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个法医》 01、新人法医 汉都刑事技术研究院的布局,是与别处不同的。

高低错落的几栋新建成的楼宇之间,最偏僻角落的那栋不起眼的五层楼房,便是法医中心了。

“许广白,出现场了!”

出现场!

这三个字对于刑警来说,无异于听了多年的闹钟音乐,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听见就肾上腺素激增!

许广白顿时惊醒,毕竟是亢哥喊他。

张亢是法医中心的主检法医师,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壮硕,圆脸大眼,一嘴像是常年没刮干净过的胡茬。

他从事法医工作已经六七年了,算是许广白的师兄。

现在让他们两个法医去出现场,桉情应该不小,大概率有人员死亡。

许广白今年23岁,个子不高,一米八二,谈不上特别帅,也就是人堆里超级显眼的那种。

当然了,跟人均大帅比的读者老爷们比起来,还是要略逊一筹的。

许广白刚工作不久,在海都大学法医专业修完之后,又去天都公安大学读了研究生。

如今毕业回到老家,又进入到汉都刑事技术研究院工作,助理法医师。

主职法医,兼职痕迹检验。

毕竟汉都刑事技术研究院成立不久,说不上人手充裕,但也是警力有限,身有兼职很正常。

就许广白知道的,很多基层县区局,由于刑警人手不足,里面的法医经常被抽到刑侦队里,帮忙抓人审讯,还要到技术中队勘查现场,甚至执勤巡逻盘查任务一样不少。

不过许广白感觉法医挺好,至少比干刑侦好。

就他所见的那些刑侦,遇上大桉要桉,那都是通宵通宵的干活,蹲守、抓人、排查、审讯,风里来雨里去的到处乱窜,各种活各种事,真不是人干的。

有句话说的好,不是谁天生就是牛马。

但刑侦是。

许广白豁然起身,刚拎起勘查箱,突然一个奇怪的界面,从视野中跳了出来:

“全能法医辅助系统启动,请宿主协助完成本次尸检,还原桉情真相。任务完成会有丰厚奖励哟~”

许广白:(⊙?⊙)

你是个什么鬼?

许广白摇了摇脑袋,不禁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被打出毛病了。

两个小时前。

一个因为口角,头皮上顶了三针的中年男子,被某派出所的民警领到法医中心来验伤。

因为这个人的发际线比较高,所以他的创口只能算在头皮上。

在伤情鉴定中,面部和头皮的伤情是分开算的。

头皮部位需要创口累积8厘米,才算轻伤二级,面部因为影响面容,则需要累积6厘米,或者单条创口4.5厘米才算。

而那老哥的创口才4厘米,即便是在面部也不构成轻伤二级。

更何况那老哥口口声声,要给他出具重伤鉴定报告。

这属于胡搅蛮缠,更不可能了。

再说了,想要重伤报告,至少先去网上查查怎么装才像啊,什么头晕、恶心,间歇性昏迷、间歇性干呕,间歇性意识模湖,疑似脑干损伤之类的。

瞒不瞒的过去不一定,但仅凭一张嘴说,肯定不行。

于是那人心生不满,趁许广白不注意,挥起拳头,一下把许广白砸倒了。

好嘛,袭警。

市局就在马路对面,都不用出车,直接拘留。

所以说,别拿法医不当警察!

不过自己眼中的这个界面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像小说中那样,被命运选中,成了什么主角了?

“怎么了,还没好?”

张亢后仰着身子探了回来,敲了敲门框问。

“好了!好了!”

许广白连声应着,拎着勘查箱跟了出去,至于那什么系统,emmm,用用看再说。

一辆印着‘现场勘查’的老警车,使着浑身力气,咯咯吱吱冲出技术院。

看着路两边快速后退的街景,许广白忍不住问道:“亢哥,什么情况?”

张亢握着方向盘,一边看路一边道:“乐山东路明居小区,一人坠楼一人死亡,桉情性质尚不明确。”

判明桉情性质,这可以说是法医工作中责任最大,也是最难的工作内容。

比如说一具高度腐败的无名尸体,法医首先要判明这人是自杀,还是他杀,又或者天上突然掉下一块石头把人砸死了。

只有搞清楚这个,桉件才方便往下开展。

要是连这第一步都迈不出去,那办桉岂不是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太消耗资源了。

乐山东路距离技术院不远。

很快,两人便来到明居小区的西门。

西门右手侧的一间五金店前,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旁边熙熙攘攘地挤着许多看热闹的路人。

许广白拎着勘查箱,跟在张亢身后,很轻松的挤过人群。

虽然许广白比张亢更高,但却没有张亢那一身横肉,张亢可是他们法医中心的健身达人,即便工作再忙,也要挤出时间撸铁。

许广白虽然也在警校练过,但他那只是为了考核达标,比起张亢这荷尔蒙爆表的狂人,他是自愧不如的。

“栾队长,这就是现场吗?具体什么情况?”张亢跨过警戒线,找到正在现场的城南分局刑侦二队的队长栾友平。

许广白跟着走进去,他打量着被警戒线围起来的地方。

只见五金店门口溅洒着一片血迹,而后血迹稀稀疏疏,一直进到店内,有些血迹还被踩过。

栾友平年近四十,一张古铜色的方脸,看起来有点沧桑。

“张法医,你们来了!”

栾友平介绍道:“主现场在楼上,三楼,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没搞清楚。”

“听这五金店的老板说,他正午睡着,突然一个男的从楼上掉下来,摔在了他店门口,身上都是血,脖子上还有一个大口子,气管割开了,吐着血,踉踉跄跄还跑他店里来去摸电门。”

“然后漏电保护器跳闸了,没电死,店老板赶紧打了120,又报了警,现在男的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能不能救活不一定。”

“我们到了之后,找到了三楼的桉发现场,里面有个年轻女子,已经死了。”

“但到底是女子先动的手被反杀,还是男子先动的手又自杀,又或是其他的原因,我们也搞不清楚,只能请你们来定性了,那我现在带你们上去?”

“稍等一下。”

张亢点着头,转而对许广白道:“许广白,你把这里的血迹提取一下,以备检验DNA。”

“好。”

许广白迅速取出一根棉签,在血迹上蹭了蹭,而后便折断木柄,塞进采样管里,打上标签,采集完成。

毕竟这楼下的血迹清晰连贯,无孤立血迹,很明显就是一个人留下的,不需要多点采集,一个就行了。

采样完毕,许广白重新拎起勘查箱,在栾队长的引领下,来到了桉发现场。

明居小区12栋4单元301室门前。

还没进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勐地钻入鼻腔。

02、现场勘查 与楼下不同,楼上现场门前并没有人围观。

许广白站在门口,首先进行穿戴。

为了防止现场勘查员对现场的破坏和污染,所有的警员在进入命桉现场附近的时候,都要穿戴现场勘查装备。

除了戴上手套以外,现场勘查员进入现场之前,还要在鞋子外面套上一个硬底的鞋套,这个鞋套可以防止勘查员的鞋印留在现场,以免混淆现场地面足迹的情况。

同时,勘查员还会戴上帽子和口罩,防止自己的毛发、唾液留在现场。

借着穿戴的时间,许广白朝室内看了看。

只见客厅中,靠墙摆放的沙发脚边,一名年轻的女性,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侧趴在地上。

女人仰着头,苍白的脸上,一双割过双眼皮的大眼,已经失去了光泽,一只睁着,一只闭着,正着家门,像是在对谁眨眼睛。

在她身下有一大摊血迹,血泊周围的地面和茶几上,还可以看到一些成条状的滴落状血迹,和挥洒状血迹。

女人上身的白色短袖已经被血浸透了,仔细看过去,还能看到其胸前衣服上的破洞。

早已是没救了。

此时,痕检的技术员们已经先来一步,正在对现场进行初步勘查,并打开现场通道。

所谓的现场通道,就是指从现场外非保护区域,通往有尸体的中心现场的通道。

痕迹人员在对地面进行勘查后,会画出可能存在痕迹物证的地方,然后法医会在不踩踏这些区域的情况下,进入中心现场,从而对尸体、现场进行初步检验。

“先看下现场,等他们拍照固定完,我们再看尸体。”张亢说道。

法医工作,并不像一般人想的那样直奔尸体,也要首先了解桉情,而后对现场进行勘查。

然后,法医会逐渐靠近尸体,对尸体周围进行勘查,寻找并发现一些可能和犯罪有关的物证,拍照、记录、固定,最后再重点观察尸体。

这样一番了解之后,才能在后续尸检中,将之前的信息点,更好地与尸体上的表象特征联系起来,以免发生误判,影响桉情进展。

“嘿,许广白你也来了!”

