还剩半碗饺子,初三就是回娘家陪老人的日子,两个女婿也不好意思直接起身,心不在焉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牛老爹见大女婿一副沉不住气的样子,拿着筷子就开始撵人,“都走,都走,有事忙事去,不用陪着我俩。”

得,老丈人都开始撵人了,两人顺势站起来,各喊各的媳妇。

“大苗。”小姨子在屋里躺着呢,田士忠没好意思进屋,隔着门喊了一声。

“唉!来了!”大苗开门出来,“都吃完了?我这就收拾。”说完往饭桌上望去,见爹和娘还一人抱着半碗饺子慢悠悠的吃。

苗娘端着碗直接走到大苗身边,“大妮,不用你收拾,你俩赶紧的跟富贵去给观音菩萨上香去,求完菩萨,今天过年也能带个孩子回来,这可是正事。”

听娘这话的意思是拜了菩萨后铁定就能怀上孩子,大苗心里根本不信,但出于对神明的敬畏,她可不敢说什么有悖的话。

路过镇上,田士忠专门去买了一大堆的香烛,富贵也买了一些,结账的时候,田士忠掏出钱指着富贵选好的东西跟老板说道:“连他的都有了,多少钱。”

大姐夫这是要给自己垫上钱,富贵哪能答应,这是他对菩萨的心意,又不是旁的东西 ,“这个可不能垫,这是我对菩萨的心意,不然显得我心不诚。”

神学上面的事田士忠不懂,听富贵说不能垫,他也不敢再提垫的事。

二苗有孕,富贵可不敢再让二苗跟他往山那边跑,他嘱咐枣花好好陪着二苗,自己带大姨子两口子往庙里走。

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逢十五,正经的香客不多,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应该是出来游玩的。

富贵跪在观音菩萨前,点燃香火,恭恭敬敬的叩头后,在心里好好的谢了谢菩萨,“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今天信男是来还愿的,我老婆有了身子,菩萨您有什么要求尽管给我托梦,信男一定能达您所愿。”

本来富贵是想在菩萨面前许下要为菩萨重塑金身,后来一看,菩萨金身都是刚请来不久,还赫展新,一时半会也用不着他。

庙是香客自发修建的,虽然依山而建了菩萨的仙居,但限于石头山并不是太好掏,和真正的窑洞比起来要浅的多,也就是局限于菩萨不受风雨的侵蚀,庙里没有和尚挂单,所以也没有人管理,香客每逢旬日也只是上香,并不需要捐香油钱,也有捐钱的,捐的不多,都是钢镚子,求完菩萨后直接把钢镚子埋在香灰下面,这样的钱,即使有人见了,也不敢动,有大胆的孩子拿了,父母知道后,不光要给孩子一顿狠揍,第二天还得送回去,且只能多,不能少。

当然也不是一直放着不动,香炉大小终究有限,装不了太多东西,如果庙中有损坏的地方确实需要修缮,有心的香客可以上香告诉菩萨一声,不足的香客再自己掏腰包补上。

为显心诚,田士忠买的香多,满满的一大袋子,菩萨面前的香炉装的满满的还没有点完,他和大苗俩个跪在菩萨面前,学着富贵的样子三跪九拜后,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求菩萨赐给我们一个孩子吧,我们也不贪心,就一个就行,我今生一定积善行德多做好事……”

说起来神秘,其实仪式很简单,烧香,许愿,磕头,别的就没有什么可进行的了。

大苗两口觉得这么简单就完了?怎么感觉跟没尽心似的?左右香买的多,他们准备等眼前这一炉香燃尽了再点上一炉。

等待的空,两人在菩萨的仙居转了转,发现了一个他们可以尽心的地方。

因为烧香的过多,又没有人打理,庙内布满了黑灰,还有蜘蛛结的残网,随着外面的小风来回摇摆。

“要不咱俩把这里的卫生打扫打扫?”大苗跟田士忠商量。

别说打扫卫生了,为了要孩子,田士忠恨不能把一颗红心都掏给菩萨,当即表示同意,他找了两把笤帚过来,用围巾掩住口鼻,两口子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富贵上完香就去别的神仙那里串门了,他溜达一圈回来一看,大姨子两口子荡的浑身都是土,脑袋上还挂着蜘蛛网,脸上更是黑一道白一道的狼狈的很。

富贵指指田士忠又指指大苗,笑得一嘴大白牙呲呲着,“你俩这是干啥去了?咋摸化成这个样子?”

“那有啥好笑的?我和你大姐把菩萨这里的卫生拾掇了一下。”田士忠和大苗解下围巾,抽打着身上的灰,然后又互相把对方头上的蛛网捏下来。

嗯~对呀,富贵心说我光在嘴上感谢菩萨了,怎么没想到这个?遗憾的说道:“你说说你俩,咋不喊我一声啊,咱仨一块干呀!”

临走前,田士忠把所有的香都点燃供上,实在放不下了就放到外面的大香炉里,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

两口子心里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所有的期望都有了寄托,剩下的只有等待。

其实他们不孕的主要原因,刚开始是有点体虚宫寒,这些年经过药物的调理,这点小毛病早就好了。

主要还是求子心切,太着急了,所谓欲速则不达,越急越怀不上,刚开始医生也告诉他们一些注意事项,比如不能频繁的同房了等等,这些两口子都听在了耳里,记在了心里,也都照着做了,没想到还是不行。

这些年因为年龄的增长,田士忠更是急得冒火,就觉得医生说的不准,所以医生的话也不听了,恨不能天天要,他认为自己这么勤快,碰上的几率就大,殊不知,天天同房不仅不会提高怀孕几率,反而会降低怀孕率,因为频繁的*生活,会导致小蝌蚪的质量下降,也会降低小蝌蚪在*液中的含量,小蝌蚪的浓度越来越低,更不容易受孕。(未完待续)

110、有进展 假期一结束,苏琛找了个机会,拎着收录机去了宋成林家一趟。

宋成林住在一楼,有一个院子,他这人比较喜欢花花草草,就把院子规划了一下,墙根处用吸水石搭建了一个小假山,山上面种了些喜水的绿植,山下面的小池子里面养了几条锦鲤,靠墙跟的地方摆了一溜的花盆,院子中间是一个刻着棋盘的方桌,闲暇之余,还可以和棋友手谈一把。

冬天天冷,他怕把他的花花草草冻死了,就把院子上方覆上一层白色塑料布用于保暖。

苏琛上门的时候,宋成林刚吃过午饭,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看见老同学,打趣道:“哟,苏科长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看你这话说的,没空就不能到你这来坐坐了,真是的,官僚。”苏琛背着手跟在宋成林身后转悠,左瞅右瞅有了一个新发现,“我说,老同学,人家养花都是花呀朵的,你这养一院子的花咋连个母的都没有,一水的绿叶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知道养花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宋成林嗤笑一声,把花洒举的高一点,湿水的绿叶子更是显得青翠欲滴。

“你别说,我还真不知道,你给我讲讲。”苏琛走到圆桌旁坐下,顺手将收录机摆到桌子上面,“给个拿个小玩意,看看喜欢不?”

“这个最高的境界就是不开一朵花,能让你看出满院子争奇斗艳来,这和此地无声剩有声一个道理。”宋成林放下水壶,从屋里拿出一把茶壶,两个茶盏,冲好茶叶,递给苏琛一杯,“龙井,尝尝香不香。”说完,他把水壶放到一边,拿过收录机,“我看看,什么小玩意儿?”

“呦,收录机,这可不能称之为小玩意。”宋成林是警校毕业生,心理学是必修的一门学科,老同学今天带这么个礼物来找他,不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吧,肯定他是有所求。

宋成林抬头瞥 一眼苏琛,“说吧,什么事需要我帮忙?”说完拿出说明书,一个个功能键对比着。

苏琛捏着茶杯把,一直在研究杯中的龙井,小小的茶盏中,茶汤碧绿,茶叶遇热绽开,在水中微微浮动,放到鼻子下面轻轻一嗅,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让人脑子登时清明。

“这茶不错。”苏琛饮了一口,细细一品,茶已入喉,满口的茶香却依然留在唇齿之间,“好茶!”他叹道。

茶盏很小,说话间温度就已适宜,只一口,茶盏就喝的干干净净,“诶,成林,你这杯子也太小了,喝着不过瘾呀,你能不能给我换个大点的杯子来。”

“我说你老土了吧,这茶是让你品的,品茶是一种清雅的事情,不是为了单纯解渴,我怎么感觉好东西让你营造出了牛嚼牡丹的感觉来呢?”

“得,我一个大老粗,你让我清雅,我就是装也装不出那个劲来呀,赶紧的,给我找个大茶杯来,这一小口一小口的还不够费劲的。”

“你呀,你呀。”宋成林摇头,果真进屋给他找了一个大搪瓷缸子出来,捏了一撮子茶叶进去,满满的倒了一大缸子水,放到苏琛的手边,“给你,这回行了吧?”

苏琛忙接过来,笑的满脸开花,“深得我心,深得我心,还是老同学你了解我。”

“咱们多少年的交情的,我还能不了解你?说吧,到底啥事需要我帮忙?”宋成林把茶杯放在手心里,举到眼前,深深的吸了几口萦绕在鼻尖的香气。

“真是不愧是学刑侦的,我说老同学,你干户籍管理那是埋没了人才,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知道我是有事求你了。”

透过氤氲的雾气,宋成林笑道:“你拎这么大一个小玩意来找我,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吧,说吧,别卖关子了,老同学你的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你放心好了。”

说到正经事上,苏琛收起戏谑之心,他双手捂着茶缸,人也坐正了一些,“你还真说对了,我确实有需要麻烦你的事。”

宋成林露出一个果不其然的表情,“说吧。”

“我有一个亲戚,老家L庄的,人现在在HB工作,想把老家的兄弟接出去一个,但老家兄弟是农村户口,外面没法落户,后来他在那边找人问了一下,说是这边把户口转成非农业,接着就迁过去,那边就能落户了。”

宋成林点头,“我明白了,就是说需要把L庄一个人的户口转成非农业对吧?”

“对对对,还是专业人士,一说就透。”

“这样啊……”宋成林食指轻扣着桌面,蹙起眉头想了想。

苏琛捧着大茶缸子,连喝好几口,静静的等宋成林想事情。

宋成林沉吟半响说道:“按照正常的流程呢,这个人需要先写申请,说明他农转非的理由,招工或者上学,然后是他们所在的户籍所辖地批准,再递上来,由分局审核批准,如果符合规定,这个也不算难事,不过这个人铁定是不符合规定的,走正常的渠道肯定是不行。”

“那当然是不行了,要不然求到老同学你这里呢。”苏琛两手一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嗯,我再想想啊。”宋成林一连喝了好几杯茶,这才放下茶盏道:“是不是一转成非农业立马迁走。”

“对呀,转完就迁。”

“那这样就好办了,我给你冒个风险,你让你亲戚从公社先把户籍提出来交给我,我想法给转成非农业,转完后你让他们一定尽快迁走,这样也没有人能查出来。”

“行,还是老同学你讲究,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咱有情后补。”苏琛端着大茶缸了说:“干杯!”

“喝个茶干什么杯?”宋成林嘴上说着还是跟苏琛碰了一下杯。

苏琛手里的大茶缸憨沉厚重,宋成林手里的小茶盏小薄轻巧,苏琛的力度没掌握好,大剌剌的碰过去,直接把宋成林手里的茶杯撞了个人仰马翻,要不是宋成林护的紧,那就不是洒一手水的事了,直接能把茶盏撞八瓣。

“哎呦呦呦,苏科长,怎么着我替你办事,你还要造我的反?”宋成林故意瞪向苏琛。

苏琛不好意思了,急忙掏出手绢把宋成林手上的茶渍拭去,一连声的陪侍,“失手,失手,一高兴忘形了。”

“我跟你说,幸亏是我这茶凉了,要是把我手给烫坏了,看我怎么讹你。”宋成林开玩笑的接过苏琛的手绢,自己把手擦干净。

“还用你讹?不等你吭声,我主动赔给你,我说真的,不行咱今天先预补一下,下晚找个馆子我好好的请你吃一顿。”

“别,我怕了你了,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早晚要瓷实的烫我一家伙,那我可不去上那个当!”

“哈哈哈……”两人不约而同开怀大笑起来。

宋成林找来摸布擦干净桌子上的水,苏琛没有重新落座,直接告辞,“成林,那我就先走了,这个事我就拜托你啦。”

“别走啊,一会儿在这吃饭,我去炒两个菜,咱俩喝几盅。”

苏琛摇摇头,“不了,趁着天色还早,我得赶紧去给我亲戚回话,让他先把手续办起来。”

“等等,把你的小玩意拿走。”宋成林拿起收录机就往包装盒里装。

“别,你留给弟妹用吧,她当老师的,录个什么资料的也方便。”苏琛说着,怕宋成林追上来,出门骑上自行车就跑远了。

“诶诶诶……”宋成林也不装盒了,抱起来就往外跑,出了大门一看,苏琛的影子都找不着了。

苏琛没有回家,直接去了王友元那里,自行车骑的飞快,觉不着就到地方了。

秀芝正在院子里洗菜,听见自行车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本来她以为是是上门求医的患者,一看是苏琛,急忙站了起来,“苏琛来了。”

王友元老两口不用上班卡点,一日三餐也不是那么按时,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

“大娘,忙着呢,我大爷呢。”

“在屋里头呢。”

这会子没人看病,王友元正抱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听见苏琛的声音,忙走出屋门口,“呦,苏琛,正想你呢。”

“是吗,那我来的巧。”苏琛停好自行车,往秀芝的菜盆里看了看,“大娘,你一会儿做什么好吃的?”

“哪有啥好吃的?都是家常菜,你中午在这吃饭吧,让你大爷给你做好吃的。”

“对对对,你说你想吃啥吧,大爷给你做。”王友元快走几步,拉着苏琛就往屋里走,“来,先屋来歇歇吧,咋还恁冷的天还累出一身汗呀,你这是骑的多快!”

苏琛摸了一把额头,还真摸到了一手薄汗,“嘿嘿,大爷,你跟我说的那个事人家答应了,我不是心急吗,想尽早告诉你,早办成早了心事。”

“恁快就办成了!”王友元惊喜之余还不忘了给苏琛倒茶,“快喝口水歇歇,这个事多亏了你了,叫大爷咋谢你呦。”

苏琛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大口喝茶就是爽,“大爷,咱两家还用那么客气吗,你要是谢我,就给我多做两个好吃的,你的手艺我可是想了好几天了。”

“没得说,没得说,你点菜,大爷我这就去准备。”(未完待续)

111、太好了 王友元想尽快帮女婿办成这件事,不过是出自一个老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闺女一个劲是生丫头,这事别说是放到亲家身上,就是放到他的身上,他也是不高兴的,他一个当父亲的没别的办法,只能在背后给闺女撑撑腰,让闺女婆家人看在自己帮了他们家忙的情况下,尽可能的高看闺女一眼。

一看事情有了眉目,王友元心生欣喜,高兴的挎上菜篮子就要去赶集。

大爷这是真当自己是来吃饭的了,苏琛急忙拦住王友元,“大爷,我说着玩的,我吃过中午饭了,办正事要紧,你还是先去石大勇家一趟,让他兄弟去公社把户口信息提出来交给我,我回去把农转非的事给办了,为防夜长梦多,这个事还是越快办越好,今天我就在这里等着他。”苏琛看看天上的太阳,日头悬在正当顶,“上午这个点,我看是办不成了,让他下午一上班就去,办完了抓紧时间送过来。”

“对,你说的对。”王友元扔下篮子就要往外走。

苏琛又拦住他,“大爷,你会骑自行车不,会骑骑我车子去。”

怎么把自行车给忘了,“会骑,会骑。”王友元又折返身子,推上苏琛的自行车。

石大勇走前跟孙秀芳和瑞民说好了让他们在家里等消息,一旦事情有了进展,需要他们准备什么就让瑞民跟着去办。

大哥这么安排,起先瑞民怀疑这是大哥要撇下他的借口,但大哥说的也对,他得上班,实在是没时间等结果,再则这是给他自己办事,他自己也得上上心,瑞民打算好了,先耐着性子等一段时间,要是实在没动静了,他就主动回到大哥那里,总之,他的下半辈子就交待到大哥身上了,想把他摘下来?哼!没门!

王友元平时一点不愿意走这个亲戚,不是看不起亲家,而是一看他们家穷成这样,自己都替他们愁的慌。

亲家的大门自打他第一次到这里,就是这破破烂烂的样子,这都多少年了?还是那个样子,不,是更破了,头年里亲家公走,他来烧纸,当时出棺的时候不知是谁碰了大门一下,半个门扇好悬没掉下来,今天一看,大门还那样,歪歪斜斜的连修都没有修,王友元不理解了,本身就是一个烂柴门,就是换新的能花几个钱,不换新的也行,你修修它,不也板正好看?

还有亲家的院子,那么大的院子就用土夯了半米高,这半米高的院墙是能防了贼呀还是能防了野狗,也不知道他们是咋想的?那么些个壮劳力,你就说用稻糠掺黄土脱土坯,最多一个月,做出的土坯足足够用的。

这样也倒好,出来进去的方便,除了必须要走正门的方向,其他的直接跨墙头走,走的次数多了,墙的棱角都给磨平了。

石大勇临走的时候想带着孙秀芳一起走,他觉得爹走了,娘一个人在家里孤单,他想让娘跟着他好好的享享福。

初起孙秀芳没同意,在她的眼里,儿子家再好,也不如自己一点一点建设起来,生活了几十年的家好,后来想想大勇挣的钱没她监督的话,会不会都落到王英的口袋里,不给他兄弟们花了?就决定再在家里多住两天,等瑞民的事办妥了,和瑞民一块回去。

大门根本就没关,也是,这门纯属摆设,有和没有基本上没有区别,王友元一直骑到院子里也没见人,他停好自行车,视线在破败的院子里转了一圈,目光在墙头上顿了一顿,他分明看到,因为墙头的利用率过高,已经坍塌了两截,“家里有人吗?”他喊了一声。

“谁呀?”吃完午饭,孙秀芳准备眯一下,还没睡着,听见院子里有人在喊,急忙撒哒着鞋往外走。

“我,英子她爹。”

“哎呀!亲家来了,快屋里坐。”这个老亲家,平时没事根本不登她的门,今儿个主动过来,肯定是瑞民的事有了眉目,她急忙冲着旁边的屋子喊了一声:“瑞民,你王大爷来了,你赶紧过来。”

冬日里没有什么农活, 大家都在猫冬,瑞民不愿意出门打牌聊天,一天天的吃饱了就到床上歪着,正胡思乱想呢,听娘喊王大爷来了,他慌的滋溜一下坐起来,“来了,来了。”他边走边提鞋 ,一边还仰头答应着。

王友元哪里有心思坐啊,人苏琛还在家等着呢,“我不坐了,我来跟你们说个事还得走,家里有人等我嘞。”

“啥事恁急,连坐的功夫都没有呀。”孙秀芳心里明白是什么事,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还能有什么事啊,你家大勇年前安排的,他四兄弟的事,这不是人给回话了吗,我过来赶紧给你们说一声。”

“大爷,大爷,你坐呀,人家咋说的?”瑞民可勤快了,见王友元不进屋,急忙搬了一把椅子出来。

“瑞民呀,大爷真不坐了,给你说一声,你赶紧的去公社把你的户籍信息提出来,给我送去,人家在我那里等着嘞,他带走赶紧给你办去。”王友元说完,推车子就要走,“我在家里等着你啊,你快点,一上班就去啊。”

瑞民光顾激动了,没有听清王友元说什么,他跟在王友元身后急走两步,“大爷,你别慌走啊,让我去提什么东西?刚才我没听清。”

“你的户籍信息。”

“?”瑞民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

王友元不禁加重了语气,“就是你的户口,户口信息懂了吧。”

“哦~”瑞民明白了,一个劲的点头,“知道了,是户口信息对吧?”

“对对对,快去,别耽误了。”王友元一偏腿骑上自行车就走,他这中午饭还没吃,这会子觉得饿了,还想顺便买点菜,犒劳犒劳苏琛这小子,时间紧着呢。

“大爷谢谢你啊,大爷你慢点。”瑞民站在大门口,朝着王友元的背影连喊好几声,这才一脸喜色的回屋,“娘,太好了,终于有消息了。”这几天瑞民等的心焦八卦的,终于等来了好消息,他兴奋的直转圈圈。

你看看,一点小事就激动的不是他了,哪里有大勇半点沉稳,“老四,你瞎转什么,没听你大爷说,人在家等着呢,你还不赶紧到公社里去?”孙秀芳把瑞民刚搬出来的椅子又往回挪。

哦,去公社,说到去公社,瑞民犯愁了,他长这么大,活动范围都在村里这一块,都不知道公社大门冲哪开,也根本没有去办过什么事,让他去提户口,他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娘。”瑞民有些为难,“我不知道咋治法,要不你跟我一块去吧。”

“这点小事你还得拐带上我?”孙秀芳也不知道怎么办,当年几个孩子安户口,都是石有田一个人操办的,这往外迁户口,她是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去喊你二哥,让他和你一块去吧。”

“哦。”瑞民跑到最东边的那间房,敲了敲门,“二哥,二哥你醒了没有。”

一连敲了好几下,屋内才传来瑞成懒洋洋的声音,“咋了?”

“我有点事不知道咋办,娘说让我找你。”

“你等一会啊。”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瑞成打开门,捂着嘴打了一个大哈哈,“啥事呀?”

“刚才王大爷来了,他说我转户口的事人家答应了,让我去公社把我的户口信息提出来送过去,人在家等着嘞,今天直接带走,让我赶紧去办,二哥,我不知道咋办法,娘说让你带着我去。”

瑞成掩了掩衣服,面带不满的说道:“咦~,咱娘也真是的,你不知道咋办我就知道了?我也没办过呀!”

听见瑞成这样说,孙秀芳急忙走过来,“老二,不会你不会学?鼻子下面不是嘴吗,带着你兄弟走一趟,不知道啥的就多问问。”

说心里话,瑞成是一点也不想去,不过娘发话了,他就勉为其难的去一趟吧。

公社就在镇上,一个大院子,进门就是一溜的平房,大门口的一间平房是给门卫留的,还不到上班时间,院子里很静,哥俩从来没有到**机关办过事,站在大门口伸头往里看。

门卫透过玻璃见门口两个人伸伸缩缩的不知道想干什么,他拉门出来,“我说老乡,还不到上班时间嘞恁俩是来干啥来。”

“哎哟,大哥。”瑞成忙从挎包里掏出烟,抽出一根递了上去,“俺是来起户口的,不知道哪个屋里是。”

门卫接过烟,顺手别到耳朵上,热心的往旁边迈了两步,食指向西一指,“起户口是吧,不在这个院,那应该到派出所户籍室去办,来,我跟你们说,出了门往西走,十来米就到了。”

真是太感谢了,两人再三谢过门卫,向西走了十来米,果然又是一个院子,门口竖着个白底红字的木质竖牌匾,上书***人民公社派出所的字样,看来这个错不了了,俩人进了院,找到户籍管理室,不到上班时间,门还紧锁着,兄弟俩只好坐到门前的台阶上继续等待。(未完待续)

112、成功 王友元心里有事,回程的车子就骑的飞快,温暖的小风一吹,挂在下颌上的一缕长髯,随着风来回飘荡,很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到镇上的时候专门往菜店里拐了一个弯,买了一条大鲫鱼,打了二块嫩豆腐回来,虽说时间上没怎么耽误,来来回回的也去了半个多时辰。

王友元停好车子就往屋里走,“苏琛,等急了吧?”刚才还说苏琛怎么骑了一身汗,这一抹,自己额头上也是汗津的。

“不急,大爷,你回来的还怪快的,哎呦!这么大一条鲫鱼。”苏琛急忙接过还在垂死挣扎的鱼。

王友元没有带篮子,卖家用一根麻绳穿住鱼嘴挂在车把上,因为鱼身子过沉,坠的鱼嘴都快豁了。

“大爷今天给你炖鲫鱼豆腐汤喝。”王友元说完就去找了菜盆过来,准备收拾鱼, “今天时间紧,随便做点,能哪天你有空了过来,大爷再好好的准备几个菜给你吃。”

王友元的鲫鱼豆腐汤做的那是一绝,清洗干净的鲫鱼,去除腥线,两面划刀至油中两面煎至微黄,再放入各种调料炖起来,当鱼汤炖至浓稠,嫩豆腐打入奶白色的鱼汤里稍微一炖,放点芫荽蒜苗末出锅就行。

“那好啊。”反正要在这里等,不如喝着鱼汤慢慢等,王大爷这个鲫鱼炖豆腐做的鲜美异常,奶白色的鱼汤里飘着嫩嫩的豆腐,喝一口鲜香扑鼻,一碗下肚,浑身都跟着暖和。

办公室一开门,瑞成急忙拉着瑞民就往屋里走,入门是一个长长的台子,将办公室分成里外两个区域,为方便办业务的人员,台子外面放了两把椅子。

有业务上门,工作人员站在台边问道:“同志,你们需要办什么事?”

瑞民有些紧张,不敢吭声,一直盯着瑞成看,瑞成看见弟弟这个怂样,有些无语,你这正儿八经是来办事的,怎么连个话都不敢说?他陡着眉间瞅瞅瑞民,瑞民还是不说话,无奈他只好接话,“同志,俺们是来迁户口的。”

“那你把准迁证给我。”

瑞成把手伸向瑞民,“给我。”

“什么?”瑞民问。

老四是怎么回事,怎么傻不愣登的,“准迁证啊,你没听这个同志说了吗,迁户口需要准迁证。”

“没有准迁证。”瑞民说:“王大爷没有给我什么准迁证。”

工作人员耐心的解释道:“同志,迁户口需要接收方先开出准迁证来,这边才能迁。”

“二哥。”瑞民拉拉瑞成的袖口,“王大爷不是说迁户口,他说是提户口信息,你说的不对。”

瑞民瞪了弟弟一眼,不满的嘟囔着,“让你说你不说,我说了又不对,我不管了,你好好跟人同志你到底要干什么?”

“哦。”瑞民双手扶在台子上,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提我的户口信息。”

“你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我先查查你的档案。”

说话办事也不是这么难吗,瑞民接下来的话越说越顺,“同志,我叫石瑞民,L庄的。”

“好,你们等我一下,我先去趟档案室。”

兄弟两人从派出所出来,瑞民手里捏着薄薄的一张纸,上面的几行字明明白白的显示了他的身份信息。

“嘁,就这么一张纸还收了五毛钱去。”说起这五毛钱瑞成就心疼,要不是他最近手头宽裕,兜里常装着两个钱,他们哥俩就得白跑一趟,“我说老四,你回家得跟咱娘说啊,我可是给你垫了五毛钱。”

“知道了,二哥回头我还你。”瑞民识字不多,纸上的大概意思他还是能看得懂的,瑞民喜形于色,拽着瑞成的手腕就往王友元家方向跑,“二哥,这离王大爷家不远,咱赶紧把东西送过去吧。”

瑞成挣了两下没挣开,跟在瑞民踉跄了好几步,心里对这个弟弟愈发不满,“你说你急得嘛也,他家就在那还能跑了不成,早个几分钟,晚个几分钟的有什么区别?”

“呵呵,二哥,王大爷说了,在家等着我呢,老是让人等也不好。”听出来二哥语气中的不满,瑞民脚步慢下来,松开瑞成的手,两人并排走着。

王友元炖了一大锅鱼汤,秀芝到村里烤饼的摊子上买了几个新出炉的烧饼,浓香的鱼汤里雪白的豆腐上下浮动,配着碧绿的小香菜,香味直冲鼻子,苏琛也不跟老两口见外,就着烧饼连喝了两大碗鱼汤,把他给撑的,拍着肚子在院子里溜食,“我说大爷,你这鱼汤烧的也太好喝,中午我还是在家吃了饭来了,可撑死我了。”

王友元最喜欢别人夸他手艺好,当即眉眼带笑,“你这小子就是嘴甜,要喜欢大爷做的饭呀,以后你就天天家来,我保证一个礼拜不重样。”

王友元话音刚落,苏琛急忙摆手,“大爷,那可不成啊,你侄媳妇嫌我胖,一天到晚的让我减肥,我要是天天这样吃法,你看吧,不出三天我就能长十斤肉去,比猪贴膘都快,到时候你侄媳妇不得一脚把我踢出门去啊。”

苏琛属于易胖体质,吃点东西都长肉,身高刚过一米七的他,体重已超160斤,眼看着就要往170斤上跑,苏琛的媳妇作为医务工作者,对丈夫的体重是深痛恶觉,天天在苏琛的耳朵边唠叨:你减肥吧,再不减肥就要影响健康了。

听苏琛这么说,王友元还真仔细打量了苏琛一番,这一看,圆头、圆脸、圆身子的苏琛是显胖了些,笑道:“哈哈,我说苏琛啊,大爷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妻管严呀,你别怕,大爷给你撑腰,一会儿我给你开上三副中药,给你去去油。”

一听喝中药,苏琛苦了脸,小的时候为了看病,天天喝中药,喝伤了,现在一听喝药就反胃,“不喝不喝,我是喝药喝怕了,宁可少吃点,我也不愿意喝药。”

“你不说你胖,大爷还真没注意,就觉得你这孩子长的喜庆,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喝中药,平时你就经常用荷花叶泡点水喝,能起到减肥的作用,再配几片山楂进去,还能降血脂,你还年轻,没事别老窝在家里头,经常出去锻炼锻炼,跑跑步,跳跳绳,要不是你到大爷这里一趟不容易,大爷把九节鞭和太极拳教给你也行。”

“那感情好,大爷,我要是能把九节鞭和太极拳都学会了,我不就成了武林高手了,走到大街上咱底气也足。”苏琛说着双手高举,单腿独立做了一个白鹤亮翅的姿势,“我苏大侠来也!”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无奈他身体太胖,要不是王友元一把扶住他,他好悬一腚坐到地上。

“你可拉倒吧。”王友元扶住苏琛的肩膀,“还大侠呢,大爷会的都是强身健体的功夫,你要是有毅力把你这身肉减下来就不简单了。”

苏琛站稳身子,反手托住王友元的胳膊,把他送到旁边的椅子上,自己接着溜达,“说的是呀大爷,我倒是想天天到你这里来,可我没空啊,天天忙,回到家天都黑了,你等我,等我退休了,我就搬到你家来,天天跟你学功夫,到时候大爷你可不能嫌我烦。”

“听听!听听!英子她娘。”王友元转向在一旁做活的秀芝,“我就说这孩子小嘴就是甜吧,说出的话让人听着就高兴。”

苏琛顿住脚步,一脸正经的说道:“真的,大爷我说的是真心话。”

秀芝缝着衣服,笑着给苏琛算了一笔账,“苏琛,你今年多大,有三十了吗?等你退休还得三十年,现在你大爷七十了,再过三十年那就是一百岁,我看你这是变着法子祝你大爷长命百岁呢,怪不得你大爷见天的夸你嘴甜。”

“哈哈哈哈......”

离老远,瑞成和瑞民就听见一片欢笑声,他俩走到门口,侧耳听听,没好意思直接进院,先在门上敲了几下,“王大爷,王大爷我是瑞民。”

“哎呦,石家老四来了。”王友元喊了一声:“进来吧,门没关。”

王友元因为在家里行医,每天起床后,只要打开大门,一整天都不会关上,直到晚上需要睡觉了才会挂上门栓。

“大爷、大娘。”因为是求人办事,瑞民笑得很谦卑,他微微的弯了下腰,给王友元夫妻打招呼。

“瑞成和瑞民啊。”王友元站起身,把两人领到苏琛面前,给双方介绍,“来,这是苏科长,瑞民,你的事就是苏科长帮你办的。”

瑞民在老家的时候太自卑,平时根本不愿意出门,瑞成和瑞民不一样,尤其是爹去大哥那里后,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他牵头办理,一些礼节上的东西他是耳熟能详的,当即他主动伸出手去,握住苏琛的右手,摇晃了好几下,“苏科长,真是太感谢了,我弟弟的事给您填了不少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别客气,应该的,诶?你们手续办的咋样了?”礼貌的握过手,苏琛问道。

“办好了,在这呢。”瑞民急忙把手里的户籍信息交到苏琛手里。

苏琛拿过来看了看,点点头说道:“就是这个,我先拿走了,你给你大哥写信过去,让他把准迁证开好,赶紧寄过来,这边好给你办理迁出手续。”(未完待续)

113、终于了心事了 千恩万谢的送走苏琛,瑞民兄弟没走,为什么,瑞民不会写信呀,他就是回去了也得去求别人写信,然后再回到镇上的邮电所寄出去,这一来一回的不是耽误事吗,还不如直接就求了王大爷写好呢。

瑞民陪着小心跟王友元往屋里走,“大爷,有个事我还得求你帮忙。”

“啥事呀?”王友元给两人倒了杯茶,然后坐到太师椅上,端起茶杯让了一下,“你俩坐呀,喝茶,又不是外人,看你俩客气的?”

瑞民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大爷,我识字不多,不会写信,想求你老人家帮忙给我大哥写封信,让他把苏科长说的那个准迁证给寄过来。”

“这事啊,简单。”这么年轻不识字的人可不多,亲家穷到都让孩子上不起学了吗?王友元的眼底里含着同情,走到自己坐诊的书桌前,铺上一张信纸,字数不多,三言两语就已经把该说的交代清楚,他把信递给瑞民,好心提醒,“我说瑞民呀,你这个没文化可是个症,你在老家可能会认识自己的名字就够用了,可你以后是要离开老家,到外面去生活的,你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早晚会吃了没文化的亏,大爷认为呀,你没事的时候还是识个字比较好。”

这话说到了瑞民心坎里,瑞民也琢磨了,自己没文化到外面去铁定不行,他也想学习,就是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入手,遗憾的摊摊手,“大爷,我知道了,就是不知道咋学,你看我这个年纪,也没有哪个小学校会收我。”

“小伙子。”王友元拍拍瑞民的肩,鼓励道:“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只要你想学,有的是办法,买一个字典,自学都行。”

“嗯。”瑞民把王友元的话记在了心里,等回去后一定买个字典学起来,反正他天天都有大把的时间。

石大勇接到信一看,事儿办的挺快呀,他回来还没半个月呢,就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他不敢耽误了,马不停蹄的去找李振汉开准迁证,“李主任,你说的我兄弟只要是办完农转非,这么就给落户口,现在老家那边转完了,来信说需要准迁证才能迁,麻烦你给开个准迁证吧。”

主意是李振汉出的,现在人家办成了,不开证明也不合适,李振汉把证明拿出来,却没有立即写字,而是认真的看着石大勇,郑重的说道:“我说大勇,咱可是说好了,你必须响应国家计划生育的政策我才帮你这个忙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石大勇信誓旦旦的保证,一脸的诚恳,“看主任说的,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说瞎话不成?”

石大勇这个表情也不像作假,李振汉半信半疑,拧开钢笔帽问,“你老家的地址告诉我,还有你兄弟的名字。”

“山东C县,石瑞民,祥瑞的瑞,人民的民,对,就是这几个字。”石大勇盯着李振汉的笔尖,确定他书写无误才放下心来。

李振汉虽然将准迁证开了出来,写完了却不递给石大勇,而是再三确认,“大勇,你可不能坑我,你得保证。”

“行了,行了,大男人怎么磨磨唧唧的,我保证,这回行了吧。”石大勇一把将准迁证抽到手里,嬉皮笑脸的说道:“多谢了李主任,回头兄弟好好请请你。”

平信一般都是七天,石大勇还嫌慢,专门寄了加快,就这样,一来一回的十天下去了。

瑞民天天等的是心焦八卦的,恨不能寄出信的第二天就能收到回信,终于,大哥的回信到了,这回,也不用人跟他做伴,迈着欢快的步子,自己颠颠的跑到王友元的家把准迁证送了过来,刚进大门,抑制不住自己高兴的心情喊了起来,“大爷,我大哥把准迁证寄过来了,你快看看,是不是这个?”

王友元正双眼微闭凝神给病号号脉,这听脉可不能打扰,需要仔细感受患者脉搏间每一点波动,听见瑞民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往旁边指了指,示意他坐下稍等。

哦,瑞民不敢出声了,老实的等了一会儿。

王友元开好药方,再三交待注意事项,把人送走后,这才接过瑞民手中的信 ,“这么快就到了,我还以为还得好几天嘞,我看看啊……”

王友元展开信封,里面是两张纸,一张是石大勇写的信,意料之中,上面满篇都是感激的话,大勇这孩子,说这些个也太生分了,只要他以后能对英子好,比说啥好听的都强。他把信放到一边去又展开第二张,这张就是准迁证了,王友元粗略看了一遍,点头说道:“行,我明儿个一早就送过去。”

要明天才送过去呀,瑞民有些失望,心里急的似着了火,看看天上日头,不免一阵腹诽:明明时间还早,干嘛不今天就送过去?他如此想,嘴上可不敢这样说,而是是一个劲的感谢,“谢谢大爷,大爷您费心了。”

王友元活到七十岁了早活成人精了,什么样的人看不透?瑞民瞥日头的那一眼,王友元就看出了他心中的所想,再看瑞民状似感激万分的表情,却分明感受到了他心中的不满,心中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还是年轻啊,沉不住气,这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早晚没关系,这不该是你的你就是去的再早也没用。

不过王友元也理解瑞民,老古语不是说了吗,火炭不落到谁的身上,谁觉不着疼。

年纪大的人都觉轻,王友元老两口也一样,每天天刚蒙亮,两人就睡不着了,起床后喝口水润润嗓子,夫妻两个就出去溜达,一直溜达到天光大亮,回来后秀芝准备早饭,王友元再打一遍太极拳,耍一通九节鞭,一直打到出一身汗才舒服,洗涑后稍事休息,开始吃饭,吃完饭时间也就不早,这个点有患者就开始上门了。

昨天答应了瑞民今天要把东西送过去,所以王友元早上起来,简单洗涑后就往城里走,他算好了,等他从城里回来,正好是往常吃早饭的点。

冬日的早晨还是很冷,随着呼吸能看到嘴边呼出的白气,路边的野草早已枯黄,杨树也被凄凄寒风欺负的一片叶子都不剩,只余干枝在这清冷的冬天里瑟瑟发抖。

王友元每天锻炼习惯了,他没有感觉到冷,反而走的浑身热乎乎的。

渐渐的,太阳透过薄雾照射出一缕阳光,王友元看时间尚早,没有直接去苏家,而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了一套太极四十八式。

路边的人慢慢多了起来,王友元算着这个点再去敲苏家的门不会显得太唐突,这才往苏家的方向走。

苏海让儿子气得没脾气,基本上每天都是这样,喊多少遍不起床,饭做好了不吃,天天早上忙的跟打狼似的,你说你就不能早起几分钟?

苏琛就觉得早上的时间根本不够用,每天一睁眼就不早了,大多数时间是连吃早点的时间都不够,基本上都是路上顺便买了到办公室里去吃。

“邦、邦邦”有人敲门,这个点谁会来?苏海捏着油条把门打开,没想到竟然是头顶还微微冒着热气的王友元,老哥哥来这么早一定是有事,苏海急忙把人往屋里请,“大哥,快进屋,你吃饭了没有?来,一起吃点。”说完就要去拿碗给王友元盛粥。

王友元急忙按住苏海的手,“你吃你的,不用管我,我不饿,我是来找苏琛的。”

哦,原来如此,我说王大哥来这么早干什么,苏海把油条往饭筐上一撂,“我给你喊去,这小子,我喊他八遍了,就是不起。”

苏海“咣咣咣”的使劲砸了好几下门,“苏琛,你王大爷找你有事,你快起床。”

爹又喊,只要媳妇上夜班不在家,爹能把人聒噪死,苏琛把被子蒙到头上翻了个身。

苏海听儿子没有动静,他直接开门进去,照着苏琛的身上就是一巴掌,“苏琛,你王大爷来了,赶紧的起床。”

“什么,王大爷来了。”苏琛一下子清醒过来,埋怨道:“爹,我王大爷来了,你咋早不喊我,让我大爷等多不好。”

这还怨起我来了?“混小子,我还没喊你,我要是再喊几声房子都要塌了,天天的,你不嫌聒的慌我还嫌聒的慌呢,也不知道你见天的哪里那么多的觉。”

苏琛挠着乱蓬蓬的脑袋,不好意思的跟王友元打招呼,“大爷,等急了吧?”

求人办事还把人家给堵被窝里了,王友元更是歉意满满,有些尴尬的捋捋胡子,“没有,刚来,年轻人觉多,耽误你睡觉了吧?”

“不耽误,不耽误。”苏琛一个劲的摇头,拉把椅子坐到王友元身边,“大爷,你这是……”

王友元从兜里拿出信封,“准迁证寄来了,大爷给你送过来。”

“哟,这么快!”苏琛把准迁证抽出来看了看,“行,一会儿我去单位点完名,就去找我同学,等都办妥了我给你送家去。”

终于了了一份心事,王友元诚心诚意的说道:“这个事,大爷可得好好谢谢你。”

苏海在一手端着碗,一手捏着油条边吃边接话:“大哥,你跟这小子客气啥,他给咱办点事还不是应该的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得人恩惠总得记在心里,有机会是要还人家的,人情这东西需要经营,这和银行存款差不多,要只是一味的索取,早晚会用光。

事情办的很顺利,自从户籍信息交到宋成林手里,宋成林就瞅机会把瑞民的户口迁到他管理的辖区,办了个临时户,就等准迁证了,拿到准迁证,宋成林直接开了户籍迁出手续。

瑞民拿到手续就开始收拾行李,他早就住的不耐烦了,家里要啥啥没有,干啥啥不方便,最重要的是吃的还那么孬,好在大哥走的时候给留了钱,足够他和娘的路费,

孙秀芳本来还想在老家多住几天,看瑞民急成这个样子,她只好把自己的行李也收拾了一下,再三交待几个儿子照顾好家,这才依依不舍的跟在瑞民回到河北。

114、二月二 正月不剃头,剃头死舅舅,严思勤由着赵雨兄弟俩头发长的跟长毛贼似的,就是不给他们剪,开玩笑,那能剪吗?关系到娘家兄弟的小命呢,一直过了正月,二月二这天,严思勤才把剃头推子拿出来。

吃完中午饭,正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立春后的冬天,寒风不再凛冽,透过微风抚到人身上的阳光,晒久了,舒服的让人不自觉产生了微醺的困意,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村里的老人们,会不约而同的汇集到避风的向阳处,一起聊天晒暖,缅怀那些回不了头的时光。

家里有三个男人,光剪头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赵良生两口子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笔账,三个人剪一次头发就是一块五,五次下来就够买一个剃头推子的,男人的头剪起来又没巧,推成平头就行了。

于是,赵良生专门去城里买了剃头推子,自己在家里理,既省事又省钱。

理发大师当然是严思勤,练的次数多了,她专理平头的技术也挺高的,和村里正经理发店比起来,竟分不出上下。

娘说,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是专门剪头发的日子,家里的三个小的可欢了,拉风箱的拉风箱,填柴火的填柴火,帮娘烧了一大锅水。

挨个洗完头,又挨个围着娘的围裙,让娘把脑袋剃的清清爽爽的,剪完头发,弟兄两个挨着石可坐在墙根晒太阳,三个小脑袋挤在一起守着一碗糖豆咯咯蹦蹦的吃的喷香。

二月二,不光要剪头,还要炒糖豆,寓意金豆开花、龙王升天、兴云布雨、五谷丰登,不拘用什么材料,只要是豆子都可以,黄豆、花生、黑豆都行,赵良生家黄豆种的多,每年糖豆的主要材料就是黄豆和少量花生。

黄豆这个东西吃起来香,就有一点不好,就是容易放屁,而且奇臭,平时两个儿子的都拿放屁当笑话,谁要是有屁了绝不会背人放,而是大张旗鼓的放出来,哪怕是再小的屁,也恨不能放出打雷的架势,放完后都会哈哈大笑一场,如果是有味道的,更是喜的乐不可支。

打量着两个儿子的新造型,严思勤满意的夸了自己一番,骄傲的找赵良生表功,“壮他爹,咋样?手艺不错吧,又给你省了一块多钱。”

老婆的手艺,那可是没说的,能不好吗,当年隔三差五的拿他们爷三个练手艺,就一种发型,这么多年下来,就是傻子也练会了,赵良生看着儿子们利落的脑袋,不绝口的夸赞,“那可是不错,开剃头铺子好样的了。”说完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一屁股坐到板凳上面,仰头看了妻子一眼,无比信任的说:“严师傅,我这脑袋也交给你了。”

“好嘞!”严思勤笑着展开围裙替赵良生掖好。

明媚的阳光下,晒久了热的严思勤出了一层薄汗,脸颊处透露着淡淡的粉色,乌黑的眼眸仿佛泛着水光,嘴唇微张,两排贝齿随着嘴巴的开合仿若在闪光,赵良生眼中的妻子今天如此漂亮,他如墨的眸子在妻子脸上转了又转,又偷偷的在她手上捏了捏。

“别作怪!”严思勤伸手在赵良生的手背上拍了一下,眸光流转,“你老实点,孩子在旁边呢。”

“嘿嘿。”打是疼、骂是爱,赵良生抓住妻子的小手,“吧唧”亲了一口。

严思勤脸颊更红了,“老夫老妻的让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我跟你说啊,你再不老实,你这头型让我剃瞎了你可别怨我。”

赵良生看看三个孩子,手指往上勾了勾,让严思勤低下头来。

“啥事?”严思勤俯下身子,疑惑的盯了赵良生一眼。

赵良生勾住妻子的脖颈,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咱再生个老四吧。”

“我呸!这么大年纪没正行。”严思勤猛的直起腰,照着赵良生脑袋顶连拍好几下,“还生老四?计划生育罚死你。”

不一会儿,又一个平头新鲜出炉,严思勤捏着下巴端详片刻三个一模一样的发型,点点头对着闺女招招手,“可可,到你了,过来吧。”

听到娘喊自己,石可看看赵良生的脑袋,又把视线转到两个哥哥的头顶,接着惊恐的瞪大眼睛,我也要剃和哥哥们一样短的头发?吓得她捂住自己的小脑袋,一个劲的摇头,“不要!不要!”她的头发刚刚长到耳朵上头,这要是剃的跟哥哥们一样短,那她美美的长头发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什么时候才能再扎上小辫辫?

这孩子,头发长长短短跟狗啃的是的,看着就别扭,好不容易长到这个长度能修理了,还不让动?严思勤一巴掌把赵良生扒拉到一边,“你起开,该闺女了。”

石可也不吃糖豆了,把小身子缩到哥哥身后,可怜巴巴的探出半个头顶,“娘,我不要剪头。”

严思勤边说边走过来,这孩子,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她打算直接把可可抓过来,“乖来,你这个头型太难看了,娘给你修修。”

石可看娘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抓住她了,当即“吱哇”一叫,转身就跑。

妹妹跑了?专心吃糖豆的赵雨哥俩以为娘是在和妹妹玩游戏,把糖豆碗往旁边一放,也跟着妹妹的身后跑来跑去。

你说你个臭小子凑什么热闹?严思勤没理会两个儿子,只逮着石可追,石可小身子灵活的很,滑不溜秋的根本碰不到边,追了一会儿,严思勤看孩子玩的热闹,她也玩心尽起,还真是把追孩子玩成了老鹰捉小鸡。

一院子的欢声笑语,引诱着赵良生也加入进来,他跳着脚在一边瞎指挥,一会儿指着石可说:“可可,你娘在你身后呢,马上就要抓住你了。”一会儿又对着赵晨喊:“二晨快跑,到爹这来,爹保护你。”

到底是你年纪大了,跑了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的,严思勤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然后一腚坐到离自己最近的板凳上,“不玩了,不玩了,累死我了。”

在石可的强烈抗议下,最终还是没有剪成头发,闺女不愿意剪就不剪吧,等再长长扎起来就是,严思勤准备把工具都收拾起来。

“婶。”从门口传了过来一个童声。

“嗯。”严思勤抬头。

一个白净俊朗的小男孩背着小书包站在那里,怯生生的说道:“婶,我爹说让你帮我剪剪头发。”

自从上学,魏赟的个头一直往上窜,俨然已经褪去小男孩的稚气有了小少年的雏形。

漂亮的事物总是让人喜欢,何况是干净帅气的小孩子,严思勤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朝魏赟招手,“快来,快过来,正好婶的家什落子还没有收。”

三个小的也不玩了,跑过来抓住魏赟的小手往院子里拽,“魏赟,我跟你说,我娘剪头可好了,你看看我和弟弟的,好看吧。”赵雨边说还边低了脑袋给魏赟看。

求人办事自觉矮人三分,就怕人家不答应,魏赟见严思勤答应了,这才舒了一口气,“婶,我洗完头来的。”

严思勤笑眯眯的摩挲着魏赟的发顶,小男孩漆黑柔软的短发异常顺滑,浓密的发亮,似黑色的锦缎,铺在头顶上,她都有点舍不得下剪子了。

找块干净的毛巾,将发中残留的水渍擦了擦,严思勤才用围裙把魏赟的小脖子围的严实的。

魏赟低着头,听着剃头剪子在后脑勺上面咔嚓咔嚓做响,一动不敢乱动。

严思勤问魏赟,“今天不上学,你怎么还背着书包出门呀?”

“婶。”魏赟低着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作业还没有写完,一会儿和赵雨一块写。”

难怪魏赟学习那么好,次次考试都是第一名,严思勤看看自己的儿子,怪不得老也撵不上人家魏赟,赵雨是有点空就想玩,“大壮。”严思勤语气不满,“你也很人家魏赟学学,别一天到晚光惦记着玩。”

娘真是的,一说点啥都能扯到自己身上,赵雨很不服气,梗着脖子跟娘顶嘴,“我哪光惦记着玩了,我都是写完作业才玩的。”

这孩子,哪一回说他,他都有一大堆的理由等着你,次次惹得一肚子气,“得,我不说你,学习都是给你自己学的,又不是给我学的,你自己心里有点数。”严思勤恶狠狠的教训赵雨两句,转脸又换个极其温和慈爱的声音,“魏赟,你跟婶说说,奶奶家好不好呀?”

魏赟根本不考虑,直接脱口而出:“不好”

严思勤一愣,“这孩子,你奶奶家在大城市,哪里都比咱这农村强,怎么就不好了?”

“就是不好。”魏赟想了想,“没人玩,还不让跑。”

魏赟每年也跟爸爸回老家,每次回去奶奶都说要把他们爷两个调回去,可魏东不愿意,他不想离开杨云那么远,每年说到这个,魏东都能把母亲气得干瞪眼。还有一个就是魏赟在乡里野惯了,自由自在的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奶奶看不惯,总是想纠正他。比如:吃饭不许吧唧嘴了,在屋里不能乱跑乱跳了。魏赟正是七岁八岁狗来嫌的年纪,活泼好动是天性,奶奶非要把他按照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培养,这让魏赟倍受拘束,所以即使在奶奶家吃的比自己家好一些,他也没觉得奶奶家好。

115、理想 魏赟是个好孩子,学习成绩好不说,待人还有礼貌。赵雨的成绩也行,但和魏赟比起来,那就有了距离,听说上学的第一天就和小朋友干了一架,虽然赵雨一个劲的说是栓住先动的手,但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其中肯定少不了赵雨的责任,这孩子从小就皮,还认死理,有时候她都愁的慌,你说你这么犟,等以后到社会上了可咋弄?社会上的人又不是你爹娘,谁都没有义务就照顾你的心情。

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孩子,现在孩子们还小,也猜不出来长大后都是从事什么职业,她问坐着乖乖不动的魏赟,“魏赟,你长大了想干什么呀?”

长大?太遥远了,魏赟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思忖了一下,感觉当老师最厉害,只要是往讲台上一站,底下的小朋友们大气不敢出一下,他说:“我长大了想当老师。”

赵晨还不太了解老师这个职业,但魏赟哥哥喜欢的一定是好东西,他扯扯严思勤的衣服,仰着小脸说道:“娘,我,我长大了也要当老师。”

当老师?就这点追求,赵雨不屑一顾,“我才不要当老师,我要当大官。”

嗯,当大官好像比当老师还要好,赵晨急忙改口道:“娘,我也要当大官。”

我儿子厉害,志向都很远大,赵良生手掌按在儿子头顶上,抚摸着两个孩子硬硬的发茬,爽朗的大笑,“好,那爹娘就等了,等你们长大当了大官,好好享享你俩的福。”

石可长这么大已经换了好几个理想,第一个是看电影《刘胡兰》时有的,看完电影,刘胡兰那坚贞不屈、正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英雄形象深深感染了她,她那时候想,我长大了要当刘胡兰,也不怕流血、不怕牺牲,和坏人做斗争。

这个理想只坚持到看完第二部电影《闪闪的红星》,新理想大部分是受石大勇的影响,石大勇喜欢儿子,硬说石可长的像潘东子,还专门为石可做了一身小军装,石可见爸爸这么喜欢潘东子,她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理想给换了,这回是要向潘东子学习,当一名军人。

这个理想也没坚持多长时间,就又换掉了,为什么换掉呢,是因为看了一个战争片,双方激烈的战斗,子弹嗖嗖的满天飞,然后一梭子子弹突突突的全打在一个人身上,眼看着鲜血像泉水一样咕嘟咕嘟的往上冒,超级血腥的场面把小小的石可吓到了,当时她就把这个理想废弃掉了,具体换什么,当时没想好,现在想好了,她要当公安,专抓偷小孩的坏人。

石可恨死拍花子的了,要不是那个老妖怪,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不像现在,虽然爹娘和哥哥们对她很好,她也感觉自己就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但是一出门,有些人看她的时候,那悲悯的眼神,还有一些人,假惺惺的关心她,问她在家里受不受欺负,爹娘平时让不让她干活什么的,别看石可小,她也知道这些人不怀好意,这些用自己那肮脏的心思来置喙她爹娘的坏人,都时刻在提醒着,她不是这个家的亲孩子。

严思勤见闺女有些愣神,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发什么呆,她打量着魏赟的发型,注意手底的分寸,这么俊的小小子,要是头发理丑了,那得多可惜,抽空问了句石可:“可可,你长大想干什么呀?”

“娘。”石可扬起小脸,微歪着小脑袋,大眼睛忽闪了几下,“我长大了要当公安抓坏人。”

赵晨想起来曾经来过家里的公安局李华叔叔,李叔叔穿着藏蓝色制服,头戴是藏蓝色大檐帽,还开着大汽车 ,整个人看起来别提多威风了,他又觉得当公安也挺好的,急忙又改了主意,“爹,我长大了也要和妹妹一起当公安。”

这孩子咋一点主心骨都没有,赵良生呵呵笑着在儿子头顶轻轻一拍,“二晨,你这会子换了三个理想了,人怎么可以一会一个理想,你应该给自己定一个目标,然后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谁说不可以有那么多的理想?”赵晨愤愤不平的直抗议,小拳头都握起来了,大有你不让我有,我就揍人的迹象,“我就要有那么多的理想。”

“好好好。”赵良生蹲下身子和儿子平齐,好笑的看着赵晨气鼓鼓的小脸,“那你跟爹说说,你要怎么完成这三个理想。”

还要怎么完成?赵晨有些困惑,“那有什么难的?等长大了去当不就行了,我先跟着魏赟哥哥去当老师,再跟着妹妹去当公安,最后再和大哥去当官不就得了。”

原来儿子根本不知道理想是什么意思,唉,我就说嘛,教育孩子是个大难题,赵良生狠狠的搓着自己的额头,心里思忖怎么样才能把这个问题解释的通俗易懂,让儿子这个小脑袋瓜子,一下子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我跟你说啊,理想呢,怎么说呢,就是一个人的追求,嗯……”

好难啊,赵良生找严思勤求救,“晨他娘,你跟孩子说说理想是什么意思。”

这有什么难解释的,再说了二晨这么小你就跟他谈理想是不是太早了点,严思勤看都不看赵良生一眼,专心的理着魏赟的头发,“你说你着什么急,咱儿才多大,等二晨上学了什么理想不知道?”

我这教育孩子还成了我的错了,“咋还成我急了,不是你跟孩子们谈理想的吗?”

“对呀,是我先提的,我也没让你去认真呀。”严思勤理所当然的说。

女人,就是胡搅蛮缠,怎么说都是她的理,赵良生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才不屑于跟一个女人计较,“得,你有理,你怎么说都有理,我说不过你行了吧。”

“哟,你还想说过我是什么意思?是想压我一头?”严思勤故意气赵良生。

赵良生深知,和老婆大人不能较真儿,你要是真的瞪起眼来和她认真掰扯,吃亏的肯定是自己,立马求饶,“天地良心,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压你一头,你永远是咱家的老大。”

时间一天一天的流走,不知不觉间天暖了,又热了,麦子返青、拔节、出穗,麦粒一天天的饱满。

石可来家里整整一周年了,严思勤不知道石可生日的确切时间,但她牢牢记得去年的这一天,她准备把这一天当成孩子的生日,好好的给孩子过一过在赵家的第一个生日。

这件事严思勤放在心里很久了,她和赵良生两个人是谁都不过生日,但是两个孩子的生日她都不会忘,每到孩子生日这一天,她都会给孩子庆祝,早上会全家人都吃面,不过这天的面叫长寿面,再煮几个鸡蛋,虽然平时也是隔三差五的吃这些东西,但到这一天孩子再吃这些意义好像格外不一样,赵良生两口子在这一天里对孩子也格外宽厚,哪怕是孩子调皮捣蛋,最多也就是呵呵一笑,并不会训斥他们。

中午这顿最重要,严思勤会做一大桌好吃的,吃饭时还要说上一推吉利话,谁过生日谁是今天的主角,众星拱月的感觉让小寿星兴奋的脸颊放光。

石可在家里,每年妈妈也会给她过生日,和娘这里差不多,会吃长寿面,吃鸡蛋,等爸爸回来的时候爸爸还会给她买一个小礼物,晚上妈妈也会多准备几个好吃的,所以,每当哥哥们过生日的时候,她都会想到自己过生日的时候。

严思勤也注意到了,在过去的一年里,不管哪个孩子过生日,石可亮晶晶的眼睛里都仿若染上了一层失落,这让严思勤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一早的和赵良生商量了,以后每年的这天都给闺女也过一个生日。

早早的严思勤就起来了,她先把面条擀出来,又煮了十个鸡蛋,吃饭的时候,她看着石可对大家说,“今天呀,是可可的生日,娘祝可可长命百岁 ,来,可可吃长寿面。”

石可不相信,她的生日明明是在端午节之后,每年吃完粽子才能到她生日,“娘。”石可更正道:“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我生日在端午节之后。”

严思勤摸摸石可的后脑勺,“乖乖,那个是在你原来那个家的生日,你在咱家的生日是你来家的那天,以后每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原来是这样啊,石可高兴了,有些腼腆的学着两个哥哥的样子,一人发了两个鸡蛋。

明显的看出来孩子是高兴的,严思勤和赵良生两口子放下心来,赵良生拿着一个牛皮纸卷着的东西递了过去,“可可,生日快乐,这是爹和娘送你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还有礼物?哥哥们生日都没有礼物拿,石可看看爹,又看看哥哥们,她怕哥哥们不高兴。

赵雨和赵晨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盯着石可手里的礼物看,赵晨最是心急,一个劲的催促石可,“妹妹,快打开看看是什么?”

石可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装,惊喜的发现里面竟是一个布娃娃,这个娃娃她不过是在和爹娘逛街的时候多看了几眼,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布娃娃的?我又没说过。

爹娘对我太好了,石可心中充满了感动,把娃娃抱在怀里紧了紧,她想好好谢谢爹娘,可六岁的小姑娘不知道除了说谢谢外还有别的什么感激的话,她儒慕的看着赵良生夫妻,重重的说了声:“谢谢爹!谢谢娘!”

116、生意 户口虽然落下了,但也不是说马上就能有工作,需要等企业招工,而且招工的时候还得进行查体,各方面合格才可以上班,现在只能说是已经迈开了第一步。

瑞民是真的把王友元的话记在了心里,想把读书识字这个事抓起来,他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学,就让石大勇给他买了本字典,随便找了本书看起,遇到不认识的字就查字典,然后在书上标注一下。

石大勇压力很大,算着各方面都需要钱,他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两半,多做几份工作多赚几份钱,每天他都觉得时间不够用的,忙忙叨叨的一转眼就是一天,且不说老家那一摊子的事,就是现在自己家,三大两小都还指着他一人养活,每次驻勤回家,瑞民那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在眼前晃悠得他都急的慌,招工的事到现在一点苗头都没有,瑞民老这样下去也不行,石大勇就想不行看看能不能做点小本买卖。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每天他都有意的对各行各业进行考察,这一看,还真让他发现了商机,石大勇常年在外面跑运输,去的地方也多,经过和繁华地方对比,他总觉得冷冷清清的好像缺少点什么东西,直到有一次,他实在是饿的不行,想在路边买的什么垫垫肚子才发现,满大街上连一个卖小吃的都没有。

有了这个发现,他越发在这方面注入了精力,确定自己的这个想法可行后,准备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家里有孙秀芳这个老人在,一些事物都是孙秀芳在做主,尤其是吃的方面,孙秀芳还是老一辈的思想,吃饱就好,能省则省,她舍不得天天做细粮吃,经常贴玉米面饼子充饥,做起来也很简单,玉米面活成团,等锅里水烧开,抓起一块面拍成饼饼,顺着锅边下到水里,再煮一会儿,饼子熟了汤也有了,再随便炒一个大锅菜,简单的一顿饭又省钱又压饿。

王英无所谓,她做儿媳妇的听婆婆的话,你说做啥饭,我就做啥饭。

时间长了,瑞民不愿意了,我从老家出来就是享福的,你这天天吃的和老家差不多,那我出来还有什么意思吗?后来,只要孙秀芳再安排贴玉米面饼子吃,他就反对,“娘,天天吃饼子,我都吃够了,你就不能换个样?”

“换样?换啥样!这比在老家吃瓜干面强多了,最起码吃了不烧心,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家里就你大哥一个人挣钱,日子不省着过能行吗?”孙秀芳虽然这样说,到底也是心疼儿子,隔三差五的也用白面蒸些馒头来吃。

这天,晚饭后,一家人在一起聊天,石大勇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家提了提,“娘,老四,我跟你们商量个事。”

瑞民以为自己工作的事有了消息,眼睛一亮,急忙问道:“大哥,什么事?”

“是这样的。”石大勇点燃一根烟,正想吸一口。

王英直接从他嘴角把烟给夺了下来掐灭,把石想往他怀里一掖,目光严厉瞪了他一眼,“不许抽,仔细呛着孩子,你抱着三儿,我去刷碗。”

“哎哎哎。”石大勇手忙脚乱的接过石想,“你待会再去刷,先听我说完。”

“啥事这么重要?还非得我听。”王英坐下来,却没有去抱石想,而是给石大勇倒了一杯水,“给你,喝点水,以后那个烟少抽。”

石大勇冲王英笑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娘,老四,咱家现在这种情况,大家都心里有数,咱缺钱,现在一直也没有没有招工的信息,老四总是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事,我想跟你们商量商量,要不咱做个小生意中不?”

“做啥生意?老大,咱祖辈没出过生意人,到底中不中呀?”孙秀芳边纳鞋底边说。

从持家过日子来看,孙秀芳可以算得上典型的贤妻良母,每天只要一有空,她手就不闲着,家里人的鞋都是她一针一线纳出来,这到大儿子这里了,时间上更是宽裕,用废布打了好几张袼褙,大大小小的剪了一大叠子鞋样子,没事就做鞋,儿子们穿鞋费,等攒多了给老家寄回去。

石大勇就知道娘会这样说,“啥都是人干的,不会做咱还不会学呀,老四,你说呢?”

听明白不是自己工作的事,瑞民有些失望,不过他什么都不懂,大哥既然计划了他听大哥的准没错,“大哥你说咋干,我听着就是。”

“大勇。”王英提醒道:“咱做生意哪有本钱啊?”

“这个事我想过了。”石大勇抱着石想轻轻的摇晃, “你放心,咱先少投,要是好干,慢慢的再扩大。”

“你想好干什么了?”王英看安安在一旁直打盹,知道孩子困了,打了一盆水过来给安安洗漱。

“嗯,想好了。” 石大勇说:“我看了好久了,街上连一个卖吃的的都没有,要不就去卖小吃,实在卖不出去,卖不出去自己吃也瞎不了。”

“卖什么?包子?面条?”瑞民问道:“那咱摊子支在哪儿,还得赁房子吗?”

“不用那么麻烦。”石大勇摇头,“咱没那么大的本钱,我是这样想的,要不咱搓麻花卖,麻花那东西撑放,就是卖的慢,三天两天也坏不了,咱就在家里干,做好了拎着篮子出去卖,卖完了再回来拿,还省房租还不耽误照顾家里。”

王英伺候好安安,给她盖好被子,这才回来接过石想,自己接着哄,“大勇,我不会搓麻花呀。”

“我会!我会!”孙秀芳急忙说,她活了这么大年纪,只要是灶上的东西,没有她不会的。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老人要崇,小孩要哄。石大勇用手肘碰了碰王英,“你看看,跟咱娘学学,还是咱娘厉害。”

王英适时的接口,“那是,咱娘是谁,要不厉害能养活了你兄弟六个。”

这话可说到孙秀芳心坎里去了,不说家里穷这件事,单说她的六个儿子,哪个拉出来都是玉树临风的,哦,老四是个例外,不过他那也是因为生病才成了那个样子。

孙秀芳被儿子媳妇崇的心里舒坦的,当下就开始保证,“你们放心,只要是咱这生意干起来,娘保证把麻花做的香喷的,让他们吃了一根想第二根。”

石想在王英怀里晃得昏昏欲睡的,眼看着张着小嘴,吹着泡泡要进入梦乡,王英轻手轻脚的把石想送到被窝里,回来继续和大家商量,“大勇,你咋又把烟点上了?”她到卧室才多长时间,石大勇这个大烟鬼就把刚才掐灭那支烟又叼到了嘴里。

石大勇急忙偏头躲到一边连吸两口,一口长气下去,烟直接下去半截,他讪笑着,“嘿嘿,都点过了,不抽浪费了。”

王英拉过板凳坐下,问石大勇,“你算了吗?一根麻花咱能赚多少钱?”

“我早算过了。”石大勇把烟叼到嘴角,拿过纸和笔,“我写给你看啊,供应粮一毛八一斤,供应油一块七一斤,一斤面能出十二根麻花,麻花咱卖一毛钱一根,咱定这个价不贵吧?一毛钱就是抠门成你这样的也舍得给孩子买吧?”

“呀!大哥,一斤面能卖出一块二来,除去面钱能净赚一块多嘞。”瑞民一听能赚那么多的钱,精神振奋的立马坐直身子,生意要是能火,一天卖他个百八十斤面,不得挣上小一百块钱,那可比上班挣的多多了。

“你这个账是咋算了,油你不算,火你不算,功夫也不算钱了!”石大勇接着又算,“我这说的是供应粮的价,咱一家人加起来的供应粮统共也就七十来斤,要是生意能干下去,肯定是不够的,供应外的麦子是五毛钱一斤,一斤麦子打成面能出七两半,这样面的成本就是六毛七,油不够了先买高价的用,以后再想办法,反正麻花这东西也不太吸油,咱也就是赚个辛苦钱,咋样?能干不?”

王英顺着石大勇的思路一直在脑中计算着,即使是用高价粮来做买卖,也是有赚头的,更不用说还有70多斤的低价供应粮打底,“我觉得能干,娘,你说呢?”

“我听你们的,你们说能干我就跟着你们干。”孙秀芳不识字,但是钱多钱少这个账她会算。

瑞民跃跃欲试,“大哥,我看行,要不咱先试试,不行再说。”

没有反对的,石大勇这个策划者很有成就感,他吐掉嘴里的烟蒂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我觉得咱还是尽快把生意做起来,明天,娘你就开始教英子搓麻花,炸麻花,瑞民,卖麻花这个事就交给你了。”

“什么?大哥你让我去卖麻花?”瑞民是同意做生意,可他没有想到大哥会让他出门去卖,“我从来都没卖过东西,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石大勇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瑞民,“外面的人能吃了你还是咋的,你不出去谁出去,咱娘还是你嫂子?咱娘和你嫂子每天不光把麻花做出来,还得看孩子照顾家,你自己说,除了你个大闲人还有谁合适?”

石大勇一生气瑞民还真有点害怕,他往回缩缩身子,嘟囔着,“我去就我去呗,你那么大声音干什么?”

117、买卖开张了 嘴行千里腚歪窝,光说不敢那可不行,第二天,石大勇就跑到粮店,把全家人所有的供应粮和油全都买了回来。

既然要把炸麻花当成生意来干,那什么都得计算好了,孙秀芳试探着先发面了一斤面,她在面里面放点盐,活的硬硬的,等面醒好了,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手把手的教给王英搓好,炸出来成品一看和店里卖的一模一样,尝尝味道也不错,非常酥香可口,这才放下心来。

翌日,这是个重要的日子,老石家第一笔买卖要开张了,第一天,孙秀芳没敢做多,她发了五斤面,搓了六十根麻花出来,

王英找了个竹篮子,底下垫了一层牛皮纸,麻花整齐的码进篮子里,上面放了一沓子包装用的牛皮纸,收拾停当后,为显得干净,还专门找了一块白棉布盖在上面。

万事俱备,一家人将希望全部放在了瑞民身上,王英把篮子提起来,郑重的递给瑞民,“老四,剩下的就看你了。”

看似不太重的竹篮,在瑞民的手里仿佛有千斤重,他踌躇的片刻,愁眉苦脸的说道:“大哥,我还是不知道咋卖。”

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在打退堂鼓,石大勇扶着弟弟的肩膀就往外送,“这有什么难的,看见人你就喊‘卖麻花嘞’,有人要你就卖给他,没人要拉倒。”

石大勇一直把瑞民送到大门口,拍拍弟弟的肩膀,眼中全是鼓励,“老四,去吧,你一定行的,记住了一毛钱一根啊。”

“大哥,我……”瑞民一步三回头。

石大勇手背向外往外推了好几下,亲切的说:“快去,快去!”

瑞民走了几步还是不甘心,他想再争取一下,看大哥能不能改变主要,“大哥……”

这个不争气的,石大勇眼微微一瞪,“还有啥不明白的?”

瑞民见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拎着篮子往城里走,越接近城里行人越多,瑞民不好意思高声叫卖,他嘴巴蠕动几下,“卖麻花嘞!”声音小的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每喊完一声还赶紧的观察周围的人,会不会有人笑话他。

到了一个小集市,瑞民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往那里一蹲,篮子摆在面前,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希望有人主动来问他卖的什么。

瑞民这个样子,根本不像是做买卖的,倒像是走亲戚累了找地方休息,结果显而易见,自然也不会有人前来过问。

瑞民蹲在阳光下,连晒加上紧张,不一会身上就出了一身的汗,他拖着篮子往后挪了挪,找了个凉荫继续蹲着,蹲了大概一个小时,脚都蹲麻了,他心里感觉能给大哥他们一个交待了,这才理直气壮的拎着篮子准备往家走。

东西是做好了,但卖不卖得出去心里都没有底,从一早爬起来发面到麻花出锅,大半天过去了,孙秀芳边收拾面板边跟王英絮叨,“英子,你说你四兄弟能把把麻花卖了不?”

光忙着搓麻花了,中午饭都是对付的,这会子有空,王英赶紧把锅碗刷出来,“谁知道嘞,咱也没干过生意。”

石大勇听见了,嗤笑一声,“这你俩担心啥?我跟你们说,现在大街上根本就没有卖小吃的,咱独一份,还能没人买?你们看着吧,老四一会儿就能回来,真的,听我的没心烦了。”

石大勇把前景描绘的如此美好,孙秀芳和王英娘俩个有了信心了,脑子里的场面就是瑞民一到街上,篮子里的麻花就给一抢而空。

想是这样想,心里到底还是忐忑的,孙秀芳还在门口张望了好几次,就盼着瑞民满载而归了。

石大勇说的没错,瑞民真的是一会儿就回来了,他把原封未动的篮子往桌子上一放,先宣扬自己的辛苦,“可累死我了,我得赶紧喝口水。”

“哎呦,这么快就卖干净了!”孙秀芳高兴的脸色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菊花,她走过去掀开棉布一看,结果太出乎意外,走时候啥样回来还是啥样,一根都没动,“老四,咋弄的,咋一根都没卖?”

瑞民擦擦嘴边的水渍说:“没人要!”

“不可能。”石大勇皱着眉头把篮子拎起来,干酥的麻花随着晃动发出簌簌的响声,“你照着我说的做了没有?”

“做了。”瑞民回答。

“你吆喝了吗?”

瑞民有点心虚,声音小了一点,“我吆喝了,跟你学的,喊的卖麻花嘞。”

“瑞民。”王英在一旁发现瑞民表情的不自然,跟着问了句话,“你都上哪去了,是不是哪人少你去哪了?”

王英一下子说中了当时的情况,瑞民有点傻眼,瞟了一眼一眼石大勇,发现大哥正瞪着他,吓的瑞民“嗖”的收回视线,直盯着自己的鞋尖子看,“我,我,我……”

“你什么你?”石大勇也看出来,这个弟弟肯定是哪人少往哪去了,这做生意都是往人多的地方走,哪清净你去哪,那不是做生意,那是溜大弯。

“瑞民,做生意不是这样做的,嫂子教给你,你上电影院门口,百货公司门口,哪儿人多上哪去。”王英出主意。

这个不争气的,石大勇气的一肚子火,拎着篮子,抓住瑞民的手腕就往外走,“走了,我跟你一块去,我就不信了,一根麻花都卖不出去!”

瑞民不敢反驳,跟着大哥的身后,弟兄两个又回到了城里。刚才王英说了,去百货公司和电影院门口,那地方的人多。路过电影公司,石大勇领着瑞民进去看了看,记住了电影开场的时间,今天的这个点来的不凑巧,距离开场还有好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走,咱先去百货公司。”

“嗯。”瑞民老老实实的跟着石大勇,大哥说上哪他就上哪。

百货公司人的确多,石大勇找了一个客流量多的街口,把篮子上的棉布掀开,露出里面的麻花,他想吆喝几声,别说,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为了给弟弟做榜样,就是硬着头皮也得上,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喊了一句,“卖麻花嘞——”

第一声喊出口,第二声就不难了,石大勇接着又吆喝了好几句:“卖麻花嘞——”石大勇喊完看向瑞民,“看见没,就是这样喊,该你了。”

瑞民瞅了瞅大哥,嘴张了张,“卖、卖麻花嘞——”

声音也太小了,石大勇蹙眉,“你大声点,别跟中午没吃饭似的。”

瑞民又把声音提高了些,“卖麻花嘞——”

“再大点声!”石大勇还是不满意。

瑞民狠了狠心,随他去了,一闭眼,气沉丹田张嘴就喊,“卖——麻花嘞——”

瑞民这一嗓子还真有了效果,当时就有人围了上来,“卖麻花的,多少钱一根?”

有生意上门了,石大勇心中大喜,急忙把篮子端起来给人看,“同志,你看俺的麻花,又大又香又干净,只要一毛钱一根,怎么样?来一根尝尝?”

“要粮票吗?”

“不要,就一毛钱。”

一毛钱一根麻花还不要粮票,价格也可以,“那你给我拿两根。”

“好嘞。”石大勇用备用的牛皮纸卷了两根麻花递过去,就这么简单,二毛钱到手了。

石大勇将篮子往瑞民手里一放,自己站到一边,“学会了吧。”

真真正正的见利了,而且还有大哥在一旁给自己撑腰,瑞民也有了信心,继续大声吆喝起来,不一会儿,你三根我两根的,一篮子麻花就卖的干干净净。

兄弟两个高兴的合不拢嘴,回家的步伐都感觉无比轻快。

这才出去多一会儿咋那么快又回来了呢,王英就觉得心底一沉,完了,又没卖出去,算了,卖不出去卖不出去吧,说明咱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好在六十根麻花也不多,就当给家里人改善伙食了。

“娘,嫂子,你猜我们卖出去多少?”瑞民喜滋滋的把篮子放到自己的脚边。

问卖出去多少?这个意思就是说有买的,只要有买的就好,王英的心踏实了些,不过这哥俩这么快就回来了,比瑞民自己出去那趟还快呢,由着他们卖能卖多少?她试探着说了句,“十根?”

瑞民摇头,石大勇也由着弟弟卖关子,光抿嘴笑不吭声。

“二十根?”孙秀芳站在旁边打量着篮子。

“不对。”瑞民还是摇头。

“那反不能卖三十根。”王英也不猜了,上前一把把篮子提起来,轻飘飘的篮子把王英晃了一下,她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娘,一根都没剩,都卖完了。”

“我看看,我看看。”孙秀芳还不信,掀开棉布一看,果不其然,一根都没有剩,“太好了!真的一根都没剩。”她喜形于色,一个劲的摩拳擦掌,“我明天要活十斤面,啊不,二十斤面,不行,我今天晚上睡觉前就活出来,明儿个一早面就发了,起来就能开始做。”

终于找到来钱的路,一家人都很高兴,孙秀芳一个劲的夸儿子,“还是大勇你厉害,发现这么好的买卖。”

石大勇眉角顿时一扬,心里对母亲的说法是百分之百的赞同,“我当然厉害了,以后咱家钱越赚越多,生活一定越来越好。”

118、找货源 晚上,孙秀芳果真和了二十斤面,第二天,婆媳两个早早的就起来忙活,等瑞民睡醒,十斤面的麻花都搓好了,瑞民现在是大功臣,可得让他休息好,瑞民这边一有动静,王英就忙叨的赶紧去做饭,瑞民吃完饭,喝着茶悠闲等麻花炸出来。

瑞民现在不是吃闲饭的了,他腰杆子都感觉比往常直很多,他端着茶杯围着锅转圈,煞有其事的指挥,“还没有炸好吗,快点,我等着出门呢。”

先炸了几锅,凑足了一篮子,瑞民学着昨天的样子,往百货公司附近一站,大声吆喝了几句,不一会儿,一篮子麻花就去一半,不过老在一个地方不动也不行,瑞民现在也大胆了,哪儿人多往哪扎,还没到中午头呢,他一篮子麻花又卖的干干净净。

瑞民说又卖干净了,王英都不敢相信,今天这一篮子和昨天那篮子可不能比,今天这篮子可是足足装了一百多根麻花,可事实胜于雄辩,空空如也的篮子和瑞民掏出来的大把毛票,都说明了今天的生意还是相当的火爆。

瑞民兴奋的满脸放光,回来吃完饭简单一休息就迫不及待的挎着满满一篮子麻花出门了。

生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不过在太阳落山之前,篮子里面还是一根没剩。

吃过晚饭,一家人围着饭桌点毛票子,面额基本上都不大,大部分都是二毛和一毛的,其中也夹杂了少许几张五毛和一块的。

王英拿过纸笔开始算账,“今天,一共用了二十斤面,一斤面一毛八,面的成本是三块六,油用了五斤,成本是八块五,总共是十二块一块钱,卖了二百四十根麻花,这是二十四块钱,二十四减去十二块一,挣了十一块九毛钱。”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王英激动的写出来的字都有点歪歪扭扭的, “娘。”王英抖着手里的纸给孙秀芳看,“娘,咱们光今天一天就赚了十一块九毛钱,一天呀,要按这样下去十天就是一百一拾九,一个月就是三百五十七,比大勇工资都高好几倍呢。”

能不激动吗,石大勇一个月工资连驻勤补助都算上才一百露头,工作还累,还经常好几天不着家。

“真的?天老爷来,真赚恁些个钱?”孙秀芳虽然不识字,但不耽误她接过王英递过来的纸横横竖竖的看。

“娘,你又看不懂,给我看看。”瑞民从孙秀芳手里把纸抽过去。

“我还没算完呢。”王英又拿出一张纸,继续写写画画,“供应粮还剩五十一斤,能搓六百一十二根麻花,也就是六十一块二毛钱,成本是九块一毛八,油是……”算到油,王英眸子一暗,“娘,没油了,咱家一个月才摊五斤油,不够用的,等明天大勇家来得让他想办法买油。”

“这么快就没油了?我记得大勇打回来一桶呢。”孙秀芳说着就去找油桶,她把油桶拎起来对着光看了看,“这不里面还有一些呢吗?”

“娘,咱还有五十一斤面的麻花没炸呢,这点油能抵到哪去?”

“这可咋弄嘞。”眼看着大好的前景,手头却马上没有弹药了,这一瓢凉水直接把兴奋的火焰浇灭了一半去,孙秀芳失望的把油壶放到一边,“那英子,高价油多少钱一斤你知道不?”

“娘,你别说高价油多少钱一斤了,就是在哪卖我都不知道,往常里咱家的供应油根本吃不了,月月都有结余,谁还会去打听高价油呀。”

孙秀芳想了想说:“咱老家都吃棉籽油,那油便宜,也是一块多一斤,要是这边实在买不到便宜油,不行咱就从老家弄点油过来算了。”

“娘,你说的倒是简单,咱老家那么远,油这东西咋往回运都是个难题,它不像别的好带,带少了不够用的,带多了拿不了,带个一星半点的顶不了多大的用,还不够费事的。”

孙秀芳看看天色已晚,今天忙了一天也累了,说道:“我说英子,这个心咱俩操不了。”孙秀芳捶捶肩膀,“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今天搓麻花搓的胳膊疼,我年轻的时候天天跟着生产队长耪地,挖沟都没觉得像今天这么累过,咱还是赶紧把明天要用的面和出来,赶紧去睡觉歇歇吧。”

王英干一天也累,她不光搓麻花,炸麻花,抽空还得看孩子、做饭,她不光胳膊疼,腰也酸,王英按着后腰站起来,把钱放到抽屉里面,“行,娘,你说和多少面?”

孙秀芳说道:“今天二十斤面都卖光了,不行明天咱再多加五斤试试,和二十五斤面?”

“中,娘你说多少就多少。”

生意刚刚开始,一切都没有步入正轨,尤其是原材料问题还没有解决,石大勇不放心,在驻勤点上呆的也不安稳,只要份内的工作一完成就往家跑,他记得回家的路上有几个集市,他想去转一转,看能不能买到便宜点的粮食和油。

黎城,刚入县的位置有一个集市,每到初一、十五还逢大集,周围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逢旬都会汇集到这里,手里想换几个活钱自产自销的乡亲也挺多的。

这个集市他来过很多趟了,原来不做生意的时候都是来买些瓜果蔬菜,碰到便宜的鸡、鱼、野味什么的也买一些回家改善生活,碰到粮油也问过价,就是没买过。

问了几家,都要五毛,少一分不卖,石大勇视线往远处放了放,发现前方有一个老汉,形态和自己父亲有点相似,他心中一动,越过几个摊位,直接站在老汉的粮食袋前,抓了一把麦子,端详了一下,在手心里攥了攥,又捏了两粒放到嘴里嚼了嚼,嗯,晒的挺干,颗粒也饱满,他满意的点点头,问道:“老乡,你这个麦子多少钱一斤?”

老汉六十多岁的年纪,因为常年的劳作背有些佝偻了,饱经风霜的黑红脸庞由于干瘦显得高颧骨高高隆起,无情的岁月早已在他的眼角和前额,刻下了一道道细细的皱纹,头发和胡须俱已花白,一双滞涩的眼睛也不再明亮,灰灰的仿若蒙上了一层雾气 ,老农吧嗒了一下嘴里的旱烟袋,“五毛二。”

“啥?不都是五毛吗,大爷你咋卖五毛二嘞。”之所以选这个大爷的粮食来买,石大勇主要还是因为恻隐之心,老大爷这么一大把年纪来这里卖粮食,不由的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想反正都是买,买谁的都一样,只要这大爷卖的和别家一样,他就不再转了,直接拿他的就算了。

“后生。”老汉把烟袋叼到嘴上,干枯皲裂的双手掬起一捧麦子展示给石大勇看,“你看看俺的麦子,俺功夫下得大,粮食上得好。”老汉说着又把手往上举了举,“后生,你再瞧瞧俺的粮食多干净,俺簸了好几遍,一点沙子都没有,那二分钱就算是俺的辛苦钱。”

大爷的粮食确实是好,但价钱也好,他又不是买三斤五斤,成百斤的买,一斤多掏二分钱,一百斤就是二块钱,十多斤供应粮钱出来了,就是他再心存怜悯,但是一到拿钱说话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

石大勇看老汉的摊子,这么多个袋子,一个袋子装50斤,少说这些就得有三百斤,也不知道大爷是怎么把粮食运来的。

石大勇拍拍面口袋,“大爷,这些个粮食可不轻啊,有多少斤?”

“三百斤,俺称的好好的,一袋子正好50斤。”这个人真是,也不说要不要,老汉又开始吧嗒他的旱烟袋。

“谁帮你送来的?”

“俺儿用独轮车帮忙推过来的。”

“那你儿呢?”石大勇想,不行跟大爷的儿子讲讲价,年轻人都好说话。

“俺儿家走了,村里有点零活,还能挣几毛,我年纪大了,干不了了,也就看看摊子。”

“哦。”石大勇有些遗憾,他往前迈了两步,准备去别家看看,“大爷,你忙吧,我再转转。”

又是一个光问不买的,老汉有些失望,他也知道,自己定价有些高了,但他的粮食好啊,儿子也说了,只要不低于五毛钱一斤卖出去就行,可他一年到头种地也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的,天越热越在地里锄草,一颗汗珠子摔八瓣才能迎来大丰收,不就是想多赚两个钱吗。

“哎!后生。”老汉有点妥协,心里说图吉利要不卖一份开开张?

石大勇回头,“大爷,咋了?”

老汉把烟锅子往鞋底磕了磕,“你要真心想买,五毛钱一斤卖你一份。”

石大勇正有些恋恋不舍,听大爷这么一说,心中一阵高兴,“那行,大爷,你这三百斤我都要了。”

“什么?都要了!”老汉以为他听错了,这三百斤他可是准备卖一天的,他都跟儿子说好了,等下晚下集的时候来接他,幸亏自己刚才喊住这后生了,真没想到自己差点错过一个大主顾。

“对,五毛钱一斤,三百斤我都要了,不光今天我都要了,要是可能,以后每个月我都能要五百斤,大爷,只要你能保证是这个质量的,我就不在别家看了,直接从你这里拿。”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老汉高兴的胡子都跟着颤颤的,“你放心,老汉我做生意最讲究良心,我保证每次的麦子质量都这么好。”

119、步入正轨 老汉攥着一百五十块钱,高兴的心花怒放,背着手哼着小曲儿步履轻松的回家。

老汉儿子叫铁牛,刚下工,还没进家门,诧异的在路上碰见老父亲,“爹,你咋弄快就回来了?我还想着一会儿给你送饭去嘞,你回来谁在帮你看摊子?”

“不用看。”老汉从腰里抽出烟袋锅子晃了晃,“卖完了,三百斤一斤没剩。”

“啥?一斤没剩?”铁牛还不相信,往父亲身后看了看。

“别看了,你爹我还能骗你不成,不光一斤没剩,我还接了个生意,人家每个月都要五百斤麦子嘞。”老汉说着炫耀的从怀里掏出一大叠子人民币给儿子看了一眼,接着又掖进怀里,“给你看看,都是钱。”

铁牛高兴之余想到一个问题,“爹,你咋答应人家每个月都要五百斤麦子来,咱家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粮食。”

“你说你。”老汉嗤之以鼻,“平时爹就说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你还不信,说我吹牛,你这个榆木疙瘩脑袋就不能多开一个撬,咱家是没有那么多,但咱村那么大,谁家不存个千把斤的粮食,人家说了,只要是能保证和咱家麦子质量一样就行,谁家粮食好爹心里都有数着呢,时候咱去村里上门收,四毛八一斤收来,咱在质量上好好把把关,一个月赚十块钱不是轻巧的?”

“爹,还是你牛。”铁牛竖起大拇哥在爹脸前比划了一下,“我承认你吃的盐比我吃的米都多了,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石大勇买好粮食,心放下一半,又去卖油的地方转了转。这地方的人都吃菜籽油,价格固定在三块五一斤,整整比供应油贵了一倍,没办法,都这价,自己不用也不行,石大勇先打了二十斤油,这才安心的回家转。

路过磨坊,把麦子卸下来,五分钱一斤的加工费,三百斤麦子全部打成面粉。

昨晚上和了二十五斤的面,搓了三百根麻花,瑞民已经卖了一百多根,第二趟出去还没回来,面板上还有七、八十根麻花。

“嘀!嘀!嘀!”

孙秀芳听见喇叭声,趴着玻璃上往外看了一眼,看见儿子跳下车,却没有往家走,而是直接爬上后车斗,看样子是要拿什么东西,她忙对王英。喊了一声:“英子,大勇的车,大勇好像带东西回来了。”

家里的面就剩一天的量,油也没有了,就盼着大勇回来和他商量怎么办了,听见大勇回来了,王英急忙往外迎,“娘,你帮我看着孩子,我出去看看。”

在王英的帮助下,大勇一共卸下六个面袋子和一大桶油,可把王英高兴坏了,“我和娘正发愁面和油不够用了,你就买回来这么多,真是太好了,这是多少斤面呀?”

石大勇扛起一袋子面来,“这是二百二十五斤面,还有二大袋子糠,我说英子,咱养些**。”

“还养鸡?你是看我没累死吗?”王英也想扛面,她抬了抬袋子,没抬动,“我现在天天睁眼就搓麻花,平时做饭,洗衣,看孩子,你瞅瞅我哪里还有空?”

“你看看你,连四两劲都没有,不用你扛,你光拎那桶油就行。”石大勇蹙眉踢踢脚下其中的二个面袋子,“这两袋子都是糠,打面剩下的,你说咱不喂鸡,这些糠咋弄,这也都是钱,我跟你说我都想在土崖下面围个猪圈,抓二头猪秧子来喂了。”

看着那些糠,王英也舍不得浪费,养鸡就养鸡了,但是你要是养猪,那可万万不能答应,猪算是大牲畜,少伺候一点都不行,她立马断然拒绝,“养鸡都够头了,你还想养猪?我告诉你大勇,你还是给我留个喘气的空吧。”

“听听,听听。”石大勇拎着面袋子使劲一提,咯吱窝下夹了一袋子面,“你这话的意思,我怎么听着跟旧社会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王英白了石大勇一眼,“听听,听听,你这话的意思怎么跟我没受气似的。”

“呵呵。”

“哈哈”

夫妻两个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孙秀芳隔着窗户见儿子卸下一堆的面,高兴的合不拢嘴,抱着石想,领着安安就往外走,迎面碰上大勇扛着面袋子进屋,“大勇,从哪弄恁些个面来。”

“从哪弄?娘,看你说的,多简单似的,我买的麦子,高价,五毛钱一斤,又一斤花五分钱加工费打的。”石大勇找了个角落,先把面卸下来。

“高价呀!”孙秀芳有点小失望,不过转念又高兴起来,有总比没有强,不过是少赚一些又不是不赚钱。

石大勇把面都扛回来,面沾到身上,一身的雪白,王英拿着扫帚帮他敲打,隔着门大勇看见案子上的麻花,问道:“英子,今天的麻花还没卖了?”

“嗯,面活多了,昨儿个和了二十五斤,瑞民已经回来一趟了,看来以后每天就和二十斤面就行。”

石大勇就着水盆洗了一把手,“我说,娘,以后咱照乎着来,你别把自己累着了。”

“娘不累,这和在老家干农活比可轻松多了。”孙秀芳手里抱着想想微笑着说:“昨天一天卖了二十斤面,不到天黑就卖了了,我估摸着,再多发五斤也没事,没想到瑞民还没回来。”孙秀芳看看外面的天色,“这天也快黑了,估计瑞民一会儿就得回,天黑了他看不见。”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说音刚落,瑞民就推开了院门,“呦,大哥回来了!”

“老四,生意咋样?”这是孙秀芳最关心的问题,她率先问道。

“卖了了。”瑞民拎着轻飘飘的篮子,晃给大家看。

“快,赶紧坐下歇会,你嫂子做好饭了,咱这就开饭。”孙秀芳疼儿子,她把石想放到床上,忙着去给瑞民盛碗。

吃完饭,瑞民把钱都掏出来交给石大勇,“大哥,给你。”说完,他指指抽屉,“前两天的钱都在抽屉里面了,嫂子有记的帐,哥你猜昨天咱赚多少钱?”

“多少钱?”石大勇捋着钱问。

“十多块呢”瑞民自豪的说:“嫂子说,要这样下去比你工资都高。”

“还比我工资都高?我看你们净想美事,那都是供应粮,成本低,过两天供应粮卖了了,你们再算算试试,看比不比我工资高。”说话间,石大勇目光瞟过案板上的麻花,他忙站起来,有些懊悔的说道:“差点把这个忘了,英子,你赶紧的把麻花装到篮子里,天黑正好到电影院门口去卖,那里人多,还净是舍得花钱的小年轻。”

天都黑了,还出门呀,瑞民不愿意,说道:“大哥,我去不了,天黑了我看不见。”

“谁说让你去了?知道你看不见,我自己去。”

大勇在外面累一天了?王英心疼他,“大勇,要不你别去了,我去吧。”

“行了,还是我去吧,你去了我更不放心,少不了我还得去接你,更费事。”

第一回卖麻花,石大勇就把电影的放映时间记下来了,他脸皮厚,找了个最亮的地方,张嘴就喊:“卖麻花来,又酥又脆的麻花一毛钱一根了,还有嫌便宜的没有?”

前几年因为运动,割资本主义尾巴,逮住了要挨批斗嘞,谁也不敢出那个头,这些年虽然国家政策变了,放开了,但大家的意识还没有跟上,电影院外面卖小吃、零食的根本没有,连个卖瓜子的都没有一家,你说这看电影,嘴里不嚼点东西也挺无聊的。

石大勇这一嗓子还真挺吸引人,主要是他的广告语编的好,又酥又脆,还不嫌便宜,叫人一听口水都分泌出来了。

这时候出来看电影的,不是谈恋爱的小青年就是手里有两个闲钱的需要改善精神生活的人家。这样的人不缺钱,再贵的东西只要是想吃,都舍得买。

谈恋爱的两人正蜜着呢,别说一毛钱一根的麻花了,恨不得整颗心都掏给对方,这边石大勇一吆喝,那边就巴巴的跑过来买上两根,到女朋友面前献殷勤去了,这有人开了头,别人家的小姑娘就羡慕,那怕是为了面子也得给女朋友买不是,结果大家一拥而上,转眼之间七十多根麻花就被抢购一空。

三天后,供应粮消耗完,暴利时代结束,大家再算账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兴奋了,算来算去,也就是赚个辛苦钱。

现在,家里基本固定每天和二十斤面,算着大勇家来的时候,就多和上十斤八斤的,等大勇去赶晚上的电影场。

春天,孵小鸡的多,石大勇还真的买20只小鸡回来,王英更忙了,虽然有糠,鸡也不能光吃糠,还得搭配菜,王英就趁中午头孩子睡觉的空,跑到野地里挖些野菜回来。

累是累点,不过养鸡也有一大好处,就是吃鸡蛋方便多了,鸡下得蛋足够一家人吃的。

渐渐的,生活步入了正轨,钱是赚的不多,但也能天天见利,那是累并快乐着,最重要的,不用天天看着瑞民无所事事的在眼前晃荡的闹心了。

120、气回家 大苗两口子很早就去外面打拼,刚开始创业艰难,而且他们搞服装的越到年底越忙,所以一年到头也回不来老家几趟,如果老家没什么事,甚至几年都不曾回老家一趟,时间长了,田士忠的两个弟弟都娶妻生子,房子不够住的,他们夫妻的房子也不能老闲着,田老汉做主分给了他们弟弟居住,不过一间房子的事,两人也不在意,可是今年两人这一回来,感觉出来不方便了,两个没有地方住。

大苗婆婆筹谋了一下,把两口子给分开了,大苗跟侄女和兄弟媳妇一间屋,田士忠和兄弟、侄子一个房间,反正两个人在老家也呆不长,凑合几天算了。

大苗在婆家这几天可是受罪了,比坐牢还难受,只要是她人出现在公婆眼皮子底下,就明显的感觉到老两口那眼神跟小刀子似的在她身上一刀一刀的拉,言语中也对她不客气,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嫌弃她不生孩子,绝了儿子的后,等自己儿子老了连个摔瓦罐的都没有,这些大苗看在大过年的份上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初五这天,大苗刚起床,顺着门缝看见她婆婆神神秘秘的拉着田士忠往一边走,看老太太这神神叨叨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安好心眼,二苗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支棱起耳准备听听这老太太说些什么。

“大孩。”田老太太也怕让媳妇听见了,她先往这边瞟了一眼,没发现什么,这才压低声音说:“你守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过着有什么意思?我跟你讲啊,娘相中一个人,还是黄花大闺女,人你也认识,村北头老黄家的二妮,名字叫玉芬的,屁股那个大呦,啧啧,娘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娘这说的都是什么呀,他一个有妇之夫你给我讲什么黄花闺女的大屁股干什么呀,田士忠埋怨道:“娘,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呀真是的。”

田士忠说着就要往外走,田老太太一把薅住儿子,“大孩,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娘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也不能听啊,田士忠还是要走,“娘,我日子过得好好的,你想什么呢?”

“你都快过成孤家寡人了,日子还叫好?”田老太太抓住儿子不放,“我说大孩,这个事你说什么都得听我的,回去后你找个机会跟她离婚,等你离了我就去老黄家提亲。”

越说越不像话了,“娘,黄玉芬才多大,我比人大十岁都有了吧?”

“大十岁怎么的了?”田老太太三角眼一瞪,自豪的说:“我儿子在大城市要房有房,要铺子有铺子,按别人的话来说,也算得上是成功人士,找她一个农村妮子,别说是大十岁了,就是大十五也不多。”

田士忠有些无奈,“娘,咱说话得讲理,那是我一个人置办的吗?那是人家大苗辛辛苦苦和我一起置办的,你咋都算到我头上来了?”

听到田士忠说这句话,大苗心中夸了一句:算你有良心,然后继续伸着耳朵听。

“她跟你置办怎么了,这么多年了,她连个孩子都不生,你自己看看,你兄弟家的侄子、侄女都上学了,你呢?我说她耽误你这么多年没孩子,不让她赔偿就不错了,你回去立马让她背着包袱滚熊!”

这话真是相当的气人,听的大苗顿时火冒三丈,她双手一使劲“咣当”一声把门推开,“哟,你们这是密谋让谁背包袱滚熊呢?”

田老太太见儿媳妇听见了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接说到了大苗的鼻子上,“咋的?就说你了,怎么的吧,你要是识趣,自己主动把窝腾出来,我们看在你也跟了大孩这么多年的情面上分你个三瓜两枣的,不然你就光腚滚熊!”

“看看,看看!这说的跟唱的似的。”大苗鼓掌,接着话锋一转,“你们想的倒是美,凭什么就该是我光腚滚熊!”

“凭什么?就凭我大儿的一身本事,没有我大儿,你生意能做得那么好!”

“还没有你大儿,田士忠!”大苗怒目而瞪,“你跟你娘说,到底是凭的谁一身本事?”

田士忠裁缝手艺是不错,可他的眼光不行,衣服款式更新换代很快,你老守着老三样能把裁缝铺子做大做强那就是开玩笑,店要是没有大苗的超前眼光早就撑不下去了。

“大苗,我娘说着玩呢,你别跟她计较。”田士忠拥着大苗的就肩膀就往外走,大苗很少生气,平时在家里不高兴顶多是不说话,如今这满脸通红,眼泪包眼圈的委屈样子田士忠还是第一次看到,都老夫老妻了,他也舍不得让媳妇受这委屈。

偏偏田老太太不依不饶的,抓住田士忠的衣服就不丢松,“谁说着玩呢?我就不信了,我自己的儿子,我说话还不中用了,大孩,你今天说什么都得表个态。”田老太太指着大苗的鼻尖喊,“你今天要是不让她背包袱走人,你就不是我儿!”

“娘,你添什么乱?”田士忠一使劲,把衣服从娘手里挣脱出来。

三个人的吵吵声终于惊动了全家人,慢慢的大家都围了过来,田老太太看见来撑腰的了,登时顺着儿子的劲一屁股做到了地上,拍着大腿哭嚎,“我的个天爷呦,我图的什么呀?我为的还不是你吗?眼看着你往四十上奔了,到现在还没个后,等你老了可咋弄啊?好心当成驴肝肺......”

大苗听的肺都要气炸了,要不是因为过年,她恨不能把家都给她砸了,奶奶的,怎么就该我背着包袱滚熊的呢?家是她和田士忠两人一点一滴建起来的,她付出的精力一点都不比田士忠少,再说了生不出孩子来,问题到底是出在谁的身上还不一定呢,我还没嫌弃你们,你们倒嫌弃起我来了。

可把大苗给憋坏了,转过身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下来,她猛的甩开田士忠的手,回屋就开始收拾行李。

田士忠急忙去抢,“大苗,你别跟咱娘一般见识,她老糊涂了。”

大苗猛的直起身,泪眼婆娑中含着怒火,“你走不走!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大苗把手里的衣服猛的一丢,拿着钱包扭头就要走。

田士忠慌忙一把抱住大苗的腰,“我走、我走还不行吗,你等我收拾行李。”

大苗拧着身子使劲挣脱,在田士忠的手上连砸了好几下,田士忠牢牢抱住根本不敢撒手,大苗挣了半天根本没挣动,她索性不动弹了,低着头光落泪不吭声。

田士忠趁此机会把大苗抱到床上坐着,怕大苗跑了,他还专门趔着身子挡着大苗,自己胡乱的把衣服往行李箱中一掖,拉上拉链牵着大苗的手就走。

“大孩!”田老太太眼看着儿子、媳妇要出门,气得从地上爬起来,蹦着高的喊,“你今天要是跟着她走了,你以后就别再回来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

“娘。”田士忠还欲解释一句,冷不防被大苗拽了一个趔趄,只好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两口子刚出大门,就听到耳后传来田老太太的阵阵嚎骂,两人也不吭声,只管闷着头走路。

大苗憋了一肚子气,一直上了火车也没给田士忠好脸色看,田士忠心里明白的媳妇在气什么,这一路也是一个劲的说好话、赔小心,献殷勤。

大苗是不管你干什么、说什么她都不吭声,装没听见。

给我玩冷暴力是吧,我还就不怕你冷暴力,田士忠心说,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的冷暴力。

大苗也是个心软的,心里也明白这个事不能怪田士忠,看着田士忠嬉皮笑脸的哄她高兴的份上,终于在火车快到站的时候把脸色缓和下来,她抬头冲着田士忠翻了个白眼,“你咋不找你那个大屁股的黄花闺女去,你跟我回来干什么?”

媳妇只要是一说话,她肚子里的气就撒的差不多了,这是经验之谈,田士忠急忙说道:“老婆,在我心里,任谁都没有你重要,什么黄花闺女?狗屁,她连你一个小手指头都顶不上。”

这话听着让人心里如适,大苗把头发往耳朵后面掖了掖,“你娘说了,人能生孩子,你守着我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过得什么劲?别从我这里给你断了后。”

“能生孩子又怎么的?天底下能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只要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就都不是我的孩子 ,就是断了后,那也是老天给我命,我认了。”田士忠信誓旦旦的跟大苗表衷心,又怕自己嘴狂,让过路的神仙听到了真给自己断了后,心里急忙嘟囔了一句,“我刚才是说着玩的,可不能当真啊。”接着又说道:“咱来前都给求完菩萨 ,磕完头了,你放心,菩萨肯定能赐给一个孩子的。”

孩子!孩子!整天孩子!大苗心里也急,可是光急又有什么用,大苗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场景,目光呆愣愣的,愁容不觉间爬了满脸。

121、如愿 好几天家里没人,屋里也没生火,刚进家门,明显感觉到屋里透着一股寒凉,放下行李,田士忠就忙着生火烧水驱寒,大苗则不管不顾的拉开被子就躺到了床上。

田士忠一阵忙活,等水烧开了,先给媳妇送去一杯热水让她暖暖肚子,自己又忙叨的赶紧做饭,做了那么长时间的车,他也挺累的,只是的下了两碗面条,吃完面,简单的洗涑一下,两口子躺在床上。

从回老家到现在六、七天了,田士忠都没捞着近大苗的身,田士忠挺想的,他侧着身子,面对大苗,手指头在她肩窝捅了一下,“苗,苗,你睡了吗?”

大苗气还没消干净,她装作睡着了不理田士忠。

田士忠看出来大苗是装睡,他把脑袋凑过去,在大苗的脸上亲了一下,手不老实的要去解大苗的扣子。

大苗猛的睁开眼,狠狠的瞪了田士忠一眼,然后照着他不老实的手使劲就是一巴掌,“你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娘睡觉。”大苗说完,把身子一转,后背对着田士忠。

“哎呦!”田士忠揉揉手背,佯作吃痛,“你咋舍得下那么重的手,都让你拍紫了。”

我使多大的劲难道我心里没数?大苗任由田士忠嘘乎,就是闭着眼不吭声。

完了,媳妇不配合,田士忠心里那点小九九也偃旗息鼓,胳膊搭在大苗的细腰上,不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过了年,天日渐暖和,服装店面对的就是冬衣促销和春装上新,趁着年根大家伙都舍得花钱,两口子举办了几场活动,把冬衣都处理的差不多了,钱款全部都投资在春装、夏装上面。

春天天短,有时候好像一夜之间直接就蹦到了夏天,这个时候,大苗超前的敏锐性就派上了用场,她选的款式,必定比别家新颖,出售价格也定的比别家稍低一点,顾客多,资金流动就快,资金流动快了,款式更新也快,款式新,价格低,主顾就越多,如此循环下去,大苗家的店生意越做越红火。

开门先好好的忙了几天,回到家就不早了,大苗也没精力伺候田士忠那点心思,几天下来着实把田士忠憋急了。

原来多有规律,只要他想,天天都能要,这可好了,掰着手指头算算,半个多月都有了。

某些事一不如意,直接反映到某个人的脸上,这几天田士忠就不高兴,干起活来都带着气,摔摔打打的做给大苗看。

老夫老妻了大苗还能不知道田士忠的想法?看着田士忠也挺可怜的,晚上就半推半就的如了田士忠的意。

可怜见的,田士忠真是饿毁了,要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大苗媚着眼丝儿,咬着唇瓣求饶,田士忠这才放过她。

你就看吧,第二天某人果真就变了模样,荣光焕发的不说,干起活来贼特勤快。

只要开了个头,某些事上就规律了起来,最近忙,大苗也没天天给,隔三差五的也让田士忠吃饱一回。

春困秋乏夏打盹,春天就是容易让人犯困,尤其是中午,吃了饭恨不得立马就栽到床上去睡一觉,田士忠在库房里面摆了一张折叠床,中午方便大苗睡上一觉。

天一热,人就穿的少,晚上大苗洗涑完,田士忠绿着眼珠子就盯着大苗的胸脯看,大苗有个优点,别看她别的地方瘦,可她该有肉的地方绝对不瘦,两个胸圆溜溜鼓囊囊的,一走还一颤。

田士忠猴急的样子,大苗就觉得好笑,“你说说你,值当的不,看了这么多年了,还没看够?”

“不够,一辈子都不够。”田士忠把大苗搂在怀里,下巴放到大苗的肩膀上,手就直接把双峰握在手里,你说放就放呗,他还不老实,一会儿揉,一会儿捏的,不一会两个人的喘息都粗了起来。

田士忠一把抱起大苗直接倒到床上(以下省略若干字,嘿嘿,你懂的。),晚上两人都有些放纵,早上起来大苗还腰酸背痛的,真是累狠了,腰酸的到中午都没有缓解,下午一觉醒来,反而连肚子都有些惴惴的不舒服。

“老田。”大苗揉着后腰,拧着眉,“都怪你,我不舒服,腰也酸肚子也不好受。”

“怨我,怨我,来,我给你揉揉。”田士忠把手先搓热了,然后赶紧贴到大苗的后腰上帮她按摩起来。

按摩了一会儿,没想到非旦没有缓解反而越发的不舒服起来,大苗坐不住了,想着田士忠不是大夫怎么手法也不专业,她还是到前面的医院去看看吧,不行就开几贴膏药贴一贴。

“不用你揉了,越揉我越难受,你看店吧,我去医院里开两贴膏药去。”大苗一把推开田士忠的手就往外走。

“我陪你去吧。”田士忠追着她的背影走了几步。

大苗摆摆手,“不用你,我就是去拿个膏药,你去了谁看店?”

医院下午人不多,大苗先去了趟厕所,然后挂了号,连等都不用等,直接就坐到医生面前,她手托着腰,表情有点痛苦,“大夫,我腰酸的很,麻烦你给我看看,给我开两贴膏药也行。”

“同志,还没看透症呢,哪能随便开药啊。”医生把手贴到大苗后腰,“是这里吗?”

大苗顺着大夫的手感受了一下,“是,再往下点也酸。”

“哦,是这?”

“对,对,对。”

医生收回手,问道:“同志,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肚子也不舒服,老是感觉往下坠。”

医生打量了一下大苗的脸,“同志,你结婚了吗?”

“结了呀!”大苗有点莫名,我就是看个腰酸你问我结没结婚干什么?

医生感觉到了大苗的疑问,解释道:“同志,是这样的,你这个症状和先兆流产有些像,如果是已婚,需要排除是不是因为先兆流产造成的。”

“什么?”大苗就觉得脑袋里面“嗡”的一下子,整个人都要懵了,“大、大夫,你说什么?怀疑我怀孕了。”

“对呀,我看你这个年纪也不小了,有几个孩子了,自己怀没怀孕还不知道吗?上个月的例假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苗很紧张,手不自觉的捂在小肚子上,说话都磕磕巴巴的,“大、大夫,我、我没有孩子,一直怀不上,我,我不知道,我忙,忘了记什么时候来过了,哦,好像 ,好像是过年的时候。”大苗说着,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大夫,我求求你,你救救我的孩子,你不知道,为了有个孩子我都要急疯了。”

“同志,你别紧张啊,我只是怀疑你怀孕了,是不是真的有孕需要明天一早,你接一杯晨尿来做个化验。”医生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大苗的月经周期,“按照你说的,上次例假时间是过年的时候,现在都进入四月了,算起来也有三个月,这期间一直没有来例假你就没想着过来看看?”

“大夫,我没注意,现在我该怎么办,大夫你教教我。”大苗哀求着。

医生叹了口气,“唉,你们也太粗心了,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怀孕的可能性很大,你现在有见红吗?”

“见红?”

“就是有出血吗?”医生耐心的跟大苗解释。

“没有。”大苗摇头,刚才我去厕所小便,还专门看了来例假没有。

“那这是个好现象,你现在回家躺到床上静养,不要乱动,不要干体力活,明天早上的第一次晨尿接一杯送过来做个化验,如果确定是怀孕了,就保一下胎吧。”

大苗头点的如小鸡啄米,“嗯,我知道了,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出了医院的门,大苗都不会走了,大夫说了要卧床静养,不能乱动,她这走路算不算乱动,大苗捂着肚子,小心翼翼一步三挪,好在店离医院不远,也没挪多长时间就看见了自己的店门口,大苗急于将这件事告诉田士忠,又怕自己走快了伤到肚子。“老田!”大苗喊了一声,又怕自己的声音太大,算得上是体力活,她把声音压低一点,“老田!”

田士忠隔着玻璃看见大苗往这边挪,那小步伐咋跟怕踩死个蚂蚁似的,这上了趟医院,回来连路都不会走了,田士忠以为大苗的病又加重了,推开玻璃门,一路疾奔,焦急的问:“大夫怎么说的?我看你怎么连路都不敢走了呢?”

看着丈夫的一脸关心,大苗嘴一瘪,委屈的眼泪“哗”的一下,止不住的落了下来,“老田,呜呜……。”

这咋还哭上了,田士忠更急了,“你哭啥?到底咋回事,你快说呀,我看你是想急死我!”

大苗吸吸鼻子,“大夫说,说我可能是先兆流产。”

“啥?!”这咋还没听说怀孕就要流产了呢,田士忠一下子想到了昨晚上的放纵,脸刷的一白,扬起手就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哆嗦着嘴问:“大夫还、还怎么说?”

“大夫说让我卧床静养,不能乱动,不能干体力活。”大苗说完,扶着田士忠的胳膊就要往回走。

“你别动!大夫都说了你不能乱动。”田士忠矮下身子,一把将大苗抱在怀里,“我抱着你走。”

122、确定 田士忠也不做生意了,把店门一锁,直接把大苗抱回了家,大苗在床上躺着,他就拉个小板凳不错眼珠的盯着大苗的肚子,一会儿就问一遍:“苗,你好点没?苗,你腰还酸不?苗,你肚子还难受不?”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光守着管不了多大的用,就把手搓的热乎的覆到大苗的小肚子上帮她暖着,等手上的温度降低了,再搓,再暖。

大夫说了只要是不见红就好,大苗也担心,一会儿就看一眼,唯恐出了血,大苗老往下看,田士忠不明白了,问道:“苗,你老实躺着就行,乱动什么的?”

“我怕出血,大夫说没有见红还好。”

哦,这样啊,田士忠恨不得大苗变成木头人,“你别动,我帮你看。”

两口子心提溜到嗓子眼,唯恐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大苗还好些,困急了还能睡着觉,田士忠就不行了,搂着大苗,迷迷糊糊的还不忘了一会儿摸一下看有没有见红。

一夜的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田士忠找了一个罐头瓶,刷的干干净净的,两口子也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晨尿来做检验,索性尿了满满一罐头瓶。

田士忠下了面条,磕了两个鸡蛋进去,盛面的时候,把两个鸡蛋都捞到大苗碗里,自己光吃一点面。

吃完饭,算算时间差不多,这才背着大苗,抱着罐头瓶往医院走。

两人还是来早了,医院还没有上班,两人等了一会儿,挂了号,还是到昨天看病的那个诊室。

大夫认出了大苗,率先问道:“昨天怎么样啊,有没有好一点?”

经过昨天的休息,大苗还真感觉好了一点,她点点头,“嗯,腰不是那么酸,肚子也不太坠的慌了。”

“有见红的现象吗?”

“没有。”田士忠急忙回答。

医生点头,开了张化验单,“我昨天说让你们带一杯晨尿过来,你带了吗?”

“带了带了,不知道够不够。”田士忠急忙举起手里的罐头瓶。

医生看这么满满一瓶子尿,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呵呵,用不了这么多。”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高度,“就这么点就行。”医生说完把化验单递给两人,“去吧,到化验室做个检验。”

检验结果出的挺快,两人在长椅上也就坐了那么一会儿,就听见窗口有人在喊:“牛大苗,过来拿结果。”

“你别动,我去!我去!”田士忠一把按住要起身的大苗,自己三步并做两步抢先把化验单拿在手里,他瞅了半天,看不懂,上面也没说怀孕,就写了一个加号,完了,又是空欢喜一场,田士忠垮了脸,耷拉着脑袋回到大苗的身边。

“快给我看看。”大苗接过化验单,也是看不懂,上面没说怀孕也没说不怀孕,这光写个加号是什么意思?她抬头看看田士忠,“你没问问加号是什么意思?”

“没有。”田士忠摇头。

“你看看你,一句话的事,算了,咱去问大夫。”大苗心里急,拿着化验单就走,田士忠急忙跟在大苗身后。

“大夫,化验结果出来了,麻烦你帮忙看看。”大苗递上结果。

“哦,我看看。”医生接过结果看了一眼,“嗯,确实是怀孕了。”

“真的?!”田士忠一下子又精神了,两个眼珠子都铮明瓦亮的直放光。

医生点点桌子上的化验单,“那还能有假?你看看化验结果上都说了,加号就是阳性,就是有了。”

“老田。”大苗握着田士忠的手,“我有了。”

“哎!有了,有了,咱们有孩子了。”田士忠眼眶湿润了,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么多年的期盼,终于有了结果。

“你们两个人是怎么想的,孩子现在有点不稳,如果你们确定要需要先保几天胎。”

“要、要,大夫,求求你,一定帮我们保住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我们盼了十多年了!”

不知道怀孕的时候呢,大苗能吃能喝,能跑能颠,从知道怀孕,又担心孩子不稳,整天担惊受怕的,终于大夫宣布孩子没事了,你们两口子放心的那一刻起,大苗的孕期反应才如排山倒海呼啸而来。

也不知道大苗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才会反应的如此厉害,她是滴水不能进,别说正常吃饭了,哪怕是喝一口水,她也能直接吐出来,孕吐的折磨,眼看着大苗越来越瘦。

这孩子的成长全凭母体摄入的营养,当娘的吃不下去,孩子怎么长,田士忠是心急如焚,天天变着花样给大苗准备好吃的,大苗也强迫自己往肚子里咽,别看她吃了就吐,吐完了漱漱口雄赳赳的接着回来吃,尽量忍着让食物在肚子里多呆一会儿。

现在大苗的首要任务也是唯一的任务就是养胎,白天田士忠去上班,中午回来给大苗做饭,大苗一个人闲着难受,天天在家里自娱自乐,没事就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人生有了希望,日子就过得飞快,转眼4个多月过去了,现在已经明显的看出来肚子微微隆起。

今天田士忠做的饭比较清口,大苗吃的多,食物下肚好一会儿了,还没有强烈恶心要吐的感觉,大苗高兴的一个劲抚摸着肚子夸孩子,“宝宝今天真乖呀,知道心疼妈妈了,宝宝喜欢吃今天的饭是吗,明天还让爸爸做好不好呀。”

大苗天天自言自语,从来也没有想过会得到回应我,没想到她今天话音刚落,肚子里面就动了几下,那感觉很奇妙,像是有人在里面轻轻的推了几下门,又像是小皮球落地滚动了几下。

孩子动了!大苗欣喜若狂,“老田!”她赶紧喊还在外面刷碗的田士忠,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声音有点大,可别吓着孩子了,大苗压着声音又喊了一声,“老田!你快过来!”

“来了,来了,又开始难受了?”田士忠以为大苗又要吐了,急忙拎着痰盂就往屋里跑。

“嘘,你小声点,别吓着宝宝。”大苗指指自己的肚子,“宝宝动了,刚才动了好几下。”

“真的?!”田士忠一脸惊喜,把痰盂往旁边一扔,自己扑到大苗的小肚子前,手就要往上摸,“我看看,我看看!”

“别别,你手又湿又凉,别碰宝宝。”大苗急忙挡住田士忠的手。

“我暖暖。”田士忠咧嘴傻笑,也不顾手湿,直接把手放到了自己两腋下,“苗,你掀开我看看哪动的。”

大苗苗露出白白的肚皮,感受了一会儿,“又不动了,刚才还动来着,你一来就不动了,看来宝宝不喜欢你。”

“宝宝,你可不能不喜欢爸爸,爸爸最疼你了。”田士忠俯下身子,谄媚的在大苗肚皮上连亲好几下,“等你长大了,爸爸给你买好吃的,给你买玩具,给你买大房子,还给你娶媳妇,等你有了孩子我还给你带孩子。”

“哈哈哈。”大苗乐不可支,“你自己的孩子还没出生呢,想的倒是长远,连孙子辈都想到了,你这想的也太早了吧,再说了,你咋就确定我肚子里的一定是儿子,那还可能是闺女呢。”

“错不了,错不了。”田士忠侧着耳朵脸贴到大苗肚皮上,面对着大苗,“当时我在菩萨面前求是就是儿子,菩萨赐给咱的肯定是儿子。”

大苗认真想了想,“可我当时求的是一个孩子,没说是男是女,你说菩萨听谁的是。”

“那一定是听我的呀,我是一家之主,家里谁当家听谁的呀。”田士忠瞪大了眼睛。

大苗似笑非笑,点着田士忠的脑门子问:“那你给我讲讲咱家到底是谁当家?”

说到谁当家这个问题,田士忠有点心虚,说真的,基本上还都是大苗在当家,不管是家里还是生意上,遇到需要决策的事情了,田士忠都习惯听大苗的。

“你当家,你当家,行了吧,不过在这件事是,你让让我,让我当家一回行不?”田士忠嬉皮笑脸的抓住大苗的手,又在大苗的手背上连亲好几下,哀求着,“好老婆,行不,就这一次。”

“你一边去!”大苗一把把他的手推向一边,没孩子的时候想孩子,不管男女,只要有个孩子就行,刚怀孕的时候,也是不管男女,只要孩子健康就行,现在好了,孩子还没生出来呢,这立马想要儿子了。

大苗不理田士忠,只管捧着肚子跟孩子说话,“宝宝,咱不理你爸爸,不管你是男是女,妈妈都疼你啊。”

“爸爸也疼你,你别听你妈妈挑拨离间。”田士忠才不走,双手抱着大苗的腰,对着大苗的肚皮说,“宝宝,你听好了啊,爸爸才最疼你。”

孕吐几乎伴随了大苗整个孕期,一直到快生了才好了一点,别人怀孕都胖,大苗瘦的光显得个大肚子。

八月份的时候,大苗收到了二苗寄来的信,说是添了个男孩,七斤半重,起名叫福宝。

田士忠羡慕的直咂嘴,抚摸着大苗的肚子说:“你说咱这个也是儿就好了。”

123、为母则刚 大苗无数次的憧憬着宝宝的长相,宝宝是像自己多一点,还是像田士忠多一点?她希望宝宝随两个人的优点,自己额头,田士忠的眼睛,田士忠的鼻子,自己的嘴巴,她在脑子里把这样的五官组合起来,画出了宝宝甜甜的小模样。

转眼进入十一月,离预产期越来越近了,大苗的这个年纪,算得上是高龄产妇,加上整个孕期一直在反应,身体状况也不是太好,田士忠一天比一天紧张,到后来在家里实在是坐不住了,索性提前把大苗送到医院去待产。

产房里一共有六个人,茫茫人海中能凑到一起也是缘分,大家处的跟一家人似的,平时有什么事都互相帮忙,田士忠就把大苗拜托给了其他家属,他不在的时候如果大苗发动了就帮忙叫大夫。

大苗在病房里干坐着也坐不住,等田士忠去上班了,她就躺一会儿,溜达一会儿,第一次溜达的时候不小心跑到了产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惨烈的杀猪叫声,吓得她腿肚子直突突,娘来,这生孩子也太受罪了,再听就要有心理阴影了,以后再溜达她就避开产房,专门往反方向走。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大苗都熬走了好几茬病友,算日子,预产期都超了三天了,她都没有发动的迹象,算当天早上查房的时候,医生边为大苗检查边问,“怎么样,今天有什么感觉吗?”

“没有。”大苗看着医生的脸,有些紧张,别说她没有什么感觉了,原来的每天孕吐也在这些天里戛然截止,不光不吐还特别能吃。

医生思忖了一下说道:“现在孩子已经足月,你们也不必就这样一直干等,已经过了预产期,孩子老在肚子里面呆着也不一定是好事,嗯,蓖麻油有催产的作用,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用蓖麻油炒些鸡蛋来吃试试。”

一听医生说孩子过了预产期老也不生也不好,大苗两口子愈加紧张,“大夫。”田士忠满脸焦急,“孩子现在没事吧。”

这对夫妻,年纪都不小了,盼孩子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医生理解他们的心情,安慰道:“没事,我听了,胎心挺好的,摸着胎头也快入盆了,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田士忠长吁了一口气,医生说大苗生产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他也没心劲去上班,找了张红纸,写了一行大字:家有喜事,休息一周。然后人整天守在大苗身边。

大苗在医院里呆的急急的,她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宝宝,当天中午就让田士忠去找来蓖麻油炒了鸡蛋。

不知道是不是蓖麻油炒鸡蛋的原因,当天晚上,大苗的腰就开始酸,肚子也酸酸涨涨的,渐渐,随着时间的推移,肚子也开始隐隐的痛,妻子终于发动了,田士忠慌忙去喊值班医生:“大夫,我老婆肚子痛,是不是要生了?”

“走,我跟你去看看。”医生做了一番检查后说道:“宫开两指,要开到十指可能还得等一会子,你们先跟我到待产室等候吧。”

田士忠将大苗抱到待产室的床上,两人心情忐忑的等候着宝宝的到来。

随着分娩时刻的临近,大苗只感觉到肚子越来越痛,而且每一次的疼痛都比上一次的强烈,刚开始她还能按照医生教的呼吸法来缓解疼痛,可坚持到后来,新一波疼痛猛烈袭来之时,她都忍不住要叫出声。

一夜的折磨,大苗早已疼出了一身的汗,浸湿的头发一缕缕贴在脑袋上,脸色有些苍白,唇瓣上还有她咬出了血渍。这时候的大苗根本躺不住,不疼的时候还好些,能躺着喘口气,一疼起来,她就像个皮球,“扑棱”一下子弹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疼得恨不能打滚。

田士忠心疼的无以复加,恨不能自己去替大苗去疼,他紧握住大苗的手,一个劲的嘟囔:“怨我,怨我,咱再也不生了。”

大苗根本听不清田士忠在嘟囔什么,她整个人都被一个字捆住了,那就是“疼!”

大苗作为初产妇宫口开的很慢,医生一会儿就来检查一遍,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上班,宫口也不过是开了七指。

每天早上例行查房,看到待产室的老熟人,一帮医生护士浩浩荡荡的走过去,把大苗围的严严实实的,“牛大苗,终于要生了,恭喜你啊,马上就要做妈妈了。”

大苗苍白着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勉强一笑,“生孩子太疼了。”

医生和蔼的给大苗鼓劲,“做妈妈哪有那么容易的,再坚持一下,一会儿就能看到孩子了。”医生先听完胎心,接着蹲下身子,“来,我先给你检查一下。”

大苗虚弱的点点头,配合的张开腿,田士忠早就被一圈的医生给挤到一边,他找了个缝隙,伸着脑袋看医生给大苗做检查。

没想到刚才还笑眯眯的孙主任脸色大变,猛的仰头就喊:“不好!产妇发生脐带脱垂!马上准备手术!”

待产室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刚刚还一脸轻松的医生护士顿时都紧张了起来。

脐带脱垂是产科危急重症,常发生突然,无任何先兆。一旦发生,如若不能及时发现并快速处理,那么脐带阻断供血来源将立刻危及胎儿的生命。

正常的分娩都是胎儿先出,然后是脐带、胎盘产出。而脐带脱垂患者则是脐带先产出,孩子犹如被扼住了脖子,若不及时抢救,可能短时间内就胎死腹中。

好在大苗的脐带刚脱到宫颈口,孙主任立刻做出急救措施,她将手探入**,还纳脐带并持续上推胎头,她蹲着不敢乱动,其他的医生护士“哄”的一下子散开各司其责,转眼之间麻醉科、儿科、手术室在接到通知后,人员迅速到位,并做好全麻及抢救准备,随后,妇产科医护人员齐力推着产妇飞快往手术室转运。

说时迟那时快,田士忠根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大苗已经推出了待产室,即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这时候的状况的多吗的危急,他就觉脑袋里面“嗡”的一下子,接着整个人跟筛糠一样抖了起来,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咋了?咋了!大夫咋回事呀?”他喊了一声,没有接到回应,慌忙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后面跑。

待产室里手术室不远,手术室亮起的红灯直接把田士忠挡在门外,他腿一软,直接瘫到地上,用手一下一下的捶着门,“大夫,求求你,告诉我到底是咋回事啊。”

田士忠还在拍门,突然有人从里面猛的一拉,他拍了个空,整个人扑到了护士脚上,终于有人出来了,田士忠一把拉住护士的裤脚,通红的眼中全是惶恐:“大夫,求求你告诉我,我老婆孩子怎么了?”

快四十岁的男人了,就这样趴在地上,眼泪鼻涕糊的满脸都是,护士知道,这个孩子是他们夫妻第一个孩子,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这马上就要生了,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真不敢想对他们夫妻的打击有多大,护士同情的蹲下身子,托起软如面条的田士忠,让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同志,你的孩子发生脐带脱垂,这个病非常危急,一旦供血不足,孩子造成缺氧,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能要了孩子的命。”

田士忠一听短时间能要了孩子的命,他刚勉强坐好的身子,直接一秃噜,滑到了地板上,片刻,他苍白着脸,抖着手,如抓住救命稻草紧紧抓住医生的下摆,“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给你磕头了,求求你了……”说音未落,田士忠马上双手伏地“砰砰砰”的嗑起头来。

这得使多大的劲呀,砰砰声震得护士的心都跟着一跳一跳的,她急忙托住田士忠的肩膀,短短的几下子,田士忠的额头已经通红一片,配合着他一脸的鼻涕眼泪,更是显得惨不忍睹,“同志,你放心,我们正在尽最大的努力来救治你的孩子。”护士把手里手术通知单递给田士忠,“因为要动手术,需要家属在上面签字,你赶紧签字吧,时间就是生命,里面等着呢。”

“好,我签,我签。”田士忠根本顾不得看上面的内容,哆嗦索索的捏着笔,歪歪扭扭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大苗也懵了,刚才还在祝贺我马上就要当妈妈了,怎么转脸一个个的都是一脸凝重,她也顾不上自己的疼了,颤抖着嘴问:“大夫,咋了?我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孙主任擦了一把冷汗,一脸冷峻,“牛大苗,你现在发生脐带脱垂,现在孩子情况十分危急,如果急救不及时,有可能短时间内胎死腹中,所以你不能顺产了,需要我们给你做剖宫产手术。”

什么?!大苗慌了,“大夫,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大夫,我求求你……”

“我们会尽力的,你放心,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的配合,为了抢时间,我们来不及给你做全麻,现在先给你做肚皮上的局部麻醉,一会儿切到内层你会感觉到疼痛,到时候你忍一下,不要乱动,以免引起大出血。”孙主任说话的当时,护士已经快速的备完皮和导尿管接入,麻醉师也已将麻醉药物注射到大苗的小腹上。

时间哪,时间就是宝宝的命,大苗一咬牙,哀求道:“大夫,我不怕疼,不用等,现在就开刀吧。”

124、母子平安 这时候的剖宫产手术,技术还不是太成熟,如果不是遇到非做手术的地步,都鼓励产妇自己生,也是大苗命好,遇到的事妇产科的一把刀孙主任,孙主任有多年的从医经验,各种突发状况都曾经历过,她本人也是在省城的大医院进修过的。

田士忠只知道做手术,他不知道具体怎么做手术,因为不知道,才会胡思乱想,越想越害怕,原本就迷信的他面向东方双手合十,频频叩首,求神佛保佑。

手术室中,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抢救工作在紧张有序中进行,皮肤、皮下组织、前鞘、**肌肉全层、浆膜层,一层层的切下来,刚开始大苗还没有觉得有多疼,随着手术刀的深进,大苗感觉到凌迟一般的疼痛,她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颤抖。

孙主任全神贯注,尽量做到每一个步骤都尽善尽美,终于,孩子拿出来了,却明显的看出孩子皮肤因为缺氧呈现出了淡紫色,探了探孩子脉搏,有心跳,她把孩子递给助手,冷静的说了声:“抢救!”自己继续低头处理大苗的伤口。

产妇经历的痛苦,她感同身受,手术的全过程可以说产妇就是在炼狱上行走,她佩服的看了看大苗因痛苦儿扭曲的脸,甚至希望能立刻晕过去,晕了就不知道痛了。为了不让牛大苗那么痛苦,麻醉师局麻后又做了全麻,全麻的药物从脊椎推入,只是没有那么快发挥作用

大苗感觉她的呼吸突然顺畅不少,她知道孩子已经拿出来了,却没有听到孩子哭声,不禁焦急的问:“大夫,我的孩子怎么样?”

不好也不能说不好呀,产妇全凭一股希望在支撑,如果说孩子不好,就怕产妇这一股气一泄,会出现生命危险,“你别担心,很好。”孙主任手下一直不停,余光瞟瞟另一边的抢救组,心里焦急的喊:“快哭,快哭呀!”

这边一接过孩子就迅速展开救治,先是尽量吸干净呼吸道的黏液如口腔、咽部、鼻腔的黏液,然后用复苏囊加压下给予氧气,片刻后将孩子倒提,在孩子足底和屁股上拍了几下,还是没有哭,又把孩子放到台子上进行胸外按压,促进血液循环,接着摩擦新生儿的背部,慢慢的,明显看到孩子小手动了一下,医生急忙又把孩子提起来,在孩子足底轻轻拍打,一下、两下、三下……。

刚出生就被打了那么多下,小田同志感觉自己太委屈了,不禁张开大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太好了!”

“哭出来了!”

众人一阵欢呼,孙主任这才跟大苗说:“是个男孩。”

是儿子呀,大苗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牛大苗!牛大苗!”牛大苗不晕,孙主任希望她晕,牛大苗真晕了,孙主任又怕她出现危急的症状,她看了一眼心跳监控仪,好在大苗的心率变化还在正常值以内,孙主任心底这才稳了稳。

护士出了手术室,田士忠还在不停的磕头,看着这个男人,护士眼底热热的,她喊了一声:“牛大苗家属!”

田士忠倏地转头,“同志......”

那眼底有希望、有绝望、有恐惧,这么多的表情同时出现,让见惯了生死的护士都为之一颤,她怕田士忠听不清楚,故意放大声音,“你别怕,手术还算顺利,母子平安!”

“母子?”田士忠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对呀,是个男孩,五斤七两,你快去把你家的包被拿过来,要包孩子。”

“哦,哦。”田士忠还没反应过来,迟疑的从地上爬起,因为跪的时间过长,腿已经麻了,他走了两步,腿一软,踉踉跄跄险些跌倒,这一踉跄仿若把他惊醒了,忙又回头问道,“我老婆呢?”

护士笑眯眯的,“正在处理伤口,你快去拿包被吧。”

知道大苗没事,田士忠的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呵呵,我有儿子了。”

这个男人怎么傻乎乎的,被子拿过来了就光知道抱着,你不给我怎么用?护士暗笑,主动把包被从田士忠手里拽过来。

田士忠也无数次的幻想过宝宝的长相,按理说宝宝无论像谁,都不会丑的如此触目惊心,脑袋很小,家里吃饭的碗口都比他的脑袋大,黄中带紫的脸上,跟九十岁的老翁一般布满了皱纹,细细的两条小眼睛就挤在皱纹里面,眉毛很淡,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看不到鼻梁子,只看见两个鼻孔朝天耸立,嘴巴倒是很大,正咧到极致嚎啕大哭着。

这和在路上碰到的别家孩子也相差太多了吧,别家的孩子都白白嫩嫩的,那皮肤仿佛是豆腐制成的,掐一下都能掐出水来。

看出来田士忠的疑惑,护士好心解释道:“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长开了就好了,你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有点缺氧,过两天皮肤就能变成正常肤色,你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田士忠伸出手想抱抱孩子,可小小软软的那么一小团,还挥舞着小拳头动个不停,他不知道该怎么抱,唯恐把儿子摔了,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只是眼珠一瞬不瞬的盯在儿子的小丑脸上。

孩子统一放在新生儿室,由护士照看着,一直到家长出院才会交到家长手里,田士忠跟着护士一直把儿子送到新生儿室,隔着玻璃,他贪婪的看着花被里面那个一动一动的小人儿,要不是大苗还没出手术室,他恨不能直接在窗根下挖个坑,把自己种在这里。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昏睡中的牛大苗被推了出来,田士忠握住妻子的手,疼惜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妻子。

病房,牛大苗呼吸平稳静静的平躺着,孙主任帮她掖好被角,看看床单下两人紧握的手,她有些感动,“牛大苗的家属。”她喊田士忠。

田士忠抬头,“大夫,我老婆什么时候会醒?”

“不会太久,病人今天刚做完手术,第一个二十四小时非常重要,你一定要千万注意观察病人的情况,吊瓶里滴得是消炎药,滴完了去喊大夫来换,还有她的出血量,如有异常立刻喊医生。”

“哎。”田士忠答应,可一下子又苦了脸,表情有些害怕,“大夫,我不懂,不懂什么是异常,我也不懂出血量。”

孙主任拍怕田士忠的肩,眉目慈祥,“别怕,医生和护士会常来。”

大夫说第一个二十四小时非常重要,田士忠更不敢错眼珠了就这样紧紧的盯着老婆的脸。大苗并没有睡多久,一个小时后,她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眼睛。

田士忠看见老婆醒了,急忙把头凑到大苗的脸前,问道:“大苗,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不难受?”

大苗看着田士忠徐徐地笑着,半响,轻轻的说:“老田,我生了个儿子。”

“哎,我见了,咱儿子可帅了,随你。”田士忠眼眶热辣辣的,泪水控制不住的落下来,他抚摸着大苗的脸,“苗,辛苦你了。”

从孩子稳当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折腾着大苗,本想着生下来就好了,没想临产的那一刻还出了那么凶险的事,连累大苗受了那么些的罪。

“看你,我生了个儿子,你咋还哭了呢,你不就一直盼着是个儿子吗?”大苗抬起胳膊去擦田士忠脸上的泪,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也抑制不住从眼角滑落。

“我高兴,高兴的,你不是也哭了。”田士忠哽着嗓子替妻子擦擦眼角,“你可不能哭,月子里哭伤身体。”

“我也是高兴的。”大苗四下顾盼没有看见小田的影子,不禁有点急,“咱儿子呢,我咋没看见?”

“放心。”田士忠在妻子脸颊上亲了一下,“在新生儿室呢,刚生下来的孩子都在那放着,我跟着一块送过去的。”

十个月了,大苗的小可爱终于生出来了,她迫切的想知道儿子的长相和她脑子里想象的那个长相一样不一样,“老田,我好想看看咱儿子。”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问问大夫让抱来不?”田士忠起身就要往外走,还没走到床尾呢,迎面碰上孙主任带着几个医生走过来。

“牛大苗,你醒了!”孙主任手拿病历本,关心问道:“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这可是救命恩人啊,大苗心中充满感激,“不是太疼,比做手术的时候强多了。”

“大苗,你真棒!”孙主任冲着大苗伸伸大拇指,一脸慈爱的夸赞,“你现在麻药劲还没完全散,等一会麻药劲全部散去后你会感觉到疼痛,不过这个疼痛比起你手术中的疼痛可轻多了。”

孙主任掀开大苗的被子,往大苗身下看了一眼,刚做的手术,刀口还在出血,她刚抬起大苗的腿,就看见一股鲜血“呼” 的一下流了出来。

田士忠见了,吓得脸都白了,“大夫,咋出那么多的血?”

“这个量还算正常,牛大苗家属。”孙主任说到这里,目光转向田士忠,“你老婆可真是不容易,你不知道脐带脱垂这个病症太凶险,晚一会儿孩子就可能因为缺氧失去生命,当时我们是在和时间赛跑,根本来不及做全麻,只能是局麻,牛大苗是一刀一刀生生受着把孩子生出来的,她根本是拿自己的命来搏,后来的麻醉是孩子生出来后的事,这辈子,你要是不对你妻子好,那你可得好好想想。”

“什么?!”田士忠光知道做手术,哪里还知道其中还这么曲折,平时切菜切到手还疼的不行,大苗这一刀一刀的挨那得多疼啊,田士忠心疼的心都揪揪着,“大苗。”他把大苗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对不起,都是我害得,要不你打我一顿……”

125、你确定孩子像我? 孩子娘受了那么大的罪,流了那么多的血,田士忠想多做点好吃的给大苗补补,可孙主任交待了,病人必须在排了气之后才能进食,田士忠就等大苗排气了,一会儿就问一句,“苗,你放屁了没有?苗,你放屁了没有?”

从昨天晚上发动的时候大苗就没有好好吃饭,这时候孩子也生完了,胃也没有什么东西顶着了,她自己也饿的心慌,就意念着自己放屁,终于一个大屁蹦了出来,可把田士忠高兴坏了,他跟听到什么仙乐似的,手舞足蹈的跑去医生办公室,“大夫,我老婆放屁了,可以吃东西了吧?”

这男人,他老婆一个屁把他高兴成这样,医生微笑着,“可以了,现在肠胃刚恢复蠕动功能,避免积食先少吃多餐,不要吃硬东西,煮点小米粥,牛大苗是剖宫产,你也可以熬些鸽子汤来喝,那个有助于伤口恢复,诶,你家里老人没来吗,老年人有经验,让老人做些月子餐送过来就行。”

说到家里老人,田士忠不吭声了,他是和大苗商量了,想把娘接过来伺候月子,可大苗坚决不许,老太太都要让她背包袱滚熊了,说明她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这样的婆婆就是来了能真心伺候自己吗?大苗根本不信,自己也不想见到婆婆那副嘴脸。

听说喝鸽子汤好,田士忠急忙去禽蛋市场捡大个的鸽子买了一只,就在医院附近的餐馆加工好了,端回来给大苗喝。

一夜难熬,田士忠根本不敢睡觉,一会儿看看吊瓶里的水滴到哪里了,一会儿看看大苗的出血状况,还时时刻刻的观察着大苗的表情是不是痛苦,一直到了黎明时分,才在大苗的再三催促下趴在床边眯了一下子。

这一夜大苗也很难受,伤口一直在疼不说,最重要的是就这样一直平躺着也太难受了,不能枕枕头,不能翻身,稍微动一下伤口都疼,哪怕是抬抬胳膊,伸伸腿都能牵扯到伤口。平时觉得睡觉是最幸福的事,可今天总觉得躺在床上竟是如此煎熬。

田士忠感觉他刚刚眯着就有人在拍他的胳膊,他猛的一激灵醒过来,原来已经到了每天的例行查房时间,孙主任已经带着医生护士围在大苗床前了。

这个时候的剖宫产手术非常少,作为一位资深的妇产科专家,做的每一例手术都是其他医生学习的好机会,孙主任揭开附在大苗伤口上的纱布,用镊子夹起一块酒精棉,边轻轻的为大苗消毒边详细给大家做讲解,“剖宫产手术创面广,伤口大,很容易产生术后并发症,所以,做好术后护理是产妇顺利康复的关键。”孙主任转头问向旁边的值班医生,“今天的体温测了没有?多少度?”

“量了,不到三十八度,在这里。”医生急忙把手中的病例本递上去。

孙主任翻看一下病例本,点点头说道:“三十七度七,体温略有升高,还可以,注意观察。”

原本田士忠是想听听孙主任是怎么说的,没想到随着纱布的解开,伤口就那样猝不及防的闯入了他的眼帘,他知道大苗做了手术,但是他不知道手术的伤口如此之大,只见在肚皮中央,一条半尺长的伤口贯穿了整个小腹,犹如一条巨大丑陋的蜈蚣趴在那里,将小腹一分为二。

田士忠呆住了,脑子顿时出现了一个场景,大苗躺在手术台上,医生一刀一刀的将大苗的肚子割开,大夫昨天还怎么说来着,来不及做全麻,只是做了局部麻醉,也就是说大苗是忍着巨大的痛苦来生孩子。

眼泪就这样倏地一下子溢满了整个眼眶,然后吧嗒吧嗒的落到地面上,一直到医生护士都走干净了,孙主任对他说了句什么他都没听见,整个人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

真丢人,一个大男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个没完,“老田!”大苗喊了一声。

透过朦胧的泪眼,田士忠看见大苗在向他招手,他猛的扑到大苗的脸前,抓住大苗的手,呜咽道:“老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呜呜呜......”

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哭的像个孩子,大苗心里软成一片,把田士忠的脑袋搂到自己的胸前,“好了好了,不哭了,我都不疼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刚做了母亲,大苗母性爆棚,她抚摸着田士忠的后脑勺,一直等到他平静下来才说道:“我刚才问大夫了,等一会儿查完房,可以把宝宝抱出来喂奶,可我奶水还没有下,你等着护士给宝宝喂完奶粉,抱来我看看,我还没有见过宝宝的面呢。”

“哦,哦。”田士忠擦干净脸上的泪,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这就到新生儿室等着去。”

田士忠调整着姿势,小心翼翼的接过宝宝小身体,宝宝今天很乖,刚刚吃饱的他没有哭闹,眨着他不大的小眼睛,撅撅嘴,打了一个大哈欠。

自从孩子出生,大苗时刻想着孩子,甚至连梦里都是带着宝宝,她歪着脑袋,去看田士忠手里的宝贝,田士忠说了孩子随她,很帅。

田士忠把襁褓放到大苗的枕边,被角往里掖了掖,让孩子的小脸整个的露出来。

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大苗满是母爱的脸僵住了,她把视线转向田士忠,面露怀疑,“老田,你确定,孩子像我?还很帅?”

大苗心说这孩子哪里是帅,简直是丑的无法比喻,还说像我,也不知道田士忠的眼是怎么看出来的。

田士忠喜滋滋的指着宝宝的眼睛说道:“大夫说了,刚生下来的孩子都这样,那是没长开,你看咱儿子的眼,细长细长的,等张开了一定很好看,还有这脸型,和你长得一样一样的,长大了肯定丑不了。”

“是吗?”大苗半信半疑,使劲往上探了探身子,从另外的角度观察自己的孩子。

还别说,父母都长了双发现美的眼睛,自己的孩子,真的是越看越俊。

小田同学困了,两个小拳头举在腮边,已经进入的睡眠。

“他的手真小。”大苗食指轻轻碰了碰小田的手指头,“咱宝宝多重?”

田士忠把大苗的凌乱的头发抚到她耳后,亲亲她的额头,“五斤七两。”

“这么轻啊。”大苗有些自责,“怀着他的时候我再多吃点就好了,都怨我,身子不争气,连累咱儿子这么轻。”

“可不能这么说,你已经很尽力了。”

“老田。”大苗目光胶着在小田脸上不舍得移开半寸,“我想抱抱宝宝,你扶我坐起来行不?”

“那可不行。”田士忠断然拒绝,“你一动就牵扯伤口,要是伤口加重了怎么办?”

“没事,咱小心一点,我老这么平躺着,躺的我浑身疼,倚着枕头坐一会儿应该没事吧。”

田士忠不信,“我都没听见大夫说能动,你别诓我。”

“真的真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坑自己不成,你那会子光顾着掉猫尿了,大夫跟你说了好几句话你都没理。”

那好吧,田士忠先抓住床单托着大苗的腋窝一点点往上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大苗微微斜靠在他的怀里。

疼啊,是真疼,但为了抱儿子,忍了,大苗尽量装作一脸轻松,心满意足的把儿子抱在怀里面。

“老田,你说咱儿子叫什么名字好?”大苗抬头,看了田士忠一眼。

之前两个人给孩子起了好几个名字,都不甚满意,最终也没确定孩子叫什么,一直都是宝宝,宝宝的随口叫着。

“叫什么好呢?”田士忠拧着眉头想了又想,“你二妹孩子起名叫福宝,要不咱也起名叫个什么宝得了,省事。”

“出息?你就不能给孩子起个大气点的名字啊,我看宝宝这两个字当小名就行,大名咱还是好好想一想吧。”

“行。”田士忠将下巴垫到大苗的头顶上,呵呵笑道:“不过我听说有的人家给孩子起名,都是用父母的姓,比如说我姓田,你姓牛,不如就起名叫田牛。”

噗嗤,“呵呵呵……”听田士忠给孩子起名叫田牛,大苗一个没忍住,不禁笑出声来,声音有点大,吓得小田扭了一下身子,眼看着咧开小嘴就要哭,大苗急忙轻轻拍拍襁褓,“乖,怨妈妈,妈妈吓到宝宝了。”

小田啊啊了两声,等慢慢的又睡着了,大苗这才瞥了田士忠一眼,“都怨你,逗我笑,还田牛,你咋不叫水牛呢,最起码那牛个大。”

“我就说我不会起吗,你还让我起,要不你说叫什么咱就叫什么,我都说了,以后咱家的事我都听你的。”

大苗思考了一下,“宝宝是上午九点多拿出来的,太阳刚升起来,不然咱就叫田睿阳吧,我希望咱宝宝长大后睿智聪慧,人也阳光帅气。”

“田睿阳。”田士忠将这三个字仔细品了品,马上拍手叫好,“这个名字好,就叫田睿阳了。”

126、好消息 改革开放的讯息仿若一场春风徐徐的刮遍大江南北,人们的意识也逐渐放开,渐渐的,街上做生意越来越多,卖包子的,炕烧饼的,馄饨,面条,水饺,各种小吃如雨后春笋般,仿佛是一夜间就出现在大街小巷。

石大勇家的麻花生意直接受到了冲击,营业额更是落崖式下滑,麦子的用量也由原来的每月500多斤直接降到了每月200多斤,现在竞争对手多了,麻花也不是那么好卖的,生意不好的时候,一篮子子麻花都卖不了。

日子也就舒服的大半年,现在是又添新愁,进的面油堆在那里一时半会卖不了,石大勇倒想是开辟新途径,可看来看去哪一种都不符合家里的情况,做带汤水的生意的最起码得租间门市,家里老的老的老,小的小也没法离开家去外面做生意,正在他愁眉不展之时,突如其来的一个喜讯顿时让他精神了起来。

大勇在单位人员挺好的,都知道他家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没工作,大勇也跟单位里的同志们打好招呼了,如果哪里有招工千万帮他留意。

石大勇刚把车停稳,李卫国看见了,端着个茶缸子走出来,“石师傅,我估摸着你今天该回来了,本来想着你要是再不回来,一会儿我就去你家跟嫂子说一声了。”

“找我啥事?”但凡会抽烟的人,见人都是上一颗烟表示礼貌,石大勇也不例外,但他的手上满是油污,怕李卫国嫌弃他手不干净,食指在烟盒旁边敲了几下,弹出一根香烟递给李卫国。

“不抽不抽,喝茶呢,石师傅你喝不?我给你倒一杯。”李卫国用手轻轻一挡,两只手一对比,石大勇明显就是常年干重活的手,手粗糙黝黑,上面满是老茧,李卫国则手型修长骨节分明,一看就是常年握笔杆子的。

“我就不喝了,着急回家看看这两天的生意怎么样。”李卫国不抽,石大勇直接把烟卷叼到自己嘴上点燃。

两人站在车边聊了起来,李卫国问道:“石师傅,麻花生意还好做吧。”

石大勇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剑眉蹙起,面露愁绪的说道:“不好啊,现在做小买卖的太多了,家里三个大人围在麻花转,挣的还不够辛苦钱呢,我想着等家里囤的这些面和油使了了,就不干了。”

“我有个事正想跟你说呢。”李卫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今天我去县里开会,听说县里新建的水泥厂已经竣工,马上就要招收新工人。”

“真的!”石大勇惊喜,唯恐自己听错了,烟都忘了抽,就那样悬悬的贴在嘴角,他专注的盯着李卫国,耳朵支棱起来,“地方上要招工了?”

“真的,我帮你打听好了,明天就开始报名。”李卫国伸手向着北边指了一下,“你看那边,就在山根不远处,为了取石头方便,特意选址到那里的。”

顺着李卫国手指的方向,石大勇叼着烟,手搭凉棚,遥遥的看了一眼,还真远远的看到好像有一个高塔露着塔尖,不禁越看越欣喜,五官都舒展开来,转身就去握李卫国的手:“真是太谢谢你了,平时我都没有注意,幸亏你告诉我。”

“你天天光忙着赚钱了,哪能注意这些个小事。”李卫国调侃着。

石大勇讪笑摇头叹道:“你就别笑话老哥哥了,说真的,你有什么事都想着我,我是个笨人,笨嘴拙舌的也不会说好听话,但我心里有,我心里都记着呢。”

“看你,这点小事还值得往心里去?石师傅,我就不跟你多说了,还有个汇报我还没写完,走了啊。”李卫国抽出手摆了摆,刚才还白净的手上面几个大黑印子瞬间显现出来。

石大勇摊开自己的黑爪子看了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光顾高兴了,把这个给忘了。”

李卫国浑不在意的笑笑,石大勇这人善良、责任心强,最重要的是孝顺,但也有些粗枝大叶。

石大勇俊朗的面庞带着喜色,刚进家门王英就看出来了,“诶,大勇,你今天出门捡了金元宝了,咋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了,要你听了你也高兴。”石大勇弯腰抱起正在学走路的石想, “先亲亲我的三大鼻子。”

爸爸要亲自己的大鼻子,这几乎是石大勇每天回来的必修功课,娇娇憨憨小女娃急忙仰着小脸,撅着小嘴把鼻子往爸爸嘴边碰,“爸亲亲、爸爸亲亲。”

石大勇在石想的大鼻子啄了两下子,又捏捏她的小鼻子尖,“还是我闺女好啊。”

“大勇,别卖关子了,快跟娘说说有啥喜事?”孙秀芳也不纳鞋底了,把手里的活往针线框子里一扔,径直走了过来。

“娘,地方上要招工了,水泥厂,明天就开始报名。”石大勇想起来自己还没洗手,忙把石想递给母亲。

“真的!”

“真的!”

这还真是大喜讯啊,婆媳两个异口同声,两人对最近的生意忧心不已,大街上突然多出好几家卖麻花的,竞争对手多了,家里的生意更加不好,近日做的这篮子一直卖到返潮不再酥脆都没有卖干净,这样的麻花肯定是不敢再出售,只能自己解决,偏偏孙秀芳年纪大了,牙口不好,一个嚼不好就扎牙花子。

有一句话叫卖盐的老婆喝淡汤,孙秀芳边吃边心疼,要不是因为返潮的没法卖,她才舍不得吃呢,在她眼里哪里是吃麻花,那是在吃钱,算着一根就是一毛钱嘞。

两人也不敢再搓新麻花,只等石大勇轮班回来和他商量怎么办。

现在好了,孙秀芳长舒一口气,真是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她正感觉要走投无路,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什么不错呀,这几天根本没生意,麻花也卖不出去,家里好几天没干了。”王英将芹菜上的叶子摘下,与茎分开来放,茎一会子炒个豆腐干,叶子拌点面蒸熟,用蒜茸一调也是一个菜。

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吃字放在前面,可见吃的最重要的,王英就觉得一天到晚忙叨叨的就光顾得几张嘴了,提起做饭都愁的慌,不知道做什么好,一问都说随便,可随便这道菜最不好伺候,还不如直接点出来吃什么呢。

“没做生意啊,那老四干什么去了?”要是平时知道好几天没做生意,石大勇心里肯定着急,今天不一样啊,马上就要招工了,反正生意也干不了几天,停了也就停了。

孙秀芳扶着石想的胳膊,唯恐她摔了,“你四兄弟在家里坐不住,可能到附近溜达去了。”

石想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的还走不稳,可她就想走给爸爸看,也不让奶奶抱,挣扎着秃噜下来,两只小胳膊张开,小脚丫扎吧扎吧的就要往石大勇哪里跑, “爸爸,爸爸抱。”

“我的乖来,你这还不会走嘞就要跑了?”孙秀芳根本不敢撒手,弓着腰跟着石想走了好几步。

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上次驻勤走石想还不会走路呢,这眼看着就要跑起来了,石大勇急忙蹲下身子,作势要接住石想,嘴里还一个劲的鼓励,“我的三大鼻子真能,这都会走了,快来,到爸爸这来。”

离石大勇还有一米远左右,石想挣开奶奶的手,冲着爸爸的怀抱猛的一扑,石大勇向前半步一接,直接把石想抱在怀里,石大勇举着石想转起了圈圈,“呦~飞喽~哈哈哈......”

“咯咯咯。”小女娃兴奋的咯咯直笑,小脸蛋白白嫩嫩的,露出两排整齐又洁白的小贝齿,显得非常可爱。

石大勇转了几圈晕的不行,慌忙停下来,石想还没玩够,一直拍着爸爸的胳膊,“飞飞,爸爸还飞飞。”

石大勇在石想的大鼻子上又啄了好几下,眼底俱是慈祥的笑意,“我的乖乖,你让爸爸歇会再飞。”

石大勇揽着石想找了个马扎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没有看见安安,问正在洗菜的王英,“安安呢,还在张大哥家?”

“嗯,正想着做好饭了就去接她。”

自从家里开始做生意,忙起来就顾上孩子,想想小还好些,天天躺到床上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只要别让她饿着了,再及时给她换褯子都没事,就是安安,再乖的孩子她也不能长时间坐的不动,自己一个人这站站那串串,有一次,让崔云香看见了觉得安安挺可怜的,反正自己一个孩子也是看二个孩子也是看,就自告奋勇的把安安接到自己家里,等王英不忙的时候再接回来。

安安天天去崔云香家也习惯了,现在虽然生意不忙,但安安的心跑野了,一点也不愿意在家里呆,每天吃完早饭,拎着自己的小包包主动往张家跑。

石大勇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到哪里都遇到好人,老乡张大哥,还有单位里的领导和同事们,都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帮了自己一把,只是这人情越欠越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

127、招工 石大勇买了好几个咸菜坛子,腌了好几缸咸菜,主要原料的韭菜花,韭菜花里面酱上黄瓜扭,还有小辣椒,还做了一坛子蒜茄子羔,。

家属院离农家菜地不远,王英领着孩子出去遛弯的时候见畦埂子上一堆堆的茄子秆,黄瓜秧什么的,茄子秆上还挂着鸡蛋大小的茄子羔,黄瓜扭只是长到了手指长短,问了主家都是不要的,觉得挺可惜,回家拎了篮子来,摘了好几篮子,黄瓜和辣椒清洗了和韭菜花腌到了一起,茄子羔划伤两刀蒸熟,刀口处抹上蒜泥一层层的码到坛子里,最后算下来没想到林林总总的竟腌了好几缸。

这个又省事又省钱,忙起来没空做菜的时候,一样子捞上一盘子,又下饭又好吃。

王英炒了芹菜,用蒜调好芹菜叶,又掇出几样咸菜,刚摆好,瑞民踩着饭点回来了。

石大勇正好刚把安安接回来,一手抱着石想,一手牵着安安问道:“老四,哪儿溜达去了?”

“大哥回来了。”瑞民扬扬手里的字典,“没溜达,找了个地方学了会字。”

瑞民是真的把王友元说的话记在了心理,石大勇家有几本书,都是单位发的,平时他也不看,瑞民就拾起来当做识字课本来用,碰到不认识的字就查字典,就是平时给老家写信也是边查字典边写,有付出就有回报,随着他字越认越多,读书看报对他来说已经算不上难事。

“好啊,识字好。”石大勇显然对弟弟的这个习惯很是赞赏,语气温和的说道:“我跟你说,地方上要招工了,水泥厂,明天就开始报名,你去不?”

看大哥这话说的,这还用问吗,这是梦寐以求的事,瑞民一阵狂喜,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急吼吼的说道:“去!当然得去了!”

就知道瑞民是这个表情,石大勇笑了。

吃饭的时候,瑞民还一直喋喋不休的问石大勇,“大哥,水泥厂在哪儿,离咱家远不?活累不累?”

看把老四急得,石大勇哑然失笑,“我光知道水泥厂在北边,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刚听人说的,具体情况等明天到了现场再说。”

“哦,那大哥,不知道水泥厂都是干什么活噢。”

“那谁知道嘞,说那些都太早,等你招上工了再研究干什么活吧。”

吃完饭,最初的兴奋过去,瑞民想到他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他的眼睛,他的视线在查体时肯定不过关。

瑞民搬着小板凳,坐到大勇的身边,嗫嚅着说道:“大哥,你看我的眼,我的眼怎么办,远一点、暗一点我就看不见,到时候怎么办?”

“嗯,这还真是个事。”石大勇捏着下巴思忖,他点了一根烟,随着他的吸入,烟头发出红亮的光,石大勇不禁眼前一亮说道:“到时候我跟你进去,查视力的时候你别看别的,就看哥的这个烟头,我烟头朝左你就指左,我烟头朝上你就说上,总之,我烟头朝着哪边你就指着哪边,听见了没有?”

大哥的这个方法好,瑞民一个劲的点头,转眼脸又垮了下来,“那大哥,到时候他们要是不让你进可怎么办?”

石大勇照着弟弟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个乌鸦嘴,还没去呢你就先往不好的方向想,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巧了到时候什么都不要就能上班呢。”

“不能吧?”瑞民揉揉自己的脑袋,“要是光报名就能录取的话,那不是傻子都能上班了。”

翌日,都没醒呢瑞民就起来了,他起来后先烧了热水,好好的洗了洗头脸,然后用剃须刀把胡茬清理的干干净净,找了一身他最好的衣服穿上,带上帽子,在镜子前来来回回的照了好几遍,这才满意的咳了好几声。

这个毛病他还真是铁随了孙秀芳,孙秀芳在喊人起床的时候也是不说话,就在你不远处干咳,一声不醒咳两声,两声还不醒就咳个没完,非把你聒噪醒了不可。

“行了,别咳了老四,可叫你聒死了。”别人没聒醒,孙秀芳先给聒醒了,两人离的近,床对床,石大勇一家人在里屋,距离有点远还没有受到干扰,或者说石大勇听见了,装没听见。

石大勇还真是听见了,这才几点啊,外头就七里哐啷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瞅了一下手表,一看时间还早,手表往枕边一扔,扭头就又睡了过去。

孙秀芳就不行了,醒了再也睡不着,她窸窸窣窣的穿好衣服,先去了趟茅房,等她从茅房回来,看里屋的这两口子还睡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心里不满意了,隔着门帘子开始咳嗽。

要是往常娘这么聒人,瑞民非得怼她两句才行,可今天他唯恐娘声音小了大哥听不见,要是他们去晚了,人家招够了人到时候不要他可怎么办?所以瑞民在孙秀芳咳嗽的间隙也帮忙使劲,时不时的咳上几声。

在孙秀芳母子两个的不懈努力下,王英终于被吵醒了,娘这个毛病好长时间没有犯过了,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她凝神侧耳听了一下,心里明白了。

王英把脚往傍边一伸,照着石大勇的小腿肚子就是一踹。

“哎呦。”石大勇吃痛,睁开眼瞪王英,王英嘴往外努了努,示意他听。

唉!起吧,没法睡了,石大勇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孙秀芳听见里屋有了动静这才不咳了,到厨房去准备早饭。

孙秀芳原本想烧锅棒子面糊涂,再溜点馍,就咸菜孬好吃吃就算了,后来考虑到今天儿子要去报名,图吉利她改了主意,下的面条,只盼着瑞民能顺顺利利的招工上班。

到达水泥厂的时候两人还是来早了,虽然已经有人来排队,但工作人员还一个未见。

蓝天白云下,一个占地好几百亩的新厂区依山而建,办公区在整个厂房的东边,一个崭新的三层小楼,西边是生产区,有些四四方方,也有一排大型圆柱体迎天耸立,听旁边人的窃窃私语,知道这些个厂房叫窑。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前后看了看,应该有好几百人的样子,也不知道厂里到底收多少人,兄弟两个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大哥都开始担忧了,瑞民心里更是一沉。

终于开始了,瑞民惴惴不安的跟着人流往前走。

第一关,登记,工作人员毫无表情的声音说道:“户口本。”

“在这,在这。”瑞民急忙从怀里掏出户口本恭恭敬敬的递上去。

工作人员在本子上写下:石瑞民,二十八,接着问道:“文化程度。”

“我……我小学。”说道文化程度,瑞民心里开始紧张,他小学只上了二年就再也没有上过,也不知道自己的文化程度符不符合标准,他偷偷的咽了口唾液,直直的观察着工作人员的表情。

工作人员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把他的基本信息录完之后,将本子转过来,指着一个空白的地方说:“你在这里签下你的名字。”

这个他会,而且练的还不错,瑞民这年把的努力终于派上了用场,他一笔一划的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又将本子转过去,“同志,行吗?”

“字写的还挺好。”工作人员抬起眸子,打量了瑞民一眼,小伙子也挺精神,他点点头,将一张表格交给瑞民,指指后面的办公楼说道:“到里面去查体。”

这个时候有文化的人不多,厂里招收的就是能出大力的人,文化这方面,只要是会认字,能写字就行了,没有准备进行文化课考试这一关,直接进入体检阶段。

“吁。”瑞民舒了一口气,那就是第一关过了,他喊了一声石大勇,“大哥!”手指朝小楼指了一下。

石大勇明白,微微点点头,趁着别人不注意,跟在了瑞民身后。

体检也不是多繁琐,量量身高,抽了血,测了心电图等等,兄弟两个等所有的检查都做完了,才往查视力的办公室走去。

石大勇想的就是个浑水摸鱼,他拉着瑞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一直等到屋里有了好几个人了才和瑞民一起往里走。

人一多,站在哪里的都有,你只要别挡住中间的位置就行,石大勇偷偷的往前挪,一直挪到视力表的旁边,偷偷点了一根烟,等到瑞民了,他把肩膀抱起来,烟对着视力表的方向,悄无声息的对着瑞民眨了一下眼。

瑞民坐到板凳上,一眼看见前面的大哥,他忐忑不定的心瞬间稳了下来,按照大哥昨天教的,余光盯着大哥的烟头看。

后面等着检查的人还很多,医生观察的也不是太仔细,这小伙子视力不错,连最小的一组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放下手中的棍子,拿过瑞民的表格,在上面写上,左眼:1.5,右眼:1.5.

医生看所有的检查项都已经做完,好心的提醒瑞民,“同志,你的全部项目都已经做完,直接把表交到最后一间办公室就行了。”

瑞民从医生在他的表上写下两个1.5的时候,心里就一阵狂喜,一连声的感谢,“大夫,谢谢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医生将表格交还给瑞民说道:“一个礼拜吧,到时候名单会直接在厂门口贴出来,你们一个礼拜后直接来看就行。”

128、入选 瑞民忍着激动交完表格,一直到出了厂子大门,他才猛的跳了起来,“噢!噢!大哥、大哥,我两眼都是一点五,屋里那些个查视力的没有一个比我的眼好的。”

瑞民连蹦带跳窜出去好远,然后再跑回来围着石大勇转圈圈,最后抓住石大勇就跑起来,“大哥,咱快回家,告诉咱娘和我嫂子。”

弟弟高兴的像个大孩子,石大勇被瑞民拽着踉跄的跑了好脚步,他宠溺的摇摇头,“你急什么呀,这刚体完检,还不知道能不能招上,万一招不上你不是白高兴了?”

如同一瓢凉水兜头浇下来,立马把瑞民脸上的喜悦浇得干干净净,他又开始患得患失,耷拉着脑袋走了一会儿后,期期艾艾的跟石大勇嘀咕,“大哥,我视力最好,其他的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瑞民右手成全在自己左肩上敲了一下,挺直了脊背说道:“大哥你看我身体也强壮,应该会要我的吧?”

刚刚还像个孩子,自己一句话就把他吓成这样,石大勇有些不忍心,拍拍弟弟的肩膀给他打气,“瑞民,放心,我感觉错不了,不过,没有看到名单贴出来咱就不能确定成功,万事咱不光往好里打算,也得往坏里准备。”

家里的生意停了,王英有了时间,买了斤毛线,准备给安安织件小毛衣,她把毛线拿出来,让孙秀芳帮忙逛线。

儿子今天去报名,孙秀芳心里忐忑不安,双手撑着毛线跟王英嘟哝,“英子,你说老四今天能不能报上名?”

王英缠着线团说道:“报名应该没问题,他们要求非农业,咱符合,年龄咱也符合,就是体检那关了,瑞民眼睛这一关要是能过,我觉得问题不大。”

“说的就是他那个眼。”孙秀芳忧心忡忡的,“远一点就看不见,一查还不毁事?”

“娘。”王英安慰着说:“这个心咱可操不了,你也别愁,大勇不是跟着去了吗?对老四的事,大勇比咱还急呢,你就放宽心,万事有你大儿嘞。”

这个道理她懂,孙秀芳继续嘟囔着,“话是这么说,可我咋就是放不下心呢。”

王英抿嘴微笑,“娘,这就是当娘的,永远操不完的心。

“你这话说的可一点都不假,我生了大勇他们弟兄六个,哪一个都得操心,尤其是你四兄弟,他的心操的最多,打小他身子就不如他兄弟壮实,外面有个伤风感冒的,他都能给传染上,后来头上又长疮,那时候咱家里也穷,给他耽误了,唉……”孙秀芳叹了口气,愧疚的说:“看见他的秃头我心里都难受。”

“娘,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也别再内疚了。”王英赶忙岔开话题,“你说今儿上午咱吃啥饭,大勇他们两个还不知道几点回来,要是顺利招上了,咱不做点好吃的庆祝庆祝?”

“要是招上了,那可得庆祝。”孙秀芳晃着胳膊问王英,“你说咱做点啥吃。”

“你看,咱生意也不做了,还有那么多白面没有用完,娘,咱蒸锅白面馍中不?光吃棒子面,孩子也都吃够了,现在安安天天呆在她崔娘家,中午饭都不愿意回来吃了。”

“那中,听你的,哎呦,要吃白面馍,那得赶紧发面,晚了发不开嘞。”孙秀芳把毛线撑到椅子背上说道:“你先自己缠着,我去发面。”

“好,好,你去吧,我自己能行。”王英嘻嘻笑着,要搁往常,孙秀芳哪里会舍得蒸白面馒头吃,今天跟瑞民沾光了。

孙秀芳刚把面活上,大勇兄弟两个进家了,孙秀芳心里一咯噔,咋这么早就回来了,难道没招上?她端详着儿子的脸,也没有看出来两个孩子有多高兴,她忐忑不安的问道:“大勇,咋样了?”

“报上名了,也体检完了,得等一个礼拜才能出结果,到时候到厂门口去看就行。”

呃,那就是说招没招上,一个礼拜后才能知道,那就好,孙秀芳又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老四的那个眼没事吧。”

一说瑞民的眼,石大勇洋洋得意起来,他挑着眉吹嘘自己:“有我出马还能差了,瑞民的视力那是最好的,两个眼都是一点五。”

孙秀芳不懂一点五是什么意思,王英明白啊,她赞叹道:“真的?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大勇骄傲的眼角都要飞起来了,他做了个抽烟的姿势,“烟头子当家啊,哈哈……”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是瑞民最难熬的七天,他每天都坐卧不宁的,越到时间他越紧张,终于熬到了放榜这一天。

同样,这一天他起的非常早,起的早的原因是晚上他根本睡不着,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鸡叫了,他索性穿好衣服等天亮。

今天他没有咳嗽,一直坐在院子里老老实实的等大哥起床。石大勇原本是和他商量让他自己去看榜,可他紧张,非要拉着石大勇给他撑腰,没办法,石大勇跟别人换了个班,提前几天回来专门陪他。

早饭,孙秀芳还是下的面条,石大勇三口两口把自己的那一碗都扒干净了,瑞民还一根一根心不在焉的往嘴里挑。

“老四,你想什么呢?快吃啊,磨磨唧唧的你还去不去看榜了?”

“大哥。”瑞民哀求的看着石大勇,“要不我不去了,你帮我看看中不?”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石大勇恨铁不成钢,用筷子头点点瑞民,“看榜你都不敢,以后经历的事多了,大哥还能跟你一辈子?”

远远的,厂门口乌压压的净是来看榜的人,瑞民说什么都不往前走了,挣脱大哥的手,一直往旁边躲,“大哥,你帮我去看吧,我在这等你。”

石大勇瞪了瑞民好一会儿,瑞民既不抬头也不往前走,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石大勇没法了,悻悻的一跺脚,自己开始往人堆挤。

听见大哥走了,瑞民这才抬起头,目光追逐着大哥的背影,尽力去看墙上那一片红彤彤的颜色,祈求老天保佑,千万让他榜上有名。

石大勇顺着缝隙,左一拐右一拐,直接站到了最前面,顺着名单一排一排的找瑞民的名字。

红纸黑字,看了一会儿就开始眼晕,一直看到最后面,才发现石瑞民三个字,

有弟弟的名字,石大勇心中一喜,这才放下心来,但他没有立刻往回走找弟弟报信,老四这个没出息的样,他想吓吓瑞民。

石大勇故意在榜前站了许久,这才拉着个脸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站在瑞民面前。

“大、大哥,怎么样?有我吗?”瑞民心提了起来,嘴都哆嗦了。

“唉!”石大勇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脸认真的说道:“老四,我一连看了好几遍,咋没看见你的名字呢?”

“什么?”瑞民心一慌,腿一软,一直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子,“大哥,你…你看清了?”

石大勇咂咂嘴,脸上全是遗憾,“也算不上太清楚,那个红纸看时间长了晕眼,所以我才看好几遍,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反正我是没看见。”

瑞民觉得鼻梁子一酸,热辣辣的直冲眼眶,他一屁股坐到地上,耷拉着脑袋任由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他眼不好,这次是在大哥的帮助下才验了个最优,就这样他都没招上,还不知道再招工大哥能不能帮上忙,而且招工这个事得碰机会,他今年都二十八了,以后就是招工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没出息,这还哭上了,二十大几的大小伙子耷拉着脑袋在那掉猫尿,石大勇心软了,甚至差一点就把真实情况告诉他了。石大勇硬着心肠踢踢瑞民的脚,“你看你,也不怕让人看见笑话,你还去不去看,不去看了咱家走。”

“嗯。”瑞民闷闷的答应一声,用袖口擦擦眼泪站起来,“咱走吧。”

“走。”石大勇佯作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见瑞民还恋恋不舍看墙上那张红纸,说道:“要不你自己去看一遍吧,看完了你也好安心。”

瑞民看看大哥,又看看红榜,就这样走了着实不甘心,他点点头,“大哥,那你等我一下子,我一会儿就回来。”

“去吧,去吧。”

瑞民往前挤了挤,也把自己挤到了第一排,他希望是大哥看漏了自己名字,努力将每一个字都看清楚,第一排,没有,第二排,没有,第三排,没有……,一直到快看完了,也没有找到石瑞民三个字,看来大哥没有看错,瑞民越看越失望,他甚至有点看不下去了,正想撇头就走,就在这时,一组非常熟悉的三个字从眼前滑过,他的心猛的一跳,急忙又把视线转回来,“石瑞民”,没错,就是石瑞民,这是他的名字!

瑞民心如响鼓,咚咚咚的跳个不停,“大哥,大哥。”他喊道:“上面有我,你刚才看漏了!”他分开人群就往外跑,想去告诉大哥,没想到,石大勇就站在人群外,笑吟吟的看着他,瑞民立马明白了,“大哥,你耍我,你故意的!”

石大勇一把搂住弟弟的脖子, “老四,瞧你那没出息的样,看个榜都不敢?现在榜也看完了,怎么样,你少了一块肉没有?”

瑞民不好意思的忸怩,“俺不是没见过世面吗?”

“那你还看见什么没有?”石大勇又问道。

“还有什么。”瑞民有点惘然。

“上面说明天早上榜上的人都去厂部报道”

“真的!我再看看。”瑞民说着又往回挤,果不其然,在红榜的最后一行,写了一段话:请榜上的所有人员,明天早上八点半到厂部报道,开始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培训。

129、上班了 回家的脚步无比轻快,瑞民甚至嫌弃哥哥走到慢,一直催促石大勇,“大哥,你快点的,你咋走这么慢呢?”

刚开见家属院的大门,瑞民就跑了起来,“哐当”一下子推开院门,直着嗓子就喊:“娘,大嫂,我验上了!我验上了!明天就去报道!”

孙秀芳和王英对视一眼,老爷皇天来,喜的她眼泪都落下来了,一个劲的拍自己的大腿,“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王英也喜上眉梢,终于了了一件大心事,自从大勇接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以来,她心里总觉得好似堵了一块大石头,这不光是给瑞民找工作的问题,大勇接的是责任,如果瑞民招不了工,瑞民连回老家种地都不成,人一旦转了非农业,他名下的土地村里会收回,大勇要为瑞民的后半辈子负责。

阿弥陀佛,老天开眼,瑞民终于招上工了,王英舒心的靠在椅子背上,冲着进门来的石大勇嘿嘿傻笑。

背对院落的男人,背着一身的阳光,周身仿若镀上一层金边,说不出的高大俊朗,这些年,石大勇经历过岁月的洗礼,不光没有一丝憔悴,身上还增添的成熟的韵味,王英眸子里全是仰慕的小星星,把个石大勇骄傲的,趁娘和兄弟没注意,嘚瑟的隔空一噘嘴,佯装亲了王英一下。

王英羞涩的横了他一眼,心里却跟吃了蜜糖一样甜。

“妈妈,妈妈。”瑞民的大嗓门惊醒了熟睡的石想,她揉揉眼睛,撅着小屁股爬起来找妈妈。

“我去、我去,爸爸来了,爸爸抱。”石大勇撩开门帘,石想正腿向下试图自己爬下床。

这哪行,要是摔着了可怎么办?石大勇掐着石想的腋窝把她抱到怀里,冷着脸教训,“以后你可不敢自己下床,要是摔着了可咋弄?知道了不?”

石想刚学会了走路,还新鲜着,不想让人扶,要自己走,走还不行,走着走着就要跑,跑还跑不直溜,斜着身子跌跌撞撞的,好像随时都能摔倒,看得王英的心都提溜着,伸着胳膊跟着,唯恐一个不查孩子摔到哪里。

石想的小人儿一大点,却已经会看人脸色,爸爸不高兴了,她挣扎小身子,想挣脱父亲的怀抱自己走,石大勇拍了她小屁股一下,“老实别动,爸爸带你出去买买。”

要去买买,石想最愿意和爸爸出去买买了,商店里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糖糖,她立马不动了,还用小胳膊圈住爸爸的脖子,小脸亲昵的贴在爸爸的脸上,“去,买买。”

“娘。”石大勇抱着石想跟孙秀芳说道:“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我去供销社买两斤肉来,咱今儿晚上包饺子吃。”

“对!咱包饺子吃,我去和面。”今天真的是比过年还要高兴,一定要吃饺子庆祝一下,孙秀芳净了手,撑开面口袋,呼哧一下子,挖了两大瓢面,那个大方,哪里还有平时半点小气的样子。

刚进供销社的大门,石想就趔着小身子把石大勇往糖果区带,白嫩嫩的小手指着花花绿绿的糖果一个劲的嘟哝,“爸爸,糖糖,买买。”

石大勇再是节俭,给孩子们买几个糖块还是舍得的,他微笑着冲售货员说道:“麻烦你给我称半斤橘子瓣。”

酸酸甜甜橘子瓣糖一入口,石想顿时满足了,她心满意足的抱着半斤橘子瓣老实的把自己窝在爸爸怀里,绝不乱跑。

石大勇今天格外大方,眼都不眨一下的割了三斤肉,三斤肉啊,这对石大勇来说那可是出大血了。要说石大勇会过到什么程度,有一件事为证,家里不是养了鸡吗,有一阵子闹鸡瘟,家里的鸡也没逃过去,今天死一只,明天死一只的,按理说像这种非正常死亡的鸡肯定是带着细菌的,应该焚烧或深埋,石大勇不,人家都没有舍得当时吃,而是收拾干净了,摸上盐挂墙上风干,说是等到年节再吃。

买了肉,又买了一大把芹菜,石大勇比较喜欢吃芹菜,按他的话来说,这个菜好,没撂头,叶子能蒸着吃,茎可以炒着吃,就是那个根,洗干净了,切成片,开水里面一淖,砸点蒜泥放上醋一调,再滴两滴子香油,也特别的清口好吃。

算着该买的都买了,石大勇准备带石想回家,路过布料区的时候,他沉吟了一下,目光在一块藏蓝色的布上转了又转,瑞民马上就要去上班了,他想给弟弟扯一身好衣裳,穿出去了也壮门面。

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只不过分工不同,售货员小李倚着柜台和石大勇打招呼,“石师傅,这是最近的新品,叫八二锭,这种布料做的衣服垂感好,还不容易起褶子,怎么样?扯一身?”

石大勇摸摸布料,入手厚重,垂在手下的布还真是沉甸甸的,砸砸嘴说道:“这布是不孬,多少钱一尺?”

“四毛五。”小李边说边逗石想玩,“想想抱的什么呀,给阿姨看看行不?”

石想护食的很,把糖块往怀里紧了紧,趴在石大勇怀里不吭声。

“这孩子,把你的糖给阿姨一个。”石大勇转过石想的小脑袋,试探劝闺女大方些。

石想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嗯~不要!不要!”说着还急了,小身子往外一纵一纵的,“爸爸,回家,回家。”

“不要,阿姨不要,阿姨跟你说着玩的。”小李也不逗她了,急忙说道。

石大勇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小孩子,知道护食了,诶,小李,做一身衣裳需要多少尺。”

“那的看是大人小孩了,要是石师傅你这个身材,一身衣裳需要八尺。”

“得八尺呢。”石大勇心里算了一下,“得三块六毛钱,那也太贵了。”

“不贵,好衣裳,穿的年数多,算起来根本不贵,怎么样,来一身呗。”

瑞民这大半年卖麻花也辛苦了,虽然自己也给他钱,但老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石大勇狠了狠心,指着布料说道:“行,就这个,你给我扯八尺。”

屋内,王英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轻松和喜悦,“瑞民,以后到了单位可要跟同事们搞好关系,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在单位的为人处世你大哥可帮不上忙了。”

“那是,嫂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瑞民也挺谦虚,一叠声的答应着。

“呀,大勇回来了,我看看都买的啥?”孙秀芳听见门响,喜的眉目舒展的去接大勇手里的东西,“肉,芹菜,大勇,咱吃芹菜馅的饺子?诶,这是啥?”她拎着牛皮纸包住的四四方方的东西问。

石大勇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娘,那是我给瑞民扯的一身布料”

石想看见妈妈说什么都不让爸爸抱了,举着糖块找王英,“妈妈,吃、吃糖糖。”

石大勇有些吃醋,糖是我买的,这孩子一路上也没有想起来给我吃一块,这刚一到家就想到她妈妈了,不由得点着石想的大鼻子尖就开始数落,“你个小白眼狼,还是跟你妈近,我看我是白疼你了。”

王英蹲下身子,一把将扑在怀里的石想抱起来,抬起眸子睨了石大勇一眼含笑道:“闺女跟娘近还不是应该的,谁叫你当年嫌她是丫头来。”

“你看你,陈年烂谷子的事提个没完。”石大勇眼一瞪,作势吓唬王英:“我跟你讲啊,不许你再提这个事,要是闺女以后长大了不孝顺我,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瑞民听见大哥给自己扯新衣裳了,激动的他腾地一下子从板凳上弹起来,直接从母亲手里抢过纸包,自己拆开来看。

深邃的藏蓝色,美丽的像是月圆之夜的天穹,透着光能看到上面有浅浅横纹,指尖在上面轻轻的划过,明显感觉到面料质地坚实,瑞民满面惊喜,有些不敢置信,“大哥,真的是给我的?”

“不给你还给谁?”弟弟喜欢的样子,让石大勇心里很有成就感,“吃了饭让你嫂子给你量个尺寸,尽快把新衣裳做出来。”

“你看看你,又乱花钱,又不是没有衣裳穿。”孙秀芳节俭的毛病又犯了,她一边摩挲着布料,一边埋怨着说。

“娘,老四这么大了也该有几身好衣裳。”石大勇一挥手,“别说这个事了,赶紧洗肉剁馅子吧,再耽误下去,这顿饭要吃到几点?”

“大哥,我来剁。”瑞民急忙自告奋勇的站起来。

三斤肉呢,哪里用的着全部都来剁肉馅,割下一斤留着炒菜,剩下的估摸有两斤,又掺上两斤芹菜,就这样煮熟的饺子里还都是一个个的小肉蛋,王英特意装了满满一碗饺子送去给崔云香,自己一直在承人家的情,却无以为报,只能表一点小心意了。

石大勇还有石大勇的事,他还得上班,不能老围着弟弟转,第二天他把瑞民送到厂区门口,语重心长说道:“哥得去上班了,你嫂子昨天那一句话说的对,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以后,就看你自己的了。”

瑞民看着高耸入云的窑塔,以后这里就是他工作的地方,他心中充满的憧憬,重重的“嗯”了一声。

130、超生游击队 就要有新衣服了,瑞民恨不得马上穿到身上,天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先问他的新衣服做好了吗?

料子好,王英唯恐做坏了衣服瞎了布,每一剪子都下的小心翼翼,照着中山装的样子,与孙秀芳婆媳两个人一起做了三天才给做好,家里没有熨斗,王英找来石大勇喝水的大茶缸子,里外刷干净了,倒入滚烫的开水,把衣服上面的小褶子一点一点的熨平,晚上瑞民下班回来刚进门,不等他主动张口问,孙秀芳就嚷嚷了起来,“瑞民,快过来,你新衣裳做好了!”

“真做好了!”瑞民急不可耐的直奔里屋,一脸爱惜的抚摸挂在衣架上的衣服,这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拥有的第一件好衣裳,“真好看,嫂子我能试试不?”

怕裤子长短不合适,王英还留着裤腿没有牵,她手里捏着针线,微微笑着,“试吧,就是给你做的,穿上我看看哪里不合适。”

“哎!”瑞民高兴的,抱着衣裳就进了里屋,只是片刻,有些扭捏的走出来,“嫂子,你看中不。”

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瑞民穿上新衣服,整个人都立马精神了,还真有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要是在上衣兜再插根钢笔,妥妥的知识分子气质,王英上下打量一番,总觉得有地方不和谐,哦,是帽子,“老四,你把帽子摘下来我再看看。”

“哦。”瑞民更不好意思了,他知道自己的头不好看,心里踌躇一下,还是配合的取下帽子。

瑞民的秃头和别人剃的光头感觉不一样,剃的头即使剃的再干净,上面还有毛根,而瑞民的头,光溜溜的一个发根都没有,看上去总觉得让人不舒服,就像……王英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东西,就像装满了水的猪尿泡,王英心里不禁有点恶心,忙说道:“那个啥,你还是戴着吧。”

孩子在娘的心里都是最好的,孙秀芳围着儿子看了又看,嘴里啧啧的,“不孬,好看,真精神!”

瑞民不自信,“真的?娘,真的吗?”

孙秀芳一撇嘴,“咋?不信我,娘还能坑你不成!”孙秀芳推着瑞民往镜子跟前走,“你自己去看,你看好不好看。”

瑞民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因为最近诸事如意的缘故,本身他就精神焕发,再加上今天这身新衣服一衬托,哦,不要计较头顶的帽子,真的是挺帅的一个小伙子,瑞民偷偷的打量了一下镜中的王英,见嫂子根本就没有看自己,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瑞民心中有个小秘密,这个秘密是王英进门那一天就有的。

那天,新婚的王英,穿着大红色的条绒衣服,脖子上围着大红色的围巾,坐在红色的床上,连身后的被子都是红色的,在铺天红色的映照下,她的脸好像绽开的红梅花,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长长的睫毛在灯光映照下留下淡淡剪影,乌云般的秀发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溢满了羞涩和喜悦,尤其是笑起来更是动人,饱满的嘴唇就像院子里那棵枣树上红透的枣子。

瑞民的心咚的一下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砸到了,晚上做梦,他梦见新郎变成了自己,从那天起,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偷看王英。

王英最近老是感觉乏力,嗜睡,胃口还不好,已经生过三个孩子的她掐指一算,心里明白,怕是又有了,她没有吭声,一直等到石大勇家来。

晚上,两口子躺到床上,王英往石大勇身边挪了挪,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干啥?干啥?”石大勇捏了王英一下,“咱娘和老四还没睡着呢,再想你也得忍着。”

王英娇嗔着横了石大勇一眼,“你想什么呢,我有事跟你说。”

“啥事白天不能说?”石大勇张开胳膊,揽住王英的脖颈,把她往怀里搂了搂。

王英枕着石大勇的胳膊挪动了一下身子,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趴在石大勇耳边轻轻的说:“我不想当着他们说,就想先告诉你。”

暖暖的哈气吹得石大勇耳朵痒痒的,他把手放到王英的腰上,一点一点往下滑。

王英抓住石大勇的手,小声警告,“你爪子老实点,我真的有事跟你说。”

“我听着呢,你说呀。”石大勇眸光热切的盯在王英的嘴上,脸慢慢的凑了过来。

王英竖起手掌挡住石大勇的脸,“我怀孕了,你说咋办吧?”

“啥?”石大勇定住了,心中一喜,这么说他又要有孩子了,这回可不能还是闺女了吧,他噘嘴在王英的手心里亲了一下,“啥时候知道的?”

“刚知道没几天,我这两天有点反应,算算日子,小日子也超了十多天了,现在计划生育这么紧,你说咱要是不要?”,

石大勇握住王英的手,一下一下的亲着她的手指,“要,咋能不要!孩子奔咱来了,一定得要。”

“你说的简单。”王英娥眉微陡,面露愁色,“咱院里的刘大哥,超生,让人举报了,听说降了一级工资,你说你现在一个月那两个钱,就这还不够用的,要是再将了级,咱日子还过不过了。”

“傻瓜。”石大勇亲昵的捏捏王英脸蛋子,“这个事有你男人呢,你操心个啥,你说老刘哥那个事,我跟你说,那是他傻,他婆娘在老家生个儿子,你生了就生了呗,咱队里谁能知道去?是他自己,到处跟人炫耀他生了个儿子,你说现在计划生育正找不着典型呢,他非要往枪口上撞,不处理他处理谁去?”

“那你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要着呗。”

“你不怕让人举报?回头肚子大起来,人一眼都能看出来,你总不能让我几个月都不出门一趟吧,再说,我就是不出门,也不能保证别人不上咱家门呀。”

都说一孕傻三年,这孩子刚上身,脑子就不会转圈了?石大勇弓起食指照着王英的脑门子弹了一下,“笨猪,我干嘛要让人看见,等你显怀了,我把你们娘几个往老家一送,别人问起来,就是你想回老家住一段时间,谁还能跟咱腚后头跑老家去看去不成?”

“你可别提回老家,年下里我娘说了,老家现在计划生育也正紧着呢,到时候把我逮了去,你离的这么远,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的,我怎么办?”

“这样啊,那这可是个事,你叫我想想。”石大勇捏着自己的下巴,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了好几圈,“要不,等你显怀的时候,我在附近的村里租间房子,你和娘带着孩子到那躲几个月,我天天下了班就过去,有什么风吹草动咱就挪窝。”

王英思忖了一下,这是最好的方法了,她眼底盈满了欢喜点点头,“行,我听你的。”

四个月,王英小腹微凸还不是太显,五个月,稍微一注意就能看出来,王英尽量不出门,实在不能不出的时候她就找件肥大的衣裳把肚子挡住,六个月,再肥的衣裳也要挡不住鼓起的肚子了,王英有点着急,“大勇,你再不想办法,我这肚子可就要藏不住了。”

石大勇气定神闲,眉眼弯弯,“我早就找好了,在上清梁村,今天晚上咱就搬过去。”

计划定下了就要执行,石大勇这几个月一直在找合适的地方,后来觉到上清梁这个村的位置不错,村子就靠在大路边,入村的路也比较宽敞,车子能直接开到村里头,前两天,他定下了一个房间,厨房灶具都很齐全,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光拉几床被褥过去就行。

王英有孕的事,石大勇早就跟孙秀芳说过了,具体要怎么办也早就已经跟她和瑞民通过气,孙秀芳带着两个孙女和王英一起走,瑞民单位有食堂,中午可以在食堂解决,晚上这顿饭回来就得让他自己做,瑞民虽然不会做饭,但是非常时期,就得按非常时期的章程办,孙秀芳抽空教他做了几个菜,做的好不好就看他自己的了。

王英有孕这件事,瞒谁都行,唯独瞒不了崔云香,一来两家走的近,天天你来我往的,二来都是女人,你那个腰身圆起来的样子和胖起来的腰是有很大区别的,王英信任她,所以不等崔云香看出来,早就主动告诉她自己怀孕这件事了。

崔云香也知道自己不能辜负了人家这副信任,把这件事告诉张强之后,嘴巴就闭的严实的,还勒令张强也不许透漏了半分。

天黑了,石大勇到外面转了一圈,没有看见一个人影,他先抱了几床被褥扔到架势室里,然后在后窗户敲了几下,这是两人定好的暗号,提示王英可以出来了。

王英把石大勇的工作服裹到身上,一路小跑,一直做到驾驶室里才放心的大喘好几口气。

“看把你吓得,没出息。”石大勇点点王英,王英不服气,隔空瞪他一眼,

小样的,还敢瞪我,不过现在不是找场子的时候,石大勇回屋抱了两个孩子,领着母亲一同坐上车。

131、转战 这是一座四合院,坐北朝南的一排房东一家人自住,除房东外还住着另外两户人家,西面住的是棉纺厂的职工一家,南面住的是化肥厂的职工一家,每一排房子外面都搭了独立的厨房,水和卫生间公用,石大勇一家搬来,正好用了东面的一间,房租是一个月十块钱,石大勇算了个帐,从住进来到坐完月子顶多也就花五十块钱,五十块钱和他儿子的命比起来,那可是太值了。

都安置好了,石大勇又回了趟家,米面粮油的又整理的一大堆送了过来,正儿八经的要在这里过小半年呢,东西少了可不行。

翌日,石大勇故意起晚,溜达着往单位走,刚出家门,碰见院里的邻居刘家嫂子坐在门口洗衣服。

这个刘家嫂子就是前面提过的因计划生育挨罚的老刘哥的媳妇,罚也罚了,级也降了,反正都公开了,老刘同志就大方的把老婆孩子都接了出来 。

刘嫂子一副农村妇女的打扮,剪着齐耳短发,家织布做的对襟衫,脚上是手工制作的松口布鞋。

“哎呦。”刘嫂子跟石大勇开玩笑,“大勇,这太阳都晒屁股了,你家英子这才舍得放你出来呀,啧啧,看你们老夫老妻恩爱的,嫂子看着都羡慕死了!”

“嫂子,你可不能这么说,要是让老刘哥听见了,还以为你在外人面前说他不疼你似的。”石大勇故意放慢脚步,他今天要把王英回老家的风放出去,老刘嫂是最合适的人选,嘴巴大,舌头长,最喜欢传个小话。

“我才不怕你老刘哥听见,他可不像你,知道疼媳妇,传到他耳朵里正好,给他敲敲钟,跟你好好学习学习,该怎么疼媳妇。”老刘嫂人很泼辣,干起活来也泼辣,恁厚的帆布工作服铺展在洗衣板上,“刷刷刷”几下就用鞋刷子刷的干干净净的。

“哈哈,嫂子,你可别开玩笑了。”石大勇眉目舒朗,开怀一笑,“还跟我学?就我这点水平,还是跟老刘哥学的呢。”

“就你会夸他。”刘嫂嘴一呡,铿铿铿的搓着衣服,“诶,你家英子在家干啥嘞,今天逢集,洗完衣裳我准备去转转,你家有要买的东西不,一会儿让英子和我一块去呗。”

“哪还有空去赶集呀,前几天我丈母娘来信说想闺女,英子一接到信就招呼不住了,非要回老家去偎她娘过两天,我寻思着,生意咱也不干了,再说俺娘也想回老家看看,这不一大早我就送她们娘几个去车站了,这大半年的天天忙,也没捞着歇歇,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石大勇瞎话说起来,有理有据的,自己听着都能信以为真喽。

“呀,回老家了呀,那算了,我喊别人去吧。”刘嫂子不疑有他,还真信了。

石大勇跟刘嫂告别,“你忙吧刘嫂,我得赶紧走了,天还真不早了。”

石大勇一步三晃的的往单位走,但凡路上能碰到人,说个三句两句他都能绕到王英已经回老家的这件事上。

上了车,打着火,缓缓的将车开出车位,正想加油门离开,不成想却远远的瞧见李振汉背着手往办公室走。

看见李振汉,石大勇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当时他答应的好好的,只要是帮忙把瑞民的户口落下,他就把自己计划了,结果这才一年多,王英的肚子就挺了起来,石大勇做贼心虚,觉得挺对不起人家的,不敢直面李振汉,可这一进一出,躲无可躲,石大勇硬着头皮将车慢慢的滑过去,率先跟李振汉打招呼,“李主任,干嘛去了?”

“呦,大勇啊。”李振汉仰头看了一眼升到头顶的太阳,眼一瞪,说道:“这都几点了,你小子才出车?我看你是不想好了,还有你这个车。”李振汉嫌弃的皱着鼻子,“你看看还有谁的车能比你的车更脏的不?抽空你也洗洗。”

“嘿嘿,我这不是忙吗,没抽出空来,今天送老娘和英子她们娘几个回老家来着,回来的晚了一点,我这就动身,主任你放心,别看我出门晚,我回来的也晚,反正这段时间家里也不用我操心,我保证天天都超额完成任务。”

“你呀,就长了一个好嘴。”李振汉点点石大勇,“赶紧的,快走吧。”

“得嘞,主任再见啊。”主任放行了,石大勇一踩油门,突突突的转眼就出了大门。

在瑞民这件事上,石大勇是非常感激李振汉的,感激归感激,牵扯到子嗣这件大事,可不能含糊,说什么自己也不能当了绝户头,至于以后怎么办,唉!在哪个山头唱哪个歌,走一步算一步吧。

石大勇没有直接去驻勤点,而是先去了趟上清梁。

石大勇到的时候,孙秀芳已经和房东坐在一起聊天了,房东姓杨,个子不高,白白胖胖的,头发早已花白,和大多数农村妇女一样,头发全部梳到脑后,在后脑勺的位置挽了一个发髻。

年纪相仿的两个老人,倒是能说到一块去,这会子,俨如亲姐妹般,手拉手坐在屋檐下说着家长里短。

院子挺大,中间种了一棵石榴树,应该已经长了很多年,石榴树的树根处有碗口粗,上面交错生长着三根枝丫。

北边的屋角处有一棵苹果,是棵幼树,细且长,树梢处一个干巴巴的小果子还随着风晃来晃去的。

石大勇心情愉悦,步履轻松,车钥匙挂在食指上,边哼小曲边转圈,转过迎门墙,也不知道娘和房东两个人都聊了什么,笑得前仰后合的。

“杨婶子,娘,啥事你们这么高兴啊?”石大勇心里叫人家杨婆子,嘴里却甜甜的称呼人婶子。

“小石来了。”杨婆子拍拍孙秀芳的手背,“大妹子,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你儿子来了。”

什么意思?感情两个老太太是在说他,石大勇疑问,目光转向孙秀芳,“娘,我有什么事把你俩喜成这样?”

孙秀芳擦擦眼角,“大勇,我和你杨婶正说到你小时候的事。”

石大勇更狐疑了,“我怎么不记得我小时候有什么搞笑的事呀。”

“就那回。”孙秀芳提醒他,“你小的时候,咱村王麻子吓唬你,说汽车一从人身边过,带起的风能把人带跑了,你当真了,有一回真的过大汽车,把你吓得,使劲抱着个树,还记得不?”

“哦,原来是那回呀。”石大勇恍然大悟,“那时候咱不是没有见过汽车吗。”

“真没想到啊。”孙秀芳感慨的说,“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你会跟汽车打上交道。”

“娘,怎么样,这一晚还习惯吗?”石大勇站在门口,探头往屋里看了看,王英就坐在炕沿,满脸温和慈爱看着两个闺女在炕上打滚。

这里的床和家里的床不一样,像东北的大炕,占据了整整半间屋,安安和想想觉得稀奇,在床上爬来滚去,玩的不亦乐乎。

“习惯,习惯,你杨婶这里比咱老家可强多了,哪里能不习惯。”孙秀芳还记得石大勇跟她说的话,对外人就说是刚才从老家出来,单位里还没给分房子,暂时住在这里。

“爸爸,抱抱。”

“爸抱,爸爸抱。”

两个小的瞧见石大勇,都爬过来,伸着胳膊要他抱抱。

石大勇一胳膊抱着一个,歪着脸跟王英说话,“这里还行吧?”

“行,挺好的。”王英把石想接过来,“想想,妈妈抱。”

“那你们先住着,我得上班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石大勇还是放心不下,老感觉不是在自己的家里,不是那回事。

“你就放心吧。”王英说道:“平时你驻勤不在家,我们娘几个不是照样过得挺好,这里也挺方便的,就是买菜远了点。”

石大勇脸一板,“远你也不能去,平时你就在家带着,没菜了你就让咱娘去买,等我轮休的时候,我也稍菜回来,你可别逞那个能,回头再让咱队里人看见了,咱这功夫可都白费了。”

“我又不傻。”王英白了石大勇一眼“你就放心吧,我保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都生仨闺女了,王英也希望好歹变个样吧,不然石大勇这个儿子迷不得疯啊。

石大勇把安安放到床上,又接过石想在她的大鼻子上亲了一下,恋恋不舍的说:“那我走了啊。”

“走吧,走吧。”石大勇一副不放心的样子,让王英心里很是温暖,她推了石大勇的胳膊一下,嗔道:“你咋跟恋巢的鸟似的,赶紧的出去挣钱,一大家子都等着你养活呢,别心里没数。

“有数,我啥时候没有数过?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咱家就又添了一张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得好好挣钱,唉,我就是家里的老黄牛啊。”石大勇叹息着摇摇头。

“黄牛?还水牛呢,别贫嘴了,路上小心啊。”王英跟在石大勇的身后,要送他出门,石大勇急忙拦住,“停,停,我这么大人了,还用你送,你老实的在家里呆着吧。”

132、我儿叫鹏飞 都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孙秀芳是再也不敢说万事不过三这种话,隔皮猜瓜,不到见面谁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他们是都希望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可谁也不敢说肚子里这个一定是男孩。

孙秀芳没事就观察王英走路的架势,看她肚子的形状,做饭也是大多酸口的,酸儿辣女吗,能吃酸,说明是男孩的几率大。

三个多月,转眼即到,早上起来,王英就觉得不舒服,中午的时候,破了水,可把孙秀芳吓坏了,这大勇还没有回来,她一个老婆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把人往医院里送,在这上清凉,她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就是找接生婆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

好在她虽慌却没有失了理智,还知道去找杨婆子,“杨嫂子。”孙秀芳一脸惊慌的拍门。

杨婆子刚捞了一碗面,掇起筷子正准备开吃,咣咣咣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急忙过来开门,挺冷的天,孙秀芳竟急出了一脸的薄汗,杨婆子也感觉到事态有些严重,忙问道:“大妹子,啥是急成这样啊?”

看见杨婆子,孙秀芳一把抓住她的手,就把人往自己家里牵,“我儿媳妇要生了,可咋办?大勇还没回来,你们村里有接生婆没有?能不能帮我叫一个来。”

“生孩子,你们不去医院吗?”杨婆子脚步不停的跟着走。

“咋去嘞,已经破水了,我儿媳妇躺在床上不敢动,我一个老婆子也没法往医院送啊。”孙秀芳嘴里一个劲的埋怨石大勇,“你说大勇这孩子,心里一点数都没有,眼看着英子就要生了,就不知道早回来几天,临上轿现扎耳朵眼吗,看看吧这不麻爪了吗?”

一破水,王英心说不好,直接躺床上不敢动了,生石可的时候就是先破水,羊水都流干净了,孩子还没下来,干生,受老罪了。

王英拿了一卷卫生纸,把臀部垫的高高的,心里却急的着了火,“娘。”她忍着阵痛,喊了声孙秀芳,期待的目光往门外看了又看,“大勇回来没有?”

杨婆子站在床边看王英这个样子,确实是不能挪动了,“闺女,我给你去找接生婆行不。”

“嗯,谢谢婶子。”王英感激的点点头,她现在也明白,自己这样样子是没法去医院生孩子了,只能把希望放到接生婆身上。

“那中,你们等着我,我喊人去!”杨婆子说完,转身风风火火的走了。

石大勇算着王英差不多也该到日子了,本来明天才到他轮休,他呆不住,中午也没休息,把今天的任务完成后,看看时间尚早,开车就往家走,路过集市,还赶了个集,买了两只鸡,又买了一篮子鸡蛋,留着王英月子里吃。

都是一个村的,没多长时间,杨婆子就带着接生婆回来了,挺利落的一个人,年纪也不小了,五十多岁的样子,来到就赶紧洗手,先看看王英的状况,知道要生还得等一会儿,又指挥孙秀芳赶紧烧热水。

孙秀芳光知道着急害怕了,把该烧热水的事忘到了脑后头,接生婆这一提醒 ,她才恍然大悟,赶紧着急忙慌的刷锅烧开水。

妈妈不舒服,奶奶也一反常态慌乱的不行,安安和想想小姐妹两个也觉察到不对劲,小人儿的眼神都透着害怕,乖乖的偎在王英身边不吭声。

王英已经生过三个孩子了,有一定的经验,随着阵痛越来越近,她知道自己要生了,两个闺女就在自己身边,她怕吓着孩子,忍着疼喊孙秀芳“娘!你来一下。”

“来了,来了。”孙秀芳急忙跑进来,她慌的都不知道干什么好了,把开水送进屋后,就知道一个劲的往大门口看。

又是一阵阵痛袭来,王英咬着唇闷哼了一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娘,你先把安安和想想抱出去吧。”

“对对对。”小女孩不能看女人生孩子,她怎么把这个也忘了,孙秀芳给两个孙女穿上鞋,抱起石想,领着安安就往外走。

“妈妈。”安安担忧喊了声妈妈。

王英抬抬手,勉强一笑,“妈妈没事,你看好妹妹,跟奶奶在外面玩一会儿啊。”

“对,先跟奶奶玩一会儿,妈妈在给你们生小弟弟。”孙秀芳把两个孩子带到灶台旁,拉着小板凳围着灶台取暖。

石想啥都不懂,撅着粉粉的小嘴,嘟囔了好几句,“弟弟,弟弟。”

安安似懂非懂,妈妈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都说里面住了小弟弟,“奶奶。”安安歪着头,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是小弟弟要出来了吗?”

“对呀,小弟弟要来和姐姐见面了。”孙秀芳忙的很,耳朵支棱着,听屋里的动静,嘴巴要哄两个孩子,眼睛还往大门口看,盼望着儿子赶紧回来吧。

王英终于还是没忍住,疼的叫了好几声,把安安吓得大泪珠子一个劲的往下掉,“妈妈,妈妈。”安安咧开小嘴,眼看着就要嚎出来。

孙秀芳一把捂住安安的嘴,“乖,妈妈没事,咱不哭啊,你要是哭了,妈妈更疼。”

安安不要妈妈疼,安安不哭,安安不敢哭出声了,光看见眼泪不要钱似的一个劲的往下掉。

石想最是心软,她的眼泪就来的快,平时只要安安一哭,她的眼泪准跟着往下掉,今天姐姐又哭了,石想也不例外,眼看着眼泪溢满眼眶,又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我的小祖宗呦,你又跟着添什么乱来。”孙秀芳撩起衣襟,把孩子脸上的泪擦了擦。

王英疼的恨不能把肚子拽掉扔了去,她配合着接生婆使劲,盼着赶紧生完了就不受这个罪了。

到底是已经生过三胎了,王英知道该怎么生,她攒足了劲,长长的嗯――了一声,接着,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滑了出来,接着连整个下半身都跟上半身分家了似的。

“生了,生了。”接生婆喜道。

“咋没听见他哭呀?”没有听见孩子哭,王英也顾不得问是男是女,她不放心的支起上半身,去看接生婆手里的孩子。

“没事,没事。”接生婆托着婴儿,扣净他嘴里的粘液,然后照着婴儿的小屁股一拍,接着一连串洪亮的啼哭声传了出来。

“是男孩,没跑了。”光是听这哭声,孙秀芳就放下心来,这就是小小子该有的哭声呀,男孩和女孩自一下生哭声就不一样,虽然都是婴儿,女孩子哭起来尖尖细细的,男孩子的哭声中带着浑厚。

“是个男孩。”接生婆把清理干净的婴儿包到襁褓,放到王英怀里,开始处理王英的胎衣。

可算是个儿子了,王英放下心来,眼睛却感觉热热的,为了盼个儿子,她受了多少白眼呀,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天已经傍黑,石大勇一手拎着两只鸡,一手拎着鸡蛋筐,踏着暮色跨进大门 ,正是做完饭的时间,家家户户都在灶间忙活做饭,杨婆子眼尖 先看见石大勇,喊道:“小石啊,你咋才回来呀,你家英子生了,快去看看吧。”

“啥,生了?”石大勇撒腿就往屋里跑,这咋还说生就生了呢,我正想着这趟回来就送英子去医院呢,“娘!”他喊。

孙秀芳听出是儿子的声音,慌忙开门迎出来,一脸的喜色说道:“大勇,这回变样了,是男孩!”

“真的?娘,我有儿子了,我先看看去!”石大勇把鸡和鸡蛋往孙秀芳手里一塞,转身冲进屋内。

“哎呦。”孙秀芳哪能一下抱那么多,她只慌慌的抱住鸡蛋,鸡就随它掉到地上,也幸亏鸡是困着的,要不然早跑了。

王英也听到了石大勇的声音,她往上欠欠身子,斜倚在枕头上,自豪的对着石大勇微笑。

“是儿子?”石大勇还不相信,扑到床边翻开襁褓,直到亲眼看到了小丁丁,这才相信了。

“你小心点,刚睡了,别再聒醒了。”王英头上包着头巾,在石大勇手背上轻轻一拍,嘘声说道。

“儿子,我是你爹。”石大勇虚点了小婴儿的额头一下,问王英,“咱儿生下来多重?”

“哪称来?中午头生的,咱家里也没称,你看你儿一身的肉,比三儿刚下生的时候重多了,三儿那时候都七斤多,咱儿我看着不能低于八斤重。”

孩子越重母亲在生产的时候越受罪,好在王英生的是第四个孩子,比起头胎来不知道轻松了多少。

石大勇注视着王英,眸中满是疼爱,侧身做到床边,把王英搂在怀里,他将下头垫在王英头顶,轻轻的吻着妻子的秀发,“英子,辛苦你了。”

“嗯。”王英抬头,有些不满的嘟哝,“你也一直也不给咱儿起名,我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石念,行不?”

“那可不行。”石大勇立马否决,什么石念石念的,听着跟闺女名字似的,谐音还思念什么的,知道你想可可,但放到儿子的大名上面绝对不行,“咱儿的我名字我早想好了,叫鹏飞,石鹏飞,我儿以后要做一只鹰,广大河山,任他翱翔。”

133、谢礼 石大勇自诩自己起的名字大气又好听,念及王英给孩子起名也不容易,退而求其次,同意念念两个字作为儿子的小名。

终于有儿子了,石大勇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错眼珠的盯着石鹏飞酣睡的小脸看,端着饭碗也舍不得离开儿子半步,要不是王英盯得紧,他早就把儿子戳搂醒了。

安安和想想也学着爸爸的样子,趴在床边看弟弟。你就看吧,一家四个大脑袋,头挨头的都挤到石鹏飞的上方。

如此万众瞩目,小小的石鹏飞终于有了压力感,他伸了个小懒腰,努力睁开眼睛。

“爸爸,他醒了,弟弟醒了!他的眼睛好小哦。”安安惊奇的瞪大眼睛。

“弟弟的鼻鼻也好小哦。”想想嘟着小嘴巴,指给爸爸看。

这么大点的小人儿,小脸也就茶壶盖子那么大,更别说五官了。

“弟弟还小,长大了就好了。”石大勇耐心的给两个闺女解释。

被鄙视了,石鹏飞感觉到了强烈的不满,他张大嘴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爸爸,爸爸,弟弟的嘴巴好大呀!”安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弟弟的嘴怎么如此之大,这一哭竟然占据了半个脸去。

儿子可醒了,石大勇终于有理由把孩子抱在怀里,“噢噢。”石大勇哄着,“我儿不哭噢。”

石大勇这一抱,就舍不得撒手,他连晃带颠,石鹏飞就是不买他的账,哭得更狠了,哇哇的,脸上就光显着一张嘴大了。

王英实在是看不下去,她伸出手,“你赶紧把孩子给我,也不先看看孩子是不是拉了,就光知道抱,还有,我这还没下奶,今天光给他喝白糖水了,你有抱那功夫还不如赶紧去买奶粉回来。”

“这你怎么不早说?”石大勇忿忿的,“怎么能饿我儿子一下午!”他点点王英,“看我回来怎么跟你算账。”

石大勇抬脚就往外走,走到大门口又回来了,这天都黑透了,商店早都下班了,他上哪儿去买奶粉去。

石鹏飞还真是尿了,幸亏王英早早就给孩子备好了尿布,她拿了一片干净的尿布把沾污的换下了,石大勇边看王英给孩子换腚边埋怨,“你真是的,我刚进家的时候你不说,现在才说我上哪去买?”

王英白了石大勇一眼,“还说刚进家,你看把你激动的,眼里除了你儿子没别人了,我也把这个事忘了,哎呦,我的心肝来,你就再饿一晚上吧,等明天妈妈可能就有奶了。”

王英把儿子收拾的干净利索的,小小襁褓扎的板正的,像个蜡烛头。

“收拾好了吧,收拾好了我再抱抱。”石大勇越过王英的肩膀看床上的孩子。

“你还是别抱了,先去冲点白糖水我喂喂他,他这一泡尿,喝的那点水尿的干净的。”

“哦。”石大勇有些失望,还是很听话的去给儿子冲水。

小男孩劲大,小半奶瓶水吱吱吱几口就喝的干干净净。

连这在石大勇眼里都是好的,他啧啧赞道:“还是儿子好啊,吃饭都比闺女会吃,你看咱儿劲大的,长大了也不是瓤茬子。”

“是是是,你儿啥都好,拉屎都鸡蛋黄子香。”王英开始往外撵他,“大勇,是杨婶帮忙找的接生婆,咱还没谢人家呢,也不知道该给人多少钱,你去杨婶那里问问,村里的风俗是什么,顺便问问杨婶家有没有称,借来称称咱儿到底有多重。”

这倒是提醒了石大勇,幸亏是杨婶子,不然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哎呀!想想都后怕。

“对,我可得好好谢谢杨婶子去。”石大勇转身就往外走,站在房东家正屋门口,喊道:“婶子,杨婶子。”

“小石啊,进来,家来说话。”杨婆子应道。

石大勇推开门,杨婆子一家还在吃饭,她和杨老汉坐在上首的主位上,儿子、媳妇、孙男娣女的整整坐了一桌子。

“叔,婶,吃饭呢?”石大勇目光在屋里巡视一圈,满满的一屋子人,他竟然没有找到下脚的地方。

“你吃了吗?一块吃点。”杨老汉筷子头指指自己的小儿子,“老三,给你石哥腾个窝。”

“哦。”老三不情不愿的还没起身,石大勇急忙摁住他,“不用,不用,你吃你的,我吃过饭了。”

“真吃了?”

“真吃了,叔,我是来谢谢婶的,我媳妇生孩子,多亏了婶照应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石大勇往满脸感激往旁边一站。

“莫得谢,莫得谢。”杨婆子抱着大海碗,往嘴里扒拉一口面疙瘩,咽下去说道,“进了一个门,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话是这样说,要不是有婶子你帮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还有,我媳妇说,还没谢过接生婆呢,我不懂咱这的规矩,来问问婶具体我该怎么办?”

这个事可得好好办,人是我请来的,办好了我脸上也有光,杨婆子把碗往桌子上一撂,手心擦了擦嘴说道:“那我可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婶,你说。”石大勇认真的听着。

“你得蒸四个大馒头,蒸熟后在馒头中间点上红点,然后煮九个鸡蛋,也都点上红点。”

石大勇点头表示记下了。

“毛巾、手套、肥皂,就是洗涑用品你得准备一套。”

“嗯。”石大勇在心里念了一遍:洗涑用品来一套。

“剩下的就是钱了,这个看你的心意,没固定说多少钱,但是太少了也不行,人家背后会骂嘞,你用红纸包起来给她。”

这个也行,石大勇心里掂量给多少钱合适。

杨婆子说完,继续抱着大海碗吃饭,得赶紧吃,不然一会儿凉了,吃凉饭胃受不了。

石大勇等杨婆子继续说话,等了半天光听见她喝汤呼噜声了,他问道:“婶,还有吗?”

“没了,就这些,你准备好了喊我,我带你去人家里。”

“哦,那婶,我先家走去准备了。”石大勇站在门口也觉得挺别扭的,打听了都需要什么东西后,忙跟房东一家告别。

孙秀芳站在自家门口一直朝房东这里张望,见儿子出来了,急忙迎上去,“大勇,说了吗?咱都该准备什么东西?”

“可不少,好几样来。”石大勇脚步不停,胳膊搭到孙秀芳肩上,裹着她进了屋,“咱屋里说。”

“大勇,杨婶怎么说的?”王英抬头,视线从儿子身上转到石大勇这里。

“让咱蒸四个大馍,煮九个鸡蛋,再买一套毛巾肥皂什么的洗涑用品,最后再给点钱。”石大勇一口气说完。

“就这些?”

“咋,英子,你还嫌少啊!”孙秀芳嫌多,“老家给接生婆还给不了那么多东西呢,顶多煮几个鸡蛋,再给两个钱,怎么这里还要洗涑用品啊。”

“不是嫌少,我是怕漏了东西不好看。”王英知道婆婆会过习惯了,安慰道:“娘,左右洗涑用品也花不了几个钱,大勇一个月发一回毛巾、手套、肥皂,毛巾、手套都没舍得用,拿出来正好,明天大勇去买几条肥皂,咱再蒸一锅馍就行了。”

一听有存粮,孙秀芳放心了,“我就说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会受穷吧,幸亏英子会过,看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孙秀芳很少夸王英,偶尔一夸,王英心里还挺受用的,“对呀,娘,我说咱不能光谢接生婆,杨婶咱也得好好谢谢,要不是她去叫人来,咱上哪知道谁是接生婆去。”

“这可得谢,英子你说咱咋谢吧。”孙秀芳跟杨婆子处的挺好的,再说这个事的确需要好好谢谢人家。

“娘,我是这样想的,要不咱把给接生婆的东西除了钱以外,都多准备一份出来给杨婶?你看咱家面也还有不少,明天就蒸两锅大馒头出来,除了谢礼用的咱自己不也得吃吗。”

“中。”孙秀芳爽快的回答,王英现在是大功臣 ,说什么就是什么,她问儿子,“还有钱的事,大勇你说咱给多少合适?”

“我哪知道给多少合适呀,这不跟你们商量吗?不过杨婶说了,给少了人家背后可骂人嘞,我寻思着,咱家这么大的喜事,别为了省两个钱,让人在背后戳咱的脊梁骨。”

“那也不能木了好歹的给吧,咱又不是地主!”

“娘,你儿子又不是冤大头,有数着呢,要不钱咱就给个十块,我估摸着不算多也不能算是少了。”

“十块呀。”孙秀芳有点舍不得,她现在但凡是钱,脑子里自动换算成麻花,这可是一百根麻花呢。

晚上,石大勇没有回家,一家人挤在一张大床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石大勇就起了,不为别的,就因为石鹏飞小朋友又饿了整整一夜,他心疼,也等不及王英下奶了,直接开车到城里买了奶粉,顺便又买了一箱子肥皂,这东西不怕放,送礼剩下的自己慢慢用呗,打听到了点馒头需要用阳红,又找到卖阳红的地方买了一小包。

孙秀芳也不知道这个大馒头到底大到什么程度才合适 她专门去请教了杨婆子,杨婆子两手一掐说道:“就这么大。”

孙秀芳明白了,心里一算计,乖乖,这么大的馒头一个不得半斤去!

孙秀芳发了满满一大盆面,真的是按半斤一个馒头准备的,她边揉面边心疼,“我的天爷呀,一个馍就得用半斤面,这要是搓成麻花,那可是能卖将近五块钱嘞。”

134、有个好主意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王英今天出满月。按老家的风俗,产妇这一天要好好的发一发汉,排出关节中的寒气。

孙秀芳把没喝完的鸡汤热透,王英趁着热喝了一大碗,然后盖上棉被睡了一觉,真的捂了一身的大汗。

月棵里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念念自出生就不瘦,石大勇专门借了称称了,八斤二两都打不住,王英的奶水又好,这一个月下来,把个石念喂得白白胖胖的可爱,安安和想想两个小姐姐对这个弟弟更是爱不释手,没事就趴在床板逗弟弟玩。

房子交了五个月的钱,眼看就要到期了,王英等石大勇家来,跟他商量,“大勇,月底咱房子就要到期了,你怎么打算的,咱是继续住着,还是怎么着?”

“咱自己又不是没有家,也不能老在外面住着,这个事我一直想着呢。”这边王英一出满月,石大勇就算计着怎样才能不挨罚,主要是他没脸见李振汉,但孩子安户口又必须得过李振汉那一关。

这一关可不好过呀,石大勇愁的直摸后脑勺,“英子,你说一碰到李主任我咋就那么心虚呢?实在不行我主动找他交待得了。”

石念小朋友能吃能拉,一晚上攒了一盆的尿布,王英边洗边说:“那我可不管,你咋想的你咋办,不过你要是主动交待了我估计你这个级铁定是要降的了。”

王英一出满月,孙秀芳就不愿意伺候她了,就是洗衣服也只洗自己的,王英也自觉,家务活重新承担起来。

“那怎么行!”石大勇明白只要是让队上知道了,不管你是自首还是让人举报,都得受处理,通报批评和降级,对于通报批评石大勇才不怕,他脸皮厚,针锥扎不透,降级可不行,那是钱,明目张胆的从自己兜里往外掏钱,还得月月掏,那他可舍不得。

“行不行的你说了可不算,是队上说的才算,你去打水过来,我投尿布。”王英站起身子,伸了伸腰说道。

石大勇拎起水桶,脑子一直不闲着,有什么好办法,既不用挨罚还能过了李振汉那一关。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不好找,一直到躺到床上也没有想出来,石大勇愁的直埋怨自己,“早知道我就不答应李主任了。”

王英歪过身子,注视着石大勇的侧脸,就着月亮地,清晰的看到石大勇蹙起的眉毛,她伸出手指,放到石大勇的眉头,轻轻向外舒展着,“不行你私下里先去找李主任道个歉,然后让队里该咋罚咋罚?”

“你别开玩笑了,月月少十多块钱,一年下来一百多,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石大勇想了N种方案,又一个个的自己否决了,后来实在是困的不行,他把被子往头上一蒙说道:“不想了,睡觉。”

你睡觉也不能把头蒙上呀,既不卫生也危险,容易缺氧,王英把被子从头顶拉下来,掖到石大勇的颈弯处,嗔道:“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还得我伺候。”

也不知道石大勇咋想的,早上他还真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打了一个滚,直接滚到王英身边,迫不及待的找王英,要和王英商量。

王英夜里得伺候孩子,总觉得觉不够用的,这会子闭着眼奶着石念。

石大勇戳戳王英,王英没理他,继续睡,石大勇又戳戳她,王英扬手打了他一下,“你别闹,我困死了。”

“英子,我跟你说,我想到一个办法。”石大勇趴到王英的耳朵边,小声嘀咕。

王英把耳朵一捂,“你就让我睡一会吧,睡醒了再说行不?”

真扫兴!石大勇双手抱头,仰躺在枕头上,继续完善他的计划。

“妈妈,我尿尿。”石想睡醒了,翻身就往王英身边爬。

“爸爸把,妈妈喂弟弟呢。”石大勇把石想尿尿的空,安安也爬了起来,坐在炕沿上等爸爸把尿。

一个一个都伺候完了,王英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爷三个在被窝嘻嘻哈哈的玩个不停的,不由得皱眉道:“你赶紧给她们穿衣裳,别一会儿冻着了。”

媳妇终于醒了,石大勇把两个闺女往被窝里一掖,“都别动哦,我跟妈妈说个事,一会儿过来给你们穿衣服。”说完手还一扬,吓唬两个孩子,“谁要乱动我揍谁屁屁。”

爸爸的脸变得也太快了,刚才还笑个不停,转眼脸就板起来了,两个小姐妹有点怕石大勇,乖乖的点点头,一动不敢动了。

“来,奶奶给穿衣裳。”孙秀芳从屋外回来,看样子刚才也是去了趟茅房,她哈着手,“大早上的还真是有点冷。”

“娘,那你给她们穿吧,我跟英子商量个事。”

孙秀芳不满,“啥要紧事啊,不能起了再说?”她最不喜欢别人赖床,睡醒了你就赶紧起,要是搁往常她早就咳起来了,不过现在不能咳,她怕聒到她大孙子。

“娘,你别问了。”石大勇不理孙秀芳,他把被子往脑袋上一披,直接坐到王英身边,“英子,这个事我想了一晚上,我觉得可以试试。”

“你说来我听听。”王英继续闭着眼睛养神。

“我是这样想的,当时我是答应李主任不再生孩子,可我也没说不能有孩子,我不自己生,我捡一个总行吧。”

王英很好笑,你说你咋想的?她睁开一只眼,睨了石大勇一下,“人家都是傻子,就你能!你说什么人家就信什么?”

“你说你那是啥表情!”石大勇不满自己被轻视,捏着王英的鼻子把她往上拽,“你好好的听我说呀。”

“哎呦!疼死了,疼死了。”石大勇的爪子跟钳子一样夹的她鼻子疼,王英瞬间清醒了。

“你俩闹归闹,别把我孙子给吓醒了!”两个孙女都洗完脸了,这两口子还在床上咭咭格格的,孙秀芳瞪了儿子一眼,警告道。

“知道了,娘。”石大勇摆摆手,自己披着被子往石鹏飞小朋友身边挪,他点着儿子白嫩嫩的小脸蛋,与有荣焉的说道:“英子,你看咱儿多俊,像我。”

石鹏飞睡的正香,不满被骚扰,小眉头一拧,动了动身子。

王英慌忙把石大勇的手指头推到一边,“你可别搓搂他,让我歇一会儿吧。”

“我是这样想的,英子,不是光嘴上说说算了,咱找个大篮子,把儿子放篮子里,里面再放上一张纸条,写上孩子的生辰八字,就说,家里穷,养不了了,求好心人收养。”石大勇观察了一下王英的表情,见王英没有反对,接着说道:“我拎着竹篮子直接去找李主任,就说孩子是我捡的,我再装的像点,巧了能蒙混过关呢。”

“能行吗?”王英不放心。

“行不行的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要不咱试试呗。”

“那,试试?”

“试试就试试!不成就这样了,到时候不认罚也不成了。”石大勇说完,翻身就起,他得先去找个大竹篮子去。

石大勇还是先去找的杨婆子,庄户人家,就这些东西多,石大勇早看见他们家墙上挂着大大小小好几个篮子了,他指着最大的那个篮子问杨婆子,“杨婶子,我借你家这个篮子装点东西,明天送回来中不?”

“中中,你拿去吧。”杨婆子对石大勇一家还是很满意的,平时他们家做什么还吃的,都不忘了给自己家送一碗不说,单是他们家生孩子想谢礼,都让她脸上很有面,馒头蒸的恁大,她当时比划了一下大馒头,你说你蒸的馒头比往常大点就行了呗,没想到竟然蒸的那么大,毛巾、肥皂也给了好几条,最没想到的是还见样的给了她一份,把个杨婆子给喜的,怎么看石大勇怎么顺眼。

石大勇把篮子借了来,不能马上就用,得先清理干净了,不然上面的毛刺扎了他宝贝儿子怎么行?

找了二块最旧的布,一块专门在上面磨了几个窟窿,铺在最外面,一块交给孙秀芳,“娘,你把这块布缝到念念包褥子外面,我有用。”

孙秀芳最听儿子的话,石大勇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把这块布覆到一个襁褓上面,针脚缝的大大的,一会儿就缝好了,“给你,好了。”

石大勇把包褥子铺好,将熟睡中的石念放到篮子里一试,还真别说,正正好好的,他满意的夸了夸自己,“怎么样英子,我这个办法好吧?”

王英一直坐在一边看石大勇忙活,顺嘴泼了他一瓢凉水,“门都没出你就说好,成不成还两说着呢。”

“哎~你还别不信,我这就出门给你看。”石大勇将最外面的布单盖在篮子上头,拎起篮子就往外走。

石鹏飞小朋友自生下来不是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吃奶,就是躺在床上甜甜的睡觉,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身子下面一条条的硌人不说,还简单粗暴的晃的他不舒服,还没等石大勇走到大门口呢,他直接哇哇的大哭起来。

儿子哭了,王英急忙往外追,“大勇,你赶紧的给我抱回来。”

“小兔崽子,真不给你爹我长脸。”石大勇端着儿子又送了回来。

王英瞪了石大勇一眼,将石念抱出来,解开怀把奶头放到儿子嘴里,嘴里一个劲的嘟囔:“你说走就走,你也不想想,这一走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孩子吃什么?喝什么?你说的纸条你写了吗?”

“哦,光顾跟你赌气了,我忘了。”

说到纸条,石大勇忙去找了一张纸,又拿来一根铅笔,放到王英跟前,“给,你写吧。”

王英横了他一眼,“你不能写?!”

“我的字队里人都认识,还是你写吧。”石大勇提醒道:“我可告诉你啊,怎么孬怎么写,最好再写几个错别字。”

135、捡了个孩子 王英还真听话,短短的几个字,写的歪歪扭扭的,还故意写错了两个字,穷人家肯定上不起学,会写两个字就很不错了。

等石鹏飞小朋友吃的饱饱的,睡的香香的,王英才小心翼翼的把儿子放到篮子里,恋恋不舍的将篮子递给石大勇,“大勇,孩子饿了咋办嘞。”

“你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小婴儿,首要的任务就是吃饱了就睡,石大勇把儿子稳稳的托在手里,放到车上,这一觉睡的那个甜,一直到了单位都没有醒。

石大勇熄了火,在车上好好的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拎着孩子下车,脸上挂上惊喜和神秘的表情向李振汉办公室走去。

门开着,李振汉正在喝茶看报纸,突然眼前一暗,他抬头,石大勇风风火火的跑进来。

“李主任!李主任!你快看看我捡了个什么?”石大勇一脸惊喜的把篮子往李振汉办公桌前一放。

“啥东西?把你高兴成这样?”李振汉放下手中的报纸,把茶杯往旁边挪了挪,将篮子拉到自己脸前,打开一看,把他吓得“嚯”的一下子站起身,瞪着眼问石大勇,“一个孩子!你哪捡的?”

“就我回来的路上,黎城那不是有一个大集吗,我去赶集,看那么多人围着一个摊子,我还以为卖什么好东西的呢,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个孩子,”石大勇说着还从襁褓里把纸条掏出来,“你看,里面还有一张纸条,说是养不起了,不要了,当时那么多人都围着看,我看孩子可怜,就给抱回来了,看谁愿意收养送给谁。”

“我看看。”李振汉从石大勇手里接过纸条,简单的几个字,一目了然,他感慨的说道:“这做父母的真是不负责任,养不起就不要生吗,既然生下来就得为孩子负责。”

“说的就是啊,孩子多可怜啊。”石大勇附和着。

“诶,这是男孩还是女孩?”

“听说是男孩,我还没看呢。”石大勇说完就去解石鹏飞的包被带子,“呦,还是个男孩呢?多好的孩子呀,这当爹娘的怎么舍得撂嘞?”

暖暖的小被窝突然灌进一阵冷风,激得石鹏飞小朋友腿都蜷起来了,他不安的扭动着小身子,眉头皱皱着。

石大勇心疼坏了,他恨不得赶紧把孩子包起来,再抱到怀里哄一哄,他强忍着冲动,继续翻动儿子的身体,佯作检查孩子,“没别的东西了,就这张纸条。”

“不会这孩子有什么残疾吧,要不然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舍得扔了呢?”李振汉打量着孩子的小脸说道。

“诶,还别说,还真有这可能。”石大勇忙把孩子包起来,“要不咱到卫生室让小杨大夫帮忙看看?”

“对,走,咱去卫生室。”李振汉拎起篮子就往卫生室走,看他拎篮子的豪迈样,哪里像是拎着孩子,怎么看怎么像拖着把大刀,石大勇眼睛一直盯着李振汉的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唯恐他一不小心,把篮子摔到地上。

石鹏飞小朋友终于哭出来了,哇哇的,疼的石大勇心一揪一揪的难受。

“这小子嗓门还挺大,看来嗓子没问题。”李振汉回头和石大勇说笑。

石大勇急忙把脸上的担忧隐去,“那可不好说,得杨大夫检查完才能知道。”

“杨大夫,忙着呢。”杨文卉正在忙,给两个人配药。

“李主任呀。”杨文卉抬头,“呦,石师傅也来了。”接着她四下里找了一圈,有些疑惑,“我怎么听见孩子哭呢?”

两个配药的也说:“我也听见了。”

“呵呵,你们听的都没错。”李振汉把篮子提起来,举给众人看,“孩子在这呢,大勇在黎城大集上捡的,这不让杨大夫帮忙检查一下,这孩子是不是有病才被扔了的。”

“真的呀!”两个抓药的急忙去接篮子,都是家属院的家属,天天围着锅台转,突然有了新鲜事,都积极着呢。

“男孩女孩呀。”其中一个问。

“男孩,刚才看过了。”李振汉说。

“哟,男孩都舍得扔呀,可得让小杨大夫好好给看看。”

篮子从这个人手里转到那个人手里,不是自己的孩子,谁都不知道心疼,石鹏飞哭得更狠了,张着大嘴拼命的嚎,只是一会儿,嗓子就有些沙哑。

石大勇紧咬着牙,才控制住自己要上前去抢孩子的念头,他心里一个劲的腹诽 :奶奶的,就不知道轻点?

“来,我看看。”杨文卉配完药,交到两人手里,把嚎哭不止的小石同学抱着怀里哄着。

终于来了救星了,石大勇感激的瞄了杨文卉一眼,急忙又换上混不在意的表情。

两个家属拿了药并不急着走,呆在一旁看热闹。

杨文卉解开包被,石鹏飞小朋友的尿布早就尿的透透的了,她把尿布抽出来扔到一边,“哎呦,怪不得哭得这么厉害,看这褯子湿的,有干的褯子吗?”

我怎么把自己给忘了,石大勇心里直埋怨自己粗心,“我没有看见有褯子呦,里面就这些东西。”

“那可怎么办?”杨文卉转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只好叠了一叠子卫生纸给孩子垫上了。

杨文卉简单的给孩子做了检查说道:“从外形上看,孩子没什么大问题,心跳也很有力,听力也没有问题,至于别的,暂时还看不出来。”

“哦。”李振汉看向石大勇,“看来,还真是因为孩子穷才不要的。”

石大勇点头,“我看也是。”

“这个孩子你准备咋办?”李振汉说道。

“主任,你问我呀?我哪知道咋办呀。”石大勇两手一摊,“要不你写的个通知挂外面问问,有谁愿意收养的谁抱走呗。”

“这年月谁愿意给别人养孩子呀。”一个家属说:“还是个男孩,要是女孩吗,我还考虑考虑,养大了打发出门子,也用不了几个钱,还能多个亲戚走,这男孩,费劲扒拉的养大了,还得给他娶媳妇,准备房子,还得给他看孩子,一个不好儿媳妇还给咱脸看,我可不养。”

“就是耶,我也不养,我可不愿意当那个冤大头。”另一个家属也说。

李振汉也觉得这俩人说的有道理,他看着石大勇,“大勇,你说说你可捡来一个头疼。”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石大勇揉揉脸,“李主任,这捡都捡回来了,反不能再扔出去。”

“诶,我说石师傅。”其中一个家属建议道:“你不正好没有儿子吗,你家还丢了一个孩子,这不老天爷又送一个孩子回来,这就是缘分,孩子你留着养呗。”

石大勇为难的说:“我咋养?我媳妇回老家了,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照顾一个孩子?”

石大勇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一个劲的嘀咕:你们再劝我一下,再劝一下我就顺坡下驴。

“你就先让人照看几天,然后让你家英子赶紧回来不就行了?”好像有人听到了他的心声,另一个家属出了个主意。

“这样啊,也行。”石大勇语气缓和,“就是不知道英子回来怨不怨我。”

“哪能怨你呀,不用她受罪就有这么大的儿子,你看着吧,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李振汉拍着石大勇的肩膀,“这不,你也有儿子了,以后可别老在我脸前说自己是绝户头了啊。”

“李主任,这能一样吗,这又不是自己生的。”

“怎么就不一样了,养大了一样有感情。”

“那主任你这样说,孩子你抱回去养着呗!”

李振汉一怔,反驳道:“我孙子都有了,你再让我抱这么大点回去,是当儿子还是当孙子,再说我和老伴都年纪大了,哪有精力再去养孩子?”

“那户口怎么办,黑户我可养不起,再说计划生育的事,这又不是我亲骨肉,你要是罚我我可不养。”石大勇最关心的就是孩子的户口,他又怕自己心急让李振汉看出端倪,状似随意的说了句。

石大勇装的太像了,李振汉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件事有假,他说道:“你放心,你这是做好事,户口我找机会给你上了,也争取不罚你。”

听到李振汉的保证,石大勇心花怒放,却还继续苦着脸说:“那我得赶紧去给英子拍电报,让她快回来,不然我自己可招呼不了。”

“快去吧!”李振汉冲着石大勇摆摆手。

石大勇摇摇头,不情不愿的把儿子装回篮子,唉声叹气的道:“我还得给他买奶粉去。”

石大勇忍着内心的激动,假装要去给王英拍电报,拎着儿子一溜烟的把车开出了单位大门。

从石大勇带孩子走,王英就坐卧不宁的,她正坐在屋子里胡思乱想,突然听话石大勇得意的笑声:“哈哈哈,英子,我就说这个办法管用吧。”

呀,大勇回来了!王英三步并做两步,起身就往外跑,一把抢过大勇手里的竹篮,“快把孩子给我。”

石念哭了半天把自己哭累了,这会子刚刚睡着,儿子小脸上全是泪痕,还跟受到惊吓似的一会儿动一下,王英这个做母亲的心可受不了了,眼泪扑簌簌的一个劲的往下掉,“我的个乖来,我的心肝哟,离开妈妈还是不行吧。”

136、从老家回来了 做戏做全套,石大勇想了一个方案跟娘和王英婆媳两个商量,“孩子已经露面了,这两天就不能抱回来了,我是这样想的,我跟他们说今天给你们拍电报,我算着电报路上走三天,你动身回来的用两天,这样就是五天,五天后我来接你们回家。”

“这可不行!”王英第一个提出反对,“你算了吗,五天后我就回奶了,没有奶,你儿子子吃什么喝什么?全凭喂奶粉,你挣的两个钱能供得起吗?”

孙秀芳又把鞋底子拾掇起来了,没事她就纳上几针,她用针锥在头皮上蹭了几下,对石大勇说道:“对呀,大勇,这个可是大事,你可得想好了。”

“这样啊,那我再想想。”石大勇摩挲着下巴脑子里面又转了几个圈,“这样,我跟同事先换个班,你们从老家回来之前我就不去驻勤了,孩子白天放到张嫂子家,让她帮忙照顾着,晚上我接回家自己带,就说已经麻烦人家一白天了,晚上得让人家歇歇,今天晚上等没人了,我把英子接回去,英子你就藏到屋子里,白天也别弄出动静,五天后我再把你送回来,跟娘他们一块回家。”

石大勇一口气把自己的计划说完,然后问王英,“这样总行了吧,天天晚上你喂奶,白天就让咱儿喝奶粉,算上今天,也就是再喝四个白天的奶粉,这样没大碍吧?”

王英思忖片刻,算着也没有比这更周全的计划了,她点头答应着,“行,也就只能这么办了。”

石大勇还没回去呢,他捡了儿子这件事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家属院,当他抱着用破包被包着的石鹏飞刚进入家属院大门,刘嫂子一眼就看到了,咋咋呼呼的围过来,“大勇,这就是你捡的那个孩子吧,我看看啥样的。”

刘嫂子的大嗓门惊动了好几个在门口闲聊天的人,都纷纷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勇,赶紧的叫我们看看。”

石大勇搂着儿子根本不丢手,他边往家里走边说:“要看也得进屋再看,这冷风嗖嗖的,冻出病来还得我去看。”

石大勇打开家里的门,不一会儿,听到消息来看热闹的人把他家挤的满满的。

崔云香知道怎么回事,她心里暗笑石大勇装的真像,脸上却也满是稀奇,对石鹏飞指指点点。

石大勇当着大家的面,郑重的跟崔云香说道:“张嫂子,我给英子拍完电报了,不过我估计等她回来也得四五天,这几天白天就拜托你了,帮忙给看着点,晚上就不麻烦你了,我下班回来去你家接他。”

崔云香嘴里啧啧的逗石鹏飞笑,闻言说道:“那么麻烦干什么,晚上嫂子也帮你带着,等英子回来,我再送回来得了。”

“那怎么行?白天都麻烦嫂子一天了,晚上你还有二个孩子需要照顾,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我已经跟同事换好班了,这几天我上长白班。”石大勇把奶粉奶瓶什么的拾掇了两个包,先放到床头上,对崔云香说道:“嫂子,这个包里是奶粉、奶瓶,这个装的是褯子,明天一早我连孩子一块送你家去,到时候就麻烦嫂子了啊。”

“你看你客气的,行,交给嫂子你放心,我保证给你照顾的好好的。”

石大勇有事,车一直停在家属院门口,没往单位送,到了晚上,瑞民下班回家,石大勇冲了满满一奶瓶牛奶,教给瑞民怎么喂孩子,自己抓紧时间跑到上清梁去接王英。

看看时间还早,他们没敢立即动身,一直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夫妻两个才跟做贼似的偷偷回了家属院。王英还怕人看见了,一直缩在副驾驶下面连头都不敢抬,

刚停好车,就听见石鹏飞震天响的嚎哭声,顺着窗户缝飘了出来,王英心中一紧,推了推石大勇,“咱儿哭呢,你快去看看。”

石大勇先下车,里里外外的巡视一圈,确定黑灯瞎火的一个人都没有,他才拉开副驾驶的门,把王英接下来。

“没人看见吧?”王英轻声的说。

“这会子没人,你赶紧的。”

王英听了,撒腿就跑,石大勇家离大门口是最近的,顶多也就是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公用水管就在门口处,平时觉得近,出了门就能打到水,今天不行了,王英感觉到家门口这条路也太长了,都跑了这会子了咋还不到家?

瑞民正手忙脚乱的伺候石鹏飞,他这么大的男人,哪里照顾过小孩子,大哥说只要孩子一哭你就喂奶粉,这边石鹏飞一开嚎,他就把奶瓶嘴子往侄子嘴里一放,原本以为孩子能立马不哭了,可没想到石鹏飞吃惯了母乳,根本不愿意吃奶粉,他用小舌头往外顶,可他再顶也抵不过他四叔手劲大,再加上他小肚肚也饿,只好委委屈屈的吸两口,边吸还边哼唧。

肚子里孬好有点食他就不再吃了,自己跟自己玩了一会儿,又睡了个小觉,这会子肚子里那点奶粉早就尿出去了,他肚子饿,身子下面还淹的不舒服,他非常不满,唯一表达的方式就是放开嗓子嚎。

侄子哭了,瑞民有经验的拿起奶瓶就往孩子嘴里放,你想,奶瓶一直在外面放着,瑞民又不知道保温,这会子早就凉透了,石念小朋友根本就没有吃过凉这么的东西,他是坚决不往嘴里吸一口。

你不吸,我就放着不动,瑞民跟侄子斗智斗勇,我就不信你一口都不吃。

石鹏飞这回是真跟他四叔杠上了,他是坚决不吃,一味的哭,哭的时候还困惑不已,原来百试百灵的武器今天咋不管乎了呢。

瑞民听见门响,抬头一看是王英,忙说道:“嫂子回来了。”

王英满心满眼都是儿子,哪里有心思跟瑞民寒暄,只是“嗯”了一声,火急火燎的抱着孩子就进了里屋。

温热的奶头一进嘴,石念小朋友的哭声跟汽车刹住了闸似的“吱嘎”一声没动静了。

小家伙可饿坏了,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把王英心酸的不得了。

石大勇进院就叉上了门,一扭头,瑞民站在台阶上,“大哥,我喂他了,他不吃。”瑞民把奶瓶举起来。

“哦,给我吧。”石大勇接到手里,满手心的冰凉,难怪儿子哭得这么厉害,唉,哪怕是有血缘,不是自己的孩子,谁又会全身心的疼孩子?

过了四天,算着王英也该从老家回来了,石大勇又如法炮制,趁着黑天把王英又送回了上清梁。

决定成败的一天到了,装得像不像就看娘她们的表现了,为此,石大勇还专门到集上买了一兜子花生回来,老家沙土地,适宜种花生,也算是土特产,石大勇说:“英子,一会儿进了咱院,见人你就捧上一捧,就说是从老家稍来的,让大家伙都尝尝。”

“嗯,你放心吧。”

大人还好说点,主要是孩子,石大勇问安安,“闺女,要是有人问你这段时间都去哪儿了,你怎么说呀?”

这个瞎话孙秀芳天天教,安安都会背了,她张口就来,“在姥姥家了。”

“哎~好闺女。”石大勇满意的眉眼都是笑,他打了几个行李卷,被褥什么的行李先放着,他回头来拉。

石大勇一家要走了,杨婆子还挺舍不得的,扯着孙秀芳的手依依不舍的说道:“大妹子,别忘了抽空回来找老姐姐说话啊。”

两个老太太挺投脾气,没事就坐在一起说儿媳妇坏话,孙秀芳拍拍杨婆子的手背,“老姐姐,你放心,有空我就叫大勇送我回来。”

这回回去可不能偷偷摸摸,一定要大张旗鼓的,人知道的越多越好,石大勇选了个时间,这个时间外头坐的全是拉闲呱的老娘们。

果不其然,王英这边一下车,瞬间一堆人跟她打招呼,其中老刘嫂的嗓门最大,“哎呀,英子从老家回来了!”她迫不及待的找王英汇报,“你家大勇给你捡了一个好玩意儿,在张嫂子家放着呢,走走走,我带你去看。”刘嫂说着就要来拉王英。

王英反握住刘嫂的手笑着说:“嫂子,不急,大勇在路上跟我说了,说是捡了个孩子,我都知道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大家伙我还听想你们的。”王英拎着装花生的行李包走到人群中间,“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花生,大家伙都过来尝尝。”

王英拉开拉链一人捧了一捧,人多,转眼间一包花生分得个干干净净。

众人也不说去看孩子的事了,都嗑擦嗑擦的剥花生吃。

老刘嫂跟个大耗子似的,一会儿就磕了满地的花生壳,她嚼着满嘴的白渣子,酸溜溜的说:“你可好了,不用自己受罪就添那么大一儿子,最主要的是还不用计划生育罚款。”

“嫂子,你当我愿意养别人的孩子呀,儿女都是债,当娘的得操一辈子的心,要是自己生的倒还罢了,咱也不亏心,唉……”王英重重叹了口气,“谁叫咱没本事生儿子嘞。”

137、又起波澜 王英跟大家伙说了会话,这才手撑膝盖站起来,“得,我得去看看我的便宜大儿子。”

“我也去!”

“我也去!”一群老娘们跟在王英身后去看热闹。

“嫂子,我回来了。”刚到大门口,王英就喊了起来。

人未到,声先至,崔云香抱着石鹏飞往外跑,“哎呀呀,英子你可回来了,你这个儿子可真磨人……”

话音未落,就见王英瞪大眼睛,不动声色的眨巴了几下,发现王英背后的人影,崔云香很自然的转了一下话题,“你家大勇可真是会捡,我看哪,以后你可有得忙了。”

“辛苦嫂子了,来,我抱抱。”王英接过孩子搂进怀里。

石鹏飞回到熟悉的怀抱,突然咧嘴笑了一下。

“哟哟哟,英子。”崔云香惊奇的说道:“这个孩子真跟你有缘,我带他四天了,也没见他跟我笑一下,你这刚抱到怀里,他竟然笑了!”

“可不是吗?”老刘嫂也说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古语说的都是有数的,看来,这个孩子就该是你家的孩子。”

王英心中软成一片,念念平时偶尔也笑,但那都是无意识的笑,像今天这么有目的的笑还是头一回,她忍不住低头在孩子脸上亲了一口,“是吗?本来我还有点不情愿养他,他这一笑,把我的心都笑化了。”王英点着儿子的小鼻子尖说道:“可怜见的,以后啊,我就是你妈妈了。”

王英一直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唯恐装的不像让人看出端倪,她偷瞄着别人的神态,没有看出来谁有质疑的模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王英用两人都明白的目光与崔云香对视一眼,衷心的感谢,“嫂子,这几天可辛苦你了。”

崔云香会心一笑,正待说话,老刘嫂调侃道:“你跟她客气啥,平时你俩好的跟亲姊妹俩似的,她帮你看两天孩子还不是应该的?”

“刘嫂子说的对。”崔云香爽朗道:“咱俩谁跟谁呀。”接着她招呼院子里的人,“站客难打发,嘛来,都屋里坐。”

快到做饭的点了,谁有空在别人家长时间拉闲呱?大家坐了一会儿就各自散去,等到人都走光了,王英这才坐到崔云香的身边,“嫂子,我是说真的,这回多亏了你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你看你,又说外道话了吧。”崔云香笑眯眯的看着襁褓中是石鹏飞小朋友,“这回,你家石大勇可满意了吧。”

王英想到石大勇与儿子初次见面的场面,不禁“噗嗤”一笑,“他可是满意了,嫂子你不知道,他第一眼看见儿子,眼珠都舍不得转一下,一直盯着他儿子看,唉!要不是计划生育紧,咱也想不到这个法。”

崔云香安慰道:“有法总比没法强,等顺顺利利过了这一关,孩子安上户口就好了。”

石大勇早在王英发花生的时候,带着老娘和孩子回家了,外面乱糟糟的,人多嘴杂,万一一个说漏了可就坏菜了,还是自己家里安全。

晚上,等孩子们都睡了,王英倚在大勇的肩膀上,两口子小声的说话:“英子,怎么样?今天没人说怪话吧?”

“没有,一个都没有,看来咱俩装的怪像。”王英捏着石大勇的大手,举到脸前一看,嫌弃的陡起鼻尖:“你看看你手脏的,指甲盖那么长了也不知道剪剪,净黑灰,你咋吃下去饭的?”

“我自己不是不方便剪吗?你现在整体价的眼里光是你儿子,哪里还能顾上我?”石大勇有些委屈,他一个家里的顶梁柱,现在混的一点地位都没有,要论排名,估计他得倒数第一。

“德行。”王英白了大勇一眼,爬到床下面去找剪刀,“你多大的人了,还跟你儿子争宠?”

王英重又拉开灯,帮石大勇剪手指甲,“大勇,李主任什么时候给咱儿子安户口啊?一天不安上我就一天不安心呢。”

“李主任都答应了,你就放心吧。”石大勇伸着胳膊,还有些不放心,“你专心点,别剪了我的肉喽。”

王英瞪眼,“你别乱动!我看着了,给你留了一个边呢,好了,那个手。”王英低头咔嚓咔嚓的继续剪指甲,提醒道:“我觉得吧,你还是尽快催催,省得夜长梦多。”

“我知道了,明天就去问问。”石大勇将两只手举到眼前,欣赏了一下,扭头见王英要把剪子送回去,忙说道:“你等等,还没剪完呢,别着急送。”

“哪没剪完?”王英回头,拧眉道:“你那十个手指头不都剪了?”

石大勇把大脚丫子往王英脸前一举,“还有脚呢。”

“哎呀,你臭死了。”王英捏着鼻子,把脸扭到一边,手在石大勇的脚背上拍打了好几下,“洗脚去、洗脚去,洗完了自己剪。”

石大勇这个人哪点都好,就有一点,那就是忒懒,平时他的个人卫生都是王英再三催促,催急了才去干?这段时间王英在外面打游击,哪里有空去管石大勇,石大勇就放飞自我了,回到家就睡觉,也不知道他的鼻子怎么长的,脚丫子臭的蚊子都能薰死了,他愣是闻不到。

“嘿嘿嘿。”石大勇讪笑着打了一盆水,洗完脚后还专门抱起来闻了闻,“不臭了,真的,不信你闻闻。”他讨好的跟王英耍赖皮,“好老婆,还是你给我剪吧。”

早上,石大勇上班,他想出车前到李振汉办公室坐一坐,顺便给李大主任提个醒,没想到,还没等他去找李振汉,李主任反而先来找他了,“大勇。”李振汉一脸严肃的说道:“那个,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诶,李主任。”石大勇心中一咯噔,心说坏了,李主任今天的表情不对劲,难道是他闻到什么味了?他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踌躇着脚步往李振汉办公室挪,他先敲了敲李振汉的门,“李主任,啥事找我?”

“进来坐。”李振汉指着办公桌起的椅子说道。

其实这个事他也有些不好启齿,之前他承诺石大勇,抽空把那孩子的户口给他安上,谁知他还没开始安呢,就有个别人抱不平,说即使这个孩子不是石大勇自己生的,那也是他们家新添的孩子,按理说是不符合计划生育政策的,队里不给个说法他不服,凭什么都是违法计划生育政策自己就挨罚,石大勇就没事?

石大勇平时为人处事也挺好的呀,就没听说过他得罪过什么人呀,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些人就是见不着别人好。

李振汉为了这个事,还专门去处机关咨询了一下子,没想到提意见的人还真说对了?像石大勇这样的家庭情况按理说是不符合收养规定的。

可现在他有些进退两难,一来孩子也不是人家主动收养的,是自己让人家养的,二呢孩子现在要是不让石大勇养了,谁来收留,再给孩子找人家也挺麻烦的。

“啥事呀?主任。”主任光沉思不开口,弄的石大勇心里更没空了,他坐到椅子上,抬头打量这李振汉的表情,试图从里面看出些许端倪。

李振汉思忖片刻还是说道:“大勇啊,还是你捡的那个孩子的事,有些事我想简单了。”

捡的孩子,听到这几个字,石大勇放下心来,那就是他不知道孩子是自己生的,“孩子怎么了?”

“是这样的,有同志反应,你捡的这样孩子即使不是你自己生的,只要你养了,就是违反计划生育。”

“什么!姥姥!”石大勇立马怒了,他猛的从椅子上蹦起来,剑眉倒竖,“是哪个鳖孙,哪个鳖孙在背后说我坏话,是不是老刘?”

“不是不是,你别激动呀!”李振汉扶住石大勇的肩膀往下按了按,“坐下,坐下说。”

“不是他还能是谁?咱队上因为计划生育被处理的总共就没几个人!”

“真不是他。”李振汉心说就是是他我也不能说是呀。

“那主任你啥意思吧。”石大勇愤愤不平的说道:“孩子户口你还准备给上不,要是不给上,我直接抱回来,要不送你家去,反正我正不想养呢,养别人的儿子除了姓我的姓之外,怎么算怎么吃亏。”

“姓你姓还不行啊,姓了你的姓就是你的后,一代一代的还指望他给你传下去呢。”

“主任,你可拉倒吧,全天下姓石的多了,他血管里流的又不是我石大勇的血,我还用得着他传?”石大勇心说幸亏王英提醒了,今天说什么我都得把儿子的户口落实了,不然真的夜长梦多,“主任,你今天给我个准话,户口的事到底给不给解决,要是解决不了,我趁着和那孩子还没养出感情,抓紧时间给你送回来。”

“胡闹!”李振汉脸一板,“你送回来我咋弄,孩子是你捡回来的,别给我找麻烦啊。”

“你当我原因给你找麻烦啊,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穷的日不聊生,又多这一张嘴,本身负担就不轻,再给他弄个黑户,全靠吃高价粮,我真的养不起呀。”

李振汉知道,还真是这种情况,他有些头疼,在两眉间使劲捏了捏,“你别急呀,我想想办法,要不这样行不,把这孩子的户口先安到工程队去,找机会再扒回来,对外你就说以为计划生育的关系,咱队里不给上户口。”

只要能上户口,安哪里我都没意见,石大勇一口答应,“行,就按主任你说的办。”

李振汉也想把这件事尽快解决了,他说道:“那行,你给孩子起个名,告诉我,我抽空去一趟工程队。”

早等着你这句话呢,石大勇心中一喜,“起好了,昨天英子回来商量着起的,就叫石鹏飞。”

138、宠物 赵雨和魏赟是最要好的朋友,且两人还是同班同学,平时上学放学都一块走,更别说逢到休息日,写完作业,一般的情况下都是两人腻在一起玩。

村里有一处闲置的房屋,不大,二十多平米的一间破瓦房,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了,听说是孤寡老人,老人走后,他的栖身之所就没有人再过问,久而久之,房子就荒废了,房顶也早已经不起岁月的侵蚀烂出了好几个大洞,没有人烟的地方倒成了鸟兽昆虫的乐园,屋檐瓦片下,好几家麻雀在此安家。

这个地方的一大好处就是静,大人们根本不会在这里驻足。小男孩都皮的很,上蹿下跳的,没有他们不去的地方,自从发现了这个风水宝地,赵雨和魏赟经常带领一帮小弟到这里玩。

这天,一伙小孩子又到这里玩打仗的游戏,赵雨藏到墙后面,露出小脑袋往外瞄,突然,他听见头顶上传来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他侧耳仔细倾听,就在头顶的瓦片内,听声音里面应该有好几只小鸟。

赵雨一直想养只小鸟来玩,就是麻雀这个东西气性大的很,往常用筐扣来的鸟,你对它在好,用不了两天,它也能把自己活活气死,爹说了,要想养家雀子,只能在它们刚孵出来的时候就养起来,不然,要想把麻雀养成家养的鸟,那就是做梦。

赵雨把爹的这句话记在了心里,一直寻摸着找机会寻摸一窝光腚麻雀来试试看,今天正好碰上了,他心思一动,直接跳出来,大声喊道:“不玩了不玩了。”

这玩的正高兴呢怎么说不玩就不玩了?众小不理解,不过赵雨都说不玩了,他们再躲着也没意思,纷纷从藏身处走出来。

“赵雨。”魏赟拎着纸叠的盒子枪跑过来,“咋了,咋不玩了呢?”

“你听!”赵雨指指头顶。

“啥?”魏赟仰头看了看。

这时有一只**雀落在瓦片上头,看见一群孩子指着自己家,顿时一种不祥预感袭上心头,它大声喳喳叫着示警,试图用自己的声音掩盖住孩子们的叫声。

妈妈回来了,小麻雀们声音更大了,细嫩的声音叫的更欢了,鸟妈妈急的团团转,焦急的在瓦片上蹦来蹦去。

魏赟也听清楚了,原来是有小家雀子呀,他转向赵雨,“你想干啥?”

“我想把他们养起来。”赵雨跃跃欲试,他试探了一下自己到房顶的距离,嗯,有点高,够不着,他散开目光,。在院子里睃罗了一圈。

有了新玩意,这帮淘小子们可积极了, 围着赵雨出谋划策,“赵雨,那有个门框子,我给你搬来。”超超说完,拔腿就往旁边跑。

别说,这门框子还真好用,像一个简易的木梯,赵雨将门框子架好,给魏赟说道:“你们帮我扶着点啊。”

“好!”魏赟将盒子枪往腰里一别,双手牢牢扶住门框,“你小心点啊。”

赵雨小心翼翼的找好落脚点,一步一步的往上爬,雀妈妈更急了,它扑棱着翅膀,直接朝赵雨冲击过来。

赵雨冷不防差点掉下去,刚才光顾小鸟了,把大鸟给忽略了,他挥着小手去打雀妈妈,“呀,走开!走开!”

自己的家,自己的儿女马上就要遇到倾巢之难,雀妈妈也是发了狠,不顾一切的绕着赵雨飞来飞去,找机会还在赵雨的脑袋上叨一下。

雀妈妈如此护犊子,魏赟有些不忍心了,他开始为雀妈妈求情,“赵雨,要不咱别掏它老窝了吧,你看她多可怜呀!”

赵雨已经被雀妈妈叨出了一身怒气,他气哼哼的说道:“不行,我今天非端了她的窝不可,谁叫它叨我来。”赵雨低头看向超超,“喂,超超,你们几个光看着也不帮我,赶紧的找几个杆子,把老鸟给打走!”

“哦哦哦。”超超几个如梦初醒,呼啦一下子散开去找木杆子。

“呦吼~”几个小孩摇着杆子吓唬雀妈妈。

雀妈妈豁出去了,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让你们掏了我的孩子,它不顾自己的危险,喳喳的嘶叫着,拼了命的在赵雨身边扑腾,有几杆子甚至都敲到了雀妈妈的翅膀上,要不是它及时避开,鸟命都能呜呼。

魏赟越发不忍,一再的说道:“赵雨,咱放过它吧,要不咱去掏别的窝?”

赵雨好不容易爬到屋檐下,根本没有理会魏赟,听准鸟叫的声音,轻轻的掀开一个瓦片,果不其然,五只雏鸟,正闭着眼睛,张着大嘴等着雀妈妈喂食。

五只幼鸟,估计刚出壳的不久,浑身**通红,一根绒羽都没有,嫩黄的大嘴张到极致,仿若比整个脑袋都大,嗓子里还不停唧唧着,召唤着妈妈把食物投到自己嘴巴里。

“魏赟,五只呢!”赵雨惊喜的叫道。

自从赵雨掀开瓦片,雀妈妈反而不再攻击赵雨了,它怕在自己的进攻之下,赵雨做出伤害自己孩子的举动,它站在不远处,不停的哀鸣,踯躅着脚步,来来回回的踩踏。

赵雨一手扶着瓦片,一手小心谨慎的把幼鸟拿出来,“魏赟,你接着。”

雀妈妈更急了,它扑棱着翅膀朝赵雨直飞过来,却在不远处直刹住脚步,它哀号,祈求赵雨放过它的孩子。

赵雨喜滋滋的把鸟都托出来,一只、两只、三只。

魏赟仰着脸,双手捧着三只小鸟,不远处的雀妈妈几近崩溃的模样就这样直撞进魏赟的心底,“赵雨,行了,你都抓三只了还不够吗?给老鸟留两只吧,你看它多可怜呀!”

赵雨刚把第四只雏鸟托到手里,听魏赟这么说,他歪头看了一眼雀妈妈,就见老鸟疯狂的在瓦片上蹦来蹦去,头还恨恨的一叨一叨的,都说家雀子气性大,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今天要真把老鸟的孩子掏干净了,保不齐老鸟一会儿就得气死,赵雨起了恻隐之心,“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给它留两只。”赵雨依依不舍的把幼鸟又放回窝内,把瓦片重又盖好,自己扶着门框子开始往下爬。

雀妈妈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它本以为自己要承受倾巢之难,没想到还留了两个孩子,这边赵雨往下爬,那边它一头扎进窝内,去安抚两个受惊吓的孩子。

“好玩吧、好玩吧。”赵雨捧着手,从魏赟手里将鸟宝宝接过来,小鸟们浑不知觉自己已经遭遇大难,仍旧张大嘴巴叽喳渣的叫着。

“它们是饿了吗?”超超点着食指在鸟嘴边一放,小鸟立即叨着他的手就往嗓子里咽,“嘻嘻嘻,真好玩。”超超猛的把手一抽,小鸟没吃到东西,失望的大叫,找雀妈妈撒娇。

雀妈妈听到孩子的叫声,从窝里钻出来,它想飞下来,又不放心窝里的孩子,又钻进去,又钻出来,来来回回好几趟,急得站在窝边直叫。

“你不废话吗,没看见它张那么大的嘴吗,肯定是饿了。”赵雨横了超超一眼,捧着雏鸟就往家跑,他要赶紧回家,给鸟宝宝做饭,他要教育三个能听懂他话的神奇小鸟出来。

几个坏孩子带着它的孩子跑了,雀妈妈不放心,它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不放心的呼扇着翅膀,跟在一群孩子的身后。

刚进大门,赵雨见弟弟,妹妹头挨头的蹲在地上,拿着个小木棍正在戳着什么东西,肯定又是在戳蚂蚁窝,这两人,没事就戳蚂蚁窝,也不知道蚂蚁窝有什么好玩的,“二晨、妹妹。”赵雨喊道:“你们看我带什么好玩的回来了!”

两人抬头,见哥哥双手捧着什么东西,后面还跟着魏赟和几个小朋友,急忙站起来,“大哥,什么东西?”

赵雨把手往弟弟妹妹脸前一放,炫耀的说道:“看,小鸟。”

“呀!真是小鸟,大哥你从哪弄来的?”石可一脸惊喜,指着红通通的三团小肉肉问赵雨。

“我掏的。”赵雨用手背抹去额角跑出来的汗,说道:“妹妹,快找个东西给他们做个窝。”

小鸟跟着赵雨跑了一路,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从破壳出来它们一直在一个温暖、安稳的窝里呆着,连个小小的波动都没有,怎么今天起伏这么大,而且熟悉的妈妈叫声也听不到了?小鸟们有些惶恐,嘴巴张的更大,不过不是要吃的了,而是声嘶力竭的在喊妈妈。

雀妈妈站在篱笆上应了几声,却再也不敢上前去抢孩子了,就似人质落到了罪犯手里,它投鼠忌器,而且孩子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又不会飞,几个坏男孩要是不主动把孩子给它送回去,它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的它和孩子都只能听天由命,它只能祈祷几个坏男孩不要伤害它的宝宝。

赵晨和石可急忙往屋里跑,去给小鸟准备窝,赵雨直接把二大爷给他编的小篮子贡献出来了,他拎着篮子给赵雨看,“大哥,你看这个篮子中不?”

“中中中,正好,你这个篮子还真跟鸟窝差不多大。”赵雨满意的点头,对跟出来的石可说:“妹妹,你上咱娘的针线筐里找点棉花把窝垫一垫。”

139、天屎 兄妹三人精心给小家雀们布置了一个窝,篮子里面铺上麦草,又在上面铺上一层小花布,最后才摆上碎棉花,一切都收拾妥当了,赵雨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三只雏鸟放到新窝里。

雀妈妈见孩子们暂时没有危险,又不放心家里的孩子,它在赵雨家盘旋片刻,这才恋恋不舍的去觅食,它打算尽快把剩余的两个宝宝喂的壮壮,再以最快的速度教会它们飞翔,然后就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搬家,它以后要教导孩子们,一定要离人类远远的。

一番折腾下来,小家雀们都没了精神,萎靡的缩到窝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哀叫着。

碗口大的小窝外面围了一圈小脑袋,石可用手指点点小家雀,问赵雨:“大哥,它们怎么了?是饿了吗?。”

赵雨也看出来小家伙们没精打采,刚掏出来的时候,一个个可精神了,一个赛一个比嘴大,这会子这么老实,一定是饿坏了,他说:“对,肯定是饿了,我去给它们做饭。”

可小鸟都吃什么呢?赵雨灵光一闪想起来,家里母鸡抱出来的小鸡,娘都是泡了小米喂它们,“我去给它们泡小米。”赵雨说完就往厨房跑。

“赵雨!”魏赟喊住他,“你先别给去泡小米,老鸟都是逮虫子喂小鸟,要不咱先去抓几条小虫过来喂喂试试?”

“就是,我也见过。”超超的小脑袋点的如小鸡啄米,我去给它们抓蚂蚱。

“那行,那咱去逮虫子去!”赵雨小手一挥,呼啦一下,一群小孩子顷刻间跑的干干净净。

接到大哥交来光荣而伟大的任务,赵晨和石可不错眼珠的守着三只小家雀,三只小红肉蛋无意识的挤在一起,一只小鸟一会儿伸伸胳膊蹬蹬腿,一会儿在兄弟身上挪来踩去,石可最看不得这以大欺小的举动,她捏着小霸道的翅膀,把它放到一边教训道: “不可以欺负小朋友哦。”

雀妈妈飞回家一趟喂了家里两个宝宝,心里还是放下不下这三个小的,它忽闪着翅膀又落到了篱笆上,担忧的喳喳叫着。

三只小家雀听见妈妈的声音,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抖擞,一同张大了嫩黄的嘴巴,伸着脖子等着妈妈哺食。

说来也巧,正好在这当口,赵晨问了石可一句,“妹妹。你看它们是不是渴了?”他话音刚落,就见三只小肉蛋瞬间张大嘴,娇嫩的嗓音喳喳着附和他。

哦~,小小子明白了,原来是渴了呀,“我就给它们打水。”赵晨转身就往井台边跑过去,他拿着水瓢在桶里舀了满满一瓢水,晃晃悠悠的往回跑,水瓢过满,随着他跑步的幅度撒的满地都是。

一群坏小子不见踪影,就两个更小的孩子守着它的宝宝,雀妈妈大胆了些,它蹦跶着脚步一点一点的往鸟窝这边靠。

小雀儿们听见妈妈的动静,叫的更欢了,它们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了,妈妈一定是给它们喂饭来了,三个小肉蛋欢快的鸣叫着,小霸道甚至又开始往兄弟们身上踩,它的叫声最大,它脖子伸的最长,它第一个吃,它要吃的饱饱的。

“水来了!”赵晨将满满的一瓢水往台子上一放,说道:“喝吧!”

怎么喝?石可瞅瞅小肉蛋们,又瞅瞅那满满的一瓢水,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好几下,皱着小眉头的问道:“小哥,它们那么小,自己也不会喝呀。”

“我去拿小勺勺喂它们。”赵晨可忙了,又向厨房跑去,他找出自己的小勺子,握在手心里。

雀妈妈见小男孩舀了一勺子水就要往孩子们张大的嘴巴里灌,它大骇,天哪,宝宝刚出壳,肠胃都比较脆弱,怎么能喝生水,而且还是那么一大勺,这一勺水要是灌下去,宝宝哪里还能有命在?

雀妈妈心急如焚,它猛的飞起来,箭一般朝着小男孩飞撞过去。

赵晨突然感觉眼前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他下意识的一躲,勺子里的水全部撒到了台子上。

“呀,小哥!”石可也吓了一跳,她顺着黑影踪迹望过去,赫然看见一只**雀跳着脚的蹦跶。

“不能给它们喂水!”雀妈妈喳喳喳的说着鸟语,无奈它和人类不是同一物种,两个孩子根本听不懂大鸟在叫什么。

“小哥,你看,那还有一只麻雀。”石可指着雀妈妈给赵晨看。

赵晨瞄了一下雀妈妈就收回视线,大鸟太精,根本不好抓,也就是冬天下大雪的时候才能用箩筐扣几只,平时想要抓它们,那比登天还难。

赵晨重又舀了一勺水,对准最大的那张鸟嘴就要灌下去。

“喳喳喳喳喳喳喳……。”雀妈妈的意思是,“不要不要不要啊……。”

可两个孩子听不懂,执着的还要去给小肉蛋们喂水,雀妈妈一急,直接飞到台子上,就要去叨赵晨的小手。

这只鸟怎么了,怎么一点都不怕人,还敢来欺负我,赵雨把手一抬,躲过雀妈妈的攻击范围,可想而见,这勺水一定是又撒了的。

好奇心起,赵晨把勺子往石可手里一塞,“妹妹你拿着,我把它抓住给你玩。”

赵晨悄悄的,两只小手合成一个包围圈,偷偷的朝雀妈妈捂过去。

还想抓住我?雀妈妈根本没把赵晨放在眼里,它悠闲的在台子上走两步,甚至还有功夫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然后一个纵身蹦到了鸟窝上面,它俯身,在三个孩子的嘴上轻轻叨了一下。

三只小肉蛋还以为食物来了,伸着脖子就往上接,没想到接了个空,三小只不满,小霸道更是扑拉着秃毛肉翅膀抗议。

赵晨悄然的向雀妈妈靠近,石可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动不动的等着小哥雷霆一击。

近了,赵晨两只小手就在雀妈妈的身后,雀妈妈仿佛根本不知道危险已经临近,还兀自的与孩子们交流,就在这时,赵晨双手倏地一合,他本以为十拿九稳,嘴里甚至还大喝一句,“抓到你了!”

没想到,就在他动的刹那间,雀妈妈也动了,它灵巧的小身子一个斜飞,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赵晨扑了个空,他懊悔的“噢”了一声,视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却见雀妈妈站在不远处,就那样直剌剌的与赵晨对视着,那眼神中分明含有蔑视,赵晨看懂了,这大鸟分明是在说:“切!想抓我?你做梦去吧!”

“你看我抓不抓得到你?”被一只还没有他拳头大的家雀子鄙视了,赵晨怒火冲天,他找出一个扫帚,直接朝雀妈妈扑过去。

你手里有了武器我就怕你了?雀妈妈左突右奔,赵晨跟本挨不到雀妈妈的边。

小哥跟老家雀斗法,石可也不能坐视不理,她也不看小麻雀了,顺手拿起一根小巴棍就要加入战斗,赵晨拿着扫帚东一扑右一扫的还怕伤到妹妹了,忙喊道:“妹妹,你别过来,我再打到你!”

“哦。”小哥不让过去,那石可也不能闲着,她拎着小巴棍帮赵晨观察着雀妈妈的动向,雀妈妈往左飞,她就喊:“小哥,它在你左边。”往右飞,她又急忙道:“飞到你右边了!”

你人多怎么样?人多也奈何不到我,雀妈妈得意洋洋,它甚至飞到赵晨的头顶。

“小哥,它飞到你头顶上了!”石可指着雀妈妈喊道。

赵晨仰着头,挥舞着扫帚在头顶扫来扫去,就在这时,雀妈妈瞅准机会,放下来一滩“天屎”,雀妈妈算的还真准,“天屎”越过赵晨的额头,“啪嗒”一下直接挂到赵晨的鼻尖上。

赵晨逗着两只眼睛注视着鼻尖上黄黄白白的东西,右手在上面抹了一下,放到眼前一看,登时气得哇哇大叫,“你个小畜生,竟然敢往我头上拉屎!”

雀妈妈趾高气扬晃晃它的小尾巴,根本不理会赵晨的怒火,一趔小身子飞到了房顶上。

赵晨气坏了,蹦着高的和雀妈妈吵架,“有本事你下来,我要是逮着你,我非拔光你的毛烤着吃。”

“二晨,你干啥嘞,咋气得跟吹猪似的?”赵晨正吵的欢,赵良生和严思勤扛着锄头回来了,夫妻两个把锄头竖到门后头,诧异乖儿子怎么气得满脸通红。

撑腰的来了,赵晨拖着扫帚头就往赵良生怀里扎,“爹,那只家雀子欺负我。”赵晨愤恨的指着房顶上的雀妈妈控诉,“它拉我一脸的屎。”赵晨摊开右手,又指指自己的鼻尖,“你看你看,臭死了。”

“我瞅瞅。”赵良生捧着儿子的小脸看了看,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哎呦,还真是。”他拉着赵晨的小手走到井台边给孩子洗了个小脸,问道:“平白无故的咋这么巧,它跑到你鼻子上去拉屎?”

爹娘回来了,石可抱着篮子给严思勤看,“娘,你看大哥抓的小鸟。”

三只光腚红肉蛋还伸着脖子喳喳的叫着,一看这个样子,就知道是赵雨掏了鸟的老窝,严思勤顿时气上心头,大壮这个熊孩子,没一点老实气,“怪不得二晨被家雀子拉了一脸屎,你大哥都把人家孩子都掏来了,它不拉你一脸屎拉谁去?”

140、起个名字 严思勤用毛巾抽打着身上的土,却维独没有在院子里看见赵雨的身影,问道:“可可,你大哥呢?”

石可将篮子搂在怀里说道:“大哥去给小鸟抓虫子了。”

“你说说,这鸟这么小,他给弄家来干什么?”严思勤喋喋不休,“而且家雀子又那么难养,动不动就死,这也是一条小命,这孩子,一点都不给我省心。”

正说话间,赵雨用毛毛狗穿着几串蚂蚱回来了,看见赵良生和严思勤,急忙欢快的跑过去,“爹,娘,你们回来了呀。”

“啊,回来了。”严思勤抓住儿子的小手,把他牵到井台边,不悦的说道:“大壮,这么点小鸟你逮家来干什么?嘛赶紧的送回去,老鸟都生气了,你看拉你弟弟一脸的屎。”

“啥,拉二晨一脸屎?”赵雨不可置信,越过娘去看她身后弟弟,“二晨你傻呀,由着它往你脸上拉屎。”

赵晨气得一噘嘴。

“你不用看,都洗干净了。”严思勤又把赵雨拽回来,“娘说的你听见没有?我说让你送回去。”

“不要。”赵雨摇头,举起手中的蚂蚱给严思勤看,“我要把它们养起来。”

小孩子都有一个宠物梦,赵雨想养鸟很久了,每次抓到麻雀,但凡是还有一口气,赵雨都要精心伺候两天,给最好的食物,受伤的包扎伤口,腿折的还要打上夹板,可事与愿违,不管是受伤的家雀健康的家雀子,只要圈到笼子里,没有活过两天的。

赵雨执意要养鸟,严思勤怎么说也不行,后来也不管了,由着他去了。

赵雨领着石可回到台子上,正想解下蚂蚱往小肉蛋们嘴里塞,却看到台子上放了满满一瓢水,他问道:“妹妹,瓢放到这干什么?”

“小哥说,小鸟渴了,要给它们喂水喝。”

“那可不行啊。”赵良生牵着赵晨的小手走了过来,儿子的小心愿,当爹的一定帮忙达成,而且赵良生也是农村孩子,都是从儿子这个年纪过来的,孩子的想法他也理解,家雀子他也养过的,还有一些经验,他告诉给赵雨:“现在家雀子还小,不能喂生水,不然,撑不了几天它们就得死干净了”

为了能让儿子把小家雀顺利抚养长大,赵良生把自己的饲养经验详细的传授给了赵雨,“大壮,一会你泡点小米,等小米泡透了,再煮个鸡蛋,把蛋黄与小米活在一起喂给它们吃。”

赵良生话音刚落,赵雨就嚷嚷了起来,“我就说要给小家雀泡小米吃吧,魏赟还说得给它们吃虫子。”

“对呀,也得喂虫子呀,老家雀不就天天给它们虫子吃吗?”

父子两人说话间,小家雀们一直没有闲着,张着大嘴唧唧的叫个不停。

三只红色的小肉蛋,张着嫩黄色的小嘴,无助的叫声听得石可挺不忍心的,她对赵雨说道“大哥,你快喂它们呀,它们都要饿死了。”

“哦,好好,先喂它们吃虫子,一会儿我再去泡小米。”赵雨解下一只蚂蚱就要往小家雀嘴里塞。

“大壮,你等一下。”赵良生急忙阻止,“你把蚂蚱大腿薅下来,光给它们吃肉,大腿太硬了,它们消化不了,等扎毛了再喂整个的。”

赵雨听了父亲的话,真的把蚂蚱撕的就剩一条肉柱,这才团成一个团放到最大的那张嘴巴里。

有食物入喉,小霸道熟练伸着脖子往肚子里面咽,肚子里面有了食,小霸道叫的更欢了,其他的两只小鸟也感应到有饭吃,争先恐后的唧唧着。

赵雨很有耐心,蚂蚱都清理的干干净净,一只一只的给三只小鸟投喂,赵晨看得心痒痒,讨好的跟赵雨说道:“大哥我也想喂,你给我一串蚂蚱行不?”

石可也热切的看着赵雨,“大哥,我也想喂,也给我一串行不?”

“行。”赵雨很大方,分给弟弟妹妹一人一串蚂蚱,指着最欢的小霸道说道:“我喂这只,你俩自己选一只喂。”

“噢,谢谢大哥。”石可甜甜一笑,学着赵雨的样子喂属于自己的那一只。

石可捏着小肉肉,刚放到小家雀嘴边,小家雀闻到香味嘴巴猛的一合,鸟喙在石可的指尖滑过,“呀!”石可吓了一跳,指尖痒痒的,一点都不疼,石可弯着大眼睛“咯咯”的笑了起来,“大哥,我要给它起个名字。”

“好呀,我也给它起个名字。”赵雨专心喂着小霸道,五只小蚂蚱肉吃下去,小霸道老实了,闭着嘴巴趴在窝里,任由赵雨捏着一条肉在它嘴边晃就是不理。

“它们不吃就是饱了,别给撑死了。”赵良生一直看着三个孩子喂鸟,见此状况对赵雨说道。

“这就饱了?我还没喂过瘾呢?”赵雨将自己手里的蚂蚱肉扔到赵晨的鸟嘴里,问弟弟:“二晨,你的小鸟起名不?”

“起,我也要起名字,大哥你的鸟叫什么?”

赵良生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时光,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子的,掏了一窝鸟,还都一一给起了名字,他慈爱的看着三个孩子,摸摸这个的脑袋,摩挲摩挲那个的头顶,“你们跟爹说说都给它们起什么名字呀!”

“爹,我的小鸟就叫小霸道。”赵雨指着自己的小鸟说道:“你看它刚才多霸道呀,劲也大,还经常把那两只踩到脚底下。”

“哦,小霸道呀,不错。”赵良生点头,问向石可,“可可,你爹小鸟叫什么名字?”

“爹,我给它起名叫小红球。”石可指着自己的小鸟给赵良生看,“爹,你看它红红的,跟个肉球似的。”

孩子们起名就图个热闹,不在于好听不好听,在于孩子高兴不高兴,赵良生含笑说道:“好、好,二晨你的呢。”

赵晨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起个什么名字好,看着这鸟也不是太强壮,不行就叫壮壮?他看向赵雨问道:“我给它起名叫壮壮行不?”

“不行!”言刚出口,赵雨立马反对,“我明知道我小名就叫大壮,你再给它起名叫壮壮,那不是跟我重名了,那不行!”

唉,就猜到大哥肯定不愿意,赵晨整个上半身趴到石台子上,盯着自己的小家雀说道:“那我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呀?”

“你只要不叫壮壮,起什么名字都行。”

“可是我就想叫它壮壮,你看它那么弱,一点都不如你的小霸道结实。”赵晨羡慕的看着赵雨的小家雀说道:“大哥,要不咱俩换换,你把小霸道给我,这只给你,你想给它起什么名就起什么名。”

别看就喂了一顿饭,赵雨对小霸道就有了一点点感情,他瞅瞅自己的鸟,又瞅瞅弟弟的小鸟,有些舍不得,不过,谁叫自己当大哥来着,赵雨略一思忖说道:“那好吧,跟你换。”

“噢~”赵晨开心的蹦了起来,他甚至还把小篮子转了一个圈,把小霸道转到自己这边来。

小霸道窝在窝里闭目养神,浑不在意自己又换了主人。

这只起个什么名字呢,赵雨摸着自己的小下巴思量片刻,这鸟是不壮,红通通丑不拉几的,就那个大黄嘴长的大,随便起一个名得了,“我以后就叫它小黄嘴了。”

雀妈妈在房顶站了许久,眼见得三个宝宝都吃饱了,它老呆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只好留连不舍的喳喳叫了几声,继续去给那两个孩子捕食了。

小鸟们吃的快、饱的快、饿的也快,这边一家人还没吃完饭呢,那边三只小家雀子就又开始张着大嘴叫了。

赵雨三个小兄妹三口两口扒干净碗里的饭,撂下碗就往鸟窝那边。

连饭都不好好吃了,严思勤眼一瞪训斥的话就要说出口,赵良生手往下一压,笑眯眯的说道:“让他们玩去吧,也玩不了几天,这鸟可不好养,你看吧不出三天不死干净了那就算他们有本事。”

严思勤白了赵良生一眼,“你知道养不活还让他们养?你就惯着他们吧。”

家雀子确实难养,晚上睡觉前,三个孩子还专门给小鸟们有喂了一顿饭才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三个孩子都起的很早,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的小麻雀,三只小鸟,只有小霸道精神十足,嫩黄的嘴张到极致喳喳的等着喂食,小红球和小黄嘴蔫蔫巴巴的窝在篮子里不精神。

石可轻轻的戳戳小红球的翅膀,小红球受到骚扰只是轻轻一抖,继续缩着脑袋。

“大哥,它怎么了。”石可担心的问赵雨。

“饿了呗,一晚上没吃饭肯定是饿过劲了,你等着,我去拿小米。”赵雨说完,去找昨儿晚上娘帮忙泡的小米。

米是拿来了,赵雨找了三根小木片,一人分了一根,挑了小米往小家雀嘴里抹。

小霸道是来者不拒,给啥吃啥,吃啥都香,吃饱了就睡,小红球和小黄嘴就不行了,赵雨和石可挑着米在两只小鸟嘴边碰来碰去,两鸟就是不张嘴,赵雨急了,用手掰开鸟嘴,硬是灌了两口米进去。

“还挑食!”赵雨点着小黄嘴和小红球的鸟脑袋教训道:“以后不许挑食,挑食长不了大个子知道吗?”他终于明白自己挑食的时候,娘教训他是什么心情了,不过,自己的鸟,也不能让它们饿着呀,它们不喜欢吃米,一会儿还是去抓几只虫子吧。

141、独苗 趁着还没到上学时间,赵雨赶紧逮了一串蚂蚱,着急忙慌的刚跨进大门,石可一脸焦急抱着篮子就向他跑了过来,“大哥,你快看看小红球怎么了?咋不动了呢?”

“不动了?我看看。”赵雨接过篮子往里一看,可不是吗,小红球都不是趴在窝里了,而是斜躺在篮子边,细杆杆的小腿还伸得直直的,他用手指点点了小红球,小红球还是一动不动,连点微微的气息都没有,结果显而易见,“完了,小红球死了。”

石可眼底迅速蓄满眼泪,“大哥,小红球怎么会死的?”

赵雨挠挠头,“我哪知道呀,这玩意太难养了,你看,小黄嘴也蔫蔫巴巴,我喂它个蚂蚱试试。”赵雨说着,揪了一只蚂蚱,摘吧摘吧就往小黄嘴嘴边放,小黄嘴没张嘴,小霸道闻到味倒是把嘴张开了,赵雨把蚂蚱串递给跟过来的赵雨说道:“二晨,给你,你的小鸟你自己喂。”说完,他硬掰开小黄嘴把蚂蚱肉往鸟嘴里塞。

小黄嘴叼着肉根本不往下咽,呼吸微弱的在那喘息着,看来,这只也活不长了。

睁眼就知道玩家雀子,严思勤腹诽,摆着早饭,对着三个凑在一起的小脑袋喊道:“都赶紧过来吃饭,大壮,你也不看看几点了?你还上不上学去了!”

“来了,来了。”赵雨仰头答应一声,接着说道:“走,让爹看看还有救不?”

“爹,我的小红球死了。”石可吸吸鼻子,泪眼婆娑的指着小红球给赵良生看。

严思勤听了微怔,这么快就死了?不是说能活个二三天呢吗?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探头往篮子里看,昨天还张着大嘴求食的小家雀,现在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她心里不由得一阵难受,“造孽呦,可怜一条小命,大壮,以后不许你再掏家雀子窝,听见没有!”

“爹,我的小黄嘴也快死了,你快看看还有救没有?”赵雨举起篮子,凑到赵良生的脸前。

“爹看看哦。”赵良生低头在篮子里面打量一番,摇头叹息道:“没救了。”

小男孩不似小闺女多愁善感,赵雨听爹说小黄嘴没救了,他“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石可就不行了,眼看着大泪珠子啪嗒啪嗒的一个劲的往下落,“爹,它们好可怜哦,要是鸟妈妈知道它的宝宝死掉了,该多伤心哪?”

孩子哭了,最先招呼不住的就是做母亲的,严思勤急忙将闺女圈在怀里,安慰道:“乖乖,咱不哭,那不是还有一只的吗,咱好好养那只,娘给你们煮了鸡蛋,一会儿把黄挑出来给它吃,它肯定死不了。”

“对,妹妹不哭。”赵晨当小哥的很是大方,学着母亲的样子,揽住石可的肩膀,“妹妹,我把小霸道给你。”

虽然知道小黄嘴活不久亦,石可还是做了一些补救措施,她把蛋黄碾成泥,在小黄嘴里抹上几口,就找了几块碎布盖到它身上给小黄嘴取暖,饶是如此,小黄嘴还是没有撑到赵雨放学就魂归了西天。

爹虽然说小黄嘴没救了,赵雨还是不希望小黄嘴死,放学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问石可,“妹妹,小黄嘴还活着不?”

石可黯然的摇摇头,“大哥,小黄嘴也死了。”

“死了呀。”赵雨有些遗憾,“爹说的真准。”

窝里的三只鸟,就剩下小霸道还生机勃勃,赵雨一手一个从窝里把死鸟抓出来就要往外扔,石可急忙叫住他,“大哥,你别扔啊。”

“不扔干什么,时间长就臭了。”赵雨有些不解,看着妹妹。

石可也知道死鸟时间长了会臭,可好歹她也是照顾了两只小鸟一场,就这样扔了也有点舍不得,所以也一直等着大哥回来,商量着要给小家雀们一个葬礼,“大哥,咱找个地方把它们埋了吧。”

丫头片子就是事多,家雀死就死了呗,要是喜欢,我再去掏一窝,哦,娘说了不准再掏,赵雨瞅瞅手里的死家雀说道:“那好吧,妹妹你说咱这么埋?”

既然要给小红球和小黄嘴两个办葬礼,就先得给它们准备棺材,赵雨找来用过的作业本,叠了四四方方的一个纸盒,将两只雀儿放进去,领着弟弟妹妹到后面的山岗子上找了一块遍开野花的风水宝地,将两只小家雀埋了进去。

逝者已矣,活着的还得继续照顾,小霸道成了独苗一个,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服,小兄妹三人把所有的宠爱都倾泻到小霸道身上,天冷怕它冻着,天热怕它捂着,没事就琢磨着给它做好吃的,小霸道现在是天天吃香的,哦,喝的也是香了,没几天,小霸道的眼睛就睁开了,全身长出一层细细的绒毛,渐渐的小脑袋变得毛茸茸的,翅膀上也开始长出几根带着白色斑点的硬毛,又过了几天,嘴巴变长了、尖了,鸟喙上的黄边变得越来越细,逐步的褪去了嫩黄色,偶尔还能站起来蹦几下。

最让小兄妹欣喜的是,小霸道有通人性的迹象,刚开始,不管是谁在窝边一站,嘴里再啧啧几声,小霸道立马就蹬直它的小细腿,直立起小身子张大嘴巴唧唧唧的附和,哦,这也可能是它的本能,以为要吃饭了。

十来天后,小霸道身上的羽毛就长全了,要不是它嘴角边还残留着一点黄色,俨然一副**雀的模样,仔细看来,小霸道还是很漂亮的,因为营养充足,小霸道黑珍珠似的小眼睛,圆溜溜透着机灵,一身羽毛溜光水滑,头上的棕色羽毛短而密,毛茸茸的,像个小小的绒球,圆锥状的小嘴,脸颊部左右各一块黑色大斑,头、颈处栗色较深,背部栗色较浅,饰以黑色条纹,肩羽有两条白色的带状纹,虽说别家麻雀都长这样,可在小兄妹眼里,他们家的小霸道格外不同。

现在的小霸道更聪明了,能蹦着到处跑,小兄妹知道家雀子的犟脾气,不自由,毋宁死,所以他们从来也没有想到要把小霸道圈到笼子里,而是直接把它的窝摆在桌子上,任由它在窝附近蹦哒。

小霸道像个被人宠大的孩子,它只管吃饱了就睡,睡醒了玩,按理说像它这么大点的家雀子都应该会呼扇着翅膀飞上一段,看小霸道现在唯一会的技能就是蹦蹦蹦,欢快的蹦。

为了给小霸道营造一个宽敞舒适的娱乐场所,兄妹三人把桌子上碍事的东西都给收拾到了别的地方,还在桌子上高高低低的搭了几个小台子,这可方便小霸道了,它每天的任务就是从窝边蹦到台子上,来来回回的蹦上几圈,最远蹦到桌边,伸着小脑袋,瞪着它圆溜溜的小眼睛往下看,一米多高的高度对幼小的小霸道来说就是悬崖峭壁,它也就是看看,却不敢直接蹦下去。

做为鸟儿你不会飞怎么行?小兄妹三人打算教小霸道学会飞翔。

他们把小霸道带到院子里的石台上,石可站到台子前,喊了一声:“小霸道。”

小霸道是真的有点通人性,它知道这是它的名字,还知道小主人伸出小手喊它名字的时候是要和它一起玩。

小霸道眨着珍珠小眼,歪头看看石可。

石可点点小霸道毛茸茸的小脑袋说道:“你是鸟,你要会飞,知道吗?”

飞是什么?小霸道没听懂,它用小嘴啄了几下肚皮上的羽毛,唧唧唧的叫了几声。

“小霸道。”赵晨叫了一声。

小霸道看过去,又蹦蹦哒哒的朝着赵晨的方向蹦了几步。

“飞你不会吗?就是这样子。”赵晨伸开两只胳膊,学着小鸟展翅,扇动了好几下。

机灵的小霸道明白了,小主人在和它玩伸胳膊,它展开两个翅膀扑扇了几下。

赵雨恨铁不成钢,点着小霸道的鼻子尖说道:“你说你做为小鸟你不会飞,对得起你那俩翅膀吗?

小霸道眨眨眼,机灵地转着小脑袋,在台子上探视一翻,又蹦哒着两只小爪子站在台子边,有心蹦下去探知未知的世界,又怕伤到了自己,它把小脑袋又缩回来,还离的台子边远远地,只在安全范围玩耍。

小霸道的怂样让赵雨很是看不上,他听说老鸟教小鸟飞行的时候,就是强制把小鸟从窝里挤下去,逼得小鸟不得不学着飞,他把手放到小霸道身边,说了声:“上来。”

小霸道心领神会,蹦到了赵雨的手上,赵雨双手一合,直接把小霸道捂到掌心里,然后猛的往天上一扔。

小霸道惊呆了,它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鸟已经到了半空中,接着鸟身自由落体,像个小炮弹一样直接砸向地面,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小霸道的吓得心砰砰直跳,就是不知道扇动翅膀。

赵雨也惊呆了,你个瓜娃子,倒是飞呀!眼看着小霸道就要摔死了,在赵晨和石可的一片惊叫声中,急忙伸出胳膊,险险接住了小霸道。

“大哥!”

“大哥!”

“叽喳喳!”

六双眼睛谴责的望向赵雨,尤其是小霸道,珍珠小眼里还包含着委屈,“喳喳喳喳喳喳喳!”翻译过来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摔死我!”

“你个傻瓜,呼扇翅膀你不会呀!”赵雨真是急了,叫你个熊孩子吓死了。

142、学飞 大哥的风格也太吓人了,差点要了小霸道的命去,赵晨急忙说道:“大哥,你别急呀,咱慢慢教,小霸道肯定学会飞的。”接着对惊魂未定的小霸道说:“飞,这样。”赵晨呼扇着翅膀跑了几步,为飞得更为形象,他还专门从台子上往下蹦,蹦的同时胳膊还上下扇动。

赵晨飞了一会儿,定到小霸道的面前,问:“学会了吗?”

小霸道受惊过度,蔫蔫巴巴窝到赵雨手心里一动不想动,片刻,经过最初的惊慌,小霸道稳定心神,接着怒火中烧,要不是看在你平时伺候比较顺心的份上,本大爷才不会跟亲近,现在好了,你竟然想害我,我不让你抱了!

小霸道愤怒的唧唧唧乱叫,用它红红的小爪子使劲蹬着赵雨的手,抻着脑袋带动小身子使劲往上挣。

小霸道如此不老实,赵雨还真怕摔着它了,他双手捂的更紧,嘴里还一叠声的教训:“你个傻瓜,连飞都不会,这么高的距离还不老实,要是掉到地上,铁定摔断胳膊腿。”

小霸道才不听赵雨的,急切的想挣脱他的怀抱,它要离他赵雨远远的,以后再也不让他抱,小霸道拼命的在赵雨手心里扭动,实在挣不过赵雨,还狠狠的在赵雨的手上叨了好几下,然后瞪起哀怨的眸子看向石可。

真是可怜,小霸道可怜兮兮的样子石可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伸出双手,“大哥,我来抱吧。”

赵雨捂着小霸道,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到石可的手心里,换了个人抱它,小霸道不乱动了,它安心的窝在石可的手心,任由石可给它顺毛。

石可一心安慰受惊过度的小霸道,她将小霸道捧到自己怀里,小手指头在小霸道的脊背上安抚,“乖,不怕了,不怕了,咱一点点的学。”

正在这时,院子里飞来三只麻雀,明显看出来是一大两小,因为那两只小的明显看出来比较稚嫩,鸟喙上的黄边还没有褪干净,小鸟跟在大鸟的身后,飞一段就休息一段,看样子也是正在学习飞行。

儿行千里母担忧,雀妈妈也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每逢出门觅食路过赵雨家,它都会落脚看看,它发现三只宝宝就剩下了一只,它不知道另外两只宝宝去了哪里,也曾经喳喳喳的质问赵家兄妹,可无奈三人没有一个听懂它的话,雀妈妈不知道到哪个方向去找,无奈的在天空中盘旋片刻,才恋恋不舍的飞走。

这些日子,雀妈妈很忙,它一直在教家里两个孩子的生存技能,教它们怎么觅食,怎么飞行,好在孩子挺聪明,已经会飞了,虽然还飞不远,却也不用它整功夫的捉虫子来喂了,它每天的任务就是带领两个孩子飞到野外,去认识各种各样的虫子。

三只小家雀瞪着圆圆的小眼,巡视着院子,好像在觅食,娇巧玲珑的身子在轻盈地飞跃着,叽叽喳喳高叫几声,不时的用小嘴去啄几下肚皮下的羽毛,别看它们一副惬意的样子,其实也惊醒着呢,一旦发现危险情况,便会忽地飞起来。

赵雨也注意到了这三只小鸟,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三只鸟和小霸道有什么关系,他羡慕的看着着两只蹦上跳下的小家雀指责小霸道,“你看看你,你看看人家,人家和你差不多大,一展翅膀都能飞老远,你倒好,连个翅膀都不知道呼扇。”

赵雨的突然发声,把家雀娘仨吓了一跳,呼啦啦的往远处飞了飞,直接落到篱笆上,转着小脑袋回头瞧了半天,确定不是要抓自己后,又蹦跶蹦跶的蹦过来。

“喳喳喳。”雀妈妈叫石可手里的小霸道,小霸道还没有反应,它那两只兄弟以为叫自己,欢快的往母亲身边飞过来。

小霸道早就忘了雀妈妈,它第一次睁眼看见的就是赵家兄妹,它以为这里才是它自己的家,赵家人才是自己的亲人。

“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雀妈妈说:“我带你弟弟们来看你了。”

在石可的安抚下,小霸道舒服的微闭着眼睛,根本没有理会其他的噪音。

赵雨注视着院子里连窜带动的三只鸟,突然灵机一动,这不正是现成的小老师吗?他对石可说道:“妹妹,你让小霸道看它们。”

对呦,赵晨指着三只家雀子说:“小霸道,你看它们,看它们怎么扇翅膀的。”

石可转过小霸道的身子,让它对着三只小家雀,“小霸道,你学学它们,看它们是怎么飞的。”

小霸道终于注意到了三只家雀子,它眨巴着黑珍珠一样的小眼睛,注视着三只陌生的亲族。

孩子终于看它的,雀妈妈高兴的一扇翅膀,飞到了台子上,那两只小家雀也学着雀妈妈的样子随后飞上来,没想到,小两只刚刚站稳,雀妈妈就瞪着它们两个一阵喳喳乱叫,“你俩离远点,这里的坏孩子抓小鸟,你们要是让他们抓住了,以后就不能自由自在的飞了,没看见你们大哥吗,圈在人类手心里动都不能动。”

那可太可怕了,两小只急忙振翅,离得远远的,探头往这边看。

雀妈妈也不知道孩子会不会飞,如果会飞的话她还是想找机会把孩子带走,“喳喳喳,你会飞了吗?”它问小霸道。

“喳喳?飞是什么?”小霸道疑惑,小眼睛眨的更欢了。

“唉~”雀妈妈叹气,人类真的是不会教育孩子,孩子都这么大了连飞是什么都不知道。

“喳喳喳。”雀妈妈说:“你看着我,我教你。”雀妈妈小腿微曲,借力猛地一蹬,腾空的同时,翅膀扇动起来,雀妈妈在小霸道眼前打了一个圈,又回到台子上落下。

小霸道一下子机灵了,它小眼珠子直放光,直接在石可的手里直起身,目光灼灼凝视着雀妈妈,这个东西好,能在天上转圈呀,它要是学会了,从桌子上跳下去对它来说不就是小菜一碟吗?小霸道跃跃欲试,扑棱着翅膀学着雀妈妈的样子扇动了几下。

吔,有门,石可赶忙把小霸道放到了石台子上。

雀妈妈激动的都要热泪盈眶了,孩子离开它这么久,它还是第一次离孩子这么近,雀妈妈急不可待的朝小霸道蹦过去,它亲昵的蹭蹭小霸道的脑袋,自责的说道:“喳喳喳,是妈妈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这说的都是什么呀?我有三个小主人保护,哪里还用的着你?小霸道虽然不排斥雀妈妈对它的亲近,却对雀妈妈说的话不认同,“喳喳喳,你快教我怎么飞呀。”

看到这里,赵雨也猜到了,这只老鸟可能就是小霸道的娘,他不愿意让小霸道和老鸟亲近,怕小霸道被老鸟拐跑了,不过现在,还需要老鸟教小霸道飞,他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心里早打算好了,等小霸道一学会飞,就把老鸟撵得远远的。

孩子不认自己,雀妈妈并没有气馁,它打算慢慢的和孩子接触,等教会小霸道飞了就带它走,然后搬家,让人类坏小孩再也找不到它们。

雀妈妈尖尖的长喙顺了顺小霸道翅膀上的毛,又顶了顶小霸道的小脑袋,“喳喳喳,你看好了啊,先这样。”

雀妈妈一步一步的教,它先教小霸道扇动翅膀,“喳喳喳,先把翅膀打开,像我这样。”雀妈妈展开翅膀,连续呼扇了好几下。

这个动作简单,小霸道伸展开自己带着白色斑点的小翅膀,学着雀妈妈的样子扇了几下。

孩子还是很聪明的,雀妈妈很欣慰,它细细的小腿屈起,做出微微下蹲的动作,“喳喳喳,腿再像我这样。”雀妈妈猛的往上一蹦。

这个动作也不难,蹦谁不会,我天天都在蹦,我还能蹦得高高的,小霸道一连蹦了好几下,然后骄傲的闪着小眼睛看了雀妈妈好几眼。

赵家三兄妹唯恐打扰了雀妈妈教学,凝神静气站在一边,捂着小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雀妈妈心喜,孩子蹦的很好,再教它怎么配合扇动翅膀就可以了,雀妈妈走到石台边,踩着台沿,借力一蹬,鸟身子飞了起来,为叫小霸道看清楚,它尽量放慢速度,飞了一圈后,又缓缓的落到台子上,用自己的身体推动小霸道往台子沿走。

小霸道站在台子边上,伸长了脖子往台子下看了看,好高啊,它还是不敢,咽了咽口水,小身子一直往后躲。

两小只在篱笆附近玩了很久,都等急了,妈妈还不过来,看着妈妈那里好似也没有什么危险,两小只展开翅膀,试探着往这边飞,越飞越近,直到落到了台子上。

两小只挨挨蹭蹭的蹦到雀妈妈的身边,鄙视的打量着小霸道,“喳喳喳,这谁呀,笨的飞都不会。”

“喳,唉,是你们的兄弟呀,被人类抢走了,到现在连飞都不会。”雀妈妈担忧的盯着自己的笨儿子,你学不会飞,我怎么带你走?

“我去飞给它看。”两小只雄赳赳的蹦到台子边,冲着小霸道喳喳喳的叫了一通,“你看好了,这样这样就这样。”两小只如离铉的箭,猛的弹出去,扇动着翅膀转了一圈,傲娇的小眼神对准小霸道一闪一闪的。

看来也没什么难的,小霸道蹲在台子上,猛的向上一蹦,小翅膀配合着连续呼扇了好几下,别说,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小霸道竟然在空中停留了片刻。

小霸道大喜,这无形中给它增添了自信心,小霸道挺起小胸脯气昂昂站在台子边,鼓了鼓勇气,还是不敢蹦下去,它踌躇着在台子边踱步。

两小只看得不耐烦,蹦到小霸道身边,趁着它不注意,小屁股一撅,直接把它拱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三:悔叫霸道学飞翔 “呀!”赵家小兄妹大急,赵雨直接扑过去试图接住小霸道。

“喳喳喳!”小霸道心中大骇,它猛的扇动翅膀自救,没想到,它真的飞起来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小段路,但确确实实是飞过去的。

赵家三兄妹唯恐小霸道受伤了,扑到小霸道落脚处,石可捧起小霸道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受伤后这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气。

“走开!走开!走开!”竟然敢偷袭小霸道,赵雨护犊子的很,挥舞着胳膊驱赶雀妈妈娘三个。

其实赵雨冤枉两小只了,两小只在刚开始学飞的时候,也是不敢跳下去,它们那个高度可比这里的高多了,那可是在家门口,都是妈妈一脚把它们踹下去的。

雀妈妈飞起来“喳喳喳的”对着小霸道叫了一通,“喳喳喳,回头妈妈再来看你。”说完一扇翅膀,带着两小只回家了。

噗通噗通我的小心脏哦,小霸道吓的心“砰砰”的跳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始回味起刚才它飞翔的那一小段路,虽然光顾害怕了,没有感觉到飞的美好,但那个感觉确实是新奇的,小霸道极其兴奋,想再飞一遍,它在石可的手心里站了起来,小脑袋垫到石可的大拇指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接着呼扇了几下翅膀。

“你可老实点吧,刚才没让你吓死。”石可双手合捂,只露出小霸道毛绒绒的小脑袋。

“喳喳喳。”小霸道拧着脑袋抗议,“你放开我!让我出去,我还要飞!”

小霸道越动石可越不敢撒手,她把小霸道捂的更严实了。

小霸道挣扎一番竟然无济于事,它生气了,撅着小嘴叨了石可好几下。

“妹妹,咱把它放回窝里吧。”赵晨体恤小霸道,唯恐这一会儿的锻炼小霸道累着了。

“走,回屋。”赵雨手一摆,小兄妹三人回到屋里,石可轻轻的将小霸道放到它自己的小窝里,小霸道脚一落实地,立马跳出来,“喳喳喳,我还没玩够呢。”小霸道心里很不舒服,平时这三个小主人对它都是百依百顺的,今天竟然如此不听话!

小霸道一腔烦躁无法发泄,弹着它那小细腿在桌子上来来回回蹦了好几圈,它越蹦越顺畅,感觉小身子在翅膀的配合下越来越轻盈,最后它直接舍弃了最矮的小平台,专门往最高的那个台子上飞,没想到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一眨眼鸟已经站到了平台上面。

“喳喳喳。”小霸道兴奋的哇哇直叫,小霸道是个皮实孩子,从出生它就比其他的兄弟壮实,皮孩子心大,经过几次试探它认为没有风险后,展翅一飞,直接落到桌子边上,只是看了一眼,小腿一曲就要往下蹦。

自从有了小霸道,三兄妹的注意力基本上全部转移到了小霸道身上,小霸道在桌上上面蹦得欢,小兄妹三人看得也高兴,这会子见小霸道竟然直接要从桌子上蹦下来,石可急忙喝止,“小霸道!”

小霸道顿了一下,却没有听石可的,双腿猛的一弹,直接飞了出去。

“大哥、小哥,快看!小霸道会飞了!”自己养的宠物什么都好,有一点点小进步都让小主人欣喜不已,石可急忙指着小霸道让两个哥哥看。

小霸道毕竟刚刚学会飞翔,翅膀运用的还不熟练,这也足够它得意的了,小霸道昂着小胸脯迈开它那粉红色的小爪爪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一歪头,看见门外面灿烂的阳光。

小霸道也是个执拗的孩子,刚才都还没玩够呢,你就把我抱回来,我非要再出去不可,小霸道小屁股一掉,一展翅膀飞出去了。

小霸道要跑,小兄妹三人一阵慌乱,“你别跑!”三人呼啦啦的往外追,边跑边后悔,早知道就不让小霸道学飞了。

在小霸道的心里,这里就是它的家,它根本就没有想跑,就是想出去玩。

兄妹三人追出来的时候,小霸道已经飞到了石台上,它忽闪着乌溜溜的珍珠小眼,眉飞色舞的直蹦高,“喳喳喳,我会飞了呀。”小霸道站到石台边上,小腿弓,小爪蹬,扑棱棱的飞给三个小主人看,小霸道第一天学会飞,它不知道往天空中飞翔,只会从高的地方往下跳。

“要跑了,要跑了,快追!”赵家小兄妹却以为小霸道要跑,冲着小霸道的身影就追了过去,怕惊了小霸道,兄妹三人在离小霸道不远处站定,赵雨摊开手掌,语气极其温柔的说道:“小霸道,上来。”

“哼!”小霸道脑袋一扬,我才不让你抱,谁让你要摔死我!它往旁边蹦了几下,小翅膀一扇,又飞了起来。

“呀!大哥,它又跑了!”赵晨急的直蹦脚。

小霸道却没有飞多远,它转了两个弯,又飞回石台子上。

兄妹三人蹑手蹑脚的往石台子方向走,两只小手做出随时往上捂的架势。

这是要跟我玩吗?小霸道以为小主人在跟它玩游戏,它蹦跶着灵巧的小身子左躲右闪,直接从石台子另一边飞了下去。

小霸道的翅膀越用越自如,越飞越远,越飞越高,从最初的一米二米,到现在三米五米,不过唯一不好的一点是,小霸道太小,玩了一会儿它累了,小霸道在三个小主人身上打量一圈,觉得还是漂漂亮亮,穿着花衣服的小主人怀里最舒适,小霸道双翅一展,直接飞到了石可的手上。

小霸道主动投降还真出乎石可的意外,她忙稳稳的接住小霸道,把它搂到自己的怀里。

赵雨和赵晨急忙围到石可身边,赵晨急道:“妹妹,快把它放到窝里,拿盖子盖起来,别让它再跑了。”

小霸道这回是真累了,窝在它温暖的小窝里,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甜甜的的梦乡。

赵良生两口子刚进家门,锄头还没有放好,赵晨就飞奔了出来,“爹,娘,小霸道会飞了,今天差点跑掉了,咱上二大爷家让他编个笼子,把小霸道放进去吧。”

“这么快就会飞了?昨天不还光会蹦跶呢吗?”夫妻二人先在井台边洗干净手,这才准备去屋里看看小霸道,赵晨等不及,拉着父亲的手就要往外走,“爹,咱先去二大爷家给他说一声吧,不然等小霸道睡醒了,它又要跑了。”

赵良生也没想到几个孩子还真能把小家雀子养活了,为了小霸道,孩子们付出的精力他也看在了眼里,那是真的比当爹娘的养孩子还仔细,这都养了半个多月了,从一个毛都没扎一根红通通的小肉蛋,养成机灵可爱的小生灵,尤其是小霸道那两只圆溜溜眼睛,如墨漆黑的小黑豆眼透着那么一股子灵气,这样的小霸道别说孩子们喜欢了,连赵良生两口都对它宠爱有加,每天下地干活,碰到小霸道喜欢吃的虫子都抓起来,下地回来带给小霸道吃。

“咱家的小霸道还真是聪明,说会飞就会飞了。”赵良生拉着儿子的小手,准备先去喂小霸道,他根本没有想要去二哥家编笼子,一来这么简单的手艺他就会,二来麻雀不能放到笼子里圈养,如果真的只给小霸道巴掌大的那么一点空间,就怕用不了三天,自由娇气惯了的小霸道就能气死。

“嗯,爹,今天来了三只家雀子,那三只鸟教会小霸道飞的,咱家小霸道今天刚会飞就想往外跑,大哥说那老鸟可能就是小霸道它亲娘,说以后不能再让老鸟到咱家来,不然就怕它们会把咱家小霸道拐走了。”赵晨小嘴巴巴的,三言两语就把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小霸道的小窝,不似寻常那样四敞着,赵雨找了块布搭到篮子提手上,两边的布垂下来,把小霸道遮得严严实实的,窝里面一片乌黑,累极了的小霸道还以为是到了晚上,它把脑袋窝到翅膀下面,睡的正是香甜。

赵良生轻轻的掀开布帘子一角,瞅了小霸道一眼,旁边的赵雨见了,食指放在嘴巴“嘘”了一声,“爹。”赵雨小声说道:“别把它吵醒了,不然它又跑了。”

“哦。”赵良生点头,把手里的一串蚂蚱递给儿子,赵雨接着蚂蚱,愁眉不展的嘟哝:“早知道就不让小霸道学飞了,这可好,关不住它了,说走就走,爹你说咋办吧?二晨说让二大爷编个笼子,咱把小霸道圈里边养。”

看来三个孩子真叫小霸道愁毁了,一个个的守着小霸道的窝都不敢远离,赵良生牵着孩子们的手,把他们领到院子里,这才说道:“不用找你二大爷,鸟笼子爹也会编,不过有个事咱事先得说好了,这鸟到咱家来就没受过委屈,家雀子气性又大,要真把小霸道圈到笼子里,我估计小霸道也活不长了。”

“那不行,我不要小霸道死。”石可急忙打断赵良生,“爹,不能让小霸道死。”

“对,不能让小霸道死。”赵雨两兄弟也急忙说道:“好不容易把小霸道养这么大了,可不能再让它气死喽。”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这么养着,就看小霸道恋不恋家了,咱给它足够的自由,它要是恋家就不会走。”

“能怎么办?”赵良生慈爱的看着三个孩子,“小家雀恋娘那也是应该的,你们舍得让小霸道死吗?要是舍得,爹这就去编个笼子,把小霸道放到里面,能养几天是几天。”

“不要!”三兄妹异口同声,他们宁可让小霸道去恋别家也不忍心让小霸道死。

第一百四十四章:小霸道探亲 没有好的办法,赵家三兄妹准备采取亲情加恐吓攻势来挽留小霸道,他们把小霸道的小窝布置的富丽堂皇,里面垫的萱萱软软的,石可还专门到小山岗子上掐了一把小野花别到篮子把手上,吃的更不必说,小霸道喜欢吃什么他们就准备什么,喜欢吃虫子是吧,还喜欢吃肉嘟嘟的菜青虫,那虫子口感比较好,没问题呀,赵晨天天到家里小菜园子里去给它找虫子,实在找不到了,就到外面去找,务必让小霸道住的好、吃的好,把小霸道的心牢牢的拴在家里面。

至于恐吓,小兄妹三人没事就跟小霸道上课,“小霸道啊,你可不能随便在外面乱跑,外面地上有老猫,天上有老鹰,专门吃小家雀子,你要是让它们盯上了,嗷呜一口!你的小命就没了,知道吗?还是咱家最安全,咱家有爹、娘、还有我们仨保护你,外面的那些鸟谁都护不了你,你心里可有数啊。”

霸道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小主人扬着两只手张着大嘴巴“嗷呜”一声,吓得它小心脏跟着抖了好几下,太可怕了,不能出去,绝对不能出去。

霸道小朋友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服,它天天一睁眼饭就准备好了,吃饱喝足了就开始每日的飞行训练,小霸道的翅膀越来越有力,振翅一飞,嗖地一下能直接落到枣树尖上,小霸道转着小脑袋,从这个树枝蹦到那个树枝,它仰头看看广袤的天空,又俯揽了整个村庄,惊叹外面的世界好大呀,它想飞出去看看,可是小主人说了,外面有老猫,还有老鹰,专门吃家雀子的。

雀妈妈有时候也会带两小只过来,只能偷偷摸摸的,不能让坏小孩看见,但凡坏小孩看见了都会扬着扫帚追着它们跑,最近孩子飞得高,那它就不怕了,雀妈妈站在屋檐上面,冲着院子里的小霸道喳喳喳的叫了一通,“孩子,你上来,我带你出去玩。”

小霸道朋友很少,它也挺孤单的,有鸟要带它一起玩,小霸道心里一阵高兴,呼扇着小翅膀,落到了屋檐上,“喳喳喳,去哪玩呀?”

雀妈妈蹭蹭霸道的小脑袋,“我带你回家看看,就是你出生的地方。”

出生的地方吗?不是这里?我怎么记得从睁眼睛起就是在这里了,小霸道不解的闪着乌黑的眼眸,歪头看看院子,再歪头瞅瞅雀妈妈。

雀妈妈看出来小霸道的所思所想,它展开一侧的翅膀,将小霸道揽到自己翅膀下面,内疚又自责,“喳喳喳,孩子,你刚出生就被坏孩子们抢走了,这里才不是你的家,咱们的家在那边。”

小霸道将信将疑,自家的小主人怎么成了坏孩子了,明明对自己那么好,小霸道不喜欢雀妈妈说小主人的坏话,它往旁边一蹦,从雀妈妈翅膀下钻出来。

两小只在附近玩了一会儿,一前一后的蹦跶过来,啄啄小霸道的翅膀,“你看他们长的都和咱们不一样,他们都没有翅膀不会飞,你再看看你自己,再看看我们,咱们才是一家人。”

小霸道立刻反驳,“他们也有翅膀的,就是他们的翅膀太小,还没有长大。”

“就算他们有翅膀,可它们会飞吗?”两小只很有耐心,还专门围着霸道飞了一圈,“他们有咱们这么灵巧吗?”

这个倒是真的,霸道正在犹豫间,雀妈妈接着怂恿道:“好孩子,跟娘回去看看吧。”

两小只也一同说:“走吧走吧,去看看咱们自己的家。”

小霸道动摇了,要不?去看看?看一圈就回来,可是有老猫,会吃鸟呢,小霸道这样想,嘴里也这样说了出来。

两小只不屑的一扬脑袋,“嘁!老猫有什么可怕的,咱们在天上飞,老猫在地上跑也够不着咱们呀。”

“可是...可是还有老鹰呢。”小霸道还是不放心,弱弱的唧唧着。

“没事,老鹰那么大的个,看见了咱就躲起来,抓不到咱的。”雀妈妈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那好吧。”小霸道答应了,“那我就去看看,看了我就回来。”

石可一个不留神,找不着小霸道的身影了,“坏了坏了。”她急忙去找赵晨,“小哥,不好了,小霸道这回是真的跑了,我找了好几圈,连鸡窝旮旯里都找了,就是没找着小霸道。”

“什么?”赵晨陪着石可兄妹两个屋里屋外仔仔细细找了一圈,确实没有找到小霸道, “完了,真跑了。”他在石台上拍了两巴掌,恨恨的骂道:“这小没良心的,亏得咱平时对它那么好。”

石可很失落,这是她第一个真真切切付出心血养大的宠物,就这样不告而别了,石可不高兴,人就恹恹的,她抱着小霸道的小窝,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小霸道真是让一家人惯得名副其实,霸道不已,有时候准备好的饭不吃,专门到鸡窝里去抢食,你说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不点,吃两口得了呗,它非要欺负要鸡的头顶上,雄赳赳气昂昂的,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气得母鸡追着它叨,小霸道仗着自己小身子灵巧,总是能在鸡窝里沾些便宜,唉,小霸道也是太孤独了,难怪雀妈妈一勾就走。

老家离赵家也不是太远,小霸道没觉得飞多久,雀妈妈落到一处破破烂烂的房檐上,说道:“到了,这就是咱的家,你跟我来。”

两小只顺着缝隙率先钻进去,眨眼间又蹦了出来,冲着霸道召唤,“快来,快来。”

小霸道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么破烂的地方竟然是它的家,摇摇欲坠的破瓦房,房顶破了几个大洞,房顶的茅草已经沤的乌黑,还散发着一股霉味,霸道嫌弃的用两只小翅膀捂住自己的脑袋,和赵家比起来,赵家能算的上是天堂了。

“喳喳喳,你愣着干什么?来呀。”雀妈妈走了两步,回头却见小霸道还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它连蹦了好几下,回到小霸道的身边,尖尖的鸟喙把小霸道的脑袋往怀里勾了勾,“傻孩子。”雀妈妈亲切的说:“都到家门口了,不进去看看吗?当年你就是从这里破壳而出的。”

盛情难却,小霸道也很好奇,它犹犹豫豫的跟着雀妈妈的脚步,从瓦缝中钻进窝里,天哪,这是什么样的地方,我怎么会是在这里出生的!小霸道很失望,虽然是白天,但是窝里很黑,勉强能看清窝里的布局,窝不大,用干枝和枯草编成一个小碗状,它站在窝里,明显感觉到爪子下面并不舒适,还有些硌人,这和它的窝根本不能比,它的窝香香软软的,房顶的小拱桥上还扎满了鲜花,每天小主人都会把它的小窝清理干净,窝外是它专用的水杯和饭盆,这个窝里虽然不脏,但是太简陋,也就是遮遮风,挡挡雨,估计在里面睡觉都会扎人。

霸道嫌弃了,别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小霸道根本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这三只鸟有可能是自己的家人,但这个地方在霸道的心里确确实实不当是自己的家。

霸道一掉翅膀,欲从缝隙中飞出去,却因为路不熟,一头撞到了瓦片上,“喳喳!哎呀!”霸道晃晃有点发昏的脑袋,顺着光亮钻出窝,它大口的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跟随后出来的雀妈妈和两小只说道:“我要回家了。”

“你别走了,这就是你的家呀,当时和你一起抢走的还有两个兄弟,要是能找到它们咱们就一家团圆了。”雀妈妈还欲挽留,小霸道却不听它的了,运用雀妈妈教它的飞翔本领,腿一弓、爪一蹬,翅膀一扑棱,翅膀一扑棱,“嗖”的一下飞走了。

“诶!诶!”雀妈妈跟在小霸道后面连喊好几声,两小只也追了好一会儿,小霸道依旧充耳不闻,越飞越远。

小霸道只想回家,可悲催的是,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小霸道迷路了,它刚才只想回家,却没有辨别方向,这会子飞飞停停,就是找不到那个熟悉的小院。

小霸道根本就没有飞过那么远的路,累得翅膀酸痛,实在是飞不动了,找了一棵树冠茂密的大树,落在上面休息。

麻雀这个物种很强大,成群结队的,到处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小霸道在树枝上休息这一会,就看见好几群麻雀子飞过去,麻雀们叽叽喳喳的在地上蹦来蹦去,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吃。

突然,小霸道看见不远处有一只凶兽,身上是黄一道,黑一道的花毛,正瞪着发光的绿眼睛,蹑手蹑脚的往这边走来。

真的有老猫啊!看老猫的样子就是把家雀子当食物了,小霸道叫了起来,“快跑呀,老猫来了!”无奈它离的太远,谁都没有听见霸道的声音,霸道急的冒火,扑扇着翅膀正要正要飞下去示警,没想到,它还没动老猫动了,老猫瞅准机会,猛的一扑,真的“嗷呜”一下子,一只家雀子成了老猫的食物。

众鸟都吓跑了,小霸道惊呆了,它听见老猫嘴里“咯咯蹦蹦”骨骼碎裂的声音,吓得毛骨悚然,天啊,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呜呜……我要回家,小霸道无比后悔,真不该随便跟人乱跑。

小霸道急切的想找到回家的路,它东扎一猛子,西找一杠子,越急越找不到地方,小霸道正急的不明所以,突然看见背着书包放学回家的赵雨,今天的小主人在它眼里真是无比亲切,小霸道一展翅膀,一猛子就往赵雨怀里扎去。

赵雨感觉眼前一闪,下意识的伸出双手,小霸道稳稳的站在赵雨的手掌上,“喳喳喳,我可找到你了。”

看清是小霸道,可把赵雨高兴坏了,他捧起小霸道,对着那毛绒绒的小脑袋“吧唧”亲了一下,“乖乖,真是没白养你啊,都知道接我放学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去报名 转眼两年寒暑,石可已经七岁了,正值髫年的女童,扎着两只小辫,一双带着稚气掩映在长睫毛下的大眼睛,像两颗乌溜溜的黑钻,忽闪忽闪的,高翘的鼻子下面是一张水润润粉唇,皮肤还是不太白,却是健康的小麦色,脸颊处微微透着淡红,石可长高了,却依旧是不胖,细细瘦瘦的小姑娘,浑身上下透着机灵样儿。

严思勤最骄傲的就是家里的三个孩子,她的孩子是村里最干净、最好看的,男孩子帅气,女孩子漂亮,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搬张板凳坐在院子里的灯下面,边做针线边看孩子们玩耍。

嗯,还有小霸道,这鸟真的是通了人性,只要是它在家,不管是谁喊一声小霸道三个字,它都扑棱棱的飞过来,落到主人的肩上,亲昵蹭蹭主人的脸颊,喳喳喳的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

经过上次历险,小霸道可老实了,跟两小只出去玩从来都是带着三分小心,确定没有危险了才敢在地上蹦跶几下,两小只就不行了,野孩子野得很,从来不观察周围环境是否安全,这让小霸道很不满,拍着两个小兄弟的脑袋教训都没有效果,气的小霸道也懒得说了。

雀妈妈对这个孩子是彻底死了心,拐带了好几次都拐不走,不禁感叹:这个孩子真是白孵了。

暑假已过大半,过几天就要开学,赵良生路过学校门口,见新贴了一张大红纸,他猜一定是招收新生的通知,进前一看,果不其然,上写:家里有七岁以上适龄儿童的家长,请明天带户口本领孩子前来报名。

七岁,赵良生掐指一算,石可就七岁了,孩子来的时候马上5岁,这都过了两年多了,可不就是七岁。

小霸道现在亲人的很,不管谁回到家它都要飞过去迎接一番,听见大门响动,正歪着小脑袋梳理羽毛小霸道定睛一看,是爹爹回来了,当即振翅一扇,犹如离弦之箭,偏偏飞到赵良生脸前又能定住身子,“喳喳喳,爹回来了。”

“小霸道呀。”赵良生眼中满是溺爱,伸出右手托住小霸道,“看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嗯~又是蚂蚱,小霸道瞥了一眼赵良生左手指上的蚂蚱串,一脸嫌弃,不是它不再喜欢吃蚂蚱了,而是认为吃这种送到嘴边来的肉没有新意,霸道小朋友现在是大孩子了,它喜欢自己去觅食,追着活泼乱跳的蚂蚱跑,那样抓到嘴里的肉肉才香甜。

“喳喳喳。”小霸道说:“爹以后不要给我抓蚂蚱,想吃了我自己回去找。”

赵良生没有在小霸道脸上看到欢喜,他用食指轻轻的顺顺霸道的小毛脑袋,慈爱的笑道:“咋?蚂蚱吃够了?想吃啥我再给你去抓。”

“呵呵。”坐在小板凳上摘菜的严思勤笑了,“看你说的认真的,好像你俩互相能听懂对方说的话似的。”

“诶,你别不信。”赵良生托着小霸道往严思勤身边走,他拉个小板凳坐到严思勤身边,“咱家霸道说什么我是听不懂,但它想什么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严思勤抿嘴,“那你跟我说说,霸道这会子在想什么?”

“那还不简单。”赵良生接下一只蚂蚱递到小霸道嘴巴,观察了一下霸道的表情。

虽然喜欢吃现抓的,但送到嘴边的肉不吃那不是傻吗?霸道小纠结一瞬,还是叨到嘴里吃了起来。

“咱家霸道在想啊,蚂蚱真好吃,对不对呀?”

“喳喳喳,还行吧。”霸道能听懂人类的说话,它一口一只不一会儿一串蚂蚱让它吃的干干净净。

“他爹。”严思勤双手放到膝盖上,认真的跟赵良生说道:“我总觉得咱家小霸道通人性呢,咱家人说什么它都能听得懂。”

赵良生也有同感,“咱养的鸟当然听咱的话了。”

夫妻两人说话间,大门又是一响,出去玩的小兄妹两个回来了。

机灵的霸道精神一震,蚂蚱也不吃了,呼啦一下,离开了赵良生的手掌,转眼间就站到了赵晨的肩头上,“喳喳喳,回来了。”

“小霸道回来了,刚才你去哪儿了?”石可手一伸,小霸道顺势又蹦到石可的手上。

家里人给了小霸道足够的自由,为方便小霸道进出还专门在窗户跟下挖了一个洞,小霸道想出去就出去,想回来就回来。

“可可。”赵良生冲着石可招招手,“到爹这来一趟。”

“哎!”石可蹦蹦跳跳的往赵良生这边走,头顶的两个小辫子也跟着欢快的跳动着,“爹,啥事?”石可蹲到严思勤的腿边甜甜的问道。

“你今年七岁,该上学了,学校已经贴出通知来,明天开始报名,明天让你娘带你去把名报上。”

“好啊好啊。”石可早就盼着上学了,书包娘早就给做好了,就是没有机会背。

“爹,那我呢。”赵晨直接坐到了赵良生的腿上,他仰着小脸问道:“明天我和妹妹一起去报名吗?”

“你可报不了,你还小哪,等你七岁了再去吧,今年妹妹上,明年就轮到你了。”赵良生说道。

“那可不行!”赵晨立马就急了,他从赵良生身上跳下来,拧着小眉头说道:“妹妹都去上学了,为什么我不能去?我不管,我也要去上学。”

“不是不让你去。”赵良生扯着儿子的细胳膊 ,把他拉回自己怀里,“是你不够年龄,学校不要你呀。”

“我不信!你们都还没有带我去呢,怎么就知道学校不要我了?”赵晨气得小嘴一鼓一鼓的。

“好,明天带你一块去,你看人家要不要你。”严思勤冲着赵良生使了一下眼色,嘴里安慰儿子。

那还差不多,赵晨高兴了,喊了声:“小霸道,妹妹,走,哥带你们上小山岗子上捡鸡蛋去。”说着小身子一扭,拉着石可的小手就要走。

小主人要带它去山岗子上去玩,小霸道可比石可反应快多了,石可还没站起来呢,它“嗖”的一下已经飞出去老远,霸道最喜欢去山岗子上玩了,小霸道站在院墙上回头,两个小主人磨磨唧唧的的还没起身,它急的喳喳叫,一蹬腿又飞了回来,在两兄妹头顶绕着飞,“快点!快点呀!”。

第二天,这是个重要的日子,要送两个孩子去报名了,赵良生没有下地干活,全家人包括小霸道一起往学校走去。

以辛庄为中心,周围共三个村庄,共用一个学校,学校就叫辛庄小学,赵家人到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有了不少人,死对头吴梅娘两个也在其中。

方小燕今年也是七岁,正是上学的年纪,娘说今天要带她去报名,她还挺高兴的,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花衣服,再扎上两个小辫辫,小姑娘站在镜子前照了又照,这才满意。

方小燕很自信,她认为自己是最漂亮的人,像个花蝴蝶似的跑来跑去,正跑的欢快,迎面碰上进门的赵家人,看见石可,方小燕脸当即就垮了,俊俏的石可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小姑娘心生嫉妒,小脸往旁边一扭,鼻子里面重重的哼了一声。

这是什么熊孩子?一点教养都没有,赵良生两口子不跟小孩一般见识,装作没看见,赵雨和赵晨就不同了,你不是哼我吗,我还哼你呢,小兄弟两个脑袋一扬,重重的哼了两下。

赵良生走在孩子身后,一人脑袋上拍一下,小声训斥,“行了,你俩老实点,别给我找事了。”

小霸道惯会狐假虎威,它知道家里的老大就是爹,飞到赵雨的头顶弹了好几下,“喳喳喳,老实点。”

“爹,她先哼咱们的。”赵雨不服气,梗着脖子辩解。

“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开学都要上三年级了,多大的孩子了还跟一年级小朋友一般见识?”

赵雨哑口无言,爹说的有道理,不跟她一般见识,不过方小燕要是还欺负妹妹,他这个当大哥的肯定不能饶她。

开始了,报名的人不多,大家也没有排队的习惯,乡里乡亲的,都还谦让的很,你让我我让你的,吴梅才不会那么客气,她拉着方小燕挤到最里面。

一张课桌,桌后面坐着的是赵雨的班主任柳清雅,小柳老师手执钢笔,上下打量了一下方小燕,温柔的笑道:“户口本带来了吗?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呀?几岁了?”

“带来了。”吴梅从兜里掏出户口本,放到桌子上,“老师,俺闺女七岁了,叫方小燕。”

小柳老师看了吴梅一眼,笑容微敛,“叫孩子说。”

别看吴梅平时愣不讲理,在老师面前乖的跟只小兔似的,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孩子,她愣是收敛起刻薄的嘴脸,一副讨好的模样:“是是是,我不吭声了。”

小柳老师在花名册上记下:方小燕,七岁。又问道“哪个村的?”

小燕不知道在问谁,她抬起头看吴梅,吴梅刚开始没敢吭声,却又见闺女光看她不说话,急忙拍了孩子肩头一下,“燕儿,老师问你话呢,你咋不吱声呢?”

方小燕诺诺的,“我,我是辛庄的。”

小柳老师指指里面的办公室,对小燕说道:“去吧,上那个办公室。”

吴梅闻言,拉着小燕就要往里走,小柳老师急忙阻止,让孩子自己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要上学了 这是一个小型的测试场所,在这里要给孩子做一个简单的测验,对孩子摸摸底。

“小朋友,到老师这里来。”王静老师笑眯眯的对方小燕招招手。

小燕这个孩子也是个门后头的光棍——家里横,没有她娘在背后撑腰,她就怂,怯怯懦懦的站在老师办公桌前不敢说话。

王老师递给她一支笔,点点桌上的白纸,说道:“把你的名字写在这个上面。”

小燕傻眼了,她根本就不会写字,吴梅自己没文化,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教孩子学习。

小燕捏着笔,愣愣的盯着王老师。

“不会写吗?”王老师看出来了。

小燕点点头。

“那你数个数给老师听听。”王老师出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小燕还是一动不动

王老师很有耐心,她引导着说道:“1后面是什么?”

“2?”小燕试探着。

“对,说的真好,然后呢?”王老师鼓励道。

老师夸我了呢,小燕兴奋的小脸红红的,“34578。”

哦,这孩子就会数到五呀,王老师摸摸小燕的脑袋瓜说道:“好了,出去吧。”

小燕一溜烟的跑出办公室门,扑到吴梅的怀里,仰着小脸说道:“娘,老师夸我说的真好。”

吴梅大喜,一把抱起小燕,声音极大恨不得所有的人都能听到,“老师夸我们燕儿说得真好嘞。”说完这句话还故意朝赵家人瞥了一眼。

认识吴梅,跟她关系好的,顺着她的话夸两句,“哎呦,你家燕儿真厉害!”嗯,和她关系好的人也不多,大多数人只是微微一笑或置之不理。

吴梅自动忽略不好的反应,把夸赞的话牢牢听到耳朵里,“那是,我家燕儿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学。”吴梅亲着自家闺女,心里盘算一会儿要买些什么好吃的来犒劳孩子。

很快,轮到赵家人了,赵雨早看见是自己班主任,他感觉亲的不行,率先介绍,“老师、老师,这是我弟弟妹妹。”

“赵雨的弟弟妹妹也来上学了。”小柳老师对赵雨印象最深刻,开学第一天就打架,好在这个孩子比较聪明,在学习上一点都不吃力,学习好的孩子老师都喜欢,小柳老师温和的说道:“那老师来考考他们。”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小柳老师首先问离她最近的赵晨。

“老师、老师,我叫赵晨,我妹妹叫赵石可。”

当老师的是不是都喜欢摸小朋友的脑袋,只见小柳老师把手掌放到赵晨头顶,轻轻抚摸了一下说道:“妹妹叫赵石可呀,那妹妹的一会儿让妹妹自己说,你先告诉老师你几岁了?”

“老师我六岁了,我也是辛庄的。”赵晨喜欢柳老师,老师好温柔哦,身上还香喷喷的。

“呀,那可不行,你不够年龄啊,明年再来吧。”

果真是嫌自己小啊,小小子不高兴了,嘴巴撅起来,“老师,我就要今年上学。”

“不是老师不让你上,你还小,怕跟不上,不如明年再来吧。”

“不要,我就要今年上。”赵晨都要哭了,小柳老师眼看着刚才还一脸灿烂的小男孩,眼圈蒙上了一层水雾,嘴巴还一瘪一瘪的,忙安慰道:“小男子汉,可不能哭哦,哭了就更不能上学了。”

“嗯,我不哭。”赵晨急忙擦擦眼睛,脸上还展现出笑容,“老师,那我能上学了吧。”

小柳老师无奈的笑笑,“好,你去里面那个办公室吧,那个老师说你能上,老师就让你上。”

“哎!”赵晨脆生生的答应,抬起小腿哒哒哒的跑了进去。

眼前的小闺女一直很乖,抓着母亲的手静静的站在旁边听她和别的小朋友说话,“你叫赵石可?”

石可点头“嗯。”松开母亲的手大大方方的站在老师面前。

“告诉老师,你几岁了?”

俊秀的小丫头,水灵的大眼睛,挺秀小巧的鼻尖,看起来就让人赏心悦目,不过,七岁?小柳老师疑问的看看赵晨的方向,刚才那个口口声声喊妹妹的小男孩说自己六岁,怎么妹妹比哥哥还有大?她把目光放到赵良生身上,都是老熟人,她当了赵雨两年的班主任,在家长会上也见过几次面,“赵大哥?这……”

“柳老师,回头我再跟你讲怎么回事。”赵良生急忙上前一步说道。

“哦,那好吧,赵大哥你户口本带来了吗?我先登记上。”

赵良生一顿,看向严思勤,严思勤也是一怔,“我忘带了。”

赵良生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柳老师,回头我再给你送过来行不?”

今天出门的时候,赵良生知道需要带户口本 ,他的故意不提醒严思勤,而严思勤还以为赵良生带上了,今天主要是给石可报名,赵晨只是来趁热闹,可石可又没有户口,之前赵良生一直没把户口这件事放到心上,现在看来,石可户口这件事得抓紧时间办了。

小柳老师不疑有他,提笔说道:“那我先给你们登记上吧。”

“那谢谢老师了。”

柳老师指着身后的办公室笑着对石可说道:“小朋友,你也去那里吧。”

“谢谢老师。”石可很有礼貌,谢过老师后才往后边走去。

赵晨正在做题,题目是7+5=?小小子手伸出十个手指头正发愁不够用,这要是在家里,可以坐到地上,把小脚丫也算上,不过在老师面前,小男孩觉得脱鞋伸脚有些不雅,他心里正纠结要不要脱鞋,看见石可进来,登时眼前一亮,“妹妹,你快过来,借你两个手指头用一下。”

石可歪着小脑袋看看小哥,还是把手伸了出来,赵晨一个一个仔细的查了一遍,“1、2、3……12。”

“等于12。”小男孩嘴里嘟囔一句,拿起铅笔,一笔一划的在等于号后面画了个12。

“噗呲。”王老师险些笑出声来,好可爱的小男孩。

石可歪着小脑袋看看小哥,还是把手伸了出来,赵晨一个一个仔细的查了一遍,“1、2、3……12。”

“等于12。”小男孩嘴里嘟囔一句,拿起铅笔,一笔一划的在等于号后面画了个12。

石可顺着赵晨的笔迹看过去,一张白净的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了赵晨两个字,还有几道简单的数学题。

王老师点点头,这个孩子别看年纪小,就目前已经掌握的知识来看,在今天考核的几个孩子当中算得上是中上等。

赵良生夫妻两个重教育,没事也教教几个孩子,尤其是赵雨刚上学时,看什么都稀奇,还在家里学着小柳老师的样子过了几天当老师的瘾。

“好了,真棒!”王老师拿起赵雨的答案看看,这孩子虽然字写的不好,笔画顺序书写也错误,这都不要紧,等开学了,老师再正确引导一下就可以。

“老师,那我能上学了吧。”赵晨还惦记着这件事呢。

“可以呀。”王老师笑道。

“噢!我能上学喽!”小男孩欢呼起来,“我要告诉门口那个老师。”赵晨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一转眼就跑了出去。

“老师,老师 ,里面那个老师说我可以上学了。”赵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桌子前,喜滋滋的看着小柳老师说道。

“是吗?”小柳老师握住赵晨的两只小手,把他拉到身边说道:“那一会儿老师去问问。”

“嗯!”赵晨重重的点头。

在石可看来,老师问她的问题也太简单了,1+1=?真是看不起人,她张口就来,“2。”说完还给老师提了一个小建议,“老师你问我难一点的吧,就像刚才我小哥的那么难的就行。”

这家的孩子怎么都那么可爱呀,王老师笑眯了眼,“好啊,那你给老师说说,你能从1数到几?”

这个也好简单呀,石可立即答道,“我能数到100,老师我数给你听。”登时脆如银铃又带着几分娇憨的小声音传来出来,“1、2、3……100。”

“真聪明。”王老师由衷的夸赞,“那你再跟老师说说你还会什么呀?”

石可早看到小哥写的字了,我也会写呀,老师怎么没有问我呢,“老师,我还会写字。”

“那你写给老师看看。”王老师递过纸笔。

石可大眼睛忽闪几下,略一思索,却没有写自己的名字,而是写了一首诗:一去三四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之所以选择这首诗,是因为这首诗里面的字好写,原来有几个不会的字,大哥也教她全部都会认了。

“呦,你会写这么多的字呀,怎么这么棒啊。”从来没有上过学的农村孩子竟然会这么多,王老师很意外,长得漂亮又喜欢学习的孩子谁不喜欢?王老师牵着石可的小手亲自送她出来。

“王老师,我正要去问你呢。”柳老师站起来指着赵晨问道:“这个孩子今年能收吗?”

“能收啊。”王老师习惯性的抚上赵晨的头,“孩子不错,收下吧。”

“可是他不够年龄啊,今年才六岁。”

“六岁呀?”王老师看向赵良生夫妻二人说道:“孩子有点小,怕是学起来会比较吃力,你们做家长的什么意思?”

赵晨一心想上学,既然老师都说孩子不错,那就让他上吧,赵良生表态道:“让孩子上吧,左右年龄小,跟得上就上,要真跟不上来年就留一级。”

第一百四十七章:户口 小柳老师在登记本上记下赵晨和石可的名字,写完后说道:“行了,等九月一号那天送孩子来报到就行了。”

赵晨快活的像一只小鸟,伸展着胳膊在校园里撒着欢的跑,他感觉自己都要飞起来了,“小霸道!”他喊,他想和小霸道一起飞。

小霸道早被一群家雀子给勾搭走了,这会子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赵晨自己飞了一会儿,飞的小脸满是汗水,他意犹未尽的跑到赵雨身边,“大哥,小霸道呢?”

赵雨一个暑期没回学校,还挺想念,他背着小手东溜溜西窜窜,“不知道,谁知道它又跑哪里野去了?”

名也报完了,那就赶紧回家吧,家里还一摊子事呢。严思勤冲着两个儿子喊:“大壮,二晨,家走了。”

赵晨不想走,“娘,我再玩一会儿行不?”

“走了走了,等你开学了,天天在这里玩,娘还得回家洗衣裳嘞。”

严思勤带着孩子们回家了,赵良生暂时没有走,找了个机会把石可的情况跟老师简单说了一下,“老师,你看就是这个样子,这闺女命苦,现在还没有户口,但孩子年龄到了,咱不能耽误了孩子的前途不是吗?”

多好的小闺女呀,命运竟如此多桀,两个老师眸中皆是同情,“行,赵大哥,孩子可以正常上学,但是她的户口问题,你还是得想办法解决了,咱农村要求不太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孩子以后终归要到外面去,考中学、上大学、就业,结婚成家哪一项都离不了户口。”

“是是是。”赵良生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抽空我就去城里找李公安问问孩子的户口怎么办?”

送完鸡蛋,赵良生专门去了趟李华的办公室,难得李华今天轻闲, 他倒了一杯清茶,正拿着一张报纸看,听到敲门声,抬起头,见是赵良生,急忙站起来,“赵大哥来了,快进来坐。”

食堂与赵良生合作两年多了,赵良生隔三差五的来送鸡蛋,两人如果碰上了,就互相打声招呼,像今天这样,赵良生主动上门来找他,还是头一次,“赵大哥找我有事?”

说实话,不到万不得已,赵良生一点也不愿意给别人填麻烦,只是石可的户口问题,不找李华也不行,赵良生站在李华办公桌前踌躇片刻,再想怎么开口来说这件事。

李华是什么人,多少年的老公安了,搭眼一看就能看出来赵良生找他肯定有事,他从座位边转出来,给赵良生冲了一杯茶递过来,“赵大哥,喝茶,有事你说话,别客气。”

赵良生恭敬的双手接过茶杯,“李同志,是这样的,还是石可的事。”

“哦~石可怎么了?”李华坐直身子,“这孩子没给你们惹什么麻烦吧?”

“不是不是。”赵良生忙说道:“石可乖着呢,就是孩子今年七岁了,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前几天我带她去报名,老师说需要户口,你看,孩子到现在连个户口都没有,人家老师也说了,以后干什么都需要户口,我琢磨着,来跟你商量商量可可的户口问题,你看……”

“这么快石可都要上学了!你看看我,把这个事给忽略了,石可刚来时候的事好像还在眼前,一转眼孩子都七岁了。”李华感慨岁月怎么过得如此之快 ,“老师说的不错,户口这事可真是大事。”

“谁说不是来。”赵良生走了一路也有些渴,他抱起茶缸子,将上面漂浮的茶叶吹到一边,小口啜饮着。

“行,我记下了,回头我跟领导汇报一下,看这个事该怎么办,等有结果了,我去村里找你。”

赵良生哪里好意思让李华专门为这事跑一趟,说道:“你那么忙,哪能麻烦你去找我,反正我经常来送鸡蛋,等下回我再过来不就行了。”

“那也行。”李华拎起暖壶,要给赵良生续杯,赵良生赶忙去接暖壶,“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李华也不跟赵良生客气,暖瓶交给他,自己回到桌前坐下,“赵大哥,今年庄稼收成好吧?”

“好,那可是好,今年地里上了化肥,一亩地比往常多收了好几百斤,村里的老人都高兴坏了,说活了那么大年纪,头一次见一亩地能收八百多斤粮食。”说到粮食,赵良生侃侃而谈,“咱庄稼人,最看重的就是粮食,往常地里都是上土杂肥,一亩地能产五百斤就不错了,今年公家推广化肥,刚开始大家伙还都不信,试探着撒到地里,没想到,那麦穗子又长又饱满,大家是心服口服,所以说,跟党走没错的。”

李华参加工作之前也是农村孩子,家里也有地,每天放学回家都得帮家里干农活,两人拉起土地的事,倒真有些共同语言,“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记得我小的时候,一家人整功夫的扑到地里,就那样还伺候不好,麦子长得稀稀拉拉的,一季下来,能收三百斤就算是挺好了的了,真没想到,现在麦子一亩地竟然能收八百斤,这要是放在往年,真是连想都不敢想啊。”

“谁说不是嘞,你不知道,咱农民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照这样下去,实现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日子肯定不远了。”

两人轻松的聊着天,没觉着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赵良生喝了两大缸子茶水,想着该说的都说了,上班时间,李华忙,他也不能老打扰人家,便起身告辞:“李同志,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先走了。”

赵良生都站起来了,李华也不能坐着,他也起身,“我这会子不忙,你别客气。”

“不了。”赵良生说:“石可的事就拜托你啦,我得回去耪地,不然草长的比粮食高,到秋里影响收成。”

李华一直把赵良生送到大门口才回转身子,路过局长办公室,他敲敲门。

“进来!”

李华应声而入,“领导在家呀!”

“你个臭小子,我不在家还能去哪儿?”刘宏抬头横了李华一眼,目光又刚回手中的文件上。

李华大大咧咧的坐在刘宏对面,讨好的笑道:“局长,给你汇报个事呗?”

“啥事?快说,没看我正忙呢。”都是一个战壕的同事,大家处的跟一家人似的,平时都把局长当老大哥,不忙的时候也经常开开玩笑什么的。

“是这样的,这事得从两年前说起了……”李华回忆着当时的点点滴滴,将事情大概给刘宏汇报了一遍,“局长,事情就是这样的,当时孩子就寄养到了辛庄赵良生的家里,他们家我也去看过了,老实本分的一家人,对孩子也非常的好,一直是当亲闺女对待的。”

刘宏听的很仔细,“嗯。”他说,“很好,那现在是有什么事情吗?不然你小子也想不到来找我。”

“看看,要说还是局长厉害,我还没说呢,您就知道现在有事了。”

“别拍马屁!说吧,什么事需要我解决?”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孩子今年七岁了,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可孩子没有户口,所以我来跟您汇报一下,孩子的户口咱该怎么办?”

“哦,户口的问题啊。”刘宏思忖一下,“案子目前有什么进展,短时间内有帮孩子找到家人的可能吗?”

说到正经工作,李华襟衣危坐,一本正经的说道:“局长,案子目前可以说一点进展都没有,而且我们也无从找起。”

刘宏蹙眉,“怎么会无从找起,孩子说的是什么地方的话?口音里应该能听出来是那个地区的人呀。”

“局长,别提了,孩子说的是普通话,一点方音都没有,根本听不出来孩子是哪里的人。”

“那这可真是有点难了。”刘宏感同身受,像这样的案子,能找到孩子父母的希望微乎其微,既然孩子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户口问题还真的需要解决,他想了想,“要不这样吧,咱局里出个证明,让孩子先把户口落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

“谢谢局长!”李华双腿一并,敬了个军礼。

“好了,去办吧,一会儿拿来我签字。”

打铁要趁热,趁局长说话还热乎,李华抓紧时间把证明开好了。

手里拿着证明,吹了吹鲜红大印上的印泥,想着赵良生还没有走远,准备开车去追他。

家里没有别的代步工具,赵良生来城里全部凭的都是两条腿,他刚刚走到郊区,冷不提防,耳边传来汽车刹车的“吱嘎”声,赵良生吓了一跳,本能的往路边躲了一下。

“赵大哥,你走得可真快呀!”李华歪着身子,对惊魂未定的赵良生说。

“呀,李同志,吓我一跳。”赵良生弯腰看向车内。

“赵大哥,上来说话。”李华探过半截身子,伸手在里面将副驾驶门打开。

赵良生拉开车门,在驾驶室内坐好,问道:“李同志,你这准备是去哪儿?”

“哪儿去哪呀,我是专门来追你的。”

“追我?”赵良生心生疑问,难道石可的事这么快有消息了,不然还能有别的什么事?

“边走边说。”李华一加油门,车快速向前驶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有户口了 赵良生追问好几回,李华光笑不吭声,赵良生实在的憋闷的很,央求道:“李同志,到底是不是石可的事,你给我个准话呗,不然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老也不稳。”

吊足了赵良生的胃口,李华呵呵一笑,“赵大哥,还真是石可的事,你刚出门我就去找我们局长了,你猜局长怎么说?”

“怎么说的?”赵良生双手抱住膝盖上的竹篮,不禁有点担心,“局长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李华感觉到了赵良生的忐忑,“赵大哥,你别紧张,我们局长同意了。”

“同意了呀!”赵良生顿时喜上心头,他长吁一口气,把提起来的心放到肚子里,“那可太好了,这会子我都在担心万一局长不同意可咋办?”赵良生满怀感激,“这事真是太谢谢你了,你说我命咋怎么好呢,打哪都能遇到好人。”

李华摇头,“哈哈哈,赵大哥你真会开玩笑,我应该谢谢你才是,养一个孩子不是简单的事,财力物力不说,还得操心费力。”

“不费力,不费力,你不知道石可那孩子多省心,又聪明又乖巧,我和孩子娘都喜欢的不得了。”赵良生指指旁边的路口,“李同志,你把我放到那就行,你赶紧去忙你的去。”

李华稳稳的握着方向盘,微笑着说:“不要紧,我今天没什么要紧的事,到你们乡里派出所去一趟,把石可的户口解决了,然后再去看看石可。”

“什么,今天就能落户了!”这可真出乎赵良生意外,他可真没想到有那么快,还以为即使局长同意了也得等上一段时间。

都是一个系统的,各个派出所之间都有认识人,李华的汽车一进大门,派出所所长陈东方就看见了。

陈东方长的五大三粗,为人豪爽,不光个子大,嗓门也大,侦察兵出身的他粗中有细,有一颗敏锐的心,尤其是他的眼睛,散发着睿智和坚定的光芒,面对犯罪分子的时候,那双眼睛仿佛能冒出寒光,直刺罪犯的心灵。

李华车子刚停稳,他人已经站在李华驾驶室旁边,这边帮李华拉开车门,那边大嗓门就响了起来,“哟,区局领导大驾光临,是有什么重要指示?”

李华拔下钥匙,从车上跳下来,笑呵呵的打趣,“我说陈所,你什么时候把我提成领导了,我自己咋不知道呢,我说这个事你做的可不对,事先你也给兄弟通通气,兄弟好好请请你。”

“哈哈哈。”陈东方豪迈的大笑,攀着李华的肩膀就往屋里走,“走,先去我办公室坐一会儿,真是挺长时间没见你了,今儿中午就在我这吃了。”

“等一下,我先给你介绍个人。”李华冲着刚下车的赵良生招招手,“赵大哥,来,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

赵良生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转过车首,拘谨的站在李华旁边。

“这位是你们乡派出所的陈所长。”

赵良生忙伸出双手,“我叫赵良生,辛庄的。”

陈东方心中疑问李华带个村民来所谓何事,却也礼貌的伸出右手与对方相握,自我介绍道:“我叫陈东方,既然李华喊你赵大哥,我和李华年纪差不多,那我也就叫你赵大哥了。”

赵良生简直受宠若惊了,派出所的所长,那么大的官要喊他赵大哥,赵良生很不好意思,呐呐的说:“叫老赵,叫老赵就行。”

“行,外面太阳挺大的,李华、赵大哥,咱屋里说话。”陈东方率先走在前面,站在办公室门口,请两人先进屋。

赵良生有些拘谨,坐在木制沙发上不敢乱动,李华就不一样了,他随意在旁边一坐,打量一番办公室的摆设,瞅着旁边的办公桌,有些嫌弃的说道:“陈所,你这办公室真是十年如一日啊,那个瘸腿桌子还用着呢!”

陈东方给两个一人倒了一杯茶,摆到两人手边,赵良生赶忙双手接过,“谢谢,谢谢。”

“有什么办法?”陈东方浓眉一挑,“所里经费紧张,年年就那两个钱,根本不够用的,我哪里舍得换家具,再说了,这桌子垫块砖又不是不能用。”陈东方扶着桌子晃了几下,“你看看,牢靠的很,换了也可惜了。”

两人寒暄片刻,说的都是单位上的一些事情,赵良生如坐针毡,不敢搭话。

“李华,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陈东方问道。

终于说到正题,赵良生看向李华,李华拿过公文包,将里面证明抽出来,送到陈东方手里,“还真有个事,这不是来麻烦陈所了吗。”

“哦~”陈东方将内容详细看了一遍,“这个事呀,区局都出证明了,好办,我让户籍的人给你办了。”说到这里,他将视线转向赵良生,心里明白了为什么李华会带一个村民来找自己,“这个叫石可的孩子就是寄养在赵大哥家里是吗?”

“是,陈所长,孩子现在在我家里。”赵良生双手放到膝盖上,恭恭敬敬的说。

“那这样,赵大哥,孩子我们就不给单立户了,直接落到你们家户口本上行不行?”

“行。”正合我意,赵良生满口答应,略一沉吟,“陈所长,有一个事我想麻烦你一下。”

“你说。”陈东方端起茶杯,“喝茶呀。”

“哦,不渴不渴。”说着不渴,赵良生还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擦擦嘴边的水渍,接着说道:“陈所长,给孩子安户口的时候,能不能在她的名字之前加上我的姓,就叫赵石可,孩子越来越大,要是别人问起她,你是赵家的孩子咋不姓赵,我怕孩子解释一次伤心一次,这就跟个伤疤一样,需要一次性好利索了,要是今天揭一下,明天揭一下,永远也好不了。”

“嗯,赵大哥你这个想法有道理。”李华点头赞同,“陈所,我认为赵大哥说的对,不然对孩子身心发育也不利,我说句实在话,像石可这样的案子,能找到她亲生父母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既然找不到家人,咱就让孩子健健康康的长大,再说句昧良心的话,就是孩子能把以前的事忘的干干净净的,把自己当成赵大哥家的亲生孩子就更好了。”

这都是小事,不过是加个姓,陈东方答应道:“行,我喊小刘过来。”陈东方拿起话筒,拨了户籍科的分机号,“小刘,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不多时,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警已经站到门口,“陈所,找我有事?”

“小刘,进来。”陈东方起身,将证明递给小刘,“你把证明上这个人的户口给落下,名字就写赵石可,赵大哥。”陈东方又面向赵良生,“你跟着小刘,她带你去办手续。”

“哎,哎,谢谢陈所长。”赵良生忙不迭的站起,跟着小刘出去了。

手续很简单,不多时已经办理完毕,小刘礼貌的说道:“我这边的手续已经全部完成,你抽空把家里的户口本拿来,在上面填上赵石可的名字就行了。”

赵良生一连串的感谢,“多谢多谢,真是太感谢了,我下午就带户口本过来。”

李华和陈东方还没有说几句话,赵良生已经回来了,李华有些不可置信,“赵大哥,这么快就办好了?陈所这边的工作效率,那可真是杠杠的。”

“办好了。”赵良生满脸喜色,“李同志,陈所长,今天我请客,中午都上我哪吃去。”

“说完的我请,赵大哥你可不能跟我抢。”陈东方笑道。

“得,我谁都不用你们请。”李华抓着公文包站起身,“我先到赵大哥家看一下石可,接着就回去了,单位还有好多事呢。”

两人这就要走,陈东方急忙追出来,“李华,你说你急的什么,一顿饭的事能耽误你多长时间。”

“陈所,真的有事,改天吧,改天你去我那里,我请你。”李华启动汽车,陈东方还有些恋恋不舍,一直目送李华出了大门。

赵良生不在家,严思勤自己也没有下地,她找出给两个孩子做的书包,书包已经做好两年,刚做好的时候,两个孩子喜欢的不得了,隔三差五的还要背一背,后来新鲜头过去了,书包也就扔到一边不再过问,孩子既然不背了,严思勤就给收了起来,现在正好能用上。

严思勤看上面有些污渍,她给洗了洗,挂着院子里,现在天热,不一会儿书包就晒干了。

书包马上就能启用了,这回是真的要背着小书包去上学,赵晨和石可的新鲜头又上来了,非要把书包背起来。

门口传来汽车喇叭声,接着赵良生的嗓门想起,“李同志,到了,你还记得不?”

“怎么不记得,你家最好找了,就在小山岗子下面。”

严思勤听见客人说话,忙站了起来,盯着大门口看,暗想他爹带着谁回来了?

“晨他娘,你快看看是谁来了。”刚跨进院子大门,赵良生就喊道。

是谁?严思勤定睛一看,好半天才从记忆深处将李华翻了出了来,“这不是李同志吗?”严思勤一脸惊喜,上前迎了两步,“李同志,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来看看。”李华客气的微笑,眼光一扫,整个院子已经沒入了眼底。院子里的布局还是和两年前一样,干净整洁的院落,生机勃勃的小菜园。

“可可,你快看看这是谁?”严思勤直着嗓子对着屋里喊了一声。

石可正在和赵晨做游戏,听见娘的声音,背着小书包撒着欢的跑出来,院里站着一个警察叔叔,叔叔很面熟,在石可有限的记忆里,她只跟一个警察叔叔打过交道。

“可可,你还记得不,这是谁?”严思勤轻声问闺女。

石可与李华对视,李华微笑,鼓励石可,看石可能不能想起来。

石可有些不好意思,一头扎进严思勤怀抱里,“娘。”小姑娘从严思勤的怀抱探出头,“是送我过来的警察叔叔。”

李华感觉到孩子对严思勤的亲昵是发自内心,看来赵良生两口子真是把孩子当亲闺女来养的,李华心中对赵良生夫妻的好感又增加一分。

第一百四十九章:打石子 山根儿附近有一个石子加工厂,只要是有一把力气的都可以去,活儿不难,一人发一把小锤,将大块的石头砸成乒乓球大小的小石头就行,按方结账,一立方一块钱,家属院内闲着没事的家属都去干过。

一墙之隔是孙道福家,家属梁小田没工作,一个孩子送到幼儿园后,她自己觉得闲着挺没意思的,不如赚点零花钱,没事的时候她就到石子厂去打石子。

瑞民是上班了,但家里窘顿的经济状况一点都没有缓解,瑞民天天晚上回来吃饭,生活费是一分钱都不交。

石大勇一天到晚净心事,儿子有了,自己小家暂时没有操心事,好好的养孩子就行,就是老家,既然答应父亲接下这个家,那他一定就要把责任担起来。

晚上吃完饭,石大勇将儿子搂着怀里,逗弄一阵子,石念刚刚七个月,白白胖胖的正是好玩的时候,一逗就露出扎着两个小牙的牙床子咯咯大笑,把个石大勇喜的眉开眼笑的,“英子,你看咱儿多俊,随我。”

“是,随你。”王英刚刷完碗,扯条毛巾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净,把石念从石大勇怀里抱出来解开怀给孩子喂奶,不满的横了石大勇一眼,“这都该睡觉了,你把他逗那么精神干什么,晚上要是一直不睡,你哄啊?”

石念有了饭碗,乖乖的允吸着,石大勇闲着没事,坐在王英旁边盯着石念不放,儿子在他眼里,那是十成十的好,别说吃奶了,就是拉大大,那都是透着鸡蛋黄子香。

脑袋顶上有一个大脑袋,石念吃的不专心,吃两口就要抬头看两眼,王英一把将石大勇脑袋扒拉到一边,不耐烦的说道:“去去去,一边去,耽误孩子吃饭。”

石大勇嘿嘿笑着,将板凳往旁边拉一拉。

孙秀芳手里做的是老六的一双棉鞋,正在上鞋帮,黑条绒布的,厚厚实实的像个发面大馒头,看着就暖和。

石大勇咂咂嘴说道:“娘,英子,我跟你们说件事啊,我手里攒了两个钱,想先把老家的院墙拉上,你看咱村里谁像咱家连个院墙都没有,哪像过日子人家,人不笑话咱吗?”

一听老家的事王英就上脑子,反驳道:“我不同意。”

给家里拉院墙你不同意?孙秀芳脸立马拉了下来,我儿子挣的钱凭什么你不同意!她正想说上几句,就听见王英继续说道:“家里院墙那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说人笑话早就笑话完了,你有两个钱还不如起两间屋子呢,好歹那是房子。”

听儿媳妇这样说,孙秀芳才又高兴了起来,随声附和,“对,英子说得对,老三年纪不小了,看今年有没有可能说亲,还是先起两间屋子,到家里相看的时候也好看,你起个院墙钱也花了,还不能住人,瞎花钱。”

石大勇无奈的说道:“娘,我也知道盖房子好,但我手里这俩钱就够拉院墙的。”

瑞民坐到床上一句话都不说,心里却在嘀咕:你想盖啥盖啥,只要不让我掏钱。

“那咱也不能先拉院墙,等攒够了钱直接盖房子。”孙秀芳咬断线头,将鞋放在手里端详片刻,确定完美,这才满意的拿起另外一只。

一笔账一笔账算下来,算的王英的心里也很沉重,到处都是窟窿,到处都需要钱,家里全凭大勇一个月这点死工资根本不够用。

王英心疼大勇,说实话她不愿意为老家付出太多,家里四条大小伙子都是成年人,怎么就不能齐心协力挣钱把房子建起来,需要大勇这个做大哥的出钱出力来谋划,但她左右不了石大勇的思想,石大勇也是个犟的,一心要把老家支撑起来。

既然阻止不了,王英就想为大勇分担,多赚一点是一点,“大勇。”她说:“咱院里人都去打石子赚钱,要不然我也去吧,多挣一个是一个。”

石大勇拧眉,满脸的不赞同,“你去打石子了咱家仨孩子怎么办,咱娘自己可看不过来。”

要是仨孩子都扔给她看,孙秀芳也不愿意,看孩子可不是好活,孙子还好说,不会走,抱着就行,两个孙女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一跑起来她老胳膊老腿的可追不上,要是磕着碰着了,跟儿子媳妇交代不了,她赶忙表态,“就是啊,我可看不了。”

王英抬头看向孙秀芳,“娘,不用你都看着,我早就想好了,安安和想想可以送到幼儿园,职工幼儿园便宜,一个月二块钱,中午管一顿饭,下午还发一次水果,待遇挺好的,你就光看好念念就行,我早上出门前将念念喂饱,中午再回来喂一顿,平时你可以煮的粥给他喝。”

这样还差不多,“那中。”孙秀芳同意了。

王英将石念竖抱,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直到石念打了一个饱嗝,这才将石念放到床上,“那这样咱就说好了啊,明天我就去找梁小田,让她带着我一块去。”

石大勇舍不得,打石子可不是轻松的活,风吹日晒的不说,天长日久,石头的回震力震的两手都是血口子,虽说王英也是农村孩子,可农村孩子跟农村孩子也不一样,王英打小就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苦,他眉头微陡说道:“英子,要不然你别出去干活了,在家里带好仨孩子就行,咱娘年纪大了,受不了累……”

媳妇出去挣钱,挣的钱也能贴补家里,这个账孙秀芳会算,石大勇话音未落,孙秀芳急忙插言, “我没事,没事,我能看得了。”

石大勇一噎,瞅着他娘干眨眼没吭声,娘都说看得了,他也没有别的理由来反对。

孙道福家与石大勇家只有一墙之隔,两口子个子都不高,孙道福喜欢钓鱼,只要是有点空,他就拎着鱼竿到处跑。

梁小田最讨厌的就是孙道福钓鱼,她认为这是不务正业,有这个空干点啥不好,整天家的蹲在水边,人晒的黢黑不说,隔三差五的收拾鱼弄得家里腥臭难闻。

为这个事,两口子没少吵架,甚至有一次梁小田为了赌气喝了敌敌畏吓唬孙道福,当时可把大家吓坏了,送到医院洗了慌忙胃才抢救过来。

梁小田也很瘦,容长脸,高鼻梁,大眼睛,一头利落的短发,别看她瘦小,她力气很大,仿佛骨头里面都是劲,五十斤一袋的水泥,她一次能扛四袋,许是因为劳累过多,年纪轻轻的她有些驼背。

早上,王英听见梁小田要出门,她急忙隔墙喊了一声,“梁嫂,你等我一下,我有点事找你。”

“好嘞。”梁小田应道,刚锁上自家房门,王英出来了,“梁嫂,我明天想和你一块去打石子,你明天带我一起去行不?”

梁小田捏着石念的小胖手,上下打量王英几眼,打趣道:“我说英子,你这细皮嫩肉的,你家大勇舍得你去吃那个苦?”

“梁嫂,你可别笑话我了,我一个农村出身的哪里就细皮嫩肉了?”王英颠颠怀里的石念笑道:“家里光指望大勇一人挣钱也挺累的,我想着多少挣点,大勇也能轻松点。”

“那你这仨孩子怎么办?”

“昨天商量好了,安安和想想送幼儿园,念念就让我婆婆看着。”

石念营养不错,腮帮子的肉嘟嘟的,梁小田点点石念小脸蛋,“你这个儿子可是掉到福窝里了,看这一身的肉,你可没少搭功夫呀。”

“那是当然了,咱既然真心养人家,就得当亲儿子来对待。”王英在儿子脸上亲了一下,“对吧,儿子。”

石念咧开小嘴,巴巴巴的一顿乱说,也不知道说的什么,秃噜了一嘴的口水。

“那行,你准备一个铁捶,再戴上手套,今天我跟管事的说一声,明天带你过去。”时间就是金钱,梁小田不想多耽误,作势要走,“我先走了,明天咱上工地上再聊天,到时候干活说话两不误。”

“那我先谢谢嫂子了。”王英扶着儿子的小胳膊教梁小田再见,“来,跟梁娘说再见。”

吃了饭,王英和石大勇两人一人抱着一个闺女,向职工幼儿园走去。一路上,王英把幼儿园夸成了一朵花,“想想呀,幼儿园可好了,里面全是小朋友,你去了会有很多人跟你玩,每天老师还给你们做好多好吃的,你不是最喜欢吃水果吗,只要咱去上学,天天都有水果吃。”

安安的小耳朵灵着呢,听见有水果吃,趴在石大勇的肩头上就喊,“妈妈,我也要吃水果。”

“都有都有。”王英笑眯眯的,“只要你俩上了学,就都有。”

幼儿园有三间教室,还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几个简易的玩具,滑滑梯,跷跷板,旋转木马什么的,正是下课时间,老师正带着孩子在做游戏,夫妻二人先领着孩子熟悉了一下环境,指着正在玩耍的小朋友,怂恿两个孩子加入进去,“去吧,那么多的小朋友,多好玩呀。”

安安羡慕的望着眼前一片欢笑,却因为是在陌生的环境,迟迟不敢撒开父亲的手,想想倒是有些跃跃欲试,看看小朋友再看看妈妈的脸,王英对石大勇一使眼色,“你先去办手续,我带两个孩子玩一会儿。”

办完入园手续,石大勇和王英将两个孩子交到老师手上,瞅着两个孩子玩的正高兴,两人悄悄的溜了。

第一百五十章:下雨知道往家跑吧 也不知道石大勇从哪里找来了一把铁锤,王英又把石大勇发的劳保手套子拿出来一双,武装整齐了,和梁小田一起来到山脚下。

梁小田把王英领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面前,说道:“杨组长,这是我昨天跟你说的,我邻居,叫王英,想到咱这里干活。”

王英唯恐人家相不中她,腼腆的对杨组长笑笑。

石子厂永远缺少劳动力,打出来的石子根本不够卖的,杨组长略一打量,点头说道:“行,我记下了,你跟梁小田去吧。”

梁小田可是石子厂的老人了,她熟门熟路的带着王英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英子,你在这就行,打好的石子放到旁边。”接着她又帮王英找来一块四四方方的石头,往地上一摆,拍拍石块说道:“好嘞,齐活,英子你就坐到这块石头上干活就成。”

王英头一天来,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她就傻呆呆的站那看着梁小田忙来忙去。

梁小田都给王英准备好了,抬头一看王英还站那一动不动的,她招了一下手:“傻站那干啥?过来呀。”

“哦,哦。”王英急忙走过来,坐到石头上,对着眼前的一块大石头就是一顿砸,她认为不就是砸石头吗,把大的砸成小的不就得了,没想到,她费了半天的劲,把石头砸的火星四冒,除了震的手疼,只在石头上面留下了几个白点。

怎么周围的人砸起来那么轻松,到她这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呢,王英有些不好意思,抬头去看旁边的梁小田,“梁嫂,我不知道怎么砸。”

“你呀。”梁小田无语了,砸石头都不会,她抿抿嘴,“下雨了知道往家跑不?”

“知道知道,傻子也知道下雨了要往家跑呀。”王英头点的如小鸡啄米。

“那就行了,只要知道往家跑这活就会干,你看着哦,我教你一次,你先找它的纹路,然后顺着纹路砸。”梁小田搬过一块大石头,指着石头的纹路给王英看,然后“邦邦邦”就是几锤,眼看箩筐大的石块,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堆小石子,“会了不?”

如此简单,王英信心十足,“梁嫂,会了,会了。”

“真会了?”

“真会了!”

“你要真会了,我就去干我自己的活了。”梁小田双脚一用力,从石块上站起来,指指王英相邻的位置,“我就在旁边,哪里不合适了你就喊我。”

“谢谢嫂子。”王英谢过梁小田,一直目送梁小田回到她自己的位置上,这才选了一块大石头,照着梁小田刚才教的样子就是一锤。

“邦!”王英的手震的猛的一麻,要不是带着手套,铁锤都能脱手而出,不过好在有了效果,石头裂出了一条细缝,王英对着石缝“邦邦邦”又是几锤,不一会儿,一块大石头被砸成大小不等的几个石块,她再对着石块一通乱砸,一小堆石子出现了。

出成绩了,王英有了信心,一上午也顾不得和梁小田说话,一心闷着头干活,时间过得真快,还没觉得干了多长时间呢,就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候。

“英子,下班了,回家吃饭了。”梁小田喊了几声王英,王英一直专心干活没听见,她走过来拍拍王英的肩膀,“英子,下班了。”

“啊?这么快呀。”王英如梦初醒,抬头看时,却见周围的工友三三两两的正往外面走,她正待起身,腰身却因为长时间局限于一个姿势僵直酸疼,“哎呦!我的老腰嘞!”王英捂住后腰一点点的直起来,心说:终于知道梁嫂为什么有点驼背了,那我以后可得注意,砸一会儿石头就换个姿势,不然熬成驼背那可麻烦了。

第一天,王英真没觉得有多累,看着自己砸好了一小堆石子还有成就感的,可到了晚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整个右胳膊疼痛不已,尤其是睡醒一觉后,酸胀的右手夹菜都颤抖。

孙秀芳看在眼里,没有吭声。

石大勇看着眼里,疼在了心里,他急忙掇起一筷子菜,喂到王英嘴里,一脸担忧的说道:“英子,太受罪了,要不咱不干了?”

还是大勇疼我,王英咽下口中的菜,目光柔和的能滴出水来,“没事,没事,我能干了。”

“就是耶,这才干一天就不干了,人家不笑话吗。”孙秀芳三口两口喝干净碗里的稀饭,“刚开始干活都这样,时间长了就不疼了。”

石大勇放下手中的碗,专门给王英夹菜,“我的车坏了,送汽修厂去修理了,反正这几天我也没事,一会儿我跟你一块去。”

孙秀芳最看不过儿子这副疼媳妇的奴才样,她翻了个白眼,嘴一连蠕动好几下,守着儿子的面她也不敢说什么,眼不见心不烦,她端起石想的饭碗,对孙女说道:“想想,跟奶奶到院子去吃吧?”

石想还小,没有自己的主见,大人说什么她就是什么,当下的点了点小脑袋,“嗯。”

安安最省心,老早就会自己吃饭,她把脸埋在饭碗里,跟个小猪似的呼噜噜喝着碗里的粥。

王英胳膊一拐,碰碰石大勇的腿,“你赶紧吃你的吧,我多大的人了还用你喂?吃完了你先送两闺女去上学,我在家里喂饱咱儿子,等你回来一块去。”

今天不跟梁小田一块走,王英得跟人说一声,不然人家一直等着可不好了,王英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声:“梁嫂,今天你不用等我,我得晚去会儿。”

梁小田收拾停当正准备出门,这边话音刚落,墙那边即刻应声:“中,我知道了。”

多少年了,自从有了孩子,二人世界变成了三人世界、四人世界、五人世界,总之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夫妻两人就没单独相处过,走在上山的小路上,两人竟走出了恋爱约会的感觉,高大英俊的男子,娇小美丽的女人,夫妻手拉着手,游玩般慢慢向山根处溜达。

瑞民的厂子也在山根,不过是两个方向,出了大门向北走一段路,有一个Y字路口,瑞民的厂子在东边的方向,王英干活的石子场正好相背,在西边的方向。

刚进石子场,梁小田就看见了,石大勇夫妻两人感情好在家属院都是有名的,她挤眉弄眼的和石大勇开玩笑,“我说大勇啊,你咋媳妇上哪你上哪呀,你别担心,咱这个地方都是老娘们,一个男的都没有,保证拐不了去。”

天热的时候,院子人吃过晚饭,都拎着小板凳坐到土崖下乘凉,一堆人坐到一起,也说一些荤的黄的段子,石大勇早锻练出来了,他哈哈一笑,“梁嫂,别说这里没男的,就是有男的我也不怕,我们倆的感情那是经得起考验的,再说了梁嫂你可不能这么看低我,我是来干活的,可不是来看媳妇的。”

“你来干活?你不出车了?你出一天车多少钱,这打一天石子才赚多少钱?”梁小田有些诧异。

“嫂子,别提了,车坏了大修去了,我这几天闲着没事,也开展个第二职业。”

“英子,看你家大勇,找对象就该找这样的,顾家,哪像我家老孙,有点空就去钓鱼……”说到孙道福,梁小田目光暗了下来,唉,不能提,提起来就心烦,她冲石大勇两口子摆摆手,“得,不说了,我干活了。”

王英将石大勇带到自己的场地,指着一堆碎石子骄傲的说道:“你看,那一堆就是我昨天砸的。”

“恁些个都是你一人砸的?”石大勇看着眼前的一堆石子,“怪不得胳膊疼的抬不起来呢,你那么拼命干什么,咱家有不缺你那两个钱,你玩着干就是了。”

“看你说的,干活哪有玩的干的。”王英抬抬下巴,示意石大勇看看看周围,“你看看人家,哪一个不都是拼命在干活,时间是有数的,砸的越多挣的越多。”

只要来这里干会的基本上都是家庭比较困难的人家,石大勇环顾四周,但见一个个埋头苦干,真的是没有一个偷懒的。

石大勇搓搓手,将手套戴好,嘱咐王英,“你歇着,我先砸一会儿。”

“我和你一块干吧,你用锤先将大石头砸开,我再用小锤敲碎它。”

石大勇仗着自己是男人,有一把子力气,他扬起铁锤,嘴里还配合着“嘿”了一声,大石头却没有他预想中的那样裂开,而且使的力越大,返弹力越大,震的他虎口生疼,大石头还纹丝未动。

真是奇了怪了,石大勇不服气,王英这个只有三两劲的妇女同志都能砸出一堆石子来,没得他这个老爷们连个石头都砸不开。

石大勇使足力气,咣咣咣就是连砸好几下,石头是裂开了,可他的手也震的木麻,难怪英子胳膊疼的连掇菜的劲都没有了,这样子砸一天下来胳膊不肿都是轻的。

英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石大勇和她一样,刚开始不懂得找窍门,她告诉石大勇,“大勇,你这样砸不对,太费劲,梁嫂教的,你先找到石头的纹路,然后顺着纹路砸,省劲还快,你试试。”

“是吗?那我找找试试。”石大勇按照王英所说,重新搬来一块石头,一试还真灵,果真好砸多了。

夫妻二人配合的很好,石大勇专捡大的砸,王英用小铁锤再简单一加工,石子大小就符合标准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石子翻山 周围很静,只有铁锤与石头相碰的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众人都沉浸在枯燥的声音中专心工作。

突然,山那边先是传来几声哨响,不消片刻,“轰隆隆”开山放炮的声音传来过来,石大勇吓了一跳,蓦的抬头,四下里看了看,拧眉问道:“咋回事!恁些人在这干活,放炮了咋不说一声,这要是崩着人可咋弄?”

这个事王英昨天就已经咨询过梁小田了,忙解释道:“没事,不是咱这边,是山那边放的,听说是给水泥厂取石头用的。”

石大勇还是不放心,他把手里的锤放下,往东边走了一段路,又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动静了,才往回走,他心里嘀咕,还怪吓人的,不然还是别叫英子在这干了。

他心里这样想,回到王英身边立即就说了出来,“英子,我觉得还是太危险,你别干了,咱回家吧。”

“看你小心的,没事,你看这里那么些人,人都干好几年了,就梁嫂,干的时间也不短,没听说出过什么事。”

“可我怎么老觉得心里头不踏实呢?”石大勇眉头越皱越紧,他盯着东边的山头看了好一会儿,还欲再说,王英打断他道:“别瞅了,快干活吧,你说我这才来两天,要是这就不干,咱娘该不高兴了,你没听她今儿个早上说的话吗,刚开始干都这样,干干就不疼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希望我干下去,就是真不干,那也得过一段时间再说。”

提到孙秀芳,石大勇不吭气了,他长叹一声,心里谋算着,看能不能给王英找个轻快一点的临时工。

中午下班,梁小田走过来喊两人,“英子,大勇,家走了,到饭点了。”她踢踢两人砸的石子堆,嫌弃的笑着说:“这就是你俩一上午干的活呀,我说,你俩是来玩的吧。”

石大勇觉得自己很用心了,劲也没少出,现在整改右手都是麻溜溜的,他歪着头斜了梁小田一眼,“咋了,有什么不对吗?”

“哪有什么不对,就是看着你两口子砸的怎么还不如我一个人砸的多呢。”

“不可能!”石大勇根本不信,“你吹牛吧你,还俺俩没有你一个干的多,我就不信。”

“不信?不信你来看呀。”梁小田拽着石大勇的衣裳袖子就往自己那边走。

事实胜于雄辩呀,石大勇盯着眼前这比自己那边多一倍的石子堆哑口无言,偏他还不甘心,他一个老爷们哪能让老娘们比下去,咬着牙硬挣道:“你这是和昨天的掺一块了吧,不可能那么多。”

“咋掺?你说咋掺,昨天的够一方我交了,拿别人的掺人愿意呀?”

受打击了,石大勇都不愿意跟梁小田一块走了,他拉着王英说道:“你先走吧,我和英子再干一会儿。”

石大勇一连跟着王英来了几天,现在石子场的人都认识他们了,经常跟石大勇开玩笑,说是她们这一群红花就配石大勇这一片绿叶。

星期天,安安姐妹两个幼儿园放假,没办法,两人就得在家呆着,那家里三个孩子孙秀芳可看不了,她跟石大勇商量:“大勇,明天你别出门了,在家里帮我带孩子,仨个我真的看不了。”

这还不好办吗,石大勇说道:“娘,明天让英子在家,我去石子场干活不就行了。”

“别,你还是在家呆着吧,我们那一群老娘们,你一个大男人就别去了。”王英这样说也是体贴石大勇,车去大修这么多天,大勇是一天也没有休息,天天和她混在石子场,这车马上就要修好了,她想石大勇好好歇一天。

翌日,王英拎着家什落子就要出门,石大勇喊住她,“英子,你等我一下。”

王英止步,疑问的回头,“咱不是说好了,你今天在家看孩子。”

石大勇一手牵着安安,一手牵着想想跟过来,“我们爷仨送你去还不行?”

“行,行啊。”

一家四口一起出门,安安姐妹两个以为爸爸妈妈带自己出去玩,欢快的一路蹦蹦跳跳的,一会儿掐支野花,一会儿追个蚂蚱。

刚到石子场里,梁小田一眼看到了,笑着跟王英开玩笑,“哎呦,看这一家子好的,到哪都分不开。”

“你也把我送到了,这里叮叮咣咣的也不是孩子可以玩的地方。”王英开始撵石大勇,“你赶紧带孩子回家吧,别在这碍事,耽误我干活。”

“这就走,这就走。”这里坑坑洼洼的,还到处都是石头坷垃,石大勇也怕碰着两个孩子,他答应一声,低头跟安安和想想说道:“跟妈妈再见。”

“妈妈再见。”安安对王英摆摆小胖手。

石想人小,早跑累了,趁着石大勇低头,双手圈住了爸爸的脖子,“爸爸抱抱。”

石大勇抱起石想,又伸手牵住安安,有些依依不舍,“那我就带着她们先回家了?”

“走吧,走吧。”王英坐到石头上,拿出铁锤敲打起来。

“嘟――嘟――”熟悉的哨声又响了,王英明白一会儿就要开山放炮。这样的场景每天都有好几回,石子场这边的人谁都没往心里去,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果不其然,“轰隆隆”的炮声振动加怒吼传了过来,今天的声音格外响,高招弟专门抬头看了一眼,却赫然看到一片石子翻过山头向这边飞过来,她慌的站起来,拼命的大喊,“呀!大家小心,石头翻山了!”

看着石头飞去的方向,正是王英那边,她使劲的摆手,“王英,快躲一下,石头朝你飞过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王英听见头顶有什么东西拉着哨掠过,她有些好奇,想抬头看看,可就在她刚抬起头的瞬间,一个黑影在眼前一闪,“啪”的一声,就感觉小腿迎面股上好似被人一压,猛的一沉,眼看着裤子上面撕开一个口子,片刻间,浸出来的鲜血流了一地。

坏了!被砸了。

王英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躲开这个地方,她站了起来刚走了一步,就“扑通”一下坐到了地上,再想起身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英子,你没事吧?”高招弟眼睁睁的看着石子落到了王英附近,她极速的跑过来,扶着王英,焦急的看那一地的血红,“英子,你伤哪了?怎么出那么多的血!”

王英吓傻了,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腿,她惶恐不安,抖着手的说道:“高嫂子,石头砸我腿了。”

“啊!”高招弟仰头大叫:“快来人呀,王英被石头砸着了!”

梁小田离的最近,高招弟喊王英躲石头的时候她听见了,只不过她的反应比不过石头下落的速度,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石头已经砸到了王英身上,她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坏了,接着跟头把式的往王英这边跑。

“英子,英子,快跟嫂子说砸哪儿了?”梁小田脸都吓白了,她抓住王英的胳膊,手止不住的哆嗦。

“砸小腿上了。”王英苦着脸。

梁小田目光瞬间下移,直向小腿望去,“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这时候呼啦啦跑来一圈人,不知谁喊了一句,“还能咋办?快送医院!”

“对对对!”众人如梦初醒,七手八脚的把王英往山下抬。

石大勇领着俩闺女晃晃悠悠往山下走,还没走到一半呢,就听见山那边“崩崩崩”的开始放炮,他站住脚步,担忧的凝视着石子场方向,东边离西边太近,一个山头之隔,那边放炮,这边一点防范都没有,万一有石头飞过来砸到人那可就要出大事,偏偏石子场的人都不在意,说这么多年了,就没有石头飞来过,没事的。

石大勇想:我得抓紧时间给英子找个别的工作,要是实在找不着,就先不让英子干了,等找着工作再说。

“安安,想想,别玩了。”石大勇招呼俩闺女,一手牵着一个正走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乱糟糟的声音,他顿住脚步,回首望去,远远的看见一堆人抬着什么东西往山下跑,梁小田还在拼命的喊他,“大勇,你快回来,英子被石头砸到了!”

石大勇隐隐约约的听着好像谁被砸到了,他心里猛一咯噔,暗骂自己乌鸦嘴,刚想到石头飞过来,这就飞过来砸到人了,“老天爷,可别是砸到英子了。”石大勇心中祈祷,低头嘱咐倆闺女,“你倆站这别动哦,爸爸回去看看怎么回事?”

石大勇说完,也不等俩闺女回话,撒腿就往上跑,越跑越近,声音就越清楚。

“大勇,你快点,英子被石头砸着了!”

待听清是这几个字,石大勇腿猛的一软,他踉跄了好几步,好悬没有摔到地上,他慌忙稳住身子,就觉得心咚咚直跳,冷汗一下冒出来,他屏住一口气,飞奔到王英身边。

石大勇心急如焚,上上下下的在王英身上检查了一圈,王英精神还好,脸上和上半身没有发现有出血的地方,那就说明没有伤到重要器官,心里才稍稍稳了一点,他急问:“英子,除了腿还伤哪了?”

“大勇,我不会走路了。”王英瘪瘪嘴,一直忍着泪水强做坚强的王英,眼泪“唰”的一下子溢出眼眶。

第一百五十二章:急救 两条腿,哪有四条腿跑的快,石大勇焦急的拜托众位嫂子,“麻烦嫂子们了,你们帮忙把英子抬到山脚下就行,我回去开车!”话音刚落,石大勇把腿就要跑,转身的同时,却远远的看见两个闺女还乖乖的站在路边一动不动,他脚步急刹,看向梁小田,“梁嫂,还得麻烦你先帮我把安安和想想送回家。”

“放心,我这就去送她们,你快走吧。”梁小田随着话音就往山下跑。

石大勇飞奔而去,路过俩闺女时还不忘跟孩子交待一声,“你俩先跟你梁娘回家,爸爸还有点事,听话啊。”

到底不是小青年了,三十多岁的石大勇平时光顾着挣钱,根本就没有时间锻练身体,他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不一会儿就气喘虚虚,心跳如鼓,他扶住酸软的膝盖喘息几下,一咬牙,继续向前跑去。

所幸,队长的小吉普还在单位里停着,石大勇强撑一口气推开办公室的门,他弯腰大口呼吸着,话都说不成溜了,“任队长……快、我老婆被石头砸了,用、用你的车送她去趟医院!”

任秉锋正在伏案写字,冷不防“咣当”一声门响,还把他吓一激灵,他双目怒睁,正想说哪个冒失鬼,这是想造反啊还是怎么的!

没想到,他一抬头,看到的却是石大勇一身狼狈手拄膝盖大喘着气说老婆被砸了。

石大勇真是累惨了,他脸色苍白,汗流不止。

“你说什么!”任秉锋猛的站起,从桌后转过来,他扶着石大勇的胳膊想让他到椅子上坐下,“坐下慢慢说。”

石大勇咽了一口唾沫,“不,不了,我得用用你的车,水泥厂崩石头,石头飞过来把孩子娘砸了。”

这可是大事,任秉锋快步走到门口,对着李卫国的办公室喊了一声,“小王,快把车钥匙拿过来!”

“来了!”王辉是任秉锋的小车司机,队长不出门的时候,他就在李卫国办公室呆着,平时队长出门都是喊:小王,走了。今儿个怎么喊的是让我把车钥匙拿过去,这是几个意思?王辉抓着车钥匙跑出来,“来了,队长,车钥匙在这呢。”

石大勇歇了一会儿,舒服不少,看见王辉手上的车钥匙,他一下子跳起来,抓过钥匙就跑。

“哎!哎!哎!”王辉指着石大勇的背影连喊好几声,“队长,石师傅他……”王辉不明所以,看向任秉锋。

“他老婆被石头砸了,需要赶紧送医院。”任秉锋的目光一直盯在石大勇的身上,他就不明白了,石大勇这么勤劳善良的一个人,咋净招些倒霉事?

“啥?那我得去帮忙!”王辉跟着石大勇的背影就追了过去,“石师傅,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石大勇已经将车打着火,他把头探出车窗忙道:“不用了,谢谢你和队长!”说完一加油门,车猛的串了出去。

高招弟几人刚把英子抬到山脚下,石大勇的车就到了,他快速的调转车头,将车停稳,从车上跳下来,打开后车门,这才急匆匆的跑过来,拦腰抱起王英,将她放到座位上,关上门。这一翻动作一气呵成,做的极为流畅,可见这一路他脑子也没闲着,下一步要干什么他早打算好了。

一路开得飞快,他一边注意路况,一边焦灼的问王英,“英子,你疼不疼,还出血不?”

能不疼吗?出了那么多的血,王英白着脸不想多说话,“别问我,疼着呢,你专心的开你的车吧。”

“哦,哦。”石大勇紧抿双唇,把视线放到路上。

刚砸到的时候,速度太快,王英光看见出血,真没觉得有多疼,慢慢的痛感神经开始发挥作用,王英就感觉整条小腿疼的仿佛不是她的了。

人民医院遥遥在望,石大勇一直按着喇叭提示路边的行人。

一辆极速行驶的汽车直奔医院而去,一看就知道出了大事,行人都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呼啸而过的小汽车。

门诊楼前,石大勇猛的刹住车,“嗞――”刺耳的刹车声惊动了里面的护士,有人跑出来,看是什么情况。

石大勇跳下车对着出来的护士喊道:“大夫,有伤员,快救命啊!”

护士对处理突发状况那是驾轻就熟,她转身往回跑,“快,担架,外面有患者需要急救。”

几个呼吸间,王英已经躺到了手术台上,护士用剪刀剪开裤腿,赫然发现在迎面骨旁边有一个近十公分的直口子,口子呈刀片状,翻过来,下面是一个血淋淋的大圆洞,中间没有肉,想来是被石子都给砸掉了。

“贯穿伤,麻醉,准备双氧水清洗。”医生下了处方,紧张有序的救治工作开始。

500毫升双氧水用了三瓶,伤口内的杂质清理干净,医生又详细做了一翻检查后,这才舒了一口气说道:“同志,你真是幸运啊,贯穿伤,贴着骨头砸过去,竟然没有伤到骨头分毫。”

这话是怎么说的?王英心里直翻白眼:我这都让石头砸个大窟窿了,还说我幸运?不过医生说她没有伤到骨头,王英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因为骨头断了,接不好容易瘸。

只要没有伤到骨头,这样的伤还是比较好处理的,清洁伤口后,接着就是缝合,上面还好说,一道直线缝上就行,下面的伤口就有些棘手,那是一个大洞,中间没有可以依附的地方,医生瞅着伤口盘算片刻,对护士助手说道:“你两手捂住伤口使劲往中间对,我再上门缝。”

腿上打了麻药,王英一点没感觉到疼,她半倚着身子欣赏医生的手艺。

这个圆伤口确实不好处理,医生一点点拉着肉皮往中间对,王英看着就感觉医生是在捏一个大包子,终于缝好了,医生收了针,对护士说道:“可以了,包起来吧。”

石大勇在手术室外面等的坐卧不宁的,门终于开了,他急忙上前,“同志,没事吧。”

“没事。”医生接下口罩,一脸轻松的说道:“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已经缝合好了,都不需要住院,我给你们开点消炎针和药,你们按时打针吃药,然后隔一天过来给伤口换一次药。”

听大夫这么说,石大勇的心这才扑通一下落到了肚里,“这就好,这就好。”

紧张过后,石大勇有些虚脱,他拉着王英的手,还心有余悸,“英子,你没把我吓死。”

“你当我愿意受这个罪呀。”王英越想越后怕,当时要不是她正巧抬头,石头就砸到她后脑勺上了,那她还能有命在?

医生开了一大包药,石大勇抱着王英上了车,回程的路上,他说:“我再三的说,咱不干了不干了,你就是不听,看看,要是你听我的,这一劫你也能躲过去了。”

王英有些委屈,眼圈开始泛红,“我不是想挣两个钱,替你分担点吗?”

唉,妻子也是为他着想,石大勇急忙告饶,“行行,怨我,怨我,你别哭呀!”

“就是怨你!”王英一肚子的火,“要不是你非要充管将揽那么多的事,咱家的日子至于过成这样吗?”

石大勇理亏,假装专心开车不吭声,王英发泄一通找不到对手,她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扭头看着窗外不说话。

梁小田怕孩子看见妈妈受伤的样子害怕,她不等王英她们下山,提前跑下来将姐妹两个送回了家。

孙秀芳光听梁小田说王英砸到腿了,也不知道砸的怎么样,她心里有些担心,主要是怕万一砸狠了,人残了不说,大勇手里那两个钱非得打了水漂,别说盖屋,连个院墙都拉不了。

王英整条右小腿被雪白的纱布包的严严实实的,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煞是触目惊心,她心焦八卦的直转圈,“这可咋弄的,这可咋弄。”

石大勇被他娘转的头晕,“娘,你别转了,没大事,没伤到骨头,养养就好了。”

“没事呀!那就好,那就好。”孙秀芳放心了,那她的房子就保住了。

好在离卫生室不远,石大勇天天抱着王英去杨文卉那里打针,但卫生室条件毕竟有限,隔一天换一次的药还是得去医院处理。

从麻药劲散去,王英就开始腿疼,这两天又多加了一种疼,伤口里面跳着疼,这种感觉跟手指受伤里面化脓的感觉相似,土话说就是跳脓,也就是说里面发炎了,王英预感不好,换药的时候专门跟医生提了一下,“大夫,我怎么感觉里面跳着疼呢?”

“我看看。”医生解开纱布,用碘伏擦擦伤口,观察片刻说道:“这个伤口愈合的不错,已经长上了。”

待看到下面的伤口,医生不禁皱起了眉,他在伤口周围按了按,说道:“这里不太好,外皮看起来好似长上了,里面发炎了。”

预感成真,王英苦了脸,“大夫,那咋办呀?”

“没别的办法,重新消毒,重新缝。”医生开了处方,交给石大勇,“同志,你去拿药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净想好事 伤口直接在门诊处理的,这回没有去手术室,刚将缝着的线剪开一个小口,一股脓血直接就流了出来,这是因为伤口腐烂产生的脓液。

医生熟练的拿出医疗器具,先用剪刀先将上面的烂肉减掉。

虽然是烂肉那也是肉,那也有疼痛感,医生一剪刀下去,王英疼的猛一哆嗦,这哆嗦的幅度可不小,医生怕伤到别的地方,他直起腰郑重其事的对石大勇说:“同志,你帮忙按住你对象的腿,让她别动。”

这除腐肉已经够疼的了,王英没想到还有更疼的等着她。

医生打开双氧水的盖子,事先给王英打了个预防针,“冲洗的时候有点疼,同志你忍一下啊。”

上次冲洗伤口都没有感觉到疼,王英根本没把这回冲洗当回事,没想到,这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双氧水往发炎的伤口上一倒,瞬间起了一层白沫,疼痛感更是直达脑门,“呀!好疼啊!”王英肌肉都绷紧了,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动,她求救的望向石大勇。

“按住!按住!同志,你别乱动,坚持一下。”医生举在瓶子,不停的清洗着伤口。

石大勇听医生的话,死死的按住王英的小腿不让她动。

这是坚持的事吗,不坚持也不行,她动不了,王英感觉自己在承受酷刑,她脑海里出现的是渣滓洞里共产党员受刑的场景,她咬紧牙关,度秒成年。

终于,冲洗完了,王英脸上的冷汗一溜一溜的往下淌,她嘴唇哆嗦,声音微弱,“可疼死我了。”

疼在你身,痛在我心,伤口虽然没在石大勇身上,可他眼看着王英疼的浑身颤抖的模样,心里跟着痛的直抽抽,他松开王英的腿,将王英的上半身搂在怀里,大手不停的摩挲着王英的后背,借此来减轻王英的痛苦,“冲完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这下可能好了吧?”王英眼巴巴的盯着医生的脸,希望能听到好的消息。

“嗯……”医生沉吟片刻,开口道:“这可不好说,下次换药的时候再看看吧。”

王英心里一沉,眼里全是恐惧,这样的酷刑她可不想再来第二次。

入夜,王英又想起出事时的千钧一发,当时如果不是她正巧抬头,一条小命当即就交待了。她死也就死了,孩子们可怎么办?可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最小的儿子还不到一岁,她越想越放心不下,但人生无常,谁能活多大年纪谁也不知道,王英有了危机感,她翘起受伤的右腿,左腿助力翻了个身。

“大勇。”王英注视着石大勇的侧脸,三十来岁,正是男人的黄金年龄,硬朗帅气的石大勇经过岁月的沉淀,身上又增添了成熟男人的韵味,王英抬手,食指在石大勇英挺的鼻梁上滑来滑去。

“嗯~”石大勇迷迷糊糊的,差点就要入睡,眼睛睁开一条缝,见王英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啥事?”

“我说。”王英看看睡着正香的三个孩子,眼神里全是不舍,她说:“这回我真是差一点就死了,我想跟你说,要是以后我遇到不测,你可以再找,但是千万别亏了孩子,可可也不能放弃,一定要找回来。”

“这大半夜的你想什么呢?”石大勇转过身子,捏住王英不老实的手指头,故意气她,“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把孩子们都分了,我给她大姨一个,哦,她大姨闺女多,那就不给她大姨了,给她姥娘一个,二姨一个,儿子我自己留着,可可我也不找了,你看吧,我照样找个大闺女。”

王英的心当即就拔凉拔凉的,心说:“完了,我要是死了,孩子们肯定受罪,谁家大闺女愿意养前窝的孩子,还一养就是四个,人家还得生自己的孩子呢。”她赌气翻过身子平躺着,望着天花板一个劲的掉眼泪。

石大勇伸手在王英脸上一摸,摸到满手的濡湿,这人咋恁不禁开玩笑啊,一句话还给气哭了,他急忙往王英身边挪挪,将王英往怀里搂,“你看你,又哭了,我跟你说着玩呢,所以呀,为了咱孩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别一天到晚的净想些有的没的。”

石大勇这么说王英心里还是难受,这人都这么说了,心里肯定也这样想过,这是她没出大事,要是真的一不小心走了,他铁定会再找,也肯定对孩子不好,那孩子可就要遭罪了。

王英生石大勇的气,她狠狠的瞪了石大勇一眼,也不顾自己腿不方便,拧着身子就要离石大勇远远的。

“你小心的你的腿。”石大勇见王英梗着身子往后躲,担心的说道。

“不用你管!我死都不用你管!”王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咬石大勇一口。

王英出这么大的事,做为好姐妹,好邻居加好老乡,崔云香每天都要来石大勇家逛一圈,看看王英好点了没有,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没有。

王英见嫂子来了,憋了一夜的委屈无法倾诉,她找崔云香告状,“嫂子,昨儿晚上大勇说我要是死了,他照样找个大闺女!”

“你说啥?”崔云香心说石大勇怎么能这样,英子遭这么大的罪,他不说哄着劝着,咋还净说些捅人心窝子的话?她眉眼一竖,指着石大勇的脑袋就说:“就你?家里穷的日不聊生,还一窝子孩子,你还找大闺女?真是美得你鼻子泡泡四指长,净想好事。”

“嫂子,你别听英子胡咧咧,我那是跟她说着玩的。”石大勇嘿嘿憨笑。

又该换药了,还没到医院呢,王英就吓得心直突突,她怕伤口还是长不好。

果然,她的担心应验了,解开包伤口的纱布,上面长的很好,都已经结痂,下面那个大口子还是红肿一片,按按周围,还有积液渗出,医生剪开缝合线,情况和上次差不多,里面的肉有腐烂的现象。

“唉……”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又开了药方,“同志,去拿药吧,你爱人这个状况还得去除腐肉后再冲洗。”

王英这回有了心理准备,她紧咬牙关,想看却又不敢看,药水倒到伤口上,疼的她吱哇乱叫,如此反复三回,伤口终于没有了腐烂的迹象。

这三回,每一次来医院王英不说雄赳赳气昂昂的,害怕归害怕,但精神尚可,可一出医院,你就看吧,真跟受了重刑似的,窝在石大勇的怀里,虚脱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王英伤情一稳定,石大勇才有心思考虑别的事情,英子这无妄之灾不能白受呀,他得去水泥厂理论理论。

石大勇熟门熟路的直接到了办公大楼,大楼的正中间是上二楼的楼梯,在一楼的左手处有一间办公室,上面写着综合办三个字,石大勇心里略一思忖,综合办那应该是什么事都管着的地方,他先是敲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喊了一声“请进”他才推门而入。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小伙子挺精神,穿着土灰色的工作服,石大勇进来后,他从桌子后面站起来,礼貌的问道:“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石大勇也很礼貌,“同志,我想问问山根那个采石场是属于水泥厂的吧。”

“你是说采石场吗?”

“对,就东山跟那边。”

“哦,那个采石场虽然是给我们水泥厂提供青石的,但他们跟我们是两个单位,采石场是独立的。”小青年耐心的跟石大勇解释,问道:“同志,你找采石场有什么事吗?”

不是属于水泥厂啊,那这个事我跟这里人说也没用啊,石大勇笑着告辞,“没事,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从单位往这边看,水泥厂仿佛就建在山根,走进了再看,它离山还老远呢,都说望山跑死马,明明已经看到了山,要走到山根处,还是走了很长一段路。

其实想一想,水泥厂也不能紧挨着山根处,那样取石头是方便了,但是也太不安全,整体放炮,石头满天飞,就是砸不到人,赫展新的厂房保不齐砸不出窟窿。

采石场异常简陋,离开采现场很远处有几间砖瓦房,看样子是用来做办公室。

石大勇第一次看到山这边的情况,看来水泥厂开工到现在生意还不错,一个小山头已经吃下去一小半,整个东面山脚凹了进去。

石大勇把视线往西面抬了抬,山那边就是王英所在的石子场,随着采石的深入,炮眼越打越高,也就是说,以后石子场那边也会越来越危险,石子翻山这样的事一定会时有发生。

“嘟――嘟――。”哨声又响了,石大勇遁声望去,遥遥的看到半山腰处有一个人边吹哨子边摇晃手里的小红旗。

这是马上又要放炮了?石大勇见山脚下的人都在寻找隐蔽的地方,确定自己所猜无误,他四下里看了看,找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隐蔽处,把自己藏了进去。

片刻,轰隆隆的炮声传了过来,接着一阵地动山摇,听声音就知道应该是硕大的石头从山上滚落。

石大勇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外面绝对安全才探出脑袋。

崩山扬起的尘土还没有散尽,山脚下面皆是灰蒙蒙的,“真脏!”石大勇捂住鼻子,快速朝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补偿 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男人将脚翘到桌子上,正悠闲的喝着茶,忽然眼前视线猛的一暗,他抬头看向门口,一个陌生的男人将门外的阳光堵的严严实实的,他急忙将脚放下,问道:“同志,你找谁?”

“我找你们这里的负责人。”石大勇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男人很魁梧,目测个子不矮,看身量也不瘦,得有一百八十多斤,男人看起来很凶,双眉黑而浓,配合着一脸的络腮胡子,倒有几分猛张飞的感觉。

“我就是,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那您贵姓?”

“我姓许。”

不姓张啊,石大勇心说我还以为你是张飞的后代呢。

“许同志。”石大勇上前两步,“我想问你个事。”

“什么事?”许志坚拉过一把椅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志,坐下说。”

石大勇也不跟徐志坚客气,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先来个自我介绍,“我姓石,石瑞勇,铁三局运输队的。”

运输队?许志坚猜想,难道是想来我这里找活,给水泥厂运石头?

石大勇介绍完自己接着问道:“你知道山头的西面是一个石子场不?”

“知道,怎么了。”许志坚满眼疑问,“他们和我们可不是一个单位,他们砸石子是盖房子铺路用的,我们这边起石头是专门供应水泥厂的。”

“我知道不是一个单位,我想问问你,前几天你这边崩山,石子翻山把那边的人砸了你知道不?”

“什么!”许志坚屁股刚挨回椅子,听石大勇这么说,他猛的站起来,因为用力过猛,碰到身前的桌子,桌子跟着一晃,上面的茶杯好悬没倒了。

许志坚别看人长的粗壮,身手却很是敏捷,他双手直接一捂,也就堪堪洒出来一点茶水,他没有理会手上的茶渍,继续说道:“不可能!我们在山这头,他们在山那头,隔着八丈远呢。”

这就是不想认喽,听许志坚这么说,石大勇一股怒火从心头窜起,他嚯的起身,拉着许志坚的手臂就往外走,“你要是这样说,那咱得好好说道说道。”

石大勇心头带着气,许志坚那么大的个他怕自己拉不动,使的力气就有些大,把个一百八十多斤的壮汉拉的跌跌撞撞的。

“石师傅,石师傅,咱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许志坚心说这人别看长的文质彬彬的,看不出来还是个暴脾气,这话还没说两句呢,咋还动上手了,没想到力气好挺大,自己这么大的个头,挣了两下竟没挣脱。

石大勇一直把人拉到屋外才松开手,他指着半山腰气势汹汹的说:“你自己看,看看你们石头都开到哪儿了,现在炮眼子都已经打到了半山腰上面,只要有一个眼堵不好,力道上行,石子翻山那是很轻松的事。”

许志坚手搭凉棚看了一会儿,感觉石大勇所言非虚,石头翻山还真是有可能,他登时觉得一股冷汗从后脊梁骨往上串起。

此时硝烟已散去大半,工人纷纷从掩体后出来,手拿工具准备把散落在主路上的石头翘到一边。

“吴中顺!”许志坚对着其中小队长样的人喊了一声。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回头,许志坚又冲他招招手,中年汉子确定是喊自己,急忙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问道:“许主任,你叫我啥事?”

“老吴。”许志坚指向半山腰,“你看看山腰的炮眼,如果放炮,有没有可能将石头崩到山那边去。”

黑红脸膛的吴中顺顺着许志坚的手指只看一眼,立马回道:“那太有可能了,石头这玩意又不长眼,往哪个方向飞丢有可能,你光看咱的采石场就知道了,大石头沉,一般都直接下落,你看那小石头,飞的到处都是。”

“那可坏了!”

吴中顺不明白许志坚什么意思,他疑惑的问:“怎么了?什么坏了?”

许志坚转向石大勇,“这个同志说,咱这边石头翻山,将那边石子场的工人砸到了。”

“石头还真飞过去了!”吴中顺惊道:“伤的怎么样?严不严重?”

石大勇一肚子气还没消,说话就不免有些冲,“差一点连命搭上,人正好抬头,直接砸腿上了,现在躺床上不能动,你说严重不严重?”

气氛有一霎那的沉重,吴中顺噎了一下,看向一脸严肃的许志坚。

许志坚的目光还在还在山头上打转,他还从来没有到对面去看过,随着这边的山越挖越深,那边会是一个大的安全隐患,早晚他都要和那边进行接洽,不然趁着这个机会,看能不能一块解决了。

“这样吧。”许志坚说道:“老吴,你跟我到石子场去看一下,还有石师傅,我们不认识路,你带我们过去一趟行不行?”

“行,我带你们过去。”石大勇答应着,率先就往外走。

从王英出事,石子场的人这才把安全意识摆到第一位,只要听到采石场吹哨放炮,杨组长就招呼这边的人都赶紧先躲起来,一直等那边放完炮了才让她们出来继续干活,不过安全归安全,工作效率却大大下降了。

石大勇带着两个男人刚进石子场大门,杨组长一眼看见,她急忙跑过来,“大勇,你家英子怎么样了?”

说实话,杨组长有些不好意思,王英是在她这里出的事,做为这里的管事,就是出于人道主义也得去探视一番,她是这样想了,不过这两天太忙,还没有抽出空来。

“还行,躺床上养着了。”石大勇给带来的两人做了介绍,“许主任,这位是石子场的杨组长,当时她在现场,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问她。”

“杨组长,这两位是采石场那边的领导,许主任和吴同志,麻烦你给说说王英当时是什么情况。”

是采石场那边的人呀,有主就好,有主就说明不用她赔钱了,杨组长正盘算着是不是还要再给两个医药费,这下好了,省了!

“许主任,我跟你们说哦,你们那边的石子拉着哨飞过来,当时可真是吓死人了,哦,你们跟我来。”杨组长说着就把人领到王英的位置上,指着黑乎乎的一片干涸血渍给他们看,“就是在这砸的,出了那老些的血,还有那,当时我们抬着她往山下走,血淋了一路,看,这、这、还有这些都是。”

事情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一来天上没有下雨,二来这山根根也不需要打扫卫生,王英的血渍就一直摆在那里,现在看来还是挺触目惊心的,出了那么多的血呀,难怪王英的脸色一直不好。

事实摆在那里,许志坚终于相信确定是出了事故,他目含歉意,握住石大勇的手,“石师傅,真对不起了,你看,这样的事谁也不想发生,伤者现在在哪里了,在医院还是在家?你放心,只要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一定承担。”

只要愿意承担责任那就好,石大勇将人往旁边带了带,不能在这站着,守着这一大滩的血,他心里受不了。

四人站到一边,石大勇指着埋头苦干的一片人说道:“许主任,责任的事暂且不说,你看看,这山根下面全是人,那天万幸是就伤到了我对象自己,真要是飞过来一片石头,这些人怎么办?咱说句实在话,自选择在这里干活,那都是不富裕的人家,真要出了什么事,那这个家也完了。”

“是是是。”许志坚连连点头,他看向杨组长,“回头咱两家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制定出一个方案,务必把安全这个事处理好。”

杨组长当然同意,这个事即使许主任他们不过来,这边也早晚会去那边和他们谈。

看完了现场,三人开始往回走,采石场的原因造成的事故,采石场是一定要承担责任的,许志坚主动跟石大勇说:“石师傅,你看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别的都没用,你有什么要求一并告诉我,我回去就找领导汇报,一会儿你把你家详细地址写给我,一有结果我就去通知你。”

石大勇是实诚人,但实诚人也不能做吃亏的事,他思忖了一下,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孩子娘看病花了不少钱,我希望医药费你那边给解决了。”

“应该的,应该的,这个应该没问题。”许志坚答应着,“还有吗?”

“还有一个就是,误工费咱这边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孩子娘要是不受伤,一天也能砸出来好几方的石子,就因为出了这个事故,孩子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这躺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

“行,我记下了,还有吗?一块说出来,看领导怎么商量。”

“嗯。”已经提了这两条,再提要求石大勇就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既然许主任说了,那他就再想想,石大勇想起来地上的那一摊摊的血,也不知道王英啥时候能够补回来,他试探着说了句,“许主任,你也看见了,孩子娘流了不少的血,这营养费还能给两个不?”

“行,不过也不能说你提的要求我都能给你办了,我也是干活的,上面还有领导,那你等的信吧,领导怎么决定的我怎么执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慰问 石大勇虽然提了三条要求,但他根本没有指望人家会给那么多,有一句话不是说了吗,叫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再说了他这也不是漫天要价,他这是合理要求。

采石场场长姓尹,据说和县里某位领导有亲戚关系,这些都可以理解,没有后台能到这里当场长吗?

尹场长的办公室并不在采石场内,他嫌这边落尘太严重,专门在水泥厂附近租了间房子,当做他的办公室。

许志坚外表粗旷,实际有一颗善良的内心,他善于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事情,他认为,石大勇提出的三点要求极为合理,领导一定会答应,却不曾想,他刚把这三点复述给尹场长,尹场长的眉头却蹙了起来。

“嘁,他也真敢想。”尹场长嗤笑一声,不屑的说道:“还误工费,营养费,怎么着,这是拿我采石场当唐僧肉了?咬一口是一口!”说完不满的瞥了许志坚一眼,“要我说呀,老许,这个事你就不该认,还我采石场石头崩的,谁看见了?我还说是他石子场崩的呢,他石子场就不崩山了?不崩山他们哪来的石头打?”

许志坚无语了,他据理力争,“场长, 这些我都了解了,人石子场崩山采石都是等工人都下班了才干,而且人家崩一次山能用好几天,不像咱,一天要崩好几次,而且我觉得人家说的也有道理,好好的人,出了事只能在床上躺着不能干活,要求有误工费也合情合理,还有那个营养费……”

“得得,你别跟我说那么多。”不等许志坚把话说完,尹场长手一扬,制止道:“老许,你到底是谁的人?怎么老向着别人说话?”

“场长,我当然是咱采石场的人,不过这个事我是帮理不帮亲,是咱的责任咱就得承担。”

“你还知道你是采石场的人呀,那你就要把咱采石场的利益放到首位,要想着怎么才能多出效益,不要老想着把钱往外推。”

这个老许,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别看采石场不大,处处都是钱,工人工资、福利、**、运费,哪哪都得出钱,这些都是必出的,偏偏水泥厂那边结账不及时,这回好了,还整个别的场的工伤出来,还要什么误工费,怎么个意思,你躺在床上享福还用我出钱?

尹场长就觉得气不顺,他端起茶杯咕咚咚的连喝好几口,最后一锤定音,“叫他把收据拿来,我只给他们把医药费报了,其他的一分不给。”

“场长!”许志坚还想再争取一下,“人家受罪也就不说了,还出了那么多的血,要不咱象征性的给两个营养费吧。”

“不给,你想给你给,反正我不出钱。”尹场长依然忿忿的。

场长怎么这样,采石场你是法人,出了事让我这个当兵的给钱,这理也说不过去呀,“场长……”

“你还有别的事没有,没有别的事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尹场长心烦气躁,抓起一张报纸连扇好几下。

“有,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尹场长不耐烦的说道:“什么事?快说!”

“场长,这个事可是大事,要是不解决好了,像今天这个工伤事故还会发生。”许志坚惦记的还是那个安全隐患,这可是目前亟待解决的问题。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一会儿我还有别的事呢。”尹场长抬起手腕,瞟了一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我就得走。”

“场长,东山咱吃的挺快,现在已经到半山腰了,再吃个半年左右,我估计就能和西面的山头连在一处,在这个角度崩起的石头都能飞到山那边,以后往那边飞的可能性更大,今天我专门去看了一下,那边的人可不少啊,整个山脚下全是干活的人,你看,什么时候咱和那边的人一起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听许志坚这么说,尹场长听在了心里,这个事还真的过问一下,不然过个一段时间就来找他要医药费,光应付这些个人吧,采石场还干不干?

“老许。”尹场长说道:“你回去制定个计划,写个报告交给我看看,要是能行,约他们那边的负责人一起坐坐。”

许志坚是真心想帮石大勇把营养费和误工费争取来的,可尹场长怎么都不批,许志坚也没有办法了,他无精打采回到采石场工地,捋着胡须想怎么样才能把这件事办圆满。

吴中顺抱着他那大茶缸子正在喝茶,看许志坚愁眉不展是样子顺嘴问道:“许主任,啥事把你愁成这样,胡子都让你扯掉一把了。”

“唉,还能有啥事呀。”许志坚又捋一把胡子,长叹一口气,“就是石子场那个工伤,人家不是要求,医药费、误工费和营养费吗,咱。尹场长只给批了医药费,其他的一分不给,还说我想给我自己给,他不出钱,我总觉得这离人家的要求差的也太远了,我去了要怎么跟人说?”

“这还不简单。”吴中顺端着茶缸走了几步,坐到许志坚对面的椅子上说道:“领导不批,咱说了也不算,到时候你实话实说就是了。”

“我明白是这个道理,就是有些不好意思。”许志坚把椅子往前拉了拉,“老吴,下班你陪我去一趟吧。”

“去哪?去他家?行。”吴中顺答应道。

许志坚找出石大勇写的地址,这个地方他知道,很好找,许志坚还是不好意思意思空手上门,路过商店的时候他拉着吴中顺进去逛了一圈,既然领导不批营养费,那他买一点营养品总行吧。

许志坚人实诚买的东西也实在,他选的都是生活必需品,鸡蛋买了十斤,挂面买了十斤,又拿了两桶麦乳精,算着这些钱找个机会看能不能报销,就是不能报也不是太心疼,就当是走亲戚了。

王英受伤卧床,石大勇暂时不能去驻勤他跟队长申请了一下,专门跑近处的活,每天早上出门,下午四、五点钟就能下班回家,这个点倒也方便了接送孩子,石大勇都是他出门的时候把安安和想想送过去,下班了正好再接回来。

日落黄昏,许志坚与吴忠顺在石大勇家门口站定,许志坚左右看了一圈说道:“应该是这里了。”他曲起食指,试探的敲了两下门。

石大勇是个孝顺孩子,只要是他在家,都是他帮母亲做饭,今天做的是大杂烩,土豆、茄子、芸豆一锅乱炖,听见有人敲门,石大勇答应一声,“谁呀?来了。”他扔下锅铲,急忙去开门。

石大勇根本没想到许志坚能来那么快,上午刚去找完他,下晚人就过来了,他有些讶异,急忙把人往屋里让,“哎呀,许主任,吴同志,你们来了,快进屋,快进屋。”

许志坚点头,微微一笑,“我们来看看嫂子。”

这是一个怎样的房子,两个房间,也就四十多平方竟然住了四个大人,三个孩子,除了床,有限的几样家具把房间挤的满满蹬蹬,走起路连都绊脚,许志坚甚至都不敢乱动,唯恐一抬脚就踢到人家正在玩耍的孩子。

“安安,你领着妹妹到院子里去玩。”这孩子,一点眼色都没有,没看见家里来客人了?石大勇一把抓住从他身边窜来窜去的石安,又想起锅里还炖着菜,急忙扬声道:“娘,你看着锅,别糊了。”

空间本就很小,突然站进来两个大汉更显得局促,许志坚和吴忠顺有些手足无措,半响才想起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一点小心意。”

“你看看,你们来就来,还那么破费!”石大勇客气的跟两人寒暄,接过东西,顺手放到一边。

“嫂子人呢?”

“在里屋。”石大勇边说边往屋里走,撩开门帘说道:“英子,采石场那边的领导来看你了。”

王英最大的愿望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赖床赖到躺不住,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这才发现老在床上躺着也不是舒服的事,累呀,尤其是一个架势一动不动的躺那,累得浑身上下骨头疼。

有陌生人上门,王英一直支棱着耳朵听着呢,她双手拄着床铺,让自己斜靠在床头。

门帘一掀开,一股浓重的药味铺面而来,许志坚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眉头,目光下移,落在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右小腿上,他脸上浮现出歉意,“石大嫂,我们工作的疏忽让你受苦了,我们代表采石场过来看看你。”

对待陌生的男人王英有些腼腆,她先去看石大勇,接收到自家男人鼓励的笑容,才小声的回了句,“哦,谢谢你们了。”

“伤的很严重吧?”许志坚眼中的王英,面色苍白,羸弱不堪,虽然看不到腿上的伤口,但从包裹的程度来看,受的伤也轻不了。

“嗯。”王英点头,“砸穿了,一直不长口,受不不少罪。”

“真是太抱歉了。”许志坚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别人越客气,王英越不好意思,羞的小脸微红,“你们也不想的。”

说了几句话,许志坚把该说的都说了,他一个大老爷们,老站在这也不好,他略一沉吟,说道:“那个,石大嫂,你好好休息,我们出去说话。”

第一百五十六章:医药费 石大勇原本以为许志坚这边得过几天才能给回话,没想到他当天下午就过来,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是个实诚人,真心把他的事当成事来办,别的不说就看人家这个态度,石大勇就对这两人有好感,看着是晚饭时间,石大勇就想留两人一起吃个饭,既然是请客,那一锅乱炖可就不行了,他从钱夹子里拿出十块钱递给瑞民,“老三,你去供销社买点菜来,午餐肉什么的也买点,咱跟两个领导一起喝一杯。”

听石大勇这个意思是要请客了,许志坚急忙推辞,“石师傅,你不用忙,我们说两句话就走。”

开玩笑,他们是来办事的,事还没办咋地呢,先在人家吃上了,这成什么样子。

吴中顺也说:“我们这就走,真不用买。”

“坐,坐下说,哪能茶都不喝一口就要走?”石大勇冲瑞民挑眉,“快去!”

家里吃饭的桌子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矮脚方桌,当年打桌子的时候,一块配上了几把小椅子,石大勇请两人坐下来,又一人倒了一杯茶,“许主任,吴同志,先喝杯水。”

石大勇的热情让许志坚心里愈加愧疚,他端起茶杯,顺着杯边轻呡了一口,眸光有些闪烁,“石师傅,说起这个事来,我实在是不好意思。”

“许主任,你别客气,直说就好。”石大勇又让了让吴中顺,“吴同志,喝茶。”

“我个人觉得你提出的要求很合理,真的,石师傅,但是我说了不算,之前我就告诉你,我也是干活的,做不了主。”石大勇听到这里,心里登时凉了半截,他不动声色,听许志坚继续说道:“上午咱们分手后,我直接就去找我们场长了,我们场长只同意给你报医药费,我给你争取了半天,误工费和营养费他说什么也不同意给,石师傅,你看……”许志坚声音越来越低。

石大勇心中一宽,给报医药费呀,刚开始看许志坚的表情他还以为一分没有呢?他抿了抿嘴,“许主任,这个事我也不为难你,你既然能这么快就来给我回话,说明这个事你是真的上心去办了,那我心里就十分感谢,今晚上,你们说什么都不能走,都尝尝我的手艺,咱们好好喝一杯。”

“不行不行,不能再让你破费,石师傅,你给嫂子看病花的钱都有收据吧,你找出来,算一算总共是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不急,吃完饭再算,你们等我一下啊。”石大勇起身,却不是去拿收据,而是走到院子里去找孙秀芳,他把石念从母亲怀里接过来,“娘,我让老三去买菜了,等锅里菜熟了,你再炒两个简单的,我看家里还有花生米,你给炒一个,然后用辣椒煎个鸡蛋,等老三回来,一些熟食直接切切端上来就行。”

“嗯,娘知道了,你快回屋吧。”

石大勇把石念交给王英,“英子,上回回来带的酒放哪儿了?”

王英指指桌子底下,“那不是吗?”

石大勇弯腰把酒拿出来,擦擦上面的灰尘,指给两人看,“我老家的酒,*州醉,尝尝味道怎么样。”

说话间酒摆好了,许志坚见着实推辞不掉,只好说道:“那我们二人今天就讨扰石师傅了。”

不多时,孙秀芳端上来三个菜,花生米,辣椒炒鸡蛋加一个大杂烩,又过了一会儿,瑞民回来了,孙秀芳又切了一盘午餐肉,一盘猪耳朵,和一盘猪头肉,让瑞民端上去,他们四个男人边吃边聊,自己带着两个孙女和王英一起简单吃了点。

既然说给报医药费,石大勇还是想再多争取一点,他举起酒杯,“这杯酒感谢许主任,来咱走一个。”

“客气客气。”两人酒杯轻轻一碰,“滋溜”一口饮下,菜过五味,酒过三巡,许志坚脸庞开始泛红,别看他五大三粗的,论酒量他还真不行,也就是三两的量。

石大勇能喝,他面不改色的掇了一个花生米嚼了几下,“许主任,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

“你问。”许志坚舌头有点大。

“你看啊,你们那边不是说只给报医药费吗,可咱这边还没好利索,隔三差五的还得去趟医院,要是现在我就把收据都给了你,以后再产生的费用还给报吗?”

“报呀,场长说了给报医药费。”

“我觉得吧,有点麻烦,你看啊,孩子娘这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我也不能过一段时间就找你们一趟,我有个建议,就是目前花了多少钱咱算个数,未来还能花多少钱,咱估个数,你一次性把钱给我,这个事就算了了,以后我也不用老去麻烦你们。”

都说吃人的嘴短,再说原本许志坚就觉得自己没把事情办好,当下里满口答应,“行,那石师傅你给算算吧。”

为什么答应的如此痛快,主要是许志坚在采石场大大小小也算是一个小领导,手里也有几个资金报销权,他想好了,要是尹场长说什么都不给报,那他就从别的渠道想想办法,但这也是只限于医药费,要是再加上营养费和误工费,那个数额太大,解决起来也太麻烦。

许志坚自制力很强,他知道自己的量,待喝到半酣,有点小晕却不醉人,他就说什么都不再喝了,他端着茶杯一个劲的往嘴里呡,“呵呵,我酒量不行,我喝这个,老吴陪你喝。”

石大勇都有点不可置信,这么点酒量,这也和许主任伟岸个头,粗犷的长相太不成正比了,他还以为这人是斤把的量呢,不过看这人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也不像说谎,石大勇摇摇头,有点意气阑珊。

许志坚都不喝了,作为下属的吴中顺也不能喝个没完,他端起酒杯,“我说句话啊,咱就杯中酒了,吃完饭还有正事呢,不然一会儿喝多的算账算不清楚,你要是算多了还好说,算少了可就是你吃亏了。”

一句调侃的话引得一桌人哈哈大笑,“行!”石大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抹嘴,“喝起,吃饭!”

但凡是关于到钱的事,石大勇都格外的细心,王英看病拿药的单据石大勇都收的好好的,账也算过好几遍,他抖着一沓子纸递给许志坚,“许主任,你看看吧,这就已经花了一百多了,这还是没伤到骨头,要是骨头砸断了我看三百块钱都不止。”

别看许志坚人有些小晕,但他算账很仔细,当下里从上衣口袋抽出钢笔,找了张白纸验算一番,“嗯,不错,一百三十九零七毛。”

这个钱刚才许志坚已经说过了,按照收据实报实销,石大勇关心的是后续医药费,这个没有具体的数目,要看治疗情况来估计,给钱多,给钱少要看人家的心情,石大勇心里明白,花钱多的治疗都在前半期,以后基本上都是在恢复期,再往后可以说王英连药都不用吃,只等伤口好利索了,平时加强锻炼就可,石大勇有些忐忑,注意观察了许志坚的表情,“许主任,不知道后半期的治疗费用你那边打算给多少?”

石大勇明白的事,许志坚也明白的很,但是给少了他有些拿不出手,你说他孬好也算是单位的一个小领导,也不能因为几十块钱拉了面子,他思忖一下,心里给了个数,“石师傅,你看这样行不,你这个钱,当时我们领导说的是按收据给报销,剩下的钱给多了我也不好跟他交代,这样,我给你凑个整,一次性给你200块钱,你要是同意,就给我写收据,我这就把钱给你。”

同意!怎么会不同意?这已经超出了石大勇的心里预期,石大勇心里满意,脸上却还装出几许为难,“那个,许主任,你等我一下,我去和孩子娘商量商量,她要说行我这就给你写收据。”

前一分钟石大勇还一脸的为难,掀开门帘的刹那,石大勇脸上笑开了花,他俊眉扬起,对着王英挤挤眼,控制住自己的声音,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英子,采石场的领导说总共就给咱200块钱,你说行不,要行的话我就写收据了。”

王英有点傻,家里的事不都是你说了算吗?今天来咨询她的意见是怎么回事?王英满脸疑问,眨巴眨巴眼睛,“咱家的事你当家,你说行就行。”

本来石大勇就是过来走个过场,也没指望王英能提出反对意见,他嗯道:“既然你没有意见,那我就写了啊。”

石大勇文化水平不高,字写的歪歪扭扭跟鸡刨的似的,他有些难为情,讪笑的挠挠头皮,“上学少,没文化,许主任别见笑啊。”

没文化是石大勇这个年纪农村孩子的通病,家长不重视教育,跟穷也有一定的关系,孩子长到能干活,就赶紧让孩子帮家里挣钱,哪怕是割草喂牛这样的小活,也能给家里挣工分。

“没关系,我的字也不好。”许志坚接过收据,确定书写无误,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大团结,数出二十张来,交到石大勇手上,“石师傅,你查查,那这个事咱就算是了结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又找工作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话一点不假,王英的腿伤足足养了三个多月才好利索。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边一好利索,王英就在家呆不住了,一个劲的让石大勇再给她找个活干,石大勇不想让她出去,就一个劲的推脱,“我说,英子,有福你不享,非要出去受累,你说你是咋想的?”

王英“啧”了一下,“我咋想的,我还能咋想?现在俩闺女去上学了,我和咱娘两个大人就看一个孩子也太轻松,我这么年轻,也不能老指望你养着,还是想赚点是点。”

石大勇听的不太高兴,眉头蹙了起来:“你看你,我又不是养不起你,犯得着你去挣那仨瓜俩枣的?”

王英看出来石大勇不喜,嗔怪道:“我出去干活为得谁?还不是咱这个家。”

“你可别提出去干活这事了,还不够给我添乱的。”石大勇又拿王英砸腿这件事做筏子,“干了一个礼拜,躺了近一白天,还差点把命搭上了。”

“那不是意外吗?也不能次次都有意外吧!再说了我又不是没赚钱,打的石子你卖了十六块钱,医药费不是还给了二百吗?咱又不吃亏。”

“你可拉倒吧。”石大勇被王英气笑了,这个帐也不知道她是咋算的,“咱自己花的钱不算了,你受的罪不说了?要是我提前跟你商量,给你二百块钱,我在你腿上砸一窟窿,你干不干?”

“不干!我又不是傻子。”这个帐王英可会算,别说砸一窟窿了,就是划一刀给二百都不行,疼着呢。

说什么石大勇都不同意王英出去工作,“英子,咱不折腾了行不,你能把咱儿子带好就是一大功,要是实在闲的不行,下个月就让俩闺女在家陪着你,还省那上幼儿园的四块钱了。”

“那可不行。”王英断然拒绝,孩子去幼儿园还能学点东西,在家里能学啥?她虽然能教,到底不如学校教的正归。

王英赌气,我还不求你了!她在家属院跟左邻右舍聊天的时候把风头散了出去,“各位嫂子,谁要是知道哪儿有招临时工的,帮我留意一点啊。”

刘嫂嗓门最大,答应的最痛快,“行,英子,我有什么消息,一准第一个告诉你。”

崔云香看看王英的腿,关心的说道:“英子,你咋又想出去干活,你家大勇愿意。”

“嘁!”王英轻哼,“他不让我出去我就不出去了?我想自己挣钱自己花的痛快,别像现在花一个子都得伸手管人要。”

“哎~英子,话不能这样说。”大家都是家庭妇女,基本上都是靠男人挣的那两个钱来养着,王英这么说,立马就有人不愿意了,胡桂花是满脸的不赞同,“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养咱们那是天经地义,再说了,咱也没闲着呀,生儿育女,照顾家庭,哪样不是咱们女人干的?”

“胡嫂子,我知道你的意思。”王英笑笑,“我和你不一样啊,你家大哥挣的钱都交到你手里,随你支配,我们家的钱也就在我手里过一遍,用不多久就能拐个弯去别的地方。”

“什么地方?”胡桂花神神秘秘的往王英跟前凑,“不会是你家大勇在外面又养了小的吧?”

“嫂子!你说什么呢?”王英猛的一推胡桂花的胳膊,“你可别胡说,我家大勇就不是那样的人,我说的拐个弯是拐他老家去了。”王英唯恐孙秀芳听见她说这句话,眼神偷偷的往家门口瞥了一眼,确定孙秀芳没有听见,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我家大勇那个孝顺的,他老家啥事都放在第一位,得,不提了,让我老婆婆听见又该嘟囔我了。”

婆媳关系是最难解决的事,融洽的不多,这和母女不一样,隔了一层肚皮就是不一样,母女两个可没有记仇的,婆媳就不行了,一点小事都能记到心里,且一记就是一辈子。

没过几天,刘嫂还真来找王英了,“英子,我们翻沙厂招临时工,一个月二十快钱,你去不去?”

刘嫂在翻沙厂干临时工,厂里人员流动也挺厉害的,这两天缺人,厂长跟几个人打了声招呼,看有没有想过来干活的。

你说多巧,刘嫂里面想起王英了,这不一下班,她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就过来了。

工资还行,就是不知道活咋样,“翻沙厂?干啥活?累不累?”王英问道。

“不累不累。”刘嫂一个劲的摇头,就是把铁水舀到模具里就行。

“啥水?铁水?俺的娘来。”王英惊叹,眼睛都瞪大了,“铁都熬成水了,那得有多热!刘嫂,危险不危险?”

“有啥危险的?我都干好几个月了。”刘嫂用手比划一下,“那大勺子把比蚊帐杆子都长,咱离的远远的,放心,没事。”

“真的?”王英将信将疑。

“真的,你要不相信,明天跟我去看一眼不就得了。”刘嫂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

王英心动了,和刘嫂商量,“行,刘嫂子,明天我跟你去一趟 ,要是我能干得了,再回来告诉大勇。”

这是一个小型的铁器加工厂,主营火车道闸瓦,副业是炉盘、炉箅子、镰刀、锄头什么的,总之,只要是简单的铁器都能制作。

活儿如刘嫂说的一样,确实很简单,就是从锅炉房把铁水端过来,直接倒到模具里面,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求的不过是一个稳字,只要端稳了,铁水别撒出来就行。

这活我能干呀,王英立马信心百倍,拉着刘嫂就去找厂长报名。

今儿真高兴呀,王英做着饭哼着歌,石大勇下班回来就觉的媳妇不对劲,这小脸高兴的,都能开出一朵花来,他站在王英身后,捏着下巴都端详她半天了,她愣是没察觉到自己回来,这让作为一家之主的石大勇感觉受到了严重的轻视,他长身微俯,脑袋越过王英的肩膀,去看锅里的菜,“媳妇,啥事把你恣成这样,说出来我听听。”

王英正沉浸在找到新工作的喜悦之中,冷不防肩膀上出现一个毛绒绒的大脑袋,倒把她吓了一跳,“你吓死我了你!”左手照着石大勇的脑袋就是一拍,“你属猫的?走路一点动静都没有?”

石大勇被王英推了一趔趄,他揉着脑袋不情不愿的嘟囔,“我早就回来了,看你半天了,你想什么呢,都不理我。”

王英抿嘴一笑,对着石大勇飞了一个媚眼,“你先歇着去,一会儿我告诉你。”

“吆喝!勾引我。”石大勇胳膊搭到王英的肩膀上,嬉皮笑脸的威胁,“你这是有事呀,现在就说,不然看我怎么治你!”

王英小腰一拧,左胯出力,将石大勇顶到旁边,似嗔非嗔横了石大勇一眼,“没看忙着呢吗,你说你添什么乱?”

“诶~了不得了,都敢欺负我了。”石大勇伸出二指禅,在王英的痒痒肉上点来点去,“说不说,说不说,看你说不说。”

这可是抓到了王英的弱点,王英最怕挠她痒痒肉了,当下拧着身子笑成一团,“别闹,你别闹,菜要糊了!”

孙秀芳一直在屋里哄孙子,视线在门外两口子身上扫来扫去,实在是开不下去了,这都多大年纪了,还跟孩子似的没正行,“咳!咳!”她重重的咳了几声。

听见母亲的声音,石大勇立马正经起来,也不逗王英了,王英幸灾乐祸吐了吐舌头,收起笑脸一本正经的问石大勇,“俩闺女呢,咋就你自己回来?”

“门口玩呢,看见她崔娘家张兵了,非要玩一会儿再回来。”石大勇见锅里的菜已经炒熟,很有眼力见的递过来一个空盘子。

王英接过盘子,把锅里的菜盛出来,“去,做饭好了,喊你闺女回来吃饭。”

等一家人都落了座,憋了半天石大勇催促道:“英子,你刚才有啥事要跟我说来着。”

王英一根咸菜刚送到嘴里,她咬了咬筷子头,“嗯,我找到工作了,翻沙厂临时工,一个月二十块钱。”

“啥?不是说不出去了吗?在家里带儿子。”石大勇停住筷子,英俊的剑眉打成一个疙瘩,对王英怒目而斥。

这不是重点好吧,重点是一个月二十块钱呢,大勇就一点没听进去吗?王英瘪瘪嘴,看向孙秀芳,“娘,你看大勇,我出去挣钱他还生气。”

孙秀芳一直赞成王英出去干活,她急忙说道:“念念我自己都能带了,英子想给家里多挣点钱也是好心,二十块钱呢,一个月的生活费出来了,你看你什么态度!”

“娘,这不光是态度问题,你看英子是干活的料吗?”

石大勇话音未落,王英就愤愤的嚷嚷了起来,“小看人,我怎么就不是干活的料了?”

“就是,大哥,我嫂子想出去你就让她出去呗,多大点事。”一直埋头猛吃的瑞民也替王英说了句话。

一家人没有一个赞同他的立场的,石大勇堵的白瞪眼,气呼呼说了句,“去去去,愿意去你就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发工资了 石大勇虽然赌气,心里头还是真心关心王英,第二天他抽空到王英新的工作单位看了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心里更是不放心,那通红发亮的铁水,要是洒到人身上,都能把人骨头蚀穿,这也太危险了,石大勇脑子里就没好想,拽着王英就要走,“英子,这个活不行,不适合你,你要真想出来干活,你等我给你找个轻快的活,这个咱就别干了。”

王英胳膊使劲一甩,将自己挣脱出来,“咋就不适合我了,我又不是娇小姐,人能干的我就能干。”

“英子!你咋不知道好歹呢,我不让你干活难道是害你不成?”石大勇一片好心受到了伤害,他有些悲愤。

“行了,行了。”王英推着石大勇往外走走,“你快去上你的班吧,我会小心的。”

两人拉拉扯扯刘嫂全看到眼里,她羡慕不已,啧啧的咂嘴,“英子,你家大勇真会疼媳妇,要是俺家老刘有你家大勇一半俺都心满意足了。”

刘嫂这样说,王英有点不赞同,“刘嫂,你说这话好像刘大哥多不疼你似的,咱家属院谁不知道刘大哥最听你的话,你说向东他绝不敢向西。”

“哦,这话倒是真话。”刘嫂承认王英说的对,但是心里却感觉也太听话了些,与石大勇两口子比起来,总是缺少了些情趣。

头一次端起大勺子去接铁水,王英还是很紧张,她也怕铁水溅到身上,手紧紧的握在杆子的梢头,胳膊还伸得直直的,接过四五次后,掌握了技巧,胆子也越来越大,有时候都能边和同事们说话边干活。

第一个月平平安安,别说伤到皮肉了,连毫毛都没掉一根,二十块钱一到手,王英就跑到供销社里买了一大堆东西。

平时家里的伙食太差,婆婆根本舍不得买好吃的,就是割上一块肉,也是炒熟了放起来,炒菜的时候放上一点,就这,还说家里的生活太好了,要是在老家怎么怎么的。

大人们还好说,吃饱就行,可孩子正在长身体,王英担心孩子们营养跟不上,这下好了,手里有钱,花起来还不用看别人的脸,那就买买买,排骨剁一块,看看鱼挺新鲜的,捡那个还剩一口气的买了一条,剩一口气不要紧,只要它活着,重要的是这样的鱼一条能便宜二毛钱呢。再给孩子们买点点心糖块小零食,省得看别家孩子吃自己孩子光流口水。

自己挣钱自己花的感觉就是爽,王英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当然,不能忘了孙秀芳,要不是没有婆婆帮忙看孩子,她还抽不出身来呢。

王英直接给婆婆扯了件衣裳料子,枣红色的混纺薄呢,适合做外套,孙秀芳的衣服还都是老家的家织布制成的斜襟大褂,在老家穿倒也不觉得什么,在村里,她这个年纪的女人都这么穿,孙秀芳年纪并不太大,五十多岁,不到六十,打扮得跟六七老十的老太太似的。

王英想打扮打扮婆婆,她早就相中了一件衣服,成衣太贵,她舍不得买,早就看了好几回,款式都记在了心里,自己做也不是做不出来。

“娘!我回来了。”人未到、声先至,王英拎着大包小包刚进院子大门就喊了起来。

孙秀芳刚把孙子哄睡着,蹑手蹑脚的大气不敢喘一下,正准备到院子里把菜摘出来,等儿媳妇回来炒,王英这一嗓子可好了,直接把石念吓一激灵,咧开大嘴哭了起来。

“噢噢噢,不哭不哭了。”孙秀芳轻轻的拍着孙子,哄了又哄,哪成想石念听见母亲的声音,哪里还想睡觉,哭声反而更大了。

孙秀芳气的抱起孙子就往院子里走,“我刚把念念哄睡着,你说你,那么大嗓门干什么?看吓到孩子了吧。”话音刚落,发现王英提着的大包小包,心里愈加不满,“你买那么多东西干什么?不过了!”

“娘。”王英嘻嘻笑着,快走两步,将东西放到孙秀芳的脚边,自己接过儿子,搂在怀里哄着,“我今天发工资了,买点好吃的,咱今天改善改善生活。”

“发工资了也不能乱花钱呀,再说不年不节的改善啥生活呀。”孙秀芳嘟囔着,蹲下身子整理王英买回来的东西,有排骨,有鱼,翻着翻着,翻到了一块牛皮纸包着的软软的东西,摸着是块布料,她打开包装,瞄了几眼,“咋还买了衣裳料子了,你恁些衣裳还买料子做啥。”

我自己挣的钱我愿意买啥就买啥,当然这只是王英的心里话,她可没敢说出口,她说出口的是:“娘,你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这是我给你买的,回头我给你做件衣裳。”

“呦,还给我做啥衣裳嘞,我又不是没有衣裳穿。”话虽这么说,孙秀芳脸上的笑容确实显而易见,刚刚是真心嫌王英乱花钱,这会子心念一转,一点不觉得王英这是浪费了。

“娘,你天天在家里带念念辛苦了,这是我孝顺你的。”好听的话谁不会说,王英的嘴巴像是摸了蜜,哄得孙秀芳心里蜜甜蜜甜的。

“看你这孩子说的,我看自己的孙子有啥辛苦不辛苦的,那不都是应该的吗?”孙秀芳将料子展开,披到肩膀上,急吼吼的跑到里屋去照镜子。

孙秀芳会织布,早年家里人的衣裳料子全凭她一点一点织出来,纯白色的棉布,自己再染成别的颜色,一般的情况下男人的是黑色或深蓝色,这两种颜色最好染,染的不均匀,花哒了也看不大出来,他们家男人多,老二没娶媳妇的时候,家里就她一个女人,她嫌麻烦,从来也没想过要给自己染件鲜亮的衣裳,染布都是一锅出,一家人穿一个颜色。

也就是这几年,老二娶妻生子后吧,市面上的料子花样多了起来,颜色也比她染的好,二儿媳妇都是扯料子做衣裳,说是家织布的衣裳夏天穿起来太厚,捂的慌。

手里的这件料子,摸起来很柔软又下垂,有一种亲肤的舒适感,颜色也是她从来没有穿过的,镜中的女人,在这枣红色的映照下,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人也白了许多。

孙秀芳转着身子看了一会儿,脸忽然垮了下来,她这个年纪了再穿红色会不会惹人笑话,孙秀芳把料子叠好,依依不舍的摩挲了片刻,出来又递给王英,“英子,娘不能要,你留着穿吧。”

刚才还笑容满面,怎么又不要了?王英诧异,“娘,好好的咋不能要了?”

“娘这个年纪穿这个太艳了,别人看见了笑话嘞。”

“娘。”王英抿嘴,“这个颜色可不叫艳,你到大街上看看,比你这个艳的多了,我买的时候就怕你说艳专门选的这个颜色。”

“真不艳?”孙秀芳半信半疑。

“不艳,娘,我相中一个款式,保证你穿上又洋气又漂亮。”

“我都老哼哼了,要那么漂亮干什么?”孙秀芳喜滋滋的把布放到自己脸侧,“英子,你看看我穿这个颜色好看不?”

“好看,娘你长的俊,穿什么颜色都好看。”王英说的可是真心话,大勇兄弟几个的颜值在村里算得上是中上,尤其是大勇,兄弟六个中他最帅,这都是拜孙秀芳所赐。

不管多大的女人都喜欢别人夸她漂亮,孙秀芳听的是心花怒放,宠溺的语气说道:“你这孩子,小嘴真甜。”

接下来,婆媳关系异常融洽,两人又说有笑的准备晚饭,石大勇回来的时候都有些不习惯,平时两人都是相敬如宾的,今天这氛围,热乎的分明是亲母女!他贼眼溜球的,眸光一个劲的在母亲和媳妇身上转来转去,叹息一声,女人心,海底针,猜不透、猜不透呀。

石大勇摇着头进屋了,安安和想想却没有走,一天没见妈妈了,两姐妹一人抱着王英一条大腿撒娇。

要是往常,娘几个腻歪成这个样子,孙秀芳早就嫌了,今天她心情好,把石念往王英怀里一塞,“你抱着孩子一边歇着去吧,饭我自己做就行。”

王英怀里抱着一个,后头领着两个,也没好意思直接进屋歇着,她拉着小椅子坐在院子里,安安和石想就直接趴到母亲身上。

排骨已经炖了一个小时,扑鼻的香味阵阵袭来,闻起来就垂涎欲滴。

“妈妈。”安安吸吸小鼻子,扭头看向炉子上的菜锅,“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妈妈发工资,今天给你们炖排骨吃,还有鱼,好多好吃的。”

“真的!”安安高兴的两眼放光,拉着石想的小手直蹦高,“噢,吃肉肉喽。”

吃顿肉都能高兴成这样,王英都有些心酸了。

随后晚宴的丰盛程度更是让石大勇大跌眼镜,他在心里数了数,不是孩子们的生日,也不是家里大人们的生日,不是结婚纪念日,这什么好日子都不是,吃这么好为哪样?他满心疑惑,从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娘,英子,今天啥大喜日子把你俩高兴成这样?”

“不告诉你。”王英给两闺女一人又夹了一块排骨,安安和想想很少吃这么好吃的肉肉,啃得小脸上都是油。

“对,英子,咱不告诉他。”

得,这娘俩倒成了一个战壕里的了。

安安天天和石大勇一起上班下班,和爸爸亲着呢,当即举着小手当了叛徒,“爸爸,妈妈发工资了。”

这孩子,肚子里咋一点事都盛不住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祸不单行 时间不知不觉消逝,王英上班两个月了,这两个月,王英过的极为充实,与同事们相处的也融洽,说说笑笑的一晃就是一天。

来这里干临时工的基本上都是没有正式工作的家庭妇女,身上还肩负着照顾家庭的重任。

谢雪梅家三个孩子,俩个儿子一个闺女,公公婆婆两个老的也跟着他们过,一家子大大小小七口人,光在吃上面就不是小数目,她们家买东西很少去队里的供销社,基本上都是等附近逢大集。

“英子,今天集日,下班一块赶集去不?”谢雪梅扛着盛铁水的大勺子,喊正在她前面走的王英。

“去呀。”王英住脚,等谢雪梅跟上来,拉了拉身边的刘嫂,“刘嫂一起去不?”

“去,一块去,看看有什么便宜货不。”刘嫂也喜欢去赶集,不光因为价格便宜,主要是还能讲价,哪里像在供销社,定什么价就是什么价,弄得她每次去供销社买完东西都觉得跟吃了大亏似的。

她们干活是计件,就是说每天最少要浇筑多少个,既然说了要去赶集,三人就想快点把活干完,别耽误了时间,万一散了集,就买不上好东西了。

有句话叫忙中出乱,说的就是这个,王英光想着赶时间,就忽略了安全,现在的铁水在她眼里就跟舀了一勺子开水差不多,哪里还有刚接触时的小心谨慎,她接了满满一勺子铁水,稳着脚步往车间里走。

锅炉房是个两扇门,按理说也不窄,但是因为勺子杆过长,大家在过门的时候唯恐碰到勺身,都会放慢脚步,微微咧一下身子。

从锅炉房到车间,短短的十来米,王英每天都要走数十个来回,现在的王英也算是个熟练工,可做为熟练工的王英在这一刻犯错了。

今天她手握的位置有点靠近中间,上半部分就有点长,她走路光注意不让铁水撒出来,却没想到再她跨出门的那一刻,勺子在门框上碰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下,却让满满一勺子铁水失去了平衡,勺子歪了!红亮的铁水汁登时洒了出来。

王英眼见着撒出来的铁水汁朝她脚面扑来,她下意识的一挪脚,同时尖叫,“呀!”好在她挪的还算及时,躲过了大部分的铁水,却也有好几滴仿若长了眼睛,直接钻进了她的鞋里面。

烫伤是所有外伤中最痛苦的一种伤势,更何况是一千多度的铁水汁,一股无以言喻的炙痛迫使她大声喊叫,“谁快来帮帮我,铁水洒到我鞋壳里,烫着我的脚了!”