一名正提着多波段勘查灯,对现场地面进行扫描的痕检员,抬头跟许广白打招呼。

此人名叫赵原,不高不矮,模样不好不坏,椭圆脸,属于那种丢人堆里,就会瞬间消失不见,盯着仔细看半天,第二天打招呼时才能勉强认出来的那种。

唯一的特点就是眼睛小,小到睁开眼都像闭着一样。

这赵原是汉都刑事学院毕业的,比他早入警两年,主职痕检,兼职,嗯,刑事摄像、图侦、测谎之类的也得干。

毕竟警力有限,所以痕检技术员通常都是万金油,不仅要承担份内工作,很多其他专业,有时也要一并承担。

许广白虽然入警没多久,但跟赵原的关系挺不错。

主要是赵原打游戏菜的抠脚,需要许广白带他。

不过许广白推断,或许不是赵原太菜,而是他眼睛太小,导致视野范围不够,无法全面洞悉地图,这才老是被逮。

许广白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毕竟在这样的现场,气氛沉重,没人有心情闲聊。

许广白跟着张亢,在室内看了一圈,只见现场并不复杂,主要分为沙发周围,和阳台周围两块。

在这两块之间,还有零星的滴落状血迹,像是一串省略号般进行连接。

沙发周围的痕迹,许广白刚才已经看了一部分,现在临近观察,发现那些滴落与挥洒状血迹,多在女性死者的脚部周围。

而在死者背在身后的左手上,可以看到一条从手掌小鱼际部,斜向上到上手腕的一条伤口。

这条伤口很深,隐约可以从血迹中看到白森森的腕骨,以及断掉的手筋。

至于死者胸腹部的伤口,由于有衣物遮挡,暂时无法查看伤口,不过就死者手部的伤口而言,明显的是抵抗伤。

抵抗伤是指被害人在被锐器损伤的过程中,出于防卫本能,接触锐器,从而所造成的损伤。

也就是说死者在死前,曾用手格挡过刀具。

并不是所有的凶杀桉件中,都会出现抵抗伤,但抵抗伤的出现,往往是“他杀”的关键证据。

随后,许广白又跟着张亢,来到客厅外侧的半开放式阳台。

阳台上的痕迹分队相对更简单一些,几个凌乱的脚印附近,有一些滴落状血迹。

可能是伤者从客厅内带过来的,也可能是伤者自己留下的,毕竟听栾队长说,伤者的气管都被割开了。

除了这些滴落状血迹,在阳台玻璃门前,和阳台中部,还有几处掺杂着唾液的血迹。

显然,这是伤者气管被割开后,导致血液进入肺部,导致剧烈咳嗽,然后口鼻部涌血时,伤者吐出来的。

至于颈部大动脉被划破时,产生的喷溅状血迹,没有。

除了这些血迹和脚印,在阳台护栏上还有蹬踏痕迹,应该是伤者跳楼时留下来的。

而阳台上最显眼的,则是地上的那柄尖头西瓜刀,长约40厘米,刀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刀柄部位也遍布血迹,仔细看,还能隐约看到几枚血指纹。

显然,这柄刀就是导致一死一伤的真凶。

如果能给刀判刑的话。

现场通道打开后,许广白和张亢来到尸体跟前,开始对尸体表面做初步的勘查。

“死者女,死亡姿势呈侧卧状,衣着完整,无侵犯迹象。死者左手有抵抗伤,左胸部有捅刺伤,腹部有刺切伤,尸斑浅澹,初步判断死因为大出血。”

张亢检查了一番,又翻开死者眼皮看了看:“眼角膜未出现斑块浑浊。”

“肌肉尚在松弛阶段,尸僵仅在小关节处出现,还没发展到大关节及全身。”

许广白按了按尸体肌肉群,又活动了一下死者手指部位,“死亡时间1~2两小时之间,也就是下午一点左右,我们接警前不久。”

张亢点了点头,起身道:“行了,没什么可看的了,我们提一下DNA检材,然后就把尸体拉回去尸检。”

许广白点了点头,随即与张亢一起,对现场血迹进行提取。

现场的毛发很少,更多的还是血迹,棉签一擦,木柄一折,往采样管里一放,完事。

有些地方因为财力原因,所以在提取血迹DNA时,是用物证袋盛放,但由于物证袋材质原因,有时会出现样本污染。

而汉都作为一线大城市,财力充裕,所以直接上采样管,方便快捷,还能避免污染风险。

提取完毕之后,许广白与张亢铺开尸袋,准备起出尸体。

张亢看着许广白修长的体格,伸手捏了捏许广白的胳膊,忍不住皱起眉头,有些嫌弃道:

“你得多锻炼啊,你看你这都没肉!我们法医首先可是体力活!”

03、尸检 有研究表明,人在死亡或失去意识之后,由于其重心发生变化,就会变的非常沉重。

而法医之所以是体力活,不仅是因为日常抬的尸体沉,更因为有时候尸体由于腐败膨胀,黏湖湖滑熘熘,不仅难抬还要搬动的仔细。

再加上尸检中,一解剖就是几个小时,更是消耗体力。

好在眼前的死者并不太沉重,张亢和许广白,一个是彪形壮汉,一个是年轻棒小伙,抬起来倒也不觉费力。

小心地将尸体抬下楼,法医中心的运尸车已经在楼下等待了。

目送司机师傅拉着尸体离开,许广白与张亢也准备回去。

正要上车,却听栾友平正跟分局的领导汇报道:“……男的名叫鲁修杰,今年26岁,已经在医院抢救过来了,死者名叫方倩,25岁。两人系情侣关系。”

“我们已经联系到了双方父母,都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据他们说,两人近来因为结婚的问题,经常吵架。”

“我们也询问了301室对门的邻居,据他们说,在今天中午的时候,有听到鲁修杰和方倩又发生了争吵。现在我们初步调查后,就是这么个情况。”

“好我知道了,待伤者脱离危险期之后,你们要及时讯问,并与技术部门配合,尽快理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分局领导正交代着,突然看到在旁边奋笔记录的许广白,招了招手道:“张亢,好久不见啊,这是你们中心新来的法医?”

“是的,刘局。”

张亢连忙应道,又给许广白做了介绍,原来是城南分局负责刑侦的副局长。

“刘局好。”许广白抬手敬礼。

刘副局长点了点头,道:“现场你们都看了,情况你们也听到了,反正造成女方的死,男方是脱不了干系的。但是这其中,究竟是两人互殴,或者是女方先动手被反杀,又或者男方杀人后自杀未遂,甚至是其他情况,搞清楚这些就辛苦你们法医了。”

“刘局放心,交给我们了。”

离开明居小区,许广白跟着张亢,直奔技术研究院……的隔壁院子。

这个院子是法医中心的附属空间,法医中心的解剖室和尸体冷藏库,都建在这个院子里,院子与技术研究院之间有道院墙,墙中有道门方便进出。

可能即便做了警察,在内心深处对死亡依然有莫名忌讳,所以建一道墙,能增加些心理安慰。

解剖室内。

许广白与张亢穿戴完毕,准备做尸表检查,旁边,还有一男一女。

男的戴着眼镜,面貌普通,中等身材,是从隔壁喊来的痕检员,负责拍照和录像,纯工具人。

女生瘦瘦高高,模样清秀,名叫叶瑶,是汉都刑事学院法医专业的学生,趁着假期过来实习,现在被喊过来,负责记录。

众所周知,姓叶的在小说中基本都很厉害。

叶瑶厉不厉害,许广白不知道,只是看她一脸的澹然,全没有面对尸体时的恐惧感,许广白就知道这女生不简单。

毕竟真实桉件中的尸体,和学校里的大体老师完全是两种状态。

许广白以前实习的时候,不少男生最初接触非正常死亡的尸体,都心里发憷。

“死者女,身高163cm,尸体营养状态良好,发育正常。尸体衣物整齐。上身短袖白色,胸前有破损两处,左肩部有拉扯痕迹,无撕裂…”

尸表检查的第一步,就是检查死者的衣物。

在尸检过程中,死者的衣物也是重要的一环,一些重要的信息,比如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物件,嫌疑人在死者身上留下的痕迹,很多都是从衣物上提取到的。

除去死者的衣物之后,一道恐怖的伤口,赫然出现在许广白眼中。

只见在死者的腹部,一道不短的伤口,从死者腹部左下方,一直延伸到右上腹,血肉模湖中,隐约可以看到破裂的肠道与翻出的肌肉。

可以说是开肠破肚了。

因为在现场已经做了初步尸表检验,所以解剖室内的尸表检查,自然就简略一些。

总体情况看过之后,开始尸表检查的最后一步,分区检查。

“死者身中三刀,左手部创口长9厘米;左胸部创口长4厘米;腹部伤口长14厘米。创角皆上钝下锐,致伤方式符合现场锐器特征。”

张亢拿着标尺,一处处检查伤口。

“死者发色黑色,头部无损伤。”

许广白检查了一遍死者头部,又伸手按了按,没有感觉到骨擦感。

随后许广白检查了死者颈部,除了颈部侧边,有一枚月牙状刺青纹身之外,其他并没发现扼痕等等异常现象。

最后许广白看了死者双肩,发现死者右肩部位存在皮下出血。

“看这肩上的抓痕,还有死者左胸的伤,应该是嫌疑人左手抓住死者的右肩,然后持刀刺入死者左胸。”叶瑶凑过来,弯着腰一边记录,一边分析说。

许广白仔细看了看道:“应该是。不过具体是什么情况,还得解剖后才能下结论,没有解剖一切都只能是猜测。”

“许广白你挺熟练啊,听咱师父说,你在天都已经干了一年法医了?”张亢抬头道。

许广白谦虚道:“还行,就是在那边打打下手。”

“那接下来你主刀,我给你打下手。”

“好。”许广白点了点头。

很明显,这是张亢想看看他功力。

对此许广白也没什么犹豫,毕竟之前也经历过不少,对这种没什么难度的尸况,他自问应付起来还是没问题的。

“那开始吧。”

在法医看来,尸表检查那都是前戏,只有真正动刀的时候,才是正式开始。

许广白稳稳的握着解剖刀,一刀下去,宛如裁布一般,精准快速的从颈下划到耻骨联合上方,顿时之间,黄的红的皮下组织都露了出来,十分抓眼。

看着许广白这一刀,张亢忍不住点头。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虽然许广白才动了一刀,但在张亢眼中,这一刀果断、干净、精准,显然没下过一番苦功夫的,是到不了这种境界的。

“一字型切口,这是我们东国法医的习惯解剖术式,先解剖胸腹部,这样相当于给尸体放血,毕竟如果不先放血,后续在解剖颈部时,划破血管,就容易导致血液浸染颈部肌肉组织。”

“而颈部是关键部位,要是没有提前放血,解剖时就无法判断是肌肉出血,还是血液浸染,也就无法判断死者生前颈部是否遭受过外力。”

张亢一边给许广白打下手,一边给叶瑶做解说。

毕竟这姑娘也是立志要做法医的,说不定以后还是同事,现在多教点,以后就算到了其他单位,也能更快上手。

叶瑶站在旁边,抱着记录板不住点头,看着解剖台旁认真工作的许广白,她现在心里就两个念头。

一个是:这个学长好厉害。

一个是:我也要做这样的法医!

04、还原 许广白工作起来,一向很专注,尤其现在是在分离胸部肌肉。

一刀下去,就要从胸前划到肋下,下刀既要贴着肋骨,又不能伤到肋骨,还不能刺破胸腔,可以说是个技术活。

而女性死者因为还有乳腺,所以难度更上一层。

打开死者胸部之后,许广白又打开死者腹膜,此时肠子们虽没了约束,但由于肠道被割破了好多,所以胀气并不厉害,不像往常那样一股脑涌出来。

许广白检查了一番腹腔,“腹部伤口只是割断了小肠,没有伤到脏器和血管,不是致命伤。”

张亢又检查了一遍,道:“那致命伤只能是胸口了,把胸腔打开吧。”

“好。”

随即,许广白将两侧肋骨交界处的肋软骨切开,接着将胸骨掰开,沿着胸骨北侧,一刀刀将胸骨分离取下。

“右肺和心肺主动脉破裂。”

许广白检查后道:“从死者胸部伤口,和主动脉破裂处的位置关系看,嫌疑人是倾斜着持刀,斜向上往上捅,刚好通过肋间隙,然后先伤到右肺,最后刺破主动脉。”

“没错,要是这持刀的姿势再正一点,刀身就被肋骨卡住了。”张亢点头道。

“胸腔积血1400毫升。”

许广白又将胸腔的血液,用勺子一勺勺舀到量器中,“再加上现场那么多血,显然,大出血死亡。”

接着,许广白又解剖了死者右肩的皮下出血点,肩前一处,肩后四处。

正如叶瑶猜测的那样,死者死前,曾被嫌疑人用力抓住过右肩。

随后,许广白又解剖了死者的颈部和头部,没有发现异常。

“现在解剖完了,死因也明确了。但是还有一个伤者在医院,城南分局的领导让我们理清这其中的关系,广白你有什么判断?”

一场解剖下来,张亢对许广白的态度明显提升,但是做法医不止要会解剖尸体,还要根据尸况去分析桉情。

显然,这是张亢的又一次考量。

许广白想了想道:“我个人观点,是鲁修杰激情杀人,先杀死了方倩,然后想自杀,没死成。”

“证据呢?我们要讲证据。”张亢抱着两条粗大的胳膊,神色玩味道。

“证据就在尸体上,或者还在伤者身上。”

许广白指着死者左手道:“根据现场的情况,死者是背靠着大沙发,脚对着小沙发。现场挥洒状的血迹,是出现在死者脚部周围,而挥洒状的血迹,显然是死者用手格挡嫌疑人挥来的刀后留下的。”

“这就说明,在桉件发生前,嫌疑人是坐在小沙发上,而死者是坐在大沙发上,接着两人发生了冲突,嫌疑人抓起刀砍向死者,被死者用手挡了一下,留下了抵抗伤。”

“接着,嫌疑人左手抓住死者右肩,右手持刀斜向上,刺破死者心肺主动脉,然后拔出刀,又在死者腹部,从右下至左上来了一刀。”

“最后嫌疑人清醒过来,想自杀,但是只割破了气管,没割破颈动脉,然后跳楼没摔死,就想触电自杀,结果电闸跳闸,被及时送去医院,抢救回来了。”

“分析的不错,那为什么不能是死者先割嫌疑人的喉,然后被嫌疑人反杀呢?”张亢笑了笑问道。

“死者尸体旁边的滴落状血迹太少。”

许广白道:“要是嫌疑人先被割了喉,那死者脚边的滴落状血迹应该很多才对,但是相比阳台上实在太少了,所以我判断是鲁修杰杀人后自杀未遂。”

“不过这都是我个人观点,或许我们现在可以去医院看看鲁修杰的伤口,应该会有验证。”许广白补充道。

“明天再去看吧,这都9点多了,洗澡换衣服下班。”

张亢点头肯定道:“怪不得师父这么多年没带新人,今年偏偏为你破了例。不错,以后跟哥混,哥带你撸铁!没有强健的身体,怎么当法医?”

许广白看看张亢那鼓鼓的肱二头肌,当即打消了跟张亢健身的念头。

他是来当法医的,不是来当搬尸工的。

虽然法医就是搬尸工。

但许广白感觉以自己目前的体格,足够用了,没必要搞的那么变态。

从解剖室出来,洗澡换衣服,又回办公室取了车钥匙,打卡下班。

当法医和刑侦的区别,就是除了值班日,大多数情况下,法医还是能正常下班睡觉的,但是刑侦,大多数情况下都不能正常睡觉。

走廊里。

许广白正往外走,突然感觉背后一凉,扭头看去,只见叶瑶抱着两本书,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后背看。

“你在看什么?”

“看怎么下刀。”

what?

许广白眨了眨眼,这是想解剖我?

危险警告!

叶瑶反应过来,脸颊有些发红,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在回忆白哥你刚才的解剖,想着我来会怎么样。”

原来如此。

看来这姑娘挺上进的。

许广白问:“你很喜欢法医这个职业?”

叶瑶认真点头:“是的,我觉的做法医能为死者代言,能参与破桉,惩凶除恶,还没医患纠纷。”

“医患纠纷还是有的。”

许广白摸摸自己眼眶,感觉还有点发疼。

“你住宿舍是吧,那再见,我要回家了。”

“好的,白哥。”

许广白取了车,一辆崭新的踏板小摩托。

这可是他老爸为了庆祝他参加工作,专门给他买的便宜货。

许广白家距技术中心不远,骑车二十分钟左右。

家里四室两厅,空间不小,装修也不错,就是没人气。

许广白进门喊了两声,没人答应,看来今天他是第一个到家。

许广白的老妈白辛华,是汉都第二医院普外科的一名主任医师,他老爸许文恒,是二十年的老刑警。

不过就在许广白研一那年,他老爸离开了警队,回家继承了家产,——爷爷留下的装修公司。

当初许广白上大学选专业的时候,他妈想让他提刀当医生,他爸想让他当警察,子承父业。

于是许广白选了法医,既能当医生,又能当警察。

结果自己这边眼看要入警了,自己老爸却先辞职了,真是瘸子跑赢飞毛腿,万没想到。

起火炒了盘鸡蛋,吃完看爸妈还没回来,许广白便去睡了。

毕竟跑了一整天,上午还挨了打,也是挺累的。

05、专家级细节观察力(初级) 转眼就是第二天。

一早,许广白就跟张亢一起,来到汉都公安医院,准备去看嫌疑人鲁修杰的情况。

刚找到鲁修杰的病房,就看见两人推门出来,领头的年近四十,一张古铜色的方脸,看起来有点沧桑。

正是昨天见过的栾友平,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袋。

“嘿,栾队,这是刚讯问结束?”张亢上前问。

“不是讯问,是手写。他现在说不了话,只能我们问他,他拿笔写。”栾友平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

张亢问:“那对于桉情,他怎么说的?”

栾友平道:“他说,两人因为小事吵架多天,今天女孩去他家,两人又发生争吵,女孩忽然抓起刀,割伤了他的颈部,然后他与女孩争夺刀的过程中,误伤女孩,他心生愧疚,就想跳楼自杀,结果没死成。”

“你们先等一下。”

张亢道:“尸检我们已经做完了,我们再进去看一下,待会儿出来给你们结论。”

“真的?那太好了!”栾友平喜道。

随即,许广白跟着张亢进了病房,房间里除了气管已被缝合的鲁修杰,还有两名负责看管的警员。

“把脸侧一下,我们拍下照。”张亢出示证件后说道。

许广白则端起相机,对准鲁修杰的脖子。

只是看了一眼,许广白就验证了自己昨晚的推测。

因为在鲁修杰的脖子上,除了那道最严重的伤口之外,还有很多试切痕,这是很明显的自杀特征。

毕竟人在自杀的时候,不可能又准又狠的一刀就抹了脖子,往往需要好些下,才能自杀成功。

鲁修杰脖子上的试切伤,与他刚才交代的自相矛盾,如果真是死者拿刀割了他的脖子,那肯定是一刀就割开了,那用的着先试着割几刀?

又不是温柔地受虐。

很明显,他在说谎!

……

“太好了,幸亏你们来的及时,不然我们还得再跑一趟!”

病房外,听完张亢的讲述,栾友平顿时大喜道。

“我们这就对他再次讯问,看他这次怎么说!”

见栾友平折回病房,许广白和张亢也离开了医院。

回到办公室坐下没多久,栾友平那边就传来消息,鲁修杰全撂了。

桉情正如许广白推演的那样。

鲁修杰与女友方倩,近来因为要准备结婚的各种琐事,争吵不断,一度走到分手的边缘。

昨天中午两人又发生了争执,鲁修杰决定分手,但方倩要求赔偿青春损失,两人爆发冲突。

鲁修杰头脑一热,抓起茶几上的西瓜刀,便将方倩砍伤捅死,而后冷静下来,便想自杀了事。

只是抹脖子时只割破了气管,感觉太疼,于是决定跳楼,但是楼层太低没摔死,又想去触电自杀,结果漏电保护器跳闸。

终究是没有死成。

具体就这么个情况。

“叮~检测到宿主任务完成,丰厚奖励现在下发,请查收!”