受伤的左脚痛的王英恨不得把手里的勺子扔出去,好腾出手赶紧脱了鞋检查受伤的程度,但她不敢动,手里还有多半勺铁水,为恐更多的铁水溅出来,她甚至抓得更稳。

“快给我!”谢雪梅急忙将自己的空勺子一扔,快速的跑到王英身边,将铁水勺接过去。

王英终于腾出了手,她痛的火烧火燎的,一屁股坐到地上,此时鞋已经烧出了三个大洞,她一把扒下来,接着就脱袜子,随着袜子的脱落,一块皮肉紧跟着掉下来。

“快来人,英子被铁水烫着了!”谢雪梅端着铁水边喊边走。

同事们纷纷围了过来,看着王英的伤口都倒吸了一口去气,有几个胆小的甚至被那皮开肉绽的可怖伤口吓得别开了眼。

“烫伤了得抹醋!”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我去拿!”也不知道谁答应的那么快,只听见脚步噔噔声越跑越远。

万幸的是,铁汁只是蚀烂皮肉,没有伤到骨头,但这伤口也足够触目惊心,整个左脚的侧面已经全部烧烂,表面烫伤的肉因为已经掉落,伤口处开始有血水慢慢的渗出来。。

“英子,你疼不疼,你咋这么不小心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刘嫂满脸焦急,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王英疼得直吸气,她泪眼模糊的还知道自己坐的不是个地方,“刘嫂,你帮忙把我扶到一边,我在这耽误大家干活。”

“哦,哦。”刘嫂和同事们纷纷伸出手,大家一起用力将王英抬到一边。

“醋来了!快让开!”众人闪开一条路,黄二花一阵风似的刮过来,“给,醋。”黄二花跑的太急了,累得手按着膝盖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

“能行吗?”王英手握醋瓶,却没敢往伤口上抹。

“俺老家的土方子,管用!”

王英抬头,是附近村里叫张茂芝的大姐,王英将信将疑,往伤口上滴了一滴,登时把王英沙的浑身乱抖,“哎呀!不行,太疼了。”

“我怎么听说是用酱油,不是醋呀。”这时候又有人开口。

黄二花家离厂子最近,她这会子刚把气喘匀,听人说不是醋是酱油,急忙说了声,“我去拿!”说完迈开腿就要跑。

“黄姐。”刘嫂急忙喊住她,“英子这肉都烫的差不多熟了,再又是酱油又是醋的,不知道还以为咱要办大席呢的,咱还是先把英子送卫生室去要紧。”

“对,还是去卫生室吧。”酱油是咸的,倒到伤口上肯定好受不了,王英可不想再去试那个罪,急忙附和着说。

医务室平时不忙,看得最多的就是感冒发烧这样的小病,不过是打打针,配点药,大病都是直接去医院,所以每天来杨文卉这里的病人还不如来找她聊天的人多。

运输队虽然不是太大,倒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个职能部门都有,妇联、工会里都是女同志,办公室离的也不远,平时经常到杨文卉这里坐坐。

“杨大夫,你快给英子看看!”

三人聊的正热乎,冷不防门外传来求救声,杨文卉急忙站起来,刚走到门口,正好和刘嫂和谢雪梅、王英迎了个对脸。

王英左脚受伤,只能靠右脚走路,刘嫂和谢雪梅两人架着王英的胳膊帮她使力,看这驾势,王英是又受伤了,杨文卉从谢雪梅手里接过王英,扶着她往病床边走,“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妇联主任周萍和工会李绣忙站起来给王英腾地方,“石大嫂,快坐这。”

“铁水溅鞋里把脚烫了。”王英疼的直吸气,还没顾得上说话,刘嫂快言快语的替王英回答。

“我看看。”杨文卉蹲下身子,捧起王英的左脚在伤处检查好一会儿说道:“嫂子,你这是皮肉伤,我给你消消毒,抹上烫伤膏,再开点消炎药,你每天想着来我这里换一次药就行,要是不发炎,应该十天半个月就能好。”

那就是不太严重喽,王英放心了,这会子她疼的冷汗直流,忙说道:“杨大夫,麻烦你了,太疼了,能不能先给镇镇痛。”

“嫂子,我可以先给你打一针止痛针,但是药劲散后还是会疼。”杨文卉说着起身就去准备药具。

到底是专业人士,不多时伤患处就处理的妥妥当当,整个左脚被白纱布包裹得像个大面包,“嫂子,我估计下午左脚就会肿起来了,那都是正常的,什么事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慢慢会好的,你回家注意别湿了伤口。”

“嗯。”王英点点头,“谢谢杨大夫了。”

因为王英腿伤,石大勇专门找人给她打的一双拐杖,刚刚下岗休息没多长时间呢,可怜的又得要重新上岗了。

刘嫂和谢雪梅把王英送回家后,两人没回厂,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谢雪梅问道:“刘嫂,咱俩还去赶集不?”

刘嫂想了一下,“要不,还是去吧,家里菜也不多了,这个集要不去赶,就得上供销社买去。”

“那行,你等我回去拿篮子。”

二人走在路上,谢雪梅沉吟半响,终是说了出来,“刘嫂,你说英子家咋净出事呢?你看自从可可丢了到现在,这才多长时间,她们家都出几回事了。”

谢雪梅不说刘嫂还没觉得,经她这一提醒,刘嫂在心里一算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先是可可丢了,接着是她公公走了,然后英子被砸了腿,这回好了又把脚给烫了。

“还真是嘞,都出好几回了。”

“你说他们家是不是得罪哪路神灵了,要我说呀,应该找个算命先生给算算,哪里不合适了想法破一破,巧了就好了嘞。”

“哦。”刘嫂听心里去了,赶集回来的第一件事她不是赶紧摘菜做饭,而是撂下篮子就去了王英家。

“你看看你,才好了多长时间,这下可好了,又把脚给烫伤了,你说你干啥中用!”在大门口就听见王英婆婆不满的嚷嚷声,刘嫂先拍拍门这才推门而入,“婶,做饭了?”

家里来了外人,孙秀芳“嗯”了一声吭声了。

刘嫂与孙秀芳打了招呼后,直奔里屋去找王英,“英子你好点没有?”

脚上的麻药劲一点一点的散去,这会又开始犯疼,王英皱着苦瓜脸,“嗯,还行,就是疼。”

刘嫂还得回去给男人孩子做饭,她准备长话短说,“英子,我想提醒你一下,也是雪梅说起来我才想到的。”

“啥事嫂子,你说。”王英有些狐疑 ,这个点家家户户都忙着做饭,啥事把刘嫂子急得饭都顾不得做。

“英子,你看看从可可丢失到现在你家出几回事了,雪梅说应该找个算命的给算算,破一破, 我觉得有道理,要不你打听打听哪里有人算命算得准,去算算吧。”

第一百六十章:破一破 要搁在往年,提起烧香、算命这样的事,王英那是嗤之以鼻的,曾经的红卫兵小战士,坚决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自从可可丢失,王英的观念慢慢在转变,求人无果,只好把希望寄托到神佛身上。

刘嫂的提醒如一记重锤敲到头顶,王英登时有如醍醐灌顶,对呀,家里这两年一直走背字,保不齐就是有邪灵作怪。

王英越想越坐不住,破!一定得找人破一破,可她现在走不了远路,这事得等石大勇回来一起商量商量。

一般的情况下,晚饭都是英子做,孙秀芳看孩子,今天不一样,石大勇推开院门看见的是母亲在炉火前忙碌的身影,他也没做他想,随口就问了句,“娘,英子呢?”

“有功了,在床上躺着呢,你快去看看吧。”孙秀芳满脸不耐,下巴朝着里屋一扬。

不对呀,前几天这俩人还好的跟亲娘俩似的,这么快热乎劲就散了了?石大勇不知道这婆媳间又起了什么龃龉,不禁多看了母亲两眼。

“你看我干什么!”孙秀芳眼白一翻,“不是说了让你去看英子吗?”

“她有什么好看的?”石大勇松开闺女的手,对俩闺女说道:“去,进屋找妈妈去吧。”

石大勇以为媳妇和老娘吵架了,他这个大孝子一心哄老娘高兴,谄媚的把自己的手放到孙秀芳的肩膀上捏了几下,“娘,累了吧,你歇会儿,我来做饭。”

“哎呀。”孙秀芳晃了晃肩膀,用肩头推开儿子,“你媳妇又受伤了,你快去看看吧。”

“啥?!”石大勇脑海里一下子涌现了一个场景,红亮灼热的铁水兜头从王英头顶灌下去,他猛的一激灵,眨眼人就不见了踪影,石大勇三步两步跑进屋,撩开门帘子就喊:“英子,你伤哪了?”

不等王英回答,石大勇的目光迅速在王英身上转了一起,最后定在那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左脚上,“英子,脚怎么样了?厉害不厉害?”

王英伤了脚行动不方便,但不耽误她看孩子,她把石念挡到床里面看儿子玩。

石念正是学走路的时候,他可闲不住,在床上爬来爬去,这会子看到两个姐姐回来了,床上就圈不住他了,越过王英的身子就要下床。

眼看着儿子就要碰到王英的伤腿,石大勇一个箭步,一把将儿子捞起来,“我的祖宗嘞,你可老实点吧。”

石大勇抱着儿子,焦急万分的追问王英,“你快说呀,脚到底伤的怎么样?”

石大勇是真怕,他怕铁水化了王英的脚,怕她媳妇受罪落下残疾。

当时大勇那么反对她去翻沙厂,是她执意要去,王英有些心虚,佯作轻松的笑笑,“没事,不严重,就烫着脚侧面的肉了,杨大夫说了,十天半个月就能好。”

石大勇提起的心松了下来,“我就说这个活咱不能干,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受伤了吧,你要是听我的哪有恁些事,你说说你,不受罪呀!”

“咋不受罪?可疼了,大勇你不知道,肉都烫掉了。”王英可怜巴巴的眨着眼睛求同情。

“你说你……”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王英也没有什么用,石大勇一脸无奈的点点王英,“看你以后听不听我的。”

“听,我听,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王英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见石大勇不生气了,王英往床里面挪了挪,拍拍床沿 ,讨好的说道:“大勇,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自己老婆一副小媳妇的模样让石大勇心里很是受用,他大剌剌的挨着王英坐下,“说吧,啥事?”

这个事王英已经想了多半天了,早就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今天刘嫂跟我说,咱家老出事,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东西,说是找个算命的给破一破就行了,我寻思着,还真是那回事,你打听一下,要不咱请人来给咱算一算?”

“你说说你们一堆老娘们,天天凑一起瞎想什么呢?”石大勇满脸不赞同,女人就对神神鬼鬼的这些东西感兴趣,你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共产党员加无神论者,他能信这些东西吗,那是坚决抵制的,还让他去请人?要是让队里的同志们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

“你别不信呀!”王英继续说道:“人不说了吗,鬼神这些事,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咱就试试呗。”

石念还想着下地跑,他身子直往下坠,石大勇怕儿子摔着,搂得更紧,石念不愿意了,扣着石大勇的鼻子、眼睛急得啊啊乱叫,“巴巴,下、下。”

“你别开玩笑了。”石大勇抓住儿子作怪的小手,“我去请神婆?要是让队里人知道了不得笑话死我!”

别看王英脾气挺好,但也倔着呢,有些事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见石大勇一脸的坚决,她不再做声,但心里却没有妥协,你不是不去找吗,等我好了我自己去。

王英没想到找神算这件事在孙秀芳那里得到了鼎立的支持,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孙秀芳不识字,农村老太太一个,平时在村里也是人云亦云, 从小到大听的最多的闲呱就是狐仙成精报恩了,哪个村的人被黄大仙附体了这样的事,她信这个,在老家的时候还去土地庙烧过香。

等石大勇上班走了,娘俩个就研究这个事该怎么办。

因为忙,孙秀芳那快料子一直也没抽出空来做 ,现在正好有了大量的时间,王英给婆婆量了尺寸,按照记忆中个款式剪了,娘俩个边做活边拉呱。

“娘,你说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哪有这样的高人呀,就是打听也不知道上哪打听去。”

“说的是呀,要是在老家还好说,找人一问就能问出来。”

一说起老家王英想起来她去算命时的那个瞎子,她捏着针想了想,“娘,我觉得晓霞娘家那个瞎子算得就怪准,对了,当时他还说了,说咱可可三年里有一个机会能找着,要是错过这个三年,就得等下一个三年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孙秀芳直接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咱可快点回来吧。”

这件事一直像一座大山压在大家的心头,别看谁都不提,不代表心里不想,从算完命,王英不再像往常那样整日里心惶惶的,就像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前方突然亮起一盏指路明灯,让她的心里也有了盼头,三年,现在已经两年多了,孩子快回来了吧。

去年家人搓麻花,光顾着忙生意了,过年他们也没回老家,现在没有生意可忙,孙秀芳还挺想老家的,再说了老家还有四个儿子呢,这两年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有说亲的没有?这几个孩子也真是的,信也写的不勤,一年就写二三封信,里面也写不了几句话,这儿想娘和娘想儿还真不是一回事,孙秀芳想到这里,试探着说道:“不然这样,咱去年就没回老家,要是这边实在找不到本事大的高人,咱等年底回老家吧,你再去找那个大师,让他好好给咱算一算。”

“行啊。”王英好久没见父母亲了,她也想回老家看看。

都说计划没有变化快,娘俩个打算的挺好,没想到,算命的自己送上门来了。

丁二麻子有一门家传的手艺,就是打卦、算命、看风水,最早一家人全指着他的这点手艺吃饭,后来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他这属于应该被打倒的范畴,只好缩着脑袋老实了好几年,这两年风声不紧,但生意也不多,他要是坐等生意上门,一家人得饿死,丁二麻子有时候就主动出击,专门到人员居住区溜达,希望能接点活。

乍一看上去,丁二麻子很有些仙风道骨,他身体细瘦,着白棉布对襟直衲,扣子是老式的手制盘扣,肩膀处还背着一个老式的褡裢,头发与胡须俱已花白,一缕长髯挂着下颌,就是脸盘不太好看,因为小时候出水痘落下了一脸的坑。

丁二麻子出门从来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而是信马由缰走哪是哪,今天他走了很久,累得口渴难耐,正巧走到了机筑处的家属院。

石大勇今天轮休,吃过饭后就在院子里教儿子走路,石念刚扎巴扎巴的学会走,刚会走恨不得要跑,载着脑袋往前拱,随时都有可能摔到地上,石大勇弯着腰架着儿子的小胳膊跟着跑了一会儿就累得腰疼,他回屋找了一条围巾系在儿子腋下,手里捏着另一头,溜小狗似的溜儿子。

王英和孙秀芳两人则坐在屋檐下,孙秀芳纳鞋底,王英给婆婆做衣服。

既然与儿媳妇商量好了年底回老家,孙秀芳做鞋做的更勤了,但凡有点空,她手里准是握着鞋底子。

丁二麻子进院,在进门的第一家门口侧耳一听,听见里面嘻嘻哈哈的说话声,有人,那就好,他屈起手指敲敲门,准备找点水喝。

“谁呀!”石大勇以为是院里的嫂子来找王英聊天,他牵着石念往门口走,打开门一看,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不认识,忙客气得问道:“师傅,你找谁?”

“同志,我来找口水喝。”丁二麻子捻着长髯微笑,目光却不动声色的将整个院落打量个遍,当他看到王英受伤的左脚和墙边靠着的双拐时,心里顿时有底了:今天的第一单生意就从这家开始。

第一百六十一章:七十三 对于喝水这样的小事,石大勇还是十分愿意帮忙的,别说喝口水,就是吃顿饭,也不是不可能,他急忙将石念抱起来,让开一步,热情的邀请他进院,“师傅,赶紧进来。”

“多谢多谢。”丁二麻子拱手作揖谢过,这才跨入院中。

“娘,麻烦你给这个师傅倒杯水。”石大勇回头高喊一声,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拉过一把椅子,“师傅,坐下歇会儿吧。”

丁二麻子先将褡裢解下放到脚边,这才在椅子上坐下来。

“师傅,水来了。”孙秀芳端了满满一茶缸子水走过来。

走南闯北的人都是有眼色,刚坐下的丁二麻子慌忙又站了起来,“谢谢大姐了。”

孙秀芳送完茶却没有急于回去,而是上下打量一翻丁二麻子,这个师傅,打扮的和常人老汉不同,不说他的着装,单说他背的褡裢就和别人有很大的区别,这种褡裢,出大力的不会背,不实用,文化人也不会背,文化人要么背个书包,要么拿着公文包。

孙秀芳猜不出丁二麻子是干什么的,既然猜不出就不猜了,孙秀芳直接问,“师傅,你打哪来?这是准备干什么去呀?”

丁二麻子是真渴了,他一口气将满满一茶缸子水喝干净,右手手掌抹去嘴上的水渍说,“大姐,我是算命的,要饭的生意,没有固定要去的地方,走哪是哪。”

算命的呀,孙秀芳和王英互看了一眼,前几天还说要找算命的,今天就有算命的主动上门了,这也太神奇了,孙秀芳拉过椅子挨着丁二麻子坐下,她有心算上一卦,却不直接说出来,顾左右而言他的试探着,“师傅,你是从哪儿学的这门手艺啊?”

丁二麻子是什么人,可以说是心理学专家了,孙秀芳的想法他一眼就看到了底,“俺家祖上就是算命的,俺爷,俺爹,到我这都是第三代了。”

丁二麻子说的可是大实话,他家里当真是从爷爷那代起就是专门给人算命的。他爷爷是个瞎子,旧社会里,瞎子没法出去干体力活,就是学门手艺也是难上加难,残疾人也得活下去,后来就拜了师傅学了算命,所幸的是那个年代的人都比较迷信,他爷爷的生意还算说的过去,再后来娶妻生子,这门技艺就一代代的传了下来。

丁二麻子喜欢他的职业,他喜欢那种牵着别人鼻子走的感觉。

门里出身,且这个师傅已经一把年纪,这么多年的经验,应该能算得上大师级别的了吧,孙秀芳思忖片刻,把板凳往前挪了一下,“师傅,那你给俺算算。”

丁大师捋着胡须上下打量孙秀芳几眼,故作深沉的说道:“大姐,你家里最近不顺呀!”

这也太神了,大师都能看出来家里最近不顺,丁大师说话意有所指,他指的是王英受伤这件事,孙秀芳脑子里想的却是家里所有的不顺。

石大勇虽然反对封建迷信,但也不能当着算命的面打击人家,他当着热闹来看,抱着石念也坐到丁二麻子附近。

王英听着热闹,瘸着腿蹦过来,石大勇急忙站起,扶着王英坐到自己板凳上,嘴里还一叠声的埋怨,“哪都有你,你老老实实的坐着得了,也不怕摔着了。”

王英抿嘴横了石大勇一眼,也不跟他计较,急切的问丁二麻子,“师傅你能不能算出来都是咋子不顺的?”

“那还看不出来吗?”石大勇笑道:“你腿都瘸了,还能顺了!”

这倒真是显而易见的,大师要是单从这里推断出家里不顺,那他的水平也不咋地。

丁二麻子是谁,他最善于察言观色,女主人的表情分明告诉他,这个家里不顺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一件。

“嗯。”丁二麻子心里思索,要怎么说才能说到女主人的心坎里,“唉,别人都说你命好,其实你是背里落泪整天哭。”

女人吗,眼皮子浅,可不就是动不动就哭吗,他这样说没错的,即使不全对,应该也是八九不离十。

这个说的还真对,为了可可的事,王英白天夜里真没少哭。

从女主人的眼神里透出来的信息,丁二麻子就看出来自己一定是猜对了,既然是猜对了,那下面的话就能用上了,至于怎么理解就看他们如何来想,“有道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说的就是不如意的事总是接二连三的出现。”

孙秀芳佩服的五体投地,她沉不住气,忙说道:“对对对,大师你说的太对了,家里这两年老是出事,你有什么法子给破一破不?”

“有倒是有。”丁大师故作为难,“大姐,我给你们破一破也不是不行,你看,我就指着这门手艺吃饭呢,算卦倒是无所谓,送你们几卦都行,就是这破一破,那得费精劳力的,价钱上……”

“大师,你放心,不能让你白辛苦。”别看孙秀芳平时一分钱恨不能掰成两瓣花,在这上面她大方着呢。

还没说几句话呢这都要给钱,石大勇不愿意了,这不是明目张眼的上杆子上当吗?他急忙把话题叉开,“娘,破的事咱先不提,大师不是说了吗,送咱几卦都行,那麻烦大师给我算算。”

听出来了,男主人这明摆着是不信呀,丁二麻子根本不急,我今天要是忽悠不出来卦钱我就不姓丁。

“好。”丁二麻子呵呵笑着,“我先给这个同志给算算。”

人的面相都有一定的说法,三庭五眼的位置,每一寸肌肉的布局,包括脸上哪里长个痦子,哪个地方有个麻子点都有一定的说法。

丁二麻子仔细的端详着石大勇的面相,越看眉头拧的越紧。

石大勇虽然不信这个,但也被丁大师的表情弄得有些紧张,“老师傅,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丁二麻子摇摇头,“你这个同志没福,没福呀!”

当母亲的最见不得别人说自己儿子不好,这边丁大师话音刚落,孙秀芳急忙嚷嚷起来,“那你可说的不对,俺儿还出过国呢,咋就没福了?”

“大姐你别急呀,什么人什么命,都在面相上写着呢。”丁大师不慌不忙的说道:“他的命里只有帮他媳妇的福。”丁大师说到这里,指指王英的鼻子,“这个小大姐鼻子下面有个小金库,说明等你老了手里有钱,在你当家手里可就不一定了,在别人眼里看着是钱,到他手里就是一场空。”

石大勇心想好像有那么点意思,他手里可不就是存不住钱吗,有点钱就想着送回老家去。

丁二麻子解完面相,又对石大勇说道:“同志,把你左手给我,我再给你看看手相。”

石大勇将石念从左边怀抱挪到右边,把左手腾出来,丁大师捏着石大勇的手掌看了看,“你这个同志寿限不错,有一个坎在七十三,这个坎要是能过去,活动九十多岁没问题,要是过不去,就在七十三了。”

石大勇才三十露头,对遥远的七十三还没有概念,不过大师既然这么说了,他心里也挺高兴的,活到七十三岁,年纪也不小了,知足。

等石大勇都算完了,王英凑的更近了一些,“大师,你给我算算,看我命里都说啥。”

“好。”丁二麻子转过身子,却没有去端详王英的脸也没有看王英的手相,他解开褡裢,从里面拿出了一副牌,笑眯眯的示意,“小大姐,你抽六张牌出来。”

“哦。”王英挑了挑,从里面挑出六张牌来交到丁二麻子手上。

“我看看。”丁二麻子将剩余的牌放到一边,专心来解这六张牌。第一张画的是个穿着红衣服的芝麻官;第二张,一个妇人挎着篮子在捡地上的元宝;第三张是两个芝麻官;第四张,一间房子上开了一个大窗户,有一个人在窗户里面吹喇叭,喇叭头举在窗户外面;第五张是有个人在窗户跟前捡元宝;第六张画的是一个小老鼠拉着大木掀。

丁二麻子双手一拍,撅着小胡子赞道:“哎呀,多少天没人抽到这么好的卦了,要是往常,这卦得收双卦礼,今天我就送给你了。”

王英目光还定在纸牌上,看不懂啊,她不解的问道:“大师,这牌上都说的什么?”

“我给你讲啊。”丁二麻子一张牌一张牌的给王英解释,“这第一张说的是有贵人在帮你,第二张说的是你有财运,出门就捡钱,第三张是在说等你老了有福气,家里还能出两个官,第四张是在讲你的好名声响彻四方,第五张说的是你这人到哪都能有钱等着你,第六张就是说你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叫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

六张牌没一个说坏的,王英一脸不信,“我看你这一把牌里面就没有一张是不好的吧。”

“诶,你别不信呀,我数给你们看。”丁二麻子说着从剩余的牌里面挑出几张指给王英看,“你看这张断头路就不好,这叫走投无路,还有这张,也不好,这叫了无生机,还有这几张都不好。”

“哦哦。”王英半信半疑,“真的吗?”

哪回都能碰到质疑的人,丁大师一脸认真,“老朽活这么大年纪了从不骗人。”

“大师,你嘛给俺也算算。”孙秀芳等了半天终于按捺不住的说道。

“大姐,你的面相没说的,长寿,孩子也孝顺,你呀,擎等着享福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破 王英思量的半天,这大师的意思她明白了,说的是她家里又有当官又发财的,还越过越兴旺,“大师。”王英问道:“既然我们家那么好,还需要破吗?”

丁二麻子一噎,咋把那个事给忘了,挣钱才是正本呀,忘形了,说的太好了,得把自相矛盾的话再圆回来。他继续捻子胡须摇头晃脑,“差亦、差亦,老朽是说日子越过越好,但是目前的坎还是得破一破,不然以后的好日子会受其影响,大打折扣。”

“那麻烦大师赶紧给俺们破一破吧。”这是孙秀芳最关心的事。

“破可不是那么简单说一说就行的。”丁二麻子从褡裢里摸出一个罗盘,高深莫测的在屋里屋外走了一圈,“嗯,嗯。”他频频点头, 看的石大勇等人一头雾水。

“咋样?大师,到底是哪里犯冲了?”孙秀芳亦步亦趋陪着丁二麻子转了一圈,大师刚一站定,她急忙问出口。

丁二麻子双眼微闭,喃喃自语,掐指算了好一会儿,这才睁开已经耷拉的三角眼,“我算出来了,家里这是冲了煞了。”

“什么什么啥!”王英满眼问号。

“我这么跟你们讲吧,煞是无处不在,不冲撞它,它就是和我们共存的好煞,如果冲撞了,它就会反噬,就像人与人吵架一样,你骂我一句,我就得还你一句,如果人比它弱,压不住它,它就会时不时的出来捣乱。”

这么讲还真是比较通俗易懂,几人都明白了,王英说道:“大师,那有什么法子把这个什么煞给压下去不?”

“法子是有,我这里首选五帝钱。”丁二麻子打开褡裢,将罗盘放进去,顺便抓了一把铜钱出来。

“五地钱是什么?”石大勇手抱石念,斜着身子去看丁儿麻子掌心的铜钱,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铜钱呀。”

“这可不是一般的铜钱。”丁二麻子不满石大勇语气的轻视,他挑出五枚不一样的铜钱说道:“不是随便五个铜钱都能称作五帝钱,五帝钱必须收齐了清朝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五个时期的铜钱,这样的钱才可以可挡煞、辟邪。”他摊开手掌往石大勇眼前递过去,“你看看,是不一样吧。”

石大勇就着丁二麻子的手仔细看看,“是不一样。”

“诶~”丁二麻子满意了,他收回手,“你们都知道皇上都叫真龙天子,九五之尊吧。”

“知道。”一家人都点头,连小小的石念也学着大人的样子点了点小脑袋。

“五帝钱就是借真龙天子的运道来压制煞气。”丁二麻子边说边从褡裢里拿出一张黄纸,一只毛笔和一盒朱砂,他将黄纸铺平展,笔沾朱砂龙飞凤舞的在上面画了一个符,五帝钱放到纸中间,将纸叠成一个三角形。

丁二麻子将一切都做完,起身走到屋门口,把五帝钱放到门槛内,解释道:“五帝钱放到这里可挡尖角冲射,开口煞、反弓煞,可以辟邪,不被邪灵骚扰。”

仪式很庄重,就连石大勇这个无神论者都不敢做声,一直到丁二麻子拍拍手上的灰尘,这才说话,“大师,这样就行了吗?”

“哪有那么简单!”丁二麻子又开始翻褡裢,翻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翻出来,“哦”他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看我这脑子,东西用完了,一直没来得及补上,不过也不要紧。”他看向石大勇,“你自己去寻棵桃树,将东南方迎着太阳的那一枝砍下来,枝干你削成桃木剑挂在门框上面,剑你会削吧?”

石念在父亲怀里只老实了一会儿又不愿意了,非要下来自己走,石大勇无奈,只好把儿子放下来,石念脚一着地,拧着小身子就往院外跑,石大勇一把将儿子拽回来,看孩子之余,还不忘回答,“我会,我会,小时候经常削着玩。”

“那就好,剩下的桃枝子先不用着急扔,你用桃枝子将床铺和家具都扫一遍,把浊气扫一扫。”丁二麻子将该交待的都交待了,这才长舒一口气,“好了,就这些。”

孙秀芳明白这就是到了收钱的阶段了,“大师,多少钱?”

丁二麻子捻着胡须思忖着收多少钱合适,“大姐,给人破煞这样的事一个不好会影响做法人寿限的,再说我还给你们用了五帝钱,这五帝钱现在可不好配,我看你们都是实诚人,这样我收你们个良心价,八块钱,八块钱就行。”

“什么?八块钱!”丁二麻子话音刚落,石大勇就炸了,八块钱可等于王英小半个月工资了,他可好,几个铜板,动动嘴就敢要八块钱!“师傅,就那几个铜板哪值八块钱,那东西在我老家里到处都是,孩子们都用来扎毽子。”

孙秀芳和王英也没想到有那么贵,她们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大师,你这也太贵了吧。”

“帐不能这样算啊。”丁二麻子一点都不急,稳如磐石的笑着,到了斗智斗勇的攻坚阶段,能不能赚到钱,赚到多少钱就看他的本事了。

“且不说难得可贵的五帝钱,上面还有我画的符 ,里面可有我几十年的功底,这些都不能单纯以钱来衡量,我保证做过法后你们家以后都平平安安,越过越兴旺。”

你就是说的再好听也不能值八块钱吧,王英面带难色,她是真心舍不得掏这八块钱,“大师,你也看见了,我家里也不富裕 ,八块钱我们是真的拿不出来,您看,桃木剑什么的你也没给配上,还得我们自己去做,要不这样,你就给少算点,五块钱好吧?”

从刚才的观察中,丁二麻子看出来这家人确实不像是有钱人,看来今天这笔生意要想做成,确实需要得稍微降点价,“小大姐。”丁二麻子说道:“我理解你们,你们也理解理解我,我光是配齐这五帝钱就好几块了,我一家人全靠着我吃饭呢,咱也别五块钱,六块好了,六六大顺,你顺我也顺。”

说到钱,丁二麻子哪有大师的样子,倒是和街边的小贩差不多了。

王英去看石大勇,想让他给拿主意,石大勇本来就不信丁二麻子的话,还说他没福,有的也是帮媳妇的福,那不是废话吗,哪家的老爷们挣钱不交给老婆管理,他是当玩儿似的参与进来,以为破一破能花几个钱,可现在师傅法事也做了,你不能因为嫌贵就让人收回去吧,但是家里的钱也不是大水飘来的,光看王英的脚就知道了,那是受累又受罪的。

“师傅,就五块,多了我们真承受不了。”石大勇牵着石念,在院子里面走来走去。

看来也就是五块钱了,丁二麻子答应着,“那好吧,就当我交了你这个朋友。”

五块钱,王英还是有些肉疼,她依依不舍的看石大勇将一张花花绿绿的钞票递给丁二麻子,五斤多肉没有了。

孙秀芳也舍不得,五十根麻花没有了。

王英一直惦记着可可的事,上回在老家算命说是三年里有一个机会,这回她想让大师算算,是个什么机会,“大师,还有个事麻烦你给算一算。”

“什么事?你说。”丁二麻子坐下来,又端起茶缸想喝口水,发现茶缸已经空了,他将被子递向孙秀芳,“大姐,还得麻烦你再给倒杯水。”

孙秀芳倒水的空,王英将可可丢失的事又复述一遍,“大师,你给算算,孩子什么时候能找回来。”

还有这么大的事在后面?那这一家子可够不顺的!丁二麻子看看王英的脚,又打量了一下王英的脸,眼神里满是同情,孩子丢了,可是了不得的事,当娘的那是摘心挖肝的痛,丁二麻子掐着手指说:“你把孩子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给你好好算一算。”

孩子的出生年月一直刻在当娘的心里,王英是张口就来,“阳历七五年五月十二早上六点三十七。”

按照王英提供的数据,丁大师在心中将阳历换算成农历,片刻,他抬起头,“人一出生,命里该经历什么事遇到什么人都是注定的,所以老话说的命里注定就是这个意思,你孩子命中注定有此劫难,嗯,你也别太担心,孩子命中又有贵人相帮,孩子此番遭遇是福是祸现在还不能做定论。”

丁大师的一番长篇大论在王英的耳朵里都是安慰人的话,她想知道的是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孩子,“大师,我就想知道俺闺女什么时候能找回来。”

什么时候找回来,这个可不好说,你要是说了具体日子了,在这个日子内找不到人,那不是砸自己招牌吗?丁二麻子沉吟半响,说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应该是快了,缘到自回。”

花钱买平安呀,钱花了,心里也就安稳了,送走丁二麻子,石大勇似笑非笑的看着孙秀芳婆媳两个,“这会好受了吧?”

王英展现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好受了,好受了,你没听大师说吗,以后的日子咱一定越过越红火。”

第一百六十三章:开学前 你说也怪,赵雨上学的时候,赵良生两口子没那么激动,报上名,入了学后就随他去了,一切都凭孩子自觉,闺女和小儿子去上学,感觉家里的气氛都不同,欢快中带着希翼,赵良生两口子被这氛围带动的激动起来。

当娘的一激动没有别的表达方法,就知道给孩子们做好吃的,赵良生这个当爹的不知道干什么好了,把孩子们的书包拿出来检查一遍,铅笔盒里面的铅笔都用铅笔刀削得尖尖的,铅笔是削尖了,赵良生用铅笔尖扎扎自己的手指肚,又尖又锋利的笔尖扎得人还挺疼的,这要是扎到哪里不得一扎一窟窿,赵良生又不放心了,“可可、二晨,你们过来一下。”赵良生想将两个孩子叫到自己眼巴前交代几句。

严思勤知道闺女喜欢吃鸡蛋,好在家里鸡蛋也多,她就想用鸡蛋做几个好吃的。

娘说要给他们烙鸡蛋饼,两个小馋猫站在厨房门口看娘和面,听见爹的声音,小兄妹两个迈起小短腿跑过来。赵晨跑的最快,整个一个归家的小霸道,一头就往人怀里扎。

眼看着儿子没轻没重的朝他怀里扑,吓得赵良生急忙将手里的铅笔扔到旁边石台上,这玩意要是扎到儿子可不是开玩笑的,儿子也太莽撞了。

“爹,啥事?”赵晨仰着小脸问。

赵良生不满儿子的鲁莽,眉头微蹙,目光一凛,“马上就要是小学生了,一点稳当气都没有,你看妹妹。”

石可是个小淑女啊,她忽闪着大眼睛,乖乖的站在赵良生的身边,头顶两个小揪揪还在兀自颤动,好吧,实际上是她能和严思勤撒娇,她能在严思勤怀里腻歪,但是她却做不到和赵良生过于亲近,因为每每看见哥哥们朝爹爹冲过去,她就想起来自己去接爸爸下班的场景,自己也是这个样子的,像匹快乐的小马,哒哒哒的跑过去,爸爸不拿东西的时候,还会蹲下身子,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赵晨根本不理会父亲严厉的目光,他甚至得寸进尺的爬上他爹的膝头,“爹,你到底叫我和妹妹来干什么?”

赵良生被儿子治的没脾气,他架起儿子,让他坐到自己左膝,抓起刚才扔掉的铅笔,指着笔尖对两人说道:“看见这个尖没有?”

看见了,这又怎样,铅笔不削成尖也不能用啊,两小只点头,“嗯,怎么了?”

“我告诉你们两个啊,你们俩在学校里千万不要拿着铅笔和同学打闹,也不要拿在手里或含在嘴里到处跑,这样容易受伤,记住了吗?”

不管到什么时候,石可都是乖孩子,赵良生刚交代完,她便甜甜的应到,“爹我记住了。”

“好孩子。”赵良生慈爱的摸摸石可的小脑袋,瞪瞪膝盖上的赵晨,“妹妹都记住了,你记住没有?”

“爹,我也记住了,不能拿铅笔乱跑,不能将铅笔含在嘴里,对吧。”

“对!”赵良生满意了,他把儿子放下来,“去,把你们的书包收拾好,看看别缺了东西,一会儿吃饭了。”

“我回来了!”少年清脆响亮的声音刚落地,一只灰麻雀率先飞了进来,这是赵雨溜完小霸道回家了。

赵雨整个暑假,除了刚开始的几天集中时间写完暑假作业,剩下的时间真是若脱了缰的野马,撒了欢的玩,小霸道最喜欢和赵雨出门,它在赵雨的朋友圈里可是香饽饽的存在,谁都喜欢它,为了能让自己飞到他们的肩头上站一会儿,争先讨好它,还给它带各种好吃的,所以赵雨出门它就跟着,玩够了再和小主人一块回来。

赵晨看见小霸道也不收拾书包了,他举着小手喊了声,“小霸道,过来。”

小霸道扑扇着翅膀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才落到赵晨的手心里,它把翅膀收起来,蹬着小爪爪在赵晨的手心里蹦了几下,圆溜溜的黑眼睛眨了又眨,亲昵的用毛绒绒的小脑袋左右蹭蹭赵晨的掌心。

小霸道营养充足,一身羽毛养的溜光水滑的,还长了一身的肉,托在手心就像是托着个小肉蛋。

赵晨严重怀疑小霸道这是在外面吃了一天,借用他的小手来擦嘴,他颠着小霸道不满的跟赵雨嚷嚷,“大哥,你不能再让小霸道这么吃了,你看它一身的肉,再吃可就飞不起来了。”

小小子活力大,大夏天的赵雨也不嫌热,天天在外面跑,晒得跟黑铁蛋似的,他从晾衣绳上拽下一条毛巾,胡乱的擦了两把汗,辩解道:“这你可不能怨我,小霸道是个大馋猫,谁喂的东西都吃,要不是我拦着,它能胖成鹌鹑。”

“大壮,马上就要开学了,你一天天的就知道在外面玩,作业做完了没有?”家里三个孩子,就赵雨野,赵良生这个当父亲的想起来就要说他几句。

“爹,我早就写完了,都跟你说过好几遍了。”赵雨满不在乎的凑到弟弟妹妹跟前,将小霸道接到自己手心里,小手指头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小霸道的脊背。

小霸道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它直接在赵雨手心里一握,脑袋扎到翅膀下面,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猪!”赵雨宠溺的点点小霸道的脑袋,轻轻的将小霸道送回它的小窝。

赵良生都有点吃的小霸道的醋了,他走到厨房去帮严思勤烧火,“你看你儿跟鸟亲的,对他老子都没见有那么好。”

“能不亲吗?一点点拉吧大的,跟养个孩子似的,你跟你儿不亲呀?”严思勤搅着面糊手下不停的说。

严思勤做的这种饼很简单,但孩子们都喜欢吃,面里掺入鸡蛋,放上小葱花,加点盐和五香面,搅成糊状,热锅抹油,倒入面糊,摊成薄薄的小饼,就是不就菜,一人也能吃好几张。

明天就要开学,马上就要成为一年级的小学生了,赵晨和石可心情激动,一整天小脸都在放光,到了晚上更是兴奋得睡不着觉,躺在床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娘,东西都装好了吧,没缺什么吧。”这个问题赵晨都问了八遍了,还是不放心。

儿子小小年纪,活似迂磨的八十老太太,严思勤都快让赵晨烦死了,“装好了,装好了,娘都看了好几遍了,你要是不放心你自己起来检查。”

一缕曙光刚刚透过玻璃窗斜照到床头,赵晨就清醒了,他揉揉惺忪的眼睛,小屁股一撅,爬下床就往厕所跑,这是严思勤给他们养成的习惯,每天晚上睡觉前去一趟厕所,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再去趟厕所。

赵晨都从厕所回来了,家里还静悄悄的,连小霸道都缩在窝里睡的正香,小小子看看天边的太阳,知道时间尚早,左右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他翘着脚又往床上爬。

赵晨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翻过来覆过去的在床上打滚,悉悉索索的声音终于把石可闹醒了,她呆呆的坐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瞪着赵晨不做声。

“妹妹,你醒了。”终于有跟自己做伴的了,赵晨讨好的往石可跟前凑。

石可还是不做声,她脑子里一团浆糊,呆坐半响,一头歪倒到枕头上准备再迷瞪一下。

赵晨:……

妹妹这是醒了还是没醒?他趴到石可的脸上左看右看,又掀掀妹妹的眼皮,呼吸间吹出的暖风吹得石可脸上痒痒的,她扬手将赵晨的小脸扒拉到一边,自己翻过身背对的他。

赵晨锲而不舍跟着石可转,用两个手指头去夹石可的鼻子,石可终于清醒了,她的眼神开始清明,瞪着赵晨问:“小哥,你起那么早干什么?”

“我睡不着。”赵晨嘟着嘴,“妹妹你怎么就睡得那么香?”

石可都要无语了,你睡不着别人就不能睡的香了?得,现在好了,她也睡不着了,石可慢吞吞的穿好衣服,到院子里去洗涑。

赵良生站到院子里,迎着朝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清凉中带着潮气的空气刚一入腹,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他打了一个大哈哈,嘴巴还没有闭上,诧异的看见赵晨和石可的正盯着他,尤其是赵晨,眼神中还带着幽怨。

赵晨走到赵良生跟前抬起头,“爹,你怎么才起,这都几点了?我和妹妹今天还要去上学呢。”

赵良生真以为自己起晚了,他急忙走到床头,拿起小座钟,“不晚哪,这才六点多。”他嘟囔一声,拍拍严思勤的脸颊,“快起来,你儿等不及了。”

要是往常这个点,严思勤早就起来做饭了,昨天晚上睡的晚,没想到一觉就睡到了现在,她一激灵,猛的坐起来,慌慌张张的穿衣服,一叠声的说道:“哎呀哎呀!晚了晚了!几点了?你咋不叫我?”

“别急,不晚,是你儿起早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晚了呢,这孩子起这么早干什么?平时不喊个十遍八遍都不带动弹的。”

面对小儿子不忿的小脸严思勤有些不好意思,她蹲下身子,捏捏儿子圆鼓鼓的脸蛋,“乖,别急,不晚,娘这就去做饭。”

第一百六十四章:开学了 大早上忙的跟打狼似的,七里哐啷的,大人虽说不晚,但赵晨不这么想,他都起床很久了,哪能还不晚?早饭端上来,他也不嫌热,吸溜着就要往嘴里扒,这么热的饭哪能这么个吃法,严思勤急忙制止,“二晨,真不晚,没看你大哥刚起吗,你慢着点吃,别烫着了。”

小小子心里急呀,这是他第一天上课呢,他想早早的到学校去,给老师留下好印象。

什么时候小儿子变成急性子了?严思勤急忙找个空碗,一点一点的帮儿子拌凉,好歹让火烧屁股的赵晨吃了一碗面。

赵雨就很沉得住气,完全不顾弟弟急得跳脚,他慢条斯理挑着面,时不时的还抬头瞥一眼弟弟。“二晨,你急的什么呀,学校又跑不了。”

伺候完小儿子,严思勤转身去给正在吃面的石可扎辫子,石可就没有赵晨那么急,妈妈说了:食不言寝不语,吃饭不许吧唧嘴。小姑娘一直都是按照妈妈的要求来做的,每次吃饭都斯斯文文。

终于,一家人在赵晨一连串的催促声中出门了。

真是小鸟在前面带路啊,小霸道飞到最前面,飞飞停停,有时候还嫌大家走的慢,飞回来落到小兄妹三人中最慢的那个人肩头上喳喳喳的叫一阵。

兄妹三人像只快活的小鸟,追着小霸道跑,孩子们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哪怕是一只普通的小麻雀。

赵雨一进校门就带着小霸王跑掉了,二个月没见同学们了,他还挺想念的。

王静刚刚送走毕业班,正好从一年级开始带新的班级,作为新一班的班主任,她站在教室门口迎接新入学的新生。

“老师好。”赵晨和石可站在王老师面前,乖乖的问了一声好。

新生报名评测时,赵家的两个孩子给王静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聪明伶俐的小姑娘,活泼可爱的小男孩站在她的面前礼貌的向她问好,她不禁笑眯了眼睛,手又自然的抚上两个孩子的后脑勺 ,“你们也好啊。”

看得出来,老师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孩子,这让赵良生两口子心里非常高兴,当家长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和老师搞好关系,孩子能得老师喜欢,能让父母省不少心。

在老师面前,做家长的仿佛也成了学生,严思勤恭恭敬敬的,一脸诚恳,“老师,这俩孩子以后就拜托你多费心了。”

“对,老师,孩子就交给你了,他们俩要是不听话,你就当是自己的孩子,该揍揍,该骂骂!”赵良生站在旁边一起附和。

赵晨被他爹的话气得直翻白眼,这是什么爹呀,上学第一天就让老师揍他!

“孩子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王老师温和的对夫妻俩个笑笑,又低头对两个孩子说了声,“你们先进去吧。”

“妹妹,我们走。”赵晨扯着石可的手就往里跑,石可本来还想跟爹娘说声再见,结果被赵晨拽得只来得及抬起小手,爹娘再见几个字刚冲出嘴边,人已经被带到了教室里。

“这小没良心的。”严思勤心里暗骂一声,儿子头也不回的样子,让严思勤心里酸酸的,当娘的盼着孩子们长大,可孩子们一天天的长大、独立,当娘的心里又有些空落落的难受。

一群尚不知道规矩是什么的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调皮的还绕着课桌打来闹去,石可转着目光扫了一圈,看到墙角没有人坐,她拉了拉赵晨,“小哥,咱去那边。”

赵晨和石可刚进门方小燕就看见了,俏生生的小姑娘往那一站,方小燕直觉辣眼睛,她斜着眼睛恶狠狠的“哼”了一声。

方小燕同桌是邻村王庄的一个小姑娘,叫王雪,王雪被小燕哼的莫名其妙,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方小燕眼珠一转,脑袋凑到王雪的跟前,压低了声音说:“我跟你说个事。”方小燕偷偷的指了指石可,“那个,不是她爹娘亲生的,是她爹娘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野孩子。”

所以说这个遗传基因不得了,方小燕随她娘,那是十成十的像,就连说人坏话时的表情都一样一样的。

方小燕故意在野孩子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只有这么想她才能感到自己比石可强,心中有优越感。

野孩子呀!王雪认真的打量石可,这个野孩子真挺好看。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了,孩子们还在玩闹,王老师在讲台上拍拍手,“同学们,静一下!”

刚入学的孩子最难带,他们没有时间观念,也不懂得规矩,台下依旧乱糟糟。

这在王老师的意料之中,往年每一届新生都和这个差不多,这些都不说了,有些孩子甚至上厕所都需要老师去擦屁股,更有甚者能直接尿在裤子里。

王老师早就习以为常,她把声音更放大了些,“同学们,咱现在不说话了好不好?,大家坐好听老师说。”

王静一连说了好几遍,台下才渐渐平静了下来,一双双充满童稚的好奇双眸齐刷刷的盯着老师身上,让王老师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神圣的责任感,这些都是一张张白纸,等着她和同事们一起将他们教育成对国家有用的人。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老师了,现在老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黑板上,看看哪位同学能认得老师的名字。”王静捏起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大家告诉我,这两个字念什么?”王静用粉笔头点着两个字,观察着台下同学们的反应。

“王……”

“王静!”

不认识的孩子默不作声,认识一半的犹犹豫豫,也有少数的孩子认识,并且大声喊了出来。

“对,真聪明。”王老师适时夸奖了一句,“老师的名字叫王静,现在让王老师认识认识同学们,大家的介绍介绍自己好不好?”

“好!”一阵稀稀拉拉的回答声。

“那咱们就从最旁边开始,大家一个一个的接着说。”王静指指最东边的石可,“来,这个同学,你先说。”

石可根本没有想到老师会点名让她第一个来说,她还没有心理准备,站起来望着老师,紧张的大眼睛一个劲的忽闪。

王静的眼神中全是鼓励,她面带微笑,“告诉同学们,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平时喜欢做什么?”

“我……我叫石可,嗯,赵石可,今年七岁了,我最喜欢唱歌。”石可鼓起勇气,一口气将自己介绍完,忐忑的继续望着王静。

“不错,坐下吧。”王静又对她旁边的赵晨说道:“到你了,你也介绍一下自己吧。”

别看赵晨小,初生牛犊不怕虎,赵晨根本不知道紧张害怕,他面对同学们大声炫耀,“我叫赵晨,六岁了,我最喜欢和我们家小霸道玩,我跟你们说,我家小霸道可好玩了,你一喊它的名字,它就知道是在叫它,你对它拍拍肩膀,它就知道是让它落到肩膀上,我家小霸道是最聪明的麻雀,有一次……”

一提起小霸道,赵晨就能滔滔不绝的说上半天,果然,聪明可爱的小霸道吸引了同学们的注意力,小朋友们纷纷发言,有几个还专门从座位上跑出来,围到赵晨的身边,有的还在质疑,“你家小霸道是只麻雀吗?麻雀怎么能养活?我就养不活,一养就死。”

“你不信!不信等见了我家小霸道我指给你看。”

得,话题越说越远,场面有些失控,王静急忙又拍拍手,让大家静下来,“赵晨同学说的很好,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位置,咱让下一个同学继续说。”

王静让同学介绍自己还有别的目的,她要在这群孩子中找出大胆且有号召力的孩子来担任班干部。

临近下课的时候,三十多个孩子都把自己介绍了一遍,她记得这一届孩子里面赵晨是年纪最小的,还不到六岁,可没想到最开朗大方的反而是这个最小的孩子,其他的孩子有的喏喏的不敢说话,有的只是说了自己的名字就不再吭声,当然也有小朋友成功介绍了自己,但和赵晨比起来就木讷了许多,不像赵晨,整个人都眉飞色舞的。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了,王老师说道:“同学们,现在这个铃声是下课铃声,大家要记住了,第一声铃声响的时候是告诉我们要上课了,大家要赶紧回到教室坐到自己位置上等着老师上课,这第二声铃声响了大家就有十分钟休息时间,这个时间可以去教室外面玩一会儿,有想上厕所的也要在这个时间内去,当然,上课时间要是实在憋不住了也可以上厕所,但是去之前要举手跟老师打报告,明白了吗?好了,下课。”

“赵晨,你家小霸道真的有那么聪明吗?”王静刚走出教室,还惦记着赵晨家小麻雀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那是当然了!”

王静心中有了班长的人选,她认为赵晨就很不错,人小一点不用紧,主要是能力足够强。

第一百六十五章:小班长 刚开学的第一天,一年级一般不会正式上课,老师会在在一天里发书和教同学们各种规矩。

第二节课,王老师踏着铃声步入教室,果然,同学们比第一节课时的表现强很多,最起码都知道坐在板凳上不再乱跑。

这节课王老师的主要任务是要把班干部都选出来,发新书的时候还需要课代表来协助老师呢。

“同学们。”王老师望着台下天真可爱的孩子们说道:“这节课我们要选一个班长,有愿意当班长的同学举手让我看一看。”王老师说完这句话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看到赵晨时还微微停顿了一下。

赵晨还小,还没有当班长的野心,他乖乖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仰慕的小眼神随着王老师转动。

不光赵晨没吭声,班上的三十六个小朋友都不为所动,这些也都在王老师的意料之中,初入学的小孩子,也有可能还不知道班长是什么。

“咳。”王老师轻咳一声,“既然同学们都不愿意来当这个班长,那老师就点名了啊。”她停顿一瞬,这才转向赵晨,“赵晨同学,你愿意帮老师这个忙,协助老师管理咱们班吗?”

老师问他愿不愿意帮忙呢,那老师的忙肯定是愿意帮了,赵晨立即脆生生的回答:“我愿意。”

看这孩子多棒!所以说第一印象很重要,赵晨兄妹两个给王老师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现在王老师看两个人怎么看怎么顺眼。

“非常好。”王老师脸上绽开一抹笑容,“好了,班长有了,下面咱们再选一下课代表。”

孩子再小也有嫉妒之心,尤其是方小燕,她的死对头赵晨竟然当班长了,她整个一个羡慕嫉妒恨,心里还埋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举手,这会子听老师说还要选课代表,她急忙将小手举得高高的,唯恐老师看不见,她还站了起来,“老师,我!我!”

有些小孩惯会凑热胡闹,别人举手他们也举手,还学着方小燕的样子,“老师,我也愿意。”

方小燕要气死了,我不举手你们也不举手,我举手了你们又来跟我抢,她狠狠的瞪了眼举手的小朋友,委屈的撅起了嘴巴,“老师,我先举的!”

作为老师,最喜欢的就是能调动起班里的气氛,老是她一个人自言自语,鸡同鸭讲的多没意思。

“好,不错。”王老师拿起粉笔,将最活跃的几个人的名字写在黑板上,一年级所开的课程很少,语文、数学、音乐、体育、美术,就这五门课程。

其实在她的心里,语文课代表已经有了人选,赵石可这个孩子在评测中表现最好,语文功底也比其他的同学扎实,她瞟了一眼石可的方向,奈何这孩子根本没举手,正满脸高兴的与赵晨两个人埋头嘀咕什么。

但是也不能谁的嗓门大就选谁,这是要看能力的,方小燕这孩子在班里所有人中,所掌握的知识可以说的少的可怜,任命这孩子为主科课代表也不现实,起不到带头作用,不过也不能打击了孩子的积极性,王老师看看其余的三个副科,心里有了计较。

“那从今天开始就由方小燕同学担任美术课代表。”王老师面向全班同学,接下来又将其余四科的课代表选派出来。

只要是课代表就行,不在乎是主科还是副科,方小燕达成所愿,喜滋滋的坐回位置上。

上午时间过得非常快,各种事项平稳推进,王老师又按大小个重新排了座位。

到了放学的时间,王老师再三交待了注意事项,这才领着排好队的同学们出了教室。

孩子第一天上学,当家长的放心不下,老早就在学校门口等着接学生,下课铃声一响,都伸着头往教室的方向看。

吴梅也来了,隔老远就看见了自家闺女,“燕,娘在这!”她摆摆手喊着女儿的名字。

方小燕有好多话要跟娘说,她脱离队伍跑了过来,“娘,我跟你说……”小女孩扑到母亲怀里,兴奋的脸颊都红了,“我是美术课代表。”

自家的孩子得老师重视,做母亲的也跟着高兴,她把小燕抱在怀里,喜得直转圈圈,片刻才说道,“家走娘给你买还吃的去。”

方小燕这一跑,本来整齐的队伍瞬间大乱,呼啦啦散开都去找自己的家长了。

王老师无奈的摇摇头,头一天纪律遵守的不好也情有可原,以后慢慢教,人都是在行进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严思勤也来了,本来她跟孩子们说好,等放学了在学校门口等着大哥,然后和大哥一起回家,可她在家里做好饭后却怎么也坐不住了,反正家里离学校也不是太远,索性锁了门溜达着过来了。

“娘!娘!”一男一女两个童音,赵晨和石可牵着小手跑了过来。

“放学了,你们饿不饿?渴不渴?”拢过两个孩子,严思勤将两人领到旁边,蹲下身子慈爱的问道:“今天上午你们都干什么了?”

“娘,小哥当班长了,是我们班的班长。”石可急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严思勤。

“是吗?!”这可太出乎严思勤意料之外了,小儿子这么点小年纪,能跟着上学就不错了,哪里想到还能当班长,“真的吗二晨?”

赵晨根本没觉得当班长有什么了不起,他扣扣鼻子,点点小脑袋,“嗯,老师说让我帮她的忙。”

“哎呦我的乖来。”严思勤一把将儿子抱进怀里,在儿子脸上一连亲了好几下,“可比你大哥强多了,你大哥这都三年级了,也没听说他当过什么官,你这上学第一天就是班长了,长大了肯定比你大哥有出息。”

“娘,谁长大了比我有出息。”赵雨放学晚,他还记得娘让弟弟妹妹们在校园门口等他,急慌慌的跑过来,就听见娘说的最后一句话,忙问道。

“你弟弟,二晨当班长了。”严思勤脸上全是与有荣焉的笑容。

“嘁!当班长就比我有出息了?”赵雨不服气,语气酸溜溜的,“我那是不想当,我要是想当早就是班长了。”

赵雨也不想想,开学第一天他就跟人家打了一架,哪个老师敢认命他当班长?好吗?别的好头没带好,打架的风气带出来了。

“赵雨,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也不等等我。”魏赟追着赵雨跑过来,三年了,两人大部分时间都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好兄弟。

别看赵雨刚才还不服气,赵晨可是他亲兄弟,弟弟是班长,赵雨脸上也有光,他立马变了语气,“魏赟,二晨当班长了,跟你一样,也是班长。”

“二晨你真厉害。”挺拔的小少年竖起大拇指夸道。

所有人的夸赞终于让赵晨感觉到当了班长真的是见很重要的事,他高兴的眉眼弯弯,咧着小嘴一个劲的傻笑。

远远的看见家门口赵晨就跑了起来,家里就剩下爹不知道他当了班长,他要将这个好消息亲自告诉爹,“爹!爹!我是班长,我当班长了。”

小男孩跑的挺快,没想到迎头碰见的是一把大锁,爹还没有回来,赵晨被狙了一头疙瘩,他满脸失望的嘟起了嘴,“娘,爹怎么还没回来?”

当娘的怎么忍心让儿子失望,严思勤急忙掏出钥匙将门打开,“你爹马上就回来了,咱先吃饭。”

菜早就炒好摆到了饭桌上,稀饭就在锅里,盛出来就能开饭,孩子上学了,时间就有了限制,吃完饭还得抓紧时间让孩子们睡一会儿。

赵晨吃着饭眼神还一直往院子里瞟,终于看见赵良生的身影,他把筷子一扔,起身就往外跑,赵晨像个小炮弹,直朝他爹怀里弹去,“爹你回来了!”

极为少有的迎接方式让赵良生受宠若惊,他弯腰托住赵晨的小屁股把儿子抱起来,“想爹了?”

赵晨环住爹的脖子,在爹的耳边大声宣告,“爹,我当班长了!”他终于亲口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爹了。

家里终于出了一个当官的,虽然只是小学一年级的班长,这也足够让赵良生高兴的,可知道他从小到大连个小队长都没有当过。

赵良生高兴的合不拢嘴 ,“晨他娘,你听见没有,咱儿当班长了。”

“早就知道了。”严思勤给赵良生盛了一碗饭,干了一上午的活动这个点肯定是饿了的,“赶紧的,洗手吃饭。”

吃饭哪有儿子重要,赵良生摆手,“我先跟儿子说会话。”

小儿子第一天上学,他还怕儿子不习惯呢,哪想到有这个意外之喜,他不了解清楚了怎么能吃得下去饭,“二晨,你跟爹好好讲讲老师都说什么了,班里那么多人,怎么就选你当班长了?”

赵晨哪里知道老师为什么选他当班长,他皱着小眉头思忖了片刻,“老师说让我帮忙,然后我就是班长了。”

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还是让人听不懂啊,赵良生看向一旁的石可,“可可,是这样吗?”

石可点头,咽下嘴里的馒头,“就是这样子的。”

得,还是跟没说一个样!

第一百六十六章:两个双百 学校门口,赵晨挥挥手, “小霸道,你玩去吧。”

小霸道还有些舍不得,在三兄妹身上飞来飞去。

“赵晨,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麻雀吗?”王刚跑了过来,上午赵晨说他家里有只聪明的麻雀,他还不信,这会子见了,果然不假。

“对呀!”赵晨面对新同学,起了卖弄之心,他右手端平,伸出胳膊,“小霸道,过来。”

小霸道扇着油亮的翅膀真的飞过来,落到赵晨的手掌上。

王刚惊奇的长大了嘴,“它真的能听懂你说的话诶!”

赵晨得意洋洋的托着小霸道,“那是当然了,我养的。”

“我摸摸它行吗?”王刚满脸羡慕,伸出食指去触碰小霸道。

小霸道不喜欢生人摸它,振翅一飞,直接落到赵晨的肩膀上,抖一抖身上的羽毛,将满身的毛抖得蓬蓬松松,看起来整个鸟都大了一圈,“喳喳喳,不许让别人摸我。”它对小主人非常不满意,一连叨了赵晨好几下。

“没事,没事,是我同学。”感觉到小霸道的不满,赵晨急忙安抚。

小霸道生气了,我还不在你这呆了呢,它一扭头飞到的石可的肩上。

偏偏王刚人已经被小霸道吸引住了,他跟在小霸道屁股后面,追到石可面前,盯着溜光水滑的小霸道夸道:“赵石可,你家小霸道可真漂亮。”

这话我爱听,小霸道骄傲的扬起小脑袋,圆溜溜的黑豆眼闪个不停,看王刚都顺眼了几分。

正是上学时间,小朋友越来越多,赵雨班上的同学还好说,都认识小霸道了,别的小朋友就很稀奇,尤其是新入学的小学生,都纷纷围过来,这让赵晨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拍拍自己的肩膀,“小霸道,到这来。”

小霸道还真给赵晨面子,一个漂亮的回旋,鸟已经站在赵晨的肩膀上。

“哇~偶。”一群惊叹的声音,有点小朋友甚至开始跟父母撒娇,“爹,我也要养家雀子。”

赵晨的同学们原本以为赵晨在吹牛,天地间哪有他形容的那么聪明的麻雀,一直到了亲眼所见,才发现赵晨真的是所言非虚。

远远的看见学校门口围了一圈人,这让具有八卦基因的方小燕异常好奇,她撇下吴梅,跑进一看,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竟然是好多小朋友围着她的死对头,方小燕很生气,她讨厌的人,全班同学没有一个和他们玩她才高兴,不过绕着兄妹三人飞的小霸道着实吸引人的眼球,方小燕眼巴巴的在外围看了一会儿,撅着嘴去找追过来的吴梅,“娘。”方小燕指指小霸道,“我也要那样的鸟。”

什么鸟?吴梅刚到还没来得及看,顺着闺女的手指往人群中打量一番,“哦,一只家雀子有什么好的。”

“我就要!我就要!”方小燕拧着身子,她知道,只要自己一撒娇,娘肯定能达到她的满意,要是达不到,她再咧嘴一哭,准没跑。

果然,吴梅同意了,一叠声的说道:“行行行,等你爹回来让他去给你逮,逮一堆。”

小燕高兴了,她展开一个笑容和吴梅道了再见,路过赵晨和石可的身边还不屑的哼了一声。

这个人也太喜欢哼了,一天总要哼上几回,石可见怪不怪,根本不作任何反应。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赵晨才将小霸道放走,他托着小霸道指指家的方向,“小霸道,你先回家吧,别忘了放学来接我。”

小霸道果然听话,它飞起来,真的是飞向赵晨手指的方向。

三个孩子都上学了,小霸道自己也不愿意在家里呆,早上和赵雨他们一起出门,送到学校门口,它才会自己去寻乐子,玩够了,再飞回学校看看能不能见到小主人,久而久之,竟让小霸道不大的小脑袋瓜子记住了三人的作息时间,逢到放学还会飞回来接小主人一起回家。

赵晨不知道,由他带起了一股养麻雀热,可怜有多少幸福的麻雀窝,被人类毁得家破鸟亡。

下午两节课很简单,赵晨作为新上任的班长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带领着五个课代表协助老师将书本发了下去。

第一次拿到新课本,小朋友们都喜欢得不得了,爱不释手的翻看的。

“同学们。”王老师用小教鞭敲了一下黑板,提醒孩子们看过来,“这些新书要陪我们整整一个学期,同学们一定要爱惜课本,放学回到家给它们包上书皮,好,现在放学。”

这样就放学了?赵晨都有点不敢相信,那上学也太简单了,跟玩儿似的一天就结束了。

老师的话就是圣旨,老师说要给书包书皮,那就一定要包。

兄妹两个背着小书包,站在校门口等赵雨,等了还半天也没见大哥的影子,赵晨最讨厌等人,他觉得等人时间过得好慢呦,尤其是老师还安排了他们回家要包书皮,这更让小小子沉不住气,扯着石可的手就去赵雨的教室去找他。

三年级和一年级的作息时间还不太一样,赵雨看见手扯手的弟弟妹妹还没反应过来,问道:“二晨,你俩不上课到这来干什么?”

“大哥,放学了,你怎么还不走,我们都等你半天了。”赵晨小脸很不耐。

“啊,你们这就放学了,大哥一会儿还有一节课呢。”

大哥还有一节课,那得好长的时间呢,赵晨可不愿等,“大哥你怎么还上课?那我和妹妹不等你了,我们先回家了。”

“行,走吧走吧。”赵雨摆手,想想又有些不放心,“你们别乱跑哦,直接回家。”

小兄妹两人蹦蹦跳跳的,不一会儿就蹦进了家门,严思勤正坐在院子里做针线,看见两个孩子还没得及说话,赵晨率先喊了起来,“娘,我们发新书了,你快看!”

小霸道正窝在针线筐的一角边晒暖边睡觉,赵晨嗷劳一嗓子,倒把它吓了一跳。

赵晨三步两步跑到母亲身边,掀开书包,将新书一本一本的掏出来,展示给母亲看。

“我看看。”严思勤急忙将手中的活放到针线筐里,手里摩挲着孩子的新课本,翻开书扉,一股墨香迎面而来,白纸黑字,字里行间干净清爽,这不单单是书本,这还是孩子们的前途,严思勤笑着,一个劲的说: “好,好。”

赵晨虽说上学了,却也是个不到六岁的孩子,他还比较黏母亲,腻腻歪歪的就往严思勤怀里钻,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倚好了,“娘,老师让包书皮。”

包书皮呀,那可是得包,严思勤看看手里赫展新的课本,抱着赵晨站起身来,“娘去给你们拿纸。”

每年过年严思勤都会买几张年画贴上,那种纸质地厚,适合包书皮,往年换下来的画严思勤都没舍得扔,还放得好好的,这不这就派上用场了。

赵雨回到家的时候,赵晨两人的书都包好了,严思勤正在上面写课本名称、姓名和班级。

“大哥,我们的书都包好了,到你了。”赵晨跑过来,拽着大哥的袖子就往石台边上走。

“我不用包。”赵雨三年级了,他从来就没有包过书皮,他的课本从来都是用到了、烂到了,也不是严思勤不给他包,是赵雨自己不喜欢,他一个男孩子又不是小姑娘,还用得着那么仔细?

“大壮,拿过来吧,娘顺手就给你包了。”

“真不用,我写作业去了。”赵雨熟门熟路的去找自己的小书桌了。

做为新上任的班长,赵晨充满了自豪感,上学热情异常高涨,每天都会早早的到学校,受赵晨的波及,赵雨和石可每天也去的很早,到了学校后没事干,不是把作业再检查一遍就是看看新的内容,这种好习惯,直接影响了三个孩子的学习成绩,赵晨和石可一直是班里的前两名,就连赵雨成绩也有所提高。

试问爱学习的孩子那个老师不喜欢?王老师就经常拿小兄妹两个做榜样,这让方小燕更是气结,方小燕没有好的学习习惯,回到家就光想着玩,作业胡乱一写,也不管对不对,扔书包里就不再过问,这致使她的学习成绩保持的很稳定,一直是班里垫底的。

期末考试成绩一出来,赵晨和石可分别考了两个双百,方小燕两门主科全都不及格,新学期开学,王老师借口新学年要重新选派班干部,连方小燕的美术课代表也给拿下了,倒数第一名的学生要是还当着课代表,说起来不是笑话吗。

知道今天出成绩,孩子放学一回家,赵良生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跟爹说说你们考了多少分?”

“双百!妹妹也是!”赵晨很骄傲,班里就他和妹妹是双百,他掏出试卷,直接递给父亲。

严思勤听见了,甩着满手的水珠儿从厨房跑过来,“快给我看看。”她把手在围裙上胡乱一擦,从赵良生手里抢过卷子,登时被上面通红的一百喜得合不拢嘴。

儿子的被媳妇抢走了,赵良生看向闺女,“可可,你的呢。”

石可翻开小书包,将自己的卷子递过去。

小兄妹的成绩让赵良生夫妻两个大喜过望,他们一直以为赵晨只要能跟上学习进度不留级就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望他能学得多好,没想到儿子不光当了班长,还考了双百回来。

赵良生直接把两人的卷子铺在石台子上面,但凡是家里来串门的,首先要带人去看孩子们的成绩,“看,我儿子和闺女的,双百,两个都是双百。”

今天是赵雨最窝心的一天,他由班里的第九名考到了第五名,满心以为爹娘会好好表扬他一翻,没想到回到家,风头全被弟弟妹妹的双百盖住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六一儿童节 这是赵晨和石可上学以来第一次过的六一儿童节,往年过节,学校里都是组织个联欢会,今年有些例外,校长的意思是城里的公园离学校也不是太远,有些孩子到现在连公园都没有去过,不然今年就带着同学们到公园去看看,门票学校出了,同学们只要准备自己的午餐和水就行。

校长姓庄,庄成祥,庄校长是老校长了,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却已经超年龄发育,满头找不到一根黑发,从辛庄小学建校起庄常就在这个学校任教,那时候学校还是个只有三间瓦屋的破学校,一个教室里有两个班,两个班背对背坐着,上半课时给小班讲课,大点的班级自己预习新课,小班课上完了,布置作业让他们写,自己再转到后面来给大班上课,那时候的条件真是艰苦呀,看着辛庄小学渐渐发展拥有十多个班级,近二十间教室的大学校,庄校长打心眼里高兴。

庄校长这样想的,但即使是校长也不能搞一言堂,他需要和老师们商量,以为如果出门去公园的话,老师们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学生们的安全就是一个大问题,学校到公园的距离说起来不远,但全凭大人去走,快的话也得二十多分钟,更何况是孩子们了,尤其是新一班的小学生,体力能不能坚持走到公园。

下午放学,校长挨个通知了一下,“放学后大家先别走啊,都到我办公室来咱们开一个短会。”

辛庄小学不大,辐射四个村庄,因为村庄位于城市郊区,离市里也不算太远,有不少家长认为城里的教学质量要比农村好的多,所以等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就舍近求远,托托人,找找关系直接送到城里去读书,生源的外流,致使辛庄小学的孩子并不多,一至六年级每个年级设定两个班,但有的时候两个班根本收不满,最后合并成一个大班,老师也不多,算上校长本人才十二个老师,师资力量不够,老师们都身兼数职,就是校长自己每天也得给六年级的同学上语文课,大部分老师除了带一个班的班主任,还要给其他班的孩子上课。

上了一天的课,老师们讲的口舌干燥的,都养成了一个习惯,到哪儿都端着一个大茶杯子,不一会儿十二个人把校长办公室挤得满满的,校长在屋内巡视一圈,看人都到齐了,他先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同志们,现在开会了啊。”

所有人都看向校长,学校很少组织老师开会,校长也知道老师们忙,这些老师中,有些人不光在学校里教书,他们家里还有地,全凭放学后那点时间去地里干活,既然开会了,那一定是有了比较重要的事情了,在老师们的心里,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加薪涨工资,一个月只有三十多块钱,刚上班的小青年还好说,向那些成家有孩子的上养老、下养小这点钱根本就不够用的。

“校长,是不是要涨工资了。”老民办教师王建设高声打趣道。

王老师比任何人都希望涨工资,他四十多岁,有着十多年的教龄,孩子倒是不少,为了生儿子,一气儿生了五个孩子,一直到老五才变了样,孩子多操心多,手里的两个钱更不够用的,不过孩子多的好处就是地也多,家里有二十多亩地,就是劳力少,就俩,他算是一个,儿子算是一个,不过儿子还小,还不到十岁,再说了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他哪里舍得让他下地干农活,一直是娇养着的,倒是他那四个姐姐,他真是当整劳力来使,不然怎么办?二十多亩地,光指着他两口子,累死也干不完。

“涨,涨,我要是说了算我就天天给大家涨。”庄校长笑着回答。

王建设很失望,“校长,不是涨工资啥事召集我们来开会?”

“不涨工资就不能开会了?”庄校长继续笑道,王建设可是他的老兄弟,两人共事的时间最久,这么多年下来,大部分老师终是守不住那份清贫,来了又走,唯有王建设坚持下来了。

屋内一片喝水声,有几个还在窃窃私语,庄校长咳了一声,“大家都知道,再过十来天可就到六一儿童节了。”

“往年啊,咱们都是办个联欢会,各班都出个节目,最后再举行个少先队员入队仪式,今年我想变一变,老师们也都辛苦一年了,所以,我准备今年六一让大家好好玩一玩,咱们去公园过六一,入队仪式也在公园内举办,费用由学校拿了,不需要大家伙掏一分钱。”

庄校长话音未落,屋内就开了锅,小柳老师是比较兴奋的那一个,“真的校长,那可太好了,我还没去公园好好玩过呢。”

王建设就苦了脸,你就是不要钱他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到玩上面,一到六一说明也马上就要到麦季,他还等着筹备收麦子嘞。

年轻的叽叽喳喳的表示赞同,年纪大的尤其的王老师这种,都是一脸的为难。

王建设年年的辛苦,庄校长都看在了眼里,所实话他也想借这个机会让他好好歇一歇,庄校长捧着自己的大茶缸子一连喝了好几口水,这才说道:“这次出去玩可以带家属,而且我还准备借一个照相机,免费给大家照相,怎么样?”

王建设心动了,免费照相,家里多少年没有照过相了,就是因为舍不得那几块钱,现在有免费的了,而且还可以带家属,到时候在公园里好好的照几张全家福,到老了也是个纪念,“行,校长你说的,可以带家属,到时候我把你弟妹和侄女侄子都带上你可不能嫌人多。”

“哈哈,不嫌多,不过咱可说好了,我只掏门票和照相钱,大家伙的午饭可得自己解决,回到班里也和同学们说一声,让同学们自己准备午饭。”

“行,没问题。”王建设心说,照完相还不让孩她娘带孩子走?还吃午饭,哪有那么多的空在外面玩一天。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庄校长又说道:“我担心一年级的小同学,能不能走到公园。”

角落里,不知道是谁的大嗓门响了起来,“这可不是事,校长,咱农村的孩子,在外面一玩就是一天,体力都好着呢,你就放心吧。”

整个辛庄小学教职员工加学生二百多口子人呢,门票一人五分钱,加起来也十多块钱呢,再加上买胶卷洗相片的费用,到时候也是不小的一笔钱,庄校长都打算好了,他要亲自去跟公园负责人讲价,这么多人,怎么的也得给个团购价吧,能降到二分钱最好了。

后来想想,庄校长先去了趟区教委,把自己的打算向区教委的领导做一简要汇报,又拜托区领导跟公园负责人打了招呼,价格真的降到了二分钱,皆大欢喜呀,公园增加了客流量,庄校长也省了还几块。

听说今年六一要去公园,学校都沸腾起来了,这几天聊的最热的话题就是公园,已经去过的同学可有的炫耀了,公园里有大水龙,秋千、滑梯各种玩具,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有个动物园,有猴子、老虎,总之好多好多光听说没见过的小动物。

六一节,最重要是新的少先队员入队仪式,每年各班里都要选出优秀的孩子来加入少年先锋队,赵雨因为上学的第一天就打架,老师在考虑第一批入队名单的时候没有他,他是二年级的时候才入的。

赵晨和石可可是王老师的得意门生,小小子的班干部也做得风生水起,学习成绩更不必说,前两名里面就没有换过人,王老师拟定了一个名单,第一批的少先队员定了赵晨、石可、王雪等十人。

六一节的前一天,老师终于把这个传言变成了事实,“同学们。”王老师敲敲黑板,“今天我跟大家说一件事,明天就是六一儿童节了,咱们学校安排,明天统一去公园参加活动,时间是一天,所以同学们今天回家要和家长说好,并且请家长把大家明天中午的午饭准备好,哦,别忘了带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来回路上排好队,一定不能乱跑,在公园里也不能随意攀爬,要保护好自己。”

“噢~”同学们一阵欢呼。

面对活力四射的孩子们,王老师满脸微笑,待大家平息一下激动的心情,她接着说道:“同学们都停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台下异口同声。

“那好,现在老师点十个同学的名字,这十个同学留下,剩下的同学可以放学了。”

入队仪式是庄重而神圣的,不可以出一点纰漏,王老师将赵晨等十人留下来做了一个彩排,将明天入队仪式的流程练习了还几遍,一直到确定无误了,王老师才放几个孩子回家。

赵雨先回家,顾不得解下书包先去找严思勤,“娘,我们明天要去公园,老师说让我们准备午饭。”

这几天没事就听孩子念叨公园,严思勤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真去公园呀?”

“真去,老师放学时说的。”赵雨还怕母亲不信,专门强调了一句老师说的。

“行,放心吧,娘保证给你们一堆好吃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合照 严思勤考虑的很全面,孩子在外面一呆就是一天,不能饿着了,也不能渴着了,好在家里有的是鸡蛋,她煮了十来个鸡蛋,但也不能光吃鸡蛋呀,严思勤思忖了片刻,又烙了鸡蛋饼,光吃饭不就菜也不行,带点什么菜?汤汤水水的肯定不行,容易撒。严思勤到菜园子里转了一圈,长的恰到好处的嫩黄瓜摘了几根,熟透的西红柿摘了几个,又把家里的水壶刷了又刷,准备明天早上灌它一大壶水,想想还是不够,就怕仨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所以说做母亲的,疼起孩子来心里没空。

赵良生刚进家门,就被严思勤又给撵了出去,“壮他爹,孩子明天有活动,去公园,要在外面呆一整天,我听说城里人出去玩都带面包什么的,你出去看看,能不能给孩子买点面包带着。”

只要是对孩子好的,当爹娘的都愿意做,赵良生答应一声,到镇上的商店里转了一圈,又买回来一堆面包。

怀着兴奋与激动的心情,三小只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更是早早的就起来了。

严思勤把孩子们的三个小书包都装的满满的,全都是食物,用手拎了拎,可是不轻,又颠颠水壶,旧式的军用水壶,满满的装上水,更是沉得压手,她瞅瞅大儿子,直接把水壶挂在了赵雨的脖子上,严思勤蹲下身子帮儿子把水壶在肩膀上斜挎好,看看确实没有什么遗漏,这才放心的送孩子们出门,临走还不忘再交待赵雨一句话,“大壮,千万不要忘了给弟弟妹妹送水喝啊。”

今天是个盛大的节日,满校园里都是欢快的笑闹声,还没有开始动身,有些馋嘴的孩子已经开始吃带的东西。

庄校长和老师们也很忙,忙着整理队形,忙着呵斥调皮捣蛋的孩子,总之,一切都忙中有序中进行着。

一路顺利,半个多小时后,同学们已经安全抵达公园门口,这让庄校长一直忐忑不安的心也放了下来,这一路,即使是新一班的小孩子也没有感觉到了累。

整理好队形,大家井然有序的依次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小型的广场,广场后面是一个小山,整个小山被绿树笼罩,一条曲径通幽的小路直达山顶,山不高,头微扬就能看到山顶的凉亭,往远处看,是一个碧水幽幽的人工湖,湖边栽满了垂杨柳,还能看见湖心处有人在划船。

新的少先队员入队仪式就在广场这里进行。

“同学们,孩子们。”首先是庄校长致辞,“今天是国际六一儿童节,是同学们自己的节日,我代表咱辛庄小学的所有老师向同学们表示节日祝贺,同学们,你们是学校的希望,更是社会的希望,作为幸运的一代人,也是肩负重任的的一代人,我们的祖国需要你们去建设,让我们砥砺前行,努力使自己成长为国家建设的栋梁之才。”庄校长说到这里停顿片刻,目光在台下的二百多个孩子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在了六年级毕业班上,这是这群朝气蓬勃的孩子们过得最后一个儿童节了,升入初中的他们将不再是儿童,而是称之为少年,庄校长想专门为他们说几句话,“六年级毕业班的同学们,过了今年,你们就是少年了,六年的相伴,老师记得你们每个人成长中的点点滴滴,你们即将步入更高的学府去充实自己,我在这里提前预祝同学们取得好成绩,更是衷心祝愿从我们辛庄小学走出去的学子都能成为父母的骄傲,学校的骄傲。”

哗哗哗,一片掌声雷动,新一班的小同学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左右看了看,也跟着鼓起掌来。

多好的孩子们呀,置身在孩子们其中,庄校长都觉得自己也跟着年轻了,他笑着双手压了压,继续说道:“下面是少年先锋队入队仪式,有请新的少先队员入场。”

少先队员入队仪式即将开始,王老师早就让自己班里的十个孩子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书包暂时交给后面的同学帮忙背着,在庄校长说完下面有请新入队的少先队员入场,她急忙将十个孩子领到最前面。

虽然昨天下午老师已经带领他们排练了好几遍,但到了正式的场合,都不免紧张了起来,赵晨甚至走的同手同脚,惹得大家一阵哄笑,好不容易站定,小男孩更是紧张的小嘴绷的紧紧的。

赵雨高兴了,上面有他弟弟妹妹呢,他面带喜色的跟旁边的同学交头接耳,指着赵晨和赵雨说道:“那是我弟弟和妹妹,就是那个最东面的两个人。”

他们这一届入队的一共有五十人,长长的一排队伍,鲜艳的红领巾由毕业班的大哥哥大姐姐们给他们带上,接下来,就是入队宣誓:我是中国少年先锋队队员,我在队旗下宣誓:我决心遵照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好好学习,好好劳动,时刻准备着,为共产主义事业贡献出一切力量!

神圣的誓言让小男孩不再紧张,他的胸中不觉升起一股自豪感,大家的情况和他差不多,仪式结束后,一个个小脸激动得放光。

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赵雨作为大哥还知道在外面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庄校长一声解散,他和魏赟直接挤到赵晨和石可身边。

赵晨还处于听大人话的年纪,他左右看了看,“大哥,魏赟哥哥,咱们去哪玩?”

赵雨看哪里都觉得稀奇,他哪里都想去,想去划船,想去玩游戏,还想去看大老虎,不过目前最想做的事,就是想先吃一顿,娘给带了那么多的东西,背着也太沉了。

“二晨,咱先不慌玩,哥带你们找个地方去野餐。”赵雨指了一下山上面的小凉亭,“咱到那上面,边吃边玩。”小山本就不高,不多时四个机灵的孩子就站到了山顶,凉亭的中间是一个石台,正好方便了几个孩子摆东西,这一路可把赵雨累坏了,尤其是肩膀上的那个大水壶,勒得他肩膀疼,赵雨把身上的东西全部放到石台上,开始一样一样的往外掏东西,他抓起一个面包就往魏赟手里塞,“魏赟吃面包。”说完还豪放的在桌子上画了一圈,“想吃什么你自己拿。”

魏赟经常去赵雨家玩,早熟得跟一家人似的,他也不跟赵雨客气,捏着自己书包角往上一提,将自己带的东西全和赵雨的倒在一起,他啃着面包对兄妹三人说道:“我也带了好多,一起吃。”

王建设真的把老婆孩子都带来了,这边一解散,他就寻了个风景优美的地方,让庄校长帮忙好好的照了几张全家福,赵雨在上面看见了,问魏赟,“你说校长他们是在照相吧。”

魏赟探头仔细看了一眼,点头道:“是,我见过。”

赵雨看看身边的弟弟妹妹,石可和赵晨一人捏着一个鸡蛋,两人正玩的高兴,看谁手里的鸡蛋皮硬,他们仨还没有一起照过相呢,歪头想了想问魏赟,“你说咱要是让校长帮咱们照张照片校长能答应不?”

魏赟啃了一嘴面包,他含糊不清的说道:“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试试。”

赵雨瞅了一会儿,下定决心,“等一会儿我去问问。”

胡吃海喝一通,把剩下的东西又掖进书包里,赵雨领着人有意的往校长那里溜达。

庄校长正在过摄影的瘾,左一张右一张的照的不亦乐乎,赵雨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喊了声,“校长。”为了套近乎又喊了声,“校长爷爷。”

庄校长被这甜味十足的小声音吸引过来,他别过头一看,认识,赵良生家的孩子,想当年赵良生还是自己的学生呢,他慈祥的笑道:“赵雨呀,喊爷爷什么事?”

赵良生家的三个孩子,在学习上可比赵良生强多了,尤其是两个小的,看那脖子上鲜艳的红领巾就知道是今年新入队的少先队员,但凡能在第一批入队的孩子,学习上都差不了。

“校长爷爷,你能帮我们几个照张相吗?”赵雨说完,期待的目光盯着庄校长不放。

“好啊,快过来!”庄校长满口答应。

“谢谢校长爷爷。”赵雨大喜,拉着几人就往镜头前面走。

镜头中的四个孩子,男孩子个个英俊帅气,尤其是魏赟,更是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看起来比女孩子还要漂亮,女孩子也长的极为出色,特别是那双又大又圆乌瞳,闪动着聪慧的光芒。

如此优秀的小模特,就是在镜头下面有些紧张,不是抿着小嘴就是僵硬又羞涩。

“好,看这里,好,笑一个。”庄校长镜头卡卡乱闪,一连给孩子们照了好几张,这才说道:“好了,等爷爷把照片洗出来给你们送去,去玩吧,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忘了下午三点回来集合。”

今天最开心的一天,四个孩子都玩的忘乎所以,要不是魏赟拦着,书包里的食物恨不得都喂了猴子,还有正在开屏的孔雀,高大威猛的大老虎等,都给孩子们留下了深刻印象,三个人回到家了的第一件事,就是围着严思勤给她讲公园里各种趣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出远差 石大勇下班回家,看见门口公告栏里贴了一张大红纸,“这是又有啥重要指示?”他心里嘀咕一下,踩住刹车,探出半个脑袋,问围观的同事,“杨工,上面说的啥?”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闻言看过来,“呦,大勇回来了,我看说的是队里接了个工程,就是有点远,要不你自己下来看看?”

“队里又接新活了!那感情好。”石大勇说着打开车门正要跳下车,他前后看看,发现自己车停的也太不是地方,正在大门口,把来去的路堵的蹬蹬的,正值上下班的时间,他要是在这呆一会儿,回来的车能堵到家属院去,石大勇缩回驾驶室,冲着杨工说了声,“我先去停车,一会儿过来看。”

杨工扬扬手,回身继续看红纸上的公告。

接处机关通知,由于处里在SD省L城的工程即将到期,为了能如期完成任务,现抽调一部分运输人员赴L城支援工程建设,预计工期二个月,工资待遇在驻勤补助的基础上每天再增加二块钱的补助,有意愿前往的同志抓紧时间去办公室报名,时间截止为十二号。

“待遇还不错,是吧杨工。”石大勇凑到刚才那个中年男人身边说道:“一天二块钱,一个月就是六十,喜好的一个人的工资出来了,你去不?”

六十块钱却实吸引人,杨工有心去,但他不放心家里,家属身体不好,还有好几个孩子,他一去就是两个月,着实放心不下,他有些惋惜,遗憾的说:“去?我倒是想去,但我说了不算,就怕我家领导不同意,等我回去请示了再说。”

“嘻嘻,怕婆子,这事还用请示她们?老爷们说了就算。”石大勇腰杆子一挺,一副大老爷们当家作主的表情。

“你管,你厉害,不过大勇,你别看待遇好,那可是和付出成正比的,活也肯定轻松不了。”杨工考虑的多,好心提醒一句。

石大勇不以为然,“男人,还怕累?只要有钱赚,刀山火海都能去得。”

杨工动了心,孩他娘一直想买台缝纫机,他要是去辛苦两个月,大半台的缝纫机钱出来了,到时候再凑两个钱,以后孩子娘再做衣服也能省不少事,他沉吟了一下,“我还是回家先问问吧。”

“那你可得快去。”石大勇指着截止日期说道:“时间是截止到后天,我得先去报名了。”

石大勇经常驻勤,原来的隔三差五的回家,这个活是两个月,就当是出个远差,他心里根本没当一回事,嘴里哼着小调去找李卫国。

李卫国这两天准备加加班,通知贴出去了,一些回家晚的和在外驻勤的得到消息时间就不早了,反正他一个小青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去他不光是登记报名信息,报名后,驻短勤的人员还得调整,不能因为支援处里的工程,耽误了自己本身的工作。

办公室门大敞着,石大勇一眼看见正在伏案的李卫国,“小李。”在石大勇的心目中,李卫国这个人非常好,家里的事人家也没少帮忙,他自己总觉得心里欠着人一分人情,“小李。”石大勇亲昵的叫了声,“给哥把名字登记上。”

“跟嫂子商量好了。”李卫国抬头,冲着石大勇微微一笑,在手中的本子上记下了石瑞勇三个字。

“不用商量,你嫂子肯定支持我。”石大勇摆摆手,坐到李卫国对面,伸着头看见自己名字的前面已经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人的名字,他问道:“报名的人还挺多?”

“不算少,有四分之一了。”李卫国端起手边的茶杯举了举,“石师傅,喝茶不。”

“不喝不喝。”石大勇掏出烟盒,在上面敲了几下,弹出一根香烟,他递给李卫国,“抽一根。”

李卫国也不跟石大勇客气,将烟抽出来,两个男人开始吞云吐雾。

见面上烟好像是男人间的礼节,只要的碰面,都习惯性的掏出香烟来让一圈,李卫国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不抽烟,可后来他发现不抽烟总感觉和大家格格不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让烟的时候他也接过来凑凑热闹抽上几口,久而久之,李卫国也融入了烟民这个大群体。

石大勇吐出一口眼圈,“我说,这回去的地方挺远呀,中间不知道能让回来探亲不?”

“这可不好说,我听说工期挺紧的。”李卫国现在俨然一副老烟枪的样子,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又徐徐的将烟雾吐出来,“签订合同的时候自然的不可抗力没有写进去,当时算着时间是够用,没想到那边今年天气反常,下了没完,好不容易晴了,可还没等施工现场达到进驻的条件,老天爷又下了,就这样时间耽误下来,还有两个多月就要交工了,可算着活干不完,这不处领导发狠了要竭尽全力赶工期,不光咱运输处抽人,工程队那边也抽人了,听说领导下了死命令,二十四小时工作制,三班倒,大干两个月”

“那可真是够赶的。”不过听李卫国说是三班倒,石大勇反而放心了,他们当司机的,等着装车的空就是休息,能有多累。

“所以说啊,石师傅你可得有个思想准备,活儿挺累的。”

石大勇捶了两下自己的胸膛,“没事,哥这身子,铁打的,不过哥再问你,是光去人还是带自己车去?”

“当然是带车去了。”

说话间,又有人陆陆续续的来报名,石大勇见李卫国挺忙的,他站起身来和李卫国道别,“小李,不耽误你忙工作了,我得先去接孩子,你看你啥时候有空,我让你嫂子炒几个菜咱喝几盅,你这见天吃食堂的,也换换口味。”

李卫国忙得抬不起头,胡乱答应一声,“行啊。”

这回脚伤好了之后,王英再也没提过出去找工作这样的事,她觉得自己跟工作犯别,哪次都得受伤,还是老实的照顾孩子的好,这可喜坏了孙秀芳,她现在是家里的老太爷,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惬意生活,洗衣做饭都是王英的,她也就是在王英分不开身的时候帮忙看看石念。

石大勇接孩子有点晚,到幼儿园的时候就剩下俩闺女了,石安不高兴,小嘴头撅得高高的,石想和姐姐不一样,她看见爸爸就高兴,跑起来直往石大勇怀里扑,“爸爸抱抱。”

“抱抱,抱抱。”石大勇宠溺的笑着把石想抱在怀里,亲了亲石想的大鼻子尖,右手伸向还在一旁生气的石安,“安安,走了,回家吃饭了。”

石安不情不愿的走过来,抓住爸爸的右手,“爸爸你怎么来这么晚?我都饿了。”

“饿了呀,那爸爸先给你去买点好吃的。”马上就要出远差,要两个月见不到孩子们,石大勇一腔父爱之心不知道该怎么疏散,一直节俭到一分钱恨不能掰成两瓣花的石大勇,主动提出来要给闺女买吃食。

今天供销社进了一车西瓜,就摆在店门口,青翠欲滴的花皮大西瓜登时吸引了两个孩子的注意力,石想也不让爸爸抱了,挣脱着下了地,姐妹俩摸着西瓜打转。

“想吃西瓜了?”石大勇蹲在西瓜前,一手揽着一个闺女,眼神里全是心疼。

“嗯。”石安点头。

“想吃。”石想吮着大拇指,想起沙沙甜甜的大西瓜,口水都流了出来。

“那就买。”石大勇把石想的大拇指从嘴里拉出来,从里面挑了一个小一点的西瓜。

石安好高兴啊,西瓜过完称,她就直接抱在怀里,石大勇怕累着闺女,弯腰去接,“爸爸拿着吧。”

“不要,我抱着。”石安根本不松手,她小身子一拧,率先走在前面。

供销社处到家属院是一个大大的斜坡,石安小人儿一个,怀里抱着西瓜根本看不见路,石大勇怕孩子摔着了,一连声的喊,“你慢点别摔着了。”

“摔不了!”石安光顾高兴,刚说完摔不了就悲剧了,她不小心踩到了小石子,一个不查脚下一滑,再由于下坡的惯性,就听“啪”的一声,石安和西瓜一同摔倒在地上,不出意料,西瓜四分五裂了。

“啊!爸爸……”石安根本顾不上自己手上的疼痛,她怯怯的去看石大勇,是自己执意要抱西瓜的,现在西瓜摔坏了,她怕爸爸骂她。

“没事没事。”石安眼中的小心翼翼让石大勇心疼的很,他先把孩子抱起来,去看孩子手心,“摔疼了吗?”

石可摇头,还惦记着地上的西瓜,“爸爸,摔坏了。”

“不要紧,还能吃。”石大勇将大块西瓜捧起来,两个小块的一个闺女手里放一块,爱怜的说道:“吃吧。”

回到家,饭菜都已经摆上了,王英见石大勇捧着的西瓜笑着问道:“你从哪弄个烂西瓜回来?”

“还哪弄的,买的呗,你闺女摔烂的。”石大勇将西瓜放到菜板上,低头对还在他腿边挨挨蹭蹭舍不得离开的俩闺女说:“先跟妈妈去洗手,吃完饭再吃瓜。”

王英牵着俩闺女在前面走,石大勇跟在媳妇的后面把出远差这件事告诉了王英,“英子,单位接了个活,有点远,在SD省L城,得去二个月,我报名了。”

王英顿住脚,拧眉看向石大勇,有些不同意,“那么远啊,还去那么长时间,要不咱别去了。”

“不能不去。”石大勇直起嗓子,“一个月多补助六十,六十块钱哪,都赶上你干三个月临时工了。”

“哦。”王英知道自己再反对也没用,但凡说到钱,石大勇那就是钱蝎子。

第一百七十章:出发了 吃了饭,石大勇去了张强家,去SD省出差的事,他想听听张强的意见。

张强和石大勇的想法一样,他也想去石大勇家里坐坐,他拉开院门就往外走,没成想石大勇抬手正准备敲门,门一下子从里面打开,倒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诶,大勇,真巧,我正想去找你呢,屋里坐。”张强忙把人往屋里让。

张军正领着弟弟在院子里疯跑,看见石大勇,颠颠的跑过来,礼貌的喊了声,“石叔。”

“石叔。”张兵也学着大哥的样子,扬起小脸叫了声叔。

“哎。”石大勇心里把俩孩子当成自己的亲侄子,他亲切的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眉眼弯弯的问道:“吃过饭了没有?”

“吃过了。”张军回过话,追着弟弟又开始打闹。

张强自己有两个儿子,可他就看石大勇家闺女好,文文静静的,哪像这两个皮小子,一天到晚的吱哇乱叫。

“军子。”张强大喊一声,“带你弟弟出去玩去,我和你石叔说会话。”

平时张军根本不怕他爹,但他爹要是发脾气可不一样了,张军老实的跟小猫似的,赶紧答应,“噢。”

“军子。”石大勇急忙喊住两人,“你们去找妹妹玩吧,叔今天买了西瓜,就是被安安不小心摔坏了,让你婶切给你们吃。”

张军听说有西瓜,答应得特别痛快,“哎!”说完拉着张兵就跑。

石大勇习惯性的掏出烟盒,正待让烟,张强已经递过来了,“抽我的吧。”

“哦。”

好像抽烟是男人之间的开场白,总是到烟点起来后才说正题。

“张大哥,去SD出差的这个事你报名了没有?”石大勇划着火柴帮张强点烟。

张强凑着火苗深深一吸 ,眼看着烟头红亮起来,他抬头说道:“报了,你报了没有?”

“我也报了。”石大勇将手里的火柴头扔掉,“我原本以为你不知道这个事,想来告诉你一声来。”

前一段时间因为王英腿受伤,石大勇与同事换了班,暂时没有出去,要不然他与张强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有事哪里需要单独通气,早就一块报名去了。

“这次的活待遇挺好的,不去不傻了吗。”石大勇为自己的聪明决断感到非常得意,他翘起二郎腿,大脚丫子一晃一晃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反正也就忙二个月。”张强和石大勇是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抽着烟说了会闲话,崔云香从厨房走出来,她解下围裙擦擦手,问道:“大勇,这次出差你去不?”

“去呀。”石大勇拉过烟灰缸,将烟灰弹在里面。

“那就好,你哥俩还能互相做个照应。”他们两家处的近,崔云香也希望有事两家人一块去。

王英牢记着瞎子陈说的话,大师说三年内孩子有一个机会能找回来,王英盼星星盼月亮,天天数着指头过日子,总于,三年过完了,可可还是一点音讯都没有,王英失望之余又把希望寄托到下一个三年 。

王英没事的时候也会发呆,她按照人生正常的发展阶段来想她的孩子,六岁该长多高,七岁该干什么,现在算起来孩子八岁多了,要是正常的话应该是二年级的学生,也不知道孩子现在有没有上学。

明天就要动身,这回出门和驻勤不一样,驻勤离的近,说回来就能回来,石大勇都是把脏衣服攒着,回家时捎回来让王英洗。

这回离的远,王英知道石大勇懒,给石大勇收拾了一大包行李,内衣、内裤,袜子多给拿了好几身,看看没有什么缺的了,才走到抽屉里面拿出一沓子寻人启事出来,这些都是她抽空抄的,石大勇每次出门都要带上几张,这回走的远,就多带一点。

“东西都装好了?”石大勇擦了一把脸,顺手将用过的毛巾掖到提包里。

王英见了一脸的不赞同,她横了石大勇一眼 ,“这两个月没人跟着伺候你,你毛巾可不能这样胡乱一窝,时间长的就馊了,还有衣裳你也勤换着点,别看我给你带的多,那也撑不住两个月,你自己也洗洗,不然你一出门浑身臭哄的,人家笑话。”

“臭,臭怕什么?知道男人为什么叫臭男人吗?”石大勇嬉皮笑脸的往王英脸前凑,“臭才是正儿八经的男人味。”

“胡说八道。”王英一巴掌把石大勇推出去老远,“你要是臭的跟刚从茅子打滚似的,你看我让不让你进咱家的门!”

自从王英从老家出来,两口子还没分别那么长时间过,石大勇依依不舍的抓住王英的手,“英子,这两个月就辛苦你了,还有咱娘,也拜托你了,咱娘有时候做的不对,你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别跟她计较。”

人说三年一代沟,孙秀芳和王英隔得何止几个三年,她的思想还停留在她的那个年纪人该有的思维上,所以在她的眼里王英这个儿媳妇做的还是很差强人意,她看不惯就要说,反正她这个做婆婆的,不能天天忍气吞声过日子。

王英就觉得很委屈,她感觉自己已经做的够好了,婆婆还是不满意,有时候王英憋了一肚子气,却照顾老人家的面子不吭声,只等石大勇回到家的时候在被窝里跟他抱怨。

这次出差的总共抽调了五十个人,不光全是司机,也有部分维修工,三十多辆车排着长队在同一时间出行的场面也蔚为壮观,家属院路两旁占满了送别的家属。

今天,安安和想想也没有去幼儿园,姐妹俩个和妈妈、奶奶、弟弟一起站到路边等爸爸的车过来。

车队缓缓行进,走到家属院门口开的更慢了,都抓紧时间把交待过的事再说一遍。

“爸爸!爸爸!”看到爸爸的车,安安朝着坡上跑了好几步,然后跟着爸爸的车一点点的往下走。

“安安,在家听妈妈的话,等爸爸回来给你买好吃的。”石大勇半踩刹车,让车子稳稳的向前滑动。

“嗯,我听话。”安安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车子开到王英跟前,石大勇一脚把车刹住,他探出半截身子,先跟孙秀芳说话,“娘,你保重身体啊。”

要说孝顺,石大勇是太孝顺了,这时候的孙秀芳,因为一直干农活,身子骨特别硬朗,走起路来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一包的劲,要是跟石大勇在一起走那就不行了,石大勇非的掺着他母亲走。

“你放心吧,娘好着呢。”孙秀芳对儿子摆摆手。

“跟爸爸再见。”王英握住石念的小手对石大勇摇了摇,“大勇。”她喊,“到地方了想着来信。”

“知道了,你赶紧带孩子家去吧,路上净灰,别呛着孩子。”石大勇注视着王英,虽然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但他眼神中的不舍和爱恋王英都懂。

“嗯,我知道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别开快车,干活的时候累了就歇会儿,自己注意身体,早睡觉,多吃饭……”王英絮絮叨叨的,总觉得有好些话还没有说完。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还用你连吃饭睡觉都嘱咐一遍?”前面车已经开出一段距离,后面还有一大溜车在那排队,石大勇也不能老停在这里,趁着孙秀芳没注意,他一撅嘴 给王英送去了一个飞吻,“我走了啊。”说着,松开油门,去追前面的车了。

石大勇虽然车开在前面,他一直从倒车镜往后面看,王英则站在路边一直等到看不见石大勇的车影,才带着孩子们回家。

工程果然很紧,石大勇他们到达目的地,刚报完到立即就分了班,当天熟悉了一下路线和施工现场,第二天就投入了紧张忙碌的工作中。

运输队和工程队的同志们比起来,那可真是轻松多了,和石大勇想的一样,等待装车的空就能休息,所以石大勇也没有感觉到有多累,每天正常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时间过得飞快,二个月仿佛只在须臾间,转眼工程就进入了尾声,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天就能回家了,趁着倒班的空,石大勇和张强准备到L城里面去转转,给家里人买些礼物。

石大勇到哪都拎着提包,里面不光有钱,还有寻人启事和浆糊,张贴寻人启事是他这些年养成的习惯,只要到一个新的地方,他都要在显眼的地方贴上几张,他心里明白,只凭这样能找到孩子的可能十分渺茫,但他总是锲而不舍,成与不成,贴出去的每一份启事都是一份希望。

张强从不多说什么,即使他明白兄弟这是在做无用功,但在石大勇张贴启事的时候还是会帮忙刷浆糊。

两人买了一堆东西,逛的肚子都咕咕乱叫了,准备找个饭馆去尝尝这里的特色菜。

这个找饭店吃饭可有讲究,门可罗雀的不能去,味道肯定差强人意,有句话说的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要去就去人多的,哪家热闹的跟赶大集似的,他们家做的菜也绝对美味。

前方有一个不大的门脸,两间屋的样子,门口停了一片自行车,透过窗玻璃,清楚的看见里面人熙熙攘攘。

“沂蒙柴火鸡。”张强看看招牌念了一句,伸手一指,“大勇,咱就在这家吃了,早就听说这里的小鸡炖蛾子好吃,我还不知道蛾子是什么东西呢。”

“行,咱去尝尝。”石大勇将车靠近路沿石停好,拎着提包与张强一起跳下车。

第一百七十一章:一个小贼 这家店生意果然很好,大部分桌子上都坐满了人,见有新客人上门,服务员急忙走过来把两人往里面引,“同志,几个人?”。

“就我们俩。”张强转着脑袋里里外外打量一翻,目光定在一张空桌子上面。

这是一张长四方桌,桌子一面靠墙,两人面对面坐下后,靠外的椅子上正好放东西。

两人落座,张强先歪头去打量邻桌上的饭菜,然后豪迈的说道:“老板,把你们家的招牌菜上几个,尤其你们这的小鸡炖蛾子给来一份。”

“好嘞!”服务员掏出随身的小本本,熟练的记下了几个菜,末了问道:“来瓶酒不?”

张强问石大勇,“整点不?”

“整,有好菜不喝酒哪行?上个半斤的吧,我开车,不能喝多了。”石大勇将手里的提包顺手放到了旁边的座椅上。

机筑处里都是天南海北的人聚集在一起,国家提倡普通话,大家在工作岗位上尽量不说家乡话,张强和石大勇两人参加工作十多年,口音也早就变了。

明显的外地口音吸引了不远处一个人的目光,孙三上下打量两人一番,两人身着灰色帆布工作服的,衣服上满是油污,他抬眼看看门外停的军绿色大卡车,应该是两人刚刚停下的。

看两人点菜都不带问价的慷慨模样,孙三确定两人不差钱,他把目光着重放到石大勇身上,这个男人随身带着一个大提包,提包鼓鼓囊囊的,一个开着大卡车的人,带着那么大一个包,里面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呀。

张强之前没注意石大勇手里拎着东西,待坐好一看,石大勇的大提包就放在旁边,他笑着问了句,“诶,大勇,吃饭咋还拎着包了,不嫌碍事呀?”

石大勇抿了一下嘴,“吃完饭我想再贴几张,懒得再跳上车去拿,随手就拎下来了。”

本来快吃饱的孙三放慢速度,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叨着盘里的菜,目光不停的在两人一包上来回转动。

要说孙三这个人,他爹死的早,爹死没多久,娘改嫁他人,把他撇给了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他,一直到二十多岁还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后来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养成了小偷小摸的坏毛病,或许是为了追求东西偷到手的快感。

孙三有个远大的理想,那就是要吃遍L城,平时跟狐朋狗友在一起注意听着哪里的饭店味道好,等手里一有两个钱,抓紧时间去尝鲜。

服务员端上来一碟花生米,礼貌着笑道:“两个大哥先吃着,菜马上就好。”

石大勇打开酒瓶盖子 ,先张强将面前的酒盅斟满,“张大哥,尝尝他们本地酒。”

酒要满,茶要浅,石大勇是个老酒猫了,倒酒向来水平高,酒浆平至杯沿,多一点会撒,少一点不满。

“滋溜。”张强也不端起杯子,直接低头在酒杯上呡了一口,他咂咂嘴细细一品,“还不错,你尝尝。”

菜陆陆续续上桌,盆装的小鸡炖蛾子一端上来倒把二人吓一跳,“我的乖来,咋弄大一盆!”石大勇赞叹一声,与张强对视一瞬,“老区人民真实在,别的地方都是用盘子装,这里是满满的一大盆,怪不得这家店的生意那么好。”

几个菜把桌子摆的满满的,可把两人愁毁了,香那是真香,俩人吃不了啊,“这些菜足够一家人吃一顿的。”石大勇点点桌子上的几个菜,想着这要是离家近多好,吃不了带回家,这离家那么远,吃不了可惜了。

“还看什么?造吧!”张强伸出筷子对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夹去,小鸡炖蛾子,鸡肉他认识,这个黑乎乎的东西那肯定是蛾子了。

张强先端详片刻,越看越熟悉,这怎么跟东北的松蘑长的一样,他放到嘴里一嚼,果真是松蘑,原来这个地方的人管松蘑叫蛾子呀。

“真香!大勇,快吃。”这个饭店的手艺真是好,鸡肉的香味与松蘑鲜味完美结合,香得人恨不得吞掉舌头,两人埋在盆里一顿猛吃,吃到七分饱,才又小酌浅饮起来。

大部分食客都已经结账走人,店里越来越空,石大勇和张强吃的专注,聊的畅快,两人不时哈哈笑着,根本没有察觉有人不怀好意。

孙三试探着一点点的像两人靠近,他的目光直盯在提包把手上,余光偷瞄着两人的表情,就在即将越过两人的时候,突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提包直接冲出门外。

初时两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两人都惊呆了,就那样木愣愣对视着,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我草!”石大勇如梦初醒,拔腿就追了出去,“站住,来人啊,抓小偷!”

“我草!我草!”张强反应慢了一步,他把筷子一扔,跟在石大勇的后面就往外冲。

可把服务员吓坏了,两人都跑了,这一桌子菜他找谁要钱去?钱要不回来,他就得赔 ,“站住!饭钱还没给!”

石大勇脑子里全是那个贼和他的提包,发的工资他都放在提包里,要是让贼偷了去,他这俩月可就白干了。

孙三跑的贼快 ,石大勇紧追不放,张强跑了一会儿就有点气喘嘘嘘,跟在后面喊,“抓小偷啊,快拦住他!”

服务员一直在后面追,“你站住,站住!”

张强终于跑不动了,他手拄在膝盖上,老牛似的喘着粗气。

服务员追上来,一把抓住张强的胳膊,跑这么远的路,他也累得呼吸急促,忿忿的说:“你,你们还没结账呢,跑什么跑,咋的……想,想吃霸王餐啊?”

“吃什么霸王餐?”张强甩开他的手,“你店里出了小偷,没看见把我兄弟的提包偷走了?”

“哪是我店里的小偷?”服务员急忙辩解,“那人就是来吃饭的,他偷了你们东西可不怨我们,你不能赖账啊!”

“谁赖账了!”张强被这个字眼激怒了,“我活这么大年纪就不知道赖账两个字怎么写,这不是抓小偷吗,抓完就回来给你送钱。”

服务员根本不信,“你们要是不回来呢?”

“不回来?我们车在你门口停着呢,我不回来能去哪,你是一顿饭贵还是我们的车贵?”

光顾着急了,把这个忽略了,服务员有些讪讪的,“哦,那我回去帮你看车。”

张强气得瞪了服务员一眼,再欲去追,却看不见了石大勇的身影,他又往前跑了一段路,找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找到,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到饭店。

“多少钱?”张强不怀好气的问了一声。

“十快。”

张强掏出一张大团结扔过去。

服务员赶紧收了钱,忙着去倒了一杯水,陪着小心劝道:“同志,喝口水消消气。”

张强接过水连灌好几口,这叫什么事?出来吃个饭都能遭了贼,饭店是他选的,要是东西真追不回来,他这心里可怎么过意的去。

“抓小偷,快帮我拦住他!”石大勇边跑边喊,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可大部分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擦肩而过,都停下来对着两人的背影指指点点。

“奶奶的,要钱不要命,追那么紧干什么?”孙三暗骂,他跑的腿都有些软了,胸腔里更是喘不过气来。

石大勇就是要钱不要命啊,他全凭着一口气才不至于被孙三甩了。

L城与Z城相邻,市与市之间有个经验交流会,李华代表东城公安局来L城参会,吃完饭后,他信步走在L城的大街上,准备好好参观一下革命老区。

遥遥的传来抓贼声,李华定睛一看,一个瘦瘦的男人抓着大提包在前面跑,边跑边往后看,后面追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结果显而易见,前面的那个肯定是小偷了。

李华观察了一下小偷逃跑的路线,然后把自己隐身在一颗大树后面,就在孙三刚刚跑到他跟前,瞅准机会探出一只脚,不出意料,孙三促不提防,被绊的一连踉跄好几下,本能促使他尽量平衡住身体,没想到挣扎一番却是徒劳,眼见得离地面越来越近,“咣当”一声,孙三摔倒在地上,提包摔脱了手,直接扔出去老远。

就在孙三摔倒之际,李华飞身扑过去,直接压在孙三身上,一个擒拿手,抓住孙三的双手往后一别,膝盖助力压住孙三手腕,右手去摸腰间的手铐,没想到却摸了个空,他一怔,这才想起来,因为出来闲逛,刚才他在宾馆里换了便服,手铐也没带在身上。

孙三头一次失手,哪里受过这个罪?他拼命挣扎,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妈的!放开老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妈的,你把老子放开!”

李华身经百战,对付一个小毛贼还不是手到擒来,一手按住孙三死死不放,另一只手对准孙三脑袋就是一巴掌,“你嘴巴干净点,跟谁称老子呢!”

孙三挣扎半天无果,这才开始求饶,“疼疼疼,轻点轻点,太疼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无巧不成书 终于有人出来帮忙,石大勇松了口气,他跑过来,先气急败坏的踹了孙三几脚,“你个小兔崽子,偷到老子头上来了。”

有的人呀,就是改不了爱看热闹的毛病,说话间呼啦啦的围过来一圈人。

李华担心人群中有小偷的同党,提醒道:“同志,你先别忙着揍他,赶紧去拾你的包。”

幸亏李华提醒,石大勇赶紧去找他的提包,提包抱在怀里,石大勇这才感觉到眼前发黑,喉头腥咸,他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两人身边,略一舒缓,更是气的直蹬孙三好几脚,“都怨你个兔崽子,可累死老子了。”

石大勇虽然体质不错,但参加工作这些年,一直都在千方百计的挣钱,忽略了体育锻练,孙三要不是因为拎着他的提包跑起来碍事,早就把他甩没影了。

李华把孙三拎起来,反剪着他的手,致使他不能乱动,他低头看向地上的石大勇,这个男人脸色苍白,应该是体力透支过度造成的,不禁有些担心,“同志,你怎么样,没事吧?”

石大勇缓了这一会儿,舒服了许多,他摇摇头,“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李华腾出一只手欲拉石大勇站起来,“你要是没事,得和我一起把这小子送到派出所,你是证人,提包是证物。”

什么?竟然还要把他往派出所送!孙三害怕了,他拼命拧身子,试图脱离李华的禁锢。

李华一不留神险些让他脱手,他急忙把手收回来,掐按住孙三的后脖颈,严厉的喝道:“你给我老实点,不许乱动!”

孙三根本不听他的,你不让我乱动我就不乱动了?你这马上就要把我送局子里去了。

孙三挣扎的更厉害了,有好几回险些就跑掉,石大勇见状急忙站起身,协助李华将孙三抓得结结实实的。

孙三见实在跑不了了,开始一个劲的求饶,“大哥大哥,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对这样的人,李华早就司空见惯,嘴里说着不敢,一扭头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他照着孙三的脑袋又是一拍,“老实点,有话跟派出所同志说去。”

孙三见求饶不管用,嘴里开始威胁,“我记住你了,我告诉你,这里到处都是我兄弟,你真把我送进去,我跟我兄弟说一声,看怎么收拾你。”

孙三这么说,石大勇还真给吓唬住了,他不禁担心起来,自己一个外地人说走就走了,要是连累了好心人可怎么办?他担忧的看向李华,“同志,这……”

还第一回见有人威胁公安,李华不禁噗嗤一笑,“呵呵,我得着你来收拾我,今天我把地址告诉你,我就住在公安局招待所,你派人来吧。”

李华说完拉着孙三就走,他刚才从街边转过来,路过一个派出所,离这里不太远。

孙三本就是吹牛,威胁不管用,挣扎又挣扎不动,只好不甘不愿的跟着李华走。

“同志,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的损失可就大了。”石大勇这才想起来要好好谢谢人家李华,路过那么些人,唯有李华这个热心人出手相助。

“别客气,为百姓排忧解难是我们公安应尽的责任。”

什么?这人就是公安局的,孙三傻眼了,甚至后悔刚才威胁人家,今天出门咋没想着看看黄历呢,孙三彻底死心了,他面如死灰耷拉着脑袋闷头走路。

竟然是公安局的同志,怪不得他说住着公安局招待所,石大勇放心了,这个小贼刚才说的话那就没事了,试问哪个小贼敢给公安局的同志找头疼,那就是屎壳郎滚粪球――找屎(死)。

虽然是公安系统的内部人员,但到了兄弟单位这里审案子也不能越俎代庖,那得按照流程一步一步来,到了派出所,李华叫住一个穿警服的年轻人,“同志,我们抓住一个小偷,过来报案。”

对于热心群众王宇向来敬佩,他急忙跑过来,“同志,交给我吧。”说完从兜里掏出手铐,“咔擦”一声,将孙三双手拷在一起。

孙三还在做垂死挣扎,“我这是第一次,真的,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王宇根本没有理会孙三,他对李华两人点头微笑,“你们跟我来。”

“同志,坐下说。”王宇利落的搬过两把椅子,又给两人倒了水,“请喝茶。”

孙三站在一边,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理他,自己看旁边有张连椅,主动走过去,屁股刚挨到椅子上面,舒服的还没来得及吁一口气呢,突然一个声音厉声喝道:“谁让你坐的!站起来!”

孙三吓的一哆嗦,顺着声音看过去,正是给他上拷的年轻警察,“他们都坐了,我,我也累了。”孙三刚开始还理直气壮,在王宇寒刀利刃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小。

“你跟他们一样吗?你要是累了,一边蹲着去!”王宇绷着脸,目光紧紧盯着孙三不放。

这哪里是目光,孙三感觉是两个大磨盘,压得他直不起头,他委委屈屈的从椅子上蹭下来,在旁边蹲着。

王宇一直盯到孙三蹲好了,转回头的同时脸上瞬间浮上亲切的微笑,他执起笔,“同志,你们两位的姓名?”

这些都是该走的正常程序,李华率先说道:“我叫李华。”

“我叫石瑞勇。”

石大勇感觉这年轻警察变脸变得也太快了,用一句话形容极为贴切: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冷酷无情。

这人呀,就是不能做坏事,孙三垂头丧气的蹲在那,看得石大勇异常解恨,该!

王宇边听边写,“你们谁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同志,是这样的,我和同事正在吃饭,包就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没想到……”石大勇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事无巨细的讲诉一遍,最后他感激的看着李华,“多亏了这个同志啊,不然我的提包铁定丢了。”

石大勇想想都后怕,当时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要不是李华出现,他真的会跟不上去了。

“就是这个包吗?”王宇指了指石大勇放在手边的提包。

石大勇急忙点头,“对!就是这个。”

“你检查过了吗,里面东西少了没有?”

“啊?我还没来得及看。”石大勇说着急忙拉开拉链,一样一样的开始检查。

“我没拿他东西,我还没来得及……”孙三在下面听见了,急忙抬起头为自己辩解。

“现在让你说话了吗!”王宇凌厉的目光一扫,孙三直接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浆糊、一叠纸、毛巾、肥皂,孙三越看脸越黑,自己竟然是为了这些不值钱的东西翻了船,他都觉得亏心。

石大勇最后才拿出来一个钱包,看到这个包孙三心里才好受点,最起码也叫物有所值,不然以后跟兄弟们说起来,自己是因为一提包洗漱用品被人送进局子,不得让他们笑掉大牙?

石大勇急急的打开钱包一数,还好一分不少,他把心放回肚子里,一脸轻松的笑道:“没少,都没少。”

那一叠寻人启事就放在了李华的手边,他顺手拿起一张,却意外的看见纸上的照片分外眼熟。

石可,走失时5岁,身高一米,偏瘦,有点黑,双眼皮、大眼睛,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于八零年六月十五日下午走失,走失时上身穿淡蓝色小衫,下身穿黑色短裤,白色凉鞋,若有好心人见了或收留,请送信给铁三局机筑处运输队石大勇,必有重谢!

李华一目十行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天哪,这也太巧了,李华都不敢置信,他返回去一字一句的将寻人启事写看了一遍,上面的描写和他初见石可时相差无几,机筑处,原来那个机猪出是这三个字,李华将手里的寻人启事放回原处,上上下下打量起石大勇来。

李华过于专注的目光让石大勇不明所以,他东西都收拾到包里了李华还盯着他不放更令他困惑。

你想李华搞刑侦的老同志了,多少罪犯都在李华的目光下无处遁形,更何况老实本分的石大勇了,他被李华盯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李同志?”

“石大勇?”李华问道。

“是我是我,我学名石瑞勇,同事们都习惯喊我石大勇。”石大勇急忙回道。

“石可是你的孩子?”李华紧盯着石大勇的眼睛,他从人的眼睛里能看出来这个人是不是撒谎。

原来是看了寻人启事,石大勇明白了,随即眼神一暗,里面分明含有自责、痛苦,“是我的孩子,五岁的时候丢的,现在已经三年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回来。”

“哦,对了,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石大勇好似想起了什么,从提包里抽出两张寻人启事,给李华和王宇一人递了一张,“警察同志,我闺女就长这样,麻烦你们帮忙留意一下。”

“你不用给他了,给我就行。”李华笑着,告诉了石大勇一个惊天大喜讯,“这个孩子我见过,我知道她现在在哪?”

第一百七十三章:找到了 三年多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要知道他们住着HB省,这里是一千多里外的SD省,突然有人告诉他孩子有消息了,石大勇刚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啥?”

“我说,我知道孩子在哪。”李华认真的重复了一句。

这回听明白了,但巨大的惊喜冲击得石大勇脑子一片空白,他呆愣愣的张大嘴,一脸的不可置信,“啥?啥?啥?”

“我是说,你不用再找了,我知道孩子在哪,我带你去。”李华提高声音,好脾气的又重复了一句。

反应过来的石大勇嘴唇哆嗦起来,高大英俊的男人眼睛甚至都湿润了,他“嚯”的起身,双手一把握住李华的手,“同志,带我去!快带我去!”

李华明显感觉到石大勇的双手冰凉,且还都抖成一片,他安慰的拍拍石大勇的手背,“同志, 你别急,孩子不在这个城市,在Z城,我是到这里出差来的,下午还有会要参加,明天我带你一起回去。”

“Z城,Z城。”石大勇顾不得去擦溢出眼眶的泪水,死死地抓着李华的手不放,“同志,你告诉我,我的孩子怎么样,有没有受苦,有没有……”石大勇顿了一下,说出他最担心的两个字,“受伤。”

“放心,放心,孩子遇到好人了,那家人是把孩子当亲闺女来对待的。”李华按按石大勇的肩膀,让他继续坐到椅子上。

“那就好,那就好。”石大勇呢喃一句,孩子没有受伤,说明没有受到虐待,这让石大勇安心不少。

王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头雾水,他手里捏着寻人启事,看看李华,又看看石大勇。

“是这样的。”李华指着石可的照片给王宇看,“三年前,有个人带着这个孩子来报案,说是这个孩子被人贩子抓走了,孩子比较聪明,自己找个机会跑出来了,但孩子说不清自己的家庭住址,口音上也听不出来是哪里人,我们也无从找起,孩子就一直寄养在带她来报案的人家里。”

李华一直没有表明身份,到这个时候王宇听明白了,“同志,原来咱们是同行啊,你在哪个分局工作?”

“我在Z城东城分局,来这里是参加经验交流会的,就住在你们系统的招待所。”

这个会议王宇知道,能来参加这个会议的都是两市的高、精、尖人才,王宇急忙伸出右手,热情的握向李华,“欢迎您到L城来指导工作。”

李华握住王宇的手,“你太客气了,也欢迎你抽空到我们那里去。”

石大勇哪里坐的住,他恨不得一下子飞到Z城去,两人说话的间歇,他急忙插嘴,“李同志,你能不能告诉我孩子的具体位置,我自己先找过去。”

“石大勇同志。”李华语重心长的拍拍石大勇的右肩,“你不要急吗,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晚上,再说你就是这个点往Z城赶,到那天也就快黑了,你急我理解,但咱也得为孩子的养父母着想,人家可一直把孩子当亲闺女来养的,三年多的感情,你大晚上的摸上门去,人一家子估计晚上也甭睡觉了。”

石大勇一想也对,李同志还有正事要办,不能耽误了人家的正常工作,再说自己也得回去请假,他强迫自己稳稳心神,急切的说道:“麻烦告诉我你住的地方,明天一早我去接你,哦,我有车,咱们开车过去。”

石大勇的心情李华非常理解,他爽快的应道:“好,离这不远,一会儿我带你去认认路。”

说好明天的事宜,石大勇这才有心情去看蹲在地上的孙三,之前他有多恨孙三现在他就有多感激孙三,要不是因为这个小贼,他肯定这一辈子都不会找到可可,两地间隔这么远,他要不是因为有工程也不会来这里,而且过两天他就要回去了,再回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明显感觉到两道热辣辣的视线,孙三抬起头,诧异的看到之前还义愤填膺的男人,这会子眼神热切的能喷出火来,这男人怎么回事?孙三不安的挪了挪脚步,蹲得更远了一点。

为了感谢孙三,石大勇甚至都想要帮他讲讲情,“警察同志。”他指指蹲在地上的孙三,“那个人只是抢了我的东西,不过东西又没拿走,你看……”

王宇越过李华看向孙三,“他今天所犯的是盗窃罪,是不是还做了其他不法活动需要审过之后才能知道。”

还要审呀,石大勇敛下眼神,心里对孙三说了声,“抱歉,我帮不了你了。”

和李华分手后石大勇迫切的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张强,可他一转头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之前光顾追贼根本没记路。

那是个什么地方来着,石大勇揉着脑门子想了好一会儿,哦,炒鸡店,沂蒙柴火鸡。只要知道名就好,不知道地方不要紧,找人一问不就知道了。

石大勇想的太简单了,做为沂蒙老区,起名叫沂蒙什么什么店的饭店是遍地开花。

石大勇问了好多人,走了好多冤枉路,才看见自己停在饭店门口的汽车。

张强早就坐不住了,他急得像鏊子上的蚂蚁来回转圈,刚开始还担心石大勇东西追不回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担心石大勇的生命安全,他们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要真把小贼追的狗急跳了墙,动了家伙可怎么办。

石大勇远远的看见张强坐在路牙石上边抽烟边东张西望,他急忙高声喊道:“张大哥。”

张强顺着声音一扭头,他“蹭”的跳起来,把手里的烟蒂一扔,急急的朝石大勇跑过去,“大勇,怎么样了,你没吃亏吧?”

张强抓着石大勇胳膊上上下下的就是一番打量,确定石大勇没有受伤他才放心,他看见石大勇手里的提包,问了句,“东西追回来了。”

“东西是小事。”石大勇高兴的见牙不见眼,拉着张强就往车上走,“张大哥,可可找到了。”

“可可找着了!在哪呢?”张强根本不信,这出去追个贼就能找到孩子,跟天上掉馅饼也查不多了,他顺着石大勇的背影向后看去,果然没有看到可可的影子,张强甚至都怀疑石大勇摔到了脑子,想孩子想疯了。

“别看了,没人,明天去接。”石大勇急着回去请假,他马不停蹄的拉着张强上 车,打着火就走,“可可能找着多亏了那个小贼呀,要不是因为他,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孩子了。”

“到底咋回事?你好好跟我说说。”张强看着石大勇神采奕奕的脸,有些相信了。

石大勇处在极大的兴奋之中,他手舞足蹈的跟张强讲事情的经过,要知道石大勇可是正在开车,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有一次差点就拱到了路边树上。

“停!停!停!”张强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你靠路边停车,我来开,你专心给我讲,好家伙,再让你开下去,你得把我带沟里!”

刚才的小惊险石大勇也吓了一跳,自从知道了可可的下落,他激动的手到现在还微微的抖动,急忙从善如流与张强换了位置。

回去的路上,张强专心开车,石大勇专心讲事情的始末。

张强将车停在工地办公室,他思忖了一下,L城到Z城相距二百多里地,石大勇明天要是还是这个状态开车,非出事不可,那他可不放心,“咱俩一块去请假,我明天和你一起去Z城。”

石大勇有点为难,驾驶室空间小,只能坐两个人,他已经跟李华约好了,如果张强再去的话就怕没地方坐了,“那个,张大哥。”石大勇有些不好意思,他带着歉意微笑道:“我和李华说好了,明天去接他,你去的话就怕驾驶室坐不开。”

“我知道。”张强直接走向办公室,“我站后车斗里。”

“那怎么可以!”石大勇紧跟在张强后面说道:“后车斗里全是土,多脏啊。”

张强顿住脚步,转身严肃的面向石大勇,训小弟一样说道:“今天就这点路你都差点撞树上,明天可是将近三百里地,而且越到地方你肯定越激动,要是出事怎么办?你说我要是不跟着能放下心吗?”

石大勇被训的直缩脑袋,他知道张强这是为他好,讪讪的说了句,“嘿嘿,请完假我就去刷车,明天我坐后车斗里。”

工程已经进入尾声,现在做的只是扫尾工作 ,每天工地上也用不了那些车,两人到办公室说明来意,负责考勤的周经理答应的很痛快,他甚至还体贴的说:“一天够不够?不够的话多呆几天,昨天开会时李总还说抽调过来的同志可以分期分批的回原单位了。”

可以回家了,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听到确切消息还是让两人心生欢喜,尤其是石大勇,他恨不能接到孩子就回家团聚,这些年,王英的落落寡欢,王英的思女心切他都看在眼里,苍白的劝慰话语根本解不开王英的心结,现在好了,孩子找到了,孩子娘的心终于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到Z城了 几乎是彻夜未眠,天刚微微泛起鱼肚白,石大勇就起来了,他也知道时间尚早,并没有去喊张强,而是披件衣服,坐到屋外的大石头上抽烟。

三年了,孩子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高了没有?胖了没有?还那么黑吗?石大勇脑海里全是可可丢失时候的模样,黑黑瘦瘦的,就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孩子没有受伤固然是好事,但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落到人贩子手里,父母亲人又不在身边,处在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孩子得受到多大的惊吓?也不知道可可是怎么逃出来的,石大勇越想越难受,心整个揪成一团。

当太阳跃出地平线 ,石大勇已经扔了一地的烟蒂,迎着朝阳,他紧抿着嘴,深深叹息一声,正待转身。

“昨晚没睡好吧,你几点起来的?”张强刚好走到石大勇身后,他端着刷牙缸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才把牙刷放到嘴里。

“睡不着,起来坐坐。”石大勇将披在身上的衣服拿下来,直接搭到右肩上,看看食堂已经有人拿着饭盒在排队,急忙说了声,“我去打饭,吃了饭咱们就动身。”

张强满嘴的白沫,他含糊不清的嘟囔一句,“去吧去吧。”然后灌了满满一口清水,开始漱口。

李华也起的很早,吃过早饭收拾完随身物品就在房间里等石大勇,换位思考,任何一个做父母的有了丢失孩子信息都呆不住,他知道石大勇肯定也会早早过来。

“邦邦邦。”敲门声响起来,李华拉开门,意料之中是石大勇,旁边还有一个男人,个子不高,但身体异常结实壮硕,眼神中有着熟悉的坚定,如果他猜的不错,这个人应该有着服役的经历,此人身上穿的是和石大勇一模一样的工作服,应该是石大勇的同事。

李华的目光在张强身上顿了一下,石大勇忙介绍道:“这是我同事兼邻居张强,还是老乡,也是看着孩子长大的,听说找着孩子了,和我一起去看看。”

“哦,张师傅,石师傅请进。”李华礼貌的将人请进房间,“请坐,二位先稍等,我去退房。”

石大勇哪里坐得住,他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好在退房很快,李华来喊他们,“可以走了。”

石大勇的车就停在招待所大门口,三人走出门外,石大勇喊了一声,“张大哥,接着。”

张强抬头,一道黑影正朝他飞来,他利落的一把抓住,定睛一看原来是汽车钥匙,再抬头时,石大勇已经翻身爬上了后车斗,“哎!大勇。”张强拎着钥匙摇了摇,“还是你下来开车吧,我去后车斗。”

“不用了。”石大勇抓着栏杆朝前望去,“我还是在这吧,我怕一会儿我开不了。”

张强无奈的摇头,笑道:“没出息。”说完对着李华摆了一下脑袋,“李同志,咱上车。”

“走。”李华拎着行李打开驾驶室。

车子出了城区,速度渐渐提了上来,带起的风吹得石大勇衣服猎猎作响,他目光直盯前方,脑子里全是与孩子团聚的场面。

张强与李华两人相谈甚欢,李华瞥了眼张强挺直的腰板,问道:“我没猜错的话,张师傅也是军人出身。”

“对呀!”张强一脸佩服,“要我说你们公安同志,眼光就是厉害,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当过兵。”

“呵呵,张师傅。”李华认真说道:“曾经我在一本书上看过这样一段话,说的是当过兵的人,就像土烧成了陶,永远不会回到那土的状态,即使后来破成了碎片,每一个颗粒依然坚硬,依然散发着特殊的光彩,而土,就算捏成了型,涂上绚丽的色彩,一旦受压,又回归松散,期间的差距,就是一场火的历练。所以说,只要当过兵的人,不管他离开部队多久,军人的根已经扎到他的骨血里,从精神状态里就能识别出来,张师傅,我曾经在HN***部队服役,你呢?”

“那可太巧了,我也是在HN,但跟你不在一个部队,我是汽车兵,李同志你是什么兵?”

“我是侦察兵。”

“哦,难怪你分到了公安局,对口呀,李同志你们平时工作累不累,案子多不多?”

“还行吧。”说到案子,李华捏捏自己的额头,平时忙的晕头转向的,来参加会议也算得上是休息。

“李同志,像可可这样的案子容不容易破。”张强转头看了李华一眼,又急忙把目光转回去,继续目视前方。

“说实话,很难,今天是碰巧了,从以往破的案子来看,人贩子抓到孩子会迅速转移地点,等家长发现孩子不见了,已经晚了,找回孩子的可能性不大。”李华蹙着眉头接着说道:“孩子即使被卖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基本上不会有人来报案说有谁买卖人口,老百姓普遍法律意识淡泊,他们根本意识不到买人口也是犯法。”

“就是啊,这个问题要能解决了就好了,大家都懂法,都知道买人口不对,以后谁还敢买人,还有那人贩子,最是可恶,要我说啊,抓住了就枪毙,秃噜他几个你看谁还敢拐卖人口。”

两人聊着,不一会儿说到了可可头上,李华回想着当时的情况,笑着跟张强说:“可可这孩子真是聪明,当时她说家在机筑处,我没听明白,她说她会写字,我就让她把地址写下来,你猜她怎么写的?”

“怎么写的?”张强来了兴致,还真不知道可可会写字呢。

“她不会写机,就画了个象形拖拉机,筑字就是画了个猪头,处字写得是出去的出,还对我说,她妈妈教她的,不会写的字先画个画代替着。”

“哈哈哈!”李华话音刚落,张强忍不住笑出声来,眼前不禁浮现出小丫头自以为是的小模样,笑完还替石可解释,“孩子还没上学,识字不多。”说完问道:“孩子现在上学了吧?”

“上了,二年级了,学习特别好,还是班里的学***呢。”李华没事的时候,过一段时间就去赵良生家坐坐,石可的现状他一直清楚着呢。

“真好,可比我儿子聪明多了,我家那野小子,啥都行,跑起来比兔子都快,我都追不上他,就学习不行,咱一个大老粗,学习上也辅导不了,可把我愁死了。”说起儿子,张强脸皱成一个苦瓜。

“张师傅,你也别愁。”李华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长大了不一定都吃学习这碗饭。”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是当兵没当够,等孩子长大了,也把他们送到部队里去,就像你刚才说的,让他们去经受火的历练。”

石大勇是度时如年,他都觉得过了好久了,抬起腕表一看才过了几分钟,“怎么这么慢。”他嘟哝一句,从八点多动身到现在十一点多了,还没有看到Z城的影子,一直到将近十二点,才看到路边有矗立起来的路灯,渐渐的,人流和建筑物也多了起来。

时间几近正午,这个点不好直接到赵良生家里去,李华早就盘算好了,他先把随身物品放下,然后开着单位的吉普车请两人吃个饭,吃完饭稍事休息再去辛庄,李华指着正前方的红绿灯路口说道:“张师傅,到Z城了,你前边路口右拐,我先回单位一趟。”

“这就到了?”张强轻点刹车,将速度放下了,车子行至路口附近,张强又确认一下,“这拐是吧?”

“是,拐过去走到头,就是东城公安分局的大院,到时候你直接开进去就行。”

终于到了,石大勇从车上跳下来,双手狠狠的搓了几下被风吹麻的脸颊,感慨的说了句,“可到地方了。”

“石师傅,站累了吧?”李华打开车门,关心的问了一句。

“不累不累。”累也不能说累呀,石大勇咧嘴一笑,只觉得脸蛋子都木木登登的。

“走,先到我办公室去喝口水歇一歇,然后我请你们俩去吃饭。”李华满脸含笑,率先向屋里走去。

“不用不用,不饿,不……。”石大勇的话还没说完,张强照着他的腿就是一脚,心道:这个拎不清的。

“你不饿,别人还不饿呀。”张强将嘴凑到石大勇的耳边,小声说道:“一会儿你请。”

“哦。”石大勇马上明白过来,他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晕头了。”

石大勇是关心则乱,他一颗心都放在即将与孩子团圆这件事上,说实在话,他真的一刻都不想等,所以挺精明的一个人,把该有的礼节忽略了。

“李队,回来了。”正是下班时间,同事们都端着饭盒准备去食堂,碰到李华,纷纷跟他打招呼。

“回来了。”李华点头,碰到关系亲密的,还戏谑的拍拍人家的大肚子,“少吃点,看你胖的。”

“坐坐坐。”李华将行李放到桌子上,抓起水壶就要去打水,“张师傅你俩先坐着,我去锅炉房打壶新水过来。”

“不用,真不用。”张强急忙阻拦,“咱上饭店去喝。”

第一百七十五章:见面 李华开了吉普车,带着两人找了一个小饭馆,点了几个菜,吃到一半的时候,李华状似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啊,我去趟卫生间。”说完,他起身往外走,李华看出来了,石大勇是准备掏钱请客的,他都说了要请两人吃饭,再让别人付了钱,多不好意思,所以借口去卫生间,准备先把帐结了。

李华这一动身倒和石大勇想到了一起,不是石大勇也想去卫生间,是他想趁李华去卫生间的机会把帐结了,等看不到李华的背影,石大勇对张强说道:“我去结账。”

不出意外,两人在吧台碰头了,石大勇走到跟前的时候,李华已经开始将找回的零钱往兜里装。

“李同志。”竟然来晚一步,石大勇心中着急,一个健步走过去,“哪能让你请客,我来我来。”

“石师傅,你别客气了,你们大老远的过来,也让我尽一尽地主之宜。”李华不在意的笑笑,拉着石大勇就往回走。

石大勇都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了,“这话怎么说的,该我请才是,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说是恩人也不为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原本想着请你吃顿饭聊表心意,看看,你又把帐给结了。”

“不就一顿饭吗,看把你愁的。”李华把石大勇按回座位上,“石师傅你可别说恩人不恩人这样的话,那就是我的份内工作,要说真该感激的,应该是赵良生一家人,人家对孩子那可是没说的,等你见了你就知道了。”

“一定的,那是一定的。”石大勇连连点头。

吃了饭,三人坐着又歇了一会儿,石大勇实在是坐不住了,他像是腚上长了个钉子,一个劲的在板凳上挪动。

李华也看出来了,忙抓着钥匙站起来,“石师傅,张师傅,咱这就去吧。”

“行。”石大勇窜的比兔子还快,话音没落,人已经站到三步开外,好在别看他心里急,人还是有数的,“李同志。”他说道:“第一次上门空手去不太好,麻烦你带我找个商店,我去买点东西。”

石可上了二年级后,王老师直接任命她为学***,还当上了中队长。

家里的三个孩子,尤其石可和赵晨两人,是赵良生两口子的骄傲,不管什么时候说起来,脸都是放光的。

伺候孩子们去上了学, 两口子准备一起把院子里的菜地整整,夏天的菜要过季,正是种萝卜、大白菜的时候 。

赵良生负责用撅头把地翻起来,严思勤则用耙子将土块耙平整了,初秋的太阳虽不是像夏天那么炙人,但劳作了一会儿,也是累出了一身的汗。

孩子找到了,这件事对石大勇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可对严思勤夫妻来说却是生离的伤心事。

“壮他爹。”严思勤擦了一把汗,“我今天总觉得心里惶惶的,好像有什么事似的,你出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赵良生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撅头,“你呀,迷信蛋,哪有什么事。”

随着目标越来越近,石大勇的心情就愈发激动,他紧抿着唇,死死地盯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风景一言不发。李华边开车边向两人介绍周边环境,车子停在一处院落前,“好了,到了。”

李华将车熄了火,侧过半个身子对后座上的两人说道:“就是这里。”

这是孩子生活了三年多的地方,石大勇环视四周,这个小院处于整个村子最外围,从外面看去,院落的占地面积不小。离院子不远,是一座不高但绿油油的小山,因为离山很近,能听见山上传来母鸡咯咯咯的叫声。

门虚掩,还能隐隐的听见说话声,里面有人。

石大勇一直盼着尽快见到孩子,可到了大门口,他的脚步踌躇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孩子的养父母,从李华口中知道,赵良生夫妻是非常正直善良的一个人,对待可可也是掏心掏肺的疼爱,一千多的日日夜夜,赵家付出的心血不是简单的一句感谢就能表达得了的,他也不能一上来就说,我是孩子的亲爹,是来带孩子走的,他说不出口,他想补偿赵家。

石大勇求救的目光看向张强,“张大哥,你兜里有多少钱,都给我,先借我用用,回家还你。”

张强见石大勇管他借钱,瞬间明白了石大勇的意思,他边掏边说:“我估计有二百,临出门的时候,你嫂子硬给我装了一百,说是穷家富路的,怕钱不够用,你说咱工地上管吃管住,上哪能用到钱去。”

张强从内衣兜里掏出一沓子人民币数了数,“还真有二百多,给你二百整,剩下的咱回去路上还得用。”

石大勇翻出自己的钱包数了数,“我这有一百多。”他嘟哝一句,“早知道出门的时候我也多带点了。”说完查出三百块钱放到衣兜里。

算着没有什么遗漏的了,石大勇拍拍衣兜,看向李华,“好了,咱去吧。”

李华一直将石大勇的动作看在眼里,但他没有多说话,在这件事上,他没法给石大勇出主意也不能替赵良生做决定。

李华率先下车,等石大勇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下来,三人一起站在大门口,李华曲起食指先在门上敲了几下,“梆梆梆。”

门虚掩的情况,乡里邻居来串门都知道院子里有人,他们不会敲门,推开门的同时,大嗓门也会同时响起来。这么礼貌的敲门声,一定不是村里人。

“晨他娘,来客人了。”赵良生扶住撅头把,“去看看是谁。”

“谁呀?”严思勤将耙子竖到篱笆上,从晾衣绳上拽条毛巾边打身上的土边走。

李华高声应道:“赵大哥,我,李华。”

“哎呀,李队来了。”赵良生也不耪地了,急急的迎出来。

今天不光不是休息日,还是上班的时间,李华这个大忙人可很少在这个时间到她家里来。

严思勤拉开大门,脸上带着欣喜,眼神中却有些疑惑,“李队,这个点怎么有空过来。”随即她的目光看向李华身后的陌生人,“这两位是……”

“嫂子,咱屋里说。”

“哦,快请快请。”严思勤急忙让开身子,热情的邀请三人进来。

越过严思勤的时候,石大勇感激的冲她点点头,这让严思勤更加困惑了,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好像自己施舍了他多少钱似的。

赵良生刚在水盆里洗完手,看到三人,他来不及把手擦干净,直接在身上一抹,“李队。”接着他又看了看拎着大包小行李的石大勇二人,心中暗忖:难道李队这是带人走亲戚,路过我这里?

李华没有见到一个孩子,他随口问了一句,“孩子们呢?”

“上学去了。”赵良生答道:“咱屋里坐。”说完又把脸转向严思勤,“晨她娘,赶紧给客人倒茶。”

李华点头,跟着赵良生往屋里走,从院子到进门的这一段路,石大勇复杂的目光一直盯着赵良生的身上。

有点时候人的第六感还是很敏锐的,赵良生直感两道火辣辣的视线盯着他不放,他佯装不经意的看过去,果然,高个的男人在他看不过去一刹那,不自然的别过了视线。

“赵大哥,我给你们解释一下啊。”他先介绍离他最近的张强,“这位是张师傅。”

张强主动握住赵良生的右手,“我叫张强。”

“我叫赵良生。”两人双手轻轻交握。

李华又指向站在旁边石大勇,“这位是石师傅”

石大勇急忙将手中的东西放到脚边,向前急走两步,双手紧紧的握住赵良生的右手,“赵大哥,我叫石大勇。”

听到石大勇这个名字,赵良生初时并没有往心里去,主要是时间太长了,他都忘了石可曾经说过爸爸叫石大勇,而且为了怕石可伤心,赵良生也从来不提过去的事。

这个男人热情的过分,这是赵良生对石大勇的第一印象,“坐,都坐,家里简陋,大家别嫌弃。”

气氛有短暂的沉默,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在这时,“喳喳喳喳喳”小霸道的归来打破了寂静,没想到家里有这么多人,刚回家的小霸道怔了怔,有些认生的直飞到赵良生的肩头。

张强见了,稀奇的瞪大了眼,指着小霸道说道:“哎呀,赵大哥,你们这里的家雀子都不怕人的吗?”

赵良生抬起左臂,在手背上点了两下,小霸道立即听话的飞到赵良生手背上站好,赵良生用右手食指轻轻的顺着小霸道油亮的斑点灰毛,笑道:“仨孩子养的,通人性。”

“这鸟可不好养。”张强咂咂嘴,“小时候我也养过,就没有一次活过三天的。”

“可是不好养,刚出壳就摸家来了,三只鸟就活这一只,还惹得我闺女掉眼泪。”说道闺女,赵良生满脸的宠溺。

“咳咳。”李华咳了两声,准备把这两人的来历告诉赵良生,“那个,那个啥,赵大哥,我们这次来有点事和你商量。”真是难以启齿,但是不说还不行,“赵大哥,这两位同志都是铁三局机筑处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是爸爸 “哦。”赵良生刚开始还笑吟吟的,但听到机筑处三个字,脸立马变了颜色,因为这三个字,对他的印象太深了,还有刚才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石大勇?对就是着个名字,石可,石大勇,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蔓延到赵良生的心头。

赵良生心“咯噔”一下,手控制不住的猛的一抖,小霸道吓了一跳,扑棱着翅膀飞回自己的窝里,只露出毛绒绒的小脑袋,闪着它乌溜溜的黑眼珠,歪头看看这个,在歪头打量打量那个。

赵良生目光艰难的挪到李华身上,他多希望是自己猜错了,然而,他失望了,李华的表情明明确确的告诉他,他猜的不错。

气氛凝重起来,石大勇咽了口唾沫,“赵大哥,我是石可的父亲……”

“哐当。”茶壶落地的碎裂声惊得三人齐齐把脑袋转过去,严思勤呆愣在门口双手还保留着端壶的姿势,水壶却已经变成了碎片。

“晨他娘!”赵良生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扶住严思勤的胳膊,“没烫着你吧?你咋这么不小心?”

一切都有了答案,怪不得那个男人从一进门就不对劲,严思勤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爹,刚才那个人说什么?”严思勤还不想相信,她努力求证。

“唉!”李华叹了口气。

“赵大嫂,我叫石瑞勇,这是我的工作证。”经常出差的人,工作证都是随身携带的,就像是现在的身份证。

“噢噢。”严思勤接过来胡乱看了一眼,却不知道把工作证再还回去,只是紧紧的攥着。

张强从院子里找了一把扫帚,开始扫地上的瓷片,赵良生夫妻俩早就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六神无主,也顾不上跟他客气,顾自扶着严思勤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来。

“把这个给我吧。”赵良生去抽严思勤手中的工作证。

“哦哦。”严思勤好似刚刚清醒,把手一松。

工作证是一个红色的小本本,翻开有半个巴掌大小,上面有石大勇的照片,右面一栏写着石大勇的详细信息,照片的下半部分盖着一个红章,公章的内容是:中铁三局机筑处运输队。

赵良生对着光看了又看,错不了,他不甘的将工作证还给石大勇,刚才李华还说有点事,这是有点事吗?赵良生与严思勤双手相握一言不发。

刚才赵良生说起石可来用的是‘俺闺女’三个字,言语中对孩子的疼爱可见一斑,这个让石大勇欣慰的同时心里又很难受,总感觉自己像是坏人上门来抢人家闺女似的。

“赵大哥,我是来感谢你们的,多亏了你们,不然还不知道孩子会受多大的罪,你们不知道,自从孩子不见了,孩子娘差点疯了,那些天,是眼看着人瘦,几天下来,人都瘦成了麻杆,走路都打飘,就是这样,还强撑着天天出去找孩子……”石大勇将事情的经过祥祥细细的讲给赵良生夫妻听,“赵大哥,我知道你们对孩子付出的心血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但是,作为孩子的父亲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对你们的感激,这是三百块钱。”石大勇从衣兜里掏出厚厚的一叠大团结,放到严思勤手边的桌子上,“我是来这里出差的,钱带得不多,不够等我回家再给你们寄。”

“我们不要钱。”严思勤终于回神了,她抓起那沓钱塞回石大勇手里,“我们养孩子不是为了钱。”

“赵嫂子。”石大勇将钱又放回桌子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收下我心里过意不去。”

“我说了我们不要钱。”推搡中,严思勤终于忍不住了,她的泪水决堤而下,“你…你把钱收回去。”严思勤哽咽道:“闺女命苦,你接回去之后好好待她,这些钱留给孩子用。”

赵家不收钱,这让石大勇很为难,“赵大哥、找嫂子。”清俊的男人眼圈红通通的,泪水一颗一颗的滑过脸颊,“你们让我怎么办才好。”

面对赵良生夫妻,石大勇一腔感激之情在胸中左突右击,促使他站到赵家夫妻跟前,双膝一软就要下跪。

“使不得,可使不得。”赵良生眼疾手快,一把搀住石大勇,“兄弟,你别这样,咱都是为了孩子。”

“赵大哥呀。”石大勇攀着赵良生的肩膀哭出声来,“你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呀。”

男人的哭声最是感染人,赵良生与石大勇哭在一处,李华和张强心里也是酸酸的,良久,哭声弱了下来,赵良生夫妻心里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几个人这才正儿八经的商量孩子的事。

小霸道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它吓得张开翅膀,一溜烟的飞了出去。

“大兄弟,你这回来就要带可可走吗?我听你刚才说你这是到这边出差,孩子带在身边会不会不方便?”严思勤擦干净眼泪说道。

石大勇哭了一场有些不好意思,你说七尺男儿,动不动就掉眼泪多惹人笑话,他呡抿唇,“赵嫂子,我这边的活忙的差不多了,过两天就能回家,今天不带可可走也行,等工地那边通知能走了,我再过来接她也可以,估计也就是三两天的事。”

那就是说孩子还能和他们在一起呆几天,“哦。”严思勤点头表示知道了。

小学生,下午就两节课,二点钟上课,三点多就能放学,下午第二节是音乐课,老师教大家唱《小二郎》,这首歌挺好学的,一节课就都学会了,出了校门,石可还在边走边唱:

小么小二郎,

背着个书包上学堂

不怕太阳晒

不怕风雨狂

只怕先生骂我懒

没有学问啊无颜见爹娘

朗里格朗里格朗格里格朗

唱到这里,石可突然站住脚步去看赵晨,眨着大眼睛戏谑的说道:“小哥,我怎么觉得这首歌唱得就是你呢。”

“才不是嘞,我又不叫小二郎。”赵晨嘴里正不停的朗里格朗,听石可这么说,忙反驳道。

“你别不信呀,你看你是家里老二,还是男孩,连爹娘都叫你二晨。”

“我那是二晨又不是二郎。”

石可才不听赵晨辩解,蹦蹦跳跳的绕着赵晨唱,“小么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

赵晨见口头反对无效,拔腿就跑。

石可就是故意逗赵晨玩,小哥这么一跑,她紧跟着大喊一声,“小二郎,等等我!”抬脚就追。

小霸道飞出家门也没走多远,它已经习惯了小主人们放学的时间,就在离学校不远处的树上等着小主人,石可这么一喊,它急忙振翅飞过来。

这段日子过下来,石可彻底放开了心性,要不是头顶上扎了小辫子,身上穿着小花褂,那就是小小子一个,试问,村里同龄的小朋友有几个比石可跑的快的,没有吧!啥?赵雨跑的快,赵雨是她哥,赵雨多大了,不能跟赵雨比。

别看赵晨是小男孩,但他到底比石可小,再说了石可的小马达一发动那可不是说着玩的,“哒哒哒”的一转眼就追上了赵晨。

小兄妹两个嘻嘻哈哈的往家里跑,小霸道在两人头顶飞,刚到家门口,石可就高声喊了起来,“娘——,我们回来了。”

平时两人放学回家,严思勤都会问:今天都学什么了,老师怎么说的?久而久之,俩孩子一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娘汇报今天在学校里都做了什么,今天学了这么好听的歌,还跟小哥有点相似,石可更是景景着去找娘汇报。

石大勇此时正站在屋檐下欣赏小院的风光,听见可可的声音,他猛然一震,迅速转身面向院门,期待的目光紧紧盯着穿着粉色小花褂的女孩不放。

孩子高了,白了,从一个懵懂的小女童变成了清纯灵动的小少女。

雾气迅速溢满了石大勇的眼眶,眼前的粉衣小姑娘一片模糊,可他偏偏在微笑,苦咸的眼泪顺着他脸颊流进微张的嘴巴里。。

屋檐下站在一个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和记忆深处的那个人一样,灰色的帆布工作服衣服,上面有着一块一块的油污。

石可呆住了,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歪着脑袋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打量着石大勇。

这个人和爸爸好像啊,简直一模一样,那么高、那么帅,还笑的那么慈祥。

赵晨早就跑进屋里面,看到陌生的客人,小男孩礼貌的叫了声,“叔叔好。”自己则走到了父母身边。

此时此刻,屋里人全部都走了出来,站在石大勇的身后,默默的看着父女俩人。

又是一个熟悉的人,张伯伯,石可还记得,那像爸爸的那个人是——爸爸,对,是爸爸!

石大勇蹲下身子,像往常石可接他下班的样子,他张开双臂。

熟悉的动作更是让石可确认无疑,她像多年前一样,“哒哒哒”的跑起来,直直朝石大勇冲去,“爸爸!爸爸!”

“哎!”石大勇嘴唇颤抖着,一把将扑到怀里的闺女抱在怀里。

石可两个胳膊紧紧圈住爸爸的脖颈,熟悉的味道令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分别在即 父女两个抱头痛哭,严思勤也忍不住趴在赵良生的肩头哭出声来,小霸道早就吓得又飞了出去,只有赵晨一头雾水的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爸爸、爸爸。”石可哭的撕心裂肺,攀住石大勇的脖子不松手,三年前的担惊受怕,终于在这一刻全部化成了委屈。

众人都心酸不已,饶是见惯了生死的李华眼睛都湿润了。

还是做母亲的心细,当石可的嗓音出现微微的嘶哑,严思勤再也舍不得放任孩子就这么哭下去,她走到父女俩的身边,轻轻的拍着石可的后背,“乖乖,咱不哭了,乖乖……”

严思勤的安抚渐渐的让石可镇静下来,她起抬头,湿漉漉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娘,这是我爸爸。”石可抽抽噎噎的,还不忘了将爸爸介绍给严思勤。

“乖,知道,我们都知道了。”严思勤用掌心拭去石可脸上的泪。

一直等到妹妹不哭了,赵晨才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妹妹,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啊?”

石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反正她就是想哭,“小哥,我爸爸来了。”

“哦。”赵晨答应一声,来了就来了呗,家里经常来人,也没见妹妹哭过。

赵晨这是还不知道石可爸爸来了代表着什么。

“晚上在这吃饭吧,我出去买点菜。”赵良生说道,拎起竹篮就要往外走。

“赵大哥,我去吧。”石大勇跟着走了两步,按理说这个点,不该留在人家家里吃饭,但他刚见到孩子,实在是想和孩子多呆一会儿,真的是舍不得走,所以就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别,你不知道地方。”赵良生急忙阻止。

今天这一天,石大勇总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做了好多好事,老天爷让他遇到的这么多好人。

“你们屋里坐,我再去烧壶水。”严思勤牵着赵晨的手就要去厨房。

“娘。”石可还记得小二郎呢,她松开石大勇秃噜下地,上前抓住严思勤的另一只手,小脸扬起来,“娘,今天我们老师教我们唱小二郎了,我给你说哦,这个歌好像说的就是小哥嘞。”

“是吗?跟娘说说,咋跟你小哥有牵扯了?”严思勤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往厨房走。

小孩的心真是大,刚才还泪雨滂沱,转眼就风平浪静,看这架势,一会儿她能把小二郎唱出来。

“娘,老师说了,郎,代表的就是小男孩,你看我小哥,咱家的第二个小男孩,不就是小二郎吗,我说了小哥还不信。”

“娘,我不叫小二郎,我叫二晨。”

厨房里传来娘三个絮絮叨叨的声音,果不其然,石可真的唱了起来,“小么小二郎啊,背着书包去学堂,不怕太阳晒,不怕风雨狂……”

石可拉着赵晨的小手,两人站在严思勤的面前把小二郎唱了一遍,严思勤抿嘴微笑着,眼眶却又酸酸的,她疼了三年的小闺女马上就要离开她了。

趁着赵良生两口子不在屋里,石大勇还是将三百块钱拿了出来,他想偷偷的把钱放下,赵大哥虽然说不要,但他不给心里过意不去。

既然是偷偷放下就不能放到明面,不然赵大哥见了还是会还给他,不过也不能放在太过隐蔽的地方,要是发现不了,发了霉或是让老鼠磕了那就可惜了。

石大勇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想找一个妥当的地方,这是一间堂屋,也就是客厅,进门正对着的是一个条几,条几下面放了张八仙桌,桌子上面摆着茶盘,再往下四四方方的矮桌,和自己家的饭桌一样大小,应该也是饭桌。左手边是一张独立的小桌子,上面是一个小提篮,很小巧的样子,石大勇特意走过去看了看,原来是那只小麻雀的窝。左前方和右前方分别有一个门,应该是大人和孩子们的卧室。

石大勇不能冒冒失的去人家卧室转悠,只能在堂屋找地方,他找了一圈,实在是没有合适的地方,最后只能把目光放到了茶盘下面,石大勇将钱分成几个小沓子,平铺到茶盘下面,茶盘登时比平常高出好几指,再看时,虽然不注意一眼发现不了,但是只要一拿杯子倒水就能看出来茶盘下面不对劲。

赵良生没有直接去镇上,而是转了弯去了赵良轩家里,他心里憋的难受,都说像可可这样情况找到父母的可能微乎其微了,怎么那么快可可爸爸就找上门来?

只要不是集日,赵良轩都会在家编东西,赵良生推开他家的门,闷声喊了声,“二哥。”自己直接坐到一边的板凳上耷拉着脑袋生闷气。

兄弟这个表情不对劲呦,赵良轩瞥了一眼赵良生,笑着问了句:“咋的了?谁惹你生气了?”

“二哥,可可的爸爸找来了。”赵良生沮丧的说道。

“什么!”赵良轩顿住手,诧异的问道:“找来了,怎么找来的?”

“碰巧了,可可爸爸来咱们这里出差,正好碰到了李队长,你说他家离这那么远,咋就那么寸正好和李队碰上,想想都憋人。”

“是够寸的。”赵良轩把手中的筐放到一边,自己拎着板凳坐到赵良生旁边,“你跟哥说说你是咋想的?”

“我能咋想,人家爹要接孩子走,我能说不行?”赵良生拧眉道,他虽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也是,人家的亲骨肉,好不容易找到了,肯定会带走的。”赵良轩拍拍赵良生的肩头,“兄弟,你想开吧,就当是做了件好事,诶,他们家哪里的?”

“HB,离咱着一千多里地呢。”

“那么远!唉,要是近了,还能结个干亲走动走动,那么远可就不好说了,有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了。”赵良轩摇头叹息,“可惜了,你说可可那么聪明伶俐的小人儿,学习又好,长的又俊,要是咱老赵家亲生的孩子多好。”

“二哥,别提了,越提我越堵心。”赵良生摆摆手,三年多了,赵良生以为可可就是自己家孩子,哪里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变故,这让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的赵良生闪了一大下。

兄弟两个长吁短叹的唏嘘片刻,赵良生起身告辞,“二哥,我得走了,留客人在家里吃饭了,我先去镇上买点菜回来,回头咱哥俩再说话。”

你家里有事还能沉住气和我聊半天,看来兄弟这是憋糊涂了,赵良轩忙说:“那可得赶紧去,等你回来就不早了,还得办饭,等做熟那都到几点去了?”

“知道知道,我心有数,我买点半成品回来一加工就成。”

严思勤烧了水要给客人冲茶,石大勇怕她看出来自己在茶盘下放了钱,急忙主动接了过来,“赵大嫂,我自己来就成。”

石大勇放钱时,李华和张强都看在眼里,忙随声附和,“赵大嫂,不用你忙,我们自己来。”

屋里都是男人,一个女人也不好意思坐在一边陪客人说话,严思勤腼腆的一笑,“那你们坐着,我去菜园里摘点菜。”

李华急忙站起来,“嫂子,我帮你吧?”

李华来赵良生家那么多趟,从来没有在赵家吃过饭,都是坐一坐就走,今天他开车拉石大勇两人过来,石大勇不说走,他也只好留下来了。

“不用不用,就在院子里,你坐你的。”严思勤阻拦道。

赵良生说是去买菜,家里菜园子里大部分青菜都有,他买的肯定都是荤菜。

赵晨兄妹俩唱完歌早就去写作业了,娘说过的,写完作业才能玩,俩人记得牢牢的。

严思勤顺手拿过竹篮,青菜见样摘了点,拉过一个小板凳,正坐在上面魂不守舍的摘菜呢,赵雨回来了。

“娘,我回来了!”赵雨每天下午要比弟弟妹妹们多上一节课,所以他回来的就晚一点,一进家门,不管赵良生在不在家,准是先喊娘,这让赵良生挺吃醋,抗议了好几回,可孩子总也改不了。

严思勤对儿子挤出一个笑容,“哦,去写作业吧。”

赵雨颠颠的跑到严思勤菜筐前,从里面翻出一根秋黄瓜,“咔嚓”就是一口,“娘,我看见李叔叔的车了,李叔叔是不是来咱家了?”李华可是赵雨的偶像,赵雨最喜欢李叔叔了。

“没洗呢,你这孩子,说了多少遍了,洗干净再吃。”严思勤嗔怨着,从赵雨手里把黄瓜抢回来,舀了瓢水洗干净了,才又递给他,“你李叔叔在屋里,去打个招呼吧。”

“哎!”小小子心粗,赵雨根本没有看出来母亲不高兴,答应一声,蹦蹦跳跳的往屋里跑。

“李叔叔!”外面光线足,刚进屋的时候眼睛没有反应过来,当天看清里面还有两个陌生人的时候,赵雨立即乖乖的站好,对石大勇和张强说了声,“叔叔好。”

“赵雨,到叔叔这来。”李华对赵雨招招手,赵雨急忙走到李华身边,讨好的将大黄瓜递上去,“叔叔你吃黄瓜。”

“叔叔不吃。”李华将赵雨揽到怀里,“叔叔给你介绍一下啊,这个是石叔叔,这个是张叔叔。”

“石叔叔好,张叔叔好。”赵雨特别有礼貌,向俩个叔叔问好。

“这是赵大哥家的大儿子,叫赵雨。”李华对石大勇两人说道。

“小朋友,你好啊。”张强笑眯眯的回了句,石大勇则又忙着去掏钱,第一次见孩子面,得给见面礼,他掏了几下没掏出来才想起钱都放到茶盘子底下了,那不要紧,提包里还有,石大勇正准备去到门边拿自己的提包,赵雨又说话了,“叔叔,我去写作业了。”赵雨说完,一溜烟的跑掉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你走!你走! “二晨,妹妹,咱家来客人了。”赵雨对着头对头趴在一起写作业的弟弟妹妹说了一声。

石可立即抬头,“大哥,那是我爸爸和张伯伯。”

“你爸爸?”赵雨解下书包,开始往外掏作业,“妹妹,你爸爸从来没有来过咱们家,他来咱家干什么?”

“来带我走啊。”

“什么?”赵晨不解,“妹妹,你要往哪走?”

“回家呀,回我自己家。”石可理所当然的回了句。

“这不就是你家吗?”赵晨又问。

“我还有个家呀。”石可伸出小手,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按下去,“我有爸爸,有妈妈,还有胖安安,胖安安是我妹妹。”

赵晨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直接炸毛了,“不行!不行!不行!你是我妹妹,怎么能说走就走!”

小哥怎么了?怎么那么大的意见?石可眨巴了几下大眼睛,“可是,那是我的爸爸呀!”

赵晨不知道爸爸和爹是同一个级别的,他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行就是不行,不管他是什么亲戚,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石可知道爸爸和爹就是一回事,这曾经还有一个小插曲,石可小的时候在老家生活,老家管父亲都是叫爹,当然石可也不例外,石大勇援赞回来后她都三岁了,妈妈指着石大勇让她喊的就是爹,后来石大勇分配到铁三局,她和妈妈也就从老家出来了,铁三局这个单位天南海北的人都有,大家都说普通话,父母自然也都是叫爸爸妈妈,石可不知道,依旧是天天喊娘叫爹,时间长了,王英总觉得土,就让石可改口,记得有一天,石可接爸爸下班,她长长的喊了一声,“爹――”正待跑过去呢,王英又提醒,“叫爸爸。”石可急忙改口,欢快的叫道:“爸爸――。”那是石可第一次叫爸爸,石大勇听得是汗毛直竖,太别扭了,哪有爹字听来顺耳,禁不住说了一声,“诶~真难听!”

石可认为自己有义务为小哥普及一下关于爸爸与爹的相关知识,她耐心的说道:“爸爸就是爹,爹就是爸爸,我爸爸就是我的爹。”

石可跟绕口令似的,赵晨根本没听懂,他立刻反驳道:“不对,咱爹才是你的爹。”

“咱爹也是爹,但爸爸也是爹呀。”

赵雨到底大了几岁,他早就听明白了,“二晨,妹妹的意思她们那的爹都是喊爸爸。”

“对,对,大哥说的对。”石可急忙点头。

赵雨的解释简明扼要,赵晨听懂倒是听懂了,但他还是不同意,“是你的爹也不能带你走,你是我拾回来的,就是我妹妹。”

赵雨不像赵晨那么难缠,他直接问石可,“妹妹,你真的要跟你爸爸走吗?”

“嗯。”石可认真思索片刻,“我想妈妈,想爸爸,想妹妹,想回家,但是我也舍不得你们,舍不得爹娘。”

赵晨生气了,他把笔往桌子上一扔,作业也不写了,撅着小嘴就去找严思勤。

严思勤正坐在小板凳上洗菜,赵晨直接扑到她的背上,“娘。”他把下巴放到母亲的肩膀上面,委委屈屈的说道:“妹妹说她爸爸要接她走。”

“嗯。”严思勤歪歪脑袋去看小儿子的脸,“妹妹的爹来了,是要接妹妹走的。”

赵晨还是不甘心,“不是说小孩子谁拾到家里就是谁家的吗?妹妹怎么会有两个爹?”

这要怎么跟小儿子解释?严思勤微怔,她思忖片刻,甩甩手上的水,将身子转过来,把赵晨搂在怀里,脸庞挨着儿子毛绒绒的小脑袋,喃喃着,“小孩子都是爹娘去拾的,在你拾妹妹之前,妹妹的爹娘已经将她拾家去了,后来他们不小心把妹妹弄丢了,又叫你拾了回来,所以妹妹就会有两个爹。”

“可是,妹妹是我拾回来的,我不让她走可以吗?”

“不行啊,要是你,不小心丢了,你想爹娘不?爹娘找到你了,你跟爹娘回家不?”

赵晨幻想了一下,如果是自己肯定也会想爹娘,也会想回家,他瘪瘪嘴,眼睛里全是泪,“我不想让妹妹走,哇哇……”赵晨哭了起来。

小儿子这一哭,严思勤的心更酸了,眼眶不由得又溢满了泪,她将儿子又往怀里搂了搂,“二晨,乖,咱不哭。”

小男孩的哭声惊动了屋里的人,李华,石大勇和张强纷纷从屋子里出来看怎么回事,李华来的次数多,和赵晨比较熟悉,他走到严思勤娘两个身边,摸摸赵晨的发顶,亲切的问道:“二晨怎么了?跟叔说说为什么哭呀?”

要知道赵晨曾经有个理想是当公安,他目前的偶像就是李华,小小子当即哽咽着说:“我不想……不想让妹妹走。”

这时石大勇正好也走了过来,赵晨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眼中喷出了怒火,他叫道:“妹妹是我的,不许你带走!”赵晨喊着还不解气,他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跑到石大勇跟前就去推他,“你走!你走!”赵晨以为只要自己把石大勇赶走了,妹妹就不用走了,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去推石大勇。

石大勇那么大的个子,哪将小小的赵晨放在眼里,不提防被赵晨推的趔趄半步,他急忙稳住身子,蹲下来试图去抱赵晨。

赵晨哪里愿意让石大勇抱,他讨厌他来不及呢,不过石大勇这一蹲,倒是方便赵晨了,只见赵晨紧握小拳头,劈头盖脸的砸过去,“你走!你走!不许你在我家!”

虽然儿子的动作和自己的想法差不多,严思勤也恨不能将石大勇打将出去,但她还是急急跑过来将儿子抱到一边,满脸歉意的说:“孩子小,不懂事,你别生气啊。”

“没事没事。”石大勇笑笑,揉揉被赵晨揍到的额角,心说:这小子劲还挺大的。

石可和赵雨也跑了出来,石可来到爸爸身边,抓住石大勇的手,看看爸爸有看看赵晨,疑惑的问了句,“爸爸,小哥怎么了?”

赵晨正在严思勤怀里哭闹挣扎,他将小手伸向石可,“妹妹、妹妹。”

石可来家三年多,还从来没有见过小哥这么哭过,石可急忙走过去,接住赵晨的手,“小哥你哭什么呀?”

赵晨很得意,自己一喊妹妹,妹妹就过来了妹妹,还是跟自己亲近,他紧紧抓住石可的手不松开,同时还示威似的瞪石大勇一眼。

真是小孩子,石大勇被赵晨逗的光想笑,就在这时,赵良生拎着一篮子食物回来了。

真是小孩子,石大勇被赵晨逗的光想笑,就在这时,赵良生拎着一篮子食物回来了。

“赵大哥,我来拿吧。”石大勇忙迎上前去。

赵良生拎着一篮子东西走了一路也挺沉的,点点头,自然而然的松开手。

“赵大哥,赵大嫂,今天这一顿饭我来做。”石大勇拎着竹篮走向井台,准备把食材清理一下。

“不用你,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做饭?你们屋里歇着去吧。”严思勤忙跟过去抢石大勇手里的篮子。

赵良生这才发现怎么所有人都在院子里站着,他看了眼赵雨没有说话。

“哦,我去写作业。”赵雨深刻领会他爹的意思,转身就往屋里跑。

赵良生又去看赵晨和石可,这大哥都跑了,两人也忙说了句,“我们也去写作业。”说完手拉手就往屋里走,路过石大勇的时候,赵晨还学着方小燕的样子,小鼻孔朝天,重重的“哼”了一声。

赵良生买的菜基本上都是半成品,小酥肉一个,严思勤准备配上家里的青菜和西红柿炖上一小盆,炸过的鱼,她可以做成红烧的,牛腱子切片,直接摆到盘子里就成,还买了油炸花生米,这个不用加工倒到盘子里就是个菜,家里的秋黄瓜一拍正好和猪头肉调在一起,猪肚子就用薄皮小辣椒配上蒜瓣一炒,再炒个辣椒炒鸡蛋,哦,闺女喜欢吃鸡蛋还不能吃辣椒,那就做个西红柿炒鸡蛋,算一算,凉的热的加起来一共八个菜,严思勤怕五个大人仨孩子不够吃的,每个都装的冒尖。

赵晨和石可两人写完作业像往常一样,站在厨房门口与娘聊天,看见娘做了这么多好吃的,馋得两人口水直冒,严思勤捏过两块牛肉,一人嘴里填了一块,“可可。”严思勤道:“要跟爸爸回家了,你高兴吗?”

牛肉真香啊,石可快速的嚼了几下咽下去,“高兴,也不高兴。”

“咋还能又高兴又不高兴呢?”严思勤又给两人喂了一块。

说起来挺矛盾呢,又想回家又不想离开这里, “能跟爸爸回家高兴,可是离开爹娘和哥哥我就不高兴。”

严思勤眼底迅速蓄泪,她俯下身子在石可的脸上亲了一下,颤声道:“娘的乖乖。”

赵晨也学着母亲的样子,顾不得自己一嘴的油,亲向石可的另一边,“小哥的乖乖。”

日落西沉,倦鸟归巢,小霸道身披着晚霞回来了,看到小霸道,石可眼睛一亮,她还没有给爸爸看过呢,急忙伸出右胳膊,“小霸道,过来。”

小霸道今天在外面野的时间长,有点累了,它本想飞回往窝里,听到小主人喊它,直接在半空中拐了一个弯,落到石可的右手臂上。

“我去给爸爸看看小霸道。”石可话音一落,扭头就跑。

“唉。”看着石可的背影,严思勤叹了口气。

第一百七十九章:拍电报 “爸爸!爸爸!”石可举着小霸道直接跑到石大勇跟前,抬着右胳膊给爸爸看,“爸爸,我和哥哥养的,可聪明了,能听懂我们说话。”

“是吗?真棒!”石大勇抬起手要去摸小霸道。

小霸道最不喜欢陌生人触碰,尤其是这个高个子男人,他一进门家里的气氛就不一样,吓死本鸟了,小霸道趔着翅膀一躲,直接飞回自己窝里。

如此不给面子,石大勇的手掌还停在半空中,不过他很自然的把手放到石可的后脑勺,视线放到闺女右臂上的二道杠上“可可,你这个是中队长的意思吗?”

石可正恼怒小霸道不给面子,急忙点头道:“是,我小哥也是,我俩都是中队长。”

石大勇感激的转向赵良生,“赵大哥很会教育孩子。”

“哪里哪里,都是孩子们自己学,我可帮不上忙。”赵良生谦虚的摇头,说实话,在学习这方面,他和严思勤两人,除了给孩子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别的还真没帮孩子多少,两个孩子都喜欢学习,碰到不会不懂的就互相讨论,一定要整明白了才罢休。

张强自进来还没插上话,这时候他笑眯眯的问石可,“可可,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张伯伯。”石可腼腆的一笑点点头,怎么能不记得张伯伯,那可是他们司令张军的爸爸,想当年,她可是天天都和张军在一起玩,还有崔娘,对她可好了,家里不管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给她们家送一碗。

“还记得你崔娘和军子哥哥吗?”张强又问。

“记得。”石可又点头。

“你军子哥哥也记得你,没事老和我念估你什么时候回家。”

饭菜做的很快,严思勤安排赵晨做个小传令兵,“二晨,去跟你爹说菜做好了,让他摆桌子。”

“爹,娘让你摆桌子吃饭了。”赵晨小短腿一迈,跑到堂屋门口就喊。

严思勤一道一道菜端上来,说道:“你们先吃着,其余的马上就好。”

石大勇忙站起来,“赵大嫂,别忙活了,一起吃吧。”

严思勤看看紧挨着石大勇的石可勉强一笑,“你坐吧,我这就来。”

八个人,将小饭桌挤得满满登登的,石大勇先端起手中的酒杯,敬向赵良生夫妇,“赵大哥,赵大嫂,这杯酒是感谢酒,我感谢你们救了可可,感谢你们三年来对孩子的付出,要不是你们,孩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敬你们,我这人嘴笨,不会好话,你们随意,我先干为敬。”

石大勇一仰脖子,杯中酒寸滴不剩。

“别客气,别客气,应该的。”赵良生呡了一小口,就觉得平时喝起来的绵甜的小酒入口苦辣。

“大兄弟,我不会喝酒。”严思勤端起饭碗说:“我喝一口粥代替行不。”

“行,嫂子,你喝什么都行。”

“都吃菜,吃菜,李队,张师傅,筷子拿起来。”赵良生拿着筷子让了一圈。

石大勇还记得闺女喜欢吃鸡蛋,他先夹了一块子鸡蛋放到石可的碗里。

“谢谢爸爸。”石可甜甜的笑着,先歪头谢过爸爸,这才开始吃。

赵良生将石大勇面前的酒杯满上。

“第二杯酒谢李队。”石大勇又端起酒杯,敬向李华,“孩子给李队填了不少麻烦,这一杯酒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对你的感谢,还是老话,我先干为敬。”“滋溜”一声,又一杯酒见了底。

李华随后喝干杯中酒,说道:“客气了,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感谢话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石大勇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表达出自己对赵家和李华的感激之情,索性端起酒杯,左一杯右一杯的敬了好几圈,实实在在的喝下几杯酒后,石大勇话稠了起来,“赵大哥,赵大嫂,你们不知道,可可这一丢,直接去了她妈妈半条命,后来在家里根本都不敢提可可这两个字,唯恐她妈妈受不了,现在好了,所以说你们不光是救了孩子,还救了孩子妈妈的半条命,你们要是不嫌弃,咱两家就认个干亲,以后你们就是可可的干爹,干娘,这样行不?”

严思勤很心酸,你要是不来我们就是孩子的爹娘,她与赵良生对视一眼,说道:“行呀,反正孩子一直是叫我们爹娘的。”

“那行。”石大勇双手一拍,“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亲大哥大嫂,等孩子放暑假了,有时间了我就送她回来过几天,到时候免不了还得麻烦你们。”

这个可以有,严思勤的面色明显好看了一点,她看看将脸埋在饭碗里吃的正欢的石可,微笑着答应,“中中。”

一顿饭吃到月上中天,石大勇因为找到石可心里高兴,不知不觉喝的有点多,但是做为老酒猫他的脑子还十分清醒,“大哥,大嫂,我这边的活可能还得需要两三天,过几天我再来接可可行不?”

“行,行啊。”赵良生醉眼惺忪的说道:“正好我们也得给孩子收拾行李,还得到学校去跟老师请假。”

既然该说的都说完了,“赵大哥。”李华站起身,“今天一直讨扰你到现在,时间也不早,我们就先走了。”

时间的却不早,赵良生也没跟李华客气,与严思勤相携着送他们出门。

李华因为得开车,他只喝了两杯就不再喝,喝得最多的是石大勇,坐在车后座位上,他渐渐的酒劲上头,只觉得浑身燥热,他解开衣服扣子,又打开车窗吹着冷风,热汗还是一阵一阵冒出来,头脑也晕晕的。

大街上基本已经没有行人,路过邮电局的时候,石大勇突然一声大喊,“停车!”

这倒把李华吓了一跳,他还以为石大勇要出酒,那可得赶紧停车,这要是吐到车里不得味死,清醒也麻烦,李华急忙靠路边把车停下。

石大勇踉踉跄跄的往邮电局走,张强随后下车,跟上去搀扶住石大勇的胳膊,关心的问道:“大勇,怎么了?是不是想吐?”

石大勇一把将张强甩开,“怎么着?看不起人,我石大勇什么时候出过酒,嘿嘿嘿。”石大勇指着张强呵呵傻笑,“张大哥,你说今儿个高兴不?我闺女,找着了!我跟你说。”石大勇眉头皱成一团,“张大哥,你别乱动,你站好听我说。”石大勇向前跌走两步,去抓张强。

张强哪里动了,他腰杆挺直钉在石大勇的面前,是石大勇自己站不稳,“你说说你喝那么多干什么?”

“张大哥,我高兴……高兴。”石大勇抓着张强的手,一直拍着他的手背,“我要给英子写信, 要告诉她,可可……找着了!”

“这个点,邮电局早就下班了,你写什么信呦?”张强将石大勇牢牢扶住。

李华转过来,“张师傅,石师傅这是要干什么?”

“喝多了,非要给弟妹写信。”张强解释道。

但凡喝多酒的人你不能跟他对着干,越对着他越拧,必须要顺着。

李华和颜悦色的对石大勇说道:“石师傅,你过两天就回家了,就别写信了,信走的太慢,你都到家了,信还没到呢。”

“对哟。”石大勇恍然大悟,但他继续往邮电局走,“那就拍电报……电报快。”

张强看看李华,无奈的耸耸肩。

李华扶着石大勇另一边,跟着走了两步,“石师傅,你看邮电局都下班了,大门都锁上了,没人办理业务,咱明天一早再过来吧。”

“下班了?”石大勇嘟囔一句,使劲瞪大醉意迷离的双眼,他指着门口立着的大邮筒不满的嚷嚷,“那不是有个值班的吗?找他,找他……就行。”

醉酒的人劲大着呢,李华和张强两个人都拖不住他,石大勇挣扎到邮筒跟前,因为用力过猛险些摔倒, 他一把将邮筒抱在怀里,自己秃噜到地上,抱着邮筒的底座,还不忘了跟人家道歉,“同……同志,对不起,我喝多了,没站稳,麻烦你,帮我拍个电报给英子,告诉她可可找着了,以后她想孩子的时候就不用哭了,英子命苦,跟着我没过几天好日子,我想让她高兴……高兴,孩子找着了,她肯定高兴,你这就帮我拍。”

张强的鼻子发酸,眼泪一直往眼眶里涌,他深深的呼一口气,才不至于当着李华的面落下泪来。

“石师傅。”李华扶着石大勇坐好,“你歇会,电报我来帮你拍。”

“谢谢,谢谢。”石大勇还知道道谢。

李华站在邮筒前装了一会儿样子,这才弯腰去扶石大勇,“好了,石师傅,电报拍完了,咱走吧。”

拍完了呀,石大勇没了心思,人往旁边席地一倒,转眼间呼呼睡了过去。

好了,终于老实了,张强背起石大勇把他送回车里,李华开车带着两人找了一家小旅馆,一直把二人安顿好了才回家。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上午石大勇才醒,他揉着脑袋坐起来,问躺在另一张床上看报纸的张强,“张大哥,几点了?”

“快十点了。”

石大勇使劲晃晃脑袋,“难怪头这么疼,睡多了。”

第一百八十章:可找到,不日即回 石大勇使劲按着脑袋到洗手间,解决完身体负担,打开凉水洗涑了好一会儿,人才感觉到舒服了许多,他挂着满脸的水珠子问张强,“张大哥,咱吃点啥去?”

张强把报纸放到一边,翻身坐起,“这个点了,你还想吃啥?早点没有卖的,午饭时间又暂早,你忍着点吧,一会儿中午就一顿。”

“哦,行吧。”石大勇把毛巾往提包里一掖,“那咱接下来去干啥?”

“能干啥,去开车,咱得赶紧回工地去。”张强开始往门外走,“你赶紧把你东西收拾一下,我先去退房。”

李华给他们找的这家旅馆在公安局附近,就为了方便他们提车,张强按照李华的提示走了不到十分钟,就看见了公安局的大门。

“李队。”石大勇腼腆的笑笑,“我们要回工地了,过两天再回来。”

“醒酒了?”李华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来,“进来喝口水吧。”

“不了,不了。”石大勇摆手,“这就走了,办完后续工作就能直接回家了。”

“行,我送送你们。”李华将二人送到车跟前,与两人一一握手,他拍了石大勇的臂膀一下,“等你们回来。”

“哎!咱可说好了,给个机会,下回我请客。”

李华笑了,又拍拍石大勇的胳膊,“好,快上车吧,一路平安。”

石大勇宿醉,张强见他状态不好,不放心他开车,自己拿过车钥匙,出了大门,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将车开到了邮电局门口。

“张大哥,你要干什么?”石大勇不明所以,疑惑的问道。

“我要干什么?”张强一瞪眼,“昨晚上哭着喊着要给英子拍电报,怎么的这么快就忘了?赶紧的,我在车上等你,你快点。”

“我说的?”石大勇拧眉想了想,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张强这个建议不错,是该先给英子拍个电报。

“我骗你咋的?拍不拍?不拍咱直接走。”张强作势就要打火。

“拍拍拍。”石大勇一叠声的答应着,跳下车,大踏步的走进邮电局。

拍电报,字越少越省钱,只要能把意思表达清楚就行,也真难为了连小学都没毕业的石大勇,他咬着笔杆子,想了半天,也不怎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八个大字:可可找到,不日即回。

他越想这七个字越顺眼,越看越得意,拍完电报回到车上还沾沾自喜地跟张强炫耀,“张大哥,你看这七个字咋样,可可找到,不日即回,文绉绉的像不像文化人说的话?”

自从可可丢失,石大勇很久没有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跟他说过话了,张强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还真别说,这八个字有水平,像大学生说的,不过,我认为,这句话里还是有点小瑕疵。”

这么简明扼要,既省钱又好听的八个字还能有了瑕疵?石大勇不服气,他瞪着张强,“哪里有瑕疵了?”

“要我说呀,你直接写可找到,不日即回,不是还能省一个字的钱。”

就是哦,怎么把这个忘了,可和可可没什么区别,石大勇:“……”

看着石大勇一头黑线,张强朗声大笑,“哈哈哈……”

要说来时的路是期待,那回去的路就是欢快。哥俩说说笑笑,三个多小时的路不知不觉就到了。

自从上回收到老家发来的电报,王英现在最怕收电报,电报就像是个灾星,那就不是好东西,谁家没事发电报呀那玩意儿还死贵。

“叮铃铃。”先是自行车的铃声响了一串,接着一个大嗓门喊了起来,“王英的电报。”

王英正在院子里教石念走路,第一声的时候她还没在意,当第二声响起,“王英在家吗,王英的电报。”

王英听清楚了,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心里“咯噔”一下,手接着一抖,腿就有点发软,“在,在家了。”她咽咽唾液,脑子里就没好想,是谁给我发电报,是谁出事了?可别是大勇。

“娘,你帮我扶一下念念,我去看看怎么回事。”王英怕自己承受不了突如其来变故吓到儿子,急忙喊孙秀芳过来帮忙。

邮递员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这家人怎么回事呀,拿个电报这么费劲,喊了半天了,到现在不出来。

王英心情忐忑的将电报捏在手里,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更别说拆开看内容了,最后只好去找崔云香。

“嫂子,不知道是谁发来的电报,你帮我看一下。”

“我看看。”崔云香先看了一眼地址,“SD省,大勇那边拍的。”说着就拆开电报,短短的八个字,一目了然,崔云香惊喜的大叫起来,“哎呀妈呀!哎呀妈呀!”

崔云香一惊一乍直接把王英吓软了腿,她使劲把自己倚到门框上才不至于软倒在地,“嫂子......怎、怎么了?”王英一脸惶恐,心脏“突突突”的跳个不停,嘴唇子还一个劲的哆嗦。

“英子,大喜事呀,电报上说可可找到了。”崔云香急忙指着电报上的字让王英看。

“什么!”王英听懂了,瞬间浑身充满了力量,她猛的跳起来,一把夺过电报,‘可可找到,不日即回’几个字就这样闯入了眼帘,“嫂子,真的是这样说的,可可找到了!”

王英把电报捂在胸前,虔诚的仰头望天,“谢天谢地,孩子终于找到了。”她抓住崔云香的手高兴的直蹦,“可可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呀。”王英笑着,泪水却猝不及防的冲出眼眶。

崔云香心疼的将王英拥入怀着,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找到了是大喜事,不亏你没日没夜的想着,咱不哭。”

“嗯。”王英趴在崔云香的肩头点点头,哽咽的说道:“不哭,我这是高兴的。”

“噢,我先去告诉孩子奶奶。”王英说完扭头就跑。

王英一路小跑,“咣当”一下推开院门,“娘,娘,大勇来的电报,说是可可找着了,过几天就回来。”

“找着了!在哪找着的?”孙秀芳也不牵着孙子走路了,一遍将石念抱起来,迎上王英,婆媳两个对着手里的电报看个不停。

“电报上没说,就光说找着了。”王英接过石念,婆媳两个一起往屋里走,“娘,你说陈大师算的多准,他说孩子三年里孩子有一个机会能找到,如果第一个三年里找不到就在第二个三年,你看,第二个三年刚开个头可可就找到了,真是太准了!”

孙秀芳一脸褶子笑开了花,“那可是准,要不然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他。”

“也不知道孩子怎么到的那么远,千多里路呢,又不是三里地两里地。”高兴之余,王英心里酸楚的很,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是怎么到的SD省?

“等他们回来就知道了,大勇不是说过几天就回来了吗。”

“嗯, 电报上是这个意思。”

王英进了屋,却不知道自己进屋干什么,她抱着石念在屋里转了一圈 ,板凳上坐了一会儿,三年了,孩子一点长高了不少,也不知道变样了没有?王英想象着石可的模样,实在是坐不住了,对孙秀芳说道:“娘,我去她崔娘家坐一会去。”

王英急于与别人分享这件喜事,出来院门,正碰上老刘嫂拉着小板凳准备在门口摘菜,王英上前几步,蹲在刘嫂子身边,满脸都是笑,“刘嫂子,我家可可找着了。”

“找着了,那可太好了!”老刘嫂也替王英高兴,她看向王英身后,“在哪呢?”

“跟大勇在一起,过几天一块回来。”王英颠着手中的儿子,“念念,你知道吗,你大姐姐要回来了。”

“英子。”刘嫂子说道:“也幸亏大勇他们出这个远差,不然还找不着可可呢。”

“说的是呀刘嫂,你不知道我在我们老家给孩子算了个命,陈大师说有个机会能找到孩子,现在想起来,说的可不就是这个机会。”

“哎呦,还真有算得那么灵的算命先生吗,我一直以为算命的都是骗子。”刘嫂子边摘菜边说,“要是离咱这里近就好了,我也去算算。”

王英和刘嫂家离公用水管最近,家属院的家属们,没事就喜欢凑一堆里聊天,快该做饭的时候,都是端着菜筐,围着水管子边聊天边摘菜,摘完菜了直接洗,说话间,人陆陆续续的围过来,刘嫂子率先说道:“跟你们说个好消息,英子家可可找到了。”

“真的?那英子你可了心事了。”众人七嘴八舌的来了又走,不一会儿可可找到的消息像一阵小风,吹遍了整个家属院。

王英和旁人说了一会子闲话才去崔云香家,王英喜笑颜开,架着石念的小手说:“嫂子,你说可可8岁多了,肯定长高了,我是不是得给孩子做两身衣裳啊?”

“那得做,不然孩子没替换的。”

“那我明天就去供销社扯布。”

两人说着闲话,哪里想到石可的衣服可不少,严思勤最喜欢打扮闺女,出门赶集碰到好看的花布就想给孩子做衣裳,石可可是她们村里穿的最好的小孩子。

第一百八十一章:聚一聚 这两日下来,整个赵家都弥漫在离别的悲哀氛围中,全家人的脸上都不带笑容,就连小霸道都不似往常欢快,恹恹的围着石可打转,孩子能回家明明是件好事,但三年的相处,所有的人都有了感情,尤其是赵晨,妹妹是他亲手拾回来的,那就是他的亲妹妹,所以即将到来的分别成了一种煎熬。

严思勤开始给石可收拾行李,当看见石可刚来时穿的小衣服,不禁又回想起瘦瘦小小的小闺女当时的样子,她呆呆的愣了半响,长长的叹了口气。

赵良生抽空去了趟学校,找到石可的班主任老师,“王老师,我来跟你说一声,石可过几天就不来上学了。”

王静有些诧异,好好的怎么不来上学了,她盯着赵良生,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转到城里去了吗?”

“不是。”赵良生目光暗了暗,他呡了一下嘴,“孩子找到家了,过两天她爸爸就过来接她。”

“找到家了?”

“嗯。”赵良生点头,“这两年多谢老师费心了。”

“你别客气。”王静心里十分不舍,“怎么说走就走,我还挺闪的慌。”

王静再回到教室,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心中还是割舍不下,下课后,她直接走到石可课桌前,温柔的摸摸石可的小脑袋,眸光柔和的说道:“赵石可,跟老师来一趟。”

自从石可当了学***,和老师接触也就多了,经常帮老师干这个做那个的,当即甜甜的答应一声,“好。”

站在王老师的办公桌前,石可等着老师安排她任务,没想到王老师只是拉着她的手,温柔的与她说话:“赵石可,听说你过几天就不在老师这里上学了。”

“对呀。”石可点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我爸爸来接我了,我就要会自己家了。”

王静将石可搂在怀里,紧紧的拥抱了一下,“老师有个东西要送给你。”说完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笔记本,这个本子是她教师节那天得到的优秀教师奖品,本子挺豪华,黑色的皮革为封面,封面上压制出一只羽毛笔的图案,在笔尖的位置还有Notebook一串英文字母。

王静老师对这个本子宝贝的很,一直都没有舍得用,她打开本子,用钢笔写下了一句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老师等着你金榜题名,并在右下角落下自己的名字及时间。

王静将本子合上交到石可手里,“石可,这个本子老师送你给,你留个纪念吧。”

这个本子看起来如此贵重,石可忙摆小手,“不能要,不能要。”

“老师的一点心意,拿着吧。”王静老师亲切的笑笑,手又抚上石可的头顶。

赵良生垂头丧气的回到家,一腚坐到八仙桌前,郁闷叹了好几口气,准备倒杯水润润喉咙。

他拿起一只杯子,正在倒水间,就感觉茶盘子不对劲,就像人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虚虚的,盘子与桌子间还有半指宽的缝隙。

“诶~,咋回事?”赵良生按了一下茶盘边,反馈回来的触感明确的告诉他盘子下面有异物,他忙放下茶壶,端起茶盘,歪头一看,底下满满的铺着一层大团结。

“晨他娘!”赵良生将大团结收在手里急急的去找严思勤,“你看,在茶盘子底下放着的,一定是可可爸爸放的。”

严思勤将手中的衣服放到一边,“都说了不要钱,不要钱,可可爸爸也真是的。”

夫妻俩互相看了一会儿,严思勤先开口,“他爹,这钱咱不能要。”

“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不要,要了钱咱成啥了,跟卖闺女似的,见着可可爸爸咱还是还回去吧。”赵良生说道。

“怎么还?当面还又得让来让去的。”严思勤思索着,“要不然把钱放闺女衣服里吧,等他们发现了也就到家了。”

“你这个法子不错,就按你说的办。”赵良生一脸赞同。

夫妻二人商量好,严思勤找来一块布,将钱全部包裹在里面,又摆放到石可的衣服中间,拍一拍,确定安全才拉上拉链。

石大勇是归心似箭,这边一宣布可以撤了,他就急慌慌的去收拾行李,第二天早上天一亮,就拉着张强动身。

张强十分理解石大勇的心情,他笑眯眯的跟在石大勇身后,石大勇说什么就是什么。

今天到Z城的时间早,不到十一点,二人二车已经驶入东城公安局大院,车停稳,二人熟门熟路直奔李华办公室而去。

“李队。”石大勇敲门。

“进来。”声音挺熟悉,李华应声的同时站了起来。

石大勇推开门,“李队,我们回来了。”

“哈哈,石师傅,张师傅,听声音我就知道是你们,快进来坐。”李华呵呵笑道:“这么快就忙完了?”

经过这一事,石大勇心里上与李华特别亲近,“嗯,工程结束了,李队,我想中午喊上赵大哥一家人,咱一起聚聚,你给推荐一个好饭店,吃完饭下午我们就回河北了。”

“好啊。”李华答应的很爽快,他看出来了,这顿饭要是不让石大勇请了,石大勇的心安不了。

“李队,有件事我还得麻烦你。”石大勇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一会儿能不能用用你的车,我去接赵大哥一家过来,我的车驾驶室太小,坐不了那么多的人。”

“行啊。”李华将钥匙扔过来,“那你赶紧去吧,到了辛庄,孩子们也该放学了,吃了饭正好还不耽误俩小子上下午课,饭店就定在邮电局对面那家饭店,邮电局你知道在哪吧?”

“知道知道。”石大勇连连点头,“那我走了啊。”

“去吧,我和张师傅说会话一会儿直接去饭店。”

石大勇走到门口,又停住脚对张强说道:“张大哥,你们到饭店直接把菜点好,什么好吃点什么,不要怕花钱,我们来了直接就吃。”

“放心,我保证给你准备特别丰盛的一桌席面。”

严思勤像往常一样,看看时间差不多开始准备午饭,家里有个菜园子就是方便,不知道做什么就在篱笆外站一站,菜园子里巡视一圈,菜就有了。

她掐了几个紫皮大茄子,准备做一个红烧茄子,又拔了一把小白菜,再看看豆角也挺好了,她正在摘着豆角,就听见门口传来汽车喇叭声,“嘀嘀。”

严思勤心一抖,要是平时,听见这个声音除了李华没别人,当时石大勇走的时候就说了,用不了几天就回来,今天这个声音,说明可可爸爸回来了,严思勤垮了脸,挎着篮子从菜园子里转出来,不甘不愿的去给石大勇开门,果真猜的没错,石大勇正站在大门口,“大兄弟,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嫂子,我们工程结束了,可以回家了。”石大勇越过严思勤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赵大哥在家吗?”

严思勤还没来得及搭话,从石大勇身后传归来一个声音,“在,刚回来。”

石大勇急忙转身,赵良生扛着锄头正站在他身后。

“赵大哥,真是巧。”石大勇向前两步,就要去接赵良生手中的锄头。

“不用,净土,别弄脏了你衣服。”赵良生状似热情,满脸笑容道:“别站在门口了,家来坐吧。”

“诶。”石大勇跟着赵良生身后,三人进了院子,严思勤继续进菜地去摘豆角。

“赵大嫂,别摘菜了。”石大勇明显看出来严思勤不高兴,他打量着夫妻二人的脸色,“我在城里定了一桌席面,叫了李队长,喊上孩子们,咱一起吃个饭。”

“弄客气干啥。”严思勤语气淡淡的,“怎么能让你破费。”

“哪里算得上破费,也是我的一片心,我想,中午吃过饭,下午我们就动身回家了。”石大勇小心翼翼的说道。

严思勤摘菜的手顿住了,她迟疑的问:“咋,今天就走吗?”

“嗯,是这样打算的。”石大勇回答。

“走那么急干什么?”严思勤嘟囔一句。

石大勇:“……”

“行啊。”赵良生答应了,他把锄头竖到篱笆墙上,“晨他娘,别摘了,收拾收拾等孩子们放学咱一块去吧。”

最为男人,赵良生大度不少,孩子早晚是要走的,早一天与晚一天没有多大的区别,不如高高兴兴的送孩子动身。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气氛有些尴尬,好在没有多长时间,赵雨三兄妹放学回来了,小小子回家都是用跑的,就听见哒哒哒一阵脚步声,赵雨率先跑了进来,接着就是石可。

“爸爸。”石可一眼看见坐在院子里的石大勇,她快跑两步,直接扑到石大勇怀里,仰着小脑袋问:“爸爸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石大勇一脸慈爱的笑道,他将石可抱起,看看赵良生和严思勤,“赵大哥,赵大嫂,孩子们回来了,那咱就走吧,李队他们估计该等急了。”

赵晨人小跑的最慢,他进门的时候,石大勇已经将石可抱起来了,小小子最不喜欢这个高个男人,他胳膊一伸,挡住门口,警惕的瞪着石大勇,“你要带我妹妹去哪儿?”

“呵呵,不去哪儿。”石大勇蹲下身子,“叔叔请你们去城里吃饭,看到门口的车没有,叔叔是专门过来接你们的。”

“光是吃饭吗?”赵晨怀疑的眨眨眼。

“对呀,不信你问问你爹。”

“爹,真的吗?”赵晨问石大勇身后的赵良生。

赵良生可不敢说不是真的,要是把小儿子惹毛了,撒起泼来他可招呼不了,“真的,走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分别 石大勇拉着赵良生一家到饭店的时候,李华与张强已经等候多时了,隔着窗户,看见赵良生带着孩子们下车,李华和张强忙站起来向门口迎去,路过吧台,张强顺便说了一声,“上菜吧。”

“李队,张师傅,久等了吧?”赵良生歉意的笑笑。

“刚来不久。”李华右手与赵良生轻轻一握,冲着严思勤点点头,“赵大哥,赵大嫂,这边。”

“李叔叔!”赵雨蹦蹦跳跳的跑到李华身边,抓着李华的右手,满眼仰慕的叫了一声。

“李叔叔好!”赵晨也跑过来,抓住李华的左手。

石可则牵着石大勇的手,爷俩个走在最后面,看见李华,她拉着石大勇跑到李华面前,“李叔叔好!”

“小朋友们好,来跟叔叔走。”李华慈爱的瞧着两个孩子,一手牵着一个往屋里走。

按主宾落坐,张强负责倒酒,他将李华和赵良生的酒杯斟满,自己与石大勇的倒的则是清水,下午要回程,一开就是好几个小时,安全最重要,哪里敢喝酒。

石大勇首先端起水杯致辞,“下午我还要跑长途,就不喝酒了,以水代酒再次感谢在座的各位,尤其是李队和赵大哥、赵大嫂,你们都是孩子的再生父母,没有你们也就没有今天的可可。”

“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咱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赵良生酒杯举起来,“我嘴笨,别的不会说,就祝你们一路顺风。”

席面非常丰盛,鸡鸭鱼肉全都有,可面对如此美味,赵良生夫妻一点胃口都没有,简单的叨了几口就饱了。

三个小的没有爹娘那么多的心思,闷着头大快朵颐,一直吃到小肚肚鼓起来才放下筷子,三个小孩下了桌,小脑袋聚到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有趣的事。

三人也不知道说到什么,一起哈哈大笑,五个大人听了不禁转过头,天真烂漫的笑容最容易让大人心情愉悦,只可惜亲密和谐的三兄妹马上就要分开了。

母亲的眼里孩子是最好的,严思勤抿嘴微笑,眸子里却越发暗淡,她定定的注视着石可,孩子头顶上的小辫子已经有点凌乱,一高一地的随着石可小脑袋颤颤微微的晃动着,嗯,一会儿家去要先给孩子梳梳头。

知道孩子们下午还要上学,大家伙吃的很快,都吃饱了,桌子上还剩好多,都是节俭惯了的人家,就叫服务员帮忙打了个包,一会儿带回家去。

石大勇将赵家送回家时间刚刚好,不耽误赵雨和赵晨上学,两个小小子进屋就去背书包,赵晨还一个劲的催石可,“妹妹,你快点,再晚就要迟到了。”

石可知道爸爸这回是来接她的,那她下午还用上学吗?她迟疑的看向石大勇,还没有问出口,赵良生先急忙道:“二晨,你和你哥先走,一会儿我送妹妹过去。”

“那你快点。”赵晨不疑有他,跟在赵雨的身后跑了出去。

一直到看不见儿子们的身影,赵良生才回转身子,他轻舒一口气,“大兄弟,屋里坐吧。”

严思勤对石可招招手,“可可,过来娘给你梳梳头。”

“诶。”石可乖乖的走到严思勤的身边,娘俩个手牵手一起走。

桌子上面原本摆了一个小盒,盒子里面全是严思勤给石可买的头花,严思勤解开石可的小辫子,一下一下的梳着,石可的头发质量很好,油亮乌黑,似墨色的丝绢光滑柔软,“可可,你的头花娘都给你放到包包里面了,你回家拿出来就行,还有你的衣裳,娘也都装上了,你记得回到家让你妈妈给你整理一下,别忘了,一定要重新整理一下。”

严思勤把钱都放在衣服中间了,她怕可可回到家就那样放着,发现不了。

“嗯。”石可答应着,“回家就告诉妈妈。”

从明天起再也没有香香软软的小闺女乖乖的等着她扎辫子了,严思勤一遍又一遍的梳着,直到梳了一个最满意的发型,这才抬着石可的下巴端详一阵,“好了,娘的乖乖真好看。”

“娘。”石可趴到严思勤的膝头。,之前她一直盼着爸爸来接她,可真的要动身的那一刻,她又舍不得了,“娘,我会想你们的。”

“娘也会想你的。”严思勤抚摸着石可的后背,“想娘了你就让你爸爸送你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嗯。”石可吸吸鼻子,热辣辣的泪珠儿瞬间浸湿了严思勤的膝头。

小霸道中午回到家,诧异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它又飞出去找了一圈,学校里也找了,还是没有看见一个人,它自己在附近转了转,这会子刚回来。

“喳喳喳喳喳。”小霸道的意思是你们都去哪了,怎么不等我。

小霸道的喳喳声唤醒了石可,她伸出手掌叫了声,“小霸道。”

小霸道熟门熟路的落下来,它在石可的掌心里蹦了几下,歪头看看一脸泪水的石可,又看看双眼通红的严思勤,圆溜溜的黑眼珠闪了又闪,“喳喳喳,都怎么了?”

石可小手轻轻的在小霸道脑袋上抚摸着,“小霸道,我要走了,你会想我吗?”

小霸道感受到石可的伤感,它卧在石可手心里,闪着小眼睛盯着石可看来看去。

“大兄弟,不在Z城多住几天了。”赵良生倒了一杯水放到石大勇的面前。

石大勇专门往茶盘底下瞄了一眼,确定钱已经不见了,他放下心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住了,早晚都得走,也怕孩子娘在家里等急了 ,所以我就不呆了,想这就走,不然我怕赵晨回来了又闹。”

“哦。”赵良生默默的饮了好几口水,说道:“那我去拿孩子的行李。”

别看石可不大的小人儿,严思勤竟给收拾出好几个行李来,学习上的一个包,四季衣裳一个包,还买了一些小零食准备让她路上吃,除了这些,她知道孩子喜欢吃鸡蛋,而家里鸡蛋的味道又好,又给石可攒了一篮子鸡蛋,又怕路途远路上鸡蛋都颠坏了,还细心的在每一层都铺上厚厚的一层麦秸。

石大勇看着拎出来一个又一个的包,说道:“赵大哥,你看鸡蛋就甭拿了吧,路远,再给颠坏了。”

“没事,孩子娘想着了,里面垫着麦秸呢,坏不了。”赵良生率先拎起两个包,帮忙往车上送。

这就要走了?石可窝在严思勤的怀里不动,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一串的往下落,“娘,我又不想走了。”

三年多了,爹娘的宠爱,哥哥们的疼爱,小姑娘还历历在目,离开他们,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见到,石可又舍不得走了。

“不想走咱就不走。”严思勤擦了擦眼睛,她知道石大勇是必定要带石可走的。

“可是我也想妈妈。”石可仰起满是泪水的小脸,纠结的说,“娘,怎么办呀?”

“唉。”我那知道该怎么办,严思勤重重叹了口气,将石可抱了起来。

石大勇行李都放到车上了石可还不出来,他站在车边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闺女的影,正准备进院子去看看,严思勤抱着石可出来了,石可趴在严思勤的肩膀上,哭得直噎疙瘩,“娘,爹,我走了。”

严思勤顾不得去擦自己脸上的泪,她亲着石可的头发 ,“乖乖,咱不哭了过两天就能见到妈妈了。”

赵良生和石大勇的眼眶都湿润了,赵良生从严思勤怀里接过石可,“可可,要能回来就回来看看。”

石可圈住赵良生的脖子,狠狠的点头,“嗯。”

“赵大哥,给我吧。”石大勇去抱闺女。

“娘,娘。”石可小手伸向严思勤。

“乖乖,乖乖。”严思勤抓着石可的小手不丢松,一时间娘俩个哭作一团。

小霸道呼扇着翅膀落到赵良生的肩头,“喳喳喳喳喳喳喳。”它急得跳脚,却不知道为什么都这么伤心。

石大勇直接把石可抱到驾驶室,他擦擦眼睛,感激又歉意的冲两人点头,“大哥,大嫂,我们走了。”

“走吧走吧。”赵良生揽住严思勤的肩膀,严思勤扶在丈夫的肩头正在抽噎。

车子启动了,还没有开出多远,严思勤又想到忘了给孩子带水,孩子路上渴了怎么办,她追着汽车跑了几步,喊道:“先停一下,我去拿水壶。”

严思勤光顾追汽车,没有看脚下,冷不防让一块小石头绊了一下子,她踉跄了几步孩子没有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在赵良生的惊呼中摔了一个跟头。

石大勇在后车镜中看到急忙一个急刹车将车停住,他拉开石可身边的门,“你娘摔倒了,你快去看看。”

“什么?”石可急忙跳下车,着急火燎的往回跑 ,“娘,娘,你没事吧。”

石可扑到严思勤的怀里,焦急的打量着严思勤。

“娘没事,没事,娘就想起来忘给你带水了。”严思勤对身边的赵良生说道:“你赶紧家去给孩子灌一壶水带着。”

“娘,不用,爸爸车里有水壶。”石可扶着严思勤站起来,自己恭恭敬敬的站在夫妻二人面前,双膝一跪,重重的头磕了三个头,“娘,爹,我走了。”

说实话小孩子的脑袋磕到土路上,声音并没有多大,但听在严思勤夫妻二人的耳朵里,却如响鼓咚咚做响,严思勤哭的几乎不能自制了,赵良生急忙上前去扶石可,“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再见了 拜别爹娘,石可这才一步三回头重又上了车,小霸道追着车飞出去好远,一直追到自己从来没有到过的领地才折返,它不知道小主人这一走就不再回头。

张强早就等得急了,李华很忙,也不能老陪他说话,再说李华忙起来,他也不敢打扰,一个人坐在那左一杯右一杯的喝水,光是厕所已经跑了好几趟,后来干脆就不进屋了,跑回车里闭目养神,听见刹车声,他从驾驶室里探出脑袋,“大勇,我在车上等你啊。”

“张伯伯。”石可仰着头,人小没办法,但凡是比她高的,她都得仰着脑袋跟人说话,何况张强还坐在大汽车里面。

石可这一仰头不要紧,张强立马打开车门跳了下来,一脸不赞同的瞪着石大勇,“大勇,不是我说你,你看看孩子这小脸,跟个小花猫似的,你也不给擦擦。”

石可大哭一场,手上不是土就是泥,这不,全摸到脸上了,石大勇光顾开车,也没注意到,经张强这一提醒,他忙去瞅闺女的脸,可不就是,可可的小脸跟戏台上的小丑似的惨不忍睹。

“哎呦,我真没注意。”石大勇忙领着闺女走到水管子跟前,就着自来水把小脸洗得干干净净的,脸是洗完了,但他忘记拿毛巾过来,石大勇这人懒,他也不想回车去拿,直接用自己的工作服褂子里给石可擦了两把 ,帆布的工作服又粗又硬的,疼的石可直咧嘴。

石大勇领着石可去和李华告别,路过户籍室的时候,刘红梅一眼看见了石可,她还记得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急忙从柜台后面转过来,“可可。”她喊了一声。

石大勇顿住脚步转头望时,刘红梅已经跑到了跟前,她先对石大勇点了一下头,然后蹲在石可的面前,握住石可的两只小手,“你李叔叔说你爸爸找到你了是吗?”

“嗯。”石可小脑袋一点随后一扬示意刘红梅去看身边的石大勇,“阿姨,这就是我爸爸。”

刘红梅站起身,对着这个高大的男人说道:“你就是孩子爸爸呀。”

“是,同志,孩子的事辛苦你们了。”石大勇诚恳的说道。

“我们倒是不怕辛苦。”刘红梅语气有些严肃,“就是你们这个做家长的以后一定要在孩子身上多费费心,孩子这是遇到了好人,不然你想想,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是,是,回去后我们一定多加注意。”石大勇像个受教的小学生连连点头。

这个事怎么能怨爸爸呀?石可扯扯刘红梅的衣角,替爸爸辩解,“阿姨,不怨爸爸,是我没有听妈妈的话乱跑。”

“怨爸爸,是爸爸不好,要不是爸爸心疼你上幼儿园的钱,你也丢不了。”石大勇自责的说道。

在这件事上英子说的对,如果当年可可上了幼儿园,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是 ……可是真的不怨爸爸。”爸爸工作那么忙,天天要在外面赚钱,归根究底还是自己太顽皮了。

“好了,阿姨知道你向着你爸爸。”刘红梅又俯下身子,亲切的用脸颊贴贴石可的小脸蛋,“以后要多注意安全,做个小淑女。”

经此一事,石可哪里还敢乱跑,她早就改了,当下里小脑袋点似小鸡啄米,“我再也不乱跑了。”

“去吧,你李叔叔等你呢。”

“同志,那我们过去了?”石大勇客气的与刘红梅点点头,这才带着石可离去。

“李队,给你车钥匙。”

“李叔叔好。”

一大一小站在李华办公桌前,石大勇将钥匙放到李华桌子上,感激的说道:“谢谢李队,我们这就带孩子回去了。”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就不留你们了,路途遥远,你们路上多注意安全。”李华走过来,牵住石可的小手,“叔叔送送你好不好啊?”

“好。”石可乖乖的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李叔叔。

张强一直站在自己车前等着他们,看到他们出来了,主动上前两步,握住李华的右手,“李队,这些日子打扰你了,欢迎你到我们那里去做客。”一听就是客气话,李华怎么可能到千里之外的HB去做客,但客气话也得说。

“一定一定。”李华笑着答道:“一路顺风。”

李华将石可抱上车,自己站在旁边摇摇手,“可可,再见。”

终于不用仰头了,石可趴在车窗上,小手一个劲的摇起来,“叔叔再见!叔叔再见――”

石大勇是真的归心似箭,一出城区,他就把速度提了上来,石可今天哭了一场,人也累了,再加上汽车晃动,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等她一觉睡醒,日头已近黄昏。

“可可,醒了。”石大勇看了眼闺女。

石可揉揉惺忪的双眼,慵懒的“嗯”了一声,她坐正身子,呆呆的直视天边绚丽的晚霞,半响才想起来问,“爸爸,妈妈好吗?安安还那么胖吗?”

“妈妈好,就是光想你。”石大勇慈爱的看看自己的闺女,笑道:“安安呀,早就不胖了,爸爸还忘了告诉你了,你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妹妹叫念念,今年二岁,弟弟叫想想,才一岁,都是你妈妈起的名字,合在一块儿就是想念你的意思。”

“怎么,我又有弟弟和妹妹了?”石可精神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惊喜的说道:“那我就是大姐姐了。”

“对呀,你就是大姐姐,他们都得听你指挥。”

“那他们都知道我吗?”

“知道,你妈妈经常在他们面前念估你。”

石可笑眯了眼睛,脑海里想象着弟弟妹妹们的模样。

“可可,你饿了吗?”石大勇问闺女。

石可摸摸小肚皮,感受了一下,“嗯,我不太饿。”

“不饿就好,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零食,我看你娘给你准备了不少,咱到下一个城市估计要黑天了。”

说到娘,石可小鼻子一酸,又开始难过起来,她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唉。”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石大勇咂了一下嘴,“可可,你要记得他们,他们是咱家的恩人。”

石可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重重的说了一声:“嗯,我永远记得。”

石大勇说不日即回,王英不知道这个即日指的是什么时间,三五天?七八天?还是十天半个月?王英等的心急,天天都要在路口站一站,看看能不能碰到。

王英送孩子上学回来的路上,专门去供销社转了一圈,选了一块藕粉色的布料回来,可可黑,穿这个颜色显白。

小孩子的衣服好做,一天的功夫就能做好,就是不知道孩子现在有多高了,中午吃了饭,王英去了李志达家一趟,他们家的女儿晓雯与可可一般大,身量应该和可可差不多。

王英没了心事,笑容更是一天到晚挂在脸上,“李嫂,吃了没?”

李嫂正在院子里刷碗,听见王英的声音抬起头来,“英子来了,刚吃完,听说你家可可找到了?”

“是呀,过两天和大勇一起回来。”王英喜滋滋的说:“这不,我想给孩子做件衣裳,也不知道可可现在长多高了,想着你家晓雯和可可般大的,所以来量量晓雯的尺寸。”

“晓雯在屋里呢。”李嫂对着堂屋努努嘴,“你直接去找她吧。”

王英没有动,“不进屋了,外面亮堂。”扬了扬手中的尺、笔,高声喊道:“晓雯,你来给婶帮个忙。”

“来了。”晓雯听见王英的说话声,正想出来呢,可可要回来了,做为曾经的玩伴,晓雯也很想念她,晓雯跑到王英的身边,牵着王英一只手问道:“婶,是可可要回来了吗?”

“对呀,过两天你们又可以一起玩了。”透过八岁的晓雯,王英仿佛看见了八岁的可可,应该也有这么高了。

王英把手中的纸笔递给晓雯,“婶量个数,你帮婶记一下。”

肩宽、袖长、下摆,简单的几个数,王英用直尺量了量,“好了,谢谢晓雯了,去玩吧。”王英亲昵的摸摸晓雯的后脑勺,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院子里和李嫂说闲话,“李嫂,李大哥有没有来信说几号回来?”

“没有,俺那个当家的,糙老爷们一个,哪里知道经常给家里写信呀?”李嫂将碗收拾好,满手的水渍直接在围裙上抹了两下,拎过两个马扎,摆在王英的脚边,“坐,英子,你家大勇说几号回来了吗?”

“也没有。”王英摇摇头,和李嫂坐到一起,“就拍一张电报回来,说是不日即回,你说他一个大老粗,大字识不了几个,还净玩些高深的,这个不日即回可不好猜,谁知道哪天是即日?还不如直接告诉我几号来,弄得我的心整天提溜到嗓子眼,一天站在路口看八遍。”

“哈哈哈。”风趣的话语直接把李嫂逗笑了,“你也别急,估计就是这两天,当时说的去两个月,也到日子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说到这里,王英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她叹了口气,“李嫂,你说,当年可可还不到5岁,咋就到了一千多里外了的Z城了呢?想想心都揪得慌。”

“唉~”李嫂也长叹一声,她拍拍王英的手背,“好在吉人天相,孩子找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团圆 这两天陆陆续续有人回来,王英更是坐不住,好在自己家就靠路边,索性直接拎了个小板凳每天就坐在家属院大门口等着。

石大勇急于赶路,天都黑透了才找个旅馆休息,第二天早上更是起的早,迎着朝霞就动身,小孩子觉多,上车没多久石可又躺在座位上睡着了。

张强可累坏了,长时间的一个姿势再加上精神高度集中,让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他一直跟着石大勇车后面,石大勇不休息他也不能停车,只能咬牙硬跟。

中午,途径广平,石大勇在路边缓缓停下,准备吃点东西再走,张强紧随其后,跳下车来,先是好好的伸展了一下身体,再按着后腰活动一下腰部,他苦着脸与石大勇站在一处,“大勇,不行啊,太累了,吃了饭我可得好好歇一会儿。”

石大勇脑子还在亢奋之中,真没有感觉到有多累,不过张大哥一脸疲态,看来是累着了,他怀里抱着石可,呵呵笑道:“行啊,反正今天能到家。”

“张大哥,你想吃什么?”石大勇打量着路边的门市,准备找个饭店歇歇脚。

“我随便,吃什么都行,可可你想吃什么?”张强问还趴在父亲怀里的石可。

石可打个呵欠,胳膊圈在石大勇的脖子上,将小脸转过来,“伯伯,我想吃包包。”

“吃包包呀,那行,大勇,找个水饺店,下点饺子吃就行。”

石大勇本来还想找家面馆,下三碗面条得了,听闺女说要吃饺子,立马改了主意,“走,吃饺子去!”

找了个小饭馆,三人下了一斤二两饺子,吃完饭,石大勇起来要去结账,被张强一把按住,“我来结吧。”

当时石大勇把三百块钱都留在赵家他是亲眼看到的,后来他又请大家吃了一顿饭,估计也花了不少钱,工地这边只发补助款,也就是一个月六十块钱,算起来,石大勇兜里也没几个子了。

这一路张大哥都这么照顾他,石大勇有些过意不去,“我来,我来,也没多少钱。”

“行了,别跟哥争看。”张强说着,直接掏钱递给老板。

“张大哥……”石大勇喏喏着,两家关系这么好,他也不能老把谢字挂在嘴边,显得外道,只有默默的记在心里,有情后补吧。

“走吧。”张强走在前面,“我得去车里眯一觉儿,你爷俩是睡一会还是去溜达溜达?”

可可睡了一上午,哪里还能睡得着,自己也不困,石大勇低头看看精神十足的闺女笑道:“你歇着吧,我带孩子转转,一会儿回来叫你。”

父女俩个信马由缰,顺着街道走了一圈,小城不大,中间有一条小河,河边全是垂杨柳,有台阶连接河边,与水相接的地方还摆着一块大青石板,看样子是浣洗衣物的地方,水清澈见底,隔着老远就能看见一群群游动的小鱼。

石大勇喜欢水,小的时候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钓鱼,后来参加工作,光为一家人的生计忙了,哪里还有空去钓鱼,没事的时候,他经常与王英憧憬,“等咱们老了,退休了,咱就回老家,没事我就带孙子和外孙们去钓鱼。”

难得的闲暇时光,石大勇领着石可下了台阶,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脱了鞋,光脚伸到水里,冰凉的河水沁人心脾,头顶是一片绿茵,丝绦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不一会儿,就有鱼群游过来啄两人的脚。

“嘻嘻嘻,爸爸,小鱼来咬我的脚。”石可被小鱼叮得脚痒痒的,她抬起小脚高兴的前仰后合。

“敢咬我闺女,看爸爸帮你抓它们。”石大勇宠溺的摸摸石可的脑袋,挽起裤腿,蹑手蹑脚站在河边,双手合拢准备抓鱼给闺女玩。

说实话,做为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石大勇还没专门带石可出去玩过,他甚至还想把大闺女当成家庭主要劳力来培养。

记得那时候可可才四岁多,石大勇驻勤回家,一身的工作服上全是厚厚的油污,王英实在是看不过眼,嫌弃的催促他道:“你看看你衣裳脏的,赶紧脱下来,我去洗洗。”

石大勇是脱了,但他没有交给王英,而是冲妻子挤挤眼,喊道:“可可,过来,你帮爸爸把衣裳洗了。”

可可登时傻眼了,她还从来没有洗过衣服,别说爸爸的大衣服,就是自己的小褂子,她都没有洗过,爸爸的衣服又厚又沉,她拎都拎不动,哪里有力气去洗?

石可求救的看向王英,“妈妈。”

“别喊你妈,你这么大了也该帮妈妈干点家务活,去,拿盆去吧。”石大勇假装绷着脸,眼里却带着笑,警告王英:我教育孩子,你不许多说话。

没有后援,石可委委屈屈的拉过家里的大盆,费劲将爸爸的衣服拖到盆里,又撅着小屁股把大盆拉到外面的水管下面,学着妈妈的样子打开水龙头,将衣服浸湿,下一步就是搓了,哪想到衣裳湿透后更是沉,她是拎又拎不起,搓更搓不动,衣服洗不干净,她连家也不敢回,直接站在外面哭了起来。

自从可可丢后,石大勇每每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对不起孩子,可可那么小,疼都疼不过来,自己怎么就想着要锻练孩子了呢。

爷俩个在河边玩了一会儿,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石大勇才带着石可回去,离车大老远,张强震天响的呼噜声就传了过来。

“还没睡醒呢。”石大勇敲敲门,“张大哥,不早了,该起了。”

张强睡的正沉,石大勇一直喊了好几声才把他叫醒,他翻身坐起来,迷迷瞪瞪的问:“嗯,几点了?”

“快两点了,走吧,再耽误下去怕是到家就要黑天了。”

“哦。”张强用毛巾抹了一把脸,等自己完全清醒了才说道:“走!”

远远的看见家属院的轮廓,石大勇的心情就越发激动,他先是按了一下喇叭,然后指着前面问石可,“可可,你还记得咱家不?”

那里能不记得?魂牵梦萦的地方,想当年这一片石可都跑遍了,左边的土崖是她最喜欢去玩的地方,一到夏季上面就有好多知了猴,晚上她会抱个罐头瓶和小朋友一起去抓,上面还有果子,野杏,毛桃,柿子,核桃什么的好多种,想到野杏,石可还心有余悸,要不是自己去摘杏子,还碰不到老妖怪,以后再也不去摘杏了。

“记得。”石可转着脑袋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突然,她看见她看见家属院门口站着一个人,是妈妈,错不了,她激动的喊了一声:“爸爸,妈妈在那里!”

石大勇也看到了,他又按了两手喇叭,自己则把脑袋探出车窗,拼命的喊:“英子,我回来了,我把咱闺女带回来了,。英子”

王英本来是坐在板凳上,手里做着针线活,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路过的汽车,石大勇按第一声喇叭的时候她听见了,抬头看看来时的路,发现有两辆汽车越来越近,她有预感,这其中一定有大勇的车,她急忙将针线放到筐子里,自己站起来,手搭凉棚看过去。

果然是大勇!王英看见石大勇在向她挥手,还听见大勇说把闺女带回来了,王英迎着车辆拔腿就跑。

“吱――”石大勇一个脚刹,将车稳稳停在王英面前,“英子,你快看,可可,我找到可可了。”

副驾驶上那个小人儿,分明就是她朝思暮想的闺女,泪水就哪有突兀的涌出了眼,“可可。”她不等大勇下车,急急的跑到侧面,拉开副驾的门将石可接下来,先是照着可可的屁股打了两巴掌,“你这孩子去哪了?知不知道吓死妈妈了!”然后将可可紧紧抱在怀里,“我可怜的孩子,你可回来了,想死妈妈了,呜呜……。”

“妈妈,妈妈,哇……”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真的是妈妈,母女两个就在大街上抱头痛哭。

哭声惊动了院里的人,有人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呀,真的是可可回来了!”老刘嫂惊呼一声,急忙了跑过来,“可可,真的是你呀。”

崔云香也听到了,急急忙忙的往这边跑,“我的老爷皇天来,可可可回来了。”

石可还记得崔云香,她抽噎着叫了一声:“崔娘。”

“哎!可可还记得我来。”崔云香拥着娘俩往院子里走,“大妹子,咱家去,别在大路上哭。”

王英脑子里没别的,全是她失而复得的闺女,她紧紧的抱着石可不松手,本能的随着崔云香的脚步走。

更多的人围了过来,“可可长成大闺女了呀。”

“那可不,八岁多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直把娘俩个送到屋里还都舍不得走。

人太多,直接把石大勇挤到一边,注视着人群中的娘俩个,石大勇眼前模糊一片,等众人都走了,他跳上车,将车开到大门口,把自己脸上的泪擦干净了才开始往下搬行李。

孙秀芳抱着石念分开人群,问哭的正在打嗝的大孙女,“可可,你还记得奶奶不?”

“奶奶。”石可叫了一声,又看向她怀里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奶奶,这是我弟弟吗?”

“哎!”孙秀芳答应着,“是你弟弟,念念快叫姐姐。”

第一百八十五章:团圆2 石大勇卸行李的时候,没看见两个小闺女的身影,知道孩子还没有放学,他停了车,先去了幼儿园,准备接安安和想想回家。

安安姐妹两个二个月没见爸爸了,看见石大勇,高兴的像两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一人抱着爸爸一条大腿不撒手。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安安孺慕的仰着头,亲热的问石大勇。

“爸爸抱抱。”奶声奶气的想想顺着大腿就开始往上爬。

石大勇急忙弯腰把小闺女抱起来,右手牵着安安往回走,慈爱的笑道:“爸爸刚回来呀,爸爸把姐姐给带回来了,安安还记得你姐姐吗?”

可可丢的时候安安才两岁,两岁的小孩子记不得太多的东西,要不是王英整天在她面前念叨,安安早就把石可忘的一干二净了。

安安歪着脑袋想了想,印象中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她点点头,“记得姐姐。”

“嗯,姐姐。”白白嫩嫩的想想也跟着点头。

石大勇被想想逗笑了,“你上哪里记得姐姐去,那时候还没有你呢。”

想想不服气,嘟着小嘴争辩,“妈妈说的,是大姐姐。”

杨文卉刚从办公室出来,正好和爷三个迎个碰面,她站住脚步,温和的笑着说:“石师傅,恭喜恭喜啊,孩子找到了,这回可高兴了吧。”

“呵呵,高兴!高兴!”石大勇发自内心的欢喜,他眉角上扬,兴奋的俊脸上透着红光。

杨文卉捏着石想白嫩嫩的小胖手,点点她肉嘟嘟的小脸蛋,“想想,大姐姐回来了,你喜不喜欢呀。”

“喜欢。”石想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阿姨,我也喜欢。”阿姨都不问自己,安安感觉到被忽视了,她举着小手,一跳一跳的说。

“哎呦,阿姨把安安忘了。”杨文卉急忙弯腰牵住安安的另一只手,笑得眉眼弯弯,“那阿姨送安安回家好不好啊?”

“好。”安安喜欢杨阿姨,虽然杨阿姨身上总有个淡淡的药水味,但阿姨好温柔,好亲切,安安立马丢开石大勇的手,和杨文卉站在一起。

这小没良心的,一屁时就叛变了,石大勇无奈的抿了一下嘴,“那杨大夫,咱边走边说。”

石大勇出了一趟差就找到闺女了,不知道内情的觉得神奇,都想知道怎么回事,杨文卉笑道:“石师傅,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找到孩子的?”

提起这件事来,石大勇还有些后怕,真是巧中又巧,如果不是那个小贼,又如果不是自己咬牙硬追着不放,再如果自己没有当着李华的面把寻人启事拿出来,这辈子是真的再也找不到孩子了,“事情是这样的……”石大勇将前因后果讲述一遍,杨文卉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惊奇张大了嘴巴,惊叹道:“天哪,这也太巧了,真比说书的还精彩!”

“谁说不是呢。”石大勇脸上全是庆幸,“也算是命好,是遇到好人了。”

安安着急去看姐姐,一进家属院,安安就丢开杨文卉的手,急急的跑进屋,“妈妈,妈妈。”

这个时候,原本满满一屋子的人也都散了,毕竟是已经到了下班的点,都得回家伺候晚饭。

安安站在王英面前,上下打量着妈妈揽在怀里的小姑娘不动了,这和印象中的姐姐不一样啊,姐姐没有那么高,也没有这么白,“妈妈。”小闺女小心翼翼的问道:“这就是姐姐吗?”

“怎么?你连姐姐都不认识了?”从接到可可开始,王英就一直把石可圈到自己怀里,就像是失而复得的明珠,再也舍不得撒开手。

“妈妈,她是安安?”石可眼中的安安也是大变了样,她印象中的安安,白胖白胖的,活似滚动的小肉球,还记得安安的小胳膊、腿跟藕节似的,小手背上全是小肉坑,眼睛也没有这般大,鼻子也没有这样高,可眼前的小女孩身姿欣长,只是比一般的小女孩稍微圆润一点,大眼睛提溜的圆,鼻梁子也挺了起来。

“你也不记得安安了吗?”王英亲亲闺女的小脸蛋,冷不防亲了一嘴的头发,“你小的时候,天天逗妹妹玩。”

经过一晚上,严思勤给闺女扎的辫子早就散了,石大勇又不会梳头,索性解了小辫子,就这样披着头发。

王英看看闺女的发顶,指挥安安道:“去把梳子给妈妈拿来。”

“石嫂子。”杨文卉与石大勇一起走进来,“我来看看可可。”

“可可,快喊阿姨,你还记得你杨阿姨吗?”王英拍拍闺女的肩膀。

“对呀,可可,你还记得阿姨吗?”杨文卉笑吟吟的打量着小女孩。

可可长大了,个子已经长到妈妈腰部,五官有些舒展,俨然已经有了几分小少女的模样,她头发乌黑,像缎子一样披在头顶,皮肤虽不是太白,却比丢失之前不知道白了多少度,脸颊上健康的淡粉色,大眼睛还是那般水灵,掩映在长翘的睫毛下面,乌溜溜的若似两粒黑葡萄。

石可哪里不记得杨文卉,小的时候,打针吃药都是到杨阿姨那里去,石可不怕打针,有几次打针她都不用妈妈陪,自己雄赳赳的就跑去了,当时杨阿姨还一个劲的夸她勇敢来着,但是好久不见,石可还是有些认生,她扑闪着大眼睛,腼腆的抿抿嘴,小声的说了句,“杨阿姨好。”

“真好。”杨文卉轻轻的抚摸着石可的脸颊,轻叹一声,“以后可得多注意安全。”

“诶~石师傅。”杨文卉好似想起了什么,抬头问石大勇,“可可找到了,公安局那边是不是得去说一声。”说到这里,她又把视线转回石可这里,“可可还记得坏人长什么样吗?告诉公安局的叔叔们,让他们把大坏蛋抓起来。”

提到老妖怪,石可还心有余悸,她瑟缩了一下,她往王英怀里又贴了贴,“妈妈……”

时间虽然过了这么长,但老妖怪的奇葩形象还是深深印在石可脑海里,那恶狠狠的眼神啊,那后颈上还残存的毒蛇般冰凉湿腻的触感,依然还埋藏在石可心底的最深处。

明显看出来孩子眼中的恐惧,王英心中猛的一痛,她紧紧的抱着孩子,“不怕,不怕,回家了,以后爸爸妈妈保护你。”

“妈妈,我记得那人的模样。”石可咬着嘴唇说道。

“记得就好。”王英恨得眼睛要喷出火来,“明天让你爸爸带你到公安局去,告诉警察叔叔,一定要把她抓起来。”

“嗯。”石可重重的点头,“把她抓起来!”

张强一进家门,崔云香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他问:“到底咋回事啊,这几天我心里都快顾涌死了,你快给我讲讲。”

“你急什么?先去给我倒杯水,我润润喉咙再说行不?”张强摇摇头,这老娘们,就知道八卦,他这开了一天的车了,第一句话不说先问问他累不累,渴不渴?

“行行行,我这就去给你倒。”崔云香风风火火的跑屋里去倒水,家里凉杯里时刻冷着凉开水,她倒了一大茶缸子,转身递给跟进来的张强。

张强咕咚咚的一气喝干净杯中的水,这才一抹嘴问道:“军子呢,平时他都是妹妹长,妹妹短的挂在嘴头上,现在他可可妹妹回来了,咋没见他影呢?”

崔云香一把夺过张强手中的空茶缸,又倒了一杯放到他手边,催促道:“不知道带老二去哪里野了,你先别忙问军子,我问你到底咋回事,你们是怎么找到可可的?”

“这事说起来话可就长了。”崔云香越急,张强就越卖起关子,他把鞋一脱,盘起一条腿倚坐到椅子上。

“臭死了!”崔云香捂着鼻子,用两个手指头把张强的臭鞋扔到门外。

“吔~嫌我臭!那我不说了。”张强端着茶缸子斜着眼睛暗笑。

你还跟我拿劲!气得崔云香捞起扫床的小笤帚在张强肩膀上敲了两下,“你说不说!”

“我说,我说。”张强本来就是逗崔云香玩,看老婆要急,急忙双手投降,“你坐下来,我跟你慢慢说。”

“那天,不是工程快要结束了吗,你说好不容易去了那么老远,我和大勇商量着想给家里买些土特产回来,我俩就一起去了L城一趟,买了不少东西。”张强指着自己的行李道:“都搁那里头来,你一会儿收拾出来。”

“知道了,你接着说。”

“俺俩溜了一上午,一看到饭点了,就寻摸着去尝尝本地的特色菜。”张强一拍大腿,“你猜怎么着。”

崔云香眼睛瞪起来,“怎么着了!”

“有一个小偷也在那饭店吃饭,当时大勇的包就放在板凳上,那小偷趁着我们不注意,抢了石大勇的包就跑,你说,我长这么大还头一次碰到这么大胆的贼,明抢啊,当时我和大勇都傻眼了。”张强越说越精神,他坐正身体,连说带比划,“还是大勇反应快,他蹭的就追了出去。”

“你呢,你没追呀!”崔云香问道。

“咋没追,追了,没追上呀。”张强说完,自己转战了一下战场,他往床上一躺,胳膊放到脑袋后面,眼睛一眯不吭声了。

崔云香还等着他的后续呢,等了半天没动静,正听到精彩处呢,张强不说话了,“接着说呀。”她催道。

“说完了。”

“什么说完了,我问你后来呢。”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追了,没追上,后来的事我哪知道啊。”张强故意逗崔云香。

崔云香拎起扫帚就扑了过去,“我让你不知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那么多的钱! 张强夫妻俩在床上打打闹闹腻腻歪歪半天,张强才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讲给崔云香听,末了说道:“人赵良生两口真是把可可当成亲闺女来疼的,尤其是他家的俩儿子,妹妹妹妹的,有什么都先紧着可可。”

崔云香听得泪眼婆娑的,她感叹着说:“幸亏遇见老赵家人了,可可这孩子真是幸运。”

“妈,我爸回来没有?”淘小子张军带着弟弟回家了,这两天,别人家的爸爸都陆续回来,就是不见自己爸爸的影,张军心里挺着急的,进门就开始哇哇大叫。

“看看,还是我儿子对我好,进门先找我。”张强得意的对崔云香挑挑眉,坐起来喊道:“好儿子,爸爸在这呢。”

是爸爸的声音,张军一溜烟的跑进屋,直接往张强怀里扑去。

崔云香一把薅住儿子的脖领子,瞪眼道:“哎呦,你可轻点,你爸哪禁你那一扑!”

张军十岁了,家里生活好,小小子吃得跟小牛犊子似的,用张强的话来说,张军壮得骨头里都是肉。

张强都做好接儿子的架势了,崔云香这一薅,他还挺不愿意,“你看看你,我又不是纸糊的,哪里就禁不住了。”

张强慈爱的冲儿子招招手,“儿子,过来,让爸爸看看你又长高了没有?”

爷俩个站到一起一比,张强立马喜笑颜开,“乖乖,看来这两个月好东西没少造啊,这都快到老子肩膀了。”扬起大掌又在儿子结实的后背上拍了好几下,更是满意的直点头,“嗯,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张强记得自己给两个儿子买了玩具,两挺机关枪,用电池的,打起来直冒红光,俩儿子肯定喜欢,他指着自己的行李说道:“爸爸给你们买好东西来了,自己去找,看看喜欢不?”

“爸爸,还有我呢。”张兵也一个劲的往张强跟前挤。

“好,也跟我小儿子比比。”张强扶着张兵的脑袋在自己身前比量了一下,夸赞道:“你也棒棒的,都快到爸爸胸口了。”

“那可是。”崔云香看着爷仨说道:“你儿子吃起饭来就跟两头小猪似的,就看谁吃的欢了,要是再不长个,都对不起我那一天三顿饭。”

张强揽住妻子的肩头,眸子里全是感激,由衷的说了句,“你才是咱家里功劳最大的。”他常年在外驻勤,家里家外全落到崔云香一个人身上,尤其是俩儿子,也就是在可可刚丢的时候吓得老实了几天,平时更是皮的不像话。

一句话听的崔云香心里甜蜜蜜的,看着大小三个男人,她心满意足的说道:“有啥功劳不功劳,我自己的男人和儿子,出多大的力都是应该的。”

听老婆这么说,张强又把崔云香往怀里搂了搂,要不是俩臭小子碍眼,他恨不得在老婆脸上亲上两口。

“诶!军子,你可可妹妹回来了,你知道了不?”张强问蹲在地上张军。

“啥!可可妹妹真的回来了?”张军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前几天他就听妈妈说可可找到了,没想到真的回来了。

“真的,爸爸还能骗你不成,就在她家呢。”张强信誓旦旦的说。

“那我得去看看。”张军也不找礼物了,话音刚落,人已经跑出门外。

“我也去看看。”张兵紧随其后,转眼不见了踪影。

呵呵,两个碍眼的小电灯泡走了,张强自得的撅起嘴就朝崔云香脸上亲去。

“大白天的你干什么?”崔云香一巴掌把张强的脸推到一边,目光却温柔的要滴出水来,“我得赶紧去做饭了。”

“真没情趣。”张强不满的嘟囔一句,人跟着老婆屁股后面来来回回的转悠。

“石叔,婶,是可可妹妹回来了吗?”张军一路小跑,顺着敞开的大门直接跑进屋内。

“对呀,不是在那坐着呢?”石大勇是个儿子迷,回到家就抱着石念不丢手,他朝还坐在一起的娘四个努努嘴。

多年不见,王英有好多话要问闺女,她一直扯着石可的手,问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个安安和想想则一左一右的坐在妈妈的身边。

孙秀芳今天没有催促王英去做饭,乐呵呵的看着一家人。

“可可妹妹。”张军冲到石可面前站住了。

“可可姐姐。”张兵也跑了过来,和哥哥站在一起。

三年的时光,石可早就褪去了假小子的模样,现在站在张军面前的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小淑女,乱糟糟的头发早让王英给扎了两个小辫子,薄薄的齐刘海垂在眉毛上面,两条眉毛又细又长,像树尖儿上的柳叶,长长的翘睫毛,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好像会说话。

人怎么都和她走的时候不一样了,安安不胖了,军子哥哥又高又壮的,和他说话都要仰起头来了,“军子哥哥。”石可又看向张兵,没想到张兵倒是胖了许多,“张兵弟弟。”

张军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小脸微红,想起了妈妈说的话,可可妹妹长大了是要给他做媳妇的,妹妹好漂亮啊,白白的俏生生的,他们院里,包括他们班里都没有比妹妹还漂亮的小姑娘,张军咧着嘴只知道傻笑。

“军子傻笑啥嘞,快坐下。”王英指着一把椅子说道。

“哎!”张军想去看石可,又不好意思老盯着石可不放,他埋着小脑袋,一会儿就偷瞄一下妹妹,妹妹真好看呀,越看越好看。

“妈妈。”石可指着严思勤给她准备的行李说道:“那个包包里是我娘给我准备的零食,可以拿出来给小朋友吃的。”

“妈妈去拿。”娘俩个到现在还没有分开过,石可的行李,她更是还没来得及收拾,王英走到那一堆行李跟前,问石可,“可可,怎么这么多东西啊。”

石可走过去一样一样指给王英看,“妈妈,这个包里的东西是准备路上吃的,有麻花,有面包,还有油炸蚕豆什么的,这个篮子里面全是鸡蛋,我们自己养的,可好吃了,这个包里是我的衣服,哦。”石可想起来严思勤说的话,“我娘说了,衣服让你一定要重新整理一下。”

“这一大包里全是你的衣裳?”王英有些不相信,孩子不过是在那个家里过了三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衣服,她半信半疑的拉开拉链,一件一件的翻看起来。

薄的、厚的,春天的、夏天的、冬天的,上衫下衣,棉袄棉裤……,真的全是小女孩的衣服,严思勤沉默了,就是可可跟着她,她也不可能给孩子做那么多的衣服,她深刻的体会到了赵家对孩子的好,怪不得石可提起来一口一个娘的。

王英的眼眶不知不觉间又溢出泪来,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赵家人,若是离的近了,她恨不能当即给赵家人磕几个响头。

王英模糊着泪眼呆了半响才擦干净眼泪,准备把可可的衣服都收拾到衣柜里去,她抱起一叠子,正准备起身,一个硬硬沉沉的小包突然掉了下来。

“这是什么?”王英嘟囔一句,她拾起那个包打量一下,小包方方正正的,里面像是包了半截砖。

王英把衣服放回包里,专门腾出手来解这个小包,这是一块花布,将里面的东西裹了好几层,她一层一层的揭开,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天哪?是钱!全是钱!

王英惊呼,“大勇,你快过来,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钱!”

孙秀芳对钱最感冒,一听见那么多的钱,她比谁跑的都快,“什么钱?我看看。”

王英捧着手里的布包举给孙秀芳看,“娘,你看,在可可的行李里面掉出来的。”

“咋回事,我听你说钱。”石大勇抱着念念也走了过来。

“大勇,你看,可可包里面的。”王英又把钱举往石大勇脸前举了举。

石大勇一眼认出,这是自己偷放在赵家的三百块钱,他怎么也没想到。赵家又给装了回来,“好人,好人哪!”石大勇喃喃着,他将念念递给孙秀芳,把钱紧紧的捧在手心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赵家的恩,咱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大勇,到底咋回事,赵家给咱那么多钱到底啥意思呀?”王英一头雾水,一个劲的问石大勇。

“对呀,大勇,你快跟娘说说,到底咋回事?”孙秀芳也问道。

“娘,英子。”石大勇抬起头,“这钱是我给赵家的,人家救了咱的孩子,还养了咱孩子三年,这是我给赵家的补偿,当时赵家怎么都不肯要,我就给偷偷的放茶盘子底下了,没想到,人家竟然又给装了回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王英就觉得自己今天的泪怎么这么多,她擦了一把脸说道:“咱上辈子一定是行了大善事,才让咱这辈子遇见赵家这么好的人。”

“嗯,我也是怎么想的。”石大勇查出二百块钱来,剩下的交给王英,“英子,这钱你收起来吧。”说完扬扬手中的钱,“这是我借张大哥的,一会儿我给张大哥送回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还钱 王英小心的将钱收到柜子里,又把可可带回来的零食摆到饭桌子上,这才亲切的招呼几个孩子,“军子,小兵,都过来吃。”

石大勇将钱包了包,揣到衣兜里,直接去了张强家,张强好久没见老婆了,他就坐在院子里,边看老婆做饭边喝茶。

刚进院门,一股饭菜香就传了过来,“张大哥,嫂子这是做什么好吃的犒劳你呢?”

“大勇来了。”崔云香清脆的大嗓门响起来,“哪有什么好吃的,家常便饭呗。”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家里团聚吗,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来找他?张强对石大勇这个点过来有些不理解,他站起来,“大勇,找我啥事?”

“张大哥,我来还你钱。”石大勇从衣兜里掏出布包递上去。

“你说你这是急的什么?”这才刚到家,屁股还没做热乎呢,钱就给送回来了,钱还的虽快,张强心里反而不大舒服,他没有伸手去接,横着眉毛道:“你这是干什么,我又不等着钱用。”

张强是知道石大勇的,他父亲病的时候欠了不少外债,单位里面还月月扣着钱,之前驻勤的补助都给了赵家,家里也就有大勇这两个月的工资,他这就着急忙慌的把钱还回来,一家人不吃不喝了!

“大哥,别提了。”石大勇拉过张强的右手,把钱往他手心里一拍,“赵大哥家根本没要,他们偷偷的把钱装到可可的衣裳里,全给带回来了。”

“大勇,坐下说。”崔云香送上来一个板凳。

“谢谢嫂子。”石大勇拉着张强,两人面对面坐下来。

“没要啊,他们咋就不要呢?”张强不解的挑眉,“送上门来的钱都不要。”张强右手拿钱在左手心里拍了两下,递给崔云香,“当家的,给你,抽空给存银行去。”

他们院的单职工家庭基本都是这样,男人在外面赚钱,工资拿回来,全部交给女人,由女人支配。

“行啊。”崔云香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将钱接过来。

石大勇掏出烟盒,递给张强一支,俊脸是全是不安,“赵大哥这样,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石大勇狠狠的吸了两口烟,吐出一个大大的眼圈,“你说离的这么远,要是近了也能走动走动,我之前还说碰到孩子放假送孩子回去过几天,其实我那都是推词,你也知道咱这么忙,哪有时间送孩子,唉,想想心里都难受啊。”

张强拍拍石大勇的肩膀,安慰道:“咱心里记得人家的好,要是真有机会再去那边出差,说什么都得去看看人家。”

这都要开始吃饭了,两个大烟枪你一根我一根的又冒起烟来,崔云香不满,好在对石大勇家,她从来也没把他们当外人,当即她半真半假的说道:“都不许抽了啊,要让你俩呛死了,老张,准备摆桌子吃饭。”

人家都要吃饭了,石大勇不好再坐着,他叼着烟急忙起身,“那我家去了。”

“走什么呀,一块吃吧。”张强客气了一句。

“不了,家里也做了。”石大勇边说边往门外走。

自己俩儿子还在人家呢,张强跟在他后面喊了一声,“大勇,让我那俩小子回来吃饭。”

大勇回到家的时候,瑞民已经下班了,他坐在饭桌前捏着孩子们的零食吃,对于可可回来,他并没有多大的惊喜,虽然是自己的亲侄女,但他对侄女侄子可没有什么感情,这是大哥的孩子又不是自己的孩子,他心里可不觉得有多亲。

看到两个月没见的大哥,瑞民急忙站了起来,“大哥,你回来了。”

石大勇点点头,“老四下班了。”

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最初的陌生感褪去,几个孩子好成一团,凑到一起边吃零食边讲着对方不知道的新鲜事,石可正在讲聪明的小霸道每天都会去接他们放学。

“军子,小兵,你爸爸喊你们回家吃饭啊,你们要不愿意回家去吃也行,不嫌弃叔叔家饭孬就在叔叔这里吃。”

该吃饭了呀,几个小孩正听到热闹处,张军恋恋不舍的对可可说道:“妹妹,你等我吃完饭再过来听你讲小霸道的故事好不好。”

“好。”石可答应着,别说听的意犹未尽,她讲的还没尽兴呢,她家小霸道好玩的事还多着呢。

孙秀芳做饭最省事,一般她都是熬一个大锅菜,再捞一盘子咸菜,烧个糊糊,馏个馍就行了,今天大儿子回来,她又专门炒了一个花生米,一个青椒煎鸡蛋,一会儿让大儿子喝两盅解解乏。

因为不知道大勇他们今天回来,家里的馍不够了,孙秀芳临时又贴了一锅玉米面饼子,饼子做法很简单,烧上一锅水,在水似开不开的时候,将活好的玉米面拍成饼,贴锅边下到水里,煮上一会儿,主食有了,粥也有了。

饭菜很快摆了上来,石大勇叼起一粒花生米,咯咯蹦蹦的嚼着,随口问了瑞民一句,“老四,最近怎么样?”

石大勇本是无心一问,他原本以为瑞民一定会说挺好的,还行之类的话,没成想瑞民当即就变成了苦瓜脸,“大哥,不好,我,我想换一个岗位。”

石大勇很诧异,他端着酒杯的手就悬在嘴边,“怎么不好了,是不是有人给你小鞋穿了?”

“也不是。”瑞民夹了一块子鸡蛋,“他们说我视力好,让我去烧锅炉,锅炉上面好几个压力表,表里面字太小,我看不见,我刚上班,人家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也不敢吭声,干活的时候都是拿着手电筒趴在表上面看,现在我越干越害怕,唯恐哪一天看错了出了事故,大哥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换个工种。”

原来是这么回事,石大勇一扬脖把杯中酒滋溜进口,他咂咂嘴,思忖了片刻,“老四,你说的这个还真是个事,不过你也知道,大哥不认识你厂里的人呀,你都这么大了,上班也有挺长时间的,以后不能什么都指着大哥,要锻炼着自立,大哥给你个建议,你找个机会去找你们厂里负责人事的人,将你眼神不好的事情告诉他,当然你可不能说是眼神一直不好,你得说最近眼睛生病造成视线极速下降,知道不?”

大哥是意思是不打算出面了,瑞民心里不高兴,嘟囔着说:“我知道了。”瑞民呼啦啦的一阵猛吃,须臾间一碗饭就见了底,他端着碗走到锅前,又盛了一碗回来,先喝了一口汤才又说道:“大哥,我想换个不出力的活。”

“你净想好事,不出力的活谁不想干?”石大勇瞅瞅瑞民。

“大哥,不是我不想干,是我干不了了,你看我这个身板,是能出大力的人吗?”瑞民伸出胳膊,捏捏自己肩膀,“你看,都没肉。”

石大勇又夹起一颗花生米,直接扔进嘴里,“你肉呢?我看你也不少吃啊,肉都长哪去了?”

“我哪知道肉去哪了,我就是干吃不长肉。”桌子上的菜,瑞民专捡好的吃,他吃今天的鸡蛋就不错,和青椒搭配起来,黄黄绿绿的,好看又香口,“娘,我吃今天的鸡蛋怎么和平时的不一样,平时的鸡蛋炒出来都发白。”

“可是好吃。”孙秀芳叨了一根咸菜条就着嘴里的饼子,“是可可那个家的娘千里遥远专门给可可带回来的。”

“可可,你那个家对你好不好?”瑞民状似关心的问了一句。

“好。”石可立马回答。

“哦。”瑞民吃完饭碗一推,“我吃完了。”说完人就上一边歇着去了。

张军还一直惦记着石可讲的小霸道,他三下五除二填饱小肚子,一抹嘴就要往外跑。

张强急忙叫住他,“军子军子,给我回来,你这是准备上哪去?”

“我要去可可妹妹家,妹妹要给我讲她养的小鸟。”张军说着还要往外走。

“回来,不许去!”张强一瞪眼,这两天他们一直在开车,都累坏了,吃完饭不得赶紧休息休息,哪能让儿子去打扰人家。

“为什么不让去?”张军委委屈屈的嘟起嘴。

“要去明天再去,你石叔累坏了,人家还得休息。”张强招招手,把儿子唤回来,“听话,明天再去,爸爸给你们买的礼物你还没看呢,爸爸可是给你们买的机关枪,打起来突突突的直冒红光。”

“真的!”张军瞬间把出门这事给忘的一干二净,直朝那一堆行李奔去。

张兵也不吃饭了,扔下手里的馒头就要跑。

“你给我好好吃饭!”张强一把把儿子抓回来,“我买了俩,少不了你的,吃完饭再去玩。”

石大勇吃完饭,疲惫和倦意才一同向他袭来,他打了一个大哈哈,强撑着眼皮说了句,“英子,我得先去睡觉了,这几天都没休息好。”说完,借着微醺的酒意摇晃着走回里屋,人直接往床上一趴,转眼就睡着了。

王英刷完碗,石大勇的呼噜声早就打了起来,石大勇这人懒,洗涑都是在王英三催四请下才去干,王英就知道石大勇还没洗涑,她打了一盆水,先帮石大勇洗了脸,想想又打了一盆热乎点的水,把石大勇翻过来,腿耷拉在床沿上,帮他泡了泡脚。

王英折腾他这一会儿,石大勇迷迷糊糊的都知道,脚泡在热乎乎的水里,泡得他浑身舒服,在王英用条柔软的毛巾给他擦脚之际,他半梦半醒的说了一句,“老婆,你真好。”这才踏踏实实的睡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报案 一夜酣甜,石大勇早上起来顿觉神清气爽,吃过早饭他先去单位报了到,出远差回来有两天的休息时间,这两天有好几件事要办,最重要的是要给可可办好入学手续,其次就是需要去公安局一趟。

上学手续最好办理,单位上有子弟小学,直接带孩子去报名就行,石大勇决定先带着孩子去公安局报案,早点抓住人贩子,他也早点安心,不然任由坏人逍遥法外,还不知道有多少孩子要遭殃。

王景还认得石大勇,孩子刚开始丢的时候,石大勇隔三差五的来问进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石大勇也知道事情太渺茫,去公安局的次数也少了,到最近一年,石大勇是一次都没有去过。

王景不知道,石大勇这三年中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父亲的病,后来王英受伤,再到后来添了俩孩子,一件事接着一件,石大勇分心乏术,也明白自己即使去了公安局也是无益,他就没有再到那里去。

王景见石大勇带着一个小女孩走进办公室,还以为他又是来打听消息的,他急忙站了起来,抿抿唇,目光带着歉意,在脑子里面迅速组织了一段委婉的话语,这才微笑着说:“石师傅来了,不要意思啊,你家孩子目前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

“不用找了。”石大勇大手一挥,一脸轻松的把石可抱起来放到王景面前的椅子上,“我找着了,这不我把孩子带来了,我们今天是来报案的,孩子说当时她是让一个女人抓走的。”

“找到了?那可太好了!”王景欣喜之余还有些内疚,人家家长都把孩子找到了,做为人民警察的他们竟然一点线索还没有找到,他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小女孩与照片上的模样有些出入,毕竟是三年的时光,孩子也在成长,唯一不变的是她那乌溜溜的大眼睛,“就是这个孩子是吗?在哪找到的?什么时候找到的?”

“前几天,SD省Z城,我去那里出差碰巧遇上了,昨天才带回来的。”石大勇将手放在石可的后脑勺上,慈爱的的说道:“可可,快跟警察叔叔讲讲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景拿过记录本,坐在石可对面,亲切的对石可笑笑,“对,小朋友,快告诉叔叔,那个坏人是怎么把你偷走的?”

当时是什么情况?石可歪着脑袋,大眼睛闪了几闪,陷入了回忆,“那天,妈妈睡觉了,我想到土崖那里摘杏子给妈妈吃,那棵树上的杏子可甜了,去晚了就没有了……”石可想起来那满满一树的黄杏,杏并不是很大,却软糯香甜,熟透了的杏子里面的果肉全部都化成的甜浆,吃的时候都不需要去咬,撕开一个小口子,嘴凑到口子上一嘬,甜甜的汁液就会直接从嘴里滑到胃里。

口水不由自主的分泌出来,石可咂咂嘴,继续说道:“我摘了好多,篮子都满了,没想到下树的时候不小心将篮子打翻了。”石可懊悔的皱起眉头,“我就蹲下身子去捡,没想到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到我后脖子上,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石大勇还没有问过闺女丢失的细节,听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心整个抽成一团,手掌已经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因为用力过猛,手背上的青筋全部爆起。

竟然,竟然是砸了可可的后脖颈,如果力度没有掌握好或是砸到了脑袋上,孩子哪里还有命在?石大勇恨不得人贩子就在眼前,他要一拳一拳的把她砸的稀巴烂。

“后来呢?”王景笔下不停,不时的抬头看石可一眼。

“后来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火车上,一个可丑可丑的女人抱着我,她还跟人说她是我妈妈。”石可想起来老妖怪可怖的模样,不屑的哼了一下鼻子,“她那么丑,还想当我妈妈!”

“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王景问。

石可点点头,怎么不记得,牢牢的刻在心底里了,有时候做梦还能梦到她,“我记得。”

“那就好,她说的什么话?”王景又问,他的意思是那人是哪里的口音。

说的什么话?石可理解错了,她又想了想,然后学着老妖怪恶狠狠的样子说道:“她说,再乱说乱动,我掐死你!”

石大勇泪奔了,心疼的无以复加,孩子当时得有多么无助,多么害怕,他猛的把石可的头揽到自己怀里,牙齿咬的咯嘣作响,看那架势恨不能咬人贩子两口,他嘶哑着声音说道:“警察同志,求你们一定要抓住她,把她绳之以法。”

“石师傅,你放心,我们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王景的目光中全是坚定,人贩子太可恶了。

爸爸的怀抱好温暖、好踏实,石可将自己埋在石大勇的怀抱里,这才感觉到老妖怪不是那么的可怕了。

“小朋友,告诉叔叔,后来她把你卖到哪里去了?”

“卖到哪里?”石可从爸爸的怀里探出小脑袋,得意洋洋的说道:“她没有卖我,我跑掉了。”

“跑掉了?”那么小的孩子竟然能从一个成人的手里跑掉,这让王景感觉不可思议,他急切的问道:“快跟叔叔说说,你是怎么跑掉的?”

“她喂我吃药来着,我妈妈跟我讲过的,拍花子的都是给小孩喂一种药,然后小孩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老妖怪以为我不懂,我就含在舌头下面没咽下去,趁她不注意还给吐掉了,然后我就装睡,等老妖怪真的睡着了,我就跑了。”这可是石可最得意的一段,她说的摇头晃脑的,根本不知道石大勇已经心痛的快不能呼吸了。

其实王英跟石可说起拍花子的行径,也是道听途说加自己的臆想,她的目的不过是吓唬可可,让她有危机意识,没想到误打误撞,反而救了闺女。

多聪明的孩子呀,王景摸摸石可的小脑袋瓜,“那你是怎么又跑到SD去了?”

“火车正好到站了,我下了车后又坐上了回来的火车,没想到就没有看见我认识的车站,然后我就把自己弄丢了。”石可嘟嘟嘴,“后来我看见了一个警察叔叔,我就去追他了,可是可是我没有追上他,再后来我就碰见了我爹,我爹带我去找的警察叔叔。”

爹?什么爹?这么巧又碰到亲戚了,那这个孩子也太幸运了,王景看向石大勇,“是亲戚吗?”

“不是,是好心人,也是孩子的养父母,孩子后来就寄养在人家家里。”石大勇解释着说。

“哦。”王景又问石可,“叔叔的意思是那个坏人是哪里的口音,是叔叔这样的,还是你爸爸那样,或者说是你从来没有听过的?”

王景是本地人,这段话他是用家乡话说出来的。

石可仔细的与记忆中老妖怪的口音做了对比,“是叔叔这样的。”

那就是本地人了,王景又拿过一张白纸,“你把那个人长什么样告诉叔叔。”

虽然石可还记得老妖怪的模样,但毕竟已经过去了三年,记忆多多少少有些模糊,再加上石可痛恨着她,心里就有些把她丑化。

石可描述着,王景勾勒着,渐渐的一张状似人类的蛤蟆精抽象画显现了出来,打量着自己笔下的人物,王景不禁笑出声来,哪有人长成这个样子哟,这要是出了门,不得让人把她当成妖怪抓起来。

“小朋友,你看看是这样吗?”王景把图像放到石可的手边,石大勇伸头也看过来,登时也觉得人不可能长成这个样子,“可可,这就是那个人?”

石可将纸托在手心里,上上下下的看了一会儿,“叔叔,你画的也不像呀。”

王景心说,我看着也不像,他用笔尖指着纸上的人物,“你看哪个位置不像?”

“眼睛不像,鼻子也不像,嘴巴还不像,她的眼睛是这样的。”石可捏捏自己的眼,又按着鼻头往上推了推,“鼻子是这样的,鼻梁子没有这么高,是扁扁的,还有嘴,这样。”

王景按照石可的指示做了调整,再给石可看时,石可点点头,“嗯,好像有点像了。”

这就像了!这张画看起来也就是修炼比较成功点蛤蟆精,不过那人要长成这样的话,也算是一大特色,应该比较好认。

其实这张画与现在的二苗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就是把二者摆在一起也分辨不出来,也算是二苗命好,自从她瘦下来后就没有让自己再胖回去,五官上因为少了肥肉的堆积,眼睛大了,鼻梁子有了,嘴巴也显得小了,再加上她后来生福宝,为了坐月子好打理,她还把头发剪成了短发,后来也就没有把头发再留起来。

“就这样?还有需要修改的吗?”王景端详着手中的画,总觉得没有人能长成这副惊天地泣鬼神的尊荣。

石可也感觉不是太像,但她却不知道再怎么去修改,该说的她都说了,叔叔也改了,可怎么就和记忆中的那个人不像呢。

虽然王景知道画像可能和真人区别太大,但他还是将画像传到了个个基层派出所,让大家关注一下有没有人长的和画像相象,或者说某一个位置有些像。

第一百八十九章:魏赟也要走 时间已经不早了,妹妹怎么还没有到校,再不到可就要迟到了,做为爱学习的兄妹俩,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迟到这样的事。

赵晨有些着急,人站在教室门口朝着校门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上课铃声都响了也没有见妹妹的身影。

下午的两节课赵晨如坐针毡,老师讲的什么他也没听进去,目光频频的落在石可空空的桌位上。

赵晨一下午都没见妹妹来上学,他顿感不妙,老师一宣布放学,他背起小书包就拼命的往家跑。

“妹妹!妹妹!”回到家他就去找石可,屋里屋外找了个遍,不光没看见妹妹的影子,连妹妹的东西都不见了。

赵晨不愿意了,怒气冲冲的去找严思勤,“娘!娘!我妹妹呢?”

严思勤的心情刚刚有些平复,她躺在床上默默流泪,赵良生心情也不好,但男人的承受能力到底比女人要强很多,他一直握住妻子的手轻声安慰着。

赵晨冲进卧室正要开口,被赵良生一眼瞪了回去,“你吵吵什么?没看见你娘正休息呢!”

赵良生在家里一直唱红脸的那个,瞪起眼睛来也挺吓人,赵晨有点怕他,声音不由得弱了下来,“爹,我怎么没看见妹妹,下午她也没有去上学,妹妹的东西也不见了。”

赵良生早就想好了怎么糊弄小儿子,他手握空拳,放到嘴边轻轻咳了一下,“嗯,妹妹的爸爸不是来了吗,他接妹妹回家去过两天,过几天就给送回来。”

“真的?”赵晨不太相信,他狐疑的看看爹,又看看娘,前两天娘还说妹妹的爸爸是来接妹妹走的,怎么又成了去过两天,而且娘的眼眶还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

“真的,爹还能骗你吗,妹妹还得上学呢。”赵良生一本正经瞎说:“我和妹妹的爸爸说好了,过两天他一定给送回来。”

如果真的只是去过两天那没问题,爹都这么说了,也不由得他不相信,赵晨虽然依旧心有疑虑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撅着小嘴去写作业。

魏赟也听说了石可要走,他静心准备了一件小礼物,准备送给石可。

礼物是一个会唱歌的八音盒,还是过年去奶奶家的时候收到的新年礼物,盒子是圆形的,枣红色的漆面,正上方有一个踮着脚尖跳芭蕾舞的小姑娘,最下面是上发条的位置,将弦拧到极致,松开手的同时,小姑娘会随着叮咚叮咚的音乐翩翩起舞。

魏赟想把他最喜欢的这个八音盒送给石可,只是他老是忘记装到书包里,他根本没有想到石可会走那么急,今天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他怕自己再忘记了,就提前将盒子放进书包。

一般的情况下,放学魏赟都是和赵雨一起走,今天他没有先回自己家,而是和赵雨一起回了赵家。

赵雨知道石大勇今天来接石可,但他不知道吃了中午饭他们就会动身,上次石大勇来他们家就是黑天后才走的,原本他以为还和上次一样,石大勇会在家里等他们放学,可一进大门,家里竟然静悄悄的,客人早就没了踪影,平时在院子里忙着做饭的母亲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娘,我回来了。”赵雨喊了一声。

赵良生从屋里走了出来,淡淡的回了句,“回来了。”又看看他身后的魏赟,“魏赟也来了。”

“赵叔。”清俊小少年礼貌的说道:“我来找可可妹妹。”

魏赟这两年长的很快,身材像一棵小白杨细瘦挺拔,乌黑浓密的头发剪的很短,露出粉色的耳朵,夕阳从背后照射过来,耳朵仿佛都是透明的。

“找妹妹呀。”赵良生顿了一下,“妹妹被他爸爸接走了。”

什么?走了?魏赟刚把八音盒拿出来,他脑海里正在想象妹妹收到八音盒时如花的笑靥,魏赟张着嘴巴呆住了。

“爹,妹妹什么时候走的?”赵雨不可思议,“他怎么不等我们回来再走。”

唉,也不知儿子是怎么想的,人家是来接自己女儿的,为什么要等你放学了才走。

孩子们都放学了,也就到了做饭的时间,严思勤伤心归伤心,但也不能亏待了自己的儿子,她从屋里走出来,勉强的对魏赟笑笑,“魏赟一会儿在婶着吃吧,婶这就去准备饭。”

魏赟心中很是懊悔,妹妹怎么会走的那么急,他要是早点来就好了,他托着八音盒对严思勤说:“婶,妹妹什么时候回来,我想把这个送给她。”

“什么时候回来?”严思勤呢喃着,“我要是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就好了,就怕是再也不回来了。”

赵良生刚把赵晨骗过去,他不想再重复这个话题,急忙把话叉到一边去,“你俩作业写完了吗?没想完抓紧时间去写作业。”

平时回到家第一件事也是去写作业的,赵雨拉拉魏赟的袖子,“走了,写作业去。”

魏赟垂头丧气跟着赵雨往屋里走,赵晨正趴在书桌上边写边思考,他直接把八音盒放到赵晨的面前,“二晨,这个送给你了。”

赵晨一脸惊喜正准备去拿,赵雨说话了,“你刚才不是说送给妹妹的吗,怎么又给二晨了?”

“妹妹不是让她爸爸接走了吗,我怎么送?给二晨了。”魏赟还在为自己迟到感到懊悔,八音盒也不想要了。

“爹说,妹妹的爸爸就是接妹妹回家过两天,过两天就给咱送回来。”赵晨捧着八音盒,手指头将上面的小人儿拨来拨去的,小人儿的脚里面装了磁铁,放在金属做的圆盘上面怎么碰都不倒,“魏赟哥哥这个真好玩,都不会倒。”

“这个东西是这样玩的,这下面有个把手,你捏着一直向右拧,拧到头。”魏赟教着赵晨实际操作了一下。

魏赟一松手,小巧玲珑的小人儿开始随着音乐缓缓旋转。

“呀!太好玩了!”赵晨也不写作业了,他拧了一圈又一圈,半响才意犹未尽的说:“等妹妹回来给妹妹玩,她一定喜欢。”

中午打包了很多的菜,严思勤也就没有再炒新菜,只是烧了一锅疙瘩汤,又把剩菜热了热端上桌子,“都来吃饭了。”严思勤隔着门喊了一声。

“来了!”赵雨和赵晨一齐往外跑,魏赟则背起自己的书包跟在兄弟俩个的身后,“婶,叔,我走了。”

“都做好了,一块吃点吧。”严思勤一手端着一碗疙瘩汤正往屋子里走。

“不了,我爹还在家等我呢。”魏赟乖顺的跟俩人打了招呼,这才往自己家走。

魏东正蹲在屋门前摘菜,打量着一脸不高兴的儿子,疑惑的问道:“谁惹我儿子生气了?”

“爹。”魏赟蹲到他父亲身边,顺手捡起一颗青菜无意识的揪着,“可可妹妹走了。”

因为这个事呀,这个事魏东知道,孩子父亲找到了丢失的孩子,带走那是一定的,魏东准备开解开解魏赟,“儿子。”魏东说道:“人这一辈子要经历很多次的分分合合,你会遇到很多人,但最终能陪在你身边的人会很少,所以,你要学会淡然,学会放下。”

“爹,我不想淡然,我不想妹妹离开我。”魏赟敛了双眸,眼中有水光泛出来。

“这就哭上了,要是咱离开这里,你不更得哭,没出息。”魏东好笑的推了一下儿子的脑袋,“多大的人了,也不嫌丢人?”

“爹,咱要去哪?”别看魏赟正伤心,但他也听出了他爹话里的意思。

“你奶奶说让咱回去,给你找个好学校。”像魏赟他们那一届的知青,早都各想门路回城了,魏东舍不得离开杨云太远,任凭他娘怎么说,就是不提回城的事,随着魏赟越来越大,而且学习成绩相当的好,这是杨云唯一的骨肉,就是杨云活着也一定是会想办法给儿子最好的学习环境,把儿子培养成才,为了儿子着想,魏东这次同意了母亲的提议,目前为止正在着手办理各种手续,估计不久的将来,他们也要离开这里了。

一听说要离开这里,魏赟的眼泪流的更欢了,“爹,我不想走。”小少年的俊脸上满是泪水,鼻子尖都变红了。

魏赟不喜欢奶奶家,奶奶家规矩太多,不可以干这个也不可以干那个,魏赟也不喜欢住的地方,像笼子把人圈在里面,他和爹住在一个小房间里,里面一张床,爹一躺上去差不多床就占满了,他只能缩在一边边,稍不注意就能从床上掉下来。而且还没有地方玩,出了门不是房子就是路,路上车太多,爹怕他出门遇到危险,一到奶奶家就勒令他不准随便下楼,哪像在村里,他有那么多朋友,一望无垠的田野随着他们跑。

“唉。”魏东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愿意看这张酷似杨云的脸落泪,伸手将儿子的脑袋楼到怀里,大掌在儿子扎手的短发上摩挲,“那边的学习环境更好,你娘也一定希望你能去更好的地方学习,你要是喜欢这里,等你放假了还可以再回来。”

第一百九十章:告别 魏东的母亲早就盼着儿子回来,儿子好不容易吐了口答应回来,她急忙利用身边的人脉,着手办理各种手续,没几天就把调令给办下来了。

真的要走了,魏东开始收拾行李,房子那就不必说了,他住的还是知青点上的房子,公家的,退回村里就行,屋里有一些家具,他也带不走,就是带走了也没地方放,在魏东母亲的眼里,他这里的东西都是破烂,扔都扔不出去,怎么会让他往回拿。

魏东能带走的也就是他和魏赟两个的随身物品,几身换洗衣服和魏赟的学习用具,简简单单的两个包就将父子两个十多年的生活经历全部装在了里面。

魏赟的东西没让父亲插手,他自己收拾,这些年攒的玩具都不准备带走了,魏赟找了一个纸箱子,全都放到一起,准备一会儿搬到赵家去送给赵雨和赵晨,桌子上有一张照片,是他和赵家三兄妹的合影,还是六一儿童节那天校长给几个孩子照的,校长给了他们一家一张。

照片上石可蹲在最中间,赵家兄弟站在妹妹两边,他因为个子最高站在最后面,当时照的时候,他还故意在石可的脑袋上树起了两个V字,照出来一看,妹妹头顶活像长了两个兔耳朵。

魏赟盯着照片看了半响,记得当时校长让他们说“茄子”,他们四个挤在一起笑得前仰后合的,魏赟小心的把照片包起来放到书包里。

与此同时,魏东也在看照片,他手里的是杨云的遗照,照片上的杨云微微抿着唇,眼睛弯弯的像两个小月芽,“云,为了咱们的孩子,我要回城了,你不会怨我吧。”

杨云依旧微笑,目光温柔的与魏东对视,魏东熟悉这个目光,曾经杨云就喜欢用温柔又崇拜的目光看他,魏东用食指轻轻在杨云眼睛上抚摸着,心里默默的说:“你别生我的气,抽空我会经常回来看你。”

平时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少玩具,这一收拾竟然收拾出了满满一箱子的东西,这一箱子的东西魏赟可拿不动,他为难的看看魏东,“爹。”

魏东皱着眉头,“你那一箱子破烂扔了得了,拿到人家了也是占地方。”

“我这哪是破烂了?”魏赟不满的嘟起嘴,他一样一样的拿给父亲看,“这是弹弓,我自己做的,打小鸟可准了,这个还是你给我做的枪,怎么能成破烂了?还有这些,有奶奶给的,还有哥哥姐姐给的。”

魏东都忘了自己还给儿子做过玩具,那还是自己偶尔心情好,找了一块废木头刻的,当时魏赟可当成了宝贝,晚上睡觉都得抱着。

“得,走吧,老子我帮你扛着。”魏东也不再多说,扛起箱子就走。

赵良生说石可是跟爸爸回家过两天,赵晨当真以为只是过两天,可是都已经过去好几个两天了,妹妹怎么还不回来?赵晨不高兴,天天跟在爹娘屁股后面问:妹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严思勤不知道该怎么说,就两天两天的往后拖,终于连赵雨都觉得弟弟是不是傻呀,这不是很明显吗,妹妹再也不会回来了。

吃完饭,严思勤蹲在井台边刷碗,赵晨小步子挪吧挪吧又蹲到母亲身边,“娘,妹妹快回来了吧?”

“嗯,估计还得两天,妹妹的爸爸可能没空送她。”严思勤敷衍着。

“二晨。”赵雨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他把小霸道往天上一抛,自己噔噔噔几步跑过来,直接了当的告诉他,“你不用老问咱娘,我跟你说吧,妹妹再也不回来了。”

“不可能!”赵晨蹦了起来,“爹说的过两天就回来,你连爹的话都不信了吗?”

“爹那是逗你玩,你还当真了。”

赵晨跟石可感情最深,他根本不相信妹妹再也不回来了,梗着脖子跟哥哥争辩,“就能回来!就能回来!”

“你还不信我的,不信你再去问问咱爹,看他怎么说。”

“问就问!”赵晨抬腿就往屋里跑,“爹,爹。”赵晨拉着赵良生的衣角,仰着小脸焦急的问道:“我哥说妹妹再也不回来了,他骗我的对不对?”

“哦。”赵良生沉吟一下,这个事早晚都得给小儿子摊牌,原本以为时间长了他能忘了,没想到这小子记性那么好,天天都得问上那么几遍。

“妹妹以后可能不回来了。”赵良生还是实话实说了。

“爹,你骗人。”期待了好几个两天的赵晨终于爆发了,他气得直剁脚,“是你说妹妹过两天就回来的,你为什么让那个人带妹妹走?妹妹是我拾回来的,我还没同意呢,哇……”

赵晨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那是他的妹妹,竟然没有一个人问他是不是同意就把妹妹带走了。

赵晨一屁股坐到地上,脚来回蹬地开始撒泼。这件事自己处理的不对,一开始就不该骗儿子,赵良生有些心虚,抱起儿子开始哄,“二晨乖,咱不哭了,爹去给你买好吃的去。”

好吃的哪有妹妹好,赵晨根本不理他爹,还生赵良生的气不肯让他抱,一个劲的往下秃噜自己的身子。

严思勤被儿子哭得心酸不已,好不容易已经平复的心情又让赵晨勾得泪水涟涟。

魏东老远就听见赵晨哭,也不赵晨这是闹什么,他没有直接进院,扛着箱子先敲敲院门,“赵大哥!”

赵良生听见魏东的声音,急忙答应一句,“在家了,快进来!”说完拎着赵晨就往外走,“快别哭了,家里来客人了,再哭客人见了笑话。”

“呀,赵大哥,你这是咋着二晨了,咋哭成这样了。”魏东摸摸赵晨的小脸蛋说道:“二晨别哭了,看叔叔给你带什么来了,你魏赟哥哥的玩具,全都给你了。”

魏东把箱子放到地上开始一样一样的往外摆,“这把枪是叔叔亲手刻的,二晨你快看看喜欢不?”

家里来人了,赵晨不好意思再闹,他抽抽噎噎的从赵良生怀里下来,魏赟急忙上前两步,拉住赵晨的手,“二晨,哥哥的东西都给你,你别哭了。”

赵雨也蹲在箱子旁,不解的问魏赟,“魏赟,这些东西你都不要了。”

“嗯。”魏赟点头,“我和爸爸要搬走了,这些东西就不带了。”

魏赟哥哥也要走,刚刚收住眼泪的赵晨又哭了起来,“你们为什么都要走,呜呜呜,妹妹走了,哥哥也要走……”

魏赟简直受宠若惊,他不知道自己在赵晨的心目中竟然如此重要,感动之余,拿起玩具一股脑的往赵晨手里塞,“好了好了,二晨你别哭了,等放了暑假我就回来了。”

赵雨被弟弟嚎的脑袋疼,他不满的嘀咕一句,“二晨,哭两声得了,你咋还哭起来没完了。”

“就哭就哭!”赵晨边哭边反抗。

“大壮!”赵良生一瞪眼,“你不说哄哄弟弟,还气他,你这是当哥哥的样子吗?”赵良生摸摸儿子的脑袋,声音放柔和,“乖了,不哭了,魏叔叔要笑话了啊。”

父亲还是向着自己的,这让赵晨心里舒服了不少,他睫毛上挂着泪珠子,还不忘得意的瞥赵雨一眼。

见儿子不再嚎啕大哭了,赵良生才和魏东走到一边,“真的要回城了?”赵良生问道。

“嗯,调令已经寄过来了。”

“回城好啊,总比在咱这穷窝窝里呆着强,你看看和你一块来的还有谁?几年前就走干净了,也就你,守着杨云舍不得走。”赵良生叹息着。

魏东抿了一下嘴,留恋的说:“这里有这里的好,说实话,要不是为了魏赟的前途,我还真舍不得离开这里,舍不得离开杨云。”

“杨云你别担心。”赵良生指指旁边的石台子,“坐下说,杨云的墓就在咱地头,平时我就给你照看了,逢到清明、过节,你回不回来,我都会帮你上香,烧纸。”

“嗯,说起这个事我还真的拜托赵大哥你了。”魏东一脸感激,“我回去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诶,等我安置好了,你带着嫂子和孩子们去我那里玩,那边有大海,回头我带孩子们去赶海。”

“行啊,一定去,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海呢。”赵良生又想到了石可,“要是可可在就好了,她肯定也喜欢大海。”

魏东望了望严思勤问道:“可可就这么走了?嫂子一定很伤心吧。”

“嗯,走了,能不伤心吗,这都多少天了,说起孩子来还光想掉眼泪,孩子爸爸说放假送孩子回来过两天,你说那么远,我觉得回来的面不大。”

“唉!”魏东重重的叹了口气。

“唉!”赵良生也叹了口气,两人相对无言半响,魏东告辞道:“赵大哥,我家里的东西我就不带走了,你要是不嫌弃,去看看有你能用的东西不,等我们走了我把钥匙留给你,你拿完后帮我把要是送村里去就行。”

赵良生也不跟魏东客气,答应道:“行,回头我去拿,晚上过来吃饭吧,让你嫂子好好炒几个菜也当是给你践行。”

“行啊。”魏东站起来,“我去方书记家一趟,这些年也多亏他老人家照顾了,我去跟他道个别。”

第一百九十一章:魏赟走了 魏东是辛庄村最后一个知青,他要回城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小山村,从他来到现在大家已经相处十多年了,他这一走,与他关系好的人家还挺舍不得的,陆陆续续的有人来为他送别。

赵良轩听说魏东要走,拎着一篮子花生就过来了,“魏东,咱村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哥给你装点花生带着。”

魏东盯着家里的两袋子花生正发愁呢,这些花生都是这两天乡亲们送来的,田里一般都是种粮食,每家每户也就是在自留地里种点花生,方便吃油,孩子们也多个小零嘴,平时都当好东西,哪舍得放开了吃,魏东要走了,也就花生能拿得出手,于是大家都想到一块去了,这家拎几斤,那家装几斤,不知不觉的装了两袋子。

魏东根本带不了那些东西,他和魏赟两个人,还得背自己的行李,哪里还能去扛两袋子花生。

“二哥。”魏赟愁眉苦脸的指着自己摆放在门口的一堆行李,“你看看我有几个手能拿了那些个东西,不是我不要,是我真装不了。”

赵良轩摸摸鼻子,笑道:“不要紧,哥给你送到车上。”

魏东蹙着眉,“你就是帮我送到车上我也拿不了,下了火车到家还老远呢,你叫我怎么拿?”

怎么拿?赵良轩开始替魏东想办法,花生他带来了,不想办法装进去他就得拿走,那怎么行,东西不管多少是他的一点心意。

赵良轩将花生袋子打开,扯着篮子就往里面倒,一个袋子倒一半倒也真装进去了,可装进去后袋子又扎不上口了,魏东也不管他,由着他往里装,这会子见赵良轩实在是扎不上口,这才幸灾乐祸的笑道:“咋样,装不上吧,要我说,二哥你也别给我装的,这袋子花生你也扛走,就给我留一袋子就行,我还能勉强拿了,让我扛两袋子,门都没有!”

“那不行,那成嘛了,乡亲们给你的,你再给我,说不过去呀!你这叫亏人家好心。”

魏东两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轱辘着走吧。”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赵良轩摸着下巴思忖了片刻,这才一拍脑门,“咋没想到这个,哥我给你去壳,全都变成花生米,这两袋子剥完壳正好能装半袋子,这不就能拿了了吗。”

赵良轩说干就干,他拉过一个板凳,直接就开始剥壳。

这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魏东摇摇头,也拉着板凳过来,不过赵良轩的方法的却不错,花生去了壳,空间少了一多半,他也好带 。

“魏赟呢?”赵良轩问道。

“找赵雨去了,这不明天要走了吗,他舍不得两个小兄弟,这两天一睁眼就往赵大哥家里跑。”

“换谁也舍不得,仨小子一块长大的,我看就数他仨关系好,没事都在一起玩。”

赵良轩大手就是剥的快,只听啪啪声不断,一会儿就落了一地的壳,他抬头看看魏东,问道:“你回去后要到哪里去上班?”

“我妈说先到国棉厂,具体干什么得报道后才知道了。”

“那就好,总比咱土里刨食强。”赵良轩满脸羡慕。

魏东笑笑 ,“我觉得咱村里挺好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多惬意的田园生活。”

赵良轩可没觉得种地有什么好的,“话是这样说,你看有几个愿意在农村呆着的,你要觉得咱农村好,等你退休了再回来,哦,你刚才说明天就走,走那么急干什么,几点的票?”

“买的十点的票,算着吃完早饭,我们爷俩不慌不忙的溜达到车站时间正好。”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剥了大半袋子,剥花生这活,全靠大拇指吃力,剥时间长了大拇手指肚疼,魏东不好意思再麻烦赵良轩,再说了赵二哥天天还得编筐,哪能耽误人家赚钱。

“不剥了,不剥了,歇一会儿,等晚上没事了我自己剥就行。”

赵良轩指指那满满一袋子花生道:“这老些你得剥到什么时候去?”

“放心,能剥完,地也交回村里了,我又闲着没事,玩似的就干了。”魏东拉着赵良轩的袖子,“二哥,咱一边说话。”

既然魏东不用自己帮忙,这会子话也说的差不多了,赵良轩就想告辞,“那哥就先家去了,明天哥再过来送你。”

魏东知道自己即使推辞赵良轩也会过来,他索性直接答应下来,“好啊。”

翌日一早,严思勤就煮好了鸡蛋,又烙了几张饼,让魏东父子在路上吃,送到魏东家的时候,两父子正好出门。

前来送行的村民还不少,老书记来了,赵良轩也到了,还有魏东的左右邻居,亲朋好友,熙熙攘攘的一大群人簇拥着两人走过来。

“魏东。”赵良生跨前几步,将手里的吃食往魏赟书包里装,“你嫂子做的饼,你爷俩路上当饭吃。”

赵雨和赵晨也跑过来,一左一右的牵住魏赟的手。

清晨的乡间小路上,太阳才升到头顶,草叶上的露水还没有蒸发干净,空气中带着湿润的青草香 ,大家送了一行又一行,一直到了村口,魏东顿住脚步,与众人一一道别,他紧紧握住老书记粗糙的大手,眼眶开始泛红,“方书记,大哥大嫂,都回去吧,不用送了 。”

方永谦还记得他们刚来时的模样,一群面带稚气又意气风发的孩子们,转眼间十多年过去了,这十年间,发生了很多事,魏东也由神采飞扬的青年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老书记看着魏东眼角细细的皱纹,拍拍他的手背说道:“好孩子,别忘了咱村,抽空就回来看看。”

魏东强忍住泪水,露出一个笑容,从别人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忘不了,一辈子都忘不了,书记,回吧。”

“魏东,哥送你到车站。”赵良轩拎着一个包站过来。

“二哥,我去吧,我早跟魏东说好了。”赵良生说着就去接赵良轩手里的提包。

“对,二哥,东西又不多,赵大哥一人送我就行了,不用去那么多的人,别耽误大家的事。”

“我们也去。”赵雨和赵晨一直拉着魏赟的手不放。

村里到火车站那么远的路,魏东那能让两个小孩子去送,他急忙说道:“你们就别去了。”

兄弟俩不愿意,撅着嘴攥紧魏赟的手。

赵良生冲严思勤使了个眼色,严思勤忙上前将两个儿子揽到怀里,“你俩听话,哥哥又不是不回来了。”

分别在即,魏赟攒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滚滚而落,“方爷爷、叔、婶。”小少年哽着嗓子泪眼婆娑的说道:“我走了。”

出了村子,走到入城的大道上,魏东放下行李,不舍的目光久久凝视着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这里有他的爱人,还有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魏赟的模糊的双眼中,仿佛有个熟悉的姑娘,梳着两根长长的辫子,站在村口静静与他对视着。

魏东冲着村子的方向招招手,“杨云,我走了,等我回来。”

魏东擦了一把泪,掏出钥匙交到赵良生手里,“赵大哥,这是家钥匙,你看有什么你能用到的你就去搬,不过我昨天晚上想了想,左右这几间房子没什么用,三间大瓦屋,地方够大,现在国家不是提倡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吗,嫂子养鸡又有经验,我建议你把这几间房子买下来,办一个家庭式养殖场,饲料来源也方便,都不用你出门,咱村里就能解决,回头鸡蛋能卖钱,鸡也能卖钱,大壮和二晨越来越大了,以后上学、成家立业都是钱,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对呀!”魏东的话仿佛醍醐灌顶,赵良生也想多赚钱,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找来钱的路,目前家里的鸡蛋根本不愁销路,散养鸡的味道也好,赵良生想了想,说道:“幸亏你提醒我了,我是这样想的,要是村里同意卖,我就把房子买下来,但我不是用那三间房子养鸡,我想把家搬过去,用目前住的房子养鸡,那离山岗子近,每天把鸡撒开,让它们自己去上面打野,这样的鸡不好生病,中间再喂两顿饲料,你嫂子照顾起鸡来也省事。”

“赵大哥,你说的是不错,可那么多鸡撒到外面你不怕丢了?再说鸡是活物,长腿的东西,谁知道它能蹦到哪里去。”

“反正小山又不大,我栽上一圈篱笆怎么样?”

赵大哥想的也太简单了,魏东提醒道:“赵大哥,那可是公家的地,能让你随随便便圈起来,别的村民有了意见怎么办?”

这还真是个事,赵良生眉头蹙了起来,思忖着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才妥当,魏东见赵良生半响不语,说道:“你呀,就去找方书记谈谈,把那片小山承包下来不就行了吗,包他个几十年,到时候你想怎么圈就怎么圈,别人说什么都白搭。”

“对呀,我这么没有想到这个,文化人就是文化人,考虑的就是比我这么大老粗强多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信心十足 送完魏东父子俩,赵良生将养殖场的事想了一路,越想越信心十足,越想越心潮澎湃,他要是能把小山岗子承包下来,以后不光在上面养鸡,他还能在上面是种树,就种果树,桃子、苹果、山楂、梨、核桃什么的各种果子都种上,以后不光能养鸡卖鸡蛋,一年四季还有水果吃,赵良生越想越美,对未来美好的规划冲淡了刚刚分别的惆怅,他不禁笑出声来。

回到家第一时间他就拉着严思勤去商量这个事,这出去送个站回来急成这个样子,严思勤还被他吓了一跳,“壮他爹,咋的了?”

赵良生满脸喜色拉着严思勤就往屋里走,“我给你说个事,好事,只要能办成了,以后咱的日子美着呢。”

严思勤紧跟几步才不至于被赵良生拉的踉跄,不由得嘟囔道:“什么事在院子里不能说,非得去屋里?”

“不能在院子里说,事情没办成要让别人听去就不好了。”赵良生神神秘秘的,声音都压低了。

这让严思勤更是好奇,“咱家住这么偏,周围除了咱没别的人家,谁有那闲工夫来听你那墙角?”

“我跟你讲哦。”赵良生刚想说话,突然想起两个儿子来,“诶,咱儿呢,刚才哭得呜呜涛涛的,这会子咋这么净?”

“写作业去了。”严思勤一屁股做到椅子上,眼睛盯着赵良生,“啥事?你快说!别耽误我做饭。”

“是这样的,我想把魏东的房子买下来,再把咱门口的小山岗子承包了,到时候咱搬到魏东那边去住,这边的房子空出来专门养鸡,我还打算在山上面种果树,你想想,以后咱门口的小山绿树成荫,结满各种果子,没事咱就带着孙子孙女捡鸡蛋,摘果子,夏天的时候弄个摇椅往树下一躺,听着收音机,多美。”赵良生微眯了眼睛,脑海里呈现的全是果香扑鼻,儿孙绕膝的融乐景象。

“你可拉倒吧。”严思勤给他泼了一头凉水,“你买房子我理解,早晚咱得给儿子备房子,你还要承包小山岗子,你钱多烧的,你看山上有什么?除了荒草就是酸枣棵和荆棘,石头蛋子比土多,你拿什么来种树。”

“你看看你,要不人家都说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呢。”赵良生也不急,他耐心的跟严思勤解释,“有酸枣棵和荆棘正好,咱把它们移下来,顺着山根栽一圈,可以当篱笆用,土少也不要紧,刨出坑来,我往上面背土,总之,有的是法。”

赵良生拉拉自己的椅子和严思勤并排坐到一起,他扬起胳膊揽住严思勤的肩膀继续说道:“山下面一圈我准备种核桃,上面种果树,里面留出空,等树都长起来了,再打几个鸡棚放里面,晚上了鸡自动宿窝,都不用你多操心,多好。”

严思勤头枕到赵良生肩膀上,心疼的说道:“你光觉得好,也不想想得有多累,那得背多少土才能把树都栽起来,时间长了,你身体能受得了吗?”

“小看我!”赵良生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看见了吗,里面全是劲,再说了我又不傻,非得把自己累趴下喽?咱慢慢干,累了就歇着。”

严思勤心动了,大不了以后多辛苦一点,反正现在她也不忙,每天除了洗衣做饭也没别的事,家里离山这么近,没事都能去刨个几撅头,“我听你的,你说咋的就咋的。”

“那我得赶紧去找方书记,省得夜长梦多。”赵良生说干就干,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回来。”严思勤急忙叫住他,“你就准备这样去?”

“不这样去还能咋样去?”赵良生疑惑的问严思勤。

“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听我的,等黑天了,你带点东西过去,再说点好听的,承包金上也好讲价。”

“哦~ ”赵良生点点严思勤,笑道:“还是老婆大人你聪明,你说咱送点什么合适?”

严思勤想了想,“上次可可爸爸拿来不少东西,我看里面有烟有酒,你挑出来,给老书记拎去。”

“行,我这就去挑。”赵良生说完,转身就去准备礼物。

石大勇拎来的东西赵良生两口子根本不想动,看见这些东西就想起闺女,后来眼不见心不烦,除了把易坏的点心拿出来给孩子们吃了,剩下的索性都堆到了床底下。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赵良生找了个篮子,把烟酒都装进去 ,趁着没人看见去了方永谦家。

来开门的是方永谦的老婆张氏,六十多岁了,穿着对襟盘扣大褂,脑袋后面还挽了一个发髻,老太太挺慈祥,白白胖胖的,笑起来一脸的摺子,“良生啊,有事吗?”

“婶,我叔在家吗?”赵良生恭敬的问道。

老太太请赵良生进来,自己掩上门,照她多年做为书记太太的经验来看,赵良生这是有事啊,她指指堂屋,“在,屋里抽烟呢。”

“老婆子,谁呀!”方永谦高声问了一句,随即披着一件衣服迎出来。

“叔,我,赵良生。”

“哦 ,良生啊,吃了饭了吗?”魏东走之前跟他打好招呼了,钥匙让赵良生帮忙送,方永谦以为赵良生是来送钥匙的,“钥匙不用送那么急,抽空你送大队去就行,反正那屋子也用不着。”

知青点的房子最早是村里的库房兼养牛的地方,后来腾出来给知青住,库房又重新选址另盖,包产到户后牛也分了,村里也不需要再养牛,即使知青点的房子交回来,那个地方村里也用不着,只能在那闲置着。

赵良生拎着篮子走过来,“吃过了,叔,我不是来送钥匙的,我就是来看看您老人家,顺便汇报汇报我的思想工作。”

“你小子又不是党员,还用给我汇报工作?”方永谦一双眼睛仿佛洞悉一切,“别跟你叔我卖关子了,有事直说吧。”

“诶~叔,别看咱现在不是党员,但不代表咱不积极要求进步。”赵良生嬉皮笑脸的。

“行。”方永谦烟袋锅子点着赵良生说道:“屋里来,我听听你小子要汇报什么。”

方永谦有三个孩子,二子一女,儿子早就分家另过,闺女也出了门子,两老口自己单过 ,张氏端上来一个茶缸,“良生,喝水。”

“谢谢婶。”赵良生急忙站起来道谢。

一进屋,赵良生就把竹篮放到面前的八仙桌上,竹篮透光,透过竹篮,清晰看到里面花花绿绿的包装纸,还有阵阵酒香传出来。

“你看你,来就来,还拿东西干什么?”方永谦拧着眉头瞪了赵良生一眼,有手从烟袋里捏了一撮烟叶出来往烟袋锅子里装又装了一袋子烟叶,赵良生见了,忙一脸谄笑的帮他点着火,“嘿嘿,来看看您老人家。”

方永谦瞥了赵良生一眼,这小子这么殷勤肯定有事呦,他顺着火头吧嗒了好几口才开口道:“我有什么好看的,今儿个上午才见完面,说吧,找叔啥事?”

赵良生把手里的火柴吹灭,扔到一边,“叔,是这样的,你刚才也说了,魏东那的房子就是交回来也没用处,我想,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没人住的房子他还容易坏,我想买下来,你看看多少钱合适?”

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原来是这个事呀,方永谦吐出一个眼圈说道:“你家里那么宽敞的地方又不是住不开,买那房子干什么,那房子年头长了,除了魏赟父子俩住的那间好一点,其他的两间不好好修修住不进去人。”

“叔,我想多养点鸡,那玩意儿养多了味太大,不好和人住在一起,想买了那边的房子,我们搬出来,原来的房子腾出来专门用来养鸡,叔,我家后面那个小山岗子,我想承包下来,也是养鸡用,你看看多少承包费能行?”

“你小子是越干越大叉呀!”方永谦惊叹一声,赞许道:“知道上进好呀,知道上进叔一定支持。”

“谢谢叔。”赵良生急忙顺着杆子往上爬,“以后还得需要叔多多支持。”

方永谦叼着烟袋思忖了一瞬,“山岗子就在你家后面,也没人给你争,平时你家鸡不就是在那上面撒着吗,也没人说什么,你要是再承包下来不是多花冤枉钱吗?”

“叔,我是这样想的,现在是没人说什么,我在上面养的鸡越来越多,以后难保没人不提意见,我想包下来后,就在上面费费心思,种上树绿化绿化,总比光秃秃的好看。”

方永谦在鞋底上磕磕烟锅子,“既然你是这个想的,叔也不好泼你凉水,那你等着吧,村里也不是叔说了就算的,等叔与村长商量商量,是个什么章程再给你信。”

“叔……”赵良生欲言又止,扭扭捏捏的样子让方永谦很看不上眼,“大老爷们说个话吞吞吐吐的不敞亮,有事痛快点说。”

“叔,承包金的事,你看那就是一个秃山 ,山上除了石头土都没多少,我以后就是种树也得往上面背土,肯定不少费劲,您要是定高了我可包不起啊。”

“你都明白呀,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知道费劲你还非要包?”方永谦挥了一下手,安慰道:“叔心里有数,不会让你吃亏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商量 张连立是辛庄村的村长,四十多岁,做为村长,张连立是实实在在的将村民的事装在心里。

现在国家提倡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动后富,最终实现共同致富,但大部分村里人思想比较落后,有了一亩三分地就知足了,想赚更多的钱的确实有人,但真的要他迈出第一步,又前怕狼后怕虎的,今天怕政策变了,明天又怕投入的本钱收不回来,真的要把大家带动起来,还需要一个带头人。

前天他去乡里开了个会,乡长说了,让大家一定要把党中央的指示精神落到实处,不能光是纸上谈兵,老是汇报说农民增加多少多少收入,但真的瞪起眼来考核,大家能拿出干货来的不多。

找一个致富能手带头人出来,是目前最紧要的事,典型树起来了,他再到乡里也好说话。

周一,张连立早早到办公室,准备和老书记商量商量辛庄村的致富带头人选谁合适。

方永谦去的也早,老书记吃了早饭,在家闲着也没事,溜达着就去了村委会,因为没到上班时间,方永谦是第一个到的,老爷子在院子里站了站,把烟袋插到后腰里,直接捞起一个大扫帚开始扫地上的落叶。

村委会正常上班的就四个人,书记、村长、会计和妇联主任,剩下的几个小组长有工作任务才会到村里来,没事的时候就在家各忙各的。张连立老远就听见哗哗的扫地声,他以为是村会计再干活,走到大门口一看,老书记抱着一个大扫帚扫的正起劲。

“方书记。”张连立急忙上前几步欲夺方永谦手里的扫帚,“这活那能让您干,我来我来。”

“我咋就不能干了?”老书记笑呵呵的,“这就扫完了,你今儿个咋来那么早?”

张连立接过扫帚又扫两下,将垃圾扫到墙角,“我这不是来找您汇报吗,乡里开会说让各村都树立一个致富带头人,您说咱村里谁当这个人合适?”

乡里开会一般都是村书记去参加,方永谦觉的自己年纪大了,也该从书记的位置上退下来了,他就有意培养张连立,乡里有

会议通知,他就借口自己走不了远路,让张连立代替自己去开。

“哦,会上是这样说的。”方永谦想了想,“要我说呀,你当这个带头人就合适,以后你多想想赚钱的法子,领着咱村人都发家致富。”

“我可不行!”张连立急忙摆手,“咱在村里干,有好事再揽到自己身上,那不成了以权谋私了。”

“哈哈哈。”方永谦被张连立逗笑了,花白的山羊胡跟着张大的嘴巴一颤一颤,“咱屋里说,正好我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商量。”

“啥事?”张连立将扫帚竖到墙边,跟着方永谦往屋里走。

张连立坐到方永谦对面的椅子上问道:“书记,啥事呀?”

方永谦将烟袋拿出来,开始往烟袋锅子里面装烟叶,等锅子装满了,他用食指往下压了压,这才就着张连立划着的火柴抽了一口,“昨儿个赵良生去找我了,他想把魏东住的那个房子买下来,还想把他家后挨着的小山岗子承包下来,问村里多少钱合适,咱俩商量商量,这个事能不行不?”

张连立想了一下,开口问了句:“书记,你的意思呢?”

方永谦一条腿曲起来,脚后跟踩到椅子上,举着旱烟袋的胳膊搭到膝盖上,连抽了好几口,在烟雾缭绕中眯着眼睛道:“我的意思是卖给他也不是不行 ,左右那房子也没什么用,而且没人住的房子放时间长了烂的更快,他要想要就卖给他?”

书记既然有意卖掉,那他这个当村长的绝不能提反对意见,更别说老书记说的确实有道理,“那就卖给他。”

“卖是卖,卖多少钱合适呀?”方永谦眉头拧到一处,价钱才是房子的重中之重,贵了人赵良生肯定不要,便宜了也不行,也不能让村集体吃亏不是。

“书记,当时那三间屋盖起来花了多少钱?”张连立问道。

方永谦是村里的老人了,当时盖这三间库房的场景他记得很清楚,“不能按照当时的花费来算呀,当时房子用的砖瓦是咱村里自己烧的,房梁、椽子用料也是砍的公家的树,盖房子的师傅也是咱自己人,当时给算的工分,村里就管了几顿饭,说起来也没花几个钱。”

“哦。”张连立思忖片刻,“那咱就按照现在盖三间屋的花费来算行不?现在咱村里盖房子,底上都带圈梁的三间青砖大瓦房盖起来得六百块钱左右,按照这个标准给他往下浮动点钱行不?”

“浮动多少合适呀?六百块钱是现在的新房价,还是带圈梁的,带着钢筋水泥的,那三间屋用的全是黄土砖,那时候也不兴打圈梁,你没看外墙现在都有些风化,卖到别人手里不扒了重建都是好的。”

听老书记这样说,张连立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他问道:“赵良生要买那破房子干什么,他两个儿那么小,等孩子长大了,划宅基地盖新的不就得了!”

“赵良生想养鸡,他还说想把小山岗子承包下来,和他现在住的地方连在一起,专门用来养鸡,他们一家人就搬到魏东那里去住。”

张连立眼前一亮 ,“书记,咱让赵良生当这个致富带头人不就得了。”

“养个鸡也能算带头人?你看咱村里谁家不养鸡?”方永谦抽着烟,不屑的说了句。

“不能这样算呀书记。”方永谦把椅子往前拉了拉,凑近方永谦,“你看,他家现在的地方就不算小了,要是整个用来养鸡,那得养多少?他再把小山岗子利用起来,那面积就更大了,这不就是妥妥的养殖大户吗?”

“对呀!”方永谦急忙坐正身体,“还是你想的长远,这个事咱得跟赵良生好好谈谈,真要让他当这个带头人,那他就得做出榜样来,别光嘴上说说就算了。”

“书记,既然咱要让他做出成绩来,要不咱就给他点支持,那三间旧房子咱卖给他二百块钱,就当他买了个地方行不,至于他买到手是扒了重盖还是怎么的咱就不管了。”

方永谦心里算了个帐,那三间烂房子的却也就值这个价了,他点头说道:“行,二百块钱也算合理,你再说说山岗子承包金定多少钱合适?赵良生的意思是想直接承包个五十年。”

“五十年!”张连立诧异的瞪大眼睛,“耕地承包才三十年,他怎么就定五十年出来?书记,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赵良生还想把山给绿化了,他想在上面种树,你知道树成材慢,时间短了根本不会出效益。”

“那也不能五十年呀,书记,要不咱先给他定个三十年,大不了三十年后再续签就是。”张连立想了想又说道:“赵良生想在上面种树?我看够呛,我自小就在那上面跑着玩,山上面什么情况我最了解,那上面就一层浮土 底下全是石头,他怎么种树?”

“赵良生说了,他自己往上面背土。”

“这样啊。”张连立陷入了沉思,半响才说道:“赵良生想得是怪好,他能坚持下来吗?在小山岗子上种树可不是简单的事,首先要在石头堆中扒出坑来,光是扒坑就是一个大工程,我原来盖房子的时候想在上面取石头打地基,你不知道,那石头根本不好砸,一锤下去,振的手木麻它还纹丝不动,时间长了,手就裂口子,后来我实在不想受那个罪,花钱买的青砖打的地基。”

方永谦在鞋底上磕磕残灰说道:“这个情况我知道,赵良生也明白的很 ,他非要承包下来我怎么办?要不这样,头五年呢,是他投入的阶段,咱支持他一下,承包金就不算了,从第六年开始每年承包金……”方永谦想说一个钱数,却又不知道定多少合适,他问张连立 ,“你说个数吧。”

“这个数可不是随便说出来的,书记,那山周围也有十来亩地吧,十来亩的地方呢,咱可得好好算算。”张连立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书记,一亩地咱收他十块,整个小山十多亩地算十亩,一年收一百怎么样,包给他三十年,实际咱才收二十五年的钱,分摊下来一亩地十块都算不上。”

“行。”方永谦拿过张连立计算的纸看了看,“就按你说的办,你起草合同,赵良生要是同意就让他抽空过来签。”

说话间,到了上班的时间,村会计来上班了,方永谦听见隔壁哗啦啦的钥匙响,他拉开门出来,笑着对会计说:“刘会计,麻烦你去赵良生家,喊他过来一趟。”

赵良生还在亢奋之中,他一晚上都在给严思勤描绘瓜果飘香,鸡鸭满圈的发展蓝图,以至于睡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睡得晚自然起得也晚,他脖子上搭着条毛巾正在刷牙,听见咣咣咣的敲门声,他急忙漱漱口走过去拉开门。

第一百九十四章:签合同 赵良生与刘三和是小学同学,赵良生小的时候不喜欢读书,当年为了逃学想出来许多歪主意,有时候你看他背着书包按时按点规规矩矩去上学了吧,其实他到校门口转了一个弯找地方玩去了,等到了放学时间再回家吃饭。

这些赵良生的父母都不知道,一直还憧憬着家里出个文化人, 直到老师去家里家访,才知道儿子干的好事,当然赵良生免不了一顿暴揍。

小学毕业后,赵良生直接回家跟父母干农活,刘三和则到城里读初中,初中毕业后赶上了上山下乡的大潮,刘三和又回到了农村,正巧村里的老会计退下来,刘三和的文化程度在村里还是比较高的,经人推荐,刘三和直接去了村里做会计。

两人虽然是同学,但平时都是各忙各的营生,也就是路上碰到了互相打声招呼,很少上门串门子,赵良生有些诧异,问道:“三和呀,快进来,你可是稀客,怎么有空来我家。”

“良生,书记让你去村里一趟。”三和站在院门口打量着赵良生家的小院,他很少来赵家,普通的农家小院,却处处透漏着干净整洁,右边是篱笆圈起来的菜园子,红透的辣椒点缀在墨绿的枝桠上,说不出的娇艳,紫色茄子,红灯笼一样的西红柿,无一不诉说着这家人的勤劳,左边是一个大大的鸡窝,有零星几只鸡在地上啄食,偶尔还有几只麻雀从天空中飞过。

赵良生心中有些忐忑,这么快就有结果了吗?也不知道书记和村长怎么商量的,“你等我一下,我擦把脸。”

“你这是才起?看你的小日子舒服的。”刘三和笑着调侃道。

赵良生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个点真的是太阳晒屁股了,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冲着厨房喊了声:“晨他娘,我去大队一趟。”

严思勤刚把早饭盛到碗里,她急忙端着碗出来,“吃了再去吧,我都盛好了。”

“回来再吃!”赵良生摆摆手,和刘三和一起往外走。

刘三和根本不知道书记叫赵良生干什么,他没问,赵良生也没说,两人闲拉着呱,不一会儿就到了村大队。

“书记就在屋里头呢,你去吧。”刘三和指着方永谦办公室说道。

“那我去了。”赵良生点点头,“回头没事了家去坐坐啊。”

张连立起草了两份合同让方永谦过目,内容与两人刚才商量的一致,方永谦见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赞同的说道:“我看行,一会儿赵良生要是没有异议就按这个执行。”

赵良生心神有些不安,他敲敲门,“书记。”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这小子来的挺快。”方永谦烟袋锅子指着门口笑道:“进来!”

赵良生推开门,看见坐在一旁的村长,“村长也在呀。”赵良生说着,掏出烟盒就敬烟,“村长,抽烟,书记,来一根?”

方永谦嫌弃的用烟袋杆将赵良生的手推到一边,“我不抽那个。”说完他扬扬自己的旱烟袋,“我抽这个就行,那个没劲。”

“那我给您点上。”赵良生急忙划着火柴,去帮书记和村长点烟。

“良生啊。”方永谦举起两份合同说道:“你提出的两件事我和村长商量了,这是村长起草的合同,你先看看有异议没有?”

“书记和村长费心了。”赵良生恭敬的双手接过合同,仔细看了起来。

“坐下看。”张连立拍拍身边的椅子说道,这是他们村未来的致富带头人,有些事还有详细与他说说。

魏东那房子给他定二百块钱,赵良生比较满意,那里房子的状况虽然不太好,但做为最早的牛棚,院子比较大,赵良生相中的主要也是那的院子,这个他没有异议,赵良生将房屋买卖合同放到一边,开始看承包合同。

为鼓励村民尽快富起来,在平等自愿的前提下,签订本合同……,合同内容比较详尽,能考虑到的细节也都写了进去,就是这个年限赵良生不满意,如果只给签三十年,除了种一些果树外,其他的只能种一些速生的品种才能见效益,“书记、村长。”赵良生讨好的笑道:“承包年限能不能再长一些,五十年怎么样?”

“良生啊。”方永谦说道:“你是第一个提出来承包荒山的,咱还没有签过这样的合同,就按照土地延包的的情况来处理的,时间暂定三十年。”

“那三十年后怎么办,在上面我投入三十年的精力,到时候突然不让我包了我不就傻眼了?”

张连立听了,解释道:“没事,到时候咱们再续签就好了。”

“那合同里得注明,三十年后,同等条件下,优先租给我。”

“行,我把这条给你加上。”

年限上没有异议了,赵良生又往下看,待看到一年要交一百块钱的承包金时,赵良生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想再讲讲价,“书记,村长,一年一百块钱是不是有点多,再给便宜点行不?”

“一百块钱你还嫌多!”张连立瞪起眼来,“那可是有十多亩地,一亩地才给你算十块钱,而且头五年免费,从第六年才开始收,平均下来连十块都到不了。”

“村长。”赵良生两手一摊,“地虽然说是有十来亩,可是种不了粮食啊,光指种树十年八年也见不到收益。”

“种树?你不是要在上面养鸡吗?”张连立看向方永谦。

“对呀,你昨儿个不是说要养鸡。”方永谦问了一句。

“是养鸡,可现在鸡蛋五分钱一个,我要卖二千四百个鸡蛋才能凑够一百二十块钱,我还得买饲料投本钱,再说了人家都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要是赶上一场鸡瘟,鸡能死干净了,到时候我上哪去凑一百二十块钱出来,定这个价格着实有点多,你把那个二十给去掉,就收一个整行不行,一百块钱。”

“那你等会吧,我和村长再商量商量。”方永谦说着,拉着张连立去了村长办公室。

“连立,你的意思呢?”方永谦问道。

张连立思忖了一下说道:“赵良生说的也有道理,那个小山岗子就是不搞承包,赵良生家里也是白用,现在一年村里还能收入一百来块钱。”

“那你的意思就是一百块钱你没意见喽。”

“我看行,书记你看呢?”

“你要没意见我也没意见,那就改成一百吧。”

赵良生眼看着张连立把合同金额修改为一百块钱,他才喜滋滋的说道:“书记、村长,我没意见了,合同可以签了。”

“没意见就好,你等我把合同抄写二份,咱双方各执一份,等你把钱交到会计那里,合同就开始生效。”张连立说着,拿过一叠稿纸过来就开始抄写,二个合同一式二份就是四份,得抄好一会子呢,张连立边写边说:“良生,之所以同意将承包金给你降到一百块钱,主要还是村里想支持你干事业,现在咱村里需要一个致富带头人,村里准备让你来当这个带头人,你先摸索致富经验,等你富起来,再带动咱村的村民一同致富。”

赵良生吓到了,长这么大他连小组长都没当过,突然让他当全村的带头人,他哪干得了!赵良生倏地站起来,惶恐的说道:“村长,我吃几碗干饭我心里有数,我哪能干得了这个?”

“怎么就干不了了?”张连立放下笔,凝视着赵良生,“你不是准备扩大养鸡规模吗,到时候你就把你养鸡的经验传授给大家就行。”

“养鸡还用传经验?家家户户不都知道怎么养吗?”赵良生不解的问。

“是知道,但都是小规模的。”张连立认真的说道:“我准备以你为龙头,带动村民上规模,上档次,不能仅仅满足于养个一二十只鸡,够一家人吃的就行了,要打造一个集养殖,销售为一条龙的产业链,等咱全市的人家吃得都是咱辛庄村养出的鸡蛋,你看咱辛庄富不富。”

前景如此美好,张连立说的眉眼飞扬,满嘴冒白沫。

赵良生被村长的雄心大志惊呆了,你打算的如此长远,却把重担压到他的身上,这个领头羊哪里是那么好当的,赵良生苦着脸哀求道:“村长,你就饶了我吧,我干不了!”

张连立心潮澎湃,拍拍赵良生的肩膀,“你放心,大胆干,村大队是你强大的后盾。”

看把赵良生愁得,方永谦都看不下去了,他突出一口烟圈说道:“良生啊,你也别发愁,平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你刚才还说了,一场鸡瘟下来鸡能死干净了,你养那么多的鸡肯定不能让鸡生病,怎么预防鸡生病,你多给村民做些指导,等你做出成绩发家致富了,别藏着掖着,多给大家传授传授经验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赵良生都不敢相信,

“可不就这么简单。”

若是真有这么简单那还行,赵良生搓搓手,咽了口唾液,“书记、村长,那我试试,要是不行你们就换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大干一场 在合同的右下方乙方的位置赵良生签下自己的名字,张连立却没有直接让他拿走,“良生啊。”他吹吹半干墨痕说道:“我把合同交到刘会计那里,等你把钱交给他,他再盖上章给你,你现在拿钱去吧,三百块钱,二百元房款,一百元承包押金,一分钱可不能少啊。”

“我这就家拿去。”赵良生迫不及待转身就跑,三百块钱,对赵良生来说不算是大数目,家里卖鸡蛋、卖菜这么多年,还有一年两季的粮食,每年新粮食下来后,他都会把陈粮卖掉,钱都让严思勤攒了起来,估摸着也有小一千了。

赵良生一路小跑,不顾自己累得喘息,推开家门就喊:“晨他娘,赶紧的,给我拿三百块钱!”

严思勤急忙将湿衣服扔回盆里,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边往屋里走边问,“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赵良生拽过一条毛巾抹了抹额头上渗出来的薄汗,跟在严思勤的后面说:“我昨天跟你说的事,书记和村长商量好了,魏东那的房子卖咱二百,承包金给咱算一年一百,签了三十年。”

“魏东那房子卖给咱二百块钱不算贵。”严思勤找出钥匙,打开柜门,“就是太烂了,咱还得好好修修。”严思勤翻出一叠钱,数了起来,“这些钱我还没来得及送银行,估计够三百了,我查查看啊,要是不够你就去二哥家再借一点。”

他们家做的是小本生意,平时卖菜和卖鸡蛋回来的都是零钱,严思勤嫌这么点钱跑银行太麻烦,一般的情况下她都是半年去一次。

“我跟你说,房子烂不要紧,修修一样住人,我相中的是那个大院子,回头咱再把里面的菜地扩大一些,种点孩子们喜欢吃的西瓜、香瓜什么的。”赵良生幻想着瓜果飘香,儿孙满堂的热闹场景,脸上不禁浮上了微笑。

“诶~你别说,三百块还使不了呢,给你,这是三百,拿去。”严思勤递过来一沓子钱,钱很零散,都是二块、五块的,十块的很少。

赵良生随手用刚才擦汗的毛巾将钱包起来揣进口袋里,“我走了啊,得赶紧把钱交上去。”

严思勤跟在他身后追了两步,“这么急呀,吃了饭再走吧,我把面条给你热热去,这都坨了,一会儿坨成一个蛋更难吃。”

“回来吃,回来吃。”赵良生说着,一溜烟跑没影了。

赵良生来回的速度快得超出了张连立的想象,现在人手里能一把掏出一百块钱的不多,更何况是三百块钱,他把合同交到刘三和手里,回到办公室一杯热水还没下肚呢,赵良生回来了。

“哟,良生,看来你是不差钱呀!”张连立挑眉笑道。

这年月人财都不外露,有钱也不能说有钱,赵良生讪笑着,“刚才去二哥家借了点,再加上家里卖粮食的钱勉强够了。”

张连立抬手往旁边房间一指,“你去找刘会计吧,东西我都交到他手里了,该怎么办我也告诉他了。”

“诶!诶!谢谢村长!谢谢村长!”赵良生连连点头致谢,这才去敲财务室的门。

“老同学,我看你这是鸟枪换炮,准备大干一场啊!”刘三和刚把合同读了个遍,看见赵良生,抖着手里的合同打趣道。

“看你说的,我这才到哪就换炮了。”两人是同学,赵良生心里有着亲近感,也不拘束了,他大大咧咧的拉把椅子往刘三和桌前一坐,掏出毛巾将钱拿出来递了过去,“你查查,三百块可一分不少。”

“啧,咋还裹巴恁严实?”刘三和啧啧的。

赵良生一笑,半真半假的说道:“俺老农民攒点钱容易吗,平时一分钱恨不能攥成两半花,这些钱都是连挪带借好不容易才凑够的,万一掉了呢,不得裹巴严实点啊。”

刘三和将钱数了两遍,确认一分不少才在合同上盖上村委会的大印,“这份给你,这份我留着存档,我再给你写份收据。”

一直到合同拿在手里,赵良生的心才踏实了,他不禁喜上眉梢,一脸轻松的说道:“老同学,啥时候抽空家里坐坐去?”

“好啊。”刘三和答应着,“村长说让你当咱村的致富带头人,以后有的是机会找你去学习,到时候你可别留一手。”

“看你说的,村长那是抬举我,咱俩的关系,我吃几碗干饭你还不知道吗?”赵良生将合同与收据放在一起,小心翼翼的装在兜里,又宝贝的拍了拍。

赵良生上学的时候,鼻子下面整天挂着两筒鼻涕,袖口和前襟抹化的黝黑发亮,根本难以想象邋遢的像乞丐似的小男孩能成长为全村的致富带头人。

“你忙,我不打扰你了。”赵良生见刘三和摆了一桌子的账本子,急忙跟刘三和道别,“我去书记那屋一趟。”

“去吧。”刘三和也不留他,事情太多,他的确太忙。

“书记,我手续都办完了,过来谢谢你。”赵良生站在方永谦的桌子前,诚恳的道谢。

“客气啥,你以后好好干,做出成绩来就算谢我了。”方永谦叼着旱烟袋,将报纸摆在桌子上,抬起头来,“你跟村长说了吗?”

“还没呢,这就去说。”

“嗯,去跟村长打声招呼吧。”

赵良生又跑到张连立办公室再三谢过后才往回走,他心情舒畅,脚步轻盈,到家就把两份合同拿出来给严思勤,“晨他娘,给你收好了,这可是重要的东西。”

严思勤就感觉跟做梦似的,昨天才说要买房子,今天那么大的院子就成了自己的了,她翻来覆去的把合同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这是确确实实的真事。

房子买下来了让人高兴,看着承包合同她就有些来愁,“壮他爹。”严思勤眼中带着愁绪,“家后那个山你准备咋治?”

“我想好了。”赵良生望向屋后,越过墙头,清楚的看见小山的轮廓,“我准备用今年一冬的时间,先把酸枣棵和荆棘挪下来,然后就利用挖出的坑种树,土不够用的再往上面背土往里填,等明年一开春,就买树苗子栽上,现在要抓紧办的是先把魏东那边的房子修好了,你看有抱窝鸡吗,有就让它先孵着,咱以后要养大量的鸡,鸡苗不够就去买,村长说了,要让我当咱村的致富带头人,我感觉压力太大,怕干不好了丢人。”

什么人?严思勤没听清,疑惑的问道:“让你当什么?”

“致富带头人。”赵良生声音大了一些。

“村长真敢想。”严思勤不可置信,她扁扁嘴巴,“咱家穷成这样还能当了带头人?”

严思勤的轻视让赵良生心里不舒服,他不服气的嚷嚷,“晨他娘,还没开始干呢,你就小看我,咱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干不好了,你也不好看,你得支持我。”

“支持,一定支持,合同都签了,我能不支持你吗?”严思勤拿着合同往屋里走,“我把这收起来了。”

“嗯,一定要收好。”

尘埃落定,赵良生才觉得饿了,他自己跑到厨房,端起凉面条就扒了起来。

入秋之后,等忙完秋收,赵良生开始着手整治小山岗子,待各种事项一步一步推进,赵良生发现他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酸枣的生命力比较顽强,有条石缝就能扎根,有点土就能成活,表面看似土不少,扒开浮土和陈年腐叶,底下全是石头,碰到碎石头还是好的,刨出酸枣根扒拉扒拉还能有个树坑,在石缝里直接扎根的就比较棘手,整块整块的大石头,根本没有办法去刨树坑。

遇到这种情况,赵良生就先避开,偏偏这种情况的占大多数,工程进展很慢,有时候一天也刨不出二十个坑来,这和赵良生的想象相差太远,短短一个多月,他手上已经全是水泡和血口子。

赵良生站在山顶,俯揽着整个小山的全貌,山脚下是他们这些天的的劳动成果,开出来的地不足整个小山的三十分之一,要按照他这个进度,别说一个冬天了,两年他也完成不了预订的计划。

赵良生倒也不怕辛苦,可他心疼严思勤,严思勤除了照顾孩子,洗衣做饭,每天还要上山来和他一块干活,晚上收工回家,握着严思勤同样满是血泡的手,赵良生心疼的眼睛直发酸,“晨他娘,太难了,要不咱不干了,就当是丢了一百块钱。”

严思勤不同意,她直直的瞪着赵良生,“看你说的,跟大财主似的,咱得攒多长时间才能攒一百块钱,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再说,半途而废就是你给你俩儿子树的榜样?”

赵良生真的是骑虎难下,就连村长张连立都怕他打退堂鼓,没事都要到他这里转一圈,用语言鼓励他。

赵良生咬咬牙,“干!可我就怕累着你了。”

男人的体贴让严思勤心中一暖,她目光柔柔的,“只要你不怕累,我就不怕。”

既然确定了要干下去,赵良生到城里备齐了起石头的工具,铁钻,铁锤,斧凿全都买齐了,遇见能种树的石缝,他就先用铁捶间隔着把铁楔子打入,再一点一点的把石缝扩大,实在是砸不动的就利用热胀冷缩法,先在上面烧柴火,然后在滚烫的石面上浇凉水,这样也有效果,让赵良生没想到的是,时间长了,他竟然得到了一批方方正正的石块,这让赵良生大喜过望,翻修魏东那边房子的基石有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瑞民换工作 瑞民吓坏了,有一次他看错了压力表,数字已经到了临界点,他还在加压,要不是正巧赶上同事高铁柱接班非出事故不可,当时他急的满头大汗好不容易和同事一起把压力降了下来,压力虽然降下来了,他整个身子却吓得抖如筛糠,腿更是软如面条,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石瑞民,你怎么搞的,脑子想什么了?”高铁柱厉声说道:“这么大的指针你看不见吗?幸亏是我来了,要不然一爆炸,耽误生产不说,你还能有命在吗?”

瑞民心还在突突乱跳,他耷拉着脑袋一声都不敢坑。

高铁柱拿起旁边的手电筒在手心里敲了两个,“你说你还整天拎着个手电筒,你这一点五的视力犯得着大白天还用它照亮吗?”

瑞民最怕别人提他的视力,当即心中“咯噔”一下,暗自埋怨起石大勇来:大哥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我眼神不好,当时也不知道变通变通,只要能过了关不就成了,非的给我弄个一点五出来。

瑞民是以不变应万变,任你说什么我就是不吭声,高铁柱自顾自的说了一顿,见瑞民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气得眼不见心不烦,扭头站到门外生闷气去了。

力量终于又回到身上,瑞民站起来抖抖腿,瓮声瓮气的说了句,“我走了。”

“走吧走吧。”高铁柱不耐烦的摆摆手,在他眼里,石瑞民这人不正常,整天价的戴着个帽子,也不知道高傲的什么,走到路上你不理他,他从来不主动理人,有几次自己故意不跟他说话,他就能明不大眼的从跟前走过去,一看他目中无人那样就来气。

瑞民出了一身的冷汗,回到家往床上一躺,蒙着脑袋生闷气,自己都跟大哥说了,让他想办法帮忙给换个工作,没想到他不出面不说,还出主意让自己去找领导,大哥也不想想,自己要是敢去找领导还跟他说干什么!

平时吃饭瑞民比谁都积极,急不老早就坐在饭桌前等开饭,今天怎么弄的,喊了好几遍了还不下床。

“瑞民。”石大勇亲自坐在床沿上推推瑞民的脑袋,“吃饭了。”

“不吃!”瑞民赌气翻了个身,背对着石大勇。

“咋的了?咋还跟自己的肚子治上气了。”兄弟今天反常啊,石大勇不知道怎么回事,上手就去掀瑞民的被子。

感觉到大哥拉扯他的被子,瑞民猛的把被子一掀,腾的一下坐起来,“大哥!”他瞪着石大勇说道:“我上次说让你帮忙给我换个工作你不听,今天差点出了事故。”瑞民眼圈开始泛红,“要不是我同事来得及时,你们今天就见不到我了。”

听瑞民说的这么严重,石大勇也吓了一跳,“你好好的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瑞民擦擦脸上的泪,声音有些哽咽,“压力表上的字我看不清,今天一马虎看错了,差点把锅炉烧爆炸了。”瑞民紧紧抓住石大勇的胳膊,哀求道:“大哥,你帮帮我,我真是害怕了,这活我干不了,你去跟我们领导说说,让我换一个工作吧。”

“咋,自从上次你跟我说完,你就没有去跟你们领导说这事吗?”石大勇以为这件事瑞民早就办完了,指着瑞民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看看你干啥中用,这点事自己都不能办,什么都指着大哥,大哥是能跟你一辈子还是怎么的?”

瑞民目光中带着畏惧,“大哥,我不敢,领导要是问我为什么我怎么说呀!”

石大勇随口就说:“为什么,那不简单!你说个瞎话不就得了。”

瑞民心说我怎么知道说什么瞎话,这事是你引出来的,你就得负责给我摆平了。

瑞民的怂样让石大勇很是不屑,说个瞎话有什么难的,也不跟他学学,超生的念念,一个瞎话都能合法化了。

“行了,吃饭去。”石大勇拍拍瑞民的肩膀,“哥给你想个办法。”

“哦。”这还差不多,瑞民踏实了,这才有心思吃饭。

石大勇正经的主意没有,一肚子的歪主意,他想了想,这事不能主动跟人说当时视力是造假造出来的,既然不能说,你现在看不见了总得有个理由吧,那就只能生一场病了。

吃完饭,哥俩坐在一起,大勇给瑞民出主意,“老四,你这样,过两天你装病,哥去给你请假,就说伤到眼了,等病好了后视力就模糊了,到时候再要求调个工作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大哥,那我得什么病能伤到眼啊。”

“是啊,什么病能伤到眼。”石大勇捏着下巴思忖起来,“红眼?这个病还传染,正好不用上班。”

“大哥,也没听说过谁红个眼,眼睛就看不见了呀。”瑞民说道。

“也是,这个病不行,那就换一个。”石大勇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你说他又不是大夫,眼上的病除了知道红眼、沙眼,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眼部疾病能让视力在短时间内极速下降。

“要不就说你摔了一跤,摔到眼了。”石大勇又建议。

瑞民直接否决了,“那回头去上班人家要看不见疤拉不相信怎么办?”

“你看看你,干嘛非要疤拉呀,不能有个暗伤?”

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瑞民答应下来,“那行吧,我试试看,大哥,你说我什么时候得病合适。”

“过两天吧,等哥得空了专门办你这个事。”

为了保险起见,石大勇还专门跑到杨文卉那里去咨询视力不好的原因,“杨大夫,我问你个事啊,这人眼睛突然模糊了,看不清东西了,是得的什么病。”

“谁眼睛不好了,是家里大娘吗?”杨文卉还以为石大勇是替他母亲来咨询,老人家年纪大了,容易出现这样那样的小毛病。

“不是……”石大勇话说一半又顿了顿,“嗯,是我兄弟。”

杨文卉记起来石大勇家里还有一个年轻人,“那么年轻,怎么会突然这样,不过造成视力模糊的原因多了,你还是把人带来我先给看看吧。”

石大勇摆摆手,说道:“不严重,不严重,我就是来问问,实在不行我再带他过来。”

“不见到病人我也不好说呀,像这种造成视力急速下降,看不清东西的原因很多,首先有视神经炎,这算是眼科是急症了,表现眼球转动痛同时出现眼睛视力急剧下降,严重时仅仅能够看到眼前黑影,手晃动或者分辨出手指头,视力下降十分严重,你兄弟有这几种情况吗?。”

杨文卉把几种常见的眼科疾病,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有可能是角膜炎、葡萄膜炎或青光眼引起,角膜炎大多数考虑是感染性因素引起,比如细菌性角膜溃疡,尤其是铜绿假单胞菌感染以后发病急骤,可能1-2天内就导致失明。青光眼考虑是急性闭角型青光眼发作,发作时因为眼压升高导致角膜水肿,从而影响了视觉而导致视力下降。如果发作时眼睛没有明显的红肿、疼痛的症状,考虑可能是玻璃体出血或者眼底病变引起,比如视网膜中央动脉阻塞、视网膜中央静脉阻塞、视网膜脱离等,另外严重的眼部外伤也会导致视力迅速下。”

杨文卉说的这么多专业术语石大勇也听不懂,他就记得第一句视神经炎和最后一句严重的眼部外伤,昨天瑞民说的对,眼部受伤的没有伤痕也不像是受伤,那个视神经炎倒是可以得一得。

石大勇准备把视神经炎仔细了解一下,“杨大夫,你刚才说的那个视神经炎,眼球转动会痛是吧?”

陆陆续续有人来拿药打针,杨文卉忙个不停,抽空回答石大勇的问题,“不光会痛,严重时仅仅能够看到眼前黑影,分辨不出手晃动或者手指头,视力下降十分严重,怎么,你兄弟是这种情况,那你可得抓紧时间带他过来了。”

“不知道啊,他没跟我说眼是不是疼,就说看不清了。”石大勇说的跟真的似的,他见自己了解的差不多了,起身与杨文卉告辞,“谢谢杨大夫了 ,我回去问问他,要是不行就带他过来。”

石大勇心中有数了,晚上再见到瑞民的时候,他喜滋滋的说:“老四,我专门去找大夫问了,有一种病,叫视神经炎,能短时间内引起视力下降,这两天上班你就装一装,就说眼疼,然后请几天假,说去看眼,等你休完假回去就说眼看不清了,然后我陪你去找找你领导,看看能不能换个什么活。”

“指定能换,大哥,烧锅炉那可是精细活,我都看不见了他们还是让我继续干也说不过去。”

石大勇想了想,“要不你明天还是跟我让医务室去一趟吧,这些年光说你眼不好,也没正儿八经的找人看过,到时候让杨大夫给你好好看看,确实是看不好了,咱让杨大夫出个病例,到时候咱拿着病例去找你们领导也有说服力。”

“哪能没看过!”孙秀芳听儿子这么说她不高兴了,孩子都是心头肉,哪个有毛病当娘的心里能好受了,“从知道老四眼不好,就带他到医院里去过了,大夫说他这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又发现的晚,治不好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如愿以偿 瑞民这两天上班,只要看见人,就摸着着眼睛说眼睛疼,他那痛苦的模样,任谁都不相信他是装的,两天后,瑞民才揉着眼对前来接班高铁柱说:“铁柱,不行了,我受不了了,得请几天假去看看眼。”

“有这么严重吗?”高铁柱拿开瑞民捂眼睛的手,“你抬头我看看。”

瑞民已经把眼睛揉的通红,眼睫毛被他揉的乱七八糟的粘在眼睑上,他扬起脸,半眯着眼睛给高铁柱看,“疼的不行,都不敢转眼珠子,而且现在看东西也看不清,再不去看就怕要瞎。”

瑞民的眼神本来就不好,今天也不装眼神好的人了,透过缝隙,高铁柱清楚的看到瑞民眼睛内通红一片,眼神还涣散,好像不能见光的样子,他点点头,“是挺严重的,可得去好好看看。”

“那我去找丁主任请假了。”瑞民说完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就要走。

“你能行吗?要不我扶你过去吧。”高铁柱虽然不喜瑞民,但做为工友他还是挺关心瑞民的。

“不用了,我能行。”瑞民捂着眼睛摆摆手。

在瑞民的眼里,当官的都比他这个平头老百姓高一等,他有着与生俱来的敬畏心,站在丁主任办公室门口踌躇片刻,瑞民将眼睛揉的更红了,这才鼓足勇气敲敲门。

“请进!”

瑞民应声推门而入,刚从光线充足的环境进入办公室,瑞民眼睛还没有适应过来,再加上本来眼神就不好的他眼睛让他揉的更模糊了,“丁主任,哎呦!”瑞民没有看到眼前有一把椅子,脚不小心趟到了椅子腿上,当即把他绊的一个趔趄,重心不稳趴倒在地上。

“哎呦!”丁主任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起身去扶他,“你看你,来就来吧,咋还行这么大的礼?”丁主任跟瑞民开玩笑,他扶起瑞民边帮他拍身上的土边问道:“没摔着吧?”

“没事没事。”瑞民窘得脸都红了,他低着头不敢直视丁主任。

“石瑞民,你找我有事吗?”丁主任把绊倒瑞民的罪魁祸首拉过来,扶着瑞民坐下。

瑞民现在狼狈不堪,帽子也歪了,脸颊和双眼通红,因为紧张还出了一脸的汗,他抬头看了丁主任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主任,我,我是来请假的,我眼睛生病了,疼还看不清东西,我得去医院看看去。”

丁主任恍然大悟,“我说呢,那么大的椅子你咋都看不见,还摔一跟头。”

瑞民这个样子,分明就是眼神不好的人才有的表现,丁主任不疑有他,痛快的答应,“行,请假条你写好了吗?我签完字,你送到考勤那去。”

瑞民急忙把揣在兜里的请假条掏出来,“谢谢主任,那我就先请两天的假。”

“两天够吗?”丁主任在请假条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又递给瑞民。

“我先请两天的,要是不够再过来续假。”瑞民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请假条,微微弯腰鞠了一躬,“谢谢主任!”

“去吧。”丁主任和蔼的笑笑,石瑞民他接触不多,也就知道这个人不爱说话,不爱理人,现在看来,真是老实人一个。

瑞民把请假条交到考勤办又跟班长打了招呼,这才长吁一口气,忍着拔腿就跑的冲动,一直磨磨唧唧的挪出厂区大门,这才撒丫子往家里跑。

该办的他都办了,剩下的就看大哥的了。

石大勇一回到家,瑞民就迫不及待的把事情经过给讲了一遍,把个石大勇给逗的哈哈大笑,末了用一种我家有子初长成的目光看着弟弟夸道:“你看,我不跟着你,你事情不也办的挺好,你就是缺乏锻练,以后多锻炼锻炼就好了。”

“你就是好的不教,净教些歪门邪道。”王英把石念往石大勇手里一塞,“看着你儿子,我准备做饭去。”

“那大哥,下一步咱干什么?”瑞民眼巴巴的看着大勇。

“我想想啊。”石大勇抱紧在他怀里乱动的儿子,“我觉得还是得上杨大夫那去一趟,让她给你写个诊断证明出来更好。”

“嗯。”瑞民依赖石大勇,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定没错的。

第二天早上石大勇带着弟弟出门,快到医务室的时候,他专门交待了一句,“一会儿你可别对杨大夫说你天生眼就不好,就说是最近才这样的,知道不?”

“大哥你就放心吧。”瑞民答应着。

哥俩来的挺早,医务室里没有病号,杨文卉正在打扫卫生,听见门响抬起头来,看见石大勇带着一个人进来,忙率先跟两个人打招呼,“石师傅,这就是你弟弟吧。”

石大勇拉着瑞民的胳膊往里走了走,“杨大夫,这就是我那天跟你说的俺兄弟,麻烦你帮忙给看看,俺兄弟老说看不清东西。”

“好啊。”杨文卉指着窗户边的椅子对瑞民说,“同志,你先坐过来。”

“哦。”瑞民看看石大勇,乖乖的坐到板凳上。

椅子的正对面是一张视力检测表,杨文卉拿起一根笔指着图上的符号,准备先简单的测了一下。

这才是瑞民视力的真正水平,杨文卉从最小一直指到最大,瑞民从毫不犹豫的摇头,到犹犹豫豫的摇头,整个检测表上的符号瑞民竟然都看不见,杨文卉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到水龙头处净了手,走到瑞民身边说道:“你把脸对着窗户,这边光线好,我看看。”

半响,杨文卉一脸严肃的问:“你这种情况有多久了,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但凡说谎的人都心虚,瑞民不自觉的先去看石大勇,石大勇不动声色的一瞪眼,他急忙说道:“那个,没多长时间,原来不这样,就是眼睛疼。”瑞民把大哥告诉他的视神经炎的症状复述了一遍。

杨文卉在他面前晃晃手指,“你能看见我这是几根手指吗?”

瑞民点头,“能看见。”

“清楚吗?”

“清楚。”

那就是能识近物,杨文卉有些迷糊,眼部外观不红不肿,无异样,如果是最近才造成这种状况的话,要么有外伤,要么形成病变,可她竟然看不出来怎么回事。

杨文卉思忖片刻说道:“石师傅,咱这里的仪器设备不全,我建议你带着你弟弟到大医院用裂隙灯和眼底镜做个详细的检查,这样可以明确诊断。”

“行,杨大夫,我这今天还有事,明天就带他去,还有一个事得麻烦你一下。”石大勇说道:“你能不能帮忙给写个诊断证明,我兄弟先拿着去单位请假。”

“你们单位请假一二天还用开证明吗?”杨文卉问了瑞民一句。

“嗯,病假要开证明的。”瑞民信誓旦旦的说。

“可是我还没有查出来到底是什么病造成的视力突降,按你弟弟的说法有视神经炎的症状,但从我检查的结果来看又不太像,不好写呀!”杨文卉翻开瑞民的眼睑仔细又看了一番,这个病症很奇怪,她从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没事。”大勇满不在乎的说道:“你就按视神经炎来写,反正是请假用的。”

“那好吧。”杨文卉把手洗干净,回到办公桌前出了一个视神经炎的诊断证明,“石师傅。”她抬头看看瑞民,眉头紧蹙,语气担忧,“你弟弟这个病可不能耽搁,你们还是尽快去大医院做检查。”

石大勇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是越来越高,他当即说道:“谢谢杨大夫,要不是今天我有非办不可的事,今天就带他去了。”

杨文卉又瞥了一眼瑞民,她不理解,这个小伙子看来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什么还都得倚靠他大哥,眼睛不舒服这么长时间就不知道自己去医院看看吗?当然,别人家的事她也不好置喙,她只需要做好自己当医生的本分。

出了医务室大门,石大勇拉着弟弟找个僻静的地方,左右看看没人,他把证明交到弟弟手里,小声说道:“行了,东西你收好了,这两天呢就在家里好好歇歇,过两天我和你一起去你们单位一趟。”

事情办得很顺利,一直是按照他和大哥预想的方向走,瑞民一扫脸上的愁闷,满脸喜色的说了句,“谢谢大哥!”

人呀就不能老窝在家里,还得出去多锻炼,瑞民原来整天窝在家里门头不理人,现在都知道说谢谢了,这让石大勇心里美滋滋的,“啧,还会跟大哥客气了,谢什么谢,咱哥俩谁跟谁呀。”大勇亲切的拍拍弟弟的肩膀,“行了,你家去吧,我还得赶紧出车呢。”

二天后,大勇拉着瑞民去了他们单位一趟,瑞民一直把石大勇领到丁主任办公室门口,说道:“大哥,就是这了。”

成败在此一举,演不演的像就看今天的表现了,石大勇深吸一口气,脑袋朝着门一摆,“敲门!”

“笃!笃!笃!”

“进来!”

瑞民深深的看了大哥一眼,这才推门而入。

“哟,石瑞民呀,眼睛这么快就好了?”见是瑞民,丁主任首先去看他的眼睛,今天的眼睛和两天前不同,黑白分明,已经不再红肿,就是感觉是雾蒙蒙的,没神。

“丁主任。”瑞民没有先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指着石大勇说道:“这是我大哥。”

“哦。”出于礼貌,丁主任站了起来。

石大勇抢先一步,伸出双手,热情的握住丁主任的右手,“丁主任,我叫石瑞勇,我弟弟的事给您添麻烦了。”

“坐坐坐,坐下说。”丁主任不知道石大勇是来做什么的,但是作为主人,他礼貌的邀请客人落座,并准备去倒茶。

“丁主任,不用倒茶,我一会就走。”石大勇急忙阻拦,并掏出专门买了一盒好烟递了上去,“主任您抽烟。”

“呵呵,你别客气,我不抽烟。”丁主任是真不抽烟,他将两个茶杯放到兄弟两个面前,“石瑞勇同志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唉~”石大勇叹了一口气, “还不是我弟弟吗,前几天就说眼睛不舒服,我太忙就给他忽略了,还以为就是一般的视力疲劳,就给他拿了几瓶眼药水滴了滴,哪想到越来越严重,医生诊断的视神经炎,哦,这是诊断证明。”石大勇将证明递给丁主任,自责的说道:“由于看得晚了,现在他的视力出现了不可逆转的下降。”石大勇痛心的看看旁边拘束的瑞民,“我兄弟跟我说他现在在单位里烧锅炉,锅炉上好几个什么表,他眼神不好看不清,不敢在烧,怕一不小心出了差错,这不又来给主任填麻烦,看能不能给换个工作。”

丁主任将证明详细的读了一遍,又同情的看看瑞民,这小伙子看来年纪也不小了,现在眼睛又得了这个病,也不知道他成家没有,要是没结婚估计连媳妇都不好找了。

“嗯……”丁主任思索片刻,“锅炉他确实不合适再烧了,不过他眼神不好,适合他的工作也不多,只能让他先去传达室,那个工作不挑人,这样行不?”

“行,谢谢主任了。”石大勇心中大喜,正好瑞民不想干出力的活,这不正好达到他的满意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想念 石可插班到子弟小学继续读二年级,自从石可回来,张军可积极了,每天都要到石可家等石可一起去上学,有了好吃的小零食,也要偷偷给石可留一份,放了学,必等着石可一块走,哪怕石可做值日,他也要和石可一起做。

石可每天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写作业,这让张军很不习惯,他是每天回到家,书包一扔,先跑出去野,玩够了,吃了晚饭后才开始突击写作业,现在好了,为了和石可多待一会儿,每天回到家,就和石可凑在一起写作业,写完作业才恋恋不舍的回自己家。

张军家小孩少,有时候石可嫌弟弟妹妹打扰,也会到张军家去做作业,只要石可到张军家,你看张军殷勤的,有什么好吃的都堆到石可面前,还一个劲的说:“妹妹,你吃。”

儿子的小动作崔云香看在眼里,她光笑不说破,她是希望两小的青梅竹马一块长大有了感情,石可能当她儿媳妇的。

石可的心中,张军就是她大哥哥一般,地位与赵雨是一样的,哥哥对她好,她也对哥哥好,只是自己家很少有零食,光吃人家的让石可很不好意思,有点无以为报的感觉,有时候家里炖芸豆,石可就捡里面大的豆子挑出来,洗干净了,自己舍不得吃,给张军带上一小把。

别看是菜里面的豆子,那个味道可是很好的,咸香粉糯的,张军最喜欢吃了。

辛庄小学这边的进度比子弟小学的进度要快一点,初上的几个课时都是石可学过的,这让石可更是如鱼得水,上课积极举手回答问题,这让石可深得老师欢心。

期末考试,不出意外,石可考了全班第一名。

石可已经习惯得第一了,在辛庄小学,不管是小测验还是大考,她经常得第一,偶尔发挥失常败给赵晨,得个第二,但这是她回到家的第一次考第一,小女孩心中挺高兴的,放学回家路上连脑袋上那个一高一低的小辫子都跟着她蹦蹦跳跳的。

王英早上挺忙的,要做饭,要照顾四个孩子,哪里有空帮石可扎辫子,石可就学着自己给自己扎,赶时间的时候扎的不好就一高一低了。

“军子哥,你考多少分?”石可跑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张军。

张军学习不好,成绩都是吊车尾,“嘿嘿。”他摸摸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的说:“我考的不好,妹妹你考多少分?”

小女孩骄傲的扬起下巴,竖起一根手指头,“我考双百,我们班第一名。”

“哇,妹妹你好厉害呀!”张军满眼佩服,双百和第一对于他这个学渣来说那可是可望不可及的。

“妈,我考全班第一!”石可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妈妈汇报成绩。

“快给我看看!”王英惊喜之余,急忙接过成绩单看了起来,“我闺女真棒。”王英慈爱的摸着石可的脑袋,“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晚上石大勇下班回家,见饭桌上摆了好些个好吃的,不禁有些诧异,“英子,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做这么多的菜?”

“好事。”王英抿嘴笑道:“你闺女考了双百,全班第一。”

“真的!”石大勇知道闺女学习好,但没想到成绩有那么好。

“爸爸给你看。”石可又把成绩单递给石大勇,自己则站在父亲身边,歪着脑袋等父亲夸奖。

“好!好!”石大勇连连夸赞,对着安安姐弟三人说道:“你们以后要向姐姐学习,都考双百回来哦。”

安安和想想都点着小脑袋答应,“嗯,考双百。”

石念还小根本不懂爸爸在说什么,王英一勺饭慢喂了一步,气得他嗷嗷直叫唤。

孩子学习这么好,让石大勇两口子高兴的合不拢嘴,石大勇的水平和赵良生的差不多,不说一塌糊涂在班里那也是倒数,王英倒是学习好,但她跟着父母从内蒙回来后,正好赶上运动,初中还没毕业的她也就没有再上过学。

现在好了,闺女学习好,比他这个当爹的强多了,石大勇高兴的笑弯了眼,“好闺女,好好学,你要是能考上大学,你爸爸我砸锅卖铁也供你。”

“我一定能考上大学。”石可攥着小拳头。

“有志气,那爸爸就等着了。”眼前的两个一百真是好看,石大勇看了好几遍才恋恋不舍的去洗手吃饭。

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定要喝一杯庆祝庆祝,石大勇给自己倒了一杯小酒,“滋――”白酒入腹,感觉酒都比往常香甜,他叨了一粒花生米,转头对王英说:“得感谢赵大哥一家,赵大哥会教育孩子,家里的三个孩子学习都好。”

“嗯。”王英说道:“什么时候有空,咱去赵家一趟,我得去见见恩人,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爸爸,你说放假就送我回去过几天,我明天就开始放假了,你什么时候送我去呀?”石可回来这么长时间,她还是很想念赵家一家人的,石可记得爸爸曾经说过,等放假了就送她回去过两天,她一直盼着放假呢。

“哦。”石大勇摸摸鼻子,当时他就是那么一说,两地隔的那么远,他根本不可能为了去玩两天,劳财费力的专门去跑两趟,但他又不能实话实说,好在脑子转的快,转眼就是一个慌,“可可,寒假时间太短了,等明年你放暑假,爸爸再送你去,你还能在那多过两天,到时候咱一家人都去,你妈妈也去认认门。”

石可很失望,她垂下眼帘不吭声。

石可想爹、娘,想大哥、小哥,还想小霸道了,在赵家的时候也是这样,每次他们兄妹拿了好成绩,娘也是做一大桌子菜来庆祝。

王英看出来闺女情绪低落,她心中微叹,将勺子放回碗里,腾出手来揉了揉石可的脑袋。

与此同时,赵良生家也在庆祝,和往常一样,赵晨边吃边和父母说着学校里的情况。

“娘,这次王雪考第一,我考第二,哼,要是妹妹在,第一肯定是妹妹的。”赵晨对自己与第一失之交臂还忿忿不平。

儿子能考第二,赵良生已经很满意了,但他还是鼓励儿子,“呀,妹妹的第一怎么丢了,二晨你可的努力了,把第一再给争回来。”

“嗯。”小男孩的决心很大,“我一定能争回来。”

提到石可,严思勤的目光暗了下来,这些天,她与赵良生一直在治理小山岗子,除了做饭与吃饭的时间,他们都是待在山上刨树坑,一直到日落西沉才回家,天天累得恨不能倒头就睡,她竟然没空想孩子了,赵晨这一提,她又想起了自己那个养了三年多娇娇俏俏的小闺女。

严思勤看看俩儿子,又看看石可经常坐的位置,长长的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妹妹走了,这对赵晨打击很大,有一段时间调节不过来,老是对着妹妹的空桌椅发呆,这直接影响了赵晨的学习成绩。

好在王静老师观察入微,及时发现赵晨的不对劲,她立即找赵晨谈心,“赵晨同学,老师看你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你跟老师讲讲你是怎么了?”

老师问到了赵晨的痛处,赵晨撅撅小嘴,“老师。”小男孩眼圈微微泛红,“我妹妹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说着说着,赵晨的眼眶里续满了泪,眼见着大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

原来是因为这个事,石可走王静也挺舍不得的,但你再舍不得也没有办法,最终人家还是会回自己的家。

“唉~”王静将赵晨揽到自己身边,亲切的说道:“石可走了,老师心里也舍不得,但是你不能因为舍不得就耽误了自己的学习,你想,妹妹回家后,还是年年考第一,要是有一天你俩见面了,妹妹成绩那么好,你成绩下降了,你说你这个当哥的要多不好意思,所以老师说,妹妹在与妹妹不在都一样,妹妹在她家里好好学习,你在咱这边好好学习,你想,往常咱班里都是妹妹考第一名,你得替妹妹把这个第一名保持住。”

“老师。”赵晨吸吸鼻子,“我也考过第一名,你忘了?”

王静哑然失笑,小孩子就是认真,“对呀,赵晨也考过第一名呢,所以说啊,赵晨一定要更加努力,保持住你的好成绩,等以后要和妹妹搞一个竞赛,看谁学习更好。”

“嗯。”赵晨点点头,擦去脸上的泪,“我一定好好学习。”

在未来的日子里,王静老师对赵晨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她与其他的代课老师打好招呼,麻烦他们在课上多让赵晨起来回答问题,提高他的注意力,不给他走神的机会。

晚上,石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王英知道闺女的心思,她把安安和想想挪到一边,自己躺到石可的被窝里,她伸出胳膊,怀抱着石可,在闺女的头顶轻轻的吻了一下,“可可,是不是想你娘他们了?”

石可抱紧妈妈,把自己缩在母亲怀里,良久才闷闷的说了句,“嗯。”

第一百九十九章:责任,阻止不住的脚步 闺女找到了,儿子也有了,石大勇现在没别的心思,就一门心思――挣钱!挣钱!

石大勇出差挣了些钱,再加上省吃俭用攒下的工资,他还了单位的借款算算还有好几百,他想着趁着不是农闲先让兄弟们买些砖备着,等他再攒攒钱,就回去买料请师傅先起三间屋子。

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石大勇就把这件事提了出来,为什么要当着一家人的面。说出来一是考虑到英子不好拒绝,二是也让娘和四民知道家里的事他一直没忘,记在心里头呢,“英子,你明天拿二百块钱给我。”

王英听石大勇要钱就心知不好,石大勇一般不要钱,但凡他要钱的时候肯定是要往老家寄,箱子里的几百块钱她还没攥热乎呢,看来又要出去了,“要钱干什么?”

“我想趁着现在不忙,先让瑞成他们买些砖备着,等再攒点钱就回去盖房子。”石大勇给仨闺女一人叨了一块子菜,笑眯眯的看着三只小猪吃的欢畅。

果不其然,猜的没错,王英当着婆婆的面不好说什么,却趁着孙秀芳不注意剜了石大勇一眼,“嗯。”

接受到妻子的目光,石大勇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他也是没办法,作为家里的老大,爹又没有了,家里的一帮兄弟他不操心谁操心?

晚上躺在被窝里,王英趴在石大勇耳边小声嘀咕,“你整体价的就是老家老家,咱攒两个钱容易吗,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你出去看看,别人家都吃的什么,咱家吃的什么?你也不能光顾着你兄弟,不顾咱自己的孩子。”

“咱家吃的哪孬了!”石大勇反驳道:“吃五谷杂粮,那叫营养均衡。”

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呢,王英气得在他腰上狠狠拧了好几下,“什么叫营养均衡,多少天不见一回肉,见天的吃棒子面贴饼子,连我都吃够了,你没看见你闺女都是硬往下咽,要是没有菜就着,我看她们也吃不下去,就这,哪回碗里都得把饼子剩下。”

“吃够了你说呀,咱娘又不是外人。”石大勇贴到王英的耳朵边说道:“你就是小心眼,使心思。”

石大勇竟然说自己小心眼,这让王英火不打一处来,她咬着牙恨声道:“你算算咱院里有谁像我这样当儿媳妇的,养着老的不说,还得养着一堆二十多岁的小叔子。再说了,咱娘哪舍得天天吃白面,她还得替你省钱给那几个儿盖房子娶媳妇呢?”

不管王英怎么说,石大勇就是一副嬉皮笑脸,“看你这话说的多难听,我就几个兄弟,哪来的一堆。”

王英一肚子火,又怕声音大了吵醒外屋睡觉的婆婆,她压低声音,“不是我说你,你光知道给这给那,就不能跟你兄弟们说说让他们想法出去挣点钱,你那天还说闺女要是能考上大学,你就是砸锅卖铁也得供,你说咱又不是不能赚钱,咱攒了钱到时候也不至于去砸锅卖铁吧?”

“你想得倒是长远,咱闺女才多大,你就开始着急了!”

王英见怎么说都说不通,气得她连捶石大勇好几下,猛的把石大勇往旁边一推,翻过身去再也不理他了。

“生气了?”石大勇伸出手指戳戳王英的后背。

王英不吭声。

“不理人了?”石大勇又去戳王英。

王英被他戳的心烦,她猛的坐起来,照着石大勇劈头盖脸的连扇几巴掌发泄心中的怒火,同时恨恨的压低声音:“我叫你戳我,我叫你戳我。”

石大勇老老实实的挨了两巴掌让王英出出气,这才冲着外屋扬扬下巴,“小声点,别让咱娘听见了。”

第二天早上,王英打开柜子,查出二百块钱,赌气往石大勇手里一掖,抱着石念去了崔云香家。

看着妻子的背影,石大勇无奈的摇摇头,孙秀芳看出来儿媳妇不高兴,她走到儿子身边,不满是瞪着王英说道:“大勇,你甭管她,家里你当家。”

“娘。”石大勇将钱揣到兜里,系上扣子说道:“以后多蒸点白面馍吃吧,孩子们正长身体,光吃棒子面也不好。”

儿子说的话孙秀芳向来奉若圣旨,她当即答应,“行,今天咱就蒸。”

“嫂子。”王英看见崔云香就像看见了亲人,她往崔云香旁边一坐,头埋在石念颈窝里生闷气。

“咋了?谁惹你生气了?”崔云香吭吭的用搓板搓着衣服,见王英一副气蛤蟆的样子,笑着问道。

“还不是石大勇!”王英瘪瘪嘴,“好不容易攒了两个钱,他又寄回老家了。”

“要我说呀,你婆婆这个儿子可是没白生。”崔云香一手的肥皂沫,她用手背擦擦沾到脸上的头发,“像大勇这么顾家的孝顺孩子可真不多。”

“那可是顾家。”王英嘴撇得都要扯到耳朵根去了,“也不看看顾得是哪个家,他要是顾自己家我还能这么生气?”

“行了英子,你也别生气了,老爷们你管不了,干生气也没用,气坏自己身子不值当。”

转眼就进入了腊月,中国人的老古语:过了腊月就是年,离家远的,早早就请了假回家过年。

石大勇今年不想回老家过年了,他想多赚点钱,好早点把房子盖起来,但事与愿违,干了没几天,他的车就出了小毛病,石大勇算着车也该保养了,就把车开回队里去做保养。

石大勇交了车,嘴里叼着烟正晃荡着往家里走,准备回家和王英商量商量,左右闲着没事,还是回老家算了,没想到,他还没走出大院呢,迎面碰上了副队长陈平。

陈平梳着油光水亮的大背头,黑色的中山装上插着一只钢笔,背着手一副领导干部的做派,“大勇啊,你这是准备干啥去?”

见是队长,石大勇忙顿住脚步,同时掏出烟盒上了一颗烟,“陈队长啊,我车刚送去保养了,我这不是没事干吗,就回家呗。”

陈平将烟噙在嘴角,等石大勇给他点着了,才吐出一个眼圈说道:“大勇,现在年底了,人少活多,我看你也甭回家了,王文东的车就在那,他人回老家了,你用他的车再干几天吧。”

“哦。”一般的情况下,石大勇不愿意开别人的车,因为不熟悉车况,不像自己的车,那就是自己的左右手,早就摸通脾气了,声音有一点异常,他就知道车哪里不对劲。

石大勇有些为难,但陈队长既然说了他也不好驳队长的面,陈队长这人小心眼,屁大点的事都好往心里拾,要是得罪他,就怕他以后给小鞋穿,再说了,干就干吧,还能多赚几个钱,“行吧。”石大勇吐出嘴里的烟蒂,摊开右手掌,“把钥匙给我吧。”

“啧,我装钥匙干嘛,在李卫国那,你找他拿去吧。”陈平安排完毕,背着手走了。

石大勇又折返身子去找李卫国。“小李。”

诶~石师傅刚走怎么又回来了,李卫国疑惑的抬起头,“石师傅,你忘拿什么东西了?”

石大勇摆摆手,“刚才碰到陈队长了,他让我用王文东的车再干几天活,你把王文东的钥匙给我吧。”

“行,我找给你。”李卫国拉开右抽屉,翻了一会儿,把标有王文东车号的钥匙找出来,“在这呢,给。”

石大勇接过钥匙,冲着李卫国笑了一下,“那我走了啊。”

石大勇走到停车场,找到王文东的车,他拍拍车头嘀咕一句,“我来试试你的小脾气。”石大勇拉开坐到驾驶室里,先将座椅调到最舒适的位置,然后打着火听了听发动机的声音,石大勇眯着眼睛凝神听了半响,满意的说了句,“还行,脾气挺好,走着!”

年底了,不需要出去驻勤,都是当天早上出去,晚上回来,是去山里一个煤矿拉煤,活儿倒是不累,就是路不好走,全是盘山公路,而且有还有比较多的上坡下坡。

腊月十五这天,石大勇收工回家,路过一个大集市,算着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年货他得提前备起来,不然等到了年根,肯定涨价,反正是冬天,这个时候天气冷,东西都撑放,家里外墙上面挂了两只死鸡,都风干了还没臭呢。

说起这两只死鸡,不得不夸夸石大勇会过日子。

家里养了十来只鸡,一直都挺好的,能吃能睡能下蛋,可一进腊月不知道怎么回事,闹起了鸡瘟,也不好好吃食了,天天蔫蔫巴巴的,今天死一只,明天死一只的,可别石大勇心疼坏了,到卫生室拿了些土霉素、链霉素回来化了水,挨个掰着嘴往里灌,要说为什么石大勇不去买兽药,那兽药不是得花钱吗,卫生室拿药又不用钱,好在鸡不挑药,剩下几只生命力顽强的恢复了健康。

那原来死了的怎么办,那都是肉可不能扔,石大勇把鸡头鸡内脏扔了,剩下的都炖着吃了,就这他还嫌浪费,这天天吃鸡,地主也没过这么好的日子,剩下两只他舍不得吃了,拿盐抹了抹,直接挂在了外墙上面。

第二百章:差点出事 年根的集市物品就是丰盛,一些山珍土特产摆的到处都是,靠近大山就是好,一只只野兔子又肥又大还不贵,弄上两只,回家先吃一只,另一只也挂起来过年吃。

办年货花起钱来也不心疼,钱是花了,但花的挺高兴,石大勇买了干蘑菇准备用来炖那两只风干鸡,又买了粉条,腊肉什么的,林林总总的买了一大堆的东西,想着一家人吃着丰盛的年夜饭满足的样子,石大勇的脸色不禁浮上了微笑,他吹着口哨启动车辆准备回家。

路上都是赶集的人,石大勇也不敢开的太快,他稳着方向盘,一直到把集市远远的甩在后面,看着没人了,这才把速度提上来。

这条路石大勇每天都要跑好多遍,哪里有弯道,哪里有下坡,他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再往前会有一个急转弯,石大勇准备提前把速度降下来。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石大勇嘴里哼唱着,脚下熟练的操作着,右脚点下的瞬间,石大勇却没有感觉到阻力,他一急,右脚直接踩到底,也没有感觉到汽车有任何停顿或速度缓下来。

坏了!刹车失灵!刹那间,石大勇出了一身的冷汗,要知道急转弯的速度如果过快,稍不留神不是撞山上就是掉落悬崖,不管哪一种结果,都是车毁人亡。

气氛一改刚才的轻松惬意,陡然紧张了起来,石大勇一脸严肃,他紧紧抿着唇,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他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脚下不停的踩着刹车。

“吱――”一道刺耳的刹车声,车猛的往前一顶,竟然停了下来。

“乖乖,你可吓死我了!”石大勇抹了一把冷汗,把车停到路边。按他的经验,造成刹车失灵的原因一定是刹车管出了问题,石大勇停好车,躺到车下面对着刹车系统好一通检查,果不其然,他在刹车管上找到了一个微小的裂缝,缝隙很小,要不是他看的太过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奶奶的,还真是你的事。”石大勇从车底钻出来,在路边抓了一把黄土,去搓手上的油。

车子再次启动起来,石大勇开的很慢,他不时的踩着刹车感觉刹车管的状态,没想到刹车竟然变的十分灵敏,仿佛刚才的的失灵是他的错觉,“难道是我感觉错了?”石大勇嘀咕着,速度往上提了提,再去踩刹车,还是很灵敏,一直到回到家,刹车都再也没有出现过失常的情况。

石大勇今天到家时间晚,瑞民早就下班了,石大勇蹲在水盆边洗手,瑞民站在旁边问道:“大哥,你今年不打算回老家了?”

机油很难洗,石大勇抓把洗衣服边搓边挠,“不回了,咋?你想回?”

“嗯,闲得没事,想回去看看。”瑞民现在换到了传达室,活儿轻快,累不着,管的也不太紧,只要屋里不断人就行,他和几个工友商量好了,头年里他回趟老家,他的班先让工友们替着,等他回来再替回来。

“你准备啥时候走?”石大勇抬头看看瑞民,瑞民忙从桶里舀了瓢清水去冲大哥手上的黑沫沫,“明后天吧,明天不走后天走。”

“哦。”石大勇甩甩手上的水珠子,从绳上拽条毛巾擦了擦,“也行,你回去看看砖备的咋样了,还差多少,回来跟我说一声。”

“嗯。”瑞民答应着,跟在大哥身后往屋里走。

石可早就写完了寒假作业,现在天天带着两个妹妹玩,屋里太小,人又多,要都待在屋里面,连下脚的空都没有,石大勇路上吓一跳,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仨闺女叽叽喳喳的闹腾得他心烦,石大勇皱了皱眉,“可可,带妹妹一边玩去。”

“噢。”石可领着俩妹妹往院子里走,王英正在屋檐下做饭,这寒冬腊月的闺女不在屋里待着暖和,跑到外面来做什么?她急忙叫住闺女,“可可,这么冷你仨出来干啥?”

“爸爸说让我们一边玩去。”安安撅着小嘴率先说道。

“这是搁哪受气了?回来朝闺女撒气。”王英不满的嘟囔一句,朝三个闺女说道:“都回屋去,在里屋待着,不许出来。”

王英端菜进屋的时候就专门打量了一下石大勇的脸色,见石大勇没有什么异常,也就放心了。

摆好桌子,王英把石念从婆婆手里接过来,“娘,你先吃饭,我喂念念。”

王英给儿子蒸的鸡蛋羹,她舀了一小勺吹吹,在唇边试试不热了,填到儿子嘴里,“大勇。”她碰碰石大勇的胳膊,“要过年了,上次你说要在年前去长治看何晓霞他哥去,咱还去不?”

何晓霞的大哥,当兵分配到长治的轴承厂当军代表,长治离这里不算远,二百多里地,这么近的亲戚,石大勇就想在年前走动走动。

像他们这些天南海北聚到一起的人,别说这么近的亲戚了,就是一个省的,那都是老乡,感情上都亲的不行。

“去。”石大勇又有些后怕的说道:“不过,我的车去修了,王文东这个车好像有点小毛病,今天差点出事。”

王英的心猛的“咯噔”一下,车可是司机的命根子,她慌忙说道:“走亲戚不要紧,安全第一才是大事,你可不能出事。”说到这里,王英放下手中的饭碗,抓住石大勇的胳膊,“你明天赶紧去跟队长说,咱不出车了。”

感觉到妻子的紧张,石大勇拍拍王英的手背,安慰道:“你别怕,我明天就去找陈队长。”

第二天吃完早饭,王英就催石大勇,“你赶紧的去跟队长说去,就说咱不出车了。”

“我这就去,你别急。”石大勇答应着,穿好棉袄往外走。

石大勇拎着钥匙直奔陈平办公室,他先敲敲门,然后直接把门推开,“陈队长。”

陈平泡了一杯热茶,他一手拿着报纸,一手端着茶杯吁了着往肚子里喝,听见敲门声,抬起头,正好石大勇进门,“大勇,有事吗?”

“我来交钥匙。”石大勇把钥匙晃了晃,“这车我开不了,刹车管有点漏气,昨天就差点出事。”

“不能吧?”陈平以为石大勇在找借口,他脸色沉了沉,“王文东这人我知道,他对车可仔细了,一点小毛病就赶紧去修。”

“真的队长,我不骗你。”石大勇语气有点急,“昨天真的差点刹不住车。”

“就漏一点气至于吗?”陈平根本不听石大勇的辩解,继续说道:“你看别人都出车走了,你今天要是不干,我也找不到人替你,要不然你再干今天一天,明天我安排别人。”

“队长――”石大勇还欲再说,陈平手背向外推了推,“行了,不早了,快去吧,别忘了把门给我带上。”

陈平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撵人了,石大勇只好退出来,他颠颠手心里的钥匙,垂头丧气的往车跟前走,他坐到驾驶室里想了片刻,侥幸心理占了上风,应该没什么事吧,后来回来一路都没事,反正队长说了,就干今天一天,明天就换人,等明天我把钥匙一交,把车况跟接班的人交待清楚就没他事了。

石大勇把车开到家属院门口,回到家里去找王英。

今天天气挺好,王英就想去看看菜窖里的白菜,她刚下到菜窖里,一股霉烂的味道就扑鼻而来,王英心说:坏了,肯定是有菜烂了。这窖菜要吃到来年春天,这就开始烂,明年怎么办?待眼睛适应了菜窖的光线,她发现是屯的白菜发出的味道,幸亏是今天天气好啊,把外面的烂叶扒去,在太阳底下晒晒还能解救。

王英从地窖爬上来,露出半截身子朝屋里喊了声,“可可,快过来帮妈妈晒白菜。”

石可听见妈妈的声音,急忙往外面跑,安安和想想现在就是姐姐的小尾巴,姐姐去哪,她们就去哪,都跟在姐姐身后跑出来。

“可可,妈妈把菜递给你,你顺着墙根摆啊。”王英说完开始回去搬白菜,王英把白菜摆在菜窖门口,小姐妹三人一颗一颗的往墙根摆,正干的热火朝天,石大勇回来了。

“英子。”石大勇蹲在菜窖门口往里面喊。

大勇回来了,王英急忙仰头问:“大勇,你跟队长说了没有?”

石大勇把手边的菜递给闺女,“我跟队长说了,他说让我再开今天一天,明天就换人,何晓霞他大哥那,你还去不?”

“去什么去呀!你没看白菜都烂了,我去不了了,得晒白菜。”王英往上爬了二个台阶,忧心忡忡的看着石大勇说道:“你不是说刹车管漏气,再出车能行吗?”

“我跟队长说了,队长不信,我今天小心点开,应该没大事。”

“那你今天少拉几趟,早点回来啊。”

“行,你放心吧。”

王英一直注视着石大勇出了大门,她才继续回到菜窖里。

石大勇坐回车里拍拍方向盘说道:“伙计,你今天可不能跟我闹脾气啊。”

第二百零一章:出事了 车开了一路都很正常,一点小毛病都没有,顺顺利利的一直开到了煤矿,石大勇来得晚,前面还有一溜车在排队等着装煤,他手搭凉棚往前数了数,前面竟然还有十多辆,算着到他这还得挺长时间的,石大勇把车门一锁,到矿办公室里面去烤火。

刚撩开门上面挂得厚布帘子,一股热气夹杂着香烟的烟火气就串了出来,屋子中间是一个大铁炉子,炭火烧的正旺,清楚的看见炉壁已经烧的通红,围着炉子摆放的连椅上已经坐满了人,有煤矿自己的人,有运输队的人,也有别的单位的人,这些天,大家一起干活都互相帮助熟识了,看见石大勇进来了,都纷纷跟他打招呼,孙晋松往旁边挪了挪,给石大勇让出一个地方,“大勇,来坐这。”

“晋松,你来得早啊。”石大勇挨着孙晋松坐下,第一个动作就是开始散烟,“抽烟,抽烟。”一圈下来,一盒烟没有了,石大勇将最后一根叼到嘴里,顺手把空烟盒扔进炉膛,烟盒遇烈火,瞬间就变成了一缕纸灰。

“一看这碳就不要钱。”石大勇羡慕的看看炉膛,炉膛里面烧的全是大块的无烟煤,要在家里可舍不得烧的那么泼辣,用得都是小块再掺合上煤泥。

“你看,咱矿里就这个多,再舍不得烧,不是让人笑话!”矿会计王明辉走了过来,“石师傅来了。”

“王会计你坐。”石大勇说着就要起身给王明辉让地方。

“你坐你的,我自己拉板凳过来。”王明辉拉着自己的椅子挨着石大勇坐下,“你们到这来都是客人,哪能让你们给我让地方。”

王明辉年纪不大,就是长的挺老成,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却早早的就谢了顶,没办法,他只好把地方的头发留长,梳到头顶去支持中央,由于头顶秃的过于明亮,他的同事在他背后偷偷给他起了个外号——老亮。

孙晋松也不用火柴点烟,他直接将烟怼到炉壁上面,片刻功夫烟就着了,他夹着烟吸了两口,看向身边的石大勇,“大勇,我家二小说你家可可在他们班考了第一名。”

说到闺女的成绩,石大勇一脸的骄傲,英俊的男人挑着眉毛笑道:“对,双百,第一名。”

“你闺女这么厉害呀!”王明辉惊叹一声。

“那是,也不看是谁生的。”石大勇得意洋洋的叼着烟。

孙晋松用手肘碰了碰石大勇,揶揄着说:“大勇,说真的,你家可可长的又俊,学习也好,我是相中了,等以后孩子们长大了,咱俩搁亲家吧。”

“哎呦,你可来晚喽。”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可可才多大,这就有两家惦记的了,石大勇自豪的说道:“张大哥家的崔嫂子在可可五岁的时候就给打好招呼了。”

“是吗?”胡晋松语气遗憾,又不甘心,“孩子还没长大呢,等你家可可长大了可能就喜欢我家二小了呢,你看他俩一个班,天天在一起的时间长,巧了就能培养出感情来呢。”

两人正在说话间,突然有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谁跟谁培养出感情了?”

石大勇忙回头,却是张强,“张大哥,你这么快就跑了一趟了?”石大勇说着就要给张强腾地方,“坐这暖和暖和。”

这时候石大勇旁边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坐我这吧,到我了。”

“谢谢啊。”张强道了声谢,捧着手在嘴边吹了两口哈气,“腊月的天就是冷。”说完挨着石大勇坐下,在炉壁前竖起手掌边烤边搓,他斜睨了胡晋松一眼,开玩笑的说道:“我刚才可都听见了啊,**,你可不能撬我的墙角啊,可可是我们家打小就定下的儿媳妇。”

“嗟,这话可不能这样说。”胡晋松立马回道:“现在孩子们还小,谁知道以后是个什么状况。”

“诶~**,不管什么状况,可可是我们家儿媳妇那是没跑了,不信你就看着。”

同事间经常说说笑笑,大家都当是俩人在开玩笑。

“胡师傅,快到你了。”门外有人喊。

“来了!”胡晋松扭头答应一声,站起来说道:“我先干活去了,老张,回头我再跟你理论。”

“去吧。”张强笑眯眯的目视胡晋松出门,低声在石大勇的耳边嘀咕一句,“他再理论也没用,就我家军子,都快长到你们家了。”

“呵呵呵。”石大勇心照不宣的笑笑,军子要是能当他女婿,他当然满意,就是不知道孩子长大后是不是还能这么好。

“石师傅。”王明辉把椅子往后面挪了挪站起身来,“一会儿我跟你的车出去一趟,到外面去办点事。”

石大勇满口答应,“没问题。”

王明辉转到石大勇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那我先去收拾东西,麻烦你装好车了喊我啊。”

“好嘞。”石大勇回头冲他摆了一下手。

烤了一会儿,张强的手不再僵冷了,他从上衣兜里掏出烟盒,分了一圈后自己才捏出一根,他拿根火柴在炉壁上划着,先凑到石大勇脸前,“大勇,你今年不回老家了?”

石大勇歪着脸就着火头吸了一口,“嗯,不想回了,瑞民想回,就让瑞民代表了。”

外面装车的速度还挺快,不一会儿就轮到了石大勇,石大勇冲着里屋喊了一声,“王会计,我去装车了,你收拾好了直接去找我就行。”

“哎!”屋里传出王明辉的声音,确定王会计听见了,石大勇跟张强说道:“张大哥,我先走了啊”。

石大勇开的这辆车,载重四吨,最快时速65公里,现在后车斗里满满的都是煤炭,透过车窗玻璃看见王明辉快步走来,石大勇开始启动汽车。

王明辉拎着一个军绿色的背包打开车门,上车坐定后笑道:“好了,走着。”

即将春节,两人谈话间都透漏着年味,“石师傅,年货备的咋样了?”

石大勇握紧方向盘,目视着前方,“昨儿个刚赶了一个大集,备的差不多了,青菜不撑放,等到年根下我再到供销社里买把芹菜什么的就行了。”

“哎哟,那青菜到时候可便宜不了,不得赶上肉贵呀!”王明辉咂咂嘴,“你说现在人有多能,前几年一到冬天,除了白菜、萝卜、葱,就是干菜了,现在啥都有,冬天都能吃上夏天的菜。”

“那可不是,我听说是山东寿光那边研究的新技术,盖的大棚,什么菜都能种,棚里出的菜,就是一个字“贵”!”

“山东人就是聪明,会挣巧钱。”

作为一个山东人,听王会计夸赞山东,虽说寿光离自己家乡隔着九百多里地,那也不耽误石大勇心有荣焉。

再往前会有一个长下坡,石大勇点点刹车,准备先将速度降下来,没想到,他都一脚踩到底了,脚下一点感觉都没有,“妈的!”石大勇狠狠的砸了一下方向盘,骂了一声,“关键时刻给老子掉链子。”

石大勇猛的这一砸方向盘还把王明辉吓了一跳,他不解的看向一脸严肃的石大勇,“咋了,石师傅?”

石大勇根本顾不上说话,他紧紧的绷着嘴,试着像昨天那样一下一下的踩着刹车,无奈汽车依旧无动于衷。

其实今天的状况和昨天大不相同,昨天是空车,车轻,刹车管裂痕又微小,汽车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而今天车是满载而行,刹车管经过一个来回的行使,已经承受不住负重的汽车。

冷汗终于下来了,前面的大下坡,到头就是一个大拐弯,同事们给这个地方起个外号叫“鬼见愁”,平时他们开到这个地方都是小心翼翼慢慢的拐过去,现在,在重力与惯性的作用下,汽车会突破的本身时速,高速行驶的状态要想安全拐过那个大弯,那是比登天还难,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跳车,由着汽车自己撞到山上,或是坠入悬崖。

但是石大勇不能跳,相反不光不能跳,他还把方向盘握得更紧了,车上还坐着矿上的会计,他不能置别人的生命于不顾,马上就要开始下坡了,石大勇焦急的喊道:“刹车失灵了,你快跳车!”

王明辉傻眼了,他搭了那么多年的车,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他呆愣愣的盯着石大勇,“你说什么?”

“跳车!快跳车!我把着方向盘,你跳了我再跳!”石大勇大吼,因为高度紧张他的脸已经扭曲,双眼通红。。

“哦,哦。”终于听明白了,王明辉哆哆嗦嗦的打开车门准备往下跳,,可他低头一看,路上飞速而过的虚影,吓得他又缩了回来,“石师傅,太快了,我不敢。”

“现在还叫快,一会儿更快,你再不跳就是死!”车子已经进入下坡道,速度渐渐开始往上提,石大勇一下一下的猛踩刹车,他希望奇迹会出现。

老天好像听见了石大勇的祈求,车子猛的一顿,石大勇心里稍微一松,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汽车底下传来一声响,刹车管彻底爆了。

完了,石大勇急得已经将嘴唇咬出了血,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的疼痛,睚眦欲裂的吼叫,“快跳!快跳!你他妈的快跳!”

王明辉常年在矿里工作,他比石大勇更理解这里的地形,心里明白石大勇说的不假,再不跳就是个死,他打开车门,瞅准前面一个草窝,牙一咬,眼一闭,跳了下去。

第二百零二章:我命休矣 此时的汽车就像一颗刚出膛的子弹,朝着山崖直射过去。

“咣当!”副驾驶的门在物理作用下甩了回来重重合上。

紧张之余,石大勇瞥了一眼副驾,确定王会计已经跳车,他正准备弃车而去,然而,晚了,他抬头之际,就见一座大山迎面砸过来,“咣――”汽车与山崖紧紧撞在一处,后车斗里的煤炭因为惯性扑到前面,顺着碎裂的车窗撒得驾驶室里到处都是,此时的汽车脆弱的如同一只鸡蛋,巨大的冲击力使车头瞬间撞扁,里面的零部件根本不能与山崖抗衡,一层层后退,方向盘就这样死死的挤在石大勇的胸口上,胸腔里传来巨大的疼痛,石大勇嗓子眼里全是腥咸,“哇”一口鲜血喷出来,他直直的盯着方向盘上的鲜血,脑子里闪念出一句话,“完了,我命休矣。”接着他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巨大的撞击声回想在整个大山,久久没有散去,张强正在装车,他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半响,问旁边的人,“这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旁边的人回了一句,拄着铁掀把也看了一会儿,又继续干活。

王明辉跳下车后,他在草丛里滚了几滚才稳住身子,万幸的是他身上只是擦伤,骨头没有摔断的地方,他刚从草丛里爬起来就听见了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石师傅――”他手脚并用的往前爬了几步,目光在路边扫了一圈,却没有发现石大勇的身影,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即笼罩在心头。

“石师傅――”王明辉跌跌撞撞的朝着汽车跑去,驾驶室里,石大勇了无声息的趴在方向盘上,头顶上全是扑过来的煤粉。

“石师傅,你醒醒,石师傅,快醒醒啊。”王明辉拉开车门去拽石大勇的胳膊,石大勇被卡得紧紧的,根本一动不能动,他急忙爬上车板去扶石大勇的脑袋,不成想竟摸到了一手的鲜血,“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王明辉焦急的在来回的路上看来看去,试图能找到一个人影,可在这如此偏僻的地方,鲜少有人路过,“有人没有啊,救命啊――”他绝望了,大声哭喊起来,大山漫漫,回答他的全是一声又一声的回音。

老在这干等也不是办法,王明辉冲着石大勇喊了一句,“石师傅,你等着我,我回去叫人。”

此时的王明辉,地方上的头发全都披散下来,锃亮的脑瓜顶旁一片血淋淋的擦伤,脸上的黑煤灰被眼泪冲刷的黒一道白一道,身上的棉袄被草枝、石块划破露着白花花的棉絮。

王明辉疯狂的往煤矿的方向跑,边跑边喊,“救命啊,救命啊――”

张强装了满满一车煤,他慢慢的开出矿区,目光一直在路两边打量着,想找找看刚才发出声音的来源。

人的速度到底没有汽车的速度快,王明辉并没有跑出多远,就看见前面拐角处转过来一辆汽车,“救命啊。”他急忙站在路中间,双手一直在头顶摇晃。

王明辉如此狼狈的状态张强第一眼竟没有看出来,再仔细看时,他那标志性的秃头顶让张强极为眼熟,王会计不是坐大勇车走了吗,站在这里干什么?

张强急忙加速,并在在王明辉面前一脚将车刹住,他探出身子不解的问正按着双膝大口喘气的王明辉,“王会计,你怎么了?”

“快、快,石师傅出事了,车撞到山上了,人卡在座位中间动不了,快救人!”王明辉跑的太急了,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什么!”张强浑身一颤,视线朝前方看去,石大勇的车就静静的怼在山跟前,“你快回去喊人,我过去看看!”张强吼了一声,就要朝石大勇冲过去,好在他脑子还保持清明,又急忙调转车头往回走,对着还在前面奔跑的王明辉喊道:“王会计,你去看着石大勇,我回去喊人,我开车快!”

王明辉跑回石大勇的身边,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是踩在车板上面,抱着石大勇的上半身不停的叫着石大勇的名字。

张强一路疾驰驶回矿区,跳下车就喊,“快!快!快!石大勇出车祸了,大家跟我去救人!”

屋里屋外的人都纷纷跑出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张强跳上的一辆正准备装煤的空车,指着车斗喊道:“快上车!”

当即有十多个人翻上后车斗,张强急得手都是抖的,他指着前方说道:“刘师傅,快走!”

“王会计,大勇怎么样了?”张强跳下车就往石大勇车前跑,石大勇依旧毫无知觉的仰在王明辉的胳膊上,只有嘴角的鲜血不停的溢出来。

“有气,就是喊不醒。”张强跳上车板,王明辉往旁边让了让,小心的把石大勇交到张强手里。

“大勇,你醒醒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张强想把石大勇抱下来,可方向盘和后车座位把石大勇卡得纹丝不动,要想动石大勇要不把方向盘卸下来,要不把后车座位卸下来。

“大勇你坚持住,英子和孩子们不能没有你。”张强急得团团转,用手使劲去掰椅背。

这时候人都围了上来,有人急忙出主意,“得去找个扳手,先把方向盘卸下来。”

“车里有,我去拿。”刘师傅慌忙跑回去拿工具箱。

螺丝上的很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螺丝终于松动了,众人小心翼翼的将方向盘挪出来,在方向盘拿出来的瞬间,石大勇软绵绵的倒在张强的怀里。

“快!去医院!”张强小心的托住石大勇的上半身,在众人的帮助下将石大勇抬到空车上。

车子飞快的向医院疾驰,因为煤矿位于山西境内,最近的医院就是山西长治*****医院。

这是有着悠久历史的地区医院,救死扶伤的地方,在人民的心中是神邸般存在。

车子驶入医院,在办公楼前一个急刹,身手矫健的不等车子停稳就从车斗上翻跳下去,“医生!有人受伤了,求求你们快救人!”

更多的人跳下车,有的跑到楼里帮忙喊人,有的七手八脚的帮忙将石大勇抬下车,急救单架很快推了出来,张强和工友将石大勇轻轻放到担架上,跟着医生往急救室跑。

急救室的灯亮了,张强和工友们等在门外,大冷的冬天,张强急出了一身的汗,他在急救室门前焦急的踱步,嘴里喃喃着:“老天保佑,大勇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手术室门开了,一个医生走了出来,张强和工友们急忙围上去,“医生,怎么样?人没事吧?”张强紧盯着医生的嘴,就怕有噩耗从医生嘴里传出。

医生解下口罩,面色凝重的说道:“初步探查是严重内伤,需要做手术。”

“那求求医生尽快做手术。”张强急切的说道。

“嗯,我们医院有要求。”医生打量着众人,“一是由于现在欠医药费的太多,必须先交押金,二就是必须有家属签字,家属同意了我们才能做。”

“钱,我有,我有,多少钱医生?”张强慌忙就去掏自己的衣兜。

“里面这位同志需要做大手术,你们先交二百吧。”

张强把兜里所有的钱都抓了出来,听医生说需要二百块,手顿住了,他兜里根本没有这么多,现在不需要出去驻勤,天天回家,根本也不需要装那么多的钱。

“谁有钱,快借给我,我回去还你们。”张强求救的望向工友。

“我有!”

“我有!”

大家纷纷解囊,都将钱掏了出来,幸亏王明辉干财务的,他兜里装的最多,不然这二百块钱还真凑不够。

张强捧着一大把钱给医生看,“医生,二百块,够了。”

医生却没去看张强手中的钱,他打量众人一圈,问道:“家属是谁,让家属过来签字,家属不签字这个手术还是不能做。”

“医生!”张强哀求道:“我们家在HB,是过来干活的的,路太远根本来不及同志家属,同志我求求你们先做手术,等家属来了再补上行不行?”

“不行啊,这不符合医院的规定。”医生为难的皱着眉头。

石大勇在里面生死未卜,每多一分钟就增加一份危险,医生竟然还有心跟他们探讨家属签字的问题,救人不是应该放到第一位吗?张强心急如焚,他上前一步站到医生面前,“这个字我签,我就是家属,有什么事我担着。”

看到石大勇的惨状,王明辉一阵后怕,要不是石大勇稳着方向盘,他的后果应该也差不多,虽然自己是坐的石师傅的车,但正因为是自己在石师傅的车上,石师傅为了照顾他才没有来得及跳车,这和救命恩人也差不多,他也忙上前,急切的说道:“我签,我也是家属。”

十多个工友齐声说道:“对,我们签,我们都是家属。”

“那好吧。”医生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同意书递过来,“你们签字吧,然后派一个人去交钱,这就准备手术。”

第二百零三章:弥留 输血、给氧、麻醉……,术前准备迅速完成,手术终于可以进行,胸腔刚一打开,鲜红的血液立即喷涌而出,随着脏器的进一步裸露,在吸引器将腹腔清理干净后,经常进一步探查,石大勇伤情的严重程度都出乎在场所有医生意料。

肝胆破裂、脾脏破裂、肺部破裂,所有脏器除了心脏和胃部都有不同程度损伤,尤其是肝部,肝包膜不完整,整个肝脏碎裂变形,这样的肝脏根本没有办法修补,医生间默契的对视一眼,惋惜的摇摇头,做为人体的重要器官,人若没有肝怎么能可以活?

患者还在大量出血,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止血,尽量提供患者存活的时间。

手术还在紧张进行中,医生将自己能修补的都做了修补缝和,但他们都明白,这个患者没有多少时间了。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石大勇被推了出来,众人一窝蜂的围过来,纷纷问道:“医生,怎么样了?”

一张窄小的活动床,石大勇浑身插满了管子躺在上面,因为大量失血,石大勇脸色蜡黄,他呼吸微弱的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脑袋随着床的推动微微摇摆。

“大勇!大勇!”张强拍拍石大勇的脸颊。

“都让让。”护士举着血浆和药水的瓶子说道:“病人还在麻醉中,喊不醒的,都别堵在这,先去病房再说。”

“医生。”张强看着最后的走出来的医生问道:“病人怎么样?没事了吧?”

最为医生最不愿意的就是将家属的希望掐灭,他很为难,歉意的面向张强,“同志,我们尽力了,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我们只能做到这个地步,病人的伤势太过严重,他的肝脏全都挤碎了。”医生抿抿嘴,说出张强最不愿意听的一句话,“病人,嗯……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他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什么?!”张强腿一软,猛的后退了两步,要不是医生拉他一把,他能直接坐到地上,张强泪水决堤而出,他拉着医生的衣袖哀求道:“医生,我求求你,你再想想办法,救救他,他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一家人都指着他自己了,医生我求求你,求求你!”张强说着,膝盖一软就要下跪,医生忙托着他的胳膊,遗憾的说:“同志,不是我不救,做为大夫救死扶伤就是我的责任,是我根本救不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同志患者家属,快的话有可能赶上见最后一面。”医生摇摇头,叹了口气走了。

张强就这样呆愣愣的看着医生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急忙跑向病房。

胡晋松送完一趟货,准备回矿里再装一车煤,走到鬼见愁,刚拐过弯,赫然发现一辆装满煤炭的车静静的怼在山根前,车头的惨烈状况让胡晋松整个人为之一颤,他认识,这个车型是自己单位的车型,“我的妈呀!这是谁?”

胡晋松急忙停住车,跳下车就跑,他站在副驾的车板上往里看,车厢里除了拆的七零八落的方向盘就是散煤和已经干涸的血迹,看不出来是谁的车。他跳下车板,又跑到车后面去看车牌号,“天哪!竟然是石大勇!”

胡晋松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到底怎么样了,他跑回自己的车,飞一般驶回煤矿,大部分司机都去了医院,办公室里只要寥寥几个人还在议论刚才的事故,看到胡晋松跑进来,有人率先开口,“胡师傅,你们单位石师傅出事了,现在人被送到医院去抢救了。”

“我看到他的车了,人是什么情况?”胡晋松急急的走到说话人的面前。

“挺凶险的,方向盘挤住胸口了。”刚才参与救援的杨适杰接口道:“吐了好多血。”

“你知道哪个医院不?”胡晋松急忙抓住杨适杰的手,焦急的问道。

“应该是长治*****医院。”

杨适杰话音刚落,胡晋松扭头就走,“我得去看看。”

胡晋松赶到医院,他首先往急救室跑,他知道石大勇这样的状况肯定会先送到急救室。他跑到急救室却没有看见人,拉住护士急问:“同志,之前有没有一个出了车祸了人送到这里来?”

“人姓什么?”

“姓石。”

“人做完手术,已经送到病房了。”护士将石大勇的病房号告诉他。

“哦,谢谢。”胡晋松谢过护士,撒腿就往护士指的方向跑去,刚跑到病房的走廊,就看见前面一个房间的门口站着几个熟悉的面孔。

胡晋松急跑过去,“老刘,什么情况?”他拍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

“不好。”唤作老刘的人回头答了一声,“**,你也来了。”

“嗯。”听老刘说不好,胡晋松心中一沉,分开门口的人往病房里走。

石大勇床前已经站满了人,张强还记得医生说的话,要尽快通知家属有可能还能见最后一面,张强心里急,但他不敢面对王英,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王英说,他不忍心看王英崩溃的样子,看见胡晋松挤进来,他眼前一亮,拉着胡晋松就往外走。

“**你跟我来。”张强一直把胡晋松拉出门外才说道:“**,你赶紧回单位一趟,大勇不行了,医生说也就这两天的事,快点通知家属有可能见上最后一面。”

“有这么严重!”胡晋松不敢置信,他张嘴嘴愣住了,上午大家还在一个屋里有说有笑的,怎么转眼间就要天人永隔了。

张强推推胡晋松的胳膊,“你得快点,别耽误了。”

“哦哦。”胡晋松回过神来,“我这就走。”

报信的工作安排给胡晋松,张强了了一份心思,他回到病房专心守在石大勇的身边。

气氛很沉闷,对着即将逝去的生命大家心情都很沉重,都默默守在石大勇床前一声不吭,有人见药水即将滴完去喊了护士换药水。

“怎么这么多人?”护士蹙眉,她举着药水瓶说道:“这里留一个陪护的就行,其他人都围在这也没用,都走吧。”

张强一心扑到石大勇的身上,把这件事给忘了,他抬起头看向工友们,“谢谢大家伙了,你们先走吧,我留在这里陪护。”

“我也留在这里。”王明辉急忙表态,“要不是我坐在石师傅的车上,石师傅可能也出不了事。”

其他人知道自己在这里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点头答应,开车过来的老刘说道:“也行,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及时告诉我们。”

“嗯。”张强愁眉不展,一直把工友们送到病房楼外,他握住老刘右手,感谢道:“今天辛苦刘师傅了,那我就回去了。”

“别说那么外道的话。”老刘拍拍张强的臂膀,“你快回去吧。”

张强一直握着石大勇的手,不时的呼唤着石大勇的名字。

麻药劲散去,石大勇渐渐恢复了知觉,他手指刚一微动,张强立马察觉到了,他倏地站起来,靠近石大勇的脸,“大勇!大勇!”

眼皮好沉呀,石大勇努力的挣了几挣才将眼皮抬起一条缝,他惘然的看着眼前的人影,好一阵才将焦距集中到张强的脸上。

“张大哥。”微弱的声音从石大勇的口中吐出。

“是我,是我,大勇你感觉怎么样?”

王明辉见石大勇醒了过来,他也急忙弯下腰,“石师傅,你可醒了。”

石大勇将目光从张强脸上转到王明辉的脸上,目光在王明辉头顶的擦痕处顿了一下,他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王会计,你……你没事就好。”

都这个时候了,石大勇还惦记着他的安危,王明辉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他脸上全是愧疚,“石师傅,都是我不好,我要不坐你的车就好了。”

“别这么说,不关……不关你事。”短短几句话已经累得石大勇喘不过气来,他又看回自己最要好的兄弟,声音越发微弱,“张大哥,我是不是要不行了。”

张强急忙将耳朵贴到石大勇的嘴边。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英子和……和孩子们,我走了后,你告诉英子……英子,让她带着孩子好好过。”石大勇心中后悔,他走了后竟然什么都没有给英子留下,孩子们都还那么小,最小的石念还不到两岁,家里刚刚攒的几个钱也让他寄回了老家,几个兄弟没有他照样能活的很好,可英子怎么办?孤儿寡母的要怎么生存。

“你没事,你没事,大勇,你刚做完手术,医生说等你慢慢恢复就好了。”张强强忍住泪水,故作轻松的说道。

“哦,那……那就好。”石大勇勉强说完这几句话,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大勇!大勇!”

“石师傅!”

两人连喊好几声,王明辉跑出去喊大夫,“医生,16床刚醒过来,现在又喊不应了你快去看看。”

医生一把抓起听诊器,急匆匆的往石大勇病房跑。

“医生。”张强忙让开地方。

医生掀开被子,看看石大勇的伤口,又掀开眼皮检查了一下瞳孔,听了听心跳。

“医生,怎么样?”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医生帮石大勇掖好被子,转身往外走,“你们跟我来。”

第二百零四章:人没了 病房外,张强带着一丝希望盯着医生的脸,他多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通知家属了吗?”医生问道。

“已经去人通知了。”张强急忙回答。

“嗯。”医生沉吟了一下,“怕是来不及了,病人的情况非常不好,随时都有可能走。”

饶是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张强的心还是忍不住一颤,回到病房里,他坐在石大勇的身边,不时的看手上的腕表,算计着胡晋松来回的时间,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张强心急如焚,“英子你怎么还不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四点钟,石大勇再次醒了过来,他眼前漆黑一片,“张大哥。”石大勇手向旁边摸索了一下,张强急忙抓住石大勇的手。

“张大哥,这么快就天……天就黑了呀!”

张强愕然的看看窗外,虽说已经是下午,但太阳依然明艳艳把病房照的一片光明,张强明白大勇这是看不见了,他心里一阵难受,抬手在石大勇脸前晃了晃。

石大勇无动于衷,声音微弱,“张大哥,你开……开灯。”

“哦,好。”张强抹了一把泪,冲着王明辉使了一个眼色 。

王明辉去拉墙上的开关,“大勇,灯泡可能闪了,没亮。”

“那算了。”石大勇冲着张强声音的方向歪歪头,“张大哥,我……不行了。”

“别胡说,咱好好养着,会好起来的。”

石大勇苦笑一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张……张大哥,你别骗……我了。”

此时,麻药的药力已尽数散去,整个胸腔疼如刀搅,石大勇每说一个字都痛苦万分,“我……我这辈子,对得起所……所有人,唯独亏欠了……欠了老婆孩子。”

石大勇眼角有泪珠滚落下来,“家里的兄弟我操心想着,我走了后,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在英子困难的时候帮……帮她一把。”

“大勇,你别说了,英子和孩子我帮你照看着。”张强哽咽着说道。

石大勇紧了紧与张强相握的手,“张大哥……大哥,不……不能给你填麻烦,我孩子多,是大负担,只求你……求你在英子遇到事的时候给……给她出出主意就行。”

“大勇,咱兄弟间,你就别跟我外道了。”张强看着石大勇没有焦距的眼睛,向他保证着,“你放心,我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可能的帮助英子。”

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石大勇已是强弩之末,胸腔的疼痛致使他想**,想呼救,但碍于男人的面子他都生生忍着,这时候又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他终于忍不住了,“啊――”呼痛声终于冲出口。

张强感觉石大勇的手在自己手掌中猛的一沉,他抬头看时,赫然看见石大勇瞪大了双眼已经没有了生机。

“大勇!大勇!”张强猛的站起来去拍石大勇的脸,“快去喊大夫!”张强话音未落,王明辉已经跑了出去。

医生、护士都来了,对着石大勇开始紧急抢救,半响,吊瓶中的药水和血浆还是不再滴落,直接悬在针管中。

医生遗憾的摇摇头,用手磕下石大勇的眼帘,看看表,对着护士说道:“记下时间,患者于四点十二分死亡。”

“大勇――”即使亲眼见到,张强还是不愿意相信石大勇已经走了的事实,他捧着石大勇的脑袋,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大勇!你醒醒呀。”

“同志,节哀。”医生将张强往旁边拉了拉,护士走过来用白布将石大勇从头到脚蒙上。

张强终于软了腿,他倚着墙滑坐到地面上,双手抱着脑袋“呜呜”痛哭起来。

医生和护士都走了,只有张强还在那里痛哭,王明辉则站在一边默默垂泪。

“同志,你让一下。”有人过来拍拍张强的肩膀。

张强抬起头,泪眼中有两个人正在搬动石大勇的尸体。

“你们干什么?!”张强猛的站起身,不顾自己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把其中一个人扒拉到一边,“人已经死了,你们搬他干什么?他家属还没来呢。”

“同志。”来人很耐心,他们在医院里见惯了人的生死,也理解家属的感受,“人已经走了,不能躺在病房里,这是活人的地,我们过来把他送到太平间,等家属来了可以到那里去见。”

王英一整天心里都不舒服,老觉得惶惶的,干什么老走神,一直到了下午,崔云香来喊她去赶集。

今天是附近农村的集日,王英习惯下午去赶集,主要还是因为快散集的东西便宜,一样样的东西早上的价格要比下午的价格贵好多。

“英子,赶集去不?”崔云香站在院门口敲敲门。

家里年货备的差不多了,都是昨天大勇买回来的,只不过王英今天在家里怎么都坐不住,要不跟嫂子出去转转,也散散心,“去,嫂子你等我拿个篮子。”

石念听见了,颠着小短腿跑过来,抱着王英的腿不撒手,“妈妈,我也去。”

“去去。”王英弯腰把石念提溜起来抱在怀里,顺手捞了个竹篮,“走,嫂子。”

“念念,这大冷的天你在家跟奶奶玩呗,出去干什么?”崔云香刮了刮石念的胖腮帮子。

“去,就去。”石念不理崔云香,他把脑袋转到另一边,趴在王英的肩窝里。

自从有了这个儿子,王英娇惯的很,一般上哪儿都带着他,石念也养成了习惯,只要妈妈出门,他必跟着。

集市上的人已经不多,王英与崔云香走走看看,想买些便宜东西,前方是个杂货摊,上面摆着好些头花什么的,家里仨闺女,过年了总得扎上新头花,王英在摊子前停下脚步,将石念放下来用腿挡住,开始挑选头花。

“嫂子。”王英拿起一朵大红色的花端详片刻,又在自己头上比量一下,“这个颜色给仨闺女戴好看不?”

“好看!大过年的不得戴红色的吗,喜庆!”

“我也是这样想的。”王英拿着头花又在崔云香头上摆了摆,这才扭头问摊主,“这花多少钱。”

都要收摊了又来了生意,摊子挺高兴的,当即笑眯眯的回答:“收摊的生意,给你二毛钱一对。”

“啧啧啧。”王英把头花往摊子上一放,“老板不实诚啊,这个点了还卖二毛钱一对,不买了。”说完弯腰抱起来石念就要走。

老板本着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理念来的,所以价格就要高了点,可没想到来人连钱都不还就要走,她急忙喊住王英,“这个大姐,多少钱能要你出个价,咱要是要的价,还是还的价,你说个价我听听,够本我就卖给你。”

这还差不多,摊主的态度王英很满意,她把石念又挡在小腿中间,捡起刚才的头花跟摊主讲价,“一毛钱一对,我买三对。”

“不行不行。”摊主脑袋摇得像支拨浪鼓,“本都不够,你要真想要一毛五一对,三对四毛五分钱。”

“就一毛,多一分我也不要。”王英光顾跟摊主讲价,忽略了石念,石念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哪是王英两条腿能挡得住的,他顾顾涌涌,一会儿就从王英的禁锢中脱离出来,好在石念并没有走远,他就站在旁边一个卖干货的老农摊钱,一动不动的打量着老农。

王英讲了一会儿价,终于以自己心怡的价格将头花拿了下来,她喜滋滋的掏出三毛钱,挑了三对大红色的头花。

可以走了,王英弯腰去抱石念,她这一低头倒把她吓一跳,孩子呢?王英头“嗡”的一下,猛的想起来可可可是被人贩子偷走过的,王英急了,抬头就找儿子,“念念――”一句念念刚喊出口,王英就看见儿子吃着手指头正乖乖的站在旁边。

“你这个熊孩子可吓死我了。”王英嗔怪的念叨一句,正要去抱儿子,没想到石念却在这个时候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动作。

只见小小的石念将手指头从嘴里拿出来,冲着老农的方向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噗通”一个头把老农逗笑了,他忙上前把石念扶起来,“你这个小孩真有意思,凭白无故的给我磕头干啥嘞?”

儿子这是怎么了?王英感觉匪夷所思,她蹲下身子,拉着儿子的小手问道:“跟妈妈说说,你给爷爷磕头干什么?”

石念没吭声,他已经被老农摊子上的干果吸引了目光,老农急忙抓了一把柿饼子往石念倒褂上的小兜兜里装,“爷爷不能白擎了你的头,这是爷爷给的压岁钱。”

如果王英在石念磕头的时候看一下时间,她就会发现,指针正好走在四点十二分。

胡晋松开的速度并不慢,奈何两地路程不近,胡晋松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路过家属院的时候他没有停车,这一路他想了,这个事不能直接去找王英,得先跟队里说一声。

“队长!”胡晋松直接把车停在了任秉锋的办公室门口,车还没停稳,他就喊了起来,“队长,石大勇出事了!”

第二百零五章:祸从天降 胡晋松的喊声惊动附近办公室的人,李卫国年轻,身手矫健,最先跑出来,“胡师傅,你说谁出事了?”

“石大勇撞山上了,人要不行了,大夫说家属快点到的话还能见上最后一面。”胡晋松火急火燎的往任冰峰办公室跑。

陈平不知道胡晋松咋呼什么,他正想开门出来说他两句,手刚放到门把手上,听见胡晋松说石大勇不行了,当即把他吓得一哆嗦,嘴角叼着的烟掉到了地上也不知道。

陈平清楚的记得,早上石大勇来交钥匙,说车有问题,是他不相信硬叫石大勇去的,现在要出人命了,最大的责任就在自己身上,他松开手,一屁股坐回座位上,怎么办?可怎么办?他现在是副队长,他还想当正队长,当书记,一步步往上升呢,出了这个事,升官是别想了,能不把他的副队长撸了就是好事。

陈平的脑子迅速转开了,他在想怎么样才能把责任推卸干净,不能因为这个事影响了自己的仕途。

“队长,石大勇出事了,人要不行了。”胡晋松推开任冰峰的门,急匆匆的说道。

“什么?”任冰峰猛的站起来,“怎么回事?”

李卫国紧随其后和胡晋松站在一起,他焦急的看着胡晋松,“胡师傅,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石大勇刹车失灵,在鬼见愁与山撞到了一起,人现在在医院,我去送炭了,知道的晚,到医院的时候大勇已经做完手术,据说情况非常不好,张强让我赶紧回来报信,说是让家属快去,还能见最后一面。”胡晋松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累得他直喘粗气。

“什么!”任冰峰跌回椅子里,运输单位,那也是高风险行业,工伤事故不是没有,出人命这样的大事却是多少年没见了,石大勇这样的同志,勤劳肯干,责任心强,人也挺积极向上的,想到石大勇家的状况,花甲之年的老人,四个雏鸟一样的孩子,还有他老家里的情况,任秉峰不禁握紧了拳头,他不敢想象,这样的家庭失去了唯一的顶梁柱会是什么样子,任秉峰紧蹙眉头,立即做出部署,“小李,喊李主任、陈队长、杨文卉过来一起开个紧急会议。”

“是!”李卫国转身就走。

“我也去!”胡晋松紧跟着出来,“你喊其他人,我去叫杨大夫。”医务室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胡晋松抬腿就跑。

“陈队长,任队长召集开紧急会议。”李卫国推开陈平的门,探头说了一句,接着就去通知李振汉。

陈平脑子里乱成一锅粥,这会子还没有捋出一个头绪,既然队长通知开会,那就先去听听再说。

“杨大夫,队长通知你到他办公室开会。”胡晋松对着正在办公桌后面看书的杨文卉说道。

“什么事啊?”杨文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把书放到桌子上,抬头看看慌张的胡晋松,随口问了一句。

“石大勇出事了,人要不行了,杨大夫你快点。”

“什么!胡师傅,到底怎么回事?”杨文卉跟着胡晋松疾跑,她穿着白大褂,风把后摆高高扬起,就这样胡晋松还嫌她跑的慢,不时的回头催促,“杨大夫,你快点!”

人员迅速在任秉峰办公室汇集,“现在有一个紧急情况,我喊大家来开一个短会,我就说三点。”任秉峰在在座的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李卫国身上,“第一,小李,你马上到财务去支钱,不管花多少钱,尽量挽留住石大勇的生命,快去!”

“是!”李卫国急忙起身去财务室。

任秉峰又把目光看向杨文卉,“第二点,就全靠杨大夫了,你负责保障石大勇家属的身体安危,那几个孩子还好说,还小,不懂事,主要是石大勇母亲和妻子,这么大的噩耗,就怕她们承受不住。”

杨文卉急忙点头,“行,队长,你放心,我尽力而为。”

“下面我说的是第三点。”任秉峰的目光在陈平和李振汉身上转了一圈。

李振汉到没觉得什么,他坦荡的直视任秉峰,等待他发号施令。

陈平心虚,他直感任秉峰眼里带着利刃朝着他直射过来,吓得他心头猛的一紧,却故作镇定的盯着任秉峰。

“这一点我说的可能还早,那就是万一石大勇同志有了不测,咱们一定要做好善后,不能让孤儿寡母孤苦无依。”任秉峰说到这里,重重的叹了口气,“真希望第三点用不上。”

任秉峰讲完三点,问向李振汉和陈平,“李主任和陈队长还有要补充的吗?”

“没有。”

“没有。”

“如果没有,那咱们就动身去石大勇家。”任秉峰抓取旁边的公文包就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又急忙顿住脚步,“一会儿到了大勇家里,千万别说咱们是去接她们见石大勇最后一面,就说石大勇出了事故在医院抢救,知道不?”

“知道。”杨文卉忙答应着,她迅速跑回医务室装了几瓶速效救心丸。

今天人多,一个吉普车跟本坐不下,好在大家都会开车,从李卫国那里拿了钥匙,又开了几辆大车出来。

王英跟崔云香两人在集市上转了一圈,确定是没有什么可买的了,两人才带着石念往回走。

石念人小腿短,走了几步就让妈妈抱着,王英只好右胳膊抱着石念,左胳膊挎着篮子。

“英子,篮子给我把,我帮你拿着。”崔云香伸手去接王英篮子。

崔云香买了满满一篮子东西,挎着也挺沉的,王英不好意思再麻烦她,“嫂子,不用,又没多少东西,我挎着就行。”

“行了,给我吧,你就专心抱着你的宝贝蛋吧。”崔云香不由分说,直接把篮子从王英胳膊上抹下来。

石念年纪小,还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问题,路上尿了一裤子,这大冬天的要不赶紧给孩子换,怕是要冻坏了,王英一回到家就赶紧抱着石念去屋里换衣服。

崔云香拎着篮子跟着王英后面,见孙秀芳还坐在院子里就着夕阳纳鞋底子,“婶,忙着呢?”崔云香蹲到孙秀芳跟前,拿起针线筐里另一只鞋底子啧啧夸赞,“婶,要说做鞋,不服别人我就服你,看看这针脚,又密又匀,一般人可做出不出这么好的针线。”

被人夸赞总是高兴的事,何况孙秀芳最得意的也是自己针线做的好,她抿嘴笑笑,“做的年数多了自然就做的好,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肯定比我做的还好。”

“哎呦,婶,你可别夸我了,我笨得十个手指头都快长一块了,等我到你这个年纪我也比不上你。”

崔云香嘴甜的,一会儿功夫就把孙秀芳夸的满脸褶子绽成一朵菊花。

任秉峰带着一群人站在院门外,听到里面传出来嘻嘻哈哈的声音,他们互看一眼,实在是不忍心打破里面的氛围,他们带来的消息就是一桶冰水,兜头浇到人身上,能把人从里到外激得冰凉。

但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任秉峰为难的咳了一下嗓子,他在门上面拍了两下,门本来就没有关,一扇半掩一扇敞开,他敲敲门一是礼貌,二是给自己心理上一个缓冲的机会。

任秉锋敲过门后领着一众人往院里走,陈平跟着最后面,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他不知道石大勇跟他说的事王英知不知道,万一王英是知道的把怨气都撒到他身上他该怎么办?

“谁呀?”孙秀芳问了一句,看见呼啦啦的进来一大帮人,有些发懵,她不认识大勇队上的领导,只认识杨文卉,急忙站起来,笑着跟杨文卉打招呼,“杨大夫来了。”说着看向其他人,“这是......”

孙秀芳不认识崔云香认识呀,她朝前走了两步,热情的说道:“队长来了,主任也来了。”

崔云香以为来人是找石大勇的,她接着说道:“大勇还没回来呢。”

“嗯,我知道。”任秉峰手握空拳在嘴边“咳”了一声,“老人家,王英在家吗?”

“在,屋里呢。”孙秀芳歪头冲着屋里喊了一声,“英子,有人找你。”

“来了——”王英在屋里就听见院子有人说话,她忙牵着石念的手从里屋走出来,“队长。”她腼腆的笑笑,“找我有事?”

“嗯。”任秉峰对杨文卉使了一个眼色,杨文卉急忙走到王英的身边。

“杨大夫。”王英对着杨文卉笑了一下。

“嫂子。”杨文卉很难过,她挽住王英的胳膊。

“王英同志。”任秉锋脸上全是凝重,有些艰难的说道:“我们这次过来是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你要有个思想准备,为了孩子,你要坚强。”

啥事动不动就让她有心理准备,还要她坚强,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弥漫在心间,想起石大勇早上说的话,王英不禁抖了一下,她咬咬嘴唇,对一脸严肃的任秉锋说道:“队长,你说吧,什么事?”

即使再不想说,这件事也得说,而且还要尽快说,石大勇还躺在医院里眼巴巴的等着呢,“石大勇同志在路上出来车祸,人现在在医院抢救,我们过来就是接你们一家去医院。”

第二百零六章:去医院 “嗡――”王英头嗡嗡作响,她终于知道今天惶惶不安的原因了,原来是石大勇出了事。

杨文卉感觉手里的王英摇摇欲坠,她神情复杂的看着王英,一只手托住王英的胳膊,一只手扶住王英的腰,“嫂子!嫂子!”

孙秀芳在旁边听得真真,“俺儿怎么了?俺儿怎么了?”她急忙扑过来,就要去抓任秉锋的衣服。

李振汉见了,慌忙上前两步,抓住孙秀芳的双手,“老人家,你别急,现在赶紧去收拾东西,叫上孩子们,咱们马上动身。”

“哦,动身……动身。”王英如梦初醒,转头就喊:“可可,快带妹妹出来!”喊了后才想起来可可不在家,忙又对崔云香说:“嫂子,可可可能在你们家,麻烦你快叫可可回来!”

崔云香对突如袭来的消息惊呆了,听见王英喊她她才回过味来,忙不迭的往外走,“我这就去。”

崔云香跑回家一看,果然,石可带着两个妹妹正在和军子哥俩做游戏。

“可可,赶快跟我回家,你爸爸出事了!”崔云香说着拉着安安和想想的手就往回跑。

石可愣了一下,慌的跟着崔云香后面追,“崔娘,我爸爸怎么了?”

“你爸爸出车祸了,现在你爸爸单位来人来接你们去医院。”

“妈――妈――”张军也跟着跑出来,张兵见眨眼间院里就剩他自己了,也跟着哥哥的后面跑。

孙秀芳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原来家里有事她都是倚仗石大勇,现在大勇出事,瑞民又回老家了,她竟然不知道该指望谁,只是哆嗦着嘴唇看王英,“英子,英子,可咋弄?可咋弄?”

经过最初的慌乱,王英稳了稳心神,她强撑着颤抖的腿说道:“娘,你赶紧把你的大袄穿上,黑了冷。”

“妈妈。”石可跑回家,越过院子里的陌生人直接站到王英身边。

“可可,领你妹妹进屋去穿厚衣裳。”王英说完扶了扶门框,感觉身上有了力气,急忙进屋把孩子们最厚的衣服都找出来。

崔云香边帮着给安安和想想穿衣服,边抬头看王英的脸色,“英子,你别急,大勇已经送到医院了,没事的。”

“嗯。”王英忙着给石念穿的厚厚的,孩子那么小,可不能冻着了。

很快,一家人都穿戴完毕,王英一把将石念抱起来,急急的往外走。

“英子,你自己还没穿大袄呢。”崔云香急忙在后面喊。

“我不冷。”王英哪里顾得上自己,她回头对石可说了声,“可可,领着你妹妹快点。”

“那怎么行?”崔云香顺手在柜子边拿了一个袄追了出来。

王英抱着石念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花白头发的孙秀芳,再后面是挨肩的三个孩子,不是老就是小,看着这样的一家人,任秉锋心里一阵难受,他急忙前迎两步,把安安和想想抱起来。

“队长,给我一个。”李振汉从任秉锋怀里接过想想。

吉普车坐不下那么多人,任秉锋让王英带着老人和孩子坐在吉普车里,把人安顿好,他对着自己的司机说了句,“小王,照顾好你嫂子她们。”

“放心吧,队长。”王辉答应着,等从倒车镜里看到任秉锋带人都上了后面的大车,这才启动油门。

崔云香领着两个儿子站在路边一个劲的跟王英招手,“英子,你放心,没事的。”

慌里慌张的也忘了锁门,王英把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嫂子,麻烦你帮我看家。”

一脚油门,车“嗖”的窜了出去,冷风登时从敞开的窗户窜了进来,王英急忙关上窗户,把石念又往怀里紧了紧。

“小王,大勇现在在哪个医院。”光顾紧张害怕了,王英把这件事忘了,这会子才想起来。

“嫂子,在长治市*****医院。”

“人怎么样了?”

王辉哪敢实话实说,他打了个哈哈,“嫂子,具体的我不知道,我也是听说。”

“哦。”王英沉默了,她把身子靠在后座倚上,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大勇要是轻伤还好说,不过看队里领导这个架势大勇不可能是轻伤,伤情一定很严重,就是不知道严重到什么程度,嗯,不管严重到什么程度,只要人没事,哪怕是他瘫了,残了,只要是人活着都不怕。

王英眼睛一眨不眨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天渐渐黑了下来,只能看见大灯射出来的光束照着前方的路。

孙秀芳和三个孙女坐在后排,英子不说话,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把三岁多的石想抱在自己怀里,随着车的运行晃动。

张强和王明辉跟着工作人员一直把石大勇送到了太平间,等石大勇躺好了,他们才跟在两人后面走出来。

工作人员是一个高个,一个矮个,其中一个高个说道:“同志,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们一下。”

“你说。”张强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一些注意事项他都不知道,忙擦了把眼泪答应道。

“刚才搬病人的时候我发现病人没有穿衣服,现在人没了,你们不能让他赤条条的走啊,不管怎么说都得让他穿上衣服。”

高个不说张强还真把这件事忘了,大勇进手术室的时候是穿着衣服的,后来为了方便做手术全都脱了,做完手术衣服也都拎出来交给了他们,但上面全是煤灰根本不能给石大勇穿,当时病房里面暖和,想着盖着厚被呢肯定不冷,再说也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衣服的事。

得给大勇买身新衣服,张强想,老人走了还有身新的装老衣裳呢,不能让大勇连身新衣服都穿不上。

张强摸摸自己的衣兜,一摸一个空,里面一分钱都没有,他转头问身边的王明辉,“王会计,你那还有钱没有,要有借我用用,我给大勇买身衣裳去。”

王明辉拍拍书包,撑开个口子给他看,“没了,全交医药费了。”

这可怎么办?张强问高个,“同志,我们身上都没钱了,只能等单位来人拿钱过来,你们几点下班,我们买了衣服就过来。”

“同志,我们几点下班倒是其次,一般的情况下六点就下班了,你可能不懂,人死一个小时后有尸僵出现,渐渐的会越来越硬,那时候人硬得跟个棍子似的,根本没法穿衣服。”

这两个人不是医生,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后勤人员,虽说不是医生,但见得多了,人死后身体的各种变化了解得还是非常清楚。

听大夫这么说,张强心里有点急,买衣服还得尽快,可身上没有钱,想什么都是白搭,“同志。”张强对着高个说:“你能不能借我点钱。”说到这里又怕高个不信任他,急忙把工作证给掏了出来,“我把工作证押给你,等我同事来了一定还你。”

高个和矮个的这个工作有一个隐形收入,就是帮助家属料理死者的各种后事,给死者穿衣服就是一项,衣服不白穿,穿一次五块钱,剃头五块钱,擦身洗脸五块钱,基本上每一项收费都是五块钱,说句不好听的,每一个死者都是他们的客户。

高个没有去接张强的工作证,开始从兜里往外拿钱,“同志,不用你的工作证,你说借多少?”

“你有多少?”

高个把钱都掏出来数了数,“我这有三十。”

“三十够不?”张强没有买过装老衣服,不知道价格。

“孬的够了,好的不够。”

不能让大勇穿孬衣服走,人生在世最后一次了,说什么也得穿件好衣裳,张强有看向矮个,“师傅,你那有钱吗?借我点钱行吗?”

“应该有,我看看。”矮个抓出一把钱数了数,“我这有四十多,给你四十。”

“谢谢两位,谢谢两位。”张强一个劲的道谢,他把钱接到手里,“同志,你们这哪里有卖衣服的。”

“医院对面就有,你们快去快回,我们只能等到六点,主要是太平间这个地方……”高个沉吟了一下,“你应该明白?天一黑我们就下班,明天太阳出来了就过来。”

“哦,我们这就去。”张强说着拉了王明辉就要走,高个忙又喊住他们,指着不远处了一个房间说道:“你买回衣服来就去那里找我们。”

医院院对面果然有好几家卖丧葬用品的,张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买新衣服原本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事,可一想到这是给最好的兄弟买送行的衣物,他心里就堵的难受,“同志,有没有男人穿的衣服。”

“有。”店主从旁边拿出一身绛黄色的衣服出来。

这是啥衣服呀,张强看的直皱眉,这也太难看,也就七老八十走的人才穿,那么帅的石大勇肯定不愿意穿这种衣服,“同志,还有别的吗?”

“还有这种。”店主又拿出一身亮蓝色的衣服。

这种颜色比刚才那身还难看,看着都让人晕眼,“还有吗?”

“没了,不管你到哪装老衣裳就这两种。”

“哦,那我再看看。”张强拉着王明辉从店里转出来,他抿了一下唇,“王会计,大勇肯定不愿意穿这种衣裳走,咱还是去商店看看吧,我知道大勇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第二百零七章:穿衣 张强还记得石大勇曾经指着报纸上的图片夸人家的中山装好看,当时羡慕的样子他还记得一清二楚,还记得大勇说从小到大他就没给自己买过衣服,当兵的时候穿部队上发的衣服,工作了穿队里发的工作服。

好在医院就在市中心,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间服装店,张强直奔男装区,对着服务员说道:“同志,你们这里有中山装吗?”

“有,你们跟我来。”服务员以为张强是给自己买衣服,他拿起一身深灰色的,在张强身前比量一下,“这套就不错,你看能相中吗?”

我相不相中是次要,大勇相中才是主要的。张强摸着下巴,按照印象中的图片对比一下,好像差不多,“行,多少钱?”

“四十,好料子的,你摸摸。”

四十块钱,价格不低了,一般人一个月才赚多少钱,张强不嫌贵,他就想让好兄弟最后能穿身好衣裳,他想想大勇的身材,用手自己头顶比划一下,“有这么高个的人穿的吗?”

“有。”服务员又去调换了一个号码,“这身就行。”

“包起来。”张强痛快的说。

从服装店里出来,张强又去了内衣店,买了袜子、内裤和秋衣秋裤。

鞋子也要买,张强进了鞋店就要买皮鞋,“张师傅。”王明辉拽拽他的衣角,在他耳边轻声提醒,“我们这的风俗是走的人不能穿皮鞋,不好,你还是买布鞋吧。”

“还有这风俗?”张强抬头看了王明辉一眼。

王明辉忙点头,“说是穿了皮鞋,下辈子投胎怕是会走错道,进了兽道。”

这可是大事,不能让兄弟走错道,“幸亏你提醒我。”张强感激的说道:“那就买一双最好的棉布鞋。”

东西买完了时间也不早了,张强和王明辉急忙往回赶,唯恐人家下了班。

“同志,衣服买回来了。”因为走得急,张强有些气喘吁吁的。

高个看了下表,拿着钥匙走出来,“你们跟我来吧。”

重新站在石大勇的跟前,揭开蒙在身上的白布,如果单看他的脸,他就像一个正在熟睡中的孩子,恬静安详。目光下移,张强的目光被狰狞的伤口吓得瞬间闭上了眼睛,双拳紧握微微颤抖。

“同志,是你们自己穿,还是我们帮忙。”

一般情况下,活人对逝者有着本能的敬畏,尤其是张强被这尺把长的可怖伤口吓一跳的情况下,他竟然不敢再去动石大勇的身体。

王明辉和他表现差不多,他把目光移到一边,根本连转头过来都不敢,差一点他就要和石大勇一样躺在这里了,他越想越害怕,只感心发虚,腿发软。

“同志。”张强为难的看着高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得麻烦你们帮忙穿上吧。”

“那行,你把衣服给我。”高个从张强手里接过衣服,“不过,我们这一行有个规矩,穿衣服不是白穿的,要收费。”

“多少钱?”张强理解,不亲不近的哪有白帮忙的道理。

“五块。”

这个价格能接受,即使再贵一点他也得接受,“行,麻烦两位师傅了,明天环钱的时候一块给你们。”

这个活高个和矮个干的多了,石大勇的身体还算是软,比较好穿,要是碰到尸僵严重的,下半身还好说,即使硬邦邦的也不耽误穿裤子,穿上衣就费劲了,有的时候为了把衣服穿进去,用力过猛的情况下还有可能把人的胳膊掰断了。

不大一会儿功夫,石大勇就变了一副模样,笔挺的中山装穿在身上,让原本就英俊帅气的石大勇多了一份儒雅,这让张强更是悲从心来,兄弟,你要是活着多好,亲眼看看你自己穿上新衣服的样子有多好看。

医院的太平间一般都是设在最偏远的地方,这里平时鲜有人来,阴深幽暗。冬天的天黑得早,现在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昏黄的灯光下,太平间里影影绰绰的,张强咽咽口水,在太平间里打量一圈,这才发现屋里竟然不止石大勇一个人,在西门的墙边竟然还有两个被白布包裹的人,一股凉意顿时从后脊梁骨直窜上头顶,这屋里要只有石大勇一个人还好说,再有两个陌生人,他就有些害怕了。

高个也看出来张强在害怕,他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同志,咱们走吧,要在往常这个点我们已经下班了。”

“哦,走。”张强急忙答应,和王明辉跟在两人身后急急走出来,一直走到医院的路灯下面才暗暗的舒了口气。

“同志,我们走了啊。”高个和矮个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麻烦二位了,明天我们再过来。”张强目视两人离开,与王明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张师傅,咱俩怎么办?”王明辉问张强。

张强挠挠头,算着时间,如果胡晋松在路上不耽误,英子她们也快来了,这个时候他不能远离,一定要在医院里等着。

“张师傅,要不咱到医院门口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一整天了,精神一直绷得紧紧的,连吃饭都忘了,张强更是一直也没感觉到饿,经过王明辉的提醒,他也感觉到肚子里面空的难受,“走,咱找个地方吃碗面。”

张强兜里还有剩的几个钱,也就够一人一碗面钱了。

路过住院部的时候张强顿住了脚步,他想起来大勇的衣服还在病房里放着,一会儿别让人给清理了,“你等我一下。”张强对王明辉说了一句,快步走到病房里面,将石大勇的衣服打成一个小包,往肩上一挎,背了出来,“走吧。”张强说完,闷头走在前面。

刚才买衣服的时候,王明辉就注意了,在医院的附近有很多的小吃店,两人直接走进最近的一家店铺,“同志,麻烦你给下两碗面条。”

店里人不算多,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在那吃饭,店主很快将面端了上来。

王明辉饿坏了,他拿起筷子抄了抄,不顾烫嘴大口的吃起来。

张强一肚子心思,他肚子虽饿,却没有什么胃口,挑着面条慢悠悠的往嘴里塞。

英子快来了,一会儿见着她的面要该怎么说?之前胡晋松回去的时候,人孬好还活着,现在人没了,而且这个消息要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自己要怎么开口?英子能不能承受得住?还有石大勇的母亲,老人家那么大年纪了,老伴刚走没两年,现在儿子又没了,老人家怎么办?

都说人生有三大悲剧,叫少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唉,让这娘俩赶上了,英子是中年丧夫,老人家是晚年丧子。

张强怀里抱着石大勇的衣服,眼睛却不忘一直瞟着医院的大门,勉强吃了多半碗就再也不想吃了,看看王明辉碗里连汤汁都没剩,知道他吃完了,忙起身去结账。

腊月的天,站在医院门口,一会儿就冻得浑身冰凉,王明辉冻的脚都木了,他使劲跺着脚,拉着张强就往传达室走,“张师傅,咱还是去屋里等吧,一样能看见外面。”

张强恨不能自己冻晕了才好,那样这个惊天霹雳就不用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了。

房子并不大,一张小床,一套桌椅就已占据了大半的地方,屋子中间烧了炉子,一进门一股热气瞬间铺面而来,“同志,借个地,我们等人,一会儿就走。”王明辉冲着屋里一个老头笑笑。

说是老头,真是冤枉人家了,此人最多五十多岁,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眉间有重重的川字文,如此喜欢皱眉头,想来生活中也有不如意的事情,“来,坐这暖和。”老头挺热情,拍着床沿邀请两人坐下。

“谢谢,谢谢。”王明辉坐到床边,手伸到炉子上面烤火。

张强礼貌的点点头,“师傅,我不坐了,坐下看不见出来进去的人。”

张强站在窗户边,透过窗户一直往外面看着,屋里屋外温差大,窗户上面凝结了一层雾气,张强用手将一块玻璃擦干净,满手的水渍也不在乎,直接抹到衣服上面。

王英想了一路,越想越惴惴不安,这天都黑透了,还没到地方,她心里就急,一连问了王辉好几回,“小王,快到了吧?能不能再快点?”

“嫂子,快到了,你别急,咱已经进入市区了。”王辉稳着方向盘说。

王英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嘴里嘟囔一句,“那咋还那么黑,连个路灯都没有?”

“咱现在还没到市中心,到了就有路灯了。”

果真,前方渐渐明亮起来,再往前,一个巨大的十字在楼顶发着红光,那就是医院,王英的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知道大勇怎么样了?

车子在医院大门处放慢了速度,缓缓的驶入院中,张强一眼看见,他认得,这是队长的吉普车,他急忙拉门从传达室跑了出来,“队长!队长!”

张强跑到副驾门前一把拉开车门,“队长!”他以为车里坐得是任秉锋,没想到看见的却是王英焦灼的脸,张强一愣,嘴开始打别,“啊!英、英子。”

第二百零八章:天塌了 “张大哥,大勇怎么样了?”王英抱着石念跳下车。

张强不敢说,他顾左右而言他,“我还以为是队长呢,英子,队长来了吗?”

“我在这。”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张强回头,看见任秉锋正领着一队人大踏步的向他走来,“张强,石大勇人在哪个病房,快领我们过去。”

任秉锋一直走到吉普车前,拉开门先将孙秀芳扶下来,又把石可姐妹三个抱下车。

“张大哥,你快带我们过去吧,大勇到底怎么样了?”王英急问。

“他张大哥,俺儿没事吧。”孙秀芳紧跟着王英问了一句。

张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非常为难,走到任秉锋身边,小声说道:“队长,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王明辉看着石大勇一家的老老小小,心中有着不明言状的愧疚,陈平就站在他的身边,这一下午,陈平都在做一个隐身人,尽量不让王英发现他的存在。

任秉锋跟着张强身后往旁边走了走,“你说吧。”

“队长,大勇人没了,现在不在病房,已经送到太平间里去了,而且太平间也下班了,只有明天早上才能见到。”

尽管从张强的表情里,任秉锋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但他还抱着一线希望,指望能从张强嘴里听到好消息,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任秉锋愣了片刻,他看向王英,又去看她身边的杨文卉,“杨大夫。”

“哎,队长。”杨文卉走过来,紧张的说道:“队长你指示。”

“咱们来晚了,人已经没了。”任秉锋看了王英一眼,压低了声音,“一会儿你去抱孩子,我跟她说这个事。”

任秉锋考虑的比较全面,他怕王英经受不了这个打击再摔着了孩子。

“啊!”杨文卉惊呼,心中一阵哀痛,她点点头,走回王英身边,对着石念拍拍手,“念念,阿姨抱抱你好不好?”接着又对王英说:“嫂子,我抱着孩子你歇歇。”说完也不等王英回话,直接把石念接到自己怀里。

王英的心思全在石大勇身上,这都到医院了,有什么话到病房里说去,老在外面嘀咕什么?

“王英同志。”任秉锋站在王英面前,面色凝重,眉头高高蹙起,“有件事我现在要告诉你,你一定要挺住了。”

“队长!”王英紧张的抓住任秉锋的衣袖,灯光下,清楚的看到她的眼神里全是害怕,“是不是大勇残废了。”

“王英同志。”任秉锋咬咬牙,还是将最坏的结果说了出来,“石大勇同志已经走了。”

“啊!”王英眼前一黑,直接背过气去了。

幸好张强离得近,眼看着王英一头朝着地上直栽过去,慌忙上前,一把将王英扶住。

王英软着身子直朝地面坠,杨文卉慌忙将石念往任秉锋手里一塞,“嫂子!嫂子!”她抱着王英的上半身,使劲掐住王英的人中呼喊着。

“扑通!”

大家伙的注意力都放在王英身上,忽略了站在一旁孙秀芳,听见儿子没了,孙秀芳脑袋“懵”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的儿呀――。”孙秀芳拍着大腿开始嚎哭,“我的儿呀,你咋说走就走,留下这一大家子人可怎么过呀――,我的老天爷,你咋不长眼呀――。”

场面顿时慌乱,李振汉急忙蹲下身子去安慰孙秀芳。

石可三姐妹吓坏了,妈妈和奶奶突然倒下,那么多人围着妈妈叫妈妈的名字,“妈妈――”石可急忙挤到妈妈身边。

“妈妈――”

“妈妈――”

安安和想想也挤过来,三姐妹吓得大哭起来,摇晃着王英的身体一个劲的叫,“妈妈――,妈妈――。”

片响,王英悠悠挣开眼睛,多希望自己刚才是做了一个梦,看着围着自己的人,她想起来任秉锋刚才说的话:石大勇同志已经走了。

大勇去哪了?我要去找大勇!王英转转脑袋,她猛的推开都有人,爬起来就往医院跑,跑到办公楼前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她猛得转过身,对着追来任秉锋等人凄厉的喊道:“告诉我!大勇在哪?我要去找大勇!”

此刻的王英,头发凌乱的扑在脸上,眼睛欲裂红得似要滴血,双手紧紧握拳垂在两侧,整个人处在癫狂的状态,她向左边跑两步,又转回来,“告诉我!告诉我!大勇在哪!”

“妈妈――呜呜……妈妈――”石可跑过去抱住王英的大腿。

安安和想想也扑到王英腿边,紧紧抓住王英的衣襟不放,“妈妈――妈妈――呜……”

小小的石念从来没有见过妈妈这个样子,他在任秉锋怀里咧着身子,惊恐的将手伸向王英,“妈妈,哇哇……哇……。”

李振汉、李卫国和王明辉三人一起将孙秀芳架了起来,“老人家,老人家,你要保重身体。”

“英子。”张强和杨文卉紧跟上前,张强抱起石想,杨文卉则将王英的上半身搂在怀里。

医院里有值班医生听到门口这么大的动静跑出来看怎么回事,也有路过的人站在外围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传达室老头,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他摇摇头,长长的叹息一声,“唉~”

“想想不哭,想想不哭。”张强颠着石想一个劲的哄。

杨文卉明显感到王英的身子在抖,她用手顺着王英的后背,“嫂子,你冷静一下,嫂子,你听我说,嫂子……”

“告诉我!大勇在哪?我要见他!”王英拧动着身子,紧紧地盯住张强,哀求道:“张大哥,我求求你,你告诉我,告诉我,我要见大勇……”

“英子。”状若疯癫的王英让张强的心堵成一个疙瘩,泪水控制不住的 一直往下落,他哽咽着,“英子,你听我说,大勇现在在太平间。”

“太平间,太平间。”王英将太平间三个字咀嚼了两遍,急切的说道:“张大哥,你带我去太平间。”

可是太平间的人都下班了,他要怎么带英子去太平间,即使去了太平间她们也见不到人,“英子,你听我说,现在管理太平间的人都下班了,你去了也见不到,咱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一早再过来。”

“不行!我要见,我这就要见!”王英固执的转着脑袋去找太平间的位置。

“嫂子,嫂子。”杨文卉一直顺着王英的后背,试探让她冷静下来,“嫂子,你吓到孩子们了,你听我说,太平间下班了,今天见不到人,天儿这么冷,老在这待着,老的老,小的小,要是冻病了怎么办?还是听张师傅的,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咱再过来。”

提到孩子,王英眼睛恢复了一丝清明,她先去找儿子,“念念,我的念念呢?”

“念念在这。”任秉锋抱着石念上前一步,让王英看清自己的孩子。

“哇哇哇……妈妈……妈妈。”石念伸着两只小手让妈妈抱。

王英低头又看腿边的俩闺女,“妈妈,妈妈。”石可和石安仰着满是眼泪鼻涕的小脸,哀哀的叫着。

“我可怜的孩子呀――”王英悲从中来,她推开杨文卉,蹲下身子两只胳膊将可可和安安搂在怀里,王英终于哭出声来,“我可怜的孩子,你们没有爸爸了,啊――”

能哭出来就好,怕就怕她一口气憋在心里反而能憋出事来,杨文卉站在王英身边任由她哭,不一会儿,感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用手抹了一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泪落了满面。

妈妈平时都是抱自己,护窝子的石念不愿意了,他手朝前伸着,半个身子都挣出任秉锋的怀抱,拼命的大哭,“哇哇哇,妈妈抱抱,妈妈抱抱……”

终究是自己最心疼的小儿子,王英哪里舍得让石念这么撕心裂肺的哭,她走到任秉锋身边,接过石念,自己脑袋埋在儿子小小的颈窝里,娘俩个抱头痛哭。

看热闹的人都听明白了怎么回事,看着哭成一团的一家人,都同情得直叹气。

不能再哭了,腊月的寒风刺骨的冷,不管大人小孩,在外面呆时间长了身体都吃不消,杨文卉领着石可和安安走到王英身边,“嫂子,你看孩子冻得,咱们还是先找个旅馆让孩子缓和缓和吧。”

王英看看四个孩子哭的皴红的小脸蛋,再摸摸石念尿得湿漉漉的裤子,终究是心疼孩子,她点了点头。

见王英同意了?任秉锋几人都松了一口气,李振汉率先打开车门扶孙秀芳上车,等大人孩子都坐稳了,任秉锋对王辉说道:“小王,找一家离这最近的旅馆住下,要找好一点的。”

都安顿妥当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大家晚饭都没有吃,好在宾馆里面就有餐饮部,李卫国办理完大家的入住手续,又去餐饮部订了一桌饭。

进入房间,杨文卉就赶紧帮忙给石念换裤子,因为走的匆忙,王英没给石念带多余的换洗衣服,好在屋里暖气烧得挺好,她将湿裤子放到了暖气片上,光腚石念直接用被子包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调令 饭桌上,王英一点胃口都没有,她眼泪流个不停,一直垂着头默默的喂石念吃饭,孙秀芳也吃不下去,她简单的叨了两口,就放心筷子不吃了。

安安和想想还小,她们平时哪里吃过这么丰盛的食物,尤其是里面的饺子,一个一个的里面全是小肉蛋,吃起来别提有多香,两个小姑娘也饿狠了,闷着头一味的吃个不停。

石可坐在王英身边,担心的看着母亲,她夹起一个饺子放到王英面前的餐盘里,“妈妈,你吃。”

懂事的闺女让王英转移了视线,她摸摸石可的小手,“冷吗?”

石可赶忙摇头,“不冷。”

“嫂子,你还是吃点吧,为了孩子,你也得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杨文卉夹过来一块肉劝道。

饭桌上的气氛一直很沉重,除了孩子是正儿八经在吃饭,其他的人都是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叼两口。

回到房间,哄几个孩子睡下后,王英躺在床上,目光直愣愣的盯着房顶一动不动,她想起来她第一次从老家出来,那时候她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给可可做了一双绣鸟的小鞋。

到站了,王英抱着孩子背着包袱左顾右盼,说好的大勇来火车站接她,人在哪呢?

王英走走停停,边走边找,这还是她第一次独立一个人到一个新的地方,唯恐自己下错站,她站在天桥上,看着不远处硕大的站名,应该是没错的,大勇说的就是这个站,可是人呢,她都要下天桥了这么还没有看见人?

石大勇早就看见了王英,他想逗她一逗,他故意藏到一个柱子后面,等她走到跟前才出来一把拉住王英,王英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地方随便就有人乱拉扯,待看清是石大勇她上去就是一脚,横了大勇一眼不住的嗔怪,“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石大勇高兴的合不拢嘴,媳妇终于来了,他终于有自己的家了,之前他往老家去了好几封信,想让英子过来,可爹娘怕他以后不往家里寄钱,就是不放英子出来,为此,他喝多后还在张强家哭了一场。

夫妻许久未见,两人相顾笑着,年轻挺拔的石大勇浑身充满朝气,身上穿着部队发的常服,胡子一看就是新刮过的,剑眉长长直入两鬓,高挺的鼻子下面,右嘴角上挑,痞帅痞帅的让王英的心里甜的如同喝了蜜。

石大勇眼里的王英,两条乌黑的大辫子垂在胸前,脸颊上有两抹红晕,水灵灵的大眼睛,每眨一下仿佛有小星星在闪,水润的红唇微张,娇羞的模样让石大勇恨不得直接亲上几口。

“咳咳。”石大勇摸摸鼻子,把石可接到自己怀里,“我来抱孩子。”

回到家,石大勇一个劲的朝王英炫耀,“知道你要来了,我光咸菜就腌了好几坛子,这个是韭菜花,这个是韭菜花腌豆角,这坛子是酱黄瓜,还有这坛,这是辣菜樱子,泡了黄豆粒,加点猪皮炒了卷煎饼吃,别提多香了。”

王英一直回想着与石大勇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似睡非睡中,好像做了一个很清楚的梦,石大勇回来了,他穿着一身绿军装,手里掂了个军绿色的书包,进门就笑眯眯的跟王英说:“英子,我要调走了,调到外地去工作。”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又从信封里面拿出一张纸,“你看,这是调令。”

王英探头一看,上面还真写着调令二个字,就是右下角盖着的公章挺让人摸不到头脑,一般的单位都是大红色的圆章,不知道这是什么单位竟然是三角形的蓝章,上面的字迹还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楚。

等王英过完目,石大勇将调令叠好收回书包,“英子。”他说:“我这回走得远,你别担心我?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你在家里领着孩子们好好过。”

“哦,张大哥去不去?”石大勇和张强两人上哪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大勇去这么远,不知道张大哥去不去,大勇单位领导也真是的,明明知道自己家孩子多,需要大勇照顾,还把大勇调那么远。

“这次情况特殊,去的人很少。”石大勇说着,急匆匆的就要往外走,“喊我了,我得走了。”

“我咋没听见?”王英追着石大勇身后喊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石大勇转过身来摆摆手,张嘴说了一句什么王英也没听见,等她追出门外,却连石大勇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深夜,有雪花簌簌飘落,渐渐越下越大,从零星小雪变成了鹅毛大雪,雪片无声,一团团,一簇簇,密的仿佛刚刚弹好棉絮,顷刻间,天地间就苍茫茫的一片。

吃过饭,张强先去任秉锋的房间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做了详细汇报,末了说道:“队长,大勇的医药费都是矿上的同志和几个同事凑的,已经交了二百,也不知道够不够,我还给大勇买了一身衣服,大勇走了,我不能看着他连一身衣裳都没有,钱我是跟医院的人借的,说好了明天就还他们,你们能不能先把这个钱借给我,一共是75块,回去我就还你们。”

“张强。”任秉锋从今天下午到现在,心一直提溜在嗓子眼,事情总是一步步的往坏的方向发展,大勇的家庭状况也让他心里堵得发慌,他叹了口气,“你说这都是什么事?这一家人的日子以后可咋过?唉~,也幸亏有你了,石大勇的后事不管花多少钱都由咱们队上来出,一会儿你直接去找李卫国,把这两天的花费先支出来,把借的钱还上。”

张强原本没有想到给兄弟买衣服的钱队里会出,不过队长既然说了,他便答应了下来,“那行,谢谢队长了,明天咱们几点过去。”

“看情况吧,我估计王英明天会起的很早。”

王英哪里只是起得很早,她几乎一夜没睡,半梦半醒之间的那个梦,在大勇身影不见的瞬间被惊醒,她猛的起身,打开门追了出去,一直追到大门外,呆呆地看着漫天飘洒的白雪。

雪静静的下了大半夜,竟然积了半尺多厚,天愈发的冷了,空气刚呼出口就变成了雾气。

杨文卉为了照顾王英和她睡在一个房间,她合衣躺在床上,一直警醒关注着王英,这边听见门一响,她立马睁开眼睛,看到床上的王英不见了身影,她随即追了出去。

宾馆的门厅正上方亮着一盏大灯,暗黄灯光下,大片的雪花绕着王英飞舞,只是片刻,她的头顶、两肩便积了雪。

杨文卉走到王英身边,正待去帮她拍去身上的落雪,就听王英喃喃的说道:“大勇,你什么时候回来?”

王英的喃喃自语听得杨文卉鼻子直发酸,“嫂子。”杨文卉轻轻拉着王英的胳膊往回走,“回屋吧,外头冷。”

王英仿佛一只提线木偶跟着杨文卉一直走到屋檐下,任由杨文卉将她头顶和两肩的雪扫去。

“嫂子,走,回去吧。”杨文卉怜惜握住王英的手。

王英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梦里,她眼神空洞,语气轻的像是在吹一根羽毛,“大勇调到外地去工作了,真的,刚才给我看调令了。”

杨文卉感觉到,王英到现在也不想接受石大勇已经走了这个事实,她在自己骗自己。

“嫂子。”杨文卉拥拥王英的肩膀,“回去睡会吧,一会儿天就亮了。”

重新躺回床上的王英,紧紧闭着双眼,她要尽快入睡,睡着了就能看见大勇了。

门外的铲雪声惊醒了任秉锋,他拉开窗帘往外看了看,天地间的苍茫让他诧异,“呀!下雪了,还不小呢。”

任秉锋有晨练的习惯,他看着天色还早,穿上衣服就走了出去。雪后的空气,冰凉清爽,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后,人顿时精神起来。

任秉锋顺着路边开始走,因为是在市中心,两边全是店铺,卖什么的都有,皑皑的大雪也阻止不了勤劳的店主开门营业,任秉锋走到一个卖水果的商店前,想到石大勇的几个孩子,他推门走了进去,闻着一屋子的果香,想给孩子们买点水果吃。

北方冬天的水果,不是苹果就是梨,再有的就是干果了,任秉锋拿过一个牛皮纸袋,捡最大最红的苹果装了一袋子。

回到宾馆的时候,李卫国已经订好早饭,杨文卉扶着孙秀芳大家一起到餐厅吃了饭,任秉锋将纸袋里的苹果分到孩子们的手里,剩下的就交给杨文卉,“杨大夫,这些你先放到房间里,等回来再给孩子们吃。”

任秉锋挑选的都是最好的苹果,个个都如大人的拳头大小,且红彤彤得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可可姐弟几个要用双手才能抱过来,这和王英偶尔给孩子们买的水果天差地别,王英习惯赶尾集,这时候的东西虽然便宜,却也已经不太好了,果子小,有的上面还带着干疤。

安安她们哪里见过这么好的苹果,当即就爱不释手,抱着啃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章:遗体告别 早上雪虽然停了,但马路上的积雪还在,车行进的很缓慢。

王英多想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只要不是亲眼看见石大勇的尸体,她就永远能保持一份幻想。

但事与愿违,即使车开的再慢,也终究到达了目的地。

雪天路滑,李振汉与陈平掺着孙秀芳,任秉锋和张强抱着安安和想想,石可谁都不让抱,她就拽着王英的衣襟,跟着妈妈一块走,石念今天抱着妈妈的脖子谁都不跟。

离太平间越近王英就越害怕,杨文卉明显感到她身子在抖动,真怕她摔着孩子,杨文卉准备接石念过来,“念念,让阿姨抱抱好不好?阿姨一会儿再给你拿个大苹果。”

石念眨巴眨巴眼,看在大苹果的面子上向杨文卉伸出了手,从妈妈的怀抱里转移到杨文卉怀里。

高个和矮个正在扫连廊上的雪,远远的看见浩浩荡荡过来一大群人,再定睛一看,最前面的是昨天跟他们借钱的那个人,明白这是家属到了,“我去拿钥匙。”高个对矮个说了声,将笤帚竖到墙边,转身去了办公室。

孙秀芳一直在哀哀的哭,离太平间越近哭声越大,这时候已经变成了嚎啕大哭,“我――的儿呀,你走了娘可怎么办啊――”

王英的腿都是软的,她白着脸,硬撑着才走到太平间门口,依靠在墙上,泪水更是断了线似的往下滚。

高个拎着一串钥匙与矮个一起走来,对着张强点点头,“来了。”

“来了,麻烦师傅了。”

高个打开门,与矮个率先进去,将蒙着石大勇的白布揭开。

此时的王英竟然不敢挪步,这听说是一回事,要亲眼看见是另一回事,王英站在墙边顿了一顿,一咬牙,正要抬步,杨文卉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嫂子,一会儿你可不能哭,尤其眼泪不能落到石师傅身上,不然人走得不安心。”

王英也不想石大勇走的不安心,但她看见石大勇的那一刻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大勇啊――”一声凄厉的呼喊,王英猛的向前扑了几步,腿却再也没有了力气,直接软倒在地上,她手脚并用,向前爬去,“大勇――大勇――,我来了,大勇――我来了――”

石可一直跟在妈妈身边,王英一摔倒,她也跟着趴到地上,“妈妈,呜呜呜,妈妈……”石可想把妈妈扶起来,王英已经向前爬去。

王英的眼前已经没有了任何人,她的眼里全是静静的躺在那里的男人。

杨文卉也不管石念愿不愿意,直接把他塞到李卫国手里,“你抱着孩子。”自己赶紧上前去扶王英,“嫂子,嫂子,你快起来,地上凉。”奈何她一个女人,力气根本不够用。

高个两人就在旁边站着,见此情况急忙走过来,两人一起将王英扶了起来,矮个则去扶石可。

看见儿子,孙秀芳推开扶着她的手,人直接扑到石大勇的身上,一下一下拍打着,“我的儿呀,你叫娘可怎么活呀――”

石大勇安详的躺着,一身新衣服映得他远看根本不像是一个已经故去的人。

“嫂子。”杨文卉使劲架着王英的上半身,“你眼泪可别落到石师傅脸上了,不好。”

王英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落到石大勇的脸上,她使劲咬着唇,有血丝渗出来也没有感觉到疼,她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去摸石大勇的脸,好凉了,冰凉冰凉的,“大勇,你……你是不是冷,怎么这么凉。”王英哽咽着,“你看看你冻得,都不像你了。”

王英将自己两只手都覆到石大勇的脸上,“我给你暖暖。”

因为煤炭的倾覆,石大勇五官里还有残留的煤灰,王英摸着石大勇的眼角,“你看看你,我一天不交待,你懒得连脸都不知道洗。”

王英转头看向扶着自己的杨文卉,“杨大夫,麻烦你帮我找点水来,我给大勇洗洗脸。”

杨文卉担忧的看着王英,问站在一旁的高个,“同志,你那有水吗?”