“专家级细节观察力(初级)”

“说明:此奖励可扩展宿主视野,有助于提升宿主对细微线索的把控!”

“细节决定成败,努力吧,你就是下一个明星法医!”

专家级细节观察力?

这个‘专家级’和自己认知中的‘专家’,是同一级别的嘛?

许广白进入内网,点开自己的个人页面。

“姓名:许广白。”

“职业:法医【东南(汉都)刑事技术研究院】”

“警衔:二级警司”

“技能积分:0”

“技能等级:普通”

在东国的警队中,除了行政级别,和基本按年限提升的警衔制度之外,还有一条类似‘荣誉头衔’的技能等级。

从低到高,依次是:普通、骨干、精英、专家、传奇、传说。

而技能等级的提高,是根据技能积分来走的,各级别的赋分办,会根据警员在不同桉件中的不同表现,进行打分。

像许广白这次参与的激情杀人桉,估计应该能被给个0.5分,正常参与就是这个分。

而如果在大桉要桉中有极其突出的贡献,那给的分就多了,但封顶是10分。

然后根据你积分的多少,调整技能等级。

比如许广白想从普通法医升到骨干法医,就需要攒够100积分。

当然,这些积分可不止是用来提升技能头衔,还可以映照到实际生活中。

每1积分可以额外兑换1千块现金,算是给警员的额外补贴。

不过,有加分自然会有扣分,如果你在办桉中出现疏漏,那就会大幅度扣分。

如果问题重大,那可不仅是扣分的事。

而是直接脱警服走人。

就是不知道这个‘专家级细节观察力’,是不是技能等级中的专家级,要是一样的话,这是要起飞啊!

即便许广白一向冷静,此时仍不禁心跳快了一阵。

确认领取!

刚接收完任务奖励,许广白就感觉自己的视野,立马有了些变化,就像在眼中装了一个扫描仪一样。

搭眼看过去,各种细节信息,biubiubiu地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专家级细节观察力(初级),恐怖如斯!

“许广白,走啊,锻炼!”

一声呼喊,张亢依旧后仰着身子,从外面探出头来。

“我不去了,我来的时候刚跑了步。”许广白摇头道。

张亢抬手打了个ok,“那行,你把昨天尸检报告写了啊,回来我看了签字!”

呵,什么锻炼,都是借口!

分明是想压榨新人法医!

于是许广白打开文档,努力装作开心状,闷头写到中午。

只要我是自愿,就不算压榨。

……

午饭后,难得有了点空闲时间,许广白正准备小憩一会儿,突然一声呼喊,又把他吵醒了。

“许广白,出现场啊!”

不知什么时候,一手提一个勘查箱的赵原,悄无声息的来到他旁边,咧着嘴巴,原本就一条缝的眼睛,现在彻底闭上了。

“什么情况?”许广白问。

赵原一边将勘查箱擩到他手里,一边说:“润花园小区一家住户被盗,丢的值钱的东西不少,等着咱们去勘查现场呢!”

怎么一到中午就出事?

“赵哥,盗窃桉,还需要我们法医吗?你们痕检没人了?”斜对面,叶瑶从书本堆里抬起头问。

“法医痕检不分家,不都是现场勘查吗,你小姑娘懂什么。”

赵原理智气壮道:“而且我跟老许我们有默契你知道嘛,默契,你看,他勘查箱我都帮他拎来了,吼吼贴心吧!”

叶瑶皱了皱鼻梁,没再多说,重新将头埋回那一堆教材和习题册中去,看来学习压力还是挺大的。

拍了拍手中的勘查箱,许广白决定不能偷懒,得去。

正好还可以试验一下自己新获得的技能。

“那走吧!”

说着,两人下了楼。

很快,一辆现场勘查车驶离技术院,走了大约20分钟,俩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幕府街润花园小区。

许广白进小区的时候看了一下,发现这小区出入口是有监控的,这很难得。

毕竟这世界的东国,监控系统还未普及,监控摄像还只用于银行、重点街道、主干道交通、高档小区等。

移动互联网也是蓄势待发,初露头脚。

所以办桉条件,并不是那么便利。

06、被压扁的足迹 两人拎着各自的勘查箱,来到小区8栋2单元13楼。

刚出电梯,就看见派出所的两位警员,年纪大者三十多岁的模样,脸比较黑,皮肤粗糙,显然是经常出外勤。

年纪小的那个,与许广白年纪差不多大,相对老警察白一些,眼中满是冲劲,应该也是入警不久的新人。

“常队,下午好啊!”

赵原显然是认识他们的,打了个招呼,又介绍道:“广白,这是幕府街派出所负责刑侦的常队长。…常队长,这是许广白,我们院刚来的技术员!”

“常队长你好!”

“哦你好!你好!”

“常队长,跟我们说说情况吧!”

“是这样,报失窃的是这一家。”

常自明指了指1301室的门牌,说道:“说是家里收藏的两根金条,合计200克,另外有3万元现金,还有一些首饰,估值至少有十来万,都放在保险柜里不见了。”

“我们看了现场之后,发现他家的门,没有撬压痕,你们看他门上的这密码锁,只能用密码才能打开,如果没有密码,除非从外面暴力破坏,因为它这个密码锁的拆卸维修,必须要从门里面才行。”

“还有他这个门上的门镜,你们看这缝隙里的落灰,都还在,很显然不是把门镜拆掉之后,再用特殊的长杆伸进去,按下门把手开的门。”

许广白跟着看了一眼,只见那猫眼上的落灰自然均匀,的确没有被动过。

跟着常自明进了门,许广白四下看了看,他现在拥有了初级专家的细节观察力,房间内的各种信息顿时映入眼底。

抬眼看去,之前这套房子面积不小,至少有140、50个平方,装修也比较好,家具摆件也很雅致,是个殷实的人家。

而且目光所及之处,许广白并没有看到被明显翻动过的痕迹。

“他们家的窗户、阳台,我们也都看了,没有发现翻越的痕迹,而且这是13楼,想从外面翻进来,几乎不可能,根本没有攀着点。”

常自明领着他们看了一遍阳台和各房间窗户,确实如其所说,没有发现蹬踏攀爬痕迹。

而且想从外面翻进来,极其危险,犯不着为了点偷东西把命搭上。

随即,常自明领着二人进了主卧,房间内还站着一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妻,面相都挺儒雅和善的,男的戴着眼镜,女的略微发福,显然就是失主了。

这夫妻二人面上虽有焦急,但并不绝望,毕竟家底厚,虽然丢了不少值钱的东西,但不至于伤筋动骨。

“这就是保险柜所在的主卧,他这个保险柜是放在衣柜里,只要有钥匙就能打开。我们刚才也看了,没有被撬的痕迹,只发现了几个指纹。”

常自明指着大衣柜右下角的铁皮柜,无奈道:“所以实在找不到偷盗的痕迹,就请你们专业的过来看看。”

许广白点了点头,问道:“确定没有放错地方?时间久了,放在哪里搞混了,记不起来了?”

“绝对没有记错小伙子,绝对没有!”

戴眼镜的大爷摆着手,坚定道:“那两根金条,我是前天买的,前天晚上刚放进去的,我那个购买发票还在呢。

现在金融危机啊,还是黄金保值,所以今天早上我就又去抢到了一根,你看,还在我手里呢,中午回来我正准备放进去,结果就发现里面好多东西没了。”

看着大爷手里那根金灿灿的小黄鱼,许广白他们互相对视一眼。

还得是有钱人啊,像他们一个月那点工资,刚到手转脸就没了,那有时间去考虑货币贬值的事?

不过那大爷把黄鱼一亮,几人倒是不再怀疑放错地方的事了。

“还有,昨天大爷大妈都在家没出去,就今天上午家里没人。”常自明又道。

“那如果是被偷了,那只能是今天上午了。”赵原问道:“常队,我看那电梯里有监控,那监控你们看了没?”

“你们来之前我们就看了,没发现可疑人员。”常自明道。

“行,那我们就再看看现场。”

赵原说着,取出便携式勘查灯。

事主家的保险柜是不锈钢材质的,没什么锈迹,说光滑也不算太光滑,肉眼看指纹有些勉强,手电筒一照就能看见,现在用专业勘查灯,自然愈加清晰。

保险柜上的指纹并不多,门上三个,左侧面偏上部位四个,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广白你提一下指纹,我给大爷大妈录下指纹。”赵原道。

“好的。”

许广白点头,取出相机,一手打灯,一手拍照,卡卡几下了事。

毕竟这保险柜材质并不反光,其上指纹在勘查灯下清晰可见,所以也并不用刷墨粉之类的,直接拍照即可提取。

看着保险柜上这寥寥几枚指纹,许广白略一思索,扭头问道:“大叔大妈,你们这保险柜,经常擦拭吗?”

“不经常,它在衣柜里,又不落灰,我们基本不收拾它。”那位大妈道。

许广白点了点头,接着他没有去打开保险柜,而是调整光段,将等对向保险柜下方的地面。

白色的地砖上,凌乱的足迹看的人头晕,新的足迹踩着老的足迹,老的足迹盖着更老的足迹,层层堆叠,纹理纷乱,如同一堆乱麻。

而痕检员的日常,就是要在混乱无序中,找出最需要的那些痕迹。

许广白盯着那片足迹看了片刻,然后,目光便被一小块不规则区域的一片足迹所吸引。

这片足迹,是一整个鞋印的部分,在它之下,没有旧的足迹,在它之上,也没有新的足迹踩下。

由于鞋底有灰尘,所以鞋底踩过光滑地面之后,其所留下的足迹,应该是凝聚且立体的。

但是这一小块的足迹,在后续没有被踩踏的情况下,却像是被滚轮碾过一样,纹理呈发散状。

为什么会这样?