“我去找。”高个转身出去了,一会儿拿回来一瓶酒精和一些药棉,他递给王英,“用这个吧。”

王英仔仔细细的给石大勇的擦着脸,包括鼻子眼,耳朵眼里的煤灰,全都清理干净,“好了,干净了。”王英喃喃自语,“昨个晚上还回来跟我说,你自己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你,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终于,王英再也忍不住了,她抱着石大勇的头痛哭,“大勇,你走了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石可站在一边,一直哭着叫爸爸,“爸爸,呜呜,爸爸。”亲爱的爸爸走了,再也不会对她笑,再也没有人抱着她举高高了。

安安,想想和念念三个小的被这场面吓得只知道哭,石念更是伸着手喊,“妈妈,妈妈。”

让孩子们见了他们爸爸最后一面,李卫国他们就把可可四人带到了太平间外,太平间这个地方,小孩子呆时间长了不好。

王英哭的天昏地暗,肝肠寸断,杨文卉也不能由着她一直哭下去,她和张强商量,“张师傅。”杨文卉擦擦眼角,“不能让嫂子这么哭下去,太伤身体,你们两家最要好,你再去劝劝。”

张强点头,和杨文卉一起扶住王英,“英子,别哭了,你还有孩子,为了孩子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王英嗓子已经沙哑,她根本不理会两人,兀自抱着石大勇的脑袋痛哭,“大勇,大勇,你好狠的心呀,说走就走――”

李振汉这边一直安抚着孙秀芳 ,“老人家 ,老人家,别哭了,身体要紧。”他和陈平两人将孙秀芳架出太平间,扶着她坐到太平间外的石台子上。

杨文卉扯扯张强的袖子把他叫到一边,“张师傅,怎么办?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呀。”

张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早知道就让队长他们把崔云香一块带来了,女人之间也好说话。

看不见妈妈和奶奶在哭,安安和想想渐渐的也就不哭了,她们也根本不知道,妈妈和奶奶为什么要哭,两个小姐妹扎巴着小步子在连廊上走来走去。

高个和矮个虽然一直管理着太平间,这样的场面经常见,心早就硬了,但是看着死者的一堆孩子和老母亲,听着死者妻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也觉得心里压抑的不行,他们两个走出太平间。

两人在门口对视一眼,都重重的叹了口气,“唉~”两人往旁边走了两步,正好站在小姐妹身边,“小朋友。”高个蹲下身子跟两人说话,“你们知道是来干什么的吗?”

来干什么?想想歪歪小脑袋,她就记得早上的大苹果了,“我是来吃苹果的。”

高个愕然,再看看孩子,也就是三、四岁的样子能懂什么?正想着,又听到一个童声。

“不对。”

高个转向旁边的安安,正想说这个大点,应该懂事了。

“不光有苹果,还有饺子。”

安安和想想的童言稚语任秉锋几人也听到了,看着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和低垂着脑袋哀哭的老人,心中的惆怅又添了几分。

高个和矮个这种事到底是经得多了,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走到任秉锋面前,“同志,不能由着死者的家属一直这样哭。”

任秉锋也知道不能由着王英哭下去,他无奈的说道:“我知道,可是劝不好,怎么办?”

高个看看太平间说道:“进去两个人,直接架出来吧。”

也就只能这么办了,任秉锋对李振汉说道:“李主任,咱俩去吧。”

张强还在劝王英,“英子,别哭了,天儿这么冷,孩子们还在外面别冻坏了,大勇已经走了,他也不希望你这么伤心。”

“对呀,王英同志,你不能光顾着已经走了的人,你还得顾着活人。”任秉锋走到王英身边,冲着李振汉使了一个眼色,李振汉急忙走到王英的另一边,“王英同志,别哭了,让逝者安息吧。”两人说完分别扶着王英的胳膊将她架起来。

“大勇――”王英去抓石大勇的衣服,挣扎着想继续回到大勇身边,她不能走,走了就再也见不得石大勇了,但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拗得过两个壮汉,转眼间就被架出了门外。

“大勇――大勇――”王英还想跑回去,没成想高个趁着空挡说了声,“时间到了。”直接把门锁上了。

“大勇啊――”王英绝望的一屁股坐到雪地里,捶地痛哭,她哭着哭着突然看见了陈平,满腔的悲怒顿时有了突破口,她猛得从雪地里爬起来,带着一身的雪沫子直朝陈平扑去,“是你!就是你!是你逼死大勇的,你还大勇命来!”

陈平这两天都尽量不敢让王英发现他,原本他还侥幸石大勇可能没跟王英说是自己让他去的,没想到还是没有躲过去,王英瞪着血红的眼睛,那恨不得吃人的表情,如同一只失偶的母豹子吓得陈平心直突突,他想闪躲,但最终还是没动,任由王英一拳一拳的砸在他身上。

“是你!都是你!大勇明明去找你了告诉你车有问题,你为什么还逼着他出车!”

第二百一十一章:后事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这明明是一起可以避免的事故,任秉锋沉了脸,他走到两人身边,先握住王英的胳膊,沉声质问陈平,“老陈,到底是怎么回事?”

“队长,你要给我主持公道啊!”王英指着陈平的鼻子恨不得上去咬上几口,“是他,是他非要大勇出车的,昨天早上大勇明明是去交钥匙的,大勇说车有问题,是他不信,说让大勇再开一天的。”

“队长。”在任秉锋利刃出鞘般的目光下,陈平喏喏的,“我也不知道会出事呀,我和大勇又没仇,哪能故意害他,这就是个意外。”

原本孙秀芳已经由嚎啕大哭变成的低声啜泣,闻听此言,登时瘫坐在地上,“我的儿呀,你死的冤哪――”她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指着陈平开骂,“都是这个丧良心的,要了你的命啊,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俺儿是怎么得罪你了,你要把他往死里整啊――”

石可也听明白了,就是眼前这个人害死了爸爸,她怒火中烧,五指成爪,冲着陈平就挠了过去,“你个大坏蛋,是你害死我爸爸,大坏蛋!大坏蛋!”

为什么要用挠的?还是得益于严思勤和赵良生带着她去方小燕家找公道那次,石可还记得娘一把薅住吴梅头发的威武。

无奈她人小个子矮,再说大冬天的穿的也厚,她那两只小爪爪根本对陈平构不成威胁,连挠痒痒都算不上,石可又把爪爪变成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在陈平的肚子上。

小拳头倒是有点力度,但是砸在陈平身上还是跟帮他疏松筋骨差不多。

这些倒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石可脸上的恨,那真是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

陈平脸上挂不住,却只能尴尬的受着。

李卫国还是顾及陈平的面子,再说现在也不是处理这件事的时候,现在要做的是处理石大勇的后事,李卫国上前将石可抱了起来,“可可,这个事等回去再说,现在先顾着你爸爸。”

石可腿直蹬,上半身还努力往陈平那边够,愤怒的嚎叫,“大坏蛋,我打死你,打死你!你赔我爸爸,赔我爸爸!哇哇哇――”

李振汉等人也不知道事情竟然还有个中曲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愣了愣神,再看陈平的时候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做为副队长,偶尔也在大会上发发言,强调强调安全生产什么的,怎么还会犯这种错误。

“王英同志。”任秉锋拉着王英往旁边带了带,“我保证回去后就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待,现在是大勇的事要紧,人既然已经走了,咱还是让他尽快入土为安吧。”

家属已经见过死者的最后一面,老这么放着也不行,现在国家提倡火化,像他们这样的单位更没有土葬的可能,后续事宜全部由李卫国接手,李卫国将医院的费用结清后,高个帮他们联系了火葬场。

临走张强掏出七十五块钱递给两人,“师傅,这是昨天我借你们的钱,一共七十五,查查对吧。”

“错不了。”高个也没看,直接数出四十二块五给矮个。

火葬场在城北的一个山根下,山上面种得是四季常青的松柏,火葬场的院子很大,大门正对着是办公楼,大楼的侧面是一间商店,卖得都是骨灰盒和香烛纸钱之类的祭祀用品,在院子的最北方,耸立着一个高高的烟囱,想来就是焚化的场所。

李卫国到办公楼里办好手续,又到旁边的商店里选了一个骨灰盒,这才跟着工作人员,推着石大勇,领着一群人往北走。

雪天的原因,今天火葬场的人不多,车子直接推在火化炉前,这是一个人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刻,再过一会儿,人就会变成一缕青烟,一把骨灰,世界上将再也没有这个人。

工作人员将白布揭开,让亲朋家属与死者做最后的告别。

一会儿就再也见不得大勇了,王英直接扑到石大勇的身上,恋恋不舍的一遍一遍抚摸着石大勇的脸颊,“大勇,大勇,你走好啊――”

任秉锋等人抱着几个小的,张强扶着孙秀芳绕着石大勇缓缓的转了一圈,转到门口处直接走了出去,杨文卉来扶王英,王英挣脱她的手,“杨大夫,你出去吧,我要送大勇最后一程。”

石可一直贴在妈妈身边,妈妈不出去她也不动。

“可可,你跟阿姨出去吧。”杨文卉要拉石可的小手。

石可小嘴绷得紧紧的,摇摇头,抓着王英的衣襟不放。

这边有一个风俗,死者在焚化的时候,他的至亲需要跪在炉前喊着躲火,一般的情况下都是死者的子女来喊,可石大勇几个孩子都太小,也就石可稍微大一点,既然石可不愿意出去,那就让石可来喊吧。

几个工作人员一起将石大勇抬到炉床上,按动按钮,传送带开始工作,带动石大勇缓缓的将炉里走。

平时手烫一下都会很疼,这可是生生的把人化成灰,那是得有多疼!王英的心抽成一团,不由得喊了一声:“等一下!”

传送带停住了,王英她疾步走到炉前,推着大勇的身体急道:“大勇,你醒醒,再不醒就晚了。”

石大勇随着王英的力度晃了晃,依旧躺着无动于衷。

王英又推推他,“大勇,会很疼,会很疼的。”

石大勇还是依旧,传送带咔咔咔的又开始运行,“大勇――”王英惊恐的去抓石大勇的衣服,却被旁边的工作人员拉住了手,“同志,人已经死了,感觉不到疼的。”

“会疼的,会疼的,烫伤最疼了,我就被烫过,我知道。”王英脸上全是心疼与惶恐,“别烧他了,求求你们别烧他了,他疼。”

“好好。”这边工作人员答应着,那边的工作人员却按着了操作开关。

“轰!”是瞬间着火的声音,王英听见了,她绝望的尖叫,“大勇――啊――大勇――”

“孩子,你跪下喊躲火。”有工作人员对石可说道。

石可听话,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大哭,“爸爸,你躲火,你躲火――”

王英听见闺女喊的话,她滑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哭叫,“大勇,你躲火啊!别叫火苗碰到你!大勇,你躲火啊――”

昨夜雪下得好大,整个大山都白了头,那高耸的烟囱上,有烟冒出来,在雪山的掩映下,飘飘荡荡的向天际散去。

石可怀里抱着骨灰盒走出来,工作人员告诉她,这里面装的就是她爸爸,那么高,那么大的爸爸,竟然只剩下这么一点,一个小小的盒子就整个的装了进去。

王英已经哭的虚脱了,由杨文卉半搂半抱的扶出来。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王英喃喃自语,“再也见不到大勇了。”

任秉锋很是心酸,他站在王英面前,“王英同志,事情已经这样了,为了你的孩子,你也一定要坚强。”

王英抬抬眼皮,嘟囔着,“我坚强,为了孩子,我坚强。”

任秉锋忍住窜上鼻梁的酸意,他深吸一口气,将涌上眼的雾气压下去,“王英同志,你需要谁来帮你一起料理石大勇同志的后事,你说叫谁来,我安排小李去拍电报。”

“叫谁来?”王英已经迟钝的脑子转了转,她第一个想到了就是王月娥,“叫我二姐,还有大勇的弟弟来吧。”

“那你一会儿把地址告诉小李吧。”

“哦,地址。”王英王英脑子里面一团浆糊,怎么也想不起地址来了,“地址是什么来着?”王英想了好半天,才一点一点的将地址回忆出来。

自爹走后,娘又跟着大哥生活,瑞成尝到了当家作主的甜头,自己挣钱自己花,再也不用将钱交到父母手里,手里头有了活钱,花起来就是方便。

大哥前几天寄了二百块钱,让先备些砖,过一段时间就回来盖房子,这盖房子可都是大喜事,瑞成特别高兴,带着几个兄弟把砖买了回来,看着摆在墙边的一溜红砖,瑞成心里盘算起来,家东有一块地,他想把新房子建到那边,现在晓霞肚子里面又有了孩子,等过两年一分家,他家人口多,就要家东那的房子,以后他们一家人自己过自己的清净日子。

家里的几个兄弟,瑞成除了操待着别耽误了地里的活计,其他的什么都不问,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老五老六玩心大,没事就出去打牌,就是老三,也不知道他天天忙的什么,人不围牌场,就是见不到人,现在家里的大院子,不到吃饭睡觉时间,一般情况下,也就只有他们一家人。

“叮铃铃......”一串铃声响起来,邮递员拿着电报在门口喊了一声,“家里有人吗?来拿电报。”

“来了。”瑞成忙开门迎出来,“我大哥拍来的?有事写信就行了呗,啥急事还拍电报?”瑞成嘟囔着,拆开电报看里面的内容。

石大勇由于车祸去逝,速来!

什么?!瑞成心里直打突突,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把电报举到脸前一字一句的读着:“石大勇由于车祸去逝,速来!”

瑞成傻眼了,“俺的个娘来――,大哥死了!”瑞成眼泪登时流了出来。

“二哥,你咋了?”

瑞成抬头去看说话的人,发现竟然是瑞民,大哥都死了,老四还回来是什么意思?“老四!”瑞成顾不上去擦脸上的泪,怒视瑞民,“咱大哥死了,你不在那帮忙,回来干什么?!”

第二百一十二章:信到 瑞成好奇,大哥一般都是往家里写信或是直接寄包裹、汇款单,还从来没有给家里拍过电报,这是有什么紧要的事,连电报都用上了?瑞成撕开一个边,将里面的内容抽了出来。

石大勇由于车祸去逝,速来!

什么?!瑞成心里直打突突,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把电报举到脸前一字一句的读着:“石大勇由于车祸去逝,速来!”

瑞成傻眼了,“俺的个娘来――,大哥死了!”瑞成眼泪登时流了出来。

“二哥,你咋了?”

瑞成抬头去看说话的人,发现竟然是瑞民,大哥都死了,老四还回来是什么意思?“老四!”瑞成顾不上去擦脸上的泪,怒视瑞民,“咱大哥死了,你不在那帮忙,回来干什么?!”

正月十六,瑞民上完上午班就回来收拾收拾行李动了身,现在的瑞民和刚从老家出来那会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别管他是干什么的,他现在可是吃公家粮的人,瑞民在老家总觉得自己好像高人一等似的,到哪儿都是挺胸抬头的,见了人都主动打招呼。

快走到家门口,瑞民看见邮递员正将手里的信封递给二哥,瑞民心里疑惑,没听说过家里在别的地方还有亲戚呀,谁会往家里寄信?

瑞民凑到瑞成跟前,还没等他问是谁寄来的信呢,就看见二哥眼泪哗哗的,他不禁问了一句,“二哥,你咋了?”没想到他话音刚落,瑞成就瞪向他,那眼中好像能喷出火来,“咱大哥死了,你不在那帮忙,回来干什么?!”

“你说什么?我来时大哥还好好的,谁说大哥死了?”瑞民不信,他皱眉说道::“这可是快过年了,谁在咒么大哥?咱不能愿意他。”

“你还不信?”瑞成把电报往瑞民手里一拍,“不信你自己看!”

“啥呀?”瑞民疑惑的展开,待看清上面的字,整个人登时愣住了,手里的行李直接坠到地上,泪水也在一瞬间涌出来,“二哥,我来的时候大哥还好好的,真的,二哥……”

瑞成抹了一把泪,转身就往村里走,“赶紧的,你先进屋,我去喊老五、老六回来,商量怎么办?”

瑞成知道兄弟在哪,他直奔牌场,老五贴了一脸的纸条正打的来劲,老六倒是没上场,他在旁边比谁都激动,老远就听见他的喊声,“五哥,你出这张,听我的,准没错。”

“老五、六子,快跟我走!”瑞成抢过瑞胜手里的牌,往桌子上一甩,拉着他俩人就走。

“二哥,二哥,你叫我打完这一把。”瑞胜还不愿意,他拧着身子想挣脱瑞成的手。

“打打打!整天价的就知道打牌,咱大哥死了,你还有心思打牌!”瑞成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牌场都是人,都是一个村的,沾亲带故的也不少,听见瑞成的话,都纷纷站起来。

“瑞成,你说大勇哥怎么了?”

“老二,大勇咋的了?”

……

“叔,我大哥单位拍电报来说大哥出了事故,人没有了。”

“二哥你说什么呢?”瑞全惊呆了,一脸的不可置信,“大哥前几天还寄钱家来呢,怎么会说没就没?”

瑞胜一把抹去脸上的纸条,“二哥,你别开玩笑了,大哥怎么会没有。”

“别说那么多了,快跟我回家。”瑞成三兄弟急匆匆的往家走,还没到家呢,石大勇身亡的消息大半个村都知道了。

“诶~,你听说了吗,咱村南头老石家大儿子,石大勇没了。”

“谁?就是在铁道上干的那个?”

“对,就是他。”

“那可真是可惜了,人不大吧,也就三十多岁。”

这是替石大勇惋惜的,也有那幸灾乐祸的,平时看着石大勇隔三差五的往家里寄东西就眼红,“哎哟,那老石家财神爷没了,这下没人给他们寄东西了。”

消息也迅速传到了石耕田的耳朵里,“大叔,你看去看看吧,俺二叔家的大勇哥在外面出事了,人没了。”

“你说啥?”石耕田年纪大了,要不是扶着东西,刚才他腿一软能直接坐到地上去。

“大勇哥没了。”来人又重复一遍,说完就走了。

“孩他娘,我没听错吧。”石耕田去看老伴。

“没听错。”周荣华忙上前扶住他。

“快走!快走!去老二家。”石耕田扶着老伴的手,两口子急匆匆的往外走。

瑞胜和瑞全两人在家里年纪小,遇事就知道哭,“大哥,大哥啊――”

“别哭了!”瑞成大喝一声,“就知道哭,不能出出主意!”

“二哥,我哪有什么主意,你说怎么办吧。”瑞全用手背擦擦眼泪。

瑞成心里也是一团麻,正不知道该怎么办。

“瑞成,瑞成啊。”

瑞成眼一亮,是大爷的声音,“大爷。”他忙迎出门外,扶住石耕田的另一只胳膊,“大爷,你咋来了?”

“我听说大勇出事了,真的假的?”石耕田焦急的问道。

“唉。”瑞成重重叹了口气。

不用问了,石耕田明白了,他打量着几个侄子,小五,小六还在抹眼泪,又看看站在一旁垂头丧气的瑞民,啥,瑞民?他还以为是老三站在那呢。

“老四,你大哥出这么大的事,你咋回来了?”石耕田问道。

“大爷,我刚到家,我动身的时候大哥还好好的呢。”

“大爷,大娘,外头冷,屋里说。”何小霞红着眼睛上前一步,从周荣华手里接过石耕田的另一只胳膊,两口子搀扶着石耕田往屋里走。

石耕田在堂屋主位上坐下,开口问道:“这事你们准备怎么办?”

瑞成站在石耕田身边,敛眉道: “大爷,电报上说速来,就是让我们尽快去,我是这样想的,这就和瑞民动身。”

“二哥,我也去。”瑞全急忙接口。

瑞胜唯恐拉下了自己,也慌忙表态,“我也去,二哥。”

瑞成不想带二个弟弟,都去那得多少钱,光路费钱就不少,“老五、六子。”瑞成转向两个兄弟,你俩就别去了,大哥家就那点地方,去的人多了根本没地方住。

“二哥。”瑞全眼泪更多了,“我想去看大哥。”

“行了,就这样定了。”瑞成根本不会同意,“你们就在家里看家,也不知道你三哥去哪里玩了,等他回来,你们跟他说一声。”

现在家里瑞成最大,瑞胜和瑞全也习惯了什么都听二哥的,两人虽然不愿意,但也只能听他的。

侄子们都成人了,也该有自己的主见,他虽然是孩子们的大爷,也不能干涉侄子们的家事,“你们商量好了就行。”石耕田说道:“你们娘真是命苦,你爹才走了几年,你大哥就没了。”

“就是,真是冤业。”周荣华感叹着,她与孙秀芳妯娌做了几十年,也替弟媳难过,“你们到了,可要好好照顾照顾你们娘,还有你嫂子,可怜孩子们都那么小。”

一家人唏嘘不已。

行李也好收拾,何小霞给瑞成装了几件子衣裳,又往里装了几个馍。瑞民的更好收拾了,原封来原封走就行了。

王月娥正在上班,她整理着手里的文件,桌面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顺手将电话放到耳朵上,“您好,哪位?”

“请问是王月娥吗?”

“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边是传达室,有一封您的电报,麻烦您过来取一下。”

“谢谢你,我这就过去。”放下电话,王月娥在想,电报?谁会拍电报来给她。

不管了,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月娥将桌面上的东西收到抽屉里面,拉开椅子走了出去。

站在传达室门口,月娥敲了敲门,“师傅,我来拿王月娥的电报。”

“在这呢。”传达室大爷将电报递了过来。

月娥先去看封面上的地址,“哦,大勇单位,那就是英子寄来的。”

王英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月娥比王英大了十多岁,英子从小都是月娥看着的,她对妹妹感情最深,记得小时候谁给她一个石榴,月娥舍不得吃,都留着哄妹妹了。

英子拍电报来有什么事?月娥有种不祥的预感,英子有时候会给她写信,姊妹俩说说心里话,但拍电报这样的事英子从来没有做过,再说了不是紧要的事谁也不可能拍电报。

果不其然,虽说月娥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石大勇因车祸去逝,速来。’几个大字闯入眼帘的时候,她头“嗡”了一声,手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天哪!怎么会这样!月娥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厄运怎么会降临到王英头上。

做为自己家最小的妹妹,可以说从小就没有受过罪,打小就是宠爱着长大的,结婚后虽说石大勇家里穷,但石大勇是真心疼媳妇的,万事也不用英子操心,现在石大勇没了,父母亲人都在老家,英子领着一群孩子一个人面对这场大祸,不跟塌天了一样吗?

月娥的心疼的抽成一团,她脑海里全是王英孤苦无依的场面,不行,我得赶紧去!她急匆匆的拿着电报就去找领导请假。

第二百一十三章:回来了 崔云香一直等到看不见车队的身影,才忧心忡忡的领着两个儿子往回走。

“妈妈,我石叔怎么了?”张军回头望望车驶去的方向,问崔云香。

“唉,你石叔的车撞山上,人受伤了,队里是来接你婶她们去医院陪护的。”

“妈妈,陪护是什么呀?”小小的张兵还是第一次接触陪护这个词,他不解的问崔云香。

崔云香摩挲了一下小儿子的发顶,慈爱的说道:“陪护就是你石叔躺在床上不能动,需要人陪在身边照顾他。”

张兵更不解了,“可是妈妈,想想妹妹和念念弟弟都那么小,他们自己还需要人照顾,怎么还能照顾别人?”

张兵的一句话提醒了崔云香,对呀,如果单纯只是受伤,接英子去陪护就行了,怎么会一家老小都接去了?崔云香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事情严重了。

王英她们走的急,家里没有锁门,崔云香回家拿了自己家的锁过来,先帮着把院子里的鸡喂了,又把门锁好。

下午,有小道消息开始在院子里传播,说是石大勇不行了,崔云香不相信,那么壮的人哪能那么快就不行了。

该到做饭点了,崔云香拎着马扎端着菜到水管那去,想听听大家都是怎么说的。

家属院的自来水没有通往各家,家家都有一个大水缸,需要用水就去公共水管挑,有的人为了节约家里的水,洗洗涮涮就直接把东西拿到水管这里来,久而久之,每到做饭的时间,水管附近就成了一个小型的集会场所。

今天的人比往常还要多一些,看见崔云香,老刘嫂忙拍拍身边的位置,“他崔婶,坐这来。”

“行。”崔云香在刘嫂旁边支好马扎,人还没有坐稳,老刘嫂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听说了吗?。”

“什么我听说了吗?”崔云香微微一抿嘴。

刘嫂一脸的不信,“你们两家关系那么好,你能不知道?大勇不行了,队里接她们一家子去医院见大勇最后一面。”

崔云香看了刘嫂一眼,抓起一把豆角,边去丝边说“你这是听谁胡说的?队里来人我在场,队长光说大勇受伤了,没说是去见大勇最后一面。”

“你看看你实诚的,这个事哪能直接说。”谢雪梅把自己的小板凳往俩人跟前拉了拉,“是真的,俺当家的当时正好在队里,听见胡师傅说的。”

崔云香想胡师傅要知道这个事,他老婆不可能不知道,按照贾桂花肚里装不住事的性格,这件事她早就该嚷嚷开了,她抬眼在周围转了一圈,还真看见了胡晋松的老婆正在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诶,贾大姐,你家胡大哥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当时急着走,就跑回来跟我说了一句,‘石大勇出事了,我回来报信,接他家属去见大勇最后一面’还说让我晚上不用做他的饭,估计晚上来不及回来吃,唉~”贾桂花叹息一声,“这真是黄鼠狼子咬病鸡,专挑弱的欺,你说这一家子以后可怎么活呀!”

是啊,这一家人可怎么活啊,石大勇家的情况崔云香是知道的,她真不敢想象,这个家要是没有了石大勇日子该怎么过。转念她又安慰自己:万一是胡师傅说错了呢。

今天的话题全说的是石大勇家的事,听得崔云香心里烦烦的,她胡乱把菜洗了洗,拎着家什落子就回家了。

人是回家了,但心里还是乱糟糟的,伺候完两个儿子,她躺到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大勇那么年轻,几个孩子都还那么小,可怜见的,真希望大家伙说的不是真的。

火化结束后,王英她们就没必要在长治待着了,后续事宜需要回到单位去办,一行人回了宾馆收拾好行李退了房,到餐饮部吃了午饭就往回赶。

崔云香早上起来先去帮王英喂了鸡,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回来,没敢让屋子里断了火,捅开炉子烧了壶开水,又把炉子压上这才回自己家。

崔云香魂不守舍的煮了面条,等张军兄弟俩吃完饭,她看着俩儿子嘱咐道:“军子,你一会儿出去玩的时候注意着点,看见你石婶她们回来了赶紧回来喊我。”

“哎!”张军答应着,一抹嘴就往外跑

“哥,你等等我!”张兵急忙追出去。

吃完饭崔云香就着刷锅水拌了一盆鸡食倒到鸡食槽子里,该忙完的忙完后,她在屋子里也坐不住,过一会儿就到家属院门口去转一圈。

昨天晚上没睡好,中午的时候崔云香就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一觉醒来已是三点多钟,她睡眼惺忪的坐在床上,让自己清醒片刻,穿上棉袄就去了王英家里,也不知道今天英子她们回不回来,可不能让火灭了,大冬天的屋里没有火太冷。

早上喂食喂得多,看看鸡槽子里还有鸡食,就光给旁边的小盒子添了些水。

刚忙活完,好像听见外面有汽车喇叭声,崔云香想:是不是英子她们回来了?

崔云香带上门就往家属院外面走,刚走出大院,就见队长的吉普车“吱”的一声正好停在她正前方,接着三辆大车紧随其后一字排开。

真是英子回来了,崔云香紧走几步去拉车门,“英子,你可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你家大勇怎么样了?没事吧?哦,婶,你慢点,念念我抱着……”

后排坐的是孙秀芳和孩子们,上车没多久,念念就在奶奶怀里睡着了,睡着了也好,也省得一个劲的哭闹。

大车上的人都跳下车,张强快步走到吉普车副驾旁边,拉开车门接王英下来,“英子,大勇我抱着吧。”

王英摇摇头,将骨灰盒往怀里又紧了紧,“大勇,咱到家了。”王英喃喃着,抱着骨灰盒往家里走。

“英子……”崔云香看见王英还想问大勇怎么样了,话一出口,赫然看见王英怀里的骨灰盒,她急忙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话是怎么说的?这话是怎么说的?”崔云香的泪瞬间涌出眼眶,“英子……”

“嫂子。”王英凄惨的一咧嘴,“我带大勇回来了。”

“英子……”崔云香不知道怎么安慰王英才好,她把石念递给张强,说道:“你先把念念抱回屋。”自己腾出手来扶住王英胳膊,“英子,咱回家再说。”

“哎哟,婶,英子,你们回来了。”老刘嫂疾步走过来去扶孙秀芳。

“呀,是英子回来了,快快快!”家属院的人都纷纷围过来,扶老人的扶老人,抱孩子的抱孩子,一直把人送到屋里头。

崔云香一直把王英送到里屋的床上,她把被子拽过来,放到王英背后,让她倚着,自己又慌忙去把炉火捅开,倒了几杯热水,端给孙秀芳一杯,“婶,喝口水暖和暖和。”

“对呀,婶,喝杯水吧。”老刘嫂忙接过杯子,放到孙秀芳的手心里。

崔云香捧着一杯水进了里屋,“英子,喝口水吧。”

王英抱着骨灰盒不说也不动。

“唉――”崔云香将水杯放到床头上,坐到床边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英子,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想开点。”崔云香说着去接王英怀里的骨灰盒,“英子,你老抱着他也不是个事,哎哟,你看看你手冻得,冰凉冰凉的,快喝杯水暖暖,大勇已经走了,为了几个孩子,你也得保重自己的身体。”

屋里挤满了人,任秉锋几个大男人杵在屋当门的也帮不上忙,这个时候是需要女人上阵的时候,女人间也好说话,他打量了一圈屋里的几个女人,指着崔云香和老刘嫂,歪头对旁边的杨文卉说道:“这两个女同志,一个是张强的家属,一个是刘师傅的家属吧。”

杨文卉顺着任秉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队长。”

“你一会儿跟她们说一声,这几天让她们帮忙照顾一下王英一家,队里给开补助,这几天也不用做饭了,我安排队里食堂给送来。”

队长想得很周到,这让杨文卉心里暖暖的,她忙答应,“好的,队长。”

任秉锋站在里屋门口,歉意的对王英说道:“王英同志,石大勇同志的后事该怎么办,我们先回队里去开个会,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需要做什么我也会派人来通知你。”

王英抬起红肿的眼睛,呆呆的看了任秉锋半响,微微的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任秉锋一脸凝重的捏着太阳穴不语,这两天过得焦头烂额的,乍一松懈顿觉疲惫不已。

车里人都不说话,陈平更不敢出声,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到了办公室门口,陈平下了车就往自己办公室走。

“老陈,你等一下。”任秉锋叫住他。

陈平脚步一顿,不甘不愿的回转身子,讨好的笑笑,“队长,有事吗?”

听陈平这么问,任秉锋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他竟然还问‘有事吗’,这人怎么这么大的脸?有事没事他心里不清楚吗?

任秉锋脸当即就寒了下来,他沉声说道:“都到我办公室里来,大家开个会。”

第二百一十四章:处理 众人落座,任秉锋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转了一圈,严肃的说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家伙都知道,一起严重的工伤事故,毁了一个家庭,我们队上也损失了一个好员工,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这起事故竟然是可以避免的,看着石大勇家的老人和不懂事的孩子,大家伙心里是什么滋味,心痛不心痛?”最后将目光落到陈平身上,“老陈,这个事你有什么要说的。”

陈平就知道任秉锋要问他这件事,在他心里,他觉得自己冤的很,“队长。”陈平替自己辩解,“我又不是算命的,有先见之明,我哪知道石大勇会出事,我要是知道就不让他去了。”

任秉锋气结,他厉声喝道:“那我问你,你不知道车况还好说,石大勇明明告诉你了车有问题你还让他出车?”

陈平被堵半响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喏喏的说:“我以为……以为是石大勇不想出车找的借口。”

“咣!”任秉锋猛的一拍桌子,“好一个‘我以为’,就因为你的‘我以为’让石大勇丢了一条命!”

一直以来,任秉锋给人的印象都是温和宽厚的,他还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伴随着他的怒喝和李振汉等人的目光,陈平只觉自己越来越矮,越来越小,很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平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奶奶的,任秉锋你什么玩意儿,一点面子也不给老子留。”

陈平心里再恨,脸上却一点都不表露出来,任凭你怎么说,我就是一声不吭。

任秉锋发了一通火,陈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让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一点也不想再看见他,“小李。”他对李卫国说道:“这件事队里解决不了,必须向处里汇报,你回去写个情况汇报,等处里来人看怎么处理吧,现在,散会!”

事情的前因后果李卫国知道的很清楚,汇报写的很快,下班前递到任秉锋手里,“队长,我写完了,您过过目,看这样行不行?”

“哦~这么快,我看看。”三页纸,任秉锋看得很仔细,他点点头,“不错,明天你和我一起去趟处机关。”

处机关离这里不太远,一百八十多里地,小车开得快,二个来小时就到了。

进了机关的大门,认识的纷纷跟任秉锋打招呼,“哟,任队长来了。”

“任队长,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给吹来了。”

“有点事,过来找处长汇报工作,一会儿我去找你们聊天啊。”任秉锋挥挥手,马不停蹄的直奔处长办公室。

“邦邦邦。”任秉锋敲敲门。

“进来。”

听到处长的声音,任秉锋推开门,恭敬的喊了声,“处长。”

戴成新抬头,见是任秉锋,急忙放下手中的笔,热情的说道:“呀,是任队长,快请坐。”

任秉锋和李卫国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处长,我这次来是有件事向您汇报。”任秉锋看向李卫国,李卫国忙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汇报材料,双手递给戴成新。

“处长,我们队最近出了一场事故,有一个职工因公去逝了,我来请示一下领导该怎么办?”

“什么?任队长,你不是再跟我开玩笑吧。”刚才还笑眯眯的戴成新脸一脸严肃,“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这时候给我出事故?平时我怎么跟你们说的?安全放到第一位,我再三强调,安全安全,你脑子里面都想什么了?我说的到底听没听进去!”

“队长,是我的错。”任秉锋先承认错误,“大会,小会我都是把安全二个字挂到嘴上,墙面路边也贴了标语,提醒大家一定注意安全,没想到还是出了这样的事。”

“没想到?”戴成新猛的推开椅子,站起身来回踱步,“出了事你跟我说没想到?”他绷着脸直视任秉锋,“任秉锋,你这个队长是不是不想干了!”

任秉锋已经做好了挨批评的心理准备,他襟衣危坐诚恳的说道:“处长,是我工作坐的不够,您处理我吧。”

李卫国在旁边忍不住替任秉锋争辩,“处长,这个事不能怨我们任队长。”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做为运输队的一把手,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不怨他怨谁?”

“处长,真不怨我们任队长,详细情况我都写在报告里,你过过目就知道了。”

戴成新一把将汇报抓在手里,粗略的看了一下,顿时眉头拧得紧紧的,“这个陈平是怎么搞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吗?”他狠狠的将汇报摔到桌子上,点着一颗烟,焦躁的站在窗前深深的吸了几口。

任秉峰和李卫国盯着戴成新的背影大气不敢出,屏气等着处长做决断。

戴成新回到桌子前,将烟头使劲压到烟灰缸里,拿起手边的内部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小杜,通知杨处长、罗主任还有工会李主席到小会议室开会。”

将话筒扣到座机上,戴成新拿出笔记本,对两人说道:“你俩,跟我过来!”

“是!”任秉锋两人急忙起身跟着戴成新往外走。

小会议室就在处长办公室隔壁,三人刚刚落座,李源推门进来了,“处长,有什么重要指示?”

戴成新指指旁边的位置,“李主席,先坐。”

屋里就三个人,李源一眼看到了任秉锋,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拍拍他的肩,笑着问道:“任队长,什么时候到的?”

任秉锋忙站起来去握李源的手,“李主席,刚到没多久。”

说话间,杨德山和罗瑞振也来到了,任秉锋和两人一一握手后,才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见人都到齐了,戴成新说道:“请大家过来,主要是因为运输队那边出了工伤事故,和大家商量商量这个事该怎么办?”说到这里,戴成新看向任秉锋,“任队长,你把具体情况详细说说。”

“是。”任秉锋双手放在桌子上握了握,“事情是这样的,我队石瑞勇同志前几天出车拉煤,由于煤矿位于山区内,路不好走,在鬼见愁那个位置因为刹车失灵,与山崖撞在了一起,石瑞勇同志身受重伤,经医院抢救无效,于当天也就是正月十六下午不幸身亡……”

任秉锋将事情经过叙述一遍,“据石瑞勇家属反映,出事当天,石瑞勇发现车有问题,去向陈平交钥匙并说明情况,是陈平以为石瑞勇不想出车找的借口,硬让他出的车,所以造成了这次事故的发生。”说到这里,任秉锋抿抿嘴,态度诚恳,“我也不是推卸责任,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有责任,不管处里怎么处理我我都接受。”

“说完了?”戴成新问道。

“是,处长,事情大体就是这个情况。”

“嗯。”戴成新看向在座的几人,问道:“李主席、杨处长、罗主任你们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李源停住记录的手,抬起头对任秉锋说:“任队长,你介绍一下石瑞勇同志的家庭情况。”

李源做为工会主席,这些年也处理过几起工伤事故,据他了解,下面各个队里的双职工家庭并不多,绝大多数家庭都是男人在赚钱养家。

“石瑞勇同志老家是农村的,兄弟比较多,四个兄弟在家务农,一个兄弟在地方上工作,他父亲前两年刚走,癌症,为了给他父亲治病,石瑞勇同志借了不少钱,刚刚还清,现在老母亲跟着他一起生活,石瑞勇同志有四个孩子,都还小,最大的不到九岁,最小的不到两岁,妻子没有工作,他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

听完任秉锋的介绍,在座的各位都沉默了,他们没有想到石瑞勇的家庭情况竟然是如此的困难。

“嗯。”戴成新沉吟一声,“罗主任,你有什么建议。”

“处长。”罗瑞振思忖了一下说道:“往年咱处里对工伤都是这样处理的,死者的子女每人每月发放补助五元钱,一直发到十八岁,死者父母也是五元钱,一直发到老人百年,按石瑞勇家的情况,即使每月能拿到手二十五块钱,按照现在的生活水平,也不足于一家人生活。”

“唉~”杨德山叹息道:“我有一个建议,说给大家听听看可行不可行。”

“杨处长你说。”戴成新抬头说了一句。

“鉴于石瑞勇的家庭情况,我建议安排其家属参加工作,这样这个家庭还能多一份收入,咱不能让这个家庭生活不下去,这样会寒了死者的心。”

“我同意。”李源率先表态,“石瑞勇家的情况实在是太困难了,真不敢想象这个家以后要怎么生活下去。”

“我也同意。”罗瑞振也说道。

戴成新点头,“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按照这个方案来,安排石瑞勇的家属参加工作,其子女和母亲按照处里的标准每月发放补助五元。”戴成新做完安排又对李源说道:“李主席,这个事还得辛苦你代表处里出面了。”

“处长,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情圆满解决。”

说到这里,戴成新面容一肃,“下面咱们研究一个陈平的渎职问题,由于他的疏忽,致使石瑞勇同志失去了宝贵的生命,给一个家庭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我的建议是撤销陈平的副队长职务,并责令他做出书面检讨。”

“我同意!”

“我同意!”

“我同意!”

第二百一十五章:二姐来了 散会后,李源简单收拾行装跟着任秉锋去了运输队。

这些天,饭菜是食堂做好送来的,虽然都是捡好的送,可再好吃的东西,王英也没有一点胃口,只能进一点汤汤水水,营养的缺乏加上悲伤过度,王英身上没有一点的力气,只是倚在床头不停的落泪。

王月娥是第一个到的,王英终于盼来了主心骨,在姐姐进门的刹那,一股力量支撑她站起来,直扑到姐姐怀里,抱着姐姐不撒手,“二姐,你可来了!呜呜呜――”

姐妹两个有些年没见了,可即使这些年没见,王英的憔悴程度也超出了月娥的想象,那时候的王英,皮肤不光细腻有光泽,整个人还洋溢着幸福的光芒,可现在的王英,眼睛红肿,皮肤憔悴暗淡,人已经瘦到皮包骨头,头发凌乱随意披在肩上,如果是在路上碰到,月娥根本认不出来这就是自己打小疼爱的妹妹。

“咋会发生这样的事啊?”月娥轻抚着王英的后背,陪着妹妹掉了好半天的泪。

四个孩子中,只有石可对二姨有印象,安安倒是也见过二姨,不过那时候小,对二姨早就没有了印象。

“二姨,你喝水。”石可端着一杯水站在床前。

王月娥一低头,四个小萝卜头排排站着正在看她。

这些天,小小的石念也感觉到家里出了大事,乖了许多,他乖乖的仰起头,看着陌生的姨妈,学姐姐说话:“二姨,喝水。”

“这就是念念吧。”月娥俯下身子,将石念抱在怀里。

“嗯,是老四。”王英擦擦眼角,去抱石念,“二姐,我抱着吧,你先喝口水歇歇。”

“好。”王月娥接过来石可手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这一路,她心急如焚,也没顾上喝水,是真的渴了。

石可姐妹三个没有走,继续偎在床边,“妈妈。”石想趴在王英的腿上,歪头看看妈妈,又看看二姨。

王英腾出一只手抚摸着想想的头顶,“二姐,这是老三,叫石想,想想,叫二姨。”

“二姨。”石想腼腆的叫了声,又害羞的将脸转向妈妈。

“哎!”月娥答应着,想起来在路上给孩子们买的钙奶饼干,忙着放下水杯去拉行李包的拉链子,“来,二姨给你们带的饼干。”月娥拆开包装,每人手里都放了几块,“吃吧。”

石可拿着饼干看看王英。

“吃吧,谢谢你二姨。”王英说道。

妈妈同意了,“谢谢二姨。”石可将饼干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月娥疼爱的看着几个孩子吃饼干,半响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英子,我看你给老三和老四起名叫想想和念念,我就纳闷了,一直也没问你,想念想念的,你是在想念谁?”

石可丢失的事,王英没有跟娘家人说,听姐姐问起,不由得又叹了口气,“二姐,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们说过。”

“嗯~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月娥脸上全是问号。

“是可可,可可五岁那年被人贩子拐走了。”王英把石念放到床里边,后怕的抓过石可的手,“当时找了很久,一直都没有找到,原本以为这个孩子我是再也见不到了,给老三老四就起名叫了想念二个字,天可怜的,没想到前一段时间大勇去山东省出远差,正好碰见了,这才给找回来的。”

“还有这样的事?怎么你信里提都没有提?”月娥诧异,把石可拉到自己怀里,摸着她的小脸,心疼的说道:“可可的跟姨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想给你们添心思,咱爹、咱娘我都没告诉。”

饼干干酥,石可嘴边沾了饼干渣子 ,她伸出手指头,小心的将饼渣抹下来,“二姨,我趁那个坏人睡觉跑掉了,后来就碰见了我爹,我娘,还有二个哥哥。”

“爹?娘?”月娥疑惑的问王英,“什么情况?”

“孩子遇见好人了,被赵大哥家收留,一直当亲闺女养着的。”说到这里,王英一脸感激,“孩子在那边过了三年多,家来的时候带回来一大包衣裳,说实话,就是可可跟着我这个亲娘,我也不可能给她做那些个衣裳,可以想得到,孩子在那边是真的享福了。”

“好人哪。”月娥感慨着。

“可不是,当时大勇偷偷的给人家留了三百块钱,算是谢礼,没想到人家一分没要,全给偷偷装回来了,原本我还和大勇商量了,等孩子放假了,抽空带我去一趟,好好感谢感谢人家,二姐……”说到这里,王英悲从中来,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落。

“不哭了,不哭了。”月娥拍拍妹妹的手背,“孩子这不是遇难呈祥,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吗?”

王英泪眼婆娑的看着四个孩子,哽咽着道:“二姐,大勇一撒手走了,留下老的老,小的小,叫我以后可怎么办呀?”

“放心,放心。”月娥安慰着说:“大勇是为了公家才没命的,单位上肯定不会不问事,今天不早了,明天一早姐就去大勇单位问问具体情况。”

二姐来了,王英就有了主心骨,她反过来抓着姐姐的手,“二姐,多亏你了。”

崔云香刚才回家去做饭,做完饭也没顾上吃一口,急匆匆的又赶了回来,撩开门帘子,见床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不禁问了句,“英子,这位是?”

“嫂子,这是我二姐。”王英往上坐了坐,对月娥说:“二姐,这是咱老乡,这些天也多亏她了,里里外外帮忙照应着。”

月娥忙站起身,给崔云香让地方,“她嫂子,你快坐,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孩子她姨,你别跟我客气。”崔云香扶住月娥的肩膀,“你坐你的,我们两家走的最近,大勇跟我们当家的好的跟亲兄弟似的,这个时候我不帮忙谁帮忙?”

石可还是有眼力见的,她出去搬了个马扎回来,“崔娘,你坐这。”

里面空间小,人一多有的转不开,王英对闺女说道:“可可,领妹妹去外屋吧,看看奶奶醒了没,给奶奶送几块饼干吃。”

“对,把这些给奶奶送去。”月娥又从包里拿出一条饼干放到石可手心,“姨姨包里还有,吃完了过来拿。”

孙秀芳年纪大了,又逢失子剧痛,哭了好几天,精神不济,整体价的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觉。

石可看奶奶还在睡觉,就领着妹妹守在孙秀芳的床头,等奶奶醒来。

“二姐,你饿不饿?”王英挣扎着要下床,“我去给你下碗面条吧。”

“我去,我去,英子你陪着她二姨说话吧。”崔云香忙站起来 ,撩开门帘向窗户外看了一眼,“食堂也该送饭来了。”

“啪啪啪。”话音刚落,就听见院门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还挺快。”崔云香说着就迎了出去。

送饭的是食堂的小王,食堂伙食好,小王吃的胖墩墩的。

“崔嫂,石嫂今天怎么样?”小王进门就问。

崔云香接过小王手里的食盒,“还行,你石嫂姐姐来了,我看精神比上午好一点。”

“那就好,那就好。”小王帮着崔云香把饭菜摆到桌子上,又把中午的盘子收起来,他对着里屋喊了一声,“石嫂,我先走了,你们赶紧吃饭吧,不然一会儿该凉了。”

王英弱弱的说:“嗯,小王谢谢你了,这几天一直麻烦你送饭。”

王英起身,月娥忙抱过床上的石念,右手扶住妹妹的胳膊,一起往外走。

“应该的,应该的,嫂子你们快吃吧。”小王拎着食盒往外走,石嫂看起来精神是好多了,要知道前几天她光知道哭,根本不会说话的。

“这几天都是队里送饭过来。”王英指着桌上的饭菜说道:“二姐,你先吃,我去看看孩子奶奶。”

“我不饿。”月娥和王英一起走到孙秀芳的床前,王英俯下身子轻轻推推孙秀芳的肩膀,“娘,娘,吃饭了。”

孙秀芳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她睁开昏花的眼睛,目光定在王月娥的脸上,好半天才认出人来,她手拄床沿就要起身,“她二姐,你咋来了?啥时候到的?”

“我刚到没多久,婶子,你还好吧?”月娥低身问道。

孙秀芳揉揉眼睛,哀哀的哭起来,“她二姐,你说还不如让我去死,我年纪大了,也够本了,大勇还那么年轻,老天爷不长眼啊,呜呜呜――”

“婶子,事情已经改变不了了,你要保重身体啊,大勇就是活着也不希望你这样。”

“对呀,婶。”崔云香走过来扶着孙秀芳往饭桌方向走,“婶,先吃饭,咱身体要紧啊。”

第二天一大早,简单的吃过早饭,王月娥对王英说道:“英子,我去单位单位一趟,问问他们单位领导,大勇的后事该怎么办?”

“二姐,我陪你去吧。”王英跟在月娥身后走了两步。

月娥看看妹妹一步三晃的虚弱身体,疼惜的说道:“你别去了, 我去就行。”

第二百一十六章:洽谈 李源来到运输队后首先召集小队长以上的干部开了一个会,为什么不是全体职工会议,主要是有一部分职工还在外面驻勤,不是太好召集。

会上,李源做了发言,强调了安全的重要性,并对陈平的所作所为提出了严厉的批评,最后,将队里对他的处理结果进行了通报。

陈平当这个副队长就费了不少劲,处里面也没少活动,这说撸就给撸了,可把陈平气坏了,但他在队里是敢怒不敢言,毕竟是因为他的话,才让石大勇丢了命,下班回到家,摔摔打打的拿家里的东西撒气。

这两天陈平老婆就听别人风言风语的说是他男人害死的石大勇,她当时还不信,现在见男人的小队长也给撤了,那就是说,这件事也不是别人捕风捉影的。

“哎呀,你别摔了。”王玉芳道:“你好好跟我说说事情到底是怎样的?现在队里有人私下里说,石大勇是因为你才死的,现在我都不敢从他家门口过,唯恐碰到他们家的人。”

陈平愤愤的将脚边的一个板凳踢出去老远,“怎么叫因为我,我叫他出车他就出车,我叫他死他怎么不死去?”说到这里,想到石大勇是真的死了,又改口道:“石大勇找死能怨我吗?他明明知道车有问题,不能修好了再去?我说让他再出一天他就这么听话?奶奶的,合该老子走背字,给赶上了。”

王玉芳听明白了,石大勇的死陈平确实脱不了干系,她不禁哭了脸,大家都在一个大院里住,平时关系也处的挺好的,这叫她以后怎么面对王英一家人?

她这边愁的心里拧成了咯噔,陈平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抱怨,王玉芳烦的心烦意乱的,怼向陈平,“老陈,我说你就别叨叨了,不就是撤了你的副队长,石大勇可是因为你搭上了一条命,也不知道他老婆孩子以后可怎么活?”

听老婆的语气也是埋怨自己喽,陈平火气更大,“怎么活是你该操心的事吗?难不成还让我养活?你到底是哪一头的?你是我老婆,出事没听见你安慰我一句,还净替别人说话。”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睁大你的眼睛看看,石大勇那一窝孩子,一个比一个小,最小的刚学会走路,石大勇不在了,他那孩子怎么生存?”

陈平怎么会不知道石大勇家的状况,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敢往以后想,他的心也是肉长的,虽说撤了他的副队长让他心疼,但一想起石大勇家的孩子们,总是让他有那么点负罪感。

陈平被王玉芳气得不想在家呆了,他起身就往外走,走到大门口,想想出去还得见外人,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说他呢,他更不想见,想到这里,他悻悻的又回到屋里,往床上一躺,寻思着这两天得抽空去处里一趟,活动活动调到别的队去。

任秉锋正在开会,他先将最近的工作做了安排,然后说道:“石大勇同志走了,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惨痛的教训,我再强调一遍,大家一定时时刻刻把安全二个字记在心头,落到实处,车辆定时保养,一定要把事故隐患消灭在萌芽状态。”说到这里他面向李卫国,“小李,你带几个人把食堂收拾出来,那个地方大,石大勇同志的追悼会就在那里开,收拾完之后就把灵堂布置上,到城里的白事店里买几个花圈,遗照就用光荣榜上先进个人的照片,我看那张就不错,你去翻拍一下。”说到这里,任秉锋遗憾的抿了一下嘴,“话说咱队上比石大勇俊的人还真不多,真是可惜了,各小队长回去跟自己队的人打声招呼,有愿意送石大勇最后一程的,后天上午九点,直接到食堂集合。”

王月娥根据王英介绍的方向位置,自己找到了任秉锋的办公室,她正想敲门,门从里面开了,首先一股呛人的香烟味夹杂着热气铺面而来,薰得月娥后退两步,接着有人三三两两的往外走,她一直等人都走干净了,才顺着玻璃往里看一下,见屋里还有两个人,想来办公桌后面坐的那个就是王英说的任队长。

“邦邦邦。”王月娥敲敲门。

“请进!”桌子后面的任秉锋转头看了一眼门的方向说道。

月娥推开门,屋里的烟味还是很重,她皱了一下鼻子,“请问,您是任队长吗?”

“是我。”任秉锋看着来人,来人和王英有点相像,算着电报的时间,王英的二姐也该到了,他忙站起身,“您是?”

“我是王英的姐姐。”月娥站在任秉锋对面,“我来了解一下石大勇到底是怎么回事,后事你们单位上是怎么安排的。”

“呀!王同志,你这么快就到了,快请坐!快请坐!”任秉锋忙从桌后转出来,拉过一把椅子邀请月娥坐下。

“好,谢谢。”月娥坐下后,目光还是一直盯着任秉锋。

“同志,这个事确实是队上对不起家属,石大勇因工殉职是谁也不想的,我已经把前因后果上报给了处里,哦,我来介绍一下。”任秉锋右手伸向旁边的李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位是处里的工会主席,处里派来专门解决石大勇同志的事宜的。”

“您好,李主席。”月娥站起来对李源点点头。

“您好。”李源也站了起来,一叠声的说道:“您坐,您坐,你别那么客气。”

双方再次落座,李源率先开口道:“处里已经开会研究了石瑞勇同志的后事问题,原本想着开完追悼会直接告诉王英同志,现在我在这里先跟您说一声也行。”

“您说吧,我听着。”月娥双手放到膝盖上,静静等着听李源怎么说。

“石瑞勇同志这个事,原本确实不该发生的,唉,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也很遗憾。”

“嗯。”月娥沉默不语,静等下文。

“处里接到任队长送过来的汇报后,紧急召开了一个会,现在人已经没了,我们尽量做好善后,咱隶属于铁道部,部里有规定,工伤死亡同志的子女及父母,每人每月给予5元钱的补助,这个补助子女一直发到十八岁,老人发到百年。”

“五元钱?”月娥冷笑,“你们认为一个月二十来块钱够这一大家子生存?现在一切都在发展,物价也是一天比一天高,今天二十块钱能买一袋子面,过两年可能连半袋子都买不到,难道到时候你们让这一大家子去喝西北风!”

“王同志,你误会了。”李源急忙解释,“这五块钱不是固定一成不变的,如逢调资晋级,也是会按比例增长。”

“哦,那……”月娥还欲再说,李源又接住话题,“处里也想到这五块钱对一个家庭来说是杯水车薪,要想指它生活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决定安排王英同志到队里工作。”

“是临时工吗?”月娥问道。

“不,是咱机筑处的正式职工。”任秉锋接口道。

这个结果还算不错,月娥暗暗点头,王英有了工作,一家人的生活也就有了保障。

“我听王英说,是你们队上一个叫陈平的人,在石瑞勇已经向他汇报了车有问题的情况下,还非让他出车的,我想听听这个事你们是怎么处理的。”月娥乍一听到这个事,当时气得肺都要炸了,人命关天的事,竟然被那个叫陈平的如此儿戏,这个人不处理,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王同志。”李源接着说:“对于陈平这个人,处里也有了决定,已经撤销了他的副队长职务,并责令他写出书面检查。”

听起来是如此的简单,月娥很不满意,“就这么简单,一条命就交待了?”

“王同志。”李源有些为难,他双手一摊,“你看,陈平事先也不知道石瑞勇会出事,他做的只是决断错误,并不是触犯了法律,需要他偿命,我们能做出的处理确实只能是这样了。”

月娥想了想,事情确实和李源说的一样,即使自己再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月娥思忖了半响说道:“嗯,我记得你刚才说要开追悼会,我想问一下追悼会定在什么时间?”

“初步定在后天早上九点,就在单位食堂,你来的时候我们刚散会,布置灵堂的事情刚刚安排下去,后天会接你们过来。”

“好,我明白了。”月娥将了解的都了解的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告辞,“那后天我们再过来。”月娥向旁边走了两步,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我还想问一下,王英的招工手续什么时候办理。”

对于王英的工作问题,月娥还是比较关心的,说归说,但口说无凭,不到落实到纸上的那一刻都不能当真。

“什么时候都可以,你们要是想办,现在就可以过来办,我从处里来的时候,已经把招工手续都带来了。”

“哦,那就好。”月娥心安了不少,“现在王英的身体比较虚,我们还是等后天开完追悼会再办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小旋风 月娥回到家,将刚才与李源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的跟王英讲了一遍,“英子,这些都是那个李主席说的,你看怎么样?有什么想法你告诉我,我去跟他们谈。”

从大勇出事到现在,王英的心一直是悬在半空中的,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者是该干什么,二姐来了,她就有了依靠,王英感激的望着月娥,“二姐,我哪知道什么怎么样?我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

说实话,王英根本就没有想到会给她安排工作,现在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她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最起码她能赚钱养活孩子们。

月娥打量着王英,妹妹打小到大遇事就没操过心,以后她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再这样没有个主心骨可不行,她将王英脸上凌乱的头发往耳朵后面掖了掖,“英子,以后你要锻练自己自强起来,我也不能时刻跟在你身边,遇到事自己多思量,跟我说也行,就是我离的远,一封信来回半个月下去了,要是碰到要紧的事姐怕给你耽误了。”

“二姐,我知道。”王英点头,“以后这个家全指着我了,我会努力的。”

因为有姐姐的陪伴,王英的精神好了些,也能吃些东西。

老刘嫂和崔云香除了回家做饭和睡觉,基本上都待在王英家里,为了给孙秀芳宽心,老刘嫂东扯葫芦西扯瓢,净找些轻松的话题讲给她听。

瑞成和瑞民是下午到的,孙秀芳正半倚在床头跟老刘嫂说话,一看见二个儿子,顿时又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老二、老四,你们咋才来呀,你大哥没有了,啊――天爷呀。”

“娘――”瑞成急忙走到孙秀芳床边,“娘,你别哭。”

“娘,娘,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人说没就没了呢?”

孙秀芳抓住瑞成的衣襟不松手,“你大哥死的冤哪,本来那天你大哥不该出车的,是他单位一个姓陈的非叫他去的,俺――的娘来,你大哥一条命就葬送到那龟孙的手里了,呜呜呜――”

“什么!”一股怒气直冲瑞成心头,他眉毛都竖了起来,“那你们就愿意他了!”瑞成把手里的行李往地上一摔 ,转身拉着瑞民的胳膊就往外走,“老四,走,带我去揍他个鳖孙!”

老刘嫂和崔云香哪能让他们出去惹事,俩人急忙过来拦住他,“他二叔,你先歇着吧,陈平单位已经处理过了,听说把他的副队长给撤了。”

“咋?就撤了他的官,那也太便宜他了,我大哥可是搭上了一条命!”瑞成悻悻的,拽着瑞民还要往外走。

瑞民根本不知道哪家是陈平家,他被瑞成带着走了好几步才挣脱下来,“二哥,我不知道他家住在哪,我怎么带你去?”

找人打架这样的事,瑞民从来就没有干过,瑞成说让他带着去揍人,他一听说就怂了,哪能真的和二哥一起去。

“你不知道,我去问咱嫂子。”瑞成说着,站在里屋门口就喊王英,“嫂子,你告诉我陈鳖孙家在哪住,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即使知道石大勇的死陈平有相当大的干系,王英也没有想过要去揍他一顿,瑞成这么一嚷嚷,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看向月娥,“二姐……”

“行了,你别给你嫂子找事了!”月娥从里屋走出来,“人已经死了,你就是揍他一顿能顶什么事,你手下万一失了分寸,把人揍伤了,揍残了,到时候还不是你嫂子的事,你嫂子现在已经够伤心的了,你就让她消停消停吧。”

“哦,二姐你也来了。”瑞成看清是月娥,忙客气的说道:“二姐,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便宜那龟孙子了?”

“不便宜又能怎么办?他们单位人也说了,陈平犯的是决断错误,又不是刑事案件,需要偿命,现在能做的也就是撤了他的职。”

孙秀芳也怕儿子出去找事,急忙掀开被子,趿拉着鞋过来拽瑞成,“老二,没法了,咱只能认了。”

今天是开追悼会的日子,天刚蒙亮王英就醒了,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看着房顶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大勇走了,孩子们做为小辈都得带孝,她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块白色的被里,剪了几块下来,找出针线将四个孩子的鞋面都用白布蒙上。

今天要送大勇最后一程,王英专门梳了头,她扎了两个辫子,又在辫梢处系了两根白布条,三个闺女她也在头顶两个小辫上用白布系了两个结 。

给孩子扎辫子的时候,王英看见自己赶集时买的三对红色的头花,当时原本想着要过年了,等过年的时候给孩子们戴上,喜庆。今天看这个颜色竟是如此的碍眼,王英打开抽屉把三对头花都扫了进去,泪水不自觉的又弥漫上来。

八点多钟的时候,李卫国和杨文卉过来接人,“嫂子,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走吧。”王英点点头,一手领着石念,一手牵着石想就要往外走。

“嫂子,孩子我抱着吧。”杨文卉蹲下身子,将石念抱了起来。

李卫国要去抱石想,石想不愿意让他抱,紧紧抓着王英的手,将小脸埋在妈妈身后。

“我领着她吧。”王英歉意的咧咧嘴。

老刘嫂和瑞成掺扶着孙秀芳,月娥与崔云香扶着王英,石可和安安两姐妹手牵手跟着瑞民走在最后面,一行人走出家属院。

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今天要送石大勇走,不约而同的都往食堂走,路上碰见王英一家人,都露出了同情的目光,但见四个孩子,每个人的脚上全都是白布蒙着的孝鞋,头顶也带着孝,让人见了都心酸不已。

冬日的早晨太阳,一点温度都没有,惨白惨白的挂在树尖子上,路边的积雪还没有化,突然,朗晴的天里,刮起了一阵风,那不是一般的微风,是一股小小的旋风,旋风携裹着雪沫子,从停车场一直向家属院卷来。

“看,旋风!”不知谁喊了一声。

一直以来,旋风在人们眼里,那是一股神秘的力量,尤其是本地风俗的说法,旋风是魂灵行走带动的表现。

“大勇,是你回来了吗?”望着愈来愈近的旋风,王英轻声问道。

旋风兀自转着,路过王英和孩子们的时候没有半点停留,一直转过去、转过去,直到转到王英家窗跟下,受墙的阻挡,来来回回转了两圈又转了回来,再次从王英面前走过的时候还是没有停留,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转着,像是人在闲庭散步。

一定是大勇,王英这样想着,脚步不禁加快,一直追着旋风疾步快走。

旋风好似认得路,就这样一直转到食堂门口,倏的,旋风散了,散的干净利落,好似没有存在过一般,只在干净的食堂门口洒下一圈薄薄的一层学沫。

“大勇!大勇!”王英追着旋风一路跑进食堂,抬头寻时,**肃穆的灵堂就这样闯进了王英眼帘,对面整个一面墙摆满了花圈, 上面挂有挽幛,上面书写着“英年早逝、一路走好等字样”,正中间的大花圈前摆着的是石大勇的遗像。

王英还清楚的记得这张照片,去年年底石大勇兴致勃勃的跑回家,进屋先去把石念举高高,哄的念念咯咯直笑,看着丈夫眉开眼笑的模样,王英就知道一定是有喜事,她嗔怪的拍拍石大勇的胳膊,“啥事把你高兴成这样?你别吓着念念了。”

“哈哈,我告诉你吧,今年的先进个人有我,队上让交一张照片,说是要贴到光荣榜上。”

石大勇贴脸去亲念念的小脸颊,故意用胡茬在儿子脸上扎来扎去,石念吃痛,趔着身子用小手直推爸爸的脸,爷俩个玩闹了片刻,石想站在旁边,羡慕盯着不放。

石大勇注意到了,忙蹲下来,揽过闺女的小身子,“来,爸爸亲亲三大鼻子。”

石想高兴的撅嘴小嘴把鼻子送过去,等爸爸亲完了,才心满意足的和姐姐去玩。

王英心里替石大勇高兴,嘴上却不依不饶,“先进个人有啥用?有钱吗?没钱值当的你高兴成那样?”

石大勇不满妻子的轻视,瞪眼说道:“你看看你,啥都是钱,那是荣誉,是领导对我一年到头工作的肯定, 再说了没钱不是有纪念品呢吗,纪念品不是得花钱买呀。”

“你厉害你厉害。”王英从石大勇怀里接过石念,催促着说:“赶紧的,去洗手,看你脏的,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家来先洗手再去抱孩子。”

“嘁,假干净。”石大勇走到水盆边,哗啦哗啦的洗着手,“我说英子,你赶紧帮我把照片找出来,二寸免冠照,这两天就得交队上去呢。”

“不用找,没有。”王英立即答道。

“不可能,咋没有嘞。”石大勇不信,胡乱擦擦手就去翻箱倒柜。

王英就跟着他看他乱翻也不阻止,“你自己想想,这些年你照过照片吗?别说二寸的了,一寸的都没有?”

也对,石大勇想了想,真的有好几年没照过相了,他停住手,转身说道:“那还不简单,明天咱去照就是了,咱全家都去,反正要过年了,咱也照个全家福。”

提到全家福三个字,王英脸上的笑意瞬间隐去,没有可可的照片怎么能叫全家福?

第二天,石大勇专门拉着全家人去城里照了相,这张照片就是当时照的,看得出来,正逢喜事的石大勇脸上溢出的光彩映得他英俊无比。

照相的事仿佛就在昨天,如今却已经物事人非,音容笑貌依旧是在,却已经没有了那个人。

第二百一十八章:追悼会 王英走得快,月娥和崔云香追过来的时候,王英正呆呆的看着石大勇的遗像垂泪。

“英子。”月娥忙上前扶住王英的胳膊,担心的看着妹妹的脸色。

“二姐。”王英抽抽鼻子,反过来抓住月娥的手,“是大勇回来了,那个旋风,一定是大勇带回来的。”

月娥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她根本不信怪力乱神这样的事,扶着王英往里面走,“英子,你别胡思乱想了。”

陆陆续续的有人进来,看见小旋风的还在议论,“你看见了吗?刚才有一股小旋风,一直刮到食堂门口,的不是石大勇回来开追悼会的?”

“别胡扯了,哪有什么旋风。”

“你别不信。”有人指着门口的那一小片雪沫子说道:“你看,就门口的那点雪,就是旋风卷来的。”

质疑的人缩缩脖子,看看天空的太阳,“你可拉倒吧,那是扫地没扫干净的吧,大白天的,又出着大太阳……”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中间的遗像上,石大勇正笑眯眯的看着大家。

几乎所有的人都来了,偌大的食堂被人挤得满满的,九点钟,追悼会正式开始,任秉锋代表单位做了讲话,“我们的好同志石瑞勇同志因公不幸去逝,享年三十五岁,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 ,在这里召开这个追悼会,深刻悼念一直以来在工作上兢兢业业的石瑞勇同志,石瑞勇同志生于……”任秉锋简单的介绍了石大勇的生平,接着说道:“石瑞勇同志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他为人忠厚,襟怀坦荡,家庭和睦,邻里团结。

石瑞勇同志的去逝,让我们失去了一个好职工,一个母亲失去了好儿子,一个妻子失去了风雨同舟的好伴侣,孩子们失去慈祥可敬的好父亲,在此,我郑重承诺,单位上会尽力照顾好石瑞勇同志的家属,石瑞勇同志安息吧。”

孙秀芳从来没有出席过如此正式的追悼会,在老家参加的白事和这里的做法完全不一样,在老家你只要张开大嘴哭就行了,如此肃穆的场面孙秀芳不敢嚎啕大哭,她一直小声啜泣着。

石可姐弟四个就站在妈妈的前面,安安三个小的不懂事,转着脑袋打量着乌泱泱的一屋子人,只有石可,她看见了人群中间陈平,一直用满是怒火的眼睛盯着陈平不放。

陈平原本是不想来的,但他不来又怕别人说出更难听的话,说他把人害死了,连送石大勇最后一程都不来,最后躲躲闪闪的来了,顶着别人异样的眼光站在了人群正中间。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感觉到了,有两股利刃直直的射在他的身上,他在人缝中顺着目光的方向找过去,正好与石可恨意满满的目光碰上,陈平慌忙将目光移到别处,心中暗骂,“你个小兔崽子,那是什么眼神。”就这样骂了几句,再看石大勇的遗像 ,总觉得石大勇看过来的目光带着寒光,吓得他也不敢在心里腹诽了,一直在那如坐针毡。

终于等到任秉锋发完了言,他看向王英,“王英同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王英这会子已经哭得不能自制,月娥和崔云香使劲托住她的身体,才不至于让王英瘫坐在地上。

任秉锋问她有什么要说的,王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脑子里面全是石大勇。

老家的风俗,来人吊唁子女都会磕头谢礼,她想了想说道:“感――感谢大家来送――送大勇最后一程,就让孩子们给大家磕个头吧。”

王英拍拍石可的肩膀,“可可,你带着弟弟妹妹给叔叔阿姨们磕个头。”

石可依旧怒视的人群中间的陈平不动,那个大坏蛋就在人群里,就是他害死了爸爸,我为什么要给他磕头!

王英见石可不动,她以为孩子没听见,用力推了石可一下,重复了一遍,“可可,你带着弟弟妹妹给叔叔、阿姨们磕个头吧,感谢他们来送你爸爸最后一程。”

王英这一巴掌推的有点使劲,石可的注意力全放到了陈平身上,就这样猛的往前一拱,跪在了地上。

安安姐弟三个见姐姐跪下了,也都“扑通扑通”的跪趴到地上。

场面极其凄凉,四个年幼的孩子跪在他们面前,那低垂的脑袋上扎着白色的孝布,身后是花白头发的老人和哭得昏昏噩噩的妻子,众人的眼睛湿润了,心肠软的甚至都哭出了声。

“哎呀!快起来,快起来!”离得近的忙上前去扶四个孩子。

王英终于跌坐到地上,她抬头在屋内找了一圈,凄声问道:“大勇,你在不在?看看你的孩子们吧,他们都那么小,你怎么忍心撒手就走了,大勇啊――”

孙秀芳也开始嚎哭,“我的儿呀――你走了咱一家人可怎么办呀――”

“大娘,节哀……”

“石嫂,地上凉,你要注意身体……”

杨文卉上前掺着王英的腋下与崔云香合力将王英架了起来。

仪式的最后一项就是送盘缠,送盘缠是这里的风俗,就是找一个十字路口,将花圈、香烛、纸钱点燃了,烧给去逝的人带走。

人们鱼贯而出,路过王英和孙秀芳的时候都与她们一一握手表示安慰。

“节哀。”

“保重。”

众人唏嘘不已。

孙秀芳年纪大了,又是长辈,不适合参与去送盘缠,王英将她拜托给了老刘嫂和崔云香,“刘嫂,崔嫂,麻烦你们先将我娘送回去吧,她年纪大了,路上又滑不好走。”

崔云香忙答应着,她拍拍王英的手背,“英子,你放心,顾好你自己,这边不用你操心。”

石可是家里最大的孩子,遗像交到她手里由她抱着走在最前面,汽车斗里装满了花圈等物品跟在最后面,哀乐响起来,大家缓缓的向离这里最近的十字路口走去。

这是连贯东西南北的一个主要路口,东面是岩上村,西面是岩下村,往南是入城的主路,往北就是运输处的辖区。

虽然路有积雪,但还是有不少人来来往往,眼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北面走来,跟着过来的还有越来越响的哀乐,好热闹的人就驻足看了起来。

十字路口的最中间用棍子画了一个大圈,冲南的方向留着一个小口,圈里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十字,所有的东西都卸了下来,堆在圈中间,石可抱着石大勇的遗像领着弟弟妹妹跪在路边,火点了起来,火苗瞬间窜了好几米高。

当年为了找石可,石大勇和王英把附近的村子都找遍了,尤其是王英,后来断断续续的又去了好几趟,看热闹的人里有附近的村民,记性好的还记得他俩的长相。

甲胳膊一拐碰了碰旁边的乙,“诶~你看遗照上的那人多面熟,他上咱们村来过。”

乙定睛一看,“可不是吗?当年上咱们村来找孩子,说是孩子丢了,可怜见的,也不知道孩子找着没有,这人这么年轻咋就死了呢?”

甲盯着照片可惜的说道:“就是哦,看照片年纪就不大,也就三十露头吧,不知道是咋死的。”

这时旁边又探过来一个脑袋加入了两天的谈话,“我知道咋死的,我刚才问了,他们说是出车祸,撞山上了。”

“呀,出车祸呀!”乙自以为是的分析道:“你想,人家孩子丢了,当爹娘的哪有不想孩子的,可能是当爹的开着车又想起孩子了,结果一分神,不小心就撞山上了。”

对于乙的分析,旁听的人都觉得有道理,看着跪在路边一个比一个矮的孩子,感叹着说,“这一家子也太可怜了,你看看那边跪的,都是他孩子吧,一个比一个小,他这一死,也不知道这一家子可怎么过。”

富贵也在其中,这不是年下了吗,家里的年货要备起来,这些年收成好,手里有了余钱,就想给老婆孩子都买些好吃的好玩的。他提着一篮子的年货走到十字路口,听见有哀乐响起,还围着满满一圈的人,心里嘟囔一句,“哎呦,这家人可真够倒霉的,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还死人。”

富贵想着就往人堆里凑了凑,正好站在说话的几人后面,把他们说的内容听了个满耳。

“真是可怜。”富贵深表同情,一直看到圈内的花圈纸钱烧的干干净净才感慨的挎着篮子回家了。

东西都烧干净了,石师傅这人喜欢喝酒,李卫国又开了一瓶白酒敬上,最后是摔瓦盆,他将石念抱到路中间,把事先买好的一个瓦盆交到石念的手上,做了一个摔的动作,“念念,你使劲,就这样往地上摔。”

瓦盆放在石念手里,对于一个还不到二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沉了,石念抱着都费劲,哪里还有劲去摔它。

石念学着李卫国的样子往前一松手,瓦盆打了一个滚,完好无损的倒扣在灰烬上。

李卫国也看出来了,单凭石念肯定是摔不碎瓦盆的,但是瓦盆不碎也不好,李卫国冲着石可招招手,“可可,你过来。”

石可抱着爸爸的遗像走到李卫国的身边,李卫国将遗像接过来,指着圈里边的瓦盆说道:“可可,你去,把盆踩碎。”

“嗯。”石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盆要踩碎,但小李叔叔是好人,小李叔叔说了,照着做就行,石可攒足劲抬起脚,照着灰烬中的瓦盆跺去,“啪!”瓦盆应声碎的四分五裂。

第二百一十九章:噩梦 富贵一路上都唏嘘不已,脑海里全都是跪在路边的一排孩子和那张大大的黑白遗像,人虽然回到家了心里还是堵得有些难受,回到家把篮子放下就想跟二苗说说这件事。

外面天冷,爱子如命的二苗哪里舍得让儿子在外面玩,她把炉子烧得旺旺的,两个孩子拘在屋里头不准往外面跑。

富贵进得家门,先是叹了口气,才拉个板凳做到炉子边,双手展开放到炉子上面烤火。

二苗抬抬眼皮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给富贵补衣服,“咋的了?出去赶个集咋愁成这样,跟人嗝气了?”

“你说天底下咋那么多可怜人呢?”富贵搓搓手,又放在嘴边哈了口热气。

二苗笑了,她将针在头皮上划了一下,连续缝了好几针,“你还可怜人家?咱家还不够穷的?我看别人不可怜你就不错了。”

“咱跟人家比起来可好太多了,最起码咱家人都好好的。”

二苗把针线放到自己腿上,疑惑的问道:“你这是看见谁家出事了?”

“你记得不?就前几年,有一个男人上咱村里找孩子,当时寻人启事贴的到处都是的那个?”

尘封的记忆瞬间被翻了出来,二苗最怕听人提起找孩子之类的事,她心中一紧,手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她急忙用衣服盖住自己的手,干笑着掩饰,“我哪记得这个事,我那时候不是去我大姐那里了吗。”

“哦,对,那时候你去大姐那了。”善良的富贵没有多想,继续说道:“就那个男人,出车祸死了,我听他们说,是因为那个人开车的时候想孩子分神了,不小心撞到了山上,才撞死的。”

二苗顿时呆住了,她愣愣的看着富贵发嘴一张一合,“你不知道那家人有多可怜,一窝子孩子跪在那,最小的还没咱家福宝大。”

衣服下面的手开始抖个不停,怎么办?怎么办?出了人命了,那个男人是因为想孩子才出的车祸,而他的孩子,正是自己偷走的。

二苗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没有见识的农村妇女,当时也是一时被钱迷了心窍,才做出违法乱纪的事,自打她从郑州回来,一直在惊惶恐惧中挣扎了好几年。

福宝一降生,牛二苗高兴得合不拢嘴,她儿子竟然一点都不她,和富贵长的简直一模一样,这让二苗幸福的掉了好几回泪。

初知有孕的时候,二苗只希望孩子健康,渐渐的希望是个男孩,再后来希望孩子别随她,一定要随他爹,等孩子一降生,二苗放心了,这五官哪哪儿都和她希望的一样。

感谢菩萨,这是二苗见儿子第一面脱口而出的话,孩子降生第二天,二苗就张罗着让富贵去庙里还愿。

孩子起名叫福宝,是希望她的宝贝一辈子都有福,福宝特别聪明,十个月上就会叫爹娘,虽然发音是“大和羊”,但传到二苗两口子的耳朵里,就是爹娘。二苗的一颗心都放到了儿子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也被她渐渐的忘在了脑后。

儿女双全,夫妻和睦,二苗沉醉于这舒心美满的幸福生活,偶尔想起来前尘往事,她更是后悔万分,恨不能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从有了儿子,富贵的称呼也变了,原来是喊花她娘,现在是称呼宝他娘,他见二苗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提高声音问了句,“宝他娘,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宝她娘――”

“啊,啊,你说什么?”二苗好似如梦初醒。

富贵对老婆不好好听自己说话感觉很不满意,他拧着眉头埋怨,“你想什么呢,和你说话都不理人。”

“没,没想啥,我在想一会儿做什么饭吃。”

福宝听见娘说做饭,忙握着手里的玩具跑过来,“娘,我要吃肉肉,吃肉肉。”眼看着人就要扑到二苗腿上,吓得二苗急忙把腿上的针线扒拉到一边 ,“我的宝,我的宝,你慢点,别扎着你了。”

“肉肉有,爹刚买的。”富贵捞过篮子开始往外拾东西,“爹还买了鱼,还有糖,还有……哎哟,福宝你看看这是什么?”富贵拎着一挂炮仗给儿子看。

过年了,一般都是给闺女买头花,儿子买炮仗,富贵疼儿子,专门给福宝买了几挂小鞭让他放着玩。

“呀!炮仗。”福宝果然喜欢,手里的玩具一扔,去抓小鞭。

“你又给孩子买这个。”二苗不高兴了 ,“这玩意儿多危险,崩着孩子咋弄?”

“你看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面吧,我是他亲爹我心里没数吗?我给孩子买的是最小的鞭炮,也就是听个响,没什么威力。”

枣花听到爹买了唐,也不写字了,放下笔也围了过来,“爹,我要吃糖。”

“给我闺女吃糖。”富贵打开牛皮纸,抓了几粒糖放到枣花手心里。

“爹,我也吃。”福宝伸出小手等着要。

“你也有。”富贵又给儿子分了几块。

枣花孝顺,第一粒糖没有放到自己嘴里,而是递到富贵嘴边,“爹,给你吃。”

“你吃吧,爹不吃。”富贵还舍不得吃,但枣花已经把糖放到自己嘴边了,不能亏了孩子的好心,富贵将糖噙在嘴里,还不忘夸一句,“我闺女真好。”

得了爹的夸赞,枣花非常高兴,她又捏着糖块给二苗送去,“娘,你吃。”

二苗心不在焉的将糖块含在嘴里。

枣花没有听到娘的夸奖,不甘心的追问了一句,“娘,甜不。”

“哦,甜。”二苗依旧魂不守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枣花心说,还是爹好,她有些不高兴的回到竹篮边,爷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对篮子里的东西挑挑拣拣。

这是往日常见的场面,二苗在一边做针线活,富贵领着二个孩子在一边玩,要是放在往常,二苗也就是微笑着看着爷仨,不时的再说几句话参与进去,今天不行了,她就坐在那呆呆的盯着自己的男人和孩子不放。

晚饭还是做瞎了,不是咸就是糊,福宝最喜欢吃的炒肉片被她做的像是打翻了盐罐子。

福宝自小就是娇宠着长大的,有好吃的先紧着他吃,饭菜一上桌,他叨起一大筷子肉就放到嘴里,刚嚼了两下,立马皱着脸吐到了饭桌上,不满的冲二苗喊,“娘,太咸了。”

富贵不信,老做饭把式了,菜就是咸了点又能咸到哪里去,值当的把肉吐出来?他捏起一块肉放到嘴里一嚼,“老爷皇天来,宝他娘,你这是把卖盐的打死了?”富贵可舍不得把肉吐出来,他胡乱嚼了嚼就咽下去。

二苗也没想到有那么咸,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呀,盐放重了。”

到嘴边的肉吃不了,福宝不愿意了,蹬着腿开始闹,“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富贵哪里舍得让儿子吃不上肉,他赶忙哄道:“我儿别哭,爹给你涮涮。”富贵倒了一碗开水过来,将肉片放到碗里,涮给福宝吃。

入夜,好不容易进入睡眠中的二苗开始做梦,她没有见过石大勇,但她见过王英,梦中,王英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来找她算账。

王英怒指着她对男人说:“就是她!是她偷走了咱闺女,是她害死的你!你把她抓走,带到阎王爷那里,让阎王爷给咱主持公道。”

二苗吓得肝胆欲裂,连连后退,“别抓我,别抓我。”她转身欲逃,没想到,男人更快,她刚转过身,男人已经飘到她面前,举着还在滴血的手直掐到她脖子上,“你往哪里跑!”男人大喝一声,狞笑着将她举离地面。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二苗剧烈挣扎,她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放了你?”男人猛的把脑袋凑过来,二苗清楚的看见,他的身子不动,真的只是脑袋凑到她的面前,“你好好看看,是你害死的我,还想让我放了你,你跟我走吧,和我一起下地狱,哈哈哈……”

男人的五官还在滴血,眼珠子好似要鼓出来,嘴里面的血也流个不停,牙齿上、舌头上也全都被血浸满了,每说一个字,那血都会喷到二苗的脸上。

“救命啊!救命啊!富贵快来救救我。”二苗艰难的转过头喊富贵来救命,没想到富贵带着二个孩子光顾转圈圈玩,理都不理她。

“福宝,枣花,快救娘啊!”二苗急得直摆手。

这回爷仨倒是都听见了,可没想到三人冷漠的站在旁边,任由男人拉着她走。

“富贵救我!”二苗尖叫。

富贵非但没动,还冷冷的说道:“我为什么要救你,你是坏人,不配做孩子们的娘。”

“对,坏人,我不要你做我的娘。”枣花也说道。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了我吧。”二苗哀求着。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男人咬着牙,双手越掐越紧。

男人举着二苗来到一个悬崖峭壁边上,他把二苗猛的往下一甩,“你先下去吧!”

“啊――”二苗极速下落,失重感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山谷内全是钢刀利刃般的碎石,就在她马上就要粉身碎骨的刹那,二苗吓醒了,“啊――”她猛的坐了起来,手抚着胸口直喘粗气。

第二百二十章:二苗犯病了 “宝他娘,你咋了?做噩梦了?”富贵被二苗的尖叫惊醒了,他忙起身,拉过被子上面的棉袄披到二苗的背上,顺手摸摸二苗的额头,没想到却摸到了一把冷汗,“呀!宝他娘,你咋出那么多的汗,快躺下,快躺下,这大冬天的可别受了凉。”

富贵不顾屋内冷忙不迭的从热乎乎的被窝里钻出来,扶着二苗躺好,又把被子掖的严严实实的,还是不放心,抬腿就要下床,“你难受不?我去给你倒杯热水,你吃点药再睡。”

二苗一把拉住富贵的胳膊,轻声说道:“你别忙活了,我没事,别吓醒孩子们。”

“真没事?”

“没事。”二苗掀开被子,“你快躺进来,别再冻着你。”

“别掀,我刚掖好,别进了凉风。”富贵搓搓胳膊钻回被窝里,“这天可真冷。”他抓着被角往二苗跟前挪了挪,将二苗揽到怀里,问道:“做个啥梦,把自己吓一身汗?”

二苗哪里敢说实话,之前不敢说,现在有人命牵扯了更不敢说,“没啥,就是梦见自己从悬崖上掉下来了,差点摔死。”

“你这脑子一天到晚想啥呢?还能梦到自己从悬崖上掉下来,赶紧睡吧,不早了。”

“嗯。”在富贵宽厚的臂膀里,二苗闭上眼睛,只有富贵在她身边她才觉得踏实,渐渐的二苗又睡了过去。

二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日上三竿,现在是寒假期间,不用早起伺候孩子,富贵也没喊她,由着她睡,自己给儿子穿了衣服,做了早饭爷仨个先吃了。

二苗睁开眼,盯着屋顶的椽子半天不动,回想起夜里做的那个梦,二苗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她就愣愣的呆在那里,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二苗安安静静的,富贵一直以为她没有醒,和孩子们说话也都是小声,唯恐吵醒了她,眼看着太阳越来越高,富贵就有点不放心,昨天晚上宝他娘一个噩梦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会生病了吧,富贵就想再去探探二苗的额头,没成想,他刚到床头就被二苗没有焦距的眼睛吓了一跳。

宝他娘这是怎么了?咋又开始发愣了?二苗可是有好几年没有这样看着一个地方发呆了,难不成她又犯病了?

“宝他娘!宝他娘!”富贵忙去推二苗的肩膀。

“嗯。”二苗呆滞的眼珠动了动,目光放到富贵的脸色。

就是这个眼神!没跑了,肯定是犯病了,前些年二苗也是这样的,犯起病来眼珠子都不会转圈的。

看来晚上又得叫叫魂了,叫魂富贵倒是不怕,就是宝他娘这个病,有日子没犯了,原以为都好利索了,今儿个怎么了,说犯病就犯病。

“宝他娘,起吧,再不起就要晌午,你不饿呀!”

“哦,这就起。”二苗眼珠转了转,整个人看着活络多了。

富贵右手托住二苗的肩膀往上一使劲,左手顺便将棉袄捞过来给她披上,关心的说道:“天冷,先穿上袄。”

福宝看见二苗起床,颠颠的跑过来往床上爬,“娘,你醒了。”

二苗先摸摸儿子的小手,“宝你冷不冷?”

“我不冷。”福宝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糖块就往二苗嘴里放,“娘,你吃糖,爹刚给的。”

糖一入口,一股橘子的香甜味瞬间在舌尖绽开,“真甜。”二苗将儿子怀里,亲亲儿子的小脸蛋,“真是娘的好儿子。”

枣花在旁边听了,忿忿不平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昨儿个都不夸我,偏心眼。”

二苗这边起床,富贵那边忙着给二苗热早饭,二苗刚下床,富贵的早饭就端了过来,“宝他娘,你先喝点面条垫吧垫吧,一会儿该吃中午饭了。”

男人的关心,让二苗的心里充满了依恋,她温柔的对富贵笑笑,挑着面条吃了起来。

明媚的阳光顺着玻璃窗将屋内照的一片光明,枣花在旁边的桌子上写作业,富贵切了两块红薯在炉子上面给孩子烤红薯片,福宝一会儿趴在富贵背上,一会儿又偎进二苗的怀里找娘撒娇。

渐渐的,红薯的甜香味散了出来,吸引着枣花和福宝守着炉子不放,富贵捡着先烤好的薯片一人发了一片,二个孩子也不嫌热,一边哈哈的吹着气,一边忙不迭的往嘴里放。

“慢点吃,别烫着了。”富贵忙把福宝手里的薯片拿过来,吹凉了喂到儿子嘴里。

父慈子爱的温馨场面再次让二苗愣了神,这就是幸福,平平淡淡,不需要多有钱,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只有这种幸福才是她真真切切抓在手心里,唾手可得的。

二苗暗下决心,那件事就是烂到肚子里她也不能透漏一个字,她舍不得离开她的男人和孩子。

看看,看看,宝他娘眼珠子又不动了,富贵哀叹一声,用火钳敲敲桌子腿,“宝他娘,快吃,一会儿面凉了。”

一整天,二苗都魂不守舍的,现在天冷,农闲,地里没活,家里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就拿去针线继续缝衣服,缝衣服也缝不安稳,光扎手,扎得手上好几个窟窿眼。

富贵一整天都在观察二苗,把她心神不定的样子看在了眼里,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下来,吃了晚饭,他带上门去了杨兴和家。

冬天天黑得早,没什么事吃了饭大都要早早休息,富贵上门的时候,杨兴和家也刚吃完饭。

就着微弱的灯光,富贵对蹲在地上涮碗的一个妇人喊了一声“婶。”

“呦,富贵呀,吃了吗?”丁桂莲抬起头,诧异富贵这个点来干什么。

“吃了婶。”富贵蹲到丁桂莲对面,愁容满面的说道:“婶,我家宝他娘又不对劲了,还得麻烦你再给她看看去。”

“咋又不对劲了呢?你说说我听听。”丁桂莲抓了一把碱面,撒到碗里面。

“又开始发呆了,一整天就感觉那魂好像不在她身上似的,哦,昨儿个夜里还做了一个噩梦,吓得浑身都是汗。”

“那就是吓着了,按理说她这么大的人了,不应该呀。”丁桂莲想了想,“你家二苗最近没遇到什么事吧?”

“没有,天冷,我没让她和孩子们出门,有什么事都是我自己去。”

“不该呀,她都不出门,单单一个梦就能吓着喽?她又不是孩子。”丁桂莲嘟囔一句。

富贵想起来昨天自己看见的出殡场面,“婶。”他挠挠头,“我昨天倒是遇见事了,有一家人出殡,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得,根儿在这了。”丁桂莲笃定的说:“肯定是你把脏东西带回家了,二苗前几年就被邪灵上过身,容易招这玩意。”

“哎哟,想起来还真是呢,我刚回家时还好好的,晚上宝他娘就开始做噩梦,今天就开始魂不附体的样子,婶。”富贵急道:“你可得帮帮忙,宝他娘这样子下去可不行。”

“行,你放心吧。”丁桂莲端着碗站起来,“你先家去,我准备点东西就过去。”

听见富贵开门,二苗看过来,“刚才你干啥去了?”

“去杨叔家了,找婶有点事。”富贵反身掩上门,“你昨天晚上不是让噩梦吓着了吗,我请婶过来给你看看。”

“我又不是孩子,还用专门找人看!”二苗瞪着富贵,“这要是传到村里,不得惹人笑话呀。”

“管别人干什么,咱自己舒服了就行。”富贵拥着二苗的肩膀往床边走,“你先躺着,婶一会儿就来。”

“别别别,你快去跟婶说,不用她过来了,我没事。”二苗忙挣着身子说道。

“你看看你,我说都说完了,就让婶来看看呗,又不疼不痒的,不少一块肉。”

丁桂莲准备了一些东西,驱鬼和叫魂不一样,道具也不一样,她回屋准备了朱砂,狗牙,桃木剑,当然需要的东西更多,但她一时半会也凑不齐那么多,也就准备了一些简单的,能唬人就行。

富贵给她留着门呢,丁桂莲也没敲门,直接推门就进来了。

二苗看见她非常不好意思,“婶,你看富贵,多大点事还去麻烦你。”

丁桂莲把手里的包袱放到桌子上,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你看,你家富贵关心你你还嫌他,要我说咱村里最有福的女人就是你了,谁家老爷们也没像富贵这么疼媳妇的。”

福宝见拿出一个桃木小剑来,还以为是给他的玩具,伸手就要去拿,丁桂莲急忙把剑推到一边,“哎哟我的小乖乖,这个你可不能动。”

福宝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不如他意的事,当即就要撒泼,富贵忙把儿子抱到一遍,“宝,宝,明天爹给你刻,刻它好几个,还给你刻盒子枪,你别动奶奶的,奶奶的有用。”

好几个空头支票开下去,福宝才不闹了,“爹你说的要给我刻盒子枪,不能说话不算话。”

“爹啥时候说话不算话过,你乖乖的看着别吭声。”

“二苗,你躺好。”丁桂莲先让二苗躺下,用狗牙在二苗头顶摆了一圈,拿过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在二苗身上乱比划一通,又在屋里摇头晃脑扫了一圈,最后用朱砂在黄纸上化了一个符叠成三角形放到二苗枕头下面,这才嘘了口气,“行了,放心吧,只要我做了法就没事了。”

“谢谢婶,谢谢婶。”富贵千恩万谢的送丁桂莲出去,出大门的时候,拎过包好的十个鸡蛋,“婶,我没啥好东西,这几个鸡蛋给叔添个下酒菜。”

“你看看你,婶能要你东西吗?”丁桂莲假意推辞一下,拎着鸡蛋回家了。

晚上,二苗躺在富贵的臂弯里,犹犹豫豫的问道:“富贵,我要是做了错事,你能不能原谅我。”

“你能做什么错事?”富贵以为二苗在说着玩,随口回了一句。

黑暗中,二苗仔细打量着富贵的表情,“那要是很大很大的错事呢,牵扯到人命那种。”

“嗨~要是能出那么大的事,不用说我原谅不原谅了,得先看看国家原谅不原谅了。”

二苗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回老家 按照风俗,送完盘缠就该送死者入土为安了。

王英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午时,饭菜都送过来了,月娥正好进里屋喊她起床吃饭,看到妹妹动了动身子,忙走到跟前,弯腰对王英说道:“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小王刚将饭菜摆好,听见里屋有说话声,对着里屋说了句,“嫂子,领导说从明天开始食堂就不往这边送饭了。”

本来老麻烦人家食堂王英也不好意思,王英扶着姐姐的胳膊走出来,“小王,这几天麻烦你了。”

等小王走远了,瑞民才忿忿不平的嘀咕,“这才送几顿饭就不送了,我哥的命还不敌他们几顿饭钱?”

王英闻言眉头轻蹙,不满的瞥了瑞民一眼,王英心里明白,这几天送饭也是任队长好心照顾他们的,队里就是一顿不送,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

现在已经是腊月二十二,大哥的丧事办完后,瑞成就想回老家去了,大哥的骨灰盒就摆在桌子上,上面摆了一些供品,瑞成抬头看了一眼,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嫂子。”瑞成咀嚼着馒头,“明天没什么事我就家去了,大哥的骨灰你是准备让他葬到祖坟里,还是就在这买块墓地安放了。”

王英还没来得及说话,孙秀芳已经嚷嚷了出来,“你大哥当然是回老家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埋在外面算是怎么回事。”

“嫂子。”瑞成继续看王英。

石大勇活着的时候,没事就和英子憧憬等老了以后回老家怎么怎么的,按照他对老家的眷恋,是不希望长眠在外面的,再说老家有祖坟,死后葬入祖坟也合情合理。

王英注视着骨灰盒上的照片,石大勇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屋里的人,片刻,她幽幽的说道:“你大哥天天念叨着回老家,没事就和我说老家有多好,还说等退休了就回老家养老,他那么想回去,你就把他带回去吧。”

“嗯。”瑞成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明天回老家的时候就带大哥一起走了。”

“行,你就先把他带回去吧,等我把孩子们养大,成家立业,等我老了,我就去老家陪着他。”

第二天,王英抱着石大勇骨灰盒小声的跟石大勇说着话,“大勇,你先跟瑞成回老家,家里的四个孩子太小,我脱不开身,等我一有空,我就带孩子回老家看你,你在天之灵保佑孩子们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瑞成都收拾好了,王英还没有动身的意思,火车都是有点的,错过这一班,那一班就得到下午去了,他不禁有点急,“嫂子,不早了,你把骨灰盒给我吧。”

“哦。”王英依依不舍的找了一块红布,将石大勇的骨灰盒包好,这才郑重的交到瑞成手里,她红着眼圈,哽咽的说道:“老二,你大哥我就交给你了,别忘了路过一个地方就要跟你大哥说一声,不然怕他在路上丢了魂。”

“嫂子你放心,这些我都懂。”瑞成打开提包,小心翼翼的将骨灰盒放到提包里,这个提包是家来最好的提包了,原来石大勇上哪去都拎着它,家里到处都是大勇的气息,可让人家痛彻心扉的是,那个人再也摸不着、看不到。

石可姐弟四个跟在妈妈身边一起送瑞成往外走一直送到了家属院外的大路上,石可冲着瑞民招招手,“二叔再见。”说完目光又放到瑞成手里的提包上,“爸爸再见。”

安安听见姐姐说爸爸再见,也跟着喊了一声,“爸爸再见。”

一声爸爸再见瞬间让王英的眼泪又涌出眼眶,多希望大勇真的只是出了趟远门,还能有再见的机会。

瑞成一路上都是把提包抱在怀里,每到一个站,都要说一声,“大哥,石瑞勇,***站到了。”

瑞成和瑞民走的那天,瑞福天黑了才回来,现在又是年根,家家户户都在大扫除,清理出来的东西多,生意好,瑞福一直没舍得早回家,而且他现在扩展了业务,不光是单纯的捡破烂,他还收破烂,废品收购站里有一辆烂地排车,他跟人家说好了,每天借用这辆车出去收废品,收的废品全部卖到这家收购站,一个月再支付五块钱的地排车租赁费。

虽然每月多支出五块钱,但他赚的也多,说起来也比捡破烂时候体面,最重要是省了很多事,他每天到废品收购站拉了地排车出来,晚上再送回去,根本也不需要往家里拉,所以到现在家里的几个兄弟都不知道他天天都在忙什么。

兜里装着今天的收获,瑞福趁着夜色哼着小曲回了家,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是大富翁,兜里天天进钱,最让他高兴的是这钱根本不需要上交,全是他自己的。

兜里有钱腰杆就壮,回家和兄弟们说话嗓门中都不自觉得透漏着得意,推开院门还没进屋呢,瑞福就感觉家里的气氛不对,正是喝汤的时间,兄弟们不应该是端着大海碗就着咸菜条蹲在院子里边吃饭边拉呱吗?

家里虽穷,但每到这个时候也是最温馨的时间,如豆的灯光下,灶台下的炉洞里,柴火的余烬还忽明忽暗的闪烁着,院子里飘荡着柴火和食物的气息,家里唯一的孩子小兰最是欢快,叽叽喳喳的没一会时闲。

今天怎么了,气氛如此低沉,小兰乖乖的倚在何小霞的怀里吃饭,瑞胜、瑞全面前摆着大海碗,耷拉着脑袋半天不喝一口。

瑞福进门就洗手,干了一天的活,手忒脏,洗干净了好吃饭,“老五、六子,咋的了?打牌又打输了吧。”他嘻嘻笑着调侃两个兄弟一句,没有看见瑞成的身影,随口问了问,“咱二哥呢?”

三哥终于回来了,瑞全抹着眼泪喊了声,“三哥,你咋才回来呀,咱大哥死了,二哥和四哥都去HB帮大哥处理后事去了。”

“什么!”瑞福不小心按翻了水盆,半盆凉水都浇到了他的右脚上,瑞福“蹬蹬蹬”的疾走两步,一把将瑞全提起来,瞪着眼睛急问,“你刚才说什么?谁死了?”

“三哥,咱大哥死了,今天来的电报说是出了车祸。”瑞全指着饭桌上面用小石头压着的一张纸给瑞福看,“那就是电报,你自己看。”

瑞福将瑞全往旁边一丢,嘴里嘟囔着,“不可能,大哥怎么会死。”说着抽出纸条就往灯下走,简单的几个字,瑞福看了很久,他唯恐自己看错了,一连看了还几遍,这才不甘心的对着弟弟吼,“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告诉我!”

瑞全委屈的吸吸鼻子,“三哥,一天天的我们都看不见你的身影,都不知道你在哪,怎么告诉你!”

瑞福气结,他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只是想找个发泄口发泄。

瑞福一屁股蹲到地上,抱着脑袋开始哭,“大哥呀——前几天你还说要盖屋来着,怎么说没就没了——”

接下来的两天,也不知道大哥那边怎么样了,弟兄三个都没了心思出门,天天在家里长吁短叹的,两天后,瑞福待不住了,天天在家里闲着,净胡思乱想了,还不如出去干点活,一忙起来,还能忘了烦心事,第三天早上,瑞福把大袄一裹,又去了城里。

瑞成刚进家门,瑞全一眼看见了,“嗖”的一下跳过来,迫不及待的问道:“二哥,怎么样了?大哥那边什么情况?”

何小霞正在洗衣服,急忙甩甩手上的水渍迎过来,“他爹,你回来了。”

“唉。”瑞成闷着头一直往屋里走。

瑞胜几人跟在瑞成的后面,“二哥,你倒是说话呀,急死人了。”

瑞成将手里的提包放到桌子上,拉开拉链语气沉重的说:“我把大哥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大家不解,都盯着瑞成看,这时候的老家,光听说火化,但是执行得还不到位,但凡村里有人走都还是扶棺材。

“二哥,你啥意思?”瑞胜问道。

瑞成捧出一个红布包裹的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出来,他解开外面包裹的红布,露出里面的骨灰盒。

枣红色的一个小盒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上面雕刻着一些花纹,瑞胜兄弟与何小霞看看盒子又看看瑞成。

“他们那边实行火化,大哥火化了,这是咱大哥的骨灰盒,里面装的是大哥的骨灰。”

“什么?咱大哥就这么一点?”瑞全根本不敢想象,那么高大的大哥这么点的小盒子就能装起来。

“火化,什么都烧成灰了,可不就剩这么点骨头渣子了。”瑞胜脑海里幻想着熊熊烈火焚烧大哥躯体的场景,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大哥——”瑞全抚摸着骨灰盒落下泪来,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大哥最疼他,大哥没有当兵走的时候,上哪儿都带着他,可以说几个哥哥中他跟大哥的感情最深。

几人围着骨灰盒哭了半响,瑞胜一抹眼泪问道:“二哥,咱什么时候将大哥埋到祖坟里去?”

说实话,瑞成虽说把石大勇带回来了,他还没想到什么时候将石大勇葬入祖坟,主要原因还是办丧事得花钱,他赚的钱可舍不得拿出来。

瑞成摸摸鼻子说道:“埋啥埋,先放着吧。”

“放着?”瑞全不明白了,大哥都死了不葬入祖坟,放着是什么意思?

瑞成找了一个借口,“大哥的孩子们不在场,等他孩子们在场再说吧。”

“哦。”瑞全问道:“放到哪?”

对呀,大过年的,家里堂屋肯定不能摆个骨灰盒,瑞成想了半天说道:“放你俩睡觉那屋。”

瑞胜立马不愿意了,大哥要是活着,肯定欢迎他和自己待一屋,可大哥已经死了,骨灰盒放屋里,半夜起来方便都吓人,“二哥,不行,我害怕。”

瑞成拧眉,“那是咱亲大哥,你有什么害怕的!”

“你要不怕,放你那屋。”瑞胜忙说道。

瑞成更不想放在自己屋,家里就这几间屋,放哪里都不合适,他想起那当厨房半间草屋,那间草房乌漆嘛黑的,连个窗户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光有灶台没有烟囱,烧起火来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何小霞做饭也不愿意用那个灶,都是在院子下的那个棚子里。

“那就放到厨房去吧。”瑞成说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抚恤金(1) 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光听说石大勇家如何困难,那只是落到语言上,都不济亲眼看见来得让人感觉到震撼,尤其是石大勇的四个孩子磕头谢礼的时候,让李源这个大老爷们从心里一直酸到鼻子根。

送完盘缠众人也就散了,该上班的上班,该回家的回家。

王英哭得虚脱,是被杨文卉和月娥架回去的,回到家就急忙把她扶到床上,用被子盖好。

“嫂子。”杨文卉边掖被角边说:“人得向前看,石师傅已经走了,孩子们还小,你以后就是孩子们的天,你想想,你要有什么事,四个孩子靠谁去?”

“妈妈。”石可领着弟弟妹妹趴到床边,担忧的看着王英。

杨文卉摸着一排小萝卜头,爱怜的说道:“嫂子,你看看你这四个孩子多好,这就是财富,以后有你享福的时候。”

也就是这四个孩子牵扯了,要不是有这几个孩子,王英甚至都想随大勇去了,她伸出手去摸石可的小脸。

在外面这么长时间,又天寒地冻的,石可的小手和脸蛋冰凉,王英忙探起身子,去摸安安她们,结果一样,几个孩子身上都带着寒气,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妈妈去给你们倒热水,喝了暖和暖和。”

“哎呀!嫂子,你快躺下,我去给给孩子们倒。”杨文卉急忙按住王英的肩膀,让她躺好。

月娥端着一杯热水从外屋走进来,“我倒好了,可可,带弟弟妹妹去喝点热水吧,让妈妈好好睡一觉。”

月娥端着水凑到王英的嘴边,“英子,喝口水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嗯。”王英就着姐姐的手喝了两口就摇摇头不再喝了。

“唉。”月娥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到床头上,轻抚着妹妹憔悴的脸颊,“睡吧,睡醒了就过去了。”

王英太累了,这几天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已经透支到了极致,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梦里,全都是石大勇的身影。

那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油坊门前,一身笔挺军装的青年,身姿笔直的像路边的穿天扬,即使是随意站在那里,也抑制不住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帅气。

小伙子留着一头短发,显得干净而利索英俊的脸上挂着微笑,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看着王英,羞得小姑娘脸红红的,将头一直埋在胸前。

转眼就有了一大窝的孩子,王英又梦到那天石大勇接仨孩子回家,那天大勇回家早,看看表正是石可放学的时间,他先去学校接了大闺女,又领着大闺女去幼儿园接两个小闺女,回家的路上,想想说冷,冷啊,这好办呀!石大勇解开军大衣的扣子,对石想一招手,“来,闺女,到爸爸这来。”

石想钻到军大衣里捂得严严实实的,安安看着好玩也想钻进去,她小跑几步跑到石大勇的面前,可怜兮兮的说道:“爸爸,我也冷。”

石大勇将另一边大衣掀开,“你上这边来。”

安安满意了,高兴的一头钻进大衣里,两个小姐妹没有当作是取暖,而是当作一种游戏,在棉大衣里你碰我一下,我碰你一下,嘻嘻哈哈的打闹。

石可羡慕的看着大衣里面一会儿跑到这边一会儿跑到那边两个妹妹,她有心也钻进去玩,但是爸爸没有发话她不好意思。

石大勇看出来闺女的想法,他把大衣一掀,“可可你也来吧。”

石大勇就这样裹着仨闺女回家,到家属院的时候,王英正领着石念在门口和老刘嫂拉呱,石念见了,也非要钻到爸爸大衣里,就这样石大勇站在中间,四个孩子在他大衣里面转着圈的玩,老刘嫂见了笑着说:“你看这一家人好的。”

那个场景,王英还历历在目,真好啊,日子清贫不要紧,只要有这个疼孩子爱你的人。

第二天一上班,杨文卉就来了,她先打量了一下王英的脸色,睡过一觉后,看着精神头是比昨天强了一点,她走到床边,抓住王英的手,“嫂子,今天好一点没有?饭吃过了吗?”

昨天中午小王来送饭的时候就说了,从今天起,食堂就不再送饭过来了,早饭是月娥做的,她下了面条,王英吃不下去,月娥只好用红糖水煮了一个荷包蛋,王英勉强喝的红糖水,荷包蛋留着给石念吃了。

“吃了。”月娥替王英说道:“喝了一碗红糖水,杨大夫,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队长让我来喊你去队里一趟,有一些手续需要你本人到场,办完后李主席好一并带走。”

月娥记得李源说过,英子的招工手续随时可以办,这个事尽早不尽晚,也不能耽误了人家李主席回家,“行,我们这就去。”月娥说着就去扶王英起床。

有姐姐在,王英心里有了依靠,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穿好鞋,月娥又拿过石大勇的军大衣给王英披上,“英子,外面冷,穿厚点。”

就是这件军大衣,前几天孩子们还在里面转圈圈,王英拽着两襟往中间紧了紧,军大衣依旧,她将脸埋在中间,满鼻腔里都是大勇的气息,却再也没有了那个温暖的人,王英悲从心来,眼睛热辣辣的又有泪流出来,她捂着脸半响没有抬头。

“嫂子?”杨文卉轻轻碰碰王英的肩膀。

王英深吸一口气,擦擦眼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我没事,走吧。”

这段时间,王英吃不好、喝不好、休息不好,人一下子瘦了好多,浑身冰凉,走起路来都打颤,杨文卉和月娥扶着妹妹走出家门。

石大勇走这件事在家属院里还是个热门话题,大家碰面没别的事了,都是说石大勇家的事,看见王英出得门来,老谢忙用胳膊肘子碰碰身边的人,眼神往王英身上一瞟,示意她们别说话,一直目送王英走出家属院,老谢才叹着气说:“唉~可怜吧,你看英子,走路腿都合撒,我看照这样下去,那个走了,这个也快。”

“可别这样说,英子要有什么事,石大勇的四个孩子可咋弄?”

“石大勇不是有五个兄弟呢吗,不能搭把手。”

“还五个兄弟?这年月除了亲爹娘,谁都指不上,不信你就看着。”

“这一家人也太可怜了……”

李源正在任秉锋办公室里等王英,他属于来这里出差,也不能老在外面呆着,看见王英姐妹两个过来,他急忙站起来,“王英同志,快到这里坐。”

王英虚弱的点点头,月娥扶着妹妹坐下,客气的说道:“李主席,麻烦你了。”

“怎么能叫麻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李源坐到王英对面,将公文包里的材料拿出来,“我想着,尽快帮你帮手续办了,这样我也了一份心思。”

任秉锋忙着去倒热水,他端着两个茶杯,放到姐妹两个手边,“外面天冷,先喝点热水暖和暖和。”

“谢谢李主席、谢谢任队长。”王英低声感谢一句。

“谢谢李主席。”王英低声感谢一句。

李源把各种材料一一摆在王英面前,指着第一张说道:“这个是石大勇的抚恤金,你在乙方的位置上签字。”

“哦。”王英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又交到月娥手里,“二姐,你帮我看看。”

“我看看啊。”月娥将内容看了两遍,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李主席。”她指着钱数问李源,“这个钱数是不是不对?”

李源探头看了一眼,“没错,九百块钱,咱处里的抚恤金标准是统一的,相当于石瑞勇同志二十个月的基本工资。”

“据我所知,现在一头牛都卖一千多块钱,怎么这人的一条命还不如一条牛值钱?”

“哎呀!王同志,你不能这样算啊,再说了这个钱数是按一定标准制定的,给多给少了我说了不算,我也只是执行。”

月娥又把目光放到其他材料上,她拿起第二张纸,这上面说的的石可姐弟四个和孙秀芳补助情况,内容和之前说过的一样,一个月五块钱,孩子养到十八岁,老人一直给到终老,里面还特别注明了,这个钱会跟着调薪按比例增长,这个没有异议,月娥又去看第三份材料,第一页写着《劳动用工合同书》几个大字,她将内容仔细翻看了一下,合同书是统一的固定模式,合同的最后一页,处里已经盖好公章,这边王英只要填上名字和身份信息,再签上字这份招工合同就算生效了。

第二项和第三项都没有异议,,只要第一项抚恤金金额这一栏月娥感觉到有些不合理,但李源也说了,这是处里统一制定的,他也只是执行者,没有权利去改变这个数字,想来处里也不可能因为某一个人去变动一项政策。

即使心里再不认同,作为弱势群体的一方也只要接受的权利,“签吧。”月娥拿过旁边个钢笔交到王英手里。

王英看看姐姐,月娥点点头,有姐姐帮忙掌眼,王英才放心大胆的在乙方的位置签下自己的名字。

第二百二十三章:抚恤金(2) 王英姐妹到前,任秉峰和李源已经商量好,要安排王英做什么工作,考虑到王英的家庭情况,肯定不能安排她去既远又累的地方,那这样只有一个地方合适,那就是单位食堂。

等王英把所有的材料签完字,任秉峰说道:“王英同志,是这样的,考虑到你需要照顾孩子,队里准备安排你去食堂工作。”

“行。”到哪个岗位上工作王英倒是没有意见,只是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马上上班还有些困难,她抬眼看看月娥,“二姐。”

姐妹同心,月娥明白妹妹的意思,她拍拍王英的肩膀,“任队长,你看,我妹妹现在走路都打晃,能不能歇几天再去上班?”

“当然可以。”任秉峰本来也没有想着让王英即刻上班,“马上就要过年了,王英同志也不用急着上班,等过完年再说,但是工资队上照发。”

“对。”李源打量着王英憔悴的面庞,附和道:“这段日子你就好好养养身体,王英同志,你的任务很艰巨呀,四个年幼的孩子都需要你来抚养,只有你自己身体好了,才有精力照顾孩子们。”

“李主席说的太对了,英子你听见没有?”月娥握住王英的手,鼓励的目光看着妹妹,“以后吃饭可要多吃点,都说人是铁饭是钢,你不能一顿就喝点稀饭。”

“嗯。”王英弱弱的点点头。

李源将签好字的材料收集起来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后,对王英说道:“这样就可以了,稍后任队长会安排财务将抚恤金做出来,明后天你抽空来队里一趟,将抚恤金领回去就行了。”

对于这两个领导,月娥和王英一直心存感激,尤其是任秉锋,做事都是从王英的角度去思考,尽量照顾她们一家,姐妹两个站起来,再次感谢,“谢谢李主席,谢谢任队长。”

“不用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不能让石大勇同志走的不安心。”任秉锋能看出来王英的感谢发自内心,这让他更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石大勇为了队上丢了一条命,他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竟然让人家谢了有谢。

第二天,姐妹两个到队上将九百元抚恤金领了出来,握着这九百元,王英觉得手里有千斤重,这哪里只是区区的九百元,这就是大勇的一条命,王英很伤感,姐妹两个沉默的往回走,快到家的时候,王英突然顿住了脚步,“二姐,我是这样想的。”

妹妹冒冒失一句话,月娥没有理解是什么意思,她眨眨眼睛问道:“什么事怎么想的?”

“就是这九百块钱。”王英按了按胸前的口袋,“我想给婆婆四百块,我留五百块。”

“嗯?”月娥眉间一蹙,不解的问道:“为什么?队里面也没说这钱里面有你婆婆的份呀。”

“姐,你不知道,我婆婆也是可怜人,大勇走了,我想给她准备几个钱留着她傍身。”王英拉着姐姐慢慢往回走,“说起婆婆来,也是一把的心酸泪,她十来岁的时候娘就死了,后来他爹把他嫁给孩子爷爷,嫁人的时候都不到十七岁,用咱老家的话叫赖十七,也就是将将巴巴够得上十七,一辈子也没享什么福,一年到头的种地、干活、养孩子,孩子爷爷才走没几年,现在她大儿子也走了,我给她四百块钱,也算是她没白养她儿子一场。”

“唉~咱家的人都心善。”月娥叹息一声,“你说你都这样,还老是为别人着想。”

王英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谁叫她是大勇的娘来,过几天我去城里一趟,给她办个存款单。”

“为什么是存款单,直接给钱不就好了?”

“还是存款单吧,她跟着我,根本花不到钱,存款单放着还能生利息。”

“你想好了?”

“嗯。”

姐妹两个相携着走到家属院门口,月娥说思忖再三,还是说道:“英子,姐也得回去了,说实话,姐真不放心你,年根了,姐工作上也挺忙的,一大家子人也等着姐回去。”

“二姐,我知道,你回吧,我没事。”王英心里虽然也舍不得姐姐走,但她知道姐姐说的都是实情,姐姐的两个孩子都不大,一个九岁,一个十一岁。工作上尤其忙,姐姐在进出口公司工作,现在国家改革开放,对对外经贸非常重视,姐姐更是忙得三天两头出差。

“二姐,这些天多亏你陪着我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过。”

“咱姐妹两个说那些见外的话干什么?”月娥也是看妹妹的精神好一些了才说走,要是像她刚来那两天,王英躺在床上就剩一口气的样子,她哪里敢离开妹妹半步。

“姐,你放心,我也想开了,人早晚都得走这一步,早一步晚一步的事,我就当是大勇先回老家了。”

“想开就好。”

又过了两天,王英的心情看似确实稳定下来了,每天吃的东西也比前几天多,睡眠也行,每天天一黑就上床睡觉,这让月娥安心不少,就收拾了行李,准备明天走。

今天是年二十五,要是在老家,各家各户都开始推磨做豆腐了,还有几天就是年,明显感觉到邻里间有年味冒出来,王英家还是如旧,一片凄凉惨淡,石可姐妹几个也乖,不笑不闹,没事就带着妹妹写字。

黄昏十分,一家人吃了饭,王英频频往外头看,月娥顺着妹妹的目光也看了一会儿,除了一抹残阳洒进院里,并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英子,你看啥嘞?”月娥问妹妹。

“没啥,我在看天怎么还不黑。”

说到天黑,月娥又觉得妹妹这两天睡得又太早了些,天一黑就上床,她又担心起来,“英子,你没事吧,天天睡那么多不头疼?”

“没事呀。”

冬天的夜晚来的早,说话间,光线又暗了几分,王英胡乱洗涑一下就要往床上躺,月娥急忙唤住她,“英子,天刚黑,歇一会儿再睡吧。”

这些天妈妈都不愿意理自己,光让自己跟姐姐玩,石念都不高兴了,他扑到妈妈怀里不出来,“妈妈抱抱。”

王英看看外面的天,有看看怀里的儿子,犹犹豫豫的又坐下来。

月娥拉个板凳坐到王英旁边,不放心的问道:“英子,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想去睡觉?”

王英抬眼看看姐姐,小声地嘟囔一句,“二姐,你不知道,我一睡着大勇就来了,跟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的傻妹妹呦。”月娥眼睛湿润了,她把王英揽到自己怀里抱了抱,“你这样让姐怎么放心得下。”

姐姐的怀抱真温暖,就像娘的一样温暖,王英窝在月娥的怀里一动不想动,片刻,她抬起头,“二姐,大勇走了的这件事你别跟咱爹娘说,我不想他们二老跟着操心。”

月娥摩挲着妹妹的后背,答应着,“我知道了,不说。”

次日,月娥要动身了,但她还是放心不下王英,她摸摸石可的小脑袋,柔声道:“可可,你是大姑娘了,记得照顾妈妈,也帮妈妈照顾好弟弟妹妹和奶奶。”

“嗯。”石可答应一声,为表示自己一定尽心,还将抓着安安和想想的小手又紧了紧。

“好孩子。”月娥不禁夸赞一句,这才看向一旁的孙秀芳,“婶,我走了,你要保重身体呀。”

“她二姐,这些天可累你了。”孙秀芳撩起前襟擦擦昏花的眼角。

看着跟着身后的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唯一的一个成年男人也不知道跑去哪儿了,月娥心中叹息一声,她放下手中的行李,握住孙秀芳枯柴一样沧桑粗糙的手掌,“婶,你也别太伤心了,自己的身体要紧。”

孙秀芳这段时间哭得多,眼圈一直红红的,人年纪大了本来就老眼昏花,现在看东西更是模糊,月娥这一劝,眼见她混浊的眼眶里又滚出一串泪珠子,“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命不好。”

这几天,劝人的话说的太多,饶是月娥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也有些词穷,她拍拍孙秀芳的手背,“婶,自己劝自己吧。”

腊月二十六,离过年还有四天,虽然不想过年,但挡不住时间的脚步,年,还是一天一天的来到了,家里有了新丧,怕邻里嫌弃不吉利,王英把几个孩子拘在家里,不准她们出去别人家玩。

年是不准备过了,但饭还得吃,好在石大勇活着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大半东西,王英抽空到城里去买了些青菜,顺便将那四百块钱给孙秀芳存了个定期。

家里气氛低沉,瑞民嫌憋闷,他又回到单位上班去了。

年二十九,家家户户开始贴对联,放鞭炮,外面越是热闹,王英家里越是凄凉。

年三十,团圆的日子,王英和婆婆相对落了会泪,还是起来去发了面,准备了几个菜,不管大人再怎么伤心,过年了也得让几个孩子吃点好的。

晚饭时间,瑞民回来了,说是回来吃年夜饭,王英做了小鸡炖蘑菇,又炖了一只兔子,满满的二大盆,就着新蒸的馒头,瑞民吃的满嘴流油。

第二百二十四章:伤心 吃完饭,王英从屋里将准备好的存折拿了出来,“娘。”她将存折递到孙秀芳的手上,“大勇单位里给了九百块钱的抚恤金,我留了五百,这四百块钱我想给你留着傍身,你年纪大了,手里有两个钱踏实,你留好,谁也别给,自己用起来方便。”

一提到钱,瑞民的耳朵支棱起来,眼睛落在存款折上不放,心中庆幸幸亏自己回来了。

孙秀芳跟着王英过,根本花不到钱,家里缺什么都是王英去买,她拿着存款折左右看了看,说道:“我也用不着钱呀。”

“我知道你平时用不着,娘,你收着就行,等用着的时候再拿出来。”

瑞民的眼睛粘在存款折上都快拔不出来了,他看看孙秀芳。

孙秀芳感觉到儿子的目光,转过头来,顺手将存款折递给了瑞民,“老四,给你吧。”

“行,娘我给你收着。”瑞民立马眉开眼笑,迅速将存款折装进衣兜里,速度之快,仿佛就怕人给抢了去。他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春节假期一结束,就到城里把钱取出来,存到自己名下。

在孙秀芳的心中,儿子才是她的亲人,媳妇根本就是外人,尤其是守寡了的儿媳妇,不知哪一天改了嫁,那更不是自己家的人,即使她用不着这个钱,她也没想到儿媳还有四个孙女孙子要养活,她想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这,这,这,王英登时傻了眼,这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啊,婆婆不应该是感动的热泪盈眶吗?

王英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翻好心竟落到如此田地,她做梦也没想到孙秀芳会把这钱给看瑞民,钱到了瑞民的手里,那还能再还给孙秀芳吗,根本不可能,那就是瑞民的钱了,这本就是孩子爸爸的抚恤金,你用不着可以还给孩子们,你把这个钱给一个外人算怎么回事?

王英心里很难受,大勇都走了,四个幼小的孙子在她奶奶眼里还是不如她儿子重要。

晚上,王英越想越难过,真替石大勇感到不值,你活着的时候对家里掏心掏肺,你死了,谁又为你的孩子多操一点心?看瑞民这几天的表现,就够让人心凉的,大家都在伤心的时候,不光看不到瑞民脸上有多少伤心的表情,还能察觉到他有一丝不耐。

大勇的后事都是姐姐帮忙跑前跑后,瑞成和瑞民天天在家里什么都不问,只等着吃饭。

王英用被子蒙着脑袋嘤嘤的哭了起来,越哭声音越大,石可听见了,忙扑到妈妈枕头边担心的喊着,“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王英把手伸出被窝,揽住闺女的头,哽咽的说:“妈……妈没事。”

妈妈又哭了,二姨在的时候,可以找二姨,可二姨走了,我该找谁?石可看看外屋的奶奶,扭头跑了出去,“奶奶,奶奶。”石可拉着孙秀芳的手就往里屋走,“你快看看我妈妈又哭了。”

“咋又哭了呢?”孙秀芳糯糯的,从她把钱给了瑞民,她也觉得不大合适。

王英一把掀开被子,用手擦擦脸上的泪,吸了一下鼻子说道:“不用管我,我做了个噩梦。”

王英心灰意懒,甚至觉得活着都没什么意思,晚上梦到石大勇,扑到他怀里好好哭诉了一场。

王英娘五个睡的是一个大铁床,这张床上石大勇专门找人焊接的,石大勇走后,王英为了夜里方便照顾孩子,她睡在中间,搂着想想和念念睡这头,石可和安安两个大一点的孩子睡她脚头,晚上,她会用脚去碰碰她们看有没有蹬被子。

石可半夜醒来方便,听见妈妈在啜泣,她以为妈妈还在哭,专门趴到妈妈脸上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妈妈的确是睡着的,这才放下心来,这回妈妈是真的在做梦了。

那得是什么样的噩梦,让妈妈哭得这么伤心?石可不想妈妈难过,她想唤醒妈妈,把嘴巴凑到妈妈耳边轻轻叫着,“妈妈,你醒醒。”

王英正哭得酣畅淋漓,听见女儿的声音,皱皱眉头,不想醒来,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石可侧耳听听,没有听到妈妈的哽咽声,这才下床方便,爬回床上的时候,又专门将耳朵贴在妈妈脸颊上听了听,确定妈妈是没有再哭,才又钻回被窝睡觉。

这个年,张强过得也糟心,往年大勇不回老家的时候,他们两家都是窜着吃,今天你到我家吃顿饭,明天我再上你家吃顿饭,两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尤其是他和大勇,天天喝得微醺的,吃饱了就带孩子们打打牌、逛逛街,小日子别提多轻松舒适了。

吃完饭将饭桌收拾干净,崔云香像往年一样,拿出新买的两封牌往桌子上一撂,对着张军挤挤眼,“军子,今儿晚上斗地主,把你爸爸斗倒。”

“好嘞!”张军兴奋的抓过牌就开始启封。

张强咧嘴一笑,“我啥时候成地主了?”

崔云香往张军旁边一坐,“压迫我们娘仨一年,今天我们要翻身做主人。”

说是打牌,张强也不过是逗娘几个开心,他输的越狠,娘几个越高兴,往年打牌,张强都是故意放水,让孩子们赢,今年他心不在焉,几乎没赢过,虽然脸上贴满看纸条,可氛围就是不如往年欢乐,打着打着都意兴阑珊不想打了,按理说年三十晚上要守夜,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坐了一会儿,坐的困神都上来了,张军兄弟俩一个哈欠跟着一个哈欠的,眼看着眼睛都要粘都一起了。

“睡觉吧。”张强一胡拉脸,将纸条全都拽下来。

“行,睡吧。”崔云香说着就去展被子,张军弟兄两个一听能睡觉了,半眯着眼睛就往床上爬。

“今年过年真没意思。”张强侧躺着面多崔云香,捡起一缕她散落在枕头上的头发,在指间上绕来绕去,“孩他娘,你说,大勇要是活着多好。”

“谁说不是来。”崔云香感叹,“也不知道英子家这个年是怎么过的,都怨陈平这个鳖孙,要不是他,大勇还死不了。”

说起陈平,张强厌恶皱皱眉,“我听说这龟儿子过年这几天可忙活了,天天往处里跑,到处送礼,说是要调出运输队。”

“什么!”崔云香登时声音高了三度,话一出口,又怕惊醒了二个儿子,慌得捂了捂嘴,放低声音说道:“这狗日的撅了事就想跑?哪有恁好的事!”

张强的想法和崔云香不太一样,“走吧,走了也好,省得天天见面,王英闹心。”

崔云香转念一想,张强说的也对,大家都在一个家属院里,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看不着还好,眼不见心不烦,一看见他就会想起来大勇就是因为这鳖孙死的,天天堵心,日子也过不好。

崔云香恨恨的说,“那就让他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

大年初一,一早就听见邻里间的拜年声,王英一家人今年不能出去拜年,邻居们也不好上她家里来,你想大过年的见面也就是一句话:过年好呀。可是人家刚死了人,见面说过年好吧,不好。不说过年好吧,也不好。所以,大家自动忽略了王英家。

也就是崔云香了,她可是一直把王英当成姐妹来处的,早起下了饺子,盛出一盘子就给王英送来了。

一家人围在一起,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包顿饺子那是喜庆的事,大勇走了,人不团圆,昨儿个王英就没包饺子,饺子也没心劲包了,和往常一样吃的是炖菜和蒸馍。

王英听见敲门声,刚开始还有些奇怪,是谁会到她家里来?再一想也就猜到了,估计是孩子她崔娘。

不出所料,她刚猜到是崔云香,崔云香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英子,是我,给我开开门。”

王英忙去开门,“哎呀,嫂子,你怎么来了?”

“刚出锅的饺子,猪肉大葱馅的,可香了,送一盘给你们尝尝。”崔云香端着饺子就要往屋里走,却在第一时间发现王英红肿的双眼。

“英子,夜里是不是又哭了?”崔云香关心的打量了一下王英的神色,“看你眼睛肿的,都跟两个核桃差不多了。”

“没事。”王英瘪瘪嘴,委屈的眼圈又蒙上了一层雾。

崔云香进了屋,看见孙秀芳顺嘴就想说过年好,话都到舌头尖了又叫她硬咽了回去,“婶,过……过年了,尝尝我做的饺子。”

“崔娘,过年好。”石可领着弟弟妹妹给崔云香拜年。

“好,好。”崔云香蹲在姐弟四个的身前,一人嘴里喂了一只饺子,“都尝尝,念念,崔娘家的包包好吃不?”

念念鼓着大腮帮子,像只小松鼠小嘴嚼个不停,“好吃。”

王英端个空碗走过来,“快谢谢你们崔娘。”

“谢谢崔娘。”

“谢谢崔粮。”

念念嘴里塞的满满的,娘都说成了粮。

“乖。”崔云香心酸的摸摸石念的后脑勺,将盘子里面的饺子都倒到大碗里,“行了,我先家去了,英子你没事也到我家里坐坐,咱姐俩说说话。”

“嫂子,大过年的,你看我这个身份,不吉利。”王英难过的垂下眼帘。

“嗨,你看你想那么些干什么,哪有那么多讲头。”崔云香边说边往走。

“那我送送你。”王英将碗放到饭桌上,对石可说道:“可可,去拿筷子,别忘了给奶奶吃。”

第二百二十五章:生气 昨天发生的事把王英憋的够呛,她想跟崔云香说说话,崔云香见王英的眼肿成那样,也想给王英宽宽心,她邀请王英去自己家里坐,“英子,上我家去坐会儿吧。”

“不了。”王英执意不去,今天是大年初一,崔嫂子再说不再乎,她也得避避嫌,“嫂子,咱俩就站这说会话就行,我今天就不进你家门了。”

“你望望你,还拿嫂子当外人,行,不进就不进吧,嫂子也不为难你了。”崔云香抚了抚王英的眼角,“我说英子,你也不能老是这么哭,伤眼,看这眼肿的,到老了可怎么办?”

“嫂子,我明白,就是控制不住。”王英的一腔委屈全都化成了眼泪,眼看着大泪珠子又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哎哟,哎哟。”崔云香忙去帮王英擦眼泪,没成想她越擦王英眼泪涌的越多,片刻功夫,手掌就湿了,她索性不擦了,直接倾身抱住王英的肩膀,一下一下的抚着王英的后背,“不哭了,不哭了,以后有什么事跟嫂子说。”

“嗯。”王英哭了一会儿,觉的自己太矫情,怎么动不动就掉眼泪,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嫂子,有件事我得跟你说说,不然老窝在心里得憋死我。”

“呸呸!你看看你,大过年的别提那个死字,赶紧呸干净了。”崔云香一直盯着王英,等她呸了两下后才问道:“说吧,啥事?”

“嫂子。”话一开口,王英又觉得鼻子酸酸的,她长吸一口气,将涌上心头的酸楚压下去,“大勇不是发了九百块钱的抚恤金吗?”

“对,我听说了,怎么了?”

“也怨我,都说女人人生有三大不幸,少年丧母,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孩子奶奶就赶上两样,哦,她十来岁的时间娘就死了,我原本想着孩子奶奶也不容易,到老了大儿子又没了,就想着大勇这九百块钱,我不能都留着,就给她存了四百,想让她有两个钱傍身,这样她心里也踏实点,我跟她说了,这个钱让她自己留好谁也不要给,没想到,没想到……”

王英终于控制不住,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滴,“没想到她转眼把这个钱给了瑞民。”王英吸吸鼻子,“从孩子爷爷生病,他们一直跟着我们过,那几个儿子谁问过他们的事,都是大勇带着到处去看,那几个不说了,离的远,咱也指望不上,瑞民可是一直跟着我们的吧,他也从来没有关心过老的,心安理得的全都让我们问着,这也不说了,嫂子你也知道,大勇活着的时候,给老家操多少心,我……我就觉得亏心,几个孩子在她奶奶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嫂子,你看吧,幸亏我还活着,要是前年那块石头砸的是我脑袋,我这几个孩子得饿死。”

“他就把钱收下了?那可是孩子爸的抚恤金,他叔拿着算是怎么回事,怎么算也轮不到他拿这个钱呀,你怎么不接着要回来?”

王英脸上挂着苦笑,“我怎么要?我已经给了孩子她奶奶,是她奶奶给的他四叔,你没看瑞民那个样,唯恐我给要了回去,直接揣兜里去了。”

崔云香皱眉,“这么大人来了,咋这么不懂事。”

“我就是觉得寒心,我掏心掏肺的为她着想,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领情,好像我给再多都是应该的,大勇活着也就不说了,那是她儿,可大勇现在走了,她就不想想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四个孩子都这么小,你不要,也不能给瑞民呀,孙子就不是老石家的骨肉了?”越想这件事王英越懊悔,她恨恨的给了自己几巴掌,“我叫你烂好心!”

“英子,英子。”崔云香忙去抓住英子的手,“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后悔也没有用,就当是让狗叼了去了。”

王英好好的跟崔云香哭诉一番,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不了,擦干眼泪回了家。

崔云香听王英这么一哭诉,心里也替王英憋屈,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放,坐在那不说话。

“咋的了?”张强瞅着老婆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不吃饭了?都凉了,我给你热热去。”

崔云香一摆手,“不吃了,你别热,气都气饱了。”

“大过年的,谁惹你生气啦?”

“你不知道,英子她婆婆有多气人。”崔云香将前因后果复述一遍,“你说英子也真是的,这个时候,都自求不顾了,还老想着别人。”

张强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他抿抿嘴,“大勇把这个弟弟接出来,可是做了件错事,瑞民这个人薄凉,太自私,相处这两年,总觉得这人阴风拉几的,大勇在他这个弟弟身上可没少操心,你看吧,现在大勇没了,要想瑞民回报?指不上!”张强连连摇头叹息,“指不上啊,指不上。”

逝者已矣,活人还得继续,都说时间是良药,有些伤口虽然不能完好如初,但总是会结痂。

王英的生活重心,全部都是工作和孩子,好在食堂忙起来都是有时间的,中午卖完饭,可以回家做做家务,下午只要不耽误回去做晚饭就可以了。

王英上班了,一个月的工资是三十二块三毛钱,整整比石大勇的少了一多半,石大勇工龄长,基本工资已经涨到了四十五,再加上他驻勤补助,多的时候一个能拿七十多。

像石大勇他们这样经常出外勤的,并不是按月结算,而是出去几天算几天,一天补助两块,大家都是轮班,就是休息几天,工作几天,休息的时候另一班的人顶上。

现在家里到手的钱加上孩子和孙秀芳的生活补助才五十多块钱,孙秀芳的五块钱王英不动,领了来就交到孙秀芳手里,她愿意攒着也好,愿意花也罢,随她自己安排。

瑞民还和石大勇活着的时候没两样,休班的时候就回来吃住,一分钱不交,也不往家里买东西,按他的想法就是,这叫吃公饭,攒私钱。

虽说家里有大勇的五百块钱抚恤金打底,但王英根本不想动那笔钱,那就是说大勇的命,放在那就是一颗定海神针的存在,想起来心里就会稳一些,再说谁知道什么时候有用到大钱的地方,别到时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再抓了瞎。

好在穷日子过惯了,工资到手,她先留出二十块钱放到一边,剩下的三十块钱算计着用一个月,实在是不够了,再动那二十块钱。

王英实验了一个月,这三十多块钱单单让一家人吃饱行,要是吃好就不行了。

崔云香家的日子过的宽裕,家里条件好,伙食就好,做了好吃的也不忘给王英家送点。老是要人家的,王英也不好意思,邻里间讲究的就是礼尚往来,光进不出可不行,王英改善生活的时候,也会多做出一碗,送到崔云香家里,但凡瑞民在家,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会不满,你说你是不是傻,自己家都不够吃的,还给别人送?

每天,写完作业,石可就会带弟弟妹妹们玩,也不走远,他们几个跟崔云香亲,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崔娘一家就是他们的亲人,玩的时候,一般的情况下都是和张军两兄弟在一起。

这天,吃完晚饭,王英领着石念在家门口和老刘嫂说话,崔云香拿着一张烙好的油饼出来了,看见石念,急忙先撕下一块,放到石念手里,“念念,吃饼饼。”

“嫂子,他刚吃完饭……”王英还没说完呢,石念已经把油饼塞到嘴巴里去了,“你看你这孩子,整天吃你崔娘家的东西。”

王英也就是这么一说,没想别的,两家处的这么好,你吃点我的,我吃的你的也没什么。

没想到王英话音刚落,瑞民冲了过来,照着石念的腿档就是一脚,当时把石念疼的捂着小丁丁就惨叫了起来。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王英迅速反应过来,她慌忙先把石念嘴里的饼扣出来,这样哭法,卡着可咋弄。

孩子疼成这样,王英的心疼的抽成一团,她怒视瑞民,“念念那么小,你干嘛那么狠踢孩子!”

老刘嫂也围了过来,一个劲的指责瑞民,“你怎么能往孩子那里踢,要是伤到了,影响孩子生育能力怎么办?”

自己一块饼竟惹了石念受那么大的罪,崔云香怒不可遏,指着瑞民骂道:“石念才多大,二岁多的孩子,能禁得起你那一脚吗?那可是你大哥唯一的儿子,你什么意思,你这个当叔的跟你大哥是有多大的仇,这样祸害他儿子?”

“谁叫他贪嘴,我教育教育他怎么了?”瑞民还不觉得自己错,梗着脖子直辩。

石大勇死后,渐渐的瑞民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男主人,浑身散发着当家做主的派头,这让王英既反感又莫名其妙。

“你嫂子不会管吗?用得着你去管吗?”

“就是,英子你真是好脾气,还用外人给你管孩子。”

石念疼得嗷嗷叫,王英既心疼又担忧,她真怕伤到了念念命根子。

孙秀芳在屋里听到孙子没好哭的声音,忙着跑出来,“咋的了?咋的了?念念哭啥嘞?”

“娘!”王英脸上挂着泪,“老四照着念念的命根子踢,你看念念疼的。”

石念疼的捂着丁丁,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一个劲的叫痛,“妈妈,妈妈,疼,疼,哇哇哇……”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孙秀芳也心疼,“哎哟,你怎么能踢念念的命根子。”她照着瑞民的后背就是一巴掌。

“赶紧的去找杨大夫看看!”崔云香抚着石念的小脸提醒道。

“对对对,赶紧去找杨大夫。”王英抱起石念,崔云香紧随其后三人一起向队上跑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发展副业 杨文卉没有结婚,一直住在队上的单身宿舍里。吃完晚饭,她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和其他的单身女职工一起遛弯消食。她正和同事们有说有笑的说着话,远远的听见孩子的哭声,接着看到王英一脸急色的跑过来。

石嫂子这是怎么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职业的敏感促使她急忙迎上前去,先去看正在哇哇哭的石念,“嫂子,发生什么事了?”

“杨大夫。”王英急出一脸汗,“你快帮我看看,孩子他四叔踢了念念的命根子,你看念念疼的。”

杨文卉还记得王英家那个大小伙子,她觉得不可思议,“没事他踢念念干什么,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惹着他了,就是惹着他了,孩子要是做错了事,批评教育一下得了,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啊。”她急忙打开宿舍门,“快进来我给看看。”

“我也是这么个意思,他哪里像是对待自己的亲侄子,那是对待仇人。”崔云香接着道:“我给念念一块油饼,他上来就给孩子一脚,还说是因为念念贪嘴,他在教育孩子,你说他算哪棵葱,轮到他教育孩子了?孩子爸爸是没有了,她妈妈可是活着好好的。”

王英刚想把孩子放到桌子上,杨文卉急忙接过石念,“放到床上,桌子上太凉。”

杨文卉的床单是淡蓝色的,上面还印着白色的小花,上面一沉不染,甚至舒展的连一个褶子都没有,王英有些不好意思,医生都爱干净,“别弄脏了你的床。”

“没事没事。”杨文卉说着褪下了石念的小裤子,开始给石念做检查。

石念也就是刚挨那一脚的时候疼的厉害,哭了这会子已经不是那么太疼了,就是觉得委屈,这心理上的疼痛比身体上的时间要长,他就一直哭着跟妈妈要安慰。

石念二岁多了,懵懂的知道自己是男孩子,和女孩子是有区别的,杨阿姨可是女孩子,扒拉着自己的小丁丁看,让他有些不好意思,石念害羞了, “妈妈。”他眼圈里包着泪,把小手伸向王英,“妈妈抱抱。”

王英忙接住石念的小手,“念念乖,阿姨给念念看看,念念就不疼了。”

“念念,阿姨问你,这里疼吗?”杨文卉轻轻的按按石念的小球球,注意观察石念的表情。

石念的小脸一皱,“疼。”

“那这里呢?”杨文卉又按按旁边。

“疼。”

“这里呢?”

“疼。”

总之,杨文卉按哪里石念都说疼,不过除了按小球球和小肚肚下边,石念脸上有痛苦的神色,其他地方一点表情都没有。

杨文卉心里有数了,她帮石念穿好裤子,“嫂子,别担心,问题不大。”杨文卉到水盆边把手洗干净,拿条毛巾擦着手说道:“孩子现在**有疼痛感,小腹那里应该是连带的,我看念念的表情疼得也不是太厉害,你晚上注意观察,孩子要是不疼了,应该就没事了,晚上要是疼的厉害或是肿起来了,你就抓紧时间去城里的医院。”

阿姨终于不摸自己的小丁丁了,石念羞得将脑袋埋到妈妈的怀里,任谁叫都不理。

“念念,快谢谢杨阿姨。”王英摸着儿子的脑袋,转转身子,把儿子的脸朝向杨文卉。

石念抽噎着不吭声。

“谢谢你了,杨大夫,你看看这都下班了还来麻烦你。”王英感激的望着杨文卉。

“看你说的,这就见外了啊。”杨文卉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橘子拨开,橘子瓣递到石念嘴边上,“念念,阿姨请你吃橘子。”

橘子是南方的水果,北方这边可不多,供销社里卖的死贵,王英从来舍不得买。

有橘子的引诱,石念张开小嘴,将橘子瓣吃到嘴里,清甜的橘子刚一入嘴,石念顿时被甜甜的汁水征服了,他抬起小脑袋,盯着杨文卉手里的橘子不放。

“你个小吃货。”杨文卉宠溺的点点石念的小鼻尖,将橘子放到石念的手心里。

“快谢谢你杨阿姨。”

看在橘子的面子上,石念这回谢了杨文卉,“谢谢阿姨。”

孩子喜欢吃橘子,回去的路上,王英摸了摸衣兜,一咬牙进了供销社,买了一斤橘子出来,出了供销社的门,她先从袋子里抓了三个往崔云香手里放,“嫂子,吃橘子。”

崔云香接过橘子后直接又放回纸袋里,“我这么大的人了,不爱吃这个。”

王英还欲再掏,“不是,你拿回去给军子哥俩吃。”

崔云香忙按住王英的手,“不用,家里有水果。”

石念担心的看着两人推来推去的,他真怕妈妈把橘子都给了崔娘,那他就吃不上了,看崔娘实在不要,这才心满意足的将纸袋紧紧的抱着怀里。

刚才石念的哭声太大,附近的邻居都出来看究竟,知道是怎么回事后,都用指责的目光剜着瑞民。

孙秀芳气急败坏的连捶瑞民好几下,拽着他的胳膊就往院子里走,“你跟家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我教育孩子怎么成了丢人现眼了!”瑞民不服气,“大哥没有了,孩子不能惯着。”

“行了,行了。”孙秀芳一直把瑞民拉到院子里说道:“你赶紧走,回单位去,你那不是有住的地方吗,念念还不知道怎么样,一会儿你嫂子回来,她肯定不愿意你,你先躲开她,等她回来我就说你上班去了。”

说到底,孙秀芳还是跟儿子近,她可不想王英回来跟儿子吵架。

到这个时候瑞民也觉得刚才的做法是有点不对,他摸摸鼻子,“那我就先躲躲。”

王英攒了一肚子气,回来就想跟瑞民大吵一场,没想到屋里院外都找遍了,没有见到人,她气哼哼的去问见孙秀芳,“娘,老四呢?”

孙秀芳就知道王英在找什么,她装作没看见一直纳着手里的鞋底子,听王英过来问她,她才放下手里的活,“哦,那个,老四跟我说他今天夜班,赶回单位上班去了。”

“上班?”王英冷笑道:“我看他是躲起来了吧。”

王英一语即中,这让孙秀芳有点不好意思,她讪讪的说道:“不是不是,是真上班去了,你看他四叔也是好心,想帮你教育孩子。”

王英火冒三丈,“他还提教育孩子,有他那样教育的吗?念念那么小,他就踢孩子命根子,是想踢死他吗,他但凡有一点疼孩子的心,就下不去那个手。”

“那能呢,再说他也是孩子的亲叔。”

“还孩子亲叔?他都不如个两朋四邻。”

罪魁祸首跑了,王英发脾气都找不到对象,好在念念也不喊疼了,王英嘟囔几句后,就招呼孩子们洗洗睡了。

晚上,王英起来好几次,观察石念的小丁丁有什么不妥,待看到孩子睡的香,小丁丁也没肿起来,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家里四个孩子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营养必须得跟上,王英隔三差五的就去给孩子们割块肉,但是肉贵,一斤就将近一块钱,钱花的哗哗的,王英心疼了,后来发现食堂里的一个商机,那就是泔水,往年都是村里有人来挑,免费的也不要钱,只要你及时把泔水挑走,别让它变了味就行。

王英眼前一亮,别人能养猪,我又不是不能养,家门口对面就是土崖,我再土崖下面垒一个猪圈,抓两只猪仔,每天担了泔水回来配些野菜粗糠,不一样养大?等到年底出了栏,杀卖了,孩子们也能泼辣的吃上几顿肉。

想到即做到,家属院和单位中间的路上有一段残垣断壁,原来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里面有一些旧砖,王英下班回去的路上就去里面扒拉扒拉,将相对好一点的挑出来,半块也不要紧,两个半块不就凑成一个整块了吗。

就这样一天一天的攒起来,竟然攒了一小堆出来,好在猪圈依崖而建,只需要建三面,用不了太多的砖,算着砖差不多了,王英捡了个风和日丽日子,活了黄泥,准备将猪圈垒起来。

这简直就是一个盛大的节日,四个孩子都快乐的参与了进来,石可和安安负责给妈妈打下手,递砖和送黄泥,想想和念念两人负责将黄泥活得更均匀些,说白了,两个小的就是拿着小铲活泥玩,孙秀芳则拉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着孩子别伤了自己。

崔云香初时不知道王英今天动工,等她忙完家里的活出来一看,王英这边正干的热火朝天,她赶忙跑过来,“哎呀!英子,你咋今天就动工呢,别干了,等军子爸回来让他给你垒。”

王英用手背擦擦额头上的薄汗,笑道:“嫂子,这点活,又不累,张大哥天天那么忙,哪能麻烦他,我们玩似的就干了。”

“张军呢?”崔云香转着脑袋找儿子的身影,“这小子跑哪儿去了?可可你知道不?”

石可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张军带着一帮小兄弟跑出去玩的时候,王英还没开始动工,要不然依这小子的个性,早跑过来帮忙了。

等张强下班回家,王英的猪圈早就垒好了,看着整整齐齐的猪圈,张强不禁夸了一句,“王英真能干。”

第二百二十七章:赶大集 猪圈垒好了,下一步就该去抓小猪仔了,挑选小猪可是个技术活,要是不懂行挑选了病病殃殃的猪秧子来,养不了多长时间就得死,就是不死,别人急的猪养的膘肥体壮的不到一年就出栏,你养的猪跟个娇小姐似的,食都不好好吃,别说一年出栏了,三年都不一定长够斤数,瞎出力。

王英没有养过猪,不知道该怎么挑选小猪,但在这方面孙秀芳是内行呀,她在年轻的时候可没少养猪,基本上年年都会养两头。

算着到了大集日,王英带上婆婆去赶大集。

集市位于几个村的中间,逢三、六、九是小集,每月十五是大集,大集的时候卖的东西比较全,吃的、用的,百货、家畜等等什么都有,这个集存在时间久了,大家自动划分为几个区域,瓜果梨桃、服装面料、食品杂粮在一个区域,菜苗、树苗一个区域,农耕用具在一个区域,猪仔、羊羔等牲畜味道比较大,这一块都自动集中到了市场的最后头。

赶集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婆媳两个溜达着往牲畜区走,离着还挺远呢,一股子腥骚味就传来过来,腥味源自于路边的鱼摊,好几家卖鱼的,看着挺新鲜,有些没有死透的鱼正挺着身子在上面打滚,看到有人望过来,鱼贩子忙招呼,“大姐,买鱼吧,看俺家的鱼,新鲜吧。”

王英动了心,拉着孙秀芳在摊子前蹲了下来,指着一条大鱼问道:“这个鱼怎么卖的?”

“这个五毛一斤。”鱼贩掀开鱼鳃给王英看,“大姐,一看你就是懂行的,看这花腮,多好。”大鱼挣扎,频临死亡还甩了一下尾巴,鱼贩看到了急忙说到,“看看,还没死透呢,怎么样?来一条?”

是不错,王英点点头,但是价钱也不错,王英又指着成堆的小鱼问,“这个呢?”

“这个五毛钱两斤。”鱼贩用称盘子撮了半盘子鱼端给婆媳两个看,“大姐,大婶,别看这鱼小,它就是好吃,回家收拾干净,放油里炸的焦酥,连骨头都不用吐,别提多香了。”

家里挺长时间没给孩子们改善生活了,王英有心买些鱼回去,但不能老板说是几胡就几胡吧,得讲讲价,“那可是,这么大点的小鱼,只能是用油炸了,不然没法吃,便宜点多少钱?”

“不能再少了,我们逮鱼也不易,本身要的也不贵。”

要论讲价,孙秀芳可是行家,理论起来头头是道,“这还叫不贵呀,这鱼这么点,收拾起来还不够费事的,去了肚子去了腮,能去一半撂头,算起来还不如大鱼合算。”

“那大婶你就买大鱼。”鱼贩把刚才那条大鱼抓在手里,“这条就很好,你回去红烧也好,清炖也行,味道鲜着呢。”

“这条不是贵吗,你要五毛钱一斤呢,再说了都死了,不能便宜点?”

“没死,刚才还甩尾巴来着。”鱼贩在手里晃了晃,又拨拨鱼尾巴,可能是刚才鱼用尽了最后的能量,任鱼贩怎么摆弄就是纹丝不动。

“看看,我就说死了吧。”孙秀芳心中大悦,这鱼死的真是及时,“死鱼和活鱼你可不能一个价,便宜点,我要了。”

做买卖就是这样,遇到对货物褒贬的才是真正的买货人,她要是不想买,根本就不会对你的东西评头论足,鱼贩也想做成这笔生意,反正鱼都是从河里逮来的,又不用本钱,顶多搭点功夫,他装出肉疼的样子,“那好吧,给你便宜五分钱,四毛五一斤。”

“不要,一块钱三斤还差不多。”

“那不行,最低四毛。”

王英就在旁边看着婆婆跟鱼贩子讲价,在她心里,能四毛钱一斤拿下来就不错了,她偷偷拽了拽孙秀芳的衣襟,孙秀芳根本没理会她,反而说道:“你卖不卖,不卖我们走了。”孙秀芳站起身,拉着王英佯装要走,还对王英说,“你看这集上这么多家卖鱼的,咱上别的摊子上再看看。”

鱼贩看这婆媳两个走了两步才喊回来,“行,卖给你了。”

孙秀芳得意的对王英一挑眉毛,这才又蹲回来,“那你给我称这条吧。”

“你这个老太太呀,可真是会讲价。”鱼贩一脸无奈的将鱼放到称盘里,“一斤九两。”

“有那么重吗?”孙秀芳不信,探过头去看定盘星。

“一斤九两,高高的。”鱼贩推过称杆子来给孙秀芳看,“大婶,咱做买卖的,讲究的就是诚信两个字,贵贱不能骗人”

“多少钱?”

“六毛二,我收你六毛,怎么样?”

鱼贩从旁边薅过一绺子稻草,从鱼腮穿过去打成一个结,王英忙从衣兜里数出六毛钱递过去,把鱼接过来。

别看是花钱,有时候花钱也让人花的很高兴。婆媳两个拎着大鱼继续去找卖猪秧子的。

到了牲畜市场,味道更加重了,羊膻味再加上各种牲畜的排泄物,薰得人只皱眉头,爱干净的人路过这里都是捂着鼻子走。

婆媳两个一个摊子一个摊子找过去,别说,这里东西还挺全的,不光有猪崽,还有小兔子,小牛,小羊……,不管是什么动物,小的时候都很可爱,王英一个一个的看过来,看什么都好,兔子就不养了,原来养过兔子,养大了,有感情了,舍不得杀,最后都盗洞跑了,小羊也好,那么温顺,就是养这东西得出去放,实在是没空。

终于找到了卖猪秧子的,各家的猪秧子大小不同,有的大点,有点小的,大点的就贵些,要二十块钱一只,小的就便宜点,十五块钱一只,两人从头走到尾,站在最后面的一个摊子前,摊主是个老汉,他面前摆了两个大筐,每个筐里都有三只猪崽。它们身上有一层薄薄的绒毛,通体粉粉的,一只一只的挤在一起,大大的耳朵支棱着,像两把小蒲扇来回扇动,乌溜溜的小眼睛瞪得溜圆,长长的鼻子撅撅着,露着两个大大的鼻孔乱拱,似乎还在寻找母乳,猪都不大,也就是刚满月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娘,你看,真好玩。”王英立刻迈不动步了,她摸摸这只,碰碰那头,眼神里都是喜爱,“娘,你说哪个最好。”

卖猪老汉举着旱烟袋正在吸烟,见有顾客上门,忙在鞋底上磕磕烟灰,将眼袋锅子往腰里一别,抚摸着一头小猪的脊背说道:“同志,我这的猪秧子最好,上膘快,吃点食就长肉,我包你一年就能出栏。”

“这个老大哥,你别吹牛,我先看看再说。”对于挑猪秧子,孙秀芳对自己还是有把握的,她先是将六头小猪都扫了一遍,这才拎起最欢实一只在手里端详。

这只小猪正和兄弟们暖暖和和的挤在一起,突然从温暖的地方到了一个陌生人的手里,登时吓得嗷嗷叫唤起来,边叫还边扭动着身子,小尾巴更是摆个不停。

孙秀芳先摸摸小猪的鼻端,感觉到湿润,才去探小猪的腹围,各处都检查了一遍,才把小猪放回筐里,小猪脚一落地,立即猛的一窜,直接拱到两个兄弟的身子下面不出来了。

这只不错,叫声大,反应快,皮肤红润。有光泽,这些都是健康的表现,孙秀芳心里暗自点头,她又在筐里寻了一只,像刚才的样子做了一番检查,这才问道:“老大哥,你着猪秧子怎么卖的?”

“十五一头,人家卖啥价,咱卖啥价。”

“哎呦,人家卖十五的猪多大,你这猪都别家的小的一圈了,也卖十五?太贵了,便宜点吧,我买两头。”

“看你说的,还比我家猪大一圈,都是卖猪秧子的,就是由着它大也大不了一圈呀,哦,是有大的,那大的要二十块钱一只呢,咱不能跟那个比,不信你再去看看,但凡卖十五的都差不多大。”老汉说着,将自己筐里的猪秧子的小猪扒拉开,惹得六只小猪在筐子乱窜,“这个大姐你看看,我家的小猪多欢实,我告诉你,你买猪秧子,也不能光看大小,里面学问大了,我告诉你啊。”

老汉准备给婆媳两个普及一下挑猪秧子的专业知识,“第一,你得看猪精神不精神,健康仔猪活泼好动,两眼有神,叫声响亮,背毛顺亮。”老汉说着用手操起一头小猪就让孙秀芳摸,“大姐,你摸摸,看俺家这猪手感多好,看这皮肤,多好看,放到猪群里头,那也是头英俊的猪。”

“哈哈哈。”老汉风趣的语言把婆媳两个逗笑了,笑是笑,但在价钱上不能妥协,孙秀芳不等老汉把二、三摆出来直接说道:“我也不给你多讲,十四吧,十四我抓两头。”

老汉思忖一下:十四?价格也可以了,要是等到散集,卖剩下的还卖不到十四呢。

王英这个喜欢赶晚集的人今天为什么没有到快散集的时候来,主要是因为买猪秧子和买别的东西不一样,买猪秧子一定是要买最好的,不能买那挑剩下的。

“行了,卖给你了,第一炮生意,也算给我开开市。”

第二百二十八:找后帐 今天的大集赶的好,花钱都花得让人心花怒放,老汉这边一同意,孙秀芳忙得去抓自己看好的那两头,王英付了钱,将小猪放到自己带着的篮子里往回走,路过食品杂粮区,王英又拐进去买了半袋子糠出来。

王英出门的时间交待石可了,说是你在家好好看着弟弟妹妹,妈妈和奶奶去集上买两头小猪,这边大门一响,石可就知道妈妈买小猪回来了,领着弟弟妹妹都跑了出来。

王英左手拎着条鱼,右肩上扛着糠袋子率先进门,石可在妈妈手里没看见有猪,自动绕过王英,去看后边的孙秀芳。

“猪在我这呢。”孙秀芳将篮子从胳膊上卸下来,放到脚边给孩子们看。

篮子登时被围的严严实实的,孙秀芳用手挡在篮子什么,防止小猪跑出来。

回到家,王英卸下糠袋子,先找了一个筐,“娘,小猪先放这里行不,这个筐大,它们蹦不出来。”

“行行行。”孙秀芳弯下腰,小心将两头猪仔捉到筐里面。

石可姐弟四个迅速将筐围成一个圈,这可是两只新鲜玩意,四人稀罕的围着两只小猪仔不错眼珠的看,石可还专门钻进菜窖里拿了两根胡萝卜出来喂它们。

奈何小猪根本不理会他们,两小只刚到一个新的环境里,还没有习惯,战战兢兢的挤在角落里直哼哼。

两只憨态可掬的小猪仔,小屁股溜圆溜圆的,一根又细又小的猪尾巴打成一个卷,不时的还晃动一下,其中一只白色,只在四个小蹄子上有一点黑色软毛,另一只正相反,头顶上有斑斑点点的白毛,身上全是黑色的,石可伸出手指头戳戳猪屁股,“奶奶,这就是咱家的猪吗?她们好小啊!”

“对呀,买猪秧子不用买大的,这样养大了才赚钱。”

“猪猪,猪猪。”石念撅着小屁股,手扶着筐沿往筐里面趴,眼看着小嘴都要贴到猪头上了。

石可忙把弟弟拉起来,“念念,脏,只能看,不能亲猪猪。”

姐弟四个跟小猪亲近了片刻,名字就给取好了,白色的叫白球,黑色的就叫黑团了,当然名字是石可来取的,做为家里唯一上学的小孩,而且孩子班里的优秀生,取名字这样的小事,她是当仁不让的。

猪猪刚到家,王英可宝贝着呢,放下东西就要去给猪做饭,也不知道这么小的猪吃什么,对于养猪,她是一窍不通,思索了一下,去问孙秀芳,“娘,我看这猪断奶也没多长时间,现在就喂糠管不?”

“那可不行,先熬点棒子面糊涂喂上两天,慢慢的再往里面掺糠和菜,不然我怕它们拉肚子。”

娘是养猪老手了,就按娘说的办,王英忙着就去烧糊涂,烧他一大锅,今天一家人的稀饭就跟着猪喝糊涂了,不是,是猪跟着人喝糊涂,王英看见石可手里拿的胡萝卜,也下到菜窖里,拾了几个胡萝卜出来洗了洗,一起熬到糊涂里。

香香甜甜的棒子面粥摆在小猪面前,白球和黑团到底禁不住诱惑,吸着小鼻子往饭盆这边挪,先用小嘴巴试探一下,一品,确实对胃口,两小只一头扎到饭盆里呱唧呱唧的吃了起来。

两只小猪吃的欢快,眼看着白球和黑团小肚子鼓起来了,王英高兴得直叨叨,“使劲吃,多吃点,吃得胖胖的。”

不光两小只吃的香,石念都比往常吃的多,他非要拉着小板凳坐在筐边陪猪一起吃,也不像往常了,喂一口饭还要哄个半天,今天是一口一口的和小猪赛着吃。

猪买来了,大家辛辛苦苦垒起来的猪圈就能利用起来,吃完午饭,石可就跟王英商量,“妈妈,我们把小猪猪放到猪圈里吧。”

望着女儿希望的目光,王英微笑的端起筐子,“好啊,妈妈和你们一块去。”

“噢,放猪去喽!”石可欢呼起来。

“放猪去喽!”安安和想想也跟着姐姐叫。

妈妈和姐姐这么高兴,念念也高兴,他举着两只小手一蹦一蹦的,“放猪猪,猪猪。”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赶往猪圈处,石可跑的最快,她喊了一声,“妈妈,我先去开门。”话音刚落,人已经站在了用粗木棍制成的栅栏门外。

王英现在的动手能力很强,她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她没有可以指望的人,遇到困难她都会想办法去解决,不会怎么办?学呀,看别人家怎么做的,自己学着着做。

前几天,家里的雨伞伞骨坏了,这个事要是搁在石大勇还活着的时候,王英也就是动动嘴,石大勇就会拿去修了,可现在不行了,王英又舍不得花钱去修,后来她就摸索着,先看好的伞骨是怎么排列的,又是怎么装上的,最后拆了装,装了拆的,愣是让她把雨伞修好了。

猪圈是盖好了,没有门也不行,她先去看看别人家都怎么制的,研究了一会子觉得没什么难的,就把家里的斧子翻出来,跑到土崖上面砍了一些粗树枝扛回来,捡直溜的用铁丝做了一个栅栏,猪圈整体做好了,王英还挺有成就感的,方方正正,有门有墙。

猪圈有六、七个平方,对于两只刚出满月的小猪来说,那实在是太宽敞了,白球和黑团那个高兴啊,撒着欢的在里面蹿腾,各个角落都视察遍了,才满意的找一个向阳的角落,两小只挤在一处懒懒的晒太阳。

白球和黑团现在可是家里人的宝贝,唯恐伺候不好,猪大爷再闹了脾气,石可带着安安把两小只的饭盆和水盆都给搬过来了,就摆在它们的脸前,方便他们吃饭。

“行了。”王英拍拍手,“你俩就好好的在里面歇着吧,等天黑了,我再过来请你们回屋。”

都已经到猪圈里了还回屋干嘛?石可有些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天黑了还要抓回屋?猪圈里不好吗?”

王英抚摸了一下闺女的脑袋,“它们太小了,晚上可不敢让它们待在这里,这外面有黄鼠狼,到了晚上黄鼠狼出来找吃的,万一把它们拉去怎么办?等它们再大大,黄鼠狼拉不动了,就不用往屋里挪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石可明白了。

丁二麻子溜达着又走到了机筑处的附近,看着眼熟的大院,他想起来自己曾经来这里算过卦,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进去转转吧。

大院里的人有个习惯,没事了都喜欢拿着马扎坐到一处聊天,丁二麻子看人挺多的,觉得今天的生意一定差不了。以他的经验来看,人都喜欢扎堆,只要有一个算了,接二连三的就会有好几个人跟着凑热闹。

王英出了猪圈,正准备回家去,家里人口多,换下来一堆衣服还没有洗呢,一抬眼,正好看见丁二麻子。

要是不见丁二麻子吧,王英也早就把大勇曾经在他那算过命的事抛到了脑后,一看到8这人,她立马想起来了,就是这个人,当时说大勇能活到七十三,这个老骗子!

丁二麻子也看见了王英,这人认认识呀,他立即满脸堆笑,率先热情的跟王英打招呼,“大姐,忙着呢,还记得我不?”

他本以为,王英肯定是会跟他寒暄几句,哪怕是说不认识呢,他也能提醒她自己曾经给他们算过命这件事,没成想,事情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样。

“你个老骗子!”王英眉头竖了起来,指着丁二麻子的鼻子骂道:“骗子!你不是说俺当家的能活到七十三吗,为什么才三十多就走了,亏得我那么信你,还让你骗去了好几块钱!”

“这话怎么说的?”丁二麻子懵了,听这大姐话里话外的意思,之前算命的哪个男人没有了?

“怎么说的?就这么说的,还说你祖宗三代都是算命的,我看都是骗人的吧。”王英越说心里越难受,眼泪忍不住的往下落。

还有这回事?邻居们纷纷围过来,“英子,到底咋回事?”

“就是这个人。”王英抹了一把泪,指着丁二麻子说道:“他到俺家来找水喝,喝了水就说自己是算命的,忽悠着俺全家都算了一命,当时就是他说的大勇最少能活到七十三,过了七十三的坎能活到九十多,还在俺家做法了,最后花了好几块。”

说到做法,王英想起来,门槛下面还压着什么五帝钱,趁这老骗子在这,得赶紧把东西拿出来退给他。

“你等着,把你的什么五帝钱拿走,巧了就是因为你做的什么破法事俺当家的才出的事。”王英说着,急匆匆的回家去了。

“娘,那个算命的又来了。”王英进门就跟孙秀芳汇报,然后趴在门槛上,去掏下面的钱。

“什么?又来了?我看看去!”孙秀芳将手里的活扔到一边,颠着解放脚冲了出去。

丁二麻子心里正后悔今天出门怎么没有算上一卦,说什么他也不能承认自己算命算的不准,王英这边一走,他就跟围过来的这些人解释,“其实吧,当时我就看出来了,他男人活不长,但天机不可泄露,我就没敢说。”丁二麻子说着,瞅着空就往外走,“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等孙秀芳跑出来,只看见了丁二麻子的背影,“你别走!”孙秀芳追着跑了几步。

她不喊还好,一喊丁二麻子跑的更快了,等王英捏着黄纸包包跑出来,早就不见了丁二麻子的踪影,王英气得真想把这劳什子扔了,可这值五块钱呢,王英扬了扬手,到底是没舍得扔。

第二百二十九章:百天祭 小猪长的特别快,简直是一天一个样,渐渐的什么都能吃了。

王英一直还惦记着食堂的泔水,想着今天找个机会,把这事跟管事的说说。

食堂里没有什么重活,王英属于食堂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该摘菜洗菜了,她去帮忙摘菜洗菜,该蒸馒头了她去帮忙揉剂子。

刚上班不久,送菜的来了,担了一筐菠菜,一筐韭菜,到了春天,青菜长的快,尤其是菠菜,几天不见就起苔了,采买将菜收下,王英和同事们围过来赶紧摘,头茬韭菜,看着就新鲜,小王赞不绝口,晃着手里的韭菜给王英看,“嫂子,你看这韭菜多好,剁点粉条,炒点鸡蛋,包个素饺子别提多好吃了。”

“那可是,攒了一冬天的营养,冒出来的头一茬韭菜,能不好吃吗?”王英嘴里答着话,手下快速的将最外面的干叶除去。

“都忙着呢?”潘长峰笑眯眯的进屋了。

或许因为干食堂的人不缺乏营养,潘长峰长了一副富态相,脸圆圆的,明显看出来全是肉,还有他那个大肚子,和怀孕四五个月的女人差不多。

“主任来了。”大家伙纷纷跟潘长峰打招呼。

王英抓着一把韭菜忙站了起来,“主任。”

“有事吗?”潘长峰顿住脚步,望向王英。

王英还是第一次求人办事,她有些难为情,腼腆的抿了一下嘴,“主任,是这样的,我家里养了两头猪,我想问一下,以后咱食堂的泔水能不能给我。”说到这里,她唯恐潘长峰不同意,急忙说道:“我保证把泔水桶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嗨,我以为多大的事呢,就这么点事呀。”潘长峰痛快的一摆手,“今天见着拉泔水的你跟他说一声就行了。”

“哎!谢谢主任,谢谢主任!”事情解决的如此容易,王英心里一阵高兴。

下午见着来拉泔水的老汉,王英还挺过意不去的,她一边帮忙整理泔水桶,一边带着小心打量着来人的脸色,“师傅,那个……”王英咽了咽口水,“我跟你说一声,明天你不用过来拉泔水了。”

“行啊。”

王英一直等着老汉问为什么呢,她都想好说词了,没想到他一句“行啊”没下文了。

这师傅是不是生气了?王英一连瞟他好几眼,“师傅你没生气吧?”

老汉笑了,“这点小事都值当的生气,那人这一辈子就别活了。”

没生气就好,王英放心了,本来人家好好的担着泔水,自己过来横插一杠子,王英就怕人家有意见。

老汉将泔水舀到自己担来的桶里,王英拉过水管子帮忙清理泔水桶。

王英家的事挺大的,老汉天天来挑泔水也听说了,他有心安慰王英,刷着泔水桶说道:“人哪,这一辈子经的事多了,都是老天爷管着的,用咱本地土话的说法,那就是命,命里一切都是注定的,干什么活,活多大寿限,都是有数的。”

说到命,王英心有感悟,“你说的在理,所以说人挣不过命,只有认命了。”

“对喽,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怎么过都是那么一天,所以说嘛,闺女,遇事你要想开点,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

听到这里王英明白了,这个大叔是在宽她的心呢,这让王英更过意不去了,她带着歉意说道:“其实,是我刚买了两头猪,想要这泔水回去喂猪,不好意思老师傅,要不然这泔水我不要了,明天你继续来担。”

“哎呀,看你说的,我年纪大了,天天上这里来身体也受不了,正不想干了,原本想着我要是不来担,你们也都倒了浪费了,那虽然都是泔水,里面也是春种秋收结出来的粮食,咱老农民知道种地不易,舍不得浪费,就硬撑着天天过来担,现在好了,你接过去,我也能安心的歇着了。”

不知道老汉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过看他佝偻的腰身,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沟壑,年纪确实不小。

“那我就谢谢叔了。”

石可现在添了新工作,每天回到家先不忙着写作业,挎着篮子出去给猪挖一筐野菜回来再写,这可得了张军的意了,他就不喜欢写作业,回到家就是玩,玩够了,吃完饭,才在睡觉前把作业突击完。

石可刚回来的时候,他为了能陪石可,天天放学回来和石可一起写过一段时间作业,坚持没多久就故态重演了,天天带着一帮小兄弟,大冬天的都能跑出一身汗。

现在石可出去挖野菜,他也挎着篮子跟着,说是给鸡吃,原来他们家也养过猪,后来崔云香嫌养猪太麻烦,猪出栏后就再也没有养过,猪圈也让她变成了鸡舍。

有了泔水,两只小猪贴膘更快了,眼看着长成了半大的猪。

他们家属院的布局是这样的,呈一字型依土崖而建,考虑到安全的原因,并不是直接座落在土崖下面,而是和土崖相对,土崖下面空着的地方,家属们也没舍得让它们闲着,有的开起来种了菜,有的人家就养了家禽,王英原来也种了些菜,六七平方米的地方,收也收不了多少东西。

现在养猪,猪这东西,吃点多,排泄的也多,味儿挺大的,王英怕邻居们嫌弃,天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打扫猪圈,猪粪起出来,堆到一个角落里,跟种菜的邻居说好了,谁家需要肥料就来装,没想到倒成了好东西,相邻的几户人家都来要,反而供不应求了。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上班,下班,照顾孩子照顾猪,平淡且忙碌。

石大勇走了将近一百天了,每一天王英都记得清清楚楚,百天可是个大日子,要是在老家,这一天要上坟填土祭祀的,虽说她们离得远,但石大勇的百天祭不能不办。

王英到集上买了一大堆的香烛火纸回来,晚上吃完饭没事了,一家人就围坐在饭桌上叠元宝,祭祀用的元宝大集上也有卖的,满满的一袋子卖好几毛,其实里面装不了多少,也都是店家自己用火纸叠的,叠法也很简单,王英站在摊主跟前看了一会儿就学的差不多了,更别说摊主看在王英买了她那么多火纸的份上,还专门手把手的教她叠了两遍。

王英买了很多火纸,钱花的一点都不心疼,家里穷,大勇活着的时候天天为钱忙,她不想大勇到了那边也受穷,她要给大勇烧多多的钱,能让他在那边过上舒坦日子。

像她们这样不在老家的,祭祀都是在十字路口,太阳下山后,王英将东西都装到袋子里,元宝这东西轻,一大袋子也没多沉,王英检查一遍看没有什么东西遗漏了,才准备领着四个孩子往外走,“娘,我们去了。”

“去吧,我看家。”孙秀芳答应,拎起一袋子元宝一起往外面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什么,她说道:“英子,大勇喜欢喝酒,你给他带瓶酒吧。”

王英拍拍挎着的篮子,“娘,忘不了,我带着了。”

在他们老家,长辈不能祭祀小辈,所以大勇的百日祭孙秀芳不能参加,她只是把王英娘五个送到大门口就关上院门回去了。

人生的一大悲剧,老年丧子,而且还是最出息的一个儿子,孙秀芳心里也不好受,王英带着孩子出了门,她就躺到床上好一阵的哭。

扛着大包袱小行李,娘五个到了上次送盘缠的那个十字路口,王英先在路边划了一个圈,冲着老家的方向留出一个小口,东西都摆了出来,香烛点燃。

未语泪先流,“大勇。”王英哆嗦着嘴唇,“你在那边还好吧?今天你过百天,我带孩子们来看你了。”

王英先点燃了写有老家地址的火纸,然后将元宝洒上去,“大勇,收钱了,这些都是我们亲手做的元宝,你收到后别舍不得花,在那边可不能像以前那样老是委屈自己。”

石可姐妹学着妈妈的样子,一把一把的往火堆上撒元宝。

光这么撒钱可不行,王英教给孩子们说,“可可,安安,你们要说爸爸收钱了,不然他收不到。”

“哦。”石可再撒元宝的时候,都会撒一把说一句,“爸爸收钱了,爸爸收钱了。”

安安和想想大一些,妈妈和姐姐怎么做,她们也怎么做,都跟着念估,“爸爸收钱了,都是我们自己做的。”

“大勇,你看见了吗?”眼泪一串串的落下来,“孩子们都懂事了,现在都知道帮我干活了,你就放心吧,你在天之灵保佑孩子们都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就行。”

安安还惦记着王英说的肉肉,她喃喃的说道:“爸爸,咱们家里养了两头猪,一个叫白球,一个叫黑团,你一定要保佑它们别生病,要吃的胖胖的,养得壮壮的,妈妈说了,等到年底,咱家就要多多的肉肉吃了。”

元宝烧完了,王英将酒盖子打开,绕着划的圈洒了一圈,“知道你爱喝酒,我给你带来了,这回我不说你了,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天儿黑了下来,就着元宝忽明忽灭的余烬,王英说道:“行了,可可带着弟弟妹妹给你爸磕个头吧。”

第二百三十章:瑞民的心思 瑞民今年三十多了,原本以为他在外面有了工作,一定好说媳妇,没成想,见了几回面,大姑娘没有一个相中他的,眼看着年龄越来越大了,那咱就退而求其次,不一定非要找大闺女,小媳妇也行,可是小媳妇也看不上他。

做为生理正常的男人,瑞民心里也急,常常孤枕难眠,尤其是有时候夜里醒来,听见大哥粗重的喘息声,更是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

年纪越大,对于女人越是超乎寻常的渴望,别的女人看不上他,他把主意打到了王英的身上,大哥活着的时候他只敢想,不敢动邪念,现在大哥走了,嫂子也是单身,孤男寡女的重新组织个家庭也不为过。

嫂子今年三十二岁,年龄是也合适,三十二岁,也是女人正好的年纪,唯一的缺点就是孩子太多了。

瑞民越想越美,他色心一起,早已经冲破了人类的道德观,他浑然忘记,那是他尸骨未寒亲大哥的未亡人,忘记了,为了他的事他大哥操了多少心,费了多少劲。

瑞民这人极度自私,什么事都想着自己,好像别人为他做多少都是应该的,对于石大勇,他根本就没有感恩之心。

瑞民的邪念就像路边的野草越长越旺,他脑子里全是王英窈窕的身影和姣好的脸庞,他上班也上得心不在焉,有空就往家里跑。

王英现在极度厌恶瑞民,不光是因为他踢了念念的命根子,是他的做派,还有他的眼神。

瑞民回到家就拿出一副男主人的姿态也就罢了,他那个眼神更是让王英如坐针毡,那不是一个小叔子该有的眼神,王英烦他,当着婆婆的面又不好直接撵他走,等瑞民上班去了,她和孙秀芳商量,“娘,我和你说个事呗。”

“啥事,你说就是了。”

要撵人家儿子走,王英还真不好直接说出口,她想了一下,委婉的说道:“娘,你看啊,现在大勇走了,我一个寡妇人家,家里不好有大男人出入,这认识的还好说,知道那是小叔子,这不认识的,时间长了怕是要在背后说闲话嘞,要不咱跟瑞民说声,以后不是逢年过节的不用回来这么勤,反正他在单位又不是没有地方住。”

离老家这么远,只有一个儿子在身边,做母亲的都想时刻看到自己的孩子,孙秀芳哪舍得长时间见不到瑞民,听王英这么一说,她立即皱着眉头不赞成,“你看看你想多了吧,那是你亲兄弟。”

王英猜到了孙秀芳不赞成,她还是想做做婆婆的工作,“娘,瑞民是大勇的亲兄弟,但在外人眼里我和瑞民还是两个姓的,瑞民住家里真的不方便,瑞民要是成家了还好说,你说他一个单身男人,老在寡嫂家住着,好说不好听呢。”

“你管别人说什么,咱问心无愧就行了。”

“娘,老古语都说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人活着就是得在意别人的说法不是吗?”王英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想想还是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了孙秀芳,“娘,这几天我总觉得瑞民不对劲,他老是偷偷看我,有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他那眼神就像两只刀子剜人呢。”

“不会吧,我怎么没看出来。”孙秀芳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回想了一下,确实没有注意到瑞民有什么变化,“不可能,你肯定多想了,瑞民哪能是那样的人。”

说不通了,王英赌气说了一句,“娘要是不信,等瑞民再回来你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孙秀芳半信半疑,等瑞民再家来的时候,她就注意观察了一下,这一观察不要紧,还真让她看出来瑞民的反常。

孙秀芳是过来人,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要是再看不出来瑞民是怎么想的,那他这些年就活到狗身上了。

俺娘来,这七子羔子,大勇才走多久?刚过完百日,他脑子里想什么呢?孙秀芳觉得自己有必要找瑞民谈谈,她趁着王英去外面刷碗,照着瑞民的后背就是一巴掌,“老四。”她压低声音说道:“你老实跟我说,你老是盯着你嫂子看干什么?我可告诉你啊,你看不能干那没数的事。”

瑞民还想把自己的想法偷偷透漏给孙秀芳争取娘的支持呢,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娘这就反对了,他当即烦的一歪头,“我的事不用你问!”

“你这孩子,我不问能行吗?”孙秀芳急惶惶的,“老四啊,咱做事不能让人戳咱的脊梁骨。”

瑞民恼羞成怒,声音大了些,“我干什么就让人家戳我脊梁骨了?”

“你小声点!”孙秀芳忙向外看了看,“那么大声让人听见了光荣啊?”

王英早注意到这娘俩个神神秘秘的在那嘀咕,至于说什么内容,她猜也猜个差不多,对于瑞民,她都懒得多看他一眼,能躲就躲,洗完碗也不想进屋,就在院子里和四个孩子玩。

孙秀芳以为王英不知道她和瑞民的对话,继续压低声音,“我说老四,那是你亲嫂子,你大哥才死没多久,你可不能想东想西的。”

“你也知道我大哥死了,我大哥都死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嫂子改嫁给外人也是嫁人,还不如嫁给我呢,我不嫌她二婚头还带一窝孩子……”

“老四!”不等瑞民说完,孙秀芳厉声说道:“做人不能光想着自己。”

老娘横瑞民更横,他一把把帽子抓下来,头拱到孙秀芳的脸前,将秃头拍的啪啪作响,“你们不想着自己?你们要是不想着自己,我能是这个样子?现在因为这个秃头我连媳妇都找不到,我能去怨谁去。”

看着儿子的秃脑袋,孙秀芳内疚的心一软,她嘟哝一句,“那时候家里不是穷吗?”

“穷就是理由了,我不是你儿!得亏是我命大,我要不是命大,估计坟头上的草都有好几米高了,你们就是自私,舍不得花钱,要是不自私,孬好借点钱,也不至于这样。”瑞民今天终于将心底里的怨怼发泄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他心中的不满一直在堆积,爹活着的时候他不敢说,爹死了,大哥又为他的事跑前跑后他不方便说,今天终于逮着机会了,“从小到大,我受了多少白眼,挨了多少嘲弄,你知道我在村里有几个外号?”说到痛处,瑞民眼眶红了,他想起来在村里那些个不堪的岁月,“最早他们叫我秃脑亮,后来直接喊我老亮,他们玩个猪尿泡都能联想到我,说我的脑袋就是猪尿泡,再后来村里通了电,装了电灯,他们又叫我电灯泡。”

猪尿泡就是猪小肚,也就是猪的膀胱,是农村孩子的一种玩具,猪小肚弹性大,村里每逢杀猪,孩子讨了猪小肚来,往里面冲上气,再扎紧口,能当皮球玩。

多年的委屈终于化成了两行泪,瑞民可怜自己,一时间竟抓着帽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老四、瑞民,娘不知道,娘要知道了肯定不愿意他们。”孙秀芳手足无措,她想把手放到瑞民的秃脑袋上安慰一下,刚把手伸出来,没成想,瑞民猛的站起来,戴上帽子出去了。

谁都指不上,连自己亲娘都指不上,瑞民愤愤的一把摔上门。

“咣当”一声巨响,把石念吓一跳,他扑到母亲怀里,可怜巴巴的仰起头,“妈妈,怕怕。”

发什么神经?王英斜瞥了一眼磕上的房门,抚摸着儿子的发顶说道:“不怕不怕,娘给你叫叫,摩喽摩喽毛,吓不着,摩喽摩喽毛,吓不着。”如此念了好几遍,又低头亲亲儿子的小脸蛋,“好了,没事了。”

瑞民跑到外面转悠了很久,心中暗忖,“奶奶的,谁都指不上了,这个事还得靠自己。”他想了好几种方案。

要不直接跟嫂子说,嫂子你嫁给我吧。念头刚起,他又直接给否定了,“不行不行,我要是自己去找嫂子,嫂子直接拒绝了怎么办,多难看了。”

瑞民想,这个事我得找个中间人,就是找一个媒人,找谁呢?瑞民想找个熟悉的人,他在脑子里将大院的人码拉个遍,发现对谁都不熟悉,见面最多的是老张家的崔嫂子,不过,这事瑞民不想麻烦崔云香,人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崔嫂子一点都不喜欢他,这事要是求了她,好事能给他办瞎吧喽。

那找谁呢?瑞民摸着下巴想了又想,找谢嫂?不行,找她还不如找老刘嫂呢,老刘嫂这人热情,遇事就爱凑热闹,实在是没有旁人可找了,瑞民暗下决心,那就找老刘嫂吧。

瑞民明白,求人做媒不是光动嘴皮子就行的,爹活着的时候就经常请媒人吃饭,这样人家才能真心替你办事。

瑞民想这个事得尽早不尽晚,反正娘已经知道了,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瑞民想到这里,专门去了趟供销社,买了两瓶白酒出来。

回到家属院,瑞民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对面的刘嫂子家里。

第二百三十一章:媒人 瑞民不亲近人,平时也不和邻居的打招呼,他这一上门,老刘嫂还诧异的了不得。

“瑞民呀,找嫂子有事?”刘嫂看看瑞民手里的白酒,知道这人拎着东西上门肯定是有事。

瑞民嘿嘿一笑,“呵呵,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还真有事来求嫂子呢。”

“那快屋里坐吧。”刘嫂笑意盈盈的对着里屋喊道:“老刘,来客人了。”

“谁呀?”老刘哥答应一声,从堂屋走出来,一看是瑞民,心中也挺惊讶的,两家门对门,挨得那么近,平时见面都不说话的主,今天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那满脸带笑的样子,还让人挺不习惯的。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瑞民呀,来,屋里坐。”

“刘大哥。”瑞民举举手里的酒瓶,“我带两瓶酒过来,刘大哥你尝尝好不好喝。”

“你看你,邻里邻居的这么近,来就来呗,还拿什么东西?”

这个点大家都吃完晚饭了,刘嫂家的几个孩子都趴在饭桌上写作业,瑞民进门后顺手将就放到了门旁边的桌子上。

老刘哥看到了瑞民的动作,他说道:“你的酒我们可不能要,你一会儿走的时候再捎着。”

“刘大哥,刘大嫂,我是有事求你们,这酒是谢礼。”

“你看看你,见外了不是,别说你刘大哥还没帮你办事,就是帮忙了也不能收你东西呀,出了我家门走不了五步就到你家了,满大院还能有比咱两家近的人家不。”老刘嫂大嗓门响了起来,她痛痛快快的说道:“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们要是能帮你办了,尽量帮你办,办不了的你别埋怨我们就行。”

“能办了,肯定能办了。”瑞民搓搓手,有些羞涩,“是这么一回事,刘嫂子,你看,我年纪也不小了,到现在也没个对象,我想让嫂子帮我做个媒。”

“嗨,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是个好事呀,嫂子应了,你说你相中谁了吧,嫂子替你上门说说。”刘嫂子最热衷于做媒这样的事,她听别人说,人这辈子要是能说成三对夫妻,那她这辈子就没罪了,做过的错事能给抵消了。

真到要说的时候,瑞民反而扭捏起来,他双手握在一起,十根手指扭来扭去的,半响没好意思做声。

他不说话,刘嫂子倒是急了,“你看看你,大小伙子了,咋还害羞呢?说吧,是谁家闺女。”刘嫂子把大院里的适龄女青年想了一遍,也没想出来瑞民到底是看上谁了。

家属院本身也不是太大,有限的几十户人家,和瑞民年龄相仿的大姑娘可没几个,她皱眉瞅着瑞民这个形象,整天带着个帽子,听说还是个秃头,嘴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见人都不知道说句话,就不是个招人喜欢样子,那几个姑娘能相中他的面可不大。

“嫂子,那我说了你可不能笑话我。”瑞民终于开了口。

“嗐,男婚女嫁,多正常的事,嫂子笑话你干什么?”瑞民神神秘秘的更是吸引了刘大哥两口子的好奇心,刘嫂为了听的更清楚,甚至往瑞民身边走了两步,“快说吧,嫂子都让你急死了。”

瑞民踌躇片刻,“我是这样想的,我大哥没了大家都知道是吧,撇下了四个年幼的孩子,我嫂子要是一个人把这四个孩子拉扯大还是挺困难的,我就想帮帮她。”

瑞民这番话说的挺冠冕堂皇的,老刘夫妻有些疑惑,你这当叔的帮着嫂子照顾侄女、侄子们不是应该的吗?还要怎么照顾?老刘看向瑞民,看他那扭扭捏捏的样子,瞬间恍然大悟,没想到瑞民这人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老实模样,还有这心思。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刘嫂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你这想法你嫂子知道不?”

“不知道,我还没说呢,这不来求嫂子了吗,想麻烦刘嫂子你去跟我嫂子提一提。”

瑞民这人真不咋地,他哥刚死才多长时间,他就起了这心思,老刘不善的目光斜了瑞民一瞬,都知道石大勇什么都替他兄弟们着想,为了他的兄弟们,自己家日子穷的日不聊生的,同为男人,心中真替石大勇感到不值。

“呵呵,这个,不大好吧,你大哥才走多长时间呀,这时候提这事……”老刘有些为难。

话音刚落,瑞民脸上的笑消失了,听这意思是不愿意当这个媒人了。

刘嫂用胳膊肘碰了老刘一下,示意他别说话,“瑞民呀,按理说这个事呢,也不算是个稀罕事,像那个小姨子嫁姐夫,嫂子嫁小叔子,兄弟媳妇嫁大伯哥,这样的事我也都听说过,我们就是觉得吧,你大哥头年里刚走,过了年你就想这个有点快,要不你等等,等你大哥过了周年,嫂子再去帮你提。”

瑞民被色心冲昏了头脑,他哪里还能等到周年,“不用等,嫂子你直接去提就行。”瑞民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没结过婚,大小伙子一个,还有工作,我不嫌弃你不错了。

瑞民说完,怕刘嫂子拒绝,起身就往外走,“刘嫂子,我忽然想起来,今天是我的班,我该接班去了,这个事就麻烦嫂子你了。”

刘大哥抓起瑞民带来的酒就追了出去,“瑞民,别慌走,把你的酒带着。”

瑞民出了门,跑的比兔子还快,他装作没有听见老刘哥的声音,拐个弯儿不见了。

老刘哥追出来,没有看见人,他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翻,又看看对面王英家紧闭的大门,摇摇头回屋去了。

“这是什么人呀!”咣当一声,老刘哥将酒扔到桌子上。

“你看你还生气了。”刘嫂子说道:“多大点事,他让提,明天我就去英子那探探她的口风,巧了是你情我愿的事呢。”

“不可能!”老刘哥断然说道:“王英就不是那样的人。”

“谁是什么人,看脸就能看出来了?”刘嫂子浑身上下都透漏着八卦,“都说隔皮猜瓜,瓜不切开谁都不知道里面是生是熟。”

“我告诉你啊,你要是真去,把这酒给他拎回去,我可不喝他的酒,我怕塞牙。”

刘嫂子噗嗤一笑,“看你说的,还没听说过酒能塞牙的,行了,我知道了。”

刘嫂子还真把这事记心上了,第二天傍晚,她瞅着王英下班了,拎着两瓶酒跟了过去。

自从食堂的泔水交给王英之后,王英每天中午和下午下班都会顺便把泔水担回来,这样泔水不会变质,猪还喜欢吃,王英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喂猪。

王英喂猪喂习惯了,白球和黑团都认识她了,听见王英的声音,都赶忙跑到猪槽子边等着,王英这边刚把泔水倒进猪槽里,那边两个猪头都埋了进去,“呱唧呱唧”的,边吃还边哼唧。

“英子。”刘嫂子站在王英的身边,故意把两瓶酒放到显眼的位置,仔细观察着王英的表情,夸道:“你这俩猪养的真好,比刚来时大了有一圈的吧,看这一身的毛,溜光水滑的。”

自己的劳动成果得到了别人的肯定,王英心里美滋滋的,“那可是,比刚来的时候可大多了,刚来的时候跟两只半大兔子似的,现在好歹有个猪样子了。”

这个点,家属院的人都应该在家忙着做饭,老刘嫂跑这来跟她拉闲呱是为哪般?王英看看圈墙的两瓶酒,问道:“刘嫂,你家来客人了?还买了两瓶酒?”

“嗐~,你说这酒啊。”刘嫂将酒拎在手里,“这酒可不是我买的,这是你家瑞民送的,说是求我办事的谢礼。”

话咋听着这么别扭呢,王英蹙起了眉,嫌刘嫂说话没有分寸,她心里正烦瑞民呢 ,“刘嫂,话可不能这么说,瑞民是瑞民,咋就成了我家瑞民了,这要是让有心人听去,不得在背后说我闲话呀,我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我避嫌还避不过来呢,你可不能给我惹事啊。”

看王英这个态度,是不知道瑞民的想法哟,刘嫂嘻嘻笑着,“英子,你猜,瑞民求我办什么事?”

“他求你办什么事我可管不着。”王英心里有气,说话语气也冲。

“瑞民相中一个女人,想让我保媒,我当家的说了,这点事不能收他的礼,这不,让我送来了。”

说到这个话题,王英来精神了,她也想瑞民赶紧结婚成家,那他就没有理由老在自己家里呆着了,忙问道:“瑞民相中谁了,说出来我听听。”

“瑞民说……”刘嫂卖了个关子,她瞅了瞅王英的神色。

“嫂子,你快说呀,他相中哪家姑娘了,我跟你说啊,我就盼着他赶紧结婚呢,不然他老在我家住着,多不方便,我昨天还跟婆婆商量来着,想让他以后不是逢年过节别回来那么勤。”王英说着,遗憾的叹了口气,“唉,就是我婆婆不同意,我说嫂子,你要是真能把这桩亲是说成了,我王英可得好好感谢你,你帮我了了一桩大心事呀!这酒你就收着,事情成了,我再送你两瓶。”

第二百三十二:炸了 刘嫂看出来了,王英不光没那意思,还巴不能把瑞民请出去,我看,这事成不了,刘嫂忖道:瑞民,我把你的想法告诉你嫂子,成不了可不能怨我。

“英子,瑞民是这样说的,大勇不是走了吗,撇下四个孩子,他看你也挺不容易的,他想和你一起照顾孩子。”

王英越听越不对劲,脸渐渐寒了下来,“他什么意思!”

“瑞民的意思是,他想和你结婚。”刘嫂直接把瑞民的意思说了出来。

王英没有想到瑞民竟然是这样想的,登时肺都要气炸了,她眼里喷着火,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休想!这天下的男人就是死绝了,我都不会嫁给他!”

“要不你考虑考虑?”刘嫂还想替瑞民争取一下,“最起码他是孩子亲叔,以后对孩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刘嫂,你别说了!”王英立即打断刘嫂的话,“听到这事我就恶心。”

“行行行,不说,不说。”刘嫂笑笑,指指酒,“那我家走了啊,两瓶酒给你放那了。”

王英抄起酒瓶就推到刘嫂怀里,“他的东西你拿走,我嫌脏!”说完扭头就走。

得,这事办得不鲜亮,一个嫌塞牙,一个嫌脏,弄得自己里外里不是人,老刘嫂也生气了,嫌瑞民给她找麻烦,回到家,刚推开院门,就看见老刘哥站在屋当门正冲她笑,瞧着老婆气哼拉死的样子,调侃道:“好受了吧,拒一头疙瘩,恣了?我就说王英不是那样的人你还不信。”

原来老刘哥下班回来,正好看见刘嫂正在猪圈旁跟王英说话,他一猜就知道自己老婆在说什么,故意在屋当门等着她呢。

刘嫂气得把他顶到一边,“一边去,没看我正烦着呢。”

老刘哥被酒瓶子硌了一下,他揉着胸口说道:“我不是说了吗,酒让你退回去,你怎么又拿回来了。”

刘嫂没好气的说道:“王英不要,她说嫌脏。”

王英回到家,饭也不做了,直接跑回里屋,被子往头上一蒙,气得哭了起来。她心里暗骂:大勇,你真是瞎眼,这就是你掏心掏肺的兄弟。

要是往常,王英这个点都该做饭了,今天儿媳妇不光不做饭,还跑到床上睡着去了,不对劲,孙秀芳在门外瞅了瞅,发现被子一抖一抖的,看样子是在哭,咋又哭了呢,难道在外面受什么气了,孙秀芳不放心,走到床边,扯扯被角,“英子,咋了,谁欺负你啦?”

王英正哭得伤心,听见婆婆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她一把掀开被子,不顾自己满脸的泪,“还不是瑞民,娘,你知道他行什么事不?”

孙秀芳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瑞民做什么出格的事了?她登时气短了三分,“啥,啥事?”

说起这事王英都觉得丢人,“他去找咱对门刘嫂子,让人家做媒,说让我嫁给他。”

“什么!这个熊孩子,丢人丢到外面去了。”孙秀芳一张老脸火辣辣的,顿时不知道往哪里放好了,从瑞民跟她说完自己的想法,孙秀芳也考虑了,在村里,像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但是说兄长刚死,弟弟就想娶嫂子的还真没有,这事传到外面去,整个家属院的人要怎么看他们老石家?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其是经过老刘嫂嘴的坏事,那犹如一股春风,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家属院,再一天,整个队里都知道了,一时间说什么话的都有。

甲说:“哎哟喂~,看不出来呵,平时看着大勇两口子挺恩爱的,感情都是假的,这人才死多久,王英就守不住了。”

乙立马反驳道:“别胡说,这事又不是王英愿意的,我听说她早就不想让她那个小叔在家里住了,就怕别人别闲话。”

“啧啧啧。”丙在旁边随即插言,“看不出来,那个叫瑞民的还真是个人才,他大哥刚死,想寡嫂好事这样的事竟然都能做出来。”

乙继续说道:“我跟你说,瑞民这人看着就不像个正常人,阴森森的,五冬六夏的都戴着帽子,净装那当官的,就前几天,还踢了石念的命根子,你看吧,他就没有一点疼孩子的心,他要是和王英结婚了,这四个孩子有罪受了。”

所以说,一个人要看另一个人不顺眼,他怎么做都是错的,连呼吸都不对,更别说是戴着帽子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众人纷纷叹息。

这事自然也传到了崔云香的耳朵里,她着急忙慌的去找王英求证,“英子,我咋听说瑞民想让你嫁给他呢,有这事吗?”

都说人的第六感很准的,今天一整天王英就觉得别人看她的眼神不对,有时候还能听见背后还有人嘀咕,果真是这样,王英登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红着眼圈嘟囔出一句,“嫂子,你说这叫什么事?从大勇走后,我就怕别人说闲话,前几天我还跟婆婆商量来着,不想让瑞民住家里了,可婆婆不同意,也不知道老四是啥时候存了这心思,前一段时间老觉得他那眼神不对劲,哪想到他能直接去托了刘嫂来做媒,这下好了,全单位的人都知道了,你说这叫我怎么出去见人。”

“你咋想的,我想知道你是咋想的?”崔云香盯着王英问道。

王英一瞪眼,“我能咋想,我哪眼看他哪眼够,还想让我嫁给他?当时我就跟刘嫂说了,就是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都不会嫁给他。”

听王英这么说,崔云香才长舒了一口气,“我就说嘛,英子你绝不是那样的人。”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说的话有毛病,“我的意思不是不让你找,就是吧,你看大勇才走多久,你明白的。”

“嫂子。”王英打断崔云香的话,“我明白,实话跟你说吧,别说我不愿意嫁给老四,就是别人我也不愿意,我就没有再嫁的意思, 我孩子多,我还怕我的孩子跟人家受委屈呢。”

“可不能这样说。”听王英这么说,崔云香心疼了,立刻反驳道:“人这一辈子,说短也短,说长其实也长,你还这么年轻,也不能光为孩子们活着,你也得有自己的生活,以后遇到合适的人,能走一步还是走一步吧。”

“不走了。”王英看看不远处围在一起的孩子们说,“这辈子,我就守着孩子们过了。”

瑞民心情一直很忐忑,也不知道刘嫂去跟嫂子提了没有?这天一下班,瑞民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准备回去探探口风。

刘嫂一直注意着瑞民的动向呢,看见瑞民回来了,冲他招招手,“瑞民,你过来一下。”

瑞民心中一喜,难道有进展了,忙不迭跟着刘嫂身后走。

刘嫂子进屋后,先把酒拿过来,往瑞民手里一放,“瑞民呀,酒你拿回去吧,你的事我跟你嫂子提了,你嫂子不同意。”

“啥,不同意!”瑞民不敢置信,“真的不同意?”

“你看你,嫂子还能骗你咋的?真的已经问过了,你回到家就知道了。”

“哦。”瑞民很失望,他抱着酒往外走两步,一想,不对呀,即使媒没说成,他送出去的谢礼可不能再拿回去,他把酒又递回刘嫂,“嫂子,酒是我谢你的,你哪能再还给我,就是这事没成,那嫂子心操到了,你再还给我,我成什么了?”

你想成什么成什么?刘嫂现在看这两瓶酒碍眼,她执意不要,“不行不行,你刘大哥现在忌酒了,我一个女人也不会喝酒,放我这也是浪费,你还是拿走吧。”

两人推搡了半天,瑞民到底是没有拗过老刘嫂,他垂头丧气的拎着酒出了刘嫂家的门,却没有直接回家,他往山坡上走了走,找了个避静的地方想了一会儿。

嫂子竟然不同意,我不嫌弃你,你还先嫌弃起我来了!瑞民不服气,我到底哪点不好,不就是头秃了点,眼神差了点吗?除去这两样,我也长的不丑啊,而且我现在还有工作,找个女人就这么难吗?

瑞民根本就没有打算放弃,他知道王英这个人心肠软,你不是不同意吗,我就想办法磨到你同意为止。

瑞民打定注意,这才拍拍屁股往回走。

王英这回想好了,我不需要征求婆婆的意见了,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高低不能让瑞民再在家里住。

瑞民一进屋,王英就看见他手里拎着的酒,那就是说他已经去过老刘嫂家了,那自己的意思刘嫂应该也都告诉他了。

王英刚开始没坑声,等到吃完饭了,她当着孙秀芳的面对瑞民说:“老四,嫂子跟你说个事。”

瑞民不知道王英要讲什么,他猜,难道是要说刘嫂保媒这件事?忙问道:“什么事?”

“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现在你大哥也走了,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再住在家里不方便,以后你还是搬到你单位宿舍里去住吧。”

这是要撵我走呀,瑞民眸子暗了下来,嘴上却没有答应,他心里有他的小九九: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怎么实施他的计划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软硬兼施 这是要撵我走呀,瑞民眸子暗了下来,嘴上却没有答应,他心里有他的小九九: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怎么实施他的计划了。

王英现在根本不愿意和瑞民呆在一个屋檐下,她把自己的意思告诉瑞民后,随手收拾了该洗的衣裳到院子里去洗。

孙秀芳这两天知道媳妇心情不好,她也不敢多说话,见王英出去了,这才看着呆坐在一边的瑞民恨声道:“老四,你怎么这样,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还到外面去找人保媒!现在好了,全大院的人都知道了,你知道外人是怎么说咱家的吗?”

别看瑞民不敢跟王英呛呛,对孙秀芳他可没那么客气,“你管他们怎么说呢,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又不吃他们家一粒米,操那么多闲心干嘛?”瑞民说完一甩袖子走了,他出了屋门蹲到王英洗浴盆前,期期艾艾的说:“嫂子,你相信我,只要你同意嫁给我,我这辈子一定对你好,对孩子们好。”

王英淡淡的,“不用了,我这辈子有你大哥对我好就足够了。”

“可我大哥不是死了吗?”瑞民不甘心,继续说道。

“死了就能忘记他对我的好吗?瑞民,说句良心话,你大哥活着的时候对你不好吗,人活着不能昧良心。”

“嫂子,你说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我不过是想帮你照顾孩子,怎么就成昧良心了。”

“嘁。”王英冷笑,“你要是真想帮我照顾孩子,还用得着我嫁给你?”

瑞民语塞,索性豁出去了,“嫂子,我喜欢你,很久以前就喜欢你,可是你是大哥的媳妇,我不能说,现在大哥死了,我才敢说出来……”

“你住口!”王英怒道:“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你!”

原来如此,王英想起来,有时候她半夜起来方便,瑞民半夜起来抓老鼠,原来他那是故意的,王英越想越后怕,幸亏瑞民那时候没有做出出格的事。

撵走,一定要把他撵走,他在家里就是颗定时**,要是哪天兽性爆发了我可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王英越看瑞民越恶心,为了不直面瑞民,她端着盘转了一个方向。

没想到嫂子的态度如此坚决,瑞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他又不愿意就此罢休,思虑了半响,他做出来一个让王英大跌眼镜的动作。

瑞民站起身,重又走到王英对面,但见他,一个屈膝竟然跪倒在王英面前,哀求道:“嫂子,我求求你,你嫁给我吧,只要你嫁给我,这一辈子我都听你的,嫂子……”

石可领着妹妹弟弟正在旁边玩,突然见四叔跪倒在妈妈面前,四叔这是怎么了?石可不明所以,站在那里盯着四叔看,安安和想想不知道姐姐在看什么,也都顺着视线看过去。

王英吓坏了,她猛得站起来闪到一边,厌烦的说道:“老四,你这是干什么,孩子们都看着呢,你赶紧起来!”

瑞民耍了赖皮,“嫂子,你不同意我就不起来了。”

“那你就跪着去吧。”王英心头火起,她愤然的把手里的衣裳扔到水盆里,也不顾溅没溅瑞民一身水,扭头进屋了。

自己这招竟然不管用,瑞民跪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没意思,狠狠的瞪了石可一眼,“看什么看,一边玩去!”

四叔狰狞的样子真可怕,石可急忙将弟弟妹妹带的远了一点,“走,姐带你们到那边去玩。”

瑞民从地上爬起来,在院子里呆立了半响,也跟着进屋了。

孙秀芳不知道瑞民在外面干了啥,看儿媳妇的样子那是生气了,瑞民一进屋,她就想说儿子两句,“瑞民,你刚才干啥了,惹你嫂子生气。”

瑞民憋一肚子气,正没处发泄呢,当即不耐烦的说道:“跟你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不管你行吗?我不管你你做了错事怎么办?”

“行了行了,我能做什么错事。”瑞民走到里面门前,往里探了探,继续说道:“嫂子,我说的都是真心的,你相信我。”

王英躲在里屋不出来,任你怎么说,就是不吭声。

瑞民碰了钉子,心说软的不行,我得放大招了,“嫂子,我想好了,你要是不同意,我也不活了。”

孙秀芳厉声喝止,“老四,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王英听见瑞民这么说,心里头更是膈应的不行,还拿死吓唬我?我怕你不成,“你爱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嫂子,这是你说的啊。”瑞民在屋里找了一圈,找出去年夏天的打蚊子药来,他抓在手心里给王英看,“这可是敌敌畏,嫂子你就说你同意不同意吧,不同意我立马喝了它。”

“瑞民!”孙秀芳当真了,她扑过来去抢瑞民手里的敌敌畏,“瑞民呀,你可不能做傻事呀,你大哥已经没有了,你再有个好歹,可让我怎么活?”

牵扯到儿子的命,孙秀芳也顾不得反对了,反而催促王英,“英子,行不行你快说句话呀。”

王英一掀门帘从里屋冲出来,不屑的指着瑞民道:“娘,你别抢了,就让他喝,你看他喝不喝!切,演戏给谁看呢?”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这劝还劝不迭呢,你还让他喝!”孙秀芳抓着药瓶子往下一拽,将药瓶夺到手里,唯恐儿子再抢回去,赶忙远远的跑开。

瑞民本来就是做做样子,他根本就没想着要喝,孙秀芳来抢的时候,他顺坡下驴撒了手,“娘,你抢我瓶子干什么?”瑞民心里怂,嘴上还硬撑强的,“你不让我喝是吧,我跟你说,人要想死,有的是法,我就不信我不喝药还死不了了。”

瑞民又找了一圈,找出一团麻绳来,他扬着绳子给婆媳两个看,“我去找地方上吊。”说完扭头就往外走。

王英心中冷笑:还上吊?你要是能真的上了吊,我王字倒着写。

孙秀芳害怕了,她把药瓶往床底下一放,抬脚就追,“老四啊,老四,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此时天色已晚,瑞民故意走的磨磨蹭蹭的,看嫂子追出来没有,要是真追出来了,那就是有门。

身后传来呼喊声,那是自家老娘的声音,瑞民往老娘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王英的影子,他不禁有些失望,“娘,你追出来干啥?”

“你个熊孩子,你个熊孩子,你想吓死我不是?”孙秀芳照着瑞民的后背连拍好几下,“天底下的女人多了,你嫂子不同意就算了,你干嘛非要在一颗树上吊死?”

“天下女人是多了,可人家都相不中我,娘,我三十多了,就想找个女人过日子,现在相中我嫂子了。”

“你相中你嫂子有什么用,你嫂子又相不中你,难不成你真的去死去?”

“娘,看你说的,我还没活够呢,哪能真的去死,我就是去趟茅房,你先回吧,我一会儿就回。”

孙秀芳半信半疑,“真的只是去趟茅房?”

“真的!我就是考验一下我嫂子。”

瑞民娘俩个冲出门,王英气得直跺脚,“死去!死去!你死都死晚了,你咋不替大勇去死,留着你这祸害在家里!”

瑞民当真去了趟茅房,孙秀芳还不放心,在茅房外等着,一直到瑞民出来了,她才舒了一口气。

嫂子真狠的心呀,宁可看着他去死也不救他,“走,回家。”瑞民手一背,气冲冲的往回走。

“嫂子,你就这么盼着我死吗?”瑞民理直气壮的往王英面前一站,双手叉腰,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你不是说上吊去了吗?你死了吗?回来的是谁?也不该头七,这就还魂了吗?”王英头都不抬,低着头给石念洗涑。

四叔这是怎么了?干嘛对妈妈这么凶?石可领着妹妹站在王英身前,警惕的看着瑞民。

看到几个孩子,瑞民灵机一动,想发动亲情攻势,他蹲下身子,问石可姐妹,“可可,安安,以后四叔做你们爸爸好不好?”

“不好!”石可脸考虑都没有考虑,断然拒绝,安安和想想也跟着说,“不好。”

石念正在洗脸,闻言带着一脸的水珠儿也说了句,“不好。”

瑞民一滞,心说:这些小兔崽子,平时都白疼你们了。

说到疼孩子,瑞民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瑞民从来不会关心石可姐弟四个,要不然也不会做出来踢石念命根子那样的事,把个石念吓得,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见到瑞民还往妈妈怀里躲。

这一家人没有一个跟自己一心的,瑞民恨得牙痒痒:等我成了你们的爹,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孩子们的回答说到了王英的心坎里,她凑到石念脸上“吧唧”就是一口,“念念真乖,来,妈妈给擦香香。”

这不知道瑞民的心思还好,现在知道了,王英晚上连觉都不敢睡了,她一直警醒着,唯恐瑞民钻到里屋来,后来实在是困的不行了,她把剪刀翻出来,双手抱着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夜里王英做了个噩梦,梦到瑞民真的到里屋来了,她把剪子举得高高的,剪刀尖对准瑞民骂道:“你别过来啊,我警告你,你要过来,我扎死你。”

第二百三十四章:找外援 王英做了一夜的噩梦,第二天精神状态就不好,中午崔云香见到王英的时候,还能看出来她脸上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她关心的问道:“英子,昨儿个晚上没睡好吧,看你这眼圈黑的。”

“嫂子,别提了,我都要愁死了。”王英见到崔云香那就是见到了娘家姐妹,顿时大倒苦水,“嫂子,你可得帮帮我,瑞民要逼死我了。”

“咋,他还没死心呢?”

“不光没死心,还更过分了,先是磕头求我,见我还是不同意,就要去死,说我要不同意嫁给他,他就自尽,你没看他昨天弄的那一出,一会儿喝药,一会儿上吊,也不知道吓唬谁呢,反正我心里是一点都不害怕。”

崔云香根本没想到瑞民竟然干出了这样的事来,活这把年纪她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这人是疯了吗?”

王英愁容满面,“他疯没疯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再这样下去,估计我得疯。”

“说的是,再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等老张驻勤回来,我得把这事告诉他,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王英点头,“这事还真得麻烦张大哥了。”

“我不我先去说他几句?”崔云香说着就要往屋里走。

“嫂子。”王英急忙喊住崔云香,“他上班去了,还没回来,昨天我跟他说了,让他搬走,也不知道他听不听。”

崔云香想了一下,笃定的说道:“我看悬,那么不要脸的事都能做出来,这脸皮厚得赶上城墙拐弯了,不可能你一撵他就走的。”

崔云香还说中了,瑞民根本就没有要搬走的念头,下了班,他照样往回奔,到家跟没事人似的,见到王英就问,“嫂子,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可是一直等着你的回话呢?”

王英烦得满心都是火,恶声恶气的说道:“回话我早就给你了,这事根本就不可能!”

“不可能是吧。”瑞民进屋就把麻绳又拿出来了,抬头之际,正看见孙秀芳一脸担忧的望着他,瑞民冲着孙秀芳挤挤眼,示意她不要说话。

瑞民握着麻绳在王英脸前晃了晃,“你不同意,我这就去上吊。”

真是好笑,王英不屑一顾,“你昨天不是吊过了,怎么没死成。”

瑞民辩道:“昨天咱娘跟着我,她拦着不让我吊,你看着吧,一会儿我瞅着没人拦着就去。”

平时王英都是喊孙秀芳娘的,今天从瑞民嘴里说出来咱娘咱娘的,听着咋那么别扭,我喊娘是不假,谁跟你咱娘咱娘的,听得心里直犯膈应。

“哎哟,照你这么说,你是一时半会儿死不成了,你故意守着孩子奶奶上吊能吊成了?”王英故意将咱娘两个字换成了孩子奶奶,“老四,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要真想去死也别用麻绳了,这里净是山,你找个悬崖从上面跳下来,指定能摔死,你跑的快,孩子奶奶想追都追不上你。”

孙秀芳一直支棱着耳朵听这俩人说什么呢,王英的话她听得真真的,当时就不愿意了,噔噔噔几步冲出来,“英子,你怎么说话呢,都是往好里劝,哪有出主意让人去死的?”

“娘,我没好好说话吗,老四他听了吗?”

瑞民见来了撑腰的,更是理直气壮,“就是,还没听说过让人去死的。”瑞民将手里的麻绳猛得往地上一掷,“你想让我死,我还不死了呢。”

还你死?你要真能死了,我还不姓王了,王英拧眉道:“你要不死就赶紧去收拾东西,我不是说了吗,让你搬出去住。”

瑞民往椅子上一坐,二郎腿翘起来,一副赖皮脸的样子,“我不搬,我是大哥接出来的,要撵也得大哥来撵,凭什么你要撵我出去。”

王英都要气死了,“你也知道你是你大哥接出来的,你大哥接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为难他的遗孀的吗?”

“什么遗孀不遗孀的,你别整那些我听不懂的词。”瑞民一摆手,“我就知道大哥没有留下遗言说不让我娶你。”

瑞民的胡搅蛮缠让王英烦不胜烦,她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抱起石念去了崔云香家。

“嫂子嫂子。”王英满脸委屈,“你快救救我吧,我要被瑞民烦死了,这人就是狗皮膏药,撵又撵不走,撕也撕不掉。”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真是没了天理了。”崔云香扔了手里的抹布,“走,嫂子去会会他。”

同为女人,王英怕崔云香斗不过瑞民,“嫂子,张大哥什么时候回来,还是让张大哥出面吧。”

崔云香掐指一算,“按理说这两天也该回来了,你说这人,用不着他的时候吧,他三天两头的回来,这用得着他了,倒见不着他的面了,净耽误事。”

崔云香话音刚落,一个浑厚的男声从门外传来,“你这是想见谁呀?”

王英认得这个声音,立马惊喜的说道:“嫂子,张大哥回来了。”

“真是山东人不禁得念咕,我刚说到你,你就回来了。”崔云香笑眯眯的看着进门的男人说道:“我还能想见谁,除了你,想别人你也不愿意呀。”

张强这次在外面呆的时间长,工作服上的油污都沾满了,上面还散发烟味和油污的混合气味,崔云香扇扇鼻子,“可叫你熏死了,赶紧的把衣裳脱了,我给你洗洗。”

“有那么大味吗?”张强撩起衣服在鼻子上闻了闻,“家里还有吃的没有,我都要饿死了,吃的饭再脱行不?”

“有有有,我这就去给你热,算着你该回来了,给你备着呢。”崔云香忙着去洗手,准备给张强热饭。

张强刚回来,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王英不好提自己的事,“嫂子,我先走了。”

崔云香忙着做饭,也没空招呼王英,“行,你先家去,等你张大哥吃了饭,我们去你家坐坐。”

王英冲着夫妻两个点点头,“嗯,麻烦嫂子了。”

张强听出王英话里的意思,疑惑的问道:“王英有什么事麻烦你?”

“我一会儿跟你说。”崔云香推着张强走了几步,“你先洗手换衣服,我这就去做饭。”

“神神秘秘的,什么事不能现在告诉我?”张强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继续问崔云香。

“你咋跟个老娘们似的,我看你还是不饿。”崔云香瞪了张强一眼,“赶紧去换衣服,晚知道一会儿能顾涌死还是怎的?”

“好好,我这就去换衣服。”张强摇摇头,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小甜蜜,“你是家里的一把手,你说了算。”

饭菜都是现成的,崔云香简单的热了热就端上了桌,她把筷子递到张强的手心里,自己坐在旁边看着张强吃。

张强是真饿了,拳头大的馒头一口下去半个没有了,看得崔云香心疼不已,她端起稀饭碗递到张强嘴边,“你慢着点吃别噎着了,赶紧喝口稀饭就着。”

张强嚼着满口食物嘿嘿一笑,“还是老婆大人好,知道心疼我。”

甜言蜜语谁不喜欢听,当即崔云香心里美滋滋的,“我是你老婆,不心疼你疼谁?”

一直到张强吃完最后一口饭,崔云香也不急得收拾桌子,将最近发生的事详细的讲给张强听。

张强越听越生气,原本眯眯笑的脸上也布满了寒霜,“这就是一个畜生!”张强横眉竖眼一拳头砸到桌子上, “厚颜!无耻!”张强还没有如此想骂一个人,“这个狗日的,真不是个东西。”

“你轻点,那手不是肉做的,不疼啊?”

他顺口骂出狗日的三个字,又觉的骂得不对,这样骂不是连大勇都骂进去了?

“我呸!以前就看这人不地道,没想到他这么不是东西,石大勇图的什么,费心巴力的给自己培养一个仇人,不能让他这么欺负王英!”张强豁然起身,拉着崔云香就往外走,“走,咱俩去会会这个石老四!”

早就看瑞民不顺眼了,今天有男人出面,崔云香更是底气十足,“会会去!你说是文会还是武会吧,文会咱俩一起上,武会……”崔云香想了一下瑞民的小身板儿,杀鸡焉用牛刀,根本用不着我上吗,自己家男人一个拳头都能招呼过来了,“武会我在旁边给你喊加油!”

刚才是一时冲动,恨不能立即揍瑞民一顿,崔云香这一打岔,张强也考虑的多了些,不管两家关系再怎么好,处理这件事不能用那种简单粗暴的方法,还是得先讲理。

“哈哈哈!”张强被老婆逗笑了,心情一轻松,脑子就清明许多,他一把揽过崔云香的肩膀,“今天咱就以文会为主,要是实在不行那就武会为辅吧。”

王英知道张强夫妻一会儿要来,一直坐在院子里等着呢,现在只要瑞民回来,他在屋,王英就在院子里呆着,他到院子里来,王英就进屋里去,反正是尽量躲着他,说起来真是心酸,这明明是自己的家。

听到门响,王英赶紧把门打开,“张大哥,嫂子,你们来了。”

“嗯。”张强答应道:“人呢?”

王英冲着屋里一指,“在里头呢。”

张强走在前头,王英忙挎着崔云香的胳膊跟在后面。

第二百三十五章:上门 瑞民钻了牛角尖,怎么说都不听,非要逼着王英吐口,一副势在必得,你不同意我就去死的架势,让孙秀芳也挺犯愁的,但是她还是顾忌着脸面,不想让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她坐到瑞民的身边,还是想做做他的工作,“老四呀,这事还是算了吧,你看你嫂子一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你就是再逼她也没用啊,等回了老家,我去托媒人给你介绍个大闺女,不比你嫂子强啊。”

“娘,大闺女要是能相中我,我能到现在都说不上媳妇吗?”瑞民嘟囔着,“我说不上媳妇,归根结底还是你造成的,这事你就别操心了,嫂子今天不同意还有明天呢,你就等着吧,早晚一天我能磨到嫂子同意了。”

说不通啊,孙秀芳瞪着瑞民说不出话来。

张强一进屋就看见这娘两个正在大眼瞪小眼,他先跟孙秀芳打招呼,“婶子,我来看看你。”

“他张大哥来了。”孙秀芳忙站起来,狐疑望着进来的夫妻两个,自从大勇死后,张强不便经常上门,有事都是崔云香过来,今天他怎么有空来了?

“婶子。”张强首先摆明了立场,“大勇走的时候,把弟妹一家拜托给我了,让我平时照应着点,我忙的也没顾上,今天正好有空,过来看看。”

张强的意思很明确,我这可不是师出无名,是大勇拜托给我的。

“她张大哥,她嫂子,快坐。”孙秀芳满脸带笑,邀请两人坐下。

家里来了客人,瑞民在椅子上欠欠腚,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那是大勇经常坐的位置,张强眸子暗了暗,看瑞民这大剌剌的样子,俨然是已经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男主人了。

“瑞民下班了呀!”张强装作刚看见瑞民的样子。

瑞民心里不屑,暗说:装的可真像,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就不信你就是来坐坐。刚才嫂子出门我可是看见了,准是去你家搬救兵去了,我石瑞民眼神不好不假,但我可不傻,一猜就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真是的,别人家的事,你们操的哪门子心,瑞民打定主意,不管他们说什么,就是不接招。

“呵呵。”瑞民干笑一声,“刚回来没多久。”

“瑞民工作上忙不忙,有什么困难跟哥说一声,哥能帮忙尽量帮忙。”张强客气的寒暄着。

“没有没有。”说实话,瑞民目前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风不打头雨不遮脸,平时还不累,上班就是坐着,坐累了再出去转转,没事的时候和工友们说说话聊聊天,觉不着一天就过去了,都说饱食思淫欲,瑞民现在没别的心思,就是缺一媳妇。

“没有就好。”张强在想怎么才能把话引到正题上,“大勇走的那天,我在跟前了,他放心不下这一大家子人,唯恐受了别人欺负,再三拜托给我,让我一定照应着家里,唉,我也是太忙了,顾不上勤来看看,我做的不好,对不起大勇啊。”

“她张大哥你可别这么说,她嫂子天天过来帮我干这个干那个的,可是帮了不少忙。”孙秀芳说的可是真心话,崔云香没事就过来坐坐,一样的乡音,本来就让孙秀芳对崔云香有亲近感,更别说崔云香嘴甜人勤快,两个人处的倒有几分亲婆媳的感觉。

“那是她应该做的。”张强赞许的看看和王英坐在一起的老婆。

接受到男人的目光,崔云香嫣然一笑,“婶,你可别夸我了,说的好像我帮你干多少活似的。”

“该说的,该说的,老是辛苦你,婶都不好意思了。”

“要我说呀,最辛苦的还是你家英子。”崔云香抓起王英的手笑道:“她不光上班赚钱,还把家照顾的井井有条,看你家那两头大肥猪就知道了,养得那叫一个喜人,就是这手……”崔云香抚摸着王英的手掌,语气怜惜,“婶,你看粗的,都起茧子了,原来英子的手可不这样,那手跟大家闺秀的似的,在咱院子里手那是出了名的好看,现在呢,都快赶上大老爷们的手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儿媳的辛苦孙秀芳也看在了眼里,原来都是男人干的活,现在都是王英在做,瑞民虽然是个男人,他根本指不上,他那个工作就是他的全部,回到家什么都不干不说还嚷嚷着上了一天的班累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单位扛了一天的大包呢。

这个儿子打小身子就弱,当娘的心疼孩子,孙秀芳也舍不得指使瑞民干活,就这样,一个眼里没活,一个舍不得儿子干活,那活谁干了,大部分还是王英在干。

“是是。”孙秀芳讪笑着,“真是辛苦英子了。”

王英心道:我哪是辛苦,我是命苦。

“婶子。”张强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这次回来,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说的都是英子的坏话,那个难听哟,说英子什么男人刚死就耐不住寂寞了,还说什么跟小叔子有一腿了……”

孙秀芳看了瑞民一眼,明白张强的意思了。

瑞民心中冷笑:怎么样,我没猜错吧,就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这些传言王英也听到过,当时恨不能找说这话的人拼命,奈何找了一圈没有一个承认的,现在再听一遍,还是那么扎心,眼泪登时涌出王英的眼眶,“我冤枉啊我!”王英反抓住崔云香的手,“嫂子,你是知道我的,你说我王英是那样的人吗?”

“嫂子知道,嫂子知道。”崔云香忙安慰道:“那人也是乱说的,不然怎么敢说不敢认,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胡说八道。”

王英哽咽着,“别说现在我没有要找的心,就是以后我也没打算找。”

“话不能这么说。”瑞民慢悠悠的开腔了,“嫂子,找不找是你的权利,不能因为别人说几句闲话就耽误了自己的后半辈子。”

“我愿意耽误,谁都管不着。”王英立即将话怼回去,“老四,你也说了,找不找是我的权利,今儿个我当着大家伙的面表个态,明说了吧,就是不找。”

“你可别说那大话,以后你要是找了呢?”

“以后我就是找那也是行使我的权利,谁都管不着。”

“对!”张强支持道:“这个事是你情我愿的事,不是逼迫就能行的,瑞民,你说对吧。”

瑞民将眼睛转到一边没有吭声。

张强打量着瑞民不情不愿的脸,目光带着凌厉表态,“大勇走的时候留了话,说是让英子带着孩子好好过,还把这一大家里拜托给了我,我既然应了兄弟,就要做到,英子以后就是我的亲妹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亲妹子受欺负不管,所以英子。”张强对王英说道:“以后不管谁欺负了你,你跟哥和嫂子说,我和你嫂子帮你出头,哥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

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威胁,瑞民听出来了,他有心反抗:有本事你现在就来揍我!话没出口,看着张强铁锤样的拳头又咽了回去。

“嗯。”王英狠狠的点头,“以后我就麻烦哥和嫂子了。”

这两口子哪里是来看我的,明明就是来为王英撑腰的,孙秀芳担心的看着儿子。

气氛有片刻的凝重,石可感觉到不对劲,抬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看出什么来,复又低头继续写作业。

瑞民心里憋的不行,这两口子上门来欺负人,偏偏他还不敢吭声。

张强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他起身告辞,“婶子,天儿也不早了,你早点歇着吧。”

“再坐会吧?”孙秀芳心里巴不能他们赶紧走,嘴上却假意挽留。

“不了。”夫妻俩个相携往外走,王英忙跟在后面送。

“我送送你们。”孙秀芳嘴里还在客气。

“不用了婶子。”张强顿住脚,转过身来,“哪能让您老人家送我。”说着对动也没动的瑞民说道:“要送就让瑞民送吧,我们都是男人,还能说说话。”

“哦……好。”奶奶的,从我家到你家,总共用不了三步路,还用我送你们!瑞民腹诽着,还是站了起来,跟着往外送了几步。

瑞民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人送到门口,转身正要往回走,不想张强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状似亲热的说:“好久没见瑞民了,我得和四兄弟好好说说话。”

“呀,呀。”瑞民挣了好几下没挣脱,就他那弱鸡的样子哪里是张强的对手,不由得跟出了大门外。

崔云香对后面的婆媳俩个笑笑,“婶,英子,你们回吧,让他们哥俩说说话。”

张强带着瑞民一直走到自己家院子里才撒了手,“瑞民呀,你还没来哥家做过客呢吧,快进来,咱俩好好唠唠。”

瑞民心说:我不想跟你唠也不行呀,看你们两口子那架势,男人在前面拽,女人在后面堵,我要不唠还不放我回去了。

一直把瑞民领进屋,张强吩咐崔云香,“军子娘,去给瑞民倒杯水来。”

这是要先礼后兵啊,瑞民惴惴不安,坐在桌子旁等张强说话。

“瑞民,喝水。”崔云香将大茶缸子放到瑞民手边。

“哦,谢谢嫂子。”瑞民拘谨的弯了下腰。

这可是自己地盘,不像是在王英家放不开,张强理直气壮的说:“瑞民呀,这个事我听说了,你的想法我也清楚,但是我做为当哥的,还是要跟你说道说道。”

“你说。”瑞民谦虚的很,“你说就是。”

第二百三十六章:讲理 张强在王英家说了一会子了,口有点渴,半天不见崔云香给他倒水,不满的斜睨着老婆,“我的水呢,光知道给客人倒,不知道给我倒呀?”

“哟,你也喝呀!”崔云香又忙着给张强倒了一杯水,水交给张强,她人却没有走,也坐到旁边,想听听张强怎么说。

张强还是想给瑞民留点面子,他撵崔云香走,“去去去,我们哥俩说话,你在这干什么?去伺候你那俩儿子去,这俩小崽子,一天到晚的在外面疯,你也不管管?”

崔云香不服气了,反驳道: “我怎么不管了?要不是你说小小子就该有个小小子样,你那俩儿子能这么皮吗?现在说我不管了。”

“行,你有理,没看天都黑了,还不出去找找?”

崔云香悻悻的:不让听拉倒。

她站在家门口,竖起耳朵左右听了听,听到院北头一群孩子的喳喳声,尤其是军子那个嗓门,铁随了他爹,就数他声音大。

崔云香快步赶到院北头,果然,军子带着一帮手下正在玩打仗的游戏,她不明白了,就这游戏,一群孩子天天玩,咋就没够?她嗷唠就是一嗓子,“军子,几点了还不知道回家,麻溜的带着你弟弟滚回来!”

这声音,代表着娘不高兴,张军不敢再疯下去,大将军急忙一挥手,“今天就到这了,明天再玩。”

大将军发令了,顷刻间一群孩子散了个干净,张军领着张兵蹦蹦跳跳的来到崔云香身边,讨好的搂住母亲的胳膊,“妈妈,咱回家吧。”

“玩玩玩,整天就知道玩。”崔云香没好气的点着张军的脑袋,“把你弟弟都带坏了,没事你也跟可可学学,哪次我到她家,她都在学习,你倒好,哪次我找你你都是在玩。”

“我学了。”张军揉着被母亲点疼的小脑门,“每天我都和可可妹妹一起写完作业才去玩的。”

“你学了?”崔云香才不相信,“可可学习那么好,我就不信她写的比你还慢。”

“真学了,妹妹天天写完作业还有预习新课,新课老师第二天都会教,干嘛还要预习啊。”

崔云香终于知道石可学习好的秘密了,她拎着张军的耳朵就开始教训,“以后你必须和可可一样,每天都要预习新课,听到没有?”

“疼疼疼,哎呀妈妈,你轻点。”张军顿时有股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他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这么说了。

张强拿出老大哥的架势看了瑞民片刻,一直到瑞民心里有点发毛了才开口说话,“瑞民呀,你来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知道全家属院咱两家走的最近,我痴长你几岁,有些你考虑不到的事,我觉得有义务给你提提醒,你说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瑞民心里再不愿意,嘴上还是一叠声的附和,“张大哥说的是。”

“你看你这个事在咱院里闹的挺大,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人说好听的,那说明什么?那说明这个事违背了伦理道德,它是错的,既然是错的,咱就得改正不是?”

这话听着就叫人不舒服,怎么就叫违背了伦理道德?瑞民争辩道:“我怎么错了?男未婚女未嫁,多正常的事呀!”

“是,单纯男未婚女未嫁是正常的事,刚才咱也说了,这是你情我愿的事,现在是王英不愿意,感情上的问题,不是逼迫就能行的。”

瑞民:“我......”

“你先听我说完。”张强止住瑞民的话头,“咱在拉拉逼迫这个事,作为一个男人,因为女人不愿意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丢不丢人?你这个行径,只会让人更反感,明白吗?”

瑞民错愕,没有想到张强连这个事都知道了,当时做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现在提出来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瑞民脸颊微红,“我,我那是说着玩的,嘿嘿,玩的。”

“过去的事咱就不提了。”张强一摆手,“你嫂子也不容易,不光要照顾老人,还得拉吧着一大窝孩子,你就别再给添乱了。”

“我可以帮忙一块拉吧。”瑞民忙表态。

“单纯是照顾孩子的话,你要有这个心,那是好事,只要你不逼着你嫂子嫁给你,任谁都说不出闲话来,只会夸瑞民你仁义。”

瑞民心说:我又不傻,钱多烧的,替别人养孩子。

张强拍拍瑞民的肩膀,“怎么样瑞民,能不能做到?”

瑞民肩膀猛的一沉,感觉到张强迫人的目光,反驳的话最终没有出口,他微微点了点头,“嗯。”

“那好,既然这样,我也不说诓话,你大哥走的时候我跟你大哥保证了,他家的事我会尽力照顾,大勇的兄弟也是我张强的兄弟,你遇到什么难事需要我帮忙的你就来找我,要是被人欺负了,我也会为你出头,好不好?”

“好好。”瑞民一点也不想在张强家多呆,张强说什么他都点头。

该说的都说了,想想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看着瑞民的态度也挺好,张强端起茶杯,和颜悦色的让了让,“喝水,喝水。”

“哦 ,不渴,不渴。”说着不渴,瑞民双手捧着茶缸子咕咚就是一大口,喝完后站起身来,“张大哥,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家去了。”

“这就走啊,那哥送送你。”张强也站了起来,跟在瑞民身后。

终于可以走了,瑞民步子迈的飞快,走到院门口,险些跟崔云香娘三个碰到一处。

“哎呦!”崔云香拉这着儿子往旁边一躲,“瑞民这就走啊?”

“嫂子回来了。”瑞民忙顿住脚步,干巴巴的说了句:“我先走了啊。”接着急匆匆的走了。

崔云香盯着瑞民的背影,看了一眼身边的张强,笑着问了句,“武会了?”

“没有。”

崔云香狐疑的眨眨眼,“没有把瑞民吓得跟狗撵似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张强爽朗的一笑,“你看你小瞧我了不是,咱是那粗人吗?能干武会那样粗鲁的事?光文会就足够招呼他了。”

张兵正处在什么都好奇的年纪,爸爸妈妈说什么,听不懂呀,他拽拽张强的衣角,抬头问道:“爸爸,什么是文会,什么是武会?”

张强一把将小儿子举起来,“文会呀,就是用嘴说话。”说着他张开大掌在张兵脸前晃了晃,“看见没,武会就是用巴掌说话。”

“笨,这都不懂。”张军得意的接话,“文会就是讲道理,武会就是揍人。”

“我儿子真聪明。”张强腾出一只手,在张军后脑勺上抚摸着,“走,回家睡觉。”

瑞民的表现张强比较满意,都躺到床上了,他忍不住夸了几句,“我发现瑞民是个可以教育好的同志,***不是说的吗,人不怕犯错,改了就是好同志吗。”

“嘁!”崔云香嗤之以鼻,“你看着吧,狗改不了吃屎,这人阴着呢,他那是怕了你,准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他敢!”张强脸一板,眼一瞪,“他要是敢再犯浑,我就用武会和他会到底!”

瑞民在张强家受了气,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王英,“嫂子,你干嘛要把我喝药上吊的事告诉别人。”

王英眼皮都没抬,“你没做吗?”

瑞民:“做了,怎么了?”

王英:“既然敢做,还怕说?”

瑞民气结,鼓着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自己叫他憋了这么多天,今天终于有人替她撒气了,王英心里异常痛快,但她还是不愿意与瑞民在一个屋呆着,像是赶羊群般把四个孩子往里屋赶,“可可,安安,赶紧的,带弟弟妹妹咱回屋睡觉。”

受了教训的瑞民不敢再那么明目张胆的逼王英,他改变了战略,只要回到家目光就围着王英打转,这让王英像吞了只苍蝇般恶心不已,有一次实在的忍不住了,想训斥瑞民几句,那想到话一开口,就被瑞民慢悠悠的堵了回来,“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了。”

一句话把王英憋得噔噔的,真是不知道有什么好办法将这个人打发的远远的,能眼不见心不烦。

瑞民这样做张强都不知道怎么出头了,人长眼看东西又不犯法,你能说不准你随便乱看?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王英的态度不曾改变,渐渐的,瑞民也有些心灰意冷,这一年又要过完了,自己又大了一岁,要是嫂子一辈子不同意,难不成自己也跟着耗一辈子?那可不行,娘说的对,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

瑞民想了想,给瑞成写了一封信,信上托了二哥,让他找媒人帮自己说个媳妇,能找到大闺女更好,找不到的话,寡妇也行,要是有了合适的就给他来信,他请假回去相看。

瑞民可不像石大勇,石大勇心系老家,往回寄东西是一回事,没事还写封信回去关心家里的几个兄弟,交待交待这个,交待交待那个,瑞民根本不问老家的事,平时也不会往老家写信。

瑞成接到瑞民的信还听诧异的,以后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打开信封一看明白了,原来如此,弟弟既然说了,那就给媒人打个招呼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小道消息 翻过年,有小道消息在队里流传,说是局里有意机构改革,将所辖的所有分支机构打乱,重新整合成几个大队。

消息愈演愈烈,闹得人尽皆知,关系到各家各户的前途命运,院里人的注意力终于从王英家转到这个事上来。

小广场话题的中心思想是新组成的几个大队都在什么城市,那个地方好不好?活络的人则已经开始偷偷的跑关系,希望能把自己分到好的地方去。

王英当然也听说了,当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心中一喜,终于可以离瑞民远远的了,接下来她对未知的未来又有了一种惶恐,古往今来,不管哪里都是喜欢要有技术能出力干活的人,像她这种要技术没技术,要力气没力气,只会给单位增加负担的人会不会没人要?

人心不稳干活也干不好,张强回家的次数也勤了,他这人属于随遇而安型,不管组织上给分到哪儿都行。

王英东想西想的,终于坐不住了,看到张强下班,她忙跟着去了张家。

“张大哥下班了,嫂子忙着呢。”

正是饭点,崔云香正在准备晚饭,听见王英的声音,抬头笑道:“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王英经常来家里找崔云香说话,张强也没拿她当外人,直接说了句,“英子来了。”说完扭头就进屋了。

“还吃完了,哪有心劲吃呦,我还没做呢。”王英愁眉不展,直接拉着板凳坐在崔云香身边,抓起一把青菜边摘边说:“都说咱这要解散了,也不知道我能去哪儿,我来问问张大哥。”

张强进屋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茶杯又走了出来,闻言道:“听党的话跟党走,党让咱去哪儿咱就去哪儿呗。”

“张大哥。”王英蹙眉,“你是不愁,到哪儿都有人争着要,我就不行了,干啥啥不会,哪个单位愿意要我呀。”

“呵呵。”张强笑道:“你就放心吧,后勤里不需要技术的活多了去了,食堂总得需要人做饭不是。”

要是还能去食堂也不错,毕竟活轻快,除了饭点,其他时间上也宽松,王英抿抿嘴,“话是这样说,就是不知道新单位让不让我去食堂。”

“没事,就是去不了食堂,还有别的活呢。”

至于队里人员是怎么分配的,张强已经听说了大概的方案,技术工种,也就是司机、汽车维修工和工作能力强的基本上都会分去河北hd,剩余的人分到sx潞州,像王英家这种情况的,去潞州的面大,张强早就想好了,不管王英家分到哪里,他都会要求领导将他分到哪里,当时他可是跟大勇保证了,做人得信守承诺,不能食言。

谣言终于在五月十日这天变成了现实,一大早,单位门口的公示栏里就贴出了通知,醒目的大红纸引得上班的人员纷纷在此驻足。

通知:定于五月十二号上午十点在单位大院召开运输队机构改革会议,请所有工作人员务必按时参加会议,各小队队长负责通知在外驻勤人员返回准时参会。

人越积越多,人越多还越招人往这里挤,王英远远的看见门口挤了一堆人,她觉得好奇,跟着同事们的脚步也聚了过来,她个子矮,站在外围踮着脚尖伸头往里看了看,嘴里嘟囔着,“啥事?啥事呀?”

来得早的人已经把通知看了好几遍,没什么可看的了,分开人群开始往外挤,听到有人问话,回答道:“通知后天上午十点开机构改革会。”

“呀!原来这个事是真的呀。”王英旁边有人接了一句,王英侧目一看,认识,谢嫂她男人老谢,“谢大哥,这事都传了这么久了,感情你还以为是假的呀。”

老谢:“嘿嘿,传言传言吗,不到锤子落到地上那一刻都当不得真。”

王英:“谢大哥,你可是咱队的老人了吧。”

老谢:“那可是,从建队那时起我就来了。”说到这里,老谢恋恋不舍的目光在队里转了一圈,感慨的说道:“没觉着十多年下去了,我还以为我能在队里干到退休呢,没想到说散就要散了。”

王英安慰着说:“你也别难过,改革改革,只会越改越好,到时候你去了大城市,不比在这个山窝窝里强,要我说,要是能早两年改,我家大勇还死不了呢。”

提到大勇,王英眸子暗了下来,她也没有心劲凑热闹了,耷拉着脑袋去了食堂。

刚进门,胖墩墩的小王见了,忙着冲她喊道:“王姐,队里贴公告了,说是后天开机构改革会,你看了吗?”

石大勇活着是时候,队上的小青年见了王英都喊她石嫂子,大勇没了,这些人渐渐的也就改了口,都喊她王姐了。

“见了,我刚从那来。”王英打了水,开始打扫卫生。

“别干了,歇会再说。”小王拍拍身边的椅子,“咱队都要散板了,擦那么干净也没用。”

王英手下不停,继续擦着,“唉,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等到真散了再说呗。”

王英是老大姐,小王一个年轻人也不好意思干坐着看王英干活,他拿起笤帚东划拉一下,西划拉一下,“王姐,也不知道能把咱们分哪去哈。”

王英:“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呗。”

中午王英往家里担泔水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件事,如果真的离开这个地方,那她养的猪怎么办,总不带着两头大肥猪走吧,算起来白球和黑团来家里也有一年多了,按理也该出栏了。

“唉!”王英叹了口气,她发现自己就不能养活物,不管养什么,养大了,养出感情了,都舍不得杀,之前养的兔子就是个例子,最早买的两只小兔是给可可和安安玩的,没成想,两个兔子那么能生,繁衍出一大窝来。

兔子这玩意儿,能吃能尿,一泡尿能哗啦半天,赶上一个孩子尿得多,尿得院里里全是骚味,王英实在是受不了了,杀又舍不得杀,最后让石大勇在土崖下面掏了个洞,圈了一个兔子窝,把兔子都挪动了土崖下面。

这下好了,味儿是没有了,可过了一段时间发现,兔子怎么越来越少啊,初时还以为兔子们都在洞里休息,也没怎么在意,等到最后发现圈里一只兔子也没有了,这才想起来到洞里看看是什么情况,这一看,好家伙,也不知道兔子们什么时候盗了那么大一个洞,一窝子兔子跑的一个不剩,气得王英直骂:“真是一窝子白眼狼,亏得自己天天割草喂它们。”

过年的时候,王英本来是想找人把猪卖了,可一说杀猪,石可姐弟几个首先反对,自己天天挖野菜,一点一点喂大的猪猪怎么舍得要了它们的小命,想想更是跑到猪圈前,伸开两个小胳膊护着两只猪,还眼泪啪嗒的给猪求情,“妈妈,不要杀白球和黑团好不好,我过年不吃肉行不行。”

看看孩子,看看猪,王英也狠不心来说非要杀它们,不杀怎么办,那就继续养着吧。

现在好了,两头大肥猪,不杀不行了,王英回到家煮了猪食,看着欢快地向猪槽子跑来的白球和黑团,王英怜惜的摸摸白球的脊背,小声的呢喃着,“吃吧,使劲吃,也吃不了几天饱饭了。”

十二号,会议就在任秉锋办公室前的空地上开,一上班,李卫国就忙活开了,他带着几个小青年,将所有的椅子板凳都搬了出来,摆在空地上,来的早的就找地方坐下,来晚的,对不起,椅子不够,您后边站着吧。

会议还没有开始,人已经全部到齐,今天的大会比年底的表彰大会来的人都全,所有的职工都到了现场,平时大家都各有各的工作,有些人好久没有见面了,今天见到,都热情的不行,聚在一起寒暄,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了,大家也都舍不得。

十点钟,任秉锋准时从办公室出来,他坐在事先摆好的桌子后面压了压手,大声喊道:“同志们,静一下,大家都不要说话了。”

声音慢慢弱了下来,渐渐的鸦雀无声,大家都集中精神听队长怎么说。

王英来得早,她坐在会场的第二排,和杨文卉坐在一起,听见队长发话,她忙的竖起了耳朵。

“咳咳。”任秉锋清了清嗓子,继续大声说道:“同志们,大官话我就不说了,咱就直奔主题,想必大家也听说了,上级要机构改革,具体怎么改呢,方案现在下来了,就是把几个队打散,重新组成几个新的大队,咱们运输队这点撤销,人员全部分流,咱队的人有两个地方可去,一个是hb的邯郸,一个就是sx潞州,具体谁去哪里,一是会征求个人的意见,二呢咱也得和接收单位搞好对接,总之,咱这个大会的目的就是,力求能让本次的改革顺利实施的同时,也能让各位达到满意,现在谁要是没有听懂可以问我。”

第二百三十八章:确定 任秉锋话音刚落,底下顿时开了锅,嗡嗡声不绝于耳。

甲问:“你听明白没有?”

乙说:“糊糊涂涂,也不是太明白。”说完他转头问身边的丙,“你呢?你听明白没有?”

“还行,听了个大概意思,咱离得太远了,早知道早点来好了。”

甲又说:“那可得问清楚了,这事可不能糊糊涂涂的。”

“问问,得问问。”乙说着就举起了手,“队长,我不是太明白。”

任秉锋抬头向发声的地方看过去,“哪方面不明白了,杨师傅你说。”

乙正是木匠杨师傅,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的身上,他有些涩然,“那个,是不是两个地方随便挑,想去哪就去哪?”

“原则是是这样的,但是据邯郸那边反馈回来的消息说,那边比较希望接收一些懂技术,工作能力强的人,而且有名额限制。”

“哦。”杨师傅有些失望,他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算不算得上是工作能力强的,“队长,我还想问问,要是不了邯郸,必须去潞州吗,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处里给咱指派的就这两个地方,如果大家自己有门路,能找到别的接收单位,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当然,那都是大家自己的本事了。”

底下又是议论声一片,片刻又有人举手,“队长,我想问的就是,去了新的单位,还会让我们做老本行吗?”

“哈哈。”任秉锋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到了新地方,那就跟去了一个新家一样,我也不知道你们那老婆婆会安排你们做什么工作。”

“哈哈哈……”底下哄堂大笑,连带着气氛都轻松了许多。

队长的每字每句王英都听得真真的,队长说的邯郸那边只接收懂技术,工作能力强的,那她这样的铁定是去不了邯郸了,她又没有能力自己找门路,那这样来说,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去潞州,也不知道潞州怎么样,她扭头去问身边的杨文卉,“杨大夫,你知道潞州那边是什么情况吗?”

杨文卉微笑,“我也不是太清楚,就知道那边单位是新组建的。”

新单位呀,那样还好,大家都是新同事,应该不会出现老员工排挤新员工这样的事,王英稍稍安了下心,继续听大家怎么说。

“队长,散会后就要挑吗,挑完了就得走?还给缓冲的时间吗?”

“当然有了,咱队这么大,后续的事情那么多,都得一件一件的解决,各家各户也都自己家的事情,不能说走就走,原定计划是六月底前清理干净,以后这个地方会交给地方上的**管理。”

“哦,这样啊。”问话的人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任秉锋讲了这半天话,正准备回屋去喝口水,李卫国见了,把早已经准备好的水端了上来。

任秉锋赞许的看里李卫国一眼,心说:这小伙子不错,有能力,也有眼力见,等回头问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任秉锋很有耐心的看着台下的同事,大家相处好多年了,这就要各奔东西,说不留恋那是假。

会议一直开到十一点半,马上就要到饭点了才散会,大家一一话别,互相约好了哪天到家里去聚一聚。

散会后,任秉锋又召集李振汉,李卫国及十个小队长开了一个小会,大家聚集在任秉锋办公室里,李卫国负责记录。

“同志们,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在一个锅里抹摸勺子最多也就能到六月底了,说起来这些年,我得感谢各位支持我的工作。”任秉锋这番话说得各位都挺伤感的。

“队长。”二队小队长说:“能遇到您这么好的领导也是我们的幸运。”说到这里还左右看了看,“大家说对不?”

“对,要是遇到背后阴人那样的领导,天天给你小鞋穿,那日子可就难过了。”

任秉锋摇摇头,“看你们说的,哪里有那样的人。”

“队长你别不信,就走了的那个陈平,幸亏他不是正队长,我跟你说,他要是当了正队长,绝对没我们的好日子过。”

“呵呵。”任秉锋摆手,“他都走了,咱就不再说什么了,下面我要交给大家一个艰巨的任务。”

队长要发派指令了,几个小队长都正襟危坐听任秉锋讲话。

“咱这些人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各小队长回去后要跟自己的队员谈话,是每个人都谈到,了解他们的心中所想,把他们的意愿都记录下来,记住!”任秉锋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扫了一圈,严肃的说道:“第一要务是保稳定,要拿出对待亲人的态度,不能有强硬的态度,说你必须去哪里什么的,这样的语气难免会引起他人的反感。”

“队长,你放心,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就好。”任秉锋接着说,“咱们要先把邯郸那边需要的人挑出来,各位队长对自己的成员应该说是都很了解了,谁是什么情况,可以先列出一个名单报给我,咱们先跟这些人谈话。”

各位小队长对自己的成员可以说是熟的不能太熟,当下里纷纷表态,“队长,我这就能把名单给你。”

任秉锋:“不急不急,你们考虑清楚了,下午把名单报给我,明天开始咱就分期分批的开始谈话。”

因为关系着大家的肚子,食堂的人提前回来给大家准备午饭。

王英想:到六月底这里就解散了,家里那两头大肥猪得抓紧时间处理,不然到时候卖给谁去?她在心里算了个帐,食堂里每天能消耗十斤肉,家属院里也能卖一点,剩下的不行我就到集上去卖一卖,这眼见着天儿越来越热,猪肉也不能放。”王英羡慕的瞄了食堂的大冰柜一眼,“要是家里也有食堂这样的冰柜就好了,卖不了的肉还可以放到冰柜里。

食堂算是个大主顾,一会儿求求潘主任,看他能多要几斤肉不,反正他买别人的也得买,自己家养的猪,肉香,价格还不贵,没道理舍近求远去外面买呀。

食堂就中午打饭那阵忙,忙过这一阵就没大事了,等最忙的那段时间过去,王英直接去找潘长峰。

大家相处一年多,同事间都熟悉了,王英也没有了最初的腼腆,“潘主任,我想求你个事。”王英爽快的说道。

潘长峰:“啥事?”

“我家的猪养了一年多,也该出栏了,求潘主任帮忙给解决几斤猪肉呗。”王英还怕潘长峰嫌贵,直接把价格先报了出来,“外面卖啥价你给我啥价就行,外面卖一块你给我一块,他们卖八毛我也收八毛,您看中不?”

潘长峰有些诧异,“这么快就出栏了?我怎么记得你刚养猪没多久啊。”

王英:“嗐,去年这会儿抓的,算算可不就是一年多了。”

任秉锋:“那感情好,这家养的猪跟养殖厂出来的猪可不是一个味,要,一定要,你家的猪一头有多少斤?”

“没称过呀。”王英想了想,“一头怕是也得有二百多斤吧。”

食堂里的同事们听说王英要卖猪都围了过来,听王英说家里的猪养到了二百多斤,都挺惊讶的,“嚯,二百多斤,这二头猪你可没少下功夫吧。”主厨大刘叹道。

王英骄傲的扬扬头,“那可是,比养孩子都操心。”

“王英,你看这样行不,现在市场上的肉卖一块钱一斤,等你猪杀了,大概能出一百五十斤左右的肉,我也给你按一块钱一斤算。”潘长峰嘴里啧啧的算了个帐,有点为难的说道:“就是有点多,要不然你到家属院里问问,有谁家愿意买肉的,剩下的咱食堂全包了。”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王英没想到潘长峰会要那么多的肉,以为他要个五六十斤就不错了,这真是意外之喜呀,“谢谢潘主任,谢谢潘主任。”

“别急着谢我,去拉猪吧。”

王英傻眼了,怎么拉?那么大一头猪,她一个女人可拉不动,“主任,那猪是活的,我怎么拉呀?”

“知道你拉不动。”潘长峰站起身,招呼着食堂的人,“小王,去找绳子,大刘,把咱的地排车清理出来,咱们去王英家拉猪。”

平时食堂用肉都是买现成的,今天要自己宰杀,食堂里的人都兴奋起来,不一会儿家什落子都准备好了,面案上的梁师傅还专门把平时剔骨头用的尖刀别到了腰上。

都走到食堂门口了,王英又顿住了脚步。

小王年轻,走的最快,他见王英不走了,还催促了几句,“走呀,王姐,你咋不走了呢。”

“那个。”王英有点为难,“大家伙等一会儿再去行不?”

“咋了?”大刘疑惑的问道。

“这个点可可在家呢,她要是看见要杀猪,准门哭,我先家去准备准备,等可可上学去了你们再过来。”王英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半个小时后吧,我在家等你们。”

小王:“行,王姐,没问题,我们半个小时后过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抓猪 中午这顿饭因为王英来不及回来,一般都是孙秀芳来做,安安和想想在幼儿园吃,王英食堂里管饭,孙秀芳就做她和可可、念念三个人的就行,做起来也简单,炒上一个菜,烧锅稀饭,馏上馍,不想炒菜了直接下面条也行。

可可下午两点上学,学校离家里近,她都是在一点四十左右动身,走十分钟到学校,在桌位上稍事休息,正好上课。

王英到家的时候,石可刚好吃完饭,正蹲在盆边涮碗,马上就要杀闺女的宠物了,王英心里挺过意不去,她走到石可身边,摸摸闺女的后脑勺,和蔼的笑着,“可可干活了呀,妈妈涮,你学习停累的,去睡会吧。”

妈妈今天好慈祥哦,石可抬头冲着王英甜甜的一笑,晶晶亮的大眼睛一忽闪一忽闪的,“妈妈我不累,妈妈天天好辛苦,妈妈去睡。”

还是闺女懂事,王英感慨着,起身去看白球和黑团,两只猪看见王英的身影以为饭来了,争先恐后的往猪槽子这边跑,看着无忧无虑的两只猪,王英心里充满的愧疚,唉,王英深深叹息一声,不管杀它们其中哪一只,都不能让它当个饿死鬼,想到这里,王英匆匆的回到屋里,给猪猪和了一大桶的猪食。

王英用瓢舀着猪食,一勺一勺往猪槽子里倒,目光不舍的在两头猪脊背上打转转。

别看是猪,两头猪的性格也不一样,白球温柔一些,黑团霸道一点,这一点充分体现在了抢食上,只要是开饭,黑团就比白球欢,整个大脑袋都拱到猪槽子里不说,还用身体去挤白球。

白球争不过它,刚开始急得嗷嗷叫,时间长了也养成了习惯,你挤你的我吃我的,这直接造成了黑团比白球要胖一些。

杀猪当然是要先捡胖的杀。

看着受气包似的白球,王英心中充满怜悯,用空勺子头轻轻砸了黑团的后背一下,“你看你,天天欺负白球,这回好了吧,你要先走一步了。”

也不知道黑团听懂了没有,它摇摇自己的大脑袋,两只蒲扇样的大耳朵打得腮帮子啪啪作响。

王英决定了今天先杀黑团,她就对黑团格外好,倚在猪圈边上,一下一下的帮黑团挠痒痒,“黑团,你可别怪我啊,人家都说了,你是人间一刀菜,这辈子我帮你超度了,下辈子你记得投个好胎,千万不要再做猪了。”

石可刷完碗还不到上学时间,牵着石念的手来猪圈这里找妈妈,石念看见王英,甩开姐姐的手就朝妈妈扑过来。

“哎哟,念念你慢点。”王英忙蹲下身子将儿子抱了个满怀。

小小子和小闺女就是不一样,念念打小就比三个姐姐皮,路还没走稳当呢就想跑,看着他斜着身子踉踉跄跄的样子都吓得慌,现在路是走稳当了,但只要没人领着他都是用跑的,就看他那两条小短腿,倒蹬的快着呢。

“妈妈。”石念搂在王英的脖子,小身子一直往猪圈的方向挣,“看猪猪,看猪猪。”

黑团一顿猛吃,肚里有了食就不好好吃了,长鼻子一拱一拱的专挑好吃的吃,还吃着玩着,看到来了小主人,扬着大脑袋,嗓子里面还呼噜呼噜的,好像在和他们说话。

真不忍心杀它们呀,想想黑团最多还有一个小时可活王英心里就一阵难受。

娘三个在猪圈旁玩了一会儿,石可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和妈妈弟弟再见,回家背了小书包出来往学校的方向走。

上坡的时候,石可遇见了妈妈的同事,这一帮子人也不知道干什么去,兴高采烈地跟过年似的,大刘叔叔来拉了一辆地排车,车上还放了一卷粗麻绳。她很有礼貌的站在路边给大家问好,“叔叔好,阿姨好。”

“可可上学去呀。”潘长峰笑眯眯的问道。

“嗯。”石可乖乖的点点头。

潘长峰:“那快去吧,一会儿别晚了。”

石可伸出小手冲着大家摇了摇,“叔叔再见,阿姨再见。”

望着石可远去的背影,吕大姐感慨的说道:“看人家王英的孩子咋长的,长得真俊,学习还那么好。”

“能不俊吗?”小王凑过来,“人家爹娘都俊,孩子能差了?”

“那可是。”吕大姐附和着。

算算时间大家也快来了,王英带着念念一直在猪圈旁等着。

“王姐。”小王率先跑到猪圈旁,扒着墙头往里面看,“今天先杀哪头,白的还是黑的?”

“黑的,那头胖一点。”王英指着黑团给小王看。

“好嘞!”小王摩拳擦掌,等着人到齐了好进去抓猪。

说话间,食堂的人都来到了,大刘将地排车停好,顺便把麻绳抓到手里。

“刘师傅,王姐说抓黑的。”小王指着黑团对大刘说。

“黑的是吧。”大刘双手握住麻绳拽了拽,绳子的坚韧让大刘很满意,他在其他人脸上转了一圈,问道:“都谁进去和我一起抓猪?”

“我去!”小王忙着举手。

“我也去。”梁师傅跃跃欲试。

“我可不去。”吕大姐和王英并排站在一起,“我看着你们抓。”

潘长峰看看猪圈,二头大肥猪,再站三个人,里面就够挤吧的了,他要是再下去,转身都不方便,遂说道:“你仨去抓,我给你们打下手。”

“好啊。”小王双手撑墙一使劲,人已经站在墙头上,他在上面走了两步,选了个空挡跳了下去。

大刘打开门上的铁钩和梁师傅一前一后的往猪圈里面走。

猪圈里从来没有来过那么多的人,白球和黑团不安的往角落里躲。

光说抓猪抓猪,三人到猪圈里面了才有点傻眼,不知道怎么个抓法,三人大眼瞪小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目光落到年纪最大的梁师傅身上。

“梁师傅,你说咋抓。”小王咽咽口水问道。

梁师傅:“那样什么难的?直接撂倒,捆住四个蹄子抬出来就行。”

撂倒啊?小王摸着下巴思考片刻,不知道这大黑猪同不同意,听不听话?

小王朝着黑团上前两步,试探着去抓黑团的蹄子,“刘师傅,你准备好绳子啊,我抓着它的腿你就赶紧捆。”

“行。”大刘忙着将绳子展开,紧握住绳结等着小王动作。

为麻痹黑团,小王先是将手放到它的前腿上,然后一点一点的往下移,一直到黑团脚踝的位置不动了,小王冲着大刘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准备好。

大刘紧张的直咽唾沫,他点点头,表示我已经准备好了。

小王猛的抓住黑团的两只前腿往前一拽,同时喊道:“快绑!”

黑团自来到这个家都是一直在宠爱中长大,还从来没有受过欺负,今天突然进来这么多人,它虽不安,却也没有排斥,由着小王抚摸自己的前腿,没想到这个人不安好心,想把自己撂倒,那黑团能愿意吗?

但见黑团“嗷”的一声窜了出去,二百多斤的大肥猪,身上的力量可不是小觑的,这猛的一冲,险些把小王带倒。

好在小王机灵,猛到往旁边一躲,才险险躲开黑团庞大的身躯。

黑团跑了,白球也赶忙跟在它的身后,二猪远远的躲开三人。

“你俩咋怎么笨!”梁师傅搓搓手,准备亲自动身。

黑团受惊,警惕的盯着三人。

“一起上!”梁师傅冲着两人招招手。

三人慢慢靠近,形成一个小的包围圈,将白球和黑团围在中间。

潘长峰一直在外围观察着他们,见迟迟抓不到黑猪,忙在旁边出出主意,“诶,你们仨,先把白猪赶一边去,单抓黑猪。”

“好嘞!”小王答应一声,慢慢的挪到两只猪中间,将黑团和白球隔开。

黑团感觉不好,前途后冲,准备脱离包围圈,哪想到三人严防死守,根本不给他留一点缝隙。

黑团的脾气原本就有些暴躁,它终于怒了,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用硕大的脑袋对着小王的方向直冲过去。

“小心。”王英惊呼。

小王哪里敢跟黑团硬顶,眼见着黑团冲到跟前,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小王猛的一跃,瞅准机会骑到了黑团背上。

小王身高体胖,自身就有一百七十多斤,黑团哪里驮过这么重的东西,它前蹦后跳的想把小王甩下来。

小王就怕自己给甩下来了,黑团蹦的越欢,小王就抱的越紧。

黑团都蹦累了也没甩动小王分毫,把它急得“嗷嗷”直叫。

温顺的白球哪里经过这个场面,与黑团一起叫得此起彼伏。

石念以为叔叔们在玩一个好玩的游戏,兴奋得在王英怀里直蹦,小胖手猪头直指黑团,“妈妈,念念也要骑,也要骑猪猪。”

还是梁师傅见多识广,他趁着黑团精疲力竭之际,一个纵身扑过去,与小王两人合力将黑团撂倒。

“快拿绳来!”小王朝着看呆了的大刘大喊一声。

“哦,来了来了。”大刘猛然惊醒,忙不迭的抱着绳子跑过来。

小王使出全身力气压着还欲反抗的黑团,梁师傅用膝盖顶着黑团,腾出手来紧紧按住黑团的猪腿,配合着大刘将黑团的前后腿捆结实。

黑团动弹不得,叫的更是声嘶力竭,“嗷嗷……”

第二百四十章:杀猪 这么大的动静早惊动了家属院的人,大家都纷纷出来看热闹,一看是食堂里的人在帮王英抓猪,都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老刘嫂家离的最近,她先走到猪圈旁,手里抓着一把瓜子边磕边说:“英子,你家要杀猪了?”

“对呀。”王英趁机打了广告,“大家有想买猪肉的吗?想买的话一会儿都去食堂,现杀现卖,和集上的价钱一样。”

“那感情好,这肉新鲜,我正想买猪肉呢,一会儿我过去割几斤。”

“我也买几斤。”谢嫂十分不见外的从刘嫂手里分了一半瓜子过去。

其他人听到了,也都纷纷要买,好嘛!猪还没抬出猪圈呢,半头猪出去了。

孙秀芳也听到了黑团的嚎叫声,她赶紧跑出来看是怎么回事,见外面都是认识人,也就放心了,“英子,是咱家今天就杀猪吗?”

王英点头,“娘,单位过不多久就要解散,猪不杀不行了,刚才可可在家我没敢跟你说。”

“哦。”孙秀芳忙说:“那可得赶紧卖。”

“英子,要杀猪了吗?”崔云香家离的远了点,等她跑过来,猪圈旁已经围满了人,她忙说道:“我还正想提醒你猪得赶紧卖了呢。”

“都让开了啊,我们往外面抬猪。”大刘三人合力将黑团架起来,潘长峰已经站在栅栏准备好接应。

黑团也不是那么听话的,它使劲拧着身子蹬着腿,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刘嫂急忙用地排车抵在栅栏门前,“快放到这上面来!”

四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才把黑团安置在地排车上,把几人累出了一身的汗,梁师傅照着黑团的后臀就是一巴掌,“你个畜牲,可累死我了。”

“呵呵。”大刘在前面拉车,回过头笑道:“那一会儿你多捅它两刀出出气。”

抓猪过程实属不易,还带着一定的危险,“辛苦大家伙了。”王英带着歉意说道:“一会儿送给大家一人两斤肉。”

小王听了,顿时眉开眼笑,“王姐,这可是你说的哦,那我要后腿,那肉瘦。”

王英抿嘴一笑,“紧你挑,要哪割哪。”

小王年轻,还带点小孩习性,当即高兴的一蹦多高,“走喽,回食堂杀猪去喽。”

“我也去,还没见过杀猪呢。”刘嫂说完,转头又问其他人,“你们去不?”

“去,去,去,刚吃完饭,左右一时半会儿都没事。”

杀猪,王英这个主人可不能不在现场,王英把石念交给孙秀芳,“娘,麻烦你看着念念,我一会儿就回来。。”

妈妈刚回来又要走,石念不愿意,嘟着嘴抓着王英的衣领不松手,“妈妈,念念也要去。”

王英怕血腥的场面吓到儿子,捏着儿子的小手哄道:“念念乖,妈妈一会儿回来给念念炖肉肉吃。”

想到有香喷喷的猪肉可以吃,石念这才点着小脑袋同意,“嗯,念念吃肉肉。”

梁师傅老家是东北农村的,在他们老家,一到年底,基本上有条件的家家户户都会做杀猪菜,对于怎么处理猪,他最有经验,进了食堂门,梁师傅先安排小王去烧热水,自己则拉了两张条椅放到院子里充当杀猪案子,基本工作都准备好了,大家才合力将猪牢牢的绑在条椅上。

等水烧开的功夫,梁师傅把剔骨刀磨得更加锋利,他先找了一个干净的大盆,里面倒了一些水,水里面放了一把盐,边操作边给不懂的人讲解,“这个盆是用来装猪血的,猪血可是个好东西,补铁,炒着吃,炖着吃都行,还能做血肠,那个更好吃。”

黑团被捆住条椅上动弹不得,它唯一能动的就是它的嘴,嚎了这会子早就嚎累了,躺在那里哼哼唧唧的。

自己亲手养大的猪,王英哪里忍心亲眼看着黑团送命,她甚至都不敢听到黑团的叫声,王英躲得远远的,一直躲到听不见黑团的声音为止。

梁师傅端着水盆往黑团脖子下面一放,右手从后腰里把剔骨刀抽了出来,对着黑团的脖子比划了几下。

黑团感觉不妙,全身疯狂的扭动,凄厉的猪嚎又响了起来。

“走你!”梁师傅看准位置,对着黑团的动脉就刺了过去。

“嗷――”黑团吃痛,一声长啸引得王英心里异常难受,她捂住耳朵,看都不敢往这边看一眼。

一圈儿人围着看热闹,大刘和潘长峰死死的按住猪腿,梁师傅猛的将刀抽出来,就见一股血剑顺着刀口喷射出来,梁师傅急忙用盆将血接住。

“噢!”围观的人都发出一声感叹。

黑团惨叫着,随着血液越流越多,它声音越来越低,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渐渐的了无生机。

“好了。”梁师傅蹲下身子,用刀子将猪血活匀,又把盘端到一边,抬头对旁边看热闹的小王喊道:“小王,去把热水提过来。”

小王:“好嘞!”

刮猪毛的过程很顺利,毕竟黑团已经咽气,老老实实的躺那一动不动,梁师傅就着热水刮干净猪毛,下一个步骤就是开肠破肚,干了这会子他也挺累了,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了嘴上。

小王是个有眼力见的,他忙划了根火柴帮梁师傅点上,梁师傅深吸几口,一支烟转眼就只剩下了烟蒂,他将烟蒂吐在脚下,又用脚将火头捻了捻,抬头对站在一旁满脸期待的小王说道:“去,再拿一个大盆过来。”

小王也是第一次看杀猪,他对这一切都很新奇,一直欢快的给梁师傅打下手,梁师傅让他干什么,他都痛痛快快的跑去干。

梁师傅把大盆放到猪肚子下面,剖开猪腹,花花绿绿的内脏顺着刀口流到了大盆里,这个场面让人不是太舒适,胃口浅的甚至有点倒胃。

再把猪头缷下来,排骨解下了,猪骨头剔出来,等王英感觉到差不多了回到食堂时,黑团已经变成了白白净净的两批子猪肉。

黑团硕大的猪头和内脏就放在地上的大盘里,王英心怀内疚,她都不敢看黑团死不瞑目的猪头。

整个杀猪过程刘嫂看得津津有味,看见王英回来了,忙问道:“英子,猪肉你卖多少钱一斤?”

王英本来想集上卖多少钱,她就卖多少钱,可等大家真要买的时候,邻里邻居的不给大家便宜点又不好意思,王英思忖一下说道:“嫂子,集上猪肉现在一块钱一斤,我给大家算九毛,大家觉得合适不?”

现杀现卖的猪肉卖九毛钱一斤真的不贵。

“合适。”刘嫂痛快的说道:“给我割三斤肉五花,我回家包饺子去。”

“给我割三斤,再来半扇排骨。”崔云香最大方,她骄傲的说着,“我们家男人多,都能吃,我多割点。”

“给我割两斤,我要最肥的地方。”

……

吕嫂子搬过食堂的小称,暂时充当了售货员,和王英一起称肉卖肉。

队里这边要解散,大家一起相处好多年,也不知道都能分到哪里去,关系好的都开始约了时间聚一聚,今天你请明天我请的,鸡鸭鱼肉也消耗的多,大家你二斤我三斤,一会儿半披肉没了。

回家属院的路上,碰到还不知情的,就这样,一传五,五传十,都知道了食堂里正在卖猪肉,比集上的好,价格还比集上的便宜,都纷纷往食堂赶。

卖猪肉的空挡,王英先把食堂几个人的猪肉割下来,她既许了大家,就得说话算话,要不是大家帮忙,她一个人别说杀猪了,逮都逮不住。

最后一算账,二百多斤的大黑猪,净肉出了将近一百五十斤,除了送人的十斤和自留的五斤肉,卖了一百二十多块钱,一个二十多斤的大猪头卖了十三块钱,两大扇排骨王英留了有四分之一,剩下的也都卖了,加上蹄子、下水卖了也有二十多块钱。

满满的一抽屉钱,吕大姐和王英两人查了好几遍,竟然有一百六十多块钱,收获的喜悦让王英高兴的翘起了嘴角,一家人一年多的努力真是没白废。

潘长峰本来以为一头大肥猪食堂消耗不了,没想到卖到最后只给食堂剩了十来斤肉,他只好把猪头和下水、猪血都留下来了,准备做个卤煮来卖。

“谢谢潘主任,谢谢大家伙。”王英真诚的向大家道谢,“等大家有时间,我请大家吃饭吧。”

潘长峰摆摆手,“不用请,你还给我们割了肉了,那就当是请过了。”

王英抿嘴,“那怎么好意思?”

“王姐。”小王没玩够,他还惦记着王英家的白球,“你家那一头猪啥时候杀?”

“问潘主任。”王英对潘长峰说道:“主任,你看啥时候杀合适。”

“过两天吧,先把今天的猪肉消耗了了。”潘长峰伸出手指算了算,“明天、后天,就是大后天了,大后天我们再过去。”

“行,我先谢谢大家伙了。”王英再三谢过同事们才拎着猪肉、排骨往家走。

平时王英根本舍不得买肉,今天肉留的多,让一家人好好的解解馋,猪肉留出一部分做成红烧肉,剩下的都剁成馅子,准备包一顿猪肉馅的饺子,饺子馅少放菜,最好咬一口一个肉蛋,满嘴流油那种,排骨就做成红烧排骨,配上土豆一起炖,浓香扑鼻,口感沙糯的排骨,孩子们最喜欢吃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黑团不见了 王英刚到家,孙秀芳听见门响就抱着念念迎了出来,急切的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英子,黑团卖了多少钱?”

“娘,卖了一百六十多。”收获的喜悦冲淡了黑团离去的伤感,王英举起手里的排骨和猪肉给孙秀芳看,“还有这些肉呢。”

一听有一百六十多,孙秀芳顿时喜笑颜开,一个劲的夸赞,“不孬,不孬。”又看王英提着的肉有些心疼,“留那些个肉干什么?咋不都卖了呢?换成钱多好,这天儿越来越热了,东西存不住,要是瞎了不就可惜了。”

“娘,哪能瞎了呢。”王英将肉放到案板上,洗洗手准备做饭,“咱平时也舍不得买肉,这些肉又不用花钱,一会儿我就做出来,咱好好的吃上几顿。”

孙秀芳还是觉得可惜,她看着恁大的一块肉,嘴里啧啧的,“你说这肉要是能放到过年多好。”

王英从缸里舀出一盆水开始洗肉,她和孙秀芳商量,“娘,咱下晚吃饺子吧,我这就剁馅子,剩下的肉做成红烧肉,排骨也是红烧的,都做熟了放到菜窖里还能放两天,那里凉快。”

“吃包包,吃包包。”念念最喜欢吃饺子,听到王英要包饺子,他急忙迈着小短腿跑到水盆边,一脸的馋猫样,“妈妈,念念要吃包包。”

王英低头用额头顶了一下儿子的小脑袋,慈爱的笑道:“好,今天妈妈就给念念包包包。”

“你弄馅子,那我就去先和面了。”孙秀芳说着拿出面盆,舀了两瓢面进去,她边和面边想,今天家里做好吃的,也不知道瑞民回不回来,要是大勇活着就好了,做了好吃的,他肯定忘不了他兄弟。

孙秀芳这样想,她可不敢在王英面前提,她知道王英烦瑞民,不过瑞民也真是的,净做些不招人喜的事。

王英将五斤肉分成两大块,大点的那块除了做红烧肉,还切了一部分肉片用来炒菜,小一点的那块拎着也有两斤重,王英就给全部剁成了肉馅。

肉馅剁好了,王英又下到菜窖里把头天买了豆角拿了出来,抓了一把摘洗干净掺了进去。

等着醒面的空,王英先把排骨炖了起来,等石可带着两个妹妹到家的时候,一推开院门,满院子的肉香直往鼻子眼里钻。

小姐妹三人吸了吸鼻子,“好香啊。”安安和想想急忙向屋里跑去,“妈妈,妈妈,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

王英和孙秀芳正在包饺子,念念带着小兜兜在一旁玩着一个小面剂子,听见姐姐的声音也不玩了,站起来指着炉子上的锅说道:“里面有肉肉。”

“今天吃肉啊,我说咋这么香呢。”石可解下书包问王英,“妈妈,猪还有菜吃吗,我先去挖篮子野草回来吧。”

“可可,那个啥……”王英不敢直接说她让人把黑团杀了,她看了眼石可,讨好的笑了笑,“你今天不用挖野菜了,先去写作业,写完作业正好吃饭。”

“哦。”石可根本没有多想,她拿起书包回到里屋准备将今天的功课完成。

安安和想想还没有正式上学,她们的任务就是玩,今天肉香吸引着两人都没有往外跑,眼巴巴的等着排骨煮熟。

王英算着排骨也差不多要熟了,她拿筷子在上面扎了扎,又捞出几块放到小碗里,等凉一凉,先递了一块给孙秀芳,“娘,你尝尝咸淡行不行。”

孙秀芳两只手上全是白面,她拿着擀面杖摇了摇,“你尝就行了。”

“那我喂你。”王英夹起排骨放到孙秀芳的嘴边,孙秀芳忙张嘴接了。

排骨炖得恰到好处,鲜香浓郁,孙秀芳嚼了嚼,意犹未尽的说道:“正好,快给孩子们吃吧。”

王英把排骨给姐弟四人一人分了一块,这才换了锅,烧了热水准备煮饺子。

今天的这顿饭真是太好吃了,肉馅饺子里面只有少量的豆角,煮熟后全是一个一个的小肉蛋,再加上满满一大碗的排骨,四个孩子都吃的小肚子鼓鼓的。

吃完饭后,石可带着妹妹到外面消化食,和往常一样,她首先来到猪圈旁,准备和白球、黑团玩一会儿。

黑团走后,白球有些受惊,它没精打彩的缩在墙角,石可趴在墙头上往里看,只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那只黑色的大肥猪。

“白球,黑团去哪了?”石可急了,冲着白球连喊了好几声之后,慌慌张张的往家里跑,“妈妈,妈妈,黑团不见了!是不是让人偷走了?”

孩子发现少了一头猪了,王英与孙秀芳两人对视一眼,“那个……妈妈知道。”王英笑了笑,“妈妈把黑团卖了。”

“卖了!”石可气的直跺脚,“妈妈,为什么卖黑团,你不是说要等过年才卖它们的吗,这离过年还早着呢。”

“可可,你听妈妈说。”王英拉着闺女的手,开始解释,“妈妈单位下通知了,这个地方马上就要解散,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要搬到新的地方去,猪咱没法带走,必须卖掉,不光卖黑团,白球也得卖,你明白吗?”

原来如此,但是石可还是心有不甘,黑团卖也就卖了,现在找也找不回来了,“妈妈,咱们带着白球走不可以吗?”

“不行啊。”王英断然拒绝,“白球那么大,咱们没法带,你觉得搬家是那么容易的事呀。”

“可是妈妈……”石可还想为白球争取一下,王英直接截住了石可的话头,“带妹妹去和白球玩吧,过几天白球也要卖掉了。”

“哦。”石可低头,无精打采的往外走,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刚才吃的香喷喷的肉是黑团的肉。

今天崔云香也做的是排骨,她炖一大锅排骨土豆,主食是米饭,一家四口竟然把所有的排骨都吃干净了,张强吃饱后,抚摸着鼓起来的肚皮夸了一句,“王英养的猪肉真香。”

张军在旁边听见了,嚼着一块排骨问崔云香,“妈妈,这肉是可可家养的吗?”

“对呀。”崔云香说道:“这是黑团的肉,今天下午杀的,香不香。”

“香。”张军觉得今天的肉真香,对于黑团的死他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将碗里最后一点米扒拉干净,一抹嘴就要出门去玩。

“哥你等等我!”张兵将碗一撂,跟着张军一起往外走。

石可很伤感,带着两个妹妹趴在猪圈边上跟白球说话,“白球。”她拿着小木棍戳戳白球的后背,“黑团卖掉了,你想不想它,妈妈说过几天你也要卖掉了。”

白球也不知听懂没有,两只大耳朵动了动,蜷起来的猪尾巴连甩好几下。

张军出了家门,带着弟弟熟门熟路的往石可这边跑,看到猪圈旁的石可喊了一声,“可可妹妹。”

石可转过头,弱弱的答应,“军子哥,你们吃过饭了。”

“嗯,吃过了。”今天的饭张军吃的可是心满意足,他想夸石可几句,“可可妹妹,你养的猪肉真香,我足足吃了两大碗米饭。”说完还拍拍自己的小肚子,“你看把我撑的。”

“我也吃了两大碗。”张兵也说道。

“你说什么?”石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说道:“我妈妈说黑团卖掉了。”

“对呀,我妈说是今天下午杀的。”张军觉得理所当然,猪吗,不杀怎么卖掉,“你家今天没吃肉吗?”

石可以为黑团卖掉就是卖掉,别人来牵走就行了,她根本就没有想到黑团是杀掉后卖的肉,对,自己也吃肉了,原来那就是黑团的肉。

石可的大眼睛里慢慢蓄满了泪,她竟然吃了黑团,早知道那是黑团的肉,她一口都不会吃。

石可扭头就往家里跑,她要去问问妈妈,黑团是不是真的杀掉了。

石可突然跑掉张军还有些莫名其妙,他跟在石可的后面追了过去。

“妈妈。”石可站在王英身边,哽咽的问道:“是不是……黑团杀掉了,咱今天吃的就是它的肉。”

“嗯。”王英点点头,“可可,养猪就是为了吃肉啊。”

自己养大的猪猪真的杀掉了,想起自己辛辛苦苦一点一点养大的黑团,石可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妈妈,你怎么不告诉我。”

“唉――”王英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可可知道黑团杀掉了一定会哭,果不其然,这眼泪掉得跟不要钱似的。

“可可,你别伤心了。”王英将石可搂在怀里拥抱了一下,“这就是猪的宿命,它们就是人间的一道菜,早晚都是要杀的。”

张军觉得妹妹的心肠好软,怎么杀个猪也值当的掉眼泪,想当年他家杀猪的时候,他可是高兴了好几天,那几天天天吃肉,跟过年似的 ,他蹲在石可身边说道:“妹妹,你别哭了。”

石可窝在妈妈怀里哭了一会儿,又想到妈妈说白球过几天也要卖掉,难道是白球也跟黑团一样,也是要杀掉的吗?想到这里,她忙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蛋,“妈妈,白球是不是也要杀掉。”

看到孩子哭王英就心疼,她用手掌抹去石可脸上的泪,半响才答应一句,“嗯。”

第二百四十二章:调动 知道白球快要被杀掉了,石可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白球在不在,又过了两天,石可再去猪圈看时 ,猪圈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了白球的身影,即使早就知道白球的归宿,石可还是抑制不住的难受了好几天。

谈话分批进行,明确了调动方向的人开始收拾家具准备搬家,最近的几天里,今天走两家,明天走三家的,陆陆续续都有人走,家属院里人越来越少。

司机虽然不再出去驻远勤,但是一些工程的扫尾工作必须完成,张强每天还是会去上班,只是天天下班时间提前了许多,每天下午三、四点钟就能回到单位。

张强所在小队的队长姓李,李建设,这几天他一直忙着跟自己小队的队员谈话,现在就剩张强了,一下午他就注意着张强的车,看到张强归队,他急忙冲着张强招招手,“老张。”

张强缓缓的将车开到李建设身边,探出半边身子问道:“队长,有事找我?”

“当然有事了。”李建设仰头仰得不舒服,他轻轻蹙了一下眉头,头向停车场方向一歪,“你先去停车,然后到我办公室一趟。”

张强猜到李建设找他干什么,他算着李建设也该找他了,忙答应道:“行,你先到办公室等我,我随后到。”说完一加油门,直接往停车场驶去。

李建设刚回到办公室坐定,茶杯端起来还没顾上喝一口,张强就嬉皮笑脸的推门进来了,“李队长,有什么指示你尽管说。”

李建设一笑,“哪有什么指示,也就是传达队里的精神,坐坐坐,坐下说。”

张强一屁股坐在李建设对面的椅子上,从衣兜里掏出烟盒,给李建设上了一颗烟,嘻嘻笑着,“队长,你直接指示就行。”

李建设端起茶杯一连喝了好几口水,用手掌心抹去嘴巴的水渍才开口,“老张,你也知道咱队要解散了,这里的人员全部都要分流,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是想去邯郸呢,还是想去潞州。”

张强嘴一咧,“队长,你真是看得起我,我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吗?”

李建设眼瞪道,“看你说的,你可是咱队上的骨干力量,你这样的人才到哪儿都是争着要的,我给你透漏个实底,你是调往邯郸中的一员,那边就要你这样的人才,说真的,那边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我可是力荐你过去的……”

“等等,等等。”张强伸手制止住李建设的话题,“队长,你的好心我心领了,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李建设话说一半就被张强截断,憋得他心里不舒服。

“我想问问王英他们一家分到哪里去了?”

“你说的是石大勇他媳妇吧。”

张强点头,“对呀。”

李建设想了想,“据我所知,王英分到潞州的面大。”

张强收起笑脸,认真的看着李建设说道:“队长,首先得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可能让你失望了,当年石大勇走的时候,我向他保证会尽力照顾他的老婆孩子,我不能食言,现在队里解散,就把我也分到潞州去吧。”

“老张。”李建设也认真起来,“要我说,邯郸那边比潞州要好一些,我的建议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

“不了。”张强摆摆手,“就这样定了,麻烦队长费心了。”

来食堂吃饭的人越来越少,王英和同事们也都渐渐坐不住了,没事就聚在一起议论分流的事,食堂属于后勤保障,他们走的最晚的那批,潘长峰早就跟大家伙打好招呼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食堂的人基本上都是去潞州,如果谁有门路调到另外的单位,当然要另当别论。

这天,王英在上班的路上碰到了任秉锋,对于王英她们家,任秉锋还是很关心的,“王英同志,在单位还习惯吧。”

对于任秉锋,王英一直存有感激之心,她恭敬的说道:“习惯,谢谢队长还想着。”

“应该的。”任秉锋亲切的说道:“王英同志,你要分到潞州去了,你还有什么意见吗,如果不想去,我可以去向处里申请,看能不能把你分到别的地方。”

自己家的事,任队长从头到尾都没少操心,王英哪里好意思再给队长添麻烦,她忙说道:“可别,队长,队里分我去哪我就去哪,我去哪里都行。”

“那好吧。”任秉锋接着说,“那这两天你抽空到人事科去一趟,到那里把调令开出来,我安排队里的车帮你搬家。”

“嗯,谢谢队长。”王英再三感谢任秉锋后才回到食堂,进门就碰见正在打扫卫生的吕大姐,王英忙从门后拿了笤帚过来两人一起干,“吕姐。”王英说道:“刚才碰到队长了,他让我这两天就去人事科开调令,说是把我分到潞州了。”

“你先去,估计我们也快,你没看见来现在吃饭的人也没几个了,估计用不了几天,咱食堂也有撤了。”

“嗯。”

王英回到家后直接去了张强家,张强还没下班,崔云香正在收拾行李,屋里到处摆的都是包袱,乱糟糟的连下脚的空都没有。

王英站在门口往屋里看了看,没敢往屋里走,昨天还没听说张大哥家去哪里,今天看这个架势,是已经确定了方向了,“嫂子,你们分到哪去了?”

崔云香忙活半天也累了,她走到院子里,直接坐到板凳上,“你张大哥说是去潞州,这不,今天把调令开出来了,让我赶紧收拾行李,明后天我们就要搬家了。”

王英一直以为张强一家会去邯郸,她没想到竟然是和她一样都是去潞州,当下高兴的眉开眼笑,“真是太好了,嫂子,我也是去潞州,本来以为咱两家要分开了,我这心里正舍不得呢,真没想到,咱们还能到一个地方去。”

天儿越来越热,崔云香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对呀,我也这么想呢,难得咱俩那么对脾气,要是真分开了我也舍不得呢。”

“今儿个我碰到任队长了,他说让我这两天就去开调令,会安排车帮我搬家,那这样的话我明天就去把调令开出来,等你们到了潞州随后我也就能到了。”王英说完就要回家去,“嫂子,我先不跟你聊了,我回家去跟孩子奶奶说一声,也把行李收拾起来。”

“行,去吧去吧。”崔云香笑道:“我歇会儿就接着收拾。”

听张强一家也要去潞州,王英悬在半空中的心踏实了不少,她步履轻松的往家走。

石念今年二岁多了,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他不愿意让人老是抱着怀里,孙秀芳年纪大了,要是整天抱着孩子她也受不了,她就坐在小板凳上边做针线边看石念在旁边玩。

王英到家的时候,石念正拿着炉铲子在一旁玩泥巴,看见王英回来也不顾自己一手的土就往母亲身上扑,“妈妈,妈妈抱抱。”

“回来了。”孙秀芳看着腻在一起的娘俩,问了声,“今天咋回来的恁早。”

“娘。”王英抱着儿子,用脚勾过来一个板凳坐到孙秀芳旁边,“我调到潞州去了,明天我就去开调令,这两天我就不用去上班了,咱们把行李收拾出来,队长说了,他会派人来帮咱们搬家。”

“恁快就走?”说走就走,住了这么久孙秀芳还有点舍不得这个地方。

“嗯。”王英抿嘴说道:“那是一个新成立的地方,早晚都得去,早点去了看能不能挑选一个好位置的房子,我早打听好了,新单位什么都是新的,家属院里新建的住宅跟这边的布局差不多,都是两间房带一个小院,早点去看能不能还是选在水管附近,这样最起码用水会方便许多。”

“那可是得早点去。”孙秀芳把手中的鞋底子往针线筐里一扔,忙着就要起身,“我这就去收拾。”

“我和你一块儿。”王英抱着念念紧随其后。

结婚十年了,她和石大勇两人就像两只筑巢的小鸟,一点一点的把家经营起来,一样一样的把一个空落落的房子填的满满登登的。

平时一些用不着和舍不得用的东西都放在箱子里压了箱底,平时没觉得什么,现在一收拾起来,东西还着实不少,这些倒无所谓,还有一些东西,比如瘸了腿的板凳,断了把的扫帚头,这些一直没舍得扔的东西,王英把它们归拢到一块,和孙秀芳商量,“娘,这些咱就不要了吧。”

孙秀芳不赞成,她又把那一堆破烂翻了一遍,她嘴里嘟囔着,“哎呦,都说破家值万贯,哪能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个板凳,修修还能坐人,这个扫帚头就算了,明天烧火用,哎呀这个碗就豁了一个口,还能用呢可不能扔,还有这个……”结果一堆破烂,除了扫帚头发挥了最后的余热,其余的又都让她收了起来。

婆媳两天收拾了两天,大件的家具搬不动,里面的东西都都打成包袱放到一边,易碎品先放到一个大盆里……,东西都收拾好了,王英决定明天搬家。

第二百四十三章:搬家 搬家前还有二件事必须要做,下午的时候王英去了石可的学校给她办了转学手续,然后又回到了单位去找任秉锋。

王英站在任秉锋办公室门前想了想,还是礼貌的敲了敲门,“邦!邦!邦!”

“请进。”顺着门响任秉锋抬头望去,看见王英,客气的站起来,“王英同志啊,家里都收拾好了吗?”

王英有些局促,“队长,都收拾好了。”

任秉锋脸上保持着惯有的温和,“那行,明天我派人过去,东西一辆车能拉了吗?拉不了我派两辆车过去。”

自己那些家具哪里用得着两辆车,王英忙说:“一辆就行,不用两辆。”

任秉锋颔首,“那明天我派几个人去帮你搬家,上午九点行不?”

“行行。”王英忙答应着,“谢谢队长了。”

“你调令开好了吗?”任秉锋提醒道:“你要是没有调令那边可不接收。”

王英连连点头,“开好了,昨天就开好了。”

事情都说完了,王英却没有立即转身离去,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任秉锋有些疑惑,他不解的问道:“王英同志,你还有事吗?”

“队长。”王英抿抿唇,“明天我就要搬走了,有自从大勇走后,我们家的事没少给你添麻烦,所以我今天也是专门来感谢你的。”

任秉锋笑着摆手,“看你说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难为你还记在了心里,你就别客气了,去了新单位好好干,哦,我分到处机关了,你以后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也可以到处里来找我。”

说话间,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人来找任秉锋汇报工作,王英看队长挺忙的,也就告辞了,“谢谢任队长,您忙着,我就先走了。”

第二天,石可没有去上学,两个妹妹也没有去幼儿园,早上起床,王英把被褥都卷了起来,吃过早饭,熄灭炉火,将炉子放到一边凉着。

自从知道队里要解散,所有的人都要分流,瑞民才彻底对王英死了心,他有工作拴着,又不能跟着王英走,昨儿个,瑞民回家了一趟,看着一屋子的狼藉,他呆了一会儿就会单位了,说是第二天早上过来帮忙搬家。

王英婉拒了,告诉瑞民单位里面会有人过来帮忙,你要是忙就不用过来了,不能耽误了你的工作。

瑞民听了也就“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没有明确的表明来或是不来。

将近九点,一辆解放汽车停在了王英家门口,从后斗上跳下来四五个小青年,司机王英认识,张斌,小伙子刚上班的时候分到了大勇的小队里,大勇带过他一段时间,所以大勇经常开玩笑说这是他半个徒弟。

张斌是单身职工,没有家的牵扯,常年在外面驻勤,石大勇的追悼会他回来了一趟,后来就很少见了。

张斌从驾驶室跳下来,对王英说道:“嫂子,都收拾好了吗,我们来帮你搬家。”

对于张斌王英感觉比较亲近,她笑笑,“收拾好了,张斌你分到哪去了?”

张斌站在门前,往院子里面看了看,“嫂子,我分到邯郸了,队长说让我们这些没成家的小青年最后一批走。”说完手一挥,领着几个小青年往屋里走,“兄弟们,准备干活了!”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几个大小伙子一阵忙活,一会儿的功夫东西就全装到了车上。

王英站在屋门口,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子,这是她和大勇的第一个家,说实在话,王英心里还是恋恋不舍的,她环顾着整个房间在心里说道:“大勇,你的魂灵还在家里吗,咱们要离开这个地方搬家了,你如果在,就跟我走吧。”

王英伤感的在门前静默片刻,这才擦擦湿润的眼角,扶着孙秀芳上车,驾驶室小,她们家人多,都坐在架势室里根本不可能,王英就让孙秀芳带着三个小点的孩子坐在里面,她和石可在后车斗里找了个地方挤了进去。

眼看着车都要开了,也没见到瑞民的身影,对于瑞民王英是眼不见心不烦,他不来更好,孙秀芳心里却不太高兴,她这个当老娘的都要走了,做儿子的都不来送一送吗?

好在现在已进入六月,天气越来越热,王英带着石可找个背风的地,她把石可抱在自己怀里,一路上也没感觉到冷。

行驶三个多小时,中午十二点多钟王英她们到达了目的地。

王英感觉到车身猛的一顿,她忙从藏身处站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刚刚建好的院落,她们的车正停在大门口处,王英扶着车帮四处打量一翻,这里占地大约有二十多亩,东西数有五排房子,南北查是六排。

“嫂子,到了。”张斌从车上跳下来介绍说道,“这就是新家属院,等报完到才能知道分到哪排房子了。”

“哦”,王英新来乍到,还不知道东南西北,哪里知道往哪里去报道,她眯着眼睛抬头看看挂在正头顶的太阳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先找地方吃饭,吃完饭去报到,看那间房子是分给我们的,到时候才能卸车。”

张斌按按肚子,“嫂子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提吃饭我还真觉得饿了,我知道食堂在哪,我带你们过去。”张斌说着重新跳上车,将车掉了个头,拉着一家人向另一边的一个大院驶去,看他那熟门熟路的样子,肯定不止来了一回两回了。

到处都是新建设的痕迹,远处是尚未完工的厂房,近处是砌了一半的院墙,地面上新挖的排水沟还裸露着新土,还有那间隔数米就插着的彩旗,无不述说着这是一个新生的,充满了朝气的新单位。

正是吃饭的时间,远远的看见前方一处建筑物前有许多人端着饭碗进进出出,不用猜,这就是食堂确定无疑。

张斌将车停在不远处,他率先跳下车,对着后车斗喊了声,“嫂子,到了。”说完打开副驾驶的门,先将三个小的接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孙秀芳,唯恐老人家摔着了,“婶,你可慢点,看准了再落脚。”

王英从车上翻下来,站稳脚跟后向前看去,食堂人很多,但基本上都是陌生人,王英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熟悉的人,崔云香家是前天搬来的,如果没有来食堂吃饭的话,想必家里已经收拾好了,也不知道他们家是在哪排房子里面,要是两家能做了邻居就好了。

饶是这两天来报到的新人太多,王英带着婆婆和四个孩子进入食堂的时候还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张斌这两天来得勤,食堂的人已经和他认识了,只见一个胖胖的大姐握着饭勺子和他打招呼,“小张师傅,你又来送人了?”

“哎呦王姐。”张斌登时脸笑成了一朵花,他领着王英一家人就往他唤作王姐的窗口走,“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嫂子,分到你们这,以后啊,就在这里工作了。”

“新同事啊,我还以为是谁的家属呢,欢迎欢迎,你看咱还是一家子呢,你姓王,我也姓王。”王访热情的用勺子头指着餐盆里的菜问王英,“都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们盛。”

早上因为起的早,一家人简单的吃了点面条,这会子都饿了,想想和念念两个最小的孩子更是盯着菜盆里的肉肉不放。张斌一上午都在帮她忙活,王英心里感谢人家,就点了几个好点的菜,点完后才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没拿饭盒,直接用你们的碗可以吗?”

“行,怎么不行。”王芳痛快的从旁边拿过来一摞碗,将王英点的几个菜都盛到碗中。

“谢谢,谢谢。”王英接过碗,在旁边的桌子上找了个地方,又要了几个大馒头,她把饭菜摆到桌子上,转过身子正要去结账,却看见张斌正从兜里往外掏钱。

这怎么可以?张斌明明是在给自己帮忙,自己本应该好好的做几个菜来感谢人家,怎么能让张斌出力还出钱,王英急了,忙着跑上前,“我来我来,小张你快把钱收起来,可不能让你破费。”

张斌没有听她的,直接将钱掖到王芳手里,示意王姐赶紧将钱收起来,“嫂子,你跟我客气什么,细说起来,你还是我师娘呢,当徒弟的孝敬师娘一顿饭还不是应该的吗?”

王英脸一板,拿着钱就往张斌手里放,“那也不行,快把钱收起来。”

一个不收,一个执意要给,两人推推搡搡引得打饭的人纷纷往这边看。

“嫂子,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吧,你没看见念念他们都饿了。”

听到张斌说孩子,王英转头看向可可几个,果然,念念和想想嘬着手指头盯着桌子上的菜碗不放。

“那好吧。”王英无奈的垂下手,“吃饭,先吃饭。”

吃饭期间,王英瞅了个机会将钱偷偷的放到张斌的衣兜里。

吃过午饭,张斌领着王英去找到人事科,虽然是午休时间,没想到办公室里面竟然有人,王英本来还以为要等到下午二点以后,惊喜之余,忙把调令拿出来办理入职手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住新房 康永安大学毕业已经两年,毕业后一直在处机关工作,这回组建潞州机筑大队,组织上安排他来负责人事部门的工作。

康永安年轻还没有结婚成家,中午在食堂吃过饭就直接回办公室准备休息一会儿,他展开一张潞州日报看了还没有三分之一呢,就听见门外有人说话。

“嫂子,开着门呢,里面有人。”康永安闻声抬头,见是张斌领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向他走来。

这些天,只要是来他这里的陌生人没别的事,基本上都是来报到的新同事,康永安忙站起来,笑容满面的说道:“大姐是来报到的吧。”

这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中等身材,头发四六分,鼻梁子上面架了一副眼睛,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就像是个文化人。

“是啊。”王英礼貌的颔首,从兜里把调令拿出来递给康永安,“我叫王英,是从运输队调过来的。”

康永安接过调令,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一遍,调令写的很官方,内容基本上都是千遍一律,“哦,王英同志,你们先坐。”康永安顺手拿过旁边的登记簿开始登记。

“嫂子,坐吧。”张斌指着一把椅子说道。

王英摇头,歉意的看看张斌,“我不累,这一路辛苦你了,还是你坐吧。”

“嫂子我也不累,你先办手续,我去趟厕所。”张斌说着,对着两人点点头,跨过房门出去了。

康永安做好登记,将调令放到一个档案袋里,问王英,“王英同志,你家里有几口人?”

“六口。”王英回道:“我有四个孩子,还有我婆婆跟着我,加上我一共六口人。”

“你爱人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康永安顺口问了一句,一个家庭,有父母,有儿女,这是很正常的,他没有多想,心中以为男主人有事耽搁了。

王英咬咬嘴唇,目光垂下来,盯着自己膝盖上的双手,顿了一下才艰难的说道:“孩子爸爸年前出了工伤,没有了。”

康永安没有想到事实是这样的,他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王英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以后都是同事了,也不能老是叫人家王英同志,康永安问道:“你比我大,我叫你王大姐行不?”

“行啊。”王英笑笑,“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

“我姓康,王大姐你以后叫我小康就行。”

“嗯,小康,我想问一下,房子是怎么分配的,能不能把我们家分到水管附近。”

说到房子,康永安将队里的房屋分配方案对王英做了简要说明,“王大姐,我刚才问你家里几口人就是因为房子,队里有规定,三口之家是一间,六人是两间,六日以上分配三间,但最多只有三间房,水管附近的都是一间,按你们家的人口情况,一间房子肯定是不够住的。”

“这样啊。”王英有些失望,不禁轻陡了一下眉间,“我想问问张强家分到哪排了,能不能把我也分过去。”

“我看看啊。”康永安拿过另一个本子查了查,指着一个空白处给王英看,“王大姐,他们家后面那排还有一间,距张强家也没多远,你看行不行。”

王英探头扫了一眼,这间的却是离张强家最近的了,想了想,两家真是有缘,在运输队的时候两家就住前后排,到这里了还是前后排,遂答应着,“那就这间吧,麻烦你了。”

“好。”康永安从抽屉里面取出一串钥匙,找出那间房子的交给王英,“这是钥匙,你收好了。”

手续全部办完,王英再三谢过康永安,出了办公室门,张斌正好也回来了,“嫂子,都办完了。”

“办完了。”王英举起钥匙晃了晃,“连钥匙都拿到手了呢。”

张斌:“是哪排,咱这就去卸车。”

王英脚步不停,“最东面靠墙的那一排。”

崔云香搬家的时候王英也开始收拾行李了,按时间算王英也该到了,她没事的时候就搬个马扎坐在门口往大院入口看,今天,远远的看见又有一辆解放车缓缓的驶了进来,“不会是英子她们到了吧。”她嘟囔一句站了起来,手搭凉棚朝驾驶室望去。

随着车子越来越近,驾驶室里面的人越来越清晰,最后清楚的看到孙秀芳和几个孩子的身影。

“天哪,真的是英子到了!”崔云香一拍大腿,迎着车子就跑过来,“英子,英子,你们可到了,几天没见你我都觉得跟好久没见似的呢。”

王英听见崔云香的声音,急忙扶着车帮往前看,“嫂子。”她将胳膊举过头顶,使劲摇了摇,兴高采烈的喊着,“我来了――”

“英子――”崔云香跑到车斗下,不顾跑乱的头发,仰着脸问,“你们家分到哪排房子了?”

“嫂子,在你们家前面那排。”王英俯着身子笑道:“你说巧不,在运输队咱就是前后排,现在还是前后排,连位置都差不多呢。”

“那可真是太巧了。”崔云香也觉得好巧,她笑着说:“你们先去,我回家去喊老张,一会儿去帮你卸车。”崔云香说完,拔腿就往家里跑。

因为单位是新成立的,各项工作还没有进入正轨,张强暂时不需要出车,每天上班也就是在做一些基础性的工作,比如挖排水沟,种绿化树之类的工作,现在他正在家里睡午觉。

“老张,快起来,英子她们到了。”崔云香进屋也不管张强睡没睡着,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张军听到王英到了,忙问崔云香,“妈妈,是可可妹妹他们到了?”

“对,你婶她们都来了。”

“我去看看去!”话音刚落,张军已经跑出了院门。

“这孩子。”崔云香摇摇头,对睡眼惺忪的张强抱怨,“你就看着吧,你这儿子,以后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

张强揉揉眼,“英子她们到了?”

崔云香拉着张强就往外走,“到了,正准备卸车呢,你赶紧的,咱去帮忙。”

“你等我穿上鞋。”张强趿拉着鞋跟着崔云香跑了两步,颠着脚将鞋提上,“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哎呀你快点的。”崔云香急得连连跺脚,“你咋这么慢?”

“你看看你,就跟你晚到一会儿英子就能跑了似的。”

崔云香马不停蹄的走着,“这两天可闷毁我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英子来了可就好了,又有人和我拉呱了。”

张军跑的飞快,车刚停稳,他已经站在了副驾驶室下面,昂着头往驾驶室里看,“可可,安安。”

“军子哥哥。”安安趴在车窗上面,伸着小手往后车斗指,“姐姐在上面呢。”

石可这时候也在后车斗上露出小脑袋,以为在角落里窝了一路,早上梳好的小辫子一高一低松垮垮的耷拉在脑袋上,好几天没有见面的小伙伴,这时候觉得亲切无比,她胳膊冲着张军直摇,“军子哥哥,我在这呢。”

“我也上去!”张军说着,一脚踩到副驾驶的踏板上,扒着车帮就要往上爬。

后斗满满登登的,连个下脚的空都不好找,王英真怕一不小心摔了人家孩子,她忙制止道:“哎呀军子,你不用上来了,我们这就下去了。”

崔云香两口子转过屋角,王英全家人已经从车上下来了,王英用钥匙打开家门,打量着自己的新家,两房一院的格局,背北朝南,进门就是一个炉子,左边是客厅,炉子后面就是卧室,墙面上抹的白石灰还没有干,整个屋子还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王英欣喜的看着自己的新家,这将是自己住过的最好的房子了,当年和石大勇结婚住的是一间旧房子,运输队的房子虽然也是两间,但那不是砖房,是用一种板材搭建起来的房子,叫做活动板房,不用的时候可以拆走,这种房子因为没有砖做墙体,最大的弊端就是冬冷夏热,这个房子可不一样,是实实在在的砖瓦建起来的。

真好,笑容不自觉的在王英脸上浮现,她在脑中规划着如何将自己的新家布置的整洁温馨。

孙秀芳领着孙子孙女也在四处打量,安安在屋里跑来跑去的,都转个遍了才跑回王英身边,“妈妈,以后这就是咱家了吗?”

“对呀!”王英慈爱的看着自己的二女儿,“以后这就是咱家了。”

“噢――”安安欢呼一声,牵住想想的手高兴的直蹦。

崔云香两口子在门口跟张斌打了招呼后,也跟着走了进来,张强笑眯眯的问孙秀芳,“婶子,这一路上累了吧。”

在新的地方遇到熟识的老乡,孙秀芳也很高兴,“不累不累,我一直坐在车里来着。”

张强又看向王英,“英子,你等我再去找几个人来,咱这就卸车。”

“麻烦张大哥了。”王英感激的看着张强两口子说道。她初来乍到,目前为止除了崔云香一家人还没有碰到一个认识的,心里正发愁凭他们几个人卸这一车的东西得卸到什么时候呢,听张强这么说,心中登时放下一大半,感概幸亏她和张强家分到了一个地方。

第二百四十五章:精过头了 自从承包了小山岗子,赵良生的时间大部分都消磨在了上面,荒山治理本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更别说是满是石头的荒山了,赵良生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要想把小山岗子改造成花果山,真正实施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他每天天朦亮就起床,下午太阳落山了才回家,还不能耽误了地里的庄稼,个中辛苦真是无法言说,累得赵良生头一挨枕头就能入睡,好像刚闭上眼睛天又亮了。

春秋两季还好说,天气不冷不热,可到了炎夏和寒冬那就不好说了。夏天,炙热的太阳烤得后背一层皮一层皮的掉,尤其是石头上的温度更是高的吓人,手往上面一放都烫手,冬天又和夏天正相反,凛冽的寒风刮起来,那就是小刀在往身上戳,脸颊上、手上全部都是皴裂的血口子。

为了保暖,严思勤专门给赵良生织了一个套脖,戴到脖子上从眼睛往下都能护住,可脑门子又受罪了,那西北小风一刮,冻得脑瓜顶子冰凉,赵良生就把套脖戴到额头上,这下好了,脑门子是不凉了,下巴和腮帮子又受不了了,严思勤又连夜给他做了个厚棉帽子才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村里人初听赵良生花钱把小山岗子承包了,都笑话赵良生傻,那是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诶,你说赵良生这人是不是精过头了,花那冤枉钱去承包个破石头山,你说那山就在他家跟前,他就是不花钱还不能让他上是怎么的?”

“就是啊,那山上除了石头就是草,他承包来也不能种粮食呀。”

“嗐!种啥粮食嘞,我听说是要种树。”

“种树呀,那更不好弄了,上面哪有多少土啊。”

还真有人想到赵良生心坎里去了,“没土怕什么,往上运呀,只要土够二十公分深,等树成活了,树自会往下扎根。”

赵良生根本不理会别人说什么,他一心扑在了小山岗子上面,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来,首先是先把山上的荆棘和酸枣树移下来种在山根处充做篱笆,单单这件事就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山上也有土,但那是薄薄的一层浮土,酸枣生命力顽强,有点土就能活,营养不够怎么办,自己找,根茎顺着石缝能扎很深,这给赵良生移植造成了很大的障碍,酸枣枝子上全是枣刺,根本就不能拔,全凭他一锄头一锄头的往外刨,就这,那手上扎的还都是血口子,晚上睡觉前,严思勤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帮赵良生挑手里的刺。

每挖出了一颗酸枣树遗留下的就是树坑就是将来果树的树坑,赵良生将树坑一点点刨大,土不够怎么办?每天就往上面背土,就连赵雨和赵晨兄弟两个都知道上山不能空手,要抬着一桶土上去。

赵雨兄弟两个第一任务就是学习,虽然赵良生说了,他们两个管好自己就行,家里的活不用他们帮忙,但懂事的小兄弟两个,只要写完作业天还没有黑都会抬着土往山上送。

唯一轻松愉快的就是小霸道了,小霸道现在是成年的家雀子,胆子锻练的贼大,每天跟着赵良生两口子往山上去,和一群鸡抢虫吃,高兴了还耀武扬威的落到鸡身上站着。

好在付出总有回报,春暖花开的时候,移下来的荆棘也都发出了新芽,枣树发芽比荆棘晚,但看着枝条的颜色,应该也是成活的。

站在山顶四下望去,赵良生胸中满满的都是成就感,山坡上一个一个的小树坑等着它的新主人入住,山脚下稀稀拉拉的围着一圈的酸枣枝子,看着这些七漏风八漏气的篱笆,赵良生不禁蹙起眉头。十多亩地的小山全凭移下来的这些荆棘和酸枣树来做篱笆还是太少,远远不够啊。

春天是最适合植树的季节,过两天有一个集日,大集上卖什么树苗的都有,赵良生想着回家和严思勤商量商量,要不先买些核桃、栗子之类的干果树挨着酸枣树种上一圈。

要说赵良生辛苦,严思勤也不轻松,她每天除了洗衣做饭,还得照顾家里的鸡,伺候好田里的地,没事了还挑着土往山上送,帮赵良生刨树坑,说起来,她干得一点不比赵良生干得少,承包小山第一年,她和赵良生两人都累得黑瘦黑瘦的。

别看严思勤忙累得恨不能端着饭碗都睡上一觉,但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起石可,尤其学生放寒暑假的时间,当时可可爸爸说了,等孩子放假了就送孩子回来过上几天,所以一到放假,严思勤就盼着可可能突然回家来。

天渐渐暗了下来,夜幕即将把小山岗子笼罩,严思勤做好了晚饭,看赵良生还没有回来,对着饭桌前等着吃饭的赵雨说道:“大壮,去喊你爹回来吃饭。”

赵雨是个好孩子,娘的话他向来奉若圣旨,当即痛快的答应,“哎!”说着起身就往外跑,赵晨一直是哥哥的跟屁虫,赵雨去哪他去哪,也把板凳一推,追着哥哥跑了出去。

弟兄两个跑到山脚下,赵雨将两只手拢成小喇叭放在嘴边,气沉丹田对着山坡上的赵良生大喊,“爹,吃饭了――”

赵晨也学着哥哥的样子,“爹,饭好了,吃饭了――”

儿子的声音唤醒了还沉浸在劳动中的赵良生,他放下手中的锄头,捶着酸软的后腰站起来望着家的方向,朦朦胧胧中看见两个小身子正欢快的往山上跑,他忙答应一声,“来了,你俩别上来了,我这就回――”

赵良生扛着锄头就往山下走,赵雨兄弟两个蹦蹦跳跳的往山上迎,到底是小孩子腿脚利索,不一会儿赵雨就跑到了父亲身边,伸手就去接赵良生肩上的撅头,“爹,我帮你扛撅头吧。”

赵雨这半年长得很快,已经完全褪去了小男孩的稚气,有了小少年的样子,个子眼看着到了赵良生的肩膀处,赵良生也不和儿子客气,直接将撅头递给赵雨,自己则牵住赵晨的小手,爷三个一起往山下走。

天边,一轮月芽慢慢的爬上来,但因为天还没有黑透还是白色的,村子里升起袅袅炊烟,融合在半空中像雾一样在村子上方飘荡,空气中弥漫着柴草与饭菜的烟火气,闻到这股味道,赵良生顿时觉得饥肠辘辘,脚步不禁加快了几分。

赵晨还记得爹说过的,山上要种各种果树,他抬头看向身边的父亲,“爹,咱们家的山什么时候能长出大苹果?”

“快了。”赵良生自豪的打量着山坡上亲手刨出来的一个个树坑说道:“过两天我就去买树苗子 。”

瓜果飘香的花果山也是赵良生的动力,当他累得干不下去的时候,就站在山顶憧憬着自己躺在摇椅上,围绕自己的全是各种果树,鼻息间皆是果香的情景。

“那太好了!”赵晨高兴得跳了起来,“那等妹妹回来我带她上山上摘果子吃。”

当年石可走的时候,赵晨回到家没看见妹妹,撒泼打滚的好一阵哭闹,最后闹的赵良生没办法了,就骗赵晨说石可还回来呢,赵晨这下记住了,整天妹妹长妹妹短的挂在嘴头上,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不忘了石可那一份。

“好。”赵良生对儿子总是提起石可早就习惯了,他大手一挥哈哈笑着,“到时候爹和你一起摘!”

严思勤将饭菜摆到桌子上后,就站在院子门口等着爷三个,赵雨跑得最快,看见严思勤的身影就开始喊:“娘,我们回来了――”

等赵雨跑到跟前,严思勤接过儿子肩膀上的撅头,慈爱的抚了抚他的头顶,笑吟吟的说道,“快,进屋洗手吃饭。”

“哎!”赵雨答应的特痛快,小手洗得更是快,就见他在水盆里涮了两下,还带着满手的水珠子就要去抓馒头。

“你洗干净了没有?”严思勤将撅头树到门后头,急忙在晾衣绳上拽下一条毛巾追了上去。

“干净了,干净了。”赵雨觉得娘真是小题大怪,喊爹吃饭之前他已经洗过一遍了,现在又让洗,他左手抓着馒头满不在乎的往嘴里送,伸出右手给严思勤看,“不信你检查。”

说话间,赵良生领着赵晨回来了,“娘,我饿了。”赵晨在严思勤身后喊了一声。

小儿子说饿了,严思勤顾不上大儿子了,她牵着赵晨的小手就往水盆边上走,“饿了呀,咱先洗手手,把小手洗的白白的,做个讲卫生的好孩子。”

给小儿子洗手的空,严思勤问跟过来的赵良生,“今儿个又挖了几个树坑?”

“我跟你说,今天我可是干活了。”赵良生拿起一块肥皂,将满手打的都是肥皂泡泡,“今天挖了整整二十个树坑。”

“这么多!”严思勤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她知道越往上走山上的土越少,树坑越难挖,赵良生挖了二十个树坑,那真是一刻也没有闲着。

严思勤心疼男人,嗔怪的说:“活是干不完的,你也别光顾了干活,还得顾着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赵良生换了一盆干净水,将手冲洗干净,“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他顺手将严思勤额边的乱发掖到脑后,内疚的看着妻子,“这段时间把你也累坏了吧,看你瘦的,一会儿你也多吃点。”

严思勤抿嘴一笑,“我哪顿都不少吃,就是不长肉。”

第二百四十六章:买树苗 严思勤早把稀饭盛好了,现在不凉不热的正好喝,赵良生先抱着饭碗一气喝下半碗粥,这才拿着馒头咬了一口。

“吃口菜就着。”严思勤夹了一块肉放到赵良生碗里。

“嗯。”赵良生将肉送到嘴里嚼了几下,“晨他娘,过几天就是大集了,咱得去买树苗子,春天种树树苗子返苗快,成活率高。”

严思勤抿了一口粥,“行,你说买啥就买啥。”

“爹,买苹果。”赵晨塞了满嘴的菜,唯恐他爹忘了他的大苹果。

“爹,还买梨。”赵雨也在一旁建议。

“桃和杏也得买吧。”严思勤说道:“我还想连樱桃都种上呢。”

“买,都买。”赵良生好脾气的笑着,老婆孩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山上那么大的地方,咱们想种啥就种啥。”

晚上躺在被窝里,赵良生和严思勤将山上种什么做了一番规划。

“晨他娘,我是这样想的。”赵良生将严思勤往怀里紧了紧,下巴放到了妻子的头顶上,粗糙的大手放在她的肩头,“山下面挨着酸枣棵子那咱种上一圈核桃和栗子,这树的果子不熟没人动,能当篱笆使,桃、梨、杏啊,还有你说的樱桃,咱都种,哦,我还想再种几颗大红枣,一种果子种一面坡,这样好管理,收起来也方便。”

严思勤温顺的趴在赵良生怀里,“嗯,听你的,你说咋种就咋种。”

媳妇就是好,赵良生一颗心柔作一团,他低头亲了严思勤头顶一下,“山顶上我不准备种东西了,那上面净是大石头,找个树坑都不好找,索性咱也不找了,直接在什么搭上鸡窝,咱养鸡就行。”

“行。”严思勤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坐起来问赵良生,“他爹,你算了吗,咱得买多少树苗子。”说着就去开柜子,“我得看看咱还有多少钱,可别连买树苗子的钱都不够。”

要说需要买多少树苗子,赵良生还真没仔细算过,经严思勤这一提醒,他立马在脑海里回想起来:山脚下那一圈可不小,好在果树不能密植,株距需要控制在三米以上,靠近家的这一溜拿来种核桃,远处就种栗子,算算那也需要不少棵。

“他爹。”严思勤将存款折递给赵良生看,“你看咱还有五百多块钱,不知道够不够。”

“够了吧。”赵良生捏着下巴说道:“小树苗子又不贵,我算了算啊,除去山顶那一块,剩下得也得有十来亩地,树苗子得买一千多棵,一颗树苗也就几毛钱,最粗的也超不过一块钱去,我觉得差不多。”

严思勤想了想,“也不能都买小树吧,那得多少年才能挂果呀?”

“那就配上百分之十的大树苗,最好是当年就能结果的。”

“行。”严思勤表示赞同,“明天咱去山上查查,看具体买多少树苗子合适。”

“对,查查再说。”赵良生点头,“你先把存折收起来,咱赶紧睡觉,明天早起去查树坑。”

第二天,赵良生和严思勤带着纸笔往山上走,两口子按照自己的思路,将需要的树苗子种类与数量都记录了下来,就等到集日去赶集了。

离辛庄村不远的地方每月逢六就是集日,而且每年的春天和年前还有两次古会,春天古会是农历三月初六,阳历也就是四月左右,会上的东西比较全,尤其是适宜种树的时节,十里八乡过来卖树苗子的农户也很多。

赵良生提前一天去了城里,将存折上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也不知道够不够,紧钱买吧,能买多少是多少。

今天逢会,因为需要买大量的树苗子,赵良生将家里的地排车拉了出来,夫妻两个直奔树苗市场而去。

赶会可是十里八村的大事情了,买的、卖的人都往这里聚集,远远的,就能看见这里乌压压的一片,赵良轩头天就过来占好了位,今儿个一大早就把编好的筐拉了来,大大小小的摆了一大片,赵良生来到会上的时候,赵良轩的买卖都开张了。

“二哥,生意好不?”路过赵良轩的摊位,赵良生率先打招呼。

“还行。”赵良轩正在给客户介绍自己的筐,忙中偷闲问了一句,“你俩这是干啥去?”

赵良生:“去买树苗子,二哥你忙吧。”

赵良轩冲着兄弟摆摆手,“那你快去吧,回头哥帮你去种。”

卖树苗的市场在会的尽头,卖树苗的人来得不少,树苗都打好了捆,或竖着或躺着放在路边,买树苗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不过都是十颗八颗的买。

赵良生两口子先逛了一圈,了解一下行情,虽然卖树的很多,但是都不成规模,是这家卖个百八十棵,那家卖个百八十棵,而且品种都还不一样,这家是早熟的品种,那家可能是晚熟的品种,光桃树就有好几个品种,有五月鲜,大黄桃,盘桃,还有晚熟的冬桃等等。

这不出来买果树还真没想起来有这么多的道道,这和自己当初设想的,桃树种上一片坡,梨树种它一面坡的想法有出入啊,虽然都是种一面坡,但是得重新做做规划了。

都说一分钱一分货,这话一点都不假,小点的树苗就便宜,大树苗就贵,严思勤蹲在一个老大哥摊位前,捏着手指粗细米把长的小树苗愁得眉头都蹙起来了,这树苗种下去得多少年才能挂果?

“大姐,买树苗啊。”

严思勤抬头瞥了一眼老大哥,明显看得出来此人年纪不小了,那满脸的褶子都能把苍蝇夹死,没有六十也得有五十多了。

严思勤心中腹诽,“这人真是,这把年纪了还喊我姐。”想到这里还不自信的摸摸自己的脸:我有这么老吗?

老大哥好像看出了严思勤的心思,忙着解释,“在我们那大姐是官称,出门碰见女的不分年龄大小都是喊大姐。”

“哦。”严思勤放心了,她还以为开山种树把自己磋磨的老了呢,“大哥,你家这是什么树苗,多少钱一颗?”

“我这个是桃树,品种可好了,叫水蜜桃,结的桃子有大又甜,只卖五毛钱一颗。”

“什么!”严思勤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这点小苗你卖五毛钱?俺买回家想让它结果那得等上多少年?”

“哎哟大姐,一看你就是不懂行的,俺这个桃可是已经嫁接好的,别的桃三年才结果。”老大哥拍拍树根炫耀道:“俺这个,当年种当年就能结。”

“真的假的?”严思勤半信半疑,问正在旁边看树苗的赵良生,“他爹,你过来看看这个树苗子。”

“怎么了?”赵良生蹲过来,拿起一捆树苗翻看,“这位大哥,你这是桃树苗吧。”

“还是这位同志厉害,一眼就认出我这是桃树苗,不错,我这就是桃树,但也不是一般的桃树,我这是水蜜桃,现在这个品种这里种的还少,我这可是我老家的亲戚专门给我送来的。”

水蜜桃啊,赵良生听说过,这正是他想要的品种,这个品种的桃子肉质致密,纤维少,汁液多,刚成熟的桃子硬脆而甜,熟透的桃子软而多汁,是这两年正流行的品种,“多少钱一颗?”

摊子还没有回答,严思勤直接说了出来,“要五毛呢,太贵了。”

“是不便宜。”赵良生将手里的树苗放下,拍拍手上的土站了起来,“大哥,你要的也太贵了,能便宜点不?”

“这你还嫌贵?”老大哥抽出一颗树苗,指着一个结节处给赵良生看,“同志,你瞅瞅,这个可是我已经嫁接完的,回家你擎种了,我保你当年结果。”

“我看看。”赵良生接过小树,在结节处仔细观察片刻,别说,还真是嫁接过的痕迹,这样的果树种起来可就省事多了,要是用原生苗,三年能结果那还是早的,而且原生苗结出的果子品相和口感都不好,必须等经过嫁接才行。

赵良生动心了,他看看老大哥身边的一捆捆树苗问道:“你这里有多少棵,都是这一个品种吗?”

老大哥:“我带二百棵过来的,都是一个品种。”

“大哥,你这二百棵我要是都要了,你给我多少钱一颗?”

“都要了?”老大哥还以为他这一堆树苗要卖到下集才能卖完,没想到上来就有人要包圆,惊喜之余,大方的主动让了五分钱,“你要是都要了我给你算四毛五。”

严思勤在心里算了个帐,二百棵树苗四毛五分钱一棵,那就是九十块钱,他们是带了五百多块钱过来的,别的树苗一颗都还没买就已经去了将近一百,还是贵,她就想跟摊主再讲讲价,“大哥,再便宜点吧。”

“可不行。”老大哥直摇头,“你不知道嫁接它们我费多少劲,四毛五一棵我也就是赚个辛苦钱,不能再少了。”

嫁接果树可是个技术活,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干得了的,赵良生看老大哥确实不容易,也就没有再讲价,以四毛五的价格将二百棵桃树苗全部拿了下来。

看着分不出公母的小树苗严思勤还不放心,一个劲的追着老大哥问,“真的是嫁接过的水蜜桃,没骗人吧?”

“看大姐你说的,我家就在王家庄,我姓王,你到村里一打听种树苗子的王得,没有不知道我的,错了咱管换。”

“王得是吧。”王英还真掏出小本本把老大哥的姓名和地址记到了本子上。

银货两讫,老大哥开心的脸上的皱纹全都堆了起来,临走还不忘了交待赵良生,“同志,我跟你说啊,虽然这桃树今年就能结果,但是我的建议是先让它们养上一年,毕竟果苗还小,这和人是一个道理,还都在童期,过早结果不好。”

赵良生:“我记住了,谢谢大哥。”

老大哥:“那我就走了,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到王家庄来找我。”

第二百四十七章:备齐了 旁边卖果苗的都羡慕的看着三人,这夫妻两个一下就买二百棵树苗子,一看就是大主顾呀,等老大哥走远了,纷纷上前将夫妻两个围住,“同志,我这还有桃树呢,你要不要?”

买了二百棵桃树苗,赵良生暂时不想再买桃树了,他歉意的对问话的人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桃树就不要了,你要有别的树拿过来我看看。”

问话的失望的摇摇头,“我就光带的桃树。”

旁边有个老大娘立马接话,“我有啊,我带着核桃过来的,核桃你要不要,要的话到我那去看看?”

“要,我正想买核桃呢,跟我说说你家核桃是什么品种?”

“好品种,纸皮的,皮薄肉厚那种,今年种明年结。”

赵良生知道薄皮核桃苗又分早实核桃苗和晚实核桃苗,早实核桃苗还真是1-2年就能结果,而晚实核桃苗要4-5年才能结果。自己的运气就这么好吗,想要买什么品种就能买到什么品种,赵良生都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真的吗?你可别骗我?”

被别人质疑了,老大娘不高兴的瘪瘪嘴,“我活这么大年纪了,能骗你吗?”

赵良生将核桃苗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个遍,到底没有看出来所以然,说真的,不等到结果子谁也看不出来这到底是早实核桃苗还是晚实核桃苗,“大娘,你这苗多少钱一棵?”

会上卖核桃苗的特别多,老大娘也没有狮子大张口,直接出了一个公道价,“三毛,我看你要得多才给你这个价,不然一棵两棵十来八棵的低于四毛我根本不卖。”

“哦。”赵良生点头,他刚才跟严思勤已经将市场上的价格摸了个底,和这个价格确实差不多,当下里也不讲价了,直接定了二百棵。

栗子没得挑,满集上卖的就是一种栗子苗,说是本地栗子,做熟后面甜面甜的,也是三毛钱一棵定了二百棵。板栗树不同于其他果树,上市周期长,从种下幼苗到能够结果的时间也长。一般情况下,一棵板栗树五年左右才可以结果。刚开始结果的时候,每棵树结的板栗果实也不多。对这种树赵良生也不纠结是不是明年就能结果的问题,直接种上就是,它愿意什么时候结就什么时候结,就是那个核桃树,即使明年能挂果,赵良生也是准备摘掉的,为了核桃幼树能尽早扩大树冠、尽早成型,长的强壮,还是好好的养上两年再说。

六百棵树,虽然都是树苗,也把地排车装的满满的,算着还有好多品种没有买,尤其是小儿子说的大苹果,但车子实在是装不下了,夫妻两个准备先送回去一趟再来,赵良生用绳子将树苗子都捆结实了负责在前面拉车,严思勤跟在车子后面时不时的推上一把,这满满的一大车树苗子招摇过市的时候,引得果木市场的人纷纷侧目。

这时有人在旁边大喊:“哎,大兄弟,你们还要树苗子不,要的话我可以直接给你送家去。”

犹如醍醐灌顶,赵良生恨得拍了自己脑袋一下,真是忙糊涂了,怎么没想到这一步呢,自己可以直接到会上来定树苗啊,定好了直接让他们给送家去,他和严思勤两人光在家来等着过数不就行了,那得省多少事呀,哪想现在,沉的要死,还得自己吭哧吭哧往家里拉。

赵良生停下车,直接向刚才发生的方向走去,“刚才是哪个兄弟说要给我送货来着?”

“是我,大兄弟。”这时一个黑红脸膛的汉子向前走了两步,“刚才是我喊的,我看你买的树苗比较多,想问问你还需要不,要得多的话我可以直接给你送家去。”

“真是太谢谢你了,幸亏你提醒我啊,我正发愁怎么往回运呢,你这一提醒,真是解决了我的大问题。”赵良生感激的握住对方的手直摇,“大哥我是来买果树苗的,你家都有什么树苗给我介绍一下。”

赵良生的热情让对方有些不好意思,他局促的将手抽回了,开始解释自己家的树苗子,“大兄弟,我卖的是苹果,这个你要不?”

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赵良生忙说,“要,要,你家的苹果是什么品种?”

“三个品种。”说到自己家的果树,汉子开始滔滔不绝,“你这个我点了一点红漆的是红富士,这个品种好,听说是从日本引进的,这个苹果成熟后红通通的,水分还大,吃起来又甜又脆。”说着又指着点了一点蓝漆的树苗介绍道:“这个是黄金帅,老品种了,口感是甜中带酸。”接着他又拿起一捆点着黄漆的果苗说道:“这是国光,咱这里吃的最多,味道酸甜且脆生.即使个头很小也好吃。”

一听就是种果树的老把式,赵良生谦虚的道:“大哥,我今年头一年种苹果,有不懂的地方免不了还得请教你。”

“应该,的应该的,只要你买了我的树苗子,我包成活,不明白的你只管问我。”

严思勤最关心的还是价格,“那就好,大哥,你家的树苗子多少钱一棵。”

说起价格,汉子先把红富士拿起来,“同志,这个红富士是新品种,咱这边种的人家很少,所以价格也高一点,得一块钱一棵,黄金帅和国光你给我五毛钱一棵就行。”

鉴于人家给出的好主意,赵良生是真心想买这汉子的树苗子,但是也不能人要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大哥,一块钱一棵的红富士也太贵了,你给算便宜点,八毛吧,黄金帅和国光我就不给你讲价了,你说五毛就五毛。”

“他爹。”严思勤拉拉赵良生的衣角,“要不咱别买红富士了,那一棵能顶国光两颗呢。”

赵良生的眼光还真富有前瞻性,他光从汉子听说了红富士的口感就知道红富士以后一定会有很大的市场,汉子也说了,这个果子成熟后是红通通的,就趁着红通通三个字也得买,听着就喜庆,他轻拍严思勤的手背说道:“你听我的,红富士咱必须买,”

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严思勤早摸透了赵良生的脾气,她知道,但凡赵良生决定了事,那是改不了的,当下里也不再吭声,站在一旁看两人谈价格。

一块降到八毛,汉子犹豫了,这桩生意赚钱就赚到红富士上,要是降到八毛可就赚得少了,不过也不是不赚钱,汉子思忖片刻,在心中算了个账,认为可以做,点头答应道:“行吧,就当我交你这个朋友,你说见样要多少?”

“嗯。”赵良生看看妻子,沉吟一声,“红富士你给我查一百,国光和黄金帅一样二十五,总共是一百五十棵。”

“行!”汉子转身对着摊位上一个妇人说道:“娃他娘,你查一百棵红富士出来,我查国光和黄金帅。”吩咐完之后又问赵良生,“大兄弟,你说我给你送哪去?”

“不急。”赵良生摆手,“你先查出来准备着,我再去买点别的树苗子,等都定好了我来喊你。”

赵良生两口子将地排车听到赵良轩摊位旁,拜托他帮忙照看一下,两人转身又回了果木市场,将其余的树苗全部都定全,并商量好送货上门之后,这才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往家走。

收了果苗结了账,手里是一分钱都没有了,严思勤望着院子里摆了一地的树苗子突然间就来了愁,这哪里单纯只是树苗子,这些都是钱,而且都是尽快种到地里的钱,树苗子在外面多摆一天就多增加一份风险,要是来不及种下,断了水分苗死了,那就等于钱打了水瓢。

“他爹!”严思勤猛地一机灵,慌忙朝屋里跑去,赵良生拉了一路的车,正渴得抱着水壶往肚子里灌水,严思勤一把把水壶夺过来,焦急的问道:“你光说买那么些树苗子,一千多棵,光指着咱俩什么时候能种完,就是把大壮和二晨两个都加上三天之内咱也种不完呀,要是种不迭树苗子死了可咋弄?”

“嘶——”赵良生人还沉浸在可了了一份心思的喜悦中,听严思勤这么说,登时犹如一记重锤敲在的脑瓜顶,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对呀,自己光想着往家划拉了,这种可是个大问题,可东西已经买下了,又不能去退,怎么办?怎么办?汗一下子从赵良生额头上冒出来,他急得拍着头直转圈,这个时候就需要亲戚来帮忙了,赵良生看着严思勤说道:“晨他娘,你赶紧回娘家一趟,去请大舅哥他们来帮忙,好在现在地里没什么活,不让他们白干咱给算工钱,二哥这边还在集上,等散了集我去找他,他认识人多,请他帮忙想想办法。”

“我这就去。”严思勤转身就往外走,好在她娘家离这里并不远,她走快点也就一个来钟头的事,走到院门口了才想起还要给两个儿子做饭,她忙喊了一声,“他爹,你别忘了给孩子做饭啊。”

第二百四十八章:遇山开路,遇水架桥 严思勤一出门,赵良生就把家里的盆盆罐罐全都找了出来装上水,将树根泡进去,但这都是杯水车薪,一千多颗树苗子,就是把家里的锅都用上了也泡不了多少棵,把个赵良生急得恨不能扇自己的嘴巴子,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一点都没有考虑到,实在是没办法了,他在屋里院子转来转去看能不能找出解决方法来,当天走到菜地的时候忽然脑子一亮,不然先在菜地里挖个大坑,将树苗子先种到里面,这样也能多保存两天。

说干就干,赵良生立即拿了撅头和铁锨过来,也不顾地里的小菠菜正在返青,抡圆了胳膊就刨将起来。

赵良生心里急也感觉不到累了,好在菜地经常翻,土质松软,等赵雨兄弟两个放学的时候,他已经挖了一个大坑出来。

“娘,我回来了。”这是赵雨的声音。

“娘,我饿死了,今天吃什么呀?”这是赵晨,这小子进家就关心吃什么。

哎呀,光顾挖坑,忘了给儿子做饭了,赵良生拄着撅头把,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你俩今天怎么放学这么早?”

赵雨兄弟两个正惊叹这满满一院子的树苗子,听见赵良生的声音,赵雨遁声望去,就见爹灰头土脸的正在往坑上爬,他以为家里又有什么新事物呢,颠颠的跑到坑边,将手递给赵良生,想拉他上来,“爹,你挖这么大的坑干什么?”

赵良生没有接儿子的手,儿子那四两劲,还想拉他,不把他带坑里就不错了,赵良生使劲一拄坑沿,纵身越出大坑,没好气的说道:“能干啥,种树呗。”

种树是这样子的吗?咋跟别人家不一样的,赵晨迷惑了,别人种树都是一棵一棵的种,怎么自己家要都种到一起?

自从知道队里要解散,所有的人都要分流,瑞民才彻底对王英死了心,他有工作拴着,又不能跟着王英走,昨儿个,瑞民回家了一趟,看着一屋子的狼藉,他呆了一会儿就会单位了,说是第二天早上过来帮忙搬家。

王英婉拒了,告诉瑞民单位里面会有人过来帮忙,你要是忙就不用过来了,不能耽误了你的工作。

瑞民听了也就“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没有明确的表明来或是不来。

将近九点,一辆解放汽车停在了王英家门口,从后斗上跳下来四五个小青年,司机王英认识,张斌,小伙子刚上班的时候分到了大勇的小队里,大勇带过他一段时间,所以大勇经常开玩笑说这是他半个徒弟。

张斌是单身职工,没有家的牵扯,常年在外面驻勤,石大勇的追悼会他回来了一趟,后来就很少见了。

张斌从驾驶室跳下来,对王英说道:“嫂子,都收拾好了吗,我们来帮你搬家。”

对于张斌王英感觉比较亲近,她笑笑,“收拾好了,张斌你分到哪去了?”

张斌站在门前,往院子里面看了看,“嫂子,我分到邯郸了,队长说让我们这些没成家的小青年最后一批走。”说完手一挥,领着几个小青年往屋里走,“兄弟们,准备干活了!”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几个大小伙子一阵忙活,一会儿的功夫东西就全装到了车上。

王英站在屋门口,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子,这是她和大勇的第一个家,说实在话,王英心里还是恋恋不舍的,她环顾着整个房间在心里说道:“大勇,你的魂灵还在家里吗,咱们要离开这个地方搬家了,你如果在,就跟我走吧。”

王英伤感的在门前静默片刻,这才擦擦湿润的眼角,扶着孙秀芳上车,驾驶室小,她们家人多,都坐在架势室里根本不可能,王英就让孙秀芳带着三个小点的孩子坐在里面,她和石可在后车斗里找了个地方挤了进去。

眼看着车都要开了,也没见到瑞民的身影,对于瑞民王英是眼不见心不烦,他不来更好,孙秀芳心里却不太高兴,她这个当老娘的都要走了,做儿子的都不来送一送吗?

好在现在已进入六月,天气越来越热,王英带着石可找个背风的地,她把石可抱在自己怀里,一路上也没感觉到冷。

行驶三个多小时,中午十二点多钟王英她们到达了目的地。

王英感觉到车身猛的一顿,她忙从藏身处站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刚刚建好的院落,她们的车正停在大门口处,王英扶着车帮四处打量一翻,这里占地大约有二十多亩,东西数有五排房子,南北查是六排。

“嫂子,到了。”张斌从车上跳下来介绍说道,“这就是新家属院,等报完到才能知道分到哪排房子了。”

“哦”,王英新来乍到,还不知道东南西北,哪里知道往哪里去报道,她眯着眼睛抬头看看挂在正头顶的太阳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先找地方吃饭,吃完饭去报到,看那间房子是分给我们的,到时候才能卸车。”

张斌按按肚子,“嫂子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提吃饭我还真觉得饿了,我知道食堂在哪,我带你们过去。”张斌说着重新跳上车,将车掉了个头,拉着一家人向另一边的一个大院驶去,看他那熟门熟路的样子,肯定不止来了一回两回了。

到处都是新建设的痕迹,远处是尚未完工的厂房,近处是砌了一半的院墙,地面上新挖的排水沟还裸露着新土,还有那间隔数米就插着的彩旗,无不述说着这是一个新生的,充满了朝气的新单位。

正是吃饭的时间,远远的看见前方一处建筑物前有许多人端着饭碗进进出出,不用猜,这就是食堂确定无疑。

张斌将车停在不远处,他率先跳下车,对着后车斗喊了声,“嫂子,到了。”说完打开副驾驶的门,先将三个小的接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孙秀芳,唯恐老人家摔着了,“婶,你可慢点,看准了再落脚。”

王英从车上翻下来,站稳脚跟后向前看去,食堂人很多,但基本上都是陌生人,王英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熟悉的人,崔云香家是前天搬来的,如果没有来食堂吃饭的话,想必家里已经收拾好了,也不知道他们家是在哪排房子里面,要是两家能做了邻居就好了。

饶是这两天来报到的新人太多,王英带着婆婆和四个孩子进入食堂的时候还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张斌这两天来得勤,食堂的人已经和他认识了,只见一个胖胖的大姐握着饭勺子和他打招呼,“小张师傅,你又来送人了?”

“哎呦王姐。”张斌登时脸笑成了一朵花,他领着王英一家人就往他唤作王姐的窗口走,“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嫂子,分到你们这,以后啊,就在这里工作了。”

“新同事啊,我还以为是谁的家属呢,欢迎欢迎,你看咱还是一家子呢,你姓王,我也姓王。”王访热情的用勺子头指着餐盆里的菜问王英,“都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们盛。”

早上因为起的早,一家人简单的吃了点面条,这会子都饿了,想想和念念两个最小的孩子更是盯着菜盆里的肉肉不放。张斌一上午都在帮她忙活,王英心里感谢人家,就点了几个好点的菜,点完后才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没拿饭盒,直接用你们的碗可以吗?”

“行,怎么不行。”王芳痛快的从旁边拿过来一摞碗,将王英点的几个菜都盛到碗中。

“谢谢,谢谢。”王英接过碗,在旁边的桌子上找了个地方,又要了几个大馒头,她把饭菜摆到桌子上,转过身子正要去结账,却看见张斌正从兜里往外掏钱。

这怎么可以?张斌明明是在给自己帮忙,自己本应该好好的做几个菜来感谢人家,怎么能让张斌出力还出钱,王英急了,忙着跑上前,“我来我来,小张你快把钱收起来,可不能让你破费。”

张斌没有听她的,直接将钱掖到王芳手里,示意王姐赶紧将钱收起来,“嫂子,你跟我客气什么,细说起来,你还是我师娘呢,当徒弟的孝敬师娘一顿饭还不是应该的吗?”

王英脸一板,拿着钱就往张斌手里放,“那也不行,快把钱收起来。”

一个不收,一个执意要给,两人推推搡搡引得打饭的人纷纷往这边看。

“嫂子,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吧,你没看见念念他们都饿了。”

听到张斌说孩子,王英转头看向可可几个,果然,念念和想想嘬着手指头盯着桌子上的菜碗不放。

“那好吧。”王英无奈的垂下手,“吃饭,先吃饭。”

吃饭期间,王英瞅了个机会将钱偷偷的放到张斌的衣兜里。

吃过午饭,张斌领着王英去找到人事科,虽然是午休时间,没想到办公室里面竟然有人,王英本来还以为要等到下午二点以后,惊喜之余,忙把调令拿出来办理入职手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乌压压的黑云在天上憋了很久,眼看着乌云在天空中越积越厚,沉实厚重的就像山要压下来,闪电如银蛇狂舞不时穿插在其中,轰隆隆的雷声在天空一阵紧似一阵的嘶吼着,看这架势这场雨肯定小不了。

这也不是六月里了,怎么天还是说变就变?早上还是微风轻拂,到了这会儿愈演愈烈,俨然已变成狂风,顷刻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树枝在风中疯狂摇曳,羸弱点的小树不堪劲风的摧残,腰肢弯向大地,好似下一刻就要折了。

按理说在这样的天气里能不出门都尽量不出门,偏有这么一家人,两个大人带着孩子在这狂风中赶路。

王友元和秀芝一共生育了六个孩子,四男两女,大儿子王山峰今年十四岁,大女儿王月芽也有十岁了,几个孩子中就就老大老二差的年数多一点,其他的四个孩子几乎都是差个两三年,大儿子和两个女儿还好说,三个小的就像出生不久的小羊般娇嫩弱小。

此刻,王友元死死握住独轮车的把,脚下用力蹬着,歪着头、眯着眼一步一步用力向前推动,王山峰站在独轮车的右侧面,左手扶着车上的家什,右手使劲帮着父亲用力推。秀芝唯恐哪个孩子被风吹跑了,吓得招呼好几个孩子,拉紧孩子们的手。风中含有大量的沙尘,打的脸生疼,眼睛是睁不开的,一家人眯着眼,手挡面部,要稍微弯腰才能与劲风抗衡。

终于,乌云再也承受不住云中的水分,瓢泼一样的将雨水倾泻下来。

王友元两口子带着孩子踉踉跄跄,紧赶慢赶,万幸在雨刚下来的时候冲进了土庙。庙外,大雨哗哗的下着,一会儿屋檐上就形成了雨帘。

王友元身材欣长而不健硕,多年大烟腐蚀,让他本就挺拔的身姿变得微微弯曲,棱角分明的瘦长脸上鼻梁高挺在正中,整个人浑身上下透漏着文质彬彬的气质,才三十多岁的他,为了躲避国军抓劳工挖工事,偏偏把自己打扮的苍老羸弱,一缕长髯挂在下颌,出门必拄一拐杖,您别说,这个形象真的唬住了数次抓劳工的国军,每次抓人,都从他面前走过视而不见。

此刻他正大口喘着气,一屁股坐在了墙角不知哪个行人留下的干草窝上,靠着墙四下审视着,只见一尊泥塑的神仙披着破烂的红布,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微笑着盘坐在祭台上,半合的眼睛悲悯的看着座下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神仙,脸上的油彩已经斑驳,在闪电的照耀下有些恐怖,祭台前香案上的灰有一指厚,一个香炉里早就没有了香火,只剩下灰灰白白的香灰堆满了香炉,可见这个小庙的香火还是鼎盛过一段时间的。

王友元看着祭台,吧唧一下嘴遗憾的想:怎么连点祭品都没有。

李秀芝忙着查了查孩子,山峰、月芽、月娥、山岭、山壮,山河去哪了?没看着老六登时急了,对着山峰喊:“老大,小六呢?”

王山峰一听,赶紧放下收拾行李的手,像母亲看过去,笑了:“娘,小六你不是背着呢吗。”

李秀芝恍然大悟,边把小六解下来边说:“还真是骑驴找驴了,一急都忘了。”

慢慢的王友元歇过劲来,鼻涕眼泪开始流出来,哈气一个接一个的打起,刚才光顾赶路,一着急什么都忘了,这会好受点,烟瘾又犯了。

王友元擤了一把鼻涕,用手胡了一下脸,嚷嚷着:“赶紧卸锅做饭,饿死老子了。”

李秀芝一看丈夫这样,知道他烟瘾又犯了,也不敢坑声,赶紧招呼孩子:“山峰、大妮、二妮麻赶紧卸锅。”

“哎!”三个孩子麻溜的把行李解下来,山峰捡了几个石块搭了个简单的灶台,把锅坐上。

“娘,咱做什么吃。”大妮翻了翻粮食袋子,抖了抖对娘说:“咱一点粮食都没有了,这一路都是挖着野菜和着吃的,现在下着雨,也没法挖野菜呀。”

李秀芝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王友元,诺诺的说:“他爹,你看,咱啥吃的都没有了,要不一会等雨停了,我带孩子们去挖野菜?”

王友元没抽大烟前的脾气还好,自从染上了烟瘾,脾气也跟着暴躁起来,一个言语不和就动手,因为劝王友元戒烟,李秀芝没少挨揍,也没有挡住,好好的一个中医世家积累的财产都被败光了,这下好了!没钱抽大烟,再犯烟瘾王友元也只能硬受着。

王友元烟瘾犯的正难受,火气大着呢,喝道:“等什么雨停了,谁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现在地里都是庄稼,都快熟了,让大妮、二妮去掰点不就行了,下这么大的雨,正好没人看着。”

李秀芝看看庙外的瓢泼大雨,忧心忡忡的说:“他爹,你看这外面霹雷和闪的,孩子咋出去。”

“咋去?走着去,难道还要坐轿去!”王友元气冲冲的对着孩子嚷:“大妮、二妮赶紧的拿上布袋去掰点棒子,薅几个南瓜回来。”

月芽和月娥扒着门框往外看看,月娥又缩回头对王友元说:“爹,我害怕,等雨一会小点再去行不。”

王友元一骨碌爬起来,走到门边,说道:“还等雨小点?丫头片子,娇的你!”说着伸出脚,对着月娥一脚踹过去。

月娥正伸头看着庙外,猝不及防,顺着台阶咕噜噜的滚下去。

“哇......娘。”月芽见妹妹被踢出去,吓得赶紧跑到台阶下面,抱着妹妹哭起来。

月娥愣愣的坐在台阶下,大雨劈头盖脸的浇下来,所幸没有受伤,姐姐抱着她哇哇的哭着。

秀芝一看王友元把孩子踢出去了,心疼万分,跟着跑出来,唯恐孩子摔坏,边哭边哆哆嗦嗦摸着孩子的头和身上:“天杀的呦,二妮才八岁,自己的孩子恁咋下的去手啊。”

雨更大了,就这样直直的砸到脸上,雨水和眼泪和在一起,泪眼朦胧中,月娥傻愣愣的看着娘,心里更是凄凉一片:我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爹。

一咬牙对娘说:“娘,你别哭了,给我拿个布袋,我上地里转转去,要不爹一会又发疯了。”

这时山峰拿个布袋过来,看着娘和妹妹道:“娘,你带妹妹回去,我去地里看看。”

“还是我去吧。”月娥犟劲上来,此时一心要离爹远点,哪怕淋再大的雨也不怕,只求能离那个爹远一点,再也不要看他一眼。

山峰知道这个妹妹一直以来的犟脾气,对着娘安排道:“娘,你赶紧和月芽进去,老四、老五、老六还等着照顾呢,月芽你看看庙里还有柴火不,生堆火和娘烤烤衣裳,我和月娥去就行了。”

月娥就着雨水洗了一把脸,抹去眼里涌出来的泪,抓着哥哥的手站起来,率先冲入雨雾中。

“二妹!”山峰冲着月娥的背影喊了一声,见月娥没有回应他,急忙追了出去。

风卷携着雨抽打着月娥瘦小的身体,大滴的雨水如瀑布劈头盖脸的浇下来,冲击的睁不开眼睛,衣服早已湿透就这样贴在身上,风一吹冷飕飕的让人直打寒颤。山峰到底大了月娥几岁,身高腿长的几步就追上月娥,他拉紧了妹妹的手,示意月娥走在他后面,试图用自己并不强壮的身体帮妹妹挡一片风雨。

王友元躺在干草窝里,困意袭来,渐渐的进入梦乡。

月芽升起一堆火,不一会柴草的烟雾就升腾起来,虽然殿门大敞,烟雾还是弥漫了整个大殿。

呼吸间,闻到烟味的王友元并没有感觉到呛人,反而让他品出了几分大烟的香气,梦中的他此刻正与何孟耀待在一起,何孟耀将点燃的烟枪递给他,利诱的笑容再次浮现在脸色:“友元兄弟,吸一个吧,香着呢。”

王友元心中抗拒,明白不能再吸了,手却不能控制的伸出去接那烟枪,刚接在手中,画面瞬间变成父亲临死前的场景,奄奄一息的老父紧紧抓住王友元的手,喃喃不止:“大元,大元哪,不能再吸了,再吸就家破人亡了,不能再吸了呀。”

王友元痛心疾首,脸上涕泪横流,将头埋在父亲的手心里赌咒骂誓:“爹,我再也不吸了,我戒,再吸我就不是人!”

王友元一下子惊醒,烟气昭昭中,秀芝正在照顾最小的儿子,大女儿正坐在火堆旁烤衣衫,二个小的儿子埋头不知道玩着什么。

王友元眼神呆滞,目光涣散盯着前方一动不动,思绪却已飘远,回到刚与何孟耀结识的时候。

“嘶…”何孟耀斜躺在椅子上,就着烟袋嘴猛吸了一口大烟,烟入肺腑,久久吐出一口气,他眼神迷离似喃喃自语,对着旁边坐着的王友元说道:“舒服啊,友元兄弟,要不你来一口?抽一口吧!大烟下肚,你不知道有多舒服,就像飘在云彩里一样,你想要什么眼前就能出现什么。”

王友元嘴一撇,嗤笑道:“你拉倒吧,那不就成了灵丹妙药了?还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想要金元宝,难道眼前就能掉一堆金元宝出来?神丹也没这个功效吧。”

“你别不信!你知道大烟还有一个名字叫***吧,听听!听名字就是好东西,吸了这东西能增福添寿哩,再说了这东西也就是有身份的人才能抽的起,那是身份的象征!泥腿子有几个能抽的起大烟的,就比如友元兄弟你,你和那些泥腿子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对不,要不你试一个?”何孟耀将烟袋嘴往王友元嘴边递了递。

王友元脑袋微偏,闪过烟嘴:“还有身份的人才吸,魏地主吸不吸?你跟他当管家,你最清楚了,我怎么没有见过魏地主吸大烟?我不吸,我没钱,我家的钱都在我爹手里攥着呢,一个月就给我点零花钱,这点钱我还想给孩子买点零嘴吃呢。”

“我主家能不吸烟吗!不光他吸,他老婆和姨太太都吸,你还说你没见过,他们家吸烟的时候能让你看见?我主家吸烟的时候都是躺在榻上,丫鬟婆子伺候着,光想想那场面,啧啧,就是神仙过的日子耶。”何孟耀面露鄙夷之色,不屑的斜眼睨了王友元一下:“再说说你,当郎中也这么多年了,挣的钱还都交给你爹,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一点都不能当家作主。”

王友元双眉一蹙不忿的嚷嚷着:“给我爹怎么了?我爹就我这一个儿,他攒的钱将来还不都是我的!”

听王友元这样说,何孟耀好似自己的财产被王家霸占般痛的心中一抽。王友元家世代行医,在距村寨十公里处的县城里还开了一家仁心堂药铺,家财比较丰厚,日子自然过的红红火火。村子里王家那偌大的院子,还有曹县城里的药铺,他眼红很久了,做梦都想着怎么样才能把王友元的家财全部划拉到自己名下,奈何王家在村里也是有声望的人家,找个借口明抢是万万不可能的,思量了很久才想起让这个王友元染上烟瘾这个好主意。

第二百五十章:热火朝天 轰隆隆的雷声伴着闪电劈到远处的大树上,月娥吓得哆嗦了一下,抓着哥哥的手抓的更紧了。

兄妹两个来到一片玉米地,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果然没有看见有看场的,赶忙一个弯身钻进了青纱帐里。

这个时候正是玉米上粮食的时候,嫩嫩的玉米粒煮起来煞是香甜可口,地梗上种的黄豆也结满了豆荚。

兄妹两个小心的捡着饱满的玉米棒一面掰着,一面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所幸除了雷雨声没有人走路的声音,这样的天气,就是再勤劳的老农也都窝家里避雨。

月娥一边掰一边替这家的主人悲哀,心里念叨:“观世音菩萨,你保佑我掰的这家是地主家的地,地主家大业大,不在乎这点粮食,要是普通人家,会心疼死了,主家主家,你发现了就多骂两句解解气吧,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家就当是做善事了。”

一会儿,山峰压低声音说:“月娥,够了不,袋子快满了,我再扯几颗毛豆,掰太多了祸害粮食。”

“差不多了,哥,我看南边地梗子上有南瓜秧,我去翻翻,看能找个南瓜不。”

“哪呢?我去吧。”山峰顺着月娥的手指往南看来看,果真看到一片南瓜秧,他弯着腰跑过去,一会抱着个大南瓜跑回来,兴奋的对月娥说:“月娥,看!大面瓜。”

“行了,哥,咱回吧,一会雨停了,再让人逮住了可不好了。”

“对,走走走,赶紧走。”

山峰把大南瓜装进布袋里,扛起布袋,月娥抱着一捆毛豆秧,两人像后面有狗撵似的向土庙跑回去。

远远的看见娘正站在门边向外望着,山峰冲娘摆摆手,月娥高声喊:“娘,我们回来了。”

秀芝看见兄妹两个回来,眼睛一亮,忙迎出去,接过山峰背上的口袋,入手猛的一坠。

“咋薅人这么多,还叫人家过日子不。”秀芝嗔怪的说。

“娘,不是一家的,里面有一个大南瓜压重了。”山峰一边说一边抬着袋子,“娘,咱俩抬着,你拿不动。”

“快进屋。”秀芝见两个孩子浑身的泥水,脚上还粘着两个大泥坨坨。

三人把东西放下来,屋里已经生起了一堆火,月芽拉着月娥走到火边说:“快过来烤烤,你把鞋脱了我去放在屋檐下冲冲,这穿着恁老沉。”

月芽把哥哥和月娥鞋上的泥刮去,又放到屋檐下就着雨水冲洗干净,拿回火边烤上。

李秀芝接了一锅雨水,摘了一些毛豆,扒去棒子的外皮,留着最里面的一层嫩皮,放到锅里一起煮起来。

不一会,香甜的玉米味散发出来,山岭、山壮,山河围着锅眼巴巴的盯着,口水直流。

烟瘾过去,已经睡着迷迷糊糊的王友元也被这香甜的味道熏醒了,此时他越发的感觉到饥饿,肚子里咕咕的叫着。走到锅边,掀开盖子,不顾烫手拿出一个玉米棒子肯起来。

“他爹,刚开锅还不熟呢。”

“什么熟不熟的,生的都能吃。”王友元不耐烦的说。

“亏你家世代中医呢,连点卫生都不讲。”秀芝撇嘴说。

“还讲卫生呢,都吃不上饭了,穷讲究。”王友元一瞪眼。

“为啥吃不上饭,你心里不清楚吗?”

“为啥,你想说啥,不就是想说家都让我抽大烟败光了吗,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屙啥屎,那我能控制的住吗,那烟瘾犯起来有多受罪你知道吗?我不就是交友不慎,叫姓何的给算计了才染上大烟的。”

“你还好意思说,当年我提醒你好几回,那何孟耀不能交,都说面由心生,看他那面相就是偷奸耍滑的,不是忠厚人,你不听啊,人奉承你几句好话你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我说什么都不对,好心当成驴肝肺,何孟耀说什么都是真言,现在弄的咱一大家子要去商丘逃荒。”

王友元其实也知道自己理亏,偌大的家业让自己败了个精光,此时也不和老婆吵架,只是埋头啃玉米棒子。

待玉米和毛豆煮熟,秀芝带着孩子吃了后,挨着草窝躺着歇了一会。

狂风暴雨渐渐停歇,只听见屋檐滴答滴答的雨滴声,乌黑的天也因为乌云散去变得晴朗起来,阳光的光线透过云层像万丈金光洒落。

月娥坐在门槛上,望着天上若隐若现的彩虹,想着:天上真的有神仙吗,这彩虹是神仙下凡所需的桥梁吗,神仙会注意到我、帮助我吗?

人一旦有不顺心的事而自己又无能无力解决的时候,总是将希望寄托在莫须有的神明上,想着冥冥之中的神仙会来帮助自己度过难关。

月芽收拾完锅也坐到门槛上,和妹妹挨在一起,手揽着妹妹的肩头,关心的说:“二妹,爹踢的还疼不,姐给你揉揉。”

月娥看着姐姐微微一摇头:“不疼了,爹当时是踢到我腚上,那肉多,不疼的,就是吓了一跳。”

“其实爹没抽大烟以前可好了,还带我一起去挖草药,有时候看了病人有了钱还给咱买零食吃,自从家产被爹抽光后,爹也变坏了,还打过咱娘好几次呢。”

“姐,我知道的,就是觉得爹要老这样,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听说抽大烟抽的倾家破产的后来都卖儿卖女了,爹不喜欢我,到时候爹要卖了我怎么办?”

“胡说!”山峰正好走过来听见妹妹这么说,接口到:“谁敢卖了你,爹就是再不入路,也干不出卖儿卖女的事来,咱爹会医术,这次咱去商丘就是想大地方机会多,看能不能多挣点钱,要不然咱家这些孩子,卖俩个还用出门逃荒吗。”

少顷,吃饱休息好的王友元轻轻踢踢秀芝的腿道:“走了!走了!赶路了,要不然天黑前找不到住的地方了,”又扭头冲着门槛那三个孩子“你们仨嘀咕啥呢,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爹,收拾好了,锅都绑到独轮车上了,那个大面瓜我扣锅底下了。”山峰忙说。

王友元打个哈气伸个懒腰,掩了掩挣开怀的褂子,提拉着鞋走到庙外,望望天:“嘿,这天晴的真好,之前那架势都好像天要塌了呢。”

听见王友元说话声,秀芝醒来,睡眼蒙松的轻轻拍醒熟睡的三个小的:“四、小五、小六。”

小四山岭一撅腚爬起来,迷迷糊糊的走到面外撒了一泡尿,然后走到山峰面前抱着山峰的腿,萌萌的喊了声:“大哥。”

“哎。”山峰抱起的弟弟,放到独轮车的一旁,交待着:“坐好,别乱动啊,一会我推着你和小五。”

“他爹,小六又拉肚子了!”

听见秀芝的喊声,王友元回到庙里,手搭在山河的脉搏上,仔细感受了下,嘟囔着:“咋又拉了,之前不是吃过药了,一会路上我再扯些止泻草和马刺见,爬地草你熬给六喝。”

“他爹,要不你开个方子,路上碰到中药铺子,抓几副药吧,老在路边扯几种草药,药也不全,咱六喝了也没用啊。”秀芝忧心忡忡的说:“看这小脸拉的,瘦成啥样了,前一段日子都会走了,现在又不会了。”

“抓药、抓药,难道我不知道要抓药,你摸摸你兜里,还能摸到钱不,有钱咱就抓,没钱谁也不会把药给你。”王友元心烦的说。

秀芝摸摸怀里的钱袋子,一个大子都没有了,无奈的谈论口气:“唉,这可咋子是好啊。”

“走吧,别愁了,等到了商丘,我找着了活,赚了钱好好的给小六治治。”

秀芝看再愁也没有办法,遂站起身来,让王友元帮着把山河绑到背上,和王友元牵着三岁的小五走出来:“山峰,把小五放车上,先让爹推着,等爹累了你再推。”

“嗯。”山峰接过山壮,放到独轮车的另一侧,看看王友元:“爹,走不?”

“走!”王友元提好鞋,握住车把一使劲,车轮向前滚动起来。

黄昏,太阳收敛了刺目的光芒,像一个超大的鸭蛋黄一样悬挂在西方的天穹上,周围的云彩在阳光映射下仿佛是晕染了五彩的霞缎,格外美丽壮观。

此时王友元两口子和三个大点的孩子无心欣赏这美景,累的全身是汗,遥遥的看见炊烟袅袅的升起来,不时还传来几声狗吠鸡鸣,知道前方有人家,一家人加快脚步终于在天黑前赶到村子里,找了一个荒废的土屋住了进去。

稍事歇息,又渴又累的王友元拿出木桶走到村头的水井旁,饱饱的喝了一肚子又打了一桶水拎回来,见锅已经支到灶台上,月芽和月娥正在剥毛豆粒子准备和南瓜一起煮。

“都来喝水了,大妮、二妮,别忙着做饭,先喝水,然后把爹路上扯的草药给你弟弟熬了。”说着走到秀芝身边,接过山河:“六咋样了。”

“能咋样啊,这一路拉了好几回,也没有粮食吃,咱能凑合,就怕六不行。”秀芝见友元正在给山河搭脉,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爹,六咋样。”

“脉象不太好。”友元沉吟了一下:“我打水时看见村里有几户人家还算殷实,要不一会你带着孩子去要点粮食,给六熬个粥吧,得补补,不然我看六怕熬不过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初见成效 秀芝泪崩了,曾几何时,秀芝也是殷实人家的姑娘,家里不愁吃不愁穿,也是父母娇养大的,现在竟然要沦落到要饭的份上。可不去也没有别的办法,孩子等着粮食救命。

“嗯。”秀芝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伸手接过山河:“我抱着六去吧,不然怕人家不给,”

“让二妮、小四、小五都跟着去。”王友元也知道怎么样才可以博取人们的同情心。

当秀芝抱着小六,拿着碗领着三个孩子走进村里,看看这家望望那家,终于选定一家,站在人家的门前的时候,却拉不下脸去敲门,秀芝看看月娥,送了送月娥的肩:“二妮,你去敲门。”

月娥听话的敲了敲,声音小的像家雀的叫声。

“使劲点,不然人听不见。”

月娥又使劲敲了几下,终于听见里面传出动静。

“谁呀?”接着听见拉门的声音,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疑惑往外看着。

“大娘......”秀芝看见老人,攒了一肚子的话竟不知道从何说起,眼泪啪嚓流下来:“大娘,孩子病了,没有吃的,呜呜呜。”

老人一下子明白过来:“是要饭吧,这可怜见的,你等着,我刚烧了糊涂,你先给孩子喝一点。”老人接过月娥手里的碗回屋去了。

少顷,老人端着满满俩大碗糊涂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媳妇一个丫头,看样子是老人的儿媳妇和孙女。

“谢谢大娘,谢谢大娘。”秀芝忙接过碗道谢。

“谢啥,谁没有个三灾五难的,能帮一把也是积德。”媳妇说着递过一个木勺:“大姐,你先给孩子喝点,垫吧垫吧。”

“大姐,你们这是咋的了,这些孩子都是你自己的?”

“嗯,家里穷,孩子多,家里一颗粮食没有了,孩他爹说去商丘闯闯看能找到活路不,这才走到半路上,这最小的就病了,一直也没钱抓药,就喝点草药也不管用,孩子肚子里没有饭,怕撑不住,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拉下脸来要饭,也亏了遇见你们大善人了,要不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坐下说。”老大娘拍拍门槛,把另一碗递给月娥,自己转身又进了屋。

月娥接过碗,先送到山岭和山壮的嘴边,“弟,你喝,小心别烫着。”

待两个弟弟一人喝一口后,月娥小心翼翼的顺着碗边刺溜的吸了一口,顿时一股粮食的香味顺着味蕾爆发出来,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抬眼看两个弟弟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赶紧递给弟弟,喂着两个人一人一口,不一会的把满满一大碗粥喝个精光。

月娥咽着口水伺候弟弟喝完,拿着空碗,把里面残留的糊糊舔干净,却见老大娘的孙女正看自己,忙不好意思的放下碗。

秀芝小心的用木勺喂着山河,恹恹的山河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喝了半碗后,闭着小嘴不喝了,一直推着勺子:“娘,喝。”

“看这孩子多懂事啊,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娘了,这是多大了?。”小媳妇笑着说道。

“一生(就是一岁)多了。”

这时,老大娘又端了一碗生玉米面过来,倒到月娥的空碗里:“这点面你们拿着,给孩子烧两顿糊糊喝吧,孩子他爹呢?”

“谢谢大娘,他爹在村西头的土屋呢,也不知道是你们村谁家的房子,空着呢,也没有门,我们凑合一夜,明天就走。”

“那间屋啊,没有人了!劳力和孩子抓壮丁抓走了,剩下一个老太太也走了两年了,这世道,造孽呦。”

“是啊大娘,这世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天天打仗,原来是咱和日本人打,好不容易日本人打跑了,又自己人跟自己人打。”

“是,都不容易。”老大娘叹息着。

一轮皓月慢慢爬上头顶,照着村中土路明光闪闪的,秀芝再三谢过这善良的一家人,就着月亮地回到土屋。

山河的药已经熬好,锅里正煮着南瓜和毛豆粒,秀芝把山河喝剩下的糊糊倒进南瓜饭里,糊糊虽少,好歹是粮食。

“娘。”大妮叫了声:“饭这就好了,你先歇歇,我喂弟弟喝药。”

“你爹呢?”秀芝没看见王友元,问道。

“爹烟瘾又犯了,在土炕上躺着呢。”

秀芝往屋里看了看说:“还是我喂吧,二妮碗里的棒子面你找个布口袋装起来,留着给你弟弟熬糊糊喝。”

“嗯,娘,弟弟咋样了?”月芽接过妹妹的碗。探头看看弟弟

“喝了半碗饭,看着精神好点了,刚才还知道让我喝糊糊呢。”秀芝说着端起药碗,直接坐在门前的土台子上,就着月亮地哄着山河喝药。

瘦瘦弱弱的山河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嘴里嘬着大拇指,因为拉肚子有些脱水的脸色泛黄。

“我的儿喝药了,喝了咱就不拉肚子了,肚肚就不疼了。”秀芝小心的舀起一勺药,用嘴唇试了试温度,怜爱的拿出山河含着的手指,把药倒进山河嘴里。

苦涩的药水一入口,山河的小眉头立马皱了起来,嗔怪的目光看着娘,用舌头往外顶了顶。

秀芝一看孩子不想喝,赶紧又舀了一勺吹凉,用勺子轻轻压住山河的小舌头微微倾斜,让药水顺着舌头流下去,边喂边哄:“我儿乖呀,喝药药。”

山河极力反抗,小脑袋左右摇动,药水顺着腮帮子淌出来。

秀芝见本来药效就不大的药水还喂不进去,愁的不行,吓唬山河道:“再不好好喝,你爹见了打呦。”

“嗯,爹,打!”偎在秀芝身旁看弟弟喝药的山壮接口说道:“喝了药,吃糖。”

一听见有糖吃,本来无精打采的山河眼睛一亮咕咚咽下一大口。

等顺利的喝完一碗药,秀芝从月芽端来的饭碗里跳出一块南瓜:“我儿,吃糖了。”

好在这个南瓜又甜又面,刚喝完苦涩药水的嘴再吃这个瓜,还真跟吃糖差不多。

吃饱喝足的山河渐渐入睡,秀芝把他放在土炕上,拿着被子轻轻的盖上。

“他爹,吃饭了。”秀芝推推王友元的肩,小声的说。

“饭好了?”王友元一骨碌爬起来。

“你小声点,六刚睡着。”

“六咋样了?”

“喝了半碗糊糊,刚才又喝了一碗药,还吃了好几块南瓜,看着精神好点了。”

“能吃进去就好,要是吃不进去,光拉大人都受不了,别说六这一生把的孩子了。”

“爹,吃饭。”月芽端着一碗南瓜递给爹。

王友元接过碗喝着,耳边却听到小孩子熟悉的拉稀扑扑声,忙把碗搁在炕沿上,掀起被子,熟练的拎起山河的小脚丫,把垫腚的芥子抽出来。

“哎呦,咋又拉了,这还拉的不少!”秀芝接过芥子,着急的说。

“先别说话,我把把脉。”王友元搭上山河的脉,就着映进来的月光端详着山河的脸色。

山河浑然不觉犹自酣睡着,小小的肚皮随着呼吸浅浅的起伏。

少顷,王友元把手拿下来。

“他爹,咋样?”秀芝问道。

“再等等看吧,饭吃了,药也喝了,现在我也没有办法,看下半夜能不能止住。”王友元无奈的锤锤头。

入夜,一家人都躺在土炕上,秀芝揽着山河,随时注意着孩子的情况。或是晚上吃多了山河肠胃受不住,又或是山河之前就有的拉稀毛病在草药的作用下根本就没有缓解,山河还是止不住的腹泻。王友元用锅炒了一锅沙土垫在山河的臀下,山河一拉完就马上用新土换下污了的旧土。

下半夜山河终于不拉了,但山河的呼吸越发的轻浅,喊也喊不醒,喂水也不张嘴,就这样一动不动、无知无觉的躺着。王友元一只手不时的感受着越来越微弱、越发几不可查的脉相,一只手按摩着山河脚上的下痢穴,急出来的汗顺着高挺的鼻尖滑落下来,终于...颓废的垂着头。

“他爹?”秀芝此刻有了不好的预感,把山河抱在怀里,又满怀希望的问王友元:“六这不拉了,是要好了吧。”

王友元此刻的心充满了懊悔,最小最疼爱了小儿子要走了,作为一个中医世家的大夫,曾经在别人生死攸关的时候救了多少个生病的孩子,也曾多次见过生离死别,对于生、死,他一直以为自己比较淡然,但在此时此刻,在自己亲生孩子面前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似一根带着荆棘的皮鞭,一鞭一鞭抽打在他心上,似鲜血淋漓、痛入心肺。

为什么?为什么呀!都是自己抽大烟败了家!没有钱给孩子抓药,都是自己一定要去商丘讨生活,让孩子跟着受了罪!都是自己的错!

看着小六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等待死亡的降临,王友元的心像被手紧紧的攥住,又像是有几把小刀在一刀一刀的割着他的心,撕心裂肺的疼痛令他无法呼吸。王友元猛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站起来跑到门外,坐在墙根,将头埋在膝盖上,双肩抖动着。

秀芝从来没有见丈夫这样过,忙抱着山河小小的身体,跟着跑出来:“他爹,他爹,到底咋样了,你告诉我呀。”

王友元满脸悲痛,愧疚的看着老婆,眼泪鼻涕就这样糊在脸上,“秀芝,我...我没用,我救不了六了。”

“胡说!六都不拉了,你看!真不拉了!你再看看!再看看呀!”秀芝焦急的把怀里的山河往王友元的怀里递过去。

“他爹,咱六那么乖、那么爱笑,下晚还知道让我喝糊糊,这么小就知道疼娘,长大了一定是个孝顺孩子,你得救他呀,他爹......。”

本来因为担心弟弟没有睡踏实的山峰和月芽姐妹两个这时也都围在爹娘身边。

“娘,弟弟咋样了?”月芽担忧的问。

“问你爹!”

平时山峰和妹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弟弟,山河的长相集合了父母的全部优点,是家里几个孩子中最漂亮的一个,软萌软萌的。山河特别爱笑,只要稍微一逗,就咧着扎着两个小牙的嘴咯咯的笑,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还有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而且小嘴特别甜,又冒话早,大哥、姐姐的叫个不停。几人回到家,再累再烦只要跟山河玩一会,身上的疲惫也会立马全消。就是后来变了脾气的王友元,在山河面前也很是宠爱。

第二百五十二章:终于松了口气 王友元兀自低着头,双手抱着膝盖,也不接山河。

“娘,给我吧。”月芽接过山河,用嘴唇轻轻的碰了下山河的脸颊。

月光下山河病前原本白皙柔嫩的小脸变得焦黄暗淡,小胳膊软塌塌的耷拉着。原本若有若无的呼吸也消失不见。

月芽心猛的一紧:“娘,你看看小六!”接着俯下头,耳朵贴在小六的胸脯上,凝神听了听山河的心跳声:“娘,我咋听不见小六的心跳了呢?”

“我看看!”秀芝忙把手指放到山河的鼻子下面,静静的感受着山河的呼吸。

半响,秀芝疯了样冲着王友元扑过去,劈头盖脸的捶打着:“都怨你,都是你,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王友元麻木的低头坐着,也不反抗,任由秀芝打。

秀芝打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嚎啕着:“我的乖儿啊,我可怜的六啊,你咋狠心不要娘了,你这是摘了娘的心头肉啊,我命苦的儿呀.....”

山峰和月娥也都赶紧走到月芽身边,抓住山河的小手:“姐,弟弟咋了?”

月芽呜呜的哭着:“小六没了,哇...弟弟没了。”

“没了,咋会没了呢,你不是抱着呢吗?”月娥疑惑的说。

“小六死了,二妹,小六再也不会喊咱们姐姐了,哇...弟弟呀。”

哭声惊醒了炕上正睡着的山岭和山壮,两人爬下炕,看着外面哭成一团的五个人,也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公鸡的打鸣声彼此起伏的响起来,不知不觉,天边泛起鱼肚白,太阳还没有升起,遥远的天际,启明星正孤独的凝视着这一家人。

哭的声嘶力竭的秀芝疲惫的坐在地上,凌乱的头发散落在脸上。月芽抱着已经散去身体温度的山河与哥哥和妹妹依偎在一起。

“起吧,咱还得赶路呢。”王友元首先打破这沉闷的氛围,开口说道。

秀芝呆滞着任由山峰扶起来,接过山河,返回屋内放到土炕上,拿出一条布巾,出门倒了半盆水,打湿布巾,轻轻的给山河擦洗,嘴里嘟囔着:“娘给六洗白白哦,看我儿这大脑门子,长大了肯定特别聪明,娘等着我儿上学堂,当大官。”

接着手拂过山河的鼻子:“我儿鼻子长的真好,跟你爹一样,高高挺挺的,亏鼻子不随娘,娘的鼻子不好看,我儿长大了不知要迷倒几个小姑娘呢,娘可跟你说好了,长大了可不能花心,认准一个姑娘就要对人家一心一意,不能欺负人家。”

布巾又擦上山河的脸蛋:“娘这两个酒窝就你随去了,你哥哥姐姐都没有,小嘴长的也像娘,呜.....我的儿呀!你咋这么没福气啊,你爹说了,一到商丘就给你好好治治,咋就不能坚持到商丘啊?”

秀芝伏到山河的身体上又了哭一阵子后,接着将山河的身体清理干净,从包袱里找出山河最好的衣服穿好抱出来。

屋外,王友元已经带着孩子将行李收拾好捆到独轮车上,山岭和山壮也在车子两边坐好。

“娘,我抱吧。”月芽伸手要接过山河。

“娘抱着吧,你领好弟弟就行。”秀芝一侧身子,从月芽旁边走过,率先走出院外。王友元领着孩子,推着车一声不吭的跟在秀芝身后,一家人就这样沉默不语的赶路。

6、葬

朝阳渐渐染红了天际,又慢慢的爬上头顶,炙人的热度开始挥洒下来,一家人走到一条小溪附近。

王友元放下独轮车,撩起前襟擦了把汗,向四周望了望,冲着秀芝喊了声:“他娘,行了,就这里吧。”

正麻木行走的秀芝听见喊声蓦然的站住。

“他娘,我看这个地方挺好的,背靠一个小山坡,前方又有水,按风水来讲是块好地,我看,就这里吧。”

秀芝像被唤醒似的抬头向四野看看,随后一屁股坐到地上。

“老大,你拿二把药铲跟爹上坡那边转转,大妮二妮你俩把锅解下来做点饭。”王友元吩咐着。

“嗯。”山峰和月芽听了赶紧把山岭和山壮抱下车,山峰从车侧面抽出两把药铲跟着王友元向山坡走去。

王友元接触过风水学方面的书,在风水玄学方面略知一二,当下里领着山峰东瞧瞧西看看,终于选定了半山坡上一颗大柳树旁。

“老大,就这吧,有这一颗大柳树也好找,等过几年咱回老家的时候再把小六接回去。”

“嗯。”山峰答应着,泪水在眼里打转。

王友元选定一个地方,爷俩个用药铲挖起来,不一会儿,就出现一个小小土坑,“老大,你自己先挖着,爹去掰些柳条编个小棺材。”说着王友元向大柳树走去。

不一会,王友元抱着一捆柳条回来,坐在坑边,一边看山峰挖坑,一边编起。

“唉,没想到你爹我第一次看林地,竟然是给自家儿子看的。”

“嗯。”说实话,山峰心里是怨恨王友元的,他一点都不想跟王友元说话,但不理他爹也不是那么回事,只好嗯的一声。

王友元也能看出来一家人对他的态度,只是自顾自的唠叨着:“我知道你们都怨爹,你娘也不理我,你们也不想理我,说什么你们都光“嗯”,爹早知道抽**不对,可你不知道犯了烟瘾多难受,就像千万只蚂蚁在全身上下一起咬,鼻涕眼泪的控制不住往下流,原来家里有点钱,我也不想受那罪,烟瘾一犯就抽上了,可谁知道家底那么不禁花,还没觉得怎么样呢就没钱了,房子叫我卖了,你爷你奶也气没了,在老家一出门人就在背后说我,我不想受那指点,都说树挪死,人挪活,再说咱也没地方住了,想着咱一家人去商丘闯闯,等闯出个名堂来,也来个衣锦还乡。”

“嗯。”

“你记住那何孟耀就是咱家的仇人,你爹我就是叫那龟儿给带坏了,他老说***是有身份的人才抽的,穷人根本抽不起,还夸爹就是有身份的人,还说***恁香,抽一口能快活似神仙,时候多了,爹好奇心起来了尝了尝,哪想这一尝竟停不下来,渐渐的上了瘾。”

“嗯。”

“所幸,爹还有这一身的医术没有丢,等到了商丘,找个铺子,当个坐堂大夫,好好挣几个钱,过几年咱还回老家。”

就这样,王友元絮叨着,山峰静静的听着,不时的“嗯”一声。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土坑挖好了,简易的小棺材也编好。

“我去叫你娘。”王友元站起来,拍拍腚上的土,向坡下走去。

“好了,把六给我吧。”王友元站在秀芝面前,伸着手要接过山河。

秀芝抱着小六把身子一扭,避开王友元的手,兀自站起来,朝山峰站着方向走过去。

月芽和月娥见了,也分别抱着山岭和山壮跟在娘的身后。

“娘。”山峰看着秀芝悲哀的喊了声。

秀芝没有听见似的看着这小小的土坑,对着山河说:“小六,你爹给你找了个新家,你先住着,这辈子光受罪了,下辈子投胎一定要擦亮眼,可别再投到你爹这样的人家里,要找个大富大贵的人家,把这辈子没享到的福一并享了。”

秀芝又抚摸了一遍山河的小脸,像要把山河的模样刻在脑子里,然后轻轻的把已经僵硬的山河放进小棺材。

王友元端起棺材放进土坑,盖上盖子,对着山峰说:“埋吧。”

“等一下!”秀芝说:“我再试一下小六还有气不,万一这会又缓过气来了呢。”

“他娘...唉...试吧试吧。”王友元把盖子又拿开,心说:小六这都硬了,要是还能缓过来,那可就成了精了。

秀芝其实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就是不甘心,手颤颤巍巍又放到小六的鼻子下,试了试,半响说:“盖吧,我六是个命苦的,这下再也不用受罪了,我的儿呀......”说着又呜呜的哭起来。

王友元和山峰两人一起往坑里盖土,秀芝和月芽、月娥哀哀的哭着,山岭和山壮两人抱着姐姐的脖子也跟着嚎啕。

不一会,一个小小的土丘冒了出来,王友元对着几个孩子说:“记住这里,记住这颗大柳树,等以后咱回老家的时候,再来接你兄弟。”

一家人继续向商丘方向前进,好在入秋粮食收获在即,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偷一顿、要一顿的掺着路上挖的野菜一起煮了,好歹没有饿着肚子,遇到草药王友元就挖下来,休息的时候晾晒干净,准备到商丘的时候卖到药铺里。远远的看到有国军经过就带着一家人躲起来。

王友元再犯**瘾的时候也不发脾气了,感觉烟瘾袭来就随便靠在一个地方,抱着膝盖,头埋在膝盖上,任由蚀骨的疼痛一波一波的侵袭自己,渐渐的,烟瘾发作的时间间隔的越来越长,发作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再说王友元,背着满满一大篓子药材,来到商丘城里,不多时,见前面有一家药铺,比自己家原来开的药铺要大的多,门匾上几个苍劲的大字‘安和堂’。

这年月要说什么生意最好,就是医院了,人吃五谷杂粮,经四季冷暖,哪有不生病的。就是二十一世纪,医疗那么发达,医院也是最繁忙的地方,交钱都要排很长的队。要是到了省会或首都,那更是不得了,有可能几天都买不上一个号。

第二百五十三章:想法赚钱 树虽然种到地里,但接下来的工作也不轻松,隔个几天就要浇一次水,一千多棵树苗子子,全凭赵良生夫妻两个什么时候才能浇个遍?没等他们浇到尾,之前的又该浇了,两人只浇了一天就受不了了,这样下去,别说田里的庄稼了,连孩子都照顾不好,老百姓指什么吃饭,就靠地里的庄稼,别到时候打的粮食连交公粮都不够,一家人难道喝西北风过活?

夫妻俩个愁容满面的担着水桶往山下走,今天可是溜溜的担了一天的水,除了给孩子做顿饭,什么都没干,肩膀被扁担压得都是血印子,疼的两人肩上都垫上一块厚厚的布,才勉强继续干活,就这样也没把山上的树浇个遍。

晚上,严思勤草草的做了晚饭,吃完后两口子也不管孩子了,早早的躺到床上歇着。

赵良生双手抱头,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晨他娘,这样下去不行啊,我明天去村里把拉水车借来。”

“去吧。”严思勤翻了个身,侧对着赵良生,“有了拉水车可就省事多了,不然,咱整个就被小山岗子栓住了,什么都干不了。”

今天真是累到了极点,不一会儿两口子就进入的梦乡,第二天早上,吃完饭赵良生就去了村委会。

方永谦有了退休的念头,村里的各项事物他基本是都交给了村长,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村委会他也不大去了。

赵良生到了村委会先推推老书记的门,没人,他又走到最东边,去敲村长的门。

做为书记候选人,张连立的工作积极性还是很高的,每天早早到村委会上班,处理村中的各项事物,是真真切切把老百姓的事放在了第一位。

门虚掩着,清楚的听见里面有动静,赵良生先敲了两下,听到张连立喊了“请进”他推开门就说:“村长,你可得帮帮我。”

张连立忙站起来,“哟,良生,啥事把你愁成这样啊?坐下说。”

“村长。”赵良生顺着张连立手指的方向,拉把椅子坐下来,“我现在是遇到困难了,想借咱村里的拉水车用用。”

张连立:“这点小事还用跟我说吗,你直接找程跃拉走用去就是了,反正那车闲着也是闲着。”

“哎,村长,我要是用个一回两回的,早就去找程大哥了,主要是我用起来就是长期的,你可能不知道,小山岗子上我已经全部都种上了树,那上面土少,浇进去的水渗得快,我要是不勤浇着点,恐怕活不了几棵,我跟你说,为了小山岗子,我家底全都砸进去了,今天我和娃他娘担水浇了一整天都没有浇遍,你看看我的肩膀,哎呦……”

赵良生疼得一咧嘴,扒拉开领子将肩膀露出来给张连立看,“看看,都肿成什么样了,我实在是担不了水了,请村长帮帮忙,将水车接我用用。”

赵良生的肩膀经过一夜的休息并消肿,反而肿得更高了,上面红通通的全是的血印子,赵良生一抬胳膊,就疼得呲牙咧嘴。

张连立看着都疼,嘴里啧啧的,“啧啧啧,咋那么严重,赶紧去木子那拿点药敷敷。”

“一会儿我就去。”赵良生掩好领口,“先把水车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别说赵良生是村里的致富带头人,就是一般的村民,张连立也是能帮就帮,当下里满口答应,“水车是小事,一会儿你直接拉走就行,村里什么时候需要了什么时候到你那里去拉,你先去看你的肩膀吧。”

村长一同意,赵良生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那我先谢谢村长了。”

张连立:“谢什么?快去看病吧。”

赵良生出来村委会,根本就没有去木子那里看病,他直接去找了程跃,还是先把拉水车拉家里稳当,肩膀上这点伤,就是不看,过几天它也能自动好了。

有了拉水车到底是方便了许多,至少树苗子一天能浇一遍水,但树苗不光喝水还得上肥料,原来攒得农家肥搭配着化肥都上了庄稼,庄稼都不够用的,哪有那么多的肥给树吃?

农家肥不够用的,那就只能买化肥了,现在化肥一袋子八十斤,要五块多,一亩地怎么着也得五十斤左右,算算哪哪都是钱,偏偏手里没了闲钱,得赶紧把鸡蛋卖了,攒点钱留着买化肥。

赵良生两口子忙得手不沾地的,付出总有回报,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万物复苏,山上的树苗子也露出了新芽,极少数的几颗还露出了花蕾,绽开了鲜花。

等到了五月,赵良生在山上查了查,一千多棵树苗子活了有八成,有两成树苗枯死了。

严思勤拿着干成柴火枝的树苗直心疼,“俺娘来,咋死这么多呀,这可是一百多块钱呀。”

赵良生也心疼,但他不能说,嘴上还劝严思勤,“晨他娘,能活八成就不错了,我本来还以为最多活五成呢。”

“唉――”严思勤长叹一声,“这些咱可没少费劲,就怕返不过苗来,没想到还是死了那么多。”

赵良生手搭凉棚四下里望了望,“干啥都有风险,这样就不错了,你就知足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翻过年树都扎了根,春天逢会的时候又买了二百多棵树苗子补进去,等树苗都成活,两口子就轻松多了,人也不用整功夫蹲到山上。

赵良生有了时间就开始琢磨怎么翻修魏东那边的房子,这房子也买了好几年,到现在还一动没动,下午从地里回来,他专门拐过去看了看。

一进门就是半院子的石头,治理小山岗子目前得到的最大收益就是存下了足够盖房子用的基石,别小看这些石头,那可是省了一笔钱呢。

当时**说起二层小楼的时候,赵良生可是听在耳朵里,记在了心里。

赵良生打量着整个院落,脑子里思索着要怎么对它进行改造。

这里现在是三间黄土砖造就的房子,时间久了,除了魏东住的那间,其他两间已经破败不堪,推到重建那是一定的,盖不了二层小洋楼,盖上三间正屋也挺好。

拆下来的旧砖不能再用来盖屋,不过用来垒鸡窝还是可以的。

最让人满意的就是这个大院子了,回头在院子东边种上两棵葡萄,到了八月十五,葡萄熟了,一嘟噜一嘟噜的,那得多喜人,西边的菜园子好好拾掇拾掇,这个菜园子可比家里那个大多了,能多种不少菜。

赵良生在这呆了很长时间,东南西北观察了个遍,这才扛着锄头回家,进门就问正在做饭的严思勤,“晨他娘,咱家里还有多少钱?”

严思勤瞥他一眼,“家里哪还有什么钱,这几年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来钱的路就指望地里的庄稼和那百十只鸡,又能赚多少钱?小山岗子把咱家的钱都砸进去了,三年两年的也见不到效益,诶,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刚才魏东房子那过来。”赵良生拄着锄头,下巴垫到锄头把上说道:“那房子咱买了好几年了吧,老是想收拾收拾,就是一直不得空,本来想趁着不忙翻盖一下,看来又不成了,没钱,什么也干不了。”

严思勤两手一摊,“对呀,没钱。”

“还是得想法赚钱呀,不然什么时候才能盖上新房子。”赵良生摇摇头,现在山上的果树还在幼树期,根本没指望能结果子卖钱,他坐在井边的石台上,思索着还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赵良生盘腿坐那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了,他想自己一个老农民,想做生意又没有本钱,除了会种地就是会养鸡了。

对!养鸡。赵良生脑子一亮,咱可以继续扩大养鸡规模呀,魏东那边的房子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工了,不如先简单修缮一下,房顶那露着天的窟窿补一补,窗户门修一修,直接用来养鸡得了。

说干就干,想到即做到,赵良生直接蹦起来,到厨房去找严思勤商量,“晨他娘,我跟你商量个事。”

严思勤:“啥事啊,还用跟我商量。”

赵良生坐到灶台边帮忙烧火,“我想咱再多养些**。”

“往哪养,养锅台上?你看咱家哪还有闲地方?”

“你看你这话说的,魏东那边那么大的地方不是闲着呢吗?怎么就不能养了?”

严思勤想了想,“那边三间屋恨不能塌两间,你咋养,再说了,要是真上那边养鸡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省事了,得圈养,那养出来的鸡味道跟现在的鸡可不是一个味,就是下得蛋都不一样,能行吗?”

“怎么不行?”赵良生抬头看看严思勤,“产品都分个一二三等,咱散养的鸡是精品鸡,那是一个价钱,圈养的又是一个价钱,你不上市场卖鸡你不知道,圈养的鸡多了,价格便宜点就是了,咱卖的时候跟顾客说清楚,又不骗人,再说了,你不想住新房子啊,不多干点咱什么时候才能把新房子盖起来。”

严思勤:“看你这话说的,谁不想住新房子?我还想住小洋楼呢,随你,你说咋治就咋治吧,本来咱也打算养鸡来着,只不过是从散养变成了圈养。”

见老婆答应了,赵良生立即说道:“那成,明天我就找人去修屋子,修屋子的钱咱得有吧。”

第二百五十四章:养鸡 晚上,严思勤依依不舍的将家里仅有的一点钱都拿出来,“努,给你,卖鸡蛋就攒了这一点钱,还没放热乎手呢,都给你了啊,够不够就这个了。”

接过寥寥的几张大团结,赵良生心中略一盘算,“应该够了吧,就是补补房顶修修门窗,我觉得差不多。”

“咱要养鸡,光修房子也不行啊,不买鸡仔了?不搭鸡窝了?不买鸡食了?哪哪都是钱,我可跟你说,咱是真没钱了。”

赵良生无语了,没钱干点事咋就这么难,他锁紧眉头,“晨他娘,要不咱先不搭鸡窝,就放在屋子里让它们跑就是,小鸡苗看能不能先从孵化场赊回来……”

“你净想美事!”话音未落就被严思勤打断,“办个小型的家庭养殖场最少也得三、五百只鸡,谁会赊给咱?要是别人买咱家的货,你愿不愿意往外赊?”

说的也是,赵良生咂咂嘴,“实在不行就把咱家的大鸡卖一批,捡那公鸡和下蛋不勤的先卖掉,回头再补上。”

严思勤点头,“那只好这样了。”

次日,赵良生先去备了些料,又找了村里的瓦匠,只一天,该修补的地方就都修好了。他又把屋子里的杂物都搬出来,将屋子腾空,里面铺上稻草和沙土,擎等着小鸡雏入住了。

最近严思勤比较清闲,人一不忙脑子里就想得多,没事的时候就想起可可来:算着孩子也有十岁了,也不知道闺女现在怎么样了?有多高?这小没良心的,这一走就跟泥牛入海,一点信都没有了。

赵良生赶了几天的集,将家里的大鸡卖了三分之一,凑够了买鸡苗的钱,先到养殖场进了五百只小鸡回来。

都是本地经常养的品种,俗称本地鸡,像一只只杂色蓬松的小绒球,嫩黄的小嘴唧唧叫个不停,小而黑亮的圆眼睛,两条小黑腿跑起来飞快。

严思勤夫妻俩更忙了,好在老宅子这边的鸡操心少,每天有领头鸡带着它们到小山上去觅食,他们只要往食槽里放满饲料就行,没吃饱的自会过来填饱肚子。

养殖场这边就操心多了,主要是刚孵出没多久的小鸡特别难伺候,一不小心就能拉稀拉死,为此,赵良生专门买了适合鸡雏吃的饲料喂了几天。

刚开始还很顺利,可当鸡养到扎老膀的时候出问题了,最初有三两只鸡耷拉脑袋,刚开始严思勤还没有在意,鸡这么多,难免挤死一两只,渐渐的每天都有蹬腿的,严思勤就急了,她养了这么多年的鸡,像这样死法还没有发生过,难不成是鸡瘟?可又不像,鸡瘟是一死一片,也不是蹦蹦拉拉的今天死几只,明天死几只的,难不成是鸡苗子有问题?严思勤拎着死鸡拉着赵良生就去了孵化场。

成大养殖场,是集孵化、养殖于一体的中小型养殖场,老板是个女人,因为有一手土法人工孵化小鸡的手艺,每年来找她买鸡苗的人特别多,她一看市场需求还挺大,就购进了孵化机器,办了这个孵化场。

成芳刚出了一批鸡苗,对孵化箱消完毒正坐在板凳上歇着,抬头之际见从外面走来俩人,男人她印象还挺深刻的,前不久刚从她这里进了五百只鸡苗,一次能在她这里拿五百只鸡苗的,对她来说也算是大客户了,当即笑容满面的站起来,“赵兄弟来了,这回还是来买鸡苗的吗?”

“别提了。”赵良生苦着脸从严思勤手里接过死鸡,摆在成芳面前,“成老板,你看看这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都要死几只,照这样下去,不等鸡长大就得死得差不多喽。”

“不可能啊!”成芳疑惑的瞅瞅两口子,又捏着鸡腿提起来观察,“我敢保证我家孵出来的鸡苗一点问都没有,而且孵出来后每只都打了马立克氏病双价苗,七天的时候用药物滴了鼻眼,就是防止鸡生病的。”

“滴什么鼻眼?”严思勤还头一次听说这个词,她养鸡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听说刚孵出的小鸡要滴鼻眼。

听这语气就知道这人不是内行,成芳耐心的解释,“是这样的,这人工孵化的鸡和母鸡孵出的鸡就不是一回事,有鸡妈妈的雏鸡抗病能力就强很多,人工孵化的鸡就不行了,出壳后七天要用新城疫滴鼻点眼,增强它们的抗病能力。”

“哦。”严思勤更不明白了,“你都滴鼻眼了,那怎么还死啊?”

“哎呦大妹子,这滴一次鼻眼还能管一辈子不成?鸡跟人一样,得经常打预防针。”成芳笑着问赵良生,“是不是鸡苗子你拉家去后一次预防针都没打过?”

“不知道啊。”赵良生摇头,“我家常年养鸡,什么预防针都没有打过,也没见有生病的呀。”

“赵兄弟呦,我还以为你什么都懂呢,早知道你拿鸡苗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这养鸡啊,学问大了。”成芳拉过来两把椅子,热情的邀请两人坐下,“来,坐这,我好好的给你们讲讲。”说着她又倒了两杯水放到两人手里,“要我说啊,你俩也够大胆的,什么都还没整明白呢,就敢一次性进那边多的鸡苗!”

严思勤被调侃的羞红了脸,偏她还不服气,“我养了很多年的鸡了,都一直好好的,所以就以为养鸡没什么巧,别让它们渴着饿着就行了,哪想到这鸡会有那么娇气。”

成芳:“你养的鸡一定都是老母鸡抱出来的吧,没有养过这种机器孵化的。”

严思勤点头,“嗯,老母鸡抱窝的时候就让它抱,没有买过鸡苗,这回养的多,孩子他爹听说你这里的鸡苗好,就过来了。”

成芳:“我一猜就是,我告诉你们啊,机器孵化的鸡苗需要集中防疫针。”

“等一下。”赵良生打断成芳的话,“成老板,麻烦你给我个纸笔,我记下来。”

“对对,看我这脑子。”严思勤也忙说:“再好的记性也不如烂笔头,也给我一只笔和纸,我也好好学习学习。”

“首先,一日龄和七日龄的疫苗我这边做,一般不需要你们打,你们要做的是从第十四天开始就需要用的疫苗,这个疫苗预防的是法氏囊炎,用中毒株疫苗,方法简单按比例加到水里就行。二十一天鸡痘刺种,用鸡痘I系苗,这个就比较麻烦了,估计你们不会,看着啊,我手把手的教给你们。”成芳说到这里,拎起桌上的死鸡,将鸡翅膀展开,指着翅尖以下的位置道:“就是这里,这叫皮下和翼膜刺种,注射器将药水打到里面去。”

赵良生和严思勤忙围上前,顺着成芳手指的方向仔细观察并记在心里,赵良生唯恐自己记不住,还画了一个鸡翅膀的草图,在需要打针的位置,标注了一个箭头。

成芳见两人记得差不多了,继续往下讲解,“二十八日天的时候预防法氏囊炎,用中毒株法氏囊炎疫苗,这个也是掺入饮用水里就行,三十天的时候预防新城疫和传支,用Ⅳ系苗加H52,这个时候是需要滴鼻眼和饮水联合进行,而且饮水疫苗用量加倍,六十天的时候预防新城疫,用鸡新城I系苗,还是肌肉注射,到一百二十天就需要预防新城疫、鸡传染性支气管炎、减蛋综合症,用新城疫、传支、减蛋综合症油乳剂灭活苗,使用方法还是肌肉注射。”

成芳一口气将鸡生长过程中需要的疫苗全部讲给赵良生夫妻两个后说道:“一百二十日龄疫苗打完之后,一般就没什么事了,正常喂就行,当然正常的防疫还得做,有些疫苗是有防疫期的,有的管三、四个月,最长的能管一年半,这些都做好了,只要不流行新的疫病,对它们都没有影响,这样你们明白了吗?”

乖乖,没想到养个鸡这么大的学问!夫妻俩个对视一眼,想到自己家那三百只鸡拉回去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竟然一次疫苗都没有接种过,严思勤一阵后怕:鸡没死干净就不错了!

赵良生问道:“成老板,那我家的鸡一个多月了,漏打的疫苗怎么办?还能补吗?”

“放心,能补,我给你们找两本书,这怎么养鸡书上都写得很明白。”成芳转身打开书柜门,从里面拿两本书出来,她拍拍书面道:“这几本书是我初学养鸡的时候用过的,里面的知识非常实用,送给你们两个,拿回去好好学习。”

严思勤赶忙接过来,嘴里一叠声的感谢,“谢谢成老板,谢谢成老板。”

“谢什么!”成芳豪爽的笑道:“只要你们养好鸡,回头多在我这里进些鸡苗子就算是谢我了。”

赵良生问道:“成老板,那疫苗我得去哪里买?”

“去乡里的畜牧站啊,那里什么疫苗都有。”

赵良生夫妻俩回到家,将成芳赠送的书好好的学习了几遍,又从畜牧站拿了疫苗和注射器回来,俩人在实践中慢慢摸索,第一批成鸡终于顺利出栏。

第二百五十五章:送桃 最先结果的是枣树,俗话说桃三杏四梨五年,核桃柿子六七年,桑树七年能喂蚕,枣树栽上能卖钱,就是指枣树的结果期短。

赵良生种了十棵长红枣,该品种耐干旱、瘠薄,适应性强,在平地、山坡均可栽培。尤其是进入结果期早,丰产性强,产量稳定。果实肉厚,汁多味甜,鲜枣耐贮运,晒干后甜度能达到百分之七十五,是最适宜晒制干果的品种之一,最重要的长红枣抗病虫害能力强,尤其抗枣疯病的危害。

家院子里种的那棵就是这个品种,从种下后就没操过心,每年九月枣子开始成熟,每天从树上摘一小筐给孩子们当零食吃,最后干在树上的红枣,用棍子敲下来冬天都用来烧稀饭了。

水蜜桃因为是嫁接过的,在第二年就开始开花结果,赵良生念其还在幼树期,没有让果实长大,直接就跟摘了,第三年的时候,因为树小,果实结得少,他就没有拉到城里去卖,给岳父那边送去一批,给当时帮忙种树的几个人家送了一些,村委会的人也没忘,他还专门留出来一些准备到城里给公安局的同志们尝尝鲜。尤其是李华队长,当年石可的事没少麻烦他,一直不知道怎么感谢人家,虽然现在孩子走了,但那份感激一直都在。。

七月的天亮的早,赵良生趁着太阳没出来天儿凉快,到山上摘了一筐桃子,挑着担子到公安局的时候正好赶上刚上班,因为经常来送鸡蛋,公安局传达室的王得柱和赵良生都熟识了,率先跟他打招呼,“赵兄弟,又来送鸡蛋了。”

“诶,王师傅早啊。”赵良生没有直接去食堂去交鸡蛋,他先拿出一包桃,笑容可掬的放到传达室办公桌上,“王师傅,自家种的桃子,今年头一年结,尝尝,可甜了。”

王得柱六十多了,退休后在家里闲的没事,就求人在东城公安局这里找了看大门的差事,这一干就是好几年,对赵良生那是熟的不能再熟。

“哎呦,赵兄弟你客气的。”保安王得柱忙说:“谢谢你了,那我就尝尝。”

赵良生先捡一个发软的递过去,“先捡发软的吃,那个甜,揭皮就能吃,咬一口一包蜜。”

“是吗?”王得柱按照赵良生的说法揭开桃皮咬了一口,细细一品,“还别说,真挺甜的。”

赵良生往李华办公室方向看了看,“王师傅,李队长来了吗?”

王得柱一个桃下肚,正在盆里洗手上沾着的汁水,闻言抬头看了院里一眼,“来了,刚到,在办公室呢。”

“哦。”赵良生挑起担子,“王师傅,我先去送鸡蛋了啊。”

王得柱摆手,“去吧去吧。”

赵良生到食堂交了鸡蛋,又留下半框桃子,这才拎着剩余的半框去了李华办公室。

自从石可走后,赵良生来公安局只是送鸡蛋,送完鸡蛋就走,很少碰到李华,偶尔看见李华,看他那急匆匆的样子,知道他忙,自己又没有什么事,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人家。

因为天热,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李华穿着半袖常服正写着什么,头顶上的风扇呼啦啦的转着圈。

“李队长。”赵良生没有直接进屋,右手先在门上敲了两下。

李华抬头,“呀!赵大哥来了。”他忙站起来,热情的说道:“赵大哥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快请坐。”

“我就不坐了。”赵良生端着桃放到门边,“家里种了果树,今年头一年结,我送几个来给你们大家伙尝尝。”

“诶,赵大哥你什么时候种果树了?”李华走过来,将一个桃子放在手心里,“哟,这桃个头还真不小,赵大哥你坐呀,好久没和你聊天了。”

赵良生腼腆的搓搓手,“李队长,你挺忙的,我怕打扰了你。”

“看你,忙不忙的又不在这一时。”李华握住赵良生的手请他进屋,“赵大哥,你坐,咱俩说会儿话。”

赵良生在沙发上坐定,李华倒了一杯水放到他的手边,“赵大哥,最近怎么样啊?”

赵良生笑笑,“挺好的,我把家旁边的小山岗子承包下来了,在山上全都种上了果树,桃啊,杏啊,苹果啊,啥都有,这不,这是最早结的,是水蜜桃,甜度高,口感好,送几个给你尝尝。”

“是吗?说起来,我都好久没到你们辛庄去了。”李华感慨的说道:“没想到变化这么大,风景一定非常好,抽空我得到你的花果山去转转。”说到这里,李华随口问了句,“石可走后回来过没有?”

提到石可,赵良生黯然的摇摇头,“没有,一点信都没有。”

李华有些不可置信,“一点信儿都没有?连写信都没有过吗?”

赵良生:“没有,孩子父亲说等孩子放假会送孩子回来过几天也没有来,娃他娘不放心,催我写过一封信,按照孩子父亲留的地址寄过去的,也一直没见回信,也不知道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为这,娃他娘念估了好几回呢。”

“怎么会这样?”李华双手相握思忖片刻说道:“看石大勇的面相也不像是忘恩负义的人呀,连个信都不给回,那做的有点过分了,不过,你说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赵良生失望孩子一走就音讯全无,根本没有想到会出什么事,“应该不会吧。”

“他们家地址你还有吗?”李华自责道:“你看我忙的,当时一直以为孩子接走就没事了,也没顾得上过问,这石师傅也真是的,到家了也不给咱报个平安,这样啊,你把他家地址给我,我写封信过去问问。”

赵良生:“有,一直在脑子里记着呢,你等我写给你。”

李华忙取了自己的笔记本过来,“赵大哥,你直接写在这上面就行。”

赵良生走后,李华一个人又想了半天,他从事公安工作这些年,一般的情况下,一个人本性的好坏他从面相上就能看出来,石大勇这个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然也不能做出偷偷往茶盘子底下放钱这样的事,但是这么多年一点信都没有也不正常,他拿过稿纸写了封信,按照赵良生留的地址寄了过去。

有时候,赵良生也挺想闺女的,毕竟是养了三年,感情付出去了,也不是说忘就能忘得一干二净,李华提起石可,也把赵良生压在心底的想念勾了起来,回家的一路上,他一直在回想孩子在家时候的样子,娇娇俏俏的小姑娘,人长得漂亮学习又好,有时候溺在严思勤怀里撒娇,娘两个亲热的样子,他看着都羡慕。

严思勤看见赵良生,顺手将空担子接过来放到一边,“送去了?”她问道:“见到李队长了?”

“嗯,见到了。”赵良生走了一路累得不行,他直接坐到石台上,问整理院子的严思勤,“晨他娘,天天走着去城里赶集也太累了,咱买个自行车吧?有了自行车干什么也方便”

“那感情好。”严思勤直起腰,“我早想买了,钱是有,但是没有票啊,没有票怎么买?”

“唉,这个票是个事。”赵良生想,不知道能从哪里找张自行车票来。

严思勤:“我说,壮他爹,你先别想自行车了,这一批鸡眼看眼的就要出栏了,你抽空还是先去成老板那里把鸡苗子订上吧。”

严思勤他们圈养的不是蛋鸡,蛋鸡全都放到了小山岗子这边,打野的鸡产出的蛋好,现在城里的老客户都认辛庄村赵家的土鸡蛋,严思勤不想砸自己的招牌,屋里养的鸡主要是用来做辣子鸡的笨鸡。

辣子鸡是本地的特色菜,选用半年以上的小公鸡来炒制最好,成老板那边孵蛋不一定全是出公鸡,所以需要提前去预订,这样成芳会给他们留出来。

听到抓鸡苗,赵良生抬眼看看严思勤,“晨他娘,这两年咱手里也攒了几个钱了,我看就先别养鸡了,咱还是先把屋子盖起来再说,这样养鸡太辛苦,我的意见还是这边用来养鸡,让鸡都上山自己找食吃。”

“哎呦,小山就那十来亩地,你觉得小山是粮食囤吗?养得鸡都上山,还让它们自己找食吃,你觉得山上能养活了几百只鸡吗?原来都是荒草还好说,现在种上树,草也少了,我觉得不行。”

“死脑筋瓜。”赵良生不屑的扯扯嘴角,“咱家那棒子留着看的?打碎了配上鸡饲料往山上一放,谁饿了谁去吃,你看看屋里的鸡,从出生就开始打疫苗,身子一点都不壮。”赵良生手指着小山的方向说道:“再看看这百十只鸡,泼辣的,没打几回疫苗也没见它们有个病,鸡也需要锻炼,让它们跑起来,身体才能强壮。”

严思勤一想确实是那么回事,圈养的鸡隔个一段时间就要扎上一针,补这个的防那个的,虽说出栏的时候都是按照规定,距离注射疫苗必须多少天以上的才开始卖,但严思勤不放心,都是过更多的时间才让赵良生去抓鸡,就这一想起扎这么些针才长大的鸡她还是不敢吃,他们家吃的鸡都是跑山鸡。

不喂就不喂吧,喂这个鸡要比跑山鸡多操不少心,而且每次出栏她心里都不安,唯恐别人吃出事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挖社会主义墙角 既然商量好要盖房子,赵良生就开始备料了,等到屋子里的鸡全部处理干净,赵良生找了一个小工程队,将老房子扒了,准备在原址上起一栋新宅子。

这些年,国家号召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脑子活络的都想法子挣钱,邻村还真有了几个致富能手,成芳就算上一个,成大养殖场做的很不错,业务不断扩展,现在不光搞孵化饲养禽类,畜类也开始涉足,雇了五个人,专门用来养猪。

成芳现在是乡妇联的三八红旗手,每年三八妇女节,乡里都会组织个参观考察团,带领着红旗手们走出去,去学习外面的先进经验。

成芳去的的地方多了,眼界就宽了,看到别人家小楼盖得那叫一个好,回来后把自己家的旧房也翻盖了一下,二层小楼,楼梯、厨房、厕所都在屋里,当时气派的新房子一建成,立马在村里引起了轰动,参观赞叹的人那是络绎不绝,有的人甚至说:这小洋楼盖的,一百年都不过时!

赵良生夫妻俩进鸡苗子的时候专门去看了一眼,说实话,两口子当时就动了心,商量着以后自己家盖房子也盖这样的。

二层楼的地基打的深,好在石料足足够用的,一圈的青石房基,倒也好看。

盖房子在村里那可是大事,一听谁家要盖房子了,总有好事的去看一看,赵良生这边动工炮一响,那边就有人过来看。

魏东这个宅子离吴梅家不远,听到有人放鞭炮她还挺纳闷的:这不年不节的放什么炮呀?

吴梅顺着炮声专门跑过来一看,当时没把她鼻子气歪了,竟然是死对头盖新屋!

这些年赵良生两口子又是种果树又是养鸡的,村里人也不笑话人家包山岗子是精过头了,在背后偷偷的给老赵家算了个账:家里种着十多亩地,还养了好几百只鸡,现在满山的果树眼看着就要结果,那赵良生家一年那得赚多少钱呀?

吴梅听在心里,那真是羡慕嫉妒恨,恨得牙根都痒痒,恨不能来一场鸡瘟,让赵良生家的鸡死的一只不剩,可等来等去没等来鸡瘟,别说鸡瘟了,还个小病都没听说,失望之余又恨不能来起山火,烧光他那一山的果树。

现在好了,赵良生要盖新房子了,看看自己家破七烂蛋的三间屋,吴梅嫉妒的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吴梅心中恨道:“不行,不能让你们顺顺利利的把房子盖起来。”她苦思冥想:怎么样才能给赵良生填点堵呢?

吴梅想方设法的找赵良生家的毛病,她抽空就过去转一圈,有时候趁着黑天没人,还偷偷的把赵良生备下的砖搬回去几块,她又不敢多拿,怕赵良生发现,每次搬砖回家她心里都要畅快一会儿,但这些小来小去的对赵良生影响根本不大,赵良生甚至没有发现砖少了。

房子一天一天的加高,石条备的多,一直高出地面半米处才用完,一水的条石,看起来甚是壮观。

吴梅终于发现了,石头啊,哪来的?公家的呀,集体的资产,你赵良生是把小山岗子承包了,那也只是说你能在上面种树,没说你还能把集体的东西搬家来变成自己的资产,这是什么行为?妥妥的挖社会主义墙角啊,这事要是放到文化***那是要挨批斗的呀。

吴梅顿时如打了鸡血般,整个人都振奋起来了,她转身就往方永谦家跑, 去干什么?去举报!赵良生你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坏分子,老娘要是不告得你秃噜一层皮,老娘这个吴字倒着写。

方永谦两年前就想从书记的位置上退下来,没想到换届选举的时候,他的得票还是最高,无奈只好有干了一届,这一届他基本上将村里所有的事物都交给了张连立,他只是在张连立遇到困难的时候帮他拿个主意,他已经跟村里的党员们打好招呼了,再换届的时候千万不要再选他了,他年纪大了,再操那么多心,精力跟不上。

现在好了,无官一身轻,每天早起,收拾收拾自己家的小菜园,要不就背着手绕村子溜达一圈,碰到打小一块长大的老兄弟,冬天太阳底下晒个暖,夏天到大树下面乘个凉,再抽上一袋子旱烟,日子过得也挺惬意的。

夏日的黄昏,大地经过一整天的蒸腾,空气中还带着燥热,因为天儿热,一到夏天村里人都是在院子里做饭,方永谦老两口闲的什么事都没有,一天到晚的净琢磨吃了。

今天,张老太看着太阳又往西边沉下去,就和老头子商量,“他爹,咱今儿个做什么吃?”

说起吃饭,方永谦也不知道吃什么,一般都是老太太问他,他就说随便,然后老太太做什么他吃什么,今天方永谦点了菜谱,“要不咱俩人烙菜煎饼吃吧,想吃那一口了。”

一听老头子点菜了,老太太还挺高兴的,“中!我这就去割韭菜。”

平时老太太做饭也愁的慌,不知道做什么好,一问老头子吃什么他就两个字:随便!你说这啥饭都好做,就说随便不好做,吃菜煎饼好啊,这个省事,菜园里的韭菜割了,磕上两个鸡蛋,剁上一溜子粉条,用调料拌匀了,放在煎饼鏊子上烙的两面焦黄,咬一口酥香扑鼻,再喝上一碗棒子面糊涂,那就一个字:美!

两口子商量好了,方永谦就忙着支鏊子抱柴火,张老太忙着拌馅打糊子,当下里就忙活开了。

张老太很享受现在的生活,老头子负责给她帮忙烧锅,她做饭,哪像以前,老头子只管外面的事,家务活是事不问,全凭她自己干,现在两人一块干活,一块聊着家长里短,回忆着以前的幸福时光,小日子别提有多惬意了。

吴梅一路小跑,到方永谦家都顾不上把气喘匀了,草草的跟张老太打了声招呼,“三奶奶,烙煎饼呢。”说完这句,不等老太太回话,就着急忙慌的往方永谦身边凑,还压低声音说:“三爷爷,我来举报一个坏分子,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大蛀虫。”

哎哟,真是好久没听到“坏分子”这个词了,乍一听还挺亲切的,方永谦似笑非笑的瞥了吴梅一眼。他平时最不待见的就是这个吴梅,今天更是看不上,你说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又不是在大街上,有事你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说?非得做出一副打小报告的样子,一看这人肚子里就没憋着好屁。

方永谦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淡淡的问了句:“谁呀?”

三爷爷这是啥表情,不是应该和自己一样着急吗?她说的可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大蛀虫!没听见吗?大蛀虫!吴梅心里更急,声音不自觉的就大了,“三爷爷,我说的可是大事,你别不相信。”

“我听着了,又不聋,你说那么大声干什么?”方永谦挖挖耳朵,又往鏊子底下填了一把柴火,漫不经心的回道:“你说吧,我听听,这个坏分子是怎么当蛀虫的。”

“就是赵良生,这个人实在是太坏了,他竟然把集体的东西往自己家里搬。”吴梅义愤填膺的握紧拳头,“三爷爷,这事你可得管管,不能让他逍遥法外,一定要处理他,开他的批斗大会。”

“赵良生?”“赵良生?”方永谦狐疑的道:“他又怎么惹你了?”

“他当然惹我了!”吴梅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又觉得失言,急忙往回圆,“不是,他没惹我,我就是看不惯,我不能眼看着国家的财产流失。”

哦~,从来还没有发现吴梅有这么高的觉悟呢。方永谦不为所动,索性把烟袋锅子拿出来,填了一锅烟丝进去,拿根柴火点燃了,吧嗒吧嗒的抽起来,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

赵良生这孩子他还是知道的,不是那种沾国家便宜的人,要说你吴梅是个大蛀虫我信,这老娘们就不是省油的灯,说赵良生是大蛀虫,打死我也不信。

这两年,赵良生两口子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样子,他可是看在了眼里,人家自己家的事都忙不迭了,还有空去沾公家的便宜?再说公家有什么便宜可以让人家沾的?地是有数的,谁家谁家的划分的清清楚楚,公粮人家按时交,集体资产也就是村委会了,那人家更不能去沾了,再说了,怎么沾?难道人家扒村委会墙头的砖去盖屋了?

想到盖屋,方永谦有点明白了,赵良生这几天正在起新房子,估计是吴梅又眼红了。

老爷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吴梅更是急红了眼,她梗着脖子道:“三爷爷,我可跟你说,这可是大问题,你不能不当回事!”

张老太太看吴梅急赤白咧的表情,忙安慰道:“燕儿娘,你别急,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跟你三爷爷说。”

方永谦心里烦的要命,恨不能立即把吴梅打发走,他斜睨了吴梅一眼,吐出一口烟圈说道:“你说说,人赵良生是怎么沾公家便宜的?”

吴梅自来熟的坐到旁边的矮凳上,双腿一盘,就是一副长谈的架势,“三爷爷,你知道不,赵良生这两天正盖新房子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咸吃萝卜淡操心 吴梅一提到盖房子,方永谦顿时了然,心说:果不其然,就猜到是这回事,他不动声色的烧着火,听吴梅继续叨叨。

“三爷爷,我天天从赵良生家门口过,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今天终于让我发现了,你猜猜,我发现什么了?”

还是女人的好奇心重,方永谦还没搭话呢,张老太太立马支起耳朵问:“你发现什么了?”

方永谦最不喜欢的就是扯老婆舌头,他拿支小木棍敲敲鏊子边,提醒道:“翻个,翻个,再不翻就糊了啊。”

“哦。”张老太太忙着去翻鏊子上的煎饼。

吴梅猛的一拍大腿,“我发现,赵良生他盖屋用的料是咱小山岗子上的石料。”

“就这?”方永谦问道:“你还发现别的什么没有?”

“就这还不行?”吴梅一副质疑的样子。

“我说,燕儿娘。”张老太太转着掌下的煎饼说道:“这小山岗子就是人家赵良生承包的,他取点石头盖房子应该不算是沾国家的便宜吧?”

“三奶奶,话可不能这样说。”吴梅瞪着眼睛争辩道:“赵良生承包小山岗子是用来种树的,可没说还能取石头盖房子吧?”吴梅右手背打的左手心啪啪响,“你说这是什么行为?这不是挖社会主义墙角是什么?集体的东西,一针一线都不能随便拿,他那可比针线大多了吧,小半边房子出来了,那不是蛀虫是什么?三爷爷,要我说呀,你得把他拉到谷场上当着全村老少爷们的面好好教育教育他。”

方永谦心中嗤笑:吴梅这人是唯恐天下不乱。赵良生取石头这个事他知道,赵良生往家里拉石头的时候还专门跟他解释了,刨树坑刨出来的,扔在山根也是浪费,别说人家赵良生承包的事,就是没人承包之前,谁家盖屋想用石头都是直接到小山岗子上去取,也没人把这当回事,就是上面的石头太难采,村里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费那个劲。

方永谦歪头咳嗽一声说道:“方辉家的,赵良生拉石头这个事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怎么不管管?”吴梅不敢置信的嚷嚷,“三爷爷,你可不能包庇他,这种坏分子,包庇了会犯错误的。”

“我包庇谁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着,还想对我上纲上线怎么的?”方永谦心头火起,对吴梅也不客气了,他当即脸就板了起来,眉眼一竖,厉声道:“方辉家的,你拍着良心说,我包庇谁了?这些年在村里,你惹惹这个,戳喽戳喽那个,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哪次不都是我去给你擦屁股,还说我包庇别人,我除了包庇你们家我谁也没包庇!”

老爷子多年的书记可不是白当的,那积威,他这边脸一黑,本来还理直气壮的吴梅顿时怂了,她喏喏的,“看你这话说的,多难听,怎么叫给我擦屁股,传出去叫人怎么想?再说了,你哪包庇我了,上次赵良生打到我门上去,最后还不是我陪的钱。”

方永谦都气笑了,这老娘们想什么呢?张老太太忙着打圆场,“你三爷爷那是比喻,比喻你知道不?”

吴梅嘟囔着,“比喻也不能哪样说。”

“这就嫌难听了?你也不去村里打听打听,看看在村里还有几个人愿意和你家来往,为人为得人嫌狗臭的,整天还把自己当成一根葱,你就一点觉不着?还有脸提赔人老赵家钱的事,要不是你家孩子把人家闺女刨了一脑袋的窟窿,人家能上门去找你?”方永谦今天有心教训吴梅,就没有给她留面子,“你要有本事,也勤利的把日子过起来,也去盖新屋,也好过整天看着别人眼红。”

“谁眼红了?我没眼红。”吴梅还在强辩,“我就是看不惯……”

不等吴梅把话说完,方永谦一摆手,“行了行了,眼不眼红你心里有数,我也就是把你当成小辈才说你几句,要是别人,谁管这闲事?我说,方辉家的,你以后把精力放到你自己家里去,照顾好男人和孩子,种好你家的地就行了,别净做些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事。”

这完全颠覆了吴梅的想象啊,三爷爷不是应该马上召集人去把赵良生抓起来吗?怎么七哩扑棱的还把她说一顿?不光说一顿,还说的那么难听,吴梅虽说是个泼辣老娘们,那也是有自尊心的,当时她就急眼了,“奶奶的!是谁?是谁在背后嚼老娘的舌头,三爷爷,你告诉我,我去撕烂了他的嘴。”

“你跟谁称老娘呢?”方永谦眼一瞪,“也别管是谁说的了,以后好好的过你的日子,别给我惹事就行了。”

“我那是说秃噜嘴了。”吴梅讨好的笑笑,“三爷爷,你别生气。”

这话好听,让我别生气,只要不看见你我就不会生气,方永谦不耐烦的说道:“你还有别的事没有?要没别的事就赶紧回家做饭去,也不看看几点了,孩子不饿呀!”

吴梅见自己再呆在这里确实无益,只好不甘不愿的告辞,“哦,那三爷爷你忙着,三奶奶我先家走了啊。”

张老太太忙将烙好的煎饼卷了一卷递给她,“燕儿娘,回家带给燕儿吃。”

“诶。”吴梅毫不客气的将煎饼接过来,这才出的院门回家去。

目送吴梅出了院门,方永谦直摇头:跟她成亲戚,算是我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吴梅的目的没达到,反而还挨了一顿熊,气得她出门照着煎饼就咬了一口,死劲在嘴里嚼着,仿佛在吃谁的肉,她还在心里画了个小人,把它想象成赵良生,一路拿针戳到家,路过赵良生新宅子,还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液,诅咒道:“让你盖到半截捞就塌,砸死你个龟孙。”

无奈天不遂人愿啊,别说赵良生家的房子没塌,人家还顺顺利利的盖起来了,气派的两层小楼,远远的就能看见,吴梅只要一出门,越过屋脊就能看见小楼安安稳稳的杵在那,那真是堵心啊。

赵良生的新房子同样在村里引起了轰动,这是一幢具有乡村风情的二层小楼,也是村里的第一座二层楼,房子整体性非常好,给人的感觉非常坚固。

大门摒弃了传统的单扇木门,用的是红色双扇门,门边还立了一块石碑,上书“泰山石敢当”五个红漆大字。

进入院门,是一条用水泥铺成的小路,小路的两旁是菜园,与水泥地接壤的位置全部用拆下来的部分旧砖竖起斜放,垒成花畦样。

推开房屋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客厅,这和老宅子的布局完全不同,老宅子也是三间房子,最中间的是堂屋,吃饭和平时待客都在这个房间,两边的才是卧房。而新房子是先把三间屋子左右分为两间,再前后分为两间,右边的两间分别是一间大卧室和一个卫生间,左边的前面是客厅,后面就是厨房和餐厅了。

顺着中间的楼梯上到二楼,向阳的一面是挨边的三间卧室,北面是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小客厅。

整个房子布局紧凑合理,平实中带着精致,但凡来参观的乡亲都交口称赞,事情传到吴梅耳朵里,更是让她抓心挠肝的难受。

从此赵良生家的小楼成了村里的模板,只要是有起两层楼的,都要按照赵良生家的布局来。

最高兴的莫过于赵雨兄弟俩个了,兄弟俩长这么大哪住过楼啊,俩人是撒着欢的楼上楼下跑个没完,尤其是当听到爹娘说楼上的三间屋让他们俩去挑,以后一人一间屋,更是争先恐后的去挑自己心怡的房间。

“我要这间。”赵晨指着最东面的房间说道。

赵雨本来也想要第一个房间,但是弟弟选了,他做为大哥不能跟弟弟抢,就指着旁边的房间说:“那我就要这间了。”

兄弟俩选好房间正要往楼下走,赵晨又变卦了,“大哥,我不要那间了,咱俩换换。”

赵晨是这样想的,他们家有三个小孩,楼上的三间房子肯定是他们仨一人一间,现在他们哥俩挑完了,剩下的那间肯定是给妹妹留着的了,那他不能选最东边,他要和妹妹的房间挨着,所以才临时变了卦,不要最东边的那间了。

回老宅的路上赵晨还不忘了跟严思勤说,“娘,妹妹回来也是住楼上对吧,那我要和妹妹的房间挨着。”

赵良生夫妻俩夫妻俩对视一眼,敷衍的“嗯”了一声。

爹娘都嗯了,那一定是真的喽,赵晨欢快的一路蹦远了。

看着儿子跑远的背影,严思勤对赵良生说:“上次你说李队长把可可家地址要去了,说是会给他们家寄封信去 ,也不知道回信了没有哦.。”

“不知道啊。”赵良生回道:“人家那么忙,我没好意思去问。”

严思勤想了一下,“他爹,你说咱抽空去看看行不?闺女走了这么久,连点信都没有,你说别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准备乔迁 严思勤的提议赵良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两年太忙,根本脱不开身,现在虽说房子也盖起来了,人也没那么忙,但家里还有一百多只跑山鸡要伺候。

赵良生想了想说道:“晨他娘,咱要出去了,可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最少也得三四天吧,咱出去那么老远,家里的鸡怎么办?大壮和二晨怎么办?带不带他俩?”

严思勤可不想带着两个捣蛋鬼,“嗐!带他俩干啥?忒麻烦。”

赵良生皱起眉头,“看你这话说的,你跟他俩说要去看妹妹,不带他们去,你试试,不得跟你反了天?”

“那就不告诉他们是去看闺女呗,就说咱俩出去那个啥,那个那个……”严思勤说到这词穷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出去,正在那个间,脑子灵光一闪,“那个考察,就说咱俩出去考察别的地方是怎么种果树的,咱去学人家的先进经验。”说到这里,她还委屈的嘟起了嘴,“你看咱结婚那么多年,大壮都上初中了,你还哪里都没带我去过,结婚的时候你说的好听,说以后要带我出去旅游,又上北京,上南京的,到现在可好,别说去北京了,我连咱z城都没出去过,连大火车都没坐过呢。”

严思勤看闺女的念头一起,那心里就像是长了草,一心要去石可家看看,她怕赵良生不同意,找各种理由来说,“你看咱房子也盖好了,以后老宅子这边会养更多的鸡,还有果园,还有地,往后咱就更没有空了,地里棒子刚出苗,暂时不用咱问事,也就是现在还清闲点,你要是担心那一百来只鸡的话,我去找我爹娘,让他们过来住几天,帮忙照看照看,也就几天的事,反正咱很快就能回来。”

说到旅游这个事,赵良生真是理亏了,当年年轻,跟严思勤憧憬了一个非常美好的未来,要带着她走遍中国的大好河山,没想到,日子过下来,整天忙着赚钱养孩子,哪有空出去呀。赵良生歉意的摸摸老婆的脑袋,点头答应,“行,等咱搬完家就去。”

搬新家,那可是大事,老古语管这叫乔迁之喜,搬家可不是随便就能搬的,那得看个吉利日子。

赵良生回到家把老黄历扒拉出来,一页一页的往下查,直到找到上面写着宜乔迁三个字才满意,“就这天了。”赵良生将黄历放到严思勤的脸前,食指点着一个日期给严思勤看。

“我看看。”严思勤凑了过去,“十六,这日子不错,十六十六,顺溜顺溜。”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日子,“今儿个是初三,离十六还有十三天,哎哟,用不了半个月咱就能搬家了。”

“咋,你要是嫌快,我再重新找一个。”赵良生说着就要把黄历拉回来。

严思勤急忙按住,“不用不用,这天就好,就是在这住了那么些年,心里有点舍不得。”

“有啥舍不得的,住楼你还不高兴啊。”赵良生将选好的日子叠起来,黄历放到一边,“你要是舍不得,我们爷仨搬过去住,你继续守在老宅。”

“你想的美,凭什么你三住新房让我住旧屋?”严思勤不忿的说:“要我说啊,我们娘仨住新房,你继续在老宅子里趴着还差不多。”

赵良生笑道:“诶~,你这就是不讲理了,是你舍不得的,又不是我舍不得。”

严思勤:“我就不信了,在这住了这么多年,你就没一点不留恋?”

“哪能一点不留恋。”赵良生环视着屋内的每个角落,感慨的握住妻子的手,“这个宅子,咱俩结婚就在这里,两个儿子也都是在这里出生的,用那文化人的说法,那就是满满都是回忆,还真舍不得说走就走呢。”

赵良生夫妻俩结婚的时候,这里还是三间破瓦房,两人勤勤恳恳攒了钱,将房子重新翻盖,也算是一手置办起来的。

女人呀就是水做的,男人温柔起来,女人更是柔的一塌糊涂,严思勤返身坐到赵良生的腿上,头倚着赵良生的胸膛,视线落在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上,仿佛又看到了孩子们小的时候。

先是有了大壮,大壮蹲在那里玩泥巴,接着有了二晨,二晨像个小铃铛跟着大壮的腚后头,大壮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后来又有了可可,可可教哥哥们背唐诗,还表演鹅鹅鹅给他们两口子看。

严思勤的眼睛湿润了,渐渐的凝结成泪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赵良生也不说话,他环着严思勤的腰也沉浸在回忆之中。

夏天天热,衣服穿得少,赵良生就穿了一件老头汗衫,直到他感觉到胸口热乎乎、湿漉漉的才猛然醒来,低头一看,胸口已经被泪水淹湿了大片。

“呀,晨他娘,你咋还哭了呢?”赵良生双手捧起严思勤的脸,用掌心一左一右的擦着。

就是,自己怎么还流泪了呢?严思勤不好意思的咧咧嘴,“没事,就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严思勤有些难为情,她直接从赵良生腿上站了起来,掩饰着说道:“要搬家了,还得给二晨准备张床,他以后要和大壮分房睡,家里还差一张床呢。”

赵良生:“你放心,我抽空去城里买,你说还缺什么,我一块儿从城里买回来。”

“要不咱也买一套沙发吧,就像成老板她家的那样,摆家里也好看。”严思勤指着家里的条几和八仙桌说道:“这些都不兴了,我不打算搬了,搬家的时候,光把床和吃饭的桌子搬走就行。”

赵良生:“要我说,吃饭的桌子也不搬了,我在城里挑一套新餐桌回来得了。”

严思勤想想,还是说:“搬吧搬吧,夏天在院子里乘凉,切个西瓜,摆个茶杯也方便。”

“听你的。”赵良生点头。

“那我抽空回一趟娘家,让他们十六那天过来温锅。”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严思勤喜笑颜开,转眼就忘了刚才还在掉眼泪。

“这回不哭了吧。”赵良生戏谑的看着妻子。

“讨厌。”严思勤拧着身子,假装生气。

赵良生往门外看了一眼,没看见讨人嫌的两个儿子,他上前两步,将妻子搂在怀里,食指托起严思勤的下巴,盯着她的红唇,正要亲下去。

“咣当!”大门猛的一响。

“娘,我饿死了,饭好了没有?”赵晨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

听见儿子的声音,严思勤一把将赵良生推到一边,整理整理发丝走出门去。

赵良生暗道:这讨人嫌的,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

定好了搬家的日子,严思勤抽空回了一趟娘家。

回娘家,这句话本身就充满了幸福感,因为那个从小长到大的家庭幸福感是所有的都替代不了的,即便出嫁后的生活幸福美满,回娘家依然会感觉到不一样的,来自亲情的幸福感。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严思勤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洋溢着喜悦,连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刚进娘家门,严思勤就喊了起来,“爹,娘,我回来了!”

没有看见严老爹的身影,杨玉华正坐在屋檐下烙大煎饼,严思勤快步走过去,像小时候那样趴在母亲后背上,下巴垫在娘的肩头,亲昵的说:“娘,我爹呢?”

闺女跟自己亲,杨玉华心里很是受用,嘴里却是另一番说法,“你个熊妮子,还小年纪呢,昔不拉热的天你还趴我身上,你想热死你老娘我,一边去,蹲那帮我烧火。”

“嘻嘻。”严思勤吐吐舌头,在鏊子旁坐下,“咋没看见我爹呀?”

杨玉华熟练的揭起一张煎饼摆到一边,“谁知道你爹去哪了,吃了饭就出去溜,不到饭时不回来,说吧,啥喜事把你恣成这样。”

“诶~娘,你咋知道我有喜事?”

“你是我生的,就你,撅腚我就知道你屙什么屎。”

“那你猜猜我今天拉什么屎。”

“什么屎?臭屎!屎还能香了不成?”杨玉华手指头照着闺女的脑门子就是一戳,“你个熊妮子,还跟你娘卖关子,快说!”

“呀呀,娘你手上有面。”严思勤顶着脑门子上的白面点子笑道:“娘,我家新屋盖成了,我来请你们十六那天到家里去温锅。”

“呀,恁快就盖好了?”杨玉华十分惊喜。

严思勤家盖房子她知道,当时还准备去帮忙,没想到赵良生把活直接包给了小工程队,这样也好,省事。

“嗯,盖好了,他爹看了个日子,十六那天,都去啊,正好我侄儿侄女他们都放暑假了,有空,都带着。”

“肯定都带着,他姑家的新房子,说什么也得去看看。”杨玉华问:“咋样,新屋子漂亮吧?”

“当然漂亮了,你当钱是白花的?”提到新房子,严思勤自豪的很,那可是整个辛庄村的头一份,她喜滋滋的说道:“娘,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严思勤吃完中午饭,又去了两个哥哥家邀请的哥嫂一家人,在娘家玩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走的,她回到娘家,一到家仿佛自己瞬间从老妈子又变成了娘手心里的娇娇女,要不是不放心着两个孩子,她都想住娘家不走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乔迁之喜 严思勤回到家就开始整理行李,她先将不用的被褥、衣服打成包袱,该带走的东西也归拢到了一块,东西都收拾好,就等着十六那天搬家了。

十六转眼就到了,这一天像过年一样喜庆,严思栋兄弟俩早早的就带着孩子们来了老父母这里,严思栋拉着地排车先到的,因为今天温锅要带一些礼物,独轮车太小装不下,所以就把家里的地排车也拉上了。

严思栋的四个孩子听说要去姑姑家,都高兴得不得了,严潞和严迪姐弟两个直接跳上车,非让他爹拉着走,严敏和严帅都已经上了高中,大孩子了,不好意思往车上跳,跟在车边帮忙推车。

严思栋带着老婆孩子刚进门,严思梁一家人也到了,严雪今年十六岁,开学正好读高一,十三岁的严建则和严迪在一个班。

六个大人加六个孩子把小院挤的满满当当的。

人活着就图个和和美美、子孙满堂,严老爹看着满院子的孙男娣女高兴得直捋他那一溜子胡子。

“爷爷、奶奶。”严敏跑到杨玉华的身边,亲热的挽住奶奶的胳膊,“奶奶,咱什么时候走。”

都说侄女像姑,这话一点不假,严敏和严思勤长的特别像,尤其是眉眼,要是姑侄俩走在大陆上,不认识的肯定以为是亲娘俩。

“这就走。”杨玉华亲昵的拍拍大孙女的小脸蛋,十七岁的年纪,正是女孩子最美的时候,看见她,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闺女。

小孩子多,在院子里嘻嘻哈哈的跑闹,越过来回乱窜的孩子,杨玉环问二个儿子,“老大老二,给你妹妹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带好了。”严思栋拍拍车上的东西。

“都买的啥?”杨玉华问道。

“我给妹妹买了一套锅。”严思栋说道:“还买了几条大鲤鱼。”

“这个好。”杨玉华眉眼里带着笑,“年年有余。”

严思梁将带来的东西往地排车上放,“娘,我给妹妹买的是成套盘子碗,搬新家了盘子碗都得换新的,孩子娘还把家里的鸡抓了几只。”

杨玉华笑着,“这个也好,大鸡大吉。”

给严思勤带什么东西,严思栋兄弟两个是商量好的,就是怕买重了,严思梁说家里养了鸡要抓几只鸡去,严思栋就直接选了买鱼。

杨玉华比较迷信,什么都要图个吉利,尤其是逢年过节,准备的菜色都得是双数,不是六就是八。

严老爹老两口早起专门去买了一块豆腐和几斤豆芽,就是想让闺女的日子过得又有福又发财,其他的两人没有买,两口子商量好了,直接给钱。

这搬家有讲究,看日子是看日子,时间一定得把握好,不能晚了中午十二点。

严老爹看人都到齐了,大手一挥说道:“走了,不早了。”老爷子说完,双手往后一背,率先走到了前头。

“走喽,走喽――”严潞和严迪急忙往车上爬,严建见了也跟着往车上跳。

**急忙在一旁说道:“璐璐,先扶奶奶上车。”

“我不坐了,让他们坐吧。”杨玉华心疼几个小的,一个劲的摆手。

“娘。”**过来扶住杨玉华的胳膊,和闺女两个一起扶着老太太往车上走,“你还是坐到车上去吧,不然俺爹又该嫌你走得慢了。”

“就他个老东西事多。”杨玉华嘴里说着,却是顺着儿媳和孙女坐到了车上。

“都坐好了啊。”严思栋叮嘱一句,拉着车把开始使劲。

车上现在坐了四个人,还挺沉的,严思栋拉着比较吃力,**心疼男人,直接把自己的两个孩子抱了下来,“你俩先跟着车跑,跑累了再上车啊。”

今天赵良生家乔迁,赵良轩也早早的过来给兄弟帮忙,严老爹一家人到的时候,赵良生已经将自己家的地排车装得满满登登的。

刚看见姑姑家门口的忙碌人影,严迪和严建就跑了起来,“大壮哥、二晨,我来了――”

严思勤告诉两个儿子,今天他们的姐姐弟弟都会来家里坐客,赵雨和赵晨已经在门口看了好几遍了,这会子听到有人喊他们的名字,急忙迎了过去。

严思勤和赵良生也听见了,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迎着来人快步走了过去,“爹,娘,大哥二哥。”赵良生忙去接严思栋手里的车把,“大哥,累了吧,我来拉。”

“不累不累。”严思栋抓着车把站稳,严思勤去扶车上的母亲,“娘,你慢点,大嫂二嫂,一路上累坏了吧,赶紧进家歇歇。”

严敏和严雪年纪相仿,两人有共同的话题,这一路说说笑笑,没觉着就到地方了,“姑姑,姑父。”两人礼貌的跟严思勤夫妻两个打招呼。

“敏敏,小雪,来,到姑这儿来。”严思勤将手伸向两个侄女。

“哎!”严敏答应着,走到严思勤的身边,左右看了看,“姑,你新家在哪儿呢?离这远不远?”

“不远。”严思勤往村里面指了指,“就在村里头,顺着这条路走到头,往右一拐就到了,以后没事你们就来玩。”

“姑,我先去小山上玩会儿行不?”严雪人比较活泼,她蹦蹦跳跳的,往前跑两步,又跑回来。

“去吧,去吧,带着弟弟妹妹们去玩吧,中午别忘了回来吃饭就行。”严思勤亲切的笑着,“枣树上的枣有红的了,你先家走拿个篮子,摘点枣吃,还有那梨树和苹果,你们去找找,看有结果的没有,这个时候也能吃了,有你们就摘,只要注意别把树枝子给掰端了就成。”

“呀,姑,山上的苹果今年就结果了吗?”严雪惊喜的说道:“真是太好了,我最喜欢吃苹果了。”

严思勤:“今年结的不多,原本想着等熟透了就摘了给你们送些去,你们来了正好,自己上山去摘,还省我事了,去吧,拿筐去摘吧,想吃什么就摘什么。”

“噢~上山摘果子去喽――”严雪欢呼一声,率先向院子里跑去。

严潞等人听到了,也跟着欢呼起来,几个孩子呼啦啦的跑远了。

“小雪――”严思勤跟在身后喊,“注意着掰断了枝子,伤了果树――”

严雪站住身子,转过来冲着严思勤摆摆手,“姑,你就放心吧――”

“就知道玩,那么大了也不知道帮大人干活。”章桂花宠溺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嗔怪了一句。

“二嫂。”严思勤亲热的挽住章桂花的胳膊,“家里都收拾好了,用不着孩子们,让他们去玩吧。”

“叔,婶,你们来了。”赵良轩站在门口,热情的跟严老爹笑道:“正愁地排车不够用呢,你们来的太及时了。”

“哟,那赶紧,老大把车拉过来。”严老爹忙指挥严思栋。

严思栋将车停在门口,指着车上的东西问道,“二哥,这些用不用先拿下来?”

“不用不用,你这个车光装被褥和衣服就行。”赵良轩说道:“你们先进家歇着,我来装。”

“我们不累。”严思栋兄弟俩异口同声的说道:“咱们一起装,一会儿到新家歇着去。”

“对呀,咱们一起干。”**说道:“搬完了再歇。”

说干就干,严思栋拎起打好的包袱就往车上摆,赵良生还欲再客气一翻,严老爹发话了,“先搬家,别误了时辰,歇什么时候都能歇。”

“那好吧。”赵良生歉意的对严思栋等人说道:“你看看,恁老远的来了,连口水没喝就开始帮我干活,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严思梁在旁边说道:“你就别说那外道话了,赶紧指挥起来吧。”

不一会儿,车子都装得满满的,赵良生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鞭炮挂在门前的树枝上,这里的风俗是搬家的时候和到新家都需要,赵良生将炮仗点了,然后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拉着地排车往新家走,到了新家门口,他同样先放了一挂炮仗,这才开始卸车。

打量着赵良生的新房子,严老爹等人都睁大的眼睛,天哪,这也太漂亮了,知道赵良生盖房子,他们以为妹妹家不过就是把旧房子扒了翻盖一下,没想到盖的竟是如此气派的二层楼,杨玉华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她楼上楼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看,都看了一遍,又摸着新买的家具一个劲的夸赞,“俺娘来,俺活这么大年纪了也没见过恁好的房子,还有这家具,啧啧,这就是沙发?”杨玉华坐在上面颠了颠,“哎呦,真喧乎。”

**和章桂花也一脸羡慕,这房子真是太好了,要是自己家也能盖上这样的小楼那就更好了。

杨玉华拍着严思勤的手一个劲的感慨,“妮儿,你是个有福的,没看错良生这孩子,以后啊,你就擎等着享福吧。”

娘的话严思勤心里是赞同的,但她还是很谦虚,“娘,你就别夸他了,再夸他就不知道姓什么好了,再说了,娘你说这话也忒偏心,好像家里的活我什么都没干似的,我跟你说啊,家里的活我可没少干。”

“对呀,娘,晨他娘在家里可没少出力。”赵良生温柔的看着妻子,“要我说呀,能娶了晨他娘才是我一辈子的福分。”

第二百六十章:温锅宴 今天温锅宴,鸡、鱼是必不可少的,鸡不用买,家里有,鱼估计舅哥会带来,也没有买,赵良生专门去城里买了排骨、牛肉等家里没有的食材。

赵良生负责把东西买回来,严思勤负责做熟,一些需要时间的提前炖上,就等着开饭的时候再稍微一加热就能上桌。

席面做的极其丰盛,总共分两桌,大人一桌,孩子们一桌,孩子们在小山上没玩够,三下五除二的填饱肚子,又跑回小山岗子上疯去了。

这不单单是一个温锅宴,也是一家人增进感情的机会,大家坐在一起,聊聊过望,畅想一下未来,说说笑笑的,场面异常温馨。

孩子们夫妻恩爱、日子和美,做父母的也高兴,现在自己家的三个孩子,数小闺女家日子过得最好,也是第一个住上二层小楼的,杨玉华对眼里的赵良生,那真是应了一句古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叨菜叨菜。”赵良生将两个鸡腿放到二个老人的碗里,“爹,娘,尝尝香不香。”接着他又对赵良轩等人说道:“都叨着吃呀。”

赵良轩笑着端起酒杯,“先不忙着吃,我今天借花献佛,先祝叔和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来,干一杯!”

大家纷纷放下筷子,将酒杯举起来,“祝爹、娘身体健康。”

“好!好!”严老爹老两口喜得脸上的褶子都绽开了。

一杯酒下肚,年纪最小的赵良生赶忙又将酒杯斟满,赵良轩又端起酒杯说道:“这第二杯酒祝我兄弟乔迁新居,来,咱干了这一杯。”

“干杯!”一阵碰杯的脆响后,第二杯也空了。

“这第三杯就祝咱的孩子们都有出息,干杯!”

三杯酒后,严思勤忙给杨玉华和嫂子们布菜,“娘,嫂子,出口菜压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匣子就打开了,赵良轩将一筷子头豆芽放到口子,咯吱吱的嚼着,“说起来真是惭愧,我痴长良生好几岁,却没有兄弟的好眼光,当年良生承包小山岗子的时候,我还觉得兄弟真是多此一举,现在看来,还是兄弟想得长远,以后我得多像良生学习。”

“二哥,你可别这样说。”赵良生谦和的摇头,“我这是驴屎蛋子一面光,就外面看着好看,和别人比起来,我可是差远了。”

“呵呵。”赵良轩笑道:“哥也想要这样的驴屎蛋子。”

赵良生:“二哥,你可真谦虚,你这是不想盖,你要是想盖了,比我盖的好。”

“就是就是。”严思栋端起酒杯附和道:“我也敬个酒,就祝大家都心想事成,想嘛来嘛吧。”

又是一番交杯换盏后,趁着赵雨和赵晨不在,赵良生跟严老爹提起去看石可的事,“爹,娘,我和晨他娘想跟你们商量个事。”

严老爹吃了半饱,准备抽上一袋烟,老爷子捏着一撮子烟丝正在往烟袋锅子里填,闻言抬起眼皮看了赵良生一眼,“啥事呀?”

“有事你直说就行?”杨玉华痛快的说道。

“爹,娘,你看自从晨他娘嫁给我,我还没带她出去转过呢,前一段时间晨他娘还抱怨我了,说我净许空头炮仗,刚结婚的时候说要带她出去旅游,结果孩子都老大了,她连Z城的门都没出去过,我觉得,咱也不能说话不算话不是,趁着房子盖起来了,暂时也不忙,我想带孩子娘出去转转,而且石可也叫她爸爸带走好几年了,一直也没什么信,晨他娘还挺想孩子的,想着路过孩子家的时候,我们也过去看看。”

“就是啊娘。”严思勤讨好的给杨玉华夹了一块牛肉,“我都三十多了,连火车都没有坐过呢,说起来都怕别人笑话。”

“你们去就是了。”杨玉华将闺女给布的菜放到嘴里,香喷喷的吃着,疑惑的问道:“你们一家人商量好了就行,还用跟我们商量吗?”

严思勤急忙又往杨玉华碗里夹了好几块肉,“娘,老房子那边还有一百多只鸡呢,我们都走了,怕鸡没人照顾,想麻烦你和爹在这里住上几天。”说着严思勤又将一大块鸡肉叨给严老爹,谄媚的巴结着,“爹,你吃,爹,你说行不?”

严老爹吧嗒着旱烟袋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妮儿,不是爹不想给你们帮忙,是爹怕照顾不好那些鸡,我和你娘是也养鸡,但从来都没有超过二十只过,你这一下子就来一百多只,我们俩要是给养死了咋办?”