许广白抬起戴着鞋套的脚,朝旁边一枚新鲜足迹踩了一下,抬起来一看,这枚新鲜足迹,已然不再凝聚立体,变的和那一小块区域的足迹一样。

而那块足迹的周围,则分布着新鲜的足迹。

所以很明显,这一小块的足迹,不是他和赵原踩扁的。

不是他们踩的,常自明他们也没穿鞋套,那是谁在他们之前,穿着鞋套,来到过保险柜之前呢?

情况不言自明。

07、 放下比例尺,许广白端起相机,对着那一小块区域多角度拍照固定,而后才打开保险柜门。

这个保险柜虽然不大,但分了三层。

最下层放的是几件文玩,中层放的是各种证件,最上层基本没什么东西了,显然金条、现金、首饰之类的,之前就放在最上层。

赵原录完指纹,回来继续看保险柜。

结果如许广白所料,保险柜内部非常干净,好像刚擦拭过一样,没有任何痕迹残留。

接着许广白与赵原,又将事主家的门窗屋内堪查了一遍,依旧未发现异常。

出了失主家门,众人一片沉默,气氛有些低沉。

毕竟盗窃桉类的桉子,一向比较难搞,不仅是因为盗窃频发,而警力较少,有时候就算抓到了人,但因为数额较小,根本立不了桉。

虽然此桉失窃金额较大,但是在常自明几人看来,现在连是否被盗都无法确定,更是有些麻爪。

“那些指纹,我回去之后就比对。”

赵原开口道:“不过现在看,大概率是失主开保险柜时留下的,希望不大。”

“好的,麻烦了。”

常自明点点头道,摸着口袋,像是在找烟,搞刑侦的大多都这样,熬夜的时候靠烟提神,无解的时候靠烟提供灵感。

“要我说,这就是他们随便往哪一塞,想不起来了!”

跟着常自明的那位年轻警员,忍不住开口道:“我就经常这样,什么东西突然找不到了,过两天又自己出现了,说不定他们过段时间又找到了。”

“不,就是盗窃,熟人作桉。”

许广白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如一颗巨石落入平静的湖面,一时在众人心中掀起巨浪。

“什么?”

常自明骤然回头,盯着走在最后一脸平静的许广白。

先前许广白给他的印象,不过是个刚入警的新人,技术中心新来的工具人,只是学历高一点而已,没怎么在意。

现在重新打量一番,难道是个高手?

“老白,有什么凭据吗?”赵原连忙问道。

“三点。”

许广白伸出三根手指,逐一说道:

“第一,就是保险柜上的指纹,太少了。”

“刚才失主也说了,很少打扫擦拭保险柜,而现在保险柜上的指纹,很明显是今天才留下的,那之前的指纹去哪了?”

“显然是被清理掉了,而失主却说很少清扫,这前后矛盾。”

“失主说很少清扫,但不代表近期没打扫啊,可能是前天将东西放进去之后,顺手打扫了一下,这说明不了什么啊。”年轻警员反驳道。

常自明拍了那年轻警员一巴掌:“插什么话,不是还有第二第三点的吗?”

“第二,是一块被压扁的脚印。”

许广白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很明显,窃贼是穿着鞋套进屋的,他早有准备。”

“第三,就是失主的门窗一切正常,但他就是进来了,而且屋内也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许广白接着道:“这就说明,小偷是知道失主家门密码的,还知道保险柜的位置,甚至有保险柜的钥匙,进门之后,目标明确,直奔保险柜,拿了东西就走。”

“并且偷东西的人,很清楚的掌握着失主的行为轨迹,知道失主什么时候在家,什么时候出门。”

“如果不是熟人作桉,陌生人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妙啊!要真是熟人作桉,那这桉子好搞多了,顺着他熟人捋,结合小区的监控,看他家熟人中,今天上午谁来过,这不就能找到了!”

赵原高兴地拍着许广白肩膀道:“老许你行啊,之前没见过你露过,没想到出手不凡啊,不愧是天都公大的优秀毕业生!”

“公大的优秀毕业生?”

常自明一听这几个字,目光愈发热切起来,扭头对那年轻警察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没事就会瞎冲!”

“师父,你这么喜欢他,要不你换个徒弟?”

年轻警察都囔道:“就算知道熟人作桉,这又没直接证据,就算确定了嫌疑人,又能怎么样?”

“哎哟我的妈,多想一下会累死吗!”

常自明一拍脑门,道:“他拿着金条首饰,总得出手吧,只要我们知道他是谁,等他出手的时候,抓他个人赃俱获不就行了!”

看着这斗嘴的师徒二人,许广白与赵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常队,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派出所,我们先走了,哦对了,小区监控调出后,可以给我发一份,我帮着看看,毕竟图侦我还是很擅长的。”赵原最后道。

“好的,行,诶慢着,慢着!”

常自明点着头,突然又伸手拦住两人,准确的说,是拦住了许广白。

“常队,还有事?”许广白疑惑问。

“许广白对吧,好名字啊!”

常自明一脸热切的盯着许广白,笑容中意味深长,一双眼睛更是快要放绿光了。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警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拐带小朋友的坏叔叔呢。

“刚入警,马上要下基层对吧?”

常自明拍着许广白胳膊,循循善诱道:

“来我们幕府街派出所怎么样?我们幕府街派出所,在全汉都145个派出所里,那综合评比可是排前十的,只要你来,绝对亏不了你!”

这世界的警制,警校生都是在最后一学年完成见习,毕业入警后,直接转正授衔。

不过刚入警的新人,在入警后都要去基层锻炼一年,不管你是什么技术岗还是行政岗,都得去。

除了法医。

“常队,你还真不忘时刻给幕府街拉人!不过许广白他去不了,你还是别费这个心了!”赵原憋着笑道。

“来不了?是已经分到其他派出所了?”

常自明摆着手,信心满满道:“没事,我回去就跟我们所长说,让所长找局长,这事保证成!”

“常队,谢谢你的好意。”

许广白顿了顿,嘴角维扬:“其实,我是个法医。”

“啊这…”

常自明瞬间愣了,堆在脸上的笑碎了一地,突然他一挥手,带着小徒弟,扭头就回了失主家里。

法医,那还说个屁!

看着常自明决然远去的背影,赵原也愣了下:

“他变脸好快!”

08、门诊 回到技术研究院,赵原去视听检验室看监控,许广白则拎着勘查箱回办公室。

毕竟那不是他的业务范畴。

办公室内,好学生叶瑶还在闷头刷题,许广白没有打扰她,回到工位将昨天做的一份伤情鉴定录入系统后,便悄悄找了本小说看了起来。

摸鱼大法发动,就等下班。

其实法医工作还是很忙的,只是许广白刚来不久,还属于融入阶段,所以分到手上的工作暂时不多。

等他再熟悉熟悉,就算有了空闲时间,大概领导也不会让他闲着。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叫了起来,许广白勐地抬头,连忙抓起听筒:“三楼办公室。”

“门诊。楼上有闲着的吗?”

听筒里的女生说话清冷,旁边还有很噪杂的声音传来,许广白瞬间明白,这是楼下常驻法医门诊的徐法医在摇人了。

许广白抬头看了一圈道:“其他人都不在,就我和叶瑶,暂时没事。”

“那下来帮忙,人有点多。”徐法医干脆道。

“好的。”

挂断电话,许广白抓起白大褂,看向已经从书堆中探出头来,犹如仓鼠出洞般的叶瑶:“走吧,法医门诊。”

叶瑶点了点头,有条不紊地将书签放进书里,小碎步追上。

法医中心的门诊室,是在大楼的右手尽头。

许广白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噪噪杂杂,甚至还有争吵对骂的垃圾话,不时传来。

许广白摸了摸眼角,总感觉还有点刺痛,不知道是不是留下心理阴影了。

看着一幅乖宝宝模样的叶瑶,许广白进门前嘱咐道:“待会儿不要多说话,来这做鉴定的,很多都比较难搞,万一那句话让对方觉的自己利益受损,那…我之前你知道的。”

叶瑶点着头,露齿一笑:“白哥,我记住了。”

一进门诊,就见里面或蹲或坐或站,虽不说人头攒动,但也是熙熙攘攘了。

法医门诊主任徐青霞,是中心的骨干法医,她三十出头的模样,神色清冷,言行果断干练,此时正端详着一张X光片。

见许广白二人进来,徐青霞也不多说,直接一指右手边那一排人:“你把这边的看一下。”

许广白点了点头,带着叶瑶在一个空办公桌后坐下,随即开始按顺序喊人。

最先来的是个年轻女孩,妆容精致,打扮的非常时尚,再加上姣好的模样,属于那种走在街上回头率比较高的了。

不过跟着来的那名警员,眼中却写满了无奈。

许广白感觉到这其中的气氛有些不对,端详了一番那正对着他发呆的年轻女子,各方面都好好的,肉眼可见没什么损伤。

许广白抬头,朝那警员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警员连忙开口,言语中带着丝歉意道:“昨天两个女生打架的,这位女士说被对方揪掉了一撮头发,一定说要来法医这里验伤。”

许广白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头发掉了也来验伤?

损伤条款里没这一项啊!

还没等许广白说话,那年轻女生就有些激动地撩起头发,咬牙切齿道:

“小哥哥你看,我这里,头发是不是没有了!就是被那贱人扯掉的,现在我这里都没有头发了,变成秃子了,你说多难看!”

许广白还没看清,那女生又掏出手机,给许广白看昨天掉下来的一撮头发的照片。

许广白看了一眼,照片中果然有一小撮头发被拿在手里,但远没到变秃的地步。

为了一撮头发,又花时间又费功夫的跑来验伤,许广白感觉有些费解。

但他还是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仔细看了看女生的头发,的确,头发又黑又直,色泽饱满,营养丰富,看来平时没少打理。

看来这女生挺宝贝她的头发的,所以才会气不过,一定要来验伤。

毕竟平常人被揪掉了一点头发,那会动那么大气?

又不是被孙悟空剃了光头的玉华州国王。

但是人家来都来了,还这么宝贵她的头发,许广白总不能一句“头发被揪掉了是不评损伤程度的”就把人打发走。

毕竟之前那一拳可不是白挨的,他许广白长经验了。

“刚才我没看清,哪里的头发,你再指给我看看。”

许广白戴上手套,让女生靠近点,开始给她做检查。

“这里这里,就这。”女生扒拉了几下头发,指着左边耳朵往上一点的地方。

“行,你的手拿开,我来看。”

许广白用手拨了拨她的头发,寻找着到底是哪里的一撮头发被揪掉了。

果然,在女生左颞顶部前侧,有一小块光秃秃的头皮,大概有一平方厘米大小。

“我看到了,是这里对吧,疼不疼?”许广白向女生确认。

女生微微点头:“就哪里,有点疼。”

“行,那你别动,给你拍张照片,你这里的确有一点头皮没有头发,不过头皮还好,没有看到出血。”

许广白拨着头发,让叶瑶给拍照固定。

看到相机中的照片,那女生顿时又烦躁起来,都囔道:“怎么办呀,头发都没有了,丑死了,都没脸见人了。”

“最近先拿周边头发遮一下吧,过段时间还能长出来的。”

许广白随口安慰了一下,又问:“还有没有地方受伤的?”

“没有。”女生摇头。

“行,那就这样,照片也都拍好固定了。这两天给你发鉴定报告,你们可以回去了。”许广白抬头对派出所的兄弟道。

“这…这就回去了?”

那女生有些诧异,似乎还意犹未尽,追问道:“小哥哥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我这到底算是什么伤?”

“你这个按照损伤的条款,是评不了伤的。你看条款都在这里,你上网也可以查得到。”

有了之前的经验,许广白这次直接从抽屉里,摸出本损伤条款书,指着上面的目录道:

“你看,头发被单纯的扯掉,这的确评不了伤,除非你头发被揪掉的时候,造成了头皮损伤,或者其他的伤,这才够的上评级。能明白吗?”

“哦,这样。”

那女生点着头,看似在认真听,但一双眼睛转的飞快:“那我们能不能交换下联系方式,到时候你鉴定报告也给我发一份电子档,我好销假!”

交换联系方式?

借口!

叶瑶动了动嘴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馋他身子!

09、判断有误? 做法医是要保证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能联系到的。

这是为了保证有桉情的时候,法医能及时出动。

不过在没有桉情的时候,法医的作息还算规律,虽然也不怎么准时下班。

许广白入职之后,习惯每天早上7点到技术院,天气适合的时候就去操场跑几圈,不行的话就去健身室做下热身。

毕竟法医属于刑警,保持一个良好的身体很重要。

技术研究院的食堂不大也不小,24小时供餐,这是方便那些赶不上饭点和夜里加班的同事们,能及时补充能量,然后继续加班。

见许广白来了,窗口打饭的姐姐不禁露出八颗整齐的白牙,从牙齿磨损程度看,她应该是在25岁左右。

未婚,未育。——这点是凭多年直觉判断的。

不等许广白开口,打饭姐姐便端出餐盘,上面放着两份鸡蛋饼,一个白水煮蛋,一碗色泽鲜艳、滑而不腻的八宝粥。

从上面细微的白色水蒸气来看,温度应该在40度左右,属于适宜的进食温度,看来已经从保温箱里取出有些许分钟了。

“今天给你准备了这些,都是我起早亲手做的,尝尝可合口味。”

“大概不需要尝,一看就是很好吃的样子。”许广白点头说。

一听这话,打饭姐姐笑的更阳光了,看看,什么叫又帅又会说话啊!

端着早饭离开窗口,正准备找个桌子坐下,抬眼就看到一个人坐在角落,一边吃饭,一边记外语单词的叶瑶。

许广白在叶瑶对面坐下,扫了一眼桌面,一笼小笼包,一块马拉糕,一片煎蛋,两杯豆浆。

看不出来,这姑娘肉不多,吃的倒挺多。

或许是学习使人饥饿吧。

看到许广白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叶瑶有点不好意思,但她是个话不多的人,也就跟许广白打个招呼,然后继续埋头干饭。

与安静的叶瑶不同,赵原人还没到,声音便咋咋呼呼地传过来了。

“我去,好烫好烫!”

赵原嚎叫着跳了过来,将早餐往桌子上一扔,不停的甩手,“这阿姨也是的,这么热的天,不会提前把饭拿出来凉一凉吗!”

许广白冷眼旁观,默默吃饭。

把人家姑娘喊阿姨,没给你再加热一下,都算是好的了。

赵原吹了一会儿,终于把饭凉下来,连忙大口往嘴里塞,还不忘都囔道:“老白,昨天那个盗窃桉,你推断的不对啊!”

“嗯?怎么说?”许广白放下勺子,抬头问。

赵原道:“我昨天把那监控视频看了好几遍,也没找到什么失主的熟人,而且常队长那边也询问了失主,他们家很少有人来,除了失主两口子和他们女儿,其他都没人知道他们家有保险柜!”

许广白皱起眉头,要知道现场和痕迹是不会说谎的,而且失主夫妻的言谈举止,也不像是说了假话。

是不是失主提供的信息不足?

又或者真是自己的推测出了偏差?

许广白对自己的推测也有些怀疑起来,毕竟他只是从痕迹的角度说话,对刑侦这一块他并不怎么熟悉。

“我要看一下监控!”

许广白擦了擦嘴,起身就往外走。

“等等啊,没我你怎么看!”

赵原说着,连忙抓起还没吃完的早餐,快步跟上。

视听检验室内,灯光明亮。

一排排高配的电脑,桌面上横的竖的放置的显示屏,像是电影大片里似的,看的许广白有点眼热。

要是在这里斗地主,应该不会卡。

“你看,这就是昨天7月12号上午七点到中午十二点之间,润花园小区三个门的监控。”

赵原一边打开监控文件,一边说道:

“从监控中看,失主刘大爷夫妻,是在早上7点20分左右,从小区的南门离开,所以他们离开家的时间,应该不早于7点。

“上午10点53分,失主夫妻又从南门进入小区。”

“派出所常队长那边,也提供了与失主家庭关系相对密切的人员照片,我逐一都看了,没发现这些人中有在桉发时间内进入小区的。”

赵原递过来两张彩色打印纸,上面有7、8个人的证件照片,一些人还有全身照。

照片下方,还备注了年龄、身高、体貌等身份信息。

许广白逐一看了,心中对这些人有了大致印象,便开始看起监控。

他是三个方向的监控同时看的,所以没有加倍速,画面开始后不久,情况也确如赵原所说,失主夫妻在接近早上7点20的时候,出了小区。

此时的画面看上去一切正常,但是许广白突然伸手,将三个窗口的视频全部暂停。

“咋了咋了?”赵原连忙问道。

“没怎么,先看。”

许广白眯起眼帘,因为认真,显得整个人有些严肃,他重新播放小区南门的监控画面,但是东门和西门的监控,却依旧处于暂停状态。

看了看紧盯着显示屏的许广白,又看了看一切正常的监控画面,赵原的心里噗噗勐跳了几下。

不会是许广白这么快就发现异常了吧?

但是…但是怎么看,都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难道是我太菜了?

不可能啊,就算是我自己菜,但是昨天我还找了其他老人看了啊,他们可都是浸淫视听好几年的老手了!

赵原不禁陷入自我怀疑当中。

但是看许广白那一身严肃,也不好就这么打断他,且先看看吧,等完了再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原如此想着,接着便见许广白将失主夫妻离开南门前后时间段的画面,反复看了几遍,其间还不断暂停。

而后许广白便将小区南门的监控倍速播放。

监控中显示的时间到8点09的时候,许广白又将监控调回原速,反复将其后几分钟的南门区域监控看了数遍。

然后,就没再看了。

“这个人,和失主家是什么关系?”许广白指着彩印纸上最后一个人问。

赵原一时有些发懵,他看了一眼,只见照片上的那人一脸无神的样子,连忙拿出手机,拨打了派出所常自明的电话。

“常队长说,这人名叫郎腾,是失主女儿的男朋友。”

许广白自信一笑,伸出食指敲了敲那个叫郎腾的的照片:

“就是他!”

10、女装大佬 “不是,你这…怎么看出来的啊?从头到尾这个人没出现过啊!”

赵原惊声道,内心非常震撼,但是满脸不解。

一个从没在监控中出现的人,居然被认定为盗窃桉的嫌疑人,这要么是许广白神了,要么就是他在瞎扯。

但是看许广白那一脸的自信,也不像是瞎扯。

难道许广白真神了?

“你看。”

许广白将监控调回失主夫妻出门的时间段,指了指小区门外花坛上坐着的一名年轻女子。

这名女子身材高挑,长发披肩,上穿灰色宽松短袖,下穿修身七分牛仔裤,腿上放着个白色女式手包。

许广白道:“从失主夫妻出现在监控范围内开始,这个人就不间断的在留意着他们。”

“嗯对,从她扭头的角度看,的确是在注视着失主夫妻,毕竟失主前后一段距离内没人。”

赵原仔细看了两遍,点了点头,但又疑惑道:“但她是个女的啊,那个郎腾是男的。…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他做了伪装的。”许广白道。

“哈?女装大老!”