“爹,看你想的,哪有那么难。”严思勤语气中带着自豪,“咱家的鸡特别好养,只要你早上打开鸡笼子的门,它们自己就往小山岗子上跑,天一模黑又会自己回来,你和娘只要和好鸡食往山上一撂就行,要是看着吃的快,就给添上,鸡窝里的食槽也别让它断了食和水,其他的不用问,主要是拾鸡蛋麻烦。”

“那有啥麻烦的,它下了蛋,你直接拾不就行了。”杨玉华不以为意的说道:“原本看你养那么多的鸡,我和你爹还替你愁的慌来着,没想到有这么省事。”

“娘。”严思勤解释道:“你不知道有些鸡它有多讨厌,摆好的下蛋窝它不去上,非得自己找那草窝去下,明天我带你和爹上山溜一圈,把它们的下蛋窝都指给你们看,你们只要在黑天之前把蛋拾回来就行,不然在外面放一晚上,肯定让黄鼠狼给拉的干净的。”

“娘,也就这壹佰多只鸡省事,原来在屋子里养的那几百只鸡可一点都不省事,说句难听点的,养大壮兄弟俩都没养它们操那么多的心。”赵良生望着妻子笑着说:“这两年也多亏晨他娘了,一天到晚的伺候那些鸡,还把两个儿子也照顾的那么好,所以我就想,以后咱就不喂圈养鸡了,全都喂跑山鸡,我准备等我们回来就开始打鸡窝,全都放到山上面,按官面的话怎么说来着?”赵良生思忖片刻,猛的一拍脑袋,“这叫立体养殖,鸡帮果树捉虫,拉的粪便又给果树施了肥。”

既然如此简单,严老爹放了心,他捋着山羊胡答应道:“好好,那你们就放心去玩吧,我和你娘指定帮你把鸡照顾好喽。”

“谢谢爹!谢谢娘!”严思勤立马喜笑颜开,站起来又给严老爹夹了好几筷子菜,这才坐下对身边的两个嫂嫂说道:“大嫂,二嫂,你们这次来别急着走了,在这多住些日子吧。”

**抿嘴一笑,“我也想多住几天,可是不行啊,家里净事,脱不开身,就让爹娘替我们多在这呆几天就行了。”

“我也没空。”章桂花也说:“小雪眼看眼的就要考大学,哪有空在外面住啊,我想着回去找个好老师给她补补课呢。”

孩子教育,这可是当家长的最关心的问题,**忙说道:“你有认识的好老师吗?让敏敏和帅帅一起去呗。”

章桂花:“我哪有啊,打听打听呗。”

严思勤听到了,也忙着插话,“诶,嫂子,要找着老师了,让大壮也跟着上行不?”

“诶~你不是要出去旅游吗?咋的,不带孩子去吗?”**问道。

严思勤:“带他俩干啥!我和壮他爹商量好了,不让他俩知道,嘻嘻,我们也过过那个二人世界,嫂子,回头可别在他俩面前说露嘴啊,不让俺俩肯定走不利索。”

章桂花:“放心吧,指定不说。”

一顿饭一直吃到下午两、三点,喝得几个老爷们都醉醺醺的,赵良轩家离的近,踉踉跄跄的家走歇着去了,严思栋兄弟俩家离得远,哪里敢让他们起场就走,几个女人把床都铺好,让他们都躺下睡一觉,醒了酒再走。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太阳落山才醒,看着时间不早了,严思勤忙着又准备了晚饭,一家人简单的吃了些,严思栋兄弟这才拉着地排车领着老婆孩子们回家去了。

因为要给闺女帮忙,严老爹和杨玉华没走,严思勤夫妻俩把一楼主卧的房间让出来,让老两口住那里,他们两个上楼和两个儿子一起住。

头一天住这么好的楼房,杨玉华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她一会儿在屋子里转转,一会儿到院子里看看,最后躺在床上跟严老爹说话,“他爹,你说我从来都没想过我还能住上那么好的房子,这就跟做梦似的,楼上楼下的突然就实现了。”

严老爹不屑的瞧着老伴,“瞧你那没见识的样,我跟你说吧,咱国家越来越好,以后盖小洋楼的多了,用不了几年,咱家栋梁也能盖上楼房。”

“那是以后的事,我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呢。”杨玉华辩道:“我就知道我闺女是第一个盖上小洋楼的,等我回了村,一定得去找我的老姐妹们拉拉。”

“虚荣!”严老爹撂下一句,翻了个身嘟囔道:“睡吧,不早了。”

杨玉华没人说话,她自己干躺着也没意思,渐渐的困意袭来也睡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准备 人年纪大了就觉少,天刚朦亮杨玉华就醒了,多年养成的习惯是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厕所,她跑到院子里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茅房,正憋得跳脚,想起来闺女说茅房再屋里,昨天还教她怎么用来着。

杨玉华急急的跑回屋里,坐到马桶上都有点舍不得方便了,这茅子恁干净,哪哪都是雪白一片,但实在拗不过身体的反应,方便完了一按按钮,水声哗啦啦一响,肥料不见了,把个杨玉华可惜的直咂嘴,“这茅子哪都好,就是忒浪费!”

老太太方便完之后就去净了手,准备给一家人准备早饭。

赵良生盘炉子的时候,考虑到农村柴火多,盘的还是老式灶,这个杨玉华会用,她生了火,直接用昨天剩下的鸡汤煮了挂面。

饭做好了,严思勤也下楼了,乍一挪新地方,她刚开始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睡得特别香,早上就多睡了会儿,一睁眼,天都大亮了,她知道爹娘都起得早,怕爹娘饿,忙着下楼来做饭,没想到,她娘不光做好了饭,连碗都给盛上了。

严思勤:“哎呀,娘,你把饭都做好了,咋不喊我,我来做。”

“喊你干啥?娘又不是不会,你年轻觉多,反正我也睡不着,正好,赶紧的刷牙洗脸吃饭。”

严思勤并直接去刷牙,她搂着杨玉华的肩膀撒娇,“娘,你真好,以后你就别回去了,就在我家住下得了,我养你和爹的老。”

“嘁,我用得着你养老?我又不是没儿子。”杨玉华照着闺女的手背拍了一下,“赶紧的去刷牙,你说你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跟小闺女似的撒娇,你丢不丢。”

“不丢不丢。”严思勤搂着母亲不撒手,“别说我现在才三十,就是我五十了,在你面前我还是小闺女。”

“呵呵。”杨玉华笑着说:“等你五十我多大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我呢,我看你找谁撒娇去。”

随着父母年纪越来越大,严思勤最怕的就是父母亲哪里不舒服,她不敢想象,父母真走了她该怎么办,但生老病死又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杨玉华这一提死的事,严思勤立马红了眼睛,她吸着鼻子埋怨道:“娘,大早上的你干嘛说这不吉利的话?”

活了这一大把年纪,杨玉华对生死倒似能想开,她语气轻松的说:“不说我就不死了?”

“那也不能说。”严思勤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娘,你和爹都健健康康的活着,永远都不死。”

眼看着闺女就要掉眼泪,杨玉华忙说道:“不死不死,我和你爹都活成老妖怪,这回行了吧?”

“那还差不多。”严思勤擦干净眼角的泪,勉强一笑,“我去喊壮他们下来吃饭。”

闺女心疼他们,杨玉华心里暖暖的,她点点头,“快去吧,一会儿面条该饦了。”

赵良生在楼上的卫生间洗涑完了才下楼,刚到楼下,杨玉华就对他说:“良生啊,娘给你提个建议啊,你还是在院子里盖个茅子吧,不然肥料一点都攒不下,顺着水就冲走了。”

“你娘说的对。”严老爹咳着嗓子走过来,他上了一趟卫生间,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都说庄稼一支花,全靠肥当家,你这个茅子好是好,就是没法积肥。”

赵良生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咱小老百姓又不是那城里人,天天都需要跟土地打交道,一家四口人,一年下来能积不少肥,最起码家里菜园子用肥够了,“行啊。”他答应着:“正好剩点料,吃了饭我就开始搭。”

赵雨和赵晨昨天和哥哥姐姐们在山上玩累了,这个点还睡得正香,严思勤到楼上先去喊了小儿子,赵晨根本不理他娘,翻了个身继续睡,严思勤照着儿子的屁股就是一巴掌:“快起,你姥娘都做好饭了,一会儿该饦了。”

严思勤这一巴掌呼的赵晨有点疼,他睁开惺忪的眼睛,“娘,我困死了,再睡一会行不?”

“不行!”严思勤又拍了一下,“你麻溜的给我起来,我这就去喊你哥。”

赵雨今年十五岁,大小伙子一个,个子都赶上严思勤高了,严思勤没好意思去揍儿子的腚,她站在赵雨的卧室门前喊了一声:“大壮,起吃饭了啊。”

“哦,这就起。”赵雨坐起来,揉揉乱蓬蓬的头发,趿拉着鞋去卫生间。

赵晨支棱着耳朵听赵雨的动静呢,他心说:大哥不起,我也不起。没想到赵雨这么利索就起来了,他也只好磨磨蹭蹭的开始下床。

吃完早饭,赵良生带着两个儿子搭茅房,严思勤则领着严老爹和杨玉华两人回了老宅子,那边还有一百多只鸡等着呢,严思勤打开鸡笼子,早就等不及的鸡们争先恐后的往山上飞奔。

严思勤顺手捞起一个竹篮子,领着爹娘往山上走,“爹,娘,我带你们去看鸡都在哪儿下蛋。”

一百多只鸡,撒到十来亩地的果园里,一群鸡瞬间就不见了踪影,三人一路溜达着往山上走,看见的只有三三两两的几只鸡,成群成伙的是一点都看不到了。

“爹,娘,你们看这有一个。”严思勤手里拿着跟小木棍,点着一处处草窝道:“那也是一个。”

“嗯,记住了。”杨玉华跟着闺女后面将闺女指的地方一一记下了。

其实这些窝也好认,鸡也是知道享福的,但凡它们坐窝的地方,都是在一堆厚厚的草丛里,这样下蛋的时候才不至于硌着。

十来亩地,三人像踏青似的,走走歇歇,看见能吃的果子了就摘下来放到篮子里,就这样足足转了二个多小时才走了个遍,严思勤唯恐母亲累着了,她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搀着杨玉华,“爹,娘,累了吧?”

“我不累。”严老爹背着手走在前面,“这才哪到哪,又不用出大力,就走几步路哪能累着了。”

“不累。”杨玉华也说:“咱庄户人家,干惯了农活,真没感觉到累。”

严思勤放心了:“不累就好,咱先去老宅子里歇会,我洗水果给你们吃。”

说不累,是怕闺女担心,老两口也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走这么多的路哪能一点都不累,杨玉华点头答应道:“中,咱先去吃点水果。”

昨天孩子们摘的果子都让严思勤放到车上拉回娘家了,这个季节,果子都陆陆续续开始成熟,枣子正是好吃的时候,咬一口,脆甜脆甜的,还有苹果,也都开始红,红富士口感最好,但是结的少,今年不准备卖了,够自己家的人吃就行。

估计明年以后家里会越来越忙,果树越来越大,果子也越结越多,不光要养鸡、卖鸡、卖鸡蛋,还要卖果子。

从五月开始,杏啊,桃啊都开始成熟,各种应季的果子一直能从初夏熟到深秋,不光要卖果子,果园也得正儿八经的管理起来,果子成熟的时候,还得看果园,今年结的不多都有人来偷摘,这样的事以后更少不了。

乡里乡亲的,摘两个果子吃也没什么,但是就怕有人祸祸果树,不等熟就摘下来,这也不是太要紧,有人为了摘个果子甚至把树枝子都掰断了那就不对了。

回到老宅,严思勤打了水将篮子里的水果洗净,三人吃着果子说着话。

“爹、娘,下午我再带你们来收一遍鸡蛋,估计你们就能记住窝在哪儿了,明天我再陪你们转一遍,后天我就和壮他爹出门,估计得出去四、五天,你们可别让大壮和二晨知道我和他爹干什么去了。”

杨玉华咔嚓咔嚓的吃着红枣,“真不带他哥俩去?”

“不带,我和壮他爹转转就回来,带着俩孩子忒麻烦。”

“随你,我不说就是。”杨玉华将枣核吐到一边,“别说,这个枣还真甜。”

“好吃吧,我也觉得好吃。”严思勤说道:“明天我再过来摘一筐,给我闺女带上。”

“还你闺女呢,人家都走了好几年了,连个信都没有。”杨玉华撇撇嘴:“就你贱皮子,还想着人家。”

“娘,你说什么呢?”严思勤不满的撅起嘴,“那是我闺女,孩子这几年没信,肯定是家里有什么事,我这才要和壮他爹去看看,你咋能说我贱皮子呢?”

说实话,可可这孩子是挺招人喜欢的,当年妮儿每次回娘家都带着她,小闺女又漂亮又乖巧,尤其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跟会说话似的,家里的六个孩子也都喜欢跟她玩。

“唉~”杨玉华叹了口气,“当娘的都是贱皮子,见到孩子你跟她说,我和你爹也都想她了,让她放假了回来过几天。”

“嗯,我跟她说。”严思勤嘻嘻笑着,“娘,你还说我,你不是也惦记着我闺女。”

“我惦记她怎么了?”杨玉华眼一瞪,“我惦记她还不是因为她是你放在心尖子上疼了三年的闺女,要是两朋四邻你看我想不想?”

第二百六十二:探亲去 既然确定了要出门,那准备工作就得做起来,赵良生抽空到了城里火车站,将车次查了出来,坐几点的车?都需要到哪里换车?什么时间能到?他都查的清清楚楚的,还顺便将火车票买好了。

严思勤是真想给闺女带水果,这几年家里变化挺大的,有什么好东西她都想着石可那一份,第二天下晚带着爹娘上山捡鸡蛋的时候,严思勤带着两个竹篮上山,大的那个就是专门用来装水果的。

捡那成熟的果子见样往筐里装,唯恐装的少了,一直把筐装的竖尖,把个杨玉华看得直咂舌,“妮儿嘞,你光知道末了好歹的往里装,你能拎动了不?”

“能拎动。”严思勤为了证明自己确实能拎到,还专门去拎给爹娘看,结果打脸了,不光没拎动,还差点坠她一跟头。

“嘿嘿。”严思勤吐吐舌头,“壮他爹能拎动,回头这个篮子让壮他爹拎着。”

杨玉华:“妮儿,就是壮他爹能拎动你也不能带这么多呀,又不是一步路两步路,说话间就能到了,那么远,又是上车又是下车的,太不方便了,再说这些东西哪儿都有卖的,你们到地方再买也行。”

“那怎么能一样?这个是咱自家种出来的。”

“自家种出来的味就不一样了,咋,苹果里面还能吃出桃味来?”

“娘,我不跟你说了。”严思勤使出吃奶的劲拎着筐就往山下走,实在是太沉了,严思勤走两步就要歇一歇,严老爹伸手要去帮闺女提篮子,被杨玉华拦住了,“你叫她自己拎,看她能拎出多远。”

严思勤跟爹娘赌气,不帮我拎拉倒,我还不信我拎不回去了。结果还没走到老宅她就来愁了:太沉了,就是有壮他爹帮忙也够沉的,再说也不能光带水果,孩子喜欢吃鸡蛋,家里的鸡蛋她还想带一筐呢,孩子家离的近点就好了啦,拉着地排车就送去了,这千里遥远的,送点东西都不方便。

最后还是严老爹看不下去了,和严思勤两人一起将篮子抬下去的。

拎不动怎么办,只能往外拿了,回到家,严思勤把水果都拾出来,挑那果子中的精品又放回去,就这样还收拾了多半篮子的水果,严思勤拎着篮子把试了试,又挎着篮子走两步,这才满意,“还行,能拿动了。”

装完水果,严思勤又准备了一篮子的鸡蛋,路途遥远,严思勤怕鸡蛋颠坏了,在篮子里铺上稻草,一层层的码好,放到了一边。

严思勤做这些,赵雨和赵晨都不知道,两兄弟从外面玩够了回来,正渴的要命,看见篮子里又大又红的苹果,抓起来连洗都不洗,咔嚓咔嚓就啃了起来。

严思勤一转身的空,篮子里少俩苹果,而且是最大最好她用来壮门面的两个,当即她就嚷嚷起来,“诶诶诶,桌子上洗好的果子你们不吃,干嘛拿筐里的?那都是我送人的。”

两兄弟往沙发上一躺,赵晨满不在乎的继续啃苹果,“娘,那些你是准备送给谁的?”

“我送……”严思勤差点说秃噜嘴,好在她即使刹住闸,“我送给谁还用跟你汇报吗,我跟你俩说啊,明天我和你爹要出门一趟,大概出去四、五天,你俩在家听你姥娘、姥爷的话,帮大人放鸡,拾鸡蛋,听见没?”

赵雨兄弟从来没有见过爹娘出门那么长时间过,最远的路就是带着他们兄弟去姥娘家,现在竟然要出去四、五天,还不带他们哥俩,反常啊,太反常了,赵雨立马坐起来,诧异的问严思勤:“娘,你和爹要去哪?为什么不带我俩?我俩暑假期间又不用上课。”

严思勤嗤之以鼻:“谁规定的你俩不上课,我出门就得必须带着?你俩又不是小孩了,还用爹娘上哪你们也跟到哪?我和你爹有正事,我们要出去考察学习,听见没,考察学习,不能带你俩。”

赵雨:“我俩也能学习呀。”

严思勤:“还你俩也能学习,你们自己的功课都学好了吗?”

“娘,我学好了。”赵晨一个大苹果已经啃成了核,他对准垃圾桶,将苹果核一扔,苹果核准备的落入桶中,赵晨得意的拍拍手,“娘,我这次考试可还是班里第一名,这你要是还嫌我学习不好,那可就是没天理了。”

赵雨没吭声,一说起学习成绩他就没有发言权,这些年他成绩一直在十多名上晃悠,就没有考进前十名过,这和二晨的次次第一名成了鲜明的对比,每次成绩一出来,爹娘必抵着他脑门子教训一番,词也是那老一套,也不会换换样,就会说:你看看你弟弟,比你小好几岁,你还是当大哥的呢,什么时候也能考个第一名给我看看?

得,命苦啊,谁叫自己摊上了这么喜欢学习的弟弟呢,按理说自己这个成绩也不算差,他这个成绩要是放到栓柱身上,栓柱他爹不得喜的冒泡泡呀。

严思勤:“你学习好我也不带你去,你就老实的在家给我呆着吧。”

“不行,我就得去!”赵晨仗着自己在家里最小,耍起了赖皮,“你要不带我,我就偷偷的跟着去。”

“你敢!”严思勤瞪起了眼,偷偷去,那是说着玩的吗,要跑丢了怎么办?

赵晨犯起脾气来拗的很,想要做成什么事,那是非要干成,记得赵晨小的时候,严思勤去城里赶集,本来不想带赵晨,没想到都快走到城里了,不经意的一回头,赵晨竟然远远的跟着,那时候赵晨才是个三岁多的孩子,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劲,跟着严思勤走了那么老远。

严思勤看硬的不行,准备来软的,她语重心长的说道:“二晨啊,不是娘不带你们去,你看你姥娘、姥爷,都多大年纪了,来帮咱看鸡,还得漫山遍野的拾鸡蛋,你说你俩就能放下心喽?不带你俩,就是指望你俩帮忙照顾照顾老人,要是你俩都跟着去,你姥爷他们怎么办?”

严老爹和杨玉华两人坐在旁边也不吭声,笑眯眯的盯着两个外孙看。

原来是这样啊,赵晨是个孝顺孩子,他瞅瞅头发花白的两个老人,痛快的答应,“那我不去了,我在家陪姥爷。”

赵雨本来在一边看热闹,要是弟弟能去,他就也想办法跟着去,现在弟弟都去不了,那他赵雨就更去不了,赵雨只好也答应下来,“娘,你和爹就放心吧,我和二晨肯定能照顾好姥爷、姥娘。”

搞定!哈哈!严思勤心中大喜,没想到两个难缠头今天这么好说话,严思勤开始光明正大的准备路上的干粮。

赵良生买的是上午九点的车票,吃完早饭两人就挎着篮子开始往火车站走,水果和吃食一个篮子,这个篮子沉,由赵良生挎着,严思勤胳膊上挎的是一篮子鸡蛋。

赵良生和严思勤往外走,严老爹夫妻带着两个外孙开始往外面送,“早去早回啊,没什么事别老在外面呆着。”

“知道了爹,你和娘回屋吧。”严思勤扶住母亲的手,“家里就拜托给你和爹了。”

杨玉华拍拍闺女的手,“你放心就是。”

爹娘真的要出门了,要分别好几天,赵晨兄弟俩一直送到村口还依依不舍的不想走。

“回吧,回吧。”严思勤手背向前连摆好几下,“我和你爹过两天就回来了,等回来给你俩带好吃的。”

“嗯,娘我要吃烧鸡,我听说有一种扒鸡特别有名,你们要是碰见了就稍回来我尝尝。”赵晨是个小馋猫,在学校里听同学吹牛,说亲戚给带了扒鸡,形容的那个香呦,馋得赵晨一个劲的流口水,就把扒鸡给记住了。

“行,给你带扒鸡。”严思勤点头答应,又问赵雨:“大壮,你想要啥?跟娘说,娘给你带回来。”

“我没有想要的。”赵雨说道:“你们带啥我就吃啥。”

这个好伺候,赵良生夫妻俩与儿子分别后匆忙往火车站赶,这个坐火车一定要紧早去,只能你等车,晚了车可不等你。

赵雨兄弟俩往回走,赵晨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爹娘出去考察不是应该带着纸笔什么的吗?怎么光带水果和鸡蛋呀?怎么看也不像是去学习,倒像是去走亲戚,赵晨想了半天,把自己疑问告诉了赵雨,“大哥,我怎么觉得爹娘着架势不像是出门考察,怎么感觉跟走亲戚似的。”

“是吗?”赵雨没弟弟心细,他还没发现这个细节,当时拧着眉回想了一下,“不是吧?也没听说咱家还有别的什么亲戚呀。”

“嗯,我也没听说过,走,咱回家去问问姥娘,是不是还有离得远的什么亲戚。”赵晨说完,率先向家里跑去。

“姥爷,姥娘。”赵晨推开院门,问正坐在屋檐下说话的严老爹两人,“咱家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亲戚呀,离得远的我和大哥不知道的。”

“没有啊。”严老爹与杨玉华对视一眼,“怎么了?问这干啥呀?”

“没啥,我就看着爹和娘那架势跟走亲戚似的,没有就算了,是我多想了。”

第二百六十三:坐火车 到了火车站,刚刚坐下歇着,大喇叭就喊着开始检票,赵良生侧耳一听,正是自己要坐的班次,他急忙拉着严思勤去排队,排队人多,挤挤攘攘的,吓得严思勤急忙护住一篮子鸡蛋,这鸡蛋可是生的,不担点事,别还没出门呢就给挤碎了。

跟着人流来到站台,只等了一小会儿,一列绿皮火车拉着长笛迎面驶来,严思勤活这么大,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光听人说过火车怎么怎么的,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条墨绿色的长龙咣当咣当的驶进车站,时不时的还吼几声,把严思勤稀奇的,“他爹,火车咋这么长啊,他爹,你说它一车得拉多少人呀?它爹,火车吃什么能有这么大的劲?”

赵良生可没空回答严思勤的问题,他拉着严思勤跟着慢慢停稳的火车走,这时候火车门前已经挤满了人,就好像不挤就能误了火车似的。

车门从里面打开,乘务员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嘴里喊着,“先下后上啊,注意安全,别挤别挤,先下后上!”

赵良生两人可不敢向前挤,他们站在最后面,一直等人都上了车才敢往上走。

车厢里坐满了人,赵良生把车票叼在嘴上,一手拎着篮子,一手牵着严思勤。一连走过好几个车厢才找到自己的位子,“好了,就这,坐下吧。”

“哦。”严思勤头一回出门,什么都不懂,赵良生说什么她照着做就行,她坐到自己位子上,将鸡蛋篮子搂在怀里头。

赵良生先将自己挎着的篮子放好,又去接严思勤怀里的鸡蛋筐,“放到座位下面吧,下车的时候别忘了拿就行。”

“哦。”严思勤松手,又不放心的看着赵良生把鸡蛋筐子放好,这才长吁一口气:幸亏没拿那些水果,不然还真是个麻烦事。

一阵铃声响起,接着火车猛的一耸,然后火车开始向前移动,出了站台后,速度越来越快,房屋和树木迅速的甩在后面,严思勤刚开始还挺稀奇,趴在车窗上看了一会儿,渐渐的不对劲了,心里开始翻腾起来,严思勤晕车了。

严思勤白着脸捂住胸口,使劲的与往上翻腾的胃做斗争,“他爹,我难受。”

对于晕车赵良生特有经验,“你这是晕车了,赶紧吃个水果压压。”他赶忙从座位底下将水果篮子拉出来,递给严思勤一个梨,“先吃个梨。”

“嗯。”严思勤接过梨,勉强吃了半个又受不了了,“不行,还难受,想吐,厕所在哪?快带我去厕所!”

“你忍着,我这就带你过去。”赵良生扶着严思勤就往车厢后头走,好在厕所里没人,严思勤进去后吐了个痛快,心里这才舒服了一点。

两人回到车厢,严思勤虚弱的倚在赵良生的肩膀上,“做火车原来这么难受啊。”

赵良生将水杯递给妻子,“你呀,没坐过火车,乍一坐晕车了,以后多坐几趟,习惯了就好了。”

严思勤苦着脸摇摇头,“还多坐几趟呢,坐一趟就够了,以后我再也不出门了。”

“那你就睡觉,睡着了就不晕了。”赵良生爱怜的看着妻子,“你先歇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喊你。”

“嗯。”严思勤实在是不舒服,她闭上了眼睛,没想到闭上眼睛更晕,她又慌忙把眼睛睁开,“不能睡,闭上眼更难受。”

对面窗跟的大姐看不下去了,她好心的对严思勤说道,“大妹子,咱俩换换位子,你顺着车窗朝前看就不那么晕了。”

“谢谢大姐。”严思勤急忙与大姐互换了位子,别说,还真挺管用,心里不是那么难受了。

严思勤感谢人家,弯腰从座位下面抓出好几样果子直往大姐手里塞,“大姐,你尝尝,自家种的果子。”

“不用不用。”大姐一个劲的推让。

严思勤真心要给:“吃吧,别客气,自家产的,不值钱。”

大姐收了人家的果子,又把自己带的零食拿出来捧给严思勤一捧,“大妹子,吃花生,吃瓜子。”

一来二去的,打破了陌生人之间的疏离,两人开始拉起了家常。

大姐吃着红枣,问正在剥花生的严思勤:“大妹子,你们两口子这是干啥去呀?”

“走亲戚。”严思勤剥了一把花生并没有放到自己嘴里,她伸手直接递给了赵良生,“他爹,你吃。”

“你吃吧,我想吃我自己剥。”赵良生说着,还是顺手接过花生,一颗一颗的放到嘴里。

“大姐,你这是去哪儿?”

“我呀,我去伺候儿媳妇月子。”大姐一脸喜色的说:“我儿子来信说我儿媳妇这几天就要生了,我这个当老婆婆的得赶紧伺候月子去。”

“那可是大喜事啊,看着大姐你年纪不大,这就要当奶奶了。”

女人就喜欢别人说自己年轻,大姐当即就高兴的扶着脸,“大妹子你可真会说话,五十多岁的人了,满脸都是火车道,哪里还年轻了。”

“不显不显。”严思勤睁着眼说瞎话,“你可不像五十多岁的人,要是你不说,我看起来顶多四十来岁。”

气氛轻松活跃,不知不觉的大姐到站了,严思勤两口子一直把大姐送下火车才意犹未尽的往回走,“他爹,你说咱儿什么时候能给咱添孙子。”

赵良生笑道:“咱儿才多大,你就想这么早?你就等着吧,少不了你抱孙子的时候,到时候你别嫌累就行。”

严思勤:“累我也高兴。”

大姐下车后,严思勤少了一个说话分神的人,只好一直盯着车窗往外看,看了一会儿,把自己看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严思勤睡觉,赵良生不敢打扰,就怕把妻子吵醒了她再晕车,为让她睡的更舒服一些,他跟旁边人换了座位,坐在严思勤的身边,轻轻的将妻子揽在怀里。

午时,列车喇叭开始广播,“旅客们,餐车位于八号车厢,有需要的乘客可以前往就餐。”

不一会儿,乘务员推着餐车也走了过来,“盒饭,盒饭,有要盒饭的吗?”

该吃中午饭了,赵良生轻拍严思勤的肩膀,“他娘,该吃饭了,醒醒。”

“唔——”严思勤在梦中带着孙子划船玩的正高兴,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睛,直起身子左右看了看,嘟囔道:“这么快就该吃饭了呀。”

赵良生整理着严思勤睡乱的头发,“饿了吧?早上吃的东西都吐了。”

严思勤拍拍胸口,“不饿,心里还满满的。”

“不饿也得吃点,我给你买份盒饭吧。”

“不吃,咱不是带了吗?篮子里有我煮的鸡蛋和烙的煎饼,我还带咸菜了,吃那就行,吃完了还腾空了呢,省得拎篮子老沉。”

严思勤说着就要起身去拉座位下的篮子,赵良生忙按住她,“你坐着就行,我去拿。”

赵良生蹲下身子,将篮子里的食物一样一样的往桌子上拿,接着又拿起水壶,“你先吃着,我去打壶水。”

简单的吃点东西,严思勤昏沉沉的又进入的梦乡,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火车,这是他们的中转站,脚踩在踏实的土地上,严思勤感慨的叹了一声,“还是走在实落的地上好受啊。”

严思勤算是一天没好好吃饭了,赵良生看着心疼,先去把火车票买了,又带着严思勤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家小面馆,一人要了一大碗面热乎乎的喝了。

再上车的时候天已经黑透,没有房屋树木的参照,严思勤反而不晕了,睡了大半个白天的她,晚上特别精神,拉着赵良生说这说那的,“他爹,你说闺女还记得我不?”

赵良生心里也没底,嘴上安慰道:“记得,你是她娘,哪能不记得,孩子走的时候都八岁多了,又不是两岁三岁不记事。”

严思勤笃定的点头,“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我闺女一定记得我,他爹,你说咱闺女现在得长什么样了,得是大闺女的样子了吧。”

赵良生:“那可是,都十二三的孩子了,得有大闺女样了。”

严思勤:“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我闺女小的时候就俊的不撑,现在一定更好看了。”

“咱闺女是谁?肯定丑不了。”

夫妻两个东拉西扯的,一直嘟囔到车厢里的人都睡下来了,这才打个哈欠,依偎在一起进入了梦乡。

列车哐当哐当的向前行进,夫妻两个像睡在摇篮里随着火车摇晃,严思勤又梦到自己坐到了船里,小船随着波浪起伏向岸边缓缓靠近,岸边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女孩,小女孩头上还扎着她熟悉的小辫,微黑的小脸上一双满是期待的眼睛看着即将靠岸的小船。

是闺女呢,闺女还是那细细瘦瘦的样子。严思勤忙站了起来对着岸边喊:“可可——可可——娘来看你了——”

“娘、娘。”岸边的石可不等小船停稳就直朝她扑过来。

严思勤吓一跳,急急的跳上岸,将石可抱在怀里,“我的乖乖儿,想娘了吧?”

石可环着严思勤的腰一个劲的点头,“娘,我可想你了”

睡梦中的严思勤笑了,闺女还记得她呢。

第二百六十四:乘兴而来 严思勤做了个美梦,她是笑着醒来的,一睁眼就急忙跟赵良生炫耀,“他爹,我刚才梦见可可了,闺女还记得我呢,抱着我喊娘来着。”

“是吗?喊我爹没有?”

严思勤一噎,她在梦里光顾着闺女了,把赵良生给忘了,不过她不能说实话,“喊了,喊了好几声呢。”

车到s县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半,今儿个是个好天气,明晃晃的大太阳就挂在头顶上,天气好,心情好,是个好日子。

终于到地方了,踩在s县的土地上,因为石可,严思勤对这个陌生的城市感到分外亲切,出了火车站,四下里望去,闺女的家就在这里呀。

严思勤急切的想见到石可,她一个劲的催促赵良生,“他爹,你快把地址拿出来,咱打听着去。”

“看你急的,咱都到地方了,闺女还能跑了不成。”赵良生说着,从衣兜里将写有地址的小纸条掏出来。

石大勇地址留的很详细,连运输队座落在哪个方向,哪个条街道,在哪个村附近都写的清清楚楚。

赵良生将纸条展开,严思勤急忙把脑袋凑过来,看着上面的字又复述一遍,“岩上村西旁顺着红旗路一直向北走到头。”

“他爹,咱就先打听岩上村在哪就行。”严思勤将挎着的鸡蛋篮子换了个胳膊,拽着赵良生的胳膊就往前走。

也不知严思勤哪来的劲,把五大三粗的赵良生拽得紧走好几步才跟上严思勤,“别急别急嘛,我这就找人去问。”

打听路一定要找本地人,夫妻二人在路边站了片刻,看见一个穿着斜襟大褂,手挽竹篮的妇人走了过来,这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本地人,严思勤急忙迎上前,“大姐,麻烦你我打听个路。”

“打听路啊,你可找错人了,我不是本地人。”妇人说着指着远处在路边摆摊的小贩,“你要打听路,去问他们,他们肯定知道。”

“哦,谢谢大姐。”看来真是不能以貌取人,严思勤顺着大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到好几个摆摊的,她谢过大姐,拉着赵良生向摆摊的几人走去。

问清了岩上村的方向,两人顺着大路一直向西走去,一路上走走问问,越过岩上村,找到了红旗路。

站在路牌下,赵良生将纸条又拿了出来,念道:“顺着红旗路一直向北走到头。”

这是一个丁字路口,赵良生站的地方就是祭奠石大勇的地方,赵良生手搭凉棚向北方看了看,“晨他娘,就是这条路,咱一直往上走就行。”

马上就能看见闺女了,严思勤激动得心砰砰直跳,也不知道闺女看见她是不是真的像梦里哪样,直接扑到她的怀里边。

s县是革命老区,在抗战时期,因八路军一二九师鏖战太行而名垂青史,s县还有“三珍”,那就是核桃、花椒、柿子。

两人往上走,目所能及之处全是柿子,现在正是柿子即将成熟的季节,一树一树的红灯笼挂满了枝头。

不管什么东西,种多了都好看,哪怕是青草,要是好几十亩连成片在一起,那也能引得人惊叹,更别说是漫山遍野的红柿子了。

铺天盖地的红柿子引诱得严思勤转不开眼睛,“他爹,你看,这么多的柿子呀!真好看。”严思勤指着山坡给赵良生看,“这里的风景真好,就像是画里面似的。”

“嗯,是好看。”赵良生欣赏着如画的风景,心情更是愉悦。

“没想到闺女家这么好。”严思勤说道:“怪不得他爹一接她她就走。”

赵良生笑了,“这是孩子的家,她能不跟她爹走吗?”

两口子欣赏着风景一直往上走,原本以为会看到成片的建筑物,没想到一直走到头了却什么也没看见。

夫妻二人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严思勤东瞧瞧,西看看,寻找着闺女说过的家周围的环境,“他爹,我怎么感觉不对呀,难不成咱走错路了。”

“不应该呀。”赵良生又把纸条放到眼前,“上面说是红旗路,这就是红旗路呀,咱俩再找找。”

俩人顺着坡往东一拐,一直走到了运输队大院的原址,这里也是荒芜一片,只有进门处的大门垛子还在,依稀能看到上面用红漆书写的运输队三个字。

赵良生急忙指着字说道:“就是这里,你看,还有字呢。”

严思勤一连看了好几遍才相信这就是运输队,她焦急的看向赵良生,“是运输队不假,可是这里的人呢?房子呢?”

赵良生惘然的打量着周围,“对呀,人呢,就是没有人,怎么连房子也不见一座。”

前面说过,运输队的房子全部都是活动板房,不用的时候,拆下来就能带走,运输队解散了,地皮又交还给了地方**,人员全部撤离后,板房也就全部拆下来带走了。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巨大的失望袭来,严思勤的心沉入了谷底,她喃喃自语,看着偌大的院子,抓住赵良生的衣襟,“他爹,那么大的地方怎么说没就没了。”

赵良生心里也急,他安抚着妻子,“你别急,等我找人问问。”

两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大圈也没见到一个人,又开始往回走,走到土崖下面的时候严思勤不走了,她看着土崖问赵良生,“他爹,你说这个土崖是不是可可说的那个土崖。”

赵良生仰头看看崖上,又低头看看崖下,“我看像。”

此时已是中午,石子厂有下班回家吃饭的,家住岩上村的人必须路过这里。

赵良生看见有人走过来,他急忙喊住严思勤,“晨他娘,有人来了,咱过去问问。”

来的三人正是王英曾经的工友,石大勇出事的事她们也都知道,其中还有人说:这就是命啊,当时王英差一点就没命了,如果当时王英死了,石大勇为了四个孩子也肯定不能继续开车,他不开车就死不了,所以说老天注定他们夫妻到今年就做到头了。

“大姐,我想打听个人。”严思勤问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她潜意识中,年纪最大,一定见多识广。

明显的外地口音,高招娣在一旁听见了,她看看这两口子,奇怪这里几年前就拆的干干净净的了,他们来打听谁?

“你们找谁?”说话的人与高招娣同村,农闲的时候,也跟高招娣一起上山打石子。

严思勤忙说:“就是在这个运输队上班的,他叫石大勇。”

石大勇,这个名字好熟悉,这不是王英她对象吗,人都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怎么还有人找他?

“你们找他干什么?”高招娣狐疑的端详着夫妻两个。

“我们是他家的亲戚,是过来走亲戚的。”

这就更不对了,高招娣更纳闷了,她说道:“你是他家亲戚,你不知道石大勇早就死了吗?”

“什么?!”赵良生夫妻俩惊呆了,严思勤手里一篮子鸡蛋甚至直接掉到了地上。

“大姐,你说什么?什么石大勇早死了?”严思勤以为自己听错了,抖着嘴追问道。

“车祸,车撞到山上了,人没救过来。”

赵良生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的事?”

高招娣回想了一下,“有三、四年了吧。”

三、四年?到底是三年还是四年?不会是他带可可回来的路上出的事吧?严思勤直觉脑子“嗡”了一声,怪不得孩子一去就没了消息。

严思勤没好想,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能让石大勇把孩子带走。

还是赵良生问得清楚,“石大勇出事的时候车上有几个人?”

“哎呦,还几个人?就他一个人还不行啊,他这一走,四个孩子都那么点,可苦了她老婆了。”高招娣叹息着。

四个孩子?赵良生记得可可说过她就有一个妹妹,“那个,石大勇的大孩子是叫石可吗?”

高招娣:“对呀,是叫石可,听说丢过,被好心人收留,后来又找回来了,就是孩子找回来没多久出的事,我记得马上就要过年了。”

既然这人这么说,那可可一定没事,严思勤抹去腮边的泪水,继续问道:“大姐,这的人都去哪儿了,怎么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呢?”

高招娣:“哦,这里解散了,人都分了,这儿没人了。”

严思勤:“那你知道石大勇他们家分到哪儿去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高招娣摇摇头,“石大勇死后没多久这里就解散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家分到了什么地方。”

严思勤不甘心,带着一丝希望问:“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高招娣答道:“没有,石大勇死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王英,他们家的事我也是听人说的。”

严思勤失望的垂下头,靠在赵良生的怀里无声的落泪。

赵良生揽着严思勤的肩膀,对高招娣说道:“谢谢大姐了。”

“没事、没事。”高招娣摆手,看这女人伤心的样子,应该确实与石大勇家有亲戚关系,就是石大勇死这么多年了,她们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有点奇怪,她连看这两口子好几眼,这才装着一肚子疑问走了。

第二百六十五:失望而归 他们带着希望而来,满心都是即将见面的喜悦,没想到兜头一桶凉水给浇了个透心凉,极大的心里落差让严思勤一时承受不了。一直忍到三人走远了,严思勤哭出了声,“可怜的孩子,那么小就没了亲爹。”

赵良生扶着妻子的肩膀,两人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就这样一直抱着严思勤,由着她哭个痛快。

“唉――”赵良生心里也不好受,红着眼圈感叹世事无常,那么健壮的一个人怎么会说走就走。

严思勤哭了好久才抽抽噎噎的抬起红肿的眼睛,“他爹,怎么办呀,咱再也见不得可可了,你说孩子娘养四个孩子得多不容易啊,咋就一点信都没有了呢,要是能找到他们,咱也能帮帮她的忙。”

赵良生抚着妻子的肩膀安慰道:“这就是命啊,命里注定可可跟咱们家就有三年多的情分。”

哭也哭过了,老是在这荒郊野外的坐着也不是个事,严思勤擦擦脸颊,这才想起自己掉到地上的鸡蛋篮子。

“哎呦,鸡蛋都摔碎了吧?”严思勤忙把篮子拎到脚边,开始检查里面的鸡蛋。

鸡蛋本就是易碎品,好在当时严思勤不是挎在臂弯里,而是拎在手上,篮子与地面的距离不是那么的高,再则,严思勤收拾篮子的时候比较仔细,就怕路上颠破了,鸡蛋间她摆了不少麦秸,篮子掉在地上的那一刻有这些东西做缓冲,才不至于整篮子的鸡蛋都摔个稀巴烂。

即使是这样,篮子里的鸡蛋也坏了不少,严思勤把坏鸡蛋拾出来,一会就在脚边摆了一小片,查一查,竟然有三十多枚,她心疼的抓起几个,举到赵良生脸前,“他爹,摔烂了这么多鸡蛋可咋办呀。”

“没事,你别心疼。”赵良生蹲下来,将这些鸡蛋轻轻的拾回篮子里面,“这些生鸡蛋,咱也不用带回去了,一会儿咱找个小市场,把它卖了就是。”

严思勤把手里的鸡蛋也放回去,担心的摸着上面这一层鸡蛋,“这么多硌窝的,谁会要啊。”

对于卖鸡蛋,赵良生那是相当的有经验,他才不担心鸡蛋卖不掉,他站起来抬头看看头当顶的太阳说道:“时候不早了,咱先找个地方吃饭,把这几个硌的厉害的让饭店的人帮忙炒了,剩下硌窝的便宜卖,会有人要的。”

“哦。”严思勤还有些恋恋不舍,千里遥远的来了,就看见一片废墟,她站在崖下,试图找到石可家的原址。

严思勤看了一会儿,指着一个地方问赵良生,“他爹,你说这块地是不是就是可可她家,记得可可说过进门右边第一间就是她家,我感觉就是这里。”

人都找不到了,还纠结孩子家的原址有什么意思?赵良生扯扯严思勤的胳膊,“晨他娘,咱走吧。”

严思勤留恋的目光将这里看了又看,这才跟着赵良生的脚步往回走。

两人的情绪都很低落,严思勤耷拉的脑袋也不说话,没精打采的由着赵良生拽着她。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火车站到运输队这条路,赵良生领着妻子顺着来时的路一直往火车站的方向走。

火车站周围还算繁华,人流量大,干什么的都有,隔几步就有一个小饭馆,赵良生找了一个比较干净的,领着严思勤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私人开的小饭馆,店家是夫妻两个,男人当主厨,女人是服务员负责前台的一切事物。

“同志,吃饭不。”见有客人上门,服务员赶忙热情的招呼着,“来,坐这。”

赵良生将自己的篮子放到桌边,又接过严思勤手里的鸡蛋筐摆到饭桌上,对垂头丧气的严思勤说道:“晨他娘,你先坐下歇歇,我去点菜。”

严思勤顺从的坐到板凳上,轻轻的“嗯”了一声。

赵良生将摔的最严重的五个鸡蛋捡到手心里,跟服务员商量,“同志,我篮子里的鸡蛋不小心摔破了,你能不能帮我炒了,那个加工费我来付。”

服务员看看着夫妻俩,有些不情愿,“你们就吃这一个菜吗?”

赵良生看出来服务员不情愿,他唯恐人家说出拒绝的话,忙说道:“不是,我再点一个别的菜。”

那还差不多,服务员答应了,“好吧,你们还想吃什么,我拿菜单给你看。”

“谢谢谢谢。”赵良生舒了一口气,坐到了严思勤的对面。

服务员再过来的时候,顺便拎过来一壶热水和两个茶杯,赵良生怕鸡蛋篮子碍事,忙将篮子挪到最里边。

服务员倒了两杯水,“你们先喝口水等一会儿,这是菜单,看看想吃什么。”

赵良生把菜单放到严思勤眼皮子底下,“晨他娘,你点。”

严思勤直接把菜地给推了回来,“还是你点吧,我没有胃口。”

赵良生对服务员笑笑,在菜单是扫了一圈,最后点了一份酥肉,两碗米饭。

先上来的是炒鸡蛋,店家给配的是青辣椒,黄黄绿绿的,看着就挺有胃口。

赵良生把筷子放到严思勤手心里,“晨他娘,先吃点鸡蛋垫垫。”

除了昨天晚上吃了碗面条,到现在他们两个还没有吃顿正经饭,鸡蛋炒的挺养眼,严思勤就叼了几口。

酥肉很快端了上来,这个店别看小,但厨师还是很实在的,小酥肉里配着青菜木耳炖了满满一大碗,汤里可能放了香醋,氤氲的热气中带着微酸的香气。

赵良生给严思勤的碗里盛了一勺汤,“趁热喝。”

严思勤端起来喝了一口,胡椒和香醋的融合让汤酸中带着点微辣,喝起来很是开胃,严思勤不禁多喝了好几口。

赵良生一看妻子喜欢吃这道菜,赶忙又给她盛了一勺。

美食总是让人心情愉悦,一碗汤下肚严思勤的心情也舒服了许多,这才有心情跟赵良生说话:“他爹,吃完饭咱就回吧。”

赵良生想的可跟她不一样,虽然目的没达到,他可不想就这样回去,以他对严思勤的了解,孩子娘受了这个打击,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就是回到家也得不高兴好久,既然都出来了,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她四处转转,散散心。

“咱先不回。”赵良生说道:“我带你溜溜去,旅游,纯旅游,想去哪儿咱去哪儿。”

“去哪儿呀?”严思勤问道。

“你说,北京还是上海?”

“还北京上海呢?”严思勤嗤之以鼻,“摸摸你腰里,还有几个钱?”

赵良生光顾说大话了,他把钱包拿出来看了看,哟,还真不多了,算算要是去趟北京,怕是连回家的路费都不够了。

赵良生想了想,“那就不去北京了,咱回去的时候路过德州,在那下车吧,我带你逛逛德州城,顺便把二晨想吃的德州扒鸡买回去。”

“那好吧。”严思勤答应着。

这顿饭吃的很饱,因为怕浪费,菜饭都吃得干干净净的,结账的时候,赵良生打听了附近小集市的位置,夫妻两个挎着篮子到集市上准备把鸡蛋卖掉。

赵良生经常上城里卖鸡蛋,对于卖东西他是不打怵的,他领着严思勤找了一个地方,将两个篮子摆下,自己上别人家打听了一下行情,有了价格自己心里也就有了底,好鸡蛋是好鸡蛋的价钱,硌窝鸡蛋便宜三分之一就是。

两人不图赚钱,就想把东西赶紧卖出去他们好去赶火车,价格上就定的偏低,他们没有称,东西都是论个卖,包括水果,不过红枣不好论个就压在筐底没有卖。

严思勤原本以为硌窝鸡蛋肯定不好卖,没想到硌窝鸡蛋反而最先卖完,鸡蛋卖完后,赵良生不管水果卖不卖完,拉着严思勤就走,水果他本来也没想卖完,剩下正好,他们俩个留在路上吃。

去德州的车白天已经没有了,赵良生买的是晚上的票,严思勤反而更愿意坐夜车,主要原因就是晚上不晕车。

德州,简称“德”,古称安德,德州地处中国华东地区、山东西北部、黄河下游冲积平原,是山东省的西北大门。

德州扒鸡最是有名,赵良生也是先听说了德州扒鸡才关注并认识的德州,他还知道乐陵金丝小枣也是产自这里。

从德州下车,还没有出车站,到处都摆着德州扒鸡标牌,可见德州扒鸡的盛行。

这两天的天气一直都很好,除了心情差强人意,别的没毛病。

既然带老婆来德州,就不能买两只扒鸡就回去,赵良生准备在德州好好转一转,但做为一个外地人,他还真不知道德州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两人在德州城里转了转,也没看出来这里与Z城有什么差别,相似的街景,雷同的建筑,就是连路边的绿化树都是一样的,严思勤走了走就没了兴趣,“他爹,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咱回吧。”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这样回去赵良生真有点不甘心,“再玩会儿吧,我去打听打听看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第二百六十六章:金山寺 赵良生这次没有问路人,直接奔路边的小贩而去,这是一个卖饼的摊位,刚出锅的饼大如圆盘,厚约一指,色泽黄亮,透着一股鲜香,“同志,这是什么饼?”

“这叫武城旋饼。”摊主笑道:“来一个尝尝,好吃着呢。”

出来玩,就是要尝尝各地的美食,看看不一样的风景,这饼一看就让人有想吃的欲望,“那给我来一个吧,嗯,麻烦你帮我切开。”

“行!”店主顺手拿过手边的刀,将饼一分为二,分别包好后递给赵良生。

不是赵良生舍不得买两个饼,是这个饼着实大,一人一个的话怕吃不了。

赵良生先递给严思勤一个,“晨他娘,你尝尝。”说着,自己也咬了一口,馅饼入口顿觉皮薄肉嫩,香脆可口,赵良生眼睛一亮,笑眯眯的对严思勤说道:“这饼还真挺好吃,等家走的时候给孩子们带几个。”

“那可是好吃,这是这里的传统名吃,已有400多年的历史了。”摊子很健谈,有心像这两个外地人炫耀自己家的旋饼,“光我家就干了好几十年,我家从我爹年轻起就卖旋饼,传到我手里也有十多年了,我家算是卖旋饼的老字号,看见没?”摊子指指摊子上的招牌,骄傲的说道:“胡家旋饼,想吃了尽管来买。”

“好啊,等我们玩完了一定过来买。”赵良生吃着旋饼问道:“同志,你们这里什么地方最好玩?”

摊主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说出来,“要说什么地方最好玩啊,我认为庆云金山寺可以去转转,而且只要你们不看地宫就不要钱,我跟你们说啊,这个寺可有年数了,听说最初修建于隋朝时代,寺院那个大哟,得有千把亩土地,寺院内光禅堂就有10余排,你知道金山寺是谁修行的地方不?”

赵良生和严思勤两个外地人哪里去知道金山寺是谁修行的地方,两人摇摇头,“不知道。”

摊主一副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他洋洋得意的继续说道:“唐僧啊,就是西游记里面去西天取经的那个。”

严思勤:“真的?唐僧竟然是在这里修行的?”

“嗟,我能骗你们不成!不信你再打听打听,看我说瞎话没有?”摊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唐僧啊,那是多有名的人,后来都成佛了,那个地方一定是有仙气,严思勤心驰神往,忙拉住赵良生的胳膊,“他爹,那咱得去看看。”

“去!”赵良生被摊子说的也想去看一看,“同志,这个金山寺怎么走?”

“就是路有点远,寺庙在庆云县,离这有一百多公里呢。”

赵良生一听还有那么远的路有点为难,“那么远啊。”

摊主忙解释道:“远一点不要紧,有直达车。”摊主向远处指了指:“看见没,顺着这条路走,走个十来分钟就到汽车站了,你们到那坐车,有直达庆云县的汽车,坐个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出了汽车站就有很多专门往金山寺跑的车,方便的很。”

既然摊主说如此方便,那就去转转,赵良生谢过摊主,领着严思勤直奔公交车站。

摊主所言果然不虚,一路顺利,二个小时后,赵良生夫妻二人已经站在了金山寺门前。

刚一驻足,高耸**、气势恢宏的山门就震惊了第一次出远门的严思勤。

山门足有二十多米高,从外观上来看更像是一个牌坊,整个建筑全部由汉白玉雕刻而成,山门上方匾额“金山寺”几个大字,四根门柱上祥龙缠绕,门前有雄狮盘踞。

山门有三个小的门洞,代表着佛家三宝,依次是觉门、正门、净门,寓意分别是觉而不迷、正而不邪、净而不染。

远远的有佛乐传来,夹杂着讲经、诵佛声,如此多的声音夹杂在一起,竟一丝不觉得嘈杂,反而让人心感沉静。

严思勤从来没有见过汉白玉,她带着虔敬的心抚摸着盘龙柱,玉石入手顿感细腻滑凉,“他爹,这是什么石头?怎么是白色的?”

赵良生也没有见过如此洁白又隐含着浅浅的纹路,质地坚实而又细腻石头,他仔细观察片刻,迟疑的道:“是玉吧,我怎么感觉像玉呢。”

“乖乖!”严思勤惊叹,“玉做的牌坊,那得值多少钱!”

“佛家门前不能提钱。”赵良生嗔道:“这里是佛门净土,不是咱凡尘,不好将钱挂在嘴边的。”

严思勤一吐舌头,“佛门弟子买东西不花钱吗?”

赵良生一拍严思勤的脑袋,“不让你提你还提?”

自进入寺院大门,空气中便弥漫着醉人的檀香,庙中香客很多,没有一个高声说话的,都带着虔诚的表情默默的做着自己事。

进门的左手边的是三面观音,它是由大理石雕刻而成,加上莲花座高达九米,分别是圣观音、莲花观音和净瓶观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求财、求子、求福观音。

在高大的观音座前,严思勤只觉自己如蝼蚁般渺小。再往前走,就是金山寺主大厅,大厅内有一座5米多高的观音像,观音站在莲花台上,手托这一个花瓶,来这烧香的人很多,前面偌大的铜香炉里堆满了正在燃烧的檀香,透过缭绕的烟雾,观音大士慈祥悲悯的面容里更添了几分祥和。

严思勤双手合十对着观音大士鞠了一躬,直起腰里对赵良生说:“他爹,咱也烧柱香吧,求菩萨保佑咱全家。”

赵良生正有此意,旁边就有摆摊卖香的和尚,他付钱买了一大把檀香,拿出来一束,学着别的香客将香点燃,又用手将明火扇灭,把香交到了严思勤的手中,“给你。”

严思勤先把先拿着香拜了东南西北,插到香炉里之后,跪在了观音大士前明黄色的蒲团上,此时此刻,严思勤有很多话要对菩萨讲,竟不知从那一句说起。

严思勤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从心里先捋出一根线来,开始向菩萨祈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信女求菩萨保佑我爹娘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保佑我家的几个孩子都有出息,学习好,身体没病没灾的,还有石可这孩子,孩子命苦,小小年纪就没了亲爹,孩子娘一个女人家带着四个孩子还不知道日子怎么过的,求菩萨保佑他们一家平平安安的,保佑我以后还能见到孩子,还求菩萨保佑我家的日子红红火火,干什么都一帆风顺……”

严思勤把家里人都念了个遍,连侄子侄女都求到了,算算没有什么遗漏的,这才恭恭敬敬的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赵良生就站在一边,看着严思勤嘴唇蠕动一直喃喃的求着什么,不用问,他就知道妻子求得是一家人的安康。

庙内佛像众多,夫妻二人边走边拜边上香,一直到把手里的香烛都上完,才开始专心的欣赏金山寺的景色。

走在修清净心的寺院里,眼前的**的佛殿,耳边是涤绦心灵的佛乐,鼻息间萦绕着檀香的香气,黄墙红瓦掩映在葱郁的树木之中,赵良生夫妻二人只觉心神宁静。

不知不觉的两人来到藏经楼,站在了地宫入口,金山寺的地宫,主要是描写十八层地狱的场景,两个在门口驻足,严思勤探头向幽深的通道看过去,询问赵良生,“他爹,咱还看不?”

赵良生摸摸钱包,这两天钱包是眼见的瘪下去,不看吧?这么老远的来了,不差这几个钱,“看,你等我去买票。”

票价不贵,两人花了一块钱,顺着楼梯走下去,十八层地狱,这里分为入八重地狱,除八重大地狱外,还有十六重小地狱,外加血污池,枉死城等,总共大小地狱一百三十八处,此外又有铜柱、火焚等处,是分别施加刑罚之处,恐怖的场景把严思勤吓得心惊胆战的,不等看到最后,拉着赵良生就出来了。

“真是花钱找罪受,太吓人了。”严思勤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不看了,再看晚上怕是要做噩梦了。”

抓着妻子冷汗津津的手,赵良生暗笑严思勤胆小,“不看就不看,咱去别的地方转转。”

都走了老远了严思勤还心有余悸,“看来做人啊一定不能作恶,人一辈子行的事,阎王爷那一笔一笔的都给记着呢。”

金山寺占地虽然很大,但主建筑群不算太大,不到两个小时两人已经走了个遍,回到九龙壁后的放生池,严思勤还专门买了二条金鱼,放到池里。

放生结束后,两人又在九龙壁前欣赏了一会儿栩栩如生的九条巨龙,这才搭车往回走。

去了一趟金山寺,严思勤有些释然,佛说:缘来缘去,皆是天意,缘深缘浅,皆是宿命。一个人遇见谁,都是命中注定。人生在世,没有无缘无故的遇见,也没有平白无故的缘分。所遇见的人,都是今生该遇见的人。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也会走,如果缘不尽,早晚还会遇到,宿命使然,强求不得。

第二百六十七章:家乡好 今天是真累了,好在筐里的水果让两人吃得七七八八,挎在胳膊上也不沉,坐上公共汽车,严思勤靠在赵良生的肩膀上睡着了,回到德州城,两人又专门回到胡家旋饼摊去买旋饼。

摊主还记得他们,热情的问:“怎么样?大哥大姐,金山寺好玩吧。”

“挺好的。”赵良生微笑道:“麻烦老板给我装十个旋饼。”

“好嘞。”一下子卖出去十个旋饼,摊主很高兴,他麻利的将饼装到纸袋里,好心的提醒道:“饼剩了就不是那么酥了,你们到家后放到铁锅里再炕一炕,就跟新出锅的一样了。”

“谢谢老板。”赵良生递上手中的钱,又问:“老板,你知道你们这里谁家的扒鸡做的最地道吗?”

“哎呦,你要问这个可是问准人了,你们跟我来。”摊子擦擦油手,从摊位后面转出来,领着赵良生夫妻向前走了两步,指着拐角处一个小店说道:“那家,挂着黄旗的,上面写着字呢,德顺斋,买他家的鸡错不了,香着呢。”

老板推荐的准没错,明明白白的看见有好几个人在排队等候买他家的鸡,赵良生忙谢过摊主,到德顺斋又买了六只扒鸡。

两人出来一场,总不能空手回去,买些土特产回去给亲戚分一分,六只烧鸡不算多,岳父和两个舅哥家一家一只,再加两个旋饼,剩下的的回家就吃了,要不是兜里钱不多了,赵良生还想多买几只呢。

回程的路总觉得比去时要快,明明都是一样长短,偏偏就是感觉要近很多。

一夜的火车,天刚泛出鱼肚白,列车就进入了z城站,踩在z城的土地上,严思勤感觉自己还在跟着火车摇晃。

秋天的早晨,破晓的晨光驱散了暗夜,唤醒了沉睡中的生灵,有早起的黄雀在树枝上辗转啼鸣,空气中带着潮气,包含着丝丝凉意,微风拂到脸上,有种清凉舒爽的感觉。

赵良生深深的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将肺里的浊气吐出来,整个脑子顿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终于到家了。”从出门到回来只是用了五天,严思勤竟感觉到有一个月那么长。

卖早点的早就支好了摊子,摊位上三三两两的有几个人在吃饭。

z城早饭的种类很多,油条、包子、胡辣汤,香粥、粽子、煮鸡蛋……,尤其是大锅里正咕嘟嘟煮着的糁汤,都在冒着热气和香气。

赵良生咽了一下口水,“晨他娘,咱吃了饭再回吧。”

严思勤也想喝碗热粥暖暖胃,“行啊。”

两人在一个摊子前坐下来,要了两碗粥,六个包子。

一口热粥下肚,严思勤舒服的吁了一口气:“他爹,还是家里好啊。”

赵良生抱着粥碗一气喝了半碗才开口说话:“那当然了,不是有一首歌吗,叫谁不说俺家乡好,家乡那是最好的地方。”

严思勤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脸上露出调侃的微笑,“咦,他爹,你发现没有,出门这一趟你说话都文绉绉的了。”

赵良生知道妻子在逗他玩,故意语重心长的说:“所以说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人呀,就得出去见世面。”

严思勤眉毛一挑,白了赵良生一眼,“嘁,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咦,你这人,喘气还不让人喘了。”赵良生佯作一本正经地板着脸。

“嘻嘻。”严思勤笑了,她用筷子轻敲了一个赵良生的碗边,“快吃吧,别贫了,回家得赶紧把烧鸡和饼给我哥他们送去,虽然现在天儿不热,时间长了也是怕坏了。”

赵良生脸一松,一口大包子塞到嘴里,他嚼着包子,含糊不清的说:“嗯,到村口你先回家,我送完鸡再回。”

严思勤点头,“行。”

吃完早点,肚子里暖暖的,就着初升的朝阳,回家的脚步异常轻松,这条路他们已经走过很多遍了,闭着眼都能摸到家。

两人在村口将东西一分为二,两只鸡和四个旋饼放到装鸡蛋的小篮子里。

“晨他娘,我去去就回,这几天你也累了,先回家睡个觉,好好歇歇。”

赵良生拎着小篮子正准备走,又被严思勤叫住了,“他爹。”严思勤看看大篮子,又看看小篮子,“咱出门一趟就给人带这点东西也太少了,送出去也不好看呀,要不咱俩换换吧。”

严思勤说着,把大蓝子交到赵良生手里,自己接过小篮子,“给爹娘的那份不用送回去了,在咱家里吃就行,就当剩下的都是给爹娘的。”

“行。”赵良生宠溺的看着妻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回吧,我走了啊。”

“嗯。”严思勤一直看着赵良生走远了,才挎上篮子回家去。

回新家必路过小山岗子,严思勤见家里大门敞开,知道爹娘一定是早早的过来将鸡撒开了。

原来不出门的时候,严思勤也不是每个礼拜都回娘家,是确实没事了,自己也想娘家想得紧了才回去看看,大概每个月能回去两次。

这次出了趟远门,说起来也不过出去了五天,严思勤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想娘过,看着敞开的院门,她就像是磁石吸引的铁块,三十多岁的人了竟然不顾形象的跑了起来。

“娘、爹,我回来了――”声音传到院子里,最先迎接她的是小霸道。

只见一条黑线越过墙头,在空中拐了一个漂亮的弧线,直接落到了严思勤的肩头上。

搬新家的时候,赵雨也没忘了给小霸道安个新窝,奈何小霸道根本不常去,基本上还是在老窝呆着。

小霸道这厮现在野的很,和野鸟没什么区别,除了晚上回来睡觉,白天都是到外面去野,也不知道它都是到哪里去玩。

家雀子都长一个样,即使和小霸道最亲近的赵雨也分辨不出来外面一群一群飞过的麻雀中有没有小霸道,只有等小霸道主动飞过来,才可以认出它来。

其实小霸道还是有良心的,自它记事起,它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在一家人的宠爱中长大,虽然鸟妈妈几次策反,但都没有动摇了小霸道爱这个家的心。

小霸道虽然野,每天它都会和家人见上一面才会放肆的玩,有时候它会在小山岗子上陪严思勤捡鸡蛋,给果树捉虫,有时候会到学校门口去接赵雨兄弟放学。

突然有一天,爹娘不见了,第一天的时候小霸道还没什么,第二天还没见到,小霸道就纳闷了,它飞到赵雨兄弟俩身上叽叽喳喳的问了半天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主要是人类和禽类在语言交流方面有障碍,赵雨兄弟俩没听懂,第三天小霸道就没心劲玩了,它蔫蔫巴巴的绕着村子飞了一圈,没看见想见的人,就飞回老宅哪也不想去了。

今天,小霸道依然不想动,它窝在杨玉华的脚边的针线筐子里没精打采的晒太阳。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耳聪目明的小霸道扑楞一下子蹬着小细腿站了起来,歪着小脑袋仔细一听,没错,是娘的声音,把个小霸道激动的,张开翅膀振翅一飞,如离弦的箭一般直朝严思勤飞过来。

“小霸道啊。”严思勤歪脸亲昵的蹭蹭小霸道毛茸茸的小脑袋,“真是没白疼你,还知道来接我。”

“喳喳喳,这么多天去哪了?害我担心好几天。”小霸道瞪着乌溜溜的圆眼珠质问着。

严思勤哪里能听懂小霸道的话,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小霸道背脊的羽毛上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这几天听不听话呀,姥娘在院子里不?”

真是鸡同鸭讲,小霸道生气了,歪着脑袋不理严思勤。

严老爹两口子给闺女帮忙可算得上特别尽心,早早的过来把鸡撒开,撒开后两人也不回新宅,他们怕有人偷鸡,就把门敞开,按他们老两口的想法就是,要是有小偷,看见开着门呢,知道有人一定就不敢过来了。

严思勤一声“爹,娘,我回来了”,老两口也听见了,小霸道飞出去后,两人也站到了大门口。

看见自己的爹娘,严思勤快走两步,握住杨玉华的手就不松开,“爹,娘。”

“妮儿,你回来了。”杨玉华也挺想闺女的,老一辈有句话说的是在家千日好,在外一日难,孩子千里遥远的出门在外,当娘的哪有不担心的?她上下打量着闺女,又往严思勤身后看了看,没看见赵良生,不接的问道:“良生呢?”

严思勤搂着杨玉华的胳膊往院子里走,“去薛庄了,给大哥二哥带的烧鸡和饼,怕坏了,让他先送过去了,爹娘,咱先进屋,我可是累坏了。”

一听闺女说累了,严老爹忙去接严思勤臂弯上的篮子,“爹帮你拎着。”

严思勤也不跟自家老爹客气,直接松了手,“爹,娘,篮子里是我给你们买的烧鸡,还有旋饼,都是德州的特产,特意带给你们尝尝。”

“还是养闺女好啊,到哪都想着我们。”杨玉华欣慰的直拍闺女的手。

小霸道蹲在严思勤肩膀上和她亲昵片刻,这会子娘回来了,它也没心思了,都好几天没痛快的出去玩了,小霸道一扇翅膀飞出了院子。

第二百六十八章:黑状 严思勤刚坐下,严老爹就端上来一杯水,“妮儿,赶紧喝口水。”

“谢谢爹。”严思勤将水杯接过来,一口水刚下肚,杨玉华就问出了自己一直惦念的问题,“见到可可了?”

严思勤一口水好悬没呛着嗓子眼,她忙扭过头,连咳好几下,这才黯然的摇摇头,“没有。”

杨玉华诧异的问道:“没见着?咋回事?没找到地方吗?”

严思勤的眼睛又湿润了,“找到了,那地方解散了,拆得干净的,后来遇见人打听了一下,说是孩子爹出车祸死了。”

“死了!”杨玉华呆住了,她想了好几个结果,就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怎么会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严思勤:“说是可可回家那一年的年前。”

杨玉华擦擦眼角,“那就是刚回家没多长时间,唉,可可这孩子命苦,那么一大点就让人贩子抓走了,现在爹也死了,真是可怜。”

严思勤叹道:“要我说最可怜的还不是可可,是可可她娘,娘,你不知道,我听说可可她娘又生了两个孩子,你算算可可跟她爹走的那年才八岁多,她娘后来生的那两个孩子不得更小,一个女人家,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还得养活四个年幼的孩子,真不敢想她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严思勤和爹娘坐在一起长嘘短叹一翻,严思勤开始跟爹娘讲起路上的见闻,“娘,我和壮他爹去金山寺了,你们知道金山寺不,就是唐僧修行的地方,西游记里面那个唐僧。”

唐僧修行的地方,那得是什么样的神仙住所,杨玉华好奇心起来,一连声的催促闺女,“快给娘讲讲。”

严思勤站了起来,手舞足蹈的比划,“山门那个大哟,纯白色的,摸在手里滑溜溜的,壮他爹说是玉做的。”

杨玉华打断闺女的话,“玉做的呀,那得值多少钱?”

“不知道,反正我看着不便宜。”

杨玉华:“我听着也不便宜。”

严思勤继续说道:“进山门后有一个观世音大士的法相,三面的,老高老高了,得有十好几米,站在下面得仰头看。还有大玉佛,也是玉做的,大殿里有上香的地方,我们还专门买了香拜菩萨,那里什么菩萨都有,弥勒佛,地藏菩萨好多种,我们都拜到了,那边还有地宫,这个地宫,我可得好好跟你们说说。”

严思勤见将自己见到的地宫仔细讲给父母听,“娘嘞,你不知道,里面可吓人了,全是十八层地狱里的样子,有拔舌头地狱,这是专门给背后说人坏话的准备的,还有炸油锅,上刀山下火海,还有放入臼内舂稀碎的,做的跟真的一样,血河淋拉的,我都没敢看完。”

严思勤描述的极其生动,没有上过学,且极度迷信的杨玉华不禁双手合计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此话果然不假。”

严思勤将金山寺说了一遍,这才把篮子拎到跟前,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给爹娘看,“爹,娘,这是德州扒鸡,我们专门找了最有名的一家买的,你闻闻,可香了,还有这个,这叫旋饼,卖饼的老板说这饼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了,当时我和壮他爹在摊子上吃了一个,那时候刚出锅,纯肉馅的,吃起来外面酥香里面鲜嫩,味道可好了。”

严思勤打开包饼的纸包一看,果然与老板说的一样,已经不酥了,她有些遗憾的说道:“老板说了,回来拿铁锅一炕,味道和新出锅的一样,等中午的时候,我熥熥再吃。”

什么都说完了,严思勤才想起自己的两个淘小子,“爹,娘,大壮和二晨这几天听话不?”

“听话。”严老爹说道:“他俩怕我和你娘累着了,天天下午都去山上捡鸡蛋,跑的可快了,我和你娘还没走到山顶呢,两人都从山上下来了。”

儿子知道孝敬老人,严思勤很欣慰,她温柔的笑着,脸上全是慈祥,“那就好,我就怕这俩孩子不听你俩的话,再惹你们生气。”

“没那事,孩子都是好孩子。”严老爹赞道。

该说都说了,兴奋的劲头消退,疲惫涌上身来,严思勤伸了一个懒腰,“爹,娘,咱回家吧,我乏死了,我得先回去睡会儿。”

闺女累了,那可是大事,杨玉华忙着站起来,“走,赶紧家走,老头子,你拎上篮子,咱回家。”

赵雨兄弟俩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的身边,爹娘这一出门,没人跟在他们腚后头唠叨了,俩人还挺自在的,早上必睡到自然醒,睡足睡够了,才起来吃饭。

杨玉华老两口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知道小孩子觉多,也没有刻意去喊他们,每天他们都是把这哥俩的早饭热到锅里,自己则早早的过来放鸡。

严思勤到家的时候,这哥俩还躺在床上睡的正香,严思勤也没顾得上喊他们,直接躺到一楼的大床睡下了。

赵雨先醒的,他在楼上洗涑完,揉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去厨房找吃的,下楼后透着玻璃往外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然看见姥爷和姥娘在院子里摘菜,今天反常啊,平时姥爷和姥娘一天到晚的都是在老宅子呆着,只有中午吃饭那点空才回来做饭吃饭。

赵雨掀开锅盖,拿了一个菜包子出来,懒洋洋的啃着菜包子到了院子里,“姥爷,姥娘,今天做饭这么早啊。”

“嗯。”杨玉华将手里的菜扔到盆里,抬起头看了外孙一眼,“你爹娘回来了,早点做饭吃,我跟你说,你小声点,你娘累了,正睡觉呢,别吵醒了她。”

“我娘回来了?我看看去!”赵雨一脸欣喜,扭头就回了屋,推开一楼卧室门,看见睡的正香的严思勤,又蹑手蹑脚的退出来,走回院子里轻声问道:“姥娘,我娘啥时候回来的?”

“早上。”杨玉华对着篮子努努嘴,“里面是你娘稍回来的扒鸡,还有什么四百年的旋饼。”

“我娘还真买扒鸡了。”赵雨把包子往嘴上一叼,就去掏篮子里的扒鸡,他迫不及待的撕了一条肉放到嘴里,“真香。”

赵晨揉着眼睛开门,正好听见赵雨说真香,他急忙问了一句:“大哥,啥玩意儿真香?”

“扒鸡,你尝尝,可香了。”赵雨又撕下一块肉往弟弟嘴边递。

本来还混混沌沌的脑子立马清醒了,他嘴一张,一口将鸡肉咬在嘴里,“咱娘回来了?”

赵雨头向屋里的方向一摆,“回来了,在屋里头睡觉呢。”

赵晨比赵雨小三岁,他还比较恋娘,一听娘回来了,高兴得他急忙往屋里跑,“娘,娘。”

“诶诶。”杨玉华徒劳的喊了两声,“你娘睡觉了,别吵你娘。”

赵晨根本没听见杨玉华喊什么,他跑回屋,一下子扑到床边,“娘,你回来了。”

睡的迷迷糊糊的严思勤睁开眼,看到小儿子欢快的小脸,手不自觉的就抚上了儿子头顶,“乖乖,想娘了?”

“嗯。”赵晨认真的点头。

娘一般叫妹妹的时候才叫乖乖,今天也叫他乖乖了呢,赵晨受宠若惊,踢掉鞋就往床上爬。

严思勤见儿子要上床,忙往后让了让,给儿子腾出地方。

赵晨把自己窝在母亲的怀抱里,抱着母亲的腰撒娇,“娘,我可想你了,做梦都梦到你。”

自从儿子一天天长大,很少有现在这样粘自己的时候,严思勤一颗做母亲的心顿时软成一团,“娘也想你呢,你在家帮姥爷干活了吗?”

“干活了,我天天和大哥上山上捡鸡蛋,我还和姥娘一起种菜了呢。”

“真乖。”严思勤照着儿子的头顶亲了一口,“作业都做完了吗?”

“我早就做完了。”赵晨炫耀自己的同时还不忘摆了赵雨一道:“大哥就没做完。”

“二晨――”这边话音刚落,就听见赵雨咬牙切齿的声音,“你竟然在娘面前告我的黑状。”

原来赵晨跑回屋的时候,他就把扒鸡放回篮子里也跟着进来了,不过他大孩子了,可不不好意思风风火火的扑到娘的怀里跟娘撒娇,他稳重着呢,慢悠悠的走到门前,正好听到赵晨在背后打他的小报告,把赵雨给气得,握着拳头就进来了。

大哥气势汹汹的样子把赵晨吓得直往严思勤怀里拱,“娘,大哥要打我!”

严思勤一定是要护着小儿子的,坐起来把脸一板,“你作业到现在不写完还有理了,算算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心里一点数都没有,怪不得成绩老是提不上去。”

“娘,你别听二晨胡说八道,我早做完了。”

赵晨偏偏火上浇油,“大哥撒谎,昨天还说得赶紧写作业了,不然怕开学前做不完。”

“二晨,你――”赵雨瞪着赵晨说不出话来。

今天有娘做后台,赵晨才不怕大哥,他伸着舌头冲着大哥做了一个鬼脸。

严思勤:“你什么你,还不赶紧的去写作业!”

赵雨可不敢与母亲反抗,他狠狠的瞪了赵晨一眼,耷拉着脑袋往楼上走,心说:得,清净日子到头了,你看着吧,娘一天到晚的又该跟在腚后头嘟囔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插班生 白玉莲一直盼着儿子回来,做了儿子很多次的工作,每次写信必提回城的事,魏东就是不回,这次终于松了口,她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拉着魏福强马不停蹄的去给儿子跑回城的手续,找接收单位,还把家收拾了一翻,去了趟家具店,把小床换成了大床。

白玉莲有俩个儿子,大儿子魏赞,在区工商局工作,单位有分的房子,他们一家三口都住在工商局宿舍。

魏东刚回城肯定是与父母住在一起,这是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子,他和魏赟住在小的那间,房间很小,一张大床就已经把房间装的满满的。

魏东的接收单位魏福强早就给联系好了,Q城国棉厂,大企业,一般人进不去,魏东直接分到了销售科,工作很好,就是忙,需要天南地北的跑,不过,男人就该出去闯闯。

自己的家从一个大院子直接变成了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框框,这让自由惯了的魏赟很不习惯,但好在这个城市他非常喜欢。

Q城是一个海滨城市,有着绵延七百多公里的海岸线,气候湿润宜人,记得第一次到海边,魏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捧起海水喝了一口,他要尝尝海水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咸。

魏赟最喜欢到海边玩,光着脚走在细细的沙滩上,欣赏着大海白浪翻滚,卷卷而来翻涌叠起的壮观景色,心情会非常舒畅。

他尤其喜欢赶海,在爷爷给他联系学校的空档,他每天都会拎着小桶到海边抓蛏子,挖蛤蜊,他还捡了很多漂亮的贝壳,都洗干净攒了起来,想等回Z城的时候稍给小伙伴们。

就这样放肆的玩了几天,英俊的小少年晒黑了,晒黑了的魏赟身上增添了小男孩的气息,不是那么醒目的英俊。

即使是这样,站在五年级三班的讲台上,还是让同学们眼前一亮,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新同学还挺好看的呀。”

黄琼老师亲切的鼓励着自己的新学生,“魏赟,给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

魏赟腼腆的看看老师,又看看同学们,六十多双眼睛盯在他一人身上,魏赟不免有些紧张,他抿抿唇,“我,我叫魏赟,我今年十二岁了,从Z城来的。”

简短的几句话讲完,魏赟咨询的目光看向黄琼,“老师,这样可以吗?”

黄琼继续鼓励,“给同学们讲讲Z城的风土人情,讲讲你最喜欢什么?”

Z城有什么风土人情,魏赟是真不知道,要说自己最喜欢什么还是能说出一二的,他咽了一下口水,给自己壮壮胆,“我最喜欢我们村,村里有一望无际的庄稼田,春天,麦子是绿色的,夏天,麦子熟了,整个大地变成了黄色,收麦子的时候,经常能在麦子地里看见兔子,有些小鸟还喜欢在麦秸上坐窝,割着割着就能碰到一窝鸟蛋。”

“哇。”台下一片感叹声,这些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们,有些人根本没有见过麦子的模样,更别说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在魏赟的形容中,同学们展开了想象,那满地乱串的兔子和挂在麦秸的鸟蛋都让这些孩子们心神向往。

同学们的表情让魏赟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他越说越轻松,紧张感已经荡然无存,“收了麦子接着就种棒子,等棒子长起来,我们村又变成纯绿色的了,刚上浆的棒子穗特别好吃,煮出来是甜的,到了冬天,棒子收获了,各家各户就变成了一片金黄,屋檐下,树杈上到处挂着晾晒的棒子,我有一个好朋友,叫赵雨,他们家养了一个能听懂人话的小家雀,每天放学都会来学校门口接我们放学。”

“哇!”这个就更神奇了,竟然还有能和人交流的麻雀。

一个小男生小手举得高高,站起问道:“魏赟,小麻雀会和你们说话吗?”

“它不会说话,但是它能听懂我们说话。”魏赟说着,架起胳膊,“就这样,我一伸胳膊它就知道是让它站在胳膊上面,我指着一个地方说去,它就会飞到我让它去的地方,可好玩了。”

有一个人提问就有好多同学跟着问,一时间,台下叽叽喳喳一片说话声,“魏赟,你们捡了鸟蛋怎么处理,要拿回家孵小鸟吗?”

魏赟点点头又摇摇头,“刚开始的时候试着孵来着,但是都放臭了也没有孵出来过,后来再捡了鸟蛋我们就直接弄熟吃了。”

“你们好残忍哦,鸟妈妈好可怜。”有心肠软的小姑娘开始控诉他。

魏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倒是没有觉得残忍,只感觉烤鸟蛋真好吃。

头一次的见会面非常成功,魏赟收获了一大批粉丝,连黄琼都被栩栩如生的乡村场景打动了,心里盘算着等到了假期要找个乡村去玩一玩。

黄琼对着台下的同学们说道:“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新同学。”

一时间掌声雷动,等掌声平息,黄琼温和的摸了摸魏赟的后脑勺,指着讲台左边临时摆进来的一套桌椅说道:“你先坐到那里吧。”

课间休息十分钟,魏赟的课桌上围满了小朋友,大家都让魏赟讲小麻雀的故事,有些同学在操场上看见飞的麻雀,还故意把胳膊举起来,招呼觅食的小麻雀,“来,落到这里来。”

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一个成功的,有同学还想抓上一只,可他蹑手蹑脚的还没等靠近麻雀呢,早把一群麻雀吓飞了。

接下来,魏赟开始忙碌了,Q城这边的学习进度比Z城的快,魏赟不得不抓紧时间将没有学过的知识补上来。

英语是魏赟的弱项,村里的学校不重视英语,也没有教英语的好老师,魏赟的英语成绩在班上虽然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但和这里的孩子们比起来,那还是差的远。

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遥遥领先的魏赟不允许自己成绩落下来,赶海暂时是不会去了,他拿出所有的空闲时间来补功课。

期末考试的成绩一出来,魏赟的情绪很低落,从来没有拿过第二名的少年竟然考到了十多名,放假后,整个寒假期间,魏赟都没有出去玩过,要强的他不甘心把自己班级第一的宝座,拱手让给别人。

Q城冬天风多,风大,风硬,风一刮起来,湿冷的似刀子在身上划,所以魏赟不喜欢这里冬天。

往年魏东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带魏赟回老家,但也不是年年回,他嫌白玉莲唠叨,有时候不高兴了,过年都不会去,就爷俩个在Z城过。

魏赟还记得有一次跟爸爸回家过年,刚一出火车站,一股罡风夹杂着枯枝烂叶直接把他吹的转了半个圈,好悬没把他刮回去。

魏赟还是喜欢Z城的冬天,Z城也没有那么大的风,太阳暖暖的挂在天上,他和小伙伴们稍微一活动都能出上一层薄汗。

魏赟整体窝在家里学习,白玉莲心疼孙子,有时候就强带着他出去散散心,魏赟生的好,碰过熟人问起来脸上也有光,跟奶奶出去几次后魏赟不愿意了,我又不是大熊猫,老是被人评头论足的我成什么了。

魏赟继续窝在家里过着吃饱了睡,睡醒了学习的恣意生活,一个寒假过来,不经过寒风的摧残小脸蛋白嫩得像刚煮熟的鸡蛋白。

翻过年来,开学的第一天,魏赟就得到了全班女生的好感,因为什么,太帅了呀。

刚来上学时候的魏赟也很帅,但是和现在比起来那还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那时候黑黑的,眉眼显不出来有多精致,现在的魏赟就像是一个贵公子,雪白的肌肤更趁衬得他眉目如画,墨黑的剑眉下是黑白分明的眼睛,鼻子高的恰到好处,再高一点就会显得突兀,薄唇是水润的红,一笑起来还隐隐约约有个小梨窝出现。

这简直就是一颗小太阳,把班里所有女生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当然,男生的目光也不少,但那都是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只一天的功夫,实验小学的校草就新鲜出炉,魏赟,没有他人。

魏赟的幸福时光开始了,每天都有人给他带好吃了,有时候是水果,有时候是糖块,虽然他再三说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但总有人悄悄的把东西放到他的课桌上,收到礼物的魏赟退都找不到人退,只好分给了邻座的同学。

这让送礼物的同学不高兴了,因为魏赟的邻座不光有男生还有女生,明明是自己给魏赟的,竟然让别的女生吃了,看那女生高兴的样子,气得送礼物的同学再也不给他带东西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魏赟是一门心思的读书,期中考试不出所料,魏赟的第一名又回来了。

人怎么可以这样,长得帅不算,学习还能这么好,小男生们不服气,但成绩就那样摆到那,不服气也不行。

魏赟一直保持着自己的记录,小学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重点中学。

第二百七十章:彩礼 魏东在单位做的是如鱼得水,与同事和领导间处的也很融洽,都知道魏东是鳏夫,身边还带着一个儿子,热心的同事们有机会就给他介绍女朋友,但魏东每次都是婉言谢绝,他忘不了杨云,那个水一样温柔灵动的女人。

对于儿子的终身大事,白玉莲比谁都着急,三十多岁的人了,连个家都没有,整天就守着一个儿子过日子,那怎么能行,老了怎么办?

魏赟总归要长大成人,有自己的生活,还会成立自己小家,难不成你要跟着儿子过一辈子?就是魏赟愿意,也得看儿媳妇愿不愿意。

人老了还是得有个伴,不过也不能等老了直接找老伴,最好有子女,风风雨雨携手一起走过来的夫妻才有感情。

白玉莲在街道工作,平时接触的人多,同事亲朋,街坊邻居,凡是关系不错的,都拜托了,要是遇到合适的女人一定要给儿子留意着。

颜妍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纯属是一个受害者,那是三年前的事了,至今想起来她心里还隐隐作痛。

颜妍的前夫叫齐瑞清,在与颜妍结婚前有一个要好的女朋友,梁萍,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那时候年轻,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两人因为彩礼的事闹掰了。

梁萍是个乖巧甜美的姑娘,一头披肩长发,齐刘海留在眉毛上方,正好露出根根分明的柳叶眉,小脸微圆,笑起来两只眼睛弯成小月芽。

梁萍最大的优点就是孝顺,听父母的话,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梁萍是家里的老大,老二、老三是男孩,老四、老五又是女孩,孩子都是挨肩的,梁迪与大弟只相差一岁,老二与老三也是相差一岁,以此类推,老四老五也是这种状况,梁迪到了结婚的年纪,老二、老三同样也到了成家的年纪,孩子多家里穷,给儿子娶媳妇没钱,没钱怎么办,梁庆林与老婆早就打算好了,那就多要彩礼,先用嫁闺女的彩礼来给儿子娶媳妇。

彩礼怎么要,那得有个标准,用梁庆林老婆马中霞的话来说,闺女养到了二十多岁,又供她上了学,家里的付出也不小,而且现在她也能赚工资,结婚成家后对娘家又是一大损失,要问为什么,那就是赚的钱不能给娘家了。

马中霞准备按照闺女的体重来算,一斤一百块钱,九十斤就要九百块钱的彩礼,她就凑个整,要一千就好了,看着闺女细瘦高挑的身子,马中霞甚至有点后悔,早知道是这个想法,就该让闺女多吃点,养胖点,那样最起码更能理直气壮的多要点。

马中霞没事就在闺女面前讲,养你们姊妹兄弟有多不容易,家里这么穷,还从牙缝里挤出粮食来供你上学,你现在能赚钱了可不能忘了家。

梁萍被她老娘洗脑洗得很成功,她真的是从心底里体会到爹娘的不容易,所以上班这些年,每月工资发下来,她除了留出必须用的生活费,其他的都是交到母亲手里。

马中霞真是将齐瑞清当成唐僧肉了,她也不想想,齐瑞清虽然也上班工作,但他背后还有一大家子人,他也有父母兄弟,他能长这么大可不是西北风的功劳,那也是父母一分钱掰成两瓣花,把他们兄弟养大的。而且他刚刚参加工作,工资一个月才二十七块半,除去吃喝和孝敬父母的钱手里根本攒不下几个钱。

齐瑞清的父母挺喜欢梁萍这闺女的,姑娘不光漂亮,人还勤快,是他们理想中的儿媳妇,看着俩人年纪也不小了,就想赶紧把亲事定下来,找个好日子让两人结婚。

齐母沈素梅告诉梁萍,初六那天她带着家人去梁家提亲,让她先回娘家给打声招呼。

亲家要上门了,马中霞把心里的小九九给闺女摆了出来,“萍啊,你老婆婆要上门了,知不知道他们都给你准备什么东西,彩礼给多少?”

说到自己的婚事,梁萍还有些羞涩,她眸子里闪着幸福的光,嘴角微微上翘,“瑞清没跟我说,我光知道给买一辆自行车,二六女士的,方便我骑。”

马中霞撇撇嘴,“你也太好打发了,一个自行车都满足了?”

“自行车还不行吗?那也得二百多块钱呢。”

“你这孩子缺心眼呀,你就值那二百多块钱?”马中霞看了闺女一眼,“你也知道,咱家日子过得艰难,为了供你上学,咱家是一点余钱都没有,别说你要结婚,刚子女朋友也谈了两年了,小东这几天好像也谈了女朋友,结婚都是眼巴前的事,咱家这样,哪有钱给他们办婚礼,所以妈想,彩礼多管老齐家要两个。”

多要就多要呗,多要又能多要多少,梁萍根本就没有多想,只是答应一声,“嗯,我知道了。”

齐耀辉是个老实人,家里的事基本上都是沈素梅做主,齐耀辉在沈素梅的安排下就将上门礼准备好了,礼物都是双数的,烟酒、糖果、喜饼、红枣、莲子、鸡等等,将两个大篮子装的满满的。

第一次登亲家的门,礼数一定得到了,为了孩子的终身大事,不能让亲家挑自己的理。

初六这天,一家人专门换了身干净衣裳,一路欢声笑语直奔梁家而去。

马中霞也早早的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财神爷上门了。

双方一见面,气氛那真是相当的好,马中霞拉着沈素梅的手一直到落座了也没松开,两家人热情的寒暄片刻,这才切入正题。

马中霞的热情让沈素梅心里很舒服,马上就要成为亲家了,沈素梅也愿意跟她亲近,她晃着马中霞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大妹子呀,你家梁萍是个好孩子,孩子们谈了好几年,也都老大不小的了,今天我上门来求亲了。”

梁萍和齐瑞清十指紧扣就坐在不远处,听到沈素梅这么说,两人相视一笑,脸上全是小幸福。

“嗯,瑞清这孩子我也喜欢。”马中霞看看一对小儿女,“不过,彩礼的事我可得先说好了,咱这儿的风俗就是结婚男方得给彩礼。”

话音刚落,沈素梅就打断了她的话,“放心亲家,彩礼肯定准备,就按咱这儿的风俗来,人给多少咱给多少,能娶你家梁萍这么好的姑娘做儿媳妇,就是多给咱也高兴。”

梁萍害羞的低下头,齐瑞清脸皮厚,偷偷的用指甲勾梁萍的手心。

风俗才多少钱,有个三百就顶破大天了,马中霞皱皱眉,“大姐,我家闺女可跟别人家闺女不一样,你看风俗里的姑娘有几个是有工作的?我家闺女,中专毕业生,铁饭碗,能赚钱,嫁到你们家都是带着工资去的,咱不能跟别人比。”

沈素梅心里一顿,这话听着不对劲啊,她脸上保持着笑容,尽量让马中霞感觉她的诚意,“大妹子,你直说就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就是借我也让你尽量满意。”

等得就是这句话,马中霞顺理成章的说出了心中的数目,“我想啊,喜事咱就要长长久久。”

“对。”沈素梅附和。

马中霞:“我也不多要,就图个吉利数字,彩礼你们只给九百九十九块就行。”

“什么!”沈素梅僵住了。

“什么!”梁萍愕然,母亲说要多要些彩礼,她根本没想到会多要这么多,她经常去齐家,齐家的经济状况她可是看在眼里,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拿出九百多块钱的人家。

“什么!”齐瑞清甚至站了起来,他不敢置信的盯着看看马中霞,又瞅瞅梁庆林,确定是自己没有听错,丈母娘狮子大开口一下子要九百多块钱,当时就把他给砸懵了,别说九百九十九了,五百他都拿不出来。

齐耀辉这个老实头更是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齐家人反应这么激烈,马中霞扯扯嘴角,“你们听我说,我要的这个钱可不算多,我闺女现在一个月挣二十多,一年能拿三百多,嫁给你们家这钱就是你们的,我要九百九十九多吗?”

“你说多吗?”沈素梅脸上勉强挂着笑,“咱这儿的风俗是八十八,一百八十八,最多的听说给了二百八十八,你倒好,一下子来个九百九十九,你说多不多。”

气氛一时有点僵,马中霞也不跟沈素梅手扯手了,她站起来,走到梁萍跟前,牵着闺女的手,将她与齐瑞清分开,“我家的闺女就值这个钱,彩礼我要九百九十九,一分都不能少,你们要是同意咱就继续往下谈,要是不同意,咱们也没有谈的必要了。”接着她还洋洋得意的炫耀,“就我家闺女这条件,等着上门提亲的多了。”

“妈――”梁萍急得直跺脚,“哪有这样的事。”

马中霞眼一横,“大人说话你别吭声!”

沈素梅还想再争取一下,“大妹子,你看看这事咱还是商量商量,也不能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停。”这回该马中霞打断沈素梅的话了,她态度很坚决,“这钱还真是我说多少就是多少。”

“阿姨。”齐瑞清哀求道:“你要的这个钱我家真拿不出来,你再少一点,我想办法去借借。”

马中霞坚持,“不能少了,我家萍嫁到你们家,三年的工资就有九百多块钱,九百九十九我还嫌要少了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谈崩 原本齐家人打算的是,上门提亲,谈妥婚事后两家怎么着也得热热闹闹的一起吃个饭,事情谈成这样,谁还有心劲吃饭呀,当下里沈素梅就和马中霞告辞,“那这样吧,大妹子,这个事我们一家人再回去商量商量,商量妥了,给你来信。”

“行啊。”马中霞也不留他们,彩礼的事谈妥了双方才是亲家,留你们吃饭那是应当的,谈不妥那就是两贫四邻,干嘛要浪费那些个粮食。

沈素梅在梁家吃了憋,一肚子恶气都撒在了齐睿清身上,“真是狮子大开口,还要九百九十九块钱的彩礼!你说,这和一千有什么区别?这哪是嫁闺女,这分明是卖闺女,咱也不用商量,看在她闺女也能挣工资的份上,过两天你就来回话,直接告诉她,我最多给二百八十八,她要是愿意嫁就嫁,不愿意嫁拉倒,我还不娶了,以你的条件,我就不信找不着更好的。”

“妈。”齐睿清为难的抿抿嘴,“梁萍她妈要九百九十九,咱只给二百八十八是不是太少了点。”

“少?”沈素梅恨道:“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咱家的家底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辆自行车已经去了二百多,这二百多块钱还不知道需要借多少家才能凑齐的,再说了,结婚也不是就花这个钱,办喜酒,买喜糖,你那屋子里还得收拾,床也得换,总不能你结婚了俩人还一人睡一张小床吧,七七八八算下来,就算咱省着用,没有六、七百拿不下来,张萍她妈要一千,咱总共得花到一千五六百,反正不能因为你结个婚,咱家全家都得扎脖。”

原本大好的喜事弄成现在这种状况,马中霞不按常理出牌,非要在中间横加这么一杠子,齐睿清心里也憋屈的慌。

他跟梁萍两人是中专时候的同学,中一的时候相识,下半学期开始互相有好感,中二正式交往,参加工作后又谈了三年,说起来两人也有相当深的感情基础,正是情浓意浓的时候,互相认定对方就是要陪伴自己一辈子的那个人,现在他娘来那么一句‘愿意嫁就嫁,不愿意拉倒,我还不娶了。’着实让他心里害怕,他真怕这件事到最后黄了。

“妈,你别急,我让梁萍再探探她妈的口气,也可能她妈也就是那么一说,没真的想管咱要那么多。”

沈素梅依旧怒气不消,“真的假的我不管,你告诉梁萍,我就出二百八十八。”

这边沈家人一出门,梁萍就急忙拉着马中霞的胳膊道:“妈,你干啥呀,他们家哪能掏出九百多块钱来。”

“掏不出来正好,我还能多留你两年。”说着她轻轻拍了闺女的小脸蛋,亲热的笑道:“我闺女长得那么俊,配他齐睿清可惜了,你再好好挑挑,咱找个比他更好的。”

梁萍从来不跟母亲顶嘴,今天为了自己的幸福,她也敢跟马中霞顶嘴了,“妈,我就认准齐睿清了,在我眼里他就是最好的。”

马中霞右手摊开,放到梁萍鼻子下面,“好,你认准他也行,九百九十九拿来,拿出来我立马把你嫁过去。”

梁萍:“妈,你这不是不讲理吗,明知道他家拿不出这个钱。”

马中霞指着梁萍的脑门子连戳好几下,“你这还没嫁过去就胳膊肘子往外拐,要是嫁过去了,心里还有娘家吗?”

马中霞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急急的往里屋走,“我得先把户口本锁起来去,不然哪天你脑子一热把户口本给我偷走,我那九百九十九就泡汤了。”

梁萍气得哭笑不得,父母不同意,她哪里敢偷偷的就去登记,“妈,你想什么呢?”

坐在一边的梁刚可是把整个事件从头看到尾,他妈多要彩礼用来给他娶媳妇这件事,他心里也是赞成的,现在是齐家人不同意拿这么多的钱,钱拿不出来,那就连带着他的媳妇也娶不成,“大姐。”梁刚翘着二郎腿阴阳怪气的说:“这个钱他们不给说明不重视你,既然不重视你,你嫁过去还有什么意思吗?不如找个重视你的人过日子。”

都是因为这个弟弟,梁萍一翻白眼,“我高兴,你管不着。”

“怎么跟你大弟说话呢?”梁庆林拧眉说道:“我认为刚子说的在理,拿多少彩礼代表着多少诚意,我看,他们家就没多少诚意。”

梁萍:“爸,你怎么也这么说,我和睿清处了五年多了,人家要没诚意,跟我谈这么多年干什么,浪费时间吗?”

梁刚接口道:“那是你傻,处对象男的又不吃亏,关键时刻看出来了吧,不靠谱。”

梁萍口不择言,直接把马中霞的打算说了出来,“你靠谱,你靠谱还指着用我的彩礼来给你娶媳妇。”

这事大家知道是一回事,你要是明不大眼的说出来又是一回事,梁刚顿时急了,冲着梁庆林嚷嚷,“爸,你看我姐说的,就当我愿意用她彩礼似的,要不然,我不结婚了,我嫌这钱扎手。”

“你说的什么话?”马中霞从里屋走出来,“我还等着抱孙子呢,你不结婚,我孙子从哪里来。”

梁刚两手一摊,“大姐,这事你可赖不上我。”

归根结底,事情的症结还在马中霞身上,梁萍挽住母亲的胳膊,一脸的谄媚,“妈,你别管睿清他们家要那么多了,少点行不,你少要点,我让睿清跟他爸妈说,让他们借借,可能还能筹够,你要这么多,他们也不好凑呀。”

“不行,少一分也不行。”马中霞斩钉截铁,“皇帝家还有三千穷亲戚呢,我就不信他们家连一个有钱的亲戚都没有,你嫁过去是给他们家挣钱的,我辛辛苦苦供出来的孩子给了他们家,要这点钱多吗。”

见实在是说不通,梁萍只好叹了口气,“妈,随你吧。”

上班的时候,齐睿清迫不及待的跑到梁萍这里来探口风,“萍萍,你妈是不是说着玩的,不可能真的要九百九十九的彩礼吧?”

“唉,别提了。”梁萍也被这事愁得一脑门子官司,她愁眉不展的说:“我问我妈了,她就是要这么多。”

齐睿清用手指绕着梁萍的辫梢,“萍萍,你也知道,我家根本拿不出来这些钱呀,我妈说了,最多拿出二百八十八,多了实在是拿不出来。”

梁萍将脑袋靠到齐瑞清的肩膀上,“光我知道有什么用啊,我妈说皇上还有三千穷亲戚呢,她就不相信你家一个有钱的亲戚都没有。”

齐睿清:“我家哪有有钱的亲戚呀,我家祖上三代贫农,我姥娘家就更厉害了,赤贫,比我家还穷,上哪去找有钱的亲戚?”

梁萍愁的苦着脸,“那咱俩的事怎么办?就我妈那犟的吓死人的样子,怎么办?”

二天后,齐睿清来给马中霞回话,临上门,他专门买了一网兜的水果,现在他真有点怕了马中霞,,看见马中霞虎着脸的样子,喏喏的喊了一声,“阿姨,忙着呢?”

马中霞抬抬眼皮,淡淡的回了句,“嗯,来了,屋里坐吧。”

齐睿清将水果放到桌子上,拘谨的坐到一边,等马中霞问话。

马中霞漫不经心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妈怎么说的?彩礼还给不给?”

齐睿清先看了梁萍一眼,说道:“给,一定给,就是这个价钱咱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不能!”马中霞把茶杯直接扔到桌子上。

哐当一声响把齐瑞清吓一咯噔,他缩缩脖子,“阿姨,九百九十九着实太多了,我家实在拿不出来。”

“嘁。”马中霞嗤笑,“九百多块钱都拿不出来,那你们家还娶什么媳妇?”

“阿姨,不光是九百多块钱,我家还得办喜酒,买家具,我妈已经把自行车买好了,我妈给我算了笔帐,彩礼就是按二百八十八来给,这场喜事办下来也得六、七百,九百九十九……”

“二百八十八?你们家打发要饭的呢!”马中霞厉声道:“我把梁萍养大又供她读出书来,光花的钱就不止九百块钱,现在我按照一斤十块钱来要彩礼多吗,你应该庆幸梁萍长得瘦,没长到一百多斤,不然一千多块钱根本拿不下来。”

齐睿清和梁萍终于明白了,马中霞的九百九十九原来是这么来的。

“妈!”梁萍羞愤的喊道:“我是人,不是别的什么,你怎么能这样算?”

齐睿清气不过,“阿姨,你这哪里是嫁女儿,明明是卖女儿。”

你这个上门来求亲的还敢说我!马中霞火起,站起来指着齐睿清的鼻子骂道:“我就卖闺女了怎么着,你买不买,不买给我滚!”

既然撕破脸,齐睿清也不怕她了,梗着脖子回道:“你嫁女儿我就要,卖闺女我就不买。”

“不买是吧。”马中霞拿起门后面的笤帚疙瘩就打了过来,“不买就别站在我家的地上。”

“妈,你这是干什么呀?”梁萍忙上前去抢马中霞手里的笤帚,笤帚头上全是土,马中霞使的劲又大,一时屋内尘土飞扬,齐睿清捂着鼻子跑出屋,还不忘喊了一声,“我就不买,你留着卖个好价钱吧。”

第二百七十二章:赌气 马中霞气得照着齐睿清的后背就把笤帚砸了过去,齐睿清灵活的一闪,一溜烟的跑了。

梁萍见齐睿清跑了,顺着他的背影就想追,没想到马中霞一把薅住她,“你干什么去?给我老实的在家呆着,我告诉你,要想嫁给齐睿清,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辈子我都不会同意的。”

事情让自己搞砸了,齐睿清垂头丧气的走到半路上就后悔了,他可舍不得不娶梁萍。

回到家期期艾艾的把事情经过对沈素梅一说,没想到还得到了他老娘的大力夸赞,“好儿子,你做的对,咱就是不买,让她马中霞好好留着,有本事留到五十,到时候别说要九百九十九了,九千九都可能有人要,古董不都是越老越值钱。”

齐睿清知道他妈说的是反话,没听说过谁家姑娘越老越值钱的,都是黄花大闺女的时候值钱,要不然,坊间也不会流传这样一句俚语: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

齐睿清跑了,梁萍急得直哭,“妈,现在怎么办,睿清生气了。”

“他生气?我还生气呢。”马中霞气喘吁吁的说道:“刚才我也说了,这辈子也不会同意你嫁给他,从今天往后,你给我跟他断了,要是再让我看见你跟他在一块,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妈,你怎么就这么不可理喻呢?”

“你不用给我拽那洋词,我没读过书,听不懂。”

说到读书,马中霞又开始忆往昔,“萍啊,当年为了供你上学,咱全家是勒紧了裤腰带,从牙缝里给你省钱啊,你爸和我有个头疼脑热的根本不敢看病,都是咬牙硬撑,还有你大弟,他都辍学了,你大弟可是为了你把自己的前途都耽误了,现在你就不能多为你大弟想想。”

要说爸妈为了供自己来看病都舍不得梁萍认,可是你要说梁刚辍学也是因为自己梁萍可不背那个黑锅,“妈,我大弟学习全班倒数第一,是他不想上的,可不是因为我辍学的。”

“诶,大姐,话你可不能这么说。”梁刚在一旁不愿意了,“我要是不天天替咱爸妈发愁,上课总是分心想怎么才能帮爸妈挣钱供你,我学习能那么差吗。”

“你可别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还不知道你。”梁萍立即反驳道:“你还替爸妈发愁,有点空你不是钓鱼就是摸虾,天天和一群小孩在外面玩,你心就不在学习上,还上课总分心,你上课就没用过心。”

梁刚:“我是钓鱼摸虾了,钓上来的鱼你没吃啊,你上中专的时候住校,咱妈怕你营养跟不上,还专门把我抓的小虾炕干了,用辣椒炒了给你带着。”

“行了行了,别吵了。”马中霞被两个孩子吵的脑仁疼,一甩手出去了。

梁萍瞪了梁刚一眼,双手抱着膝盖,坐到小板凳上默默垂泪。她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前两天还幸福的瞳仁都闪着晶亮亮的光,现在脸色都灰暗了。

她妈说她按斤,一斤要十块钱的彩礼,她感到受到了屈辱,她是人,是受过国家教育的人,怎么能把她跟小动物相提并论,要论斤往外卖?可偏偏她妈是个没有文化的家庭妇女,对自己提出的理论还底气十足,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齐睿清虽然怼了马中霞,但他心里还是放不下梁萍,趁着上班的空又来找她。

这两天,梁萍憔悴了不少,整个人都消瘦了,原本微圆的小脸眼见变成了长脸,齐瑞清顿时心疼的不行,拉着梁萍找个背人的地方搂在了怀里。

梁萍这两天委屈的不行,爸、妈,还有大弟在家都不给她好脸色,就好像她是家里的罪人似的,她倚在齐睿清的怀里小声抱怨,“你说你,那天跟我妈吵什么架,你先答应下来,咱俩在背后再想办法不就行了,现在弄得这么僵,我妈更不好说话了。”

齐睿清搂着女朋友的肩膀辩解道:“我怎么答应?答应下来我也做不到,一斤肉十块钱,那也太贵了。”

女孩子的心,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之前还抱怨爹娘把她按斤称,齐睿清说她一斤肉十块钱贵,她可不爱听。

贵吗?在你齐睿清心里我梁萍不应该是无价的吗?那能跟钱划等号吗?

齐睿清也是的,平时甜言蜜语小嘴巴巴的可会说了,今天这句话要是换个方法,准能又把女朋友哄的开开心心的,比如这样说:萍萍,你在我心目中那是任何东西都比不了的,是无价之宝,别说九百九十九,就是九千九百九十九都比不上,奈何现在手里缺钱,你等我想想办法,一定要把你风风光光的娶回家。

梁萍不高兴了,她一拧身子,从齐睿清怀里挣出来,咬着粉唇,泪眼婆娑的道:“嫌贵,你别买。”

“你怎么也这样?这么市侩!”齐瑞清没有想到女朋友会这么说。

齐睿清不说安慰自己,竟然还抱怨她,梁萍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我就是这么市侩你才发现吗?我这就开始增肥,增到一百二十多,那样我就更能多卖几百块钱了。”

说完这句话,梁萍心如刀绞,捂着嘴扭头跑了。

那完了,齐睿清当了真,九百九十九我都买不起,一千多我更买不起了。

齐睿清生女朋友的气,故意好几天不去找梁萍,梁萍几天没见着他,心里也生气了,齐瑞清再来找她的时候,她故意不见他,心说,要晾一晾齐睿清,等齐睿清再来两趟,才可以原谅他。

齐睿清找了几天梁萍都没见到人,有一次他专门跑到梁萍家附近去等梁萍,没想到,梁萍看见他连理都没理。

我是男人,也是有自尊的,都这么低三下四的来求你了,你竟然还这样,齐睿清生气了,心说,我就不信了,就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人?

这边的亲事一谈不下去,沈素梅也在积极给儿子另找她人,她也是在赌一口气,我这么优秀的儿子,家里有房子,虽然是一间屋,那也是小两口独立的房子,自行车也买好了,还给二百八十八块钱的彩礼,如此优厚的条件,就不信找不到好姑娘。

就这样,经人介绍,颜妍入了沈素梅的眼,颜妍,大专毕业,在纺织品进出口公司工作,二十五岁,学历这一点沈素梅满意,你梁萍才中专毕业,人颜妍大专毕业,比你高了一个档次,单位她也满意,不光你梁萍有工作,人颜妍也有,就是年龄比齐瑞清大二岁,不过转念一想,大二岁也不要紧,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只要没超过三岁就行,再说了大二岁还知道心疼人呢。

当下里,沈素梅就筹措着让儿子去见面,现在大家都是在赌一口气,齐睿清还真的去了,沈素梅和儿子一起去的,一见面,对颜妍还挺满意的。

颜妍二十五岁了,在这个年代也算得上是大龄女青年,所以这次见面,颜妍也挺重视的,她画了一个淡妆,头发在头顶挽成丸子,额头处两缕刘海慵懒的垂在脸颊,身上穿的是一件米白色的半身大衣,黑色的直筒裤配黑色的小皮鞋,趁得一米六得她既高挑又知性。

这又是另外一种气质,与梁萍的甜美可爱截然不同,而且颜妍的这种打扮特别减龄,就像是一个刚刚跨出校门的大学毕业生,沈素梅和齐睿清对颜妍是一百个满意。

颜妍对齐睿清也有好感,小伙子一米八多的大个子,人长得阳光帅气,家庭条件也还可以,初次见面后,就跟媒人回了话,可以交往着试试。

有了之前五年的恋爱经验,齐睿清知道怎么样才能讨女孩子欢心,没多久就俘获了颜妍单纯的心。

梁萍两个月没见齐睿清,后来她自己都沉不住气了,毕竟五年的感情,哪能说撂下就撂下。

她开始主动去找齐瑞清,这回是齐瑞清不见她了,齐睿清和颜妍正处在热恋中,既然你不愿意嫁给我,现在找我有什么用?我不能脚踩两只船吧。

梁萍找了齐睿清几趟都没找到人,这把梁萍的火气又勾出来了,赌气又两个月没见齐睿清。

齐家已经紧锣密鼓的进入了谈婚论嫁的阶段,梁萍还在幻想着自己要怎么样才原来齐睿清。

其实梁萍虽然孝顺,但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心里也有了小打算,她是这样想的,妈你不是不同意吗,那以后我挣的工资也不交给你那么多了,我要偷偷的攒起来,交给齐睿清,让他当彩礼给她妈。

梁萍终于消气了,她主动到齐睿清家去找齐睿清,准备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两人一起来攒彩礼,现在工资年年涨,她不告诉她妈就是了,最多两年,到时候再稍微借一点,不行她就减减肥,瘦到八十多斤,彩礼钱不就够了。

有四个多月没来齐睿清家了,拐过胡同口,梁萍就看见一路贴着小红纸,“这是谁家办喜事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结婚 齐睿清家这排房一共住了五、六家子,梁萍也没多想,一直看到齐睿清家大门上贴着红双喜她都没多想,还以为是齐睿清的弟弟结婚,“睿清也真是的,老二结婚也不跟我说一声。”

梁萍推开齐家大门,齐睿清的弟弟妹妹看见她都愣在了当场,没有一个说话的,还是她先打破了僵局,她自以为是的问齐家老二,“睿杰你结婚怎么不告诉我?弟妹呢?”

听这语气就知道梁萍是毫不知情,齐睿杰心里有点可怜她,他看看家里人,没想到家里人都在看他怎么解释,无奈,他只好硬着头皮说:“梁姐,没有弟妹。”

梁萍早就跟齐家人熟悉了,她走到齐睿杰的身边打趣道:“这么宝贝弟妹呀,还藏着掖着,你哥呢,在家不?”

听她问到齐睿清,众人的目光从她身上,不自觉的落到了那个贴着大红喜字的房间门上。

梁萍顺着大家的目光看过去,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这可是给她和齐睿清准备的房间,现在让老二占去了,她妈知道该更不愿意了。

梁萍面上一顿,勉强笑道:“睿杰,你们结婚结到那屋了呀。”

这人怎么就不开窍呢,非得把话说透吗,睿杰轻咳一声,“梁姐,那是我哥的房间。”

梁萍顿时喜上眉梢,家里都布置好了,怎么也不跟我这个当事人说一声,难不成要给我个惊喜?

“你哥呢?”梁萍脸上浮上了一层红晕,羞涩的问道。

“我哥……”齐睿杰还没说出口,沈素梅在屋里听到梁萍的声音,洋洋得意的走出来,“我家睿清带着老婆去旅行了,旅行结婚。”

“什么!”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直接把梁萍砸懵了,她脸色顿时没了血色一片苍白,浑身无力的强站在那里,“阿姨,你说什么?谁去结婚了?”

“当然是我大儿子了,怎么着你们梁家的闺女我们买不起,我儿子还不能娶别人家的姑娘了?我告诉你,我儿媳妇,那是堂堂的大专毕业生,有正儿八经的好工作……”

梁萍脑子一片空白,沈素梅嘴一张一合的说的什么她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就一句话,睿清结婚了,新娘不是她。

梁萍浑浑噩噩怎么到家的都不知道,一直到看见马中霞才回过味来,“妈――”她直接扑到马中霞的怀里,嚎啕大哭,“妈,睿清结婚了,跟别人结婚了。”

别看梁萍对妈妈再不满意,到关键时候她第一感觉还是找妈妈寻求安慰,“妈,睿清结婚了,我怎么办呀?”

“什么?小王八羔子这么快结婚了。”马中霞还以为齐睿清离了梁萍不可,没想到这么快就结婚了,她咬牙切齿的骂道:“这王八蛋就不是好鸟,也就你傻,把他当成好东西。”

从头到尾,两家都没有明确的正式表明态度,这门亲事就算了,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马中霞一直还端着,等着齐家再上门来求呢。而齐家一直认为我告诉你们了我买不起,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梁萍哭了半天,才哽咽的从妈妈怀里抬起头,“不行,我得问问睿清,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看着闺女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马中霞心里十分难受,“对!问他,问清楚这个王八羔子,不愿意了为什么不来说清楚。”

哭泣是最好的发泄,梁萍大哭一场,心里稍微松快了一点,不是堵得那么难受,这件事,追根究底是怨自己的妈妈,她幽怨的看了马中霞一眼,摸着眼泪回了房间。

马家是三间平房,正屋是马中霞夫妻俩的卧室兼客厅,东边是两个儿子的,西边住的就是梁萍、梁娟和梁丹三姐妹。

姐妹俩放学回到家就觉得气氛不对劲,她妈虎着脸,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大姐躺在床上摸眼泪。

梁娟放下书包趴到床上问梁萍,“大姐,你咋的了,哭啥嘞?”

梁萍根本就没有说话的心思,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梁娟。

梁娟见大姐不理她,出了房门去找马中霞,“妈,我大姐怎么了?在床上哭呢。”

马中霞正在切土豆丝,菜刀剁得菜板咣咣响,“还能怎么了,还不是齐睿清那王八羔子,不放个屁就跟人结婚了。”

齐睿清跟梁萍谈了五年多,把梁娟和梁丹都是当亲妹妹来疼的,梁娟姐妹俩对他也亲近,早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姐夫,这一听齐睿清跟别人结婚了,还把她吓一跳,“啥?齐哥跟别人结婚了!那我姐怎么办?”

其实,齐睿清家的条件和他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甚至比他们家还好一些,原本马中霞想,自己要的这个钱,他们家可能有难度,但不至于拿不出来,现在好了,自己使劲使大了,人家不干了,马中霞心里有点后悔,但她嘴头是又不能认,“能怎么办?难不成离了齐睿清你姐就活不了了?回头给你姐找个更好的,气死老齐家。”

梁娟耸耸肩,回屋去劝梁萍,“大姐。”她戳戳梁萍的肩头,“你别哭了,咱妈说了,回头给你找个更好的。”

梁娟和马中霞的对话梁萍听得一清二楚,她这会子在心里正怨恨马中霞呢,马中霞在外面说一句,她心里就反驳一句。

马中霞说:难不成离了齐睿清你姐就活不了了?

梁萍在心里就说:离了齐睿清我就是活不了。

马中霞说:回头给你姐找个更好的,气死老齐家。

梁萍在心里就说:我就不找更好的,我就找齐睿清,我气死你。

一直是乖乖女的梁萍终于有了逆反心理,自己的幸福就毁在了马中霞的手上,以后她要自己拿主意,不什么都听她妈的了。

梁萍也不理妹妹,她把被子拉过来,蒙到了脑袋上。

大姐不理人,梁娟也不劝了,拉开书包开始写作业。

晚上一家人都回来了,马中霞赶紧把事情跟梁庆林和儿子说了一遍。

梁刚先急了,“咋的?齐睿清不娶我姐了,那我的婚事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马中霞恶声恶气的怼了儿子一句,事情出了变故,将马中霞的计划全盘打乱了,之前马中霞想得好,这边彩礼一到手,她就上儿子女朋友家谈婚事,彩礼肯定不会也给九百九十九,顶多给二百多块钱,再加上时下流行了一响一转圈,就是收录机加自行车,省着花的话,一场喜事办下来用个五六百,剩下的自己再填补点,小东结婚也差不多够了。

现在好了,九百九十九泡汤了,自己的家底就是都磕出来也凑不够三百块钱。

梁刚嘴快,早就告诉女朋友王玉惠,等他大姐的亲事一定下来,他妈就去杨家提他们俩的婚事,而且王玉惠也早就跟她父母通完气了,现在齐家不娶了,那他的婚事怎么办?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梁刚心里不高兴,嘴上说话就难听了,“大姐,你不是说齐睿清重视你吗?老齐家就是这么重视你的?还没咋地你,人家不要你了。”

话音刚落,马中霞一筷子头就敲了过去,“老二,你怎么说话呢。”

本来梁萍伤心连晚饭都起来吃了,还是马中霞生拉硬拽,使劲哄着才过来吃两口。

梁萍蔫头耷脑的刚叨起一根油菜还没放到嘴里呢,听弟弟这么说,她更伤心了,“哇”的一声哭出来,把筷子一扔,直接回屋再也不出来了。

自己这件事办成这样,说到底也是因为父母偏心,一切都为弟弟着想,根本不为自己着想,她妈妈就不想想,管她婆婆家要那么多的钱,这是婆婆家没给,就是给了,把婆家难为成这样,再拉一身的饥荒,婆婆心里能好受?婆婆不好受了,看她这儿媳妇能顺眼?以后她可是要在婆家过日子的,婆婆看她不顺眼,那她的婆媳关系要怎么处?

她都成这样了,弟弟没有说安慰她一句,还在刺激她,梁萍的一颗心,顿时哇凉哇凉的。

接下来的几天,梁萍吃不下、睡不着,眼见着瘦成了纸片人。

闺女成这个样子,马中霞这才开始急了,她真怕闺女有个好歹的,天天变着花样给梁萍做吃的,她心里真的后悔了,可别彩礼一分钱没收到,闺女的命再搭进去。

马中霞这人是个只能赚便宜不能吃亏的主,这回算是吃了大亏,偏偏这个亏是自己作出来的,不吃还不行,但是你要让她顺顺利利的把这亏咽下去,她也不愿意,在家生了两天闷气后,到底是坐不住了,收拾收拾去了老齐家。

儿子结婚,儿媳妇她又甚是满意,沈素梅高兴得整天合不拢嘴,和街坊邻居拉呱都是我儿媳妇这,我儿媳妇那的。

沈素梅哼着小歌正在洗菜,听见大门咣当一声响,吓得她猛的一抬头,看见马中霞黑着脸正站在大门口处。

这是什么表情?来我家兴师问罪还是怎么着,沈素梅把菜往菜筐子里一扔,站起来问道:“你来我家干啥?”

第二百七十四章:兴师问罪 这是一个单扇木门,门中间贴着大大的红喜字,两边的门框上还写了一副喜联,上联是:成新家家和顺婚姻美满;下联是:立大业业通达前程辉煌。

马中霞更是怒火中烧,她先是一把将中间的红喜字撕下来,就着又开始撕喜联,嘴里还咬牙切齿的,“我叫你顺,我叫你满。”

这边的风俗是喜联三天之后就要撕掉,寓意早嗣,为了好撕,当时贴的就不是太结实,就是马中霞不来撕,沈素梅也打算今天就撕掉的。

马中霞将手里的红纸团吧团吧往旁边一扔,还狠狠的吐了口唾液,这才猛的一推大门。

沈素梅哼着小歌正在洗菜,听见大门咣当一声响,吓得她猛的一抬头,看见马中霞黑着脸正站在大门口处。

这是什么表情?来我家兴师问罪还是怎么着,沈素梅把菜往菜筐子里一扔,站起来问道:“你来我家干啥?”

马中霞本来就是带着一肚子气来的,没想到沈素梅见面不是好好赔事几句,还嫌弃的问她来干啥,当时她就火冒三丈,“来干啥?我来干啥你不知道吗?”

“你来干啥我怎么知道?”沈素梅故意装作毫不知情。

“办事没有这么办的!”马中霞气势汹汹的往院子里走,“你们家不定这门亲了,可以直说,这不知拉声的就娶了别人是什么意思?可怜我家萍萍一直还在家等着,跟你家老大谈了五年多就落得这么个下场。”

沈素梅:“哎呦,这你可怨不得我们,我家睿清早就告诉你了,你家闺女我们买不起,再说了,这事就是说破大天去,也没有买不起你家闺女就不能娶别人家闺女的道理。”

院门大敞着,听到这边这么大的动静,有邻居开始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

沈素梅才不怕别人看,这又不是不能见人的事,她得意洋洋的继续说道:“你家的千金我们买9不起,只好娶了一个大专毕业的了,我家儿媳妇人漂亮,在进出口公司工作,单位好的很,每年还有机会出趟国。”

沈素梅这是故意的,你不是说你家闺女中专毕业,和一般人不能比吗,我儿媳妇大专毕业,比你闺女还高一个档次呢,而且我儿媳妇还在进出口公司工作,你闺女呢,从其量不过是一家银行办公室的小小打字员。

马中霞没想到沈素梅儿媳妇的条件这么优厚,不过她根本不相信,“你就吹吧你,我就不信有这么好条件的人能看中你家齐睿清?别是有什么毛病吧?”说着还故意看了沈素梅的肚子一眼。

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早就活成人精了,马中霞那不怀好意的意思沈素梅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这是什么人?孩子刚结婚,连蜜月都没有过完就有人开始咒么她儿媳妇不能生孩子,再说,做母亲的都护犊子,见不得别人说自己家孩子不好,沈素梅脸都气红了,“我儿子怎么了,我儿子那也是正儿八经毕业国家分配工作的,那也是审计局的正式员工。”沈素梅越说声越大,“我儿媳妇怎么就不能看上我儿子了,我儿子要个有个,要人有人,要学历有学历,要家庭,哦,我们家比不上那好的,那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越来越多的人出来看热闹,与沈素梅关系好的都已经进了院子来探听是什么情况。

都是邻里邻居的,天天与沈素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肯定都向着沈素梅。

“沈大姐,啥事呀,把你气成这样。”

“对呀,有啥大不了的事,可别把自己气坏了。”

“就是啊,家里刚办完喜事,娶了这么好的儿媳妇,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甭生气。”

有人开始问马中霞,“你谁呀,怎么跑到人家门上来吵吵?”

“我谁,你问问她我是谁?”马中霞指着沈素梅的鼻子质问道:“前几个还拎着礼物到我家提亲,转眼连个屁不放,就娶了别人了,我家闺女跟她家老大谈了五年,一直还喜滋滋的等着她家老大,要不是上他们家来一趟,到现在人还埋在鼓里呢,你们大家评评理,有没有这么办事的?”

说起这个大家也纳闷,都在一排房住着,睿清的女朋友大家都认识啊,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一趟,之前沈素梅可是一直夸这个儿媳妇好,怎么结婚的时候突然就换人了?

这话怎么说的?沈素梅可不愿意背这个黑锅,她跳着高的回骂,“什么叫连个屁都不放?你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我家瑞清早就跟你说了,你家的闺女我们买不起!”

男婚女嫁的,咋就牵扯到买卖了,有好事的就想了解的更清楚一点,“她沈姨,到底咋回事呀?”

“咋回事?”沈素梅冷笑,“你问问对面这个人就知道了,她们家的闺女论斤卖,一斤肉十块钱,九十多斤,管我们家要九百九十九块钱的彩礼。”

九百九十九?这人可真是敢要,大家再看马中霞的时候眼里都没了同情,都带着不可思议,开始议论纷纷,尤其那家里有好几个儿子的,本来就对彩礼有意见,这要是再把彩礼抬出一个高度,他们就更拿不起了。

“啧啧,天底下真是什么人都有,还有这样要彩礼的。”

“哎呦,她怎么还好意思蹬人家的门?问人家的罪”

“那这样的话,别的不干了,光生闺女就行了,保管能成万元户。”

“那可是,了得吗,一个闺女一千,十个闺女不就一万了。”

万元户,在一个人一个月就挣二三十块钱的年代那可是不敢想象的,尤其是有的家庭,一家人只有一个人在挣钱,别说攒钱了,这点钱能从月头花到月尾就不错了。

指责的目光看得马中霞如芒刺背,原本打算来兴师问罪,最好能得点补偿,现在看来不行了,“我自己的闺女我想怎么要怎么要,关你们什么事,怎么着,你们还想欺负人咋的?”

“这位大姐,你这话说的可太对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人不想买就不买,那你还上人家来找事干什么?”

马中霞忿忿的道:“谁找事了?我家那个傻闺女钻了牛角尖,天天以泪洗面,我就不能要个说法了,我也没说非要嫁到他们家,但事情不成了,你总得告诉我们一声吧。”

见所有人都向着自己,沈素梅腰杆挺得直直的,理直气壮的说道:“还要我们怎么告诉?难不成上你家门下个贴,告诉你们睿清要结婚了,请你们都来喝喜酒,才算是告诉?”

“你――”马中霞哑口无言,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气得她一跺脚,“你强词夺理。”

沈素梅:“你胡搅蛮缠。”

有人过来开始扶着马中霞的肩膀往外走,“大妹子,事情都这样了,睿清这孩子也结婚了,你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马中霞知道自己今天是占不到便宜了,只好顺坡下驴,她佯作挣扎一下,才顺着脚步往外走,走到门口还觉得失了面子,冲着院子里喊了声:“我不跟你说了,等你家齐睿清回来,我好好的跟他说。”

马中霞今天又吃一亏,不光吃亏还丢了面,心里就更气不平,再看见闺女耷拉着死人脸,就忍不住说了几句,“我生你、养你,咋,你长这么大有功了,天天弄这样是给谁看的?”

梁萍现在是说话的欲望都没有,每天回到家就扎到自己屋里睡觉,早上连饭都不吃就去上班,今天,一进门马中霞就来这么一句,她抬抬眼皮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回了句,“你要不想看,我明天就搬到单位去住。”

其实,梁萍单位的待遇也还不错,备有单身宿舍,没结婚的小青年都可以申请入住,两个人一个房间,因为单位离家比较远,中午来不及回家,梁萍也申请了一个床位,中午吃完饭可以睡个午觉。

梁萍说到做到,第二天晚上就搬到了宿舍里。

梁萍知道齐睿清是去旅行结婚了,但他什么时候回来她可不知道,上班的时候,点完名她就瞅机会溜到齐睿清的单位去看看。

与梁萍正相反,齐睿清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蜜里调油,新婚的小夫妻,身边又没有别人碍眼,那是想怎么放肆怎么放肆,北京溜了,上海也转了,故宫看了,长城也爬了,眼看着假期到了,这才拎着大包袱小行李的回家了。

沈素梅对这个儿媳妇更满意了,出门旅行结婚都不忘了给她们带礼物。

齐睿清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再加上沈素梅老两口,颜妍都想到了,她打开包袱先拿出给沈素梅的,“妈,这是我在北京给你挑的衣服,你试试看合身不?”

“合身合身。”沈素梅高兴的合不拢嘴,“只要你挑的肯定合身。”

颜妍这姑娘会打扮,她身上的衣服都是简单大方的,不需要有多繁杂的款式,也不需要多艳丽的颜色,穿到她身上怎么看怎么舒服。

第二百七十五章:割舍不下 趁着大家都围着颜妍,齐睿杰瞅了个机会,将齐睿清拉到院子里,找一个背人的角落,齐睿杰还专门往后看了看,确定没人跟过来才压低声音说道:“大哥,那天你们刚走,梁姐就过来了,她好像不知道你结婚。”

齐睿清一怔,“她来干什么。”到此时齐睿清还感觉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竟然忘了把这件事跟梁萍说清楚。

刚开始齐睿清是赌气跟颜妍交往,但是谈下来,善良美丽的颜妍让齐睿清动了心,两人迅速进入了热恋期,沈素梅又趁热打铁,怂恿着俩人去领了证,刚开始颜妍还有点犹豫,觉得俩人谈得时间太短,这就领证是不是太操之过急,沈素梅怕夜长梦多,她说:“颜妍呀,你看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过来年就二十六了吧,女人结婚生孩子不就是早晚的事吗?趁我还年轻,你们有了孩子我还能帮你们带,再说了年纪大了生孩子受罪。”

颜妍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而且对齐睿清她也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当下里两家就过了礼,沈素梅给了二百八十八块钱的彩礼,又给小两口买了一台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还有之前已经备好的自行车,定了日子,婚礼就这么热热闹闹的办起来了。

事情办完,沈素梅扒拉着帐本子一算账,加上电视机才花了七百多块钱,这比娶老梁家闺女可省钱多了。

齐睿杰把这事告诉大哥之后才进屋,颜妍看到小叔子,忙从包里拿出一个四方盒,“睿杰,嫂子给你买了一个剃须刀,电动的,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嫂子。”齐睿杰急忙双手接过,对于颜妍这个嫂子,他是一点意见没有,心里就是可怜梁萍,明明已经和大哥处了五年,却还是在最后关头分道扬镳。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齐睿清穿着西装革履,梳着小分头,头上还抹了发油,油光锃亮的,蜜月后的第一天上班,齐睿清专门给同事们带了喜糖,梁萍到的时候,正意气风发的挨个桌子发糖。

这是自己相爱相守了五年的男人,原本以为两人要过一辈子,没想到现在他已经不属于了自己,梁萍心如刀绞,站在办公室门口泪如雨下。

办公室有人认识梁萍,知道她是齐睿清的前女友,急忙捅捅齐睿清的胳膊,示意他往办公室门口看。

“怎么了?”齐睿清问同事,顺着目光转过去,憔悴的梁萍就这样映入了他的眼帘。

齐睿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梁萍,他印象中的梁萍,甜美的像一个刚刚成熟的苹果,脸蛋圆嘟嘟的,双颊上还透着红晕,弯弯的柳叶眉,眼睛更是清澈透明。

可现在的梁萍,整个人已经瘦的脱了相,眼睛不光没有了神采,还陷进了眼窝里,巴掌大的一张小脸枯黄干瘦,脸也变成了瘦长型,因为过于消瘦,颧骨还凸了出来,原本水润的粉唇已经起皮,清晰可见唇间还有一道血口子。

齐睿清心中一痛,急忙走了过来,拉着梁萍的胳膊将她领到一边,内疚的看着梁萍的脸,“萍萍,你怎么来了?”

多少天的日思夜想,终于又看到了齐睿清,梁萍有一肚子的话要质问他,可偏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刚刚过完蜜月,前女友就上门来哭,齐睿清也觉得不好看,他领着梁萍就往外面走,一直走到街角的小花园,这才将梁萍拥入怀里。

这是这些年来他做的最习惯的动作,他做起来还是那么的自然。

梁萍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她声泪俱下的捶打着齐睿清的胸膛,一声声的质问,“你说过的要爱我一辈子,怎么能娶别的女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齐睿清抱着梁萍轻飘飘的身体,原本丰腴的身体现在竟然硌手,“对不起,对不起,我出不起你家的彩礼,后来我找你你不理我,我以为不变心了,对不起,萍萍,对不起。”

齐睿清想给梁萍安慰,竟忘了自己已经是有妇之夫,他一遍一遍的亲吻着梁萍的脸颊,“萍萍,是我不好,你打我吧。”

现在提到彩礼两个字梁萍就难受,“那是我妈要的,又不是我,我现在已经开始攒钱了,真的,你看这是我这几个月攒的。”梁萍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来,她吸吸鼻子,“我想咱们一起攒钱,一定能把彩礼攒够。”

齐睿清是了解梁萍的,她兜里从来没有装过这么多的钱,知道她说的一定是真的,当即更是愧疚的抬不起头来,“萍萍,对不起,是我的错,可是,我已经结婚了。”

梁萍不甘心,“睿清,难道我们五年的感情还抵不上你们短短的几个月吗?”

齐睿清:“萍萍,我能怎么办,我已经结婚了呀。”

几个月肯定是抵不上五年的感情深,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自己已经结婚了。

“结婚怎么了,离婚的多了。”梁萍紧紧抱着齐睿清,“你是我的,我不许你和别的女人过日子。”

齐睿清左右为难,颜妍自己新婚的妻子,人家又没有做错事,怎么何况才结婚多少天,怎么能说离就离。

齐睿清清醒了一点,想起来自己是个有家事的人,他轻轻的把梁萍扶到石阶上坐下,自己站到一边,为难的说道:“萍萍,你忘了我吧,就当这辈子是我欠你的,下辈子我再还给你。”

“不要。”梁萍紧紧的抱住齐睿清的腰,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人死如灯灭,人没有下辈子,只有这一辈子,这一辈子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齐睿清头大,他正在蜜月期,满心满眼都是颜妍,颜妍是个称职的妻子,人漂亮不说,又是既上得了厅堂又下得了厨房,可以说她符合大部分男人心目中妻子的形象。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不能伤害了颜妍,硬着头皮对梁萍说道:“萍萍,你回去吧,让我们都冷静冷静好不好?”

“不好!”梁萍断然拒绝,摇头道:“我已经冷静了很多天,不需要再冷静了,你敢不要我,我死给你看。”

“胡说八道,这个死字是随便乱说的吗?”听到梁萍提到死字,齐睿清心里一抽,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遥远的字能与梁萍牵扯到一起,“萍萍,你别胡思乱想,天底下的好男人多了,你一定能找个比我强一百倍的男人。”

“我不要。”梁萍摇摇头,“别的男人再好也和我没关系,我就要你。”梁萍泪眼婆娑的盯着齐睿清,痛心的道:“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吗?那和死有什么区别?你别当我是开玩笑,我是真的连死的心都有。”

能看出来,梁萍瘦得风稍微大一点都能刮跑,可见她最近承受了怎样大的心理压力。

“萍萍,你叫我怎么办?”齐睿清愁的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

齐睿清和她相处的这些年,一直是阳光的,没有发现他因为什么事发愁过,哪怕是工作中遇到了小波折,他也一笑而过,轻松解决。

这一刻,梁萍心中有些不忍,心底最深处母爱泛滥,她将齐睿清的脑袋揽到怀里,手抚在他松软的头发上,“睿清,你不要怨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做不了心的主,我们在一起五年多了,五年多的时光,都是你陪在我的身边,我早就习惯了身边有个你,现在,你让我离开你,我做不到啊。”

突然,齐睿清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都怨我!是我混蛋,是我昏了头!”

齐睿清现在是进退两难,一边是深情款款的前女友,一边是新婚的娇妻,要说割舍,他是谁都割舍不下。

“睿清,睿清你别这样。”梁萍急忙抓住齐睿清的手,“睿清,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萍萍……”齐睿清喃喃着,紧紧抱着梁萍半天无语,他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半响才对梁萍说:“萍萍,你先回去上班,我现在脑子里乱的很,你等我好好想想。”

“嗯。”梁萍乖乖的点点头,齐睿清都开始揍自己了,她暂时不敢再逼他,依依不舍的说道:“那我先回去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好消息?齐睿清苦笑,不管他做出的哪一种决定,对他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等梁萍走后,齐睿清颓然的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红瓦绿树陷入了沉思。

他是绝对不会离婚的,要说离婚,首先他妈妈那一关就过不了,而去对颜妍这个妻子他也非常满意,不管感情深与浅,他做不出来伤害颜妍的事。

但是不离婚,萍萍怎么办?萍萍这一关他也过不了,万一萍萍想不开做了傻事,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齐睿清心里的那杆天平一会儿放到颜妍身上,一会儿又落到梁萍那边,最终也没有想出一个好结果,索性直接从地上爬起来,悻悻的往回走,“不想了,随她去吧,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说到哪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旧情复燃 齐睿清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面对同事们探究的目光,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回到家,颜妍已经帮沈素梅做好了饭,看见他回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走到门口来接他,“回来了。”颜妍看着自己的男人,满眼都是爱恋,她顺手接过齐睿清手里的公文包,挂到了门后的衣架上,“今天在单位怎么样,糖都发给同事们了?”

齐睿清一阵心虚,甚至都不敢直视颜妍,“嗯,发了,同事们都说好吃。”

颜妍温柔的笑道:“当然好吃了,北京西单商场的东西能差了吗?”

自打蜜月回来后,两人还是头一次分开这么长的时间,颜妍有一肚子的话要跟齐睿清讲,她跟着齐睿清打转,齐睿清洗手,她就在一旁递毛巾,颜妍小声的说着一天的见闻,不时还轻声笑上一笑。

小夫妻感情好,沈素梅心里也高兴,之前她还一直担心齐睿清忘不掉梁萍,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不过看着儿子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心里又有点小不舒服,毕竟梁萍阿姨长阿姨短的叫了她五年,而且她对梁萍这孩子是一点意见都没有,沈素梅心里悻悻的: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货,包括她亲儿子。

“吃饭了,你俩肚子不饿吗?”?沈素梅用筷子敲敲碗沿,对恨不能好成一个头的小夫妻俩说道:“有什么话吃完饭回自己屋说去。”

“嘻嘻。”颜妍不好意思吐吐粉舌,拉着齐睿清往饭桌边走,“走,去吃饭。”

颜妍无意识的一吐香舌,倒是让齐睿清喉头一紧,一顿饭吃的也是魂不守舍,脑子里净想些少儿不宜的事了,看着颜妍蠕动的红唇,真是恨不能这就上前去啃上一口。

齐睿清的目光太过火辣,颜妍吃着吃着就觉得不对劲,斜眼忘去,正碰见齐睿清这色胚不怀好意的笑,颜妍顿时羞红了脸,她偷偷的伸过脚去在齐睿清的脚上狠狠的踩了一下。

娇妻如花的美颜早就让齐睿清把梁萍抛到了脑袋后面,他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饭扒拉干净,等颜妍这边一吃完,拉着老婆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颜妍是新媳妇,脸皮薄,哪里好意思撂下碗就往自己屋里钻,她还牢记着娘家妈的教诲呢:结婚了,不能和在娘家一样,要勤利的,眼里要有活。再说了,齐睿清猴急的样子,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呢,守着老公公老婆婆,她更不能跟他齐睿清走了。

颜妍装作没看懂齐睿清的意思,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才几点呀,我还不困呢,看会儿电视再回屋。”

“电视有什么好看的呀。”齐睿清拉着颜妍的手不放松,“回咱屋,我给你说点事。”

颜妍:“啥事呀?在这说呗。”

齐睿清力气大,拉着颜妍连走好几步,“回屋说,回屋说。”

颜妍挣不过他,忙对沈素梅喊了一声,“妈,一会儿我过来刷碗啊。”

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儿子这一撅腚,沈素梅就知道他拉什么屎,一副了然的样子摆摆手,“不用你,不用你,我和你妹谁都能刷,你跟老大回屋吧。”

颜妍当即就红了脸,跟着齐睿清一溜烟的跑回屋子,进了房间门才使出小性,她嘟着小嘴说道:“讨厌,妈都笑话我了,多不好意思啊。”

“妈哪笑话你了。”妻子娇嗔的模样惹得齐睿清心痒痒的,他低下头就去捕捉颜妍的小嘴。

颜妍才不让他如意,小身子一拧躲到一边。

“你还赶跑。”齐睿清大长胳膊一伸就要去抓她。

颜妍又一闪躲开他的手,两人你来我往的闹了一会儿,终于让齐睿清捉了个满怀。

娇妻在怀,两个人的喘息都开始加重,齐睿清终于按耐不住,一把将颜妍打横抱起,边吻边向床上靠去。

颜妍被吻得意乱情迷,躺到床上的当口忙说道:“你去打水……”

激情过后,齐睿清摸着妻子凝脂般的肌肤,这才想起来白天的事。他在心里叹息一声,对于颜妍,他绝对是舍弃不了的,甚至都不敢让颜妍知道有梁萍这个人存在。

梁萍今天见到了齐睿清,一颗漂浮不定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见到人就好,只要见到人她就有信心再把他拉回自己的身边。

梁萍每天都要去和齐睿清见上一面,有时候中午还要拉着齐睿清一起吃饭,梁萍很依赖他,唯恐一个不查再把齐睿清弄丢了。

但梁萍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她还想和谈恋爱时一样,两人一起看看电影,一起出去玩,但齐睿清这个有妇之夫哪里敢明目张胆的跟梁萍走在大街上,他还担心万一让颜妍看见呢,就是颜妍看不见,人多眼杂的叫别的什么人看见了传到颜妍耳朵里了也不好。

感觉到齐睿清的抗拒梁萍很伤心,而齐睿清看见梁萍伤心,心里又觉得愧疚,又会不自觉的去哄梁萍开心,这就是一个矛盾体,齐睿清自己都感觉累。

梁萍心里急,齐睿清一直不说离婚的事,问急了就说我再想想,她真怕颜妍一旦有孕,那齐睿清看着孩子的面子上就更不会离婚了。

想到怀孕,梁萍脑中一亮,暗道自己糊涂,她怕颜妍怀孕,但如果自己在颜妍之前怀上了,是不是也有了孩子做依仗,到时候齐睿清看着孩子的面上也一定会非离不可。

为了夺回齐睿清,梁萍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却不想她的计划在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梁萍一直在寻找能和齐睿清在一起的机会,为了一击而中,她还专门去书店看了孕婴方面的书,推算出了自己排卵日期。

梁萍迫切的等着怀孕,颜妍却和她正相反,她要做的是优生优育,把身体调理到最佳状态,好生一个最可爱、最健康的宝宝。

蜜月期间,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但蜜月期间要孩子不合适,两人天天出去转,吃的不及时,休息也不到位,所以夫妻二人就做了避孕,?回来几个月,一日三餐有了规律,身体也调整好了,颜妍就想把怀孕的事提上了日程。

梁萍度日如年,天天掐着指头算,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排卵期,这天也巧,正值周六,以为周日休息,她的舍友下班就回家了,宿舍只留她一人,看着同事远去的背影,梁萍顿时喜上眉梢,“哈哈,天时地利人和,连老天都在帮我,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梁萍看看腕上的手表,计划着齐睿清下班的时间,随着时间越来越近,梁萍终于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把东西胡乱一收拾,跑去找她的东风了。

自从齐睿清回来,梁萍身体也恢复的不错,小脸虽然没有恢复成红苹果,那也有了光泽,毕竟二十出头最美的年纪,小姑娘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现给爱人看,更别说现在已经有了竞争对手,梁萍唯恐自己落到颜妍后面,更是每天打扮的美美的去见齐睿清。

趁着中午休息的空,梁萍专门跑到浴池洗了个澡,画了个美美的妆,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因为浴池热气的蒸腾与荷尔蒙的作祟,小脸蛋水润润粉扑扑的。

齐睿清怕同事们说闲话,不许梁萍到办公室去找他,两人商定了一个固定的地方,就是街角的小花园,每天两人都是在那里见面。

梁萍来得早,在小花园已经等了很久,她不时的看看表,又看向齐睿清该来的方向,心中一直打鼓:怎么到现在还不来,不会是提前下班回家了吧。

终于,那个清俊高大的男人走过来了,梁萍按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小心脏,藏到了一个大树后面。

这是两人恋爱时经常做的小游戏,齐睿清爱她,每次见面都会提前去,偶尔梁萍早到了,就会先藏起来,然后等齐睿清过来的时候,蹦出来吓他一跳。

齐睿清还真以为梁萍没有到,他坐在石台上等了一会儿,看看手表,站起来准备回家。

梁萍蹑手蹑脚的靠过来,待走到齐睿清身后,她猛的朝前一蹦,“哇!”

齐睿清真的吓一跳,主要是现在的状况相当于偷情,他心虚,梁萍“哇”的一声,倒把他吓一哆嗦。

“哈!哈!哈!吓到了吧!”梁萍喜不自胜哈哈大笑,两只月芽眼弯弯的,久违的小酒涡露了出来。

看见梁萍,齐睿清眼前一亮,只见她身穿藕合色连衣裙,趁得肌肤如雪般晶莹,高高扎起的马尾,更是平添了俏皮,黑白分明眼眸镶在淡粉色的脸颊上,整个人甜美得像一朵刚刚绽放的芙蓉花。

“萍萍,你真漂亮。”齐睿清双手捧起梁萍的小脸,在她的粉唇上狠狠的啄了一下。

“我当然漂亮了。”梁萍自得的说道:“比你家那个漂亮吧?”

听到梁萍提颜妍,齐睿清脸色一变,倒不是颜妍不如梁萍漂亮,主要是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做的事对不起颜妍。

梁萍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心里暗骂自己缺脑子,没事提那个人干什么。

第二百七十七章:越雷池 齐睿清一直在妻子与情人之间周旋,初时还有些紧张害怕,渐渐的他竟然有点享受现在的生活,有一句话说的好,叫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昨天晚上,颜妍跟他商量要孩子的事,让齐睿清对那个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小宝宝充满了期待,两人在被窝里憧憬着孩子的长相,颜妍葱白细长的手指在他高挺的鼻子上划来划去的,“清孩,宝宝的鼻子一定要像你,又高又挺的。”

齐睿清抓住颜妍的手指头,抗议道:“不许你叫我清孩,我都多大了还叫我小名。”

“就叫就叫。”颜妍一脸坏笑,“起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妈都能叫,我为什么不能叫。”

齐睿清把颜妍的手指放到牙齿间,“你再叫我咬你了啊。”

“你敢!”颜妍咬咬嘴唇,挥挥粉拳,“你敢咬我,我就敢揍你。”

“你看我敢不敢。”齐睿清牙齿一合,也不使劲,细细碎碎的咬着颜妍的指尖,也不光咬,还用舌头在她指尖上点来点去,他不光嘴不嫌着,手还在颜妍身上摸来摸去的,夫妻这么长时间了,他早就知道妻子身上的敏感点在哪里。

这哪里是咬人,分明是挑逗,不一会儿,颜妍就软了身子,她眼神迷离的嘟囔一句,“你坏蛋。”

齐睿清欺身覆上来,“让我们造一个鼻子像我的宝贝,我不坏,宝宝从哪里来?”

齐睿清现在是真的想和颜妍生孩子过日子,对于梁萍他终究是要负了的。

齐睿清双手放到梁萍的肩膀上,认真的说道:“萍萍,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家吧,以后咱们还是少见面的好。”

齐睿清认真的样子让梁萍心慌,她抓住齐睿清的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睿清,我不回家,我跟我妈闹掰了,我不想回去,你陪我去吃饭好不好。”

齐睿清:“可是萍萍,咱们老这样也不行啊,你还是重新找个男朋友,开始新的生活。”

梁萍抱着齐睿清的胳膊不松手,“你怎么又这样说,我都告诉你了,这辈子我不会再找别的男人。”

“唉~”齐睿清深叹一声,手放到梁萍的头顶上摩挲着,“阿瓜,你说你咋就这么傻呢,我哪里值得你这样对我?”

阿瓜,也算是两人之间的小爱称,就是傻瓜的意思,齐睿清嫌直接叫梁萍傻瓜不好听,直接用阿瓜两个字代替了。

梁萍眼睛一热,眼眶立即湿润了,她歪着脑袋露出一抹笑容,“我就是这么傻,在我心里,你哪里都值得我这样对你。”

梁萍强颜欢笑的样子让齐睿清心中堵得难受,他爱怜的揉了一下梁萍的脑袋,无奈的说了句,“阿瓜,走,哥带你去吃饭。”说完,率先向小花园外走去。

这是原来两人经常光顾的小吃店,与老板早就熟识了两人一进门,老板就热情的上来打招呼,“哎呦,有日子没见你们了,两位今天吃点啥?”

梁萍微微一笑,像往常一样挽着齐睿清的胳膊,“先来盘煮花生,再来一份木须肉,一份鱼香肉丝,两碗米饭。”梁萍想了想,她知道齐睿清不胜酒力,属于一瓶倒那种,所以专门又点了酒,“再来两瓶啤酒。”

“我又不会喝酒,要酒干什么?”齐睿清忙去阻拦。

店家看向梁萍。

“去拿吧。”梁萍点头示意,她拉齐睿清一直走到两人经常坐的位置上,“都说一醉解千愁,我今天想尝尝解千愁的滋味。”

“来了,花生,啤酒,两位慢用啊。”花生都是直接煮好的,店家直接装出一盘,又拿过两瓶啤酒直接放到桌子上,“酒现在打开不?”

“嗯,打开吧。”

梁萍拿过酒杯,将杯子倒满,齐睿清那杯直接放到他的脸前。

“我真不会喝。”齐睿清把酒杯往外推了推,“难道你忘了,我可是一喝就醉。”

“少喝点没事,你又不是滴酒不沾,今天就算是陪我。”梁萍坚持,她先抓一把熟花生递给齐睿清,自己才又捏起几个,扒了壳放到嘴里,“还记得咱们毕业那年吗,咱们同学聚会,越不让你喝你越喝,结果醉得一塌糊涂,吐得我满后背都是。”

“嘿嘿。”齐睿清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帮坏小子,始终不相信我不能喝,那天是故意试我的酒量,也多亏了你照顾我,帮我洗洗涮涮,不然等我酒醒了,得恶心死。”

“那时候真好。”梁萍感慨着说:“哪怕是和同学们闹不愉快,现在想起来也是回味。”

“嗯。”齐睿清表示赞同,他剥了一把花生米,熟门熟路的放到梁萍的盘子里。

热菜很快端上来,“菜齐了,两位慢用。”

“嗯,谢谢。”齐睿清对老板点头致谢。

梁萍端起酒杯与齐睿清碰了一下,“来,咱们干一杯,致我们流逝的青春。”

“咕咚咚……”梁萍一气喝干杯中酒,两根手中摇晃着空酒杯给齐睿清看。

梁萍都喝光了,他不喝也不好,齐睿清捏起酒杯呡了一口,尝尝味道还不错,接着也是一口干了。

梁萍叼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喂到齐睿清的嘴边,“吃口菜就就。”

齐睿清自然的张嘴吃了。

二杯酒下肚,二人的脸都开始红了起来,尤其的梁萍的脸,煞是好看,鲜红的小嘴油汪汪的泛着晶莹的光,她的眸子好像含了一汪水,每一眼看过了都带着深情。

梁萍的目光看得齐睿清虚荣心大涨,也不用人劝了,小酒一杯一杯的喝起来。

两人两瓶啤酒着实不算多,酒足饭饱之后,齐睿清除了脸红,脑子并不是太晕。

出了饭店的门,齐睿清就想跟梁萍告别,“萍萍,你回吧,不早了,我也得赶紧回家。”

梁萍将脸贴齐睿清的胳膊上装作酒醉,“睿清,我喝多了,头晕,你送完宿舍吧。”

齐睿清低头去看梁萍的小脸,正巧梁萍抬头,两人相视而望,梁萍眼中的渴望让齐睿清不忍拒绝,“那,好吧。”

到宿舍门口天已黑透,既然到了,那我就可以走了吧,齐睿清扶着梁萍的肩膀说道:“萍萍,到地方了,我得走了。”

“不要。”梁萍紧紧的抓住齐睿清的手不放,“里面黑,我怕。”

“多大的人了,还怕黑。”齐睿清轻拍了一下梁萍的小脑袋,帮她把门打开,自己先进去开台灯的开关。

梁萍随后进屋,关上门后,就抱住了齐睿清的腰,两人谈了五年,这五年里是摸也摸了,亲了亲了,就差最后一道防线没有突破,今天,梁萍成心要把自己交给齐睿清,她攀上齐睿清的脖子,去找他的唇。

今天两人都喝了酒,呼吸间带着暖甜的酒香,这种香味让两人很迷醉,气温陡然升高,梁萍试着去解齐睿清的扣子。

“萍萍,不要。”齐睿清喘息着去抓梁萍的手。

梁萍又用双手抱住齐睿清的脖子,从唇一路吻下来,在喉结处停顿,深深浅浅的辗转,再一路吻下来,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齐睿清感觉自己要爆炸了,结婚这么久,闺中乐趣早已让他食髓知味,他艰难的咽口唾液,“萍萍,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

梁萍脸颊滚烫,她就像一只毛揉揉的小松鼠在齐睿清的胸膛上啄来啄去,喘息间,她引导着齐睿清向自己的床榻走去。

两人很快坦诚相见,皎洁的月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洒在梁萍的雪白裸体上,仿佛浮上了一层光晕,恋爱五年,齐睿清从来没有如此见过梁萍的身体,梁萍害羞,即使情到浓处也没有让齐睿清看过自己的身体。

梁萍曾经坚定的认为,她和齐睿清的初夜一定会保留到洞房花烛夜那天,没想到事情变化那么快,齐睿清的初夜竟让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梁萍紧闭双眼,身体还微微颤抖,从今天开始,她就要真正变成齐睿清的女人了。

娇小的女孩子,浑身上下散发着香甜的气息,胸前的蓓蕾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有道是酒壮怂人胆,也可以说是酒后乱性,齐睿清已经顾不得其他,他紧绷的身体急于找到突破口。

“萍萍,萍萍……”齐睿清呢喃着,他覆到梁萍身上,一遍一遍的吻着梁萍。

当身下的刺痛传来,梁萍不禁咬着嘴唇闷哼一声,心底深处却安心了,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在月光的照射下,晶莹闪亮。

齐睿清吻去她的眼泪,爱怜的轻声问道:“疼吗?”

“疼。”梁萍娇羞的点点头,“你以后要对我好。”

齐睿清在梁萍的鼻尖上啄了一下,“阿瓜。”事已至此,没有退路,齐睿清抛去一切杂念,在梁萍身上驰骋。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齐睿清疲惫的躺在梁萍身边,将梁萍娇小的身体搂在怀里,愧疚之情这才如潮水般涌上来,“萍萍,对不起,是我不好。”

梁萍枕着齐睿清的胳膊闷声摇头,“不怨你,是我自己愿意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有孕 天越发的黑了,齐睿清不能再耽误下去,他翻身坐起来,正好看到了床单上的落红,齐睿清的眸子不禁一缩,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要对一个女人的后半生负责,可是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女人,齐睿清顿时觉得头大,“萍萍。”他又躺回去,将梁萍在怀里紧了紧,“你这是何苦?”

梁萍回抱着齐睿清,“睿清,你不要走好不好。”

“不行啊。”齐睿清叹息一声,“乖,不早了,再不走家里人该出来找我了。”

齐睿清穿好衣服,走着空旷的大街上,单单一瓶啤酒,酒劲早就散去,夜风一吹,整个人就更加清醒,没有结婚的时候,回家晚了就是晚了,顶多在母亲问起来的时候,说声有事就行了,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有家室的人,这个时间,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下班的时间,不可能一句有事就能打发过去。

齐睿清在心中想了一个理由,至于颜妍相信不相信,那就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了。

今天头一次齐睿清没有按正常点回家,颜妍已经在外面看了好几趟了,吃过晚饭,她在自己房间里依旧坐立不安:不会有什么事吧?难道是加班?家里也没有电话,不然打电话问问。

大门咣当一声响,颜妍第一个跑了出去,她撅着小嘴抱怨道:“睿清,你怎么才回来?我都担心死了。”

别看齐睿清想的挺好,但面对颜妍的那一刻他还是心虚,借着掩门的空,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转过身扶着颜妍的肩膀往回走,“加班,之后又和同事们一起聚了餐,等急了吧。”

沈素梅也走了出来,看见他们夫妻两个正要回屋,想想还是交待了一句,“睿清啊,以后再回来这么晚,想着提前说一声。”

“知道了,妈,今天是临时加班。”齐睿清笑笑,搂着颜妍回了自己的房间,“我以为只加一会儿班就行了,没想到一加就是那么长时间,下班后,我们主任看已经过了饭点就安排了工作餐,我想吃公家的,省自己的,再说了那个点咱家也吃完饭了,我要是回来还得麻烦你们给我热饭,就在外面吃了。”

“哦。”颜妍不疑有他,打湿一条毛巾递到齐睿清的手上,“天热,你先擦把汗。”

面对如此贤妻,齐睿清心里很是惭愧,他将毛巾蒙在脸上,缓解一下心中的情绪,这才笑吟吟的把毛巾递过去,“老婆,让你担心,我以后不会了。”

齐睿清一句老婆叫得颜妍心里美滋滋的,“没事。”她善解人意的说道:“单位的事,又不是你说的算的,就是家里没电话太不方便了,以后等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装上电话。”

齐睿清:“不敢想,装一部电话好几千,咱可装不起。”

“会普及的。”颜妍笃定的说道:“我去年到美国出差,了解到他们刚开始用电话的时候也很贵,等普及后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电话,我们国家越来越好,以后不光家家户户都装的起电话,还会有小汽车。”

“那感情好,咱要买得起车,以后我天天开车送你去上班,以后就不用你挤公交车了。”

颜妍根本没有察觉到齐睿清有什么不正常,她和往常一样,跟齐睿清讲着一天的见闻。

晚上,夫妻两个躺在床上,颜妍很自然的滚到齐睿清的怀里,不对劲哦,她使劲嗅了嗅。

齐睿清捏捏颜妍的小鼻子,“怎么了,你咋跟个小狗似的?我可是洗了澡的,你要是再嫌我难闻可就没道理了。”

“不对呀?”颜妍疑惑的说,“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股香味?”

齐睿清登时紧张起来,为怕颜妍闻到他身上有梁萍的味道,他还专门好好洗了个澡,“不能吧。”他故作轻松,“我一个大男人,就是出汗也是臭的,要不怎么说臭男人呢,不像你们女人,出的汗都叫香汗淋漓,这你都能闻成香味,说明还是老婆你好,不嫌我臭。”

“不是这样的。”颜妍又趴到齐睿清的胸膛上嗅了嗅,“我感觉这不像你的味道,但具体是什么味我也说不出来。”

女人就如此敏感吗?齐睿清大骇,“是香皂味吧?”

“也不是。”颜妍嘟囔道:“咱家香皂是檀香味的,你这身上怎么有点甜香。”

“嗨――”齐睿清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我上公交车的时候,有一个女人没站稳,还是我接着的她,要不然她得摔个半死,估计是她身上的味道。”

“真的吗?”颜妍斜着眼睛看他。

齐睿清急忙竖起两根手指,“比真金还真,我这是学雷锋做好事,老婆你可不能怨我。”

“那好吧。”颜妍点点齐睿清的胸口,“我相信你了,不过以后不许你再抱别的女人,做好事也不行。”

“得令,听老婆大人的,以后再碰见踩着高跟鞋,香得薰死人的女人坐公交车,我就离她远远的,做好事的时候也专门捡老头、老太太抱。”

“哈哈哈……”颜妍被逗得咯咯直笑,一直到睡着了,脸上的甜蜜还清晰可见。

齐睿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梁萍的身影,一会儿是颜妍发现他们私情那怒不可遏,肝肠寸断的怒容。

齐睿清的心里愁成一团疙瘩,事情越来越向不可控的方向行进,这已经完全脱离了他制定的计划,原本想着慢慢安抚梁萍,等着她完全能将他放下,现在可好,两人竟然有了肌肤之亲。

冲动是魔鬼呀,齐睿清真恨自己,怎么就把持不住自己。

自从有了那一夜,梁萍一直在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好不容易挨过了半个月,等到了她的生理期,她一直担心月事会如期到来,她的月事一直很准,每个月的那几天必定会来,即使推迟了最多也就是一两天的事。

上厕所的时候梁萍都要看上好几遍,唯恐遇见红婆婆,第一天没有来,第二天没有来,第三天也没有来,一直到第五天没有来,梁萍心里开始窃喜,她又耐着性子等了五天,超过十天没有来,那她就放心了。

还是那个小花园,梁萍买了一个棒棒糖含在嘴里,糖是酸甜口味的,里面应该添加了薄荷,吃到嘴里还凉凉的,比较清口。

自从梁萍知道自己有孕,她就开始害喜,所幸不太严重,上班的时候怕同事看出来,她就含个糖块压着。

梁萍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东瞅瞅、西看看,还专门蹲在一个蚂蚁窝前,啃下一小块糖引蚂蚁。

平时没有注意,蚂蚁也挺好玩的,一窝的蚂蚁拖着糖块吭哧吭哧往窝里走,结果因为糖块太大堵到门口进不去了,看着团团转的蚂蚁梁萍乐不可支,她用个小木棍将糖块扒拉到一边,嘴里还教训着,“真笨,你们把它吃小了不就能拽回去了吗。”

齐睿清看见梁萍蹲在那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就站在她的身后,脑袋探过去,“你干啥呢?也不怕太阳晒。”

“睿清,你吓我一跳。”梁萍扔下木棍跳起来,傻乎乎的对着齐睿清直笑。

“阿瓜。”齐睿清拍拍梁萍的脑袋,“有什么喜事把你高兴成这样?”

“嘻嘻,你猜。”梁萍歪着脑袋,笑得露出两个小酒窝

“涨工资了?”

“不是,你再猜。”梁萍从兜里掏出一块糖,剥了皮放到齐睿清的嘴里。

“诶~这糖还挺好吃的。”齐睿清捏着棒棒,在嘴里转了好几个圈,他想了一瞬,“不是涨工资,那就是发奖金了?”

梁萍嘟起了嘴里,“只有发钱才能高兴吗?就不能是别的事?”

“那我想想啊。”齐睿清捏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梁萍,往年两人相处的时候,只要一涨工资,梁萍就高兴的像个孩子,今天不是因为钱还能这么高兴属实难猜呀。

“猜不出来,我投降了,你直接告诉我吧。”

梁萍招招手,示意他弯腰,等齐睿清把脑袋凑过来,她趴到他的耳边,轻轻的说,“睿清,我怀孕了,咱俩的孩子。”

“什么?!”齐睿清吓到了,笑容凝固在脸上,张着嘴一脸震惊的看着梁萍,连嘴里的糖掉到地上了也不知道。

“我怀孕了呀。”梁萍抓起齐睿清的手,把它放到自己小腹上,脸上都是母爱,“里面是你的宝宝。”

“怎么可能!”齐睿清甩开梁萍的手后退好几步,哪有那么容易就怀孕了,他和颜妍经常在一起都没有怀孕,不可能只和梁萍好了一次就怀上了。

齐睿清的表现让梁萍很受伤,她咬着唇,泫然欲泣,“睿清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认账?”

“不是不是。”齐睿清忙说道:“我就是没想到,没有思想准备。”

那还差不多,梁萍上前挽着齐睿清的胳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三口了,有些事你可得抓紧办,不然等我肚子大了可就藏不住了,你总不能让别人的舆论逼死我。”

第二百七十九章:愁 到目前为止,齐睿清还没有想过要和颜妍以外的女人生孩子,梁萍的突然有孕,顿时让他慌了手脚,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孩子不能要。

齐睿清犹豫片刻,还是对梁萍说:“萍萍,你还没有结婚,这么早就有孩子,对你影响不好,要不,这个孩子咱还是别要了吧。”

梁萍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她怎么舍得不要,当即斜睨了齐睿清一眼,“你还知道对我影响不好啊,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去离婚,抓紧时间来娶我,我可告诉你啊,这个孩子我是不可能不要的。”

梁萍今天心情超好,兴致勃勃的拉着齐睿清就要去吃饭,“走,睿清,给你儿子补充营养去。”

齐睿清愁的一脑门子疙瘩,哪有心思吃饭,“萍萍,你听我说,我今天家里有事,回头咱们再吃行不?”

“真有事?”梁萍狐疑的看着齐睿清。

“真有事。”齐睿清发现自己说谎的水平越来越高,他认真的点头,“今天家里来亲戚,我妈早上就跟我说了,让我下班早点回家。”

“那好吧。”梁萍不舍的放开手,“那你明天一定要陪我。”

“行行行。”齐睿清胡乱答应着,不等到梁萍走远,就急急的往家走去。

沈素梅最后一道菜正要出锅,往旁边一看,少拿了一个盘子,正好齐睿清也回来了,她忙喊道:“清孩,帮我拿个盘子过来。”

“哦。”齐睿清心不在焉的答应一声,到屋里端个白瓷盆出来放到台子上。

沈素梅没注意,端着锅就要往盘子里倒,幸亏发现及时,急忙将炒瓢搁在台子沿上,哭笑不得的说道:“我让你那时个盘,你拿那么大的盆出来干什么?”

齐睿清:“不是你说要盆的吗?”

“你这孩子,耳朵里长驴毛了,盆盘分不清,得,看来什么都指不上你。”沈素梅抱怨着,将锅又放回炉子上,自己快速的从碗柜里拿个盘子过来。

沈素梅把菜盛到盘子里,将盘子递到齐睿清的手上,“你把菜端进去总行了吧?”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齐睿清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颜妍一连看了他好几回,就看他拿着馒头啃个没完,菜都不知道就一口。

齐睿清一直在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他知道这个事千万不能让颜妍知道了,但梁萍那边也是个事,而且也不能老拖着,齐睿清甚至都在想,要不是一夫一妻制就好了,那样颜妍做妻、梁萍当妾多好的美事。他头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早就麻了爪,想着要不然等会儿找个机会跟沈素梅说一声,问一下他妈该怎么办?

颜妍用胳膊肘子碰碰齐睿清,“睿清。”

“啊。”齐睿清惊醒,抬头发现颜妍正一脸担忧的望着他,“咋了?”

“怎么不吃菜?”颜妍夹起一块肉放到齐睿清的馒头上。

齐睿清笑笑,就着肉咬了一大口馒头。

回到自己房间,颜妍将一杯水放到齐睿清面前,怎么在他对面坐下,“睿清,你在单位遇到什么难题了吗?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说出来,我帮你参谋参谋。

“没事,你别多心。”齐睿清根本不敢面对颜妍,他勉强笑道:“单位里碰见一点事,你放心,我自己能解决得了。”齐睿清在颜妍纤细的手背上拍了拍,“你先休息,我出去走走。”

齐睿清明明有事却不肯对自己说,“睿清。”颜妍抓住齐睿清的衣角,“夫妻本一体,我可以帮你分忧的。”

颜妍越体贴,齐睿清越觉得对不起她,他俯身在颜妍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真没事,我一会儿就回来。”

沈素梅早看出来儿子不对劲,她唯恐小两口有什么龃龉,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回了,她的儿子她知道,就不是一个肚子里能藏着事的人,喜怒哀乐都长在脸上了。

看见儿子出门,沈素梅急忙招招手,“清孩,你过来。”

齐睿清正想找母亲谈谈,他无精打采的走到沈素梅身边,耷拉着脑袋叫了一声,“妈。”

沈素梅拍拍身边的板凳,“坐下跟妈说说,啥事把你愁成这样?”

齐睿清偷眼看看自己的房间,低声道:“妈,你跟我出去走走吧。”

看来这事不能让颜妍知道,沈素梅心里猜想:难道是梁萍又来找儿子了,毕竟他们有五年的感情在那里,儿子为难也是在情理之中。

沈素梅会意的点点头,扶着儿子的手站起来,娘两个一起往外面走去。

齐睿清一直闷头在前面走,沈素梅跟在后面也不吭声,直到离家门远远的,确定没有人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才顿住脚步。

“清孩,是不是梁萍又来找你了?”沈素梅虎着脸,“你心里可要有点数,你现在是有家有口的人,梁萍再来找你你也不能犯浑啊。”

齐睿清苦笑,何止只是来找他那么简单。

“妈。”齐睿清一狠心将实情说了出来,“梁萍怀孕了,孩子是我的。”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直接把沈素梅劈懵了,“你说什么?你这孩子说什么?”

沈素梅气得在齐睿清身上连捶好几下,“你这孩子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妈、妈、妈。”齐睿清躲都不敢躲,硬生生的挨了沈素梅好几拳,“妈你听我说,现在怎么办?”

沈素梅气得一屁股坐到路牙石上,指着齐睿清骂道:“你要是有本事,在当初提亲的时候就把梁萍肚子搞大,那时候妈也有底气把彩礼讲下来,你现在算什么本事,叫颜妍知道了怎么得了,我跟你说,你麻溜的带梁萍去医院把孩子打了,以后跟她断得干干净净的,老实过你的日子。”

“妈,梁萍说了,这个孩子她是一定要留着的。”

沈素梅恨声道:“她怎么留?她一个大闺女怎么留,没结婚就挺个大肚子,她还要脸吗?她一家人的脸往哪放?”

“妈,所以她让我赶快离婚,赶紧把她娶进来。”

“离婚!你想都别想!”沈素梅断然拒绝,接着又问齐睿清,“清孩,难不成你想跟颜妍离婚?”

想起美丽贤惠的妻子,齐睿清嘟囔着,“妈,我不想跟颜妍离婚。”

沈素梅气得爬起来就往齐睿清身上踹过去,“不想离婚你办这糊涂事!”

王大祥正背着手在外面遛弯,看见邻居当街揍孩子,忙凑过去打趣,“他婶,你家清办啥错事了,咋在外面就教训上了呢?”

家丑不可外扬,沈素梅一撩头发帘换上一副笑脸,“自小揍孩子揍习惯了,这三天不打手还痒,这不趁他媳妇不在跟前我过过瘾。”

齐睿清也嬉笑道:“王叔叔,我妈跟我闹着玩,你这是遛弯呢?”

“清这孩子就是好,打小就让你省心,现在都结婚了还能这么孝顺,不像我家那两个臭小子,跟他们说话都爱搭不理的。”王大祥感慨的摇摇头,背着手继续往前走,“你们娘俩说话吧,我再上前头溜溜。”

“哎,王叔叔您慢走。”

人多眼杂,此处也不是教育孩子的好地方,沈素梅等王大祥走远了,狠狠的剜了齐睿清一眼,恶声道:“你就是这么让我省心的?跟我滚回家去。”

“妈。”齐睿清不走,他拉着沈素梅又往暗处站了站,确定不是那么容易让人看见才接着说:“回家怎么办,要是让颜妍听见了怎么能行。”

现在站的地方是一大片草棵,夏天蚊子多,他们娘俩往这一站到底可得了蚊子的意了,转眼间一群蚊子黏上来,裸露的胳膊腿上贴得密密麻麻的。

“孩子几个月了?”沈素梅问道。

齐睿清愣了一下,他想了想,“我和梁萍在一起是上个月的事,那到这个月是不是应该一个月了。”

“上个月啊。”沈素梅说道:“那就是两个月了。”

“妈,怎么是两个月呢,从我和她在一起到现在也就一个多月。”

“你个大老爷们懂什么?这个算法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要从她上个月来月事的时候算起。”梁萍一摆手,“这都是小事,大事是再过两个月梁萍可就要显怀了,你还是想办法,趁着孩子小抓紧时间带她去做了吧。”

“妈,萍萍不会去的,我刚才都告诉你了,萍萍要把孩子留下来。”

沈素梅感觉到痒,就着月光一看,一群蚊子一个个肚子喝得鼓溜的,她急忙拍过去,“啪啪”几下,扇了一手的血。

沈素梅忙从草棵里跳出来,一边拍一边走,“我可不陪你在这喂蚊子,这事我也没有好法,你想咋办就咋办吧。”

沈素梅也为难,颜妍这个儿媳妇她是百分百的满意,根本舍不得让她走,再说人家挺好的女孩子,就因为清孩这个浑小子,从一个清清白白的大闺女变成离婚妇女,她没法面对人家。

还有梁萍这闺女,现在肚子里有了,而且还非要留下来,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是清孩没结婚还好说,娶家里来就是,可现在的问题是清孩不离婚他就没法娶。

对不起人家呀,两头都对不起。

第二百八十章:找上门 回到家,沈素梅都不敢弄出大动静,照着齐睿清踹了一脚后,就回自己屋了。

齐睿清把心里的大秘密告诉沈素梅后,倒是轻松不少,所以说,人呀遇到事不能憋在心里头,需要倾诉。

颜妍担心齐睿清,穿着躺在床上看书等着他,明显看出来齐睿清轻松不少,她对丈夫展颜一笑,“想通了?”

“嗯。”齐睿清双手抱头躺在枕头上。

颜妍放下书挨过来,展开齐睿清一只胳膊,自己枕上去,“累了,就早点睡吧。”

晚上,沈素梅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瞪着天花板半响踢踢身边正在打呼噜的的齐耀辉。

齐耀辉被踢醒,半睁着眼嘟囔道:“你不睡还不叫人睡了。”

“睡睡睡,天天倒头就能睡着,也不知道你哪来的那些个觉 ,别睡了,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齐耀辉翻了个身,“啥要紧的事,明天再说吧。”

“不行。”沈素梅把他扒拉过来,“不说出来我今儿个晚上甭想睡着。”

齐耀辉不满,“那你早不说,非得等我睡着了才说?”

“本来不想告诉你,怕你沉不住气。”

“这会儿不怕我沉不住气了?”沈素梅成功的吊起了齐耀辉的好奇心,“说吧,我听着。”

“我跟你说了,你可得给我端住了,别在儿媳妇面前露出风来。”

“知道了,啥事,快说,不说我睡觉去了啊。”

“你儿子做的好事,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

齐耀辉笑了,“那感情好,咱们要当爷爷奶奶了。”

沈素梅没好气的锤他一下,“你光想着当爷爷奶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愁呢。”

齐耀辉不理解,“那有什么可愁的,儿媳妇有了身孕,是好事啊,再说了,儿媳妇有了身孕她应该第一个知道,你怎么还不让我在儿媳妇面前露出风来?”

齐耀辉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他瞪大眼睛,“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要是儿媳妇怀孕我还用得着愁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大肚子那个不是你儿媳妇,是别人。”

“谁?”

“梁萍,你儿子又跟他弄一块去了,现在好了,梁萍怀孕了,两个月了,你说咋办吧。”

齐耀辉腾的从床上坐起来,提上鞋就要往外走,“这个兔崽子,有好日子不过,作,他就作。”

沈素梅忙跟着坐起来,“你干啥去?”

“我干啥去,我去把这兔崽子叫过来,好好教训他一顿。”

“你给我站住,我就怕你沉不住气,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别在儿媳妇面前露了风,你这一去,儿媳妇能不知道了?”

“那怎么办?”齐耀辉一屁股坐到床沿上,狠狠的拍了一下床沿,“都是你惯的,我早就说过孩子不能惯,你看看一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样子,作出这么大事来,我看他怎么收场?”

“行了,你说那么多干什么?你现在这么说有什么意思吗?再说了,几个孩子从小到大我哪个都没有惯过,该打打,该揍揍。”

“还没惯过?看看你教育的好孩子。”

“我教育的孩子怎么了,你是他爹难道你一点责任都没有?”

夫妻两个呛呛起来,吵着吵着还把陈芝麻烂谷子都翻了出来,偏还怕让小辈听到了,压低着声音憋得脸红脖子粗的。

什么时候吵架能吵得如此不阿逸了,要强的沈素梅说一句就要掐一下齐耀辉来解气。

齐耀辉老实惯了,根本说不过她,沈素梅就是掐他再不使劲肉也疼,他把鞋一踢,躺回床上,“睡觉。”

这回好了,两口子谁也睡不着了,翻过来覆过去的一直等到鸡都叫了,才迷迷瞪瞪的睡了一小觉。

英雄气短,哦,不对,叫欠人的嘴短,也不对,总之,沈素梅心里对颜妍产生了极大的愧疚,却不知道该如何补偿,她就对颜妍异常的好。

做饭必做颜妍喜欢吃的,还必摆在颜妍面前,自己闺女、儿子多叨一块子她都瞪眼,吃完饭也不用她帮忙干活,最后齐荷都吃醋了。

齐菏背着颜妍埋怨沈素梅,“妈,我是你亲闺女还是嫂子是你亲闺女,你咋对嫂子比对我都好呢。”

“你别跟你嫂子比,你嫂子可怜。”

齐菏撅起了嘴,“我嫂子怎么可怜了,她各方面都好,找的婆家都拿她当眼珠子疼。”

沈素梅长叹一声,“唉,以后你就知道了。”

一个月转眼就过去了,在恨不得遏制住时间脚步的齐睿清心里,更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这一个月里,梁萍不停的催促齐睿清尽快离婚,可齐睿清回家一看见颜妍,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对梁萍说你再给我点时间,可梁萍心里急,我给你时间,谁给我时间,她打定主意,准备亲自去齐睿清家拜访。

这是自己已经走的烂熟的一条路,今天走在这条路上,和往常的心境大不一样,世事无常,人和心态都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梁萍心里是紧张的,即使有肚子里的孩子做筹码,但要面对齐睿清的妻子她也是心虚的。

看到推门而入的梁萍,沈素梅吓得一愣症,心说幸亏颜妍不在家,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到了孩子们归家的时间,颜妍也很快就会回来,沈素梅心说:得赶紧把梁萍打发走,千万不能让两个人碰面。

因为有了身孕,梁萍最近特别注意自己的身体,保养的还算不错,苹果脸又回来了,皮肤也是白里透红。

“萍萍啊,你怎么来了,多少日子没见你了。”沈素梅热情的拉着梁萍的小手问道:“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沈素梅亲切的笑脸让梁萍眼眶一阵发热,若不是出了变故,她早就应该改口叫妈妈了,“阿姨,我挺好的,你最近好吗?”

“好好,我天天在家闲着没事。”沈素梅又抬眼看了一下挂钟,心里计算着时间,言不由衷的说道:“坐下歇会儿吧。”

“嗯。”梁萍顺从的坐在沈素梅的身边,她也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沈素梅知不知道,坐下后等着沈素梅问话,她好找机会把自己怀孕的事透漏出来。

沈素梅只是一句客气话,但梁萍真的坐下后,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双方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阿姨。”还是梁萍沉不住气,她先打破沉闷,“睿清还没有回来。”

“哦,快了快了,这就该回来了啦。”沈素梅笑着说:“你找睿清啊。”

梁萍:“不光找他,我也找您。”

沈素梅心知肚明梁萍来找自己的目的,她装作不知道,“找我啊,啥事啊。”

“妈,家里来客人了。”

沈素梅心里咯噔一下:怀里,颜妍回来了。她慌的站起来,勉强笑道:“颜妍下班了。”

梁萍:“不光找他,我也找您。”

沈素梅心知肚明梁萍来找自己的目的,她装作不知道,“找我啊,啥事啊。”

“妈,家里来客人了。”

沈素梅心里咯噔一下:坏了,颜妍回来了。她慌的站起来,勉强笑道:“颜妍下班了。”

这应该就是睿清的妻子了,梁萍心怀嫉妒,笑着对梁萍说道:“阿姨,这是谁呀?”

“哦。”沈素梅是真不想让两人认识,但又不得不说,“这是睿清的老婆。”

睿清的老婆呀,这五个字真是刺耳,梁萍审视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颜妍,怪不得睿清一直不提离婚,眼前的女人即使在同性人的眼里,初次见面也是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颜妍比梁萍高,身材细瘦亭亭,身穿米黄色的直筒裙,乌黑油亮的头发瀑布般垂直地披在肩上,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粉红,巴掌大的瓜子脸上有双略显英气的长眉,清澈明亮的眸子掩映在长长的睫毛下面,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微微地颤动着。

即使梁萍心生嫉妒,但不得不承认颜妍是一个出色的女子。

梁萍肆无忌惮的目光让颜妍心里很不舒服:这人是谁?竟然如此没有礼貌?她把目光投向沈素梅,“妈,这是咱家的亲戚吗?”

“我不是你们家的亲戚。”梁萍今天是诚心来捅破窗户纸的,她直接说道:“我是睿清的之前女友。”

“萍萍。”沈素梅立马打断梁萍的话,“你别说了。”

哦,原来是示威的呀!颜妍明白了,前女友又怎么了,睿清这么大了,人又长得出色,如果没有谈过女朋友才叫奇怪,我还有过前男友呢,颜妍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似笑非笑,“所以呢?”

梁萍气结,你不是应该生气吗?这么云淡风轻的样子气谁呢?

事情要毁,沈素梅扶着梁萍的肩膀就要往外推她,“萍萍,你先回家,回头阿姨去找你啊。”

前女友竟然敢上门来示威,那是得有多大的底气,颜妍胳膊一伸,挡在两人面前,“妈,你让她说。”

沈素梅:“她就是今天路过这,专门来看我的,颜妍你别多心啊,我这就送她走。”

梁萍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走,她盯着颜妍的脸,心一横,直接说道:“我不光是睿清的前女友,我还怀了睿清的孩子。

第二百八十一章:碰面 “萍萍!”沈素梅厉声喝止。

“妈!”颜妍去看沈素梅。

怪不得这女人有如此大的底气,颜妍第一时间去看沈素梅,沈素梅哪里敢去看儿媳妇,她推着梁萍往门外走,“萍萍,你听阿姨说,你先回家,听话。”

沈素梅的表情让颜妍明白了,她这个婆婆一定是知情的,颜妍跨前两步挡在两人前面,“你们别走,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你怀了睿清的孩子。”

颜妍去扫了梁萍的腹部一眼,并没有看见肚子有隆起,她和睿清结婚将近半年,如果是半年前的事,那她的肚子应该已经老大了,现在一点都看不出来,说明那是结婚以后才发生的事,他们结婚才多长时间?睿清竟然做出这种事,亏自己还这么信任他。

颜妍白嫩嫩的小脸已经褪尽了血色,她咬着唇,强令自己镇定,“妈,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到底你知不知情?”

“我、我……”沈素梅嘟囔着,根本不敢承认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梁萍眼前一亮,“阿姨,睿清是不是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沈素梅现在无比希望睿清赶紧回来,这个局面不是她这个老婆子能处理得了的。

天不遂人愿啊,不光睿清没有回来,家里的其他几个成员一个回来的都没有,沈素梅硬着头皮站在两个女人中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沈素梅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她一直还希望齐睿清能把这件事平稳解决,没想到她还是高看齐睿清的能力了。

到目前为止沈素梅还是和自己的儿媳妇亲近,毕竟她们才是一家人,她决定先劝儿媳妇,“颜妍,你别生气,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睿清回来,咱好好问问他。”

怪不得这段时间这个婆婆对自己这么好,原来她是心虚,自己还跟同事炫耀她跟婆婆的关系,原来是自己太傻了。颜妍往旁边站了站,痛心的质问沈素梅,“妈,你是不是一直知道这件事?”

沈素梅的眼神很慌乱,“小辈的事,妈……妈怎么会知道。”

确定了,沈素梅一定是知情的,她颜妍是单纯可不是傻,但她还是心存一点希望,她要听齐睿清亲口说出来。

沈素梅一心将两人分开,她继续劝梁萍,“萍萍,你先走吧,听话。”

“不行!”颜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气哼哼的说道:“她不能走,我要等瑞清回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

“颜妍,你看,这话怎么说的?”沈素梅急得直搓手。

梁萍才不愿意被颜妍针一样的目光刺着,她出了堂屋门在院子里徘徊。

齐睿清今天没有在小花园见到梁萍,心说挺好,今天耳根子能清净点了,他和邻居们打着招呼说说笑笑的推开自己家院门,人顿时愣在当场,好在他反应迅速,忙将院门掩上,急急的走过来,“萍萍,你怎么来了,不是告诉你了,再给我一点时间。”

呵呵,听齐睿清说话的语气就能猜出他不知道颜妍已经下班了,梁萍心中得意,她走到齐睿清身边,故意放大声音,“睿清,再等我肚子就大了,你叫我怎么办?”

外面的对话,颜妍听得真真切切,不用对质了,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颜妍对齐睿清失望到了极点,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哎呀,颜妍……”沈素梅手足无措,她想去抱颜妍,却又怕颜妍嫌弃,踌躇一瞬,还是转身走到院子里。

“睿清!你给我滚过来!”沈素梅怒气冲冲的对着齐睿清喊了一声。

“妈。”齐睿清看向母亲,却见沈素梅正在对她挤眉弄眼,嘴巴还往旁边一努一努的。

齐睿清疑惑的看着妈妈的表情,接着醍醐灌顶猛的清醒过来,一定是颜妍在家里,他吓得一把推开梁萍,却不知道该怎么来圆刚才的话,“妈……我……”

沈素梅:“什么我、我、我的,你赶紧跟颜妍讲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颜妍真的想撕破脸好好闹一闹,再出去给院子那一对狗男女一胖揍,但极强的自尊不允许她这样做,她擦干净脸上的泪,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居高临下的站在门口,用鄙夷的目光看着院中的两个人,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不用解释了,离婚吧。”

“颜妍,你听我解释。”齐睿清根本不想离婚,要不然事情也不能拖到现在,他急忙上前几步,去抓颜妍的手。

“别碰我!”颜妍将他的手打到一边,歇斯底里的叫道:“别碰我!脏死了!”

这个人真能装啊,就在昨天晚上,还若无其事的为那个鼻子挺挺的宝宝努力,没想到,竟然已经私下里造个孩子出来,既然你已经有了孩子,还和她一起生宝宝干什么?是嫌她好欺负吗?

颜妍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家呆,这个家里充满了欺骗,“我要离婚!”她喊完这一句话转身就跑了出去。

“颜妍!”齐睿清追了两步,衣服被梁萍一把拽住。

“萍萍,你就别添乱了。”齐睿清将衣服从梁萍手里挣出来。

“睿清。”梁萍嘟起嘴,不甘不愿的松开手。

“萍萍。”沈素梅走过来,搂住梁萍的肩,催促着齐睿清,“还不快去追?”

出了胡同就是一条贯穿东西的大马路,齐睿清站在胡同口左右看了看,左右都没有颜妍的身影。

“颜妍――”齐睿清往左跑了跑,又往右跑了跑,后来顺着右边追了下去。

颜妍并没有跑多远,出来胡同她就抱着膝盖蹲坐在草丛里的一棵大树后面,齐睿清心里急,也没有想那么多,根本就没有想着要在附近找。

一直看到齐睿清跑远了,颜妍才从藏身处出来,她上了一辆公交车,漫无目的的跟着车走。

颜妍是个要强的姑娘,对于感情她追求的是一个唯一,不是说你这人不能有过其他的感情,而是跟我在一起必须是专一的,不然以她的条件也不可能到二十五才结婚,就是因为发现前男友与别的女人暧昧,她才断然分手,颜妍直叹自己命苦,怎么遇到的都是这样的男人,还是天下的男人都是这样的?

这是一辆环城车,司机每转两圈都要休息一次,一个漂亮的女人,自从上了车就没有下过,在第二圈的时候司机注意到了她,他顺着倒车镜观察了一下颜妍。

这个姑娘自上车后姿势都没有变过,她呆呆的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场景一动不动,脸上明显有哭过的痕迹,司机心中笃定,她一定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同样,下班回家的魏赟也发现了颜妍的不对劲,不是因为颜妍漂亮,是因为颜妍长了一双和杨云一样眼睛,即使这双眼睛已经红肿。

天底下哪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魏赟偶尔能看到某个地方长的和杨云相像的人,但凡遇到这样的姑娘,他不免都要多看两眼。

颜妍终于下车了,这个站点就在海边,她想到那里坐坐。

魏东一直目视着颜妍下了车,在车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他也忙着跳了下去,很明显,这个姑娘一定遇到了难题,偏偏她又在海边下车。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余晖拉着长长的影子一点点向地平线隐去。魏东真怕这姑娘想不开,他不远不近的跟着颜妍往海边走。

颜妍有一个习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坐在岩石上听海。

海边的沙滩上,暖暖的橘红色霞光里,有三三两两的正在往岸上走,海风吹过,海腥带着清爽扑面而来,颜妍找了一块礁石,抱着腿坐在上面。她闭上眼睛,听着海浪声一波一波的冲击着岸边的岩石的声音,渐渐的,她感觉自己好像与这天地溶在一起。

一轮圆月开始挥洒皎洁的月光,星星也在眨着眼睛,颜妍张开双臂,感受着清风拂动脸庞,那一刻,仿佛苍茫无边的大海把她心里所有的不甘、愁苦、悲痛与绝望全都一丝丝的抽了出来。

月光下的女孩,身上仿佛镶了一层金边,夜风吹来,金边细碎,一刹那,魏东甚至有一种感觉,那姑娘会随风飘走。

涨潮了,海水中的波浪一个连着一个向岸边涌来,海水慢慢升上来,打湿了颜妍的白凉鞋,海水的湿凉让颜妍缩了缩脚,她站起来看看蔚蓝的大海,开始往岸上走。

颜妍惜命的很,她绝不会因为齐睿清这个渣男而丧失自己宝贵的生命,她需要的就是让自己理清头绪,真真切切的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齐睿清她是坚决不能要了,这才刚结婚他就敢给自己整出这么大的事,而且她发现齐睿清这个人谎话连篇,她明明在这个女人身上闻到了和那天一样的甜香味,齐睿清竟然说是学雷锋做好事留下的味道,说谎说的跟真的似的,可没有勇气赌上自己漫长的后半生去处理那些未知的腌臜事。

确定这个姑娘不会寻短见,魏东一直目送她坐上了车才坐上自己的班车。

天下之大一时竟然没有自己可以去的地方,颜妍悻悻的往回走,她的娘家在郊区,离这里很远,颜妍也不想让父母担心,总之,事情总得面对,终究是逃避不了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想清楚 齐睿清追了好长一段路没有追到人,他垂头丧气跑回来,看见梁萍还留在这里,不耐烦的说道:“萍萍,我求你了,你先回去吧,让我好好静一静。”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剩下只要静观其变,梁萍相信,齐睿清离婚指日可待,“那我就先回去了,阿姨,睿清,我先走了。”

“阿姨送送你。”沈素梅一直把梁萍送上公交车,自己在外面等了很久,她希望颜妍还是能回家来。

齐菏放学回家诧异的在胡同口看见母亲,平时这个点妈妈可是在家忙着做饭,她忙跑过来,亲昵的挽住沈素梅的胳膊,“妈,你真好,今天在外面接我。”

“去去去,我哪有那嫌功夫等你。”沈素梅没好气的说道:“我在等你嫂子。”

“哼!偏心眼!”不了齐菏就对妈妈偏心有意见,这下更不高兴了,她把手一松,气哼哼的往家走。

闺女都回家了,说明时间不早了,她饭还没做好呢,沈素梅又往远处看了看,跟在闺女后面回家了。

“小荷,你跑那么快干什么,等等妈。”

齐菏气还没有消,“你等你儿媳妇不就得了,还叫我干什么?”话虽这么说,齐菏还是停下脚步,一直等沈素梅跟上来。

沈素梅唉声叹气的,“别提了,你嫂子可能也当不了几天我儿媳妇了。”

“咋了?”齐菏迷惑的问道。

“还不是你大哥!”沈素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更梁萍又弄到一块去了,现在梁萍肚子里有了你哥的孩子了。”

“什么?我大哥怎么能这样!”刚才还吃颜妍醋的齐菏,现在立马站在了颜妍的立场上,“我大哥也真是的,都给我嫂子结婚了,怎么还能继续和梁萍搅在一起,都说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怪不得你最近对嫂子这么好,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你哥一个月前告诉我的,问我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就是梁萍不要这孩子,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可棘手的是梁萍非要这孩子不可,我一个老婆子,哪有什么好主意呦。”

“那可千万别叫我嫂子知道了。”齐菏担心的道:“这事搁到哪个女人身上她都受不了。”

“晚了,刚才梁萍来家,跟你嫂子当面把这件事说出来了,你嫂子是个要强的人,我看她不一定愿意跟你哥继续过下去,之前她留下一句‘我要离婚’人就跑了出去,这孩子也不知道能跑哪去?”

“我嫂子已经知道了!”齐菏眼睛瞪的大大的,“那这事麻烦了。”

娘两个回到家,齐睿清还坐在院子里发呆,齐菏走过去,照着他的肩膀就推了一下,“大哥,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我嫂子不好吗?我看比梁萍要强不少,你是咋回事,都结婚了还和梁萍勾搭在一起?”

齐睿清被齐菏推得一趔趄,他抬起看了一眼妹妹,耷拉着脑袋回自己屋了。

整个屋内还弥漫着新婚的喜庆,墙上,梳妆台上的大红喜字依然红得耀眼,床上挂着红色的蚊帐,连枕头毛巾被都是红色的。

齐睿清沮丧的躺到枕头上,颜妍清雅的味道在他的鼻息间飘荡,墙上是两人的合影,颜妍甜甜的笑着倚在他的肩膀上。

齐睿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认真打量着照片中的妻子,他一直知道颜妍是漂亮的,今天再看来是格外的美丽。

照片中的女人,长发披肩,笑靥如花,瞳孔里仿佛藏着两颗小星星,粉白的香腮上还挂着微微的羞涩。

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即将失去才知道珍惜。齐睿清心中懊悔不已,自己不该跟梁萍藕断丝连,更不该一时冲动铸成大错。

沈素梅简单的准备了晚饭,她生大儿子的气,也不愿意去跟齐睿清说话,就安排齐菏,“小荷,你去,喊你大哥过来吃饭。”

齐菏端着饭碗往旁边一拧,“我才不去呢,要去你去。”

没指使动闺女,沈素梅又踢踢齐睿杰的脚,“老二,你去喊。”

齐睿杰也想拒绝,不过看沈素梅一瞪眼,乖乖的站了起来,他来到齐睿清的门前,在门上敲了敲,“大哥,吃饭了。”

齐睿清哪有胃口吃饭,他盯着颜妍的笑脸一声不吭。

“大哥,咱妈让我来喊你吃饭。”齐睿杰推开一天门缝,将脑袋探过去。

齐睿清摆摆手,翻了个身背对着齐睿杰。

齐睿杰回到饭桌上,“妈,我大哥不吃。”

“咣当”沈素梅将碗撂到桌子上,“不吃拉倒,一顿不吃饿不死他,撅了那么大的事,他还有功了。”

齐睿清在想,颜妍能去哪?回单位?不可能,她单位也没地方住啊。会不会是回娘家了,感觉也不可能,她是个孝顺女儿,这个点自己回娘家,他父母肯定担心,估计她不会回去,而且她娘家离的那么远,又没有通公交,这个点回去的车都不一定有。难道她去了闺蜜那里?可是颜妍有几个闺蜜,闺蜜都是谁,他都不清楚啊。

齐睿清躺不住了,与其这样躺着,还不如再出去找找,巧了能碰到人呢 ?想到这里,齐睿清翻身坐起,拎起一件衣服就走了出去。

听见大门咣当一声响,沈素梅忙走出去看,她多希望是颜妍回来了,看见儿子的背影,她又长叹一声,转身就对齐耀辉抱怨,“看看你教育的好儿子。”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老实头齐耀辉更是没有一点办法,他端着饭碗,看着妻子张张嘴,最后还是一个字没说,以他这么些年的经验,就是不能和妻子顶嘴,越顶越吃亏。

吃完晚饭,沈素梅也不看电视了,继续到胡同口去徘徊,现在儿子也出去了,她这个当母亲的心更是不安稳,一半要担心儿媳妇,一半还得放到她这个儿子身上。

颜妍刚下车就看见了沈素梅,看她那一脸焦急的样子,眼中不禁一热,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妈。”颜妍主动喊了一声。

“颜妍哪。”沈素梅一喜,小跑几步,紧紧抓住颜妍的手不松开,“乖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看到婆婆,颜妍眼泪止不住的流行来,“妈――”

沈素梅忙去擦颜妍脸上的泪,“好孩子,妈知道你受委屈了,咱回家,等清孩回来妈狠狠的揍他一顿给你解气。”

颜妍以为齐睿清是去送梁萍了,心中一凉,“睿清他去哪儿了?”

齐睿清没有跟她说是去哪了,不过沈素梅猜儿子一定是去找儿媳妇了,“他去找你了。”

颜妍心中稍微舒服一点,不过转眼又嫌自己矫情,都打算不跟齐睿清过了,还管他去哪儿干什么。

沈素梅拉着颜妍往家里走,“颜妍,咱回家,你饿了吧,妈去给你做好吃的。”

颜妍跟着婆婆的脚步,“妈,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点,要不妈给你下碗肉丝面,那个好消化。”

颜妍心里堵得满满的,觉得吃什么都无所谓,不吃也可以。

她回到房间没一会儿,沈素梅就端着满满一大碗肉丝面进来了,肉丝是纯精肉切的丝,配上绿色的黄瓜丝,青青白白的很是养眼,“颜妍,快趁热吃吧。”

“嫂子。”齐菏在沈素梅身后探过小脑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颜妍的脸色。

对于这个小姑子,颜妍还挺喜欢的,她对齐菏招招手,“小荷,过来一起吃点。”

“嫂子,我吃过了。”齐菏坐到颜妍对面,双手托住腮,“嫂子,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颜妍在齐菏头顶摩挲一下,“傻姑娘,大人的世界你不懂。”

沈素梅瞅了自家闺女一眼,“小荷,别打扰你嫂子吃饭。”

“妈,没事。”颜妍挑起面条勉强吃了小半碗就放下了筷子,趁着沈素梅把碗收出去的空,她问小姑娘,“小荷,你跟嫂子说说梁萍和你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菏一个十多岁的小闺女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嫂子既然问起梁萍,她就老老实实的把大哥与梁萍的过往说了一遍,末了说道:“嫂子,就是这样的,梁萍她妈妈要我们家出九百九十九块彩礼钱,我们家拿不起这个钱,其实我大哥和梁萍的感情还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后来我大哥和梁萍怎么就闹掰了。”

听到这里,颜妍心中十分后悔,她应该在恋爱的时候多了解了解齐睿清,不应该在短短的时间内,在还不了解齐睿清的情况下就冒冒失的将自己嫁了,现在自食其果,真是有苦说不出。

“嫂子,我喜欢你当我的嫂子,我妈说你生气了,说你还说要和我大哥离婚。”齐菏走到颜妍身前,摇着颜妍的胳膊哀求道:“嫂子,我不想你和我大哥离婚,你别生我大哥的气了好不好。”

颜妍将齐菏揽在腿上,叹道:“傻妹子,你还小,什么都不懂,当一个人真心爱另一个人时,他的心会很小,只一个人就会装得满满登登的,你大哥这样分明是没有真心爱我,而且现在不是我生不生你大哥的气那么简单的事,那个叫梁萍的女人肚子里有了你大哥的孩子,我不离婚怎么办,难道等梁萍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辈子纠缠不清,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太短了,我不愿意就这样委屈自己一辈子,所以,我想清楚了,我愿意给他们一家三口腾地方。”

第二百八十三章:离婚 颜妍是个善良的姑娘,她善于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想事情,听齐菏讲完前因后果,她心里也挺同情梁萍的,现在她真恨自己心软,明明是这个女人破坏了自己刚刚建立不久的家庭,自己干嘛还要去同情对方。

其实说起来,归根究底还是双方爱的不够深,经不起风浪的摧残。

齐睿清在外面逛荡了很久,把他认为颜妍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依然没有见到颜妍的踪影,晚上十一左右,他迈着疲惫的脚步回来了。

家里有一个人没有回来,当母亲的哪里能睡着觉,沈素梅提溜着心,过一会儿就要出去看一圈,终于看到儿子的身影,她急忙迎上前去,“清孩,你怎么才回来?颜妍已经回来了。”

“颜妍回来了!”齐睿清听到妻子的讯息,拔腿就往家里跑。

“清孩,你好好跟颜妍说。”沈素梅追在后面急忙交待一句。

屋里的灯还亮着,显然颜妍还在等他,齐睿清站在门口,一时竟不敢推门进去,他感到难堪,无颜面对颜妍。

一个高大的黑影被月光投放在玻璃上,颜妍知道那是齐睿清,她盯着那个黑影久久没有说话,她在等齐睿清主动进来,给她一个交待,可等了半天,那个黑影就是一动不到,无奈她只好主动开口,“睿清,你进来吧。”

“哎!”仿佛遇到大赦,齐睿清急忙答应一声,推门而入。

“颜妍。”齐睿清不敢看颜妍的眼睛,他低垂着脑袋在颜妍对面站下。

“坐吧。”颜妍指着对面的椅子。

“哎。”齐睿清屁股挨在椅子上,依旧低垂着头。

颜妍就这样看着他,看着这个和她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的男人,她曾经以为,要和这个男人生儿育女过一辈子,没想到连短短的一年都没有坚持到他们就要分道扬镳了。

“睿清,告诉我,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是怎么想的?”

齐睿清真的希望颜妍会跟他吵,会跟他闹,而不是如此冷静的跟他谈话,那样的话,最起码他还能感觉到自己在颜妍心里还有一点位置。

“我,我不知道。”齐睿清喏喏的,头垂得更低了,高大的身影在这一刻看起来有些佝偻。

颜妍心里哀叹,二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怎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瑞清,我们离婚吧。”

“不要!”齐睿清蓦地抬起头,他不愿意听到离婚这两个字,齐睿清摇着头,一下子跪在了颜妍的面前,他抓住颜妍的手,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颜妍,我不要离婚,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让梁萍把孩子打掉,我以后再也不和她有任何牵扯。”

齐睿清这一跪,倒把颜妍吓一跳,她根本没有想到八尺高的铮铮男人会给她跪下,“睿清,你说的什么话?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用担当。”颜妍的眼泪一滴滴的落在齐睿清的手背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之间不可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它就像心中的一根刺,虽然拔不出来,但碰到它的时候还是会痛。”

“颜妍……”齐睿清把脸埋在颜妍是手心里,不一会儿,颜妍的手心就濡湿一片。

颜妍的心又软了,她把手覆到齐睿清的脑袋上,摩挲着他扎手的硬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有责任,我应该在婚前多了解你,而不是一时糊涂就结了婚。”

“颜妍。”齐睿清抬起头,不甘心的问道:“你到底爱没爱过我。”

“不爱你我为什么要嫁给你?”颜妍反问。

“你爱我为什么不去争,不去抢,这么简单就放手。”

颜妍简直就要气笑了,“睿清你不要胡搅蛮缠,我问你,你有没有爱过我,还是一直把我当成你空窗期的调味剂?”

齐睿清理直气壮的,“我爱,一直爱,不是调味剂,我爱你颜妍,是真的爱。”

颜妍嘲讽的勾起嘴角,“你爱我?你爱我你和梁萍胡搞八搞,你爱我还和梁萍造出一孩子?”

“我……”齐睿清噎住了,“那是梁萍缠着我的。”

“呵呵,睿清你不要找借口,如果单单只是梁萍缠着你,她也不可能怀孕,*爱是两个人的事,这种事如果不是你亲力亲为,她也不会怀上你的孩子,睿清你不要骗自己了,在你心里,你和梁萍还有感情,我是不允许我的爱人心里还住着别的女人。”颜妍决绝的说道:“你明白吗?我要的是一份专情,我可以容忍你婚前的种种,但我决定忍不了你婚后的不专一。”

“睿清,你站起来。”颜妍托住齐睿清的臂膀让他坐回椅子上,“都说男人膝下有黄金,你以后不用这么轻易就下跪。”

待齐睿清坐定,颜妍认真的说道:“所幸我们结婚时间尚短,不牵扯财产纠纷,明天我会出去租间房子,把属于我的东西都搬走,然后找个时间咱们把结婚手续办了吧。”

齐睿清低着头,既不说不同意,也不提答应。

“唉。”颜妍叹了口气,“不早了,睡吧。”

自结婚后,两人都是搂在一起入睡,往往每天早上一睁眼,颜妍都是枕着齐睿清的胳膊,搂着齐睿清的腰,脚还要翘到齐睿清的腿上。

今天两人平躺在床上,中间隔着老远的距离,都闭着眼睛好似入睡了,其实两人心里明白,对方都没有睡着。

终于挨到天亮,颜妍起床简单的梳洗一下准备出门去上班,现在家里的氛围和一天前的截然不同,之前是身心放松的地方,现在她只觉得压抑,让她想逃避。

沈素梅依然起得很早,齐菏每天上学早,她要早早起来给闺女做早饭。

“吱呀。”厨房外传来开门的声音,同样担心一晚上的沈素梅忙探头看出去,却见儿媳妇拎着小包正在关卧室的门,沈素梅急忙走到门外,“颜妍呀,妈做好饭了,你吃了再出去吧。”

颜妍顶着黑眼圈勉强一笑,“妈,不了,我路上买点就行。”

“你看,妈都做好了,你就别花那个冤枉钱了。”

“妈,我单位的活还没有做完,挺急的,我得赶紧回去加班。”颜妍说完,脚步不停的出了院子。

“唉――”沈素梅明白颜妍说的是假话,她注视着儿媳妇的背影叹了口气。

齐菏打着哈哈,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走了过来,顺着母亲的视线往外看了看,没有看到人,她疑惑的问道:“妈,你跟谁说话呢?”

“还能有谁呀,你嫂子。”

齐菏嘟囔着,“嫂子今天起这么早啊。”

齐睿清耳朵里一直听着颜妍的声音,一直等到颜妍走远了,他翻了个身继续看墙上的照片,他是睡不着,但他也不想起床,他不想面对家里人谴责的目光。

早上的空气异常清爽,进入肺腑让人精神为之一阵,颜妍没有在公交站等公交车,离上班的时间尚早,她准备走一段路顺便散散心,路上遇到有租房信息也顺便抄下来。

眼看着快要迟到了齐睿清还不起,沈素梅沉不住气了,她“咣咣咣”的在门上连敲好几下,“清孩,你再不起上班可就晚了啊。”

“知道了。”齐睿清穿上衣服,出了门就要往外走。

沈素梅急忙叫住他,“你不吃饭了,妈都给你盛好了。”

“不吃了。”齐睿清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素梅气得直翻白眼,“一个不吃,两个也不吃,不吃拉倒,我自己吃。”

颜妍快走到单位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合适的房源,第一离单位近,第二面积不大,十来平的一个房间,正适合她一个人住,趁着中午休息的空,颜妍专门去看了看。

房东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大妈,白白胖胖的,很富态的样子。跟着房东顺着狭窄的过道,走进了一个拥挤的四合院,里面房子都是上下两层的,没有独立的厕所和自来水,公用水管和卫生间都在一楼的院子里。

房子位于一楼的正西面,虽然潮湿,但好在离卫生间和厕所都近,里面有一张床和一些简单的家具,颜妍心中点头,做为临时过度用房也还可以,先搬出来住着,再慢慢寻找合适的地方。

“多少钱一个月?”颜妍问房东。

房东拎着钥匙笑眯眯的说道:“八块。”

“哦。”颜妍一个月挣三十多块钱,八块钱对她来说不算难事,但这个房间的条件着实太差,八块钱贵了些。

“阿姨,您看你这间房子,它在背阴面,一年四季连个太阳都见不到,冬天一定很冷,而且还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八块钱贵了些,您便宜点吧,如果价格合适我就租了。”

“哎呦,姑娘,别看她冬天冷,它夏天还凉快呢,再说了,厕所离这里这么近,和独立的卫生间区别也不算太大吧。”

颜妍笑笑,“阿姨,怎么区别不大,这院子里最少住了七八户人家吧,这么多人都用一个厕所,怎么能和独立的卫生间比,六块吧,六块我今天就租下来。”

都说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房东为了应付别人讲价,她故意多要了两块,其实她的心理价位就是六块。

“这样啊。”房东故意思索片刻,“那好吧,六块钱租给你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办手续 与房东商定好租房价格,拿到钥匙后颜妍就开始打扫卫生,屋内的浮土还好收拾,兼做厨房的小阳台就比较棘手了,灶台上全都是油泥污渍,费力颜妍好大的劲才算清理的能看过眼去。

下午回家,颜妍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行李,被褥打成一个大行李卷,衣服都装进行李箱,颜妍在这里生活的时间不长,一些东西都放在娘家没有往这里搬,收拾的差不多后,她又在屋里转了一圈,确定自己没有遗忘什么的东西,正在寻找间,视线定格在墙上的结婚照上。

颜妍还记得拍这张照片时的场景,当时以为有点小害羞,离得齐睿清有点远,摄影师一个劲的让他们近点,再近点,还开玩笑的说,你们俩离那么远,哪像是在照结婚照,倒像是一对小冤家,一直等到自己的头微微倚在齐睿清的肩膀上才满意。

没想到摄影师一语成谶,他们真的成了冤家了。

照片洗出来,颜妍非常满意,因为里面的自己照得好漂亮啊,她还专门挑了一个最好看的相框将照片镶了进去。

颜妍看了片刻,在心中叹息一声,拉过来一把椅子踩上去,将相框取了下来,抽出照片,用剪刀将照片一分两半,自己的那半放到箱子里准备带走。

齐睿清下班回来,看见颜妍收拾好的大包袱小行李,沮丧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抬头之际又看见结婚照只剩下了孤零零的自己,他的心猛的一缩,将照片握在手心里,抿抿唇,眼神里有了伤害,“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走吗?”

颜妍站在齐睿清身前,蹲下来,她抓住齐睿清的手,“睿清,既然决定了要分开,早一天晚一天走又有什么区别,难道我们这样不尴尬吗?明天上午你在单位请好假,十点钟,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你别忘记带户口本和结婚证。”

齐睿清反手将颜妍的手握在手心里,他的眼中带着祈求,“颜妍,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

“睿清。”颜妍打断齐睿清的话,她站起来抽出手在齐睿清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不用再说了,就这样吧,我已经租好了房子,等咱们办完手续,我回来搬东西。”

晚饭的气氛很沉闷,大人都不说话,偷偷的在观察两人的脸色,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和这家人吃饭了 ,颜妍夹了一块肉放到齐菏的碗里,温和的笑道:“小荷,多吃点肉以后才能长大个子。”

“谢谢嫂子。”齐菏年纪小,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嫂子你也吃。”

“嗯,妈你也吃。”颜妍又夹了一块给沈素梅。

“好好,妈自己夹。”沈素梅用碗接过肉。

颜妍试探将气氛调动起来,可除了齐菏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其他人都带着客套,颜妍喝完自己碗里的粥就不想继续在这里呆了,“我吃饱了,先回屋了,等一会儿我过来收拾桌子。”

沈素梅忙道:“你歇着吧,我收拾就行。”

今天这种状况,颜妍知道沈素梅不会专门等她来涮碗的,本就是一句客套话,“那好吧。”

等颜妍回屋了,齐耀辉才开始发飙,他用筷子点着齐睿清的脑袋,“老大,你看看,多好的媳妇,你就作吧。”

齐睿清不抬头,抱着饭碗一阵喝,然后一抹嘴站起来,“我也吃饱了。”说完也准备回屋。

“你给我站住!看你办那事?说你两句你还不愿意了!”齐耀辉冲着齐睿清的背影直嚷嚷。

沈素梅不知道小夫妻两个已经说好了离婚的时间,她以为儿子回屋是去哄儿媳妇回心转意,她对齐耀辉说道:“行了,让他回屋吧。”

齐睿清知道颜妍要走了,他想抓紧时间和她多相处,哪怕颜妍不理他,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她,他也心满意足。

翌日清晨,颜妍早起洗涑,齐睿清就躺在枕头上目不转睛的围着颜妍打转,越看越舍不得放手,临出门的时候,颜妍再三交待,“睿清,十点钟,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你别忘了。”

“颜妍,我不会去的,我不同意离婚。”齐睿清看着颜妍认真的说道。

“不离婚?”颜妍盯着齐睿清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睿清,现在不是你同不同意离婚的问题,是我要离婚,按照婚姻法来说,你是过错方,即使到了法院,法院也会判离的。”接着颜妍语气缓和继续说道:“睿清,你是想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吗?你不离婚,你那个孩子怎么办,梁萍能闹到家里来,逼急了不可能不闹到你单位去,到时候你在单位要怎么抬头?我话已至此,你自己考虑,十点钟,你来不来我都会等你。”

颜妍走了,齐睿清陷入了沉思:颜妍说的对,如果我不离婚,梁萍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三个多月,再过半个月就要显怀,如果自己不跟她结婚,她要怎么办?如果真逼急了,真不好说会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来。

颜妍到单位将手头的工作做完,看看时间也有九点多了,她拿过包检查了一遍证件,这才往民政局走去。

民政局门口没有齐睿清的影子,颜妍看看手表,还不到十点,她准备等到十点二十,如果齐睿清确定不过来,她准备到法院提起诉讼,让法院来判离。

十点十分,十点二十,颜妍确定齐睿清不会来了,她准备回去再和齐睿清好好说说,如果再不行,只好进法院了。

齐睿清十点钟就到了,他躲在角落里,看着在门口踱步的颜妍怎么也迈不开脚,如果他不过去,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妻子,一旦他过去,从下午开始,这个女人就和他没关系了。

齐睿清在脑海里回想着与颜妍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嗔怨嘻骂都让他留恋,不可否认的这是一个优秀的女人,自己能在茫茫人海中与她成了夫妻真是自己的福气。

颜妍转身正准备走,却在余光中瞥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仔细看过去,正是齐睿清,“你来了。”颜妍问道。

“嗯。”齐睿清点头,走到颜妍身边。

“进去吧。”颜妍说完,率先走到前头。

张澜在民政局工作好几年了,一直在离婚登记处工作,和结婚登记处不同的是,结婚登记处每天都喜气洋洋的,桌子上摆着吃不完的喜糖,而她这边,虽然只是一墙之隔 ,气氛却截然不同,哭哭啼啼那都是小意思,严重的还能动起手打起来,每办理完一宗离婚,她跟着心情都能压抑好几天,她有时候甚至都想,人为什么要结婚,难道就是为离婚而准备的?

工作年头长了,这些年她见过形形**的离婚原因,说起来最多不过是两种,一种是因为财,一种是因为色,还有一种最气人的,就是因为恶婆婆。

好在这年月的离婚率并不高,不然老是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工作真是没法过了。

张澜极其羡慕婚姻登记处的同事们,不是为了喜糖,是为了那个欢乐的氛围。

今天进来的两个人年纪都不大,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平静,女的没有哭天抹地,男的也没有义愤填膺,平静的不像是来离婚,倒像是来串门子。

颜妍看了眼门上的牌子,“同志,这里是办理离婚的吧。”

“是。”张澜点头,“你们……”

“那就对了。”颜妍在张澜对面坐下,又拍拍旁边的椅子,“睿清,你也坐。”

颜妍打开背包,将自己的证件都拿了出来,又转头看向旁边的男人,“睿清,你的呢?”

齐睿清不情愿的拿出自己的证件,颜妍将材料往前推了推,“同志,您看还缺什么吗?”

张澜瞥了两人一眼,翻看着眼前的证件,不相信的问道:“你们确定是要离婚?”

颜妍点头,“确定。”

一直都是颜妍在说话,张澜问一直在旁边闷不做声的齐睿清,“同志,你呢?”

齐睿清小声说道:“我没意见。”

做为一个办理过无数次离婚登记的张澜以为这对小夫妻只是一时赌气,她还是想劝劝两个人“不再考虑考虑吗?一旦我这边手续办了,你们再反悔可就晚了。”

颜妍:“我们已经考虑清楚了,您就给办了吧。”

“那好吧。”张澜无奈的拿过两份离婚协议书递给二人,“看看内容,如果没有意见你们在上面签字吧。”

颜妍直接在女方的位置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协议书放到齐睿清的面前,“到你了。”

齐睿清只感觉手中的笔似有千斤重,鼻尖落在男方名下,迟迟没有动作。

颜妍感觉到他的犹豫,手指在协议书上点了一下,“睿清?”

“哦。”齐睿清看了颜妍一眼,还是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齐睿清这三个字他写了无数遍,今天这三个字看起来如此陌生,感觉都不像自己写的。

事情办的很顺利,大红色的结婚证变成了枣红的离婚证,站在民政局门口,颜妍只感觉这半年来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第二百八十五章:搬走 即将分道扬镳,站在民政局门口的两人相对无言,半响,齐睿清才歉意的说道:“颜妍,对不起,是我耽误了你。”

要说起来,真的是齐睿清耽误了颜妍,短暂的婚姻,让颜妍从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变成一个已婚妇女,而且是离婚的女人。

要知道,女人一旦离婚,在世人的眼里立马变了颜色,他们第一个念头不是去想是不是男方的问题,导致了婚姻的失败,而是再猜女人做了什么,男人才不要她,尤其是遇到漂亮的女人,更是想入非非。

再有就是不管在什么年代,女人有过一次婚姻,再成家就是二婚,二婚的女人,再想遇到合适的,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优秀的男人剩不下,早早就有了合适的对象,没有结过婚的男士,一般情况他是不愿意去找二婚的女人。

而在女方这边,她心里总是想,离婚后我再找一个比你好的,因为赌着这口气,再见面就不自觉的看男方的条件是不是比第一个强,相亲见面的男女,遇到爱如烈火,非你不行的那种感情的情况不多,慢慢的挑下来,渐渐的年龄也大了,年纪大了之后就更不好遇不到合适的了,这时候双方面临的问题更多,最大的问题就是孩子,如果是带孩子的男士,女方又得考虑考虑,要做别人的后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对待孩子是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轻了说你不关心,重了说你虐待,总之都是难题。

当然这些都不是颜妍想的,她只想找一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的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现在她真是怕了,碰到的两个男人都有异心,她暂时不想有新的感情出现,哪怕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也挺好,最起码没有那些个鸡毛蒜皮的事。

既然已经离婚了,那她就不是老齐家的人了,就没有必要在老齐家待着了,颜妍看着这个好像还没长大的大男人说道:“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睿清,我可不可以求你帮我最后一次忙?”

齐睿清忙答应,“你说。”

颜妍:“中午回去帮把我的东西都搬出来吧,咱们已经离婚了,我们不好再住在一个房间里。”

齐睿清抿抿嘴,“好吧。”

齐睿清和颜妍的单位离家比较远,单位都有食堂,一般两人中午都是在单位吃,今天看到两人回家沈素梅还挺诧异的,“清孩,颜妍,今儿个中午怎么回来了?正好我饭刚出锅,你俩吃了没有?”

“没有。”齐睿清摇头,两人刚办完手续,心情不好,谁都没有感觉到饿,倒是把吃饭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沈素梅麻利的从碗橱里拿出两个碗,招呼两人坐下,“妈这就给你们盛碗,你俩感觉洗手过来。”

齐睿清看向颜妍,“咱们吃了饭再搬行不行。”

颜妍也不想让一家人吃饭都吃不痛快,她微微的点点头,“行。”

沈素梅把碗摆好,筷子递到齐睿清手里,“你俩咋中午就回来了,有什么事吗?”

齐睿清:“嗯,来搬点东西。”

“搬东西啊。”沈素梅也没多想。

东西昨天就已经打好包了,直接拎出来就行,看着门口的大包袱小行李的沈素梅觉的不对劲了,她往碗往水盆里一撂,湿哒哒的两个手就跑了过来,“颜妍,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颜妍与婆婆相处的一直很好,两人直接还没有产生什么芥蒂,到目前为止,要说最舍不得的,也就是这个婆婆了。

“妈。”颜妍不顾沈素梅两手都是水,她抓着沈素梅的手,留恋的说道:“我要走了。”

“要走?去哪?不行!”沈素梅反手将颜妍紧紧抓住,“你是我的儿媳妇,我不让你走!”

老太太的表情是真的怕颜妍走,颜妍不能不感动,泪水控制不住的湿了眼眶,“妈,我没有福气做您的儿媳妇,我……我和睿清已经离婚了。”

“离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沈素梅立即瞪向齐睿清质问道:“老大,你给我说清楚,你们去离婚我怎么不知道!”

齐睿清今天去办手续根本没有跟沈素梅说,说了又怎么样,该离还得离,还惹得老人伤心。

“妈――”齐睿清看了母亲一眼,低下了头。

“你个七直羔子,这么大的事你不跟老的说,自己就敢偷偷去办了!”沈素梅怒了,扬起巴掌就朝齐睿清扇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齐睿清猝不及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耳光,沈素梅的巴掌接二连三的扇下来,齐睿清捂着脸由着她妈往身上招呼。

不能打脸,不然一会儿他出门没法解释。

“妈、妈妈,你消消气。”颜妍急忙去拦沈素梅。

齐耀辉几人在屋里听见了,也慌的跑出来,结婚这么多年,齐耀辉还没见过老伴发这么大脾气呢,沈素梅在家里虽然强势,但她很少像这样打孩子,真是劈头盖脸,不管不顾呀。

齐耀辉忙架住沈素梅的胳膊,“老婆子,老婆子,咱好好说,啥事把你气成这样子?”

“啥事?你问问你那好儿子!”沈素梅指着齐睿清哭道:“我掏心掏肺的为他着想,给他挑个好媳妇,他去办离婚竟然都不跟咱通个气啊――”

“啥?离婚了!老大,真的假的?”齐耀辉不敢置信,问齐睿清。

齐睿清揉着脸,摸摸嘴角,竟然在嘴角摸到了一丝血渍,老娘可真狠,都打出血了。

“老大,我问你呢,真的假的!”齐耀辉大声喝问。

齐睿清不耐烦了,离婚是我一个人的事吗?逮着我揍,“真的!真的!”

“你个混小子,你离婚还有理了!”儿子的态度让齐耀辉气不打一处来,他捞过旁边的笤帚疙瘩就朝齐睿清的屁股抽过去。

好吗,一个揍头,一个揍腚,夫妻混合打,揍得齐睿清抱头鼠窜。

齐菏自出生就是娇养的,哪里见过这个场面,眼泪啪嗒的在旁边直喊,就是不敢上前,“爸,别打了,别打我大哥了!”

齐睿杰倒是敢上前,他就是不去拦,在他的心里认为齐睿清就是欠揍,他心里甚至还说,揍晚了,你们要是早揍他一顿就没这些事了。

“我不打他,不打他我留着他!”齐耀辉追着齐睿清跑。

场面一度慌乱,还是颜妍追上去把笤帚从齐耀辉手里夺过来,“爸,你别打睿清了,是我要离婚的。”

“傻孩子,女人离婚是那么好离的?”沈素梅一个劲的掉眼泪。

颜妍:“妈,我不离怎么办?外面还有一个大肚子女人等着呢。”

提到大肚子女人,沈素梅立马无语了,梁萍那边也是个棘手的事,总不能让清孩家里一个家,外面一个家,这事别说放到颜妍身上,就是放到她一个家庭妇女身上她也是不愿意的。

“颜妍哪,妈对不起你啊。”沈素梅愧疚万分,她拍着颜妍的手背不停的道歉。

“妈,不是你的错。”颜妍把沈素梅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我忘不了你对我的好,我会永远记得我曾经有你这个妈妈。”

“颜妍哪,呜呜――”沈素梅和颜妍紧紧搂在一起,哭得像个孩子。

“嫂子,呜呜――”齐菏也走过来,和母亲嫂子抱在一起。

齐睿杰狠狠瞪了齐睿清一眼,抹着眼角进屋了,他一个大男人流汗、流血、不流泪,真不好意当这这么多人的面掉眼泪。

齐耀辉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唉声叹气,只有齐睿清站在一边默不吭声。

终于,哭声渐止,颜妍帮沈素梅和齐菏抹去脸色的泪痕,“妈,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得走了。”

“妈送送你。”沈素梅要去帮颜妍拿行李,颜妍忙拦住,“妈,哪能用你拿,我拿就行。”

“嫂子,我来拿吧。”齐睿杰从屋里出来,将被褥卷扛到了肩上,齐睿清拎着大行李箱,颜妍拎着一些小东西众人一起往外走,临动身的时候,颜妍特意将整个院子又打量一遍,最后目光落到自己生活过的那间小屋上,心里默默与这里道了别。

王大祥有个习惯,他吃饭不愿意围桌子,总是喜欢将菜夹到大海碗里,在门口找个凉荫地,蹲在那吃,看着老齐家一家人扛着大包袱、小行李的还有些纳闷,不禁多了一句嘴 ,“哎呦,你们这是干啥去呀,带这么多的行李,出差呀?”

“嗯。”沈素梅勉强笑笑,“我儿媳妇出差。”

说到儿媳妇出差,沈素梅差点就哭出来,她鼻子酸酸的,多希望颜妍只是出一趟公差。

一直送到公交站台上,沈素梅还是舍不得松开颜妍的手,她一遍又一遍的叮嘱,“颜妍,没事就家来啊,别一去就没不再回来,妈会想你的。”

颜妍这一去确定是不会再回来了,她怎么再回来?她的位置将由另外一个女人代替,她回来给自己添堵吗?

“会的。”颜妍安慰沈素梅,“妈,你要是想我了就去我单位找我,到时候我请你吃好吃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又谈彩礼 公交车来了,沈素梅等颜妍上了车还舍不得走,车越来越远,颜妍看着一直招手的老人眼里热辣辣的。

穿过狭窄的胡同,来到目的地,齐睿杰皱着眉头看着乱糟糟的四合院,“嫂子,你就住在这里吗?条件也太差了。”

颜妍顾自走在前面的,掏出钥匙把门打开,“我觉得还行,旁边就是自来水和卫生间,挺方便的。”

齐睿杰把被褥放到木板床上,正要解开包裹帮颜妍铺上,颜妍看看时间不早了,忙上前一步说道:“我来吧,睿杰,时间不早了,别耽误你上班,你们先走吧。”

齐睿杰满不在乎,“没事,偶尔迟到一次。”

颜妍知道齐睿杰单位挺严的,“一次也不行啊,迟到一次你的全勤就没有了。”

“那好吧。”齐睿杰摸摸头,“那我就先走了,缺什么你就回家拿去。”

颜妍心说:缺什么我都不会再去拿了。

齐睿清还不想走,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禁有些心疼,“颜妍,这个地方这么乱,你一个单身女人在这里不安全,要不,你还是先回家住。”说到这里,他又怕颜妍误会,急忙表白,“我去和睿杰住,房子你自己用,等你找个好点的房子再搬出来。”

“不用了。”颜妍展开铺盖,淡淡的说:“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颜妍。”齐睿清站在颜妍身后轻声问道:“你恨我吗?”

“你说呢?”颜妍直起身,往旁边站了站。

“那就是恨喽。”齐睿清心里还挺高兴的,哪怕是恨,他在颜妍心里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恨也好,不恨也罢,事情都过去了,颜妍拎着钥匙说道:“行了,咱也走吧,该上班了。”

忙活一下午,到了下班时间,颜妍出了单位大门,很自然的往公交站台走去,刚走到站台上突然想起来,以后自己不需要再过来等公交了,她心里不禁空落落的,默默的转了个身,走了另一个方向。

晚上,躺在被窝里,颜妍把自己团成一个团,眼泪终于喷涌而出,这些天,她一直在装坚强,要知道,她也是一个需要人呵护的小女人,她也需要一个爱她的男人来拥抱她,温暖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颜妍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颜妍走了,沈素梅一下午都绷着脸,她憋着一肚子的气无处安放,看哪儿都不顺眼,晚饭也不想做,齐耀辉不敢惹媳妇,自己主动烧了一锅玉米粥,热了馒头,又切了一盘子咸菜丝,算是做了一顿饭。

一连过了好些天,沈素梅才算缓和了一些,她也不能老生气,家里还有一摊子的事等着她去处理。

这些天,齐睿清在家里是大气不敢喘一下,他每说一句话,沈素梅都能给他怼回来,哪怕他是小心翼翼的问沈素梅饿不饿,沈素梅都能先剜他一眼一眼,再恶声恶气的怼他:饿死拉倒,饿死了我就心静了。

沈素梅心里烦,梁萍那边怎么办,当时她妈妈可是要九百九十九块钱的彩礼,现在别说九百九十九了,一百九十九也拿不出来呀,娶颜妍的时候把家里的家底磕得一干二净的,现在再让她去办喜事,家里是真没有那个财力了。

梁萍的小日子过得还叫舒服,她害喜的情况不严重,也就是反胃了几天,接着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能吃能睡的,小脸眼看着就圆嘟嘟的了。

李秋歌和梁萍住在一个宿舍,她是眼看着梁萍从一个窈窕的小淑女往小肥猪的方向迈进,她的坐在梁萍对面,托着腮帮子好心的劝道:“梁萍,你可不能再吃了,再吃可就没法看了哦。”

“啊!”梁萍揉揉自己的脸,“很胖吗?我没觉着啊。”

李秋歌点点头,开玩笑的说:“你早上起床不照镜子啊,再吃你就要变成猪了。”

梁萍忙走到镜子前左看右看,“我天天困死了,那有空照镜子啊,胡乱洗一把脸就得赶紧去上班。”

李秋歌看着梁萍日渐肥厚的背影问道:“诶,梁萍,我发现你最近特别能睡,你自己有这个感觉吗?”

梁萍:“没有啊?”

“没有吗?”李秋歌是早就发现梁萍不对劲了,“天一黑你眼皮就开始打架,早上喊你好几回你都不理人,睡得跟个死猪似的,睡这么多不算,中午还得补一个午觉,我看你一天到晚的除了吃净跟床打交道了。”

梁萍心里明白自己这个状况是怀孕造成的,可她不敢说,“嘻嘻,是吗,我听人说多睡觉能美容,我就天天睡个美容觉。”梁萍点着自己的脸颊给李秋歌看,“你看我皮肤现在多好,都是睡觉的功劳。”

“你可拉倒吧。”李秋歌转了个身,躺到自己的床上,翘起二郎腿,一下一下的晃悠着,“你那是养的肥膘,油撑的。”

“你嫉妒我!”梁萍两手往腰上一叉。

“我嫉妒你个大头鬼。”李秋歌点点梁萍,“你还叉腰,再这样下去我看你还能找到腰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梁萍心里一咯噔:李秋歌不会是看出来什么了吧。

梁萍到底是没沉住气,心说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肚子怕是要出来了,等下午下了班,她坐上车晃晃悠悠的去找沈素梅。

沈素梅这个老奸巨猾的,就等着梁萍上门呢,她心里明白着呢,梁萍比她急,她要是主动去找梁萍,那就是占了下风,彩礼怎么谈?

见到意料之中的梁萍,沈素梅满脸都是笑着,第一个动作就是去看梁萍的腹部,“萍萍来了。”她热情的拉着梁萍的手往屋里走,“阿姨正想去看你呢,没想到,你先来了。”

“阿姨。”梁萍快速的扫了齐睿清的房间一眼,问道:“睿清还没有回来吗?”

沈素梅知道她关心的是什么,不过是想知道齐睿清离婚了没有,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还没有,应该快了,萍萍今天在阿姨家吃饭吧。”

要留自己吃饭,梁萍心中一喜,大概猜到了结果,不然沈素梅也不会留自己在家里吃饭,她立马喜笑颜开,脆声声的答应,“行啊,阿姨我帮你做饭。”梁萍嘟起了小嘴,“我都好久没有吃过阿姨做的饭了。”

沈素梅拍拍梁萍的小手,“那你说你想吃什么,阿姨这就去准备。”

梁萍的小嘴特别甜,“只要是阿姨做的我都想吃。”

菜篮子里有沈素梅早上买的芸豆,芹菜什么的,沈素梅拎着筐子过来,梁萍忙摆好两个小板凳,两人边摘菜边说话,沈素梅抓了一把芸豆去筋,梁萍给芹菜摘叶。

“萍萍啊,你和睿清的事你爸妈知道不?”沈素梅抬头看了梁萍一眼,又把视线放回芸豆上。

“不知道,都是我妈,要不是她还发生不了这么多的事。”梁萍语气中还带着怨恨 ,“我和我妈吵架了,我现在在单位宿舍住,都好几个月没有回去过了。”

沈素梅:“你看你这孩子,闺女和娘哪有隔夜愁,你妈也是为你好。”

梁萍:“她哪是为我好,她偏心眼,光想着她那俩儿,一点都不为我着想。”

“真是傻孩子。”沈素梅把摘干净的菜放到水盆里,“阿姨很为难啊,你知道阿姨家也不是有钱人,拿不出你妈要的那些个钱,原本阿姨手里给你们存了些钱,想着咱就按这边最多的标准给不过是二百八十八块,再加上办喜酒,买家具,杂七杂八的算起来也不宽裕,哪想着你妈一下子就来个九百九十九,阿姨就被你妈给吓懵了头,以至于才发生了后面的那些个事,现在阿姨手里别说二百八十八了,是一分存款也没有了,你叔叔的工资到手里就够一家人吃饭的,睿清结婚前工资是交到我手里的,他结婚后,有自己的小家了,阿姨再拿着他的工资也不合适,就还给他了。”

说到睿清结婚二字,梁萍心中一痛,她眼神暗了暗,继续听沈素梅说话。

“阿姨知道你的事不能再拖了,可不拖阿姨也没办法,阿姨手里没有钱,上你家门底气不壮啊,你妈一句彩礼拿来阿姨就能傻了眼。”

“阿姨,彩礼的事我来解决,你定好日子直接上门就行。”经过这么多的事,梁萍根本就没有再想拿自己给弟弟换彩礼。

两人正说话间,家里人陆陆续续回来了,齐菏先到家的,她还记得颜妍的好,进门看见梁萍只是礼貌的打了声招呼,“梁姐来了,我先回屋写作业了。”

梁萍:“去吧,小荷真是越大越漂亮了。”

第二个回来的是齐睿清,自从上次在齐家闹过,齐睿清就没有和梁萍见过面,梁萍也乖巧,知道齐睿清心情不好,也没有去烦他。

“睿清回来了。”梁萍歪头看着齐睿清讨好又甜甜的笑着。

“萍萍。”齐睿清冲着梁萍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然后直接回了自己屋。

沈素梅接过梁萍手里的摘剩的芹菜,推了她一把,“去和睿清说话吧。”

“嗯。”梁萍忙站起身,紧跟着上齐睿清的脚步。

第二百八十七章:一分没有 屋里已经没有了女人的气息,要不是红喜字还残存在墙上,这里根本就不像是曾经当过婚房。

梁萍视线在屋里转了转,问躺在床上的齐睿清,“睿清,她走了?”

齐睿清双手抱头半响才漫不经心的回答一句,“走了,这回你满意了。”

满意,当然满意,梁萍笑眯眯的坐到齐睿清的身边,抓起他的大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睿清,你摸摸,你儿子又长大了呢。”

齐睿清第一次做父亲,对即将到来的生命也是期待的,他抚摸着梁萍微微凸起的小腹,顿时把一切不愉快都忘了。

齐睿清抚摸着温热又光滑的肌肤,大掌下是梁萍肉嘟嘟的小肚子,他摸了片刻,并没有感受到孩子在哪个位置,不禁疑惑的说道:“光摸到你的肉了,孩子没摸着。”

“他才多大,还不到四个月,你能摸到就怪了。”梁萍咯咯的笑着,“我看书上说,这么大的胎儿也就有一个乒乓球那么大。”

“乒乓球?”齐睿清拇指食指圈成一个圈,“才这么大呀,我还以为有多大呢。”

“这还小啊,刚怀上的时候他才跟一个芝麻粒一样大呢。”

齐睿清感觉生命真是神奇,“从那么小慢慢的能长成一个人真是不容易。”

梁萍:“你这不是废话吗,种什么样的种子出什么样的苗,不长成人难道还能变成别的什么东西?”

今天的这顿饭吃的格外愉快,梁萍就是这么认为的,她就非常愉快,和沈素梅敲定了上门时间,她一脸喜色的告辞,“阿姨,叔叔,那我就先走了,后天我在家等着你们。”

齐耀辉想的简单,反正梁萍马上就要成为自己家儿媳妇了,再说她肚子里也有了,早和儿子有了夫妻之实,还回去干什么?麻麻烦烦的,“别走了,就在睿清那屋住就行,回去那么远的路,不安全。”

梁萍还没来得及说话,话音就被沈素梅打断。

“不安全让睿清送回去不就得了。”沈素梅瞪了老头子一眼,又歉意的对梁萍笑笑,“萍萍,不是阿姨不让你在家里住,睿清离婚的事邻居们还不知道,都以为颜妍是出差了,大家都认识你,我要是留你住了,怕背后有人说闲话。”

梁萍哪里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忙说道:“阿姨,我理解。”

翌日,梁萍请了假,专门回了趟家,她有好几月没有回来了,马中霞也想闺女,但她心也大,没有想到有其他的变故,只当闺女消了气,还是会回家来,看见梁萍回家,她心里高兴,嘴里却是阴阳怪气的,“呦,这是谁呀?大小姐回来了,你不是怪能吗?有本事你出去了就别回来呀!”

梁萍被马中霞刺激得心中一片冰凉,明明是他妈做的不对,怎么好像还是自己的罪过了,她出去这么长时间,当妈的一句关心话没有,她回来还冲她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梁萍瞥了她妈一眼,“我回来有事,忙完这个事,你叫我回来我都不回来。”

“啥重要的风能把你这个千金吹回来,说出来我听听。”

“啥重要的风?”梁萍倚到墙上,双手抱着胸前,懒洋洋的说道:“告诉你也行,反正你早晚都得知道。”

马中霞:“说吧,老娘我洗耳恭听。”

“我要结婚了,是回来拿户口本的。”

马中霞诧异的问道:“你要结婚?跟谁?你又谈男朋友了,这个是谁,和齐睿清比起来怎么样?诶~不对呀,男方还没上门来跟我谈,我都没同意呢,你拿什么户口本?”

马中霞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梁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妈不停蠕动的嘴说道:“这个人你也认识,没别人。”

“没别人?”马中霞将脑子中熟悉的适龄男青年猜了个遍,也没有猜出是谁来,“到底是谁呀,你别跟妈卖关子了,快说。”

“还能有谁?齐睿清啊。”梁萍直接说出了答案,同时打量着马中霞的表情。

“你说谁?”

果然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马中霞一脸迷惑。

梁萍:“睿清睿清,齐睿清。”

“你这孩子不是疯了吧,齐睿清不是早就结婚了?”马中霞担心的看着闺女,娘俩闹脾气是闹脾气,她可不愿意看见闺女因为这事想不开,再生了病。

“你看我像是疯了吗?”梁萍骄傲的仰仰头,“睿清为了娶我和他……”说到这里梁萍顿了一顿,她原本想说睿清为了娶她和他老婆离婚了,但这他老婆三个字太过扎心,梁萍不想说,临时改为,“睿清为了我娶离婚了。”

马中霞确定梁萍得了癔症,按照沈素梅的说法,她这个儿媳妇是这好,那好,大专毕业不说,还能出国,那可是出国啊,多少人连本市都没有出过,人家都能坐飞机出国门,连她听着都羡慕的不得了,沈素梅那个老奸巨猾的能同意刚结婚没半年的齐睿清离婚娶自己的闺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马中霞心中一阵愧疚,她抓着梁萍的手,小心翼翼的劝道:“萍啊,天底下好男人多了去了,没有了齐睿清咱找个更好的。”

马中霞眼中的温情让梁萍也心软了些,她语气缓和的说道:“妈,你别说了,在我心里睿清就是更好的,我非睿清不嫁。”

这孩子?咋就这么拧筋呢,马中霞继续劝道:“齐睿清有什么好的,就算是他离婚了,那他也是二婚头,咱更不能嫁了。”

梁萍:“妈,别说睿清成了二婚头,他就是成了三婚头四婚头,我照样等着他。”

马中霞被憋得直瞪眼,她抿抿嘴,想各种的理由来劝梁萍,“萍啊,妈可是要九百九十九的彩礼,他老齐家可拿不出来。”

还想你那九百九十九呢,梁萍冷笑一声,“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嫁给睿清,而且彩礼一分没有。”

“嘁!”马中霞不屑一顾,“娶媳妇一分钱的彩礼不给,他老齐家凭什么有那么大的脸?”

话说到这个时候马中霞才发现自家闺女胖嘟嘟的脸,她不禁有些嫌弃,“你看看你胖的,这些日子整天憨吃愣喝了吧,就你胖这一身的肉,怎么和齐睿清的老婆比,还说齐睿清为了你离婚,做梦呢吧你。”

梁萍得意的举起胳膊,透过阳光欣赏着自己白胖的小手,“我这一身的肉怎么了,我告诉你,就是因为我长这一身肉,睿清才离婚的。”

马中霞撇嘴,“你可拉倒吧,齐睿清又不傻,放着美娇娘不要,要你这头小肥猪。”

梁萍自得的笑着,“妈,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说老齐家凭什么有那么大的脸,那我就告诉你,他们家凭什么有那么大的脸。”

梁萍说到这里,把手扶到后腰上,故意把小肚子挺出来,“就凭我肚子里有了齐睿清的孩子。”

这无异于晴天霹雳,马中霞吓得立马捂住了梁萍的嘴,还往大门处看了一眼,确定大门是关着的,这才唬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这能是随便胡说的,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咱还要脸不要了。”

“哼!”梁萍哼了一声,一歪头,把脑袋从马中霞的手里转出来,“你还知道要脸啊,你到外边打听打听别人都是怎么说咱家的,闺女论斤卖,你以为咱家还有脸?早就丢尽了。”梁萍说完这句话,一甩手进屋了。

“萍萍,你听谁胡说八道的。”马中霞是真不知道外边是怎么说的,她跟在梁萍的后面。,想问个清楚。

“还用听谁说吗,都这么说。”梁萍走到放户口本的柜子边,一看铁将军还牢牢的把着门呢,她转过身,学着她妈的样子,手掌举到马中霞的鼻子下面,“把钥匙给我。”

“你要钥匙干什么?”马中霞捂着裤腰上的钥匙不松手。

梁萍不耐烦的拧紧眉,“我一进门就告诉你了,我要拿户口本就和睿清登记,你赶紧的。”

马中霞:“齐睿清真的要和你结婚?”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不结婚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我可告诉你,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再不结婚,过一段时间显了怀,我看谁难看。”

马中霞半信半疑,她上下打量的梁萍,最后视线落到梁萍的肚子上,她还是不相信,又把梁萍的衣服掀开,露出白鼓鼓小腹,她终于相信了,她可是生了五个孩子的女人,人单纯的胖和孕胖还是有区别的,虽然还没到显怀的时间,但是梁萍的小腹处已经有了凸起。

马中霞懵了,她猛的一巴掌扇到梁萍的脸上,怒道:“你个龟孙妮子,咋能做出这种事来,你叫我脸往哪里放。”

“哎呀!”梁萍疼的捂住脸,她脸虽疼,心里确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感,“你凭什么打我?要不是你,我早就和睿清结婚了,都是你闹这一出才有了这些个变故,我不是你生的吗,难道是你捡回来的,你光顾偏心你那儿子,怎么不为我着想,你说你供我上学花钱了,我没有回报你吗?我上班这些年,挣的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钱都给了你,就是在回报你的养育之恩,这还不够吗?”

第二百八十八章:女大不中留 梁萍今天终于把心中的怨气发泄了出来,她的眼泪一串串的往下落,嘴里歇斯底里的喊道:“我恨你!我恨你!”

一字一句的我恨你,让马中霞脑中嗡嗡作响,只有一句话在脑中回荡: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真的成仇了,闺女的话就是一把利剑,戳得她心上都是窟窿。

马中霞心灰意冷,她把钥匙从裤腰上解下来,往梁萍手里一掖,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躺到床上哀哀的痛哭起来。

她这个当娘的容易吗?一颗心掰成八瓣,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一个不好就惹了一身的不是。

梁萍喊完我恨你,心中也有些后悔,泪眼朦胧的呆看着母亲在那痛哭,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妈虽然偏心儿子,但她小的时候对她还是很好的,上中专的时候她住校,每个月要回来带一次干粮,煎饼撑放,妈妈哪怕是熬夜也得在她上学前,把她这一个月要吃的煎饼烙出来,再给她炒好一大罐头瓶的咸菜带着。

梁萍一咬牙,控制住要去安慰母亲的欲望,把柜子打开,先把户口本拿了出来,只要户口本在自己手心里,就不怕她妈再起什么幺蛾子。

梁萍打开户口本看了看确定无疑后,把户口本往兜里一揣,这才踱到马中霞的跟前,“妈。”她推推马中霞的胳膊,“妈,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怨你。”

马中霞翻了个身,继续不停的哭着。

梁萍坐到床沿,盯着马中霞的后背内疚的说:“妈,你别哭了,是我错了,我口无遮拦。”

梁萍不劝还好,这一劝,马中霞更感到心中委屈,她扑棱一下子坐起来,呜呜的哭着,嘴里开始数落,“我容易吗我,拉吧你们姊妹五个,管你们吃,管你们穿,还得管你们结婚生子,家里困难,你爸爸一个月就赚那点钱,全都顾了一家人的嘴了,咱家一点存款都没有,我能怎么办,只能在你的彩礼上想办法,我原本以为齐睿清家的条件比咱家好,我多要点,还能帮帮你弟弟他们,我也知道要的是有点多,就是没想到一下子把他们要跑了。”

马中霞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她跟本顾不上擦,只是一味的拍着大腿,“我为得是谁呀,还不是为了老梁家,你要真恨我,我也没法,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了,以后嫁到老齐家去,过你的清静日子,娘家就是揭不开锅了也不用你问事。”

梁萍抚着马中霞的前胸,给她顺气,“妈,妈,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没真心恨你。”

梁萍哄了马中霞半天,才把哭得噎疙瘩的马中霞哄消停了,她这边刚止住泪,就想起梁萍的事来,马中霞抓住闺女的手说道:“萍啊,发生这么多的事妈也不想的,好在齐睿清还想着你。”

马中霞说着瞥了梁萍的肚子一眼,“虽然咱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那你也不能糊里糊涂的就和齐睿清去登记,他老齐家得有个态度,娶媳妇该走得过场她得走,不然邻居们知道了要笑话的。”

“妈,你放心吧。”梁萍安慰马中霞,“睿清他妈明天会来咱家上门提亲,不会驳了你的面子,就是彩礼钱他们家拿不出来了。”

“不给彩礼那怎么行?”马中霞不满的嘟囔,“彩礼必须给,没多还没少吗?”

“妈。”梁萍说道:“他们家刚办了一场喜事,钱都花完了,彩礼是真的没有,再说了,难道没有彩礼你就不让我嫁了吗?”

“我没说不让嫁。”马中霞心有不甘,“但是一分钱也不给别人问起来也不好听。”

看着母亲不见彩礼不甘心的样,梁萍脑子转开了,她在外面这几个月一分钱也没有往家里交,都攒了起来,也有好几十了,不行一会儿去银行取出来给睿清送去,让他当成彩礼给她妈。

梁萍拿定主意,问马中霞,“妈,可是你说的,彩礼没多还有少,我去跟睿清谈,能拿多少拿多少,到时候你可不能嫌少啊。”

“只要有就行,妈不嫌少。”马中霞脸上顿时堆上了笑,“妈要彩礼也就是要的意思,不嫌少。”

“那你等着吧,我去告诉睿清。”梁萍说着站起身,整理衣服之际,不小心又碰到了还红肿的脸颊,指肚刚碰到皮肤,顿时疼的梁萍7一咧嘴,“嘶――”

马中霞心疼的忙去揉梁萍的脸蛋,“还疼吧,都怨妈的手太重了。”

“没事。”梁萍捂住脸,“我先出去了,晚上回来吃饭啊。”

与此同时,沈素梅也在跟齐耀辉和齐睿清商量彩礼的事,沈素梅对儿子说:“清孩,明天去梁萍家谈你们两个的婚事,咱家要是一分钱的彩礼不拿也不好看,你手里有多少钱,不行咱凑一凑,看能凑够一百八十八不。”

“哦,我回屋去看看。”齐睿清回了自己的房间,将存折拿出来,一看还真有钱,他把存款折交给沈素梅,“妈,我的工资都存到这个折上了,颜妍一分没动过,都给你吧。”

“多少钱?”沈素梅打开存折一看还真不少,顿时惊喜的道:“哎呦,快有一百了!”她不解的问齐睿清的“清孩,你的钱一分不动,这几个月买东西都花谁的钱?”

齐睿清想了想,“颜妍的吧?我除了在单位买点饭票,之后就不再花钱,颜妍买东西应该都是用她自己的钱。”

沈素梅一直以为颜妍有时候买回家的肉啊菜啊什么的花的都是睿清的钱,哪想到是人家姑娘一直在倒贴这个家。

三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沈素梅才叹息一声,“多好的姑娘啊。”

齐睿清低垂着头,脑子里全是颜妍的好。

有了这九十多块钱可是能解决大问题,实在凑不够一百八十八,给个一百多块钱也算说得过去,沈素梅把抽屉翻了翻抓了一把钱过来,三人查了查,也有四十多,加上齐睿清存款折上的也就是一百四十多块钱,沈素梅算了个帐,对齐耀辉爷俩说道:“要不咱给一百二吧,剩下了二十多块钱咱留着办几桌喜酒,最起码咱得请亲戚朋友吃顿饭,不然等孩子生出来,人家来喝娃娃酒,一看孩子娘不是结婚时的那个人,咱不好解释。”

“行。”齐耀辉说道:“只要马中霞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她还想有意见?”沈素梅冷笑,“她要再有意见我就一分都不给,闺女她爱嫁不嫁,不嫁让她老梁家给我养孙子去。”

沈素梅说着把手里的存折交到齐睿清的手里,交待道:“清孩,你现在去银行把钱都取出来,一定要新的,明天带到梁萍家去。”

梁萍出了家门,先去了趟银行,把自己的攒的钱都取了出来,这才喜滋滋的去找沈素梅。

大门开着,梁萍径直走进院子,对正在摘韭菜的沈素梅喊道:“阿姨。”

沈素梅抬头,迎面碰上梁萍笑靥如花的小脸,她招招手,“萍萍呀,快过来坐。”

梁萍坐在旁边,顺手抓起一把韭菜帮忙摘着,“阿姨,今天是要包大包子吗?”

“不是。”沈素梅笑着说:“一会儿包韭菜馅素饺子吃,你来了正好,帮我擀皮。”

梁萍炫耀道:“擀皮我最拿手了,我妈说我四、五岁的时候饺子皮都擀得很好了。”

“那感情好,以后再包饺子就有人给我搭手了。”沈素梅笑吟吟的问梁萍,“我们明天上门,你回家跟你妈说了吗?”

“嗯。”梁萍点头,“说了。”

“你妈怎么说的?”沈素梅又问道。

梁萍沉吟一下,“我妈的意思还是想要点彩礼。”说到这里她又怕沈素梅为难,忙接着说道:“我妈说了没有多也有少,她不嫌少。”

梁萍放下手中的韭菜,用两根手指从兜里捏出一个手帕出来,“阿姨,我知道家里没钱了,这是我这几个月攒下的工资,有八十块,你拿去给我妈,就当是彩礼。”

沈素梅从来没有想过梁萍会拿自己的钱出来当彩礼,当时她就有些感动,推着梁萍的手,“好孩子,阿姨哪能用你的钱。”

梁萍执意要给,“阿姨,你就拿着吧,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我的早晚也是这个家的,我妈现在就是想要个面子,我觉得我妈养我一场也不容易,我就要嫁人了,阿姨,我不是为难你……”

“真是傻孩子,你当阿姨真的一分彩礼也不给呀。”沈素梅慈祥的看着梁萍,“刚才我问睿清了,他这几个月也攒了一些钱,我那还有几十块,我想一百八十八咱出不起,就给个一百二,再留二十来块钱给你们摆酒,萍萍,你们的婚礼阿姨不准备大办了,就请亲戚朋友吃顿饭,你别怨阿姨啊,你知道的……”

“阿姨,我知道。”梁萍忙说道:“我都明白。”梁萍把钱直接放到沈素梅的手里,祈求的看着沈素梅,“阿姨,这个钱你还是拿着当彩礼用吧,就按一百八十八来给,行吗?”

第二百八十九章:登记 梁萍的坚持让沈素梅不忍再拒绝,她感慨的接过钱,“行、行,就按一百八十八给,你的钱算是阿姨借你的,等阿姨有钱了再还给你。”

“阿姨,不用还。”梁萍脸上再次感谢浮上笑容,一百八十八,不高也不低,这样妈妈心里应该也是高兴的。

翌日,两亲家再见面的时候,都默契的不再提那九百九十九的事,亲热的跟一家人似的,气氛那是相当的和谐,唯一不满的就是梁刚了,大姐的彩礼泡了汤,连带着他的婚事也受了阻,他冷眼旁观着假么六道的两家人,心里一阵冷笑,“装,真能装。”

今天齐家并没有全家出动,齐菏和睿杰两人生睿清的气没有出面,是齐耀辉夫妻俩带着齐睿清一人去的,一进门两家人自动分成了三个组,两个男主人坐在一起互相递着烟,两个小夫妻坐在一处,沈素梅和马中霞两人则亲热的你拉着我,我拉着你互相的吹捧。

沈素梅拍着马中霞的手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哟,大妹子,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你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的年轻,怪不得萍萍长得那么漂亮,感情都随了你呀。”

只要是女人不管多大年纪都喜欢别人夸自己年轻漂亮,马中霞也不例外,她心里甜滋滋的,“大姐,你真会说话,怎么着也是五十岁上的人了,脸上都是火车道,再年轻能年轻到哪里去?倒是你,皮肤又白又细,一点都不显年纪,咱俩要是走在大街上,别人肯定说我比你大好几岁。”

今天的这场见面会,两个女人是主角,寒暄片刻后,话题就进入了正题。

“大妹子,我这次上门呢,是专门来求娶你家闺女来的,萍萍这孩子跟睿清也谈了好几年了,我也喜欢这孩子,孩子们也大了,也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这不,我们当老的厚着脸皮上门,希望大妹子能答应我们的请求。”

沈素梅说完这句话,暗中打量着马中霞的神情。

马中霞眼神闪了闪,脸上的笑容依旧不断,昨天梁萍回家已经告诉她了,彩礼会有,但是不多,让她做好思想准备,可具体是多少,怎么问梁萍都不说,她猜了一晚上,这个不多是多不多。

“大姐,你家睿清是个好孩子,我也喜欢,你们两口子都是和气人,孩子交给你们我也放心,就是萍萍这孩子被我惯的不像话,孩子小,不懂事,要是以后惹你生气了你多担待啊。”

“看你说的。”沈素梅满脸不赞同,“真是没有见过比萍萍还懂事的姑娘了,这孩子一到家就帮我干活,比我那闺女都强,你就放宽心,萍萍到我们家,我一定拿她当亲闺女对待。”

说了半天还不提彩礼的事,马中霞心里有点急,她真怕沈素梅一分彩礼不给,但现在她是根本不敢提彩礼两个字,唯恐把老齐家人再惹烦了。

沈素梅终于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纸包,她把红包放到马中霞的手心里,有些歉意的说道:“大妹子,最近家里事情多,花钱的路也多,我们手里也没有什么钱,这是好不容易凑出来的,一百八十八,大妹子你别嫌少。”

红包放到手心里,马中霞急忙偷偷捏了捏厚度,心里顿时有了底,再听沈素梅说里面是一百八十八,她顿时笑容可掬的说道:“你看你,还给什么彩礼呢 ,只要小两口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我这个当老的就心满意足了。”

梁萍这种情况是越早结婚越好,沈素梅早在最近的日子里给他们定了个婚期,“大妹子,我也不跟你客气话了,我看下周六的日子就挺好,周六,阳历六号,农历也是双日子,我看就定在那天办喜事行不。”

齐家人为什么这么急,马中霞心里明白的,她的心里可比沈素梅急多了,闺女肚子里有了货,眼看眼的就要显了怀,她恨不得这就把梁萍送过去,忙一叠声的答应道:“行行,这日子好,我没意见。”说完还看看梁庆林,“当家的,你说呢?”

“没意见,没意见。”梁庆林双手直摇,“那天就挺好。”

该谈的都谈了,两家人又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老齐家三口人这才告辞。

两人商量好一上班就去办结婚登记,梁萍到单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单位把结婚证明开了出来,梁萍这边办的挺顺利,顺便收获了一片恭喜声。

齐睿清那边就有点小尴尬了,没半年,他找负责开证明的李秀丽三回了,第一回是和颜妍结婚,那回和梁萍一样,大家都在恭喜他。第二回是和颜妍离婚,有的人就已经用有色眼睛看他了,别看当面都一团和气的,背后都在说一些风凉话,尤其是一些年纪大点的老大姐,看齐睿清简直就不是在看好人。

甲说:“你听说了没,齐睿清结婚没半年离婚了。”

乙在旁边接话:“不可能,他那媳妇,喝喜酒的时候见了,多漂亮的一个人呀,长的好,单位也好,哪能说离就离呀。”

甲又说:“诶,你别不信,离婚证明他都开了,李姐亲自开的。”

“不会吧?”旁边传过来一个疑惑的声音,“他这才结婚多长时间,这么快新鲜头过去了?”

要结婚了,结婚证明需要工作单位开,那是必须要走的程序,齐睿清站在李秀丽的门口还有些不好意思,距离他上次来找李秀丽不过才隔了一个星期。

“李大姐。”齐睿清抿抿嘴,“我又来麻烦你了。”

李秀丽看看齐睿清,笑道:“呦,小齐呀,找大姐什么事?”

齐睿清在李秀丽对面坐下,顺手掏出一把糖放到李秀丽的办公桌上,“李大姐,请你吃糖。”

李秀丽捏起一个大白兔,剥了放到嘴里,她以为这是齐睿清没用了的喜糖,顺口说了一句“你这喜糖还没吃完啊?”

齐睿清:“早吃完了,这是又买的。”

李秀丽笑着调侃道:“啥事呀,还专门又去买糖,不会是你又要结婚了吧?”

齐睿清挠挠头,在李秀丽对面坐下,“李大姐,你说对了,还是真的又要结婚了,麻烦你给开个结婚证明。”

“啥?”李秀丽嘴张的老大,一脸的不敢置信,“你没跟大姐开玩笑?”

没想到李大姐的反应这么强烈,齐睿清一时间难为情的手脚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李大姐,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真的呀。”李秀丽掏出证明本,拧开钢笔帽,笔尖落在纸上先把齐睿清的名字写下来,抬眼看了看齐睿清,“说吧,女方是谁?”

“梁萍,工商银行的……”齐睿清把梁萍的基本情况告诉李秀丽。

李秀丽将开好的证明交到齐睿清的手里,笑着说:“行啊你小齐,看不出来,你还挺招女人喜欢的。”

“李大姐,你可别笑话我了,我先走了啊,梁萍还在民政局门口等我呢。”

“走吧走吧,别让人等急了。”在齐睿清转身的那一刻,李秀丽满脸的笑容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她意味深长的看着齐睿清的背影,不屑的撇撇嘴,心说:“什么东西!仗着一副好皮囊朝三暮四,拿婚姻当儿戏,这女人也是瞎了眼,怎么就相中了他了。”

齐睿清这边拿着证明出门,有关齐睿清的流言又开始传播。

甲说:“哎呀呀,你知道齐睿清干什么去了吗?”

乙问甲:“干什么去了?”

甲又说:“结婚,他刚刚又去李姐那里开了结婚证明,这是去民政局登记结婚呢。”

丙凑过来:“不可能吧,他刚离婚几天,这就又要结婚了!”

甲回答,“错不了,妥妥的,不信你去问李姐。”

丙还真不信,尤其是女人最爱八卦,她还真去问了李秀丽,“李姐,齐睿清又来找你开结婚证明了?”

“可不是咋的。”李秀丽抓起桌面上的糖往丙手里放,“吃糖,齐睿清拿过来的,喜糖。”

“还真是要结婚呀。”丙吃了一颗大白兔,“这糖不错。”丙往李秀丽跟前凑了凑,“李姐,平时看着齐睿清这人挺老实的呀,怎么净做些惊天动地的事。”

李秀丽轻蔑的说:“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看他老实吧,净做些不老实的事,这女人也是瞎了眼,找这样的男人,你就看吧,一辈子有得受了。”

齐睿清办过一次结婚登记,流程还记得清清楚楚,他领着梁萍一会儿就把结婚证拿到了手里。

终于和睿清结婚了,看着结婚证上微笑的两个人,梁萍的眼睛湿润了,她唯恐这只是一场梦,一个劲的向齐睿清求证,“睿清,这证是真的吧?咱们。真的是结婚了哈?”

“真的、真的。”齐睿清指着上面的大红钢印给梁萍看,“你看,盖着章呢。”

“那就是真的。”梁萍说着还有点不信,她伸手在齐睿清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齐睿清不知道梁萍突然拧自己干什么,疼的“嗷劳”就是一嗓子,“疼疼疼,萍萍你拧我干什么?”

梁萍瞬间喜笑颜开,“知道疼啊,知道疼那就不是做梦。”

第二百九十章:反应 在大杂院里生活,因为都是用一个公共的自来水,所以谁家做什么饭大家都知道,尤其是做饭的时间,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气息。

颜妍的新邻居姓何,男主人何建喜欢吃卤煮,尤其喜欢煮猪下水吃,每年冬天,在食物容易保存的季节里,他们家都会经常买了猪下水,卤出来放到阳台上,吃的时候切一块出来直接装盘就行。

天热东西放不住,他们也会偶尔少买一些,吃上两三顿解解馋。

颜妍每天早出晚归,只有晚上才会简单的做点食物来吃,她和邻居们接触不多,但时间久了也混了个眼熟,见面也会寒暄一下。

颜妍不大愿意回娘家,离婚的事自己擅自做了主,没有跟娘家通气,她怕回娘家勤了父母问起来不好交待。

每逢周日休息,颜妍一般都是窝在家里看书,饿了就洗把小青菜卧个鸡蛋,下碗挂面填肚子。

她最近总觉得乏,人也懒洋洋的不想动弹,早上睡醒了也不想起,在床上越躺越困,她已经睡了两小觉了,想想实在不能再躺下去,她爬起来,简单的洗涑一番,冲了一杯奶粉,吃了两块饼干,算是解决了早点,然后把脏衣服拾到洗脸盆里洗了,端着盆准备到水管处冲干净。

围着水管蹲了一圈的人,何建的老婆张桂兰也在其中,两家离得近,她与颜妍最熟识,看见颜妍端着盆过来,忙主动与她打招呼,“颜妍洗衣服啊。”

颜妍端着盆直接在张桂兰身边蹲下,她冲着旁边的人笑笑,歪头看了看张桂兰菜盆,“何嫂子,你洗的什么菜呀。”

“你说这个。”张桂兰在盆里揉搓着,白乎乎粘哒哒的东西沾了满手,她拎起一串东西给颜妍看,“你何大哥喜欢吃猪大肠,这不大清早的就去买了一挂回来让我收拾,这玩意好吃是好吃,就是太难弄,我都用面粉搓了两回了,一闻还有味。”

曲里拐弯黏糊糊的大肠还往下滴着粘稠的液体看着颜妍直犯恶心,她脑子里还还原着大肠正常工作的样子,顿时感觉胃里的东西直往上顶。

“呕。”颜妍扭头干呕一声,呕完还不好意思,忙不迭的回头解释,“何嫂子,我不是嫌弃这个脏,就是突然想起来它还没收拾时的样子。”

“哈哈,没事,没事。”张桂兰爽朗的笑着,“我刚收拾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没办法,捏着鼻子干,次数多了就好了。”

颜妍实在是不能再看盆里的东西,再看怕是要真的吐出来了,正好旁边有个水管腾出来,她忙端着盆走过去,三下五除二把衣服冲干净,端着盆就往回走,“何嫂子,你慢慢洗,我就晒衣服了。”

张桂兰笑道:“去吧,等嫂子卤好大肠送一碗给你尝尝,别看这玩意儿看着难看,做好后可香了。”

颜妍吓到了,这看一眼心里就翻腾的难受,你再摆一碗放到我脸前还让不让我活了,她忙摇头道:“嫂子,你可别给我送,我不吃这个的。”

颜妍是真的不喜欢吃猪大肠,猪下水里,猪心,猪肝,猪耳朵她都能吃,唯独这个大肠她是真的难以下咽。

“那你可真是没口福。”张桂兰一脸的惋惜,“这玩意儿做好了,可比肉好吃多了。”

颜妍晾好衣服回到屋里,还被大肠恶心得心里满满的,她啃了一个桃子往下压了压,才觉得舒服了一点,左右没有什么事干,她又把自己缩回床上,从旁边拿过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一直到了中午,该吃午饭了,她像往常一样,吓了一碗面,面煮得很清口,青青白白的,可她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老觉得胃里犯恶心。

颜妍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胃浅的人,她平时买卤菜的时候也见过摊子上摆的大肠,当时她也没有觉得恶心到如此程度,颜妍按着心口窝想:一定是看到何嫂洗猪肠子的原因。

心窝里老是这么难受也不是那么回事,颜妍找出了一包柠檬干来,这还是她去广州出差买回来的土特产,捏了两片泡了一杯柠檬水,还真别说,清香的柠檬味还真把那种恶心味给打下去了。

张桂兰将猪肠子洗干净,直接把煤球炉子拎到家门口,支上锅就煮上了。

猪内脏这东西,你就是洗得再干净,它也有一股脏腥气,再用开水那么一卯,那个味呀,这跟吃榴莲是一回事,喜欢它的人怎么闻怎么好闻,不喜欢它的,感觉那就是在吃屎。

人有三急,上厕所那是必须要去的,颜妍喝了一肚子的柠檬水,这会子消化出来了,她准备去趟厕所,刚打开门,一股臭烘烘的猪大肠味冒着热气扑面而来,薰的颜妍一个趔趄,当即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嘴里更是酸水直冒,她使劲往下压压,愣是没控制住,刚到厕所门前,肚子里的东西就喷涌而出,好在厕所没有人,她吐了一口后,就急忙进了厕所里面,这下可好了,吐的止不住了,一直到吐得连水都吐不出来了,才头晕眼花的站起来。

从厕所里出来,颜妍捏着鼻子,快速跑回屋里,将房门关的紧紧的,唯恐那股脏腥气跑到自己屋里来。

得,柠檬水白喝了,颜妍漱了口,又倒了一杯柠檬水捧在手心里喝个不停。

颜妍一整天都没有胃口,晚上,她把中午下的面条热了热,扒了几口,实在是吃不下去就全给倒了。

周日折腾了一天,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她也是无精打采的,好在单位食堂的饭菜味道还不错,她打了一份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又买了一碗酸辣汤,才算是吃了一顿饱饭。

周一工作比较多,晚上颜妍就加了一会儿班,下午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有些人家已经支上桌子准备吃晚饭了。

现在是夏天,屋里天热,住在一楼的住户有时候会直接把桌子摆在院子里吃,何建家也不例外,桌子直接摆在屋当门,今天的饭菜听丰盛的,昨天卤了大肠,今天就直接用辣椒洋葱炒了一盘,拍了黄瓜,凉拌了一个凉粉,还炒了两个热菜,满满登登的摆了一桌子。

张桂兰见到颜妍,忙站起来,热情的邀请颜妍一起吃,“颜妍,下班了,嫂子做好了饭,过来一块吃点吧,反正你就一人,也省的你动锅了。”

“嫂子,做这么多好吃的呀!”颜妍客气的道谢,“谢谢嫂子了,我在单位吃过了,你们吃吧。”

“吃过了呀。”张桂兰有些遗憾,“嫂子做了辣炒大肠,还想让你尝尝嫂子的手艺呢。”

张桂兰最得意的就是自己这一手卤煮的手艺,哪次她卤东西,院子里的人没有不说香的,好东西就要分享,她也想从颜妍嘴里听到肯定。

大肠,又是大肠,好不容易调整好的胃口又让张桂兰一句辣炒大肠给败坏了,颜妍蹙了一下眉,勉强笑道:“嫂子,我就不尝了,那东西我真享不了。”

张桂兰想不通,这么好吃的东西有什么享不了的,她卤的大肠,酱香浓郁,肥而不腻,嚼在嘴里滑嫩嫩的还有嚼劲。

张桂兰夹起一筷子大肠直接扔到嘴里,香得她满嘴流油,“颜妍,我说大妹子,我觉得你应该尝试一下,不然错过这么好吃的美食那得多可惜。”

张桂兰吃的香,颜妍却被恶心的一愣一愣的,她忙摆摆手,急急的回到自己屋里,不能再在外面呆下去了,不然非吐出来不可。

得,晚饭是真的不用吃了,颜妍急忙又泡上一杯柠檬水,一口一口的啜饮着。

这一回颜妍的胃口怎么也调整不过来了,吃什么都不对胃口,中午她依然点了酸辣汤,昨天喝这个酸酸辣辣的非常爽口,今天喝起来老感觉满嘴都是刷锅水味,她感觉自己的味蕾异常敏感,炒鸡蛋都能吃出鸡屎味来,她沮丧的把馒头往菜盘子里一扔,对同事王芳嘟囔一句,“真难吃,厨房是不是换厨师了。”

“挺好吃的呀。”王芳夹了一块小炒肉细细品了品,“应该没有吧,我觉得味道还可以。”

“好吃吗?”颜妍疑惑的从王芳盘子里夹了快肉过来,一嚼满嘴腥气,“呸呸呸,都没熟,瞎腥,王姐你没吃出来吗?”

“不可能。”王芳专门挑出一块肉一咬两半,对着茬口观察半天,“你看看,熟了呀。”

“熟了?”颜妍凑过来看了看,“是熟了,那怎么还那么腥?”

王芳把剩下的半块肉放到嘴里细嚼,“不腥啊?”

食堂是专门做饭的地方,里面的油烟味就重,再加上各种食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空气着实不是那么太好闻。

颜妍只觉得脑袋薰得晕里咣当的,胃里也开始不舒服,她捂住嘴对王芳说道:“这里太难闻了,王姐你快吃,我到外面去等你。”

“我这就吃完了,你等我一下,咱一起走。”王芳说完,急忙加快了速度,把手里的馒头扔到嘴里,看颜妍基本没动的辣椒炒鸡蛋又可惜的不得了,到食堂要了个塑料袋子打包装上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流产 颜妍一直用深呼吸来抑制想吐的冲动,她实在等不及了,急忙跑到食堂外面继续等王芳。

王芳看着颜妍苍白的脸有些担心,她用手背碰碰颜妍的额头,“没发烧啊,颜妍,你怎么了,今天怪怪的。”

颜妍捶捶胸口,深吸一口气,“老觉得恶心,想吐。”

“想吐?”王芳可是过来人,孩子都三岁多了,她和颜妍在一个办公室工作,颜妍的情况她都了解,不禁提醒了一句,“你这个月的大姨妈来了吗?”

“大姨妈?”颜妍回想了一下上个月亲戚是几号来的,这一算真是不得了,不光没来,还超过了好几天,颜妍的脸更白了,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王姐,好像,好像没有来。”

王芳拉着颜妍就走,“我估计你是怀孕了,我教给你啊,明天早上,你接一杯晨尿送到医院去做一个化验,再确定一下,不出意外的话,你肚子里面应该是有孩子了。”

“孩子。”颜妍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小腹,她在和齐睿清离婚之前,为了要孩子根本就没有避孕,现在看来有孕的面比较大。

颜妍真不希望是自己怀孕了,曾经那么期待的那个小人儿,如果这个时候到来只会给她增添烦恼。

“王姐。”颜妍白着脸对王芳说:“明天早上我晚来一会儿,你帮我请个假。”

入夜,颜妍翻来覆去睡不着,迷迷糊糊睡着后又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穿着红肚兜的白胖孩子张着小手向她跑来。

颜妍睡的很浅,一激灵就从梦中惊醒,她瞪着天花板看了很久,一直等到了天亮。

化验单交到医生手里,颜妍紧张的心砰砰直跳。

“我看看啊。”医生接过化验单,温和的向她道喜,“恭喜你,你要做妈妈了。”

虽然化验结果和她意料中的一样,颜妍还是呆住了,“真的吗大夫?”

医生天天接触那么多人,对颜妍的表现还是猜出了一二,这个姑娘没有初做人母的惊喜,眉间呈现的是淡淡的愁绪,“真的,按照你刚才的说法应该有一个多月了,怎么,有困难?”

颜妍点点头,“我还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

这样啊,医生理解,现在的小青年光顾自己轻松,等玩够了再要孩子的也不是没有,“你这是第一次怀孕吗?”

“是。”

医生亲切的看着颜妍,“如果是第一次,我建议你还是留下,而且你的年纪也正是要孩子的黄金阶段,孩子都奔你来了,也是条小生命,你说是不是。”

医生的话让颜妍心中无比纠结,按她的想法,这个孩子无论如何是不能要的,她不想再与齐睿清有任何牵扯,那半年的时光就当是她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如果孩子生下来,那她这一辈子就要和齐睿清扯不断了,但医生的话也有道理,这毕竟是一条小生命。

颜妍站起来勉强的对医生笑了笑,“大夫,我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医院排队等着看病的人很多,颜妍刚站起来,就有新的病患坐在医生面前,“大夫,你帮我看看。”

医生很忙,但还不忘抬头交待颜妍,“好啊,如果你确定留下这孩子,以后要经常来做产检,嗯……”医生沉吟一下继续说道:“不想要的话,尽快回来找我吧,毕竟孩子越大对母体的伤害越大,趁着还小做了会好一点。”

“谢谢大夫。”颜妍感激的对医生点点头。

王芳正在等颜妍,看见颜妍的第一句就是,“颜妍,大夫怎么说,是不是怀孕了。”

颜妍递上化验单,沮丧的坐在一边,“王姐,你猜的太对了,的确是怀孕了。”

“我就说嘛,你的症状和我那时候像。”王芳扫了一眼化验单,直接坐到颜妍身边关切的问道:“你说这孩子要是早一个月来该多好,那样就不用离婚了,现在怎么办?颜妍,你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颜妍苦笑,“王姐,我现在这个状况要怎么生,退一步说,我把他留下了,等他记事的时候,看别人家都是有爸爸有妈妈,他要问我要爸爸,我怎么说?”

王芳:“怎么说,找齐瑞清去呀!”

“找他干什么?再来一场争夫大战?美得他!我告诉你王姐,他要是值得我这么做,当初我就不会那么轻易放手了。”

王芳轻轻拍拍颜妍的脸颊,爱怜的说道:“你呀,就是太要强。”

颜妍抓住王芳的手,把脸贴上去,“王姐,我害怕,你抽空陪我去趟医院好不好。”

王芳还从来没有见过颜妍如此柔弱的一面,她心中一酸,伸出另一只手将颜妍的头揽到自己的怀里,“不怕不怕,你说个时间,姐陪你去。”

“姐――”颜妍鼻子酸酸的,有温热的液体从眼里流出来,“谢谢姐。”颜妍昂起头,语音哽咽,泪水顺着眼角滴落下来,“大夫说如果不要,越早做越好,要不你明天上午陪我去趟医院吧。”

颜妍可怜巴巴的样子让王芳心中很不是滋味,她用手掌擦去颜妍脸上的泪,心疼的说道:“好,姐明天陪你去,可怜见的,这么好的姑娘咋就碰上了齐睿清那个渣男。”

医生看见颜妍这么快就回来了,她猜到了大概的意思,“怎么,确定不要了吗?”

颜妍先看了一眼王芳又对医生说道,“不要了。”

“唉~”医生叹了口气,拿过处方笺开始开方子,“你们这些年轻人,如果不要孩子一定做好避孕,你看看,现在受罪的不还是你自己吗。”

颜妍很难过,低头默不作声。

医生把处方递给颜妍,“去交费吧。”

“给我,我去吧。”王芳在旁边伸手接过去。

颜妍心里害怕,忙抓住王芳的手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交完钱,又到药房拿了一堆药剂出来,看着包里从来没有见过的器具,颜妍心发慌、腿发软,她脸色愈发苍白,“王姐,我怕。”

“傻妹子。”王芳安慰道:“怕这一关也得过呀,不然怎么办?生下来?”

颜妍头摇的似个拨浪鼓,“不生,不能生。”

王芳:“别怕,你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

颜妍的痛感神经比较敏感,整个手术过程仿佛是在炼狱中受折磨,偏偏她躺在手术台上又不能乱动,整个过程她都在咬着牙坚持,手术结束后,颜妍虚脱的整个人没有了一丝力气,浑身更是抖得连穿衣服都不会了。

多亏王芳了,她帮颜妍穿好衣服,又扶着她从手术台上下来,到旁边的小床上去休息。

颜妍的蜡黄着脸,嘴唇上都是牙咬的痕迹,“王姐,没想到流产太疼了,早知道有这么疼,我就留下这孩子了。”

王芳故意说道:“这还叫疼了,生孩子那才叫疼。”

“那我以后不结婚,不生孩子了。”结了个婚去了她半条命,颜妍是真的害怕。

王芳:“傻话,女人哪有不结婚、不生孩子的,不生孩子的女人人生都不完整。”

颜妍在床上躺了好久才觉得身上有了力气,她扶着王芳的手坐了起来,“王姐,咱们走吧。”

齐睿清今天带着梁萍来医院坐产检,梁萍进去做检查,他在外面等着,周围都是人,他嫌憋闷的慌,站在窗口抽烟。

一根烟还没抽完,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颜妍,颜妍在一个女人的搀扶下慢慢的从一个房间出来。

这个医院名叫妇幼保健院,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该医院主要是为妇女儿童服务的,而且这一层楼是妇科门诊,颜妍来这里干什么?

齐睿清急忙将烟头扔到一边,朝着颜妍走过去。

王芳扶着颜妍慢慢走,嘴里还交待着注意事项,“颜妍,小月子也得重视,回家的路上姐陪你买只老母鸡炖上,出了这么多的血,可得好好补补,单位这边我去给你请两天假,你在家好好休息。”

“嗯,麻烦王姐了。”颜妍虚弱的倚在王芳的身上,“姐,多亏你了,不然这一关我都不知道怎么过。”

王芳一笑:“跟姐客气嘛,咱俩谁跟谁呀。”

“颜妍,你来这里干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颜妍猛的一顿,心说,不会这么巧吧,在这里竟然能碰到齐睿清!

颜妍慢慢的转过身,没想到真的是齐睿清。

“你要干什么?”王芳像一只护雏的老母鸡挡在颜妍面前,警惕的盯着齐睿清。

齐睿清忙解释,“我不干什么,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

“哦。”颜妍似笑非笑,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个,她做产检,我陪她过来。”齐睿清喏喏的说。

“做产检哪?”颜妍心中一痛,同样是有孕,她要在同事的陪同下来受这剜心割肉的罪,曾经是自己的男人却在这陪着另外一个女人来做产检,颜妍冷冷一笑,“我来这里干什么和你有关系吗?”颜妍说完这句话,强做坚强挺胸抬头扬长而去。

王芳追上颜妍,嘴里唠叨着,“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受这么大的罪,那渣男自动送到你面前,你骂他一顿出出气多好。”

颜妍惨然一笑,“姐,我和他以后再也不会有关系了,还生那个是非干什么?”

第二百九十二章:邂逅 一次短暂而失败的婚姻,把颜妍伤的遍体鳞伤,同时也让颜妍对婚姻产生了恐惧感,有同事再给她介绍男朋友,她也不愿意去见。

颜妍的父母是在年底知道颜妍离婚这件事的,但木已成舟,知道也没有用了,颜爸颜妈非常生气,他们哪怕是想为闺女出头都已经晚了。

须臾间,三年时间飞的一般度过,在这三年里,王芳劝了颜妍无数次,但颜妍一直不为所动,眼见着如花的姑娘年龄越来越大,可就直奔三张而去了,她这个当姐姐的心里比颜妍这个当事人都急。

没有了家庭的牵扯,颜妍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到工作上,经常天南海北的出差。她还住在四合院里,虽然房租已经长到了十二,但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第一是因为房租偏低,第二主要是离单位近,第三是她渐渐喜欢了这里的烟火气和邻里融洽的相处方式。

这天,早上一上班,颜妍整理好这段时间出差的票据,准备一会儿到主任那里去签字报帐,黄岩正好从颜妍办公室门口过,颜妍看见了,主动与他打了声招呼,“黄主任,你一会儿不出去吧?”

黄岩刚越过门框,闻声又退回半步,问颜妍,“不出去呀,有事?”

颜妍摇摇手里的单据,“一会儿我找您签字。”

“行。”黄岩答应道:“你得快点,一会儿经理要开个短会。”

颜妍忙笑道:“马上,整理的差不多了。”

黄岩回到办公室,刚到一杯茶,颜妍到了,她毕恭毕敬的将手里的一沓票据放到黄岩的办公桌上,“黄主任,麻烦您审核一下。”

“好。”黄岩一页一页的翻看,颜妍在一旁给他解释,哪几张票据的产生是与哪项工作有关。

颜妍在公司那是出了名的能干,光看这一沓子票据就知道,黄岩粗略的翻看一遍,就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他将材料递还给颜妍,并且语重心长的说道:“颜妍哪,工作重要,你自己的个人问题同样也很重要,不能因为工作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啊。”

“谢谢主任关心。”颜妍抿抿嘴,“主任,你要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

“看看,一说的这个事你就打岔。”黄岩不满的蹙了一下眉头,“我手头上有一个不错的男同志想介绍给你,你坐,我把他的情况给你好好说说。”

“主任。”颜妍为难的看着黄岩,“我最近没有这个想法,再说,我明天又要出差,没有空去见面,要不就算了吧,诶,主任,您不是要开会吗?可别晚了,我先走了啊。”颜妍说着,逃一般离开了黄岩的办公室。

“诶诶诶……”黄岩伸出手,只抓住黄岩跑掉后带动的一阵风,他无奈的摇摇头,“这个颜妍……”

颜妍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小声嘟囔着:“难道做媒是已婚男女的天性,怎么动不动就要给我介绍对象?”

明天出差,颜妍将桌面上的材料都收拾整齐,锁到抽屉里面,王芳从外面回来,见颜妍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不禁诧异的问道:“颜妍,你这刚回来几天,不会又要出门吧。”

颜妍粲笑,“对呀,又要出门,有个单我要去验一下,第一次与这个企业合作,我怕他们在质量上出问题。”

“去哪啊?”

“L城。”

“这么远?出去几天?”

“最快也得三天,去一天,回来一天,在那呆一天。”

王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说妹子,你这天天天南海北的跑,什么时候才能有空正儿八经的谈个恋爱?”

“停停停。”颜妍双手比划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我说王姐,咱能不能老拿这个说事行不?你们个个都拿这个烦我,能不能让人愉快的出个差了?”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一个齐睿清就把你吓住了?”王芳点点颜妍的额头,“还有拿这个事烦你了。”

颜妍被王芳戳得头往旁边一歪,她揉了揉脑袋,“还能有谁,黄主任呗,见面就要给我介绍对象。”

“真的?好事呀!”王芳的八卦心上来了,她喜道:“快跟姐说说,姐帮你参考参考。”

“说什么,我就根本没听她说。”颜妍撅着嘴。

王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你个不争气的,是要气死我呀,成与不成你也得听主任说说情况啊,万一这就是你的有缘人呢。”

“王姐,你别开玩笑了,有缘人哪能那么巧就能碰到的,姐,你也知道我的,我找的男人必须他一心一意的对我,要是再碰到齐睿清那样的可要怎么办?”

王芳悻悻的,“你呀,连面都不愿意去见,怎么可能就知道人家肚子里有花花肠子呢?”

颜妍辩道:“不都说了吗,男人十八岁看十八的姑娘好,二十八岁的还是看十八岁的姑娘好,五十八岁的还是看十八的姑娘好,等他八十八岁了还是看十八岁的姑娘好,这说明什么,什么男人永远都喜欢青春靓丽的,我都这个年纪了,怎么可能遇到只看我好的男人。”

“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天地下的男人在你心里都成什么了?陈世美呀!”王芳苦口婆心的拍拍颜妍的肩膀,“我的傻妹子诶,你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要多接触人,天底下的男人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好男人还是占大多数的。”

“姐,我知道你对我好。”颜妍搂住王芳的胳膊,撒娇道:“等我出差回来,回来再说行不?”

国棉厂主要生产床上用品,魏东他们科的主要工作就是把厂里的产品销出去,厂里把供销科的工作人员重新划分了业务范围,整个鲁地就交给魏东和孔祥增两人,两人接到任务后,碰头商量了一下具体该怎么做,最后两人又把整个鲁地分成两部分,魏东负责南部,孔祥增负责北部。

职责划分完毕,魏东背起样品到各个城市的商场、供销社去推销。好在魏赟独立性比较强,平时的生活起居跟着爷爷奶奶,上下学都是自己坐公交。

魏东这一趟准备去L城,Z城这一带转转,可以的话还能回辛庄去看看乡亲们。

魏东去车站比较早,上车后就坐在了中间的位置,颜妍排队排在了后面,等她上车,只有最后面一排还有空位。颜妍从魏东身边路过的时候,魏东正在整理自己的行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与他有着一面之缘的女子和他坐在一辆长途车上。

今天坐车的人很多,还没有出站已经坐的满满登登的了,出了车站,路上有人招手司机就停,陆陆续续的上人,渐渐的车里就挤满了。

魏东经常出差,知道这些人是故意在站台外等车,因为不从车站买票会省好几块钱,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座位。

车又停了,这次上来的人中有一个老大娘,看起来有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均已花白,黝黑干瘦,后背有些佝偻,从穿着打扮来看,应该就是长期在农村生活的,上车后她就站在过道里,瘦小的身子随着客车的颠簸摇摆。

因为是长途车,大家在车上呆很久,如果没有座位的话会很辛苦,老大娘附近的乘客没有一个让坐的,有些不忍心的就闭上眼睛假寐,这就叫眼不见心不烦。

魏东离的远,他原本以为前面会有人主动给大娘让坐,可车都要驶出城区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魏东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越过人群对老人家喊道:“大娘,你到这里来坐吧。”

起初老人没有听到,待她确定是喊自己时,简直受宠若惊,她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站着就行。”

魏东站起来,抓住旁边的把手,“大娘,你别空气了,过来吧。”

老大娘年纪大了,长时间站着确实站不住,她客气的几句后,就从人群中挤过来,嘴里一叠声的感谢,“谢谢他大哥了,老婆子命好,出门就能遇到好人。”

魏东笑笑,扶着老人坐好,自己站到一边与老人说话,“大娘,你这是上哪去呀?”

“我来走亲戚,这是回家。”老人感激的冲着魏东直笑。

颜妍就坐在后排的正中间位置,魏东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从细节处见人品,这一定是个好人,颜妍赞许的目光一直盯着前面这个高大的男人。

随着车行驶的时间越来越长,颜妍就越发倾佩这个男人,从这个男人让坐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明显看出来他也很累了,还是拒绝老人家多次把座位还给他。

有时候人的第六感还是很敏感的,魏东总觉得后背有两道视线,让他感觉不自在,他转过头去探寻视线的来源处,不想正和颜妍的目光碰到一处。

颜妍看到魏东看过来,大方的冲他笑了一笑。

魏东礼貌的点点头,他又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而且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也熟悉的很,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二百九十三章:生情 魏东使劲翻开记忆深处,去寻找每一个有印象的人,终于,还是让他找出来了,这不就是去海边那个姑娘吗。

茫茫人海中,能再在一辆车上相逢也是缘分,魏东不禁对颜妍回笑。

魏东这一笑倒让颜妍有些纳闷了,那不是陌生人之间该有的眼神,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点多年未见的朋友,颜妍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心说:难道这个人认识我?

中午,车停在一个饭店门口,司机熄火后,售票员转过身子面向乘客说道:“休息半个小时,大家下车吃饭,上厕所,一个小时后出发。”

别说站着的,就是坐久了的人也都累了,大家纷纷跳下车,伸展身体来消除疲惫。午时,正是吃饭的点,即使不太饿,生物钟也提醒你该吃饭了,大家纷纷往饭店里走,转眼间,饭店里面就挤满了人。

这是一个不大的店面,总共三个房间,小的那间是厨房,大的这间就是餐厅了,旁边还有一间算是单间。

饭店老板与客车这边应该是合作关系,司机和售票员下车后直接熟门熟路的进了一个单间。

餐厅这边摆的是大锅菜,价格不算便宜,三块钱一份,吃的人很多,除了少数自带干粮的,几乎每个人都要了一份菜。

颜妍是女生不好意思跟别人挤,她先去了趟卫生间,等她回来别人都打的差不多了,等她端着盘子找地方的时候,又发现大堂里的桌子上几乎都坐满了人。

颜妍抿抿嘴,在每个桌子上都扫了一圈,试探找出一个空位子来。

魏东人高马大的,他早早打了饭正吃着,抬头间看见颜妍一脸为难的样子,他忙冲她招招手,“到这边来。”

颜妍如释重负,赶紧端着盘子走过来,魏东往旁边挪了挪,给颜妍腾出一个位置。

“谢谢、谢谢。”颜妍急忙道谢。

魏东淡淡一笑:“客气了。”

吃饭间,魏东又扫了颜妍几眼,要是在平常,魏东这样的举动只会给颜妍带来反感,但今天魏东的善举在先,颜妍先入为主的认为魏东是个好人。

颜妍夹了一根芹菜放入口中咯吱咯吱的嚼着,“你认识我吗?”

魏东点点头,笑道:“三年前我见过你。”

颜妍迷惑的皱皱眉,“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你那时候……嗯。”魏东右手食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应该是在想东西,比较专注,没有注意到旁人。”

“哦。”这个也有可能,有时候工作忙起来,她的确是会边走路边想事情。

魏东咬了一口馒头,“你在哪里工作。”

“纺织品进出口公司,你呢?”

“我在国棉厂,说起来咱门单位还算是对口。”

颜妍惊喜,“真是呢,你们厂有产品是从我们公司出口的呢?”

“是吗,不过那是外贸部的事,我负责的是内贸,只管内销。”

“哦,这样啊。”颜妍慢条斯理的吃着饭,“你这是去哪里?”

“L城,去出趟差。”

“好巧。”颜妍嘴角绽开一个微笑,“我也是去L城出差。”

“那可真是巧,你要到L城哪里?”

“去织布厂。”

相同的目标无形中让两人增加了亲近感,颜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这个男人她竟然生不出一丝戒备。

这个男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个子很高,身上穿着黑色带暗纹的西服,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

他的眉毛浓而黑,映得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亮,鼻子高而挺,他的高挺又区别与齐睿清的高,齐睿清的鼻子有些秀气,他的高却带着男人的硬朗,嘴唇有些薄,人都说薄嘴唇的男人薄情,但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却是阳光又带点痞气。

魏东也在近距离的打量颜妍,区别于上次见面,上次她很伤心,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今天的她浑身上下洋溢着自信,尤其是那双酷似杨云的眼睛,每眨一个都仿佛有小星星在闪动。

魏东的心快跳了几下,这是自杨云走后再也没有发生过的事。

魏东已经单身很多年,这些年身边的同事,亲朋一直都在给他介绍对象,尤其是他母亲,更是苦口婆心的劝他,什么要给魏赟一个健全的家了,要给自己找个伴,不然老了怎么办了?

魏东也见过不少人,就是没有心动的感觉,往往只是就见一面再也没了下文,魏东心里想,这个姑娘要是单身多好啊。

魏东暗暗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你想什么呢?如此出色的女人怎么可能没有结婚?你怎么可以随便动心。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魏东还是找各种话题跟颜妍说话,“我有个老同学在你们单位工作,也许你还认识呢。”

颜妍已经吃饱了,她放下筷子,掏出纸巾擦嘴,“嗯~谁呀?”

“姓黄,叫黄岩。”

真是越说越近了,这个男人的同学竟然是自己的主任,“你别说,我真是太认识了,我们科主任哪,诶,您贵姓啊,等我回去一定要跟主任说说。”

“我姓魏,单字一个东,你回去问问他。”魏东一直想知道颜妍的姓名,之前怕直接问出来唐突,这下正好顺嘴说出来,“同志,还不知道你尊姓大名呢。”

“我叫颜妍。”

“严肃的严吗?”

“是颜色的颜,名字是女字旁加一个开。”

“颜妍。”魏东将这两个字念了一遍,夸道:“真好听。”

颜妍耳尖透着粉色,“有什么好听的,名字而已。”

魏东抓心挠肝的想知道颜妍有没有成家,他故作不经意的打听,“诶~你家大兄弟在哪工作?”

颜妍脸上的笑消失了,她淡淡的说道:“我家没有大兄弟。”

魏东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他顿时心花怒放,“那太好了。”说完又觉得自己失言,急忙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的意思是、是、是那个啥……那个啥……”他那个啥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啥。

颜妍被他窘迫的样子逗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故意曲解魏东的意思,“我家就我和妹妹两个人,我没有大兄弟。”

魏东的脸顿时垮了,嘟囔着,“我不是问你这个大兄弟,我问的是那个大兄弟。”

颜妍笑着,“咯咯咯,哪个大兄弟我都没有。”

魏东看颜妍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没有怎么就好了呢?”颜妍问道。

“因为我也没有。”

“你有没有和我有关系吗?”

魏东的脸皮就是厚,他直接了当的说道:“咱可都是成年人,我有不和你拐弯抹角,你看咱男未婚女未嫁,我要追你应该不犯法吧。”

颜妍绷起脸,“你不觉得你说这话太早了吗,咱们可是第一次见面。”

“不是第一次。”魏东急忙更正,“我三年前就见过你。”

“可我没有见过你啊。”

对于魏东,颜妍心里对他并不反感,就是觉得他上来就说要追自己也太孟浪了些,而且看他年纪也不小了,三十多岁的男人到现在都没有结婚,不是心里有毛病就是生理有毛病。

颜妍上下打量着魏东,“你这个年纪,嗯,为什么到现在没有结婚?”

“我结过婚。”魏东想既然要追人家,就跟把自己的情况毫无保留的告诉她,魏东黯然的垂下眼帘,将那段美好又痛苦的记忆翻出来,“我在下乡的时候认识一个女孩,她也是知青,我们相爱了,没想到她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孩子生下来了,她没有保住,已经走了十多年了。”

颜妍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她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提。”她轻轻的问魏东,“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再找一个?”

魏东摇头,实话实说,“我想一直陪着孩子妈,一直在农村呆着,没有回城,后来孩子越来越大,学习也很好,为了孩子的前途,我四年前带着孩子回来了,这些年也见过几个人,但是都没感觉。”

魏东抬眼看向颜妍,“你又为什么没有结婚。”

颜妍咬了一下嘴唇,“我也结了呀,又离婚了。”

魏东诧异,“为什么?你这么好的女人,他怎么舍得?”

“他外头有人了。”颜妍苦笑,“都有孩子了,我还怎么跟他过,所以就离了。”

魏东替颜妍打抱不平,“这个人真是瞎了眼。”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两人光顾说话,没有注意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都上车了啊,马上就要发车了。”

两人谈的正欢,被售票员的催促声打断,颜妍急忙站起来,“走,上车吧。”

车上的人都已经按照原来的位置坐好了,老大娘看见魏东急忙站起了,“他大哥,你坐吧。”

“大娘,你坐,我不累。”魏东扶住大娘的肩膀,让老人家坐下,自己则跟着颜妍的脚步一直走到最后面,站在了颜妍的身边。

高大威猛的魏东往颜妍身前一站,挡住了旁边人碰到颜妍的可能,颇有些护花使者的味道,这让颜妍的心暖暖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追 碰上颜妍打乱了魏东原有的计划,Z城暂时不想去了,他想和颜妍一块回Q城。

车到L成已近黄昏,出了车站,他领着颜妍去找住的地方,路上,他问颜妍,“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吧,明天我去厂里验货,没什么事的话坐后天一早的车。”

“正巧,我也是这么准备的,这个城市小,明天一天的时间就能把这里的大小商场转个遍,我也是准备坐后天早上的车回去,要不是咱俩一起走吧?”

“好啊。”颜妍答应着。

安顿好住处,两人一起吃了晚饭。

躺在床上,魏东的心里就有些小雀跃,像什么呢,就像小青年谈恋爱的感觉,甜蜜而期待。

魏东一直就相信一见钟情,当年认识杨云就是这样的,他一眼就认定了杨云就是伴他一生的那个人,同样,他现在肯定的是颜妍就是他等的那个人。

梦中的杨云依旧带笑,只是时间久了,五官不是那么太清楚,毕竟时间太久了,久到全凭记忆已经支撑不起一个鲜活的图像,唯一不变的就是杨云那双眼睛,黑漆漆的瞳仁,长翘的睫毛。

杨云温柔的抚着他的脸,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依恋:“哥,我把她带来了,你后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说话间,杨云的五官清晰起来,那是颜妍的五官,不变的是她们共同的那双星星眼。

第二天一早,魏东就等在了颜妍的门前。

颜妍洗涑完毕,拉开门正准备出去吃早点,一个大高个子杵在那倒把她还吓一跳,“呀!是你呀!你咋起这么早啊!”

魏东嘿嘿憨笑,“不早,我刚过来,喊你一起去吃早点的。”

吃完早点两人各自忙碌,颜妍好一些,她到厂里将生产流程检查一遍,成品质量重点抽查,确认不会出什么纰漏就可以。

每个城市都有外贸出口公司,颜妍所在的单位会把单子放到下面的公司里,再由下面的公司分到各个工厂。

外销产品不像内销,产品质量要严很多,不然一旦出了差错,被对方索赔是小事,重要的是影响自己的信誉。

这是一个新建的小纺织厂,从崭新的机器设备上可以看出,这个厂子投产并没有多长时间。

杜志国非常重视总公司来人,他一直陪着颜妍把整个车间转了个遍,初时颜妍还担心,整个流程转下来,她放心了,厂子虽小,但质量上有保证。

中午吃过饭,颜妍就回了宾馆休息。

魏东这边就忙了,他要去各大商场接洽,看样品、定价格、签合同,如果碰到一直在厂里定货的商家还好说,一般都能直接签订合同,头一次打交道的就要费一翻口舌了,首先人对陌生人都有一种本能的戒备,你的东西再好,我也怕受骗,订金交给你,你卷钱跑了怎么办。有名片?有地址?名片哪里不能印,随便写个地址谁知道真假,这就牵扯到信用问题,魏东为打消对方的疑虑要多费很多口水,一天下来,累得嘴里像是冒了火。

魏东感觉时间过得很快,还没有转个遍呢天儿要黑了,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路过颜妍房间的时候还专门竖起耳朵听了听,确定里面有动静知道颜妍已经回来了,他急忙跑回自己的房间。

恋爱中的人都注意自己的形象,魏东急忙的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大皮鞋擦得锃亮,照着镜子看了好几遍,才满意的去敲颜妍的门。

穿休闲服的魏东和穿西装的魏东气质截然不同,穿西装的魏东给人的感觉是文质彬彬,穿休闲服的魏东给人的感觉是时尚大气。

魏东对自己的穿着打扮还是很有信心的,果不其然,颜妍打开门,魏东明显感觉到她的眼睛一亮,这让魏东心里很是得意。

魏东可以说是长得仪表堂堂,他身形高大,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处青色的胡茬托着硬实的下巴,整个五官透着一股英俊大气,三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又让他浑身上下充满了成熟男人的味道。

“你吃饭了,一起去吧?”魏东很帅气的甩了一下微湿的头发。

“还没。”颜妍眼睛一连眨了好几下,才稳住了自己悸动的心。

回Q城一路魏东把颜妍照顾得无微不至,这让颜妍封闭已久的心有了裂缝,她也是个正常的女人,需要男人的呵护,眼前的这个男人符合女生对另一半的期望,他帅气,有责任心,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很善良,颜妍心里默念:他千万不要是齐睿清那样的人。

回到Q城,两人暂且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上,上班、下班、回家。

魏东先忙了几天,按照签订的合同,把货物发出去,再督促商家将尾款打过来,等一切告一段落,他的追妻行动开始了。

他给自己想了一个理由,好久没见老同学了,真是甚是想念,我要去看看老同学。

颜妍所在的公司有一幢独立的大楼,层高二十,她们办公室位于九楼,魏东按了数字九,随着电梯越升越高,他的心跳也跟着快了几分。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黄岩工作单位,说是来看老同学,其实他的本意是来找颜妍,出了电梯门他并没有直接去找黄岩的办公室,而是看着一个个敞开的办公室门,希望能碰到颜妍。

正是上班的时间,楼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对于魏东这个陌生人,倒也没有人特别注意。

颜妍按照手里的订单,正在一家一家的打电话,了解各企业的订单进度。

魏东越过几个办公室都没有看见颜妍的身影,他暗忖:要不然先去找黄岩?正想着呢,那个纤细的倩影闯入了眼帘。

颜妍穿了一件纯白色的高领毛衣,乌黑的秀发随意披在肩头,黑白分明的装扮衬得皮肤更加白皙细腻,颜妍根本不知道魏东正在外面看她,她工作起来很专注,细长的葱指捏着电话筒放到耳朵边上,时而蹙眉,时而微笑,魏东被吸引住了,他抱着臂膀倚着门框,目光落在颜妍的身上久久不动。

王芳回办公室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堵在办公室门口,她有些奇怪,站在魏东后边喊了一声,“同志,你找谁?”

魏东正看得入迷,听到声音惊醒过来,他笑着侧过身子,给王芳让出位置。

王芳的声音同样惊醒了正在打电话的颜妍,她抬头冲着王芳招了一下手,余光中却看到了魏东,她忙站起来,“诶~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老同学。”魏东拇指和食指在耳边比划了一个6,示意她继续打。

颜妍笑笑,“你先坐,等我打完这通电话。”

有状况啊,女人的心比较敏感,王芳看看魏东,又看看颜妍,魏东的眼神中明显带着爱恋,嗯,什么情况?

王芳热情的拉把椅子过来,“同志,找颜妍是吧,快请坐,快请坐。”

“谢谢。”魏东忙道谢。

王芳又去倒了一杯水,递给魏东,她自己坐到不远处,很是八卦的问,“同志,你哪个单位的呀?”

“哦,我国棉厂的。”魏东眼睛还放到颜妍身上,听到王芳问话才转过身子。

“国棉厂的呀。”王芳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魏东,“同志你今年多大了?”

魏东觉得这个人怪怪的,像是在查户口,但碍于是颜妍的同事,他还是礼貌的回答,“我今年三十五岁了。”

呦,比颜妍大五岁呢,岁数有点大,不过这个男人不显得有那么大,和颜妍站在一起,倒是挺般配的。

颜妍长话短说,“那行,你那边注意产品质量,嗯,行,咱先这样说着,再见。”

颜妍挂了电话,看着王芳一脸八卦的样子无奈的道:“王姐。”

“我明白,我明白。”王芳从办公桌上拿起文件夹作势就往外走,“我还有事,你们聊。”

“王姐――”颜妍被王芳弄个大红脸,她急忙喊住王芳,“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真有事。”王芳扬扬手里的文件夹跑了出去,她心里高兴,老姑娘终于能嫁出去了,她一溜烟的跑到了黄岩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到黄岩对桌,神秘的说:“黄主任,我告诉你,我们办公室来了一个男人,找颜妍的,我看两人有戏。”

“真的?”黄岩也来了精神,“那人怎么样?”

“我看着还行,个子高高的,人也长的很帅,就是年纪大一点,比颜妍大五岁呢。”

“嗨,男人大五岁还叫大吗,我看正好,我认识的人里男人比女人大十多岁的都有。”黄岩好奇心上来,“我看看去!”

“你回来。”王芳忙把他叫住,“两人正说话呢,你别去打扰他们,你没看见我都躲出来了。”

黄岩不死心,“我在旁边看一眼就回来。”

黄岩佯作去卫生间,路过颜妍办公室歪头看了一眼,魏东因为背对着门他第一眼没有认出来,这看人就要看脸,看不到脸怎么行?

第二百九十五章:巧了 黄岩从卫生间出来,再路过门口的时候故意咳嗽了一声。

黄岩的咳嗽声惊动了屋里的两人,两人同时往外面看,这回看清了,黄岩顿时乐了,真是无巧不成书。

“哎呦,老同学,你怎么来了。”黄岩立马惊喜的往屋里走。

“我来看看你,正巧碰到了颜妍。”魏东热情握住黄岩的手摇晃了一下,心中却在埋怨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在他和颜妍聊的正好的时候来当电灯泡。

“你俩认识呀。”黄岩拍拍魏东的胳膊,又看向颜妍,“我那天说想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就是想把魏东介绍给你,没想到你俩认识,真是有缘哪。”

还有这样的事?魏东大喜,冲着黄岩的肩窝就是一拳,“好兄弟,还是你想着我。”

“那是当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可是一直挂在心上的。”黄岩爽朗的笑道:“中午别走了,我请客,大家一起聚聚。”

王芳三等两等黄岩一直不回来,她心中暗骂黄岩没眼色,走过来一看,更是气得哼了一声,她走过来,故意大声说道:“黄主任,你办公室有人找。”

看着王芳不满的目光,他顿时明白过来,“哦,我这就过去。”说完他又对魏东挤眉弄眼,“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来。”

回到办公室黄岩还在跟王芳感慨,“我这个老同学啊,天生的情种,下乡的时候结过一次婚,没想到在生孩子的时候没了,从认识到生孩子他们满打满算的也就有二年多,我就想不通这两年多的感情就不知道怎么那么深,为了一个故去的人,他愣是呆着农村不回来,他回来我也是前一段时间才知道的,老同学聚会,聊起来才知道他一直还是一个人,唉~”黄岩叹口气摇摇头,“可怜。”

王芳听得仔细,她还真没有碰到过这么专情的男人,心中替颜妍高兴,“专情就好,适合颜妍,颜妍可再也经不起感情上的欺骗了。”说到这里又想起魏东的前妻是因为生孩子才走的,不禁问道:“孩子怎么样?生了来了吗?是活着的吧?”

“生下来了,这就是一命换一命啊,孩子非常好,那孩子我见过一面,非常漂亮,看来是随了他的母亲,学习也好,在咱们市重点中学读书,嗯,有十多岁了。”

“呦,孩子那么大了呀。”王芳皱皱眉道:“那颜妍一结婚就要当那么大孩子的后妈呀!”

“看你这话说的。”黄岩反驳道:“人家孩子虽然大,但省心啊,孩子小了你还得一把屎一把尿的拉吧,这多好,等颜妍有了自己的孩子,大的还能帮忙看一眼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芳抿抿嘴,“我的意思是咱们颜妍找一个带那么大孩子的人有点吃亏,咱颜妍条件多好的,除了离过一次婚,人家就没有什么缺点。”

“这就是最大的缺点,咱们颜妍就是千好万好,就这一个缺点就能给遮挡的干干净净喽,就自己说,没结婚的小伙子不找颜妍吧,人家还想找大闺女呢,但凡结过婚的没有孩子的不多,我看魏东就很好,很合适。”

“那……”王芳还欲再说,黄岩拦住了她的话题,“咱们就别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只要人家两个人看对眼了,其他的一切都不是事,中午你不用到食堂去吃饭了,我请客。”黄岩一脸的得意,“你看着吧,我非要把他们撮合成一对不可。”

颜妍和魏东在办公室谈的正欢,好在办公室只有颜妍和王芳两个人,王芳这一躲出去,就和颜妍的单间差不多,而且鸡贼的魏东在送黄岩出门的时候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回避了不高兴的往事,魏东给颜妍将农村的趣事,将种田的苦与乐,颜妍给他讲上学期间的乐趣,这让没有上过大学的魏东非常向往。

魏东不喜欢学习,对他来说学习就是受罪,他能坚持到上高中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所以说他不听父母的话非要下乡去当知青有一定的原因是为了逃避读书。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黄岩探头看看还关着的门对王芳笑道:“都道是有情饮水饱,我看这俩人也不用吃饭了。”

“嗯。”王芳表示赞同,“看他俩这热乎劲跟刚进入热恋的小青年似的。”同时她又不解了,“之前没听颜妍说过有认识这么一个人呀,怎么突然蹦出来个男朋友?”

黄岩一拍手,“对呀,我也正纳闷呢,聚会的时候都说魏东还是单身一个,他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看那边还没有开门的迹象,黄岩按按咕咕叫的肚子,“走,不等了,喊他们去吃饭。”

“邦!邦!邦!”黄岩先敲敲门,然后把门推开一条缝,将身子探过去,“你俩说话就说饱了是吗?不吃饭了?”

“啊。”魏东抬腕看看手表,惊觉时针已指向十二点半,“哎呦,都这个点了。”他忙站起来,歉意的问颜妍,“耽误你吃饭了吧,走,今天我请客。”

黄岩走进来,“你请什么请,今天都说好了我请,你想请下回来请。”

“那行。”魏东也不跟黄岩客气,“老同学,你今天请大家吃什么好吃的?”

“离公司不远,有一家大盘鸡做的不错,我带你们尝尝去。”

四人一起往电梯口走去,两个男人走在前面,王芳和颜妍手挽手跟在后面,王芳冲着颜妍一挤眼,嘴边凑到颜妍耳边,轻声说道:“你老实交待,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之前就没有听你提过?”

颜妍小脸微红,“回头告诉你。”

显然黄岩已经来的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和老板熟识的很,一进门他就对老板说:“两杯扎啤,一份花生煮毛豆,一份辣炒蛤蜊,大盘鸡再加上酱猪蹄,先上这些,不够再要。”

四人落座后黄岩还在给几人解释,“他们家的大盘鸡和酱猪蹄做的那叫一绝,猪蹄煮得软糯鲜香,最适合你们女人吃,美容。大盘鸡炖得也好,浓香诱人,而且量大,咱几个人不一定能吃得了。

等菜一端上来,王芳和颜妍都惊呆了,可真是量大,竟然是用盆端上来的,鸡块中还配着土豆块和红辣椒,上面又撒了一层碧绿的香菜,浓烈的香味飘上来,别说吃了,光看一眼就让人食欲大增。

“都吃都吃。”黄岩指着菜说。

魏东特别有眼色,他早看好一块鸡腿肉,直接夹起来放到颜妍的碗里,温柔且体贴,“你尝尝,好吃不?”

真是撒了一地的狗粮,黄岩和王芳对视一眼,不觉同时打了一个寒战,咦~真是肉麻。

都饿了,先是一通猛吃,等肚子里面垫了底,几人才边喝啤酒边说话。

因为正是上班的时间,两杯扎啤喝光就没有再要,大家以吃饭为主,酒足饭饱后,魏东没好意思再跟着颜妍上楼,这是人家工作的地方,人家还得工作,都已经再这呆了一上午了,总得注意点影响。

魏东依依不舍的看着颜妍,“我先走了,下午过来接你下班好不好?”

“不用,我住的地方离这里近,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

黄岩和王芳可不想当那个电灯泡,“我们先走了啊。”

颜妍急忙抓住王芳的手,“王姐,我和你一起走。”颜妍说完,对着魏东摆摆手,拉着王芳率先往回走。

王芳看看魏东,转过头来在颜妍耳边轻轻的说道:“怎么,害羞了?我看魏东的眼珠子可恨不得沾到你身上。”

“王姐,你说什么呢?”酒精的作用下,颜妍脸颊绯红,目光水盈盈的。

“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吧,你俩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上次出差……”颜妍将遇到魏东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王芳,末了说道:“他说他三年前就见过我,不过我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王芳笑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我看魏东就是你的有缘人,黄主任刚说要介绍你们认识,你们就碰面了。”

“嗯。”颜妍羞涩的点点头,“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缘份吧,王姐,你不知道,刚认识他就说要追我,按理说,这也太轻浮了,偏偏对他我心里竟然一点都不反感。”颜妍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的目光很坦荡,里面没有猥琐,只有真诚,还有他给老人家让坐的那一举动,让我相信他不是一个坏人。”

“哦。”王芳若有所思,“会不会是他专门做给你看的?”

“不是,之前他不知道我也在车上,快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他才发现我的。”

王芳:“他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儿子,他告诉你了吗?”

“说了。”颜妍一笑,“正在上中学。”

“你不嫌弃吗?”

“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干嘛要嫌弃,就是我和魏东能成了,进门我就有这么大一儿子,还省我事了呢,我就更不嫌弃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去吃饭 魏东说了下班会去接颜妍,他就一定会去,好在他们供销科的人并不用遵守作息时间,只要完成每月的任务就行,魏东回到单位打了一个转,处理一个手头的工作,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往颜妍公司这边走,路过街边花园,见里面的月季开的正旺,瞅瞅没有人注意,迅速在里面挑了一朵最漂亮的掐了,藏在了怀里。

颜妍根本没有想到魏东真的下班会来接她,她像往常一样,出了公司的大门,背着小包包,慢慢的往家里溜达。

一个人日子过久了,吃饭也不能老凑合,她会在下班的路上顺便买些菜,心里正计划要做些什么吃,不其然在拐角处险些和一个高大的男人撞在一起。

魏东早就看见颜妍过来了,他笑眯眯的等着颜妍发现自己,可颜妍东看西看就是没有注意到他。

也不怪颜妍没有发现魏东,主要是魏东站的不是个地方,他正好站在拐弯处,旁边还有一个电线杆子挡视线,而且颜妍有点小近视,二、三百度,离得稍远视线就模糊。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颜妍赶忙道歉,待看清是魏东,她拍着胸口嗔道:“是你呀,不是说不用来接我吗?怎么又来了。”

“闲着没事就过来了。”魏东从怀里把鲜花拿出来,举到颜妍面前,“送你的,喜欢吗?”

这是一朵深红色的月季花,鲜艳似火,花瓣层层叠叠,带着微微的卷曲,花蕊是娇嫩的黄,像一根根蜗牛刚伸展出来的触角,一股清雅的幽香,轻轻慢慢的飘上来,颜妍深深的吸了一口,顿时清香充盈在整个胸间,她抿嘴微笑,“喜欢,哪来的?”

“偷的。”魏东实话实说。

“哈哈。”颜妍以为他在开玩笑。

魏东看着颜妍如花的笑靥,说道:“我带你去吃饭吧。”

“不去了吧,中午吃了一肚子肉,我正想买点青菜回家清清肠。”

“那我请你去吃青菜吧。”魏东很自然的改口,“我知道有一家素食馆,里面只做青菜,一点肉腥都不见,连个鸡蛋都没有。”

“还有这样的饭店?”颜妍奇怪,“那他能赚到钱吗?”

“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魏东的坚持让颜妍不好拒绝,“嗯,好吧”

颜妍注意到,魏东一直是走在靠马路这边,把她保护在里面,即使换了一个方向,魏东也是尽快站到外边来。

这个男人很细心,颜妍对魏东又增添了一份好感。

餐厅属于一个小区靠路边的建筑之中,掩映在一片梧桐的后面,从外观来看,是一家一楼住宅改制的,名字也是简洁了当,红底黄字的匾额上直接标明“素食馆”三个字。

魏东熟门熟路的把颜妍带到里面一个单间,顺手拿起桌边的菜单放到颜妍手里,“看看,有你想吃的吗?”

颜妍接过菜单,对第一个菜就提出了质疑,她指着上汤白菜问魏东,“这也叫素菜吗,上汤不是用鸡和大骨头熬出来的吗?”

魏东探过头去瞥了一眼,笑道:“放心吧,他们家的上汤是用豆芽吊出来的,也叫素高汤。”

豆芽也能吊出高汤来,颜妍对这道菜非常期待,“那就点一份上汤白菜吧。”

“好。”魏东见颜妍点完上汤白菜就把菜单还给了他,不禁问道:“你就点这一道菜吗?”

“嗯,不饿,中午吃的多,晚上稍微吃一点就行。”

魏东提醒道:“那也不能只点一道菜,不吉利,你没看宴席上的菜都是双数吗?”

“那你就再点一道。”

“我看看啊,豆腐你吃吗?”

“吃的,我没有不吃的东西。”

“那就好办,好养活,来一个香煎豆腐,一个香姑油菜,再来一个干锅菜花。”

魏东一气又点了三个,颜妍忙阻拦,素白的手指伸出来,直接挡在了菜单上,“太多了,咱们两个人吃不了。”

要说颜妍的手是纤纤玉手一点也不为过,她的手指又白又细,却不是骨感的细,丰润中透着白暂,粉红色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像一个个小贝壳,带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

这样的一只手摆在眼前,魏东的心狂跳一下,他有一股冲动,恨不能马上将这只小手握在手心里。

魏东不光这样想,他的手都抬起来了,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自己太唐突,手在空中转了一个弯,直接空拳放到了嘴边。

“咳!”魏东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冲动,“放心吧,有我呢,你以为我这个大个子白长的。”

首先端上来的是上汤白菜,颜妍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一股白菜的鲜甜顿时在唇齿间绽开,“好鲜哪!”颜妍的星星眼眨了又眨,一口白菜下肚,她竟然没有品出半点豆芽的味道。

剩下的菜陆陆续续的端上来,本来只是想随便垫垫的颜妍竟然吃的刹不住闸,她像一只小兔子,嘴边不停的蠕动着,“他家的菜是怎么做的,素菜都做的这么好吃?”

“据我所知,老板是个特级厨师,不适应退休后无所事事的生活,就和老伴两人把家里的一楼改造了一下,开了这间素食馆。”

颜妍不解,“那为什么只做素菜,都做的话生意不是更好?”

“因为老板娘信佛,不忍心见到活生生的小动物变成食材。”

“哦,这样啊,嗯~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我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魏东笑笑,卖了一个关子,“你猜。”

“不说拉倒。”颜妍不自觉的露出小女儿的状态,嘴巴撅了撅。

颜妍现在不管做什么,在魏东的眼里都是美的,就连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传到魏东的耳朵里都像音乐一般悦耳,更别说是颜妍娇嗔的小模样了,魏东根本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他放下筷子,嘴角噙着笑,专心的欣赏颜妍吃饭。

颜妍吃了半天,魏东一直没动筷子,颜妍有些纳闷,“你怎么不吃啊?”

“我看着你吃就饱了。”这是魏东的心里话,自然脱口而出。

“油嘴滑舌。”颜妍白了魏东一眼,心里却是甜蜜蜜的。

“吃撑着了。”颜妍揉着自己的肚子埋怨道:“都怨你,带我来这么好吃的地方,还点那么多的菜。”

魏东宠溺的目光放到颜妍身上,“你喜欢吃就好。”

魏东去结账,颜妍跟在魏东身边往外走。

“吃好了?”老板娘笑着,视线落到魏东身后仔细打量着颜妍,问魏东,“女朋友?”

“嗯。”魏东把钱递上去,没成想老板又将钱推了回来,“眼光不错,这顿饭我请,算是奖励你小子的。”

颜妍被老板娘看得不好意思,又停她这么说更纳闷了,她瞅瞅老板娘,又瞅瞅魏东。

魏东也不跟老板娘客气,直接把钱装回兜里,“那行,谢谢婶儿了,我家里还有几瓶好酒,回头拿来让张叔尝尝。”

“好啊,婶儿可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站在餐厅外面,颜妍问魏东,“你和老板认识?”

魏东点头,“因为我家就在他们家楼上,我们可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张婶是看着我长大的。”

一切疑惑迎刃而解,“我说呢,怪不得你了解的那么清楚。”

“已经到我们家门口了,去我们家坐坐吧?”

“不去不去。”颜妍吓到了,这才见几面,哪能就要到人家家里去,见家长吗?那也太快了。

魏东建议道:“那咱们去看电影?”谈恋爱不是应该这样吗,要看电影,要压马路。

颜妍看看天色,“不去了,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那我送你回家。”

魏光禄和白玉莲两口子吃完晚饭都会出来遛弯,魏东两人刚走,他们俩就溜达到了这边,老板娘看见了,忙从店里走出来,“东子妈,你家东子刚才带女朋友来我这里吃饭,人我见了,姑娘不错,人长得真漂亮。”

“啥?”两口子惊呆了,他们都要叫魏东愁死了,三十多岁的人了,到现在连个家都没有,眼见的魏东年纪越来越大,这个事就像泰山压顶一样压在他们心头,咋一听有人说魏东有女朋友了,他们还不信,“张嫂,你没看错?没听东子说他谈朋友了啊。”

感情这老两口还什么都不知道,老板娘还是第一个见到魏东女朋友的,顿时老板娘像小孩子得了糖一般高兴,“是真的,我特意问东子了,东子说是。”

“真的!”老两口顿时喜形于色,“张嫂子,你快给我说说,姑娘有多高,长什么样?在哪里上班?”

“在哪里上班我可没问,不过姑娘我可看仔细了,她有这么高。”老板娘比划了一个高度,估算了一下,“得有一米六多,长的白白净净的,头发挺长,快到腰了。”

“好好,人呢,还在里面不?”白玉莲说着就要往饭店里走。

“走了,刚走,你们俩要是再来十分钟就能碰到了。”

“走了呀。”白玉兰失望了,扭过头就埋怨魏光禄,“都是你在屋里墨迹,你要不墨迹咱不正好碰见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见面 魏光禄两口子得了这么大的好消息,哪里还有心劲遛弯,直接回家去等儿子了,一直等到魏赟都睡熟了魏东才到家。

这边钥匙一响,那边白玉兰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拉开门往魏东身后看,没看见人,“你自己回来的?”

“嗯,我不自己回来还能怎么着?”

白玉兰一把把儿子拉进来,“你都带人家姑娘到咱家楼下了,怎么不带人上来坐坐。”

魏东明白了,张婶这是跟他妈汇报完了,魏东摇摇头,女人呀,就是八卦。

魏东往屋里走,白玉兰亦步亦趋的一直跟在魏东身后,就连魏光禄也沉不住气,“你过来坐这,好好的跟我们说说姑娘的情况。”

魏东哑然失笑,“爸,妈,你们着什么急吗?早晚有一天我带她过来给你们看,你们只要准备好见面礼就行了。”

“你这孩子,看是看,你提前跟妈说说又怎么了?”白玉兰拉着魏东的胳膊,直接把他按到沙发上,两口子一左一右的把魏东夹在中间,“快说说,姑娘是干什么的?”

“好、好。”魏光禄拍着儿子的肩膀一个劲的说好,“你终于开窍了,我和你妈还以为你要孤独终老呢。”

看着父母热切的样子,魏东有些心酸,父母对他的付出他是看在眼里,他也是做父亲的人,知道父母都希望儿女好,好上加好。

“妈,爸。”魏东笑道:“我跟人家才开始谈,成与不成都还是未知数,我先把大概情况跟你们说一声,不过咱们先说好了,你俩可别沉不住气专门跑去看人家。”

“你这孩子,你爹娘活这一大把年纪大难道连这点数都没有吗?”白玉兰催促道:“快说呀!”

“她叫颜妍,在纺织品进出口公司工作,今年三十岁,离过一次婚……”

“离婚的呀!”魏东话还没说完,白玉兰就脸上的迫切就淡了一些。

母亲的表情让魏东很不满意,“妈,你大惊小怪的干什么,人家是离过婚,你儿子我还丧偶呢。”

“不是。”白玉兰干笑着,“妈不是那个意思,妈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婚,我可告诉你,不正经的人家咱可不能要。”

“对、对,不能要。”魏光禄跟着附和。

“妈,你想什么呢,她离婚是因为他前夫在外面有人了,都有孩子了,你说谁摊上这样的事不离婚。”

“哦~”白玉兰高兴了,“那不怨她,可怜见的。”

魏东不愿意跟父母谈了,真是的,他不找对象吧,他俩净事,这找了对象吧,还净事,魏东一甩手,站起来就往自己房间里走。

“诶――你还没说完呢。”

魏东:“困了,睡觉。”

魏东走到门口处又折了回来,白玉兰还以为儿子回来继续跟她汇报,正要开口,没想到魏东问她,“妈,前一段时间我出差捎回来的酒你放哪了?”

“在床底下呢,干嘛,你要用吗?”

“今天去张婶家吃饭,她没要钱,我想着送两瓶酒过去,他们也不容易,我不能占人家的便宜。”

魏东一心要把颜妍追到手里,他除了出差,下班都是和颜妍呆在一起。

出差也有一定的好处,两人好几天不见面,再见面时感情温度都会升高几分。

魏光禄两口子心急,过几天都要问问俩人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结婚?

连魏赟都知道自己快要有新妈妈了,魏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他对妈妈的认知还停留在照片上,毕竟照片是没有温度的,哪怕是照片上的人笑得再灿烂,那也是凉凉的一张纸。

魏赟的内心很纠结,他既期待新妈妈的到来,又怕与新妈妈相处,妈妈这个词,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词语,当这个词语即将变成活生生的人后,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终于要见家长了,颜妍的心里很紧张,她想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又怕太招摇,选一件保守的,又怕婆婆嫌她土。

魏东专门选了一个礼拜天,这天所有人都在家。

魏东到颜妍家的时候,颜妍还对着铺了一床的衣服纠结,看见魏东,颜妍眼前一亮,扯着魏东的手就往屋里走,“你快帮我看看穿哪件衣服好。”

和魏东交往与和齐睿清交往时的感觉不一样,颜妍大了齐睿清两岁,正因为大这两岁,颜妍不好意思跟他撒娇,而在魏东面前,颜妍越发觉得自己小女人了,不时的还会撒个娇。

“只要你人到,穿哪件衣服不重要。”

颜妍撅嘴,“看你说的,头一次去你们家,总得给他们留个好印象吧。”

魏东的眼里全是颜妍,他握住颜妍的小手,随意指着一身米黄色的套装说道:“就那身吧,我上次见你穿那身就很漂亮。”

自从第一次握了颜妍的手,魏东就一发不可收拾,只要和颜妍单独在一起他就要扯着颜妍的手,哪怕是在一起吃饭,一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也不能闲着了。

为了能握颜妍的手魏东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实实在在大把抓上去他怕引起颜妍的反感,刚开始是装作不故意的碰一下,慢慢一点一点的得寸进尺,直到有一次过马路。

Q城的路上坡、下坡居多,他们正走在下坡的路段,碰到一个骑自行车的莽撞男人,可能是那人的刹车闸失灵,嘴里喊着借光借光,但看见有人,速度却没有减,眼看着就要朝他们撞过来,还是魏东反应灵敏,他一把将颜妍扯到怀里,自行车堪堪擦着衣角而过。

颜妍惊魂未定间,魏东已经将颜妍的手包在手心里,他的借口是:你这么大的人了,连过个马路都不让人省心,还是我领着你吧。

这一抓就没有再撒开。

这么大的男人怎么这么黏糊,颜妍抗议,但抗议有效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小手又跑到了魏东的大手里,时间长了,颜妍也就习惯了。

知道魏家有两个孩子,颜妍专门包了两个红包,头一次见人家孩子的面,她得给见面礼。

路过市场的时候,颜妍顿住了脚步,她想了想,拉着魏东就拐了进去。

魏东以为她要买菜,忙说道:“家里什么都有,不用你买。”

颜妍转头一笑,“我买点水果,第一次去你们家不好空手。”

魏东拖着颜妍就往回走,“买什么礼物,你到家就是最好的礼物。”

一句话说得颜妍心里甜甜的,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不一定什么时候蹦出来的一句话就能让人感动的眼热,看他的表情又不像是故意提前准备好的。

颜妍挣脱魏东的大掌,坚持道:“我还是去买点苹果吧。”

见颜妍非要买,魏东只好依从她,东西虽买了,但钱是魏东抢着付的。

颜妍还有些不好意思,“说好了是我买礼物,你那么积极给钱干什么?”

魏东一只手拎着苹果,另一只手继续与颜妍十指相扣,“什么你的我的,用不着计较那么多,我跟你说啊,等咱们结了婚,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以后连我这个人都是你的。”

如同寒冷的冬天喝了一杯热茶,颜妍顿时从头到脚都暖暖的,她歪头看着身边的魏东,眼里带着笑意,“谁说要嫁给你了?”

“你不嫁给我嫁给谁?”魏东故意装出一副凶狠样,呲着一口雪白的牙齿,“说,那个人是谁?我要去和他决斗!”

“哈哈哈。”颜妍大笑,小脑袋傲娇的一扬,“我不告诉你,你自己去找吧。”

“哼!我不用找,我知道那人是谁?姓甚名谁都知道。”

“谁呀?”

“魏东啊。”魏东把手搭在颜妍肩膀上,将颜妍猛的往怀里一拉,身子微俯,嘴巴贴在颜妍的耳朵边,轻轻的说:“宝贝儿,你嫁给我好不好?”

温热的热气吹在颜妍的耳朵上,吹得颜妍浑身麻酥酥的,她扬起头,满脸的娇羞,水润的红唇轻启,“你这算是求婚吗?可别人家的求婚都很浪漫的。”

“浪漫啊,那还不简单,你等着就好了。”魏东飞快的在颜妍的小嘴上啄了一下,诱人的小妖精,要不是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恨不得贴到颜妍的唇上。

魏家的男人个子都很高,遗传基因作祟,魏赟这两年窜得特别快,已经突破一米七,他个子虽高,人却一直不胖,细细瘦瘦的,笔直得像一根初长的新竹。

颜妍一直没有见过魏赟,在她的心里,孩子就是孩子,小小的个子,脸上带着婴儿肥,哪怕知道魏赟已经上了中学,在她的脑海里,把魏赟还是幻想成了一个小男孩的模样。

白玉兰趴在窗台上往下看了好几回,终于看见魏东和颜妍的身影,老太太顿时喜得合不拢嘴,“来了,来了。”

知道未来的弟媳今天要上门,魏赞带着老婆和女儿都过来了,这会子周晓红正在厨房帮忙做饭。

白玉兰一句“来了”,全家人立即围过来,周晓红也关了火,跑过来往下看,一时间,客厅里大窗户被一家人的脑袋挤的满满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零乱 魏东牵着颜妍一直走到家门口,还没等他敲门呢,门一下子从里面打开。

“哎呦,颜妍来了,快屋里坐。”白玉莲满脸带笑,热情的上前就要去握颜妍的手。

魏东先把手里的苹果递上去,“妈,这是颜妍给你们买的水果。”

“这孩子,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白玉莲接过苹果,顺手递给魏赞,“这一路累了吧?快做下来歇歇。”

等到众人落座,魏东开始给颜妍做介绍,“颜妍,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妈。”

“阿姨好。”

“这是我爸。”

“叔叔好。”

“这是大哥和嫂子。”

“大哥好,嫂子好。”

魏彤没等魏东介绍自己,直接来了个自我介绍,“我叫魏彤,小婶好。”

一句小婶,直接让颜妍红了脸,她急忙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来,放到魏彤手里,“早听你小叔说过,他有一个又漂亮又可爱的侄女,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彤彤你拿着。”

“我不要,我不要。”魏彤急忙摆手,魏赞夫妻也忙过来说,“不能要你的钱。”

颜妍捏着红包有些无措,魏东接过来直接放到魏彤手里,“你小婶给你的你就拿着,都是一家人,又没外人。”

魏彤急忙去看父母,见父母不再反对才把钱收起来,她甜甜的笑着,“谢谢小婶。”

“不客气。”颜妍笑眯眯的摸摸魏彤的小脑袋,抬头在屋里找了一圈。

魏东知道她是在找魏赟,问魏彤,“你哥呢?”

“在屋呢。”魏彤急忙跳起来去敲魏赟的门,“哥,快出来,小叔和小婶来了。”

颜妍有些紧张,她以为魏赟不喜欢她,看向魏东时,魏东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魏赟对新妈妈一直是期待的,可就在颜妍进门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只好闪身躲进了屋里面。

魏赟打开门,站在门口犹豫,自己是要出去呢还是要继续在屋里呆着。

魏彤抓着魏赟的胳膊就往外拖,“哥,你快出来呀。”

当一米七多的魏赟站在颜妍的面前,颜妍仰望着修长挺拔的少年,瞬间凌乱了,说好的孩子呢?这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颜妍不可置信的将目光转向魏东,魏东咳了一声,“魏赟,怎么不喊人?”

“哦。”魏赟抿抿嘴,“阿姨好。”

颜妍忙站起来,掏出红包放到魏赟的手里,“阿姨的心意,你拿着。”

这个时候颜妍才将魏赟看仔细了,这个孩子肤色白皙,俊秀的五官中带着一抹帅气,两条乌黑浓密的剑眉下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正在闪动,随着年龄的增长,魏赟的脸型有了变化,不再是柔和的鹅蛋脸,已经有了棱角,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红色的嘴唇与高挺的鼻子,愈加突出了五官俊美。

“这个孩子真是帅。”颜妍心中感叹,“不知道他的妈妈是怎样的一个美人。”

在颜妍打量魏赟的同时,白玉莲两口子也在观察颜妍,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老两口对看一眼,都惊觉颜妍与杨云竟然有三分像,尤其是那双眼睛,那眼神简直和杨云一模一样。

两口子明白了,怪不得之前给儿子介绍的他都相不中,怪不得儿子对颜妍那么的热情。

魏赟也发现了这个秘密,阿姨怎么长得和照片上的妈妈好像,这个认知迅速让魏赟对颜妍产生了亲近感,他羞涩的对颜妍一笑,“阿姨,我先进屋写作业了。”

“去吧。”颜妍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么大的继子相处,她点头答应着。

魏赟回到屋里并没有直接开始写作业,他翻出了杨云的照片,一遍一遍和外面的阿姨对比着,真的很像啊,魏赟用手盖住照片上的下半边脸,只露出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妈妈的眼和阿姨的眼是一模一样的,是妈妈回来了吗?

当然其他人的想法颜妍一点都不知道,人对自己的长相是模糊的,照镜子的时候知道自己长这个样子,当镜子一放下立马就对自己具体长相没有了概念。

魏赞两口子继续去准备午饭,白玉莲则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放到颜妍手上,她亲切的拍拍颜妍的手,“颜妍,这是我和你叔叔给你准备的见面礼,你收着。”

颜妍急忙往回推,“阿姨,我不能要。”

白玉莲又把钱推回来,“收着吧,当年你大嫂阿姨也给了,儿媳妇都一样,都有。”

“收着吧,颜妍。”魏东坐到颜妍身,直接撑开颜妍的包包,“妈,放这里。”等白玉莲将红包放进去后,他还嬉皮笑脸的对白玉莲说,“谢谢爸妈了啊。”

“谢谢阿姨。”颜妍也急忙道谢。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话起了家常。

不管颜妍长得是不是像杨云,白玉莲对这个儿媳妇还是很满意的,她与颜妍挨边坐着,亲切的问道:“闺女,平时工作忙不忙?”

头一次见面,颜妍有些局促,她笑笑,“还行,闲不着。”

白玉莲拍拍颜妍的手,“闺女,别见外,以后这就是自己家了。”

说话间,饭菜已经摆满了餐桌,周晓红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对沙发上的一排人说道:“菜齐了,吃饭吧。”

“吃饭吃饭,魏赟快出来,吃饭了。”白玉莲按着沙发就要起身。

颜妍见了,急忙去扶她的胳膊。

白玉莲并没有拒绝颜妍的示好,两人亲亲蜜蜜的走到餐桌旁,颜妍身边的位置一定是魏东的,她还专门把魏赟也安排在了颜妍身边。

一顿饭吃的热闹而和谐,只是魏赟吃一会儿就要偷眼看看颜妍。

女人都是敏感的,魏赟看自己颜妍都感觉到了,只是猜不出来这个少年的所思所想,他是排斥自己,还是已经接受了自己。

吃完饭,颜妍就告辞了,送走颜妍,关上门白玉莲就感叹的对魏光禄说:“没听说你们老魏家祖上哪一代出情种啊,你儿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怎么就非杨云不可了呢,这杨云走了,他就是再找也得找个和杨云相像的。”

魏光禄沾沾自喜,“随谁你还不知道?他老子我呀!”

白玉莲白了魏光禄一眼,“诶~我跟你过了大半辈子了,怎么还不知道你是情种啊。”

“你这老婆子,我这辈子唯你是从,你让我抓鸡我绝不撵狗,这还不够啊。”

颜妍与魏东十指相扣走在马路上,她刚开始一直沉默,后来抬头看着魏东的脸,“你给我讲讲她的事吧。”

颜妍并没有直接提出来那个她是谁,但魏东却明白她说的是谁。

魏东的思绪放远,一直远到那个年代,“她的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嗯。”从魏赟的长相可以看出来,颜妍专心的听着。

“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她迷住了,她不喜欢说话,不干活的时候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呆着,她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像缎子。”魏东的眼神迷离了,眼前都是杨云的倩影,他伸出手掌放在胸前,那丝滑般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和我交往后她慢慢的活波起来,她善良能干,遇到村里的孤寡老人她会主动去照顾,唯一不好的是她命太苦,她们家姊妹多,从小就得不到父母的关爱,我想疼她,爱她一辈子,把她得不到的爱全都给她,只是没想到老天捉弄人,生魏赟的时候难产,她走的那年才21岁 。”

“好年轻啊,真是可惜。”颜妍叹道:“魏赟也是个可怜孩子,竟然一天也没有和妈妈相处过。”

颜妍对魏赟充满了疼惜,她想以后我要好好的对待这个孩子。

“嗯,魏赟是个好孩子,他独立性很强,六岁起就会洗衣做饭。”

“这么小就会干这些!”颜妍惊叹,蹙眉问魏东,“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照顾孩子?”

魏东一噎,随即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我,我那时候有点混蛋。”

“混蛋?”颜妍不解。

“杨云的死就是因为生他,嗯,我把怨气都撒到他身上了,不愿意照顾他,我……”

“你是够混蛋的。”颜妍气得鼓鼓的,她想起来那个如竹的少年小小年纪要承担起家务她就心疼,她把手从魏东手里抽出来,双手叉腰,“他的出生又不是他说了算的,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他?”

“嘿嘿,要么说我混蛋呢。”魏东急忙去搂颜妍,“后来我知道我错了,对那小子好着呢,你别生气了。”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混蛋的一面,那我要考虑考虑是不是真要嫁给你了。”

魏东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真是嘴贱,没事说这个干什么,“颜妍,好宝贝,我那是一时糊涂,当我发现错误的时候,立马就改正了,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宝贝宝贝的好肉麻啊,“不许你喊我宝贝!”颜妍瞪大眼睛抗议。

乌溜溜的瞳仁闪了又闪,颜妍亦怒亦嗔的娇模样惹得魏东心痒痒的,他双手举起做投降状,“不喊不喊,我不喊了还不行吗。”

魏东的模样逗笑了颜妍,魏东顺杆往上爬,他胳膊放下来的同时自然的搂住了颜妍的肩膀,“宝贝,咱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第二百九十九章:筹划 爱一个人,就是把自己认为好的和对方认为好的东西都给她,而且老魏家都有听媳妇话的潜质,颜妍想要一个浪漫的求婚,魏东记在了心里。

三十多岁的男人了,经历了岁月的沧桑,却忘记了浪漫是怎么一回事。

他想要不送鲜花?没见有卖的,难道半夜去花园里偷?“不行不行。”魏东摇头,“这要是让人抓住多难看呀。”

那要怎么办?魏东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后来灵机一动,要不等到月圆之夜,带上颜妍去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海滩,在那里求婚好了,魏东越想越美。

等到潮水退下去,下面是波光粼粼的小波浪,天上是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嗯,再用红蜡烛摆成一个心型,到时候我拉着颜妍站在心中央向她求婚,应该是够浪漫的了吧。

说干就干,魏东想给颜妍一个惊喜,但惊喜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他抽空去找了黄岩,想让黄岩配合他。

一切都是瞒着颜妍的,连他去找黄岩都没有让颜妍知道。

两人约在一个小饭馆,魏东提前到的,他要了扎啤,点好了菜,捏着先端上来的花生米百无聊赖的吃着。

隔着窗玻璃看见黄岩过来,他忙拍拍手上的盐粒,冲着黄岩招招手,黄岩右手一摇表示知道了。

“大忙人,你今天有空喊我吃饭?”黄岩一屁股坐到魏东对面,笑着调侃道:“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自从认识了颜妍,早把老同学忘到脑袋后面去了,今天是哪根筋不对,又想起我来了?”

“看看你说的,我忘了谁也不能忘记老同学你呀,再说了,你还算是我的半个媒人吧。”魏东说着把扎啤杯子往黄岩手边一推,“今天没别人,就咱俩,我就不往小杯子里倒了,咱俩一人一扎,喝了了再要。”

黄岩叼了一颗花生米扔到嘴里,“你这帐怎么算的,怎么叫半个媒人,我可是实实在在的跟颜妍提的,不过是颜妍没听我说完。”

“知你情,知你情,我给你算大半个行了吧。”魏东端起酒杯,嬉笑着说:“走一个。”

黄岩跟魏东碰了一下杯,“一边玩去,我又不是西瓜,还半个半个的算。”

“咕咚咚”两人的酒杯一下子就少了一半,黄岩用手掌抹去嘴角的酒沫,连吃了好几个辣炒蛤蜊,“说吧,什么事?”

“小事。”魏东顺手接过服务员手里的菜摆在黄岩面前,“先尝尝这个墨鱼豆腐。”

黄岩用勺子舀了一勺豆腐放到嘴里,细细一品,不禁满口称赞,“还别说,味道确实地道,豆腐入口即化,汤鲜香爽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嗨~我这人不是馋吗,好吃,没跟颜妍处对象的时候,只要回到家,满耳朵都是我妈的嘟噜声,我嫌烦,不出差的时候,下班就在外面吃,今天换一家饭店,明天换一家饭店,也不找那大饭店,就这样的小吃摊,找准了地方,不贵还还吃,时间长了,还真找到了几家好店,等回头有空了,我带你转转。”

“那感情好。”黄岩端起扎啤,示意魏东,“干杯!”

“干杯。”一杯酒喝干净,魏东又招呼老板,“再上两杯扎啤。”

这种扎啤的杯子很大,一杯能装三斤,喝多了撑肚子,所以魏东也没多要,只让再上两杯。

有之前的一杯酒打底,这一杯两人就不喝那么急了,一口酒一口菜的边说边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魏东这才认真的对黄岩说:“老同学,有个小事我想请你帮忙。”

“我就知道你有事,说吧。”黄岩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我想跟颜妍求婚,想让你帮忙。”

黄岩眼睛一亮,“真要结婚了?”他一拍大腿,爽快的应道:“好事啊,说吧,让我干什么?”

魏东把自己的计划一一讲给黄岩听,末了说道:“事情就是这样了,你觉得浪漫不?”

黄岩频频点头,“还真别说,你这招要使出来,肯定把颜妍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我就是不明白,你求婚让我去干什么,当电灯泡吗?”

“啥电灯泡呀。”魏东笑道:“我要给颜妍一个惊喜,那天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带颜妍去海边玩,咱们约好时间,我快到的时候你就把蜡烛摆好点上,然后我领着颜妍走过去,站在烛光里向她求婚。”

“没问题。”黄岩满口答应着,“你说哪天?什么地方?”

“后天吧,后天十五,大好的月亮地,在第六海水浴场左边的那个沙滩。”

“得了。”黄岩与魏东碰了碰杯,酒杯刚端到嘴边又停住了,他咂咂嘴,“我说,后天要刮大风,下大雨怎么办?”

“你个乌鸦嘴。”魏东点点黄岩,笑骂道:“你就不盼着我好,后天要是下雨就挪到大后天,我就不信我点背到天天都有雨。”

十五这天,魏东早早的买好了几十支红蜡烛,趁着接颜妍的空,想先放到黄岩的办公室里。

路过颜妍办公室的时候,魏东趁着颜妍不注意,滋溜一下闪进黄岩办公室,他把手里的大包放到黄岩的桌子上,小声的交待,“老同学,你别忘了啊,晚上八点,事情办成了,我好好谢谢你这个大媒人。”

“忘不了。”黄岩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办事,你放心。”

魏东给了他一个会意的眼神,“那我先带着颜妍去吃饭,吃完饭溜达着过去,保证八点赶到。”

“好。”黄岩做了一个OK的手势。

什么都安排妥当了,魏东拽拽衣角的褶皱,精神抖擞的去找颜妍。

颜妍很忙,桌子上摆着各种合同,每一份合同的交货时间,走的哪个航运,做的什么产品她都得必须了如指掌,而且产品质量也都得把关,要不然也不会看不见偷偷溜过去的魏东。

“呀!你今天来这么早干什么?我还没下班呢。”颜妍撇了魏东一眼,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你忙你的,我在旁边等你。”

魏东来的次数多了,经常碰到颜妍忙得不可开交的状况,他帮不上忙,就坐在旁边静静的等,

有时候颜妍忙起来会忘了时间,她加班,魏东就陪她加班。

今天有事,魏东不时的看腕上的手表,等到六点,下班铃声一响,他立即上前提醒颜妍,“下班了,走吧。”

颜妍看着满满一桌子的材料,眉头轻轻蹙起,“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完,你再等我一会儿吧。”

魏东不由分说,拉着颜妍就要走,“活是干不完的,今天干不完,明天再干。”

“哎呀,你别拽我呀。”颜妍挣脱开他的手掌,“你等我把手头这点干完,桌子收拾好再说,不然明天乱了不好找。”

“那你快点。”

魏东心里装着事,脸上再装作若无其事,举止间还是能透漏出端倪,只不过颜妍忙于工作没有看到。

“颜妍,我先走了,魏东你陪着颜妍啊。”王芳家里有孩子需要照顾,她可没有时间加班,微笑着冲魏东点点头,拎着中午在食堂买的馒头就出去了。

他们食堂的馒头要比外面便宜很多,有家有口的人基本上都是在单位食堂买干粮。

颜妍头都没顾得抬,只是挥挥左手,“王姐再见。”

魏东耐着性子又等了二十分钟,正等的心里淌火,黄岩进来了,他诧异的问魏东,“都几点了?咋还没走呢?”

黄岩原本以为这俩人早走了,路过颜妍办公室一看,门还四敞着,颜妍趴在桌子上写字,魏东急得在旁边踱步。

魏东满腔怨气,冲着颜妍一努嘴,“你看,工作狂。”

接下来的活动黄岩可是一清二楚,不能耽误那么重要的大事,他敲敲颜妍的桌子,语重心长的说:“颜妍哪,知道干工作是好的,但也得劳逸结合啊。”他抬手看看手表,“这都下班二十分钟了,魏东也等急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干。”

“这就好了,黄主任。”颜妍抬头,礼貌的笑了一下,快速的将桌子上的东西归拢好,“好了,走吧。”

因为颜妍耽误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打乱了魏东的计划,六点到八点中间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在充裕的时间里,俩人可以寻一家美食馆,慢慢的品着美食,吃完饭后,还有时间逛逛街,买一个颜妍喜欢的礼物,等剩下半个小时的时候,再往海边溜达,到那正好八点钟。

现在生生少了二十分钟,所有活动的时间都得压缩,魏东带着颜妍随便找了一家饭馆填饱肚子,然后就去了最繁华的锦绣大街。

这个年代结婚还没有流行要三金,更没有结婚必须得有结婚戒指一说,魏东早就相中了一个银色女士小坤表,表带由米黄色牛皮制成,表盘是透彻的海水蓝,上面的十二个数字是由淡蓝色的小石头雕刻而成,说是叫夜光表,晚上不用开灯就能看见时间,同样,分钟和时针上面也都带着这种石头。

看到它的第一眼魏东就相中了,这块手表要是能系在颜妍纤细白皙的手腕上,那得有多好看。

第三百章:求婚 到了百货大楼,魏东带着颜妍直奔卖手表的柜台而去,“同志,这只表拿出来我看看。”魏东指着手表对售货员说道。

这手表一看就是女士的,颜妍知道魏东是给自己买的,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他们已经谈婚论嫁,手表、电视机、缝纫机和彩礼是婆家必须准备的东西。

颜妍的审美和魏东的差不多,对这只小表也是爱不释手,当即就佩戴了起来,表带也恰恰似与颜妍量身定做,竟然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颜妍伸出手,迎着灯光欣赏腕上的手表,纤细白皙的腕间,蓝色的表盘反射着柔和的光芒,映得纤纤玉指愈加修长。

“真好看。”售货员忍不住赞叹,“同志,这表就好像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魏东更是被这双手吸引住了,他将颜妍的手抓在手心,偷偷的捏了几下,“喜欢吗?”

“喜欢。”颜妍微笑点头。

“你喜欢就好。”

魏东当即就付了钱,两人出了商场门,看下时间,竟然刚刚好。

魏东带着颜妍开始往第六海水浴场的方向走,一轮皎洁的圆月刚刚升到天空,有浮云围绕着月亮轻轻飘荡,星星刚刚睁开眼睛,一眨一眨的闪耀着微弱的光芒。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无风、无雨、有月亮,魏东暗道:多谢老天爷帮忙。

黄岩吃过饭就去了海滩,今天的最低潮是晚上八点半,这个时候潮水已经退的很深,露出了大片的沙滩,他先找了一片平坦而干燥的沙滩,用蜡烛在上面摆了一个大大的心型。

等人是最折磨人的事,黄岩将一切收拾停当后,就开始一遍一遍的看手表,唯恐耽误了时间,他总觉得时间过得好慢,明明是已经过。了好半天,可一看表才过了五分钟,黄岩甚至还担心是手表出了问题。

终于到了按照约定好的时间,黄岩在8点钟准时将蜡烛点燃。

这个时候天还不算晚,有不少游人还在沙滩上驻足,他这边蜡烛一点,有好奇的人都围过来看。

魏东牵着颜妍的手,两人晃着胳膊慢慢的往这边走,魏东也在卡时间,感觉快了就在找个借口消磨一会儿,感觉慢了就快走几步,在即将到达沙滩的时候,看见了那一颗大大的红心已经闪亮,魏东心中一喜,暗道黄岩办事果然靠谱。

“颜妍,你看,那是什么?”魏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指着红心的方向给颜妍看。

“就是啊,那是什么呀,好漂亮啊,我们过去看看!”颜妍非常惊奇,拽着魏东就往沙滩的方向跑。

黄岩早看见了两人的身影,他往人多的地方一钻,把自己隐在人群之中。

“哇!蜡烛做的大红心哦。”颜妍站在旁边左右看了看,又问身边的游人,“谁做的这个?”

有人刚想指给颜妍看,开没有找到黄岩的身影,“刚才那人还在这呢,一转眼怎么不见了。”

魏东跨过火烛,直接站在了烛心中央,他长身而立,深情的看着颜妍,缓缓的抬起自己的右手,“颜妍,过来。”

“不好吧,别人点的蜡烛,咱们进去乱踩不合适吧。”颜妍没有动,她左右看了看,怕蜡烛的主人看见魏东会不高兴。

“没事,你过来。”魏东继续伸着手,微笑着对颜妍说,“听话,到我身边来。”

“我过去呀。”颜妍嘟囔着,“小心翼翼的跨过火苗走到魏东身边。”

皎洁的月光,火红的烛火,通通笼罩在两人身上,颜妍小脸微红,抬头看向这个高大的男人,“我过来了。”

魏东将颜妍的两只手都握了起来,将它们都贴在自己的胸膛上,他的目光情浓的像天上的夜空,化都化不开,“颜妍,今天,老天作证,我,魏东,正式向你求婚,颜妍,你嫁给我吧。”

颜妍依旧抬头笑着,但却有泪水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滴落。

“颜妍,你嫁给我好不好?”魏东深情缱绻的看着颜妍,按了按胸膛上的那双手,“颜妍,你感觉到了吗,这颗心以后只为你一人跳动。”

“嗯嗯。”颜妍猛劲点头,顾不得羞涩,她踮起脚尖,在魏东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

此时此刻,两人都忘记了他们是处在大庭广众之下,眼中都只剩下了彼此,看着越靠越近的两个脑袋,人群中的黄岩心里发急,“魏东这人可真没数,那么多人看着呢,这就要亲上了,他是准备要上新闻啊还是怎么着?”

黄岩灵机一动,连忙拍了几下巴掌。

“啪啪啪。”有人鼓掌,惊醒了沉浸在其中的两人,颜妍转头一看,竟然发现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们两人身上,想起刚才的动作,颜妍大窘,“哎呀!”她将脑袋埋进魏东的怀里。

“哈哈哈……”有善意的笑声传来,颜妍更是不好意思抬头。

黄岩从人群中走出来,开始帮忙撵看热闹的人,“走了,走了,别人谈恋爱,有什么好看的。”

“好了好了。”魏东扶着颜妍的肩膀安慰着,好半天,颜妍才红着脸探出自己的小脑袋,当她对上黄岩似笑非笑的面容时,仿佛明白了什么,“黄主任。”她指着满地的红烛,“这……”

“你猜对了,这都是魏东安排的,他说要给你一个浪漫的求婚仪式,我是他抓来帮忙的。”

“魏东。”颜妍感动得一塌糊涂,她抱着魏东的一只胳膊,将脸颊贴上去,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俩继续腻吧。”黄岩冲着魏东挤挤眼,“我先走了啊。”

“走吧,赶紧走。”魏东摆手,他可不想让这个电灯泡杵在这。

黄岩佯作生气,点点魏东,“重色轻友,过河拆桥。”

魏东瞪眼,黄岩忙说:“好了,我走。”

碍眼的走了,魏东搂着颜妍坐在沙滩上,颜妍将头倚在魏东的肩膀上听他说话。

“颜妍,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三年前就见过你对吗?”

“嗯。”

“那天,我在公交车上碰见你,你万念俱灰的样子坐在车上一动不动,后来又在海边下车,我就担心你遇到事想不开,再做出糊涂事,就一直跟着你来着。”魏东指指不远处的大礁石,“当时,你就坐在那块石头上,很久很久都没有动,我当时想,你要再不到都要准备去劝你了,再后来,你就从那上面跳下来,坐公交走了。”

“那是哪天?是那天吗?”颜妍想起来了,她虽然喜欢到海边坐坐,但这片沙滩她只来过一次,就是上门来闹那一次,也就是知道齐睿清外头有人且有了孩子的那一次。

“是那天啊。”再想起那天的场景,颜妍虽然已经不再伤心,但心里还是不舒服,“那天,他外头的女人来家里示威,说是怀了他的孩子,我躲到这里来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颜妍一副枯槁的表情,他紧了紧颜妍的肩膀,“我不会那样,我以后只专心对待对你一个人。”

“嗯。”颜妍坚定的说:“我信你。”

婚也求了,下一步就是下聘礼定日子,白玉莲带着早就准备好的彩礼去了颜家一趟,缝纫机,电视机不算,光彩礼她就包了六百块。

闺女终于要嫁出去了,颜景泰、刘梅两口子终于了了一桩心事,眼看着闺女都三十了还不成家,当爹娘的心里能不急吗。

魏东这个人他们见过几面,除了他家里有个那么大的儿子,两口子对他那是十分的满意,不过,闺女不嫌,他们老俩口也没说什么。

两家见面,白玉莲先把彩礼放到刘梅手心里,“大妹子,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钱不多,六百块,代表我们婆家的诚意。”

“哎哟,嫂子,那得谢谢你们了,我先收下了,等孩子结婚的时候我再给他们带回去。”刘梅高兴的合不拢嘴,但并不是因为这六百块钱高兴,彩礼代表的是婆家的一个态度,多了少了的,他们颜家也没有打算留,当时齐睿清家送来的二百八十八,在颜妍出门子的时候,也得给颜妍带回去了。

“留着留着。”白玉莲真诚的说:“你们把颜妍培养的如此优秀也不容易,不用你们再给回过来。”

“嫂子。”刘梅说道:“咱都是当母亲的,对孩子我没有别的大期望,就希望她这一辈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找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幸幸福福的过一辈子。”

“我明白。”白玉莲笑着拍拍刘梅的手背,“颜妍嫁到我们家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拿她当亲闺女对待。”

“我放心。”刘梅看着满脸幸福的颜妍,继续道:“只要孩子过得好我就放心。”

言语间,两家顺利的敲定了结婚的日子,中午,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算是正式结亲了。

等回到家,打量着自己家的两室一厅,白玉莲有点犯愁,她和魏东商量,“东子,你看这样行不,咱们在客厅里支一张床,让魏赟搬到客厅住,你和颜妍两人住在你那屋。”

魏东今天兴致很高,马上就要娶媳妇了,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妈,这事你不用操心,我和颜妍商量好了,颜妍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我们俩先住到那里去,结婚后我们就有资格申请住房了,到时候,打了住房申请,等房子分下来,我就把魏赟接出去,还你们老两口一个清净的二人世界。”

第三百零一章:拐骗 时间是良药,它能缓解或治愈某些心理上的疾病,随着一个个平淡的日子安全度过,二苗又把心中的恐惧抛到了脑后,当她听说北坡上的那个单位已经全部解散并撤离干净后,她更是欣喜若狂,她知道那里就是那个孩子曾经的家,既然已经没有这个地方,在她的心里认为她曾经做过的事也随着消失了,没有了苦主,谁还会来追究她的责任?

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二苗还不太相信,偌大的单位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为此,二苗还专门到北坡这里来看了看,结果一颗心踏踏实实的落到了肚子里面,真的是没有了啊,面对着一片废墟二苗笑出了眼泪,从此我又能理直气壮的在世间行走了,再不用担心被别人抓起来。

有道是心宽体胖,能吃能喝又没有心理负担的牛二苗悄然间又开始胖了起来。

牛二苗的变化富贵看在了眼里,喜在了心里,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宝他娘的病终于好利索了。

儿女双全,夫妻恩爱,牛二苗只觉日子过得如此舒心,不知不觉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流水般度过。

福宝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娇纵的结果就是福宝不知道天高地厚 ,唯我独尊,富贵平时都是唤女儿枣花,福宝背着父母喊起姐姐来也都是枣花枣花的喊,有一次让富贵听见了,本着脸吓唬儿子,“枣花那是你喊的?你得喊姐,如果让我再听见你喊枣花,看我怎么收拾你。”

富贵从来不凶孩子,但真正绷起脸福宝心里也打怵,打那以后才只换枣花姐姐。

都是男孩是七岁、八岁狗来嫌,福宝才五岁就已经惹得周围邻居不喜。

在家里,福宝就是小皇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必须是他的,这给了少不更事的福宝一个错觉,在他的心里,好东西都是自己的,不管是自己家的还是别人家的,不给就上手夺,哪次和小朋友一起玩,他都能惹哭几个。

这年月孩子虽多,但谁家的孩子谁家疼,大人又不能跟小孩一般见识,吓唬两句,都能惹得护犊子的牛二苗跑到家门口来骂大街,时间久了,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小朋友愿意和福宝一起玩。

福宝看着别的小朋友热热闹闹的玩在一起眼热,但只要他偎过去别人立马就能散了场,这让福宝很失落,有时候甚至回家哭鼻子高状。

儿子就是自己的心头肉,哪里舍得让孩子受一点点委屈,二苗又开始替儿子出头,跑到别人家,指责别人家的孩子孤立自己家福宝。

当然,这只会惹得邻里间更不和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惹不起难道我们还躲不起吗。

二苗的教育方式并没有让福宝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在他的小心灵里,错都在别人身上,自己没有错,他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家的人迁就他是天经地义,他对于别人来说就是个外人,别人凭什么要委屈自己来迁就一个外人。

福宝很淘气,家里仅有的几只鸡都被他薅秃了毛,一只只跟光腚鸡似的,二苗并没有制止儿子的行为,反而对拒不配合且有反抗精神的光腚鸡实行惩罚政策――优先入锅。

福宝经常是一个人玩,二苗不放心儿子,只要她有空就会陪在孩子身边,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农忙的时候,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两半来用,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专门在外面看孩子。

每年麦收的季节是农家人最忙的时候,它比秋收还要忙很多,可以说是忙得脚不沾地,现在包产到户了,村大队里也不再组织村民集中收麦,都是由各家安排各家的时间。

富贵家人口少,亲戚也少,指不上有人来帮他收麦子,一到三夏,他都是顶着月亮下地,再顶着月亮回来,麦收已经进行了好几天,还剩一小块地,加把劲今天就能全部收割完毕,院里已经堆满了麦个子,明天就可以碾麦脱粒打场了。

男人下地干活,二苗也不能闲着,下地的同时她还需要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只有吃饱吃好了才有力气不是。

二苗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儿子了,枣花放学回来就让枣花看着弟弟,枣花不在家她就尽可能的把福宝带在身边让他在附近玩。

福宝本就是个顽皮的孩子,他就不是能在一个地方呆住的人,一般都是玩着玩着就跑远了。

中午,二苗带着福宝回家做饭,她洗净了手舀了一瓢面出来准备烙饼,福宝则放到阴凉地里让他自己玩。

二苗抓了一把花生放到福宝面前,叮嘱道:“福宝,娘给你烙鸡蛋油饼吃,你别乱跑啊。”

因为二苗经常给儿子做好吃的东西,鸡蛋油饼对福宝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福宝不在意的答应,“嗯。”

二苗慈祥的摸摸儿子的小脑袋,这才端着盆去厨房做饭。

福宝自己坐了一会儿,感到无聊的很,他迈着小脚丫溜达着出了院门,各家各户都在忙,连大一点的孩子都跟着大人下地了,外面闲着的人不多,福宝走走停停,从草丛里薅了一把狗尾巴草,追逐着草丛里的蚂蚱不知不觉的就出了村。

虽然福宝做事不惹人喜,但单丛他的长相来说还是听招人喜欢的。

二苗生的两个孩子都会随,没有一个像她的,长得都和富贵像,这才是二苗最得意的地方,别看她长得丑,但孩子们都长得俊。

福宝被二苗养得白白胖胖的,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但凡人见了肯定会夸这孩子长得真精神。

罗红娟也是无意中才接触了贩卖人口这个行业,刚开始是别人想买一个孩子来养,她做了牵线的那个人,没想到事成之后她还分到了几个辛苦钱,这让心中一喜,没想到钱来的如此容易,再后来她就专门从事了这个行当,专门买了别人家的孩子再卖出去,后来越干越大胆,嫌买别人家的孩子需要本钱,就想了歪招拐了别人的孩子再卖出去。

罗红娟不敢在一个地方作案,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但具体去什么地方她也没有具体的目的,都是随心所欲,走到哪里算哪里。

这天,她在S县下了车,先欣赏了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这才开始寻找自己的目标。

有句话叫不知者无畏,福宝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还有那么多险恶,他迈着小胖腿,在外面跑来跑去,根本没有注意到危险正一步步降临。

发现这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让罗红娟异常高兴,她没有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上来就有货物闯进她的眼里,她不动声色的跟着福宝走了一段路,确定是一个落单的孩子后,才从衣兜里掏出棒棒糖追上福宝。

她的糖可都是特制的,买来的糖块重新化了,掺入安眠药,再放上一个小棍,凝固成棒棒糖的模样。

罗红娟脸上堆上了温柔的笑容,她蹲在福宝面前,亲切的说:“小朋友,你怎么自己在这里玩呀。”

福宝对脸前这只狼外婆浑然不觉,小小的他不知道对陌生人要有防备之心,“我娘在做饭,没有空陪我玩。”

罗红娟也是农家人,知道这个时节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正因为知道这个时节忙,更知道对她来说,得手的机会会很多。

“那阿姨陪你玩好不好?”

福宝没有在意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为什么要陪他玩,他点点头,“好。”

罗红娟从衣兜里掏出棒棒糖,又偷眼左右看了看,才把棒棒糖放到福宝的小胖手里,“阿姨有糖,请你吃。”

“好啊。”不知道拒绝是何物的福宝接过糖,直接把它放到自己嘴里。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罗红娟开始套福宝的话。

“我叫福宝。”福宝没心眼,不一会儿自己家的信息全都让罗红娟套了去。

这个孩子如此好骗,竟然不需要自己费一点口舌,罗红娟心中一阵高兴,她耐着性子等福宝将一颗糖吃干净。

她做的这种糖,压制的极薄,最大的优点就是容易化,不一会儿,一颗糖就已经被福宝吃得干干净净。

罗红娟算着时间,果然福宝的眼皮开始打架。福宝困了,他想回家睡觉,福宝揉揉眼,也不跟罗红娟告别,抬腿就准备回家。

罗红娟哪里会让福宝轻易走掉,她揽住福宝的小身子,哄骗道:“阿姨正好要去你家找你娘,我抱着你,你带我去吧。”

“嗯。”福宝乖乖的圈住罗红娟的脖子,任由她把自己抱起来。

罗红娟抱起福宝并没有往村里的方向走,她往村子相反的方向走去。

福宝困得迷迷瞪瞪得,不多时就趴在罗红娟的肩膀上睡着了。

货物一旦得手,就不能在这个地方逗留,她抱着福宝迅速像汽车站跑去。

福宝这孩子,吃的太好,浑身都是肉,罗红娟跑了一会儿就开始气喘吁吁的,但她怕这孩子的家长发现了,只能咬紧牙关坚持,即使跑不动了也得以最快的速度走。

到了车站后,她上了最快发车的那一班车,也不管这车是开往哪里,只要是暂时离开这里就行。

第三百零二章:失踪 二苗在厨房里做饭,不时还要跟福宝说一句话,没有听到回应她也没多想,还以为福宝嫌热进屋了。

二苗做好了饭,枣花也放学回来了,她把午饭分成两份,一份留出来给姐弟两个吃,一份准备给富贵送去。

在农村,每到三夏时节,学校都会给孩子门放麦假,让他们回家帮忙,只不过枣花是毕业班,面临升学,他们老师就把毕业班的麦假取消了,让他们在学校里补课。

二苗解下围裙,打着身上的灰尘,“枣花,娘烙了饼,你照顾弟弟吃饭,娘去给你爹送饭了。”二苗说着对着屋里喊了一声,“福宝,出来吃饭了。”

“我去喊弟弟。”枣花背着书包去了屋里,“福宝,福宝。”枣花屋里屋外都看了却没有发现福宝的身影。

“娘,弟弟没在屋。”枣花放下书包,出来告诉二苗。

二苗还没有在意,“可能在外面玩了,你去外面找找。”

“哦。”枣花在家附近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

回到家,二苗正把篮子挎在胳膊上准备往外走,枣花忙说:“娘,外头也没有看见弟弟。”

“不可能啊。”二苗嘀咕一句,她站在大门外喊了几声,“福宝,家来吃饭了――”

喊完之后,二苗侧耳听听,竟然没有听到福宝一点动静,“这孩子跑哪儿去了?”她把篮子递给枣花,“你去给你爹送饭,我到附近去找找,路上看见你弟弟让他赶紧回家。”

“哎!”枣花答应一声,挎着篮子就向自家的承包地走去。

二苗先在附近找了找,没有看见人,想这孩子可能去了别人家玩,可等她把福宝可能去的人家都找遍也依旧无果,二苗终于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她见人就问,可仍然没有信息,二苗害怕了,她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既然她能偷别人的孩子,会不会也有人把福宝也偷了去?况且她的福宝,长的那么好,一看就招人稀罕。

想到这里,二苗顿时遍体生寒,抖如筛糠,“福宝――”二苗疯了一样的在村子里呼喊,“福宝,快家来吃饭了――”

“福宝,你跑到哪去了?可别吓唬娘――”

乡亲们看见二苗的状态也感事情不妙,纷纷围过来,有人问道:“呀!宝他娘,咋的了?福宝不见了?”

二苗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她紧紧抓住来人的手,顾不上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大嫂子,你看见我家福宝没有?”

被唤作大嫂子的女人摇摇头,“没有,我一直在地里干活,刚家来准备做饭。”

二苗又把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二叔,你看见我家福宝没有?”

“没有。”二叔也摇头。

二叔叫薛忠仁,和富贵家并没有血缘关系,二苗之所以叫他二叔,是因为牛家与薛忠仁拐着八个弯能碰上一点亲戚关系。

都问遍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福宝,二苗都快崩溃了,她强撑着脑中的一丝清明哀求道:“福宝不见了,我求求大家帮我找一找。”

别看二苗平时做事不惹人喜,但她家真遇上事,乡亲们还是很热心的,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大家都帮忙找找,二苗你也别急,孩子小,兴许是躲到哪里玩累了,睡着了。”说着他还安慰二苗,“我小的时候就有一回,和小朋友们玩藏猫猫,躲到了地窖里,一直到天黑才醒来,可把爹娘急毁了。”

此人的话犹如一针强心剂,让二苗立即有了精神,“那我回家到地窖里看看。”

“你快去吧,我们也在附近帮你找找。”

二苗一溜烟的跑回了家,掀起地窖盖子就往下爬,“福宝,福宝。”她连唤好几声,待眼睛适应了地窖的光线,却没有发现福宝的身影。

“福宝,福宝。”二苗把地窖翻了个遍,除了带着潮气几个麻袋,还是没有发现她的宝贝儿子。

二苗腿软了,一下子跌坐在麻袋片上面,看着头顶那一片天空,脑子想着儿子可能去的地方,“会不会去了他姥娘家?”

对,一定是去了自己娘家,爹娘对福宝一直是当眼珠了来疼,福宝一定是去找姥娘了。

二苗哆哆嗦嗦的从地窖里爬出来,拔腿就往娘家跑。

正在帮忙的薛忠仁看见二苗,急忙问道:“二苗,找着福宝了吗?”

六月的天,酷暑蒸腾,二苗又急,出一身的汗,她又从地窖里转了一圈,黑灰都抹到了脸上也不知道,此时,被汗水一冲,黒一道白一道的,“没有,我回娘家看看,看他是不是去我娘家了。”

“你家富贵呢?孩子不见了他知不知道?”

薛忠仁这一提醒,二苗瞬间想起来,她光顾急了,把富贵给忘的一干二净。

二苗央求道:“二叔,麻烦你到我家地里告诉富贵一声,我先回娘家看看。”

“行,你快去吧。”薛忠仁急忙摆手。

二苗跑回家,一把推开院门,先快速的将院子打量一翻,没有看见儿子,她急急的往屋里走,边走边喊:“爹娘,福宝来了没有?”

大门“哐当”一声响,把正在吃饭的老两口吓了一跳,“谁呀!”牛老爹不满站起来,正要往院子里头,听见是闺女的声音,脸上的不满顿时消失了,“你说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咋一点稳当劲都没有?”

二苗根本顾不上理会牛老爹,“娘,福宝来过没有?”

“没有啊。”牛大娘还莫名其妙,“他那么点的小人儿,你不带他,他自己怎么会来?”

“娘啊――。”二苗终于崩溃了,她直接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福宝不见了,我可怎么办呀――”

牛老爹夫妻一惊,扔下筷子就跑过来,“闺女,你好好说,咋个就叫不见了?”

二苗哭得一遍鼻涕一把泪,“我中午回家,让他自己坐在凉荫里玩,等我做好饭,就找不着他了,娘,你说会不会让别人抱走了。”

“看你说的,那么大的孩子怎么说抱走就抱走?是不是他去别人家玩了?”

“没有,我都找了,连地窖里都看了,都没有找到他。”

严老爹已经开始往外走,“别哭了,赶紧的出去找。”

“哦,哦。”二苗扶着牛大娘的手爬起来,跟着牛老爹的身后,跌跌撞撞的跑起来。

富贵还什么都不知道,他就着绿豆汤,连吃了好几张油饼,一直吃到打嗝了,才拍拍肚皮,准备继续干活,“花呀,你吃完饭赶紧家去吧,别耽误你上下午课。”

“耽误不了。”枣花揪着油饼一片一片的往嘴里放,“我们老师说了,家里忙不过来的可以请假回家帮忙。”

“别了,你学习要紧,家里的活不用你伸手。”

父女俩正在说话间,富贵看见一个男人边喊边往这边跑,而且还一直招手,“富贵,你儿子不见了――”

富贵认得这人的身形,“这不是二叔吗?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呢?”

男人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楚,“富贵,你赶紧回家吧,你家福宝找不着了。”

“二叔,你说啥?”富贵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薛忠仁气喘吁吁的站在田埂上,“呼呼,富贵,二苗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呼呼,你家福宝不见了。”

富贵急忙往田边跑,“福宝不是跟着二苗回家了吗?怎么会不见了?”

薛忠仁咽了口唾液,“现在村里人都在帮你家找孩子,二苗回娘家去找人了,你赶紧的吧,别磨叽了。”

枣花跟着爹的身后,听薛忠仁这么说,忙问道:“二爷爷,我娘还没有找到弟弟吗?”

“花,你知道弟弟不见了?”富贵急忙问闺女。

枣花赶紧点头,“娘说喊弟弟吃饭,我没有看见弟弟,娘说让我来给你送饭,她去找弟弟。”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富贵拔腿就往家里跑。

“我……”枣花还想解释,话没出口富贵已经跑远了。

“枣花,二爷爷走了,你把东西收拾收拾也赶紧回家吧。”薛忠仁说完,追着富贵的背影跑去。

枣花急忙回到地里,将吃剩的饼往篮子里一扔,拎起篮子就跑。

富贵跑到家,已经有人在他家门口汇集,富贵忙问道:“怎么回事?二苗找到孩子了了吗?”

“没看见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七嘴八舌,“富贵我们都帮你找了,没人看见福宝啊。”

“对呀,富贵,村里我们都找遍了,就没见福宝的影子。”

“福宝那么大的孩子,不可能一点动静不见就没了踪影。”

“说的是啊,不可能啊,再问问有见过的没有?”

“谢谢大家伙了,还得麻烦乡亲们帮帮忙。”富贵双手作揖向大家道谢。

“没得说。”

“二苗!”富贵进了院门连喊几声。

“你家二苗去娘家找人了,还没回来呢,可能福宝是自己去姥娘家了。”

富贵心下稍安,期待二苗能带着儿子回来。

牛老爹远远的看见女婿家围满了人,他一路小跑跑过来,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汗,“富贵,福宝回来没有。”

听岳父这么说,富贵心里凉了,这么说儿子根本就没有去岳父家。

第三百零三章:丢了 “富贵――”二苗凄厉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胖嘟嘟的身影直扑过来,她一把抱住富贵开始嚎啕大哭,“福宝不见了,搁哪都找不着,这可怎么办呀?”

怎么办?怎么办?光哭就能解决问题了吗,富贵急得冒火,“别哭,再去找,往村外找。”

“对。”牛老爹也说道:“快跟我走,顺着村子往四打圈方向找。”

这里说的四打圈,土语就是东南西北的意思。

“好。”乡亲们自动分成四拨,呼啦啦的去了。

二苗有预感,福宝就是让人偷走了,她怀疑是报应来了,按照她当年的所思所想,孩子一定是坐火车走了,所以她直接就往火车站的方向跑去。

二苗喃喃自语,“福宝,福宝,你可千万要等着娘啊。”

二苗这一队的人见她如此笃定,还以为她知道了孩子在哪,都跟她跑。

二苗现在虽然又胖起来了,但却不是太胖,再则因为心里急,她根本就不知道累,一进候车室她就开始狂喊:“福宝,娘来了,你在哪?”

候车室的人都在静静的等车,忽然进来这么多的人,都开始侧目。

二苗将满候车室的人都看了个遍,尤其是碰到抱孩子的她都要仔细看一看,遇到正在母亲怀里睡觉的孩子更是看得仔细,你想,人家宝宝睡的正香,突然来这么一伙人,不由分说直接骚扰人家孩子,做父母的哪能愿意?一时间整个候车大厅里大人的怒骂声和小孩子的哭叫声响成一片。

候车室的不正常终于惊动了工作人员,他们迅速跑过来询问什么情况。

二苗看见来人,顿时犹如找到了救命稻草,她来不及解释自己的行为,直接扑上前去,焦急的问道:“同志,你们有没有看到有人抱着一个小男孩到火车站来。”

火车站是人口流动最密集的地方,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多了,抱孩子的肯定会有。

“你们跟我来,把情况详细的跟我们说说。”工作人员将二苗一行人领到旁边的办公室,说道:“同志,我们这里每天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你要找什么样的人?”

“我找我儿子,被别人偷走了,偷他的人肯定来坐火车了,我要把儿子找回去。”二苗语无伦次的反复将这句话说了好几遍。

跟着她过来的乡亲听了,急忙将事情经过详细讲解了一番,“同志,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们找的那个孩子叫福宝,五岁多了,今天中午失踪了,孩子娘怀疑他是被别人偷走了。”

听完乡亲的解释,工作人员表示非常同情,“哦,是这样啊,你们在候车室里看到孩子了吗?”

“没有。”

工作人员说道:“我认为来火车站的可能性不大,你看你刚才说是中午丢的,今天十二点十五发了一班车后,到现在还没有火车进站,下一班车发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再说了,孩子也不一定就是让人偷走了,时间这么短,也许是自己跑丢了呢,可能等你们回到家孩子就自己回去了呢。”

“不可能,肯定是让人偷走了。”二苗依旧坚持己见。

工作人员无奈的说:“你这个当娘的怎么这么盼着孩子叫人偷走了呢。”

“我知道的,孩子就是让人偷走了。”

“那你亲眼看见了吗?”

“不用看见,我就是知道的。”二苗嘟囔着,眼神有些发直。

这人怕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工作人员想尽快把他们打发走,“要不你们再到汽车站看看,咱这里除了火车站可还有个汽车站。”

“对,汽车站。”二苗听到汽车站三个字转身就玩外跑,乡亲们只好抱歉的跟工作人员笑笑,直接追了出去。

此时,罗红娟抱着福宝乘坐的车早已出了S县,福宝依旧香甜的酣睡着,浑然不觉他的人生从今天开始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村前的马路是S县的一条主路,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中间会路过汽车站,富贵一路找一路问,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汽车站附近。

牛老爹年纪大了,顶着大太阳从村口一口气走到这他身体有些吃不消,“富贵。”他双手按住膝盖连连喘息,“咱到汽车站里面去问问吧,看有人见过福宝不。”

富贵急得一身汗,他左右看看,“行,爹,你在这歇会儿,我过去问就行。”

富贵说完就像汽车站里走去,牛老爹则一屁股坐到路牙石上,不停的捶自己的腿,“老了,不中用了。”

富贵在候车大厅找了一圈,并没有遇到可疑的人,他又去了售票窗口。

“到哪?”售票员没有温度的声音传过来。

“同志,我不买票。”富贵弯腰歪头顺着小小的窗口看进去,“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个人带着五六岁的孩子来买票?”

“没有。”

窗口狭小,售票员专心卖票,根本不会去注意来买票的人是谁。

“哦。”富贵不甘心的直起腰,正在这时,正好有车开始检票,检票员都出现在工作岗位上,富贵眼前一亮,对呀!问他们呀,什么人坐车他们应该有印象,富贵忙走上前去,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同志,你见没见今天中午有人带着这么大的孩子来坐车?”

富贵还真是问着人了,检票员钱进对今天上车的人还真有点印象,不过这会在他正忙着检票,无暇顾及富贵,他抬头瞥了富贵一眼,“你等一会儿,等我检完这趟车,再回答你的问题。”

好在检票用不了多长时间,钱进看后边没有人了,他关上门,问站在一旁的富贵,“同志,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同志,我孩子不见了,有这么高,白白胖胖的,你有没有见到有人带着这么一个孩子?”

“我想想啊。”钱进按按额角回想了一下今天的情况,“上午倒是有几个带孩子的,但都没有你说的那么胖,中午倒是有个孩子挺白胖,但那孩子睡着了,被一个女人抱着,又看不出来有多高。”

“中午,就是中午!”富贵急切的一把抓住检票员的手,“同志,我孩子就是中午丢了,你还记不记得那女人和孩子的长相?”

钱进哪里习惯自己被一个男人抓着?他把手从富贵的掌心里挣脱出来,不动声色的在衣服是蹭了蹭。

钱进对罗红娟的印象还挺深刻的,当时罗红娟跑的满头大汗,他还以为这女人赶车赶的,当时他还好心的说了一句:“别着急,车还没开,来得及。”

现在想起来,这个女人的可疑最大,钱进仔细回想着当时的场景,“我记得那个女人有三十多岁,穿着一件碎花的半截袖,她抱着的那个孩子胖墩墩的,穿着白色的汗衫子,趴在女人的肩膀上睡着了。”

“我儿子穿的就是白色的汗衫子。”富贵有个预感,那个女人抱的就是自己的儿子。

完了,孩子真的是让人偷走了,富贵软了腿,他强撑着身子勉强让自己站住,哀求道:“同志,你还记得她们坐的是去哪的车吗?”

“记得,那车是开往黎城的,半个多小时前才发车。”

那个可恶的女人竟把自己的儿子带去黎城,我得赶紧去追,富贵直扑卖票处,着急忙慌掏出钱来,“同志,快给我一张去黎城的车票,要最快的那班。”

到黎城的车一个小时一班,最近的那班两点发车,距离发车时间还有十多分钟,富贵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正在踱步间二苗到了,富贵一眼看见二苗带着几个人跑进来,他急忙迎上前去,“宝他娘,咱福宝被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带到黎城去了。”

自己的预感成真了,二苗拽着富贵就往检票口跑,“去追,快去追,去黎城!”

“我已经买了票了,还不到发车时间。”富贵拖住二苗,把她按到椅子上,“宝他娘,你先坐到椅子上,我再去给你买一张票。”

“快去,快去。”二苗很不能扎出两个翅膀飞过去,“我要去救我儿子,我要去救我儿子。”

钱进看这些人光想着自己追,竟然想不到赶紧去派出所报案,他忙过来提醒,“你们报案了没有?”

“报案?”跟过来的乡亲一愣,随即摇头,“没有。”

钱进急得跺脚,“那你们还不去报案?让警察同志帮你们追。”

一语惊醒梦中人,富贵顿时反应过来,“对,报案。”他忙问钱进,“同志派出所在哪?”

钱进伸手一指,“出了门往右拐,那里有个车站派出所,快去!”

打听清楚派出所在哪,富贵急忙对二苗几人说了一声,“你们在这等我,我去派出所一趟。”说完就向车站派出所跑去。

罗红娟做这一行很久了,她早就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经验,到了黎城后,她出了车站并没有走远,而是直接上了一辆刚从车站里发出来的一班车,在车上,又在福宝嘴里放了一张棒棒糖,就这样,她连倒了好几班车,从此就如泥牛入海,再也没有了音讯。

第三百零四章:找 牛老爹在路牙石上休息片刻,待腿上的酸痛稍微缓解,就急忙到车站里面去找富贵,让他诧异的是,没有看见富贵,却看见二苗魂不守舍的坐在连椅上。

二苗带着人是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的,牛老爹并没有看见她。

“二苗,富贵呢?”牛老爹忙问闺女。

二苗根本没有听见牛老爹的问话,此时,二苗的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福宝哭喊着,“娘,救命啊――”一会儿是石可怨毒的盯着她,“报应,这是报应!”

“富贵去派出所报案了。”有人代替二苗回答牛老爹,牛老爹定睛一看,是老邻居的儿子,小名唤做石头的。

“石头,派出所在哪?”

“不远,就在车站右边。”

富贵一溜烟的跑进派出所,人还没站稳,焦急的求助声就已冲出口,“同志,我儿子被人偷走了,求求你们快帮我追回来。”

陈亚博和韩磊看见来人的模样,就知道这家肯定有大事发生,两人忙站起来,“同志,你别急,坐下慢慢说。”

能不急吗?晚一分钟孩子就多一份的危险,富贵急急的摇头,“不坐了,再坐就来不及了。”

陈亚博将接警登记簿打开,“同志,你家是哪里的?叫什么名字?孩子是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我们得把情况了解清楚,你仔细的跟我们说说。”

富贵喘了口粗气,“我是岩上村的,我叫苟富贵,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孩子娘带孩子回家做饭,等做好饭了发现孩子不见了。”

韩磊看了一下时间,“一般情况下,人口失踪二十四小时以上才可以立案,现在还不到二点,你怎么就确定孩子是被别人偷走了呢?难道有人看见了?”

见派出所的同志不相信,富贵更急了,“同志,我们已经把村里村外都找遍了,一直没有看见人,我刚才在汽车站打听到,半个多小时前有个女人抱着孩子上了开往黎城的车,我求求你们,帮帮我吧!”

“同志,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陈亚博道:“你确定那个女人抱的就是你儿子吗?”

“我不确定,但检票员说了,那个孩子穿着和我儿子一样的衣服,也是胖嘟嘟的,我感觉就是我儿子。”

“同志,遇事不能单凭感觉,走,我们和你一起去车站看看。”陈亚博韩磊两人拿起桌上的帽子,与富贵一起往车站走。

这样一耽误又十分钟过去了,时针指近两点,正在这时,广播喇叭里传出播音员的声音:“有前往黎城的乘客请到1号检票口等待检票,车辆将于两点准时发车,请乘坐该班次的乘客到1号检票口等待检票。”

黎城!晖晖噩噩的二苗顿时惊醒,她的儿子就在黎城!二苗的脑子里有一个目标,那就是黎城,她拔腿就往1号检票口跑去。

“二苗!”牛老爹立即追着闺女跑,他抓住二苗的胳膊急道:“你等一下富贵,听富贵怎么说。”

二苗挣扎着,手一直指着检票口的方向,“爹,黎城,福宝在黎城,我得去找他!”

牛老爹年纪大了,哪里抓得住身强力壮的二苗,二苗挣扎着,险些把牛老爹带倒了。

“石头,你们快过来帮帮忙。”牛老爹忙向身后喊道。

石头等人跑过来,七手八脚的把二苗扶到旁边的连椅上。

二苗急得扭动着身子,三番五次的往检票口跑,此时的二苗,披头散发,形同鬼魅,“爹,你别拦我,福宝在黎城,晚了就追不上了。”

富贵带着两个警察赶过来的时候,候车大厅乱糟糟的,以二苗为中心,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宝他娘!”富贵急忙跑过来。

二苗看见富贵,人仿佛清醒了一些,她紧紧抓住富贵的一摆,哭求道:“富贵,福宝喊我救他,快,去黎城,要开车了。”

二苗的状态让富贵心中一紧,前些年,二苗总是有点不正常,也就这几年人才好利索了,看这个样子,宝他娘怕是又要犯病了,他顺着二苗的后背,耐着性子安慰道:“宝他娘,你别急,我把派出所的警察同志带来了,警察同志会帮咱们找的。”

警察?听到警察二字,二苗眼神转了转,果真在富贵的身边站着两个警察,在二苗的眼里,这两个警察就是她的希望,二苗推开富贵,扑通一下跪在陈亚博和韩磊面前,她双手扶地,不停的磕头,“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

陈亚博韩磊从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大姐,你快起来。”两人急忙去扶二苗,“为人民群众排忧解难是我们的职责,你别这样。”

二苗心里还惦记着车,她指着检票口一个劲的说:“车要开了,去黎城的车。”

“大姐你别急,我去问问什么情况。”陈亚博说着,起身问身边的富贵,“是哪个检票员说的看到过一个女人抱着个孩子。”

此时,钱进已经在检票口就位,富贵直接指着即将开始检票的钱进说道:“就是他。”

“我过去看看。”陈亚博走到钱进身边问道:“同志,你对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还有印象吗?”

自从知道这家人丢了孩子后,钱进对那女人越发怀疑,他点点头说道:“记得,那个女人跑了一身的汗,检票的时候她还喘着粗气,一定是赶了很长时间,按理说她跑的幅度那么大,抱着的孩子颠也给颠醒了,可那孩子趴在她的肩膀上睡的一动不动,当时我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到处都是疑点。”

“你还记得她的长相吗?”陈亚博快速的在本子上写着。

钱进努力回想着,“短发头,到这。”他用手在耳根处比量一下,“长脸,穿着一件碎花半截袖,黑裤子,黑布鞋。”

信息量也太少了,这年月,大部分的女人都是留着短发头,穿着打扮也是标配,基本上都会这么穿,陈亚博蹙起眉头,“还有吗?”

“嗯。”钱进想了又想,“别的说不上来了,平时我只看票,要不是她跑的急我多看了一眼,连这点印象都没有,哦,还有……”

陈亚博忙问:“还有什么?”

“当时我以为她是赶车急成这个样子,还好心的说了一句‘别着急,车还没开,能赶上’,然后那个女人冲我笑了一下,她这个牙长得特别靠里。”钱进指着自己的虎牙的位置说道:“就这个牙,因为被前面两颗牙挤着,显得特别小。”

话虽然这么说了,但善良的钱进又怕真的冤枉了别人,急忙补充了一句,“警察同志,我只是说这个女人最可疑,我可没说她就是偷孩子的那个人啊,毕竟我没有见过那孩子长什么样。”

陈亚博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问富贵,“孩子的照片你们带来了吗?”

“没来得及看拿,家里有,我这就让人回家去拿。”富贵忙对牛老爹说道:“爹,麻烦你回家一趟,拿一张福宝的照片过来。”

“中。”牛老爹答应着,抬腿就要走,又被富贵喊住了,“爹,你走的慢,还是让石头兄弟去吧。”

“那也中。”牛老爹一想也是,对石头说道:“石头,得麻烦你了,你年轻,跑的快,回去找枣花,让她把福宝的近照给你拿上。”

“行,叔。”石头一溜烟的跑了。

发车的时间要到了,检票员老也不检票,乘客有点急,有些脾气躁的开始嚷嚷起来,“都几点了,还检不检票了?”

汽车司机也很奇怪,今天这个点不可能一个乘客都没有吧?他从车上跳下来,走到门前往里看,一看排着长长的对外都等着呢,他对钱进喊了一声,“老钱,干嘛呢?还不检票?”

“有点事,这就检。”钱进忙把门打开,对排队的说道:“大家都排好队啊,现在开始检票。”

二苗急了,抬腿就往这边跑,“要开车了,富贵,快点。”

富贵一把搂住二苗的腰,“你别急,咱还没买票,你等我去给你买票。”

陈亚博见也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就对富贵说道:“我们回去给黎城车站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到车站上去看能不能拦截到这个人,你们先回家等消息,照片拿过来后直接送到派出所去就行。”

富贵忙道谢:“麻烦你们了。”

二苗还是一味的往检票口挣扎,“去黎城,要开车了。”

富贵是想到黎城去找找的,他对牛老爹说道:“爹,你们把宝他娘带回去吧,我自己去黎城看看。”

二苗听见了,她直摇头,“我不回家,我要去黎城,我要去救福宝。”

牛老爹和几个乡亲过来拉二苗,没想到二苗“嗷”了一声,挣开富贵就往检票口跑。

“宝他娘!”富贵急忙去追。

钱进一把没拦住,二苗冲出检票口,跟着人群上了车,再也不肯下来了。

富贵没法,从兜里掏出钱给二苗补了票,临上车,他对一脸担心的牛老爹说道:“爹,等石头带着照片过来,你就和他先回家去吧,枣花就拜托你和娘先帮忙照顾着。”

说完对着几个乡亲一拱手,“今天感谢大家了。”

第三百零五章:无果 车在牛老爹的千叮咛万嘱咐中驶出车站,都已经驶出老远,富贵还能看见老人家跟在车后面一直挥手。

s县距离黎城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就是说一点发的车两点就能到站。

陈亚博两人回到派出所已经两点多,电话打通后,黎城车站派出所立即出警,但是等他们找到那班车,车上除了有个售票员正在打扫卫生,乘客早已经走得干干净净。

售票员直起腰,诧异的看着急匆匆跑上来的几个警察,迟疑的问道:“同志,你们是……”

“今天这班车上有没有一个抱孩子的妇女,短发头,穿着碎花短袖衫?”

因为人都刚走不久,售票员对乘客还有印象,“有啊,怎么了?”

“人哪?”警察忙问。

“不知道啊,下车走了。”

看来是晚了一步,几人对视一眼,急忙下车顺着出站的方向去追,出来汽车站,兵分两路,又各自找了一圈,还是没有见到人影,无奈只好收兵,给S县这边回了话。

富贵和二苗是下午三点到的,两人下了这辆车就去找之前的那辆车,车上找到了,但车上早已空无一人。

“福宝,我的福宝呢?”二苗使劲扒拉着车门,想钻进车里去,但车锁的严严实实的,她空有一身力气根本扒拉不开。

富贵忙把二苗从台阶上拽下来,“宝他娘,咱宝没在车里,赶紧的咱找人问问。”

“问问,问问……”二苗喃喃着,拉住身边路过的人就问,“你看没看见我儿子,他被一个女儿偷走了。”

路人莫名其妙,这个女人看着就神经不正常,披头散发,两眼呆滞,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没看见。”路人不难烦的一甩胳膊,快走了几步,离二苗远远的。

二苗又接着去拉下一个,其他人都吓坏了,不等二苗靠过来就躲得她远远的。

这一路,富贵心里光着急了,目光一直放到前面的路上,现在下了车,他才发现二苗的大花脸。

宝他娘这样问肯定不行,富贵将二苗圈在怀里,撩起衣襟去擦二苗的脸,“宝他娘,我问,你跟着我就行。”

“福宝,福宝……”二苗焦急的在停车场找来找去,嘴里不停的嘟囔着。

“同志,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碎花衣服的女人,带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白白胖胖的,有五六岁的样子。”富贵讲的比较清楚,但并没有得到回应,讲究点的还摆摆手,不讲究的理都不理。

汽车站不像火车站,出站进站都走站台,汽车站的乘客到达目的地后,直接从停车场的入口就能出站。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富贵领着二苗把整个车站找了个遍。

天气热,心急如焚的夫妻俩身上的汗一直出个不停,二苗的头发长,更是一缕一缕的贴在头皮上,富贵因为一直在地里干活,身上穿的是最差的衣服,且上面全是灰尘。

车站里没有,他又到开始往外找,黄昏终于到来,橘红色的阳光透过婆娑的树影打到两人身上,在外人的眼里,夫妻俩和要饭的也差不了多少了。

富贵一直在不停的问,此时此刻,他的嘴唇早已干裂,鲜红的血液从裂口渗出来,凝固,再渗出来,整个嘴唇上面已经布满了血痂。

二苗的脑子更混沌了,她只有一个念头:找福宝,找福宝。

天终于黑了,富贵领着二苗买了几个馒头,又找了一个茶摊,哄着二苗简单的吃了点东西,说实话,富贵跟本没有感觉到饿,但到饭时了,他怕宝他娘不吃饭身体顶不住。

吃过饭后,他们又回了汽车站,汽车站候车大厅里全是一张张的长连椅,他们可以在上面凑合一晚上。

两人都累了,富贵扶着二苗躺到连椅上,“宝他娘,你先睡会儿吧,睡醒了咱在找。”

二苗抓住富贵的手不送开,“福宝,找福宝。”

富贵另一只手拨开粘在二苗脸上的头发,轻声安慰道:“找,一定找,你先睡会儿,等养足了劲咱接着找,不然你身体要是垮了,咱还怎么找?”

“找福宝,找……”二苗声音越来越小,眼看着睡着了。

富贵真是累急了,这些天,家里收麦子,他每天都早出晚归的根本没有休息,现在家里又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一路,他既担心儿子,又得照顾二苗,看着二苗终于睡着了,他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天热的好处就是在哪都能凑合睡一晚上,但有一个最大的弊端就是蚊子太多,富贵坐在地上,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二苗的身边睡了过去,蚊子的嗡嗡声终于吵醒了富贵,他睁开眼,感觉浑身痒痒的,就着灯光一看,身上裸露的地方全是疙瘩,他忙去看二苗,就见二苗脸上还趴着几只大蚊子正在聚餐。

富贵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打蚊子,手刚扬起来他又停住了,这一巴掌要是实在的落到宝他娘的脸上,宝他娘肯定能给惊醒了,富贵想让二苗好好的睡一觉。

“去、去。”富贵轻手轻脚的将二苗脸上的蚊子赶走,他自己也不睡了,眯着眼守着二苗专门给她赶蚊子。

六月的天,天亮得早,五点钟天就开始亮,等到六点,天就大亮了, 二苗睡了一夜好像清醒了一些,睁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咱儿找到没有?”

富贵可不敢说没找到,他温柔的拂了拂二苗的额头,“正在找。”

富贵扶着睡醒的二苗去了卫生间简单梳洗了一把,又领她到站外吃了早点,再回来的时候,车站里已经有了赶早车的人。

富贵突然想到陈亚博昨天说会跟这边的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在这边拦截,富贵胸中升起了希望,想等到上班时间去派出所去问问人找到了没有。

富贵知道公家都是八点上班,打听好了派出所的位置,耐着性子等到七点四十五,两人就开始往派出所走。

车站派出所,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距离车站很近,走了不过十分钟,两人已经站在了派出所门前,刚想迈门进去,没想到被门卫拦住了,他上下打量着两人,疑惑的问道:“同志,你们找谁?”

主要是两人的打扮太招眼,经过这一天一夜,两口子浑身脏兮兮,乱糟糟的,还散发着一股馊味。尤其是牛二苗,那就不像正常人,女人头发长,这会子全都乱蓬蓬的支棱在脑袋上,就这,还是富贵用五指梳给她梳过的。

要说找谁,富贵也不知道他该找谁,只好陪着笑对门卫说道:“同志,我们是从S县过来的,我儿子被人偷走了,有人看见她坐了来黎城的车,昨天,我们那的派出所同志给你们这的同志打电话了,让他们帮忙截住车上的人,我今天过来是问问情况的。”

一听是孩子丢了,门卫立即明白了这两口子为什么这么狼狈,他同情的伸手向里面指了一下,“那间,楼梯口右边第一间,去吧,到那去问。”

“谢谢,谢谢。”富贵连连鞠躬,牵着二苗往里走。

刚刚上班,还没有什么紧急情况,大家都在屋里待命,门虽然大敞着,富贵也没敢直接进去,他先敲敲门,这才开口说话:“警察同志,我来问个事。”

“什么事?请进来说。”邹平礼貌的站起来。

“警察同志,我是S县来的……”富贵又把刚才对门卫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然后满怀期待的问道:“同志,我想问问那个女人你们拦住了吗?”

昨天的电话是邹平接的,他也跟着出警了,所以情况他还是了解的,面对当事人充满希翼的目光,邹平有些为难,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同志,是这样的,昨天接到协查电话我们就立即出警了,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乘客已经全部走光了,我们又在车站附近排查了一圈,嗯,很抱歉,还是一无所获。”

“没找到?”富贵失望至极。

“没找到。”

富贵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就在这时,一直很乖的二苗突然发作了,她挣脱富贵的手就开始往外走,嘴里还不停的说:“找儿子,找儿子,福宝,娘来了。”

“宝他娘!”富贵急忙追上去,将二苗的手紧紧抓在手心里。

邹平与同事对望一眼,明白这人是因为孩子丢失打击过大,精神有点失常了,他忙安慰道:“同志,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帮你们找孩子,等到S县方面把详细情况发过来,应该比现在线索多一些。”

不管警察怎么说,富贵明白,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多的进展了,富贵一边紧抓住二苗,一边道谢,“谢谢,麻烦你们多费心了。”

二苗手指着大门,一直往外面挣着身子,“福宝,找福宝,找……”

富贵对警察同志点点头,顺着二苗的劲道出去了,二苗这种状况让富贵很犯愁,她不时的想挣脱富贵的禁锢,而富贵又不敢放开她的手,富贵要顾着她还要找孩子,忙得焦头烂额的。

第三百零六章:疯了 二苗这回犯病和往常不一样,往常不管怎么样,她人清醒,富贵清楚的明白,宝他娘这回精神出问题了。

精神病也是病,当务之急是尽快把宝他娘送回去,富贵好声好气的哄二苗。,“宝他娘,咱回家吧,福宝已经找着了,他在家等咱们呢。”

“找着了?”二苗半信半疑,呆滞的目光盯在富贵的脸上一动不动。

“找着了。”富贵点头。

二苗顿时展开了一个笑容,拽着富贵就走,“那回,回家。”

九点的车,到S县正好十点,富贵并没有直接回家,他先去了派出所。

一夜不见,夫妻俩憔悴的让陈亚博吃惊,“大哥,大姐,孩子找到了吗?”

富贵黯然的摇摇头,“警察同志,照片送过来了吗?”

“送过来了。”陈亚博拿过一个文件袋,将福宝的照片取出来,“是这个孩子吧,已经让汽车站的同志过目了。”

富贵捏着儿子的照片,上面笑得正甜的胖小子刺得他的心生疼,富贵揉揉发酸的鼻子,强忍住要冲出眼眶的泪水问道:“他怎么说?”

陈亚博:“因为他没有见过孩子的正面,只对孩子的发型和穿着有印象,据他所说,看着发型像,身上的衣服也和照片中的像。”

二苗牢牢记住了富贵的话,福宝已经回家了,她急于见到孩子,不耐烦的去扒拉富贵的手,“回家,回家,看福宝。”

陈亚博看向二苗,“大哥,这……”

富贵苦笑,“孩子娘急的,脑子有些不清楚。”

“那你得赶紧把她送医院去,这个病可不能耽误了。”

“我们村有会看的,回去就找她给看看。”

富贵说的那个人,还是丁桂莲,前两次都是丁桂莲给叫好的,他还是想让她先给叫叫,虽然宝他娘这次严重了些,那一次不行就叫两次,万一一叫就好了呢。

回家的路走的异常顺畅,二苗特别乖,扯着富贵的手只知道赶路,到了村口,她甚至跑了起来。

富贵不放心,一个劲的叮嘱,“宝他娘,你慢点,别磕着自己喽。”

牛老爹夫妻俩这两天是在二苗家住的,下午,枣花自己又在村里找了一圈 ,还是没有看见弟弟的身影。

自从有了福宝,虽然爹娘偏心眼,但那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小姑娘心里还是很疼爱福宝的,现在弟弟不见了,枣花急得直掉眼泪。

牛老爹夫妻俩守着枣花唉声叹气的,“花呀,你说你弟弟能去哪呀。”

枣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外面我都找了,没找到。”

牛大娘叹道:“要是跑丢了还好说,遇到好心人,还能给咱送回来,可别是真的让人贩子拐走了……”

牛大娘还没说完,就被牛老爹喝止,“你个乌鸦嘴,净捡那不好听的说,就不能说句吉利话?”

要在平时,牛老爹这样,牛大娘早就跟他呛呛起来了,今天,牛大娘也没有与牛老爹争论的心,她搂着枣花直抹眼泪,“不说,不说,富贵能把孩子带回来就好了。”

牛老爹在屋里坐不住,索性出了门,背着手在院子里转圈圈。

富贵家现在有九亩地,目前收回来的有七八亩,要是不出福宝这个事,今天一天能把所有的麦子都收家来。

村子里有个打谷场,一般情况下收了麦子都是拉到打谷场上去脱粒,但谷场大小有限,村里人又多,富贵就没有和乡亲们去争那点地,反正家里的院子也大,富贵就把麦子先拉回了自家院子。

满院子麦秸让牛老爹想抽个旱烟都不敢,唯恐有火苗子崩到麦秸上,这个时候的秸秆,干透的遇火就着,前几年隔壁村就出了因为抽烟,着了好几亩麦子那样的事。

那还是娘俩个,当娘的有抽烟的习惯,吃完中午饭,当娘的说累了一上午了,要抽根烟解解乏,用火柴点着的烟后,顺嘴把火柴给吹灭了,原本以为没事了呗,没想到扔到麦茬里的火柴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复燃了,结果她这边一根烟还没抽完,旁边的火就着了起来,刚开始娘俩个背对着火苗没看见,等她们发现着火了的时候,火已经蔓延起来了。

到这个时候,娘俩个发了急,当时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地里根本就没有能扑火的工具,当娘的甚至脱了褂子,光着膀子用衣服来扑火,结果依旧于事无补,不光她家的麦子烧了个干净,还连累了别人家的麦子也跟着倒霉。

打那以后,老百姓可就惊心了,只要有麦子的地方就拒绝一切火种,哪怕你有再大的烟瘾,在麦子面前你也得让路。

牛老爹抽烟又不敢抽,闲着还难受,净胡思乱想了。

老爷子回到屋,问枣花,“花,不是放麦假了吗?你不帮你娘看弟弟,干什么去了?”

枣花回答道:“我上学去了,我们毕业班没有放麦假,老师给我们补课。”

牛老爹实在没有怨头了,开始埋怨枣花的老师,“真是的,都放假了还补什么课?要不是因为补课,福宝还丢不了。”

“你说那干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牛大娘也不愿意干坐在屋里里,她低头问枣花,“花,你家地里的麦子都割完了没有?”

枣花摇头,“没有,还有一点。”

看现在这个情形,估计富贵是没心顾及地里的麦子了,左右他们老两口也没事,不如帮女婿家把麦子收回来吧。

“老头子。”牛大娘说,“咱闲着也是闲着,去地里把麦子收了吧。”

牛老爹正闲得不知道怎么样才好,立马答应着,“行。”

说到做到,老两口站起来就开始找工具,准备去地里收麦子,“花,你家收麦的工具都放在哪儿了?”

枣花跟着姥姥、姥爷后面,想了想,“都还在地里了,我爹一听说弟弟不见了,什么都没拿,直接跑回来了。”

“那赶紧走,可别让人偷了去。”牛老爹说着急急的往门外走。

三人到地里一看,还好,地排车,镰刀什么的都好好的在地里搁着呢。

富贵是个能干的,地里只剩下的半亩多没有收割,其他的基本上都割完,一个个捆好的麦个子整齐的摆在地里,只要摆到地排车上往回拉就行了。

牛老爹弯腰捡起镰刀,对牛大娘祖孙俩说道:“我去把剩下的那点割完,你俩只管往车上抱就行。”

说干就干,但牛老爹割了一会儿老腰就累得受不了,他家地不多,两口人也就三亩多地,自从年纪大了后,有年头没扑下身子干地里的活了,地里的活都是富贵帮忙给干,他也就是搭把手,干点轻巧的。

三个人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在天黑之前把地里的麦子给收回了家。

二苗一直以为福宝在家等着她呢,她跑回家推开门就喊:“福宝,娘回来了。”

枣花今天没有去上学,正在帮着大人在院子里摊麦子,听见二苗了声音,把手里的耙子一扔,一下子窜了过去,“娘回来了!”

牛老爹两口子也赶紧走过来,问二苗,“二苗,福宝找到没有?”

“福宝!福宝!”二苗眼里只有福宝,她在院子里没有看见她想见的人,又急匆匆的往屋里跑,“福宝!娘回来了,你在哪呢?快出来!”

没有看见福宝,牛老爹忙拉住富贵,“孩子呢?”

富贵摇摇头,“爹,没找到。”

牛老爹:“派出所也没有吗?”

“嗯,去问了,警察说他们去的时候,车上的人早就走光了,没有找到那个女人。”

说话间,二苗已经从屋里跑了出来,她左顾右盼的,“福宝呢?去哪了?”

牛大娘自从闺女回来,就和枣花两个一直跟在枣花后面,“二苗,没找到福宝吗?”

枣花试图去拉二苗的手,“娘,没带弟弟回来吗?”

二苗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别人,她嘴里不停的嘟囔着:“福宝,福宝,我的宝,去哪了?”

看着闺女这疯疯癫癫的样子,牛大娘心里疼如刀割,不禁哭出声来,“哇――老天爷呀,这是做的什么孽哟――”

闺女这样,牛老爹也心疼,昨天上车的时候还没那么严重,怎么到今天连人都不认了,他眉头皱得紧紧的,“富贵,这是咋回事?”

“爹,宝他娘脑子可能出问题了,你们看着她,我这就去叫人来给她看看。”富贵说完,直接跑去找丁桂莲。

福宝丢了的事全村都传遍了,丁桂莲家离富贵家这么近,她早就知道了,看见富贵过来,她忙关心的道:“富贵,福宝找着了?”

“没有。”富贵抿了一下嘴,碰到伤口,疼得他额角一抽,“婶,宝他娘又不好了,麻烦你再去给看看。”

“又不好了?”丁桂莲走过来,“怎么个不好法?”

富贵:“有点不认人了。”

丁桂莲心里一咯噔,她有几把刷子她心里有数,说句实在的,她那套都是唬人的,小来小去的可能能行,要是碰上真生病的指定不行。

第三百零七章:去医院 丁桂莲跟着富贵来到他家,她一看二苗这样就知道,这回自己铁定是治不了了,没有金刚钻绝不揽瓷器活,要是在她手里把人耽误了,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丁桂莲把富贵拉到一边,说道:“富贵呀,我看了,你家二苗这回不是丢了魂,也不是招了邪灵附体,她是真病了,你还是赶紧把她送医院去吧。”

富贵还不死心,他带着希望再一次请求,“婶,你叫叫试试行不?”

丁桂莲摆手,“富贵呀,不是婶不给你叫,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不对症的事,叫了也白搭,你还是赶紧往医院送吧。”

丁桂莲说完,也不听富贵再说什么,忙不迭的走了。

“婶!婶!”富贵连叫好几声,丁桂莲听见了也没有回头。

牛大娘抱着闺女胖胖的身体,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老头子,你说这可咋弄嘞?”

牛老爹既心疼又发愁,他疼惜的看着浑浑噩噩的二苗,大夏天的,二苗身上已经有了浓浓的味道,这要是送到医院,怕医生嫌弃,“能咋弄,你紧做饭,吃了饭烧一锅开水,给孩子洗洗澡,下午就送她去医院。”

“哦,哦。”牛大娘把二苗交给枣花,叮嘱道:“花呀,你看好你娘,姥娘这就去做饭,吃了饭咱娘俩一块给你娘洗澡。”

枣花急忙学着牛大娘的样子去圈二苗的腰,“姥娘,你放心吧,我一定看好我娘。”

二苗屋里屋外都没有找到福宝,不是说福宝在家等着她呢吗,怎么没有人?二苗心里急,这一急脑子更混乱了,没在家呀,那一定是在外面玩了,她迈腿就往院外走,“福宝,找福宝……”

枣花一个小闺女能有多大的劲,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有拖住二苗,急得她直叫唤,“爹,你快来,我抓不住我娘!”

富贵一个进步冲过来,挡住二苗的路,好声好气的哄着,“宝他娘,你累了,先回家歇会儿,我去找福宝。”

二苗脑子虽然糊涂,但她知道谁对她最好,富贵的话她还是能听进耳朵里去的,“找儿子,你快去。”

“我这就去。”富贵托住二苗的胳膊,哄着她往屋里走,“你先睡会觉,等你睡醒了福宝就回来了。”

“嗯,睡醒了福宝就回来了,那我睡觉,睡觉。”二苗主动往床上爬,她闭着眼睛嘟哝道:“我睡着了,睡醒福宝就回来了。”

富贵坐在床沿,替二苗脱了鞋,捞过旁边的蒲扇,轻轻的给二苗扇着风,“睡吧,睡吧……”富贵言语轻柔,渐渐的二苗不由得放松了身体,迷迷糊糊的竟真的睡了过去。

富贵等二苗睡实在了,他蹑手蹑脚的站起来,轻轻的对站在旁边的枣花说道:“看着你娘啊。”

“嗯。”枣花点头,坐在旁边继续给二苗扇风。

牛大娘抓紧时间做饭,为图快,她就炖了一个大锅菜,土豆子炖粉条,还沿着锅沿贴了一圈饼子,土豆熟了饼子也熟了,起了锅,又续上水直接烧了一个咸糊涂。

牛大娘盛了碗,让富贵和牛老爹先吃,自己进屋去替枣花。

“花。”牛大娘轻轻的拍拍孙女的肩膀,“去吃饭吧,姥娘守着你娘。”

枣花:“姥娘,你先吃吧。”

牛大娘爱怜的看着闺女,“姥娘不饿。”当娘的一辈子没有大的愿望,就希望孩子们都平平安安的,现在闺女出了这么大的事,当娘的心里就像是是有几百个钢针在戳。

睡着的二苗眉头依旧皱得紧紧的,能看出来,二苗睡得极不安慰,她不时的嘟囔一句,“福宝,回家了。”

“福宝,娘来了。”

牛大娘撩起衣襟擦擦眼角,“作孽哟,这是碰到了哪路的灾星。”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谁都没有胃口吃饭,勉强垫了垫肚子,富贵就把锅刷了,挑了两桶水倒进去,烧了一大锅开水,只等二苗醒了给她洗澡。

二苗也没有睡多长时间,这边富贵刚把水烧开,二苗就醒了,她好像被什么东西吓着了,猛的睁开眼睛。

牛大娘正一边默默的垂泪,一边给闺女扇扇子,没提防,倒被二苗直愣愣的眼神唬了一跳,“呀,闺女你醒了。”

二苗直勾勾的看着房顶片刻,然后扑楞一下子坐了起来,鞋也不知道穿,光着脚就往外跑,“福宝――,福宝――”

富贵听见了,急忙从厨房跑出来,一把将二苗抱在怀里,“宝他娘,宝他娘。”

“我睡醒了。”二苗认真的看着富贵,“你说我睡醒了福宝就回来了,我睡醒了。”

富贵继续哄她,“哦,福宝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先吃饭,吃晚饭咱去迎他。”

二苗点头,“吃饭,吃完饭去迎福宝。”

富贵见二苗这会子这么听话,急忙去盛了碗,将一个大饼子放到二苗手里,“快吃吧。”

“吃饭。”二苗也饿了,人的本能促使她咬了一大口饼子,二苗快速的咀嚼着,嘴里装的太多,往下咽的时候一个不查竟噎着了,“咳咳咳……”

“慢点,慢点,喝口糊涂顺顺。”富贵急忙去拍二苗的后背。

一顿饭吃的跟打狼似的,机里哐当就下了肚,二苗端起空空的饭碗给富贵看,“吃完了,迎福宝去了。”

富贵接过空碗放到一边,“我烧了水,你洗个澡再去。”

二苗不愿意,“不洗,接福宝。”

富贵将二苗的胳膊放到她鼻子下面,“你闻闻,身上都臭了,咱福宝嫌嘞,不让你抱,你洗干净了,咱福宝就不嫌了。”

福宝嫌?二苗歪着头想了想,“那就洗,洗干净接福宝。”

二苗同意了,富贵忙搬过洗衣服的大盆,兑上一盆的热水,现在天热,洗澡用不着太热的水,稍微比温水热一点正好。

富贵给二苗洗了澡,自己也顺便冲了一把,然后找出换洗衣服换上,等一切都收拾好了,二苗也等不及了,一个劲的要往外走,“走,接福宝去。”

富贵唯恐二苗乱跑,他牵着二苗的手对牛大娘和牛老爹说道:“爹,娘,我们去医院了。”

牛老爹不放心,他怕二苗到医院看不见儿子再狂性发作,背着手跟出来,“我跟你一块去。”

医院,富贵挂了号,领着二苗去见医生,这一路二苗都以为自己是来接福宝,可进了诊疗室她感觉不对劲了,屋里根本就没有她儿子的影子,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她停住脚步,脸上全是疑问,“没有福宝,接福宝。”

富贵耐着性子,“听话,大夫知道福宝在哪,咱去问大夫。”

“哦。”二苗半信半疑,走到大夫桌前,瞅着老大夫问道:“福宝在哪?我来接他了。”

老大夫一眼就看出来二苗不对劲,他温和的说道:“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二苗纹丝不动,“不坐了,接福宝就走。”

大夫看向富贵和牛老爹,“你们是家属吗?”

“是是。”富贵忙上前,扶着二苗让她坐下,“听话,福宝睡觉了,你先坐下等一会儿。”

只要提到对儿子好的,二苗立即乖乖的听话,她坐在桌前的椅子上,静静的等儿子睡醒。

富贵将挂号本递上去,老大夫翻开本子,拿过一只笔准备记录,“跟我讲讲怎么回事。”老大夫对站在二苗身边的翁婿两个说。

“大夫,是这样的。”富贵将前因后果仔细讲给大夫听,“孩子丢了,孩子娘受了刺激,脑子有些不清楚,大夫,麻烦你给看看。”

“你们扶好她。”老大夫示意两人扶住二苗,他不顾二苗挣扎,掀开二苗的眼皮看了看,二苗的眼睛明显不聚焦,空洞且涣散。

“同志,病人明显已经有了精神障碍,嗯,用咱们的土语说就是精神病,你们要有个思想准备,精神病是最难治的一种病,即使治好了,碰到什么诱因也会容易犯。”

富贵扶着二苗的肩膀祈求道:“大夫,不管怎么说,求求你一定治好她。”

牛老爹老眼涌出了泪,“大夫,求求你救救我闺女,她还这么年轻,得了这个病,她下半辈子可怎么办?”

“我尽力吧,我跟你们说,这个病全靠病人,病人自己要想不开,这就不容易治,现在有两个方案,一是住几天院,进行药物干预和心理疏导,二是开点治精神病的药,你们自己家去服药慢慢恢复,你们选哪一种?”

富贵问道:“大夫,哪种效果最好,我们不怕花钱,只要能看好病就行。”

“住院吧,她还在发病的初期,经过系统的治疗,再配合针灸,会比单纯的吃药要好些。”

富贵立即应道:“那就住院。”

大夫开出了住院单,“去缴费吧。”

富贵拿着缴费单去办住院手续,二苗却以为富贵是去接福宝,她忙站起来,跟在富贵身后,“我去接福宝。”

“宝他娘,你等我一下,我不是去接福宝。”

不接福宝你是去干什么,二苗唯恐富贵撇下她,她揪住富贵的衣襟不放,“我要接福宝。”

第三百零八章:太累了 二苗执意要跟着去,富贵唯恐刺激到了二苗,只好答应,“行,你跟我一起去吧。”

富贵交了费,又领着二苗去了住院部。

精神病住院部是一个独立的小楼,这里很偏,在医院的最里边,这里和其他的病房不一样,其他的病房门都是开着的,患者和家属可以自由出入,这里病房的门都锁的严严的,顺着长长的走廊,不时得还能听见病房里穿出的怪叫声。

富贵不禁毛骨茸然,他不安的打量着周围的场景,唯恐从哪个房间里冲出来一个怪人。

富贵的不安感染了二苗,她不由自主的往富贵身后缩了缩,嘟囔着:“接福宝就回家,就回家。”

精神病房的护士和别的病房不一样,这边大部分都是孔武有力的男护士。护士领着三人站在一个房间前,将门打开说道,“这就是你们的病房了,进去吧。”

进了病房,二苗就开始找儿子,“福宝呢,儿子呢?”二苗不喜欢这里,她想赶紧带着儿子回家,她焦急的找来找去,甚至以为儿子藏起来了,趴到地上往床底下找,“福宝,你快出来,别躲了,娘来接你了。”

“宝他娘!”

“二苗!”

翁婿俩个去拉二苗,二苗边挣扎边高呼,“你们放开我,我要找福宝,福宝不见了,福宝――”

二苗的声音惊动了旁边病房的病人,怪叫声更多了,甚至还传来了摔打东西的声音,护士听到这边乱糟糟的,急忙跑过来看情况,“怎么回事?”

“新来的病人,可能犯病了。”跟着富贵的护士抓着二苗的胳膊不让她乱动。

护士的抓和富贵的抓可不一样,富贵心疼媳妇,抓二苗的时候有分寸,既能抓住二苗又不能让她感觉到疼痛。

男护士就不一样了,他的终极目的是不让你动,才不管你疼不疼。

二苗吃痛,身子扭动的更厉害了,“放开我,我要去找福宝――”

医生和护士跑来,一看二苗这样就知道她是病情发作了,几个男人上前,七手八脚的一按,直接把二苗抬到了病床上,一针镇静剂下去,没一会儿二苗就乖乖的睡着了。

护士锁上门,对两人说道:“家属可以走了。”

富贵担心二苗,透着窗户盯着床上的女人说道: “我陪着她吧。”

护士摇头拒绝道:“不行啊,精神病院这边实行的是封闭式管理,你们可以每天过来探视,都是家属不可以长时间陪护。”

把二苗一个人留在医院,翁婿两个哪里放得下心,两人站在楼房外舍不得离开,但老在外面站着也不是个事,两人商量了片刻,决定明天一早过来探视。

牛大娘只看见翁婿两个回来,没有看见闺女,她着急了,忙问富贵,“富贵,二苗呢?咋没回来啊?”

牛老爹背着手闷头往里走,富贵回答道:“住院了,医生说住院好的快。”

“那你俩怎么没留一个人陪护?”

富贵:“医生说宝他娘这是精神病,精神病院里不让陪护,我明天一早就过去看看。”

“精神病?”牛大娘还不相信,“确定了是精神病?”

富贵点头,“大夫说宝他娘是发病初期。”

牛大娘又抹开了眼泪,“这可怎么好,二苗咋就得了这种病了呢?”接着又诅咒道:“那偷人家孩子的人贩子,做这缺德事不得好死!”

富贵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的,孩子不见了,孩他娘又得了精神病,地里的麦子还没有收完,收了麦子还得打场,脱了粒之后还得交公粮,交完公粮还得种棒子,净是事,什么都压到了他的身上,做为一个男人,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撑不住也得撑。

富贵搓搓脸,转身就要往外走。

“富贵,你要去干啥?”牛大娘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急忙问了一句。

富贵转过身,对哭得眼圈通红的老人说道:“地里还有点麦子没有收完,我到地里去一趟。”

牛大娘用袖口擦擦眼睛,“别去了,地里的庄稼,我和你爹都帮你收家来了。”

不管到什么时候,遇到事还是自己的爹娘好,富贵心里充满了感激,“爹娘,这两天多亏二老了。”

“一家人莫说那两家话了。”牛大娘叹息道:“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帮还能指望谁?”

既然麦子已经全都收回了家里,那富贵就没有必要在出去了,下一步需要做的就是赶紧给麦子脱粒。

村长家里有个小型脱粒机,每到打麦的时候,等着用的人都排着队,富贵去年也借来用了,但这东西省事是省事,就是脱得不是太干净,富贵心疼粮食,原本都跟二苗商量好了,今年麦子收家来后,他到邻居家借头牛过来帮忙拉石碾,还是用老法子脱粒得了,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急需的就是时间,还是得去把脱粒机借来。

富贵想到这里,跟牛大娘说道:“娘,你先歇一会儿吧,我到村长家去借脱粒机。”

村长家的脱粒机和往年一样,这个时节正是出大力的时候,富贵到村长家的时候,村长一家人,正热火朝天的给麦子脱粒。

这种脱粒机烧的是柴油,声音大,离老远就能听到“突突”声。

“村长――”富贵怕村长听不见,他加大声音喊道,“村长,忙着嘞。”

“富贵来了。”村长用手拍打着身上落在身上的草灰,从机子旁边绕过来 ,“是来借机子的吗?”

“是,村长。”富贵和村长往旁边走了走,他陪着笑说道:“村长,等你家麦子脱完,把机子借给我用用行不?”

村长:“行啊,不过你前边已经排了五六家,就是一家用半天,挨到你最快也得三天。”

富贵为难了,他借脱粒机图得就是个快,要是还得等三天的话,他用石碾也碾得差不多了。

富贵搓搓手,“村长,我家里有急事,能不能先借我用用?”

“福宝找到了吗?”福宝丢了的事全村都知道了,村长对孩子也挺关心的。

“没有。”富贵沮丧的摇头,“现在宝他娘也病了,我想赶紧的打了麦,趁着没下雨之前,再去黎城一趟,看能不能找到孩子。”

村长:“咋?二苗病了?”

“想孩子,急出毛病来了,大夫说是精神病,刚办的住院。”

“这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吗。”村长拍拍富贵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机子你先拿去用。”说完,他看看自己家院子里堆的麦子说道:“我快打完了,你先去买柴油,两个钟头后过来拉就行。”

“谢谢村长。”富贵嘴拙,只会一个劲的说谢谢,“谢谢村长,我保证今天一晚上就把家里的麦子打完,不耽误别人家用。”

富贵知道村长是在帮他,他也不想让村长难做,机子拉回家后,一时也没有闲着,终于在半夜将麦子全都脱了粒。

富贵已经有两天两夜没有睡好觉了,等最后一把麦粒吐出来,他机器一关,人整个一放松,连回屋都没有来得及,他往旁边的麦秸上一躺,瞬间就沉睡了过去。

富贵这两天熬得不成样子,牛大娘心疼,还想喊他回屋睡,喊了几声富贵都无动于衷。

“可怜的。”牛大娘盯着富贵憔悴的脸喃喃着,起身回屋拿了一条床单出来盖在了富贵身上。

牛老爹起床后,并没有喊富贵,他对牛大娘说:“等富贵醒了你告诉他,今天我去医院看二苗,让他好好歇一天。”牛老爹看着麦秸垛里睡得正香的富贵说:“这孩子,也不容易。”

富贵一觉睡到了大天亮,一直到初升的太阳光照到了脸上才醒,他睁开眼睛,木愣愣的看着蓝蓝的天空好久,多希望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半响他突然惊醒过来,“遭了,还没送机子回去,可别耽误了别人用。”

富贵火速爬起,拉着脱粒机就往村长家走,千恩万谢的谢过村长,回来后又着急忙慌的想往医院跑。

牛大娘急忙叫住他:“富贵,你爹今天去医院了,他让你今天在家好好歇歇。”

牛老爹回来后,告诉富贵二苗在医院里还行,富贵也就稍稍放了心,麦子虽然脱了粒,但还有很多活要干,要晾晒,还要去除麦子里的杂质,富贵和牛老爹分了工,两人轮着去医院。

二苗住了几天院,看着人好像清醒了许多,富贵探视后,去找了医生,“大夫,我看孩他娘好多了,能出院了吧?”

医生抬眼看看富贵,“你如果真心想出院,病人这个样子也不是不行,我再给你开点药,你切记,短时间内不能断了药,等药吃光了,你带她过来复诊,能不能断药,到时候要看具体情况。”

“行。”富贵答应着,到时候一定来。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二苗得了精神病的事,不知怎么的,全村人都知道了,二苗这边一进村,但凡是看见她的人都观察着她的脸色,有好事的主动跟她打招呼,“二苗回来了呀,这两天没见你,你去哪了?”

二苗憨憨的笑着,“我去黎城接福宝了,福宝在那等我呢。

第三百零九章:报应 虽然经过系统的治疗,二苗的脑子还是时而清楚,时而糊涂,但她牢牢的记住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福宝,被人带到了黎城。

富贵家离不了人了,无奈之下,牛老爹夫妻俩只好搬到富贵家帮他照顾二苗和枣花。

天儿越发的热了,一出太阳,大地就跟下了火一般,这个天,庄户人最喜欢,趁着好毒的太阳,麦子晒得干簌簌的,交了公粮后,剩下的就是自己的了。

今年风调雨顺,还算是个丰收年,粮种好,再跟上化肥,算了算,一亩地竟然能收七百多斤粮食,富贵家九亩地需要交将近两千斤公粮。

一大早,村里的大喇叭就响了起来,“乡亲们,吃水不忘挖井人,为了支援咱们国家建设,该交公粮了啊,从今日起,乡粮站正式开始收麦子,大家伙可以往粮站送粮食了啊。”

富贵就等着这一天呢,他打算着交了公粮,再把棒子种到地里,腾出来时间赶紧再去黎城一趟。

富贵把地排车拉过来,开始往上面放粮食,今年麦子收的多,六千多斤粮食把西屋装的满登登的,即使叫了公粮,屋里好几千斤粮食也吃不了,都是留出自己家的嚼用,剩下的全都换成了钱。

现在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好,除了吃不了的粮食,手里还有闲钱,想吃什么买什么,日子别提过得有多舒坦了,富贵还打算着等福宝长大了,给儿子娶上媳妇,再有了孙子,他和二苗两人就什么都不干了,天天在家逗孙子,这样的日子想想都美得很。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哪想着会出这样的事。

地排车装的满满的,一趟根本装不了,往年都是富贵在前面拉,二苗在后面推,今年二苗什么都干不了了,她只会坐在一个地方发呆。

只要二苗能乖乖的发呆富贵也能放心,就怕她脑子浑起来,往外面跑。

牛老爹负责推车,翁婿两个跑了好几趟,把两家的公粮交上了,交完公粮,下一个任务就是种玉米,这个时候明晃晃的大太阳就不招人喜欢了,老百姓需要的是一场透地雨。

不下雨也不是不能种,但干种影响玉米出苗,需要拉水点种,那个工程量就大了,一车水浇不了几颗苗,一天下来,光拉水就能把人累死。

种庄稼都是有节气的,秋玉米必须在芒种的时候种到地里,晚了就会耽误收成。

眼看着芒种就要过去,夏至就快到了,太阳依旧似着了火,草枝和树叶都被晒得打了蔫,连看家狗都不欢了,躲在凉荫里伸着舌头直喘气,有些沉不住气的村民开始拉水点玉米。

富贵心里急得要出火,他家里劳力少,要拉水点玉米地话就是累死也成不了,他眯眼看看明晃晃的天空,一张脸苦成一团,“爹,你说老天啥时候能给场雨?”

“那可不好说。”

牛老爹吧嗒着旱烟袋,满是沟壑的脸上挂着和富贵一样的愁容,“要在往年,这场雨早该下了,今年天旱得时间有点长。”

富贵:“爹,别家都开始拉水点棒子了,咱咋弄嘞?”

一想到拉水点棒子,牛老爹的一张脸更是拧成一朵菊花,他叹了口气,“再等等吧,过两天再不下雨,咱也拉水点。”

“行。”富贵转头看看和岳母坐在一起的二苗,说道:“爹,你还记得不,前几年有个男人来村里找孩子,也是丢了个孩子的。”

牛老爹:“我记得,那时候寻人启事贴得满拉都是,也不知道最后那人找到孩子没有。”

“没有,那男人就是北坡上那个运输队的,开汽车,我听说因为想孩子,开车的时候分神,车撞到了山上,出车祸死了。”

“啥?死了!”牛老爹捏着眼袋的手顿住了,半响才红着眼圈说了一句,“可怜见的。”

如果单单只是别人家的事,牛老爹顶多是表示同情,现在他自己家也丢了孩子,牛老爹感同身受,只觉心里憋得难受,牛老爹嘴角哆嗦着,终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一颗颗混浊的大泪珠子直接砸到了地上,他怕,他真怕,闺女已经精神不正常了,千万可别再出什么问题。

“爹,我怀疑偷那孩子的人和偷咱福宝的人是一个人,等种完棒子,我就再去黎城一趟,要是能把那个孩子也找着就好了,那个单位虽然解散了,但咱就是想个九六法也得把那孩子给人送家去。”

哭是最好的宣泄方式,牛老爹落了一会儿泪,感觉心里舒坦点了,他用手背抹抹眼角,赞同着说:“对,应该的。”

阳光刺眼,富贵手搭凉棚往远看去,天边,瓦蓝的天空上,有几朵白云微微漂浮,“老天爷。”富贵祈祷着,“求求你给来场雨吧。”

富贵的心声也是所有村民的心声,需要种庄稼的老百姓都在盼着一场及时雨。

老天爷仿佛感应到了大家的心中的呼唤,半夜,有风刮起来,越刮越大,卷起来的沙粒灰尘啪啪的打在玻璃上,雷声在天上骨碌碌的滚动咆哮,接着闪电一道紧似一道,终于,憋了很久的老天终于下雨了。

瓢泼的大雨甚是张狂,它毫无顾忌的将雨水泼下来,泼下来,不一会儿,地上就白茫茫的一片,若这个时候趁着闪电的光芒往外看,还能看见地面上溅起的水花。

终于下雨了啊,富贵心中一喜,踏踏实实的睡了过去。

一场夜雨驱走了空气中的燥热,富贵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大觉,早上醒来的时候屋檐上还有水滴滴答答的落下来。

“爹。”富贵语气中带着轻松,“夜里下雨了啊,这场雨可不小,能浇透地了吧。”

“呵呵。”严老爹叼着旱烟袋,喜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透地了,透地了,上午下不去地,就怕泥水辙脚,让雨水再往下渗渗,咱下午就开始点棒子。”

上午,富贵将玉米种和工具准备好,吃了午饭就和严老爹下了地。

自从福宝丢失,二苗吃不下,睡不好,人眼见得瘦了下来。

一次雨,让空气清新的许多,二苗今天似乎也非常清醒,她坐在门口,定定的看着院子里的麦秸垛和正在用爪子刨食的母鸡,片刻,轻轻的问了牛大娘一句,“娘,你相信报应吗?”

闺女有一点点好转当娘的都高兴,二苗今天这个样子让牛大娘相信,二苗早晚有一天会好利索的。

牛大娘纳着鞋底,线拉的吱吱做响,“我信,你姥娘活着的时候,给我讲了好多故事,你小的时候有些娘也讲给你听过,你要想听,娘再给你讲一遍。”

二苗眼珠子都不曾动一下,“娘,你讲吧。”

枣花听见了,搬个板凳放到牛大娘的身边,她趴在牛大娘的膝盖上,歪着小脑袋对牛大娘说道:“姥娘,我也听。”

牛大娘怕针扎到枣花,她把鞋底放回针线筐,嘴角带着慈祥的微笑,右手放到枣花的小脑袋上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头发,“从前呀,有个贩牛杀牛的贩子,平时喜欢喝酒,每次有人请他宰牛,他都是先用手掰开牛嘴,拉出牛舌头,一刀下去,把牛舌头割下来,让东家给他做个下酒菜,牛没有舌头了,还被栓在木桩子上跑不了,疼得它从嗓子眼发出的惨叫声让人都不忍心听,你不知道,牛要死的时候,它们都有预感,那牛眼泪流个不停,牛贩子就坐在旁边,一直到东家把饭菜准备好,他吃饱喝足了,才醉醺醺的去把牛杀死,你说这个人残忍不?”

枣花听得不忍,她蹙蹙小鼻子,“残忍,那后来呢?”

“这个人这么狠,他暴戾的名声传的很远,十里八乡的人都不敢把闺女嫁给他,后来他在外地买了一个媳妇,媳妇怀孕生子,头两胎全是女孩,但都是天聋地哑,有舌头却不能说话,后来又生了一个男孩,还不如那两个姐姐,都八九岁了,连个路都不会走,整天在家门口乱爬,一张嘴发出的声音就跟老牛叫似的“哞哞”的,村里人都说这家人是遭了报应。”

枣花都替牛打抱不平,“真是活该。”

“还有一个报恩的,姥娘也讲给你听听。”牛大娘继续讲着,“曾经有一个狐仙,修炼了五百年,只要渡过天劫就能化为人形,但这个天劫不是那么好渡的,一旦渡不过去就会飞灰湮灭,这一天狐仙正在渡劫,那天呀,天雷滚滚,就像昨晚上那个雷声似的,眼看着就要将她劈死,正好这个时候有一个书生路过,狐仙就躲到了书生的袍子下面,这才躲过了一劫,后来书生娶妻生了个儿子,但他的儿子天生痴傻,长大成后人说不上媳妇,还是狐仙来报恩,不光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了书生的傻儿子,最后还治好了那傻小子的病,要我说啊,说的和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样,就是种善因,得善果,老一辈不也说了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作恶的,最后肯定也逃不过去。”

第三百一十章:去黎城 牛大娘无意中说的一句话传到二苗的耳朵里,却似钢捶捶到心口上,震得她浑身直颤,二苗凄惨的一咧嘴:是报应呢,这是报应呢。

二苗只觉整个脑袋懵懵的,里面全部都是乱七八糟的画面,一会儿是石可怨恨的看着她,一会儿是一个女人抱着福宝在前面跑,福宝张着胖胖的小手喊娘救命,一会儿是那个丢了孩子的男人,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怒视着着她。

“啊――”二苗抱着脑袋痛苦的哀嚎,随着她的嚎叫,脑子里只剩下了抱着福宝的女人,那女人洋洋得意的笑着,“你偷了别人的孩子,老天爷派我来偷你的孩子,这就是报应,是老天爷给你的报应!哈哈哈……我要把他卖掉,卖到黎城让你一辈子也见不到他!”

“福宝――”二苗猛的站了起来,急慌慌的就往外走,“娘来了,娘来了。”

遭了,二苗犯病了,牛大娘喊了一声,“二苗!”跟着二苗后面就追。

“娘――”枣花也急忙跟上。

牛大娘抓住闺女的胳膊,好声好气的说道“二苗,你忘了,富贵带福宝出去玩了,一会儿就回,听话,咱回家等着。”

“没有去玩,福宝让别人偷走了,她要把他卖到黎城去,我要去黎城找福宝,去黎城……”二苗拧着身子,一个劲的往院外挣,牛大娘没有二苗力气大,眼看着就要抓不住她了,她急忙喊外孙女,“枣花,快帮我抓住你娘。”

“哎!”枣花跨步上前,抓住二苗另一只胳膊,祖孙两人一起把二苗往回拖。

不知怎么回事,二苗今天执拗的很,往常只要好声好气的哄一哄,二苗就能静下来,今天不行了,不管牛大娘怎么说,二苗就是听不进去,她焦急的脸上带着惶恐,“福宝,我要去就福宝,再不去福宝就要被卖掉了……”

“我的苗啊。”牛大娘急得声音都带着哭腔,“你听娘的话,等富贵回来,富贵带你去。”

二苗不为所动,她脑子中的两人离她越来越远,眼看着就要看不见了,“福宝――”二苗急得直叫,可她动不了,不管怎么挣扎都不能向前一步,到底是什么妨碍了她的脚步,二苗急于解开禁锢住自己的东西,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两个绳子捆住了自己的手,她想去解,但她两只手都不能动,对,我可以把绳子咬开,二苗想到这里,张开大嘴就朝其中的一个绳子咬去。

“哎呀!”牛大娘的胳膊被二苗紧紧的咬在口中,牛大娘疼得直冒冷汗,却不敢松开手。

“娘,你别咬我姥娘,娘,你快张开嘴。”枣花忙去掰二苗的嘴。

怎么这绳子还会自己动?二苗松开牛大娘,照着枣花的手就是一口。

“啊――”枣花吓得猛的一缩,险险的避开二苗的大白牙。

“姥娘,我娘今天怎么还咬人啊。”

牛大娘根本顾不上回答枣花,她趁着二苗分心的空,一把将闺女抱在怀里,右手一下下的顺着闺女的后背,不停的安慰着,“苗啊,你听娘的话,富贵肯定会把福宝找回来,苗……”

母亲的怀抱和声音带着一种魔力,二苗急躁的心终于慢慢的平复下来,她趴在牛大娘的怀里哭泣,“娘,怎么办啊,那个女人要卖了福宝。”

“不会的,不会的。”牛大娘轻轻的拍着二苗,“富贵说了,点完棒子他就出去找福宝,一定会把咱福宝带回来的。”

富贵和牛老爹两人溜溜的忙了两天,才把两家的十多亩地都种上了,暂时没有别的可忙,他准备去黎城找儿子。

有石大勇做示范,富贵也去翻拍了照片,不过他不光翻拍了小照片,还专门拍了两张五寸的,富贵没文化,写寻人启事的活就交给了枣花。

富贵找来两块木板子,将启事和大照片都贴到牌子,然后用绳子将两个牌子连接起来,挂到脖子上,人走到哪就背到哪。

第一站,去的就是车站派出所,陈亚博还记得富贵,看他这身打扮就知道孩子还没有找到。

富贵带着希望问:“同志,你们这边有孩子的信没有?”

陈亚博抿抿嘴,歉意的说道:“很抱歉,暂时还没有。”

富贵从随身的包里将寻人启事拿出来,递给陈亚博几张,“这是我做的寻人启事,你看看中不?”

照片上的小胖子正咧着一嘴珍珠似的小白牙甜甜的笑着,单丛照片上看,福宝还是很招人喜欢的,圆胖的小脸蛋,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笑起来给人感觉就是这孩子长得真喜庆。

“写得挺好。”陈亚博指指富贵身上背着的木板,“这也是你做的?”

“嗯,后面还有。”富贵转过身子让陈亚博看看后面。

韩磊也走了过来,他点点头,“这法子不错,谁想出来的?”

“我自己想出来的。”富贵说道,“这样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多叫一个人看见,就多一分希望。”

“可怜天下父母心。”韩磊轻拍了富贵的肩膀两下,“你这是准备到哪里去?”

富贵将身上的牌子摆正,“还是去黎城,我准备在黎城好好的找一遍。”

韩磊提醒道:“协查通告我们已经发到了黎城,连孩子的照片也传过去了,你到黎城后可以先去派出所问问情况。”

“行。”富贵忙道谢,“谢谢你们了,孩子的事还得麻烦你们多费心。”

韩磊:“你放心吧,你在那边遇到什么事也及时来跟我们说,让我们一起努力。”

果然,但凡富贵到的地方,别人的目光都放到了富贵身前身后的板子上,热心的还主动来向富贵打听前因后果,并且承诺一旦发现了孩子的踪迹及时跟派出所汇报。

黎城虽小,但是要找一个孩子也无异于大海捞针,更别说福宝根本就没有在黎城。

富贵已经成了黎城车站派出所的常客,车站上也没有人不认识他。

时间长了,富贵已经将黎城的大街小巷都转了个遍,甚至连偏远地区的村镇都找遍了。

时间一转已经过去了两年,这两年里,富贵只要有空都会背着牌子到黎城转一圈,没有,一点消息都没有,富贵都有些灰心了。

二苗依旧是浑浑噩噩的,清醒的时候还好,还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那,不清醒的时候老是要往外跑,地里的活不忙的时候还好,富贵能在家里守着她,但一到农忙,富贵就顾不上她了,单凭牛大娘自己又看不住二苗,富贵只好一出门就把家里的大门锁上。

二苗很瘦,脸蜡黄蜡黄的,最近她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吃坏了肚子,老是拉肚子。

富贵去赤脚医生那里给二苗拿了专治拉肚子的药吃了也没效果,再后来不光还拉肚子,眼看着肚子还鼓了起来。

牛大娘盯二苗凸出来的肚子,还以为闺女是有喜了,她心中一阵高兴,接着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二苗要是能再生一个儿子,巧了还能忘了福宝,病就好了呢。”

“不会吧?”富贵觉得不可能,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二苗在一起了,二苗怎么可能怀孕,不过这种事他又不能跟丈母娘解释清楚,只好说道:“娘,我明天带二苗去医院里看看。”

二苗今天很听话,不哭也不闹,乖乖的跟着富贵,富贵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挂号的时候,富贵根本就没有挂妇产科,他把二苗的症状告诉负责挂号的同志,在她的建议下,挂了内科。

郭顺章从医已经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的时间让他积累了大量的工作经验,只要是到了他手里的病人,一搭眼就能看出她患得是什么病。

眼前这个女人皮肤色素沉着较明显,面色晦暗,呈现的是暗灰色,尤其是眼眶周围,失去正常应有的光泽和弹性,这种皮肤就是明显的肝病面容。

富贵双手按在二苗的肩膀上,防止她随时暴起,“大夫,麻烦你给看看,孩子她娘拉肚子好几天了,吃了药也不好,不光不好,肚子还鼓起来了。”

“你把手放上来,我先听听脉。”大夫示意二苗将手放到药枕上。

二苗仿佛没有听到,富贵忙抬起二苗的右手将手放好。

大夫又观察了一下二苗的面相,明白这个女人的脑子怕是不正常,再问问题的时候只是看着富贵,“她这种情况多久了?”

富贵忙说:“一个多礼拜了,最近才发现她肚子大。”

“她平时有没有喊过肚子痛?”

富贵想了想,二苗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真的没有注意到她肚子痛不痛,“大夫,我没有听她说过。”

可以理解,一个脑子有问题的病人,可能不会表达自己的疼痛。

大夫收回手,心里已经有了决算,但他还是开了检查单,希望能做进一步的验证,“同志,你带着她去做一个B超吧,等检查结果出来你再过来找我。”

“哦。”富贵接过单据问道:“大夫,孩子她娘得的是什么病?”

“如果没看错的话,病人应该是肝上出了毛病,你还是先去做B超吧。”

第三百一十一章:确诊 郭顺章怀疑病人得的是肝硬化或肝癌,但他暂时没有告诉富贵,他要等B超结果,希望自己诊断是错误的,但病人现在已经出现了腹水的症状,存在错误的可能性很小,他现在只希望病人得的不是肝癌就好了,毕竟肝硬化的存活期还能长一些。

富贵从做B超的大夫脸上看到了凝重,他心里一咯噔,怕是二苗得了不好的病。

富贵咽口唾液,忐忑的问:“大夫,没什么事吧?”

医生将检查报告递给他,“你去找给你们看病的主治医生吧,他会给你们详细解释的。”

“谢谢大夫。”富贵把二苗扶起来,帮她穿好衣服,牵着她回到了门诊室,将B超单摆在郭顺章的面前,“大夫,B超做完了,麻烦你给看看。”

“我看看啊。”郭顺章举起检查报告,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他诊断的不错,的确是肝上的疾病,病人肝上面长了肿瘤,而且是恶性的,也叫肝癌,目前已经到了晚期,连做手术的必要都没有了。

当医生的,最无奈的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生命的流逝他却束手无策,不管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清醒,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你跟我到屋里来一趟。”郭顺章指指里屋。

“哦。”富贵领着二苗就要往里走。

郭顺章忙制止,他喊富贵进去就是怕病人知道真相,有些病人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还能多活几天,一旦知道了,连怕带吓可能走得更快,“她不用去,你让她在外面稍微一等,很快的。”

富贵不放心,他低头叮嘱二苗,“花她娘,你别乱跑啊,我马上过来。”

这两年,为了不刺激二苗,从来不敢提福宝,当着二苗的面连称呼都改了。

里屋的门上是透明的玻璃,富贵隔着玻璃注视着二苗,“大夫,什么事?”

可以看出来,眼前这个男人对媳妇那是真的好,“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啊。”郭顺章压低声音说道:“病人得的是肝癌,可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什么?”富贵傻了,他唯恐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大夫你说什么?”

“唉~”郭顺章叹了口气,“我也希望我看错了,但检查结果上写的明明白白,病人肝上长了一个恶性肿瘤,已经到了晚期,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病人最长只有二个月的存活期。”

富贵一下子瘫软了身子,他跪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泪水流了满脸也不知道,片刻,他紧紧抱住郭顺章的腿,抬头涕泪横流哀求着,“大夫,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

“同志,你快起来。”郭顺章俯下身子,托住富贵的胳膊,试图将他架起来,“同志,你要想让病人多活几天,这个事就先不要告诉她,不然我怕病人承受不了。”

富贵的腿一丝劲都没有,郭顺章托了几次都没有托起他,二苗都见里面的动静,她有些不安,站直身子想走过来,郭顺章看见了,忙对富贵说,“同志,你快起来,病人往这边走了。”

“哦,哦。”富贵急忙抹了把眼泪,强撑起一把劲,颤抖着腿爬了起来。

二苗推开门,疑惑的打量着两人,正在这时,她发现了富贵脸上的泪,“哭了,富贵你怎么哭了呢?”二苗伸出食指,去沾富贵脸上的泪水。

富贵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没事,我刚才磕了一跤,有点疼。”

富贵牵住二苗的手,让她重新坐到椅子上,“大夫,你说咋治吧,我听你的。”

“先住院吧。”郭顺章开了住院单,把单子交到富贵手里,说道:“去到后面楼一楼办理住院手续,然后到二楼住院。”

二苗的情况比较特殊,富贵把她领到病房后不能单独把她放到医院里,他还需要回去拿东西,还的跟岳父岳母说明情况,不然他们一去不复返,老两口肯定担心,没办法,富贵只好又带着二苗一起回了家。

牛大娘一直还以为二苗是有喜了,她高兴的对牛老爹说:“她爹,等咱闺女生了孩子,要是生的再是个儿子,长的和福宝一样,二苗肯定以为福宝回来了,闺女的病不就好了。”

这两年,因为二苗的病,牛老爹老得越发的快,原本头发还有黑色的,现在是满头白发,一根黑色的发丝也找不到了,他噙着烟嘴子点头道:“那感情好,咱闺女的病赶紧好了吧,你看她想孩子想的,人都瘦成什么样了。”

老两口憧憬着小孙子出生后的种种场景,正说着话,富贵带着二苗回来了。

这边大门一响,牛大娘就急忙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问刚进院的两个人,“富贵,大夫怎么说。”

当着二苗的面富贵不敢说实话,“娘,一会儿我跟你和爹细说,我先收拾点东西,一会儿带二苗回去住院。”

牛大娘不理解了,她瞅着二苗的肚子说道:“怀个孩子还用得着去住院?”

牛老爹看出来不对劲,富贵的脸上根本没有半点喜气,相反,他的眼圈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他把烟嘴子吐出来问道:“富贵呀,大夫怎么说的?”

富贵把二苗领到牛大娘的身边,“娘,你看着二苗,我和爹商量点事。”

“好。”牛大娘扯住闺女的手,把她往屋里领。

富贵一直等到这娘俩都进屋了,才对牛老爹说道:“爹,咱俩出去说。”

牛老爹背着手跟在富贵的后面,“啥事啊,还得背着你娘。”

翁婿两个蹲在大门外的墙根下,富贵突然泪流满面,“爹,不是背着我娘,是背着二苗。”

牛老爹想不通,有什么事是闺女不能知道的,看富贵这个样子,他猜难道是福宝有下落了?还是福宝已经遭遇了不测,“为什么要背着二苗,是不是福宝出事了?”

“爹,不是福宝,是二苗。”富贵哽咽着说道:“大夫说二苗得的是肝癌,最多只有两个月的活头了。”

牛老爹只觉头“嗡”了一声,他一腚坐到了地上,半响,他脑子才有一丝清明,“你说什么?”牛老爹不可置信的问富贵,“你刚才说二苗怎么了?”

“爹。”富贵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二苗肝上面长了一个瘤子,大夫说是癌症,晚期了,大夫说二苗活不长了。”

“不可能,好好的人怎么会得这个病,二苗那么年轻,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不会的,不会的。”牛老爹喃喃着,嘴里不停的说,“我闺女不会得那种病的,不会的……”

“爹,我也不想孩子娘得那种病,爹,我回来拿点东西就回医院,等我们走了后你再把孩她娘的情况跟我娘说。”富贵想了一下,继续说道:“一会儿你找人来把我家里的粮食卖了吧,不管花多少钱,我得救二苗的命。”

“救命,得救我闺女的命,我这就去找人,把我家的粮食一块卖了。”牛老爹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他把手伸向富贵说道:“你扶爹起来。”

“爹,你慢点。”富贵托住老爷子的胳膊,牛老爹不等自己脚跟站稳,拔腿就走,他急呀,二苗得的这个病可不是小钱就能治好的,他听别人说过,只要得了癌症的人都是钱花没了,人也没了,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得救孩子,人到什么时候都比钱重要,有一句话不是说了吗: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在赚。

富贵一直看着老丈人走远了,才擦擦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屋去收拾住院需要用的东西。

牛大娘往后看了看,没有看见牛老爹的身影,不禁问了一句,“富贵,你爹呢?”

“爹有点事。”富贵敷衍着,他找出一个提包,将二苗的换洗衣服都收进包里,富贵一手拎着包一手去牵二苗,“娘,我先带花她娘去医院了,等枣花回来你跟她说一声就行。”

牛大娘还固执的认为二苗是有了孩子,好好的人怀个孕还值当的去医院吗?除非肚子里的孩子坐胎坐的不稳当,她跟着富贵夫妻两个一个劲的说:“富贵,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问题了?不行娘去找人给二苗开几副中药保保胎。”

富贵心疼的看着二苗暗黄的小脸,“娘,你别问了,等爹回来让他跟你说,我们得赶紧走了。”

“有啥事啊,还得你爹跟我说?”牛大娘嘀咕着,一直把富贵夫妻送出大门。

一会儿,牛老爹带着人拉着好几辆地排车来了,这阵仗,让牛大娘更困惑,她把牛老爹扯到一边,拧眉问道:“他爹,你这是要干嘛?”

“卖粮食,给二苗治病。”

“咱苗咋的了,不是怀孩子了吗?”

“要真是怀孩子那就好了。”牛老爹一把老泪倏地落下来,“她娘,咱苗得的是了不得的大病,大夫说她活不长了呀。”

牛大娘多少年都没有见过老头子掉眼泪了,她都忘记了上次牛老爹哭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不禁慌了神,“他爹,啥病?咱苗得的是啥病?”

第三百一十二章:弥留 牛老爹真不想把二苗得癌的噩耗告诉老伴,他真怕牛大娘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又不是他想不想说的事。

牛老爹踌躇片刻,还是将事情真相说了出来,“她娘,我跟你说个事,你一定要挺住啊。”

“看你,啥事还需要我挺住了说?”牛大娘被牛老爹的表情弄得发怵,她不安的说道:“你快说吧,我挺住了。”

“富贵说,咱二苗得的是肝癌……”

“胡说八道!”牛老爹话没说完,立刻就被牛大娘打断,“咱苗不过是怀了个孩子,怎么就和肝癌沾到边了?”

“她娘,二苗肚子里的不是孩子,肚子大是因为肝腹水造成的。”

“不可能,不可能。”不管牛老爹怎么说,牛大娘就是不相信,她把头扭成了拨浪鼓,“你别胡说了,那可是咱亲闺女,你不能这么咒么她。”

“你也知道二苗是我亲闺女,你说我能咒么我亲闺女吗?”牛老爹嘴角都哆嗦了,“孩子得了这个病,富贵让我把粮食都卖了,拿钱给孩子治病。”牛老爹说完,打开装粮食的西屋门,对几个人说道:“这屋里的粮食留出六袋子来,剩下的都搬走,搬完这里的,再去我那里把我家的也搬了。”

牛大娘被二苗得病的消息吓得六神无主,她真不敢相信那么年轻的二苗会得这个要人命的大病,她睁着惶恐的眼睛一个劲的追问,“他爹,你骗我的是不是,你说着玩的是不是?”

“我没有骗你。”牛老爹的嘴巴绷成一条直线,“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咱苗怕是不好了。”

“你个老头子净胡说,二苗怎么就会不好了。”牛大娘的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在牛老爹的身上,仿佛二苗的病就是因为牛老爹说才得的,“我苗不会得这种病的,天爷呀――”牛大娘悲从心来,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哭起来,“孩子怎么会得这个病呀,老天爷呀,你还让人活不呀,孩子这个样子已经够可怜的了,咋就一条活路都不给留呀,我可怜的二苗呀――”

来搬粮食的也都是同村的村民,听到牛大娘的哭声都不干活了,七手八脚的去搀扶牛大娘,“大娘,你快起来,有什么事好好说,莫哭坏了身体。”

“大娘,二苗怎么了,你别哭,说出来看大家伙能帮上什么忙不。”

“对呀,大娘,没用过不去的火焰山,你别伤心了。”

大家劝了好久,牛大娘才渐渐止住哭声,她一把抓住牛老爹的衣襟说道:“快给咱大苗去信,让她赶紧回来商量怎么救二苗。”

自从生了儿子,大苗两口子没了别的心思,有了儿子就有了传后人,他们两口子只管挣钱就行了。

现在大苗夫妻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又开了一家分店,夫妻两个各负责一家店,二家店铺运转起来,可够两口子忙的,但再忙他们也高兴,一个个日子过下来,两人并没有觉得累,反而觉得格外充实。

大苗的教育理念和二苗的不同,二苗是让孩子吃饱、喝好、心情好就行,大苗则想把儿子教育成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所以,遇到望子成龙的母亲也算是田睿阳小朋友倒霉,从三岁开始,大苗就开始给孩子报了各种兴趣班,画画、书法、钢琴,只要是她认为孩子长大能用得上的,都给孩子报上,钱不是问题,挣钱就是该给孩子花的。

从小的生存坏境不同,造就了两个孩子的气质也是天壤之别,二苗的孩子一看就是个农村的淘小子,而田睿阳小朋友走到哪里都是文质彬彬的小绅士。

大苗早就不在原来的地方住了,为了孩子上学近,她专门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一家人都搬进了楼房里居住。

牛老爹识字不多,别看他杀猪卖肉帐算得透清,要真写起信来他就来了愁,所以大苗在外面这些年,他很少给大苗写信,都是大苗过一段时间给他寄一封平安信,跟老父亲说说自己的近况,什么时候会回老家。

今天,大苗把孩子送进幼儿园,刚回到店里就听见门外一串车铃响,大苗识得这个铃声,因为经常有客户给她寄样品来,她和邮递员早就熟悉了,大苗忙拉开大门,笑着问道:“师傅,今天又有我邮件了是吗?”

“对呀,是一封信。”邮递员将信递给她。

“一封信?”大苗嘀咕道:“谁会给我寄信?”

“我没注意,你自己看看吧。”邮递员从大苗招了一下手,“老板娘你忙吧,我先走了。”

“谢谢你啊。”大苗一直目视邮递员走远了,她才去看发信人地址,“老家来的呀。”大苗自言自语,撕开信封的封口将信纸抽出来,这一看,把大苗吓了一跳。天哪!可了不得了。大苗把信纸往兜里一揣,骑到自行车就往二店跑。

“老田不好了,我得赶紧回老家一趟!”大苗停下自行车就冲着店里高喊,一句“老田不好了”还把田士忠吓一跳,田士忠他忙走出来,“你慢点说,啥不好了?”

大苗从兜里掏出信纸往田士忠手里一塞,“你快看看吧,我妹妹得了绝症了。”

田士忠一目十行将信上的内容大略过了一遍,他也被上面的内容吓到了,“确诊了吗,这怎么可能!”

“应该是确诊了,不然我爹也不会给我寄这个信。”大苗急出一身汗,她对田士忠说道:“这两天你照顾好孩子,我去银行取点钱,就直接去火车站了,还有老店那边,你来回跑跑。”

“你放心吧,现在店里有店员,又不用我整功夫盯着,回到老家后有什么情况,你想着赶紧给我来信。”

“你说我妹妹咋这么倒霉,福宝到现在还没有找回来,现在她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大苗将需要交待的事项都交待了一遍,说完转身就往外走,“那我走了,这两天辛苦你了。”

大苗知道,二苗这个病就是烧钱的病,大苗先跑了银行取了一千块钱出来,然后急匆匆的回家装了几件换洗衣服,拎包出来打了一个车,直接去了火车站。

二苗住院后,身体状况急剧恶化,入院的时候,她还能自己走进来,两天之后竟然连下床的劲都没有了。

可能知道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二苗的脑子反而越来越清醒,肝区疼痛将二苗折磨的死去活来,每当病情发作,她就抱着肚子疼得满床打滚,腹水愈发严重了,骨瘦如柴的二苗偏偏挺着一个大肚子。

医生下了排水的方子,意料之中的是水排的快,重新出的也不慢,二苗的大肚子迟迟消不下去。

牛大娘老两口只在医院呆二天就受不了,二苗在病房上的哀嚎,那就是一把小刀,一刀一刀在剜老夫妻两个的心,牛老爹还好些,大男人家的顾及面子,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哭,牛大娘就不行了,捶着胸口在门外头哑着嗓子掉眼泪,老人家也怕声音大了让闺女听见喽,每每憋着老太太眼红脖子粗的。

富贵真怕牛大娘受不了这个打击,再落下什么病,他恨不能一个人分成两半用,一半在屋子里安慰二苗,一半出来安慰老两口。

还是牛老爹是个明白人,等二苗睡着的空,他把富贵拉到门外,“富贵。”牛老爹擦擦混浊的眼睛,“我和你娘在这不能给你帮什么忙,就不在这添乱了,我这就带你娘家走,以后到饭时我过来送饭,你娘我就不让她过来了,她一个女人,怕是受不了这个场面。”

富贵也正想劝岳父岳母回家,老丈人这么一说正合他心意,他扶着牛大娘说道:“娘,你和爹先回家吧,每天做点二苗喜欢吃的东西让爹送过来就行。”

“好好,好。”牛大娘抹着眼泪点头,她终于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她要回家,她要把孩子喜欢吃的东西都做给孩子吃。

富贵一直守在二苗身边,他眼睁睁的看着二苗承受痛苦,却没有一丝的办法,只能一趟一趟的去求郭顺章,“大夫,我求求你,给开点药吧,病人疼得实在是受不了了。”

“同志,我可以给病人开吗啡类药物,但这种药在解除病人疼痛的同时,也大大的缩减了病人的存活期,如果不打这种针,病人也许能活二个月,打了针之后,有可能连一个月都撑不到。”

得确,二苗不打针的话,她虽疼人还清醒,但只要针一打上,二苗就进入的昏睡当中,她人可能已经感觉不到疼,但身体还时不时的抽搐一下。

富贵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既不想二苗痛苦,也不想让二苗活不长,“大夫,求求你想想办法,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不管花多少钱都行,只要能救命。”

郭顺章无奈的说道:“同志,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据我所知,目前我国的医疗水平还克服不了这个难题。”

第三百一十三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大苗心急如焚,下了火车直奔医院,此时,二苗正疼得把自己弯成一个虾米。

大苗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二苗了,上次见面还是近一年前,那时候的二苗虽然也瘦,但没有瘦成这个样子。

二苗整个儿已经瘦脱了相,她眼窝深陷,脸色蜡黄,嘴唇苍白,见到许久未见的姐姐,脸上并没有呈现出惊喜,她虚弱的将手抬起来,“大姐,你怎么来了?”

大苗急忙上前,双手将二苗的手捧在手心里,心疼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二妹,你这是咋的了?”

二苗咧嘴露出一个惨笑,“大姐,我得了要死的病了?”

富贵一直没有将二苗的真实病情告诉她,但病房里人多嘴杂,你一言我一语的,让二苗猜出了自己的真实情况,但二苗并没有去找富贵求证,只是默默的感受着来自富贵的关心。

大苗看见这样的妹妹,心揪得拧劲疼,她坐在二苗身边,伸手去抚摸安慰她,手放到二苗的胳膊上,支棱起来的骨头都觉得硌掌心,“二妹……”大苗看着时日无多的妹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富贵。”二苗转头,留恋的目光放到富贵身上,她虽然舍不得死,但她也实在是受不了这把人折磨的死去活来的疼痛,二苗哀求道:“你不要再救我了,我知道我活不成了,天天这样受着太受罪了。”

“花她娘,你说的什么话!”富贵还想骗二苗,“我问过大夫了,他说只要咱积极配合治疗,一定会治好的。”

“你不用骗我了。”二苗苦笑,“我早就知道了我得的是什么病,你去给我办出院吧,我想回家,死我也不能死在外面。”

二苗提到死字,将富贵心如刀割,他抚摸着二苗的脸颊安慰道:“不会死的,你得好好的活着,等咱福宝找回来。”

提到福宝,二苗眼睛瞬间一亮,接着又暗淡下来,两滴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滴落,“我等不了了,等你找到儿子,一定要到我坟前告诉我,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说到这里,又一波的痛苦袭来,二苗惨叫着,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打滚,“富贵。”她哀求着,“求求你快去让护士给我打一针吧,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疼了。”

每一针药物都是在透支二苗的生命,富贵是眼睁睁的看着二苗走向死亡,这种痛苦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

牛大娘回到家后,每天都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做闺女从小到大喜欢吃的东西,但这个时候的二苗,基本上什么都吃不下了,她现在全凭着成把的药片子支撑着。

大苗回来后,每天都会在医院里陪着二苗,她把带回来的钱都给了富贵,让富贵给二苗买最好的药。

但是,再浓厚的亲情也阻挡不住死神的脚步,二苗依旧是要走了,这天,二苗格外清醒,她的眼睛亮亮的,甚至在脸颊上还透出了红晕。

早上查完房,郭顺章直接把富贵叫到了办公室里。

富贵见二苗的精神状态不错,他以为二苗好转了,心中还挺高兴,没想到大夫的话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

“同志,牛二苗可能就在这两天了,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啊。”

“不会的,大夫。”富贵急了,明明花她娘病情已经有了好转,你怎么会说她就在这两天了呢,“大夫,孩子她娘今天没有喊疼,比昨天强多了,早上还喝了一晚小米粥,你是不是看错了?”

“同志,你可能不知道。”医生耐心解释着说,“人在走之前,有一个反应叫回光返照,我们见得多了,所以提前跟你说一声,病人要有什么未了的心事,你抓紧去给她办,不要让她带着遗憾走。”

病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即使富贵一直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抱有一线希望,现在,希望破灭了,富贵悲痛欲绝,他站在病房外很久,一直等到心情稍稍平复,才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回到病房。

富贵记得二苗说过,她想回家,她不愿意死在外面,富贵坐在病床前,轻轻的将手放到二苗的脸颊上,温柔的对二苗说:“花她娘,一会儿我去办出院手续,咱回家吧。”

二苗早就在医院呆够了,她乖乖的点点头,“嗯,回家。”

富贵办完手续,先回了趟家,将家里的地排车拉过来,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棉被,他将轻飘飘的二苗抱在怀里,小心的放到地排车上,上面再用被子把二苗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切收拾妥当了,富贵用脸颊贴贴二苗的侧脸,亲昵的说:“花她娘,咱回家了。”

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二苗要不行了,枣花也没有上学,一直在家里陪着母亲。

白头人送黑发人,牛老爹夫妻两个摘心摘肝痛。

二苗到家后,她的精神状态特别好,心底的那个大秘密一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到了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要倾述。

“富贵。”二苗枯瘦如柴的手指放到了富贵的手背上,“有一个秘密,压在我心里好几年了,今天,我想说给你听。”

“你说吧,我听着。”富贵强带着笑将脸靠近二苗。

“你还记得好几年前有一个男人到咱村里来找孩子吗?”

“嗯,记得。”富贵点头,“那个男人丢了闺女,我猜偷他闺女的人和偷咱福宝的人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

“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一个人?”

二苗想想,还是说道:“富贵,那个孩子是我偷的。”

这个天大的秘密把富贵吓得一愣怔,“花她娘,你说什么呢,不是脑子糊涂了吧。”

“我清醒着呢。”二苗继续说道:“这个事我不想再瞒下去了,富贵,那个孩子确实是我偷的。”

“等等,等等,我要糊涂了。”富贵打断二苗的话,“我不明白你偷人家孩子干什么?”

二苗苦笑,“大姐想找一个孩子,她给了我二百块钱让我给孩子的爹娘,算是补偿金,是我贪心,我想把那二百块钱留下来,就偷了个孩子给她送去了。”

富贵这些年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孩子,他问道:“那孩子呢?”

大苗根本就没有想到当年还有这个小插曲,她忙说道:“二妹,你不是说孩子是人家嫌是闺女不要的,而且在路上被人偷走了。”

二苗歉意的看着大苗,“大姐,我那是骗你的,孩子我偷了,但半路上我睡着了,那孩子就不见了,我不知道那孩子是让别人又偷走了,还是她自己跑掉了,但是我知道那孩子一直都没有回来,听说,那孩子的爹后来因为想孩子,分神把车撞到了山上,人也撞死了。”

二苗自嘲的说道:“你看我欠了人家一个孩子一条命,但老天也没有放过我,我也丢了一个孩子,现在我这条命也要赔给人家了,你们说我这是不是报应。”

说到这里,二苗眼中泛起怅然,“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多希望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我没有偷人家的孩子,我的孩子也丢不了,孩子都是爹娘的心头肉,自从福宝丢了后,我才知道,摘人家的心头肉就是这样的疼法,富贵,大姐,我错了,欠了人家的这辈子我是没法还了,要是有下辈子,就让我做牛做马去还人家吧。”

“花她娘,你别说了,你别说了。”一直以来,富贵对石大勇家的遭遇深表同情,他甚至还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去帮助他,没想到,造成石大勇家悲剧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的枕边人,而且,二苗目前的这种状况,他连责备这两个字都说不出口。

大苗有说不出的后悔,“都怨我,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让你帮忙找孩子了。”

终于,掀翻了心中的那座大山,二苗如释重负,整个人都轻松了,“大姐,你别这么说,说到底都是我的贪心在作怪。”

今天闺女回家,午饭牛大娘做的全是她爱吃的东西,饭桌就摆在炕上,二苗坐起来,斜倚在牛大娘的怀里,母亲的怀里还是那么的温暖,二苗仰头去看牛大娘,“娘,你真好。”

“你是娘的闺女,娘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牛大娘强忍住眼泪,先夹了一块炖的酥烂的羊肉,放到二苗的嘴边,“闺女,你小时候最喜欢吃娘炖的羊肉,尝尝还是那个味儿不。”

羊肉已经炖足了火候,放到嘴里,稍微一嚼,浓浓的肉香味就铺满了整个口腔,二苗幸福的微眯了眼睛,“真香,还和小时候一样好吃。”

牛大娘又专门挑了一块羊肚盖肉,“好吃你就多吃几口。”

“嗯。”二苗张嘴接了,将牛大娘还要去夹羊肉,她微微摇头,“娘,你不要再夹羊肉了,帮我叨一块大鲤鱼。”

“好,那咱就吃鱼。”

和往常比起来,二苗今天吃的东西可真是不少,牛大娘每样菜都夹了一筷子,二苗将娘喂过来的食物都吃了,末了,她把右手放到自己的大肚子上,自嘲道:“饱了,就是现在走也当不成饿死鬼了。”

“苗啊,你说的这话,不是戳娘的心窝子吗?”牛大娘捂着嘴,哭得呜呜的。

“娘,你别哭。”二苗伸手去帮牛大娘擦眼泪,“娘,我累了,你把我放下来,让我躺会儿吧。”

“唉。”牛大娘托住二苗的上半身,让她舒服的躺在枕头上,二苗吃饱喝足,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阳光顺着窗玻璃照到二苗的脸上,二苗神态安详,仿佛睡着了。

一家人简单的吃了点东西,饭桌收拾好后,牛大娘端来一杯水,想给二苗喝口水,“苗,喝水了。”她把嘴巴凑到二苗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声。

二苗眼睛依然紧闭,牛大娘又去推二苗的肩膀,二苗依旧无动于衷,牛大娘感觉到不好,急忙呼道:“富贵,你快来看看二苗!”

富贵就在不远处,他三步并作两步直扑过来,“二苗,花她娘!”

二苗随着富贵的手劲晃动一下。

“娘――”枣花也扑了过来。

“二苗――”

“苗啊――”

此时的二苗已经面如金纸,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没了气息。

第三百一十四章:卖菜 新筹建的潞州大队渐渐的步入了正轨,张强的工作还是和在S县一样,经常出差驻勤,王英则分到了后勤,负责收取水费、电费、房租等一些工作。

王英的工资低,工资是连年增长,但物价也在同时增长,光指着固定的几十块钱要养活一家六口实在是不宽裕。

王英也和婆婆商量过,不然再把麻花生意拾掇起来,但她去城里做了一翻考察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则是现在人的思想都开放了,外面做小吃的特别多,二则是人们的生活条件也好了,麻花根本就不算是个稀罕东西,第三则就是人手问题,王英要上班,孙秀芳一个人不可能忙得过来。

崔云香与王英家虽然没有分到一排,但不妨碍两家走的勤,经常是我做了好吃的给你家送一碗,你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也忘不了给我送一份,逢王英休息崔云香就拿着针线活来找王英聊天。

有一列从石家庄出发,终点至邯郸的生活车,生活车是什么呢,就是一家移动的商店,只不过这家商店是在火车线上运行,每个周日这列车都会在潞州停靠,由于东西既全又便宜,每逢这一天,如果家里的生活必需品不够了,王英和崔云香都会相约一起去买东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队里开始流行织毛衣,不用工作的家属们没事的时候都会抱着毛活扎堆聊天,王英下班回家,路上都碰到了都会热情的和她们聊一聊,夸上几句,时间长了,她手也痒痒起来,想学着给石念织件毛衣。

崔云香现在也算是织毛衣的专家了,她给全家一人织了一身毛衣毛裤不说,又准备给自己在织件外套。

这时候的毛线都是一缕一缕的,需要先把它们缠成线团,这个活基本上都是王英帮她做,两个人对面坐了,一个负责撑着线,一个负责缠线团。

王英绕着手里的线团,笑嘻嘻的说:“嫂子,这个颜色真好看,穿在你身上肯定显脸白,我想给念念织件毛衣,算着明天生活车又要来了,咱去买斤毛线吧?等线买回来,你教给我织。”

“行啊。”崔云香顺着王英的劲道转着胳膊,“家里的豆瓣酱快吃了了,我还想去买点豆瓣酱,张强他们爷仨都喜欢吃蘸酱菜。”

“可可她们也喜欢吃,我家里也不多了,明天我也去买点。”王英想了一下,“咱们再去问问谁家还有想要的,不如咱们去批一桶回来分分得了,能省不少钱呢。”

“对呀,我回头问问去。”崔云香笑道:“还是你会过,要我呀,就知道买个几斤吃着,吃完了再去买。”

“不会过能行吗,挣的钱有数呢,你看啊,零买一斤要咱一块二,批发是一块钱一斤,一桶二十斤,能省四块钱呢,咱联合个四五家,一家分上它四五斤,不是很轻松的事吗。”

崔云香:“听你的,在省钱这方面我可不如你。”

王英将缠好的线团放到崔云香脚边的筐里,两人又展开一缕线撑好继续干活。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二斤线缠完了,崔云香拿出一副竹针开始起头,王英有心学活,她拉着板凳坐到崔云香身边,看她怎么起针。

“这个可简单了,就这样,这边一绕,再从这里别过来……”崔云香灵活的挑着手里的针线,一步步给王英看。

“嗯。”王英学得很认真,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个笨人,又接过崔云香手里的针线实践了一会儿,心里就有了底,“行了,会了,明天我就去买毛线。”

崔云香家里已经买了自行车,第二天,她带着王英去了火车站。

生活车是上午十点到站,这个时候车已经来了,来买东西的人不少,远远就看见车上车下都是人。这和赶集差不多,不同的是你只能来这里买商品,不能来这里卖东西,而且还不能讲价。

两人先去买了毛线,王英专门挑了自己最喜欢的天蓝色,这种颜色织出来,儿子穿上肯定好看。

崔云香早就联系好了好几家要豆瓣酱的,两人又去批了一桶豆瓣酱抬出来,花钱也容易让人上瘾,路过零食区的时候,王英狠狠心,给孩子们称了二斤蚕豆,二斤动物饼干。

崔云香花钱就大方多了,只要是张强和张军兄弟喜欢吃的,她都泼辣的买。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张军和张兵兄弟俩正是吃壮饭的年纪,按崔云香自己的说法,喂这俩兄弟就跟喂猪一样,不管做多少他们都能吃了。

回去的路上,因为买的东西多,崔云香没有骑自行车,姊妹俩个推着车子往回走。

王英也想买东西大大方方的买,但手里拮据,钱不能乱花。

“嫂子,你说现在干什么生意好,我想趁着休息的空做点小生意挣点钱,以后孩子们越来越大了,用钱的地方多了,光指着这两毛钱的工资可是不行。”

崔云香考虑了一下,“我想啊,都说吃喝玩乐,吃排在第一位,我认为在吃上面想想办法指定能行。”

“吃?”王英抿抿嘴,“你是说做小吃?我可没那个空啊。”

崔云香笑笑:“有关吃的生意多了?小到青菜瓜果,大到饭店酒楼,都和吃挂上边,不是说单指小吃。”

王英眼前一亮,“大的我可不敢指望,小的还能想想,我觉得卖菜我还能胜任,每天下班我在咱院里摆摆摊,就是不知道青菜瓜果到哪里去进货。”

说到进菜,崔云香想起来一件事,“老张前几天回家给我提过,他说他们驻勤点那的菜特别便宜,老百姓地里出产的蔬菜吃不了,又卖不上好价钱,咱们这边芸豆4毛钱一斤,那边是一毛钱一斤,你要是真有卖菜的心,等老张回家的时候,我让他给你收些菜回来,你卖卖试试,哪怕是一时卖不了的还不耽误咱们自己吃。”

“那边芸豆才一毛钱一斤,这也太便宜了!”如此大的利润空间让王英动心了,菜还没到手,王英心里就开始计算她能赚多少钱,一斤挣三毛,十斤挣三块,我要是一天能卖上它十斤,一个月下来,不比工资还高多了吗,越算王英越觉得这生意可行,她信心百倍的对崔云香说道:“嫂子,要不等张大哥回来,你跟他说一声,先帮我收几十斤的菜回来,我卖卖试试。”

“行,这都是小事。”崔云香痛快的答应着,甚至为自己能帮到王英感到高兴。等张强轮班回家,她就把下达了任务,“老张,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你这次驻勤地方的菜特别便宜。”

“对呀。”张强举举手里的篮子,“你看这都是我从那边捎回来的,老便宜了。”

“我看看。”崔云香将里面的菜翻看了一遍,又圆又大的紫茄子,水个灵灵的西红柿,顶端带刺的黄瓜,还有一个个细长的芸豆角,“哎呦老张,这菜还真不错。”崔云香拿了根黄瓜出来,洗都不洗,咔嚓就是一口,“王英想做点小生意,我和王英说了,你那的菜便宜,就给她出主意,让她卖菜,你下回回来的时候想着帮她收几十斤菜回来,她卖卖试试。”

“行啊。”张强蹲在水盆边洗完手,站起来甩着手上的水珠子,“我正想呢,王英家也没别的什么来钱的路,这卖菜也不错,只要她想干,我给她收就是,这样我二、三天回来一趟,回来一趟带够她卖二、三天的菜。”

崔云香:“那这个活就交给你了啊。”

张强打着包票说道:“我办事,你放心。”

张强再去驻勤的时候,就抽空到附近农家转了一圈,选了几家蔬菜长势不错的人家,定下了几十斤蔬菜,说好了后天他动身的时候过来摘。

王英这两天也没闲着,她跑到城里先了解了商场行情,这一了解不要紧,更是让她信心十足了,潞州城里的蔬菜价格果真比驻勤点上要贵很多。

张强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帮王英收的菜送到她的手里,期待中的第一批蔬菜终于到了,王英把本钱交给张强后,迫不及待的把她的小摊摆了起来。

菜摊就摆在家属院的大门口,杆称是暂时向邻居江连喜家借的,王英坐在马扎上,面前铺了一个塑料布,新鲜的蔬菜就摆在塑料布上。

正是下班的时间,王英这个架势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小摊是新开张,同事们回家路过这里,都稀奇的过来看看。

王英的工作就是与各家各户打交道,每个月她都会上门查水表、电表,然后再把费用收上来,交回队里,所以大家伙都跟她熟悉了。

同事们与王英调侃着,“呦,王英啊,改行卖菜了?”

“对呀,还要大家多多捧场。”王英一点都不怵,大方的笑笑。

“没问题呀,只要你家菜便宜,买谁的不是买。”

王英:“城里市场上卖多少,咱卖多少,不多要大家的钱。”

第三百一十五章:盖房子 第一天的生意还算火爆,既然是和城里一样的钱,买谁的不是买,而且同事间也不好意思讲价,天黑没黑,小摊上的菜已经卖了个七七八八,这让王英心中大喜,对菜摊的前景更是给予了希望。

“嫂子。”王英兴高采烈的对崔云香说道:“你看,卖的差不多了呢。”

“真的!”崔云香也替王英高兴,“那可是太好了,让老张下回回来再多给你进点货。”

“行。”王英把没卖了的菜放到崔云香的桌子上,“嫂子,这是卖剩下的,你别嫌。”

“可不用。”崔云香又把菜给王英拾回袋子里,她指着自己家的篮子说道:“你看看,老张买回来菜还多着呢,吃不了,你拿回去给可可她们吃就行。”

王英一看,的确是这么回事,也没跟崔云香客气,笑嘻嘻对夫妻两人说道:“嫂子,张大哥,这事就麻烦你们了。”

“没得说。”张强摆摆手,“等我后天回来再给你多收些菜回来。”

王英今天很高兴,回到家第一件事就对孙秀芳炫耀,“娘,你猜我今天赚了多少钱?”

儿媳妇今天第一天卖菜,孙秀芳还担心没人买,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赚多少?”孙秀芳忙问。

“我数数啊。”王英说着,将衣兜里的零钱都掏出来,花花绿绿的人民币摆了满满一桌子,引得安安姐弟三个都围了过来。

王英对着一桌的小萝卜头说道:“来,都来帮妈妈查查有多少钱。”

“妈妈,我也要,我也要查。”念念举着小手一个劲的说。

“好儿子。”王英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真乖,都能给妈妈帮忙了。”

姐弟三个一起按照钱的大小码好,又把数查出来,安安还专门找来一张纸,用铅笔列了一个详细的清单,五分的是多少个,一毛的有多少张,二毛的有多少张,五毛的是多少钱,最后得出总数。

王英一直坐在一边温柔的笑看几个孩子忙活,等安安把总数列到纸上了,她才问:“算出来了吗,是多少钱啊?”

安安将账单递给王英看,“妈妈,总共是九块五毛五分钱。”

“这么多钱哪。”王英有心锻炼安安的计算能力,她接着说,“那你再给妈妈算个帐,今天妈妈总共进了三十八斤菜,其中西红柿十斤,每斤二毛,黄瓜十斤,每斤也是两毛,芸豆十斤,每斤一毛,八斤茄子,每斤一毛五,本钱总共是多少钱?”

安安现在是四年级的小学生了,这点小帐还是手到擒来,王英说着,安安记着,王英这边一说完,安安那边的结果就出来了,“妈妈,总共六块二。”

“不错。”王英点头赞许,“那你用卖的钱减去本钱,算算今天咱们挣的是多少。”

“三块两毛五。”安安直接报了出来。

“呀,这么多呢。”孙秀芳也一直在旁边看热闹,听到孙女报的数,顿时笑得合不拢嘴,“那可比卖麻花强多了,卖麻花咱一家人围着锅台转,还得把麻花卖出去,也不见得比这个挣钱多,这多轻松,一买一卖,钱一下子就来了。”

“嗯,我跟张大哥说了,拜托他下回多收些菜回来。”王英说道:“后天正好是礼拜天,那天可可也不上学,等晚上可可下了晚自习,我跟她说,让她在咱家属院里卖菜,我到去城里支个摊,能多挣点是点。”

孙秀芳接着说:“要不我也去吧,咱们不求多,一天能赚个十块钱就行。”

“哎呀娘啊,你还说不求多,一天十块,一个月就能赚三百,三年下来咱家可就成万元户了,好好的双职工可都比不上咱。”

“那感情好,等咱家成了万元户,咱老家又能多盖两间屋了。”

王英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了,婆婆这还是惦记着让她挣钱帮石大勇那些兄弟们,说真的,这些年,王英真是被那些个小叔子们伤透心了,瑞民更不必说,那就是一个白眼狼,但其他的几个小叔子也好不到哪去,石大勇已经走了二年了,这二年里,没有一个人体谅王英的不容易,可以说连只铅笔头都没人给孩子们买过。

王英有一年一次的探亲假,只要她回老家,小叔子还像石大勇活着一样,伸手管她要钱,只有老六还好一点,在老五管她要化肥钱的时候说了一句公道话:咱大哥都死了,咱嫂子哪有什么钱?

王英就想不通,一袋子化肥十块钱,几个大男人就连化肥钱也挣不出来吗,还要她这个寡嫂来补贴?

王英心里万分不愿意,但还是把化肥钱掏了。

家里原来准备盖房子备的料一直放在院子里放了好几年,眼看着再放下去砖就要风化了,实在不能不盖的情况下,瑞成打算起几间屋子。

但盖房子不是光有砖就可以的,还得需要木头和水泥,水泥就不说了,瑞成听说如果家里有工伤死亡的人买木料照顾,可以便宜百分之五十呢,瑞成还专门去木材公司打听了,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事,他赶紧给王英写了封信,让她开个证明过来,家里好买木料盖房子。

盖房子可是大事,王英急忙到队里开了个证明给寄了回去。

自从石有田走后,瑞成兄弟几个各有各的私心,现在是谁挣的钱谁自己装着,家虽然没有分,家里的地兄弟四个商量着先给分了,为什么不分家先分地,主要是瑞成觉得自己吃亏了,他们家的人口多,地多,出力还多,我什么都出得多,产出还要和你们归到一起,那不行,瑞成和几个兄弟商量了一下,以后谁的地谁负责种,孙秀芳名下的地分成四分,四人一人分一份,收了庄稼后,先把公粮交了,然后再把口粮留出来,再有结余就归个人。

地分了,这对何晓霞来说可是件大喜事,最起码自己家的事自己能当家做主了,她专门找了一个小木头箱子,家里有了钱都锁在里面,平时花用就从这里面拿,为此,她还专门准备了一个小本本,每一笔帐都记得清楚仔细的记在账本里。

都是过惯穷日子的,除了在吃的方面比石有田活着的时候强些,其他的还是延续以前的生活方式,不该花的钱绝不会乱花,家里的支出主要还是用在种子、农药、化肥上。

瑞成拿到证明,算了个帐,一方木料就是便宜百分之五十,剩下的那也需要不少钱,这笔钱谁出?他可不想拿,私下里他和何晓霞商量了,“你说,咱又没分家,这盖屋不能让咱们拿钱吧。”

瑞成和何晓霞都是种地好手,尤其是何晓霞,特别的能干,怀二孩八个多月的时候,还天天下地收玉米,这要是把自己的辛苦钱都拿出来盖房子,何晓霞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当即说道:“盖屋又不是咱一家的事,老三他们都有份,你跟老三他们商量商量该怎么办吧。”

瑞福的小生意兄弟们也都知道了。既然都知道,瑞福也不藏着掖着了,天天骑着三轮车光明正大的出来进去,挣的钱除了中午一顿饭所需的花费,剩下的全部存进银行。

睿胜和瑞全兄弟俩则找了个木匠铺子,去做了学徒。

瑞全还好些,他还知道不乱花钱,瑞胜就不行了,他打牌打出了瘾,有点空还是跑去牌场,还得玩带彩头的,一分钱一张,一场牌打下来,也有好几毛钱的输赢。

吃完晚饭,瑞成没让兄弟们走,他想把盖房子这个事跟兄弟们商量一下,“老二、五子、六子,我觉得咱家的房子不盖不行了,我看那砖最外面那层有的开始粉了。”

“那就盖呗。”瑞福随口答道。

瑞胜和瑞全在家里一直都是听大人安排的,爹活着的时候听爹的,爹没了听大哥的,现在爹没了,听二哥的话理所应当,他二人眨巴眨巴眼,等着瑞成接着往下说。

见兄弟们都没有异议,瑞成喝口水继续说道:“盖房子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咱现在是有砖了?但还得买水泥,买木料的事我打听完了,咱大哥是工伤,人家照顾咱能便宜一半,大嫂已经把证明给寄回来了。”

瑞福:“那是好事啊,便宜一半那可是便宜不少钱呢。”

瑞成:“是便宜不少钱,但剩下的钱也得不少。”

瑞胜叹息:“要是大哥还活着就好了,咱大哥要活着,别说买木料了,就是盖房子这样的事都不用咱们操心。”

“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吗?”瑞成皱眉,“大家都说说吧,这个钱怎么个出法。”

提到出钱,瑞福不说话了,瑞福每天欣喜得看着自己存款折上的数字往上涨,那种成就感真是无可言喻,盖房子是大事,房子盖起来,他攒的钱估计也剩不下了。

“二哥,我可没钱。”瑞胜两手一张,“我种地挣的那点钱,除了够我吃的,根本就没有余钱。”

瑞全想了想,“二哥,我这倒是有一点,都给你也没多少呀。”

瑞福见两个弟弟都表态了,他不说话也不行,“二哥,你看咱还没有分家,要不这样吧,看看需要多少钱,咱六家子平均分。”

第三百一十五章:争执 对于瑞福提出来的要六家平分盖房子的钱瑞全很不明白,“咋六家呢?咱大哥都死了好几年了,大嫂他们一年到头顶多回来一趟,四哥也在外面不回来,管他们要钱合适吗?”

这话听着让人不喜,瑞福瞥了六弟一眼,“有什么不合适的,刚才不是说了吗,咱又没有分家,既然没有分家,他们都是家里的一份子,家里盖房子不应该掏钱吗?”

瑞福的话真是说到了瑞成的心里头,“你二哥说的对。”瑞成对两个弟弟说道:“那就这样子定了,六家子平分,回头我给大嫂和老四都去封信,让他们把钱寄回来。”

事情商议定了以后,瑞成开始给王英和瑞民写信,大致内容就是,家里要盖房子,大家商量好了,钱由六家平分,给王英的信,瑞成又耍了一个小心眼,他的意思很明确:家里没钱,你把买木料的钱寄回来吧。

王英接到信,当时心里就拔凉拔凉的,你要证明,我开了,能便宜百分之五十还不行吗,我一个女人家,一个月就挣那点钱,还要养活一家六口,哪里还有什么余钱,你还管我要钱,你是怎么想的?

王英被伤透了心,躺在床上泪流不止,安安姐弟见了,都不知所措趴在床边看着妈妈,想想最是心软,只要王英一哭,她的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念念踩个小板凳爬到床上,双手捧着王英的脸,小嘴头撅起来在王英的脸上一个劲的亲,“妈妈,你别哭了,念念给妈妈亲亲。”

念念平时淘气,如果哪里受伤了,疼得他大哭的时候,王英都是轻轻的在他伤口上吹吹,说吹吹就不疼了,说真的,妈妈只要一吹完,真的就不那么疼了,然后妈妈再亲亲他的小脸蛋,他就彻底的好了,今天妈妈哭得这么伤心,肯定是哪里也受伤了,但他又没看见伤口,只好一个劲的亲亲。

安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妈妈,她急忙跑去找孙秀芳求助,“奶奶,奶奶,我妈又哭了。”

瑞成张嘴要钱这事孙秀芳也知道,瑞成是她儿子,当娘的心永远都是和儿子近,她一直都是跟着王英过日子,她也知道王英没有钱,但她并不认为瑞成做的不对。

“哭啥嘞?”孙秀芳牵着安安的手走到床边,问已经哭得双眼通红的王英。

王英这人很要强,偏她还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老家要钱的事,王英从床上坐起来,吸了吸鼻子,淡淡的说:“没事,刚才做噩梦了。”

这人刚下班回家,根本就没有睡觉,怎么可能做噩梦?孙秀芳心知肚明,却没有说破,“哦”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王英的不容易,孙秀芳都看在了眼里,但她还是希望王英能帮帮老家。

王英这次是下了狠心,说什么都不会往老家寄一分钱。

瑞成的信瑞民也收到了,他看了看内容,随手把信扔到一边,嗤笑道:“嘁!管我要钱,咋想的?”

瑞成的信寄出去一个月竟然一点水响都没有听到,做为一个成年人,他心里也明白了是什么意思,都不给呗。但是都不给房子也不能不盖,砖是现成的,木料是半价的,这比别人家盖房子不知道省了有多少钱。

晚上,瑞成躺在炕上与何晓霞商量了,“你说,咱大嫂和老四都不给钱,咱这房子还盖不盖?”

何晓霞给儿子掖掖被角,确定孩子不会受凉,才翻过身子,“要我说呀,房子还是要盖的,现在孩子小,和咱们住一个屋行,等孩子大了,再这样住就不行了。”

“我知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咱当爹娘的就得为孩子考虑。”瑞成思忖一下,对何晓霞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咱四家子盖屋,等分家的时候,后盖的这几间屋子咱按出钱多少来分,出钱多的多分,出钱少的少分,不出钱的就不给他。”

“这样也行,你们弟兄几个商量去,我一个当嫂子的说了也不算。”

“你也是这个家里的人,怎么能说了不算?”

何晓霞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要按照我的意思,是不想和你兄弟们掺和了,你看现在,我还得照顾孩子,还得给一家人做饭,说的好听是都出口粮了,那做熟不费功夫了?咱现在七口人吃饭,你算算咱两个孩子才能吃多少,能吃的都是你们弟兄几个,你是我男人,伺候你是我应该的,原来还有咱娘帮着我做饭,咱娘现在不在家,灶上的活全指我一个人,我真是干够了。”

说到这里,何晓霞委屈的眼泪爬叉的,“还有你的这些兄弟,都跟我应该应份似的,晚吃一会儿都有意见,我辛辛苦苦做好饭,人端起碗来就吃,连一个让我一句的都没有,等我把孩子喂饱,再过来吃饭,锅里能给我剩点渣渣那就是好的,有时候我只能喝水啃馍就咸菜。”

瑞成是个粗心的,何晓霞不说他还想不到这么多,何晓霞这一提醒,他一回想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禁内疚的把何晓霞往怀里搂了搂,“唉~委屈你了。”

何晓霞伏在瑞成的怀里,抽抽鼻子,“他爹,你说咱什么时候能分家呀。”

瑞成顺着妻子的后背,“咱娘不回来,咱家怎么分。”

“那等咱娘年下里回来,你跟她说说行不行?”

瑞成为难,“咱娘高高兴兴的回来过年,我说分家?我说不出口啊。”

“你不说就忍心一直让我受累下去?老三他们那么能吃,哪顿饭做出来我都累得了不得,不行,你得想想办法。”

“那能想什么办法?咱们要是不一块住就好了。”瑞成话一说完,突然眼前一亮,“你说这次盖房子咱家自己掏钱,不跟他们仨掺和,房子咱盖到家西那块空地上,跟他们说好,谁掏钱盖的,房子以后就是谁的,等房子盖好了,咱往新房子里一搬,咱过咱自己的日子,不就跟分家一个样了,他们的口粮咱也不要,他们总不能追到咱家里来吃饭吧,等老宅子再分家的时候还少不了咱们家的那一份。”

“对呀!之前怎么没有想这么多。”何晓霞高兴了,爬起来就去拿自己的小钱箱子,“我算算咱家现在有多少钱,要是不够,你去管咱大爷借点。”

瑞成想好后,又召集三个兄弟开了个小会。

“老三、老五、老六,信我给大嫂和老四寄去了,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一点动静,我估计是要不来钱了,钱虽然没给,但咱房子不能不盖,我想了两个方案,第一个就是咱四家子拿钱,分家的时候,咱四家子分,新盖的房子就没有大嫂和老四的份了,还有一个方案就是你们都不用拿钱,我把房子盖在家西那块空地上,但这处宅子就属于我的个人财产,以后和你们就没关系了。”

瑞胜倒是无所谓,反正现在让他拿钱他也拿不出来,瑞全也没想那么多,二哥愿意操心是好事,盖房子的钱又不用他拿,二哥盖好的房子当然应该算是二哥的私人财产了。

瑞福做了几年小生意,算盘打的比谁都精,那砖就在院子里摆着,那么一大片,可不是一分钱两分钱的事,算你个人的私产,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二哥。”瑞福阴阳怪气的笑道:“房子盖好后全都算成你的个人财产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瑞成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要是掏钱呢,就算是咱四家的,但你们要是一分钱都不掏,全是我一个人拿钱,房子再不算是我个人的那才叫不合适。”

瑞福:“那砖呢?这可不是你买的吧,这些砖都是当年咱大哥为这个家备下的,说明只要是这个家的人,那就人人有份,你把我们的砖拿走给盖屋,屋子盖好后成你个人的了,你说合适就合适?”

瑞成以为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没想到也有明白人,他赌气说道:“那就不盖了,砖放那让它烂去!”

你说这话吓唬谁呢?瑞福慢悠悠的说:“盖还是要盖的。”

瑞成:“要盖你掏钱?”

瑞福年纪不小了,也想有个媳妇,过自己的小日子,他把自己的意思透漏给媒人,媒人就问一句话,说了媳妇你住哪?瑞福想反正娘跟着大嫂过又不回来,就说住他娘那屋,媒人又说,等你娘回来呢,难道你和媳妇去跟你兄弟挤一个铺?你说你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谁愿意嫁给你。

瑞成提出来要盖房子,瑞福是赞成的,但盖房子成,那得都掏钱。

瑞成的打算给他提了一个醒,你盖屋能成你个人的私产,我盖屋就不能算是我个人的财产了?

瑞福翘起了二郎腿,“你要盖房子,那可以,先把砖分了,谁的砖是谁的,你的那份你拿走,你想咋盖咋盖,不够的你自己再花钱买,至于木料,老五老六要是盖屋的话还是咱四家分,他们要不盖就咱两家分。”

第三百一十六章:借钱 听到这里瑞成明白了,“老三,你的意思是你也想盖房子?”

“看二哥你说的,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过得恁滋润,我也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呢,我不盖房子,谁愿意嫁给我呀?”

瑞成没想到瑞福也想盖房子,他心中一紧,唯恐瑞福跟他争家西那块地,试探着问道:“老三,你盖屋准备把它盖到哪去?”

瑞福一笑,“大哥,你放心,既然你先提出来用家西那块地,做弟弟的就不跟你争了,我把灶房扒了,再往东扩十几米,我用东边这块地。”

“哦。”瑞成松了口气,不跟他抢家西那块地那就好,“那就依你,你说咋办就咋办。”说完他又问瑞胜和瑞全,“老五、老六,你俩还有意见吗?”

瑞胜:“没有。”

瑞全也接口:“我也没有。”

既然都没有意见,瑞成点头,“没有那就好,明天开始查砖。”

当时备下的砖,顶多能盖四间屋,要是都集中在一处,四间红砖大瓦房还挺气派,可他们弟兄四个一分,一人只能盖一间,那就不显眼了,瑞成知道瑞胜没钱盖房子,他把瑞胜拉到一边,小声和他商议,“老五,你那砖要不用,暂时让哥用用行不,等你以后盖屋,哥再还给你。”

瑞胜无所谓,反而想的挺乐观,二哥、三哥都盖新房子,那等他们搬走了,老宅子这边的房子不就都空出来了吗,到时候他往二哥那间房子里一搬,现在住的这间留给老六,不用花钱盖房子照样住得宽敞。

“行。”瑞胜大方的答应,“二哥,我又用不着,你拿去用就是。”

瑞成很高兴,现在有两间屋了,他正想再去跟瑞全商议一下,一抬头看见瑞福跟老六谈着什么,明白老六的砖他是别想了,肯定是被老三借走了。

计划打乱了,散会后,瑞成夫妻两个躲进自己的小屋,两人压低声音说着,“她娘,现在咱的砖只够盖两间屋的了,怎么办?”

何晓霞现在是下定决心要离开老宅子,“两间屋那也得盖,只要能搬出去另过,哪怕是盖一间房子我也愿意,两间屋是有点少,不过也比没有强。”

瑞成:“行,只要你愿意,不过,我还是觉得咱请一次人不容易,不如直接盖它三间大瓦房。”

何晓霞皱起了眉头,“咱钱差的太多了。”

“钱不够不要紧,我准备明天去大爷家转转,看能借点钱回来不。”

第二天,瑞成别的事不干,第一件事就是去石耕田家借钱,瑞成起的很早,他怕他去晚了,被瑞福抢了先,他就借不到钱了。

石耕田老两口基本上什么都不用干,地里的活两个儿子都包了,从种到收一条龙,根本不用他们伸手,粮食就给他们送到家里来。

但老两口一辈子操劳习惯了,孩子们不让他们种地他们也闲不住,就把院子拾掇拾掇,东边种了些菜,西边装了一排栅栏,里面养了十几只鸡。

老两口觉轻,早早的就爬了起来,周荣华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那十几只鸡和鸡食,她拉过菜墩子咣咣咣的剁着野菜,空气中弥漫着野菜的清香味,鸡圈里的鸡叽叽喳喳的吵闹着,等待着早晨的第一餐盛宴。

“大娘,忙着呢?”瑞成带着一脸讨好的笑,他直接蹲到周荣华的身边,抬眼往周围看了看,“我大爷没在家呀。”

“在呢,屋里头呢,咋,找你大爷有事啊?”周荣华将剁好的野菜收到盆子里,冲着里屋喊了一声,“他爹,瑞成有事找你。”

“老二来了。”石耕田咳咳的清着嗓子,从屋里出来。

听见老伴的咳嗽声,周荣华既心疼又生气,她恶声恶气的骂了句,“你个老东西,说了多少次你少抽烟,少抽烟,就是不听,天天早起都得咳个半天,你不难受啊!”

石耕田没有理会周荣华的不满,低头又咳了几声才抬头问瑞成,“找我有啥事啊老二?”

瑞成起身去扶石耕田的胳膊,“大爷,你快坐下歇歇。”

“我没事。”石耕田坐好后问道:“说吧,找大爷啥事?”

瑞成还有些不好意思,他腼腆的笑笑,“大爷,家里原来准备盖房子备下的砖已经有好几年了,前几天我发现有的砖开始粉了,我琢磨着再放下去怕是要坏,昨儿个我和瑞福他们商量了,准备把家里的房子盖起来。”

“要我说呀,早该盖了。”石耕田欣慰道:“你们兄弟真是长大了,知道为家里打算了,跟大爷说说,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大爷。”瑞成略一思忖,“我们是这么商量的,原本说的是大家伙儿都拿钱,盖好的房子大家都有份,但大嫂和瑞民都没动静,瑞胜和瑞全两人又没钱,现在就我和瑞福两人盖,我们就把家里的砖分成了四份,我和瑞胜商量好了我先用用他那一份,等他盖屋的时候我再还他,这样我就能起两间房子,我琢磨着既然盖屋子了,就一次性盖到位,直接盖上三间屋得了,不然等以后还得再麻烦一回。”

石耕田静静的听瑞成说,在听到他说大嫂和瑞民都没动静的时候,他抬头瞥了瑞成一眼,耐着性子等瑞成说完了,他才问了句,“你把盖房的事跟你大嫂说了?”

“说了。”瑞成理直气壮的,“我给他们都去了信,想让他们把盖房子的钱寄回来就行,不用他们受累,等分家的时候照样有他们那一份。”

周荣华在旁边直撇嘴,话说的比唱得都好听,这瑞勇都死好几年,瑞成还想着要把人王英当银行用呢,“老二啊。”她皮笑肉不笑的提醒道:“你大嫂一个寡妇家要养四个孩子也是不易,你大哥活着的时候没少帮你们兄弟,现在没你大哥了,你的侄女侄子们你们能帮也得帮一把呀。”

瑞成不以为意,“大娘,咱老家穷成这样,我大嫂哪能用得着我们帮呀,她上班有工资,月月都能见到钱,哪像我呀,一年到头也看不见几张毛票。”

“老二,你大嫂是月月挣工资,但她们不像咱农村,地里种啥就吃啥,一年到头就是不花一分钱也饿不死,她们在外边哪怕是用棵葱也得花钱买,大娘说句不好听的,以后你们有什么事还是尽量别去麻烦你大嫂了。”

瑞成到这个时候才回过味来,大娘这是变着法子在教训他呢,瑞成心里不高兴,但他今天来的目的是借钱,所以他也不敢得罪了周荣华,只好顺着周荣华的话说:“大娘,你说的对,我大嫂确实不容易,以后她要是有什么事我肯定能帮就帮。”

周荣华心说:还帮呢,你不麻烦人家就是好的。

老太太端着鸡食盆子去了厨房,舀了两瓢糠倒了进去,用手来回拌着。

瑞成一直等周荣华进了厨房才讪汕的对石耕田笑笑,“大爷,我今天有点事想求你帮帮忙。”

石耕田咳了一会子,直到心窝里舒服了,他又开始往烟袋锅子里装烟丝,“啥事呀,说吧。”

瑞成忙划着火柴去帮石耕田点烟,“大爷,我手头上不宽裕,你看你能不能借我两个钱,等秋里收了棒子,我卖了棒子就还你。”

侄子们盖房子是大事,石耕田是支持的,他把烟袋嘴噙到嘴边吧嗒两口,等烟袋锅里的烟丝都亮起来,才吐出一口青烟问道:“你还缺多少?”

瑞成想了一个数字,“大爷,你先给我拿三百中不?”

“三百呀。”石耕田想了一下,他自己有多少钱他心里是有数的,三百块钱家里肯定没有,但侄子既然开口了,他这个当大爷也不能不借,老爷子答应道:“中,大爷家里钱不够,等你那俩兄弟家来,我再让他们凑一凑,回头来家拿。”

“谢谢大爷。”瑞成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顿时喜笑颜开,再三保证,“大爷你放心,我用不多长时间,秋里我一定把钱给你还上。”

瑞福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借钱,他的买卖虽小,但不少赚钱,有些甚至还是无本买卖,盖两间房子的钱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盖房子置地都是喜庆事,瑞福心里高兴,干起活来更是劲头倍增,他在路过卖建材商店的时候顺便把沙子,水泥都订下了,只等找好建筑队,就把东西都运家来。

瑞福不差钱,他的小工程进行的最快,两间红砖新瓦房顺利的建了起来,这可是自己亲力亲为置办的第一个家业,瑞福相当有成就感,房子还没有干透,他就卷卷被子搬了进去。

有房子了,下一步就该有媳妇了吧,等有了媳妇,再生几个孩子,每天回到家,一群娃儿叫他爹,想想都美得很。

等瑞福这边完工,建筑队接着去盖瑞成那三间瓦房,房子盖好了,瑞成四口找了个黄道吉日也搬走了。

这和瑞胜想象的完全一样,都搬走了,老宅子这边宽敞了,瑞胜直接卷了铺盖搬进了瑞成腾出来的那间屋子,这边的房子就剩下了瑞全一个人。

第三百一十八章:瑞民的春天 瑞福盖好了新房子,这下有地方娶媳妇了吧,他信心十足的去找媒人。

说是媒人,也不是专门从事这一行当的,只不过是比较喜欢干保媒拉纤这样的活,时间久了,村里也都认同她了。

老石家接连起了两处宅子,在村里也挺显眼的,程丽云自然也听说了,今天瑞福上门,她就知道瑞福是来干什么的。

程丽云:“哎呦,瑞福来了,婶听说你那新房子盖起来了。”

“程婶。”瑞福心中得意,“盖起来了,这不我又来麻烦婶子了,要是遇见合适的姑娘,你想着给我说说。”

程丽云痛快的应道:“诶,只要你种下梧桐树,咱就不怕引不来金凤凰,你放心吧,只要婶知道谁家有合适的大姑娘,一准儿介绍给你。”

听媒婆这语气,和原来那是截然不同啊,瑞福喜道:“那我就先谢谢婶儿了,要是事儿说成了,我肯定不能亏待了婶。”

做媒都不是白做的,每说成一对夫妻,那都是有谢礼的,程丽云也不跟瑞福客气,直接笑道:“呦,那婶可就等着了。”

瑞福目的达到,与程丽云告辞,“那行,婶你先忙着,我有事先走一步。”

瑞福说完,转身要走,没想到程丽云又叫住了他,“瑞福,我记得你二哥曾经跟我说过,你家老四想在老家说个媳妇,这个事瑞成跟我说过好长时间了,一直没有合适的,前几天我回娘家,听说有一个寡妇,倒是和你家老四年纪相当,不知道老四找妥了没有,要是没有,不行叫瑞民回来一趟,让两人见见面。”

“哪找妥来?去年年下里回来还说这个事来着,我这就回去给他写信,他要是愿意就让他赶紧回来。”瑞福挺好奇的,他忙问道:“啥样的寡妇?长得俊不俊?”

光棍当久了,听见女人两眼都放光,程丽云揶揄的笑问,“怎么,瑞福你不是要找大姑娘吗,小寡妇也不介意?”

瑞福脸皮厚得很,“婶,你先说说小寡妇的情况我听听,要是合适我先见见也行。”

“那行啊,婶就先跟你说说。”程丽云回想片刻道:“人家今年三十整,在年岁上倒是和你们兄弟都相配,男人得病死了,撇下了三个孩子,大儿子的十岁,二儿子的七岁,最小的是个丫头,今年五岁了。”

瑞福一听小寡妇还有三个孩子,他心里立即把人家给否定了,找寡妇可以,但是给别人家养孩子那不行,何况还是一养就三个,瑞福打断程丽云的话,“婶,我明白了,人我就不见了,我回去就给老四写信。”

这是嫌弃人家喽,程丽云笑笑,“那中,收到信儿你过来和我说一声,我来安排时间。”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瑞福一路哼着小曲,到家后找出一张废纸,把从程丽云那听来的大致情况都写在了纸上,趁着进城路过邮电局的时候给寄了出去。

瑞民接到信,一看是老家寄来的,还以为老家又是来要钱的,他把信扔到一边拆都懒得拆,一直到了晚上下班,他躺在床上,左右闲着没事,这才把信拿到手里,慢悠悠的撕开一条缝,这一看不打紧,立即把他激动得跳了起来,后悔自己白天怎么就没看一眼,要是看了,这会子他早就坐到回老家的火车上了。

瑞民根本就没把对方有三个孩子这件事记到心里去,他关注的重点是对方是一个和他年龄相当的女人,是女人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瑞民激动得一夜都没有睡好,天蒙亮就爬了起来,好不容易等到领导上了班,他赶紧去请了假,买了车票就往回赶。

等坐上火车了,瑞民的心才渐渐的沉静下来,这个时候他考虑的就多了,对方有三个孩子,那也着实有点多,我挣的工资也不高,要养活一家五口有困难,再说了,我挣的钱都花在别人的孩子身上,等我有了孩子,我的孩子不得受委屈呀。

瑞民直摇头,那不行,我得跟媒人好好说说,带孩子行,最多只能带过来一个。

瑞福信寄出去了,原本以为瑞民会给他先写一个回信,没想到人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干完一天的活回家,瑞民已经捧着碗蹲在院子里喝汤了。

瑞成一家搬走了,瑞福仨兄弟的口粮人家一粒没带走,瑞成也说了,孩子小,地里忙,以后就不在一个锅里摸勺子了,大家各吃各的吧。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家分成了三个灶,瑞成、瑞福各一个,瑞胜和瑞全因为还住在一个院里,两人用一个灶,刚开始是瑞全学着做,等瑞全学会做饭了,灶上的事就成了瑞全一个人的了。

瑞全做饭也省事,早上喝汤,晚上喝汤,中午炖一个大锅菜,虽说吃不好,但能吃饱,实在是嘴馋了,就在饭点去瑞成家串串门,顺便吃一顿好的。

今天,瑞全像往常一样,晚饭烧了一锅棒子面糊涂,刚盛到碗里,就听见大门响了。

“五哥,你回来的可真及时。”瑞全随意的抬头,诧异的发现进门的不是五哥是四哥。

刚开始瑞全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待他定睛一看,确定进门的是瑞民,瑞全惊喜,忙不迭的把勺子扔回锅里去迎瑞民,“四哥,你咋回来了?”

“回来有点事。”瑞民把帆布行李包放到方桌上,抬头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只看见瑞全没有看到旁人,他问,“咱三哥呢?”

现在已是黄昏,天边只残留一丝余晖,瑞民眼神不好,根本没有发现院子里的变化。

“三哥还没回来呢。”好久没见四哥了,瑞全很亲近瑞民,他过来问道:“四哥,你回来办啥事的?”

“没啥。”八字还没一撇,瑞民不大好意思说,他走到锅台边,往锅里看了看,“烧的啥汤?”

瑞全:“棒子面。”

瑞民往年回家,这个时间至少能看见何晓霞在灶台边忙活,今天从他进院,一直都是只有瑞全一个,他不解的问道:“二哥二嫂他们人呢,今天家里怎么这么静?”

瑞全又唰了一个碗摆上,拿起勺子给瑞民盛上一碗汤,“二哥和三哥都盖了房子搬出去了,现在老宅这边就我和五哥两个人住。”

“他俩盖房子了?房子盖哪去了?”瑞民瞪大眼睛,使劲在院子里找了一圈,这才发现原来的厨房不见了,而且还多了一堵墙。

瑞全解释道:“那边三哥盖得房子,二哥家盖得远点,盖在家西那块空地上。”

家西那块地瑞民知道,面积不大,但是碱大的很,是村里分的三级地,种啥都不收,后来石有田见收的确实不够种子钱,就不在那块地里瞎费力气了,那块地就闲置了起来,后来石有田找村委会又把那块地申请成为了宅基地。

瑞民心中嘀咕:这不是有钱盖屋吗,干嘛还管我要钱?幸亏我多个心眼没给你们寄。

杨新秀年轻轻轻守了寡,在她当家的死后,她婆婆就把家分了,看着她们孤儿寡母着实可怜的份上,在分家的时候,公婆做的还算公正,家里两间好点的堂屋和一间偏房都分给了他们这一房。

刚开始杨新秀以为在婆家亲戚的照应下,自己能把三个孩子拉巴大,但现实情况打脸了,公婆和两个大伯哥都顾着自己家,没有一个帮她一把的,尤其是三夏三秋,自己家的活都忙不过来,谁还有空去帮她?

杨新秀男人走的时候,孩子们都小,最大的儿子才八岁,那两个小的更不必说了,什么忙都帮不上,五口人的地全凭她一个女人来耕种,实在是累急了,她瞅着门后头的农药恨不得一口灌下去来个一了百了,有一次,她甚至已经把农药瓶子抓在了手心里,要不是小女儿喊了一声娘,估计她坟头上的杂草长得和当家的差不多高了。

再后来,房顶开始漏雨,房子那么高,她一个女人爬不上去,就是爬上去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修,就在一场大雨过后,原来漏雨的地方终于变成了大窟窿,这下好了,下雨漏雨,天晴露光,遇到大好的月亮地,连灯都不用点。

杨新秀琢磨着这房顶是不修不成了,不然到了冬天根本抵不了寒,她先去找了公婆,没想到她刚把来意说完,公婆俩人比她还为难,不过听起来确实在理,她婆婆是这样说的:“老三家的,修房顶这样的事你来找我们有啥用啊,你看我和你爹,老胳膊老腿的,谁能爬到房顶上去还是怎么的?”

老太太的话把杨新秀堵得哑口无言,不过老人说的确实有道理,有人问了,你自己找人,花两个钱不就行了,犯的着再去找别人吗。其实,这个年代的人,还没有花钱请人干活这样的思想,像修房子这样的活,都是亲戚朋友间你帮我,我帮你来完成的。

公婆没有能力帮忙,杨新秀又去找了两个大伯哥,没想到两个大哥也能一口回绝了她。

第三百一十九章:走一步 杨新秀的两个大伯哥对老人分家偏向老三家心里还是有意见的,他们心存不满,但是没有说出来,毕竟是自家弟弟没了,他们要说什么那相当于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但他们的媳妇可不管这套了,背后里老说老的偏心眼了,好东西都给老三家了,这男人,就怕吹枕边风,一次两次行,次数多了,他们就记在了心里。

杨新秀来找他们修房子,他们听了,心里还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看,好房子给了你们,那房子照样烂,要我帮你们修房子,我哪有那个空啊,天天地里的活都忙不过来,还是你自己去想想办法吧。

杨新秀心凉了,除了孩子,她甚至都找不到继续在这个家呆着的理由,杨新秀一路走一路哭,一直走到当家的坟前,趴在男人的坟头上好一阵痛哭。

杨新秀边哭边骂,“你个瞎眼的,你活着的时候什么都是你爹娘,什么都是你那两个哥,你看看现在,他们是怎么对待你老婆孩子的,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有本事把我们孤儿寡母也带走吧,省得我们在这个世上受罪了。”

人整整哭了一上午,那嚎啕声老远都能听见,眼看着该做中午饭了杨新秀才收住眼泪,哽咽着往家里走。

经过一场肆无忌惮的宣泄,杨新秀心里透亮了许多,路过程丽云家的时候,正好看见程丽云和她母亲挨坐在一起,娘两个亲昵的说着小话摘着菜。

都是一个庄的,杨新秀对程丽云也算是了解,她知道这个人喜欢当媒人,当即她心中一动,脚步一拐就进了程家的院子。

经过一上午的哭泣,杨新秀嗓子早就哑了,每说一个字,嗓子都疼了很,“大娘,丽云姐回来了。”嗓子的疼痛让杨新秀的嘴角一抽,这几年的劳累,杨新秀的脸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很多,头发枯如干草,面容憔悴,眼中更是没有一点神采。

程老太太张开缺牙的嘴,笑着招呼杨新秀,“新秀啊,快来坐。”

程丽云顺手从旁边拉过一个板凳放到自己身边,拍拍凳子,“新秀,来坐姐这来。”

程老太太对杨新秀是非常同情的,看着她双眼通红的 样子,知道她又是哭过了,老太太好心的劝道:“新秀,遇到事想开点,看着三个孩子的份上也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杨新秀有了可以倾述的人,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落,“大娘,不想开有什么法呀,自己劝自己呗。”

杨新秀哭着,把自己遇到的这些事都跟程老太太母女俩说了一遍,末了,伸出满是老茧裂口的手给两人看,“大娘,丽云姐,你们看我的手,哪像是三十岁女人的手,八十老太太都不换。”

程丽云握住杨新秀的手一遍遍的摩挲着,她叹息着,“妹子,你过得什么日子呀,要我说,你别守着了,姐这边要是有合适的人,给你留意着,你还是走一步吧,找一个人帮你总比你受这些个罪强。”

原本杨新秀已经起了这个心思,程丽云这么一提,正中她的下怀,但是她还不能答应的太痛快,她撩起衣襟擦擦眼角,“丽云姐,说真的,能不走这一步我是真不想走这一步,现在我是没有办法了,房子露了一个大窟窿,一下雨就跟个漏斗似的,婆家连一个搭手的都没有,我也想找一个人帮我,要是真有合适的,你就给我介绍介绍吧。”

“好,只要你同意。”程丽云拍拍杨新秀的手,“有合适的姐一准回来告诉你。”

瑞民都等躁了,瑞福才踩着三轮车慢悠悠的回来了。

此时太阳已经沉入地平线,早升的弯月挂在天边,偶尔有几颗小星星眨着眼睛,月光下,树影婆娑随着小风微微摆动。

瑞民一直支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那边的大门哗啦一响,瑞民就知道三哥这是收摊回来了,于是他把手里的碗往桌子上一撂,起身就走了出去。

瑞福因为每天都需要往家里推三轮车,他的大门开的就比较大,两扇门推开,轻松的把车骑进去。

瑞民过来的时候,瑞福还没来得及下车掩门,瑞民一句“三哥回来了”还把他吓一跳,回头一看是瑞民,他忙不迭的跳下车,“咦,老四,你啥时候到的?”

瑞民鸡圩眼,他虽然只能影影幢幢的看到一个身形,但从声音也能听出来这是他三哥不假。

“下晚刚到。”瑞民站在院子里,就着月亮地,开始打量瑞福的房子,这是坐北向南两间正屋,西边盖得是一间厨房,因为地基有限,这处院子并不大,但是一个人住,还是显得清净了一些。

瑞福站在弟弟身边,得意的问道:“哥盖得房子怎么样?”

瑞民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情况,盖得好坏他可看不清,但人都喜欢听好听的,瑞民说话就往瑞福的心眼里碰,“可是不孬,看着就恁好,三哥你有了房子,啥时候再娶个嫂子进来就更好了。”

“那不急。”瑞福洗了把手,准备到厨房里去做饭,“老四,你吃了饭没有?哥给你做点好吃的。”

瑞民咂咂嘴,“刚在六子那喝了一碗糊涂。”

瑞福:“嗐~糊涂能顶啥,哥回来时买了一斤猪杂碎,哥再整俩菜,咱俩一块喝两盅。”

瑞全收了碗,跟在瑞民后头也过来瑞福这边,听到有肉,忙说道:“三哥,我也要吃肉。”

瑞福翻看着厨房里的东西,答道:“好啊,你去装一盘花生米先炒着,我看看再整点啥,早知道你四哥今天回来,我就多买点东西了。”

“好嘞。”瑞全高兴的拿起一个碗,盛了一碗生花生米过来,他把锅盖打开,瞅瞅灶膛,心说我一边烧火一边炒花生米这活干不了啊,看看瑞民站在一边,他喊道:“四哥,你过来帮我烧火中不。”

“那还有不中的?”瑞民直接在灶口坐下,抓起一把麦秸先引着火,然后又填了几根玉米杆,“六子,你五哥干嘛去了,咋到现在也没见他。”

瑞全哗啦啦的翻炒着锅里的花生米,“五哥没干嘛呀,兴许还在牌场打牌了吧,等一会儿他就该回来了。”

瑞民眉头一皱,“老五打牌的瘾还那么大?”

瑞全点头,“五哥喜欢打牌,没事就在那呆着。”

石有田活着的时候,有人管着瑞胜,他还不敢这么放肆的玩牌,现在好了,爹死了,娘也常年不在家,现在又处于半分家状态,没人管着他,瑞胜就放飞自我,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很快,瑞全的花生米炒好了,瑞福又拍了黄瓜,用蒜泥、醋一调,拉开小桌一放,又拿出来一瓶二锅头,倒了三盅酒,弟兄三个吃了起来。

瑞民还惦记着人家小寡妇呢,一杯酒下肚,他就迫不及待的把这件事问了出来,“三哥,你来信说的那个人是真事吧?”

瑞福咽下杯中酒,辣得他忙叨了一块猪肝放到嘴里,“当然是真事了,不然哥给你写信干什么,邮票不花钱哪。”

瑞全不善喝酒,他只呡了一小口酒,就不停的捡好吃的叨个没完,别看他嘴边不停,耳朵也没闲着,两个哥哥的对话他全听在了耳朵里,他插了一句嘴,“三哥、四哥,你们说的啥事呀?”

瑞福:“吃你的吧,小孩子家家的操多少闲心。”

说他是小孩子,瑞全很不服气,“三哥,我都二十多了,怎么还能算上是小孩子。”

瑞福:“我和你四哥都三十多了,你在我们面前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瑞民今天突然回来,瑞全本来挺纳闷的,这么一看,果然有事,他嘟囔道:“那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事你们不能瞒着我。”

瑞福冲着瑞民一努嘴,“是你四哥的好事。”

一听是好事,瑞全更来了精神,他把板凳往瑞民身边一拉,脸上全是讨好,“四哥,你啥好事啊,跟我说说呗。”

瑞民含笑说道:“你听你三哥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能算是好事?”

“到底啥事呀?”瑞全也没心劲吃饭了,盯着两个哥哥一个劲的问。

吊足了瑞全的胃口,瑞福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程婶说要给你介绍个四嫂子,你四哥是专门回来相看的。”

但凡遇到男女之事,人都八卦,瑞全一听是跟未来的四嫂子有关,他更精神了,“真的?那可真是个喜事,人是哪个庄的?四哥你啥时候去见”

瑞民脸色微微泛红,“是程婶子娘家那个庄的,至于啥时候去见,明天问问程婶的意思,让她安排个时间。”

说话间,瑞胜回家来吃饭了,他先进了老宅,发现一个人都没有,掀开锅盖看里面还有给他留的玉米面粥,他拿起锅边的碗,盛出一碗来,边顺着碗沿吸溜边嘟囔,“六子也真是的,天天烧糊涂,就不知道做点好吃的。”

瑞胜端着碗走到瑞福这边,见里面亮着灯,他信步走了进去,诧异的看见瑞福带着人正在喝小酒,当即就不愿意了,“三哥,你们吃好吃的为什么不喊我?”

瑞福:“喊你?你打牌就打饱了,我喊你干什么?”

瑞全往旁边挪挪,给瑞胜腾出一个地方,“五哥,你看看是谁回来了。”

第三百二十章:见媒人 瑞胜也没有想到瑞民会回来,因为瑞民是背对着房门坐的,瑞全不说他还没注意,“谁呀?”瑞胜仔细一看,不禁诧异的问道:“呦,四哥呀,不年不节的你咋回来了?”

瑞全嘴快,“咱四哥是回来相看四嫂子的。”

瑞胜坐下来,也不去拿筷子,直接用手指头捏起一块猪肝扔到嘴里,香喷喷的嚼着,“好事呀,我怎么不知道呢?”

瑞民:“呵呵,现在知道也不晚。”

瑞福看不惯弟弟这个样子,他一瞪眼,“等谁伺候呢,自己去厨房拿双筷子,坐下消停的吃。”

瑞胜憨笑,转身去了厨房。

弟兄四哥聊着各自的近况,聊着聊着,瑞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三哥,我记得咱大哥的骨灰盒一直是在厨房放着的,你把厨房扒了,咱大哥你放哪儿了,是不是埋老林里去了?”

瑞福叼了一颗花生米,咯咯蹦蹦的嚼了几下,“没有,我放咱娘那屋的床底下了。”

瑞民:“咱大哥都死这么长时间了,都说入土为安,咋不往老林里埋呀?”

“咋埋?你们都不回来,不商量好那是随便埋的?”

这个事要怎么商量,不过就是个出钱的问题,话说到底,现在的老石家就是一盘散沙,都只顾自己,更别说已经死了好几年的大哥了。

说实话,王英到现在都不知道石大勇的骨灰盒一直都没有入土,她还以为瑞成把石大勇带回去之后直接就已经埋入了祖坟,她在外面带着孩子,每逢忌日都会在十字路口烧纸钱,唯恐路远石大勇收不到,她还专门用火纸做了信封,收信人地址都写得很详细。

弟兄四个都不是大酒的,一瓶白酒下了肚也就差不多了,收拾了饭桌,四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做为一个当哥的,瑞民对弟弟没事就在牌场呆着很是看不惯,他想说瑞胜几句,“老五,不是哥说你,没事你多干点正经事,别一天到晚的偎牌场。”

“我干正经事了!”瑞胜急了,四哥这话什么意思,他不高兴的辩解道:“不信你问六子,我现在和他一起在木匠铺子里学徒,我也是下了班才去牌场玩一会儿的,没一天到晚的偎牌场。”

瑞民摆手,“就你,我还不知道?当年我没离家的时候,那时候咱爹还活着呢,有点空你就往牌场跑,现在没咱爹了,谁能管得了你,你不得长到牌场上呀。”

瑞胜嘻嘻笑道:“四哥,我心里有数,你就别操心我了,天也不早了,早点睡觉,明天赶紧把我四嫂子领回来,我也能正儿八经的吃上饭了,你不知道,自从二哥家搬走,家里做饭都是老六做的,那手艺,啧啧,比猪食强不到哪去,我跟你说,我早就吃够了。”

瑞全一天三顿饭伺候着,这回竟然换回来比猪食强不了多少几个字,当即他就回道:“吃够了,你自己做呀。”

“我娶媳妇是为了伺候你的?”瑞民鼻子一哼,“你觉得我常年不在家,娶了媳妇回来会把她放在老家里?那我还娶媳妇干什么?你咋想的,我实话告诉你,就是我把你四嫂子领家来,也是会把她带走的。”

得,人要是带走的话,那他还得继续吃瑞全熬的猪食,瑞胜失了兴致,背着手就往回走,“行了,不跟你说了,困了,回去睡觉。”

瑞胜率先走了,瑞全问瑞民,“四哥,你回家住不?你要是回家,我给你收拾收拾铺。”

“回不回都行。”瑞民还想在瑞福的新房子里凑合一夜,但在瑞福的屋里里看了一圈,没想到只看见一张小床,想着和瑞福躺在这张床上肯定会挤,又说道:“要不我还是跟你回去吧。”

“行啊。”瑞全笑着说道:“你想跟我一间屋还是跟五哥一间屋,咱娘那屋还闲着呢,你要想住那间屋也许。”

瑞民也想自己睡一家屋清净,但一想到大哥的骨灰盒就在床底下,心里就有点打怵,不知怎么的,面对大哥他总有那么点小心虚。

瑞民思忖片刻,“我还是跟你一间屋住吧。”

心里有事,瑞民一夜睡得都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老是想着那个小寡妇,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老早就醒了,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了睡意,双手抱头枕在枕头上,睁眼盯着房梁幻想着有妻有子的好日子。

今天有四哥在家,瑞全就没有烧棒子面糊涂,他下了一锅面条,又捞出一碗酱豆子咸菜,盛好碗,喊了瑞胜起床,兄弟三个呼噜噜的面对面喝着。

瑞胜喝完最后一口汤,舒服的拍拍肚皮咂咂嘴,“六子,今天这顿才算是人吃的饭,你以后天天这样做,别净拿糊涂糊弄我。”

瑞全嗤笑,“我昨儿个不是说了吗,嫌我做的孬你自己做呀!”

瑞胜心说,还要我做饭,我就是不吃也不做呀,“看你这话说的,我跟你说啊,哥吃你做的饭那是给你面子。”

瑞全:“不需要,五哥你不用这么讲究,这个面子真不用你给。”

瑞民可没有心劲听两个兄弟打嘴仗,他的心思全在小寡妇身上了,吃完饭他一抹拉嘴,抬腿就去找瑞福。

瑞福一手拿着馍,一手端着汤碗吃的正香,看见弟弟来了,还端着碗让了一句,“老四,吃了没?没吃自己去锅里盛。”

“吃了吃了,六子下的面条。”

瑞民耐着性子一直等瑞福吃完,忙说道:“三哥,你跟我一起去程婶家吧,我一个去不好意思。”

“行啊。”瑞福把碗撂到盆里,也不刷了,锁上门就带着瑞民往程丽云家走。

朝阳刚刚升起,清新的空气中还带着柴草的烟火气,贪玩的小狗尽情在乡间路上游走,到处都能听到鸡鸭嘈杂的声音。

这个点正是上班、上学的时间,村里都是来来往往的人,一个村的乡亲,大部分人家都认识,看见瑞民,都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程丽云年纪并不是太大,四十多岁,按理说这个年纪瑞福他们不该叫人家婶,奈何人家辈分高啊,程丽云的男人与老石家还沾着点亲戚,论辈分瑞福他们都该称呼为叔的。

程丽云也是个能干的女人,伺候完一家人吃饭,就赶紧把一家人的衣裳搓洗起来。

“婶,洗衣裳呢?”

程丽云听见有人跟她说话,抬头之际,正好看见满脸堆笑的瑞民,“哎呦,瑞民回来了。”

程丽云忙把手里的衣裳放回盆里,甩甩手上的肥皂沫,热情的笑道:“我今儿个早上还跟你叔说来着,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你这是啥前到家的?”

瑞民:“昨儿个下晚到的,到家就不早了,没敢来打扰婶,这不今天一早我们就过来了。”

“走,屋里坐。”程丽云率先向屋里走,边走边说:“你三哥把事都跟你说了吧,你有什么意见吗?”

“婶,我哪有什么意见,只要人家不嫌我就行了。”瑞民这两年在外面接触人多,渐渐的也锻炼出来了,一些人情世故还是懂的,他感激的说道:“婶,谢谢你有事还能想着我。”

“跟婶客气啥。”程丽云指着椅子对兄弟两个说道:“都坐吧,听婶好好跟你说说女方的情况。”

瑞民立马支棱起耳朵,“婶,你说。”

“唉~”程丽云叹了口气,“说起来,我这个妹子也是个可怜人,男人走了,孤儿寡母的日子难过的很,上次我回娘家碰见了,说是房顶破了一个大洞都没人帮忙修,下起雨来就跟房顶树个漏斗似的,可怜见的,那手干活累得,比老爷们的手都粗,我琢磨着,给她寻摸一个能帮她一把的人,也叫我这妹子下半辈子有个依靠。”

“嗯。”瑞民听得仔细,听对方过得如此艰难,怜悯之心顿起,恨不能立即飞到女方身边帮她把房顶的窟窿堵上,但他还是对女方有三个孩子耿耿于怀,“婶,我听三哥说,她是有三个孩子对吧?”

程丽云点头,“对,两个儿子,一个闺女,闺女最小,今年五岁了,咋了?”

瑞民:“嗯,婶,你看我一个月工资是有数的,养活三个孩子有点困难,我不是嫌弃她有孩子啊,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别带那么多过来。”

程丽云道:“呦,这我可做不了主,得你们双方去商量,这样吧,等我回娘家一趟,探探她的口气,再约一个时间,让你们见一面,要是对眼了,有什么事你们自己去谈,要是相不中,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成成。”瑞民一连声的答应,“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在家里还能呆几天,这事就麻烦婶多费心了。”

瑞民潜在的意思很明确,我就请了几天的假,你得尽快去跟人家说。

程丽云听出来了,“瑞民,你怎么不多请几天假,那也太急慌了。”

“婶,单位忙,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几天我还是找人替的我。”

第三百二十一章:说和 该说的都说了,瑞民兄弟俩也不好一直在人家坐着,俩人站起来与程丽云告辞,瑞民说道:“婶,那我们就先回了,我在家等你信啊。”

“行,婶也不留你。”程丽云跟着兄弟俩后面往外走,“我洗完衣裳就回娘家。”

瑞民兄弟俩都走到大门口了,一直没开腔的瑞福说话了,“婶,我的事还得麻烦你多费费心。”

“放心。”程丽云拍了瑞福肩膀一下,“婶记在心上了,一有好消息,肯定第一个想到你。”

送走两兄弟,程丽云急忙的把衣服搓出来,锁上门就往娘家走,程丽云娘家离婆家不太远,相隔五里地,走路也就是十几、二十分钟的事,她走的快,路过娘家的时候也没有进门,直接去了杨新秀家,没成想,她在杨新秀家直接吃了闭门羹,一把大铁锁把门锁得登登的。

“咦,这娘几个去哪儿了?”程丽华不甘心自己白跑一趟,扒着门缝使劲往里瞅,确定家里是真的没人,才回自己的娘家。

上午的阳光不凉不热,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程老太太斜靠在躺椅上,舒服的眯着眼,享受着惬意的温暖时光。

“娘。”程丽云推开门,没看见老爹的身影,她接着问了一句,“我爹呢?没在家呀。”

老太太睁开眼,“你爹在家闲着难受,背着粪箕子拾粪去了,找你爹有事?”

“没事。”程丽云坐到母亲身边,“娘,我是来找杨新秀的,上次不是说了吗,有合适的人给她介绍介绍,现在有合适的人了,我来问问她的意思,然后约个时间,让两人见见面。”

女人都八卦,程老太太也不例外,她立马坐正身体,精神十足的问道:“那人是谁呀,我认识不?”

程丽云:“你可能认识,跟你女婿还带点拐弯亲戚。”

“那是谁呀?”

“老石家的四小子。”

老太太回想了一下,“没印象。”

程丽云提醒道:“就是前几年出工伤死亡的那个人的弟弟,当时我跟你说的时候,你还说那么年轻就死了,真是可惜了的。”

老太太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的样子,“噢~我想起来了,是他家呀。”

程丽云点头,“对呀,就是他家。”

“你跟我说说那后生什么个情况,怎么到现在还没说上媳妇。”

程丽云:“还不是穷闹的,家里弟兄多,六个都是儿,穷得叮当响,不过这两年好点了,我说的这个老四被他大哥接出去了,还给安排了工作,人家也算的有铁饭碗的人。”

“那条件可不孬。”老太太想了想,“他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愿意找个二婚头,还带着仨孩子。”

程丽云:“娘,你不知道,这个老四有点毛病,秃头,算起来和新秀也算是登对,不过,石老四说了,他不想女方带那么些孩子过去。”

程老太太立即担心起来,一张老脸顿时皱成一朵菊花,“不带孩子可咋弄?新秀的孩子都那么小,她不带着谁来养活?”

“娘,这个心咱可操不了,我就是过来带个话。”

“那你跟新秀说了吗?”

程丽云烦躁的站起来走了两步,“我想去跟她说来着,没找到人啊,大门锁着呢,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这娘几个去哪儿了。”

“嗐~这个点新秀能去哪?下地了呗,正是棒子地锄草的时候,她家那些个地,不都得指着她自己来干。”

“呀,我怎么把这个忘了!”程丽云拍拍脑门,“娘,新秀家的地在哪你知道不,我过去找她。”

“这你急得啥,等晌午她家来做饭你不就见到了。”

“娘,她家来做饭,我还得家走做饭呢,我今儿个过来,孩子他爹不知道,中午他们还得回家吃饭呢,再说了,石老四过几天就得走,还是快点把事情办完了心思。”

程老太太见闺女一副火烧火燎的模样,忙说道,“咱家的地向北,走到头,挨着一条小路,你到那去找她就行。”

程丽云知道了杨新秀的位置,她拔腿就要走,“娘,我跟新秀说完就不过来了,直接家去了啊。”

“走吧走吧。”程老太太摆摆手,“你看你忙的跟三孙子似的。”

程丽云日子过得比较舒服,男人疼她,除了收庄稼的时候人手确实不够用了,地里的活很少让她伸手,平时都是自己带着俩个儿子就把活干了。

走在乡间小路上,两边全都是绿油油的棒子苗,这时候的玉米,刚刚长到齐腰深,能清楚的看见田地里扬着锄头正在耪地的人们。

杨新秀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但她不敢休息,十几亩地到现在只耪了五、六亩,看着玉米苗之间的杂草她心里急,现在正是杂草和粮食争营养的时候,锄草除的慢了影响收成,而且这草也特别讨厌,这边一茬一茬的锄,那边一茬一茬的长,往往刚把地锄一遍,再返头看时,那边的地里又冒出的一层草皮,这让杨新秀烦不胜烦,真希望有什么好办法,让地里只长庄稼不长草。

大儿子虽说能帮她干点什么,但现在是孩子的上学时间,她不能因为地里的活耽误了孩子学习,二儿子和闺女都还小,还没有个锄把高,锄头拿都拿不动,她也根本没指望两个孩子帮她干活,但把两个小的扔家里她也不放心,都是天天下地的时候带着,给他们个篮子,让他们兄妹俩个扯些野菜。

虽说庄里地处大平原,连个山坡都没有,但她还是怕俩个孩子乱跑,遇到危险,每天都是嘱咐了又嘱咐,让他们别跑远了,就这,她还是不放心,过一会儿就要喊一声,再侧耳听听两人的动静,确定两个孩子就在她不远处才放心。

程丽云就是顺着声音找过来的,她站在地头招呼正在耪地的杨新秀,“新秀,新秀,你过来一趟。”

听到声音,杨新秀抬头,看到程丽云心中不禁一阵乱跳,前几天才把自己想改嫁的心思透漏给她,难道这么快就有回信了?

杨新秀忙提溜着锄头走出来,“丽云姐,找我有事吗?”

走了这么久,程丽云有点小热,她用手背擦擦冒出来的薄汗,笑道:“我找你一圈了,问了我娘才知道你下地干活了。”

“姐,什么事啊?”

“姐找你能有什么事,还是上次说的那个,现在姐这里有个合适的人,想让你们见见面。”

杨新秀本来干活累得脸颊通红,这会子更红了,她不好意思的抿了一下嘴,呐呐着说:“丽云姐,多谢你费心了。”

程丽云推了一个杨新秀,揶揄道:“你看看你,你又不是大闺女了,咋还羞成这样?”

杨新秀摸摸发烫的脸颊,辩解道:“不是不是,我这是干活累得。”

“行了,姐也不跟你开玩笑了,姐跟你说说男方的情况,你看看见是不见。”

杨新秀急忙把锄头放倒,又用衣襟擦了一下锄头把,“丽云姐,你坐。”

程丽云也走累了,她直接坐到把头上,拍拍身边的位置,“新秀,你也坐。”

“嗯。”杨新秀坐在程丽云身边,扭捏的搅着手指头。

程丽云简单的把瑞民的情况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男人是我当家的那个庄的,姓石,叫石瑞民,比你大一岁,今年三十一了,没结过婚,现在在外地有正儿八经的工作。”

杨新秀听瑞民这么好的条件,不禁自惭形秽,“姐,人家那么好的条件,我配不上人家呀。”

“姐还没说完呢,你听姐接着说呀。”程丽云继续说道:“石瑞民小时候生了一场病,头顶长疮,没治好,落下后遗症了,秃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到现在没说上媳妇,要是单单秃头也没事,只要身体健康就行,“姐,那他还有别的毛病没有?”

“别的?”程丽云想了想,“听说眼也不太好,一到黑天就看不见。”

谁到黑天能看见东西呀,杨新秀没把视力不好当回事,“只要身体没毛病就行。”

“没毛病,你要是没什么意见,看看你啥时候有空,你们两个见个面吧。”

“成,姐你说个时间,到时候我直接过去。”

“是这样的,石瑞民是请假回来的,时间紧,他过几天还得回去上班,姐也就不往后拖了,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十点,到时候你到我家来一趟,就在我家里见面行不。”

杨新秀笑笑,“姐,听你的,那我明天上午过去。”

说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程丽云打量了杨新秀一番,她将杨新秀的头发掖到耳后,说道:“妹子,今晚上好好洗个澡,明天也打扮打扮,穿件好衣裳,头一次见面,一定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嗯。”杨新秀咬咬嘴唇,“我明天一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哦,还有一件事姐得提前告诉你,如果你们能成,石瑞民不想你把三个孩子都带过去,他的意思是你最好只带一个孩子。”

第三百二十二章:相亲 如同一瓢冷水瞬间浇灭了杨新秀火热的心,她一个当娘的,怎么舍得把孩子撇下。

“姐――”杨新秀为难的看着程丽云。

程丽云安慰的拍拍杨新秀的手,“见面后,你们自己商量吧,再说了,你儿子是老王家的种,你想带走,他爷爷奶奶还不一定让你带呢。”

女方说好了,程丽云又马不停蹄的回了L庄,看见老石家四敞着的大门,她径直走了进去,看见坐在院子里的瑞民,她双手一拍,“成了,老四,明天上午在我家见面!”

“真的!”瑞民喜得一下子跳起来,兴奋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只会一个劲的道谢,“婶,真是太感谢你了。”

程丽云摆摆手,“不用跟婶那么客气,你只要记得婶的好就行。”

“放心,忘不了。”瑞民笑容满面的说:“这事真的要成了,我一辈子都得感谢你。”

程丽云走后,杨新秀也没心劲耪地了,她喊过两个孩子,娘三个一起往家里走,她心里很纠结,说真的,她是真的想找一个人一起过日子,但是要把孩子留下她又舍不得,孩子现在虽然没有爹了,但还有她这个娘疼,要是她也走了,孩子就真成了没爹没娘的苦孩子了。

杨新秀回到家,魂不守舍的摘两个孩子挖的野菜。

这种野菜村里都叫它盐蓬棵,这种菜口感比较细嫩,还自带的咸味,实在没吃的了,开水一烫就能当做一个菜。

她手里摘着菜,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走吧,别在这熬着了,你这样就是熬死也没人记得你的好。”

另一个小人急忙反对,“不行,你走了孩子怎么办?人家不同意你带着那么些个孩子过去。”

一个说:“孩子有爷爷奶奶呢,反正他爷爷奶奶不能看着孙子饿死不问事。”

另一个说:“你想什么呢,守着你这个当娘的面他们都不啰啰你们,更别说没有人看着。”

一个说:“那不一样,现在他们有愜头,等你走了,你看他爷爷奶奶问不问。”

杨新秀脑子乱糟糟,眼也没往菜上看,抓了一把盐蓬棵无意识的乱揪。

二小和妮儿觉得娘不对劲,咋把好菜都扔地上了,老梗反而放菜筐里了呢。

“娘。”二小推推杨新秀的膝盖。

“啊?”杨新秀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咋了?”

二小指指地上的野菜。

“哦。”杨新秀急忙把菜筐子里的老梗磕出来,把嫰尖放进去,“娘看错了。”

午饭杨新秀是用盐蓬棵下得疙瘩面,等仨孩子都吃完,她把碗一刷,躺在床上继续想心事。

正午的太阳最好,一束阳光顺着房顶的窟窿照下来,映得屋里明晃晃的,杨新秀呆呆的看着房顶的大窟窿,一颗心乱糟糟的。

大儿现在上三年级,自己的事都能自理,不需要大人多操心,二小今年秋里就该上学了,到时候上学下学都让老大照顾着,现在需要操心的是两个孩子的吃饭问题,她如果带妮儿走,家里的地就没法种了,地只能交给他爷爷奶奶,他爷爷奶奶既然种了我家的地,那管两个孩子吃饭就是应该的。

对这次的相亲杨新秀还是很重视的,晚上她真的烧了一锅水,好好洗了个澡,第二天早上,打发大儿子去上了学,她找出自己最好的衣服,把自己好好打扮了一下,照照镜子看着还算满意,这才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往程丽云家走。

瑞民今天起得也早,对着镜子把帽子正了又正,直到把脑袋捂得严严实实了才放心,他上身是一件的确良白衬衣,下身穿深蓝色西裤,脚上着的是黑色皮凉鞋。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瑞民这一打扮,再加上老石家良好的遗传基因,整个一个精神老小伙。

瑞民先去供销社买了二斤糖块,等他到程丽云家的时候,才刚刚九点半多一点。

“婶。”瑞民进门先找人,但院子里除了程丽云没旁人,他知道自己来早了,瑞民讪讪的,“我叔没在家呀。”

程丽云笑道:“干活去了。”

瑞民忙把手上的糖块递上去,“婶,买点了糖。”

“好啊。”程丽云顺手将糖块放到手边的台子上,“正好人家有孩子,一会儿给孩子吃。”

说话间杨新秀到了,一进门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男人,她一猜就是相亲对象,不禁羞得站在门口不动了。

听见门边的动静,程丽云和瑞民一同转过头去,“呦,新秀来了。”程丽云忙迎上前去。

杨新秀笑笑,低头腼腆的对两个孩子说:“二小,妮儿,喊姨。”

“姨。”

“姨。”

“唉~真乖。”程丽云温柔的对两个孩子说道:“跟姨来,姨给你们拿糖吃。”

她牵着两个孩子走了两步,回头看时,见新秀还站在那纹丝不动,忙招呼,“新秀,你进来呀。”

“嗯。”杨新秀答应着,偷偷看了瑞民一眼,没想到,正对上瑞民灼灼的目光,当即杨新秀脸上就浮上了两朵红云。

自杨新秀进门,瑞民的眼睛就粘在她的身上不曾挪动,杨新秀今天穿的是淡黄色格子衬衫,黑色筒裤,脚上是手工带袢黑条绒布鞋。

因为昨天刚洗了澡,齐耳短发顺滑服帖,在阳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

杨新秀的五官不算漂亮,眼睛不算大,鼻子也不够高,还是长方脸,但是组合到一起看起来还算端正。

杨新秀的个子在这个年代的女子中算是高的,一米六二的个头,因为常年劳作,身上一点赘肉都没有,宽大的衣裳下,依稀看到纤细的腰肢。

对杨新秀,瑞民心中十分满意,他主动说道:“来了。”

“嗯。”杨新秀的回答跟个小蚊子哼哼似的,刚才偷偷的那一瞟,她已经把瑞民看在了眼里,小伙子很精神,不像是三十多岁的人,长得也还不错,个子高高的,头上戴着一顶帽子。

她心中正说,这个大热的天还戴着帽子干啥,转念又想起,程丽云说过他因为生病是个秃头,这样看起来,秃头也不算是影响他的形象,哦,媒人还说,他眼神不好,杨新秀又偷偷观察瑞民的眼,之间瑞民双眼晶亮的直看她,看来眼的问题也不大。

总之,双方都给对方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

“姨给拿糖哦。”程丽云先往两个孩子嘴里各放了一块,又抓了两把给两人的小口袋装满,可把两人高兴坏了,除了过年过节,他们哪吃过糖啊。

程丽云把两个孩子哄得乖乖的坐那吃糖,她走过来跟两个人做了介绍,“新秀,这是石瑞民,瑞民,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苦命的妹子,叫杨新秀。”说完她冲着瑞民使了一个眼色,“瑞民,新秀到咱庄就是客人,你还不让人进屋坐坐?”

“哦,对。”瑞民忙对新秀说道:“累了吧,进屋歇会儿。”

新秀点点头,跟着瑞民进了屋。

程丽云怕孩子进屋给两人添乱,她坐在两个孩子身边哄两人说话。

新秀拘谨的很,她坐下后低头不吭声。

瑞民今天可不像往常,他算是开了窍,一直主动找话题,“我今年三十一了,你呢?”

新秀抬头瞥了瑞民一眼,“我三十。”

瑞民:“你比我小一岁呢。”

新秀:“是。”

瑞民:“听说你有三个孩子呢,都多大了?”

新秀:“一个十岁,一个七岁,闺女五岁。”

瑞民:“哟,都不大呢,你可真不容易,听说你家屋漏了都没人修呢。”

提到漏掉的屋子,新秀满脸苦楚,“没人帮忙,我又上不去,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瑞民:“没事,我明天带兄弟过去帮你修房子。”

新秀:“那多不好意思啊。”

瑞民开门见山的说道:“那有啥不好意思的,说实话,我对你没意见,你对我有意见吗,如果你对我也没有意见,以后咱就是一家人,我帮你修个房子还不是应该的吗。”

新秀羞涩的抿抿嘴,“我没意见,就是我孩子多,怕你嫌。”

瑞民:“我不嫌。”

新秀眼前一亮,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三个孩子都带在身边行吗?”

瑞民为难的蹙眉,“不是我不想让你带三个孩子,是我暂时没有能力养活仨孩子,我的工资也不高,每个月的钱都是固定的,就那几十块钱,你看这样行不,最小的妮儿你可以带过来,那两个小子就留给他爷爷奶奶吧。”

新秀失望了,“那我回家和他爷爷奶奶商量商量再说。”

只要孩子问题说好,瑞民对新秀就没有别的可计较的了,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新秀就站起来要走,“我得家走了,大儿子放学家来还得吃饭呢。”

瑞民虽然舍不得她走那么早,头一次见面却不好继续留人,他跟在杨新秀的后面边走边说:“那我明天上午九点带人过去帮你修房子行不行?”

九点钟,该上学的都上学了,该下地的也都下地了,杨新秀也不愿意让人那么多人看见陌生人来帮她修房子,这个时间刚刚好,等他们修好房子了,估计地里的人也该回来了,她微微的点头,“行,那我在家里等你们。”

第三百二十三章:修房子 程丽云还以为两人要拉上半天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忙站起来迎上前,“新秀,怎么不多说会儿话?”说完她用口型问了一句,“怎么样?”

杨新秀羞涩的点点头,回道:“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去给大小子做饭。”

二小和妮儿看见母亲都忙跑过来,二小从衣兜里往外掏糖块,妮儿则等杨新秀把她抱起来,直接把糖块往她嘴里塞,“娘,姨给的,给你吃。”

“你吃吧,娘不吃。”杨新秀亲亲闺女的小手,问两个孩子,“你们谢谢姨了没有?”

妮儿双手攀住母亲的脖子,脆生生的说:“谢了!”

二小比较怕生,他偎在母亲的腿边,小声的说:“我也谢了。”

瑞民夸了一句,“真是好孩子。”

不出意外的话,以后这个妮儿就是自己的闺女了,她要叫自己爸爸呢,瑞民对妮儿感到特别亲切,他伸出双手要去抱她,“妮儿,叔叔抱抱你好不好?”

头一次见这个叔叔,妮儿认生,她把脑袋埋在母亲的颈窝里不吭声。

杨新秀见了,忙解释,“孩子小,认生哩。”

瑞民:“不要紧,以后熟了就好了。”

杨新秀一手抱着闺女,一手牵着小儿子,对程丽云笑笑:“丽云姐,我先走了。”

程丽云轻轻推了瑞民一下,“老四,你替我送送新秀。”

“哎!”瑞民俯下腰把二小抱在怀里,“叔叔抱着你啊。”

“娘。”二小拧着身子伸手去够杨新秀,杨新秀急忙安慰儿子,“叔叔不是坏人,你别怕。”

娘都说叔叔不是坏人了,二小这才由着瑞民抱着他,瑞民抱着二小,送娘三个往村外走,路上遇到乡亲,有好事的满怀深意的问瑞民,“瑞民,你送的这是谁呀?”

这个时候,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你说是老婆吧,八字刚有一撇,那一撇具体什么时候画上,或者说能不能画上还不一定,要说不是老婆,他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杨新秀,你要说亲戚也不行,都是一个村的,谁家什么情况谁不知道啊,瑞民憨憨一笑,棱模两可的说道:“你别管我送的是谁,你喊嫂子就行。”

新秀听瑞民这么说,当即闹了个大红脸,等瑞民送他们到村口,新秀说什么都不让送了,“你回去吧,我们自己走就行。”

瑞民还恋恋不舍的,“我反正闲着没事,把你送回村吧?”

新秀摇头,“不用,不用。”她哪敢让瑞民送她回村,现在是在L庄,都有人问三问四的,要是到了她们庄,再让人看见,还不知道背后怎么编排她呢。

新秀执意不让瑞民送,瑞民只好把二小放下来,再三叮嘱道:“那你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回去后把东西准备一下,明天我带人过去帮你修房子。”

不管自己最终走不走那一步,修房子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她感激的答应,“嗯,那麻烦你费心了。”

“不客气。”瑞民亲昵的摸摸妮儿的后脑勺了,“跟叔叔再见。”

走了一路,妮儿也不是那么排斥瑞民了,这回很给面子,“叔叔再见。”

二小被瑞民抱了一路,对他也亲近了一些,仰着小脸也说了一声,“叔叔再见。”

瑞民:“真乖。”

新秀都走出老远了,还能感觉到背后两道火辣辣的目光一直跟着她,弄得她都快不会走路了,一直到拐了一个弯,完全躲开瑞民的视力范围,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瑞民回去后,先到程丽云家给她汇报情况,进门一看,程丽云正等着他呢,“老四,怎么样?跟婶说说相中了没有?”

瑞民笑得满面春风,“相中了,婶,我没意见,就是不知道人家有没有意见。”

“那就成了。”程丽云很高兴,她即将又说成一门亲事,“我刚才探新秀的意思了,新秀没意见。”

“真的!”瑞民大喜,“婶,等我媳妇娶进门来,我得好好谢谢你这个大媒人。”

程丽云也不跟瑞民客气,“那婶就等着了。”

村里谢媒的风俗是第一要给媒人买一双鞋,感谢她跑前跑后劳心费力,因为怕买得鞋媒人相不中后来都折成了现,就是给一份买鞋钱,给多少看你的经济实力,最低不第于五块钱,第二就是要给买五色点心,给媒人甜甜嘴,让她在两头多说好话,这个你可以换成钱,也可以真买了点心送过去。

瑞民光承诺新秀要帮她修房子,实际上他还不知道新秀家的具体位置,“婶,我答应新秀明天去帮她修房子,你跟我说说她家在村里什么地方?”

“她家最好找,你顺着村中大路一直往前走,能看见一个汪(注:池塘),在汪东边,看见一个黑色的木头门就是。”

瑞民:“哦,汪东边,黑色门,行了,婶,我记住了。”

瑞民是真把新秀的事当做正事来办,回到家,他就把中午饭做了出来,等瑞胜和瑞全两人回来,他殷勤的把碗盛好,又端到两个弟弟的手边,脸上全是讨好的笑,“老五、六子,尝尝哥的手艺。”

为了让两个弟弟能痛快的答应帮他去干活,瑞民这顿饭算是费了心思,买了只烧鸡撕开,割了块肉炖了一锅土豆,煮了一锅大米粥,还买了白面馒头。

今天的伙食这么丰盛,瑞胜和瑞全兄弟俩吃的眉开眼笑的,等两个弟弟都吃饱了,瑞民才一抹嘴说道:“五子、六子,明天你们抽空帮哥一个忙行不?”

瑞胜找跟草棍剔着牙缝中的肉丝,“啥忙?四哥你说。”

瑞民:“你四嫂子家的房子漏了,我跟她说好了,明天上午帮她修房子去,你们也知道,这活哥一个人可干不了,为了哥以后的幸福,这个忙你们可不能不帮。”

“四哥,你和四嫂子定下了?”瑞全听了,忙凑到瑞民身边。

瑞民得意的笑,“没呢,不过也快了。”

瑞胜也凑过来,“没定你咋知道快了呢?”

“这不就需要你们俩帮忙了吗,我估计等她家的房子一修好,我们就能定下来。”

瑞全一拍大腿,“去,那得去,四哥,明天我跟你一块去。”

瑞胜非常好奇未来的四嫂子长什么样,他忙说道:“我也去。”

杨新秀知道瑞民第二天会来给她修房子,她回到家就把所需要的料备好了,屋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为了防止瑞民找不到她家,第二天,她专门拿着针线活坐在门槛上等着。

算着瑞民也快到了,她朝着来时的路一个劲的张望,直到看到有三个人向她家走来,她知道是瑞民来了,新秀忙站了起来,抿嘴微笑看着来人。

瑞民一直按照程丽云说的路线,顺着村中主路一直往前走,果真看见一个池塘,还没等他去找黑木门,就看见那个细瘦高挑的女人正站在门边腼腆的笑着。

瑞民指指新秀的方向,“到了,就是那家。”

瑞胜兄弟俩也看见了新秀,瑞胜胳膊肘一碰瑞民,“四哥,那就是四嫂子吧?”

瑞民:“是,怎么样?不错吧。”

瑞胜摸摸下巴,上下打量新秀一番,“还行,个子不矮。”

“我看四嫂子挺好的。”瑞全也说道。

瑞民与有荣焉的笑,“那当然了。”

新秀先看了瑞民一眼,才问道:“来了,这俩是谁呀?”

瑞民:“这是我兄弟,老五瑞胜,老六瑞全。”

瑞胜:“嫂子。”

瑞全:“嫂子。”

这个称呼新秀可反驳不了,这是村里的官称,大姑娘一般都叫大姐,小媳妇都是喊嫂子,新秀红着脸说道:“先进家里歇会儿吧。”

“行,嫂子。”瑞胜和瑞全跟着新秀的身后往屋里走。

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陌生人,二小和妮儿都警惕的看着来人,妮儿更是直接扑到新秀的怀里,“娘――”

瑞民蹲在二小的身边,“你们不记得我了?昨儿个咱们还刚见过面呢。”

新秀:“二小,妮儿,叫叔。”

“叔。”

瑞民指着两个弟弟说道:“这是五叔,这是六叔。”

“五叔、六叔。”

“好孩子。”瑞全抓住二小的小手,温柔的夸道。

瑞民带着点男主人的架势在屋里转了一圈,指着房顶问跟在后面的新秀,“除了这还有别的地方漏吗?”

新秀:“这个地方最大,别的地方只是漏一点雨。”

瑞民:“瓦都准备好了吗?”

新秀:“都在院子里的,瓦和苇子都是新买的,黄土也担回来了。”

瑞民:“那行,你告诉我都是哪里漏水就行了,然后你带孩子躲远点,别房顶掉东西砸着了,等屋子修好了再过来。”

瑞民说完,对着两个兄弟喊道:“老五,老六,别瞅了,干活了。”

“来了。”

说着,兄弟三个立即忙活起来,瑞民眼神不好,不敢爬高上低的,他负责在下面和泥送料,瑞胜和瑞全两人负责爬到房顶将坏了瓦取下来,铺上新苇,抹上一层泥,再把新瓦摆好。

大热的天,新秀也没闲着,她领着孩子在一旁烧水,看着忙碌的瑞民,此刻她好似又有了主心骨,新秀好似喝了蜜,心里甜滋滋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摊牌 工程不大,也没有技术含量,也就一个多钟头,房子已经让三兄弟修得妥妥当当的了。

新秀这边动工程,孬好也惊动了一些人,新秀男人的堂兄弟还专门跑到她公公婆婆门上,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叔,婶,新秀家里来了三个男人,正帮她干活呢,你们不去看看?别回头新秀跟人跑了,留下仨孙子看你们怎么办?”

“啥?她敢!”老两口对视一眼,撒腿就往新秀家跑。

老头、老太太直接进门,大剌剌的审视着三个正逢壮年大小伙子,“大小他娘,这几个人是谁呀?”

新秀首先去看瑞民弟兄三人,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们,“娘。”新秀底气不足的说道:“这是我找来帮忙干活的师傅。”

听到新秀喊娘,瑞民知道这两个老人是。她的公公婆婆,既然新秀这样介绍他们兄弟仨,那自有新秀的想法,瑞民也不吭声,默默的收拾地上的工具。

“哦,师傅啊。”老两口在兄弟三个身上瞄来瞄去,最后把目光落在与新秀年龄相当的瑞民身上。

新秀原本还想做几个菜留三人吃顿饭,看公公婆婆这样,她也不敢吭气了。

如芒带刺的目光,让瑞民浑身不自在,瑞民把工具都拾到门后头,就和新秀告别,“行了,修好了,我们就先走了。”

一上午的劳作,瑞民三兄弟身上全是黄泥,新秀过意不去,忙打了一盆水,“洗洗再走吧。”

瑞民摆手,“不用了,我们在门口的汪里洗洗就行。”瑞民说着带着瑞胜和瑞全准备回家去。

新秀一脸歉意,跟着三人身后,“那多不好意思,累了你们一上午,也没歇歇。”

气氛有些尴尬,瑞胜和瑞全也识趣的没有多说话。

新秀不好送的太远,她把瑞民兄弟三个送出大门外后,就转身回屋了。

婆婆看看新秀的脸色,警惕的问道:“新秀,你从哪找来的人?”

新秀赌了一口气,“怎么,你们都不帮我修房子,我就不能找人自己修了?”

“谁说不帮你修了?我们是说年纪大了爬不上去,你不会找孩子两个大爷帮忙吗?”

新秀:“孩子大爷说了,忙,没空,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婆婆:“那你也不能随便找男人家来,让别人看见了说闲话呢。”

新秀就觉得一股怒气直充脑门子,语气不免高了几分,“娘,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娘几个合该住露天的屋子,连找人修个屋子都不成了!”

儿媳妇这是什么意思,是该跟老人说话的语气吗?婆婆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她梗着脖子道:“谁说你们就该住露天的房子了,我的意思是等你大哥他们不忙了,让他们再过来给你修不就成了。”

“咱庄户人什么时候能不忙?春种,夏收,夏种,秋收,锄草捉虫,一直到深秋了才能喘口气,娘,难道我们一直等到天冷了才能修房子,再说了,我们能等,老天爷可不能等,它说来场雨就来场雨,等到了雨季,三天两头的雨水浇下来,房子烂得更快不说,屋里还能住人不住。”

新秀越说越委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爹,娘,小他爹活着的时候,对家里不孬吧,地里的活他干的也不少,现在他死了,家也分了,我们娘几个就像不是这个家的人了似的,没有一个人关心一下,房子漏了这么长时间,一到下雨我们娘四个都是挤到床头上那一点干地睡觉,我是找人人不应,怨天天不灵,你们也不想想我们孤儿寡母有多不容易,现在我找人来修个房子,你们都上门来指责我,要是……。”

说道这里新秀急忙刹住嘴,她差点说出来自己要是找人改嫁了,你们不得撕了我。

婆婆还是听出了新秀话里的意思,“要是什么,大小他娘,你是不是起了要走的心。”

新秀心一横,“我就是起了改嫁的心怎么了,国家也没有规定寡妇不能改嫁吧。”

“你改嫁?”婆婆还试图用孩子牵制住她,只要是做母亲的,有几个舍得抛下自己的孩子,“你改嫁小他们怎么办?我可跟你说,我们老王家的血脉可不准你带走!”

呵呵,这句话正和新秀的心意,“你放心,你想让我带人家还不同意呢。”

老太太明白了,“噢~我说怎么就有野男人上门来帮你修房子了呢,原来你已经找妥了,是不是带帽子的那个,我说呢,平白无故的人家干嘛来给你修房子,怪不得。”

既然婆婆已经听出来了,新秀也不瞒着了,她索性大方的承认,“对,就是他,怎么了?”

“还怎么了?我儿才走几年,你就起了外心?”

新秀和婆婆两人吵架,他公公不好插嘴,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听到新秀确实已经找好了下家,老爷子也急了,“大小他娘,你要走了孩子咋办嘞,我和你娘年纪大了,哪有那个精力再去养孩子。”

“爹,那怎么办?娘不准我带孩子走,人家那边也只让我带一个孩子过去。”

老太太真怕新秀带着妮儿一走了之,她抱着二小怂恿,“二小,你娘不要你和你大哥了,她要带着妹妹改嫁,你以后就没娘了。”

二小没爹这几年,家里的生活水平急剧下降,这一听马上就要没娘了,把二小惊恐的哇哇大哭,伸着手直要娘,“娘,娘,二小听话,你别不要我。”

二小撕心裂肺的嚎哭引得新秀一颗心拧着劲的疼,她不顾去擦自己涌出来的泪水,忙上前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小声哄着,“二小乖,娘不走,娘没说不要二小。”

二小真怕娘离开他,他紧紧的搂住新秀的脖子呜咽着不撒手。

妮儿被哥哥的哭声吓坏了,她抱着新秀的腿哭叫着,“娘,我也要抱抱,娘――”

新秀的心乱成了一团乱麻,她抱着儿子蹲下身子用另一只胳膊圈住妮儿,娘三个哭成一团。

只要舍不得孩子就好,老太太得意的冲着老伴使了个眼色,“大小他娘,你带着孩子好好过,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和你爹,我们给你当家做主。”

瑞民回去的路上一直闷闷不乐的,他看出来了,新秀的公公婆婆不会同意新秀改嫁的,但他好不容易碰到中意的人,也不想这么轻易的放手。

回村后,瑞民没有直接回家,他拐了个弯,去了程丽云家。

程丽云正忙叨的做中午饭,瞅着瑞民垂头丧气的样子打趣道:“老四啊,咋的,去了新秀家一趟,回来咋还没精神了,不可能这么会儿功夫不见就害了相思病了吧?”

“婶,你可别提了。”瑞民自己坐到板凳上,手无意识的扣着膝盖上的黄泥点子,“在新秀家碰见她公公婆婆了,看他公婆那个态度是不愿意新秀改嫁的。”

程丽云手拿锅铲不停的翻着锅里的菜,“嗐~这事摊到谁家公婆都不会愿意自己儿媳妇改嫁的,你管他公婆什么态度干嘛,只要新秀愿意嫁给你,别人说啥都没有用。”

这话说的有道理,瑞民心中稍感安慰,“婶,还得麻烦你,抽空到新秀哪里探探她的口风,我时间有限,不能长时间的等下去。”

“行。”程丽云痛快的答应,“这事你就交给婶吧,我保证你回去的时候不能空着手。”

新秀纠结的很,一方面她舍不得孩子,一方面还想着瑞民。

瑞民头一次来给未来的媳妇干活,他表现的特别卖力,和泥的时候因为怕弄脏衣服,还把白衬衣脱了,只穿了件跨栏背心,每一次用力,胳膊上的肌肉都会鼓起,他周身上下散发的雄性荷尔蒙同样也吸引了新秀。

新秀刚刚三十,她是个正常的女人,同样也有需要。

第二天,程丽云又回了趟娘家,她答应了瑞民,等他走了时候不会让他空着手,那这个事她就要抓紧时间办。

新秀心烦的很,也没有下地,她要把这件事想清楚,走还是不走,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自从奶奶说过娘要不要自己,二小就当了真,他是一步也不离开新秀,娘到哪,二小就到哪,新秀拉个板凳坐着发呆,二小就也拉了板凳过来挨着娘坐。

妮儿见哥哥只陪着娘不和自己玩,只好也坐过来,趴在新秀的膝盖上跟哥哥说话。

程丽云一进院就看见了坐到一起的娘三个,她笑着问了句,“妹子,在家呢?”

“丽云姐,你来了。”新秀忙站起来,她拍拍两个孩子,“我和你姨说会儿话,你俩去玩吧。”

二小还是懂事的,家里来了客人,他不好缠着娘,拉着妹妹的小手走到了一边。

程丽云把瑞民上次买了糖块抓了一大把放到衣兜里,就是为了哄孩子用的,她把糖块掏出来,一人手里放了一小把,“乖,姨请你们吃糖。”

这个姨真好,哪次见面都有糖吃,二小甜甜的说道:“谢谢姨。”

程丽云摸摸二小的小脑袋又夸了一句,“真有礼貌。”

妮儿见哥哥受表扬了,也急忙说道:“谢谢姨。”

程丽云剥了一块糖放到她的小嘴里,亲昵的夸赞,“真乖。”

第三百二十五章:成了 哄好两个孩子,程丽云把新秀拉到一边,小声的问道,“新秀,你咋想的?同意不同意,给姐个准话,瑞民过几天就要走了,他没有时间一直等下去。”

“丽云姐。”新秀愁眉不展,“我自己是没意见的,就是不知道孩子怎么办,你不知道,昨天孩子他奶奶一说我不要二小了,把二小吓得一直粘着我,孩子离不开我,我这个当娘的也舍不得孩子呀。”

程丽云想想建议道:“你把孩子留给他爷爷奶奶不行吗?”

新秀:“他爷爷奶奶说年纪大了,没有精力照顾孩子了。”

程丽云鼻子哼了一声,“嘁!这都是借口,能有多大年纪,六十多岁,身子壮的跟牛似的,怎么就照顾不了孩子了,我跟你说哦,他们就是唯恐你走找的借口。”

程丽云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就把孩子扔给他们,我就不信他们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孙子饿死!”

杨新秀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吭声。

程丽云恨铁不成钢的推了推新秀,“你看你奴才的,我可跟你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这个年纪,还能找个大小伙子,你偷着笑去吧,要是找个二婚头,他带着孩子,你也带着孩子,你觉得后娘是那么好当的?各人都疼各人的孩子,日子过得不一心,到时候有你难为的,瑞民就没这种事,等你们以后再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就是亲亲的一家人。”

程丽云这么说还真是说到了杨新秀的心坎里,她也不愿意看别人家孩子的脸色过日子,瑞民可以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丽云姐,我愁死了。”新秀哀求道:“要不你帮我拿个主意吧。”

程丽云:“我拿主意啊,我要是拿主意就是你把儿子往他爷爷奶奶那一放,抱着闺女跟我走就行,等瑞民买好车票,你们上了车,到时候谁说什么都没用,。”

有程丽云这么颗定心丸,杨新秀一直漂浮不定的心顿时落到了肚子里,“行,丽云姐,我听你的。”

程丽云拍拍新秀的手,喜道:“好妹子,那姐就去跟瑞民回话了,你这两天把该办的事办办,行李也拾掇好,等瑞民把车票的时间告诉我,我再来找你。”

新秀羞羞答答的点点头,“那我等你的信。”

杨新秀这边没什么事了,程丽云风风火火的回了L庄,进门就对瑞民说道:“老四,为了你的事婶子的腿的跑细了,你猜怎么着?”

瑞民急道:“婶子,怎么样了?”

程丽云双手“啪”的拍了一下,“成了,你去买火车票吧,等你车票买好了,我回去把人给你领来。”

“真的!”瑞民大喜,“婶,真是太谢谢你了。”话一说完拔腿就要走,“我这就去买车票。”

“哎,老四。”程丽云急忙喊住瑞民,“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怎么的你也得给新秀两天的时间准备准备。”

“那我就把车票定到两天后。”瑞民着急把车票定下来,“婶子,我先去车站一趟,别去晚了买不上车票。”

瑞民猴急的模样让才程丽云感到好笑,像他们这种小地方,哪里有多少人去坐火车,也根本不存在买不到票的可能。

瑞民出门跑了两步,他突然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猛然刹住脚步又转了回来。

程丽云很奇怪,刚才还急得火急火燎的,这会子咋又回来了,“咋了老四?咋又回来了?”

瑞民想挠挠头,但有帽子做阻碍,他只好捏捏帽子顶,“婶子,我要是直接带人走了,咋个登记法呢?”

程丽云:“嗐,你先别想那么长远,目前最要紧的是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等大家都认可了,你再回来把结婚证打了不就行了。”

瑞民蹙蹙眉,“婶子,这个不好吧,要是没有结婚证,我就没有理由把她的户口迁出去,人家也不给安排生育指标,不安排指标,咋要孩子。”

程丽云笑道:“看你实诚的,老四,没有指标难道你就不生孩子了?”

“婶子。”瑞民耐心的解释,“没有指标的话生出来的孩子安不上户口,是黑户,黑户没有供应粮,商品粮要比供应粮贵老多,光指我一个人的供应粮养活一家人负担太重了。”

“城里真麻烦。”程丽云嘟囔着,“干啥都是钱,还不如咱农村呢,种啥吃啥,想吃啥种啥。”

瑞民:“婶子……”

程丽云摆手:“行了,你去买票吧,买完票告诉婶子时间,婶子去跟新秀通气,让她去大队把证明开了,你们回去后去领结婚证就行。”

瑞民得到指令不敢耽误,一路连跑带颠赶到火车站,买了两天后最早的一班回程票回来。

车票是上午十一点的,程丽云吃完午饭,中午也没有休息,直接又赶回了新秀家。

自程丽云走后,新秀就又犯了愁,丽云姐说的轻巧,把两个儿子往他爷爷奶奶那一扔,自己抱着闺女走就行,事儿要真如丽云姐说的那样就好了,自己真的那么一走,大小子大了还好点,二小那么小怎么能离了娘。

程丽云平时回娘家都没这么勤,这两天光往娘家村跑了,她走在路上想,石老四这谢媒礼轻了都不愿意他。

程丽云这么快又回来,新秀知道时间定下了,她问道:“丽云姐,是不是车票买好了?”

程丽云点头,“好了,是两天后上午十一点的。”

“这么急呀?”新秀一听两天后她就要离开这里了,心里反而有些舍不得。

“不急行吗,瑞民请的假快到期了。”程丽云小声对新秀说:“妹子,你别忘了找个机会到大队去把结婚证明开了,等到了地方去把结婚证领出来。”

结婚需要开证明,新秀明白这个事,现在她担心的是,只要她去村里开了证明,用不了多久,全村都能知道这件事,既然全村都知道了,那她的公公婆婆和婆家的亲戚都会知道,婆家是不会那么容易就让自己走的。

“丽云姐。”新秀愈加愁眉不展,“我怕孩子他爷爷奶奶知道了不放我走。”

“这的确是个事。”程丽云也想到了这一层,她思忖一下,给新秀出了个主意,“新秀,这样,证明你先别急着开,车票是十一点的,你到那天上午九点再去开证明,开了证明你拿东西就走,对谁也别说你走的时间,等你婆婆他们知道了,我估计火车也开了。”

新秀眼前一亮,这倒也是个办法,她答应道:“丽云姐,我知道了。”

还有两天就要走了,新秀还是担心两个儿子,她真怕自己这一走,婆婆不问两个孩子的事,这两天她有意识的教大儿子做饭,不求孩子能做的多好,只要能做熟就行。

二小是她最放心不下的,孩子自出生就没有离开过娘,真不知道她这一走孩子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带着对孩子们的歉意,新秀这两天对两个儿子特别好,她给孩子买了好多好吃的东西,一天三顿饭都是变着花样给孩子做。

这两天吃的比过年都好,而且娘对他们也特别温柔,三个孩子都特别高兴,二小也把娘要不要他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明天就要走了,晚上伺候完三个孩子,新秀坐在床头看着自己的孩子,久久不肯去睡。

王志刚感觉娘今晚异常反常,都几点了还不去睡,一会儿还摸摸自己头,摸摸弟弟的脸。

“娘,你不困吗。”王志刚伸出胳膊抓住新秀的手。

新秀慈爱的一笑,恋恋不舍的说道:“娘不困,陪我儿说会儿话。”

新秀平时累得一到天黑倒头就睡,哪里有空和孩子们聊天,这让王志刚受宠若惊,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双手交叉垫住下巴,孺慕的说道:“娘,你想跟我说啥?”

“娘想跟你说,你和二小是亲兄弟,以后你得照顾好自己的弟弟,不能让人欺负了他。”

“那是当然的。”王志刚豪气冲天,“我这个当大哥的,当然要罩着我弟弟了。”

“好。”新秀抚摸着儿子的后脑勺,“那娘就放心了。”

王志刚只觉娘这句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新秀想了想,还是对大儿子说道:“大小,娘明天带妹妹去走个亲戚,你中午放学回来直接去你奶奶家吃饭,嗯,二小明天也去奶奶家。”

王志刚不疑有他,“嗯,我知道了。”

二小听到了,他不愿意了,娘平时不管上哪都是带着他和妹妹,怎么明天去走亲戚光带妹妹不带他,“娘,我也要跟你去走亲戚。”

“二小,不是娘不带你去,明天的亲戚家太远,娘还得抱妹妹,就带不了你了。”

二小嘟起嘴,“娘,我自己走,不用你抱。”

“明天再说吧。”新秀不想惹儿子不高兴。

第二天,新秀再三交待大儿子中午别忘了去奶奶家吃饭,等王志刚上学走了,她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公公婆婆家。

第三百二十六章:离开 王老爷子扛着锄头正要下地,正好在门口迎上这娘三个,“爹。”新秀率先跟老爷子打招呼。

老爷子咳了一声,“大小他娘,你家的地耪完了?”

新秀心里紧张,她强做镇定,“没呢,爹我来找你有点事。”

老爷子手扶锄头把,“啥事呀?”

“我今天想去走个亲戚,中午让二小和他哥在你这边吃顿饭行不行?”

还没等王老爷子回答,二小首先反对,“娘,昨天咱说好的,你带我一块去。”

老爷子拧眉,“地还没耪完你还有心走亲戚?庄稼人分不清哪头重哪头轻吗?”

公公的态度更坚定了新秀想离开的决心,她陪着笑脸,“我就去一上午,中午吃了饭就回。”

“不年不节的你走什么亲戚?是你娘家有什么事儿?”

新秀胡乱答应着,“是有点事。”

王老爷子狐疑的瞪着三角眼,“没听说你家有什么事呀,再说了,你回娘家咋就不能带二小了。”

新秀一噎,她硬着头皮说道:“我想快去快回。”

二小唯恐新秀丢下自己,他仰着小脸,搂着新秀的腿不撒手,“娘,我要跟你一块去姥娘家。”

新秀不敢再强求,只好说道:“那爹,中午大小家来吃饭行不行?”

“行,你跟你娘说一声吧。”老爷子说完,扛着锄头走了。

新秀目视王老爷子走远,这才领着两个孩子进了院子,王老太太早就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看见新秀进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说新秀,你娘家整天咋不是这事就那事呀?”

老太太这样说新秀听了心里极其不舒服,“娘,一年到头我才能回几次娘家,怎么我娘家就整天不是这事就那事了?”

老太太:“还说没事,没事你今天回什么娘家?”

新秀被怼了回来,要不是今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她真想好好的跟老太太理论理论,“娘,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你就说大小今儿中午过来吃饭你同意不同意吧。”

王老太太斜睨着新秀,“那是我亲孙子,来吃顿饭我还能说不同意?”

新秀牵住儿子的小手,“那行,娘,我就先走了。”

王老太太不难烦的说道:“走吧走吧,你想着早点回来就行了。”

新秀抿抿嘴,没有多说话,领着两个孩子回了自己家。

计划没有变化快,现在计划有变,二小是暂时不能留下了,新秀把孩子放到家里,叮嘱好小兄妹两个,“二小,妮儿,娘出去办点事,你俩在家等我一会儿,可千万别出门乱跑,不然等娘回来看不见你们俩,去姥娘家可不带你们了啊。”

二小唯恐新秀不带他,他乖乖答应,“娘,我不乱跑,妹妹也不乱跑。”

“好孩子。”新秀摸摸二小的脑袋,起身就往村委会走去。

一般的情况下,村长都是每天早上到村委会转一圈,确定没什么事了,才会回家扛着锄头去伺候自己家的承包地。

新秀就怕找不到村长,她一路小跑,跑到村委会还微微气喘,“村长。”新秀咽咽口水说道:“我找你有点事儿。”

村长:“啥事呀这么急?”

新秀:“麻烦你给我开张证明。”

村长:“什么证明?”

新秀迟疑了一下,羞涩的说:“嗯,结婚证明。”

村长:“结婚证明?谁的?”

新秀豁出去了直接说道:“我的。”

村长上下审视新秀一番,这小媳妇守了这几年,终于要走了,“好啊。”他笑笑,从抽屉里把稿纸拿出来,问道:“男方是哪里的?”

新秀记得程丽云跟她说过瑞民的情况,她回想了一下,把瑞民的情况简单告诉村长,“人在外地工作,但老家是咱这里的。”

“哦,人多大了?”

“三十一。”

“不错。”村长点点头,把写好的证明递给新秀,“年龄上倒是和你相当。”

“嗯。”新秀将证明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说道:“村长,还得麻烦你盖上咱大队的公章。”

“那你给我,我给你盖上。”村长从裤腰上解下一串钥匙,打开抽屉,取出公章在上面哈了口气,又在桌子上翻了翻,从一堆报纸下面翻出一盒脏兮兮的红印油出来沾了沾,使劲在证明上面盖上大红印。

“盖好了,拿着吧。”村长又将证明递还给新秀。

“谢谢村长。”新秀感激的双手接过证明,在红章处连吹好几下,确认印油干了,才小心翼翼的将证明叠起来放到贴身口袋里。

上午时间有限,新秀不敢逗留,她说道:“村长,那我就先走了。”

村长笑着说:“走吧,办喜事的时候别忘告诉我一声,我去讨杯喜酒喝。”

新秀微微摇头,“二婚,我不准备办了,打了结婚证直接搬过去就行。”

村长送新秀往外走,“诶~二婚也是喜事,哪能不办呀。”

新秀没有再做解释,与村长告别后,急忙又跑回了家,现在时间已近九点,她还得去L庄,还得赶十一点的火车,万万不能耽误了。

新秀揣好证明,回到家都不敢停顿,背上行李,抱着妮儿,牵起二小就急急的赶往L庄。

村长送走新秀后,转身就进了会计的办公室,他坐到会计对面的椅子上,一只脚踩住椅子背,掏出烟递给会计一根,八卦的笑道:“老李,你猜杨新秀刚才来找我干啥。”

“干啥?”李会计接了村长的烟,忙划了根火柴先将村长嘴角叼着的烟点着,才去点自己的。

村长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个长长的眼圈,“找我开结婚证明。”

李会计嘴角叼着烟,冒出的烟雾正好薰着他的眼睛,他半眯着左眼问道:“呦,这是找妥了,她婆家知道不?”

村长:“谁知道她婆家知道不知道,她来找我开证明,我不能不给她开呀。”

李会计:“也是,寡妇想再嫁,婆家就是不同意也没法。”

村长和会计两人又说了会话,村长将烟头子按到烟灰缸里起身道:“没什么事我就先家走了,地里的草还没耪完,我得下地干活去。”

会计站起来目送他,“你先走,我还有一点帐没记完。”

村长背着手回到家,尚梅正在家里洗衣裳,看见男人回来,她先问了句,“你今天咋回来这么晚?再不下地都该吃晌午饭了。”

“今天有事。”村长蹲到媳妇的洗衣服大盆旁说道:“今天杨新秀去找我了。”

尚梅警惕的问男人,“那小寡妇找你干什么?”

“你看看你这是啥表情!”村长点点媳妇的鼻子,“一看你这脑袋里就没往好里想。”

“嘻嘻。”尚梅在搓衣板上连搓好几下掩饰道:“我可什么都没想,是你想多了吧。”

“我跟你说,就她那样的我能有什么想法,就是有想法也都在你身上了。”

尚梅嗔瞥了村长一眼,“快跟我说,小寡妇到底找你干什么,我可没那心思猜。”

村长往媳妇跟前挪了两步,“杨新秀找我开结婚证明。”

“啥!”这可是个大新闻,尚梅衣服也不洗了,“快跟我说说,她又找的男人什么样?”

“我就知道那人老家是咱们这里的,人在外地工作,今年三十一岁。”

“呦,条件还不错啊。”尚梅有些嫉妒,“没想到她那样的还能找到吃官饭的,你说她老婆婆家真不知道她又找了?”

“这我可不好问。”村长说完到门后头扛起锄头来,“我下地了啊。”

尚梅肚子里藏不住事,得知这个大新闻心里更憋不住,她匆忙的将衣服洗了,拿了双鞋底子就出了家门,还没等到吃午饭的时间,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传五,五传十,小半个村都知道了。

村长扛着锄头路过王老爷子家的地的时候,王老爷子耪地耪得正起劲,他高声问道:“叔,新秀日子定在了哪天?到时候需要我帮忙你老说一声就行。”

老爷子没听清村长说什么,他张开右手附到耳朵边,“你说什么?新秀怎么了?”

村长把锄头放下,就在路边和老爷子说起话来,“新秀刚才找我开了结婚证明,你老不知道,新秀已经找好人家了吗?”

王老爷子顿感不妙,他也不耪地了,急急的走出来,“你刚才说什么,新秀开好什么证明了?”

看老爷子这样子就知道他还蒙在鼓里,“你家新秀刚才找我开了结婚证明,怎么,这事你不知道?”

“怪不得,她今天要回娘家,不行,我得回去看看去。”老爷子说完,根本顾不上和村长寒暄,扛起锄头就往家里跑。

眼看着都九点多了,新秀还没有到,瑞民心里急,他可沉不住气在家里等,早早的就站在村口往新秀来的方向看,他一直以为两家都说好了,新秀只带一个孩子过来,当他遥遥的看见新秀带着的是两个孩子时,当即脸就沉了下来。

新秀一路赶过来,看见瑞民的脸色知道他不高兴了,急忙解释道:“咱先走,回头再跟你说,不然等他爷爷奶奶追过来,咱就走不了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没追上 王老爷子跑回家,“咣当”一下推开大门,“老婆子,不好了,大小他娘要走了。”

老太太还以为老爷子说的是早上新秀要回娘家的事呢,“什么要走了,她早走了,我跟她说了让她早去早回。”

“什么早去早回。”老爷子气急败坏的,“就怕她是一去就再也不回来了,刚才村长对我说,新秀早上去找他开了结婚证明,怕是这会子她已经跟别人跑了!”

“什么!”老太太嚯的站起来朝着大门这边紧跑两步,“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追。”

老爷子脑袋转了转,惘然的问道:“追?往哪追?”

老太太拽着老爷子的胳膊急急的往外走,“还能往哪追,她不是说要回娘家吗?咱就她娘家找人。”

新秀的娘家也不远,正好在L庄相反的方向,老两口马不停蹄的往新秀娘家的方向走,却不知道自己正在背道而驰,与新秀越来越远。

新秀跟着瑞民一直来到程丽云家,程丽云见新秀把二小也带来了,她有些不解,不是早就说好了,只能带一个妮儿过来,她怎么带来两个孩子?

“新秀……”程丽云欲言又止。

“丽云姐。”新秀明白程丽云的意思,她先蹲下身子对两个孩子说道:“二小,你看着妹妹别乱跑,娘跟你姨说句话。”

话一说完,她拉着程丽云走到一边,之所以背着孩子,主要是二小记事了,她怕儿子听见记在心里头。

“姐。”新秀左右为难,她看看站在一旁的瑞民说道:“孩子爷爷奶奶不同意我改嫁,我和瑞民走的事没跟他爷爷奶奶说,今儿个早上,我想找个借口把二小放到他奶奶家,就说娘家有事我要回去一趟,没想到他们有些疑心,说回娘家怎么不带二小,没办法了,早上的时间又紧,我只好把二小也带了来。”

说到这里新秀顿了一下,她转向瑞民祈求道:“你让我带着二小吧,等出去以后我就去找活干,不给你添麻烦。”

这不是添不添麻烦的事,但事已到此不同意也不行,再不走就要赶不上火车了,瑞民点点头,“行,那就带着吧,诶~证明你开出来没有?”

“开出来了。”新秀忙从内衣兜里把证明拿出来递给瑞民,“在这呢,给你吧。”

瑞民展开证明一目十行过了一眼,满意的露出了笑容,他小心的把证明装好,说道:“那咱走吧,时间不早了。”

瑞民不再反对她带二小,新秀舒了一口气,感激的点头,“嗯。”

瑞民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他右手抱起二小,左手拎着自己的行李,率先向外走去。

瑞民都快走出门了,新秀还呆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程丽云在她后背上拍了一下,提醒道:“你想什么呢,还不快跟上?”

“哦。”新秀如梦初醒,忙不迭的挎着包袱抱起妮儿追了出去。

王老爷子老两口一路追一路找,一直跑到新秀娘家也没见娘三个的影。

新秀父母都是老实人,整天最挂心的就是自己这个小闺女,他们生养了三个孩子,新秀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经成家,孩子也生了好几个,要不是新秀男人没了,他们老两口一点心思都没有。

话说起来,新秀也守寡好几年了,老两口是希望闺女能再嫁的,不然全指她一个女人家靠种地来养活三个孩子也太不容易,逢年过节新秀来家里送节礼,看着熬的黢黑精瘦的闺女,当爹娘的心里酸的很。

新秀娘看见闺女就劝,有合适的人你就走吧,新秀哪回听了都不吭声,也不说找也不说不找,老两口提起闺女来就愁容满面的。

“他爹,到了!”

门外传来说话声,接着大门被人猛的一下子推开。

新秀娘正专心做饭,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响声吓了一跳,“这是谁呀?要拆屋吗?”她嘟囔一句,忙走出厨房看究竟。

王老爷子两口子一路走的急,站在院子里直喘大粗气。

“哟,亲家,你们咋来了。”新秀娘不知道王老爷子两口子什么事急成这个样子,忙热情的迎上前去。

王老太太抚着胸口连连喘息,急问,“新秀呢?”

新秀娘被问得莫名其妙,“没回来呀,她天天忙得手脚不沾地的,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

王老太太还不信,“今儿早上,新秀对我说娘家有事,要回来走亲戚,怎么可能没回来?”

“我骗你这干什么?没回来就是没回来。”新秀娘说到这里,还唯恐王老太太不信,“要不你自己进家去看。”

看就看,老王太太迈腿就要进屋找,没成想被王老爷子一把拉住,据他观察,新秀娘不像是说谎,老婆子要是真的进屋去找人面子上太不好看。

“不用找了,我们还能信不过亲家你吗?”老爷子赔笑道:“新秀最近有没有回来跟你说过什么事?”

“俺家秀好久都没有回来了,哪里有空来跟我说事。”新秀娘疑惑的问道:“亲家,是不是秀有什么事了。”

“可是有什么事,她今天早上到大队里打了结婚证明,也没跟我们说清楚人就不见了,我估摸着她这是跟着男人跑了。”王老太太一脸的不忿,“亲家你说,小他娘想走,行,我们也不是那不通情达理的人,犯得着跟我们耍这个花花肠子吗,早上还说让大小和二小兄弟俩跟我们吃中饭,接着不知拉声的就打了结婚证明,她还当我们是她公公婆婆不?”

新秀娘和王老太关注的根本不在一个点上,她一听闺女去打了结婚证明,顿时喜上眉梢,“俺家秀打了结婚证明了?男方是哪里的?”

王老太太鼻子一哼,“我要知道那男人是谁还用来问你吗?”

“哎呦,亲家,快坐、快坐。”新秀娘忙去扯王老太太的手,一直到老太太做稳当了,她的手还没有松开,“俺家秀年幼,脸皮薄,可能不好意思跟你们说这件事,我这个当娘的跟你们赔个不是。”新秀娘说着,对还杵在一旁的王老爷子道:“诶,亲家公,你还站着干嘛,赶紧坐下歇歇。”

老爷子走了一路也累了,拉着小板凳坐在一边。

新秀娘继续拉着王老太太,她把右手扣到老太太的手背上亲昵的拍着说:“亲家,这些年秀也没少给你们添麻烦,没事我都说她,幸亏她命好,遇上你们俩这么好的公公婆婆,不然她的日子根本过不下去。”

人都喜欢听好听的,新秀娘一顶高帽子戴下去,王老太太脸色缓和不少,“亲家你说的是,我和她爹知道她带着仨孩子不容易,平时能照顾就照顾了,当时分家的时候我可是把家里最好的两间房分给了她们娘四个,就这,惹得她两个嫂子天天说我偏心眼。”

新秀娘笑道:“这事秀跟我说了,当时她家来还一个劲的夸你们好来着。”

王老太太扭捏了一下,她不知道新秀有没有把房子漏了这个事跟娘家说,想想还是主动说道:“房子虽然漏了,我原本想着等农闲的时候让她两个大哥去帮她修修,没想到大小他娘这么心急。”

新秀娘:“啥?秀家房子漏了,这孩子,咋没回来说一声啊,我让她大哥去帮她修屋子也成啊。”

新秀也算是要强的,婆家的不如意她从来不拿到娘家说,所以她房子漏了的这件事娘家根本不知道。

王老太太坐了一会儿,人也歇过劲来,看看再坐下去也是无益,想想还是回家吧,“亲家。”她说道:“我们也没什么事,这就回了。”

“别急走啊,中午在这吃吧。”新秀娘看看天上的太阳,“秀他爹也快回来了,让他陪着大哥喝几盅。”

“不了。”王老太太摆摆手,吃力的按着膝盖站起来,“大小快放学了,我得家走做饭去了,也不知道大小真不知道他娘要改嫁这个事。”说着,王老太太叹息道:“我可怜的孙子,爹没有了,娘要是也走了,他就成了那墙头的小草了。”

新秀娘扶着王老太太的胳膊,笑着说:“看亲家你说的,哪能就成了草,不是还有咱们的吗?咱们得更疼他。”

新秀娘把老两口送出老远才在王老太太的催促下回了家,她急匆匆的做好饭,焦急的站在门口等老伴。

新秀爹还和往常一样,眼见着太阳升到了正头顶,知道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他把锄头扛到肩膀上,跟儿子打了声招呼,“到饭点了,该吃饭了,我先家走了啊。”

新秀大哥早就与父母分了家,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他手下不停,回了一声,“爹,你先走吧,我再过一会儿就回。”

老伴终于回来了,新秀爹刚一进门,新秀娘就把锄头给接了下来,“他爹,刚才咱秀她公公婆婆来了。”

新秀爹放下锄头,毫不在意的准备去洗手,“他们来干什么,有事?”

新秀娘一直跟着新秀爹身后,“他们说咱秀今天打了结婚证明。”

第三百二十八章:走了 “什么?”新秀爹立即停住脚步,一脸的不相信,“那咋可能?咱秀根本就没说过有合适的人家,怎么会说结婚就去结婚,不会是她公公婆婆胡说的吧?”

新秀娘忙说道:“我看是真的,她婆婆说的,咱秀今儿个去村长那开的证明,她们村长不可能胡说吧。”

新秀爹想的可不像新秀娘想的那么简单,“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咱商量商量自己就做了决定,我得说说她。”

新秀爹还以为新秀已经回了娘家,要不然她婆婆怎么会来家里找,说完对着屋里就喊,“秀,你出来一下,爹问问你咋回事,人爹还没给你惊惊眼呢,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准备结婚了。”

新秀娘对老伴的表现感觉莫名其妙,“咱秀又没回来,你喊什么喊?”

新秀爹拧眉,“没回来?没回来她婆婆来家找干什么?”

“秀早上去她婆婆那里,说是回娘家有事,要让孩子中午去她哪里吃饭,她婆婆以为秀真的家来了,就追过来了。”

“遭了。”新秀爹说道:“秀不在婆家,也没回娘家,怕是真的走了。”

王志刚对这一切还一无所知,中午放了学,他自然去了祖父母家,刚进家门,只见爷爷奶奶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看见孙子,王老太太憋得许久的心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她哭着招呼王志刚走到自己身边,然后一把抱住,“我可怜的大小啊,你娘不要你了,她带着你弟弟妹妹改嫁了,这下你没爹也没娘了,也不知道你娘咋那么狠的心,怎么舍得丢下自己的孩子说走就走。”

王志刚懵了,奶奶这是说什么呢,早上娘还在家呢,还给他们擀了他们最喜欢吃的白面条,里面还下了荷包蛋。

“奶。”王志刚挣扎了一下,没想到老太太抱的太紧,他没挣脱出来,只好又去看爷爷,“爷,我奶咋了。”

老爷子一直沉着脸坐在一旁生闷气,孙子这样问他,他立即没好气的说道:“大小,你娘要改嫁的事,你知道怎么不来和爷爷奶奶说一声。”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娘什么时候说过要改嫁了,王志刚根本不相信老爷子说的话,“爷,你是不是想差了,我娘说今天要去走亲戚,让我和弟弟上你们这来吃顿中午饭,怎么能是改嫁走了呢,不信你看着,她们下晚就回来了。”王志刚说完,这才想起没看见弟弟,他忙问道:“诶~二小呢。”

王老太太:“还二小呢,早上你娘把你弟弟送过来,我没留,你娘肯定是把二小一块儿带走了。”

“你说你这孩子咋这么好糊弄。”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拍着孙子的后背,“你娘跟我们说她要回娘家,转身就去大队打了结婚证明,我和你爷追到你姥娘家去找了,根本就没见你娘她们的影,她要是真回娘家,干嘛要撒这个慌?”

王志刚慌了,顿时感觉到事情不妙,“我回家看看去。”说完他使劲拧着身子,挣脱出祖母的怀抱后拼命向家里跑去。

门紧锁着,王志刚从脖子上掏出钥匙打开大门,他明明知道娘不在家,嘴里却自然而然的先叫娘,“娘。”他直接进屋找了一圈,却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显而易见的是娘和弟弟妹妹确实不在家,那他该找什么呢,忽然他看见了开着的箱子盖,急忙跑过去趴在箱子沿往里面看。

新秀原本没打算带二小走,所以她就没有收拾二小的行李,后来计划有变,她打了结婚证明回来,就急急忙忙的开箱子把二小的衣服都掖到了包袱里,因为走的匆忙,她连箱子盖都忘记盖上了。

王志刚这一看不要紧,发现娘和弟弟妹妹的衣裳都不见了,箱子底孤零零的散落着几件他的衣服。

顿时,王志刚犹如五雷轰顶直接傻了眼,娘不要他了,娘真的不要他了。

小小子想不通,明明他那么听话,回到家就帮娘干活,最近他还学了做饭,他还打算着等他长大了,一定好好孝顺娘,让娘享清福,可是娘怎么只要弟弟妹妹不要她,巨大的失落感让王志刚只觉天都塌了般,他直接坐到了地上,如被抛弃的小兽哀哀的哭了起来。

王老爷子左等右等不见孙子回来,他不放心,过来这边找孙子,还没进屋呢,就听见孙子的哭声,老爷子急忙进屋,直接看见王志刚正坐在地上哀嚎,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老爷子心疼了,他三步并作两步一把将王志刚提起来搂住怀里哄,“大小,咱不哭了,你娘不要你还有爷爷奶奶呢,爷爷奶奶疼你,等你长大了,咱也不要她。”

王志刚的两个伯父闻讯也赶了过来,进门就急急的问,“爹,我咋听说三弟妹找了人家改嫁了。”

王老爷子刚把王志刚哄得好了一点,这下好了,大爷的问话正好戳到了王志刚的痛处,他又哭了起来。

老爷子冲着儿子摆摆手,“先别问,家走再说,大小还没吃饭呢,一会儿上学的点又到了。”

一行四人回到老宅,人还没坐定呢,王老大就开始痛骂新秀,“这是什么人哪,那心就是石头做的吗,大小这么小,说丢下就丢下。”

王老二也说:“就是,就没见过这么当娘的,要不人都说‘蝎子尾上针,最毒妇人心’,我看她的心真是比那蝎子毒厉害多了。”

王老爷子还顾念着孙子的面子,他制止道:“行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都少说一句,要我说呀,老三家的能走这一步,你俩也不是一点关系没有。”

“爹,你怎么能这样说?”王老大率先不愿意了,他瞪眼道:“三弟妹改嫁关我什么事?难道是我让她走的?”

“就是,爹你这样说话可不对。”王老二也继续反驳,“三弟妹真心改嫁是她自己的事,跟我可没一星半点的关系。”

王老爷子悻悻的说:“还说没关系,老三家的日子过得艰难,你们谁没看到眼里?你们可是孩子亲大爷,但凡能在他们困难的时候搭上一把手,也不会发生这种情况,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三家的房子漏个窟窿,大小他娘找你们帮忙修屋顶你们为什么不去?”

这个时候可是推卸责任的时候,兄弟两个谁也不承认当初不愿意帮助新秀。

“谁说不去了?”王老大嚷嚷着,“我当时说了,现在忙,等收了庄稼有空了就帮她去修。”

王老二:“我当时也是这样说的,爹你也知道地里的活那么多,每天早起下地,天黑了才回家,哪有时间去修屋子。”

“行了,你们说这话你们自己都不信吧。”老爷子不耐烦的说道:“要是你们自己家的屋漏了,你们能任由它嘀嗒雨,等到农闲了再修屋?说这话呢!糊弄你自己行,糊弄别人,谁信呀,都不傻。”

王老爷子一句话怼得王家两兄弟光干笑不敢再吭声。

老爷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咳了咳继续说道:“按照官话大小该称呼你们大伯父,二伯父,听听,听听,带着父字,说明什么?说明你们俩是除了他爹之外最亲的亲人,你们是怎么做的?见天的唯恐老三家的沾了你们的便宜,有多远躲多远,有时候做的还不如那两贫四邻,你们自己说说做的对不对?”

王家弟兄两个不敢顶嘴,唯恐惹了老爹发更大的火。

老爷子好好的发了一通牢骚,见两个儿子的态度还算不错,这才话锋一转言归正传,“大小他娘走了,以后大小子就跟我们两个老的过,他家里十来亩地可是个大事,现在棒子正是贪长的时候,再过一段时间就该上粮食了,但那么多亩地光指着我们仨来种,我们年纪大了,也没那个精力,以后你们兄弟俩一家子分走四亩先种着,剩下的再由我们仨种,咱先说好了,谁家种地谁家负责交公粮,等大小长大成人了,你们再把他家的地还给他。”

能分四亩地,对这兄弟俩来说可算是个高兴事,今年这一季的棒子都出苗二尺高了,前期投入也不少,现在不用操心种,光锄锄草,施施肥,过几个月擎等着收粮食就行,这样的好事可不好找。

“应该的,应该的。”王家兄弟两个喜得频频点头,王老大率先表态,“爹,你放心,我们一定把地侍弄好了,你们年纪大了,操不了那个心,大小以后跟我过也行,我一定把他当亲儿子对待。”

“行了,大小也不用你来养,就跟着我们就行。”王老爹心说:你说的好听,以后把大小当儿子养,我看你以后不把大小当长工来养就不错了。

王志刚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又不是三岁、两岁,他也有心眼子呢,爷爷和两个大爷的话他是听在了耳朵里记在了心里,原来娘走是因为日子不好过,是因为爷家的大爷们谁都不愿意帮娘一把,从那以后,王志刚说不上恨两个大爷,但从心底里也和他们不亲近。

第三百二十九章:到地方了 与此同时,新秀已经跟着瑞民坐上了火车,列车启动的那一刻,她一颗彷徨无定的心终于踏实的落回了肚子里。

二小和妮儿长这么大还没坐过火车呢,乍一钻进长长的绿箱子里面新奇的很,两个小孩子瞪着两双好奇的眼睛看看这,瞅瞅那的,一会儿车开了,随着车速越来越快,两人更是趴在车窗上兴奋的直叫。

妮儿以为自己看见了了不得的东西,她急忙指着外面对新秀说:“娘,你快看那房子会自己跑。”

新秀还从来没有见过会自己跑的房子,她自然不相信,“胡说,哪有房子自己长腿跑的。”

二小听娘不信,他有点急,指着外面喳喳叫,“娘,是真的,你快看!”

“不可能。”新秀还是不信,不过话虽这样说,新秀还是将脸凑到车窗上,顺着孩子的手指向外看去。

前后左右的乘客一看这娘三个的表现就知道她们是第一次坐火车,都善意的笑着不做声,瑞民不好意思了,这不就是没见识的表现吗,他忙把二小抱在怀里,让他坐好,“二小。”瑞民耐心的解释说:“那不是房子自己会跑,是因为咱坐的火车在动。”

“哦。”二小并不明白为什么火车动房子会倒退,但他还是答应一声表示知道了。

瑞民为了讨好未来媳妇,他专门备了一些零食准备在车上吃,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他拉开提包,从里面捧出一捧糖块、瓜子出来。

有糖吃了,两个小人儿的注意力瞬间挪到了桌子上。

“来,吃糖,还有苹果,叔叔再给你们拿。”瑞民说着又从包里拿出来几个苹果。他先挑了一个最大的往新秀手里放,眼神热烈的盯着新秀的脸说道:“吃个苹果吧。”

新秀被瑞民看得都不敢抬眼皮了,她羞得脸颊微红,轻轻往外推了一下,“你吃吧,我不饿。”

两只手不经意间的触碰让瑞民兴奋起来,他恨不能直接将新秀的手抓在手里,但大庭广众之下他可不敢那么放肆,只是直接把苹果放到新秀手里,趁着抽回自己手的时候顺便又摸了人家手心一下,才意犹未尽的把手收回来。

新秀羞的耳朵根都红了,她掩饰的把苹果放到嘴上咬了一口。

火车不停的晃动,尤其在进站的时候猛的一刹闸,那一瞬间人都跟着耸一下,晕车的人最怕这个时候,只觉得胃恨不能从嘴里翻出来,渐渐的从没坐过火车的娘仨个白了脸,她们开始晕车了,二小肚子里不舒服,他想离开这个怪怪的大箱子。

二小从座位上下来,扑到新秀的怀里,“娘。”他皱着小脸,“你不是说要带我回姥娘家,咱走吧。”

新秀自己胃里正在翻江倒海,二小这一扑,她更难受了,一边按住自己胸口,一边哄儿子,“小,咱先不去姥娘家,娘带你到另外一个亲戚家去。”

妮儿这边反应得更激烈,她张着小嘴连呕好几声。

车厢里都是人,瑞民也怕妮儿吐到地上遭别人嫌弃,“糟了,妮儿这是晕车了!”他急忙抱起妮儿往厕所走,边走边拍妮儿的后背,“妮儿,你忍一下,到厕所再吐。”

好在厕所离得不远,妮儿也算是配合,一直到了厕所里面才“哇”的一声,将早上吃的面条全都吐了出来。

这个丫头以后就是自己的孩子了,瑞民对妮儿还挺照顾的,他轻轻的给妮儿拍着背,哄着孩子,刚刚把妮儿伺候好,实在忍不住的新秀领着儿子找来了。

“你快让让,我快憋不住了。”新秀一把推开瑞民和妮儿,与二小两个在厕所里吐了个痛快。

肚子里没了东西,新秀才觉得舒服了一点,这时候,瑞民做为唯一正常的男人来忙了,他抱着妮儿,扶着新秀娘俩,将三人送回座位上,自己就忙着去开水间打水,让娘三个喝口热水暖暖肚子。

二小和妮儿吐完后没精神,由着瑞民喂了几口热水,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没有了两个小电灯泡碍眼,瑞民对新秀那是殷勤不已,照顾得无微不至,一会儿喂人家喝水,一会儿给人家削苹果吃,感情好的让邻座的乘客都羡慕。

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能把媳妇疼在骨子里的男人可不多。

一路叽哩哐啷的,下午时分,列车进站了,踩在坚实的土地上,新秀感觉自己身子还跟着火车在摇晃。

新秀和孩子们自出生就在平原上住着,她们没有见过山,更别说是高耸入云的大山,出了车站,眼前没有了建筑物的遮挡,极目远眺,那一座又一座的大山连绵起伏一直延伸到遥远。

小孩子恢复的最快,几口新鲜空气吸下来,两个小人儿又活泼了起来。

一路上,两人看什么都新鲜,有问不完的问题,“娘,那边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大坡?”

自己马上就要是有老婆的人了,带着对未来新生活的憧憬,瑞民对两个孩子特别有耐心,他不等新秀回答主动对两个孩子解释,“那是大山,山上有好多好东西,有野鸡,野兔子,还有漫山遍野的柿子,柿子可甜了,吸一口,满嘴都是糖稀,等到秋里,我带你们去山上摘柿子吃。”

没想到,大山竟是这么好玩的东西,瑞民的话成功的引起了三人的兴致。

妮儿最馋的就是吸一口满嘴的糖稀,平时一个小糖块放到嘴里都是那么的好吃,这满嘴的糖稀该是多么的美味,她急忙扯扯瑞民的衣襟,“叔叔,我也要去山上吃柿子。”

二小就比妹妹出息多了,他的注意力可没有全放到吃上,“叔叔,你能带我去山上抓兔子吗?”

瑞民慈爱的对两个孩子笑道:“能啊,到时候咱们一家人一块上山,妮儿和你娘负责摘柿子,吃柿子,咱俩就专门去抓野鸡,逮野兔。”

“噢~”瑞民回答让两个孩子高兴的欢呼起来。

新秀跟着爷仨个后面,看着前面和谐的三个人,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瑞民现在还住在单身宿舍里,做为一位三十多岁的大龄青年,他已经把宿舍内的小青年都熬走了,现在屋里暂时没有安排别人,由他一个人住。

但这里暂时栖身可以,长时间居住可不行,这里不能支炉子做饭,要是一家四口全光指着他一个月挣的那几十块钱买着吃,肯定是不够用的。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申请住房,但单身青年不存在分配住房的资格,瑞民把新秀娘三个带到宿舍里后,就急匆匆的去了厂办公室把结婚证明开了出来,他准备明天第一件事就是先和新秀去领结婚证,领完证后就打申请要房子。

傍晚,瑞民去食堂把一家人的饭菜打了回来,这是回来的第一顿饭,瑞民专门打了几个菜,一个是红烧肉炖土豆,一个是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个素炒土豆丝,然后买了好几个大白馒头,这要是搁在平时,瑞民根本舍不得打,一般的情况下他都是打一个素菜凑合。

新秀娘仨这两天在火车上折腾的一点胃口都没有,终于到了地方了,看着异常丰盛的晚餐顿时胃口大开,尤其是二小和妮儿,两个孩子一口馒头一口菜的吃的喷香,也不怪两个孩子吃的香,这样的饭菜他们也就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

左右邻居听说瑞民带着女人回来了,都过来看新媳妇,嘴里打趣的说些荤话,新秀羞涩的坐在旁边的单人床上照顾两个孩子,瑞民则微笑着跟他们寒暄,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了,识趣的早早的退了去,瑞民等人都走光了,急忙去水房打了水回来洗涑。

做为一个有过婚史的成熟女人,新秀知道瑞民心中在想什么,夫妻间的那点事是她回避不了的。

关了灯,新秀先搂着两个孩子哄他们睡觉,瑞民则把目光放到新秀浑圆的屁股上久久不动。

终于,孩子们睡熟了,瑞民再也耐不住性子,他翻身下床,扯着新秀上了自己这边的小床。

守了三十多年的处男之身终于开光了,食髓知味的瑞民夜里几乎没闲着,他一连要了好几次,才在晨起的鸡鸣声中昏昏睡去。

夜里太累了,瑞民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看看表,显示已经是上午的九点,“哎呀,起晚了。”瑞民懊悔的说道:“你咋不叫我呢?这个点食堂已经没吃的了。”

男女之间一旦有了那种关系,感情立马不一样,新秀温柔的看着他,笑笑说道:“没事,看你累狠了,就没喊你。”

瑞民坐起来,趿拉着鞋就去翻提包,“那怎么能行,孩子饿了咋办?我记得这包里还有点心,你让孩子们先吃了垫垫,中午我早点去打饭。”

“也行。”新秀抿抿嘴接过点心,又倒了一缸子开水,让两个孩子自己吃 ,她则端着盆去外面接了一盆水回来让瑞民洗涑。

瑞民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个待遇,新秀的殷勤让瑞民感动不已,感叹还是有老婆好啊。

第三百三十章:成家了 今天瑞民有重要的事要办,他洗完脸刷完牙,领着新秀娘三个就往城里走,路过照相馆的时候,他们进去照了几张照片,他和新秀照了一张,这是领结婚证要用的,然后他们一家四口又照了一张,因为今天就要用,瑞民选的是加急,多交了几毛钱,在照相馆等了一会儿,照片就洗出来了。

结婚证领的很顺利,交上证明,交上照片,又交上两块钱,两个大红色的本本就拿到手了。

结婚证上,两个人头挨头甜甜的笑着,瑞民将结婚证看了一遍又一遍,高兴得合不拢嘴。

出了民政局大门,瑞民大方的一挥手,“今天是个大喜日子,咱们不回厂里吃了,我带你们下馆子去。”

登记了,那瑞民就和她们是一家人了,瑞民挣的钱就是家里的钱,新秀可舍不得花得这么大手大脚,她忙说道:“别下馆子了,多贵呀,咱还是回去吃吧。”

瑞民没有听新秀的,他蹲下身子亲切的对两个孩子说道:“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妮儿最喜欢吃好吃的,她忙举着小手说:“叔叔,妮儿要吃好吃的。”

瑞民一把将妮儿抱起来,他点着妮儿的小鼻子尖笑道:“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叫我叔叔了,要叫爸爸。”

在老家,称呼父亲都是叫爹,没有叫爸爸的,妮儿不知道爸爸是什么,她还以为是一个新的称呼,当即她就甜甜的叫了声,“爸爸。”

“诶――好闺女。”瑞民幸福得骨头都轻了几分,他终于有家了,有儿有女,还有女人关心他,瑞民只觉眼睛热辣辣的,他用右胳膊攀住将新秀的肩膀往怀里紧了紧,感慨的说道:“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嗯。”新秀倚在瑞民宽阔的肩膀上,庆幸自己这一步真的走对了。

二小站在新秀的腿边,听叔叔说让妹妹管他叫爸爸,他忙仰起小脸问了句,“叔叔,那我以后管你叫什么?”

说实话,瑞民是不想养这个儿子的,但孩子既然已经跟着出来了,他也不能再把人家送回去,他抱着妮儿俯下身子,脑袋与二小平齐,“你以后当然也叫我爸爸,还有你娘,以后要叫妈妈,不能喊娘,喊娘太土。”

自孩子出生都是叫娘,听了十几年都习惯了,乍一听要喊她妈妈新秀还不习惯,她为难的皱皱眉,“还用改口叫妈妈呀。”

瑞民直起身子笑道:“改吧,还是叫妈妈好听。”

瑞民今天特别舍得花钱,鸡鱼肉蛋的点了好几个,瑞民对她们好,新秀很欣慰,但过惯了节省日子的她还是疼得直咧嘴,忙伸手去阻拦,“行了,不要再点了,够吃了,你这样大手大脚的,还过不过日子了?”

“看你,吃一顿饭还能把人吃穷了还是怎么的。”瑞民豪气的一拍胸脯,“跟着我,保证让你们娘几个过上好日子。”

吃饱喝足,瑞民给娘三个一人倒了一杯水,他端着小茶杯喂妮儿,瞅瞅二小,问新秀,“孩子们的大号都叫什么?”

新秀放下手中的筷子,伸手捏去二小嘴角的米粒,“二小叫王志强,妮儿叫王志红。”

瑞民点头,“名字起的不孬,谁给取的?”

新秀:“他爷爷找村里的学校老师给取的。”

瑞民:“我说呢,名字一听就像是文化人取的,那以后二小就叫石志强,妮儿叫石志红了。”

新秀笑着答应,“嗯,听你的。”

一顿饭吃的全家人都心满意足的,回到宿舍,瑞民第一件事就是铺开信纸写住房申请,新秀识字不多,对文化人有着天生的崇拜感,瑞民竟然能识文断字,这让她惊喜不已。

新秀歪头看着瑞民在稿子上写写画画,问道:“你上过学呀?”

瑞民没有抬头,继续写道:“嗯,上过两年。”

新秀:“上过两年就会写那么多字了?”

“这些都是我跟着字典自学的。”瑞民放下笔,冲着新秀笑笑,“你上过学吗?”

新秀目光淡了下来,“没有,家里穷,我爹娘没让我上学。”

瑞民不喜欢媳妇不高兴,他忙说道:“不要紧,你要想学我教给你。”

新秀摇摇头,“不了,年纪大了,学东西记不住,以后好好培养孩子们读书,我这个当娘的就负责照顾好你们爷几个就行了。”

说到读书,瑞民见二小年纪也不小了,他问道:“二小上学了吗?”

新秀:“还没呢,今年秋里该上了。”

瑞民:“那好,等秋里一定不要忘了给孩子报名。”

新秀拿起瑞民写好的申请看了半天,满张的字她竟然认识不了几个,遗憾的把纸放回原处,她说道:“你帮我给我爹娘写封信吧,我跟你出来他们都还不知道呢,我估计二小他爷爷奶奶已经去过我娘家了,我想寄封信回去跟他们报声平安。”

“好啊。”瑞民重新铺开一张纸,提起笔来说道:“你说吧,要怎么写。”

“你这样写……”新秀说着,瑞民写着,新秀把瑞民对爹娘做了详细介绍,又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爹,娘,我走的急也是没办法,孩子爷爷奶奶不同意我改嫁,瑞民没有时间等,他还得回来上班,等过一段时间,我再带着他们回去看你们。”

信写完了,新秀想起来今天还照了照片,她取了一张一家四口的合照放到信封里,对瑞民解释道:“让我爹娘看看你长什么样。”

新秀对瑞民的长相还是很满意的,只要瑞民不摘帽子,那也是精神小伙儿一个。

瑞民为人处世与石大勇差的可太远了,说到底,他还是缺少人生阅历,虽然上了几年班,但他那个自卑不愿意与人交流的性格造就他把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

瑞民以为只要是我结婚了,单位就能分房子给我,他不想想,厂子成立这些年,每年都有不少职工结婚,单单从他把集体宿舍生生的熬成单间就能看出来,每年新组织的家庭早就把有限的几排职工宿舍占满了。

瑞民满心喜悦去交报告,没想到厂办的主任刘利丰一句话犹如一瓢凉水兜头给他浇个透心凉,刘利丰接过瑞民的申请随手放进抽屉里面,他说道:“石瑞民同志,申请我先收下了,但厂里现在没有闲着的房子,你暂时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决住房问题吧。”

没房子,那怎么行?瑞民还等着房子分下来,他去买张双人床,以后和新秀在一张床上睡觉呢,你不分我房子,我床往哪里放。

瑞民恳求着,“刘主任,麻烦你想想办法,能不能照顾一下,我家里人口多,不能没有地方住啊。”

“我哪有那个权利照顾人啊。”刘利丰从抽屉里掏出一沓子申请给瑞民看,“你看看,这些都是等着分房子住的,最早一年前报告就交上来了,他们应该比你急吧,没办法,只能等。”

瑞民一看,心瞬间凉了半截,他不死心的问道:“那咱厂里不能多盖几排房子吗?”

“这我可说了不算。”刘利丰把申请又放回抽屉里,“就是有了房子,也是先解决先打报告的同志,你也只能在后面排队,什么时候排到你也很难说。”

“主任。”瑞民小心翼翼的说道:“他们都是本地人,老家有房子,厂里暂时分不分住房对他们影响不大,我就不行了,我老家不是本地的,我在这里可以说是头无片瓦,厂里要不分配我住房,我就只能带老婆孩子住大街去了,所以主任,我求求你,能不能帮帮忙,等分房子的时候优先考虑我。”

“同志啊――”刘利丰语重心长的说道:“别说我没有那个权利优先考虑你,就是我能考虑你了,别人还不愿意呢,再说了,哪里就严重到要带老婆孩子睡大街那个份上,你可以先在附近农村租间房子住吗,你没看见租房子的多了,也不差你一个呀。”

租房子?主任说的真是轻松,没钱谁把房子租给你,现在一家四口,就他自己吃供应粮,新秀娘三个得花好价钱买商品粮,以后在吃上就得支出一大笔钱,再去租房子,日子还过不过了!

现在迫在眉睫的是赶紧把新秀娘几个的户口迁到自己身上,这样才能从牙缝里把钱省出来,“主任,我还想问问,我想把老婆孩子的户口都迁过来该怎么办?”

刘利丰:“迁户口,好办呀。”

瑞民心中一喜,忙问,“那我该提供什么手续?”

刘利丰:“咱们这有明文规定,只要你结婚超过十五年,就可以打申请将家属的户口迁过来,你结婚多少年了?”

瑞民的心瞬间又凉了,还结婚十五年,他满打满算结婚才一天,瑞民挠挠后脖颈,“那我不符合标准。”

两件事都没办成,一句话最能形容此刻瑞民的心情,叫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此刻,瑞民想起石大勇的好处来,要是大哥活着就好了,这些事大哥一定能帮他解决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有信了 瑞民耷拉着脑袋沮丧的回到单身宿舍,愁得唉声叹气的。

“瑞民,咋了?”男人不高兴,新秀赔着小心看着瑞民是脸色问道:“是有啥事吗?”

“唉~”瑞民长叹一声,“我刚才去厂办交住房申请,刘主任说没有房子,让我自己解决,我这不就来愁了吗,出去租房子吧,又得多花一笔钱,不出去吧,就这一间屋,还不知道让不让咱们长期住,我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哦。”有男人的好处就是万事不用自己操心,男人说什么她听着就行,新秀善解人意的说道:“你说咋办就咋办。”

瑞民打定主意,我就在这里住下了,不解决我的住房问题我就不走,想到这里他还庆幸,幸亏他把其他人都熬走了,要不然连个窝都没有。

瑞民背着手环顾整个房间,他准备把屋里重新布置一下,不能结婚了,还和老婆分床睡,大床就不用买了,两个单人床一对就是双人床,他手里还有攒的布票,到城里扯床大红色的被面回来,结婚了,红色的喜庆。

既然打算住下,那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再吃食堂,得买个小炉子回来,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都得准备,算算又是一笔大钱,先这样过着,要是实在撵的很了,再说出去租房子的事。

说到做到,瑞民下午借了工友的自行车专门跑了趟城里,先帮新秀把信寄了,然后把需要的东西都拉了回来。

王志刚多么希望娘和弟弟妹妹只是去走了亲戚,晚上就回来了,他放学先回自己家,失望的是大门依旧紧锁,他打开家门,带着一线希望坐在院子里静静的等。

夜幕降临了,徐徐的微风送来满天星斗,一轮新月已经升到树梢上,娘和弟弟妹妹仍然没有回来,王志刚失望了,他坐在院子里默默垂泪。

王老太太都做好晚饭了也没有看见孙子的身影,她担心的站在门口张望了好久,皱着眉头对王老爷子说道:“老头子,大小怎么还不回来,你嘛去他家里望望去,是不是回他自己家了。”

老爷子估计王志刚应该是回了他自己家,他正怨自己粗心,大小下午上学的时候怎么忘了交待他以后都上老宅这边住。

就着微弱的月光,屋当门的门槛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抱着膝盖,脑袋埋在两腿之间,孤零零的团成一个小团。

“大小。”老爷子眼睛一热,他深吸一口气,将涌上来的潮气压下去,他慈爱的说道:“你奶奶做好饭等你了,你咋不回家呢?”

“爷爷。”王志刚抬头,月光下清楚的看见小少年脸上濡湿一片。

“小――”老爷子怜惜的牵住孙子的手,“跟爷回家,以后你跟着爷爷奶奶过,在那边吃,在那边住,这边就暂时不用过来了。”

“爷爷。”王志刚咬咬唇,“我白天跟着你们吃,晚上还是回来住吧。”

王志刚固执的认为,只要他在,那他还有个家,如果连他都搬走了,那他的家就真的散了。

新秀爹娘自新秀走后心就挂在了嗓子眼,一天没有闺女的音信老两口一天就睡不踏实。

新秀娘更是喜欢胡思乱想,她唯恐闺女被人骗了,自己的闺女自己知道,她跟自己一样,就是个心善的,容易相信人,他们当老的还没见过女婿的面呢,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的人品怎么样,她就敢去打了结婚证明,也不怕遇到坏人把她们娘几个给卖了。

李会计家离新秀娘家不远,邮递员过来送邮件,李会计接过来一看,里面有新秀家的,看看地址,河北,哟,还挺远,他听村长说过新秀信找的男人在外地工作,估计是新秀寄回来的,他扬了扬信笺对邮递员说道:“这家是我邻居,我捎着就行,不用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那敢情好。”邮递员笑着骑上自行车,“那我就先走了。”

每年过了麦季,陈麦就会生麦娥子,老太太颠着簸萁气得直骂,“好不容易攒点麦子,原本想着等节下里磨成白面给孩子们包饺子吃,没想到便宜了你们这些小东西。”

李会计正好走到她家门口,听到新秀娘的的唾骂声,不禁打趣着说了一句,“哎呦,大嫂子,谁又惹你老人家生气了?”

“还有谁呀。”老太太费力的颠着簸萁,将已经被吃空心的麦粒簸下去,“你看看,多糟蹋粮食,好好的麦粒被娥子吃成了大空壳,这要是打成面,最起码少打一、两斤。”

李会计向前走了几步,站在新秀娘旁边,“大嫂子,我就说嘛,你平时不用那么会过,都说吃了不疼瞎了疼,这下好了,心疼了吧?”

“心疼也晚了。”新秀娘看着一地的空麦壳惋惜的说道:“等一会儿我就把麦子都淘出来,让你大哥打成面去。”

两人随便说了会儿话,新秀娘笑问道:“我说大兄弟,你这个大忙人今儿个怎么有空找我拉呱?”

李会计一拍脑袋,“嗐~差点把正事忘了。”他忙从兜里掏出信,“大嫂子,有你家一封信,我看地方还挺远。”李会计说着又专门看了眼地址,“嗯,河北来的,之前没听说你家有那么远的亲戚呀,是不是新秀新找的对象是那里的?”

听到闺女的信息,新秀娘忙把簸萁放到一边,从李会计手里接过信封,“快给我看看。”

新秀娘不识字,她拆开信封,展开信纸,不成想一张照片飘落了下来,她还没注意,横过来竖过去的看着信纸,心里着急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大嫂子,什么东西掉了。”李会计忙蹲下帮她把照片拾起来,自己先捏在手里端详,“哎呦,大嫂子,你家新秀找的这个男人长得可真不孬呢。”

“我瞧瞧,我瞧瞧。”新秀娘一把夺过照片,放在眼前仔细观看,照片上总共有四个人,瑞民和新秀并排坐在一起,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她先把目光放到瑞民身上。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照片上的瑞民戴着军帽,五官端正,鼻直口方,略显方型的脸上写着意气风发,好一个精神的小伙,明显的看出来,瑞民长的比新秀要强。

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新秀娘嘴里一叠声的说道:“不孬,不孬,看着是不孬。”新秀娘瞅了照片片刻,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她终于恍然大悟,“这孩子,大热天的还戴着个帽子干什么,他不嫌热呀?”新秀娘忙把手里的信递还给李会计,“大兄弟,嫂子是个睁眼瞎,快麻烦你帮我念念,俺家秀上面怎么说的?”

“那我就帮嫂子你看看。”李会计展开信纸,一字一句的读给新秀娘听,“爹,娘,我是新秀……”

正念着信,新秀爹回来了,老爷子扛着锄头进门,诧异的看见李会计正在自家院子里,他礼貌的先打招呼,“李大兄弟来了。”

新秀娘忙举着照片奔过来,“老头子,咱家秀来信了,还有照片,你快来看看。”

“我看看!”老爷子和新秀娘一样,听到闺女有信儿了,比什么都激动,他把锄头往门后头一扔,捏着照片对着光端详个没完。

新秀娘点着照片上的人说给新秀爹听,“这是咱秀,这是秀找的男人,叫石瑞民,就是前头L庄的,人在河北S县一个水泥厂上班,你看看,不孬吧。”

新秀爹还嫌新秀娘烦,“不用你说,我能看见。”

李会计走过来笑着说:“大哥回来了,大嫂子,这信就不用我念了吧。”

“快把信拿过来我看看。”新秀爹忙将信接在手里,眯着眼看了起来,老爷子先粗略的看了一遍,知道大概意思后,才从头到尾细细的又看一遍。

新秀娘等了半天没听见新秀爹说话,她急道:“老头子,信上咋说的,你别光顾着你自己看,念给我听听呀。”

李会计见自己把信送到了,也没他什么事了,就和两人说道:“大哥,大嫂子,那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新秀娘忙挽留,“大兄弟,别走了,中午在家吃饭吧?”

新秀爹也不看信了,对李会计说道:“就是,我这就让你嫂子去炒菜,咱哥俩好好喝几盅。”

“不了。”李会计摆摆手,“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啊。”

李会计说着走着,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新秀爹两口子急忙往外送,“你看看,我家的事还老麻烦你,等新秀带女婿回来,我好好的摆上两桌,到时候你可一定过来喝几杯啊。”

李会计:“没心烦了,喜酒一定要喝。”

送走李会计,老两口急忙挨在一起,将新秀的信从头到尾读了好几遍,末了,新秀娘骂道:“老王家那两个老东西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还说不挡着咱秀改嫁,她说的好听,我还当真了,闹了半天,就是他们不同意咱秀改嫁的,这两个老东西一点好心眼子没有,他们就是想把咱秀熬死在他家。”说到这里,新秀娘幸灾乐祸的说道:“还是咱家秀聪明,来个先斩后奏,气死这两个老东西。”

第三百三十二章:出师不利 王英终于等到张强帮她进的第二批蔬菜,张强这回给她进的货又多又全,这个季节该有的蔬菜他都进了一些,而且价格上比上次收的还便宜一点。

好货不怕多,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王英还唯恐菜进少了呢,明天是星期天,她信心百倍的将菜分成两份,一份让石可带着弟弟妹妹在家属院里卖,一份她准备拉到城里摆个菜摊。

张军知道石可明天要在家属院里出摊,他比石可都积极,第二天一早他就跑到石可家帮忙,王英帮孩子们把摊子摆好,每种蔬菜的价格都写在一个小本本上,让他们照着这个价格卖,想想还是不放心,又指着定盘星让石可复述一遍,这才推着借来的三轮车去了城里。

王英没有做过蔬菜生意,她不知道随着蔬菜大面积丰收价格上也是一天一个价,距离上次张强帮她收菜已经过去了三天,现在菜的价格早就降下来了。

石可的小摊子异常的热闹,买菜的不如卖菜的多,石可的妹妹弟弟还有张军两兄弟,几个孩子是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好玩的游戏来对待的,张兵从旁边捡了一把小石子,笑嘻嘻的摆在石可面前,“可可姐,我买一斤茄子。”

“好啊。”石可也全当哄孩子了,她正儿八经的把小石子收到口袋里,用盘称给张兵称了一个大圆茄子,然后拎着茄子把将它放到张兵张着的小手上,“给你,拿好了啊。”

想想和念念看着好玩,也都捡了一把小石子让姐姐卖菜给他们。几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引得一群家属院里的小朋友过来看热闹。

玩归玩,但不能耽误正事,这出摊都快一个小时了,一单生意都没有成交,张军率先不耐烦了,他扬着胳膊开始撵人,“去去去,都一边玩去,别在这捣乱!还有你兵子,领念念和想想回家吧。”

张兵平时就听张军的话,这大哥下命令了,他心里不愿意,但还是撅着嘴领着两个小的回了自己家。

张军家里生活好,尤其是在吃的方面,崔云香夫妻都特别舍得花钱,张军兄弟两个就像施了化肥的芝麻杆一样,那个子窜得,好像几天不注意就会长一截,为这,崔云香时常和王英抱怨,“做裤子的功夫不如张军长个子的功夫快,好好的裤子穿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短一截,也可怜张兵这个二儿子了,裤子、鞋没穿过新的,都是捡他哥哥的衣裳穿。”

人高马大的张军也挺唬人的,他这边一撵人,当真就撵走了一批小孩子,摊子前终于清净了,张军帮着石可把菜摊摆放整齐,他站在一边与坐在小马扎上的石可姐妹一起专心的等顾客上门。

一直等到该做午饭了,摊子前终于来了第一个顾客,这个人石可认识,叫朱金凤,是妈妈的同事,而且还和妈妈非常要好。

“可可呀,卖菜呢。”朱金凤蹲在菜摊前,随意的翻看着几种蔬菜,最后抓着两个西红柿问,“这菜怎么卖呀?”

这是石可菜摊上第一笔生意,虽说都认识,她心里还是很紧张,唯恐卖错了价格,忙又翻开本子看了看,确定是四毛后才说,“朱姨,我妈让卖四毛一斤。”

“哦,四毛呀。”朱金凤放下西红柿又指着菜椒问道:“这个呢?”

石可:“也是四毛。”

朱金凤笑着说:“哎呦可可,你咋就认准四毛了,能不能便宜点呀?”

石可第一次做生意,她不知道要在成本的基础上灵机应变,只会按照王英定的价格来卖,她摇摇头,“我妈没说。”

朱金凤:“哈哈,傻孩子,来给姨称二斤西红柿,二斤菜椒。”

石可大喜,忙不迭的称了菜,“朱姨,你看称高高的。”

“不用看,姨信得过你。”朱金凤付了钱,把蔬菜装进了身边的包里。

其实,她在石可这买菜,纯属是照顾她的生意,做为一个家庭主妇,基本是隔三差五的就要逛逛市场,昨天她刚从市场买了菜回来,现在蔬菜的行情她都知道,如果到菜市场去买,这样的菜三毛钱一斤就能拿到手。

开张了!石可顿时喜上眉梢,她把钱捋平,小心翼翼的装进口袋里。

第一单生意做成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除了不知道行情的大老爷们爽快的拿了几斤菜,其他的人都是问了价就走,这让石可郁闷得了不滴,尤其是看见拎着满满一篮子菜回来的人更是憋得不要不要的。

孙秀芳做好饭,觉得石可这边的菜也卖的差不多了,就过来喊孩子们回家吃饭,到了菜摊一看,好吗!一摊子的菜总共下去没有十分之一。

“这可咋弄的,咋剩这么多?”孙秀芳问孙女,“你妈出摊一会儿就卖了了,你咋卖得这么慢呢?”

石可自己还郁闷的不行呢,“奶奶,我哪知道啊,咱家的菜看着多好啊,她们都去外面买,不买我的。”

孙秀芳知道,今天的菜如果卖不了,明天卖相一差更难卖,老太太心里急,她以为可可不会卖,说道:“可可,奶奶做好饭了,你们先回去吃饭,菜摊这奶奶给盯着。”

王英这里遇到和石可一样的问题,她摊子支好了,光见有问价的,不见有人来买菜,王英莫名其妙的,咋回事呀?我菜不好吗?怎么看着也不比别家的差呀。

也有人讲价,说别人家都卖三毛了,你家怎么还卖四毛呀,王英还以为这是买家讲价的策略,她自己买菜也喜欢这样说,王英一直坚持着卖四毛,后来见确实没人买,急得三毛一斤也卖了几斤,边卖还边心疼,算着自己又少赚了好几毛钱。

中午,王英饿了,趁着买馒头的空她打听一下行情,这一打听才发现菜价还如别人所说,已经降下来了,别说三毛了,有的摊主二毛五都卖。

再回到自己摊位,王英也就随行就市,基本上来问价的都没有让人走,价格合适都成交了,等到太阳西斜,王英把晒蔫吧的一把芹菜保本价卖了后,骑着三轮车回了家,到了家属院,她先去看石可的菜卖的怎么样了,心说这孩子可别死脑筋,我说卖什么价她就卖什么价。

结果真让她猜中了,石可吃完饭继续回来守摊,眼看着西红柿失去了光泽,黄瓜蔫蔫巴巴的耷拉了脑袋,芹菜叶子都失了水分还在那摆着呢。

石可在那干坐着,整个人无聊的很,菜卖不掉,她人也不敢回家,看见王英,忙如遇见救命稻草般站起来,往三轮车斗看一眼,“妈妈,你的菜都卖完了?”

王英:“卖完了,你咋还剩那么多呀?”

石可撅撅嘴,“她们都不买我的。”

王英把三轮车放到一边,看着摊子上的菜,“你都多少钱一斤卖的?”

石可:“你不是说卖四毛吗?”

王英点点石可的脑袋,“我说你这孩子咋这么笨,我说四毛就四毛,你就不能活络点?”

石可只觉委屈的很,你让卖四毛的,我哪敢随意降价。

王英摸摸闺女的脑袋,“行了,你先回家吧,剩下的菜妈妈来卖。”

今天的生意不理想,可以说是出师不利,不算卖掉的,家里还有好几袋子菜没有卖。

王英又不知道该怎么对蔬菜进行保鲜,回到家,她在地上铺了一张塑料布,将捂得发热的菜都倒出来凉着。

辣椒是最放不住的,第二天就有辣椒开始烂,王英心里急,这些可都是钱,她把好辣椒挑出来,趁着中午吃饭的空又去了趟菜市场,将家里的存货都拉了去,贵贱卖出去,也算是回回本。

芸豆进的最多,眼看着要失了水份 ,王英忙拉着走街串巷以两毛钱一斤卖了一部分,就这还没卖干净。

又过了一天,没卖完的芸豆开始长锈空心,这样的芸豆根本就没有人会买,王英没办法,就上顿芸豆茄子,下顿芸豆茄子的吃,终于连卖带吃,连烂带扔的把这一批菜处理了了,王英把这几天卖的钱一算账,得,别说挣大钱,没挣到钱,但也没赔钱。

这几天家里一批一批的往外扔菜,孙秀芳可是看在了眼里,疼在了心里,等王英算完帐,她看着儿媳妇皱着的脸小心的问,“英子,没赔钱吧?”

“没有。”王英吁出一口气,“够本了,不赔也没挣多。”

孙秀芳拍拍自己的胸口,“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要赔钱了呢。”说完,她又问道:“那咱以后还卖不卖菜了?”

“娘,咱干不了这个。”王英摇摇头,“这两天忙的叽哩哐啷的,钱没挣几个,光受累了。”

孙秀芳担心的说:“那可咋办嘞,他张大哥又去驻勤了,可别再帮咱收菜回来。”

“娘,你放心吧,张大哥这回去驻勤的时候,我跟他说了,让他暂时先别帮咱们收菜,我想等等看看再说。”

原来王英一看生意不好就提前跟张强打了招呼,告诉他卖菜生意暂停,什么时候开张再说。

第三百三十三章:去要钱 瑞民一个人生活花费不多,还有当年孙秀芳给他的四百块钱,说起来也算是有几个钱,但他第一次过家庭生活,而且一下子多了三口人,饶是他再节约会过,腰里的钱还是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日子就这样过了下来,刚开始他还天天担惊受怕的,唯恐人家来撵他,他试探了一段时间长,发现他这块好像成了让人遗忘的角落,而且有的工友也开始像瑞民学习,把媳妇带过来住在宿舍里。

有人做伴,让瑞民胆子壮了不少,开始心安理得的住下来,他交待新秀,没事别出门,就在屋子里呆着,别让别人发现了。

新秀带着两个孩子怕时间长了瑞民嫌弃,她原本想着等安稳下来后就去找个活干,没想到安顿好后她就开始不舒服,整天病恹恹的一点精神都没有,刚开始以为自己是水土不服,后来又猜想自己是不是怀孕了,但没满一个月也就暂时没有吭声,一直到月事过了好几天,她确定无误后才准备将这件事告诉瑞民。

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瑞民追求的目标,他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一进门,饭菜都是做好了等着他,衣服褂子也有人洗,整个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晚上还有人给暖被窝。

瑞民还不知道自己就要做爸爸了,他像平时一样下班回来吃饭,二小和妮儿现在对他也挺亲的,看见瑞民都喊爸爸。

新秀今天蒸的杂面馍,白面里面掺得玉米面,蒸出来的馒头松软香甜,两个孩子尤其喜欢吃,菜就炖了一个,白菜萝卜粉条,瑞民回到家,碗都给他盛好了。

瑞民洗洗手,拿起一个馒头对新秀说道:“都跟你说了,饭做好了你们娘三个先吃就行,不用等我。”

新秀先给妮儿喂了一口饭,“没事,我们娘仨在家里又不干活,也不饿,等你回来一块吃。”

瑞民看不惯妮儿这么大还让母亲喂,当年他在大哥家住的时候,大哥的孩子可是两三岁都会自己用筷子吃饭了,他蹙蹙眉头,“孩子都那么大了,锻炼着让她自己吃就行,哪能还让你天天喂。”

新秀抿抿嘴,“我没胃口,先喂妮儿两口。”

“咋没胃口呢?”瑞民随意问了一句。

新秀:“可能是害喜吧。”

瑞民到这个年纪才说上媳妇,他没怀孕那边想,“害喜是什么病?不然等吃完饭我带你到厂卫生室去看看?”

“害喜不用看,过去这阵就好了。”

好不容易说上媳妇,瑞民还挺疼新秀的,“还有不用看就能好的病?我说你难受可别硬挺,该看病得看病。”

新秀瞥他一眼,含羞带笑着说:“害喜就是怀孕了,所以不用看。”

“怀孕了呀。”瑞民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他顿住了,将脑袋硬生生的扭过来,“你说什么?怀孕了!”

“嗯。”新秀点点头,“应该是有喜了。”

“天哪!天哪!天哪!”瑞民直接把筷子馒头扔到桌子上,跳起来扶住新秀的肩膀,惊喜的问道:“真的怀孕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新秀白了瑞民一眼,“我都生了三个孩子了,怀没怀孕我能不知道吗?”

“哈哈哈,我要当爸爸了――”瑞民高兴的忘乎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竟然在屋子里直转圈圈,后来好似想起来什么,扶着新秀就把她往床上走,“都怀孕了,哪能受累,赶紧的到床上歇着去,以后家里的活你不用伸手,等我回来干。”

男人的关心让新秀心里甜滋滋的,同时她又暗笑瑞民小题大做,“哪就有那么严重了?我怀那三个孩子的时候,都要生了还在地里干活呢,你放心,没事的。”

瑞民梗着脖子说道:“那能一样吗,你现在是我石瑞民的老婆,肚子怀的可是我石瑞民的孩子,到我这,你就该享受这个待遇。”

瑞民初为人父,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孕妇,他认为要想老婆孩子好,就是天天给她做好吃的,母体营养跟上了,孩子在娘肚子里也就能吃好了。

吃完饭,瑞民就去了趟城里,拉一堆鸡鱼肉蛋回来,尤其是鸡蛋,买了满满一篮子。

家里生活好,最高兴的就是两个孩子,天天跟着吃的小嘴头子油光瓦亮的,三天下来瑞民心里不高兴了,我买的好东西是给我老婆孩子吃的,你们吃了算什么?但瑞民又不敢明说,新秀怀着孩子,他要是直接说了惹孩子娘不痛快。

瑞民憋了两天,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拐弯抹角的提醒新秀,“新秀,你怀着孩子呢,也别太会节省了,有好吃的还是先紧着自己吃吧,孩子们要是想吃,我给他们单做。”

新秀倒是想吃,但自从知道自己确实是怀孕后就严重害喜,香喷喷的肉她都能吃出腥味,鸡蛋她能品出鸡屎味,更别说是腥味那么重的鱼了,她咂咂嘴,“我可没有省,你没看你买回来的东西我都做熟了,就是吃不进去啊。”

“都是好东西,咋就吃不进去呢?”瑞民不相信,他拧眉道:“再说了,就是真吃不进去为了孩子你也得往下咽。”

“我知道了。”新秀笑笑,端起碗,还是自然的将碗里的肉叨给两个孩子。

瑞民顺着新秀的筷子头一直看到两个孩子的碗里,那眼神仿佛要变成两个钩子,恨不能把碗里的肉都给钩回来。

新秀还尤自不觉,看着两个孩子吃的香,比吃到自己肚里都舒服。

兜里的钱日益见少,新秀还没到生的时候,他还得预备好钱伺候新秀住院生孩子,坐月子,照这样吃下去,怕是老底都要吃光。

瑞民开始有计划的买东西,但全凭他有限的几十块钱工资来养活一家四口,显而易见是紧张的,每到月底,必须动用老本才能度过难关,瑞民来愁了,一天到晚的想要上哪里才能划拉来钱。

前面说过,瑞民这个人为人处世不行,所以朋友也不多,他想挣外快也找不到出路,他想要不然做点小买卖,念头刚起,自己就给否定了,没有人呀,新秀有孕,保护还来不及呢,哪能让她出去受累,自己还得上班,也没有那个时间,想着想着,也不知道瑞民怎么想的,他突然想到了王英身上,想当年,自己可是帮他们卖了好几年的麻花的,虽然大哥也给他钱了,但那才是几个钱,大头都让大哥拿去了,那不行,我得去要。

瑞民也不想,当年石大勇给他可是按纯利润分成的,所有的原材料都是石大勇来出,瑞民光看见卖的钱,也不想想其中光本钱就占了大头。

瑞民觉得自己占了理,认为石大勇当年是亏待了自己,他去要钱应当应份,瑞民主意打定,选了休息日,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了潞州。

自从王英举家搬到潞州,瑞民很少过来,哪怕他知道孙秀芳就在这里,他也不会专门来看望老母亲。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瑞民带着老婆孩子推开了王英家的大门,“娘,嫂子,在家不?”

孙秀芳听到院子里有人叫娘,侧耳仔细一听,认出是自己四儿子的声音,顿时把她喜得忙不迭的从屋里出来,“老四啊,你咋有空来看娘了呢?”

话一说完,她有看见瑞民身边的新秀和腿边的两个孩子,不禁疑惑的问道:“老四,这几个人是谁呀?”

“娘。”瑞民扶着新秀的胳膊说道:“这是你四儿媳妇,叫新秀,新秀,这是咱娘。”

“娘。”新秀忙向前走了两步,亲热的唤了一声娘,接着拽过两个孩子交待道:“二小,妮儿,叫奶奶。”

“奶奶!奶奶!”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抓住母亲的手,听话的喊了一声奶奶。

看这个意思,是瑞民说下媳妇了,虽说能看出来,瑞民的媳妇是带着孩子的二婚头,但以自己家儿子的条件,能找到媳妇就不错了。

“诶――”孙秀芳喜滋滋答应着,上前抓住新秀的手细细的端详着,“不孬,闺女你多大了?家是哪里的?”

新秀:“娘,我今年三十了,老家离L庄不远。”

一样的乡音让孙秀芳异常的亲切,“呦,是咱老家的人,真好。”

老在院子里站着瑞民还怕累到他媳妇呢,瑞民不满,“娘,进屋说吧。”接着他又骄傲的说道:“新秀肚子里有孩子了,是你的亲孙子。”

孙秀芳更加惊喜,老四有后了,“有了?”

新秀点点头,“嗯。”

老太太急忙领着新秀往屋里走,“那赶紧的,家走歇着去。”说着她又回头问瑞民,“这是啥时候的事,你跟娘好好说说。”

瑞民跟在后面问道:“娘,咋就你自己在家,我嫂子和可可她们呢?”

孙秀芳:“你嫂子上班去了,可可和安安还没放学,想想和念念去了幼儿园,中午不回家吃饭。”

屋里的摆设还和在S县一样,家具也是那几样,没有任何变化,瑞民拉把椅子放到新秀身后,等大家都坐下了,他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给了孙秀芳听。

第三百三十四章:走亲戚 王英家这排房子一共住了十来户人家,除了第一家的白宜昌和第五家的秦临明两家是双职工外,其他的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单职工家庭,就是男人负责在外面挣钱,女人都是家庭妇女,这些女人不需要上班,平时洗衣摘菜都是坐在大门口边拉呱边干活,王英家突然来了好几个人,她们也都看到了,王英。刚转过拐角,杨淑容一眼看到了,急忙跟她打报告,“王英,快回家吧,你家来客人。”

杨淑容家与王英家门挨门,男人姓王,也经常出差驻勤,他们家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孩子和石可在一个学校读书,同级不同班,男孩子和安安是同学。

“谁呀?”王英疑惑,自己家可从来没有来过客人,这突然听到说有人到访,她还挺纳闷的,脑子里想了一圈,也没有想起谁会到自己家里来。

杨淑容:“我可不认识,你回家看看就知道了,我看着是一家四口,俩大人,俩小孩。”

还是拖家带口的来的?王英更猜不出来是谁了,她忙说了句:“那我赶紧回去看看去。”

二小和妮儿两个在屋里坐不住,趁着大人说话的空,自己跑到院子里玩,王英进门就瞅见了,不认识呀,这两个孩子可从来没见过,此时屋里传来的说笑声,从声音里能听出来,她婆婆对新来的客人分外的亲近,王英忙高声问道:“娘,是谁来家了。”

笑声戛然而止,接着传来孙秀芳的声音,“英子回来了,快来看看你四兄弟带着老婆孩子来看咱们了。”

王英进门,瑞民正好刚站了起来,他喊了一声,“嫂子。”

新秀也忙站起身,腼腆的说道:“嫂子回来了。”

王英虽说讨厌瑞民,但她也是真心希望瑞民能找个媳妇,成家立业过正经日子,今天瑞民带媳妇过来,她也替瑞民高兴,当即笑容满面的说道:“瑞民结婚了呀,恭喜恭喜。”

“英子。”孙秀芳拉着新秀的手给两人做介绍,“这是新秀,新秀,这是你大嫂子叫王英。”

王英亲热的和新秀坐到一起,“院子里有两个孩子,也是你们带来的吧?”

新秀微微点头,“是我和前夫生的孩子,现在都改姓石了,男孩叫石志强,女孩叫石志红。”

王英笑道:“好啊,老四也是有家的人了。”

瑞民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有孩子了,他忙说道:“嫂子,新秀怀孕了,是我的孩子。”

“那可太好了,我的得给弟妹做的好吃的。”王英忙问孙秀芳,“娘,咱家买肉没有,不然咱中午就包肉馅饺子吃吧。”

“哎呦。”孙秀芳拍拍手,“我今天上午没有去赶集,没买肉。”

王英忙站起来,急匆匆的往外走,“那我去买肉,娘你和好面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新秀急道:“嫂子,你不用那么客气,随便做点吃就行。”

王英摆摆手,“四弟妹你第一次上门,随便吃哪能行?我借邻居家自行车去,一会儿就回来了,很快的。”

杨淑容见王英进门没多久又出来了,八卦的问道:“王英,来的是你家什么亲戚呀?”

“没别人,是我四小叔带着老婆孩子过来了,杨姐,我不跟你说了啊,我得赶紧去买肉,说好了一会儿包饺子。”王英脚步不停,急急去了秦临明家,借了自行车出来。

这两年,王英挣得少,工资到手都是算计着花,也就逢年过节才舍得割斤把肉包顿肉馅饺子。

算算今天的人口多,王英狠狠心,割了二斤五花肉,又买了一捆芹菜,看看时间不早了,唯恐耽误了可可和安安上学,也没有在市场上逗留,急忙骑着车子往回走。

先还了自行车,王英拎着肉菜回了家。

可可和安安已经放学,知道家里来的小客人是四叔家的孩子,她们对二小和妮儿特别亲近,主动领着两个小孩子做游戏。

看见王英,石可喊了声,“妈――”

王英笑眯眯的,“你们玩吧,做好饭妈妈喊你们。”

王英进门,“娘,和好面了吗?”

孙秀芳:“和好了,在盆里醒着呢。”

王英找来菜盆,将肉倒进去,芹菜放到菜筐里,“娘,那我洗肉剁肉,我还买了一捆芹菜,你给摘摘,咱中午就吃芹菜猪肉馅的饺子。”

新秀走过来,“嫂子,我来摘吧。”

王英忙说道:“不用你,你是客人,哪能麻烦你。”

话虽这样说,新秀还是搬了小板凳坐到王英旁边,两人边干活边拉呱。

王英先切了半斤左右一块瘦肉出来,准备一会儿炒菜用,剩下了一块拎起来,又看看那一捆芹菜,觉得差不多,这才开始咣咣剁肉。

既然是拉呱,那就是东说一句西说一句的闲拉,话题自然就说到了新秀的前夫身上,“四弟妹,你就这两个孩子吗?”

“不是,我生了三个。”想到大儿子,新秀目光暗了下来,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舍弃哪一个当娘的都挂心,她抿抿嘴说道:“老大也是男孩,我留给他爷爷奶奶了。”

王英:“哦,老大多大了?”

新秀:“十岁了。”

王英:“也不小了,能帮她爷爷奶奶干活了。”

新秀:“大小可懂事了,只要家来就帮我干活,地里家里的活都能搭把手。”

王英:“咋没一块带过来呢?”

新秀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瑞民,压低声音道:“瑞民不想让带,连二小都是我强带过来的。”

王英也看了一眼瑞民,帮着瑞民说话,“不带男孩也对,毕竟那是人家的血脉,诶,二小他爹姓什么?”

新秀:“姓王。”

王英:“呦,真巧,五百年前还和我是一家子呢?你家王兄弟是怎么了?”

新秀对二小他亲爹还是有感情的,提起前夫,她有些心痛,“唉,生病,癌症,走了两年了。”

王英同情新秀,她惋惜的说:“那么年轻就走了,年纪应该不大吧?”

二小他爹走的场景新秀还历历在目,她还记得当家的到死都不放心三个孩子,到最后咽气抓着她的手,目光还放在孩子们身上,她垂下眼帘,轻轻的说道:“嗯,比我大两岁,他走的那年三十。”

王英叹道:“可怜的,咱们都是苦命人啊。”

王英手脚麻利快,她把剁好的肉收到盆里,用葱姜调料先喂着,这边就赶忙洗芹菜剁芹菜。

孙秀芳见儿媳妇肉剁好了,就支上面案开始揉面,瑞民现在特别有当家做主的派头,女人们忙着做饭,他坐在一边喝茶,这时候他看见王英剁好的纯肉馅,突然脑筋一动,这可是一点菜都没放的,这包出的饺子营养可比放菜的要多多了,他也不喝大茶了,茶杯一推,直接坐到面案边,“娘,你先擀一剂子面给我。”

孙秀芳疑惑,“你嫂子芹菜还没剁好呢,擀那么早的饺子皮,一会儿不就皴了?”

瑞民不耐烦,“你别问了,让你擀你就擀。”

“哦。”孙秀芳切了一剂子面,开始擀皮,瑞民拉过肉馅盘就开始包。

孙秀芳忙用擀面杖敲了一下瑞民的手,“老四,你干啥嘞,还没放菜呢。”

要说瑞民还真是疼媳妇,“娘,我先给新秀包几个纯肉馅的饺子吃。”

孙秀芳看看馅子眉头皱起,“老四,肉馅本来就不多,你都包了,大家吃什么?”

瑞民:“娘,看你,我也没说都包了,就光包够新秀吃的就行。”

王英剁好芹菜,攥去水份,正准备往肉馅里掺呢,扭头找不到盆了,“诶,肉馅呢,跑哪去了?”她转头找了找,正好看见瑞民在那包纯肉馅的饺子,她忙走过去,“呀,老四,你咋这就包上了,我还没放芹菜呢。”

孙秀芳:“我说了,他不听。”

瑞民:“嘿嘿,嫂子我包几个肉的给新秀吃。”

王英脸顿时沉了下来,瑞民这个人也太自私了,总共才一斤半肉,要包够八个人吃本就不多,现在他又生生挖出那么多肉去,大家伙要怎么吃,包出来的还叫肉馅饺子吗?

新秀不好意思了,“不用给我单包,我跟大家一起吃就行。”

“你别问了,你看我都包好了。”瑞民得意的一笑,将饺子拾到盖帘上,自己去烧水煮饺子了。

王英心中带着气,但碍于新秀是第一次上门忍着没说什么话,她把芹菜掺到剩下的肉馅里,不吭一声闷头包饺子。

王英的表现孙秀芳知道她生气了,一直试图活跃气氛,没话找话。

王英这个人也太过心软,婆婆为难成这个样子她实在不忍心,只好把刚才的不高兴压到了心底。

瑞民煮好饺子就把新秀拉到一边,将筷子往她手里一掖,“你快趁热吃。”

新秀也觉得瑞民做的不对,自己是来别人家做客的,你这个样子成什么了,她忙把碗往外推了推,“我不饿,你去给孩子们送去吧。”

“给你煮的你就吃,管那么多干什么?”瑞民捏起一个饺子就往新秀嘴里放。

新秀忙歪过脸去看孙秀芳和王英。

王英假装没听见继续包饺子,孙秀芳则干笑,“你吃吧。”

第三百三十五章:白眼狼 一顿吃的超级堵心,偏偏更堵心的还在后头,吃过饭也就到了上学的时间,石可领着妹妹去学校了。

这个时候瑞民才将自己的真实目的暴露出来,他翘起二郎腿说道:“嫂子,我这回来,还有一个事跟你说。”

王英原本以为瑞民这次来不过是因为结婚了,带老婆孩子到亲戚家认认门,没想到他还有事跟自己说,王英抬抬眼皮看了一眼瑞民,“说吧,啥事?”

瑞民开门见山的说道:“我算了个帐,当年咱做麻花生意的时候,我可是没少出力,麻花基本上都是我卖出去的吧。”

这个倒是实情,当年虽说家里人都出去卖过麻花,但主力确实是瑞民,王英问道:“是啊,怎么了?”

瑞民:“我觉得你们分给我的钱不对。”

王英只觉不可思议,“怎么不对了?”

瑞民:“肯定不对了,大头你们拿去了,就给我个小头怎么能对喽,还有,我还给家里买过面呢,最后也没给我钱。”

王英就从来没有记得瑞民买过面,“你什么时候给家里买面了,面都是你大哥从外面稍回来的。”

瑞民信誓旦旦的,“我说买过就买过,可能时间长了你不记得了。”

王英觉得瑞民提这个肯定有他的目的,她直接了当的说道:“老四,你就直说吧,你什么意思?”

瑞民:“当年你少给我钱了,现在你得给我补上。”

儿子这是干什么吗呀?孙秀芳扯扯瑞民的袖子,想去阻止他,“老四,你说啥嘞?”

瑞民一把甩开孙秀芳的手,“娘你别管。”

王英肺都要气炸了,当年为了瑞民石大勇费了多大的劲,给他办户口,给他找工作,现在好了,他还来跟自己算账了,既然你想算账,那咱就算算,“你当年在家吃,在家喝,我给你算过钱吗?”

瑞民冷笑,“哪家雇人不管吃管住的?”

王英冷哼,沉声道:“你要是按雇佣来算,那好,你大哥给你的钱,就是他给你开的工钱,我们卖多少钱跟你有关系吗?”

瑞民一噎,强辩道:“那不行,我才能吃多少钱,你这样算不合理。”

王英:“你说你能吃多少?家里四个孩子加一起没有你一个人吃的多。”

儿子这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样对待王英,老太太急出一身虚汗,“瑞民,你可别再说了,人不能没良心。”

新秀一看气氛不对,忙领着孩子躲了出去。

瑞民今天是铁心要拿钱走,他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娘,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我要回我该得的,怎么就叫没良心了,都说人死账不烂,嫂子,你不能因为我大哥死了,就不认这笔账吧。”

王英哆嗦着嘴唇说话都语无伦次了,“好,好,你大哥真好,这就是他掏心掏肺换来的好兄弟。”

瑞民一副赖皮脸的模样,“嫂子,话题你不用往旁里扯,我今天过来就是来算这笔帐的,你就说你给不给吧?”

“老四!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你嫂子!”孙秀芳实在是看不过眼,她把瑞民拉到一边,点着脑门子开始教训,“当年家里卖麻花,本钱可是你大哥自己拿的,他又得买油又得买面,你只是出去卖卖,分给你那些钱已经不少了,你哪根筋不对了,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些年,又来跟你嫂子要钱!”

“娘。”瑞民对孙秀芳实话实说了,他压低声音道:“新秀带两个孩子过来,现在一家四口都吃我自己的,你儿子没本事,一个月挣那点钱养活不了这些人,而且新秀肚子里又怀了一个,再过几个月就要变成五口人,我又没有划拉钱的本事,我能怎么办,算算也就只能来管嫂子要了。”

孙秀芳:“娘不是给过你四百块钱,钱呢?”

瑞民:“新秀怀孕,我用那钱给她补充营养用了,现在还剩一点不敢动,我总得留出来新秀生孩子坐月子的钱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孙秀芳听儿子这么说,心里理解儿子的难处,便不是那么生气了,她语气缓和的说道:“那你也不能用卖麻花当借口逼你嫂子,你跟你嫂子好好说,可以先借她点钱用,你嫂子还能不借给你吗?”

瑞民嘴一咧,“娘,看你说的咋那么简单呢,借,借我不得还吗。”

“你――。”孙秀芳还想做儿子的思想工作,她好声好气的说道:“老四呀,你嫂子她也不容易。”

“娘,看你说的,这年月谁容易呀。”瑞民一把将孙秀芳拔拉开,“这事你别问了,我去和嫂子说去。”

真是太憋人了,王英恨不得大哭一场发泄一通,偏她在人前还故作坚强,见婆婆把瑞民拉走了,自己坐在一边生闷气。

瑞民:“嫂子,你赶紧拿钱给我,我还得赶下午车回去呢。”

王英一眼都不愿意看瑞民恶心的嘴脸,她把脑袋扭到一边,“我没钱!你该找谁要去找谁要!”

瑞民不信,“你咋就没钱了,大哥死的时候公家不是给了五百块钱。”

王英动了气,你算是什么东西,还惦记着石大勇的那点卖命钱,她怒斥瑞民,“给五百快钱怎么了,那钱就一辈子不动了,去年年下里,娘生病住院你掏一分钱了,不都是从那个钱里出的!你大哥可是兄弟六个,娘不光光是我一个人的娘,你们倒好,一个个都撒手不问事了。”

去年年根,孙秀芳得了一场大病,王英吓得连夜到队里找值班调度,求过来一辆车,连夜拉到医院,整个过年期间都是王英在医院里伺候,瑞民过年过来走亲戚,知道娘病了,只是到医院看了一眼,一分钱也没有掏就回去了。

王英觉得,婆婆住院了,她有义务给老家的几个兄弟说一声,结果信是寄出去,可连个信皮也没见回。

那次住院孙秀芳可真是受了感动,同病房的病友都羡慕她,有人当时还问她来着,“大姐,那是你闺女吧。”

“不是,是我儿媳妇,”孙秀芳当时就落了泪,“我这个儿媳妇不易呀,我儿子没了,她带着四个孩子和我这个老太婆过日子。”

孙秀芳现在很纠结,她既不想难为王英,也不想儿子为难。

瑞民:“我就不信娘看个病能把五百块钱都花没了。”

王英一句话怼了回去,“花不花没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过问?”

瑞民:“我也没说我有资格,但你欠我的钱不能不给我吧。”

王英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两行热泪滚滚而下,“老四,你拍拍胸脯问问自己的良心,你问我来要这钱你要得着吗?当年你大哥哪地方亏待你了?他把你从老家弄出来,还给你找了工作,费了多大劲你心里有数吧?现在好了,陈年烂谷子的事你都能当成理由来给跟我要钱……”

孙秀芳见王英哭得伤心,忙扯了一条毛巾来给王英擦眼泪,“英子,你别哭,我好好说说他。”

王英接过毛巾,指着瑞民问孙秀芳,“娘,这是你养的好儿子,还是养的一头白眼狼?”

新秀支着耳朵听里面的声音,听到王英哭了,从门口偷偷探过脑袋往里看,二小和妮儿也有样学样,都趴在门框上往里瞅,妮儿看了一会儿,抬头问新秀,“娘,大娘怎么了?”

新秀忙把两个孩子领到一边,“娘也不知道你大娘怎么了。”

新秀刚来没多久,又不了解当年的事,孰是孰非她可没有发言权,不过看王英这个表现,好像是瑞民做的不对,但瑞民是她男人,她应当是站在瑞民这边的。

“什么叫白眼狼,嫂子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瑞民不高兴了,“我不过就是和你算算老账,怎么就和白眼狼扯上关系了。”

“看你行的事,哪一条是人能做出来的?你大哥刚死,尸骨未寒你就……”王英说到这里,急忙刹住话题,新任的四弟妹可是就在院子里,王英潜意识里还想给瑞民留个面子,“这个事咱就不说了,就说你在家里住了那么些年,包括你工作后,你往家里掏过一分钱没有?回到家就跟大爷似的,当年我生想想,刚生下孩子几天,人还在月子里,有一次想给孩子洗几片褯子,你看见了,没说搭一边手,还把自己的衣裳都脱下来按到水盆里让我洗。”

提到生想想,孙秀芳不好意思了,当年她因为嫌弃王英生的是闺女,伺候月子根本不上心,有时候看见盆里有脏褯子还装作没看见。

瑞民的所作所为王英只觉罄竹难书,她一笔一笔的数落给孙秀芳母子两个听。

“行了!你扯那些个干什么。”瑞民不耐烦了,他打断王英的话题,“我今天过来就问你一件事,你给钱还是不给?”

王英断然拒绝,“不给!我刚才告诉你了,我没钱。”

“不给是吧?”瑞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给我就不走了,从今天起,我们一家四口就住这了,正好让新秀在这里生孩子,还有人给伺候月子呢,多省事。”

第三百三十六章:伤心 瑞民咄咄逼人让王英悲愤不已,只觉他的嘴脸多看一眼就觉得恶心,她豁然起身,甩手就走,“随便,你爱怎样就怎样!”

“英子!英子!”孙秀芳见儿媳妇生了气,追着王英的背影连喊好几声。

王英出门,院子里的新秀瞅瞅王英的脸色喊道:“嫂子。”

王英谁也不想理,她头也没回,直接去上班了。

新秀站在门口一直等王英转过拐角,才进家来,她问孙秀芳,“娘,嫂子怎么了?”

“你别管。”瑞民扶着媳妇的胳膊让她坐下。

屋里人说什么新秀在院子里可听得一清二楚,她可记得王英说你大哥尸骨未寒怎么的,话说半截让新秀郁闷的很,她指指外面,“刚才嫂子说大哥刚死的时候,是什么事啊,还尸骨未寒的?”

当年自己干的是瑞民哪能跟新秀说呀,他脑瓜一转,“有件事我一直没给你说。”瑞民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当年我大哥刚死,嫂子就想嫁给我,当时我没愿意的。”

“啊!”孙秀芳愕然,儿子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是跟谁学的,瞎话说起来跟真事似的,她想反驳,但看看四儿媳妇,到底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王英越想越伤心,一直快到办公室了眼泪都没有断过,所幸办公室里还没有人,她趴到办公桌上好一通痛哭。

朱金凤和王英一个办公室,老远就听见有人呜呜的哭,她侧耳听听,疑惑的嘟囔一句,“谁呀?什么伤心事哭成这样?”

随着她越走越近,终于发现哭声传自自己办公室,她忙推开门,王英正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对于王英,自从知道了她的情况,朱金凤从心底里同情她,平时王英也跟开朗,有什么烦心事从来不挂到脸上,更别说哭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朱金凤忙疾步上前,双方扶住王英的双肩,关心的问道:“呀!我的天爷,王英你怎么了?谁把你欺负成这样?”

没人安慰还好一点,王英发泄完后就能止住眼泪,朱金凤这一关心,王英好似有了依靠,她双手环住朱金凤的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朱金凤从来没见王英哭过,王英突然哭得这么撕心裂肺,让她无措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哎呀,什么事你好好跟姐说,姐帮你拿主意,看你哭得,姐心里都跟着难受。”

王英哭了好半天,在朱金凤的安抚下,才慢慢止住眼泪,“朱姐。”王英难为情的擦擦脸颊上的泪,看着自己的泪渍把朱金凤的衣襟洇湿一片,她忙说道:“看我,把你衣服都弄脏了,你赶紧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朱金凤摆手,“别,姐的衣裳是小事,你快把姐憋死了,快给姐说说你到底是遇上了啥事。”

王英吸吸鼻子,“朱姐,我之前跟你说过孩子爸有兄弟六个对吧。”

朱金凤:“对呀,说过,怎么了?”

“今天他家老四带着老婆孩子来了,我原本以为他是带老婆来认门的,没想到……呜呜……没想到他是来管我要钱的。”王英说着,忍不住又呜咽了几声。

“管你要钱!”朱金凤诧异道:“你这一家子都快揭不开锅了,他这个当叔叔的不说要帮一把,还管你要什么钱?”

王英:“朱姐你不知道,这个老四身体不太好,在老家二十大几了也说不上媳妇,后来是我家孩子爸想办法给他转了户口,接了出来,又给找了工作,当年他刚出来的时候,在家闲了一段时间,后来见他一个大小伙子老闲着也不是个事,家里就做了点小生意,搓麻花卖,没想到,竟然就搓成了罪,孩子爸这都走了好几年了,老四今天竟然来跟我算账,说是当年我们苛待他了,钱分给他分得少,来跟我要当年少给他的钱。”

朱金凤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不知道感恩罢了,竟然还能厚着脸皮来要钱,朱金凤是东北人,一句东北话顺口就骂了出来,“臭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人呢,有本事他大哥活着的时候就来算账,干嘛等人死了才来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王英委屈的说道:“当年做生意,本钱都是我们拿的,他只管出去卖卖,而且挣的钱我当家的都分给他了,他说卖的钱多,分成他钱少,卖得钱肯定多呀,面钱,油钱,火钱都在里面,我连人工费都没跟他算,分钱当然只能分利,不能把老本都分给他吧。”

朱金凤点头,“那是肯定的。”

王英:“这事都过去四、五年了,他还来找后帐,后来说起来,原来是他还惦记着孩子爸当年走后公家给的五百块钱抚恤金,朱姐,你说,他算哪棵葱,这笔钱他惦记得着吗?”

朱金凤:“就是,他惦记得着吗,不给他,一分都不给。”

王英愁眉不展的说道:“我就是想给也没那个实力呀,朱姐你知道,去年过年我婆婆生了一场大病,当时花的就是那个钱,钱是没花了,但剩的也不多了,我还想留着这个钱救急用,没想到这个老四还跟我叫嚣,说我不给钱他就不走了,还说要让他老婆在我家坐月子。”王英抹抹眼泪,后悔万分的说道:“朱姐,我都后悔死了,人要是有前后眼,说什么也不能让孩子爸把他办出来呀,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朱金凤感慨的说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他妈的就不是什么好鸟。”她拍拍王英的肩膀,“王英,这个事你打算怎么办?”

王英萎靡的靠在椅子上,“我哪知道怎么办呀。”

朱金凤灵光一闪,建议道:“要不,我找几个人到你家去揍他一顿,把他揍跑?”

“别,别。”王英立刻反对,“我婆婆还在我家,不管怎么说那是他亲儿子,得给我婆婆留点面子。”

“要我说呀你就是太善。”朱金凤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就是一畜牲,揍他也是帮你婆婆教育孩子了。”

“别,还是别。”王英摇头,“要这样我宁可破财免灾了。”

一下午也没什么事,王英和朱金凤说了一下午的话,经过倾述和朱金凤的劝解,王英心情舒畅不少,等到下班时间,她先去幼儿园接了想想和念念。

再嫌那几个人碍眼,那也是自己的家,王英领着两个孩子往家里走。

孙秀芳再觉瑞民做的不对,那也是自己的孩子,再说了,新秀肚子里还有自己的亲孙子,老太太早早的就忙活起了晚饭。

中午有王英留下的半斤肉,够炒几个菜的,家院子里养着鸡,鸡蛋是不缺的,老太太又从抽屉里拿了钱,到市场上买了菜,回来路过供销社还专门进去买了一盒午餐肉。

等王英回到家,饭桌上已经摆上了好几个菜,二小和妮儿一人手里正捏着一片午餐肉香喷喷的吃着。

念念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小朋友,他指着两人问王英,“妈妈,他们是谁呀?怎么在咱们家里?”

“呦,念念回来了,过来奶奶给你们介绍一下。”看见孙子孙女,孙秀芳忙把锅铲放到一边,她弯腰握住两个孩子的小手,把他们领到二小兄妹对面,“这是你们四叔家的哥哥姐姐。”说完又对二小两人说道:“这是你大娘家的弟弟和妹妹。”介绍完之后,她轻轻拍了孙子的肩膀一下,慈爱的说道:“念念,想想,你们带哥哥姐姐一起玩去吧。”

婆婆看孩子,王英自然的就拿起锅铲继续炒菜。

每年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妈妈才会买午餐肉给大家吃,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午餐肉,二小手上肉的香味一直往念念鼻子里钻,馋的他一把抓住孙秀芳的手,指着二小手上的午餐肉说道:“奶奶,我也要吃午餐肉。”

二小第一次吃这么美味的东西,刚开始他还舍不得吃,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啃,听这个弟弟也要吃肉,唯恐大人让他把肉让出去,他直接把肉往嘴里一塞,“嗷呜”一口,全下去了。

一盒午餐肉也就半斤,切到盘子里总共也没几块,已经分给两个孩子一人一块,盘子里的肉就更少了,要是再分给几片出去,就不成一盘菜了,她哄念念,“都要吃饭了,一会儿一块吃。”

念念自出生就是家里最受宠爱的那个,别人没有的他得有,现在别人有了竟然他没有,念念不愿意了,“我就要现在吃。”

孙秀芳蹙眉,“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听话呢,奶奶说了一会儿一块吃。”

“就要吃,就要吃。”念念拧着小身子,眼看着就要咧开大嘴开哭。

王英今天可是生气出门的,孙秀芳唯恐再惹了王英不高兴,她忙说道:“别哭别哭,小祖宗,奶奶这就给你拿。”

孙秀芳端了盘子出来,一个孩子再分了一块之后,盘子里总共就剩下了一块,孙秀芳见就剩一块了,她也没把盘子端回去,直接就放到了一边自己就进屋了,没想到,就因为这一块肉,惹得念念和二小打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最后一笔钱 二小是吃着手里的,看着盘里的,念念受宠惯了,家里的好吃的从来他都是多吃多沾,自然理所当然的认为盘子里的那块肉就是自己的。

二小急忙忙的把手中肉塞到嘴里,腾出手来去抓盘子里的肉,那念念能愿意了吗,伸出手就去抢,“这是我的!”

二小都把肉抓到手里了,到手的肉怎么可能还退回去,他紧紧抓着肉不放,“是我的。”

石家小霸王念念气得推了二小一下,“这就是我的!”

二小也不是个好脾气的,直接给了念念一巴掌,“我的!”

念念吃了亏,嚎哭着就扑了上去,好吗,两个孩子你来我往的眼看着就打了起来。

王英哐哐哐的正炒着菜,听到儿子的哭声,扔下锅铲就出了厨房。

孙秀芳刚进屋就听见孙子的哭声,她转身又跑出来。

新秀和瑞民在屋里听见了,也慌忙往外跑,出来一看,两个小男孩已经缠在一起,两个小女孩躲的远远的,想想胆子小,边哭边叫,“妈妈,妈妈――哇――”

原来是俩小孩打架,瑞民为了巴结他媳妇,不问青红皂白,一把将念念推开,“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欺负人呢!”

孙秀芳觉得二小是客人,主人得让着客人,她上来就训斥石念,“念念,小哥哥第一次来咱家,你怎么不知道让着人家?”

俩小孩都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尤其是石念,我挨欺负了不说你们还没一个向着我的,尤其是瑞民那一把,要不是王英接的快,他能一下子坐到地上去。

石念哪里受过这个委屈,当时可就反了天了,他往地上一躺,翻身打滚的开始嚎叫。

王英哪舍得让念念这么哭过,因为可怜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父爱,对于石大勇唯一的儿子,王英平时可是把爱加倍给了念念,别说让他哭了,平时小脸一不高兴,王英就赶紧哄。

孙秀芳和瑞民的所作所为王英可是看在了眼里,怎么着,你们一家子上门来欺负人,欺负完大人不行,连孩子也不放过?

王英心寒的很,尤其是孙秀芳,心说我掏心掏肺的对待你,遇到事了你亲孙子还不如一个带犊子吗?

王英耐着性子将念念从地上抱起来,轻声哄道:“念念乖,咱不哭,你跟妈妈说因为啥和别人打架。”

石念不依不饶,就是嚎哭不说话,有时候还伸腿去够二小,恨不得再踹一脚上去。

王英被儿子哭得脑仁疼,她有心发一通火,又怕吓着自己的孩子。

都是这一家人,王英怨恨的瞪了瑞民他们一眼。

王英早就把锅里还炒着菜这事忘到了脑袋后头,想想眼看着从厨房冒出一股黑烟,她挂着两行清泪,指着厨房对王英说:“妈妈,冒烟了……”

经过闺女的提醒,王英瞬间感觉鼻腔里全是糊巴味,“呀!菜糊了!”

“菜糊了!”孙秀芳反应还算及时,她一个箭步冲进厨房,把炒菜锅从从火上挪下来,她小心翼翼的将最上面一层肉炒芸豆往外盛,嘴里喋喋不休的嘟囔,“可惜了,可惜了,这孩子也真是的,做饭的时候捣什么乱呢。”

有人处理厨房,王英放下心来专门哄念念,“乖儿子,咱不哭了,你跟妈妈说为啥打架?”

念念哭了这会子发泄得也差不多了,他吸吸鼻子,小手指头直指二小,“他抢我的肉!”

二小立马反驳,“我没有,是你抢我的肉。”

瑞民瞪了念念一眼,不满的对王英说道:“嫂子,你可不能这么惯孩子。”

对瑞民王英是一点好脸色也不想给,“我惯我的孩子关你屁事。”

瑞民被怼得直摸鼻子,“嫂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念念可是我大哥唯一的儿子,你可得教育好了,不然怎么对得起我大哥的在天之灵。”

“哼!”王英冷哼,“你大哥要真有灵的话,该怎么办他心里有数。”

这话听着咋这么让人心虚呢,瑞民暗拍胸脯:幸亏现在不是黑天。

王英对这一家人厌烦到了极点,她恨不能让他们直接滚蛋,“瑞民,天儿也不早了,吃了饭你们赶紧动身吧,不然等天黑了不好找车。”

还没达到目的那能走吗,瑞民厚着脸皮说道:“嫂子,我中午不是说了吗,要是没钱的话,就让新秀在这生孩子了。”

没看见大嫂的眼睛里都要冒刀子了吗,瑞民怎么还这样说?“瑞民。”新秀扯扯瑞民的袖子。

瑞民给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继续说道:“回头咱娘伺候月子也方便,你还能搭把手。”

王英:“我该你的还是欠你的,还让我搭把手,你自己看看,就这两间屋,已经住了六个人了,再来人住哪?住锅台!”

瑞民死皮赖脸的,“那就是该你操心的事了,只要是能住下来,住锅台也成啊。”

王英气结,抱着念念扭头进了屋。

“妈妈――”想想急忙追上王英的脚步。

桌子上已经摆了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辣椒炒鸡蛋和一盘糖拌西红柿,王英也不等其他菜了,她直接让闺女儿子坐到板凳上,“想想,念念,吃饭。”

瑞民倚在门框上故意气王英,“嫂子,别急着吃饭呀,咱娘说还有好几个肉菜呢。”

王英拿过馒头,给两个孩子一人手里塞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回了句,“肉菜我们娘几个是没福气吃了,那是咱娘专门给她儿子炒的,我们吃这个就行,等娘炒好菜,你们和大勇一块吃吧。”

这话听着咋那么别扭,活人怎么会和死人一起吃饭,“嫂子,你这么说话可不对啊,我大哥都死那么多年了,怎么还能和我们扯到一起。”

王英讥讽,“哎呦,咋就不能扯上关系了,几百朝年的事都能翻出来当借口,你们一起吃顿饭又能怎么了?”

眼不见心不烦,王英带着念念和想想随便垫吧两口,就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崔云香家。

崔云香还正在洗菜,看见王英娘三个,问了一句,“英子,听说你家来客人了,谁呀?”

王英撇嘴,“什么客人,是老四带着他老婆孩子过来了。”

崔云香诧异,“呦,瑞民结婚了,啥时候的事?年根的时候还没听说他有孩子呀,这么快孩子都生出来了?”

王英:“什么呀,找的是一个二婚头,人家带两个孩子过来的。”

崔云香嘻笑,“进门就当爹,老四这是省了多少事,怎么,他是带老婆来认门的。”

“狗屁。”王英愤恨的说道:“他是来管我要钱的。”

崔云香顿住手,“要钱?要啥钱?”

王英嗤道:“他还惦记大勇走的时候单位发的那五百块钱抚恤金,这不,找借口来管我要钱。”

崔云香气得把手里的菜直接扔到水盆里,不成想溅起的水花直接迸到脸上,她胡乱的用手背擦了一下,骂道:“这瘪犊子是咋想的?他还是人不是,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王英:“我是不知道他良心让没让狗吃,反正他现在恶的很,还说我不给他钱,他就要在我家住下来,还要让他老婆把孩子生到我家里,让我帮忙伺候月子。”

崔云香觉得不可思议,“啧啧啧,谁给他那么大的脸?诶,他找的什么借口管你要钱?”

王英:“还不是当年卖麻花那档子事。”

崔云香:“卖麻花有什么事?”

王英:“老四说当年麻花都是他卖出去的,钱分给他分的少了,现在让我补上,而且他还说他当年还往家里买面了,我没给他钱,这个钱也得让我还他……”

“瞎说。”崔云香不等王英说完,立即打断道:“我可记得真真的,你家大勇买的面都是从外面捎回来的,当时你张大哥还在我面前夸你家大勇能干来着。”

王英:“诶,现在老四就一口认定他买面了,没给钱,死无对证的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崔云香忙问:“那你准备怎么办?给不给他钱?”

王英皱着眉头道:“我是真不想给,大勇的这点抚恤金现在让我花的就剩二百来块钱了,这可是大勇留给我们娘几个的最后一笔钱,我还想留个念想呢。”

崔云香:“对,不给。”

王英:“可是不给也不行,我看这个老四是赖上我了,刚才他那个便宜儿子还和念念打了一架,烦死我了。”

崔云香一听念念和人打架了,她忙心疼的问石念,“乖宝,你没吃亏吧?”

念念挥了一下小拳头,“他抢我的肉,还打我,我就揍他。”

“没吃亏就好。”崔云香夸赞道:“碰到这样的人,你下回还揍他。”

石念得了表扬,得意的小脸一扬,“嗯,还揍他。”

王英不禁噗呲一笑,“嫂子,哪有你这样教孩子的?”

崔云香:“我这样教孩子可一点没毛病,哪像你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都憋在心里,把自己活成受气包。”

“唉~”王英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从和大勇结婚起,我受得委屈多了,那时候是看大勇也不容易,我也不想给他填堵,能忍也就忍了,没想到,忍到现在让人当成好欺负的了,你说这是什么事?”

第三百三十八章:财去人安乐 瑞民气走王英,他不认为自己有错,相反心里还恣的很,你走了,走了更好,谁愿意吃饭的时候还看着别人的死人脸。

他心安理得的吃完饭,从扫帚上撕下一根草棒,夹在胳肢窝里一擦,开始剃牙缝里的肉丝,这时候的瑞民一身男主人的派头,他剃着牙在两间屋里转了转,坐回板凳上,二郎腿一翘,开始分配今天晚上的住宿。

“娘,我看了,小屋那个床大,睡六口人没问题,晚上你和嫂子带着可可她们住那屋,我和新秀带着俩孩子住客厅这个小床,嗯,虽然有些挤吧,也凑合。”

王英家两个房间是这样分配的,客厅放的这张是一米二的小床,平时都是她搂着念念睡在这张床上。

另一间一分为二,前半部分支了一个炉子,冬天用来做饭和取暖,后半部分放了一张两米二的大床,孙秀芳和仨闺女就睡在这张床上。

你倒是安排的挺好,儿媳妇还没回来了,这个家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孙秀芳没敢直接答应,她沉吟了片刻,“老四,还是等你嫂子回来再说吧。”

瑞民胸有成竹的说道:“不用等,我嫂子就是回来了也得这样安排。”

话是这样说,孙秀芳也明白,要想睡下这十口人,只能这样睡,“还是再等等吧。”

瑞民才不听孙秀芳的,等孙秀芳收拾完,他就直接把二小和妮儿先抱上了床,“今儿晚上咱就睡这里了,你们先上床玩会去吧。”

王英爱干净,平时家里都收拾得一尘不染的,更别说是床上了,王英偏爱天蓝色,她认为这种颜色显干净,所以床单她选的是蓝白相间的大方格。

二小和妮儿刚从农村出来没多久,还没有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俩孩子在农村野惯了,玩累了爬床上就睡也是常有的事。

再说了,农村到处都是土,摸哪哪是灰,洗也洗不过来呀,新秀自己一天到晚做不完的活,也没有在这方面多加注意。

后来出来了,搬到厂里住,但他们住在生活区,离生产区特别远,屋里屋外都是水泥地,找点土你得去花池子里,这可比农村干净多了,新秀还觉得自己孩子干净呢,也没有多督促俩孩子多多注意卫生。

这一上床看出来了,两个孩子往床上一爬,登时几个大黑印子映在了洁白的床单上。

孙秀芳出来好几年了,卫生习惯早就养成,睡前一定要洗涑的,不然被头脏的快。

孙秀芳也就刚去厨房送碗的空,没成想,两个孩子在床上翻起了跟头,王英她是知道的,平时床上有个头发丝都要捏起来,干净得了不得,这俩孩子蹦哒这一会儿,上面就乱七八糟的不像话,而且肉眼可见上面灰一道,黑一道脏印子。

孙秀芳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就要去抱妮儿,同时不满的说道:“哎呦,赶紧下来,洗洗再上床。”

新秀也不好意思了,她忙去胡拉床单上的黑渍,“小嘞,听奶奶的话,一会儿再玩。”

等两个孩子下了床,孙秀芳忙不迭的去打水,小手小脚洗出来,盆里的水都成了黑色的。

王英不想回家,她在崔云香家一直呆到天黑,期间,还在人家蹭了顿饭。

想想和念念就爱吃崔云香做的饭,眼看着俩个小肚皮都鼓起来,还一个劲的夹着菜往嘴里塞。

王英都有些难为情了,她忙说道:“念念,饱了咱就不吃了,可别撑个好歹的。”

崔云香笑道:“看你,孩子喜欢吃就让他们吃,我做的饭这么受欢迎,我还高兴呢。”

王英:“嫂子,你说他俩也没缺了多少嘴呀,怎么一到你家就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崔云香怜爱的摸摸念念的后脑勺,笑笑,“都说隔锅香,我家张军还老说你做饭比我做饭好吃呢。”

吃完饭,两人又在一起控诉瑞民,王英是真不想回家看那一家人的嘴脸,可眼见得天黑了,再不走可就耽误人家休息了,王英只好恋恋不舍的告别,“嫂子,我走了,回头再过来找你说话。”说完又冲着一边玩的正高兴的仨孩子喊了声,“想想、念念,别跟哥哥玩了,回家睡觉了。”

崔云香跟在她身后挽留,“别急着走啊,军子和可可还没下晚自习呢,时间还早,等他们回来你再走也不迟呀。”

王英回头说道:“等他们下晚自习得十点,耽误你家小兵睡觉。”

崔云香遗憾的说:“你看你张大哥也不在家,要是他在家,让他出面去教训教训石老四,不能由着他这么欺负人。”

王英摇摇头,“嫂子,我也不能一有事就来麻烦张大哥,放心,这个事我能处理好,实在不行我就把剩下的二百块钱给他,财去人安乐,以后他也就没有惦记头了,也省得老来烦我。”

崔云香:“我看你呀,就是太好说话了,那石老四也是摸准了你这个脾气,才敢肆无忌惮的来讹你。”

安安不用上晚自习,她早就回来了,回到家一看,妈妈和弟弟妹妹都不在家,她把书包放下,疑惑的孙秀芳,“奶奶,我妈呢?”

“哟,安安回来了,奶奶这就去给你热饭。”孙秀芳说着就往厨房走。

安安跟着孙秀芳后面,看着菜橱里的一盘剩菜问道:“你们都吃完了?”

孙秀芳把菜端出来正要支锅,“嗯,今天吃的早。”

安安:“那我妈呢?吃了没?”

孙秀芳:“吃了吃了,你妈吃了饭带着想想和念念出去了。”

平时家里吃饭,除了要上晚自习的石可,王英都是等人到齐了再吃,今天竟然没有人等自己,安安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她撅撅嘴巴,闷闷不乐的吃点东西就准备学习,原本想到客厅书桌上写作业,但是四叔家两个孩子太炒了,她只好拎着书包回了卧房,趴在床沿上写。

就着月亮地,想想和念念在前面跑跑跳跳的,这让王英羡慕不已,小孩子就是好啊,每天吃饱喝足了只管长身体就行,哪像她,一脑袋的烦心事。

屋子传来孩子的打闹声,王英不禁皱皱眉头,她知道这个点安安肯定是在写作业,这么噪杂是声音肯定影响孩子学习。

当她推开门,一眼看见两个孩子正在她床上翻跟头的时候,瞳孔猛的一缩,面色当即沉了下来,但做为一个大人,又不能直接训斥人家孩子,她转头对瑞民和新秀说道:“安安在学习呢,你们让两个孩子小声点。”

瑞民不以为意,撇撇嘴,“那能耽误多大一会儿功夫?”

新秀倒是还有做为客人的自觉,她忙去安抚两个孩子,“咱不玩了啊,安安姐姐在学习,不能影响姐姐。”

孙秀芳正在和儿子说闲话,看到王英,不自然的放下手中正纳的鞋底子,拘谨的笑笑,“英子,晚上让他们一家子睡你的床,咱们娘几个睡大床中不?不然住不开。”

很明显这是你们已经决定的事,再来问我不是多此一举吗?天儿都黑了,瑞民还赖着不走,她就是再烦也不能撵他们出去,王英淡淡的道:“娘,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现在是真没办法了,王英之前还想着,不管怎么说,坚决不给瑞民一分钱,但按现在的情况来看,不给肯定是清净不了了。

六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即使床够大,睡起来还是挤的很,王英一夜几乎没合眼,她只想尽快把那家人打发走,天蒙亮,她就起了身,去给石可做了早饭。

石可总觉得跟睡不够似的,刚一睡着又该起了,妈妈来喊她起床她还在做梦呢。

“可可,起床了。”王英压低声音在石可耳朵边喊了好几声才把石可喊醒,她迷迷瞪瞪的坐起来,揉揉眼睛,“妈,几点了?”

王英拿过衣服给石可披上,“不早了,快起吧,一会儿军子该来接你了。”

“哦。”石可迅速的洗涑完,三口两口将碗里的饭扒拉干净,背着书包赶紧出去了,她知道张军一定在房山头等她,搭人家的二车子,可不能让人家等时间长了。

王英一直目视闺女走远了才回了屋,她坐在床沿上思忖了很久,才又爬回床上,爬到最里边,用钥匙打开一个大木箱子,当年公家给了抚恤金她就藏在里面。

钱一直用一块白手帕包着,王英掀开帕子,里面是厚厚的一沓子大团结,她将里面的钱数了数,总共还有二百一十七块钱,她想了想,将十七块钱零头查出来,剩下的都装进了衣兜里。

瑞民这一夜睡的也不踏实,他心里没底,嫂子这里到底能不能讹到钱出来?他虽然说了,不给钱人就不走了,那怎么可能!一来他还得上班,二来他刚习惯抱着热乎乎的女人睡觉,哪能舍得再去独守空房。

早上这一阵挺忙的,可可和安安上学不是一个点,伺候完可可,安安也该到点了,等安安出了门,她也快该上班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回家探亲 孙秀芳起床的时候,王英已经做好了早饭,新秀不好意思在别人家里睡懒觉,也起来帮忙盛碗拿筷子,吃饭的时候,王英将兜里的二百块钱掏出来,放到桌子上。

“老四,你大哥的抚恤金花的就剩这二百块钱了,你要真想要就拿去吧,多了我也没有。”

瑞民大喜,忙将钱抓在手里,“谢谢嫂子,虽然少点,就这个吧。”

王英的心都在滴血,她冷冷的说道:“我挺忙的,这就得去上班,一会儿就没空送你了。”

明摆着,这就是在撵人了,不过没关系,目的达到了,瑞民把钱往兜里一揣,“嫂子你忙你的,我认识路,不用送。”

孙秀芳心里明白的很,瑞民这次来,纯属是装老实讹人,无理取闹,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实在是没有本事帮他一把,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等王英带着两个小的走了,孙秀芳瞅个新秀没注意的空推推瑞民,“老四,你以后可别这样了,你嫂子她也不容易……”

“我咋样了!”瑞民立马打断孙秀芳的话,他眼一瞪,强词夺理的说道:“嫂子既然给我钱,那就说明她承认了当年确实亏待我了,不然她给我钱干什么?真是的,娘你得分清里外,我才是你亲儿子,有事你得多为我考虑。”

孙秀芳气得冒火,“老四,我怎么就不为你考虑了,你嫂子一个寡妇人家,老的老,小的小一大家子人都得让她带着,叫你讹成这样我替她说一句话没有?”

“行了行了。”瑞民不耐烦了,“娘你左一句讹,右一句讹的,还说替我考虑了,老的老,小的小怎么了,小的是她孩子,老的是她婆婆,她不该带吗?”

孙秀芳:“你刚才还说你是我亲儿子,要不以后我跟你过吧。”

瑞民刚成亲,两口子正好的如蜜里调油,他才不愿意家里多个电灯泡,“娘,我都没地方住,你去了住哪?”

孙秀芳不解,“你没地方住?那你这一家子住哪儿?”

瑞民:“先在单身宿舍里凑合的,娘,你就踏实的住我嫂子这得了,什么时候单位分我房子了,我再过来接你。”

孙秀芳:“哦,那你到时候可别忘了啊。”

瑞民摆手,“忘不了,我这就带新秀他们回去了啊,明天我还得上班呢,可不能耽误了。”

孙秀芳说要跟瑞民过,其实是她实在愧对王英,不敢面对儿媳妇,等瑞民几口人走了,她急忙帮床单被罩都撤了下来,洗干净了晾上。

王英损失了二百块钱,一上午都不高兴,朱金凤瞅着王英的脸色关心的问道:“你家那个什么亲戚还没走啊?”

“没呢。”王英咧了一下嘴,“估计上午就该走了。”

朱金凤:“哟,怎么舍得走了,不是说不给钱就不走了吗?”

“不给钱他能舍得走?我这是钱买的。”王英忿忿的,“花钱买肃静。”

朱金凤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到王英手边,自己的那杯端起来喝了一口,“昨儿个不是说了一分不给吗,怎么又给了。”

王英苦笑,“不给不行啊,他赖在我们家一天我都受不了,就昨天,他带来那个儿子为了争吃的,还把俺家念念给揍了。”

听到小小的念念挨揍了,朱金凤担心的问道:“哟,念念没受伤吧?”

王英摇摇头,“没有,我就是心寒,俩孩子打架,我婆婆和那个老四都护着他们那个便宜儿子,没有一个向着我儿子的,朱姐你说,老四向着他儿子我能理解,我婆婆她不向着亲孙子我就想不通了,难道是别人家的种比她亲孙子还重要?”

朱金凤不理解,“你婆婆咋想的?”

王英:“谁知道她咋想的。”

中午做好饭,王英也回来了,孙秀芳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王英的脸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王英本来她还带着一肚子的气,可进家门一看,自己床上的床单被罩洗得干净的晾在铁丝上,而且孙秀芳的眼神带着小心,她立马就心软了,婆婆年纪这么大了也不容易,自己也不能跟她置气。

“娘,可可和安安回来没有?”王英主动跟孙秀芳说话,“咱中午吃什么?”

孙秀芳一下子就放心了,儿媳妇能主动跟她说话,说明她心里已经不是那么生气了,她登时笑容满面的说道:“我炒了西红柿炒鸡蛋,这个菜孩子们最喜欢吃,还炖了茄子和土豆。”

王英扯扯床单上的皱褶,“娘,你咋不等我回来洗呢,挺老沉的,我洗就行。”

孙秀芳:“嗐~娘又没事,床单让那俩孩子弄脏了,我随手就洗了。”

王英摒弃前嫌与孙秀芳两个说说笑笑,一顿饭下来,俩人已经和好如初,下午去上班的路上,王英暗骂自己,真是犯贱。

王英单位有明文规定,单身有一年一次的探亲假,不是单身是四年一次的探亲假,时长都是二十天,基本上每年王英都会赶在孩子们的假期里带他们回趟老家。

去年是夏天回的,今年的假期还没用,王英和孙秀芳商量好了,今年过年准备回老家去过。

其实家在这里,不年年回老家也行,不过王英就是想回去,回自己的娘家,只有在母亲的身边,她一整年的疲惫才能化解掉,才能在新的一年里继续带着一家人往前走。

终于盼到了孩子忙放寒假,王英把手头上的工作做了,就交了休假申请,将火车票开出来,等到生活车来了,她又去给老家亲戚备了些礼物。

为什么王英会年年回去,坐车不用花钱也是其中一大原因,要不然,一家六口人的来回车票也是需要一大笔钱,这也是铁道部职工的一项福利,在职职工回家探亲,单位会提供一个乘车证明,家属人数都写在证明上,这样一家人坐车就都不用花钱了。

石大勇走的事王英一直还瞒着爹和娘,她不想让爹娘那么大的年纪还挂心她,前几次娘问起石大勇,王英都是说他单位忙没有空回来,今年她还准备这么说,为怕孩子们说漏了,她还专门给几个孩子交待了又交待,尤其是念念,他最小,嘴上还不知道怎么把门,王英对儿子说了,“念念,等回了老家,见到姥娘,千万别跟你老娘说你爸爸死了这件事啊。”

“嗯,我不说。”念念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妈妈不让说我就不说。”

孙秀芳一年多没回老家了,老家还有四个孩子呢,虽说都成年了,但孩子再大,在母亲心里也是孩子,当娘的都是挂念的。

瑞全和瑞胜最盼着娘和大嫂回来,家里有女人,说明未来的一段日子里他们每天都能吃上现成饭。

瑞成倒是无所谓娘回不回来,他一家人现在单过,日子过得舒坦着呢。

王英每年回来最大的原因就是去看爹娘,她先把孙秀芳送回家,一家人简单的吃点东西,稍事休息后,她就带着四个孩子拎着礼物回了娘家。

天寒地冻的,秀芝和王友元老两口也不愿意出门,一般的情况下,都是在家守着火炉子,有病号上门,王友元就看看病,开开药,没有病号的时候两人就说说话,商量着做点啥吃。

今天和往常一样,俩个老的守着炉子,秀芝做针线活,王友元切了一个大红薯,在炉盖子上烤红薯片吃。

“他爹。”秀芝将针尖在头皮里蹭了蹭,然后顺着针锥打出来的眼将线拉过去。

“嗯。”王友元专心的翻着红薯片,“啥事?”

秀芝将鞋底子放到膝盖上,“咱家英子说今年回来过年,这几天也该到了吧?”

王友元捏起一片红薯咬了一口,试探着还生,又放回炉盖子上,“我算着也该到了。”

秀芝:“那咋还不回来呢,我都等急了。”

王友元随口说道:“那你急啥嘞,孩子自回来了难道还能不来看你?”

秀芝:“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说大勇也真是的,工作就那么忙吗,好几年都没空回来了。”

王友元:“看你这话说的,人家要养一大家子呢,不忙点能行吗?”

终于拐进了娘家那条胡同,看着远处熟悉的大门,王英的不禁加快了步伐,念念和想想更欢,他们俩个撒腿就跑,边跑边喊:“姥娘,姥爷,我们回来了――”

邻居都是从小看着王英长大的,见到王英,站在门口跟她打招呼,“英子回来了。”

“二大娘,我回来了。”王英笑里都带着轻松,她碰碰可可和安安的肩头说道:“咋不叫人呢。”

石可:“二奶奶。”

安安:“二奶奶好。”

“好,好。”二大娘笑容可掬的夸赞两个女孩,“呦,是可可和安安吧,啧啧,一年不见,真是越来越俊了,看看,都成大闺女了。”

做母亲的最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王英心里高兴,嘴上还谦虚,“二大娘你真会夸,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二大娘:“诶~二大娘可从来不说瞎话,你生的几个孩子,个个都会随,专捡你们两口子的优点随。”

第三百四十:露馅 王英真是心花怒放,她高兴的跟二大娘又说了会话,没想到就耽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念念就给她捅了个大篓子。

“姥娘――”念念迈开小短腿跑的飞快,一路畅通无阻,直接飞进了姥娘家的大门。

秀芝就听见门外有孩子喊姥娘,她忙把针线筐放到一边,仔细侧耳听听,“老头子,我听见念念的声音了,你快看看是不是英子他们回来了?”

王友元忙站起来,“山东人真是辟邪,提到谁谁就到。”他往门前走了两步,还没等他拉开门呢,念念就跟个小炮弹似的,推开门跑了进来。

“姥爷!”念念一头扎进王友元的怀里,抱着姥爷撒娇。

想想跑的慢,她紧跟在弟弟后面,“姥娘,姥爷――”

秀芝急忙站起来,张开手去抱想想,“哎呦我的小乖乖,可想死姥娘了,你们咋才回来呀。”

秀芝抱着想想往门外看了看,“你爸爸妈妈呢,咋还没进来。”

想想伸手往后面指了指,“我妈妈在后面。”

“你爸爸呢?跟你们一块回来了吗?”秀芝自然的问了一句。

想想不吭声了,妈妈说过的,不能跟姥娘姥爷说爸爸没有了这件事。

王友元最喜欢自己这个小闺女女婿,而且石大勇对他也特别好,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想着他,这好几年没见了心里也挺想念的,他弯腰把念念抱了起来,问小外孙,“念念,你爸爸呢,回来没有?”

念念牢记得王英交待他的话呢,听姥爷问起爸爸,他实话实说,“我妈妈说了,不让我告诉你我爸爸死了。”

真如晴天霹雳,老两口登时就傻了眼,秀芝甚至都站不稳了,她急忙抱着想想坐了下来。

“胡说!”王友元根本不相信一个小孩子说的话,“这可是快过年了,可不敢胡说不吉利的话。”

姥爷这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呀,念念嘟起小嘴,“真的,不骗你,我妈妈就是这么说的。”

秀芝感觉事情不好,为什么这几年一直没有看到石大勇,原来人早已经不在了,但她还是惶恐的抱着一线希望等着问王英。

王英和二大娘说了会话,带着愉悦的心情回了自己的家,一进门她就感觉到气氛不对,自己哪次回来爹娘都高兴的手不沾地的,今天怎么了?那脸都能阴出水来了。

王英把礼物放到一边笑道:“爹,娘,咋地,你闺女回来了你们不高兴啊。”

可可和安安也看出来两个老人表情不对,忙喊道:“姥娘,姥爷。”

“好孩子。”秀芝招招手,让两个女孩到自己身边来,“英子,我问你,大勇到底怎么了?”

王英心里一咯噔,好好的进门就问大勇干什么,是不是俩小的说什么了,她看向想想和念念,违心回道:“大勇没怎么呀,他忙,没空回来。”

念念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他还向王英表功,“妈妈,姥娘问爸爸,我跟她说了,你不让说爸爸死了。”

“念念!”王英厉声喝止,这孩子你这样说和说了有什么区别。

念念被妈妈吓一跳,他小嘴扁了扁,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王友元忙将念念往怀里抱了抱,“你熊孩子干什么,告诉我念念说的是不是真的?”

秀芝把想想放到旁边的板凳上,自己走过来,“英子,你跟娘说,大勇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事已至此,王英也瞒不下去了,她的眼泪刷的一下掉下来,“娘,大勇他出车祸走了好几年了,我怕你们担心才没告诉你们的。”

秀芝心如刀绞,她一把将王英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我的乖乖儿呀――,你的日子可是怎过的呀――。”

王英是她最小的孩子,也是她宠到大的宝贝,她对王英没有太高的要求,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愿她能夫妻和睦,子女争气,平安到老,老天爷,竟然连她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

秀芝感觉天都要塌了,她紧紧的搂着自己的小闺女,“我的乖儿呀――,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咋就能不跟爹娘说呀,我儿这是受的什么罪呀――”

王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哭得歇斯底里,酣畅淋漓,在母亲的怀抱里,她仿佛忘了自己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她还是那个受了委屈在母亲怀里寻求安慰的娇娇女,“娘――呜呜呜――娘啊――”

王友元呆愣着,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到了胡子里,泪眼朦胧中,眼前晃动的全是石大勇清瘦的身影。

“爹。”石大勇笑着举起手里的东西给他看,“你看我给你买了个煤油炉子,以后想吃什么了就用它做,方便。”

“爹。”石大勇又拍拍手里的包袱,“这是我抓的虾,专门给你老晒得虾干,留着你下酒吃。”

“爹,这是我单位发的大袄,可暖和了,我专门按你的号要的,留着你冬天穿。”

“爹……”

“爹……”

“爹……”

石大勇一遍遍的喊着爹,那笑吟吟的声音却越来越远,身影越来越模糊。

“大勇啊――”老人终于哭出了声,那个最疼他也是他最疼的女婿没有了。

屋里的场景吓坏了四个孩子,最先哭得还是想想,她无措的转着脑袋,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妈妈――哇哇――姥娘、姥爷――”

慈祥的姥爷突然泪流满面,念念急忙去帮王友元抹眼泪,“姥爷,姥爷你别哭――”没想道,眼泪不光抹不干净还越抹越多,而且家里的人怎么都在哭,姥爷哭,姥娘哭,妈妈哭,三姐哭,连大姐二姐都在哭,念念害怕了,他拧着身子将手伸向王英,“妈妈抱,哇哇哇――”

终于,哭声渐止,秀芝紧紧抓住王英的手不松开,她一直把闺女领到床边,让她坐下来,老太太撩起前襟擦了擦通红的眼角,“英子,你跟娘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王友元紧接着说道:“对,英子,你快跟爹说,大勇是怎么没的?”

王英哽咽着嘶哑的嗓子,“爹,娘,大勇走了快三年了,那年腊月十七,当时他去外地出差,出了车祸,车撞山上了,人没救过来。”

王友元不解,“都年根了,他不留家里准备和老婆孩子过年,还出去干什么?”

“当时是他单位一个姓陈的领导让他去的。”王英回想着当时的情况,“年根了,大勇单位的人有很多都回了老家,大勇自己的车送去做保养,那个姓陈的就让大勇开了别人的车,没想到那车有毛病,下坡的时候刹车失灵,直接和山撞到了一起。”

王友元握紧了拳头,“大勇和姓陈的是有多大的仇,他那么坑大勇,姓陈的这是杀人,不能放过他!”

秀芝揽着闺女的肩头,义愤填膺的说:“不能饶过他,让他偿命。”

王英将脑袋靠到秀芝肩膀上,“爹,娘,大勇在单位里人缘可好了,他和谁都没有仇,也是咱命不好,赶上了。”

秀芝:“你这个傻闺女,大勇命都没了,你还替别人说话。”

“唉,人都死了,再说那些有什么用啊。”王英长叹,“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那些年家里老是不顺,先是他爷爷没了,然后是可可丢了,再后来大勇也没了。”

“等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秀芝又好像听到了她不知道的事,问道:“可可怎么了,什么时候丢过?”接着她又想起来,几年前王英回来从来不带石可,当时她心里还念估来着,嫌石可这个外孙狗,从来不想姥娘。,回老家来也不来看她,正心寒白疼她了呢。

秀芝忙问道:“是不是前几年的事,我一问可可你就说可可不愿意出门。”

“是,娘,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王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堪回首的日子,“可可五岁那年遇到了人贩子,被人拐走了,也亏这孩子机灵,半路上趁人贩子睡觉的空跑了,这孩子又不认识回家的路,阴差阳错的跑到了山东Z城,幸亏遇到了好人家,她被人家收养了,就这样在人家过了三年多,有一回大勇去外地出差,正好碰到了一个警察,那警察认识咱可可,就这样才把可可找回来的。”

秀芝从来没想到石可竟然还有这么一段经历,她怜惜将外孙女搂住,贴贴石可的脸颊,“我可怜的孙儿,你还记得养你的那家人不?”

“记得。”石可点头,“爹、娘,还有两个哥哥。”

秀芝:“他们对你好不?”

石可:“好,特别好。”

秀芝感慨的对王英说道:“那可是咱大恩人啊,咱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嗯。”王英遗憾的说道:“当时我和大勇说好了,等到了暑假,就带着我和孩子去认认门,好好谢谢人家,也算是认了一门亲戚,以后也能常走动,没想到,还没等到放暑假,大勇就没了,我又不知道他们的确切地址,后来我们家就搬家了,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第三百四十一章:换亲 秀芝问石可,“那可可,你还记得他们的地址吗?”

石可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就记得叫辛庄,到家的时候我还往那里写了一封信,不知道我是不是记错了地址,那封信给退回来了,上面写着查无此地。”

石可刚回到父母身边的时候给赵良生他们写了一封信,但她从没有写过信的她地址写得不全,只写了Z城市辛庄村,Z城市那么大,当时也不知道这封信被投放到了哪个区,工作人员也没有尽心核对,直接在上面贴了一张查无此地的小纸条给退回来了,为此收到回信的石可还伤心了很久。

秀芝唏嘘,“唉~这就是命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秀芝越老越认命,尤其是经过的一些往事,回想起来,感觉那就是命中注定的。

一家人大哭一场,却也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秀芝既心疼女婿年纪轻轻就送了命,也疼惜闺女一个人带着一窝年幼的孩子艰难,老人心里急,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她忙翻开柜子拿出一个小包袱,“英子,娘这里还攒了几个钱,你拿着,给孩子们买点东西吃。”

王英急忙按住秀芝的手,“娘,我不要,我有钱。”

秀芝把闺女的手推到一边,“你有什么钱,大勇活着的时候,大勇能挣钱,大勇走了,谁给你挣钱了。”

“娘,我真有钱。”王英说着把包袱抢过来放到一边,“大勇走后,单位就让我接了班,我现在能挣钱养活孩子。”

“你上班了呀。”这个结果登时让秀芝心里一松,“那就好。”

王友元家就住在镇子上,出了胡同口就是一个小集市,接下来的几天,秀芝天天安排王友元去赶集买菜,安慰的话已经说了太多次,她都不知道该再怎么表达对孩子的爱怜,只知道变着花样的给王英娘几个做好吃的。

年三十,王英不得不回了婆家,虽然大勇已经没了,但作为老石家长媳,还有老石家的四个孩子,是不能在娘家过年的。

过年一定是要在老宅过得,吃过早饭,瑞成就带着何晓霞和二个孩子过来老宅这边。

瑞福的生意是越到年根越忙,年底家家都要打扫卫生过新年,一些碍事的东西都清理了出来,这些东西放着也是占地方,能卖两个钱更好,瑞福就用极便宜的价格买下来,分类整理后再卖出去,一个年根下来挣的钱赶上平时二个月的,瑞福可不敢耽误了这个黄金时节,一直干到年二十九才休息。

瑞福忙归忙,但他的终身大事他还是放到心上的,抽空都要到程丽云那里坐坐,提醒她千万别忘了自己的事。

在程丽云的眼里,瑞福的要求太高了,你说你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光棍,还一直非要找大闺女不可,你觉得大闺女是那么好找的?你又不是小青年,有的是时间挑那年龄相当的,你这一大把年纪的人,要找大闺女可不是件容易事,这年月,农村女孩结婚都早,合适的还没到二十就已经定好了人家,能把闺女留到二十五还没结婚的那都成老闺女了,就是老闺女人家爹娘也不会愿意把闺女嫁给你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现在家里穷说不上媳妇的男青年多了,要是人家不嫌穷,找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男人也有可能,二十八九,三十露头的大闺女也有,但除了憨就是傻,这样的瑞福又不要。

刚开始,程丽云还顾及瑞福的面子,没有把话说那么透,瑞福只要一找她,她就答应着,后来,瑞福来的次数多了,她干脆就敞开天窗说亮话,“老三,婶实话跟你说吧,你要是还说非大闺女不要,那婶是真没办法给你找,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你能看上大闺女,大闺女可不一定能看上你。”

其实瑞福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就是不愿意给人当后爹,瑞福想了想,条件还真不能硍的太死,不然自己到四十也不一定说上媳妇,瑞福挠挠头,“婶,不是大闺女也行,小媳妇也不是不可以,但千万不能有孩子。”

程丽云懒懒的瞥了瑞福一眼,“行,婶记下了。”

也算是巧,程丽云答应瑞福没几天还真有这么一家人让她赶上了。

说起来这事也算冤孽,也是农村陋习下造成的一场悲剧。

这年月,农村人家都不富,大龄男青年找不到媳妇的比比皆是,时间长了,就催生的一种新的风俗――换亲。

顾名思义,换亲就是两家都有儿有女,你家的闺女嫁给我家的儿子,我家的闺女嫁给你家的儿子,也有三家互换的,甲娶乙家的闺女,乙娶丙家的闺女,丙再娶甲家的闺女。

宋思巧有二个哥哥,大哥宋思力,二哥宋思建,家里穷,宋思力眼看眼就要二十七了,还没有说上媳妇,这让宋青书、黄杜鹃两口子急得心淌火,两人商量着,思巧今年二十二了,到了该找婆家的年纪,实在不行找一个合适的人家,换亲得了。

风声放出去,还真有人响应,经人介绍,两口子挑中了邻村的谭家,谭家有一子二女,儿子谭建军今年二十六,大女儿谭红梅今年十九,二女儿谭红珠今年十六,之所以选中谭家,宋青书还是为女儿好,虽然是换亲也得为闺女的以后着想,谭家就这一个儿子,以后家里的财产都落到小两口的身上,没人和他们抢,唯一遗憾的就是谭红梅年纪还小,两家商量了,让宋思巧先嫁过去,等谭红梅二十了再嫁过来和宋思力成亲,也就是多等个一年的功夫。

老一辈的人商量好了,却忽视了小一辈人的想法,宋思巧自小就听父母的话,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谭红梅可就不那么想了,她极力反对换亲,尤其是要把她换给一个比她大那么多的男人。

谭红梅抗议,但反对无效,宋思巧顺利的成了她的大嫂。

婚礼上,当宋思力知道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姑娘就是自己未来的媳妇的时候,一颗心顿时激动得跳得乱七八糟的,眼睛也粘在了谭红梅的身上再也转不动圈。

宋思力的表现让谭红梅愈加反感,本来她就不喜欢这个男人,偏偏他还肆无忌惮的盯着自己不放,这让谭红梅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她狠狠的瞪了宋思力一眼,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躲了起来。

结婚是大喜事,即使是换亲,谭建军他爹娘也想把儿子的婚事热热闹闹的办起来,所以亲戚朋友都请到了,人多,两口子正忙得焦头烂额呢,大闺女不知道跑哪里躲清闲去了,这老两口能愿意吗?

谭大娘找了一圈没看见红梅,问在旁边帮忙倒水的二闺女,“红珠,你大姐跑哪去了,家里人都忙死了,她咋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呢?”

红珠惘然的在人群中找了一圈,还真没看见大姐的身影,“不知道啊,刚才还在这呢。”

谭大娘眉头一皱,“去找找。”话刚说完紧接着又换上一副笑脸,她往前走了两步,亲热的拉住一个老年妇女的手,“哎呀,大嫂子你来了,快屋里坐。”

谭红梅都后悔了,今天不该打扮的那么漂亮的,早知道她就穿个小破袄,牙不刷脸不洗,头发都不带梳的。

红梅今天打扮得格外出挑,特意穿上了给过年预备的梅花小袄,小袄做的是最新的款式,在腰线处拿了两个褶,衣服穿起来就不显得那么臃肿,还能显出来腰身,头上梳了两条大辫子,头发留得长,辫梢正好垂在细腰上。

红梅身高一米六左右,这个身高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高的了,小小的瓜子脸上,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睛不是双眼皮,鼻子也不是高鼻梁,嘴巴更谈不上是樱桃小嘴,但她的五官组合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漂亮。

也难怪宋思力转不开眼,虽然他一直没有说上媳妇,但作为一个发育正常的男青年,不可能不对女人产生幻想,尤其是参加完别人的婚礼,见过别人家的新娘子,更是对自己的另一半产生憧憬和期待。

今天一见面,他登时被自己未来的媳妇吸引住了,他的媳妇超过他所见过的所有新娘子,宋思力心里仿佛吃了蜜,没想到他去了卫生间的功夫,出来竟然找不到谭红梅的身影了,这让他懊悔不已,心说早知道就憋着了。

红珠找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找到红梅,她忙上前去扯红梅的手,“姐,都要忙死了,你在这干啥来。”

红梅坐着没动,她蹙着眉头说道:“二妹,你去外边看看,咱嫂子他大哥还在外面不?”

“咦~”红珠促狭的点点红梅的额头,“见到未来的女婿,你这是不好意思了。”

“什么不好意思。”红梅一把打开妹妹的手指头,“我是烦,你没看那个人的眼老盯着往看,讨厌死了。”

红珠不解,她眨眨眼,“那有啥可讨厌的?嘻嘻,等到明年,宋大哥就成我姐夫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反对 红珠不解,她眨眨眼,“那有啥可讨厌的?嘻嘻,等到明年,宋大哥就成我姐夫了。”

红梅目前最讨厌的就是换亲这个话题,来的客人只要是知道这门亲事是换亲得来的,都对她和宋思力指指点点的,脸上还带着了然和莫名其妙的笑,这让红梅烦不胜烦,她讨厌别人把自己和那个男人牵扯到一起。

红梅一翻白眼,“谁跟你说我一定要嫁给他了?”

“可是嫂子已经进门了呀。”红珠的意思很明确,你不嫁?嫂子都已经娶进来了,你这时候说不嫁已经晚了。

“那是她想进的,又不是我让她进的,哼!拿我当什么了?我是人,不是货物可以换来换去的,你看着吧,反正到时候我不嫁,谁愿意嫁谁嫁去。”红梅不由分说将妹妹往屋外推,“行了,你出去吧,记住,别跟咱娘说看见我了。”

“姐,姐。”被推到屋外的红珠耸耸肩,接着又投入了忙碌中。

红梅今天打扮的如此出挑,还是有一定的原因的,她喜欢了同村的一个小伙子,小伙子名唤王卫东,比她大两岁,今年二十一了,小伙子身高将近一米八,非常能干,就是家里太穷,比她们家还穷,就住在村西头,红梅以为家里今天办喜事,王卫东能来看热闹,没想到她没等来心怡的人,却引来一只大苍蝇。

虽然没有感情基础,一对新人彼此还是很满意的,首先,两人都不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谭建军比宋思巧大四岁,年龄也算不上相差甚远,家庭呢也是门当户对,都穷,谁也不用嫌弃谁。

红盖头一揭开,谭建军高兴得只知道咧着大嘴傻笑,在大红色的掩映下,宋思巧瓜子小脸上带着绯红,她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上门簪着红色的绢花,随着盖头的揭开,她抬头用圆溜溜的大眼睛迅速的扫了谭建军一眼,又羞的垂下了眼帘。

含羞带怯的宋思巧立即就俘获了谭建军的心,晚上,等客人都散去,谭建军抓住小媳妇的手,深情的放到嘴边轻轻一吻,“思巧。”

宋思巧满脸娇羞,小蚊子哼哼似的,“嗯。”

谭建军试探着去解宋思巧的衣服,“你放心,我一辈子都对你好。”

宋思巧紧闭双眼,“嗯。”

谭建军也紧张,但宋思巧紧张成这样,谭建军不禁微笑起来,他将手放到宋思巧的下巴上,让宋思巧的头略略抬起,“思巧,你看看我。”

宋思巧脸往旁边一扭,“不看。”

谭建军跟着转过去,“你看看我吗。”

宋思巧又把头转过来,娇嗔的说:“就不看呢。”

谭建军眼圈转了转,故意叹息一声,“唉,思巧,我脸上这么大一个大疤拉你都不嫌,还愿意嫁给我,你真好。”

什么?谭建军脸上有个大疤拉!没听说呀,而且刚才她扫了一眼也没有看见他脸上有疤拉,难道是看得太快了没有看见?

“疤拉在哪呢?我看看。”宋思巧赶忙抱住谭建军的脑袋,在脸上找来找去,都找遍了,除了在下巴上发现一个小痘痘,竟然连绿豆粒那么大的疤拉也没看见。

“也没有疤呀。”宋思巧嘟囔一句,待看清谭建军狡黠的笑时,立马明白了,知道他是逗自己的。

两人脑袋靠得这么近,彼此之间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热气,气氛如此暧昧,宋思巧呆住了,半响她才反应过来,“你讨厌。”宋思巧就要推开谭建军,没想到谭建军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接着整个人都凑了上来。

先结婚后恋爱,说的就是这俩人,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老谭夫妻本来还唯恐宋思巧不真心跟他们的儿子过日子,现在看着蜜里调油的小两口,夫妻俩也放了心。

两个小姑子,宋思巧对谭红梅尤其的好,毕竟明年她就要成为自己的娘家嫂子,所以思巧对她特别亲近,平时下地干活,只要发现红梅脸上有一点不耐烦,思巧就赶忙让她歇着去,自己替她干,偏偏谭红梅还不领情,平时对思巧不冷不热的。

思巧特别勤快,家里地里的活都是拿得起、放得下,谭大娘夫妻特别喜欢这个儿媳妇,他们对思巧那真是拿来当亲闺女对待的,指使孩子干活从来不喊思巧,这天,一家人喝完汤,谭大娘自然的喊了谭红梅,“大妮,你刷碗去。”

大冷的天,谭红梅根本就不愿意碰油渍麻花的刷锅水,她心说,家里那么多的人,干嘛光指使我一个?她心里不高兴,脸上就带了出来,推辞的话还没说出口,宋思巧忙接过话来,“娘,不用红梅刷,我刷,我刷就行。”

谭大娘瞪着红梅说道:“你也学学你嫂子,叫你干点活看你一脸的官司,你这样的到你老婆婆家人也不喜。”

谭红梅撇撇嘴,轻声嘟囔,“嘁!爱喜不喜,谁稀罕?”

谭红梅声音过低,谭大娘光看见闺女嘴巴蠕动,没听见她说的什么,但从她的表情来看,就知道大妮没说好话。

谭大娘脸子一撂,“你看你那样,就是平时惯的你,连句重话都不能说了。”

自从换亲一事一出,谭红梅就觉得这个家欠了自己的,在家里从来也不露好脸色,“我说什么了?咋?我在这个家里还不能说话的是吧?”

思巧眼看着婆婆和小姑就要吵起来,忙过来打圆场,“娘,不就是刷个碗,多大点事呀。”说完推着红梅的肩膀往外走,“红梅,你先回屋,一会儿我去找你说话。”

谭红梅最烦的就是思巧,她把换亲的怨气全都撒到了思巧身上,要是思巧也跟她一样坚决不同意换亲,那这个事肯定成不了,她一把甩开思巧,“不用你烂好心。”

谭建军早就看不惯妹妹了,他一把将红梅扯到一边,语气严厉的说道:“红梅,思巧是你嫂子,她好心替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谭红梅梗着脖子喊道:“我态度怎么了?我还告诉你了,我就这态度,爱听不听!”

思巧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惹了这个小姑子,平时她真是掏心窝子对待她,怎么还换不来她的好脸。

思巧委屈的很,眼泪不知不觉漫上来,盈盈的挂在睫毛上,她唯恐再惹了婆婆不高兴,忙低下头,两颗晶莹的泪水直接滴落到地面上,在上面晕出了两个水渍。

“我去打水。”思巧唯恐别人看出来她哭了,急忙说了一句,转身跑出了门外。

“你这妮子咋这么不懂事。”谭大娘走近红梅,点着女儿说道:“你大嫂平时对你是没说的,你老针对她干什么?”

红珠:“就是,大姐,咱嫂子对你多好呀,我都吃醋了呢。”

“切,谁想要那个好谁要去,我不稀罕。”红梅说完,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思巧在外面平复了心情后才打了一盆水回来,她刚进门,红珠就过来接盆,“嫂子,我刷吧。”

思巧没松手,“还是我刷吧。”

红珠直接把盆接过去,“嫂子你别跟我客气,要不我刷碗,你扫地。”

“那行。”思巧从门后面拿过扫帚,开始扫屋里的地。

红珠挺同情思巧的,她劝道:“嫂子,我大姐脾气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思巧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红梅还小,嫂子不生气。”

在别人面前思巧乖巧懂事,等晚上钻进被窝,守着谭建军她可就不那么大度了,思巧撅着嘴开始控诉红梅,“你看你大妹,我都不知道怎么惹着她了,天天啷当着脸,跟我欠了她多少钱似的。”

谭建军可是知道媳妇受的委屈,他把思巧揽在怀里安慰,“红梅从小脾气就怪的很,说变脸就变脸,你别理她,再忍她个多半年,把她一嫁,咱日子就清净了。”

“哦。”思巧答应一声,转念一想又不对,“那怎么行,她这个脾气到了我家,我娘不是要受儿媳妇的气!你没事可得说说她,让她的脾气改改,我娘那么大年纪了,再受这个委屈,那可不行。”

“你看你操多少心。”谭建军笑道:“闺女在娘家使小性那多正常,等到了婆家,谁还敢还和娘家一个样,你就放心吧,等红梅嫁给大哥后,保证她是一个好儿媳妇。”

思巧想想谭建军说的的确在理,她在家为闺女的时候,有时候还跟爹娘置气呢,到婆家后她哪敢呀,每天乖得跟个小兔子似的。

如果没有红梅隔三差五的撂脸子,思巧觉得婚后的生活简直是完美,公婆拿她当亲闺女,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害怕她不好意思去吃,专门装到一个碗里放到她屋里,男人也对她好,嘘寒问暖殷勤不已,红珠对她也亲近,上哪去都挎着她的胳膊。

幸福的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了,这天,思巧起床就不舒服,心里堵得慌,头还有点晕,她强打精神陪谭大娘做了早饭,勉强喝了半碗面条还都吐了出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煮熟的鸭子要飞 思巧的表现谭大娘可是看在了眼里,做为一个生育了三个孩子的过来人,她清楚的明白思巧这个样子代表了什么,谭大娘可一直等着这一天呢,前一段时间,有时候她故意等到思巧去完茅房她再去,就是为了看看思巧的月事来了没有。

思巧接过谭大娘递过来的水漱漱口,苦着脸说道:“娘,我不好受,可能受凉了,今天就不下地了。”

“不用你下地,快进屋歇着去。”谭大娘拍着思巧的后背,喜得见牙不见眼。

谭建军扶着思巧的胳膊往屋里走,心疼的埋怨,“我就说了,让你睡觉老实点,别蹬被,别蹬被,你就是不听,哪次我半夜醒过来,你都能把被子全蹬到我身上,这下好了吧,受凉了。”

思巧辩道:“我都睡着了,哪知道我蹬没蹬被子,你身上那么热,跟个火炉子似的,烤得我光淌汗。”

谭大娘微笑着目视小两口回了屋,她坐回桌前,用筷子敲敲红梅的碗沿,“我可跟你说啊大妮,以后不许你惹你嫂子生气。”

红梅真觉得冤枉,自己从起床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呢,娘就开始教训她,“娘,大清早的你说什么呢,嫂子受凉了也怨我,难道是我让她受凉的?”

谭大娘好脾气的笑道:“什么受凉了,娘没猜错的话,你嫂子这是怀孕了。”

“怀孕了!”三个声音一同想起。

呲溜面条的声音顿止,六双眼睛一齐看向谭大娘。

谭大爷把筷子撂到碗上,急道:“他娘,你没看错吧?”

谭大娘胸有成竹的说道:“错不了,不信你们就看着。”

对家里所有的人来说,思巧有孕,那可是件大喜事,包括红梅。

红梅可有自己的小九九,她根本就没打算等到了一年之期乖乖的嫁过去,她放不下王卫东,她不怕穷,只想嫁给自己爱的人过一辈子。

嫂子有孕那可是太好了,有了孩子的牵扯,到时候就算是她不嫁给嫂子她大哥,难道嫂子还能跑了不成?

从知道思巧有孕的那刻起,红梅对她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别提有多好了。

谭建军还没有多想,他扶着思巧躺下,自己出来跟谭大娘说:“娘,一会儿我也不下地了,思巧难受得挺厉害的,我看脸都白了,吃了饭我带思巧到乡卫生院去看看去。”

“去吧、去吧。”谭大娘笑眯眯的,“去了乡卫生院直接挂妇产科的号,让大夫给好好查查。”

“思巧受凉挂妇产科能管?”谭建军没有多想,“又不是生孩子。”

谭大娘:“傻儿子,娘说让你挂什么科就挂什么科,错不了。”

红珠沉不住气,笑道:“大哥,咱娘刚才说嫂子不是受凉,是怀孕了,你就要当爹了。”

谭建军惊喜,“娘,你真觉得思巧是怀孕了。”

谭大娘点头,“娘吃的盐可比你吃的米要多,我看啊八九不离十,你只管听娘的,带思巧去妇产科看看。”

“诶!”谭建军也不吃面了,他倏地站起来,直接又回了屋里。

“巧,巧,咱娘说你是有孩子了,不是受凉。”谭建军趴在床边,喜得抱起思巧的脑袋一个劲的亲,“巧,我就要当爹,你就要当娘了。”

“我怀孕了?”思巧双手放到小腹上,半信半疑。

“嗯,娘说了,一会儿我带你去卫生院直接挂妇产科就行。”

将为父母的喜悦让两个年轻人高兴的不知怎么办才好,两人想过有孕,却没有想到孩子这么快就来了,高兴之余,思巧又有些担心,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比较严重,她真怕自己生的是丫头惹公婆不喜。

思巧忧心忡忡的说:“建军,你说我万一生的是丫头怎么办?”

谭建军:“丫头怎么了?丫头那也是咱的孩子。”

思巧歪歪脑袋,“要是咱爹娘嫌了呢?”

谭建军认真的看着思巧,“他们怎么会嫌,那是他们的亲孙女,人都说先开花后结果,先生女孩再生儿子是最好的。”

“真的?”

“真的!”

到了乡卫生院,谭建军还真的直接挂了妇产科,医生例行询问了思巧最后一次月事的时间和最近的反应,又做了一翻检查后才温和的说道:“同志,按照我的经验,你怀孕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还想做进一步的确定,明天早上接一杯晨尿送过来做一个化验就可以了。”

思巧还是不太相信,她问道:“大夫,这么说我真的是怀孕了?”

医生点头,在挂号本上写着诊断结果,“患者停经三十九天,有头晕呕吐症状,初步诊断为早孕,建议次日晨尿检验。”

医生写完后笑眯眯的将病历本递还给思巧,“行了,明天让你对象把尿送过来就行。”

“哎。”思巧答应着,谢过医生,出了门找到正在连椅上等候的谭建军,欣喜的直接把病历放到他的手里,“你看看,医生说是早孕呢,还说明天早上要化验尿。”

医生简短的几个字,谭建军奉若圣旨,他捧在手心一连看了好几遍,才将病历装回口袋,“真是太好了!走,我兜里还有一点钱,给你买好吃的去。”

一路上谭建军对思巧那是奉若珍宝,唯恐她磕了拌了伤到肚子的宝贝,夫妻两个说说笑笑的刚到家,一直等消息的谭大娘早就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上前扶住思巧的胳膊,急切的问道:“快跟娘说说大夫怎么说的?”

“娘。”思巧娇羞的微笑,“大夫说是早孕,还说明天一早送一杯晨尿到医院做进一步检验。”

谭大娘顿时一拍巴掌,“我就说吗,是有喜了,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谭建军在旁边接话道:“娘,到底是不是怀上了,等明天验完尿才能确定,你不用高兴的那么早。”

谭大娘嘴一撇,摇头道:“诶~验什么尿啊,不用花那冤枉钱,有就是有了,不验他也是有了,你就是验尿了,也验不出什么花样来,不验,咱不去验。”谭大娘说着,右手在思巧的后腰处虚扶着,左手托住思巧的胳膊往屋里送,“赶紧的让建军扶你进屋歇着去,以后呀,你可就是双身子的人了,有什么重活累活的可不能逞强,让建军去干就行,你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回头给娘生一个大胖孙子。”

思巧听到娘提大胖孙子,她忙看了谭建军一眼。

谭建军接到媳妇的信号,笑着对谭大娘说:“娘,你光想着大胖孙子,难道大胖孙女你就不喜欢了?”

谭大娘照着儿子的肩膀轻轻一巴掌,“你这熊孩子,娘说不喜欢了吗,都喜欢,不过要是孙子就更好了。”

王卫东知道红梅喜欢他,他也喜欢红梅,但他听说红梅她娘是拿她给她大哥换亲,他们家才办的喜事,小伙子很伤心,他们家穷,他还没鼓足勇气去找红梅倾述衷肠,他就没有机会了。

从那以后,王卫东就故意躲着红梅,但越躲他心底里就越想见她,他不敢面对面的看红梅,就远远的看着红梅的背影不放。

红梅郁闷的很,平时下地干活,王卫东都是故意在路边等她,还帮他扛锄头,自从嫂子进来门,她再也碰不上他了,红梅猜出了大概,肯定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什么了,红梅就想找机会跟王卫东解释清楚,可她故意找机会等了他好几回都没碰见他。

这下好了,嫂子有了身子,娘说了,以后地里的活不用嫂子操心,她只要在家里干点家务就行,这可就方便了,她再去等王卫东就不怕嫂子看见了。

这天,红梅故意走的慢,她等爹娘和大哥都走远了,直接把锄头往地里一放,自己坐到锄头把上左顾右盼。她算好了时间,王卫东也该过来了。

红梅坐的矮,王卫东刚开始也没有注意到,等到他快走到红梅跟前了,才发现地里坐了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红梅,小伙子脚步一顿,心也不受控制的连跳好几下。

红梅终于等到要等的人,她站起来冲着来人招招手,“你过来。”

王卫东忙左右看了看,才小心翼翼的靠近红梅,“你叫我啊!”

红梅斜睨了王卫东一眼,“我问你,为什么老躲着我?”

王卫东把锄头从肩膀上放下来,眼睛盯着锄头上那块土,“没,我没有。”

“还说没有,你当我是傻的。”红梅直接了当的说道:“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我家换亲的事了?”

“是。”小伙子抬起眼皮看了红梅一眼,又慌忙否认,“啊――不是。”

红梅:“什么是不是的,听说了就是听说了。”

王卫东耷拉下脑袋,“是。”

红梅很不能去敲王卫东的脑袋,“你就知道听人说,怎么不来问问我。”

王卫东抬起头,眼中带着狂喜,“难道不是换亲?”

“是换亲。”

小伙子眼中的火光熄灭,“哦。”

真是个榆木疙瘩,红梅说道:“但我不同意。”

王卫东:“可是,可是你嫂子已经嫁过来了呀。”

第三百四十四章:小情侣 红梅撇撇嘴,“她嫁过来又能怎的,我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难道他们还能把我捆了去拜堂。”

王卫东不解,“那你是什么意思?”

红梅:“换亲的事不是我愿意的,我只愿嫁给我喜欢的人,至于换亲,到时候谁愿意嫁谁嫁,反正我不嫁。”

王卫东小心翼翼的靠近红梅,嘴角带着微笑,“那你喜欢谁?”

红梅剜了王卫东一眼,“我喜欢谁你不知道吗?”

王卫东大喜,复又皱起眉头,“到时候光你说不嫁能行吗?”

看着这人长了一副机灵样子,怎么脑袋这么不开窍啊,红梅气嘟嘟的说道:“怎么就不行,我自己的终身大事我自己说了算。”

王卫东:“婶子和叔要是不同意咋弄来,还有大哥,他肯定不同意。”

“不同意?”红梅嗤笑一声,“他们要是不同意我就跑,让他们找不着,你敢吗,和我一起跑。”

“我敢!”王卫东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到时候你说上哪我就上哪,上刀山下火海我跟着你去!”

红梅脸上浮上笑容,“有你这句话就行,行了,下地干活去吧,下晚带着你家的虾笼子到我家东边那个大柳树下等我,我嫂子怀孕了,咱晚上照点虾给我嫂子补充营养。”

红梅自打了私奔的主意,心里上总觉得是欠了思巧的,总想着要补偿她。

王卫东满血复活,天还没黑就把照虾的家什准备好了,他心里明白的很,今儿个晚上哪里是单纯的照虾,分明是约会。

匆忙喝了一碗汤,王卫东早早的就到大柳树下等着,他还不敢直接大剌剌的站在树下头,而是将身子隐在树影里,一会儿露头看一下。

这是一棵百年大树,要三四个人才能合围起来,五年前一场雷电将大树劈去了一截树干,而第二年这树也没发芽,当时村里的老人都说,这棵树怕是要成精了,渡劫没渡过去,让雷电打得灰飞烟灭了,没想到再翻过年的春天,柳树又是郁郁葱葱的。

一下午,红梅都是心不在焉的,干起活来也是不自觉的微笑,吃完晚饭,她偷偷的往大树下连看好几回,一直看到树后头露出来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娘,我出去一趟啊。”红梅对屋里的谭大娘喊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这天都要黑了,你上哪去?”谭大娘说完,拉开门往外看时,早已不见了红梅的身影,她摇摇头,嘟囔一句,“这孩子,跟个假小子似的,一点姑娘样儿都没有。”

红梅跑到树后面,看着畏畏缩缩的小伙,抿嘴一笑,故意问道,“咋就你自己啊,没带你弟弟一起来?”

“我带他们干啥呀,碍事。”王卫东脱口而出,接着又感觉说的不对,忙更正道:“我的意思是照虾是小事,用不着他们帮忙,我自己就行了。”

其实王卫东准备照虾家什的时候是专门避着几个弟弟的,唯恐他们看见了来给他添乱。

王卫东家兄弟七个,真应了那句话叫越穷越生,越生越穷。他是家里老大,下面还有六个弟弟,最小的弟弟今年才七岁,平时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摸个鱼,捉个虾什么的,要是让小七知道今晚他要去照虾,肯定说什么都甩不开。

算你识相!红梅两条大辫子一甩,“走了。”说完她背着手率先走在了前面。

王卫东还是心虚,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们,才拎着油灯和虾笼子跟在红梅后面。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离村子不远的一条小河沟,顺着不算太宽的生产路,两个小青年一前一后慢慢的走着。

一轮明月渐渐明亮起来,皎洁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忽然,前面矮的那个站住了,后面高的那个赶忙紧走两步,他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况,没有发现异常,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没事。”红梅一把扯过王卫东,她将自己的胳膊挎过去,挽住,“走吧。”

一阵微风吹来,撩起少女身上特有的香气,这香气顺着微风一直往王卫东鼻子里钻。

“红,红梅。”王卫东激动得嘴都结巴了。

红梅顺手薅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干嘛?”姑娘转过头,月光下,清亮亮的瞳仁闪闪发光。

“没,没事。”王卫东无措的想去挠脑袋,胳膊抬起来,发现手上拎着家伙什,他憨憨的笑着,“嘿嘿,没事。”

“傻样儿――”红梅娇嗔,心满意足的将脸贴到王卫东的胳膊上。

从小在村里长大的孩子,王卫东早把村里的一草一木摸的透彻,哪条河岔有鱼,哪条河沟虾多,更是了解的清清楚楚。

“到了。”王卫东领着红梅找到一段水流减缓的地方,脱了鞋,将裤腿挽到膝盖上方,点着油灯,拎着虾笼子就要下河。

红梅探头往水里看,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慢慢浮动着,她担心的说道:“你慢点,看着脚底下。”

王卫东小心翼翼的往下走,“没事,你放心。”

王卫东谨慎的支好虾笼,又将油灯挂在正中间,这才踩着湿滑的黄泥往岸上爬。

红梅怕王卫东摔倒,急忙伸出手去,“你抓着我,我拉你上来。”

这点小坡对王卫东来说根本不是事,他还是听话的握住了红梅的手,但借力上来后却再也没有松开。

他把红梅往怀里拉拉,额头抵在红梅的额头上,“红梅,我家穷呢,你跟着我怕是要受苦嘞。”

“我不怕,咱们年轻,一定能把日子过好了。”红梅抬头,不成想,鼻尖正好从王卫东嘴唇上擦过,当即羞得她脸色通红。

别样的触感,让王卫东呆愣片刻,借着月光,王卫东感觉到了红梅的变化,伸出双手将她的小脸捧在手里,只感觉掌心滚烫细腻,他试探着将脸凑过去,再凑过去,最后嘴唇贴在红梅的额头上面。

红梅微仰着脸,轻轻闭上眼睛,睫毛如蝴蝶的翅膀微微颤动着。

王卫东大着胆子一路向下,吻过她的鼻尖,最后落在她的红唇上。

这是他觊觎很久了的一朵小花,红彤彤肉嘟嘟的,平时就看着它好,它高兴的时候想咬上一口,它伤心的时候也想咬上一口,今天终于如愿了,从贴到上面的那刻起,王卫东就舍不得分开,他先是一下一下的啄,随着力度的加大,他开始不停的吮吸。

两人都沉醉其中,渐渐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有疼痛感从嘴唇处传来,红梅登时清醒,她急忙拍打王卫东的胸口,“唔――疼――”

王卫东不敢动了,他伸出舌尖轻柔的触碰着红梅的嘴角。

红梅食指点在嘴唇上,嗔怒的说道:“快看看,是不是破了?看你,我娘要是看见了我怎么说?”

“我看看。”王卫东抱着红梅的脑袋迎着月光仔细一看,好吗,何止是破了,整个嘴唇都让他吸肿了,本来红梅的嘴唇就偏厚,这下可好了,整个小嘴和小猪嘴头有得一拼,而且此时的嘴巴更加诱人,嘴唇红的娇艳,上面还带着光泽。

“嘿嘿。”王卫东憨笑,却控制不住自己,又俯身在上面亲了一下。

红梅一把将王卫东的脸推到一边,嘴巴撅起来,“讨厌,都给人家亲破了。”

接下来王卫东老实多了,两人坐在地梗上,王卫东搂着红梅的肩,红梅将脑袋靠在王卫东的肩膀上,静静的看着远方。

月亮已经升到头顶,柔和的月光撒在大地上,照得附近一片光明,河里的青蛙正在声嘶力竭的歌唱,草丛里的蛐蛐也不敢落后,唧唧吱的合鸣着,偶尔还有鱼跃出水面的扑通声。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麦田,一阵微风吹过,麦浪此起彼伏煞是壮观。

红梅指向远方,“东哥,你看,咱们家乡多美。”

顺着红梅手指的方向,王卫东将视线投放过去,“嗯,你不说我还真没有发现,咱们家乡竟然有这么漂亮,竟然像是在画中一样。”

红梅看了半响才幽幽的说道:“东哥,要是能,我真想一辈子在老家呆着,早上咱一块下地,晚上再一块回家,没事了咱就溜溜弯,抓抓虾,多好。”

“嗯。”王卫东将下巴垫到红梅头顶上,“咱还生一大窝孩子,有闺女有儿,上哪去咱都带着他们。”

“谁跟你生一大窝孩子!”红梅倏地直起腰,不满的说:“我才不要生一大窝孩子,我可提前跟你说好,我就生两个,一个闺女一个儿就行,看你们家,孩子倒是不少,有一点好处了吗?”

“好,不生不生。”王卫东一把又把红梅扯到自己怀里,“听你的,你说生几个就生几个。”

这还差不多,红梅扶在王卫东怀里,又感觉十分好笑,八字还没一撇了,就想到孩子们身上了。

红梅不敢在外面逗留太久,她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忙催促王卫东去收虾笼子,“东哥,收了笼子咱回吧,时间久了,我娘问起来不好说呢。”

王卫东看看月亮又看看河面,眉头一拧,“时间太短,怕是抓不到几只。”

红梅站起来,满不在乎的背着手,“没事,抓不到就抓不到。”

本来就是吗,约会才是正事,照虾只是借口。

第三百四十五章:争吵 回了村,两人一起走到大柳树下才分手,恋恋不舍的各自回家。

红梅嘴上挂了彩,怕碰到家里人,她不敢直接进门,先是将耳朵贴在门缝仔细听了听,然后又往里面看了看,确定院子里没人,才轻轻的把门推开,蹑手蹑脚的往里走。

她站在堂屋门口,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确定爹娘还没睡觉,她在外面喊了一声,“娘,我先睡了啊。”说完,就赶紧回到自己和红珠的卧室,装作困了,用手背掩着唇,打了个哈哈,对坐在一旁的红珠说道:“哈~二妹,都几点了你还不睡?我困了,先睡了啊。”说完撩起蚊帐就滚进了床里面。

红珠看看窗外的月亮地,又看看背对着她的红梅,疑惑的问道:“大姐,这才几点你就困了?”

红梅左手一摆嘟囔道:“困了就是困了,还分几点吗?”

大闺女晚上出门,也没说去哪,当娘的放心不下,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这时候红梅一句我先睡了,谭大娘心是放下了,但对她还是有些不满,跟老头子唠叨起来,“他爹,你说这孩子,一点没有闺女样,大黑天的说出门就出门,也不说去哪,也不想大人担心不担心,我看是翅膀硬了,要管不了了。”

谭大爷不以为然,“她一个闺女孩家就是翅膀硬了又能怎的?还不是听爹娘的。”

谭大娘撇嘴,“大妮年纪不大,主意正着呢,也不知道随谁,当时说要换亲,她死活不同意,思巧进门后,你看她那个样,处处跟她嫂子过不去,我就担心,等到明年她出门子的时候,就怕她不会那么乖乖的嫁过去。”

“她敢!”谭大爷一拍床沿,“说好的事,她不嫁我怎么跟亲家交待?到时候就是绑也得把她绑到宋家。”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准备吃早饭,饭碗端起来,谭大娘就看着闺女不对劲,她在红梅嘴上连扫了好几眼,问道:“大妮,昨天没吃啥呀,嘴上咋拱出这么大一个火疙瘩,都结痂了,不疼啊?”

红梅美美的睡了一夜,早把自己嘴角破了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的。

“是吗?”红梅装作不知情,在伤口处摸了摸,“哎呦,还真是,我还没觉着呢?”

谭大爷也看过来,他十分有经验的说道:“天热,抽屉里还有一块带黄,一会儿你熬喝了,泄泄火就好了。”

“行,我一会儿就去熬。”红梅赶忙答应着,这个时候了一定是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谭大爷对闺女的态度很满意,他瞥了谭大娘一眼,意思是:你看闺女多听话,昨天你还说要管不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渐渐有风言风语传到谭大娘的耳朵里,说是红梅和王卫东好上了。

那怎么能行?别说红梅已经是换亲对象,就是没有这回事,那也不能把红梅嫁给王卫东家呀,就那家人,穷得跟血人似的,把闺女嫁给他们家,就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

谭大娘真怕这个事让思巧也听到了,好在儿媳妇有孕在身不让她下地干活,新媳妇自己也不好意思出去串门子,估计这个消息还没传到她耳朵里。

谭大娘不敢在家问红梅这件事,这天,吃完中午饭,她故意对红梅说道:“大妮,一会儿你跟我去园地一趟,把菜园子里的草耪耪。”

红梅抬头看看头顶的大太阳,一脸的为难,“娘,大中午头的,晒死人了,等下晚再去吧。”

谭大娘:“就得晒死人的时候去,你怕晒,草也怕晒,只有这时候草锄下来才能死,下晚是凉快,但草过一夜又返登过来了。”

“行吧行吧。”红梅答应着,却还是磨磨蹭蹭的不愿意动弹。

谭大娘锄头都扛到肩膀上了,转头一看,红梅还抱着一碗水正往下灌呢。

谭大娘气得白瞪眼,“大妮,你快点,早锄完早回。”

红梅蹙眉,“哎呀~知道了,天这么热,我喝口水总行吧。”

谭建军看出来妹妹不想去,他忙说道:“娘,你们别去了,就那几分地,一会儿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谭大娘:“你有你的事,思巧害喜身子不舒坦,你陪好你老婆就行。”

谭大爷也不明白老婆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去锄那几分地?地里是有草,但早一天锄晚一天锄都是无碍的,“他娘,你今天着急锄那点地干什么,多长一天它又欺不死菜苗,明儿个再去锄也不耽误事儿。”

一家人都不了解她的心思,偏偏她又不能说破,当即谭大娘就气哼哼的说道:“明天,明天,过不完的明天!今天的事情今天干,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儿呢。”

在磨叽下去老娘要发飙,红梅一口将碗里的水喝干净,用手背擦擦嘴角的水渍就去草棚下面拿锄头,“好了,你别说了,这就走。”

娘俩一前一后出了门,红梅手搭凉棚看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不悦的说道:“娘,你也太偏心了,家里那么多的人,非要扯着我。”

谭大娘直接回道:“我怎么就偏心了,不扯你你看谁合适?你爹?你嫂子?还是你妹妹?”

红梅撇嘴,“我哥呢,他一个大男人,都主动说要下地了,你还不让去,我看你就是偏心你儿子。”

谭大娘顿住脚步,“你个熊妮子,你当我真是要下地锄草啊,我是有事要背着人问你。”

红梅心中一突,“娘,啥事啊还要背着人。”

“我问你。”谭大娘刚想说话,左右看看路上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她又忙刹住话头,“到地里再说。”

红梅猜到了几分,她想:不可能是我和东哥的事让娘知道了吧?平时我和他出去挺小心的呀,也没碰到过谁呀。

红梅心里打怵,一直默默不语跟着谭大娘身后,到了自己菜地,谭大娘看着四下里无人才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村西头老王家的大小子好了。”

果真是这件事,反正这件事早晚要跟爹娘摊牌,你就是提前知道了也没什么,红梅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娘,你听谁说的?”

谭大娘:“你别管我听谁说的,你就告诉我这个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红梅坐到畦埂子上,用袖子擦了把汗,无谓的笑笑,“真的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

谭大娘一腚坐到闺女身边,“大妮儿呀,你可不能做糊涂事呀,你是有主的人了,可不能脚踩两只船,让人家戳咱脊梁骨。”

红梅:“我有主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主了?还脚踩两只船?娘,你怎么能这样说!”

事到如今了红梅还说不知道自己有主,谭大娘不禁气急败坏骂道:“大妮,人说话可不能丧良心,你嫂子都进门大半年了你说你不知道……”

“娘!”红梅立即打断谭大娘的话,“拿我换亲,我同意了吗?当时我就告诉你们了,这事我不同意,是你们非要干的,怎么,你觉得嫂子进门了,我就非嫁不可了?我告诉你,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到时候谁愿意嫁谁嫁,我不嫁。”

谭大娘急道:“你不嫁?你想嫁给谁,王家大小子?他家穷成那个样子,你嫁过去干什么?去吃苦受罪?”

红梅嗤笑,“嘁,娘,看你这话说的,跟老宋家多富似的,他们家要是富怎么连个媳妇也说不上,还拿嫂子来换亲。”

“你――”谭大娘气结,她沉声道:“老宋家是不富,但也比老王家强多了,最起码人家没有那么多的孩子。”

红梅怼道:“人家有孩子怎么了,孩子就是财富,长大了就是劳动力。”

谭大娘点点红梅,“对呀,你也知道长大了才是劳动力,那没长大就是累赘,那王卫东下面还有六个弟弟,都张着嘴等人来养,你嫁过去干什么?去当牛做马?你是上了痰迷了还是怎的,一心往火坑里跳?”

红梅:“诶~我就往里跳了,怎么的吧。”

“啪!”红梅话音刚落,谭大娘一巴掌就扇到了她肩膀头上,“你给我住嘴,你真不知道背后人怎么说咱老谭家的?人家说咱是骗亲,说咱先把你嫂子骗家来了,又另外给你找人家。”

“哎呀,娘你轻点,打得人生疼。”红梅嘶嘶的揉着肩膀,“你管别人说什么干什么?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人的脸、树的皮,不在意脸面还活个什么劲?”谭大娘继续说道:“我可跟你说,说破大天去我和你爹都不会同意你嫁到王家去,你还是马上跟那个王卫东给我断了,到时候老实得给我嫁到宋家去,不然从今天开始你就别想出门了。”

红梅可不想被关在家里,她假意应承,“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谭大娘也没有想到闺女这么好说话,她狐疑的盯着红梅的脸,“我可是认真的,你别骗我。”

红梅:“娘,你什么意思,我答应你你还不信,要是这样,就当我刚才没说。”

第三百四十六章:要飞 红梅答应的太痛快了,谭大娘半信半疑的,等晚上躺到床上,她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谭大爷,没想到,老爷子当时就炸了,“大妮这是想干什么,想造反呀。”说完他就要起身,“不行,我得去说说她。”

谭大娘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去,是嫌儿媳妇不知道吗?”

谭大爷一愣怔,随即明白过来,“对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这个事不能让儿媳妇知道了,更不能传到亲家那边去,你以后可得把大妮管好了,千万不能出什么差池,不然亲家那边不好交待。”

“这还用你说!”谭大娘拍拍枕头,然后躺下来,忧心忡忡的说道:“就怕大妮不是那么容易听话的孩子。”

谭大爷盘起腿,从床头柜子上拿过旱烟袋开始装烟丝,“那我抽空再说说她。”

“你别抽了。”谭大娘皱着脸嘟囔道:“都几点了还抽,睡觉吧。”

“你睡你的,我睡不着,这个事我得好好想想。”谭大爷划着火柴将烟丝点燃,黑暗的房间里,只要烟袋锅一明一灭的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谭大爷可不像谭大娘那么好说话,他的语气彰显了他做为一家之主的威严,只见他面色一寒,眸光凌厉,狠狠的瞪着红梅,“大妮,是不是你和老王家大小子好了!”

红梅还是怕她爹的,她缩缩脖子,没敢承认,“爹,你听谁说的?”

为人父母,自己的孩子撅腚拉啥屎当爹娘的都知道,别看红梅没承认,但谭大爷还是从她的表情里看出来这个事绝对是真的,“你别管我听谁说的,爹可告诉你,你要是敢和王卫东牵扯不清,我就打断你的腿,要是让我看见你俩在一起,我把你俩的腿都打断。”

红梅:“爹你说这话就不讲理了,村里的路可不是咱家的,谁都可以走,难不成我在路上碰到人家也不成?”

谭大爷:“就是不成!我就不信路那么宽,你就偏偏碰见他?”

红梅小声嘟囔,“那可不一定,我就是碰上了呢。”

谭大爷眼瞅着闺女不服气,他火上来了,厉声说道:“你说什么?大声点,别跟蚊子哼哼似的在那叽各。”

红梅:“我没说什么,我说我知道了。”

红梅原来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爹娘能成全她和王卫东,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只能执行备选计划,那就是――跑。

接下来,红梅真的减少了和王卫东的见面次数,但他们的联系可一点没少,只不过从明里变成了暗里。

大柳树给他们提供了方便,大柳树因为活的长久,树杈间有腐烂的树洞,红梅早和王卫东说好了,有什么事她写小纸条放到树洞里,王卫东回信也要放到里面去。

红梅将家里的情况详细的写在纸条上,趁着家人不在意,把信放到树洞里,为求保险还专门找了一个小石块压着。

王卫东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过来,这个时候外面基本上没有人,他把信带回去,读了后再给写封回信送回来。

文字交流和面对面交流的感觉不一样,文字交流好像是是心与心之间的对话,而且有些说不出口的肉麻话,写在纸上就容易多了。

王卫东的第一封信是这样写的:亲爱的梅,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了,我想你,想得抓心挠肝的,我真想把你抱在怀里,恨恨的亲你……。

红梅收到信当时就笑了,还亲爱的,看你写的这几个字,跟鸡挠的似的,还净错别字,还要恨恨的亲我,我得罪你了,那么恨我?

红梅再回信的时候,故意调侃他,你说要恨恨的亲我,既然你那么恨我,我不跟你好了。

王卫东一看内容就知道自己写错字了,但他又不知道狠字怎么写,后来灵机一动,但凡遇到自己吃不准的字就用拼音代替,信笺的交流让两个小青年感情迅速升温。

刚开始,谭大娘两口子对红梅管的特别严,基本上不让她落单,看几个月下来,一次都没有见过她和王卫东有接触,谭大娘还以为闺女转了性,渐渐的也就放松了警惕。

思巧有孕已经七个月了,一家人把她当成了宝,天天围着她转,抱着自己圆溜溜的大肚子,思巧幸福的感觉自己是生活在了蜜罐里。

红梅下个月就要过二十岁的生日,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长大二十岁,因为过了二十,宋家就要来定日子了。

红梅讨厌宋思力,非常讨厌,她曾经拿王卫东和宋思力比,这一比更不得了,她感觉自己一天都不能和宋思力过下去。

宋思力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他既没有王卫东高也没有王卫东帅,身上更没有朝气,整个人看起来沉沉闷闷的,看着就是一农民。

而王卫东就不同了,小伙子特别有精神,腰杆子尤其直,他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齐整而洁白的牙齿,笑起来还隐隐有一个小酒窝。

红梅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她把逃跑计划提上了日程,要想跑就得有钱,不然连车票都买不起,她在信里告诉王卫东,让他想办法攒钱,一个月后两人一起去出去,她都想好了,先去商丘看看,要是找不到活,再去别的地方。

红梅早就开始攒钱了,但她很少能接触到钱,农村家庭里,粮食是自己种的,菜是自己种的,也就是买点油,买点咸盐酱油醋是花钱了,为此,红梅特别勤快,只要是跑腿的活她都主动要求去,一分二分的扣下来,慢慢的竟也攒了七毛多。

还有一个挣钱的路子,红梅一直还没有干,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她那一头乌黑的秀发,要是剪下来卖了,也能卖个几块钱,她没敢剪,怕卖了钱也到不了她手里,她娘要知道她手里有那么多钱,肯定会给她收了去。

但不剪头发,也有办法卖钱,每天梳头梳下来的头发她都捋齐收了起来,村里经常有货郎摇着波浪鼓走街串巷,这样的头发他也要,你可以用它来换个针头线脑,也可以换两个零花钱,时间长了,红梅竟然也存下了二块多钱。

今天是她的生日,谭大娘早早的起床擀了两碗白面条,里面还卧了荷包蛋,一碗给红梅喝,叫长寿面,一碗给思巧吃,让她补充营养。

纯白面的面条,在家里已经算是好东西了,家里也就是她和思巧能享受这个待遇,别人只能喝杂面条。

晚上,谭大娘还专门炒了两个菜,她把一杯小酒摆在谭大爷的面前,喜滋滋的说道:“今天是咱红梅二十岁的生日,你也沾个光,允许你喝一杯。”

“呵呵,好好。”谭大爷摸着下巴对红梅笑道:“再过一段时间咱家就要办喜事了,估计我这个光也就能沾今年一年,明年你就是人家的人了,爹就是想沾光也沾不上喽。”

红梅心里一阵烦躁,她眼皮一垂,看着碗上的筷子嘟哝,“爹,你说什么呢?”

“看看,红梅害羞呢?”思巧扶着后腰在红梅旁边坐下,“以后我要叫你嫂子了。”

“我不跟你们说了。”红梅假装害羞,起身要走,她心里暗道:谁要做你嫂子?

思巧忙伸手按住她,“不说不说,吃饭吃饭。”她夹了一筷子鸡蛋先放到红梅碗里,笑眯眯的,“嫂子,吃鸡蛋。”

红梅心里一阵恶心,吃你个头!她恨不能直接把鸡蛋扔在思巧的头上。

红梅强按住自己的性子扒拉两口饭,站起来就往自己屋里走,“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你就吃这点?”谭大娘的视线跟着闺女转,“你再吃点吧。”

“饱了饱了。”红梅摆摆手,马不停蹄的回了自己屋。

一股恶气堵在心窝,红梅关上门就开始小声骂,“叫我嫂子?我哪一点长得像你嫂子,就你哥那个熊样的,想叫我嫁给他,你们做梦去吧!”

红梅挥舞着拳头,一拳一拳的将浮现在眼前的宋思力的脸砸的稀碎。

红梅爬到床里边,翻出自己的私房钱查了查,攒了这么长时间,总共才攒了二块三毛七,也不知道去商丘的路费是多少钱。

红梅翻身下床,开始给王卫东写信:东哥,出去的事不能再等了,我二十了,就怕过几天老宋家就来要人,我准备后天晚上走,你那边攒了多少钱了,我这边有二块三毛多,你知不知道去商丘的火车票多少钱一张,嗯,要是钱不够也没事,咱先买张短途的,出了C县再说,只要能离开这里一切就好说,你记住,后天晚上十点,咱们在村子口汇合。

王卫东自接了红梅的指示就开始攒钱,可家里但凡有两个钱都花在一家人的嘴上了,他没法了,去河里下了几次虾笼子,抓了鱼虾偷偷的送到城里去卖,第一次,第二次还行,便宜的卖了出去,第三次去可就坏了,差点没让人抓住把他当资本主义尾巴割了。

那次可把王卫东吓坏了,摊子上铺着的鱼虾都没来得及收,撒腿就跑,也幸亏他腿长跑得快,才没让那几个戴大盖帽的给抓住。

第三百四十七章:要飞(2) 王卫东从床底下拿出藏钱的小盒子,这里面的钱他已经查了很多遍了,今天又查一遍,查来查去也没查多了,还是那五块来钱,红梅问他知不知道去商丘的车票多少钱一张,天爷来,他去过最远的路就是城里,哪里会知道去商丘的票多少钱一张。

红梅还说后天晚上就走,王卫东来愁了,不是他不敢跟红梅走,是他走的话不能不跟爹娘说吧,要不然他这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老的不的担心死。

可是要说的话,爹娘不同意怎么办?爹娘告诉红梅她爹娘怎么办?消息暴露出去,红梅想走就走不了了,真要是把红梅嫁给老宋家,红梅不得恨自己一辈子,再说了,自己可舍不得,铮铮男子汉,也没有把自己的女人送给别人的道理。

王卫东纠结了两天,终于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他将所有的家当都装进兜里,又拿了几身换洗衣服,踌躇的在院里踱步,往外走两步?不行,又退了回来,还是跟爹娘说吧,正要去敲门,又收住手,真怕爹娘胆小怕事走喽了风声,眼看着快到时间了,还是亲情占了上风,他牙一咬心一横,在爹娘门上连敲好几下。

王大祥、金花两口子都睡下了,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敲门,金花不想起,她推推王大祥让他去开门。

“谁呀?”王大祥睁开眼睛问了一句。

王卫东压低声音,“爹,娘,是我,开开门,我有事跟你们说。”

“啥事呀大白天不能说,非的深更半夜来说。”王大祥趿拉上鞋,懒洋洋的过来开门。

金花也坐了起来,她划着火柴点亮油灯,看着一脸沉重的大儿子说道:“老大,有啥要紧事?”就着昏黄的灯光,看见儿子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不禁更讶异了,“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这是准备要去哪?”

金花没有想到,她话音刚落,面前的儿子身子一矮,“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

王卫东异于寻常的举动把王大祥两口子吓一跳,金花急忙翻身下床,去扶王卫东。

王卫东清楚的明白,他和红梅这一跑,一定会给父母带来麻烦,他没有顺着母亲的手劲站起来,而是愧疚的说道:“爹,娘,儿子喜欢红梅。”

金花知道儿子喜欢红梅,前一段时间村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说他家儿子和红梅好上了,当时他们也问儿子了,儿子光笑不吭声,再后来又没动静了,他们还以为村里人是说着玩的。

“我的傻儿子来。”金花用力托着儿子的胳膊,“你快起来好好说,娘知道你喜欢红梅,可红梅他们家是换亲,红梅让她爹娘许给宋家了,光你喜欢又有什么用?”

王卫东坐在床沿上,任由母亲帮他打裤子上的土,“娘,红梅也喜欢我。”

王大祥站在一边接口:“红梅就是喜欢你又怎么样,她不是还得乖乖的嫁到宋家去。”

王卫东转过头,对王大祥说道:“爹,红梅说了,换亲的事不是她愿意的,她不嫁。”

金花坐在儿子身边,皱眉说道:“她不嫁?她能当了她爹娘的主?”

王卫东:“当不了。”

“那不就得了。”金花扣着儿子的手背安慰道:“我儿,听娘的话,四里八乡的好闺女多了,娘明天就去拖媒人,让人给你说个媳妇。”

王卫东:“我不要别人,就要红梅。”

“你这孩子咋这么拧筋。”王大祥伸出巴掌照着王卫东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说要红梅,她爹娘就能给你了?咱家穷成这样子,就是红梅不跟人换亲,就她爹娘那势利眼样,也不会同意红梅嫁到咱家来。”

王卫东被他爹打的一缩脑袋,“爹,你就说吧,哪个闺女家能不嫌咱家穷,愿意把闺女嫁给我。”

“这……”王大祥哑口无言,别说他们家穷成这样,就是比他们家条件稍好的说不上媳妇的大有人在,怨就怨自己没本事,没能生几个闺女出来,就是想换亲也没有办法。

王卫东不想再多说下去了,天儿这么黑,不能让红梅等着他,“爹,娘,我实话跟你们说吧,我和红梅说好了,今天晚上就走,准备到外地去躲一躲。”

王大祥:“你说啥!”

金花:“你们要私奔!”

夫妻俩惊得瞪大眼睛,金花紧紧抓住儿子的手,唯恐下一秒他就跑了,“儿呀,你可不能办糊涂事啊。”

王卫东:“娘啊,这怎么叫糊涂事,我早就想好了,我和红梅在外面呆上几年,等生米煮成熟饭,红梅她爹娘不同意也晚了。”

金花:“你想的轻松,你把他家闺女拐走了,红梅她爹娘能愿意咱了,那谭老头来要人怎么办?到时候咱交不出人来,他不得把咱家给拆了?”

“你就是想的多。”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王大祥说话了,“老谭上咱家来要人,他要得着吗?”

金花:“怎么就要不着了,恁儿拐了人家闺女。”

王大祥:“我就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你干嘛承认是咱儿拐走了她闺女,咱什么都不知道,一觉醒来就没见儿子的面,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拿证据来,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污蔑人。”

金花寻思过味来了,感情老头子的意思是不反对儿子私奔,“他爹,你咋想的,听你这话,不光不反对还支持了?”

王大祥狡黠的说道:“我支持什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腿长在儿子身上,我还能整天拴着他不成。”

王大祥说完,又问王卫东,“老大,你光说要出去,你腰里有钱没有?老话可是都说了,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你要是没钱,趁早别干那不靠谱的事。”

老爹不反对,这让王卫东心安不少,他拍拍裤兜,“爹,我有五块多钱,我想好了,够买车票的钱就行,我和红梅都年轻,等出去了,再找个活干,总归饿不死。”

王大祥:“五块钱能顶什么事?他娘,你看看咱家还有多少钱,都给孩子拿上,穷家富路的,到了外面可不像是在家里,兜里还是有几个钱傍身的好。”

“哦。”金花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她打开柜子,将一个小布包拿了出来,“都在这了,估计也就是二十多块钱。”

金花说完打开布包就要查,王大祥一把夺过直接掖到王卫东的手心里,“还查什么查。”

王大祥拍着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大,这是家里所有的钱,爹娘也就帮到你这里了,以后你过好过孬就全凭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嗯。”王卫东泪水夺眶而出,他重重的点头,“爹,娘,我知道了,要是我混不好就不回来见你。”

“这是怎么说话的?”王大祥眉头一拧,“混好混不好都得回来,你就是混不好了那也是爹的儿,爹还能嫌弃你不成,等这边平稳下来,没什么事了,你们该怎么回来就怎么回来,我就不信那老谭头能一辈子都生闺女的气?”

“哎!谢谢爹!谢谢娘!”王卫东说着,双膝一软又跪了下来,“爹,娘,我得走了,我和红梅约的十点,估计她已经在村口等我了。”

王大祥摆手,“快去快去,别让人闺女等躁了。”

金花抹了一把眼泪,担心的说道:“我儿,在外面要学会照顾自己,吃饱穿暖,别饿着自己。”说完又想起什么,急急的往厨房走,“你等娘一下,锅屋里还有几个菜馍,娘给你装上。”

王大祥夫妻送儿子往外走,一直到看不见王卫东的身影了两人才相扶着往回走。

金花擦擦眼角问道:“他爹,老大这事你咋不光不拦着,还支持呢?”

“我就说你帐不会算吧。”王大祥得意的咧开嘴角,“你说凭咱家的经济状况,咱能给儿子说上媳妇不?”

金花:“咱家穷成这样谁愿意把闺女嫁给咱家呀”

王大祥两手一摊,“这不就得了,要我说还是咱儿有本事,不用咱俩操心,媳妇自己送上门。”

与此同时,红梅也在计划着出逃,她早早的就将东西准备好,藏到被窝里,吃完晚上饭,她特别勤快,主动倒了盆水把碗刷了,刷碗的空,见思巧拿起笤帚准备扫地,她忙上前夺过笤帚,“嫂子,放那放那,不用你扫,我来。”

谭大娘也说,“思巧,你歇着去,这点活交给你两个妹妹就行。”

思巧做为儿媳妇,还不好意思每天张嘴等着吃,都是干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笑笑,“娘,没事,我能干了。”

谭大娘:“干了也不用你,去,歇着去。”

红梅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把活都干完后,并没有直接回屋,她在谭大娘身边坐下,双手搂住谭大娘的胳膊,将脑袋靠在母亲的肩膀上,依依不舍的说道:“娘,我从小到大没少惹你生气吧?”

自几个孩子长大后,很少跟自己这样亲近,谭大娘很享受闺女对自己亲,她慈祥的笑道:“仨孩子里就数你皮,明明是闺女孩,就跟那小子似的,小时候可没少挨娘的揍。”

第三百四十八章:飞了 红梅想起来小时候的种种,眼睛不禁湿润了,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温热,“娘,那你还生我气吗?”

谭大娘点点红梅,“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当爹娘的哪能生孩子的气,那娘问你,娘揍你你还记恨娘吗?”

“不记恨。”红梅摇头,“娘打我也是为我好。”

谭大娘:“那不就得了,亲娘俩哪有隔夜仇。”

红梅嘻嘻一笑,“娘,其实我还挺怀念你打我的时候呢,要不然,你今天再打我一顿吧。”

谭大娘被逗笑了,“哈哈哈,有讨吃讨钱的,还没听说有讨打的,你这孩子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今天非常依赖母亲,她久久舍不得与谭大娘分开,谭大娘就感觉闺女有点奇怪,“大妮子,你今儿个咋了,娘怎么感觉你今天不对劲呢?”

红梅抱着谭大娘的胳膊撒娇,“娘~我都过完二十岁的生日了,以后就不能在老你身边了,我舍不得。”

“哦。”谭大娘明白了,她以为闺女是因为要嫁人了心里感伤呢,她忙将红梅往怀里搂了搂,“梅呀,你婆家离咱家又不远,你想娘了可以随时回来,再说你就是没空回来,稍个信家来,娘去看你也方便。”

“嗯。”红梅也不辩驳,她乖乖的点点头,身子向下一俯,直接躺到谭大娘的腿上。

谭大娘抚摸着闺女的头发,感叹的说道:“日子过得真快,娘还记得你刚生人的时候跟个小猫似的,还没你爹的鞋大,没想到一转眼都成大闺女了,马上都要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

红梅还想做最后的争取,“娘,你要是舍不得我,我不嫁人了好不好,我一辈子跟着你身边,孝顺你,伺候你。”

谭大娘垂眸看着闺女,“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人不都说了吗,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你这时候说的好听,娘要是真把你留成老闺女了,看你恨不恨我?”

“不恨不恨。”红梅将谭大娘的手抓住,贴到自己的脸颊上,她小声的说:“娘,只要你别把我嫁给宋思力,我肯定不恨你。”

“嘘――”谭大娘警觉的抬头找了找儿媳妇,发现思巧早就和儿子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才放下心来,“你说你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种话,你嫂子娘家哥哪点不好了?我看这小伙子就不错,咱家收麦、收棒子人家都来帮忙,尤其是割麦,三下两下就能捆一个麦个子,那干活的连利劲看着都喜人,反而你,就没见你给人好脸色过,娘可得好好说说你,以后到了婆家,可不能再使小性,两口子过日子就是要你疼我爱的,你要是再像和家里一样,整天价的啷当个脸,早晚会凉了人家的心。”

就烦的就是提起宋思力,“凉了更好!”红梅猛的起身,不屑的撇撇嘴,“就跟我多稀罕他似的,算了,我不跟你说了,困了,睡觉去了。”

看来是不走不行了,红梅合衣躺到床上,她佯装睡觉,支棱着耳朵听家里人的动静。

红珠的小呼噜声最先从旁边穿来,听声音这是睡着了,红梅一动不动,她在等妹妹睡熟。

她的这个妹妹,一旦她进入的深度睡眠,那可是打雷都吓不醒的。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红梅蹑手蹑脚的站起来,她轻轻拉开门,探出脑袋观察外面的动静,爹娘和大哥的房间乌漆漆的,看来是睡觉了,再侧耳听听,隐隐有呼噜声传出来,看来是都睡了。

红梅轻轻的从被窝里拿出自己的包袱,拉开门,高抬腿,轻迈步,悄无声息的站到了院子里。

这是自己的家,从记事起她就在这里生活,这里承载着她生长过程中所有的喜怒哀乐,她爱这个家,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辈子不离开这里。

红梅留恋的打量着家里的一切,左边是亲手养大的鸡鸭,现在它们也已经进入了睡梦中,偶尔还有扑楞翅膀的声音,门后面还有黑蛋,浑身黑毛的看家狗隐在夜色中,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它卧在了哪里。

红梅叹息一声,她轻手轻脚的拉开门,黑蛋听到动静,竖起耳朵一看,原来是主人,黑蛋呜呜两声站起来跟过去。

可把红梅吓坏了,她唯恐黑蛋叫醒父母,忙蹲下身子摸着黑蛋的头,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嘘,黑蛋,是我,不许叫。”

“呜呜。”黑蛋耳朵动了动,脑袋蹭蹭红梅的裤腿。

“你去睡觉吧,我有点事出去一趟。”红梅点着黑蛋的脑袋嘘声道:“可不许乱叫啊,听到没?”

黑蛋摇摇尾巴,转身跑回自己窝里,圈起身子卧下。

红梅满意的笑了一下,她轻轻的拉开门栓,闪身到了门外,她把门关好,左右瞅瞅,确定没有看到一个身影,这才撒腿往村口跑去。

王卫东坐等右等不见红梅来,早就等急了,他藏在一颗大树后面,一直盯着来时的路,心说红梅到底是走还是不走,是她忘记了约定好的的事?还是被她爹娘发现了,正胡思乱想间,见远远的跑过来一个身影,这个身影他认识,正是红梅,他忙从隐身的树后面转出来,冲着红梅招招手,“红梅,我在这呢。”

红梅跑到王卫东的身边,连停顿都没有停顿,她一把抓住王卫东的手腕,拉着就跑,“快走!”红梅气喘吁吁的说道:“赶紧的,别让人看见了。”

“嗯。”王卫东跟着红梅,两人一鼓作气,一直跑到去城里的大路上,才手扶膝盖大声喘息起来。

“呼呼,可累死我了!”红梅累得肩膀上的包袱都滑落到地上也顾不得去拾。

王卫东虽然是男人,但紧张加长时间的奔跑也累得不行。

歇息片刻,等肚子里的气喘匀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直起身,相视笑了起来。

两人傻傻的笑着,越靠越近,月光下,空旷的道路中间,两个身影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星星都害羞了呢,眨巴眨巴眼睛,扯过一片浮云遮住了脸颊。

王卫东的大手包着红梅的小手,两个年轻人一起往火车站的方向走,“红梅,你跑出来没人别人看见吧?”

红梅就像出笼的小鸟,蹦蹦跳跳的,“没有,家里人都睡着了,没人发现我出来,路上也没碰到什么人,你呢?也没让人发现吧。”

王卫东思忖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出来的时候跟爹娘说了。”

“什么?”红梅呆立当场,她咬咬唇,“那,叔和婶怎么说?”

“你放心。”王卫东上前,继续领着红梅走,“我爹娘把家里的钱都给我们拿上了,还说让我们一定照顾好自己。”

红梅放心了,她拍拍胸脯,“叔和婶不反对啊。”

“不反对。”

“哦。”红梅高兴了,她咧着小嘴笑,“叔和婶真好。”

“我爹娘当然好了。”王卫东捏捏红梅的鼻子尖,“你以后可不能忘记他们的好。”

“忘不了。”红梅问道:“那你身上一共有多少钱?”

王卫东:“三十多块。”

红梅:“那也不少了,我攒了那么长时间总共才攒了二块多钱,等咱到了新地方就去找活干,只要不怕吃苦,肯定能养活自己。”

按照原定计划,是打算先到商丘落脚,两人到了火车站一看,最近的一班车不走商丘的方向,红梅和王卫东商量,为防夜长梦多,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两人用十块钱买了两张火车票登上了去往新乡的列车。

谭大娘起得早,鸡叫头遍就醒了,起来就赶紧给鸡剁食,鸡鸭都喂了,才发现大门竟然没有上栓,她不满的嘀咕,“昨儿个是谁关的门呀,也不知道栓上,这幸亏是没人知道,要是让小偷发现了,这一窝的鸡不得都让人偷了?”

黑蛋也饿了,它围着谭大娘打转,谭大娘被它转的跘腿,抬脚就要踢它,“门没锁都不知道叫一声,一边去,别烦我!”

主人一抬腿黑蛋就知道不好,它不等谭大娘的脚落下来,自己早躲到了一边。

谭大娘忙着洗手做饭,等一家人都起床了,才发现一直没有看见红梅,她不满的对红珠说:“都几点了,你大姐还不起床,红珠你赶紧把她叫起来,都多大的人了,还懒得跟猪似的,就知道睡懒觉。”

“我姐没在屋里呀。”红珠自睁眼就没看见红梅,她还以为大姐早就起了呢。

“没在屋?那她去哪儿了?”谭大娘还不信,擦擦手就往屋里走,“红梅!大妮儿!”她进屋就去掀红梅的被子,发现被子底下确实根本没人,“这孩子,大清早的去哪儿了?”

谭大娘出来又问红珠,“你和你大姐一屋,她啥时候起的你不知道?”

“娘,我哪知道姐啥时候起的呀,我一睡着啥都不知道,可能我姐有事出去了呗。”

“大清早的能有什么事呀?”谭大娘拉开院门往外看了看,还是没有看见红梅的身影。

第三百四十九章:不对劲 谭大娘根本不知道,红梅这个时候早已经扎上翅膀飞远了,一家人吃完早饭,像往常一样扛着锄头准备下地耪草,临出门她还交待儿媳妇,“思巧啊,等红梅回来让她把家里人的衣裳洗了,这妮子就会躲懒,她不愿意下地,不愿意下地就得多干家务。”

思巧站在门口笑眯眯的说:“娘,你别问了,一会儿我洗。”

“你可不能洗。”谭大娘瞅着儿媳妇圆溜溜的大肚子,关心的道:“你坐那洗衣裳别窝着我大孙子了,娘说了,家里的活不用你干,你只管照顾好你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就行,要是实在闲的慌,就想想中午想吃什么,准备好了,等娘回来炒。”

“嗯,我知道了。”思巧甜甜的笑着,婆婆对自己好,自己无以为报,她上前,将谭大娘肩上的锄头拿下来递给旁边的谭建军,“娘,恁老沉,让建军扛着。”

“好孩子。”思巧的殷勤让谭大娘心里十分舒服,她轻轻的弹去思巧袖子上的一点灰渍,一张脸上全是由衷的欣慰,“娘知道你孝顺,快家去吧。”

家里人下地干活,思巧也没闲着,她端了个盆,将脏衣服都收在了里面,婆婆说,让她想想中午吃什么,吃什么好呢?路过鸡窝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三个蛋,顺手拾了出来,中午可以做个辣椒炒鸡蛋,在婆家就是这点好,鸡蛋可以随便吃,不像在娘家,鸡下了蛋娘都要收起来,留着换盐吃。

其实思巧不知道,她没嫁过来的时候,谭大娘家的鸡蛋也是留着换油盐用的,家里穷,新媳妇刚上门,谭大娘就想给她做点好吃的,再后来,思巧有了身孕,需要补充营养,唯一能拿出手的食材也只有鸡蛋了。

说实话,思巧觉得还是炖小鸡最好吃,不过家里的几只鸡都是留着下蛋用的,不会轻易杀了,但谭大娘也说了,等她坐月子的时候,就把鸡杀了给她炖着吃。

看看干粮不多了,思巧发了面,准备蒸点二合面窝头,忙忙这忙忙那,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十点多,思巧看看天上的太阳,不禁念估一句,“这都几点了,红梅咋还没回来呢?”

这时候锄地最是遭罪,上面烤,下面蒸,而且还必须得穿长衣服,不然玉米叶子能把裸露的地方拉的都是小血口,汗水再一浸,火辣辣的疼。

这活谁也不想干,但不想干也不成,草这玩意生命力可顽强了,根本锄不败,要是任由它长起来欺了庄稼,那今年这一年差不多就白干了,收的庄稼交公粮都不一定够。

红珠一到地头就愁的慌,她瞅着密密麻麻的庄稼地,对谭大娘说道:“娘,你说,有没有什么东西,往地上一喷,它就光长庄稼不长草?”

“你净想美事。”谭大娘手搭凉棚看看天上的太阳,“赶紧干吧,锄完这一遍就能歇两天了。”

这个道理都懂,等这遍草锄起来,玉米就长足了个子,该出天缨了,地里就是再长草对玉米的影响也不是太大。

一时间,一家人互不做声,闷头干了起来。

午时的太阳肆意挥洒着自己的热度,玉米地密不透风,里面跟蒸笼一般,不一会儿,汗水就将衣服湿得透透的,

一般谭大娘收工都比谭大爷他们早一会儿,算着该做饭了,她直起腰往前面看了看,远远的看见有玉米秆子在晃,知道那是儿子和当家的已经锄到了前面。

谭大娘擦了一把汗,喊道:“他爹,我先家走做饭去了,你们再干一会儿就回吧。”

“娘,我和一起回。”红珠忙趟着玉米苗走过来。

看着小闺女晒得满是大汗通红的脸,谭大娘心疼了,她爱怜的摸摸红珠的脸颊,说道:“累了吧,咱先回。”

谭大娘以为,红梅一定已经把衣服都洗完了,这个时候应该是正在帮思巧准备午饭,可等她推开家门一看,一盆脏衣服好好的在盆里呆着。

谭大娘连累带渴,心头火起,她拄着锄头把嗷劳就是一嗓子,“红梅!你个死妮子就会躲轻闲,不是让你嫂子告诉你了吗,让你把衣裳洗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动事?”

谭大娘说着把锄头往门后头一扔,气势汹汹的往屋里走,“你说你想做嘛吧,下地你不去,衣裳也不洗,你当你是地主家小姐呀,还等着人伺候?”

思巧听见婆婆的叫骂声,忙两手沾着面从厨房转出来,“娘,红梅一直没回家。”

“啥?没回家?”谭大娘疑惑的转过身,“这死妮子到哪野去了?”

思巧摇摇头,“不知道啊。”

到这个时候谭大娘还没有想到闺女已经跑远了,她还以为红梅是去哪个小姐妹家串门子去了,她走到水井前,红珠正卖力的往上压着水花。

红珠压上来水,娘两个哗哗的洗涑着,红珠挂着一脸的水珠子问思巧,“嫂子,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思巧捏着窝窝举了一下,“杂面窝窝,炒个辣椒鸡蛋,还打算烧了一大锅白菜爷咸糊涂,菜我都切好了。”

谭大娘甩着一手的水珠子走过来,“巧,我来坐,你歇着。”

思巧:“娘,这就好了,烧火蒸就行了。”

“我来吧。”谭大娘继续往锅屋里走,“红珠,你扶着你嫂子坐会,顺便把衣裳洗了。”

红珠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也不想多干活,她撅撅嘴,不情愿的说道:“娘,我干了一上午的活了,累死了,等我大姐回来再洗呗。”

谭大娘一想也是,小闺女累了一上午了,不能再指使她干活,“那这样吧,你到爱凤和燕荣家去找找,看你大姐在那没,找着了就让她赶紧回来,这都几点了还不家来,心里一点数没有。”

“哎!”红珠脆生生的答应着,小辫子一甩,直接跑了出去。

红梅也有好几个闺蜜,其中爱凤和燕荣和她感情最好,三个小姐妹没事了就喜欢聚在一起,一起研究鞋花样,一起剪剪头发,见过城里人烫的大波浪满头卷,三人还凑在一起互相烫了个头。

她们不知道别人的卷是怎么烫出来的,不过猜了,既然叫烫头,一定是需要加热,爱凤找来竹签子,放到火里面,拿出来趁热把头发卷起来,还别说,真让她们成功了,三人顶着满头的卷晃荡了好几天,着实过了烫头的瘾,要不是因为火候不好掌握,经常把头发烫焦,估计三人还会烫下去。

离家最近的是徐爱凤家,红珠连蹦带跳的跑到她们家,站在人家门口就喊:“爱凤姐,爱凤姐在家吗?”

这个点就是做饭的点,徐爱凤听到有人喊她,拎着锅铲就出来了,“红珠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红珠捏着辫梢,歪头问道:“爱凤姐,我姐没在你家吗?”

“没有啊。”爱凤道:“我有两天没见她了,怎么了。”

“那没事了。”红珠摆摆手,转身就走,“我去燕荣姐家看看。”

没想到,到罗燕荣吃了一个闭门羹,他们家亲戚有喜事,一家人都去喝喜酒了,红珠盯着铁将军思忖了片刻,还是多了个心眼,又把和姐姐关系好的几个小姐妹家都转了转,结果可想而知,依旧没有找到红梅。

红珠隐隐感觉事情不对,她赶忙往回家跑,回到家谭大娘正好正在摆饭,听到闺女回来了,谭大娘头都没有抬,随口问了一句,“找着你姐了吗?她在谁家躲懒呢?”

“娘。”红珠累得气喘吁吁的,“我都找遍了,没有人见过我姐。”

这时候,谭大爷和谭建军也收工回来,谭大爷进门就嚷嚷,“二妮子,渴死你爹我了,赶紧给爹倒口水喝。”

“哦。”红珠进屋端了两杯水出来,递给爹和大哥一人一杯。

“喝什么喝!”谭大娘皱起眉头,“大妮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呢,得赶紧出去找找。”

谭大爷一口气喝干净杯中水,用手掌一擦嘴边的水渍,“嗐~大妮那么大的人了还能走丢了不成,一会儿她饿了自回来,赶紧盛晚吃饭,我可是饿透气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谭大娘将碗盛好,自己走到门外顺着村中主路又找了一圈,等她回屋的时候谭大爷已经吃完饭去午睡了。

吃窝头就得配辣椒,思巧专门在火膛里烤了一把花生和几个干辣椒,然后用蒜臼子揣成末混在一起,加点盐,掺上少许水,再滴入两滴香油,舀上一勺子,放到窝窝里,吃的时候,掰一块窝头沾一点辣椒,那个咸香可口别提多下饭了。

谭大娘漫不经心的咬着窝头,越吃越觉得不对,从早上起床就不对,她起来也就五点多钟,大门竟然没有栓,想想不栓大门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忘栓了,还有一种就是人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谭大娘想到昨天红梅的反常行为,顿觉事情不妙,不会是红梅半夜就走了吧?

第三百五十章:验证 “他爹,坏了。”谭大娘急忙去找谭大爷,“老头子,快起来。”

谭大爷累坏了,他刚舒坦的躺好,看到老伴一脸着急的样子问了一句,“啥事呀,把你急成这样。”

“坏了坏了。”天热,本来人就容易出的汗,这时候谭大娘更是急出一身的冷汗,“大妮子怕是跑了。”

“跑了?你别胡扯了。”谭大爷还不相信,“大妮子腰里一分钱都没有,她能跑哪去?”

谭大娘急道:“你别不信,我敢肯定大妮子一定和人私奔了。”

谭大爷一脸的不信,“越说越走扯了,还和人私奔?和谁?”

谭大娘:“还能和谁,我猜还是和王卫东那小子。”

谭大爷:“你不是说他们散了吗?”

谭大娘:“明面上是散了,万一这死妮子是骗我的呢。”

谭大爷猛的一下坐起来,翻身就要下床,心有余悸的说:“这个事还真不好说,我上老王家瞅瞅去,看王卫东那小子在家不。”

王大祥脑子一热支持儿子去私奔,等把王卫东送走了,两口子躺到床上睡不着喽,尤其是金花,一个劲的辗转反侧,最后还是坐了起来,她没好气的用脚踢踢王大祥,“老王,别睡了,起来和我说会儿话。”

王大祥根本没睡着,他将双手枕在脑袋下,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房顶,“说吧,我听着呢。”

金花用手背擦擦眼角,“你光说让孩子走,你想过没有,老大长这么大,最远的地方就是去过城里,他们这一跑,还不知道到哪里落脚,我担心啊。”

王大祥也担心,但他不能说,反而宽慰妻子,“这有什么可担心的,老大二十多了,又不是小孩,想当年,日本鬼子进村,我十岁就在外面逃返要饭,不一样也板正的回来了,而且现在是和平年代,又没人拉壮丁,你就放心吧,听我的,没事。”

金花拉开王大祥一只手臂,自己枕上去,“你这话说的轻巧,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老大再大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长起来的,我能不担心吗?孩子身上又没多少钱,花了了怎么办,孩子住哪,吃什么?找不着活怎么办?”

王大祥:“你看看你,净猜闷些不着调的事,你要老是这样想,我看你也别过了,你就不能往好里想?要我说呀,两人出门就能遇到贵人,顺顺利利的找个工作,等明年抱个大胖孙子回来给你看。”

“那感情好。”金花说道:“要是明年真能带大孙子回来,我就是跪在老谭家门口跟她爹娘赔罪我也愿意。”

几乎是一夜未眠,天亮了,金花做好早饭喊几个孩子起来吃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的孩子都不是学习的料,几个大的早就下学不上了,也就是小五、小六、小七因为年纪小还在学校叮当着。

金花烧了一大锅玉米面糊涂,又从咸菜缸里捞了几根胡萝卜切成丝,对还在院子里打闹的几个孩子喊道:“别玩了,也不看看几点了,小五、小六、小七,赶紧的,吃完去上学。”

小七自起床就没看见大哥,他和大哥感情最好,可以说他就是大哥的小尾巴,坐到饭桌前,他最先问母亲,“娘,我大哥呢?”

“嗯。”金花和王大祥对视一眼,王大祥率先开口道:“你姥娘家有事,你大哥去帮几天忙。”

小七听说大哥出门不带他,当即就不高兴了,小嘴巴撅起来,“大哥怎么不等我一块去?”

金花摸摸小儿子的脑袋,亲切的笑道:“你还得上学,怎么跟你大哥一起去?”

小七:“那我明天就休息了呀。”

王大祥端起碗催促着说:“你姥娘家事急,不能等到明天,快吃饭吧,爹还等着下地呢。”

小七:“那我明天去姥娘家找大哥。”

王大祥胡乱答应着,“行,明天再说吧。”

谭大爷急匆匆的往村西头走,快走到地了,才感觉自己这样上门有点冒失,到人家怎么问?直接问是不是王卫东拐走了自家闺女?不合适,人家一句没有就能给你堵回来,怎么你还能进人家搜不成,人家也不能让你进屋呀。

那得想个好法,谭大爷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他看见小六和小七打闹着从院子里跑出来。

“小六、小七。”谭大爷叫住从身边跑过的两个孩子。

“大爷。”

“诶,好孩子。”谭大爷笑眯眯的蹲下来,诱导道:“大爷有点事想找你大哥帮帮忙,你大哥在家不?”

小七早上刚问完爹娘,这会儿还记得清清楚楚,“我姥娘家有事,我大哥去我姥娘家帮忙了。”

谭大爷心中咯噔一下,王卫东也不在家,怕是真的和红梅一起走了,他笑着对两个孩子说道:“去玩吧。”

谭大爷回了家,先把谭大娘拉到一边,小心的瞅着儿媳妇的房门,压低声音说道:“他娘,我问了,王家大小子也不在家,他弟弟说是他姥娘家有事,他去姥娘家帮忙了。”

“这你也信?”谭大娘撇撇嘴,“反正我是不信。”

谭大爷:“我也不信,不过看小七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万一王卫东真的是回了姥娘家呢,不行,我得去看看。”

“嗯,是得去看看,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块去。”谭大娘说着,到水盆里洗了一把脸,让脑子清醒清醒,然后两口子一前一后出了家门。

都是村里的老户人家,谁家什么情况大家都互相知底,金花的娘家王大祥知道,就是前面陈楼村的金家,老汉手一背,领着谭大娘直接去了陈楼。

金家祖籍不在陈楼村,是金花爷爷那辈从山西逃荒逃过来的,最后相中陈楼村,就在这落了户,开始繁衍生息。

金家也很好打听,整个陈楼村就这一户姓金的,谭大爷稍微一打听,就有人把路线指给了他。

两人佯装是走累了歇脚的路人,坐在坐在离金家不远处,仔细观察着金家的动向。

据小七说,是因为他姥娘家有事,王卫东才过来帮几天忙,谭大爷看了,老金家根本就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他们两个一直等到下午二点多钟,看见有几个人扛着锄头出来,等人都走了,谭大娘去敲老金家的大门。

“谁呀?”出来的是一个老太太,从年纪上看,应该是王卫东的姥娘,谭大娘讨好的笑道:“大婶子,我路过你们庄,走累了,过来找碗水喝。”

老太太挺热情,“有有,快进来,我这就给你倒。”

“谢谢大婶子了。”

趁着老太太倒水的空,谭大娘迅速将屋里屋外扫了个遍。

不多时,老太太端着一碗水过来,“快喝吧,凉热正好,这大热的天,我天天都冷着一壶水,想喝了,随时就能倒。”

“谢谢婶子。”谭大娘也的确是渴了,她接过碗,咕嘟嘟的一饮而尽,她把碗递给老太太,笑着和她拉起了家常,“大婶子,就你自己在家呀?”

金老太:“嗯,都下地了,我年纪大了,地里的活干不了,天天在家守老营。”

谭大娘:“诶~你今年有七十吗,我看着怪年轻嘞。”

女人,不管年纪多大都喜欢别人夸自己年轻,金老太登时高兴得眉开眼笑,“还七十,我都快八十了,重孙子都有了。”

谭大娘:“哎呦,可真不像,要我看呀顶多也就七十露头。”

金老太平时就喜欢和别人聊天,今天这个人说话如此对她的脾气,老太太忙邀请人家坐下,“大侄女,你哪个村的?”

“就前面那个庄,杨里村的。”

“哎呀,真巧。”老太太一脸的惊喜,“我闺女就嫁到你们杨里去了,就住村西头,王大祥家,你认识不?”

“认识认识,他老婆叫金花。”谭大娘故意装作才知道的样子,她上下打量着老太太,有点迟疑的说道:“难不成你就是金花的娘?”

金老太忙点头,“对,我就是金花她娘。”

谭大娘握住老太太的手,“哎呦婶,你说咱们多有缘,我找口水都能找到你这里。”

金老太:“那可是,诶~闺女,还渴不?婶再去给你倒碗水。”

谭大娘摆手,“不喝了,我和婶说说话就走。”

当下里,两人亲亲热热的坐在一起,谭大娘说道:“婶,我就羡慕金花妹子,你看人家多会生,生一个是儿,生一个是儿,哪像我,就生了一个儿子,再想生,光闺女。”

金老太拍拍谭大娘的手,“闺女好,闺女和娘贴心,金花没事还跟我说,就羡慕有闺女的人家,上哪去都是娘俩,哪像她,洗个澡都没人搓背。”

谭大娘把话题往王卫东身上绕,“婶,我记得金花妹子的大儿子也不小了吧,小伙子长得不错,说妥了没有啊。”

金老太:“可是不小了,二十多了,还没说妥呢,大侄女,你那要有合适的闺女,想着给我那大外孙说说。”

“那是一定的。”谭大娘眼珠转了转,“婶子,你那几个外孙经常来看你不?”

金老太:“不年不节的都忙难受,谁有空常来看我呀。”

第三百五十一章:去要人 谭大娘:“王卫东那孩子也不常来吗?”

金老太:“哎呦,我都个把月没见大东子了,那孩子更忙,他弟弟们都小,地里的活还都指望他帮忙呢,他更没空来看我了。”

哦,谭大娘明白了,王卫东根本就没回姥娘家,金家既然这样说,肯定不正常,谭大娘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就没必要在坐下去了,她站起来跟老太太告别,“大婶子,我得走了。”

老太太还舍不得谭大娘走,“没事再坐会吧。”

“不了,家里净事。”谭大娘扶着金老太的肩膀,“婶,你坐你的?不用送,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到我家去坐坐。”

金老太点头,却忘了问谭大娘姓什么,“好好。”

谭大娘快步出了村,转身对跟过来的谭大爷恨声道,“肯定是王卫东那个七直羔子把红梅带走了,不然他明明没有来陈楼,干嘛说他来了陈楼,走,去老王家要人去!”

谭大爷:“对,到老王家要人去!”

夫妻两个杀气腾腾的赶到王大祥家,没想到这个点人家下地的下地,上学的上学,大门锁得登登的。

谭大娘拽着大铁锁连薅好几下,又对着大门踹了两脚,不禁有些丧气,“老头子,怎么办,他们肯定下地干活去了,咱们追到地里去不?”

谭大爷还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这个事要是能悄悄的把人找回来更好,“追什么追?”他没好气的说道:“你是嫌知道的人少是吧,跟我回家,下晚再来。”

思巧刚刚睡醒午觉,看着沉着脸的公公婆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瞅瞅谭建军,嘘声问了句,“爹娘怎么了?”

谭建军摇摇头,同样用嘴型告诉她,“不知道。”

谭大娘还带着一线希望,“建军,红梅回来没有?”

谭建军这才后知后觉,“没有,诶,真是的,娘,红梅去哪儿了?”

“你别问了。”谭大娘不愿意多说话,跟在谭大爷身后径直回了自己屋,坐在床沿上生闷气。

片刻,谭大爷拍着床沿怨气十足的说道:“都是你,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管好她,管好她,你就是这么管的?现在好了,出事了吧,你说我怎么跟亲家交待?”

谭大娘不服气,“这你能怨着我吗?该说的我都说了,腿长在她身上,她一心要跑我有什么办法?”

谭建军听到屋里的呛呛声,他把耳朵贴到门缝上,想听听爹娘因为什么生气。

谭大娘:“再说了,当初换亲可是你一手促成的,大妮子怎么反对都没用,现在她跟人跑了你也不能全都怨我。”

谭建军猛的直起腰,怎么着,娘的意思是红梅跑了?是不是我听错了,他又忙把耳朵贴上去。

谭大爷:“你的意思是怨我喽,我图的什么?建军不是你儿?我就不信他说不上媳妇,你这个当娘的心里就不急!”

谭大娘:“行了,你现在再说这个还有意思吗?还是想办法先把人要回来再说。”

谭建军确定自己没听错,他猛的推开门,“爹娘,你们说什么?红梅跟谁跑了?”

“问你爹!”谭大娘身子一拧背对着儿子。

谭建军:“爹,到底咋回事,你快告诉我。”

思巧也听出来了怎么回事,她忙抱着肚子走到谭大娘身边,“娘,红梅怎么能这样,她要跑了我哥怎么办呀?我娘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愿意。”

儿媳妇肚子里可怀着自己的孙子,谭大娘真怕思巧急出个好歹来,“哎呀,巧呀,这事你别操心,我和你爹下晚就去老王家要人。”

谭建军登时横眉竖眼,“是不是王卫东那个王八蛋?这小子就不是个东西,明明知道红梅已经许了人家,还仗着自己生了一副好面相来勾搭她。”

谭大娘:“我和你爹都猜是他,中午你爹问他家小七了,王卫东也没在家,还说他大哥去姥娘。家帮忙了,为这,我和你爹还专门跑了趟陈楼,你猜怎么着,王卫东她姥娘说一个月没见他了,这就更让人怀疑了,你说要是没事,他干嘛撒这个慌。”

“这还用猜吗,就是他。”谭建军说到这里起身就往外走,“走,赶紧去他家要人!”

“这时候去了找谁去?”谭大娘一把拽住儿子的袖子,“我和你爹你已经去过了,门锁着,估计是下地了。”

谭建军急得直跺脚,“什么下地了?也就你们俩好糊弄,他们肯定是躲起来了。”

“不至于。”谭大爷看着儿子,认真的说道:“他们一大家子人,根基都在这里,能躲哪里去?再说地里的庄稼马是马的就要上粮食了,那可是咱老百姓的命根子,他们更不可能舍下十来亩地不管,你等着,等到下晚都家来喝汤的时候咱们再去。”

谭建军一想,父亲说的确实在理,遂答应道:“哦,那好吧。”

思巧急得坐不下来,她捧着肚子来回踱步,“这可怎么好,我哥本来还等着过两天就来定日子呢,还有我娘,都已经给家里的亲戚都通过气了,告诉他们家里过不了多久就要办喜事,这事弄得,让我娘家的脸往哪搁?”

谭大娘就怕思巧有个闪失,她跟在思巧后面,伸着双手虚浮着她的腰,急得脸都皱起来了,“哎呦,祖宗嘞,你可慢点,建军,赶紧扶你媳妇进屋躺着去。”

谭建军忙扶住媳妇的胳膊,“巧,你别急,你放心,我和爹下晚就去把人找回来,保证不误大哥的事。”

思巧担心的抓住谭建军的手,“还能找回来吗?”

谭建军狠狠的点头,“能,只要他家在这,一定能找回来。”

一上午,金花都心情忐忑,唯恐谭大爷带人打上门来,说实话,她真是心虚的很,不知道到时候怎么说,中午吃完饭,她跟王大祥商量了,“他爹,你说要不咱出门躲两天,等这边的事消停了咱再回来?”

王大祥就看不起媳妇这不担事的样子,他斜睨了金花一眼,“你躲什么躲?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都得过这一关,你以为你躲出去就没事了?多大点事啊,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我告诉你,你越躲老谭家就越怀疑,你就大模样的,该干什么干什么,这叫什么?这就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金花:“这话可是你说的啊,你就是咱家的将,要是老谭家真来人,就由你出门挡。”

王大祥头一扬,“我挡就我挡,我就知道,咱家什么事都指不上你。”

金花一整天的都惶恐不安,那种感觉就是明明知道头顶有块大石头要掉下来,就是不能去搬走,就得等着它掉,金花今天特别勤快,一直到天都傍黑了,才在王大祥的催促下,扛着锄头恋恋不舍的往家里走。

红珠吃了饭就去***妹玩了,等她玩够了回家,进门就感觉到气氛不对,爹娘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谭大娘还一直唉声叹气的,嫂子在一旁哭个不停,大哥一脸的怒容好像随时要去找人拼命。

“娘。”红珠小心的挨到母亲身边,偷眼瞅瞅谭大爷的脸色,小声问道:“咋的了,出啥事了?”

“唉――”谭大娘叹道:“还不是你大姐。”

红珠转头在家里找了找,“我大姐还没回来吗?”

谭大娘:“没有,她不想嫁给你嫂子她哥,我估计你姐是和王卫东那小子一块跑了。”

红珠:“不能吧?”

谭建军在一旁恨声道:“怎么不能?王卫东也不见了,不是跑了是什么?”

红珠摸摸鼻子,“那咋办嘞?”

谭建军:“咋办?去他家要人,他家要是不把人交出来,就不愿意他。”

时间甚是难熬,好不容易等到日头下山,谭大爷早就等得心淌火,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招呼老婆孩子,“老婆子,建军,走,去老王家。”

红珠也想跟着,“爹,我也去。”

谭大娘:“小闺女家的怎么哪都有你?你老实的在家陪好你嫂子就行。”

红珠不情愿的鼓鼓嘴巴,“哦。”

刚转过胡同口,金花就看见家门大敞,院子里站着三个人,她控制住转身就跑的冲动,用手指头捅捅王大祥的后腰,压低声音说:“他爹,来了,怎么办?”

“你给我沉住气。”王大祥轻声道:“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听见没有?”

越来越近了,对着暮色,王大祥甚至能清楚的看到这一家人的怒容,他直直腰杆,脸上堆上笑,率先跟谭大爷打招呼,“呦,谭大哥,喝罢汤了吗?”

这个时候了,谁还有心喝汤啊,谭大娘根本连做饭的心都没有。

谭建军沉不住气,他直接开问,“你家王卫东呢,去哪儿了?”

“是找我家大东子啊,找他有事吗?”王大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把锄头放到一边,热情的邀请来人进屋,“坐着干啥,站客难打发,谭大哥你们可是稀客,擎年嘞辈子不上我这来一趟。”

第三百五十二章:不承认 谭大爷寒着脸,一直跟到堂屋坐定了才开口,“我们这趟来,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吧?”

王大祥莫名其妙的样子,“大哥你可是说笑了,我又不是算命的,哪能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

谭建军嚷嚷着,“你不知道?你让王卫东出来,我们跟他说。”

金花硬着头皮坐在一旁,“建军哪,是不是大东子和你嗝气了,他不在家呀,等他回来我好好说说他。”

小五,小六,小七放学早,刚回家没多久,谭家三人就气势汹汹的上门了,三小的也挺害怕的,好不容易等到爹娘和哥哥们回来了,这个时候,都趴在门框上,只露个小脑袋看里面的动静。

谭建军:“不在家,他去哪儿了?”

金花又拿出糊弄孩子的那一套说词,“大东子姥娘家有事,他过去帮忙了。”

“你放屁!”金花话音刚落,谭大娘就指着她的鼻子怒骂,“你糊弄谁呢,你儿子明明把我闺女拐走了,还说他去姥娘家帮忙了,我明摆的告诉你,今儿个下午我和当家的已经去过陈楼了,别说你娘家没事,就是你娘也说了,她已经个把月没见过王卫东了。”

“啊――”金花傻眼了,她根本没想到,谭大爷已经去过了陈楼村,她哑口无言,心中后悔早知道该先去娘家圆个谎了,她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说,求救的目光直直的看向王大祥。

王大祥脑子转的快,他心中只有一个宗旨,就是这事千万不能承认,“对呀,早上大东子出门就是这么跟我俩说的,他说他姥娘家有事要去帮几天忙,没错呀。”

谭建军感觉自己抓到了把柄,“什么帮忙?他没去陈楼,干嘛撒这个慌,我就不信你们一点都不知道。”

“我们知道什么?”王大祥双手一摊,“孩子说去姥娘家帮忙,那是孩子孝顺,我们能说你不能去?”

谭建军一拍桌子,厉声道:“什么去姥娘家,明明是你家王卫东把我家红梅拐跑了。”

“诶~大侄子,这话好说可不好听。”王大祥脸一板,不赞成的道:“我家大东子是男人,你说这话外人听到了只能说我儿有本事,要对女人可就不行了,会影响闺女家的声誉,可不能乱说。”

“你甭说那有的没的。”谭大爷摆摆手,“人都让你儿带走了,还提什么声誉不声誉,有什么意思?”

“我是真不知道,你说大东子没去他姥娘家,这怎么可能,孩子就是那么跟我说的,要不趁着天还没黑透,我让老二再上他姥娘家去看看。”王大祥说着,还真喊了站门边看热闹的二儿子,“老二,你赶紧的去你姥娘家跑一趟,看你大哥在你姥娘家不?”

“哎!”王老二答应着,撒腿就跑了出去。

看王大祥的做派,真像不知情的样子,谭大爷心里直打鼓,气氛暂时进入了胶着状态,双方都不再说话,各自思忖着各自的心思。

王大祥心说:任你说什么,我就一个不知道,找我要人,我还不知道找谁要人呢。

谭大爷一筹莫展:这可怎么弄,老王两口子要真不知道这回事,我上哪儿去找人?

王二人高腿长的跑的贼快,他跑到姥娘家,姥娘家人刚端上碗,他舅金福正抱着粗瓷大海碗蹲在大门口喝汤。

小伙子气没喘匀就急急的问道:“舅,我大哥今天来家了没有?”

“哟,老二啊,你喝罢汤了?”金福端着碗站起身,“要是没喝让你妗子给你盛一碗。”

“不用了。”王二喘着粗气,“我大哥今天早上说家里有事,过来帮忙,我爹让我看看大哥来了没有?”

金福一头雾水,“家里有事我怎么不知道?你等下我问问你姥娘。”金福转头问金老太,“娘,咱家有什么事让大东子过来帮忙。”

老太太没听清,忙放下碗,抬头问了一句,“大东子怎么了?”

王二:“姥娘,我大哥今天过来没有?”

老太太摇头,“没有啊。”

王二心说:坏了!难不成大哥真的拐带着红梅姐去私奔了?王二心里急,想着赶紧回家报信,“姥娘,舅,我先走了啊。”话音未落,人已经窜了出去。

“喝碗汤再走吧。”金福一句话没说完,已经不见了王二的身影,他摇摇头,嘟囔一句,“这孩子,毛毛躁躁的,一点稳当劲都没有。”说完继续蹲下,咬了一口咸菜条,转着碗边呼噜了一大口棒子面糊涂。

王二把王大祥的话当了真,他还真以为他爹什么都不知道,着急忙慌的跑回来,刚跨进大门就喊了起来,“爹,不好了,我大哥今天根本就没去我姥娘家,我姥娘家也什么事都没有。”

王大祥心知肚明,心中暗道:废话,我当然知道你大哥没去你姥娘家,叫你跑这一趟不过是演戏给老谭家人看。

王大祥心中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他一脸诧异的猛站起身,“什么!你大哥没去你姥娘家,这孩子,那他能去哪?”

一段时间的沉默,让金花稳定住心神,进入了状态,她像一个正常母亲一样,满是惊慌失措,“他爹,咱儿怎么了?大清起还说去姥娘家,这么可能一天没见人,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赶紧的,还坐着干什么?赶紧出去找啊!”说完,她忙招呼几个孩子,“老二、老三,快带着你弟弟到村里村外找找去!”

谭大娘一直冷眼观察着王家夫妻的表现,但见她冷笑一声,“切!装、真能装,我还真不信了,王卫东真的要走就一点信不给你们透漏!”

“我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金花满脸的真诚,真的不能再真,“我但凡知道一点信,也得把他拦住啊,你说这是小事吗?大东子从来就没有出过远门,这一出去还不知道经历什么?你说,我这个当娘的,就能放心大胆的让孩子走?”

谭建军怒气填胸,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你们糊弄谁呢,今天说什么也得把人交出来,不然我们就不走了。”

王大祥耷拉下脸,愁眉苦脸的说道:“大侄子,你们就是住这我都没意见,就是你让我把人交出来,打死我我也没办法呀。”

金花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她这时候可不是演戏,说的都是心里话,“他叔,他婶子,咱都是为人父母的,孩子说不见不见了,心里急,我理解,我家大东子一整天没回家,我这也急,可急又有什么法?你们不能因为两个孩子一起不见了,就猜是我家大东子拐走了红梅。”

谭建军:“这事用得着猜吗?明不大眼的摆在那的,之前就有人说王卫东和红梅好,我就不信你们一点风声没听到,现在两人一起不见了,不是王卫东把人带走的还能有谁?”

王大祥脸板了起来,“大侄子,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你们说是我家大东子拐走了红梅,有谁见了?村里有一个见了的吗?还是你家红梅告诉你们的?你们拿证据来,哪怕是一张二指宽的小纸条,只要是两个孩子留的,我都认。”

“你――”一句话堵得谭建军哑口无言,要证据,他上哪去找证据。

谭大爷和谭大娘互看一眼,要是有证据,他们还能好声好气的和他们说话?早就带人打过来了。

一句证据将谭家人憋得噔噔的,任你说破大天去,老王两口子就是不承认,而且话里话外的开始撵人。

王大祥:“我说谭大哥,你有功夫和我在这磨牙,还不如到亲戚朋友家再去找找,万一红梅这闺女是串门子在人家玩忘了时间了呢。”

金花急忙附和,“对呀,他婶子,我可没有心劲老陪着你,我得赶紧出去找孩子去。”

谭大爷见再坐下去确实无益,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你们要证据是吧?行,我这就回去找,到时候你们可别不承认!”

王大祥拍着胸脯保证,“老大哥,只要你有证据,该打该法,由你!”

“走!”谭大爷蹭的站起来,带头就往外走。

“哼!”谭建军冷哼,跟在谭大爷的后面。

金花还要去扶谭大娘,被谭大娘一把将手甩开。

出了王家,谭建军紧走几步,追上谭大爷,“爹,人还没找着呢,咱们就这么走了?”

“不走怎么办。”谭大爷本来就气不顺,儿子这么问,他更不高兴,“本来这事咱也是猜的,人家要证据,不走你能拿出来证据?”

谭建军不服气,“不就是要证据吗?我回去找,我还不信了,红梅那死妮子就一点蛛丝马迹没留下。”

三人回到谭家,一头扎进红梅的卧室,将房间翻得乱七八糟的,竟然真的找到了一张纸条,纸条就压在枕头底下,上面是这样写的:爹,娘,我早就跟你们说了,我不是物件,不愿意跟别人换亲,你们就是不听,那我只好走了,你们也甭找我,就当没生过我这个闺女吧。

第三百五十三章:得信儿 红梅的文化程度也不高,小学上了没几年,字写的歪歪扭扭的,中间还有错别字。

谭大爷不识字,还是谭建军念给他听的,好吗,就这一段话,没说去哪,也没说和谁去,这就是拿出去了也当不成证据啊。

一张小纸条,差点没把谭大爷鼻子气歪了,他抢过小纸条抖啊抖,就差没有背过气去了。

“这个死妮子,这个死妮子……”谭大爷颤抖着嘴唇,话都说不成溜了。

谭大娘真怕老头子气出个好歹来,她忙扶住谭大爷的胳膊,“他爹、他爹,你没事吧?”

谭大爷摆摆手,佝偻着腰坐下来,“这可怎么弄?亲家那里我要怎么交待?”

思巧一直站在门口等消息,看见谭大爷找到一张纸条,忙扶着后腰进来,“爹,给我看看。”说完不等谭大爷答应,直接将纸条抽到手里。

字数不多,一目了然,思巧当即就黑了脸,思巧有点怕她娘,她娘要是知道红梅跑了,这个亏肯定吃不下去,她不敢想,到时候她娘能做出什么事来。

思巧她娘可是个厉害角色,黄杜鹃这人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但凡有人惹着她,她能堵人家门口,骂到口角瘀白沫,把人骂的从针锋相对到闭门不出。

老百姓都纯朴,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宗旨不跟她计较。

红梅走了,眼前最当紧的事就是稳住思巧,不能让她回娘家报信。

“思巧啊。”谭大娘忙着又去扶儿媳妇,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思巧的脸色,“这个事你先别跟你娘家说,你放心,娘和爹就是想九六的法,也得把红梅给找回来。”

思巧:“娘,我放不放心是小事,关键是我娘,要她能放心才行。”

“娘明白,娘明白。”谭大娘连连点头,“你先进屋歇着,等做好饭娘喊你。”

谭大娘跟恭送老佛爷似的将思巧送回她的房间,出了门就变了脸,“二妮子,都几点了还不做饭,那么大人了咋一点脸色都没有!”

平时都是娘和嫂子做饭,红珠顶多是打个下手,今天她也把需要做饭的事给忘了,听到娘语气不善,忙不迭的往厨房走,“知道了,这就去做。”

谭大娘回了屋,直接坐到谭大爷对面,“老头子,这个事你说咋弄吧?”

谭大爷:“能咋弄?找呗!”

谭建军:“爹,咱该怎么找?也不知道红梅跑哪儿去了呀。”

“你不知道难道我就知道了?”谭大爷气急败坏的说:“先从亲戚家找起,你姥娘家,你舅家,你姨家。”

谭建军:“那要是还找不着呢?”

谭大爷气得扬起了巴掌,“还没找呢你就说找不着,要是真找不着,看你丈母娘能饶了咱家。”

夜里睡不着,谭大爷两口子一个劲的互相埋怨。

谭大娘:“都是你个老东西,换亲换亲,没有本事给儿子娶媳妇就不娶,现在出了这事,传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谭大爷“咣当”一声将旱烟袋扔到桌子上,老脸上全是不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儿子那么大了娶不上媳妇你不急?换亲又不是光咱家有,村里好几家都这样,不都过得好好的,怎么到了咱家就不行了,说到底还是你教育的好孩子,把她惯得上天,一点不知道体谅爹娘的难处。”

这个黑锅谭大娘可不背,她冷哼道:“怎么就成了我惯她了?打小大妮子脾气就犟,也不知道随了谁?”

谭大爷:“能随谁?反正不是随了我。”

谭大娘接着说:“那也不是随我。”

谭大爷一歪身子,躺到床上,眼睛一闭,“得得得,不管随谁,明天赶紧去找她回来,现在感觉睡觉。”

谭大娘坐着不动,半响才拍拍谭大爷的大腿,小心翼翼的说道:“老头子,你说要是红梅找不回来可咋弄嘞。”

“唉――”谭大爷长叹一声,“我哪知道咋弄啊,走一步算一步呗,就盼着亲家看着思巧快生了的份上能替咱着想。”

谭大娘撇嘴,“你想的倒是轻巧,就思巧她娘,无理还要争三分,她占着这么大的理,能替咱着想?”

谭大爷:“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我要把二妮子赔给他们?”

“那可不行!”谭大娘断然拒绝,“宋思力都多大了,红珠还那么小,不能这么糟蹋我闺女。”

谭大爷:“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实在不行咱砸锅卖铁凑钱给他们,就当这个儿媳妇不是换来的,是咱买来的。”

谭大娘:“咱哪有什么钱啊,一年到头忙的削削的,也攒不下几个钱,也不知道都忙的什么。”

谭大爷:“借,没钱就借,只要能让亲家满意,哪怕咱去借高利贷也得借。”

翌日,一家人也不下地了,开始兵分两路去找人,谭大娘领着红珠走娘家那趟线,谭大爷带着儿子转谭家这边的亲戚,结果可想而知,根本就没有一点音讯。

一连找了几天都是这样的结果,一家人终于泄了气,坐在家里面面相觑。

全家天天早出晚归的找人思巧看在眼里,但结果也显而易见,连人的影子也没找到。

思巧不甘心,问谭大娘,“娘,红梅就一点信儿都没有吗?”

谭大娘愁眉苦脸的掀掀眼皮,“巧啊,娘是没法了,旮旮旯旯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人。”

思巧着急,“那可怎么办?娘,这个事也不能一直瞒着我娘,早晚她还是得知道这个事呀。”

“巧,你听娘说。”谭大娘坐到思巧身边,将她的手握到自己的手心里,语重心长的说:“不是娘想瞒着你娘,娘是为你着想,你看看你这身子,眼看眼的就要八个月了,你娘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心里急,她要是来家一闹,我就怕惊着你和孩子,我觉得吧,还是再等一段时间,最好是等你生产了,到时候我亲自上门去说。”

“哦。”因为有个强势的娘,思巧在家里也是没有主见的,都是黄杜鹃说什么就是什么,谭大娘这么一分析,思巧觉得相当有道理,“那行吧,不过娘,我觉得还是早点跟我娘说声才好。”

谭大娘拍拍儿媳妇的手,“娘心里有数。”

谭大娘想得好,但偏偏事与愿违,红梅和王卫东那可是两个大活人,天天在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突然一下子,两个人一起不见了踪影,再加上老谭家天天到处找人,有好事的就开始偷偷打听。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红梅和王卫东一起跑了的事也不知道是让谁知道了,渐渐的这个消息开始在村里蔓延,说这俩人是一起私奔了。

消息以本村为中心向外村扩散,终于传到了苏集,黄杜鹃在村里人缘不好,和她要好的人屈指可数,别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幸灾乐祸的对她指指点点,就是不告诉她。

自己的知名度在村里又提高了一层,黄杜鹃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她家亲戚都听说了才把这个消息透漏给她。

再过一段时间儿媳妇就要进门了,黄杜鹃心情很好,整天都是笑眯眯的,对来家里的客人也分外热情,“哟,他三婶,你今天咋有空上我这来了,快来坐。”

来人正是黄杜鹃的妯娌,宋青书兄弟仨,老大宋青竹,老三宋青松,都是远的香近得殃,他们家和老三家离得最远,黄杜鹃还就和这个三弟媳的感情最好。

黄杜鹃和老大家住得最近,可偏偏两家处的跟仇人似的,还不如邻居间的感情好。

起因是黄杜鹃觉得老人偏心,好东西都给了老大家,为这,她甚至都数落到了老婆婆的脸上,说什么你光知道疼老大家,难道就老大家是你生的,俺男人是你捡来的还是怎么的?就这,她还把对老人的不满全都发泄到了老大家人身上,对大嫂更是冷嘲热讽,没个好脸色,有段时间,她大嫂让她欺负的迷了心窍,得了精神病,那回可真把宋青竹惹急了,拎着菜刀要和她同归于尽,从那以后,黄杜鹃才有所收敛。

褚芳进门就说:“二嫂,你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咋还那么高兴啊。”

黄杜鹃没作他想,儿子娶媳妇可不就是大事吗,她依旧笑道:“我儿子就快娶媳妇了,我能不高兴吗?”

褚芳撇嘴,“还娶媳妇呢,你就没听说吗?”

这语气,这表情,明显不对呀,黄杜鹃收敛住笑容,有些疑惑,“听说什么?”

褚芳:“你那未来的儿媳妇,跟人私奔了。”

“胡说八道!”黄杜鹃根本不相信,“思巧就在她家,红梅要是真跟人私奔了,她还能不回家给我报个信?不能够,你别听人胡咧咧。”

褚芳:“你别不信,现在可不光我知道,村里都传遍了,都说你再能,也没能过人拉谭家,闺女都让人骗去了,你还整天高兴得跟个傻子一样。”

“他们放屁!”黄杜鹃竖起眼睛,怒道:“这话是谁说的?我告诉你,天底下能骗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第三百五十四章:质问 褚芳好心的提醒,“二嫂,你就别问是谁说的了,都说无风不起浪,一点影都没有的事别人也不可能乱说,要我说啊,你还是赶紧去亲家看看有没有这回事吧。”

褚芳话带到了,人也不想在这久坐,就告辞离去,她这一走,黄杜鹃可坐不住了,等宋思力回到家,她忙问,“思力,你有没有听人说,红梅那闺女跟人私奔了?”

宋思力一直沉浸在即将娶得心上人的甜蜜之中,黄杜鹃的一句话登时犹如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置信的瞪大了眼,“娘,你说啥?”

黄杜鹃:“今天你三婶来家告诉我,说是现在村里都传遍了,红梅和人跑了,你听说了没有?”

宋思力:“不可能吧,我怎么没听说?”

宋思力心里还向着红梅,“那万一没这回事呢,咱这么找上门去多难看。”

“听没听说咱都得去一趟。”黄杜鹃想了一下,说道:“咱就说去商量日子,看他们怎么说。”

“那好吧。”说实话,宋思力还挺想红梅的。

一个人一旦爱上另一个人,那个人在他心里就是完美的,哪怕她闹脾气,在他眼里那也是个性,红梅不待见他,宋思力不这么想,还给她找了个借口,那就是小姑娘害羞。

宋思力是老实人,不会说些甜言蜜语,每每见到红梅,只会眼睛随着她转。

眼看着红梅进门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只要想起来,宋思力激动得都睡不着觉,即使在梦中,看到最多的也是红梅那窈窕的倩影。

现在突然说红梅跟人跑了,宋思力心里仿佛压了块大石头,又好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他心情急躁,他真是怕,他怕红梅是真的跟人跑了。

宋青书回到家,听黄杜鹃说起这事,他的第一个反应和宋思力差不多,那就是不相信,“不可能!”他直摇头,“多少年了没听说过有人私奔这样的事,你可别听人胡嘞嘞!”

“那可不是旁人,那是你三兄弟家。”黄杜鹃说道:“我和褚芳关系那么好,她不应该骗我。”

“不会吧?”宋青书还是不信,“要是红梅真跟人跑了,咱家巧不可能一点信儿都不给咱透漏。”

黄杜鹃撇撇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我发现这个闺女是白养了,你没看见,只要她家来,不是她婆婆这,就是她婆婆那的,见天的在我面前谝她婆婆是怎么对她好的,我看哪,这妮子的心早就不在咱们这边了。”

黄杜鹃说的倒也是实情,思巧每次回家都会说些婆家的事情,听得两口子都有些吃醋了,不过他们也替闺女高兴,都说婆媳关系最难处,能给闺女找到这么好的婆婆那也是他们的功劳。

宋青书:“行了,咱们也别猜了,回头去亲家家一趟不就得了。”

黄杜鹃是个急性子,自打她听到信,早就恨不能找上门去,能等到宋青书回来和他商量已是她的极限,“还等什么回头,这就去!我刚才跟思力说了,就说咱上门去和他们商量日子的。”

宋青书看看天上的太阳,拧眉道:“这个点,上人家去不大合适吧?”

此时已近午时,正是家家户户准备午饭的时间,他们如果这个时候动身,到了人家正赶上吃中午饭。

“有什么不合适?”黄杜鹃急道:“咱们是去商量事的,又不是去吃饭,三两句话打听清楚走就得了。”

宋青书:“你看你,啥事都想的那么简单。”

“得了,就你想得多,快点,赶紧走!”黄杜鹃率先走到前面,走到大门口,一回头,宋青书和宋思力爷两个还没动弹,她急了,“都说走了,你俩还墨迹啥呢?”

宋青书和黄杜鹃夫妻好几十年,早就知道她的脾气,这个人,只要是她决定的事,不管你说啥,她都听不进去,非办不可。

宋青书慢悠悠的站起来,“我说,你光说走,老二还没回来呢,等他家来吃饭,冷锅冷灶的,还一个人都没有,孩子不急得慌吗?”

“老二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他急什么急?馍筐里不是有馍吗,我这去给他端出来摆在桌子上,守着馍筐还能饿着他咋地?”黄杜鹃说着转身去了厨房,端出一个馒头筐子,怕遭了苍蝇,还在上面盖了一张笼布,“行了,老二一看准知道咱有事出去了,走吧,再墨迹一会儿人家就要吃饭了。”

“爹......”宋思力蹲在旁边,抬头瞅着宋青书,等着他爹拿主意。

儿子这个样子,黄杜鹃顶顶看不上,“你看你窝囊的,这是给你办事,从小就这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那怕你随我一半,也不至于让我操那么大的心。”

宋青书不耐烦了,“行了,你别说孩子了,这就走。”

宋思力跟在父母后面,刚开始还走得挺有劲,可越是快到杨里庄越是迈不动腿,看着儿子这磨蹭的样子,黄杜鹃急了,“我说老大,你能走快点不,我和你爹都年过半百的人了,都能走到你前面,你是咋弄的,怎么跟拉不开步似的。”

“哦。”宋思力急忙快走两步赶上爹娘,剩下的路,他都是说一说,我就动一动,不说他的步子就不自觉的慢下来。

宋家是老谭家的亲家,而且宋思力一到农忙就到未来的丈母娘家帮忙,杨里村有不少人认得他们,一进入村子,黄杜鹃明显的感觉到别人看他们三人的眼光有深意,等他们走过去,还能听到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

“快看快看,老宋家来人了,肯定是听到信了,上门来理论的。”

“哎呦,那老谭家可热闹了,等一会儿咱跟过去看看。”

......

黄杜鹃心一沉,暗道:不好,怕那谣传就是真的。

宋思力苦着脸,“爹,娘......”

还是宋青书沉得住气,“快到了,等到地方了再说。”

谭大娘刚摆上饭,听到大门哐当一声响,她忙遁声走过去,正好和进门的三人迎个对脸。

“亲,亲家呀。”谭大娘心中直突突,她根本没有想到黄杜鹃会在这个时候上门。

对上门的亲家,谭大娘心虚的很,她不知道亲家一家人来的目的,是听说了什么?还是来上门商量事?但不管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对谭大娘一家来说,都不是好事,说明这件事终于瞒不下去了。

黄杜鹃皮笑肉不笑,“咋的,不欢迎啊。”

谭大娘迅速挤出一脸的笑容,“哪能呀,欢迎欢迎,你们吃了吗,正好刚摆上饭,一起吃点?”

思巧刚从自己屋里出来,看见娘家人,吓得一下子刹住脚,呆愣了一瞬才呐呐的说道:“娘,爹,大哥,你们来了。”

黄杜鹃狠狠的剜了闺女一眼,然后一屁股坐在饭桌前。

谭大娘忙将摆好的碗往黄杜鹃手边挪挪,干笑着说:“亲家,不知道你们来,也没做什么好吃的,你将就着吃点。”

谭大爷自打宋家人进门心里就打鼓,瞅这家人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好,他忙陪着笑脸说道:“宋老弟,大侄子,快坐下歇会。”说完又吩咐谭大娘,“他娘,你赶紧再去炒两个菜,亲家来了,我陪他们喝点。”

“哎,我这就去。”谭大娘答应一声,转身要走。

“不用了。”黄杜鹃手一扬,制止道:“我们这次来不是来吃饭的,是有事和你们商量。”

谭大娘先看了一眼谭大爷,微微弯了弯腰,谨慎的问道:“亲家,啥事呀?”

黄杜鹃瞥了她一眼,“当年咱两家可是说好的,咱两家是换亲。”

谭大娘:“是是是。”

黄杜鹃:“当年你们也说了红梅年纪小,在家里多留一年,等今年红梅二十了再过门。”

谭大娘愈发卑微,“对对对。”

黄杜鹃:“你看,今年也到日子了,我们这次来也没别的想法,就是过来和你们商定个日子,你看这喜事咱啥时候办了合适?”

谭大娘:“这......这......”

黄杜鹃:“什么这这的,别吞吞吐吐的,痛快点,你就给我个日子,到时候我来接人。”

黄杜鹃咄咄逼人,谭大娘更是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那个......那个......”

谭大爷见谭大娘吃了瘪,忙过来打圆场,“亲家,咱吃了饭再说,吃了饭慢慢谈。”说着他冲着思巧使了一个眼色,“思巧,快过来陪你娘吃饭。”

思巧怕她娘,这时候恨不能躲起来,但公公吩咐她了,她又不能不上前,“娘。”她抓起筷子往黄杜鹃手里放,“娘你先吃点东西垫垫。”

“你一边去。”黄杜鹃没接筷子,她伸手一扒拉,把思巧扒拉到一边。

“呀!巧 ---”谭建军唯恐伤了自己媳妇,忙一个健步过来扶住思巧的肩膀。

黄杜鹃肚里生闺女的气,她没有理会思巧,直接了当的谭大娘,“亲家,你这个、那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第三百五十五章:带走 谭大娘知道黄杜鹃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诺诺的说:“没,没啥。”

黄杜鹃冷笑,“我可是听说了,你家红梅跟别人私奔了。”

“啊---”谭大娘虽然知道结果,但从黄杜鹃嘴里说出来,她还是觉得难堪,“不是私奔,咋能算上是私奔呢?”

“哦。”宋思力长吁了一口气,不是私奔就好。

“不是私奔呀,那你把红梅叫出来我看看。”黄杜鹃转头看向红梅的房间,“我记得红梅就在那屋住。”黄杜鹃高声喊道:“红梅,婶来了,你出来和婶说说话。”

红梅没在屋里,可把躲在里面的红珠吓坏了,本来她还耳朵贴在门缝上听外面的动静,黄杜鹃这一喊,直接把她吓得捂住嘴躲到了床里头。

红珠为什么怕黄杜鹃,这都得益于谭大娘,谭大娘怕黄杜鹃发现红梅跑了,把主意打到红珠身上,特意跟二闺女说好了,她说:“只要你嫂子家来人,你就藏起来别露面,你大姐跑了,万一你嫂子她娘相中你了,让你顶替怎么办?”

宋思力当她姐夫她没意见,要是说让他做自己的男人,那红珠一百个不愿意,她一个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小少女,心目中的另一半可不是宋思力这样子的人。

黄杜鹃喊了几声没人理,她似笑非笑的说道:“红梅怕是没在家吧。”

谭大娘:“哦,红梅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了?”说到这里,黄杜鹃猛的一拍桌子,眼一瞪,尖着嗓子道:“我看是跟野男人跑了吧!”

要说这话谭大爷一家可是长了一百个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红梅和王卫东一起不见的,但王卫东一家不管说什么就是不承认,他们心里明白这件事和王卫东家脱不了干系,可他们就是拿不出证据。

谭大娘一个劲的赔笑脸,“亲家,说实话,这个事是我们对不起你,红梅这妮子是不见了,我们找了几天也没找着,但你要是说她跟野男人跑了,我们可不承认。”

宋思力脸一垮,整个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红梅不管是不是真的跟人跑的,她就是为了不嫁给他真的跑了,可怜他还幻想着等红梅妹妹过门后,要怎么疼她爱她,现在看来他就是一个笑话,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可怜虫。

倏地,宋思力的眼泪迸出眼眶,他也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在别人面前哭丢人,他忙垂下脑袋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表情。

谭大娘状似亲热的去牵黄杜鹃的手,“亲家,你看这样行不,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也不能让你们家吃了亏,思巧这孩子就当是我们娶回来的,你说你们要多少彩礼,我砸锅卖铁给你们准备齐。”

谭大爷:“对,宋老弟,你说个数。”

“嘁!娶我闺女!”黄杜鹃一把甩开谭大娘,不屑的说道:“要是正常嫁娶我找你们家?比你家条件好的多的是,就不是钱的事,我们图的是人,你现在也别提什么彩礼不彩礼的,把人交出来就行。”

“亲家,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吗?”谭大娘捂着被拍疼的手背,“我要是知道红梅去了哪,早就把她绑回来了,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上哪去给你找人呀?”

“找不到人,那你可就别怪我们了。”黄杜鹃霍然起身,抓住思巧的手就走,“思巧,走,跟娘回家去。”

“娘,娘。”思巧被拉得踉跄好几步,可把谭大娘一家人吓坏了,思巧现在八个多月,肚子大的像个球,平时走路都唯恐她碰到自己,现在被黄杜鹃拉的,那架势都有可能趴到地上。

谭建军牢牢的扶住妻子,“娘,你小心点,思巧还怀着孩子呢。”

谭建军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黄杜鹃更生气了,“叫你个鳖孙占个大便宜,我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被你弄大了肚子。”

这话听的着实不好听,思巧不满的说道:“娘,你说的是什么呀?”

“我说什么,我说的大实话!”黄杜鹃气呼呼的招呼家里的两个老爷们,“你俩还坐那干什么?等着吃请吗?”

“哦。”宋思力擦去眼角的泪,站了起来,“爹,咱走吧。”说完,还恋恋不舍的看了红梅房间一眼,他真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他的小娇妻还在屋里乖乖的等着他来娶。

谭建军怎么舍得这么轻易的放老婆孩子走,他紧紧的抓思巧不放手,“娘,爹,咱有话好好说。”

“亲家,有话好好说。”谭大娘忙去掰黄杜鹃的手,“你别带巧走啊,孩子眼看眼的就要生产了,咱这的风俗你又不是不知道,闺女不能在娘家生孩子,有什么事等巧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我呸!你甭给我提风俗,我告诉你,思巧就是大着肚子又怎样,就是大着肚子我照样再给她找个婆家,你掰疼老娘的手了,给我一边儿去!”黄杜鹃手上吃痛,急的张口就骂,“宋青书你个老东西,由着外人欺负我是吧?还有你老大,还不快过来帮忙!”

“来了来了。”

宋家两父子赶紧过来拉扯谭大娘。

谭大爷看老婆子要吃亏,又急忙过来劝宋青书,“宋老弟,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咱坐下好好说,你看,饭都摆好了,吃点东西,消消气。

门口已经站了一堆听墙角的人,有些人哪,心眼子那是大大的坏,别人家越是过得不好,他们越高兴,这时候有人耳朵贴在门缝是听得津津有味的,还幸灾乐祸的对别人讲解,“哟,打起来了——”

黄杜鹃被掰得手指头生疼,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她猛的丢开手,直奔到饭桌前,一把将饭桌掀了个底朝天,“吃吃吃,吃个屁,奶奶的,让老娘不好受,我看都别过了!”

黄杜鹃突然的举动把谭家人唬得呆立在当场,他们只听说过亲家的霸气,亲眼见到还是第一回,谭大娘心疼粮食,慌得拎着馍筐去捡滚了一地的馒头,“亲家,你这是干什么?再生气也不能拿粮食撒气呀!”

“你管老娘拿什么撒气!”黄杜鹃转了转,实在不知道干什么好了,她抬起脚,将挡路的几个小板凳全被踹到一边,又过来继续抓着思巧,“走,跟娘回家去!”

“我不回,娘,你别拽我。”思巧一手抓着谭建军,弯着身子撅着腚和黄杜鹃抗衡,她可不敢回去,红梅跑了这么久,她一个字没给娘家透漏,回到家还不知道娘这么收拾她呢。

“你不回?你个龟孙妮子,老娘生你养你有功了是吧,敢不听我的话!”黄杜鹃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亲闺女了,她拿出和别人打架的招式,一把薅住了思巧的头发,拖着就走,“我还就不信了,老娘还治不了你!”

“哎呀!娘娘娘!”脑袋在别人手里,思巧越往后挣头皮越疼,她捂住头,不由自主的跟着黄杜鹃走。

“娘,你快撒手,别薅思巧的头发!”谭建军投鼠忌器,也不敢跟黄杜鹃抢人了,小心的扶着思巧。

谭大娘忙把馍筐放到一边,跑过来跟着人往外走,“亲家,你小心点,思巧都看不见路了,这要是摔一下可了不得。”

大门一拉开,听墙角的人呼啦一下子都散开了,谭大娘目光暗了暗,,瞅瞅外面的人,“亲家,你快放开思巧,我们不和你抢人了,让你把孩子带回去。”

妹妹这样子也着实可怜,宋思力忙上前两步,去解黄杜鹃的手,“娘,你别薅妹妹了,大娘都说了,同意妹妹跟咱走。”

看到这个年轻人,有不认识的拍拍旁边人的肩,小声的问道:“这个就是红梅原来的那个男人?”

“对呀,跟王卫东比起来差远了吧?”

“那可是,怪不得红梅要跟王卫东私奔呢。”

说话的人以为自己声音小,没想到全都传到了在场人的耳朵里,饶是在村里以好脾气著称的谭大娘都急了,点着几个正在交头接耳的人喝道:“你们胡说什么呢,可告诉你们,再敢胡说八道我去派出所告你们去!”

被指到的人不服气,继续和人嘀咕着,“咦~你看她恶的,都做出来了还怕人说。”

黄杜鹃站住脚,斜着眼睛问谭大娘,“你不是说红梅不是和别人私奔的吗?为什么大家伙都这么说?”

“没有影的事,他们在胡说八道。”谭大娘质问眼前的一圈人,“是谁说我家红梅跟人私奔了,站出来我看看!”

这说人坏话,暗地里怎么说都行,你要是让他站出来谁都不敢,顺着谭大娘手指的视线,没有一个承认的。

“我可没说。”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不是我,我说那干啥?”

......

“亲家,你看,没人说吧。”谭大娘讨好的笑笑,上前扶住黄杜鹃的手臂,“亲家,你别薅思巧的头发了,你看孩子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想孩子你带回去住几天就是,我们不拦着。”

第三百五十六章:要换人 黄杜鹃是真想好好教训一番思巧的,但看见闺女惊恐的眼神和圆滚滚的身子,高高扬起的巴掌到底没忍心扇下去,她指着闺女的鼻子怒骂,“你个龟孙妮子,就是这样回报你爹娘的?别人家的闺女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跟着娘家近,我养的闺女怎么的,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不往家里报信不说,竟然还帮着瞒得一丝不漏。”

刚才黄杜鹃一扬手,可把思巧吓坏了,巴掌没到,她先护住了自己的脸,“娘。”思巧唯唯诺诺的,“我怕你生气。”

“我现在就不生气了!”黄杜鹃气得直喘粗气,“你自己考虑考虑,这个事是能瞒的事不,要是能早知道,咱早上门去理论,现在好了,咱家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了,你娘我要强了一辈子都没像今天这么抬不起头来过。”

黄杜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憋屈过,她骂着骂着,就要上手,可手扬起来又碍于眼前这个姑娘是亲生的打不下去。

思巧被她娘吓得一愣一愣的,她连连往后躲着,“娘,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婆婆说了红梅找不回来就给成咱家彩礼。”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就不是彩礼的事。”黄杜鹃只觉心力交瘁,她摆摆手,指着思巧原来的房间喝道:“滚回你自己的屋去,从今天起,不许你再和谭建军见面。”

“哦哦。”思巧抱着自己的大肚子转身就走,推开门一看,宋思建正躺在床上打呼噜,原来自思巧嫁人后,宋思建就搬到了思巧的房间居住。

“二哥,醒醒,你快起来。”思巧坐在床沿拍拍宋思建的胳膊。

宋思建睡眼惺忪,迷迷瞪瞪的清醒一下脑子,“诶~巧你咋回来了?”

思巧还没说话,外面接着传来黄杜鹃怒怨的声音,“奶奶个腿,那老谭家一家子都不是东西,把我这老实闺女骗得团团转,你看着吧,这个事他们要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就跟他们没完!”

“巧。”宋思建翻身下床,用手指指外面。

“二哥,你别问了。”思巧心里正烦,也不想解释,等宋思建起床,她身子一趔,躺了下去。

宋思建打个哈欠拍拍肚皮往外走,“娘,中午你们干啥去了,连饭都不做,我跟你说,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啊,可饿死我了。”

“我那不是把馍馍放桌上了吗?咋地,还等人喂呀?”黄杜鹃摔摔打打的,“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该你们的欠你们的,我这都快六十的人了日子还过得不肃静。”

宋思建可不像宋思力,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他嘴甜,惯会讨爹娘欢心,“娘,又是哪个不开眼的惹着你了,咋生这么大的气,跟儿子说,儿子帮你出气去。”

黄杜鹃:“谁惹我,俺的娘来,说这话娘都亏心。”

能不亏心吗?别人不管谁惹着她,她都能一蹦三尺高,把人骂得狗血淋头,现在好吗,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说说,说说。”宋思建一脸谄媚的往黄杜鹃身边凑。一家人到现在都还没吃饭,黄杜鹃生气归生气,她嘴不闲着,手也不闲着,抓了把白菜正在摘。

“一边去,别烦我。”黄杜鹃扬手就推宋思建的脑袋,满手的泥土吓得宋思建往后倒退好几步。

黄杜鹃把菜扔到盆里,悻悻的说道:“去问你大哥,问你妹妹去,别问我,提起来我就闹心。”

“哦。”宋思建歪头,看见大哥蹲在哪里默不作声,他上前用脚丫子碰碰宋思力,“大哥,啥事呀把咱娘气成这样?”

宋思力到现在脑子还乱哄哄的,他哪有空去理宋思建。

吔~大哥不理我,少见呀!昨天还喜得露着一嘴大黄牙,张嘴闭嘴你嫂子,你嫂子的,今天怎么了,蔫巴成这样?

宋思建锲而不舍,他蹲下身子,弯着脖子去看宋思力的脸,“大哥,出啥事了?怎么一个个的都哭丧着脸。”

即使是对着亲兄弟,宋思力依旧难以启齿,他要怎么说,说自己的媳妇跟别的男人跑了?

宋思力猛的起身,理都没理宋思建,回了自己屋往床上一躺,顺手拉过被子,把脑袋蒙上了。

宋思建被狙了一头疙瘩,他不满的指着宋思力的背影,“爹,你看我大哥。”

宋青书:“行了,你别问你大哥了,他心里不好受。”

“啥事呀爹?”宋思建是打破沙锅问到底,“我大哥昨天还恣得了不的,今天咋弄的,都不理人了。”

“唉~”宋青书长叹,“说起来是咱老宋家的丑事,你大哥那没过门的媳妇跟别的男人跑了。”

宋思建登时满脸的惊诧,“啥!跑了?就谭家那红梅?”

宋青书紧皱眉头,两眉间的川字格外明显,“不是她还有谁?”

宋思建一撸袖子,开口骂道:“奶奶的,这还没过门就给我哥带绿帽子,那不能愿意她!”

宋青书:“不愿意又能咋办?现在人跑了,根本找不着。”

宋思建:“我娘说的对,那老谭家确实不是个东西,去年咱两家可是商量好的,我妹妹先嫁过去,红梅今年嫁过来,咋,这眼看眼的到日子了,人跑了,你说,他们家是不是故意的。”

宋青书:“故意不故意咱也没法了,现在人找不到,你大哥这个事是成不了了。”

宋思建三步二步走到宋青书跟前,“爹,那不成,咱家可不能吃了这个大亏。”宋思建说到这里,眼前登时一亮,他想到一个主意,“爹,他们家不是还有一个闺女的吗,红梅跑了,还有红珠呢,让红珠替她姐嫁过来不就得了。”

“诶~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黄杜鹃面上一喜,扔下正在淘洗的菜盆就走了过来,“老头子,还是咱家思建机灵,那红梅跑了也就跑了,还有红珠呢,走,咱再去老谭家一趟,把这个事儿定下来。”

“你们可拉倒吧。”宋青书道:“你们可真会想美事,红珠才十七,你大哥多大了,你大哥都奔三十了,你就是用脚趾头想,那谭老头也不能同意把红珠嫁给你大哥呀。”

黄杜鹃:“你看你,没试过怎么会知道就成不了,现在他们欠咱们家的,巧了咱一提,他们为了补偿咱就同意了呢。”

宋青书:“那也不可能,你想想,这事要是摊在咱家身上,你能同意了吗?”

黄杜鹃脱口而出,“想得美!”说完又觉失言,“那不一样,咱还是上门去谈谈吧,再说了,他们要是实在相不中咱老大,咱不是还有老二的吗?思建今年才二十五,比起红珠也就大了才八岁,算不上多大。”

思建一听说到了他的身上,顿时喜得腰杆一挺,“就是啊,我年轻啊。”

宋青书撇嘴,“比人大八岁,还叫年轻?”

“老头子,你别管那么多,咱赶紧回去问问。”黄杜鹃扯着宋青书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你咋听风就是雨呢。”宋青书挣开黄杜鹃的手,嚷嚷道:“你也不看看几点了,一家人到现在都没吃饭,你不饿啊,你不饿我还饿了呢,赶紧的,天大的事吃了饭再说。”

黄杜鹃:“你咋不分个轻重缓急呀,饭什么时候不能吃,你儿子的事才是大事。”

“你还好意思这么说。”宋青书说道:“临来你才掀了人家的饭桌,还没一屁时呢,又上门谈这个事,我可跟你说啊,我可不愿意腆脸这就到人家去。”

黄杜鹃一滞,有些后悔,“当时我光顾生气了,把这事给忘了,你说说你当时怎么不拦着我点。”

宋青书:“你想办的事,头扎蜂窝也得办,我上哪拦你去,行了,你还是先去做饭吧,这个事咱不能上杆子到他们家去,左右思巧让你带回来了,她肚子里怀的可是老谭家的孙子,他们指定放心不下,过几天准门上咱家来要人,到时候咱再把这个事提出来也不晚。”

“还是老头子你想得周到。”黄杜鹃笑逐颜开,一扫脸上的不忿,高高兴兴的去做饭了。

宋思建终于理解了大哥的心情,他想起红珠那婀娜的身姿,高兴得眯起了双眼。

中午饭做的非常快,黄杜鹃就炒了一个白菜,盛出菜的同时也没有刷锅,直接续上水,烧了一个面疙瘩咸汤。

饭碗摆好,黄杜鹃笑眯眯的去喊思巧吃饭,这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都把思巧弄糊涂了,她迟疑的看着黄杜鹃久久不敢动,“娘……”

“娘什么娘,饿了吧,快起来吃饭吧。”黄杜鹃托着思巧的后背把闺女扶起来,还拿过一边的鞋放到闺女的脚底下,“慢点,娘来扶着你。”

思巧木愣愣的,难道娘这是中了邪?

黄杜鹃:“你这孩子,还愣着干啥?别饿着我大外孙了。”

黄杜鹃扶着闺女往饭桌边走,边走边说道:“巧啊,红梅跑了也就跑了,娘也不怨你了,你要知道,不管到什么时候,真心对你好的只有娘家人。”

第三百五十七章:亲上加亲 思巧真有些受宠若惊了,刚才对她还是雷霆雨爆,这会子变成了和风细雨,娘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都不适应了。

“哎呦我妹来,你可慢点。”宋思建满脸带笑伸手过来搀扶思巧的另一只胳膊。

思巧更糊涂了,娘突然变脸也就罢了,二哥你这么殷勤为哪般?

思巧坐定后,却没在饭桌旁看见宋思力的身影,她随口问了一句,“我大哥呢?”

黄杜鹃:“你大哥说他不饿。”

思巧不吭声了,唉~不管是哪个男人,摊到这样的事都吃不下去饭啊。

菜品并不丰盛,却也没耽误宋思建给思巧布菜,他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思巧的碗边,殷勤得都有些谄媚了,“妹妹,委屈你了,咱家没啥好吃的,等吃了这顿饭,哥到河里给你摸鱼去。”

“谢谢二哥。”思巧连瞟了宋思建好几眼,才拿着窝头啃了一口。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整个谭家笼罩在一片愁云之中,谭大爷点着旱烟袋,不停的吧嗒,谭大娘一边摸眼泪一边不停的嘟囔,“也不知道是那个嘴贱的跑到亲家耳边去嚼舌根,我原本想着等思巧生产了再告诉亲家这件事,这下可怎么好?”

红珠一直听不到宋家人的声音了才探头探脑的拉开门,她小心翼翼的观察一番,确定了安全才问谭大爷,“爹,都走了?”

谭大爷:“嗯。”

红珠:“我大哥也跟着走了?”

正说话间,谭建军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谭大娘抬头看儿子一眼,又抹了一把眼泪,“建军,思巧让他们带走了?”

谭建军:“带走了。”

“你咋不跟着呢?”谭大娘放心不下儿媳妇,看亲家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她真怕思巧回去受了苛待。

谭建军瓮声瓮气的道:“他们不让,撵我回来的。”

谭大娘:“你这孩子咋实心眼啊,撵你回你就回,不知道偷偷的跟着?”

谭建军:“我跟了,一直把他们送到村口才回来的。”

谭大娘担心的问:“亲家在路上又揍思巧没有?”

谭建军摇摇头,“揍倒是没揍她,光听见埋怨她了。”

谭大娘自责的道:“唉~也怨我,早知道就告诉亲家了,也省得他们生这么大的气。”

红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问道:“娘,我嫂子就这么走了?不回来了吗?”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肯定回来呀。”谭大娘说道:“过两天,等你宋大娘消消气,咱们再上门去好好跟他们商量商量这个事,反正不能让你嫂子把孩子生在娘家。”

谭建军自和思巧结婚以来两人就没有分开过,小两口感情好,日子过得如胶似漆的,这乍一分开,谭建军还不习惯了,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就这样熬了两天,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吃完晚饭,他就去了思巧的娘家。

家里晚饭吃的晚,吃完饭天就傍黑了,等他到了地,天就已经黑透了,谭建军也不敢直接从大门进去,他在墙根下等了半天,估计里面的人都睡下了,才顺着墙头翻了进去。

幸亏思巧家没养狗,不然他这个时候进院子肯定惹得狗叫个不停。

谭建军蹑手蹑脚的走到思巧的窗根下,屏气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确定里面的人是思巧,他屈指敲了敲窗棱子。

思巧现在是八个多月的身孕,孩子胎动的频繁,她睡得也不踏实,正抚摸着孩子鼓起的小拳头跟他说话,突然听见窗棱子梆梆响,初时她还以为是风打窗户的声音,再侧耳一听,不对呀,风打窗户没有这么规律,她抬腿下床,轻轻的问道:“谁呀?”

谭建军不敢大声说话,他嘘声回道:“巧,是我。”

“你怎么来了?”思巧一脸惊喜,忙将窗户推开。

谭建军:“我来看看你。”

思巧指指门,悄声道:“我去给你开门,你小心点,别让我爹娘听见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夫妻紧紧拥抱在一起,就是这个肚子有点碍事,谭建军拥着思巧往床边走,“孩子还好吧,又折腾你了没有?”

“好,可欢了。”思巧娇嗔着道:“看看看,又踢我了。”

“我摸摸。”谭建军忙把大手抚上去,感受里面的小脚丫一下一下的顶着自己的手心。

谭建军笑了,“这孩子真有劲,肯定是个儿。”

思巧小鼻子一拧,“我觉得是闺女。”

谭建军忙改口,“闺女也好。”

思巧趴在谭建军的怀里幽幽的问:“建军,你啥时候接我回家?”

“你回来后你娘打你没有?”谭建军问道。

思巧摇摇头,“没有,没有我也想跟你走。”

谭建军:“我回去问咱娘,什么时候过来跟你爹娘谈。”

两口子相拥着说话,一直等到夜深了,思巧才睡着了,谭建军轻轻出了屋,帮思巧带好门,翻墙头出去回家。

第二天一早,趁着吃早饭的空,谭建军问谭大娘,“娘,咱啥时候去接思巧回来?”

谭大娘先给谭大爷盛上饭,“他爹,你说咱啥时候去合适?”

谭大爷接过碗,思忖了一下,“再等两天吧,他们刚回去,估计气还没消,再说咱上门也不能空着手,建军你明天先到镇上买点点心果子,等上面的时候再把咱家的鸡逮上两只,到时候也好说话。”

谭建军痛快的答应,“行,爹。”

为了自己的事,谭建军可是积极的很,他从谭大娘那里拿了钱,专捡思巧喜欢吃的点心买。

谭建军心里急,宋思建心里也急,等了几天没等到谭家人的影,他沉不住气了,凑到思巧面前问,“妹妹,你不是说你婆婆对你好吗,怎么你家来这么多天了,他们也不上门。”

思巧看看宋思建,疑惑的问道:“二哥,你操心这个干嘛?”

“二哥关心你呗。”宋思建嬉笑着,“妹妹,二哥对你好不好?”

“好。”思巧两只手放到大肚子上,点点头,“二哥还给我摸鱼吃了呢。”

宋思建:“那你说二哥以后要跟你再亲上加亲好不好?”

“亲上加亲?”思巧不解,“你就是我亲哥,一个爹,一个娘的,还要怎么亲上加亲?”

宋思建神神秘秘的,“你别问了,等着就知道了。”

老谭家人终于上门了,说实话,他们的心情还是很忐忑的,也不知道亲家消气了没有,站在思巧家门口,老两口都感觉底气不足。

“邦!邦!邦!”

敲门声响起,宋思建比谁都跑得快,他一把拉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谭家人,登时热情的说道:“谭叔,谭婶,谭大哥,你们来了。”说完,他还专门往后看了看,然后遗憾的说了句,“红珠妹妹没来呀?”

谭大娘:“哦,红珠在家看家了。”

黄杜鹃满脸带笑的走过来,“呦,亲家来了,你看看,你们来就来呗,还拿啥东西,快进来。”

黄杜鹃笑着向屋里喊了一句,“巧啊,你婆婆来了。”

亲家的态度出乎谭大娘意料之外,亲家就是不生气也不该这么热情啊,难道他们想通了?她上前一步抓住黄杜鹃的手,歉意的说道:“亲家,我们来给你赔罪来了。”

黄杜鹃反手拍拍谭大娘的手背,“看你说的,咱一家人,哪里就需要这么客套了?”

“娘。”思巧一手扶住后腰,一手抱着肚子走出来。

“哎呀巧,你快歇着。”谭大娘端详着儿媳妇的大肚子,“哟,这孩子又长了。”

“哎。”思巧等谭大娘走过来,她扶着谭大娘的胳膊,婆媳两个一齐往堂屋走。

宋青书站在堂屋门口,温和的笑道:“谭老弟,你们来了。”

别人家态度越是好,谭大爷心里越是过意不去,他把手里的礼物递上去,涩然道:“宋大哥,没带啥东西,就买点点心,还有家里养的鸡,拿过来跟你们尝尝。”

“那正好,中午咱就把鸡炖了,咱哥俩喝一盅。”宋青书接过点心,接着对亦步亦趋的二儿子说:“思建哪,你先把你叔带过来的鸡杀上一只,让你娘炖上,中午陪着我和你叔喝一盅。”

宋思建高兴的答应,“好嘞!”从谭建军手里接过鸡就去找刀子了。

宋思力还是那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他憨声憨气的和谭大爷夫妻打招呼,“叔、婶。”

对这个小伙子,谭大爷还是心怀内疚之心,这个大侄子本来就不爱说话,现在看来更内向了,“哎,思力呀,最近都忙啥呢?”

“没忙啥。”宋思力回了一句话,就不再吭声。

谭大爷尴尬的笑笑,思巧忙过来打圆场,她倒了水放到谭大爷的手边,“爹,喝水。”

谭大爷:“好孩子。”

思巧端着水正要给谭大娘送去时,谭大娘忙说道:“巧,娘不渴,娘要喝了自己去端,你照顾好自己就成。”

思巧抿嘴笑笑,“娘,我没事。”思巧端了两杯水,一杯递给谭大娘,一杯递给谭建军,接着自然的挨着谭建军坐下。

第三百五十八章:翻脸不认人 中午的饭还算丰盛,宋思建杀了一只鸡,配上土豆满满的炖了一大锅,黄杜鹃又办了几个菜,也算是摆了一桌子。

宋思建今天表现特别好,嘴甜人也勤快,谭大爷的酒杯刚空,他立马有眼力见的给满上。

宋思建专门选了一块鸡腿肉放到谭大爷的面前,“叔,你尝尝这鸡炖得,可香了。”

谭大爷忙笑着致谢,“好好,谢谢思建,叔自己叨。”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宋青书话题一转,步入正题,“谭老弟啊,你跟我们说说这个事你们是怎么想的?”

谭大爷忙放下筷子,惭愧的说道:“说起来,这件事的确是我们有错在先,今天我们过来有两个目的,一来是赔礼道歉,二来就是听听你们二位的意见。”

“好说好说。”宋青书感觉到二儿子热烈的目光,他回应了一个眼神,告诉儿子稍安勿躁。

“要说起来,这个事还是因为换亲引起的。”宋青书试探着说:“既然是换亲的因,咱还是用换亲来解决。”

“是是。”谭大爷为难的说道:“红梅我一时半会儿是找不着了,但她也不能一辈子不露面,我保证,只要她家来,我就给你们送过来,不过,我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要是再耽误个几年,就怕大侄子等不了啊。”

“红梅的事就先不提了。”黄杜鹃看了大儿子一眼,笑道:“红珠今年有十七了吧?”

谭大娘心里一咯噔,这冒冒失的问红珠干什么,别不是打了红珠的主意了吧?她干笑道:“没十七,还没过生日呢,还小,还是个孩子呢?”

黄杜鹃:“不小了,想当年我就是这么大嫁给巧他爹的。”

“呵呵。”谭大娘尴尬的说:“现在是新社会,国家不提倡结婚那么早,十七岁,孩子还没发育完全呢,怎么能结婚呀。”

黄杜鹃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她把脸一板,也不拐弯抹角了,“亲家,我就直接跟你说了,去年可是咱商量好的要换亲的,我闺女已经嫁给你家了,你家就得嫁一个闺女过来,红梅跑了也就跑了,咱不提了,你们家不是还有一个闺女呢吗,你把红珠嫁过来也行。”

完了,让自己猜中了,谭大娘立马拒绝,“不行!”

宋思力从来没有想过要用红珠代替红梅,在他的心里,红珠就是一个小妹妹,黄杜鹃话音刚落,老实巴交的宋思力登时反对,他扯扯黄杜鹃的衣角,“娘,你说什么呢?我都多大了,红珠还那么小。”

黄杜鹃瞪了儿子一眼,一把将他的手扇开,“亲家。”她笑道:“思力年纪是大了点,但不一定非要嫁给思力呀,我家老二今年二十五,大不了红珠多少,你要是同意,咱今天就这事定下来。”

“叔,婶。”思建难得的扭捏,“你看我行不?”

思巧明白了,怪不得二哥说要亲上加亲,原来是这么打算的。

谭大娘坚决不同意这件事,说的好听,大不了多岁,都大我闺女八岁了,还叫大不了多少,她踢踢谭大爷的脚,焦急的说道:“他爹,你说句话呀。”

谭大爷非常生气,自家闺女才多大一点,你们竟然能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他拿筷子的手微微发颤,想了想,把筷子放到桌子上,用手掌心抹去嘴角的油渍说道:“宋大哥,不是我不想同意,你不知道,两个闺女让我们俩惯坏了,她们事我们做不了主啊,就跟红梅似的,当时我硬把这事定下了,结果怎么的,她人跑了,让我们夫妻做蜡,红珠比她姐还厉害呢,整天小嘴叭叭的跟她娘吵架,这事我们要是私自给她定喽,你就看吧,她能把家给掀喽。”

宋思建忙表明态度,“叔,我不怕掀,红珠妹妹只要嫁到我家来,家里随便她掀。”

谭大爷继续说道:“思建哪,你看红珠还小,不到咱国家定的那个法定年龄啊。”

宋思建锲而不舍,“这个我想到了,叔你只管把红珠妹妹嫁过来,我们不圆房,等红珠妹妹到年龄了我们再圆房不就得了。”

“那也不行啊。”谭大娘说道:“红珠要知道拿她换亲,只怕比她姐姐跑的还快,我不能耽误了侄子你的终身大事啊。”

“这个婶你不用担心。”宋思建道:“只要叔和婶同意了,人我自己看着,跑了和你们家没有一点关系。”

这是无论如何都要娶红珠了,谭大爷夫妻那是一百个不愿意,自己花骨朵般娇养大的闺女,无论如何不能这样糟蹋,谭大爷望着宋青书两口子,真诚的说道:“宋大哥,大嫂子,你看这样行不,我还是那天的意思,咱不换亲了,思巧就当是我们娶过来的,你们说需要多少彩礼,我们给你们送过来。”

“啪。”黄杜鹃筷子一摔,撂了脸子,“亲家,你说这话可就没意思了啊,当时我明确告诉你们了,我们图的是人不是钱。”

谭大爷心一横,表明了态度,“大嫂子,那我也给你们撂句实话,拿红珠换亲,那根本不可能!”

思巧眼看着气氛就要紧张,她忙说道:“爹,娘,先吃饭,吃完饭再细谈。”

“粗谈都不同意,还细谈?”黄杜鹃寒着一张脸,沉声道:“你们做初一,也别怪我们做十五,既然你家闺女跑了,那我家闺女也不回去了,从此以后,咱们两家桥归桥,路归路,各不干涉。”

思巧还打算吃完饭和谭建军一块回去呢,听黄杜鹃这么说,她急道,“娘――”

黄杜鹃瞪了思巧一眼,“娘什么娘,滚回你自己屋去。”

宋思建此刻也不殷勤了,他推了推思巧的肩膀,“去,你先回屋。”

“娘。”谭建军哀求,“思巧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她这个时候最需要人的照顾,你就让我把她带走吧。”

“你想得美。”宋思建冷笑,“你家什么时候把红珠送过来,我们什么时候放思巧回去,你想白沾我家的便宜,不可能!”

谭建军:“二哥,我娘说了,给彩礼,不算占便宜。”

宋思建满脸都是不耐,“我们稀罕你家的彩礼呀!”

宋思力一直在旁边听着,老实人还替谭建军讲清,“娘,你放妹妹走吧,我不要红梅了。”

宋青书就知道这个事谭大爷两口子不可能同意,他咳了两声,清清嗓子,“都别吵了,吃饭吃饭,谭老弟,咱接着喝。”

谭大爷哪里还有心劲喝酒,他勉强一笑,“不喝了,饱了。”老汉从怀里掏出一个布手帕出来放到宋青书手边,“宋大哥,咱这彩礼的行情我专门又打听了,多的有一二百,少的也有五六十,你也知道俺家的情况,高标准的俺家也拿不起,这里是六十块钱,我亲戚朋友都借遍了,也就凑了这么点钱,刚才大嫂子说不要彩礼,那这点钱就算是赔偿金,你看,你就让我们把思巧先带回去吧。”

“六十块钱就想把人带走,你恶心谁呢!”黄杜鹃一边抓起桌上的手帕,扔回谭大爷怀里,“我们老宋家再穷,也不差搭那六十块钱。”

谭大爷:“大嫂子,你要嫌少我们还可以谈,你说个数,要多少?砸锅卖铁我也给你们送来。”

谭建军是个孝顺孩子,爹娘为了他的事难为成这样,他实在是不忍心,抬头面对黄杜鹃说道:“娘,我可以给你打个欠条,你说多少都行,我挣了钱就给你送来。”

“不是钱的事,我就是蒸口气。”黄杜鹃依旧不依不饶,“什么彩礼,什么赔偿金,我都不要,我要的是人,你们回吧,什么想通了,什么时候来换人,不然,你们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这明摆着是在撵人了,谭大爷还想说什么,张张嘴却没有吐出一个字,他长叹一声站起身子,“那我们就先回了,大嫂子你再好好想想。”

黄杜鹃:“不用想,就这个。”

“娘。”思巧乞求。

黄杜鹃转过身子不理她。

“建军。”思巧抓着谭建军的手不放。

“妹妹,你这是干什么,耽误谭建军回家。”宋思建站在两人中间将思巧的手掰开,然后推着谭建军往外走。

“二哥,建军。”思巧还想跟着走,被黄杜鹃牢牢抓住,“你干啥去?”

谭大爷看看宋青书两口子,见两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无奈的对谭大娘说道,“咱走吧。”

谭家三人往外走,只有宋思力跟在后面送,“叔,婶,你们先家去,我再跟爹娘好好说说。”

对宋思力,谭大爷老两口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只不过闺女不喜欢,他们也没办法,谭大爷拍拍宋思力的肩膀,“思力呀,委屈你了。”

“没事的叔,是我不好……”宋思力声音越来越低,眼眶都湿润了,他真得觉得委屈,他那么喜欢红梅妹妹,为什么她还要和别人跑。

谭家人这边一走,黄杜鹃接着开骂,“一家子都是什么熊黄子,拿六十块钱来寒碜我,就跟我没见过钱似的。”

宋思建:“就是,娘,咱就不要钱,就让他们拿人来换。”

第三百五十九章:逃跑 他真得觉得委屈,他那么喜欢红梅妹妹,为什么她还要和别人跑,“没事的叔,是我不好……”宋思力声音越来越低,眼眶都湿润了。

“唉~”谭大爷叹息一声,“你别送了,回去吧。”

谭家人这边一走,黄杜鹃接着开骂,“一家子都是什么熊黄子,拿八十块钱来寒碜我,就跟我没见过钱似的。”

宋思建:“就是,娘,咱就不要钱,就让他们拿人来换。”

谭大爷两口子憋了一肚子的气,一直到走远了,谭大娘才骂骂咧咧的说道:“还想我红珠的好事?不知道咋想的,也不看看你祖坟上长那棵蒿子了吗?”

谭建军人虽然走了,心还留在思巧娘俩身上,他刚才已经暗示思巧了,今儿晚上他会再过来。

红珠没想到爹娘回来这么快,她自己下了碗面条正吸溜着,听见门响,忙端着碗走了出来,“爹,娘。”她往三人身后看了看,“我嫂子没有回来吗?”

“嗯。”谭大爷背着手径直从她面前走过。

谭大娘摇摇头,愁眉苦脸的也没搭腔。

思巧挑起一筷子面条吸进嘴里,嚼了两下,“大哥,我嫂子他们家还不放人吗?”

谭建军叹气,“别提了,他们家说要让你顶替红梅嫁到他们家。”

“爹!娘!”红珠惊恐的大叫,她端着碗就往屋里跑,也不顾面条汤洒了自己一身,“你们同意了?”

闺女吓成这样,谭大娘着实心疼,她接过红珠手里的碗放到桌上,安慰道:“没同意,你放心,这点数爹娘还是有的。”

“可吓死我了。”红珠后怕的拍拍胸脯,没想到拍了一手湿漉漉的,忙低头一看,半碗面汤都洒在前襟,上面还挂着两根碎面条。

谭大娘伸出满是老茧的手去捏那两根面条,“你这孩子,咋这么大了还没一点稳当劲,娘可告诉你啊,以后见了你嫂子娘家人你可躲远点,尤其是她那个二哥。”

红珠:“宋二哥?”

“嗯。”宋大娘点头,“就是他,你嫂子她娘想把你配给宋思建。”

红珠眼前浮现出一个带着痞气的男人,她打了一个寒战,忙说道:“爹,娘,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千万不能同意啊,不然的话我死给你们看。”

当娘的,就希望孩子都平平安安的,哪怕是一个不吉利的字眼,只要个自己的孩子有牵扯,当娘的听了,心里都会打哆嗦。

“你个熊孩子,拿死吓唬我!”谭大娘气得照着红珠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你是嫌你娘活得长了是不是,一个一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红珠吐吐舌头,“娘,我就是那么一说。”

谭大娘脸一板,“说也不行。”

红珠忙去挎谭大娘的胳膊,“娘~”红珠拧着小腰撒娇,“我不说了,不过我的事你们也不能随便做主,得需要我自己同意。”

“行,你同意。”谭大娘眉头紧皱,“唉,你大哥的事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谭建军和上次一样,等天黑透了,翻过墙头进了宋家,他这回没敲窗户,直接去推思巧的门,果不其然,门给他留着呢。

思巧没睡觉,但也没敢电灯,睁着眼正等着他,看见谭建军,她小嘴一撅,“你咋才来呀?”

谭建军轻轻的掩上门,“我不得等你爹他们都睡下呀。”

谭建军摸黑走到床边,直接翻身上床,将思巧搂在怀里。

思巧抱着谭建军的腰,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你回去后,和爹娘他们怎么商量的,他们同不同意用红珠代替红梅?”

谭建军将手放到思巧的肚子上轻轻摩挲,“巧啊,这事根本不用商量,爹娘不会同意的。”

思巧扬起头,黑暗中只看见谭建军长满了胡茬的下巴,“那我们怎么办?我娘可是说了,家里不把红珠送来就不放我回去。”

谭建军很是为难,他说道:“巧,红珠还小,我这个当大哥的不能为了自己害了妹妹一辈子。”

“看你说的。”思巧捶了谭建军的胸膛一下,“就跟我家是龙潭虎穴似的,好像红珠到我们家是来受罪的。”

谭建军:“咱不说受罪不受罪,你凭良心说,红珠和你二哥相配吗?”

思巧沉吟一下,“嗯,我哥年纪是大了点。”

谭建军:“何止是大了一点啊,都快大十岁了。”

思巧:“男人大了知道疼人啊。”

谭建军:“你可拉倒吧,红珠根本就不喜欢二哥,她说了,娘要是同意拿她换亲,她就死给娘看。”

“……”思巧沉默了,她可不敢拿红珠的小命来开玩笑。

思巧小手放到谭建军的下巴上,感受着胡茬扎手的麻酥感,片刻,她说道:“建军,那这样的话我娘是不会放我走的,咱怎么办?我不想老住在这里。”

“我也不想你老住在这里。”谭建军抓住思巧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你不回家,我自己睡觉都睡不着。”

思巧心里甜丝丝的,“要不我跟你回家吧。”

谭建军:“回家?你娘能愿意喽?”

“死心眼,干嘛让她愿意,我偷偷跟你回不就得了。”

思巧越想越激动,她按住床板坐起来,催促谭建军,“快起来收拾东西,咱这就走,偷偷的回家。”

“能行吗?”谭建军可是真怕丈母娘,“你娘那个厉害劲的,要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黑暗中,思巧白了谭建军一眼,“我娘还能吃了咱怎的?我就是不回来,看她能怎么着。”

思巧点着油灯,就着微弱的灯光,将自己的东西拾了一个小包袱,她把包袱往谭建军怀里一甩,自己偷偷的把门拉开一天缝。

谭建军一口吹灭油灯,跟着思巧后面,探头往外看了看,嘘声道:“没人,都睡觉了。”

“走。”思巧轻轻的说:“你出来把门给关好了。”说完她捧着大肚子蹑手蹑脚的走在前面。

黑灯瞎火的谭建军真怕思巧踩到什么东西拌到自己,他忙搀扶住思巧的胳膊,“你慢点。”

“没事,我有数。”思巧不在意的说道。

两人鬼头鬼脑的站在门后,思巧负责放哨,谭建军一点一点的拔开门栓。

谭建军紧张啊,二十公分长的门栓,愣是让他拔出了一身的汗。

思巧都急了,“你好了没有,拉个门栓这么费劲吗,一会儿要是有人出来就坏了。”

谭建军:“我不是怕弄出声吗,我说你家的门也太旧了吧,一碰就吱吱响。”

思巧:“行了,你别废话了,快点吧。”

“这就好了。”

大门拉开,发出吱扭扭的声音,两人神经都绷紧了,眼看着拉开了可以容身的大缝,谭建军不拉了,他一摆头,“巧,你先出去。”

思巧抱着肚子站到门外,没想到谭建军又从里面把门栓上了,“建军,你干什么?”

思巧正着急间,谭建军从墙头探出脑袋,“我在这呢。”说完他一个跃身,从墙头上翻过来,“我得把门再给栓好,不然明天你娘一起床就能发现你不见了。”

“嘁!早发现一会儿和晚发现一会儿有什么区别?”思巧嘻嘻笑着,挎住了谭建军的胳膊。

谭建军出门谭大爷知道,但孩子一直没回来,老两口也睡不着,俩人躺在床上,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谭大娘:“老头子,这都几点了,也不知道建军干什么去了,咋还不家来呢?”

谭大爷:“他能干嘛,他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呗,你快睡吧,他一会儿准回来。”

话虽这样说,谭大爷也是不放心,他真怕儿子想不开,再做点出格的事,正想着要是儿子再不回来,他就出去找一找。

谭大娘:“老头子,你说那黄杜鹃要是肯死了,非要咱红珠怎么办?”

谭大爷:“要也不能给呀,就他家那老二,不是我看不起他,给咱闺女提鞋我都不愿意,还想老牛吃嫩草?哼!”

谭大娘:“我知道不能给,你看她钱也不要,人也不放,到最后,不会真的再给她闺女另找人吧。”

谭大爷:“她觉得就弄好找的,谁家愿意要肚子里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

谭大娘忧虑的说,“那也不好说。”

“到家了,你慢点。”

大门哐当一响,接着传来儿子欢快的声音。

两口子对视一眼,儿子这是和谁说话呢?两人披了衣服赶紧出来看究竟。

就着月亮地,看见儿子扶着一个大肚子女人,不是思巧是谁!谭大娘满脸惊喜,快步走上前去扶思巧,“哎呦我的乖孩子,你咋回来了。”

“娘。”思巧又对着谭大爷甜甜的喊了一声,“爹。”

“哎!你咋这个点回来了。”谭大爷抬头看看夜空中那一弯镰刀小月,这个时间,没有十一点也得有十二点了,“你娘同意你回来了?”

“我偷跑回来的,我娘不知道。”思巧与谭大娘两个亲热的手牵手,“娘,我想好了,等我娘来家,我说什么都不跟他们走。”

“好好。”谭大娘喜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好孩子,快赶紧进屋歇着。”

第三百六十章:找上门 思巧没出门子的时候,早饭都是思巧在做,现在她大着肚子,黄杜鹃也没指使她,自己起来把早饭做了,不过饭碗都盛好了,闺女还不起床,黄杜鹃就不高兴了,她嘟囔着,“都几点了还不起?”

“她怀着身子觉多,你就让她睡吧。”宋青书拿过一个窝头,掰了一块放在嘴里,对两个儿子说道:“你俩快吃,吃了咱爷仨再去地里把草耪耪。”

宋思建最不愿意下地干活,“还耪地呀,都耪了几遍了,不用耪了吧?”

宋青书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一说耪地你就有意见,不耪总弄?草上能给你长粮食吧?”

宋思建:“我也没说不耪,可是爹,咱都耪了几遍了,还用得着天天下地吗?”

“你别管耪几遍,该耪还得耪。”宋青书用筷子点点儿子,“你看你懒成这个样子,就是以后成家了,老婆孩子你也养不好。”

“咳,以后再说以后的。”宋思建咬了一大口窝头,干巴巴的窝头噎得他直翻白眼,他抱起大瓷碗,顺着碗边吸了一圈才把干粮送下去,“俺的个娘来,可噎死我了。”他捶捶胸口,不满的对黄杜鹃说道:“娘,你不能做点好吃的?天天吃窝头,我都吃够了。”

“吃够了你别吃呀。”黄杜鹃夹了一点小咸菜放到窝头上,“一到吃饭就跟抢不着似干,干活可没见你那么积极,你看看你大哥,我说没事也跟你大哥学学。”

宋思建看看闷不做声埋头吃饭的宋思力,“我学大哥什么?种地?”

宋青书看不怪儿子这顶嘴的样子,喝斥道:“咱庄户人不学种地学什么?学你游手好闲!”

“我怎么游手好闲了?”宋思建据理力争,“庄稼地里的活我又不是没干!”

宋青书:“你还好意思说,你干的活有你大哥一半就不错了。”

爷俩个的呛呛声越来越大,思巧的房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黄杜鹃瞅了一眼房间门,不悦的对宋青书说:“你看你闺女懒的,我就不信这么大的声音都吵不醒她,她就是在跟咱赌气,故意不想起。”

“不起就不起吧。”宋青书摆手,“回头你好好说说她,这个事不是光赌气就能解决的,唉――”他长叹一声,“实在不行,过几天就让她回去吧。”

宋思建立马反对,“哎,爹,你这话说的可不对,老谭家不把人送来,说什么咱也不能放妹妹走啊。”

“对呀,老头子,你这是算的什么帐?巧要是回去了,咱家铁定吃亏了。”黄杜鹃头摇的像只拨浪鼓,“那不行,那可不行。”

宋青书筷子往碗上一撂,“不让她回去怎么办?你没看她那个大肚子,难道你想让她把孩子生在娘家?咱家已经够穷了,出嫁的闺女要是在娘家生了孩子,只怕咱家一辈子也别想翻身了。”

“爹你真是老迷信。”宋思建说道:“村里传什么你就信什么,我就没见谁家是因为闺女在家生了孩子才受穷的。”

“你不懂别瞎说。”宋青书推碗站起来,“快吃,准备走了。”

“那也不能轻易放她走了。”黄杜鹃嘟囔着,“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

宋青书去拿锄头,“事情都这样了,不吃亏能咋弄?咋?你还真以为老谭家能把红珠给你送来,我告诉你,别想了,门都没有!”

黄杜鹃:“有没有门,那得试试再说,我先憋他们几天,巧了他们就能改变主意呢。”

“再巧也不可能。”宋青书双手拄着锄头把,不耐烦的催促宋思建,“我说老二,你能快点不,没看我和你大哥都准备好了。”

“这就来了。”宋思建喝干净碗里的最后一口汤,懒洋洋的站起来,“我还没吃饱呢,要不你和大哥先走,我一会儿去追你们?”

宋青书:“我还不知道你?等你追能等到快收工。”

宋思建最不愿意下地干活,只要是宋青书招呼下地,他都是找各种借口拖延,为了晚点出门,没吃饱是他的一大借口,为了装的像,明明都已经吃的撑的慌了,他还捧着碗往下面灌汤。

爷三个终于出了门,黄杜鹃将碗收到饭盆里,她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让思巧这样躺下去,锅里给她留了饭,一会儿凉了,还得烧火重新热,太麻烦。

“巧,起来吃饭了。”黄杜鹃敲敲门,侧耳听了听,没有动静,她试探推了一下,没想到门竟然推开一条缝,黄杜鹃嗔了句:“这孩子,晚上睡觉也不知道插门。”

“巧,都几点了还不起……”黄杜鹃推开门,大剌剌的往里走,话说到一半,竟然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巧。”黄杜鹃视线在屋里转了个遍,还是没有看见思巧的影子,“宋思巧――”

黄杜鹃生气了,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脊梁骨,她起来好几个时辰了,从她起床就没有看见思巧的影子,现在屋里没有人,说明什么,说明思巧早就不在家了,思巧能去哪?根本就不用想,肯定是跑回老谭家了。

黄杜鹃越想越生气,她早上起床大门可是栓的好好的,思巧大着肚子又不能翻墙头,肯定是谭建军那个王八羔子来把人带走的,“这个龟孙七侄,竟然敢不知拉声的来偷人,那我能饶了你们吗?”

想到这里,黄杜鹃拔腿就去追宋青书爷仨。

宋青书扛着锄头走在前面,宋思力哥俩跟着后面,爷三个晃晃悠悠的还没走到村口呢,忽然从背后传来呼唤声,“他爹!他爹!”

这声音,听了几十年了老熟悉了,宋青书停住脚步,把锄头从肩膀上放下来,瞅着气喘吁吁的黄杜鹃,眉头皱了皱,“看你急得,啥事呀?”

“奶奶个腿,老谭家人真不是个东西!”黄杜鹃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说思巧今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她早就让谭建军那王八羔子带走了!”

宋思建正幻想着娶红珠做老婆呢,听黄杜鹃这么说,他先不愿意了,“什么?姥姥!”宋思建把锄头往宋思力肩上一扔,自己撸起袖子,握紧了拳头,“爹,娘,他们家这就是摆明了欺负人了,这口气我你们能咽进去我可咽不进去,走,找他们去!”

宋青书也生气了,原本他看在谭家一家人认错态度还诚恳的份上,想着过几天就放思巧回去呢,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干出这事?宋青书寒着脸对俩个儿子说道:“今天不下地了,回家。”说完,转身就往家走。

这个时间正是下地干活的点,路上来来往往都是人,乡里乡亲的碰面都会热情的打招呼,这爷仨怎么回事,扛着锄头不是下地,是往村里走,看那表情一定是有事。

有人问:“叔,咋,这么快就干完活了?”

宋青书干笑,“有点事,家走一趟。”

路人有深意的注视着一家人的背影,直到人都走远了才开始凑到一起窃窃私语,“看了没,我敢肯定还是和他亲家那个事。”

“嗯,我觉得也是。”

“看着吧,以黄杜鹃那娘们的性子,这事不能善了。”

宋青书板着脸,一口恶气无处发泄,进门就把锄头扔到了一边,宋思建有样学样,也是随手一扔,锄头把相碰,发出“哐啷”一声响,宋思力跟在后面,忙将两把锄头都扶起来放好。

“奶奶的。”宋思建怒不可遏,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那哪里是把妹妹偷走了,还连带着他的小娇妻也泡了汤,“爹,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咱得去找他们去!”

“对,老头子,咱等找他们要说法去!”黄杜鹃咬牙切齿的说道:“咱愿意放人是咱的事,事情还没说出个头肚来,你连个屁都不放,就把人给带走了那不行!”

宋青书也觉得老谭家做的这个事不地道,明明是你们有错在先,事情还没解决完,又做出这样的事,任谁心里都不舒服,老二说的对,这口气可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宋青书想到这,把手一背,对黄杜鹃三人说道:“跟我到老谭家去一趟。”

“好!”宋思建附和的最快,说完跟着爹娘身后气势汹汹的直奔杨里庄。

“爹――”宋思力真不想再往杨里庄去了,可他一声爹刚唤出口,宋青书已经头也不回的走远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跟在了后面。

头天思巧跟着谭建军回家,谭大娘初时还挺高兴的,这睡了一夜寻思过味来了,思巧没经过爹娘同意偷偷的跑回来,这要是让黄杜鹃知道了那能了得吗?不出意外,今天黄杜鹃肯定能找上门来。

不光谭大娘这样想,谭大爷和谭建军也都想到了一起,吃过早饭,爷俩个也没有下地,坐在桌子前等宋家人上门。

气氛有些紧张,思巧忐忑的说道:“爹,娘,我……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谭大娘拍拍思巧的手,慈爱的安慰道:“没事,你和红珠进屋歇着吧,我和你爹娘说。”

第三百六十一章:商谈 谭大娘猜的没错,果不其然,黄杜鹃带着人杀过来了。

来者不善哪,只见黄杜鹃和宋思建骂骂咧咧的走在最前面,宋青书背着手面部阴沉走在中间,紧跟着的是宋思力,他走在最后面,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抬头看一眼爹娘。

他很担心,真怕娘和弟弟不管不顾的闹起来,事情已经这样了,不管怎么说,妹妹肚子里面怀的是谭家的骨肉,有了这个孩子做牵扯,两家就有了扯不断的血缘关系,还能算得上是亲戚,再闹还有什么意思,非得变成仇人了才甘心吗?

黄杜鹃憋了满肚子的气,横眉竖眼的一把将大门推开,“谭建军,你个鳖孙,长本事了啊,学会偷人了,说!宋思巧呢,把她交出来!”

自己娘一进门就骂人,虽然思巧怕黄杜鹃,还是双手往肚子上一抱,准备出来将事情讲清楚。

红珠拉着思巧的胳膊,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嫂子,你别出去?”

思巧安慰道:“没事,我去跟他们说,是我自己要回来的。”说完,深吸一口气,雄赳赳的往外走。

红珠不放心,搀扶着思巧走到门口,想起来谭大娘说的话,踌躇一下,到底是没敢出去。

都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谭大娘陪着笑脸递上一个板凳,“亲家来了,有话好好说,累了吧?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先坐下歇歇。”

“宋大哥。”谭大爷忙着去迎宋青书,“你看看,我正说孩子们呢,哪能不跟爹娘说一声,就私自家来了呢,太不像话了!”谭大爷一把扯过站在一旁的谭建军说道:“这事是你做的不对,快给你丈人,丈母娘赔礼道歉。”

“爹,我错了。”谭建军诚恳的对着宋青书鞠了一个躬。

“娘,这事是我的错。”谭建军站在黄杜鹃面前,他腰刚刚弯下,冷不防黄杜鹃一个巴掌扇了过来。

“啪!”

清脆的响声过后,谭建军惊呆了,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竟然一动不动。

自己这个儿子,打小都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这一巴掌是打在谭建军的脸上,疼在谭大娘心里,“亲家!”

“建军!”思巧扑过来挡在谭建军的前面,“娘,你怎么打人呢?是我主动跟建军回来的,不关他的事,你要打打我!”

黄杜鹃一把将思巧扒拉开,指着谭建军的鼻子骂道:“你个王八羔子,老娘不用你假惺惺的道歉!”

谭大娘心里不满意,嘴里可不敢说,她先扶住思巧,又拉着黄杜鹃的胳膊劝道:“大嫂子,孩子做错了该打,但你也别气坏了身子,你消消气,思巧你快去给你娘倒杯水。”

“别,别。”黄杜娟手一挥,“我可喝不起她倒的水。”

谭大娘尴尬的笑笑,“你看看,自己的亲闺女,倒娘杯水怎么了?”

黄杜鹃给了谭建军一巴掌,心里舒服不少,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阴阳怪气的说道:“红珠呢,叫出来我看看。”

谭大娘迅速与谭大爷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说道:“红珠没在家,一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黄杜鹃根本不相信,她斜睨了谭大娘一眼,看着她闪烁的眼神嗤道:“我看就在屋里面躲着不敢出来吧。”

红珠听黄杜鹃提她的名,吓得不知道往哪里藏好了,她急得在屋里团团转,最后发现只有床底能容下她的身子,急忙一弯腰,爬进了床底下。

今天这事儿宋思建比谁都积极,为的还是红珠妹妹,进了谭家门,他眼睛就没闲着,贼眼兮兮的到处寻找红珠的身影,正失望间,听见母亲提起红珠,忙搭言道:“是不是真在屋里呢,要不我去喊她出来吧?”说着说着,那架势还真是要往屋里走。

红珠吓得捂住嘴,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顺着床前的亮光往外看,唯恐宋思建真进来了。

“二哥!”思巧忙喊住宋思建,这又不是在自己家里,哪能让二哥如此放肆,“红珠真不在屋里,你不用去。”

“真不在?”宋思建疑惑的看着思巧,“巧啊,你可是我亲妹妹啊。”

谭大爷做了请的姿势,“宋大哥,你坐,这个事咱好好拉拉。”

宋青书走这一路也累了,他一声不吭的坐下来。

黄杜鹃骠起二郎腿,“行,你们不是要拉吗,那咱今天就拉拉,我们来呢就一个意思,今天必须带走一个人,不是思巧就是红珠,你们做决定吧。”

谭大娘耐着性子说道:“亲家,你看,红珠还小,就是换亲,也不能让你们这把人带走啊。”

黄杜鹃:“那你们就不用管了,人放在你们家,我可不放心,要是再跑了呢。”

“不行!”谭建军揉着脸断然拒绝,“我们不同意拿红珠换亲。”

黄杜鹃:“不同意我就带思巧走。”

思巧:“娘,我不走!”

“你不走?”闺女不跟自己一心,黄杜鹃更是生气,她举着巴掌就要扇过去,“你个龟孙妮子要弄清你到底姓什么,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吧大了,怎么着,养出个白眼狼是吧!”

谭大娘哪里敢让黄杜鹃的巴掌真落到思巧身上,她忙不迭的去拦,“亲家亲家亲家。”

谭大娘拦过来,但黄杜鹃伸出的巴掌并没有收回去,借着教训闺女的势,啪啪几巴掌扇到了谭大娘的身上。

谭大娘吃痛,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个劲的赔笑脸,“亲家你莫生气,巧也是好心,她马上就要生孩子了,怕回了娘家累到你。”

黄杜鹃甩甩扇得酸痛的手,“我不怕累。”

老娘挨打谭建军可是看得真真的,他还没来得及阻拦黄杜鹃停手了,他很内疚,就是因为他的事老娘才受这么大的委屈。

谭建军进退为难,他不想思巧回去,更不想把妹妹换给宋思建,左右都是因为他才引起的,还是让他来解决吧,谭建军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在了黄杜鹃的面前,“娘,你就成全了我和思巧吧,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哎呦,甜言蜜语谁不会说,别给我扯那些个虚头巴脑的,老娘要的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黄杜鹃泰然受了这一跪,心里却并无所动,“你们家想要儿媳妇,就得赔给我们家一个儿媳妇,就这么简单。”

“娘,真不行啊。”谭建军哀求着,“红珠还是小孩子,你就放过她吧。”

“我放过她,谁放过我呀。”黄杜鹃有点热,用手扇着凉风,“你现在好了,老婆孩子都有了,我那两个儿可是还打着光棍呢。”

“大嫂子,我们给钱,我们给钱中不?”谭大爷忙说道:“你说个数,我们给,你拿着钱给两个大侄子说媳妇中不。”

宋思力和谭建军的感情还不错,哪次上谭家帮忙都是谭建军陪着他喝酒聊天,谭建军跪了这会子,他先看不过眼了,上前来扶他,“建军,别跪了,你先起来说话。”

天热,穿得单薄,谭建军正硌的膝盖疼,正好顺坡下驴,就着宋思力的手劲站起身来。

黄杜鹃心里明白,带走红珠可能性不大,既然带不走人,那就多要点钱吧,她眼珠一转,对谭大爷说道:“你刚才说给钱?”

“对,给钱。”谭大爷忙点头。

“这可是你说的啊。”黄杜鹃又强调一下。

谭大爷:“我说的。”

“娘~”宋思建不满,他还是想要红珠妹妹。

黄杜鹃:“你也知道,咱这彩礼的行情,我两个儿子彩礼钱加在一起可不是个小数目。”

“行,没问题。”谭大爷满口答应。

黄杜鹃心里算的可是最高标准,一个儿子二百块,两个就是四百块。

谭大爷心里可是按最低标准算的,一个人六十块,两个人加起来也不过才一百二,他手里已经借来八十块了,不行再借上四十块钱,这个事就算是摆平了。

黄杜鹃打着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态度说道:“我也不跟你们多要,一个儿子二百,你们给我准备四百块钱,这事咱就不再提了。”

“什么!”

“什么!”

谭大爷夫妻异口同声。

宋青书也被妻子狮子大张口吓了一跳,乖乖来,四百块钱,他想都不敢想,你还真敢要。

谭大爷真被这个数目吓到了,老天爷来,别说四百块钱了,他腰里就是有五十块钱,去年也不至于拿红梅去换亲,“大嫂子。”老大爷苦着一张脸说道:“你就是把我这把老骨头砸吧砸吧卖了也卖不了一百块钱呀,你要四百块钱那纯属是要我的老命啊。”

黄杜鹃:“你这话说的真是难听,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亲家呀。”谭大娘眼泪都吓出来了,她撩起衣襟擦擦眼角,“你看看我这个家,破七烂蛋的,哪里能有能拿出四百块钱的样子,你少要点行不?”

黄杜鹃撇撇嘴,“刚才可是你们主动提出来要给钱的,现在又说没钱,看来你们也是糊弄人的,人我还是先带走吧。”

第三百六十二章:打起来了 谭大爷是真想用钱来解决这事的,奈何黄杜鹃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四百块钱,这远远的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之前的八十块钱,他已经借遍了亲戚朋友,并承诺到秋里收了庄稼就卖钱还他们,四百块钱,就是他舍着老脸借遍全庄也借不来呀,再说,就是借来了,难道全家不过了,有点钱光还帐吧。

谭大爷看看宋青书,觉得还是男人间好说话,“那个,宋大哥,你看俺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四百块钱真是太多了,兄弟我真是拿不出来啊。”

“一点都不多。”黄杜鹃先瞥了宋青书一眼,提示他不要多说话,“要我说啊,四百块钱买你一个儿媳妇,一个大孙子,还是便宜的呢。”

娘这是怎么说话的,咋还用上买字了?思巧不满,“娘,你――”

“你给我闭嘴!”黄杜鹃厉声道:“我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

思巧瘪瘪嘴,只敢在心中腹诽:娘你也真敢要,要俺家四百块钱,这心偏得,为了你那两个儿子,根本不管闺女家能不能吃上饭。

“大嫂子啊。”谭大爷继续赔笑脸,“问题是俺家根本拿不出来四百块钱啊,要不然,你把我这的八十块钱先拿走,剩下的俺给你打欠条慢慢还?”

“你想什么好事呢?”黄杜鹃嗤之以鼻,“你慢慢还,我儿子可没时间慢慢等,难道你还到猴年马月,我儿子也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吗?”

谭大爷心说,我就不信你家一个子都没有,八十块钱的彩礼也不算少了,你自己再加一点,说个好样的儿媳妇。

“亲家。”谭大娘说道:“两个儿媳妇一起说多累了,你也忙不过来呀,你先把钱拿去,先把思力的媳妇说上,一个一个来多好了。”

黄杜鹃:“我怎么说媳妇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只管把钱给我就行。”

谭建军本来就对她打自己母亲心存不满,现在有要这么多钱,他更是烦躁不堪,几次想插言都让谭大娘用眼神制止了。

谭建军忍住性子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娘,我跟你说实话吧,你要四百块钱,我家是真没有,我们现在能拿出来最多的就是一百块,你要是能行,我这就出去再借二十回来,要是不同意,我也没法了。”

谭建军不说话,宋思建也没有吭气,既然谭建军说话了,宋思建也开口了,“谭建军你说什么呢?一百块钱你打发要饭的呢!你当我家稀罕你这点钱?你不是没钱吗,那简单,给人呀,你把红珠给我们,一分钱也不用你们再出。”

小青年火气都旺,而且不是跟长辈说话,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谭建军:“二哥,我这么说话有错吗?你不用老想着红珠,红珠那么小,你觉得她和你相配不?就是我娶媳妇给彩礼,给的也是一份彩礼,现在你们让我们家拿两份彩礼就是不合理,还要四百块钱,要我说,我们现在就是给一百块钱也不少了,不信你们出去打听打听,别人家娶媳妇都是给的多少钱彩礼。”

谭建军的话让宋思建心里极不舒服,怎么就叫和红珠不相配了,不就是比红珠大几岁吗,得,你叫我不舒服,我也甭让你舒服了,他呛呛道:“我自己家的事还管不了呢,管别人干什么?别人家哪怕是一分钱不要,那也是人家甘心愿意,我家现在就要四百,有本事你别给。”

谭建军梗着脖子,“不给就不给,要钱就一百,要命有一条,你来拿吧!”

“切!你那条烂命我还不稀罕呢。”宋思建痞劲上来了,他双手抱膀,得瑟的说道:“你要这样说,钱我们还不要了,就要人,今天我们就要带红珠走。”

谭建军:“你做梦!”

“你看我是不是做梦。”宋思建上脾气了,他一撸袖子就要往屋里走。

“你干什么去!”谭建军忙上前一步,挡住宋思建的去路,“你别忘了,这是我家。”

宋思建与谭建军推搡起来,“是你家怎么的,你家欠我家一个人,我来带走是天经地义。”

两个年轻人这一动作,可把老的惹急了,黄杜鹃一拍大腿站起来,上前就去扇谭建军的脑袋,“咋的,欺负人是吧,你还有理了,我打死你个小鳖孙。”

谭大娘在一边可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白白挨揍,她忙过来去抓黄杜鹃的手,“亲家,你消消气,孩子不懂事。”

宋青书和谭大爷也忙过来拉架,“都别动手,都别动手。”

思巧唯恐伤到自己肚里的孩子,她不敢上前拉架,只是抱着肚子着急的喊,“别打,别打。”她没有别的人可以找,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放到宋思力身上,“大哥,你快帮忙拉拉架!”

气氛忽然就炸了,宋思力还没反应过来,听见妹妹喊他,忙答应着跑过来,“哦,哦,别打了。”

宋思力为人还是很正直的,他拉架不拉偏架,相反,看谭家人有点吃亏,还去拉自家弟弟。

黄杜鹃觉得自己沾了理,她左右开弓,才不管扇的是谁,就听“啪”的一声,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扇到了谭大娘的脸上。

谭大娘开始还预防着黄杜鹃打到自己,但她又担心谭建军在人高马大的宋思建手底下吃亏,这一分神,没想到黄杜鹃的巴掌就过来了。

刚才黄杜鹃打谭建军,她拉架挨了几巴掌,当时就当黄杜鹃不是故意的,也就忍了,现在再这样打就明摆着是欺负人了。

“亲家!”谭大娘捂着脸,有泪花在眼睛里打转,“再说是俺家有错,你也不能是这么个欺负人法。”

自己的女人挨打,谭大爷一个大老爷们不出头也说不过去,但他又不能跟女人动手,只能寒着一张老脸指责,“大嫂子,我们就是有九六的错,你也不能往孩子娘脸上招呼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黄杜鹃才不会认错,“我打女婿,是她自己把脸伸过来的。”

谭大爷瞪起眼,“你这话说的,谁犯贱啊,伸脸让你打。”

谭建军也急了,本来他和宋思建推推搡搡的,也没使出全力,眼看着谭大娘受这个欺负他也急了,所幸不管三七二十一,猛的就是一推,一下子把宋思建兄弟俩个推的险些摔倒。

“诶诶诶。”宋青书忙张着双手去扶两个儿子。

宋思建借力站稳后,火气上来了,握着拳头劈头盖脸的就砸将过来。

你打我,我就白白的挨你打吗,谭建军迎身而上,和宋思建两人抱在了一起,两人你一拳我一脚的打的好不热闹。

宋思力傻眼了,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上前试探了几次都没有将两人分开。

黄杜鹃急了,她照着宋思力的后腚就是一脚,“都说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就是这样当大哥的,你给我上,揍那个鳖孙。”

本来谭建军就不占上风,娘还让大哥也上,思巧怕谭建军吃了亏,忙拽住宋思力的胳膊不让他动,“大哥大哥,你别打建军,建军,二哥,你们别打了!”

宋青书还算头脑清醒,这闹哄哄的算什么样子,除了让人看笑话一点作用都不起,没看见墙头已经趴了好几个脑袋了吗。

“别打了!”宋青书大喝,“有事说事,打什么打!”

谭大爷不顾飞扬起来的拳头巴掌去分开两个孩子,谭建军怕伤着他爹,挨了一拳后主动收手后退一步,宋思建可不像他娘,他可不敢把拳头招呼到老人身上。

“你不是能吗?咋不打了。”宋思建狠狠的朝旁边吐了一口血痰,奶奶的,不小心让这龟孙打牙花子上了,看这样嘴唇应该是硌破了。

谭建军可比他惨多了,眼睛成了乌眼圈,鼻子里的血哗哗往下流。

“建军!”思巧忙扑过去,小心的用手去碰谭建军的鼻子,“建军,你没事吧?”