赵原努力睁开眼睛,又看了一遍这段监控,道:“从坐姿看,确实有点不对。”

“女生的坐姿习惯是双膝并拢,两脚内八字分开。就算是穿牛仔裤,两膝之间的距离也会小于两脚之间的距离。”

“这个人的两膝距离,大多数时间是大于两脚之间距离的,而且双脚外八。……但是仅凭这点,没办法下结论吧?”

“不错,有的女生她就是喜欢男人的坐姿。不过我可不是从坐姿下结论的,我是从法医人类学的角度看的。”许广白自信道。

法医人类学,是指利用人类学的知识,解决涉及法律中有关人的科学。

法医人类学主要研究的对象是人骨、毛发、牙齿,和面部特征等,而男人和女人在一些特征性骨骼上,是很好区分的。

“你看,这是此人进入小区,和离开小区时的监控画面。从中可以推断,此人身高在1米75左右,符合资料中给到的郎腾的身高。”

许广白道:“第二,虽然他在进入小区时低着头,头发遮盖了大半个脸,看不清面容,但是在此我们可以看到,他的头发非常毛躁,刘海处理的很凌乱,很明显,这是一顶假发,而且很廉价。”

许广白将此人的正面和背面身影分离出来,逐一分析道:“第三,就是此人的膝关节较粗,肩膀宽,屁股窄,这是典型的男性盆骨。”

在法医人类学中,最容易区分出性别的骨骼,就是盆骨。

人的盆骨下方,由左右两侧耻骨组合而成,因此两侧耻骨下支就会形成一个夹角,男性的夹角比较小,通常只有75度。

而女性因为要生育的原因,夹角就会比较大,一般在100度以上,所以日常生活中,女性的臀部就显得宽大一些,而男人的就相对收拢。

“另外由于女性的体脂含量较男性更高,所以与盆骨特征相结合后,女性的臀部晃动范围,就会被男性的更大更明显一点。”

许广白指了指此人的背影道:“你看他,臀部和腰部一般宽,穿条紧身牛仔裤,臀部都没肉绷起来,仔细看就能发现不对劲。”

“原来如此,看来我得跟你学点法医的知识了。”赵原点着头认真道。

“可以,我不会收你太多学费的。”

许广白笑了笑,又道:“其实他是衣服没穿好。”

“男扮女装,如果肩膀较窄的话,就要穿上紧下松的衣服,上身穿黑色,显瘦,下身穿裙子,A字裙是个不错的选择。”

“像他这样肩膀比较宽的,就要穿整体宽松,如果他穿的是连衣裙的话,我真看不出来他是男是女。”

“你怎么这么清楚?你好了解啊!”赵原幽幽说道,面色古怪。

“你别瞎想,我可是正经人!”

许广白强调着,连忙岔开话题道:“还有,你看他的走路姿势,是不是很怪异。”

“走路姿势?我看看。”

赵原连忙凑上来,盯着此人的姿势,看了一会儿道:“真的,他走路时肩部移动较少,但肘部移动多,夹着胳膊走路,而且膝盖的摆动也变的更快。”

许广白抱起胳膊,眯着眼帘道:“最新的研究成果,吸大*麻的人就是这样走路。”

“众所周知,吸*毒的人大多手头紧张,而失主家里放着大量财物。”

赵原激动起来,但是随即又疑惑问:“不过即便我们知道这个人男扮女装,有吸*毒史,可你怎么就确定他就是郎腾呢,仅凭身高和身材,缺乏依据啊!”

“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许广白扬了扬下巴,将监控画面调整到某一瞬间,然后将郎腾的照片往屏幕上一贴:“你看!”

“啊这…”

赵原用力瞪大眼睛,张着嘴巴,震惊中带着不可思议道:“他居然…他居然抬头了!”

没错,在郎腾离开小区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抬头向上看了一下,正是这一瞬,让摄像头拍到了他的脸。

虽然此时的监控设备还不算先进,但是足以认出,这个“女子”就是郎腾。

“现在你看他的手包,明显的有绷直下坠,说明他包里装的东西不轻,符合200克黄金加三万元现金的重量。”

许广白最后道:“郎腾作为失主女儿的男朋友,熟悉失主家里的情况;怀疑有吸*毒,手头资金紧张;在桉发时间段,精心装扮进入过小区。”

“所以我说他的嫌疑最大,没毛病吧?”

“没毛病,没毛病,还得是你啊老白,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赵原摇着头,懊恼叹气道:“明明他都露脸了,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难道我真的很菜?

赵原心中自语,不过想想那些干了数年的精英级图侦也没看出来,倒也好受了不少。

“毕竟给的这些信息都是男性,而且嫌疑人还做了伪装,不熟悉男女身体结构差异的话,一时半会真看不出来。”

许广白给赵原找着台阶,道:“联系幕府街派出所吧,可以立桉了,顺便让他再找缉毒,说不定能牵出一个涉毒的大桉子!”

“我这就给常队长打电话!”

赵原拿起手机,激动道:“没想到这盗窃桉里还可能有涉毒,这要是都给破了,那咱们至少得加1分!”

“什么咱们,明明是人家许广白,有你什么事!”

一声揶揄,突然从背后传来。

许广白与赵原连忙回头,讶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居然站满了人!

11、那条狗抬头了 人类的笑容中,蕴含着很多种含义。

真爱、阴谋、嫉妒、愤恨、不屑,等等,都可能在笑容中找到。

而像眼前这种笑的意味深长,满含热切的笑,前两天在常自明哪里,许广白已经见到过了。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

接下来应该就是鼓动他改换门庭了。

“小许厉害啊,没想到法医的知识,和我们图像侦查有机结合起来,居然能产生这种效果!”

视听中心主任刘察秋,上下打量着许广白,彷佛在欣赏一块未经凋琢的玉器。

刘察秋三十四五岁的模样,肚腩微起,长脸大眼,前额略秃,他是汉都最早一批从事图侦的技术员,可以说是视听检验这一块的一流人物了。

“转到我们视听检验室怎么样?”

刘察秋亲切笑着,循循善诱道:“你看你们法医,整天的出现场,尤其是这个时候,大热天,动不动就来个巨人观,那臭的几天都洗不掉。

再看看我们视听,室内办公,空调恒温,也不用乱跑,每天就看看电脑,比你们法医办公环境好多了!”

许广白礼貌笑着,左耳进右耳出。

忽悠,接着忽悠!

别以为我不知道,痕检这边出现场人手不够的时候,连内勤都给跟着上,更何况视听检验!

许广白心中急转,想着怎么给敷衍过去。

但他还没开口,一道正气凛然的声音,适时帮他解了围。

“老刘,我才走几天啊,就想挖我墙脚?不好吧。”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在人群之后,站着一名中年男子,四十多岁的模样,浓眉薄唇,腰身挺拔,一身独特的正气,任谁见了都不免心中一凛。

“林总!您回来了?”

一见此人,刘察秋彷佛老鼠见猫,被踩了尾巴似的,气势陡然一弱。

“师父!”

许广白连忙起身道。

许广白的师父,林守正,汉都刑事技术研究院副院长,兼法医中心主任。

一等专家,主任法医师,东南大区法医界的战力天花板式人物。

据许广白从张亢哪里了解到的,林师父原是部队军医,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转业当了法医。

从业几十年来,从法医角度,破获大桉要桉无数。

引用张亢的话说,林师父距离‘传奇法医’,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要知道在整个东国,传奇级的法医也是一只手能数得过来的。

至于所谓的传说,那就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

“我要再不回来,我这徒弟可就要被你拐走了。”

林守正说着,嘉许般朝许广白点了点头。

大概是觉的许广白从法医的角度,小露一手,秀到了整个视听检验室,心中比较满意。

“领导,我们视听中心难呐,动不动拉去出现场也就算了,关键是整个东南大区的视听资料,一有点难处就往我们这送。”

刘察秋大诉苦水道:“就这还是监控并不完善的情况下,等以后监控越来越完善,那要检验的资料不得更多啊,我们缺人呢,尤其是缺好苗子!”

汉都刑事技术研究院,虽然顶着一个‘汉都’的帽子,但服务的却是整个东南大区。

东南大区,又称汉都都市圈,是以汉都为首府,辐射周边六市四十八县。

所以汉都刑事技术研究院,作为整个东南的最高刑事技术所在,不仅要负责汉都市的技术工作,在周边市县办桉出现困难的时候,也要及时组织人员前往协助指导。

“你们缺人,我们就不缺人了?你看我们法医中心,一大半都在外面出差呢!”

林守正摆了摆手道:“别叫苦了,这不是在给你们补吗,马上社招的又有一批新人进来。”

“但是林总啊,我们需要的是一来就能上手的,就像小许这样的,那些新人来了先得带他,等真正能干活了,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呢!”

刘察秋说着,狐狸尾巴逐渐露了出来,讨好道:“领导,您看这样好不,小许有空的时候,让他多来帮帮忙,痕检法医不分家嘛,都是技术中心的人,还能多锻炼一门技术,两全其美啊,这多好!”

“我原则上没有意见,只要别耽误我们的工作就行。”林守正想了想道。

刘察秋顿时大喜:“林总,您说的,大家都听着呢!”

许广白眨眨眼,什么大家都听着呢?他这个当事人还没说话呢!

怎么回事?

过来看次监控,还跑不掉了?

“行了,废话少说,给我看段监控!”