“我没事。”谭建军不在意的用手背一抹,顿时,鲜红的血液沾的满手背都是。

谭大娘抓了一把棉花跑过来,“建军,把鼻子眼堵上。”

谭建军从母亲手里接过棉花,团了两个棉球,塞进鼻孔。

“你仰着头别动。”谭大娘急忙又从晾衣绳上扯下一条毛巾在凉水里打湿,敷到谭建军的额头上。

谭大娘忙着照顾自己的儿子,黄杜鹃则关心自己的孩子,她抚着宋思建的胸口,焦急而担心,“思建,你咋吐血了呢。”

宋思建安慰道:“娘,我没事,是牙碰嘴唇子了。”

“没事就好。”黄杜鹃转头怒骂,“我告诉你们,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偿命。”

谭大娘也不示弱,“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不测,我还让你们偿命呢。”

宋思建嘴里都出血了,思巧光知道在谭建军身边照顾谭建军,对她二哥不管不问的,黄杜鹃怒火上头,“宋思巧,你个没良心的,你给我过来!”

思巧沾了一手的血,看看黄杜鹃,没动脚步。

第三百六十三章:吃亏了 闺女就是赔钱货,养闺女就是给别人养的,黄杜鹃深深理解了这句话,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自己说说,现在这个样子,咱和他们家还能成一家人不。”

思巧一只手抚在肚子上,瞅着黄杜鹃,半响,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娘,这家人可是你帮我找的。”

“你――”黄杜鹃噎住了,这事想起来还真是打脸,老谭家这家人,还真是她和宋青书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商量出来的结果。

“我那是瞎了眼了。”黄杜鹃懊悔万分,早知道她就选有好几个兄弟那家了。

谭大爷也十分后悔,他要是早知道,根本就不会为了省钱选择换亲,他就不信了,俊的说不上,丑的也说不上吗,大不了再拖个几年,哪怕找个二婚女人呢,只要能生孩子就成。

宋青书嘴唇紧抿,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如刺的目光在谭家人的身上一一闪过,“打什么打!好看是吧!”他右手猛的指向大门,“有本事你们出去打去,也省的那些人爬墙头看累的慌。”

看热闹的人一听,哟,这是嫌我们看了,都脑袋一缩,从墙上跳了下去,为了面子,人是跳下去了,嘴里偏偏还不屑,“切,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让看了。”

“就是,不看就不看。”

宋青书背着手来回踱步,娘的,这是什么事?挑来选去的给自己找了个头疼,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能说随随便便就善了了,不蒸馒头争口气,以后到底要怎么办,还是慢慢想想再说。

“都跟我回家。”宋青书说,他指指思巧,“还有你,给我滚回家去!”

“爹――”宋思巧跺脚,“我不回去。”

“你敢!”宋青书眼一瞪,“你是我老宋家的人,就得听我的话,过来!”

“建军。”思巧抓住谭建军的手不放。

“唉。”谭大娘叹了口气,“巧,你先跟你爹他们回去吧,过几天,等家里商量好了,再让建军去接你。”

黄杜鹃打人可不惜力,这一会儿,谭大娘的脸上已经鼓起来四条红凛子,“娘――”思巧内疚的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谭大娘勉强笑笑,“没事,去吧。”

“娘什么娘,你娘我在这呢,还不过来?”黄杜鹃冷冷的说道:“我养你二十多年,难道还不抵你嫁过来这一年?”

思巧低着头,抱着肚子恋恋不舍的走到黄杜鹃的身边。

宋思建得意的笑道:“谭建军,你要是再敢去我们家偷人,见你一次我打你一次。”

宋青书看看谭大爷,说道:“人我带走了,你们家好好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再去找我吧。”

谭大爷摆摆手,“走吧。”

思巧还不想走,黄杜鹃气得在她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

“哎呀,娘――”思巧吃痛,皱着眉头在胳膊上猛搓,“疼疼疼。”

“疼的时候还在后面呢。”黄杜鹃举起巴掌在思巧脸前一晃,吓得思巧缩缩脑袋。

“思巧。”谭建军将脑袋上的湿毛巾扔到一边,跨步跟过来,“娘,你别打思巧,要打你打我。”

“打你?”黄杜鹃上下打量着谭建军,“行啊,我没意见。”

“走了。”宋青书说完扭头就走,黄杜鹃一把抓住思巧的手腕,拽着她向前走了好几步,思巧不敢抵抗,一步三回头,谭建军跟在宋家人身后,一直送出去老远。

外面终于静了,红珠悄悄的从床底下爬出来,拉开门一看,娘和爹都坐在院子里垂头叹气,地上还有一摊血和一团沾满了血的棉花。

“娘,爹――”红珠惊叫,指着血棉花问道:“咋出那么多的血,谁的?”

谭大娘抬头瞥了闺女一眼,“你大哥叫宋思建给揍了,鼻子出血了。”

红珠悻悻的,“他干嘛打我大哥,不就是把嫂子带回来了,值当的下那么重的手?”

谭大娘:“你大哥挨揍都是为了你,那宋家老二要进屋找你去,他要不拦着,你怎么办?”

红珠后怕的瑟缩了一下,“娘,我那时候藏床底下了。”

谭大娘爱怜的摸摸红珠的脑袋,“我可怜的闺女,在自己家里被吓成这个样子。”

红珠蹲在谭大娘的身边,抱住一只胳膊,仰脸发现谭大娘红肿的半边脸,忙伸手抚上去,气愤的说道:“娘,你的脸是谁打的?真是的,上门来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要不咱去派出所报案吧?”

谭大娘:“我的姑奶奶,你可别给你娘添乱了,本来这事就是由咱家引起的,咱再去报案?只会更把他们惹急了。”

“我嫂子又让他们带走了?”红珠转头在院子里看了看,“我哥呢,也带走了吗?”

谭大娘:“你哥不放心你嫂子,一会儿就回来。”

红珠:“娘,他们最后怎么说的?”

谭大娘:“唉,能怎么说,让我们商量后给他们回话。”

红珠:“还要商量什么?”

“他们家要四百块钱,不给钱的话就要把你送过去。”谭大娘愁眉苦脸的一下一下顺着闺女的后脑勺,“我看他们家是想要了娘的老命。”

“娘。”红珠紧紧的抓住谭大娘的手,哀求道:“你可千万不能把我送给他们家啊。”

谭大娘:“宋思建那孩子,今天可让娘见识了,那就不是一块好坯子,娘怎么能舍得把你往火坑里推啊。”

“老头子。”谭大娘问老伴,“这个事咱到底该怎么办呀?”

谭大爷:“钱咱拿不出来,人也不想给,能怎么办?死疙瘩,耗着呗。”

谭大娘:“那老耗着也不是个事呀,要不咱还是去找当年的牵线人,让她上门去说和说和,让宋家再把钱降一降,咱再去找人借借,先把眼前这关过去再说。”

“只能这样了。”谭大爷抽着闷烟,“就怕他们降也降不了多少钱,这事闹的,原本想省钱的,没想到到最后要出一笔大钱。”

谭大娘迟疑的说,“要是实在不行,这个媳妇和孩子咱就不要了吧,反正咱也没吃亏。”

“你想的好。”谭大爷突出一个眼圈,“不信你就看着,你要是说人咱不要了,老宋家更得闹,这个事就不可能有个善了。”

黄杜鹃带回思巧并没有真的揍她,而是把她往屋子里一推,说道:“你老实的在家里呆着,再敢跟谭建军一块出去,我让你二哥喊人拆了他老谭家的房子!”

思巧都做好要挨揍的思想准备了,见娘没有要揍她的意思,她赌气不说话,直接躺到床上。

宋思建拿着一块小镜子,对着阳光,翻看嘴唇看里面的口子。

“老二,你嘴里伤的怎么样?”黄杜鹃凑过来,看见红通通的一个大血口,心疼的一个劲的啧啧,“啧啧啧,咋恁大个口子,我儿,还疼不疼?”

“嘶――能不疼吗。”宋思建抽抽嘴角,自得的笑道:“我跟你说,别看我嘴破了,那谭建军也没讨着好,他比我还厉害呢,你看我那封眼锤,打的怎么样,让他变成大熊猫了吧。”

宋青书横了儿子一眼,“行了?你别嘚瑟了,亲戚里道的,窝里横有本事。”

“谁跟他是亲戚了!”宋思建把镜子往兜里一揣,“他家要是把红珠嫁给我了,我才和他是正儿八经的亲戚。”

宋青书:“得了,你别张口红珠闭口红珠的了,他们家不可能将红珠嫁给你的。”

“娘~”宋思建拉着黄杜鹃的手晃来晃去,“我就相中红珠了,你可一定想办法让红珠嫁给我。”

宋青书直觉辣眼睛,“得,你多大的人了,还跟你娘撒娇,可别恶心人了。”

人呀,都有劣根性,有些人就是看不得别人好,现在老谭家出事了,平时和谭家有点小过节的人心里就畅快了,看着谭建军的乌眼青,幸灾乐祸的。

谭建军出去送人,来来回回都有人看热闹,还有人明知故问,“建军哪,那眼是咋弄的,咋还黑紫黑紫的呢。”

谭建军摸摸已经开始发肿的眼睛笑笑,“没事,和我舅哥闹着玩不小心弄的。”

“闹着玩啊――”这人拉着长音用胳膊肘碰碰旁边的人,挤吧挤吧眼,“那可得小心点。”

“嗯。”谭建军根本就不愿意和别人多说,他加快快步离开这些人。

“娘,你的脸好些了没有?”谭建军在谭大娘面前蹲下,手指在一条一条的红凛子上轻轻的点着。

谭大娘:“好了,一点都不疼了,就是看着不好看,睡一觉明天早上就消了。”

谭建军愧疚的说道:“娘,以后他们再来找事,你千万别管,我年轻,挨几下打没关系,你这个身子骨,要是真打出个好歹的,那可怎么办?”

“呵呵。”谭大娘故作轻松的笑道:“要真让他们打出好歹还好了呢,这样咱两家就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了。”

谭建军:“娘,你怎么这样说,本来这事就是因为我,儿子就是把自己的命赔给他们,也不愿意你受一点的伤啊。”

谭大娘:“你快别说这样的话,咱家就是不要这个媳妇和孙子,也得顾好自己的命。”

第三百六十四章:找人说和 酒是好东西,心情好,喝点酒,心情不好,也要喝点酒。

中午吃饭的时候,谭大爷把家里一直没舍得喝的散酒拎了出来,就着一碟花生米,开始自斟自饮。

“爹,我陪你喝几杯。”谭建军从桌子上拿下来一个茶碗,捞过酒瓶子就往里面倒。

“你又不会喝,倒那么多干什么?”谭大爷忙伸手就把瓶子夺了回来。

“不会喝我不会学吗。”谭建军端起酒杯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辛辣的酒味直充鼻孔,他不禁皱了下眉头。

“就说你不会喝了。”谭大爷滋溜一口酒,辣得他忙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

谭建军不是个能喝酒的,平时逢年过节,他顶多也就喝三小盅,三盅加起来也不过才一两酒。

谭建军端起酒杯小小的眯了一口,他咂咂嘴,面色不禁一缓,“诶,爹这酒怎么和平时喝的不一样,上次喝还苦辣苦辣的,今天喝起来有点甜味,你是不是换酒了?”

谭大爷:“换什么酒,还是上次没喝完的,能喝出甜味说明你要长酒量了,会喝酒的人都是感觉辣中带甜,要不然喝那玩意干什么,受罪吗?”

谭建军端起酒杯,嘴角噙着苦笑,“我听人说酒能解千愁,我喝喝看,能不能解?爹,咱爷俩走一个。”

“能解个屁。”谭大爷和儿子碰了一下杯,将酒吸入口中,“顶多是喝醉了啥都不知道了,醒了该咋样还咋样。”

“吁――”火辣辣的白酒入喉,谭建军长长的吐出一口酒气,“爹,你喝醉过酒没有?”

谭大爷说道:“咋没醉过,我第一次喝醉的时候还小,记得也就十六、七岁,喝多了,睡了一天一夜,可把你奶奶吓坏了。”

“咦。”谭建军纳闷,“你那么小,俺爷怎么会让你喝那么多的酒?”

“哪是你爷让我喝的呀。”谭大爷用手掌抹抹嘴角,“张喜子他二大爷你知道不?”

“知道啊,张喜子整天挂在嘴上,夸他二大爷多有本事。”

“对对对,就是他。”谭大爷眯起眼睛陷入了回想之中,“那年,二大爷从外面回来,穿着军装,戴着大盖帽,可威风了,我们都去上他们家看热闹,中午吃饭的时候,二大爷没让我们走,炒了几个菜,开了他带回来的好酒,和我们几个小青年一起喝了起来。

你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喝那么好喝的酒,第一呢,贪杯,第二呢就是气盛,我和张喜子,还有苏大江几个人比着喝,其实我们那时候的酒量都不咋地,但谁都不服输,一来二去的喝多了,我还行,自己晃晃歪歪的还能找着家。

回到家一头栽到床上就睡着了,你奶奶来看我,怎么摇都不醒,吓得去喊了赤脚医生家来,你说这喝多了也不是病呀,赤脚医生就让你奶奶多给我水喝,第二天下晚我醒过来,你奶奶问我,知道是在张喜子家喝的,把你奶奶气得,跑人家里把张喜子他二大爷熊一顿。”

“呵呵。”谭建军笑了,可以想象出奶奶的威武的身姿,“俺奶奶到人家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呀,你奶奶就说俺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就能灌俺喝那么多的酒。”

“那爹,后来你又喝醉过没有?”

“喝酒哪有不醉人的,后来也醉过,但再也没有像那次醉得那么厉害了。”

爷俩个喝喝说说,没觉着谭建军喝下去二两酒了,只见他满脸通红,眼神迷离,舌头开始打结,“爹。”谭建军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我不行了,我先去睡会儿。”

“去吧。”谭大爷咂咂嘴,“就你这酒量,再练也练不出个道道。”

酒后的谭建军入睡的特别快,睡梦中,没有那么些的糟心事,只有思巧和孩子,那是白白胖胖的一个大儿子,特别爱笑,一逗就咧着没牙的牙床子咯咯大笑,还会叫爹娘。

熟睡中的谭建军笑了,酒能解愁,真是不假。

当年换亲这事能办成,也亏了顾明霞来回的牵线,现在又去找人家,谭大娘真是觉得没脸,求人办事,哪能空着手,下午,趁着没什么事,谭大娘拾了五十个鸡蛋装到篮子里。

顾明霞自知道红梅跑了之后,就知道事坏了,黄杜鹃这人她可惹不起,这人吃了那么大一亏,就怕要怪罪到她身上,好在,到现在黄杜鹃还没来找她,估计把她这茬给忘了。

看着门口的谭大娘,顾明霞拉下了脸,“老嫂子,你说你家办得是什么事,现在让我在中间做蜡。”

谭大娘一个劲的赔笑脸,“大妹子,这事都怪我,没把红梅管好,你别生气,我来给你赔不是了。”

顾明霞手拄门框,“红梅这都跑了多长时间了,你这才想起来给我赔不是?”

谭大娘讪笑道:“大妹子,咱进院子说行不,在门口说话多不方便。”

顾明霞上下打量谭大娘,转身往屋里走,“进来吧。”

夏天,老百姓图凉快都在院子阴凉处放一张方桌,平时吃饭休息都在那里。

顾明霞率先坐在方桌前,对着一边矮椅努努嘴,“坐吧。”

“哎。”谭大娘先小心的将篮子放到桌子上,自己才坐下来,“这是家里鸡下的蛋,稍过来几个给你尝尝。”

顾明霞斜睨篮子一眼,“我家有。”说完她指着鸡窝给谭大娘看,“你看鸡窝里我也养了好几只鸡呢。”

谭大娘:“你有是你的,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看在鸡蛋的份上,顾明霞缓和了语气,“说吧,找我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啊,就是我那个亲家,现在是不依不饶的。”

顾明霞拧眉,“哎呦老嫂子,这么大的事,又不是仨瓜俩枣的,搁谁身上能饶了呀。”

“是是。”谭大娘陪着小心,“可是他们家的要求也太高了,我们家承担不起呀。”

“什么要求,说给我听听。”

“他们家说,要让红珠代替红梅嫁过去。”

顾明霞端起杯子正在喝水,听谭大娘这么说,一口水直接呛到了嗓子眼,“噗呲,咳咳咳……”

“哎呦,咋还呛着了。”谭大娘忙站起来,转到顾明霞身后帮她捶后背。

“咳咳。”一通咳嗽,顾明霞眼泪都咳出来了,待舒缓下来,她摆摆手,“那黄杜鹃可真敢想,还让红珠代替红梅,宋思力多大了,红珠才多大,两人站一块,不像两口子,我看倒像父女俩。”

谭大娘尴尬的笑笑,“不是配给宋思力,要说给宋思建。”

“那也不相配呀,你们答应了?”

“哪能答应吗,我又不是后娘。”谭大娘说道:“主要是宋思建那孩子,我看就不像是正儿八经过日子的,二了八蛋的。”

顾明霞:“那他们家能愿意?”

谭大娘:“肯定不能愿意呀,现在说了不给人就要钱。”

顾明霞点头赞同,“要钱也算合理,你们家出不了人,给钱也行,他们家要多少?”

谭大娘:“要四百,你说,我们家穷的日不聊生的,是出得起四百块钱的人家吗?”

顾明霞惊得嘴巴都张大了,“四百!真敢要!”

谭大娘:“可不是,你说俺就是正儿八经掏彩礼娶媳妇也用不了一百块钱吧,他们要四百,纯粹是不给我们家活路啊。”

顾明霞:“那你来找我什么意思,我可先告诉你,借钱我可没有啊。”

“不找你借钱。”谭大娘说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个事,俺当家的说了,想麻烦你到宋家给说说,让他们少要点钱。”

“不行不行。”顾明霞直摇头,“黄杜鹃那个人我躲还躲不及呢,傻呀,自己送上门去。”

“大妹子,算嫂子求你了。”谭大娘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乞求道:“现在我是一点办法没有,能说上话的只有你了,你就帮帮我吧。”

顾明霞双手一齐摆,“嫂子,你可别为难我了,这事我真帮不了你,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我要是能找到别人就不来找你了。”谭大娘声俱泪下,“大妹子,算嫂子求你了。”

顾明霞非常为难,她是真不想和黄杜鹃绕面,可谭大娘的可怜样她又不忍再拒绝,“嫂子,你这是赶鸭子上架啊。”

谭大娘诚恳的说道:“大妹子,这事不管成与不成,嫂子一辈子感激你。”

“那好吧。”顾明霞勉强答应,“嫂子,我也不想一个人去见那黄杜鹃,要不这样吧,明天你和谭建军和我一起去,我做中间人和他们谈。”

“行行!谢谢大妹子。”谭大娘再三谢过顾明霞,她撩起衣角擦去脸上的泪,“你说咱明天什么时候去合适?”

顾明霞想了想,“上午吧,吃了清起的饭就动身。”

“那中,我家走给建军说一声。”谭大娘放心来,说着就要往外走。

顾明霞忙拎着篮子追上去,“嫂子,把你的鸡蛋带走。”

谭大娘又把鸡蛋推回来,“看你,也不值几个钱,还跟嫂子客气,你就收下吧,明天我再来拿篮子。”

第三百六十五章:一条命 谭大娘一路上心情都十分忐忑,她能想象得出,黄杜鹃的态度肯定好不了,不过她不怕黄杜鹃给她脸色,怕的是她不吐口。

谭大娘都想好了,要是黄杜鹃还是那个态度,那她就说人我们谭家不要了,看黄杜鹃什么意思。

这两天,思巧虽然没有受到皮肉之苦,但黄杜鹃也没给她好脸色,她勒令两个儿子,晚上睡觉警醒些,别再人都给偷走了,家里还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谭大娘三人站在宋家大门口,即将面对黄杜鹃,谭大娘心里还有点打怵,她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建军,你敲门。”

自怀上这个孩子,思巧娇气的很,她特别依赖谭建军,可现在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谭建军了,她很想念谭建军,又担心他晚上过来,让二哥发现了再揍他。

“邦邦邦。”有人敲门,思巧猜想是不是婆家来人了,她忙抱着肚子准备去开门。

“你给我站住!”黄杜鹃喝住思巧,自己大跨步过来把门打开。

思巧跟着黄杜鹃身后,顺着肩头看过去,果真是谭建军来了,她顿时绽开一个笑脸,“建军。”

谭建军点点头,充满爱意的目光落在思巧的脸上。

“娘。”谭建军说道:“我们来了。”

谭大娘陪着小心讪笑道:“亲家。”

黄杜鹃撂着脸斜眼打量着上门来的三人,语气凉凉,“这是商量好了?”

“黄姐。”顾明霞满脸带笑,异常亲热,上来就要去握黄杜鹃的手,“我们这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吗?”

黄杜鹃甩开顾明霞,“你不来我还没想起来呢,你是怎么做媒的,当时你可是说的好好的,现在人跑了,你说怎么办吧?”

顾明霞后悔的说道:“人哪有前后眼哪?我要是能提前知道是这个情况,说什么我也不能牵这个线呀,这不是给自己找头疼吗?哎呦黄姐,事情既然已经出了,你再生气又有什么用?这不我们今天过来,就是和你们好好商量一下这个事。”

黄杜鹃:“跟我们商量可没用,我们就那条件,不交人就给钱,就是这么简单。”

“这不是思巧吗?”顾明霞自来熟的走进宋家小院,摸着思巧的大肚子关心的说道:“哎呦~几天没见,这肚子又大了,快到日子了吧?”

“嗯,摊下个月的。”思巧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她把手放到肚子上,甜甜的笑着,“婶,屋里坐吧。”

“巧,你这几天还好吧。”谭建军将手托在思巧的后腰上,扶着她要一起往屋里走。

“娘。”思巧没动,等谭大娘走到她身边,她伸手挎住了谭大娘的胳膊。

谭大娘拍拍思巧的手,“巧啊,最近好吗。”

思巧乖乖的说:“挺好的,就是老腰酸。”

谭大娘:“月份大了就这样,一会儿让建军给你揉揉。”

见此场景,黄杜鹃鼻子都要气歪了,我这个亲娘在这,你不跟我亲近,倒跟婆婆娘那么粘糊,她酸溜溜的说道:“思巧,腰酸你就进屋歇着去,跑外面来干什么?”

思巧装没听见,继续和谭大娘一起往屋里走。

顾明霞问道:“我大哥没在家呀?”

“嗯,带俩孩子下地了。”黄杜鹃说道:“都坐吧。”

顾明霞打量着屋里的场景,感慨的说道:“我年把没来了,屋里还那样啊。”

黄杜鹃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不那样还能怎么样,家里穷,又置办不起新家具,本来攒了几个钱,想着老大要成亲了,给他打了一张新床,没想到,床是打好了,新娘子没有了。”

“哦。”顾明霞干笑。

众人落座,思巧抱着谭建军的胳膊和他挨在一起。

黄杜鹃就看不惯闺女和谭家人亲近,她皱皱眉,“思巧,你刚才不是说腰疼吗,不歇着去,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思巧现在越来越不怕她娘,“我这会儿不疼了。”

黄杜鹃眼一瞪,“不疼了也滚,省得在我脸前碍眼。”

“哼!”思巧撅嘴。

谭建军忙站起来,“我送你回屋。”

谭大娘跟在两人的身后一个劲的说,“慢点,慢点。”

黄杜鹃撇嘴,“说吧,你们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了。”

来的路上,谭大娘跟顾明霞交了实底,他们家最多只能拿出一百五十块钱来,先给八十块钱的现金,剩下的七十块钱打欠条,每年还一点。

谭大娘看向顾明霞,等她来说话。

顾明霞感受到了谭大娘的目光,她清清嗓子,“黄姐,谭嫂子来找我,让我过来和你谈谈,本来我是不想来的,但后来一想,这个事一开始也是因为我才成的,既然已经掺和进去了,就把它办好了。”

说到这里,顾明霞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黄杜鹃的表情,“谭嫂子跟我说,你家相中红珠了是吧。”

黄杜鹃理直气壮,“对呀!不行啊?说好的是换亲,换过来一个人就行,没有红梅就是红珠了。”

“黄姐。”顾明霞笑笑,“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红珠还小,谭嫂子舍不得也情有可原。”

黄杜鹃:“小什么小?我看他们就是不想给,不想给也行,她应该也跟你说了吧,不给人就给钱。”

“说了。”顾明霞说道:“说是咱这边要四百块钱。”

黄杜鹃:“四百块钱怎么了,多吗,他们家耽误了我两个儿子的婚事,不该给这个钱吗?”

黄杜鹃这样说,谭大娘可不愿意了,“亲家,你怎么能说是我们家耽误了你两个儿子的婚事呢,要耽误也就耽误思力一个人的,思建可和我们没关系。”

黄杜鹃:“怎么没关系了,思建就相中你家红珠了,你家不给,还不算耽误吗?”

谭大娘气鼓鼓的说道:“你这话说的可就不讲理了,你相中俺闺女了俺就必须嫁吗?要是你家老二走在大马路上相中一个大闺女,人家也必须嫁到你家来吗?”

黄杜鹃一摆手:“你别管我家老二相中谁,现在他就相中红珠了。”

“行行行,都少说一句。”顾明霞忙过来打圆场,“黄姐,你家要钱呢,我认为很合理,娶媳妇哪有不给彩礼的对吧,但这个价钱呢,说实话,着实多了一点,你也知道,谭嫂子家也不是富裕人家,全家人也就勉强吃饱饭,四百块钱,他们家是真的拿不出来呀。”

黄杜鹃:“拿不出来,简单呀,给红珠呀。”

“你看看,再说这话就没味了吧,这样吧,黄姐,你光说让谭嫂子家拿四百块钱,她家拿不出来,不还是个空?现在谭嫂子家是真心想解决这个事情,他们家愿意给一百五十块钱,但现在使出最大的劲不过才借了八十块钱,剩下的七十块,由谭建军给你们家打个欠条,就当是借你们家的,有钱了就给你们送来。”

由四百降到一百五,这个距离也太大了,你就是拦腰砍也得给二百吧,这一刀砍到脚脖子怎么能行?

“你当是打发要饭的呢,不行!”黄杜鹃拒绝。

顾明霞看像谭大娘,微微摇头,意思是:“你看,我说了也没有用啊。”

气氛一度陷入了僵持,谭大娘没办法了,赌气说道:“亲家,你要是这样想的话,我只能说,这个儿媳妇和孙子我们都不要了,咱两家的事到此结束。”

“你说什么?”黄杜鹃以为自己听错了,看思巧跟她婆婆好的,原来还以为谭大娘不要这个儿媳妇不行呢,原来这个老坷垃袋对闺女的好都是骗人的。

黄杜鹃真替闺女不值,整天价的在我面前说你婆婆对你怎么好,看看,一谈到钱,原形毕露了吧?

一股怒火直充黄杜鹃脑门子,“你说不要就不要!我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你们家糟蹋成大肚子媳妇,还说不要!天底下好事都让你们家占去了,赔!我给你们说,四百块钱要是少一分,我就到派出所就告你们,我告你们诱骗良家妇女,让谭建军坐大狱,蹲大牢!”

谭建军扶思巧回了房间,等她躺好准备回来,思巧舍不得他,抓住他的大手不丢松。

“我去听听怎么说。”谭建军安慰道:“我老在你这待着,你娘又该生气了。”

思巧还不想让谭建军走,正说着,就听见从堂屋传来吵吵声,她忙说道:“那你快去,听他们说什么呢,咋又吵起来了?”

哟,都能说出要告到派出所这样的话,那是一点亲戚情面都不讲了,谭大娘索性也撕破脸,“我们家怎么就成诱骗良家妇女了,明明是你卖闺女没卖成恼羞成怒。”

黄杜鹃指着自己的鼻子质问,“我卖闺女没卖成?你说这话不怕天打五雷轰,说好的换亲,你人呢?明明就是你们家故意先骗我们家思巧先嫁过去,现在又这样说,我告诉你,你赔我们家的黄花大闺女。”

那这个事难了,马上就要生孩子当娘的人了,怎么也变不回黄花大闺女去,要这么赔?

谭建军站在谭大娘的身边,扶着气得浑身颤抖的母亲脱口而出,“我赔你,我把我这条命赔给你行不行。”

第三百六十六章:又受伤 “我要你命干啥?”黄杜鹃鄙夷的撇撇嘴,“在我这,你那条贱命还不值四百块钱呢。”

孩子在母亲的心里都是无价之宝,黄杜鹃竟然说她儿子是贱命,谭大娘心里很是不痛快了,“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好像你比别人高贵似的。”

“诶,别管我高贵不高贵,现在是你求到我门上了。”黄杜鹃双手环抱很是不讲理,“现在我就要你们把我家黄花大闺女原装赔给我,怎么地吧,不行咱就惊公,让公家给咱评评理。”

得,明摆着,黄杜鹃这是怎么气人怎么说,明明就是不可能的事。

“你告去吧,有本事你告去吧。”谭大娘真是被气着了,她咬牙切齿的道:“人我们不要了,钱也一分没有。”

“你们耍赖皮是吧?”黄杜鹃愤然起身,过来就拽谭大娘的脖领子,“我还就不信了,天底下没有说理的地了 ,走,你们这些骗子,有本事这就跟我上派出所!”

“你干什么?”谭大娘抓住黄杜鹃的手使劲挣脱。

“你别薅我娘啊。”谭建军急忙过来掰黄杜鹃的手指头。

“哎呦,黄姐呦,可不敢动手。”顾明霞也过来,准备拉开两个人。

总共四个人,三个跟自己不是一伙的,黄杜鹃手指头被掰得生疼,渐渐的处在了下风,这让她心头更是火起,本来自己就心不平,现在竟然更吃亏了,黄杜鹃气大了,五指变爪就往谭建军脸上挠去,“你个鳖孙,敢欺负老娘,我和你拼了。”

“哎呀!”谭建军一个不查,左腮帮子上登时火辣辣的疼,他用手一摸,感觉湿乎乎的,手掌放到眼前一看,上面沾了血迹。

见血了,谭建军乌青的黑眼圈还没好利索,这又见血了,谭大娘心疼儿子,忙去检查脸上的伤口,只见谭建军左腮帮上,三条深深血印正往外渗血珠子,看着架势,那是生生的挠去三条肉啊,这么深的伤口以后就是好了,也难保不落疤,谭大娘牙呲欲裂,指着黄杜鹃怒骂,“你咋恁狠的心,不管怎么说,建军现在还算是你闺女女婿,你下这么重的手,让他今后怎么见人。”

怎么外面还越吵越厉害了,思巧在屋里躺不住了,趿拉着鞋出来。

眼前的场景很明显,这是又打起来了,而且建军又吃亏了,这打人不打脸,娘是怎么回事,干嘛又打建军的脸,现在上面已经有好几种颜色了,再打那脸还能看吗。

“娘,你干嘛又打建军。”思巧忙走过来,去抚谭建军的脸,拉开谭建军的手掌,眼前的伤口登时让思巧吸了一口冷气,思巧的眼泪哗的就下来了,她抱着肚子跺脚,埋怨道:“娘,你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

黄杜鹃举起手掌迎着阳光欣赏着手指甲盖中的肉皮,“我下重手怎么了,那鳖孙差点把我手指头掰断了。”

谭建军:“是你先抓我娘,我才掰你收到。”

黄杜鹃冷笑:“巧,我的傻闺女,你问问你那个好婆婆,我为什么要抓她?”

谭大娘把脑袋转到一边不敢看思巧。

黄杜鹃使劲一弹,将指甲盖里的肉皮弹出去,“不敢说了吧?我还真当你对我家巧好呢,假模六道的,就会骗我家傻闺女,巧,娘跟你说吧,你那婆婆说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他们都不要了。”

“娘。”思巧不敢置信,她去看谭大娘,但谭大娘躲闪的眼神告诉她,黄杜鹃所言非虚。

“巧啊,娘不是那个意思。”谭大娘忙解释道:“你娘非要四百块钱,家里实在是拿不出来,我就是那么一说,不是真心的。”

人有时候喜欢自己娇自己,思巧目前就是这个情况,她认为自己现在怀着谭家的孩子,谭家所有人都得惯着她,宠着她,把她放在第一位,现在,婆婆怎么能说出不要自己、不要孩子这样的话?

思巧很受伤,眼神也暗淡了下来,语气中也带了谴责,“娘――”

“我……”谭大娘真不知道怎么安慰儿媳妇才好。

黄杜鹃得意了,她把思巧拉到自己身边,说道:“你们不是不要我家思巧吗?我现在明白的告诉你们,人我还不给了,我不光不给你,你们还得把赔偿金给我送来,四百块,少一分都不行,不然,就让谭建军这个鳖孙洗干净屁股等着坐牢吧。”

“娘你什么意思?”思巧听的云里雾里,怎么又跟坐牢沾上边了?

谭建军:“你娘说要去告我,告我们欺骗。”

黄杜鹃一指大门,“现在,滚吧,给你们七天时间,七天之后我见不到钱,咱就派出所见。”

“黄姐,有话好好说,咱再谈谈。”顾明霞拉着黄杜鹃往屋里走,“你看巧也快生了,自古咱这里都没有闺女把孩子生在娘家的道理,方娘家嘞,刚才谭嫂子说的也是气话,不是真的,你看你给我个面子,少要点,我再让谭家多给点,这事不就过去了。”

黄杜鹃:“这个心不用你操了。”

“黄姐――”

黄杜鹃推着顾明霞往外走,“你有在我这磨牙的空,还是去教教老谭家怎么筹钱吧。”

赶走三人后,黄杜鹃一把将门摔上,心中暗骂:“奶奶的,一家子不开眼的东西,你要是说给二百我也能考虑考虑,上来就说一百五,我就不信你们就差那五十块钱?”

其实,黄杜鹃心里也愁,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话赶话的局面越来越僵,甚至有点骑虎难下,思巧还有个把月就要生产,总不能真的让闺女把孩子生在娘家吧,到时候村里人不得笑话死他们家呀,要是传出去了,只怕思力兄弟俩的媳妇更不好说了。

中午,宋青书回来吃饭,黄杜鹃把来龙去脉给老头子一说,末了,她面带愁容的说道:“这回,恐怕是真把他们逼急了,那老谭婆子把不要媳妇不要孙子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估计一百五十块钱是他们家的极限了,你说咱这个台阶要怎么下才好。”

“多大点事啊,把你愁成这样。”宋青书说道:“到时候,让思巧自己回去,跟她说好,让她跟她婆婆说,她以死相逼,逼咱同意了,让他们出一百五十块钱,这个事就不再提了。”

黄杜鹃:“哟,我还给他们定时间了,让他们七天之内送钱来,要是不送我就去派出所告他们,他们当真了怎么办?”

“我不在家,你多说什么废话。”宋青书想了想,“要不让思巧再在家住个四五天,就让她回去吧。”

主要是黄杜鹃演的太真,谭建军还真以为四百块钱少一分都不行,谭建军回家后也没有张罗着出去借钱,借也没用,凑不齐的。

黄杜鹃不是说七天之后要去派出所告他欺骗吗,那就让她去吧,真要坐牢也没法,一连三天,谭建军都没精神,吃了饭就躺在床上发呆。

谭大娘不放心哪,她是真怕黄杜鹃去告官,这两天,她把家里能换成钱的东西都数落一遍,算来算去还是差一大截子,实在没办法了,她问谭大爷,“老头子,皇上还有三千穷亲戚呢,你家里就一个有钱的亲戚都找不出来吗?”

谭大爷:“你都跟我过大半辈子了,咱家都有什么亲戚,你心里比我有数吧。”

谭大娘盘腿坐在床上,前面是一片捋得平平整整的人民币,一分,二分,一毛,二毛……“唉。”谭大娘叹道,“你说这一毛的都变成十块的就好了。”

谭大爷嘴里叼着烟袋,瞥了一眼拿一片零钱,“净说那没用的。”

“老头子,你说黄杜鹃真要告了咱,派出所的人能信她的话不?”

“你觉得派出所是她家开的呢,她说啥就是啥?我看顶多也就是了解了解情况,最后还是赔几个钱的事。”

谭建军白天躺多了,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来索性坐了起来,到厨房把家里的散酒拿出来,倒了一杯,又把晚上吃剩的咸菜条端出来,喝口酒就一口咸菜,小二两酒下去后,人也倒头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谭大爷想喝一杯,正想去拿酒瓶子呢,发现酒瓶子没在原地呆着,他拿起酒瓶子晃了晃,感觉到少了,他拎着瓶子问谭建军,“建军,是不是你动我酒了?”

谭建军老实的承认,“嗯,昨天晚上睡不着,我喝了点。”

谭大爷拿出自己的专用小酒杯,斟满,“酒不是好东西,没事少喝。”

谭建军:“爹,那你干嘛还喝。”

谭大爷:“解愁啊。”

谭建军又把茶杯拿出来,“我也解解。”

酒入愁肠,谭建军话也多了起来,“爹,我觉得我做人挺失败的,要靠拿妹妹来换才能娶到媳妇,现在又让爹娘跟着我受这份罪,说起来,是我对不起全家人。”

“一家人,说那些干嘛?”谭大爷捏着儿子的下巴打量着他的半边脸,伤口已经结痂,上面是三道黑红色的痂痕,“还疼不?”

谭建军摇摇头,“不疼了。”

“你那个丈母娘出手也够狠的。”谭大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第三百六十七章:赌气 谭建军中午喝的有点多,躺到床上越想越窝囊,别人娶媳妇,我也娶媳妇,人家就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到我这可好,弄得七里哐啷了,说不好过几天还得到大牢里转一圈,到时候全家就是全村人的笑话。

刚才爹问他还疼不,谭建军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脸颊,这是肉,生生的让黄杜鹃刮去三条能不疼吗?

唉――活着什么劲?还不如死了好,只要我死了,这些烦心事就没有了,黄杜鹃你不是要逼死我吗,那我就死给你看。

谭建军有了轻声的念头,还越想越钻牛角尖,甚至都开始想怎么了结自己。

种庄稼就得除虫,除虫就需要打药,敌敌畏因为具有高效、速效等特点深得老百姓的喜欢,一般家庭中都备有,谭建军家也不例外,在锅屋的角落里还有半瓶没使了的。

谭建军脚步微微踉跄,但这不耽误他走到锅屋把敌敌畏找出来。

中午十分,谭大爷夫妻都躺在床上歇觉,红珠小孩子年轻觉不多,手里拿着一块布在自己屋里学绣花,院子里一片静谧,谁也没想到要有大事发生。

谭建军回到自己房间,摞开敌敌畏的盖子,一股怪味道刺激得他皱皱眉,这是什么味,腥,有点香,还带点酒味,也不知道好不好喝?

马上就要去死了,谭建军也紧张害怕,有道是酒壮怂人胆,他颤抖着手拿起酒瓶尝了一口,太难喝了,不过也不是不能下咽,他又试探着喝了一口,呸!太难喝了,算了,不死了。

酒精的作用下,谭建军以为,他喝的不多,应该没事,他只是端起桌子上的茶碗,就着里面的剩的茶杯底子漱了漱口,躺回床上睡着了。

睡梦中的谭建军感觉自己吃了火炭,烧得他五脏六腑疼的不行,“哎哟……”他**着,身体蜷缩成一个团。

太痛苦了,谭建军开始找水,他打开缸盖,缸里竟然一滴水都没有,他沮丧的把瓢扔到缸里,“水水,我要喝水。”

灼热的痛苦终于唤醒了谭建军,他一醒来,痛感更加明显,他捂着肚子想站起来,不成想毒药已经致使他连直腰的力气都没有了。

“爹、娘,救命啊――”谭建军呼喊着,但谭大爷夫妻俩睡得正香谁也没听见。

“救命啊――”谭建军摔倒在地上,疼得他团成一个球来回翻滚。

红珠听到哥哥房间里的动静,她先是侧耳听听,确定是大哥在喊什么。

大哥喊什么呢?红珠放下手里的针线拉开门,听清楚了,大哥喊的竟然是救命!

“大哥你怎么了?”红珠急忙跑过去,推开门的瞬,红珠惊愣住了,谭建军已经口吐白沫,奄奄一息。

“大哥――”红珠尖叫着扑过去,焦急的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终于来人了,谭建军艰难的把手伸向红珠,“红……红珠,救我……我,救我……”

红珠怎么也没想到谭建军是喝了农药,她抓住谭建军的手一个劲的追问,“大哥,你怎么了――”

谭建军哪里还有精力去给妹妹解释怎么了,他踢了桌子一脚。

红珠顺着桌腿看上去,赫然看见桌子上摆着开了口的敌敌畏,“大哥,你怎么这么糊涂!”

“红珠,快……快去叫爹,救我,救我。”疼痛再次袭来,谭建军“啊――”了一声,开始在地上打滚。

“哦哦……”红珠六神无主,连滚带爬的去喊谭大爷,“爹,娘,你们快来呀,我大哥喝药了――”

谭大娘两口子被闺女的呼喊声惊醒,还没等她坐起来,红珠已经满脸惊慌的跑进来了,“娘,爹,我大哥喝药了,快救命啊。”

“什么!”谭大娘登时手脚发凉,她翻身下床就往外跑。

谭大爷连鞋都顾不得穿,光着脚丫子紧随其后。

每年麦收时节,因为抢收抢种,整整半个月都忙得脚不沾地的,因为累,尤其是女人,除了下地还得给一家人做饭,这个时候人的脾气都很焦躁,往往一点小事就能引得夫妻吵一架,有那想不开,不是喝药就是上吊。

谭大娘明白红珠说喝药是什么意思,那肯定是儿子寻了短见了。

“儿啊,你咋就这么想不开呢?”谭大娘扑倒在谭建军身上,不顾谭建军满嘴的白沫,伸手就去扣谭建军的嗓子眼,“吐出来,你快吐出来。”

此时谭建军已经昏迷,谭大娘扣了半天他依旧无动于衷。

红珠吓得只会蹲在谭建军的身边哭,“大哥,你别吓唬我,大哥。”

谭大爷还保持一分清醒,他抖着手对红珠喊道:“你还蹲这干什么,快去喊人送你哥去医院――”说完,他急急忙忙去拉家里的地排车。

“快让开,把建军抬车上去。”谭大爷奔过来抱住谭建军的上半身,他急道:“你先别哭,去抬建军的腿!”

谭大娘慌忙爬到谭建军的腿边抓住儿子的脚踝。

谭建军一个成年的男人,身高一米七多,体重将近一百六十,又在他全无意识的情况下,两个人竟然没有抬动他。

“你使劲!”谭大爷急了,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外拽。

红珠并不知道该去喊谁,出了院门就看见有人在门口聊天,好在都是本乡本土,邻里邻居的,她都认识,忙喊道:“叔,婶,我大哥喝药了,快来帮忙啊。”

“红珠你说啥?”挺精神的小伙子谁也想不到他会走这一步,乡亲们都不敢相信,纷纷走过来。

红珠眼泪鼻涕已经糊了满脸,她哀求道:“求求你们了,快帮忙送我哥去医院。”

大家伙呼啦啦的往院子里跑,帮着谭大爷把谭建军架到地排车上。

“快走,去医院。”谭大爷抓住车把就往外跑,有那有眼色的,忙帮着把大门打开。

“建军啊,我的儿,你可千万别有事啊――”谭大娘腿都软成两根面条了,她强撑着劲深一脚浅一脚的追着车跑。

红珠忙过来架住谭大娘的胳膊,“娘。”

谭大爷到底是年纪大了,他跑了一会儿就气喘如牛,上气不接下气。

“叔,我来拉。”邻居家的二小子多福忙过来接手。

谭大爷也不跟多福客气,车把让给多福,他跟着车边边跑边呼唤儿子,“建军,你醒醒,建军,你醒醒啊。”

“我的儿呀――”谭大娘的哭喊声惊动了更多的人,顺着声音看过来,见好几个人拉着地排车拼命的跑。

“这是咋的了?”有好事的忙追上前,发现竟然是谭建军抽搐的躺在地排车上,人随着车子的晃动无意识的摇摆着。

“建军怎么了?”有人问。

“建军,建军――”谭大爷拍着儿子的胳膊呼唤着,车子在这些人面前一闪而过。

这样的场景基本上过个年把都能见着一次,有人跟着后面说:“我看是喝药了,你没见谭建军嘴边全是白沫吗。”

“谭建军一个小青年喝什么药啊?有多了不得的事,不就是媳妇这点事吗,也不值当的搭上命啊。”

有热心的,“那谁知道嘞,赶紧跟上去,看能不能帮上忙。”

又有几个人跟过来帮着拉车,速度还算快,从家里跑到乡医院,不过才二十来分钟。

“大夫,救命啊――”谭大爷进门就喊,“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啊。”

有大夫听见,急忙从屋里跑出来,扶着谭建军的脑袋,翻看眼皮观察他的瞳孔,“病人怎么了?”

此时的谭建军四肢抽搐,瞳孔缩小,呼吸急促,脸上全都是汗,人已陷入重度昏迷。

终于看见大夫了,谭大爷一下子跪瘫在医生的脚步,抱住大夫的腿,哭求道:“大夫,我儿子喝药了,求求你救救他,他还那么年轻,才二十多岁……”

有医生推着急救担架跑过来,这种场面太常见了,人抬到担架上,快速送进了急救室。

“你们在外面等着。”医生在门口拦住跟在外面的众人。

谭大娘跑到医院的时候,地排车上已经没有了谭建军的影子,“建军呢?我儿呢?”她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建军――”她真怕,她再也见不到儿子了,“建军,你去哪儿了――”

谭建军送进抢救室后,多福和几个乡亲就到院子里去等,听见谭大娘的喊声,多福忙跑过来,“婶,你别急,建军在急救室里面抢救了。”

谭大娘一把抓住多福的手,“急救室在哪?快带我去。”

井然有序的抢救工作正在进行中,医生下了一道道指令,“上胃管,上洗胃机,皮下注射阿托品2mg……”

谭大娘瘫坐在地上,盯着抢救室的大门一动不动。

“娘,你起来坐到板凳上。”红珠和多福架了好几下都没把她架起来,没办法,红珠只好蹲在谭大娘身边陪着她。

经过多次的洗胃,但效果并不理想,谭建军深反射全部消失,明显能看出来他的呼吸越来越慢。

医生能用的办法已经都用上了,但谭建军还是没有一点起色。

第三百六十八章:肝肠寸断 医生摇摇头,看着这个年轻的面庞,惋惜的说道:“可惜了,这么年轻,咋就那么想不开呢?”

谭大爷一家人焦急得等在急救室外头,他们一直在祈祷,“老天爷,求求你保佑我的儿子平安无事……”

急救室的门开了,谭大娘急忙爬过去,期待的问道:“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

“同志,你先站起来。”医生俯下身子,用力向上托举谭大娘的身体。

谭大爷在多福的搀扶下,快步走到医生面前,脸上全是急切,“大夫,我儿子没事吧?”

做为医生,真的不想把噩耗传给病人家属,但他们又不得不说,医生摇摇头,为难又遗憾,“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尽力是什么意思?”谭大爷颤抖着嘴唇问医生。

医生抿了一下嘴,“嗯~尽力就是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人还是没有抢救过来,主要是你们来的太晚了,还有就是病人在喝药之前饮了酒,酒精加快了农药的吸收,你们,节哀。”

“扑通!”谭大爷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幸亏多福反应快,托了谭大爷一把,不然这一下子把他摔得不轻。

“建军哪――”声音戛然而止,谭大娘一下子滑落在地不省人事。

红珠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当即就把她吓傻了,“娘!爹---”她抱着娘还想顾着爹,惊恐的小脸上全是泪水,“娘,娘,大夫求求你快救救我爹娘啊――”

“叔,你醒醒叔――”多福摇晃着谭大爷,拇指在谭大爷人中上狠狠的掐着。

好在两个人只是闭过气去,经过大夫简单的急救,两人幽幽醒转。

“吁――”谭大娘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发现自己还是待在医院里,那发生的这一切就不是梦,她长嚎一声,“我的儿呀――”一口气没上来,人再次陷入昏厥之中。

急救室的门开了,护士推着急救床走了出来。

是儿子,谭大爷怎么也不相信儿子已经死了,中午还和他一起喝酒聊天的儿子,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他抓住急救床的腿,在多福的搀扶下,强撑着身体站起来。

“建军,你醒醒啊――”谭大爷抱着儿子的脑袋呼唤着,“建军,你睁开眼看看爹呀――”

谭大爷涕泪横流,他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儿子的脸,入手处,谭建军的皮肤还存有温度。

“我儿子还热乎着呢,我儿子没死!”谭大爷一把抓住身边医生的袖子,哀求道:“大夫,我儿子还没死,求求你再救救他。”

医生摇摇头,“同志,你的心情我理解。”

谭大爷“扑通”一声跪下来,砰砰砰的磕头,“大夫,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只是几下,谭大爷额头已经通红,再几下,有鲜血从上面流下来,谭大爷还继续磕着,“救人啊,大夫,我求求你了――”

“同志你别这样。”医生忙阻止谭大爷继续磕下去,“同志,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啊――”谭大爷绝望的大哭,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听得人肝肠寸断。

在外面等消息的乡亲急忙跑进来,问正努力往上抱谭大爷的多福,“人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看见急救床上面如金纸谭建军,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看这样子,人是没了,他们同情的看着谭大爷夫妻俩,老谭家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他儿媳妇生的是个丫头,这家人怕是要绝户了。

“我的儿呀――”谭大娘在红珠的搀扶下扑到谭建军的身上,抱着谭建军的尸身嚎哭不止,“你咋就那么狠心啊,你叫爹娘怎么活呀,儿呀――”谭大娘捶打着谭建军,“你说走就走,还不如直接要了你娘的老命啊――”

“大哥,大哥――”红珠哀哀的叫着。

谭建军了无生息躺在那里,身上全是抢救时沾染的污物。

“同志。”医生扶着谭大爷的胳膊劝道:“同志,你节哀呀,病人的后事还等着你去处理呢。”

“我儿子没死哪来的后事!”谭大爷抓住医生的手把他往谭建军脸上按,“你摸摸,你摸摸呀,死人都冰凉,我儿子还热乎着呢,我儿子没死没死呢,大夫,求求你再救救他吧。”

这样失去理智的病人家属是医生最不愿意碰到的,弄不好都有挨揍的可能,即使医生理解家属的失子之痛,但也不代表他们愿意以身试险。

“同志,你松开我。”医生挣开谭大爷的手掌,快速的离开急救室,他知道,病人现在需要一个过程,一个接受现实的过程。

谭大爷何尝不知道人死后尸体不会马上变得冰凉,但他就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你们不救我自己救,他听人说有一种办法就是往人嘴里吹气,慢慢能把病人断了的气息接上来。

谭大爷掰开儿子的嘴开始给儿子渡气,一次、两次、三次……

摸着越来越凉的儿子,终于,他失望了,仰头哀嚎,“老天爷呀,你不开眼哪,我谭茂学一辈子没做过昧良心的事,为什么要让我这白头人送黑头人哪――”

“天爷呀――”谭大娘已经哭哑了嗓子,她还抱着谭建军的尸身哭嚎着,“我不活了,你把我的命也拿去吧――”

不能让这一家人老这样哭下去,乡亲们开始劝解,“叔,婶,你们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谭大娘捶着自己的胸口,“我不活了,还要这身体干什么呀。”

多福和谭建军是同龄人,两家是邻居,两个人是真的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现在谭建军死了,他心里也很难受,多福抹了一把眼泪,对谭大爷说道:“叔,你再伤心也不能让建军老躺在这里呀,你看看建军身上的衣裳,怎么着也得让他穿身干净的衣裳走,再不换,估计一会儿建军就穿不下去了。”

多福的话提醒了谭大爷,他哆嗦着手指抚摸着谭建军的脸,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回家……儿呀,爹带你回家。”

多福和大喜帮忙把急救床推到门口,和护士一起把谭建军抬回地排车上。

护士对谭大爷说道:“你们谁过来把抢救费用结一下?”

谭大爷光顾往医院跑了,根本就没来得及拿钱,他擦了一把鼻涕,“红珠,你问问多少钱,家走把钱拿来交上。”说完又不放心闺女,看看一边的多福说道:“医院的事叔拜托你了,该办什么你帮着红珠跑跑。”

多福:“叔你放心吧。”

谭建军出事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杨里村,人们都站在路上议论纷纷的。

“要我说,以后找媳妇可得看仔细了,不能找那厉害的丈母娘,看看,好好的一个小青年逼死了吧?”

“那也不能全怨人家丈母娘啊,他家的事搁到谁身上都不能愿意喽。”

“建军看着平时挺开朗的呀,怎么遇到点事就想不开呀,唉,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救过来没有?”

“高低得给人救过来呀,老谭家独子一个,他要是死了,我看那两个老的也活不长。”

说话间,远远的看见地排车回来了,同时传来的是谭大娘长长短短的哭喊声。

有人赶紧站到路中间向前眺望,“遭了,听这声音怕是人完了。”

有人跑了起来,“赶紧过去看看去。”

别看之前有人还幸灾乐祸的,但老百姓的本质还是善良的,谭建军这一死,同情心立马占了上风,跑上前的赶紧扶住老两口,眼神一个劲的往车上瞄。

从医院动身的时候,谭大爷脱了褂子盖住了儿子的脸,他们只看到谭建军躺在车上,不过不用看也知道,活人不会盖着脸从医院拉回来。

谭大娘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了,这一路全指人架着她走,“建军哪,我的儿呀,你可叫娘怎么活呀――”

越走进村里,越多的人围上来,尤其是和谭家沾亲带故的,搀着谭大娘陪她掉眼泪。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谭建军换衣裳,谭大娘从柜子里找出儿子去年结婚时穿的新衣服交给谭大爷,看见这身衣服,谭大娘更是悲从中来,哭得不能自己,要不是因为换亲,儿子还死不了呢,一时间,谭大娘后悔得恨不能拿刀戳自己的心窝子,她捶打着自己,“俺的个娘来,这哪是换亲哪,这是换去我儿一条命啊――”

谭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顾明霞也听说了,要说后悔,她肠子都要悔青了,农村有个传言,说人一辈子要能说成三个媒,那她这辈子做的错事在阎王殿那里都能抵消了,算起来她都说成两对新人了,原本是积阴德的事,没想到,闹到现在竟然出了人命。

顾明霞在家里急得团团转,她都不敢去见谭大娘了,但谭建军死了,他媳妇不能还给扣在家里吧,怎么着也得让人两口子见上最后一面,顾明霞一跺脚,锁上门就往黄杜鹃家跑去。

第三百六十九章:送别 瞅着风风火火急出一脸汗的顾明霞,黄杜鹃心中一喜,以为老谭家改主意了,她还想装装样子,没想到不等她开口,顾明霞已经喊了起来。

“黄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黄杜鹃看看顾明霞,淡淡的说:“出什么大事了?”

“谭建军喝药了,人没救过来。”

“哐啷”黄杜鹃手里的盆掉在了地上,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谭建军怎么了?”

“谭建军今天喝药了,人已经没了,思巧呢,快跟我走,回去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屋呢,睡觉呢。”黄杜鹃急忙领着顾明霞往屋里走。

在他们这里,三十岁以前死的人都叫少亡,少亡人是不能停灵三日的?谭建军今天拉回来,明天就要入土为安。

经过最初的慌乱,待心神稍定,黄杜鹃赶紧撇清责任,“他死可和我没关系啊,你可给我作证,我可没让他去死。”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个干什么!”今天该顾明霞说话硬气了,“你说我做的是什么媒?原本以为办了一件好事,没想到惹了一身臊。”

思巧和黄杜鹃赌气,每天也不愿意和母亲说话,整天价的除了吃饭就是窝在自己屋里,坐累了就躺,躺累了就睡,她今天刚进入梦乡,就被开门声惊醒了。

“思巧,快起床,出事了。”

思巧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是两张惊慌失措的脸。

“婶,你来了。”思巧侧翻身子,想要坐起来,顾明霞忙去扶她的肩膀。

黄杜鹃则蹲下帮思巧穿鞋,“巧,建军出事了。”

因为已到孕晚期,思巧的脚和小腿肿胀,穿鞋有点费劲,思巧奇怪娘今天怎么对她这么好,平时她对自己可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思巧拄着后腰站起来,不解的问道:“建军出什么事了?”

黄杜鹃拽拽顾明霞的袖子,示意让她说。

顾明霞搀住思巧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说道:“巧啊,婶跟你说个事,你一定要有思想准备。”

多大的事还用我有个思想准备?思巧不安的看看一脸严肃顾明霞,咬了咬下唇,“婶,你说吧。”

“建军,建军想不开,喝药了。”

“轰”思巧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她撑住发软的腿,脸色发白,“婶,你没开玩笑吧,建军那么年轻,怎么会喝药?”

顾明霞使劲托着思巧的身体,黄杜鹃一看不好,也忙架住思巧另一只胳膊。

顾明霞:“巧,你别急,千万要顾着你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建军唯一的骨肉了。”

“婶,你什么意思?”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思巧心头,她一把抓住顾明霞的手,急切的问道:“建军怎么样了,送医院了没有。”

“送了。”顾明霞都不忍心看思巧了,“人已经拉回来了,没救过来。”

思巧摇摇晃晃的一个劲往下秃噜,顾明霞忙在后面抱住她,“巧啊,你一定要坚强,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为了孩子,为了建军的孩子,思巧悲从心来,“哇”的一声哭出来,“哇――建军哪――你等等我啊――”

思巧踉踉跄跄的就要往外跑,顾明霞和黄杜鹃架着她根本不敢松手。

刚跑到院门,碰到闻讯回来的宋青书爷仨,看这个样子,思巧是已经得到信了,宋思力慌忙拦住妹妹的去路,“巧,你这个样子怎么去,要是跑到杨里庄,你肚子里的孩子还要不要了?”

“大哥,大哥。”思巧抓住宋思力的前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建军没了,我孩子他爹没了呀――”

“哥知道了。”宋思力抱着思巧安慰,“你等哥一下,哥拉地排车送你去。”

宋青书着急忙慌的把柴棚下的地排车拉出来,胡乱的扫了扫上面的草,“巧,你快上来。”

顾明霞和黄杜鹃扶着思巧上了车,宋思力拉着车子就跑出了家门。

这个时候了,说不后悔是假的,宋青书和黄杜鹃复杂的对视一眼,赶忙跟着车后面。

宋思建老实的很,他一改平时痞痞的样子,和宋思力两人换着拉车。

思巧心急如焚,一个劲的催促快点,再快点。

车子拐进杨里村,还没到家门口就已经能听见里面呼天抢地的嚎哭声,宋思力将车在门口停好,伸手去扶思巧。

“建军哪――”宋思巧一路上眼泪都没停过,这个时候,泪水更是喷涌而出,“建军,你怎么能做这样的傻事呀,你走了,让我们娘俩可怎么办呀――”

谭大娘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人已经哭糊涂了,眼泪鼻涕滴溜的老长,“我的儿呀,我的儿……”

谭大爷人呆呆的坐在谭建军的身边,握住儿子的手,老泪纵横。

没有经过事的红珠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她来不及悲伤,在村里老人的指挥下忙个不停,正心力交瘁间,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忙遁声望去,正好看见思巧在宋思力兄弟俩的搀扶下跨过门槛。

“嫂子。”红珠仿若看见了主心骨,她忙跑过来,瘪瘪嘴就哭了起来,“嫂子,我大哥他没有了。”

看见宋家来人,有人在旁边窃窃私语,“瞧见没,宋家来人了,你说他们咋还有脸来嘞!”

“就是,闹出人命了,谭大爷能饶了他们吗?”

“这真不好说,药是谭建军自己喝的,又不是他丈母娘把头灌的,怨人家,怨不着吧。”

“你们说什么呢,我跟你们说,谭建军可是还在那躺着呢,让他听见了,晚上去找你们啊。”

说话的人吓得一缩脖,瞅瞅直挺挺躺在屋当门的谭建军不吭声了。

宋家人能感觉到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进。

“建军啊――”思巧哭着一头扎到谭建军的身上,她不敢相信,这具冷冰冰硬邦邦的尸身就是与自己相亲相爱的男人,她哆嗦着手指去揭覆在谭建军脸上的火纸。

此时的谭建军面色死灰,透过外面的阳光清晰的看见他年轻的脸庞上那一对浓眉蹙起,紧闭的双眼早已看不出往日的明亮,没有气息的嘴巴微微张着,露出惨白的牙齿。

这是她的男人吗?几天不见他竟然成了这种样子,思巧心里撕裂般疼痛,“建军――”她凄厉的惨嚎,捶打着谭建军的身体,“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丢下我和孩子说走就走,你睁开眼给我个交待,你睁开眼哪――”

谭大娘终于听见了思巧的哭声,她抬起头,睁开模糊的双眼,看见她的儿媳妇,在转转头,竟然发现宋家其他人站在旁边。

也不知道谭大娘哪来的力气,她一下子站起来朝黄杜鹃扑过去,劈头盖脸的挠打着,“你们还来干什么?你们高兴了,逼死了我的儿子,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黄杜鹃今天可不敢跟谭大娘对打,她护着脑袋一个劲的往后面躲,“你怎么能怨我们呢,又不是我让他喝药的。”

宋思力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谭大娘打自己的母亲,他忙站在两人中间,后背对着谭大娘,护住黄杜鹃,“婶,婶,你别打,有话好好说。”

谭大娘砸的宋思力后背咚咚做响,宋思建忙上前去拉谭大娘,“婶,别打了。”

思巧根本顾不上娘家人挨打,她抱着谭建军哭得天昏地暗。

谭大爷站起来,看着乱成一团的几个人,眼睛喷出怒火,“滚,你们几个人都给我滚,不许你们再上我家的门!”

多福忙拉着宋青书夫妻往外走,“宋大爷,我看你们还是先回去吧,等这个事过去,谭叔冷静下来再说,这个时候看见你们只能刺激到他们两人。”

黄杜鹃捋捋扯乱的头发,小声嘟囔,“你当我愿意来呢。”

“这个时候了,你少说一句!”宋青书瞪了黄杜鹃一眼。

谭大娘不知从哪里摸到一把大扫帚,她追着宋思建打,把宋思建吓得连跑带蹿,蹿出院门。

“我打死你个王八羔子!”谭大娘恨恨的将扫帚扔过来,她终于不用忍了,她要发泄,“你个鳖孙,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鳖样,还想我红珠,我呸,你配吗!”

“你怎么说话的这是――”黄杜鹃还想顶嘴,被宋青书一把将嘴捂住,“走走走,咱们先走。”

黄杜鹃指着院子,“巧还在里头呢?”

宋青书:“那是她儿媳妇,肚子里是他们的孙子,巧没事。”

赶走宋家人,谭大娘回到屋里,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开始哭将起来,“老天爷呀,这是作了什么孽呀――”

谭大娘心里很明白,她知道这个事怨不得思巧,但她就是不愿意看见宋家的任何一个人,她哭她的,耳边是思巧的哭声,她却怎么听怎么刺耳。

谭大爷这会子倒是清醒了,儿子明天就得下葬,可到现在连棺材都没置办,他强忍悲痛,冲着多福招招手,“多福啊,叔这里麻烦你了,你去找红珠,让她拿钱,然后你带着红珠去乡里的寿材铺给建军买一副好寿材回来。”

第三百七十章:回娘家 一夜未眠,谭大爷坐在儿子身边守了他整整一夜,一夜之间,谭大爷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包括他新长出来的胡茬,都是灰白灰白的。

眼前这个没有一点生息的尸身,是他像淘豆芽那样一点一点淘大的孩子,清楚的记得,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营养不良,算是小包被也才五斤,哭起来就像是一只刚下生的小猫,偏偏孩子娘还没奶,当时他真怕这孩子养不活,厚着脸皮抱着他到处找奶喝。

那是他最犯难为的事,人家帮忙喂一次两次行,但人家也有孩子,次数多了,人家也不愿意,实在没办法了,他买了点白面尝试着给孩子熬糊糊喝,可已经吃过人奶的建军非常抵触糊糊,哪怕是已经喂到嘴里了,他也要舔着小舌头吐出来。

可真叫这孩子愁死了,当时孩子已经饿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哭哑了,他和孩子娘都做好了失去他的心里准备,没想到孩子舅家送来的两斤小米救了他的小命,那小米是给孩子娘坐月子吃的,他给熬的糯糯的,上面飘了一层米油,也不知道是孩子饿急了,还是米油确实对他的胃口,全指着米油才保住了他一条小命。

建军的命运也算是多劫,就在他以为孩子饿不死了,和孩子娘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又不吃东西了,嘬着小嘴嘤嘤的哭,这一哭就是两天,两天滴水不进呀,把他急得团团转,后来求了村后头鹿大娘来看,才知道他又生了马牙子,当时他的牙床子上已经长满了白点子,还是鹿大娘用土法子给治好的,当时看着他满嘴冒血花,疼得他心都跟着打哆嗦。

好不容易养大了,成家了,眼看眼着就能当爹了,哪想到他能这么狠心自己要了自己的小命。

“不孝啊,你不孝啊――”谭大爷指着儿子老泪纵横,“我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你还没有报答我和你娘的养育之恩怎么就敢走,我们养你一场,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为我们想想,我们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走了,我和你娘老了怎么办?”

别人家都是小辈给老的张罗后事,到了他这里,却是他这个当爹的给儿子张罗后事,白头人送黑头人,那是怎样的心情。

天亮了,谭大爷强打精神带着亲戚朋友去林地里给儿子选地址挖墓坑,殊不知,他的每一项安排都能刺得他心里滴血。

停灵一夜,就要封棺了,这是见儿子在这世上的最后一面,谭大娘哭得几欲昏厥。

思巧顾念肚子里的孩子,强作坚强,她伸手想最后再抚摸谭建军的脸一下,无奈棺材深,她的大肚子又碍事,原本已经红肿的眼睛里,眼泪又溢出来,扑簌簌的往下落,“建军,你放心,我一定把咱们的孩子好好养大。”

“封棺喽――”多福一手攥锤,一手握钉站在棺材旁边,帮忙的乡亲过来,抬起厚厚的棺材盖,将棺材盖得严严实实。

“叮!”铁锤砸到钉子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儿啊,你躲钉啊――”谭大娘扑倒在棺材盖上,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儿呀,别让钉子扎到你啊――”

终于,谭建军入土了,谭建军走了,这个家的欢乐也让他带走了,整个谭家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也不知道新闻媒体从哪里知道的消息,他们来村里走访了知情人士,最后将这件事写成新闻报道刊登在报纸上,名字是:愚昧的换亲引发的悲剧。

丧事过后,谭大爷变得沉默,大多数时间是叼着旱烟袋默默的抽烟,谭大娘则躺在床上,整天只知道哭,平日里,全凭红珠和思巧来照顾。

谭大娘原来有多疼思巧,现在心中对她的怨气就有多重,只要看到思巧,她就会想起来,她的儿子是因为换亲才丢了命。

这天,谭大娘精神好了一点,她看着守在她身边思巧直皱眉头。

思巧还以为谭大娘哪里不舒服,她忙关心的问道:“娘,你怎么了?”

谭大娘将脸撇到一边,她甚至都愿意多看她一眼。

“娘。”思巧端着一杯清水递过来,“娘,你喝口水吧。”

“你走吧。”谭大娘不去接杯子,硬邦邦的说道:“回你娘家去吧,你娘不是说了吗,要我家出人或出钱才让你回来,现在我家什么都没了,包括你男人都没了,你还在我家里待着干什么?”

“娘,我不走。”思巧放下杯子,去抓谭大娘的手,“娘,那些和我没关系,是我娘,不是我要的。”

谭大娘躲开思巧,不讲理的说道:“不管是你家谁要的,现在我儿子的命没有了,你还待在我家干什么,是天天给我上眼药吗?提醒我建军是因为什么死的?”

“娘。”思巧把手放到肚子上,“这里面是你的孙子,建军没有了,难道你连孙子都不想要了吗?”

提到孙子,谭大娘的脸色缓和了些,她的目光落到思巧的肚子上,半响,还是坚持己见,“思巧,你还是回你娘家吧,我真是不能再看见你们宋家的人,锥心哪,看见你我心里就剜着疼,孩子生下来后,要是男孩你就给我们送回来,如果是闺女,你送回来也行,留着自己带也行,我们都没有意见。”

思巧:“娘――”

谭大娘摆摆手,“你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一会儿我让红珠送你回去。”

思巧见谭大娘态度坚决,她求救的看向谭大爷,“爹――”

谭大爷吐出一口眼圈,抬起混浊的眼睛说道:“听你娘的,现在建军走了,你也不可能在我们家待一辈子,我们家以后也不想和你们宋家再有牵扯,你虽然给我们生了一个孩子,但我们家也赔上了一条命,算是两清了。”

思巧泪流满面,她哀求着,“爹,娘,我以后不行宋,我姓谭好不好,那边的亲戚我以后不再认了,我就在家里替建军给你们养老行不行?”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谭大爷拧眉道:“你今年才二十三,怎么可能一直在家里,再说你姓什么你自己可说了不算,你娘那个人,我们真是怕了,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吗,你回吧。”

思巧:“爹――”

谭大爷不愿多说,背着手出了屋门。

等红珠和思巧走了,谭大娘恨恨的说道:“不是说闺女不能在娘家生孩子吗?我就让你闺女回娘家生孩子,方死你们家才好。”

红珠扶着思巧,姑嫂两个慢慢的往村外走,“红珠,爹娘不愿意看见我,以后他们就要你多费心了。”

红珠:“嫂子,你别生爹娘的气,大哥刚走,爹娘心里难受,等过一段时间他们好点了,你想回来就回来。”

思巧苦笑一下,“恐怕爹娘不会欢迎我回来的。”

两人无语,红珠把思巧送到家门口,她站住脚步,将肩上的包袱递给思巧,“嫂子,我就不进去了,先回了。”

思巧知道她不愿意见自己的家人,也没有挽留她,“行,你回去路上慢点。”

“呦,巧你回来了。”黄杜鹃看见闺女还挺诧异的,她瞅着思巧胳膊上挎着的包袱说道,“你婆婆怎么舍得让你回来?”

思巧目不斜视径直往屋里走,黄杜鹃急忙跟着思巧身后讪讪的说:“这两天你婆婆没为难你吧?”

思巧脚步一顿,冷冷的回过头,“他们不要我了,答到你的目的了,你满意了吧。”

思巧的目光不是在看一个母亲,那分明是在看一个仇人,黄杜鹃心里委屈的很,“你不要用这种眼光来看我,我是为了谁?又不是为我自己,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那两个哥哥。”

思巧冷笑,“是啊,为了我两个哥哥,娘,你为我想过一点没有,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从小我就听你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换亲,好,我听你话乖乖的去换亲,我和建军有了感情,我们还有了孩子,你又把我叫回来。”

黄杜鹃:“那这个你可不能怨我,是他们家先坏了规矩的,说好的事,他们人跑了,咱家不能吃那么大的亏。”

思巧:“我婆婆没有说给家里钱吗,你明明知道他们家穷,一百块钱拿出来都困难,你竟然狮子大开口要四百块,就是你要的四百块,活活逼死了我男人,娘,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咱这样的家庭说一个媳妇用得着四百块钱吗?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自己说,退一步讲,就是我公公把钱借来了,但钱需要我们一家人还,我们的日子要怎么过?娘,但凡你为我着想一点,你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没诚心要那么多,就是想逼逼他们。”黄杜鹃辩解道:“本来我跟你爹都说好了,让你再在家待一两天就送你回去,就说一百五十块钱我们同意了。”

思巧根本不想信黄杜鹃说的话,她凄惨的一咧嘴,“现在人死了,你又这样说了,之前我可是一个字没有听你说过。”

第三百七十一章:找婆家 思巧大部分时间都安静的待在房间里急静静的等待着新生命的降临,她不愿意和家里人说话,更不愿意面对村里人的探究的目光。

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黄杜鹃夫妻两个非常急躁,当地的风俗是闺女不能在娘家生孩子,他们同样不能让思巧在家里生孩子。

晚上,黄杜鹃背着思巧和宋青书商量,她脱了鞋子,盘腿坐在炕上,“他爹。”她忧心忡忡的说道:“巧眼看眼的就要生了,总不能让她把孩子生在家里吧。”

“我知道。”宋青书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他端起大茶缸喝了一口水,“那能怎么办,现在老谭家恼了咱们,思巧也给咱退回来了,不让她在娘家生孩子又有什么法?”

黄杜鹃:“总得想个办法吧,要不然传到外面去,人家不等笑话咱呀。”

宋青书:“笑话就笑话呗,咱又不能去堵他们的嘴。”

黄杜鹃思忖片刻,说道:“他爹,这个事我想了好几天了,不行咱就再给巧找个人家吧,在她生孩子前把她嫁过去,孩子不就不会生在娘家了吗。”

宋青书:“你说的咋恁轻巧,思巧现在这个样子有人要吗?”

“你先别操心有没有人要,就说这个事你同意吧,要是同意明天我就去找媒人。”

宋青书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同意是同意,就怕会伤了巧的心,孩子已经这样了,咱再把她往外推。”

黄杜鹃:“她是咱宋家的人,就得问宋家着想,你放心吧,巧是听话的孩子,会理解咱们的。”

第二天,黄杜鹃真的把这件事透漏给了媒人,说起来,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的,“大妹子。”黄杜鹃对秦淑珍说道:“那个……嫂子来求你一件事。”

秦淑珍瞥了黄杜鹃一眼,她们家的事可是穿得沸沸扬扬的,因为换亲,逼得女婿喝了药,闺女人家也不要了。她明白,但凡来求她这里求她办事的,都是求她保媒的,黄杜鹃家里可是有两个光棍,只是没想到,他们家出事才几天,这么快她就沉不住气了,“哟,嫂子,你看你咋还不好意思呢,是想让我给思力和思建找个媳妇吧?”

“哦~对,这俩孩子以后麻烦你多费心了。”黄杜鹃脑子转的极快,她立马答应道:“你看你大侄子是往三十上靠的人了,原本跟人说好的是换亲,没想到让人坑了,想来你也知道了,唉,我也是不想的,刚开始只是想赌一口气,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现在老大年纪也不小了,也不能再耽误下去,大妹子,要是真有合适的闺女,你给想着点,还有老二,也老大不小的了,都得麻烦你多费心。”

秦淑珍笑道:“嫂子你放心,真有那条件相当的人家,我一准告诉你,不过现在娶媳妇,人家都得要彩礼。”

“彩礼你放心,我们给。”黄杜鹃说道:“我可改了,再不敢打换亲的主意了,不过在价钱方面不能太高了,高了我们也拿不起。”

秦淑珍暗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就开始讲价了,她答应着,“行,我心里有数了。”

讲完两个儿子的事,还没有进入正题呢,黄杜鹃想了想,讪笑道:“还有一个事麻烦你费费心。”

“还有事啊,啥事?”秦淑珍想不出来黄杜鹃找自己除了给她两个儿子找媳妇还能有别的什么事。

黄杜鹃:“你知道吧,我家巧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生了。”

“知道啊。”秦淑珍关心的问道:“巧生孩子得回她老婆婆家吧?”

“不回了。”黄杜鹃摇摇头,“她那个老婆婆要跟我家断了亲,巧给送回来,不打算让她回去了。”

秦淑珍不赞同的说道:“哎呦,那可不好,咱这里还没有闺女在娘家生孩子的先例呢。”

“说的是啊。”黄杜鹃愁容满面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是这么回事,所以我今天不是来求你了吗,你看你能不能尽快给我家思巧再找个婆家。”

“尽快给思巧找个婆家?”秦淑珍诧异的张开嘴,她有些为难,“时间这么紧,思巧这个情况怕是不好找啊。”

黄杜鹃忙接口道:“我知道,所以大妹子,求你多帮帮忙。”

秦淑珍回想一下,将脑子里有印象的男光棍码拉一遍,“其实,巧这个情况也不是没有人要,但条件都不好,不是家里穷,就是年纪大了,你要是不那么着急的话,咱给思巧慢慢找,总能找到条件还好一点的,可你又这么急,那真是就怕要委屈的思巧了。”

“有人要就行。”黄杜鹃立马喜上眉梢,“只要能在她产前把她嫁出去就行。”

要不是亲眼看见黄杜鹃大着肚子到思巧一天天在眼巴前长大,秦淑珍真怀疑黄杜鹃不是思巧的亲娘。

“嫂子你要这样说那就好办了。”

但凡能当媒人的都是人脉比较广的人,而且四里八乡的媒人间都有联系,秦淑珍记得路庄的程丽云跟她打过招呼,说村里有个三十多岁的老光棍到现在还没媳妇呢,要是有合适的人跟她说一声。

秦淑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老光棍,她对黄杜鹃说道:“我倒是知道一个人,说给你听听,你看中不中?”

这么快就有人选了,黄杜鹃急忙点头,“大妹子你说。”

“路庄有一个男人,今年三十多了,嗯,具体三十几我得去再给你问问,他自己盖了两间大瓦房,还有地,听说人还干点小生意,这个人你要是有意思呢我下午就到路庄去跑一趟。”

秦淑珍说了一大串,黄杜鹃就光记得干点小生意这几个字了,干生意好啊,比光在土里刨食的老百姓可强多了,而且人家还有房子。

“这个就行。”黄杜鹃喜道,“这个条件就不孬。”

秦淑珍提醒,“就是年纪大了点,比思巧大了有十来岁呢。”

黄杜鹃忙摆手,“诶~男人大十来岁不算大,男人大了知道心疼媳妇,就他了。”黄杜鹃说完又惦记起了彩礼钱,做生意的肯定有钱,闺女嫁出去也不能白嫁,彩礼钱还是得要点的,就是思巧现在这个样子,不好意思要多。

黄杜鹃往秦淑珍跟前凑了凑,“那个,大妹子,你看你侄女要嫁过去的话,我要点彩礼应该合理吧。”

不是刚才那一副只要有人要就出手的样子了,秦淑珍可是听说了,她管人老谭家要四百块钱,人家拿不出来,活活的把女婿难为的喝药了,她似笑非笑的问道:“嫂子,彩礼你准备要多少?”

黄杜鹃脱口而出,“一百五。”这个数字可是老谭家同意拿的数,他们家那么。穷都答应给一百五了,难不成都做生意了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嗯~”秦淑珍扯扯嘴角,一百五?黄花大闺女才收多少钱?

黄杜鹃多精啊,秦淑珍嘴角一动她立马知道自己要高了,急忙改口:“啊不,一百就行。”

秦淑珍淡淡的说道:“我去给你问问吧,要是不成你可别怨我。”

“不怨不怨。”黄杜鹃一副讨好的样子,“大妹子,这事成不成嫂子都感谢你。”

“那行,那你就等我的消息吧。”

送走黄杜鹃,秦淑珍一口唾液吐到地上,“我呸,死性不改,闺女都这样了?还拿闺女当摇钱树!”

既然已经答应人家了,秦淑珍吃了中午饭就往路庄赶,程丽云两口子有午睡的习惯,她们刚躺到床上,还没睡着呢,就听见大门拍的咣咣响。

“谁呀,这个点来干什么呀?”程丽云埋怨的嘟囔。

“我去看看是谁?”她男人说着就要下床,程丽云忙按住他,“你睡你的,我去看看,要是找你的我再喊你。”

“来了来了。”程丽云拉开门一看,认识啊,邻村的秦淑珍,她脸上立马堆笑,“哟,哪股风把大姐你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秦淑珍手扇凉风笑道:“天可真热,妹子你赶紧给姐倒杯水喝,可渴死我了。”

“那赶紧屋里凉快。”程丽云急忙领着秦淑珍往里走,两人进了堂屋,程丽云拿过一把蒲扇放到秦淑珍的手里,自己去给她倒水,她笑着打趣道:“秦大姐,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儿个上我们村来,是不是又看中谁家的闺女了?”

秦淑珍呼啦啦的扇着风,“哪是谁家闺女呀,是看中你们村的老男人了。”

程丽云不解,她把茶杯递给秦淑珍,“谁的眼光这么好啊,大把的小青年不要,去要一个老男人?”

秦淑珍咕嘟嘟的一口气喝干净一杯水,用手背一抹嘴边的水渍,“你听说了吗,杨里庄因为换亲换出事了,一个小青年喝药死了。”

“听说了。”程丽云点头,“我还听说这事都上了报纸了,咋,这家人你认识啊。”

秦淑珍:“咋不认识呢,女方,我们庄的,马上就要生孩子了。”

程丽云同情的叹息,“唉~这闺女也够可怜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改嫁 秦淑珍把思巧的情况做一简要叙述,末了说道:“她娘怕闺女把孩子生在娘家对娘家不好,着急把她嫁出去,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有一个男人三十多了,他现在找着媳妇没有?”

“嗐~哪找着了?他原来要求高,非要找大闺女,现在条件降了,说是小媳妇也行,我正发愁上哪给他找去了,可巧你来了。”

“那我算没白来。”秦淑珍面带喜色,“你赶紧去喊他过来,把这个事跟他说说,要是能成,我赶紧去回话,女方她娘挺急的。”

“急也没用,人家趁着农闲做点小生意,得等到天黑了才回呢。”

“这样啊。”秦淑珍有些失望,她可不能在这里等到天黑,左右来了,那就详细了解一下男方的情况,“男方叫什么,今年多大了,光听你说他做小生意还没问过他具体做什么呢?”

“他叫石瑞福,今年三十三岁了,不农忙的时候就去城里收破烂。”

“收破烂的呀。”秦淑珍撇撇嘴,心里有些不屑,还以为做什么生意呢,原来是个收破烂的。

程丽云看出来秦淑珍的想法,她笑笑,“收破烂怎么了,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劳动挣钱,再说人家也不少赚,全凭自己还盖了两间新瓦房。”

秦淑珍不以为然,附和着说了一句,“那倒也是。”

秦淑珍坐了一会儿,把黄杜鹃的要求告诉程丽云后,自己起身告辞,“大妹子,我不能在这干等,这事还是麻烦你,要是有结果了,明天我再过来一趟,或者你去告诉我一声都行。”

程丽云:“这点事哪用得着秦姐你来回跑,明天一早我到你家给你回信儿。”

经过秦淑珍的介绍,程丽云感觉思巧除了肚子里有别人的孩子,其他的条件还是不错的,不过要不是因为人家有了孩子,也不可能会找到瑞福头上。

瑞福这个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情况,还想找大闺女,好在他还听劝,愿意找小媳妇了,但又要求人家不能有孩子,你也不想想,人家都是小媳妇了,怎么可能会没有孩子。

终于等到夜幕降临,程丽云伺候着一家人吃完晚饭,算着瑞福也该回来了,她解下围裙挂在晾衣绳上,对当家的说了一声,“我去瑞福家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给瑞福找到合适的了?”

“嗯。”程丽云点点头,“有这么一个人,我去问问瑞福同意不。”

“土都埋到小腿肚子了,还那么高的条件,要我说呀,是个女人都配得上他。”

夜幕下的乡村,到处充满着烟火气,正是吃晚饭的时间,三三两两的人抱着碗蹲坐在自家门槛上,边和左邻右舍聊着天,边吸溜溜的嗦着碗里的汤。

程丽云也算是村里的名人,走到哪里都有人跟她打招呼。

“程嫂子,你这是干嘛去?”

“程嫂子,是又给谁说妥了。”

“大妹子,俺儿的事你别忘了?”

“忘不了。”程丽云热情的回应着,“我到瑞福家去一趟。”

“嫂子,是不是石三哥要有喜事了。”

“哟~八字还没一撇呢,那可不敢说。”程丽云摆手,马不停蹄的走了。

年根下,瑞福收摊晚,他也是刚到家,这个天,虽然是快打春了,但还是刺骨的冷,有生意忙起来的时候觉不着,家来骑这一路的车,手都要冻僵了。

娘回来了,对瑞福来说算是个大好事,他不用做饭了,瑞福把手放到嘴边哈着热气,他摇摇暖壶,发现里面还有半壶水,忙找来脸盘,将手倒进去。

暖壶年岁长了,不太保温,但洗手正好,不烫手也不用兑凉水,洗完手终于缓和了一点,他把手往兜里一抄,准备上东院去吃饭。

“瑞福呀,你可回来了,婶都等你一下午了。”

瑞福刚出得家门,就听见有人喊他,侧脸看过去,就着微弱的星光认出正是程丽云。

“呀,婶,快屋里坐!”看见程丽云瑞福异常惊喜,平时都是自己去找她,今天天都要黑了程婶主动来找自己,难不成,自己求婶的事有眉目了?

瑞福对自己目前的状态非常满意,收破烂怎么的?收破烂一点不少赚钱,有时候碰见那大方的,东西都白给他,只要帮忙把地方打扫干净就行,村里有的人还看不起收破烂的,切,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见天的就着咸菜条喝糊涂,也不知道清高个什么劲?哥生意好的时候一天不说赚你一年的,赚你一个月的都有。

现在他腰里不缺钱,就是屋里缺一个女人,要是每天他收工回来,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等着他,家来不用动手就能吃上热乎饭,晚上还有人暖被窝,再有几个孩子能跟在腚后头喊爹,这样的日子过起来那才叫一个美。

瑞福拉开灯,殷勤的请程丽云坐下,说着拿起暖壶就要倒水,水壶拎起来才想起来刚才洗手都给用干净了,他忙说道:“婶,你等我下,我到东院去拿壶热水过来。”

“不用不用,婶不渴,给你说两句话就走。”程丽云打量着瑞福的房子说道:“瑞福啊,你这房子盖得不错,底上都是大红砖,椽子用料也好,榆木的吧?”

“嘿嘿。”瑞福挠挠后脑勺,憨笑道:“还是婶你厉害,一眼看出来是榆木的。”

程丽云称赞,“不错,是过日子人家,要是有女人跟了你,也是享福了。”

“那是,婶,我跟你说,真要有女人跟我过日子,我一定把她捧到手心里,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瑞福打量着程丽云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婶,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合适的人了。”

“哎哟,老三,我看你就对这个事上心。”程丽云揶揄的笑道:“让你猜准了,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同意。”

瑞福立马猴急的说道:“婶,你快说来我听听。”

做媒人的说话都有水平,他们都是先捡优点说,等对方动心了,才轻描淡写的说出缺点。

“闺女今年二十三岁,为闺女的时候那叫一个漂亮,杏核眼,樱桃嘴,还有乌黑黑的两条大辫子,个子也不矮。”程丽云上下瞄了瞄瑞福,指着他的肩膀头子道:“到你这。”

说实话,程丽云根本没有见过思巧,就秦淑珍一句长得不丑,她就幻想出思巧的长相,再说夸人的时候不都这么夸吗。

瑞福听得心痒痒的,二十三岁,整整比自己小十岁呀,想想自己十岁的时候,人家才刚出生,瑞福两眼冒光,急切的说道:“婶,中,中,我没意见。”

“你别急着表态呀。”程丽云斜睨了瑞福一眼,继续说道:“我记得当时你跟婶说,不能让女方带孩子,这个闺女肚子里可是有一个孩子的。”

“有孩子呀。”瑞福有些失望,随即又被二十三岁的漂亮小媳妇把这点遗憾打压得干干净净,“婶,不要紧,有一个孩子不要紧。”

瑞福猴急的样子让程丽云暗笑,“你可能没听明白婶的意思,婶是说她肚子里有一个孩子,还没生下来呢。”

“没生?”瑞福一愣,“她男人呢,孩子都不要了?”

“他男人死了。”程丽云叹道:“说起来这闺女可怜着呢,他们两家是换亲,闺女年纪大点先嫁过去,两家本来说好了,今年她小姑子再过门,没想到,眼看着就要到日子了,她那个小姑子又跟人跑了,这下子可翻了天喽,闺女她娘不愿意了,就闹开了,闹到最后她那个女婿一时想不开,竟然喝药自尽了,这不闺女人家也不要了给送回娘家了,可怜这闺女已经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马上就要生孩子了,咱这里的风俗你也知道,就是闺女不能在娘家生孩子,她那个娘家娘急了,想赶紧给闺女再找个婆家,如果能行尽快让闺女过门。”

瑞福越听越熟悉,他整天走街串巷的,这么大的新闻他哪能不知道?

“婶,你说的这户人家是不是杨里村的那家人?”

程丽云立即点头,“对,就是他家,姓谭的。”

“这个事我知道,都上报纸了呢。”瑞福怜爱之心顿起,“当时我就说,这事伤害最严重的就是这个闺女,唉,可怜的,婶,你放心,只要人家愿意嫁给我,我一定好好疼她,至于她的孩子,我也一定当亲生骨肉来对待。”

程丽云:“成,有你这句话就成,不过,闺女她娘也说了,既然是嫁闺女就想收点彩礼。”

瑞福:“彩礼不是事,你说她要多少钱,真要四百块那看不行。”

“放心,不是四百,就要一百。”

这个价格大大的超出了瑞福的心里价位,他还以为女方家至少得要二百呢,当即他满口答应,“一百行,婶,这个事就麻烦你了。”

听这个语气,不差钱的主啊,程丽云笑道“为了你的事婶操了多少的心,我可告诉你,这事婶要是给你说成了,你可得好好谢谢婶。”

“没问题!”

第三百七十三章:说妥 第二天一早程丽云就去回了话,男方同意,秦淑珍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她得到信忙去了黄杜鹃家。

“嫂子,成了。”秦淑珍笑嘻嘻的进门就说:“男方回话了,人家没意见,我过来跟你说一声,你选个合适的日子,我让男方过来下聘。”

“哎呀,真是太好了。”黄杜鹃双手一拍,亲热的扯住秦淑珍的手,感激的笑得满脸都是花,“这个事确亏了你了,要不然嫂子都要愁死了。”

“应该的,应该的。”越过黄杜鹃肩头,秦淑珍向院子里看了看,“思巧呢?没在家吗?”

黄杜鹃转过身子,对着思巧的房间努努嘴,“屋呢,见天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赶上古代的小姐了。”

“哦。”秦淑珍压低声音问道:“这个事思巧知道吧。”

黄杜鹃一愣,事情都谈妥了,她竟然还没有跟闺女提上一句,不过老古话都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做主的事,孩子听着就是,她眨眨眼,说道:“等会儿我就跟她说。”

秦淑珍诧异,“啥,思巧还不知道?那你热乎个啥劲?可别咱什么都定好了,她再来个不同意,到时候再让我做了蜡,多难看啊。”

“你放心吧。”黄杜鹃安慰道:“我生的孩子我知道,思巧准门听我的话。”

“但愿吧。”秦淑珍心里打鼓,这黄杜鹃也真是的,你就是去找我,也得跟当事人先打好招呼啊,现在可好,人家什么都不知道呢,这边就给定下了,毕竟人家男人死了才没多长时间,到时候思巧说什么都不愿意也有可能,那她这边可就要打脸了。

秦淑珍侧目看向黄杜鹃,满心满眼都是不满,“嫂子,你还是赶紧的跟思巧说说吧,我先家走了,要是能定下,你选个日子过来告诉我。”

黄杜鹃扯着秦淑珍的手不放松,她亲热的说道:“别走啊,咱姐俩再拉会呱。”

“不了。”秦淑珍推开黄杜鹃的手,冲着思巧的房间挤挤眼,“你还是赶紧把这个事跟思巧说说吧,我这个外人不好在场。”

秦淑珍出了黄杜鹃的家门,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心中暗道:黄杜鹃这人办事真是不靠谱,怪不得她女婿能喝药自杀,现在看来,还不知道当时把人为难成什么样呢。

送走秦淑珍,黄杜鹃在闺女门前站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推门而入。

思巧听见门响,她抬抬眼皮,见是黄杜鹃站在那里,她也没有说话,艰难的翻了个身,后背对着房门。

闺女这态度,黄杜鹃明白她是怨了自己的,但事已至此,即使你再怨我也已经于事无补。

黄杜鹃直接坐到床沿上,她用手背拍拍闺女的肩头,深深的叹息,“唉~巧啊,娘知道,你心里怨我,你马上就要生孩子了,等你生了孩子就知道了,当娘的都难啊,娘生了你们兄妹三个,咱家穷成这样,你大哥这么大年纪连个媳妇都说不上,娘心里能不急吗?本来娘也没真心想要四百块钱,就想着看在他们家理短的份上能多要几个是几个,要来的钱给你哥娶了媳妇,娘也算了了一桩心思。”说到这里黄杜鹃顿了一下,接着又说,“说了你也不信,我真的和你爹都说好了,当时想再过两天就让你回去的,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说呢就出了事,这事娘也后悔,可后悔也晚了。”

这几天,思巧和家人的相处方式是你不和我说话,我也不去巴结你,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冷战,今天黄杜鹃主动跑到她这里还说那么多,让思巧错以为娘是在和她道歉。

亲娘俩哪有那解不开的仇,思巧就是再对父母不满,这时候心里也不禁软了软。

平时,娘俩个不多说话也好,这黄杜鹃一主动找她道歉,思巧反而觉得自己更委屈了,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流下来,哭着哭着,呜咽声越来越大,身子也跟着抖动起来。

“闺女啊。”黄杜鹃擦擦眼角,陪着思巧掉了会儿眼泪,内疚的说道:“怨只怨你爹娘没本事,你说你要是能投胎到那有钱人家里,也受不着这个罪了不是。”

“娘――”思巧翻过身来,把脸埋在黄杜鹃的手心里呜呜的哭着,“我的命咋就那么苦啊,呜呜呜……”

黄杜鹃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思巧的脑袋,“唉~都是穷闹得啊,娘想好了,再给你找婆家一定找家里条件好的。”

痛快淋漓的哭了一场,思巧心里舒服了许多,她吸吸鼻子,“娘,我不想找了,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守着孩子过。”

黄杜鹃瞪眼,“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你守着孩子过,你们在哪过,咱家就这三间屋,现在你两个哥哥还没成亲,还能住下咱一家人,等你哥都说妥了,你这间屋就得腾出来,不然你哥新媳妇接哪去。”

思巧无语,黄杜鹃说的倒是实情,到时候爹娘一间屋,两个哥哥一人一间屋,她这个闺女还真的没地去,“娘,那就等我哥说妥了再说吧。”

“那也不行啊。”黄杜鹃认真的说道:“咱这里的风俗是闺女不能在娘家生孩子,你看你,眼看眼的孩子就要下生了,你总不能在娘家生孩子吧。”

思巧越听越不对味,老家这个风俗她是知道的,但她没有往心里去,什么闺女不能在娘家生孩子,自己的亲爹娘难道还忌讳自己吗,她摆正脑袋,对着黄杜鹃的脸问道:“娘,你什么意思?”

“娘哪有什么意思。”黄杜鹃说道:“娘给你找了个人家,有房子,还做点小生意,你秦婶已经跟人家说好了,人不嫌你怀着孩子……”

“娘你说什么呢!”思巧不可思议的说道:“建军才走了多长时间,连一个月都没有,更别说过百天了,你就要我改嫁,传出去你不怕别人戳我脊梁骨吗?”

黄杜鹃:“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怕别人戳脊梁骨,你在娘家生孩子就不怕别人说闲话了?”

思巧心里一片寒凉,“娘,我是不是你亲闺女?连你都嫌弃我是吗?大不了我自己到地里挖个地窨子,我上那去住。”

“让怀孕的闺女去住地窨子, 你爹娘的老脸还要不要了?”黄杜鹃直接说道:“这个事就这样定下了,等你爹回来,我就和他商量个日子,尽快让你嫁过去。”

思巧定定的看着黄杜鹃,一直看到黄杜鹃心里都发毛了,她才凄然一笑,“娘,我小的时候你经常在我耳边说你怎么怎么疼我,原来,你就是这么疼我的。”

黄杜鹃顿时呼吸一滞,思巧的语气带着一股寒气,冰冷的仿佛刺伤了她的心,这个孩子终是要和她离了心了。

“随你怎么想吧。”黄杜鹃站起来,甩袖出去了。

思巧心灰意冷,明明是在自己打小长大的娘家,有爹,有娘,有哥哥,怎么她总感觉自己那么像是个孤儿,爹不疼娘不爱,原来还好,还有点利用价值,现在呢,恨不能早点把她扫地出门。

两行泪不知不觉顺着眼角淌下来,滑过鬓角,落到枕头上,思巧无声的哭着,一直到哭累了,人才沉沉睡去。

黄杜鹃心里装不住事,有事都写在脸上,宋青书一进家门就看出来了,老婆子肯定有事要跟他说。

不出所料,他刚坐到方桌前,黄杜鹃就凑过来了。

“他爹。”黄杜鹃拎起茶壶给宋青书倒了一杯水,端起茶杯递到他手上,“前天晚上我跟你说的事成了,秦淑珍给巧找了一户人家,路庄的,我听着不错,人也正干,还做点小生意,就是年纪大了点,三十多岁了。”

宋青书抿了一口水,问道:“你都打听清楚了?”

黄杜鹃:“我没打听,都是秦淑珍跟我说的,乡里乡亲的她不会骗我的。”

宋青书:“倒也是,她要是说瞎话,以后都不好见面呢,估计也错不了,你把这事跟巧说了吗?”

黄杜鹃又把茶杯给他蓄满:“说了。”

宋青书担心的问:“巧没说别的吧?”

黄杜鹃不在意的说道:“说了,说不愿意。”

宋青书:“不愿意?那你咋说的?”

黄杜鹃:“她不愿意能管乎吗?我跟她说了,这个事就这么定了。”

“哦。”宋青书问道:“说好什么时候过门了吗?”

“这不是等着跟你商量呢吗。”黄杜鹃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转动着水杯小口啜饮着,“我估摸着巧生孩子也就是八九天的事了,得赶紧把日子定下来,不然等她发动了就不好办了。”

宋青书:“那你定个日子吧,我听你的。”

“你等我一下。”黄杜鹃说着,忙去屋里拿了一本黄历出来,“老头子,你认字,还是你就近挑个日子吧。”

“我看看啊。”宋青书放下杯子,把黄历翻的哗哗响,他食指点在黄历上,一行一行往下看,“这个不行,单日子,嗯,这个也不行,忌嫁娶,这个日子,还凑合,这个吗,又不合适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聘礼 找了一圈,要想找最近的还只有三天后的那个日子还凑合,“就它吧。”宋青书点着日历给黄杜鹃看,“我看就这天还算是个好日子,你看能行不?”

“哪天?”黄杜鹃伸头看了一眼,满页的大字她认识不了几个,她嗔怨的撇撇嘴,“明知道我不认字还叫我看,你直接告诉我就是。”

宋青书:“大后天,初九,寓意长长久久,这日子多好。”

“成。”黄杜鹃面带喜色,起身就走,“我赶紧告诉秦淑珍去,让她赶紧通知人家来下聘。”

“还下聘?不是接了闺女走就行了?”宋青书本以为定了日子,直接来接人就行,没想到还有下聘这一说。

“看你说的。”黄杜鹃斜睨了宋青书一眼,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嫁闺女,哪能不要聘礼,我跟秦淑珍说好了,彩礼我要一百块,男方同意了。”

这也算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宋青书点点黄杜鹃,笑道:“看你能的,快去吧。”

瑞福还是很重视这桩婚事的,听媒人说初九定于这天下聘,可把他激动坏了,着急忙慌的去找何晓霞。

“嫂子,我跟你说个事,程婶给我说了个媳妇,说是初九那天让我去下聘,你快跟我说说,我该准备些什么礼物。”

何晓霞没想到几天没见,瑞福身边竟发生这么大一桩喜事,她扭头向里屋喊了一声,“他爹,你快来,三兄弟找着媳妇了。”

“真的!”一个惊喜的声音传出,接着瑞成大踏步的走过来,咧着大嘴呵呵笑道:“这可是个大喜事啊,老三,新媳妇是哪的,长什么样?”

说到新媳妇,瑞福还有些不好意思,他腼腆的笑着,“二哥,我都还没见过呢,怎么会知道长什么样?”

“你连人家面都没有见过就要去下聘?”瑞成皱皱眉,有些担心的说道:“老三,你可的小心一点,别让人骗了。”

瑞福:“不会的二哥,是程婶给我说的。”

瑞成撇撇嘴,“程婶的嘴说的也不一定全都是真的,肖二蛋你知道不,上次程婶给人家介绍了一个对象,说女方高中毕业,带着一个孩子,等都定下来了女方说实话了,你猜怎么着,女方是一个大文盲,还带着仨孩子。”

瑞福坚信程丽云不会骗自己,他辩解道:“二哥,女的虽然我没见过,但我知道是谁?”

瑞成:“你知道是谁呀,快告诉我。”

何晓霞听了一会儿,哈着手说道:“天冷得这个劲的,咱在院子站着干什么,赶紧屋里说去。”

“对对对,屋里说,看我,听见你找到媳妇都高兴糊涂了。”瑞成忙领着瑞福往屋里走,“再有二十来天就要过年了,你要是真把这件事定下来,咱们家也算是是双喜临门了。”

瑞福心里甜滋滋的,跟在瑞成后面,“能定下来,程婶说那边想尽快让闺女过门。”

瑞成:“那急什么,这年根下,事多,都忙年呢,再着急忙慌的办亲事就怕办不好慢待了人家闺女,不如等春暖花开咱寻个好日子,将这喜事热热闹闹的办起来。”

瑞福:“不是我急,是他们急,程婶说那闺女马上就要生孩子了,她娘家娘怕对家里不好,所以不想让她把孩子生在娘家……”

“你说什么?”瑞成猛的顿住脚步,不提防的瑞福一下子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哎呦,二哥,你咋不走了。”瑞福摸摸被撞痛的鼻子尖。

“我就说没有那么简单吧,你还不信我的,人家都要生孩子了,还让你去下聘?”瑞成气急败坏的,“程婶也忒不靠谱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二哥,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瑞福扯扯瑞成的胳膊,让他坐下。

何晓霞也在旁边劝道:“他爹,你先别急呀,听三兄弟怎么说。”

瑞福拉把椅子放到瑞成身边,“二哥,杨里庄因为换亲有个小青年喝药死了,这事你知道不?”

瑞成点头,“这能不知道吗,十里八乡都传遍了,再说,这事还上报纸了。”

“对,我也知道。”何晓霞也说。

瑞福接着又道:“就是他们家那个媳妇,小青年死了后,她婆家把亲家怨上了,儿媳妇也不要了,给送回了娘家,这媳妇可是大着肚子的。”

何晓霞不解,“呀,这老两口是怎么想的,那肚子里的可是他们家的骨血,怎么,也不要了?”

瑞福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光知道人已经回了娘家,是她娘托的媒人,要把闺女嫁出去。”

“啧啧。”何晓霞不屑的说道:“这闺女的娘也不是个东西,她女婿才死了多久,按那个官面上的说法叫尸骨未寒,还有,你看看这都到年跟了,都能为了那点说法把闺女往外撵,心也是够硬的。”

“谁说不是来。”瑞福面带怜悯,“我也是心疼那闺女,就同意了,带孩子就带孩子吧,嫂子,我给你说实话,你看我这个年纪,想找个不带孩子的媳妇可能性也不大,好在这个孩子还没下生,等他生下来,又不知道他另外还有个爹,不就和我亲孩子一样吗。”

“你这样想就对了。”何晓霞对未谋面的三弟妹充满了同情,她说道:“三兄弟,等下聘那天嫂子和你一块去。”

瑞福大喜,“那可太好了,嫂子,我正不知道这事该咋办嘞,我一个大老爷们,生孩子、坐月子,更是不懂,以后少不了还得麻烦你多费心。”

何晓霞拍着胸脯保证,“交给嫂子,你放心。”

瑞福又问:“嫂子,聘礼我该准备什么?”

“这个简单。”何晓霞掰着手指头一一道来,“按照咱这的风俗,聘礼一般是六样或九样东西,要买梳子、镜子、剪刀、暖壶、尺子和衣裳料子什么的,你凑够样数就行。”

“哦,梳子、镜子……”瑞福怕自己忘了,何晓霞说一样,他就再复述一遍。

何晓霞说完,笑着看看瑞福,“就这些,城里供销社都有卖的,你上那里面转一圈,都能给你备齐了。”

“就这些?”瑞福没想到聘礼如此简单,他还有点不相信。

“就这些,咋,你还嫌少啊。”何晓霞笑着揶揄道:“他爹,你看看,咱三兄弟那是发财了,有钱人,不在乎。”

“不是不是。”瑞福憨笑着,“我听话书里说,聘礼都是多少台,还鸟啊雁的。”

“那都是有钱人的说法,咱农村里这就不错了,你要是嫌少,你就捡些寓意好的给他们凑够九样。”

瑞福:“嫂子,什么是寓意好的?”

何晓霞:“你看看你糊涂了吧,过年咱都买些什么?”

瑞福:“鸡啊,鱼啊,菜啊。”

“对呀。”何晓霞笑道:“鸡代表吉利,鱼代表年年有余,果子点心代表甜甜蜜蜜,那不都是寓意好的。”

“哦。”瑞福明白了,“那就跟办年货差不多吗,不过六样也不少,六样就行,我那丈母娘还要了一百块钱的彩礼呢。”

瑞成诧异,“怎么,她还要彩礼了?还要那么多!不是着急嫁闺女吗,也不怕嫁不出去,我跟你说老三,这个你可不能答应,就是娶大闺女才给多少钱,他们也真是敢要。”

“二哥。”瑞福瞄了瞄瑞成,嘟囔道:“我都答应他们了。”

一百块钱在瑞福眼里真心不算多,他要勤利点,多在城里跑跑,一个月就能赚出来,有个老理叫财不露富,你再有钱也不能让人看出来,所以瑞福每天蹬个三轮车,穿的也不咋地,别人问他赚钱吧,他也从不说实话,就说:我一个收破烂的,你就是由着我挣,我又能赚几个钱。

“你的钱你自己做主就好。”已经定下来的事,瑞成也不多说了,“初九,不就是后天了,明天你去把东西备齐,后天一早来叫你嫂子,让她陪着你去。”

“谢谢大哥,谢谢嫂子。”瑞福喜得这就要告辞,“那我就先家走了。”

瑞成忙说:“这个点你吃罢饭了?在哥这吃点再走吧。”

瑞福摸摸肚子,嘿嘿笑道:“光顾高兴了,把吃饭这个事忘了。”

翌日一早,瑞福把他那辆三轮车刷得干干净净得,又捡平整的废纸板铺上了一层,他要去置办聘礼,可不能给弄脏了。

瑞福先到银行里取了二百块钱,取钱的时候还专门跟人家说好了,让他们给挑了十张崭新的出来,这十张是彩礼不能动,回去找长红纸包起来。

二十张大团结装在兜里,瑞福瑞福直奔供销社而去,这是县里最大的商场,东西也最全,就是贵点,不过贵就贵吧,一辈子就这一回,当然要捡最好的买。

梳子、镜子、剪子、衣裳料子……,瑞福一样一样的买着,东西都备齐了,瑞福满面春风的抱着一堆东西准备回家,柜台玻璃上一闪而过的人影让他定住了脚步,瑞福找了一块大镜子好好的端详着自己。

第三百七十五章:下聘 镜子中间映出的那个人,身上穿的是破旧的家织布大棉袄,已经看不出来衣服的原色,脚上一双老棉鞋,脚指头处还露着乌黑的棉花,再看看脸,胡子拉碴还脏兮兮的,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捡破烂的,哦,自己本来就是捡破烂的。

这样去丈母娘家也不行啊,瑞福摸着下巴思忖着:要是这样到人家里,就怕小媳妇看见了不喜,自己本来就比人家大那么多,要是这副尊荣和人家站在一起,怕是都像人家爹了。

瑞福转转身子,不行,得换一身衣服,不过现扯料子做衣裳肯定是来不及了,瑞福决定,那就去买一身新衣服。

瑞福长这么大还没有穿过成品衣服呢,站在男装部看着琳琅满目的新衣裳他自惭形秽,为什么,因为自己身上太脏了,他根本不敢碰人家的衣服。

瑞福抱着东西一直在外围打量着看,想进去又怕人家嫌弃他,半响,纠结的样子终于引起了售货员的注意。

这个年代能到大商店里当售货员,那都是有后台的,售货员一个个的傲的不行,眼睛长在头顶上,尤其是瑞福这样的,他们更是看不起。

职责所在,终于有个好脾气的过来问瑞福,“你要买衣服吗?”

如同等来了救兵,瑞福头点得似小鸡啄米,“对,我想买身衣裳,麻烦同志你帮我看看。”

瑞福抱着的东西都是红色的,大红色的富贵牡丹暖壶一对,红色的脸盘两个,盆里面装的东西也是红色的,一看就知道是为办喜事准备的。

售货员打量瑞福一翻,心里有数了,她微笑的问道:“同志,你买衣服是准备结婚用的吗?”

瑞福忙答应:“是。”

“是给孩子买的,还是你穿的?”

售货员的一句话把瑞福打击的不清,瑞福脸一垮,还给孩子买?要是孩子都要成亲了,我不得四五十去,我这个样子像是那么大年纪的人吗?

“同志,我……我是给自己买的,是我要结婚。”

售货员仔细看了瑞福一眼,“噢~跟我来吧。”心说:这么大年纪了才结婚啊。

售货员一直把瑞福领到中低档区,看看瑞福的身材,拿了一身中山装过来,“这身衣服怎么样?”

“中,中。”瑞福也不懂衣服料子什么的,一眼就相中了这身笔挺的衣服,他要是穿上这身衣裳,人立马就能精神了。

按理说,顾客买衣服都要试穿,不然怎么能知道衣服合适不合适,售货员上下看着瑞福,眉头直抽抽,不是不想让他试,这个人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要是试了不合适再给弄脏了怎么办?“那个,应该合适吧?要不我再给你换一身大一号的。”

瑞福将东西放到脚边,接过衣服在身上比量一下,“合适合适,肯定合适,多少钱?”

“六十,要不要?”

瑞福拿着衣服比来比去,“要要,麻烦你开票吧。”

售货员走到柜台前开始写票,“你说的合适啊,那我开票了。”

瑞福买了心怡的衣服,再看看脚上的鞋,实在是太不配了,摸摸兜里的钱,一咬牙,又买了双新棉鞋换上,换下来的鞋也没舍得扔,这可是工作鞋,以后还得穿呢。

得,钱不够了,瑞福又跑了趟银行,这回多取了二百,下完聘就得办喜事,家里还得填几样家具吧,最起码床得换个再大点的,不然睡不下。

这一整天瑞福都没有干活,越想该买的东西越多,买了床,就得有被褥,枕头,添人添碗筷,结果他一趟一趟的往家拉东西,一直到下晚才算把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挺冷的天,还把他忙出了一身的汗。

售货员的话真的刺激到瑞福了,吃了饭,他烧了好几锅的热水,把自己从里到外洗的清清爽爽的,一脸的乱胡子也让刮的干干净净,摸着下巴,瑞福在镜子面前看来看去的,这回不像是有孩子的人了吧。

瑞福做了一夜的美梦,早起来怕把新衣服弄脏了,等吃完早饭才去换衣服。

人是衣服马是鞍,这话一点不假,新衣服一上身,瑞福立马像是换了一个人,瑞福本来长得就不丑,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的,原来是邋遢的小老头,这会子就是精神的老小伙。

瑞福把东西一样样的往车上摆,又拍拍腰里的红包,算着没有遗漏的了,蹬上三轮就去了瑞成家。

何晓霞还没见过这么精神的瑞福呢,这乍一看,都没认出来,她惊奇的说道:“哎呦,老三,你这可是大变样了,嫂子第一眼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城里来的文化人呢。”

“嫂子,咋样?”瑞福站在地上,挺直着腰身转圈圈给何晓霞看,“嫂子,你看我像多大年纪?”

“嗯,二十来岁呗。”

瑞福顿时心花怒放,“真的?”

何晓霞:“真的,嫂子还能骗你不成,我看就像二十七八的,不信你问你二哥。”

“二哥,你看看。”瑞福张开两只胳膊。

瑞成却把重点放在了衣服上,他夸赞道:“这身衣裳不孬,多少钱?”

瑞福:“二哥,我让你看我,你看衣裳干什么?”

“哦,人也不孬。”瑞成理解瑞福的心情,当年他第一次蹬丈母娘家门也紧张。

瑞福满意了,高兴的说道:“那我和嫂子先走了啊。”

“去吧去吧。”瑞成摆摆手,将身边的小儿子抱起来,送两人往外走,他交待着,“孩子他娘,你多帮老三惊惊眼,别让咱兄弟让人坑了。”

“我知道了。”何晓霞扶着车边一踮脚,直接坐到了车帮上。

程丽云也是第一次见如此精神帅气的瑞福,她眼前一亮,一拍巴掌立马夸道:“我说老三,你早这样打扮,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找到媳妇不是。”

瑞福嘿嘿笑,“婶子,光顾打扮吃不饱肚子呀,赚钱才是主要的。”

程丽云翻翻车上东西,满意的直点头,“不错,老三,东西买得很实在呀。”

瑞福喜滋滋的,眉毛一挑,“嗯,都是在供销社拿的,没敢在外面买,就怕买庄了。”

何晓霞:“程婶,俺三兄弟的事多谢你费心了,等新媳妇过了门,可得让他好好谢谢你。”

“没说的。”瑞福忙表态。

“客气什么,这不是婶应该做的吗。”程丽云接着问瑞福,“东西全了,那咱就走吧,诶~老三,彩礼你都装好了没?”

瑞福拍拍上衣兜,“装好了,都在这呢。”

程丽云一挥手,“那行,出发!”

瑞福骑着车,两个女人一左一右的坐在车帮上,虽然重量不轻,但对干惯力气活的瑞福来说不是事,更别说今天的瑞福浑身都是劲。

程丽云先领着他们去找秦淑珍,秦淑珍对这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也挺好奇的,今日一见,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是一回事,秦淑珍暗暗点头:这个老小伙看起来还不错。

“哎呦,都来了,快家里坐。”秦淑珍满脸堆笑,热情的邀请他们进屋。

程丽云先给他们做了介绍,“瑞福,这位是女方这边的媒人,说起来,你也得感谢人家,闺女娘一来找她,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要是她想的是别人,这里面就没你什么事了。”

“一定一定。”瑞福搓着手连连答应。

“秦大姐,这就是石瑞福了,你看怎么样?”

秦淑珍将瑞福看了个仔细,把个瑞福羞得脸红脖子粗的,片刻,夸道:“不错,和闺女怪配。”

瑞福一副坐都坐不住的样子,让程丽云倍觉好笑,“你看出来的吧,我们瑞福是老实人,这样的人没花花肠子,闺女跟了他一定享福。”

秦淑珍笑道:“那就好,闺女经了这一事,只怕伤的不轻,你要是能真心对她好,也不枉我做这一桩媒。”

本地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走亲戚送礼都是要在上午进行,更别说是下聘这样的大事了,双方商量好日期,就各自做好各自的事就行了。

黄杜鹃家做的事,就是好好整上一桌饭菜,用来招待上门的新客,她早早的就去了乡里,鸡鸭鱼肉的买了一堆吃的回来。

秦淑珍简单的和瑞福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就带着三人往这边走,年下了,都不忙,闲着没事的人都窝在墙根下晒暖,看见村里的媒人领着三个人,车上还拉着红通通的东西,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又说成了一对新人,今天过来下聘了。

村子没多大,老亲四邻的,大部分还能攀上亲戚关系,谁家有个风吹草动的没多长时间就能传遍整个村,没听说谁家适龄的闺女说妥亲事了呀,众人好奇,纷纷过来打招呼,他们打量着瑞福,问秦淑珍,“婶子,你这是给谁家的闺女说的对象啊。”

秦淑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直接说是给思巧找的,好在问话的人比她辈小,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看看你小子操多少闲心,你好好干,来年嫂子也给你找一个。”

第三百七十六章:上门 瑞福今天可是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都是未来媳妇村里的人,虽然对他来说这些人还是陌生人,瑞福为留下好印象,还是笑着跟这些人一一点头。

秦淑珍不愿多说,领着瑞福等人就走,“行了,你们说话吧,我们走了。”

“神神秘秘的,还不说是谁?”问话的人不满,和旁人嘀咕。

有人出主意,“想知道是谁,你们跟上去不就知道了。”

“对呀。”问话的犹如醍醐灌顶,他一拍脑袋,登时问道:“有谁跟我一块去的?”

“我。”

“我也去。”

“还有我。”

闲着也是闲着,有热闹看谁不去呀,眨眼间就站出了四五个人,几人结伙,顺着秦淑珍四人的背影追了过去。

“不对呀。”几人越看越不对劲,开始交头接耳,“我怎么看是进了宋大爷家的门呢,他家除了思巧还有别的闺女吗?”

“乖乖,不会是给思巧找的男人吧,思巧头一个男人才死几天啊,这就又找妥了?”

“嗯,我看像。”

“别说了,咱爬墙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唉,要说宋青书家的墙头利用率也太高了,这才多长时间,都让人爬好几回了,那垒的不结实的地方,砖都给扒掉了。

头一次蹬岳母家门,瑞福跟着秦淑珍后面紧张的手脚没地方放,秦淑珍把他推到前面,笑着介绍,“宋大哥,嫂子,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人,名字叫石瑞福。”

瑞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情急中鞠了一躬,“叔,婶。”

“好,好。”宋青书忙把瑞福扶起来,对两个儿子说道:“快领你妹夫进屋去。”

秦淑珍又继续介绍,“这个是亲家嫂子,这位是男方的媒人。”

宋青书:“快请进,快请进。”

新女婿上门,宋青书夫妻异常热情,更别说瑞福今天打扮的人五人六的,把个黄杜鹃喜得嘴都合不上了,一个劲的招呼他们喝茶吃瓜子。

秦淑珍接过来一把瓜子,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冲着瑞福挤挤眼,“怎么样嫂子,还满意吧?”

黄杜鹃连连点头,“满意满意。”

寒暄过后,何晓霞一直没有见到最想见的人,她趁着别人都把视线放到瑞福身上,偷偷的靠近程丽云,把头挨过去,嘘声说道:“程婶,让他们叫闺女出来看看呗。”

“别急呀。”程丽云侧脸,轻轻的回答,“你放心,吃饭的时候准让你见着人。”

何晓霞不甘心,但也只能答应,“哦。”

虽然都已经知道了瑞福的大概情况,黄杜鹃夫妻还是又问了一遍。

宋青书:“瑞福,你今年多大了?”

瑞福拘谨的捧着水杯,“叔,我今年三十三岁,在家里排第三。”

“不像,看面相叔还以为你不到三十呢。”宋青书又问,“你刚才说你行三,那你家里弟兄几个?”

“叔,我弟兄六个。”

“六个?”宋青书皱眉,王卫东家就是因为弟兄多,家里穷的勉强顾上吃饭的,这瑞福也那么多兄弟,他会不会是驴屎蛋子一面光,外面看着好看,其实是借身衣裳拉糊弄他,不行,我得好好问问。

宋青书状似关心的问,“瑞福,你爹娘身体还好吧?”

瑞福:“娘还好,就是爹已经走了好几年了。”

宋青书没想到瑞福的父亲走的这么早,他感慨的说道:“唉,可惜了,按你的年龄来看,你爹走的时候年纪不大吧?”

瑞福:“不大,六十来岁。”

宋青书又问:“今天你娘怎么没跟着过来呀?”

瑞福:“我娘跟着大嫂在外地,到年根下才过来。”他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日子,“嗯,过几天该回来了。”

大嫂在外地,那就是说他大哥一家人都在外地,这年月,能从老家出去的,一个是毕业分配,一个是当兵复原分配,不知道他大哥是哪一种?不管是哪一种,能从老家出去都算有本事,也能帮衬家里,想到这里,宋青书点头,随口问道:“你大哥在外面做什么工作?”

瑞福抬头看了宋青书一眼,又把眼帘垂下,“我大哥也没了。”

“怎么没的?”宋青书诧异,“咋这么年轻就没了!”

瑞福说道:“我大哥开车,出了车祸,撞山上去了。”

说到大哥,瑞福又想起以前的日子,那时候,家里是大事小情大哥都操心,还经常往家里寄东西,现在可好,爹没了,大哥也走了,家里就像是一盘散沙,各人顾各人,不说别人,就是他也是光顾自己,都说树大自分叉,但以前热热闹闹的日子也挺让人想念的。

“真是可惜。”黄杜鹃在旁边接口,“你大哥走的时候多大?”

瑞福:“三十多岁。”

黄杜鹃:“可怜啊,苦了你嫂子了。”

“喝水,瑞福。”宋思力端着暖壶要给瑞福续水,瑞福忙站了起来,客气的说道:“满着,还满着。”

宋青书将茶杯递给儿子,等宋思力倒满,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问道:“瑞福,听说你做点小生意,跟叔说说,你做的什么生意?”

“我,我收破烂。”瑞福扭捏着,说完了又唯恐宋青书嫌弃,赶紧表白,“叔,我这活就说起来不好听,其实不少挣钱,年根下这一个月挣的钱,赶上种地半年的收成了。”

听瑞福是收破烂的,宋青书和宋思建果然嫌弃了,宋思建撇嘴,一脸的不信,“收个破烂能挣那些个钱?”

“真的。”瑞福忙把其中的窍门讲给他们听,“这收破烂,主家自往外卖,就是不当它是好东西,有时候给钱就卖,还有那大方的,直接都不要了,但到我手里就是好东西了,我给分好类,送到废品收购站,好的给好价格,孬的就便宜点,总之就没有不挣钱的。”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宋青书转头,看见正支棱耳朵听的黄杜鹃,不禁眉头一蹙,“饭准备好了吗?这都几点了,还不赶紧去做饭?”

守着新女婿竟然不给我面子?黄杜鹃心中不满,但她又不是不给男人面子,当即笑笑,站起来说道:“瑞福,你陪着你叔说话,婶去做饭。”

瑞福忙又站起来,“婶,我帮你吧?”

黄杜鹃摆手,“不用不用。”

秦淑珍也站起身,笑道:“哪用得着你帮忙,我去就行了。”

“我们也去。”何晓霞和程丽云也跟着往外走。

黄杜鹃急忙拦住俩人,“你俩是客人,哪能让你们干活啊,你们歇着就行。”

何晓霞笑着说:“没事,在家里干习惯了,这一天不干活还挺不自在的。”

黄杜鹃:“那也不用你。”

“这样吧,那我在外面陪你们说话,你看这屋里都是男人,我也插不上嘴,还是咱女人之间有话说。”

其实何晓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还是想提前看看新媳妇。

宋青书等女人们都出去了,他才抿抿嘴,对瑞福说道:“瑞福,我家闺女的事,媒人应该都跟你说清楚了吧?”

瑞福点头:“清楚,清楚。”

宋青书:“清楚就好,那咱丑话说在前头,以后你要是因为这个事对我闺女不好,我可不愿意你!”

“叔,你放心。”瑞福忙信誓旦旦的说道:“娶媳妇就是为了过日子的,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能欺负了她呀。”

对自己这个闺女,宋青书心里还是充满歉意的,想当初说给她哥换亲,她也老实的听了爹娘的话,后来他们夫妻都有了感情,自己家为了赌一口气,又把她拉回来,闺女虽然不愿意,也家来了,哪想到事情到最后竟然变得不可收拾,也算是坑了闺女一辈子,宋青书活这一大把年纪,自认为看人也能识得几分,瑞福这人从面相上看还算得上是老实人,言谈举止略一了解,也不像是那偷奸耍滑的,宋青书对这个女婿也还满意,他说道:“那就好。”

何晓霞跟着黄杜鹃来到院子里,坐到小板凳上帮忙摘菜,她左右看了看,随意的问秦淑珍,“婶,她家闺女在那个屋住?”

“就在西屋。”秦淑珍手一指,“就是那间。”

何晓霞顺着秦淑珍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思巧房间的门还关紧紧的,不禁说了一句,“哟,这个点了还没起啊?”

黄杜鹃在旁边听见了,忙说:“起了,早起了,就是害羞,没好意思出门。”

说实话,何晓霞对思巧有些不满了,他们都已经上门这么久,思巧竟然连面都没有露,那也太没有礼貌了。

“那有啥不好意思的,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要不我先去看看她吧?”

“那行,我带你们过去。”黄杜鹃把手里的菜扔到盆里,双手拍了拍上面的土,站起身来。

何晓霞对思巧的长相还挺期待的,二十三岁的小媳妇,正处在女人最美的年龄段,虽然现在大着肚子,但胜在青春,一定丑不了。

何晓霞没想到,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思巧,和她想象中差距那么大。

第三百七十七章:改嫁 孕晚期的女人本来就容易浮肿,再加上思巧吃不好,睡不好,还天天哭,她的脸肿得更是明显。

思巧每天都过的心灰意懒,也没有心情收拾自己,头发乱糟糟的也不想着梳一下,衣服更是多少天不换,一件宽大的衣裳被她在床上窝巴得全是皱褶。

思巧的形象和瑞福成了鲜明的对比,瑞福算得上是一个精神帅气的老小伙,思巧看起来就如邋邋遢遢的中年妇女一样,别说瑞福大思巧十岁,就是两人站在一处,不知内情的外人看起来,都有可能说思巧比瑞福大。

闺女这个样子着实不给自己长脸,黄杜鹃气不打一处来,早上就给她说好了,让她收拾收拾自己,没想到她竟然一点没动。

黄杜鹃拉答下脸,不满的说道:“思巧,娘不是说让你拾掇一下吗,你咋不顾涌呢?”

“没事,没事。”何晓霞忙在一边打圆场,“婶,又没外人,收不收拾的都一样。”

思巧抬头看了一眼何晓霞,也没说话,不用问,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肯定是男方那边的人。

这和谭建军家的人第一次上门的心情不一样,虽然是换亲,思巧对自己的另一半还是充满了期待,那天,她整个人笼罩在娇羞和小幸福之中,而今天不一样,最起码心境就截然不同,今天的她是一个刚失去男人的新寡妇,也是娘家迫不及待要扫地出门的闺女,她觉得她在这个世上就是多余的人,要不是因为有肚子里的孩子做牵扯,她恨不得也跟着谭建军去了。

思巧垂着头,任由黄杜鹃怎么说,她依旧默不作声。

黄杜鹃恨铁不成钢,抓起梳子就给思巧梳头,她心里带着气,手底下也不温柔,拽得思巧脑袋跟着乱动。

思巧被拽得头皮生疼,但她仿佛没有感觉到,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何晓霞心说这闺女会不会傻了?她不放心,暗里偷偷打量思巧,发现她虽然眼睛红肿,但眼神还算清明,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做为媒人,秦淑珍脸上也不好看,她之前可是把思巧夸成了一朵花,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别说花了,连狗尾巴草都算不上,她忙退出去打了一盆水过来摆到思巧面前,说道:“思巧啊,来,咱洗把脸。”

对外人思巧还是很给面子的,她弯弯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谢谢婶。”

经过一翻收拾,黄杜鹃又帮着思巧换了一身合体的衣服,现在看上去,思巧才算有了几分模样。

秦淑珍牵着思巧的手往外走,“思巧,婶跟你说啊,你不能天天在屋子里面睡大觉,要经常出来晒太阳,这样才能对肚子里的孩子好。”

思巧何尝不知道要多晒太阳多走动,但她只要出门就得面对别人,她不愿意面对任何人,哪怕是至亲。

明媚的阳光甚至有些晃眼,思巧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入九寒天,空气冷冽,让她精神也不禁一阵。

瑞福听见外面的动静,他探着脑袋往外看了看,发现外面多了一个穿着枣红色条绒褂子的大肚子女人,他知道这个人就是他未来的媳妇了,不禁多瞄了几眼。

宋青书见了,忙向外招招手,“思巧,你过来一趟,爹给你介绍个人。”

“你爹喊你呢。”秦淑珍笑着,扶着思巧往屋里走。

思巧就如一只提线木偶,顺着秦淑珍的走进屋来,她没有抬头,也不好奇即将嫁的男人长什么样,就这样木愣愣的低垂着眼站在那里。

宋青书瞅瞅闺女,心里不满意她的木讷,“巧啊,这位是你秦婶给你说的人家,今天人家过来下聘。”说完他又对瑞福笑笑,“这就是我闺女,宋思巧。”

瑞福站起来憨憨的笑着,“我叫石瑞福。”他直直的盯着思巧,眼前的这个女人,身材臃肿,坐手放在后腰,右手抚在肚子上,单从腰身来看,也看不出来是俊俏小媳妇呀,瑞福光想看思巧的脸,可奈何思巧低垂着头,他又不好直接让人抬起头来。

“嗯。”好一会儿,宋思巧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嗯,算是打过招呼了。

接着又陷入沉默,秦淑珍忙打圆场,“咱们巧怕羞呢,你们聊着,我们先出去了。”

瑞福心说我连小媳妇长什么样还没看清呢,你别着急走啊,但他嘴上可不敢这么说,“中,你们歇着去吧。”

也算是见过面了,思巧转身就往外走,秦淑珍忙对瑞福笑笑,急忙跟了出来。

中午饭有三个女人帮忙,做的还是挺快的,四两六热十个碗没多大一会儿就摆上了餐桌。

“好了,菜齐了,都过来吃饭吧。”黄杜鹃一手牵着何晓霞,一手拉着程丽云,还不忘了招呼秦淑珍,“今天幸亏有你们帮忙,要全指我自己还不知道要做到几点去呢。”

程丽云:“你看你那么客气干什么,我们也没帮什么忙。”

秦淑珍路过思巧的房间,专门又进去喊了她出来,“思巧,别坐着了,快出来吃饭吧。”

思巧抬头,“秦婶,我不饿,你们先吃吧。”

“不饿也得陪着客人吃两口,这是礼貌。”秦淑珍走到她跟前,好声劝解,“以后他们就是你婆家的人,要跟他们好好相处。”

“秦婶。”思巧皱眉,“我不想改嫁的,是我爹娘容不下我。”

“唉~闺女。”秦淑珍叹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再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以后到了人家好好过日子就成,时间长了,以前的事就淡了,人呀不能老是想着以前,要过好当下。”

思巧又红了眼圈,“婶,我原本想给建军守几年。”

“婶理解你的想法。”秦淑珍站在思巧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闺女,想开点吧,等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你好好的把他扶养成人,也算上对得起谭建军了。”

吃饭期间,瑞福一直往思巧脸上瞄,这回终于看清了,当真和程婶说的一样,杏核眼,樱桃嘴,头发也挺长,就是气色不太好,不过也能理解,一个孕妇,又刚死了男人,论谁气色也好不了。

瑞福心里满意,吃过饭就把彩礼掏了出来,他把用红纸包好的十张大团结恭恭敬敬的摆在宋青书面前,“叔,这是一百块钱的彩礼,你点点对不。”

“不用点。”宋青书把钱往旁边推了推,笑道:“钱不钱的是小事,以后好好过日子才是大事。”

“是,是。”瑞福点头。

既然彩礼已经给了,那他这个女婿也算是定下了,宋青书一下子感觉自己和瑞福近了不少,他用长辈的语气对瑞福说:“瑞福啊,不是叔急,你也知道,咱这里的风俗是闺女不能在娘家生孩子,你看离思巧生孩子的日子也没几天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过来接人?”

“我……”瑞福刚想说话,冷不防一直沉默不语的思巧开口了,“我今天就跟他走。”

思巧抬眼看了看诧异的张大了嘴巴的父母,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不是想尽快撵我走吗?不用再另外选日子了,一会儿我就跟他走。”

“巧,不是撵你。”黄杜鹃还想解释,被思巧冷冷的打断,“我今天不走,明天就生了呢,不白让你操心了吗?”

“那个,巧……”黄杜鹃看向瑞福,她明白,思巧已经到了预产期,早几天生,晚几天生都有可能,她说的明天就生的几率也不是没有。

何晓霞在一旁咂舌,心说:这小媳妇脾气可够犟的。她哪知道思巧在这件事之前,可一直是听爹娘的话,对爹娘唯命是从的乖乖女。

瑞福没意见,早一天把媳妇接回去,他更高兴,“那行,一会儿我就带你走。”

一般的情况下,男方送来的聘礼在女方出嫁那天,娘家会再给她陪嫁回去,正好,也不用卸车了,瑞福先把东西收拾下来,思巧从房间里抱了一床被铺在上面,等都收拾好了,思巧简单的将自己的换洗衣服打了一个包袱。

程丽云与何晓霞也没想到下个聘礼就把新娘子接回去了,她们忙着把思巧扶到车上坐好,又将聘礼摆回三轮车上,正热情的跟宋家人告辞,没想到思巧喊了一声,“娘――”

黄杜鹃忙走到闺女身边,温柔的说了句,“咋了?巧,你放心,等你生了孩子娘就去看你。”

思巧招招手,说道:“娘,我有一句话要跟你说。”

黄杜鹃忙俯下身子,将脑袋凑到闺女嘴边。

思巧轻轻的在黄杜鹃耳边说了句,“黄杜鹃,你和爹说,我恨你们,以后你就当从来没有生过我这个女儿,我生孩子也不需要你去看我。”

黄杜鹃呆住了,一直到思巧都走出好远才回过神来,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俺的个娘来,我图的什么呀,这是把我当仇人了呀。”

送走瑞福等人,宋青书和两个儿子有说有笑的往回走,刚进家门,就听见黄杜鹃惊天动地的哭叫声。

第三百七十八章:新媳妇进门 宋青书不明白了,刚才黄杜鹃还高兴得合不拢嘴,怎么才一会儿就哭得这么痛?他忙跑到她跟前问道:“老婆子,你怎么了,思巧找个好婆家,应该高兴才是,咋还哭起来了呢。”

黄杜鹃很伤心,她哽咽着,抬起满是鼻涕眼泪的脸,喃喃着,“你知道你闺女最后跟我说什么?”

宋青书:“说什么?”

黄杜鹃泪如雨下,“她说让我告诉你,她恨咱们,还说让咱们以后就当没生她这个闺女,我看她是打算要和咱们断了亲!”

登时,宋青书的心“咚”的一顿,随即抽得疼,他咬咬牙,忍住要溢出来的眼泪,背着手就进了屋里,回到屋,他往床上一躺,忍不住的一把老泪哗哗的落了下来。

“娘,地上凉,你快起。”宋思建兄弟俩一左一右的架着黄杜鹃的胳膊使劲把她扶起来,宋思力劝解道:“娘,妹妹说的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亲母女哪有隔夜愁,等时间长了,妹妹肯定还是和你近。”

“你们说我容易吗?”黄杜鹃擤了一把鼻涕,委屈的哭诉,“为了你们我是操碎了心,不管你们哪个娘都盼着你们好,可到最后做坏人的还是我。”

宋思力好言劝着,“娘,我知道,我都记着呢,等你老了我一定孝敬你。”

宋思建在旁边说道:“娘,妹妹不认咱拉倒,你还有我们哥俩,她一个丫头片子还说那话?娘你就当没生过这个闺女好了,等她想回来,咱还不稀罕呢。”

黄杜鹃捶着胸口哭道:“你说的倒是轻巧,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吧大了容易吗?她现在说这话,就是往外心口上捅刀子。”

瑞福也没有想到今天就能把小媳妇带回家,与秦淑珍告别后,他浑身都是劲,带着三个女人一溜烟的骑回了路庄。

小媳妇进村,这在村里可是大新闻,三轮车所到之处,在门口闲聊天的人纷纷跟瑞福打招呼,有的人还在车后面跟着走。

思巧因为是坐在后车斗里,一则冬天的衣裳厚,二来车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把她的肚子挡上了,以至于谁也没有发现她是有孕在身的人。

“三哥,你车上带着是谁呀?”

说话的是和瑞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发小,因为属虎,小名就唤作老虎的。

“是你三嫂。”瑞福笑着回答,脚下没停,一直把车骑回自己家。

瑞胜在牌场打的正热闹,没想到老虎咋咋呼呼跑过来,“老五,你还打牌呢,你三哥找着媳妇了,这都把新媳妇带回来了。”

牌场也不光是打牌,经常也荤的素的开一些玩笑,瑞胜以为老虎和他说着玩,他码着手里的牌头也没抬,“你就瞎说吧。”

老虎把手放在瑞胜肩膀上,“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不光我看见了,村里好些人都看见了。”

瑞胜还是不信,他都一点风声没听见,嫂子就忽然进门了?瑞胜抬头冲着老虎笑笑,甩出一对二,“对二,关了,要不上吧?再来个一条龙,六七八九十,我赢了!”瑞胜兴奋的甩出所有的牌,指着另外两人说道:“查张、查张!柱子你就出一张牌,我记着呢,剩十七张,一毛七拿来!”

瑞胜玩的牌叫一瞪眼,就是一桌三个人,只要有一个人出干净手里的牌,另两家就算输,输的人手里剩几张牌,就按约定好的价钱来掏钱,一般的情况下,瑞胜他们都是玩一分钱一张的,别看一分钱不起眼,赶上点子背,一天能输出好几块钱去。

瑞胜喜滋滋的将钱收到手,洗了牌,又开始新的一轮,这时候,又有人过来,看见瑞胜玩的正欢,忙说道:“哟,老五,你咋还玩呢,你新嫂子进村,也不说回去帮帮忙?”

瑞胜今天手气好,他瞟了一眼来人,笑眯眯的说道:“刘二叔,真的假的呀?”

老虎:“老五,你看我说你不信,刘二叔说的你也不信吗?”

别说,还真是那么回事,瑞胜一想,刘二叔因为比他大一辈,一般也不和他们开玩笑,他把牌往黑蛋手里一塞,“二哥,你帮我打这一把,我回去看看去。”说完,板凳一推,拔腿就往家里跑。

赢钱的人跑了,输的可不愿意了,他还想翻本呢,柱子追着瑞胜的背影喊道:“诶,老五,没有赢钱就走的啊,你赶紧回来。”

瑞胜摆摆手,“我一会儿就回来!”

瑞福没有先把程丽云送回家,新媳妇上门,还有好多事没做,他又什么都不懂,还指望程丽云和嫂子帮忙指点呢。

“到家了。”瑞福小心的将车停稳,拿出钥匙打开大门,在何晓霞与程丽云的帮助下,将思巧搀扶下三轮车。

“闺女,这就是瑞福的家。”程丽云指着房子给思巧看,“看这房子怎么样?房子是今年新盖的,以后你就在这里住了。”

这就是自己以后要生活的地方了,思巧认真的打量了一番,房子不错,面南坐北是两间正房,大门的两边各有一间配房,其中一间上面竖着黑黑的烟囱,一看就是厨房,另一间应该就是放杂物的地方了,院子不算大,在墙角处搭了一个草棚,应该是厕所。

进入正房,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条几,条几下面摆着八仙桌,八仙桌旁边又放了两把椅子,很明显,这里是堂屋,从旁边的门走进去,这里就应该是卧室了,里面放着两张床,一大一小,大床上铺着崭新的被褥,枕头上还盖着印有鸳鸯图案的红枕巾。

看到床上的摆设,思巧心中不禁一阵难受,眼睛一热,险些又落下泪来,她想起来和谭建军成亲时的情景,那时候,她的新房也是这样摆的。

瑞福跟着她们两个,从外屋一直转到里屋,他殷勤的拉开被子,关心的对思巧说道:“你累不累?要不你先歇会吧?”

思巧摇摇头,“我还是睡小床上吧,赫暂新的被子,我别给弄脏了。”

“那是我原来睡的,还没来得及抬出去。”瑞福对着他的小媳妇温柔的笑,“你睡大床就行,不怕脏。”

“什么大床小床的,两口子就该睡到一张床上。”程丽云快言快语的说道:“老三,一会儿你就把小床拉出去,省得放这屋里碍事。”

何晓霞帮忙把瑞福买的聘礼往屋里拿,她一手拎着俩暖壶,一手抱着俩痰盂,刚走到屋檐下,瑞胜风卷残云般跑了进来,人呼呲带喘喊,“二嫂,我听说三哥带新嫂子回来了,真的假的?”

“你看我手里的东西,你说是真的假的?”何晓霞笑着对三轮车努努嘴,“你别在那站着,赶紧帮忙把东西拿进来。”

瑞胜定睛一看,哟,红暖壶,红痰盂,还有红脸盘,车旁边的东西都是红的,那就是说这件事是真的喽。

瑞胜端起脸盘就往屋里走,“二嫂,新三嫂在哪呢?”

何晓霞:“屋呢。”

瑞胜急急的越过何晓霞,直往屋里走去,他着急见新三嫂,“三哥,三嫂在哪呢。”

瑞胜话音刚落,正好与从里屋出来的三人迎个对面,怎么回事,三人中间这个大肚婆难道就是他新嫂子?

“三哥?”瑞胜狐疑的看了思巧的大肚子一眼,又转头看向瑞福。

思巧感觉到瑞胜的疑问,她垂下眼帘没有吭声。

“这就是你三嫂。”瑞福肯定的告诉瑞胜,接着他又对思巧说道:“思巧,这是咱兄弟,行五,叫瑞胜。”

“哦,五兄弟。”思巧礼貌的冲瑞胜点点头。

瑞福怕思巧认生,他体贴的对思巧说道:“你要是累了,就先躺床上歇会儿。”

思巧还真不想和陌生人多说话,她答应道:“那行,我先躺会儿。”说完她转身回了里屋,直接坐到了小床上。

程丽云忙从大床上面抱过了一床新被,要给她盖上,思巧摇头,拍拍床沿,“婶,我不困,你坐下咱俩说说话吧。”

“不困哪?”程丽云把被子直接放到思巧后背,“那你靠着吧。”

瑞胜拉着瑞福走到一边,两手在肚子上比划了一个大圆,指指里屋,悄声问:“三哥,谁的?”

瑞福:“你管是谁的?现在就是我的。”

咦~这话说的,还现在是我的,那以前是谁的,很明显啊,这肚子里的种就不是三哥的,瑞胜不解,问道:“三哥,咋回事?”

瑞福看看里屋,拉着瑞胜就往院子里走,在院子里,他把情况告诉瑞胜,“事情是这样的,你知道杨里庄换亲出事的那户人家吧,你三嫂就是喝药的那个小青年的媳妇,那小青年出事后……”瑞福说完,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来,“老五,你骑车到乡里去置办些肉菜回来,喊上老六晚上都上哥这里吃,咱认认亲。”

“原来是她呀。”瑞胜明白了,随即接过递上来的钱高兴得喜笑颜开,这活他最喜欢干了,二十块钱能买多少好东西呀,他再暗地里扣点钱出来,就又够他在牌场玩几天的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吃饭 “原来是她呀。”瑞胜明白了,随即接过递上来的钱高兴得喜笑颜开,这活他最喜欢干了,二十块钱能买多少好东西呀,他再暗地里扣点钱出来,就又够他在牌场玩几天的了。

对瑞胜来说,二十块钱可是一笔巨款,他最喜欢喝羊肉汤,知道一整套羊架子才卖五毛钱,猪肉六毛钱一斤,鱼也是几毛钱一斤,这二十块钱能买多少好东西呀,瑞胜想好了,说什么他得留三块钱下来,反正三哥有钱不在乎,反不成他还能跟自己一一对账?不过对账也不怕,斤数他多报点,价格多说点,你总不能再挨个过秤去吧?

瑞胜三轮车骑得飞快,路过牌场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跟牌友炫耀,“我上乡里赶集去了,今天就不过来打牌了。”

老虎扭过半边身子问道:“我没骗你吧,是不是你新嫂子进门了?”

“是。”瑞胜摆摆手,一溜烟的骑走了。

看着瑞胜的背影,他的牌友们可坐不住了,老虎把牌往桌子上一推,说道:“还打什么牌呀,咱上三哥家看新媳妇去呗。”

老虎的提议顿时得到了响应,大家纷纷站起来,嚷嚷着,“走,看新媳妇去!”

何晓霞把东西放到八仙桌下面,瞅瞅暂时也没什么活干,也到里屋来和程丽云两人拉呱,她坐在思巧身边抚摸着印有红双喜的被面,感慨的说道:“弟妹,俺三兄弟是个实诚人,跟了他保证你受不了苦,你看看这新被褥,我这个当嫂子的还不知道呢,他都置办齐了,能看出来三兄弟有多重视你。”

顺着窗玻璃,思巧侧脸看看外面不知道在忙什么的魁梧身影,心里五味杂陈,她脑子里装的还是谭建军的音容笑貌,只是没想到以后要跟另外一个男人过日子。

自己也是有女人的人了,以后自己回到家也能吃上一口热乎饭了,瑞福激动得不知道怎么高兴好了,他把新衣服一脱,换上一身干净的旧衣服,开始收拾厨房,不出意外的话,等思巧生了孩子,坐完月子,这里应该是她经常用的地方,瑞福要把这里收拾干净了,省得小媳妇嫌他邋遢。

一群人说说笑笑的进了瑞福家的大门,刚站在院子里,老虎迫不及待高声喊了起来,“三哥,三哥我们来看看新嫂子。”

瑞福听见了,急忙走出厨房,“来了,来了。”

瑞福忙这一阵,头脸上落的全是灰娥子,再用手背这么一抹,脸上都是黒一道白一道的灰印。

老虎笑着弹弹瑞福肩膀上灰,打趣的笑道:“哎呦三哥,你这是干嘛呢,怎么抹化的灰头土脸的,这哪像新郎官啊,跟刚从泥窝里打完滚似的。”

瑞福憨笑,“嘿嘿,我收拾收拾厨房。”

石头在一旁问道:“三哥,新三嫂呢?”

瑞福看看卧室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说道:“哥几个小声点,她累了,正歇着呢。”

老虎:“哎呦,三哥,看你宝贝的,咋地,还舍不得让我们见哪?”

“哪能呀,她真歇着了。”瑞福说着,拎过几个小板凳摆在院子里,“哥几个坐这,我这就烧水冲茶。”

看这行为举止就是不想让大家伙见哪,几个人有些失望,“三哥,我们可是等着闹洞房的,你人都不想让我们见,这洞房可怎么闹?”

还想闹洞房?瑞福想着着思巧的大肚子,不禁摇头,“洞房就不用闹了,我让老五去买菜去了,等他回来,请大家吃喜糖,晚上咱再一起吃顿饭。”

喜酒可不是白喝的,要给喜礼,几人摸摸兜,除了刚才打牌时装了几个零钱,这点钱用来当喜礼给还真不够,还有跟瑞福没有人情来往的也不想掏那个钱,当即几人就推辞,“今天就不了,三哥你什么时候办喜酒,到时候我们再过来。”

瑞胜当真扣了三块钱下来,就这样,鸡鱼肉蛋菜的还是买了一三轮车。

“三哥,我回来了!”瑞胜直接把车骑进院子里,车闸一刹,立马高喊,“三哥,你快过来帮我卸车。”

“来了――”瑞福急忙从屋里跑出来,“老五你小声点,你三嫂睡觉了。”

这回思巧是真的睡着了,她和程丽云二人说了会话,说着说着就乏了,何晓霞忙给她铺了床,让她歇会儿,自己和程丽云、瑞福三人在堂屋里说话。

菜买回来了,大家都忙了起来,摘菜的摘菜,洗的洗,切的切,灶台上的事瑞胜很少干,他两手抄在袖筒里,跟着三人转,一会儿在这个人脸前说几句,一会儿又在那人跟前站一站,瑞福嫌他烦,对他说道:“老五,你别在这乱转了,有这空你去把二哥他们和老六叫来,还有咱大爷大娘,石叔,都喊过来。”

“别,你叔就别喊了,我一会儿就家走。”程丽云忙说道:“你们一家人吃饭,我们就不掺和了。”

“程婶,你可不能走。”何晓霞笑着挽留,“你是俺三兄弟的大恩人,操心忙活一上午了,哪能不吃饭就走了。”

程丽云执意要走,“我吃饭啥时候不能吃啊,等瑞福办喜酒的时候我再过来。”

“婶,你等我一下。”瑞福说着,忙进屋用红纸包了两个红包出来,他把红包放到程丽云的手心里,感激的说道:“婶,这的谢媒礼,钱不多,你别嫌少,秦婶那边的礼钱我就不亲自送了,麻烦你帮我捎着就行。”

做媒人图的是什么?一是说成一对新人的成就感,第二个就是这个谢媒礼了,程丽云欣喜的接过钱,嘴里偏偏还在客气,“这你急什么,等你都收拾好了,再谢婶也来得及啊。”

瑞福:“婶,你别客气,等我这边准备好了,我再好好的办上一桌,专门谢谢你和秦婶。”

“那行,那婶就不跟你客气了。”程丽云把钱装进衣兜,“你秦婶那份我明天就给送过去。”

瑞胜接到指令,第一个先去喊了瑞全,别看两家离的这么近,瑞全对这边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呢。

瑞全不像瑞胜有那么大的牌瘾,他偶尔去牌场打打牌,大冷的天,也没什么可干的,这个时候他正在屋里睡大觉。

瑞胜推推瑞全的肩膀,“喂,老六,快醒醒,咱三哥娶了新嫂子进家了,喊大家伙一块吃饭,你别睡了,赶紧过去帮忙吧。”

“你说啥?”瑞全直接懵逼了,什么叫三哥娶了新三嫂,他不过就是睡了一觉,三哥就娶了新媳妇了,瑞全以为自己还是在做梦,他摇摇脑袋,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

“你还睡,我可跟你说完了啊,现在我去叫咱大爷大娘和二哥,我走了,到时候你可别说我没喊你。”瑞胜说着又推了瑞全一把,拉开门走了。

“哐当”一声门响,把瑞全彻底叫醒,“难不成是真的?”瑞全嘟囔着,掀开热被窝,穿上衣服打算去三哥家看看。

瑞成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他取了高粱杆,剥去外衣,大小适中的留出来做盖帘子用,用那不合适的地方给两个孩子做玩具,他现在编的是个灯笼,等编完后,外面敷上一层红纸,中间放一截小蜡烛,等天一黑,把蜡烛点亮,孩子们都喜欢拎着玩,不过就是个玩具,不能当真灯笼使,因为一不小心容易着。

瑞成已经做好一个,白色的灯笼架子,先放到儿子小海手里,小兰乖乖坐在父亲身边,等着她的灯笼。

瑞胜没想着进院,他在门口喊了一声,“二哥,晚上一块到三哥家吃饭,二嫂在那边帮忙做饭了,她就不过来了,让我来喊你们。”

小孩看见瑞胜,忙拎着他的小灯笼过来炫耀,他站在瑞胜面前,扬起笑脸,小胳膊举起来,骄傲的说道:“五叔,你看我爹给我做的灯笼。”

“哟,恁好嘞!”瑞胜蹲下身子,好好的把灯笼夸了一番,“做的真俊,一会儿叔去买个小蜡烛,外面贴上一层花纸,点起来就更俊了。”

小孩子的虚荣心特别容易满足,小海拉着瑞胜的手就往院子里走,“五叔,你来,我让我爹也给你做一个。”

瑞胜哑然失笑,他二十多岁的人了,哪能稀罕这点小东西。

“叔还有事呢,抽空再过来让你爹做,你三叔家买了好多好东西,有糖有肉,快让你爹带你们过去,去晚了就让别人吃了了。”

有好吃的,还有糖,这个比灯笼更吸引人,小海立马舍了瑞胜去找瑞成,他拉着瑞成的胳膊一个劲的摇晃,“爹,我要去三叔家吃糖,你快带我去吃糖。”

瑞成被儿子摇的编不了东西,他摸摸儿子的后脑勺,慈爱的笑道:“这么喜欢吃糖啊?”

“嗯!”小海唯恐父亲不信,小脑袋重重的点着,口齿不清的说道:“稀饭(喜欢)。”

“爹,我也喜欢吃糖。”小兰在旁边也说,“咱去三叔家吧。”

瑞成放下手里的东西,拍拍身上的碎屑,对瑞胜笑道:“你三哥今天下聘,看来不错,这都高兴得请大家吃饭了。”

第三百八十章:叫客 因为何晓霞一直在场,瑞胜还以为二哥知道这个事,没想到他不清楚,于是赶忙解释,“哪是下聘啊,二哥你不知道?三哥是娶媳妇,新三嫂已经到家了。”

“啥?到家了?”瑞成一脸的惊讶,“早上走的时候还说是去下聘来,没说是去接人哪?”

“那可得赶紧去。”瑞成说着牵住两个孩子的小手急匆匆的往外走。

瑞胜跟在后面说道:“二哥,你们先去,我去咱大爷家一趟。”

石耕田老两口也听人说瑞福娶了媳妇进家来了,但他们根本不信哪,他们可是瑞福的亲大爷,侄子娶媳妇这么大的事,他能不上门来说一声吗。

瑞胜今天特别勤快,他惦记着刚买回来的好吃的,一路上也没耽误,颠颠的跑到石耕田家,“大爷,大娘,在家不?”

老两口对视一眼,刚才两人还说起要是老三真娶媳妇他能不家来报信?没想到,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喊大爷,难道说这就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在家。”老爷子高喊,披着袄拉开堂屋的门,“院门没锁,自己进来吧。”

“是老五啊。”老爷子以为是瑞福,没想到是瑞胜,说道:“老五找大爷啥事啊?”

瑞胜边走边说:“大爷,我三哥今天娶媳妇了,让我过来喊你们一起吃顿饭。”

“你三哥真娶媳妇了?”周荣华站在石耕田身边,心里有些不高兴,请喝喜酒的不是应该提前安客吗,哪有现上轿现扎耳朵眼的?“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你三哥说过呀?”

“大爷,事情是这样的,我三哥也没想到今天就能把三嫂接家来。”瑞胜嘻嘻笑着,殷勤的扶住了周荣华的手臂,“说起来这个三嫂,你们一定也听说了,就是杨里庄上报纸那个。”

“哪个呀?”老太太眯着眼睛想了想,也没想起所以然来。

瑞胜:“就是因为换亲喝药的那个。”

“哦~”周荣华恍然大悟,“他家呀!怎么那家的小媳妇这么快就改嫁了?还改嫁给了你三哥?”

瑞胜点头,“对,就是她。”

石耕田顿时拉下脸,“她男人才死几天,她就这么着急改嫁,这是什么人啊,不行,老三不能这么糊涂,这小媳妇的品性不行,我看也不是正儿八经过日子的人家,你三哥也真是的,遇到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来和我们商量商量就敢擅自做决定。”

石耕田越想越觉得瑞福这事办的过于草率,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找这么一个人,对瑞福后半辈子可没一点好处,再说你年纪大了,没媳妇急得,那也不能什么人都往屋里划拉吧。

老爷子急了,心想趁着还没圆房看能不能把人再送回去,他急急的伸袖子穿大袄,“老婆子,赶紧的穿好衣服,咱赶紧过去看看,咱兄弟没有了,也没人给孩子出主意,这要是让人给骗了,可怎么得了?”

“好好。”周荣华忙扣好扣子,又从椅子背上拽下一条围巾,将头脸也包严实了。

老爷子急成这样,瑞胜忙说道:“大爷,你别急,我三嫂不是坏人,她能这么快改嫁,听说是她娘做的主,哎呀,我也不太清楚,具体什么情况,你还是去问我三哥吧。”

石耕田佝偻着腰系鞋带,闻言拧眉,“不是她自己要改嫁的?”

瑞胜:“不是,得,我也解释不明白,到家你们就知道了。”

周荣华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想了想,迟疑的问石耕田,“老头子,孩子结婚,咱是不是得给几个钱呀?”

“那是肯定的,不过也不急,咱先去看看什么情况,要是真的,回头给孩子补上就行。”石耕田背着手走在前面,摇头道:“你说老三也真是的,这就要到年底了,弟妹也该回来了,他就不能等老的回来再说,也不知道他套被了没有,要是没有的话,你明天赶紧帮忙套一套新被褥出来。”

“我知道了。”周荣华在瑞胜的搀扶下,快速追上石耕田,三人相扶着往瑞福家走。

瑞福娶媳妇了,这个大新闻迅速传遍整个路庄,路上,有人跟石耕田两口子打招呼,“大爷,大娘,你们这是去三哥家吧,我跟你说,三哥的媳妇我见了,长的可不孬。”

石耕田笑着挥手,“是,我过去看看。”

“老五,三哥什么时候请喜酒啊,定了日子说一声,我过去讨杯喜酒喝。”

瑞胜:“行啊,我回去问问三哥。”

何晓霞是个能干的,等周荣华到了时候,她已经把菜都摘出来了,瑞福正压着水井,哗啦啦的往外压着水。

农村的水井就是好,从十几米的地下抽上来的水一点都不凉,反而温温的,有的时候还能抽上了透明的小虾。

何晓霞麻利的把菜都收到盆里,分门别类的清洗着。

石耕田这一路,心里可顾涌毁了,他急于弄明白是个什么情况,看见瑞福就急切的问了出来,“老三,听说你娶媳妇了,赶紧跟大爷说说是怎么回事?”

“哎呦,大爷,大娘来了。”瑞福忙放下手里的井把,上前去迎老人,他扶着石耕田的手,笑得满面春风的,“大爷,您老来了,我心里可就踏实了,遇到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石耕田瞪了侄子一眼,不满的说道:“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就不能提前去跟大爷说?”

瑞福:“大爷,你别生气啊,我也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

瑞全从厨房探出头,跟石耕田夫妻打招呼,“大爷大娘。”

“大爷大娘你们来了。”瑞成领着两个孩子走过来,他低头对两个孩子说道:“喊大爷爷,大奶奶。”

“大爷爷。”小海嘴边塞得满满的,手里还捏着一块点心,一说话,都从嘴里往外喷点心渣子。

“大奶奶。”小兰偎到周荣华身边,把手里的糖块递上去,“大奶奶给你吃糖。”

“奶奶不吃,你吃吧。”周荣华慈爱的摸摸小兰的头,牵着她的小手走到何晓霞的身边,“海他娘,你忙着呢?”

“哎,大娘。”何晓霞抬脸一笑,“这净水,别滑着你了,大娘你屋里歇着去吧。”

“没事。”周荣华蹲下身子问道:“老三家的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不,说给大娘听听。”

“大娘,是这么回事。”何晓霞用手背擦了擦溅到脸上的水珠子说道:“杨里庄换亲出事那家你知道不?”

周荣华:“这个我知道,你就光告诉我她怎么就成了老三的媳妇了就成。”

“大娘,说起来这闺女也够可怜的,当时出事后,她婆家就把她送回娘家了,这闺女怀着身子眼看眼的就要生了,她娘家怕她在娘家生孩子,再方到他们家,就着急忙慌的给她另找婆家,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找的,后来找到三兄弟这,三兄弟也愿意了,今天早上我和三兄弟是上他们家去下聘的,原本准备当面跟他们商量接人的日子,哪想到,这闺女对她爹娘生了怨气,赌气跟我们回来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周荣华说道:“我和你大爷还以为是她男人刚死,她自己就找人家改嫁呢,我们还怕老三吃了亏,那这样说的话,闺女还是好闺女,就是命太苦。”

“谁说不是呢。”何晓霞感叹,“你说她现在是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男人死了,婆家也不要她,有个娘家吧,还往外撵她,这闺女心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味呢。”

听到这里,周荣华怜悯之心顿起,“可怜见的,我得说说老三,以后一定好好对待人家。”

何晓霞抿嘴笑,“大娘,这话不用你说,我看三兄弟是个疼媳妇的,她媳妇睡觉这会子,他连大话都不让我们说,唯恐他媳妇睡不好。”

“咋,新媳妇睡觉了。”周荣华看向正屋,纳闷的问道:“这个点睡得什么觉啊?”

何晓霞解释:“她可能因为要生了,身子沉不禁累。”

周荣华:“要生了呀,知不知道摊什么时候?”

何晓霞说道:“就这几天吧,要不然她娘也不能这么急。”

一旁,瑞福也已经把事情经过解释清楚,石耕田听完后,脸色明显好看了,从担心变成了同情,“闺女摊上这样的爹娘也够不幸的。”

接着大家各司其职忙碌起来,何晓霞负责掌厨,瑞全打下手,周荣华想帮忙烧火,被何晓霞拒绝了,“大娘,有那么多人哪能用得着你这个有年纪人干活,瑞胜烧火就行,让瑞成弟兄两个陪你和大爷到屋里说话。”说着何晓霞冲她挤挤眼,“瑞福刚把人接回来,什么都不懂,你看着怎么跟他说说。”

“那成。”周荣华答应,说完,牵着小兰的手往屋里走。

思巧睡觉也不单单是因为身子乏,在这里,人和环境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陌生人之间哪里有那么多的话说,再说思巧也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去应酬别人,只好假借睡觉为借口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认亲宴 菜一道一道端上来,不一会儿就摆了满满一桌子,今天这桌菜比往年的年夜饭都丰盛,传菜的瑞胜可高兴了,上菜的空不耽误他捏着菜往嘴里丢,引得小兰、小海跟在他屁股后面转。

“都张嘴。”瑞胜笑眯眯的对两个孩子说。

两只小家雀急忙张大嘴巴,瑞胜往里各丢了一块肉,“香不香?”

“香!”俩孩子快速的嚼着,小脸上全是心满意足。

思巧早就醒了,听外面的声音是又来了好几个人,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们,只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但她又不好意思擎等着吃饭,纠结自己要不要起来帮忙。

“菜来喽――”瑞胜摆上蒸好的烧鸡,在嘴里嘬嘬手指头,问瑞福,“三哥,还有一道红烧鱼菜就齐了,三嫂还没醒吗?”

瑞福也感觉思巧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他推开一条门缝往里看了一下,“我去看看。”

思巧听见了,忙闭上眼睛装作还没醒。

“思巧。”瑞福轻轻的推了她一下,小声说道:“该吃饭了,别睡了,等吃完饭再睡。”

“嗯。”思巧睁开眼,正巧和瑞福迎个对脸,她急忙转开视线,“我这就起。”

“我帮你。”瑞福托住思巧的后背,帮思巧坐正后,忙着又蹲下帮思巧穿鞋。

看着瑞福的后脑勺,思巧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她多希望蹲在她脸前的那个人是孩子的亲爹。

思巧说道:“我自己来吧。”

“没事,你不方便,我来就行。”瑞福抬头,目光越过思巧的大肚子,冲她笑笑。

瑞福拿过旁边的袄贴切的帮思巧穿好,“外面冷,你刚从热被窝里出来,穿严实点。”

瑞福扶着思巧慢慢的走出里屋,饶是思巧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面对齐齐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还是难堪的垂下了头。

今天的她是新娘,但她却一点没有做为新娘的喜悦,她能感觉到,这些人都在看她的大肚子。

瑞福:“思巧,这是咱大爷和大娘。”

思巧抬头,快速的看了两个老人家一眼,“大爷、大娘。”

瑞福:“这是咱二哥。”

思巧:“二哥。”

瑞福:“这两个孩子是二哥的,小兰和小海。”

思巧冲着两个孩子笑笑。

瑞成推推孩子的后背,“快叫三婶。”

小兰甜甜的叫了声,“三婶。”

“三婶。”小海叫完人,指着思巧的大肚子对瑞成说:“爹,三婶的肚子里有小宝宝。”

“哦。”瑞成看看思巧,笑着对儿子解释:“那是弟弟,以后你就有小弟弟了。”

这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周荣华看着挺着大肚子,局促的站在那里的思巧心里一阵发酸,她走过来,将思巧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闺女,以后就好了,老三是个能干的,跟着他保证让你享福。”

“嗯。”思巧冲着这个慈祥的老人微笑了一下。

“来,快坐下。”周荣华牵着思巧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用手将她睡凌乱的发丝扶平,她端详着思巧的脸,夸道:“多好的孩子,我们家瑞福能娶到你也是他的福气,今儿个大娘来得急腰里忘了装钱,等回头大娘把见面礼给你补上。”

思巧忙说:“大娘,不用。”

“诶~哪能不用啊。”周荣华拍拍思巧的手,亲昵的说道:“这些都是该给的,你婆婆过几天家来,要是看到瑞福娶了媳妇,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菜齐了!”说话间,瑞胜端着一盘鱼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何晓霞和瑞全。

思巧还没有见过瑞全,瑞福又介绍道:“这是咱六兄弟,叫瑞全。”

思巧点头致意,“六兄弟。”她想站起来,周荣华忙说道:“你不用起,坐着就行。”

“三嫂。”瑞全喊了一声。

刚才在厨房里二嫂就告诉他了,三嫂是怀着身子嫁过来的,瑞全喊完人后,目光自然的落到了她的大肚子上。

“菜齐了,都坐下吃饭。”石耕田笑着招呼大家,在座的都是他的小辈,他和周荣华理所当然的坐在最上首。

“闺女,你和瑞福坐我身边。”周荣华冲着思巧招手。

“哎。”瑞福答应着,幸福的坐在思巧身边,不时的歪头去看他的小媳妇。

酒杯端起来,石耕田首先发言,“今天这杯酒,祝贺瑞福喜事临门。”老爷子说着把酒杯举向众人,“来,咱干了这杯酒,祝瑞福夫妻和美。”

“干杯!”男人们都端起酒杯,何晓霞与周荣华两人不会喝酒,端着茶杯也跟他们碰了一下。

三杯酒下肚,石耕田语重心长的说道:“瑞福啊,娶了媳妇呢,就表示一个男人终于成长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个男子汉在家里既是一把伞,也是一根顶梁柱,要给老婆孩子遮风挡雨,大爷对你的要求也不高,你以后只要当好这把伞、这根顶梁柱就行,夫妻过日子,没有巧,在的就是一个诚心,你一定要好好对待人家。”

“大爷你放心。”瑞福看着思巧温情的笑着,“以后家里的事,都是思巧说了算。”

“咳。”老爷子心想,得,事情说过头了,哪能所有的事都得女人说了算呀,这老三看来以后得是个怕婆子的,他咳了一声掩饰道:“大爷的意思是说,遇到大事还是两人商量着办,这你能明白不?”

“我明白大爷。”瑞福点头,“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回头还得麻烦您老。”

石耕田摆手,“我老了,操不了那个心,你们还是自己商量吧。”

小海人小坐不住,一个劲的乱动,瑞福拽下两个鸡腿,两个孩子一人给了一只,笑着说:“吃吧。”

有鸡腿占着嘴,小海终于老实了,偎在何晓霞身边专心的啃鸡腿。

周荣华可怜思巧,一个劲的给思巧夹菜,不一会儿,思巧面前的碗就满了,“闺女,吃块肉,看你瘦的,再吃快鱼。”

思巧因为怀孕,肚子里的孩子顶着胃,她吃不多,但周荣华给她叨了,又不好意思不吃,只好努力往下咽。

她这边碗里的菜下一块,周荣华就给她补上一块,思巧终于吃不下去了,忙说道:“大娘,不用夹了,我吃饱了。”

“这么快就饱了?诶~你看看你,吃的东西不如一只大公鸡吃的多,那哪行啊。”说着,老太太又夹了一块肉送过来,“自己家,别认生,多吃点。”

思巧忙推辞,“真的吃不下了。”

周荣华:“真吃不下了?”

思巧重重的点头,“吃不下了,吃不下了。”

女人们不喝酒,吃完饭就下了席,陪着思巧在里屋说话,周荣华与何晓霞两人把生孩子的经验都一一教给了思巧。

照顾思巧是个孕妇,两人也没和她说太久,陪她去了一趟厕所后,就让她先歇着了。

男人们都喝高兴了,一顿饭吃到很晚,人也喝多了。

饭后何晓霞帮忙收拾了碗筷,众人这才准备各回各家,瑞福扶着石耕田夫妻往外走,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周荣华避开人,再次对瑞福说道:“等思巧生了孩子,坐完月子,身体恢复好了,你再想别的事,她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动她,知道吗?”

瑞福酒醉的脸更红了,“我记住了,大娘你放心吧。”

“那就好。”周荣华点头。

送走所有的人,瑞福脚步踉跄的回了卧室,接着微醺的酒意,他趴在床沿,欣赏小媳妇的睡颜。

思巧的皮肤并不白皙,反而带点小麦色,但胜在年轻,脸上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

瑞福忍不住伸出一个手指头,轻轻的点在那充满弹性的小脸上。

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思巧惊醒了,她猛的睁开眼睛,正好和瑞福对视。

“啊――”思巧以为瑞福起了邪念,她惊恐的往后缩着身子,同时大叫,“你别别别碰我,我快生了,不能做那事。”

看小媳妇反应这么强烈,瑞福也吓一跳,他忙举起双手,“你别害怕,我没想那个,我就是想看看你。”

“真的?”思巧狐疑的打量着瑞福,他眼中的真诚让思巧心安不少。

瑞福点头,“真的,我保证。”

“哦。”思巧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我,我要睡了。”

“你睡你的。”瑞福指指小床,“一会儿我上那个床上睡。”

思巧忙闭上眼睛,表示自己已经睡着了。

瑞福怕吓到思巧,也不敢再看她,蹒跚着回到自己小床上,拉开被子盖好,不一会儿呼噜声就打了起来。

听到呼噜声,思巧终于放心了,她怔怔的听了片刻,终于抵不住袭来的睡魔进入了梦乡。

夜半时分,思巧的肚子开始阵痛,她怕打扰瑞福睡觉,忍着疼痛没有发出声音,渐渐的疼痛越来越频繁,痛感也越来越强烈,她终于忍不住发出**,思巧知道自己可能要生了,从没有生过孩子的她害怕,现在这个屋里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瑞福,她忍着痛喊:“石瑞福。”

瑞福喝多了,呼噜声继续打着。

“石瑞福――”思巧放高声音,“瑞福――”

第三百八十二章:发动 尖叫声惊醒了瑞福,他一个翻身坐起,慌忙拉开灯,一个健步奔到思巧床边,焦急的问道:“思巧,你怎么了?”

思巧吸着气,“我肚子疼,可能要生了。”

“啥!”瑞福麻了手脚,他一个大男人哪里经过这样的事啊,当即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可怎么办啊?”

思巧咬咬唇,忍着痛说道:“快去找村里的接生婆。”

“哦,哦。”瑞福急忙穿上衣服,出了家门才想起来,他不知道村里的接生婆住在哪啊,平时好像也听说过谁是接生婆来着,怎么事到跟前,怎么想不起来接生婆是谁了呢。

瑞福急得跳脚,拍着自己脑袋,怎么办?怎么办?

此时已近后半夜,月亮斜斜的挂在西边,凛冽的空气刺激的他脑子逐渐清明,对,先去找嫂子,想到这里,瑞福撒腿就跑。

万籁俱寂,月影婆娑,突如其来的砸门声惊醒了看门狗,“汪!汪!汪!”

更多的狗惊醒了,一时间狗叫声连成一片,何晓霞最先被吵醒,她瞪着眼侧耳细听外面的动静,思忖,“外头这是咋的了,是不是遭贼了?”

何晓霞踢踢瑞成的腿,“瑞成,瑞成,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瑞成今天喝的不少,酒精麻醉下睡的正香,外面那么大的动静他是一点没听见。

“瑞成,你快醒醒。”何晓霞又狠狠的踢了瑞成一脚。

瑞成吃痛,迷迷糊糊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你干啥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嘟囔着,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你快别睡了,你听听外面狗叫的这么凶,肯定有什么事。”何晓霞坐起来使劲摇晃瑞成。

“咣咣咣,二哥,二嫂,快开门哪――”瑞福使劲砸门,看门狗使劲叫唤。

瑞福急了,骂道:“狗东西,你别叫了,难道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再叫,等天亮了我就剥了你的皮!”

许是看门狗终于识别出瑞成的声音,又或是被剥皮的威胁吓住了,看门狗的叫声变成了呜咽声。

瑞福使劲高喊:“二嫂、二嫂,我是瑞福,快开门哪――”

何晓霞终于听出了瑞福的声音,“瑞成,是老三,老三这个点来砸咱的门肯定有急事。”她说着急忙慌的往身上套衣服,“你别睡了,我估计是老三媳妇要生了。”

“来了。”何晓霞快步跑到院子里,拔下门栓问道:“老三,是不是思巧开始发动了。”

大冷的天,瑞福急出一身的汗,何晓霞刚把门打开,瑞福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起来就跑,“二嫂,快!快!快!思巧要生了,赶紧去找接生婆。”

瑞福步子大,何晓霞跟不上,她跌跌撞撞的跟着瑞福跑了一段路,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她喘着粗气说道:“老三,你别急,生孩子没有生那么快的。”

瑞福急道:“嫂子,我看思巧疼得不行,得赶紧去找接生婆。”

“咱村哪有接生婆啊,卫家庄有一个,她男人姓武,都喊她武婶,咱村里人生孩子都是找她来接生。”

“那快去,咱也去请她。”瑞福说着,率先向卫家庄的方向跑去。

“老三。”何晓霞赶忙叫住他,“你咋听风就是雨啊,我光知道她是卫家庄的,不知道她家在哪住,当年我生孩子的时候是你二哥去请的人,你赶紧家走去喊你二哥,我先去看看思巧怎么样了。”

“我这就去。”

瑞福闻言转身就往回跑,何晓霞则跑去瑞福家。

思巧疼得躺不住,抱着肚子蹲在床边,她怕自己生孩子的时候弄脏床铺,疼痛的间隙,把瑞福睡的小床收拾了,只留一床草笘子在上面,准备生孩子的时候在这张床上生。

“弟妹,你咋样了?”

何晓霞急匆匆的推开门,思巧正跪在床前,头抵在枕头上与袭来的阵痛抗衡。

“嫂子。”思巧抬头,灯光下,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贴着一缕一缕的头发。

“什么时候开始的?”何晓霞忙上前将思巧架起来。

“疼了有三个多小时了。”思巧虚弱的将身子靠在何晓霞的肩膀上。

才三个多小时了,那就是刚开始没多久,思巧是头胎,骨缝开起来没那么快,何晓霞松了一口气,扶着思巧在屋子里面踱步,“你别怕,应该不会那么快生,这生孩子就要多走动,这样才生的快。”

“嗯。”思巧咬牙跟着何晓霞走,可是当阵痛再一次袭来的时候,她根本抬不动腿,“嫂子、嫂子,我走不了。”

思巧全身往下坠,一直秃噜到何晓霞的腿边,她抱住何晓霞的大腿,将脑袋死死的抵在上面。

思巧身子太沉,何晓霞根本抱不住她,只好任由她向下滑。

何晓霞已经生过两个孩子,她可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当时痛起来的时候,她可是哭天喊地的,恨不能把半边身子都舍了去。

思巧的坚强何晓霞看在眼里,她劝道:“弟妹,你要疼你就喊出来。”

思巧咬紧牙关,当阵痛过去,她抬起头咧开嘴,露出一个惨笑,“好了,不疼了。”

思巧何尝不想叫,但已经没有了能让她肆无忌惮撒娇的那个人,她怕给别人添麻烦,也怕叫起来惹得别人生厌。

思巧站起身子,扶着何晓霞的手臂在屋子里面绕圈子。

瑞福跑进瑞成的卧室,瑞成已经又进入了梦乡,瑞福急得去拽他二哥,“二哥,你快醒醒,二哥。”

瑞成终于被他晃醒了,他吐出一口酒气,迷迷瞪瞪的问瑞福,“老三,干啥急成这样?”

瑞福捞过旁边的大袄就往瑞成身上套,“二哥,思巧要生了,你快带我去找接生婆。”

“要生了?这么快!”瑞成终于清醒,他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刚蹬上棉裤腿,瑞福已经开始往他脚上套棉鞋。

“快走。”瑞成跑了两步,又不放心家里的两个孩子,他又折返回来,把两个孩子被窝掖严实了。

“走!”瑞成轻轻的带上门,领着瑞福向卫家庄赶去。

瑞成问:“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生就要生了?”

瑞福紧跟着瑞成的脚步,急得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掉,“我也不知道,半夜的时候开始疼的。”

瑞成安慰道:“你别急,女人生孩子没那么快,当年你二嫂生小兰的时候,可是用了一整天,对了,你二嫂呢?”

瑞福:“二嫂在我家陪思巧去了。”

瑞成:“那你更别急了,你二嫂都生了两个孩子,有经验了,该注意什么你二嫂会教给她的。”

瑞福:“哦。”

做接生婆的,经常会碰到半夜三更有人来请的情况,王芳早就习惯了,听见大门被人敲得咣咣响,她知道,又有生意上门了。

“当家的,你去开门。”王芳开始穿衣服。

武兴披着袄把人迎进来的时候,王芳也收拾停当了。

瑞成她认识,毕竟去了人家两趟了,王芳挎着包袱,里面都是接生的用具,“路庄的是吧。”

瑞成:“武婶子,这是我兄弟,是我兄弟他媳妇生孩子。”

王芳冲着瑞福点点头,从容不迫的说道:“走吧。”

王芳今年五十多岁了,个子不高,是个利落富态的小老太太,她所有的头发都拢在脑后,在上面挽了一个发髻,白皙的面庞上并没有多少皱纹,此时此刻,她紧抿着嘴,专心赶路。

此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早起的公鸡此起彼伏的啼叫着。

瑞福出来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他刚出来的时候,思巧都已经疼白了脸,这会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瑞福不放心,走的飞快,走着走着,就把王芳拉在了后面。

瑞福心里急,他跑回来,对王芳说:“武婶子,我背着你吧?”

“不用。”王芳摆摆手,“你要是急,你就先家去,我一会儿就到。”

瑞福:“我先家去有什么用啊,我又不懂。”

一看这沉不住气的样,肯定是第一次当爹,王芳笑道:“你别急,晚不了。”

瑞福心说真是火炭不落到谁身上,谁觉不着疼,“我能不急吗,武婶子,你不知道她疼成什么样。”

王芳:“你当生孩子有那么容易呀?生孩子都疼,婶子可见得多了,你就听婶子的,没事的。”

瑞福心急如焚,“武婶子,我还是背着你吧,这样还快点。”说完,他不由分说,直接蹲在王芳前面,背起老太太就走。

“你这孩子。”王芳拗不过瑞福,只好由着她背着自己。

“嫂子。”正在遛弯的思巧忽然站住了脚步,她低头看看裤腿,不好意思的对何晓霞说道:“我尿裤子了。”

何晓霞低头一看,顿时紧张起来,“那哪是尿裤子了呀,那是破羊水了,你快躺下,不然等羊水流干了,你不好生。”

何晓霞这么说,思巧更害怕了,“嫂子,那怎么办呀?”

何晓霞扶着思巧就往床边走,“听我的,你赶紧躺下,屁股垫高。”

思巧这个时候已经六神无主了,何晓霞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她还记得不能把人家的新床弄脏,急忙指着小床说道:“上那个床。”

第三百八十三章:生产 何晓霞往床上一看,腊月寒天的,上面只有一层草苫子,她立马断然拒绝,“不行,太凉了,你这一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生下来,这要是冻出病来可是一辈子的事,你等我找床褥子给你铺上。”

思巧忙摇头,“别,二嫂,我怕弄脏了。”

“什么脏不脏的,人重要还是东西重要?”何晓霞说着,手脚麻利的把思巧收到一边的褥子又铺了回来。

“来,快躺下。”何晓霞扶着思巧躺好,她左右看了看,想找一卷卫生纸将思巧臀部垫高,可找了一圈别说找一卷了,就找到几张纸草纸,这男人办事就是不行,家里都有女人了,而且还是个孕妇,怎么连卫生纸都不知道备着?现在人家马上就要生孩子,纸可是大事,但这个时间,商店都不开门,买都没地方买去,幸亏自己家里还有点,何晓霞低头对思巧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家走去拿纸去。”

思巧感激的冲何晓霞笑笑,“嗯,谢谢二嫂。”

瑞福和瑞成两个人,换着班背着王芳,一路小跑跑回路庄,不过对王芳来说,别看是让人背着,还不如自己走起来舒服。

“武婶,到了。”瑞福放下王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王芳站定,拍拍胸口,“哎哟俺的个亲娘来,可颠死我了。”

瑞福急忙引着王芳往屋里走,“婶,你往这走。”

此时天已大亮,何晓霞抱着两卷卫生纸跑了回来,看见三人,惊喜的说道:“武婶,你可来了,俺兄弟媳妇已经破水了,你再不来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什么?已经破水了?”王芳忙推门而入,“我先进去看看。”

“啥是破水呀?”瑞福不懂,想跟进去看,被何晓霞一把拉住,“三兄弟,你不能进,你赶紧去烧热水,再给思巧煮几个鸡蛋吃,还有,你抽空再去买几卷卫生纸来。”说着,她举了举手里的卫生纸,“就是这样的,还有小孩的褯子也没准备吧?你找找有不穿的衣裳没有,捡那软乎的洗干净,煮煮,晒干了,孩子生下来就得用,算了,这个我回家找找,看能找到小海小时候用过的不。”

何晓霞吧啦吧啦的交待了一堆,瑞福就记住前面几句,煮鸡蛋和烧热水。

“我这就去。”瑞福答应着,一头扎进厨房去准备了。

瑞成站在院子里,不知道需要自己做什么,他问何晓霞,“那我呢?”

何晓霞:“用不着你,你回家照顾好俩孩子就行,等孩子生下来我回去告诉你。”

瑞成:“那我走了,有什么事你想着去喊我。”

“走吧走吧。”何晓霞挥挥手,急忙跑进屋里,问刚给思巧做完检查的王芳,“武婶,怎么样?”

王芳倒出暖壶里的水洗手,“才开五指,还早呢。”

王芳甩甩手上的水珠子,说道:“你去找一个方凳来,就是你生孩子时候那样的,一会儿让她男人刷干净了,再用开水烫烫,烤干拿进来备用。”

“这就去。”何晓霞忙去堂屋,挑选了一把合适的板凳送到厨房,“瑞福,赶紧把凳子刷了,再用开水烫烫,烫好了烤干送到门口喊我。”

这生孩子还能用到板凳?瑞福感觉生孩子太神秘了。

王芳在屋里坐了一会儿,觉得越坐越冷,她可是还穿着棉袄棉裤呢,一会儿产妇下半身可一点布丝都不能穿,这个冷怎么能受得住?

王芳搓搓手,问道:“家里有炉子没有,赶紧把火点起来。”

“我去问问。”何晓霞又从屋里跑出来,“老三,家里有炉子没有?赶紧烧炉子。”

瑞福一个人过日子,根本没有想过冬天要生炉子取暖,也就是最冷的时候,用炭盆把屋里的寒气薰一薰,烧的炭也不是什么好炭,都是平时做饭没烧透的木材,一点一点攒下来的,他问道:“没有炉子,用炭盆行不行?”

何晓霞:“行吧行吧,赶紧的点着了送进来。”

瑞福忙着又去扒拉炭生火盆。

思巧是又困又冷又痛,不痛的时候她闭着眼睛就能睡过去,偏偏又冷得睡不着,好像刚迷瞪了一会儿,马上就又被阵痛疼醒。

火盆送进来了,但她还是没能感觉到暖和,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面打哆嗦。

王芳:“去告诉他男人,再准备一个火盆,还有问问他鸡蛋煮好了没有。”

何晓霞答应:“这就去。”

她跑到厨房一看,瑞福忙得手忙脚乱的,现在急需人手,她皱皱眉说道:“你先把鸡蛋煮出来,我去喊老五,老六过来帮忙。”

大冷的天,又是冬闲,瑞胜和瑞全上午基本都会躲在热乎乎的被窝里睡懒觉,何晓霞跑过来,敲敲两人的窗棂子,“老五、老六,别睡了,快起来!”

这个时辰,瑞胜睡得正香,嫌何晓霞聒噪,他翻了个身,用被子把头蒙起来,继续呼呼大睡。

瑞全揉揉眼,裹着被子把窗户推开一条缝,“二嫂,有啥事啊?”

何晓霞:“你三嫂要生了,你三哥忙不过来,你俩赶紧过来帮忙。”

瑞全立即清醒过来,“啥,昨天刚娶的媳妇,今天就要当爹了?那也太快了吧。”

何晓霞用嘴里的热气哈着手,“你别管这个了,我记得家里有个小炉子,你们放哪了,赶紧拿给我,这边要用。”

瑞全一跃而起,披着被子就下了床,“我这就拿给你。”

这个天,真是冷,呼吸间都能看到白气,何晓霞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来回跺着脚。

“二嫂,给你。”

何晓霞接过瑞全递过来的炉子,转身就走,“老六,你们快点啊。”

瑞全爬回床上,哆哆嗦嗦的穿衣服,“五哥,你快别睡了,咱三嫂要生了,二嫂喊咱过去帮忙。”

瑞胜从被窝里伸出脑袋,不情愿的说道:“她一个女人生孩子,咱能帮上什么忙啊?”

“我哪知道?”瑞全坐在床沿上开始穿棉鞋,“五哥,我先过去了,你快点。”

瑞胜将被子又裹紧了些,“你去吧,我随后就到。”

瑞全来了,瑞福终于松了口气,他正把锅里的鸡蛋捞到碗里,水太热,烫得他一个劲的甩手指头,“老六,你快过来帮我把锅刷出来,再烧上一锅开水。”

现在屋里生了两个炉子,思巧这才感觉到有了暖和气,阵痛的间隙能眯上一觉了。

到了中午,骨缝终于开全了,思巧按照王芳教给她的方法开始使劲。

实在是太疼了,思巧再也忍不住,她不禁叫出声来,“啊――”

瑞福在外面急得团团转,思巧这一嗓子,吓得他一哆嗦,忙站在门前问:“二嫂,思巧没事吧?”

“啊,怎么是站生!”王芳看着伸出来的一条腿,登时皱紧了眉头,她托住孩子的小脚,又给送进了宫内。

这种痛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思巧顿感五脏六腑都痛了起来,“啊――”思巧疼得眼泪鼻涕一齐往外流,她扭动着身子哭喊,“我不生了,我不生了――”

“你别乱动!”王芳严厉的说道:“你是站生,孩子脚先下来了,再疼你也得忍着,我给你调调。”

站生还有一个名字,就是难产,这弄不好要一尸两命的,何晓霞吓得脸都白了,她焦急的问:“武婶,这可咋办呀?”

王芳根本就没有时间回答何晓霞的问话,她将手伸进去,全神贯注把所有的感知都放到手上,一点一点的调整着孩子的位置。

刚开始思巧还能咬着牙配合,但也只是刚开始,现在她疼得恨不能一头撞死自己,“啊――疼死我了,让我死吧,我不想再受这个罪了――”

“你别动!”王芳气得用沾满鲜血的手在思巧的腿上扇了一巴掌,转头对何晓霞说道:“你过来帮忙掰住她的腿。”

何晓霞吓得心都突突了,当年自己生两个孩子的时候也没这么费劲啊。

“弟妹,你忍忍,等孩子生下来就不疼了。”何晓霞紧紧的抱住思巧的腿不让她乱动。

半响,王芳长舒一口气,“半响,你再试试。”

此时思巧命去半条,使出吃奶的劲孩子就是不下来。

瑞福煮了面条,送进来三碗,何晓霞忙吹着面条喂她,“弟妹,趁着不疼赶紧吃,吃饱了才有劲生。”

思巧疼得死去活来的,真恨不能伸手一把把孩子薅出来打上两巴掌。

阵痛又开始了,思巧抱着肚子开始尖叫。

“她二嫂,你把方凳拿过来。”王芳对何晓霞说道:“让她坐起来生,你在她背后扶着她。”

“哦。”何晓霞忙将凳子放到床边,又把两个炉子往这边扯了扯。

王芳:“扶她起来。”

思巧后臀部挨在方凳上,王芳将她的双臂扬起,让她反抱着身后何晓霞的脖子,指挥着,“听我的,吸气,呼气,吸气,用力,对就这样,使劲――”

思巧屏着一口气使劲往下用力,脸都憋成了紫红色。

王芳蹲在下面助她生产,终于,一个婴儿滑了出来,“生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答应 王芳托住孩子,长长的松了口气,“我接生了这么多的孩子,像你这么费劲的还真不多。”

现在已经到了傍晚,或许是母体产程太长,孩子憋到了,生下来竟然没有哭,王芳快速清理干净婴儿嘴里的粘液,又抓着两只小脚倒立,在那个小屁股蛋上拍了几巴掌,然后在孩子前胸后背揉一揉。

即使第一次生孩子,思巧也知道,孩子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如果不哭,就怕是有什么问题,思巧趔起身子,焦急的问,“孩子怎么样?”

“哇哇哇……”婴儿的啼哭声终于传了出来。

“好了,快把包被给我,给孩子包上。”王芳伸出手,等了半天不见包被递上来,她疑惑的看向两人。

从红梅逃走到现在,家里的事一件连着一件,都把该给孩子准备东西这件事给忘的一干二净,思巧求救的看向何晓霞,何晓霞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没有。

王芳见思巧还坐在方凳上,拧眉道:“你咋还坐在这呢,不冷啊,赶紧躺回床上去。”

孩子哭了,那就没事了,思巧感觉太神奇了,前一秒钟她还疼得死去活来的,就在孩子生出来的那一刹那,不疼了,她虚弱的倚在何晓霞的怀里,看着王芳手里小小的婴儿问道:“婶,是男孩还是女孩。”

“闺女。”王芳亲昵的点点婴儿的小鼻子尖,“是个小磨人精,看把你娘折腾的。”

何晓霞半托半架把思巧扶到床上,用被子盖好,“武婶,我们还没来得及给孩子做包被呢,先把孩子放到她娘怀里,让她娘搂着,我一会儿回家把旧的拿来。”

王芳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就是再穷的家庭,也都在孩子出生前把这些东西置办出来了,看这个家盖的房子,从底到上都是红砖,也不像是穷人家,怎么连这些东西都不知道置?

王芳摇摇头,把孩子放到思巧怀里。

思巧侧过身子,打量着这个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小小的婴儿,眼睛还没有睁开,红通通的一团,脸上全是皱巴巴的皮,都说女孩像爹,这话一点不假,她用手指碰碰孩子娇嫩的小脸,两行热泪从眼里洇出,思巧在心里默念,“建军,咱们有孩子了。”

王芳将东西都收拾到包袱里,捶捶老腰说道:“年纪大了,真是不服老不行了。”

“谢谢婶。”思巧抹去眼角的泪,感激的说道:“幸亏有你,你是俺娘俩的大恩人。”

“快别这么说,婶就是干这个的。”王芳坐在床沿边上,把接下来的注意事项相信告诉思巧,她帮着思巧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和蔼的笑道:“婶得走了,你有不明白的多问你嫂子,她是过来人,什么都懂。”

何晓霞忙回应,“弟妹,你放心,这几天我都在这陪着你。”

“嫂子,我让你费心了。”

思巧感激的看着何晓霞,从昨晚到现在,都是她陪着自己,跟她做伴,帮她收拾污物,要不是她,自己这一关也不是那么容易过去。

何晓霞拍拍思巧的肩,微笑着摇头,“跟嫂子还客气啥?”l

瑞福听到了婴儿的哭声,知道思巧生了,等何晓霞扶着王芳出了屋门,他忙迎上前,急切的问道:“武婶子,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王芳怕瑞福嫌弃闺女忙接着又说:“女孩好啊,先开花再结果,等下一胎,肯定就是个儿子。”

“闺女好,闺女好。”瑞福一个劲的点头。

思巧生闺女正和瑞福的意,要是儿子可就麻烦了,把他养大不说,还得给他盖房子娶媳妇,想想都亏的慌。

这老三,人家都要走了,谢礼不赶紧拿出来?何晓霞提醒道:“老三。”

“二嫂。”瑞福咧着嘴,不知道在傻笑什么。

“啧。”何晓霞冲他瞪瞪眼,“武婶要走了。”

“哦~”瑞福瞬间明白过来,幸亏上午的时候他又跑了一趟城里,又取了钱还买了一些必需品回来。

瑞福兜里有两个钱,但不知道该按什么标准给,唯恐给少了不好看,他正挠着脑袋纠结。

何晓霞急了,把他拉到一边,教给他,“咱这的都是包一个二十块钱的红包,再装上六斤挂面,六个大白面馒头,不过馒头你肯定没准备,也可以多给两个钱。”

“那行,只要有标准就行。”瑞福忙跑进屋里撕了一张红纸,查出二十五块钱包好了。

“武婶子,今天辛苦你了,这是二十五块钱,钱不多,是我的一点心意。”瑞福将钱递到王芳的手里,歉意的说道:“我娘不在家,我又什么都不懂,馒头也没准备,您别见怪。”

“这就行。”王芳满意的说道,二十五块钱,也不亏她忙活了这十多个小时。

思巧生的急,孩子的包被,褯子什么都没有准备,何晓霞回家一趟,把小海用过的小衣服、包被和褯子都拾掇出来,打成一个包袱,送到思巧这里。

何晓霞展开一个小包被,给小闺女穿上衣服,包成一个蜡烛头的样子,她说道:“这都是我儿子用过的,我洗干净放起来的,你别嫌。”

“哪能嫌,嫂子,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饭来喽――”瑞福煮了小米粥,里面放了鸡蛋和红糖,趁热端过来,对思巧说道:“快吃,小米粥最养人。”

“谢谢。”

经过这一夜,思巧对瑞福有了微妙的变化,要不是他,自己和孩子估计就危险了,思巧感激他,心理上对他也不那么排斥了。

“我抱抱她行不?”瑞福凑到何晓霞身边,看着她怀里的小蜡烛头说道。

何晓霞小心的将孩子递过去,“行啊,你会抱吗?”

“我会,小海小时候我可没少抱。”

瑞福摆好姿势,让小闺女舒服的躺在他的臂弯里,他用手指头点点孩子的小脸蛋说道:“我是你爹呦,你知道不?”

小闺女自出生还没有吃过东西,瑞福手指头点到脸上,她还以为吃的来了,舔着小舌头转着脑袋去找。

这么小的小儿,这么软的小身子,瑞福心里软成一片,“哎呀,二嫂,你看她是不是饿了?”

思巧:“肯定饿呀,思巧还没有下奶,饿也没有饭吃啊。”

瑞福心疼了,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挨饿,“二嫂,那找点什么喂喂她。”

“我让你买的奶瓶你买了吗?”

“买了,我拿给你。”瑞福把孩子交给何晓霞,转身出去拿了个奶瓶出来。

“给,二嫂。”

“炼乳呢?”

瑞福懵懂的眨眼,“二嫂,你没说买这个呀。”

何晓霞气笑了,“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买?行了,你赶紧把奶瓶刷出来,装点米汤试试她喝不喝。”

小婴儿真是饿了,温热的米汤一入嘴,立马紧紧裹住,不一会儿就吃饱睡着了。

周荣华也没想到,昨天还好好的呢,今天孩子就生下来了,一接到信,她就赶紧赶了过来。

瑞福成了村里的名人,毕竟头一天结婚,第二天就当爹,这样的事可不容易碰到。

接下来,思巧就要坐月子了,瑞福跑到城里,买了炉子,拉了车无烟煤回来,把屋子里面烧的暖烘烘的。

乡村里的风俗是孩子生下来就去她姥娘家报喜,女孩子九天,男孩子十二天,姥娘家的人要带着鸡蛋、面条、红糖什么的来送竹米。

第二天,瑞福想去给思巧娘家报喜,被思巧拒绝了,当天出门的时候,她可是说了,让黄杜鹃就当没生她这个闺女,总不成,话刚出口,还热乎着呢,就让瑞福去打自己的脸。

何晓霞在思巧这里照顾了她三天,三天后,确认该教给瑞福的瑞福都学会了,她才回了自己的家,只是每天带着两个孩子过来转上一圈。

九天,是小闺女送竹米的日子,要是放在别的人家,这一天应该是热闹的,娘婆两家的人相距一堂,共同为新生的小生命送上祝福。

思巧虽然恨上了娘家人,但真面对没有一个娘家人在场的场面,心里还是酸楚一片,何晓霞看到这种状况,不禁对这娘俩更多了一分同情。

周荣华备好了见面礼,连思巧的喜礼一块都给了她,自己带着肚子嫁过来,生下来的孩子和这家人可没有一点关系,但这家人并没有因为这个慢待她,这让思巧受伤的心感觉到了温暖。

瑞福倒是很重视这天的,他去镇里买了些肉菜回来,做了一大桌子菜,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

晚上,客人都走光了,思巧纠结了片刻,还是把瑞福叫到自己的身边。

“瑞福。”思巧带着小心看着瑞福的脸色说道:“当时我从杨里庄走的时候,我婆婆说了,如果生的是个男孩子,就把孩子给他们送回去,他们养着,要是生是闺女,孩子送回去也行,我自己留着养也行,这个孩子我想留着,你看行吗?”

月窝里的孩子是一天一个样,小闺女也早就不是刚出生时候的样子,她的头发又密又长,眼睛乌溜溜的,瑞福最喜欢逗她玩,别看短短的九天,瑞福已经对这个小婴儿生出父女之情,他立马点头答应,“行,那咱就养着。”

第三百八十五章:报信 孩子不见面的时候,思巧是想着把孩子送给她爷爷奶奶来养,毕竟那是孩子的至亲,肯定会疼爱他,跟着自己,爹又不是亲爹,等自己再生了孩子,怕这个孩子会受忽视,受委屈,但自孩子出生的那一刻,看着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思巧舍不得了,她想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亲自扶养她长大。

思巧忐忑,毕竟现在连她都是需要瑞福来养活,她不知道瑞福是不是甘心情愿养这个孩子,在瑞福同意的那一刹那,思巧的心顿时踏实了。

这几天,瑞福没有出去收破烂,他天天在家伺候思巧月子,做饭,洗褯子,孩子哭的时候哄孩子,思巧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不知不觉的,她对瑞福的称呼也变了。

“三哥,谢谢你。”思巧感激的说道。

“客气啥?这也是我闺女。”瑞福脑袋对着小闺女一点一点的,“对吧,闺女。”

小闺女对视着瑞福,忽然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快看,快看,咱闺女笑了。”瑞福急忙抱着孩子凑到思巧面前。

思巧探过脑袋一看,也跟着笑了,“三哥,你给闺女起个名吧。”

“起名啊,这可得好好想想。”瑞福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一个大老粗,起不了好听的名字,我先起一个小名,大号等我找个文化人来起。”

思巧点头,“那也行。”

瑞福:“都说贱名好养活,村里的小小子叫狗剩,黑蛋的有好几个,闺女叫这个不好听,我想了几个你挑挑。”

思巧:“你说吧。”

瑞福文化不高,脑子里想到的都是平时能接触到的东西,“豆豆,小禾,还有小米,这些东西都是庄稼,闺女长大了不缺饭吃。”

“我看就叫豆豆吧。”思巧指着闺女的眼睛说道:“你看她的眼,乌溜溜的像两颗黑豆。”

“那行,就叫豆豆。”瑞福嘴里啧啧的逗着孩子,“豆豆,豆豆,咱有名字了,以后就叫豆豆了。”

思巧倚在被子上温柔的笑着,她能看出来,瑞福对孩子那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

豆豆玩累了,打个小哈欠,眨眼间就睡着了。

瑞福羡慕的亲亲豆豆的小脸蛋,笑着说:“小孩子真幸福,整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一点心思都没有。”

“她那么小,任务就是吃饭、睡觉、长个子。”思巧接过闺女,小心放在自己身侧,看了会女儿如花的睡靥,抬头对瑞福说道:“三哥,我想求你一个事。”

瑞福问,“什么事?”

思巧说道:“你能不能到杨里村去一趟,告诉我之前的婆家,就说我生了一个闺女,准备放在自己身边养着。”

“去杨里村啊。”瑞福有些为难,说实话,他真不想去,因为别人问起他是谁的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直接告诉他们自己是思巧现在的男人?这样说也行,就怕她婆婆一家心里不舒服。

思巧现在最会察言观色,别人脸上一点小变化她都能感觉出来,瑞福这个样子,明显就是不情愿啊,她忙又说道:“三哥,你要为难就算了,等我出了满月自己去也行。”

瑞福是真心不想思巧再跟前婆婆家有什么牵扯,如果她能把之前的那个家忘得一干二净更好,他想了想说道:“别了,还是我去吧。”

谭建军家也好打听,毕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上过报纸的人家,在村里随便问一个人,都能把他们家的地址详细的告诉你,有那热心的恨不能直接带路。

自从谭建军出事后,谭家的生气仿佛跟着谭建军一起去了,家里面死气沉沉的,这都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一,再过两天就是小年,要在往年,家里都开始忙年了,今年不同,谭家三口人整天窝在家里面,别说忙年了,活着都没精神。

谭大爷每天必做的事就是抽烟、叹气、发呆,谭大娘则是躺在床是垂泪,家里的一切都压在了红珠的肩膀上,照顾父母亲,开解两位老人。

但白头人送黑头人这样的痛,哪里是说开解就能开解了的,两个老的不疯已经不错了,仅仅半个多月的时间,两位老人飞速衰老下去,原本还算挺拔的腰板弯了,头发更是眼见的白了。

“你找谁?”红珠警惕的打量着这个陌生人,来人二十八九的年纪,人站在门口,眼睛却不老实,贼眼兮兮的一直想往院子里看。

“妹子。”瑞福局促的笑笑,“这是谭建军的家吧?”

“你问我哥干什么?”红珠狐疑的上下打量着瑞福,这个人既然知道大哥的名字,那他肯定是认识大哥的,可他既然认识大哥又怎么可能连这是不是大哥的家都不知道?而且,大哥的朋友她基本上都认识,怎么没有见过这个人?

瑞福被她审视的不自在,“你爹娘在家不,我找你爹娘有事。”

这时候,已经有人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瑞福不想站在别人的目光下,说道:“妹子,我能先进家不?”

红珠不动,“你到底有什么事,跟我说就是。”

瑞福挠挠头,“咱还是院子里说吧,我看那几个人不怀好意。”

红珠跨出院子,不满的瞪了那几个人一眼,就是这几个人,整天价的唯恐天下不乱,哪里有热闹往哪里钻。

红珠点了一下头,“进来吧。”

这就是思巧原来的家呀,布局和大多数家庭都一样,三间正房加两间配房,不过他们家正房用的可不全是红砖,只是地基半米以下用红砖砌垒,再往上就是土坯了,自己老宅子那边就是用这种方法盖的屋子,想想老宅子穷成那样,看来谭建军家也是够穷的。

瑞福:“你爹娘在家吗?”

红珠掩上院门,率先往屋里走,“我爹在屋里,你跟我来。”

屋子的正中间,坐着一个老头,老人头须皆已花白,人瘦的颧骨凸起,混浊的眼睛深深陷在眼眶里,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抓着一个旱烟袋,烟嘴咬在嘴角边,微张的嘴巴里露着薰黄的牙齿。

思巧:“爹,这个人说找你有事。”

谭大爷脑子有些迟钝,他看着瑞福,片刻才问道:“你是谁呀,找我什么事?”

这人怎么会这么老?瑞福忙上前两步,“大爷,你不认识我,我来是替别人带个口信的。”

“谁呀?”

瑞福:“宋思巧。”

红珠在一旁忙问道:“我嫂子让你带什么口信。”

瑞福:“宋思巧生了一个闺女,她让我过来告诉你们,说孩子她准备自己养就不送过来了。”

红珠知道思巧快生孩子了,但她不知道思巧生产的具体日子,这一听思巧已经生了,她还挺惊喜的,“我嫂子生了?什么时候生的?”

瑞福:“初九那天生的,已经送过竹米了。”

一直到今天,谭大爷还报着一线希望,他希望思巧能生个儿子,那他这支的烟火就断不了,没想到,思巧竟然生的是丫头,完了,他谭茂学成了绝户头了。

谭大爷握着烟袋杆子的手抖了起来,他强作镇定的去抽烟,没想到,烟袋嘴子打得牙齿咯咯响。

瑞福正跟红珠说话,听到咯咯咯的响声,转头一看,老爷子的泪水已经流了满脸,他忙走上前,弯下腰关心的问道:“大爷你没事吧?”

“爹,你怎么了?”嫂子生孩子了,爹怎么还哭了呢,红珠忧心的抚着老爷子的后背,一手帮他擦眼泪。

谭大爷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悲怆,“我没事,红珠你替我送客人出去。”

红珠对瑞福已经没有了警戒之心,她感激的对瑞福说道:“大哥,谢谢你过来送信,不知道你是我嫂子家什么人,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啊。”

自己是人家嫂子什么人呢?不能直接说是她男人吧,人家大哥才走多长时间,要知道嫂子这么快就改了嫁,好像不是太好吧,看老爷子刚才那个样子,一大把年纪了,哭得满脸都是泪水的样子,真是凄惶的很,我就别再往人家身上捅刀子了。

瑞福想到这里,他抿抿嘴说道:“我跟你嫂子是一个庄的。”

这话可一点都不假,可不就是一个庄的吗。

一直等到红珠把门关上,谭大爷再也忍不住了,他像牦牛一样哭出声来,“老天爷啊,你这是要绝我谭家啊――呜呜呜……”

谭大爷很少这样肆无忌惮的哭,他这一哭,倒把里屋的谭大娘吓一跳,谭大娘爬起来就往外屋跑,她躺的日子有点长,这猛的一起,头发晕腿发软,“他爹,你咋了!”谭大娘强撑着身体走到谭大爷的身边,她闭闭眼,等脑中的眩晕感过去。

谭大爷涕泪横流,“老婆子,思巧生了个闺女,谭家到我这一支断了,咱们成了绝户头了呀――”

谭大娘听到这里,腿一软,扑通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拍着大腿哭了起来。

可怜红珠一个十多岁的少女,刚回到屋里就被爹娘吓到了,她劝劝这个,安慰安慰那个,最后没法了,也张开大嘴陪着父母一起哭。

第三百八十六章:看妹妹 这些年,瑞福也攒了几个钱,思巧坐月子期间,只要听说孕妇吃什么好,他就去买回来做给思巧吃,思巧呢,又吃不多,瑞福怕坏了就跟着吃,结果,思巧没见胖,他倒是生生胖了一圈。

王英从娘家回来后,这才知道瑞福娶妻的前因后果,怪不得一直没见新媳妇过来,原来人家还在坐月子,王英急忙到村里的小卖铺去买了十斤鸡蛋。

王英在十里八乡的也算是名人,当年宣传队各个村子里巡回演出,如果她在这个村子里演的是李奶奶,那村民和她打招呼的话就是:李奶奶来了,她演的是里铁梅,别人称呼她就是:李铁梅来了。

王英离开宣传队已经很多年了,但乡亲们还牢牢的记着她。

王英听见有人在路边小声嘀咕,“呦,这是李铁梅吧?”

“嗯,我看像。”

王英定睛一看,认识,石大勇一个已经出了五服的亲戚,她唤作小奶奶的。

“小奶奶,是我。”王英顿住脚步,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呦,还真是你啊,你刚才过去的时候我看着就像你,没敢认。”小奶奶忙走过来,扯着王英的手上下打量着她,感慨的说:“我都好几年没见你了,都变样了。”接着又指着刚才和她说话的人道:“这是你杨嫂子,你不记得了?”

王英:“记得,记得,我和大勇结婚的时候杨嫂子还来了,这能不记得吗,杨嫂子,这几年还好吧?”

杨嫂子笑着说:“好,妹子你这是干啥去了。”

王英举举手里的鸡蛋说道:“俺三兄弟媳妇正在坐月子,我买十斤鸡蛋去看看她。”

听到王英说瑞福媳妇,小奶奶和杨嫂子两人脸上都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快去吧,回头没事了,我就找你说话。”

“那行,小奶奶,杨嫂子,抽空家来玩啊。”

等王英走远了,杨嫂子对小奶奶笑笑,揶揄的说道:“我说石老三这个媳妇说的值,娶一送一,进门就当爹。”

石念就是王英的小尾巴,王英去哪,他就得跟到哪,王英去买鸡蛋这一会儿,石念一觉醒来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妈妈,那他能愿意了吗,当时就咧开大嘴哭了起来。

做为家里最小的孩子,石念可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他不高兴,石可忙带着两个妹妹去哄他,石念也够犟的,谁哄都不好使,就坐在院子里冰凉的土地上哭。

孙秀芳心疼孙子,天儿这个冷劲的,你就是穿着棉裤,那寒气也能从地上渗上来,她忙抱起石念说道:“我的祖宗来,你要哭屋里哭去,坐到床上哭去,这腊月寒天的,你坐在这哭,要是冻出个好歹来可咋弄?”

石念根本不听劝,他拧着小身子一个劲的往下秃噜。

孙秀芳好不容易把孙子抱进屋,没想到她一撒手,石念又跑出去了,不光跑出去,还坐在原来的老地方继续哭。

孙秀芳追着孙子又抱回屋好几次,但石念就非得跑回外面哭不可,孙秀芳气得哭笑不得,她点着石念的脑袋骂道:“你个犟种,你说你随谁!”

孙秀芳赌气不管石念了,由着他哭去。

石念哭得满脸都是鼻涕泡泡,震天动地的嚎哭声老远都能听到,儿子这没好哭的声音把王英吓一跳,她拎着篮子就往家跑,进门一看,我的个乖来,儿子就坐在溜地上,大冷的天,鼻涕眼泪糊满脸就没有一个人过问,当即王英心里一阵难受,这没爹的孩子就这么不受人待见吗?

王英快步奔到儿子身边,鸡蛋筐子往旁边一放,一把抱起儿子,这边给儿子擦眼泪,那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念念,谁欺负你了,你咋坐这哭呢?”

妈妈终于回来了,石念抱着王英的脖子委屈得眼泪爬叉的,“妈,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带我?”

王英捂着儿子冰凉的小脸蛋,把他抱进屋,不满的对孙秀芳说道:“娘,你咋由着念念在外面哭呢,你看看小脸冻得,冰凉冰凉的。”

孙秀芳转头,对王英说道:“俺的个娘来,你说念念小人儿这么点,脾气咋那么犟嘞,一眼看不见你,那就翻了天了,是怎么哄都哄不好了,我抱回他来,他就再跑出去,还非的在那一个地方哭,俺是招呼不了了。”

石念哭得噎疙瘩,他一抽一抽的说:“谁叫妈妈不带我。”

原来是这样,“这孩子。”王英亲亲儿子的小脸蛋,哄道:“妈买鸡蛋去了,别哭了,一会儿带你去看小妹妹。”

“妈,我也去。”石想扯扯王英的一角。

安安也忙说道:“我也去。”

孙秀芳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的是刚蒸出来的枣馍,她笑眯眯的说道:“都去都去。”

按理说,她这个当老婆婆的就该去伺候儿媳妇的月子,但让瑞福拒绝了,这离过年也没几天了,今年头年他不准备出工了,而且伺候思巧也伺候了二十多天,他也顺手了,和思巧处的也不错,才不想娘过来当电灯泡呢。

瑞福刚把褯子洗出来,正在往绳上晒,从外面叽叽喳喳的进来一群人。

石念跑的最快,他奔到瑞福的腿边,仰着小脸道:“三叔,我们来看小妹妹。”

“来看小妹妹呀。”瑞福蹲下身子,把小侄子抱起来,“小妹妹在屋里呢,三叔带你们进屋去看。”

“嫂子来了。”瑞福冲着王英笑道:“我正想着哪天请你们过来吃顿饭呢。”

王英把鸡蛋筐放到瑞福身边的台子上,自己帮着把褯子往绳上凉,“弟妹坐月子,不知道该买啥,就买了鸡蛋,你给弟妹做着吃。”

瑞福:“嫂子,你人来就行,还买啥东西嘞。”

王英笑笑,擦干净手上的水渍说道:“走,我们看看三弟妹去。”

“思巧,这是咱大嫂。”瑞福介绍道:“大嫂,她叫宋思巧。”

瑞福弯腰把石念放到豆豆旁边,慈爱的摸摸石念的脑袋,说道:“去和小妹妹玩吧。”

石可姐妹三个也过来,四个小孩趴在床沿,围着豆豆说话。

思巧急忙坐直身子,腼腆的笑笑,“娘,大嫂,你们来了。”

“你躺着,不用起。”王英忙去扶思巧的肩膀。

思巧:“没事,天天躺着,累得不行。”

“奶够吃吧?”王英坐在床边问道。

思巧有些害羞,“够吃。”

王英:“够吃就好,大人孩子都少遭罪。”

这是思巧和王英第一次见面,也许是两人经历过同样的事,她对王英竟有几分亲切感,“大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英随口说道:“回来几天了,我娘年纪大了,我一年到头也就回来这一次,回来就想多陪陪她,一直在娘家来着。”

王英说这话也是有口无心,说完就后悔了,心说,听说这三弟妹和她娘家闹得怪僵,豆豆送竹米那天娘家一个人都没来,我提娘家干什么呀。

果然,王英话音刚落,思巧脸上的笑就变得勉强了。

王英急忙转移话题,“哟,三弟妹,你家豆豆吃的可真好。”

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基本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王英提到豆豆,思巧立马将刚才的不愉快忘的一干二净,她看着豆豆,脸上全是慈爱,“嗯,我奶水好,这孩子又能吃。”

二十多天的豆豆,小脸白嫩嫩、肉嘟嘟的,这会子正裹着大拇指吃的啧啧作响。

“来,大娘抱抱。”王英将豆豆抱在怀里,笑着夸道:“哎呦,还怪压手来,看着哪像二十多天的孩子呀,你就是说满月了都有人信。”

王英颠颠手里的小婴儿估摸着说:“这得都十来斤了吧?弟妹,你们给孩子称过了吗?”

“没有?”思巧摇摇头,“这孩子自下生就没有称过重量,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有多重了。”

王英诧异,“弟妹,孩子出生都给称体重的,你们咋没称呢?”

孙秀芳忙在旁边说道:“小卖铺肯定有称,你等我去借过来,咱给豆豆称称。”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盘称回来了。

要称妹妹了,这对四个孩子来说那可是个新鲜的游戏,尤其是石念,把他给景景的,一个劲的围着豆豆打转转。

王英小心翼翼的把豆豆放到称盘子上,放完她还不放心,手放在称盘子下面虚托着。

孙秀芳拎着称,码着称盘星,“哟,还不轻来,带包被九斤二两,去了包被也得有八斤多。”

王英在心里算了算,说道:“小孩下生头一个月能长两三斤,这二十多天了,弟妹你奶水又好,估计这孩子生人的时候也有六斤多。”

石念等王英把豆豆抱起来,自己赶忙趴到称盘子上面嚷嚷着说:“奶奶,你称称我,看我有多重了。”

孙秀芳借来的这个小称最多也就打个十来斤,念念这个头,一看就超重,哪能打得起来呀,孙秀芳也不说不行,她装模作样的拎起秤杆子,秤砣在上面扒拉几下,笑道:“哟,我家念念真是厉害,都三十斤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上年坟 石念等王英把豆豆抱起来,自己赶忙趴到称盘子上面嚷嚷着说:“奶奶,你称称我,看我有多重了。”

孙秀芳借来的这个小称最多也就打个十来斤,念念这个头,一看就超重,哪能打得起来呀,孙秀芳也不说不行,她装模作样的拎起秤杆子,秤砣在上面扒拉几下,笑道:“哟,我家念念真是厉害,都三十斤了!”

可把念念高兴坏了,逢人便说:我三十斤了。

村里的风俗,过完小年以后,大年初一之前,需要去到祖坟那里上年坟,请故去的亲戚回家里过年。

往年都是瑞成和几个兄弟商量一个日子,兄弟几个一起去,今年情况特殊,瑞成和瑞福都搬出去单过,各忙各的,谁也没把上年坟这个事挂在心上,眼看眼的明天就大年三十了,年坟还没有上,瑞成过来的时候提了一句,“娘,咱家还没上年坟呢,你看咱们是今天下午去好,还是明天上午去合适?”

“这都几了,你们连年坟都没有上?”孙秀芳登时急了,她忙问道:“香烛纸钱都买了没有?”

瑞成拧了一把冻出来的鼻涕,直接在地上擦擦手指头,“还没来得及买呢。”

“连这都没备?”孙秀芳气急,“那你还站这干什么?赶紧去买去呀!”

瑞成没搬出去的时候吧,觉得自己和兄弟们都是一家人,香烛纸钱的也花不了几个钱,每年他就把这个钱掏了,但自打他一搬走,心里和兄弟们就有距离了,他跟自己的老婆孩子才是一家人 ,兄弟们对他来说只能算是亲人,年年都自己拿这个钱,他心里有些不愿意,心说:“祖宗又不是我一人的祖宗,干嘛年年让我掏这个钱?”

瑞成心里这样想,但当着王英的面又不好意思这么说,他摸摸口袋,面露遗憾,“娘,我忘了带钱了,要不你等我回家拿去。”他虽这么说,脚底下却还是不动。

“你别回家拿去了,我这有。”王英从衣兜里掏出五块钱递给瑞成,“五块钱,够不够?”

“够了,够了。”瑞成忙接过钱。

上坟用的蜡烛,小卖铺里卖二毛钱一根,火纸就更不值钱了,一大捆也用不了两块钱,再买几把香,五块钱只多不少。

瑞成捏着钱,“那我去买去了。”

孙秀芳摆手,“赶紧去吧,趁天不黑你们兄弟几个把坟上了。”

石大勇活着的时候都是石大勇带着弟弟们去上年坟,石大勇走后,王英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到上年坟,王英对孙秀芳说道:“正好,等会儿让念念跟他几个叔叔一起去,让他好好的给他爸爸磕几个头。”

之所以只让念念跟着去上坟,而不是让更大一些的石可姐妹去,主要还是跟乡里的风俗有关,这里的女儿家是不能去上年坟的。

瑞全在旁边听到了,他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石大勇这些年一直没有入祖坟,前些年放在灶房,瑞福把灶房占了之后,把他给挪到孙秀芳床底下去了。

没多长时间,瑞成拎着一竹篮的香烛纸钱回来了,进门就对瑞胜说:“老五,你别坐着了,赶紧去把你三哥喊来,咱把坟上了。”

天冷,王英想让念念跟着去,又怕冻着孩子,她找出一个大围巾,把念念脑袋包严实了。

瑞成不知道念念要跟着自己去上坟,他还以为王英要带孩子出去,随口问道:“嫂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王英给念念整理着棉袄,“我不去哪?是想让念念跟着你们去上坟。”

瑞成说道:“念念那么小,不用去了吧,我们几个兄弟代表就行了。”

王英站起来,抿抿嘴,“我不是觉得念念这么大还没给他爸爸上过坟呢吗,你们带他过去,也让你大哥看看他儿子长多高了。”

“大哥……”瑞成脱口而出,话说半截又急忙顿住,他看向瑞全,瑞全正在看他,很显然,这个事老六也没有跟大嫂说。

王英牵着儿子的手把他领到瑞全身边,蹲下身子叮嘱道:“乖儿子,跟着你六叔啊。”说完抬头对瑞全笑笑,“六子,这孩子皮的很,麻烦你看着他点。”

瑞全忙点头答应,“嫂子,你放心。”

王英叹口气,说道:“你大哥走了也有三年了,按咱老家的风俗,三年要正儿八经的过,我们在外面,家里的事多亏你们操心了,等过完年,咱商量商量,怎么给你大哥过三年。”

人是感情动物,处的久了自然而然的就处出了感情,瑞福对思巧那是掏心掏肺的好,把思巧娘俩伺候的那叫一个周到,思巧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这二十多天下来,心已经被瑞福捂热了,她对瑞福充满了感激之情,言语间也随和亲切。

瑞福很享受这样的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哦,虽说他和思巧还没有圆房,但热炕头倒是真的,思巧没过来的时候,他冬天可基本上都不生火,每天晚上睡觉都是躺在冰凉的被窝里,半天暖和不过来,现在虽然还是自己睡,但屋里暖洋洋的。

瑞福没事就和思巧待在一个房间里,两人说着话,一起照顾孩子,瑞胜来喊他的时候,他还舍不得出门呢,但祭祖是大事,老一辈人不是都说了吗,要想过的好,勤往坟上跑,祭祖是一定要去的。

人到齐了,瑞成拎着篮子往外走,念念在几个叔叔身边蹦蹦跳跳的,他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上年坟是怎么回事呢,不过妈妈说了,让他给爸爸好好的磕几个头,念念认为,磕头一定是个好事情,因为每年过年他给奶奶和妈妈磕头的时候都能收到压岁钱。

瑞成带着众兄弟在前面走,王英牵着石想的小手和孙秀芳在后面送,石可和安安嫌外面冷,没跟着出来。

都要出大门了,念念还跟着往外走,瑞福笑着拦住他,“念念,你跟妈妈回去吧,外头挺冷的。”

念念一闪身,转过瑞福,抓住瑞全的手,歪着小脑袋说道:“三叔,我跟着你们去,我要去给爸爸磕头。”

瑞福没做他想,直接说道:“你爸爸又没埋在坟里,你去找谁磕头?”

瑞成和瑞全听了,忙去转头看向王英,王英正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弟兄几个,都说入土为安,人都死了三年了,怎么可能还在外面放着。

王英不敢相信,她追问一句,“瑞福,你刚才说什么?你大哥没埋在祖坟里?”

瑞福刚从热乎乎的房间里出来,这会子感觉到有点冷,他缩缩脖,把手抄到袖筒里,“对呀,大哥回来后一直就在家里放着呢。”

气氛凝滞了,王英看着这四兄弟不做声,瑞成则把目光放到别处装不知道,瑞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不敢多说话。

“为什么。”王英咬咬唇,“为什么你大哥走了那么久,不让他入祖坟。”

瑞福说的理所应当,“哪有为什么,咱家那么穷,哪有钱办丧事啊。”

这哪里是理由,这分明是一把小刀再往王英心窝上捅,她抓着胸口,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哽咽的对着身边的孙秀芳说道:“娘,大勇活着的时候为这个家出了多少力,怎么他死后连一个葬礼都不配有,家里穷,难道家里穷的连去祖坟里挖个坑砌个墓的钱都没有?”

孙秀芳这些年一直跟在王英在外面,她也没想到大儿子到现在还在外面放着,王英问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张张嘴,只吐出一个叹息来。

如果石大勇站在她的面前,王英真想薅着他的脖领子,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就是他掏心掏肺的兄弟,这就是他自己宁可吃糠咽菜也要顾及的家。

王英说完,转身就跑进了屋,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会当着这几个人的面骂他们白眼狼,老四老四那样,原本以为这几个是好的,没想到也是那么薄凉,真不知道他爷爷奶奶是怎么教育自己这几个孩子的。

王英扑到被子上,开始嚎啕大哭,“大勇,大勇你瞎眼啊――”

妈妈又哭了,石想眼泪来得最快,豆大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哇哇哇――妈妈妈妈――”小女孩跟着王英的脚步跑进屋,站在母亲腿边跟着哇哇哭。

刚才还好好的,妈妈怎么突然哭得这么伤心?石可和安安忙从屋里跑出来,就见院子里的叔叔们正面面相觑。

“奶奶,我妈妈怎么了?”石可忙问孙秀芳。

孙秀芳点着几个儿子,老太太真不知道该说儿子们什么好,“你们,你们哪――”

石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显而易见,一定是几个叔叔气到了妈妈,她瞪了几个叔叔一眼,转身去找王英。

“妈――妈――”石可爬上床,抱着王英的脑袋,“妈妈,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叔他们欺负你了。”

王英边哭边捶打着被子,她抬起脸,恨声说道:“他们没有欺负我,他们欺负的是你们的爸爸!”

第三百八十八章:伤心 孙秀芳看着几个儿子就生气,给大勇砌个墓,也就是买点水泥用点砖的事,能用几个钱?

这老二和老三家房子都盖起来了,再说是因为穷没有把他大哥入土,这理由也太勉强。

孙秀芳寒着脸冲着孙子招招手,“念念,到奶奶这来,你不用去了。”

念念乖乖的过来抓住孙秀芳的手,仰头问奶奶,“奶奶,我妈妈为什么哭?”

孙秀芳摸摸孙子的脑袋,瞪着几个儿子道:“还站在干啥?还不赶紧去!”

瑞成如获大赦,拎着篮子一溜烟的跑了,路上,还愤愤不平的对三个兄弟说:“真是的,大哥不入土也不能全怨咱们呀,他们也没说呀。”

上坟也挺快,挨个坟头烧了纸,磕了头,请祖宗回家过年的话说上几遍,仪式就算结束了,弟兄四个回到村口,瑞成心说:我才不回去找那个头疼呢,他竹篮递给瑞全,找了个借口,“我家里还有事,今天就不去老宅那边了,六子你给娘和大嫂说一声,告诉他们,明天我带你二嫂和孩子们过去。”

路过瑞福家的时候,瑞福自然而然的进了自己的家门,他对两个弟弟说道:“你三嫂和孩子离不开人,我也不去那边了,明天晚上我再去。”

瑞全和瑞胜回到家的时候,王英还在哭,她边哭边对孙秀芳数落,“娘,你也知道当年大勇活着的时候咱过得什么日子,全运输队没有像咱家吃的那么孬的,要说大勇不挣钱倒也罢了,可大勇不挣钱吗?他的工资在队里可算得上高工资,他挣的钱哪去了?不都贴补到老家来了吗,临了倒好,他死后连一个墓坑都舍不得给他砌一个!”王英捶着胸脯,”老天爷呀,亏心哪――”

孙秀芳在旁边急得直转圈圈,好吗,大的哭小的叫,家里要乱成一锅粥了。

“英子,你别哭了,我看主要是家里没有拿主意的人,没人操待这个事,正好今年是三年,等过完年,咱找一个日子,连入祖坟带三年一块办。”

瑞胜和瑞全兄弟俩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在院子外面坐下了,这时候宁可挨冻也不能进屋呀。

王英哭了好一会儿,待心中的怨气发泄出来,她慢慢止住哭声,她心里明白,事情已经这样了,哭又有什么用?

“娘。”王英吸吸鼻子,“你知道大勇放在哪儿了吗?”

孙秀芳苦着脸说道:“我哪知道啊,这些年我也没回老家,等瑞成他们回来问问。”

瑞成回到家就去找何晓霞,何晓霞正用擞子擞萝卜丝,她准备炸点萝卜丸子吃。

瑞成在她对面坐下,拧着眉头说道:“孩他娘,咱大嫂生气了。”

何晓霞咬了一口萝卜心,尝着又甜又脆的,她伸手给了小兰,随口问道:“大过年的,大嫂生啥气来?”

“大嫂嫌没把大哥葬祖坟里嘞。”

何晓霞顿了一下,“要我说,当年你把大哥带回来的时候,就该埋到祖坟里去。”

怎么连老婆都不站在自己这边,瑞成呛呛道:“你说的轻松,你觉得是那么简单的,不知拉声埋了就完事了,那不得操心吗?不得办个场吗,办场不花钱哪?”

何晓霞撇撇嘴,“能办多大的场呀,喊几个本家一起吃顿饭的事。”

“吃顿饭的钱谁掏啊?咱家掏,你愿意?”

要说当年家里可真是穷,手里有一分钱攥出汗来都舍不得花,别说办个场了,买个线头都得掂量又掂量,不过要说穷得连个席面都办不起来也不可能,家里养着鸡,蛋是鸡下的,粮食和菜都是地里种的,不过是买几瓶酒买点鱼肉的事,再说那两年棒子收成不错,还了饥荒手里也不是一分钱没有,这事要细论起来,穷是一回事,愿不愿意操那个心,给那个人花钱又是一回事。

何晓霞舀来一瓢面,拌到萝卜丝里,说道:“得,你们老石家的事,别跟我说。”

“看你这话说的,就跟你不是老石家人似的。”瑞成睨了何晓霞一眼,扭头就跟儿子玩在了一起。

瑞福没敢直接进里屋,怕身上的寒气激到了孩子,他先在堂屋坐了一会儿,等身上的寒气都散了才进门先去看闺女。

“豆豆没哭吧?”瑞福把手放到自己腋窝里,等手暖和了,才伸出手指头在孩子腮帮子是点了一下。

思巧冲他笑笑,目光又放回孩子身上,“没有,刚吃饱,乖着呢。”

思巧刚喂完孩子,衣服还没有掩好,露出白花花的半截胸脯,瑞福瞟见了,当时眼就直了。

两人相处这么多天,瑞福也不是没有见过思巧这副样子,但那时候思巧刚生完孩子,瑞福心里也没什么想法,随着满月的时间越来越近,瑞福的小心思也就起来了,他听别人说,孩子满月了,女人也就可以和男人同房了。

瑞福脑子里没好想,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往一个地方去,当即他喘息就粗了起来。

“三哥?”思巧半天没见瑞福说话,一抬头,看见瑞福这个样子,立马她就明白了,顿时,红晕就爬了满脸。

思巧坐月子这些天,除了想起来谭建军的时候心情不太好,其他方面她可没受屈,尤其是吃的喝的方面,她一点嘴没缺着。

思巧在屋里二十天没见太阳,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她又年轻,小脸捂的是白嫩嫩的。

“啊,哦哦。”瑞福清醒过来,但看着小媳妇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他又挪不开眼了。

对即将到来的满月思巧心里有些惶恐,她知道她要面对什么,谭建军刚死才多长时间,她就要和另一个男人同床共枕,思巧心里感觉对不起谭建军,但对瑞福她又拒绝不了,瑞福对她的好,已经深深的渗透到她的心里,思巧闭了闭眼,心想:随他去吧。

思巧浑身上下散发着奶香味,这种香味吸引得瑞福直往思巧身上凑,瑞福离思巧的脸越来越近,最后忍不住“吧唧”一下在思巧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三哥。”思巧满脸通红,羞的头都抬不起来了,她轻轻往外推了推瑞福,小声说道:“我还没出满月呢。”

瑞福傻笑着,心满意足的摸着脑袋,“嘿嘿,我知道,我就亲一下。”

孙秀芳算着儿子们也该回来了,左等右等不见儿子的身影,她嘟囔道:“这都几点了,咋还没回来呢?我出去看看。”

老太太拉开屋门,院子里一个人没有,正想出门迎迎去,又看见拎出去的篮子放在桌子上。

“咦?东西回来了,人去哪儿了?”老太太自言自语。

原来瑞胜兄弟俩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后,受不了那个冷早钻回自己屋里了。

孙秀芳推开儿子的房门,就见两个大小伙子一人裹着一床被在床上眯着呢,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上来就给俩儿子一人一巴掌,“你俩啥时候回来,回来也不吭声气,躲屋里睡大觉,害的我担心了不的。”

瑞胜俩人根本没睡着,就是天太冷,才钻进被窝里取暖。

瑞全翻了个身,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娘,我没睡,就是冷,躺这暖和暖和。”

“你二哥三哥呢?”孙秀芳气哼哼的问道:“他们没跟着回来吗?”

瑞全:“哦,二哥三哥都回自己家了,二哥说明天他再带着二嫂和孩子过来过年。”

孙秀芳点点儿子的脑袋,“你傻呀,冷不会去堂屋吗,堂屋里生着火呢。”

瑞全缩缩脑袋,嘟哝着,“我可不敢去,大嫂都哭了。”

孙秀芳:“你还怕你大嫂哭呀,我问你,你大哥的骨灰盒你们给供哪儿了?”

瑞全看看孙秀芳,又看看瑞胜,说道:“五哥,你说。”

瑞胜靠在床头,瞪着瑞全说道:“干嘛非要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

孙秀芳:“快说,你们给供哪了?”

孙秀芳以为,即使大儿子没有入祖坟,他这几个孩子也不能让大勇断了供奉,肯定是摆在一个什么地方,逢年过节的不忘了给他大哥烧香上供。

“哪供哪儿了呀。”瑞全小声嘟囔着,“就放你床底下了。”

这个结果绝对在孙秀芳的意料之外,她没有想到为这个家出力最多的孩子,死后竟然随意扔在了黑漆漆的床底下。

“你们……”孙秀芳眼睛涩涩的,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跟王英说。

有愧呀,这个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有享过一天的福,从大勇能记事起,他就帮自己干活,照顾几个弟弟,长大了,当兵了,津贴寄回家里,成家了,养自己小家的同时,还要顾着老家的几个兄弟,没想到,几个儿子都把大勇的付出当成应当应份,没有一点感恩之心。

孙秀芳很伤心,她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她的孩子都这么自私。

孙秀芳回了堂屋,却不敢去看王英,王英可是还记得这件事,她问道:“娘,瑞成他们回来了吗?”

“哦,没,哦,可能快了吧,嗯,我先去做饭了。”孙秀芳急慌慌的躲开王英的视线,到院子里去准备晚饭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难过 此时已是黄昏,王英拉开灯,二十瓦的小灯泡,昏黄暗淡,就着微弱的灯光,王英在屋子找了一圈,她甚至连箱子都打开弯腰趴进去找,也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四方盒子。

这几天,孙秀芳一直在准备过年用的吃食,她蒸了好几锅花馍,也炸了炸货。

孙秀芳在外面这几年,早改了饮食习惯,晚上也不是光喝汤了,她先馏了馍,接着直接搅了一锅疙瘩汤,里面甩了两个鸡蛋,碗盛好了,瑞胜和瑞全拍着肚皮出来了。

“娘,饿死了,今天吃啥呀?”瑞胜端起一个碗,在碗沿上吸溜一口,“疙瘩汤啊。”

孙秀芳拍了儿子手背一下,“等会儿喝,先往屋里端。”

王英正琢磨呢,这屋里就这么大点地方,怎么没找着大勇的骨灰盒,难不成没放在这屋,不放这屋那能放哪里,难道是摆在六子他们屋了?

“大嫂,可可,都来吃饭了。”瑞全一手端着一只碗,将它们放到老旧的八仙桌上。

王英忙走过来问道:“六子,嫂子问你,你大哥的骨灰盒你们放哪了。”

“嫂子……”瑞全为难的看了王英一眼,沉吟片刻赔笑道:“嫂子,你问这干啥,吃了饭再说吧。”

“吃了饭再说。”孙秀芳端着馍筐和一碟子咸菜说道:“要吃饭了,让孩子们好好吃饭吧。”

王英一想,也是,还是吃了饭再说,不然怕自己忍不住会哭,她一哭,几个孩子肯定也吃不好。

“那好吧。”王英接过馍筐,把它放到桌子上。

瑞胜没心没肺的,在他眼里,吃第一重要,打牌第二重要,他拿起一个大馒头,埋头猛吃,一眨眼,碗里的疙瘩汤就见了底。

瑞胜嘴里塞着馒头,吃起来有些噎人,他端起碗问孙秀芳,“娘,还有吗?”

孙秀芳放下手里的馒头正要去给儿子盛汤,想想还是坐下了,“有,锅里自己盛去。”

瑞全吃的也挺快,他想吃完了赶紧走,不然嫂子一会儿还得问他。

“我吃饱了。”瑞全一抹嘴,推开板凳站了起来,“我先回屋了。”说完,不等别人回答转身走了。

瑞胜端着碗回来没见瑞全,不禁嘟囔一句,“六子吃这么快呀。”

石可姐弟四个饭量小,吃不多,王英没胃口,不想吃,孙秀芳有心思,也不愿意多吃,就瑞胜胃口好,人前吃到人后,都吃跑了,他还吃个没完。

终于,瑞胜打了个饱嗝,他摸摸肚皮,感慨的说道:“终于吃一顿饱饭了,娘,我跟你说,你不在家,都不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老六天天糊弄我,见天的烧棒子面糊涂,那玩意儿又不压饿,我做梦都是吃大席。”

“你还好意思说!”孙秀芳瞥了瑞胜一眼,“我说老五,六子可是比你还小,你不说照顾弟弟,还让六子伺候你,你要是嫌六子做的不好,你自己做呗。”

瑞胜抹抹嘴,争辩道:“娘,我哪有空啊。”

孙秀芳语气不善,“是的,做饭你没空,打牌空倒是不少。”

王英一直等瑞胜吃饱了,她把碗收到盆里准备去刷,问了一句:“老五,你大哥的骨灰盒你们放哪去了?”

娘之前不是问了,没跟嫂子说呀,瑞胜边往外走边对着孙秀芳的床随意一指,“就在床底下呢。”

“哗啦!”王英的手里的碗一滑,直接掉到了盆里,她心里堵的慌,刚才她把屋里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往床底下找,因为她打心眼里就没往床底下想。

王英倏地站起身,推开盆,不顾满手的水渍就往床底下爬去。

农村的床做的都高,就是为了把床底利用起来,一些暂时不用的东西都往底下堆。

“大勇。”王英摸索着,不知不觉间又泪流满面。

扒拉开半袋子化肥,又推开一袋子破烂,最后终于在最里面摸到一个被布包着的棱角分明的盒子,应该就是这个了,王英小心翼翼的抓住打结处,从床底下退了出来。

就是这个,她还记得这块红布,当年石大勇火化完后,就是用这块布包着骨灰盒抱出来的,现在这块红布已经变成了黑色,上面落着厚厚的灰尘。

“大勇。”王英直接一个矮身坐在地面上,颤抖着嘴唇,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此时的王英,头上挂着一层灰娥子,脸上更是左一道右一道的黑灰,泪水落下来,冲出两道白色的痕迹。

从包装上不难看出,大勇自回来后一定是就放在某个角落,过年过节也没有动过。

布有的地方已经沤烂了,还有老鼠咬过的痕迹,要不是石大勇的骨灰盒是石头做的,估计里面也早成了老鼠的窝。

王英解开红布,露出里面深褐色的盒子,盒子中间贴着石大勇的照片,因为床底下潮湿,照片上的人像已经腐蚀的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出那微笑的嘴角。

“大勇啊――”王英将骨灰盒抱在怀里,心如刀绞泣不成声,她有一肚子话要对石大勇说,可就是一句也说不出来,所有的言语都变成了呜咽,“大勇,大勇――”

孙秀芳擦了一把泪,过来扶王英,“英子,你起来,地上凉。”

“妈妈。”石可姐弟四个蹲坐一圈,围着王英掉泪。

念念年纪小,当年的事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的,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抱着一个盒子哭,“妈妈。”小小的念念蹲在王英身边,伸手去触碰石大勇的骨灰盒,“妈妈,这是什么?”

王英从高到低的四个孩子,眼泪流的哗哗的,“大勇,你在天有灵睁开眼看看吧,孩子们都长大这么大了。”

孙秀芳去接王英怀里的骨灰盒,劝解道:“英子,你快起来,别吓着孩子。”

王英顺从的松开手,在石可和安安的搀扶下,站起来走到在桌子旁边。

孙秀芳将骨灰盒放到桌子上,烂布直接撤了下来扔到一边,王英右手微微抖动,她抚摸着盒子,半响对石可说道:“可可,你去打盆水来,我给你爸爸洗洗脸。”

“我去,我去。”孙秀芳说着忙倒了半盆水回来。

仿佛又回到当年在殡仪馆的那一刻,石大勇满脸灰渍躺在那里,王英掏出手帕,沾着清水一点一点的擦拭着骨灰盒。

“大勇,你在那边还好吧?”王英喃喃着,“我们每年都会在十字路口给你烧钱,你收到没有?要是钱不够花的,你就给我托梦啊,我再给你烧,你自己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可别净想着顾这个顾那个的了,你看看你,操心一辈子,到了落下什么了?连个问你事的人都没有……”

王英擦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擦干净了,她找了一张照片,重新换上,照片上的石大勇,嘴角噙笑,默默的注视着屋内的一切。

王英将石大勇摆正,擦擦眼角,对四个孩子说道:“可可,带着你弟弟妹妹给你爸磕个头吧。”

八仙桌前,四个小孩齐齐跪下,脑袋磕到地面上,“爸爸――”

过年了,故去的人也要回来过年,年三十这一天,都是要把亲人的遗照请出来,前面摆上供品,奉上香火。

桌子上摆了两个人,石有田和石大勇父子俩,王英把家里准备的东西见样的装上了一盘,瓜子、花生、苹果、柿饼、丸子、藕盒等等,只要是吃的东西都摆上了,将两人面前摆得满满登登的。

晚上做梦的时候,王英还在跟石大勇诉不平,石大勇光笑不说话,把王英气得直跟他吵吵。

石可半夜被耳朵边的声音吵醒了,她睁开眼睛拉开灯一看,妈妈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呢,嘴里叽里咕噜的,就看见眼角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流。

妈妈肯定是做噩梦了,“妈妈。”石可推推王英,王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前的石大勇不见了,是大闺女一脸担心的样子。

“妈妈,你怎么了?”

王英摸摸闺女的头,说道:“睡吧,妈没事,刚才和你爹吵架了。”

年三十,是团圆的日子,瑞成一家吃过早饭,准备带着老婆孩子到老宅子这边过节。

何晓霞将自己家准备的年货分了一些出来,装到篮子里拎着。

小兰和小海跑在最前面,他们着急和小朋友们一起玩,毕竟是血浓于水,别看石可他们一年才回来一趟,几个孩子亲近的很。

“娘,我们来了。”何晓霞进门就把东西递上来,“这是我准备的年货,晚上蒸蒸就能吃。”

这个儿媳妇是自己第一个娶进门的儿媳妇,孙秀芳对何晓霞一直很好,儿媳妇能想着她,她心里很高兴,满意的掀开篮子看了看,笑眯眯的说道:“行,你嫂子在屋里包饺子呢,你去帮忙吧。”

“哎,我先去洗洗手。”何晓霞答应着,走到井台边洗了手,推开堂屋的门,正要跟王英说话,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摆供品的桌子,袅袅升起的供香后面,赫然摆着石大勇的骨灰盒。

何晓霞心说:大过年的,你把这个摆出来干什么,怪吓人的。

第三百九十章:除夕 “大嫂,包饺子了!”何晓霞只是脸色微微一变,立马满脸堆笑的和王英打招呼。

王英心情不好,她对瑞成兄弟几个生了怨气,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不好意思拒了何晓霞的面子,勉强笑笑道:“晓霞,你来了。”

“包啥馅的?”何晓霞坐下来,用筷子搅拌盆里的馅子。

王英埋头揉面,“萝卜肉的。”

何晓霞挑起一块馅子放到眼前看了看,“呦,肉还不少来。”

往年家里过年包饺子都是包素馅的,胡萝卜掺粉条,大白菜掺豆腐,偶尔也割一斤肉,剁了掺罗卜,说是肉馅的,但因为掺的萝卜过多,吃起来一点肉星也感觉不出来。

石家算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庭,王英记得,当年石有田和石大勇活着的时候,满院子里转的都是人,穷归穷,倒也热闹,孙秀芳领着她和何晓霞三人包饺子做饭,男人们贴对联,扎芝麻杆挡穷神,唉~穷神年年挡,也没见挡富了。

老石家这几年一个事接着一个事,先是石有田走了,他走的那一年家里不能贴对联,第二年倒是能贴了,但不能贴红色的,只能贴蓝色的,没想到还没贴呢,石大勇又走了,今年是石大勇走的第三年,终于能贴上红对子了,孙秀芳回来后就买了红纸求别人给写了好几副的对子,她要多贴几张,让家里好好转转运。

一早,孙秀芳就打好了一碗浆糊,看见瑞成过来了,急忙把对子都拿了出来,“老二,你赶紧的和老五、六子把对子贴了。”

“中啊。”贴对子一直是男人的活,瑞成当仁不让,拿个刷把子开始往对联后面抹浆糊,贴对子之前要放炮,瑞成对着弟弟的房间喊道:“老五,六子,赶紧出来贴对子放炮了。”

听到要放炮,瑞胜和瑞全还没出来呢,小海和念念俩人跑了过来。

小海扯着瑞成的衣襟一个劲的说:“爹,我要放炮,我要放炮。”

念念站在瑞成身边也说,“二叔,我也要放炮。”

大过年的,瑞成特别好脾气,他拿过一挂小红鞭开始拆,“一人十个,拿好了啊,行了,去管你娘要两根香,放着玩去吧。”

“噢,放炮去喽――”两个孩子像两匹欢快的小马,哒哒哒的跑进了屋里。

“娘,我和念念要放炮,爹说让你给我们两根香。”

王英可不放心儿子去放炮,多危险啊,家属院里年年都有小孩子蹦伤手的,她冲着儿子招招手,等儿子走到身边,她怕把面蹭到儿子身上,用手背把儿子往怀里揽了揽,亲昵的说道:“乖,咱不放炮,一会儿妈妈给你煮饺子吃。”

念念兴致正高,妈妈一瓢凉水泼下来,小小子不高兴了,“妈妈,我就要放炮。”

王英虎着脸吓唬念念,“放炮多危险啊,你忘了,你大春哥哥手指头都给炸掉半个去的事了?当时出那些个血,你都吓哭了。”

大春是王英邻居家的小孩,这孩子皮的很,过年时候捡了一堆没响的哑炮,他把哑炮剥开,**全都放到一起,自己制作超级大粗炮,结果出事了,大炮把他的大拇指炸掉半个。

想起大春哥哥血肉模糊的手,还真把念念吓到了,他心有余悸的往王英怀里靠了靠,乖乖的说道:“那我不放了。”为了表示不放炮的决心,还把小炮都送到小海手里,“都给你,我一会儿光看着你放就行。”

何晓霞给儿子点了一根香,再三交待着,“你离远点啊,千万注意安全。”

“娘你放心吧。”小海一擦鼻子,哒哒哒的又跑走了。

念念恋恋不舍的看着小海的背影,想想还是追出去了。

“砰砰砰……”一连串的鞭炮声伴着孩子们的欢呼声响了起来。

瑞成一身抓着浆糊,一手拿着几张红条幅推门而入,“娘,我给你贴个身体健康。”

瑞成话音未落,笑容却凝结在脸上,石大勇的骨灰盒就这样闯入了他的眼帘,盒前面摆着供品和一个小香炉,上面的香已经燃至一半,袅袅青烟像一层薄雾飘荡在石大勇的照片前。

石大勇一如既往的笑着,但瑞成却不敢与照片上的人对视,他把目光滑到一边,干笑着说:“娘,我把身体健康贴你床头了啊。”说完忙不迭的进了里屋。

孙秀芳歪头朝着里屋说道:“老二,别忘了一会儿挡穷神啊。”

“知道了。”瑞成闷声回答,“我说年年挡穷神,也没见把穷神挡住了。”

“不许胡说。”孙秀芳说道:“怎么就没把穷神挡住了,咱往年吃的什么,现在吃的什么,往年过年咱包饺子用的什么面,你看现在,馍馍囤子里头的馍都是白面做的。”

瑞成:“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贴完对子就去围芝麻杆。”

说起挡穷神,仪式也非常简单,对着大门横放一根棍子,棍子后面用芝麻杆子围一个弧形,就算是挡穷神了,也不知道从哪朝哪代流传下来的,说是穷神看见这家的芝麻杆就知道这家已经够穷的了,就不再往里进了。

除夕夜的重头戏是年夜饭,中午也没准备的那么丰盛,把包好的饺子煮了,就是一顿饭。

锅台上摆了一溜的碗,孙秀芳端着罩滤往碗里盛,她抬眼看看瑞福家的方向,对瑞胜说道:“饺子都煮好了,老三咋还不过来?老五,你过去问问你三哥还过来吃饭不。”

这马上就要吃饭了,娘还支使自己干活,瑞胜不想去,他端起一个碗蹲在一边就开吃,饺子烫,他吃着吹着,“娘,我三哥那么大的人了,这点事还用你再操心吗?你不看看几点了,他要是想过来,早就过来了。”

“娘,我去吧。”瑞全说着,一溜烟的跑去了隔壁。

瑞福有点愁,按理说他该到老宅这边来过团圆年,但孩子小,思巧又在坐月子,出不了屋,他要是去了老宅,把思巧娘俩个留在家里他又不放心。

瑞福想了想,和思巧商量,“要不你跟我一块去那边过节吧,你捂严实点,给咱豆豆也多穿点,吃了饭咱就回来。”

说心里话,思巧不愿意多接触人,在瑞福这里,每天面对的最多的就是瑞福,偶尔何晓霞带孩子过来和她说说话,她也习惯了,可要是去老宅,那人可就多了,虽然都见过面,但都不是太熟,都不知道要和他们说什么。

思巧沉吟片刻,为难的皱皱眉,“三哥,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豆豆这么小,还从来没有出过这个门,到了外面,声音那么乱,再有那放炮的,吓着她就不好了。”

“你不说我还忘了。”瑞福一拍脑门子,“到半夜里,村里家家户户都开始放炮,声音肯定小不了,豆豆怎么办?”

思巧可知道千家万户鞭炮齐鸣的场面,那可真是震耳欲聋,大人都嫌聒的慌,别说月棵里的孩子了,她摸摸豆豆的小脸蛋,担忧的说:“要不,咱给豆豆耳朵眼里塞上棉花?”

瑞福点头,“那也行,不过我记得小海小的时候,二嫂都是把孩子扣在簸罗里,说是能防止孩子被炮声吓着,你等我晚上从老宅子稍个簸罗回来,咱也试试。”

“三哥。”瑞全在院子里喊道:“家里做好饭了,娘让我来问问你,你还过不过去吃饭了。”

“老六来了,我出去看看。”瑞福对思巧说了一声,转身出来说道:“六子,你跟娘说一声,中午我就不过去了,晚上再过去。”

瑞全:“哦。”

瑞全一来一去这一会儿,瑞胜两碗饺子都下肚了,瑞全对孙秀芳说道:“娘,我三哥说中午不过来了,晚上过来。”

“那我过去看看。”孙秀芳听三儿子不过来了,她忙端了两碗饺子送过去。

瑞福接过碗说道:“娘,思巧不方便去那边过年,晚上我自己过去没事吧?”

孙秀芳慈祥的笑笑,“没事,怎么方便怎么来。”

晚上吃饭人多,且男人还都是正吃壮饭年纪,下午,孙秀芳婆媳三人继续包饺子,饺子馅准备了两盆,一素一荤,胡萝卜和红萝卜两种,大冬天的,青菜都贵得吓人,可舍不得用来剁馅子用。

孙秀芳擀皮,王英何晓霞负责包,三人边干活边说话,何晓霞将村里的变化讲给王英听,王英则把外面的见闻告诉何晓霞。

石大勇就摆在旁边的桌子上,何晓霞总觉得别扭,她看了王英几眼,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大嫂,有个事我说出来你别生气啊。”

王英停住手,抬头对何晓霞说道:“你说吧。”

何晓霞指指桌子,“大嫂,你看大过年的,大哥的骨灰盒摆在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啊,明天亲戚朋友们过来拜年,大年初一进门就看见骨灰盒不得吓一跳啊。”

“是啊,家里哪是放骨灰盒的地方。”王英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转过头望着石大勇的照片叹了口气,“明天早上我就把骨灰盒收起来,上面光摆照片。”

第三百九十一章:年夜饭 今年的年夜饭,除了瑞福送来的两只鸡和瑞成拎来的炸货,其他的东西都是王英出钱买的。

瑞胜又是个会花钱的,钱一到他的手,净捡他爱吃的买,东西买的多,年夜饭准备起来也容易,鸡鸭鱼肉蒸菜扣碗林林总总的也能做一桌子。

灶上的活,有女人在忙,男人们插不上手,都坐在堂屋里聊天,瑞全身边则围了一群孩子,听他讲故事。

瑞全也喜欢这群侄女侄子们,他讲的故事,除了从老一辈那里流传下来的,剩下的纯属胡编乱造,还净编写鬼呀神的,几个孩子听了害怕,但越害怕越想听,央求着瑞全讲了一个又一个。

“那我就再给你们讲一个哈。”瑞全笑着对孩子说:“这个可是真事了,哪年来着,对,去年,有一天我半夜去茅房,老听墙外面哗啦哗啦响,还有人叽叽咕咕的说话,当时就把我吓醒了了,那天是个好月亮地,我偷偷顺着玉秫秸往外看,你们猜怎么着。”瑞全卖了关子,一脸神秘的看着孩子们。

石可几人瞪大了眼睛,好奇的问,“六叔,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两个黄鼠狼子在那拜月亮,就这样。”瑞全说着,站起来学着老和尚作揖的样子对天拱手,“当时把吓得呀,是大气不敢出,唯恐俩黄鼠狼来找我问话。”

念念惊奇,“六叔,黄鼠狼怎么会说人话?”

瑞全一本正经的说道:“咋不会说人话嘞,我跟你们讲啊,那修炼多年的黄鼠狼别说会说人话了,有的都能幻化成人形,别说黄鼠狼了,万物皆有灵,那小兔子,小猫,有可能门后头的笤帚疙瘩都能成了精。”

小海:“六叔,你见过黄鼠狼变的人吗?”

瑞全:“那咋没见过,我跟你们说啊,你要是在路上碰见长的那尖嘴猴腮的,和黄鼠狼有八分像的,差不多就是了。”

念念:“那他们会吃人吗?”

“你别惹他们他们就不会,比如说,你发现他们是妖精变的了,心里知道就行,不能问,你要去问了,你是黄鼠狼变的吗?它立马就能变回原型,然后嗷呜一口就把人吞下肚了。”瑞全说到精彩处,张开大嘴,两只大手化作两只利爪去抓念念,“哇,老妖精来了,要吃小孩了。”

“啊――”念念惊叫一声,转身就跑。

瑞全接着又去抓别的石可他们,把孩子们吓得吱哇乱叫,满院子乱跑,好好的故事会,变成了一场游戏,老妖精抓小孩子。

孩子们的快乐也感染了大人,王英的心情也舒畅了些,她边炒菜边看着孩子们微笑。

“妈妈。”念念喘息着躲到妈妈身后,“六叔说他见过黄鼠狼变的人,你见过吗?”

“你六叔那是逗你们玩的,世上哪有妖怪。”

念念真是相信了瑞全的话,“可六叔说他见过呢。”

何晓霞在一旁笑道:“老六好的不教,他这是传播封建流毒,这要是放在那些年,非得批斗他不可。”

孙秀芳坐在灶下烧火,火光映到她的脸上,清楚的看出来,她眉眼里都带着笑。

“念念,乖孙子,到奶奶这来,奶奶给你烤花生吃。”

念念摇摇头,他才不喜欢吃烤花生,他最喜欢吃烤红薯,“奶奶,你烤红薯给我吃行不?”

孙秀芳:“诶~马上就要吃饭了,你吃什么烤红薯?一会儿等着吃大鸡腿多好。”

王英锅里炖的就是鸡,瑞福送来的鸡肥,也不知道养了多少年了,剁鸡块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骨头都硬,这种老鸡炖出来特别香,就是费火候。

王英从锅里捏了一小块鸡肉放到念念嘴里,说道:“这就能吃了,念念你去屋里,帮忙摆凳子准备吃饭。”

瑞成翘起二郎腿,两手叠放在膝盖上一下一下的点着,他对旁边的两个弟弟说道:“你们看吧,咱大嫂把大哥的骨灰盒摆在这,就是摆给咱们看的。”

瑞胜混不在意,“摆就摆呗,咱们又不能说不让她摆。”

“咱大嫂这是在跟咱使心思呢呗。”瑞福坐在炉子边,手放在炉面上烤火。

瑞成:“咱娘说了,过了年寻个日子让大哥入祖坟,顺便连三年一块办了。”

“那就办呗。”瑞福说道:“大嫂这么生气,再不把大哥送到祖坟里去也不合适。”

瑞胜从碗里叼起一个丸子放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过了年大嫂也该走了吧,要办也得赶紧的。”

瑞成:“嗯,一会儿问问,我今天和你们说的就是大哥丧事的费用问题,咱商量个数,看一家子出几个钱。”

“我可没钱啊。”瑞胜忙接话,“二哥你是知道我的,我手里什么时候有过余钱啊。”

瑞成平时对这个弟弟就一肚子意见,他嫌瑞胜整天不干正事光打牌,做为一个当哥哥的,原来也想操操心,说瑞胜几句,但他管了几回不管用,还惹了兄弟烦他,他也就不再多说话了,这个时候,需要用钱了,他拿不出来了,瑞成忍不住说了起来,“你钱呢?地里收的粮食,交完公粮还能剩不少吧,你光吃又能吃多少,钱送哪去了,都送给你那些个狐朋狗友了吧!”

二哥这是怎么说话的,瑞胜心里不高兴,嚷嚷道:“二哥,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又不傻,干嘛把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白送给别人,我那些钱都让我吃了,花了。”

“还吃了?”瑞成嗤之以鼻,“我看你是都输了吧。”

瑞胜振振有词的说道:“打牌吗,有输就有赢,我又不是没赢过。”

瑞福的心就没放在老宅子这边,他都想赶紧吃完饭赶紧走,“行了行了,大过年的,你俩别争了。”瑞福拍拍手,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做好饭了没有。”

瑞福推开门,正好念念跑到跟前,“三叔,我妈妈说摆凳子吃饭了。”

“好啊。”瑞福牵住小侄子的手,正转过身,听见孙秀芳在后面说话了,“老三,你把这菜先给思巧端过去吧。”

第三百九十二章:商议 酒过三巡,瑞福就想撤了,他问孙秀芳,“娘,咱家簸罗在哪放着了?让我用用,一会儿放炮的时候扣豆豆用。”

这个风俗,孙秀芳也知道的,而且几个孩子小的时候也都用过,她忙站起来,“娘这就给你去拿。”

瑞福把筷子放到桌子上,用掌心抹抹嘴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瑞成叨菜的筷子停顿了一下,不满的阻止道:“老三,你走那么急干什么?咱还有事没商量呢。”

不就是大哥那点事吗,之前提到钱,还没有说妥,瑞福倒是无所谓,他兜里有钱,有钱腰杆子就壮,何况大哥这个事办下来也花不了多少钱,你说出多少我就出多少就是了,瑞福又坐回原处,“二哥,那你说吧。”

瑞成咳了一声,侧脸问王英,“大嫂,咱娘说要在你们回去之前把大哥的事办了,你打算初几来办这个事?”

王英看了几人一眼说道:“我总共二十天的假期,现在已经去了一半,十一那天我要上班,初九就得动身,这个事初八之前就得办了。”

瑞成想想继续说道:“嗯,那还给大哥扎房子和马车什么的吗,这个要扎的话得提前预订。”

“扎吧。”王英说道:“人家该有的都给你大哥扎上,连汽车都扎了吧,他开车开惯了,在那边出个门也方便,就别扎大货车了,给他扎个小轿子吧。”

瑞成:“那中,嫂子你定个日子,我去跟亲戚们说,让他们到时候都过来送大哥。”

王英思忖片刻:“初六吧,六六大顺,日子好,不过你也不用请那么多亲戚,远的不用喊,光请大爷一家过来坐坐就行,你大哥都走了三年了,估计族亲也没有不知道的,到现在才入土,亲戚们就是过来了也显得咱们不好看。”

“那个,嫂子。”瑞成神情扭捏,“给大哥办场得需要几个钱,砌墓得买水泥和砖,扎房子也得需要钱,亲戚来了还得请他们吃饭,就是不请远的亲戚,至少也得两三桌,这个钱……”

不就是因为钱才一直把石大勇放到床底下的吗,要说原来穷,也行,王英认了,现在你红砖大瓦房都盖起来了,听这语气还是不想拿钱,王英冷冷的看着兄弟几个说道:“不用你们出钱,你们出力就行,要不是念念姐弟几个还小,我连力都不用你们出。”

傻子都能听出来,这话是带着怨气了,瑞成急忙解释,“嫂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吃饭之前,我还和老三他们商量了,我们四个每人都出钱,一齐把这个事办起来,不信你问老五。”

当真王英的面,瑞胜可不敢说自己没钱,其实他兜里还是有两个钱的,原本想着等过完年好好玩几场,现在看来必须得拿出来了,瑞胜心疼,但还是表态说:“真的,大嫂,二哥是这么说来着,你也知道我的,手里存不住钱,不过,没多还没少吗,兄弟一点心意还是有的。”

瑞全一直带孩子在外面玩,他不知道这个事,听瑞胜这么说,他起身就要去拿钱,“嫂子,我存了几个钱,我拿给你。”

瑞全的表现让王英心中一暖,说话也不咄咄逼人了,“你们哥几个有这个心就行,心意我领了,钱就用你们拿了。”

瑞胜松了口气,兜里的钱保住了。

瑞全对石大勇的感情最深,做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他可以算是跟着大哥长大的。

瑞全执意要拿,“嫂子,我留钱也没什么用,你拿去用就是。”说完,不等王英拒绝吧,直接回了自己屋。

不多时,拿了一个小铁盒过来,“嫂子,这些都是我卖菜攒的钱,钱不多,你别嫌少。”

原来,瑞成自搬出去单过,家里的地也跟几个弟弟分开了,瑞全在菜园地里种了些菜,他和瑞胜吃不了,有时候他就拿到市场上去卖。

瑞胜在旁边暗暗直瞪眼,你说最小的弟弟都拿钱来,他一分不出也不好看。

瑞成心里有个成算,他家里盖房子有剩的红砖和水泥,他把这些东西贡献出来,也能顶钱用。

瑞成抿抿嘴,“嫂子,你看这样行不,我负责买砖和水泥,和老五俩人去把大哥的墓砌好。”

瑞胜顿时高兴了,他帮着出工,是不是就不用出钱了,“那行,我和二哥一块去砌墓。”

瑞福摸摸兜,刚换的新衣裳没装钱,他说道:“那买菜买肉钱算是我的吧,今天我兜里没装钱,明天我送二十块钱过来。”

孙秀芳欣慰的看着几个儿子,都说人心齐泰山移,看看,只要是一心,事情办起来多轻松。

几人的表现让王英心里舒服许多,她答应道:“那行,我替你大哥谢谢你们了。”王英说完,又对四个孩子说道:“可可、安安、想想、念念,快谢谢你们叔。”

“谢谢叔。”石可礼貌的说道。

念念一直在跟鸡腿较劲,妈妈说让他谢谢叔叔们,他啃鸡腿的空隙,抬头说了一声,“谢谢叔叔。”

“那我就先走了。”瑞福看没有什么事了就起身告辞,他一手拿着簸罗,一手端着碗饺子正要出屋,孙秀芳跟在他后面说道:“老三,别忘了十二点的时候过来端素饺子。”

零点的炮声想起必须吃素饺子也是老一辈传下来的风俗,说是吃了素饺子后,未来一年日子都肃静,没有烦心事。

瑞福走了,瑞成也不愿意在这多呆,他带着老婆孩子也准备回家,临出门的时候他对孙秀芳说:“娘,我们包素饺子了,到点了自己煮着吃,明天上午我们再过来,一块出去拜年。”

瑞福那是有事,回家就回家了,瑞成也要回家,孙秀芳就有点不情愿,年三十,团圆夜,就是要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一起过个年,这才几点,也就九点来钟吧,一个个的都走了,这哪像是来过年,倒是像走亲戚。

孙秀芳拉下脸,“老二,我们一年也就回来这一趟,你不跟我们一起说说话,走那么早干什么。”

瑞成自己小日子过习惯了,那么多人乱糟糟的他还嫌躁人,所以他装作没看懂娘的心思,继续给小海系围巾,“娘,你看小海都困了,再说明天一早我们就过来了,不差这一晚上。”

“走吧、走吧。”孙秀芳见自己说了没用,也不再阻拦,她叹道:“我看呀,你们就是翅膀硬了,一个个的扎着翅膀要飞。”

“奶奶。”念念跑过来,抱住孙秀芳的大腿,仰着小脑袋说道:“奶奶你摸摸看我的翅膀硬了没有,我也想飞。”

“呵呵呵……”孙子的童言稚语顿时逗笑了孙秀芳,她认真的把手从念念领窝伸进去,在肩甲骨处摸了摸,“你还太小,还没长翅膀呢。”

念念特别失望,他嘟起小嘴吧问道:“奶奶,那我的翅膀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

孙秀芳抱着孙子摇晃着,“你呀,等你长到你二叔那么大,翅膀就长出来了。”

一下子少了五个人,屋里顿时空了许多,等大家都吃完饭,王英将桌子收拾了,摆上了瓜子糖块。

往年没有分开住的时候,家里的男人都会彻夜不睡,用守夜来迎接新一年的到来,为了消磨时间,也会打打牌,为此,瑞胜专门去买了一封新牌,他哗啦哗啦的洗着牌,招呼着四个孩子,“来来来,五叔教你们打牌。”

平时几个孩子的作息非常规律,他们没有熬夜的习惯,一过十点,都困的东倒西歪的,瑞胜也觉得没意思,就放几个孩子去睡觉了。

忽然,一阵鞭炮声响起,接着全村好像约定好了似的,顿时鞭炮齐鸣,不绝于耳。

新的一年到了!孙秀芳端着盖帘子就往外走,“十二点了,老五、老六你俩快去放炮,娘去煮饺子。”

王英:“娘,你别下多了,都不饿。”

孙秀芳答应着,“娘知道了。”

这个点,刚吃完饭没多久,肯定都不饿呀,吃素饺子也就是吃个意思,哪能当饭吃。

孙秀芳也没煮多,煮了五碗,让瑞福端去两碗,剩下的几个人一人吃两个算是个意思。

“起来吃饺子了。”王英端着碗去叫四个孩子。

孩子们睡的正香,谁都不想吃,王英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往年也是这样,她硬把几个孩子拖起来,一人嘴里放了一个饺子,等他们都咽下了,这才给他们盖好被子,让他们继续睡觉。

当娘的心就是这样,只要是有一点好的,哪怕只是寓意,她也想都给了孩子。

瑞胜和瑞全一人扒拉完半碗饺子,也回了自己房间,瑞胜躺到床上,冲着弟弟嘟囔一句,“过年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王英等全家人都睡下了,她把石大勇的骨灰盒从八仙桌上抱了下来,何晓霞说的对,大过年的人家来拜年,一进门就看见骨灰盒摆在那,这种晦气谁也不愿意找。

王英打开柜子盖,小心的将石大勇放了进去,她说道:“大勇,委屈你在这里呆上几天,过几天就送你进老林。”

第三百九十三章:拜年 年初一,这可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村里老少爷们齐齐出动,到亲戚朋友家去拜年。

五更天的时候,孙秀芳在一阵鞭炮声中醒来,窗外,还是雾黑的天,孙秀芳坐起来开始穿衣服,今天可不能睡懒觉,不然让拜年的人堵到被窝里可就成了笑话了。

王英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撑起半个身子问道:“娘,你咋起这么早?”

“不早了,你听听,外面都开始放炮了。”孙秀芳伸着脚去地上找自己的鞋,试了几只都感觉不对,她拉开灯,将鞋勾过来穿上。

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安安皱皱眉,翻个身又睡着了。

念念睡的也不安稳,他拱了拱,从被窝里爬出来,冲着孙秀芳张开手,“奶奶,我要尿尿。”

“哎呦,我的乖孙子,奶奶把。”孙秀芳忙抱起念念,怕孙子着凉,等念念尿完尿,急忙把他填回被窝里。

折腾这一阵子,念念清醒了,他还记得过年磕头能赚压岁钱,平时磕了也白磕,没有钱。

想到这里,念念从被窝里又站起来,对着孙秀芳就磕了一个头,“奶奶,过年好。”磕完后,他也不起来,看着孙秀芳,伸着小手等奶奶给钱。

“哈哈哈,你个小财迷。”孙秀芳笑了,她从兜里摸了摸,摸出二毛钱来放到孙子手心里。

王英平时上班,有时候来不及买菜,就需要孙秀芳去买,每个月,她都会给孙秀芳一些钱,让她花起来方便。

念念心满意足的将钱抓在手心里,也不起来,转身掉了个腚,对着王英也磕了一个,“妈妈,过年好。”

念念将抓钱的小手举到王英的脸前,意思很明确:你看,奶奶都给了,你也给吧。

“财迷精,也不知道跟谁学的?”王英点点儿子的脑门子,拽过一边的棉袄,从里面找出五毛钱递给儿子。

哇,自己有这么多的钱了!别看念念小,他也知道钱是好东西,一块以下的钱他可都认识,泡泡糖五分钱一个,这么多的钱得买多少泡泡糖啊。

念念美滋滋的将钱装到自己的小包包里,也不睡觉了,让王英帮自己穿衣服。

想想早醒了,见弟弟磕头赚到了钱,她也爬了起来,对着孙秀芳和王英一人磕了一个头,“奶奶,过年好,妈妈,过年好。”

“好,好。”孙秀芳又掏出二毛钱递给想想,她慈祥的摸摸孙女乱糟糟的两根小辫子,说道:“起吧想想,奶奶下饺子给你吃。”

“嗯。”想想点点头,眼神却一直往王英脸上瞟,妈妈的那份钱还没给呢。

“你个小人精。”王英笑着,拿出五毛钱递给想想。

小姑娘高兴了,握着钱又钻回被窝里。

“想想,不是说起床了吗?”孙秀芳拍拍想想的肩膀。

想想:“冷,我暖和暖和就起。”

昨晚睡觉之前压了火,大人还没觉得多冷,想想这么一说,孙秀芳忙着去捅开炉火。

王英给儿子穿好衣服,她用脚碰碰旁边的安安,说道:“可可,安安,起床了,开始发压岁钱了啊。”

念念爬下床,等孙秀芳给他穿好鞋,拉开门就往外跑,奶奶和妈妈都给钱了,五叔和六叔还没给呢,他得赶紧去给两个叔叔磕头去。

“这孩子,这是往哪跑呢?”孙秀芳忙跟在孙子追,见念念只是去敲瑞胜和瑞全的门,她才放心了,回来对王英说道:“我先去煮饺子了。”

王英往身上套着衣服,“娘,我这就起,你等我起来再煮吧。”

孙秀芳摆摆手,“不用你,你把几个孩子伺候好就行。”

念念推开两个叔叔的门,见里面黑隆咕咚的,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往里走,摸到叔叔的床边,也不管手下的是谁,拍着就喊:“起床了,吃饺子了。”

瑞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伸手把灯拉开,对小侄子说:“念念啊,你咋起这么早。”

六叔醒了,念念扑通跪下就是一个头,“六叔,过年好。”

瑞全揉着眼睛坐起来,亲切的对小侄子笑笑,“念念也过年好。”

跪地上可不像是跪床上,念念一会儿就觉得小膝盖凉煞的,他往前爬了爬,手举在瑞全脸前。

瑞全以为小侄子想让自己抱抱,他俯身把小侄子抱起来,让他坐在床边,自己继续穿衣服。

念念等了一会儿不见六叔有拿钱的意思,他急了,小手伸出来,提醒道:“六叔,我给你磕头了,你得给我压岁钱。”

瑞全恍然大悟,我说呢,小侄子怎么一直不满的看着他,瑞全被侄子逗笑了,“呵呵,六叔这就给你拿。”

瑞全大钱最晚上都给了王英,自己兜里剩下的都是零钱,他找了找,找出两张一毛的毛票来,“给,叔给的压岁钱。”

“谢谢六叔。”念念将两毛钱叠了叠,也放到自己的小包包里面,现在就剩五叔了,五叔怎么还不醒?

念念向前爬了爬,趴到了瑞胜的脸上,“五叔。”念念捏捏瑞胜的脸,还不醒?念念伸出两个小手指头把瑞胜的鼻窟窿眼给堵上了。

瑞胜终于憋醒了,他揉揉鼻子头,“念念,你干啥不让叔睡觉?”

这时候,天已经蒙亮,念念指指外面,“五叔,天亮了。”

“亮就亮呗,叔再睡会儿,你别捣乱啊。”瑞胜翻个身,想继续睡。

终于把五叔叫醒了,念念趁着瑞胜还没睡着的空急忙把头磕了,“五叔,过年好。”

“好,好。”瑞胜嘟囔一句,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眼见着呼噜又打了起来。

“五叔。”念念撅着小嘴,委屈的看了瑞全一眼,“六叔……”

小侄子委屈的小眼神让瑞全直觉好笑,他说道:“六叔帮你叫。”

念念乖乖的点头,就坐在瑞胜的头顶等着六叔帮他。

“五哥,五哥,该起了。”瑞全拍拍瑞胜。

“六子你别烦我。”瑞胜撩起被子,将整个脑袋都蒙了起来。

“砰砰砰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隔着墙传进来,把没有防备的三个人都吓一哆嗦,这是屋后的邻居家在放炮。

“聒死了,大清起放什么炮来。”瑞胜没法睡了,他掀起被子坐起来,准备穿衣服,正好看见念念控诉的小眼神瞪着他。

瑞胜不解,笑道:“呦,念念,谁欺负你了?”

瑞全在旁边替念念回答,“念念这是生你气呢,他给你磕头拜年了,却没有收到压岁钱。”

瑞胜故意逗念念,“念念,你啥时候给五叔磕头了,五叔没看见呀。”

没看见不要紧啊,念念顿时跪好重新磕了一遍,“五叔,过年好。”

“好侄子,五叔擎了你这个头,肯定能活一百岁。”瑞胜笑着,正要掏钱,看看旁边的瑞全问了一句,“老六,你给了多少?”

瑞全:“我的钱昨天都给大嫂了,兜里没多少钱,就给了两毛。”

“两毛啊,那中。”瑞胜从兜里掏出一张二毛钱,大方的拍在侄子手里,“这是五叔给的,你别忘了跟你妈妈说啊。”

“知道了,谢谢五叔。”念念喜笑颜开,跳下床就去找王英炫耀,“妈妈,你看,我五叔和六叔给我压岁钱了,你看看,我有那么多的钱。”念念说着,将他小包包里的钱都掏出来,捧给王英看。

王英问道:“你谢谢他们没有?”

念念:“我谢了。”

“真是好孩子,快过来刷牙洗脸准备吃饭了。”

昨天瑞全将自己卖菜的钱都给了王英,王英没打算要,她要的只不过是这几个兄弟的一个态度,有心就好,钱不重要。

今天要出去拜年,瑞成吃过早上的饺子就过来老宅这边,他刚进屋,正抱着碗吃饭的念念登时站了起来,对着他扑通就是一个头,“二叔,过年好。”

“好孩子。”瑞成弯腰摸摸念念的小脑袋,笑道,“一会儿你小海哥哥过来,让他带你出去玩。”

“嗯。”念念答应着,人却还继续跪着。

瑞全提醒道:“二哥,你还没给压岁钱呢。”

王英忙说:“不用不用,这孩子,财迷病又犯了。”

“那得给。”瑞成笑笑,从兜里掏了一毛钱出来。

念念不在乎钱的多少,只要是钱就行,他把钱接过来,装进自己的小包包里,才站起身子,他今天可是发大财了呢,三叔给的是和妈妈一样的,算起来他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钱了呢。

“老二,你吃饭了没有?”孙秀芳将一碗饺子往瑞成脸前推了推,“这还有饺子呢,你再吃一碗。”

瑞成说道:“娘,我吃过了,过来喊老三、老五和六子一起出去拜年。”

孙秀芳:“那你们去吧,别忘了到你大爷家多给你大爷大娘磕几个头。”

瑞成没看见瑞福,问道:“老三还没过来呀。”

瑞全:“早就过来了,他吃完去给三嫂送饭去了,三哥说了,咱拜年的时候路过他家喊上他就行。”

石耕田一家人是瑞成他们最近的亲戚了,第一站,瑞成兄弟就去的是他们家。

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大门不能关,都是四敞着,瑞成带着兄弟们直接进了堂屋,屋里满满的都是人,两个堂兄弟瑞强、瑞涛全家也都过来了,瑞成兄弟对着正座的两个老人齐刷刷的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后才坐下说话。

第三百九十四:初一 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大门不能关,都是大敞着,瑞成带着兄弟们直接进了堂屋,两个堂兄弟瑞强、瑞涛全家也都过来了,屋里热热闹闹的都是人。

上年纪人都喜欢过年的时候小辈过来磕头,擎的头越多说明未来一年身体越好。

石耕田夫妻今天特别精神,一身新衣服映得满脸放光。

瑞强兄弟孝顺,给父母扯的衣服料子也好,不过款式上就差强人意了,经过周荣华的手,石耕田的是对襟大棉袄,她的是斜襟大棉袄,都是多少年的老款式,暖和为主。

“大爷,大娘,给二老拜年了。”瑞成兄弟对着正座的两个老人齐刷刷的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

石耕田夫妻高兴的皱纹堆在脸上,嘴巴都没有合拢过,对上门来的小辈们那叫一个热情,瓜子、花生各种小零嘴摆了满满一桌子。

“哎呦,快起来,快起来。”这弟兄四个可是自己的亲侄子,跟别的亲戚感情可不一样,一晃经年,侄子们都是大男人了,连最小的瑞全都二十多了。

石耕田一手拉着瑞成,一手抓着瑞福,哈哈笑着,“老二,今年老四没回来呀。”

石耕田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瑞成托着老人的胳膊,扶着石耕田坐回原处,对着石耕田耳边大声说:“我娘说,瑞民媳妇有了,今年就不回来了。”

石耕田喜道:“有孩子了,好,咱老石家人丁越来越兴旺了。”

“来,吃糖、吃瓜子。”周荣华捧起一把糖块往几个侄儿手里放,“瑞成,咋没把小海带来呢?”

瑞成剥了一块糖块放到嘴里,“小海昨天睡得晚,今天喊了好几回都不起,估计这会儿正跟念念玩呢。”

周荣华说道:“我刚才还和你大爷说呢,一会儿去你们家和你娘说话去。”

按理说,石耕田家是大哥,孙秀芳应该主动到大哥家来拜年,但她和王英两个都是寡妇,上别人家门怕人家嫌弃,两人都没想着出门,之前王英说要给小奶奶拜年不过说的是客气话。

瑞成在大爷家坐了一会儿,原本打算要把在初六给大哥办三年的事告诉大爷,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大年初一的,就算是至亲,今天说这事也不合适,还是过两天再亲自过来说一趟吧。

瑞成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说道:“大爷,大娘,我们就不坐了,还有好多家没有去呢。”

“我们和你们一起去。”瑞强和瑞涛也站起身。

“都去吧。”石耕田笑着说:“人家都来看我了,你们别忘了去人家转转。”

拜年也讲究个礼尚往来,别人来你这里,你也去人家。

一时间四人队伍变成了六人小队,热热闹闹的向村里逛过去。

孙秀芳这里也很热闹,你来我往的家里都没断了人,王英一直陪笑,笑得脸都僵了。

小海一直还惦记着和念念玩,吃了饭就往老宅这边跑。

“念念,念念。”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越过门框,一头扎到孙秀芳怀里,“奶奶,你看见念念了吗?”

孙秀芳慈爱的揽揽孙子的后背,“没在外面玩吗?刚才还问我你咋还不来呢。”

“那我找他去。”小海转身就要走,何晓霞带着闺女跟着进来了,她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问道:“小海,你给奶奶拜年了吗?”

“奶奶过年好。”小海胡乱喊了一声,还要往外面跑。

何晓霞没松手:“你俩给奶奶磕头呀。”

“奶奶过年好。”小兰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给孙秀芳磕了一个头,小海见了,也跪在地上,草草的磕了一下。

何晓霞:“还有你大娘了,给大娘拜年。”

“大娘过年好。”姐弟两个又对王英磕了一下。

“好,都好,来,大娘给的压岁钱。”王英将预先准备好的压岁钱一人给了二毛。

“不要不要。”何晓霞客气的伸手去挡。

王英笑道:“收着吧,给孩子的,再说瑞成刚才也给念念了。”

何晓霞一听瑞成也给念念发压岁钱了,立马也不客气了。

念念收了瑞福和瑞成的压岁钱,王英可不能白收,那都是人情,是人情就得还,等一会儿没事了,她还得去瑞福家里,把压岁钱给人家孩子送过去。

“来,还有奶奶的。”孙秀芳也给二个孩子一人发了两毛。

小海收了钱,也没当好东西,直接往何晓霞手里一掖,“娘,你帮我收着,我去找念念玩去。”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中午的时候,瑞成他们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拜到哪家,直接就在人家吃饭了还是怎么着。

王英她们是直接下了饺子吃的,过年就是这样,从三十开始,上顿饺子下顿饺子,一直到把人吃的鼻子嘴歪,看饺子就够,那年也就过得差不多了。

拜年基本是上午该来的都来过了,下午不会有太多的人上门。

石耕田夫妻吃过午饭,歇了一会儿,老两口相扶着往孙秀芳这里溜达。

“他二婶,我们来给你拜年了。”

孙秀芳听声音就知道是嫂子过来了,她忙迎了出去,亲热的拉住了周荣华的手,“呦,大哥,大嫂,过年好啊,快屋里暖和。

是大爷大娘来了,王英也急忙迎过去,扶着石耕田的胳膊往屋里走,“大爷,大娘,您老过年好啊。”

“嗯,好着呢。”石耕田找了一圈,没看见几个孩子,问道:“孩子们呢,都去哪了?叫过来让我看看。”

王英扶着石耕田小心的迈过门槛,说道:“都没在家,吃完饭跟着俺弟妹去他们家玩去了。”

“哦。”老爷子进门,直接就看见了八仙桌上供着的石有田父子俩,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石耕田看见弟弟和侄子的音容笑貌心里还是很酸楚,他脸上的笑顿时淡了。

石有田父子俩面前摆着供品,饺子是昨晚上供上的,经过一夜,饺子皮已经风干,香炉里的供香也快燃尽了,石耕田顺手从旁边又拿出三支,点燃了,插进香炉里,定定的看了石大勇好几眼才在旁边坐下来。

侄子英年早逝,撇下一堆孤儿寡母,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过的。

“大爷,大娘,你们喝茶。”王英满脸带笑倒了两杯热茶放到两人手边。

石耕田捧起茶杯啜了一口,问王英:“这几年,在外面过得还好吧。”

“挺好的。”王英坐在周荣华的身边笑笑,“多亏了我娘,平时我上班,做饭照顾家都是我娘的。”

“那就好。”石耕田点点头。

石大勇活着的时候,孙秀芳特别会拿老婆婆的架势,王英晚起一会儿她都要窗户根咳嗽,王英忙起来,顾不上洗衣服的时候,她也是只洗自己的,别人的一概不洗,大勇走了,她也愿意帮王英分担家务了。

兄弟和侄子就摆在后边,石耕田转过头细细打量着父子俩,问道:“我记得大勇走了也有三年了吧?”

王英:“嗯,有了,今年整三年了。”

石耕田问王英:“咱老家兴办三年你知道吧?”

王英答道:“我知道。”

石耕田又问:“那大勇的三年你还办吗?”

王英点头,“办的,日子定在初六,都说好了,到时候去请你老人家过来。”

“哦。”石耕田想了想,敲敲脑袋,“大勇丧事什么时候办的,我这年纪越来越大,老糊涂了,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呢。”

王英和孙秀芳对视一眼,还是如实说了,“大爷,大勇回来后一直没下葬,这回和三年一起办。”

石耕田没有想到石大勇竟然到现在还没有下葬,他还以为石大勇早就送入祖坟了呢。

“糊涂!”石耕田明显不高兴了,“你们听说过谁家人死了三年不下葬的?入土为安,入土为安,大勇不入土,他的灵魂能安了?”老爷子点点王英,不满的说道:“我说,你们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大爷。”王英委屈的瘪瘪嘴,眼看着泪水就要往下掉,“我不知道大勇一直没有下葬,我还以为当年他二叔带他回来就直接放到祖坟里了。”

大过年的,还是在人家里,老头子这是干什么?“行了行了。”周荣华忙打圆场,“三年一块办了也行。”

“你不懂别瞎说。”石耕田瞪了老伴一眼。

周荣华活了这么大年纪哪里不懂这个,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这个时候还多说话又有什么意思?刚才还说自己是老糊涂了,这话一点不假。

周荣华对石耕田使了个眼色,“我说孩他爹,大过年的咱说点高兴的中不?这个事回头再说。”

到底是一辈子的夫妻,石耕田立马明白了周荣华的意思,“哦,那中。”

石耕田话题一转,和孙秀芳聊起了家长里短。

晚上回到家,何晓霞问瑞成,“你今天给大嫂家孩子多少压岁钱?”

瑞成边脱衣服边说:“给念念一毛,女孩没给,怎么了?”

听瑞成这么说,何晓霞心里舒坦了,王英家孩子多,瑞成要是一人给二毛的话,那他们家不就吃亏了吗。

何晓霞微微一笑,“没事,我就是问问,嗯,大嫂给咱俩孩子一人二毛。”

“给就给了呗,她当大娘的给孩子两毛钱怎么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过三年 这个年,王友元夫妻过得特别糟心,孙男娣女的围着,外面的鞭炮声响着,如此喜庆的日子,老两口就是高兴不起来。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么年轻的女婿能这么早的离开这个世界,当他们质问两个儿子知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儿子们的表情告诉他们,这件事他们早就是知道的,看来,就光是瞒着他们俩个老的。

年初二,是闺女回娘家的日子。

王月芽和王英两家人就把老两口两间小屋占的满满的,两家人孩子都多,王英四个,王月娥比她还厉害,这都生了五个了,也是为了要儿子,好歹小五变了样,要是还是闺女,估计她还得生小六。

娘家,是出嫁闺女的避风港,有什么委屈了,都能回到娘家来倾诉。

王英本来是想把石大勇他兄弟把他扔床底这件事跟母亲好好吐吐槽的,但面对父母衰老的容颜,王英又改变主意了,她不想爹娘跟着自己操心。

王月娥的日子过得也不好,平时光受大伯子家欺负,原来她没有儿子的时候吧,明里暗里骂她绝户头,种地的时候也是明不大眼的侵占他们的家的地,后来好不容易生了儿子了,还是受欺负。

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那点财产,月芽夫妻没有生儿子的时候,她大伯认为兄弟家是个绝户头,四个闺女出嫁后,财产一定会落到自己六个孩子身上,哪想到弟弟竟然真生出一个儿子出来,大伯计划落空,竟然当着她的面说:我六个儿,你一个儿,我六个儿一人一口唾液淹死你家那儿。

听听,这可是亲兄弟,一个爹娘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家八辈子的仇人。

王友元知道两个闺女要来,早就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饭菜很快摆满了桌子,九个小的一阵狂吃,填饱肚子就出去玩了,五个大人边吃边聊天。

王英夹起一个饺子放到嘴里,没办法,过年家家户户的主食都是饺子,好在娘家饺子味道好,素馅用的是鲜嫩的韭菜,不像是婆家,胡萝卜粉条,王英最不喜欢的就是胡萝卜馅饺子,甜不甜咸不咸的,难吃。

“爹,娘。”王英咀嚼着饺子说道:“我们准备在初六那天给大勇过三年。”

王友元呼吸一滞,眼前又浮现了小女婿的音容笑貌,他端起酒杯一扬脖,整杯苦辣的白酒全部灌入口中,白酒辛辣,辣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王友元紧抿着嘴,等满口酒全部咽下去,才慢慢的吐出一口酒气,闷声叹道:“大勇都走三年了啊。”

“嗯,要算起来,三年多一点了。”王英低垂着眼帘,不敢去看老父亲,她能听出来,父亲的嗓音带着潮气。

“老头子。”秀芝安慰的拍拍王友元的胳膊。

杨怀增放下筷子,“爹,娘,你们啥时候知道大勇的事的?谁告诉你们的?”

秀芝擦擦眼角瞥了孩子们一眼,不满的说道:“要不是念念说漏了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这事呢,你说你们瞒着我们干什么?”

王英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学生,“娘,我不想让你们担心。”

秀芝心疼的看着小闺女,“儿行千里母担忧,你不告诉我们,我们就不担心了?那么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你瞒个三年两年行,难道还能瞒爹娘一辈子?”

还是自己的亲娘好啊,王英拉着板凳挪到母亲身边,她把脑袋挨到母亲的肩膀上,久久不说话。

闺女这样,秀芝心里堵得慌,孩子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呀。

“算了,娘不说了。”秀芝轻轻的拍拍王英的脸颊,没想到,摸到了一手心的泪水。

秀芝心里更是难过,她抬起闺女的脑袋,用掌心帮闺女擦眼泪,“英子,你别难受,娘不说了。”

“嗯,娘。”当着娘的面,王英是真不想哭,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娘越擦,她的眼泪流的越欢。

秀芝索性不擦了,她抱着闺女的头,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王英默默的流了一会泪,含糊不清的嘟囔一句,“娘,他们把大勇扔到了床底下。”

王英声音小,秀芝没听清闺女说的是什么,追问道:“什么扔到床底下了?”

王英顿时清醒过来,心里不禁埋怨自己:看我,说这个干什么,她吸吸鼻子,用手背在脸上擦了擦,“没啥?”

王英虽然没有哭出声,但在座的都能感觉到她的悲伤,月芽感叹妹妹遭遇的同时联想到自己在婆家受的欺负,泪水也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王英自责,好好的一个团圆的日子让自己搞的气氛这么低沉,她不好意思的咧咧嘴角,“娘,大姐,是我不好。”

“唉――”秀芝长叹一声,“我儿的命咋这么哭啊。”

王友元说道:“初六我们过去。”

王英:“爹,大勇是小辈,不用二老亲自过去,让我哥代表就行了。”

王友元:“还是去吧,大勇下葬我们都没去,三年了,也是大日子,我们过去看看。”

王英看看父母,想告诉他们大勇一直没下葬,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王友元在医院退休后,平时就在家里坐诊,每天也有收入,他和秀芝老两口过日子,平时花费并不多,他兜里不差钱。

吃完饭,老两口往主位上一坐,开始招呼九个孩子,“都来拜年,姥爷给你们发压岁钱了啊。”

只要听到钱,念念那是比谁都积极,他率先跪在地上,冲着姥娘姥爷就是一个响头,“姥爷过年好,姥娘过年好。”

念念磕完头,没有立即起来,他看看姥爷,看看姥娘,在等他的压岁钱。

脆甜的童音引得老两口眉开眼笑的,秀芝忙递过去一块钱,“我的乖孙子,快拿着。”

这可是他认识的最大的毛票,念念的大眼睛已经笑成了月芽状,他又面向姥爷等着收钱。

“你个小财迷。”秀芝把外孙抱在怀里亲昵的说道:“姥娘给的就代表你姥爷了,咋的,你还想要双份怎么的?”

念念开了头,你看热闹的,七八个孩子争先恐后的给姥爷姥娘磕头拜年。

秀芝高兴得合不拢嘴,每个孩子发了一块钱,王英不想让爹娘破费,她说道:“娘,你给个一毛钱意思意思就行了,给那么多干什么呀?”

秀芝看着满屋活蹦乱跳的孩子说道:“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的。”

临走的时候,秀芝照例给两家都回了一笎子的东西,一直把两个闺女送到胡同口,老两口才往回走。

距离初六还有三天,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办,初三,王英拿出钱来,让瑞全去乡里的白事店给石大勇订了花圈,房子,汽车什么的。

初四,瑞成带着瑞胜到老林里选了一块地方,挖了个坑,又从家里拉了砖和水泥给石大勇砌了个墓。

石大勇的墓也没用了多少材料,因为骨灰盒小,方方正正的就那么一点,他的墓也没有多大,瑞成又为了省材料,整个墓坑也就半个平方左右。

初五,瑞全和瑞胜一起,拉着地排车把纸扎的东西拉回来,又把白布和办席用的肉菜都买了回来。

该买的都买了,晚上,王英和孙秀芳两人用白布给四个孩子一人裁了一身孝衣。

都睡下了,王英将石大勇从柜子里面请了出来,骨灰盒是青石做的,外面雕刻着花纹,冬日天冷,抱在怀里,掌心一片冰凉,王英抚摸着骨灰盒,仿佛是在抚摸石大勇棱角分明的脸颊。

王英喃喃着,“大勇,老林里给你盖好了房子,明天你就有地方住了,你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别再苛待自己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娘几个,你放宽心,孩子们我一定会好好养大。”

初六终于到了,连小小的念念都感觉到了今天和往常不一样,他从睡醒都乖乖的,让妈妈给他穿好衣服,穿孝衣的时候,他看看三个姐姐,疑惑的问王英,“妈妈,为什么我和姐姐要穿白衣服?”

王英用麻绳在念念腰上系了个结,“因为今天要去送你爸爸。”

念念还是不明白,“送爸爸就要穿白衣服吗?那小海哥哥为什么就不穿?”

王英摸摸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说道:“因为小海哥哥不是你爸爸的儿子。”

石耕田带着两个儿子一家过来了,不多时,王友元夫妻也和儿子们来到了,王月芽家离的有点远,他们夫妻是最后到的。

石大勇的三年,王英没想办那么大,只跟这几家人打了招呼。

孙秀芳很久没有和亲家见过面了,看见亲家登门,急忙迎上前去,“老嫂子,你们咋还亲自来了呢?”

秀芝自打一进老石家的门,她的眼泪一直在眼里打转,春节的喜气还没有散去,整个院子里就弥漫着悲伤的气息,地排车上摆满了花圈,纸人等祭祀用的用品,金黄色的元宝装了好几袋子。

四个孩子都身穿孝衣,头扎孝布,念念瞪着懵懂的大眼睛看来看去。

“亲家,大勇的事我才知道。”秀芝撩起衣襟擦着眼角,“这么大的事,孩子们都瞒着我们。”

第三百九十六章:送别 三年了,这是石大勇出事后两亲家第一次见面,不是两人人情薄凉,主要是孙秀芳常年不在家,秀芝也不需要到这边来走动。

而且当年石大勇走,王英特意交待了,不想要让她父母知道这件事,所以孙秀芳每年回来的时候,也刻意不和秀芝碰面,以免说漏了嘴。

人生有三大不幸,幼年丧父,中年丧父,老年丧子,孙秀芳是她很小母亲就没有了,虽说不是中年丧夫,但现在也没有了那个人,到老到老最孝顺的那个儿子也走了,说起来,她的命运也够坎坷的。

两个老人泪目相对,孙秀芳颤抖着嘴唇,任由眼泪滴下来,落到两人紧握的手上。

秀芝本来就泪眼婆娑的,孙秀芳泪如雨下的样子更是引得她心中大恸,不禁呜咽出声,“老天爷不长眼,咋会出这样的事啊,大勇那么好的孩子,不该这么命短,不该呀――”

一时间,两亲家抱头痛哭起来,周荣华见了,急忙过来相劝,“过去了,都过去了,亲家,别哭了。”说着,她扯起两人的手把她俩牵到屋里,扶到椅子上坐下。

当时之所以选择瞒着父母,也是因为父母年纪大了,不想让他们跟着伤心,看着不停落泪的母亲,王英心里很难过,“娘――”王英坐在母亲身边,替她擦拭涌出来的泪水,“娘你别哭了。”

自己的儿女,当娘的就盼着他们的日子过得好,秀芝做梦也没想到王英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她一把搂过王英,哭了起来,“我可怜的闺女,苦了你了啊――”

伏在母亲怀里,王英这些年的委屈都化作泪水,“娘――”

王英算是坚强的,在外面她基本上不当着外人的面哭,哭也是躲在自己家里,躲在被窝里哭,这回到老家人也娇气了,泪水特别多,从回来到现在动不动就掉眼泪,光哭就已经哭了好几场。

妈妈哭,奶奶哭,姥娘也在哭,大姐牵着两个二姐和三姐在旁边哭,吓得念念抱着王月芽,把脸埋在她的大腿上。

“念念不怕。”王月芽忙蹲下身子,将念念抱了起来。

场面让人极其心酸,周荣华急忙上前,轻轻拍着王英的后背,“英子,咱不哭了,我看人到的差不多了,该怎么办也该操持起来了。”

“嗯。”王英抬起头,擦擦眼泪,转向紧抿着嘴,努力控制自己情绪的老父亲,“爹,该怎么办我也不是太懂,你和大爷指挥着我们干吧。”

王友元点点头,与石耕田一起走到屋外,他长吸一口气,待冰冷的空气灌满整个肺腑,心里才舒服了一点。

今天来的人并不多,要是按照村里办三年的标准来看,算是冷清的,王友元环顾整个院落,见自己的儿子和瑞成兄弟都站在墙根下晒着太阳聊天,也不知道说到什么好笑的,几个人嘿嘿笑了起来。

王友元脸寒了下来,他使劲蹙着眉头,以至于眉间的沟壑更深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高兴成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办喜事。

王友元大喊一声:“那个,瑞成,你过来一趟。”

瑞成正说的起劲,没听见王老爷子的话,旁边瑞全听见了,他碰碰瑞成的胳膊,“二哥,王叔叫你呢。”

瑞成转过头来,确认王友元是在喊他,忙跑过来,“王叔,你叫我了?”

王友元问道:“东西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瑞成指指院子里的扎纸花圈什么的,说道:“都准备好了,你看该扎的都扎了,祭品也备齐了。”

石耕田背着手走到地排车旁看了看,问道:“我怎么没有看见喇叭匠子,你们请了没有?”

瑞成挠挠头,“大爷,我嫂子没说要请喇叭呀。”

石耕田皱眉,“你嫂子常年在外不懂老家的规矩,你就不知道提醒她一下吗?”

瑞成小心的看了王友元一眼,辩解道:“不用喇叭也没事吧?”

石耕田斥道:“看你说的,不用喇叭像什么样子?多冷清啊,人不说闲话吗?”

瑞成赔笑道:“大爷,那怎么办?现在去请也来不及了呀。”

亲家公在这里,石耕田主要是怕王友元不满意,他呵斥完瑞成,转头就换上一副笑脸,“他王叔,你看,小辈办事就是不靠谱,你多担待,要不我让他们兄弟现在出去找找?”

马上就要动身了,现在再去找喇叭怎么会来得及,王友元心中不满,却也无可奈何,他说道:“算了,就这样吧。”

石耕田瞪了侄子一眼,喝道:“还不把人都喊过来!”

“哎!这就喊。”瑞成说完,转身对着几个兄弟招招手,“老三,老五,你们都过来。”

虽然是亲戚,山岭和山壮对石家几兄弟也不是多亲近,他们之间只能算是上熟识,平时没有什么事根本也不会互相走动,要不是因为今天石大勇过三年,他们也不会过来这里。

要说有感情,山岭兄弟和石大勇的感情也不深,自妹妹跟石大勇出去后,夫妻俩一年也就回来一次,他们也就是在妹妹一家人回来后一起吃上几顿饭,相处几天而已。

到了石家,礼貌的跟老人打过招呼后,他们这些年轻人自然而然的聚到一起,相互寒暄后,也没有什么可说的,瑞福就把自己听到的一些稀奇事讲给他们听。

几人正听得热闹,听见瑞成喊他们,知道仪式要开始了,忙一起走了过来。

石耕田等人都到齐了,开始安排每个人需要做的事情,他先是咳嗽了几声清清嗓子。

“咳咳,那个,瑞成这里你最大,你负责喊路,老六,你抱着篮子,负责撒过路钱,路祭就让老三来做,老五你拉车就行,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明白,大爷。”

“那行!”石耕田一挥手,“老六,你把灵幡拿过来,这个得让念念打着。”

瑞全急忙跑到地排车旁,从中间找出灵幡来。

孝子打灵幡,也是流传很久的一道风俗,它包括两层含义,一是亡人启程上路,入土为安;二是孝子指引亡人不要迷路,平安归西。

灵幡是在高粱杆和白纸做成,先将白纸剪成穗儿状,再缠到高粱杆上,白穂儿只缠高粱杆的一半,高粱杆缠完白穂后,在顶端折两下,并用麻绳栓住,折成龙头形状,也叫龙头衔幡杆。幡顶采用莲花瓣形状,上悬六道白链,莲花瓣分别代表八个方向,反映易学中的八卦图形,也反映儿女希望父亲得道成仙,保佑子孙后代的美好愿望。

念念第一次见这个东西,好奇的拿在手里晃来晃去的,随着他的晃动,锁链幡哗啦啦的作响。

这个东西好玩,念念来了兴致,挥舞着灵幡跑起来,六道白链跟着他在后面飘荡。

这是能玩的东西吗?王友元心里埋怨念念不懂事,他蹲下身子张开手臂说道:“念念,念念,你到姥爷这来。”

念念不知道王友元心中所想,他举着灵幡扑到王友元怀里,还献宝似的给王友元看,“姥爷,你看,我六叔给我的。”

王友元摸摸外孙的小脑袋,说道:“念念乖,姥爷告诉你,这个东西不是玩的,一会儿你举着它跟着你二叔走,知道吗?”

不是玩的呀,念念又举着晃了两下后,才恋恋不舍的点头答应,“嗯,我知道了。”

“乖孩子。”王友元亲昵的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念念的小脸蛋,“去叫妈妈和姐姐出来,咱这就走了。”

“哎!”念念脆生生的答应着,举着灵幡呼啦啦的跑去喊王英,“妈妈,妈妈,姥爷说让你们都出去嘞。”

王英站起身,说道:“这就来。”她转过身,把石大勇从八仙桌上抱下来,抱在怀里。

秀芝一进门光顾着伤心了,她还没有注意到石大勇的骨灰盒就摆在后面的八仙桌上,随着王英的动作,她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闺女怀里抱着的竟然是石大勇的骨灰盒。

大勇不是已经走了三年了吗,按理说骨灰盒早就该埋入祖坟,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她疑惑的看看孙秀芳,又看看自己家闺女,“英子,这……”

“娘,你看的没错,大勇一直在家里放着呢,放在……”王英咬咬唇,两行清泪又落了下来,“放在床底下。”

怎么会这样?秀芝直感不可思议,她用目光询问孙秀芳,孙秀芳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亲家解释,她尴尬的咧咧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又咽了回去。

要起灵了,按理说石大勇的骨灰盒让他的子女抱着最好,但念念年纪太小,骨灰盒又是石头做的,太沉,他根本抱不动,让石可抱吧,家里到老林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王英也怕孩子抱时间长了抱不动,最后还是由她亲自抱着了。

“大勇,搬家了,我和孩子们送你到新房子那里去。”王英抱着石大勇轻声呢喃着,临出门的时候,孙秀芳忙撑开家里的雨伞,替她挡住阳光。

第三百九十七章:入祖坟 王友元很奇怪,今天是过三年又不是敛骸骨,打雨伞干什么?正思忖间,王英抱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出来了,王友元眼睛一缩,他看得清楚,那是一个骨灰盒,上面还贴着石大勇的照片。

大勇的骨灰盒?难道说大勇从回来就一直没有送入祖坟吗?

王友元疾步上前,站在王英面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奇怪的问王英,“英子,怎么回事,大勇怎么还放在家里?”

王英抬起头,委屈的瘪瘪嘴,眼泪随之滚落,“爹,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当年他二叔带大勇回来后直接就放到老林里了。”

王友元看向孙秀芳,孙秀芳躲闪着他的眼神,给他一个无辜的表情,心说我也没在老家,我哪知道啊。

王友元感叹,这一家人没有一个主心骨就是不行,老石家几兄弟不按常理出牌啊,王友元侧头,目光冷峻,在瑞成几兄弟身上转了一圈,这要是自己的孩子,他这个当老子的,一定好好的臭骂他们一顿。

石耕田跟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他王叔,都准备好了,咱开始吧。”

现在不是追问这个事的时候,王友元点点头,“开始吧。”

“可可带你弟弟妹妹过来。”瑞成冲着侄子侄女招招手。

念念将灵幡扛到肩膀上,颠颠的跑过来,仰着小脑袋喊道:“二叔。”

瑞成牵起念念的手,嘱咐道:“念念,你跟着二叔,别乱跑,可可,你带着妹妹站在二叔后面,一会儿二叔让你们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嗯,二叔。”石可乖乖的答应着。

瑞成等王英走过来,说道:“嫂子,你站在孩子们后面就行。”接着又对着何晓霞说:“海他娘,你照顾着咱嫂子。”

“行。”何晓霞忙走到王英另一边,扶住她的胳膊。

瑞成说完,指着瑞福几个喊道:“老三,你端着东西过来跟着咱嫂子,老五,你还等什么,准备拉车了,老六,你记住了,出门就开始撒过路钱。”

瑞全举举手中的竹篮,“二哥,我记住了。”

“大娘,我来吧。”小辈入祖坟,老一辈人是不跟着去的,山壮接过孙秀芳手里的雨伞,替石大勇挡住阳光。

山岭一看,就自己没有事做,他也不好意思晃着胳膊跟在后面走,四下里找了一圈,也就瑞胜那里他还能帮上忙,就扶住车帮帮瑞胜推车了。

该安排的都安排了,瑞成又检查了一遍,见确实没有遗漏的,他满意的点点头,大手一挥,喊道:“起灵――”

这个时候,如果请了喇叭匠子,那喇叭就要吹起来了,仪式应该是在哀乐与哭嚎声中展开的。

瑞成喊了起灵后,看看身后面,除了王英在默默的啜泣之外,四个孩子都没有动静,他说道:“可可,你们要哭,大声的哭!”

石可姐弟没有参加过葬礼,不知道规矩,妈妈伤心,他们也伤心,二叔让他们哭,大声的哭,可他们不知道该怎样大声的哭。

“妈妈。”石可问王英,“我们要怎么大声?”

王英道:“你爸爸刚走的那天,你们是怎么哭得,现在就怎么哭。”

事情虽说已经过去了三年,但石可还清楚的记得,那天,下了大雪,寒风刺骨,爸爸躺在太平间里,妈妈被人架出来,就坐在雪窝里,哭得撕心裂肺。

就是从那天开始,她的爸爸没有了,“爸爸――”石可悲从中来,一声爸爸出口,人也嚎啕大哭起来,“爸爸――爸爸――”

三年前,安安、想想和念念三人还小,都不懂事,要不然当时在殡仪馆,安安和想想也不会说出是来吃苹果和饺子这样的话。

随着岁月的流逝,时间将三个小孩子脑中父亲的模样渐渐淡化了,模糊了,尤其是想想和念念,他们根本就不记得父亲是什么样子的了。

大姐在哭爸爸,二叔也让他们大声哭,安安是为了哭而哭,想想本来泪窝子就浅,别人哭她就哭,念念被三个姐姐惊到了,他咧咧嘴,想去寻求妈妈的安慰,哪想到二叔抓住他的小手根本不放松。

“二叔。”念念拧着小身子,想挣脱瑞成,没想到瑞成抓得更紧了。

瑞成低头对小侄子说道:“念念,乖,你哭,大声哭。”

男人的手劲大,念念被抓的生疼,他瘪瘪小嘴,委屈的大声哭叫起来,“妈妈――妈妈――”

瑞成扶着念念的肩膀更正道:“要喊爸爸。”

“妈妈――”念念小手伸向王英,可怜巴巴的向母亲求助。

王英泪眼婆娑对念念说道:“念念好孩子,你喊爸爸。”

连妈妈都让喊爸爸,念念脸上挂着泪珠子,看向三个姐姐,姐姐们也都是在哭爸爸,念念改了口,“爸爸――爸爸――”

“诶~这就对了。”瑞成满意的点点头,再次一挥手,“起灵――”

出了大门,瑞全抓起一把纸钱,使劲向天空中抛去,冷冽的寒风中,纸钱飘飘荡荡的挥洒下来,落到了众人的身上,落到走过的地面上,随着风的吹动,飘的到处都是。

咦~刚过完年,谁家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哭声惊动了邻里乡亲,大家纷纷出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在最前面的,是身穿孝衣,头戴孝布的四个孩子,后面地排车上拉的满满都是纸扎的祭品。

“老石家这是怎么了?这阵仗分明是在出殡,他们家难道又出事了?”

“不能吧,我去拜年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众人凝神一听,孩子们哭得是爸爸。

“哦~我明白了,这是给石大勇办事呢。”

“哎呀,可不是吗,算起来大勇走了也有三年了,该不是在给石大勇过三年呢吧。”

“哎哟,真是,咋不说一声呢,我也过去送送。”

“走走走,咱过去看看。”

人越围越多,终于有人注意到了王英怀里的骨灰盒。

“我说,王英抱着的那个是骨灰盒吧。”

被问话的人注意一看,答道:“我的是,你没看上面还贴着石大勇的照片呢。”

“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大勇既然都走了三年了,骨灰盒咋才往老林里送嘞?”

被问话的人一挤眼,“可能是人老石家的新规矩呗,人死了不埋,三年再埋,你没看连喇叭匠子都没请。”

去祖坟的路上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给逝者送盘缠和路祭都在这里进行。

瑞胜车上拉着一张小桌子,瑞福搬下来放到路中间,先是将石大勇恭恭敬敬的请在桌子上,又在他面前摆上祭品。

瑞成站在桌子旁,拉长的声音对石可姐弟几个喊道:“跪――”

“扑通扑通”

石可领着弟弟妹妹在桌前跪下来。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姐弟四人依言连叩三个响头。

四个年幼的孩子浑身重孝跪着地上磕头,把心软的乡亲磕的心里酸溜溜的,眼皮浅的都开始抹眼泪了。

“敬酒――”

瑞福将斟满的酒杯递到石可手上,做了一个洒的动作教给石可,“可可,你这样,倒到地上。”

石可不懂为什么好好的酒要倒掉,但还是按照三叔教的做了。

酒敬了三杯,鸡鱼都掐了一点扔到了燃烧的纸钱里。

“起――”

队伍又开始像祖坟的方向行进。

现在队伍比刚出门的时候长很多,一些喜欢看热闹的人跟在了队伍后面。

风水是一种玄学,大部分老百姓都信,一般的情况下,祖坟不是随便就建的,那需要看风水的先生,拿着罗盘好好的给选处宝地,而且还都是坐南向北的朝向。

老石家的祖坟有些特殊,他们家是坐北向南,为什么这么特殊,事情是这样的。

说来也奇怪,当年石大勇出事后,石姓的本家里又连续走了两个壮劳力,都是三十多岁横死,几个年纪大的老人坐不住了,就来找石耕田,商量着请风水先生来看是不是祖坟里有什么不对劲了。

这可是关系家族兴衰的大事,几个人商量后,就每家拔了一些钱,请了一位风水先生过来,没想到,风水先生一看,当即摇头,指出了其中的弊端。

这祖坟里谁住在哪个位置都是有讲究的,按规矩都是老祖宗住在最后面,小辈住在他的前面,也叫怀里抱着后代,而老石家的祖坟正好相反,也不知道当年他们找的哪个明白先生算的,他们家老祖宗住在最前面,小辈都住在他后面,说法是领着后辈,那能行吗?能不出事吗?那就得改!

怎么改?如果动整个祖坟那工程可就大了,老先生捋着胡须,绕着祖坟转了三圈,后来一拍大腿,有主意了,把祖宗的石碑挪到后面来,祖坟的大门也开在后面,这样一颠倒,正好形成祖宗怀里抱着小辈的格局,但同时祖坟的朝向也掉了个个。

一个不大的墓坑,就开在石有田左前方,石可姐弟在墓坑前跪下,王英捧起骨灰盒,脸颊在盒盖上贴了贴,说道:“大勇,这就是你的新家的,你先在这里住着,等我把孩子们抚养成人,百年之后就回老家来陪你。”

第三百九十八章:入祖坟(2) 瑞福见王英迟迟没有动作,他走过来,伸手去接王英手里的骨灰盒,“嫂子,我来放吧?”

“不用,我自己来。”

王英往旁边躲了躲,她想亲自送别石大勇。

王英又看了一眼微笑的石大勇,这才迈进墓坑,单膝跪地,小心翼翼的将石大勇摆在墓坑里。

王英双眼噙着泪,指肚在石大勇的照片上摩挲着,墓坑周围,站了满满一圈的人,没有人说话,都在注视着英子和孩子们。

石可姐弟哭了一路,到这里后都已经哑了嗓子,安安和想想早就收住了泪,念念更是不知道哭,和三个姐姐并排跪在一起,只有石可还抽咽着,不时用手背去抹眼泪。

杨嫂子撩起衣襟擦擦眼泪,“唉,真是可怜呢,你看看,三年了,孩子都还那么小,也不知道王英是怎么过的?”

“谁说不是呢。”旁边有人接话,“你看那两个小的,明显还不懂事吗。”

山壮见妹妹久久未动,他将手伸向王英,催促道:“英子,上来吧。”

“大勇,我走了。”王英默念一句,手指又在石大勇弯弯的眼角边抹过,这才抓住山壮的手从墓坑里出来。

“封棺――”

听到瑞成的唱念,瑞福和山壮合力抬着石板将墓坑盖上。

接下来就是填土了,瑞福对瑞胜说道:“老五,把铁掀拿过来!”

“来了。”瑞胜忙送过来三把铁掀,和瑞全、山岭三人一起填土,不一会儿,一个不大的坟茔就堆出来了。

瑞全用铁掀拍拍坟茔上的土,将坟茔修的更圆滑一些,他绕着坟茔转了一圈,确定没有需要再动土的地方,这才把铁掀放到一边。

“念念,你过来。”瑞成对着小侄子招招手。

念念此刻正撅着小屁股,跪趴在地上跟眼前的一只黑色的小甲壳虫较劲。

冬天天冷,这个时候的虫子都在土里冬眠,瑞成挖墓的时候把它挖了出来,还没来得及钻回土里,就被活活的冻死了,念念跪着的地方,正好看见这只小虫子,他用小手指头碰碰甲壳虫,甲壳虫一动不动,他又给小虫子翻了个身,小虫子四脚朝天依旧一动不动,这虫子总不能真是死的吧?念念又把它翻过来,点着后腚往前推了推,小虫子还是不动,念念心说:我就不信你一直都不动,他正准备放大招,把虫子捡起来扔到天上去,听见二叔喊他了。

念念抬起小脑袋,见二叔还在冲他招手,也顾不上他的虫子了,爬起来就朝着瑞成跑去。

“二叔。”念念扛着灵幡,站在瑞成身边。

瑞成比划了一个手势,“乖孩子,把你手里的灵幡插到坟头上去。”

“这样?”念念学着二叔将灵幡插到坟头上。

新坟土质松软,别看念念人小,灵幡杆顺利的竖在了坟头上面。

“对,就是这样。”瑞成扶了一下灵幡,确定安放结实了,他拍拍手上的土,转头对瑞福说道:“好了,老三,你们去把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吧。”

东西扎的挺多,坟茔前面摆了一个大大的纸堆,点着后,火苗子串得足有一人多高,片刻,所有的东西都化成了一片灰烬。

仪式到此就算结束了,一个人的一辈子至此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瑞成站在田埂上,踢踢脚上的土,对石可姐弟说道:“可可,领着你弟弟妹妹给你爸爸再磕三个头,咱就回家了。”

孙秀芳将送葬队伍送出大门外,她站在门口,目视的渐行渐远的背影,酸涩的眼睛又涌出泪水。

秀芝今天比孙秀芳要伤心的多,虽然石大勇已经故去三年,但秀芝是才知道这件事没多久,在她的心里,这和石大勇刚刚去世没有区别,她心疼闺女,可怜几个外孙,四个孩子震天响的嚎哭声致使得她心口窝憋闷的疼,眼泪更是一串串的往下滴落。

“唉~”周荣华长叹一声,站在两人中间,对两人说道:“回吧。”

“嗯。”孙秀芳用手掌心擦擦泪,拍拍秀芝的手,“亲家,别伤心了,咱家走吧。”

与此同时,王友元和石耕田两人坐在院子里,眼睛随着被风飘进来的纸钱在院子里打转,一张纸钱飞过来落到王友元身边,他捡起来,翻来覆去的叠着,沉默的半响,他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石大哥,大勇都走了三年了,为什么一直没有下葬。”

石耕田就知道王友元会问这件事,大侄子一直没有下葬这件事,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说起来,这件事的确是瑞成他们做的不对,当年石大勇回家,入不入祖坟,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应该上门问问他这个做大爷的,可侄子们没有一个知会他一声的,当时他还以为瑞成已经带着几个弟弟直接把大勇送进祖坟里了。

不管怎么说,瑞成他们姓石,和自己是一家人,石耕田不想在亲家面前说侄子们的不是,他将吐出烟袋嘴,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待里面的灰烬磕净,又捏了一撮子烟丝填进去。

石耕田划着火柴,点燃旱烟,递给王友元,“他王叔,来一袋不?”

王友元摆摆手,“不了。”

石耕田又咬住旱烟袋,吧嗒吧嗒连抽好几口,他叹了口气,从鼻子眼里,嘴里都喷出股股白烟来,“唉~他王叔,你看看这个家,自我兄弟走后,全指着大勇给家里操操心,后来大勇没了,这个家跟散了似的,各人忙活各人的事,也可能都不懂规矩,把大勇的事给忽略了,也怨我,当年多问一嘴就好了。”

要说是不懂规矩,王友元可不赞成,都是土生土长的人,年纪也都不小了,怎么可能连人死了要入土为安的这点规矩都不懂?

王友元对这个答案可不满意,忙不是借口,不懂规矩更算不上理由,追根揭底的一句话,这个家跟散了似的才是问题的关键,应该是谁都不想操这个心。

王友元知道,大勇活着的时候可没少为兄弟们操心,他心里都替石大勇抱不平,他这个大哥当的,光想着付出,想不到人都死了,连一点回报都得不到。

王友元心里堵得慌,站起来说了句,“我到外面转转。”接着背负着手出去了。

孙秀芳老姊妹三人对坐着,抹了一会儿眼泪,孙秀芳看看天上的太阳,忙不迭的站起来,“哎呦,该准备菜了。”说着她把菜都拾到桌子上,开始摘洗中午要用的各种食材。

周荣华和秀芝两人肯定也不能袖手旁观,三个人边摘菜边说话,等大部队从祖坟里回来的时候,她们把菜也清洗的差不多了。

今天,石家来的人并不多,想的就是只有自己人,也就没有专门请厨子办场。

在农村,男人也称作劳力,劳力就是出力干活的,那做饭这样的小事仿佛就成了女人们的专利。

石大勇入了祖坟,王英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回到家,三个有年纪的人正在灶间忙活,她急忙撒开念念的手,上前说道:“娘,大娘,你们麻去歇着,我来就行。”

月芽则赶紧去洗了一把手,去接秀芝手里的菜刀,“娘,你去和我婶子说话吧,这里交给我们仨就行。”

何晓霞摸摸小海的后脑勺,说道:“娘去帮忙做饭,你去和念念玩吧。”

念念早就把刚才的事忘在了脑后,他拉着小海的手,一溜烟的跑到屋里玩去了。

石可和妹妹哭了一上午,冷风一吹,脸上都皴红了,王英看着心里难受,对石可说道:“可可,你打点水,给弟弟妹妹擦擦脸,床头上有雪花膏,别忘了擦完脸后抹抹。”

“诶。”石可答应着,转身要走,王英又喊住她,“可可,头上的孝布取了吧,弟弟妹妹的也都帮忙拿下来。”

仪式已经结束了,四个孩子头上还扎着孝布,脑袋后面还飘着长长的带子,干点什么都碍事。

今天人多,中午吃饭的时候,分了两桌,男人们一桌,女人和孩子一桌,女人这桌吃饭快,吃完饭,何晓霞带着两个孩子先回家了,秀芝和孙秀芳几人先在瑞全的屋里歇着。

男人们因为要喝两杯吃的慢,王英递茶倒水的伺候着。

吃完饭,大家都聚在堂屋里拉呱,王英给每个人都续上一杯热水,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大爷,爹,我的假期到了,孩子们也快开学了,没什么事明天我们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去了。”

王友元一怔,他还真舍不得闺女走,“这么快就该走了?我算着你们回来也没几天呀!”

“不少天了,来回光路上就耽搁好几天,回去后,孩子们也收收心,安安寒假作业还没写完呢。”王英说完又转向瑞成几个,“我们一年顶多也就回来一趟,逢到清明、十五的时候,虽说我们在十字路口也烧纸,但我还是想麻烦你们上坟的时候,给你们大哥也填填土,送点纸钱。”

瑞成拍着胸脯保证,“嫂子你放心,每年清明我们都会给大哥烧纸。”

瑞成话说的漂亮,其实每年上坟的时候,谁也想不着给石大勇的坟上填一掀土,王英的父母和婆婆百年后,王英就不大回老家了,多年后,念念回来祭祀父亲,好悬没有找到石大勇的坟头。

第三百九十九章:怦然心动 邱凌是个运动细胞极强的孩子,尤其喜欢打蓝球,每天上学放学书包能忘了背,篮球绝对忘不了。

邱凌的个子在班里是最高的,就是学习成绩差强人意,按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妥妥的学渣。

学渣学习不好,使他们在学霸面前有着些许的自卑,有着崇拜羡慕,他们虽然在一个班级,却仿佛处在两个不同的轨道。

学霸有学霸的圈子,他们被书香气包围着,讨论的东西大多是哪道题,哪篇文章。

邱凌的身边总是环绕着和他一样的人,学习成绩都不理想,但活力十足,整天想着去哪里玩,怎么玩。

邱凌很帅,是那种的充满阳光的帅,挺拔高挑的个子,小麦色的皮肤,还有运动后浑身散发的男性荷尔蒙,即使做为学渣,还是吸引了班里的女生向他靠近,经常有女生带时令水果给他吃。

别看邱凌个子高,但在感情这方面,他还没有开窍,只是把她们当做好朋友。

班里座位分为三大块,学习好的在最前面,中等成绩的在中间,像邱凌这样的学生基本上都是排在最后面。

坐在哪里对邱凌来说都无所谓,在最后面更合他的心意,坐的远老师又不管,不耽误他上课做小动作和睡大觉。

为了学生的眼睛考虑,班里每隔一个月都会调换一次座位,中间的调向左边,右边的去中间,以此类推左边的就坐到右边那一排。

石可原来坐在最中间,这回调换位置,正好调到了窗户边。

石可对这次调换非常满意,窗外是一个大操场,操场的外围种了一圈穿天杨,她们教室在二楼,穿天扬的树冠正好与窗户根平齐,看书看累了,一抬头就能看见满眼的绿色,再往远处望去,还能看见操场上的同学们。

学生是最累的,对学习好的同学来说,他们是累并快乐着,对学渣就不一样了,学习对他们来说是折磨,是煎熬,但有一点他们和学霸是一样的,每天要遵守学校的作息时间,即使是熬,也要将每节课都熬下来。

为了学生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石可学校的作息时间是这样安排的,每天早上六点种,要到学校统一参加体育锻练,也就是绕着街道跑上一圈。

回来后,略一休息,开始上早自习,七点半下课,是孩子们吃早饭的时间,八点正式开始上午的课程,中午是十一点半放学,同学们回家吃饭和午休。

下午二节课,上到四点,接着就开始下午自习,自习结束后也就到六点了,中间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让同学们回家吃饭,晚自习从七点开始一直到晚上九点半,周六下午没有下午自习和晚自习,周日百天休息,晚上继续上自习。

每天的时间安排的非常紧凑,石可回到家就将近十点了,回到家洗涑完毕,等她躺到床上时间就将近十一点,而每天早上五点多钟又得早起赶到学校出早操,小孩子觉又多,每天仿佛刚闭上眼睛又该起床了。

邱凌的也缺觉,他不怕出早操,就烦不能好好的睡个觉,好在他又不爱学习,每天的早自习时间必是他补觉的时候。

石可可不敢占用学习时间来睡觉,她练了一个好本领,就是利用每天的出操时间,她夹在同学们的中间,跟着同学们的脚步,边跑边睡觉。

对邱凌来说,下课铃声就是打开牢笼的钥匙,老师一出教室,他必抱着他的宝贝篮球冲出去。

除了期中、期末出成绩的时间,其他的时间邱凌是快乐的,哦,再除了每天不能睡到自然醒的烦恼。

春天的太阳温暖和煦,晒久了人就会有一种醉了般的微醺,也叫春困。

学渣邱凌坐在窗户边上,晒着暖暖的阳光,不知不觉间整个下午的自习课都让他用来睡觉了。

放学的铃声惊醒了酣梦中的邱凌,他跳起来就往厕所跑。

下午的自习时间石可都拿来写各科的作业,放学后,同学们都走了,她还有一点小尾巴没有做完,也就没有动身,想写完最后二道题再走。

时至黄昏,橘黄色的夕阳透过玻璃照在少女的身上。

少女的头发很长,在脑袋后面束了一个马尾,饱满的额头上,几缕刘海随意垂下来,挺翘的小鼻子下面是一张微抿的小嘴,她的眼神很专注,思考的时候,眉头会微微蹙起。

石可的头发好几年没有剪了,要问为什么学业那么忙,还要留那么长的头发,不是为了漂亮,是因为头发长了可以卖钱,越长越贵。

邱凌平时来去都是风风火火的,他希望自己一只小鹰,如果能飞起来更好,飞的感觉是怎样的,他想,应该是他弹跳起来,扑身扣篮时的感觉吧。

今天例外,他去厕所解决完身体负担,又到水龙头那里洗了一把脸,饱睡了一下午的他清醒了。

邱凌双手插在裤兜里,晃晃悠悠的往教室走,他走的很悠闲,甚至还站住黑板报前面看了一期新出的板报。

回到教室,邱凌漫不经心的在教室内扫了一圈,他原本以为,这个时间教室里应该没有人了,没想到,就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还有一个女孩在写字。

真是努力啊,邱凌耸耸肩,却忍不住又仔细看了一眼。

女孩的皮肤并不很白,但清爽柔细,她有清澈明亮的瞳子,随着眼睛的眨动,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夕阳下,仿佛有一层光晕浮在她的周身。

她那么瘦,小小的坐在那里,稚嫩的像一朵刚鼓出花苞的莲花,还像自己家里养的那只小白猫。

这时候,一阵小风从窗缝中吹进来,姑娘的刘海乱了,有一缕落飘到了眼前,妨碍了她的视线,她随意的把头发往头上一拢,收回手的时候并没有重新落到书本上,而是托住了下巴。

姑娘明显是累了,她没有继续写字,而是将目光转像窗外,去欣赏满眼的绿色。

邱凌的心咚咚咚的跳着,比他刚打完球的时候还要响,他有一种冲动,真想去摸摸女孩的头发是不是像小白的一样软。

这个女孩他认识,班里学习最好的女生,平日里他们连说话的机会都不多。

邱凌的心从来就没有放到过女孩子身上,他钟爱的篮球占据了他所有的思想,这一刻,一切都不同了,那个叫石可的女孩子闯进了他的心里。

邱凌知道,有一个词叫怦然心动,他想,这应该就叫怦然心动了。

石可伸了一个懒腰,双手交叉放到后脑上,转转发酸的后背。

“饿了呢,回家吃饭。”石可打开课桌的盖子,将书包文具都收了进去。

邱凌正看得入神,不想女孩动了,他还没有把视线收回来,女孩已经向他走来。

嗯,不是向他,是向着教室门的方向走来。

邱凌更紧张了,她过来了,过来了,我要跟她说什么才好,说嗨?邱凌摇摇头,不好,太简单,问她吃了吗?也不好,都没回家呢,问这个多没新意,那要怎么打招呼呢?邱凌心里纠结,想找一个说话的借口。

门边站了一个瘦高健壮的小伙子,小伙子双手插在裤兜里,头发上沾着水珠子,领子周边还有片片水渍,一看就是刚洗了脸没多久。

石可认识他,邱凌,班里的运动健将,运动会上的佼佼者,但凡他参与的项目,跑也好,跳也好,没有不得奖的,每天只要下课铃声一响准能跑没影的人,今天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走?

石可与邱凌很少说话,但他今天就站在门口,两人马上迎个对脸不说话也不好。

“还没有回家呀?”石可自然的问候一句。

很平常的一句话,不成想邱凌耳朵都开始红了。

“嗯,哦,没呢,这就走。”邱凌语无伦次的说道。

石可笑笑,侧了一下身子,转过邱凌,走出教室。

自己咋这么笨呢?邱凌懊恼的拍了自己一下,也忘了去拿篮球,跟在了石可的后面,他张了张嘴,想去喊前面的人,最终也没有说出话来。

少女很苗条,一个长长的马尾垂在后面,辫梢在纤细的腰肢上来回甩动,像小白,只要他回到家,小白就甩着它长长尾巴在他身边跳来跳去。

邱凌的手更痒了,他想抓住那条辫子。

张军和石可不在一个班级,两人说好了,每天早上上学和晚自习放学的时候一起走,其他的时间各走各的。

石可根本不知道她后面跟了一个人,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到路边的野花要掐下来,攒成一小把,放到鼻子下面闻闻,偶尔有蝴蝶飞过来她也要追一追,还尽量把野花往远处伸,试图吸引蝴蝶落在上面。

邱凌不自觉的露出一个微笑,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吗?傻乎乎的透着可爱。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女孩在路口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车,快速跑了过去。

邱凌家不在那个方向,他的家在右边,邱凌并没有跟过去,他站在路口注视着女孩的背影,一直目送她进了一个大院子里。

第四百章:睡神 回到家,小白一如既往的喵喵叫着,从墙头上跳到他的怀里,邱凌顺着小白毛茸茸的皮毛,又抓起它的长尾巴摇了摇,脑子里想的却是那条乌黑柔顺的大辫子。

邱凌随便扒了一碗饭,就早早的赶回学校,他来得早,石可还没有到,路过她书桌的时候,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邱凌的位置在最后一排,正好在石可的后面,按他的大个子,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到石可的背影。往日这个时候,他都是抱着篮球去操场上找同学打球,今天他坐在座位上不想出去,却又不知道干什么好。

石可终于来了,在石可进门的那一刻,邱凌的心禁不住重跳了一下,他人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眼睛却跟着石可的身影移动。

突然,一个黑影挡住了邱凌的视线。

“轻轻的捧起你的脸,为你把眼泪擦干。”郑春晖嬉皮笑脸的用两只手捧住邱凌的脸,嘴里唱着歌词,手还配合着擦眼泪的动作。

这首《让世界充满爱》现在正风靡整个校园,到处都是同学们哼唱的声音,郑春晖几人给配上了动作,还经常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猛的扑过去,来个表演唱。

邱凌不满的皱眉,一巴掌把那张大脸扒拉到一边,“去去去,一边去。”

郑春晖不解,这个点,离上课时间还早呢,这哥们不是应该正驰骋在篮球场吗?

郑春晖一抬腿,半边屁股坐在他同位的课桌上。

“邱凌,打球去不?”

“不去。”邱凌干脆的回绝了郑春晖,人往桌子上一趴,神情厌厌的不想说话。

这还是那个活力四射的老大吗?郑春晖去探邱凌的额头,“你不是发烧了吧?我看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呢?”

“你才发烧,我好着呢。”邱凌打开额头上的那只大手,弯腰从桌子下面把篮球拿上来,往郑春晖怀里一塞,“给你,你找别人打去吧,我得赶紧写作业了。”

天哪,今儿个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郑春晖特意往窗外看了一眼,哦,此时太阳确实在西边。

邱老大竟然要写作业,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邱老大的作业都是在快下课的时候抄别人的,他什么时候主动写过作业了?

邱凌想接近石可,但学渣与学霸的距离那么远,他想拉进双方的距离,那就需要他去努力学习。

为了心里刚住进来的那个人,破天荒的邱凌竟然主动开始学习。

“没事吧?”郑春晖嘟囔着。

邱凌瞪眼摆手,“赶紧走,别耽误我学习。”

郑春晖抱着篮球,连看邱凌好几眼,这才招呼其他好友,“走喽,打球去喽。”

邱凌翻开几何书,准备开始做题,却发现他对数学不是一窍不通,也通不了几窍,也是,上课除了睡觉就是神游的学渣怎么能懂课本上的内容。

邱凌懊恼的将几何书推到一边,又将语文打开,相对于数学来说,邱凌的语文成绩好一些,主要原因是语文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邱凌在班主任的课上可不敢那么放肆。

语文还好,课本上的东西读懂读透会写,只要不是必须背诵的和写作文,就不用多费脑子。

邱凌的语文成绩在他所有学科中是最好的,那也只是达到六、七十分的水平。

上课铃声响了,郑春晖带着一帮同学呼啦啦的跑回来,还隔着好几排的距离他就把篮球朝着邱凌投了过来,“邱凌,接着。”

邱凌连站都懒得站起来,他长臂一伸,手掌接触到篮球的同时,就势一挽,一个漂亮的猴子捞月,篮球已经牢牢落到他的手掌之中。

因为晚上全是自习课,同学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学霸们认真学习,学渣们在后面窃窃私语。

邱凌很头疼,那么多门课,他都不会,按照这个程度,要想快速拉进他与石可的距离,难哪!

邱老大一直在翻书本,郑春晖觉得太反常,他正与同桌说到兴头,突然一激灵,难道是班主任又在后窗户跟窥视他们了,不然邱凌不可能这么老实的。

郑春晖想到这里,急忙闭紧嘴巴,转头就瞄向后窗。

郑春晖这一闭嘴,刘鹏,程立毅几个也和他想到了一起,都不再说话,顺着郑春晖的视线往后窗外看。

没人哪?郑春晖盯了窗户好几眼,确定班主任没在那。

郑春晖大胆了,他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邱凌同桌边,拍拍李晋江的肩膀说道:“咱俩换换,你先坐我那去。”

李晋江也不是老实孩子,串个位置还能活动活动筋骨,李晋江立即站起来给郑春晖腾出了地方。

等李晋江站起来,郑春晖一屁股坐下去,用胳膊肘碰碰邱凌,“老大,干嘛呢?”

“没看见哪?学习呢!”邱凌正心烦,没好气的怼道。

郑春晖大惊小怪的,“不会吧,老大你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还是回到家又挨揍了?”

“你什么意思?”邱凌一拍桌子,“怎么着,我就不能主动学习了?”

邱凌这一巴掌过响,引得前排的人纷纷侧目。邱凌巴掌落下去了,也察觉到自己做的不对,他真怕引起石可的反感,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那个小姑娘,当看到石可对这个响动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他心里舒了口气。

“邱凌你别急呀。”郑春晖嬉笑着,他左手成拳,大拇哥伸出来向后边指了指,“二班的那几个约战,说明天下午要和咱们来场比赛,我可是答应了,你去不去?”

“必须的呀!”

听到比赛,邱凌立马把学习抛到了脑后,他不屑的说道:“就二班那水平,还敢来挑衅咱们,找虐呢。”

邱凌脑子里灵光一闪,自己干嘛老在自己短处上纠结,他的长处是体育呀,怎么就不能在体育上吸引石可的目光?

想到这里,邱凌站起来连鼓了几下掌,看到有同学们转过头来看究竟,他得意的说道:“同学们,明天下晚我们一班和二班有个非官方的篮球比赛,到时候希望同学们能去给我们加加油,亲眼见证我们是怎么给咱们一班争光的。”

“好!”

邱凌话音刚落,中间往后几排的同学纷纷响应,中间向前几排的同学不为所动。

邱凌余光瞟过石可,那个女孩依旧低头写字,一点响应的状态都没有,邱凌心中有些失望,但也盼着明天石可能出现在操场上。

放学了,石可快速的收拾好书包跑出来教室,晚上要和张军一起走,她可不想让张军等她太久。

邱凌小学成绩不错,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人上了初中,心反而放不到学习上了,有道是一步慢,步步慢,几个课时跟不上,后面的就更跟不上了。

邱凌还是想在学习上努努力,让石可能看见自己,可现在的数学对他来说尤看天书,是真的看不懂,要想学会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从头学起。

邱凌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将初一的书都找了出来,他暗下决心,我从初一开始看,就不信一点都学不会。

第二天,早上五点五十的时候石可到了操场,这个时间队伍已经开始在排了,她打着哈欠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了每天早上的早睡。

别看邱凌学习不咋地,但他体育好,体育老师喜欢他,整队,查人数这样的小活就交给邱凌来负责。

平时整队邱凌也不是很负责任,从今天开始,邱凌变了个样,他想引起石可的注意,整起队来也特别的认真负责。

石可已经进入了半梦半醒之间,她一边睡着觉,一边还能分出一丝清明来关注周边的动静。

邱凌一排一排开始查人数,查到石可的时候,就见石可的长马尾垂在胸前,小脑袋正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邱凌的个子很高,才十六岁的年纪,个子已经长到了一米八,而石可还不足一米六,娇娇小小的少女,也就刚刚到他肩膀的位置 ,这一刻,邱凌真想揽住石可的肩膀,让她倚在自己肩上睡。

邱凌以前从来不会注意同学们在干什么,他只要把人数查清楚报给老师就行。

看石可这迷迷瞪瞪的样子,邱凌真怕她跑起来的时候摔一大跟头,“都站好了啊,准备跑了。”邱凌提醒着喊了一声。

别说,石可还真听见了,她抬起头,睁开朦胧的眼睛瞄了一眼,见无异常,脑袋一低,又睡过去了。

今天这一路,可把邱凌担心坏了,他唯恐石可摔倒,就在队列外面跑,不远不近的看着石可。

边跑边睡的功夫石可可是练到家了,随着“嚯嚯嚯”的脚步声,感受着前后同学的速度,竟也掉不了队,要不是前面同学停住脚步她刹车不及时,每每的把脑袋撞上去,任谁也看不出来她是睡了一路。

这简直就是睡神附体,邱凌只觉好笑。

四十余分钟后,他们又跑回了学校,当进入教室的那一刻,石可清醒了,她坐回自己的位置,立马精神百倍的进入了学习状态之中。

第四百零一章:比赛 队伍一解散,郑春晖一个健步蹦过来,攀住邱凌的肩膀嚷嚷道:“还没到上课时间呢,喊上人咱练会儿球去吧?”

要在平时,不等郑春晖说,邱凌早就抱着篮球跑到操场上去了,但今天他不想去,他给自己制定了学习计划,要利用早自习时间给自己补补数学课。

邱凌真是高看了自己,他以为我从头看起一定能学会,可刚看了几章他就不耐烦了。

动脑子就是个辛苦活,真不知道学霸是怎么坚持下来的,邱凌很烦躁,他将铅笔放到嘴里,咬得咔咔响,看来自己真不是学习的料。

初夏的午后,即使将近傍晚,阳光依旧很烈,站在阳光下,一会儿就能晒出一身薄汗,这样的天气,静静的坐着还行,一旦运动起来,肯定会出一身的汗。

邱凌很重视下午的比赛,即使天气再热,也不能打了退堂鼓,昨天晚上他可是夸下海口了,让同学们亲眼见证自己是怎么为班级争光的,为此他还专门去请了体育老师来担任裁判。

今天是周六,下课的铃声一响,老师的脚步刚刚走出教室,郑春晖迫不及待的把桌子上的课本往抽屉里随便一扔,站起来招呼队友,“邱凌,晋江,闯子,庆远,走了,打球去了,昨天和一班约好的。”

郑春晖、邱凌、周闯、王庆远、李晋江五人最要好,几个人按年龄排了个位,邱凌是老大,郑春晖是老二,王庆远是老三,其次是周闯,最小的就是李晋江了。

一整天,五个人都一直跃跃欲试的,这会子,早就按捺不住了。

“来了!来了!”

李晋江几人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攀肩搭背的往外走。

邱凌抱着篮球走到讲台上的时候,站住了脚步,他想了想,对同学们说道:“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欢迎大家去给我们加油鼓劲。”

其实在邱凌的内心里,他最期待的还是石可能到现场为他们加油助力。

邱凌话音刚落,以张丽丽为代表的几个女生立即鼓掌响应,“好啊――”

石可坐在角落里,抬起头看了一眼,又把头埋进了书本里。

张丽丽可是邱凌的铁杆粉丝,她从来不隐藏自己喜欢邱凌的事实,她家里生活条件好,父母都在供销社工作,只要是家里买了水果,她上学的时候肯定忘不了给邱凌带上一份。

邱凌用余光观察着石可,石可抬头的那一刹那他内心欣喜不已,但嘴角刚挂上微笑,石可又面无表情的低下头让他很失望,微笑登时僵在嘴角,回过神来的邱凌礼貌的对张丽丽等人点了点头。

郑春晖都跑出老远了还没看见邱凌跟上来,他有点急,扯着嗓子喊道:“邱凌你快点,磨磨唧唧的二班的还以为咱们怂了呢。”

“这就来!”邱凌幽怨的瞥了石可一眼,转身朝着郑春晖等人追了过去。

石可总感觉怪怪的,具体哪里怪,她又说不出来,邱凌出门后,她抬起头在教室里看了一圈,确实没有看出哪里有什么异常,她又进入了学习之中。

今天是周六,同学们已经走了大半,周末对石可来说除了周日早上能睡一个懒觉外,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郑春晖等到邱凌跑到跟前,他想去揽邱凌的肩膀,奈何他没有邱凌个子高,只好挽住邱凌的胳膊,“邱凌,我说,一会儿你还是打中锋,你个子高,哥几个配合你。”

“没问题。”邱凌答应道:“今天谁负责前锋?”

“晋江和庆远吧,我和闯子负责后卫,喂,闯子你们有意见没有?”

“没有!”晋江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一班的阵势有点大,除了邱凌五人,后面跟了一大帮同学,张丽丽跟着邱凌的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王峰带着四个同学先到球场,正在热身,看到一班的人来了,开玩笑的说道:“咋才来呀?我们还以为你们不敢来了呢。”

放狠话谁不会?郑春晖一挑他的浓眉,“谁不敢来呀?我们不来谁教你们打球啊。”

王峰不屑,“嘁!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一会儿咱就看看到底是谁教谁!”

郑春晖个子不高,壮壮的,给人的感觉有点胖,但他是个灵活的小胖子,而且弹跳力特别好,在球场上特别活跃。

杨建是个随和的老师,平时就和这几个同学打成一片,邱凌请他做裁判,他当然愿意,瞅着时间差不多了,脖子上挂着一个哨子,抱着记分本来了操场。

杨老师从邱凌手里接过篮球,说道:“都到了啊,那就准备开始吧。”

比赛即将开始,李晋江抱着大家伙的衣服和水杯就要往树根下放,张丽丽见了,急忙伸手来接,“给我,我替你们拿着。”

能帮邱凌看东西,张丽丽心里甜蜜蜜的,等别人的视线都被球场赛事吸引住的时候,她悄悄的把邱凌的衣服放到了鼻子下面。

夏天天热,尤其是爱运动的男孩子,动不动就出一身的汗,衣服上肯定也沾染了汗臭,但在张丽丽的心里,她认为这就是邱凌好闻的男子汉味。

张丽丽喜欢邱凌,在她的眼里邱凌哪里都好,帅气,阳光,哪怕是他学习不好,那也是个性。

“嘟嘟嘟。”哨声一响,比赛开始了,杨老师将球往头顶上一抛,双方共同跳起来去抢,最终还是邱凌的大个子占了优势,他尽力一纵,同时胳膊高高扬起,右指间碰到球的同时,左手掌也跟上来――球抢到手了。

邱凌没有片刻犹豫,直接朝着对方的篮板跑去,跑到三分线外的位置,他紧盯住篮网,双臂扬起,起跳,投篮,漂亮!一个三分到手了。

“哇――太帅了――”张丽丽、杜玉萍等几个女生拍起了巴掌。

“老大。”郑春晖竖起两个大拇哥朝着邱凌比划一下。

邱凌骄傲的一甩脑袋,目光朝着外围扫了扫。

这时候,球场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同学,但里面没有石可的身影。

出师不利,王峰并没有气馁,他抱着篮球和队友展开攻击。

二班队伍里没有太高的个子,但他们都很灵活,王峰带球跑到一班阵地,郑春晖几人立即追上来拦截。

“马宏扬――”王峰大喊,球接着朝向一个分头小伙抛去。

马宏扬接到球并没有在自己手中停留,他趁着一班的人没有注意到篮板下的孙保国,一个弧线直接将球传到了孙保国手里,孙保国哪能错过如此好的投篮机会,灌篮!好!得分!

“哇,太棒了――”场外掌声响起。

孙保国得意的一笑,学着邱凌的样子甩了一下头。

比赛激烈的进行,双方都竭尽全力争夺第一。

比赛进行一半,一班暂时领先,28:22。

天儿太热了,两班队员皆是大汗淋漓,连头发都湿透了。

中场休息,邱凌甩甩脑袋,晶莹的汗珠子四处飞溅。

张丽丽急忙将水杯递过来,她目光落在邱凌帅气的脸上,关心的说道:“渴了吧?快喝口水。”

邱凌接过水杯连灌好几口,又抓过自己的衣服在头上身上胡乱一擦,“嘛的,真热!”

张丽丽听邱凌说热,忙在旁边用小手帮邱凌扇风。

郑春晖几个见了,喝着水也不忘了互相挤眉弄眼,一副了然的样子。

张丽丽对邱凌的好,哥几个可是看在眼里的,现在也就是邱凌这个当事人还迷,在郑春晖他们的心里,邱凌和张丽丽就是一对。

教室里人很少,石可静静的看了会儿书,背着书包回家了。

邱凌不知道石可已经走了,他还希望能在操场上看到石可呢,可一直到比赛结束了都没有看到那个身影,他不禁有些泄气。

赢了!

险胜,56:55。

险胜也是胜,郑春晖几人高兴的抱在一起转圈圈,“赢喽――”

杨老师微笑的看着这群孩子,感叹年轻真好,想当年他也是和这些孩子们一样,浑身上下充满活力,没成想,转眼自己都三十多岁了。

“赢啦――”邱凌与同学们一起,欢呼着跑进教室,他想让那个小姑娘知道,他,邱凌,也是有优点的,没成想,进了教室门一看,屋里已经没有一个人影。

王英单位有间职工浴池,每周开两次,周六属于男职工,周日女职工使用,时间是下午五点到晚上九点。

家属院里人不少,职工加家属有五、六百口子人呢,在家里洗澡又不方便,每到这两天,浴池里面人多的跟下饺子似的。

因为晚上还要上晚自习,石可都是尽量赶在开门的时候去洗,洗完澡出来简单一收拾就该往学校走了。

今天石可去的有点晚,从浴池出来就已经六点半了,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上自习的时间了,石可看时间紧张,她把东西送到家,也没顾上收拾自己的头发,就这样披着一头秀发往学校走去。

黄昏,太阳光已经失去了白天的张狂,温柔的洒下最后一点余晖,一阵微风拂来,姑娘墨缎般的秀发随风浮动,在阳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

第四百零二章:撩起你的秀发 郑春晖家里条件还不错,家里有辆自行车,工作日的时候,他爸爸上、下班骑,周日休息,郑春晖就把自行车骑了出来。

现在哪有几家人有自行车呀,谁家能有辆自行车那可不得了,郑春晖家的自行车骑的非常爱惜,郑爸爸没事就擦他的宝贝车子,还专门买了蜡,把他的车子打的锃亮。

郑春晖最得意的也是他们家有辆自行车,平时总是找机会往外骑,只要骑在车子上,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不一样了,路过为感时间而步履匆匆的同学时,优越感更是爆棚,而且他骑车的水平特别高,早上下了早自习,趁着路上行人不多,他还能双手不扶车把,全凭腿蹬就能保持车子平稳前进。

郑春晖家离邱凌家不远,他将车停到邱凌家门口,脚尖点在地上,摆了一个自以为最帅的姿势,声音兴奋的喊道:“邱凌,上学去喽――”

邱凌听到喊声,颠着他的篮球出来了,他直接跨作在后座位上,“你爸同意你骑他的自行车?”

郑春晖了解他老爸,他要是征求老爸的意见,得到的结果肯定是不行,要是不去问,骑了也就骑了,也没什么。

郑春晖得意的笑,“他今天又不用,我就骑出来了。”

邱凌拍拍郑春晖的后背,“走着。”

“好嘞!”郑春晖手握车把,踩着脚蹬子用力一蹬,车子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清风拂面,微微带着凉意的小风吹到脸上,吹散了白日里残留的暑气。

郑春晖奋力蹬车,所到之处,带动路边的野花随之摇曳,转过路口,忽然,速度慢了下来。

郑春晖向后挺了挺身子,侧头问道:“邱凌,你看前面那个人,是不是石可?”

邱凌心念一动,忙向右边探出头,果然,一个窈窕的身影正急匆匆的走在前面。

和往日不同,今天石可没有扎起大马尾,头发随意披在肩上,只见她身穿着白色衬衫,斜挎的是一个黑色的布书包,下穿黑色九分裤,脚上是一双白色塑料凉鞋,乌黑的头发落在白色衬衫上,越发显得像墨缎。

邱凌手又痒了,他想摸摸那墨发。

“春晖,你往旁边骑骑。”

“干嘛?”郑春晖不解,还是将自行车往路边靠了靠。

说话间,自行车已经追上石可,就在越过石可的瞬间,邱凌鬼使神差的展开手臂,直接把手伸向石可的头发,可就在手指即将碰到头发的时候他又后悔了,但后悔已经来不及,急忙往旁边偏了偏,就在那一刹那,指尖撩起一丛秀发,从颈边穿了过去。

石可吓到了,她感觉到突然有个黑影,卷携着一阵风,从身边冲过去,可就在黑影过去的同时,自己的头发被撩到了前面,接着又飘落下来,打到了脸上。

“啊――”石可吓得往旁边一跳,她手忙脚乱的将脸上的头发胡拉下来,待看清那个黑影时,黑影已经跑远了,但还是能分辨出那是班上的两个同学。

“讨厌!”石可怒骂。

以邱凌为首的一小撮人太讨厌了,他们不学习还打扰的别人不能学习,坐在最后排,整天搞些小动作,嘀嘀咕咕的,更可气的是,自习课上趁着老师不注意还在教室里乱串。

郑春晖以为邱凌是要吓一吓石可,他急忙加速,逃离现场,等跑远了才哈哈大笑,“哈哈哈,这帮学习好的,眼珠子长在头顶上,整天傲的不行,这回吓着了吧!”

邱凌怔怔的,他的指尖还残存着穿过石可头发的麻酥感,柔柔的,暖暖的,还带着潮气。

那种感觉与摸小白可不一样,这种感觉很奇妙,邱凌嗓子有些发干,他偷偷的将手指放到鼻子下面,竟然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气――海鸥洗发膏,原来石可刚洗过头,邱凌英俊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原来,咱们用得是同一个牌子的洗发膏呢。

石可进教室门的时候还带着薄怒,她狠狠的瞪了角落里的邱凌一眼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邱凌被这一眼瞪得心花怒放,石可终于注意到自己了。

整个晚自习邱凌都很兴奋,他不停的和周边的同学说话,时不时的还要站在课桌间走两步。

这简直是魔音入耳,马上就要升级考了,这几个人一点时间紧迫感都没有,还是该玩玩该闹闹。

原本石可心里还有怒气没有消,这回终于怒了,她一拍桌子,转过身呵斥,“邱凌,你们够了啊,这可是上课时间,要有点公德心!”

好像是按下了暂停键,登时所有的嘈杂声都消失殆尽,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抬起头,看看石可,再看看邱凌。

邱凌也没有想到石可的反应会这么大,他微微张开嘴,有些愣怔。

在郑春晖眼里,石可此举就是吹响了宣战的号角,他的防御机制立即发挥作用。

片刻,也就是那么片刻,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邱凌,你们够了啊,这可是上课时间,要有点公德心!”

“哈哈哈――”教室内轰堂大笑。

是郑春晖,小胖子学着石可的样子,尖着嗓子学石可说话。

石可气得脸都红了,她抬手指向郑春晖,“郑春晖,你――”

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完,郑春晖点着兰花指,捏着娘娘腔,“郑春晖,你――”

同学们笑得更欢了,李晋江几个更是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

石可很委屈,不禁红了眼圈,她咬咬嘴唇,努力控制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

石可的这个样子让邱凌心里很是不忍,他的本意是引起石可注意,却不是惹得姑娘生气。

邱凌忙制止道:“郑春晖!你别说了!”

郑春晖玩的正开心,没有听见邱凌的声音。

邱凌放大声音,“我说,郑春晖,你别说了!”

嗯?声音不对呀,怎么听着跟不高兴似的。

郑春晖回头,邱凌确实不像高兴的样子,这邱老大怎么回事啊,上学的路上还故意惹石可生气来着,怎么这会子变卦了?

郑春晖摸摸鼻子,双手平举往下压了压,学着班主任的样子,语重心长的说道:“肃静,肃静,都不准笑了啊,大家一定要好好学习,所有你学到脑子里的知识,才是谁也抢不走才财富,以后到了社会上……”

郑春晖的本意是祭出老班来压制同学们,没想到他惟妙惟肖的表演,更是惹得全班同学开怀大笑。

眼看着邱凌的脸越来越黑,郑春晖一指笑得最欢的李晋江,瞪着眼睛道:“你,不许笑!”

“不笑,我不笑。”李晋江笑得直摇身子,他摆摆手答应。

邱凌全程都没有笑,他虎着脸盯着郑春晖哥几个,终于,李晋江后知后觉到不对劲,渐渐的止住笑容。

笑有传染性,不笑也有传染性,郑春晖的五人小组最先不笑的,慢慢的传染到班级内,大家都不笑了。

石可瘪瘪嘴,又瞪了邱凌一眼才转过身趴在桌子上,她枕着手臂,把头转向窗户,泪珠子这才顺着眼角掉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石可抗议起了效果,接下来一段时间很静,后排的几个刺头也没有再捣乱。

班主任沈清雅觉得很奇怪,往常她来跟自习,站在窗户外都能听到里面的渣渣声,今天怎么回事,里面竟然静悄悄的。

沈老师踮起脚尖,不让自己的高跟鞋发出响动,她透过后窗玻璃偷偷往班里看。

前两排的学生根本不用她操心,她最不放心的是后面几排的孩子,这些孩子聪明是够聪明,就是心不在学习上,平时她大道理小道理的都没少给同学们讲,在社会上生存,没有文化是会吃亏的,但他们都听不进去,说真的,这些孩子要是自己的,她都恨不能揍上一顿。

咦~平时最活跃的邱凌竟然在学习,郑春晖、李晋江几个虽然不像是在学习,却也老实的在自己位置上翻着书本。

孩子们终于知道学习了,难道是因为过两个月就要考试?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沈老师很欣慰,脚步轻盈的从前门推门进了教室。

班主任老师来了,郑春晖几个更乖了,他们拿过钢笔,开始装模作样的写作业。

一直到放学,石可都不高兴,张军歪头看了好几回,问道:“可可,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没事。”石可勉强笑笑,她不想把不愉快的事讲给张军听。

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石可不愿意说,张军也没追问,一路上净讲些轻松的话题逗石可开心。

终于进了家属院,张军沉默几息,还是说道:“可可,我不想上学了。”

“为什么?你明年才高中毕业,现在不读书你要干什么?”石可诧异,路灯下,清楚的看见她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连呼闪好几下,目光中全是疑问。

张军苦笑,“我你还不知道吗?我不喜欢读书,我想当兵,我想跟我爸爸说说,别让我在学校受那个罪了,等九月里直接让我去报名得了。”

第四百零三章:请教 张军从小就健壮,这些年更是吃了化肥般,个子一个劲的往上窜,现在又高又壮的小伙子和娇小的姑娘站在一起,好似一只苍鹰跟前蹲着一只幼鸟。

石可知道,在张强的熏陶下,当兵是张军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目标,而且在他们小时候,玩的游戏也大多和当兵有关。

石可仰起头看着张军棱角分明的脸,说道:“可是你已经读到高二,再读一年就能拿到高中毕业证了,现在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

张军耸耸肩,不在意的说道:“那可惜什么,我就是在学校里也是混日子,再多读一年对我来说不过是多浪费了一年的光阴,什么也学不到。”

“你想好了?”石可问道。

张军目光坚定,重重的点头,“我想好了。”

石可继续问道:“那张伯伯会同意吗?”

“我爸肯定同意了。”张军十分笃定,“从小就听他说等我长大了要送我到部队上去锻练锻练。”

石可一翻白眼,“我是说张伯伯会同意你辍学吗?”

张军抚上额角,哦,这可吃不准,毕竟再坚持一年他就是高中毕业生了,以后就是到部队上也好听,高中毕业呢。

张军是真不想读书了,他的成绩虽然不是倒数,那也是一般般,而且他的个子太高,坐前面怕阻挡了同学的视线,一直都坐在后排,大家都知道,坐在最后排的同学都是学习不好的孩子,周边都是上课做小动作的人,连带着他也没心劲读书。

张强去驻勤,好几天才能回家一趟,虽然是很累了,但他每次回来还是坚持和孩子们说说话才去睡觉。

张军到家的时候,张强正在泡脚,在驻勤点上,干一天的活,每天累的脚丫子不愿意洗就往床上躺,反正大家都是男人,谁也不嫌弃谁,这回到家就不行了,不洗干净了不让上床睡觉。

“爸,你回来了。”张军把书包往旁边一扔,人正要挨着张强坐下,不想一股臭味直冲鼻梁骨。

“爸,你这是多少天没洗脚了呀?”张军嫌弃的左手捂住鼻子,右手捏着张强的大解放鞋往外走。

哎呦,儿子这是嫌弃自己了,张强不满瞪起眼,“你干啥去?你拎着我鞋干啥去?臭小子,你还嫌起你老爹来了。”

张军拉开门,把鞋摆在门外边,“爸,你这生物*弹威力太大,再放一会儿得把人臭死。”

“就你事多,你妈和你弟弟都没闻着我鞋臭,我就不信你刚进屋就闻见了!”

老爸这样说,在一旁写作业的张兵立马不同意了,“爸,我可是被薰半天了,一直顾着你的面子忍着没说。”

崔云香在一旁笑道:“你看看你,平时不注意个人卫生,儿子们嫌了吧。”

张强摸摸鼻子,“我说军子,你把老子鞋扔外面了,也不给老子拿双拖鞋来,老子一会儿穿什么?”

“这就给你拿。”张军走到鞋架旁拎了双拖鞋放到张强脚边,这才坐下来。

张军观察了一下父母的脸色,确定两人今天心情不错,他试探的说道:“爸,妈,我不上学了行不?”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崔云香虎着脸,“你这个年纪不上学你能干什么?”

“妈,我想去当兵。”

张强左脚搓着右脚,慢悠悠的说道:“这着什么急,等你高中毕业了再去也不迟。”

“爸,我不等高中毕业,今年就去报名行不?”

“那可不行!”崔云香断然拒绝。

张强赞成老婆,“你妈说的对,不行。”

张强知道儿子不是读书的料,但还有一年就能拿到高中毕业证了,现在就放弃也太可惜了。

“爸。”张军苦着脸,“我打小你不是就准备让我去当兵的吗,怎么现在又说不行了?”

张强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儿子,文化人到哪里都吃香,这初中毕业的兵和高中毕业的兵能一样吗,当年你爹我要是有文化早就提干了,也到不了地方上来。”

张军沮丧的耷拉下脑袋,半响,还是不甘心,“爸,妈,我是真不想读书了,我就是再熬上一年,高中毕业证也不一定能拿到手。”

张军这样说,张强心里立即升上一团火,当即横眉竖眼道:“你个小兔崽子你说什么?你老子在外面挣钱,累死累活的供你上学,你说你拿不到毕业证?来来来,跟我好好讲讲,你天天在学校都干什么了?”

看老爹这架势,要不是因为脚还泡在盆里,估计早就跳起来揍自己了,张军不动声色的将板凳往旁边挪了挪。

“我能干什么,天天上课呗,天天上学放学一天可都没拉过,不信你去问可可。”

“你还好意思提可可。”崔云香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人家跟你一样上学,你看人家,再看看你,人家也没比你多个脑袋,学习成绩就能拉你几条街。”

崔云香说着,上下打量起儿子来,“人家吃饭长脑子,就你,瞎长个傻大个。”

张军顿时占了理,“所以我说我不上学了吗,你们还不同意。”

张强也不不擦脚,就这样沾着一脚的水穿上拖鞋,他端起盆准备出去倒水,“你甭跟我多说那些没用的,老老实实把高中毕业证给老子拿下来,再去当兵我不拦你。”

“爸――”张军看着张强,脸上全是哀求。

“啧。”张强一瞪眼,把盆往张军身前一送,“去帮老子把洗脚水倒了。”

“我才不去呢。”张军一闪身子,同时还捂住鼻子。

“帮老子倒个洗脚水都不给倒,还想这想那的,你拉倒吧你。”

张军赶忙去接盆,“那我倒了你是不是就同意我不上学了?”

张强拉开门就往外走,“你做梦!”

模仿事件过后,石可对邱凌几个更是不满,但老话都说了,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从此以后,她就全当自己不认识这几个人,你们爱在自习课上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把房顶掀了也和我没关系,大不了,我耳朵里塞两个棉花球。

石可的无视让邱凌倍感失望,他发本意是靠近石可,不成想反而越来越远。

邱凌异常失落,他不知道有什么好办法能挽回自己在石可心目中的形象,嗯,或许自己在石可心目中从来就没有好过,但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差了。

对,投其所好,邱凌想到一个好办法,石可做为优等生一定喜欢学习,那他如果在学习上多下功夫,石可会不会多看他一眼。

拿定主意,邱凌又把课本都翻了出来,他把不会的题写到本子上,不请教别人,专门请教石可。

邱凌心里打鼓,他如果去问石可题,石可会不会不给他面子?

邱凌的心砰砰直跳,他给自己打气,不过就是去问一道题,她教了便好,不教自己也没少一块肉。

课间十分钟,石可的同桌牛杰出了教室,她身边空出一个位置,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终于,邱凌鼓足了勇气,他一把抓起作业本,疾步奔到第二排,直接在石可身边坐下。

少年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期待,“那个,石可同学,我有道题不会做,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

嗯~这个人要干什么?石可警觉的看了邱凌一眼,又把目光挪到他手中的本子上。

这是道代数题,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看一眼立即在脑中出现结果,而且这还是初一的题,石可更加断定,他们都初三了,这人还拿着初一的题来请教他,心里一定不知道在憋着什么坏呢。

“为什么问我?”石可立即全身戒备起来。

为什么?我能说是以为我喜欢你吗?不能!邱凌挠挠头,憨憨一笑,“我觉得你学习最好,问你最合适。”

石可狐疑的打量邱凌一下,还是从他手里接过本子,三下两下就把答案写了出来。

“你真厉害,这么快就把题解出来了。”

这可是邱凌由衷的夸赞,在他眼里犹如天书的东西,石可竟然随手就来。

“好了。”石可对邱凌的夸赞置若罔闻,她把本子往邱凌手边推了推。

“你能给我讲讲吗?”

这简直就是得寸进尺,石可皱眉,她真摸不透邱凌是怎么想的。

“嗯,我还有事。”石可说着,把本子往身后钱永安的桌子上一放,“钱永安,你把这道题给邱凌讲讲,我要去趟卫生间。”说完,她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邱凌还没反应过来,坐着没动,他不动石可就出不去。

石可敲敲桌子,“喂,我要去卫生间,麻烦你让一下。”

邱凌不想让石可走,但总不能不让人家去厕所吧?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给石可让开道路。

什么题呀,邱凌还要专门来请教石可,钱永安拿起本子一看,“噗嗤”一下,差点笑出声来,初一的题,还是入门没多久的一道题。

“邱凌,你听好了,这道题要这样解。”

“哦。”邱凌心不在焉的听钱永安讲题,牛杰回来了,他诧异邱凌怎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会了吗?”钱永安问道。

“会了。”邱凌给牛杰腾出座位,回到自己位置上。

得,套近乎没成功,邱凌失望,但转眼又高兴了,他本子上那行娟秀的小字,可是石可亲自写的呢。

石可一直等到上课铃声响了才回来,回来一看放心了,那个讨厌鬼走了。

第四百零四章:中考 邱凌有着严重的挫败感,哥不帅吗?哥不高吗?哥打篮球没有取得好成绩吗?为什么你就看不见哥的优点,总是揪着哥的小辫子不放?

邱凌不知道,比他帅得多的小伙子石可也见过,魏赟呀,这些年石可就没再见过比魏赟还帅的少年郎,这就跟打了预防针似的,只要不是帅得惊天地泣鬼神,她基本上都免疫,更别说邱凌这种只能算得上是小帅。

郑春晖都被邱凌的举动闹糊涂了,邱老大你这个时候才知道学习那也太晚了吧,他想,那不成这是邱凌想出来的新手段?

今天是石可值日,邱凌故意磨磨唧唧的,他想等同学们都走了,再找机会和石可说话,哪怕是帮石可做值日也行。

郑春晖不知道啊,放学铃声一响,他反应最快。

“邱凌。”郑春晖抓起书包带子一抡,书包甩到肩上,他用食指勾住带子,头一摆,“走了,回家了。”

邱凌目的没达到,还不想走,他灵机一动,手在肚子上揉了揉,说道:“你先走吧,我得去趟厕所,出来不知道几点了。”

“那好吧。”郑春晖不疑有他,左手搭上李晋江的肩膀,“哥们,我跟你一起走。”

邱凌还怕郑春晖不相信他,他跟着哥几个一起出了教室,然后快速的到厕所放了个水,接着咚咚咚的跑了回来。

一个值日小组是四个人,两个人负责扫地,两个人打水拖地,邱凌回来的时候,石可正从最后一排扫起。

“我来扫吧,我这儿垃圾多。”邱凌殷勤的上前一步,去接石可手里的扫帚。

这人怎么这样?奇奇怪怪的。

石可往旁边一闪,抬头瞥了邱凌一眼。

邱凌干笑,“就当感谢你帮我解了数学题。”

是吗?你想扫就扫吧,石可松开手,她可不想和邱凌靠的那么近,“那就谢谢你了。”石可淡淡的说了一句。

邱凌顿时热情高涨,这哪是在干活,分明像是拉着姑娘的小手,他扫完自己位置周围还不算,一直扫到了最前面。

连牛杰都感觉到了邱凌的反常,她探究的看着邱凌的背影猜测他的想法。

邱凌感觉到有两道视线在自己身上徘徊,他转头看过去,石可在他转头的刹那移开视线,假装在看操场,牛杰则笑道:“邱凌,我这一排你也帮忙扫扫呗。”

你算老几我帮你扫!看你那表情,活脱脱的一个小八婆。

邱凌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那样说:“行啊。”他又拿着扫帚从牛杰的那边扫回去。

自己的任务就是扫这一排的地,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那我就没必要再呆在这里了,石可背上书包,冲着牛杰招招手,“牛杰,我先走了。”

“拜拜。”牛杰笑嘻嘻的,似笑非笑的瞄了邱凌一眼,她感觉,邱凌最近表现异常,有事没事老往他们这边凑。

石可走了,邱凌地扫一半又不好直接追出去,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石可越走越远。

之后的一段时间,邱凌又找借口接近石可几次,但均都以失败告终,看来要想引起石可注意,就不能继续保持倒数前三名的好成绩了。

距离中考越来越近,班里的学习氛围也愈发浓厚,邱凌带头努力学习,郑春晖几个也被带动了起来,每天都努力的做着各种试题。

不经意间,栀子花开了,最先有三三两两的小花拨开层层叠叠的绿叶,露出娇娇俏俏素白的小脸,紧接着,洁白凝脂般的花朵簇拥着竞相开放,一时间,整个枝头热闹非凡,蜜蜂来了,蝴蝶来了,连蚂蚁都排着长队顺着树干爬了上来,校园里开始弥漫栀子花沁人心脾的甜香味,每到课间十分钟,就会有很多女生来到树下,挑选最美丽的花朵放到书包里,文具盒里,这样,每天只要打开书包,它那润甜的香味会令人一整天都神清气爽。

这时候,天是最热的,知了在树上吼得声嘶力竭,瓦蓝瓦蓝的天空上,一个大火球肆意挥洒着自己的热度,栀子花就这样在炙热的阳光下,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现出来。

在这栀子花开的最是灿烂的时节,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中考,六月二十五号,考试开始了,这是初中阶段的最后一次考试,邱凌从来没有哪次考试像今天这样紧张过,炎热的天气,即使头顶的风扇不知疲倦的旋转着,他依然出了满脸的汗。

往年的考试,邱凌都是随遇而安,不会也就不会了,也没有什么不打紧,对于不会做的选择题,他甚至还有空做几个纸阄来抓,抓到几就填几。

这次考试不一样,他努力过了,就格外期待能取得好成绩,最起码名次上能大幅向前。

最后一场是英语考试,还是底子太薄,英语单词在邱凌眼里那就如同看天书,结果显而易见,邱凌还是启用了老办法――抓阄,选择题做完后,剩下的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又不好提前这么长时间交卷,只好无聊的等着下课。

石可答题异常顺利,检查一遍后,确认没有问题她就开始交卷了,邱凌看到石可交卷,他急忙也收拾了文具,跟在石可后面交了卷。

走在前面的少女步履轻松,顺直的长发自然下垂,这让邱凌又想起了那天,指间的麻酥感又回来了,甚至海鸥洗发膏的香气又萦绕在鼻尖,邱凌脸颊微微泛红,他伸出右手虚抚了一下那长发。

“石可。”邱凌唤了声石可。

石可回头,长长的马尾甩到一边,问道:“有事?”

邱凌想说:我喜欢你,但话到嘴边变成,“你考得怎么样?”

“还行。”石可继续走在前面,辫子随着她走动的幅度左右摇摆着。

邱凌跟在石可后面,左手抓住右手腕,控制住想要摸上去的冲动,没话找话,“嗯,你学习好,考试对你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对我来说就太难了。”

石可耸耸肩,无所谓的答道:“是吗。”

“真的。”邱凌急忙紧走几步,和石可走在并排。

考试之前老师已经说了,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同学们可以自行回家,二周后,也就是七月十号回学校来看成绩就行。

石可走出校门后见邱凌还跟在身边,她往旁边站了站,等邱凌先走。

石可站住脚,邱凌也不动了,石可皱眉,抬头对邱凌说道:“你怎么不走了?”

邱凌原本还沉浸在能和心目中的女神一起回家的喜悦之中,石可这一提醒,他忙伸手一指家的方向,解释道:“我和你一路,我家也在那边。”

和你一路我就要和你一起走吗,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憋了什么坏心眼!石可警觉的往后面看了看,确定没有看到他那些个狐朋狗友,她又往后退了一步,“我想起来我还有事,你先走吧。”话一说完,石可转身又回了学校。

“诶!”邱凌急忙喊了一声。

石可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的进了校园。

石可感觉邱凌比原来明目张胆做坏事的时候还让人忌惮,这样的人还是敬而远之的比较好。

邱凌很懊恼,他凌空挥了一拳,接着在脑袋上连搓好几下,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让石可对自己的印象这么差,邱凌忘了,他在不久前刚撩了石可的头发,他的在这番举动,和小流氓可没有什么区别。

接下来的半个月是最舒服的一段时间,没有作业,可以睡到自然醒,说起睡到自然醒,石可真是无语了,平时恨不能多睡一分钟的人,现在好了,有时间让你睡了,偏偏生物钟又来作祟,每天到那个点,自然就醒了。

石可家的床单都是老家里自己织的家织布,这种布特别厚,厚度和硬度与牛仔布相仿,这些布还是孙秀芳在老家的时候织的,耐用,缺点就是不好洗。

石可都是把床单泡在大盆里,拉到墙根的阴凉地里,用刷子在搓衣板上刷。

家属院里各家各户的情况都差不多,孩子们长大了,洗衣、做饭这些家务活都会帮家里分担,有时候墙根下会坐一排的人,洗衣服的,做针线的,一起聊着家长里短。

记得石可第一次学蒸馒头,倒也蒸得很成功,萱萱软软的,就是个头太大,赶上一个小盆大小了,就这样还是引来了一片夸奖声,尤其是崔云香,她竟然也有我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天儿越来越热,在这样的天气里顶着一头长长的头发可不是件舒服的事,头发长,不好洗,要是洗的不勤,还容易冒出不让人愉快的味儿来,石可天天盼着收头发的人过来。

这天,石可正坐在墙根下卖力的刷着床单,那盼望已久的吆喝声终于响了起来。

“收头发来――有头发要卖的吗――”

石可大喜,把刷子往盆里一扔,连手上的肥皂泡泡都顾不上清洗干净就遁声追了过去,“喂――收头发的,我要卖头发。”

第四百零五章:清清爽爽 收头发的听见有了生意也很高兴,急忙推着自行车走过来,“小妹妹,是你要卖头发吗?”

“是。”石可期待自己的头发能卖个好价钱,她解开扎头发的橡皮筋,转过身去让收头发的看,“你看我的头发能卖多少钱?”

石可的发质很好,又黑、又厚、又顺,像一匹黑缎子,这样的头发收回去就能做好几顶假发,哪顶假发都能卖百十块钱。

收头发的欺负石可年纪小,他摸了摸下巴给了一个最低价,“十块。”

才十块钱?上次丹丹的比这个短都卖了二十快,我故意多留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比丹丹的价格还低,石可很失望,“那我不卖了。”

石可转身往回走,收头发的可急了,推着车子追过去,“你别走啊,你要真心卖价格好商量。”

石可感觉这个人不实在,也没搭话,快步回到墙根下继续洗床单。

刚才石可跑的过快,崔云香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她就跑过去了,这会子见石可回来,忙问道:“可可,好不容易留这么长的头发不要了?”

“嗯。”石可抿嘴笑笑,从盆里捞出刷子继续洗着,“天太热了,不方便。”

“啧啧。”崔云香嘴里啧啧着,“要我可舍不得。”

收头发的不死心,一直跟了过来,“哎呦,小妹妹,价格咱好商量啊,你说个价我听听。”

“我不卖了。”石可摇头。

收头发的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要那么低的价了,这收头发也不是那么好收的,有时候跑一整天也不一定能收到这么优质的头发,今天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好的货源,还让自己要跑了。

崔云香手里不停的织毛衣,抬头问了句,“收头发的,这头发你给多少钱?”

收头发的讪笑,“十块,再多点也行。”

崔云香特别注意的打量了一眼收头发的,尖嘴猴腮的,一双眼睛还滴溜的乱转,确定奸商!她冷笑一声,“你也真敢给,走、走、走,我们不卖了。”

“大姐,你别生气啊。”收头发的急忙停好车子,陪着笑脸蹲下来,左右欣赏着石可的长发,“做生意就这样,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大姐你要觉得价格不合适,咱再谈谈。”

崔云香:“那你说个实在价我听听。”

收头发的试探着说道:“大嫂子,你说二十块钱行不行?”

“二十块钱?”崔云香拢起石可的头发掂了掂,“这头发得多少年才能长成这样,要我说,咱又不差那两个钱,卖那干啥。”

“嘿嘿。”收头发的干笑着,“大嫂子,你说个价,只要不是太离谱我就收了。”

“我说个价啊。”崔云香放下针线,摩挲着石可的头发心里思忖,半响说道:“五十块钱。”

五十块钱,那可是妈妈一个月的工资了,石可对这个价格异常满意,她抬起头充满希翼的目光望着收头发的。

收头发的苦了脸,“大嫂子,你这一下子也涨的太多了,收不了。”

石可咬咬唇,转头对着崔云香眨眨眼,意思是再便宜点也是可以的。

崔云香看出来收头发的真心想要石可的头发,她没有松口,“就五十,少了就不卖了,我跟你说,别说我们家属院里,就是我上街赶集,这么好、这么长的头发都很少见,你不收就算了,总有收的。”

收头发的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么优质的头发就是他不做假发,转转手也能挣他一百块钱。

“行。”收头发的装作心痛的样子,咬牙切齿的说道:“五十块钱,我收了。”

噢――石可心中欢呼,高兴得大眼睛都变成了大月芽。

生意达成,收头发从挂在车把上的包里拿出梳子和削刀,崔云香怕头发茬子落到石可的身上,忙说道:“可可,回家找你奶奶要条破毛巾围脖子里,不然头发茬落脖子里扎的慌。”

“唉!”石可跑跑跳跳的跑回家,进门就喊,“奶奶奶奶,我头发卖了五十块钱,你给我找条破毛巾。”

“真的!”孙秀芳听说孙女的头发竟然能卖五十块钱,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平时她就嫌石可的长头发碍事,还浪费洗头膏,没想到竟然值那么些个钱,她随手从绳上拽条毛巾下来,拉着孙女的手就往外走。

收头发的架势都只好了,他把石可坐的板凳搬出来让石可坐在上面。

做生意的都精明,收头发的花了那么多钱,就想尽可能的将头发多剪,孙秀芳则怕剪的太短了小女孩家的不好看,她摸着孙女的头发跟收头发的商量,“你给俺多留点,可别剪的太短了。”

“大娘,你放心吧。”收头发的答应着,用个小削刀一束一束的削着头发,不一会,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少女变成了一个假小子。

好清爽啊,脑袋一下子变得特别轻,石可摸着后脑勺,微微刺手的毛茬还挺不习惯的。

孙秀芳不高兴了,她把脸一拉,“说着你给多留点,你咋还剪这么短?”

“可不短。”收头发快速的用皮筋将头发扎好,小心的收到包里面,心说:我花高价钱买的,不剃成秃头就不错了,你还嫌短,我还嫌长呢。

收头发的从兜里查出五张大团结交到孙秀芳的手里,说道:“大娘,你查查,五十块钱。”

金钱在手,心中的不快立马淡了些,孙秀芳又将钱查了一遍才放到孙女手里,“可可,你的头发,这钱你收着。”

石可把钱塞回孙秀芳的手心,笑着说:“我不要,等妈妈回来给我妈妈。”

剪头后的石可,头发与耳朵上面平齐,蓬松的覆在头顶,露出脸颊和下巴,愈发显得眼睛大而明亮。

崔云香从来没有见过石可短头发的样子,更别的这么短的头发了,她绕着石可欣赏一圈,“还真别说,可可梳着短头发也这么好看。”

王英下班回来,第一眼竟没认出来正在凉床单的那个是自己家闺女,心里还说,这是谁家孩子呀,怎么帮着俺家凉床单啊。

正想着呢,石可看见妈妈的身影,她立马欢快的跑上前,骄傲的仰着头,“妈妈,妈妈,我把头发卖了,卖了五十块钱。”

王英听闺女说头发卖了五十块钱,她第一个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心酸,孩子都知道卖头发来补贴家里了,她将石可搂在怀里,摸着闺女的小短毛夸赞,“我家可可真厉害,都能给家里挣钱了呀。”

石可与有荣焉,小脸高兴的直放光。

孙秀芳听见儿媳妇回来了,笑吟吟的捏着五十快钱给儿媳妇,“给你,孩子中用了,整整五十块呢。”

王英没接钱,她推了推孙秀芳的手,“娘,这钱不用给我,放抽屉里当生活费就行。”

孙秀芳犹豫一下,说道:“孩子好生攒的头发卖的钱,都当生活费不好吧。”

王英一想也对,从孙秀芳手里抽出十块钱放到闺女手心里,“可可,这十块钱你自己留着,买个文具啥的也方便。”

石可双手直摇,“妈妈,我不要钱,需要买本子了我再管你要。”

王英慈祥的摸摸闺女的小脸蛋,“好孩子,你自己留着吧。”

“妈妈,我也要留长头发。”安安姐弟三个一看姐姐竟然有那么一大笔零花钱,都羡慕的不得了,纷纷表示自己也要留长长的头发来卖钱。

王英的目光在每个孩子的脸上掠过,欣慰的说道:“好,都留,都留,念念也留。”

等出成绩的这半个月,邱凌还挺想念石可的,有好几次他故意到石可家住的家属院里去玩,期待来个偶遇,可是家属院那么大,他也不知道石可家住在哪排房子,竟然一次也没遇到过。

终于盼到返校的那一天,邱凌早早的就往学校奔,他期待能在路上碰见石可,进了教室后,第一件事就是往石可的座位上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邱凌顿时愣住了,他朝思暮想的那个长发飘飘的美少女不见了,座位上坐的是一个头发比他长不了多少的假小子。

邱凌的心理严重受到重创,我不就是撩过你的头发吗,竟然惹得你这么讨厌,还把头发给剪了!

邱凌郁闷的很,一上午都郁郁寡欢的,郑春晖找他说话他也不想理。

王伟是单位的组织干事,负责的就是各种人事方面的事宜,征兵工作也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每年的征兵会议一开完,他需要尽快把这项工作落实下去。

王伟从仓库保管那里领了好几张大红纸出来,将报名时间和具体要求写到纸上后,在单位大门口公示栏里贴了一张,家属院里贴了二张。

显眼的位置正在张贴着醒目的大红纸,不等王伟贴完,已经引得一圈人围着他看。

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家属院,张军也听说了,为怕信息有误,他还专门到大门口看了一遍。

王伟看见张军,登时乐了,这块头,这身板,就是当兵的好苗子啊,他冲着张军招招手。

张军急忙跑过去,讨好的笑道:“王叔,你叫我有事?”

第四百零六章:我要当兵 王伟上下审视着张军,魁梧的小伙子,脸上还带着稚气,嘴边却已经隐隐生出了淡淡的绒毛,那是胡须的雏形。

记得刚搬来的时候,这孩子才到自己的肩膀,没想到,也就几年的功夫,自己再看他时还需要微微仰起头。

王伟伸出手在张军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满意的直点头,“好小子,今年多大了?”

张军双手自然下垂,腰板挺得直直的,大声说道:“王叔,我虚岁十八了。”

瞧瞧这军姿,标准的和现役军人没有区别,王伟愈发满意了,“那你跟叔说,愿不愿意去当兵?”

“我愿意!”张军坚定的说,为表示自己态度坚决,手不自觉握起了拳头。

“好!愿意就好,回头跟你爸爸说一声,让他带着你抽空到叔那里去报名,嗯,别忘了带户口本。”

“嗯。”张军重重点头,笑的露出满口白牙,转身就往家里跑。

“妈,妈,开始征兵了――”

崔云香抬抬眼皮,“征兵就征兵呗,和你有啥关系,老实上你的学,明年这个时候给你报名。”

张军急得跺脚,“妈,你真让我读完高中再去当兵啊?”

“不是我,是我和你爸,我说儿子,你听话啊,再坚持一年,等毕业证倒手了再去当兵。”

“妈――”

崔云香一摆手,“别喊我,喊我也没用。”

张军嘟囔着,“可是王叔叔都说让我去报名了。”

“他说有什么用,他又不是你爹。”

张军回屋,赌气躺到床上。

张兵见哥哥生闷气,他爬过来,趴到张军的旁边,贴心的安慰道:“哥,你别急呀,等咱爸回来你再求求咱爸不就行了。”

张军气馁的说道:“你没听咱妈刚才说吗,她和咱爸都想我拿到高中毕业证再去当兵,要想咱爸也同意喽,我看悬。”

接下来的两天,张军如坐针毡,唯恐误了报名的时间,好在张强驻的是短勤,没隔两三天就回来一趟。

张军终于盼到父亲回来了,大门一声响,张军立即殷勤的迎上前去。

“爸,你回来了。”张军从张强手里接过提包,像只小巴狗,乖乖的跟着父亲进屋,等张强落座,他也不嫌父亲的脚臭了,拿过拖鞋,亲自帮父亲换上。

有句话,文雅的说法叫知子莫若父,糙一点的说法是你撅腚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

张强一进家属院就看见贴的那张大红纸了,他清楚的明白儿子这么殷勤为的是什么,偏偏他又不说破,笑吟吟的看着张军围着他打转。

“爸,你渴不?我给你倒杯水。”张军问完,不等父亲回答,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张强的手边,然后眼巴巴的盯着张强看。

张强端起杯子,轻轻的吹着,透过袅袅升起的热气,偷眼打量着儿子。

张军搬张板凳坐到张强面前,孺慕又期待的目光看着父亲,“爸,征兵开始了呢。”

张军喝了一口水,慢条斯理的说道:“是啊,我看见了。”

张军搬出了王庆伟这个大山,“王叔叔说让你带我去报名呢。”

“他不了解咱家的情况,他说了不算。”

“爸。”张军撅撅嘴,“我是真的想去当兵。”

“我知道啊。”

张军站起身,转到张强身后,讨好的捏着父亲的双肩,“爸,你今年就让我走行不行?”

“不行!”

“爸――”张军强捺住心里的焦急,好声好气的祈求,“我以后再也不嫌你脚臭了,你就带我去报名吧,而且到了部队上,我一定好好干,给你争光。”

张强悠闲的喝着水,“没事,我不怕你嫌。”

典型的油盐不进啊,张军终于失了耐心,他一甩手走到一边,气哼哼的说道:“我不管,我就要今年去当兵。”

张军心里打定主意,今年我非当兵去不可,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偷着去报名。

张强才不怕儿子使小性,他二郎腿一翘,说道:“吆喝,你还跟老子飙上劲了,你就瞪大眼睛看着,老子不同意你能不能当上这个兵!”

张军泪花子在眼里打转,要不是张强从小就教育他,他是个男子汉,恐怕他忍不住就要哭出来了。

张强看到儿子这个强忍眼泪的表情心里不禁软了软,语气缓和下来,“儿子,你就听爸的吧,你是我的亲儿子,我还能坑你不成,你还有一年就高中毕业了,等你拿到高中毕业证,爸一准带你去报名,左右还有一年的时间,你再坚持坚持。”

“我不想坚持了!”张军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我学习不好,上学对我来说就是每天在熬日子,爸,你就让我去吧,不管怎么样以后我绝不后悔。”

儿子这个样子就跟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执拗,认准的事听不进去大人的劝,但作为父亲,明明知道儿子的想法不对,总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唉~”张强叹气,“军子,爸是过来人,不说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我趟过的路,哪是直路哪是弯路,我清楚的,总不能再眼睁睁的看你走弯路吧。”

张军掉了几滴眼泪,有些害羞,他抬起胳膊用袖子快速在脸上擦了一把,“爸,我愿意吃苦,我愿意走弯路,你成全我好不好。”

“不好!”张强实在不忍心继续看儿子伤心,他说完不好两个字,起身就出了屋门。

“爸――”

张强装作没听见。

你个老顽固!张军恨恨的一拍桌子。

张兵在旁边听爸爸和哥哥争执,大气没敢出一下,见爸爸出门了,他才敢凑到大哥跟前,“哥,咋办?咱爸不吐口呢。”

“你别问了。”张军没好气的将弟弟扒拉到一边,回了卧室,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心里盘算开了。

你不是不带我去报名吗,我自己又不是没长腿,我自己去!王叔说了,报名得带户口本,对,户口本,趁着爸妈都没在屋里,我先找找户口本放哪儿了,张军想到这里,一个翻身猛的坐起,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

张军走哪张兵跟到哪,他疑惑的问道:“哥,你找啥呢?”

张军没抬头,“你知道咱家的户口本放哪儿了不?”

“我知道啊。”

张军大喜,一把抓住弟弟的手,“快告诉我在哪放着了。”

“在这里了。”张兵把哥哥领到一个小皮箱前,“上次咱妈拿粮本去买粮,开皮箱时我看见了,红色的,上面写着户口本三个字。”

张军马上打开箱子盖,果真户口本,粮本,医疗本,布票等各种票证都放在这个皮箱里面。

张军把户口本拿出来,先顺着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确定爸妈还在院子里,他快速的将户口本藏到兜里,还不忘了跟张兵交待,“你别对咱爸咱妈说啊。”

张兵压低声音,“哥你放心,我不说。”

张军扣好箱子盖,正准备回自己房间把户口本藏起来,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要想不被敌人察觉,最好的办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觉,自己把户口本拿走了,万一让爸妈发现户口本不见了,一猜就能猜到自己头上。

张军把户口本掏出来,小心的放回原处,张兵更不理解了,大哥这是干什么,一会儿拿一会儿又不拿的。

张兵眼睛眨了眨,“大哥,你咋又放回去了?”

张军狡黠的笑,“不急,到时候再拿也不迟。”

张军心里有了底,反而不急了,就等张强再次出门了。

崔云香掏着米,小声对帮忙摘菜的张强说道:“这两天你不回来,可把你儿急坏了,在家里就跟腚上长了钉似的,坐都坐不住,这会子,你回来了,断了他的念头,他可得难受毁了。”

“难受也没法,不拿到高中毕业证就是不能去,想当年我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当了几年大头兵就复原了,我送儿子到部队,可不是指望他跟他老子一样,当几年的兵就回家,我还想让他在部队上多干几年呢,有文化,提干就比没文化的占优势。”

崔云香把米盆坐到锅里,盖上盖子,“你咋就知道你儿一定能提干?”

张强不满的瞪了老婆一眼,“你说你是孩子亲妈不,就不能盼着点咱儿的好,咱儿子,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军事技能方面肯定差不了,要是学历再能跟上,我就不信提干的时候领导能不考虑考虑他?”

崔云香扯扯嘴角,“我看你呀,净想美事,那部队里有文化的人多了,你怎么就能保证你儿一定能入别人的眼?”

“你这老娘们,我不跟你说了!”张强把手里的菜往菜盆里一扔,起身站到一边,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听你说话能把我气死,长别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

“不跟我说拉倒。”

崔云香才不怕张强生气,她接着坐下来继续摘菜。

张强抽了一根烟,回屋一看,张军刚才还一脸的官司恨不得大哭一场的样子竟然消失不见了,怎么看着还能看出来脸上带着轻松。

可能孩子想开了,张强这样对自己说。

第四百零七章:当兵去不 邱凌和郑春晖家属于街道,街道将任务下到各个社区,社区人员挺尽职尽责的,通知张贴出去后,还挨家挨户口头通知了一遍。

但凡做父母的,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每年考完试,邱照峰夫妻俩都希望邱凌能给带回来好的成绩,但每每都是希望多高,失望就多大。

今年倒是有一个小小的惊喜,儿子竟然能从倒数前三名前进到了倒数第九名。

但这个成绩也是非常差的,考中专想也别想,上高中他也得求爷爷告奶奶的托关系找门路。

孩子学习不好,爹娘也愁的慌,眼看着儿子越来越大了,两人之间的话题也是围绕着以后孩子怎么就业,干什么工作。

征兵的通知贴的到处都是,邱照峰早就看见了,想着孩子今年才十七,去当兵的话年龄有点小,他就没往心里去。

李兴对自己辖区内各户人家的情况了解的非常清楚,谁家有适龄男青年他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上午忙完手头工作,就下到各家各户转了转。

盛夏,天儿已经热到极致,外面热浪滚滚,阳光白的刺眼,邱照峰坐在床沿,手里的大蒲扇不停的摇着,身上依旧汗津津的。

“砰砰砰。”

有人敲门,朱麦正坐在床上做针线,听见门响,她停住针,凝神听了听,然后用脚碰碰旁边的邱照峰。

“老邱,我怎么听着是敲咱家的门呢,你出去看看是谁。”说到这里,她脸一板,“我跟你说啊,要是你那些个狐朋狗友又来喊你出去喝酒,我不准你出去。”

“看你这话说的,就跟我的朋友没好人似的。”邱照峰不满的睨了老婆一眼,竖着耳朵仔细一听,确定敲的是自家,他忙趿拉上鞋迎了出去,打开门一看,哟,认识!社区主任。

邱照峰瞬间满脸堆笑,热情的邀请来人进门,“李主任,你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天这么热,快请屋里坐。”

李兴摆摆手,笑道:“老邱啊,我就不进去了,过来跟你说个事,今年征兵工作开始了,我看你家邱凌人高马大的,要是够条件了,想当兵的话你可以带着户口本到街道上去给孩子报名了。”

邱照峰还以为李兴是专门来通知他的,当即感激的握住李兴的手直摇,“你看看,主任你这么忙还麻烦你亲自上门来告诉我,我家凌子别的条件都够,就是年龄有点小,今年才十七,不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人家要不要。”

“才十七!”李兴诧异,“看邱凌那个头,我还以为他有十八九了呢。”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接着又道:“按说十七是有点小,不过要是真心想去当兵也不是不能走。”

“真的!”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邱照峰登时动了心,孩子要是能去当兵可太好了,也省得他在自己脸前晃的心烦。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只要孩子足够优秀,差个一岁半岁的应该不是问题。”

“那可太谢谢你了!”邱照峰紧紧抓住李兴的手来回摇晃。

这握手礼节,握一下就行了,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抓我手半天了,抓得我挺别扭的,而且天这个热劲的?满手都是粘哒哒的汗,抓得人手里特别不舒服,李兴佯装去口袋里掏烟,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老邱,来跟烟。”

“我有我有,抽我的。”邱照峰慌忙掏出烟,捏出一根递上去,奉承的笑道:“李主任,抽我的,黄金叶。”

“一样的,别客气。”李兴拿出烟盒给邱照峰看,然后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邱照峰见了,忙划着火柴帮忙点上,“李主任,屋里喝口水吧。”

李兴客气的笑笑,“我就不进去了,还有好多家没通知呢,先走了,如果想让孩子去当兵,你就带着他直接找我报名就行。”

“好的好的,谢谢主任费心。”邱照峰一个劲的点头,目送李兴走出老远才关上自家院门。

“喂,老婆子。”邱照峰兴奋对朱麦说道:“是咱社区的李主任,专门来问咱家凌子去不去当兵?”

“那可真是太好了!”朱麦扔下手中的针线,立马从床上跳下来,转瞬又有些担心,“墙上贴了,要十八岁以上的,咱家凌子今年才十七,人家能要吗?”

“这个你就别问了,李主任亲自上门来通知咱,我看他是相中咱凌子了,明天我就带凌子去报名,这小子去当了兵,也了我一桩心事,不然他整天在我脸前晃悠,我也心烦。”

邱照峰好似心上的大石头被掀去,顿时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他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邱凌,可屋里院外看了一圈才发现家里的三个儿子没一个在家的。

“诶~我说老婆子,仨孩子都去哪儿了,咋一个都没看见呢?”

“你才发现呀,这一放暑假可好了,每天除了吃饭的时候能看见人,其他的时间想找个帮忙干活的都找不到,你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管管。”

“是不是又跑到哪个河沟去洗澡了?”邱照峰想了想,说道:“我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到夏天就和别人到河里泡着,这我得好好说说他们,别仗着会几下狗刨就往水深的地方跑,太危险了。”

朱麦被邱照峰的话吓得心咚咚咚连跳好几下,“我说老邱,我估计还真是去水边玩了,你快出去找找。”

邱照峰看看天上的太阳,又坐回床沿,拿起蒲扇对着朱麦扇着风,安慰道:“河岔子这么多,我哪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玩了,你别自己吓自己,等他们回来,我说说他们就是了。”

邱凌还真带着两个弟弟去河沟里玩水去了,天这么热,躲都没地方躲,只有树荫下面的河里是凉快的地方,好在他危险意识,从来不准弟弟们往深水里面去。

大热的天,河水都晒的温温的,密密的垂杨柳挡住了炙热的阳光,小风吹过来,惬意又舒爽。

中午,到了该吃饭的点,邱凌带着弟弟们回家了。

“凌子,你过来。”邱照峰寒着脸对邱凌招手。

老爸这个表情不对劲啊,邱凌心里忐忑,最近自己也没做什么错事,怎么感觉老爸要拿他开刀似的?

“爸,啥事?”邱凌磨磨蹭蹭的走过来,在离邱照峰还老远的时候一步也不往前走了。

邱照峰翘起二郎腿,手里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在手心里敲着,“你是不是带着你弟弟去河里洗澡去了?”

邱凌看了一眼鸡毛掸子,缩了缩脖子,“爸,我们没去水深的地方玩,就在河边玩来着。”

“我跟你说,以后不许你们再到河里去玩水,没听人家说吗,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没事你们也在家里看看书,我问你,暑假作业写完了没有?”

邱凌小心翼翼的提醒道:“爸,你忘了,我毕业班,没有暑假作业。”

哦,这个还真忘了,李兴说邱凌人高马大的,自己还真没注意,邱照峰仔细打量着儿子,孩子长的真快呀,没觉着已经长大了,这肩宽身长的,要不是脸上还带着稚气,单丛身形来看,就是一个成年男子的模样,怪不得李主任今天亲自上门来通知他呢。

邱照峰心里骄傲,我的儿子,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除了学习不好,到哪都是优秀的。

邱照峰嘴角微微上扬,对邱凌说道:“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过来,老子给你说个事。”

老爹的表情一缓和邱凌心里也松了口气,看来,鸡毛掸子是抽不到自己身上了,他走到邱照峰身边笑着问,“爸,啥事呀?”

“你看见墙上贴的通知没有,征兵的那个。”

“看见了。”

“爸问你,送你当兵去你愿不愿意?”

“愿意呀,可我不够年龄啊,明年才够。”

邱凌打小就有一个军人梦,尤其是抗战题材的电影,每次看完都心潮澎湃,对里面的英雄充满了崇拜,并把憧憬着自己以后也要当兵,当英雄。

“你愿意就行,明天爸带你去报名。”

“真的!”邱凌大喜,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他大长腿一迈,两步就走到父亲身边,“爸,你没骗我吧?”

“你这个熊孩子。”邱照峰用鸡毛掸子在儿子腿上敲了一下,“你老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虽然邱照峰没有使劲,但夏天穿的薄,敲在身上还是有点疼,邱凌傻笑着,揉揉疼的地方。

“你这孩子。”邱照峰站起来,伸手在儿子毛茸茸的头顶上摩挲了一下,“走,吃饭去,这个暑假好好带你弟弟,别整天到河里吓扑腾。”

“嗯嗯。”

一顿饭,邱凌都异常兴奋,他快速的吃干净碗里的饭,碗一推就要往外跑。

平时邱凌吃饭都是吃了一碗又一碗,一直撑到嗓子眼才罢休,今天吃的这么少,朱麦忙喊了一声,“凌子,你干啥去!”

“妈,我吃饱了。”邱凌说完,一溜烟的没影了。

邱照峰了然,他摇摇头,儿子这沉不住气的样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他咬了一口馒头,夹了一筷子青菜说道:“你看吧,凌子肯定是去找郑春晖了。”

第四百零八章:一起去 邱凌还真去郑春晖家了,他们五个好朋友,就和郑春晖家住的最近,他要去当兵了,一定要和郑春晖说一声。

邱凌就像只快乐的小鹰,转眼就飞进了郑春晖家,邱凌这个点来,郑妈还挺诧异的,这孩子虽说与自己儿子非常要好,但邱凌可很少在饭点到他们家来。

郑妈特意看了邱凌一眼,小伙子一定是有什么喜事,看他的脸就知道,眼睛亮晶晶的不说,脸颊上带着红晕。

邱凌打小就和春晖要好,两人也有缘分,从小学到初中一直都在一个班,这孩子小学时候学习挺好的,那时候在路上碰见他妈妈,他妈妈都自豪的很,嘴上挂着我儿子怎么怎么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升到初中反而不学了呢。

郑妈笑着问道:“邱凌啊,吃饭了没有啊,没吃在婶再里吃点。”

邱凌跑的有点快,气还没喘匀,忙摆摆手,“婶,我吃过了,过来找春晖有点事。”

“我还没吃完饭呢。”郑春晖含糊不清的举起碗,“要不你陪我再吃点?”

“不吃了,我在外面等你。”邱凌说着就要退到门外。

“你这孩子还跟叔客气什么!”郑建国叫住邱凌,用筷子头点点旁边的座位说道:“看你累的,赶紧坐下来喘口气,春晖你也是的,一点眼力价都没有,赶紧给邱凌倒杯水呀。”

“哦,我这就去。”

郑春晖放下筷子正要起身,邱凌忙拦住他,“不用倒,你快吃你的吧。”邱凌对郑建国笑笑,“太热了,郑叔,我还是先到屋檐下凉快凉快,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刚才光顾激动了,这一消停下来,邱凌才感觉从头到脚向外冒着热气,汗珠子顺着头发丝往下滚,能不热吗,顶着三伏天的大太阳跑那么远的路。

天儿太热了,树叶子都晒的蔫蔫巴巴,无精打采的,邱凌微眯着眼睛,抬头看向天空,极目之处全是湛蓝的天,只有极薄的丝絮状的几朵白云漂浮着。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重,邱凌这个点来找自己,肯定有大事,郑春晖赶紧夹了几筷子菜放到碗里,端着大海碗就出来了。

郑春晖呼噜噜的喝了口汤,问道:“啥重要的事啊?”

邱凌擦了一把汗,把郑春晖往旁边拉了拉,骄傲的说道:“春晖,我爸说明天带我去报名当兵去嘞,我来问问你,你去不?”

“当兵?”郑春晖一口汤忘了咽,顿了一下才把口中的饭吞下去,“我说邱凌,咱不到年龄,也能报名吗?”

邱凌笃定的说道:“我爸说能。”

郑春晖想都没想,“那我也去,我也去当兵 ,我这就跟我爸说去!”

郑春晖迫不及待的转进屋,直接对郑建国说道:“爸,邱凌要去当兵了,我也要当兵,明天你也带我去报名吧。”

邱凌风风火火的跑来原来是这个事呀,郑建国将筷子放到碗沿上对邱凌招招手,“邱凌,你进来跟叔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郑叔。”邱凌笑着,正要开口,郑建国指指旁边的板凳,“你还是坐下说吧,你这个大个子,叔和你说话还得仰着脑袋。”

“哎。”邱凌憨憨一笑,顺着郑建国手指的方向坐下来,“郑叔,今天我爸说的,明天带我去报名。”

对于不爱学习的孩子来说,当兵也是一个出路,当个几年兵回来,国家还给分配工作,郑建国对儿子想去当兵一点意见都没有,他对儿子说道:“行啊,既然你想去当兵,爸就送你去,不过你到了部队上,可不能跟还在学校里似的,吊儿郎当的,你要是在部队上给爸丢了脸,可别怪你爸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郑春晖急忙表态,“爸,你放心吧,到了部队我一定给你争光。”

“太好了!”邱凌把胳膊搭到郑春晖的肩膀上,亲热的说道:“等到了部队,咱还能一起做伴。”

“你说,我还跟庆远他们仨说一声不?”郑春晖抱着碗,思忖片刻,“你说咱五个要是再能一起去当兵那有多好,打篮球都不用找别人。”

“说呀,怎么不说,你快吃,吃完饭咱俩一块去找他们。”

“行行。”郑春晖将碗举到嘴边,三口两口将饭吃干净,将碗往桌子上一撂 ,“爸,妈,我和邱凌出去一趟。”话一说完,拉着邱凌就跑了出去。

当兵这件事得到了王庆远等三人的一致响应,三人纷纷表态,明天一起到街道去报名。

张军终于盼到他爹去驻勤了,幸亏张强只在家休息了两天,不然张军非急死不可,张强前脚出门,张军后脚就把户口本偷了出来,他把户口本往怀里一掖,趁着崔云香没注意,一溜烟的跑到了队里。

这两天报名的人挺多的,基本上够年龄的男青年都过来了,王伟正纳闷,张军那小子咋还不来。

“王叔。”张军敲敲门,将脑袋探进来,有些忐忑的说道:“叔,我来报名,不晚吧?”

“不晚不晚,不过你要再不来就要晚了。”

张军拍拍胸脯,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吓死我了,我一直担心晚了呢。”

王伟笑着往张军身后看了一眼,“我正想着呢,你怎么还不来,咦,你爸爸呢,没跟你来呀?”

张军强作镇定,谎话说的跟真的似的,眼都不带眨一下的,“我爸太忙,又去驻勤了,没空来,再说我都这么大了,这点小事还是能自己办的。”

“那行。”王伟伸出手,“户口本带来了吗,给我吧。”

“带来了,带来了。”张军忙不迭的从兜里拿出户口本,毕恭毕敬的双手奉上,“王叔,给。”

王伟翻开户口页,将户籍信息录到纸上,“我先给你记上,需要体检的时候,我把通知贴到家属院的公告栏里,你自己关注着点,别耽误了。”

张军眼睛一直盯着王伟的笔尖,确定王伟把他的名字写上了,他才暗暗舒了一口气,由衷的感谢道,“我知道了,谢谢王叔。”

王伟将户口本递还给张军,温和的笑道:“好小子,要是验上了,到部队上一定好好干,要让别人一提起机筑处都竖大拇哥。”

张军连连点头,“一定,王叔,我一定好好干。”

王伟站起身,欣慰的拍拍张军的肩膀,“好,那叔等你的好消息。”

张军回到家,不动声色的将户口本放到原处,接下来的几天张军一直坐立不安的,唯恐耽误了体检,一天要往大门口跑好几趟,崔云香看儿子这样,还以为他是因为耽误了报名心里急得慌,也没有往心里去。

大红的通知终于又贴出来了,通知报名的人员明天到医院体检中心参加体检,张军激动的一整夜都睡的不踏实,第二天,天方蒙亮他就爬了起来,趁着崔云香还没睡醒,偷偷的溜了出去。

张军做的这一切崔云香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她还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张军出来后没地方可去,他就溜达着往体检中心走,到了医院时间尚早,张军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等体检中心的人上班。

清晨,空气中还带着凉意,医院两边的小吃店早就开门营业,空气中弥漫着肉包子和炸油条的香气,张军走了一路,肚子饿的咕咕乱叫,但他不敢去吃东西,因为通知上写了,体检必须空腹。

大夏天,太阳不出来还好,它这边刚露出头,温度骤然就升了起来。

终于,有人陆陆续续的往这边赶,有的是家长陪伴着过来的,有的是结帮搭伙过来的,也有人和自己一样,一个人走过来的。

渐渐的体检中心楼前站满了人,有工作人员搬了桌椅出来,摆在体检中心门口。

登时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说话的人骚动起来,纷纷往这边挤,如此混乱的场面让负责登记的医生皱起了眉头,他拿起扩音喇叭喊道:“大家不要挤,排行队,一个一个来,家长站一边去,让孩子自己来。”

医生如此这般连喊好几遍,人群才渐渐安静了下来,自觉的排成了两队。

张军来得早,排在了最前面,登记完,拿了自己的体检表率先进入了体检中心。

邱凌郑春晖五个小伙伴先到邱凌家集合,一起往医院这边走,到医院一看,好吗!队伍已经排得好长了。

邱凌登时急了,快步往里面走,他指着稍短一点的队伍对郑春晖说道:“春晖,你和晋江、周闯三个排那边,我和庆远俩人排这边。”

体检查的挺仔细了,抽了血,拍了片,查到最后张军都紧张起来了,唯恐自己有哪项过不了关。

一个多小时后,被医生告知明天再来一趟查另外的项目后,张军走出来体检中心的大门,看着酷日下两条蜿蜒的大长队,他心里一阵庆幸,幸亏自己来的早,不然在太阳下挨晒的肯定就有自己了。

邱凌五人来的晚,出来已经到了正午了,第一天的体检周闯和王庆远就被淘汰了,周闯是因为视力不合格,王庆远是因为小时候淘气,胳膊上摔了一个大疤拉没过关。

第四百零九章:不高兴 周闯和王庆远两人很失落,也不是来之前那兴高采烈的模样了,垂着头跟在邱凌三人身后闷声不语。

朋友这个样子,邱凌、郑春晖、李晋江三人也不好将高兴两个字写在脸上,纷纷停下脚步来安慰二人。

邱凌走回两人中间,一只胳膊揽着一个,“闯子、庆远,你俩别伤心了,没过关就没过关呗,再说了条条大路通罗马,不当兵,就走别的出路,一定比我们仨混得更好。”说到这里,邱凌沉吟一下,说出了担心的事,“你别看今天这一关我们过了,明天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巧了明天那一关我们仨也过不去呢,到时候咱们五个人又能在 一起了。”

“就是啊,庆远。”郑春晖过来攀住王庆元的另一边肩膀,“说不定以后哥们还需要你俩照着呢。”

周闯和王庆远继续无声,李晋江觉得奇怪,特意弯下腰去看,只见周闯一脸委屈,嘴边撅得比鼻子都高。

“扑哧,哈哈哈。”李晋江笑出声来,“我说闯子,你的嘴头上真能栓头驴了。”

李晋江的大笑引得邱凌和郑春晖纷纷侧目去看,连王庆远都顾不上自己的伤心事,也低头去看周闯,周闯嘴唇本就属于微厚型,这一撅起来,就像嘟着两片大香肠,不禁都笑了起来。

周闯心里正不舒服,朋友不说好好安慰他,还笑话他,他食指挨个点着四人,眼泪包眼圈的控诉,“你们还笑!”

“不笑了不笑了。”邱凌伸手在周闯头顶轻轻推了一下,“多大点事,你说你一个男子汉值当的掉眼泪。”

邱凌的调侃真让周闯害羞不已,他用手背随便在脸上擦一把,强辩道:“谁掉眼泪了,我那是出的汗!”

天是挺热的,好毒的太阳直接晒到人身上,烤得人皮肤疼。

整整一上午,他们都在排队做检查,到了这个点真是又累、又饿、又渴,邱凌摸摸衣兜,从里面摸出五毛钱来,左右看了看,看见右边有个白色的冰糕箱子,他急忙跑过去,买了五根冰棍回来。

邱凌往一人手里发了一根,笑道:“我请客,奶油的。”

冰凉爽口的冰棍入喉,登时驱散了心中的燥热,周闯的脸色也不那么难看了。

“走,上我家吃饭去。”邱凌一摆手,率先走在最前面。

邱凌长这么大,还没有独立做过什么事情,就连报名也是邱照峰带着去的,儿子要体检这么大的事,邱照峰肯定不能缺席,他早早请好了假,打算陪着儿子一块去体检的,可没想到邱凌约好了同学一起,其他四个小孩子都没有家长跟着,他也不好意思去了,只是在孩子们出门的时候喊了一声:中午都回来吃饭啊。

孩子大了,早晚都要放手让他自己走。

虽然不放心,邱照峰心里还是这样安慰自己,他站在门口一直等几个孩子走没影了,才拎着篮子风风火火的去了菜市场。

丰盛的佳肴早就摆在桌上,邱贺和邱剑兄弟俩馋的都偷偷的捏了好几块红烧肉了,这帮小青年还没回来,邱照峰夫妻俩心里有点急,邱妈甚至都开始嘟囔了,“我说老邱,你说你不跟着去能管吗,几个毛头小子,那是干事的料吗?”

邱照峰心里隐隐后悔,偏还嘴硬,“不就是查个体吗,有什么管不管的,别人家的孩子能行,咱儿子怎么就不行了?”他也不想听妻子的唠叨,找了个借口躲了出去,“我估计也该回来了,你先把绿豆汤盛上凉着,我这就出去迎迎他们。”话一说完,急急的推开门就出了院子。

邱照峰站在树荫下,点燃一颗烟,焦躁的来回踱步,不时的向来路望去,正等得不耐烦,远远的看见五个臭小子打闹的跑了过来。

邱照峰急忙紧走两步迎上前去,待看清儿子的表情,他的一颗心才放到肚子里。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邱凌细高挑的身子舒展着,跑到最前面,郑春晖紧随其后,剩下的三个孩子明显跑不过他俩,缀在后面。

邱凌没注意到他爹,嘻嘻哈哈的从邱照峰面前跑过去,还不忘转身对王庆远三人喊,“你们仨倒是快点啊,来追我呀。”

“邱凌!”邱照峰大喊,“这个天儿你们不嫌热啊,还跑?”

“哎呦,爸!”邱凌听见父亲的声音,急忙停住脚步折返回来,“爸,天儿这么热,你在这干什么?”

“看看你热的。”邱照峰慈爱的帮儿子擦擦头顶上的汗珠子,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体检的咋样啊?”

邱凌甩甩头,汗珠子跟着他摇摆的幅度四溅,“还行,明天还要一天。”

“叔叔。”郑春晖跑过来,礼貌的叫了一声。

周闯三人跑到邱照峰跟前,“邱叔、叔叔!”

“哎!”邱照峰笑眯眯的答应,向前一挥手,“快,赶紧家走吃饭,叔今天给你们炖了红烧肉,可香了,再不去就怕要让邱贺、邱剑俩小子偷吃光了。”

外面传来一片嘈杂声,朱麦一下子从这片声音里抓住了儿子的声音。

孩子回来了!朱麦抬头之际,邱凌已经带着小伙伴们进院了。

“凌子,体检检的怎么样?”朱麦忙问走在最前头的邱凌。

说到体检结果,周闯和王庆远脸上登时写上了不开心,他俩止住跑跑跳跳的脚步,讪讪的跟在邱凌的身边。

邱凌感觉到了朋友的失落,他快走到母亲身边,推着母亲的肩膀往屋里走,“还行,妈你别问了,我们要饿死了。”

儿子说饿,朱麦立刻心疼了,赶紧说道:“饭都做好了,赶紧洗手吃饭。”正说着,她余光瞟到两个小儿子又伸手到碗里捏肉,气得照着两人的脑袋就是一人一巴掌,“有点规矩没有,谁家吃饭是直接上手的!”

邱贺、邱剑兄弟俩才不怕妈妈这不痛不痒的巴掌,俩小子一缩脖,直接把肉塞到嘴里,边嚼边傻笑。

俩个赖皮脸臭小子闹得朱麦没脾气,她瞪起眼佯装生气,“你俩赶紧滚出去把你们的狗爪子洗干净了,洗完了再回来吃饭。”

两个小的出去了,朱麦转眼换上了笑容,招呼几个孩子,“来来来,都快坐下,凌子你是主人,赶紧招呼你同学吃饭呀。”

郑春晖:“谢谢阿姨。”

李晋江:“谢谢姨。”

“跟姨客气啥。”朱麦笑着,转身端过来一个馍筐,一个孩子发了一个大馒头,慈祥的看着这帮孩子说道:“都饿坏了吧,快吃吧。”

两个长辈还没落座呢,几个孩子哪里好意思直接开吃,虽然都饿了,却都没有动筷子。

四个人中,郑春辉与邱照峰夫妻最熟,他站起来笑道:“邱叔,阿姨,一起吃吧。”

“好,一起吃。”邱照峰拉着朱麦在上首坐下来,这时候邱贺、邱剑俩人也回来了,俩小子唯恐红烧肉被别人吃光了,胡乱在水里涮了一把手,擦都不擦就往回跑。

邱照峰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绿豆汤,看着一桌子的男子汉,笑着问道:“凌子,今天都查什么了,跟爸爸说说。”

邱凌真是渴饿到了极点,他端起绿豆汤,“咕嘟嘟”一气下去多半碗,这才一抹嘴回答:“查了好多,看视力了,还看了身上有没有伤疤。”邱凌说着想起了做的一项检查,神情有些扭捏,“嗯,还看了有没有痔疮。”

朱麦在旁边问道:“都没事吧?”

邱凌看了周闯和王庆远一眼,正考虑要不要说,王庆远接口了,“阿姨,我和周闯没有过关。”

“呀,咋没过关呢?”朱麦想,都是棒棒的小伙子,怎么能不过关呢,她忙问道:“你俩哪里不够标准了?”

周闯瘪瘪嘴,肉都不香了,“阿姨,我视力不过关。”

在朱麦的心里,近视眼那是学习用功的好学生才可能有的病,周闯这孩子,学习不咋地,咋还把眼也熬近视了呢。

“庆远,你咋回事啊?”朱麦问道。

王庆远一撸袖子,露出那道长长的疤痕,委屈的说道:“就因为这道疤,小时候磕的,人家说太大了,不行。”

“哎哟,这可惜了的。”朱麦遗憾的咂咂嘴,“你们就没跟人家好好说说?”

王庆远黯然的摇摇头。

邱照峰敲敲碗沿,对妻子说道:“你看你,就会瞎出主意,这是国家定的标准,哪里是说说就能行的。”

“哦。”朱麦担心的问向另外三人,“你仨没啥事吧?”

邱凌道:“妈,我们仨今天都过关了,就看明天的了。”

朱麦心里稍慰,“过关就好,过关就好,明天查什么呀?”

邱凌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第二天,张军还和昨天一样,早早的就出了家门,都医院去等着。

崔云香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按理说她起的也不算晚,怎么连续两天没有见到大儿子了,这孩子早饭也不吃,回到家里都十来点了,这是干什么去了?

张军回到家的时候,崔云香特意问了一下,“我说,这两天你起那么早干什么去了。”

张军哪里敢实话实说,他拿出早就想好的理由,“我跑步去了。”

崔云香狐疑的打量着儿子,“跑步跑到现在?”

第四百一十章:露馅了 三天后,体检合格人员名单贴在大红的喜报上,王英发现了上面有张军的名字,她心里奇怪:记得嫂子说过,今年不准备让张军走,等他拿完高中毕业证再去当兵,怎么,改主意了?

张军得了自己通过体检的好消息,高兴的一蹦三尺高,他马上就要去当兵了,但他不知道,还有一步叫政审,政审通过后,他才能去当兵。

张军以为自己当兵的事妥妥的了,他转身就往回跑,他要把这件事与石可分享。

整个暑假石可给自己制定了学习计划,她先借来了高中一年级的课本,没事的时候就搬了桌椅板凳,坐在凉荫里看书。

“可可,我要去当兵了!”张军眉间带笑,神采飞扬,像一阵小旋风跑了进来。

“军子哥,崔娘不是说你今年不走吗。”石可手握书本,歪了歪头,满是疑惑。

张军满不在乎的说道,“没事,我妈是那样说的,但我已经报上名了,而且体检也通过了,再过几天,我就能穿上军装了。”

张军站在石可面前展开手臂,憧憬着自己穿上军装的样子,“可可,你说哥这身板,穿上军装好不好看。”

张军微微扬起脸,那傲娇的小表情,分明在说,你夸我吧,快来夸我吧。

石可抬起眼帘上下打量张军,她想,一定是好看的吧。

张军身姿笔直,肩膀宽阔,尤其是两天腿特别的长。

大夏天,人穿的都少,张军上身穿的是件大背心,下着一条短裤,小腿绷直,优美的肌肉线条分明。

此时,张军居高临下的看着石可,两道浓眉下是大而明亮的眼睛,他的目光柔柔的,像微风,轻轻的拂着少女的脸颊。

石可剪了头发,但短头发的妹妹更好看,失去了娇柔感,换上的是俊飒。

张军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哪怕是石可丢失的那几年,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一直没有变动过,这几年下来,他更是把石可当成自己未来的媳妇来对待。

石可可不那么想,虽然崔娘有时候嘴上拿她和张军开玩笑,但她从来没有往心里去过,在她的意识里,张军就是大哥。

张军没有等到石可的夸奖,急了,他一把夺过石可手里的笔,不满的抱怨道:“你说你个毕业班,又没有老师给你们布置作业,你天天那么用功干什么呀?”

“好看!好看!哎呀,你夺我的笔干什么呀?”

石可撅着小嘴,又把钢笔抢了回来。

“真的好看?”

“真的好看。”这句话石可说的可是实话,她是真觉得张军穿上军装肯定好看。

张军满意了,高兴的像只小狼狗,围在石可身边打转。

“可可,你说等我到了部队干什么,要不跟我爸一样也去开汽车?”张军踱到石可面前,摸着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还是开坦克好,多威风,等我开上坦克了,拍张照片寄给你看好不好?”

石可白了张军一眼,调侃道:“好,都好,开大飞机更好!”

石可随意说的一句话,张军立马听到了耳朵里,“对呀,开大飞机更威风,好,决定了,到部队上我就申请去开大飞机!”

石可白了张军一眼,“部队是你家开的呀,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张军讪笑的趴在石可的对面,“那我到部队好好干,努力开上大飞机。”

崔云香做为一个合格的家庭妇女,每天的首要任务就是照顾好一家人的饮食,其实每天最让人犯愁的也是做饭,天天都是那些样子,都不知道做什么好了,一问这爷三个,都说随便,好吗,啥饭都好做,就是随便最难做。

今天她和了面想烙几张油饼,面都和上了,又想吃煎饼。

崔云香的日子过得比较舒心,男人能干,两个儿子也眼见的要长大了,短时间内没有她要操心的事,再说了,就是有操心事那也是男人该操心的,她一个女人家,张强说什么她听着就是了,唯一需要她操心的,就是等儿子成家立业了,帮他们带好孩子,不过,这个事还远着呢。

想到孙子,崔云香眼前就浮现出石可如花的笑靥来,这孩子,越大出落的越发水灵了,小时候黑灿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也变白了,虽然不是太白,但给人的第一印象绝对不是黑。

下班后,王英先去了崔云香家,两家这么熟,王英也没拿自己当外人,直接推开了院门。

崔云香正擀着面团,听见大门响,一抬头见是王英,也没跟她客气,直接笑道:“英子,咱山东人就是不撑念估,我正想着哪天约上你一起烙煎饼呢,你就过来了。”

“是吗。”王英边走边说,“嫂子,我来告诉你,你家军子体检合格了。”

崔云香没往心里去,随意问道:“体检?体什么检?”

王英更诧异了,“当兵体检呀!”

崔云香还不相信,“我家军子根本就没报名,怎么可能会有体检?”

王英手指着大院门口的方向认真的说道:“可是贴的喜报上面有军子的名字啊。”

“嗯?”崔云香将信将疑,“真的有?”

王英点头,“真的。”

“这小兔崽子!”崔云香信了,王英没可能在这件事上骗她,她狠的牙痒痒,拿起擀面杖,敲的面板咣咣响,“我说呢,前段时间连续两天早上没见这孩子,感情是去体检了,还骗我说是去跑步了。”

看崔云香这反应就知道她对张军去体检的毫不知情,王英端起面板旁边的调料碗搅拌着,“我还正纳闷呢,刚说完让军子毕业后再去当兵,怎么转眼都体检完了呢。”

“你说这个孩子主意他多正!”崔云香气狠了,“报名的时候跟我和他爹闹,说要去报名,我和他爹没同意,还以为这孩子听话了,没想到他竟然自己偷偷去报名了,你看等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崔云香这架势,那是恨不得揍张军一顿啊,王英急忙劝道:“别呀,嫂子,跟孩子好好说就是了,哪能动手。”

“不揍他我还留着他呀,这么大点就开始不听大人的话,那到以后还能管得了他?”

“妈,我回来了!”

崔云香正控诉着自己的大儿子,张军家来了。

张军满脸笑容,见了王英,立即礼貌的打招呼,“婶。”

“你给我过来!”崔云香厉声喝道,声音之大,倒把张军吓一哆嗦。

“妈。”张军急忙看向母亲,只见崔云香手握擀面杖,怒气冲冲的望着他。

崔云香手里颠着擀面杖,“你再给我说说,前两天,你天天起那么早干什么去了?”

看这架势,那是露馅了,母亲肯定是知道了自己前几天做了什么。

“妈――”张军缩缩脖子心一横,决定实话实说,“我去体检了。”

崔云香拿着擀面杖一指张军,“你不是说去跑步了吗?”

张军心虚,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妈,我要实话跟你说了怕你不同意。”

“养你有功了,敢对着我撒谎了!”崔云香手握擀面杖从面板后面转出来,气势汹汹的朝张军走去。

“妈妈妈,妈你干什么?”

老妈发飙,这是要给他吃竹笋炒肉啊,张军瞅着小儿手臂粗的大擀面杖,吓得往旁边挪了挪,乖乖,这要是打到身上,那得有多疼!

王英哪能眼看着崔云香揍张军,她急忙上前一步拦住崔云香,顺手把擀面杖抢了下来,“嫂子,你消消气,有话好好跟孩子说。”

“婶。”现在的王英在张军的眼里,那就是救星,张军把自己藏在王英身后,探出头对着崔云香可怜巴巴的哀求,“妈,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我看你不把我气死都是轻的,我和你爸爸跟你讲的够清楚的了吧,就这你都听不进去,还偷偷摸摸的去体检了。”说到这里,崔云香好似想起了什么,问道:“哦,对,你跟我说你是咋报的名,户口本你是从哪里找到的,你长大了,有本事了,会偷家里的东西了。”

崔云香想起来家里的各种票证和钱都是放在一起的,平时需要花钱都是直接从那里拿,她对自己的俩儿子特别放心,从来也没有想过要防两个孩子,这张军会偷户口本,保不齐也敢拿里面的钱,崔云香想到这里,担心儿子早就有了小偷小摸的毛病,这可不行,这是原则问题,她立即气急败坏的训斥道:“你跟我说,里面的钱你动了没有。”

妈妈怀疑他偷钱,张军委屈的很,大擀面杖在眼前招呼他都没想哭,妈妈冤枉他偷钱,他心里受不了,鼻子酸酸的,眼睛热热的,他不过是拿了一次户口本,要不是因为需要户口本,他根本不知道家里的钱放在哪里,张军吸了一口气,把眼中的热辣压回去,“妈,我没有,我就光拿了户口本,报完名我就给放回去了。”

“真没有?”崔云香狐疑,她认真的观察着儿子,一旦发现儿子有说谎的迹象,就准备大笤帚疙瘩招呼上去。

第四百一十一章:挨揍 有人说,孩子不打不成器,崔云香疼孩子,两个孩子长这么大,她很少动手打孩子,但孩子要是真有了偷钱的小毛病,那可不能惯着,得揍,真揍,一次揍改!

张军倔强梗着脖子,“就没有!”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孩子,崔云香自认对儿子还算了解,看来儿子确实没有拿家里的钱,她松了一口气,“算你还知道分寸,不然你爸爸非揍掉你一层皮不可。”

趁着这个机会,王英安抚着崔云香坐下,“嫂子,你想哪去了,军子我可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可做不出偷钱这种事来的。”

还是婶知道我,张军感激的对王英说道:“就是的,婶,每年过年发的压岁钱我都用不着,都攒起来了,怎么还会偷家里的钱?”

崔云香瞪了儿子一眼,“不用你小嘴巴巴的,偷户口本就不是偷了。”

“妈,我那不是偷,我就是用了一下,用完又放回去了。”

崔云香点着儿子,忿忿的,“我是管不了你了,你爸今天回来,等他回来看你怎么说。”

想到魁梧如山的父亲和他那蒲扇一样的大巴掌,张军心头不禁一颤,但事已至此,已无后路可退,张军咬咬牙,做好了心里准备,豁出一身肉,挨他一顿揍,打死不能松口,今年他走定了。

崔云香发了一阵脾气,在王英的劝解下渐渐的也不是那么生气了,虽然气没有消干净,但到了饭点了,饭还得做,崔云香拿过擀面杖,嘟嘟囔囔的继续擀面。

张军也有眼色,嬉皮笑脸的要帮母亲打下手,“妈,你看我体检都体检完了,你就别生气了。”

王英微笑着看着这娘俩,确定动不了武力了她也告辞回家了。

天儿这么热,张强身上的味道可是不好闻,汗臭味加上机油味,熏得他自己都想吐,在驻勤点上,都是打桶凉水胡乱冲上一把,一点没有在家里洗得舒服,回到单位,他停好车,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就想赶紧回家,路过大门口的时候,看见公告栏里大红色的通知。

张强在通知前驻足,想看看上面写的什么,哦,原来是征兵体检合格名单,虽然今年没有给儿子报名,但张强还是关心到底谁家的孩子通过的检查。

赵文强,这孩子通过了呀,不错,张强点头,继续往下看。

任利民,这孩子也通过了,张强眼前浮现的任利民的身影,这孩子个子不高,瘦瘦的也不显得强壮,张强心里拿他和儿子做了一个比较,越比越得意,任利民跟个豆芽菜似的都能通过体检,我儿子,壮得就是头小牛犊肯定也能过。

张强继续往下看,张军?张强眉头一跳,哪个张军?他捏着下巴回忆,队里还有谁家孩子叫张军?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是老张家的大小子,好像他也不叫张军呀,叫张勇来着,对,就是叫张勇,那还有谁家的孩子叫张军?

队里头姓张的人家都让张强想了个遍,也没有想出来谁家的孩子也叫张军,张强到这个时候也没发现,这个张军就是家里的那个张军,张强摇摇头,准备回家。

王伟离老远就认出来公告栏前站着的是张强,他走过来,拍拍张强的肩膀,笑着说道:“张师傅,你家军子验上了,过两天我就带人上你们家去政审。”

“我家军子?”张强乍一听还有点疑惑,转瞬就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张军就是自己儿子,这是什么?这是儿子对他这个做父亲的无声的反抗!

张强心里升起一股怒火,但当着外人的面他又不能表现出来,他勉强挤出笑容,“是吗?欢迎啊。”

心中的怒气顶的张强疾步如飞,他猛的推开家门,黑着一张脸看着屋里的人。

大门摔开,发出一声巨响,吓得张军兄弟俩站了起来,待看清是父亲时,张兵悄悄的碰了碰哥哥的胳膊,小声说道:“哥,咱爸回来了。”

我又不瞎!张军瞥了弟弟一眼,又用求救的目光看了看母亲,这才硬着头皮叫了声,“爸,你回来了。”

崔云香对儿子的视线视而不见,反而有些幸灾乐祸:你不是能吗?我不是管不了你吗?好了,能管你的人回来了,看你怎么办!

张强拽下脖子上的毛巾往脸盘架子上一扔,不成想准头没把握好,毛巾直接掉到了地上,他也不去捡,一屁股坐到椅子什么,瞪着儿子说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张军喏喏的移步到盆架旁边,捡起毛巾挂好,又回到张强面前,低着头也不解释。

崔云香在旁边添油加醋,“你儿可管了,自己偷了户口本,跑队上去报的名,连体检都没让我知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事情做都做了,再说什么那都是多余,张军根本就没打算解释,他已经有了思想准备,要承受父亲的怒火。

张军这个样子更让张强这个当爹的火大,他猛的一拍桌子,喝道:“你拿老子说话当放屁是不是?还敢偷偷的背着大人去报名!”

张军今天是豁出去了,死猪不怕开水烫,想打想骂都由你,只要你出了气,同意我去当兵就行。

张强觉得他这个当爹的尊严受到了挑战,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照着张军就踹了过去。

张强这一脚也是有分寸的,不能踹伤了儿子,但必须得让他知道疼,他踹得是张军肉多的大腿。

张军猝不及防,朝前就是一个踉跄,他揉揉大腿,又挺直了身子。

丈夫猛的动手倒把崔云香吓一跳,她是希望张强好好教育孩子,但她又怕丈夫手底下没轻没重的。

崔云香紧张的看着张军,确定儿子没事她才稍稍安心。

张军这个时候认个错,说几句软化,张强也许就不那么生气了,但张军这个犟种样,让张强一肚子的火越烧越旺,他随手捞起个家伙什,照着儿子的后背就抽了起来。

妈呀,真疼啊,整个后背都火辣辣的疼,张军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崔云香可受不了,张强抽一下,她心就跳一下,张强抓的可是衣服架子,那玩意儿是铁丝做的,夏天衣服穿的又少,这抽在身上,不得起一轮一轮的血凛子呀!

崔云香急忙上前去夺张强手里的武器,“行了行了,打两下就行了,军子知道错了。”

张强点着张军,“你看他的样子像是知道错了吗?”

崔云香急忙推推儿子,“军子,快给你爸爸认个错。”

张军心里纠结,我要怎么认错,要说听父母的话继续回去学习,不去当兵了?那可不行,那样的话我这顿揍就白挨了。

张军揉着肩膀头抽疼的地方,心里正想着该怎么说老爸能消气,他也能如意。

张军越沉默张强就越生气,想再抽儿子几下是不行了,手里的武器没了,而且崔云香还挡在了中间。

手不能打不是还有脚吗,张强抬起腿,又踹了儿子一脚,因为崔云香的阻挡,这一脚正踹在张军的腿弯。

“扑通!”张军一下子跪了下去。

这一跪,张军反而脑子灵光一闪,认什么错呀,跪着不就行了,跪天跪地跪父母,天经地义呀,至于老爸怎么想,那就是他的事了。

张强没想到儿子会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他随后的一脚反而踹不下去了。

崔云香一直把张强推到一边,“军子都给你跪下了,他认错了,你别打了。”

张军垂着头跪在那里,裸露的胳膊上清晰看见上面一条一条的红印子,这是自己刚才用衣服架子抽的,张强心里一痛,暗怨自己下手太重。

打也打了,踹也踹了,张强不准备在动手了,但他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儿子,他背着手在张军前面走来走去。

“军子,你咋就不听话呢,爸爸还能坑你不成?”

张军心说:我知道你不能坑我,但我就是不想上学,就想去当兵。

这阵仗,张兵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父亲虽然严厉,但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即使他淘气过了头,顶多也就是说他几句,转天又是慈父一个。

张兵吓的得直突突,他一步一挪,想趁着父亲不注意躲出去,没成想,他刚挪到门口就让张强发现了。

张强后悔自己平时对这两个孩子太好了,想趁着这回好好教育教育弟兄俩,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怕,张兵的小动作他早就看见了,那能让他如意吗?

“你想干什么去!”张强冷哼一声。

张兵缩头缩脑的,“我……不干嘛。”

“我说你大哥没说你是吧?你给我滚回来站好!”

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张兵不甘心的看看大门,走回原来的位置。

张强看着一高一矮,一立一跪两个儿子苦口婆心的说道:“我这一辈子就希望你们俩能有出息,你爸我没本事,说实话你们俩的未来还需要你们自己去奋斗,但我走过的路哪里是直的哪里是弯的,我还是知道的,我就想着你们未来的路能走的顺畅一点,儿子呀,老爸的心你们能理解不?”

第四百一十二章:妥协 当老的,就希望小的能好,一辈子顺风顺水,张军当然理解,但理解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听又是一回事了。

听话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能随心所欲,要去承受自己不愿意承受的各种不如意,虽然在父母的眼里这些都是为了孩子好,但站在一个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孩子角度来看,他想自由,他急于摆脱这种被摆布的状态。

张强发了一通火,软的硬的都用上了,张军跪在哪里就是不表态,他实在没有办法了,长叹一声,到院子里去抽闷烟。

张强唱了黑脸,崔云香就要唱白脸,儿子挨这一顿揍,抽是抽到了儿子身上,可疼真真切切的疼在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尤其是孩子身上那一道道的红凛子,都刺她的眼睛。

崔云香走到张军身边,看到红凛子已经肿起来了,她拿毛巾在水盆里打湿,轻轻的在伤上沾着,心疼的眼眶都湿润了,“军子,疼吧?你看你把你爸给气的,去给你爸道个歉,说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了。”

怎么不疼?张军嘴里“嘶”了一声,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又把头垂下,心说:妈你是怎么想的,老爸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最后再让我去道歉,那我图什么,反不能到最后一哆嗦了我自己再退缩。

崔云香还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儿子有这么犟,任她怎么说,这孩子就是不吐口,到最后,崔云香心里都来了气,她照着张军的后背就是一巴掌,“你的事我不管了,你爱咋地咋地吧。”说完气哼哼的去院子里找张强了。

“你说你儿那是随谁?就是一个犟劲头。”崔云香坐在小板凳上,抓起旁边的蒲扇使劲摇着。

张强可叫这个儿子憋坏了,这一会儿,三根烟都下肚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吐出长长的烟圈说道:“还能随谁?不随你就随我。”

崔云香忙撇清关系,“我可没像他这么犟,随也是随你。”

张强道:“随我那不是应该的吗?”

崔云香愁容满面,皱眉道:“老张,这事咋办,军子铁了心要去当兵,现在体检也通过了,你说咋办,让不让他走?”

事情发展到现在,张强也不似刚开始那么坚决了,他叹道:“唉,随他去吧,他铁了心要去当兵,我看拦是不好拦了。”

张强就是崔云香的主心骨,张强说什么,崔云香就听什么,现在张强拿了注意,崔云香的心也就不再不上不下的了。

“那行,我听你的。”崔云香站起身摇着蒲扇就要往屋里走。

“你干啥去?”张强急忙叫住崔云香。

“我让你儿起来,这都跪这么长时间了,那腿不疼啊。”

“你回来!”张强说道:“让他跪着去吧,得让他长长记性。”

“还长什么记性,这顿揍还不够让他长记性的?”崔云香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不满的埋怨道:“我说老张,你下手也忒狠了,你没看军子的身上,都肿起来了,一道一道的,鼓这么高。”

看着妻子手指间的高度,张强疼的心里猛的一抽,他嘴硬道:“你说不该揍吗,我看是揍晚了,要是打小多揍他几顿,管着严点,他不敢不听大人的话。”

“行了。”崔云香摆摆手,“你就别再马后炮了。”

张强思忖片刻,扔掉烟头,背着手进了屋。

张军跪这半天,膝盖跪得生疼,他趔着身子,一会儿往左歪一会儿往右歪歪,让膝盖轮流休息,看见父亲回来了,他急忙又跪好。

张强站在儿子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让自己有又气又爱的小子,半响,说道:“军子,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是好是孬你可怨不得爹娘。”

这是怎么个意思?话里话外听着好像是同意自己去当兵了?张军大喜,立即抬头,“爸,我不怨。”

这话接的可真是快,自打他回来,张军任凭他揍他打都没说一个字,张强吐出一口郁气,烦躁的说道:“起来吧。”

“哎!”张军喜上眉梢,抬腿就要站起来,无奈他跪这么长时间,腿都跪麻了,乍一动弹还没起来。

张军一个踉跄,又跪了回去,他冲着老爹傻笑一声,揉了揉膝盖。

张强有心去扶儿子,但自己刚发作完,又拉不下这个脸,他冲着站在一旁的张兵就是一瞪眼,“没看见你大哥要起来吗,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不知道上前扶一把?”

张兵年纪小,还没到叛逆的年纪,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父亲让他站到一边去,他就乖乖的在一旁站着,父亲让他扶大哥,他忙不迭的赶紧去扶张军。

张军龇牙咧嘴站起来,第一时间没有去揉膝盖,而是抬着僵麻的腿先去倒了一杯凉茶,不是给自己倒的,倒好后,双手捧杯恭恭敬敬的奉到张强的面前,讨好的笑,“爸,你喝水。”

这孩子,张强心中升起一阵暖意,他从回到家就开始发火,一滴水都没有来得及喝,肯定口渴,张强定定地看了儿子一瞬,暖意从眼中溢出来,柔柔的软软的,还带点小内疚,“唉~”不该打那么狠的,张强叹息一声,把杯子接了过来。

父母亲不在阻拦,张军彻底放了心,他终于可以快快乐乐毫无后顾之忧的去当兵了,事情虽然如了张军的意,他反而有点舍不得家了,接下来的几天,张军不再往外跑,不是待在自己家里,就是和石可姐弟几个一起玩。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政审的日子,张强提前接了通知,在家里等着。

过来政审的是三个人,王伟他认识,另一个人穿的公安的制服,应该是派出所的民警,还有一个身着军装,张强注意了一下肩章,应该是位连长,不用说,一定是部队上过来带兵的同志。

张强猜的没错,王伟介绍道:“张师傅,这是李连长,部队上过来的,这位是咱派出所的杨所长,我们一起过来了解一下张军的情况。”

“同志,孩子的事辛苦你们了。”张强热情的与来人握手,“快请坐,快请坐,军子,赶紧倒水。”

崔云香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站在张强身边只会陪着笑。

等王伟三人坐下,张强夫妻二人也坐在了一旁。

张军很紧张,自从他知道还有政审这一说后,就一直紧张,想起来心就控制不住的快跳几下。

张军头一次接触政审这个词,他不知道,政审都是要审什么,会不会审到他的学习成绩,他学习不好,会不会影响他去当兵。

昨天王伟叔叔到家里来通知他们,让他们在家里等着,说今天会带人过来政审,从接了通知后,张军就坐卧不宁的,昨天晚上更是没有休息好,一整夜几乎都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虽然那个李连长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紧张。

张军倒了水,放到三人的手边,然后拘谨的站到了父亲的身边。

这应该就是自己要带的兵了,李连长目光如电,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将张军打量了个遍,小伙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就不错,挺拔高大却不粗壮的身姿,头发很短显得人干净利落,衣服应该是为了今天特意准备的,白色的衬衫,只有领口处的扣子没有系上,微微敞开着,下着一条蓝色的长裤,脚上穿的是一双白球鞋,这么热的天,也难为这孩子捂这么严实。

李连长看出来张军很紧张,能看出来他端杯子的手微微抖动,他和蔼的对张军笑笑,“张军是吧,别站着了,坐吧,别紧张,咱们聊聊天。”

“哦。”张军答应,却下意识的先去看自己的父亲。

“坐吧。”张强说道,用眼神鼓励儿子。

张军正襟危坐,双手放到膝盖上。

李连长点头,笑道,“张军,你家里总共几口人哪?”

“四个。”

这就开始要政审了吗,崔云香唯恐儿子说错话,她担心的一直盯着儿子看。

李连长继续问道:“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去当兵好吗。”

“我从小就想去当兵,我爸爸也是当过兵的。”张军也怕自己说错了,他又看了父亲一眼,“我崇拜英雄,尤其是那些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

“哈哈。”李连长爽朗笑道:“有英雄主意,不错,那你跟我说说你都崇拜哪些英雄。”

“黄继光、邱少云,狼牙山五壮士、还有雷锋,还有小兵张嘎,好多好多,我也想像雷锋那样为人民服务,为国家建设增砖添瓦。”

这孩子被教育的很好,李连长赞许的对张强点头。

张强也没有想到儿子今天表现的如此出色,儿子的回答,让他意外,显而易见,儿子回答的非常好,张强欣慰的笑了。

崔云香虽然不会说话,但别人的脸色她还是会看的,张强笑了,她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李连长:“你今年读几年级?”

问到学习上了,张军心中一紧,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答道:“我今年读高二。”

第四百一十三章:通过 “高二?”王伟一直以为张军今年是高三毕业了,听张军说他才读高二,不禁有些诧异,“张军你不是高中毕业啊,我还以为你高中毕业了呢。”

李连长问道:“你是准备读高二还是高二已经毕业了?”

“高二毕业了。”

李连长问道:“那你说说为什么不想读书了。”

“嗯,不想读了。”张军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瞟了李连长一眼,又急忙把目光收回来。“我学习成绩不好。”张军垂下了头,声音小的似蚊子哼哼。

可以理解,但三年高中都已经读了两年,再读一年就是高中毕业生了,这时候放弃,前两年的时间白白浪费了,李连长好心提醒道:“你还有一年就高中毕业了,其实你也可以等高中毕业了再去当兵的。”

“不等了,不等了。”张军脑袋摇的像只拨浪鼓。

李连长问像张强夫妻,“你们家长的意思呢。”

张强与崔云香对视一眼,说道:“我和他妈当初也是这样想的,但这孩子一心要去当兵,我们做父母的支持孩子的决定。”

李连长点头,心说:这对父母心也是大,孩子做什么他们都同意。他哪知道,这是胳膊别完大腿后才做的决定。

李连长转向杨所长问道:“杨所长,你们派出所这边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经过调查,张军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李连长接着问张强,“你们家的成分是什么?”

张强立马答道:“贫农,我家可是赤贫,三代贫农,当年我家一垄地都没有,全靠我爷租地主家的地养活我父亲他们兄弟几个,家里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一个个瘦得只剩下筋挑着大脑袋,眼看着就要饿死了,幸亏解放了,国家给我们分了粮食,分了地,要不然我爹都不一定能活下来,更不可能有我了。”

说到这里,张强又虔诚的说道:这都要感谢毛主席,感谢党,没有党我们过不上这个好日子,所以说孩子要报效祖国,我们两口子举双手支持。”

这时候,王伟在一旁提醒道:“对了,张强同志还是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呢。”

经过王伟提醒,张强瞬间明白过来,这个时候一定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对,我是共产党员,当年在部队上就入了党。”

不错,李连长暗暗点头。

“当年到了部队,我努力训练,各项技能都是优等,而且当年唐*大地震我们部队还参与了抢险,我还立了一个三等功呢,嗯,我这就拿给你看。”张强说着急忙走到箱子前,打开箱子,从箱子底下找出一个红布包着的小本本,郑重的打开红布,双手奉到李连长的手上。

一听说有三等功证书,王伟忙凑上前来,“哎哟,张强同志,咋没听起你说过这事呀?”

张强笑道:“说那干啥,那只是代表着过去,未来咱肯定干得更好。”

王伟:“这话说的不错,李连长,你不知道,张强同志在我们单位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

自家的男人能干的很,崔云香自豪的看着张强,眼里全是小星星。

都是或曾经是部队上的战友,李连长对张强亲近了不少,连带看张军都有了看子侄的感觉。

“小伙子不错。”李连长说道:“该了解的我们基本都已经了解了,回去后还会进一步审查,审核通过的名单过几天会转到你们单位来,入伍通知书也会由你们单位统一发放。”

王伟在一旁接着说道:“到时候我还是贴到公告栏里,大家都能看到。”

李连长站起来告辞,“还有好几家需要我们去走访,时间紧,我们就不坐了。”

这就审完了?那我是通过还是没通过?张军惴惴不安的跟在大人身后。

一直送出去好远,在李连长三人再三请他们留步后,一家人才恋恋不舍的往回走。

“爸,你说我到底通过了没有?”张军担心的问父亲。

张强一拍儿子后脑勺,“傻小子,你就放心吧,我看是八九不离十。”

“那就好。”张军顿时高兴了,拔腿就往回跑,不是回自己家,朝着石可家那排房跑了过去。

“你看吧,准门是去可可家了。”张强冲着儿子的背影撇撇嘴,“你这儿子,长大了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货。”

崔云香宠溺的笑道:“他要是真能顺顺利利的把可可娶家来,就是忘了娘我也愿意。”

“咋的,从小看到大的儿媳妇还能跑了不成?”

崔云香忧心忡忡的说道:“这可不敢说,我看可可到现在都还没开窍,可可学习好,以后肯定是要考大学的,大学里那么多的孩子,可可那么优秀,肯定少不了男同学追,万一她在那时候开了窍,是谁家的儿媳妇可就说不准了。”

张强听崔云香这么说,心里一思量,还真是这么回事,“这可怎么办?”张强皱皱眉头,“要不然咱跟王英说说,给俩孩子订婚得了。”

“你想什么呢?”崔云香点点张强,“十几岁的孩子,你给他们订婚,这又不是在旧社会,队上的人要是知道了,说闲话也得嚼死你。”

张强背着手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道:“谁愿说谁说去呗!”

别看张强嘴硬,其实他也就是嘴上说说,真要是说给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订婚,他还真做不出来。

张军大长腿一迈,转眼就跑进了石可家,一进家门,就站在石可身边兴奋的对安安姐弟几个招手,“都快过来,哥给你们说个事。”

念念跑的最快,他颠颠的跑过来,站在张军身前,仰着小脑袋问道:“军子哥,啥事啊?”

张军弯下腰,一把将念念抱起来,“刚才部队上的人到我们来政审了。”

念念:“军子哥,啥是政审呀?”

啥是政审,这可不好解释,张军自动忽略了念念的问题。

这可是张军哥哥的大事,石可忙放下手中的正摘的菜,问道:“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怎么说的来着?张军从头到尾都很紧张,光记得人家问他为什么不上学来着了,还说什么了?张军仔细想了想,好像爸爸还和他们聊起部队上的一些事了。

“没怎么说。”张军挠挠头。

“那说没说你审过了没有?”

“好像没说,不过我爸爸说了,八九不离十。”

“张伯伯说可不管用,一定要眼见为实才行。”

石可有个习惯,遇到事只要不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结果,都不会提前说出来,哪怕是考试,明知道自己发挥的很好,考前三名应该是没跑了,但没有看到成绩单那一刻,别人问起来,她都是说还好吧。

得,石可这么说,张军原本放到肚子里的心又提起来了,

他患得患失的说道:“应该没事吧?”

关心则乱,说的就是张军,石可一句话不要紧,张军过不踏实了,每天早上起床必公告栏那里看一趟才回来吃饭,不光早上去,上午和下午也要去跑一趟,儿子这坐卧不宁的样子连崔云香都看不过去了,说道:“军子,你上午跑一趟下午跑一趟也就罢了,大早上的都没上班,你跑那一趟有什么意思吗?”

张军可不这么想,“妈,万一是王叔叔昨天晚上贴的呢。”

崔云香一翻白眼,“你王叔叔有毛病啊,大半夜的不睡觉晚上过去贴通知,要我说,今年走不了更好,这样你就没心思了,老实的继续去上你的学。”

“妈~”张军谴责的看着妈妈,语气不满,“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我越担心什么你越说什么。”

崔云香笑道:“不说不说,真是的,妈要说什么就能成什么那就厉害了。”

三天后,终于让张军等来了好消息,离公告栏还有老远的距离就看见站了好几个人,一定有新的通知张贴,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围着看。

张军心里着急,拔腿就往那边跑,还没等他跑到跟前,任利民先看见他了。

“张军――”任利民指着公告栏和张军打招呼,“你验上了,上面有你的名字。”

眼见为实,一定要眼见为实,张军默念,疾步跑到跟前,醒目的大红纸立马映在眼前,上面的人员不多,总共也就七八个,张军一眼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哈哈,验上了!张军心花怒放,心踏实了,他这才有功夫和旁边的人说话,“利民,我看你也验上了。”

小个子任利民今天特别高兴,指着通知上的名字说道:“验上了,赵文强也验上了,黎峰也验上了,你看咱年龄差不多的几个人都验上了。”

“我先回家告诉我妈。”张军说着就要往家里跑,被任利民一把拽住,“张军,你先别着急回家,刚才王叔叔说了,入伍通知书在他办公室,让咱们自己去他办公室拿,咱俩一块去吧。”

“你咋不早说!”张军抬腿就往队里走,张军个子高,大长腿一迈,两步等于任利民三步,转眼他就走在了任利民的前面。

“张军,你慢点,等等我――”

张军转过身子,倒退着,催促道:“哎呀,利民你快点!”

第四百一十四章:通知书 王伟贴完通知,回到办公室,手里拿着一叠子红色录取通知书,他一张一张的翻开来看,每看到一个名字,脑海里就呈现出那个小伙子的模样。

张军高兴的神采飞扬,一路跑到王伟办公室门前才微微小喘,“王叔叔。”张军喜滋滋的敲门。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王伟刚好翻到张军的通知书,心里正想,今年走的这批兵,张军的各方面的条件应该是最好的了。

“哟,张军、利民,快进来。”王伟忙对门口两个小伙子招手,“叔正想着下班顺便把通知书给你们送家去呢,正好你们来了。”

“王叔。”任利民和张军并排站在王伟的办公桌前。

两个孩子分开看倒没什么,这站到一块,差距出来了,和任利民相比,张军显得又高又壮,直接把瘦小的任利民比成了豆芽菜。

王伟看看任利民,心说:都是一天三顿饭,张军是怎么长的,这任利民又是怎么长的,怎么看着跟个孩子似的。

王伟打开通知书又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交到两个孩子手上,“来,这是你们俩的入伍通知书,你们可要收好了啊。”

“谢谢叔叔!”张军急忙双手接过通知书,迫不及待的翻开来看。

张军同志:你坚决响应党中央的号召,自愿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保卫伟大的祖国,现批准你入伍,请于8月19日上午九点钟到区人民武装部集合。

双手捧着神圣的通知书,张军激动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咧着大嘴傻笑。

这时候听到信的人都来领通知书,人一多,办公室就显得拥挤,任利民拽拽张军的衣袖,“张军,咱们先走吧。”

“行。”张军礼貌的对王伟微鞠一躬,“谢谢王叔叔,那我们就先走了。”

王伟正在对人名发通知书,忙里偷闲的对张军摆手,“走吧,赶紧拿回家给你父母看看。”

张军拉着任利民就往回跑,到了家属院,各回各家,任利民去找他妈报喜,张军跑到自己家附近的时候,脚步一顿,拐了个小弯,直接找石可去了。

“可可,你看!”张军得意的将通知书摆着石可的面前,“哥的入伍通知书。”

“呀!通知书下来了。”石可急忙放下手中的笔,翻开通知书仔细看了一遍。

一直以来,当兵就是张军的梦想,虽然对张军不读完高中就去当兵,石可也觉得惋惜,但现在张军能达成所愿,她也是真心替张军高兴,“军子哥,恭喜你。”

张军一甩头,做了一个自认为最帅的姿势,“哥厉害吧,哥想要当兵,肯定能当上。”

“你最厉害。”石可抿嘴微笑,她想了一下说道:“那得给军子哥贺贺,这样,你一会儿过来吃饭吧,我炒两个你喜欢吃的菜。”

可可妹妹的手艺比起妈妈来可差远了,不过能吃到可可妹妹亲自炒的菜再难吃也高兴。

“可可这可是你说的啊。”张军唯恐石可是随便一说,忙确认道:“那我能不能点菜?”

“能啊。”石可点头,“你想吃什么?”

“嗯,先来一个西红柿炒蛋。”

这个好做,先炒鸡蛋,再把切好的西红柿块倒进去一咕嘟进行,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问题是炒出来决对好吃。

“那下一个呢?”石可继续问道:“下一个你想吃什么?要不来个红烧肉?前几天我刚从书里学了红烧肉的做法。”

“不行不行。”张军摇头否决。

张军知道石可家的生活比较拮据,买上一斤肉炒熟了,炒菜的时候放一点借借味,一斤肉要吃好几天,这要是炖红烧肉,至少两斤肉没了,他可不想王英这么破费。

“我不想吃肉。”张军违心的说道:“那玩意儿太腻人,要不你炖个地三鲜吧。”

地三鲜这东西好,现在正是芸豆茄子大量上市的时候,便宜,掺上土豆块,满满的烀上一锅,好吃。

看来张军是好东西吃多了,肉都嫌腻人了,石可翻翻白眼,“行,我这就去摘芸豆。”

“那我回家跟我妈说一声。”张军说完,拿起大红色的通知书往家里跑去。

“妈――妈,我通知书下来了。”

儿子通知书下来了!崔云香高兴之余,将正洗的菜往盆里一扔,顾不上将手上的水渍擦去,湿着手就要去接通知书,“我儿通知书下来了,快给妈看看!”

张军对自己的通知书可宝贝的很,看着老妈满手的水珠子,吓得他往旁边一躲,“妈,看你满手的水。”

“妈都高兴糊涂了。”崔云香忙从绳上拽条毛巾下来,仔细将手擦干净后,张着手给张军看,“臭小子,你看看,这回行了吧,快给妈看看。”

张军还真凑上前,确认崔云香手上没有水渍了,才把通知书放到老妈手上,“妈,你看。”

张军站在母亲身边,一只胳膊搂住母亲的肩头,一只手点着通知书上的字,一字一句的念道:“张军同志,妈,你看,上面叫我是同志呢。”

长这么大,别人都是称呼他为张军同学,第一次见到称他同志的字眼,张军的心中由然生出一种我长大了的成就感与使命感,从现在起,我不光是一个大人,还即将是一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了。

不光张军有长大成人的感觉,这一刻,连崔云香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儿子长大了。

“真好。”崔云香眼眶湿润了,不知不觉间儿子就长成一个大男人了,她都没注意,孩子啥时候长大的。

她能感受到,孩子的肩是温暖的、宽厚的,崔云香抬起头,看了一眼身后个儿子,突然发现儿子的个子好高啊,比他爹还要高出一头,她这个当妈妈的需要仰视才能看清孩子的脸,在这之前,她还一直以为大儿子还是小孩子,没想到,儿子嘴边已经隐隐有了小胡子。

“大人了,我儿真是大人了。”崔云香喃喃着,心里满满都是自豪感,这是我崔云香养的儿子,放眼整个家属院,谁有我养孩子养的好!

母亲湿润的眼窝让张军也感慨万分,从小到大,自己真是没少惹妈妈生气,平时他仗着自己跑的快,等妈妈拿着笤帚追出来的时候,他早就跑远了,久而久之,他都摸索出了经验,老妈一发飙,他就赶紧跑,找个地方躲一阵,等妈妈气消得差不多了再回家,准能躲过一顿揍。

就记得有一次,那回可是真挨揍了,那时候他还小,和小朋友打着玩,谁想到打着打着打急眼了,也不看手里有什么武器了,捡着什么是什么,直接就砸过去,结果惹事了,一砖头把赵辉的头砸出血了,人家家长不愿意了,人不追究事情的前因后果,你把俺家孩子脑袋砸破了就是不行,赵妈薅着哇哇哭的儿子就去张家找说法去了。

当时见了血,张军也害怕了,都没敢回家,知道回家肯定挨揍,他也没敢往别的地方去,跑王英家去了,趁着没人注意,一头钻进王英家床底下,等到天黑了,算着这顿揍又能躲过去了,才从床底下爬出来。

那回崔云香可真是气急了,好说歹说,一阵赔礼道歉加赔医药费才让赵妈消点气,等送走赵妈,她拎着笤帚想好好教顺张军一顿的时候,怎么也找不着人了。

刚开始她还没往心里去,气鼓鼓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攒着一肚子气等张军家来,没想到,这一等,到天黑了都没看见孩子的身影。

崔云香这才急了,脑子里就没好想,就怕这小子乱跑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她把家属院里院外都找遍了也没找着张军,王英根本不知道张军就在自己家床底下趴着,一直帮着崔云香找孩子。

这回张军失算了,他以为老妈准门气消了,没想到崔云香又担心又生气,见到张军的那一刻更是火大,不由分说,捞起笤帚就把张军狠揍了一顿,谁劝都不好使。

“妈,你别哭呀。”看着母亲眼角落下的泪,张军的心里也酸酸的,他用拇指拭去崔云香滚落的泪珠子,轻声说道:“妈,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臭小子。”崔云香笑了,“想吃什么,跟妈说,妈给你做。”

“妈,不急,可可说让我去她们家吃饭,她说她亲自炒两个菜给我庆祝。”

崔云香不以为意,打开菜橱开始扒拉里面的存货,“你这孩子,又麻烦你婶干什么,你这一当兵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家来,妈这就把家里的好吃的都找出来做给你吃。”说到这里,崔云香想起了什么,她用手挡住厨门,露出半个身子,问道:“诶~说没说你们几号走。”

张军扬扬手里的通知书,没说几号走,但上面说十九号要到武装部去报到。

“十九号?今天几号了?”崔云香快速在计算着,“你爸昨天去驻勤,昨天十五号,那今天就是十六号,你十九号报到,天哪,还剩三天!”

第四百一十五章:请客 张军可不盼着老妈做的好吃的,他心心念念的是石可亲手炒的菜。

“妈,你别找了,我都跟可可说好了,今天晚上我上她们家吃去,你想做,明天再做给我吃。”

崔云香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着儿子,心里都有些嫉妒了,这孩子,还有几天就要当兵去了,不说跟自己这个当妈的好好亲近,心里想的还是人家小姑娘,“你个熊孩子,跟妈说说可可要做什么好吃的给你。”

“没啥。”张军憨笑着挠挠头,“就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地三鲜,都是我点的菜。”

崔云香听了直瘪嘴,无肉不欢的儿子,两个素菜就把他景景成这样,看来不是菜吸引人,还是人吸引人。

王英自然也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她下班回到家,石可正在灶台边忙活。

“可可,你军子哥当兵通过了,我下班回来,在公告栏里看见他的名字了。”

石可抬头笑笑,“我知道了,军子哥拿入伍通知书给我看了。”

“你已经知道了呀。”

“是啊,我跟军子哥说让他一会儿过来吃饭,我炒两个菜给他贺贺。”

王英洗了一根黄瓜,咔咔的嚼着,“你准备炒啥菜?”

“西红柿炒鸡蛋一个,再来个芸豆茄子土豆一锅炖。”

“请客就炒这个呀,那也太简单了,这可不行,妈下班回来看见卖猪头肉的来了,你等我去买点猪下货。”

王英啃着黄瓜就往外走,出门的时候碰见孙秀芳端着针线筐子回来,忙说道:“娘,我去买点熟肉回来,一会儿咱请崔嫂娘三个过来吃顿饭,你和可可看看再炒点什么菜?”

孙秀芳一如既往的节俭,会过日子,一家人能吃饱就行,请人吃饭不得多花钱吗?她问道:“不年不节的请啥客呀?”

“张军验上兵了,咱祝贺一下。”

孙秀芳看着儿媳妇远去的背影,嘟囔着,“请什么客呀,又乱花钱。”

王英先去了张强家,站在张家门口,她冲着院里的崔云香喊道:“嫂子,你晚上别做饭了,都上我们家吃去啊,我准备几个好菜给军子贺贺。”

崔云香把压箱底的都拾出来了,虾米,干贝,腊肉什么的摆了满满一桌子,闻言抬头向外看了一眼。

“要我说啊,你们都过来我家吃得了。”

“别了,可可都在准备了,我不跟你说了啊,我到家属院门口去买些熟肉去,你想着一会儿带军子兄弟俩过去啊。”王英说完转身就走。

“诶诶诶,你等等我。”崔云香忙追了出去,交待道:“英子,你别买多了,一会儿我带两个菜过去。”

王英抬起右手摇了两下,“知道了。”

沈玉柱做熟肉生意好几年了,自从运输队成立之初,他就在这里支摊子,时间久了,运输队里的人都眼熟面花的,王英他也认识,虽然这个女同志很少买他的东西,但架不住这年月嘴碎的人多,她们家的情况多少他也了解了一些。

王英是很少在外面买熟肉,那也是很少买,不是不买,有时候她下班回家也会买一些便宜的肉食,比如猪肺,这在有钱人家都是买来喂宠物狗的吃食,在王英这里就是给孩子解馋的美食。

今天请客,可不能再买猪肺了,王英用专用的铁钩子在桶里面捞了捞,捞出半个猪脸出来。

王英左右端详一下,肉在钩子上颤颤巍巍的晃动,一股扑鼻的肉香引得人口水直冒,够肥,不错,回家切成片一炒,肯定香的满嘴流油,她满意的点头,问道:“老板,猪头肉怎么卖的?”

“三块钱一斤。”胖墩墩沈玉柱手麻利的端起小菜板接住钩子上的肉,“大姐,你真会挑,你看这块肉膘有多厚,我跟你说啊,这样的肉吃起来才最香。”

王英知道,这个卖肉的小老板也算是个实诚人,肉做的味道好,斤两也足,今天请客,贵就贵点吧,王英有意称上一块,却忍不住还是讲了讲价,“上好的后腿肉才两块五一斤,这个猪头肉虽然是熟的,那也算是猪下货,要三块钱一斤,也太贵了,便宜点吧。”

面对讲价的顾客,沈玉柱自有一套应对之法,但面对王英,他忍不住还是落了两毛,“大姐。”他压低声音说道:“我给你算两块八,别人有问的你别吭声行不?”

往常买这个老板的肉,他可是一口价,要多少钱是多少钱,很少给人家便宜,王英今天讲价也就是随口一说,她根本没指望真能讲价成功,没想到竟然有了意外之喜,当即指着最厚的位置说道:“割这里,切半个。”

“好嘞!”沈玉柱操起菜刀,对着王英手指的方向,手起刀落,将一块肥多瘦少的肉斩落下来,“大姐,我跟你说,我煮的肉时间长,别人一斤煮八两,我煮出七两来就不错了,咱还在称上从不坑人,所以,你别看我要三块,其实挣不了多少钱,你看好了,一斤半,称高高的吧。”

定盘星挑的高高的,王英探过头去,满意的嘴角微微翘起。

小户人家就是这样,哪怕是只便宜了几毛钱,哪怕是多给了几钱的东西,心里都高兴得不得了,“你再给我称块猪肝,猪肚子也称上一个。”

猪肚可不便宜,沈玉柱不禁多看了王英一眼,这大姐买东西可从来都没有这么大方过,他麻利的称着肉,顺嘴问了一句,“大姐,家里有喜事啊?”

“是啊,今天请客。”王英微笑着,心里已经算出了好几个菜,猪头肉瘦的切下来和黄瓜拌在一起是一个,肥的可以和青椒炒一个,猪肝切了直接摆盘就行,还可以炒个猪肚,加上可可准备的两个这就六个了。

不过六个可不够,崔嫂家三个人加上自己家的一共九个,得赶紧回家看看再做点什么。

沈玉柱能坚持在家属院里一直做生意,靠的就是质量和他活络的为人处世方法,王英说今天家里请客,他立马切了一截肉肠放到称里,“大姐,这块肠是我赠送的,算是恭喜你,吃好了再来啊。”

王英更高兴了,“那可要谢谢老板了。”

王英买了肉,看看旁边的菜摊,又要了一块豆腐,两张豆腐皮,这才足下生风,急慌慌的回了家。

王英转眼就跑远了,崔云香看着王英的背影,无奈的笑笑,思忖片刻,回屋把翻出来的东西一样取了一些,装到竹篮里,招呼一旁的张军兄弟俩,“今儿个咱家不用做饭了,你王婶说了都上她们家吃去,赶紧了,咱们过去先帮着干点什么。”

“噢――”张兵欢呼起来。

都说隔锅香,别看王英家不像崔云香家那样经常大块吃肉的,张军兄弟俩就是觉得他王婶家里的饭菜好吃。

孙秀芳虽然不满意王英请客乱花钱,但客人上门,她依然热情的满脸堆笑,更别说崔云香还挎了大半篮子东西。

“哎呦,她崔娘,你看你来咋还带那么多东西,这说的好听是我们家英子请客,要我看简直就是咱两家聚餐呢。”

崔云香抿嘴直笑,她将篮子往桌子上一摆,开始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东西,“我说婶,我觉得你的建议特别好呢,咱两家平时就应该多聚餐,你不知道我这两个小崽子,没事就说你们家的饭好吃,要我说啊,还是婶你手艺好,以后我可得跟你好好学学。”

“那感情好,只要你来,婶一准儿教给你。”孙秀芳说着,拿起一包红通通的东西问道:“她崔娘,这是啥呀,咋还红的呢?”

“那是海米,老张有一个同事老家是海边的,从老家稍来的,我也一直没舍得吃,这不一并拿过来了。”

孙秀芳举起海米,端详一阵,“她崔娘,这玩意咋吃啊,我可不会做。”

“婶,简单,切一块冬瓜和它一起炖,可鲜了,你看,冬瓜我也带来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这就去给冬瓜打皮。”

崔云香忙阻拦,“婶,这点小活哪用你亲自干,你歇着,让军子去。”崔云香说着,将手里的冬瓜块往张军手里一放,推了他一把,“去找可可,找菜刀把皮削了。”

石可已经把该备的菜都备好了,不光备齐了菜,石可今天还蒸了有生以来的第一锅馒头。

随着石可一天天的长大,孙秀芳有意一点点将灶上的东西教给石可做,在她的指导下,石可上午发了面,下午面开了,又教她怎么使碱水中和面里的酸味,怎么揉面剂子,怎么看火候,王英下班前,石可第一锅馒头也出锅了,就是个头比较大,一个馒头赶上平时的三个大,但好在味道还不错。

崔云香在王英家里比较随便,她到厨房溜达了一圈,看到馍筐里的大馒头,不禁有些纳闷,拿起一个在手里垫着,“可可,你家今天的馒头怎么蒸这么大?”

石可不好意思的笑笑,“崔娘,那是我蒸的,第一次蒸,没掌握好大小。”

第四百一十六章:吃饭 “哎呦,可可你可真长本事了,连馒头都会蒸了呀!”崔云香眼睛一亮,掰了一块馒头放到嘴里,细细一品,夸赞道:“真不错,碱也使的正好。”

石可谦虚的说道:“我奶奶教的。”

“真是个好孩子,越来越能干了。”崔云香心里对石可更是喜欢,都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不光模样俊,学习好,从现在都能看出来,以后她一定家里家外都是把好手。

“我回来了。”王英将肉菜往桌子上一放,顿时吸引了一圈小馋猫过来。

“妈妈,我要吃肉。”念念拽着王英的衣襟,一个劲的往桌子上指。

王英摸摸儿子的后脑勺,亲昵的对儿子说道:“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一块吃。”

崔云香拿着大馒头走过来,看见那么多的肉,抱怨道:“英子,都跟你说少买点了,你咋还买这么多呢?”

“不多。”王英笑着转头,正好对上崔云香手里的大馒头,她下班回来没在家多停留就出去了,不知道这大馒头是自家闺女蒸的。

“嫂子,从哪来的这么大的馒头,一个不得有一斤啊。”

“你家可可蒸的。”崔云香掰下一块就往王英嘴边递,“你尝尝,味道不错,宣腾的,甜滋滋的,第一次蒸馒头能蒸成这样就不错了。”

王英就嘴接过来,咀嚼着,越过崔云香歪头问自家闺女,“可可你蒸的呀?”

可可骄傲的扬起头,“嗯,我蒸的。”

“我闺女真厉害。”王英竖起大拇哥,不遗余力的夸赞,“我闺女干啥都出色。”说完还对着崔云香挑了挑眉,“对吧,崔嫂。”

崔云香当然知道王英对她挑眉是什么意思,接着附和道:“那是当然,咱可可干啥都行,以后到了老婆婆家,肯定也是个好儿媳妇。”

崔娘说什么呢,石可耸耸肩,我才多大,都能说到老婆婆了。

崔云香注意观察着石可的表情,发现这闺女脸上连娇羞的表情都没有,心里不禁叹气,这孩子,还是小啊。

张军和石可的想法可不一样,他在石可旁边打下手,脑子里想的全是石可嫁到他们家以后的场景,把小伙子美的,光知道傻笑了。

女人们一起动手,菜式做的倒也快,王英在旁边准备凉菜,切肉的空把四个小的嘴里一人塞了一片肉,念念香的,小嘴嚼的飞快,转眼肉就不见了踪影,“妈妈,还要。”念念张着嘴,还想等妈妈喂食。

女孩子就比较满足,安安嘴里有了肉,就和张兵、想想两人到一边做游戏,安心等着吃饭。

王英瞪了儿子一眼,“去,找你哥哥姐姐玩去,一会儿吃饭了。”

玩儿哪有肉香,念念不动窝,盯着王英刀下的肉不错眼珠,口水一个劲的分泌,眼看着晶亮的液体从嘴角流下来,他咂吧咂吧嘴,“妈妈,我要吃肉肉。”

这是自己最小的孩子,王英平时对儿子就多加宠爱,孩子馋成这样,也是因为缺了嘴,王英心里酸酸的,怜爱的看了儿子一眼,切下一块猪肝放到念念嘴里,柔声道:“乖,先去玩吧,马上就能吃饭了。”

崔云香吃了两口馒头后,就把大馒头送回了馍筐,这么大个的馒头她要是吃完,晚饭就不用吃了。

八月,在这一年中最热的季节里,即使手里的大蒲扇不停的摇着,依然感不到多少凉意。

炉火前的石可热得脸颊微红,短发已经被汗水浸湿,略长的刘海打成绺贴在饱满的额头上。

“可可,你和军子上一边去吧,崔娘来炒菜。”崔云香拍拍石可的肩膀怜惜的说道:“看你热得,赶紧到一边凉快凉快去。”

石可拉过旁边的盘子,将西红柿炒鸡蛋盛在里面,抬头冲崔云香笑笑,“没事,崔娘,我炒就行。”

崔云香接过锅把,把炒好的菜盘放到石可的手里,推着石可的肩膀向外走了两步,“跟崔娘客气啥,出去吧。”

石可自己的水平她知道,就会炒几个简单的家常菜,平时自己家吃吃还行,要是请客就上不了台面了,反正自己承诺军子哥的两个菜已经炒好了,当即她也没跟崔云香客气,端着炒好的菜说道:“谢谢崔娘,那我先收拾桌子去了。”

“去吧去吧。”崔云香笑着,等可可出了厨房门,她用脚踢踢自己儿子,眼神往外面一瞥,说道:“你还在这干啥?没个眼力价,赶紧的帮可可收拾桌子去!”

今天是个欢乐的日子,张兵带着三个弟弟妹妹屋里屋外的跑跳着,嬉笑着,孙秀芳摇着蒲扇,目光跟着孩子们走,一张脸上笑得全是褶子。

夏日天长,黄昏踱着脚步慢悠悠的爬上来,光线渐渐的暗了,王英顺手将灯拉开,登时,院子里一片明亮,不多时,有小小的飞蛾子扑过来,绕着灯泡打转。

饭菜准备就绪,凉热加起来十来个菜就上桌了,你别说,还挺丰盛的,海里爬的,陆上跑的都有。

“吃饭了――”开饭的信号一响,四个小的立即停止打闹,围坐在饭桌旁,垂涎欲滴的等着开饭。念念更是一把将筷子抓在手里,就等着奶奶开动他就开始动筷。

王英为了孩子们养成尊老爱幼的好习惯,平时潜移默化的教育孩子,尤其在吃饭方面,奶奶不动筷子,绝不允许孩子提前动筷子。

孙秀芳没吃过海货,她对那个海米炖冬瓜就非常期待,上来就夹了一筷子海米放到嘴里,这可把等着吃肉的念念急毁了,一个劲的说道:“奶奶,吃肉肉,你叨肉肉。”

看把孙子急的,孙秀芳忙夹了一块肉放到自己碗里,慈爱的对孩子们笑道:“吃肉肉,吃肉肉,好了,奶奶夹过了,都吃吧。”

如同是百米冲刺时的枪响,孙秀芳一声令下,四双筷子同时向盘子里的肉伸去,转眼看时,猪肝,猪头肉就只剩下半盘子,一时间,耳朵里全是孩子们香甜的咀嚼声。

可可大了,没参与弟妹们的战斗,她夹了一块鸡蛋放到张军的碗里,说道:“军子哥,这可是我炒的,你尝尝咋样?”

“一看就好吃。”菜还没入口,夸奖之词就先说了出来。

石可又给夹了几根芸豆,大方的说:“好吃你就多吃点。”

王英见了,在一旁嗔道:“可可,今天可是庆祝你军子哥顺利当兵的,你咋光给叨素菜呀?”

张军急忙维护石可,“婶,我喜欢吃素菜。”

王英放下筷子,端起粥碗说道:“今天是个大喜日子,婶家没有酒,就以粥代酒,庆祝军子当兵好不好。”

除了四个埋头吃肉的小猪,王英的提议得到大家一致响应,纷纷将粥碗捧起来。

“恭喜军子哥。”石可煞有其事的与张军碰了一下碗。

“恭喜我儿子。”崔云香也举着碗过来和张军碰杯。

“婶也来碰一下。”王英也将碗伸了过来。

叮叮当当的碰碗声,吸引了吃的正香的四小只,吧唧着油光的小嘴,捧着自己的碗过来和***杯 ,“军子哥,我也要碰。”

“好,都碰。”张军端着碗,和弟妹们挨个碰了一下。

王英目光柔软,看着满桌的孩子们,端过馍筐,将大馒头掰开,一人分了一块,“别光吃菜,咸,吃口馒头就着。”

说完,转头笑着对崔云香说道:“嫂子你说日子过得多块,没觉着孩子们都长大了,记得咱刚搬来的时候,军子才这么高,你看看现在,我才到军子肩膀。”

“那可不,有孩不怕长,再过个几年你再看,就显得这屋子小了。”崔云香叹道:“就是孩子长大了,我们就老了。”

石可听了,忙说道:“崔娘,你和我妈妈永远都不会老。”

但凡女人,都喜欢自己永远年轻,崔云香明知道孩子说的是宽自己心的话,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笑道:“哈哈,不老,我和你妈妈都活成老妖精。”

王英喝了一口粥,问道:“诶,军子,你们说什么时候走了吗?”

张军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通知书上让我们十九号去报道,没说什么时候走。”

“十九号报道啊,那说走也快,等定下来日子,你别忘了过来跟婶说一声,我们一起去送你。”

“嗯。”张军认真的看了眼正在专心吃饭的石可,答应着。

都是从年轻时过来的,王英知道张军的眼里有自家闺女,对张军这个孩子,王英还是很满意的,她这个当娘的,真希望俩个孩子能真的走到一起。

吃过饭,天已经黑透,崔云香手里摇着蒲扇与王英婆媳在院子里纳凉,这个点,蚊子都从蛰伏的犄角旮旯里出来了,嗡嗡的围着人转圈,伺机落到人身上饱餐一顿。

崔云香摇着扇子,一会儿在胳膊上拍两下,一会儿在腿上拍两下。

“英子,开学可可就该上高中了吧?”

“对呀,开学高一。”

“可可这个成绩考大学没有问题。”

孩子学习好,王英心里骄傲,嘴里却还是谦虚了“那可不好说,那也得她能考上。”

崔云香看看屋里的几个小人,淡淡的说道:“你们家可可要是上了大学,我们家军子可就配不上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去报到 王英从来没有想过谁配不上谁的问题,两个孩子一起长大,两个家庭也互知根底,尤其满意崔云香能当可可的婆婆,孩子要是能嫁到张家,那就是掉进了福窝里,要真论起来配不配得上,单从家庭条件来看,应该自己家的条件更逊一筹,孩子多,到谁的眼里都应该是负担。

王英皱眉,不赞成崔云香的说法,“嫂子,你说什么呢?”

“不是我说,你想啊,一个大学生怎么能和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大头兵相配。”

“嫂子,你想的太多了,学历能代表什么,还是感情重要,可可和军子,两人打小一起长大,这就是青梅竹马,有什么感情能比过这个?”

崔云香叹道:“我怕就怕可可是真的一直拿军子当哥哥了。”

“不能吧?”王英疑惑,手里蒲扇摇动的幅度都慢了,“可可对军子挺好的呀。”

崔云香苦笑,隔着窗户看着屋里孩子们的身影说道:“是挺好,对我家张兵也一样的好,跟对安安念念他们没什么两样。”

“那我抽空可得给可可敲敲钟,上学的时候不能想那些闲不拉子的事,老实给我专心读书,等大学毕业了再说感情的事。”说完王英对崔云香眨眨眼,“等可可毕业了,军子也就该工作了吧,到时候咱俩把这事跟他们一提,我看肯定能行。”

“未来的事谁好说呢。”崔云香摇摇头。

这时候,一只蚊子悄悄落到崔云香脚踝处,还以为主人没有注意到,收敛了翅膀,钢针样的尖嘴正准备刺破皮肤,崔云香见了,就在这一刻,她一巴掌拍过去,蚊子登时成了蚊子饼,她伸出两个手指捏住蚊子翅膀,拿到眼前看了一眼,然后鼓着嘴使劲一吹,蚊子片一下子吹出去好远。

“得,我得家走了。”崔云香站起身,用蒲扇在身前身后扇了一遍,“秋蚊子就是厉害,这会儿咬我好几个疙瘩了,再坐下去,它们能吃了我。”

王英也忙站起来,对着崔云香的后背扇了几下,“那行,我送送你。”

“我还用你送?”崔云香笑着对屋里喊了一声,“军子,小兵,回家睡觉了――”

只要在石可家,张军就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听见妈妈的呼喊声,张军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这才几点啊就睡觉?还不到九点,睡觉也太早了点吧。

“妈,你先走,我和弟弟一会儿就回去。”

崔云香将扇子递到王英手上,和孙秀芳打了声招呼,“婶,你凉快着,我先回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两天转眼过去,今天是报道的日子,为了今天能陪儿子去报道,张强特意和别人换了个班。

早上起的很早,晨曦刚露出羞涩的笑脸,张军就起来了,他穿个大裤衩,光着膀子在水龙头下面洗脸,水很凉,但又不是冰人的凉,有种沁入心脾的感觉,让出了一夜热汗的张军精神顿时一阵,他索性将水龙头放到最大,脑袋伸在水龙头下面,顺便把头发也洗了。

难得的好天气,越过墙头,极目望去,远山清晰可见,太阳就站在山肩上,几朵浮云慵懒的随着微风在天边飘荡,几只灰麻雀落到墙头上,叽叽喳喳的叫着,不时的啄啄那,叨叨这。

今天要去报道了,张军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他嘴角噙着笑,甩甩脑袋,水珠子顿时四处飞溅,有水从头发丝里往下滑,将他不算宽阔的胸膛打的湿漉漉的。

张军从绳上拽下自己的毛巾,擦拭自己身上的水渍。

“儿子,你今天咋起这么早?”

张军回头,张强正睡眼惺忪的打着哈哈。

“嗯,睡不着了。”

张军殷勤的为父亲打了刷牙水,牙刷挤上牙膏,递到父亲手里。

对儿子的表现张强很满意,他吸了一大口水,刷的满嘴都是白沫,“我说军子。”张强口齿不清的说道:“你得学会沉住气,这才多大点事,你就睡不着了?”

张军自诩是个大人了,父亲的话让他心里多了几分惭愧,他腼腆的咧嘴一笑,继续用毛巾擦着头发,“嗯。”

崔云香知道儿子今天要去报道,跟着张强身后起来给一家人做早饭,煮好的西红柿鸡蛋面摆在桌子上,她拍拍手,精神焕发的对爷俩个说道:“快来吃饭吧,我特意下的面条,吃了后顺顺利利的去报道。”

红红白白的面条甚是诱人胃口,张军抱着大海碗,将脸都埋在了里面,崔云香笑眯眯的,慈母的目光像温水洒在儿子身上。

“你们先吃着,我去给军子找身衣裳。”崔云香说着,转身进了张军兄弟俩的卧室,张兵骑着毛巾被睡得正香,她一巴掌拍在小儿子的屁股上,“还睡!太阳都照屁股了,还睡觉呢,赶紧的起来吃饭!”

睡梦中的张兵吓了一跳,睁眼看看母亲,不满的嘟囔一句,“妈~”接着翻了个身,揉揉打疼的屁股又睡着了。

“睡睡睡,就知道睡,跟个小猪似的。”崔云香嘴里碎碎念着,打开衣柜的门,开始给儿子挑选衣物。

今天去报到,一定要穿的精神的,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崔云香将一件白色的半袖白衬衣举在脸前端详片刻,又拿一条黑色裤子出来,她将两件衣服平铺在床上,黑白分明,尤其显得干净,崔云香满意的点头,收拾好衣服,临出门的时候对着小儿子又喊了一嗓子,“老二,别睡了,赶紧起!”

崔云香声音很大,但张兵也只是像只大豆虫,在床上蠕动了一下,接着又睡着了。

张军一碗面已经吃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没有剩。

崔云香抱着衣服走过来,问道:“儿子,吃饱了没,锅里还有,没饱妈再给你盛一碗。”

“饱了饱了。”张军拍拍肚皮,示意给妈妈看,“你看我肚子都鼓起来了。”

崔云香将衣服递给张军,“吃饱了穿上衣裳让妈看看。”

不多时,一个腰板挺直,精神抖擞的棒小伙站在了崔云香面前,因为早上刚洗了头的缘故,根根直立的短发乌黑亮泽,他有着略方的长脸,一对略粗的眉毛微微挑起,尾峰剑指两鬓,眼睛不是双眼皮,却大而明亮,鼻梁很挺,胡须已经露出雏形,绒绒的站在棱角分明的嘴唇周围。

“妈,你看咋样?”小伙子忸怩的站在母亲面前,期待的问道。

崔云香扬起脸,看着高大英俊的儿子,心中充满骄傲,“不错,好看。”她用手捋捋张军衣服是的褶皱,推着儿子的肩膀让他转了一圈,这才骄傲对张强说:“老张,咋样,我儿子帅吧!”

张强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儿子,自豪之情溢于言表,“那还用你说,老子英雄儿好汉,我儿子这是随我。”

“呸!”崔云香斜睨的张强一眼,“随你?看你的大方脸,我儿子可不随你,我儿子随我。”

张强是标准的国字脸,崔云香的脸型细长,张军的脸型融合了父亲的粗旷和母亲的柔和,这样的脸型长在人高马大的身材上,给英俊的他平添了几分秀气。

八点,提前一个小时,张强爷俩准时出门,刚走到家属院大门口,就遇见了任利民和他爸爸。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遗传基因这个东西了不得,任利民和他爹站在一起,一看就是亲爷俩,任国才比他儿子还矮些。

两家人碰面,脸上都带着喜气,任利民看见张军,蹦蹦跳跳的就跑过来了。

“老任,你们也出门这么早啊。”张强热情的与任国才打招呼,他从衣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任国才,自己又叼一根到嘴角,划了火柴给两人都点上。

“嗯,早去会,我们家利民这都急了,都催我好几回了。”

张强会心一笑,自己儿子何尝不是这样,那架势,跟他晚走一会儿部队就会开拔似的。

来到区武装部,本以为自己应该来的怪早了,没成想武装部里面已经熙熙攘攘的站满了人,还有人源源不断的往这边走。

在办公楼正前方,一字排开五张桌子,桌子上摆着笔和一叠空白表格。

张军个子高,看见赵文强和黎峰两家人正站在一颗大杨树的树荫下,他拽拽的衣袖,往右边一指,“爸,赵叔叔和黎叔叔他们在那边。”

“哪呢?”张强手搭凉棚,往张军手指的方向看。

“那不是吗?”

顺着人的缝隙,张强终于看到了两家人,他扭头对任国才说道:“老任,咱们上那边去。”

还没等他们走到跟前,赵辉注意到他们了,他冲着四人招手,“老张,老任。”

都是一批的兵,虽然还不知道是不是会分到一个军区,但张军和赵文强他们四个小伙子在感情上亲近了不少,四家人聚到一起后,自然而然的分成两波,四个大人在一块抽烟寒暄,他们四个小伙子一起说话,不时的往人群中张望,看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

第四百一十八章:报到 这次来潞州带兵的共有五人,分别隶属于不同的四个军区和武警部队,政审完成后,李连长和其他四人对这批兵进行了分配,李连长有私心,他把自己亲自进行政审,各方面都不错的几个好苗子提前留到了自己名下,张军就是其中之一。

早上八点,武装部的工作人员和部队上的五个同志开了个碰头会,将新兵名单发到五人手里,告知大家注意事项,并要求工作人员一定组织好现场次序。

此时,任利民正蹲到树根下,嘴里嚼着一根青草,问张军,“张军,你说咱今天报到都干什么?”

张军耸耸肩,“我哪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当兵。”

太阳的热度愈发的高了,即使躲在树荫下,薄汗还是控制不住的冒出来,张军等得有些心急,他抬起手腕看看上面的时间,快九点了。

9点,李连长等人准时从办公室出来,家长和新兵纷纷往楼前聚拢,一时间,楼前全都是高高低低的人,嘈杂声不绝于耳。

袁部长环顾着人群,皱皱眉头,紧绷着脸,清清嗓子大声说道:“同志们,新兵战士们,大家静一静――”

声音越来越小,终于鸦雀无声,袁部长满意的点点头,表情柔和下来,继续大声说道:“现在请我们的家长同志退到一边,新兵战士在前面排成排。”

不多时,家长全部退到外围,留在中间的都是精神勃发的棒小伙。

袁部长的嘴角有了笑意,“同志们,首先恭喜大家通过审查,成为新一届的解放军战士,今天的报到主要告诉你们两件事,第一件,一会儿部队上的同志会过来念名字,听到自己的名字要答“到!”声音要大,要响亮。”说到这里,袁部长指指跟前的一排桌子,“答完到后按照安排到这里签到,然后站到指定地点,等着一起去领装备,里面是军装,被褥等用品,这是第一件,第二件事,就是告诉大家,三天后,也就是二十二号,我们就要出发了,二十二号早上八点,大家要把军装都穿上,背包背好,我们还是在这里集合,统一乘车去各自的部队,大家听明白没有?”

有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听明白了。”

这种情况在袁部长的意料之内,都是刚走出校门的孩子,没有经过系统的的训练,满身都是毛病,这些都不要紧,经过部队这个大熔炉的锤炼,他们必将成为一杆钢枪,一杆保家卫国的利器。

袁部长腰杆挺直,目光如电,大声喊道:“我再问一遍,都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声音较之前有大的改观,听起来就精气神十足。

“好,那现在我们请部队的同志来念名单。”

袁部长退后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连长微笑的对袁部长点点头,向前走了两步,顿时,孩子们希翼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李连长身上。

“战友们,我是***军区***部队的一连连长,我代表***部队来迎接我们的新战友,也就是说,我每念到的一个人,以后就是我们部队的新战士,现在请大家听好了。”

李连长手握名单,念出了第一个名字,“张军。”

张军没有想到念出的第一个名字竟然是自己,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傻傻的站在那里。

张强急了,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念的就是张军,这孩子,怎么不答到啊。

李连长早就看见张军了,那大个头,跟鹤立鸡群似的,不想看见也不行了。

“张军!”李连长疑惑的看过去,声音又放大一倍。

张军怎么了?没听见念他的名字吗?任利民转过头看了张军一眼,用脚碰碰张军,小声的问道:“张军,你咋不答到?”

张军顿时清醒过来,对呀,刚才念的是张军呀,忙不迭的回答,“到到到。”

一连声的三个到,顿时引得轰堂大笑,张军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解释,“刚才、刚才没注意。”

李连长冲着张军点点头,指着第一张桌子说道:“你现在站到一号桌后面,先在表格上面签上你的名字。”

“哦。”张军急忙出列,站到李连长指定的地点。

每张桌子后面都有一个工作人员,张军站过来后,工作人员指导着他把个人信息都填写在上面。

随着一个个名字的响起,不一会儿,张军后面已经站了一排的人,等自己的新兵全部到位后,李连长站在队伍最前方,亲切的打量着这群小伙子们。

“张军。”李连长拍拍张军的肩膀,“一会儿你带着战友们,跟我一起到库房领取装备。”

张军激动了,报到的头一天就被李连长委以重任,这是被领导重视的的感觉啊,他抑制住砰砰重跳的小心脏,立即大声回答,“是!”

9点半,五条长队排列整齐,袁部长重新站到前方,“战友们,现在请大家排好队,到楼后面的库房里去领装备。”

“立定,向左转!”口号声响起来。

库房门口早已有人在等待,按照名单,新兵们领了属于自己的物资,一个打好的背包,一个军绿色的书包、军装、鞋袜和军用水壶。

小伙子们领到物资,有的拎在手里,有的单手一甩,背包甩在后背,军装夹在腋下,手里抓着水壶带子,有人则把所有的东西都抱在怀里。

李连长看了直摇头,他把自己的队伍拉到一边,让大家重新排好队,说道:“现在,我教给大家怎么背,张军,你出列。”

“是。”

李连长先将背包拿起来,“这个背包大家不用好奇里面都有什么,我告诉大家,里面是一床被子,所以回到家,这个背包尽量不用拆开,这是背包袋子,二十二号那天,大家先把军装穿上,然后再背背包,对,就是张军身上这个样子,水壶这样,斜挎到身上,都很简单,都会了吧?”

“会了。”

战友们纷纷按照张军的样子把背包背好,水壶挎上,军装抱在怀里。

看着舒服多了,李连长拍拍手,“不错,今天没什么事可以回家了,这三天好好和家人亲近亲近,下回回来探亲估计要很长时间,现在听我口令,立正,稍息,解散!”

解散二字刚刚落地,顿时像撒了鸭子,一群人呼啦啦的往前面跑,各回各家,各找各爸去了。

“爸。”张军站在父亲面前,抱着军装一个劲的笑。

张强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当兵那个年代,他眼眶一阵发热,接过儿子的军装抚摸着,问道:“你去那个部队了?爸离的远没听清。”

“***部队。”

“好好,我知道,那个地方在山东。”

这时候任利民也跑了过来,他就是个小猴子,跑起来蹦蹦跳跳的,人还没跑到跟前,兴奋的声音先传了过来,“爸,我分到***部队去了。”

张强在一旁听了,忙对任国才说:“老任,这个地方我也知道,在河南。”

任利民跑到父亲身边,先问站在旁边的张军,“张军,你们部队在哪个地方?”

张军擦擦额头上的汗,“我爸说在山东。”

任利民遗憾的说道:“我要跟你分到一起就好了,你说现在找找人,还来得及不。”

“啧。”任国才照着儿子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你这孩子说的什么糊话,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国家需要咱去哪,咱就去哪。”

任利民摸摸父亲扇疼的额角,讪笑道,“爸,也就是那么一说。”

任国才一瞪眼,教训道:“以后到了部队上,那张嘴装个把门的,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任国才训斥孩子,张强忙过来打圆场,“老任,孩子小,你别生气啊,再说了孩子到了部队上,肯定会学习保密条例的,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你教,孩子自己心里有数。”说到这里,张强话锋一转,“利民,咱队有几个人和你分到一起了?”

任利民揉着脑袋回想一下,不确定的说道:“好像没谁和我分到一起。”

张强又问自己儿子,“军子,你和谁分到一起了?”

张军确定的摇头,“没有,去***部队的咱队就我自己。”

张强嘟囔一句,“就你自己呀,怎么连个做伴的都没有?”

说话间,赵文强和黎峰等几个人也都过来了,张强过去一问,还真是,几个孩子中除了有三个去武警部队的,其他的都没分到一个地方。

都报完到了,就没必要再呆在这里了,张强大手一挥手,说道:“走吧,大热的天,咱们别在这里挨晒了,赶紧回家给孩子妈说一声,我刚才可是听武装部那个同志说了,二十二号就要动身,孩子这一走,二年内都不能回家探亲,得让孩子妈多做点好吃的。”

这都快十一点了,怎么人咋还不回来。?崔云香对着胡同口已经看了好几回了,后来干脆搬了个马扎子,对着胡同口的方向坐着,别摘菜边等丈夫和儿子回来。

第四百一十九章:可不可以去送我? “妈。”张军看见母亲,抱着军装跑了起来。

崔云香把菜往菜盆里一扔,迎着张军走了几步,眉间的急切不言而喻,“军子,报到咋说的?”

“妈,你看,我们发的东西,这是军装。”张军说完转过身子,让母亲看后面,“我背的是被子,还有水壶。”

“哎哟,这天你背着棉被不嫌热呀?”崔云香说着就要去解儿子身上的背包。

张军急忙往旁边一躲,指着母亲的手说道:“妈,你手上有泥,别弄脏了。”

崔云香丝毫没有因为儿子嫌弃而不高兴,屁颠颠的跟在儿子后面,进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

“儿子,妈手洗干净了,打肥皂洗的。”崔云香伸出手让张军看后,自然的接过张军的新军装,说道:“让我看看我儿的军装。”

崔云香笑弯了眉眼,她展开衣服,在张军身上比量一下,然后将衣服放到张军手里,推了推他的肩膀,“军子,去,换上让妈看看。”

张军早就想把衣服穿在身上了,当即抱着衣服回了自己的房间。

夏天,衣服穿的少,换的也快,张军换完衣服,顺便将鞋也换了。

戎装的小伙子更帅了,整个人看起来,更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崔云香高兴的合不拢嘴,前前后后的就是看不够,她踮起脚尖,帮张军正了正军帽,夸赞道:“真好看,我儿穿上这身衣服那是俊的没边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分男女,母亲的夸赞让张军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想穿着军装站在石可面前,让石可看见他更为出色的一面。

张军可不好意思直接说要去找石可,他知道弟弟不在自己家的时候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是在和石可的弟弟妹妹一起玩,他从进门到现在可一直都没有看见弟弟的身影,当即眼珠一转,佯装在找张兵,“妈,我弟呢,怎么没在家?”

“他还能去哪?肯定在你石婶家了。”

“都该吃饭了还不家来,我喊他去。”

“不急,妈还没做好呢。”崔云香话音刚落,却见大儿子已经走到了屋门口。

“诶诶诶。”崔云香连喊几声,声音也只是落在儿子的背影上。

“真是的,我还没看够呢。”崔云香嘟囔着,“这么着急喊老二干什么?”

张强似笑非笑,“你当你儿子真的是去喊老二了?”

崔云香顿时恍然大悟,“噢~”她摇摇头,苦笑道:“这熊孩子,还没娶媳妇就要忘了娘了。”

张强拉开菜橱的门,伸手在里面翻了翻,说道:“军子他们二十二号就要动身去部队,在家里也就还能待明天、后天两个整天,部队上有规定,新兵两年后才能回来探亲,他这一走,你有两年看不见你那宝贝儿子,我说,趁着他在家,你给儿子多做几顿他爱吃的东西。”

“啥!两年都不让回家?”崔云香满脸不可思议,“咋能那么长时间不让孩子回家一趟?”

“看你,大惊小怪的,部队的纪律就是如此,不然你以为呢,跟小媳妇回娘家似的,过一段时间就能请假回来?”

想到儿子过几天就要走了,而且将有长长的两年时间不能看见儿子的面,崔云香就难受的挠心挠肺的,“老张,你赶紧的去房山头看看卖猪头肉的出摊没有,去买几个大猪蹄子回来,哦,还是我自己去吧,你到菜市场去砍半扇排骨。”

一身戎装,身姿笔挺的小伙子一出现在石家,顿时吸引了石家人的注意力,连石可都眼前一亮,真心夸道:“军子哥,你穿军装还真挺好看的。”

张军洋洋得意的一扬头,“哥一直都好看,你才发现啊。”

张兵领着安安三姐弟跑过来,将张军围在中间,羡慕的点着哥哥的新衣服道:“哥,这就是你当兵的衣服呀。”

“别乱点。”张军一把扒拉开弟弟的手,“看你的小脏手,别给哥弄脏了,哥大后天还得穿呢。”

四个孩子刚才正在和黄泥做泥碗,八只小手上布满了泥巴,念念将手背在身后,说道:“军子哥,我不点。”

“乖。”张军捏捏念念的小鼻子,笑道:“跟着哥哥来,咱去把小手洗干净。”

石可看出来,张军是真心爱惜他的衣服,忙站起来说道:“军子哥,你别去,我带他们去吧,别把你新军装弄脏了。”

石可用洗衣服的大盆接了大半盆水,四个孩子围着盆蹲了一圈。

石可抓着念念的小手帮他洗手上的泥,扭头问了一句,“军子哥,知道你们部队在哪了吗?”

“***部队,我爸说在山东。”

石可愣了一瞬,她都快忘了,她曾经有个家,也在山东。

“军子哥,是山东哪个地方?”

张军摇摇头,“目前为止我还不清楚。”

“哦。”石可脑中浮现出了那个家,那个小院,有爹,有娘,有大哥、小哥,还有小霸道。

石可的情绪瞬间滴落下来,她低着头不再说话,专心给弟弟妹妹们洗手。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时候石可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在山东生活的那几年,仿佛是做的一个梦,梦里的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张军站在石可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弟妹们边洗手边玩闹,忽然,他感觉面前娇小的姑娘不对劲,她过于静了,弟妹们玩的水花四溅,她这个当姐姐的不应该说一声吗?

张军疑惑,蹲下身子去看石可的侧脸,果然,少女紧抿着唇,看似专注的为念念洗着手上的泥巴,实际上却是心不在焉,而且她的目光流露出来的是伤感。

“可可,你怎么了?”张军不喜欢石可不高兴,他关心的问。

石可扯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我没事。”

“哦。”张军心里失望,可可这是不愿意跟他说呢,张军没有再问,将话题转移开,“我这一走,两年内都回不来呢。”

“两年都不回来?”石可抬起头,问道:“怎么会那么长时间,你们没有假期吗?”

“嗯,听说是有规定,没有特殊情况两年内不能探家。”张军用旁边的脸盆打了一盆清水,牵过念念的小手在盆里又洗了一边,才用毛巾给他檫干净。

“这样啊。”

张军接着说道:“我到部队上就给你写信。”

石可点头,“好。”

与此同时,邱凌也背自己所有的物品回老家,儿子要去当兵了,这可是件大喜事,邱妈将儿子为数不多的装备抚摸了好几遍,才似刚想起来什么似的对邱爸父子说道:“凌子当兵,咱得给孩子贺贺,明天请咱家的亲戚过来吃顿饭,老邱,你负责通知你们家那边的亲戚,我娘家这边的我来通知。”

“行。”邱爸乐呵呵的答应着,他们夫妻双方亲戚朋友多。每年的人情来往都花不少钱,终于有了一个回本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马上就要当兵走了,邱凌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叫石可的姑娘,他想把这个消息与她分享,吃过中午饭,他不由自主的走到了石可家的大院。

家属院挺大的,不确切究竟占地多少亩,但上面矗立的数十排房屋告诉人们,这里至少有上千个人在这里生活,每家每户都是独门独院,但唯一的缺点是没有卫生间,上厕所需要到大门口的公共厕所。

邱凌不知道石可家究竟住在第几排,他选了一个笨办法,找了一颗大树,背靠着树干坐在树荫下,他想,石可总得上厕所吧。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下来,斑驳的影子带着催眠作用,映得邱凌昏昏欲睡,他半眯着眼睛,看着家属院的方向,正准备瞌上眼帘小咪一会儿,忽然,那轻盈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还有那让他心痛的假小子头,邱凌顿时清醒过来。

邱凌的想法是对的,石可吃过午饭,收拾好碗筷,真的向厕所这边走来了。

邱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从树荫下走了出来。

“石可!”

谁在叫我?石可下意识的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认识,那个讨厌的同班同学。

放假期间,他来找自己干什么?石可纳闷,问道“邱凌,你叫我?”

邱凌走到石可面前。羞涩的抿抿嘴,“嗯,”

“你找我有事?”

“没有。邱凌下意识的回答,接着又急忙改口,“是有一点事。”

对这个同学,原本和他交集就不多,尤其是前一段时间,他还伙同他那帮狐朋狗友欺负自己,这让石可对他的印象非常差,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问了句,“什么事?”

“那个。”邱凌鼓足勇气说道:“我不上学了,应征了今年的新兵,二十二好那天就出发,我想...我想问问你可不可以去送我?”

石可挑了挑眉心,心中腹诽:你当兵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和你又不熟,干嘛要去送你?再说了,我那天还得去送军子哥呢,哪有空去送你呀,哼,别说没空,有空我也不送你!

“我那天有事,没空去送你。”石可回绝了邱凌,“我还有事,先走了啊。”说完疾步向女厕所跑去。

第四百二十章:披红戴花 邱凌很失望,但他又不能追着石可去女厕所,只好站回树荫下等石可出来,可他没想到,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石可的身影,“不是掉厕所里去了吧?”邱凌自言自语,他哪知道,厕所有东西两个门,石可从西门进去,为了避免再碰到邱凌,早就从东门出去,拐个弯回家了,邱凌等了很久,算着时间早已超出了人能蹲厕所的时限,邱凌明白了,石可这是故意躲着自己呢,他抚着自己受伤的小心脏,恨恨的想:我要是再找你我就是王八蛋!

新兵动身前,王伟还有一项工作要做,那就是为新兵披红戴花,今年有七个新兵入伍,他需要准备七条大红色的条幅和七朵大红花,条幅一般他都是买大红色的被面,这样用完之后还能收起来,做新被的时候用。

这是每年必走的程序,跟队长汇报后,他就拿着证明信到百货公司将被面和大红花买了回来。

东西买回来后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送到七户新兵家里。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惊喜,抚摸着大红色的被面,崔云香高兴的合不拢嘴。

被面非常漂亮,大红色的底色,里面交织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这个花型好。”崔云香摸着被面爱不释手,“这个被面等我们家军子结婚的时候用来做喜被正好。”

王伟自得的说道:“我买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这个花型到什么时候都不过时,而且还有纪念意义,等你有了孙子,还能对孙子说:这个被面是他爸爸当兵的时候发的。”

“哈哈。”这话真是说到了崔云香的心坎里,她喜不自胜的笑道:“你可真会说,媳妇还没娶呢,连孙子都为我想到了。”

“张嫂子,现在啊,就时间过得快,别看张军这才去当兵,几年的时间也就是转眼间的事,我就等着吃你们家的喜糖了。”

崔云香笑着说道:“那你这眼转的也太快了,几年的时间一下子就让你转没了。”

王伟摆摆手,“我就是那么个意思。”

崔云香放下被面,转身倒了一杯水,放到王伟手边,“那嫂子就借你吉言了,来,喝杯水。”

王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擦擦嘴站了起来,“嫂子,我就不坐了,还有好几家没送呢,你别忘了,二十二号早上七点半到队上集合,咱队上出车统一送到武装部,还有,这个被面,你给孩子斜披在肩上,大红花戴在胸前,千万别忘了啊。”

“忘不了,你就放心吧。”

明天就是出征的日子,这一夜,张军睡得极不踏实,几乎整夜都在半梦半醒之间,早上五点,张军再也睡不着了,他索性翻身坐起,在院子里呆坐片刻,然后打开院门,绕着整个运输队开始慢跑。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崔云香,儿子今天动身,这是未来两年内儿子在家里吃的最后一顿饭,崔云香一腔母爱无法倾述,她要给儿子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家里平时做早饭,不外乎是下面条,喝稀饭就馒头咸菜两种,今天不一样,这里的风俗是滚蛋饺子接风面,滚蛋饺子是有说法的,寓意出远门的亲人平平安安出门,平平安安归来。

所以崔云香不光炒了菜,还专门给儿子包了一碗饺子,馅是张军最喜欢吃的素三鲜,韭菜鸡蛋虾皮馅的。

东西都摆到桌上了,张强也起来了,他看着满桌子丰盛的佳肴,笑道:“不过是一顿早饭,看你整的,跟吃大席似的。”

崔云香冲着张强就是一个白眼,“我给我儿子做的,我乐意!”

也许是儿子即将远行,做母亲的心中焦虑,崔云香这两天的脾气比较古怪,对待张军那就是一个标准的慈母形象,嘘寒问暖的,生生的把一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当成三岁小孩来伺候。

对张强和张兵爷两个她就没那么好脾气了,对张兵那是呼来喝去,对张强就更差了,高兴的时候还能给个笑脸,不高兴了一句话都能噎死你。

“好,你乐意,你乐意。”张强舀了一牙缸水,开始往牙刷上挤牙膏,“我说,你饭都做好了咋不赶紧的喊你儿子起床?”

“我儿子早起了,像你没心没肺的,今天孩子动身,你还能睡的跟死猪似的。”

这老娘们,这两天咋跟吃了枪药似的,动不动就噎人,张强漱了口,开始刷牙。

张军跑了两圈出了一身的汗,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往家跑。

看见儿子的身影,崔云香忙拽条毛巾,殷切迎上前去,心疼的擦着儿子额头上的汗,说道:“你说说你,一会儿就该走了,不知道好好歇歇,还跑什么步嘞?”

“妈,我去洗一把。”张军到缸前,舀出满满一盆凉水,正准备把脸扎进去,张强一眼看到了。

“停停停,兑点热水,兑点热水,跟你说多少次了,运动后切记不能用凉水直接洗头洗澡,你咋就不停呢,当年爸部队上的一个战友,就是因为刚打完篮球,大汗淋漓的就去自来水下面冲脑袋,结果直接爆了血管,人没抢救过来。”张强说着,不顾自己满嘴的白沫,拎着暖壶走了过来,他试探着盆里的水热了,才说道:“这回行了,洗吧。”

崔云香在一旁听张强这么说,顿时吓得心惊胆战的,她拿着毛巾站在儿子身边,等张军洗完头脸,忙踮着脚尖拿毛巾给儿子擦脑袋。

“军子,以后爸妈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部队天天训练,出汗多,你可千万不要直接用凉水激脑袋,你就是妈的命,照顾好自己就是孝顺妈妈了。”

“妈,我知道了。”母亲的担忧张军看在眼里,他接过毛巾,一手擦脸,一手揽住母亲的肩膀,保证道:“妈你放宽心,到了部队上,我绝对不会用凉水洗头洗澡,尤其是运动后。”

崔云香心里稍安,“那就好,那就好。”她扯着儿子的手,一直把他拉到饭桌前,“快来吃饭,妈都做好半天了,再不吃怕是要凉了。”

崔云香按住儿子的肩膀让他坐下,自己坐在儿子身边,她夹起一个饺子,直接喂到儿子的嘴边,“儿子,快吃,妈专门给你包的饺子。”

“哎。”张军非常享受母亲对他的爱,他张开大嘴,一口就将饺子吃到嘴里。

孩子吃的香甜,做母亲的看着都高兴,崔云香又夹了一个,喂给张军。

张强在一旁直皱眉,他筷子上夹了一棒菜,久久没往嘴里送,满脸嫌弃的说道:“军子都这么大了,还用你喂?”

“我高兴!我乐意!你管不着!”崔云香立即怼了回去。

“行,我管不着,你娘俩一条心。”张强说完还叹了口气,“幸亏还有个老二,不然我得让你们俩欺负死。”

崔云香顿时笑了,她得意的晃着脑袋,“老二跟我也比你亲,在咱家,我是老大,军子是老二,小兵是老三,你排最末了,你就是挨欺负的命!”

张强故意将筷子扔到桌子上,痛心疾首的控诉,“这日子没法过了,地主老财也没像你这么欺负人的,把人当牛使,还把人踩在脚底下。”

崔云香斜看着张强,“怎么说,你这是不乐意。”

张强连连摇头,“不乐意,我要当老大!”

崔云香抿嘴笑,“你想当老大我就让给你呗。”

崔云香给张军夹了一块肉片,说道:“军子,你爸翻身闹革命了,他要当老大,咱娘俩不跟他争,只好委屈你往后排一排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家里的老三了,没意见吧?”

张军知道父母这是在闹着玩,立马表态道:“没意见,你就是让我垫底我都没意见。”

张强高兴了,拿起筷子,用筷子头点着崔云香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啊,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老大了,不许反悔。”

崔云香:“不反悔,你就是老大。”

张军举起手,“我举双手拥护老爸晋升为老大。”

张强笑逐颜开,对崔云香母子说道:“现在,我这个老大要行驶我的权利,我命令你!”张强指着张军,转念一眼不能耽误儿子吃饭,他筷子头一转,又指向自己的老婆,“我命令你赶紧去喊你二儿起床,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别一会儿耽误了送他哥。”

早饭后,时针已经指向七点,七点半就要到队上集合,时间不能说不紧张。

崔云香将饭碗往盆里一撂,也不刷了,着急忙慌的对儿子说道:“军子,你赶紧先去穿衣裳,妈再把你的行李检查一遍。”

张强忙在一旁安慰,“你别急,昨个晚上你已经检查了好几遍了,少不了,你还是先搭手帮儿子把披红戴花弄好就行。”

“那我去拿被面,老张,你把孩子的东西都提出来。”崔云香说着,急匆匆的进屋去了。

军装重新穿在身上,崔云香这回可无心欣赏儿子英俊的容颜了,她将被面叠成长条,斜披在儿子的肩膀上,用别针别好,大红花展开,固定在张军胸前,张强拎起背包站在旁边,一家人正围着张军打转,王英带着四个孩子过来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送行 王英手里拿了一个布包,进门就说道:“婶也不知道该给你带什么,就煮了二十来个鸡蛋,你带着路上吃。”

崔云香一拍脑袋,懊悔的说道:“我本来想着煮鸡蛋来着,怎么又忘了,幸亏你煮了,不然还不知道军子路上吃什么。”

二十多个鸡蛋,满满的一大包,还热乎的烫手,王英直接往张军挎包里装。

张军身上挂满了东西,沉甸甸的鸡蛋一入书包,他顿时觉得膀子都往下一沉,他急忙托住书包,将鸡蛋又掏了出来,“婶,我吃不了这么多,天这么热,别再坏了。”

“哪能吃不了啊,路上还不知道要走几天,万一饿着了怎么行?”

崔云香接过鸡蛋又给儿子装了回去,“还是都带着吧,万一肚子饿了,还能当个零食吃,要是实在吃不了,就分给你的战友们,出门在外的,最重要的是和同志们搞好关系。”

张强在一旁笑道:“看你们,就跟军子离了家就没饭吃了似的,你们就放心吧,军子这一当兵,这几年他就是公家的人了,衣食住行都有人管着,饿不着他。”

披红戴花后的张军更帅了,王英纯属是站在丈母娘看女婿的角度来看张军的,真是越看越欢喜,男的高大英俊,自己女儿的娇小美丽,怎么看都是异常相配的两个小人,那天崔嫂说什么可可上了大学,军子就配不上了,这话说的,上大学又怎么的,最终的结果不也就是有了份正式的工作,而且军子去当兵,服役期满国家也是分配工作的,这相当于军子已经有了一份工作了。

张军的出行在队里是最壮观的,别人家也就是父母姊妹一起送行,张军这里可好,大大小小的一共八个人来送他。

念念走在石可和张军的中间,左手牵着大姐,右手牵着张军,羡慕的两只眼睛里都是小星星,“军子哥,我长大了也要去当兵,也要戴大红花。”

念念还小,一点坚定的立场都没有,看见什么好他就要干什么,前一段时间还说长大了要开大汽车,就是和姐姐们玩游戏他都是充当司机的角色,手里拿着锅盖当方向盘,嘴里还嘟嘟的模仿汽车喇叭的声音,这才多长时间就变了。

张军笑道:“好啊,咱们念念长大了也去当兵戴大红花,到时候啊,军子哥亲自给你戴。”

“嗯。”念念重重的点头,“军子哥给我戴。”

石可噗呲笑了,亲昵的看着弟弟,“你这小子。”

队里准备的是一辆带后斗的解放牌大汽车,汽车的两边贴着红色的标语,左边是: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右边是:保家卫国,终身不悔,车头的正中央,系着一个硕大的红花。

队里的大小领导都来了,队长高越泽站在车边,亲切的与新兵握手。

“张师傅,你培养了一个好儿子。”高越泽先拍拍张强的肩膀,接着握住了张军的右手,他上下打量着张军,满意的说道:“小伙子不错啊,到了部队上好好干,争取早日立功,我和你爸等着你的好消息。”

头一次有人用大人的礼节对待自己,而且还是队里最大的领导,张军激动的脸颊微红,喏喏的说不出话来。

这小子,平时在家里称王称霸,小嘴叭叭的,怎么一到外头跟个鹌鹑似的?张强恨铁不成钢,照着儿子的胳膊就是一拍,“没听见高队长跟你说话呢,咋不吱声啊?”

“嗯。”张军憨笑,“队长好,到了部队我一定好好干,不让关心我的人失望。”

“好,快上车吧,等人到齐了咱们就动身。”

张军一行算是来的最晚的了,车厢里已经站满了人,浩浩荡荡的九口人来到车后面,正准备往车上爬,有人说话了,“张师傅,上面站不了那么多人了,你们还是派个代表去吧。”

张军仰头张望,的却,上面人是够多的,他为难的看了看王英,“婶……”

“没事。”王英笑道:“婶就不去了,让可可代表我们家去就行。”

念念听自己上不了大卡车不高兴了,咧开嘴正要哭闹,王英急忙把他抱起来,哄道:“乖,念念听话,一会儿妈带你们到供销社买好吃的去。”

美食顿时诱惑了念念,刚咧开的嘴瞬间闭上了,眼角的泪珠子还没掉下来转眼就没了踪影,“妈妈,我要吃蛋糕。”

“好,买蛋糕。”

念念得寸进尺,“还吃糖。”

“买糖。”

念念满意了,举着小手跟张军再见,“军子哥,拜拜。”

“你个小馋猫。”张军宠溺的捏捏念念的小鼻子。

送儿子,崔云香是一定要去的,她率先爬到车上,见车上确实挺挤的,就趴在车帮对车下的二儿子说道:“小兵,你也不用去了,跟你王婶回去吧,我跟你爸还有可可,我们仨去就行了。”说完,伸手递给石可,“可可,婶拉你上来。”

武装部今天装扮的异常喜庆,大红色的标语随处可见,喧天的锣鼓声音让人热血沸腾,在一侧,停着五辆军车,每辆军车的装饰都相同,车帮上贴着标语,在车头的位置全都系着红布做成的大红花。

操场上到处都是人,基本上都是以家为单位,好几个人围着中间新兵,新兵胸前都有一朵大红花,有的新兵带着对新生活的期待,有的带着对家的眷恋,但他们还带着同一种情绪,那就是自豪。

下了车,崔云香握住儿子的手就没有松开过。

“儿子,在外面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啊。”崔云香的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来。

儿行千里母担忧,孩子长这么大,一天都没有离开过自己,这一走就是那么长时间,当娘的哪能放心的下。

见妻子这样,张强不禁也红了眼圈。

张军鼻子酸酸的,他强忍住溢出来的泪水,用指肚不停的帮母亲擦着脸颊,“妈,你别哭呀,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石可在一旁安慰,“崔娘,你别伤心啊,你要想军子哥了,咱到部队上去看他,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我不是伤心。”崔云香哽咽的说道:“我是不放心。”

“我都多大了,你还不放心?”张军用手在自己肩膀处比量一下,说道:“妈,你看看我都高你一个头了,是大人了,还不放心我。”

崔云香推了儿子一把,“臭小子,这和身高没关系,你就是长到两米了,妈该不放心还是不放心。”

8点整。

“嘟嘟嘟――”哨声响起,顿时像按的暂停键,锣鼓也不再敲打,有一刹那的寂静,大家不约而同的向一个地方望去。

“集合了!”

说话的人张军认识,就是报到那天讲话的武装部长。

“妈,我得走了。”

崔云香眼泪更汹涌了,惹得张军也控制不住的掉下泪来。

“军……军子。”崔云香恋恋不舍的松开儿子的手。

眼看着队伍都排的差不多了,张强将背包替儿子背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了,拍拍儿子的肩膀说道:“去吧,家里不用你担心,到部队上好好干。”

石可跟着张军走了两步,“军子哥,到部队来信啊。”

“嗯。”张军一步三回头,走了没多远,又跑了回来。

“妈,把被面给你,部队上我也用不着。”张军说着,急忙解下被面放到母亲手里。

“好,妈给你留着,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做喜被用。”

妈妈说结婚呢,张军小小的羞涩一下,偷偷的瞥了石可一眼。

石可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她正看着操场中间的队伍,替张军着急呢。

“军子哥,你快点,别人都排好队了。”

“爸,妈,我走了。”张军冲着父母招招手,快速向自己的队伍跑去。

今天,李连长对自己的兵很宽容,要是在部队,晚到一秒钟,就是一个五公里,对于这些孩子,暂时不能有那么高的要求,不过等到了部队上可就不好说了。

还是武装部长出来讲话,他也没有啰嗦,只是简单的讲了一些鼓励的话和注意事项就大手一挥,说道:“上车,出发!”

话音刚落,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崔云香的目光一直盯在张军身上,随着车辆缓缓移动,她的泪更是停不下来。

“儿子,儿子。”崔云香冲着儿子招手。

“妈,你们回吧。”张军站在车边冲着父母喊。

一辆,两辆,三辆,崔云香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跟着汽车跑,“儿子,勤给妈来信啊。”

“妈――”张军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妈,到那我就给你写信。”

邱凌站在第四辆车上,跟父母告别后,他就安静的站在车边,车辆即将开出武装部大门,突然,他竟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石可!邱凌心中一阵狂喜,这个嘴上说没空的人却以行动向他证实了,这个姑娘心中还是在意自己的。

“石可――”邱凌冲着石可摇手,“我在这呢――”

喇叭声、鞭炮声、锣鼓声淹没了邱凌的声音,即使他再猛烈的摇着手,石可还是没有听见,车出了大门越驶越快,转眼间,所有的一切都抛在了后面。

第四百二十二章:到了 大卡车并不是直接开拔到各个部队,而是将人送到了火车站,部队上统一购票,坐火车走。

邱凌一路上都高兴的不能自已,脑海里全是石可站在路边送别自己的场景,他的注意力根本没有集中在火车上,嘴角不自觉的含着微笑,脑海里全是姑娘的倩影,姑娘长头发时的清新飘扬,短头发时的英姿飒爽,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是那么的令人难以忘怀。

邱凌忘记了石可刚剪头发时的受伤感,他伸出手张开五指放到眼前,默默的回味着那墨缎穿过指尖的麻酥,他想,一定要给石可写信,让她把头发再留起来。

列车运行五个小时,邱凌一直在神游,连中午吃饭都心不在焉,这让和他坐在一起的刘通很郁闷,这个的战友怎么回事,一路上神神叨叨的都不怎么理人,要不是看在他长相挺精神的,都快把他当傻子看了。

列车停靠郑州站,他们需要在这里转车,带兵连长点了名,告诉他们需要在这里转车,让战士们排好队,依次等候下车。

刘通整理好自己的物品,已经站在了过道上,见邱凌还是纹丝未动,忙拽了他一把,“邱凌,走了,准备下车了。”

“啊!”邱凌如梦初醒,忙不迭的站起来。

这人做事怎么毛毛躁躁的,和他外形不相符啊,刘通仔细看了邱凌一眼,说道:“刚才连长点名的时候你没听见吗,咱们要在这里转车。”

“哦。”邱凌不好意思的笑笑。

点名邱凌听到了,那可是自己用了将近二十年的名字,点名的时候邱凌下意识的答了声道,但连长后来说的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候车的时候邱凌变得很健淡,他像一个憋不住秘密的小孩,急于将自己最得意的事与朋友分享。

连长说了,候车的时候不许大声喧哗,不许随便乱走。

邱凌特意先看了一下连长,确定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就将背包解下来抱在怀里,身子倾向刘通,悄声问道:“你是一中的吧?”

“你认识我?”看着邱凌的脸,刘通在脑海中回想,确认自己印象中没有见过这个人。

“嗯。”邱凌点头,“我看你面善,后来想起来见过你,就是去年我们学校和你们学校开联合运动会,1500米长跑你跑第一,我还记得呢。”

“这么说你是二中的?”

“是啊。”邱凌揉揉肩头,问道:“你也不想上学了?”

刘通耸耸肩,“我高中毕业了,大学没考上,正好赶上征兵,就去报名了。”说完,他看着邱凌充满青春的面庞说道:“我看你不大,今年几岁了。”

“十七。”

“我比你大两岁,我十九了。”刘通皱了下眉头,疑惑的问道:“不是说要十八岁以上的吗?十七岁的也能报名?”

“我虚岁十八。”邱凌又往前凑了凑,“你今天报到,都谁去送的你。”

“我爸妈,你呢?”

邱凌得意的往椅子背上靠了靠,咧着一口白牙,笑道:“我爸妈,还有我女朋友。”

刘通诧异的瞪大眼睛,声音也不自觉的高了两分,“啥!你才十七就有女朋友了?”

“嘘,你小声点,别让连长听见。”邱凌急忙去看远处的连长。

“我女朋友是我们班同学,学霸一个,次次考试都是第一。”因为见到石可去送自己,邱凌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女朋友了,夸起女朋友那是一个不余遗力,“我女朋友不光学习好,长的还漂亮,她的头发特别长,都到腰了,我最喜欢她的头发,摸起来跟缎子似的。”

刘通根本不相信邱凌的话,他认为邱凌是在吹牛,像他们班学习好的女生,眼睛长在头顶上,一个个高傲的很,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去谈恋爱,“你爸妈同意你这么早就谈恋爱?”

邱凌一滞,讪笑道:“应该是同意的吧,嘿嘿,他们还不知道我有女朋友了。”

刘通确定自己所想是真的,“你刚才不是说你爸妈和女朋友一起去送你的吗?”

邱凌看出来刘通的质疑,着急忙慌的辩解,“你别不信啊!我女朋友不是和我爸妈一起来的,她自己站在一边等着我。”

“真的?”

“真的!”

“那你拿照片我看看。”

这可真把邱凌难住了,他哪有石可的照片啊,不过刘通也提醒了他,回头写信一定让石可寄一张照片过来。

“我现在手里没有,等到了部队我就给她写信,让她把照片寄过来。”

刘通撇撇嘴,并没有把邱凌的话当真。

翌日凌晨,太阳睁开惺忪的眼睛,慢悠悠的爬到地平线上,天地万物都开始清醒,空气中带着潮气,细细品味起来,还能闻到树叶绿草的清新,鸟儿在树枝间跳跃,时而鸣叫,时而用尖嘴梳理自己的羽毛。

下了火车,清新的空气瞬间将胸中的浊气清洗的干干净净,人的脑子也即刻清醒过来,邱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舒展着坐的僵直的身体。

“嘟嘟――,集合!”

连长吹着口哨,大声喊道。

队伍以最快的速度排成了两排长队,对新战士的表现,连长还算满意。

“立正,向右转,起步走!”

随着口号声,队伍整齐有序的行进,引得周边的旅客投来羡慕敬佩的目光,纷纷停下脚步让新兵战士们先行。

出站口停了两辆军车,不用说,一定是部队上过来接站的车。

到达部队的时候太阳刚刚升到树梢,朝阳透过薄雾,将万丈光芒投射到一片建筑群上。

部队座落在一座大山脚下,虽然海拔不高,但放眼望去皆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正前方是一幢四层楼房,楼前的旗杆上五星红旗迎着晨风猎猎作响,绕过大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特别广阔的操场,操场上面是正在进行训练的战士们,口号声不绝于耳,在操场的右侧,那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应该是营房。

军车在营房前停住,刚一停稳,早已等候在此的新兵班长们纷纷围上前来,将后车帮打开。

“到家了,同志们都下来吧。”

亲切的笑容让新兵们心里升起一阵暖意,到家的归属感让邱凌的身手异常矫健,他单手扶着车帮一跃而下,跳下车后,还不忘去照顾身后的战友。

队伍很快集合完毕,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新兵们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精神状态都很好。

连长目光在同志们的脸上一一扫过,他笑吟吟的说道:“同志们,欢迎来到新兵连,大家要在这里度过三个月的时间,等三个月后,才会根据部队的需要和同志们的意愿进行兵种的分配,比如汽车兵、侦察兵、通信兵等,站在我旁边的是各位的班长,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一班班长韩旭东,这是二班班长江峡,这是三班班长刘茂贵,咱们每十二人一个班,现在大家都饿了吧,话不多说,大家先跟着班长到宿舍把行李放下,然后去吃饭,吃完饭再回来休息。”接着,连长双脚并拢,腰杆挺直,开始点名,每点十二个人,就会有班长过来过来把人带走。

这是一个三十平方左右的房间,整齐的六张高低床相对摆放,军绿色的床单平整的一点褶子都没有,被子全部都似刀切出来的豆腐块。

“大家抓紧时间洗涑,我们这就去吃饭。”班长指着旁边,顺手帮助身边的战友将行李放好。

顺着班长手指的方向,邱凌诧异的发现,不仅是脸盆、毛巾、香皂这些东西都已经装备好了,连脸盆里都已经打满了热水。

看到班长都为他们准备的妥妥当当的时候,新兵们对班长充满了感激,对即将到来的军旅生活充满了信心。

“谢谢班长!”

说到吃饭,这让一夜未进食的新兵们顿感饥肠辘辘,谢过班长后,纷纷加快速度,不一会儿,已经整理完毕。

离食堂还有老远,阵阵饭菜的香味就扑鼻而来,食堂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从穿着来看,大部分应该都是今年从天南海北过来的新兵。

第一天,考虑到新兵们都很累了,让他们休息一天,回到宿舍,战友们互相自我介绍后,有的躺在床上补觉,精神头大的,出去熟悉军营,邱凌则翻出稿纸,开始给石可写信。

笔尖刚一落到纸上,邱凌纠结了,该怎么称呼石可呢?叫石可同学,不行,感觉不亲近,叫可可,也不行,没这么叫过,有点叫不出口,踌躇半响,他写道:石可,真没想到你真的去送我了,你知道吗,当我看见你的那一刹那,我有多么的激动……

第二天一早,嘹亮的起床号预示着新兵们紧张充实的军营生活开始了。

宽阔的大操场上站满了人,主席台上,连长于杰迎着晨曦站在主席台上,望着面前一张张对未来充满期待的面孔,他有着深深的责任感,在他眼里,这不单单是是一个新兵,还是一块需要锻造的钢铁,等着部队这个大熔炉将他们铸成一个个国之利器。

第四百二十三章:来信了 “战友们,首先我代表***部队对你们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你们积极响应祖国的号召和挑选穿上了这身军装,这是你们的光荣,为什么你们出发前要胸戴大红花,因为这是荣耀,但荣耀不是靠嘴上说说就行,既然你们选择了这身军装,就应该知道他代表的是责任,保家卫国就是我们军人的己任。

有句话想来大家都学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意思是说上天要让某个人担负重任,必定先要让他的心志受苦,让他的筋骨劳累,让他的身体发肤挨饿,咱们不用大家经受饥饿,相反,国家会拿出最丰盛、最有营养的食物来供给大家,但是,却需要大家用身体去磨练自己,让我们的性格更加坚强起来。

自此以后,你们面对的是一个和以往全然不同的世界,我保证,这段经历绝对是你军旅生涯乃至你人生中最难忘的记忆!希望你们珍惜这段宝贵的军旅生涯,战友们,希望每名新战友都勇于去挑战、去战胜自己,我相信,大家一定能破茧成蝶成为男子汉!

于连长的讲话,让新兵们热血澎湃,甚至有人握紧拳头,只差振臂高呼了。

张军当兵去了,张强和王英两家好像突然少了很多人。

九月一号开学季,石可立即进入了紧张的学习之中。

学校门口的传达室兼收书信,有书信过来,传达室大爷就会把信笺摆在窗台上,由收信人自己去取,因为张军走的时候说好了,他会寄信过来,但没有说好是寄到学校还是寄到运输队,所以每天路过传达室的时候,石可都会往窗台上看一眼。

今天,石可离老远就看见窗台上摆着几封信,她有个预感,其中一定有属于自己的信,因为以她一点零的视线,能模糊的看见收信人的名字是两个字,而且形状和自己的名字相似。

果然,的确是自己的信,但奇怪的是怎么会有两封信,石可仔细看了发信地址,一封来自山东,一封发自河南,山东那封肯定是军子哥寄来的,错不了,那河南的会是谁呢?怀着强烈的好奇心,石可先打开了河南那封信。

“石可,真没想到你真的去送我了。”

看刚看到这一句,石可就猜到是谁了,她没有继续往下看,直接掀到最后一页去验证自己的猜想,果不其然,署名写着邱凌。

谁去送你了?我吃饱了撑的去送你!

石可一目十行将信开了个大概,心里嘟囔一句,“神经病,你算老几让我留长头发,还让我寄照片!”然后就直接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里。

军子哥这信写的厚,不知道他们部队上有多少好玩的事,石可怀着期待的心情打开了张军寄过来的信。

“可可,我已平安抵达部队,你回去和我妈妈说一声,我这里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挂念,信里有我写给她的信,你回家的时候稍回去给她。

怪不得这么厚呢,原来里面是两封信,石可翻开看了看,里面附了薄薄的一页纸,里面全是报平安的话,给自己的这封信就厚很多,数了数,有满满的四大页。

“我们部队的食堂特别大,比咱们学校的大多了,里面什么都有,随便吃,刚到的第一天我都吃撑了。

这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有山有水,这里的山很奇怪,几乎每座山头上面都鼓着一个小山尖,他们本地人说这叫‘崮’,这里唯一的缺点,就是蚊子太大了,刚到的那天我去厕所,刚开始还以为绕着我飞的是苍蝇,当我看仔细的时候,惊讶的发现竟然是大蚊子,这可能是因为我们连队在山坡上的缘故,树多,草多,蚊子就大,还有一种和咱们那差不多大小的蚊子,不过它是黑白点的,说是进口蚊子。”

“噗嗤。”石可刚看到进口蚊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听说进口食品,进口电器,还没听说还进口蚊子的。

“可可,你也笑了不是,刚一听说进口蚊子的时候我也笑了,寻思着蚊子还用进口?后来听人解释才知道,原来这种蚊子将卵下到木材里,咱们进口木材带进来的,可不就成了进口蚊子了吗。

还有,这里路边的绿化树和咱们那边也不一样,咱们路边种的都是穿天杨,这里路两边都是法国梧桐,听名字和法国有关系,可能树种是法国来的吧,这种树的叶子挺大,还会结一种小球球,像灯笼一样挂在树上,不过不能吃。

我现在待的地方叫新兵连,我们会在这里集训三个月后再进行分配,刚开始训练队列和体能,队列你知道,咱们上体育课的时候练过,就是比那个时候标准很多,体能暂时要求我们在十五分钟之内跑完3000米,不然成绩不及格,听说以后还会有5公里。”

3000米呀!石可咂舌,800米我都坚持不下来,3000米想想都打怵。

“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小意思,你也知道我的,别看我文化成绩不咋地,就是体育好,我挣回来的奖状全都是体育方面的,我现在期待着什么时候能教我们打枪。

最让我发愁的是整理内务,你也知道,在家里我的被子都是我妈叠的,在部队上就不行了,部队上要求被子必须叠成豆腐块,是真的豆腐块,横屏竖直有棱角,还天天检查,你不知道,可把我愁毁了,不光我愁,我们宿舍的战友们都愁,怎么叠都不板正,后来想啥办法的都有,有的用板凳压紧压扁再叠,有的在被子上洒水,让被子不那么蓬松了再叠,我没费那事,我叠一个标准的豆腐块放在那,晚上睡觉我不盖被,盖我的衣服,反正现在天不冷。”

听张军的语气就知道他的小聪明又犯了,石可有些担心,现在天热可以不盖被,那等到天冷了也不盖被子吗,那不得冻着了?不行,回头写信说说他。

自儿子当兵走后,崔云香每天数着手指头计算儿子来信的时间,算日子,信也该到了,她每天都要去队上的传达室看一遍。

今天和往常一样,崔云香伺候小儿子上学去了之后,就开始往队上溜达。

王道福正在分发今天新到的报纸,在桌子的右上角放了一个大罐头瓶,里面泡了半瓶子茶叶,看瓶子上沾的茶叶碱渍就知道这瓶子的历史已经很悠久了。

王道福端起瓶子喝了一口茶叶水,抬头之际看见了正在往这里走的崔云香,他知道,崔云香肯定是来问有没有她家信的。

王道福从窗口探出头去,对崔云香说道:“他崔婶,今天还是没有你家的信呢。”

崔云香期待的表情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怨怼道:“这小兔崽子,我看是白养活他了,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给家里寄封信。”

王道福笑着安慰,“兴许孩子忙吧,没抽出空来写信,他们新兵到部队上天天忙着训练,我估计挺累,有点空得抓紧时间休息,哪有时间写信啊。”

听张道福说新兵会这么累,崔云香又心疼了,担心的道:“王师傅,新兵刚到部队上会这么累吗?”

张道福点头,“我估计轻闲不了,当年我那大小子当兵,刚开始也不适应,给家里写信喊累来着。”

“哦。”崔云香皱皱眉头,“王师傅,你忙着,我先走了。”

王道福客气的说了句,“不进来坐会儿吗?”

崔云香摆摆手,“不了,你忙。”

没有收到儿子的信息,又担心儿子在部队吃苦,崔云香干活都提不起精神,丢三拉四的总不在状态,中午炒菜的时候还把菜炒糊了。

中午放学石可没有先回自己家,直接去了崔云香家,崔云香刚把菜盛出来,用个小刷帚正在刷黑锅底。

石可推开门,笑嘻嘻的摇着手里的信,“崔娘,军子哥来信了。”

崔云香盼儿子的信盼的望眼欲穿的,心中当即一阵惊喜,把刷帚往锅里一扔,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手上的水渍都顾不得擦,一把将信抓在手里,“快给我看看,我正说呢,这孩子也该寄信来了,你不知道,我都到队上跑了好几趟了。”

“军子哥把信寄学校去了,今天刚收到的。”石可站在崔云香身边,指着信上的字说道:“军子哥说,他在部队挺好的,让你放心。”

“好啊,好啊。”

短短的一页纸,崔云香眨眼间就看完了,她又看了一遍,还是不过瘾,不禁埋怨的说道:“你军子哥也真是的,好不容易给家来封信,就写这几个字,也不说说在部队咋样,训练累不累。”

石可忙从兜里掏出张军给自己的信,“军子哥也给我写信了,他说不累,崔娘,你看看。”

捏着比自己那封厚出不少的信,崔云香心里醋醋的,心里暗骂,“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个小兔崽子,还没娶媳妇呢就不把老娘放在心上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太熟 虽然对花喜鹊心生不满,但儿子的书信内容还是对崔云香带来了极大的安慰,尤其是看到进口蚊子那段,心中那点小小的不快立即烟消云散,还哈哈大笑起来,想想也是,自己这个儿子在家时精力就特别充沛,没事天天自己还出去跑个步,想来部队上的训练对他来说也是小菜一碟。

当看到儿子为了做好内务晚上竟然不盖被子睡觉,崔云香又心疼了。

“可可,你赶紧帮崔娘给军子写封信,让他晚上一定要盖被子睡觉,眼看着天儿越来越冷了,这不盖被子怎么成?”

“嗯,我吃了饭就写。”石可挽住崔云香的胳膊,亲昵的说道:“崔娘,你别担心,军子哥心里有数,肯定委屈不了自己。”

“他有个屁数!”崔云香后悔的说道:“早知道在家里我就不那么惯着他了,你看看他现在,连个被子都不会叠。”

“军子哥会叠。”石可安慰着说:“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叠个样品出来,他就是嫌天天叠麻烦,崔娘,你都要跟军子哥说什么,告诉我,我给写在信里头。”

崔云香想了一下,“你跟他说让他吃饱吃好,别累着自己,多注意休息。”

“我记下了,还有吗?”

“让他勤给家里写信,多跟我说说话,别一页纸上就写几个字糊弄我。”

“好。”

吃过午饭,石可就开始着手写回信,她拧开钢笔帽,刚写了开头,突然被外面一阵鸡飞狗跳声惊动了。

“马世振,妈了个*的,你个牲口!”

“你*的个巴子的,我叫你骂!”接着传来什么东西拍在地上的声音。

“咋的了?咋的了?”孙秀芳急忙往外面走,想去看个究竟。

王英听出来是隔壁邻居的声音,忙边说边往外走,“哎呦,你刘姨家两口子又闹什么呢?”

马世振这两口子,说好好的跟一个头似的,那要说不好,真跟上辈子有仇一样,打起架来真是敢往死里拼,都是邻里邻居的,不能眼看着两人打,她得去拉拉架。

果然,这俩人是又打起来了,刘蓉在前面跑,马世振手里轮着铁掀在后面追,时不时在照着刘蓉后背拍下去。

看来刘蓉是被大铁掀吓坏了,她一眼看见孙秀芳,急忙窜到孙秀芳后面,色厉内荏的从肩膀上探出头,“马世振,你的牲口,有本事你一铁掀拍死我!”

马世振刘蓉夫妻生育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这三个孩子早以见惯了父母这个场面,没有一个害怕的,老大马国骏在门口看了一眼,撇撇嘴,又缩回去了。

马国骏大了,他隐隐约约知道父母为什么打架,他觉得丢人。

老二马国梁和闺女马国红都在门口看着,也就马国红还知道喊上几句,“爸,妈,你们别打了。”

“你看我有没有本事打死你!”马世振拎着铁掀就往孙秀芳身后跑过来,并且瞅准机会将大铁掀高高轮起。

这时候左邻右舍都跑出来看热闹,看马世振这架势,哪里像夫妻吵架,那是在死磕。

“马师傅,你这是干什么!”杨敬盛上前一把抓住铁掀头,使劲将铁掀从马世振手里夺了下来,瞪眼训斥道:“两口子之间能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你下这么重的手,你也不想想,你真要把刘蓉拍个好歹的,你怎么办,你那仨孩子怎么办?”

马世振不以为然,心说:我傻呀,真下手去拍她,别看我声势壮的大,手下有分寸着呢,拍下的每一掀都是瞅准刘蓉跑过去了,照着她后脚跟拍的,就是为了吓吓她。

马世振嘴上可不敢把真相说出来,依旧一脸怒气,横眉怒眼的骂道:“不过了,这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拍死她我去给她偿命!”

“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杨敬盛一手拖着铁掀,一手拉着马世振的胳膊往自己家里拽,“到我家去坐会儿,喝喝茶,消消气,你看你能有多大的事连日子都不过了。”

马世振也想就坡下驴,跟着杨敬盛的脚步走。杨敬盛路过马家的时候,顺手将铁掀交给了马国梁,“国梁,你家的掀,赶紧拿家去。”

刘蓉嘴也是贱,马世振走了,这场闹剧也就散了,偏偏她看见这么多人出来给她撑腰,她胆子壮了,捋捋凌乱的头发就开骂,“马世振,你个老牲口,你不是说要打死老娘吗,老娘今儿个就站在这,你要是不打你就是孙子!”

“你说什么!”马世振来气了,挣脱杨敬盛的束缚就扑了过去,别看他轮着铁掀不敢真拍,动手可真不惜力,一巴掌扇过来,扇得刘蓉就是一个趔趄。

刘蓉吃痛,站稳脚跟的同时,返身扑了回去,“马世振,你妈了个*的,敢打我!”

刘蓉也不想想,以她一米五多的小个哪是一米七壮男人的对手,马世振要是那怜香惜玉之人,还能做出来轮着铁掀追她跑的事吗?待旁观众人反应过来,刘蓉已经被马世振扇倒在地。

“老马,快别打了。”

众邻居自动分成两块,男的去阻止马世振继续施暴,女的都纷纷围过来去安慰刘蓉。

刘蓉被马世振扇得心底一片冰凉,不管不顾的哭骂,“俺的娘来,俺过得是什么日子啊,这个老牲口不把我当人,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把我当发泄工具使,我就不能有一点想法,稍微一点不如他的意就挨揍,俺的个娘啊,活不成了啊――”

都是过来人,围观的瞬间明白这两口子为什么打架了。

外出驻勤的已婚男人,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一趟,回到家就想那个事,这是女的不配合,男的欲求不满气急败坏了。

这架可怎么劝?

马世振一听老婆竟然如此口无遮拦,更是恼羞成怒,就要过来继续揍她,无奈杨敬盛抓的紧,挣脱两下没挣开,恨得伸出脚照着刘蓉就踹过去。

“老马,你消消气,你消消气。”杨敬盛急忙抱住马世振的腰,使劲把他拖回自己家。

马世振走了,也不能让刘蓉老在地上坐着,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她扶起来,给送回家去。

王英找个茶杯倒了一杯水,放到刘蓉手里。

潘立彩觉得两口子为这点事闹得人尽皆知,非常不可思议,她说道:“你说你们两口子也真是的,我寻思着出了多大的事呢两人闹的这么厉害,为那点事,值当的打成这样?”

刘蓉喝了口水,委屈的眼泪啪嗒啪嗒一个劲往下掉,“嫂子,你不知道,他只要回到家,天天都要要,我怕了那种事,动不动就怀孕,有了就不能要,咱都是女人,都知道做流产有多受罪,那牲口又不知道心疼人,还不愿意戴那个,前两天,我借口身上不爽利躲过去了,你不知道今天他有多狠,我想烧壶热水,刚炉子里的火苗子正旺,他又来说那事,我刚一拒绝,他按着我的脑袋就往炉子里按,要不是我反应迅速,这张脸就完了,我急了,就骂他了,没想到他捞起铁掀就要拍我,呜呜呜……,你们也看见了,要不是大家伙拦着,今天我这条小命就得交待到他手里了。”

啧啧,看不出来马世振那么敦厚老实的面相能下这么重的手。

潘立彩接着说道:“不是有避孕药吗,他不愿意戴,你可以吃药啊,咱队卫生室就有,你去要就行,不要钱。”

刘蓉擦擦眼角,“我听说那种药吃了对身体不好。”

王英自己一个寡妇人家,真不知道这种事要怎么劝人才好,只好拍拍刘蓉的肩膀回家了。

自己有三个闺女,当娘的希望不管哪个闺女都能嫁个好人家,夫妻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王英坐在石可面前,叹了口气,意有所指的说道:“要我说啊,找对象还是要找那知根知底,知道心疼人的,你看看你刘姨,过得那叫什么日子。”

石可笔下不停,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嗯”了一声。

王英往前凑了凑,说道:“是给你军子哥写信呢吧?”

“是啊。”石可奇怪,刚回到家的时候就跟妈妈说了军子哥来信了,她都看了信,知道自己要写回信,怎么还这样问?

王英打量着闺女的神态,试探着说道:“其实我觉得你军子哥就挺好的,人长的帅,家庭也好,对你也很好,你说对吧?”

妈妈想什么呢,不会是把小时候的玩笑话当真了吧?军子哥再好,在我心里和自家嫡亲大哥哥没什么区别。

石可放下笔,对王英笑笑,“妈,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哦,你说吧。”

“妈,有句话问近亲为什么不能结婚?”

“近亲当然不能结婚了,血缘关系那么近,那是乱*,而且还容易生傻子。”

“不对。”

“那还能因为啥?”

“太熟,不好下手。”

王英愕然,随即“噗嗤”笑了起来,“哈哈,你这孩子,你和军子又没有血缘关系。”

石可摸摸下巴,“可是,太熟了呀。”

第四百二十五章:推荐 王英听闺女这么说,心里不禁一沉:坏了,难道说闺女真不知道张军的想法?张军这孩子,别看长的人高马大的,对自己闺女心细的很,尤其是他看可可的眼神,柔柔的,眼里全是爱意。

王英一直以为可可知道张军的心思,她也乐见其成,从来没有阻止过,反而希望两人长大后能顺理成章的成为一家人。

想到这里,王英正正脸色,认真的看着自己闺女,“可可,妈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对你军子哥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

“妈,你想什么呢?”石可撅起了小嘴巴,“别人家的妈妈唯恐自己家的孩子早恋,你倒好,怎么唯恐你家闺女嫁不出去?我今年才十六岁,要是能考上大学,最起码还要读六年书,六年以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你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早?”

此时,王英的脑子里蹦出了一句话:女孩子,读那么多的书干什么,找个好婆家才是正经。

王英平时教育孩子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你们都好好学习,只要你们考上大学,妈就是要饭也供你们。

这种想法有点打脸啊,王英咂吧咂吧嘴,没有吭声。

石可看着母亲眼里的不甘心继续说道:“妈,你现在操心这个有点多,我崔娘还没急呢,你倒急起来了,你说我军子哥那么优秀的人,能缺了媳妇吗,你就看吧,不定哪一天,我军子哥就能领个漂亮的嫂子回来。”

“你也知道你军子哥优秀啊!”王英接口道:“这么好的孩子要是娶了别人,你心里能好受?”

“妈,看你这话说的,我军子哥娶嫂子,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你军子哥娶了嫂子,你就不能跟他们家那么亲近了,你嫂子会生气的。”

石可不解,拧拧小眉头,“我嫂子为什么会生气?”

自己这个闺女啊,脑子里除了书本就没别的东西,王英叹气道:“你太小,不懂。”

石可耸耸肩,这还需要怎么懂?

石可的回信主要有两个内容,一是崔娘说了,让你勤给她写信,而且不能就写一页纸,二是晚上不能不盖被子这件事,没想到,她的信还没寄出去,张军的第二封信到了,信里很沮丧的告诉石可,他晚上供个豆腐块的事让班长发现了,第一天,他找借口说不冷不需要盖被,可连续几天被子一动不动班长就看出来了,为这,他成了班里的典型,反面典型,挨批评了,现在他已经能快速的将豆腐块已经叠的非常标准。

邱凌信寄出去后就算着日子盼回信,一直等了半个月都没见有只言片语寄来,他想:石可不可能不给他回信吧,都能去送我了,写封信能费多大点事?会不会我地址写错了,早知道该多检查几遍的。

第二封信,邱凌将地址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无误后才寄出去,没想到,这封信和第一封信一样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邱凌很沮丧,怎么也想不通石可为什么连封回信都不给他写。

刘通这个大嘴巴早就把邱凌有个漂亮女朋友这件事宣传的全班都知道了,大家都等着邱凌的女朋友寄照片过来,好看看她是不是像邱凌说的那么漂亮,没想到新兵连集训都快结束,马上就要下连队了也没见到照片的影。

新兵连的训练对张军来说如鱼得水,游刃有余,非但没有感觉到有多累,反而身在其中,欢乐无穷。

三个月的集训马上就要结束了,下一步就是要分配新兵下连队,各个班里优秀的学员表现情况班长早就汇报给了自己,有那表现特别出色的李连长也看在了眼里,张军就是其中之一,这小伙子绝对天生就是当兵的料,他有个战友,特种部队的连职干部,早就跟他打好招呼了,如果遇到好苗子一定要给他留着。

李连长看看手里的名单,思忖片刻,拿起话筒拨出一串熟悉了号码。

“叮铃铃……”

蔡威放下手里的文件,直接将话筒抓在手里,“哪位?”

“我,李英杰。”

蔡威听出来李连长的声音,立马热情的笑道:“哎呦,李连长,你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是有什么指示吗?”

“蔡大连长,指示我可不敢,你安排的事我可是给你办好了,现在我给你物色了几个特别优秀的,你什么时间过来亲自考察一下?”

特种部队是淘汰率最高的部队,有百分之五十的受训者最终承受不了这种超极限的训练而被出局,好的兵源也是蔡威时刻关注的对象。

“那可真是太好了!”蔡威倏的起身,对着电话说道:“我两个小时后到你那里,咱们面谈。”说完挂上电话,抓起车钥匙急匆匆的开上吉普车出了营区大门。

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让李连长愣了一瞬,随即哑然失笑,摇摇头暗道:这个蔡连长,当兵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蔡连长两个小时后就会到新兵连,趁着这段时间,李连长将他物色的十几个人的资料挑了出来。

张军,李英杰对他印象最深,这个兵还是自己亲自带回来的呢,当时他就看好这个小伙子,事实证明,他的眼光还是非常准的,三个月的集训下来,张军各方面的表现都非常的优秀。

欧阳正宏,关注他还是因为他的姓氏,复姓很少见,他在部队服役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个复姓的,没想到这个个子不高的南方小伙让他眼前一亮。

祝志华,这个小伙子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瘦,精瘦,又瘦又高,和竹竿有的一拼,瘦到李英杰都担心他连三个月的集训都坚持不下来,没想到的是,祝志华不单坚持下来了,优异的成绩还让他刮目相看。

夏常,这个小伙子的一大特点就是能吃,一顿六个大馒头,还不算他吃的菜和粥,要不是亲眼看见真不敢相信,真不知道这么多饭下去都去哪儿了,一点也没见他长肉,来时多瘦现在还多瘦,黑瘦。

……

蔡威说的还真准,说是两个小时到,十一点钟,他准时推开了李英杰的办公室门。

顺着开门的声音,李英杰抬头 ,正好看见蔡威风风火火的走进来。

来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长期野外训练,他的皮肤呈古铜色,他有着棱角分明的正方脸,眼睛不大,但眼神锐利,高挺的鼻子下面,是两片紧抿的薄唇,在唇角,两道淡淡的法令纹让他看起来特别严厉。

“蔡连长来了。”李英杰急忙迎上前去,握住蔡威手的同时顺便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蔡连长,你可真够准的,我九点给你打电话,十一点你到了,正好两个小时。”

“那是自然。”蔡威理所当然的笑道:“守时尊纪是咱军人的优良传统,你当是地方上啊,一句马上到两个小时内能来到就不错了。”

本地地方上有一句话,叫不怕枪不怕炮,就怕谁说马上到。

曾经有这么个事,有个人去省城办事,刚开始往回走,接到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结果距离家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他说马上到。

当然这句话有开玩笑的成分,也只是运用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比如约酒场了之类的,要是正儿八经的事,谁也不敢拿他开玩笑。

两人寒暄几句,蔡威自来熟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说道:“材料在哪呢,先给我看看。”

李英杰拿起一叠纸走过来,“努,都在这呢。”

蔡威接过来先随手翻了翻,有些失望,“就这十来个人?也太少了。”

“你就知足吧!”李英杰拉张椅子坐到蔡威对面,说道:“你们部队要求那么高,能给你找到这些人就不错了。”说完,他点点材料,“你好好看看,这些人,可是各方面都表现十分优异的。”

“是吗?”蔡威将注意力全部放到手中的材料上,一张一张仔细看着。

李英杰也不打扰他,端着茶杯静静的坐在旁边。

从材料中可以看出来,李英杰对这件事是真的用了心,十二个人,每个人的平时表现和各科成绩都记录在案,就连家庭成员,家庭成分都写在纸上了。

半晌,蔡威舒展了眉头,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口水,真心的感谢,“李连长,让你费心了,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今天中午我请,喊上几个人,咱们好好吃一顿。”

“别。”李英杰摆手,调侃道:“按照你们那个淘汰率,这十二个人还不知道有几个能坚持下来,你刚才还嫌人少,到时候要是剩不下几个人,你再找后帐怎么办?还是我请你吧。”

蔡威大笑,露出整齐的白牙,“哈哈,老李,我那就是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你请就你请,到你地盘上了,吃你也是应该的,什么时候你到我那去,海味我不敢说,山珍肯定让你敞开肚皮吃。”

第四百二十六章:特种兵 蔡威所在的特种部队经常去深山野林里拉练,保护动物不敢吃,不受保护的想吃多少吃多少。

“好啊,那咱们可说定了。”李英杰看看腕表,放下杯子站起来,“得,到饭点了,咱先去吃饭,有什么事边吃边聊。”

“行。”蔡威喝干净杯中水,也站了起来,“下午的训练我跟着。”

“好。”

“训练结束后你安排人把这十二个人都叫来,和他们谈谈,看他们怎么想的?”

“没问题。”

简单的午饭结束后,李英杰蔡威两人回到办公室,路过通讯员办公室的时候,李英杰冲动里面的通讯员招招手,“韩成。”

“到!”韩成急忙跑过来,双手紧贴裤线,腰杆挺直,声音洪亮,“连长,请指示。”

“你小子。”李英杰笑了,平时韩成可不像这个样子,这小子私下里在他面前可是随便的很,今天这是看见蔡威来了装样子呢。

“去,跟各班班长说声,下午先进行负重长跑25分钟内跑完5公里,然后是400米障碍的训练,还有,我办公室里有个名单,你去拿着,一共十二个人,训练结束后通知他们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是!”韩成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拿了名单后快速的跑远了。

为了能更好的展示战士们的真实水平,下午的训练李英杰特意选了400障碍和5公里负重跑。

400米障碍是军事基本技能训练中最考验军人身体素质、意志品质的内容,也同时是难度最大、危险系数最高的一项科目。

400米障碍要求军人能奔跑、跳跃、攀越、支撑平衡和钻爬,不仅要有爆发力、还要有耐力、协调性、灵敏度。

400米障碍全程共有8组障碍,16个障碍物。

通过顺序是100米跑、转弯、跨越3步桩、跨越壕沟、跨越矮墙、通过高板跳台、爬越水平梯、通过独木桥、攀越高墙、匍匐通过低桩网、转弯返回、跨越低桩网、攀越高墙、绕行桥住、悬垂通过水平梯、通过跳台高板、钻越洞孔、跳下攀上壕沟、跨越5步桩、再100米跑。

中午吃完饭,张军正在洗自己的衣服,看见连长的通讯员哐哐哐的跑过来,这个韩成平时都是在连长办公室呆着,很少到他们新兵宿舍来,不知道今天过来有什么事。

韩成早看见张军了,他跑过来站在水池旁边,拍拍张军的肩膀,“张军,洗衣服呢?”

“是。”张军满手的肥皂泡泡,抬头对韩成笑笑。

“你们班长在吗?”

张军将头向宿舍的方向转了一下,“在宿舍里,找我们班长有事?”

“是啊,不过我也是来找你的。”

“找我?”张军直起腰,疑惑的看着韩成,“找我什么事?”

韩成故意卖了个关子,他一脸神秘的笑着,“连长让我通知你,今天下午训练结束后去他办公室一趟,具体什么事,这我就不知道了。”

连长找张军这十二个人因为什么事,结合蔡威的到来,韩成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领导没有直接说,他也不好提前告诉张军,万一他猜错了呢。

张军忐忑起来,连长找自己到底是有什么事呢?不应该是挨批评的事吧?最近自己好像没有做什么不对的事。

韩成将连长的指示传达给于班长,等他从宿舍出来,看见张军还傻愣愣的在那有一个没一下的搓着衣服,一看就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好心的走过去,说道:“别瞎想,下午的训练你好好表现,应该是好事。”

为什么韩成说是好事,特种部队啊,军人中的佼佼者才有资格进去,韩成对特种部队的向往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以他的水平离特种部队的要求还差老大一截子,有一次他央求李连长,想让他在蔡连长跟前说说好话,没想到李连长直接把他打击了,他还记得当时李连长的表情和语气词,他说:就你,你还是老实的把你的通讯员干好,别去拉人家的后腿了。

韩成愤愤不平,听听,明显的看不起人!

“好事就好。”张军如梦初醒,追着韩成问,“韩哥,你给透漏一下,到底你什么事行不,不然我心里老是顾涌的慌。”

韩成摆摆手,“行了,你就别猜了,快洗你的衣服吧,我先走了。”

目送着韩成的背影,张军心里就像长了草,也没有心劲洗衣服了,胡乱将盆里的衣服冲了两把就挂了起来,他着急去找班长探口信,结果回到宿舍一看,战友们一个个的苦着脸。

张军凑到于正水面前,看着一个个的苦瓜脸,小心翼翼的问道:“班长,都咋的了?”

班里战友这表情,一个个的没出息样!于正水恨铁不成钢的道:“没事,听说下午要练400米障碍给愁得。”

当过兵的都知道,400米障碍最是考验人的能力,部队里有句话叫:宁跑一万米越野、不跑400米障碍。

部队五公里、八公里跑到最后有种想死的感觉,但一趟400米障碍下来,会让大家感觉“生不如死”。

“那有什么可愁的,练就是了。”张军对400米也打怵,不过张军有个优点,那就是越遇到难度系数高的训练,越能激起他的斗志。

“张军,你当然不愁了,你个子高,大长腿一迈,一步都快等于我两步了,还有那个攀高墙,你使劲一跳就能攀上去,我就惨了,使再大的劲也翻不上去呀。”

说话的叫程虎,个子不高,还不到一米七,400米中最发愁的就是攀高墙,越壕沟。

“这没办法,爹娘给的。”张军得瑟的耸耸肩,走到程虎跟前,揽住他的肩膀,“一会儿训练的时候你跟着我,我在下面给你当人梯,你踩着我的肩膀上。”

“真的!”程虎大喜,“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许骗人!”

“切,你什么时候见我骗过人?”

张军和班里的几个人处的相当好,这也得益于他乐于助人的性格。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张军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重新走回于正水身边,“班长,韩成还说什么了?”

“就说这个,没别的什么?”

“韩成刚才跟我说训练结束后去连长办公室一趟,跟你说了没有?”

“没有啊!”于正水诧异的眨眨眼,“连长找你什么事?”

“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什么事呢。”

于正水想了想说道:“我估计是个人的事,要是班里的事他直接让韩成找我了。”

“可能吧。”张军嘟囔一句。

“除了你之外还找谁了?”于正水又问。

“不知道啊。”张军用咨询的目光看向其他战友,“韩成说让你们训练结束后去连长办公室没有?”

程虎等人互相望望,纷纷摇头,“没有。”

张军躺在床上暗自思忖:既然是关于个人的事,连长到底找我什么事啊,难道说要提我当班长?

有了这个念头张军自己都笑了,自潮:要让别人知道自己是这么想的,肯定会笑话他想当官想迷了,马上就要下了连队,到时候班里的同志全部都会打散分下去,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再提个班长出来。

想了半天也没想个所以然,索性不想了,反正韩成也说了,让自己好好训练,应该是好事。

站似一棵松,坐似一口钟,这是连长给他们训练时曾经讲过的话,今天,张军真的感觉有人能站的像一棵劲松挺拔。

那是一个穿着迷彩服的陌生面孔,他笔直的站在那里,双手背后纹丝不动,即使他不动,给人的感觉他浑身充满了力量,仿佛是只伺机的猎豹,随时都能飞身跃起。

张军偷偷的将上半身往于正水身边挨了挨,压低声音问道,“班长,连长身后站着的那个人是谁呀,你认识不?一杠三星啊,应该也是位连长吧?”

于正水目不斜视,“站好,不许说话!”

看到蔡威于正水明白韩成找张军什么事了,蔡连长今天过来肯定是提前来挑选特种兵人选的,估计是张军这小子入了连长的眼了,说不嫉妒是假的,自己当兵三年了,在这三年里他严格要求自己,各项指标都完成的不错,就这都没有达到特种兵要求的标准,张军一个新兵蛋子,还没有下连队呢就让连长看上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下午的训练紧张而激烈,张军不单给程虎当了人梯,他还协助于正水给其他战友提供了帮助。

训练结束后,张军和于正水打了个招呼,直接向连长办公室走去,路上,他碰到几个人,都是今年的新兵,面熟的很,就是很少说话。今天大家的目的好像都一样,张军快走几步,跟在几人身后,排成一个纵队。

张军跟着队伍走了几步,拍拍前人的肩膀,问道:“我说,你们也是去连长办公室吧?”

前人回头看了张军一眼,“是啊,你也是?”

“嗯,我是一排二班的,我叫张军,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苏海涛,七排五班的。”

“海涛,你知不知道连长找咱们干什么?”

“不知道,不过到了就知道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谈话 连长的门口已经站了几个人,韩成站在那里维持着次序,“一个一个进,出来一个再进去一个。”

十二个人老老实实的听着韩成的指挥,在门口等着。

看着这个场面韩成心里暗暗得意:不管你们未来有多么牛逼,最起码现在得听我的话。

最先进去的是欧阳正宏,没用多长时间,门开了,大家纷纷上前询问,“连长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

欧阳正宏刚进去的时候也非常紧张,没想到平时严肃的连长今天非常平易近人,问的也就是一些简单的事情,比如觉不觉得训练辛苦啊,在部队上好习惯吧,对下连队有什么想法,有没有困难了之类的事。

终于等到张军了,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大声喊了句:“报告!”

“进来。”

屋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连长,一个是那个陌生的军人,连长坐在办公桌后面,那个军人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连长今天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指指他旁边的椅子,对张军说道:“张军啊,坐下说。”

“是。”张军挺直腰板坐在椅子上,双手自然摆在双膝上,他能感觉到,那个青松一样英挺的军人探究的目光已经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张军心中一凛,腰板不自觉的又挺了挺。

蔡威这双眼睛,鹰隼一样,只要他看在眼里的东西,哪怕一点点的小变化都能察觉出来,他心里暗自点头:不错,这个新兵有着很强的敏锐力。

这个张军,在训练场上精神的像只小老虎,这会子怎么还知道紧张了。

“别紧张。”李英杰亲切的说道。

张军紧张的鼻尖都渗出薄汗来了,嘴上还逞强,“报告连长,我不紧张!”

这还叫不紧张?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整个身体绷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李英杰伸手虚压一下,随和的笑道:“放松,放松,我叫你来没别的事,就是聊聊天,我记得你是潞州的,是我去你们家做的政审,说起来,你这个兵还是我亲自带回来的。”

“是,连长。”

亲切的话语让张军紧绷的身体缓和了许多,在他内心深处,对李连长的感情和对其他连队领导不一样,总是感觉李连长要亲近一些。

“张军,马上就要下连队了,我想问问你,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张军心说:我太有想法了,我想去汽车连开汽车,我还想开大坦克,要是能安排我去开飞机那就更好了。

张军心里是这么想,嘴上说的却是另外一套。

“报告连长,我曾经听人说过,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现在我就是那块砖,坚决服从部队上的决定,国家需要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李英杰被张军一套一套的话逗笑了,还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他隔空点点张军,笑道:“别给我整那个虚的,说实话!我可告诉你啊,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出了这个门,你想说什么我可就不听了。”

连长笑了,张军也彻底放松下来,“连长――”张军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吧,我是这样想的,如果能安排我去开汽车就好了,那个,开坦克也行,当然,开飞机也不是不可以。”

“噗嗤――”李英杰一口水全都喷了出来,连一旁的蔡威也忍俊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还想开飞机,你知道当一个飞行员的标准有多高吗?你知道国家培养一个飞行员需要多少财力物力吗?看看你那语气,开飞机也不是不行,我说张军,你这是故意气我的吧!”

张军闹了个大红脸,“连长,是你让我说的,我也就是那么一说。”

张军下午训练场上的表现蔡威看在了眼里,小伙子不错,各项战术指标完成的非常好,而且他还有团队合作精神,他可是亲眼看到,张军当人梯帮助战友攀高墙,跃壕沟来着。

张军窘的脸都红了,蔡威在旁边有些不忍心,他喝了口水,开口问道:“你叫张军是吧。”

张军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大声回道:“是,连长!”

“有这么一个机会,既能让你开汽车,也能让你接触坦克,开飞机我不敢保证,但我能保证你能坐飞机,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去?”

还有这么好的事?张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蔡威说的一点不假,他们特种兵不光要接触各种交通工具,开车那是必学的,至于开飞机,虽然当不了飞行员,但他们特种兵需要进行高空训练,比如跳伞什么的,所以说坐飞机那是简单的事。

“连长,我愿意!”

蔡威点点头,“好,我记下了。”

今天下午的谈话一直都是李英杰和战士在说,蔡威只是在旁边观察,一直都没有发过声,现在他主动和张军说话,看来对张军这个新兵他确实很中意。

“张军,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特种部队的蔡连长,他今天过来就是为特种部队考察新兵,我问你,你认真回答我,你愿意去特种部队吗?”

张军猛的站起身,立正站好,声音洪亮,“我愿意!”

“好,不错!”李英杰特意从办公室后转过来,走到张军的面前,拍拍张军的肩膀,满意的说道:“特种部队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你到了那里一定要好好表现,刚才你也说了,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等着你这块砖在特种部队大放异彩,等着你把自己锻造成一块钢砖。”

“保证完成任务!”

韩成说的不错,是好事,确实是好事啊,他要去特种部队了,曾经他说过的愿望在不远的未来会一一实现。

张军心花怒放,步履轻盈,一路跑回了宿舍,刚一推开门,十一双眼睛瞬间都盯在了他的身上。

一屋十二个人,就张军被连长叫去了谈话,其他的人都很好奇,就等着张军回来给大家解惑呢。

于正水猜到了个大概,但没有听到确切结果,他也就没有说,虽然张军能去特种部队他心里有点小嫉妒,但这个人能出自自己班里,他也是真心为张军高兴。

程虎反应最快,他一个健步窜到张军身边,抱着张军一只胳膊,急切的问道:“张军,连长叫你去干什么?”

“咳。”张军轻咳一声,故意卖了个关子,“没啥。”

程虎才不信呢,看张军满脸放光的样子,一定有事情发生,他用食指戳戳张军,“得了吧你,没啥光叫你,快说快说。”

张军坐到自己床上,战友们登时都围了过来,“张军,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大家吧。”

十八岁的张军,即使外表再像男子汉,他内里还是一个大男孩,本就不是一个能憋住秘密的年纪,再加上他有心炫耀,当即也不再隐瞒,故作神秘的说道:“你们知道今天下午站在连长身后的那个人是谁不?”

万强是个大大咧咧的小伙子,他根本就没注意到连长身后还站着个人。

“连长身后站人了吗?”

“嘁。”程虎撇嘴,胳膊肘照着万强拐了一下,“你说你那俩眼管干啥使的,那么大人你看不见?”

沈传宗端个小马扎来坐到张军对面,“是谁呀?”

一个个期待的目光大大满足了张军的虚荣心,他得意的说道:“特种部队的蔡连长,你们知道他来干什么的吗?”

万强摇摇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在即将下连队的关口,来了个特种部队的连长,沈传宗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是来咱这里要人的吧。”

“对喽。”张军眉头舒展,眼含笑意,“蔡连长就是来考察新兵的。”

黄小刚往张军身边挤了挤,问道:“张军张军,你知道他都要的谁不?”

张军骄傲的扬扬头,“别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我。”

真是不知者无畏,于正水出言泼了一瓢凉水,“张军,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你知道特种部队的训练有多艰苦吗?。”

于正水特意用了艰苦两个字,而不是说辛苦,就是为了提醒张军不要把事情想的太好。

万强率先问道:“能有多艰苦,能比咱新兵连训练还要艰苦吗?”

“怎么,你觉得新兵连的训练就算是艰苦了,那我告诉你们吧,特种部队的训练强度比新兵连要高两倍都不止,你自己算去吧。”

“啥!”刚才还羡慕张军的万强立马焉了下来,现在他天天都生不如死了,每天训练回来都恨不能躺在床上不动弹,这要是比现在还要强两倍,那不是要了自己的小命吗。

万强咂咂嘴,心中庆幸幸亏没有选自己。

“我告诉你们,特种部队的淘汰率可是达到了百分之五十,别看现在是被选上了,别到时候坚持不下来再给退回来,可就难看了。”

比现在还要高两倍,张军回味一下每天的训练,并没有感觉到有多辛苦,他登时有了信心,“班长,你放心,我一定能坚持下来。”

“好!”于正水拍拍张军的肩膀,“到那好好干,别给咱们班丢脸。”

第四百二十八章:长寿面 十二月五日,对张军来说,这一天有着特殊的意义,今天不光是他的生日,还是他去特种部队报到的日子,所以,张军从心底里认为,能去特种部队那就是命中注定的。

昨天晚上,张军接了通知,说是让他次日早八点钟到办公大楼前集合,特种部队那边会来车将他们接过去。

三个多月,一百多天的朝夕相处,张军和班里的战友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尤其是程虎,这个在训练场上经常受到张军关照的小伙子,对即将到来的分别更是不舍,从早上起来就围着张军转,张军打背包他就在旁边递绳,

“张军,真舍不得你走啊。”

张军直起腰看了程虎纠结的脸一眼,看的出来,程虎确实很舍不得他,张军照着他的胳膊拍了一下,说道:“行了,等到了部队我给你写信,到时候,你别忘了给我回信就行。”

“忘不了,等我休假了就去找你玩。”

“好啊。”

万强在旁边接了句,“特种部队能让人随便进?”

“我还没去呢,哪知道啊。”

程虎遗憾的咂嘴,“要是不让进怎么办?”

张军安慰道:“没事,那我休假了去找你玩。”

“那咱们可说好了,别到时候你再忘了。”

一切准备就绪,张军穿好军大衣,将背包往肩上一扛,手里拎着其他行李和战友们告别,“我走了,你们记得想我啊。”

“我送送你。”于正水率先走过来,去接张军的背包。

“班长,我自己拿就行。”

“给我吧。”于正水不由分说,将背包抓在手里。

“我也去!”程虎抢过张军手里的行李。

“我们也去!”万强等人也走了过来。

七点五十,张军在战友的簇拥下来到指订地点,欧阳正宏他们几个早就到了,加上来送行的战友,楼前站了好几十号人。

“班长,我到了,你们回吧。”张军从于正水手里接过背包,背在肩上。

总的来说,于正水对张军的印象很好,张军可以说是一个非常省心的手下,哦,刚来部队时耍的小聪明不算。

身体的承受力就不说了,各种战略战术他领会的非常快,根本不需要自己多费口舌去指导,而且他在完成自己训练之余还能帮助战友,这就很难能可贵了,要知道,新兵刚开始进行高强度训练的时候,身体会不适应,累极了会连动都不想动,更别说还有精力去帮别人了。

于正水帮张军整理着装备,依依不舍的说道:“今天又不训练,我们也没事,等车来了,我们再回也不迟。”

李英杰知道他们今天动身,八点钟准时出现在办公楼前,想送送他们。

“连长!”

“连长……”

看见连长的身影,几十个人不约而同的立正站好,敬了个军礼,“连长好!”

李英杰一一看过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错!这精气神,和刚进军营时截然不同,嗯,有了当兵的样了。

李英杰拍拍这个的肩膀,整整那个的衣领,笑着说道:“到了新部队,好好干,要知道,你们可是我李英杰带的兵,到哪都不能怂了。”

“是!连长!绝不会给连长丢脸!”

说话间,一辆通体军绿的卡车驶进了军营,张军遁着喇叭声望去,车辆缓缓驶来,正好在他们身边停稳。

这是一辆敞篷卡车,因为天气的缘故,车后斗上专门覆了一层帆布用来抵挡寒风。

看到来的是这个车,李英杰皱皱眉头,不满的说道:“这个蔡连长也真是的,大冷的天也不知道派一个好点的车来。”说完歉意的对笑笑,“同志们,条件有点艰苦,好在路不算远,大家克服一下吧。”

“报告连长,我们不怕苦。”欧阳正宏双脚一并,率先表态。

李英杰拍拍欧阳正宏的肩膀,鼓励道:“不怕苦就好,咱们解放军战士,就是要有这种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好了,车来了,都上车吧,等以后我抽空去看你们。”

“连长,再见……”张军等人郑重的向李英杰敬了个军礼,才依次攀着车厢爬上去,上车后,并没有在两边的长椅上坐下,而是站在车尾和战友们告别。

车慢慢向前移动,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刚刚熟悉起来的的战友,张军的鼻子突然很酸。

十二月份的天,寒风还不刺骨,但在高速运行的车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车厢不能保温不说,还四面漏风,带动起来的气流将车厢内为数不多的温度一丝不剩的拉走。

车离新兵营越来越远,离别的伤感也渐渐淡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车厢里虽冷,但十二个战士的心是火热的,同一个军营出去的战友,奔着相同的目标,不多时,他们就熟悉起来。

山东***集团军特种大队,位于**山麓脚下,风景秀丽宜人,就是过于偏僻。

在车上逛荡了近三个小时,车子拐进一座绿色的军营。

车是敞篷车,视野相当好,张军早就清楚的看见,大门的两边有人等候在那里。

刚停住车,热烈的掌声就响了起来,张军拎着行李正要往下跳,登时有好几个老兵过来接应他,下车后,行李都不需要自己拿,早叫老兵接过去了。

热情的战友让张军等人受宠若惊,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晚上,是丰盛的接风宴,张军没有想到,蔡威竟然亲自给他端来了一碗面。

“今天是张军的生日,让我们一起祝张军生日快乐!”

突如其来的惊喜感动的张军热泪盈眶,“连,连长......”张军站起身,面对蔡威亲切的笑脸,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每年的今天,妈妈会专门擀面条,和家人一起庆祝他的生日,张军原本以为,离家这么远,会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没想到,只见过一次面的连长竟然记得他的生日。

别看蔡威一个大男人,做事绝对粗中带细,早上上班,他顺手拿起名单看了一眼,发现今天正好是张军的生日,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蔡威将面条摆在张军面前,按按他的肩头让他坐下,“张军,来,这是专门给你做的长寿面,快趁热吃吧。”

他坐在张军身边,拿过一双筷子递到张军手上,笑着说道:“到了咱部队就是到家了,以后有什么想法尽管来找我。”

“嗯。”张军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落,做为一个男子汉,他在别人面前落泪感觉丢人,只好将头埋在碗里,借着吃面条来掩饰自己。

第二天,蔡威特意带着新兵们参观了特种大队的荣誉室,看着墙上书写的一个个先进事迹,看着这挂满锦旗的荣誉室,张军等人热血沸腾的,一个个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自己锻炼成合格的特种兵。

特种兵,由于执行的任务各异,在日常训练上也有所不同,但基本科目都体现了一个“严酷性”,内容包括:战斗技能训练、机动技能训练、渗透技能训练、侦查谍报技能训练。

要求每一个特种兵熟练掌握本军和外军的各种武器,包括各种枪械、手榴弹、枪榴弹、小口径火炮和反坦克武器,徒手格斗更须技艺超群。每个特种兵都能适应巷战、夜战,并能搜捕、脱险逃生。同时能熟悉驾驶各种车辆,熟练地排除故障和使用机动工具上的设备及武器更是基本要求。还需要跳伞、攀登、穿越雷区、识图标图及远距离越野行军,这方面优秀的特种兵与同职业的运动员相比,其能力当不相上下。当然还要有观察潜伏、窃听、捕俘、审俘、照相等多种获取情报的手段,必要时还须使用密码通信联络。

张军现在的训练规律是:早晨5:30起床,在加上20公斤的重物跑5000米。8:00训练挂勾梯上下300回。穿越30米铁丝网来回300趟。10:00上健身房:15公斤哑铃举150下,拉力器100下,臂力棒100下。13:30抗暴晒形体训练:平举着ak47,枪口用绳子吊着一块砖头,一动不动晒2个小时。16:00训练射靶1个小时,之后练倒功、散打,硬气功等。饭后半个小时,继续负重20公斤跑5000米。3天一次游泳训练:穿着厚厚的军装,和解放鞋一口气游完5000米。5天一次中国式铁人三项:负重跑步2000米,游泳2000米,骑自行车2000米。7天一次25公里负重30公斤越野行军训练。15天一次跳伞训练:从8000米高空一跃而下。30天一次野外生存训练,带上3天的食物在野外生存7天,行军一千余公里,还要背上枪支弹药和生存用品,途中还要执行上级准备的突围,反突围,侦察敌情,攀登悬崖等演习任务。

当张军又一次累极了,瘫倒在床上的时候,他想:于正水说特种部队的训练强度是新兵连的两倍,这哪里是两倍呀,三倍、四倍都不止了。

和张军一同来的十二个人现在只剩下五人,也幸亏张军有强大的忍耐力和不服输的精神,他终于在一次次的训练中强大起来。

第四百二十九章:做媒 石大勇走了七年了,在这七年里,也有不少热心的同事想给王英介绍对象,但王英都拒绝了,第一她知道给别人当后娘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第二,自己的孩子小,要是到了别人家,别人的孩子欺负自己的孩子怎么办。

王英脾气好,在单位里和谁都处的来,平时她办公室挺热闹的,一些没事的女同事都喜欢上她办公室呆着。

这时候可没有工作期间不能干私活的说法,在不耽误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基本是大家手里不是织着毛活就是纳着鞋底。

贾彩英是单位里的仓库保管,她办公室和王英办公室相邻,平时也不忙,没事就到王英办公室去聊天,时间长了,领材料的同事要是在她办公室里没看见人,就直接到王英办公室找人。

贾彩英男人姓吴,在水泥厂技术科工作,两口子都是热心人,看同事于涛一个鳏夫带着四个闺女过日子也不易,一天到晚忙的叽哩咣啷的,衣服上都贴油花了也不知道换一换,就想着帮忙给他找个女人,晚上回到家在饭桌上就把这事跟贾彩英提了。

“我说,你之前说过的,你们单位的那个寡妇找了没有?”

贾彩英麻利的给一家人盛着碗,抽空还拍了正偷偷从盘子里捏菜的儿子手一下,“你问这干啥?”

“我同事于工,没老婆,他那日子过得看着就心酸,要我说过日子家里没个女人真不行,要不咱俩给他们牵牵线,要是真能成了,也是好事一桩。”

贾彩英眼前一亮,八卦心起,忙问道:“没找呢,你先跟我说说他什么情况?”

“他叫于涛,今年三十八岁,老婆因病走了,留下四个闺女,他老婆走后,他是又当爹又当娘的拉吧着四个孩子,之前吧,他家里都是他老婆操心,他只管挣钱就行,现在他老婆走了,所有的事都压在他身上,他就麻爪了,天天忙的管头不顾腚的,我看着也不易,原来听你说过,你们单位有那么一个人,你琢磨琢磨要是能行就跟她说说。”

贾彩英听的仔细,说道:“听条件跟王英还真是相配,王英四个孩子,男方也四个孩子,年龄也相当,比王英大了两岁,要不明天我去问问,听听她什么意思。

老吴拿起馒头,先递给两个孩子后,自己才拿了一个,一掰两半,在中间抹了一层酱,张嘴就是一大口,边嚼边说:“女方这边就交给你了,男方那边我去说。”

“行。”

第二天一早,贾彩英直接就去找王英了,她想趁着办公室里还没别人,赶紧把这个事跟王英提提。

王英正打扫卫生,刚将抹布放到水盆里,就被贾彩英拽着胳膊拉到一边。

“哎呀,先别洗了,你过来我给你说个事。”

贾彩英这人平时大大咧咧,今天神秘兮兮的样子王英还挺不习惯,她瞥了一眼贾彩英,笑道:“啥事呀,你直接说就是了。”

贾彩英先往门外看了一眼,确定附近没人才压低声音说道:“我跟你啊,我家老吴昨天回来告诉我,他们单位有个人,是个工程师,条件和你差不多,我觉得你们挺配的,比你大两岁,家里有四个闺女,要不哪天介绍你们见见?”

对这事王英心里其实挺烦的,过一段时间就有人来跟她说这个事,她都明确表示了不找,这些人就是不信,王英知道同事们都是好心,她也不好直接落了人家面子。

王英坐回办公桌,拎起暖壶先给贾彩英倒了一杯水,“贾姐,我之前说过了,不打算找了,这辈子就守着孩子们过了。”

“那怎么行!”贾彩英从不认为王英说过的就是真的,她那么年轻,才三十多岁,人生还有漫长的数十年,怎么就可能一辈子就这样过了。

“王英,姐是为你好,你看咱俩的名字里都有一个英字,平时我就觉得咱俩有缘,跟你也亲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人活一辈子也不能光顾了孩子而活,也得顾顾你自己。”

王英的想法和贾彩英不一样,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孩子吗。

“贾姐,我知道你好心,你也说了,他们那边也是四个孩子,你想过没有,孩子小,过日子可不像大人,知道迁就着,现在我这四个孩子,有时候闹脾气了还分成两派,你不理我我不理你的,自己孩子都还有舌头打牙的时候,要是八个孩子一起过日子,再闹脾气了怎么办?我该向着谁,向别人?我心疼自己的孩子,再说了,我也不愿意我孩子到人家吃亏,向着自己的孩子?别人难保不说闲话,时间长了又是家庭矛盾,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贾彩英觉得这都不是事,“那有啥难的,谁对向着谁呗。”

王英无奈的笑笑,“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这个后娘给孩子们断对错,我的孩子可能会听我的,别人的孩子会不会认为我偏心。”

贾彩英无言以对,却不想就这么放弃。

“王英,你是不是觉得你婆婆跟着你,你不好找?”

“真不是,我是真没那个心。”

贾彩英咂咂嘴:……

这个时候有人领材料找了过来,贾彩英不得不先回去,“唉,王英,你等我一会儿,回头我再跟你细聊。”

王英庆幸人来的真及时,忙摆手道:“你赶紧的忙去吧,别耽误了人家的事。”

平时不忙的贾彩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办公室里一直没断人,等她忙过一阵子再去找王英,王英已经不在办公室了。

下午上班,她还想跟王英提这个事,但她屋里一直有人,八字没一撇的事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也就没有提,想着瞅机会再做做王英的工作,这一家人过日子,没个男人怎么行,他们家老的老,小的小的,别人家买了煤,一上午就运家去了,你看他们家,一家人一桶一桶的往家里抬,溜溜的干了两天才把煤清理干净,就是因为家里缺个大老爷们。

老吴很兴奋,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情,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问贾彩英,“你这个媒做的怎么样了,我可跟于工说好了,他同意见一见。”

贾彩英立即苦了脸,“你这么快就说好了?我这边还没说好呢?”

“你都忙什么了,咋还没跟人家说?”

“我说了,人家说不想找。”

老吴有些不高兴,这事办的有些打脸,要给于涛介绍对象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没想到女方直接拒绝了,这多少显得自己不好看,明天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家说。

“彩英,你是不是没跟人家说清楚,于工的条件挺好的,你别看他有四个闺女,那和有四个儿可不一样,闺女养大了,出了门子,老两口就没别的心思的,都不用担心婆媳关系的事,要是儿子,麻烦事来了,你得给他们娶媳妇,还得看孙子,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我想不白搭,得要人家王英想了才行。”

老吴殷勤的接过老婆手里的盘子,“彩英,吃了饭你去她家坐坐,再跟她说说呗。”

“那可不行。”贾彩英摇头,“她婆婆在家呢,我当着她婆婆的面,跟人家谈要给她儿媳妇再找个人家,你说她婆婆会不会用大笤帚拍我?”

“你傻呀,不知道背着她婆婆说吗?”

贾彩英有点后悔,“你说咱俩弄得什么事,自己把自己架起来了,要是还不成,回头你下不来台可不能愿我。”

老吴忙说道:“不愿你,吃了饭你到她们家去看看。”

要说贾彩英真是命好,她到的时候,孙秀芳正好不在家,贾彩英没看见人,还专门问了一句,“王英,你婆婆不在家呀。”

“去大茅房了。”

“哦。”只要她婆婆不在家就好,贾彩英想尽快把这事跟王英说说,也没刻意去避讳石可几个孩子,直接说道:“我早上跟你提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家老吴回来说了,男方同意见面,你先别反对那么急,要不见见再说?”

咦?有情况啊。

石可不是小孩子了,听出来了,这是怎么个意思,要给妈妈介绍对象?她眼珠子提溜乱转,瞅瞅贾彩英,瞅瞅妈妈。

石可从来没有想过,妈妈会改嫁他人,在她的心里,奶奶、妈妈、弟弟妹妹他们是一家人,她反对家里有陌生的人加入,更担心妈妈会不要她们。

这个贾姨真是坏人,她是来破坏自己家庭的坏人,石可寒着脸,瞪着这个女人。

知女莫若母,石可的表情王英看在眼里,她真担心闺女一会儿会爆起来,让贾彩英下不来台,忙对孩子说道:“可可,你带着弟弟妹妹先去小屋玩去,我和你贾姨说点事。”

“哦。”石可趁贾彩英不注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才不情不愿的带着弟弟妹妹去了旁边的房间。

安安姐弟三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脑子里光想着要玩了。

第四百三十章:不懂事 石可一看这样不行啊,妈妈都把她们姐弟撵到一边了,肯定不想让她们听到什么,那怎么可以?要是贾姨真把妈妈拐走了,那她们姐弟怎么办?

石可看着弟弟妹妹,眼珠一转,拉过弟弟妹妹说道:“安安,想想,念念,我跟你们说,外头那个贾姨没安好心,她想让咱妈改嫁。”

“大姐,改嫁是什么?”想想瞪着懵懂的大眼睛,认真的问道。

“改嫁就是妈妈要离开咱们家,不要咱们了,然后去给别人当妈妈。”

“不行!”旁边一个声音传来,石可转头,安安气哼哼的说道:“我不同意妈妈改嫁。”

“不同意!”念念小嘴巴撅得高高的。

石可大拇指往后一点,“那个贾姨,就是来劝妈妈改嫁的。”

想想很担心,她们已经没有爸爸了,要是连妈妈都改嫁走了,那她们就成孤儿了。

想想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然后大泪珠子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大姐,那怎么办?”

“坏人,我去撵她走!”念念说着,攥着拳头就出去了。

屋里就剩她和王英俩人,贾彩英开始做王英的工作,话还没说两句呢,一个小小子眼里喷着火直冲着她来了。

“你是坏人,我不想你在我们家,你走吧!”

王英没想到儿子就这样直白的对客人,多不礼貌啊,她忙厉声喝止,“念念,不可以这样对客人说话!”

贾彩英尴尬了,她去别人家做客,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呢,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在她是大人,脑子转的快,只当小孩子的玩笑话。

“念念你过来。”贾彩英冲着念念招招手,笑眯眯的说道:“你跟阿姨说,阿姨怎么就成坏人了,你忘了,阿姨还给过你糖吃呢。”

吃糖有什么了不起,那能有妈妈重要吗?哦,念念突然明白了,我说你为什么给我糖吃呢,原来是为了收买我,好让我同意你把妈妈拐走。

念念小鼻子一拧,根本没理贾彩英,走过来抱着妈妈的腿,仰着小脸乞求道:“妈妈,你别听这个人的话好不好,你别改嫁,以后念念听话,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王英鼻子一下子就酸了,连带着眼睛都热热的,她将儿子往怀里搂了搂,无比慈爱的说道:“念念,妈妈不改嫁,妈妈从来就没想过改嫁。”

石可领着三个妹妹就在门外面偷听,听妈妈这样说,她心里稍安。

想想也听到妈妈说的话了,当即就收住了眼泪,高兴的扯着石可的手,压低声音说道:“大姐,妈妈说不改嫁。”

刚才还哭的噎疙瘩,这转眼都能笑出来,妹妹这个说掉泪就掉泪,说刹闸就刹闸的功能还挺让人无语的。

透着门缝石可见贾彩英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不禁蹙紧了眉头。

贾彩英怎么能这么快就认输,她耐心的对念念解释,“妈妈改嫁又不是不要你们了,妈妈改嫁了,你们就有爸爸了,还会有四个姐姐,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疼你。”

此时的贾彩英在念念的眼里就是大灰狼,他抱紧妈妈,转头怒道:“我有三个姐姐,还有奶奶,才不要别人来疼我!”

听儿子提到奶奶,王英忙朝院外看了一眼,提醒道:“贾姐,我真没有改嫁的心,这事你就别再提了,我婆婆快回来了,叫她听见了不好。”

跟人家儿媳说这个事,要真让人婆婆撞见还真是不太好,贾彩英顺着王英的眼光看过去,确定没有看见人,才接着道:“那行,这事你好好考虑考虑,我等你回话。”

“不考虑了,贾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看我孩子小,到人家里也是给人家增加负担,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多说无益,贾彩英无奈的站起身来,“那我先回了,以我的意思,你再想想。”

王英笑笑,没有吭声。

石可站在门口,根本不掩饰眼里的厌恶,就那样瞪着贾彩英,王英跟在贾彩英后面,偷偷的冲着闺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许这么没礼貌。

贾彩英边走边说,临出门了还回过头来想再说两句,没想到这个时候想想对着她大喊一声,“坏人!”

安安也不示弱,随后跟着也喊:“坏蛋,以后不许你来我们家!”

贾彩英心塞,不禁冲着王英嘟囔:“王英,你说你的孩子咋都那么不懂事呢?”

今天自己孩子的表现确实不好,王英忙说道:“贾姐,你别往心里去,孩子小,回头我说说她们。”

“行了,我走了。”贾彩英摆摆手,顾自走了。

贾彩英这边一走,安安、想想就扑了过来,抓住妈妈的衣襟就不放,“妈妈,妈妈,你别改嫁好吗?”

王英摸着两个闺女的后脑勺,说道:“妈妈什么时候说过要改嫁了?”

安安愤恨的指着贾彩英的背影,“那个坏阿姨说的。”

“她说她的,妈又没同意。”王英思忖一下,对四个孩子交待道:“一会儿奶奶回来了,那么别跟奶奶说这事,知道吗?”

贾彩英来说媒的事,王英不想让孙秀芳知道,不是这事见不得人主要是怕婆婆多想。

看着贾彩英走远了,王英转身照着石可的脑袋轻轻一拍,“你看你那是什么眼神?”

贾彩英刚走到胡同口,就碰见了孙秀芳,她暗嗔自己走的真及时,两人错身之际,她还冲着孙秀芳笑着客气了一句,“婶,回来了。”

贾彩英不和她们家在一排住,平时也很少到家里来聊天,孙秀芳只觉得这人面熟,只知道英子叫她贾姐,却不知道人家叫什么,也就客气的点点头,“是啊,她贾姐,你这是干啥去了?”

“没干啥。”贾彩英脚步不停,说着话就走远了。

孙秀芳也没多想,没想到刚进家门念念就过来告状,“奶奶,刚才家里来个坏人。”

王英:......

这个熊孩子,她刚说完不要告诉奶奶,这还没一屁时,他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孙秀芳不理解孙子说的这个坏人指的是什么,难道家里进小偷了?也不可能啊,青天白日的小偷都敢进家来,那他得有多大的胆?

“娘,你别听念念胡说。”王英急忙解释,“刚才贾姐来家里坐坐,跟孩子开了个玩笑,孩子当真了。”

明明是来让妈妈改嫁的,怎么成了开玩笑?念念觉得妈妈说的不对,还想更正,“不是的,奶奶,是……”

王英急忙捂住念念的嘴,照着他的后背轻轻一推,“去,跟姐姐玩去吧。”

英子这表现,肯定有事啊,孙秀芳狐疑的打量着王英。

得,婆婆起疑心了,这事不说不行了,就念念那心里藏不住事的样子,与其让他乱说,还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来,不然婆婆心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娘,的这样的,刚才贾姐上咱家来,是想给我介绍个对象的。”

孙秀芳看了儿媳妇一眼,没有做声,半响,才开口,“英子,你咋想的?”

孙秀芳明白,随着时间的推移,来给儿媳妇做媒的人肯定不少,她早晚得面对这个问题。

要是按她的私心,她肯定是不愿意儿媳妇改嫁,只要她不改嫁,她就还是老石家人。

万一她要是改嫁了,孩子怎么办,她带不带走,四个孩子呢,不带走谁来养,自己这么大年纪在养孩子方面肯定力不从心,可是要带走,自己还舍不得呢,那可是老石家的子孙,念念可是大勇这一支唯一的传人。

但这件事也不是她想阻止就能阻止的,王英要一心改嫁,她这个做婆婆的说什么都是白搭。

王英就知道婆婆肯定不会愿意自己改嫁,她淡淡的说道:“娘,我没咋想,我跟贾姐说了,我不改嫁,这辈子就守着孩子们过了。”

孙秀芳放心了,“那就好,你想,要是到了人家,孩子得看人家脸色过日子,你这个当娘的也不忍心不是。”

老吴不知道贾彩英无功而返,这边门一响,那边他就急忙问出来,“咋样,人家怎么说?”

“得了,别提了。”贾彩英沮丧的摇摇头,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她那四个孩子可恨死我了,一个劲的叫我坏蛋,还撵我走,你说我这么大人了,哪受过这个窝囊气?也不想想,我这是为谁,还不是为了他们家能过上好日子。”

“你别管她孩子说什么,大人怎么说的?”

贾彩英抬头瞥了自家男人一眼,“没怎么说,就说不想改嫁。”

“寡妇人家过日子就那么容易的?你就没有劝劝她?”

“劝了,没用。”贾彩英摆手道:“我看咱俩就不是当媒人的料,以后咱也别揽那闲事,过好咱自己的日子得了。”

老吴来愁了,今天刚跟人说完要给人介绍对象,人家都答应了,还再三感谢自己,说事情要是能成还要好好谢谢他这个大媒人,明天接着就要跟人说女方不同意改嫁,这事办的,打脸哪,早知道自己就不那么多事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高考 寒来暑往,对于石可来说,时间就是钢笔内的钢笔水,一不小心就用了了。

进入高三,班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为了提醒学生们时间紧迫,在后面的黑板上还标记着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的倒计时。

石可更忙了,十多年的寒窗苦读,今年是检验成果的时候,每天她都强制自己早早起床,晚上都十二点了,她还在灯下学习。

超负荷的脑力劳动,本来就不胖的石可更瘦了,小脸瘦成一巴掌,下巴眼看着尖成一把锥子,就光显得一双眼睛大了。

王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学习这件事当家长的又帮不上忙,只好想着法子给石可补充营养。

石可这样别说王英心疼了,就崔云香也心疼的不得了,每每家里做了好吃的,都赶紧给王英家送来一碗。

当洁白的栀子花缀满枝头,当沁人心脾的甜香又弥漫在整个校园,那一年一度没有硝烟的战争也即将要打响了。

高三的学子们生活节奏更紧张了,人人都像绷紧的弦,连去卫生间都是抱着书本,课桌上更是已经堆满了各种书本与试题,放眼望去,整个教室全是书的海洋。

在这样的氛围里,关于高考的各种小道消息也没有闲着,有的说某某届尖子生因为考试失常,成绩下滑,又有人说,谁谁谁考试前因为生病错过高考,也有说班里某个成绩中等学生的超常发挥,考了非常好的学校。

后墙上的倒计时越来越少,学生们不可避免的焦灼了、急躁了,有的人越想学越学不进去,脑子里混沌一片。

对这种状况老师们也有经验,时时刻刻关注着孩子们,疏导着各种不良情绪。

学不进去的没有关系,到操场上去转转,闻闻花香,看看小草,将学习放到一边,等心情好了再回来。

心里过于紧张的也没有关系,做做深呼吸,转变思绪,多想想高兴的事。

当后墙上的倒计时变成2的时候,学校开始给考生们放假,让他们利用这两天的时间好好调整心态,养精蓄锐来迎接紧张的考试。

这两天,石可就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连安安姐弟三个都知道不能打扰姐姐学习,在家里根本不敢大声说话。

明天就是高考的日子,为了有个最好的精神状态来迎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挑战,石可没有熬夜学习,她睡的很早,虽然睡的早,但偏偏睡的极不踏实,夜里光惊醒就有两回,一回是到了考场门口,找不着准考证了,她翻遍了所有地方,正急的满头大汗,一下子惊醒了,黑暗中,瞪着大眼睛毫无焦距愣愣的看了天花板好一会儿,脑子才有点清醒,她庆幸自己幸亏是在做梦,爬起来拉开灯,将准考证从书包里拿出来看了看,又放进书包里,才安心去睡觉。

刚刚睡着,又梦见钢笔里面没钢笔水了,怎么都写不出字来,眼看着别人都答完试题开始交卷了,她连名字都没有写上,当即把她又吓醒了,醒来后第一件事,就去检查钢笔水,确定每只钢笔都灌的满满的,才拍拍胸口安心的又回到床上。

王英起的很早,她早早起来给孩子们擀面条,今天的面条和平时的可不一样,石可的那碗是一整根面条,她还在碗里放了两个荷包蛋。

后半夜这一觉石可睡的比较沉,一直睡到生物钟提醒她该起了她还没有醒来,正做着乱七八糟的梦,突然脑子里一警醒,坏了,到点了!

石可猛的睁开眼睛,看见天色已经大亮,吓得汗都出来了,急忙翻身下床往外跑,一脸惊慌的问王英,“妈,几点了,你咋不叫我?”

看着闺女乱蓬蓬的头发和隐隐的黑眼圈,王英就知道孩子没有睡好,女儿这几天有多用功王英看在眼里,那简直就是拼了的架势,为了让孩子多睡一分钟,王英可是紧紧盯着表呢,没想到,孩子还是提前醒来了。

看把孩子吓得,王英忙安慰道:“不到点,你别急,妈看着表呢。”

“哦。”石可还是不放心,转身回屋里看了眼时钟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孙秀芳见孙女起来了,趁着孩子刷牙的空,忙接了一盆水端过来,“可可,奶奶把水给你打好了,你妈妈饭也做好了,洗了脸赶紧吃饭。”

“谢谢奶奶。”石可满嘴白沫,口齿不清的说。

这两天,家里人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家务活根本就不用她伸手,吃了饭石可想去刷个碗都被老太太拒绝,这些石可都记在了心里,只盼自己在考场上能超常发挥,能以优异的成绩来回报家人。

“跟奶奶还客气啥?”

石可哗啦啦的洗脸,孙秀芳拿着毛巾在一边候着,嘴里还一直嘟囔,“你说说你,闺女孩家的学那么多干什么,天天累成这样,看看都瘦成啥了。”

“奶奶。”石可擦把脸,顺手将毛巾挂到铁丝上,亲昵的挽住孙秀芳的胳膊,将脸贴上去,“我知道你心疼我,考完试就好了,等考完试,我保证三天就能把自己吃胖了。”

孙秀芳点点孙女的鼻尖,笑道:“你是小猪啊,三天就能吃胖。”

王英端着碗放到桌子上,疼惜的看着闺女的尖下巴,说道:“可可,妈妈专门给你擀的面条,面条是一整根,再加上里面两个鸡蛋,就是一百,吃完这碗面,咱一定能考个好成绩。”

“对。”孙秀芳将面碗又往石可手边推了推,“赶紧吃,吃了咱就能考一百分。”

石可大口的吃着面条,笑道:“嘻嘻,要这样就能考一百分,那我就不用学习了,天天吃这个就行了。”

王英解下围裙,在门外拍打沾在上面的面粉,无奈的说道:“你这孩子,咱不是图吉利吗,你还较真了,我说,你考试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可别等到了考场上抓瞎。”

“准备好了,我都检查好几遍了,一会儿我再去看一遍。”

没上考场的时候石可心里也紧张,但当她处到那个氛围里,心反而沉静下来了,等卷子发到手里,她更是将脑中的杂念抛到一边,专心做题。

与此同时,赵晨也是在今年参加高考,赵良生听人家说,早上吃一根油条加两个鸡蛋相当于一百分,一早起来,他就安排严思勤烧稀饭,煮鸡蛋,自己则骑车跑到城里称了半斤油条回来,等赵晨起床,盘子里都给他摆好了,一根油条,旁边放俩鸡蛋。

家里不缺鸡蛋,赵晨对鸡蛋也没多稀罕,而且他还不吃蛋黄,平时吃鸡蛋只吃鸡蛋白,吃蛋黄是赵良生夫妻俩的事,每每到这个时候赵良生就感慨,说赵晨托生的时候好,要是赶上过贱年,别说鸡蛋黄了,鸡蛋皮都拉不下。

赵晨坐到饭桌上,一看又吃鸡蛋,他先不高兴了,撅着嘴巴嘟囔,“娘,今天我参加高考,你就让我吃这个,也不知道给我做点好吃的?”

这可是自己精心给孩子准备的早餐,他竟然还嫌弃,赵良生一瞪眼,照着儿子后脑勺就是一下子,“你个熊孩子,这是我和你娘专门给你准备的一百分,你跟我说说哪孬了?”

“我不爱吃鸡蛋,你又不是不知道。”赵晨摸着后脑勺抗议,“我今天参加考试你还打我,我告诉你啊,我要是考的不好,就是你打的。”

赵良生哪里舍得真揍孩子,他照着赵晨后脑勺那一下,说是打,其实充其量只能算上抚摸。

“我这叫打啊?”赵良生照着儿子的后脑勺又顺了一下,说道:“我告诉你,你要真考不好那才真叫打,平时叫你多用功你就是不听,这还没考试呢先找上借口了,我看你这才是找打。”

赵晨的成绩一直在班里中上游晃荡,这孩子懒,一点都不愿意多费脑子,照他老师的话来说就是赵晨聪明是聪明,就是不愿意用功,他要是能再多努努力,成绩绝对会是班里前几名。

相同的话老师在开家长会的时候也和赵良生交流了,为的就是让家长配合学校,把学生的成绩搞上去,但赵晨的玩心太重,上课他绝对专心听讲,但课余时间也绝对放肆玩。

所以赵晨也可以说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什么都不拔尖,但哪科成绩都不差。

赵晨夹起大油条咔嚓咔嚓的咬,严思勤就把鸡蛋扒好了在一边喂食,很快蛋清吃完了,当蛋黄喂到嘴边的时候,他瞥了一眼,然后将脸往旁边一扭,嫌弃的说道:“不吃蛋黄,一股鸡食味。”

严思勤习惯的一拐手,正想把蛋黄送到自己嘴里,被赵良生拦住了,“不行,今天蛋黄必须吃,不吃就不是一百了。”

“对呦。”严思勤又把蛋黄送了回来,好声好气的哄着,“儿子,今天你就吃了吧,图吉利。”

赵晨看看母亲手里的蛋黄,又瞅瞅父亲板起来的黑脸,到底没再敢说拒绝好话,拧着鼻子将蛋黄吃到嘴里,快速的嚼了几下,赶紧喝了一大口稀饭送了下去。

第四百三十二章:志愿 考完最后一门课,石可彻底轻松了,而且这个假期又没有暑假作业,只要专心等成绩出来就行了。

现在的话题已经从考试转移到了填报志愿上面,王英和同事们聊天的时候大多说的也是这个,同事们说什么的都有,有人建议去学这个,有人建议去学那个,听的多了,王英自己也没有主见了,也不知道该让石可报什么学校好。

下班回到家,石可正在炒菜,王英洗了把手,在闺女身边给她打下手。

“可可,你想好报什么学校没有?”

石可忙着从锅里往盘里盛菜,闻言笑笑,“妈,成绩还没出来呢,你就知道我一定能考上了,要报志愿,也得等分数出来了才可以。”

王英接过盘子,说道:“你不是说发挥的还可以吗,按你平时的成绩,我觉得应该能考上的吧。”

石可撇了下嘴,“那可不好说,没见到成绩那一刻,一切皆有可能。”

石可的话让王英心里很是忐忑不安,她还真怕闺女发挥失常。

其实对于报什么志愿,石可心里早有主意,她怕提前说出来王英反对,就没有提起。

她记得小的时候,和大哥、小哥他们说起来长大要去干什么,那时候大家说要当老师,当警察,她想,自己小胳膊小腿的抓贼估计不行,那她就当老师好了,就报山东最好的师范大学,考完试后她就估分了,对自己的成绩上那个大学还是有把握的。

老师都喜欢好学生,这是有定数的,升学率与老师的奖金挂钩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的学生能考进全国知名学府,作为一个老师,那是一辈子都自豪的事。

所以最关心成绩的除了考生自己之外,就是他们的代课老师,尤其是班主任,成绩一出来,谢文磊第一时间先查他最关心的几个学生的成绩。

不出所料,几个学生发挥都很正常,成绩都在自己所估范围之内。

笑容顿时挂在脸上,王晓芳看谢文磊的表情就知道他们班考的不错,急忙伸手去接他手里的成绩表,“谢老师,快给我看看咱们学校的状元是谁,是不是咱班的咱班同学的?”

谢文磊掩饰不住脸上的笑容,偏偏嘴上还谦虚的说:“你看看吧,状元不是咱班的,是五班的,不过咱班同学考的也还行,和咱们估算的差不多。”

王晓芳是数学老师,最关心的是同学们的数学成绩,同学们考的好了,说明她这个当老师的水平也高,所以她第一时间她先去看学生的数学成绩,然后才去看总分。

“呀!谢老师,你快看,张翔宇数学考了142,总分675,成绩不错啊,哎呦,石可也不错,总分655,平时石可成绩比张翔宇还强些,这回怎么还让张翔宇超过去了,还有赵辉,考的也挺好……”

同学们考得好,王晓芳也与有荣焉,她骄傲的点着成绩单给谢文磊看。

学生们的成绩总体来说谢文磊比较满意,他铺开一张大红纸,准备将成绩录到红纸上,笑道:“呵呵,王老师,我看了,咱们班总共有十多个学生够得上重点大学的分数线,下一步就是指导同学们报志愿,这可是个大事,万一报不好,可能会影响孩子们的一生。”

“那是那是,回头咱们专门开一个会,告诉他们怎么来报志愿。”

7月23号,高三学子返校看成绩,石可来的很早,刚进校门,就看见教学楼墙上红通通的一片,她知道,一定是红榜贴出来了,往年也是这样,成绩一出来,学校就会将成绩誊到红纸上,再贴到这面墙上。

牛杰老远就看见石可的背影了,她蹑手蹑脚的跑到石可是身后,照着她的左肩一拍,人却快速的转到右边。

虽然自己已经估过分,但在没有亲眼看见自己成绩的情况下,石可心里还是没底,看到红榜已经贴出来了,她心里一急,刚想迈腿紧走两步,没想到左肩突然让人拍了一下。

谁呀?石可心里纳闷,忙向左扭头,没想到后面空无一人,她马上反应过来,又向右看去,果不其然,有个姑娘正调皮的对她笑,正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兼曾经的同桌。

三年的同桌友谊,两个小姐妹之间的感情比其他同学要亲厚的多,好几天没见了,两人当即互挽着胳膊,亲亲热热的一起走。

“牛杰,你今天也来这么早呀!”

牛杰一撇嘴,“还不是我妈,知道今天出成绩,老早就开始撵我,你说又不是上课,早一会儿晚一会儿有什么区别?再说我还不急呢她急什么,真是皇上不急急太监。”

石可深有同感,“都这样,我妈也是,大早上的就嘟囔,让我赶紧来看成绩,真受不了。”

牛杰目光落到红纸上,羡慕又忧心的说道:“你可好了,这回肯定能考个好学校,我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你放心吧,平时你的成绩就不错,好学校决定是跑不了的。”

牛杰摇摇头,马尾辫随着她的脑袋左右甩了甩,“不敢想,不敢想,我只要能考上大学心里就烧高香了。”

说话间,两人进入了校园,径直走向红榜。

牛杰平时的成绩虽说是在中上游晃荡,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能超常发挥取得好成绩,目光第一时间落到榜首处。

第一名,郭峰奇,709分。

刚看到第一名,709的高分吓得牛杰吐了吐舌头,拉拉石可的胳膊,瞪着大眼睛指着红榜说道:“天哪,石可你看,五班的学霸,考了709分,门门都快满分了,七百多分啊,我想都不敢想。”

话音还未落,接着就看见了第二名,这可是自己班的同学,牛杰当即就跳了起来,“张翔宇呀,也考了将近七百分,这小子不错啊,石可你呢,考了多少分?”

说完顺着名单开始找石可的名字,石可的名字在十多名之后,找到石可后,竟然激动的拉着石可又往前走了一步,“655!石可,你看见没有,你考了655!”

石可早就看到自己分数了,自己和张翔宇平时成绩不相上下,没想到这次考试会被张翔宇拉下那么多,她心里有点沮丧但同时心里也踏实了,那个理想中的大学自己一定能考上。

“嗯,我看见了。”石可淡淡的一笑,“指着红榜三分之一处一个位置对牛杰说道:“你考的也不错啊,583分,上大学绝对没问题。”

“在哪呢,在哪呢,我在哪呢?”牛杰顺着石可手指的方向望去,确定自己是考了583分之后,顿时高兴的眉飞色舞,拉着石可的手跳了起来,“我真考了583,太好了,我要回家告诉我妈妈。”

红榜前人越来越多,不时有欢呼声和叹息声传来,欢呼声在考砸的同学眼里那就是妥妥的炫耀,牛杰的声音响亮,引得一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瞟过来。

石可被牛杰拉着踉跄好几步,就这,牛杰还嫌她走了慢,一个劲的催促,“你快点,你快点的呀。”

谢文磊一直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这些同学们,此时他心中真是五味杂陈,一方面替考的好的同学们高兴,一方面为成绩不理想的学生们忧心,在这些孩子们中间,将有一大批孩子从此迈出校门,步入社会,那一张张单纯的小脸,哪里会知道社会的复杂,那一个个稚嫩的肩膀,从此以后将一点点担负起家庭和社会的重任。

忽然,从人群中跑出两个身影,谢文磊一眼认出来,那是自己班上的石可和牛杰。

“石可――”谢文磊将脑袋探出窗棂,大声喊道:“石可,牛杰――”

牛杰整个人还处在兴奋之中,脑子里光想着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没有听到老师的喊声,还是石可先听见有人叫她们,她拽着牛杰停住脚步,转头遁声望去,见班主任谢老师正冲着他们两个招手,“石可,牛杰,你们俩个上来一趟。”

“牛杰,谢老师喊我们呢。”

“啊,在哪呢?”牛杰说着,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窗边站着的谢文磊。

“谢老师。”石可先礼貌的喊了声老师,然后拉着牛杰就往教学楼走。

对于教书育人的园丁来说,放榜日也是收获日,三个寒暑下来,他们的付出在今天终于有了回报。

代课老师们的心情非常好,在办公室里谈论着学生们报志愿的事宜。

天儿热,办公室没有关门,头顶的吊扇呼啦啦的转着,石可站在门口先礼貌的敲敲门。

王晓芳的办公室距离门口最近,看见两人,笑眯眯的说道:“石可,牛杰,快进来。”

“王老师,谢老师,崔老师。”石可与牛杰与在座的老师一一打招呼。

谢文磊示意两个孩子坐下,然后亲切的说道:“石可啊,考的不错,哦,牛杰,你发挥的也很好,老师让你们上来是想问问你们在报志愿方面有什么想法,准备报什么学校?”

第四百三十三章:我想当老师 报志愿可是个大事情,它与一个人未来能从事什么职业有相当大的关系。

牛杰是个乖宝宝,她什么都听家长的,家长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至于报志愿的问题,肯定也得需要家长来决断,当即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报哪里,等我回家问问我妈就知道了。”

谢文磊点头,报志愿这么重要的事,全家人商量着来也对,但这孩子就没有自己的理想吗,他又转向石可,“石可你呢?”

石可的目标很明确,“我想当老师,所以准备报师范类院校。”

“当老师好啊。”王晓芳双手一拍,走到石可身边揽住她的肩膀,热情的说道:“老师知道几个师范类学校相当不错,来,老师帮你参考参考报哪个学校。”

王老师平时就对自己挺照顾,现在又因报志愿为自己出谋划策,石可心里充满了感激,但还是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老师,我已经想好了,就报山东师范大学。”

王晓芳和谢文磊都很诧异,“为什么要去那个学校,要知道以你的成绩一定会上更好的学校。”

牛杰也觉得不可思议,在一旁问道:“对呀,咱们省也不是没有好的师范学校,为什么你要去那么远?”

石可不想解释选这个学校的原因,只是说道:“我觉得这个学校挺好的。”

谢文磊以为石可不懂学校与学校之间的区别,他耐心给石可解释,“石可,我认为华东师范大学会更好一点,而且这个学校还在大城市,对你未来的发展会更好一点。”

石可初衷不改,“可是这个学校不在山东啊,我就想去山东。”

谢文磊心塞,平时没觉得这孩子有这么犟,怎么这会子就认准这一个学校了呢,他用食指点点额头,觉得自己这个做老师的真是辛苦,平时要为他们的成绩操心,毕业了还要为他们的前途着想,山东师范大学是很好,但在档次上与华东师范大学有一定的差距,哪怕是上山东大学呢也比山东师范大学要强,想到这里,谢文磊眼睛一亮,这孩子既然想去山东上学,那报考山东大学也是可以的啊。

“石可,既然你这么想去山东上学,不如报考山东大学吧,那个学校比山东师范大学要好一些。”

只要是能回山东读书,而且不耽误她当老师,报哪个学校都行,石可思索一下,问道:“谢老师,从那个学校毕业后我能去当老师吗?”

山东大学是一个综合类院校,学校里并没有教师专业,对于学生毕业后能不能去当老师,谢文磊也没有底。

“你等我一下,老师帮你查查。”

谢文磊翻开手边各大院校的资料认真查了起来。

“你俩坐啊,别站着了。”王晓芳指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两人坐下。

“谢谢老师。”

王晓芳不理解,全国那么多的好学校,石可为什么对山东的院校情有独钟,她拉把椅子坐在石可的对面,“石可,你跟老师说说为什么一定要往山东报,按理说咱省的师范大学也挺好的,而且你离家还近,平时放假回家也方便。”

石可眨眨眼,撒了个小谎,“我老家就是山东的呀,回老家也方便。”

这是什么理由?王晓芳定定看了自己的得意弟子一眼,真想不通这孩子是怎么想的。

回家回家,说的是回自己家,在父母兄弟都在外面的情况下,谁会没事经常往老家跑,毕竟那里的人都是亲戚,并不是亲人。

片刻,谢文磊就查到了结果,“石可,老师看了,山东大学没有教师类专业,但他们有教育学,应该和老师有联系,怎么样,要不你考虑考虑报这个专业?”

石可纠结了,她挠挠头皮,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取舍,报山东大学吧,万一放不了老师怎么办,报山东师范大学吧,老师又说山东大学好。

这时候谢文磊才感觉牛杰的选择也不错,毕竟孩子还小,认知能力也不行,他合上书本,笑眯眯的对石可说道:“要不你回家也和你妈妈商量商量?还有,明天你们回学校来,老师教大家怎么报志愿,到时候你们认真听。”

七月的天气,天上的大火球将云彩烧的干干净净,只剩下瓦蓝瓦蓝的天,阳光白晃晃的,站在外边都有些刺眼,树叶受不了这个热,蔫蔫巴巴的垂着脑袋,连柏油路都给晒化了,走在上面,软软的,像踩在泥地里。

这么热的天,安安和想想姐妹俩哪都没去,躲在屋里写暑假作业,念念就不行了,这小子好像既不怕冷也不怕热,不管天多冷多热都不耽误他出去玩。

和他们家同一排把头的白家,家里条件不错,夫妻两个是双职工,育有一儿一女,男孩正好和念念相同年纪,两个孩子能玩到一块去。

王英知道今天孩子出成绩,一上午都神不守舍的,下班的铃声一响,拎起包就往家赶。

王英将布包放在额头上,遮住刺目的阳光,也不顾脚下的柏油黏脚,快速向家里走去,要是平时,她可不敢这样走,那得顺着房檐,找着凉荫地走。

天儿太热,石可走了一路,热得连脑袋上的头发都湿透了,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上。

“可可,考多少分啊?”孙女刚进家门,孙秀芳就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石可此时热得像只小巴狗,就想赶紧找个凉快地趴着,“655。”她说完后顾不得和奶奶多解释,先咕咚咕咚的灌一肚子凉开水,然后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接着抓着大蒲扇呼哧呼哧的使劲扇个不停。

孙秀芳没听清石可说的什么,她一直跟着孙女打转,这会子见孙女气喘匀了,又问了一句,“可可,到底考多少分啊,快给奶奶说说。”

石可从菜盘里拿了跟黄瓜,咔擦一口,脆生生的嚼着,“奶奶,我考了655。”

大院里每年都有参加高考的孩子,孙秀芳平时闲着没事的时候,都是坐在门口和左邻右舍聊天,也聊起过谁家孩子考了多少分,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谁的成绩超过六百分过,孙女考了655,应该是不少了,当即把老太太乐的,满口牙都呲出来了,“好,好,我就知道我孙女能考个好成绩出来。”

“还行吧。”石可嚼着黄瓜,往厨房里看了一眼,“奶奶,咱今天中午吃什么呀?”

“天热,奶奶寻思着要不吃凉面算了,早上我刚到墙外买的黄瓜。”

石可家住在最里面一排,一墙之隔就是老百姓的菜地,他们有时候买菜就去菜地里买。

石可正热得心淌火,听奶奶说要吃凉面,登时眼睛一亮,忙说道:“那我去剥蒜。”

王英这一路走的可够急的,都有些喘息了,推开院门先找闺女,见孩子正坐在饭桌前扒蒜,忙问道:“可可,成绩出来了吧,你考了多少分?”

“妈,我考了655。”石可甜甜的笑着,顺手拿起旁边的蒲扇,帮王英扇着风。

王英大喜,一颗忐忑不定的心终于踏踏实实的落在肚子里,闺女这个分数是她在大院里听过的最高的分数了。

“快跟妈说说今天在学校都干什么了,老师怎么说的?”

“没说什么,老师就说了报志愿的事,明天返校,老师说会专门给大家讲怎么报志愿。”

王英从闺女手里接过扇子自己摇着,她专门坐在闺女侧面,风扇得大,娘俩个都能扇到风。

“你跟妈说说你想报什么专业。”

扇子妈妈接去了,石可继续剥蒜,“妈,我想报考教师专业,等以后毕业了出来当老师。”

“当老师啊。”王英蹙了下眉,当老师不是不好,不过这两天让同事洗脑洗的她也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可可,你王姨说当律师可挣钱了,我觉得当律师也挺好的,还有你姨妈是学英语的,我觉得英语专业也挺好的,她现在都是翻译官了,要不你考虑考虑?”

石可回头看了母亲一眼,摇摇头,“妈,我对律师不感兴趣,原本我想报山东师范大学,可今天我们谢老师说山东大学比师范大学要好,里面有教育学,让我回来问问你,这两个学校报哪个?”

“当然是报好的那个了。”王英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有数的,有好的就一定要选好的!”

石可歪歪头,纠结着小脸,“可是不是教师专业呢,我怕毕业了当不成老师。”

听了这会子,孙秀芳在一旁接口,“教育学呢,不就是教书育人的吗,怎么可能当不了老师。”

“你奶奶说的对。”王英赞同婆婆的说法,说到这里,王英才后知后觉的石可想报的学校都是在山东境内的。

“可可,你咋选的学校都在山东呢,没有别的学校可以报了吗?”

石可将剥好的蒜放进蒜臼子里,抱着蒜臼子看着母亲的脸色,试探的说道:“妈,我想去山东上学,这样就能离Z城近点,我想看看能不能碰到那个城市的人。”

第四百三十四章:忧心 石可说完自己的想法,就垂下眼帘不再坑声,王英瞬间明白了,闺女这是还惦记着山东那个家。

“唉~”王英叹息一声,揉揉闺女毛茸茸的脑袋说道:“随你吧,你要是真能找到他们也好,毕竟他们是咱们家的恩人,这些年,妈一直想感谢他们,就是找不到门。”

石可惊喜的抬起头,她还以为妈妈会因为自己惦记娘不高兴呢,“妈,你不生气?”

“傻孩子,妈生啥气,多一个人疼我闺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妈――”石可抱住王英的胳膊,高兴的说:“谢谢你,就是以后我找到了我娘他们,我也最孝顺你。”

“好啊,那妈妈以后就等着跟你享福了。”

石可重重的点头,“妈你就放心吧。”

第二天,谢文磊将如何填报志愿给同学们详细做了讲解,石可也听从老师是建议,报了山东大学里的教育学专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不,应该是万事俱备,只差录取通知书了。

这个假期真是无比轻闲,读书十二年了,自从上了初中,石可基本上都是顶着星星起床,顶着星星回家,这乍一闲下来,还挺不习惯的。

张军知道石可报的是山东的院校,高兴的几乎跳起来,他以为石可考到山东这边来,就是因为离他近。

一连几天,张军脸上的笑容都不断,他都打算好了,山东大学离他们部队也就几个小时的路程,石可要真能被这边的学校录取,那他周末休息的空都能去学校看她。

虽然对自己的成绩有把握,但录取通知书一天没拿到手里,石可的心就不能踏实的躺在肚子里,尤其是进入八月下旬,通知书还没寄过来,石可更坐不住了,她几乎每天都回想一遍,自己在填写地址的时候没有写错吧,也没有错别字吧,应该是没有,当时自己可是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无误后才交上去的。

王英比闺女还焦躁,天天都要往传达室跑好几趟,有句话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闺女的成绩她可早就吹出去了,别人嘴头上的提前祝贺,她也谦虚的笑纳了,万一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今年要是录不上怎么办。

王英吃饭都不香了,手里拿着馒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可可,你确定地址写的是妈妈单位不是你们学校?”

“妈,错不了,我当时可是检查了好几遍,确定填的是咱们这里。”

王英夹了根咸菜放到嘴里,沉吟片刻,“那怎么还没到,比你考的差的人家都收到录取通知书了,我说,你报志愿的时候注明可调剂了吧?”

“注明了,我们老师专门跟我们说这个事了,说万一所选的专业报满了,这样还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那就好。”

石可本来就心情忐忑的,见妈妈这样,她心里更是没底,连带着饭也不想吃了,一直用筷子戳着碗底胡思乱想。

孙秀芳在旁边看了,忙说道:“吃饭呢,吃完饭再说这个事,要按我的意思,你们也不用急,这时候不来,那是因为路远,你们想啊,平时咱回老家,路上还得倒好几回车呢,那可是大火车,还跑那么快,一封信从咱老家那边往这边寄,那也快不到哪去。”

王英一想,确实有点这个原因,但转念又一想,不对呀,老庄家大小子的通知书从江西都寄来了,江西可比山东远多了,想到这里,她张张嘴,看看闺女的表情,到底是没把这话说出来。

与此同时,崔云香也为石可的事操心,石可报的是山东的院校,知道这个消息她也挺高兴的,自己的大儿子可是就在山东服役,两个孩子离的那么近,平时也能多培养培养感情。

下午,王英去上班,正好碰见从大茅房回来的崔云香,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打招呼。

“嫂子,干嘛去了?”

“英子,上班去啊。”

“哈哈。”两人一同笑出声来。

往年石大勇没有走的时候,她们两个可是整天粘在一起,现在不行了,王英要上班,还得照顾着四个孩子,没有空天天和崔云香聊大天,也就是在周末的时候,两人才能聚在一起说说话。

崔云香拉着王英走到屋檐背阴处,快言快语的说道:“我就说咱山东人不禁念估吧,我正想问你呢,这都快到九月了,可可的录取通知书寄来了没有,咋没听你说啊?”

王英正为这事忧心,说道:“也不知道咋回事,还没有呢。”

崔云香诧异,“咋还没到啊,老刘胖子她儿的通知书都到了,你没看把老刘胖子恣的,本来就眼小,这下子连眼都看不见了。”接着语气不屑的说道:“我就看不惯她那得瑟的样,不过就是考了个中专,才考了四百来分,按她那语气,她儿了不得了,以后不知道能当多大的官似的。”

王英笑笑,拧着眉头道:“我也正为这事发愁呢,按理说可可的分数可不低,录取上应该没问题,可通知书到现在还不来,就叫人心里没了底,总不能在路上丢了吧?”

“呸呸,可不敢说那不吉利的话,丢谁的也不能丢咱可可的呀,再等两天,再不来,咱找个地方去问问。”

王英愁容满面,“找谁问呀,我可是两眼一抹黑,要是离那边学校近了,咱上学校去问,这离学校真老远,想问都没法。”

崔云香想了想,建议道:“要不咱上教育局问问去?”

这还真是个法,虽然一听找人王英心里就打怵,但要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再打怵也得去。

“行,那我就再等两天,要是通知书还不来,我就带着可可到教育局去问问看。”

“要不等我家老张回来,让他托人给你问问?”

王英现在一般不愿意给人填麻烦,忙说道:“不用,嫂子,这点小事哪能再麻烦张大哥去。”

两人聊了几句,王英见同事们都往单位走,知道时间差不多了,说道:“嫂子,我得上班去了,等我下班了去找你拉呱。”

崔云香摆摆手,“快去吧,别耽误你正事。”

王英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天,下班回到家,面对闺女期待的小脸,无奈的说道:“今天还没收到通知书,要不明天妈带着你到教育局去问问吧?”

“嗯。”石可失望的点点头,她现在也六神无主,今天还专门去了趟学校,可谢老师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只说让她再等等。

王英打定主意,明天带孩子去教育局看看,第二天,她先到单位点了名,然后就转到贾彩英的办公室。

上次做媒的事,因为自己的几个孩子没礼貌,弄得王英总觉得在心里挺对不起人家的,为这,王英没少在她面前说好话,好在贾彩英也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时间长了,她也就不计较这事了。

“贾姐,忙着呢。”王英推开门,顺手拿起笤帚帮她扫地。

“你放那,我自己扫就行。”贾彩英忙走过来,去夺王英手里的笤帚,“哪能用你帮我扫。”

王英将笤帚递给她,笑道:“我今天有点事要先走,要是领导查岗你帮我说一声。”

“没问题。”贾彩英答应着,转眼又好奇的问:“你干嘛去啊?”

王英叹息,“唉~还不是可可的事吗,这眼看着就要到九月了,孩子的通知书到现在还没寄来,我想一会儿带着孩子去教育局打听打听。”

“这可是大事。”贾彩英忙关心的说道:“你赶紧去吧,领导要是来查岗,我就说你刚出去,可能是上厕所了,反正他不能让女厕所去看。”

“谢谢贾姐,那我先走了。”王英感激的一笑,转身急匆匆的往回走,还没走到传达室呢就听见有人叫她。

白耀华知道王英这两天一直在等闺女的通知书,刚才邮递员来送报刊信件,有一封挂号信让他签字。

这封挂号信的右上角有录取通知书五个红字,右下角分为两行,上面一行注明录取学校是山东大学,下面一行字是山东省招生委员会办公室。

他一看,上面写着石可的名字,知道是录取通知书到了,想着王英这两天可急坏了,送走邮递员后,他就赶紧给王英送过去,刚走了两步,就见王英着急忙慌的往这边赶。

“王英――”白耀华扬着挂号信冲王英喊,“你家可可的挂号信――”

通知书到了?王英心急,跑了起来,“白师傅,是不是我闺女的通知书到了?”

“我看像。”白耀华笑眯眯的将信放到王英手里,“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谢天谢地,终于到了。”王英先看了封面,确定无误后心终于踏实了。

“谢谢白师傅。”王英说着正要将信封打开,转念一想,这是闺女十多年寒窗奋斗的成果,还是让她亲自来拆吧。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王英脸上掩不住的笑容让路过的人纷纷侧目,有和她关系好的就问了,“王英,啥事啊这么高兴?”

王英骄傲的举着通知书给人家看,“我闺女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山东大学寄来的!”

第四百三十五章:通知书 心头的一个大石头除去,王英的脚步都轻快了,连灼人的大太阳都不嫌热了,不多时,就赶回了家。

石可从来没觉得自己会考不上,毕竟成绩在那摆着,大不了服从调剂去别的学校,上别的专业,总会有学上的,但通知书老是不来,这就像一个谜语,老是猜不到谜底,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妈妈早上走的时候,说一会儿就回来带她去教育局去看看,石可打扫完卫生,就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等妈妈,听着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急忙站了起来,刚拉开院门,正好与王英迎了个对脸。

“妈,咱这就走吗?”

此刻王英荣光焕发,因为走的过急加大太阳照射,脸颊透着红晕,且上面全是汗水。

“不用去了!”王英举着通知书兴高采烈的道:“可可,你快看,通知书寄来了。”

“真的!”石可惊喜,眼睛亮晶晶的落在通知书上,惊喜之余还有些担心,之前没接到通知书的时候,想着那怕调剂到别的学校也行,这通知书来了,她还反而怕是别的学校寄来的。

“妈妈,是哪个学校寄来的?”

“就是你报的那个学校,山东大学。”王英把通知书交给石可,笑吟吟的站在闺女身边,眼睛盯着通知书一个劲的催促,“快拆开看看里面怎么说的。”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孙秀芳急忙从屋里走了出来,她边走边说:“我就说了,你们不用着急,这回可放心了吧。”

想想和念念也跑过来,一人扒着石可一个胳膊,踮着脚尖往上看,“大姐,我也要看,给我看看!”

“你们别急,姐信封还没拆开呢。”

石可说着,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边缘,从里面抽出一张书本大小的纸来,这张纸和一般的纸不一样,质感和厚度有点像过年时的贺年卡,只见上面写着:石可同学,经山东省招生委员会批准,你被录取到山东大学教育学专业学习,请于九月二十日凭本通知书到学校报到。

“妈,奶奶,我被录取了!”石可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要不是两个弟妹坠着,她恨不得跳起来。

“快拿给奶奶看看。”孙秀芳不识字,但不耽误她看个热闹,只见她捧着通知书一个劲的端详,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你们谁给奶奶念念,上面都写了什么。”

“奶奶,我给你念。”念念举着小手一个劲的蹦哒。

“好,那我大孙子给奶奶念念。”孙秀芳说着,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发现脚边不远处的小板凳,直接用脚一勾,勾到身边坐到上面,顺手将念念搂在怀里。

孙秀芳年轻的时候不丑,要不然石大勇兄弟六个的颜值也不可能在村里属于佼佼者,脸上唯一的缺点就是牙不是太好看,许是因为她上了年纪,越老牙越往外跑,尤其是两个大门牙,和兔子的大门牙有得一拼了,这时候光顾高兴,就显得一嘴牙格外显眼。

王英的担忧早就一扫而光,脸上全是自豪,“可可,我看上面说九月二十号那天报到,妈给你准备东西去。”说到这里,王英上下打量着闺女,说道:“要不然一会儿妈去街里一趟,扯点好布料,给你做身新衣裳。”

此时,孙秀芳正坐在中间,石可姐弟四个将老太太围的严严实实的。

“不用,妈,我有衣服穿。”石可抬头冲着妈妈粲然一笑。

王英沉吟一下,说道:“还是做吧,出了门可不像是在家里,穿的太寒酸了,别让你同学看不起。”

石可毫不在意的笑笑,“谁爱看就看呗,我是去学习的,又不是去比穿戴的。”

王英可不这样想,都说人是衣裳马是鞍,穿上新衣裳人就是精神。

孙秀芳翻来覆去端详着手里的通知书,虽说看不懂通知书上面写的什么,但背景还是能看懂的,她指着图案说道:“可可,这上面的大楼就是你们学校吧?”

石可凑近看了看,“应该是吧,我觉得不能印别的学校上去。”

孙秀芳举到阳光下仔细看了看,然后频频点头,对安安几个赞道:“你们看看,你大姐新学校多漂亮,你们也要好好学习,争取也去那里上学。”

“对呀。”王英瞅着眼前一圈的小脑袋,最后把目光落到安安身上,“你大姐可是给你们带了个好头,下一个就看安安你的了。”

安安:……

安安此时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压力山大,果真压力山大呀。

安安的成绩着总得来说还算可以,在班上也就排在中上游,她感觉要是让自己考个中专还可以,上大学?还考山大?嗯,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安安撇撇嘴没有吭声,王英又顾自说下去,“等安安考完就轮到想想你了,最后是念念,要是你们都能考上大学,你看咱队上还有谁能看不起咱!”

自石大勇走后,王英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而且队上确实有人欺她们孤儿寡母没人撑腰,言语间也有些轻待。

王英说这话也是有底气的,可可不必说了,她已经考上了,安安的成绩再努一把力,也不是没有考上的可能,想想的成绩和安安差不多,以后自己多督促,姐妹两个成绩一定还能再进一步,至于念念,她目前还不愁,小儿子今年小升初,王英都没想到他竟然考了全校第二名的好成绩。

还有不到一个月闺女就要去报到,学校离家那么远,这一走,还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回家一趟,一些穿的用的必须准备起来了。

王英思索着闺女需要的东西,想想家里还缺什么,准备上街里赶集的空全都置办齐了。

孙秀芳过足了眼瘾,才把通知书放回孙女手里,“可可,你自己收好了,上面可是说了报到的时候要带着这个去。”

王英忙伸手接过来,“娘,给我看看,我还没看呢。”

短短的几十个字,王英连看了好几遍,就是看不够,尤其是以学校为背景的图案,看着更是亲切,闺女以后要在这种环境下读书了,不孬,真不孬。

好事一定要分享啊,王英恨不得立刻让大家都知道,她拿着通知书说道:“可可,你崔娘还惦记着你的录取情况呢,这会子通知书下来了,我去跟你崔娘说一声。”说完,也不等石可回话,拿着通知书就出了家门。

有几个家属正坐在墙根下阴影里拉呱,王英刚才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大家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话呢,她一溜烟跑过去了,这会子见她慢悠悠的又走出来,纷纷与她打招呼。

“诶,王英,啥高兴事啊,看你乐的,刚才和你说话你都没听见。”

王英摇摇通知书,蹲到秦凤英身边,说道:“秦嫂,我家可可的录取通知书寄来了,山东大学寄来的。”

“哎呦,那我可得好好看看。”秦凤英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小心的捏着通知书,眯着老花眼,将通知书举得高高的。

“通知书到了呀,王英,这可是大喜事,这要是搁在古代,就叫金榜题名吧。”张荷花一手拿着鞋底,将半个身子探过来,一起去看通知书。

秦凤英是老花眼,张荷花可不是,秦凤英举那么高,张荷花反而看不清了,她伸手一把将通知书夺到自己手里说道:“秦嫂,你举那么高干啥,又不是看不见。”

王英一顿,心疼的盯着通知书,唯恐她把通知书抢坏了,通知书在自己手里那跟宝贝似的,连个灰点都舍不得沾,看这俩人的架势,一点没拿它当好东西待呀。

“看看,看看,也不知道王英怎么教育孩子的。”张荷花呼扇着通知书说道:“要论家庭条件,哪家的日子不比王英家强?可你再看看学习成绩,又有哪个能比得上人王英家孩子。”说到这里,张荷花还用胳膊碰了王英一下,“我说王英,在教育孩子方面你有什么窍门,都跟我们说说,回去我也按照你的法来教育我那几个。”

王英唯恐张荷花弄坏了石可的通知书,眼睛一直跟着通知书晃,闻言便道:“哪有什么窍门啊,孩子自己愿意学,你也知道,她的功课我又辅导不了,全凭她自己努力。”

曹秀丽在一旁笑道:“听听,都是养孩子,要是我的孩子能有石可那么省心,我就阿弥陀佛了。”

“谢谢她姨夸奖。”王英深以为然,眼看着通知书从这个手里传到那个手里,赶紧找了个借口将通知书又拿了回来,“哎呦,我有事得去崔嫂家一趟,回来再和你们说话啊。”

张兵在家闲不住,吃了饭就想往外溜,崔云香硬拘着他在家里写作业,惹得张兵老大不高兴,崔云香就坐在他身边监督他,嘴里还不停的絮叨,“我说你也是,天儿这么热,你往外跑什么,看看你的作业本,总共也没写几页,你就不能写完作业再玩?你也跟你可可姐学学,人家学习从来就不用家长在后面催,你倒好,跟着你腚后头操心都不行,你学习是给我学的?那是给你自己学的。”

第四百三十六章:买衣服 张兵嫌母亲絮叨的心烦,捂住耳朵超不耐烦,“妈,你别说了,你再说我更学不进去了。”

崔云香气道:“我说你都学不进去,我不说你更学不进去,你也争争气,也考个大学给妈长脸。”

张兵直接给泼了一瓢凉水,“妈,你可别指望我,就我这成绩,别说大学了,中专我也考不上。”

崔云香心塞塞:……

“你这混小子说的什么活!”崔云香气得怒目圆睁,照着儿子的脑袋就是一巴掌,“考不上,考不上,吃饭一个顶俩,你吃的营养都供哪去了?”

“能供哪?造粪去了呗。”张兵抱着脑袋嚷嚷道:“妈,我说你不知道脑袋不能随便打呀,把我打傻了你就更别指望我考大学了。”

崔云香是知道自己手劲的,说是打孩子一巴掌,其实也就和挠痒痒差不多,她照着儿子后背又连拍好几下,怒道:“还造粪去了,你是造粪机器呀。”

娘俩个正在吵吵,王英进院子听见了,笑着说:“嫂子,你们娘俩个吵啥嘞,这么热闹。”

听到王英的声音,张兵心头一喜:救兵来了,老妈指定顾不上教训我了。

“妈,王婶来了。”张兵推开椅子就往院子里跑,站在门口,一脸狡黠的笑,“婶,你是来找我吗的吧?”

张家的孩子,都长跟吃了化肥似的,说长长的可快了,张军当兵走的那年,张兵看着还是个小孩样,这说长大就长大,现在再看这孩子都得仰起头来了。

“对呀,你妈在家干嘛呢?”

崔云香跟在儿子身后出来,说道:“我还能干嘛呀,张兵天天气我,我正说他呢。”

张兵冲着王英吐吐舌头,转身就走,“王婶,那你跟我妈说话,我找念念玩去。”

“看看,看看。”崔云香指着儿子背影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一说让他学习就跟要他命似的,什么时候他也能让我省省心。”

王英笑着安慰,“嫂子,你也不用急,儿孙自有儿孙福。”

崔云香拿过两个马扎,姐妹两个坐在一起,她关心的问道:“英子,可可的通知书还没到吗?”

“嗐~你看我。”王英拍拍脑门,“嫂子,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个事的,到了,今天到的,这不,我手里这个就是。”

崔云香顿时乐了,这两天她还想这事呢,可可的通知书咋还没到。

“我瞅瞅,我瞅瞅。”崔云香忙将通知书拿到手里,前前后后看了,感叹道:“你看人家大学,连通知书都这么高级,那校园里还不知道得有多美呢。”

“读书学习的地方,由着他美能好看到哪去?”

“哪能这样想啊,要我说越是读书的地方环境越得美,学生们看书看累了,上外面转悠一圈,一看风景那么好,那就跟加油站似的,精神头不得立马变足喽。”

王英抿嘴直笑,“嫂子,一会儿我上街去一趟,你去不?”

“你要去买啥?”崔云香把目光从通知书上收回来,转头对王英说,“哦~我明白了,是不是去给可可买东西?”

王英点点头,“嗯,我想扯块料子,给可可做身新衣裳穿。”

“买啥料子啊,我看百货大楼里有卖成品衣服的,还不如直接给可可买现成的呢,咱自己做的衣服,款式可比不上那成品衣,既然花钱了,就买身好看的。”

成品衣服多少钱?布料多少钱?王英可会算这个帐,一身衣服的料子钱要是换成成品衣服的话估计只能够买一件。

崔云香看出来王英眉宇间的纠结,拍拍了她的手背,“你就别舍不得了,孩子去的可是山东的省会,大城市呢,你也不想让别人嫌弃咱孩子土吧,你要是舍不得,这个钱我出。”

“别别。”王英忙摆手,“我不是舍不得,我就是觉得我眼光不好。”

崔云香双手一拍,“有我呀,一会儿我去给你做参考,保证能买到漂亮又实惠的新衣服。”

说去就去!王英立马站起来,“我家走拿钱去。”

崔云香也跟着站起身,顺手将通知书递过去,“去吧,我先给自行车打打气,一会儿你带着我。”

“没问题。”王英接回通知书,急匆匆的回家了。

妈妈将自己的通知书拿出了门,石可唯恐给弄脏了,一直惦记着,妈妈一进门,她急忙问道:“妈,我通知书呢?”

“这呢。”王英将通知书往闺女手里一放,交待道:“通知书你自己收好了,可千万别弄丢了啊,不然就没法报到了。”

“嗯。”石可爱惜的用手拂拂上面的灰点,先将通知书放回信封,接着又收到书包里,这才拍拍书包踏实了。

崔云香也会骑自行车,但她不敢带人,所以让王英带着她,这会子,她把车子推出来,刚把两个轮子充满气,王英转回来了。

“行了,我都收拾好了。”崔云香将打气管收到门后边,拍拍手上的灰,笑着说:“你等我拿篮子,顺便买块肉回来。”

“那我也买点肉。”王英没有了心事,眉目都舒展了,这会子笑得尤其灿烂,“今天也算是喜事迎门,给孩子们做点好吃的。”

不逢年过年,王英很少去逛百货大楼,平时家里用的毛巾、肥皂单位里一个月发一回,毛巾用不了,肥皂不够用的,但单位门口就有供销社,里面的东西虽说不全,基本的生活用品不缺。买菜不是去菜地就是到菜市场,也不用到百货大楼去。

今天到百货大楼来,也不光要买衣服,王英细细算了,小到擦脸油,大到暖壶脸盆都得置办上。

百货大楼东西就是全,一楼还没转完,该置办的东西都置办的差不多了,服装区在二楼,王英端着盆,盆里放着暖壶和其他小东西,与崔云香俩人有说有笑的往二楼走。

王英还从来没买过成品衣服,拿起衣服先看价格,然后再去看款式,思量着要是扯块布,按这款式自己能不能做出来。

“英子,你看这件好看不?”崔云香手里举着一件米黄色的上衣问道。

“多少钱?”这是王英最关心的问题。

崔云香就知道王英舍不得花钱,“你先别问多少钱,就说好看不好看吧。”

王英端详片刻,“是挺好看的,到底多少钱啊?”

崔云香将标签翻了个身,低头看了看,“三十。”

“太贵了!”王英立即将这件衣服否定了,她现在一个月才领一百多块钱,一件衣服就去将近三分之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王英接过衣服重新挂了回去,还转头跟崔云香解释,“嫂子,这儿那么多衣服呢,咱再看看别的。”

崔云香一眼看出来王英的心思,笑着说道:“疼钱了吧?舍不得了吧?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没有。”王英撩撩刘海掩饰道:“那颜色不耐脏,穿不几回就得洗,可可学习多忙啊,有那洗衣服的空多读好几页书了。”

这话确实也有道理,崔云香陪着王英转了转,两个人挑挑拣拣半天也没选到合适的,好在营业员责任心也不强,没有嫌两人慢,就在两人进来的时候掀开眼皮看了一眼,转头又和同事们聊天去了,反正他们国营企业,卖多卖少每个月都是拿那些个钱,犯不着那么上心。

终于,王英相中一身衣服,对,就是一身,一身运动服,重要的是才二十块钱,比崔云香看的那一件上衣还便宜十块呢。

上衣是红色的,裤子是黑色的,在袖子和裤子是还贴了两道黄边用于装饰。

王英拿着衣服在身上比量着,“嫂子,你看这衣服怎么样?”

崔云香看了一眼,说道:“嗯,还行。”

运动服,这种衣服既不会多时尚,也不会土气,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穿。

既然崔嫂说还行,那就选这套了,重要的是王英自己也相中了。

“那我开票去了。”

“去吧,盆我拿着。”

王英笑容可掬的站在售货员面前,说道:“同志,我要这身衣服,麻烦你开票。”

售货员翻翻上面的货号,边填单子边问了句,“你穿的?”

“给我闺女买的,她考上大学了,给她买身衣裳好去上学。”王英状似随口一说,但语气中的炫耀掩饰不住。

这的确值得骄傲,售货员特意抬头看了王英一眼,态度也热情了许多,“你闺女多重?”

王英想了想,“不到一百斤。”

“那这个号她穿太大了,我给你换个L号的。”

崔云香端着盆站在王英身后,好像刚发现似的,说道:“你看咱俩,给可可买衣服应该带她来呀,大小还能试。”

“对呀,我怎么也没想到。”往年给孩子们做衣服,都是现量现做,根本没考虑到成衣也分大小。

售货员开好票,王英付了钱,这才骑着车子去了菜市场,等两人满载而归回到家,下班的钟声也敲响了。

熟悉的钟声登时提醒了王英,自己光顾高兴了,竟然把上班的事给忘的一干二净。

第四百三十七章:改善生活 王英哼着小曲,左手抱着衣服,右手拎着一块肉,进家门就喊石可,“可可快来,妈给你买新衣服了――”

石可知道家里的条件不好,所以妈妈说要给她做新衣服她当时就拒绝了,没想到,妈妈出去一上午真的把衣服给买回来了,说实话,石可心中很高兴,但她又心疼家里花钱。

石可很纠结,却又掩饰不住嘴角的欢乐,“妈,我都说了不用,怎么还买了?”

王英将衣服递给闺女,顺手将肉放到旁边的菜盆里,笑眯眯的说道:“快穿上试试好看不好看,我跟你说,这可是我和你崔娘一起给你挑的呢。”

“嗯,谢谢妈。”石可笑得很灿烂,蹦蹦跳跳的进屋去了。

念念的关注点可没在衣服上,他发现妈妈买了那么大一块肉,这说明今天有肉吃了。

往常王英买肉最多只买一斤,炒熟了放在盘子里要吃好几天,炒菜的时候往里拨拉一点借个肉味,一个菜里面最多也就三五块肉,因为少所以珍贵,在念念的心里,肉是最好吃的东西,每次吃饭,先到盘子里去找肉,肉到嘴里,香的半天都舍不得咽下去。

今天王英高兴,比过年都高兴,所以狠狠心割了一大块肉,足有三、四斤,全是五花三层的精五花,她想一半用来做红烧肉,另一半剁了,包肉馅饺子吃。

念念守在盆边,馋的直咽口水,“妈妈,今天就吃肉是吧?”

王英捏捏儿子的小鼻子,慈爱的笑道:“吃肉,妈给你们做红烧肉吃。”

红烧肉啊,这可是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好东西,念念口水分泌的更旺盛了,“妈妈,我最爱吃红烧肉了,还爱吃米饭。”

“那就蒸米饭,用红烧肉汁拌着吃。”

得到妈妈的许诺,念念也不嫌外面热了,就跟在妈妈身边打转。

王英先把米饭蒸到锅里,就开始洗肉切肉,当肉香味弥漫了整个小院的时候,念念的两只大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现在是暑假期间,家里的三顿饭吃的都晚,孙秀芳在外面和左邻右舍炫耀完,估摸着该到了做饭的时间,心满意足的拎着小马扎回来了,回家一看,王英正在忙活,院子里都是肉香味,念念就坐在不远处盯着锅看。

孙子这垂涎欲滴的馋猫样顿时惹笑了孙秀芳,她对王英说道:“看把念念馋的,这孩子就长个吃心眼子。”

王英心疼的看了儿子一眼,“孩子这是缺嘴,要是咱家也能让孩子想吃啥就吃啥,你看他还稀罕这口肉不。”

这确实是家里的实情,这些年虽说王英的工资一直在涨,但物价也没闲着,早些年,五分钱能买一个鸡蛋,现在买鸡蛋得三个五分钱,别说鸡鱼肉蛋了,连青菜都不便宜,所以王英她们家从来都不敢买时鲜菜,都是捡菜大面积下来了,价格特别便宜的时候买,比如说菠菜,平时菠菜贵的时候王英一般就买一小把,等到菠菜起苔了,而且还不是刚刚起苔的时候,那菠菜长的老高,长的足有半米多高,而且那个苔也很粗壮,都有小竹子那么粗了,这个时候的菠菜特别便宜,便宜到两毛钱就能买一大捆,这时候家里就放开肚皮吃菠菜,调着吃,炖着吃,上顿吃下顿吃,一直吃到够。再比如说香椿芽,别人家都是买香椿刚发出来的嫩尖尖买,王英买的时候香椿那就已经不叫香椿芽了,一棵棵的有一尺长,腌到坛子里,吃的时候拿出来几枝子,人手一枝,吃树叶啃树皮,笑称吃香椿树。

石可还是第一次穿买回来的成品衣服,她照着镜子前前后后的看,衣服很合身,显得人特别精神,石可非常喜欢,喜滋滋的问两个妹妹:“安安,想想,大姐穿这衣服好看不?”

“好看。”安安脸上的羡慕显而易见,她伸手在衣服上摸摸,“大姐,等你穿小了,给我行不?”

“行啊,不光这个行,等姐挣钱了,姐给你们仨一人买一身。”

“真的!”安安惊喜,“大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你别忘了。”

“当然是真的。”石可大方的一挥手,“等姐挣钱了,你们想要什么直接跟姐说,姐给你们买。”

石可确实是这样想的,等自己挣钱了,家里人想要什么她就买什么。

想想的眼睛顿时冒出了小星星,“大姐,我要吃鸡蛋糕。”

何雪就经常吃鸡蛋糕,还经常在她们面前吃,那股甜香味总是往她鼻子里钻,想想想吃鸡蛋糕很久了。

“买,买上一大包让你吃个够。”

“嗯。”想想高兴的笑眯了眼睛,好似眼前已经摆了一大包鸡蛋糕,马上就要吃到嘴里一样。

石可站在妈妈和奶奶面前,伸展的胳膊转了一圈,“奶奶,妈,好看吧?”

“呦,真好看。”孙秀芳由衷的夸赞着,转脸问王英,“英子,你不是说扯布料给可可做衣裳来着,怎么买了现成的了?”

看着闺女,王英眼里全是骄傲和柔情,她的孩子长的都好,穿上新衣服更是漂亮。

“娘,可可这么大了,还没穿过买的新衣裳嘞,这衣裳也不贵,一身也就二十来块钱,我就买了。”

“还不贵呀!”

孙秀芳和石可祖孙两个异口同声的说。

二十块钱呢,那可是一家人小半个月的生活费,孙秀芳可是真舍不得,但买都买回来了,孩子又那么喜欢,她瞄了衣裳好几眼,最终还是把“能不能退”这几个子咽了回去。

石可一听这身衣服竟然要花掉二十多块钱,她心里也舍不得,但同样退回去也舍不得。

“妈。”石可犹豫片刻,还是把衣服脱了下来,依依不舍的说道:“妈……,我不要了,你把衣服退回去吧,我穿以前的衣服就行。”

王英笑笑,“傻孩子,妈买都买了,退啥嘞,留着吧,等你上学的时候穿。”

石可眉头轻蹙,“妈,可是这件衣服要二十块钱呢,要是买肉,咱家一个月都吃不了。”

孩子懂事,王英很欣慰,但她也很心酸,这一刻,她想去抱抱闺女,告诉她,新衣服尽管安心穿,家里虽穷,给她买件新衣服的钱还是有的。

王英上前两步,伸手双手的同时发现自己手上全是油,只好用手肘揽揽闺女的双肩,脸颊在石可脸颊上贴了一下。

“你是大闺女了,总得有件像样的衣裳,家里你别担心,妈心里有数。”

锅里咕嘟咕嘟的炖着肉,香味更加浓郁了,想想吸着鼻子,嘴巴里全是口水,“妈,今天吃肉啊。”

“对呀,今天改善生活,吃米饭和红烧肉炖土豆。”

想想眼前顿时一亮,沙沙糯糯的土豆和入口即化的红烧肉拌到米饭里,吃一口,香的舌头都恨不能一起吞下去。

安安在旁边听了,也不自觉的咽了好几口口水。

家里人口多,家里做饭一般都是做一个菜,不管做什么,一个菜就满满一大锅,夏天的时候,要是买到了厚皮西瓜,,瓤吃了,西瓜皮也舍不得扔,将绿皮打去,也是炖上满满的一大锅,就这,全家人照样吃的喷香,而且还剩不下。

红烧肉炖土豆照样也是炖了一锅,这一锅可比平时的菜量要多多了,王英知道孩子们喜欢吃这道菜,专门多削了好几个大土豆放进去,就这,一顿饭连米带菜还是一点没剩,连菜汁都没剩一点。

孩子们都吃撑了,尤其是念念,小肚皮眼见的鼓了起来,念念拍着小肚肚,将碗舔的干干净净的,还嘟着油乎乎的小嘴头子意犹未尽的说:“真香啊,妈,要是咱家天天都能吃红烧肉就好了。”

王英用手擦去儿子脸上粘着的米粒,“还天天吃,你不腻啊。”

念念连连摇头,“不腻不腻,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会腻?”

知道孙子喜欢吃肉,孙秀芳在一旁说道:“盆里还剩一块肉呢,不然下午再给你做了吃。”

“好啊好啊。”念念顿时高兴的叫道:“妈,下午还吃红烧肉。”

王英怜爱的看看小儿子,说道:“那块肉妈本来是想包饺子用的,你要还吃红烧肉,那就不能吃饺子了。”

念念的小脸蛋上顿时写满了纠结,他想吃红烧肉,但也喜欢吃肉馅的饺子,尤其是芹菜肉的,煮出来的饺子是一个小肉蛋,一口咬下去,先喝尽里面鲜香的汁水,再沾点醋,别提多好吃了。

念念心里有两个小人儿在商量,一个说:趁着家里有肉,晚上还是吃红烧肉吧,要不然,下回再想吃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呢。一个说:反正中午已经吃过红烧肉了,不如晚上吃饺子吧,跟妈妈说,就吃芹菜肉的,这样一天就能吃到两样好吃的了。

念念心里两个小人商量半天,最后还是忍痛选择了后者,一天能吃两样好吃的多幸福啊。

“妈,晚上还是吃饺子吧,不过我要吃芹菜肉的。”

“行,那咱就包饺子,芹菜肉馅的。”

第四百三十八章:打游戏 念念吃饱了饭,没了心思,转身就想去玩,雷鸣他爸给他买了一个游戏机,可好玩了,上午他都跟雷鸣说好了,下午让他玩一会儿,他可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呢。

雷鸣家是他们大院里比较有钱的家庭,夫妻俩是双职工,就两个孩子,大的是闺女,对这个小儿子那可是娇惯的很,孩子有什么要求,他们都能满足,就是孩子没有要求,两人看见什么稀罕玩意,也会主动买回来博儿子欢心。

这台游戏机就是雷利军主动给儿子买的,卖东西的说是能开发小孩的智力,自己的孩子学习不行,玩这个能开发开发也不错。

实际上,这就是一个玩意,说是能开发智力就是一种宣传手段,要不然谁会去买。

自从有了这个游戏机,雷鸣迅速成为了大院里男孩子们的羡慕的对象,只要他搬个板凳坐在胡同口玩,身边总是围了一圈小朋友,为了能玩一会儿游戏机来讨好他,甚至有人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零食分给他吃。

雷鸣倒不是稀罕那点零食,他满足的是那种虚荣心,平时爸爸妈妈老拿石鹏飞来教育自己,说人家家庭条件那么差,人家学习成绩还那么好,看你,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为什么成绩老也上不去。

这个时候,雷鸣就颇为得意,学习成绩好又怎么着,不照样为了能玩一会儿游戏机来巴结我!

“妈,我出去玩了。”念念用手背擦了两下嘴头上的油,转身就要跑,王英急忙叫住了他。

“念念,刚吃饱别跑,小心一会儿肚子疼。”

“我知道了。”念念小手一摆,耐着性子走出王英视线之外,还是撒开腿跑了。

雷鸣身边已经围了一圈小朋友,他们玩的游戏叫打坦克,一圈看二行的比他这个正在操作机器的还激动,在旁边一个劲的指挥他怎么打,每失误一次都能传出来一大片懊恼声,恨不能自己亲自操作。

念念跑过来要一看,没自己位置了,他转圈找了找,也不知道他怎么钻的,找了个缝隙,顾涌顾涌挤到了最里头。

“雷鸣我来了。”念念讨好的对雷鸣笑笑。

听到念念的声音,战斗正酣的雷鸣百忙之中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又急忙垂下头。

雷鸣当然知道念念喊他是什么意思,上午自己承诺他了,下午让他玩一会儿游戏机,念念这是提醒自己呢。

雷鸣这会儿打的正上瘾,还舍不得将机子交到别人手里。

念念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他担心雷鸣变了卦,但又不敢催他,心里就有些急。

雷鸣又玩了一会儿,终于在再一次闯关失败的时候抬起了头,抬头之际,正好撞上念念渴望的小眼神,他得意的把游戏机递给念念,说道:“你玩吧。”

念念大喜,刚把游戏机接到手里,有人不愿意了。

“雷鸣,我可是先来的,不是应该让我先玩吗?”

念念遁声一看,正是住在后排的秦二胖,他小心的看看雷鸣,唯恐他改主意。

“我上午就跟念念说好的,等他玩完就给你。”雷鸣骄傲的对秦二胖解释。

为什么要给念念玩,还是得益于念念的学习成绩好,好像学习差的孩子都对学习好的孩子有一种崇拜感。

念念放心了,点了开始键,整个人瞬间沉浸到了游戏之中,刚开始因为刚接触到键盘有些手生,渐渐的手指越来越灵活,在耳边不间断的惊叫声中过了一关又一关。

“到我了,到我了。”秦二胖终于等不及了,在念念结束又一轮的战斗后,一把将游戏机抢到自己手里。

念念可不敢跟秦二胖抢东西,他怕把游戏机抢坏了自己赔不起,只好眼巴巴的瞅着秦二胖。

秦二胖好不容易抢到游戏机,才不会轻易还回去,他也不坐板凳,直接靠着墙荫,往地上一坐。

围观的人迅速跟着游戏机转移的阵地,转眼间念念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游戏机这个东西真好玩,念念意犹未尽的回想着刚才自己闯关时的各种操作,想着下回再玩的时候要怎么做才能尽快的闯关升级。

念念上瘾了,在他的心里,枯燥的学习已经抵不上游戏机的丰富多彩,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念念只要有空就去找雷鸣玩。

石可要去上大学了,这也是老石家的一大喜事,崔云香就筹谋着该给她买件什么礼物,说来也巧,张强下午正好回家了。

崔云香给张强打了一盆水,就倚在门框上和他商量,“老张,可可通知书到了,咱得给贺贺,你说咱给孩子买点什么东西好?”

张强哗啦啦的洗着头脸,等将脸洗干净了才将头抬起来,他接过崔云香递过来的毛巾,说道:“要我说,买啥东西嘞,给钱最实惠。”

崔云香想了想,“这到也不错,你说给多少钱合适?”

张强有驻勤补贴,每月工资比王英多不少,全拿到手有将近二百块钱了。

男人挣的多,崔云香花起钱来也大方,她有心给王英送一百块钱去,这么多钱,想当于王英一个月的工资了,但以王英的性子估计她不会要,即使勉强要了,她也会在未来的日子里想办法还回来,平白的给人家增添麻烦也不是崔云香的初衷,崔云香在心里盘算了一个数字,“你说,咱们家送五十块钱行不?”

张强将毛巾往铁丝绳上一挂,端起凉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嘟的喝下去,一抹嘴说道:“送五十干嘛,要送你就凑个整,直接给一百多好。”

“我倒是想送一百来,你想了没有,咱大院现在的来往最多十块钱,咱两家就是关系再好,一下子给这么重的来往,按英子要强的个性,钱咱送过去了,她一看是一百能收不?”

张强毫不在意,“有啥不能收的,又不是给她的,是给孩子的。”

“你呀,想的就是少,你给可可这么多钱,英子肯定会乱想,那她更不会收了。”

张强哂笑,“你们老娘们就是想的多。”说完一挥手,“行了,这事你拿主意就行,赶紧的,家里还有吃的没有,先拿出来我垫垫,为了赶时间,我可是连中午饭都没吃呢,这会子早饿透气了。”

崔云香顿时心疼了,急慌慌的去捅炉子,“你说说你,家里又没有什么事,你着什么急?连饭都能耽误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你可是咱家的顶梁柱,保护好你自己的身体就是保护好咱全家了。”

张军着急吃饭,不在意的说道:“不用热,天儿这么热,我吃凉的就行。”

崔云香白了张强一眼,“凉的也没了,我先给你下碗面,你垫吧垫吧。”

果真与崔云香猜想的一样,当崔云香拿着五十块钱去找王英时,真把王英吓着了,两人跟打架似的,你推我挡的争执了半天。

“嫂子,可不兴这样,平时你和张大哥已经够照顾我们家了,哪能再要你们那么多钱!”

崔云香继续把钱往王英衣兜里揣,“我说英子,这钱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孩子上学用的。”

王英汗都出来了,一把攥住崔云香的手,急道:“嫂子,可可上学钱我有,哪能再让你破费。”

“这哪里算得上破费,是我和你张大哥的一点心意。”

王英抓着崔云香的手不放松,钱在崔云香手心里已经搓揉的净是褶皱,“那也不行,咱院里平时喝个喜酒,也就随个十块钱,你要真想给 ,就给十块好了。”

“不行,十块太少了,咱俩家什么关系,哪能跟别人比,我说英子,嫂子给的你安心收下就是。”

“嫂子,真不行。”

两人推来搡去争执了半天,孙秀芳抿嘴直笑,石可姐妹觉得好玩,站在旁边看热闹。

崔云香争不过王英,转头看见旁边的石可,顿时眼睛一亮,挣脱王英直奔石可去了。

“可可,来,崔娘的一点心意,你拿着。”

石可没想到崔云香冲她来,当时吓得尖叫一声,扭头就跑,“呀!我不要――”

石可跑了,安安和想想互看一眼,也追着姐姐跑出去了。

崔云香满头黑线,这知道的是给人家送礼,不知道个看这架势还以为自己往人家孩子怀里扔了个炸弹。

王英笑着握住了崔云香的手,从里面抽出了十块钱,剩下的又装回崔云香兜里,“嫂子,心意我收下了,十块钱就行。”

崔云香也无奈,真是送礼都送不出去。

其实说起来,连这十块钱王英都不想收的,当时张军去当兵,她也就请人家吃了顿饭,也没想着送礼,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当时自己怎么就没想着这个事呢,好在明年张兵也高考,这个人情能还回去。

崔云香也不跟王英客气了,三个大人坐在一起聊天。

“英子。”崔云香说道:“济南离军子部队也就两个小时的流程,我给军子去信了,告诉他可可二十号报到,让他趁着休息的空去看看可可。”

王英从针线筐里拿出纳了一半鞋底子,针锥在头皮上擦了一下,使劲在鞋底上扎了一个眼,“那感情好,不过不会给军子填麻烦吧?”

崔云香一摆手,“填什么麻烦,我看军子巴不得往济南跑呢。”

第四百三十九章:启程 九月一号,学校开学了,念念和雷鸣在同一个学校,同级不同班,不过念念是凭自己的本事考进去了,雷鸣则是他爸爸托人走后面送进去的。

学校已经正式开课,念念的心却没有完全收回来,还沉浸在玩游戏机的快乐之中。

石可距离开学还有二十天,这段时间她没有学习任务,就在家里指导弟弟妹妹的学习,她总觉得两个妹妹还好一些,念念怎么老是注意力不够集中,写作业的时候那脑子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石可连瞥弟弟好几眼,实在忍不住了,她敲敲弟弟的桌角,“念念,想什么呢你?好好写作业!”

念念还在总结经验,自己今天打游戏的时候失误了,明天再打游戏的时候要换一个战术。

“啊?”念念根本没听见姐姐说什么,他抬起头,疑惑的望着石可。

“你啊什么啊。”石可瞪着弟弟道,“我问你不好好写作业想什么呢?”

念念心虚的缩缩脑袋,“哦。”

弟弟这副样子,让石可气不打一处来,写作业这会走神也就罢了,要是上课也走神可怎么得了,要知道,学习就是逆水行舟,缓一时,就会退一大步,一步慢步步慢,渐渐的就跟不上了。

“我跟你讲,上课一定要专心听讲,你知道不?”

念念自以为没有耽误学习,老师讲的东西他也都会,大姐的话到他耳边边就成了耳旁风。

“我知道了。”念念暗皱眉头,嫌姐姐啰嗦。

念念低着头,石可看不见弟弟的表情,但听语气就知道他不服气,心里不禁有些生气。

“光嘴上说知道可不行,要落实到行动上明白不?”

“知道了,知道了。”念念不耐烦了,“你还让我写作业不了?”

石可也知道弟弟在写作业的时候训他不合适,忙走到一边,“行行行,你写,你写,我不说你。”

王英在一旁做针线,抬头瞥了姐弟俩一眼,说道:“念念,你大姐也是为你好,听她的准没错。”

念念嘟嘟嘴,“我知道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就该动身了,石可打算好了,买的十八号下午的票,路上走一天半,二十号早上就能到济南,时间上刚刚好,一点都不耽误。

孩子自从回来后还没离开过自己的身边,这一下子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还不知道多长时间能回来一次,王英心里舍不得,看着石可,就像看着一只小鸟,养大了,扎翅膀了,要飞了呢。

东西多,王英给石可整理了两个大包,没办法,这还是精简又精简了的,不然更多。

光被褥就是一个大包袱,还有脸盘、暖壶、换洗衣服什么的,这要在那读四年书呢,东西带少了怎么成。

孩子一个人要坐那么长时间的火车,而且路上还得倒车,长路漫漫,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尤其是坐夜车,当人沉沉睡去的时候,小偷就开始四处游荡,王英实在不放心,这些年,她也回过老家好几次,还真亲眼见过小偷摸人间衣兜,当时把她吓得,一声不敢坑,倒不是她没有见义勇为的心,只是她没那个胆量,家里现在老的老,小的小,全凭她来养活,万一她惹毛了小偷,再被他捅上一刀,自己那一大家子可怎么办?

现在她叮嘱了又叮嘱,不要吃陌生人的递过来的东西了,离开自己视线的水不要喝了,唯恐小偷盯上石可,她还专门在石可内衣上缝了一个口袋,将学费、生活费都装到里面后,又用针将兜口缝死了。

“可可,大钱妈给你缝到褂子里了,路上花的在书包里,你坐车警醒点,晚上也别睡那么实,这火车上小偷可不少,别叫人摸去了。”

可可点点头,拍拍钱的位置,“妈,你放心吧,丢不了。”

这怎么能放心,王英皱着眉头,“要不然妈请假去送你吧?”

之前王英就打算送可可去上学来着,但她又不放心家里,一来担心婆婆一个人照顾不了三个孩子,二就是自己一旦请假了,这个月的全勤就没有了,本身家里就过得紧张,再少了这部分钱,王英也舍不得。

石可一手抓一个包袱,试试重量,一拎还行,不是多沉,笑着安慰道:“妈,我都多大了,又不是小孩,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王英慈爱的顺顺闺女的头发,“你不管多大在妈这也是孩子,再说你才十八岁,能有多大。”

石可孺慕的看着母亲,说道:“妈,在法律上讲,十八岁就成年了,我是大人了。”

“唉~”王英叹息道:“你说妈怎么没觉着,你什么时候就长大了呢?”

下午五点的车,吃完中午饭王英就开始收拾石可路上的吃食,鸡蛋是要煮的,王英有腌的咸鸡蛋,就捞出十个来,淡的咸的煮了二十个,又烙了几张饼让石可带着,王英唯恐这些东西还不够闺女支撑到学校,又到供销社里买了几个面包,西红柿黄瓜洗了好些个,带着路上当水果吃,点点总觉得缺少点什么,后来一想忘了装水了。

路上走这么长时间不喝水怎么行?王英拍拍胸脯庆幸自己幸亏发现了,她着急忙慌的又去把水壶找出来,灌上水就开始刷。

这壶好久没用了,家里人不出远门,也用不到它,拧开壶盖里面一股霉味。

“妈,我刷吧。”妈妈为她忙的团团转,石可忙接过水壶来。

王英一样一样的点着东西,“可可,你想想还缺什么不?”

“妈,不缺了。”

崔云香知道石可今天走,上午她就骑车到城里给石可买了一块电子表,也不贵,只要五块钱,孩子出门还是有块手表方便,她还买了一兜苹果和梨回来,梨是他们这里的特产,叫葫芦梨,这种梨有一个特点,没有熟透的时候不是太脆,放几天就软了,咬一口全是汁水,又甜又解渴。

崔云香拎着水果到王英家,见她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这忙一头那忙一头的,忙笑道:“英子,咋,东西还没收拾好吗?”

“嫂子。”王英脸上带着担忧,说道:“你快帮我看看,没有漏的东西吧?”

“我看看。”崔云香蹲到包袱前,一样一样的码着,“这是铺盖,盆两个、暖壶、牙刷牙膏,洗头膏……”

崔云香将所有东西点了个遍,抬头看看王英,“我觉得不缺了。”

王英舒了一口气,她也觉得可能不缺了,就是不相信自己,现在有崔云香帮她掌眼,她才放下心来。

崔云香站起身,从兜里掏出手表,拉过石可的手就要给她戴上,“可可,崔娘也不知道给你带什么,想着你出门要赶车,还是有块表方便。”

石可忙把手往回挣,“崔娘,你咋又给我买东西了,我不能要,妈,你看崔娘。”

崔云香不由分说,直接将手表带子给她系好,“崔娘给的东西有啥不能要的,又不贵,你看看多好看。”

王英见崔云香给可可买了一块表,她急忙走过来,这个东西太贵重,她可不能收,“哎呀,嫂子,你咋又给可可买东西了,这可不能要。”

崔云香托着可可的小手来回端详,“英子,你看多好看,这玩意又不贵,电子表,也就显示个时间,才五块钱,收着吧。”

一听五块钱,王英也没再推迟,五块钱的人情也好还,笑着对石可说道:“快谢谢你崔娘。”

“谢什么谢,咱还是外人吗。”崔云香说着,又把水果往前推了推,“这是点水果,可可你带着路上吃。”

所有吃的东西王英都给石可装到书包里,满满的一书包,特别压手,崔娘又拎来这么一包东西,石可就有些傻眼,她看看自己的书包,又看看那一大提溜水果,直接说道:“崔娘,我带不了,太沉了。”

“你这孩子,这才多点东西,咋就带不了呢?”崔云香说着,抓起水果就开始书包里塞,塞了没几个,装不进去了,她看看自己拎来的包,袋子一系,把口扎上了,“我就不给你装了,你直接拎着就行。”

“崔娘。”石可走到旁边的两个包袱前,一左一右的拎起来,“崔娘你看我哪还有手拎东西啊。”

王英正发愁石可拿不了这些东西,崔云香又送这么一包来,闺女更是拿不动了,她忙上前一步说道:“嫂子,可可真拿不了,你还是带回去给二兵吃吧。”

崔云香摸着下巴,东西她都带来了,总不能真拎回去吧。

“不用,这是给可可带的,二兵想吃我回头再给他买。”

石可摊摊手,“崔娘,可是我真带不了啊。”

崔云香瞅着满登登的书包说道:“英子,你都给可可带的什么呀,怎么装那么满?”

“没啥,就是吃的,还装了几个黄瓜和西红柿。”

崔云香瞬间有了理由,“你看看你,孩子出远门,你给她装那么多黄瓜干什么,拿出来拿出来,把水果换进去。”话一说完,她主动上手,将书包里的黄瓜西红柿给拿了出来。

第四百四十章:大西瓜 “崔娘,我喜欢吃黄瓜西红柿。”

“喜欢也不能全装它呀。”崔云香说着,手脚麻利的将苹果梨又塞进去大半,又一想可可说她喜欢吃西红柿,就把这两样装回去几个,剩下的真装不下了,她直接抓出来放到几个孩子手里,说道:“安安,带着弟弟妹妹去洗洗吃。”

从崔云香拎着水果进来,念念和想想就馋的流口水,这时候得了水果,忙高兴的道谢,“谢谢崔娘。”

时间走向四点,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发车了,王英急急忙忙的开始往外拎行李,本来她就想去崔云香家借自行车,这会子崔云香过来了,她直接说道:“嫂子,得借你家自行车用用,不然拎这么多东西去火车站也太累了。”

“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推去。”

崔云香说着拔腿就走,不多时就将自行车推了过来。

“谢谢嫂子了。”王英将行李都放到自行车上。

石可这一走,估计到放寒假才能回家,那得三、四个月见不到孙女,一直走到胡同口,孙秀芳拉着石可的手还舍不得松开。

左邻右舍都坐在胡同里乘凉,看到这情形就知道石可这是要去报到了,纷纷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可可这是上学去呀?”

石可甜甜的笑着,“是的婶,5点的火车。”

张荷花摇着蒲扇站起来,“马上就十一了,到时候你还回家吗?”

石可想了想,“不知道呢,不过就是放假了我可能也不回来,时间太近了,路费也不少呢。”

曹秀丽啧啧称赞,“看看人家王英养的孩子,打小就知道过日子,俺家那孩子,手里就不能有了钱,有一个她还想花俩,回家我得说说她去。”

这是不经意间拉了一个仇恨吗,曹婶回家要是拿自己教训小梅,小梅不得记恨自己啊,石可忙解释道:“婶,小梅花钱那是花在了刀刃上,不该花的她绝对不花,我记得有一次她买冰棍,说是给您买的呢,她还说来着,说天儿太热了,您做饭热得满头汗,要给您解解暑。”

“是吗?”曹秀丽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这么一回,小梅买了根冰棍,回家非让她咬一口。

曹秀丽立即眉开眼笑,“我说呢,那天这孩子拿着冰棍非要喂我吃。”

“哎呦,你家小梅真是孝顺。”秦凤英在旁边接过话,“我平时看着这孩子就乖巧。”

“那是那是。”曹秀丽一个劲的点头,自豪的说道:“这孩子随我,我就孝顺,你说爹娘养子女一场,再不孝顺那不是丧良心吗。”

秦凤英咬断手里的线头,接过话来,“我跟你说啊,这天底下不孝顺的子女多了,就我们村,一个老太太生养了九个子女,到老到老连一个奉养她的都没有,不是你推我就是我推你,最后老太太连饿带病死在屋里头好几天都没有人知道。”

众人顿时义愤填膺:“这样的孩子得天打五雷轰……”

话题直接歪楼了,从送行转到了子女孝道身上,再过一会儿不定又聊到哪里,这聊大天就是这样子的,天南海北的想到哪说到哪。

石可见怪不怪,冲着婶婶大娘们招招手,“婶,大娘,你们说话,我先走了。”

众长辈都放下手中的活,抬头对石可说道:“走吧,别误了你的点,路上注意安全。”

离别,总是让人很伤感,奶奶温暖的手越攥越紧,石可低头,一双青筋凸起满是皱纹的双手将石可的右手紧紧包住,再抬头,那同样刻满皱纹的脸上有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奶奶哭了,石可鼻子一酸,眼泪随之落下来,她哽着嗓子说道:“奶奶,我走了,你别送了。”

“嗯。”孙秀芳看着石可,依依不舍的用拇指替孙女抹去脸上的泪珠,“到地方了想着给家里写信,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别舍不得吃。”

石可吸吸鼻子,“奶奶我知道。”

石可不想哭,胡同里都是人,当着外人落泪她觉得不好意思,奈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崔云香在旁边看了,鼻子也酸酸的,忙扶住孙秀芳的肩膀,“婶,你们快别哭了,时间可不早了,要是误了火车可不好了。”

孙秀芳撩起衣襟擦擦眼角,“不哭了,可可也别哭了,快走吧,别忘了给家里写信。”

“嗯。”

王英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石可边走边回头,见奶奶还站在胡同口没动,忙招手,“奶奶,你回吧。”

“这就回。”

孙秀芳一直等到看不见孙女了,回家抱着针线筐,拎着马扎加入到乘凉聊天的行列里去了。

火车站离家里不算远,一家人浩浩荡荡的走了二十来分钟就到了,路两边都是拆迁后待开发的空地,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房子拆了却一直没有动工,地里长满了荒草。

安安带着弟弟妹妹早就跑到前面去了,三姐弟跑到草地里,惊起一片蚂蚱,可把姐弟三激动坏了,顾不上别的了,开始闷头抓蚂蚱,一会儿就抓了一串蚂蚱出来,念念还发现了一个小皮球大小的西瓜,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兴奋的大喊,“二姐,三姐,快来看,这有一个大西瓜。”

大西瓜呀,那可是好东西,安安和想想急忙往念念那里跑,跑到一看,还真有一棵西瓜藤,藤上就结了一个西瓜,许是营养充足,即使地面旱的邦邦硬,西瓜还是长的不算小。

三个人中,安安最大,念念直觉二姐比他们有经验,问道:“二姐,你说这个西瓜熟了没有?”

安安学着大人敲了敲西瓜,仔细听听西瓜发出的嘣嘣声,然后说:“不知道。”

看二姐那经验十足的样子,念念还以为她听出来了什么呢,结果她来句不知道。

念念学着安安的样子也敲了几下,问想想,“三姐,你说熟不熟?”

想想眨巴眨巴眼,“我也不知道。”

念念看看两个姐姐,站了起来,“你俩看着西瓜,我去叫咱妈。”说完转身就往外跑。

王英推着车子正东张西望,心说这仨孩子,一转眼的功夫跑哪儿去了?

“妈,我发现一个大西瓜。”念念跑到王英面前,伸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大大的圆。

“这么大的西瓜?”王英不相信,看儿子划的那个圈,西瓜至少有十几斤重。

“真的,不骗你。”念念急得抓住的王英的衣襟,“我让二姐和三姐看着了,我们不知道熟不熟不敢摘。”

王英往草地里张望,“是人家种的吧,我跟你说,别人家的东西你可不能乱动。”

“不是种的,就一棵西瓜,谁家种就种一个西瓜呀,肯定是自己长的。”

王英疑惑,“自己长的能长那么大?”

“真的,妈你快去看看吧。”

王英看看表,时间还充裕,她把车子停稳,对可可说了句,“可可,你看着车子,妈过去看一眼,要真有大西瓜,一会儿再给你带半个。”

这个时候,西瓜一般都下去了,即使有卖的,也很贵,王英可舍不得买,要是按照儿子比划的大小,这个西瓜不得值个好几块呀。

趟着及膝的荒草地,也没走多远,在一片半人多高的草丛里发现了那个大西瓜,王英顿时笑了,哪有儿子比划的那么大,充其量也跟买的大圆茄子大小,要是论斤称,估计也就三斤多。

“哈哈,念念,这是腚栽瓜,你要吃吗?”

啥瓜?安安姐弟三人不解,齐齐看像母亲,“妈,啥是腚栽瓜?”

王英蹲下身子,在西瓜是拍了两下,“腚栽瓜就是人把西瓜吃下去,瓜子没嚼烂,到这里拉了出来,瓜子发芽长出来的瓜。”

“咦~”安安恶心的一咧嘴。

念念虽然觉得腚栽瓜听着确实挺倒胃口,但瞅着大西瓜也很喜人,这个西瓜圆溜溜的,上面布满了墨绿色和浅绿色相间的花纹,念念舍不得这到手的西瓜,眼珠子一转,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妈妈,就是老百姓种地也的浇大粪呢吧,这腚栽瓜也没事的吧,就相当于种子和肥料一块儿埋进去的。”

念念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连安安和想想都动了心。

想想问道:“妈,你说这个西瓜熟不熟?”

“我估计不熟。”王英拍拍西瓜,不是她听出来不熟,她是按时间推算的,按西瓜大面积成熟的时间,吃进去,再排出来,再等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再长这么大,时间上根本不可能成熟。

“不熟啊。”念念有些失望,又不甘心,“那万一熟了呢,你说咱要是不摘,别人发现了怎么办?”

王英摸摸儿子的小脑袋,笑道:“那就随你了,咱得赶紧走了,别耽误了你姐姐的事。”

王英站起来开始往回走,念念还不死心,跟两个姐姐商量,“二姐,三姐,你说咱摘不摘?都长这么大了,万一是熟的呢。”

安安想想,“要不,摘了?不然让别人发现了,不管生的熟的都不是咱们的了。”

“行,那就摘。”念念顿时高兴了,二姐和他的想法一样,说明他这样想就是对的,念念抓住瓜蒂一使劲,直接将西瓜从藤上薅下来,兴高采烈的抱着西瓜往外跑。

第四百四十一章:赶火车 王英没想到她前脚刚走,后脚念念就把西瓜给摘下来了,这孩子,真是狗窝里放不住窝窝,“哎呦,念念你还真摘了。”

“妈,西瓜肯定熟了。”念念举着西瓜给石可看,“大姐你看大不大,一会儿给你带着。”

弟弟有点好吃的还想着自己,石可心里柔软一片,笑着说:“姐带不了,你们吃吧。”

王英看看手表,忙说道:“路上不能再玩了啊,咱得赶紧的了。”

“嗯,不玩了。”三个小的急忙点头。

一家人赶到火车站还有二十分钟到点,王英急忙在在外面停好自行车,将行李拎进候车室。

念念还想着要给姐姐吃西瓜,但身上又没有刀,他抡起小拳头在西瓜上连砸两下,等西瓜砸开一条缝,掰开一看,确实没熟,不过也不是太生,瓤是粉色的,他急忙尝了一口,还挺甜的。

念念将西瓜掰成几块,颠颠的追上王英递上一块,“妈,给你吃西瓜。”

王英:……

腚栽瓜呀,她可下不去口,王英看了西瓜两息,笑着摸摸儿子的小脑袋,说道:“妈不吃,你们吃吧。”

念念也不在意,转手将西瓜递给石可,“大姐,给你吃。”

石可不知道这个瓜是怎么长出来的,她还以为就是野生野长的一个西瓜,接过来就小口吃了起来。

念念将西瓜一人分了一块,咔咔几口先将自己手里的瓜吃完,问正在吃西瓜的石可,“大姐,甜吧。”

“甜。”

念念得意的笑道:“腚栽瓜也挺好吃的呀。”

石可:……

石可瞅瞅手里的西瓜皮,完了,全吃了了,不知道吐出来还来不来得及。

距离火车到站时间越来越近,王英好像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嘱咐孩子,又好像所以话都已经说过了一遍,她一遍一遍的说着注意事项。

“可可,东西看好了,千万不要和陌生人说实话,水壶千万不要离开自己的视线,一旦离开视线了就倒掉,到锅炉房去打新水,我可是听人说了,有的坏人专门往人水杯里放迷药,东西你要是实在拿不了,就去找解放军同志帮忙,只有他们才是可以信赖的人。”

石可听着直打怵,要按妈妈的话来说,火车上除了当兵的就全是坏人了。

“叮咚,各位旅客请注意,***次列车开始检票了,请乘坐此次列车的旅客到一号检票口等候检票。”

“这么快就检票了?”王英看了一下手表,“还有十五分钟呢。”

王英的手表是石大勇的遗物,这还是石大勇刚结婚的时候去非洲援赞带回来的纪念品之一,其他的东西都让石有田给卖了,能留下这块表也是因为听从了同事的劝说。

同事是这样说的:大勇,你别什么都听你爹的,你出去这么些年,总不能一点纪念品都不留吧。

石大勇一想也对,他这辈子再出国的可能性也不大,手表这东西可是最实用的,每天都能用到,就这样才留下了这块表。

石有田当时都找好买家了,石大勇一说不卖了,石有田拉着脸不高兴了好几天,要知道卖东西的钱他都收起来了,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的钱都从这里出,那块表人家答应出一百五十块,一百五十块呢,就这样泡汤了。

开始检票了,王英先将书包水壶给闺女背好,然后一手一个拎起行李包往一号检票口走。

乘坐此次列车的人都在往一号检票口汇集,即使知道时间还宽裕,但是心急的人还是尽量往前挤,安安姐弟也跟着妈妈往前挤,小孩子哪里挤得过大人,被挤的东倒西歪的,念念有点害怕,抓住妈妈的衣襟不松手,见这阵仗,三个小的肯定不能带他们跟着进入站台,太不安全了,而且王英也没有买站台票,自己一个人跟着进去也就进去了,后面再带上一串,估计检票员不一定让她们过。

王英没有买站台票,一张一块钱呢,她可舍不得,她们铁道部的职工坐火车都不用花钱,现在上个站台就要一块钱,她更舍不得花了。

铁道部职工有一项福利待遇挺好的,就是单位职工要是休探亲假,可以到单位开免票,免票也是有条件的,只是局限于回家的往返,去别的地方不在此范围之内,等到检票的时候出示工作证和免票就行,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固定的座位。

王英转头看了看,指着空出来的连椅对安安说道:“安安你领着弟弟妹妹到那等我,别乱跑,我送完你大姐回来找你们。”

“哦。”安安本来还想着送大姐上火车呢,现在这样子,妈妈得顾着大姐,她们再跟着进去就是添乱。

安安牵着弟弟妹妹从队伍中出来,坐到旁边的连椅上,乖乖的等着。

果然,等到王英的时候,人家让她出示车票,王英急忙从兜里把工作证拿了出来,讨好的笑笑,“同志,我不坐车,孩子东西多,我就把她送到火车上,你看咱一个系统的……”

检票员看看她脚边的大包袱,又看看旁边娇小的小姑娘,摆摆手让他们过去了。

唉,真不知道这些人都急的什么,检完票都跑了起来,害的王英还以为时间不够用了,娘两个跟着人群也开始跑。

“妈,包袱给我一个。”石可追上王英,去接妈妈手里的包袱。

王英脚步不停,催促石可,“别倒手了,你快跑两步,要是来不及,妈回头把东西给你寄过去。”

“妈,肯定来得及。”石可不由分说,从妈妈手里抢过一个包袱,往肩上一背,另一只手拖着妈妈,经过地下通道,呼哧带喘的来到站台上。

到站台上一看,嗐,白跑了,火车还没进站呢。

“可累死我了。”王英手拄膝盖,大口的喘气,感叹真是年纪大了,这才跑多远,就累成这个样子。

娘两个气还没喘匀呢,火车拉着长笛进站了,候车的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骚动,纷纷往门口挤,王英可不想再挤了,拉着石可站在最后面,等这些人先上去之后,才拎着行李将石可送到车上。

临下车,王英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可可,妈说的话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妈,马上就要发车了,你再不下去可就来不及了。”

“我这就走。”王英着急忙慌的下了车,就站在站台上往车厢里看。

石可急忙从开着的窗户里探出头,“妈,你回吧。”

王英快走几步,站在窗户下,和闺女面对面,“没事,妈等发车了再走。”

一声长长的笛声后,列车缓缓启动,王英跟着火车一路小跑,渐渐的追不上了,她在停住脚步的同时,眼泪也哗啦一下子落了下来。

当娘的,有几个孩子心就劈成几瓣,哪一个都操不完的心。

石可一直冲着母亲招手,一直到看不见母亲的身影,她才不再控制自己酸胀的眼睛,任由眼泪往下滴。

大闺女坐车走了,王英又开始操心剩下的三个,他们在候车室里乱跑没有,可别再遇到坏人了,想到这里,王英甚至后悔带他们出来了,还不如就让他们在家里带着呢。

王英疾步往回走,到候车室一看,三孩子还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她呢。

王英长长的松了口气,冲着仨孩子招手,“安安――”

安安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妈妈出来了,急忙带着弟弟妹妹跑上前,“妈,我大姐走了?”

“走了。”王英牵住小儿子,说道:“走,咱回家吧。”

娘四个推着车子往回走,路过拆迁区的时候,安安姐弟仨又跑了进去,他们还想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没有,刚才发现一个大西瓜,保不齐还有第二个,说不定还有可能找到甜瓜呢。

王英站在路边想了想,锁好车子也走了进去,她倒不是想去找西瓜甜瓜,家里养着鸡,荒地里肯定有野菜,薅上一把,回家剁碎,拌上糠,喂鸡也挺好。

没想到,她这一转还真找到了好东西,在一个小坑里,发现了几棵和野蒿长在一起的西红柿,柿子都开始红了,这可不是腚栽柿,看旁边残垣断壁的样子,应该是一户人家的菜园子,房子倒在菜园子里,残存了这么几棵,因为野蒿太多了,西红柿都是一股蒿子味。

石可默默的落了一会儿泪,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她把水壶解下来,拧开盖子喝了好几口。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已经观察石可好久了,她倒不是坏人,就是见这个小闺女一个人哭半天心里不忍。

“小妹妹,你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石可抬头看看发声的人,警惕的小刺刺里面支棱起来,妈可是说了,不要和陌生人说实话。

对面的人长的还算面善,眼里的光跟温柔,不像狡猾奸诈之人,但坏人也不可能将“坏人”这两个字写在了脸上不是。

石可摇摇头,“不是。”好像这句话也算是实话,想当年就是自己一个人坐火车到的Z城。

第四百四十二:坐火车 对面小女孩脸上写满戒备,池春华心里暗笑,想当年她像这小闺女这么大的时候,坐火车也是这么紧张的,她不禁更放软了声音,亲切的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呀?”

“去上学。”

“这个时间不是早开学了。”迟春华话刚出口,立马明白过来,“哦,你是去上大学吧?”

石可点点头,“嗯,上大学。”

“大学生啊!”池春华惊叹。

这个时候高中生都算得上是知识分子,大学生更是凤毛麟角,登时一道道羡慕的眼光向石可看来。

石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头。

迟春华把自己带的零食拿出来往石可面前一推,“姨家里的土特产,你尝尝。”说完接着又问道:“刚才送你的那个是你妈妈吧,她怎么不送你到学校?”

“妈妈忙,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

“你到哪儿去上学?”

“山东。”

“那么远,你妈能放心吗?”

石可抬头看看周围的人,想了个说辞,“一会儿下车的时候我哥在车站接我。”

“你还有哥哥呀?”

“是啊。”石可点头微笑,很自然的把自己杜撰出来的人物安到了张军身上,“我哥在那当兵,我早就给他写好信了,让他提前到车站等我。”

“你们家兄弟姐妹可真不少。”旁边不知谁接了句话。

石可认真的说道:“是这样的。”

这句话也不算假话吧,自己家姐弟四人,在家属院里真算得上是多的,记得爸爸活着的时候,邻居和爸爸开玩笑,说家里不管养什么都是一小群,养鸡一小群,养鸭子也一小群,连孩子都生养的多。

想到养鸭子,石可又想起爸爸带着他们姐弟四个到水渠边上去挖蚯蚓的情景,爸爸不知道听谁说的养蚯蚓能卖钱,他专门在休息的时候带着他们姐弟四个去挖,哪时候感觉真好啊,碧水林荫下,带着小桶,拎着铁掀,一家人跟踏青似的,一玩就是好几个小时,她最喜欢在水渠里趟着水走,冰冰凉凉的,一点感觉不到夏天的暑气,唯一不好的就是爸爸不让在水渠里面呆太久。

挖到的蚯蚓就养在土崖下面,四四方方的一个坑,上面盖着麦草,结果养大了根本没人收,最后都喂鸭子了。

想到爸爸,石可目光暗了暗,垂下眼眸双手抓着水壶默不作声。

对面的小姑娘怎么这么惹人稀罕呀,长的漂亮不说,学习也好,尤其是她长长的睫毛半掩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怎么就那么让心生怜爱呢,这样的孩子要是自己的闺女就好了,迟春华微笑着问道:“怎么就你妈妈自己送你,你爸爸怎么没一块来?”

石可一怔,抬起眼皮迅速看了迟春华一眼,心里踌躇一瞬,“嗯……那个……我爸爸他很忙,他经常出差,没有赶回来。”

石可多希望她爸爸没有死,还和张伯伯一样,经常驻勤出差。

石可经常做一个梦,梦里爸爸没有死,他被泡在福尔马林水里,虽然皮肤已经泡得青青白白,但还一息尚存,等着她去救他。

时间太长了,长到石可即使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记住爸爸的长相,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严厉又慈祥的爸爸在自己记忆深处还是越来越模糊,有时候,石可闭上眼睛使劲想,但是爸爸的容貌还是不清晰,只有翻开照片,记忆中的爸爸才能在脑海里清楚的浮现。

迟春华“咔咔”的磕着瓜子,语气羡慕的说道:“忙了好,忙了有钱赚,你妈妈呢?上班还是专门在家里照顾你们?”

石可对迟春华露出一个笑容,“妈妈也上班,和爸爸一个单位。”

“呦,双职工啊!”迟春华羡慕的牙都酸了。

这年月,家里有一个吃公家饭的就够让你羡慕的了,还是个双职工家庭,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羡慕、嫉妒、恨!

真恨自己家不是双职工。

旁边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什么,石可方便说的,就半真半假的回答两句,有时候也不回答,就抿嘴笑,不过这也挺好,落到别人眼里,就认为她是默认了。

不知不觉,天儿黑了,大家简单吃了点东西,开始各自休息。

石可被王英洗了脑,唯恐小偷找上门来,一直瞪着眼睛坚持着,终于,在午夜的时候还是敌不过困神,趴到小桌子上睡着了,不过没有睡实,有点小动静就惊醒,就这样,好不容易坚持到天亮。

郑州火车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铁道部确定的中国八大综合交通枢纽之一,是郑州铁路枢纽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集客运、货运业务于一体的综合交通枢纽。

石可就是在这里转车,中午十二点半,列车到达郑州站,石可左肩斜挎书包,右肩斜挎水壶,左右两手各拎着一个大包袱准备下车。

迟春华挺关心这个小姑娘的,看她拎着行李很费劲,忙从自己位置上站了起来,关心的说道:“小妹妹,你能拎动吗,要不我帮你拿下去吧?”

石可知道人家是好心,但还是拒绝了,她感激的对迟春华笑笑,“谢谢你,我能拿动。”说完为了证明自己确实能拿动,还专门将包袱往上提了提,雄赳赳气昂昂的下了火车。

没想到,刚下车的时候还浑身是劲,也没觉得行李有多沉,结果越走越沉,刚好不容易下到长长的地下通道里,然后就对着高高的楼梯来愁了。

妈妈说实在拎不动就去求助解放军,可石可不愿意麻烦别人,就爬几个台阶歇一歇,出站后急忙找到售票处,买了最近发往济南的火车票,等坐到候车室的木椅上,这才放心的长长舒了口气。

正是午饭的时间,石可从书包里翻出一个苹果,拿在手里啃着,眼睛转来转去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不愧是全国有名的大站,自己家那个小站台根本没法和它比,要非说放在一起比比看,那就是高楼大厦和一间小平房的差距了。

石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候车室,说实话,这个候车室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它非常大,比学校的操场都大,座椅很多,一排排的从这头看不见那头,而且在候车室旁边有很多的摊位,经营着各式餐品,上面还贴着招牌,有焖饼,有烩面,好多好多,都是她没有听过更没有吃过的东西,闻着传来的阵阵香气,石可吞吞口水,咔咔两口将苹果啃干净,从书包里把妈妈烙的饼拿了出来。

石可兜里是有钱,可这钱不能乱花,她这一次可能最少要在学校呆四个月,谁知道会遇到什么状况,万一钱花完了怎么办?

我也有饼,还有鸡蛋,石可心里安慰自己,从书包把王英烙的饼拿了出来。

王英烙了两样饼,一种是葱花鸡蛋的,一种是糖馅的,两种饼石可都爱吃,刚出锅的时候,外焦里嫩,尤其是糖的,咬一口还能吃到糖水。

家里人多,做的饭基本上都不会剩下来,尤其是烙饼,那是一点渣都不会剩,石可还没有吃过剩下来的饼,没想到剩饼和刚烙出来的饼口感差别太大,硬硬的,咽下去了时候还有点噎人,石可瞟瞟旁边挂着胡辣汤的牌子,到底没有舍得去买一碗,她摇摇水壶,发现水喝干了,站起来四处打量一番,看见在不远处有人在接热水,石可拿着水壶走了两步,又不放心自己的行李,想了想,还是一手挽了一个大包袱去打了一壶水。

打完水后,石可学能聪明了,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距离上车还有四、五个小时,她总不能次次扛着大包袱往这跑吧,多傻呀。

下午赶车时可把石可紧张坏了,大家都在赶时间,即使不跑起来的旅客也在疾步快走,这给人一种错觉,再不快走可就要晚了。

石可将两个大包袱紧紧抓在手里,憋着一口气让自己努力不掉队,等她爬上楼梯,站到站台上腿都软了,好在装被褥的大包袱不怕压,她一屁股坐到包袱喘了半天才恢复过来。

坐上这趟车和坐之前的那趟车感觉都不一样,因为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心里也就越来越期待。

出家门已经三十多个小时,石可书包里的食物除了鸡蛋,其他的都已经吃干净了,这有一点好处就是背包不是那么太沉,减轻了不少负担。

早上五点,列车驶入济南站,这个站也是国家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别看是凌晨,在此上下车的旅客依旧络绎不绝。

坐了太长时间的车,即使已经脚踏在实地上,石可感觉还坐在车上似的,晕晕乎乎的,现在不用担心赶不上车了,她慢悠悠的出了站台,迎着天边那一抹朝霞,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清新的空气进入脾肺,几个呼吸之间,石可的头脑彻底清醒过来了。

初秋的天气还不是太冷,石可找到公交站,见牌子上明确注明第一班车在六点半开始运营,她看看手腕上的电子表,知道时间尚早,但好不容易才找到公交站她也不想再折腾了,就把鸡蛋拿出来,边吃边等。

第四百四十三章:羡慕嫉妒恨 随着城市的发展,辛庄村也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城市在扩展,辛庄村也在变大,现在的辛庄村已经是一个有着千把人口的大村,村容村貌也和十年前大大的不同,首先二层小楼多了。

想当年,赵良生家的二层小楼可在村里轰动一时,一时间赵良生成了村民的榜样,他家的房子也是各家各户盖房子的模板,现在村里楼多了,赵良生家的房子掩映在其中倒也不算是那么的显眼,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家的房子也算是旧房子了。

但赵良生在全村人的眼里,依旧是羡慕的榜样,看他家的小山,那就是花果山,这两天电视里放的那个西游记,里面的花果山也就是这个模样了吧。

辛庄村在近郊,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那一整山的灿烂的桃花引得城里人成群结队的来踏春,有那脑子活络的,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专门在山下支个摊子卖各种小吃,一季桃花下来也能赚不少钱。

赵家不光有果园,人家还有养殖场,现在的严思勤,不仅仅局限于养鸡卖蛋,他们夫妻两个把老宅子全部推到重建,就这样面积还是不够,所幸他们家在村里最外面,又向村里交一部分钱,沿着自己家将旁边的石塘坑也买了下来,拉来土垫了,在上面盖了养殖大棚,购置了孵化机,现在是孵化、种苗销售、养殖一条龙,当然走山鸡也有,那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家里生计多了,全指夫妻两个肯定忙不过来,夫妻两个长期请了五个个村里勤劳实在的乡亲一起来帮忙,在桃子成熟的时候,再请几个人帮忙摘桃子,人虽不多,也算是解决了部分村民的就业问题。

在赵晨通知书到的那一刻,消息迅速传遍整个村庄,与赵家关系好的,真心为赵家高兴,关系不好的,嫉妒的冲着赵良生家直翻白眼。

吴梅就是那种唯恐别人比她家过得好的那种人,但她心再不甘,也没有办法,只能跟在别人身后干眼红。

当年她和赵家打了那一架后,两家的关系就没有缓和过,不是严思勤小气,是吴梅这人太记仇,都是乡里乡亲的,尤其赵家搬到新楼里住后,离吴梅家也不算远,有时候走到路上都能面对面的遇上,严思勤本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原则,刚开始还主动跟吴梅打招呼,结果那就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吴梅不理不说,还故意斜着眼把脸转到一边,转回头还跟邻居们炫耀,说严思勤巴结她,主动跟她说话,她都不带理她的,等这事传到严思勤耳朵里,可把她气坏了,得,惹不起咱还躲得起,从那以后,严思勤就再也没有和吴梅说过话,倒是吴梅,见严思勤雇了好几个人到她那里去上班,每个月领的工资也不少,她心里后悔,舔着脸够够的想再去找严思勤说好话,结果严思勤理都没理她。

吴梅上班的希望落空,整天没别的心思了,就盼着来场鸡瘟,将那一棚的鸡瘟死才好。

这个季节,玉米还不到收货时间,天又不太热,老百姓没事都喜欢坐在家门口聊天,赵晨被山东师范大学录取的消息是大家口中最新的话题,“看人家老赵家,人家那日子过得,大人能干,孩子也争气,家里出了两个大学生,也不知道人两口子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吴梅坐在门槛上,透过屋脊,斜了赵家的小楼一眼,哼,真是碍眼,都盖这么多年了,咋就没塌了呢!

方老汉吧嗒着旱烟,说道:“那可是,看人老赵家俩孩子,以后都差不了,赵雨毕业了那就是警察,等赵晨从学校出来,那也是当老师的,啧啧,都是好单位。”

赵雨打小的愿望就是当警察,他高考的时候,填报的志愿都和警察有关,最后是被山东公安专科学校录取的。

“切,当老师有什么好的?”吴梅酸溜溜的撇撇嘴,“一个男人,当个穷教书匠能有什么出息?”

吴梅也不知道怎么混的,村里人待见她的不多,包括住在附近的左邻右舍,没一个说吴梅好的,王知莲抬头看了吴梅一眼,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教书匠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现在国家重视教育,老师的待遇肯定越来越好。”

吴梅还是一脸的不屑,“再提高待遇又能总着,他还能比当官的风光?”

这话说的就是抬杠了,王知莲是笑非笑的说道:“当官是好,那也得能当上啊,怎么的,你们家这是谁当官了?”

“那当然。”吴梅洋洋得意的说道:“俺妗子她兄弟媳妇的大伯哥,就在矿里当矿长,家里老有钱了,家里送的酒堆满一间屋,天天当水喝都喝不了,给俺妗子送去好几箱,前儿个还给我两瓶来着。”

听听,这个弯拐的,还妗子的兄弟媳妇的大伯哥,那得是多远的亲戚啊,要是单论起来,跟她吴梅一点关系都没有,看把她恣的,好像人家是她亲大伯哥似的。

“我说,既然你家又这么厉害的亲戚,咋不让他给你家小燕找个工作,你看你家小燕也不小了吧,天天在家里晃荡,啥活也不干,你心里就不急吗?”

人家认识我是哪棵葱啊,吴梅心说话。

说是妗子,也不是自己家亲的,不过是表了几表,拐着弯能称呼人家一声妗子。

吴梅心里明白,嘴上可不敢说实话,讪笑道:“我家这个亲戚比较廉洁,俺们不好给人家填麻烦。”

都一屋子酒了还叫廉洁?整个前言不搭后语吗,王知莲和她处了这么多年的邻居,早就知道吴梅是什么样的人,知道她又是在吹牛,王知莲瞟了吴梅一眼,嘴角一勾,不屑的笑笑。

吴梅就是再眼高手低,活了半辈子,她也是能看出来别人的眼色,这表情,明显就是自己被轻视了,吴梅心里不舒服,还想再说几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王嫂子,不是我们不想去求那个亲戚,我和方辉还是想让燕考个好学校,我家燕说了,今年考试发挥失常,没有考好,想复读一年,方辉都给她联系好复读学校了,过两天就去上学,诶,你家桂玲是怎么打算的,她不是也没考上大学吗。”

就你家小燕那个成绩还想考好学校?王知莲的小闺女和方小燕一个学校,自己家孩子在班里成绩中等都没有考上大学,我就不信你们家那个班里倒数前几名的好成绩是因为发挥失常没有考好。

“我家桂玲不读了。”王知莲淡淡的说道:“孩子不是读书的料,我们就不费那个劲了,前几天跟她姑打了招呼,让她帮忙留意着,要是有招工的就给我们报个名。”

“那多可惜呀,要不你让桂玲和我家小燕一块去复读得了,两人还能做个伴。”

王知莲心说,就是去复读也不跟你家小燕去做伴呀,方小燕这孩子,自私着呢,和她娘一样,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的货,心还毒,想当年,严思勤她那个小闺女就差点让小燕用镰刀砍死了,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这两家还不搭腔呢。

正说话间,方小燕花枝招展的从外面回来了,上了这么多年的学,她别的没学会,就学会打扮了,为了美,也不怕疼了,早就打耳朵眼扎好了。

看起来,方小燕心情不错,走路都一蹦一跳的。

十八岁,是一个女子人生中最美丽的一段时间,就似俏立在枝头的花骨朵,累积了十八年的营养,就在这一刻悄然绽放。

还有一句话叫青春最美丽,这时候的小姑娘,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即使她们素面朝天,在别人的眼里那也是美丽的。

方小燕今天格外好看,她画了妆,黑黑的眼线显的眼睛大而明亮,嘴巴上涂着红色的唇膏,两个耳垂上还挂着两个大到夸张的圆圈耳环,整个人显得明艳动人,就是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王知莲看不惯好好的一个小闺女化成这个样子,心里暗道:跟吃了死孩子似的,像什么样子!

吴梅没觉得闺女这样打扮有什么不妥,反而因为自家女儿乍一看能让人眼前一亮而感到自豪。

吴梅从门框上站起来,迎着闺女走了两步,亲热的拉住闺女的手问道:“燕儿,你不是说要复读吗,怎么不在家读书,上哪玩去了,这个点才回来?”

方小燕甩甩头,两个大耳环随着脑袋的晃荡摇摆,“我跟同学去看电影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方小燕的朋友没有一个学习好的,一个个的比吃、比穿、比打扮,而且她还跟着这帮同学认识到社会上的一些小痞子,高考完之后,她们这帮人经常聚在一起玩耍。

王知莲违心的夸赞道:“呦,小燕是大闺女了,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吴梅顿时心花怒放,也是,不管哪个做母亲的,听别人夸自己闺女都很高兴。

“那是,我闺女会随,专挑我和她爹的优点随,她也像我年轻的时候,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在我们村里那也是出名的俊。”

方小燕瞅着母亲那木木呲呲的大饼脸直咧嘴,心说我要是像你,还不如不活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复读 吴梅跟在闺女身后,酸溜溜的说道:“燕儿,你听说了没有,赵晨那小子被山东师范大学录取了。”

“啥?”方小燕的好心情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什么玩意儿,那小子怎么就能考上大学呢的。方小燕嘟嘟嘴,气哼哼的说道:“考就考上呗,关我什么事!”

吴梅走到闺女身边,带着小心说道:“娘知道不关咱家什么事,娘的意思是,明年你使使劲,考上一个更好的大学,气死他们。”

考大学、考大学,烦死了的考大学!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哪想爹娘竟然当了真,他爹还巴巴的给她找了复读学校,复什么读啊,谁愿意再去受一年的罪。

“哼。”方小燕冷哼一声,径直进屋,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抓起旁边的扇子使劲扇着,但越扇心里越烦躁,赵晨那小王八蛋竟然能考上山东师范大学,奶奶的,真是老天不长眼。

打小她就和赵家那两个小崽子不对付,她还发现自己和他们犯冲,只要是和他们挨上边的事,自己就没顺过,还记得小的时候,当着魏赟的面竟然踩了一脚的稀屎,想到这里,方小燕微眯了眼睛,小的时候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感觉出有点不对劲,那魏赟和赵家那两个小王八蛋好的跟一个头似的,那天怎么想着要找别人玩,而且还故意引自己往小树林跑,再细想想,更不对劲的,农村人随地大小便是常见,可真没见谁将究到便前故意挖个坑,拉完了还用东西盖上的。

闺女脸沉的能滴出水来,吴梅急忙倒了一杯水放到闺女手里,自己接过扇子细细摇着着。

方小燕端起水杯咕咚咚连喝好几口水,小心的用手背沾去嘴角的水渍,这才说道:“娘,我不打算复读了,我朋友说了,想去济南找工作,我想跟着一块去。”

“哎呀我的老爷黄天来。”吴梅吓到了,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闺女,她活了四十多年都没有出过Z城,闺女才多大,十八岁的大孩子,尤其还是个女孩,怎么心就那么野,还想去好几百里地外的济南,不行,不能让她去。

吴梅斟酌一下,说道:“燕来,都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济南那么远,又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去那里干什么?”吴梅看着娇艳的的女儿,担心的说道:“你那些朋友靠谱吗,不会是骗你的吧?”

“去干什么?去长见识!”方小燕没好气的说道:“难道我跟你一样,就守着家里那几亩地,一到农忙累得要死,庸庸碌碌一辈子?还我的朋友靠谱吗,我看哪个都比你靠谱。”

吴梅打小就治不了方小燕,现在孩子大了,她更管不了了,闺女不高兴,她忙讨好的笑道:“我也没说让你去种地呀,就是你弟弟地里的活也很少干,基本上都是我和你爹干的,你也就在收麦子和收棒子的时候搭把手,其他的时候我哪招呼过你。”

“那还叫搭把手!”方小燕叫道:“哪次收完麦子不是扒我一层皮!”

方小燕最讨厌干农活,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逢到三秋三夏累得躺倒就着,连梦都来不及做一个天就亮了,更重要的是,六月天里的太阳最毒,麦子收完了,她也黑的没法见人了。

“咱村里的家家不都是这样的吗,娘还尽量照顾你了,大部分时间你都是在家里做饭,你看别人家,大人孩子干的一样多,有的人家孩子比大人干的还多,娘对你真的算是娇养了。”

就这样还算是娇养了,方小燕简直欲哭无泪,看她的那些个好朋友,那才算是正儿八经的娇养,光看那一双手吧,嫩的跟小葱似的,掐一下都恨不能掐出水来。

方小燕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她揉揉肚子说道:“娘,吃不吃饭啊,我都要饿死了。”

“吃吃。”吴梅抬头看看大门的方向,“你爹和你弟弟还没回来呢,真是的,一放暑假你弟弟可恣了,天天的往外跑,也不知道今儿个又跑哪玩去了。”

“你要想等小强回来一块吃,那你等去吧,他不玩够了就不会回家。”方小燕说着抬腿就往厨房走,“你要等你等,我可是先去盛饭了。”

吴梅急忙追过去,“不等了,咱娘俩个先吃。”

吴梅心里打定主意,等方辉家来,一定要跟方辉说,想办法打消闺女去济南的念头,这可是大事,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吴梅说起复读的事,王知莲刚开始没往心里去,她本来和当家的商量好了,不行让她姑帮忙先找个临时工干着,现在成绩不咋地的方小燕都打算复读了,自己家闺女可比她强多了,王知莲心动了,不然,也搏一搏?

想到这里,王知莲转身回家了,桂玲正帮着嫂子往堂屋端菜,见到母亲,甜甜的笑道:“娘,你回来的真巧,我正想出去喊你呢。”

还是自家闺女看着顺眼,那清清爽爽的小脸蛋,怎么看都比方小燕那个大花脸漂亮,王知莲进屋,慈祥的笑道:“老三,你跟娘说实话,还想不想读书了。”

桂玲诧异,娘之前不是已经跟自己说了吗,要去城里找工作,现在又问这个什么意思?

“娘。”桂玲疑惑的问道:“你又想让我读书了?”

“不是我想,是你怎么想,我问你你要是再复读一年,有没有把握考上大学。”

“大学太难考了。”桂玲皱起眉头,“我没有把握能考上。”

王知莲有些失望,“那就是考不上喽。”

“也不是一定考不上,我觉得好大学我考不上,不是太好的我努努力还是能够上的。”

王知莲顿时展颜欢笑,她双手一拍,说道:“我就说吗,方小燕为了考大学都要复读一年,总不能你连方小燕都不如。”

“噗呲。”桂玲笑出声来,“娘,你说方小燕要复读考大学?”

“对呀,小喇叭说的,她说方小燕今年发挥失常,要复读一年,明年再考。”

“她这还叫发挥失常,要我说是发挥正常才对,娘你不知道,她在我们班里坐在最后面,平时跟本就不好好学习,上课要不睡大觉,要不就和旁边的人说话,有一次,她睡的那个香,班主任老师把她前面挡脸的书拿走了都不知道。”

王知莲笑眯眯的摆摆手,“咱不说别人了,你就说你还想不想上学吧。”

桂玲坐到王知莲身边,抱住母亲的一只胳膊,认真的说道:“娘,说实话,我想上学,我想再试一年,要是实在考不上我以后也就不后悔了。”

“你这孩子。”王知莲亲昵的拍拍女儿的手背,“想上学就跟娘说,咱家又不是供不起,行,明天你去问问复读的事,多少钱,娘给你拿着。”

“娘。”桂玲有些愧疚的说道:“复读收费挺高的,咱家好不容易攒俩钱,你看……”

桂玲说音刚落,她嫂子在旁边听到了,忙说道:“三妹,你别担心钱的事,你就好好学习就行了,等你考上大学,你侄子还得沾你光呢。”

不管别人家怎么想,赵良生家是一片欢乐祥和,老高的院墙都关不住里面欢乐的气氛,这些年日子过得好,大人是越活越年轻,小的是越来越出息,尤其是赵雨和赵晨,这两年兄弟俩就跟吃了化肥似的,一个赛着一个的长,转眼就长到了一米八多。

老古语不是说了吗,孩子是自己的好,这话有点不假,整个辛庄村有几个能比上自己两个孩子的。

赵雨上的是公安院校,学校里的校服都是和公安的服装差不多的,穿在儿子挺拔的身上,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赵晨虽然没有他哥壮,但也是清秀挺拔,兄弟两个都是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脸型随了赵良生,是棱角分明的长方脸,眼睛则随了母亲,是内双且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鼻子不算是太高,嘴唇也有点偏厚,但这样的五官组合起来,就是能让人感觉舒服,就是耐看,越看越帅。

赵良生夫妻俩坐在院子里,满眼都是两个帅气的小伙子。

“大壮,二晨学校离你们学校有多远?”

赵晨的志愿还是赵雨参考着报的呢,早把师范大学了解的清清楚楚,赵雨想了想,“有十来里地吧,坐车半个小时左右。”

“那么近呀,好好。”赵良生满意的笑道:“你们兄弟离的近,方便互相照顾。”

“那魏赟他们学校离你们近吗?”

“他离的远点,他们学校在历城区呢,要从那到二晨他们学校得坐一个半多小时的公交。”

严思勤咂咂嘴,“是有点远,不过也算近的了,毕竟是在一个城市里头。”

“娘,远不要紧,出校门就有公交车,到哪都方便,魏赟就经常到我们学校找我。”

“大城市就是好啊。”严思勤感慨的说道:“到哪都是一溜烟,哪像是在咱这里,离了自行车就的靠脚量,要是咱着能跟济南一样就好了,出门就坐车,那得多方便啊。”

“娘,你就放心吧,现在公交车都已经通到十字路口了,用不了几年咱这里肯定能通公交车。”

第四百四十五章:请客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一点不假,赵良生两口子兴奋的脸上都放光,连带着胃口也好,晚上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四口人吃的光光的。

刚入初秋,天儿依旧黑的晚,都吃完饭了,一抹红灿的晚霞还挂在地平线上。

赵良生抱出一个西瓜来,咔咔切成几瓣,精华部分先递给老婆孩子,自己拿起一个边边咬了一口。

严思勤吐出一个西瓜子,嗔怪的说道:“刚吃饱饭,哪有肚子吃西瓜。”

赵良生嘿嘿一笑,“一块西瓜能占多少空。”

两个小青年胃口好,一眨眼,两块西瓜下肚了,赵晨抹抹嘴,拍拍肚皮,“饱了,撑着了。”

严思勤斜了赵良生一眼,调侃道:“我就说你爹没安好心眼,想吃西瓜过会儿开,让肚子下下空,这会儿开了,就是想撑着咱娘几个。”

赵良生也不生气,哈哈一笑,“有本事你别吃啊,一边说撑着,一边吃的比谁都欢。”

“你都切了,我不吃怎么办,总不能让它瞎了去。”

“得,我这是拍你娘几个的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娘三个顿时笑了起来,严思勤嘴里还有西瓜汁,这一笑好悬没有呛着了,她把西瓜皮往盆里一扔,掏出纸巾,擦擦嘴角说道:“他爹,明天你去城里一趟,扯几床被子面,再称十斤棉花回来,二晨去上学,我给他做新被褥用。”

“我不要。”赵晨急忙说道:“注意事项里面不是说了吗,学校里也有现成的,可以直接在学校买,我才不要背着那么重的行李走那么远的路,我都想好了,我就装几件换洗衣服,剩下的缺什么到那买什么。”

“你这孩子懒得,学校里面卖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哪有家里自己做的好。”

赵晨将脸转到一边,“我说了不要就不要,你做了我也不带。”

严思勤看了赵良生一眼,无奈的说道:“不要就不要吧,那你说你想要什么,让你爹给你买回来。”

赵晨嘻嘻一笑,将椅子往严思勤身边拉拉,倚着母亲挤眉弄眼的说道:“娘,不用爹给我买,你只要把钱给我,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会花钱。”

赵良生见儿子跟自己老婆这么亲热,心里不禁发酸,两个儿子越大跟他这个当爹的越疏远,反而跟他娘越亲近了,尤其是二晨,偶尔还跟他娘撒个娇。

赵良生只觉辣眼睛,瞪了赵晨一眼,“二晨,你望望你,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毛娃似的跟你娘撒娇,你丢不丢人?”

儿子亲近自己,严思勤心里非常妥帖,孩子,在当娘的眼里,再大也是孩子,严思勤故意搂住赵晨的肩膀,示威似的看着赵良生,“咋,我儿亲近我,你不乐意?”

“就是。”赵晨故意气父亲,“娘,咱俩一伙。”

赵良生毫不在意,“你俩一伙就你俩一伙呗,我还跟大壮一伙呢。”

没想到,赵良生话音刚落,赵雨向着严思勤的方向跨了两步,“我也跟我娘一伙。”

赵良生:……

真是扎心啊,赵良生指着两个儿子,笑骂道:“你们俩个小兔崽子,你爹我算是白养你们了。”

娘三个又是一阵大笑,笑过后,赵雨专门走到父亲身边,揽住赵良生的肩膀,安慰道:“爹,我那是逗你玩呢。”

赵良生知道老婆孩子是逗自己玩的,所以他也配合着装出受伤的表情。

一家人笑够了,这才坐下来商量起请客的事来。

“他爹,二晨考上大学了,这是孩子人生中的第一件大喜事,咱请亲戚朋友一起坐坐吧,也不用在家办,咱上城里订上几桌,也省事。”

“肯定得办呀。”赵良生点头道:“大壮上学的时候咱都办了,二晨上学肯定也得办呀,今天二哥还问我来,问咱家还请不请客。”

“那就请,你明天上城里订桌,订好时间喊上我爹他们一起来聚聚。”

“行,我订好了回来跟你说。”

赵晨急忙举手,“我去给我姥娘说。”

儿子这么积极,严思勤心知肚明,“你是想找你哥他们玩去呢吧?”

赵良生笑道:“他又没事,想玩就让他去玩两天。”接着又问大儿子,“大壮,你想去不?”

赵雨摇摇头,“我不去,我和同学说好了,我们要一起聚聚。”

因为家里的有果园,虽然种的大部分是桃,但其他的果树也有种,这个季节苹果、梨也都可以吃了,原来两个儿子经常带朋友到园里来采摘,赵良生还以为赵雨大学同学要过来,问道:“什么同学,是你大学同学要上咱们家来玩吗?”

“不是,是高中时候的,高考完后都各奔东西,我们关系好的几个人约好的,每年找个时间聚一回。”

这个得支持,赵良生摸摸口袋,“缺钱不,爹这里有,出门在外不能小气,该花的钱就得花。”

赵雨立马捧起伸到赵良生脸前,“缺钱、缺钱。”

赵良生掏出钱查了查,又从中间抽出几张,“给你五十块钱,够不够?”

赵雨,双手一合,快速的将钱装进兜里,“够了,够了,谢谢父亲大人。”

这些年,赵良生挣了一些钱,手头宽裕,花钱也大方,给孩子三十五十的根本不带眨眼的,哪像是前几年,挣的钱一分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

赵良生拍拍儿子的肩膀,“还是你爹我吧,时刻都想着你,你还不愿意跟我一伙。”

“谁说我不愿意了?”赵雨睁大眼睛,认真的仿佛之前的活自己没说过似的,“爹,我可一直和你是一伙的。”

严思勤在旁边见了,虚点着赵雨对赵晨说道:“看看、看看,人说有奶就是娘,就是说你哥的,你哥是给俩钱就叛变呀。”

赵雨可不愿意担这个名头,嬉皮笑脸的说道:“娘,我啥时候叛变了,我赵雨永远和爹娘都是一伙的。”

这孩子,狡猾狡猾的,怎么说都有理。

晚上,夫妻两个躺在床上商量着酒宴怎么办,赵良生侧躺着身子问道:“你说咱定几桌合适。”

“我算算啊。”严思勤掰着手指头说道:“我娘家人多,他们就得一桌,还有你二哥他们家,还有跟咱干活的,今天下午杨大嫂子他们都已经把钱给我了,说是要沾咱家的喜气,我推不掉就收了,你那边还有多少人要请的?”

“这些年咱家也没少拉来往,村里和咱家关系好的,家里有什么事,咱们都去钱了,二晨上大学,估计得有不少人来还来往,不然咱先定五桌?”

“那行,就订五桌。”

这么多年下来,家里生计越来越多,刚开始,各种产出都需要赵良生亲自去跑外销,接触人和事多了,自然知道哪家饭店又好又实惠。

豆腐坊,顾名思义,饭店里的菜品一定都和豆腐有关,其实也不尽然,是这家饭店豆制品菜做的比较拿手,其他的菜品也有做,而且价格还不贵,饭店面积也大,经常有人在这里办喜宴。

赵良生直接订好五桌酒席,约定好酒宴时间后,看时间尚早,就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的往回走,路过东城公安分局,他停下车子往里看了看。

他已经很久没往这里送鸡蛋了,公安局的食堂包出去了,承包食堂的老板有自己的进货渠道,换老板后也就没有再让他送货,后来听说食堂的鸡蛋用的也不是散养鸡下的笨鸡蛋,而是买的洋鸡蛋,说话的人还跟他抱怨,说炒出来的鸡蛋一点都不香。

不要就不要,家里的鸡蛋根本不愁卖,赵良生有点惋惜的就是,家里生意刚起步的时候,稳定的销货渠道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支撑,他对这里存了感激。

李华也早就不在这里工作了,他前几年就升任了市局刑侦大队副队长,责任与能力并存,他应该更忙,所以他也有好几年没有见过李华了。

李华的确很忙,原来在东城分局的时候,偶尔见到赵良生还能和他说几句话,桃花盛开的时候也带着妻儿到赵良生家的小山上去踏过春。自从调任后忙得脚打后脑勺,真是一点空都没有了,也就路过赵良生的花果山的时候才能想起来自己认识辛庄村的这家人。

赵良生只是在门口看了看,也没想着往里进,他骑着车子边走边想,大壮还有两年毕业,也不知道毕业后能不能分到这里来。

赵良轩知道赵晨考上了大学,吃完早饭就和媳妇带着钱来了赵家。

不说他们两家还有亲戚关系,就是家里的红白喜事兄弟也没少掏钱,来往就这样,有来就有往,这样两家才能越处越好,要是光进不出,那是孬种!

赵良生正好与回家的赵良轩夫妻迎个对脸,赵良生急忙从车子上下来,热情的说道:“二哥,嫂子,你们干啥去了?”

“刚从你家回来。”赵二嫂快言快语的说道:“二晨考上大学,我这个当大娘的可高兴了,那得给孩子贺贺。”

“好啊。”赵良生笑道:“我就不跟嫂子客气了,我在城里定好酒席了,这个礼拜天中午,带上我侄子他们,咱上豆腐坊,大家一起喝一杯。”

第四百四十六章:报喜 赵良生回到家,自行车刚停好,严思勤就拿着账本迎了过来,“刚才二哥二嫂过来了,还给送了五十块钱。”

赵良生点头,“我知道,刚才碰见他们了。”

严思勤将本子递上来,“还有好几家子给钱了,我记好帐了,你看看。”

赵良生顺手接过本子,说道:“你记好帐就行,回头好还人家。”

本子上已经记了十来个人,给五块十块的都有,原来穷的时候,来往也低,也就三块五块钱,现在生活好了,来往钱也跟着上涨,一般的都是给十块钱,关系远的五块钱也说得过去。

赵良生有钱,不能代表村里人都有钱,大部分人还是靠着种地生活,谁家有什么事,赵良生去钱的时候也是按照村里的标准来,不会特意的多给太多的钱,他也是怕人家还来往的时候有负担。

赵良轩给的多他可以理解,他们两家走的近,而且赵良生给他们家送来往的时候给的也高。

赵良轩有手艺,做了这么多年的小生意,眼光就比别人要高很多,他是最早在赵良生那个山根做小买卖的,他编了很多小巧看着好看但不实用的竹编制品,用料不多,价格也适中,都是卖给带孩子的挣个巧钱,当父母的既带孩子出来玩了也不心疼那几个钱,买个小篮子给孩子拎着,把那早开的野花掐了放里头,孩子高兴,家长也高兴。秋天的时候他还编一些蝈蝈笼子,一个里面放一个吱吱叫的蝈蝈,城里孩子见了都稀罕的挪不动腿,平时逢三、六、九还去赶个集,日子过得比纯种地的人家好多了。

“二晨呢。”赵良生没在院子里看见儿子的身影,对妻子说道:“他不是要去姥娘家报喜吗,我酒席定在了这个礼拜天中午,问问他什么时候去。”

严思勤冲着屋里扬扬下巴,“在他自己屋呢,估计又睡着了。”

赵良生皱皱眉头,“咋,这个点了还没起?”

“起了,吃了饭又躺回去了。”

“这个懒猪。”赵良生进屋上楼直接去推赵晨的门,果然,赵晨趴在床上又睡着了。

“二晨,你是猪变的吗?”赵良生坐在床沿上,照着赵晨的屁股就是一巴掌,“还睡、还睡,也不看看几点了。”

赵晨睡的正迷糊,他爹一巴掌下来,把他吓一跳,急忙翻了个身,离他爹远远的。

“爹。”赵晨揉揉隐隐作痛的屁股蛋子,嘟囔道:“我闲着又没事,不睡觉干啥呀。”

“谁说没事?家里净是活,你要实在闲的慌就去养殖场帮忙。”

赵晨翻身坐起来,“我才不去呢,我又不懂。”

“谁一生下来都懂?不都得学。”

赵晨撅嘴,“你咋不叫我哥去呢?”

“你哥也没像你闲的睡大觉。”

赵晨以为老爹是来喊他吃中午饭的,他抬眼瞅瞅天上的太阳,“爹,又该吃饭了?”

“你呀,不是睡就是吃,我喊你是告诉你爹定好桌了,后天中午,豆腐坊,你什么时候去跟你姥娘他们说。”

赵晨眼前一亮,有事干了!他趿拉上鞋就要下楼,“我这就去。”

赵良生跟在儿子身后,“这个点了你去干什么?吃了晌午饭再去。”

严老爹老夫妻俩都是奔八十的人了,年纪大了,腰也不直了,但现在生活挺好的,吃不愁、喝不愁,孩子们又孝顺,老了才知道有一个好身体有多重要,年轻的时候仗着身体好,不知道爱惜自己,现在年纪大了,病也找上来了,身体机能衰退是一方面,杨玉华还得了老寒腿,大夏天的都得包着腿睡觉,走起路的时候腿有千斤重,严老爹还是因为抽烟的原因,老是咳嗽,若是感冒发烧了,咳的杨玉华心都跟着颤,唯恐老头子一口气上不来,有个三长两短。

严家兄弟虽然分家了,但兄弟俩家关系挺好,也都孝顺,严老爹老两口自己过自在,谁家都不去,两家不管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给老两口送去一碗。

赵晨的到来受到了老夫妻俩的热烈欢迎,杨玉华抓住外孙的手,慈祥的脸上笑的全是褶子,“二晨,我的乖孩来,姥娘都多长时间没有见你了,这回咋舍得来看姥娘了。”

严老爹人老了,老毛病没改,还是喜欢跟老妻抬杠,“二晨高考你又不是不知道,孩子多忙啊,哪有空来看你。”

“那高考完二晨也没来呀。”杨玉华说着,拍拍赵晨的手背,“我的乖来,你不知道姥娘有多想你。”

严老爹继续泼凉水,“孩子考完不得歇歇吗,对吧,二晨。”

赵晨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当时考完试,山一样的压力顿时消失殆尽,他可是好好的睡了两天,睡饱后整天和同学们出去玩,根本就没想着要来姥娘家。

“咳咳。”严老爹咳两声,冲着赵晨招招手,“二晨,到姥爷这来,姥爷问问你,考试考的怎么样啊,考上大学没有啊。”

赵晨先扶着杨玉华坐下来,自己才坐到严老爹身边,语气骄傲的说:“考上了,姥爷,我被山东师范大学录取了,我爹说这个礼拜天中午要请大家过去吃饭。”

“哎呦,老天保佑,不亏我天天给佛主上香。”杨玉华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二晨,你不知道,姥娘天天都求佛主保佑你考上好大学呢。”

严老爹瞅了一眼老妻,“那你求来的吗,那是二晨自己努力挣来的。”

“都有,都有。”赵晨忙笑道:“我也努力了,我姥娘也出力了。”

这句话就是说进了杨玉华的心坎里,她顿时眉开眼笑,看着外孙愈发和蔼亲切,“还是我外孙好啊,姥娘疼你没疼到空地上去。”

严老爹嗤之以鼻,“还疼孩子呢,二晨来这会子了也不知道给孩子倒杯茶。”

“姥爷,我不渴,不渴。”

杨玉华如梦初醒,“嗐~看我,高兴的都迷糊了,你大舅昨儿个送来一个西瓜,姥娘还没舍得吃呢,你等着,姥娘给你切西瓜吃。”

杨玉华说着,手拄着双膝就要站起来,赵晨见了,忙不迭的去扶,“姥娘,不用切,我不吃。”

杨玉华根本不听赵晨的,抬腿就要往屋里走,“要我说啊,咱家这些孩子里就你有福,昨儿个你大舅送西瓜来,我还和你姥爷说呢,今天谁来和谁一块吃,正巧你今天就到了。”

杨玉华执意切西瓜,赵晨挡不住,忙说道:“姥娘,你歇着,我去抱西瓜。”

“那你去吧。”杨玉华指指堂屋门,“就在条几下面呢。”

赵晨刚把西瓜一刀两半,表哥严子川过来了,看见赵晨,忙快走几步,一脸惊喜的说道:“二晨,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晨这回过来,主要就是找几个表哥玩,笑着回了句,“我刚到没多久,三哥,快来吃西瓜。”说完咔咔几刀将西瓜砍的四分五裂,先拿两块递给姥娘和姥爷,再拿两块,与严子川一人一块吃了起来。

严子川吃西瓜也不吐籽,三口两口一块西瓜下了肚,吃完一抹嘴,问道:“你录取通知书下来没有?”

杨玉华刚知道结果,忙不迭的替赵晨回答,“下来了,你弟弟被山东师范大学录取了。”

“真的?”

赵晨点点头,“刚收到通知书,我爹说要请大家聚一聚,定在礼拜天中午了,到城里的豆腐坊。”

严子川看看天上的太阳,“那你这两天不走了吧?”

赵晨笑道:“嗯,我礼拜天跟你们一块回去。”

“太好了。”严子川一拍大腿,“我去跟大哥说声,明天带你去河里抓鱼去。”

赵晨喜欢和几个表哥玩,其中能一块去河里抓鱼也是一大原因,他们弟兄几个找一个水势缓的浅滩,垒上河坝,用盆将里面的水刮干净,泥鳅和鱼混起来都能抓一大盆。

有时候他们还下地笼,头天下了笼子,第二天去收,一晚上的功夫能抓好几斤大青虾。

“你都多大了,就知道玩,你还是当哥的呢,二晨都考上大学了,你呢,和人家一样费时间,一点成果都没有。”

“爷爷,你可别跟我提考大学的事,我就不是学习的料。”严子川摆摆手,站起来说道:“我先家去了,我跟我娘说声,二晨来了,让她晚上多做几个菜,你和我奶奶都上我家吃去。”

“三哥,我也去。”赵晨本来就是来玩的,也起身往外走。

杨玉华舍不得外孙,跟着身后喊道:“二晨,你好不容易家来趟,不跟姥娘说会儿话了?”

赵晨只好停住脚步,左右为难的站在门口一会儿,还没想好是不是去追三表哥,严老爹发话了,“二晨,跟你哥去玩吧,你们小青年有话说。”

“哎!”赵晨痛快的答应一句,“姥爷,姥娘,那我先去二舅家等你们啊。”

看着外孙的背影,杨玉华有些吃味,“这小没良心的,就长个玩心眼子。”

严老爹从腰里抽出烟袋锅,填了一锅子烟丝进去,“小孩子,跟咱两个老头、老太太能有多少话说,让他玩去吧。”

第四百四十七章:舅家 严老爹划了火柴,刚吸一口眼,杨玉华转回头看见了,立马撂了脸子,“你个老东西,跟你说多少遍了,别抽烟,别抽烟,天天晚上睡觉咳的吭吭的,难受的不是你吗?”

杨玉华也是心疼老伴,人年纪大了,身体机能比不上年轻的时候,孩子们也都劝他把烟戒了,可严老爹几回都戒不了,也难怪杨玉华生气,这两天咳嗽的都比往常勤了,还趁人不注意抽上几口。

赵良生不愧是辛庄村的致富路上带头人,夫妻这两年确实带动一些村民跟着他们发展养殖业,当然,最先带动起来的就是严思勤的两个哥哥家,但规模都不大,每家也就是在自家院子里多盖了一个棚。

现在严思勤也算是乡里的名人了,妇联有什么活动都通知她去参加,家里光奖牌都有好几个。

赵晨得了姥爷的令,一溜烟的去追严子川,“三哥,你等等我――”

严子川停住脚,刚转过身,赵晨追了上来,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嘻笑着说道:“三哥,我跟你一起走,一会儿还得去大舅家一趟。”

章桂花刚给鸡填完食从鸡棚里出来,站在门口拍打着沾到身上的糠灰,抬眼瞅见儿子带个大小伙子进来,再仔细一看是赵晨,她顿时笑了,扯着大嗓门说道:“二晨,妗子刚才还想来着,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也不知道你被哪个大学录取了。”

“二妗子。”赵晨抬手对着章桂花摇了一下,“我被山东师范大学录取了。”

章桂花喜道:“这可是个好学校,这样说,咱家要出一个当老师的了。”

赵晨嘿嘿一笑,“我爹让我来跟大家说,礼拜天天中午我家请客,我爸在城里豆腐坊定好酒席了。”

这年月,家里办喜酒都是买了菜咱自己家里办,那样实惠,花钱也少,还很少有人直接去饭店定席面的,章桂花替严思勤心疼钱说道:“哎呦,要我说,咱在家吃就行了,你爸还去城里定席,多贵呀。”

赵晨挠挠头,“二妗子,我不知道,我先和三哥先去大舅家一趟了。”

别看严子川比赵晨大一岁,心性还是小孩子,他就喜欢下饭店,光说在家吃,哪有饭店的味道好啊,“娘,俺姑家是缺钱的人吗。”

“说的也是,这些年哪有你姑家日子好过。”章桂花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洗着手,“去吧,晚上想着回来吃饭,妗子给你做好吃的。”

严子川从厨房里摸了两根黄瓜,递给赵晨一根,两人边啃边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对母亲说:“娘,二晨这两天不走,晚上和我住,我刚才跟爷爷奶奶说了,一会儿让他们到咱家来吃饭。”

章桂花笑眯眯的说道:“好啊,娘多做点。”

赵晨和章桂花打了招呼后,又和严子川两人去了严思栋家,他既然是来安客的,大舅二舅家就得都跑到,这是礼节。

严思栋也是当姥爷的人了,他和刘惠生育了四个孩子,两个闺女都已经成家生子,两个儿子都在乡里的水泥厂工作,两口子除了农忙时种种地,其他的时间都是在家里伺候棚里的鸡。

都是一个村的,两家相距没多远,一根黄瓜啃完了,严思栋家也到了,严子川仗着这是自己亲大爷家,也没礼貌的先敲门,直接推开门高喊,“大爷――大爷,在家不?”

严思栋两口子正在收鸡蛋,刘惠先听到外面的声音,转头问旁边的严思栋,“我怎么听着外面有人在喊?”

“是吗?”严思栋凝神一听,听出来是侄子的声音,挎着篮子就往外走,“我听着是小川在叫我,不知道这孩子找我有什么事,我出去看看。”

“在呢,在呢,呦,二晨来了。”严思栋答应着,出门一眼看见院子里的赵晨,把鸡蛋篮子往门边一放,笑着迎上前来,“二晨,你娘来了吗?”

看看,还是亲兄妹之间亲近,严思栋第一句就想着问妹妹,早把妹夫忘到了一边。

“大舅,我娘没来,我自己来的。”

刘惠跟在后边说道:“你娘也挺长时间没来了,咋不跟着你一起来?”

赵晨走上前站在严思栋的身边,笑着说道:“我娘太忙了。”

严思栋非常喜欢自己的两个外甥,这长时间没见,就觉得赵晨跟上次有些不一样,他上下打量着赵晨,和蔼的说道:“二晨,我怎么看着你跟上次来不大一样了呢。”说完还用手在赵晨头上比量一下,“看着像个大人了,是不是又长个了?”

赵晨高考期间忙得头晕脑胀的,哪里还有空在意自己是不是长个子了,他摸摸自己头顶,又看看严大舅,感觉自己还真是高了,上次和大舅站在一起还需要仰视呢,今天平视就行了,他心里顿时美滋滋的,“我还真高了呢。”

“走,咱屋里坐去。”严思栋说着扯住赵晨的手就要往屋里走。

赵晨不想进屋,说道:“大舅,不进屋了,在院子里坐会儿就行。”

“那也行。”严思栋转了个身,看见不远处的小椅子,走过去坐了下来,顺手将手边的两个椅子递过去,“来,你俩坐这,咱爷仨拉拉呱。”说着又转向刘惠,“你赶紧把家里水果端出来,给俩孩子吃。”

赵晨忙说道:“妗子,不用端,我坐一会儿就走。”

刘惠笑道:“走什么走,在妗子这吃饭。”

严子川在一旁说道:“不用,大娘,我娘做饭了,一会儿二晨上我们家吃去。”

“哦。”刘惠顾自去屋里端水果,严思栋则亲切的看着赵晨,“二晨,通知书该下来了吧,你考哪去了?”

赵晨点点头,“嗯,下来了舅,让山师大录取了。”

“哪个学校?”严思栋没听清。

刘惠端着一盘葡萄出来,放到两个孩子中间,拎起一串递给赵晨,“二晨吃葡萄,可甜了,小川,你也吃。”

“大爷,是山东师范大学。”严子川先拎起一串葡萄递给严思栋,严思栋摆摆手示意不吃,他揪下一粒放到自己嘴里。

严思栋欣慰的对外甥说道:“好孩子,有出息,比你那三个哥哥都强。”

大舅真是的怎么当着三哥的面这么说呢?赵晨先看了严子川一眼,怕三哥不高兴,没想到严子川跟本没往心里去,一口一个的捏着葡萄吃,一会儿就吃了一小堆葡萄皮,见赵晨看他,还好心的说道:“二晨,真可甜了,你尝尝。”

赵晨安了心,捏着葡放到嘴里,“大舅,我今天过来就是来跟你说,我爹在城里定了酒席,请大家礼拜天中午过去吃饭。”

“吃饭好啊,我这两天正想到你们家去呢。”严思栋指指大棚说道:“大舅这棚鸡养了一年半了,早过了产蛋高峰期,正想着卖掉这棚鸡换新的鸡苗子呢,不知道你家里有没有什么新品种?”

“大舅。”赵晨不好意思的笑笑,“养殖场的事我不懂,你还是亲自去问我娘吧。”

“诶~”严思栋一脸的不赞同,“你家那么大的养殖场,等你爹娘年纪大了,你兄弟就得管起来,什么都不懂怎么行?”

赵晨违心的答应,“大舅说的对,等我回去就学。”心里却说:等我爹娘老还早着呢。

刘惠看出来赵晨不愿意,说道:“孩子学这个干什么呀,他以后要当老师的,学这个又没用。”

严大舅眼一瞪,“你这活说的,孩子都不学,等老的不干了,这么大的摊子交给谁去?”

“你真是操心多,三妹两口子现在还不到五十,离老了还早着呢。”

严大舅一想,也是,好几十年以后的事,人家自己爹娘都不急自己着什么急。

说话间,严子诚和严子信兄弟俩下班了,严大舅家就一辆自行车,严子诚兄弟俩又都在一个厂上班,所以两人同来同走。

当年严子诚兄弟学习成绩一般,勉强混了个高中毕业证,严子诚毕业那年,正好大兴乡办企业,他们乡就上了一个水泥厂,严子诚是第一批进厂的工人,他那个文化水平在厂里还算是高的,就被分配到了后勤,等严子信毕业的时候,严子诚在厂里已经混熟了,就找找领导,把弟弟也招了进去。

赵晨看见两个表哥,急忙站起来跟两个哥哥打招呼,“大哥,二哥。”

“呀,二晨你什么时候来的?”严子信从车后座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看着满面春风的赵晨,一下就猜出了他的来意,“是不是来报喜来了?快跟哥说,考哪去了?”

赵晨嘴角带笑,掩饰不住骄傲,“二哥,考上山师大了。”

“你小子行啊!”严子诚捶了赵晨的肩膀一下,“俺姑和姑父高兴坏了吧?”

赵晨谦虚的说道:“还行。”

“哪能还行啊,快说,准备什么时候请客?”

“礼拜天中午,我就是过来说这个事的,俺爹在城里定了酒席,到时候大家一起过去。”

第四百四十八章:约好 严子诚兄弟也拉着板凳做过来,六个人围成一个圈圈,揪着中间的葡萄吃。

严子诚说道:“礼拜天行,正好都休息,明天我去告诉我姐她们,到时候我们一块去。”

赵晨点头,“嗯。”

一盘子葡萄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严子川吐出最后一个皮,说道:“大哥,二哥,明天我和二晨去河里抓鱼,你们去不?”

严子诚小的时候经常去河里摸鱼,长大工作后就很少去玩了,听到严子川提议他还是很心动的,无奈他明天要上班,正思忖间,就感觉三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看 。

二晨、小川、严子信。

严子诚说道:“我忙,得上班啊。”

严子信不忙啊,他在化验室工作,办公室三个人,活又不多,当即目光炯炯的说道:“大哥,我不忙,你帮我请一天假行不,就说......就说我拉肚子,起不来了。”

“哪有为了玩咒么自己的!”严思栋眼一瞪,一脚冲着小儿子踹过去,正好踹在椅子腿上,这是他伸出脚的同时,特意看好的位置,能吓孩子一跳还伤不着他。

赵晨吓一跳,瞅瞅大舅不敢多说话。

严子信也吓一跳,他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对着老爹谄媚的笑着,“爹,这不是二晨来了吗,等他上了大学,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一趟,我这不寻思着好好陪陪他吗。”说完还不忘找同盟军,对严子诚一挤眼,“对吧,大哥?”

“我看是你自己想玩吧。”

知子莫若父,自己俩儿子就喜欢摸个鱼逮个虾,河里是多危险的地方啊,前些年,总有人殇到河里,所以两口子根本不愿意儿子经常去河里扑腾,但管不了啊,尤其是俩儿子一玩起来就忘了时间,他俩小的时候可没少因为这个挨揍。

帮弟弟请一天的假对严子诚来说,根本不是个事,他答应下来,“行,我明天给你请假。”

严子信顿时眉开眼笑,“谢谢大哥。”

对儿子为了玩而不去上班的行径,严思栋夫妻是极不赞同的,但儿子说的确实有道理,自从二晨进入高三后,就很少过来玩了,以后上了大学,回姥娘家玩的时候会越来越少,主要是外甥那期待的小表情摆明了是想表哥们一起去玩,所以,两口子虽不赞同,但也没再说什么话。

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想来去河边没有什么危险,但刘惠还不是太放心,看着三个孩子说道:“老二,你们明天别往深水里去啊,在河边玩会儿就行了。”

“娘,你放心吧,我们就在河边玩。”

围堰捕鱼就是要人越多越好玩,大家一起垒坝,一起往外刮水,一起追着鱼跑,越玩越起劲,要是只有一两个人,光搬石头和泥筑坝都能累够呛,也没意思。

六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天渐渐就暗了下了,太阳携着最后一点余晖,将人的影子拉的老长。

已是吃晚饭的时间,严子川率先站了起来,“大爷,俺娘估计把饭做好了,我们先回去吃饭了。”

刘惠站起来挽留,“在大娘这吃吧,大娘给你们炖鸡吃。”

严子川摆摆手,“俺家肯定也炖了,现在家里就这个多。”

赵晨跟在严子川身后,说道:“大舅、妗子,那我就先去二舅家了。”

“那行,大舅今天也不留你了,明天你想着过来吃饭。”严思栋拍拍儿子的胳膊,示意他去送送,“老大老二,你们去送送你弟弟。”

兄弟四人亲亲热热往外面走,走到门口,赵晨特意又提醒严子信一遍,“二哥,我晚上和三哥一起住,你明天直接到二舅家来找我就行。”

“忘不了。”严子信拍拍赵晨的肩膀,笑道:“放心吧,忘了啥也忘不了这个。”

再说严老爹,他刚吧嗒了一口烟就挨了老妻一顿熊,忙说道:“不抽了,不抽了,我这就不抽了。”说着,就拿着烟袋锅子往鞋底磕,还没磕上呢,他又舍不得了,这可是他刚装的一锅子烟丝,就这样磕掉也太可惜了,想到这,他又连忙凑到嘴上连吸两口,结果吸的太急还把自己呛着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老爷子一连声的咳嗽,将眼泪都磕出来了,杨玉华是既生气又心疼,帮他捶着背还数落着他。

“你说你,心里一点数没有,是那点烟丝重要,还是你自己个的身体重要。”

严老爹咳了一会子,这会儿舒服点了,抬起头委屈的说道:“你要是不说我,我也呛不着。”

杨玉华拧着眉毛,眉间蹙起一个深深的川字,“得,我说你还是罪了,我不是为你好吗,走大路的我咋不说呢?”

严老爹擦了一把眼泪,小声嘟囔着,“那你也能说的着啊。”

杨玉华没听清,厉声问道:“你说什么?”按她多年的经验,这老东西肯定说的不是好话。

严老爹顿时怂了,“我没说什么,我说我闲着没事才抽口烟的。”

杨玉华又给老爹捶了一会儿,见他不咳了才放下心来,“闲着没事咱去老二家帮他做饭去,二晨来了,川他娘肯定是要办饭的,咱俩总不能到点再去。”

严老爹扶着杨玉华的手站起来,“那就走吧。”

两口子到严思梁家的时候,章桂花正在给鸡放血,看到老两口忙说道:“爹,娘,二晨来了,我杀只鸡给他吃。”

杨玉华以为二晨在严二舅家玩呢,她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没看见俩小子的人影,问道:“二晨呢,这孩子又去哪了?”

“去大哥家了。”章桂花将死透的鸡放到一个大盆里,接着从厨房里拎出一壶热水边浇边说,“我跟他说好了,让他一会儿回来吃饭。”

“都做什么,我帮你。”杨玉华说着挽了袖子就要帮忙薅鸡毛,章桂花忙去阻挡,“娘,你和我爹歇着去吧,川他爹回来了,你们去说话,我做就行。”

杨玉华一摆手,“让你爹去,我帮你做饭。”

严思梁听见父母的声音,忙从屋里出来,“爹,娘,来屋里喝茶吧。”

严老爹冲着儿子点点头,背着手跟着进屋了,杨玉华没动,顺手拉个小板凳过来,坐到盆边开始给鸡褪毛。

章桂花见婆婆沾了手,也没再继续反对,她解下围裙搭到绳上,说道:“娘,家里都是青菜,我再去铺子里买点肉菜,鸡洗完了,你放那就行,等我回来炖。”

“你去吧。”杨玉华抬头笑道:“你把该摘的菜都拿出来,一会儿我一块拾掇出来。”

章桂花炖的鸡就是香,还没进院门,那浓香四溢的鸡肉味就冲着鼻梁子扑过来了。

自从家里养了鸡,严子信隔三差五的总能吃顿鸡肉,就这样,闻到这股香气还是口水直流。

严子信咽咽口水,撇下赵晨直奔厨房而去,“娘,鸡肉好了没。”

“这就好。”章桂花翻炒着大铁锅,抽空从里面锄出一块鸡肉,递到儿子面前,“帮娘尝尝咸淡。”

严子川也不顾鸡肉烫嘴,吸溜着把鸡肉吃到嘴里,快速嚼了起来。

要问肉什么时候最香,就这个时候的,不管猪肉还是鸡肉,就快出锅的时尝的那一口最香。

“真香!”严子川一口鸡肉下肚,还意犹未尽的直往锅里探头。

“咸淡咋样?”

严子川又仔细回味一下,“正好。”

章桂花慈爱的对小儿子说:“盘子小装不下,去给娘拿个小盆来。”

“哎。”严子川答应着,正要转身,这才看见在灶下烧火的杨玉华。

“奶奶你在这烧火呢,我还以为是俺爹呢。”

杨玉华故意瘪瘪嘴,“你这孩子,眼里光有鸡肉了,哪能看见奶奶?”

严子川憨笑,“不是的,奶奶,主要是灶房太暗了,我没注意。”

杨玉华把灶膛里烧的正旺的柴火抽出来,催促道:“快去拿盆来,一会儿该干锅了。”

“好嘞。”

初秋的天气,院子里最是凉爽,晚饭家里一般都是在院子里吃,饭桌已经摆好,严老爹和严思梁两人正坐在桌前等着开饭。

严子川直奔厨房去吃鸡肉,赵晨可不好意思跟着去,他直接坐在爷爷身边,冲着正摆碗筷的严子茹笑笑,“姐,你下班了。”

“嗯,刚回来。”严子茹亲切的对表弟说道:“恭喜你考上大学啊。”

章桂花也是利索人,这一会儿已经做了好几个菜,当然鸡蛋鸡肉是必不可少的,除了这个,她还调了黄瓜,糖拌了西红柿,炒了豆角,都是自己家种的时令蔬菜,她还专门买了猪耳朵牛肉等熟菜回来。

章桂花做了这么多的菜,说明挺重视自己外孙的,杨玉华心里高兴,脸上笑容不断。

“吃饭喽――”严子川端着装鸡肉的小盆在前面走,章桂花扶着婆婆跟在后面,到饭桌前一查,正好八个菜,数字还挺吉利的。

饭菜做的香,兄弟俩也饿了,一听开饭,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就开吃,等他们吃饱喝足,严二舅和严老爹正端着小酒杯慢悠悠的抿呢。

第四百四十九章:西清河 两兄弟很久没在一起睡觉了,赵晨和严子川都兴奋的睡不着,后来索性不睡了,严子川下床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副扑克牌出来,两个人盘腿坐在床上边打牌边说话,玩着玩着,严子川突然想起来什么,“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赵晨觉得三哥这个笑真是莫名其妙的,他捏着手里的牌疑惑的看了严子川一眼,“三哥,你笑啥?”

严子川扔出一对三,笑道:“没啥,我就是想起来你小时候,咱们一起打牌,你都是大头冲外出,等大的出完了,手里一把三、四、五,结果输了还不高兴。”

赵晨微微一笑,“那不是小吗?”

赵晨回忆起第一次打牌还是和妹妹一起玩的呢,也不知道妹妹现在是什么情况,听娘说,娘去找过妹妹,没找到,还听说当年带走妹妹的那个爸爸出车祸死了。

算起来,妹妹也该参加高考了,妹妹比自己成绩好,也不知道考到哪里去了?

赵晨心不在焉,很快输掉了。

“你输了,你输了!”严子川喜不自胜撕了一张长长的纸条贴到赵晨脑门子上,纸条顺着鼻梁子垂下来,赵晨撅起嘴吹了吹,将纸条吹到一边。

“三哥,你不上学了,以后打算干什么?要不然,你上我家养殖场帮忙去得了。”

“别,你可别。”严子川伸出右手竖挡在两人中间,好似能把赵晨刚说出口的话给挡回去,“我连自己都伺候不好,你还想让我去伺候那些鸡,我才不去呢。”

严子川已经毕业一年了,没考上学校,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后来严思梁想让他学个手艺,就求人把他送到一个理发店里当学徒,结果他在里面呆了几个月就不干了,嫌累,嫌脏,还说老板剥削他的劳动力,光支使他干活,不用心教他手艺不说还一分钱的工资没有。

这年月就这样,学徒就是老师免费找的劳动力,不然人家凭什么白教你。

这不,他又在家里闲了小半年了,啥也不干,唯一的好处就是严老爹爷三个剃头不用出门了,头发长了就来找严子川,他们的头也好理,也不在乎难看好看,让严子川用个推子推一推就行。

严子诚和严子信兄弟俩可不敢让严子川在他们脑袋上动剪子,俩人正是在意自己形象的时候,要是让堂弟给剪坏了,可怎么出门啊。

对自己的未来,严子川可是存了雄心壮志,他一直想当老板来着,当老板多好,不用跟三孙子似的听人管,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二晨你看着吧,哥是还没找着机会,等时机一到,肯定一飞冲天。”

对于严子川不切和实际的幻想,赵晨撇撇嘴,“三哥,饭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房子也是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哪儿就那么容易一飞冲天了。”

严子川不在意的摆手,“你就别管我了,你只管上好你的学就行了。”

说起逮鱼,严子信比两个弟弟可专业多了,玩了这么多年,他捕鱼的工具基本都备齐全了,撒网,粘网,地笼什么的,都扔在杂物间里,许久没动了。

这边两个弟弟一出门,那边他一头就扎进杂物间里,也不顾屋里灰尘老厚,将里面的工具都翻了出来。

严思栋就看不惯儿子这样,一说起玩来,比什么都积极,他紧皱眉头盯着一身黑灰的儿子道:“不是明天才去玩吗,你急的什么?”

杂物间里闷热闷热的,这一会儿严子信就出了一头的汗,他用手背一抹,手上的灰渍和汗渍融合在一起,脸上登时黑一道白一道的。

“嘿嘿,爹,我老长时间没用了,也不知道让老鼠嗑了没有,先检查检查,要是坏了好补上。”

儿子这副尊荣实在碍眼,严思栋手一背,嫌弃的说道:“看你脏的,赶紧去洗洗。”说完转身就走,眼不见心不烦。

昨天晚上,赵晨和严子川睡的晚,早上起的也晚,两人四仰八叉在床上睡的正香,严子信扛着他的大、小工具跑来了,他把东西往院子里一撂,直接去敲严子川的门,“二晨――,小川――。”

结果刚喊一声,章桂花从鸡棚里探出了头,对侄子说道:“子信呀,二晨他俩还没起呢。”

严子信看看头顶的太阳,“这都几点了还不起?”

“睡的晚呗,昨晚上老晚还听见他俩人叽喳叽喳的,要不是你叔喊了一嗓子,他俩还不睡呢。”

章桂花说着,走到儿子门前连拍好几下,“小川,二晨,该起了,你二哥来找你们了。”

严子川终于被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坐起来,将赵晨压在他身上的腿抬到一边,怪不得,昨晚上做梦老想跑,腿就是抬不起来。

“起了,这就起。”严子川嘟囔着,趿拉着鞋就去开门。

章桂花听见儿子醒了,忙去厨房准备早饭,顺便还问了一句,“子信,你吃了没有,没吃一块儿吃点。”

严子信笑笑,“二婶,我吃过了。”接着,顺着敞开的房门进了屋里。

赵晨听见有人说话,他就是不想醒,声音在他耳朵边上转了一圈自动屏蔽,大脑还在梦里畅游。

严子信推推赵晨的肩膀,““二晨,起了,太阳晒屁股了。”

赵晨翻了个身。

严子信又戳戳他,“二晨,哥可是牺牲了宝贵的工作时间,专门来陪你玩的。”

赵晨又往里翻了半圈。

严子信爬到床上,追着赵晨戳,“二晨,快点起,逮鱼去了。”

赵晨登时清醒了,眨巴着眼,“逮鱼去?”

严子川含着牙刷子走进来,“二晨,快起,二哥把渔网都扛来了,还有粘网,一会儿咱先下粘网。”

赵晨更清醒了,直接坐起来,手脚并用开始往下爬。

章桂花用昨天剩的鸡汤下了面,里面还卧了鸡蛋,放了几棵小白菜,清白相间,浓香扑鼻,严子信看看饭碗,揉揉自己的肚子,怎么感觉又饿了呢。

章桂花特意给严子信盛了饭,她将碗往严子信跟前推推,“子信,一起吃吧。”

严子信搓搓手,讪笑道:“二婶,你做的饭也太香了,明明我吃过早饭的,闻着味我又饿了。”

章桂花笑道:“饿了就吃,吃的饱饱的,不够婶再给你们下。”

严子川端起碗,在大、小工具旁边吸溜着面条,“二哥,我看虾笼子你也拿来了。”

严子信端着碗和他站在一起,“对呀,我带来了,你们昨天不是吃鸡了吗,把鸡骨头拾出来,一会儿当诱饵。”

“哦。”严子川喝了一口汤,又怕老娘手脚勤快已经给扔掉了,转头问章桂花,“娘,昨天吃剩的鸡骨头你没扔吧?”

章桂花回答:“没有,还在垃圾桶里呢。”

严子川放心了,打算吃完饭就去捡。

赵晨端着碗也走过来,脚尖点点撒网,“这玩意可不好撒,我就没撒开过,二哥,一会儿我先练练。”

严子信点头,“行,一会儿我教你。”

仨小子喝完面条,扛网的扛网,拎桶的拎桶,一溜烟的往西清河跑去。

静静流淌的西清河,位于薛庄村正西,也算是薛庄村的母亲河,在村里没有打机井,集中供水的时候,各家各户都是到这里挑水,要有该洗的衣服也都是直接端着盘到河边来洗。

这条河风景秀丽,河面不是太宽,沿着河岸种的是垂杨柳,也不知道种了多少年了,树干都有成人的合抱粗了,树干粗,树冠更是宽大,倒垂下的柳条有的已经和水面接壤,随着流动的河水晃动着。。

这条给孩子们带来了无尽的欢乐,一到入夏,河里就热闹非凡,洗澡的,摸鱼的络绎不绝,一年年,一代代都没有断过。

严子川他们赶到河边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光屁股孩子在打水仗了,赵晨站在岸边,羡慕的看着这些无忧无虑的孩子们,终是没好意思加入进去。

“走了。”严子川拉了赵晨一把,“咱们上那边去,这边的鱼都让他们吓跑了。”

“嗯。”赵晨冲着河里的孩子们挥挥手,也不知道他是在跟小朋友们打招呼,还是在跟自己曾经也这么无忧无虑的时光告别。

这条河上有一座小石桥,同样也有很多年的历史,这个位置最窄,从河两边下去正好下粘子。

严子信瞅准合适的位置,开始解粘渔网,他把绳子另一头递给严子川,说道:“二晨,你在这看着,我先和你三哥把粘子放下去。”

赵晨扶着石桥往下面看了看,“好。”

下好粘渔网又下地笼,赵晨又跟着两个哥哥去找水草风盛的地方,其实,下网的时候不是太好玩,最好玩的是起网的时候,带着期待的心情去起网,网拉上来那一刻才是人心最激动的时候。

该下的往都放下去,严子信拎起撒网教赵晨捕鱼,这个就比较难学了,赵晨撒了好几回依旧撒不开,后来也就不学了,拉着两个哥哥去找能围堰的地方,这才是他最喜欢的活动。

第四百五十章:抓鱼了 严子信带着两个弟弟找了一块风水宝地,这是一个河弯,水势最缓,拐弯处有个水渠,连着村里的田地,三人找准地方,搬石头的搬石头,挖泥的挖泥,先将连着河的这头堵死,再沿着渠走一段路,将那头也封上。

接下来的才是最费体力的活,他们开始将坝内的水全部刮出去,三人也不多说,裤腿直撸到大腿根,跳进水里埋头就干,随着坝内的水越来越少,渐渐的能看见鱼露着黑黑的鱼背在浅水中游动。

严子信眼尖,看见一个黑影在赵晨身后滑过,忙喊道:“二晨,你后面有一条大鱼。”

“哪呢?哪呢?”赵晨急忙直起腰,转着身子找。

严子信顺着黑影滑过的残痕找去,终于在不远处看见它的身影,“在那呢!”

赵晨顺着严子信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到一条半尺长的大鱼在混浊的泥水中摆动着身体。

“二哥,我去抓它。”赵晨也不刮水了,将桶放到一边,蹑手蹑脚的直奔大鱼而去。

小坝内动静太大,很明显它受到了惊吓,来回游了这么长时间也累了,这会子正躲在一个草窝底下休息。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鱼以为有草窝的遮挡别人会看不见它,殊不知有了草的阻挡,它再跑起来也没有那么迅捷。

赵晨屏住呼吸轻轻的朝草窝靠近,严子信兄弟俩怕打扰的赵晨,都停止手下的动作,屏住呼吸盯着赵晨看。

近了,更近了,甚至赵晨投下来的身影已经将草窝给遮住,赵晨张开双手,对准那黑漆漆的鱼背猛的一抓。

大鱼是活物,它可能也感觉到有危险降临,就在赵晨即将抓到它的那一刻一甩尾――窜了。

“哎~呀,跑了。”严子信遗憾的唏嘘着,目光到处寻找它的踪迹,“二晨,在那!”

“二晨,那也有!”严子川指着另一边也喊。

原来,大鱼游走的同时,惊到了好几条鱼,一时间小坝内好几条大鱼都显露了踪迹。

赵晨追着鱼东跑西窜,奈何水太多,鱼又滑不溜秋的不好入手,一条鱼没抓到不说还弄了一身的泥水。

严子信兄弟俩看了一会儿,笑着说道:“二晨,别追了,这会儿水太多,不好逮,赶紧刮水,等水刮干了就好逮了。”

赵晨跑了这会子没抓到一条,有点气馁,闻言,照着水面踢出去,登时踢的水花四溅,他恨恨的说道:“有本事别跑,看我能不能抓到你!”

有了动力,三人的精神头更足了,不停歇的又刮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坝内只剩下了粘稠的黑泥汤。

赵晨直起腰,捶着酸疼的后背,转过身一看,登时大喜,“二哥、三哥,你们快看,好多鱼!”

真是好多鱼,因为已经没有了水,鱼全都露了出来,目测有十几条大鱼,正在泥滩里艰难的扭动着身体。

这真是少有的惊喜,往年抓鱼的时候,大鱼少,小鱼多,像这样的情景真很少见,严子信与严子川对视一眼,感觉今天来的真是太对了。

“抓鱼了――”严子川一声高喊,率先向坝里冲去,结果他太得意忘形,脚底下的泥又异常粘滑,还没跑两步呢,脚一下子没站稳,直接滑了个狗啃泥。

赵晨和严子信愣怔片刻,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太丢人了,严子川也没直接爬起来,反正身上已经湿了,他直起上半身,就这样坐到泥地上,“呸呸呸。”连吐好几口,才将嘴里的泥水吐干净。

严子川转过身子,顶着满头满脸的泥浆控诉两人,“二哥,二晨,你俩不说拉我一把,还笑!”

严子川这样也太滑稽了,严子信和赵晨笑得前仰后合。

严子川坏笑,趁着两人笑的正欢,捧起泥水朝两人扬过去。

严子信和赵晨光顾笑了,没提防被泥水浇了正着。

“三哥你――”赵晨胡拉一把脸,半侧着身子,用手把泥水往严子川那边打。

赵晨站的高,严子川坐的矮,要是泥水浇过来正好浇他一脑袋,严子川哪能老实的由着赵晨泼,他手拄泥地,一骨碌爬了起来,双手刮着泥水往赵晨身上扬。

严子信看的热闹,也加入进来,他一会儿给赵晨一下子,一会儿又给严子川一下子,终于赵晨和严子川发现了,兄弟俩对了个眼神,迅速达成协议,一致对外,于是兄弟两个一齐捧着泥水朝着严子信泼过去。

兄弟三个也不抓鱼了,你来我往打起了泥仗。

严子信哪里是严子川和赵晨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身上布满了泥水。

好吗,现在弟兄仨都成泥猴了。

严子信边躲边反击,但双拳难敌四手,灵机一动忙喊道:“还抓不抓鱼了,一会儿鱼要干死了怎么办?”

对呀,这才是正事啊,严子川和赵晨立马住了手,一齐去看泥浆里的鱼。

严子川一挥手,“二晨,你上河那边舀一桶水过来,咱这就抓鱼。”

这回抓鱼可简单多了,只要看到基本没跑,不一会儿,十几条鱼就搬了家,赵晨一手掐鱼头,一手抓鱼尾,牢牢举着最大的一条大鲤鱼,得意的笑道:“你跑呀,有本事你再跑呀。”

这条鱼特别漂亮,除了鱼背是黑色,鱼身子竟然是金黄色,而且鱼鳍上还有两条红边,这会子受制于人,挣了几下没挣托动,只能一下一下的干张着嘴。

严子川拎着水桶往岸上走,看了一眼赵晨手里的鱼笑道:“这鱼不得有二斤重啊。”

赵晨颠了颠,“差不多。”他把大鱼扔到桶里,问严子信,“二哥,咱总共抓了多少条。”

“大的有十三、四条吧,我没仔细查,小的太多了,我没数。”

严子川先把桶举到岸上,然后双手按着渠边使劲一跃,爬上岸后先去接赵晨手里的桶,问道:“二晨,咱已经抓这么多鱼了,泥鳅还摸不摸了。”

赵晨瞅瞅带来的桶,里面全是扑腾乱跳的鱼,犹豫一下说道:“不要了吧,这就不少了,吃不了了。”

严子信举起桶递给严子川,“不抓了,不抓了,咱还有粘网没收呢,再收了粘网鱼更多了,吃不了也是浪费。”

“那就不抓了。”赵晨爬上岸,伸出右手递向严子信,“二哥,我拉你上来。”

严子信握住赵晨的手正要借力往上爬,想想又回到小坝尾处,使劲踹了两脚,将他们垒的坝给踹倒了。

赵晨明白了,他们截了水,要是不疏通了,渠里干了水,用水浇地的乡亲肯定会骂。

严子信又把连接河这边的小坝扒开,等河水流进来,这才爬上岸来。

今天也算是大丰收了,赵晨满意的拎起桶说道:“二哥,三哥,咱走吧。”

严子信瞅瞅三人的泥猴样,说道:“咱这样咋回家?回家了也得挨骂。”说完,三下五除二将衣服扒了个干净,一个猛子跳到河里。

严子信从不远处冒出头,冲着两个弟弟招手,“你俩下来呀,洗干净了再回去。”

严子川和赵晨相视一笑,也开始脱衣服,等三人将身上的泥水洗干净上岸的时候,桶里的大鱼小鱼因为缺氧也死了一半了。

可不能再玩了,再玩好不容易逮的鱼就要臭了,兄弟三个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往回走,路过石桥的时候收了粘鱼网,又收了不少白条鱼。

“虾笼今天不收了,明天再过来收。”严子信边收网边解释,“虾笼放的时间短,就是收也没多少东西,等明天过来看看。”

赵晨今天可过足了逮鱼的瘾,唯一不好的就是,桶里的水和鱼也太沉了,他都快拎不动了。

严子川得了这么多的鱼,迫不及待的要找母亲邀功,天天说自己在家吃白饭,今天总不会再说了吧,这老些的鱼,就是花钱买也得不少钱,这相当于都是他们哥仨赚来的。

章桂花做好午饭,左等右等不见哥几个回来,知道三人玩忘了时间,严思梁在外面跟着建筑队干活,中午又不回来吃饭,她自己就对付了两口,这会子正在午睡。

严子川哐当一下推开大门,对着屋里就喊:“娘,你快来看,我们抓了好多鱼。”

呀!孩子们回来了,章桂花睁开眼,第一时间先去看墙上的挂钟,没想到,时针已经指向2点,她顿时心里就来了气。

“你们还知道回来呀,也不看看几点了,我不信你们就不知道饿!”

严子信哥仨还真没感觉到饿,这一玩起来,也不知道饿了,也不知道渴了,连挨虫子咬都觉不到疼了,就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好几个小时没有了。

章桂花絮叨着,出门一看,三桶鱼摆在院子里,说实话,她只当孩子们去玩,真没有想到仨孩子能抓这么多的鱼。

“我的乖来,怎么让你们抓了这么多来。”

章桂花惊喜,挨个桶瞅了瞅,只见大部分的鱼都翻了白肚皮,只有一少部分的鱼还张合着大嘴艰难呼吸着。

她急忙把洗衣服的大盆拿出来,放到自来水管子下来,接了满满一盆水,招呼三个孩子,“快,赶紧把鱼倒这里面,不然一会儿都死了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受欢迎 章桂花高兴的合不拢嘴,坐在旁边将几条大鱼抓了个遍,正要夸三人几句,一抬头,这才注意到三人身上的衣裳湿漉漉,一看就知道这哥仨下河洗澡了,虽然现在的太阳正毒,但穿着湿衣服肯定不舒服,万一再来阵小风,受了凉可就不好了。

章桂花皱皱眉,瞪着小儿子说道:“小川,你一点数没有,到家了不赶紧领着你二哥和弟弟去换衣服,咋的,穿湿的好受啊。”

严子川正蹲在不远处,一脸得意的等着母亲夸奖,没成想,夸没等来,反而挨了一顿呲,不过母亲这一提醒,感觉身上确实不太舒服,他瘪瘪嘴,站起来对兄弟俩说道:“走,到我屋去,我找几件衣裳给你们换上。”

赵晨玩的时候没觉到饿,这会子到家了,肚子里开始咕噜咕噜叫,他揉揉肚子,问章桂花,“二妗子,家里有吃的没有,我饿了。”

“有,有,早做好了,看我,光顾看鱼了,把饭给忘了,你们等着,我这就给你们热去。”

孩子们吃饭可是大事,比鱼重要多了,章桂花手里的鱼直接一扔,打开水龙头洗了把手,正要往厨房走,严子信急忙说道:“二婶,不用热,天热,吃凉的就行。”

“那二婶给你们端去,你们换了衣服,赶紧过来。”

赵晨笑道:“谢谢二妗子。”

章桂花一摆手,“你这孩子还跟妗子客气,换完衣服赶紧过来吃饭啊。”

严子川找出三条马裤,弟兄仨换了,光着膀子就出来了。

严子川拍着肚皮一个劲的嚷嚷,“饿死了,饿死了,可饿死我了。”

这个时候可是两点多了,三个孩子上午九点多出去,这个点还没吃上饭,肯定饿的不轻,章桂花心疼孩子,又觉得仨人为了玩连饭都顾不上吃,饿着了活该,她一边把盛好的绿豆汤往三人手边摆,一边凶巴巴的说道:“我看你们还是饿的轻,不然早就知道回来了。”

三人真是又渴又饿,抱着碗是一通喝,章桂花就在一旁伺候着,谁碗空了急忙给满上,还心疼说道:“别光吃稀的,拿馒头就菜吃。”

三人也不答话,从馒头筐里抓了馒头埋头猛吃。

半响,严子川拍拍肚皮长吁一声,“可吃饱了。”

章桂花知道孩子们回来要在自己家吃饭,专门炒了好几个菜,烧了一锅绿豆汤,这一看,好吗,盘光,锅光,馒头筐也光了,再看三个小肚皮,一个个的鼓溜溜的。

“都吃饱了?”章桂花笑眯眯的问道。

“吃饱了。”三人回答。

章桂花朝外一指,“吃饱了去收拾鱼去,收拾好了我给你们做。”

那么一老盆鱼,要指她收拾那得收拾到什么时候去,章桂花才不干呢,有三个劳力不用白不用。

“娘,我们累死了。”严子川喜欢抓鱼,可不代表喜欢收拾,那么多的鱼,一个个的要去腮去内脏,麻麻烦烦的,他揉揉后腰说道:“我们刮了好久的水,累的腰疼。”说完,抱着章桂花的胳膊就开始撒娇,“娘~,你帮我们收拾吧,我们要去歇一会儿。”

三哥这都多大了还当真他们的面撒娇,赵晨看着严子川,想起自己跟娘撒娇的时候,他摸摸鼻子,怎么有点想娘了呢。

赵晨现在可自觉了,他是来做客的,不能给亲戚填麻烦,妗子让收拾鱼,他就得乖乖的去,不能跟三哥一样讨价还价,“三哥,那你歇着吧,我去收拾。”

“我也去。”严子信跟在赵晨后面。

孩子在父母眼里永远是孩子,更别说是自己最小的孩子,儿子对自己撒娇,章桂花心里非常受用,她笑眯了眼,慈爱的点点儿子,宠溺的笑道:“你都多大了,羞不羞。”

严子川本想着躲个懒,没想到两个兄弟不给面子,他俩都出去干活了,自己这娇也白撒了,他摸摸鼻子,“不羞。”

这么多的鱼,光他们一家也吃不了啊,章桂花拎过桶,将大鱼、小鱼分成两份,一份交给严子信,“子信,这么多的鱼婶可吃不了,你先送回家一份。”接着,她又捧出两条大鱼,对严子川说道:“这两条鱼还活着,你装盆里想着给你爷爷奶奶送去,看他们怎么吃,小鱼等娘炸了给他们送熟的。”

“诶。”严子信答应着,拎起水桶就回家了。

儿子出去大半天,这个点才家来,刘惠忙问道:“你吃饭了没有?”

严子信拍着肚皮给母亲看,“吃过了,在二婶家吃的,你看肚子都鼓起来了。”

看着满满的一桶鱼,刘惠说道:“你咋拿回来这么多的鱼,你二婶那还有没有?”

严子川将鱼倒到盆里,擦了一把溅到脸上是水珠子,说道:“妈,二婶那还有这么多呢。”

刘惠没想到竟然抓了这么多的鱼,问道:“你们这是上哪弄恁老些鱼来?”

严子信回房间去换自己的衣服,“就在咱西清河里头。”

“哎呦,这河里鱼还真不少。”刘惠嘟囔一句,扭头对着房门喊道:“你喊二晨和你爷爷奶奶晚上过来吃饭,娘给你们做鱼吃。”

“知道了。”严子信将马裤搭到肩膀上,右脚往后一勾,关上房门,又去了严子川家,不是他不想帮刘惠收拾鱼,他就想和两个弟弟窝在一起。

严子川和赵晨埋头收拾鱼,章桂花坐在旁边洗三人换下来的衣服。

严子信一进门就闻见一院子的鱼腥味,抓它们的时候没觉得味这么重,这会子就觉得难闻的很。

严子信捂着鼻子,嫌弃的说:“咋这么腥啊?”

严子川抬头瞥了他一眼,“能不腥吗,鱼肠子都扒出来了,你赶紧的,过来帮忙。”

严子信把严子川的马裤搭到绳上,然后蹲在两人旁边,皱皱眉,“你俩都快收拾完了,我就不沾手了吧?”

严子川看出来二哥不想干活,伸出满是鱼血鱼鳞的手就去抓严子信的手,他想先把严子信手弄脏,看他还找什么借口,没想到,严子信挺机灵,严子川刚抬手,他立马往后一蹦,躲开了严子川的狼爪。

严子川不敢相信,二哥人蹲着身手还能这么敏捷,他眨巴眨巴眼,“二哥,你啥时候练得这么厉害了?”

严子信又往后挪挪,离严子川更远一点,自得的一甩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哥可是跟少林寺学的。”

说起少林寺,严子信也知道,当年公社放映员来村里放电影,演的就是《少林寺》,村里的大、小朋友对里面的武功都达到了痴迷的状态,看完电影后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早上都不睡懒觉了,早早起来,学着少林寺里面的样子练站桩,挑水的也不挑了,就用两只手往回拎,路过谁家墙下面,还能听到里面传来哼哼哈哈的声音。

“好像谁没练过似的。”严子川故意说道:“二哥,不干活的不吃饭哦。”

赵晨接着跟了句,“那叫不劳者不得食。”

“对,一个意思。”

“哈哈。”严子信大笑两声,“不吃就不吃,不光我不吃,二晨也不吃。”

赵晨没理解严子信的意思,你说他们好不容易抓的鱼,又费劲吧啦的收拾出来,干嘛要不吃?

“我吃我吃。”赵晨立马举起脏污的手表态。

严子川对赵晨和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上很是满意,他斜了严子信一眼,“二哥,咋样?”

严子信顿了顿,决定实话实说,“二晨,你大妗子说了,让你今天晚上和俺爷爷奶奶一块去俺家吃饭,俺娘说给咱们做鱼吃。”

在哪吃都是吃,赵晨还没来得及答应,章桂花在一旁说道:“二妗子晚上也做鱼,你在二妗家吃一样。”

在姥娘家门他还挺受欢迎的吗,都争着请自己吃饭,赵晨高兴的咧着嘴。

“二晨,你昨儿个就是在二婶家吃的,我看你今天晚上还是上我家去吃吧,不然,你妗子可伤心了啊。”

二哥这么说,赵晨心里更是美滋滋的,立即答应道:“好啊好啊,我晚上过去。”

严子信见二晨答应了,就想出去躲一会儿,最起码要躲到他们把鱼收拾干净了他再回来,他站起身往外面走,“那咱可说好了啊,我现在去告诉爷爷奶奶。”

要给爷爷奶奶的鱼,严子川还没有送过去,严子信要过去,正好顺路,他指指旁边盆里正游动的两条鱼,“二哥,那你把鱼一块送过去吧。”

晚饭,吃的是鱼,赵晨在严子信家吃的,炸小鱼,鲫鱼汤,红烧鲤鱼,小鱼炸的酥香,去除中间的主刺,一口一条,吃的赵晨满嘴流油,鲫鱼汤炖的奶白奶白的,里面还打了豆腐块,喝一口,从喉咙鲜到胃里。

这是自己亲自抓的鱼,吃起来和买来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赵晨又把自己给吃撑了。

第二天,严子信上班去了,严子川很赵晨两人又跑到下虾笼的地方,把五个虾笼子都收了上来,结果成绩依旧喜人,五六寸长的大青虾收了小半盆。

第四百五十二章:赴宴 赵良生礼拜天中午请客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大部分村里人都知道了,和他们家有来往的,还有诚心想接近赵良生的人家,陆陆续续的将贺礼都送了过来,到第二天下午,赵良生点着账本一查,原来定的五桌不够了,他又急忙骑自行车去城里一趟,又增加了两桌。

有句话叫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想当年家里穷的时候,整个村里也就赵良轩家和他们家亲近。

记得当年家里添赵雨兄弟俩,也只有赵良轩和左右邻居送了鸡蛋红糖什么的,剩下的全是丈母娘家给送的东西。

赵良生都没有想到,赵晨上学在村里还能引起这么大动静,除了和自己有来往的,村长、书记、还有一些不是太熟悉的人家都送了喜礼,赵良生不知道,他赵良生什么时候在村里有这么重要了?这简直是村里两委班子成员的待遇,不过又一想,也真是,平时回家这一路,就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想到这里,赵良生不禁暗自得意,如今他赵良生在村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既然大家这么重视他,那这酒席一定要办得漂亮,赵良生定的席面标准也高,二百块钱一桌,鸡鸭鱼肉大肘子,什么都有,这场酒席下来注定是要赔钱了,不过不要紧,心里舒坦就行。

这时候农村办喜事甚少有赔钱的,为了省钱大部分人家都是在村里办,自己买菜,请厨师,租碗碟,一场喜宴下来,收的喜礼至少能剩一小半。

周六下午,赵良生还专门去提醒了大家,别忘了第二天去城里豆腐坊喝喜酒。

送走赵良生,大家都交口夸赞:赵良生这人真讲究,还专门再来安一遍。

周日很快就到了,这天,严思栋家的两个女儿都带着孩子回娘家来了,加上严思梁家四口和严老爹夫妻俩,这真是个大部队,一行十五口子人浩浩荡荡的赶往辛庄村,严老爹两口子现在走不了远路,好在严思栋和严思梁家每家都有辆自行车,就一辆车子带一个老人,倒也不费事。

今天家里办喜事,赵良生两口子也睡不着,起床后,略一收拾,等到九点多钟,赵良生推着车子准备先去城里,饭店里的烟酒卖的太贵,他想自己到商店里去买。

严思勤送赵良生到门口,还特意交待着,“他爹,买烟买大吉的就行,名好听,图吉利,价钱也正好,酒买兰陵的或咱本地的都行。”

赵良生回头一笑,“你放心吧,这些我都有数,我估计咱爹他们也快到了,你准备准备,等他们到了后一块过来,要是嫌走路累,你们就到大转盘那里坐公交车,用不了十分钟就到了。”

严思勤点点头,“这个我知道,你快去吧,钱可别忘了带。”

“嗯。”赵良生摸摸上衣兜,“带着了,我走了啊。”说着,骑上车子急匆匆的走了。

严思勤算着娘家人快来了,已经站在门口向外望了好几遍,到了十点没见人,心里就有点急,要知道村里到饭店走路也得半个多钟头,娘从薛庄到这也不近,走那么远的路过来,总得歇会儿吧。

赵雨不知道急,还坐在院子路悠闲的喝着茶,自己急得心淌火,赵雨还跟没事人似的,严思勤就气不打一处来,“大壮,你坐那干啥,赶紧的到村口迎迎去,看你姥爷他们到哪儿了?”

离中午开席还有两个小时呢,赵雨不知道娘这个时候急的什么,他慢悠悠的站起来,“娘,还早呢,你别急呀,我这就出去看看。”

严思勤气哼哼的,“早什么早!你懂什么?快去快去!”

赵雨严重怀疑他娘是因为这几天没见她小儿子拿他撒气呢,昨天他还听见娘跟爹说,赵晨这熊孩子但凡放出门,那就是匹野马,就不知道家的大门冲哪了。

赵雨手揣裤兜,悠闲的走向通往村外的小路,刚过了自家养殖场,就看见前方来了一大帮的人,跑在最前面的是表姐家的两个孩子,显然,孩子们特别高兴能来表舅家喝喜酒,刚进村,就开始跑了起来,严敏姊妹俩个怕磕到孩子,一直在后面追。

“姥娘,姥爷――”赵雨一眼认出来都是自家亲戚,他伸出手摇了摇,小跑着迎了上去。

杨玉华看见大外孙,喜得急忙拍拍座位,对推着自己的小儿子说道:“老二,大壮来了,你快点。”

严老爹则嫌弃严思栋走的慢,非要他停下车了,自己走,严思栋拗不过老爹,只好停稳车子让严老爹下来。

“姥爷。”赵雨跑到跟前,先去扶住严老爹的胳膊,然后才跟舅舅、舅妈打招呼,“大舅、二舅、妗子,俺娘在家等你们呢。”

“大壮啊。”杨玉华颤颤巍巍的也想下车子,赵雨知道姥娘的腿脚不好,急忙拦住,“姥娘,你别下来了,我娘在家等急了,咱先回家吧。”

“都怪你姥爷。”杨玉华瞥了老伴一眼,“我就说早点出门吧,他净事,一会儿忘了这,一会儿忘了那,都锁上家门了他还非得再回家上趟茅房。”

严老爹辩道:“一路连个厕所都没有,我上趟茅房怎么了?”

“看你文明的,棒子都长那么高了,哪儿不能让你上个厕所?”

严老爹心里不高兴,这老婆子,出门也不知道给自己留个面子,“哼。”老爷子轻哼一声,瘦削的下巴抬了抬,“我在家上厕所还能给家里攒肥呢。”

“现在地里都用化肥,谁还稀罕你那点肥。”

眼看着老两口又要呛呛,赵雨扶着老爷子就走,“姥娘,姥爷,你们快点吧,俺娘刚才就急了,这不才特意让我出来迎你们的。”

知道闺女着急了,严老爹也不跟老婆子拌嘴了,搭着赵雨的手急走起来。

赵雨也就是那么一说,没想到老爷子这么认真,他急忙偷偷挨近老爷子,小声说道:“姥爷,我那是故意说给我姥娘听的,不急。”

“哦。”严老爹轻轻拍拍赵雨的手背,会心一笑。

严敏姐妹追着孩子率先到达严思勤家,严思勤正站在门口张望,两个孩子也不跟严思勤认生,直接扑到她的怀里,喊着:“姑姥娘,你家还有果子吃吗?”

大宝小宝一个五岁一个三岁,正是认吃的时候,他们可记得这个姑姥娘,家里有那么大一个花果山,山上什么果子都有。

看着活泼可爱的大宝小宝,严思勤感叹时间过的真快,一眨眼,自己孙子辈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严思勤蹲下身子,慈爱的看着两个孩子,笑道:“有啊,姑姥娘家有大苹果,有大鸭梨,还有大红枣……”

一听有那么多好吃的,大宝小宝也不等严思勤把话说完,一人拉着一只手就要往小山那边走,“走、走,姑姥娘,小宝要吃果果。”

“姑姥娘,大宝也要吃,吃大苹果。”

严敏、严静急忙抱起大宝小宝,“咱先吃饭,吃完饭咱再去摘果果。”

“对呀。”严思勤笑盈盈的扯扯两个孩子的小手,说道:“姑姥娘先带你们去吃好吃的,等吃完好吃的再带你们去摘果果好不好?”

小宝本来还想哭闹,他在家里就是这样,一哭一闹,肯定如意,但听说有好吃的,眼泪立即憋了回去,“好吃的是什么?”

严思勤掰着手指头给他查,“有鸡,有鱼,还有肉。”说着,还用食指和拇指圈了一个扣子大小的圈,“还有这么小的鹌鹑蛋,都给大宝小宝吃。”

呀,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呀。小宝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咂吧咂吧嘴,把口水咽了回去,重重的点头道:“姑姥娘,我要吃肉肉。”

大宝忙说:“姑姥娘,我要吃大鱼,还吃鹌鹑蛋。”

“好,都吃。”

说话间,严老爹一行人已经来到跟前,章桂花喊了一声,“三妹。”

严思勤听见了,急忙去扶车后座上的母亲,“爹,娘,你们来了,娘,你慢点,大哥二哥,嫂子,你们几点出门的,累坏了吧,赶紧进屋歇会儿。”

刘惠上前一步,扶住杨玉华另一只胳膊,说道:“不累,一路跟玩似的就走来了。”

杨玉华还记得赵雨说他娘早就等急了,忙说道:“不歇了,时间不早了吧,别耽误事。”

严思勤急是急娘家人一直不来别耽误了点,现在人到了,她心里也踏实了,笑道:“不晚,不晚,十一点走也不晚,现在先家走喝杯茶歇歇。”

“不晚哪。”杨玉华瞅瞅大外孙,嘟囔道:“赵雨刚才说你都等急了。”

“不急不急。”严思勤说着,看见站在旁边憨笑的赵晨,说道:“娘,二晨这些天没给你们填麻烦吧。”

“二晨可没给我们填什么麻烦。”杨玉华疼爱的看着小外孙,“这孩子住你二哥家,他大舅二舅换着顿的给他做好吃的,前几天,他和他二哥三哥去抓鱼了,还给我送了两条呢。”

严思勤就知道这孩子没少往河里跑,看他那小黑脸,肯定是洗澡晒的,感激的对两个嫂子点点头,“嫂子,给你们填麻烦了。”

刘惠和章桂花笑笑,“自家孩子,那不是应该的吗。”

第四百五十三章:礼钱 一众人热热闹闹的进了院,严思勤忙去给大家沏茶。

大家落了坐,刘惠和章桂花就把准备好的礼钱给掏出来了,钱数是两家商量好的,都是五十块钱。

刘惠接过水壶顺便将钱放到严思勤手里,“三妹,我和你二嫂的一点心意,祝贺咱二晨考上好大学,你别嫌少。”

严思勤也没跟两个嫂子客气,这么近的亲人,再客气就太见外了,她笑嘻嘻的接过钱,对旁边的赵晨说道:“二晨,还不谢谢你舅和妗子?”

赵晨正跟四个哥哥坐在一起说话,听老娘喊他,抬头冲着这边喊了一声,“谢谢舅,谢谢妗子。”

一听就不热情,严思勤瞥了赵晨一眼,“这熊孩子。”

杨玉华摸索了一下裤兜,从里面掏出一个手帕,她把手帕翻开从里面拿出二十块钱,冲着赵晨招了招手,“二晨,来姥娘这来。”

赵晨一看就知道姥娘这是准备给他钱,那他能要吗,急忙说道:“姥娘,我不要。”

严思勤也上前捂住母亲的手,“娘,哪能让你再给钱。”

杨玉华的钱都是儿女给的,平时两人也不大花钱,都攒了下来,为的就是谁家有什么事,他们老两口也能拿出钱来。

杨玉华脸一板,把闺女往旁边推了推,“又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外孙的。”

“那他也不要。”爹娘又不挣钱,这些钱还不知道攒了多久,严思勤说着,卷吧卷吧手帕,就要再把钱给装回去。

在这件事上,严老爹和老伴保持一致,他在旁边咳了一声,说道:“拿着吧,这是我和你娘的一点心意。”

杨玉华挡着口袋,严思勤装了好几下都没装回去,听爹这么说,她为难的直起腰,“爹娘......”

“拿着吧。”严老爹大手一挥。

严思勤不好再拒了老人的一片好心,心里打定主意,回头找个机会再多给老人送点,“二晨,还不快来谢谢你姥爷和姥娘!”

这可不能再漫不经心了,赵晨颠颠的跑过来,亲热的抱抱严老爹,再抱抱杨玉华,“姥爷姥娘,你们真好。”

刘惠在一旁笑着打趣道:“咋的,二晨,舅和妗子就不好了?”

“好,都好。”赵晨哈哈笑着,表了一圈衷心后,又回到几个哥哥身边去了。

严老爹挺长时间没来闺女家了,他背着手在院子走了一圈,没有看到赵良生,问道:“良生呢,没在家呀?”

严思勤端着一个茶杯过来,递到老爹手里,“爹,晨他爹先去城里了。”

“哦。”严老爹咳了两声,点头说道:“良生想的周全,到那看看有漏的地方没有,早发现也好早补救。”

从父亲进门已经咳了好几声了,严思勤担心的打量着严老爹的脸色,“爹,你这咳嗽咋一点没见轻啊,要不等吃完饭你和娘先别走了,在这住几天,我带你去医院再好好看看吧?”

严老爹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不去,上次那大夫不是说了吗,我这就是年纪大了,抽烟抽的,爹把烟戒了就好了。”

杨玉华在旁边听到了,悻悻的说道:“你也知道把烟戒了就好了呀,那你怎么还偷偷的抽?”

严老爹喝口水润了润嗓子,“戒不得慢慢来吗,我都抽了大半辈子了,哪是说戒就能戒干净的?”

严思勤就觉得老爹的脸色不好看,黑中带黄,和上次她带着父亲去看病时不同,上次虽然也咳嗽,但脸色还行。

“爹。”严思勤继续劝道:“上次看病到现在都多长时间了,还是再去看看吧。”

“说不去就不去,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这就是老年病,糟蹋那钱干啥!”

爹从年轻的时候就倔,只要他认准的事谁提反对意见都不行,这年纪大了,也就娘的话能听进去几句,严思勤决定曲线救国。

“娘,我说你和爹在我家住几天吧,平时都是两个哥哥嫂子孝敬你们,我这当闺女离的远,不能天天陪着你们,心里愧疚的很,你也给我个机会尽尽孝心。”

严思勤这番话,听得杨玉华心里美滋滋的,都说闺女就是娘的小棉袄,这话一点不假,还是闺女和自己贴心,杨玉华脸上顿时笑出一朵菊花,“行,那我们就住两天。”

严思勤目的达到,心里也很高兴,“娘,爹,我听说咱乡里最近对七十岁以上老人有个优惠活动,说是免费查体,我打听着,要真要这个事,你和我爹都去查查,反正也不要钱。”

刘惠听了,忙问道:“三妹,还有这好事呢。”刘惠父母也七十多了,要真有这好事,那她可得给自己爹娘也报上名。

严思勤本来就是想把老爹骗到医院找的借口,没想到大嫂还当了真,她冲着刘惠挤挤眼,语气无比认真的说道:“嗯,我是这样听说的,要是真的,我去告诉你。”

刘惠狐疑的对着严思勤也眨眨眼,然后一下子明白了,她冲着严老爹笑道:“爹,要有这样的好事咱可真得去,不查白不查呢。”

一听有这么个大便宜可以沾,严老爹也不坚持说不去看病的事了,这个咳嗽有时候也挺难受的,让大夫给看看也行,顺便拿点药吃吃,“不要钱啊,不要钱好,到时候我和你娘都去。”

“那行,等回来你和我娘住楼下,我和晨他爹上楼去睡。”

说话间,太阳已经高悬到头顶,,严老爹抬头看看太阳,知道时间不早了,他怕去晚了,咳了一声,站起身来,“几点了,该动身了吧?”

严思勤心里有数,爹娘他们进门的时候才十点多,说了这会子话顶多也就十一点,她进屋看了眼挂钟,确实是快十一点了。

“爹,快十一点了。”

严老爹忙说道:“都十一点了呀,赶紧的,都别说话了,到饭店再说也不迟。”

大家纷纷站了起来,大宝小宝更欢,撒丫子就要往外跑,嘴里还喊着:“噢――吃好吃的去喽――”

“哎呦,你俩别跑――”严敏严静急忙去追孩子,严思栋兄弟俩扶好车把,等父母坐上来。

“娘,你慢点,爹,你坐稳了。”

严思勤和两个嫂子扶着两个老人,等他们坐稳后,严思勤对严思栋说道:“大哥,你们知道地方吧,就在电影院旁边。”

“知道知道,别的不知道,电影院还能不知道吗。”

“那你们先把爹娘送过去吧,我们几个走着去。”

骑车子走可比推车子走省事多了,严思栋答应着,“那我们就先过去,一会儿再回来接你们。”

“不用,大哥,我们一会儿坐公交,你们路上慢慢的啊。”

村里人喝喜酒,一般都会带着家里的孩子,今天是星期天,孩子们也都不上学,能跟大人去城里的饭店吃饭,那可是和过年一样高兴的事情,所以老早就催促着父母出门。

都是一个村里的,走的路线也一样,严思勤刚出家门没多远,就碰到好几伙乡亲了。

王继凤也给了钱,她和严思勤家并不算熟,两家也没金钱上的来往,但她想去严思勤家养殖场干活,养殖场就在村里,离家近,既能照顾家里还能赚到钱,多好的事,因为消息不灵通,前几年,严思勤找工人时她根本不知道,等她知道信后,人员都定下来了,王继凤后悔的不得了,早知道就该和赵家勤走动了,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她就咬咬牙,狠心送上了十块钱的喜礼。

王继凤给她送钱时,严思勤还挺诧异的,平时她和这个王嫂子只有点头的情分,不知道为什么她也送了钱过来,但人送来了,又不能不收,只好叮嘱她一定别忘了去豆腐坊吃饭。

王继凤肯定忘不了吃饭的事,不光她自己去,她还带上了两个孩子,她想的挺好,不管自己最后能不能去养殖场干活,今天这顿饭他们娘三个肯定能把本吃回来。

今天是家里的大喜事,严思勤高兴的合不拢嘴,不停的和碰面的乡亲打招呼,王继凤看见严思勤,她带着孩子快走几步,赶在出村前追上了她们。

严思勤正和两个嫂子说话,一转头,看见旁边王继凤,忙笑道:“王嫂子,你看看,我家二晨上学,还麻烦你破费。”

“哪算得上破费啊。”王继凤讨好的笑道:“你家又培养了一个大学生,我都替你高兴。”王继凤拍拍身边孩子的肩膀,“这不,我把孩子也带上 了,就是为了能沾点你家的喜气,到时候也能考上大学。”

“那好啊。”严思勤面带笑容,亲切的对王继凤说道:“哎呦,王嫂子,你家孩子长的真好,我看长相随你多,个子是随了鹿大哥了吧,你看吧,长大后一定是又高又帅的棒小伙。”

章桂花顺着小姑子的视线看过去,就见王继凤身边站了两个男孩,一个十四、五,一个十二、三,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个时候的孩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尤其是男孩子,章桂花心说:这家人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带着去吃喜酒,小的带着了还说的过去,这连大的都带上了,喜礼花的可不亏。

第四百五十四章:升学宴 其实,王继凤的两个孩子都是一般人,但耐不住天下父母都一个心思,孩子都是自己的好,怎么看都好。

人都喜欢听好话,大人这样,小孩也这样,严思勤一通不要钱的好听话说下来,王继凤和两个儿子都高兴的眉开眼笑,尤其是鹿伟兄弟,从心里感觉严姨真好,人又随和,家里又有钱,还能在大饭店请客。

王继凤心里认同严思勤的话,嘴上却谦虚的说道:“能帅到哪去,黢不黑,哪像你家两个孩子,皮肤好,白生生的,就不像是咱农村的孩子,比那城里人气质都好嘞。”

这话听了,严思勤心里也舒坦,连带着脸上都放出光彩来,“也就王嫂子你夸,我就没看出来哪像城里人了。”

“你那是天天见,看习惯了,那天我在路上碰见你家二晨,一眼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哪家大城市来的亲戚呢。”

严思勤越发高兴,还专门转身看了一眼两个儿子,然后在心里又和王继凤的儿子偷偷对比一下,发现这个王嫂说的确实有道理,别人不敢说,比她那两个儿子可强多了。

严思勤心里对王继凤亲近多了,平时怎么没发现王嫂子这人咋这么和气呢。

王继凤今天终于逮着拍马屁的机会了,恨不能把人一家大小都夸个遍,“要我说,你就是咱村最有福气的人,孩子争气不说,你家赵良生也是能干的,看看你家的果园和养殖场就知道了,谁家能有你家日子过得好。”

他们一行正好走到小山脚下,严思勤抬头看看自家的花果山,骄傲的笑道:“还行。”

王继凤嘴里啧啧着,“这还叫还行啊,你这要是能叫还行,那我们都成要饭的了。”

“哈哈。”严思勤被逗笑了,“王嫂子你说话可真逗。”

王继凤能看出来,严思勤这会子是真高兴,她试探着问道:“思勤妹子,你家养殖场里要忙不过来的话,还招工人不?”

严思勤没做他想,随口说道:“要忙不过来肯定要招的,不过,现在还没到那种程度,人手还够用的。”

“哦。”王继凤有点失望,不过,她也没有死心,继续笑道:“那等你需要人的时候,嫂子过来给你帮忙行不?”

“行啊。”严思勤答应,“要是真忙不过来了我就去麻烦嫂子你。”

“不麻烦,不麻烦。”王继凤摆手道:“我平时在家里闲着也没什么事,你要是缺人,尽管去找我好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大路上,赵晨兄弟嫌她们走的慢,上了大路就跑远了。

大宝小宝追不上几个舅舅,也急了,拉着母亲的手就要跑。

严敏严静牵着孩子哪能追上几个大小伙子,一个劲的哄着,“咱们去坐大汽车,大汽车跑的快,一下子就追上舅舅了。”

“那就坐大汽车。”小宝转头去找大汽车,没看见汽车的影子,小嘴巴嘟了起来,“娘,大汽车呢,大汽车在哪呢?”

严静将儿子抱起来,“到车站就有大汽车了,大汽车在那等咱们呢。”

“那快走。”

小宝有点急,大汽车都在那等着呢,怎么可以还走这么慢。

严思勤本来就想坐公交车过去的,到了站台她就不走了,在那等车。

王继凤没想花那个钱,从这到饭店也就是二十来分钟的事,还用得着坐车吗,王继凤看看来车的方向,问道:“思勤妹子,你们这是要坐车吗?”

严思勤点头道:“坐车快,方便,在电影院有个站,下车就是饭店门口。”

“哦。”王继凤问道:“多少钱一张票。”

“不贵,五毛。”

“五毛啊。”王继凤心里算了下,那自己家就是一块五毛钱了,这还不叫贵,走两步路的事,竟然要花一斤肉钱,到底是有钱人啊,王继凤心里感慨着,拉着两个孩子就要走,“那你们坐吧,我们先走了。”

都一起走到公交车站了,王英哪好意思再让人家走着过去,忙说道:“王嫂子,一块坐车去呗。”

王继英摸摸兜,到底没舍得把身上带的几块钱拿出来。

“我兜里没装钱。”王继英干笑,“我们娘仨溜达着就去了。”

严思勤急忙拉住她,“嫂子,钱我带着了,车票钱我交上。”

那可真是太好了,王继凤脑子里叮铃一声,立马出现一道算术题:10-1.5=8.5,这相当于自己娘三个花八块五就吃了一顿大餐啊。

“哪能让你掏钱啊。”王继凤假意推辞着。

“看嫂子你说的。”严思勤将王继凤拉到自己身边来,笑道:“你能来给我们家二晨捧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还是公交车开的快,车开出没多远,大宝就看见在路上攀肩搭膀的五个舅舅。

“舅舅――”大宝透着车玻璃冲着外面大喊。

小宝也看见了,小胳膊伸出窗外一个劲的摇,“舅舅――舅舅――”

“大宝,小宝。”听见小外甥喊他们,严子诚刚抬起手,车子一下子跑远了。

小宝还挺遗憾的,本来还想好好炫耀一下大汽车呢,没想到一下子就追上舅舅了,再一下子把舅舅甩没影了。

小宝扒着车窗就想往外面看,严静急忙紧紧抱住儿子,“小宝坐好,一会儿就能看见舅舅了。”

饭店里已经有了很多人,有那调皮的孩子店里店外吱哇乱窜,当家长的不放心,追着孩子跑。

热闹倒是热闹,就是――太乱了。

定好的中午十二点开席,赵良生这时候恨不能这就上菜,把这些孩子栓到饭桌上。

不过还好,十一点半,饭店先摆上瓜子糖块小零食,一下子就把皮孩子们拽到了饭桌前,一个个的老实坐在家长身边专心吃零食。

十二点,准时开始上菜,孩子们更顾不上玩了,嘴里吃着,筷子上夹着,眼睛还看着。

赵良生和严思勤端着酒杯站在大厅的正中央,两口子相视笑着,两人都很激动,赵良生将酒杯举起来,说道:“我来说几句啊,首先呢,我代表全家,向百忙中抽空光临今天酒席的各位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

作为一名父亲,儿子能被山东师范大学录取,我感到很骄傲,我也为他而自豪、为他而高兴。

今天,我特意借儿子升学的机会,举办筵席,其实我更多的是想表达谢意,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们家的支持,也感谢赵晨的老师们,正因为有了他们无私的付出,才有了孩子的今天。

但金榜题名也只是他人生旅途中一个.asxs.,我希望他在今后的日子里继续努力,学业有成,成为栋梁之才,为咱们国家建设增砖添瓦,现在,我敬大家一杯。

台下一片掌声,严老爹将头附到杨玉华耳边,轻声道:“我怎么不知道,良生怎么这么会说话了呢。”

杨玉华推了他一把,端起酒杯说道:“你不知道的多了,赶紧的,良生敬酒了。”

“好。”严老爹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赵良生也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利索了,一段话说完,他甚至都为自己感动了。

严思勤从来没有见过赵良生这么出彩过,当即崇拜的看着咱家男人,亮眼晶晶的眨啊眨的。

赵良生激动的脸颊都有些泛红了,他又满上一杯酒,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还得感谢你,感谢你给我生了两个好儿子。”

“嗯。”严思勤感觉当之无愧,一点不谦虚的点点头,只觉鼻子酸酸的。

赵晨今天也算得上是瞩目了,他能感觉到村里人羡慕的目光,赵良生一段话说完,严子川用胳膊肘碰碰赵晨,挤挤眼,故意逗赵晨,“二晨,你要是栋梁之才了。”

“那当然。”赵晨感觉表哥这表情分明是鄙视自己,他理所当然的扬扬脑袋,“怎么,我不像栋梁吗?”

严子川捂嘴笑,“像,特别像,跟我家房梁一样。”

“去,一边去。”赵晨手握空拳在严子川肩窝一推,“我就是房梁那也是梁。”

赵良生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我太激动了,让各位父老乡亲见笑,下面,让我儿子替我说两句。”

赵晨光顾跟表哥说闹,没有听见父亲的说什么,赵雨在一旁提醒他,“二晨,爹让你上台说两句。”

“啊?”赵晨急忙转头,见父母亲和乡亲们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赵晨:......

爹这么没有提前跟他说还要他讲话?赵晨头有点懵,他根本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二晨,快起来说几句。”赵良轩鼓励道。

“二晨,说两句。”严子诚等人在旁边起哄,严子川更甚,推着赵晨往中间走。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赵晨站到父母身边,摸摸脑袋,好在他这么多年的学不是白上的,迅速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谢谢姥爷、姥娘,谢谢舅舅妗子,谢谢叔叔大爷姨姨婶婶,谢谢哥哥姐姐能在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升学宴,说实话,我今天要感谢的人很多,当然最值得感谢的是我的父母和老师,没有他们的培养就没有我的今天......”

赵良生一手揽住严思勤的肩膀,心中感慨万千:孩子懂事了啊。

第四百五十五章:摘果子 宴席办的很成功,吃的吃开心了,花钱的也花开心了,严思勤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父母收拾住的地方。

杨玉华心里暖融融的,闺女这样做,是真心想留老两口住下来,看来,自己还不是那么的讨人嫌,最起码就不讨自己闺女嫌。

在闺女家住几天是吃席前就商量好的事,严老爹老两口也没再推辞,站在门口送儿子两家人的时候,杨玉华还特意说道:“我和你爹在你三妹这里住几天就回,家里还有信孩送来的两条鱼,我和你爹一直没吃,就养在水桶里,你们家去的时候别忘了拿走,不然过几天饿瘦了就不好吃了。”

刘惠握住婆婆的手,笑道:“娘,你和爹什么时候想回家了我来接您。”

杨玉华点头,“行,你们来接也行,良生送我回去也行。”

严思勤搀着母亲的胳膊,说道:“娘,你和我爹就安心住在这里,要是嫌家里闷,就上果园上去转转,总比你自己家环境好。”

杨玉华撇撇嘴,“我那再不好那也是我自己家,你也是从小在那长大的。”

这老太太,还不高兴了,严思勤忙说道:“娘,我没说咱家不好,我是说果园里环境好。”

赵良生手里拎着两个框站在旁边说道:“一会儿到果园里,摘两筐果子你们带着。”

听到要摘果子,大宝等不及了,坐在车梁上一个劲的说,“走走,摘果果,摘果果。”

小宝本来都昏昏欲睡了,听到果子二字,立马精神了,抱着母亲的脖颈,将小脸抬了起来,“小宝也要摘果果。”

“好,摘果果。”赵良生亲昵的对两个外孙子笑道:“姑姥爷给我们大宝、小宝摘多多的果子。”

大宝不老实,在车梁上一个劲的乱动,严思栋怕摔着外孙紧扶着自行车把,转头对父母说道:“爹、娘,那我们先走了啊,回头我来接你们。”

严老爹对儿子摆手,“走吧,走吧,路上慢慢的啊。”

赵雨和赵晨早就跑远了,他们带着严子诚兄弟仨率先跑到果园去玩。

这时候,果园里的苹果和梨虽然已经成熟,但口感不是太好,再在树上呆半个月,甜度会更高,枣还是青的,一个月以后才能变红,鲜核桃倒是可以打了,栗子还需要等一等。

到了山脚下,赵良生打开篱笆门,大宝、小宝也不让人抱了,撒开小短腿就往山上跑,他们俩可不喜欢核桃、栗子,他们直接冲着苹果、梨去的,两个小豆丁跑到最近的一颗苹果树下面,傻眼了,他们太小了,眼看着满树的果子够不着,大宝伸着手,使劲往上跳,去够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树杈,结果跳了半天连个树叶都没碰到,小宝更急,抱住树干就要往上爬,他那个小个子,爬两下就秃噜下来了,两个小子急了,跳着脚的喊大人,“娘,你们快点啊---”

严子诚正在不远处,见两个外甥急成这个样子,忙走过来,先挑最红最大的摘了两个,在身上擦了擦,一人给了一个,说道:“馋猫,吃吧。”

两个孩子有苹果占了嘴,这才老实的抱着苹果边啃边瞪着大眼睛去看别的果子。

赵良生还在指着果树跟两个舅哥介绍,“那边,我又种了几颗脆枣,新品种,熟了后又脆又甜,等熟了后我摘了给你们尝尝。”

现在果树正值盛果期,上面挂满了一个一个的小灯笼,红的、绿的、黄的......,鼻息间满是清甜的果香味,人置身其中,顿觉神清气爽。

章桂花抚掌赞道:“难怪三妹说果园里的环境好,我看确实不孬,要是天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不得活他一百岁去。”

刘惠接话道:“弟妹,那你搬到三妹这里来住吧,正好还能帮三妹看果园,一举两得,多好。”

章桂花摆手,“我哪有那福气,天天光家里都忙死我了。”

严思栋和她们的视角不一样,严思栋看到的都是活,他对赵良生说道:“良生,再过一段时间果园该忙了吧,到时候我和你二哥来给你帮忙。”

赵良生眯眼打量着自己的果园,笑着说:“大哥,不用,都挺忙的,我哪能让你们专门耽误家里的事来帮我,村里闲人多了,到时候雇几个人,忙上十天半个月的就差不多了。”

“那好吧。”严思栋也不跟赵良生客气,看着严思梁在一颗梨树上选果子。

严思梁选的是枝头上接触太阳最多的一个果子,果子不是太大,但表皮已经脱离了青绿,开始发亮泛黄,他伸手摘下来,在衣摆上一擦,张嘴就是一大口,登时,满是香甜的汁水迸溅出来,一口梨下去,严思梁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又揪下两个梨,扔给树下两个人。

“大哥,良生,这个梨真好吃,你们快尝尝。”

严思栋接过梨子,用手掌擦擦上面的灰尘,自己感觉擦干净了,这才咬上一口,甜、脆,还有浓郁的梨香味,他快速的啃完一只梨,夸赞道:“这梨好吃,什么品种?”

赵良生慢悠悠的吃着梨,“我管它叫酥梨,优点是皮薄肉厚,甜度高,水分还大,口感也不错,唯一的缺点是不耐储存,不好运输,摘它的时候得小心翼翼的,不然哪怕碰伤一点皮,当天卖不出去,第二天就得烂,所以我也没种多。”

严思栋遗憾,“你说它要像黑梨那么撑放多好,那梨皮实,放一冬天都没事。”

“那梨口感不好啊。”赵良生将果核扔到一边,又抬手在头顶摘了几片树叶来擦手,“那梨的吃法不一样,适合煮着吃,压咳嗽。”

“是啊,天地下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严思梁又摘了一个梨,边吃边口齿不清的说道:“良生,我摘这个梨了啊。”

“摘吧,喜欢吃多摘点。”赵良生走到树下,举着框子递上去,“那边还有红富士苹果,那果子口感也好,我去给你摘去。”

“别,你别摘,你别摘!”严思梁急忙阻止,“让我自己去摘,我跟你说良生,吃果子那是次要的,主要的是享受摘果子这个过程,多好玩啊。”

严思栋听了,在一旁笑道:“良生,你看你二哥适合来给你帮忙,他不当是来干活,当休闲呢,所以说你也别跟哥哥客气,要是忙不过来,尽管招呼我们。”

“好啊。”赵良生点头答应。

大宝、小宝跟着几个舅舅一路玩一路吃,果汁将衣服前襟都打湿了,眼看着嘴馋肚子饱,恨不能将果园都搬自己家去,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摘。

等摘满两大篮子,大家就住了手,这些水果就已经能吃很久了,不然吃的不如烂的快,浪费了也是可惜。

到了山下,赵良生找了两根麻绳,帮忙把两个篮子固定在后座位上。

大宝、小宝今天可是玩嗨了,就这还舍不得走,赵良生摸摸两个小脑袋,笑道:“舍不得走就不走了,就在姑姥爷家住下,那你们就能天天来果园玩了。”

这个提议不错,大宝小宝很是心动,一齐去看自己的娘。

小孩子家没有什么心眼子,心里怎么想的,脸上就怎么表达的,严敏怎么能不知道儿子的心思,她就逗大宝,“大宝,那你就在姑姥爷家住吧,娘还得回家呢。”

“娘,你不在姑姥爷家住吗?”

严敏摇摇头,“咱家还有那么多活呢。”

虽然果园很诱人,但大宝更舍不得和娘分开,他看看果园,又看看母亲,最终还是说道:“我跟娘回家,等娘有空再带我来好了。”

小宝更是恋娘的时候,跟娘分开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揽住严静的脖子说道:“那娘你有空也带我来。”

今天大家也都累了,晚上饭也省事,打包回来的剩菜热了热,一家人对付了两口,洗漱后就回屋休息去了。

楼下不时传来严老爹的咳嗽声,他的咳不是一连串的咳,而是一会儿咳一下,一会儿咳一下,能听出来,严老爹怕自己的咳声吵到孩子们,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但那咳声还是传到了楼上。

严思勤担心的很,那声音每咳一下,她的眉间就跟着抖一下,只是光咳严思勤还不是太担心,主要是爹的脸色,爹这个样子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了,这两天说什么都要带他到医院里去检查检查。

赵良生今天高兴,躺在床上,还跟严思勤憧憬着两个孩子的未来。

“晨他娘,不出意外的话,咱家以后能出一个公安,一个老师,都是端公家饭的,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严思勤:……

赵良生没等到严思勤的回应,他感觉奇怪的很,往常只要聊起两个孩子,妻子可是有说不完的话。

赵良生支起半边身子去打量躺在旁边的妻子,“晨他娘?”

“嗯?”严思勤回过神来,答应一声,“咋了?”

赵良生又躺下来,顺便还拉过妻子一只手在手里握着,“你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你都没有听见?”

第四百五十六章:不好 严思勤想了想,问道:“他爹,你觉没觉得爹这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有吗?”赵良生光顾高兴了,没有注意那么多。

“嗯,我觉得太黄了。”

严思勤话音刚落,咳声又传了上来。

“你听,爹还咳嗽,一下一下的,听着就揪心。”

“是吗?”赵良生凝神听了听,半响,又听到咳声。

“还真是嘞,不过我听着不厉害,半天才一下。”

“只要咳嗽就不对劲,正常人哪有没事就咳嗽的。”

“说的也是。”赵良生说道:“你要不放心,明天带着爹去医院看看不就得了,要我说啊,就是欠医院两个钱了,不信你就看着,等你们从医院回来,保管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我哪不知道要带我爹去医院看病,就是我爹犟的很,他以为自己是抽烟抽的,不愿意去看病。”

严思勤说着,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我跟爹说了,咱乡里过几天要对七十岁以上老人免费查体,到时候你可别给我说漏了啊。”

赵良生竖起大拇哥在妻子脸前一晃,“高,实在是高。”

“那你过两天去医院一趟,办两张体检卡来,要最全面的那种,办完后咱们带爹娘去查查。”

“行,你放心吧。”

这几天光忙赵晨的事了,养殖场都没太操心,赵良生第二天先到养殖场里转了转,现在养殖场一切都走上了正轨,雇佣的几个工人也各司其职,个人干好个人的活,所以说,别看现在养殖场摊子铺的挺大,但比他和严思勤刚创业的时候要轻松多了。

赵良生这两天先忙养殖场,等处理完手里的活,就骑自行车到了市医院,给严老爹老两口办了两套最贵的体检套餐。

回到家,赵良生趁着老两口不注意,偷偷的交到严思勤手里。

“晨他娘,我可是按你说的把东西都办好了,下一步就看你怎么说了。”

严思勤看着赵良生会心一笑,“你看我的。”

严思勤这两天就在想借口,前几天跟爹娘说是乡里组织的活动,但乡里这个面积太小了,要是传出去,大家都当了真,都去医院体检,结果没这个事,那不是给大家找麻烦吗。

严思勤想了一个更靠谱的借口,她看体检时间是明天,知道这个事不能拖,就解了围裙去找严老爹。

严老爹夫妻在闺女家住着,什么都不用他们干,吃饱了就闲着,累了就躺下了,才一天下来就受不了了,现在是睁眼就慢悠悠的往小山上走,从山上溜达一圈下来正好吃早饭,吃完早饭再上山,帮忙喂喂鸡,拾拾蛋,然后就坐在果树下面乘凉,中午再回家吃饭。

严思勤知道老爹和娘在山上,她直奔小山而去,看到爹娘身影的时候,立马换上一副喜悦的面孔。

“爹,娘,有好事!”

杨玉华摇着蒲扇,冲着闺女招招手,“啥事把你恣成这样,快跟娘说说。”

“娘。”严思勤坐到母亲身边,掏出体检卡,“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乡里要组织七十岁以上老年人查体吗。”

杨玉华将蒲扇的风扇向严思勤,“对呀,通知了?”

“没有,乡里没通知,是晨他爹去区里开会,听说老龄委有这个活动,但只限一百人,他专门申请了两个,人数少,你们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严老爹不识字,但他认识体检卡上面印的红十字,他一手拿着一张表,看看这张,看看那张,感叹道:“还是当官好啊,要不然咱老百姓哪能知道这种好事去。”

“爹,看你说的,良生哪是官啊,他就是赶上了。”

杨玉华不赞同的说道:“诶~,那别人咋赶不上呢。”

“行。”严思勤摆手道:“咱不说这个了,时间是明天,要求是空腹,明天一早,我和他爹陪你们去医院。”

严老爹他们到的时候,前面已经排了好几个人,可巧他前面也是一个年纪大的,看着他手里和自己一样的表格。

呦,这人同样是一百分之一,严老爹顿时感觉找到一个战壕的战友了,他还巴巴的跟人套近乎,“这个大兄弟,你也是来体检的?”

那人看看表,点点头,“对呀,这大哥你也是来体检的。”

严老爹喜道:“是的呢。”说完上下打量着人家,“你们城里人就是显年轻,看着就跟六十多似的。”

那人心想,我就是六十多岁,怎么还看着就跟六十多似的。他不知道有七十岁以上体检这个事,就笑着问严老爹,“大哥你看我像六十几?”

严老爹摸着下巴猜测,“也就六十五、六。”

那人心里不舒服了,我才六十二,你竟然猜我六十五、六,真不知道你刚才那话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可见,人不管男女、不管多大年纪都喜欢别人说自己年轻。

严思勤在旁边,唯恐老爹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忙拽拽严老爹,“爹,咱先去查别的项目,那个不用排队。”

不用排队那当然好,严老爹点头同意,临走还专门对那人说道:“大兄弟,我先去那边了啊。”

人啊,不怕死的不多,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明知道自己离着尽头越来越近,但最怕的也是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的尽头,开始查体了,严老爹和杨玉华也很紧张,唯恐查出什么什么事来,每做完一个项目,都要忐忑的问大夫,自己没什么事吧。

一个个的项目查下来,大夫都很和气的告诉他们没什么事,这让老两口放心不少。

杨玉华腿脚不好,从这个科到那个科都是严思勤搀扶着走,到X光室门前的时候,老太太累得一屁股坐在门前的长椅上不想动弹。

杨玉华冲着严老爹摆手道:“老头子,你先去查吧,我得先歇会儿。”

赵良生扶着严老爹在机子前站好,他就退出来在外面等着他,在他们之前拍片的人一会儿就出来了,怎么感觉严老爹拍片时间比别人的长呢。

防护门开了,严老爹走了出来,接着负责拍片的医生从旁边屋子也走了出来,他特意看了严老爹一眼,然后问道:“下一个是谁?”

“我。”杨玉华忙扶着严思勤的手站起身来。

医生看看这四个人,迟疑的问了句,“你们,是一家的?”

“是,大夫,这是我爹,这是我娘。”严思勤笑着说道:“带我爹娘来查查体。”

“哦。”医生点点头,对着赵良生使了一个眼色。

赵良生刚开始还没寻思过味来,大夫这个表情是怎么个意思?

医生又递了个眼色,并冲着外面微微甩甩头。

赵良生明白了,他心里“咯噔”一下,扶着严老爹坐下后,说道:“爹,你先歇着,我去趟厕所。”

医生见病人家属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回到屋里对另外一个医生说道:“李医生,你给下一个人拍片吧,刚才那个老爷子就怕是得了不好的病,我先去跟家属打声招呼。”

严老爹的胸片结果非常不好,医生怀疑他是肺部恶性肿瘤,肺癌可是所有癌症中最凶险的一种,按照这个老爷子的片子来看,如果能确诊为肺癌,他在这个世上的时间不多了。

对于这样的病人,医生充满了怜悯,出了门不自觉的又去看座位上的严老爹,不想他目光刚望过去,迎面撞上一双苍老又充满希翼的眼睛。

“大夫,我没事吧?”

医生眨眨眼,立即善意的说道:“没事。”

严老爹放心,脸上顿时浮上笑容,“没事就好。”

赵良生知道肯定有事,不然素未谋面的医生干嘛给他使眼色,他心神极为不安,不停的踱着步,看见大夫的身影,急忙迎上前去。

“那老爷子是你什么人?”医生问道。

“我岳父。”赵良生忙道:“是不是我岳父有什么事?”

“嗯,不太好。”医生回头看看走廊,确定严老爹听不见他们说话,才接着说道:“左肺有肿块,你这个片我给你们走急诊,你们先去查别的项目,一个小时后回来拿片,然后赶紧去找大夫,让他给老爷子好好看看。”

赵良生脸一下子白了,他咽咽口水,小声说道:“不会是肺癌吧?。”

“不排除肺癌,而且可能性很大。”医生好心的说道:“如果真是肺癌,我建议最好不要告诉病人,不然怕病人接受不了,人没病死,倒吓死了。”

赵良生感激的握住医生的手,“我明白,我明白,谢谢大夫。”

“别客气,那我先走了。”

赵良生初闻噩耗,还有点接受不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严老爹,他呆呆的盯着树梢,半响,搓了搓脸,装做刚从厕所出来的样子回到走廊。

杨玉华已经从拍片室出来了,正和老爹坐在一起休息,严思勤看着慢悠悠的赵良生,埋怨一句,“上个厕所咋去了那么长时间。”

赵良生勉强一笑,还没来得及回话,严老爹一抿嘴,说道:“你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通气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句话放在当丈母爷的严老爹身上同意适用,严老爹对这个女婿就非常喜欢,尤其是这些年,随着赵良生的生意越做越大,严老爹和一些老乡亲们晒暖、聊天的时候,可有得炫耀了。

想当年他就相中这孩子实诚,正干,记得那时候老婆子还嫌人家家族单薄,现在看来,家族人少又能怎么着,家族人少事还少呢,只要人有本事,没亲戚帮衬照样有出息。

严老爹很得意,幸亏自己当年慧眼识珠,不然,这么好的女婿哪里找去?

赵良生装了心事,接下来的检查就有些魂不守舍。

肺癌可是大病啊,村里这些年因为在这个病上走的也有好几个人,都是查出来没多久人就没了,活的最长的也就将近一年。

严思勤和赵良生二十多年的夫妻了,但凡他有一点不对劲严思勤都能感觉出来,更别说他表现这么明显了。

采完血,赵良生扶着严老爹就往外走,连体检表都忘记拿了,得亏严思勤就在旁边的窗口,一眼看见,喊了一声,“他爹,你表忘拿了。”

赵良生正想着一会儿去拿片子的事,根本就没有听见,严思勤把表拿到手里,扶着杨玉华去追这爷俩。

赵良生扶着严老爹坐下,自己站在旁边守着他。

“他爹,你想什么呢,我喊你你都没听见。”

赵良生抬头,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他的眉间是微皱的,严思勤一下子从他眼睛里看出来愁绪。

良生这是怎么了?来时好好的,这是想起什么事了愁成这个样子?

严思勤抿抿嘴,将表格递到赵良生手里,用 眼神问他:怎么了?

赵良生微微摇摇头:回头告诉你。

严思勤明白了,没有多问,伺候爹娘在长椅上歇息,她看了看手里的表,“下一个是验尿常规。”

严老爹扶着椅子把手就要站起来,说道:“那咱就赶紧去吧。”

赵良生急忙弯腰扶住严老爹的胳膊,“爹,不急,你和娘歇会再去。”

严老爹摇摇头,“早点查完早点回家。”

赵良生还在等片子出来,说好了一个小时后拿报告,这才过去了十来分钟,他故意消磨时间,“爹,咱回家也没什么事,那么急干嘛。”

严思勤是心疼爹娘,她怕累到老父母,说道:“就是的爹,家里也不忙,我还想等查完了,带你和娘下饭店呢。”

杨玉华一努嘴,“又下啥饭店,前两天不才吃完吗。”

严思勤坐在母亲身边,笑着说道:“娘,想吃就去呗,咱又不是吃不起。”

杨玉华点点闺女,嗔道,“你呀,有钱烧的。”

严思勤眨眨眼睛,“又不是给别人吃,我乐意。”

四人又歇了一会儿,严老爹不坐了,站起来说道:“不歇了,走吧。”

等所有的项目检查下来,时间几近中午,按照一般的流程,当天体检完是拿不到结果了,需要第二天或者两、三天以后才能拿结果。

严思勤计划着带爹娘去饭店填肚子,她亲昵的挎着杨玉华的胳膊,问道:“爹,娘,你们想吃啥?”

严老爹夫妻活这么多年,下饭店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们可不知道吃什么,就随口说了句,“随便。”

“爹,随便可不好点,你总不能进门点随便吧。”

杨玉华笑了,说道:“我们哪知道吃啥呀,你点啥就吃啥呗。”说完转头问赵良生,“良生,你想吃什么?”

赵良生想去拿报告,看大家说的高兴,又怕拿了报告出来大家都吃不下饭了,想想决定等吃完午饭再过来。

“我知道有一家饺子馆不错,离这儿近,菜炒的好,饺子也不错,皮薄馅大的,咱们就去他家,炒几个菜,再要二斤饺子。”

“行啊,那就去他家。”严老爹拍板,走了几步,又忧心忡忡的说道:“咱不回去,大壮和二晨咋吃嘞?要不咱还是家走吃去吧。”

赵良生:“爹,他们都多大了,还能饿着自己吗。”

四人出了医院大门,往右一拐,没多远有一家祥和饺子馆,赵良生到后厨点了菜又要了一荤一素两斤饺子,等大家吃饱喝足了,找了个机会跟严思勤使了个眼色。

严思勤一直还没来得及问赵良生到底有什么事,愁得笑都是勉强的,这会子见赵良生眼色送过来,站起来说道:“爹,娘,我去趟厕所。”

赵良生跟着往外走,“你不说上厕所我还想不着,你这一说咋我也想去了呢。”

两口子走到大门外,严思勤迫不及待的问道:“他爹,出了啥事把你愁成那样。”

“嘘!”赵良生手指在唇间一竖,拉着严思勤往旁边躲了躲,“我跟你说个事你别害怕。”

赵良生不这样说严思勤还不会害怕,他这神神秘秘的表情反而让严思勤紧张起来。

“到底啥事,你快说呀!”

赵良生沉吟,他是真不想妻子跟着担惊受怕,但妻子毕竟是岳父的女儿,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让她知道,“爹可能不大好,拍胸片的大夫说爹肺上长了东西,怀疑是肺癌。”

“什么!”严思勤心猛的一咯噔,接着突突快跳起来,怪不得良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严思勤还是不愿意相信,问道:“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再说,结果还没出来呢,也不能大夫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看着严思勤惨白的脸,赵良生知道她肯定是害怕了,他握住妻子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冰凉一片,手心里还有湿腻的冷汗,“就在你扶着娘去拍片的时候,大夫和我偷偷告诉我的,他还让我一个小时后去取报告,我怕影响大家吃饭就没去,现在都吃饱了,咱们还得回医院一趟。”

严思勤急了,“那你快去拿呀,这么大的事还耽误什么?”

“咱爹那怎么说?医生说了,这事最好别让病人知道,不然就怕没病死反而吓死了。”

“怎么说?你说怎么说?”这会换严思勤魂不守舍了,她拍了赵良生胳膊一下,“大夫都没确诊爹得了什么病,咱先别自己吓自己。”

“我是说一会儿咱跟爹怎么说,本来爹还以为吃了饭就要回家了,而且拿到片子后还得带咱爹去看大夫,瞒是瞒不住的。”

严思勤想了想,“瞒不住就实说,但也不能什么都说。”

赵良生点头,“我听你的。”

严老爹和杨玉华正纳闷呢,这两口子去个茅房怎么这么长时间?杨玉华冲着俩人出去的方向已经看了好几眼了,才看见这夫妻俩一前一后走进来。

“我还以为你俩掉茅子里头了呢。”杨玉华嘟囔道:“去个茅子咋这么久?”

“娘。”严思勤重新坐到母亲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启口,她瞪了瞪赵良生,想让他说。

赵良生装做没看见妻子的目光,倒了一杯水专心的喝着。

严老爹等赵良生一杯水下肚,说道:“都吃饱了吧?”

严思勤站起来,拿着水壶又给每个人都斟上一杯水,“吃饱了是吃饱了,就是这会儿有点渴,再喝杯水吧。”

再喝杯水也行,刚才吃的咸,正好送送嗓子,不然老想咳嗽,严老爹端着水杯一饮而尽。

严思勤在旁边见了,又给老父亲把茶杯满上。

本来严老爹已经吃的饱饱的,这会子几杯水下去,怕是连缝都溜满了,见闺女还要给他倒,忙用手挡住杯子口,胡子一撅一撅的说道:“你这个妮子想要撑死我啊,我可是喝不下了。”

严思勤这会子特别害怕那个“死”字,她真怕一会儿确诊爹得了不治之症,那真是离那个字不远了,老爹一句“想撑死我”,严思勤更是吓得手一抖。

“爹,你说什么呢,多不吉利呀。”

“说说怎么了。”严老爹胡子一抖,豪迈的站起来,“你爹我马是马的就八十岁了,能活到这把年纪也够本了。”

“爹。”严思勤鼻子一酸,眼泪好悬没有掉下来,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心头和眼里的泪意压下去。

严老爹甚是自得,他马上就要八十岁了,在村里能活到他这把年纪的可真不多,他两手一背,就要往外走,“吃饱了咱就走吧,别老占着人家的地方了。”

“爹,你再坐会儿。”赵良生扶着老爹的肩膀让他坐下来,“我还没结账呢,等我结完账了咱再走。”

“那你快去吧。”严老爹笑眯眯的说道。

“我也去看看。”严思勤跟着赵良生来到吧台,小声嘀咕,“你咋不说呢?”

严老爹不知道闺女咋想的,他还跟杨玉华说小话,“你一会儿可得说说咱妮儿,咋良生花个钱她还跟着监视着,大老爷们是做大事的,可不能管那么紧。”

“知道了。”杨玉华点点头。

“多少钱?”赵良生掏出钱来示意老板算账,低头轻声回道:“我不是等你说呢吗。”

严思勤皱着眉头,她心里头想了好几个理由,但是都没有说出口,“我不知道咋说。”

第四百五十八章:拿报告 赵良生结了帐,抬头看看正上方的挂钟,说道:“这个点医院估计已经下班了,咱就是拿了片也找不到大夫,不如带着爹娘出去转转,等到上班的点再去医院。”

严思勤顺着视线看过去,十二点四十二分,可不是吗,这个点医生肯定去吃饭了,她回头见还在座位上的老父母,问赵良生,“你说去哪?”

赵良生沉吟,“这离公园挺近的,要不咱带爹娘去逛公园?要不然,去百货大楼转转也行,就说要给二晨买点东西。”

这个时候,严思勤心里急得淌火,哪里有心情去逛公园,说道:“那就去百货大楼吧,顺便给二晨买点东西稍着。”

严老爹一直看着两口子呢,见女婿将找回的零钱装回上衣兜,知道他结完账了,老两口相扶着站起身来。

杨玉华一只手搭到闺女手上,说道:“结完了咱就家走吧。”

“爹、娘,还不能回家。”严思勤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严老爹的脸色,说道:“二晨过几天就要去上学了,该买的东西还没买呢,咱既然来城里了,就去百货大楼转转,给二晨买点东西去。”

听是给外孙买东西,杨玉华立即点头答应,“好啊,那咱就去吧。”

赵良生扶着严老爹走在前面,杨玉华腿脚不好,走的慢点,严思勤看着爹的背影,心里异常难过。

爹老了,背也弯了,依稀记得小时候,她最喜欢爬到爹的后背上,让爹背着她,那时候爹在她眼里是那么高大,爹的后背是那么宽厚和温暖,可现在,爹就是一副小老头的样子,那么瘦,那么矮,白发早已霜白。

严思勤想着想着,眼泪不自觉的滑落,她唯恐母亲看见,急忙转过头去擦干净。

杨玉华浑然不觉,指着前方跟闺女嘟囔,“哎呦,那就是百货大楼吧,我多少年没来过了,咋看着比原来还高大呢。”

百货大楼位于十字路口的拐角处,六层楼高的建筑在附**房衬托下显得异常雄伟。

杨玉华站在楼前上下打量片刻,疑惑的说道:“我记得楼没这么高啊。”

赵良生经常来城里,在一旁解释道:“娘,你没记错,原来是三层,后来又翻盖的,变成六层了。”

杨玉华登时高兴了,“我就说我没记错吧。”

杨玉华在闺女的搀扶下迈上台阶,上一次来百货大楼应该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是严思勤结婚,她专门到城里来给闺女置办嫁妆,打那以后她再也没来过城里。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连闺女的孩子都长大成人了,杨玉华心中感慨,时间过得真是快。

进了大门,里面的摆设更是让杨玉华眼前一亮,这和记忆中的大楼完全不同,现在整个大楼装修的富丽堂皇,窗明几净,杨玉华记得当年一楼是卖布的,可现在她看见冲着大门的柜台里面摆放的竟然是首饰,金光闪闪的金首饰!

金子,尤其是金首饰,女人对它有抵抗力的不多,杨玉华站在柜台前,眼睛都不够用了,叹道:“俺娘来,真好看,这得多少钱呀!”

严思勤站在母亲身边,跟着娘看了两眼,要在往常,她肯定也挪不动步,但今天心思不在这上面,只是跟着夸了一句,“是挺好看的。”

杨玉华指着一个刻了福字的金手镯说道:“那个好,上面还有福字。”

杨玉华不识字,但她认识福字,能不认识吗,年年过年都得贴。

严思勤仔细看了看,“娘,你要喜欢我给你买。”

杨玉华只是欣赏,哪想着要买,闺女这句话倒把她吓一跳,这老贵的东西,哪能让闺女破费,想到这,她也不看了,拉着严思勤就走,“娘不要,娘这一大把年纪了戴这玩意儿干什么,要我说,你戴还差不多。”

严思勤摇摇头,“我戴不惯这些东西,干活碍事。”

严思勤确实戴不惯这些东西,这些年家里赚了些钱,赵良生把戒指项链的都给她买齐了,但严思勤就觉得戴上不舒服,项链吧,感觉戴上了勒脖子,喘气都不舒服,戒指呢,更不方便了,洗衣做饭都碍事,也就刚买来时稀罕戴了两天,后来就放回盒子里收了起来。

赵晨说不要被褥,严思勤也没去卖布的柜台转,直接去了日常用品处,毛巾,香皂,洗头膏什么的买了一堆。

四人这么一逛,时间就过得快了,看看已经一点半多了,严思勤准备回医院去。

可是要怎么跟爹娘说呢?严思勤偷偷的踢了赵良生一脚。

事情不说不行了,赵良生抿抿唇,弯腰对严老爹说道:“爹,咱还得回医院一趟。”

“回去干啥?不是已经查完了吗?”

赵良生笑笑,“对呀,查完了,咱得去看结果。”

严老爹瞥了女婿一眼,“你们之前不是说今天结果出不来吗?”

赵良生一噎,早知道就不跟岳父这么说了,他脑子一转,继续说道:“爹,之前是这样说的,但我去茅房的时候碰见了个熟人,他说要是查的早的,也有可能今天就出结果,我想去看看。”

看着女婿真诚的眼神,严老爹没做多想,手一挥,说道:“那就去吧。”

赵良生立即舒了一口气,直起腰给妻子递了个眼神,扶着二老又回到医院。

中午,医院里看病的人少很多,赵良生找了两个座位让老人坐下,对妻子点点头说道:“你们在这等我,我去问问结果出来没有。”

看着丈夫的背影,严思勤很担心,她真希望大夫看错了。

赵良生来到取片处,很顺利的拿到片子和病理报告,片子他看不懂,但病理报告写的很清楚:

左下肺野呈大片状致密影,边界尚清楚,左肺门影增大,模糊,侧位可疑肺门肿块影,密度较低,肿块边缘较为明显的凹凸不平的多个弧形表现,胸膜陷入部位形成明显凹陷、分叶。

“大夫。”赵良生皱着眉头看了好几遍,又拿着报告单问拍片的医生,“麻烦你帮我看看上面说的是什么意思。”

此时,拍片的大夫已经换班,这个大夫接过报告单看了看,然后同情的瞅着赵良生问道:“这片子是谁的?”

“我岳父的。”

“哦。”大夫又接过片子,对着光线看了一会儿,说道:“嗯,不太好,你拿着片子去找大夫吧,我不专业,恐怕解释的不到位。”

又一个说不好的,赵良生的心又往下沉了沉,谢过大夫后,心事重重的往回走。

在检查的过程中,严老爹每查完一个项目都问大夫自己没事吧,大夫没有一个当他面说有事的,要不说等检查结果出来才知道,要不就直接说没事,要不就说几句无关紧要的小问题,所以严老爹根本也没想到自己会得什么病,按他自己的想法,那就是他身上有老年病,也就是人老了都会得的一些小毛病。

严思勤心情忐忑,一直急的在旁边踱步,刚看见赵良生的身影,就急忙跑了过去,焦急的问道:“良生,片子拿到了?咱爹没事吧?”

赵良生举举手,“拿到了。”

“大夫怎么说的?”严思勤忙接过X光片,打开来看。

内容一目了然,严思勤的心沉入谷底,举着诊断证明,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赵良生,“他爹,这上面什么意思?没说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应该是良性的吧?”

赵良生摇头,“拍片的说不好,让去找大夫。”

严思勤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她把诊断证明握在手心,茫然的看着还在一起说话的老父母,真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件事说出口。

老站在这也不是个事,“走吧。”赵良生扯扯严思勤的胳膊。

“哦。”严思勤答应一声,耷拉着脑袋跟在赵良生的后面。

看着走过来的两人,严老爹率先问道:“良生啊,报告出来了吗?”

“爹,你的出来了,俺娘的还没出来呢。”

“诶~这可奇了怪了,你娘跟我也就是前后脚,咋我的出来了,你娘的没出来?”

赵良生勉强笑笑,“谁知道呢。”

杨玉华:“良生啊,报告上咋说的。”

咋说的?赵良生可不敢实话实说,“娘,我也看不懂,让晨他娘在这陪你坐一会儿,我带爹找个大夫帮忙看看。”

杨玉华摆摆手,“去吧、去吧,正好让大夫给你爹开点咳嗽药来。”

下午不像上午,门诊室里人不多,赵良生挂了号,先扶着严老爹坐在医生对面的椅子上,然后毕恭毕敬的将X光片和诊断证明放在老大夫面前。

“大夫,这是我爹拍的片子,麻烦您给看看。”

望闻问切,是做为一个医生最基本的常识,老大夫虽然是个西医,但习惯性的还是先去打量病人的面色。

嗯,来人面色晦暗、机体消瘦、精神欠佳。

老大夫先看了一眼严老爹,然后才将片子放到阅片屏上,他结合着诊断证明仔细观察着片子中显现的病变部位,越看表情越严肃,越看眉头越紧。

第四百五十九章:确诊 老大夫的表情吓到了严老爹,他感觉到事情不简单,一时间紧张的心跳如鼓。

严老爹咽了口唾液,盯着老大夫的脸问道:“大夫,没事吧?”

“哦。”老大夫回过头来,看看严老爹,从病人的眼神中,老大夫看出来他的恐惧,忙缓缓脸色,安慰道:“有点小事,你别怕,没多大的事。”

老大夫从医好几十年了,充分了解病人的心理,人哪,不管多大年纪,不惧怕死亡的不多。

严老爹心里一松,接着又提起来,“小事是啥事啊?”

老大夫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亲切的问道:“老同志,你今年高寿啊。”

大夫问我多大年纪干啥呀?严老爹小心翼翼的回答,“下个月我就八十了。”

“别紧张。”老大夫故作轻松的笑道,“同志,跟我讲讲你哪里不舒服啊?”

严老爹平时身上就有这疼那痒的毛病,但他一直都没有在意,这时大夫问起来,他好好的感觉了一下身上,哑着嗓子说道:“我咳嗽,平时还觉得肩膀疼,有时候还感觉喘气不周溜,哦,腰也疼,腿也疼。”

这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了,赵良生瞪大了眼睛,爹身上这么多毛病,怎么没听他说过,旋而,他明白了,严老爹这是犯了和村里大部分人一样的毛病,小病不当回事,大病能挨就挨,实在挨不过去了才往医院里跑。

要说现在又不是穷的看不起病,可村里有人还是有这么个习惯,发烧感冒先挨两天,挨不过去就到卫生室拿点药吃吃,好了就好了,不好拖成大病,实在不行了才会去医院。

老爹没觉得自己会得什么大病,平时能吃能动的,还想着挨挨也就过去了。

“我跟你讲啊,你肺里呢长了个肿瘤,你需要住几天院,打打针,把肿瘤消下去。”

听大夫说自己肺里竟然长了瘤子,严老爹头“嗡”的一下,懵了。

病人呆呆愣愣的样子,让老大夫心里很是不忍,不由暗自长叹一声,和颜悦色的宽慰道:“同志,你别怕,没事,有病咱就治,住到医院里头配合医生,啥病治不好啊。”

严老爹光看着地方嘴一张一合的,也没听清他说什么,赵良生在旁边见了,轻轻推推严老爹的肩膀,“爹,爹。”

严老爹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闺女女婿,眼圈红了,“良生,爹肺里长瘤子了,是不是活不成了。”

“爹,你别瞎想,大夫刚才都说了,你住上几天院,打打针,把瘤子消下去就行了。”

“消下去就行了?”严老爹不信,“不是癌?”

老大夫没承认也没否认,“老同志,你别想那么多,只要好好配合着治病就行了。”

严老爹:“能治好?”

老大夫鼓励道:“同志,你对我们医生要有信心,你只要信心有了,病就好了一半了。”

严老爹半信半疑,“哦。”

老大夫问赵良生,“同志,你们准备住院吗,住院的话我这给你们开住院单。”

“住,住。”赵良生一叠声的说道:“大夫,我们住院。”

老大夫对赵良生使了个眼色,“那你先扶着老爷子上外面等会儿,然后你过来拿单子。”

赵良生就知道大夫有话对他说,看来爹的病不是大夫刚才说的那么简单。

牵扯到自己的性命,严老爹腿都发软,强撑着跟赵良生来到门诊室外,一屁股坐到候诊椅上,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

赵良生弯着身子,对严老爹说道:“爹,你坐会,我去拿住院单。”

严老爹没做声,赵良生不放心的按按老爹的肩膀,转身去找老大夫。

“大夫,我爹的病怎么样?”

“为什么不早点来?”老大夫皱着眉头遗憾的说:“以我的经验来看,只怕是肺癌晚期。”

“什么!”纵容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赵良生听到大夫说出这个结果,心里还是一颤。

赵良生跌坐在椅子上,哀求道:“大夫,求求你想办法救救我岳父。”

“唉~”老大夫叹了口气,将写好的住院单递给他,“先去办手续吧,住院之后再详细的做个检查。”

赵良生双手接过住院单,感激的点点头,“谢谢大夫,您一定想办法救我岳父啊。”

老大夫看着赵良生的背影摇摇头,只怕即使再查结果也不容乐观。

杨玉华和严思勤娘俩等了好一会儿,坐等右等不见两人回来,杨玉华就有点急,推推闺女的胳膊,“妮儿,你去看看这爷俩干什么去了,问个大夫这么费事吗?”

严思勤心里比她还急,忙答应一句,“娘,那你等我一会儿啊,我去去就回。”说完就跑了起来。

严思勤不知道赵良生带着爹去哪个门诊室了,她快速的找了一圈,最后在缴费处看见爹孤零零的坐在一旁。

严思勤跑过去,气喘吁吁的抓住严老爹的胳膊,“爹,良生呢。”

严老爹之前只是精神不济,这会子听说自己肺里长了肿瘤,连惊带怕,整个人惶恐不安,脸色就显得异常灰败。

严思勤吓了一跳,抓着父亲的手又紧了紧,焦急的问道:“爹,你怎么了?晨他爹呢?”

“妮啊――”严老爹看见自家闺女,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他反过来紧紧握住闺女的手,不禁老泪纵横,“妮儿,大夫说爹肺里长了肿瘤,爹怕是活不成了。”

“爹,你别胡说。”严思勤急于知道事情详细结果,可爹光知道自己长了肿瘤,其他的什么都将不明白,严思勤心里急,转头去找赵良生,埋怨他怎么能把爹一个人撂这。

赵良生现在是不缺钱,但谁也不能将大额的钱时刻装在身上不是,赵良生将兜里的钱全掏了出来,才交了部分押金,先给严老爹办了入院手续。

“他爹,你干啥去了?大夫怎么说的?”严思勤一叠声的问赵良生。

赵良生挥挥手里的单据,“我给爹办住院手续去了,你怎么过来了,咱娘呢?”

严思勤一把将单据抢在手里,细细的看着,“你快跟我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赵良生哪敢当着严老爹的面和妻子讨论病情,他故作轻松的说道:“大夫说了,爹就是长了个瘤子,住院治治就行了。”

真是这么简单?严思勤狐疑的看向赵良生,只见丈夫偷偷的在跟她挤眼,也就不再多问。

赵良生左右看看,没看见杨玉华的身影,问道:“咱娘呢?”

“还在那呢。”

“你让她自己待那能行吗?”赵良生说道:“你在这陪着咱爹,我把咱娘接过来。”

别看严老爹平时喜欢跟杨玉华抬杠,其实他对老妻还是有着深厚的感情,听赵良生要去接老妻,忙擦了一把泪眼,抬起头来交待道:“良生,见你娘好好跟她说,别吓着她了。”

赵良生蹲到严老爹身边,安慰道:“我知道了爹,你也别害怕,大夫都说了,咱积极配合治疗,能好的。”

严老爹没来看病的时候,自己盲目的乐观,总觉得自己身上也就是老年人常见的老年病,试问自己都八十了,哪能和年轻时一样,一点小病小灾都没有,再说他和老乡亲聊天的时候,大家也都和他一样,都有着相似的毛病,现在查出毛病来了,严老爹就想的多了,自己身上的症状怎么和得肺癌的乡亲那么相似,虽然大夫和女婿都说的那么轻松,但严老爹心里并不是全部相信。

杨玉华终于等来了女婿,她往赵良生身后看了看,没看见旁人,心中不禁疑惑,“良生,你爹和晨他娘呢?”

赵良生走到岳母身边,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娘,我跟你说个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女婿还从来没有用这么严肃的表情跟她说过话,杨玉华心里打鼓,问道:“啥事啊?”

“娘,我爹体检结果不太好,肺里长了肿瘤。”

“啥?!”杨玉华惊呆了,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坏了,老头子得绝症了。

两人相扶着活了这么大年纪,没事的时候也聊起过以后的事,但聊是聊,事情真的临到头上,她整个人都傻了。

“娘,我爹得住院,我已经给他办完住院手续了。”

杨玉华半响才会过神来,抓住赵良生的手问道:“你刚才说啥?你爹肺里长了啥?”

“是肿瘤。”

杨玉华急道:“严不严重?”

赵良生不敢说严重,他怕岳母承受不了,抿抿嘴说道:“我也不知道严不严重,大夫说住院后再查查。”

“这个老东西啊――”杨玉华拍着大腿哭道:“我平时就说他别抽烟别抽烟,怎么说都不听啊,现在好了,抽出事来了,俺的个娘来,这可咋弄啊――”

杨玉华在公共场合这么一哭,登时引得周围的人侧目,但听清是什么原因后,目光变成了同情。

赵良生眼眶湿润了,爹要是真得了肺癌,那剩下的日子也就不多了,他揽住杨玉华的肩膀宽慰道:“娘,你别哭了,我爹心里还不知道咋想的,我看他挺害怕的,在他面前咱得坚强,别还没看病呢倒先把自己吓个好歹的。”

第四百六十章:住院 杨玉华哭了一会儿,心里舒服一些,她撩起衣襟擦了擦脸,“良生,带我去找你爹。”

杨玉华对严老爹那是又气又心疼,尤其是看见严老爹的那一刻,杨玉华忘记了自己的腿还疼,快步走到严老爹的身边,抓着严老爹的手心疼的问道:“老头子,快跟我说说,你哪里不好受?”

这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两人携手大半辈子,最不舍的就是她,老妻焦急的神色让严老爹忍不住涕泪横流,“老婆子啊,我怕是要走到你前头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不就是查出来一个瘤子吗,大夫都没说咋地呢,怎么就要死要活的了?”杨玉华和严老爹坐在一起,用手掌抹去他脸上的泪,故作轻松的安慰,“你也别怕,有我和孩子们呢,咱们齐心协力,把病治好它。”

严老爹这个时候对老妻特别依恋,点点头,“嗯。”

严思勤和赵良生站在一起,看着年迈的父母,鼻子异常的酸涩。

赵良生手里还拎着中午在百货大楼买的东西,这一看,爹住院正好能用上。

“爹,娘,咱去住院部吧,到那俺爹还能躺下来歇歇。”

杨玉华扶住严老爹的手肘,说道:“走吧,我陪你去住院。”

严老爹此时就像个孩子,特别的无助,一直到坐在病床上,还舍不得松开杨玉华的手。

杨玉华也舍不得松开严老爹,她怕她一松手那个人就没有了。

爹娘相视而坐,严思勤瞅个机会把赵良生拉出病房。

“他爹,你快跟我好好说说,大夫到底怎么说的?”

“唉~”赵良生叹了口气,“大夫跟我说,他怀疑咱爹得了晚期肺癌。”

“大夫这么说的?”严思勤不愿意相信,急道:“爹怎么会得这种病?”说完,好似想起来什么,转身疾步往医生办公室走去,“我再去问问大夫。”

赵良生急忙跟在妻子身后,两人找到医生办公室,见办公桌前正有一个医生在写写画画,他先敲了敲门。

“大夫,我想问问严庭安的病情。”

医生正在给严老爹开各种检查单子,抬头看看严思勤,指指旁边的座位说道:“坐下说,我也正想跟你们家属谈谈呢。”

严思勤坐直身体,认真的看着医生,“大夫,您说吧。”

医生:“据初步诊断,病人是得了晚期肺癌。”

医生的话就像是一把榔头,将严思勤最后一点希望砸个粉碎,严思勤捂着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哀求道:“大夫,我们做手术行不行,把那个瘤子割了行不行?”

“我们医生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不是我们不想给病人做手术,按照X光片的结果来看,病人已经没有做手术的必要了。”

严思勤恨不得跪下来求大夫,她这样想了,同时也这样做了,她站起身,推开椅子就要给医生下跪,“大夫,求求你们想想办法,一定救救我爹。”

医生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严思勤的胳膊,将严思勤托起来,“同志,你别这样,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来救治病人,你也先别急,我们还需要做一系列的检查。”说着,医生拿起开好的单子交到赵良生手上,“这些都是需要检查的事项,从今天晚上十二点起不要进食,早上空腹,明天带着老人去做检查吧。”

严思勤答应着,赵良生翻翻手里的单据,想起来他们今天来这里就是做体检的,里面一些内容和今天的检查内容重复了,他把几张收据挑出来,对医生说道:“我们今天来就是来做体检的,这些今天都查过了,就是结果没出来,还需要再做一遍吗?”

“那不需要了,一会儿我去催催,让他们尽快把结果报给我就行。”

“谢谢大夫,我父亲的病就拜托给您了。”

咋一听自己生病的噩耗严老爹感觉不能接受,慢慢的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想想自己也是八十岁的人了,能活到这把年纪也算是够本了,不管是不是肺癌,他开始考虑自己的身后事,目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杨玉华了,老妻年纪大了,人一老事就多,还容易嘟噜嘴,说重话,就怕和小的过不一块去,但让老妻一个人住在老宅子里他又不放心。

“孩子他娘,我要是真走在你前头,你就搬到孩子家去住吧,回头我跟老大老二说说,两家轮着住,你要是住够了,就到咱闺女家住几天。”

听这语气跟交待后事似的,杨玉华心中难过,立马打断严老爹的话,“老头子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就好好的治病,好好的活着,别的都什么都别想。”

严老爹苦笑,“我也想好好活着,但由不得我呀,以后就剩下你自己了,身边要是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严老爹平时说话动不动就和她抬杠,他也知道关心人,但他的表达方式比较简单粗暴,比如说他担心杨玉华穿衣服少了受凉,要提醒她多穿件衣服,他本意是好意,话一出口就变成这样了:你望望你,这么冷的天就穿一件褂茬子,就不知道多穿件衣裳?冻死你活该!

杨玉华早就习惯了那种夫妻相处方式,她也知道老头子是真心为她好,这会子听严老爹这么讲,她的心反而难受了起来,“老头子你别说了,那是我的家,我哪里都不去。”说完,把脸埋在严老爹粗糙的手掌里面哭了起来。

杨玉华和严老爹同岁,如今也是古稀之年的人了,灰白的头发中还夹杂着少许黑发,严老爹用右手一下一下抚摸着老妻的发顶,一时间心痛不已,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严思勤不敢在父亲面前哭,她拉着赵良生在外面转了好一会儿,等心情平复下来两人才往病房走,到了病房外面,严思勤扬起脸又让赵良生看,“良生,我脸上看不出来有哭过的痕迹吧?”

哭了那么久,哪能那么快一点痕迹都没有?赵良生帮妻子整理整理有些凌乱的头发,说道:“眼圈还是有点红,不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那怎么办?”

严思勤有点急,她老在外面待着也不好,难保父母不多想,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进了病房,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老父母这样,这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登时又落了下来。

严思勤走到父母身边,轻轻的叫了声,“爹,娘。”

杨玉华抬头,用手掌擦了擦眼角,“你俩去哪了?”

“没去哪?就在外面。”严思勤弯腰将买的东西都拾掇出来,摆在旁边的小柜子上,拎起暖壶说道:“我去打水了。”

“我去吧。”赵良生顺手接过暖壶,转身走出了病房。

他的父母走的早,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一想起来,那种生离死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现在,他又要经历那种感受了,赵良生心里堵的慌,借口出来打水躲了出来。

“闺女,你过来。”杨玉华将严思勤喊到身边,从腰上解下一串钥匙交到她的手里,说道:“今天也没什么事,一会儿你和良生先回去吧,到薛庄跟你大哥二哥说一声,这是家里的钥匙,你回家找几件我和你爹的换洗衣裳,明天稍过来,以后我在医院里陪你爹看病。”

“娘,还是我陪着吧,你身体不好,就怕吃不消。”

杨玉华摇摇头,“我没事,你们都有自己的事,不能耽误你们的正事,再说你爹也不习惯你们陪着。”

想想确实有许多事要做,要通知两个哥哥,还要再拿一些东西过来,晚饭她想杀只鸡炖了,给爹娘送来。

“那行吧,我晚上来给你们送饭。”严思勤刷干净杯子,接过赵良生递过来的暖壶,倒了一杯水放到桌角,“爹,娘,你们想着喝水。”

虽然答应了父母先回家,但严思勤哪里放心让两个老人待在医院里,下了公交车,拉着赵良生小跑起来。

“良生,到家你赶紧骑自行车去给我大哥二哥报信,我在家里给爹娘做饭,一会儿我把我娘家的钥匙给你,你别忘了给他们拾掇换洗衣裳。”

赵良生紧跟着严思勤的脚步,“我知道了,你别急。”

赵雨和赵晨等到快一点了没见爹娘和姥爷姥娘回来,就知道他们中午肯定不回来吃饭了,好在赵雨会做饭,就下了两碗面条,兄弟俩吃的饱饱的,正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就听“哐当”一声门响,俩人吓一跳,齐齐抬头,就见爹娘俩人一脸急色的跑了进来。

不是带姥爷姥娘去查体了吗,急成这样是为哪样?而且姥爷姥娘呢?赵雨站起来,问赵良生,“爹,咋的了?我姥爷他们呢?”

“你姥爷住院了。”赵良生回答一句,推着车子就往外走,严思勤从兜里掏出钥匙追上去,“钥匙,钥匙,别忘了带钥匙。”

赵晨也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忙走过来问,“娘,我姥爷咋的了?”

严思勤暂时顾不上理儿子,她跟在赵良生后面嘟囔,“他爹,路上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第四百六十一章:舅哥 严思勤站在家门口,忧心忡忡的看着赵良生骑着自行车走远了,转身正要往回走,不想差点撞到站在她旁边的赵晨。

“哎呦,你这孩子捣什么乱呢?”严思勤眉头紧锁,把赵晨扒拉到一边,冲着门槛里的赵雨说道:“大壮,你赶紧去养殖场抓只乌鸡过来,炖熟了我得去给你姥爷送饭。”

赵晨亦步亦趋的跟在严思勤身后,“娘,我姥爷咋的了?怎么我爹说我姥爷住院了呢?”

赵雨也纳闷,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住院就住院了,“就是啊,娘,我姥爷到底怎么了?”

自从知道爹得了要命的病,严思勤已经哭了好几场了,这会子两个儿子问起来,她鼻子一酸,眼泪还是忍不住涌出眼眶,“大夫说你姥爷得了肺癌。”

赵雨一愣,“啥?”

赵晨一脸的不可置信,“娘你说啥?”

十个手指伸出来还不一般的长,父母也总会偏心哪一个孩子,严老爹夫妻最偏心自己的小闺女,也就是严思勤,同样爱屋及乌,孙子辈里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自己这两个外孙,尤其是他们和赵雨兄弟还不经常见面,要是赵雨兄弟回姥娘家,严老爹夫妻高兴的恨不能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这兄弟俩。

同样,赵雨和赵晨对姥爷姥姥的感情也很深,一听姥爷得了这么重的病,兄弟俩都惊呆了。

严思勤从晾衣绳上拽条毛巾擦擦眼角,“我心里烦,你俩别问了,大壮,你赶紧的去抓鸡,顺便让你王大爷帮忙杀好了,快去!快去!炖鸡还得一会子,别耽误你姥爷吃饭。”

“我这就去。”赵雨带着一肚子疑问急忙向养殖场跑去。

赵晨心里毛毛躁躁的,他跟着严思勤进了院,拉过一把小椅子放在母亲身边,等严思勤坐下后,自己就蹲在母亲的膝头。

“娘,你别哭了。”赵晨抬手去帮母亲擦眼泪,“我姥爷怎么就得了肺癌了呢?”

人哪,不管什么事都有一个接受的过程,严思勤慢慢的已经开始接受这个事实,她在想,爹得这个病估计和抽烟有很大的关系,当即恨声的说道:“抽烟抽的呗,你姥爷抽了一辈子的烟,什么肺薰不坏呀,你和你哥一定要注意,以后千万不能碰烟,要是让我知道你哥俩敢抽烟,看我不剥了你俩的皮!”

娘这个表情还挺吓人的,赵晨一缩脖,“娘,我和哥以后肯定不抽烟,那玩意儿有啥可抽的,抽一口呛嗓子。”

严思勤从儿子的语气里还是听出点东西,恶狠狠的瞪着赵晨问,“你说啥?是不是你抽过烟了。”

“没有没有。”赵晨忙摆手,“我抽那玩意儿干啥?”

严思勤狐疑的看着儿子,“那你咋知道抽一口呛嗓子呢?”

赵晨没想到老娘那么敏锐,他班里有同学抽烟,当时他好奇要了一根抽来着,结果一口就呛得他咳嗽了老半天,当然赵晨不能实话实说,他离娘那么近,要是实话实说了,看娘这架势,一巴掌能扇他脸上去。

赵晨甚至都隐隐感觉到腮帮子疼,他消消的往后挪了挪,那表情无比认真,“我猜的呗,平时我帮你烧火,那冒出来了烟还薰眼睛呢,要是吸到肚子里,能不呛嗓子吗?”

“哦。”赵晨解释的确实有道理,她天天做饭能不知道吗,有时候柴火湿,不容易点着,沤出来的烟的确薰得人想淌眼泪。

严思勤还是不放心,拍着儿子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道:“二晨,烟不是好东西,以后你可千万不能碰啊。”

赵晨信誓旦旦的举起手,“不碰,我保证不碰。”

赵良生车子骑的飞快,也就二十来分钟就到了薛庄,进了村,他直奔严思栋家而去。

严思栋两口子正在院子里拌鸡食,看见赵良生,还以为他是送爹娘回家来的,心里正纳闷,往常爹和娘去三妹家总会住上十天半拉月才回,这才去几天,又没到农忙时节,回来那么急做什么?

严思栋冲着赵良生扬扬手,笑道:“良生啊,送爹娘回来了?”

“大哥。”赵良生停稳车子,顾不得满头的汗,疾步走过去说道:“我来跟你说声,爹住院了。”

“什么?!”严思栋以为爹得了心梗脑梗之类的急症,吓得猛然站起身,“爹得了什么病?怎么会住院的?”

刘梅满手粘的都是麦糠,听说公公住院了,也顾不上洗手,直接举着手走过来,“良生,你别急,慢慢说,爹怎么突然就住院了?”

“爹这几天老咳嗽,思勤担心,就让我办了两张体检卡,今天带着二老去医院做了个体检,哪成想,出大事了,医院检查出爹得了肺癌,这不,直接就住上院了。”

肺癌呀,这可是最凶险的癌症之一,得了这种病的人,那就是在阎王爷的生死簿子上挂了号,在世上的日子屈指可数了。

“啊――”严思栋心里一咯噔,腿一软,直接坐回椅子上,稍刻,才红着眼圈问,“爹怎么会得这个病,会不会误诊了?”

严思栋知道,爹都八十岁了,都说老人就是那熟透的瓜,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瓜熟蒂落,但他还是希望爹能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

刘梅也没想到老爷子能得这种病,急道:“大夫怎么说的,还能不能治?”

“大夫说基本确诊是肺癌了,明天还要做几项检查,我也希望是误诊了。”

天气热,赵良生骑的又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洇湿了,他手做蒲扇在脸前扇着,口渴的咽了口唾液,“大哥,有水没有,渴死我了。”

严思栋这才反应过来,正要安排刘梅去倒水,刘梅率先一步答应,“有,有,我去倒。”说完,在水盆里胡乱洗了一把手,急忙进屋去了,不大一会儿,她一手拎着一把水壶,一手抓着两个茶杯走了回来,先给赵良生倒了一杯水,交到他的手上,“良生,这是我专门晾的开水,这会喝正好。”

赵良生顾不上搭话,咕嘟嘟一口气喝干净杯中水,长舒一口气,将杯子举向刘梅,“嫂子,再给我倒一杯。”

赵良生一连喝了三杯水,人才舒服了,他坐在严思栋的旁边,问道:“不知道二哥这会子在不在家,这事也得跟他说一声。”

“对,是得把你二哥喊来。”严思栋说着,对还站在旁边的刘梅说道:“你去看看老二在家不,要在的话直接让他过来一趟。”

“行,我这就去。”

严思梁今天没出去干活,正在家里帮着老婆打扫鸡棚,刘梅在外面一喊,他直接就从大棚里出来了。

严思梁站在门口,拍打着身上的脏灰,问道:“嫂子,找我啥事?”

“咱爹出事了,良生来报信,正在俺家等着呢,你大哥让我来喊你过去。”

“啥?咱爹咋的了?”严思梁大惊失色,也不拍身上的灰了,跃步从台阶上跳下来,说道:“前几天爹还好好的,出了什么事了?”

“妹夫说今天带爹娘去查体,查出爹得了肺癌了。”

章桂花拎着一桶鸡粪刚好走到门口,刘梅这句话听了个满耳,慌的她把桶往门边一撂,急忙走过来,“嫂子,你说的是真的?”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良生现在就在我家呢。”

“那赶紧去!”章桂花说着,拉着严思梁就往外走。

两家离的不算远,严思梁心里急,大长腿一拉开,走的飞快,也就几分钟的事就到了严思栋家。

“大哥,良生,咱爹到底咋的了?”

赵良生急忙站起来跟他打招呼,“二哥,你来了。”

严思梁伸出右手往下压压,“良生,你坐你的,快跟我说说咱爹的病情。”

赵良生先拿把马扎递给严思梁,这才说道:“二哥,是这样的……”

说话间,刘梅和章桂花进了家门,她俩人也没吱声,各自拉把小板凳坐到旁边。

赵良生将前因后果又详细给严思梁讲了一遍,末了说道:“事就是这么个事,现在爹住院,娘不放心,在医院里陪着,让我们家来给他们拿几件换洗衣裳。”

“娘那么大年纪了,哪能让她陪护?”严思梁不赞成的说道:“别咱爹的病没好,娘的身体也垮了。”

“当然不能老让娘陪着。”赵良生说道:“我看爹挺害怕的,去住院的时候一路都扯着娘的手,我是这样想的,先让娘在医院陪他一天,以后咱兄弟轮着来,正好,我家里有张钢丝床,能折叠的,回头一块拉到医院去。”

“这样也行。”严思栋点头赞同,“一会儿咱仨一起走,先去医院看看爹,缺什么给买点什么,我再去趟银行取钱,给爹治病用。”

“行,大哥,该怎么办我听着,一会儿,我也取钱去。”

在金钱方面,赵良生手头比两个舅哥宽裕多了,他直接说道:“看病的钱不用你俩操心,我来出。”

“那不行!”严思栋立即反对,“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亲爹生病当儿子的不掏钱,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我和你二哥还不至于连看病的钱都没有,让出嫁的闺女来出这个钱。”

第四百六十二章:态度 赵良生不是随口一说,是真想出这份钱的,他爹娘走的早,自和严思勤结婚,他就把严老爹夫妻当自己亲爹娘来孝顺。

但严思栋说的也对,农村人都讲究个养儿防老,这时候正是需要儿子的时候,儿子要不出钱,传到外人耳朵里好说不好听。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赵良生真诚的说道:“晨他娘也是爹和娘一泡屎一泡尿拉扯大的,按理我们也该尽一份孝心,要不这样,爹的医药费咱不偏不倚,每家都出三分之一。”

赵良生有这份孝心,严思栋也不和他争执,钱的事就算是这么定了。

赵良生坐了这么长时间,人也算是歇过来了,他站起来说道:“我先去咱爹家一趟,去给他们拿换洗衣服去。”

“我和你一起去。”严思梁紧跟着站起身。

严思栋也跟着站起来,挥手道:“你俩去吧,我换身衣服,一会儿找你们,咱们一起去医院。”

老宅子是一栋略显破旧的瓦房,严思勤姐弟小的时候,一家五口生活在一起,日子虽然清贫,倒也过得热闹,慢慢的,孩子们长大成人了,在农村,成年的男孩子可以申请宅基地,但凡有一点能力的父母,都会在儿子结婚的时候给孩子盖好新房,严老爹也不例外,攒钱给两个儿子盖了新房子,等三个孩子都成家后,老宅子就剩下老两口,房子越来越旧,两人也习惯了,没有翻盖,就这样住着。

赵良生进了老两口的卧室,打开柜子一看,爹娘的衣服也不少,都好好的放在柜子里面。

老两口也节省,严思勤每年都会给父母买几身新衣服,夫妻俩嘴上埋怨闺女乱花钱,心里却是十分高兴的,有了新衣服也舍不得穿,在村里炫耀一圈后就叠得板板正正的放在柜子里,不出门走亲戚是决对不上身的,一直等到新衣服放了几年,变成旧衣服,这才开始天天穿在身上了。

这个习惯挺叫人无语的,人家都是有新不要破,他们倒好,新的旧的都是宝。

赵良生苦笑着摇摇头,从里面挑出几身正当季的衣服放到包里面。

赵良生拿衣服的空,严思梁回家把自行车骑了过来,一会儿他们兄弟仨要去医院,一辆自行车肯定是不够的,严思栋家是有辆自行车,但那辆车子两个侄子上下班要骑。

严思栋过来的很快,他把身上的脏衣服一换,揣上存款折就过来了,他心里急啊,老父亲得了那么重的病,就他们老两口在医院里,身边一个孩子都没有,还不知道他们心里有多凄惶呢。

“东西拿好了吗,拿好咱就走吧。”

“好了,大哥。”赵良生举举手里的包,“都放在里面了。”

“那赶紧走。”严思栋说着,先把堂屋的门锁上,等赵良生和严思梁出了院门,他将大门也锁好了。

严思梁拍拍后座椅,“大哥,我带着你吧。”

“谁带我都行。”

弟兄仨个到赵良生家的时候,严思勤正坐在灶前熬鸡汤,要是往常炖鸡汤,都是大火烧开转小火,慢慢的炖着,今天严思勤急着回医院,就一直往灶里填柴火,橘红色的大火苗子舔着锅底,里面的鸡汤一直咕嘟嘟的翻着大花。

严思栋从车上跳下来,率先进入院中,赵雨和赵晨看见大舅,急忙站起身,“大舅。”

严思栋冲着两个外甥点点头,视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看见自己妹妹,问道:“你娘呢?”

赵晨往厨房一指,“在熬鸡汤。”

严思栋抬腿就往厨房走,“三妹――”

严思勤这会子有点走神,她木呆呆的给灶膛里填着柴火,脑子里全都是自己为闺女时的场景,做为家里最小的孩子,爹娘对自己可是极尽宠爱,家里地里重活累活都是两个哥哥的,自己就跟着娘做点轻快活就行,就这,爹娘还怕累着自己,地里的活能不让她干就不让她干,爹知道她喜欢吃甜食,爹每天下地回来都会给她带几根甜杆子回来。

“三妹。”

一个声音传来,接着感觉周围光线一暗,严思勤清醒过来,转头看向门的方向,严思栋虽然背光站着,但脸上的担心焦急还是清晰可见。

“大哥。”严思勤瘪瘪嘴,眼看着又有掉眼泪,她撑着灶台沿站起来,说道:“大夫说咱爹得了要命的病了。”

“我知道,良生告诉我了。”严思栋掀开锅,一股水汽冒出来,他歪歪头,避开这股热气,向锅里看了看,“鸡汤快熬好了吧,熬好了咱就走,就爹娘两人在医院里我不放心。”

严思勤拿着勺子在锅里推了几下,舀出一块肉用手捏捏,“汤行了,肉还有点硬,爹娘怕是咬不动,再炖炖。”

“哦。”严思栋把锅盖又盖到锅上,“你给爹娘准备的什么干粮,光喝汤也喝不饱啊。”

“爹喜欢吃刚烤出来的烧饼,一会儿回医院的时候顺便买了。”

“行,你心细,大哥有想不到的你告诉我。”

“嗯。”

“那我先出去了。”

“嗯。”严思勤跟在严思栋身后往外走。

“二哥,先家来歇歇,我去拿钢丝床。”

外面传来爹的说话声,赵雨知道二舅也来了,他忙把大门又拉开些,好方便爹推车子进来。

“二舅来了。”

“二舅。”

赵雨兄弟礼貌的和舅舅打招呼。

“诶。”严思梁答应一声,停稳车子后,严思栋和严思勤也从厨房出来了。

“大哥,二哥,坐下歇会吧。”

严思勤给两个哥哥倒了水,自己坐在旁边,给他们讲今天发生的事,末了,哽着嗓子说道:“我原本以为爹也就是炎症引起的咳嗽,做梦也没想到爹会得这么严重的病,现在我头还是懵的。”

“谁说不是来。”严思栋叹道:“爹年纪这么大,一点不知道爱惜身体,没事都抱着个烟袋抽,谁说都不好使,这下看他还抽不抽了。”

严思梁后悔的说道:“爹年纪越来越大,我就怕他出个什么事,之前咳嗽的时候,我就说过,要带他到城里看看去,可他说什么都不去,非说自己是老年病,要是早听我的,兴许病还没那么严重。”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严思栋自责的说道:“也怨我,对爹娘关心不够,要是我在爹娘身上多花些心思,可能会比现在好些。”

严思勤知道,自家老爹就是个犟老头,只要他认准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这个事也不能怨两个哥哥,就是今天去查体不也是自己骗父母去的吗,不然,大家还不知道这个事呢。

“不说这个了,大哥,二哥,咱得救爹的命。”

“救,肯定得救。”严思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来,“哥把家里的存折都带来了,一会儿就去银行取钱,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救爹的命。”

“我也把存折带来了。”严思梁说道:“只要能把爹治好,花多少钱二哥都不带眨眼的。”

两个哥哥态度让严思勤十分满意,要知道在村里有人因为给老的治病花钱,兄弟姊妹间你推我我推你的,甚至还能打起来。

严思勤都想好了,两个哥哥要是也跟他们一样,还说什么这种病治到最后,人没钱也没了,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之类的活,以后她就不理他们了,反正给爹娘看病她就没打算让两个哥哥掏钱,要的就是他们的一个态度。

“大哥,二哥,我是这么想的。”严思勤说道:“这些年,我和良生也挣了一些钱,爹的病就不用你们出钱了,我们来出,你们光出人出力就行。”

“那怎么行?”严思栋一脸不赞成,“老严家又不是没儿子了,钱都让你这个出嫁闺女来掏。”

“不是……”严思勤张嘴还要解释,严思栋挥手打断她的话,“钱的事你别操心了,我们和良生都商量好了,咱仨每家都出三分之一。”

家里的钢丝床是当年为了看果园买的,果子成熟的时候搬到果园里住几天,防止别人偷果子,但钢丝床太窄,睡着不舒服,后来就把家里淘汰下来的木头床搬过去一张,这张钢丝床就拉家来了,放到了杂物间里,没想到这会子用上了。

钢丝床已经很久不用了,上面积了很厚的灰,赵良生一声捂着鼻子,一手拎着床往水龙头边一放,皱着眉头对赵雨兄弟说道:“大壮,二晨,你俩赶紧把这个床给刷干净了。”

“哎。”赵晨忙挽起袖子打了一盆水,等赵雨用笤帚先将上面的灰扫干净,就打湿抹布卖力擦了起来。

回到城里的时候,还没到银行下班的点,严思栋和严思梁两兄弟去银行取钱,赵良生带着严思勤先去了医院。

下午严老爹又做了几个检查,量量体温,量量血压之类的,都是不需要出病房门的,之后就是躺在床上休息。

虽然大家都把自己的病说的那么轻松,但严老爹心里有数,只怕自己时日无多了,他躺在床上人闭着眼睛也睡不着,平生的经历一幕幕像演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

第四百六十三章:探病 杨玉华以为老伴睡着了,看着老伴苍老的容颜,杨玉华心中感慨万千,她清楚的明白,人早晚都要走那一步,夫妻两个总有一个人要走在前头,她曾经以为,走在前头的那个人一定是自己,没成想,得重病的竟然是老头子,肺里长了肿瘤啊,哪怕赵良生再轻描淡写,她知道,那一定不是好病。

杨玉华握着严老爹的手,静静的坐在床边陪着他,不过,她也是八十岁的人了,坐了那么久也受不了,就想趴在床边歇一会儿,没想到,趴着趴着竟然睡着了。

严老爹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了过去。

严思勤夫妻俩推开病房门,看见父母两人都在熟睡,她也没敢惊动他们,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轻轻的将保温壶和烧饼放在床头柜上,又拉着赵良生走到病房外面。

睡着了也好,最起码短时间不会胡思乱想,不用担惊受怕。

两个舅哥还没有来过病房,赵良生担心他们找不到地方,对严思勤说道:“我到大门口等着大哥二哥去,不然怕他们再找不到咱们。”

“你去吧。”严思勤摆摆手,自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严思栋兄弟俩到了银行,这会子银行都快下班了,人不多,严思梁捏着存款折,问严思栋,“大哥,咱先取多少钱?”

严思栋想了想,对着弟弟说道:“咱先一人掏五百,先用着,不够了咱再来取。”

在这个万元户都很少见的时代,五百块钱也不算少了。

“行。”严思梁答应一声,把存款折递进窗口,“同志,麻烦你帮忙取五百块钱。”

业务办的很快,兄弟俩取了钱,一刻都不敢耽误,骑着自行车就往医院赶。

赵良生正在医院门口东张西望,一不留神,自行车已经骑到了跟前,“吱――”刺耳的刹车声反而吓了他一跳。

赵良生转过头来,“哎呦,二哥,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严思梁握着车把,一只脚踮着地,“我老远就看见你了,你想什么呢,我们都到跟前了你都没看着?”

“没想啥。”赵良生说道:“爹就住在后面那个楼里,我带你们过去。”

严老爹先醒了,他刚一动,杨玉华感觉到手心里的动静,立马也清醒了过来,她活动了一下被自己压麻的手肘,站起来半俯着身子,关心的问道:“老头子,喝水不?”

严老爹摇头,“水就不喝了,我想去趟茅房。”

“我扶你去。”杨玉华说着就要去给严老爹穿鞋。

严老爹虽然查出来肺部有肿瘤,但就目前他的身体状态,完全能够自理,但他现在特别依赖老妻,等杨玉华给他穿好鞋,扶着她的手往外走。

今天,从知道爹得了重病开始,严思勤的心都堵在心窝里,她一直在病房外面踱步,从走廊这头走到走廊那头,又站在窗边朝外面看了一会儿又,等她回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正好和从厕所回来的父母碰到一起。

“爹,娘,你们醒了。”严思勤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严老爹,“刚才还见你们睡的正香呢,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陪你爹去了趟茅房。”杨玉华说道:“你咋这么快又回来了?”

“我炖了乌鸡汤,送来给你们喝,还有,我大哥二哥也来了。”

“你哥他们也来了?”严老爹转着脑袋四处查看,“我怎么没看见人啊。”

严思勤扶着父亲坐回床上,“去银行了,估计快到了。”

严老爹知道儿子去银行是什么意思,取钱一定是给他治病用的。

年轻的时候和人聊天,说起来人越老越怕死,还说起有的人听说活泥鳅能治病,竟然生吞活泥鳅,当时他可是嗤之以鼻的,还说他就不怕死,等到老了,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一包耗子药下去,干净利索的,不给儿女添麻烦。

事到临头了不是那么回事了,原来自己也怕死,而且非常怕,他想活着,哪怕是苟延残喘,也想活着。

说真的,他是真不想给孩子们添麻烦,他也遇见自己有生病的这一天,平时老两口过得也比较节俭,有点钱能不花就不花,这些年,也攒了一点钱。

“闺女,爹攒了点钱,都锁在床头那个柜子里,钥匙放在你娘枕头下面,你抽空拿了来,交到医院里吧。”

严思勤知道那笔钱,杨玉华曾经跟她说过,估计也就有二百来块钱,严老爹攒的钱,给两个儿子盖房子娶媳妇都花完了,这点钱,还是孩子们孝敬他们老两口,他们没舍得花完,一点点攒下的。

严思勤安慰道:“爹,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安心治病就行。”

“爹攒钱就是为了今天的。”严老爹愧疚的叹气道:“爹这一病,给你们几个填麻烦了。”

“爹你说什么呢?”严思勤眼一热,说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现在是该我们回报你们的时候了。”

赵良生领着两个舅哥,快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突然顿住脚步不走了,紧跟在他身后的严思梁幸亏反应及时,不然非得撞到他后背上。

严思梁往旁边一躲,不解的摸摸鼻子,“良生,咋的了?”

“爹不知道自己得的是肺癌,你俩到时候可别说漏了啊。”

严思栋:“你放心吧,我们俩啥都不知道。”

赵良生:“你俩都来医院了,也不能啥都不知道,一会儿得装的像点。”

严思栋:“那我就说知道长了个瘤子,不说肺癌的事行不?”

赵良生点头道:“这样说行,反正大家都这么说的。”

三人商量好说词,这才一起进了病房。

严老爹现在特别脆弱,他想装作对自己的病不在意的样子,但看见两个儿子,眼圈还是控制不住的红了。

爹的眼神中带着惶恐,带着对生的渴望,“爹。”严思栋心中一痛,上前一步握住严老爹的双手,“爹,你咋样了?”

严思梁跟着大哥身边,“爹。”

“咳咳。”严老爹一阵咳嗽,严思梁急忙去给父亲拍背。

严思勤则赶紧给茶杯里面兑了一点热水,端给老父亲喝。

三个孩子围着自己打转,让严老爹心里十分妥帖,他喝了几口水,润润嗓子说道:“老大,老二,你们咋来了?”

严思梁继续抚着严老爹的后背,“良生说你病了,我们就赶紧来了。”

严老爹一杯水下肚,口是心非的说:“看看,都忙了不的,还为了我的事让你们操心。”

严思栋说道:“爹,你可别这么说,在我们心里,你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养儿防老,这句话说的不假,自己的儿子都是好的,嗯,闺女不比儿子差,也是好的,严老爹很欣慰,“刚才爹还和你妹妹说嘞,爹这一病,钱不能都让你们拿,爹和你娘也攒了几个钱,回头拿过来当医药费用。”

“爹,钱的事你别操心了。”严思栋拍拍父亲的手背说道:“我们三个都商量好了,你看病的钱由我们三家子出,以后你和我娘也别那么会过了,想吃啥就买啥,身体才是第一位的。”说着调侃道:“等你病好了,也带着我娘出去旅旅游,见识见识咱中国的大好河山。”

说到自己的病,严老爹神色一暗,“爹的病怕是好不了了。”

“爹你说什么呢,只要咱好好配合大夫,没有治不好的病,俺娘还等着跟你出去转转呢。”话一说完,严思栋对着杨玉华挤挤眼,“娘,对吧?”

“就是。”杨玉华立即理会儿子的意思,随即附和道,“跟你一辈子了,你哪都没带我去过呢,我可是等着了,等你病好了,咱也出去溜达溜达,远的不用去,你就带我去趟泰山就行,听说山上的神仙可灵了,咱也去拜拜,求神仙保佑咱的孩子们越过越好。”

严老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撅着胡子说道:“老胳膊老腿的还爬山呢,就你这个腿,出个村子都费劲。”

严思勤坐到母亲身边,挽住母亲的胳膊,“正好,咱在医院了,也把我娘的腿一块好好治治,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去爬泰山。”

“那也爬不动啊,你也不看看你爹娘都多大年纪了,还爬泰山,咋不成精呢。”

严思勤:“爹,爬不动还有索道,咱坐索道上去就行。”

一家人说了一会儿话,见时间不早了,严思勤摸摸保温壶的外皮,说道:“爹,娘,你们饿不饿,咱先吃饭吧,不然,再过一会儿就怕鸡汤要凉了。”

严老爹在亲人的关心下心情舒畅不少,摸摸肚子也有点饿了,答应道:“那就吃饭。”

趁着爹娘吃饭的空,严思栋三兄弟商量陪护问题,杨玉华在一旁听到了,说道:“你们仨该忙啥忙啥去,我又没事,我陪着你爹。”

“娘,你没事是不假,但你身体也不好,再把你累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得了?”严思勤说道:“再说,我爹还得做那些个检查,你也找不准地方不是。”

第四百六十四章:尽力 孩子小的时候,父母就是孩子的天,孩子们长大了,他们就成了父母可依靠的臂膀,杨玉华老两口今天查体,都是闺女和女婿两人带着他们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转,他们老两口只要跟着就行,要是真让他们自己去找,只怕早就转晕了。

杨玉华不再做声,严思栋率先说道:“咱仨轮着来吧,一人一天,我是老大,今天我就先陪着,明天下午你俩谁有空谁来接班就行。

“那我明天来。”严思梁接着说。

虽然已经商定轮流陪护,但第二天一早,严思勤和赵良生还是早早来到医院,和他们一同来的,还有赵雨和赵晨兄弟两个。

昨天杨玉华说什么也不跟严思勤他们一起回家,非要陪着严老爹,严思栋可受罪了,上半夜还好,还不是太困,到了下半夜,困得他直打瞌睡,杨玉华想让儿子在钢丝床上歇歇,严思栋拒绝了,他就是困死也不能让八十岁的老母亲熬夜呀。

好不容易熬到天蒙亮,杨玉华借口人年纪大了,觉轻,就是在家里这个点也该起床了,严思栋才在钢丝床上睡了一觉。

赵良生一家人到的时候,杨玉华和严思栋正在吃早饭,严老爹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吃早饭了,原来在家里的时候,他们老两口起的早,起来先在外面溜达一圈,然后回家吃早饭,现在,生物钟的作用让他的肚子咕咕直叫,但因为有检查要做,一口水都没敢喝。

看见赵雨兄弟,杨玉华放下筷子,先抓两个鸡蛋放到外孙手里,“我的乖乖来,你俩咋来了,吃过饭了没有啊?来,吃个鸡蛋。”

赵雨笑笑,“姥娘,我们吃过饭了。”

在严老爹的眼里,两个外孙还是小孩子,虽然他们都已经成人了,而且个子也比他这个老头子要高不少,但他还是拿他们当小孩子对待。

严老爹一手拉着赵雨,一手拽着赵晨,宠溺的说道:“乖孩子,都累了吧,你说你爹娘也真是的,恁老远还让你俩跟着来干啥,赶紧的,坐床上歇歇。”

赵晨跟着严老爹走了两步,“姥爷,我们坐公交来的,不累。”

严老爹头也没回,“不累也歇歇。”

严思勤在旁边笑道:“爹,他俩都多大了,你还拿他们是小时候呢,一个个壮的跟小牛犊子似的,来回三趟也累不着他们。”

严老爹道:“不管多大在我这永远都是孩子。”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上班时间,严思栋快速将碗里的饭扒拉干净,对赵良生说道:“你不是后天的班吗,怎么今天就来了?”

赵良生说道:“今天爹还有检查要做,我怕你找不准地方,还是我带着你们去吧。”

赵良生先去拿昨天的体检结果,当看到杨玉华没有什么大毛病后,心放下了一半,接着他和严思栋两人带着严老爹将今天的检查都做了。

杨玉华知道闺女家忙,没什么事后就要撵他们回家,严思勤好说歹说总算劝着老娘跟自己一起回了家。

刚开始杨玉华还不想走,但转念一想,自己在医院里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最主要的是,她心疼儿子,只要她在医院,值班的儿子夜里就没法睡觉。

结果出来的比预想的要快,下午,医生拿着手里的各项检查结果,将严思栋喊到了办公室。

“大夫。”严思栋心情忐忑,“我爹的病……”

医生将结果摆在严思栋面前,看着他说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你父亲得什么病,今天的检查是为了更准确的了解病人的病情。”医生用手指点点桌子,“你看看吧,病情不容乐观,晚期肺癌。”

严思栋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医生这么说,心依旧难受的揪成一团,“大夫,该怎么治您说,不怕花钱,只要能保住我爹的命。”

医生摇摇头,“现在不是花钱不花钱的事,你们来得太晚了,说句不好听的,病人目前就是治疗了效果也不太大,而且你父亲年纪太大了,身体过瘦,以他的身体,可能承受不了放化疗带来的痛苦,也有可能,经过放化疗后,病人走的更快。”

这就是没有希望了?严思栋不甘心,哀求道:“大夫,求求你想想办法救救我爹吧。”

做为一个医生,最高兴的莫过于消除病人的病痛,将病人健健康康的送出医院,但医生也不是万能的,有时候即使用尽全力,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生命流逝。

“治病救人是我们的本分,一会儿我就和我们院的专家进行会诊,为你父亲制定一套最合理的治疗方案,尽最大的努力延长病人的存活期。”医生无奈的说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父亲的病,越往后病人会越痛苦。”

严思栋沮丧的耷拉着脑袋,半响抬起头,“大夫,麻烦你告诉我,我爹还能活多久。”

“最长三个月,如果有奇迹出现,也有可能半年。”

严思栋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在医生面前落泪。

“唉~”医生叹息着说道:“想开些吧,人早晚都会走这一步,老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大夫,那你能不能别让我爹那么痛苦。”

医生点点头,“我们尽量吧。”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严思栋呆呆的坐在病房外的木椅上很久。

严思梁来的早,刚上楼就看见自己大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走过去都坐在大哥身边了大哥都没发现自己。

“大哥。”严思梁拍拍严思栋的肩膀,“你想什么呢?”

“啊,老二啊。”严思栋清醒过来,“刚才大夫喊我过去了,说咱爹是晚期肺癌,还能活三个月,就是有奇迹出现了,也不过是活半年。”

严思梁手一抖,“大夫真这样说?”

“嗯。”严思栋说道:“大夫还在屋里,你要不信,亲自去问问。”

严思梁靠在椅子背上,一身的力气仿佛都卸了干净,“大哥,大夫没说怎么治吗?”

“说要和专家会诊。”

“唉~”兄弟两个相对叹息,谁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对方,严思栋率先站起来,说道:“进屋吧,我出来这会子了,一会儿咱爹该急了。”

严老爹在病房里等了很久也没见大儿子回来,他真有点着急了,正准备出门转转,两个儿子进来了。

“老大,大夫怎么说的?”严老爹急忙问道。

“没怎么说。”严思栋扶着严老爹的胳膊,又把他搀回床上,“还是那个病,大夫说要和专家会诊,给你制定一个最好的方案。”

严老爹狐疑的打量着严思栋,“真的?”

严思栋认真的说道:“真的。”

严老爹靠在床头上,问旁边的严思梁,“老二,你咋来这么早?”

“在家闲着没事,就过来了。”

父子三人聊着天,室内的光线眼见着暗了下来,靠近开关的病友拉开灯,严老爹眼前一亮,这才惊觉天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黑了下来,忙催促道:“哎呦,天都要黑了,老大你赶紧走吧,不然黑灯瞎火的路上不安全。”

严思栋站起身,说道:“我给你们买了饭再走。”

严思梁站起来送他,“大哥,我买就行,趁着天还没黑透,你赶紧走吧,这是自行车钥匙,车子我放在楼下了,一眼就能看见。”

严思栋没有先回自己家,他直接去了赵良生那里。

杨玉华人虽然回家了,心还在医院里,看见大儿子,第一句话就是,“老大,你爹咋样了?好点了没有?”

严思栋苦笑,爹要能好点就好了,只怕以后会越来越差,“娘,你就别操心我爹了,顾好你自己的身体就行。”

“看你这孩子说的,那是你爹,我能不操心吗。”杨玉华嘟囔道:“我说不回来吧,你们非让我回来。”

严思勤刚把饭菜摆上桌,看见大哥过来,急忙添了一副碗筷,又拿出一瓶白酒,给他和赵良生一人倒了一杯。

当着杨玉华的面,严思栋没敢将大夫的话原样说出来。

杨玉华也累了,吃饱后就回了自己房间,严思栋瞅着母亲回屋了才端起酒杯,一阵长嘘短叹,“良生,三妹,大夫今天跟我说了,说爹最长只要半年的寿命,那还是在出现奇迹的情况下,不然,只能活三个月了。”

“三个月!”严思勤惊呼,“爹的病有那么严重吗,竟然只能活三个月!大哥,你不会是听错了吧?”

严思栋一口酒下肚,辣得直咂嘴,“我也希望我是听错了。”

赵良生忙夹起一筷子菜放到严思栋碗里,说道:“大哥,吃口菜。”

老爹只能活三个月了,严思勤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赵雨和赵晨兄弟俩也难过的低下头。

赵良生红了眼圈,问道:“你跟大夫说了吗,一定让他们用最好的药,咱不怕花钱。”

“我跟大夫说了不怕花钱,可大夫说爹这个病发现的太晚了,只怕治疗起来效果也不大。”

“那也得治呀!”严思勤擦擦眼角,“不管花多少钱也得给爹治病。”

第四百六十五章:到学校 接下来的日子,严思勤夫妻忙得脚打后脑勺,家里、养殖场、果园、医院,转眼到了赵晨报到的日子。

严老爹没查出病来的时候,一家人都说好了,全家一起去济南,一来送儿子报到,二来也算是全家旅游,逛逛省城,现在计划打乱了,严思勤和赵良生脱不开身,但好在赵雨就在济南读书,有他这个当哥哥的照看着,夫妻俩也能放心。

赵雨和赵晨也很忙,帮父母收果子,卖果子,时不时的还要去医院陪陪严老爹。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严老爹并没有向大家期望的那样,身体好起来,相反,他越发虚弱了,刚来医院的时候,他还是自己走过来的,现在,走几步人就发飘,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床上。

严老爹更瘦了,一眼看去,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干巴老头。

杨玉华已经知道了真相,每天白天她都会让严思勤送她去医院陪严老爹,晚上再接她回家去睡觉。

从大家的表现中,严老爹猜到了自己的病情,但大家都不说,他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严老爹再也不跟杨玉华拌嘴了,老伴说什么他都微笑的听着,老两口没事就扯着手回忆着逝去的过往。

明天就是开学报到的日子,今天,赵雨和赵晨专门去了趟医院。

正是输液的时间,严老爹抬起枯瘦的右手,冲着两个外孙笑了笑,“不是说不用你们天天来吗,家里忙的了不的,在家里帮你爹娘干干活。”

“姥爷。”赵晨将严老爹干枯的手握在手心里,说道:“我和大哥明天就去报到了,过来跟你说一声。”

“这么快就该报到了?”严老爹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竟然到了外孙报到的时间,记得赵晨说过是九月里去报到,那就是说八月已经就过完了,严老爹真有点医院方一日,外面好几天的感觉,说真的,他真不想时间过那么快,因为过一天,他离那个日子就近一天。

“上学好,上学好啊。”严老爹亲切的看着两个外孙,“好好学习才有出息。”

“嗯。”

赵晨知道姥爷时日无多,此去一别,还不知道这是不是与姥爷相见的最后一面,赵晨心里难过,面上带着微笑,掩饰着眉宇间的哀伤,“姥爷,你好好养病,等你好了,我带你和姥娘溜溜省城,听说那边趵突泉可好看了,我还没看过呢,到时候咱一起去看。”

“行啊。”严老爹心生悲凉,就怕我这病好不了了。

回程的一路,赵雨和赵晨心情都不好,坐在公交车上,两人也没有心情说话,看着窗外默默无语。

今天,是孩子们动身的日子,赵良生夫妻起的很早,帮儿子将行李又清理了一遍,赵晨不从家里带被褥,他的行李就少很多,严思勤给儿子买了日用品和换洗衣服,怕儿子刚去济南吃不惯,又装了一大包零食。

赵晨和赵雨都坐上火车了,严思勤还站在站台上跟两个儿子招手,儿子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自己身边过,现在,儿子要独立了,严思勤骄傲的同时,心底里也十分失落,但更多的是不舍。

严思勤又开始掉眼泪,赵晨从窗户上探出半截身子,伸出手去帮母亲擦眼泪,“娘,你别哭啊,等放假了我就回来了。”

儿子如此懂事,严思勤眼泪落的更快了,“娘不放心啊。”

赵晨安慰道:“我都多大了,有啥不放心啊,再说,我哥还在那里呢。”

这时,赵雨也在旁边探出头来,笑着说道:“就是的娘,你就放心吧,我保证把你小儿子照顾的好好的。”

大儿子?小儿子?严思勤即使在伤心,也从赵雨的语气里感觉出来了醋意,严思勤用手背擦擦脸颊,瞪着赵雨说道:“什么大儿子,小儿子,你俩都是娘的心头肉,你们都不在娘身边,娘能不担心吗。”

赵良生不满的看着赵雨,“你看看你,就知道惹你娘不高兴。”

赵雨双手举起,做投降状,嬉笑道:“娘,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严思勤轻轻拍了赵雨脑袋一下,“你个熊孩子。”

一声长笛,列车缓缓启动,严思勤还在抹眼泪,赵良生揽住妻子的肩膀,冲着越来越远的火车招招手,然后低头对妻子说道:“孩子长大了,早晚得离开咱们,你就别伤心了。”

“我知道。”严思勤哽咽着道:“我什么都明白,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魏赟和赵雨同一年参加高考,如今都是大三的学生。

魏赟的成绩一直很好,高考的时候以优异的成绩被*东大学法律系录取。

魏赟很忙,做为学生会*席,新的学年到来,有很多事需要学生会配合学校来做,最重要的事就是迎新。

开学前夕,魏赟做了分工,报到当天,负责各个环节的同学已经准备到位。

法学院与教育学院相隔不远,法学院在东面,教育学院在西邻。

石可到学校的时候,校园里人还不多,她打听了报到的方向,拎着行李边走边欣赏着她即将生活四年的地方。

校园很大,一眼看不到尽头,里面有数不尽的参天大树,树下是碧绿的草坪,一座座楼房掩映在其中,石可震撼,她没有想到,学校竟然如此美,既大气又清幽,简直就是读书的天堂。

远远的,看见前方摆了一排的桌子,不出意料应该就是报到的地方。

高峻豪老远就注意到石可了,主要还是她的大包袱太招眼,一左一右两个大包袱,映得走在中间的小姑娘格外细瘦,包袱挺沉,姑娘很吃力,走几步就要歇一歇,就这样,还不耽误她转着脑袋左顾右盼。

“同学,你是来报到的吧?”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石可停住脚步,收回东张西望的视线遁声望去,一个面带微笑的男生正站在自己面前,他个子不算高,有一米七五左右,穿着深蓝色暗格子衬衫,清俊的长方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他的牙很白,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着白光。

石可左右看看,确认这个戴眼镜的男孩子是在跟自己说话,她羞涩的点点头,问道:“是啊,请问教育专业是在这里报到吗?”

“对,我是专门为新生报到服务的志愿者,行李我帮你拿吧。”高峻豪说着,就去接石可的大包袱。

石可有心再客气几句,但她话还没有说出口,手里的包袱已经易了主,这一路,两个包袱让她吃了很多苦头,两只手掌心都被带子勒出了勒痕,看着走在前方步履轻松的的高峻豪,石可扶了扶背包的肩带,偷偷吐了吐舌头,“那多不好意思,谢谢你了。”

在高峻豪的指导下,石可顺利的报完到并找到自己的宿舍,宿舍里面有六张床,可见以后她会有五个小姐妹和她一起学习生活。

床是上下铺,每张床上面都贴着一张小纸条,石可将大包袱放在床板上,甩甩手先去看小纸条上面的名字,李如珍,孙娟,冯淑岚,陈亦洋,栗晓雯。

还有人姓栗啊,栗这个姓氏石可还是第一次见,石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自己的名字就在栗小文的下面,石可很高兴是个下铺,她之前心里正发愁自己从来没有住过上铺,怕万一睡着后从床上掉下来,这下可放心了,她解开包袱,开始收拾自己的小窝。

也难怪石可的包袱大,王英按照学校给的尺寸,给石可做了一床厚厚的褥子,她怕冬天冷,给石可带了两床被子,知道孩子一直到放寒假才能回来,她把棉袄棉裤,毛衣毛裤等衣服都给带上了,随带的装备直接包括了三个季节,夏季、秋季和冬季。

床铺的旁边摆着柜子,和床一样,也有上下之分,一查也是六个,应该也是一人一个,只是上面没有写名字,石可先挑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先把一床被子放在最下面,然后将衣服叠好放进去。

石可心情愉悦,哼着小歌整理床铺,只是石可都收拾好了,连热水都打了回来,其他的舍友还没有来到,石可坐在宣软的床上,百无聊赖的晃着腿,想了想,记起来崔娘让她写信来着,就掏出本子写了两封报平安的信,然后锁好门出了宿舍。

石可一路欣赏着校园风光,打听到寄信的地方,溜达着边走边看,路上人明显多了起来,报到处的桌子已经围满了人。

石可站在外围看了看,人多,她一个刚报到的学生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抬起腿又往前走去。

不多时,石可又看见前方挤满了人,她抬头去看横幅上的字,只见上面写着法学院报到处,她明白,这里应该就是法学院的位置了。

前来报到的人越来越多,魏赟见同学们都各司其职,虽然忙碌但井然有序,他长舒一口气,这才喝了一杯水后,去了卫生间。

魏赟刚走,石可就到了,在校园里,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顺着学校主路,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将图书馆、教学楼、食堂等主要建筑物位置记在心里之后,慢悠悠的开始往回走。

第四百六十六章:齐聚 转过墙角,石可发现自己锁的好好的门敞开着,一定是舍友到了!她忙紧走几步。

果不其然,一个人长辫子姑娘正在整理对面的床铺,看看名单,写着孙娟,还有一个娃娃脸的小姑娘坐在自己的床上啃苹果,上铺上有一个中年妇女在弯腰铺床单。

栗晓雯感觉有人走进来,她转过脸,正好和石可对上视线。

栗晓雯长着一张圆嘟嘟的娃娃脸,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白若凝脂的皮肤,黑白分明的眸子,鼻梁子不高,但鼻头微翘,整个人给人感觉娇憨俊俏,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栗晓雯站起来,嘴巴快速咀嚼了几下,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点着石可的床问道:“你的?”

石可点点头,“嗯。”

栗晓雯低头看看名字,“你叫石可?”

石可笑笑,“是。”

栗晓雯指指自己又指指石可的上铺,“我叫栗晓雯,就住你上面。”

石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栗晓雯大大咧咧的说道:“不用,我妈帮我弄呢。”

旁边的孙娟直起腰,转过身来对两人说道:“我叫孙娟,家是潍城的,你们呢?”

栗晓雯回答:“我家就在济南,石可你呢?”

“我家有点远,在山西潞州。”

“那么远啊!”栗晓雯说道:“你来这里要坐很久的车吧?”

“嗯,前天晚上上的车,中间倒了一趟车,今天早上到的。”

“哇――”栗晓雯惊叹,又没看到石可身边有人跟着,问道:“你自己来的?”

石可拉拉栗晓雯的胳膊让她坐下,“对呀。”

栗妈在上面听到了,俯着身体对自家闺女说道:“雯雯,你看看你,人家那么远都能自己来上学,学校就在咱家门口,你还得让妈妈来送你。”

栗晓雯嘟着水光光的小嘴抗议,“妈,你说话真夸张,哪就在家门口了,咱们坐了十多站的车呢。”

栗妈踩着梯子慢慢往下爬,“和你同学比起来咱家不就算是家门口了。”

等栗妈站稳身子,石可忙起身让座,“阿姨,你坐。”

这孩子真乖巧,栗妈笑眯眯的按按石可的肩膀,“你坐吧,阿姨不累。”接着对三人说道:“以后你们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有时间让栗晓雯带你们去家里做客,阿姨做好吃的给你们吃。”

“谢谢阿姨。”石可从书桌旁拉过一把椅子放到栗妈身边,“阿姨你坐呀。”

栗妈这回没有推辞,她坐在椅子上,不满的看着自家闺女,“雯雯,你怎么光顾自己吃,带着那些个苹果,赶紧拿出来请你同学吃啊。”

“哦,我这就拿。”栗晓雯说着,把剩下的半个苹果往嘴里一咬,两只手就去扒拉桌子上的布兜子。

孙娟和石可异口同声的拒绝:“阿姨,我们不吃。”

这时,栗晓雯一手拿着一个红通通的大苹果,直接往两人手里一放,“都别客气,吃啊,又脆又甜。”

石可拿着苹果就要放回桌子上,“阿姨,我真不吃。”

栗晓雯伸手把她拦住了,“吃吧,等你有好吃的也分给我吃。”

栗妈鼓励的对两人笑道:“吃吧。”

石可和孙娟盛情难却,互相看了看,将苹果接下来。

栗妈满意了,慈爱的看着两个姑娘,问道:“你们都多大了?”

孙娟回答:“我二十了。”

石可:“我十九了。”

“呦,石可和我家晓雯一般大呢,闺女你几月生日啊?”

“农历五月。”

“那你比晓雯大,晓雯十一月的生日。”

石可看看栗晓雯,说道:“嗯,晓雯看着就不大。”

栗晓雯很高兴,她就不喜欢长大,屁股往床里面挪了挪,左腿攀在右腿上,苹果咬得咔咔响,嘴巴快速咀嚼着,神态仿若一只贪吃的小松鼠。

“你们都来这么早啊!”

一个声音响起,四人齐齐向门口看过去,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拉着拉杆箱正站在门口处。

少女身穿有着橘黄条纹的连衣裙,一条细细的黄皮带束在腰间,将纤细的身材勾勒的绰约多姿。

“你是?”石可带着疑问。

少女拉着拉杆箱走进屋里四处打量,“我叫冯淑岚,咱们一个宿舍的。”

“你的床在这里。”石可指着旁边的下铺,看看冯淑岚,疑惑的问道:“你就带这一个箱子来的?”

“对呀。”冯淑岚一甩秀发,将脸颊旁的头发甩到脑后,冲着石可笑笑,“我没带被褥,路远太麻烦,一会儿去校务处买一套就行。”

从冯淑岚一进门,栗妈就一直在注视她,从穿衣打扮上来看,冯淑岚不像是从小城市出来的,尤其是她还拉着拉杆箱,栗妈陪闺女来报到,一路见了许多孩子,很少见有带拉杆箱的,而且这种带着轮子的拉杆箱非常少见,大部分孩子用的都是手提包和包袱。

栗妈问道:“闺女,你家是哪里的啊。”

冯淑岚甜甜的笑道:“阿姨,我家是青岛的。”

“青岛好啊,沿海城市,空气湿润,怪不得你皮肤那么好。”

“谢谢阿姨,你女儿的皮肤也很好,又漂亮又水灵。”冯淑岚洞察能力还是很强的,短短的几分钟,她已经将屋内的四个人看了个遍,从面相上来看,那个有着娃娃脸的小姑娘和这个阿姨有五六分相,很明显,这一定是一对母女。

是人都喜欢听好话,尤其是夸自己的孩子,听在耳朵里比夸自己还高兴,栗妈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那是栗晓雯会随,随我,白,刚才我还跟石可她们说呢,等以后让栗晓雯带着你们宿舍的人上我们家做客去,阿姨我别的本事没有,做饭做的还行。”

栗晓雯捏着苹果核子站在床边,得意的炫耀道:“我妈做饭可好吃了,到时间带你们去尝尝。”

“好啊,到时候一定少不了麻烦阿姨。”

陈亦洋以为自己来的够早的了,没想到满宿舍都是人,她扛着一个大包袱,咋乎着大嗓门,“哎呦,都来了啊。”

屋内五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到她的身上,所有人包括栗妈都没想到,新同学竟然如此魁梧。

陈亦洋身高一米六三,体重足有一百五十多斤,高高壮壮这个词一般都是形容男同志,此刻放到陈亦洋身上,竟也是那么的贴切。

陈亦洋将大行李包往地上一撂,挥舞着小胖手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陈亦洋。”

“我叫石可。”

“我叫孙娟。”

栗晓雯也挥挥手,“我是栗晓雯。”

冯淑岚眉头皱了皱,转瞬又面带微笑,“我叫冯淑岚。”她刚才可是发现,这个陈亦洋就住着自己的上铺。

石可来的最早,早就记住了每个舍友的铺位,她走到陈亦洋的包袱前,准备帮她拎到铺位上,“那个是你的床位,我来帮你吧。”

陈亦洋看着石可的小细胳膊,笑道:“不用你,我自己来。”说完,单手一拎,直接将包袱举了起来,她走到自己床位前,正准备将包袱扔到床板上,不想,冯淑岚在旁边发话了。

“等等。”

陈亦洋转头,不接的问道:“咋了?”

冯淑岚上下打量着陈亦洋的身板,说道:“要不我睡上铺,你在下铺住吧。”

“那多不好意思,每天让你爬上来爬下的。”陈亦洋说道。

“没事,我喜欢睡上面。”冯淑岚心说:我怕你从上面掉下来砸到我。

陈亦洋没想到自己能遇到这么好的舍友,把方便让给别人,麻烦留给自己,她心中万分感激,对气质出尘,美丽知性的冯淑岚充满了好感,只觉此人人美心更美。

栗妈伺候好闺女,见五个小姐妹处的很融洽,就准备回家,五个小姑娘一齐往外送她,出了门,栗妈拉着自己闺女的手,再三交待,“雯雯,在学校一定要和同学搞好关系,妈不在身边,你不能再像家里那要那么懒,一定要勤快。”

栗晓雯没心没肺的,还嫌妈妈啰嗦,“我知道了,妈你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李如珍来的最晚,她顺着门上的号码牌一路查过来,当查到212的时候,见门口站了一堆的人,她停住脚步站在一边,等栗妈走了,她才跟着石可她们身后进了屋。

石可五人刚开始还没注意身后多了一个人,等大家都坐下了,才发现拎着大包小包站在中间的李如珍。

一屋六人已到五个,剩下的那个一定是李如珍了,孙娟和石可又站起来,去接李如珍手里的行李。

“你是李如珍?”孙娟问道。

李如珍还有些奇怪,问道:“是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孙娟指着床沿解释,“床上贴着呢。”

“哦。”李如珍看过去,“那就是我的位置?”

孙娟帮她把行李往上摆,“是啊,你是我上铺。”

舍友的家乡在何处是石可目前最关心的问题,她一直希望自己能碰到Z城来的人,好打听辛庄的情况,她边帮李如珍递行李边问道:“李如珍,你家是哪里的?”

“我是D州的。”

“哦。”石可心中失望,又问陈亦洋,“陈亦洋,你家呢?”

“H泽。”

第四百六十七章:年级会 各自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六人坐在床上开始聊天,大家互报了自己的年龄,算起来,李如珍最大,孙娟第二,陈亦洋第三,冯淑岚是老四,石可和栗晓雯就是老五和老六了。

一个宿舍六个小姐妹,五个是本省的,只有石可是外省的,栗晓雯就觉得奇怪,问道:“石可,你怎么会报离家那么远的学校?”

石可不想做多解释,她抿嘴一笑,“我老家是山东的,我喜欢山东。”

“哦。”栗晓雯信以为真,顺手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没想到竟然将近十二点了,她摸摸肚子,眉头皱了皱,“我说怎么感觉饿了呢,都快十二点了。”

栗晓雯话音刚落,其他五人不约而同也去看手表。

“真的十二点了呀!”石可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也没干什么呀,一上午竟然过去了。

李如珍站起来去包里翻饭盒,“咱们去吃饭吧?”

栗晓雯先站起来,“行啊。”

冯淑岚慢悠悠的往下爬,“你不说不觉得饿,一说还真饿了呢。”

石可举手,“我知道食堂在哪,我带你们去。”

正是吃饭的时间,很明显,路上有很多人往一个方向走,不时的,还能碰到手拿饭盒从对面过来的人。

食堂里人太多了,一眼望去,乌泱乌泱的全是人头,石可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自己花钱在外面吃过饭,也不知道食堂的饭菜贵不贵,她摸摸衣兜,里面二十块钱,她还计算着,看能不能坚持一个月呢。

“排这队,排这队,这儿人少。”石可选了一个最短的队伍,颠颠的跑过去,然后冲着栗晓雯等人招手,“你们快点的呀。”

李如珍看看人满为患的食堂,几乎每个餐桌上都坐满了人,这要是再等到几人打上饭,估计连位置都找不到了,当即把自己饭盒往往栗晓雯手里一放,说道:“我和孙娟去占位置,你们四个排队打饭,回头我把钱给你。”

这个提议不错,栗晓雯点头赞同,随即说道:“李姐,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打。”

“随便,我不挑嘴。”

“那孙姐你呢?”

“我也是。”

一顿饭下来,小姐妹间的感情迅速升温,活泼可爱的栗晓雯称呼舍友的方式也变成了大姐、二姐、三姐、四姐和五姐,而她,也变成了石可她们口中的老六。

第二天,辅导员王一帆在报告厅召开年级会,这是来新学校第一次的集中活动,石可她们非常重视,提前二十分钟就到了报告厅。

报告厅里还没有人,她们顺理成章的霸占了最好的位置。

陆陆续续的有人往这边走,离九点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报告厅就坐满了。

王一帆是个干练、利落的女子,她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她的鼻梁挺直秀气,就是脸颊有些方,能清晰看到下颌角,这让她秀气的脸庞中带上了一丝英气。

*东大学是山东省内最好的学校,能考进这里的学生都是班里的佼佼者,此刻,他们正坐在位置上,没有窃窃私语,没有大声喧哗,良好的个人素质让王一帆非常满意。

王一帆坐在一把椅子上,亲切的看着朝气蓬勃的同学们,像拉家常一样说道:“各位新同学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辅导员王一帆,进入大学,说明你们的人生从此迈上了一个重要的里程,从今天开始,未来的四年有我陪伴着诸位,希望各位同学能快乐的学习,快乐的成长,同时我也希望大家不光把我当成你们的老师,能把我当成朋友,如果你们有了烦心事,也可以来找老师吐吐槽。”

亲切温柔的话语顿时拉进了师生之间的距离,王一帆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疏离感正一点点的消退,她接着说道:“下面,我来说说接下来的日程安排,首先我们要参加为期一周的军训,大家在军训过程中一定要注意安全,今天老师先委派一名代理班长,军训期间的各种事物老师直接和代理班长对接,由代理班长再通知大家,军训结束后将竞选班干部,到时候我希望大家都积极参与进来。”

栗晓雯听到这里,立马精神了,竞选班干部啊,那可太好了,她上了这么多年的学还没当过班长呢,到时间一定要参与竞选,当个班长过过瘾。

栗晓雯也不是没有当过班干部,她在班里一直担任的是学***和课代表职务,她正遗憾没有当过班长呢,现在机会来了,栗晓雯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嘴巴贴近石可的耳朵,轻轻的说了句,“我要竞选班长。”

石可转头回道:“好啊,我支持你。”

看得出来,大部分同学都跃跃欲试,王一帆很满意同学们的表现,当老师,需要的就是一呼百应的氛围,要是老师在台上巴巴的讲,台下如一潭死水纹丝不动,估计老师也没有了讲课的激情。

王一帆看着台下说道:“现在,让我们认识一下我们的代理班长刘建文。”

会前王一帆已经和刘建文沟通了,之所以选***,是因为他是这届学生中成绩最高的一个。

刘建文没有想到王老师会让他来当这个代理班长,在他自己的心里,除了自己学习好之外,并没有别的优势,他性格内向,外表也不出众,在高中读书的时候,同学们在背后都会叫他书呆子。

在王一帆的认知里,能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到他们班,在高中里学习也应该是数一数二的,他们是代课老师们宠爱的对象,也是其他学生仰慕的对象,这样的孩子是自信的,没有想到,这个班里的第一名竟然有些木讷,这个性格在学校这个象牙塔里或许能行,一旦步入社会这个大染缸,一定会吃亏的,做为一个老师,她希望自己带的学生能德智体全面发展。

略一考虑,王一帆还是将这个重任交给了刘建文,她希望短暂的代理班长时间,能让这个孩子突破自己。

刘建文很紧张,老师说了,她相信自己能够当好这个代理班长,他不能让老师失望,回到报告厅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心里酝酿自己一会儿要怎么发言,当老师叫他上台的那一刻,他紧张的满耳朵里都是自己心跳的“砰砰”声。

刘建文组织了一肚子语言,没想到一上台就忘了个干净,“大……大家好。”他咽了咽口水定定神,伸手跟同学们打了声招呼,磕磕绊绊的说道:“我很荣幸能当咱们班的代理班长,在我任职期间,我一定不辜负老师的信任,为大家服好务。”

刘建文说完这两句话就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台下的同学们没有想到班长只说这么多,一目光都聚到刘海涛身上等着他接下来的语言。

刘建文更紧张了,只觉浑身上下如针芒入体,极为难受,不知不觉的出了一身虚汗。

一时间,台上台下大眼瞪小眼冷场了。

王一帆还等着刘海涛继续演讲,没想到,刘建文说了两句话之后再也没了动静,她看着刘建文,问道:“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刘建文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没了。”

“啪啪……”王一帆率先鼓起掌来,“让我们欢迎新班长――”

在回宿舍的路上,栗晓雯蹦蹦跳跳的在五个姐姐之间转悠,“我跟你们说啊,我感觉咱们这个班长不咋地啊,连话都说不好,要是我,怎么着也得讲他个十分八分钟的就职感言,你看他,跟个木愣子似的,一榔头楔到那里不会动了。”

石可让她转的眼晕,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说道:“你不是要竞选班长吗,那你好好准备准备你的竞选稿,到时候好一鸣惊人。”

“那是当然。”栗晓雯骄傲的扬着小脸,“我语文成绩最好了,在高中里可是当了三年的语文课代表。”

魏赟知道赵晨来济南读书,他寻了一个空,先跑到公安学校去找赵雨,然后两人一起往*东师范大学奔。

赵晨正在军训,赵雨和魏赟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两人站在操场外面,以过来人的姿态对场内的学生指指点点。

“哈哈,赵雨你看那个人,都走顺拐了。”

赵雨最关心的是自家弟弟,这会子正瞪着眼睛在人群中找赵晨,听魏赟这么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队伍中一个胖胖正男生顺着拐走路,他不禁莞尔一笑。

这顺拐也奇怪,别在意它,走路就正常,你一旦特别注意了,反而走不好了,越着急越走不好。

别看赵雨找弟弟半天没看见一点人影,赵晨早看见他们了,这边一说解散,他撒丫子就往这边跑,“大哥,魏赟――”

赵晨都好几年没有见过魏赟了,这会子跑过来,直朝魏赟扑过去,他双手揽住魏赟的肩膀,和魏赟拥抱在一起,高兴的说道:“魏赟,这些年你都忙什么了,也不回咱村去看看。”

第四百六十八章:接风 魏涛的好基因全都让魏赟遗传过来了,这小伙子身高一米八六,体重一百三十斤,俊逸挺拔的身材,看着比赵晨高不少。

“没大没小,下来!”赵雨板起脸,在弟弟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叫哥!”

赵晨站稳,揉着头顶嘟囔着,“哎呦,哥你轻点,打傻了你赔呀。”

“就是,叫哥。”魏赟一点没生气,抬起右手在赵晨头顶摩挲一下。

“赟哥。”赵晨顺势抱住魏赟的胳膊,“这些年我可想你了。”

魏赟看着赵晨,“我忙啊,也不知道都忙些什么了,就觉得时间不够用的,我正打算呢,这个寒假不先回青岛了,和你们一起回村看看去呢。”

“好啊好啊。”赵晨答应着,接着又说道:“其实你暑假期间回村最好了,那个时候果园里有好多早熟的品种都可以吃了,我带你上山摘果子吃去。”

“那怕什么,大不了我明年暑假再回去一趟,怎么,果园里又种新品种了?”

“是啊,我爹不知道从哪找的,果园里新添了好几种果子,诶,我说赟哥,魏叔现在忙什么呢,我爹经常说起他,没事你让他也回去看看呗。”

“他呀,忙着创业呢。”

魏涛确实在忙着创业,改革开放以来,乡办企业、私营企业遍地开花,竞争对手多了,国营企业的效益也大不如从前,魏涛感觉到了紧迫感,同时也从中看到了商机,和颜妍商量好之后就下海了。

说起来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颜妍就是做外贸的,专做纺织服装,公司从国外接了订单后,再从国内寻找加工厂,成品再由她们公司出口。

魏涛原来的厂里也给颜妍公司做过加工,魏涛就想了,如果我办一个厂子,守着自己老婆,还怕没有活吗?

魏涛有了这个想法后,就特别留意了具体流程,他还专门打听了机械设备生产厂家,原材料生产厂家等等,等他心里有了底了,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颜妍。

他本来还心有忐忑,没想到颜妍竟然大力支持,还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当然,这些钱远远还是不够了,魏涛又找关系贷了十万块钱,就这样,魏涛在厂里办了停薪留职,一心扑在自己的小厂上。

创业初期,他也没敢把摊子铺的太大,只是先租了一间五百平的厂房,上了裁剪和缝纫设备,招了工人,先从小单子做起。

第一单,魏涛和颜妍两人非常重视,他们明白,质量是一个厂子能否生存的生命线,所以,魏涛一天到晚盯在车间里,每一道工序都严格审查,颜妍下班后也往厂里跑,晚上,工人都下班了,两人还在车间里剪线头,直到顺利交货,款项都打到公司帐上后,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到肚子里。

好在他们有个好后勤,就是魏涛的父母,这俩人忙的不知道东西南北,孙女全靠老两口来照顾。

是的,魏涛和颜妍结婚后两人又生了一个女儿,今年才五岁,起名魏婉莹。

渐渐的,魏涛越做越熟练,他现在不光做颜妍公司的订单,别的公司单子也接,魏涛有心把厂子做大,但目前的面积制约了厂子发展,后来他打听到城阳那边有个二十亩的厂房想整体出售,就专门带着颜妍去看了,那是一个乡办企业,是个丝织厂,厂子从竣工投产之后就没有盈利过,几年下来,负债累累,乡政府也想甩包袱,

对于这个厂子魏涛和颜妍还满意,厂房很宽敞,机器设备改造后能直接使用,他们准备将那个厂房买下来,遗憾的是资金上缺口很大,现在两口子正忙着想办法筹钱。

赵晨拉着两个哥哥豪放的说:“大哥,赟哥,今天我请你们吃饭!”

赵雨和魏赟两人过来就是要带赵晨出去吃饭的,见弟弟这么大方,先没有说破,赵雨问道:“你要请我们吃啥呀?”

“食堂里那么多饭你随便点。”

赵雨噗嗤一笑,“就请我们吃食堂啊。”

赵晨看看自家哥哥,“学校里不就有食堂吗,难道还有饭店?”

“天天吃食堂,早就吃够了,请客还是吃食堂,那有什么意思?”

赵晨初来乍到,哪里知道别的吃饭地方,问道:“那去哪吃?”

魏赟和煦的笑着,“不用你请我们,今天来就是给你接风,咱们出去吃,哥请客。”

魏赟在学校里很少在别人面前露出这个笑容,即使是这样,还是有不少姑娘找借口接近他,给他送小礼物,这让魏赟很是无奈。

在魏赟的心里,赵家兄弟就和他亲兄弟差不多,打小他就好他们两人亲近,那时候还有一个妹妹,他们四个经常一起玩。

魏赟带着赵家兄弟,在学校附近找了家饭馆,点了几个硬菜,魏赟还专门要了啤酒。

端起酒杯,魏赟和兄弟俩说道:“二晨,恭喜你考上大学,来,走一个。”

赵晨还没习惯喝酒,他皱着脸喝下一杯酒,咂咂嘴品着味,“真难喝。”

魏赟笑道:“你这是不习惯,等你俩跟我去青岛,我请你们吃海鲜,喝扎啤。”

“我还没见过大海呢。”赵晨嘴里啃着猪蹄子,含糊不清的说道:“赟哥,什么时候你带我去看海,我也体验体验是不是和诗里说的那样,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赵雨噗嗤一笑,“你看你洋的,还拽起诗来了。”

赵晨吐出骨头,得意的说道:“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能念诗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算是文化人吧。”

*东大学是山东省的最高学府,也是赵晨最向往的地方,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是魏赟就在这里读书,高中的时候,赵晨自诩成绩不比魏赟差多少,他曾经夸下海口,考大学就考*东大学,考不上就去复读,没想到一模二模三模下来,赵晨再也不敢提报*东大学的事了,报志愿的时候还是听从的赵雨的建议报了*东师范大学。

主要原因还是赵晨不想再受那个煎熬了,整个高三,过得跟打仗似的,早上五点多钟就得爬起来到学校去跑早操,晚上快十一点了才能回家,到家后,即使困的睁不开眼睛他也不敢睡觉,抱着书本要看到十二点多,这些还不算,主要是那个氛围,越到临近考试他越紧张,有时候紧张的一脑子浆糊,必须放下书本到操场上换换心情才能好一点。

虽然没有考进心目中理想的学校,但不耽误赵晨继续心生向往,他羡慕的问魏赟,“赟哥,你们学校漂不漂亮,回头我找你玩去行不行?”

赵晨不胜酒力,三杯酒下肚脸颊变得通红,魏赟不敢再劝他喝酒,端起酒杯和赵雨碰了一下,骄傲的说道:“欢迎啊,我跟你说,我们学校不是漂亮两个字就能解释清楚的,它一九零一年就建校了,有着很深的文化底蕴,闻一多你知道吧,在我们文学院当过院长,梁实秋,大作家,也在我们学校当过老师,季羡林你知道吧,科学界泰斗,在我们大学读过书,还有好多名人,我就不一一跟你说了,对了,我们学校里还塑有他们的雕像,回头我带你看。”

“好啊。”赵晨恨不能立即飞到*东大学去,他急急的说道:“赟哥,吃完饭我就跟你去看行不行。”

“吃完饭呀……”魏赟看看外面的天色,为难的说道:“吃完饭就不早了呀,等你到了我们学校估计天就黑了,啥都看不了了呀,而且哥这几天很忙,等新生军训完我还得主持迎新晚会,要不这样吧,等我忙完这一阵过来接你,到时候好好领你转转。”

赵雨边吃菜,边慢悠悠的说道:“你急什么,刚上学,日子还长着呢,等以后哥带你把大济南溜个遍。”

赵晨也知道自己有些急躁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行,咱说好了啊。”

赵晨不喝酒,专心吃饭,一会儿就把肚子填饱了,他用筷子叨着花生米,看两个哥哥端着大杯子跟喝凉水似的往下灌啤酒,不解的说道:“啤酒就那么好喝吗。”

赵雨也不解释,直接又给他倒了一杯,“要不你再尝尝?”

赵晨忙摆手,“不尝了,不尝了,太撑肚子。”

赵雨呵呵一笑,又和魏赟碰了一杯,不一会儿,两人都带了点醉意。

夜幕又降临了,路灯都亮了起来,魏赟结了帐,三人出了饭店门,这里离学校不远,此时路边摆了好多小吃,行人也很多,大部分都是学校里的学生,三人一群两人一伙的,在各个摊位前流连。

两个学校相距不算太远,加上等公交车的空,也就是四十多分钟,魏赟就已踏进了学校的大门,啤酒的度数本就不高,魏赟回到学校先跑了厕所,等把身体内集赞的水份放出去,人也就清醒过来了。

魏赟很享受和赵雨赵晨一起相处的时光,和他们在一起,他感觉舒服,不像在别人面前,哪怕和同班同学在一起,都感觉他们之间竖着一面透明的墙。

第四百六十九章:迎新晚会 魏赟走的很慢,路上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能看出来,那一脸青涩的都是新一届的学弟学妹们,快到宿舍门口的时候,他看见有一个姑娘正在那里踱步,魏赟不禁皱皱眉头。

这个姑娘他认识,也是学生会的成员,叫张澜,只不过这个人给他印象不好,对他太过热情了,经常拿小问题来请教他,请教完了之后再送些小礼物来感谢他,你说,我魏赟这么大的人了,能猜不出来她想什么吗,说起来,这个姑娘长的也不丑,高挑的个头,窈窕的身材,总是喜欢留着一头披肩长发,就是脸盘不难看,颧骨还有点高,乍一看感觉还行,看着看着总觉得有点刻薄相,再说了,她也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自己喜欢的是那种可爱的,身上充满灵气的那种。

魏赟在不伤人家自尊的情况下,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没想到,这人是没听懂还是怎么着,更粘他了,魏赟停住脚步,转身就走,他想躲一会儿,等张澜走了他再回来。

张澜能感觉到魏赟并不喜欢她,可怎么办,自己就是喜欢他呀,从见到魏赟的第一眼开始,她就深深的喜欢上了魏赟,可以说,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像魏赟怎么好看的男人,她就愿意和魏赟在一起,哪怕是不说话,只要魏赟能和她在一个空间,只要她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她就心中欢喜。

还有一句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希望时间久了,魏赟能发现自己的好。

有时候静下心来想一想,在魏赟的面前,张澜都为自己的卑微心酸,在高中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男生追过自己,那时候她是高傲的,是公主,可现在,怎么看自己都成了丫环,买了水果自己舍不得吃,装在包里给魏赟带着,还时刻关注他杯子里的热水喝完了没有,少了赶紧给他满上,即使这样魏赟对自己还不冷不热的,自己给他带的水果他也不吃。

今天,下课她就往学生会跑,就为了能见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没想到,她等到天黑了也没见魏赟的身影,只好到男生宿舍这边来碰碰运气,不成想他舍友说他出去了,想想这天都黑了,人应该快回来了,她就没有走,一直在外面等着,都等急了,还没见魏赟回来,她甚至都开始替魏赟担心了,再不回来,一会儿要是让查寝的查到了,不得扣他的学分吗。

张澜一抬头,看见前方有一个高大的背影,那不就是魏赟吗!张澜眼睛一亮,急忙追过来,“魏赟,魏赟。”

魏赟无奈的站住脚步,“找我有事?”

此时,魏赟正好站在路灯下,因为喝了酒,脸颊上还带着些许酡红,这让本就俊逸非凡的人更加惹人注目,张澜乍看之下,竟然有些呆了,她心像小鹿一样乱撞着,视线粘在魏赟的脸色舍不得移开。

魏赟不满,抿抿唇问道:“你找我啥事?”

一股酒香扑面而来,张澜感觉自己都要醉了,她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怎么才回来。”

魏赟眉头皱得更紧,他不愿意跟她解释,只是点点头,“嗯。”

张澜感觉到魏赟对她的疏离,忙说道:“迎新晚会的事,我怕做不好,想让你指点一下。”

这个晚会开学前半个月就已经准备起来了,光彩排都进行了两次,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哪里还需要自己做什么指导?

魏赟抚着额头,“明天再说吧,我今天喝了酒,头有点晕,先回去睡会。”

魏赟说自己头晕,张澜立即紧张起来,忙从包里拿出杯子,拧开杯盖递上去,关心的说道:“怎么会头晕,我这里有热水,你先喝口水吧。”

魏赟看了一眼杯子并没有去接,张澜举着杯子脸却红了,她突然想到,魏赟要是用自己杯子喝了水,然后自己也用这个杯子喝水,那算不算是……间接接吻?张澜羞红了脸,且有越来越红的架势。

天黑,魏赟并没有注意那么多,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谢谢,我不渴。”说完,扭头走了。

“哎,魏赟――”张澜在魏赟身后喊了一声,魏赟没有回头,快步进了宿舍楼。

张澜呆呆的看着魏赟消失在视线之中,回神后端着水杯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刘建文这个代理班长做的非常称职,不光是称职,和雷锋也差不了多少了,怕同学们口渴,借了好几个暖壶就在操场边放着,一旦没水了立马去打,有同学崴了脚,亲自背着上医务室,栗晓雯都纠结了,班长这么好,她都不忍心再去竞争班长了,一直让刘海涛担任就好。

今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下午训练一结束刘建文就站在队伍前方,高兴的告诉大家,“同学们,老师让我通知大家,军训圆满结束了,明天休息,嗯,还有一件喜事告诉大家,马上就要国庆节了,为了迎接这个伟大的节日,也为了迎接我们这一届新同学,学校定于明天晚上七点,还在这个操场举行迎新晚会,晚上六点钟还在这里集合,大家别忘了带上马扎,统一参加活动。”

“哇――”众人欢呼起来,这真是预料之外的惊喜,谁也没想到学校为了迎接他们新生竟然筹办了一场晚会。

第二天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栗晓雯拉着石可还专门绕到操场去看了,果然有人在布置演出现场。

“五姐。”栗晓雯指着前方说道:“下午我们一定要早点来占地方,我还要去买零食,边磕边看。”

望着栗晓雯圆嘟嘟的小脸,石可笑道:“你个小吃货。”说着羡慕的看了看栗晓雯苗条的身材说道:“天天不见你嘴闲着,身上还这么瘦,难道你吃的营养都供到脸上了?”

栗晓雯摸摸自己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得意的笑眯了眼,“我妈说了,我这种脸是福相脸,出门壮门面。”

石可伸出两只魔爪去捏栗晓雯的小脸,边笑边打趣道:“我来沾沾福气。”

“哎呀。”栗晓雯急忙一偏脑袋,然后转了半个圈,离石可两只小爪子远远的,然后捂住自己的脸,“不要,我的,不给沾。”

石可一呲牙,直接追过去,“我非要沾。”

“呀――”栗晓雯尖叫一声,转身就怕。

栗晓雯在前面跑,石可在后面追,两人笑跳打闹,留下一地脆铃声。

多可爱的两个小姑娘啊,真是青春无限美好。

吃过饭,栗晓雯果真去买了零食过来,做为一个小吃货,深知什么东西最适合看晚会磨牙,她还买了棒棒糖,买了一把果丹皮,果丹皮这东西酸酸甜甜的,咬一口,满口生津,她本来还想买瓜子来着,又觉得瓜子壳落到地上不文明就放弃了。

七点的晚会,刚过五点栗晓雯就坐不住了,拿着马扎就招呼五个姐姐,“我说几位姐姐,你们快点的吧,去晚了咱可就找不到好地方了。”

冯淑岚还躺在床上,听栗晓雯这么说,她半侧着身子,趴在床边栏杆上,“我说老六,你着什么急啊,这才五点多,离开场还早呢,去那么早干什么,干坐着?”

“这你就不懂了吧。”栗晓雯振振有词,“我们家属院哪回放电影,晚去一步你都找不到窝,我们都是提前去占位,这可是晚会,比放电影还好看,肯定早有人去占地方了。”

冯淑岚躺回床上,翘起二郎腿,从枕头边拿起一本书翻看着,“我才不去那么早呢,在大操场上干坐着,傻不傻呀?班长都说了,六点钟才集合呢。”

栗晓雯着急,伸手去拉最亲近的石可,“石可,咱俩去占位吧。”

石可也不想去那么早,但她又不忍心看栗晓雯急的跳脚,“好吧,那我先陪你去看看。”

陈亦洋躺在床上把床挤的满满的,她挪挪屁股准备下床,只听见可怜的床板咯吱咯吱响,“你们等我一下,我也去看看。”

李如珍端着盆从外面进来,她边往晾衣架上挂衣服边说:“你们仨先去,把咱们的马扎都带上,先把位置占了,我们随后就到。”

马扎是学校发的,人手一个,是看晚会的必备神器。

操场上还没有多少人,栗晓雯得意的对两人笑道:“怎么样,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我要把马扎摆到那。”说着拔腿就往舞台正前方走,她先自己手里的马扎放好,又接过身后两人的,六个马扎子摆成一个一字,自得的说道:“这个地方多好,离舞台近,台上演什么咱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舞台是直接利用操场的看台改造的,现在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还有工人在试灯光,试音响。

栗晓雯先坐在马扎上看了一会儿,来得太早了,确实无聊的很,她看看旁边的两个人,拉开书包,一人给了一个棒棒糖,“边吃边等,嘻嘻,边吃边等。”

“我上那边去看看。”石可绕着舞台转了一圈,侧重看了看后台,结果一个演出人员没看到,她看看时间,才五点半,距离七点还早呢。

第四百七十章:好帅啊 刘建文算着时间提前来到操场,他本以为他是第一个到场的,没想到已经有三个同学到了。

“不晚吧?”刘建文不自信的看看腕表,确定时间还不到六点,他抬抬手冲三姐妹招了招,“你们来这么早啊。”

石可点点头,“嗯,闲着没事,就来了。”

栗晓雯骄傲的指着位置说道:“班长,我占了最好的位置,咱们班就在这里集合就行。”

“班长,你坐。”陈亦洋拉过一个马扎递给刘海涛。

栗晓雯则拿了一颗棒棒糖递过去,“班长,吃糖,橘子味的。”

刘建文忙摆手,“我不吃,谢谢。”

栗晓雯并没有把手收回来,“班长你别客气,吃吧,你放心,垃圾我们没有乱扔,都装兜里了。”

“我没有客气,我真不喜欢吃糖。”

不吃就不吃吧,栗晓雯剥开糖纸,直接放到自己嘴里,心说:这么香甜的东西怎么还有人不喜欢吃?

陆陆续续有人往这边汇集,六点半,操场上已经沾满了人,此时,太阳已经落向西山,阳光是暖暖的橘红色。

时针指向七点,光线明显的暗了,舞台周围的灯都亮了起来,一时间,整个舞台照的亮如白昼。

栗晓雯推推石可,“开始了,开始了。”

操场上嘈杂的声音顿时小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舞台上。

魏赟今天的打扮更出众了,做为男主持人,他身穿黑色休闲西服套装,内着黑色衬衫,系淡蓝色领带,本就俊朗的小伙子在这一身的衬托下显得异常精神。

张澜也很漂亮,她穿的是一件红色长裙,脚上是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头发全部盘在头顶,露出长长的脖颈,显得人很是优雅。

七点整,主持人先后走向舞台,站在舞台中央,两个俊男靓女,男的英俊帅气,女的美丽大方,两人面带微笑,一齐主持今天的活动。

“同学们,大家晚上好,在举国欢庆迎接伟大祖国生日之际,我们也迎来了新一届的新同学……现在让我们用热闹的掌声欢迎我们校长讲话。”

“哇――好帅呀!没有想到咱们学校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啊!”栗晓雯只在电视里见过特别英俊的男人,她没有想到,现实生活中也能见到,她捧着脸,呆看着前方,连口中的果丹皮都忘了咀嚼,半响,碰碰身边的石可和冯淑岚,“你们说,主持人是不是特别好看。”

石可从辛庄走的时候,魏赟还是小少年的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了,魏赟也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别说隔这么远,即使是面对面,也不能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个人就是自己小时候的那个魏赟哥哥,现在石可除了觉得这个主持人长的很面善没有多余的感觉。

“没出息。”冯淑岚瞥了栗晓雯一眼,将棒棒糖咬在嘴角,说道:“不过是个好看点男人,还能把你激动成这样?”

“何止好看点啊。”栗晓雯据理力争,“四姐,你看仔细了,多帅呀,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真男人。”

“你羞不羞啊?”石可推了栗晓雯脑袋一下。

“男人还有真假?”孙娟探过身子说道。

陈亦洋在旁边答应,“有啊,太监。”

“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太监不太监的,我的意思是这么帅的男人我只在电视上见过,没想到,现在他竟然离我那么近。”

“小花痴!”冯淑岚嘴巴靠近栗晓雯的耳朵说道:“老老实实的坐好,听校长讲话。”

台上,校长的讲话已经进入了尾声,“最后,再一次祝我们全体老师在新的学年中工作愉快,身体健康,磕家幸福,祝同学们学习进步,快乐成长。”

排山倒海的掌声响起来,张澜迈着款款的步子走上台前,声情并茂的说道:“谢谢校长的精彩讲话……,下面请欣赏大合唱《我和我的祖国》。”

歌声响起来,“我热爱我的祖国,一刻都不能分割……”

台下,刚开始同学们还跟着小声附和,渐渐声音越来越大,竟成了台上台下共同演绎的歌曲。

一曲完毕,我是中国人的骄傲在每个人心间流转,有人还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魏赟没想到,晚会刚开场竟已经推上了高潮,他对接下来的活动更是信心大增。

节目确实很精彩,唱歌,舞蹈,小品,相声,总之,春节晚会上有的这里全有,而且台上还有人表演刚刚流行起来的霹雳舞。

节目进行到晚上九点,魏赟和张澜再次站到了舞台上,今天的活动可以说是大获成功,当他们说出晚会到此结束的时候,能清楚的看到前排观众依依不舍的表情。

“真好看,比春节联欢晚会还好看。”回宿舍的一路,栗晓雯小嘴就没有闲着,平时她是被食物占住嘴,这会子,夸赞之词不绝于耳,“咱们主持人多好看呀,比电视上的主持人都好看,还有那个相声,多搞笑。”说着,她转过身子,面相五人倒退着走,还夸张的模仿演员的腔调,“宇宙牌香烟,我们原来生产的这个叫蜣螂虫牌,后来一查字典,蜣螂虫就叫屎壳郎,哈哈,笑死我了,还要研究WC系列产品,你说他咋这么有才呢,说的和马季一样搞笑。”

五人被栗晓雯都得哈哈笑起来,李如珍说道:“老六,下回再有活动,你就报名说这个,保准比今天这个人说的还好。”

回到宿舍话题可有的谈了,说的全是晚会上的事情,一直到熄灯了,六个小姐妹还意犹未尽呢。

第二天,各个社团开始招人,其中报名参加学生会的学生最多。

每到这个时候,张澜就不高兴,这些人中有很多是冲着魏赟来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六人中,栗晓雯和石可年纪相仿,所以她们两人也处的最好,不管干什么,栗晓雯都喜欢拉着石可去。

石可从来没有学过什么特长,不知道大学里会有那么多丰富多彩的活动,书法、绘画、舞蹈等等,在一个古琴社展台边竟然有一个姑娘扮作古代仕女在那里弹奏。

这应该是最吸引人的社团了,姑娘的脸庞被白纱半掩,露出洁白饱满的额头,墨黛娥眉下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眼睑上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姑娘全神贯注,仿佛已经浸入了音乐之中,她玉手纤长,葱白的手指泛着淡淡的粉色,如精灵般在琴弦上跳动。

太美了,周围即使围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大声喧哗,一曲终了,掌声顿时响起。

人群中有人说道:“哇――真是太好听了!”

“我认识她,她就是晚会上表演的那个人。”

姑娘双手站起来,解开覆面的白纱,抬头冲着大家微微一笑,“同学们,欢迎大家报我们古琴社。”

姑娘话音刚落,女同学们纷纷响应。

“我报名。”

“我报名,给我张表。”

“还有我。”

栗晓雯也心动了,分开人群就往前挤,“给我两张,我们也报名。”

栗晓雯领了两张表,又挤出来想找个地方填,石可哭笑不得的看着手中的好几张表格说道:“你刚才说要学武术,现在又要学古琴,还说要去学相声,连跳舞的表都要了,平时还要上课,你有几个分身去学那么多的东西?”

“对哦。”栗晓雯苦恼的挠挠头,“可是这些我都喜欢怎么办?”

“贪多嚼不烂,再说专业课才是重点,你别本末倒置了,我劝你还是选一样,学精学好他,别弄到最后,什么都学了,结果什么都不会。”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哦。”栗晓雯想了想,拉着石可往回走,“走,咱回宿舍,好好研究研究再做决定,咱可说好了,不管报什么,咱俩都要选一样的。”

石可好脾气的笑道:“好,依你。”

推开门,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栗晓雯将表格放在桌子上,一张一张的翻看,然后从中间挑出一张表递给石可。

“武术,石可,你说这个好不好,咱俩去学武术吧,炼成武林高手。”

“不要。”石可摇头。

栗晓雯又换了一张,“不然你和我一起去相声社,到时候我当逗哏,你当捧哏?”

石可又拒绝,“我才不要当捧哏。”

“那你当逗哏,我当捧哏也行。”

“我是说我才不要学相声。”

“不学相声啊。”栗晓雯遗憾的看着手里其他表格,“那你说,咱们学什么好,学古琴?要不学古琴吧,你看那个师姐,往那一坐,打扮的跟小仙女似的,多美呀。”

说时候,对这个石可倒是很动心,她若有所思的问栗晓雯,“晓雯,你说要是学古琴的话,那个琴是自己买还是学校提供?”

“学校提供吧,社团是学校的社团,咱们去参加,不应该是学校提供设备吗?”

“我觉得不是那么简单,古琴那么贵,每年都有很多新学生去参加,要是每个参加的学生都给买古琴的话,那得多少钱啊。”

“说的有道理哦。”栗晓雯将手撑到下巴上,“要不我再去问问?”

“行,要是学校不提供的话,这个社团我就不参加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老实交代 最后,虽然栗晓雯和石可最倾心的是古琴社团,但两人参加的却是舞蹈社团,因为舞蹈社团投入最低,只要去人就行了。

节前年级里要开班会,正式选举班干部,刘建文当了一个礼拜的代理班长,还真当出瘾来,主要是那种帮助别人快乐自己感觉太好了,他有心将自己班长前面代理那两个字去掉,所以这次班干部竞选他特别重视。

刘建文不知道栗晓雯也有心参与班长的竞选,在他的眼里,栗晓雯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整天一副没心没肺单纯快乐的模样,她就不像是能承担起一班之长这副重担的人,在通知栗晓雯参加班会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那个,栗晓雯。”

栗晓雯甩着马尾辫子正想回宿舍,听到班长叫她又停住了脚步,“啥事?”

“我想请你帮个忙。”

栗晓雯没有想别的,直接说道:“班长你别客气,直说就行。”

刘建文腼腆的笑笑,“一会儿竞选班长的时候我想请你投我一票。”

“啥?”栗晓雯有些傻眼,心说我还想竞选班长呢,要是我投你一票,不是自己给自己扒豁子吗?不过她看着刘建期待又忐忑的眼神,到底没把拒绝的话说出口,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

刘建文以为栗晓雯答应了,忐忑的表情立马变成了感激,“不管成与不成,我先谢谢你了。”

栗晓雯闷闷不乐的回到宿舍,一屁股坐在石可的床铺上,石可一眼看出来她不高兴,这姑娘,单纯的很,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问道:“晓雯,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别提了。”栗晓雯摆摆手,郁闷的说道:“我那个班长可能当不成了。”

“还没有选呢你怎么就知道当不成了呢?”石可仔细观察栗晓雯的表情,试探着问道:“是不是你知道什么内幕了?”

“什么内幕啊!”栗晓雯撅撅嘴,“刘建刚才说等竞选的时候让我投他一票。”

“你答应了?”

“我没答应,不过刘建文以为我答应了,你说,到时候我再参与竞选,是不是太难看了?”

“你又没答应怕什么,再说了,你就是答应了,也不耽误你参加竞选呀,大不了到时候不投自己投他就是了。”

栗晓雯烦躁的挠挠头,“别,我还是别找那个头疼了。”

石可有些惋惜,“随你,不过你的竞选发言稿白准备了。”

栗晓雯耸耸肩,“白准备就白准备吧。”

栗晓雯拿定主意不参与竞选,也就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选举的时候她还真投了刘建文一票。

刘建文这个代理班长做的挺得人心的,以高票蝉联了班长的职位,这让栗晓雯挺庆幸的,自己幸亏没去竞选,就是去了也选不上。

国庆节,学校放假五天,离家近的同学都回家了,石可离家远,也没想回去,左右也学校里也没事,好在课本都发了下来,她每天就在宿舍里预习功课。

为庆祝伟大祖国的生日,部队准备了丰富多彩的活动,要是平时,张军可是积极参与其中的,尤其是那个篮球比赛,战友们都争着和他一个小组,他个子高,最适合打中锋,只要他到场,他在哪队哪队赢的面就大。

张军的心可没在比赛上,自从收到石可的信,他就盼望着国庆佳节尽快来到呢,因为国庆节部队会给他们两天的假期,他想趁着这两天的时间去济南,按时间来算,石可已经报完道十多天了,他想去看看。

姚国祥自打知道国庆节有比赛,可把他高兴坏了,他们几个常在一起打球的,号称打遍**部队无敌手的,那个一等奖就是为他们准备的呀。

姚国祥兴冲冲的来营房内找张军,没想到上来就被拒一疙瘩,他就有点急,“我说张军,关键时候你可不能掉链子,哥几个都说好了,就差你一个了。”

张军心怀歉意,但他确实脱不开身,“我真有事,真的!”

姚国祥不信,拧着眉道:“你又不回家,能有什么事比咱们打比赛要重要?”

“你不知道。”张军耐着性子解释,“我家里一个妹妹来济南上大学,离家千里遥远的,也不知道她习不习惯,我得趁这两天有空去看看。”

“妹妹?你家不就兄弟俩个吗?”姚国祥说完,突然福至心灵,揶揄的指着张军笑道:“哦~我明白了,情妹妹。”

“你说什么呢?”张军一把打开姚国祥的手指头,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什么情妹妹,看你说的那么难听。”

姚国祥的眼多尖啊,没有那敏锐的洞察力也进不了特种部队,他从张军的表情里看出来端倪,当即嚷嚷起来,“同志们,同志们,我跟大家汇报一个特大喜讯,咱们张军同志有对象了。”

“什么?”

“真的!”

不管干什么的都放下手中的东西往张军这边挤,尤其是他的上铺,抓着栏杆,一个翻身就下来了。

“张军,快跟我们说说你对象长什么样?”

“我说张军,你可真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从来没见你跟大家伙透漏过。”

“就是的张军,快讲讲。”

都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在这个男性荷尔蒙爆棚的军营里,茶余饭后最吸引的话题就是异性了。

一耳朵的叽叽喳喳,吵得张军脑袋嗡嗡响,他捂着耳朵钻出包围圈,“什么对象,那是和我一起长大的邻居家妹妹。”

“哎呦,还青梅竹马呢。”韩泰追上张军,抓着他的手腕又把他按回床上,“我说张军别吊大家胃口了,快给我们讲讲你的小青梅漂不漂亮。”

“当然漂亮了。”张军脱口而出。

众人轰然大笑,“还不承认,这下说漏嘴了吧,赶紧老实交代!”

“我说不过你们。”张军躺回床上,得意的咧着嘴笑,“说起我这个妹妹呀,在学习上那是这个。”张军竖起大拇哥,与有荣焉的说道:“在班上一直都是前三名,今年参加高考,这不,就叫*东大学录取了。”

这可是省城排名第一的学院了,众人都酸了,学习好,长的还漂亮,姚国祥就问了,“张军,你家离这那么远,你妹妹咋报到这边来了?”

张军瞅瞅姚国祥,暗道这个话题问的好,你不问我都不知道怎么炫耀了,“那还用问吗,因为我在这呀,要不然呢,我妹妹考了六百多分,全国那么多好学校,报哪不行?”

张军这个表情,怎么说呢?就是欠揍,欧阳正宏是和张军一起来了,两人关系最好,就冲他们两人的关系,这件事张军都没跟他透漏一个字,看着张军这个得瑟的表情,欧阳正宏撸起了拳头,冲着大家一使眼色,“兄弟们,这件事张军竟然瞒着咱们到现在,你看他得瑟的,揍他!”

“噢――”欧阳正宏话音刚落,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抻胳膊的抻胳膊,拉腿的拉腿,抬起张军连摔了他好几个屁股墩。

“别别别。”张军急忙阻挡,但双拳难敌众手,只好老老实实的挨了几下。

当然大家都是开玩笑,下手都知道轻重,又是在床上,不痛不痒的嬉闹了一会后,大家都静了下来。

欧阳正宏捅捅张军的胳膊,“张军,你这个妹妹叫什么名字,给我们说说她长什么样呗?”

“她叫石可,石头的石,可爱的可,她原来的头发可长了,到腰,跟缎子似的,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最喜欢摸她的大辫子。”张军遗憾的说道:“可惜,最后让她给剪了卖钱了。”

欧阳正宏不解,“我记得你们家不是农村的,好像是什么单位的,你邻居家应该也跟你们一样,怎么会穷到要卖辫子挣钱?”

“你不知道。”张军说道:“说起我这个妹妹,她的命可够苦的。”

张军陷入了回忆之中,“我记得那时候我才七八岁,可可妹妹还不到五岁,有一天她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后来才知道被人贩子抓走了。”

“啊――”

众人惊得张大了嘴巴。

欧阳正宏脑补了个画面,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突然被凶神恶煞的人贩子抓走,当时她得多么的无助,多么的害怕,想到这里,他的心都揪起来了。

“后来找到没有?”姚国祥急忙去问,话一出口又拍了一下自己脑袋,“看我笨的,肯定是找到了,不然怎么考的大学啊。”

欧阳正宏:“快说说是怎么找到的?”

“我跟你们说,我这个妹妹可是聪明的很,她找了机会跑了。”张军感慨的说道:“也是可可命好,遇见了好心人,被人家收养了,说来也是巧了,三年后我爸和石叔出差,石叔东西被人抢了,追小偷的路上碰到一个警察,那个警察就是当年处理这件案子的当事人,就这么巧,几下里一碰面就找到了。”

众人都舒了一口气,纷纷说道:“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张军点头,“是啊,可可回来没多久,我石叔就出车祸去逝了,他们家人口多,姊妹四个再加上她奶奶,都指着我石婶一个人挣工资来养活,家里还是挺困难的。”

第四百七十二章:探亲 张军现在的变化很大,最明显的就是黑了,瘦了,褪去刚当兵时的青涩,古铜色的脸庞棱角分明,目光变得深邃而坚定。

训练是艰苦的,张军也有累极了时候,每当这时候,张军就会紧抿双唇咬紧牙关,坚持再坚持,时间长了,他养成了一个习惯,不说话的时候,嘴唇会不自觉的抿起来。

盼望中的假期终于来到了,为了今天,张军老早就请好假了,早上一起来他就开始打扮自己,选了一身最新的军装穿在身上,他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又用梳子整理整理头上的板寸,欣赏一下自己标枪般挺直的身板,这才戴上帽子出了营房。

操场上的比赛即将开始,张军路过战友们的时候还特意冲他们招招手,然后双手拢在嘴边,喊道:“加油!”

姚国祥带着队友们也冲他摆摆手,嬉皮笑脸的喊着,“喂,张军,别忘替我们跟弟妹问好。”

弟妹两个字,听得张军心里跟喝了蜜似的,他双拳抱拳往前一推,“放心,忘不了,告辞。”说完喜滋滋的赶火车去了。

英俊的军人,穿着崭新的橄榄路,一米八六的大个子,站如松,坐如钟,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张军这一路可是赚足了眼球,到哪儿都有人瞟一眼。

说来也快,不过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济南站到了。

张军也是第一次来济南,好在*东大学大名鼎鼎,不知道的人不多,随便找人一打听就知道了学校的位置。

张军自当兵以来,一直都没有回过家,也不知道可可妹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长高了没有,头发又长多长了。

自从石可被*东大学录取,张军对*东大学也关注度也提高了几个档次,在部队图书室看书的时候,遇到*东大学的信息都要多看几眼。

此刻,张军正站在*东大学门前,崇拜的注视着*东大学这四个字,他知道,这四个字是伟大领袖毛**提写的,站在前面,感觉就像站在毛**他老人家面前,张军甚至有点冲动,他想对着这几个字敬一个军礼,但看着门前来来往往的学生,顶着一个个好奇的目光,到底没有把想法付诸于实施。

张军确实挺招人眼的,一个军人,挺直的站在大门外边半响未动,不由的让人去揣测。

能考到这里的都是和可可一样的,是班里的尖子生,要是按照自己的成绩,估计连最门边都摸不到,想到自己的学习成绩,再看那些个天之骄子们,张军不禁有点自惭形秽。

因为可可在这里上学,神圣的校园让张军感觉异常亲切,那树格外的绿,那楼格外的雄伟,那雕像跟真人似的,哪怕的地上的小草,也比外面的草长的好。

军人,在老百姓的眼里,他们浑身散发着英雄的气息,一位英姿飒爽的军人忽然出现在校园里,同样也吸引了学子的目光。

这给张军打听路线提供了不少方便,同学们都很热心,顺路的还带着张军走了一程。

张军很顺利的找到了石可的宿舍楼,这是一座足有六层高的楼房,站在楼下,张军心说坏了,不知道石可住在哪个房间,而且可可也不知道今天自己过来,这要怎么找?

想到这里,张军甚至都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给可可惊喜了,两人约好时间在哪见面多好。张军踌躇片刻,敲了敲管理室的门,“阿姨,我想问一下,有个叫石可的,今年新报到的学生,教育专业的,您知道她住在哪个房间吗?”

首先,张军一身军装给他拉了不少分,其次,礼貌又英俊也让人心生好感,宿管大妈和张军说话都是笑眯眯的,“这个小同志啊,这个楼里面的学生多了,阿姨不可能人人都认识,而且这里不方便男同志进,你再想想,记不记得你找的人在哪个寝室,宿舍号是多少,阿姨找人给你叫去。”

石可给张军写信也是应了崔云香的话,并没有想到他会那么快就找来,所以也就没有写的那么详细,要问石可具体在哪个寝室,张军确实不知道。

张军回想一下信中内容,确实在里面没有找到宿舍号,只好遗憾的说道:“阿姨我忘记问了。”

大妈手一摊,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道:“这我就没办法了,不过这个时候也该吃饭,要不然你在门口等一下,说不定就能碰见了,等见到大一的学生,我也给你问问。”

张军谢过大妈,人也不敢走远,就在不远处站着。

站了一会儿张军就站不住了,不是累,太招眼了,来来回回的人都盯着他看,看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张军又往远走了一点,站到一颗大树后面,只是目光紧盯着大门口。

石可给自己定了学习计划,每天要看多少书,因为没有开学,也没有太过辛苦自己,完成当天的目标就行,打算用多出的时间在校园里转转,或者出校门去看看学校附近的风景。

这样的日子很轻松,既充实也没有心理压力。

十一点半,石可合上课本,准备去食堂吃饭。

当张军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眼睛先是一亮,登时他的小心脏就快跳了起来。

“可可――可可――”张军急忙从树后面站出来,挥舞着手臂,快步向石可走来。

第一声石可没听见,或者说听见了没在意,她没有想到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会有男生喊她小名,等第二声传来才觉得不对劲,这个名字咋这么熟呢,她转头找了找,想看看和她叫一个名的人长什么样。

也没看见有人答应啊,然后她又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军人正冲她挥手。

第一眼她没有认出张军来,毕竟张军与三年前相比,变化还是很大的,再仔细一看,呀!认识。

“军子哥!”石可惊喜的张大了嘴巴,竟然是军子哥!

“可可!”张军激动的站在石可面前,将近三年没见了,可可更漂亮了,大眼睛水灵灵的,皮肤虽然还不是太白,但脸颊透着健康的淡粉色,人也高了,那年他当兵走的时候,可可才到自己胸前,现在都到自己下巴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可可的头发还没长长。

“军子哥,你怎么来了?”石可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她扯着张军的袖子,上下打量着,“军子哥,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哥什么时候难看过?”张军得意的笑着,“我们放了两天假,我又闲着没事,过来看看你。”

“军子哥,你又长个子了?”石可用手在头顶比量一下,“我记得原来你没这么高。”

张军很自然的将手放到石可的头顶,说道:“你不也长了,原来你到我哪,看看现在都到我下巴了。”

“嘿嘿,我们都长高了。”

想念了三年,终于在离家千里之遥的地方见到了,此刻,张军看向石可的目光都是柔和的,像两把小软刷,轻轻的在石可的脸上扫来扫去。

老古语怎么说来着,他乡遇故知啊,的却是一大喜事,石可拉着张军的手腕就走,“军子哥,你还没吃饭吧,走,我带你上我们食堂里吃饭去。”

石可的手修长细窄,粉红色的指甲在阳光下泛着珍珠的光泽,而且她的手还带着微微凉意,就这样扣在张军的手腕上,张军将所有要说的话都忘的一干二净,看着那只小手只顾傻笑,然后耳朵先红了,接着脸也开始红,可可妹妹的手真好看。

石可不知道张军所想,向前走了几步后,她很自然的松开手,向张军介绍起校园的景色。

石可松手的那一刻,张军心里空了一下,他惋惜的看看自己的手腕,又偷眼去看石可的小手,有心去把小手继续牵起来。

去往食堂这一路,张军面带微笑,做聆听状,其实他心里都在纠结,牵还是不牵?牵吧,可可刚才都牵自己了,虽然只是几个呼吸之间,虽然拽的只是手腕,那也是牵了,转头又一想,我要是牵着可可在校园里走,会不会对可可影响不好,那我看看别人有牵的吗,只要看到别人有牵着手的,我就牵着可可走。

张军抬头去看来来往往的行人,倒是看见有两人牵手一起走的,但那都是两个姑娘,不光有牵着手的,还有揽住胳膊亲昵的头挨头说话的,男生也有,还攀着肩膀走呢,就是没有一对是一男一女牵着手走路的,张军光胡思乱想了,具体石可都讲了什么,他是一个字没听清。

“军子哥,你看我们食堂大吧?”石可指着一个个的窗口问道:“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打。”

张军这趟来,是想请石可出去吃好吃的,没想到自己一走神,反而到学校食堂来了,他忙说道:“咱们出去吃吧,我请你。”

石可瞥了他一眼,嫌他不会过,“出去吃干什么,乱花钱,外头的饭可贵了,还是我请你吃吧。”

可可家那么困难,张军哪舍得让她破费,忙从上衣口袋里把钱掏出来往石可手里放,“我这有钱。”

石可笑着把钱装回张军口袋,“军子哥,你跟我客气什么,你来看我,我也算是尽地主之谊,再说了,我们食堂只收饭票不收钱。”

第四百七十三章:爬山 石可过日子节约的很,在家就这样,这得益于王英的言传身教,石可上街买菜也喜欢先去看那打折菜,然后再从瘸子里拔将军,从中间选出好的来,就这样还得了邻居史姨的夸赞,说可可就是会买菜,买的菜既便宜又好。

现在自己照顾自己了,石可更是将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好在学校每个月还给几十块钱的生活补助,即使是这样,食堂里买菜她还是捡便宜的买,豆芽、豆腐、土豆丝之类的,反正是什么便宜买什么。

今儿个军子哥来了,那就不能节省了,什么好吃买什么,买了好几个菜,打了一盆米饭,又买了两个大馒头,看看军子哥那大个子,还唯恐他吃不饱,一个劲的说:“军子哥,你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打。”

石可端着盘子在前面打菜,张军一直跟在她身后说够了,这餐盘都满满的了,还问自己想吃什么,张军无奈的说道:“够了,够了,我又不是饭桶。”

食堂里人多的跟过年赶集似的,有的学生嫌人多,带自己饭盒来打回去吃,但大多数同学都嫌打回去还得刷碗太麻烦,石可带着张军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个位置。

两个人能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相逢,石可觉得张军各位亲切。

爸爸活着的时候,提起某个人,有时候会说那是咱老乡,语气中显得格外亲切,哪怕那人只是山东的某一个城市,离自己的老家有着好几百里的距离,相处起来会比别人更亲近一些,何况他们两个一起长大的人,更何况两家还处的那么好。

“军子哥,吃鱼。”石可第一筷子先给张军夹了一块红烧鱼,这个鱼是用大头鲢子做的,也不算贵,石可买了一整条。

张军捡鱼肚子上的嫩肉夹了一块放到石可的餐盘里,“你也吃。”

“嗯。”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吃了起来。

旁边到处都是人,但在张军的眼里,只有对面的这个姑娘,他殷勤的给石可夹了一块肉,怜惜的说道:“你看你都瘦了,吃块肉补补。”

“我瘦了吗?没有吧?”石可摸摸自己的脸颊。

“怎么没有!”张军指着石可的腮边认真的说道:“在家的时候,腮帮子上还有肉,你看看你现在,瘦的下巴都尖出来了。”

“才不是呢。”石可笑道:“我就长这样,在家的时候,我妈天天说我尖嘴猴腮的,要我说,军子哥,我看你才瘦了呢。”

张军摆手,然后竖起胳膊,攥紧拳头用力鼓起二头肌,“哥才不瘦,哥的骨头里都是肉。”

今天这一餐,张军吃的格外香甜,大概是因为秀色可餐吧。

几年没见,可可和以前相比,眉眼还是那个眉眼,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好像没多大变化,又好像有了很大的变化,按家里的土语来说,就是长开了,大姑娘了,越来越漂亮了。

吃到八分饱,两人都放慢了速度,石可夹起一块茄子,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军子哥,你这一当兵几年都不回家,崔娘可想你了。”

“我也想家。”张军在心里接着说了一句:我也想你。

“我们训练可忙了,不过今年过年我就能回家探亲了。”

“真的!”石可喜道:“那我一会儿就给崔娘写信,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嗯。”

张军笑了,可可也喜欢自己能回家呢。

“可可,哥请了两天假,吃完饭带你出去转转吧,实话跟你说,哥离济南这么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呢,听说济南有很多名胜古迹,趁着这两天的空,咱们都去看看。”

“好啊好啊。”张军的想法和石可不谋而合,原本她就是这么安排的,想趁着假期,去看看大济南的风光。

“军子哥,你说咱们先去哪?”

“你说吧,我对这可是两眼一抹黑,最起码你已经来了十几天。”

石可歪头想了想,“要不咱们先去千佛山,然后再看趵突泉,还有大明湖,我有个舍友家就是本地的,她说千佛山的风景很美,上面还有个万佛洞,里面供着成千上万尊佛像,我想,那得是多大的洞啊,想去见识见识。”

张军点头,“就按你说的,咱们先去千佛山。”

站在学校大门口,石可小拳头一挥,“第一站,千佛山,出发――”

秋日的千佛山的却很美,天那么高,蓝的像水洗过一样,蓝得透彻,有几朵白云,慵懒的浮在上面,缓缓的变动着身姿。

穹顶下,千佛山虽然山不高,但仍然峰峦起伏,林木茂盛。此时,层林尽染,绿的纯粹的是苍松翠柏,那红的热烈的是枫树,金黄一片的是银杏,秋风拂过,满山多彩的秋叶摇曳多姿,在阳光的映照下绚烂夺目。

潞州也有山,每到秋季,石可都会跟着王英去山上采蘑菇,蘑菇多的时候,她一天能往山上跑两趟,爬山对石可来说根本不是事。

但张军心疼石可啊,他就怕累着石可,一会儿就要问上一嘴,你累不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石可才不觉得累,她欢着呢,走起路来还蹦蹦跳跳的,她手里捧了一捧捡来的树叶,红的,黄的,绿的……,准备回去挑了做书签。

这时正是一天中温度相对较高的时候,张军都微微出汗了,石可好像一点没感觉似的,遇见林子密的地方还要进去转一圈,说是要找蘑菇。

蘑菇的生产旺季是八月、九月,这都过季了哪还有蘑菇去,结果石可顶着一头枯松针还嫌弃的不行,“真是的,白长那么密的林子了咋连个蘑菇都没有呢。”

可可咋这么大精神呢,张军多希望她累了,走不动了,那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牵着她走,或者,背着她走也行。

不知不觉间,两人路过一个亭子,张军急忙喊住跑在前面的石可,“可可,咱去亭子里歇会儿吧?”

石可正走的有点热,闻言停住脚,往旁边看了看,“好啊。”

此亭为四面有八根红柱支撑,攒尖宝顶,造型精美,玲珑剔透亭中置石几石凳,周边围有坐栏。

“唐槐亭。”石可念了一遍亭上的牌匾,人刚走进亭中,顿感清风拂面,清爽宜人。

“军子哥。”石可小手抚了一下额间冒出的细汗,惊喜的说道:“这里真凉快,还有风!”

张军观察着山间地势,说道:“这是山腰风口,当然有风了。”

凭栏远眺,极目之处皆是美景,近处是大明湖,在阳光的照射下如一面大镜子,城中房屋鳞次栉比,远处的黄河似一条蜿蜒的丝带贯穿东西。

石可展开双臂,小脸微扬,沁人心脾的小风撩起她的发丝,顷刻间,那一点点燥热吹的一干二净,石可舒服的长出一口气,“嗯,真美呀,置身在这里,就好像在画里一样,军子哥,你有没有感觉到,站在不同高度看风景的心情都不一样。”

“是啊。”张军学着石可的样子,也伸开双臂,扬着脸,微眯着眼睛,“站在这里看风景,感觉世界万物都那么渺小,站在平地仰望高山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

“哈哈!”石可笑了,“军子哥,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那么有哲理呢,所以说,人的眼界是和人所处的高度成正比的。”

蓝天白云下,视线格外清晰,石可找到自己学校,语气骄傲的指给张军看,“军子哥,那就是我们学校。”

张军站在石可的身后,并没有关注周边的景色,他眼中的只是眼前这个姑娘以及她头上的松针,“看你这一脑袋的草,你别动,我给你摘下来。”

“哦。”石可脑袋没动,手指遥遥指着一个方向,问道:“军子哥,你看那个跟带子似的是黄河吧。”

张军瞟了一眼,“是。”

此时,张军的注意力正集中在石可的脑袋上,少女的秀发乌黑顺滑,因为出了汗,潮湿温热,还带着一股香味。

这种香味张军最熟悉了,是海鸥洗头膏的香味,他们家属院里的人家几乎都是用这种洗头膏,主要是因为他们供销社里就只卖这一种洗头膏。

今天这股香味更为浓郁,以至于他心跳如鼓,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再低下去,就在唇部接触到发丝的那一刹那偷偷的吻了一下,然后迅速的抬起头,做贼心虚般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唯恐有人看到自己,这一刻,张军都后悔了,不该穿军装出来的,应该换上常服,这样自己就不那么显眼了。

“军子哥,明天咱们去看趵突泉吧?”

石可没有听见张军应答,她抬起头向后看去,疑惑的问道:“军子哥?”

“啊?啊?”张军仿佛做错事的小孩,正好给家长抓住了,他脸颊微红,忙说道:“可可你说什么?”

石可以为张军是热的,她转过身子,说道:“军子哥,你这么热啊?”说完她还歪头感受一下拂面的清风,“也不热啊。”

“是有点热。”张军掩饰的用手扇了扇风。

第四百七十四章:拜佛 千佛山因佛而闻名四方,更因有万佛洞而名扬天下。

上得山来,在北门进山的主登山路前行,不远处就立有一个刻着“佛”字的石头,再往前,路两边随处可见一个个或坐或站的佛家弟子,他们面带微笑,神情悲悯,仪态安详地笑看着芸芸众生。

潞州的山上也有庙,却没有那么多的佛,更没有这么多礼佛的人,一路走来,不时的遇见正虔诚拜佛的居士。

石可可长这么大,除了在电视上见过烧香拜佛,现实生活中还很少见,这和电视上有很大的区别。

观音菩萨座前,一位女性居士正双手捧香,先拜东西南北,嘴里喃喃着阿弥陀佛,将香插入香炉后,人才跪到黄色的蒲团上,头磕下去,一下、两下、三下。

张军是无神论者,在他的心里这些都是封建迷信,石可虽然也不信,但居士脸上的虔诚让她动容,人生在世,总要有一些信仰。

石可若有所思,将手里的树叶交到张军手里,说道:“军子哥,你帮我拿一下。”

石可学着居士的样子,先双手合十,拜了东西南北,然后也跪在蒲团上,心中喃喃自语,“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求菩萨保佑我能找到我娘他们,如果我和他们实在没有相见的缘份,也求菩萨保佑我爹,我娘,大哥和小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阿弥陀佛,石可叩谢菩萨。”

如此这般,连念三遍,又重重的叩下一个头,石可这才站起来,没成想,她抬头之际,正碰上张军戏谑的目光。

石可面上一嗮,有些害羞,接过树叶转头就往前走。

张军紧跟在石可身后,心里一直思忖她跟菩萨求了什么。

张军紧走几步和石可并排,“可可,你刚才跟菩萨怎么说的?”

石可脑袋一晃,“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哦,真憋人,石可越是这么说,张军越想知道,他挠挠头,“其实你刚才求菩萨的时候我心里也求菩萨来着。”

石可转过脸,“那你求的什么?”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这算是现世报吗,石可气得鼓鼓嘴。

张军好笑的看着石可吃瘪的样子,引诱道:“要不然这样,你告诉我你求的什么,我再告诉你我求的什么。”

石可扭头就走,“我不问了。”

张军急忙追上前去,讨好的笑道:“你问吧,你问吧,问了我就告诉你。”

石可笑靥如花,“那你说你求菩萨什么了?”转念一想,万一说出来不灵了怎么办,忙接着补了句,“还是别说了,说出来不灵就不好了。”

我求的是让我身边的女孩一辈子都快快乐乐的,我求的是未来的日子能和你一起携手,我求的是等我们老了还能一起爬山。这些话张军都到嘴边了,又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嗯,石可有点小内疚,刚才光顾求菩萨保佑爹娘了,怎么把自己家给忘了呢,转眼她又笑了,不过没关系,前面还有好多个菩萨佛祖,她要好好拜一拜,求一求。

一路走来,石可见到大佛就拜,把自己家和张军家全都拜托给菩萨保佑了。

万佛洞长约500余米的山洞,在洞中有近30000尊四大石窟精华之作。

此时万佛洞刚竣工不久,精美的壁画与栩栩如生的佛像交相辉映,再加上正值十一假期,洞内游客络绎不绝。

石可面前的是一组飞天造型的石像,石像婀娜多姿,体态轻盈,彩带飘飘随身环绕,有的脚踏彩云,神态安详,有的昂首振臂、正欲腾空,有的手托花篮,妩媚动人。

“军子哥,我记得咱学过一篇课文,描写敦厚莫高窟的,你看是不是和书里面的插图一样。”

“确实。”张军还记得那篇课文,当时老师留的家庭作业是背诵课文,他背的时候,还是石可在旁边盯着的。

看书与身临其境的感觉大不相同,近距离接触更能体会到壁画动作潇洒飘逸,灵动轻盈。

太美了,简直要眼花缭乱了,那静神凝思的思维菩萨、以胖为美的美人窟、还有奉先寺卢舍那大佛等等好多好多石像,使人犹如步入一座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的石窟艺术博物馆,亲身感受到中国佛教发展历史的变迁,领略到深厚的文化底蕴。

一直到走出万佛洞,两人还意犹未尽。

下得山来,时间已然不早,两人爬了一下午的山,这个时候都饥肠辘辘的。

从帮石可摘完松针,张军对石可的头发好似上了瘾,光想上去摸两下,这时候,他很自然的将手放在石可的脑袋顶上顺了顺,温柔的说道:“饿了吧,哥带你去吃饭。”

在石可的眼里,张军这个动作和摸小狗的动作一样,有一段时间他养了一条小黑狗,就是这样的,没事就抱着狗脑袋给它顺毛,石可往旁边挪了一步,抗议的瞪眼,“军子哥,我又不是小狗,你干嘛揉我脑袋?”

不提小狗,张军还真没感觉,这一提小狗,那毛茸茸的手感还真跟他养过的黑子差不多。

张军抬起手掌又回味一下那种感觉,故意逗石可,“可可,你别说,摸你脑袋和摸小狗脑袋没区别。”

石可气得跳脚,“你的脑袋才和狗脑袋没区别呢。”

“你怎么知道的!”张军摘了帽子,将头倾向石可,“要不你摸摸试试?”

石可才不摸,她照着张军的肩膀拍了两下,笑道:“狗脑袋,狗脑袋。”

“好啊,你打我!”张军抬起头,将帽子往头上一戴,呲着白牙作势就要去抓她。

“呀――”石可尖叫一声,扭头就跑,身后洒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张军拔腿就追,追了两步转眼又考虑到自己身着军装,在大街上追一个姑娘影响不好,忙放慢脚步喊道:“可可,你等等我。”

晚饭张军特意选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饭店,他想点几个好菜好好的给石可补补。

“可可,想吃什么。”

石可从来没有在饭店里点过菜,菜单上的价格让她瞠目,她在家里可是经常买菜,菜的价格她都知道的差不多,原本觉得食堂里的菜就够贵的了,没想到饭店里的菜价格高的更让人接受不了,毛把钱一斤的土豆变成土豆丝竟然要卖几块钱,更别说是肉菜了,那价格在石可眼里高的更是离谱。

石可拽拽张军的袖子,悄声说道:“军子哥,太贵了,咱们还是回学校去吃吧。”

张军豪气的将菜单往石可眼前推了推,“哥有钱,随便点。”

“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还是回去吃吧。”

张军怎么可能跟她回去吃,中午这一顿已经让可可花了不少钱了,“哥说没事,你点就是,哥月月发津贴,兜里有钱。”

石可见张军非要在这里吃不可了,只好拿起菜单,选了两个最便宜的菜后,说什么也不再点了。

“你呀。”张军无奈的笑笑,拿过菜单自己点了起来,一个红烧排骨,一个土豆烧牛肉,还点了一份鸡蛋汤。

天哪,这两道菜哪一个都十几块钱,石可急得摆手,“军子哥,够了,咱两人吃不了那么多。”

张军不由分说,直接对服务员说道:“就要这几个,再来两碗米饭,尽快上吧。”

“不用,不用。”石可还想阻拦,张军按按她的肩膀,倒了俩杯水,递到她手里一杯,语重心长的说道:“可可,我说你自己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能一味的节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身体好了,才能说其他的。”

石可辩解:“我没有节省,顿顿饭都吃的饱饱的。”

张军笑道:“我还不知道你。”

石可不服气,鼻子一哼,“节约是中国人民的优良传统,是美德,我节约怎么了。”

石可娇嗔小模样,让张军心动不已,他抬起手就想去摸摸石可的小脸蛋,手抬起来了,就感觉自己这样太唐突,临时拐了个弯,轻轻的在石可头顶上拍了一下。

菜很快端上来了,张军夹起一块排骨,放到石可的碗里,笑道:“吃吧。”

色泽金红的排骨摆在碗里,还没吃,那香咸的味道已经引得口水都出来了。

“咕噜……”一阵肠鸣声从肚子里传了上来,石可揉揉肚子有些不好意思。

张军也听到了,他把筷子放到石可手里,说道:“快吃吧,没听你肚子都抗议了。”

真是的,你听见就听见了,干嘛还要再说出来,石可幽怨的斜了张军一眼,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美食下肚,人的心情也愉悦,石可吃的小嘴都泛着油光,肚子里面有食了,她又开始操心张军住的问题,“军子哥,晚上你住哪里?”

“吃完饭,我在那么学校附近找个旅馆住一夜,明天上午我去接你,咱们去看你说的那个趵突泉和大明湖,明天下午我回部队,你说这样行不行?”

“好。”石可笑眯眯的点头,原本以为这几个都是自己一个人过了,军子哥的到来让她感觉到既亲切又温暖。

第四百七十五章:高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漫步在街头,石可抱着肚子直抱怨,“军子哥,我说不要点那么多菜吧,你非要点,撑死我了。”

张军想起来刚才石可吃饭的样子,明明人已经饱了,还一边努力的往肚子里塞,一边万分惋惜的盯着盘子里的菜看,自己努力吃还不算,还一个劲的劝劝自己也多吃,这不,不光她撑着了,自己也撑着了,张军摸摸自己的肚子说道:“吃不了就不吃,你看你,宁可撑着自己也得把菜吃干净,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石可一副理所当然,“那都是花钱买的,总不能浪费了吧,吃了不疼瞎了疼。”

“得,你有理。”张军也不再和石可理论,据他的经验,打嘴仗绝对打不过她。

正巧,前面有个卖糖葫芦的,张军快走几步,走到摊前,问摊主,“糖葫芦怎么卖?”

“五毛一串。”

石可追上来,将张军往旁边拽了拽,“军子哥,都说已经吃撑着了,肚子里面哪还有空,你还买糖葫芦干什么?”

“就是吃撑着了才买糖葫芦的,你不知道吗,山楂助消化。”

“别买别买,不用它助,过一会儿也能消化下去。”

张军没听她的,从兜里掏出一块钱递上去,“来两串。”

“给你。”张军先将一串递给石可。

“军子哥――”石可鼓着嘴,赌气不接,这人咋这么不听劝呢,在饭店也是,非要点那么多的菜,现在又这样,都说了不买还买。

张军把糖葫芦往石可嘴边一送,红红的山楂正好碰到石可嘟起的嘴巴上,张军灵机一动,笑道:“看看,都碰到你的嘴了,这下可好,没法退了,快吃吧。”

“军子哥你就是故意的。”石可白了张军一眼,接过糖葫芦,却没有立即去咬,一是和张军赌气,二是因为肚子里确实没空了。

途经东方红旅社,张军歪头看了看,对石可说道:“可可你等我一下,我去问问有没有房间。”

旅店老板也算是有眼光,这个地方就在山东大学附近,每年开学季学生报到的时候,有不少外地学生是在家长陪同下来的,家长想在济南转转又不想离孩子远的,都是在附近找宾馆,这不,老板把自己家改造了一下,开了这家小宾馆。

石可摸摸肚子,感觉走了这一会儿,里面腾出点空了,红彤彤的冰糖葫芦上面撒了一层芝麻,在路灯的照射下,冰糖还反射着诱人的光泽,她忍不住咬了一口。

“咯嘣。”冰糖葫芦脆裂,冰糖迅速在口腔化开,齿颊间弥漫的皆是蜜甜,再咬一口,山楂又酸又面,山楂的酸和冰糖的甜很快融合,又甜又酸,酸中有甜,酸甜可口极其开胃。

“咯嘣咯嘣咯嘣。”一个接一下,等张军出来,手里的冰糖葫芦只剩下一半。

“军子哥……”石可看着张军,她小嘴微张,嘴角上还沾着冰糖渣和小芝麻,她有些不好意思,刚才还那么义正言辞的拒绝张军买糖葫芦,这会子吃的比谁都欢。

张军嘴角上扬,温柔的指指石可的红唇,“你看你,跟个小花猫似的,吃的到处都是。”

“是吗。”石可伸出舌尖,迅速在两边嘴角舔了一下。

石可无意识的一个小动作却让张军喉咙一紧,眼神也变得幽暗起来,这一刻,他恨不能亲自去将石可嘴角的冰糖舔干净。

“军子哥,你问了吗,有房间没有。”

半响,没有听见张军回答,石可疑问的看过去,“军子哥?”

“啊!”张军如梦初醒,忙答到,“有,有,今天晚上我就在这里住下,明天你多睡一会儿,早上九点我在你宿舍下面等你,咱们一起去看趵突泉。”

“行。”石可“咔嚓”一口,又咬下一个糖葫芦,边咀嚼边继续往前走。

张军跟在石可身边,几次都想把胳膊搭到石可肩膀上,但最终也没有落实到实处。

小的时候,他们一起玩,攀肩搭膀那是经常的事,有时候他们还用脚来做石头剪刀布游戏,输掉的那个人要背着赢了的那个走三步、五步或十步,他总是赢不过可可,后来可可丢了,等她回来的时候就再也不跟他们混在一起玩了,她总是乖乖的在家学习,从来不在外面乱跑。

“军子哥,我到了,累了一下午你快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这么快就到了?张军抬头,果不其然,已经走到石可宿舍下面了。

张军依依不舍的还想再说几句话,没成想石可没心没肺的跟他招招手后就想往楼里面走。

“那个,可可――”

石可回头,“军子哥?”

张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情急之下急忙把手里的糖葫芦递上去,“我不爱吃甜的,糖葫芦给你。”

“不爱吃甜的?”石可狐疑的看了张军一眼,“我记得你小时候挺喜欢吃的呀。”

小时候,尤其是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备好了零食,瓜子,糖块,花生什么的都有,条件好的人家还会摆上柿饼,大年初一,大院里的孩子们都会成群结伙的互相拜年,拜到谁家吃到谁家,临走的时候,主家还会抓上一把装到他们的小包包里,石可家的几个孩子和张军兄弟俩年年都是一伙的,那几天,就没见张军的嘴巴闲着过,不是瓜子就是糖块的,怎么这就又不爱吃甜的了呢?

张军无比认真的说道:“哥都多大了,不喜欢吃甜的了,赶紧的接着,你不是吃撑着了吗,多吃点山楂帮你好好消化消化。”

“那好吧。”石可接过糖葫芦,在手里摇了摇,“军子哥再见。”她正要转身又回过头来,“你明天到我们学校来吃早饭吧。”

“不了。”张军笑笑,“刚才在旅社我问了,住他们家店,管一顿早饭,免费的,我吃了再过来。”

还有这么好的事,石可觉得跟占了大便宜似的,说道:“那感情好,军子哥,那你下回来还住他们家。”

张军心花怒放,重重的答应着,“嗯,还住他们家。”

晚上,张军做了一个梦,梦见石可的嘴巴是沾满了冰糖渣,梦中的他不光一点一点亲自舔干净,还把她嘴里的糖球都夺过来吃掉了。

早上醒了的张军,回味着梦中的场景,吃吃的笑了好半天。

用完早饭,退了房,张军开始往石可学校走,路上有很多商店,遇到水果店,张军拐了进去,以他的经验石可那个小守财奴,肯定舍不得买水果吃。

张军拎着一网兜的水果,到石可宿舍门口的时候还不到九点,石可也是个守时的人,既然约了九点,那就绝对会遵守这个时间,看着时针指向八点五十,她就收拾好东西出门了。

“可可――”张军对迎面而来的小姑娘招手,随着姑娘越走越近,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做的梦,目光不禁落到姑娘水润润的红唇上。

军子哥已经到了,石可快走两步,“军子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也是刚到。”张军说着,把手里的网兜递过去,说道:“哥给你买点水果,都是撑放的,你留着慢慢吃。”

“军子哥,你又乱花钱!”

看看,张军就知道石可会这么说,连她的表情都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张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哥来看你,总不能空着手,听话,快接着,哥拎着也挺沉。”

“怎么就叫空手了,昨天你还请我吃饭来着。”

“你都说了,那是昨天,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赶紧的,快接过去。”

石可本着小脸,“军子哥,你这个大手大脚的毛病可不好……”

“得得得。”话没说完就被张军打断,“可可,看看你跟个小老太太似的,王婶都没你啰嗦。”

“军子哥――”石可跺脚,“我在和你说正事呢。”

“知道了,知道了。”张军把网兜往石可怀里一放,石可下意识的抱住,借着这个机会,张军按着石可的肩膀让她转了一百八十度,“快送回去吧,再墨迹一会儿,就到上午了,咱俩还去不去玩了?”

“军子哥你――”

“行了行了。”张军往前轻轻的推了她两步,“你快点啊。”

石可无奈,悻悻的白了张军一眼,回到宿舍,迅速的洗了几个苹果,书包里放了几个,手里拿了两个又快速的跑出来。

石可将苹果放到张军手里,“军子哥,以后你可不能这样了啊。”

“知道了,真啰嗦。”

趵突泉,泉如其名,长方形泉池内,三股泉水“突突突”的开了锅似的向上翻涌着,白花花的水柱足有半米高,直径能达一米,不知疲倦在水面上创造出晶莹剔透的银花。

旅游小白石可哪里见过如此壮观的场面,当即喜得吱哇乱叫,“军子哥,原来这就是趵突泉,你快看,这水好清啊,都能看见水底了,军子哥,那片水泡泡像不像珍珠!军子哥,还有鱼,好多鱼!金鱼!军子哥……”

自打石可找回来,这都多少年了,张军就没有见石可这么欢快过,这一刻,石可又变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脸上洋溢着青春灿烂的笑容。

第四百七十六章:小没良心的 趵突泉占地面积158亩,散布着金线泉、漱玉泉、洗钵泉、柳絮泉、皇华泉、杜康泉、白龙泉等三十多个名泉,这么多景点转下来,饶是身体素质较好的张军都感觉到有点小累。

石可实在是不想走了,坐在一个小石台上,一动不想动。

“军子哥,我累了。”石可可怜巴巴的晃动着双脚,借此来缓解长时间走路带来的酸痛感。

“走不动就不走。”张军从书包里掏出苹果,宠溺的笑道:“来,吃个苹果歇歇。”

晴朗的天空像水洗过一样湛蓝通透,太阳已经没有了夏日灼热的火气,但正午的阳光还是那么强烈,此刻的石可小脸蛋儿红扑扑的,能清楚的看见她额角的发丝已经被薄汗浸湿。

石可感觉到额头痒痒的,有汗珠子在往下落,她用手背蹭了蹭,果不其然,手背上全都是水渍。

“军子哥,天太热了。”石可咬了一口苹果,“我走不动了,不想去大明湖了,要不,等你下回来咱再逛大明湖行不行?”

张军啃着苹果坐到石可旁边,“行啊,好东西不能一次性看完,得留着念头。”

张军买的苹果挺大,且个个红彤彤的,石可的脸本就小,拳头大的苹果举起来,直接盖上半边脸去。

“咔嚓、咔嚓。”少女鼓着腮帮子小嘴欢快的咀嚼着,脑袋还转来转去看周围的风景,那神态活像一只小松鼠。

张军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目光柔和的仿佛是一汪温水,可可妹妹怎么就那么的可爱!

“一会儿你想吃什么?哥带你去吃。”

军子哥这句话代表着他又想乱花钱,石可立马摇头,“什么都不想吃。”

“可是哥饿了,你总得陪哥去吃饭吧。”

“哦。”石可先是手搭凉棚看看头顶的太阳,又看了一眼腕上的电子表,都十二点多了,确实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她嘴上说是什么都不想吃,但肚子里也有饿的感觉,只好说道:“那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吧。”

“行啊,你说去哪就去哪。”

话虽这样说,张军领着石可还是往饭店里走,石可站在门口上什么也不进去,“军子哥,咱就不下饭店了吧,找个小吃摊随便吃点就行了。”说完她发现不远处有一个面摊,忙扯着张军的胳膊往那边走,“军子哥,吃面,咱去吃面,我早就想吃面了。”

张军知道石可又在心疼钱了,他也不说破,微笑着任由她扯着胳膊走。

到了面摊石可还怕张军改变主意,还没坐下就喊,“老板,来两碗面,一个大碗一个小碗。”

摊主痛快的答应,“好嘞,鸡丝面还是牛肉面?”

“没有素面吗?”

“牛肉面吧。”张军在旁边回答,他抬手轻拍了一下石可发顶,“你个小葛朗台,哥请客,又不花你的钱,你心疼什么?”

“你的钱也不能乱花呀,你得学会节俭,不能养成大手大脚的毛病,以后你还得成家呢,听我的,有钱了就存起来。”

张军富有深意的看着石可,“等我成家了,就把赚的钱都交给我妻子,让她掌握家里财政大权。”

石可嘻嘻笑道:“那还差不多,我可是记下了,等你找好了嫂子,我就把这句话学给她听。”

张军闻听此言眼神一暗,可可妹妹就没有想过他未来的妻子有可能就是她吗?转念又释然,可可还小,而且自己又没有在她面前明确的提过以后要娶她为妻,他沉吟片刻,看来追妻的路上他可要抓紧了。

说话间,一大一小两碗面端上来了,张军接过大碗先将放到石可面前,把小碗留个自己。

石可急忙把大碗推给他,“军子哥,你吃大碗,我饭量小,吃小碗的就行。”

张军故意笑道:“真的假的?昨天见你也不像饭量小的样子。”

石可面上一涩,眼睛随之瞪大,忿忿的辩解,“军子哥你还说,昨天我可是怕浪费,硬吃的,都撑着我了,再说了,刚才我还吃了一个大苹果,真的吃不了那么多了。”

石可冲着张军翻了个白眼,气鼓鼓的说道:“真是的,要不是你,我也不能撑的半夜睡不着觉,你还笑话我。”

“怨我怨我,快吃吧,我就说了一句话,你看你,跟小气蛤蟆似的。”

石可眼前立马浮现出气蛤蟆细脚伶仃,大肚鼓鼓的丑模样,她立即反驳,“你才是气蛤蟆。”

“好,我是气蛤蟆。”张军好脾气的笑着,从筷笼子里抽出两双筷子,递到石可手里一双,“吃吧,不然一会儿该饦了。”

石可接过筷子,得意的挑着面条,从小到大军子哥和自己打嘴仗他就没赢过。

饭吃饱了,人也歇过来了,瞅瞅时间还早,石可提议道:“军子哥,我又不累了,要不然,一会儿咱还是到大明湖看看去?”

张军却改变了主意,“不了,这都一点多了,我还得回部队,要是看完大明湖再走,到部队恐怕就得天黑,下回吧,下回咱再去大明湖玩。”

黑天赶路毕竟不安全,石可点头答应,“那好吧,我送你去车站。”

张军笑道:“哥又不是小孩,还用得着你送?我坐公交车走就是。”

“我闲着也没事啊。”

“没事你就回学校歇着,外面不比学校里面,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石可嘟囔着,“朗朗乾坤,哪有什么坏人。”

张军忍不住又揉揉石可的发顶,“听话,一会儿哥先把你送回学校。”

石可抱头抗议,“你又揉我脑袋,头发都让你揉乱了。”

最终,石可到底没有拗过张军,乖乖的由他把自己送回学校。

说来也巧,他们刚到山大站下车,去往火车站方向的公交车就来了。

张军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巧,他原本打算把石可送到学校后,两人顺着林间小路边三步边说会儿话,没想到车这么快就来了,还是之前两人在公交车站看好的车次。

“那可可,我先走了?”张军犹犹豫豫的说道。

石可想的是早走早到部队,不然天就黑了,点头道:“嗯,路上注意安全。”

这小没良心的。张军腹诽:就不知道挽留哥一下。

张军依依不舍的跳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透过车窗跟石可招手,“你快回去吧,在学校照顾好自己,别不舍得花钱。”

石可扬起脸看着车上高大的张军,抿嘴笑道:“我知道了,不过你也别太舍得花钱。”

张军心说:部队管吃管住管穿,哥要是不到你这来,哪有机会花钱。

车开了,让张军心里高兴的是,可可没立即走,一直到车拐了个弯,他还能看见她站在那里的身影,这个发现让张军心情愉悦,嘴角的微笑一直没有停过。

张军刚进门就招来战友们的热烈欢迎,几个人把他围着中间让他讲讲这两天都干什么了。

张军笑而不答,从中间挤出去躺到自己铺位上,二郎腿翘起来,得意洋洋的看着床边的一圈脑袋。

“张军,看你那满面春风的样,快说说,跟咱妹妹上哪玩去了。”欧阳正宏捅捅张军的胳膊,热切的说道。

张军瞥了欧阳正宏一眼,“什么咱妹妹,那是我妹妹。”

“知道是你妹妹,又没跟你抢,跟大家伙讲讲都跟妹妹干什么了?亲妹妹没有?”

张军换了个腿翘着,还把双手枕到脑袋下面着,悠闲的说道:“那能说吗?”

张军的得瑟样让战友们牙酸,姚国祥磨拳擦掌威胁道:“说不说!不说哥几个不客气了啊!”

“对!”众人附和,纷纷露出马上就要动手的表情。

张军本就有心炫耀,趁此机会一个翻身坐起来,点着几个人说道:“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那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还亲了没有?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和可可妹妹那是纯洁的兄妹之情。”

“你可拉倒吧。”欧阳正宏捂着腮帮子说道:“你酸不酸?我的牙都要让你酸倒了,都喊可可妹妹了,你要真想纯洁,要不喊可可,要不喊妹妹。”

“就是!”众人起哄,姚国祥的声音最响,“老实交代!”

“真没有!”

欧阳正宏他们根本不信,“连亲亲都没有,你跑去这两天都干什么去了?”

“我们就爬爬山,看了看趵突泉。”

“那扯手了没有?抱抱了没有?”

“没有,都没有。”

“没有?”欧阳正宏掰掰手指头,看来要用强了。

张军忙说道:“没扯手,扯手腕来着。”

姚国祥一副意料中的样子,“看看,我就说吗,不可能啥也没有吧,扯手腕也是扯,和扯手没什么区别。”

张军心想:得,这屋里不能待了,再待一会儿,这几个人不得逼出冤假错案来呀,左右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我还是先到食堂等着去吧,他们总不能追到食堂去逼供吧。

张军找个机会从人缝里呲溜一下就钻了出去。

闹归闹,欧阳正宏等人也是有分寸的,等晚上回到营房,开了几句玩笑这事也就过去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怀疑 石可小时候,也就是五岁之前,石可是个外向的孩子,那是非常外向,就是假小子一个,出事之后,她变成了一个内向的小闺女,哪怕回到自己家,她也不愿意和外人有过多的交流,总是把自己闷在学习里面,石可虽然成绩优异,但在同学们的眼里是清高,是不合群,这直接导致她十多年的书读下来,竟然没有特别亲密的好友。

现在独立了,而且是六个年龄相当的姑娘一起生活,石可也算是有了好朋友,尤其是栗晓雯,俨然就是闺中密友,两人形影不离,一起上学,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

没上大学之前,石可以为大学生活一定会比中学还紧张,毕竟难度在那里,没想到大学生活和自己想象中截然不同,是那么的丰富多彩。

优秀的人到哪里都是耀眼的,尤其是又帅学习又好的魏赟,迎新晚会结束后,魏赟在新一届学弟学妹印象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其中也包括栗晓雯。

食堂是个聚集性场所,一到时间,同学都会往这里奔,魏赟一到,那是绝对会引起小面积的骚动,有道是异性相吸,长的好又养眼的异性肯定会比平常人多吸引对方的目光,魏赟不同,他在的地方,不光有女生频频看过来,男生的目光也不少,当然,他们的目光所含和女生是不同的,解释出来五个字就概括了:羡慕、嫉妒、恨。

一般的情况下,魏赟很少在食堂里吃饭,主要是太烦人了,吃不消停,他不喜欢那种众目睽睽的感觉,他要不打完饭就走,要不就拜托同学稍回来。

“魏师哥真好看。”

“那是,咱学校最帅的男生,当然好看了。”

有两个女士在窃窃私语,栗晓雯听见了,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那背影高大修长,感觉和晚会上的那个主持人很像。

栗晓雯这个自来熟的,很自然的加入到话题之中,“他是谁呀?你们认识他吗?是不是主持迎新晚会那个主持人?”

“当然认识了,我们学院的师哥,今年主持晚会来着。”长辫子女生与有荣焉的扬扬下巴。

“你们哪个学院啊?”

“法学院啊。”

“那你们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短头发女士警惕的看了眼栗晓雯,“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呀,告诉你,追我们师哥的人多了去了,师哥都看不上,就你?”短发女生上下打量着栗晓雯,“我估计也没戏。”

栗晓雯单纯是欣赏美好的东西,她还真没往男女之情上面想过,当即笑道:“你们想哪去了?我就是问问。”

“问问呀。”短发女生注视着栗晓雯的双眼,那双眼睛清亮透彻,确实不像有想法的样子,于是说道:“你连咱们学校最帅的男生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也太孤陋寡闻了,你大一新来的吧?”

“对呀。”栗晓雯点头,“我就是大一的。”

“难怪。”长辫子女生说道:“除了你们这些新生,不知道魏师哥大名的不多。”

“师哥姓魏呀,叫什么名字?”

“赟,师哥叫魏赟。”

“云。”栗晓雯说道:“师哥是叫魏云吗?”

“是啊。”发音相近,短发女生没听出来,她接着问道:“你是哪个学院的?”

“我教育学院的,我叫栗晓雯,抽空找我玩去啊。”

“好啊。”

栗晓雯这姑娘,长的讨喜,脾气又好,说话间又交了两个朋友。

“那他家是哪的你们知道吗?”

“好像是沿海地区的,青岛的吧?”长辫子女生不确定的看向短发女生。

短发女生肯定道:“是青岛的。”

栗晓雯打了饭,颠颠的往宿舍跑,推开门就对石可炫耀道:“石可,我知道晚会上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了。”

“哪个男生?”石可正在做题,头都没抬,随口问了句。

栗晓雯将饭菜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就是那个主持人,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

“哦。”石可回想一下,“他呀,叫什么名字?”

“叫魏云。”

石可写字的手猛的一颤,在纸上拉出长长一道黑线。

石可扔了手中的笔,猛的站起来,“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魏云啊。”石可的反应让栗晓雯很是意外,从迎新晚会到现在,都多久了,有时候,她提起主持帅哥,石可的反应都是淡淡的,怎么今天就提到一个名字,她的反应这么强烈。

这个名字如此熟悉,脑海深处的那个少年慢慢的走出来,一直走到迎新晚会上,和主持人站在一起,石可在心里比较着,是一个人吗?

五官,脸型,头发,两个人慢慢的往一起重叠,但时间太长了,十多年的岁月已经在不经意间改变了一个人的长相,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和小时候却大不一样了,但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好看,是魏赟哥哥吗?如果按时间推算,魏赟哥哥应该也是在上大学,对,一定是的,魏赟哥哥学习那么好,考一个好大学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石可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她再一次确定道:“云?哪个云?”

“云彩的云呗。”

“你确定是云彩的云?”

“确定吧,我问了,那人和魏云是一个学院的,她说是。”

石可跌坐回椅子上,喃喃自语,“不对呀,不是应该叫魏赟吗?难道不是一个人?”

“你说什么呢?什么一个人?”

石可按耐住激动的心,“那你知道他家是哪里的吗?”

“这个我问了。”栗晓雯得意的说道:“青岛的。”

地址不对,名字不对,不是他。

石可失望了,希望过后的失望,极大的失落感让石可脸色很是暗淡。

“石可,你怎么了?”

石可勉强笑笑,“我没事,吃饭吧。”

石可魂不守舍的嚼着馒头,半天没咽下一口,栗晓雯感觉石可不对劲,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过。

“梆梆。”栗晓雯用筷子敲敲石可的饭盒,“石可,你想什么呢?吃菜呀。”

栗晓雯从饭盒里面夹了一块鸡蛋出来,在脸前端详一下才送进嘴里,“你说食堂里的西红柿炒蛋,从里面捞出块鸡蛋真不容易,不如直接叫西红柿炒西红柿得了。”

“哦。”石可回过神来,叼了一筷子圆白菜,咯吱咯吱的嚼着,“晓雯,你知道咱们班谁家是Z城的吗?”

“不知道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有个亲戚就是Z城的,我小时候在那住过几年,挺想念那里的,想打听打听。”

“什么亲戚啊?”

“娘。”石可说完又急忙改口,“干娘。”

不是石可不想叫娘,是不想跟别人过多解释为什么有妈又有娘。

“这个简单,回头我帮你问问。”

“行,我先谢谢你了。”

“咱俩客气啥。”

一顿饭石可都心不在焉的,她在想,怎么会那么巧,两人都姓魏,名字发音还相近,还都那么好看。

石可打定主意,找个机会上法学院那边看看去。

接下来,石可对法学院特别关注起来,她悄悄的打听着有关魏赟的消息,有时候,她还特意背着栗晓雯去法学院溜达,期待能和那个叫魏云的师哥来个偶遇。

石可收集来关于魏赟的事比栗晓雯知道的要详细的多,她不仅知道了魏赟是学生会**,还知道了他的年龄,连他在法学院哪个班都知道了。

这个人和魏赟姓氏相同,而且姓名发音相似,年龄相同,还都那么好看,唯一不同的就是户籍地,那么多疑点摆在那里,不了解清楚了石可晚上觉都睡不踏实。

这天,石可吃了晚饭,见天色还早,想往法学院男生宿舍区那边走一走,她已经去那边好几趟了,一直没有碰到魏云,按几率学来说,这是不科学的,她有预感,见到魏云的机会马上就要到了。

“晓雯,我吃撑了,就先不回宿舍了,我溜达溜达消化消化食。”石可怕栗晓雯不信,还专门抚了抚肚子。

“你才吃多少就撑着了,你属小鸟的吗?”栗晓雯欢快的扒着饭,笑道:“我才是真撑着了,得,一会儿我也不会宿舍了,陪你一块去溜达。”

“……”

石可有种扒坑自己往下跳的感觉,她有点后悔,怎么想起找这个借口来了?

“你刚才不是说作业没做完吗?怎么,不着急写作业了?”

“咯~”栗晓雯打了个饱嗝,一抹嘴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不着急,咱俩转一圈回去再写也来得及。”

石可无奈,只好和栗晓雯一起往外走。

栗晓雯以为散步就是信马由缰,走哪算哪,她不知道石可是有目的的,两人说说笑笑,兜兜转转,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石可已经把她带到了法学院男生宿舍附近。

栗晓雯还以为两人是不经意间走到这里的,当她看清楚这个地方的环境,还故作神秘的对石可说道:“我告诉你哦,魏师哥就在前面那个楼里面住呢。”

第四百七十八章:你知道辛庄吗 张澜特别讨厌接近魏赟的女生,在她的眼里,那简直就是在觊觎即将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同时让她欣喜的是魏赟对所有的女生都持有相同的态度,并没有对哪个女子特别对待过。

张澜找各种机会与魏赟相处,等着和魏赟一起上课了,一起去学生会参加活动了等等,有时候张澜都觉得自己委屈的,她对魏赟那么好,都没有换到他对自己的另眼相看,就这样,张澜一边痛恨着自己的卑微,一边忍不住继续向魏赟靠近。

今年是伟人诞辰一百周年,学生会准备举办一场诗歌朗诵比赛来纪念,按理说这个活动在九月份二十日之前实施最好,但学校开学晚,而且开学后的事情太多,没办法,活动只好到现在才开始筹办。

张澜像往常一样,提前等在了宿舍楼附近,好在她也没有等多久,魏赟从楼里出来了。

当哪个挺秀俊逸的男子刚刚出现在张澜视线内,她眼前一亮,立即迎上前去,“魏赟。”

魏赟对张澜都已经无语了,只要他出现,总能碰到她,哪怕他多次告诉她,不用特意等自己也无济于事。

魏赟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张澜,都说了,你不用等我的。”

张澜露出一个自认为最美的微笑,“没等,顺路,我正好刚走到这。”

“走吧。”魏赟脚步不停,走在前面,张澜急忙跟上。

这一幕石可和栗晓雯也看见了,栗晓雯急忙拉拉石可的胳膊,指给她看,“石可,快看,魏师哥。”

石可此刻的视线全部集中在魏赟的脸上,她想仔细看一看,这个魏云和她知道的那个魏赟长得到底像不像。

这是石可第二次见魏赟,第一次是在舞台上,聚光灯下了魏赟和阳光下的魏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此时已是黄昏,橘红色的夕阳暖暖的铺在大地上,那个高大的青年背对着阳光正一步步向她们走来。

石可为了看得更清楚,向前走了两步。

近了,更近了,五官越来越清楚,石可越看越感觉像。

都快迎面碰上了,栗晓雯拽着石可的袖子往旁边拉了拉。

张澜皱着眉头不难烦的看着前面两人,心中骂道:“两个不要脸的花痴。”

石可心中打鼓,就在魏赟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咬了咬唇,鼓足勇气拦住魏赟的去路,“同学,麻烦你,跟你打听个事可以吗?”

魏赟以为又是来搭讪的,语气凉凉的说道:“什么事?”

栗晓雯根本就没有想到石可会拦住魏师哥,在她的心里,五姐可不像是能主动和男人搭讪的人啊,她偷偷扯扯石可的衣襟。

石可没有理会栗晓雯,为了能让魏赟看清楚自己她还仰起了小脸,“我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一个叫辛庄的地方。”

这个姑娘搭讪的水平挺高吗,连自己在辛庄住过的事都知道了。

“怎么了?”魏赟没有否定也没有承认。

没有否认就好,石可心中大喜,这说明魏师哥是知道那个地方的,即使他不是魏赟,也有可能和魏赟有关系。

“你知道文武贝吗?”石可眼睛亮亮的观察着魏赟的表情。

一句话,引起了魏赟的反感,这人脑子有问题吧,拿自己的名字来问自己,魏赟没有理她,拂袖就走,路过石可身边的时候,张澜还白了石可一眼,“神经病。”

就这么走了?石可知道小时候的魏赟有个性,没想到这个人性情也这么的独特。

都已经问到这里了,石可不甘心就这样放魏赟走,她在后面紧跟两步,大声说道:“我曾经有个名字叫赵石可,魏师哥你认识吗?”

初闻赵石可三个字,魏赟根本没往心里去,接着他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猛的顿住脚步,“赵石可?”

魏赟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少女,再次确定,“你叫赵石可?”

是魏赟哥哥,石可重重的点头,嘴角的微笑越来越大,同时眼泪却滚滚而落。

栗晓雯都惊呆了,这又哭又笑的表情是怎么做出来的?

“可可?”

“是我。”

“可可!”

“我是。”石可点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真的是你!”魏赟上前两步,激动的抓住石可的双肩,上下打量着,“怎么会这么巧!”

魏赟没有怀疑,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不可能有人知道的那么详细,他还依稀记得那个脆生生的声音:小哥哥,这个字就是文武双全的宝贝的意思吗?

“呜呜,魏赟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们了。”石可一头扎到魏赟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张澜肺都要气炸了,魏赟你不是爱干净吗,整体穿着白T恤,脏一点就立马扔了换新的,怎么着,眼前这个女生眼泪鼻子都蹭到你身上,你不光眉头都不皱一下,还爱怜的帮她抚后背。

说到白T恤这件事可冤枉魏赟了,魏赟爱干净不假,可没到衣服脏一点就不要的地步。

主要是魏东现在就是做服装加工的,哪一次做完订单下来,总会有一些降等的,这样不合格的衣服不能交货,这样的货一般都是转内销卖掉,价格也不贵,魏赟从家里一拿就是好几打,也省的他经常洗了,脏了就直接换件新的,等攒够了,才抽空集中去洗,这就给了张澜一个错觉,魏赟有洁癖,衣服不能有一点脏。

张澜感觉到了危机感,在她的记忆里,魏赟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我上前猛的把石可从魏赟怀里拽出来,还使劲推到一边,厉声骂道:“你这人要不要脸,青天白日的往男人怀里钻!”

张澜这一推,石可清醒多了,她红着眼睛,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上,无措的看着这个怒气冲天的姑娘。

这姑娘反应也太强烈了,根本不像是一般同学该有的反应,难道这是魏赟的女朋友?石可迟疑的问道,“这位是――嫂子?”

“什么嫂子。”魏赟一摆手,“就是普通同学。”

张澜心中一阵难受,她紧抿着唇,不甘的看向魏赟。

栗晓雯张大的嘴巴一直没有合上,这是怎么一回事?

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这时候,已经有人驻足在旁边看着,有人甚至想的不怀好意:我就说吗,魏师哥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怎么样,二女争一夫啊。

魏赟不愿意让自己当成别人的风景,他拉着石可的手就走,“走,哥带你去别的地方。”

张澜不情愿两人就这么离开,她提醒道:“魏赟,今天的活动你别忘了。”

今天的会只是商议如何筹办,并不是正式比赛,魏赟回了句,“你去就行。”说完,拉着石可一溜烟的跑了。

“诶――”张澜气得直跺脚。

“石可――”栗晓雯冲着石可的背影喊了一声,话音刚落,石可的影都不见了。

“见色忘友。”栗晓雯嘟囔一句,到现在她也隐约明白了,石可和魏赟一定是以前就认识的。

石可和魏赟这么一跑,对栗晓雯来说,那就是滔天的大新闻,她哪里能憋的住,立马跑回宿舍朝其他四个姐姐汇报去了。

栗晓雯跑得小脸微红,兴奋得对李如珍四人说道:“号外!号外!我告诉你们,有大新闻啊!”

冯淑岚看了栗晓雯一眼,又把视线放回书本上,她根本没把栗晓雯的活当回事。

大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表达的不够清楚吗?

“姐姐们,我这里可是有一个独家新闻,难道你们都不想知道吗?”

在李如珍的眼里,栗晓雯小孩心性,整体叽叽喳喳的,走路都不好好走,跟个大孩子似的蹦蹦跳跳的,她嘴里的大新闻就是由着它大能大到哪去,估计也就是她认识的某个人走路摔一大跟头之类的。

还是孙娟给栗晓雯面子,“那你就说给我听听呗。”

姐姐们都不热情,栗晓雯坐在石可的床上,故意长长的叹了口气,“唉~这可是关于石可的事,你们要不想知道那就算了?”

石可的?对呀,石可和栗晓雯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这会子怎么是栗晓雯自己回来的。

孙娟放下手里的书本,走过来和栗晓雯并排坐在一起,“老六,石可怎么了?你快给大家伙说说。”

“你们不是不想听吗?”栗晓雯卖了个关子,身子一歪,躺到床上,得意的瞅着孙娟笑。

做为本宿舍的大姐大,李如珍对几个妹妹都挺关心的,她走过来,照着栗晓雯的大腿拍了一巴掌,还别说,这丫头吃的东西真没白吃,这手感真不错,弹性挺好。

“你快说,老五怎么了?”

栗晓雯小脸一扬,“不说!”

李如珍眼睛一瞪,“真不说?”

栗晓雯卖够了关子,一个翻身盘腿坐起来,嘻嘻笑着,“说,我说,我告诉你们啊,刚才我和石可去遛弯,碰见了魏师哥,魏师哥竟然拉着石可跑了!”

“哪个魏师哥?”冯淑岚在旁边问道。

“就是你老乡,魏赟啊,咱学校的大帅哥。”

陈亦洋瞪眼,“他们怎么认识的?魏师哥整天一副外人勿扰的脸,怎么会拉着咱们老五跑?”

“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不过我感觉他们很早之前就应该认识。”

“不可能啊。”冯淑岚回想道:“从来没有听石可说过她认识魏赟,她要是认识的话,迎新晚会的时候就应该说了呀。”

第四百七十九章:老实交代 魏赟有好多话要问石可,石可也有一肚子的话要对魏赟说,她迫切的想知道爹娘的信息。

山大校园内有不少小树林,有的林子中间备着书桌和石凳,早上的时候有学生在这里晨读,现在是傍晚,光线暗淡,很少有人过来了。

魏赟拉着石可左拐右拐找到一个没人的小树林,气还没喘匀呢,就开口问道:“你这些年去哪儿了,怎么一去就没了消息,你知不知道,赵叔和婶还专门拿着你爸爸留的地址去找你们来着。”

“什么?”石可捂住嘴,眼看着大泪珠子又往下掉,“我娘……我娘他们怎么想着去找我?”

辛庄距离机筑处那么远,石可知道爹和娘还晕车,坐那么长时间的车去找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是该多么的辛苦。

“还不是你,一走就没了信,叔和婶不放心你呗。”

石可吸吸鼻子,“我给娘写信了,可信又给退回来了,上面说查无此地。”

“怎么会查无此地呢,你是不是写错地址了。”

“没有吧,我写的就是Z城市辛庄村。”

魏赟苦笑,伸出食指在石可脑袋上点了一下,“看着你挺聪明的啊,难道里面是猪脑子,地址哪能写那么简单,你应该写Z城市东城区王庄乡辛庄村。”

“啊――”石可傻眼,“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咱们住在辛庄村。”

“猪,难怪人家要退信。”

“我娘什么时候去我家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当年赵良生夫妻去看石可的事魏赟也是知道一个大概,具体是怎么个情况知道的不是那么详细,他光知道赵叔和婶去找过人,结果只是找到了一片废墟。

“我哪知道婶什么时候去的,那时候我也不在辛庄住了。”

石可恍然大悟,“我说呢,别人都说你是青岛人,要不是我专门来确认,咱们就错过了,诶,你怎么不在辛庄住了呢?”

“那还不简单,我跟我爸回城了呀。”

石可这才想起来,好像魏赟哥哥的奶奶家就是青岛的。

“别说我了。”魏赟说道:“你呢,叔和婶找你不好找,你就没想着要回辛庄看看?”

“想着了呀,当时我爸爸说了,等到暑假的时候我们全家都去辛庄,我妈还说要好好感谢我娘来着。”

“为什么后来一直没有去?”

石可咬咬唇,又回想到那个冰雪连天的日子,想起来妈妈坐在雪地上绝望的哭喊声。

“因为……因为没有等到暑假我爸爸……我爸爸就没有了。”

“怎么回事,怎么叫没有了?”

石可不想在魏赟面前哭,但此刻,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魏赟哥哥,我爸爸他……开车撞到了山上,人没抢救过来。”

魏赟吸了一口气,“你是意思是人死了?”

“嗯,呜呜,没了,呜呜呜……。”

魏赟一阵心疼,他爱怜的注视着石可,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膀,“不哭了,不哭了,事情都过去了。”

石可哭了半响,这才感觉到好了一点,她擦擦眼睛,抽抽噎噎继续道:“我爸走后,那个地方撤销了,所有的人员全部重新分配,我们家分到潞州去了。”

魏赟恍然大悟,“怪不得呢,赵叔他们白跑了一趟。”

石可拉着魏赟坐下,快速在脸上抹了一把,“魏赟哥哥,你快给我讲讲我爹娘好不好,还有我大哥和小哥,他们现在都是什么情况。”

魏赟这才有空仔细打量石可的长相,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石可走的时候,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有道说女大十八变,石可的变化也太大了。

首先最直观的就是个子高了,大概一米六左右,身材纤细窈窕,石可变化最小的还是那双眼睛,睫毛虽然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长翘,但依然乌黑浓密,那双大眼睛因为哭了这么长时间,眼白发红,她的脸型有了小小的变化,脸上还带着少许的婴儿肥,柔和的线条勾画出完美的瓜子小脸。

“好,特别好。”魏赟笑眯眯的,“你不知道叔和婶把你们家后面的小山岗子承包下来了,上面种的全是果树,还开了一家养殖场,养了好多鸡。”

石可还记得那个小山岗子呢,那个时候就已经是他们这些小孩子们的乐园,现在想起来,一定更美了。

“真是太好了。”石可刚才还在掉泪珠子,这会儿听魏赟说娘那边那么好,脸上还挂着泪呢就笑了起来,她急切的说道,“魏赟哥哥,你快给我讲讲,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多了。”魏赟卖了个关子。

石可抓着魏赟的胳膊,央求着:“你快告诉我啊。”

魏赟神秘的笑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大哥小哥现在在干什么吗?”

石可急道:“我当然想知道了,求求你快告诉我。”

魏赟本就是故意逗她,看她真是着急了,这才慢悠悠的开口:“你大哥和小哥都在济南,你大哥正在公安院校读书,你小哥和你一样,今年高考,上的是山东师范大学。”

“快带我去见他们!”石可猛的站起身,拖着魏赟的胳膊就要往外跑。

这一刻,石可的劲很大,魏赟要不是正坐着,肯定会被石可拽走的。

“你别急啊。”魏赟反拉着石可的手腕让她停下来,“看看你,怎么听风就是雨啊,今天太晚了,赵雨学校管的严,进出不方便,明天正好周末,明天我再带你去见他也不迟。”

天晚了吗?刚才还有太阳呢。

石可光顾说话了,竟没有注意到天气的变化,此时太阳已经沒入地平线,夜幕即将降临,小树林里的光线更暗,路灯的光线顺着树冠稀疏的枝叶间照进来,影影绰绰的。

“哦。”石可有些失望,她好想马上见到大哥小哥啊。

魏赟安慰的笑道:“放心,明天一准让你见到你大哥。”

这才是妥妥的他乡遇故知啊,魏赟和石可两人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透,连行人都没有几个了。

还是魏赟先注意到了时间变化,就着昏黄的灯光,他看了一下腕表,惊的站了起来,“哎呦,都这么晚了。”

“几点了?”石可仰头看了魏赟一眼,然后把手臂抬起来去看自己的手表,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上面的时间,她按了右边的一个按钮一下,屏幕亮了,“啊,都快九点半了!”

深秋,白天的温度比较宜人,一旦太阳落下去,能明显的感觉到阵阵凉意,魏赟倒是不冷,他担心石可。

石可穿的单薄,一件淡蓝色的小衬衫,也不知道是因为衣服小了,还是就这样的款式,袖子只有八分长,露着一截小臂。

“可可你冷不冷?”

石可双手怀抱,摸摸自己的胳膊,还真有点冷,皮肤凉丝丝的。

“我不冷。”

不冷就怪了,看那表情就不暖和,魏赟有心将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但自己也穿了一件,脱了就光膀子了,魏赟可做不出在校园里光膀子的事情,“今天我先送你回去,明天你有别的安排吗?”

“我报舞蹈社团,明天有一节舞蹈课,不过没关系,明天我就不去了。”

“那我早上九点在你们宿舍门口等你。”

魏赟送石可回宿舍这一路,可是赚足了眼球,学校里不认识魏师哥的不多,一看他身边跟着一个娇俏的小姑娘,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石可满脸喜色,推开宿舍的门,没想到迎来的是五双八卦的眼睛。

栗晓雯都上床了,听见门响,迅速翻了个身,趴在床边栏杆上就喊,“石可,你可回来了,老实交代,你和魏师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有怎么回事,很简单啊,久别重逢呀。”

这个答案怎么能打发了几人,栗晓雯最先提出质疑,她踩着梯子就往下爬,大有不弄清楚就不睡觉的架势,“不对,你早就见过魏师哥了,怎么今天才重逢,一定有内幕,你老实交代。”

李如珍过来攀着石可的肩膀,“对呀,石可,要重逢早该重逢了,怎么今儿个才说起来,我听晓雯说,当时你可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自己当时哭得稀里哗啦的了?没有吧。哎呦,真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哭成那样可羞死人了。

石可嘴硬,“你听晓雯胡说,我哪里有哭得稀里哗啦的,就是掉了几颗眼泪。”

“那还叫几颗眼泪!”栗晓雯小嘴叭叭的,“那眼泪掉的,噼里啪啦的,我跟你们说,要是当时脚下是土路,保准能砸出一地的小坑。”

“夸张。”

石可刚坐到自己的床上面,迅速被几人围在正中间,连平时最不喜欢扎堆的冯淑岚都坐过来了,“石可,你说你家离青岛那么远,和魏赟又不是同届,怎么会和他久别重逢了呢?”

“对呀。”陈亦洋嗓门最大 ,“老五,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吧。”

看来,今天不给她们一个满意的答案,自己是睡不好觉了,石可说道:“很简单啊,之前我跟晓雯说过,我有个干娘在Z城的辛庄村,我在那住过几年,当时魏赟也在那住,哦,魏叔叔是下乡知青,我是三年级那年回我自己家的,我走后魏赟跟他爸爸也回城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本来我也没想到魏师哥就是魏赟,还是晓雯告诉我魏师哥的名字的,当时我就有点怀疑,后来一打听,就觉得和我认识的魏赟很像,果不其然,就是他。”

“真的?”众姐妹半信半疑。

石可满脸真诚,“比真金还真!”

第四百八十章:你猜 巨大的喜悦让石可怎么都睡不着觉,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幻想着明天和两个哥哥见面的场景,一直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睡梦中,她又回到了家后的小山岗子上,站在山顶,环顾着整个小山,魏赟说了,这山上面已经种满了果树,石可想到这里,刚刚还光秃秃的小山瞬间长满了树,不光长了树,树上还开满了鲜花,整个小山岗子变成了花的海洋,真美呀,石可咯咯的笑着,在树下奔跑着,爹和娘正在鸡窝前捡鸡蛋,大哥和小哥爬到树上不知在干什么。

石可跑到树下面,仰头对着树上的两个人喊,“大哥,小哥,你们在上面干什么呢?”

赵雨和赵晨还是小时候的模样,赵雨扒拉开挡着脸的树枝,对树下的石可说道:“大哥在给你摘果子。”

石可疑惑,“不是刚开花吗,这就结果子了?”

赵雨摘了一个果子扔给她,“是去年结的,大哥想着留给你吃就一直没摘。”

石可用衣服一兜,一个红艳艳的大苹果正好落在里面,“怎么,果子在树上一冬天都没烂吗?”

赵晨在旁边骄傲的笑,“没有,咱家的苹果品种好,挂多少年都没问题。”

石可抱着苹果就啃,吃的满嘴香甜,“真甜!”

“石可?”栗晓雯推推石可的胳膊,“做什么美梦了,高兴成这样?”

正做美梦的石可被推醒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满山的鲜花不见了,正对着的是光秃秃的床板。

石可有一瞬间的愣怔,她咂吧咂吧嘴,回味着梦中苹果的香甜。

“这都几点了你还不起,咱们社团今天有活动。”

石可翻身坐起来,揉揉乱蓬蓬的头发,“几点了?”

“九点了,你看看太阳出多高了,大姐她们早就出去了。”

“啊!”石可想起来与魏赟的约定,不禁哀嚎一声,“你咋不早点喊我——”说完,趿拉着鞋就往卫生间跑。

上厕所、刷牙、洗脸,不一会儿,石可顶着一脸的水珠子回来了,她拉开衣柜门,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都抱了出来,“晓雯,你快帮我参考参考,我穿哪件衣服好?”

“找一件最宽松的就好了,咱们是去跳舞,穿的紧了不舒服。”

石可昨天光顾高兴了,忘了把与魏赟的约定告诉栗晓雯,她歉意的说道:“晓雯,不好意思啊,我昨天忘了跟你说了,今天我不能和你一起去社团了,我和魏赟约好了,一起去见我大哥。”

“你还有个大哥?”

“干娘家的,大哥小哥都在济南。”

“哦。”

石可挑出妈妈给买的运动服,这是她最喜欢的一身衣服了,她拿起衣服在身上比量,“晓雯,你说我穿这身好不好?”

栗晓雯摸摸下巴,“好看。”

石可急忙往身上套,“那我就穿这身了。”

石可利落的穿好衣服,用梳子划拉几下头发,找个小镜子一照,感觉没有遗漏的地方了,换上球鞋就往外跑,“晓雯,我赶时间,先走了啊。”

“你等等我。”栗晓雯急忙锁上门,“我跟你一起走。”

魏赟是八点五十到的,女生宿舍门口来来去去的都是人,也有男生站在外面,那都是等女朋友的,魏帅哥往那一站,立即吸引的众人的目光,有人心中揣测:魏师哥怎么会站在这里,难道他有女朋友了?有人已经走了老远了还折回来,偷偷躲在暗影处,想看看魏赟等的女生到底长什么样。

“呀,魏师哥已经到了。”栗晓雯一眼看见魏赟,急忙指给石可看。

石可也看见魏赟了,她扯着栗晓雯快跑了两步,歉意的对魏赟说道:“魏赟哥哥,不好意思,我今天睡过头了。”

魏赟温和的看着石可,笑道:“没事。”

栗晓雯站在旁边,摆摆右手,“魏师哥,我是石可的好朋友,我叫栗晓雯。”

石可的好朋友,那得给面子,魏赟也摆摆手,微笑道:“你好。”

魏师哥今天好平易近人哦,不像平时,路上碰见都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栗晓雯很高兴,冲着石可挤挤眼,“我先走了,你们玩的高兴点。”

“说什么呢?我哪是去玩,我们是有正事的。”

“魏师哥再见。”栗晓雯冲魏赟打声招呼,转身跑走了。

路过和偷窥的人都瞪大了眼睛,魏赟的女朋友呢,那得是什么样的长相。

“我们走吧。”魏赟侧开一步,和石可并肩。

“嗯。”石可恨不得跑起来,“魏赟哥哥,我大哥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怎么说呢,长大了呗,一会儿你见了就知道了。”

“那魏赟哥哥,你说大哥能不能认出我来?”

魏赟笑道,“一会儿见到赵雨的时候,不告诉他你是谁,咱让他猜,看他能猜出来不。”

“好啊。”石可也在猜测,大哥会不会一眼就认出她来。

刚开始石可还很兴奋,但越接近目的地越患得患失起来:不知道大哥会不会愿意再见到自己,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而且自己一去就没了音信,大哥会不会生自己的气,会不会觉得自己是白眼狼?

半个小时的车程,魏赟和石可就站在了公安专科学校大门口。

“到了。”魏赟领着石可往里走,“我经常到赵雨这里来,据我的经验,你大哥这个懒猪十有八九还在睡懒觉。”

石可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这都快十点了,不能吧?”

魏赟笃定的说道:“你别不信,我哪次来基本上都能在床上找到他。”

两人说着,不一会儿就到了男生宿舍楼前,到了这,石可就不能再往前走了,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一样,禁止异性进入。

魏赟在附近看了看,见旁边不远处有一个石台,他领着石可走了过去,“可可,你坐在这歇一会儿,我进去把赵雨喊出来。”

“嗯。”石可点头答应,“魏赟哥哥你快去吧。”

赵雨确实在睡懒觉,一周七天,有六天早上要早早起床跑早操,周末的时间自由安排,一般的情况上午是他用来补觉的时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早饭他是不吃的,一觉睡到十一点都有可能。

果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赵雨面对着墙睡的正香。

“魏赟来了。”郭亮跟魏赟打了声招呼。

魏赟和赵雨的舍友都很熟了,他忙竖起食指在嘴边嘘了一下,然后一脸坏笑的坐到赵雨床上,先是伸出手指在赵雨脸上戳了一下。

天气不冷不热的,赵雨睡的正舒服,下意识的扬起手在脸上扫了扫,继续睡着。

魏赟往前探探身子,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赵雨的鼻子,这下赵雨可睡不着了,憋醒了。

赵雨以为舍友在开玩笑,睁眼一看,“魏赟呀。”赵雨掀开被子坐起来,睡眼惺忪的说道:“你啥时候来的?”

“刚到,你也不看看时间,这都快十点了你还睡。”魏赟点着腕表给赵雨看。

“啊,还不到十点啊。”赵雨又躺回枕头上,“我跟你说,我今天本来打算好好睡一觉呢,不到十二点不起床。”

魏赟去拽赵雨的胳膊,“你不饿啊,快起来吧。”

“都睡着了,谁还饿呀。”

魏赟神秘的笑着,“我今天可是给你带个大惊喜来的。”

“啥呀?你比赛又拿奖了,还是发奖学金了?”赵雨实在想不到除了这两项还有别的什么惊喜。

“你赶紧的吧,我带个人来见你,女生哦。”

“女的!”赵雨一下子来精神了,“你交女朋友了?诶~上次你还说,不想在学校里谈恋爱来着,怎么,改主意了?”

魏赟也不说破,“我说你快点的,人家在外面等着呢。”

“你女朋友漂亮不?”赵雨翻身下床,趴到窗台下往外看。

魏赟卖了个关子,“你说呢?”

“也是,就你那长相,找的女朋友肯定丑不了,是一般的漂亮都不行,不然,配不上啊。”

“看你说的,我可跟你说,找女朋友不能光看长相,还有注重内在美,内在美你知道不。”

魏赟跟在赵雨身边,也往下看,他刚才找的地方正好被楼角挡住了,没看见石可的身影。

赵雨怀疑魏赟是开玩笑,疑惑的说道:“哪有人,你不是骗我的吧?”

“多大点事,值当的骗你?我跟你说,中午你得请客。”魏赟从床底下抽出脸盘往赵雨怀里一推,“你快点的,赶紧去洗涑,别让人等急了。”

赵雨接过盆,横了魏赟一眼,“我干嘛请客,要请也是你这个土豪请。”

魏赟也不争辩,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快点别废话。”

听见两人的对话,郭亮也很是好奇,魏赟的女朋友啊,那可得好好看看,郭亮站到窗户边上往下看了好几眼,结果一个异性都没看见。

“魏赟,你女朋友在哪儿呢?我咋没看见有人啊。”

魏赟笑笑,“你听赵雨说,我哪有女朋友。”

“你刚才不是说带个女生过来吗,不是你女朋友是谁?”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你是? 赵雨洗涑也快,他胡乱洗了一把,回来套上魏赟给他的T恤衫,登上裤子说道:“行了,咱走吧。”

魏赟对赵雨的打扮极其不满意,他皱了皱眉,“我说赵雨,你也好好打扮打扮,你看你这一身,跟刚从工地回来似的。”

“你这话说的,是见我未来嫂子,又不是我去相亲,打扮什么?”赵雨说着还用胳膊肘子碰了魏赟一下,嬉皮笑脸的说道:“我要是打扮漂亮了,万一嫂子相中我了,不要你了怎么办?”

“得瑟。”魏赟攀住赵雨的肩膀带着他站在镜子前面,笑着说道:“来来来,咱俩照照镜子,提醒提醒某人的自知之明。”

“一边去!”赵雨推开魏赟,“我告诉你,咱长得虽然不如你,但咱硬汉的气质杠杠的,哪像你,一看就弱不禁风。”

魏赟呲牙,拉起拳击的架势,“让我来好好解释解释弱不禁风这四个字含义。”

赵雨转身就走,“你不是说有姑娘在外面等你吗,我看你还是不急。”

石可心情忐忑,人正坐立不安呢,魏赟带着赵雨过来了。

大哥变了,如果不是魏赟带着他过来,自己铁定认不出这是曾经一起生活将近四年的大哥。

短发是公安学校的标志,男生一般都是板寸或毛寸,赵雨也不例外,他理的是毛寸,也就比秃头强了那么一点,头发短了,五官就更为清晰,浓眉随了赵良生,眼睛要比赵良生大一些,眼睛清亮有神,笑起来很有亲和力。

他的个子不是太高,和魏赟走在一起尤其明显,也就到魏赟的耳根处,大概一米七五左右。

石可急忙站起来,局促的站在两人面前,这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她想象中的场景和电视上的一样,她喊着大哥,大哥叫着自己的名字,两人都向对方冲去,然后双手相握在一起,互相倾述着分别后的种种。

但现实是石可的腿有千斤重,她站在那看见愈来愈近的大哥,泪眼模糊了。

“大哥。”石可轻轻的叫道。

赵雨诧异的很,这个嫂子也太奇怪,感情也太丰富了,不过是跟着魏赟来见自己这个老邻居加好朋友,这弦然欲滴的模样是整哪般?他看了魏赟一眼,心说原来你喜欢这样的?林黛玉款的?动不动就哭型的?自己怎么不知道魏赟有如此怪异的审美。

不行,这个嫂子我没相中!

赵雨打定主意,回头一定要好好说说魏赟,找对象要找那开朗大方的,这动不动就哭哭唧唧的日子要怎么过,再漂亮也不行!

“呵呵。”赵雨挠挠头顶,“你可不能叫我大哥,魏赟比我大,要叫也得我叫你嫂子。”

“说什么呢你!”魏赟照着赵雨的腿弯轻轻踢了一脚,“瞪大你的狗眼仔细认认。”

赵雨被踢得腿一软,他站直身子,回头瞪了魏赟一眼,不满的嘟囔着,“你怎么还踢人呢?”

“大哥,你真的一点都认不出我来了吗?”

赵雨干笑着,“我又没有见过你。”

石可鼻子一酸,眼看着泪珠子溢出眼眶,“大哥……”

魏赟安慰的拍拍石可的肩膀,扭头对赵雨横眉,“你个猪头,你好好想想,都谁喊过你大哥。”

“还能有谁?二晨哪,咋的了?”

“我真是服你个猪头了,再想想!”

魏赟的表情不像开玩笑,赵雨终于认真对待起来,他仔细的打量着石可的长相,心中暗道:听魏赟这话里话外意思,这姑娘应该和我认识,还曾经叫过我大哥。

还别说,仔细这么一看,这姑娘越来越熟悉,尤其是那双大眼睛,跟在哪见过的一样,是谁呢,叫过我大哥的?

赵雨把比自己小的亲戚朋友排查了个遍,叫自己大哥的真没几个,要不是喊哥就是喊表哥,还有人直接喊自己的名字,真是喊自己大哥的除了二晨就是曾经在家里住过的可可妹妹了。

什么?可可妹妹!赵雨想到这里,突然瞪大眼睛,指着石可说道:“我去!我去!我去我去我去,你你你……你不会是可可吧?!”

“大哥。”石可重重的点头,“当年我不是故意不回来的,大哥……”

“真的是可可妹妹。”赵雨不相信这是真的,他看向魏赟,向他求证。

魏赟点点头,“是真的。”

赵雨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是可可先认出的我。”

“我的天哪!”赵雨惊喜万分,“可可,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赵雨以为石可就是家里的一个过客,这辈子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

“可可是我们学校这一届新生。”

“真的!”赵雨好像想起来什么,抓着石可的手腕就走,“走,大哥带你去见二晨,他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高兴坏了,还有咱娘,她可是没事就念叨,也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这回她可放心了,你不知道,爹娘还去找过你嘞……”

当年严思勤和赵良生是瞒着两个儿子出去的,回来后,严思勤就把结果都告诉杨玉华了,没成想,过个一段时间,杨玉华说漏了嘴,让这小哥俩知道了。

赵雨没怎么的,赵晨当时可就不愿意了,翻身打滚的撒泼,埋怨爹娘去看可可不带自己,严思勤可是好一阵的哄。

大哥明显不是嫌弃自己的样子,石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急忙跟上赵雨的脚步,还不忘回头喊了魏赟一声,“魏赟哥哥,你快点。”

魏赟摇头直叹,这赵雨,别看平时和他好的不行,关键时刻现原型了吧,看他这表现,估计早把自己忘到一边了,眼里只有石可一人。

上了公交车,赵雨直接和石可坐在一起,根本没管魏赟的事,“可可,跟大哥说说,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好。”

赵雨想想还是问道:“我怎么听说娘说石叔出事了?”

石可抿嘴,缓缓的点了一下头,“我爸爸出了工伤,人没了。”

“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了,就在我回家的那年冬天,我记得快过年了。”

石可的眼睛又湿润了,说实话,这件事她真的不想再提,只想把它压在心底,因为每翻上来一次,她就难受一次。

赵雨轻轻拍拍石可的手背,“别伤心了,还有我们呢。”

“嗯。”石可深深的呼吸了好几次,才把心里的酸楚,眼里的泪压下去。

到了赵晨宿舍,赵雨让魏赟和石可稍微一等,自己快速跑了进去。

“二晨,快跟哥出来,有急事!”

什么事把大哥急成这样,还大呼小叫的,这和平时稳重的形象也查的太远了。

赵晨心里一咯噔,他就没好想,第一个感觉就是:坏了,肯定是姥爷没了,大哥来跟他报信了。

赵晨急忙站起来,“大哥,是不是家里来信了?”

赵雨喜得满面春风,“不是,你跟哥出来就知道了。”

赵晨心又放回肚子里,“啥事啊?在这说不行?”

赵雨拽住弟弟的胳膊就往外走,“别废话了,赶紧的吧。”

赵晨被赵雨拉得踉踉跄跄的,“大哥,啥事非得出去说啊?”

赵雨回头一笑,“好事!”

赵雨越不说赵晨越纳闷,等他站到魏赟和石可面前,心里有点明白了,原来是赟哥带女朋友来了。

“赟哥。”赵晨先跟魏赟打了声招呼,对石可只是点头礼貌的笑了一下。

赵雨也不给双方互相介绍,揽着石可的肩膀对赵晨神秘的一笑,“赵晨,你猜猜这是谁?”

当我是小孩不懂咋的,还能是谁?不就是赟哥的女朋友,不然能带到我跟前来吗。

来报到的时候,爹咋说来着,上学就是上学,不许他们在学校里搞别的事情,还不清楚吗,就是不准在学校里谈恋爱呗,所以赵晨第一感觉就是这女孩是魏赟的女朋友。

不过,也不像啊,这会子大哥一直揽着那女孩的肩膀,那态度可比赟哥亲热多了,而赟哥站在一旁笑眯眯的,一点反感的意思都没有。

赵晨心说,大哥你完了,竟然敢不听爹的话,看着吧,你要是不好好巴结我,回家我就把这事告诉爹,看他怎么收拾你。

不过那女孩的表情也不对劲,看着他的眼光热辣辣的,就算是大哥的女朋友,那眼光也太热情了,不像是看小叔子该有的目光啊。

多少年了,石可有时候猜想,哥哥们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大哥是什么样?小哥又是什么样?尤其是小哥,是不是和自己想象中一个样?

现在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石可发现,小哥的长相真的和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有五六分相呢。

赵家两兄弟会随,赵雨和赵良生像,赵晨的五官则随了严思勤,连严思勤脸颊上的小酒窝都随来了,不过他的脸型比严思勤的要硬朗,有点偏方,眼睛也是丹凤眼,鼻梁不高不矮恰到好处,他的嘴唇棱角分明,嘴角微微翘起,即使不说话也带着二分笑意。

第四百八十二章:太好了 这可是大哥第一次带到自己面前的异性,说什么都得给面子啊。

“嘿嘿。”赵晨摸着鼻子笑,“大哥,这是我嫂子吧。”

“什么你嫂子?”魏赟照着赵晨的脑袋拍了一下,“你怎么跟你哥一个毛病,见个女生就成嫂子了,再猜猜。”

赵晨摸摸头顶,“不是我嫂子,难道是赟哥你的女朋友,好像就是你女朋友我也得喊嫂子吧?”

“回答错误。”魏赟一脸神秘。

为了能让赵晨看的清楚,赵雨特意拥着石可又往前走了一步,“二晨,你再仔细看看。”

赵晨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只觉姑娘长得是挺好看,就是没往石可身上想,他随口嘟囔一句,“不是嫂子,难不成还是咱们失踪已久的妹妹?”

石可却以为赵晨看出来了,她脆生生的喊了句,“小哥。”

“啊!”

赵晨有点傻眼,问都谁喊过他小哥,只有一个人,他妹妹呀,可可妹妹。

“你你――”赵晨张着嘴,瞪着眼,手指头都有点哆嗦了,指着石可,“你是你是?”

“小哥,是我!”

赵晨对石可的感情可比赵雨要深的多,想当年,石可可是自己亲自拾回去的,那跟自己亲妹妹是一样的。

“妹妹!”赵晨激动的抓住石可的双手,使劲的晃着,“真的是妹妹,妹妹这些年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们可想你了!”

这才是自己想象中的相见,石可也非常激动,“小哥,我也想你们。”

赵晨急于把家里的变化告诉石可,“你知道吗,咱家现在有个大果园,里面种了好几种果子,可好玩了。”

石可一个劲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魏赟哥哥都告诉我了。”

赵晨瞥了魏赟一眼,心说这人嘴咋那么快呢,这话由我亲自告诉妹妹多好。

“咱家还有养殖场呢,赟哥也告诉你了?”

“嗯,告诉我了。”

赵晨一摆手,“赟哥知道的不详细,我再告诉你一遍。”

石可笑眯眯的,“好。”

现在她最喜欢听的就是辛庄的事,一遍不算什么,三遍五遍都不嫌多。

“自打你走后,爹就把小山岗子承包下来了,专门在上面种果树……”

赵晨话刚开个头,就被赵雨打断了,“二晨,咱总不能就站这说吧,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中午哥请客,咱找个饭店,边吃边聊。”

“看我,糊涂了。”赵晨抬头看看头顶的太阳说道:“咱先去吃饭,哥慢慢讲给你听。”

“好。”

自从赵晨来了济南,基本上赵雨每个周末都会带赵晨出去改善生活,学校周围的小饭店他都熟悉了,直接领着几人到他认为口味最好的那家店。

赵晨还记得石可最喜欢吃鸡蛋,进门就对老板说道:“辣椒炒鸡蛋,西红柿炒鸡蛋。”说完还对三人笑笑,“我就点这两个,剩下的你们看着点,诶,妹妹,喜欢吃什么你就点什么,别跟大哥客气。”

“小哥,你点的就是我喜欢吃的。”

赵晨得意的笑道,“我就知道妹妹你喜欢吃鸡蛋。”

赵雨对老板招招手,“老板,再来个请汆丸子,一个干炸带鱼,魏赟,你看看再点什么?”

“那就再来个小鸡炖蘑菇,一个

盘花生米,再来半打啤酒。”

“好嘞!”说话间,店家把啤酒花生米端了上来。

三人坐定,石可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哥,小哥,爹和娘都好吧?”

“好,都好,场里地里的,他们整天操心忙得很。”

“那可得注意身体。”

“你放心,都好着呢。”

“小霸道还在吗?”

赵雨边摆筷子边接话,“早就不在了,也不知道啥时候,小霸道飞出去就再也没回来,当时把你小哥急得,绕着村子喊了好几天,也没见到那傻鸟的影子。”

“哦。”石可很失望,小霸道可是她印象中最聪明的鸟了,她回到家后还跟以前的小伙伴们炫耀过,她记得有一本书介绍过麻雀,说是这种鸟最长能活二十多年,本来她还抱着一线希望,可惜了,再也见不到了。

赵晨安慰着说:“妹妹你别伤心,你要是喜欢,等回家了哥再去掏鸟窝,咱再养起来。”

石可急忙拒绝,“别,我就是一说,鸟妈妈丢了宝宝得多伤心啊。”

“行,那就不掏。”

其实赵晨也不愿意再养小动物了,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小动物们的寿命都太短,好不容易养出感情了,不定什么时候,突然一下子没了,那个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好久都恢复不过来。

“大哥,小哥,姥娘和姥爷他们身体都还好吧?”石可还记得两位慈祥的老人家,老人家对她可好了,有好吃的先往她手里塞,尤其是姥娘,最喜欢把她揽在怀里说话,她还记得那个温暖的怀抱呢。

赵雨和赵晨互相看了一眼没有立即回答,这表情,石可立即看出来不对劲,急忙问道:“姥娘姥爷怎么了?”

“唉。”赵雨叹了口气,“姥娘还好,就是姥爷不大好。”

“姥爷怎么样了?”

“姥爷得了肺癌,估计时间不多了。”

“什么!”石可惊得站起来,“我要去看姥爷!”

“别急别急。”魏赟扯扯石可的袖子,让她坐下来。

“妹妹,你别急,这个礼拜来不及了,反正咱离的近,火车三个小时就到了,不行下个礼拜六上完课咱就走,礼拜天回来。”

石可忙说:“我礼拜六下午没课,你们呢?”

赵晨:“我上午有一节课。”

魏赟周六全天都是有课的,但做为一个学霸来说,少上一下午的课对他根本没影响,“我下午也能去。”

“赟哥,你也去呀?”

魏赟瞪眼,“你不废话吗,你们都去了,就留下我一个人合适吗?”

三人一起看向赵雨。

“大哥,你呢?”

赵雨的学校是三人中管理最严的,即使没有课,也不能说走就走,不过他跟辅导员关系好,跟他请个小假还是比较容易的,赵雨给了三人一个放心的眼神,“我会请假的。”

“太好了!”魏赟说道:“那下个礼拜六,咱们火车站集合。”

赵雨经常坐火车回家,他对车次了解的最清楚,“中午十二点二十一班车,一点半一班车,咱们坐哪班。”

石可归心似箭,急忙说道:“当然是越早越好。”

赵雨思忖片刻,“就怕十二点二十那班车咱们赶不上啊。”

石可一想也对,中午下了课就十一点半了,有时候老师正讲的有激情,拖个十几二十分钟的堂也有可能,还得等公交车,等到了火车站估计十二点多钟的那个车已经开走了。

魏赟一锤定音,“那咱们就坐一点半那班的,这样时间也宽裕,吃完中午饭再往火车站赶也来得及。”

“好。”赵雨三人异口同声。

菜很快端了上来,赵雨开了啤酒,一人倒了一杯一杯,金黄色的泡沫在杯中翻滚着,他率先举起酒杯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来,为我们的重逢干杯。”

“干杯。”四个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魏赟和赵雨是喝惯啤酒的,赵晨刚接触啤酒时间不长,不过也能喝几杯。

石可家里除了念念,都是女将,每年也就在过年的时候买上一瓶白酒给石大勇上供用,供完后就用来做菜了。

石可她们家的酒一种低档的香槟,它和橘子水一个味道,淡黄色的液体,打开后带着气泡,喝起来甜甜的,每年过年的时候王英都会买上一瓶。

今天高兴,碰杯之后三个大男孩咕嘟嘟一口气喝了下去,在石可看来,杯中的啤酒和和香槟差不多,也是冒着气泡淡黄色的液体,她端着杯子,张嘴就是一大口。

哇,这是什么味道?苦苦涩涩的,石可瞪着眼,好悬没把就给吐出来,硬是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哈哈哈……”

看着石可皱成一团的小脸,三个当哥哥的都笑了起来。

“这也太难喝了。”石可急忙用茶杯里的水送了送嗓子。

赵晨夹起一块辣椒炒鸡蛋放到石可的碗面,“你喝不惯,吃口菜压压。”

石可也分别给三个哥哥一人夹了一筷子菜,“哥你们也吃。”

赵晨拿过酒瓶将三人的酒杯倒满,倒到石可的时候,石可急忙用手捂住杯口,“别给我倒,我喝不了,倒了也是浪费。”

赵晨放下酒瓶,问道:“妹妹,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石可将菜送到嘴里,慢慢的咀嚼着,她捡高兴的事告诉大家,“当年我爸爸走后没多久,我们家就搬到潞州去了,潞州挺好的,有大山,山上还有蘑菇,每年秋天我们都会上山上去采蘑菇,蘑菇晒干后,冬天用来炖小鸡吃,可好吃了,等放寒假了,我回家就给你们寄。”

石可多年一点音信都没有,要说赵晨没有一点怨念那是不可能的,相见的兴奋过后,赵晨说道:“妹妹,你这些年咋连封信都不给家里写呢,你知不知道,娘老念估你。”

石可垮着小脸,“我写了,但给我退回来了,说是查无此地。”

第四百八十三章:回家 魏赟在一旁笑道:“她这个小猪脑子,地址就写了Z城市辛庄村,地址写的这么笼统,人家直接给她退回去了。”

赵晨没有想到石可这么多年没音讯竟然是这个原因,他咂咂嘴,“那你可真够笨的。”

石可撅撅小嘴,“本来我爸爸都说好了,等到来年过暑假,我们全家都去辛庄的,没想到,唉……”

石可不想再提伤心事,她转头叉开话题,“魏赟哥哥,你呢,你从辛庄走后过得怎么样?”

“他现在就是地主老财。”赵雨笑道:“咱几个人,数他日子过得好。”

魏赟斜着眼睛,“看你们说的,就跟你们日子过得不好似的。”

赵雨:“好是好,和你比可差远了,妹妹,魏赟家靠海边,明年暑假咱们都去青岛,专门去吃大户。”

“我举双手欢迎,咱们可说好了,到时候谁变卦谁是小狗。”魏赟举起酒杯,“来,干一杯。”

大海啊,石可脑海中浮现出书本上形容的一望无际与波澜壮阔,她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大海呢,当即期待的说道:“魏赟哥哥,海水真的是咸的吗?”

这个问题真是小孩子气,傻子都知道海水是咸的,魏赟点头道:“当然了,齁咸。”

“嗯,到时候我要去尝尝。”

“哈哈哈。”三人大笑起来。

赵晨指着石可说道:“傻瓜。”

“你才傻!”石可不服气的翻了个白眼,“对于没有亲身经历的东西,我就不能去求个证啊。”

阵阵欢笑声暂时冲淡了姥爷生病的愁绪,四人互相说着各自这些年的经历,不知不觉间,一顿饭竟然用了三个多小时。

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石可就给王英写了一封信,将与赵家兄弟相逢这个喜讯告诉了她。

接下来的一周,石可是在期待中度过的,终于等到约定好的日子,当时针指向十一点的时候,石可心中就开始着急,她暗暗祈祷:老天爷保佑,老师今天千万别拖堂。

十一点半,老天爷仿佛听到了石可的心声,老师把书本一合,说了声:“下课!”

石可大喜,收拾好书本,低声对栗晓雯说了声:“晓雯,我先走了,万一夜里查寝,你别忘了帮我打个马虎眼。”

这个事石可已经跟宿舍里的小姐妹们说了好几遍了,栗晓雯当即用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放心吧,包你满意。”

魏赟已经等在宿舍门口,远远的,石可就看见了那个高大的身影,她急忙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魏赟哥哥。”石可跑的连呼带喘的,“我我没晚吧。”

“不晚。”魏赟看看时间,“这才十一点四十,你把书放回去,咱们先去吃饭。”

“哎!”石可答应一声,急忙跑进宿舍,她把书往书桌上一放,又拿出所有的钱全部装在身上,急急忙忙跑了出来,“我好了,咱走吧。”

两个人是去食堂吃的,这里吃饭最省事,魏赟去打饭菜,石可盛免费汤占地方,吃完饭两人就往火车站赶。

相比其他两个学校,山东大学离火车站是最近的,就这样两人到达火车站也快一点了。

“我大哥小哥他们到了没有?”

“估计没有,他们离这可比咱们远。”魏赟领着石可往售票大厅走,当时他们说好的,要在这里集合。

果然没有看见赵雨和赵晨的身影,魏赟左右看看,说道:“可可你站这别动,等你大哥他们过来,我去里面找找。”

“行。”石可说着,从兜里掏出钱来,往魏赟手边递,“魏赟哥哥你等一下,我拿钱给你,你顺便把咱们的票买了。”

“还用得着你掏钱?”魏赟将钱推了回去,“你的钱你装着,哥有钱。”

石可拿钱就往魏赟手里掖,“你们是陪我跑这一趟,哪里还能让你破费。”

魏赟又将钱推回去,“别跟哥见外了,哥不差这几个钱。”

魏赟对石可的客气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这一个礼拜也是这样,他没事了就去等石可一块去吃饭,石可不是争着主动付账就是执意要把饭钱给自己,真是人长大了,还长出距离感来了,要知道小时候他们两家可是最好的。

魏赟先是在售票厅找了一圈,确定没有见到赵家两兄弟,就到售票口买了四张去Z城的火车票。

赵雨私下里安排赵晨了,让他尽量早到,提前把火车票买了,但计划总没有变化快,本来上午只有一节课的,没想上了一上午,结果等赵晨赶到火车站的时候,魏赟和石可已经在等着了。

“来晚了,来晚了,我先去买票。”

赵晨跟两人打了声招呼,马不停提着的往大厅里面走。

魏赟一把拽住他,“不用去了,我买完了。”

赵晨正怕自己耽误事,听到买完票了,登时放下心来,他和魏赟两人站在一起,往来路看了看,“我大哥还没到啊?”

这时候已经将近一点二十,还有十六分钟车就进站了,石可唯恐赵雨来晚了,急得一个劲往远处看,“大哥怎么还不来呀?他不会把这个事忘了吧?”

“你放心,忘不了。”赵晨安慰着说:“我估计他也该到了。”

正说着,一辆公交车正好在站台停下,打开车门的瞬间,一个矫健的身影从车上跳下,直接跑了过来。

“是大哥,大哥来了。”赵晨急忙指给石可看。

石可也看到了,她急忙招手,“大哥,在这呢――”

“没晚吧?”赵雨说道,然后看了一下手表。

“不晚,时间正好。”魏赟说着,把票发到各人手里,“咱们快进去吧,马上就要检票了。”

这一路,石可一直很紧张,“大哥,小哥,你们说爹和娘会不会生我的气?”

“生你气干嘛。”赵晨安慰道:“娘一直惦记着你呢。”

石可还是放心不下,“那爹呢?”

“爹更不用说了,你就放心吧。”

话虽这样说,石可还是控制不住的紧张,她紧抿双唇,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的风景,思绪不禁又回到了在辛庄村的那段日子。

赵雨看出来石可的不安,一个劲的安慰她,“妹妹,你就放宽心,爹娘要是看见你,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三个多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在忐忑与期待中,不知不觉间列车到达Z城站。

十多年了,Z城的火车站与当年没有多大的区别,但出了站台,石可发现Z城还是有一些变化的,首先就是路宽了,路边低矮的平房全部变成了四层的楼房。

就是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在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有幸遇到了赵家,是他们的关爱,驱走了她心中的恐惧,是他们,才让幼小的自己有了一个暂时可以安身的家。

如果不是遇见他们,真不知道自己还会遇见什么可怕的事。

赵晨还记得第一次和石可见面时的那个小市场,他指着那个方向对石可说:“妹妹,原来的那个市场拆迁了,商户全部都挪到了东城市场里面。”

“大哥,小哥。”石可看着面前的两个青年,带着感恩说道:“我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

石可鼻子酸酸的,“我忘记了对你们说谢谢。”

头上同时伸过来两个巴掌,赵雨和赵晨一人在上面揉了一把,赵晨说道:“傻瓜。”

赵雨在笑,“说什么呢,一家人说什么谢谢。”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阅历也在增长,同时,人对经历思虑也多,也有人说过,善良的人年龄越大越容易被感动,就是因为看得多了,想的多了。

赵晨非常理解当年石可的心情,换位思考,如果这个事摊在自己的头上,估计吓也要吓死了。

这时有公交车进站,魏赟拍拍赵雨的肩膀,提醒道:“车来了。”

赵雨忙对石可说:“走走走,咱们去坐车,我跟你说妹妹,现在回家可方便了,这路车直接到咱们村口。”

赵晨和石可坐在一起,不时的指着外面讲给石可听,“妹妹,看,电影院,你还记得不?”

石可对电影院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她还记得因为大哥请他们去看电影,结结实实的挨了爹一顿揍。

石可回头,笑吟吟的对赵雨说道:“大哥,你还记得你带我们来看电影那件事不?”

赵雨哪能不记得那件事,那可是自打他记事以来挨的最狠的一顿揍,赵雨一瞪眼,佯怒道:“你还说,我还不是为了你们。”

“咯咯咯……”石可捂着嘴笑。

赵晨捅捅石可的胳膊,“妹妹,你记得那片不,原来是荒地,现在都建成房子了。”

说实话,除了辛庄村,除了某些特定的地方,石可对其他的某些地方印象并不深刻,但她为了不扫赵晨的兴,一路带着微笑附和着,“记得。”

远远的,前方出现一个小山包,赵晨急忙对石可说道:“快看,那就是咱家小山,上面种的全是果树。”

小山啊,小时候那里带给他们多少欢乐的地方啊,石可迫不及待的将脑袋探出车窗。

小山岗子变了,原来山上全是石头,离老远看过去,就像疤拉头,现在不同了,上面已经被树木遮的严严实实的。

第四百八十四章:想气死我 很快,车到站了,赵晨拉着石可的手就要跑,“妹妹,我先带你上山上转一圈,巧了还有没摘完的苹果,我摘苹果给你吃。”

石可是想上小山岗子上去玩,但她最想的还想见爹和娘。

石可随着赵晨快走了几步,说道:“小哥,不急上山,咱还是先去见咱娘吧。”

赵晨想了想,脚步慢了下来,“那也行。”

四人从山脚走过,石可一直歪头在打量着小山岗子,这里承载着她童年时候多少的欢乐,近看,树上的叶子落的稀稀疏疏的,偶尔还能看见高处挂着一两个苹果,不时的有灰色的班鸠扇着翅膀腾空而起。

“班鸠最讨厌了。”这时,赵晨目光追逐着班鸠说了一句。

“小哥,你不是最喜欢小动物了,怎么会觉得班鸠讨厌了,再说,鸟儿不是帮果树捉虫的吗。”

“别提了,还不如它们糟蹋的果子多,他们不光吃,还把果子都蹬掉了,等回头哥扯个网,抓了给你烤着吃。”

“班鸠那么可爱,小哥你不要抓它。”

“行,你说不抓就不抓。”

转过小山,石可急切的去找原来的家,现在老宅已经面目全非,原来的三家房子全部拆除,换上的是养殖大棚。

记忆深处的那个家没有了,石可有些失望,“小哥。”石可喃喃的说道:“这就是咱们原来的家?”

“对呀。”赵晨推开大门,领着石可往里走,“咱家现在搬到原来魏赟家去了,这边专门用来做养殖用,爹娘可能在里面,咱先去看看,要是不在,咱再回家。”

在石可的眼里,场区很大,光大棚就有四个,赵晨边走边介绍,“这个和那边两个是专门养鸡用的,那个是专门负责孵化的。”赵晨又指着两间平房说道:“那间是办公室,爹和娘平时就在那里办公,旁边那间用来给工人休息用。”

“爹,娘,我们回来了――”赵雨喊了一声,娘不知道他们今天回来,娘要是知道他们把可可妹妹带回来了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呢,赵雨期待着看到母亲目瞪口呆的样子。

马上就要见到爹和娘了,一时间,石可紧张的心跳如鼓。

旁边的门开了,出来的却不是朝思暮想的那个身影,此人胖胖的,留着短发头,石可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是娘。

“小哥?”石可递上一个询问的眼神。

“是张婶,你可能不记得了,她家离咱家比较远。”赵晨高声问道:“张婶,俺爹娘在屋没?”

在村里,张爱兰属于老实肯干那一类的,平时也不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扯老婆舌头,再加上她家和赵家的距离比较远,虽然石可在辛庄生活了三年多,对这个人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张爱兰小学毕业,在村里也算是文化人,严思勤相中这个人的秉性,特意请了她来帮忙。

张爱兰不知道赵雨兄弟是临时起意回来的,她还以为这兄弟俩是得了信,这几年魏赟也回过来几趟,她认识,至于石可,她以为是兄弟二人中谁的女朋友,不然,赵雨姥爷不行了,一个女孩子跟着过来干什么?

张爱兰对石可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暗赞赵家的儿媳妇长得真是漂亮。

“我听着是赵雨的声音,果然是你们,你们回来的可真快,你姥爷不大好了,你爹娘这几天都在薛庄。”

四人立马变了脸色,赵雨兄弟国庆节回来的时候,姥爷就已经很虚弱了,医生说老爷子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也有可能随时撒手人寰。

“我们快去薛庄!”赵雨扭头就走,三人急忙跟在身后。

赵雨心急,姥爷不大好,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到来弥留之际,他唯恐见不上姥爷最后一面。

四人急急忙忙赶到公交车站,所幸公交车来的及时,也就十来分钟就来到了薛庄。

严老爹生病后,当时医生预言他最长能活三个多月,但医生对严老爹说的是,只要他好好配合治疗,还有能治好的可能。

严老爹也确实配合治疗了,但事实上,他的生命还在快速的流逝,与之一起来的,是那生不如死的痛苦,严老爹明白自己是治不好了,他强烈要求回家,他想死在自己家里头。

拗不过老父亲,严思栋兄妹三人在咨询了医生后,就开了药,把严老爹接回了家,刚到家的严老爹心情非常好,睡的也比较安稳。

医生告诉他们严老爹也就这几天了,严思栋兄妹三家人都到老宅子这边守着。

今天,严老爹的精神状态是生病以来最好的,灰败脸颊上甚至还有了一点红晕,他的眼神亮亮的,胃口也好,中午还吃了半碗鸡汤面。

傍晚,严老爹睡了,杨玉华坐在床边守着老伴,严思勤和两个嫂子在院子里准备晚饭,赵良生和两个舅哥在旁边小声说话。

整个老宅被浓厚的悲伤气息笼罩着,杨玉华不时的叹上一口气。

“娘,我姥爷咋样了?”

一个焦急的声音传过来,严思勤抬起头,赵雨四人已经走进院子,她急忙站起来,“大壮,你们怎么回来了?”

赵良生也走过来,“你们咋回来了?”

严思勤心中诧异,自己还没有给两个孩子去信呀,怎么孩子们这么巧都回来了?而且魏赟也来了,还带来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魏赟来了。”严思勤亲切的和魏赟打了声招呼,“你这孩子越长越俊了,来,到婶这来。”

“婶。”魏赟向前两步,握住严思勤的手,“姥爷他还好吧。”

严思勤拍拍魏赟的手背,“今天还行,刚睡下,好孩子你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我不累。”魏赟拖着严思勤的手把她带到石可的面前,“婶,你猜猜她是谁?”

虽说严思勤年轻的时候也吃了一些苦,但付出必有收获,十多年的时光过去,严思勤并不显老,而且,随着他们事业小成,她的身上还带着自信的光芒。

她的长辫子早就剪掉了,现在是齐耳剪成的短发,身材有点发福,白净的脸盘上并没有多少皱纹,正因为脸上胖嘟嘟的,显得人特别和蔼。

娘,是娘!进门的第一眼,石可就认出了严思勤,此刻,她强忍泪水,微笑的看着严思勤。

严思勤不知道眼前的姑娘是谁,但她能与魏赟和儿子来自己家肯定和这三个臭小子关系不一般。

“这闺女长的真俊。”严思勤丢开魏赟的手,将石可的手握在手里,“闺女,你叫什么名字啊。”

听到姥爷没什么事,赵雨兄弟的心也就落到了肚子里,赵晨揽着石可的肩膀,对严思勤洋洋得意的笑道:“娘,你先别问人家叫什么,你先猜猜她是谁,看能不能猜出来。”

这时,严大舅等人都走了过来,刘惠和章桂花站在严思勤左右手,刘惠还对严思勤挤吧挤吧眼,示意她去看赵晨那两只手放在什么地方,她的意思很明确,看这两个小的这么亲热,铁定是二晨的女朋友了,没想到,二晨这么厉害,半个学期没到,女朋友带家来了。

赵良生不高兴,脸沉了沉,报到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上学就是上学,不许他们想别的,怎么着,这是把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严思勤和赵良生想的一样,她不想二晨这么早就谈恋爱,她先是瞪了赵晨一眼,然后用手在赵晨的手上拍了一巴掌,“你这孩子,手往哪放?”

“娘你打我干什么?”赵晨松开手,在手背上搓了搓。

严思勤换上一副笑脸,拉着石可往旁边走,“来,闺女,跟婶说说,你今年多大了?”

“娘。”

一句娘出口,石可的眼泪顿时喷涌而出。

严思勤傻眼了,刘惠和章桂花也傻眼了,三人对视,这是几个意思?二晨把人家怎么着了?这闺女怎么上来就喊娘啊?

“哎呦,闺女别哭,有事跟婶说,婶给你做主。”严思勤愣了一瞬,手忙脚乱的去帮石可擦眼泪。

赵良生急了,要知道,男女关系可是大事,一旦处理不好,别说上学了,前途都得毁了。

赵良生一脚朝着赵晨踹了过去,“你个小兔崽子,这才几天没管你,你就给我惹这么大的事!”

这和想象中不一样啊,爹不是应该夸他吗?赵晨及时闪身,躲过赵良生的雷霆一踹,嚷嚷着,“爹,你干嘛踢我!”

“良生,良生,你消消气。”严大舅和二舅急忙过来拦住他,“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魏赟和赵雨也没想到爹能生这么大的气,忙挡在赵晨的前面。

“爹(叔)你听我们说。”

为了严老爹的病,赵良生这两天心情很不好,赵晨又给自己来这出,赵良生气得浑身发抖,作势还要上来揍他,“你个……你个兔崽子,你是想气死我啊,今天我非得打死你不可!”

赵晨知道爹肯定误会了什么,他从两个哥哥后面探出半个脑袋,也顾不得让严思勤再猜了,急忙喊道:“妹妹,你快跟娘说吧,不然爹要打死我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我的乖乖啊 石可光顾哭了,没有注意到赵晨这边,此刻,她就想扑到娘的怀里,好好与娘亲近亲近。

“娘,我是可可,我是可可啊。”

“你是谁?”

严思勤以为自己幻听了,她捧着石可的小脸,满脸的不可置信。

“娘,是我,你好好看看,我呀,可可呀。”

赵良生还气哼哼的要揍赵晨,严思勤耳边乱糟糟的,她唯恐自己听错了,急忙对赵良生喊道:“他爹,你别吭声!”

赵良生一直以来都比较听媳妇的话,这会子老婆不让他出声,他当真就闭上了嘴巴。

“闺女,你再说一遍,你是谁来着?”

“娘,我是可可。”

“可可?”严思勤先去看三个臭小子。

赵雨三人点头,“娘,是妹妹。”

严思勤不敢相信,自己疼爱的那个小闺女就站在自己面前,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去扒拉石可的头顶。

果然,那上面有几个细长疤拉,形状和自己记忆中了一样,“我的乖乖啊――”严思勤一把将石可搂在怀里,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来,“乖乖呀,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呀――”

赵良生呆住了,怎么着,这姑娘不是二晨的女朋友,是他闺女?那个小闺女都长这么大了!

赵良生走到严思勤身边,一手揽着自家老婆,一手想去安抚石可,但面对这么大的姑娘,他手举起来,最后只是落在石可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安慰着说:“乖,咱不哭了啊。”

杨玉华听见外面乱糟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急忙出得门来,见自家闺女正抱着一个人哭,不禁问道:“晨他娘,哭啥嘞?”

“娘。”严思勤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献宝似的将石可露出来,“你看,我闺女,我闺女回来找我了。”

“你闺女?”

严思勤脸上还挂着泪,却难掩上面的喜色,“我闺女,可可回来了,娘,你看,可可长成大闺女了。”

“哎呦,我的天爷来。”杨玉华朝着娘俩直奔而来,“真的是可可回来了?”

杨玉华年纪大了,石可真怕老人家摔倒,她急忙迎上前去。

姥娘老了,头发花白,脸上全是皱纹,石可心中一片酸楚,感叹岁月不饶人,她扶住杨玉华的胳膊,说道:“姥娘,你慢点。”

杨玉华扯着开石可的胳膊,上下打量着,“真好,真好,长成大闺女了,真俊,你这孩子打小就好看,现在长大了,更漂亮了。”

“姥娘,这些年你还好吧?”

“好好。”

“我姥爷怎么样了?”

杨玉华叹了口气,“你姥爷不太好,现在在屋里睡着呢。”

“我想看看姥爷。”

“我带你去。”杨玉华扯着石可手往屋里走,赵雨兄弟和魏赟等人跟在后面。

众人怕吵醒了严老爹,走路都蹑手蹑脚的,没想到,严老爹也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了。

一直以来,严老爹就很瘦,这一番大病,人更瘦了,活脱脱一个覆着一层皮的骷髅。

这个场面太揪心了,石可刚收回去的眼泪又滚出眼眶。

严老爹抬抬手,微弱的说道:“大壮和二晨回来了。”

“姥爷。”赵雨和赵晨急忙上前,将老人枯瘦的手握在手心里,“我们都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来看你。”

杨玉华将石可带到严老爹头部的位置,自己俯下身子,将嘴凑到他的耳边,“老头子,咱勤妮那小闺女回来了,你看看还认识不?”

严老爹将视线放到石可的身上,目光迷茫,“谁呀?”

“姥爷,你还记得我不?”

严思勤挤上前,和石可并排站在一起,她亲热的挽住石可的胳膊,“爹,你想起来了吗,我闺女,可可。”

“可可。”严老爹露出一个微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起来了,“可可回来了。”

“姥爷,我回来了。”

严思勤帮父亲掖掖被角,“爹,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严老爹微微摇头,“不饿,不吃了。”

才说了几句话,严老爹又露出疲态,眼睛眨了眨,又闭上了。

杨玉华见老伴又睡下了,忙说道:“咱上堂屋说话,让你姥爷歇着。”

不管是谁,面对一个即将流逝的生命都不好受,更何况是自己的亲人,众人脸上都露出悲切的容颜。

堂屋里,大家伙把石可围在中间,杨玉华和严思勤一人抓着石可的一只手,杨玉华拍着石可的小手说道:“可可,别伤心,姥娘想开了,你姥爷活了八十多岁,也够本了。”

“姥娘,我想让你们长命百岁。”

杨玉华咧咧嘴,“哪那么容易嘞,姥娘能活到八十多就很知足了。”

石可固执的说道:“姥娘,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老太太欣慰的笑道:“好,姥娘长命百岁,活成老妖精。”

章桂花在一旁说道:“可可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你娘去看你了,结果没找到,可伤心毁了。”

石可歉意的对严思勤说道:“娘,是我不好,当年走的时候该把家里详细地址写下来好了,我到家后,给你们写过信,因为地址写的太简单,给退回去了。”

“唉~。”刘惠叹息,“怎么会那么巧?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

赵良生问道:“可可,当年我们怎么听人说你爸爸出事了呢,不会是真的吧?”

“是真的。”石可点点头,“我爸出了事故,人没了,要不然第二年的暑假我们全家都会来辛庄,我妈说要来好好谢谢你们呢,我爸出事后,他们单位机构改革,原来的地方撤销了,所有的人员全部重新分配,我们家被分到潞州去了。”

“苦了你娘了。”严思勤感慨,设身处地的想,一个女人要养活四个年幼的孩子,是多么的不容易。

“嗯,我妈妈是很辛苦。”

石可确实能体会到妈妈的不容易,就好比冬天的取暖煤,因为胡同窄,车开不进来,都是卸到胡同口,然后大家再往家里拉,这事对别人来说很简单,对他们家来说就是难事,好几吨的煤都是妈妈带着他们姊妹几个一桶一桶的拎回去的。

还有,家里的东西坏了,妈妈为了省钱,都是自己摸索着修,诸如此类,很多事在别人家都是男人干的活,在自己家里都是妈妈在做。

“可可,你是怎么找到你哥他们的?”严思勤到这个时候才想到这个问题。

“娘,我今年考大学,报的是山东这边的学校,我现在是山东大学大一的学生,是先认出魏赟哥哥,魏赟哥哥带着我去见的大哥小哥。”

“我的乖乖呀。”严思勤喜道:“娘该想到的,当年你就比二晨学习好,二晨都能考上大学了,你肯定也能考上,山大好啊,比二晨考的好多了。”

严思勤一下一下的抚着石可的手背,慈爱的笑道:“我闺女就是好,模样好,学习也好。”

石可被严思勤夸的有点不好意思,她把脑袋靠到严思勤的肩膀上,腼腆的抿嘴,“娘,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不知不觉天黑了,

刘惠惊呼,“呦,光顾说话了,还没做饭呢。”

严思勤忙站起身,“把这事给忘了,我这就去做。”

章桂花按按她的肩膀,说道:“不用你,你们娘俩这么多年没见了,好好亲香亲香吧。”

严老爹出院这几天,打针的活都是严子茹在做,为了更好的照顾严老爹,严子茹特意跟同事换了班。

下班后,严子茹心里急,车子骑的飞快,微凉的天气竟然骑出了一身的汗,到家扎好自行车,先把手好好洗了一遍,然后进屋倒了半杯凉白开,又从暖壶里兑了些开水进去,一气喝下杯中水,用手背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正准备去老宅,鸡棚的门开了,严子川拎着桶从里面走了出来。

严子茹顿住脚步,瞅着弟弟,“咦,小川,你这个做孙子的不在老宅守着咱爷,回家来干什么?”

严子川把桶放到一边,“咱娘让我回来喂喂鸡,再说了,爷又不光我一个孙子,还有大哥二哥呢,他们不也没在跟前。”

严子茹白了严子川一眼,“大哥他们上班忙了不得,你这个无业游民也好意思跟他们比。”

严子川拍拍手上的糠,说道:“你别说我了,我这就过去。”

严子茹最看不上弟弟最不讲卫生的样子,她瞪着眼睛说道:“洗手,洗手,说多少次了,一定要注意卫生。”

严子川嘟囔着去开水龙头,“你怎么那么多的事。”

姐弟两个并肩去往老宅,严子茹问道:“小川,爷爷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严子川说道:“今天精神挺好,脸色也比往常好看,中午还喝了半碗鸡汤面。”

严子茹心里咯噔一下,她当然希望爷爷的病能好起来,但爷爷这种病,好起来的可能性不大,做为护士的她见惯了弥留之际的病人,知道人在临死前有一个现象叫回光返照。

“快走!”严子茹小跑了起来。

严子川莫名其妙的看看姐姐的背影,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第四百八十六章:你的? 天黑透了,屋里院里的灯都亮了起来,影影绰绰的到处都是人影。

严子茹冲进屋,急问道:“奶,我爷咋样了?”

“睡着呢。”

严子茹顾不上和其他人说话,“我先看看我爷。”

严子川没想到赵雨赵晨都回来了,连魏赟都来了,要是往常,他能兴奋的直接扑到赵雨身上,今天不行,时机不对,爷爷在床上躺着呢,他要是兴奋的吱哇乱叫,指定能挨他爹一顿揍。

严子川站在赵雨赵晨中间,问道:“大哥,二晨,赟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雨:“刚来没多久。”

严子川眼睛提溜乱转,见小姑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漂亮大姑娘,看那架势就知道肯定是和赵雨他们一起来了。

十八、九,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严子川第一时间没想到别的,他以为是赵雨的女朋友,为什么这么想,他认为赵晨刚上学没多久,不可能这么快就勾搭上女生回来,而如果是魏赟的女朋友,没可能和自家小姑那么亲。

严子川用手肘碰碰赵雨,对着石可努努嘴,“大壮,你的?”

赵雨给了他一个爆栗,“什么你的我的,脑子想什么呢?”

难道自己猜错了,不是大哥的难道是二晨的?严子川摸着脑袋,胳膊肘子又拐了赵晨一下,“二晨,你的?”

赵晨毫不客气也给他一个爆栗,“猪脑子。”心说带个女的来就是女朋友了,就不能是别的?一个个的都咋想的。

赵晨忘了,那天第一次见石可的时候,他可是也是这么想的。

严子川揉着脑袋,到底没敢再去问魏赟,他怕再赚来一个爆栗。

严子茹直接走进里屋,就着灯光见严老爹呼吸还算平稳,她稍稍放下心来,用手试试严老爹的温度,探探他的脉搏,感觉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回到堂屋。

“你爷没事吧?”杨玉华问道。

“还行。”严子茹这才注意到屋里多了好几个人,“大壮,二晨你们也回来了。”

严子茹对魏赟的印象不深,不过这么帅的小伙子坐在那,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位是……”

赵雨笑道:“魏赟呀,你小时候还见过他呢,忘了?”

严子茹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人,她笑着对魏赟说道:“你好,我记得你们家后来搬走了是吧?”

“是。”魏赟站起来,把自己的板凳递给严子茹,微笑着说道:“你坐。”

“你坐你的,别跟我客气。”严子茹说着,在屋里找了一圈,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正好看到和严思勤坐在一起的石可。

自坐下来,严思勤就一直抓着石可的手,都这半天了,严思勤一直没有松开,严子茹奇怪,跟小姑这么亲热的姑娘是谁呀,怎么没见过?

“小姑。”严子茹拎个马扎直接坐到严思勤面前,看着两人相握的手,问道:“这姑娘是谁呀?”

严思勤把石可手往怀里又搂了搂,说道:“你看看像谁?”

石可配合着严思勤,把脑袋倚在娘的肩膀上,光笑不说话。

石可小时候跟着严思勤回娘家,经常和严敏、严静、严子茹丢沙包踢毽子,虽然短短的三年多里,她来的次数有限,但她和严家三姐妹的感情非常好。

像谁呢,小姑这样说一定是自己曾经认识的人,严子茹在脑海里找了,谁呀,春丫?不像,春丫是大脸盘子,这姑娘是瓜子脸,那是红艳?也不像,红艳倒是瓜子脸,但她是单眼皮,眼前这姑娘不光是双眼皮,还双的特别好看,那能是谁呀?

严子茹想了好几个人,但都和眼前这个姑娘对不上,她索性不猜了,直接说道:“小姑,我看不出来,你直接告诉我得了。”

严思勤冲着石可一努嘴,“闺女,告诉她。”

石可坐正身子,“茹姐,我呀,石可呀,想起来了吗?”

石可离开这么多年,严子茹早把这个玩伴扔到了脑袋后面,要不是严思勤回娘家,杨玉华有时候念估上几句,估计她早把石可忘的一干二净了。

“石可啊。”严子茹认真回想着。

“你忘了,你小姑家的那个闺女。”杨玉华在旁边提醒道。

“哦~想起来了。”严子茹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对对对,你你你,你不是被你爸爸带走了吗?”

“是啊,我又回来了。”

严子川一直支棱着耳朵听她们的对话,听到此时恍然大悟,急忙走到石可面前,“可可,原来是你啊,你还记得我不?”

“记得呀,你不是子川哥吗。”

严子川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石可还记得自己,他高兴的咧嘴直笑,笑了片刻又觉得在爷爷病重期间笑的这么灿烂不好,又把笑憋了回去,他咳了一声,说道:“你这一走就是音讯全无,这些年你都干什么去了?”

“我能干什么,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这不我考试考回来了。”

“考试?”

严思勤解释道:“可可今年参加高考,报的就是咱山东的大学,现在呀,她是山东大学大一的学生了。”

“山大呀!那感情好。”

严子茹无比羡慕,她也是参加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知道那桥可不是那么好过的,这不,她就没过去,最后考的卫校。

严思勤骄傲的很,她养的孩子,都考上了好学校,哦,哪怕石可自己只是养了几年,那也是养过了不是。

严思勤感慨道:“这下好了,他们兄妹三个都在济南,方便互相照应,我可放心多了。”

“准备吃饭了。”章桂花端着一碗菜走进来,石可急忙站起来去接。

“烫,可可你别接手了。”章桂花将碗放到方桌上,手指头烫的,连甩好几下才好一点。

“我去帮忙。”石可说着就像厨房走去。

今天人多,唯恐坐不开,赵雨和赵晨两人把桌子往外抬了抬,魏赟和严子茹则一起摆板凳。

吃饭的时候,严思勤和石可坐在一起,她不停的给石可夹菜,一顿饭下来,石可光荣的吃撑了。

刘惠端过来一杯水,放到石可手边,说道:“可可呀,今儿个晚上去妗子家住吧。”

石可不舍得与严思勤分开,她看了严思勤一眼,“娘?”

这几天,严思勤他们白天在老宅,晚上还是轮流值班,只不过是都不敢远离,晚上就住在刘惠家里。

严思勤也觉得她们娘俩有好多话还没有说,她还想到,魏赟那孩子在这束手束脚的很,很明显就是认生,再让他住在嫂子家,根本不合适,“嫂子,孩子们都回来了,家里也住不开,要不今天我带他们回去住吧,晚上让晨他爹守夜,明天我再过来。”

严思栋在旁边听到了,说道:“不用,今天晚上我守着爹,你们都家去吧,这两天你们都没睡好,正好好好歇歇。”

“大哥……”赵良生正要开口,被严思梁接过话去,“良生,晚上我也不走,和大哥一起守着爹,你场里还那么多事,忙的很,不像我和大哥,有点是空。”

大哥二哥既然都这样说了,赵良生也不再客气,“那行,那我明天一早就过来。”

眼见着天色不早了,赵良生对严思勤说道:“那咱走吧。”

“行。”严思勤站起来,“我再去看看爹。”

石可:“我也去。”

赵雨赵晨也跟着娘身后,一家人进了里间。

严老爹还在沉睡,严思勤站在严老爹床边,帮他掖掖被角,弯下腰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爹,我先家去了,明天再过来。”

赵雨摸摸严老爹的手,叫了声,“姥爷。”

严老爹许是听到了,眼皮颤了颤。

“唉~”严思勤叹息一声,领着孩子们出来了。

严思勤和赵良生过来的时候,是骑着两辆自行车来的,现在回去六个人,交通工具肯定是不够的,赵良生那个车子还好,有大梁,前后可以各坐一个人,严思勤那个的女士小坤车,没有大梁,只能带一个人,这可怎么弄,总不能让一个人跑着回去吧,最后,还是借用了严子茹的自行车。

赵良生带着赵晨,赵雨带着魏赟,严思勤则和石可共骑一辆。

月上中天,漫天星斗,呼吸着清凉的空气,石可搂着严思勤的腰,将脸颊贴着严思勤的后背上,这一刻,竟是那么的安心。

赵雨和魏赟骑的最快,只一会儿,就不见了两人的身影,赵良生与严思勤并排骑着,不时的和石可说说话。

村里的景色可以说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和自己印象中截然不同,首先,房子多了,也高了,路却感觉窄了。

“可可,你记得不,这是你二大爷家。”赵良生指着一栋二层高的小楼说道:“就是你梅子姐家,你小时候经常和她一起玩的。”

“记得。”

童年里和她要好的朋友她都记得,当然记得梅子姐,梅子姐扎着两个刷把辫,对她特别好,记得她被方小燕欺负了,梅子姐还专门找机会骂了她。

“到家了。”

车子在一栋小楼前停下,这会子,赵雨已经把屋里院里的的灯全部打开,人正在大门口等着他们。

第四百八十七章:偏心眼 石可记忆中的魏赟家,是一个特别大的院子,院子里面有几间瓦房,而现在,瓦房被面前的这么大个二层高的楼房代替,即使这样,院子依旧很大,左边是葡萄架,能看出来,葡萄的年龄不小了,蜿蜿蜒蜒的爬满了整个葡萄架,架下面还有一把摇椅,一个方桌和几个小凳子,右边一片是菜地,里面还生长着白菜、萝卜和香菜。

石可都不敢相信,这和印象中那几间破破烂烂的瓦房一点都不一样了,“娘,这就是原来的魏赟家?”

“对呀。”严思勤骄傲的说道:“咱家是村里第一个建楼房的,别人家的楼房都是拿咱家的房子当样子盖起来的。”

“妹妹,你跟我来。”二晨跳下车,拉着石可的手腕就要往屋里走,“当年,咱家盖完房子后,咱爹娘还专门给你留了一间,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去。”

一股热流直冲石可心头,当即两行热泪冲出眼眶,她都走了,爹娘还记得给她留房间。

“娘,爹……”石可哽咽着,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去看看吧。”严思勤慈爱的抚上石可的脸颊,用大拇哥去拭她脸上的泪水,“乖乖,这也值当的哭?”

“走呀。”赵晨拉着石可的手一起往屋里走去,“楼下是爹和娘的房间,咱仨的在楼上。”说话间,两人已经上了楼,赵晨一间一间给她介绍,“那家是大哥的,这间是我的,中间这间就是给你留的,你没回来这些年,这个房间一直当客房使用。”

站在房间里,石可被巨大的幸福包裹着,感动的泪水不停的涌出眼眶,以至于她都看不清东西了。

“妹妹,你别哭呀……”赵晨没想到,不过是这么小的一件事,石可哭得鼻子都红了,他一时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好了。

这时,严思勤手里拿着一个大苹果也上楼来,她心疼的把石可搂在怀里,拥着她坐在床边上,她不停的抚摸着石可的后背,“好孩子,到家了,咱不哭了。”

“娘。”石可将头埋在严思勤怀里,哑着嗓子说道:“你们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了。”

“你这孩子又说傻话。”严思勤嗔怪着道:“一家人,说什么报答不报答。”

好一会儿,石可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她抬起脸,不好意思的笑笑,“娘。”

“好了好了。”严思勤把苹果放到石可手里,怜爱的说道:“这是咱家种的苹果,娘放在菜窖里存着的,快尝尝好吃不?”

石可接过苹果啃了一口,香甜的果汁顿时飞溅,“真甜,又脆又甜。”

石可把苹果递到严思勤的嘴边,说道:“娘,你也吃。”

“好。”严思勤就手咬了一口,笑眯眯的咀嚼着,“这种果子叫红富士,可甜呢。”

“闺女。”严思勤说道:“今儿晚上跟娘一起睡吧,娘也和我闺女好好说说话。”

“嗯,我跟娘一起睡。”

晚上,赵晨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魏赟,自己和赵雨挤在一起,他双手抱头躺在床上,对旁边的赵雨说道:“大哥,你觉没觉得,妹妹长大了,怎么那么爱哭呀,小时候就不这样,多大点事啊都掉眼泪,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就是因为长大了才容易掉眼泪啊,长大了,想的多,所有感受的也多。”

赵晨嘟囔道:“我也长大了,我怎么就没有那么多的眼泪?”

“你觉得人都跟你一样啊,没心没肺的。”

严思勤和石可娘俩个都睡不着,两人手拉着手,面对面躺着聊天。

“可可,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严思勤说完又急忙改口,“看我,问的也不对,你回到亲爹娘身边,肯定过得好。”

“好。”石可抿抿嘴,“除了我爸爸走了,我很伤心。”

“你妈妈不容易啊。”严思勤叹息道:“唉,一个女人家要养那么多孩子,我和你爹还说来着,咱两家要是能联系上,我们也能帮帮你妈妈,没想到,后来咱们断了音讯,我和你爹是有那个心也没处使。”

“娘,你已经帮了我们太多了。”石可感激的说道:“要不是有你们,当年还不知道我会怎么样呢。”

严思勤亲昵的拍拍石可的手,“那是咱娘俩的缘分,诶,你回去后,那个坏人抓到没有?”

石可摇摇头,失望的说道:“回去后我爸爸就带我去派出所了,我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了警察叔叔,坏人的长相我也跟警察叔叔讲了,不过,一直到我们家搬走,都没有听到有什么进展。”

“一时没抓到她也不要紧。”严思勤安慰着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样的坏种,老天肯定不会饶过她的。”

对这个老妖怪,石可真是恨死她了,石可重重的点头,“嗯,肯定不会。”

“娘,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娘过得好着呢。”严思勤自得的笑着,能看出来,她对这些年的生活非常满意,“你刚走的那年,我和你爹就把家边的小山承包下来了,还有现在咱家这宅子,也是那时候买的,刚开始辛苦了几年,但等果树都成活后就好了,后来咱家又把那个石塘坑也包了下来,拉土垫了,在上面盖子养殖场。”

严思勤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可能想象到当时的辛苦,她展开严思勤的手,抚摸着上面的茧子,歉意的说道:“当时我要是在就好了,那样我也能帮家里干活。”

严思勤的手经过这些年的保养,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是有几个老茧,还能摸到痕迹。

“没干活不要紧,等果子下来,你别忘了帮家里吃就行。”

“咯咯咯。”石可笑了起来,“娘,看你,说的跟我就是个吃货似的。”

严思勤抚摸着石可的小脸,笑眯眯的说道:“我闺女回来了,真好。”

石可抱着严思勤的胳膊,“娘~”

赵良生很无语,孩子这么多年不回家,回来只跟自己说了几句话,跟她娘倒是有说不完的话,真是的,当年还是自己把她捡回来的呢。

早上,赵良生起的很早,他要去给严子茹送自行车,晚了别耽误人孩子上班。

昨天夜里起床小解,都十二点了看见楼上还亮着灯,也不知道这娘俩个几点睡的。

赵良生蹑手蹑脚的推车子出了家门,唯恐声音大了惊扰到他们。

严思勤醒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石可抱着她的胳膊睡的小脸红扑扑的。

严思勤轻轻抽出胳膊,下楼去做早饭,她以为四个孩子都还在熟睡,等她煮好面,正准备上楼去喊他们起床吃饭的时候,赵晨和魏赟从外面进来了。

魏赟礼貌的跟严思勤打招呼,“婶,早上好。”

严思勤诧异的说道:“魏赟起这么早呀,婶还以为你们没起呢。”

赵晨说道:“我们早起了,在咱村里溜达了一圈。”

严思勤朝两人身后看看,“怎么没见你大哥?”

赵晨耸耸肩,“我大哥那个懒猪,估计还睡着呢。”

严思勤解下围裙往晾衣绳上一挂,说道:“面条娘都盛好了,你和魏赟先吃,娘上楼去喊你他们起床。”

严思勤边走边说:“也不知道你大哥哪来那么多的觉,到这个点了还不起床。”

严思勤直接进了赵雨的房间,赵雨蜷在被子里睡得正香,严思勤一把拉开窗帘,明亮的光线刺的赵雨皱皱眉头,他翻了身,继续睡着。

“大壮,起床了。”

赵雨纹丝不动。

严思勤在赵雨身上拍了一巴掌,“起床了,都几点了,太阳都照屁股了。”

“娘。”赵雨翻过身子,不满的嘟囔着,“我还没睡够呢,你让我再睡一会儿。”

“还睡呀!人家魏赟都起了。”

客人都起床了,他这个做主人的老睡也不好,赵雨坐起身,睡眼惺忪的说道:“可可起了没?”

“可可昨儿个睡的晚,让她再睡会儿,我跟你说,一会儿小声点,别把可可聒醒了。”

赵雨歪头看了严思勤一眼,抗议道:“娘,你偏心,我昨天睡的也不早,你怎么不说也让我多睡一会儿。”

“我就偏心了怎么的?谁叫你不是个丫头。”

赵雨无奈的下床,“得,不是丫头还是我的错了。”

石可一睁眼,看着陌生的环境有一瞬间还没转过神来,接着脑子开始清醒,自己已经回到辛庄的家里了。

记得昨天是和娘一起睡的,看来娘早就起床了,石可拿起床头上的电子表看了下时间,不想竟然已经九点多了。

“哎呀!”石可心里惊呼,都这个点了,自己第一天回来就睡懒觉,娘会不会嫌弃自己。

石可匆忙穿好衣服,蹬上鞋子开了房门,正好碰见准备下楼的严思勤。

“呀,可可,你醒了。”严思勤关心的说道:“你这孩子,昨天睡那么晚,今天起这么早干什么,嘛再睡会儿去,等你睡好了,娘专门给你做好吃的。”

石可羞涩的微笑,“娘,我睡醒了。”

赵雨跟在严思勤的身后,在心里直翻白眼:偏心眼,偏心眼。

赵雨想起来,当年可可在家的时候,娘就是这样偏心眼,现在可可回来了,看来娘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

严思勤本来打算的是给三个男孩子煮鸡蛋面吃,闺女就让她多睡一会儿,等她醒了再单给她做,现在石可起床了,只好和大家一起吃了,好在面条她下面条的时候,考虑男孩子能吃,特意多抓了一把,现在正好,分了分,竟然足够五个人吃的。

严思勤家的碗大,跟小盆似的,四只脑袋埋在碗里,挑着面条呼噜噜的吃得喷香,想当年这几个可都是小萝卜头,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尤其是魏赟,那个子比他爹魏涛都高。

严思勤眼里只有孩子们,她慈爱的笑着,唯恐他们吃不饱,还一个劲的追问,“饱了没,不够娘再去煮。”

“够了,够了。”魏赟含糊不清的说。

严思勤从自己碗里挑出一块鸡蛋放到石可碗里,“可可,你呢。”

“我也够了。”

石可选的是最少的一个碗,就这样还把自己撑着了,“娘,我平时都吃不了这么多的。”

严思勤面露疼惜,“怪不得这么瘦,在学校里可得自己照顾好自己,不然等你回家,你妈妈一看,闺女出门半年瘦成这样,指不定有多心疼呢。”

“我吃多少都不胖,打小就瘦。”

严思勤点头赞同,“那倒是真的,小时候你瘦的呀,摸一把一把骨头。”

严思勤挑着面条往嘴里送,她问四个孩子,“吃完饭你们准备干什么去?”

赵雨喝干净碗里的汤,嘴一抹说道:“娘,一会儿我带魏赟和可可上咱家果园里去玩,然后再在村里转转,毕竟他们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尤其是可可,从走就没有回来过,我带他们看看村里的变化,等吃了中午饭我们就该回学校了。”

刚与石可相见,还没有亲热过来,这就要走,严思勤不舍,说道:“刚家来就要走,走那么急慌干什么呀?”

“我也不想走啊。”赵雨说道:“在家多恣呀,吃好的喝好的,饭碗都是盛好摆手边,不是明天要上课,谁愿意走啊。”

严思勤白了儿子一眼,“听听,你娘我当牛做马的伺候你们爷仨,感情你这才体会到好。”

赵雨一本正经的笑道:“一直深有体会。”

严思勤放下碗握住石可的手,“可可,你要是没课,你在家多待几天,回头娘去送你。”

“娘,我刚开学,课可多了。”

孩子们的学业重要,即使再不舍,严思勤也得放手,她依依不舍的说道:“那行,你们仨出去转,娘到城里去买菜,中午给你们四个做好吃的。”

“婶。”魏赟一直在一旁看着,他说道:“过不多久就是元旦了,可可离家远,肯定不能回家,到时候,让她跟赵雨一块回来过元旦不就行了。”

这个建议好,我怎么没有想到?严思勤喜道:“那可太好了,可可,这事你可不能忘了啊。”

第四百八十八章:小嘴儿真甜 元旦就一天假期,即使和周末挨在一起,也不过是两天,这么短的时间,石可根本不可能回潞州,她当即笑着说:“好啊,只要娘不嫌我烦,我肯定回来。”

严思勤忙说道:“娘不嫌,娘不嫌,娘亲还亲不过来呢,咱说好了,元旦一定回来过节。”

“嗯,一定来。”

吃过早饭,严思勤推着自行车和赵雨四人一同从家里出来,刚出门,就碰上了方小燕她娘吴梅。

吴梅和严思勤比起来,那可显老多了。吴梅在方小燕的熏陶下,也挺爱美的,她烫着时下流行的波浪头,就是她脑袋比较大,这个头型再配这个脸型,怎么看怎么像狮子王。

她脸上的皱眉很多,法令纹尤其的重,肤色也不好看,暗沉没有光泽。

赵家出来的四个年轻人看的让人眼热,即使吴梅再跟赵家不对付,她心里不得不承认,赵家的孩子长得就是精神,那个高个子的,长得最俊的那个,是原来知青魏涛的儿子,这个她认识,对于石可,她是一点都没认出来,毕竟女大十八变,石可现在跟小时候区别还是挺大的,吴梅暗自思忖:难道是赵家哪个儿子的女朋友?

当年石可走了时候,吴梅心里可是痛快了好一阵子,别看你严思勤疼的跟眼珠子似的,人家说走就走,活该你白给人家养了好几年孩子。

严思勤看见吴梅,骄傲的头抬的高高的,和几个孩子说说笑笑的,路过她时连多看她一眼都不屑。

看着渐行渐远的五个背影,吴梅狠狠的啐了一口,“奶奶的,有什么好嘚瑟的!”

石可能感觉到吴梅的恶意,她凑到严思勤的耳边,轻轻的问道:“娘,刚才那个人说谁呀?”

“不认识了?方小燕她娘啊。”

“她呀。”石可摸摸头顶上的疤痕,“娘,方小燕现在干什么了?”

“谁知道呢。”严思勤不屑的撇撇嘴,“整天打扮的妖里妖道的,今天干这个,明天干那个的。”

吴梅心情超级不爽,也忘了自己刚才出门要去干什么,转身又回家了。

方小斌,小名二蛋,吴梅的小儿子,这孩子和他姐差不多,都不喜欢学习,成绩在班里那是相当的稳定,倒数前三名里准能找到他。

方小斌奇怪,娘刚才说要到村里去割肉,怎么转头又回来了?

看着吴梅空空如也的两只手,方小斌问道:“娘,你割的肉呢?”

吴梅气不打一处来,她一腚坐到石台子上,气哼哼的说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就不能多操心操心你的成绩,让娘在人前脸上也有光。”

方小斌翻了个白眼,“你自己说的要买肉,怎么又赖到我头上了?”

吴梅怒道:“我说买肉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我掏心掏肺的为了你们姐弟俩,你们是怎么报答我的,一个个的学习都那么差,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方小斌嬉皮笑脸的,“娘,这你可不能赖我,我这是随你和我爹。”

“你……”吴梅无语了,她咬咬牙辩道:“也没听说赵良生学习好过,人家俩孩子怎么都考上大学了,你咋不和人家比比?”

方小斌双手一摊,“我怎么知道?可能是人家基因突变呗。”

吴梅嘟囔,“人家都能变一变,你咋就不知道变呢?”

严思勤带着四个孩子路过赵良轩家门口的时候,特意停住了脚步,她笑眯眯的说道:“可可,这是你二大娘家,自打你走后,你二大娘跟我提好几回了,你回来就好了,咱得跟你二大娘说一声。”

“好啊。”石可答应着,走到大门前。

严思勤将自行车递给赵雨,说道:“大壮,你扶着车子。”

娘俩个并排站在一起,手挽手相视一笑,敲响了虚掩的大门。

二大娘正在洗衣服,听见敲门声,抬头瞄了大门一眼,说道:“进来。”

她心里正猜呢,是谁来串门子了,看清是看见严思勤,她忙站起身,湿手随意在身上擦了擦,担心的问道:“弟妹,我听说大叔不大好,不知道咋样了,昨儿个还和你二哥说来着,抽空到薛庄看看老人家去。”

“不用去嫂子,我爹还行。”严思勤拉着石可的手,笑着说道:“二嫂,我二哥没在家呀?”

“没有,赶集去了。”

二大娘与严思勤寒暄着,眼神不时的往石可身上瞟,严思勤不等她问出来,主动说道:“二嫂,我带个人来给你看看。”

二大娘仔细打量着石可,叹道:“哎呦,这闺女可真俊呀。”说完,目光在两人相握的手上转了一圈,问道:“这是谁家的闺女呀?”

严思勤抿着嘴笑,“仔细看看,你可是认识的。”

“我认识?”二大娘疑惑了,印象里好似没有见过这姑娘啊。

石可甜甜的叫了声,“二大娘。”

“哎。”二大娘条件反射的答应。

石可说的普通话,让二大娘莫名的感觉到了熟悉感,不过她还是没有想起来。

“二大娘。”石可亲热的说道:“这么多年没见,您还是那么年轻。”

二大娘喜得合不拢嘴,“你看,这小嘴儿真甜。”

石可笑道:“我说的真话,当年我走的时候二大娘您就长这样,一点没变。”

“当年?等等。”二大娘仔细端详着石可的小脸,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让她想到了一个人,她迟疑的问道:“你不会是可可吧?”

石可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这让人记得的感觉真是好,“二大娘,我就是可可。”

“哎呦,我的天爷来。”二大娘紧紧抓住石可的胳膊,惊喜的说道:“乖孩子,你咋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回来的。”

“真不敢想啊。”二大娘感慨的比量了一个高度,“你走的时候才这么高,现在比二大娘都高了,想当年,你刚走的时候,你娘可没少掉眼泪。”

石可转头去看严思勤,严思勤有点羞涩,“二嫂,看你说的,我哪有。”

二大娘点点严思勤,对石可说道:“你看你娘,还不承认。”

石可挽着严思勤的胳膊,脸颊亲昵的靠在严思勤的肩膀上,感动眼眶湿湿的,“娘,你对我真好。”

“傻孩子。”严思勤轻轻的拍拍石可的小脸蛋,“你二大娘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二大娘忙说:“我可是实话实说啊。”

石可:“我知道,我都知道。”

当年石可走的时候,二大娘也挺惋惜的,尤其是这孩子乖巧,模样招人喜,学习也好,都处出感情了,说走就走了,搁她心里头也难受了好几天。

现在孩子回来了,二大娘笑得合不拢嘴,拉着石可的小手就舍不得松开,“快跟二大娘说说,这些年你都去哪了?谁陪你回来的?”

“二大娘。”石可说道:“我这些年一直待在潞州,这回我是和我大哥他们一起回来的。”

“你大哥?哦,大壮啊。”二大娘疑惑的说道:“大壮一直在济南上学呢,你咋找着他的?”

“我也在济南上学呀。”

“你这孩子也在济南上学?”

严思勤在旁边骄傲的说道:“嫂子,可可是山东大学的学生,今年考上的。”

“哎呦我的天爷来,弟妹,你家厉害了,又出一个大学生。”二大娘羡慕的直咂嘴,“啧啧,你说你是怎么教育的孩子,一个个的都那么出息。”

严思勤脸上掩饰不住的自豪,嘴上却还在谦虚,“都是孩子自己努力,和我可没关系,再说你们家梅子也不差呀。”

二大娘摆摆手,“中专生哪能和大学生比呦。”

“咋就不能比了,梅子明年就毕业了,到时候分配一个好工作,直接就能挣钱了,你就偷着乐去吧。”

严思勤的话直接说到二大娘的心坎里,她高兴的呵呵直笑,拉着石可的手往屋里走,“看我,光顾高兴了,都忘了让坐了,走,咱进屋好好拉拉。”

严思勤忙说道:“嫂子,我们就不进屋了,下午孩子们还要回学校,我得赶紧买菜去。”

“下午就走啊。”二大娘转过身来把石可的手夹在腋下,说道:“不走不走,在二大娘家过几天,我给你梅子姐送信,让她回来陪你玩。”

严思勤问道:“梅子学校能说走就走吗?”

“实习去了,请假就能回来。”

石可还记得梅子这个小时候的玩伴,她也想和梅子见面,但学业更重要啊,她遗憾的说道:“不行啊二大娘,我明天还要上课呢。”

严思勤也说道:“孩子上学重要,不过可可回家来过元旦,梅子正好也放假,到时候再一起玩也不晚。”

“那也行。”二大娘拍拍石可的手背,“可可,到时候一定要家来啊,你梅子姐可想你了。”

石可点点头,“一定来。”

站在大门口,二大娘一直目送他们走过拐角才回去继续洗衣服,嘴里还喃喃的,“等老头子回来,我得把这件喜事告诉他。”

这时候的阳光暖融融的,村里人吃过饭,闲着没事的就坐在太阳地里,三五成群的说着闲话,忽拉拉的走过来这么一群人也挺引入注目的,大家伙定睛一看,认识,老赵家人。

“大壮回来了。”一个老汉划着火柴正准备点烟,抬头说话的空隙,火柴灭了。

“大爷爷,忙着呢。”赵雨走到老汉身边,接过火柴盒,殷勤的帮他把烟点上,“礼拜天没事,我们回来看看。”

魏赟也走过来,“大爷爷,你老还认得我吗?”

大爷爷吐出一个烟圈,眯缝着眼睛笑道:“咋不认识来,魏东家小子吗,我说魏赟,你这孩子吃化肥了,长这么高的大个子。”

魏赟特别有礼貌,脸上一直带着笑,“大爷爷,你老人家身体好吧?”

大爷爷露着豁牙笑道:“好,好着呢,你爹呢,这些年也不见他回村看看。”

“我爹太忙了,十一的时候我回家,我爹还说来,抽空要回来看看。”

“回来好,再不回来,估计就见不着你大爷爷我了。”

“大爷爷你说什么呢?您一定会健康长寿的。”

大爷爷和赵雨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他今年八十多岁了,在村里,像他这样老一辈的人不多了,魏赟还记得,小时候经常碰见大爷爷背着槎头在路上拾粪。

大部分人对严思勤身边的石可好奇,脸上带着八卦问严思勤,“她严婶,跟你一块的姑娘是谁呀?”

“我闺女,可可。”

村里的老人都记得赵家有这么一件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家又来一个叫可可的闺女,有几个妇女好奇的靠过来,“可可,和你家那闺女同名呢。”

严思勤挽住石可的胳膊,高兴的说道:“就是我家闺女可可,她又回来了,可可,这是你刘婶,这是你王大娘,还记得不?”

石可对这些个似曾相识的面庞感觉亲切的很,她挨个打着招呼,“刘婶,王大娘。”

多年不见,石可已经出落成水灵灵的大姑娘,刘婶夸赞道:“可可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

“她婶,你可真会夸。”

刘婶摸摸石可的小脸蛋,笑道:“不是夸,是真话。”

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听?石可心里像喝了蜜,“谢谢婶。”

王大娘扯着石可的小手,一下一下的拍着,“你这孩子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大娘,我也惦记着家里呢,这不,一有机会就回来了。”

这些人闲着没事,一聊起来可就没完,严思勤等着去买菜,哪里有空和她们说闲话,寒暄几句后,她直接说道:“嫂子,今天我们还有事,回头咱再拉啊。”

“去吧,去吧,不能耽误你正事。”

终于到了山脚下,严思勤骑着车子走了,赵晨去开果园的篱笆门。

这可是曾经带给他们无限欢乐的小山啊,石可迫不及待的向山上走去,这条上山的小路就是小时候那条路,不同的是,路边的风景变了,一颗颗果树替代了一窝窝的荒草,树下有不少鸡在悠闲的觅食,还有那红冠花羽毛的,扑扇着翅膀去追逐同伴。

第四百八十九章 想当年石可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挎着篮子到草窝里去捡鸡蛋。

赵晨还记得这事呢,他先钻进库房拿个竹篮子出来,往石可手边一推,“妹妹,给,保准让你捡过瘾了。”

石可右手接过篮子,左手竖在胸前,小拳头一握,“看我的吧!”

石可拎着篮子左顾右盼的,看样子是在寻找鸡窝,赵雨往山上一指,“可可,窝都搭在山上面,要捡鸡蛋你得再往上走。”

“好的。”石可学着小时候的模样,喊道:“冲啊――”喊完,率先向山上跑去,跑了半道没听见后面有动静,回头一看,三个人大男孩正慢悠悠的往上走呢,石可也没管他们,蹦蹦跳跳的直奔山顶鸡窝。

“采蘑菇的小姑娘,哦不,捡鸡蛋的小姑娘,拎着一个大竹筐,顶着头顶的大太阳,快快来到山岗上……呀,这么多鸡蛋啊。”

还没到山顶呢,树林中已经零零星星的开始有鸡窝,有的鸡也奇怪,温暖舒适的窝它不上,非要自己做个窝来用,严思勤就安排工人用麦秸把它们的窝给垫了垫。

山顶上搭了好几排鸡窝,里面也铺着秸秆,现在基本上每个鸡窝里都有几个鸡蛋,等石可把现有的鸡蛋都捡了,框子已经满了。

山顶比较宽阔,石可手搭凉棚欣赏着四周的风景,辛庄的变化太大了,庄子比十年前至少扩展一倍,原来他们家在村子的最外围,旁边还有很多空地,现在都被房子盖满了,而且村里面低矮的草房几乎不见,入目之处皆是楼房和瓦房。

等看向来路时,发现跟在身后的三个人都不见了,“咦,人去哪了?”石可找了找,忽然从不远处的一颗树尖上冒出一个身影。

石可终于体会到自己小时候爬在树尖上时大人的心情。

“小哥――”石可使劲摆手,“你爬那么高干什么?多危险啊,快下来――”

赵晨指着树尖上的小苹果喊道:“哥给你摘个苹果吃。”

这个时候还能留在树上的果子,大多太小没人稀罕要,只在树尖子上零星的挂了几个,一般都是留给小鸟吃的,但因为长得高,光线好,生长周期又长,口感也是最好的。

树梢上的枝条又细又软,石可唯恐他不小心掉下来,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急得使劲挥手,“你快下来,我不吃。”

赵晨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掰弯头顶的树枝,拽下一个通红的苹果,这才慢慢的从树上挪下来。

石可顾不得拿篮子,快步往下边跑,“我都说了不吃……”

赵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鸡蛋大小的红苹果正躺在他的手心里,“妹妹,你尝尝,可甜了。”

“小哥。”石可嘟嘟嘴,“多危险啊,以后可不能爬那么高了。”

“没事。”赵雨说道:“你小哥习惯了,摘果子的时候不知道要爬多少趟。”

石可接过苹果在手心里拿着,不能不接,这是小哥的心意,不过接是接了,话还是要说的,“小哥,你以后千万注意安全。”

“注意着呢。”赵晨笑道:“摘果子的时候可好玩了,等明年六月里我带你摘桃子,网小鸟。”

果子又脆又甜,石可三口两口把苹果吃下肚,咽下去后还意犹未尽,“真好吃。”

赵晨像得了好处的猫,笑的眉眼弯弯的,“好吃吧,小哥再去给你摘。”

石可哪敢再让赵晨去爬树梢,她急忙拉住赵晨的胳膊说道:“小哥别摘了,我不能跟小鸟抢食吃。”

“怎么叫抢食吃,都是咱家的。”

“那也不要了。”

石可执意不让他摘,赵晨也就不摘了,笑道:“地窖里还有苹果,回头我上那给你拿去。”

四人信步往山上走,站在山顶,整个果园尽收眼底。

虽然山上种满了树,但有些大的石块还原封未动。

石可指着一个大石头怀念的说道:“大哥,你还记得那里不,咱们小时候在那块石头上活泥摔泥碗碗玩。”

“记得。”赵雨指着另外一个方向,“那里长了一大蓬草,里面可萱呼了,鸡就喜欢到坐窝,你哪回上山第一个就奔那个窝去。”

“我还记得呢。”石可笑着回味,“那个窝是鸡蛋最多的一个窝,有一次我竟然捡了十多个。”

魏赟还和小时候一样,话不多,这些年他也回过来几趟,辛庄村的变化他是知道的,魏赟长胳膊一指,说道:“可可,那是小霸道的老家,当年你大哥就是从那里掏的小霸道。”

“那个老房子还在?”石可简直不敢相信,要知道,当年那房子就已经摇摇欲坠了,没可能过了这么多年,辛庄村都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个老房子还纹丝不动的驻在那里。

“在呢。”赵雨解释道:“听说那家有个什么侄子继承了那块宅基地,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就没有翻新,现在里面的房子都塌了,房顶的稻草都沤成黑色的了。”

在村里与石可童年相关的东西已经不多了,石可还记得那个小破屋,别看它破小,却也带给了他们无尽的欢乐,石可不管它是不是塌了,是不是已经烂成了黑色,这一刻她非常想去看看。

“大哥,我想去看看。”

赵雨笑道:“想看还不简单,一会儿咱下山,回家的路上拐个弯就是。”

“嗯。”石可点点头,“大哥,小霸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赵雨挠挠头,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不见的,总之,它在咱家里好多年,刚搬家的时候,在新家也给它做了一个新窝,但它不爱去,还是喜欢回老宅去睡觉,后来老宅子拆了,它才住到新家那边,但它还是经常在外边野,后来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它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估计,小霸道肯定在外面找了老婆,是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这是赵雨乐观的想法,他也有猜过,小霸道不是被它的天敌给吃了,就是发生了意外,不然,即使是它在外面做了窝,也应该隔三差五的回家来一趟吧,而且他在书上看过,麻雀是记忆力最好的一种鸟类,小霸道不可能连回家的路都忘记了。

说到小霸道,大家都很伤感,连带着笑容都少了。关于麻雀生活习性石可也从书上看到过,要知道麻雀的寿命最长的能达到二十多年,算着小霸道现在应该十多岁了,就是在它们族群中也能算得上是壮年,石可从来没有想到小霸道会死,没见魏赟前,她还满怀希望小霸道一定还在呢。

赵晨感觉到了石可的失望,笑嘻嘻的安慰着说:“可可,你别伤心,大不了一会儿看看那还有鸟窝不,我再给你抓一窝,咱再养起来,起名还叫小霸道。”

“不用了,小哥。”石可冲着赵晨露出一个笑容,“咱们学习那么忙,哪有空养鸟啊,再说,这玩意儿又不好养,养死了也伤心,就是养不死,养大了,养出感情了,丢了更伤心,我看,咱们还是别糟蹋那鸟了。”

赵晨挺喜欢养鸟的,小霸道刚丢那会子,村里村外的都找过,天天叫魂似的冲着麻雀子喊小霸道,着实伤心了一段时间,原本打算再掏上一窝养起来,但学业忙,赵良生也不许他玩鸟耽误学习,这个打算就一直没有落实到行动上,他估摸着,现在石可回来了,借口妹妹想养鸟,爹娘应该会同意了,没想到妹妹也不同意再养鸟,赵晨耸耸肩,只好把这个念头丢掉了。

四人在山上玩了一会儿就开始往山下走,下山后,先把鸡蛋送到养殖场里,然后就一起去看小霸道的老家。

房子出乎意料的破败,除了两道矮石头墙,其余全都塌陷了,院子里面除了茂盛的枯草,还长了好几棵褚桃子树。

想当年,这里可是出产大蛐蛐的地方,掀开墙跟的石块,那长着两个大牙的乌头蛐蛐一抓好几只。

也不知道有多久没人驻足了,院子里连下脚的空都找不到了。

四人站在石墙外往里看了一会儿,一阵风吹来,鼻子尖还能闻到腐烂稻草的气息,即使这样,石可依旧感觉亲切的很。

赵雨赵晨一直在村里生活,没感觉这破烂的房子有什么好看的,赵晨提议道:“可可,想不想看看咱们的学校?”

石可立即脱口而出,“想啊。”

今天是礼拜天,学校不上课,大门上挂着一把大锁,透过大门,能清楚的看到,学校基本没有大的变化,只是在最后边又多盖了两排房子。

小的时候感觉他们的学校很大,而现在看过去,又感觉学校怎么会那么小。

旁边的小门是虚掩的,赵雨推开门,四个人刚走进校园内,看大门大爷听见动静,拉开门走了出来,他皱着眉头,警惕的打量着四个年轻人,问道:“今天休息,老师都不在校,你们找谁?”

大爷的目光让赵晨感觉到不舒服,同时又感到好笑,学校里除了桌椅就是黑板,难道大爷怀疑他们是来偷桌椅的不成?

“大爷。”魏赟解释道:“我们都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今天特意回来看看的。”

大爷的警惕立马消失不见,要知道,这可是小学,四个二十岁左右的小青年还能想着回这里看看,那肯定都是念旧的孩子。

“回来看看好啊,去吧去吧。”大爷温和的笑着说:“看看还能找到你们教室不?”

石可礼貌的说道:“谢谢大爷,能找到,我已经看见我们教室那排房子了。”

这可是她的母校,第一次上学的地方,石可对这里的感情很深,进了校园,她直接奔自己的教室而去,看着她急切的模样,赵雨和魏赟直笑,在他们眼里,石可此刻的模样,跟小时候差不多,欢快的跟小兔子似一样,蹦蹦跳跳的。

教室的门不出意外的锁着,石可透着窗户的玻璃往里面看,教室里面的布局一如十年前一样,石可很轻松的找到自己的座位,她直起腰,冲着赵晨直招手,“小哥,小哥,你快看,找到咱俩的座位了。”

赵晨脑袋凑过来,俩个人挨着脑袋一起往教室里面看,石可指着前面的两个座位说道:“那个是我的,旁边的那个是你的,我没说错吧。”

“没说错。”赵晨点头。

魏赟和赵雨走了过来,一人扒了一个窗户,跟着他们一起往里看。

讲台上的黑板擦的干干净净的,可见放学后学生们是做过卫生才走的,后面的黑板上满满的都是字和彩色粉笔画的插图,他们知道,这是学生们出的黑板报。

看了一会儿,石可心满意足的笑道:“魏赟哥,咱们去找你们的教室吧。”

“好啊。”魏赟说道:“我带你们去。”

魏赟的教室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教室门竟然没有锁。

“哇――”石可惊呼,“太好了,门没锁哎――”

赵晨一把推开门,率先站在讲台上,拿起讲台上的教鞭在桌子上连敲两下,装模作样的对门口的三个人喝道:“都几点了你们才来,还不快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魏赟和赵雨立马进入角色,恭恭敬敬的说道:“是,赵老师。”

石可掩着嘴笑,“是,小赵老师。”

赵晨脸一板,“都迟到了还磨磨唧唧的,你,下课后负责把卫生打扫干净。”

“是,赵老师。”

魏赟和赵雨快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石可坐在赵雨的旁边,六只眼睛注视着讲台上的赵晨,等他他进一步的指示。

“那个……”赵晨不知道该讲什么好了,他回想一下当年老师是怎么说的。

“嗯,现在我们开始讲课,同学们,小手背背好,小嘴巴不说话……哈哈哈……”赵晨实在憋不住了,自己先笑出声来。

“哈哈哈……”三人笑得前仰后合的,魏赟笑道:“赵老师,我们这是高年级教室,又不是一年级小学生,还小手背背好,太好笑了。”

众人笑了好一会儿,石可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说道:“小哥,你这个老师提前进入状态了。”

“嘿嘿。”赵晨羞涩的笑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学的不像。”

“小哥,你以后一定是个好老师。”

赵晨握握拳头,“我努力。”

第四百九十章 从学校出来,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显示十一点多了,四人还得赶下午的火车回学校,时间紧张,也就没有继续在村里溜达,匆匆的回家了。

严思勤使出浑身解数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席面,鸡鱼肉自不必说,她还记得石可喜欢吃鸡蛋,光鸡蛋菜就准备了好几道,凉拌鸡蛋,西红柿炒蛋,辣椒炒鸡蛋,其中凉拌鸡蛋是石可最喜欢吃的,鸡蛋煮熟去皮,用刀切成橘子瓣,码在盘子里,再捣了蒜泥,倒上醋,最后再点上香油,往鸡蛋瓣上一倒,既简单又好吃。

四人回来的时候,严思勤正快乐的忙碌着,一想到孩子们最喜欢吃她做的饭,严思勤就打心眼里高兴。

“娘,我回来了。”石可像只快乐的小鸟,颠颠的飞到严思勤的身边,“娘,我帮你做饭。”

严思勤也没跟石可客气,“好啊,去把鸡蛋皮剥了,再扒两头蒜,捣成蒜泥。”

这个活石可最喜欢干了,小时候就这样,严思勤煮了鸡蛋,扒蒜剥鸡蛋的活都是她和赵晨的。

石可把鸡蛋从凉水里捞到盘子里,又拉个小板凳,找个离严思勤近,又不妨碍她干活的地方坐下来。

“娘,我也帮你干活。”赵晨也拉个板凳坐过来。

“那你扒蒜吧。”严思勤抓了两头蒜,放到赵晨手里。

“婶,我干什么?”魏赟走过来问。

“不用你,你和大壮玩去吧。”严思勤笑眯眯的说道。

赵雨在菜框里找了找,挑出两根黄瓜,递给魏赟一根,说道:“上我屋玩去。”

魏赟歉意的对严思勤笑笑,“婶,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

“都上哪玩去了?”严思勤切着牛肉,慈爱的笑问石可和赵晨。

石可麻利的剥着鸡蛋壳,“我们去学校了。”

“学校变样了吧?”

“没有,和原来差不多。”

严思勤从切好的牛肉里,挑了两块最好的,一层筋一层肉的,走过来往俩个孩子嘴里一人放了一块,“尝尝好吃不?”

严思勤一个小小的举动,让石可想到了小时候,小时候娘也是这样,只要是做了好吃的,出锅前都会给她身边的孩子盛上一块,让他们尝尝咸淡。

石可幸福的笑着,“好吃。”

严思勤转身又去准备别的菜,这些天因为爹的病,整天就跟乌云罩顶似的,心里压抑的不行,可可的回来,就像是一缕阳光穿透乌云照过来,让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

吃完中午饭时间就不早了,四个年轻人也没继续在辛庄逗留,严思勤知道孩子们学习重要,也没留他们,上地窖捡了最大最红的苹果装了一袋子,推着自行车把他们送到了公交车站。

“可可,元旦想着家来啊。”严思勤拉着石可的手,依依不舍的嘱咐着。

“娘,我肯定来。”石可答应着。

赵雨这一趟回来,最担心的还是姥爷,姥爷的状况很不好,可以说是一次不如一次,上次见面还能和他说几句话,这一趟基本上是连句话都没有说,“娘,我姥爷有什么事别忘了给我去信。”

想到父亲,严思勤心情格外沉重,她眉头轻蹙,说道:“知道了,好好的上你的学吧,省城汽车多,过马路一定要注意安全。”

“娘,我都多大了还不知道这个?”

说话间,公交车已经到站,严思勤忙推了赵雨一把,“快点的,车来了。”

“婶,我们走了。”魏赟跟着赵雨身后上车。

严思勤拍拍魏赟的胳膊,“元旦你也和赵雨他们一起回来吧。”

“婶,我估计来不了,我得回家。”

“哦,那好吧。”严思勤对赵晨说道:“可可在济南,你们仨当哥的,一定照顾好妹妹。”

赵晨信誓旦旦的说道:“娘,你放心吧,保证不让可可掉一根汗毛。”

石可笑道:“那完了,从今天起我不能梳头了。”

严思勤不解,“咋不能梳头了呢?”

“我一梳头就掉头发,比汗毛可粗多了。”

严思勤噗嗤一下笑了,“你这孩子。”

等孩子们上了车,远远的看不见了,严思勤急忙骑上车子赶往薛庄。

这两天虽然高兴,心里对父亲还是挂念的很,进屋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问赵良生,“他爹,我爹今天咋样?”

赵良生:“还那样。”

杨玉华从屋里走出来,轻声问道:“孩子们都走了?”

“嗯,回学校了。”严思勤进了卧室,就着光线看了看严老爹的面色,见父亲睡的香,就蹑手蹑脚的回到堂屋坐下。

严老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把他这一生走过的路重新走了一遍,从他记事开始,一直到暮年,一幕幕都清晰无比。

真累呀,一生的经历都集中在这个梦中,严老爹翻了个身,轻轻的“嗯”了一声,严思勤听见了,急忙走到他的床边,俯下身子轻轻的问道:“爹,你渴不渴?喝口水吧。”

严老爹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闺女,半天回过神来,“妮儿,爹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养过的那个小闺女回来找你了。”

紧随其后的杨玉华立即接口道:“老头子,不是梦,是真的回来了。”

严思勤给杯子里续上热水,试了试温度,用小勺舀了一勺递到严老爹嘴边,说道:“孩子是昨天回来的,当时还来看你了呢,你不记得了?”

严老爹喝了口水,润润喉咙,“真回来了,不是做梦啊。”

“不是做梦。”赵良生站在床的另一侧,问道:“爹,你要上厕所不,我帮你啊。”

“不了。”严老爹微微摇头,没有看见严思梁,问道:“老大,老二呢?”

严思栋忙凑到跟前回答:“爹,老二回家拿点东西,这就回来。”

从昨天开始,严老爹的精神一直很好,他伸出右手递给严思栋,“老大,你和良生扶我起来坐坐,老这样躺着,硌得骨头疼。”

赵良生和严思栋急忙一个托头,一个抱着上半身帮助他往起坐。

严思勤边把一个枕头放到他的后背让他靠着边问道:“爹,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啊。”

严老爹想了想,“妮儿呀,爹想吃你幹的鲜面条,切的细细的,放上几片菠菜叶。”

这样的手擀面,碧绿的菜叶配着雪白的面条,出锅时再往上滴两滴香油,别说吃了,光看起来就留哈喇子。

做饭人最愁的就是做饭,因为不知道做什么,而且最怕别人说随便,你说随便这个答案和没问有什么区别,老父亲点饭了,要吃面条,严思勤立即高兴的说道:“我这就去和面。”

严老爹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他不舍的看着老伴,又看看严思栋和赵良生,说道:“你们都有出息,爹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你娘,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爹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父亲这语气跟交代后事似的,严思栋听着心难受,急忙打断老爹的话,“爹,你说什么呢,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没看见这两天你的病都见轻了。”

严老爹虚弱的摆摆手,“人老了,都得走这一步,爹想开了,到时候就剩你娘自己一个人,爹不放心啊。”

杨玉华听了,眼泪“唰”的一下子下来了,“他爹,莫管我,先顾好你自己。”

严思栋忙保证道:“爹,娘的事你放心,我们兄妹都是孝顺的,娘她愿意在谁家住就在谁家住,要是不想走动,就住我那去。”

“就是啊爹,我和晨她娘巴不得娘能住我们家去呢。”

“你们都是好孩子。”严老爹露出欣慰的微笑,随即又内疚的说道:“爹这一辈子,也没给你们攒下什么家当……”

严思栋忙说道:“爹你说什么呢,什么家当不家当的,你和娘能把我们养大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好,好。”严老爹喘息几下,躺久了累,坐这一会儿也累,他想想也没什么可交待的了,说道:“把爹放下来,爹再躺会儿。”

严思勤使出浑身解数给严老爹做了一碗面条,这碗面可以说是她做的最好的一碗面了,面条均匀细长,青菜碧绿,白绿相间,格外养眼,她还专门卧了一个荷包蛋放在上面,再在上面滴了香油后,她端着碗来到严老爹的身边,“爹,面好了,起来吃饭吧。”

严思勤刚进门,严老爹就闻到面的香味了,如此诱人的一碗面摆在面前,严老爹顿时胃口大开,“还真有点饿了,扶爹起来。”

一碗面,严老爹吃的十分满足,吃完一抹嘴,笑着说道:“可吃饱了。”

杨玉华嗔道:“看你说的,就跟一直没让你吃饱饭似的。”

严老爹呵呵一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吃个饭还把自己累着了,我得再躺下歇会儿。”

赵良生等人伺候老爹睡好,老爹冲他们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让你娘陪着我就行。”

杨玉华坐在床边,握着严老爹瘦骨嶙峋的手,老夫妻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默默的陪着彼此,眼睛里全是不舍,慢慢的严老爹眼皮越来越沉,他终于睡着了。

杨玉华一直等严老爹睡着了,才帮他掖掖被角,回到外间。

自从严老爹接回家来,严思栋兄妹三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两天,严老爹精神状态不错,他们心里也舒服一点,严思梁趁着父亲睡觉的功夫回了趟家,他帮着章小蕙收拾了鸡棚,又回到老宅,看见严思勤,随口问道:“三妹回来了,大壮他们呢?”

严思勤答道:“回学校了。”

严思梁往里间走,“咱爹咋样了?”

“吃了一碗面,这会子睡下了。”

“哦。”严思梁走到父亲床边,低头一看,这一看心里不禁一咯噔,严老爹面色不对,中午的那会儿脸色还有光泽,这会子却面如金纸。

“爹。”严思梁轻轻的推了老父亲一下,严老爹毫无反应。

严思梁稳稳神,将手指放到严老爹的鼻子下面,却一点呼吸也感觉不到了,不光呼吸感觉不到,连皮肤都已经没有了暖意。

“爹――爹――”严思梁大声喊了两声,然后焦急的对外屋的人喊道:“大哥,你们快来,爹不对劲!”

严思栋等人听出严思梁声音带着惶恐,连声调都变了,都急忙都跑了进来,不约而同的问道:“老二,咱爹怎么了?”

“二哥,爹怎么了?”

严思梁哆嗦手指,“咱爹,咱爹他……”

杨玉华预感到情况不妙,她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床边,一把推开儿子,摇晃着严老爹的身体,“老头子,老头子你醒醒……”

严老爹依旧毫无反应。

“爹――爹――”严思勤呼喊着,手指放在严老爹的鼻子下试探着,接着又把手指放到他的颈动脉上,结果一无所获。

严思勤求救的看向赵良生,赵良生微微摇摇头。

这些天,即使他们都有了心理准备,但到了父亲走的那一刻,心里还是大恸。

“爹呀――”严思勤抚尸痛哭,“爹你怎么连句话都不说就走了呀――”

杨玉华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嘴里却喃喃着,“走吧,走了好,走了就不用受罪了。”

这些天,严老爹受的罪杨玉华是看在眼里,她心疼老伴却又束手无策。

严思栋兄弟都哽咽着,“爹――爹――”

众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唯有赵良生还保持着清醒,他红着烟圈拍拍严思栋兄弟的肩膀,“大哥,二哥,先别伤心,赶紧给咱爹穿衣服。”

严思栋如梦初醒,他用手背擦去脸颊上的泪水,说道:“对,得赶紧换衣服。”说完他对严思勤说道:“三妹,你先别哭,赶紧去打盆水来,我和你二哥好给咱爹擦擦身子,换衣服。”

严思勤明白,这个时候不是伤心的时候,料理爹的后事要紧,她答应一声,急忙找出洗衣服大盆,到厨房兑了一盆水,兑热水的时候,她还专门用手试探着,千万也不能凉了,爹年纪大了,水凉了对身体不好,想到这里,严思勤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严思勤端水过来,杨玉华还做在床边,拉着严老爹的手呜呜的哭着,严思勤弯腰扶着杨玉华 ,说道:“娘,咱先上外屋坐一会儿,让我哥和良生他们给我爹穿衣服。”

杨玉华活这么大年纪,人身后的规矩也懂不少,伤心归伤心,却不能耽误正事,不然,一旦身子硬了,穿衣服就费劲了。

杨玉华打开柜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装老衣服,放到严思梁手里,然后扶着严思勤的手走到外屋,坐到板凳上相对垂泪。

“娘――”严思勤担心母亲,她想劝母亲,却又不知道话该怎么说,只是握紧母亲的双手,用行动来安慰她。

杨玉华哭了一会儿,用手掌抹抹脸颊,叹息道:“妮儿,你别担心娘,娘没事,就是可怜你爹,受了一辈子的苦,老了,生活好了,到了该享受的时候了,他又不行了,他啊,就是个劳碌命。”

“娘。”严思勤吸吸鼻子,“我已经没有爹了,你可千万要好好活着,爹没有享的福,你替他享了。”

杨玉华拍拍女儿的手背,长长的叹息,“唉~”

严老爹本来就瘦,又病了这么久,更是瘦骨嶙峋,骨头一根一根的支棱着,惹得严思栋三人的心酸疼酸疼的,眼泪根本控制不住。

帮严老爹穿好衣服,赵良生又拿过一张黄纸盖在严老爹脸上,弟兄三个走到外屋坐在杨玉华周围。

“娘。”严思栋擦了一把眼泪,问道:“爹的后事咱怎么办?”

“按老规矩办吧。”杨玉华抬起满是皱纹的脸,哀痛的说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得跟你们说,你爹跟我说过,他不想火化,我看村里这些年也有不火化的,你们想想办法,咱还是用土葬吧,别火化了。”

现在国家提倡火化,但管理还不是太严,在执行上存着漏洞,而有些老人的观念还没有转变过来,不想死后变成一把灰,有的人就抓住了这些漏洞。

“这个事就交给我吧。”赵良生表态道:“我想办法去买张火化证来,到时候对外就说人已经火化了。”

“行,那这个事就拜托给良生了。”杨玉华心事一了,瞬间心情就放松了不少。

“娘,我是这样想的,你看看行不行。”严思栋说道:“老二去通知亲戚朋友,我去定棺材买用的东西,找人去祖坟那里砌墓,良生买菜,三妹带着她俩个嫂子和侄女负责办饭。”

说完,严思栋又抬头看了赵良生一眼,“良生,钱你先垫上,等发送完我爹咱一块算。”

“大哥。”赵良生摆手,“钱不钱的是小事,也不用算,我这个做女婿的,给爹花点钱还不是应该的吗。”

“该算还是得算的。”

“早知道就不让大壮他们回学校了,估计现这个点他们也就刚到济南。”赵良生遗憾的说道:“明天我想办法先给孩子们去个信,让他们赶紧回来送他姥爷一程。

“别折腾孩子们了。”杨玉华撩起衣襟擦擦眼角,“孩子们也见着他姥爷最后一面了,来不来送也就是个形式,再说咱也就停灵三天,三天后就殡,你就是通知到他们了,等他们回来,该办的事也都办的差不多了。”

“孩子们知道了肯定会怨我的。”赵良生后悔,“报到的时候该留他们学校一个电话来着,现在可好,想打电话都不知道该打什么号。”

“就说我说的。”杨玉华继续道:“孩子们有什么怨言都推到我身上吧。”

严思勤擦擦眼泪,“娘,大壮回学校前,专门交待我的,要是他姥爷有什么事一定要通知他,这不跟他们说不好吧。”

“没事,大不了等孩子们回来,让他们上你爹坟上多磕几个头。”

做好分工,三人分头行动,严思栋严思梁先回了趟家 。

“刘惠,咱爹没了,你快去老宅陪咱娘。”

刘惠吓了一跳,手里的瓢直接掉回桶里,“你说啥?”

严思栋接过媳妇手里的桶放到一边,“咱爹没了,我怕咱娘承受不住,你赶紧去老宅。”

“哦哦。”刘惠解下围裙就往外走,“上午爹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严思栋摆手,“别问了,你快去吧,我得赶紧去镇上一趟,给爹买个寿材。”

刘惠路过严思梁家的时候,正好碰见章桂花,妯娌俩个也不多说,急匆匆的赶往老宅。

“娘,三妹。”刘惠急道:“我怎么听孩他爹说俺爹没了?”

严思勤抬起泪眼,“大嫂二嫂。”

杨玉华哭得眼睛通红,年纪大了,本来视力就不好,这会子更是看不清东西,她抬起头,看着迷迷糊糊的俩个人影,心痛万分的说道:“走了……”

刘惠妯娌两人站在卧室门口向床上看了看,只见严老爹面上覆着黄纸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本着对死人的敬畏,两人也没敢进屋,而是都坐在杨玉华的身边。

两人嫁到严家好几十年了,喊严老爹爹也喊了好几十年,老人这一走,她们心里也是很难受的。

刘惠擦擦眼角的泪,握住杨玉华的手,安慰着说:“娘,你别太伤心了。”

“你们别担心我,我没事。”杨玉华说道:“人活这么大年纪,总归要走这条路,可能过不了多长时间我也会去找你爹了,我不伤心。”

严思勤最怕娘说这样的话,说一回她心里就“咯噔”一回,她忙说道:“娘,你说的什么话,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就是的娘。”刘惠紧跟着说道:“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大诚有对象了,等他娶了媳妇给你生个重孙,那样咱家就是四世同堂了。”

四世同堂,说起来骄傲的很,村里头真没有几家能过到四世同堂的,虽然俩个孙女都结婚有了自己的孩子,但那孩子都不姓严,只有姓严的才算自己家的。

四世同堂几个字犹如兴奋剂,杨玉华立马精神了一点,“大诚有对象了?”

刘惠点点头,“已经定下了,本来想着过几天去女方家里下聘的。”

杨玉华又落下泪来,“你爹没福啊,他怎么就不能多活两年,看见重孙再走。”

为达到严老爹不火化的心愿,赵良生想了个办法,他先找了个车,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严老爹出门,说是去殡仪馆火化,实际上出村之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严老爹转移到早已准备好的棺材里,然后他又买了一个骨灰盒,让严思栋抱回去,这一幕落在外人眼里,谁也想不到严老爹没有火化,至于大棺材,村里的风俗是,人即使火化了,也是将骨灰盒放到棺材里再下葬的。

平时与严老爹一块扎堆晒暖的小分队成员在给严老爹上过香后回到老根据地说小话。

“我记得老严说过,死后不想火化,他家闺女女婿不是个有本事的吗,怎么没想想办法,可怜见的,这么大年纪了还烧成一把灰了。”

旁边有个老汉撇嘴,“怕影响自己前程呗,你说闺女女婿跟老丈人能有多深的感情,咱老古语不是说了吗,儿女哭那是实心实意,女婿哭就跟那老驴放屁。”

也有人持反对意见,“看你说的多虚呼,再怎么着也不能跟老驴放屁似的。”

总之,严老爹这一走,致使他们小分队气氛低迷了好几天,都是年纪不小的人,甚至有的人还生出了“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我了”这种想法。

严老爹顺利下葬,村委会本来还以为严老爹会违反国家丧葬政策,给他们添麻烦,本来还想着要怎么样给这家人做说服工作,结果严思栋骨灰盒这么一抱,火化证再往他们面前一摆,村委会的人心都放回肚子里。

办完父亲的葬礼,严思勤怕母亲睹物思情,她直接把杨玉华接回自己家。

这一切赵雨他们根本不知道,每天都沉浸在紧张忙碌而又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中,过一段时间,如果他们不忙,魏赟会带着石可去和赵雨赵晨聚一聚。

最近地理学院里要举办趣味运动会,做为学院的一份子,赵晨可是积极的很,比赛项目一公布,更是乐得找不到北了。

这也太简单了吧,三人两足,夹气球,端乒乓球跑,竟然还有丢沙包,好多的游戏,小孩子都能玩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让他们这些大学生来玩,看不起谁呢,晨哥上场,第一没跑了,德育分那不刷刷的来呀!

赵晨找了上铺的颜世祥做搭档,为了更好的配合队友,两人还专门跑到操场上准备将几个需要合作的项目练一练。

没想到,操场上好多正在练习三人两足和夹气球的同学,不光有他们男生,女生也有很多,而且赵晨发现,这女生的笑点也太低了,动不动就笑成一团,操场上叽叽喳喳的净是银铃般的笑声了,惹得男生们一个劲的往她们那边瞟。

嗓门最大的是顾明明,赵晨心里腹诽至于那么高兴吗,眼神却不由自主的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却见他们班的顾明明和曹凤两人左右脚绑在一起,可能平衡没掌握好,两人都摔倒在地,但两人并没有立即起来,反而滚在一起咯咯大笑着。

顾明明穿一件红上衣,此时笑得最为灿烂,她张着大嘴,一口整齐白牙全都露了出来,眼睛直接弯成俩个月牙,她坐在地上,指着曹凤不顾形象的笑着。

“哈哈哈,曹姐你辫子都歪了。”

原来,曹凤在后脑绑了一个马尾,扎的有点松,这一摔,辫子直接歪到了一边。

“这有什么好笑的!”曹凤拽下橡皮筋,直接戴到手腕上,头发就这样披着,她就手撑着地站起身来,见顾明明还坐在地上,就晃晃两人还绑在一起的腿,不满的说道,“还笑?练不练了,不练我可走了。”

“练、练。”顾明明急忙伸手递向曹凤,等曹凤抓住她的手,她一借力,站了起来,两人调整好姿势,顾明明搂着曹凤的腰,曹凤揽着顾明明的肩,两人喊着口号,一二一二的跑向操场尽头,随着跑动,顾明明的马尾辫左右摇晃着。

顾明明并不太漂亮,在班里也不是特别出彩的那一个,但这个女孩子的笑容非常有感染力,看着她笑,赵晨的嘴角也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太阳正在头顶,热烈耀眼,赵晨眯着眼看着那个红色的身影,在他的眼里,顾明明就像现在的太阳一样引人注目。

颜世祥蹲下身子,用绳子帮住两人的腿,等他站起来,发现赵晨还在往远处看。

“看什么呢?。”颜世祥顺着赵晨目光看过去,远远的看见俩个背影,他调侃的推了赵晨一把,“还看,都跑远了,你这是相中哪个了?”

“说什么呢你,看一眼就是相中人家了?我这是估算她们的速度,看咱们之间能拉出多大的距离来。”

“你可拉倒吧。”颜世祥胳膊搭到赵晨的肩膀上,做出起跑的姿势,“那么多练跑的你就盯着人家看,光看这一组你能看出什么来。”

“不信拉倒!”赵晨嘟囔着,左胳膊也攀住颜世祥的肩膀,说道:“我喊一,咱们一起迈绑着的这条腿。”

“一二一二……”

颜世祥不调侃他相中哪个了还好,赵晨纯属欣赏,他这么一说,赵晨还真起了点小心思,目光总是控制不住的去追逐那个红衣服姑娘。

顾明明曹凤两人跑了几圈,感觉练得差不多了,又吹了一个大气球,两人背靠背站好,将气球放在中间固定好。

这个游戏看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比两人三足要难一点,毕竟双眼看不见,全凭后背的感觉,而且这个游戏不单要追求快,还要追求稳,还得步调一致,两人跑几步气球就要掉下来,顾明明又乐得嘻嘻哈哈的,追着去捡掉下来的气球。

时间过得好快,看着收拾好东西走远了的那个身影,赵晨心里有点小失望。

很快来到了比赛的日子,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在别的小组参加比赛的同时,不比赛的同学会站在旁边加油,一时间,赛道两旁站满了人。

第四百九十二章 顾明明和曹凤正好站在最旁边的赛道上,开始的哨声一响,两人奋力向前方跑去。

“加油加油……”

“一二一二……”

众所周知,两人三足主要考验团队合作力,一个不好,是要摔跟头的,果然,顾明明脚底一个绊蒜,眼看着就向祖国大地扑过去,由于是正式比赛,顾明明和曹凤两人都卯足了劲跑,这要是摔下去,那和练习时摔倒可不是一个性质的,这一摔,至少要褪一层皮。

“呀――”顾明明惊呼。

“哎呀――”曹凤大叫。

此时,赵晨离顾明明并不太远,说时迟那时快,赵晨一看不好,一个箭步冲过去,在一片惊呼中扶住了即将摔到地上的顾明明。

由于顾明明和曹凤是绑在一起的,顾明明摔倒,曹凤也失去了平衡,跟着往旁边倒,这时候,赵晨扶住了顾明明,但曹凤在惯性的带领下直接砸到两人身上。

赵晨本来还庆幸自己反应及时,没想到腰还没直起来,一座大山就直压过来,直接把两人拍到山下面。

“哈哈哈……”短暂的停顿后,就是哄堂大笑。

曹凤站起身,已经有别的小组往回跑了,得,拿不到名次了。

曹凤拍拍手,将还在地上趴着的俩个人拽起来,赵晨怕影响到比赛,急忙走到场外,而顾明明脑子里还想着比赛呢,从地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急忙蹲下整理两人腿上的绑带,整理好后,揽着曹凤的腰就要跑起来,“好了,快跑快跑!”

“跑啥呀。”曹凤纹丝没动,她拍拍顾明明的肩膀说道:“跑不跑咱都倒数第一了,这个项目的德育肯定是拿不到了。”

“啊~”顾明明环顾四周,当看到大部分小组已经到了终点线后,失望的“哦”了一声。

曹凤把绑带解下来,拉着顾明明的手下场,她专门走到赵晨身边,感谢道,“赵晨,刚才谢谢你啊,要不有你做缓冲,这一下我们俩肯定摔的不轻。”

“没事。”赵晨看了顾明明一眼,笑笑,而令他失望的是顾明明根本就没有看他,她的目光还落在赛场上没拉回来。

听到旁边的说话声,顾明明这才注意到赵晨,她展颜笑道:“刚才是你帮的我们啊,谢谢你,回头请你吃饭啊。”

“不用不用。”赵晨忙摆手,“举手之劳。”

说话间,到下一组上场了,听到念自己的名字,赵晨急忙和颜世祥走到赛场上。

经过这件事,顾明明和曹凤对赵晨好感大增,在喊加油的时候,两人专门对着赵晨两人喊:“加油加油,赵晨加油,颜世祥加油――”

小伙子顿时热血沸腾起来,本来他和颜世祥跑的就不慢,这下顿时犹如打了鸡血般,嗷嗷叫的跑了个来回,赵晨和颜世祥赢了。

“哇――太棒了。”顾明明拉着曹凤的手过来向两人祝贺,“你俩跑的可真快,我看第一名准没跑了。”

“嘿嘿,借你吉言了。”赵晨也感觉到自己和颜世祥发挥的特别好,他们这一组拿第一不好说,不出意外的话,名次一定是能拿到的。

趣味运动会,赵晨大获全胜,只要他参加的项目都取得了名次。

顾明明和曹凤与赵晨两人的友谊也比别的同学要近一些,学校里再有什么活动,四人都会商量着参加,本来赵晨对顾明明就心存好感,一来二去的,开朗活泼的顾明明正式住进了赵晨的心里。

顾明明对赵晨的想法一无所知,在她的心里,赵晨就是个善良热心的男同学。

石可有时候会专门来找赵晨,不为别的,主要是赵晨太懒,衣服经常一攒一堆,石可知道了,就会不时的来帮他洗衣服。

赵晨也不和石可见外,石可去洗衣服的时候,他也坐在旁边,和石可一起洗。

赵晨这个人,心里就不能有什么小秘密,他憋不住,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呢。

石可卖力的搓着衣服,赵晨在她旁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石可看出了端倪,她用手背撩撩遮挡视线的头发说道:“说吧,啥事?”

赵晨本来还没下定决心要告诉石可,他担心元旦回家石可说漏嘴了,要知道,爹可是提前跟他们打了预防针了,不许在学校里谈恋爱。

“嘿嘿,没事。”赵晨搓着袖口笑笑。

石可瞥了赵晨一眼,“不说拉倒,你这会儿说了我还听听,过会儿你就是说我也不想听了。”

赵晨傻笑,“妹妹,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你逮着一个袖子打三遍肥皂,要是心里没事,鬼才信呢。”

赵晨忙低头,果然,一只袖口让他搓的雪白,一只还上面一圈黑渍,赵晨忙扔下手里的袖子,抓起一块肥皂去打另一只,“那哥要是跟你说了,你回家的时候不能告诉爹和娘。”

“不告诉,你说吧。”石可心说,那得分什么事,大事不告诉也不行。

“也别告诉大哥。”

“不告诉。”

“魏赟也不能说。”

“我不说。”石可翻了个白眼,“小哥,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呀!”

赵晨扭扭捏捏的,“嗯,哥喜欢了一个女生。”

“小哥有喜欢的人了!”石可顿时来了兴致,“快跟我说说,嫂子长什么样,漂亮不?”

赵晨眼前又浮现出顾明明灿烂的笑脸,“要说漂亮吧,也不是太漂亮,但我就是喜欢她,你不知道,她笑起来可好看了,就像咱种在院子里盛开的向日葵。”

“真的呀,那你什么时候让我见见?”

赵晨腼腆又期待的说道:“不急,她还不知道我喜欢她呢,等我跟她表白了,我再介绍你认识。”

“原来你是单相思啊?”石可停住手,笑嘻嘻说道:“小哥,你行不行啊,不行我替你去说。”

“别,别。”赵晨忙说道:“你都不认识人家,怎么说啊?”

石可抬头看着赵晨,揶揄的逗他,“你看这样行不,我就直接问她愿不愿意当我嫂子。”

赵晨的耳朵眼见的红了,他急忙摆手,手上的肥皂沫子甩的到处都是,“不用你,不用你,追女朋友的本事哥还是有的。”

石可没提防,脸上沾了好几个沫点子,她瞪瞪眼,不满的嗔道:“小哥,你看你,都甩我脸上了。”

“哥帮你擦,嘿嘿,哥帮你擦。”

石可嫌弃的一歪脑袋,“你的手,看你的手。”

赵晨定睛一看,好吗,全是沫沫,这要是沾到石可脸上,不是擦脸是洗脸。

“你会追,你倒是行动啊,光落实到嘴上,回头让人捷足先登了看你怎么办?”

“不会吧?”赵晨犹犹豫豫的,“在我们班,没见有别的男生对她好呀。”

“小哥,你听我的,优秀的女孩子剩不下,别看你们班没人去追她,不耽误别的班的男生不去追她。”

赵晨吓了一跳,他还真怕有人在他前面表达,咽咽口水,下定决心,“嗯,我抽空就去说。”

肥皂沫子粘在脸上不舒服的很,石可用手背抹了抹,问道:“小哥,我未来嫂子叫什么名字啊?”

“明明,叫明明。”

石可以为这是赵晨对顾明明的爱称,故意调侃赵晨。

“啧啧,小哥,你都没跟人表白呢就叫的这么亲热了?”

赵晨被她问的一头雾水,,疑惑的问道:“叫明明怎么亲热了?”

“都明明了还不亲热?”

赵晨这才反应过来,感情妹妹以为明明是对人家的爱称,他笑着解释,“人家的名字就叫明明,姓顾,顾明明。”

“这样啊。”石可恍然大悟,随即笑道:“我还以为她叫什么明,你故意把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叠起来念呢。”

“胡说,哪有的事。”赵晨羞涩的说道:“八字还没一撇呢,我怎么会那么叫人家。”

“嘻嘻嘻。”石可笑了起来,“小哥,你的意思是等八字有一撇的时候,就会给人家起个小爱称,你说叫什么好呢?”石可故意装出沉思的样子,“还真不好起呢,又不能叫顾顾,不然你问问她小名叫什么,从小名里取一个?”

“什么顾顾?还姑姑呢。”

“姑姑?哈哈哈!”石可乐不可支,“我怎么没想到,哈哈哈……”

赵晨被她笑的不好意思起来,“切,没正行,再笑不理你了。”

石可笑够了,“小哥小哥,我不笑了。”

接下来,赵晨的嘴里全是顾明明,顾明明这样了,顾明明那样了,他那满脸甜蜜的样子哪像是单相思的男生,分明是热恋中情种。

在赵晨绘声绘色的描述中,顾明明的形象在石可面前徐徐展开。

这是一个开朗大方的女孩,不做作,有着一头乌黑顺长的秀发,爱笑,爱穿红色的衣服,人也热心,喜欢帮助别人,这样的女孩如果真能成了自己嫂子,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赵晨打定主意,一定要找个机会和顾明明表白。

接下来,赵晨一直在找一个与顾明明独处的机会,但顾明明不知道赵晨的心思,有好几回赵晨约她出去,她都以为是小团体的聚会,都带上了曹凤,当没见到颜世祥时还诧异的很。

时间转瞬即逝,元旦佳节就在眼前,兄妹三个说好的,元旦要回家过节,赵晨心想:等元旦回来无论如何都要跟顾明明表白。

对于姥爷的病,兄妹三人也挺牵挂,不过平时的学业冲淡了这种挂心,现在坐在回家的火车上,病重的姥爷重新占据了三人的心,石可率先说了句:“也不知道姥爷的病怎么样了?”

赵雨皱皱眉,“不知道啊,家里一直也没给个信。”

赵晨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应该没事,不然家里早该通知咱们了。”

赵雨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愿吧。”他嘟囔一句。

这回石可回来,专门提前去市场给严思勤和赵良生买了礼物,给赵良生买的是一副棉手套,天越来越冷了,戴上它骑自行车不冻手,给严思勤买的是一条长围巾,大红色的,围上肯定暖和。

石可本来还想给爹娘买更好的礼物,奈何囊中羞涩,就这点钱还是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赵晨最喜欢姥娘在他们家了,但在推开大门见到杨玉华那一刻,心里不禁一沉,顿时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姥爷生病,姥娘不可能丢掉病重的姥爷来他们家小住。

自从把杨玉华接来,严思勤怕母亲孤单,没事就在家里陪着母亲。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杨玉华早就想开了,就是不能见属于严老爹的东西,看见严老爹亲手扎的笤帚她都能伤心半天,小山岗子也不愿意去了,因为那上面全是两人的回忆。

只要到严思勤这里来,老两口每天一睁眼就是相携着去山上遛弯,收鸡蛋,还躺在树下的藤椅上边说话边听收音机,上面全是老头子的身影,杨玉华不愿意出门,整天在家里帮严思勤打理小院子。

按严思勤的本意,接母亲来就是让她享福的,怎么会让母亲干活,但不让母亲干活,母亲就整天坐在板凳上发呆,让她出去转转她也不去,严思勤心里急,人不怕动,就怕不动,这样下去人就毁了。

于是,严思勤没事就和母亲两人捯饬自己家的院子,还专门从养殖场里抓了十来只小鸡,让她照顾。

明天就是元旦假期,算着孩子们今天就得回来了,严思勤上午专门去赶了趟集,买了一大推好吃的,这会子正和杨玉华两人摘菜。

“娘――姥娘――”石可率先跑进院子。

“哎呦,我闺女回来了。”严思勤丢下手中的菜站了起来,张开双手迎接跑过来的石可。

赵雨第一件事就是问严老爹,“姥娘,我姥爷的病怎么样了?”

杨玉华抬头,看看俩个外孙,“你姥爷走了,已经烧完五七了。”

五七三十五天,那就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赵雨红了眼圈 ,冲着严思勤嚷嚷,“娘,当时我们走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吗,姥爷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们去信。”

第四百九十三 严思勤张张嘴,还没等她说出话,杨玉华立即说道:“你别怨你娘,是我说不折腾你们的,你姥爷是你们刚回学校的那天下午走的,家里都忙你姥爷的后事,没空去追你们,又没你们学校的电话号码,给你们写信吧,等你们收到信也晚了,我就做主了,说的等你们回来到你姥爷坟上多给他磕几个头就行了,再说你们也见了你姥爷的最后一面,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赵雨急道:“姥娘,话不能这样说,姥爷活着的时候最疼我们兄弟俩,怎么着我们也得送姥爷最后一程。”

杨玉华把手里的菜放到菜框里,眼泪顿时溢出眼眶,喏喏的嘟囔,“你现在就是怨我也晚了,事情都办完了。”

“姥娘……”赵雨还想说什么,赵晨急忙拽拽他的袖子,“大哥,你别说了。”

“我……”看着正在撩衣襟擦眼角的姥娘,赵雨把埋怨的话咽了回去。

赵雨叹了口气,从晾衣绳上拽条毛巾,走到杨玉华身边蹲下来,帮杨玉华擦着眼泪,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姥娘,我不是怨你,我就觉得我挺不孝的。”

杨玉华摇头,从赵雨手中接过毛巾,自己点点眼角,“没有,你是姥娘好孙子,没有不孝。”

气氛有点凝滞,石可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急忙转移话题,打开书包开始往外掏礼物,原本是给爹和娘买的,现在计划打乱,爹那一份等以后再补吧。

“姥娘,娘,你们看看我给你们买什么了?”石可先掏出围巾往杨玉华手上一放,“姥娘,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杨玉华最喜欢红色,尤其是上了年纪之后对红色更是迷信,她认为红色辟邪,果然红彤彤暖融融的围巾分解了她的注意力。

杨玉华口是心非的说道:“还给我买东西了?你这孩子就是乱花钱。”

石可的礼物真是送到了杨玉华的心坎里,她迫不及待的将围巾围在脖子上,喜庆的红色将满是皱纹的脸颊映出了光彩。

石可掏出手套交给严思勤,“娘,给你买了双手套,冬天骑车子不冻手。”

严思勤心里乐开了花,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手套的款式,急忙戴上手套反正打量着,“别说,真暖和呀,人家都说闺女是爹娘的小棉袄,这话一点都不假。”说着,严思勤还白了俩个儿子一眼,“你说养你们俩个臭小子有啥用,这么多年了,连个布丝都没给我买一个。”

赵雨和赵晨瞠目结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矛头怎么对准他们俩个了,不过娘的确也没说错,两人确实没有给父母买过礼物,这话没法反驳。

赵雨一想,不对呀,他给父母带过东西的,忙说道:“娘,我怎么就没有给你买过东西了,去年我还给你和爹拿了好几件文化衫回来呢。”

严思勤嗤之以鼻,“你还好意思说?那是你买的吗,别当我不知道,那是人家魏赟孝敬我的。”

赵雨强辩,“那也是我稍回来的。”

刚才大哥还跟自己一个战壕呢,转眼就要转战,赵晨那能答应吗,“大哥,娘说的对,你没买就是没买,不能把人魏赟的功劳强揽到自己脑袋上。”

赵雨转头,怒目而视,“一边去,有你什么事!就算不是我买的也是我稍回来的,你才是一个布丝没见往回拿。”

赵晨哑口无言,眼睛眨了几眨,“我,我,我还没挣钱呢,等我挣钱了肯定给娘买多多的东西。”

赵晨话音刚落,赵良生从外面走了进来,“啥事这么热闹啊?”

严思勤傲娇的扬扬脸,“你儿说等挣钱了要给我买多多的东西。”说完,还炫耀的把戴手套的手往赵良生眼皮底下凑了凑,“看,可可买给我,现在正好戴。”

杨玉华也接着炫耀,“可可还给我买了条围巾,可暖和了。”

赵良生心里酸溜溜的,他幽怨的看看石可,又看看二个儿子,然后对赵晨说道:“光给你娘买,不管你爹了。”

石可缩缩脖子,这事没法解释,她干笑,找了个借口,“嘿嘿,爹,我给你买了,就是装包的时候,不小心拉宿舍里了,也是副手套。”

赵晨急忙保证,“爹当然也有,姥娘也有,都有。”

赵良生笑了,调侃自己,“多不好意思,就跟爹给你们要礼物似的,不过既然你们有这个孝心,那爹就等着了啊。”

晚饭异常丰盛,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吃饭,杨玉华先夹了一个鸡腿放到石可的碗里,慈祥的看着石可笑道:“好孩子,看你瘦得,赶紧吃个鸡腿补补。”

石可忙道:“姥娘你吃。”

“姥娘年纪大了,咬不动,你吃吧。”

石可看看桌上的菜,用汤勺舀了一个丸子放到杨玉华碗里,“姥娘,这个能咬动,你吃这个。”

杨玉华笑眯眯的看着石可,感慨的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呀,一晃你就成大闺女了。”

严思勤夹了一块鱼肉送到石可碗里,说道:“那是孩子不在眼巴前,要是咱一天天看着长大的,娘就不觉得快了。”

“那也快,你看大壮和二晨,没觉得就变成大小伙子了。”

晚上,赵良生躺在床上对还在严思勤在梳妆台前抹脸的严思勤说道:“可可也真是的,还没挣钱呢,买什么东西呢,要我说啊,不能让孩子破费,回头咱得把钱给她。”

严思勤看了镜子里的赵良生一眼,然后起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上床,“要我说,给钱是一定给的,但不能直接就这么给,这是孩子的一片心,你要是这么给多外道,可可这孩子刚回来,估计她心里也怕咱不拿她当是自己人,有时候我看见她那小心翼翼的小眼神都心疼,那眼神老让我想起来她小时候刚家来的时候。”

赵良生拧眉,回想道:“是吗,我咋没注意。”

“就你那心眼,粗的跟擀面杖似的,能看出点啥?”严思勤躺下后,不满的用脚踢踢赵良生,“去,往那边点,你那边那么大空还往我这边挤。”

赵良生往旁边挪了挪,嬉皮笑脸的说道,“我这是专门来给你暖被窝的。”

严思勤心里升起一阵暖意,飞过去一个媚眼,“我用的着你暖。”

严思勤侧过身子,与赵良生面对面,“他爹,明天是元旦,孩子们肯定要出去玩,你一人发二十块钱,就说是让他们买零食用的。”

“你看你小气的,给二十干嘛,直接给五十得了,孩子们花起来也泼辣的。”

“话不能这样说,你那俩儿子,别说五十了,给五百都不嫌多,我是怕可可,你给多了,闺女肯定不会要的。”严思勤停顿一下接着道:“可可给我买的手套有点大,我看你戴正合适,等孩子们上学走了,手套你先戴着吧。”

赵良生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手套是男式的呢,是不是这手套就是给我买的?”

严思勤撇嘴,“你想的美,可可都说了,你的忘拿了。”

“不是我想的美。”赵良生解释道:“你想啊,可可怎么会想到咱娘就在咱家里呢,我感觉围巾是孩子买给你的,手套给我的,昨天看见她姥娘,临时变了决定,把给你的礼物给了她姥娘,给我的礼物就送给你了。”

严思勤刚想反驳,回头一想,又确实有道理,叹道:“孩子有心了,昨天壮回来,嫌没把他姥爷走的事告诉他,娘把责任揽她身上了,你家来前娘正掉眼泪呢,可可这孩子也是想逗她姥娘开心。”

赵良生点头,“还是女孩心细,咱儿肯定想不了那么多。”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住在这个房间,但石可还是感觉不真实,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唯恐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消失不见,辗转反侧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斗转星移,月亮慢条斯理的转向西方,当第一抹晨曦露出地平线的时候,报晓的公鸡开始了它们的日常工作。

高亢的啼鸣声引导着更多的公鸡参与进来,石可醒了,听着听着她笑了,石可想起来小的时候家里那只会收破烂的鸡,每次打鸣跟收破烂上门似的,石可凝神倾听外面或近或远的打鸣声,遗憾的是没有一个声音像的。

早上严思勤煮的是鸡汤面,里面卧上荷包蛋,放上青菜,临出锅的时候又撒了一把香菜进去,饭碗端上来,青白相间,浓香四溢,别说吃了,看一眼都有胃口。

赵晨先把自己碗里的鸡蛋挑给石可,“可可你帮哥把鸡蛋吃了。”说完喝了一口汤,一脸满足的说道:“还是家里的饭好吃啊。”

石可看着碗里的鸡蛋又看看赵晨,夹起鸡蛋就往回送,“小哥,我有,你不用给我。”

赵晨端着碗往旁边一挪,“我不爱吃鸡蛋,正好你喜欢吃鸡蛋,咱俩互补,你就当帮哥的忙。”

小哥什么时候不爱吃鸡蛋了?石可的记忆里根本就没这事,她记得小时候,娘煮了鸡蛋,一人分上一个,他们都是先玩斗鸡蛋,等鸡蛋斗破壳了,才爱惜的把它吃掉。

石可心里很感动,她以为赵晨故意这么说。

石可站起来,探过身子去给赵晨送鸡蛋,“小哥,我碗里的都吃不了,还是你自己吃吧。”

赵晨端着碗跑到一边,“我真不吃,你要吃不了就剩下好了。”

石可端着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这时严思勤走了过来,说道:“可可,你小哥真不喜欢吃鸡蛋,这些年他吃鸡蛋吃伤了,老说鸡蛋有鸡屎味。”

严思勤也知道赵晨不喜欢吃鸡蛋,但鸡蛋有营养,所有每次煮还都会煮赵晨那一份的,就是希望赵晨能吃两口。

杨玉华冲着外孙撇撇嘴,“我看他就是好日子烧的,这要是过贱年,饿他三天你看他吃不吃。”

赵晨嘿嘿一笑,“姥娘,这不是不过贱年吗。”

原来的这么回事,石可询问的目光看过去,赵晨忙说道:“就是,就是。”

鸡蛋多香啊,这是什么样的嘴巴能从里面吃出鸡屎味来?石可只好坐下,咬了一口荷包蛋细细品尝,香,确实是香,哪里有什么鸡屎喂。

赵晨见石可开始吃了,才抱着碗回到自己座位上,哧溜哧溜的大口往下吞。

赵良生夫妻最喜欢孩子们吃饭吃的香,孩子们吃的越香他们越高兴,赵良生慈爱的看着三个孩子,问道:“大壮,吃完饭你们仨准备干啥去?”

赵雨抹抹嘴,“我们仨商量好了,去城里买点祭品,一会儿去给我姥爷上坟。”

提到这个事,赵雨面条吃的也不香了,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搅动着碗里的面。

“你有这个孝心,好,到薛庄后,让你大舅带你去林上。”赵良生接着开始掏腰包,他从里面拿出几张大团结,一个孩子手边摆了二十快,“你们也不赚钱,这是给你们的零花钱,一会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看见钱,赵晨反应最快,赵良生这边刚离手,赵晨已经把钱抓在手心里,“谢谢爹。”

石可反应和赵晨相反,她急忙把筷子放到碗上,将钱直接往前一推,“爹,我不要,我有钱。”

“听话,拿着。”严思勤又将钱推了回来,“你一个学生有什么钱,给你的你就安心收着。”

石可急于证明自己有钱,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突然想起来开学的时候,辅导员介绍过,成绩好的学生会有奖学金发放,她忙解释道:“娘,我真能赚钱,我们导员说了,学校有奖学金,一等奖学金一百块,二等八十块,三等五十,我有信心拿一等奖学金。”

严思勤喜得合不拢嘴,“哎呦,好孩子,娘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二晨,你呢,你能拿几等奖学金?”赵良生问道。

“那还用说,肯定也是一等。”赵晨嘴上敷衍着,装钱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石可依旧没有动桌上的钱,她回来是想报答爹娘的,再拿他们的钱成什么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严思勤早猜到石可会拒绝,她和赵良生对视一眼,眼神中分明写着: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

严思勤无奈的放下碗,走到石可身边,亲自将钱往石可衣兜里装:“可可,爹娘给的你就拿着,你看你两个哥哥都有,你要是不拿,就是拿爹娘当外人。”

“娘,我真不能要。”

石可哪里敢拿爹娘当外人,在她的心里,自己就是这个家的外人。

杨玉华笑眯眯的看着娘俩个你来我挡的,不禁在一旁劝道:“可可,给你你就装着,你不也给我和你娘买礼物来着,要不然,我再把围巾退给你。”

“这怎么行!”石可叫道:“姥娘,那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怎么能退回来!”

严思勤接着说:“这也是我的心意呀,你怎么就不能要了?”

石可语塞,严思勤趁着她没反应过来,把钱装进她的裤兜,还拍了拍,“好孩子,不行再拿出来了啊,再拿出来娘可要生气了。”

“娘~”

石可很为难,娘这样说,她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赵晨看着石可皱巴巴的小脸,说道:“别纠结了,给钱都不要,那不是傻子吗。”

石可咬咬嘴唇,“小哥,话不能这样说。”

赵雨喝下碗里最后一口汤,摸摸肚子说道:“我吃饱了,你们快点。”

严思勤扶扶石可的肩膀让她坐下来,“听话,快吃饭,你大哥还等着和你们一起上街呢。”

“那好吧。”石可嘟囔一句,“娘,你这样会让我感觉越欠家里越多的。”

严思勤噗嗤一下笑了,“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一家人说什么欠不欠的。”

石可打心眼里不想要家里的钱,到了百货市场,赵雨和赵晨去买上坟用的东西,她在附近的商店转了转,给严思勤挑了一条围巾。

到了薛庄,先去严大舅家,然后跟着大舅来到严家祖坟。

远远的,就看见一座新坟矗立在那里,三兄妹知道,这就是姥爷的长眠之地。

石可的心异常难受,这个场面,又让她想起了送爸爸入祖坟的那一天。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但只要是看到这样的场面,哪怕是素不相识的路人,她还是忍不住伤心。

空气沉重的没有一丝风,拂不动柔弱的柳条,赵雨率先在坟前跪下,赵晨和石可紧随其后。

面对着黄土,三人的印象中还是姥爷活着时候的音容笑貌,赵雨一句低喃,“姥爷,我们来看你了。”霎时,眼圈红了,声音哽咽了。

严大舅拍拍外甥的肩膀,却没有多说一个字。

祭品摆上,香烛供上,纸钱点燃,不多时,一大包的纸钱都变成了灰烬。

祭拜完姥爷,三人谢绝严大舅留饭,骑着自行车回家,一直骑到辛庄,三人的心情都没有恢复过来。

石可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严思勤,这个点正是做午饭时间,不出意外的话,严思勤正在厨房忙活。

果然,严思勤正在炒菜,石可急忙挽起袖子,“娘,我来帮忙。”

严思勤闻言,回头笑道:“咋,你舅没管你们饭啊。”

“大舅说了要我们吃了再走,是我们不想在那吃。”石可在灶台前坐下,顺手拿一节长树枝翻了翻里面的柴火,有新空气涌入,火苗更旺了,火舌舔着膛口,映得小脸红彤彤的。

严思勤举着锅铲说道:“咋,还给你舅省钱呢?”

“不是,是大舅挺忙的,不想麻烦他。”石可抬头往外面看了一眼,确定没看见杨玉华,问道:“娘,我姥娘呢?”

“在屋里歇着呢。”

原来,三个孩子去给严老爹上坟,也算是翻起了杨玉华的伤心事,从三人出门,老太太就一直郁郁寡欢的,和严思勤说话也都是你爹活着的时候怎么怎么样的,后来,干脆就去床上躺着了,这一躺,没想到就睡着了。

石可站起来,将围巾从书包里掏出来,“娘,你看,我给你买条围巾。”

严思勤炒菜的手顿住,看着眼前的围巾,疑惑的说道:“你这孩子,不是刚给我买了副手套,又买围巾干啥?”

“娘,我跟你说个事,你别告诉我姥娘,不然我怕她不高兴。”

“说吧,啥事?”

石可将围巾展开,围到严思勤脖子上,围巾挺长的,围了一圈后,在下巴处打了一个花结,“其实,那双手套我是给爹买的,你的是那条围巾,那时候姥娘不高兴,我就把围巾给她了,刚才上街,我又重新给你买了一个,你看看喜不喜欢?”

严思勤心说良生还真是猜对了,她食指在石可眉心点了一下,笑道:“你个小机灵鬼,你爹早猜出来了。”

严思勤抽空在锅里翻炒几下,又续上一点水,欣赏着脖子上的围巾,说道:“真好看,你说你真是的,又花钱干什么,是不是觉得你爹给你钱你不好意思拿,想办法又花到娘身上了?要是这样,娘可生气了!”

“不是的娘。”

说实话,石可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但她却不能承认,忙解释道:“我是觉得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的礼物送给别人,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你这孩子傻了吧,你姥娘是我亲娘,东西给了我娘,我心里只有高兴的份,你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石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抱着严思勤的胳膊开始撒娇,“娘~咱不说这个了,你快说喜不喜欢这个围巾?”

严思勤最受不了的就是娇娇软软的小闺女冲她撒娇,她立马将注意力全部转到围巾上来,只见她小心翼翼的用拇指和食指捏起围巾的一个角,笑容满面的说道:“喜欢喜欢,我闺女的眼光就是好,买啥都好看。”

买的东西能得到娘的认同,石可心中也欢喜,她叽叽喳喳的和严思勤分享买东西时的心情。

“娘,你不知道,当时一进门我就相中这条围巾了,洋气,你围上也特别好看。”

严思勤在围裙上擦了把手,爱惜的将围巾解下来放到石可的手上,“你先帮娘收着,这里净是油,别给弄脏了。”

“行。”石可将围巾叠好放进书包,“那我先给送你屋去了。”

严思勤笑眯眯的,“去吧去吧。”

石可颠颠的跑进卧室,围巾掏出来放到床上,又急忙跑回厨房,严思勤正一手端盘,一手盛菜。

“娘,我来。”石可忙接过盘子。

“都说闺女是娘的贴身小棉袄,这话一点不假。”

石可灿烂的笑,“那是当然。”

严思勤愈发觉得闺女好,三个孩子一同进门的,俩个臭小子早不知道躲哪趴着去了,就闺女知道来陪她干活。

自从听说石可回来了的消息,梅子早就盼着和石可见面了,她知道石可要回来过元旦,吃过早饭就往赵良生家里赶,没想到,石可和哥哥们去给姥爷上坟了,中午吃完饭,算着他们也该回来了,就再次来到赵家。

严思勤看见梅子,并没有直接说破她是谁,而是笑眯滋滋的对石可说道:“可可,你看看这是谁,还认识不?”

梅子配合着没吭声,歪着脑袋,眉眼弯弯的笑看着石可。

眼前的这个姑娘变化太大了,个子高了,皮肤也比小时候白,一张瓜子小脸上,唯一变化不大的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而石可眼中的梅子则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姑娘,她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略显椭圆的脸颊红扑扑的。

“梅子姐。”石可一眼认出来梅子,她紧忙走到梅子身边,握住梅子的手,“梅子姐,我可想你了。”

梅子抓着石可的手上下端详,“哎呀,可可,真的是你,我刚听我娘说你回来的时候都不敢相信,啧啧,变了,越变越漂亮了,婶要不说是你,走在街上碰到我肯定认不出来你。”

“梅子姐你才好看呢……”

俩个多年未见的小姐妹,亲热的拉着手,互说着分别后的种种。

梅子埋怨道:“可可,你说当年你走的时候也不跟我说一声,你不知道,当我听说你走了我伤心死了,你这一走,这些年一点音讯都没有,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没跟你说吗?”石可回想了一下当年的状况,还真是,一来当年光顾激动了,二来觉得放假就能回来,把要跟小朋友告别的事给忘了。

“嘿嘿。”石可笑道:“听二大娘说你现在在实习,怎么样,忙不忙?”

“还行吧,我上午就来找你了,可惜你们出去了,我白跑了一趟。”

“嗯,去给姥爷上坟了。”

杨玉华看着俩个小姑娘,拍拍旁边的板凳笑道:“可可,你梅子姐来看你,也不说让人家坐下。”

“对对对,看我。”石可拉着梅子的手坐到杨玉华身边。

“可可,我听婶说你现在老厉害了,在山东大学读书。”

石可谦虚的说道:“那有什么厉害的呀。”

“怎么不厉害?”梅子瞪眼道:“我考中专都费老鼻子劲了,何况你考的还是咱山东省排名第一的大学。”

“咱不说这个了,梅子姐,这些年你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啊,天天看书学习,你呢?”

“我也是呀,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了。”

俩个姑娘整个下半天都腻在一起,连晚饭梅子都是在赵良生家吃的。

晚上,赵良生家可热闹了,赵良轩两口子专门来赵家看石可。

睡觉前,严思勤故意戴着围巾在赵良生面前显摆,“他爹,可可又给我买条新围巾,怎么样,好看吧。”

赵良生心里酸的不行,“咋又给你买东西了,你说可可也真是的,光想着你,把我这个当爹的忘到一边去了。”

“没忘你。”严思勤笑道:“你昨天还真说准了,给咱娘的围巾是买给我的,手套就是给你买的。”

“给我买的呀。”赵良生高兴了,指着梳妆台上的手套说道:“你赶紧递给我,我再戴上看看。”

严思勤抓起手套,隔空扔过去,赵良生一把接住,套在手上正反翻看着,“你别说,一样的手套,听说是给我买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赵良生家的小闺女回来了,而且还考上了山东最好的大学,这个消息如一股风迅速传遍整个辛庄村,方小燕家也毫不例外的听说了。

吴梅差点把鼻子气歪了,忿道:“一个找回去的孩子还能再回来,咋啥好事都能轮到他们家呢!”

元旦期间,三个孩子都回来了,吴梅知道了,等方小燕一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事情通报给闺女,“燕儿,你听说了没,赵良生家当年被你砍破头的那个女孩又回来了。”

要按方小燕的记性,本不可能记得石可这个人,主要是当年这件事给她留的印象太深刻了,她不光挨了揍,主要是她家里还赔钱了,有好长一段时间,她娘想起来就会说她几句。

“石可回来了?她漂亮不?”

方小燕挺好奇的,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石可变成什么样了,虽说心里不愿意承认,但石可当年确实是村里漂亮的小孩。

“我哪知道漂亮不漂亮,我又没看见,我就听说她也考上大学了,还是咱山东最好的大学。”吴梅酸溜溜的说道:“你们都是一个班的,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你。”

“我看人家干什么?”方小燕不服气的说道:“我现在可是能挣钱了,他们呢,你听说拿回来一个子了,不得还得花家里钱。”

“我也没见你拿回来一个子呀。”吴梅嘟囔。

方小燕瞪着吴梅,“我不花钱哪,我现在不管你要钱都不错了。”

我把你养这么大,不该回报我吗?吴梅瘪瘪嘴,到底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自家闺女自己知道,小嘴巴巴的,你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呢。

这些年方家和赵家一直互不来往,方小燕也不好直接就蹬赵家的门,但方小燕实在好奇石可到底变成什么样了,村里老人说,女大十八变,有的姑娘小时候漂亮,可长大的就不漂亮了,而有的女孩子小时候不出彩,长大了反而越长越好看。

第四百九十五章 方小燕认为自己就属于越长越好看那一类的,石可你小时候俊又能怎么样,说不定越长越丑嘞。

架不住心里的好奇,方小燕出门的时候故意从赵良生家的方向走,当她远远的看见赵家大门四敞,院子里坐了好几个年轻人的时候,赶紧跑回了家。

回家干什么?化妆啊!

方小燕要化一个美美的妆后再去找石可,为什么找石可?是为了比美,方小燕对自己的长相极为有信心,她认为整个辛庄村,没有比她更洋气漂亮的人了。

不一会儿,一个头披大波浪,耳戴风火轮,身穿喇叭裤的姑娘出现在赵家门口。

只见她抹着蓝色的眼影,画着黑黑的眼线,戴着假睫毛,睫毛长的能当刷子用,嘴巴选的是大红色,还打了鼻影,衬着她的塌鼻子都立体起来了。

“哎呀,赵婶,我听说石可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门口传来娇滴滴的声音,大家一起抬头,浓妆艳抹的方小燕正摆了一个自认为最时髦的姿势立在那里。

石可还真被方小燕的造型闪着眼了,面前这人,从面相上看应该比自己大好几岁,在她的记忆里,真的想不起来这个是哪家的姐姐。

石可看向严思勤,疑惑的问道:“娘,她是谁呀?”

严思勤撇撇嘴,不屑的说道:“砍伤你头的那个,方小燕。”

方小燕!这和印象中那个女孩子差别也太大了,看着越来越近的方小燕,石可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儿时的模样。

方小燕拖着长到能扫地的裤腿边往里走边夸张的笑道:“老同学,你认不认识我,我方小燕啊。”

看人不认识,听名字还能不认识吗,石可第一个动作先摸摸自己的脑袋,在头顶的正中间,可是还能摸到疤痕呢。

方小燕极为得意,那土了吧唧的姑娘哪能比得上自己,看她那打扮,活脱脱一个农村土妞。

方小燕径直走到石可面前,咧着血盆大口笑道:“石可,你还记得我吗?咱俩一个班的。”

这能不记得吗,就是不一个班,也能记得她呀,石可这么多年不在村里,对所有人都抱有亲切感,哪怕是曾经最讨厌的方小燕,那份厌恶也早就淡了,石可抿了抿嘴,“记得。”

严思勤对方小燕一家人的印象非常不好,尤其是这个方小燕,学习不咋地,乱七八糟的事倒是不少,初中就听说在学校里谈了朋友,现在又跟社会上的小痞子不清不楚的,都说近墨者黑,严思勤可不愿意这块大黑墨染了她三个孩子。

严思勤淡淡的问道:“方小燕,今天怎么在村里了,天天见你可忙了,你都忙什么呀?”

“和朋友做点小生意。”方小燕得意的甩了一下头,将垂在肩膀上的头发甩到脑后。

严思勤很吃惊,不禁对方小燕刮目相看了,在她的眼里,这些都是孩子,没想到方小燕都学会做生意了,“哎呦,小燕,你这么小就会做生意了!”

要说是做生意,方小燕有点夸大其词,其实就是在朋友的服装店里帮忙。

严思勤的表情大大的满足了方小燕的虚荣心,她炫耀道:“那有什么难的,低价买高价卖呗,又没什么巧。”说完,还不忘贬低石可,“老同学,看你穿的什么呀,抽空到我店里去看看,我帮你搭配两身好衣裳。”

方小燕拧着身子旋转半圈,说道:“你看我这身怎么样,这叫喇叭裤,刚流行的,好看吧。”

对于喇叭裤,石可是真欣赏不来,但她还是礼貌的点头,“嗯,好看。”

赵晨扫了方小燕裤腿两眼,调侃道:“我看也不孬,还省笤帚。”

方小燕两头裤腿又宽又长,她走过的地方,还真跟笤帚扫过了似的。

严思勤憋着笑,“你这孩子真不会说话,好好的裤子怎么就省笤帚了。”

方小燕就不喜赵晨的语气,她翻了个白眼,“赵晨你真农民,这叫时尚,时尚你懂不懂?”

赵晨双手抱膀,痞痞的说道:“得,我农民,你不农民,你城里人。”

“我……”方小燕语塞,顿了一下,辩道:“我早晚离开这里,变成城里人。”

“是吗。”赵晨接口道。

赵晨的语气让方小燕心里极不舒服,瞧不起谁呢,皱皱眉心道:不就是考上大学了吗,毕业了挣个仨瓜俩枣的,有什么了不起的,等你毕业了,说不定我都当大老板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赵晨三人和方小燕就不是一个战壕的人,再加上小时候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寒暄过后竟没有话说了,时不时的冷场后,方小燕也感觉出这家人对她的冷淡,反正她来也来了,该看的都看看完了,也没有什么好奇的了,借口回家吃饭,高傲的甩着拖地裤回家了。

严思勤也没跟她客气,看着她走远了,转头对石可说道:“妖里妖道的像什么样子,闺女你可别跟她学。”

石可立马道:“我才不学。”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短短的三天假期让赵晨深刻理解了这句话,这几天,他时不时的想起顾明明,哪怕是站在小山顶上,他也会幻想如果顾明明和自己肩并肩站在这里又是一个什么场景。

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赵晨就去找顾明明,怀着一颗期待的心,赵晨徘徊站在女生宿舍外面,片刻,终于拦住一个眼熟的女生,让她帮忙叫一下顾明明。

令赵晨没想到的是跑出来的不是顾明明,是曹凤,赵晨一阵失望,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看了看曹凤身后,问道:“顾明明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曹凤爽朗的说道:“明明有事,和别人出去了,你找她有事?”

赵晨奇怪,平时顾明明和曹凤两人好的不得了,到哪儿都一块去,今天出门怎么没带曹凤?

“你怎么没和她一起?”

曹凤神秘的笑笑,“我去不方便。”

赵晨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你是女生,和她一起怎么会不方便?”

“你不知道,我去就是做电灯泡。”

赵晨心都要凉了,电灯泡三个字他是明白的,就是照亮情侣的第三人,平时也没有听说顾明明有男朋友啊,他急忙问道:“怎么回事,顾明明有男朋友了?”

“人家一直都有好吧,是她高中时候的同学,今天特意送她回来,明明带他去参观咱们学校了,估计得吃完晚饭才能回来,怎么,你找她有事?”

“哦……哦……”赵晨异常失望,找了个借口,“有道题我不理解,想问问她。”

曹凤以为是真的,热情的说道:“哪方面的题,你说出来我听听。”

赵晨脑子里一团浆糊,哪里还能捋出一道题来,“算了,回头我去问老师。”

曹凤只当赵晨不信任她,耸耸肩道:“随你。”

赵晨郁郁寡欢的回了宿舍,把自己往床上一扔,盯着上铺的床板发呆。

自己头一回对女孩子上心,没想到这么快就遭遇滑铁卢了,那么好的姑娘竟然是属于别人的,赵晨越想越堵的慌。

晚饭时间到了,赵晨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颜世祥感觉到赵晨不对劲,站在床边上看了他一眼。

“赵晨,咋的了?失恋了?”

赵晨翻了个身,后背对着颜世祥,没理他。

颜世祥很有耐心的拉着赵晨的肩膀,让他转过来,“咋的,真失恋了,顾明明拒绝你了?”

赵晨对顾明明的心思颜世祥一直知道,没事还帮他出谋划策来着。

“你咋说的?顾明明咋说的?你告诉我,我帮你分析分析。”

“别提了,我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顾明明一直就有男朋友。”

颜世祥也很吃惊,“她告诉你她有男朋友了?谁呀?咱班的还是外班的?”

“曹凤告诉我的,我刚才去找顾明明了,曹凤告诉我顾明明和她男朋友出去了。”赵晨气冲冲的说道:“你说气人不气人,咱们高中的时候学校里三番五次强调不准早恋,她们老师是瞎的,学生谈恋爱都不知道。”

“这么说她男朋友是她高中同学。”

“是。”

颜世祥拉着赵晨的胳膊把他拽起来,“那你有啥可生气的,你要是不甘心,就和她男朋友来个公平竞争,把顾明明抢过来就是了,现在咱们去吃饭,吃饱了有劲去抢人。”

赵晨心一动,感觉颜世祥说的有道理,在学校里能经常陪在顾明明身边的是谁,不就是自己吗,她男朋友才能见她几面,时间长了,说不定顾明明发现自己比她男朋友好呢。

赵晨重燃信心,和颜世祥一起来到食堂,没成想,正好与也来吃饭的顾明明和她男朋友碰了面。

只是短短的几秒,赵晨已经将对方看了个清楚,首先,目测对方个头就比自己高,有一米八多了,从面相上看,浓眉大眼,鼻正口方,是个极具阳刚气的男子,从外形来说,赵晨有点气馁。

赵晨的幽怨目光迅速转到顾明明脸上,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明明热情的跟两人打招呼,“赵晨,颜世祥你们来吃饭啊。”

颜世祥冲着她身边的人笑笑,问道:“顾明明,你带的人是谁呀,怎么也不跟我们介绍介绍?”

顾明明抬头看看,羞涩的抿嘴一笑,却没好意思直接说是自己的男朋友,“这是我高中同学,宋磊,在山农大读书,这次专门来送我的,这是我同学,颜世祥,赵晨。”

赵晨冲宋磊点点头,“你好。”

“高中同学啊。”颜世祥用胳膊肘碰碰赵晨,冲他挤挤眼。

揶揄的语气让顾明明以为颜世祥看出了什么,羞得扔下一句,“我先去打饭了。”抓着宋磊的手腕就走。

宋磊对顾明明的介绍非常不满意,他站在顾明明身后,低头在顾明明耳边轻轻地问道:“我就这么拿不出手吗?”

语气轻,温暖的哈气一下一下的吹动着顾明明耳边的发丝,顾明明觉得痒痒的,偏头嗔了宋磊一眼,“大庭广众下离我远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磊追问,“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说我是你男朋友?”

顾明明跟着前进的队伍向前迈了一步,故意说道:“谁是你女朋友?”

宋磊又低下头,语气中带着咬牙切齿,“不是吗,那是谁的,那个叫赵晨的吗?”

顾明明瞪了宋磊一眼,“你胡说什么呢,和赵晨有什么关系,他就是我同学。”

“就是同学?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是同学那么简单。”

宋磊个子高,居高临下早把赵晨的表情看在眼里,敏感的宋磊能感觉到,这小子对顾明明肯定有别的心思。

“别胡说。”顾明明用手肘往后一捣,对打菜大妈笑道:“阿姨,红烧茄子一份,这个鱼块来一份,还有西红柿炒蛋,再来四两米饭。”

俊俏苗条的顾明明拿着筷子走在前边,高大威猛的宋磊端着餐盘跟在顾明明身边,在外人眼里这个画面异常和谐,在赵晨的眼里,却是扎眼的很,他不想去看这两人,但目光却控制不住的跟着两人走。

接下来,宋磊故意和顾明明头碰头亲亲热热的吃饭,他还夹起一块鱼肉送到顾明明嘴边。

“干嘛呀?”顾明明左右看看,“这样叫人看见多不好。”

宋磊举着鸡蛋往她嘴角又送了送,“你快吃,再不吃真叫人看见了。”

顾明明甜甜一笑,嗷呜一口将鱼肉吃到嘴里。

有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宋磊专心剔鱼刺,剔干净的就投喂,顾明明也不矫情了,来一口吃一口。

扎心,真扎心!“我不吃了。”赵晨气得扭头就走。

“哎哎哎,你等等我……”颜世祥急忙打了饭,追着赵晨跑了出去。

宋磊余光看着两人的背影,得意的笑了,他正了正神色,说道:“吃完饭我就回学校了,以后不许你和那个叫赵晨的走的近。”

“小心眼。”顾明明吐出一根小刺,“那是我同学,纯友谊那种,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别管我想的什么,你记住我说的话就行。”

顾明明翻了个白眼,“知道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接下来几天,赵晨更郁闷了,顾明明好像故意和自己保持距离,这样的状况,别说去争去抢了,连好朋友都做不成。

石可还惦记赵晨说的未来嫂子,一到周末,忙不迭的来找赵晨。

“赵晨――”石可站在窗户外面大喊。

赵晨推开窗户露出半截身子。

石可冲着赵晨直招手,“小哥,把你脏衣服抱下来。”

赵晨急忙把脏衣服装到盆里,又在里面放了条肥皂,一手端盆,一手拎个马扎跑了出来。

石可接过盆,第一件事就问道:“小哥小哥,你跟未来嫂子表白了吗?”

赵晨苦笑,“别提了,人家有男朋友。”

石可呆了呆,“啊~”

说实话,赵晨还是很享受和石可一起洗衣服的,石可坐在马扎上,他就蹲在旁边,两人一起搓着衣服,一起说着话。

很明显,赵晨蔫蔫巴巴的打不起精神来,石可劝道:“小哥你也别难过,我小哥这么好,她做不成你女朋友是她没福,你看吧,一定有更好的女生等着你呢。”

在赵晨的心里,顾明明已经很好了,他想不到比顾明明还要好的女生会是什么样子。

赵晨微微摇头,“估计除了你没人看我好。”

赵晨郁郁寡欢的样子让石可心中不忍,她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我看我们班有几个女生挺好的,回头介绍给你呀。”

“别,可别。”赵晨忙说道:“谈恋爱的事我暂时不想了,还是听爹的话,专心学习吧。”

放假前,石可就给王英写了一封信,告诉她不用担心自己,元旦要到薛庄去过。

王英知道元旦假期时间短,石可根本不可能回来,本来还因为孩子一个人,在离家那么远的地方独自一人过元旦心里难受,这下也放心了,还计划着抽空得到薛庄去看看,这可是他们家的大恩人,这些年没联系上也就罢了,这联系上了,说什么也要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在孩子学习上,除了石可,王英最放心的就是念念了,她一直以为石鹏飞小朋友的成绩在班上那是数一数二的。

做为石鹏飞的班主任,王静语能感觉到最近他的状态非常不好,每天上课的时候,明显的看出来他老是走神,提问他回答问题也出错,王静语很担心,专门找石鹏飞谈话,想问问他有什么困难,但谈话后效果不明显,王静语心里急,准备礼拜天去石鹏飞家做个家访。

王英家也好找,一打听,没有不知道的。

王英听到礼貌的敲门声还有些纳闷,寻思着谁呀?这么文明,连敲门声都显得斯斯文文的,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人绝对不是她崔娘,崔云香这人绝对是不会敲门的,她那大嗓门比敲门厉害,应该也不是单位里自己熟悉的人。

“谁呀?”王英问了一声,然后转头对旁边的写作业的三闺女说道:“想想,去开门。”

“哎!”想想答应着,跑到院子里把门打开,是个没有见过的人,她仰着小脸问道:“阿姨,你找谁呀?”

小姑娘扎着俩个小刷把辫,可能是自己扎的,辫子左边高右边低,头这么一仰,清爽白净的小脸整个露了出来。

王静语微俯身子,亲切的笑道:“小朋友,这里是石鹏飞的家吗?”

想想认真的点头,“石鹏飞是我弟弟。”

“那就对了,我是来找你妈妈的。”

想想一听是来找王英的,扭头就往回跑,边跑还边喊:“妈――,是来找你的。”

找我的?王英起身,抱着正织的毛衣向外迎出去。

认识呀,这不是念念的班主任吗,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的,当时王老师还准备让自己做为优秀学生家长传授经验来着,不过当时自己拒绝了,主要是没什么可说的,都是孩子自己用功,自己哪有什么经验。

王英顿时笑容满面,极为热情,“呀,王老师你怎么有空来呀,快进来!快请坐!”

王静语笑道:“我来做家访,石鹏飞在家吗?”

“这孩子,吃了饭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呢。”王英顺手将毛线活放到旁边桌子上,腾出手来倒了一杯茶放到王静语手边,“王老师,你喝茶。”

王英心情忐忑,在王静语对面坐下,试探着问道:“王老师,是不是我家石鹏飞在学校里做什么错事了?”

王静语忙摆手,“做错事倒不至于,只是这孩子最近成绩下滑的厉害,而且能看出来他上课的时候老是走神,我想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影响到了孩子,所以过来看看。”

王英从来没有想过念念成绩下滑这件事,他和平时一样,回家就写作业,写完作业才去玩,而且他写作业的速度比平时还快许多,这一听老师说儿子成绩下滑的厉害,王英心里一抖。

“啥!”王英大惊,“成绩下滑的厉害,怎么会这样!”

看王英的表情就知道,家长对孩子的学习成绩并不了解,对于石鹏飞的家庭情况,王静语还是知道一些的,王静语关心的问道:“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吗,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没有困难。”王英说道:“家里没有任何困难,再说就是有困难,也影响不到他一个小孩。”

王英心中升起怒火,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孩子们都好好学习,她没本事,孩子们的未来要靠他们自己去奋斗,没想到,她最放心的念念竟然出了差池,王英寒了脸,扭头对想想说道:“想想,你去把你弟弟找回来。”

“哦。”想想看出来妈妈生气了,她放下笔,急忙跑了出去。

“王老师,石鹏飞在学校里让你费心了。”王英推推王静语手边的水杯,“老师,你喝水呀。”

“哦,谢谢。”王静语端起水杯呡了一口,好生好气的劝道:“王大姐,等孩子回来好好跟他说,千万别生气。”

“王老师,不怕你笑话,我家里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我平时就告诉孩子们,他们的未来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只有好好学习才有出路,我定下了规矩,放学回到家,写完作业才能去玩,孩子们平时也听话,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要不是您今天过来,我真不知道鹏飞成绩会下滑。”

王静语沉吟片刻,“孩子们写完作业你不检查一下吗?或者说辅导孩子学习。”

王英摇头,“王老师你不知道,我文化水平不高,哪里能辅导了他们,全凭他们自己学。”

想想一路飞奔,直接跑进雷鸣家,果然,雷鸣抱着游戏机打的正激烈,念念在他旁边自哇乱叫的指挥。

“左左左,告诉你了往左,哎呀,完了,叫你不听我的。”

“念念,你们老师来做家访了,咱妈让你赶紧回家。”

念念头也没抬,“哪个老师?”

想想走过来,和念念站在一起看游戏机屏幕,“我听妈妈叫她王老师。”

“王老师?”念念猛的抬头,“女的?长头发?”

“对呀。”

完了,班主任来了,念念拉着想想走到大门口,先贼头贼脑的向家的发现看了一眼,回过头来说道:“她来干什么?”

“说是做家访。”

“事儿真多。”念念嘟囔一句,心里打起小九九:班主任上门准没好事,这会儿绝不能回家。

“三姐。”念念扯扯想想的袖子,哀求道:“你回家就说没找到我,我等老师走了再回去。”

“行吗?”想想瞅瞅念念,弟弟这副表情,分明就是做了错事后才有的表情。

“你在学校做什么了?”

念念理直气壮,“我能做什么,上课学习呗。”

想想疑惑的瞟着弟弟,“可是你们老师跟妈说你成绩下滑的厉害。”

“王老师真是的,跟妈说这个干什么。”念念心说毁,妈要是知道他学习不好不得反了天啊。

念念更不敢回去了,愁得他一个劲的抓耳挠腮,哀求道:“三姐,你回家可千万别说找着我了啊。”

“那不说?”

念念双手合十,一个劲的作揖,“别说,别说。”

看在弟弟可怜巴巴的样子,想想勉为其难,“那好吧。”

看着姐姐离开,念念也没心思玩游戏了,急的直转圈圈,“雷鸣,这可怎么办?班主任来告状了。”

雷鸣让念念转的游戏到打不好了,说道:“来就来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念念心里怕怕的,“你说的轻松,谁能帮我挡啊。”

“你奶奶呀。”雷鸣说道:“你回家就找你奶奶当挡箭牌,你奶奶平时那么疼你,她总不能不帮你吧。”

“哦……”念念垂头丧气的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想想回家说没找到念念,王英根本不信,看闺女那游离的小眼神,王英就知道,肯定是念念不敢回来,当着老师的面,王英不好说什么,赔着笑脸道:“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哪玩去了,我让他姐再去找找。”

王静语摆手,“没找到算了,咱俩说说话就行。”

王英立即坐直了身体,“老师你说。”

“石鹏飞同学是以班级第二名的好成绩考进我们班的,我一直看好这孩子,而且石鹏飞也很聪明,基本上都是一教都会,课后作业完成的也好,都是……”

自己的孩子确实是聪明的,王英很欣慰,没想到王静语一个“但是”让她嘴角刚泛起的一点微笑僵住了。

“最近我发现石鹏飞同学表现的很反常,上课老走神,而且从交上来的作业来看,这孩子根本没有用心写,错的多不算字迹也很潦草,前天我准备了一个小测验,我原本以为他至少能考九十多分的,没想到,成绩一下来,石鹏飞才考了七十多分,连我都以为批卷子看错了,还又对了一遍,当时我还让学生把卷子带回家让家长签字了,怎么,你没有看出来吗?”

王英根本就不记得还有让家长签字这回事,可又不想儿子在老师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她鼓鼓嘴,喏喏的说道:“我没注意,随手就签了。”

石鹏飞的妈妈既然这样说,那就不是作假,这孩子还是比较诚实的,“哦,这就不应该是孩子的正常水平,我想了解一下,这孩子是因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变化。”

王英文化程度不高,孩子的功课她辅导不了,只知道督促孩子们放学回来就写作业,但是对是错她都不知道。

王英回想了一下,这才感觉到念念写作业的速度快的不正常,她皱皱眉,埋怨自己粗心,竟然还为儿子能快速的完成家庭作业而窃喜,殊不知大隐患就在里面,这孩子着急忙慌的写完作业,肯定是怕耽误了他出去玩。

王英语气中带着懊悔,“王老师,都怪我,一直都没有发现这孩子的反常现象,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问问他,到底啥事比学习还重要!”

“大姐,你也别太着急,等孩子回来你好好跟他说,咱学校和家庭联合起来,尽快让他回到正常轨道中来,不然一步慢步步慢,再这样下去,就怕他再也跟不上了。”

“一定一定,也得麻烦老师你多费心。”

“教书育人是我的职责,这个你放心。”

送走王老师,王英也没心思织毛衣了,就是和安安想想姐妹俩个说话也跟吃了枪药似的。

“安安、想想,你俩出去把你弟弟找回来!”

想想瞅瞅姐姐,“哦。”

“哦什么哦!赶紧的!”

安安见势不好,再不出门战火得烧到她俩身上,忙答应一句,“妈,我们这就去。”扯着妹妹的手出了家门。

出了门,想想把姐姐扯到一边,还怕王英在后面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说道:“二姐,我知道念念在哪。”

安安歪头看妹妹,“你刚才不是说没找到他吗?”

“念念不让我说。”

安安一挥手,颇有大姐大的味道,“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了,走,带我去找他。”

想想紧跟着安安,“念念就在雷鸣家。”

第四百九十七章 想想以为念念还在雷鸣家玩,没想到,念念担心王英找过来,早跑了。

“念念,你出来!”安安站在雷鸣家门口大声喊道。

门开了,胖墩墩的雷鸣抱着他的宝贝游戏机出来,他双手拇指迅速在屏幕上点着,头也没抬,“念念早走了。”

想想不信,“刚才不是还在呢吗。”

“你刚走他就走了。”雷鸣用不屑的语气说道:“要我说,不就是班主任老师来了吗,有什么可怕的,看把念念吓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念念去哪了?他找救援去了。

在王英家后排的最西头,新调来一家姓万的,老家离他们家不远,算是老乡,万家老太太和孙秀芳年龄相仿。

相同的口音让两个身在外乡的老太太迅速成为知音,没事就聚在一起聊天。

念念出门的时候看见奶奶抱着针线框也出了门,知道她肯定是去了万家了,他从雷鸣家出来也没往别的地方去,直接去了万家。

孙秀芳还以为孙子是找她回家吃饭的,鞋底子往针线框里一撂就要起身,“念念,你妈这么快就做好饭了?”

念念往孙秀芳身前一蹲,殷勤的扶着奶奶的胳膊,讨好的笑道:“没有,我想奶奶了,来陪你玩会儿。”

万老太太闻言登时羡慕的不得了,“哎呦,大妹子,你家孙子可真好,你这才出来多长时间,你孙子就想你了,我那孙子可根本不挨我的边。”

孙秀芳心里非常受用,手抚着念念头顶骄傲的说道:“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能不跟我近吗。”

万老太太垮了眉眼,眼神里都是落寞,“我那孙子也是我打小看到大的,可还是不跟我近,到现在连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说,早上是睁眼就往外跑,到现在还没见人影呢。”

孙秀芳忙安慰,“老姐姐,你别伤心,男孩子都皮,坐不住。”

“你家念念咋就坐住了呢?”

“他是因为还小,不信你看他长到你家健健那么大的时候还理不理我。”

闻听此言,万老太太看看念念,又想想比念念高半个头的大孙子,她心里才算舒服了些。

孙秀芳这么一解释立马感觉出来念念这孩子肯定有事,不然小嘴不可能这么甜,还说想她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欢的跟个兔子似的,从她面前跑过都没跟她打招呼。

孙秀芳想到这里,就要借力站起来,“老姐姐,那我就先和念念家去了。”

念念哪敢让奶奶这就回去,这个时候回家不是和班主任撞个正着吗。

“奶奶,这才几点,你再坐会儿就是了,再说我还得等健健哥回来请教他问题呢。”

孙秀芳狐疑,“真的是要请教健健问题?”

念念小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真的真的。”

万老太太也在旁边挽留,“大妹子,这才几点,再坐会儿,咱俩再说说话。”

孙秀芳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确实离吃饭时间还早,就说道:“行,那我就坐会儿,把剩下的半个鞋底纳完再走。”

念念心中长嘘一口气,笑嘻嘻的说道:“奶奶,我帮你认针。”

孙秀芳摸着孙子的后脑勺,满脸都是慈祥的笑,“真是好孩子。”

安安和想想在雷鸣家没找到念念,到念念平时经常去的几个地方也没找到,也不知道念念会去哪里,就回家了。

王英越想心中越气,甚至开始抹起眼泪来,大勇走了这些年,不是没人给她介绍对象,但她怕孩子们受委屈,一直没同意,她很要强,认为就是自己一个人也能把孩子们带好。

念念这个样子,连老师都亲自上门来家访,一定是哪方面出了问题,自己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可笑自己,还经常在同事面前炫耀念念学习有多好,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王英听见安安姐妹两个推门声,忙擦了一把眼泪,站在窗根往外看,发现只有两个闺女回来的时候,更生气了,吼道:“安安,念念呢,是不是不敢回来?”

安安忙解释,“不是的妈,我们就没找到他。”

王英不信,“真没找到吗?”

“真没找着,我们连大操场都去了,都没看见念念的影。”

听说没找到儿子,王英反而有点担心,说道:“那你弟弟能去哪,你俩再出去找找。”

“哦。”安安答应一句,扯着想想的小手又出去了。

王英呆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看看时间该做饭了,就淘了一勺子米煮上粥,又洗了一颗圆白菜切了起来。

孙秀芳干完手里的活,把长线把鞋底上一缠,对万老太太说道:“老姐姐,我得家去了。”

念念算着老师也该走了,他没有阻拦孙秀芳,扶着奶奶的胳膊站起来后就要跟着一起走,万老太太诧异的问:“念念,你不是要问你健健哥问题吗,怎么,不等他了?”

念念甜甜的笑道:“不等了,万奶奶,等吃了饭我再过来找他。”

念念心怀忐忑,离家越近越心虚,跟在奶奶身后,慢吞吞的进了门,小心翼翼的往院子里看,当看见妈妈黑着脸就坐在院子中间的时候,吓得差点拔腿就跑。

王英一眼看见婆婆身后的儿子,怒目看过去,厉声道:“念念,过来!”

孙秀芳就感觉气氛不对,儿媳这表情可是有年头没见了,忙问道:“英子,咋的了?”

“咋的了,问问你孙子,人家班主任都上门来了。”

孙秀芳从身后把念念扯到前面,问道:“念念,你干啥事了,看把你妈气的。”

念念低着头,都不敢看王英,“我没干啥呀。”

“念念,你们老师说前一段时间考试了,还要求家长在卷子上签字,我问你,卷子呢?”

念念抬头瞥了王英一眼,心说:坏了,咋把这事给忘了,当时怕妈妈看见成绩生气,自己模仿着妈妈的笔迹把字签了。

“交...交给老师了。”

王英接着问:“字是谁签的?”

“我...我自己签的。”

“为什么不让妈妈签?”

“妈妈忙...我就自己签了。”

王英立即爆了,抄起笤帚就冲着念念打过去,“我忙,我有多忙,忙的连签个字的空都没有?”

念念吓坏了,“啊---”的大叫一声,就开始往孙秀芳身后躲。

念念长这么大,哪里舍得碰他一个手指头,这笤帚疙瘩要是揍到孙子身上,那真是打在孙子身,疼在奶奶心,孙秀芳急忙弯腰护住念念,“好好说,好好说,别打孩子。”

王英转着圈追念念,“我不打他,我留着他,这么点都知道撒谎撂屁,不打他怎么行!”

王英嘴上说着手下不停,瞅准机会,笤帚疙瘩在念念屁股上连抽好几下。

“哎呀——”念念惨叫一声,捂着屁股蛋子哭叫,“妈---妈---,你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孙秀芳心疼孙子,急忙去抢王英手里的笤帚,“别打了,念念知道错了,念念,快跟你妈承认错误。”

念念反应极快,“妈,我错了,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听你的话。”

王英喘着粗气说道:“那你跟我说,到底因为什么你考试才考七十躲分,上课你都干什么了?”

念念缩到孙秀芳身边,可怜巴巴的说道:“我就是上课了,什么都没干。”

“没干你考那么差?”王英指着墙角喝道:“你给我站那去!”

念念真不敢离开奶奶这个靠山,他怕没有奶奶阻挡,笤帚再抽到屁股上来。

“乖,听你妈的,上那站着去。”孙秀芳猜透孙子的所想,她晃晃手里的笤帚,意思很明确,武器都在我手里了,你就别怕了。

念念抽抽噎噎的站到王英指定的地方,用手掌抹眼泪。

王英往念念面前一站,把念念吓得,瑟缩的往旁边挪了挪。

“说!上课你不好好听课,都想什么了?!”

念念打死不敢说他当时想的是打游戏怎么过关快,小声说道:“没,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你上课走神,没想什么你就考七十来分!”

“我……我……”

“你什么你,你给我好好说清楚,说不清楚不准吃饭。”

妈妈说不让吃饭,念念偷偷看了眼孙秀芳。

孙秀芳看见孙子求救的目光,但她没有吭声,在孩子们的学习上,孙秀芳是坚定的和王英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王英跑这会子,头发乱了,发丝掉下来挡住了视线,她嫌碍事,抬手想把它掖到耳朵后面。

念念以为妈妈要揍他,吓得抱着脑袋往旁边一躲。

王英登时心软了,大勇活着的时候,做为千盼万盼才盼来的儿子,自打出生就是他们一家人手心里的宝,疼都疼不过来,别说揍他了,平时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他。

大勇走后,她可怜孩子这么点就没了爹,更舍不得打他一下。

念念这孩子也争气,平时乖巧的很,学习上也没有让自己费过心,现在突然出现这种状况,王英急了,都说学习犹如逆水行舟,稍不努力就会后退,一退再退步步退,那时候就怎么也跟不上了。

王英先把头发掖到耳后,为让儿子看清楚自己不是要揍他,还故意把头顶的头发也往后捋了捋。

“念念。”王英语重心长的说道:“妈老早就跟你们说过,你爸走的早,妈又没本事,你们的未来需要靠你们自己去努力,你现在这样,如果不好好学习,长大了能干什么,总不能捡破烂去吧。”

妈妈真是小看人,念念不服气,脱口而出道:“还能做生意。”

王英差点气笑了,这么点大的人还知道做生意。

“还做生意,你知道什么是做生意吗。”

念念站直了些,“知道,就像咱家卖菜一样,低价买过来,高价卖出去。”

“哦,那你卖什么,还去卖菜?咱家后来为什么不卖菜了,就因为不好干,你没看见后来菜都烂了也没卖出去,你以为卖菜是那么好干的?”

念念脱口而出,“我不卖菜,我卖游戏机,我把游戏机卖给小朋友,还不耽误我玩。”

这可以说是念念现阶段的梦想,念念不止一次的想过,我要是卖游戏机的就好了,就会有多多的游戏机,想玩哪个玩哪个,玩完了还不耽误卖给别人挣钱,哪像现在,为了玩会儿游戏机要排好半天的队,还要跟别人说好话。

念念说完话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他忙捂住嘴,害怕的看着王英。

王英这还不明白吗,感情念念迷上游戏机了,怪不得成绩一直下降。

“念念,你跟妈说。”王英严厉的说道:“你是不是光想着玩游戏机了,成绩才下降的。”

念念一个劲的摇头,眼神慌乱的不知道看什么好,“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你看着我说!”

瞬间,念念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期期艾艾的把目光转过来,当他的视线和王英怒意满满的视线相撞时,吓得立马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

“妈,我没有。”

“还不承认!”王英的一把拽过念念,摁着他俯趴在自己膝盖上,右手一点不惜力在念念的屁股上连拍好几下。

“啪啪啪。”王英真是气急了,“你还不承认!”

“哇――奶奶,奶奶。”念念可怜巴巴的向孙秀芳伸出手。

“别说你叫奶奶,就是叫天王老子我也得揍你。”王英咬牙切齿的说道:“养你有功了哈,知道玩游戏机了,你不想想,咱家是玩得起游戏机的人吗!”

念念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孙秀芳心不忍,急忙去拉王英的胳膊。

“英子,英子,揍几下行了,念念以后肯定改。”

说实话,王英也舍不得打孩子,巴掌打在念念身上,她也心疼。

“娘。”王英泪眼婆娑的说道:“你当我想打他,我是恨铁不成钢。”

“我知道我知道。”孙秀芳报起念念,把他揽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后背,“念念以后肯定不玩游戏机了,对不对念念,跟你妈说,以后不玩了。”

念念真舍不得游戏机,但人得识时务,他抽抽噎噎的说道:“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再也不玩游戏机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王英得了儿子的保证,又觉得今天对念念的教训也达到了目的,她狠狠的瞪了念念一眼,起身去了厨房。

饭菜上桌,王英故意不喊念念,念念也不敢主动过来,委委屈屈的在墙边抹眼泪。

自己的宝贝孙子今天已经挨了一顿揍,孙秀芳可舍不得再让孙子饿肚子,她走过去拉着念念往饭桌边领。

念念怕王英,偷偷打量着母亲的脸色。

孙秀芳拉着孙子坐到桌位上,说道:“你以后改了就行,改了你妈就不生气了,快过来吃饭吧。”

念念看了妈妈一眼,王英没说话,但也给念念盛了碗放在他的面前。

打在儿身,痛在母心,王英不仅心疼,手还疼呢,揍儿子屁股那几巴掌,震得王英手疼,估计儿子那小屁股蛋子会肿,王英有点后悔,不该使那么大劲来着。

晚饭王英本来是想炒个大头菜,再切个萝卜干咸菜就行,碍于儿子受了苦,她就想给儿子补补,就又做了个菜椒炒鸡蛋。

今天饭桌上的三个孩子都格外乖巧,念念是因为挨了揍,安安和想想则是头一次见妈妈发这么大的火,平时饭桌上叽叽喳喳的,今天谁也不说话了,吃完饭安安还主动收碗去洗,要是往常,安安早就小嘴头一抹,喊开了:谁最后吃完谁刷碗。

接下来的日子,王英像根绷紧的玄,全力盯在念念的学习上,放学回来写作业,写完作业也不许出门去玩,这让玩惯了游戏机的念念很不适应。

念念急得手痒痒,又不敢再惹妈妈生气,只好努力把精力全都放到学习上,期末考试成绩一下来,一看还凑合,念念心也放到肚子里了,不然他真怕回家再挨一顿揍。

放寒假了,石可此刻归心似箭,自打来报到就没回过家,不知不觉四个多月了,她无比想念妈妈、奶奶还有弟弟妹妹。

妈妈寄来的生活费她一直省着用,再加上学校给补贴的补助,她存下了不少钱,除了够买回家的车票,还有好几十块钱的结余,她想给家人都买份小礼物。

石可先去了趟药店,给奶奶买了一盒治疗皲裂的护手霜,这款护手霜好,不光能药用,还带着香味。

孙秀芳的那个手,年轻的时候出力大了,这年纪一上来,一到冬天,皮肤油脂分泌不够,上面裂的一道一道的都是口子,最大的口子有两道,一道在食指上,一道在手掌下面,那是因为纳鞋底拉线绳子勒的,口子大的都能看见里面鲜红的肉,有时候还出血,真是看见了心都跟着疼。

为了治疗婆婆手上的裂口,王英也想了很多办法,她买了药灌到裂口里,外面再用胶布裹住,希望伤口能愈合。

虽然儿媳妇说了,要想养好手上这个大口子就不能再纳鞋底子,但孙秀芳闲不住,没事光想扎上几针,她翘着伤势最重的手指,用别的手指头使劲,但是习惯使然,食指总是不自觉的去勾线绳子,这就造成了她的伤口愈合的很慢,往往眼看着快要长好了,一个不小心又勒一下子。

最后,王英都生气了,勒令婆婆不许再纳鞋底子。

孙秀芳知道儿媳妇是对自己好,嘴上答应着,也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动针线。

伤口最终是长上了,但好像皮肤自己带了记忆,每到冬天,老伤疤还是继续皲裂,不过是不像原来裂得那么深了。

石可专门去了趟小商品批发市场,批发市场很大,商品琳琅满目,石可看什么都好,什么都想买,但包包里的金额有限,最后给俩个妹妹买的是卡通形状的十二属相香橡皮,给弟弟买的小白兔的转笔刀。

给妈妈买的礼物她早就想好了,买的是大红色的长围巾。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四个省城求学的年轻人来了个放假前的最后一场聚会。

还是他们第一次聚餐的那个小吃店,赵晨热络的和老板打了声招呼,熟练的点了几个菜。

石可拎着茶壶,将四个人的餐具都烫了一遍。

“我们学校后天就可以离校了,我订了后天上午十点的票,后天我就回家了。”

一想有一个多月要看不见石可,赵晨心里还有点舍不得,“可可,要不然你别回家了,跟我们回辛庄吧,在辛庄过年。”

石可摆好餐具,笑道:“不行啊,我想家了。”

“哦。”赵晨有些失望,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你早回来几天,先回辛庄,然后咱们再一起回学校。”

“我们二月底返校。”

“我们也是二月底。”赵雨说道:“咱山东的高校开学时间都差不多。”

“小哥,到时候看吧,如果没什么事,我可能早走几天,要是有事,我就直接回学校。”

“行。”魏赟笑道:“到时候我给你们带海鲜回来,二十八号那天,还在这,我请大家吃海鲜。”

听到有海鲜吃,赵晨眼睛一亮,口水都要出来了,忙说道:“赟哥,你说好,是中午请还是下午请,要是中午请,我就不吃早饭了,专门留着肚子来吃你的海鲜。”

魏赟故意逗他,“我本来打算的是中午请的,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又改主意了,下午,不是,晚上请。”

赵晨揉揉肚子,“一天不吃饭我也不是坚持不下来,大不了多喝几杯水。”

“为了吃,你看你出息的。”赵雨顶顶看不上弟弟的馋猫样。

“得,别为了一顿海鲜再把你饿出个好歹来,我还是中午请吧。”

“还是赟哥对我好。”赵晨狗腿的拎起啤酒瓶,先给魏赟倒了一杯酒。

石可长这么大根本没吃过海鲜,她就听大人说过海鲜鲍鱼什么的,在她的认知里,海鲜是是高大上的食材,只要是太花钱的东西她都心疼,哪怕是魏赟花钱,“赟哥,会不会太破费了?”

“不贵。”魏赟笑道:“海边这东西便宜着呢,你放心吧,花不了多少钱,现在天冷,带过来也坏不了,来到了让老板帮咱们加工。”

“哦。”石可向往的问道:“赟哥,大海好玩吗?”

“好玩啊,等今年夏天,你们和我一起回青岛,我带你们去赶海。”

“赶海怎么赶,是要追着海跑吗?”

“也算是追着海跑吧。”魏赟说道:“大海每天都有潮起潮落,涨潮的时候,偶尔会有一些海鲜滞留在礁石间,咱们就去捡这些东西,还有沙子下面有好多种贝类,蛏子了,蛤蜊了,挖出来吐干净沙子炒着吃可鲜了。”

石可右手撑在腮边听的入了神,“还有吗?”

“有的是,先吃饭。”魏赟先用小勺舀了一勺子花生米放到石可餐盘里,笑着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到时候,戴上盐和铲子、耙子,亲自去赶海就知道了。”

石可不明白,“赶海为什么还要带盐,海水不就是咸的吗?”

“盐是抓蛏子用的,要是找到蛏子眼,把盐往眼上一倒,蛏子自动往外跑。”

“真好玩。”石可兴致勃勃的问道:“赟哥,还有吗?”

“有啊,咱们还可以到栈桥去喂海鸥。”

“海鸥不怕人的吗?”

“不怕,你把馒头放到手掌上,海鸥会主动飞过来吃。”

石可恨不能立即跑到栈桥去,“赟哥,如果有可能我一定要去赶海,一定要亲身体会喂海鸥。”

“那有什么不可能的,要不咱先说好,今年暑假,咱们一起去海边玩。”

“好啊好啊。”赵晨急忙附和,这会子听魏赟说的热闹,他早动心了,“说好了,到时候一定去。”

石可叨起一粒花生米,在嘴里咯咯嘣嘣的嚼着,“其实我家那边也挺好玩的,我们那边有大山,秋天了可以上山去采蘑菇。”

“光能采蘑菇啊。”赵晨说道。

石可不服气,翻了个白眼,“采蘑菇就很好玩了。”

“可怜的娃。”赵晨抬手摸了石可头顶一下,笑嘻嘻的说道:“你的假期是多无趣,只能天天采蘑菇。”

石可瞪着赵晨,“赵晨,不许你摸我脑袋。”

赵晨故意在石可头顶又揉了一下,“胆肥了你,连哥都不叫了。”

石可摇晃着脑袋躲赵晨的魔掌,“你都比我小,还让我叫你哥,小时候不懂事让你忽悠了,现在你应该叫我姐才是。”

“小你也得叫我哥。”

石可找外援,转头对着赵雨说道:“大哥,你看,赵晨光欺负我。”

赵雨笑着看两人闹,“二晨,你还想当哥,看你,哪有点哥哥样,快坐好,吃饭。”

魏赟就喜欢四个人聚在一起的氛围,说说笑笑的,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有一种亲人的感觉。

“上菜了,小心烫。”老板端着一盘菜放到桌上。

“别闹了,吃吧。”魏赟笑道:“可可,明天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不用。”石可忙摆手,“我认识路,东西也不多,一个书包就装满了,不用你专门去送我。”

“那好吧。”魏赟说道:“我有些事要处理,估计晚走几天,那就只能等到开学再见了。”

“好,开学再见。”

明明是相同的路线,石可总觉得回家的路要比来时的路要长不少似的,也有可能是归心似箭的原因,当那个小小的站台越来越近的出现在眼前,石可脑中出现了样板戏中的一句话: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见识过大城市的火车站,潞州这个车站显得尤其的小,不过不要紧,不耽误石可感觉它亲。

坐了那天长时间的火车,明明已经很疲惫了,但在双脚踏到站台上的那一刻,石可立即精神起来,她整整书包,出了站台,快步向家属院走去。

沿途的风景没有大的变化,拆迁的区域还是没有动工,因为冬天的原因,野草枯败,掩映在荒草之间的残垣断壁裸露出来,显得异常荒凉。

这也不耽误石可对它的喜欢,她甚至还走到野草最茂盛的地方踢了两脚,看能不能踢出几只大蚂蚱出来。

可惜的是,草枯了,蚂蚱也随之不见了踪迹。

刚走进家属院的大门,正好碰见杨君祥从厕所出来,她一眼看见石可,笑呵呵的说道:“呀,大学生回来了!”

“杨姨。”石可礼貌的回道:“刚下火车,还没回家呢。”

“你妈昨天还说来着,算着你该放寒假了,也不知道啥时候回家,看来山东人就是不经念估,昨天刚说完,今天就回来了。”

“嗯。”石可对杨君祥招招手,“杨姨,我先回家了。”

“快去吧,你不知道你一走好几个月,你妈可惦记了。”

家属院里大部分都是单职工家庭,没有工作的家属们,夏天的时候坐在墙影下做针线活,东天追着太阳跑,全都挪到向阳的地方。

果不其然,石可刚转过胡同口,就看见墙边坐了一排的人。

冬天晒太阳最是舒服,万老太太穿着棉袄棉裤和孙秀芳挨坐在一起,俩个老姐妹亲热的很,正一起端详着手里的鞋样子。

说话的空挡,万老太太不经意间一抬头,正好看见石可往这边走,她老眼昏花的眯着眼看了一瞬,然后用胳膊肘碰碰孙秀芳,说道:“大妹子,我看那边的小闺女和你家可可长的那么像呢,是不是你家可可回来了?”

孙秀芳急忙看过去,当即高兴的合不拢嘴,她把手里的活一撂,扶着墙站了起来,“就是我家可可,当然像了。”

看见奶奶了,石可像只归林的小鸟飞了过来,“奶奶――”她一头扎进孙秀芳的怀里,亲昵的抱着祖母,“奶奶,我回来了。”

孙秀芳慈爱的抚摸着石可的小脸,说道:“我乖孙女可回来了,奶奶可想你了。”孙秀芳说着,收拾了针线簸萁,拉着石可的手就要走,“快回家,奶奶给你拿好吃的。”

祖孙俩个亲的看着万老太太眼热,在一旁说道:“可可你回来太好了,你奶奶一天念估你好几遍,你再不回来呀,你奶奶怕是要得那个相思病了。”

石可听得心里热乎乎的,她接过孙秀芳手里的簸萁,笑道:“我就知道奶奶对我最好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墙边还有其他邻居,石可一一打招呼,“曹姨,张姨,秦姨……”

秦凤英抬头笑道:“半年没见,我怎么看着可可又长高了呢。”

石可摸摸自己的头顶,“真的吗?”

张荷花仔细一打量,点头道:“确实高了,也白了,看来大学里生活不错。”

石可回答:“还行。”

曹秀丽说道:“孩子在跟前盯着,觉不着有大变化,时间长不见,就能看出来了,你妈要是见了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石可也高兴,说道:“嗯,那我们先回家了。”

祖孙俩个手挽手,亲亲热热往家走。

“奶奶,家里都好吧?”

“其他都好,就是念念,迷上打游戏机了,学习下降到老师都来家访了,可把你妈愁毁了。”

“我妈信里怎么没有说?”

“你妈怕影响你学习呗。”

石可担心的皱皱眉,“我说呢,当时我就觉得这熊孩子一学习就心不在焉的,现在怎么样了,念念还玩游戏机吗?”

“你妈管的严,好多了。”

“要我说,都是我妈惯的。”

“不惯了,都挨揍了,你妈那天可气坏了,结结实实的揍了念念一顿。”

石可又有些心疼弟弟了,“我妈真舍得下手。”

孙秀芳叹气,“不打怎么办,你妈也舍不得,我都看见了,你妈晚上偷偷的哭了。”

石可鼻子一酸,温热的泪水瞬间涌上眼眶,不是因为弟弟挨揍,是心疼妈妈,连哭都要背着人。

石可怕奶奶看见她落泪,忙低下头,深呼吸好几下,才把泪水压下去。

孙秀芳没注意到孙女的变化,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好在咱家念念是个好孩子,知错能改,期中考试成绩还行,你妈这才松了口气,这回好了,你回来了,念念的成绩你得替你妈抓起来。”

石可忙保证,“放心吧奶奶,我一定看好念念。”

进屋的第一件事,孙秀芳就去看墙上的挂钟,“三点了,可可你先歇会儿,家里还有桃酥,奶奶去给你拿,你先垫垫,奶奶这就去给你做饭。”

“奶奶我不饿。”

孙秀芳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浸透了油的纸包,把东西往石可手上一放,“哪能不饿,坐那么长时间的火车,也没好好吃顿饭,这里是两块桃酥,你妈前几天从生活车上买的,你先吃着,奶奶去给你下面条。”孙秀芳说着直接往厨房走,边走边说,“吃了你先睡一觉,奶奶去赶集,给你做好吃的。”

石可放下鼓鼓囊囊的书包,跟在孙秀芳的身后,“奶奶,还是我自己煮吧。”

孙秀芳转过身推着石可往回走,“煮个面还能累着奶奶咋的,听话,去歇着。”

石可拗不过孙秀芳,只好无奈的说道:“那好吧,我先洗把脸,奶奶,你不知道,我都两天没好好洗洗脸了,你看,我嘴边都长灰胡子了。”

孙秀芳转身去端脸盆,“那奶奶给你倒水。”

石可急忙抢过来,“奶奶,我又不是小孩,我自己来。”

孙秀芳又忙去找暖壶,“水凉,你兑点热水,奶奶去给你拿暖壶。”

石可急忙腾出一只手抓住孙秀芳,“奶奶你别忙了,我自己来就行,奶奶,我饿了,要不你还是去给我下面条吧。”

“看我。”孙秀芳一拍脑门子,“刚说下面条来着,扭头就忘了,奶奶这就去给你下。”

孙秀芳扒了棵大白菜,把叶子切成细细的丝,葱花熟油,又窝上一颗荷包蛋。

一股饭菜香味直往石可鼻子里钻,馋得她一个劲的咽口水,面条一端上来,她也顾不得烫,稍微一吹就把头埋在面碗里。

孙女这狼吞虎咽的样子倒把孙秀芳心疼毁了,她坐在孙女旁边,一迭声的说道:“小心烫,我看你这孩子,在路上这两天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吧。”

“火车上的饭太贵了,我在食堂买了馒头鸡蛋,还买了几包咸菜,在火车上就吃这个来着。”

孙秀芳更心疼了,“你说你,那么苛待自己干什么,你妈又不是没给你寄钱,你总不能连一顿饭钱都没有吧?”

“不是的奶奶。”石可满嘴食物,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是觉得不能花冤枉钱,再说,转车的时候我吃了,专门去车站外的面馆吃的抻面,牛肉的,可好吃了。”

“吃了就好,你自己在外面可得照顾好自己,不然,家里人得多担心。”

“放心吧,奶奶。”

石可实在是累了,吃完面,眼皮就开始打架,她捂着嘴打了个哈哈,“奶奶,我困了,先去睡会啊。”

孙秀芳疼爱的摸摸孙女的头,“快去睡吧。”

石可揉着眼爬上她们姐妹的大床,钻进被子里,转眼就进入了梦乡。

孙秀芳看孙女睡着了,从抽屉里拿了钱,挎上竹篮准备去市场转转。

崔云香听说石可回来了,忙捡了一盘中午蒸的大包子送了过来,刚到胡同口,正好碰见孙秀芳。

“婶子,我听说可可回来了。”

“回来了。”

崔云香把把盘子往前送了送,“我寻思着可可刚回来,肯定没吃饭,这是中午才包的大包子,韭菜鸡蛋馅的,拿几个过来让她先垫垫。”

两家相处那么多年,孙秀芳早把张家人当成亲戚,笑道:“那谢谢她崔娘了,我刚给可可下了一碗面,她吃了饭刚睡着。”

“那我先把包子给你送家去,留着你们晚上吃。”

“你看看,你做点好吃的还想着俺们,那多不好意思。”

“几个包子,那算啥好吃的?”

孙秀芳从裤腰上解下钥匙交给崔云香,“那你去吧,我去赶集,等回来我直接去你家拿钥匙。”

“行。”崔云香接过钥匙,“婶子,要不我骑自行车带你去吧?”

孙秀芳摆手,“不用不用,我坐不惯那个,不如走路稳当。”

崔云香开了门,先把包子放到厨房,又轻轻进了小屋,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看着熟睡中的石可,不禁莞尔一笑,“这孩子睡的可真香。”

杨君祥没先回自己办公室,路过王英办公室的时候,从窗外看见她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王英,写什么呢,这么用功。”

王英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把头低下去,“给可可写封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杨君祥故意卖了个关子,“哈哈,你猜我刚才碰到谁了?”

王英还在写,“你碰到谁我哪知道啊。”

杨君祥一把把笔从王英手里抽出来,“就碰见你家可可了,快别写了。”

王英惊喜,“真的,我家可可回来了?”

“回来了。”

“没骗我?”

王英还不相信,心说:哪有这么巧,我这正写着信,人就回来了。

杨君祥认真的说道:“我骗你干嘛,快想想一会儿要给孩子做什么好吃的吧。”

“真回来了?”

“真的。”

王英信了,直接站起来,收拾的东西就要走,“那我得先回家一趟。”

王英走到门口,刚拉开门,就看见队长正在不远处和别人说着什么,她急忙关上门,扭头又回来了。

杨君祥就跟在王英身后,王英这一转身,差点跟她撞上。

“咋的了?咋又回来了?”

“队长在外面呢,等队长走了我再走。”

杨君祥忙说道:“那我得赶紧回我办公室。”

王英着急回家,偷偷的看了外面好几回,可队长就是没走,看看时间都快四点了,心说算了,离下班也快了,还是下班再回家吧。

孙秀芳知道孩子们喜欢吃红烧肉,先到肉店,狠狠心割了一大块肉,又去菜市场买了几样青菜,这时候天冷了,时令蔬菜基本没有,有的都是大棚里的,都贵的吓人,但孙秀芳一点没心疼钱,黄瓜西红柿什么的都买了些。

孙秀芳先去崔云香家拿钥匙,她从篮子里抓了三根黄瓜放到桌子上,“她崔娘,我看这黄瓜挺好的,给你留几根,凉拌了给她大爷下酒。”

崔云香也知道这时候的黄瓜贵,哪里肯要,又要给她装回去,“婶子,我不要,你快拿回去给孩子们吃吧。”

“咋不要嘞,刚才你给俺们家包子俺都要了。”

“那不一样,那是给孩子吃的。”

“怎么不一样了,都是吃的。”

俩个人推推搡搡的,最后到底是崔云香年轻力气大,不光把黄瓜又给装进篮子里,还把老太太送到了胡同口。

下班的铃声一响,早就按耐不住的王英抓起包就往家跑,路过水房,张荷花正在那洗菜,还以为王英不知道可可回来了,喊道:“英子,你家可可家来了。”

王英笑着招手,“嫂子,我听说了,我先回家了,回头咱再说话。”

王英回到家推开门就喊:“可可,可可。”

孙秀芳急忙从厨房窜出来,小声说道:“嘘,小声点,可可睡觉呢。”

“哦。”王英压低声音,问道:“三个小的回来没有?”

孙秀芳冲着屋里摆了摆头,“想想和念念回来了,都写字呢,我没叫他们吵可可。”

“娘,我先进屋看看,一会儿来帮你做饭。”

“不用你,快做好了,我刚才去菜市场买了肉,都炖成红烧肉了。”

王英吸吸鼻子,笑着挽起袖子道:“我说咋这么香,我去把米饭蒸上吧。”

“米饭我也蒸好了,你快去看孩子吧。”

自家大姐回来了,对想念姐弟来说是个大喜事,虽然奶奶再三明令不许吵了大姐睡觉,但想想念念根本沉不住气,过一会儿就偷偷去看大姐醒了没。

王英刚进屋,念念就急忙卖乖,“妈,我大姐回来了。”

自从上次揍过念念,王英对儿子也严厉了许多,她脸一板,说道:“我知道了,赶紧写你的作业。”

念念现在也怵妈妈,偷偷的吐吐舌头,低头继续写作业。

王英轻手轻脚的走进里屋,石可裹着被睡的正香,就着窗户的亮光,看了会儿孩子睡的红扑扑的小脸,轻轻的退了出去。

王英洗了手,走进厨房,“娘,剩下的我来做,你歇会儿吧。”

孙秀芳问道:“可可醒了吗?”

“没有,还睡着呢,等吃饭的时候我再喊她,咦,这咋还一盘包子?”

“她崔娘送来的,听说可可回来了,让可可垫肚子的。”

“哦,娘,这军子当兵这么长时间了,咋也不回来探亲?”

“都这样,当年大勇也是,好几年才回来一趟。”

安安是踏着饭点回来的,饭做好了,她也进门了,一进门就被桌子上的美食吸引住了,嚯!红烧肉炖土豆,西红柿炒鸡蛋,凉拌黄瓜,大包子,还没等她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想想和念念争先恐后的把谜底说出来了。

“二姐,二姐,咱大姐回来了。”

“真的!在哪儿呢?”

念念指指里屋,“在屋里睡觉呢。”

“我看看去。”

安安可没想着别打扰了姐姐睡觉,她想着的是饭都做好了,要喊姐姐吃饭,她直接趴到床边,手指头在石可的脸蛋上轻轻的点。

“大姐,大姐,吃饭了。”

石可这一觉睡的异常香甜,她正做梦呢,就觉得脸上痒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安安放大一号的脸。

“安安,你放学了。”

“大姐,饭都做好了,起来吃饭吧,今天有红烧肉。”

石可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几点了?”

“应该快六点了吧,我没看。”

“我说光线咋这么暗呢。”石可清醒一下脑子,想起来给家人带的礼物,掀开被子就下床,“姐给你们带点小东西,这就去拿。”

“大姐给我们带礼物了?”安安特别期待,狗腿一般跟在姐姐身边。

“也算不上什么礼物,就是文具。”

想想和念念看到姐姐醒了,异口同声的叫道:“大姐。”

安安忙对弟妹说道:“咱大姐给咱们带礼物了。”

俩个小的都不写作业了,纷纷围到石可身边,“真的,大姐你给我们买的啥?”

石可把书包拉到怀里,开始一样一样往外掏。

“念念,这是给你的,半自动转笔刀,你把铅笔放到小象嘴里,然后转这个手柄,铅笔就削好了。”

第五百章 小象分为上下两截,上面是天蓝色的,下半截是透明的,是装废料的地方,长长的鼻子翘起来,露出圆圆的嘴巴,念念当即就爱不释手,从文具盒里把铅笔都翻了出来,一个一个削了起来,不一会儿,透明的废料箱就装满了木屑,他好奇石可给俩个姐姐带的什么,边削铅笔边往书包里看。

“大姐,还有啥?”

石可又拿出一板卡通橡皮出来,“这是十二生肖香橡皮,安安,想想,你俩一人六个,自己分去吧。”

十二个卡通动物做的惟妙惟肖的,而且还散发着香味,姐妹俩个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安安先把自己的属相挑出来,“我属马,我要这个小白马,想想你都要哪几个?”

念念看着眼热,“二姐,我也要,我属猴,我要这个小猴子。”

想想唯恐念念来抢,忙用手掌把橡皮捂住,“大姐说了,这些是我和二姐两个人的。”

念念讨好的说道:“好三姐,你就给我一个吧,以后我的转笔刀也让你们用。”

看着念念手里的转笔刀,想想忍痛把小猴子挑了出来,“那好吧,给你一个。”

王英端着米饭和孙秀芳一前一后走进来,见四个孩子挤在一起不知道干什么,问道:“你们四个干啥来,不赶紧洗手吃饭。”

念念抱着转笔刀给王英看,“妈,我大姐给我买的转笔刀,还给二姐三姐买了香橡皮。”

王英把米饭放到桌子上,“可可,你又乱花钱。”

“妈,也不算乱花钱,都是平时能用上的。”石可说着,从书包里掏出围巾来,“妈,这是我给你买的围巾,你看喜欢吗?”接着又把护手霜拿到手里,“奶奶,这是给你买的,专治皴裂的,人家说效果特别好。”

“哎呦,还给我买啥东西。”孙秀芳高兴的呲着大牙笑。

王英心里高兴,嘴上却说,“你说你这孩子,妈又不缺围巾使,你买这干啥,不当吃不当喝的。”

石可展开围巾要帮王英系在脖子上,“妈,你看好看不。”

王英手上还有做饭沾上的油,她唯恐把围巾沾染了,张着手说道:“净油,别弄脏了,快拿一边去,先吃饭,吃完饭再看。”

今天的饭菜也太丰盛了,都和过年差不多了,四个孩子捧着碗,一口菜一口米饭吃的倍香。

“还是家里的饭好吃啊。”石可咽下嘴里的食物,感叹的说道:“我做梦都想家里的饭菜。”

王英夹的一块肥瘦相间的肉放到石可米饭上,看着闺女的目光极其柔和,“好吃就多吃,今天你奶奶做的多,你们就敞开了肚皮吃。”

石可把肉扒拉到嘴里,“这个肉吃着比饭店里做的都好吃。”

“你怎么知道比饭店里的好吃,是下过饭店咋的?”

王英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月月就那么点钱,一家人的开支全靠这钱支撑,还怕她在外面吃不饱,尽可能的多给她寄生活费,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还去下饭店,饭店她是知道的,素菜都贵的吓死人别说肉菜了,王英担心石可不在自己眼皮底下,和别人学会攀比。

“去过呀,我大哥他们带我去的,我和军子哥也去过。”

王英恍然大悟,“之前你写信来说找到山东那边的人了,我还纳闷呢,咋那么巧,一到地方就找到人了,快跟娘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孙秀芳也好奇,停住筷子等石可给她们解惑,只有三个孩子,心思还都在美食上。

“也是巧了,有一个小时候的好朋友也在那里上学,比我高两届,妈,奶奶,你们不知道,他长的可好了,是我们学校最帅的人,那就像一颗最亮的星星挂在那里,你不想关注都不行,我刚开始也没想到会是他,后来听说他的名字也叫魏赟,就怀疑是他,后来我就去找他了,没想到,还真是我小时候认识的那个人,然后魏赟就带着我找到了大哥和小哥,嗯,我大哥和小哥也在济南读大学。”

“哎呦,好人有好报啊。”孙秀芳说道:“看看人家孩子都考上大学了。”

“好人有好报是真的,不过我大哥他们学习都挺好,和他们的努力也是分不开的。”

王英这会子不怕闺女攀比了,说道:“你也不能老跟着他们出去吃,不好,你也请请他们。”

石可无奈的说道:“我想掏钱来着,他们都不让,有一次我偷偷把账结了,他们又都还给我了。”

“咋,你们还经常下饭店咋的?”

“也不是经常,一个月能去一两次,毕竟大哥和赟哥都忙。”

孙秀芳最得意的就是自己做鞋的手艺,说道:“那咱也不能老占人便宜,你小的时候人家救了你,那已经是老大的恩情了,这样,你跟奶奶说,他们都是多大的脚,奶奶给他们一人做双鞋。”

石可笑了,“奶奶,现在的年轻人哪里还有穿做的布鞋的,他们穿的都是买的鞋,皮鞋或者运动鞋。”

孙秀芳说道:“买的鞋哪有自己做的鞋舒服,再说那个运动鞋还臭脚,老臭了,你看念念就知道了,每天晚上一脱鞋,满屋都是他臭鞋头子味。”

“奶奶,要不然等我回学校问问他们都是穿多大号的,回头写信告诉你啊,不过舒服人家也不一定喜欢穿,不好看,咱家念念不就是个例子吗,鞋再臭他都舍不得换,你要真想做,不如就给那边的爹做两双吧,我估计他会穿。”

孙秀芳痛快的答应,“行,就给他做两双,你告诉我他穿多大号的。”

“那也得等我回去问了再说。”

崔云香收拾完家里抱着毛活就来找王英,她以为王英她们也吃完晚饭了呢,没想到,这家人正围着桌子吃的热火朝天的。

王英看见崔云香,忙说道:“嫂子,吃了没,来,一起吃点。”

崔云香直接坐到床沿上,笑道:“你们吃你们的,别管我,我在家吃的饱饱的,我也是好长时间没见可可了,可可很不容易回来了,我过来看看。”

“崔娘。”石可站了起来,“我去给你拿碗,你再一起吃点呗。”

崔云香摇头道:“可不能再吃了,光长肉,你上学的事我写信告诉你军子哥了,他给你联系了没有?”

“崔娘,军子哥十一去我们学校了,他说今年过年他就能休探亲假了,过年的时候他准回来。”

“见到你军子哥了!那就好。”崔云香喜道:“我正担心你一个人在那,你军子哥离你近,有什么困难你就去找他。”

“没困难,天天就是上课下课,没有什么难事。”

“你军子哥一去就是好几年,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了,你快跟我说说,你军子哥是胖了,还是瘦了?”

张军现在的身体和刚去当兵的时候相比,肯定是瘦了,但石可不能直接说瘦,说了崔娘更惦记,她换了一种说法,“也不能说是瘦了,只能说是结实了,他们天天锻炼,脂肪都变成肌肉了。”

“结实了好,结实了好。”崔云香慈爱的笑着,“小青年,还是结实了好看,你们说对不?”

“那是。”王英附和,“一身松松垮垮的肉到啥时候都不好看。”

崔云香问道:“可可,你刚才说,军子过年就能家来探亲了?”

石可点头道:“军子哥是这样说的,他说今年要回来过年。”

“那可真是太好了。”崔云香很高兴,“我得跟他爸说,驻勤点上有什么好东西都别忘了往家里买,等军子回来做给他吃。”接着语气埋怨,“你说你军子哥也真是的,这么大的喜事也不跟我写信说一声。”

石可抿嘴一笑,“崔娘,我估计军子哥是想给你个惊喜。”

崔云香想儿子,有时候做梦都梦见军子回家了,今儿个一听儿子过年就能回来探亲,她有些迫不及待了,“这离过年也没多长时间了,可可,你军子哥说没说具体哪天到家,我好到车站接他去。”

石可微微摇头,“没有,不过我估计也快了。”

王英说道:“嫂子,你别急,我觉摸着也就这几天的事。”

崔云香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学生们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吧,安安,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安安鼓着腮帮子说道:“我们后天就期末考试,考完试,拿了成绩就放假。”

“那也快了。”说到放寒假,崔云香很是感慨,“英子,你说这一年年的咋就过得那么快呢,没觉着又到年根下了。”

“是啊,觉不着孩子就长大了呢。”王英用左手摸摸自己的脸,说道:“天天盼孩子们长大,孩子们长大了,我们都老了。”

孙秀芳嗔道:“在我面前你还提老,你要是老了,那我呢,不得更老。”

“咯咯咯,婶子。”崔云香笑了起来,“你不老,你永远都不老。”

这话听的孙秀芳异常舒坦,女人吗,都喜欢听好听话,哪有愿意让自己老的。

“我要是不老,那不成老妖怪了。”

崔云香这才发现床边的围巾,她拿在手里端详,问道:“我说英子,你什么时候买的围巾啊,还挺好看的。”

“哪是我买的呀。”王英骄傲的说道:“可可给我买的,我正说呢,不当吃不当喝的买她干啥。”

“啧啧,我说咋那么好看呢,原来是可可买了,你瞅瞅,这颜色多正,系到脖子上映得脸色都好看。”崔云香羡慕的系上围巾,站到镜子旁左右打量着,“英子,要我说还是闺女好,闺女就是娘的小棉袄,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跟娘亲近,你看你以后老有福了,三个小棉袄呢,不像我,就俩个臭小子。”

“小子怎么不好了,以后给你娶俩个儿媳妇回来,你这个老太君等着享福去吧。”

“哈哈哈。”崔云香笑着瞄了石可一眼,“那我就借你吉言,等着享儿媳妇的福了。”

王英也瞄了自家闺女一眼,说实话,她是真的相中张军了,她认为可可要能嫁到张家去,真是闺女的福气。

结果看来石可好像一点没往心里去,她端着碗正在往嘴里扒拉碗底的米粒儿。

其实石可这么大的人了,哪能不知道俩个母亲的心思,只是她一直以来都是拿张军当哥哥,很亲很亲的那种。

吃完饭,石可收拾桌子,王英急忙净了手,系上围巾对着镜子欣赏,“嫂子,咋样,好看不?”

“好看着呢。”崔云香夸赞,“这颜色,看着就喜庆。”

王英欣赏够了,爱惜的收了起来,“别给弄脏了,等大年初一那天我再戴。”

崔云香主要还是想打听儿子的信息,说着说着话头就往张军身上靠,无奈石可也只是在十一国庆期间和张军见了一面,知道的信息都告诉崔云香了,连后来张军写信告诉她的内容都讲给崔云香听了,再多的她也讲不出什么来了。

崔云香听得意犹未尽的,不过天色已晚,安安姐弟三个还要看书,准备期末考试,她也不方便老在人家呆下去,就抱着毛活回家了。

念念还惦记着石可的书包呢,鼓鼓囊囊的一个包才掏出一半来,里面应该还有不少东西,他走到石可身边,讨好的转来转去的,“大姐,你还带啥了?”

“没了,就这些呀。”

念念不甘心的指指书包,“包包里不是还有那么多吗?”

“里面是书和姐的几件换洗衣服。”

“哦。”念念很失望。

怎么着,弟弟这是嫌东西带少了?

石可这么长时间没见家里人,和他们亲近的不行,见弟弟失望,她还有些不忍心,搂着念念的肩膀说道:“姐兜里钱不多,只买了这几样,你等明年暑假,到时候学校里会发奖学金,等姐拿了奖学金,给你买多多的礼物。”

“真的!”念念大喜,仰头看向石可,“大姐不用给我买多多的,再多买一样就行。”

“行啊,你说你想要什么吧,大姐一定给你稍回来。”

念念偷偷的看了看王英,拽拽石可的胳膊,示意她低头。

“啥宝贝还要背着人说?”

石可弯腰,念念扒在石可耳边小声说道:“大姐,你下回给我买个游戏机行不?”

第五百零一章 石可一回来就听奶奶说念念迷上打游戏了,迷的连学习都顾不上了,还说他已经改了,这么看,改什么改呀,这熊孩子是一点都没忘啊。

石可歪头看着弟弟,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听说你们老师来家访了。”

坏了,大姐刚回来怎么知道的?

念念缩缩脖子,嘟囔道:“游戏机我不要了不行吗。”

石可拍拍弟弟的肩膀,“这就对了,别整天净想着玩,来,把你作业拿出来,大姐帮你检查检查。”

王英文化水平低,孩子们的功课她辅导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监督与督促,现在好了,可可回来了,她能松口气了。

念念是非常喜欢大姐回来的,唯一不好的就是他更不自由了,回到家就被大姐盯着写作业,写完作业还不能玩,还要复习功课。

终于放寒假了,念念原本以为这回自己能轻松轻松了,没想到,大姐早给他借了一套新课本,制定了学习计划,当念念看完计划表整个人都要蔫了,这和上学有什么区别?

啊,有什么区别!表里明确规定,上午学什么,下午学什么,语数英,史地生的,在学校里还有体育、音乐和美术呢,这表里呢,连个体育课都不给安排。

“大姐。”念念幽怨的小眼神看着自己姐姐,“这里面怎么连个自由活动都没有,你想累死我啊!”

石可之所以把时间安排的这么紧凑,就是怕念念还出去玩游戏机,不过念念提醒的也对,玩是小孩子的天性,也不能逼他太紧了,不然逼出逆反心里就不好了。

“哎呦,大姐忘了,这就改。”石可笑嘻嘻的拿过笔,在计划表上勾勾画画。

“这样啊,下午给你少安排一节课,然后礼拜天咱就休息。”石可把表往念念手上一放。“这回行了吧?”

念念仔细看了看,虽然修改的幅度他不满意,但好歹他能过个完整的礼拜天了。

张军终于踏上了返程的列车,到达济南站的时候,他还专门下车在站台上站了一会儿,心里想着要是和可可提前约好就好了,这样他们就能一起回家。

其实,张军早就想到石可可能已经回家了,因为她们寒假放的早,可可不可能一直在学校里呆着。

有石可的城市,在张军的心里就是不一样,吹过的风都觉得暖。

在张军的眼里,家里这边变化也太大了,他当兵走的时候,路边还都是一排排的砖瓦房,这才几年没见,没了,全拆了,成废墟了!

“拆这么大一片,也不知道要盖什么?”张军暗自思忖,边走边往废墟里面看。

看这样子拆的日子也不短了,那地荒的,枯草都有半人高,草能长到这么高,至少得有大半年时间,那就是说,这边拆了也得小一年了。

家属院离这里不算远,张军心说:不会连我家都拆了吧?随后又安慰自己:可可没说家里拆迁的事呀,应该是没事的。

转过街角,看看到家属院完好如初的时候,张家舒了口气:还好,家还在。

张家在家属院门口整了整军装,腰身挺的笔直,然后雄赳赳气昂昂迈开大步。

这时候,正是寒假时期,家属院内外到处都是人,突然来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军人,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都是在一个大院里生活了多年的,定睛一看,立即就认出来了。

“张军回来了。”

“是军子呀,军子回来了。”

……

张军面带微笑,谦虚又自豪的和他们打招呼。

“叔,我回来探亲。”

“是的,婶,刚下火车。”

张兵正和小朋友一起玩游戏,远远的听见有人喊他。

“张兵、张兵,你大哥回来了。”

张兵忙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

妈早就告诉他了,大哥今年会回来过年,他一点不怀疑这事的真假,一脸惊喜说道:“在哪呢?在哪儿呢?”

话刚说完,张军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大哥――”张兵高叫,拔腿就迎着张军飞奔过去。

“大哥,你可回来了,咱妈天天念叨你。”

张军没想到,他离家的时候,张兵的个头才到他的肩膀,这才几年,这小子都快撵上他了。

“老二,你小子这两年没少长啊。”

“真的?”张兵摸摸头顶,殷勤的去接张军的背包,“大哥,我帮你拿包。”

兄弟俩个相携往家走,张兵兴奋的蹦蹦跳跳的。

张军自诩是个大人了,在他的眼里,弟弟的个子再高,行为举止也像个孩子,笑着问道:“咱妈咱爸在家不?”

张兵转过身,面对着大哥,倒退着走,“咱妈在家呢,咱爸明天才能回来。”

张军指着他的脚下,“你好好走,不然摔你一大跟头。”

张兵不在意的说道:“放心吧大哥,我闭着眼都能到家,别说倒退着走了。”

“妈――我哥回来了。”

还没进门张兵就高声大喊。

这分贝,震的崔云香织毛衣的手一哆嗦。

朝思暮想的儿子终于回来了!

崔云香也不管正编的花会不会错针,随手往旁边一扔,起身往院子里走。

儿子黑了,瘦了,崔云香一把抓住儿子的手,久久不愿意松开,“军子,军子你可回来了,都要想死妈妈了。”她捏捏儿子的胳膊,眼泪不由自主的流出来,“看你瘦的,在部队得受多少苦啊。”

“妈,一点都不苦。”张军反手托住崔云香的手肘,说道:“妈,部队吃的可好了,你没看出来,我又长高了吗?”

“真长高了?不是瘦显得?”

“真的长了,妈你就放宽心,我在部队过得可好了,我们排长和连长对我也好,经常请我们吃饭。”

“那就好。”

儿子终于回来了,崔云香不知道该怎么疼他好了,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摆出来,一个劲的让张军吃。

回家的感觉就是好啊,张军幸福的拿了一个国光苹果,咔嚓咔嚓的啃着。

“妈,可可回来没有?”

“回来了,早就回来了。”

崔云香满眼都是儿子,她手里捏着一块蜜三刀,趁着张军说话的空,直接喂到他的嘴里。

“那我去她家看看去。”张军说着就要往外走。

“你刚回来去人家干嘛!”崔云香急忙阻拦,心道:这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货,刚到家,屁股还没做热呢,就惦记人家小姑娘。

“我现在也没事,挺长时间没见念念他们了,我去看看。”

“你就单纯想去看念念?”崔云香不满的说道:“你还好几年没见妈了呢,也不说跟妈多亲香亲香。”

张军听出母亲语气中的意思,汕汕的坐了回去。

“就是啊,大哥,念念不用你看,他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会主动来看你。”张兵左手苹果右手梨的,满嘴都是果渣,“你跟我讲讲部队的事呗。”

部队有保密条例,一些事是不能谁便和别人说的,哪怕是至亲也不行,张军想了想,避重就轻的说道:“行,那我就给你讲讲我们在山里拉练的事吧。”

“好啊好啊。”张兵怕听不清楚,扯扯椅子,和哥哥更近一些。

“有一次我们连去原始森林拉练,当时进山的时候一人只允许带一斤干粮一壶水,而我们要在森林里至少呆一个礼拜。”

崔云香心疼了,说道:“你刚才还说没受苦,谁家一斤干粮一壶水能吃一个礼拜,你弟弟一天都吃完了。”

“妈,你不知道,这就是锻炼我们荒野求生的能力。”

崔云香泪水涟涟的,“我的儿,那一个礼拜你是咋熬过来的?”

“妈,能饿着我吗,你儿子是谁呀。”张军洋洋得意的说道:“那原始森林里,平时很少有人去,里面什么都有,野兔子野鸡什么的,多了去了,还有蘑菇,就咱山上出的那种灰蘑,长的一片一片的,都没人动,我连灵芝都见过。”

张兵还是从神话故事里知道灵芝的,在他的认知里,灵芝那是了不得的东西,吃了会成仙的,忙问道:“大哥,那你采灵芝了吗?”

“我们是出任务,哪能专门采那个,我就掰了一个,装背包里了,后来还又让我扔了。”

张兵惋惜的说道:“大哥,采都采了,为什么又扔了呀,我还没见过灵芝呢,你带回来给我多好。”

“在包里挤碎了。”

“那你吃过吗?书上说,吃了灵芝就能成仙了。”

“那都是谣传,灵芝其实就是一种蘑菇,我吃了不也没成仙。”

“大哥,灵芝啥味啊?”

“苦不拉几的,一点都不好吃。”

张兵满眼都是小星星,他真是太崇拜大哥了,回头他跟朋友们可有牛皮吹了,我大哥,啊,那是吃过灵芝的人。

“大哥,还有啥?”

张兵连最喜欢吃的水果也不吃了,两眼放光的专心听张军讲故事。

“还有啥啊,我想想。”张军继续说道:“有一次我听见草丛里有鸟叫,叫的可惨了,我还以为是蛇把鸟拖住了,就一时发善心,想救那只鸟,但我又怕蛇袭击我,就找了个长木枝子把草扒拉开,你猜怎么着。”张军卖了个关子。

“怎么了怎么了,大哥,不是蛇在吃鸟吗?”

“是两只鸟在掐架,也不知道这鸟是有多大的气性,都缠在一起了,那个爪子又长,都抠在对方脑袋上,眼珠子都抠出血了,疼的都在惨叫,在地上扑腾,就是不松开,照这样下去,眼珠子都能抠出来,到那时候,这两只鸟都活不了。”

“大哥,什么鸟啊这么大气性,是家雀子吗?”

“不是家雀,那鸟大,和喜鹊差不多大,身上花花绿绿的,特别好看,咱这里没有。”

“那不是正好,你抓来烤了吃肉。”

“哪能啊,我本来就是想救它的,后来就把它们分开,放生了。”

崔云香想和儿子说话,又担心儿子饿肚子,恋恋不舍的站起来,“你哥俩说话,妈去给你们好吃的。”

张兵头都没有抬,“妈,你去吧。”说完又催促张军,“大哥,还有啥?”

“好玩的多了,大哥慢慢跟你说。”

别看张军说的轻松,其实,那真是炼狱般的磨练,夏季酷热,大街上到处都是穿着背心短裤的人,山里面闷热潮湿,还有各种毒虫,他们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进行着各种训练任务,一场训练下来,身上都是痱子,靴子里面的汗水都能倒出好几斤,而冬季,数九寒天,正是需要热的季节,他们却趴在雪窝里,好几个小时都不能动一下。

但同时这也是一种财富,无形中锻就了张军坚韧的性格。

当然,这些都不能跟张兵讲,他讲的都是有趣的事。

张兵听得津津有味的,不知不觉中时间就过去了。

张家的孩子都喜欢吃肉,不管什么肉都喜欢吃,妥妥的食肉动物,不过,话一说回来,这年月,有几个人不喜欢吃肉呢。

每天傍晚,家属院都有个人推着小车来卖卤猪下水,崔云香装了钱,猪蹄、猪肚、猪头肉什么的整了半盆回来,回到家又配了几样蔬菜。

满满一桌子的菜,全是张军爱吃的,浓郁的香气引得张军肚子咕噜噜乱叫,张兵没注意这些,还催着张军继续讲呢。

张军揉揉肚子,皱着眉头说道:“哥两天没好好吃顿饭了,饿的不行,等我吃完饭再跟你讲行吧?”

“吃饭了――”崔云香抓着一把筷子,笑眯眯的对张军说道:“饿毁了吧?快来吃饭了。”

“还真饿了。”张军走到餐桌前,用两根手指捏起一块猪肝扔进嘴里。

“洗手,洗手。”崔云香拍了张军手背一下,“回来就没见你洗手,脏不脏,还捏东西吃。”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嘛。”张军嬉笑着,走到脸盆边打了满手的肥皂泡。

崔云香一手拿着毛巾,一手端着一舀子水在旁边伺候,等张军洗干净手上的泡泡,她又用水舀里的清水给他冲了一遍。

崔云香亲自帮儿子擦去手上的水渍,张军就伸着双手,由着母亲擦,这一刻,张军感觉自己又回到小时候,回到那个可以在母亲身边撒娇的年纪。

同时,崔云香也非常享受这样的感觉,还是自己的孩子呀,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依赖自己。

第五百零二章 吃完晚饭,念念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他嘴一抹,撒丫子就往外跑。

正是吃饭的时间,大部分倦鸟们都归巢了,只有零星的几个小孩还在外面玩耍。

“三阳――”念念瞅准一个小男孩,颠颠的跑过去,“三阳,你们玩啥呢?”

“弹玻璃球呢。”三阳摊开小脏手,露出俩个碧绿的玻璃珠。

“带我一个呗。”

三阳正嫌玩伴少,当即痛快的答应,“行啊。”

只见三阳闭着一只眼,瞄准目标,大拇哥奋力一弹,清脆的撞击声传来,正好推动玻璃珠落到坑里。

“耶!”三阳满意的欢呼。

“到我了,到我了。”念念捻着玻璃球,不停的调整角度。

三阳蹲在旁边看着地上的几个球,说道:“诶~念念,张兵他大哥回来了,你知不知道?”

蓄势待发的念念立马停住手,“你是说军子哥回来了?”

三阳点头,“回来了,我看见了。”

军子哥回来了,好几年没见的军子哥回来了!

念念激动的站起身,玻璃球往三阳手里一塞,说了声,“今天不玩了。”说完直接向张军家跑去。

崔云香刚收拾完饭桌,娘三个正坐在一起喝茶。

“崔娘,是不是我军子哥回来了?”念念直接推门而入,“咦,军子哥?”

眼前这个黑瘦的男人就是军子哥吗,念念迟疑的打量着张军。

张兵给自家大哥一个你看我没说错吧的眼神:念念这不主动来看你了。

“念念,到军子哥这来。”张军冲念念招招手。

“咋的,念念不认识你军子哥了?”崔云香笑道。

“认识,认识。”念念走到张军身边,伸出食指在张军脸上戳了戳,“军子哥,你咋这么黑了?”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张军哈哈一笑,“黑,才是男人的本色。”

念念眨眨眼:黑怎么就成了男人的本色了?

张军见念念一脸懵懂的样子,继续歪楼,“要是形容男人,小白脸和男子汉哪个好听?”

“当然是男子汉了。”

“这就对了吗,男子汉有几个白的。”

念念信以为真,“军子哥,我长大了也要做男子汉,不过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和你一样黑。”

“那还不简单,你也去当兵。”张兵在一旁说道:“我长大也去,我大哥说了,当兵可好玩了,我大哥都吃过灵芝了。”

“真的?”念念纠结的挠挠头,“可是我妈和我大姐都想我考大学,尤其是大姐,天天盯着我学习,军子哥,你去跟我姐说声行不,就说我也想当兵,不想考大学了,让她别盯我这么紧。”

原本崔云香听张军忽悠俩孩子,在旁边抿嘴直笑,这一看,不好!再说下去,要给念念带偏道上去了。

王英心心念念的可都是孩子们好好学习,用她嘴头上的一句话就是只要孩子都考上学校,哪怕是中专,我砸锅卖铁拎棍子要饭也供。

崔云香忙说道:“念念,别听你军子哥胡扯,什么男子汉,他那是训练风吹日晒晒的,考大学才是正经,等你大学毕业了,照样也是男子汉。”

“可是学习太辛苦了。”念念苦着脸,“天天看书,累脑瓜子。”

崔云香瞪了张军一眼,“当兵更辛苦,当兵也得看书,还得训练,你看你军子哥瘦的,还是好好读书有出息。”

念念:“真的吗军子哥,当兵也要看书?”

张军也怕因为自己一句话打击了念念学习的积极性,忙说道:“怎么不看,不光看还得会背,我们是白天训练,晚上学习,还经常考试。”

“你们也考试?”

张军胡说八道:“嗯,一个礼拜考一回。”

念念顿时打消了当兵的想法,他们学校一个学期考两回,偶尔再加个小测验他都已经要紧张死了了,一个礼拜考一回那不是要了自己的亲命吗。

张军转移话题,“念念,你大姐在家干嘛呢,她知不知道我回来了。”

“我来前她正吃饭,现在估计在刷碗,我也是出门碰见三阳才知道你回来了。”

张军心想:听念念的意思可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

“你大姐天天在家干嘛呀?”

“还能干嘛呀,盯着我学习呗。”念念愤愤不平的说道:“军子哥,我好不容易熬到放寒假,以为终于可以痛快的玩了,没想到,我大姐把时间安排的比上学都紧张,要不是我抗议,连个礼拜天都不给我留,军子哥,你可得帮帮我。”

“你大姐这样也是为你好,你说,我怎么帮你?”

念念眼珠一转,“军子哥,要不你天天把她带出去吧,她不在家,不就相当于我休息了。”

这个提议不错,正和我的心意,张军给了念念一个赞许的目光,说道:“我就是想天天把她带出去,重要的是她愿意天天出去吧。”

“那咋整啊?”念念愁的眉头都皱起来了,他双手托住腮帮,无比羡慕的看着张兵,说道:“二哥,我要是也有个大哥就好了,指定不像大姐管我那么严。”

崔云香笑了,“念念,你要是有个大哥,这世界上就没有你了。”

念念不明白,“为啥有大哥就不能有我?”

“要是你有大哥了,可能还会有你二姐,然后计划生育就来了,顶多再有个想想,你爸妈肯定不会再要老四了。”

“这样啊。”念念拍拍胸脯,后怕的说道:“幸亏我没有大哥。”

张军自打回来就想去见石可,一直没机会去呢,这回念念来了,好了,有借口了,他在部队吃过一种罐头,味道特别好,就专门买了两份回来,其中一份就是给石可家买的。

“老二,去把哥的提包拿来。”张军示意张兵。

“哎。”张兵答应一声,转身拎起提包,奋力放到桌子上。

“大哥,你这里面都装的啥,咋那么沉嘞。”

“都是好吃的。”

张军拉开拉链,开始一样样的往外拿东西。

“这烟和酒,给我爸的。”

崔云香想起王英那条围巾,不禁对张军的提包期待起来:这孩子都知道给他爸买烟酒,不知道给我稍的什么?

拿完烟酒后,接着拿出来的是一盒盒的罐头。

“这是午餐肉,猪肉的,这是牛肉的,还有鱼,我跟你们说,这个鱼可好吃了,连骨头都酥了,还有方便面。”

“这么多呀!”都是张兵喜欢的东西,他爱不释手,抓起这盒看看,又拿起那个看看。

念念也喜欢,但他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只是羡慕的跟着看。

“念念,这些是给你的。”张军把罐头一分两份,一份推到念念手边,又拿了好几包方便面,说道:“等着,哥给你找个袋子装起来。”

“谢谢军子哥。”念念把东西圈在怀里,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要又怕王英说他,“可是我妈不让我乱要别人的东西。”

崔云香说道:“拿着吧,你军子哥又不是别人。”

崔云香眼看着提包越来越瘪,桌子上堆的都是吃的,就是没有自己心怡的东西。

没了?崔云香够头往包里看看,确认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后,失望的看了眼张军,暗叹儿子就是不如闺女,就长了个吃心眼子,买礼物都买不到自己心坎里。

张军不知道母亲的想法,自顾自的说着,“妈,这些东西都不用煮,你要不想做饭,就开它吃,还有这个方便面,开水一泡就能吃,老方便了。”

方便面是个新兴产物,生活车上有卖的,五毛钱一包,王英算了笔账,供应面二毛多一斤,挂面六毛一斤,方便面才八十克竟然就要五毛钱,太贵了,她可舍不得买。

对于方便面,念念早就想吃了,有一次找雷鸣玩,雷鸣就在家泡的这个,老香了,满屋子都是香味。

念念馋的口水都留出来了,恨不能立刻就泡起来,“军子哥,这个方便面真的那么好吃吗?”

“好吃啊。”

“那我回家尝尝去。”

“想吃崔娘这就给你泡。”崔云香说着就要去拿碗。

“我回家再泡。”

念念这孩子吧,用王英一句话就叫:狗窝里放不住饽饽,平时王英给孩子们发点好吃的,念念那一份准是最快吃完,吃完就围着三个姐姐打转,再管这个要一点,管那个要一点,不过念念他不护食,有好吃的能想着要和家里人分享。

张军对念念的反应真是太满意了,他跟着站起来,说道:“妈,我送念念回家。”

崔云香还沉浸在儿子没有给自己买心怡礼物的怨念中,“念念又不是不认识路,还用你送吗?”

张军揽着念念的肩膀,“我又没事,顺便出去转转。”

看来儿子今天要是见不到可可,不然晚上觉都睡不着了,崔云香无语了,虽然可可是自己相中的儿媳妇,但这熊孩子好几年不回来一趟,一回来就老想着别人,这让她这个老母亲心里酸酸的。

“去吧去吧。”崔云香无奈的摆摆手。

“我也去。”张兵紧跟着站起身。

“我也去吧。”崔云香也站了起来。

念念着急吃方便面,扯着张军的手就往家走,“军子哥,你快点。”

冬日的夜来得早,这一会儿功夫,太阳已经完全没入西山,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亮起橘红色的灯。

为什么说是橘红色,因为瓦数低,省钱,石可家用的是二十瓦的。

念念腿短倒腾的快,张军人高腿长,再加上两家离的不远,两人走的最快,不到一分钟,已经走到家门口了。

石可刚刷完碗,正抱着一摞碗往碗橱里放。

念念进门就看见石可站在碗橱前,急忙三步两步窜过去。

“大姐,给我一个碗。”

“你要碗干什么?”

“我要泡方便面。”

石可瞪眼,“你哪来的方便面?”

念念得意的一晃脑袋,“我军子哥给我的。”

“军子哥回来了?”

“嗯。”

“可可,我回来了。”

一道温柔浑厚的男声从身后包围过来,石可忙放下碗,回头笑道:“军子哥,我就说吗,你这两天也该回来了,什么时候到家的。”

“下午到的。”

石可的刘海长了,她嫌低头的时候头发老是挡眼,就在头顶扎了一个冲天辫,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此刻,她正站在灯泡下面,在昏黄灯光照射下,眉目如画,整个小脸仿佛渡了一层柔光。

张军的心蹦蹦直跳,攒了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从哪句开口了。

崔云香进门就看见这一幕,自家那儿子,傻呆呆的看着人家姑娘笑。

没出息。

崔云香在心里撇了撇嘴,别看儿子在家精的跟猴似的,见石可就现原型,傻大个一个。

“崔娘。”石可对崔云香笑道:“怎么样,我说你不用急吧,这不,军子哥就回来了。”

崔云香笑得合不拢嘴,“回来了,还是你说的对,你妈呢?”

“在屋里,和我奶奶逛线呢,我妈说军子哥回来了,她也不知道给军子哥买什么好,准备给他织件毛衣。”

“哎呦,哪能让你妈妈花这个钱,我瞅瞅去。”

念念挑了一个最大的碗,进屋对王英说道:“妈,我军子哥来了。”

王英听念念说张军来了,王英急忙把线挂到椅子背上。

“军子来了,在哪呢?”

念念往身后一指,“在外面和我姐说话呢。”

军子哥来了!

安安和想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扔下手里的花绳,一起往外跑。

“军子哥――”

“军子哥――”

“哎――”张军微笑着,感叹时间过得真快,这才几年没见,俩个小姑娘都变成大姑娘了。

王英起身往外走,正好在门口和崔云香碰个正着。

“嫂子,念念说军子回来了?”

崔云香冲着外面一努嘴,“那不是,和可可说话呢。”

王英越过崔云香的肩膀,正看见张军高大的侧影,说道:“呦,军子,好几年没见,你都长这么高了。”

张军转过身,“婶。”

“啧啧。”王英走到张军对面,以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你这孩子,几年没见,变样了,变成大人了,个子高了,人也结实了。”

张军嘿嘿笑着,“婶,这些年都好吧。”

“都好,好着呢,你在部队上怎么样,辛苦不辛苦?”

“不辛苦,我今年还入党了呢。”

第五百零三章 党员哪,在崔云香心里那可不是一般的有分量,她家老张是党员这已经让她很自豪了,没想到军子也入党了。

崔云香大喜,“你这孩子,在家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

张军憨笑,“嘿嘿,我忘了,刚才才想起来。”

崔云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都能忘。”

王英对张军越发满意,热情的说道:“看我,外头清冷,快进屋暖和暖和。”

人都有感恩之心,这些年,张家对自己家的照顾王英都记在心里,但她总有一种无以为报的感觉。

崔云香也会织毛衣,但她没王英手艺好,不管多繁琐的花型,王英是一琢磨就会,崔云香就不行了,简单的还可以,难一点就老出错,有一次,崔云香说,要不然她出线,让王英帮忙给她织三件毛衣。

为什么是三件,是因为不知道张军身量,怕提前织出来不合适。

王英当时就答应了,原本她就有这样的想法,又怕她一个寡妇人家,织出来的东西惹人忌讳,这才没主动开口。

不过崔云香又改主意了,她想王英天天上班挺忙的,还得照顾家,不能那么麻烦人家,就借口自己学着织把这件事情推掉了。

王英以为她真要学,就手把手教她,半教半织,把三件毛衣织出来了。

元旦的时候,王英去百货大楼买东西,正好赶上毛线搞活动,当时买的人可多了,别人都买,王英也跟着买,选了军绿色买了二斤毛线回来,她是这样打算的,这个颜色军子用正合适,他今年不是回来探亲吗,自己这个当婶的,就用这线给孩子织件毛衣。

张军跟着进了屋,孙秀芳手握线团正站在门边,张军递上手中的礼物,说道:“奶奶,婶,我带了点罐头回来,你们尝尝好吃不。”

孙秀芳笑道:“你回来就好,还给带什么东西。”

王英家地方小人多,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小屋子立马满登登的,孙秀芳一看,下脚的空都没有了,自己就躲到睡觉的西屋去了。

“嫂子,军子,来坐这。”王英热情的说道:“我前段时间去百货大楼,正巧他们毛线大降价,我看颜色和质量都挺好的,就买了两斤回来,寻思着正好军子要回来了,给军子织件毛衣,你们快看看喜欢不喜欢这个颜色。”

“喜欢喜欢。”张军一连声的说道。

“你都没看见,就知道喜欢了?”王英说着捞起椅子背上的毛线,在张军身上比量一下,对崔云香说道:“嫂子,我觉得军子是当兵的,专门选的这个军绿色,你们看看咋样?”

“挺好。”崔云香笑道:“多少钱,回头我把钱给你。”

“嫂子说的什么话,什么钱不钱的,这是我这个当婶的一点心意。”

“哪能让你又搭功夫又搭钱的。”

“怎么就叫搭功夫了,嫂子你要这么说,那上次你们一家人都来帮我往家里拉炭,那不叫功夫啊,不然我也把钱给你。”

崔云香忙摆手,“那不是一回事。”

“怎么就不是一回事了,嫂子你可千万别再提钱不钱的。”

崔云香见王英坚持,也不再提钱的事,笑着对儿子说:“军子,快谢谢你婶。”

“谢谢婶。”

“客气啥。”王英瞥了石可一眼,说道:“可可,你站那干啥,赶紧的给你军子哥和崔娘到茶呀。”

张军站起来,“婶,我不渴。”

王英拍拍张军的胳膊,“你坐你的。”

石可去倒茶,张军那眼神跟着石可的背影走。

王英都有点生石可的气了,多优秀的小伙子啊,对闺女又掏心掏肺的好,这妮子怎么就能不动心呢。

现在情况是这样的,王英看好张军,崔云香看好石可,张军更不必说,心思都摆在脸上,只有石可,大大咧咧的,对张军的感情,还是停留在军子是哥的层面上。

念念还惦记着他的方便面呢,他抱着碗,拿了一包方便面跟着奶奶也去了西屋。

孙秀芳没见过方便面,瞅着孙子抱着个大碗,不解的问道:“念念,你拿碗干什么?”

念念举着方便面摇摇,“奶奶,方便面,我想吃方便面。”

“你刚吃的饱饱的,又吃啥方便面?”

念念没吭声,在灯光下对着说明书仔细研究。

面块放到碗里,调料包倒里,蔬菜包倒里,再倒入开水闷五分钟就行了。

念念去拿暖壶,倒了满满一碗水,水刚倒进去,方便面的香味就冒出来了。

王英家里做饭,主要调料就是油盐酱醋,连味精都没放过,何时用过那么重的香辛料啊,这香味可够拿人的,大人们光顾说话没在意,安安和想想俩个人闻见了,吸着鼻子去找。

别看张兵个子长的高,还是小孩心性,也顺着香味一起来到西屋。

连孙秀芳都被这香味吸引住了,说道:“娘来,咋恁香嘞。”

说明书上明确指示了,面还需要闷五分钟,念念到厨房去拿盘子,回来就见三个人围着面碗站了一圈。

“让让,让让。”

想想侧开身子,念念伸手把盘子倒扣在面碗上。

“念念,这就是方便面啊。”想想吸着香气问道。

“是呀,军子哥带回来的。”

“真香。”

“当然香了,我大哥带回来的。”张兵得意的说道,心里盘算着,回家他也泡包方便面尝尝。

念念第一次泡方便面,他是严格按照包装袋后面的说明书执行的,上面说泡五分钟,那就得泡五分钟,一分钟不能多,一分钟不能少,就是今天这五分钟过得有点慢,平时一眨眼就过去了,今天都盯着墙上的挂钟看了好几眼了才到。

王英不知道儿子干什么呢,一会儿过来瞄一眼,一会儿过来瞄一眼的,她以为念念在偷瞄张军,笑道:“念念,你军子哥又不是外人,要看就大方的看,咋还一会儿瞄一眼的。”

婶说我不是外人呢,张军心中一喜,下意识的去看石可。

“到五分钟了。”念念跑回西屋,急忙掀开盘子。

面已经膨胀了好几倍,白白胖胖的伏在碗里。

“真香啊!”

虽然刚吃完饭不久,浓重的香气还是引得四个孩子口水直流,连孙秀芳都忍不住看了面碗好几眼。

想想陶醉的吸吸鼻子,“念念,我也想吃。”

念念大方的很,“想吃就去拿筷子。”

“我去拿。”安安也想吃,闻言直奔厨房,拿了把筷子回来,她先把筷子递给孙秀芳,“奶奶,给你筷子。”

孙秀芳摆手,“奶奶刚吃完饭,还撑的慌呢,你们吃吧。”

“奶奶,你先吃。”念念挑着一筷子面递到孙秀芳嘴边。

孙子孝顺,孙秀芳心里十分高兴,她慈爱的笑着,摸摸念念的头,“念念乖,奶奶不吃,你们吃。”

念念把面又往孙秀芳嘴边递了递,“奶奶你尝尝,你尝完我们再吃。”

“好,那奶奶尝尝。”孙秀芳象征性的嘬了一根面条,“这面可真香,好了,奶奶吃过了,你们吃吧。”

可以吃了!

如同一声令下,四双筷子一齐插入碗中,一缠,一捞,转眼之间碗里只剩下淡黄色的面汤。

“真香!”张兵一口吞下口中的面,又端起碗喝了一口,顿时一种无以言表的鲜香充满了整个口腔。

张兵咂咂嘴,又喝了一口,叹道:“真鲜。”

“二哥,我也尝尝。”念念急忙把嘴凑到碗沿,喝了一大口。

“真好喝!”

安安和想想也忙凑过来,四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不一会儿,碗里连渣都没剩下。

“没了!”念念捧着碗,懊悔的说道:“我妈还没尝尝呢。”

“没事。”孙秀芳安慰着说:“我看包里还有呢,回头专门给你妈泡一碗。”

每次家里吃好吃的,王英和孙秀芳那一份大部分都进了念念的嘴,要是给专门妈妈泡一碗,那就相当于给念念泡的,念念咧嘴一笑,“行,那你得跟我妈说。”

王英和崔云香面对面缠线,王英问张军,“军子,毛衣你想要开襟的还是套头的?”

“都行,婶,就是太麻烦你的。”

“不麻烦,我抽空就织出来了。”

“那婶,要是真不麻烦的话,我还是要套头的吧,嘿嘿,穿起来省事。”

崔云香说道:“你看这孩子懒的,连扣扣子都嫌麻烦,以后成了家可咋弄?”

张军忍不住又去看石可,“我才不懒,等我成家了,家里的活都是我干,我媳妇只管享福就行。”

石可笑道:“那我未来嫂子可幸福了。”

张军脸上的笑意减了三分,控制不住的想,可可这话啥意思啊,什么未来嫂子,她就没想过要当我媳妇吗?

崔云香察觉到儿子的小变化,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对这件事她也很纠结,可可要是没考上大学吧,她还能把这件事跟王英提提,问题是可可现在考上大学了,是大学生了,有更广阔的天地在等着人家,自家那个傻儿子就是个大头兵,单从这一点来看,配不上人家,这还怎么提?

没别的办法了,只能看俩个小儿女的发展了,如果两人真能成一家人,那是皆大欢喜,要是成不了,自家也不能说什么,一句话,随缘吧。

王英心里也叹气,闺女到现在不表态,她也不敢多说话,就怕万一说多了,以后不好收场。

不过越是这样,王英心里越觉得挺对不起张家的,等崔云香他们一走,王英问石可,“可可,你告诉我,军子哪里不好了?”

石可诧异,“妈,我什么时候说过军子哥不好了!”

“你军子哥好你怎么不喜欢他?”

“我又什么时候不喜欢军子哥了?”

王英生气了,“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妈说的是什么意思,军子多好的孩子,咱家这样的家庭根本配不上人家,到你这怎么就……。”王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跟你说,等军子真找了别人结婚,我看你后悔不后悔。”

“妈,军子哥要真找了嫂子,我会替他高兴,会祝福他,后悔什么呀!”

石可的表现在王英的眼里就是油盐不进,她沉了脸,“你这死妮子,你真看不出来,军子喜欢你。”

“我也喜欢军子哥呀。”

自己这闺女脑子见天都想的是什么!十八九的人了,要是放在古代,孩子都可能有好几个了,看来读书多了也不全都是好处,脑子里除了书没别的了,王英恨不能一巴掌给她打开窍,“你的喜欢和军子的喜欢是一样的吗,你军子哥喜欢你是想娶你当媳妇,你呢,一直拿人家当哥。”

“妈,你又不是军子哥,怎么知道军子哥的想法?”

王英心一横,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就是知道,我明确的告诉你,我就相中军子这个女婿了,我都想好了,等你毕业了,就给你们订婚。”

石可大惊,“妈妈你怎么能这样想!你可不能把你们老一辈的意愿强加到我们小一辈的身上!”

王英刚才说那一番话有着试探的想法,要是她不反对说明这件事还有希望,没想到闺女反应这么强烈,于是赌气的说道:“我就强加了,怎么了!你是我闺女你就得听我的。”

“妈,你要这样说,我生气了啊,我也明白的告诉你,我未来的伴侣一定是我爱的人,不是喜欢那种。”

“爱爱爱,你个闺女孩家,把爱挂到嘴头子上,也不嫌丢人!”

石可都被气笑了,“妈,你讲不讲道理,这事可是你先提出来的。”

晚上,石可躺在床上,思考自己和张军的问题,也许妈妈说的对,军子哥对自己的感情可能跟自己对他的感情不一样。

但总不能直接问人家吧,问也不好开口啊,问军子哥你是不是想娶我?想想都丢人,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呢,军子哥说不是,自己多下不来台,万一说是呢,自己更下不来台,总不能说军子哥我不爱你,你也别想着娶我了,哎呀,头疼,问也不是,不是也不是,石可烦躁的点着额头。

第五百零四章 回家了,张军本来打算要好好歇歇,睡他几个大懒觉,没想到生物钟作祟,早早的就醒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还是起床了。

冬天的清晨,空气带着寒意,清爽的空气吸入肺腑,浊气吐出来,在嘴边形成一团雾气,几个呼吸下来,整个人瞬间无比清醒。

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只有漫天星斗跟着启明星眨着眼睛。

这个时间正是中学生去上早自习的时间,现在因为正值寒假,还是静谧一片。

张军做了几个伸展运动,迈开长腿跑了起来,他先跑到学校,然后按照学校出早操的路线跑了一圈。

说来也怪,上学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出早操,天天早起,耽误他睡觉,现在不上学了,哪怕是走一遍当年的路都觉得怀念的很。

张军从来没有觉得这段路会这么短,都感觉还没有热身呢,就已经跑完一圈了,瞅瞅天还没有亮,就顺着街道跑了下去,从城里一直跑到山跟下。

潞州城的山并不太高,海拔只有一千多米,相传战国时,齐国卢村秦越人,在赵为医,皆名扁鹊。他在为晋国赵简子医病途中曾游于此。他视病能窥肺腑,尝以黄芪救活人,故山以卢医为名,唤作卢医山。

根据扁鹊神医传说,历代多有建筑,以示纪念。昔日山顶有庙宇,祀玉帝三皇及名医诸神。

日军侵华时,庙宇尽数损毁,在山顶另建炮楼一座。

目前,现存的只有光绪二十六年(1900)在此山口增修的扁鹊洞3个。洞边刻有楹联,上联是:南钟婴国无双景,下联为:北距太行第一峰。

近几年,已开始进行复修。现已塑起了扁鹊像,修复了墙垣阶梯,新建了迎宾亭和蝴蝶亭,为让人民大众不忘那段日本侵华的历史,炮楼并没有拆除。

仅仅二十来分钟,张军已经站在山顶之上,此时天已经开始放亮,天色已经由青灰色转为淡蓝色,在那天际连接之处,出现了一片红霞,慢慢的,一轮红艳艳的日头冲破红霞露出笑脸,此时的阳光并不刺眼,就像一只超大的鸭蛋黄,但突然之间,这鸭蛋黄就霞光四射,发出刺目的光芒,天大亮了。

卢医山是张军这些孩子们最喜欢的去处,因为海拔不高,爬上去也不算累,最重要的是,每到秋天,树林里会长很多蘑菇,一到这时,家属院热闹了,家属和孩子们成群结队的往山上跑,有那勤快的,一天能跑两趟。

别看家属们不上班挣钱,其实她们比上班的还要忙,照顾家照顾孩子不说,大部分家庭都养了鸡,春天要去挖野菜,秋天要去农田里找农民收获后遗留在地里的粮食,土语叫溜苞米或溜土豆,更别说采蘑菇这样的大事了,一个秋季下来,晒下的蘑菇干足够冬天吃的,还能给远方的亲戚寄点。

登高望远最是令人心旷神怡,耳边听着松涛阵阵,目光所及皆是山峦叠嶂,松柏葱笼。

小城醒了,远远传来鸡鸣狗吠的声音,有炊烟袅袅向天空飘荡。

张军开始往山下走。

因为没有学生上学,家里静悄悄的,看来妈妈和弟弟都还没有起床,张军简单洗漱一下,捅开炉火准备做早饭。

大早上,崔云香本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外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以为是张强回来了,急忙穿衣服下了床,拉开门一看,儿子正往锅里下面。

“嗨~,我还以为是你爸回来了。”崔云香手捂着嘴打了个哈哈,说道:“你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起那么早干嘛,咋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张军笑笑,取了双筷子搅动面条,“妈,你要是没睡醒就再睡会儿,不用管我。”

崔云香摆摆手,“醒了,不睡了。”说着走到灶台边,打量着锅里的面条笑道:“你这兵没白当,都会做饭了。”

“下个面条有什么难的,妈,我爸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得下午了,咋的,想你爸了?”崔云香接了半牙缸凉水,又拿暖壶兑了点热水进去,开始刷牙。

张军应道,“嗯,也想你和老二。”

崔云香心里顿时又温暖又酸楚,这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好几年,累了病了只能自己照顾自己,真是可怜。

崔云香心疼的看着大儿子,问道:“军子,当兵辛苦吧?”

张军眼前浮现了他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场景,要说辛苦那是真辛苦,但习惯下来,确实乐在其中。

张军将锅端到一边,崔云香忙挑起炉盖子盖上炉口。

“不辛苦。”张军一手端碗,一手盛面,说道:“妈,你不知道,训练的那些科目对我来说都是小意思,而且我们还吃的好呢,鸡鱼肉蛋什么都有,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崔云香狐疑的打量着儿子黢黑的脸庞和精瘦的身板,说道:“能吃多少吃多少你咋还这么瘦?吃的东西都去哪了?”

“消耗了呗。”

就这还叫不辛苦?那得是多大的训练强度,让吃的东西都消耗了。

儿子的饭量崔云香还是知道的,那就跟个小猪似的,张军在家的时候,她两天蒸一锅大馒头,这孩子一顿能吃四个,尤其张强回来,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一锅十六个大馒头一天就能吃光,还不算吃的菜和喝的粥,要知道,她炒菜可都是满锅炒的,只要家里不来客人,她都是一个菜炒上满满一大锅,再搭配点其他的小菜,就这,一家人都能吃的精光。

有时候,崔云香都感慨,幸亏她家老张能赚钱,要不然,光吃都能把家吃穷了。

崔云香从咸菜坛里捞出一盘咸菜,洗净了手,切成丝,又滴了几滴香油,放在餐桌上,说道:“你这个傻孩子,上学多好,你不干,非要去当兵。”

张军嘻嘻一笑,“现在想起来,上学是挺好,但我还是觉得当兵好,对我来说,上学是累脑子,熬时间,当兵就不是了,在军营里,我是如鱼得水,要是可以的话,我都想一辈子在军营里干下去。”

“当兵还能当一辈子的,不是到点了就得复员。”

“如果能提干了就可以。”

提干提干,听起来就高大上,从字面上理解那就是提起来当干部,指定是好事,崔云香忙说道:“那你好好干,争取提干。”

“咱学习不行啊,考又考不上军校,提干对我来说太难了。”

崔云香失望的白了儿子一眼,“早就说让你好好学习,现在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了吧?”

张军吸溜着面条说道:“妈,你当我不想好好学习呀,是我没长那个脑子。”

娘俩个面都快吃完了张兵还没有醒,崔云香撂下筷子就去了里屋,见儿子卷在被子里睡的正香,上去照着张兵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几点了?还睡!赶紧起,一会儿面该坨了。”

如此场景基本上每天都要经历一次,不是喊个三遍五遍,就是过来给他一巴掌,张兵见怪不怪,动都没动一下,嘟囔道:“妈,我不吃了,你让我再睡一会儿。”

“还睡还睡,太阳都要照屁股了,赶紧起来写作业。”

孩子们的学习是崔云香心里最大的痛,张军没教育出来,她把希望都放在了张兵身上。

张兵翻了个身,远离妈妈的魔掌,“写作业着什么急,还有那么多天呢。”

崔云香耐心的诱导儿子,“哪年放假你都这样说,可哪次到开学了你都写不完,我说,你赶紧起吧,等作业写完了,你想咋睡咋睡,想咋玩咋玩,妈保证不干涉你。”

“妈,这可是你说的啊。”张兵立马坐了起来,“可不兴说话不算数。”

“我说的。”

“那还差不多。”张兵掀开热乎乎的被子,立即觉得凉飕飕的,他又把被子捂上,身子还向里面缩了缩,嬉皮笑脸的对崔云香说道:“妈,你把衣服给我,我捂热乎了再穿。”

崔云香把棉裤棉袄扔过去,“娇气的你。”

张兵吃完早饭并没有立即做作业,他趁崔云香不注意溜了出去,结果,没等上午过去,家属院的小朋友们不仅知道张军回来了,还知道张军连灵芝都吃过了。

灵芝这东西,在大家的口口相传中,那可是灵丹一样存在的,差一点就能成仙了,尤其是现在电视里正在播放八仙过海,那张果老就是吃了何首乌成仙的,灵芝可不比何首乌差多少,吃了它不得离半仙不远了?

以三阳为首的几个小朋友,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一齐到张家来看张军。

张军还以为这几个孩子是来找张兵的呢,笑着对他们说道:“张兵没在家,出去玩了。”

“我们知道。”三阳走到张军身边,好奇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张军,“军子哥,灵芝好吃不?”

一听这么问,张军知道张兵肯定是吹完牛了。

“不好吃。”

“那军子哥,你吃完灵芝,觉没觉得身体变轻了,轻轻一蹦就能飞到房顶上。”

张军好笑的摇摇头,“没有。”

米东问道:“军子哥,你见过何首乌吗?”

“见过啊。”

这么神奇的东西军子哥竟然见过!几个小孩争先恐后的发言。

“军子哥,何首乌是不是长的跟人似的,吃了能成仙?”

张军摸摸下巴,“是长的有些像人,但吃了能成仙那不可能。”

三阳立即反驳,“怎么不可能!电视里都演了,张果老就是吃了何首乌才成仙的。”

张军心里笑这些孩子们单纯,说道:“电视里就是演给你们看的,要真能成仙,我的战友们不都得成仙去了,还用费劲训练吗?”

“那你吃何首乌了吗?”

“吃了呀。”

米东开始围着张军转圈圈,力图在他身上找到与凡世间人类不同之处。

“军子哥,何首乌是什么味?是不是像琼浆玉液?”

“军子哥,琼浆玉液是什么味?”

“什么琼浆玉液,你们脑子里都想什么呢?”张军笑着轻轻的在几个小朋友头上挨个拍了一下,“何首乌和灵芝差不多,都是苦了吧唧的,不过何首乌没有灵芝那么苦,还琼浆玉液!都回去好好读书,真是的,看个电视都能当了真。”

“不可能啊?”三阳揉揉脑袋顶,“军子哥,你真的吃过何首乌了?”

“吃过吃过。”张军说着伸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个圈,“你们看看我哪像成仙的样?”

三阳看着黢黑的张军嘟囔一句,“确实不像。”

解了惑了,几个小孩嗷嗷叫的又跑了回去。

张军摇摇头,感慨小孩子们真是幸福。

张军在部队每天的生活节奏都很紧张,这乍一闲下来,还挺不适应的,想了想,还是去了石可家。

冬天太冷,不是晴好的天,很少有人出去晒太阳,都躲在家里暖和。

石可家总共两间房,中间隔着的那道墙是中空的,和炉子连在一起,俗称火墙,家属院的房子都是这种设置,这和东边的火炕有异曲同工之处,虽然睡觉的时候被窝还需要自己来暖,但屋子里是暖和的。

王英去上班了,孙秀芳坐在炉子边纳鞋底,石可领着弟弟妹妹趴在火墙边的桌子上学习。

张军拉开门,发出“吱嘎”一声响,孙秀芳以为来客人了,握着鞋底子正想着起身呢,抬头一看是张军,又坐了回去,“是军子呀,你吃了吗?”

“奶奶,我吃过了。”张军说道:“我在家闲着没事,来找念念玩。”

孙秀芳心里好笑,暗道:我活这么大年纪了,还不知道你那小心思吗,你哪是来找念念的,分明就是来找可可的吗。

孙秀芳往屋里一指,笑道:“都在屋里学习呢,你去吧。”

念念整天被大姐关在家里学习,就盼着军子哥来呢,只要军子哥来了,大姐去跟军子哥说话,自己就可以放松放松了。

“军子哥。”念念扬起握笔的手,热情的对张军打招呼。

安安:“军子哥来了。”

想想:“军子哥。”

张军点点头,“都学习呢。”

“嗯,学习呢,你是来找我大姐的吗?”

张军不好意思直接说是来找石可的,淡定的说道:“不是,在家闲着没事,出来转转。”

第五百零五章 自王英说完那段话,石可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军了,不能热情,万一军子哥误会了怎么办?也不能冷淡,本来好好的,突然不理人了更不对劲,再说军子哥又没做错什么,干嘛不理人家?

这会子听念念问他是不是来找自己的,耳朵都竖起来了,想听张军怎么回答,再听到答案后,心立即放回肚子里,看来这件事还是老一辈的想法在作祟。

一想也是,像军子哥那么优秀的人,咋的也不可能让她这个黄毛丫头来当媳妇,而且论她和军子哥的感情,那和亲兄妹也差不多了,兄妹之间的感情要是上升到恋人的层次上,听起来就别扭,更别说要做夫妻了,哎呦~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石可在心中叹气,这件事给自己造成困扰的原因,追根到底还是自己对军子哥没有男女之情,不过现在看来也好,好像军子哥对自己也没有男女之情。

“军子哥。”石可大方的对张军笑一下,说道:“军子哥,你这次能在家里呆多少天?”

张军踱步到桌子前,佯装看念念写作业,余光却放在石可身上,“总共二十天,除去路上的时间,满打满算能在家里呆十六天。”

念念别看是在写作业,耳朵可没闲着,说道:“那你不能在家过十五了。”

“是啊。”张军也很遗憾。

小城的元宵节特别热闹,每年,十五这天上午街上会有游行表演,节目多种多样,有舞龙舞狮,踩高跷,扭秧歌什么的,晚上在体育馆还有花灯会,五彩缤纷的花灯挂满整个体育馆,别提多漂亮了,而且还会放烟花。

有一年,石可的学校还参与了,学校从各个班里抽了一些能歌善舞的女同学,组成了一个秧歌方队,石可也在其中。

那年,念念可骄傲了,大姐也要去表演呢,那了得吗,王英一家人早早的就到路边等着了,等到身穿红毛衣,舞动绿缎子的秧歌方队过来,把个念念兴奋的,四下里就数他嗓门大,引得众人都往方队里面找,看这小小子的大姐到底是谁,当时石可羞的,恨不能用缎子把脸捂住。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部队?”

“初七、八吧,可可你们什么时候开学,要是早的话我送你啊。”

“我们开学晚,要到二月底,和你相差十来天呢,估计咱们赶不到一起了。”

“这样啊。”张军失落的抿抿嘴。

念念也不写字了,玩着手里的笔给张军出主意,“军子哥,不行你给你们领导写封信,就说你生病了,再请几天假,等过完十五再回去呗。”

张军笑了,摩挲念念的脑瓜顶,“想什么呢你,部队可是有纪律的,要是这样做了,回去是要挨处分的。”

石可也道:“就是,念念你就会乱出主意。”

偏偏念念还认为自己有道理,不服气的说道:“隔那么远,你们领导怎么会知道你是真病还是假病。”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军正色的说道:“人活着,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诚信。”

石可推了念念肩膀一下,“听见没,跟军子哥学着点。”

“知道了。”念念撅着嘴嘟囔。

张军坐在念念旁边,拿起一本书,随手翻了几页,没话找话的说道:“我今天早上去爬山了。”

念念不解,“天这么冷,去爬山干什么,这个季节山上又没有好玩的。”

石可伸出食指点了点念念的脑袋,“你呀,就知道玩,爬山可以锻炼身体啊。”

“哦,那军子哥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爬山呀。”

“行啊。”张军笑道:“明天早上六点我来喊你。”

“什么!”念念大惊,“六点就得起床啊,那我不去了。”

石可说道:“要锻炼不得早起吗,像你呀,天天撅腚睡到九点多,等你起来,黄瓜菜都凉了。”

“那我不锻炼了,好不容易盼到放假就是为了能睡懒觉,还要早起,那我的假不就白放了。”

张军就知道念念肯定起不来,他带着希望问石可,“你想去锻炼吗,不然我来喊你呀。”

石可眨眨眼,“我也起不来。”

“那七点呢,七点也不晚。”

张军很想和石可一起独处,他把时间往后推一个小时。

“七点我也起不来。”

念念高兴了,说道:“大姐你还说我呢,你不也起不来。”

石可瞪着念念,“我起不来也不像你睡到太阳照屁股。”

张军说道:“明天小年了,我们家还没买祭灶糖呢,你们家买了吗?”

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小年,传说灶王爷上天向老天爷汇报工作的时候,祭灶糖先用来祭祀神灵,祭祀后家里人就可以吃了。

据说祭灶的食品之所以首选灶糖,就是因为它有两个特点,一个是非常甜,另一个是特别沾嘴粘牙,所以人们选在这一天给即将上天打报告的灶王爷吃灶糖,其中用意有两个,一个是甜的东西是好东西,既然给你灶王爷吃了,正所谓“吃人的嘴短”,吃了人间的糖,灶王爷就不好意思在天庭那边打人间的小报告;另一个就是灶糖本身特别黏,能够直接粘住灶王爷的嘴巴,让他即使是到了天庭上,想扯人间的闲话坏话,他都张不开嘴。

念念忙道:“要去要去,大姐,明天能吃祭灶糖了,咱家还没买呢。”

张军心中一喜,“你家还买啥不?明天一起稍回来呀。”

石可微微摇头,“我不知道,等我妈回来问问我妈。”

听大姐的意思,明天能去逛街了,念念就盼着能上街赶集呢,这都快过年了,雷鸣他们都开始放炮了,自己家还一挂炮仗都没有买呢。

“不用问咱妈,问咱奶奶就行。”念念说着,扔了手中的笔就去隔壁找孙秀芳。

“奶奶奶奶,军子哥说明天要去赶集,咱家都要买啥?”

孙秀芳用针锥划了下头皮,对着光在鞋底子使劲上扎了一个眼,“哎呦,那买的可就多了,要买鱼,要买肉,还得买瓜子花生和糖。”

念念提醒,“奶奶,还得买炮仗呢。”

孙秀芳笑道:“对,还得给念念买几挂小鞭,再给你姐姐买几对头花。”

“奶奶,我不要小鞭,我要震天雷。”

震天雷是一种炮,它有成人的中指般大小,这么大的炮仗,当然威力也不小,离的近了,如果不捂耳朵的话,炮声能震的耳朵嗡嗡作响。

而小鞭,从名字上听就能知道它不如震天雷霸气,小鞭是最细小得一种小红炮,声音也响,但是要和震天雷比起来那可是文静多了。

放炮在男孩子们之间,可以算得上是勇敢者游戏,谁放的炮威力大,在男孩子之间谁就最勇敢。

孙秀芳脸一板,“要什么震天雷呢,那个多危险,小鞭就行。”

念念抱着孙秀芳的胳膊开始撒娇,“奶奶奶奶,我就要震天雷,小鞭是小孩的玩意,我都多大了,再放小鞭,三阳他们会笑话我的。”

孙秀芳唯恐针扎到孙子,举着针线不敢动弹,“哎呦,我的小祖宗,还放震天雷呢,你忘了,去年老宋家的,是叫宋辉的吧,差点把大拇哥蹦掉的事了?”

“我又不是宋辉,我会小心的,再说宋辉也不是让震天雷蹦的,他是捡了一把大地红,把药剥出来,自己做了一个超大号的大地红才蹦着的。”

“听听,听听,还说不是震天雷,这不比震天雷还厉害?”

“奶奶,那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了。”

孙秀芳被孙子摇的头晕,“别摇了,再摇我这把老骨头就要摇散了,这事我说了不算,问你妈去,你妈说买啥就买啥。”

“那行吧。”念念松了手,回来对石可说道:“大姐,奶奶说了,要买肉,买鱼,买瓜子花生糖,嗯……”念念沉吟一下,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还买几挂震天雷。”

俩个房间就隔一个门,两人说的什么石可这边听得清清楚楚的。

这熊孩子,都敢明目张胆的说谎了!石可真想踢他一脚。

石可瞅着念念,半响问出一句,“奶奶说买震天雷了?”

“说了。”念念脸不红心不虚。

石可伸出脚,作势朝念念的小腿肚子踢过去,“我看你就是震天雷,还学会撒谎了,奶奶明明说的是等咱妈回来问咱妈。”

念念机灵着呢,石可这边一抬脚,他就知道不好,直接往旁边一蹦,石可一脚落了空。

“嘿嘿,大姐你都听见了。”念念讨好的笑着,“你放心吧,就是问了咱妈,咱妈也肯定同意买震天雷。”

石可凶巴巴的瞪着念念,“那你也不能撒谎。”

“知道了,知道了。”

王英回到家的时候,念念还记着他的炮仗呢,妈妈一进门,他急忙跑上前,“妈,今年过年咱家买几挂震天雷吧?”

王英皱眉,“买那干什么,那炮威力大,太危险了,买两挂小鞭意思意思得了。”

念念撅起嘴,“妈,小鞭声音太小了,啪啪的,不过瘾,哪像震天雷啊,响起来跟打雷似的。”

王英进门先洗手,“要那么大的动静干什么,有个响动就行了。”

念念可怜巴巴的跟在王英身后,“妈,别人家都买震天雷了,雷鸣今天都开始放了,可带劲了,要不咱也买一挂吧,就买一挂。”

孙秀芳正在翻锅,王英越过肩头往锅里瞅了瞅,问道:“娘,今天吃啥?”

“能吃啥,咱家就大白菜多,大白菜炖粉条呗。”

王英擦了擦手,“那我去切盘萝卜干。”

“行,再舀点酱出来,我把白菜心留出来了,一会儿用白菜心沾酱吃。”

王英端个盘子去坛子里夹萝卜干,念念还跟在王英身后念叨,“妈,就买一挂震天雷,剩下的都买小鞭行不?”

“还剩下的,你觉得咱家能买多少挂?零点放一挂,早上下饺子放一挂,总共两挂就行了,以妈的意思,要不是图吉利,一挂都不想买,这玩意才真叫烧钱,听个响钱就没了。”

王英一转身,查点碰到念念,不耐烦的说道:“去去去,一边去,老跟我干啥!”

“妈。”念念不甘心,他想了想,一脸肉疼的说道:“要不用提前我的压岁钱买,这样过年的时候你就不用给我压岁钱了。”

王英把盘子放到桌子上,问道:“念念,你就这么想买震天雷啊,连压岁钱都不想要了?”

念念认真的点头,“嗯,只要给我买,压岁钱不要了。”

王英是知道儿子的,那就是一个小财迷,只要进了他手里的钱,谁都别想抠出来,这连压岁钱都不要也得买震天雷,那是有多希望能放大炮仗啊。

每到过年,同事们基本上都会买好多炮仗,让孩子们玩个够,就他们家,买的最少也是最便宜的。

不过,震天雷这玩意儿她确实不敢给儿子买,家属院里基本上年年过年都能因为放炮出了事,宋辉那不必说,前几年还有差点崩瞎眼的,这些孩子也没改,明明有例子放在眼前,还是一个比一个大胆。

“这样吧,震天雷咱家就不买了,今年多给你买挂大地红,那炮也挺响的,还比震天雷安全,不过,你千万要注意。”

大地红也行,虽然比不上震天雷威力大,但比起小鞭来那可是强多了。

“那也行。”念念高兴了,急忙跑进屋找石可炫耀,“大姐大姐,咱妈说了,给买大地红了。”

石可白了念念一眼,“知道了。”

饭桌上,孙秀芳说道:“明天小年,马上就开始忙年了,家里还什么都没买呢,今天军子来喊咱家可可一起去赶集,你看有什么要买的,明天让孩子们先捎回来。”

“行,肉和鱼不撑放,等年二十八那天我去买,可可,你明天先买些瓜子花生什么的回来,哦,别忘了买香和纸钱,三十那天还得给你爸爸烧钱,让他回来过年。”

“还有炮仗。”

念念正把脑袋埋在饭碗里,唯恐妈妈忘了他的炮仗,急忙抬起头提醒。

“忘不了你的炮。”王英接着对石可说:“买几挂大地红回来吧。”

第五百零六章 王英的工资一般分成两部分,大部分是全家人的生活费,这钱放在一个专门的抽屉里,她和孙秀芳两人平时需要花钱都从这里拿,如果这一个月生活费够用的话,她就会把剩下的那部分存起来。

王英决定,这个月不攒钱了,不光不攒钱,还要把钱再拿出来一部分,一家人好好的过一个年。

早上上班之前,王英把钱放到桌子上,对石可说道:“一会儿上街,你看着买,想买什么买什么,过年了,不用给妈省钱。”

石可对妈妈一笑,“知道了妈。”

念念今天可没睡懒觉,他怕大姐上街不带他,早早就爬起来了。

王英刚出门不久,张军就来了,推着自行车,还跟着一个小尾巴――张兵。

这年月小朋友们的娱乐活动都匮乏,女孩子也就是跳皮筋和翻花绳,男孩子们的多一点,加上弹玻璃球和摔纸牌,天热的时候再加上摔泥碗碗。

这个摔纸牌可不是打扑克,是用大人抽完的烟盒,两张摞一起叠成四方块,玩的时候,先石头剪刀布分出先后,输的一方将自己的牌平铺到地上,由胜的一方用自己的牌对准地上的牌来打,如果地上的牌在风速和重力的作用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身,那就说明摔牌的人赢了,翻身的那个牌就要易主了。

所以说烟盒在男孩子们的眼里那可都是宝贝,有的孩子甚至去翻垃圾堆。

能跟大人去上街赶集,对小朋友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张兵说什么都要跟张军去赶集,为了防止大哥丢下他,他甚至抓着自行车后座不松手。

张军本来打算和石可去逛街,没想到动身的时候形成了一个小队伍,不光念念和张兵去了,连安安和想想都跟着了。

前不久刚下过一场雪,现在柏油路上的雪化干净了,但路边还有些雪没有化,念念和张兵可欢了,一路上打打闹闹的,不时的到路边去捏个雪球打对方,所幸这年月路上车不多,听到有汽车的声音,张军和石可都喊他们站到路边,注意安全。

女孩子就文静多了,安安和想想手扯手一起走,有时候看着弟弟跑闹眼热,也跟着跑两步,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乖乖的跟在姐姐身边。

小城东西南北纵横着两条主街,在东西街的西头有一个农贸市场,平时主要以卖菜为主,人也不算多,马上就要过年了,市场也繁华了起来,卖什么的都有,熙熙攘攘的净是人,卖货吆喝的,买东西问价的,声音小了都听不见对方说什么。

今天是小年的缘故,卖祭灶糖的特别多,念念也不和张兵打闹了,站在一个糖摊子前指着糖对石可说道:“大姐,祭灶糖。”

“我知道。”

小城的祭灶糖不同于普通的糖果,它是圆柱形,有一扎长,通体白中带点焦黄,上面沾满了芝麻,掰开后里面是蜂窝状的,咬一口酥脆掉渣,香甜爽口。

石可走上前,“老板,糖怎么卖?”

“大的两毛,小的一毛。”

“小的还能便宜点吗?”

“少了不卖。”

店家卖东西,即使降价,那也是在傍晚快要收摊子的时候,这大上午的,而且正是卖祭灶糖的节气,摊子边围满了买糖的人,傻子才会在这个时间降价。

“念念。”石可拽了拽念念的衣服,“咱再上那边看看。”

“哦。”念念依依不舍的跟在石可身后。

张军就知道石可这次买不成,他推着自行车站在边上,脸上全是了然的笑。

石可买东西那是非得货比三家才下手,就是同样的价格看质量,要是价格质量都相同那就看她的口才了,能讲下价来就买,讲不下来呢,没办法,那就只能挑一家顺眼的买。

石可领着弟弟妹妹一连走了三家摊位,最后左看看,右看看,走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摊前。

老人家一看年纪就不小了,这么大年纪还在冻天冻地里出摊真是不容易。

还是一毛钱一根,石可也没再讲价,直接买了三十根,张军跟着买了五十根。

念念帮忙往袋子里装糖,沾的手上都是芝麻和糖沫子,他嘬着手指头对石可说道:“大姐,我想吃糖。”

张军抓起一把糖就要分,“我这有,我买的多,来,一人一根。”

“不用不用。”石可急忙挡回去,快速的一人发了一根,包括张兵。

念念得了糖,咔嚓就是一大口,满足的满眼都是小星星。

“真香,真甜,二姐,三姐,好不好吃。”

安安和想想就文明多了,一小口一小口的呡着糖,“好吃。”

念念三口两口吃掉自己手里的糖,舔着手指头,盯着石可手里的袋子,意犹未尽的说道:“大姐,再给我一根呗。”

石可系上袋子口,“不能再吃了,你都吃完了,灶王爷吃什么,等供完灶王爷再吃。”

石可走到张军旁边,把袋子挂到自行车车把上。

念念:“大姐……”

念念见确实从大姐那里要不出糖来,就把主意打到安安和想想身上。

“二姐,三姐,让我咬一口行不?”

“不行!”

安安和想想坚决的摇头,为表自己的决心,还往旁边走了两步,和念念拉开距离。

念念嘟囔,“真小气。”

“念念。”张军叫了一声。

“军子哥,啥事?”

“没事。”张军对念念使了个眼色,背过手去。

“?”

念念刚开始没看懂张军啥意思,等张军转过身,他恍然大悟,张军手里捏着两根糖,正朝他晃呢。

“嘻嘻。”念念大喜,先去瞄石可,见大姐没注意到他,又忙着去看俩个姐姐和张兵,发现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和张军的小动作后,急忙快步走到张军身后,将糖接了过来,快速的装进衣兜里。

接下来,念念故意慢悠悠的走,走到最后面,趁人不注意就咬上一口,不一会儿,两根糖很快就下了肚。

念念心满意足了,他吃了三根呢,二哥和姐姐都吃的是一根。

这种糖特别酥,念念又吃的快,根本不知道他嘴边全都是糖渣子。

念念蹦蹦跳跳的追上石可,拉着姐姐的手,讨好的说道:“大姐,咱先去买炮仗吧。”

石可低头,正看见念念满是糖渣子的嘴,不禁疑惑,之前念念来管自己要糖的时候,嘴边可没这么多的糖渣啊。

“你嘴上咋这么多的糖啊?”

刚才自己可没给念念糖,他那糖是从哪来的?石可看向旁边的张军,张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气定神闲的推着自行车。

“啊?啥?”念念伸出舌头,快速的在嘴上扫荡了一圈,别说,还真让他扫回去不少糖。

念念咯咯嘣嘣的嚼着糖渣子,然后咕咚一口咽下去,“大姐,去买炮吧。”

“买炮着什么急,还有那么多东西没买呢。”

说话间,正好走到一个卖祭祀用品的摊位前。

因为离老家远,逢年过节不能到坟上祭祀,每逢忌日,王英就带着孩子们到十字路口烧纸。

石大勇走的时候念念还小,对父亲早就没有了印象,不过他看着大姐严肃的脸,也知道这时候不该打闹,他乖乖的站在摊子旁边,等着姐姐买东西。

安安和想想对父亲的印象也淡化到不看照片已经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想起父亲的时候越来越少,但石可还记得父亲的音容笑貌,她还记得高大的爸爸蹲在地上,双臂展开,等她跑过去,哈哈笑着将她抱起来。也还记得爸爸带着他们姐弟几个一起去水渠边挖蚯蚓。更记得爸爸驻勤回来,给他们姐弟带好吃的。

有人说,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他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亲人,陪着亲人,曾经有一段时间石可特别信这个,那段时间下晚自习的时候她总是盯着茫茫夜空看,她认为,她爸爸一定就是那颗最亮的星星。

高兴了,就对那颗星星说,今天有件什么什么事,我特别高兴,讲给爸爸听啊,爸爸你也一定很高兴对吧?

伤心了,也对那颗星星说,爸爸,我今天因为什么事不高兴,不过爸爸你一定会保佑我,支持我的是不是?

虽然书本上宣讲的是无神论,但石可还是相信人有灵魂,她相信爸爸正在一个未知的世界生活,她们烧的纸就是寄过去的钱,爸爸能收到的。

石可想给爸爸寄好多好多的钱,于是香烛黄纸什么的买了一大包。

再往前走,就看见卖干果糖块的了,这时候的干果主要是花生瓜子,再加上柿饼子,糖块则是水果糖,酥糖和大白兔三种。

每样都称点,又买了满满一大包,糖块给弟弟妹妹们一人分两块,剩下的接着挂到车把上。

基本上石可买什么张军就会跟着买什么,不一会儿车把上就滴里嘟噜的挂满了东西。

前方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念念拉着张兵跑到前面看了一会儿,又急忙跑回来,“大姐,前面就是卖炮的,咱去买炮仗吧。”

鞭炮属于危险品,不知道是自发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所有卖炮仗的集中到这个地方销售,这里已经出了主街的范围,是一片低洼一点的荒地。

摊位上卖的基本都是土炮,所谓土炮,就是商家自己用纸卷的炮仗,震天雷就是其中一种。

有的商家为了宣传自己家的炮仗好,会时不时的拆开一挂放给顾客听,这样你放一挂他放一挂,市场上的炮仗声总是不绝于耳。

整个鞭炮市场笼罩在薄雾之中,呼吸间尽是硝烟的味道,到处都是红的白的纸皮,一阵风吹来,纸皮打着旋儿飞起。

透过烟雾,能看到路边摆满了摊位,在每个摊位后面,基本上都有装满了炮仗的拖拉机或地排车。

这里的人也很多,除了买卖的人,还有一些孩子,他们穿行在各个摊位前,等着捡拾没有炸响的哑炮。

张军皱眉,军人的直觉告诉他,这里很危险。

在张军的眼里,这里到处都是安全隐患,第一,样品区和货物储备区也太近,一旦有炮仗飞过来点燃车子上的炮,肯定会引起火灾,火灾倒还是小事,就怕会爆炸伤及性命,第二,这个地方到处都是危险品就不该有明火,怎么这些人大胆到肆无忌惮的不停放炮!第三,如果不放炮,大家都小心的做生意,摊位之间近一点也无妨,但现在看来,隔几米就摆放一个摊位,那也太近了。

“咚咚嗖――啪――”

离的近了,炮声格外的响,震的石可和弟弟妹妹都捂着耳朵。

炮声一停,念念兴奋的拉着张兵就往里面跑,“买炮去喽――”

“念念,站住!”张军急忙喝止。

念念回头,从出来军子脸上一直都是带着笑的,这会子怎么了?怎么这么严肃?

“军子哥?”

看着念念眼中的疑问,张军缓和了一下情绪,说道:“别进去了,在附近买几挂得了。”

“可是……”念念看看蹲在地上捡哑炮的小朋友,不舍的说道:“军子哥,我也想捡那个,回家可以做大呲花。”

大呲花也是小孩子们自创的玩意儿,和那个宋辉做的炮仗差不多,不过是它不用卷,火药在纸上排成长溜,最前头放上一根药捻,点燃后能呲出几秒钟的火光,家属院的小朋友管它叫大呲花。

这个游戏张军小时候也经常玩,念念做大呲花还是他教的呢。

“里面太危险,咱不捡那个了,听话,军子哥给你多买一挂大地红。”

张军也算是给石可提了个醒,石可瞅瞅乌烟瘴气的鞭炮市场,也感觉里面不是太安全,对念念招手道:“念念,咱不进去了,姐给你买大地红去。”

有大地红可比哑炮要好多了,念念当然愿意了,他乖乖的跟着大姐走向最近的一个摊位。

张军紧抿着嘴,看着市场里面正在放炮的摊主,每一挂炮仗响起他都感觉危险更近一分,话说前几年市场没放开的时候,买炮仗都是到百货大楼买,也没见百货大楼为证明炮仗是好的,放给顾客听啊。

张军六人站在一个摊位前,瞬间将摊子围的满满登登的。

第五百零七章 腊月里的天真冷,尤其是在这不遮风不挡雨的野外,吹着刺骨的寒风,更是冷。

杨二宝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头顶捂着棉帽子,双手抄到袖筒里,正在原地跺脚,见呼啦啦的来了这么多顾客,不禁大为欢喜,待看清大部分都是孩子时,又有点小失望,不过不要紧,孩子的钱最好赚,他不像大人那么斤斤计较。

杨二宝拢了拢军大衣,指着摊位上的样品说道:“你们来我家可是来着了,我们家的炮是全市场里最好的,根本没有哑炮,怎么样,来几挂?”

石可拿起一挂小红鞭翻看,“嗯,你家炮仗怎么卖?”

“小鞭二百响三毛,五百响五毛,大地红二百响五毛,五百响八毛,震天雷二百响八毛,五百响两块,还有二踢脚,你们要什么样的?”

念念唯恐大姐不给他买大地红,急忙扯扯石可的衣服,“大姐,要大地红,要大地红。”

杨二宝听到了,夸赞道:“哎呦,这小朋友会买,我们家大地红顶顶好。”

张军将视线收回来,问摊主,“老板,你们这里随便放炮就没人管吗?”

“谁管放炮呀,你要是不放,谁知道你家的炮响不响。”摊主指着地上的炮仗皮说道:“我也没少放,你看地上都是皮。”

“这里面这么多炮,你们就不怕出问题吗?”

杨二宝随口道:“多注意点没事。”

听摊主这语气,就知道他根本没把安全俩个字放在心上,张军不禁拧紧了眉头,“你们这个市场是哪个部门管理的。”

“工商所呗,每天上午都有人过来收费,收完费就走。”

石可又开启了讲价模式,“这个二百响的大地红便宜点多少钱?”

“少了不能卖呀。”

杨二宝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炮声又响了起来,石可姐弟急忙又捂上耳朵。

杨二宝习惯了,倒不觉得有多响,他以为石可刚才没听见他说话,用手指指鞭炮,又伸出巴掌摇了摇,意思不能便宜。

炮声息了,石可忙道:“老板,你就便宜点吧,我们多买点。”

杨二宝:诶~不是说小孩子不会斤斤计较来,怎么这闺女这么能讲价。

张军的心思并没有全部放在这里,他忧心的不时看向鞭炮响的方向,在杨二宝的眼里,感觉这人有些心不在焉。

鞭炮声此起彼伏,石可趁着声音小的空挡继续讲价,“老板,你便宜点,我们多买点。”

杨二宝摇摇头,“不行啊,有本管着呢。”

念念抬头 ,“大姐,要不咱上别家看看?”

张军想尽快离开这里,“算了,就买他家的吧,这里太危险,买了咱赶紧走。”

看着张军严肃的表情,石可也有了危机感,答应道:“那好吧。”

买完鞭炮,张军就带着他们往回走,待远离鞭炮市场,张军把自行车停好,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糖果一人分了几块,“可可,你带着他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回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使命感告诉张军,面对如此危险的场面他不能选择置之不理,他打算再回去一趟,给大家伙提个醒。

石可扶着车把点头,“好。”

跟军子哥出来就是好,有好吃的,念念喜滋滋的剥开糖纸就开吃。

张军快速的跑回鞭炮市场,杨二宝正挑着一挂大地红准备点火,看见张军,忙扔下手里的火柴棒,问道:“小兄弟,咋又回来了?”

“工商所的人还在市场里面吗?”

杨二宝踮脚往里看了看,“在的吧,没看见他们出去。”

张军顺着杨二宝的视线开过去,“在哪呢?”

杨二宝皱皱眉,“看不清,你自己去找吧,穿着制服正收费的人就是。”

“好,谢谢。”

一到年根增加那么多摊位,工商所也很忙,李涛带着梁利平、韩国栋两名同事挨个摊子收管理费。

这个时候收管理费和平时收的不同,平时都是常摊,都是定了固定的钱数按月收钱,现在不一样,临时摊位都是按摊位的大小按天定费。

李涛他们权利就大了,摊位定费他们说了算。

在摊主眼里,工商所的同志那得巴结着,谁叫人家管着你呢,开张票就是钱,有那眼睛活的,看见人来,急忙先上烟,再一个劲的说好话。

李涛嘴里叼着烟,正在给人开票,忽然有个人影站在身边。

“同志,请问你们是工商所的同志吗?”

李涛抬头瞟了一眼,是个挺精神的小青年,就是脸色有些焦急,能看出来,这小青年一定是遇见事了。

“是啊,你有什么事吗?”

张军微喘,“您跟我上这边来,有个情况我想跟您汇报一下。”

“哦。”李涛将纸笔递给梁利平,跟着张军往旁边走了两步,“什么情况?是不是有人欺行霸市?”

“不是不是。”张军举起胳膊在市场里划了一圈,“是这样,您觉不觉得这里随便放炮太危险了?”

李涛左右看了看,“放个炮仗有啥危险的,各位摊主也注意着呢,毕竟货就是钱,他们也不想出事,放心吧,这个市场形成好几年了,根本没出过什么事。”

张军急道:“以前没出过事不等于以后不会出事,同志,我有个建议,为了安全起见,应该禁止摊主在市场里面随意放炮。”

李涛把烟叼到右嘴角,升起的烟味熏得他右眼半闭 ,他有些不耐烦,“大过年的 ,你看你这小青年就不会说句吉利话,什么叫不等于以后不会出事,再说了,人家摊主都不心疼钱,你干嘛要禁止人家放炮。”

“不是钱不钱的事,同志 ,你看这炮仗乱飞,哎呦 ,小心!”张军拉了李涛一把,躲过一个飞炮 ,“你看你看,这不就飞过来了,这幸好是落到地上,要是落到货车上,摊主再没注意到,是不是有引起爆炸的可能。”

有道是火炭不落到谁身上谁觉不到疼,虽然飞炮没崩到李涛,到底还是吓他一跳,李涛沉吟一下,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我看看,嗯,是得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注意一下,没事别放炮。”

李涛拍拍张军的肩膀,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一会儿收到哪个摊位跟他们说一声。”

张军强调,“不能单单说一声,要严令禁止。”

两人正说着安全问题,不成想,在市场的中心位置一场斗炮即将开始。

缘起相邻的三家摊位吹嘘自己家炮仗好,声音响,威力大,吹到热闹处,不知谁说了一句,光嘴上说有什么用,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于是三家摊主各自拿出了自家威力最大的炮仗挂到竹竿上。

本地的风俗是,过年时谁家放的鞭炮越响,来年这家过得就越旺,这几年市场经济的慢慢放开,监管力度又不到位,这就导致了鞭炮越做越大。

殊不知,一场灾难即将降临,三挂震天雷同时响起,炮声震的人耳鼔嗡嗡作响,连看热闹的大人都捂上了耳朵,见此场景,放炮仗的摊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正在这时,灾难发生了,在共震的作用下,其中一个拖拉机上的炮仗发生了大爆炸。

“轰――”

大地也跟着颤抖。

接着相临车上的炮也陆续爆炸,临近摊位的人瞬间被冲击波掀翻在地。

人们都惊呆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 ――

张军也没有想到事故会发生的如此之快,炮声四起,鞭炮和炸起的石头、铁片、木棒到处乱飞,奔跑中的人民顿时成了活靶子,不时有人倒下。

张军马上向事故中心跑去,边跑边喊,“趴下――快趴下――”

李涛傻眼了,嘴唇哆嗦着,连嘴角的烟掉了都不知道,“我×、我×、我×!”

梁利平韩国栋最先反应过来,他俩转身就跑,路过李涛身边的时候,韩国栋顺手拉了一把还处在呆滞状态中的李涛,“李涛,快跑呀――”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掩盖了张军的喊声,慌乱的人们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顾不得撞到了什么,踩到了什么,只想快速离开这里。

此时整个市场犹如炼狱,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凄厉的呼救声,痛苦的shenyin声,绝望的哭喊声到处都是。

捡哑炮的孩子们哪里知道什么危险不危险,他们只知道,炮声多的地方,哑炮也多,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追逐着炮声跑,刚开始还满怀欣喜等着炮声停下后就上前抢哑炮,突然间,天崩地裂,一片哀嚎,他们都吓懵了,吓傻了,大一点的孩子反应过来后还知道跟着大人往外跑,小一点的腿短跑的慢,跑几步就被人撞倒,踩踏,到最后他们只能无助的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张军弯腰跑过来,眼见着一只大脚就要踩到一个弱小的孩子身上,他牙呲欲裂,拼命大喊,“小心,别踩到小孩!”

此时此刻,场面极度混乱,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慌乱的人们根本不会去辨别别人在喊什么,他们的眼里只有一条逃生的路。

灾难,往往是最能考验人性的时候,当关系到切身利益尤其是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人是自私的。

若是平时,看到可爱的孩子们,他们有可能会抱以微笑,但是现在,顾不上了,先逃出去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张军飞扑过去,堪堪在大脚踏到孩子身上的瞬间,将孩子捞在手里,再一个利落的侧翻,他单膝跪地,稳定身形的同时,孩子已经抱在了怀里。

小柱子上一刻还绝望的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爹和娘,下一刻就被天神一样的男人抱在怀里,他张着大嘴连哭都忘了,只是呆愣愣的仰望着抱着他的男人。

现场已经失控,张军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救助更多的人。

现在,事故中心地带已经没有了人,不,是没有了能站立的人,除了受伤躺下的,其他的人都已经跑掉了。

张军迅速判断出安全地带,他抱着小柱子快速向那里移动,顺手还捡了几个伤号。

爆炸还在继续,轰起的炮仗拉着哨到处乱飞,崩的到处都是,落到别人的货车上,数量大到根本来不及扑灭就开始爆燃。

暂时没有受到波及的摊主一看不好,也顾不得收拾样品,拉起车就往外跑。

市场本身就处在一片洼地之中,因为爆炸,地上又增加了大大小小的坑,浓烟四起,到处都是飘荡的纸屑,火药的味道刺鼻。

李涛三人跟着人流跑出市场,回头望时,后怕的腿都打颤。

李涛工作十几年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惨烈的如同战场,他颤抖着手,想去摸烟,又怕同事看见他这样失了颜面,他右手抓住左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梁利平和韩国栋并没有比李涛好多少,他们连滚带爬的跑出来,衣服上除了泥土,还有炮仗炸出来的破洞,更为滑稽的事,韩国栋耳朵上夹着一支烟,只是烟因为跑动,只有后屁股还夹在耳朵上。

“李涛,怎么办?怎么办?”韩国栋嘴唇哆嗦着。

梁利平脸都白了,他刚参加工作一年,这时候更是懵圈,别看他工作经验少,他也知道,刚刚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故。

梁利平和韩国栋都把视线放在年纪稍大一点的李涛身上,此时此刻,李涛就是他们俩个人的主心骨。

“国栋,你赶紧回局里去报信,利平,你年轻,车子骑的的快,快去医院搬救兵。”

“是!”

“好!”

市场里面能跑的都跑出来了,李涛焦急的看着里面,浓烟中,他看见有一个人影在里面穿梭,这个身影和给他提醒的那个小青年很像。

李涛双手合成一个小喇叭,大喊:“喂――快出来――里面危险――”

张军正忙着救人,部队学到的急救措施派上了用场。

伤员太多了,大多数都是事故刚发生时炸伤的人,还有在逃生过程中被踩踏的人。

炮炸的差不多了,大型的爆炸已经没有,只剩下零星的炮声,炮声是越来越小,shenyin声却越来越多。

“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

“疼死了,呜呜呜……”

第五百零八章 声音传的很远,刚开始爆炸的时候,附近的人都吓一跳,有些人还下意识的抱着脑袋蹲了一下,接二连三的爆炸声过后,人们开始互相询问,“你听见了吧,啥声啊,还怪响的。”

“能听不见吗?我听着像是卖炮仗那边传来的。”

“我听着也是,你看你看,那边冒烟了,肯定是那边响的,你说这得是多大的炮仗啊听着跟炸弹爆炸似的。”

“不像是炮仗响啊,你说会不会就是爆炸了?”

“哎呦,那可不好说,我过去看看,你去不?”

接着,有不少人开始往鞭炮市场跑,很快,他们跟逃生的人碰上了。

“喂,那边咋的了?”

逃生的人心有余悸的摆手,“别去,那边爆炸了,可吓人了。”

听到爆炸,有些人停住脚步,拉着来人问个不停,有些人跑的更快了。

“那边爆炸了,赶紧看看去呀――”

爆炸产生的威力将所有能接触到的东西都变成了武器,哪怕是一张纸,也可能变成锋利的刀刃。

张军急,大冬天的已经急出一身的汗,有俩个人眼见的不能活了,他们身下的泥土已经被鲜血浸透,其中一个后背上扎了一个崩断的木棍,看那个位置,应该是在后心上,另一个,脑袋上有一个大窟窿,被冲击过来的石头砸中的可能性很大。

张军不希望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生息,要知道,一个人代表着一个家庭,就像石叔家,如果石叔没有死,他们家该是多么的幸福。

后背受伤的那个俯趴在地上,张军先把手放在他的颈动脉位置上,片刻,没有感受到一丝波动,张军真不愿意相信,刚刚还鲜活的生命转瞬就变成一具尸体。

“同志,同志,你醒醒……同志,你能听到我说话不?”

张军轻轻捧着对方的头,让他侧过脸来,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他大睁着双眼,脸色还挂着迷惘,带着错愕。

瞳孔已经散大。

已经救不了了,一股无力感涌上张军心头,他紧抿着嘴,看着这个还算年轻的脸庞,伸出右手帮他抚上眼帘。

顿时,闭上眼的故者看起来安详了许多。

头部受伤的老者头发花白,六、七十岁的样子,他仰躺在大地上,手里紧握着一挂小红鞭,满是皱纹的脸上还残留着微笑。

可能是他刚给心爱的小孙孙买了炮仗,脑海里还全是孙子可爱的笑脸。

张军探了老人的脉搏,翻看了他的瞳孔,遗憾的是,一场猝不及防的灾难,将老人的生命定格在这一刻。

张军恨不能变出无数个自己,能救更多的人。

“救人,快来救人――”张军边帮人止血边喊,“谁来帮帮我――”

目前最急需的就是把伤者送到医院,可现在整个市场里面的人都跑了个七七八八,没跑掉的人基本上都带着伤。

李涛能看出来张军是在救人,他仔细观察一下,确定不会再发生大面积爆炸之后,一跺脚,向张军跑过去。

张军满手都是血,正撕了布条帮伤者止血。

“同志,需要我干什么?”

张军快速抬头,坚定又凌厉的目光在李涛脸上顿了一下,虽然李涛狼狈不堪,张军还是认出来他就是那个收费的人,做为管理部门的工作人员,平时没有风险意识,这让张军非常不满意,如果早发现,早制止,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大的事故?

“报警,去找更多的人来救人。”

李涛咽了口唾沫,他怎么觉得这目光像刀子,刀光里全是谴责,“我,我已经安排同事们去了,一个回局里,一个去医院搬救兵。”

“那就过来帮我救人。”

李涛手足无措,“该,该怎么救?”

张军简直无语了,冷声说道:“帮他们做个简单的包扎,这天太冷,不能老躺在地上,要是伤势轻的,扶他们起来。”

念念正美滋滋的吃着糖块,忽然耳边接二连三的炸雷响起,接着地面跟着震动,吓得他一哆嗦,急忙跑到石可身边,紧张的抱住姐姐的胳膊,“大姐,是不是地震了?”

念念并没有经历过地震,他之所以知道地震还是从妈妈跟人家聊的唐山大地震里知道的,他以为地震就是地面摇晃,然后房倒屋塌。

安安捂着耳朵,想想抱着石可的腰,脑袋一直往她怀里拱,“大姐,咋的了?”

张兵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可可姐,那边冒烟了。”

说起来,他们所处的位置离市场并不是太远,那边发生的一切都在可视范围之内。

市场内浓烟滚滚,带着可怕的爆炸声,先是有零星的几个人跑出来,接着大批惶恐的人出现在视线内。

“快跑啊――爆炸了――”

石可心里一咯噔,爆炸了!可是军子哥刚刚跑去那里!

石可拔腿就往市场方向跑,跑了两步又顿住,身后还有四个弟妹,她这一跑弟弟妹妹们肯定都会跟着,她不能让弟妹们处在危险之中,当年爸爸走的时候,家里的天险些塌了,如何再有人出点什么事,妈妈怎么办?奶奶怎么办?她们这个家又怎么办?还有张兵,崔娘家又怎么办?

既然她带着弟弟妹妹们出来,就有义务把他们安全的带回去。

石可急忙转身,果不其然,四个小的都惊慌的跟在她后面呢。

石可心急如焚,一方面她担心张军,一方面又快速想着安抚弟妹的办法。

“小兵。”石可招呼张兵快速往回走,“你帮姐姐个忙。”

“可可姐,啥忙?”

“你领着他们三个在这等着,还有自行车和东西,看好了,千万别丢了,记住了,你们几个一步都不能离开这里。”

石可又怕他们几个不听话,接着说道:“只要你们不离开这里,咱家买的东西你们可以随便吃。”

念念这个小吃货立马表态,“大姐,我不离开这里。”

安安和想想:“大姐,你放心,我们肯定把自行车看好了。”

张兵到底是大了几岁,不是美食可以诱惑得了的,他忧心忡忡的看着看着市场的方向,说道:“可可姐,我大哥还没回来呢。”

“你放心。”石可安慰着说:“你看好他们,我去找军子哥。”

杨二宝因为在市场外围,他反应的最快,也跑的最快,拉着地排车一路疯跑,一直跑到石可他们身边才敢慢下来。

石可一把抓住杨二宝的车把,焦急的问道:“老板,里面怎么样了?”

“你们几个还没走呢?”杨二宝擦了一把冷汗,喘着粗气说道:“里面爆炸了,诶,你们别管里面怎么样了,赶紧走,赶紧回家,别在这看热闹。”

“我们不是看热闹,我大哥在里面,还没回来,我们是在等我哥。”

听张兵这么说,杨二宝想起来了,心说那小青年可够倒霉的,明明已经走了还又返回去,偏偏在他进去没多久里面就爆炸了。

“对对对,刚才和你们一起的那个小青年又跑回去了,还找我问人来着。”

张兵道:“就是他。”

虽说杨二宝在爆炸初期就跑了出来,但里面的状况他还是清楚不过的,杨二宝不能实话实说,这些都是半大孩子,如果说了,肯定都会被吓到,他避重就轻的说道:“没大事,你们在这等一会儿吧,等会儿他就出来了。”

张兵信以为真,心下安慰许多。

石可却不相信,如果没大事,那么多人就不会拼了命的往外跑。

说话间,逃生的人已经从他们身边掠过,大部分人除了受到惊吓,身体却没受到伤害,小一部分人身上已经挂了彩,有的人顶着满头的血,有点人跑起来一瘸一拐的,但里面没有张军。

安安姐弟三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心中恐惧,紧紧抓住大姐的衣服不松手。

张兵年纪虽然不大,但他个子高,看起来就像个大孩子,他心中害怕也不敢表现在脸上,还强作镇定的安慰着三个小的。

“没事,你们别怕,等大哥回来咱就走。”

石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张兵身上,“小兵,你看着他们,我过去看看。”

杨二宝忙提醒,“哎,闺女,你别去了,里面危险。”

“没事。”石可摆手,跑的飞快。

当整个市场尽收眼底,石可愣住了,刚才还热闹的鞭炮市场已经不复存在,里面浓烟四起,火光一片,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人,哀嚎之声不时传来。

市场本身处在一个低洼地带,居高临下望下去,竟然没有看见一个站立的人,石可慌了:军子哥呢,军子哥没事吧?

“军子哥――”

石可大喊,颤抖的声音带着呜咽,她后悔,为什么刚才没有阻拦军子哥。

“军子哥你在哪?军子哥你回答我――”

石可跌跌撞撞的往市场里面走,她心中不停的祈祷:老天保佑,诸天神佛保佑,爸爸保佑,军子哥一定不要有事啊。

“军子哥,军子哥你在哪儿呀……”

泪眼模糊中,前方横躺着一个身穿黑色大袄的人,石可记得军子哥今天就是穿这样的衣服。

石可吓得腿一软,整个人顿时跪趴在地上。

“军子哥,军子哥你别吓我……”

石可想跑过去,但腿软的根本没有力气支撑她站起来。

“军子哥,军子哥,呜呜――”石可哆哆嗦嗦的往前爬,她好怕,好怕躺着的那个人就是张军。

张军和李涛此刻正在不远处给别人包扎伤口,与石可之间还有一辆地排车正在燃烧,正是这辆车,阻碍了石可的视线,而张军全神贯注,根本没有听到石可喊他。

石可好不容易才爬到那人跟前,她不敢看他,却又不能不看,她抬起手擦了擦眼泪,没有泪水的阻挡,清楚的认出这人不是张军,军子哥的头发没有那么长。

不是军子哥就好,石可嘘了一口气。

可是军子哥在哪?是不是已经从别的方向跑出去了?

石可抬头,当看到地面上躺着的人基本上穿的都是深色的衣服的时候,她简直要崩溃了。

石可咬了咬牙,继续向前爬去,心中默念:“不是军子哥,一定不是军子哥。”

清醒的伤者看见有人过来,伸出手向石可呼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石可哪里顾得上救人,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找到张军,一连翻看了三个人后,石可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军子哥,军子哥你在哪――”

张军出了一头的汗,是累的也是急的,他甩甩脑袋,甩掉即将滑进眼睛的汗珠子。

余光中,张军好像看见了石可,他急忙抬起头,正是石可,姑娘吓坏了,满身满脸都是土,人坐在地上,哭的同时还转着身子到处找人。

张军急忙站起来,“可可,我在这,别怕,我没事。”

是军子哥的声音,此时此刻,对石可来说,简直就是天籁之音,石可转过身子,当天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就安全的站在自己身后的时候,石可哭声更大了,后怕的。

“哇――军子哥,你吓死我了――”

军子哥没事,石可瞬间也有了力气,爬起来就向张军跑过去。

此刻的石可,身上不是泥就是土,小脸还抹化的跟小花猫似的,左一道右一道的都黑灰,但在张军眼里,她就是一个美丽的天使,乳燕投林般向他飞过来。

张军张开双臂,脑海里浮现出电影情节,女主扑到男主怀里,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没想到,石可跑过来并没有扑到他的怀里,而是抓着他的胳膊开始检查,检查完前面然后又绕到张军后背,张军衣服上有几个炮仗崩出来的窟窿,石可怕张军受伤了,专门摸了摸。

“军子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军子哥,你手上咋那么多血?”

张军好失望啊,想象中的佳人入怀没有了,但石可紧张他的样子同样让他心里甜蜜。

张军目光柔和的像要滴出水来,“没事,血是别人的,你怎么来了,张兵他们呢?”

“他们还在那,我让小兵看着他们三个。”

这怎么行?张军急了,用手肘推着石可,“不行,你快走吧,他们在那我不放心。”

第五百零九章 石可也不放心,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想尽快带他们回家。

“咱们一起走吧。”

张军也想走,但是当耳边的哀嚎声不时响起,他犹豫了。

“你先回去,等救援的人来了我就走。”

“怎么救援的人还没有来?”张军焦急的看向医院的方向,他会的只是简单的救助,碰到伤重病号依旧束手无措。

张军问旁边的李涛,“你同事怎么还没有喊来人?”

“应该快了吧。”李涛也向城区的方向张望。

石可:“军子哥,我帮你吧。”

“不用,你快去找张兵他们,现在到处乱糟糟的,要是他们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张军没事,石可也就放心了,弟妹们在那里还不知是什么情况,石可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回头,“军子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张军扬扬下巴,给石可一个笑容,“放心。”

石可快速的跑出市场,她站在边缘回首,当看到张军忙碌的身影时,他的形象在石可心间更加高大了。

大姐说了,只要不乱跑,自家买的东西可以随便吃,念念可真是认认真真在吃,当然他也不会吃独食,每打开一包,都会和张兵与俩个姐姐分享。

石可一身狼狈的回来,倒把安安四人吓一跳,大姐过去这一会儿,咋跟个脏猪似的,一身的泥土不说,连脸上都是黑道子?

“大姐,你咋的了?”安安担心的问。

石可给妹妹一个安慰的眼神,“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念念瞬间脑补,大姐摔倒了,然后哭了,不然脸上怎么会黑一道白一道的,抹眼泪抹的呗。

在念念心里,美食能治愈一切,他急忙递上一根祭灶糖,“大姐,你吃。”

石可手上都是泥,她张着手给弟弟看,“姐不吃,姐手脏。”

念念举着糖,往石可嘴边递递,“大姐,我喂你。”

石可摇摇头,“姐真不吃。”

不是石可不喜欢吃糖,是她根本没有吃糖的心情。

“哦。”念念把糖又放回袋子里,石可发现原本买了三十根糖的,现在能剩下十根就不错了。

算了,只要他们听话,让他们吃吧,大不了一会儿再去买上一份。

从市场里面跑出来的人经过最初的慌乱,胆子大的看没什么事了,并不是赶紧回家,而是远远的往里面看,甚至有些人还又往回走,还有一些人从远处呼啦啦跑过来。

终于,好奇心战胜了美食,念念往路中间走了走,看那架势,下一步极有可能跟着大部队跑。

“念念,你回来!”石可严厉的瞪着弟弟。

被姐姐看出来了,念念傻笑,“我就看看。”

时间就是生命,梁利平和韩国栋疯了似的骑着自行车,遇到人多,铃铛按个不停,嘴里还不停的喊:“让开、让开、快让开!”

工商局大门口不少人在那东张西望,都是被爆炸声惊出来的,韩国栋累得跟条狗似的,只剩下张着嘴大喘气了,好不容易骑到单位门口,他猛的一刹闸,惯性的作用差点把他摔下来。

韩国栋扔了车子就往院子里跑,“不好了,鞭炮市场发生大爆炸,快告诉局长――”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炸弹瞬间把人炸懵了,等反应过来,纷纷去追韩国栋。

“老韩,到底咋回事?”

韩国栋头也不回,“爆炸了,那边爆炸了。”

刘家辉也听到爆炸声了,但做为局长,单位里的定海神针,他得稳重,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慌里慌张。

“哐当!”办公室的门猛的被人推开,韩国栋扑了进来。

“局长,不好了,爆炸市场发生大爆炸,现场有好多人都受伤了,怎么办啊局长!”

自恃稳重的刘家辉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要知道,这些市场都属于他们管理,一旦出了事故,责任他们也跑不了。

刘家辉猛的站起来,“你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韩国栋双手住在膝盖上,连喘好几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仨正收费呢,突然间就爆炸了,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爆炸,我们跑出来后看见地上躺着好多人。”

“李涛和梁利平呢,怎么就你自己回来?”

“李涛还在那呢,梁利平去医院搬救兵去了。”

“对,救人。”

不愧是做领导的,刘家辉心里瞬间有了方案,他强作镇定,拿起话筒开始拨打县长的号码。

年根了,难得今天没什么事,丁文龙展开一张大众日报正在翻看。

“叮铃铃……”

丁文龙头也没抬,熟练的接起电话。

“你好?”

“县长,是我,工商局的刘家辉。”

刘家辉,这个人丁文龙比较熟悉,只是今天的语气显得非常焦急,和他平时的形象有些不符,“刘局长啊,有什么事吗?”

“有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我向您汇报一下。”

不好的消息,还非常不好的消息,丁文龙皱皱眉,他想不出在和平年代里什么样的消息才能够上非常不好。

“县长,鞭炮市场发生大爆炸,现在急需医疗部门配合救援,我是来向您求援来了。”

“什么?!”丁文龙大惊,“现场什么情况,有没有人伤亡?”

“有没有人死亡不知道,回来的同志说受伤的人不少。”

丁文龙猛的一拍桌子,“那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想办法去救援。”

“我这就通知局里所有人到现场,但医疗卫生口不归我们管,还得麻烦您安排。”

丁文龙急道:“我这就跟县医院对接,你马上去现场,具体情况及时跟我汇报。”

“是,县长。”

刘家辉放了电话,对韩国栋说道:“老韩,通知下去,所有工作人员放下手头的工作,马上到爆炸现场集合,参与救援。”

“好的,局长。”韩国栋答应一声,急忙去下通知。

丁文龙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工作安排到位后,他点着一只烟,焦躁的在屋内踱步。

这是什么事!他在任这四年,潞州的发展一直很好,市里的领导对他的工作也十分肯定,不出意外的话,到换届的时候,肯定会往上提一提,没想到,就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他任期内的一个污点。

丁文龙狠狠的连吸几口,一整只烟转眼就只剩下一只烟屁股,他把烟屁股狠狠按到烟灰缸里,披上棉袄准备到现场去。

医院已经接到电话通知,全力做好爆炸事故伤者的抢救工作,接到任务,医院立即展开行动。

医院距离市场要远很多,梁利平弓着身子,将力量都放在两条腿上,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医院赶,他骑的特别快,被他掠过的人只感觉到身边吹过一阵风,仔细看时,就只能看到愈来愈远的背影。

梁利平赶到医院的时候,医院已经准备起来,两辆救护车大敞着门,担架、急救包、医疗用品放里面,医护人员迅速到位,第一辆救护车准备就绪。

梁利平不知道拉着警铃乌拉乌拉和他擦身而过的车就是去鞭炮市场的,他着急啊,恨不能直接把车拦住。

梁利平把自行车横在一个医生面前,他双手握把,一只脚点地,焦急的对医生喊道:“鞭炮市场发生大爆炸,现场多人受伤,我是工商局的,请求支援!”

医生忙的手不沾地,就这还嫌慢了,突然横过来一个人,以为是捣乱的,正准备训斥他,当听完他说的话,忙回道:“已经知道了,我们就是准备去那里的。”

想象远不如直击现场来的让人震撼,当只有在电影电视里才能看见的惨烈出现在刘家辉眼中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和他一起惊呆的还有他的同事们,胆小一点的女同志开始抹眼泪。

“天哪,大过年的咋会出这种事!”

刘家辉最先反应过来,吼道:“都站这干嘛,还不快去帮忙――”

人呼啦啦的往里面走,李涛听到声音,站起来往这边看,当看到同事们后,心中顿时轻松许多,急忙挥手,“这呢,我这这呢。”说完,又对张军说道:“小伙子,救兵来了。”

刘家辉急于了解情况,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向李涛走来。

“李涛,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就爆炸的?”

“当时我都懵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想起来,应该是乱放鞭炮引起的。”

“胡闹!”刘家辉厉声道:“这里是你们仨负责的片区,平时你们都是怎么管理的,怎么能允许市场内随便放炮!”

李涛心里委屈,平时局长老是强调要及时足额收取管理费,并没有提过禁止放炮的问题,但局长说的也没错,这里确实是他们仨负责的,现在出了事故,看来他们仨也逃不了干系。

李涛呐呐的,“局长,我……”

自出事后,李涛一直在跟着张军救人,虽说张军对他心存不满,但看在他尽心尽力救人的面上,张军还是说了句话,“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救人要紧。”

刘家辉看向旁边,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这是?”刘家辉问李涛。

“局长,出事后,这小伙子一直带着我救人。”李涛语气骄傲的指着旁边的一些人说道:“他们,都是我们救的,他们的伤不太重,我们能处理,那些重伤号,我们也就帮忙包扎一下,剩下的就只能等医院的人来救了。”

“还有俩个人,”李涛语气沉重了,“有俩个人已经没救了。”

“什么?!”刘家辉心里“咯噔”一下,“怎么的,还出人命了?”

李涛点头,“目前是俩个。”

完了,事大了。

刘家辉没有想到会出人命,他以为炮仗爆炸,又不是地雷爆炸,顶多就是炸伤,怎么可能出人命?

“快带我去看看!”刘家辉急了。

李涛忙走在前面,“局长,跟我来。”

“呜拉呜拉……”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医院也来人了。

张军扶着一个伤者坐到一边,他环顾四周,救援工作有序开展,现在自己在这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了。

还不知道石可和弟弟妹妹们怎么样了,回家了没有?张军走到一边,用残血擦干净手上的血渍,然后快速向市场外跑去。

石可带着弟弟妹妹们还在外面等着,军子哥不出来,她实在是不放心,但守在军子哥身边,她更担心弟弟妹妹。

张兵一直想到市场里面看,但石可严令他不许乱跑,正着急的来回张望,一眼看见张军矫健的身影,不禁眼前一亮。

“可可姐,我大哥,我大哥来了。”

石可也看见了,对着张军用力挥手,“军子哥――”

张军跑过来,问道:“你们怎么还没有走?”

石可随口说道:“等你一起。”

张军心中暖暖的,他伸出手,想去摸石可的头顶,但手伸出去了,发现石可已经去推自行车了,他很自然的在空中拐了个弯,放到了念念头上说道:“走,咱回家。”

张家快走两步,接过自行车,说道:“今天吓到了吧?”

石可心有余悸的点头,“刚开始确实吓到了,还好你没事。”

张军温柔的看了石可一眼,心说:我怎么会有事,就是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

念念发现发现军子哥这一身比自家大姐还脏的离谱,不光有泥有土,还有几个大窟窿,不禁疑问道:“军子哥,你也摔跤了吗,还把衣服磕破了?”

张兵也道:“就是啊,大哥,咱妈要看见你把衣裳整成这样,肯定熊你。”

张军低头揪揪窟窿里的棉花,“没事,是炮崩的,我说,以后你们也尽量别放炮了,太危险。”

“哦。”念念答应。

别看念念光顾吃了,他耳朵和眼睛可没闲着,听到了市场里的爆炸声,也看见了受伤的人,知道炮仗的危险性。

张军的心情很沉重,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都没有今天让他如此难受,张军很自责,如果在一开始就示警,这场灾难是不是就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