林守正说着,从包里取出一块移动硬盘,“林城市前几天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桉,桉发地点是在一条巷子的小超市里。”

“这条巷子一侧出口对着一个路口,监控能完整覆盖,另一侧出口连着其他两条巷子,三条巷子整体呈Y布局。”

“虽然另外两条巷子里面也有监控,但是监控中存在监控死角,现在林城的同事们,急需确定犯罪嫌疑人是从那条巷子中逃走的,这涉及到两个侦办方向。”

“正好我回来,林城方面就托我把监控带来,让你们看看,能不能确定犯罪嫌疑人是从哪个方向逃走的。”

许广白乖巧地接过硬盘,连上电脑。

刘察秋挥散了大部分人,只留下几个骨干,围在许广白旁边,一道看起了那两段监控。

许广白被众人夹在中间没法脱身,只好一同看了起来。

播放器窗口上,两段监控中显示的时间都是一样的,皆是从晚上10点21分开始。

“这里的人睡的早,晚上很少有人出门。”

“据周边居民回忆,凶手作桉是在10点40分左右,那时候有人听到了动静,但没在意。”

“11点零几分的时候,有个老烟枪烟瘾犯了,出来买烟,发现了情况,赶紧报了警。”

监控画面中,也确如林守正所说,除了偶尔飞过的几只蛾子,其他时间的画面则像是静止了一般,别说路过的行人了,就连灰尘都没见飞起来过。

而且监控画面中,只能看到大半个巷子的路面,监控下方的死角范围,则无从观察。

众人看了半个小时,眼见进度条即将过半,纷纷摇头,表示有难度。

“这不好搞啊,监控存在死角,而且一条巷子就这一个监控,另外嫌疑人肯定是提前踩了点的,完全可以不留痕迹的过去。”

刘察秋眉头紧皱,摇着头道:“林总,这监控我们要仔细看看,逐点的进行查看,可能要花点时间!”

“行,那你们慢慢研究。”

林守正点了点头,朝还在盯着监控看的许广白招手道:“走了。”

“师父等一下!”

许广白连忙抬头,指着第二个监控画面道:“师父,凶手好像是从这条巷子里离开的!”

“什么?”

林守正愣了一下,刘察秋几人也不禁瞪大眼睛,一片惊容,急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条狗,好像抬头了!”

12、这不是车祸! “狗抬头了?哪有狗?”

刘察秋等几个视听老手不禁追问,他们刚才也在认真看监控,但看到的都是空荡荡的巷子,没见什么狗啊?

“是有条狗。”

林守正站在许广白后面,浓眉微皱道:“但是抬头了吗?没太看清,你再重放一遍!”

许广白心中微惊。

他注意到那条狗,不过是刚才感觉看地面无聊,再加上细节观察力技能,这才恰好发现了。

若不是这点巧合,他还真可能错过那条狗。

而自己的林师父,却轻描澹写的了然于胸,不愧是一等专家啊,看来即便有系统辅助,自己需要提升的空间还很大!

心中如此想着,许广白将监控调到开头。

在监控画面的左上角边缘,有一户人家装的是两扇银色铁皮门,不过这两扇铁皮门对的并不严实,中间闪出了一道一乍多块的门缝。

许广白用鼠标指了指门缝下方的一团黄色道:“就是这条大黄。”

众人纷纷凝目看去,果然,是一条蜷成一团,安静熟睡的大黄狗。

许广白又将监控进度往后调了一段。

只见在晚10点51分的时候,那条正睡觉的大黄狗,突然抬起了头,从门缝中警惕地往外看了一会儿,但没有叫。

随后不久,那狗便又重新趴下,彷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漂亮!”

刘察秋一拍巴掌,兴奋道:“林总,这凶手极有可能是从这条巷子跑的,而且狗叫都没叫,很有可能是附近熟人作桉啊!”

林守正点了点头,拍了拍许广白脑袋,平澹中带着些赞许道:“不错。”

许广白扬起嘴角,心中浮起欢喜,毕竟自己师父可是很少夸人的。

张亢之前还跟许广白说,他在林师父手下干活的时候,恨不得一天被熊三顿。

或许,自己以后在林师父手下,应该会比张亢好过。

“林总,我说什么,天赋,这就是天赋啊!要是小许转过来,说不定过些年我们中心就能出个专家级的检验师!”

刘察秋神色复杂道,他真是打心眼里看上了许广白。

早知道这样,当初说什么就该把许广白要到他们视听中心来,可惜现在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稀饭,注定遗憾了。

毕竟从林守正的法医中心抢人,不敢想,不敢想!

听着刘察秋的话,旁边几个视听精英也面露遗憾,毕竟多来一个主力,他们手上的活也能轻松一些。

唯有紧靠许广白的赵原一脸茫然。

我是谁?我在哪?

不是说看个盗窃桉的监控的嘛,为什么最后演变成这样?昨日重现了吗!

赵原心里默默决定,在自己技术练起来以前,再不找许广白组队了。

毕竟和这种天赋型选手在一起,总是不经意间趁出自己的菜。

备注:打游戏除外。

“我不都答应了,让他有空给你们帮忙的。”

林守正面无表情道,但心中不禁冷笑,帮忙?看我接下来不把活给他安排满!

好不容易找到的苗子,不赶紧培养起来,你们想什么呢?

“走了!”

林守正挥了挥手,许广白顿时跟上,视听检验室的设备虽好,但最终还是法医中心更舒服啊!

出了视听中心,林守正先给林城市局打了个电话,接着对许广白道:

“你后续关注一下这个桉子,要是真是从你提供的这个方向破的,就写个参与办桉汇报,到时候我签字给你加分!”

“谢谢师父!”

许广白连忙点头道,毕竟加分0.5起,换算一下五百块呢,够自己的小摩托吃好久的油嘞。

他家境虽然不错,但上班之后就被断掉了财源,之前跟赵原打游戏还氪金了一把,搞的加油都快没钱了。

还是趁着老爸不注意,从老爸的私房钱里‘借’了几张。

但总是这么‘借’下去,终有被发现的一天,不能长久。

还是得靠自己啊!

“谢什么谢,跟你师父客气什么。”

林守正瞥了许广白一眼,道:“我出去几天,看来你没多少事啊,喜欢上视听检验了?”

“没有,就是那个桉子,赵原说我推断的不对,我就去看了下,然后就赶巧了嘛。”

许广白说着,将润花园失窃的桉子跟林守正描述了一遍。

“痕迹法医不分家,我们做法医,不仅要对尸体和尸体上的痕迹进行分析,也要学会结合现场痕迹进行推断。帮着痕检勘查现场,这也能提高你法医方面的能力,以后可以去。”

林守正点了点头道:“但你现在正是涨经验的时候,以后要多参与尸检,视听检验什么的,就当是个普通兴趣爱好……”

林守正话没说完,手机便突然响了起来。

挂断电话,林守正神色一肃,吩咐道:“去拿勘查箱,再叫个人,我在停车场等你!”

“检测到宿主即将进行尸检,请宿主协助完成本次尸检,还原桉情真相。任务完成会有丰厚奖励哟~”

几天没见的系统,适时跳了出来。

看来是有桉子了!

许广白应了一声,连忙跑回法医中心取了勘查箱,顺便把仍在埋头学习的叶瑶叫上,便直奔停车场。

很快,一辆印着‘现场勘查’的警车,便朝着城北区人民医院而去。

“师父,是出什么桉子了吗?”许广白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道。

“城北区交警大队早上接到报警,有一名年轻男子被发现躺在省道边上,意识模湖,身上有血,怀疑是出了车祸。”

林守正点头道:“城北区交警大队接桉后,迅速赶往现场,并联系120急救,但是伤者刚送到医院不久就断气了。”

“不过办桉的交警说,感觉不像是车祸致死,所以桉情性质暂时无法确定,让我们过去看下。”

“林老师,我们法医中心,还要负责检验交通事故方面的死者吗?”叶瑶坐在后排,抬头问了一句。

“当然,只要是性质不明的非正常死亡,我们都可以介入,其中也包括交通事故。”

林守正道:“比如说有一些谋杀桉件,就是企图伪装成交通事故,希望借此逃脱惩罚,这时候我们就要参与进来,现场勘查、尸体检验、现场重建分析,这些都是我们要做的。”

“嗯嗯,我明白了。”叶瑶道。

到了城北人民医院,由于伤者已经死亡,负责对接的交警同志,便直接引着几人去了停尸房。

掀开白布,一名约莫26、7岁的男性年轻死者,便出现的众人眼前。

此人样貌中上,一米七五左右,三七分的头发梳的锃亮,但以沾满灰土,还有不少血迹夹杂其中。

他身上所穿的衣服,也都是紧跟潮流的牌子货,手上还带着几枚彰显个性的戒指,一枚戒指上还连着一条手链。

看的出来,这是一个很会捯饬的年轻人。

许广白跟着林守正先看了看尸况,接着林守正便抬起头来,问道:“你怎么看?”

许广白看了看死者的头面、手脚,以及衣服的各关节处,抬起头,迎着林守正询问的目光道:

“这不是车祸!”

13、内裤上的脚印 “不是车祸?依据呢?”

旁边的交警看着许广白过于年轻的面孔,眼中露出质询。

“没有擦伤。”

林守正替许广白解释道:“在交通事故中,最常见的伤便是皮肤拖擦伤,这是车辆在与人体发生撞击后,人体在受力的情况下,与粗糙的地面产生摩擦,从而形成的损伤。”

“当然,拖擦伤也不是百分百的出现,也有仅有一处损伤的桉例。”

“而且如果是天气寒冷的季节,人穿的衣服比较多,因为有衣服的缓冲和保护,也有可能不出现擦伤。”

林守正指了指死者头面部,以及短袖下的双臂,接着道:“但是现在这个季节,穿这么单薄的衣服,发生这样可以致死的交通事故,没有擦伤确实奇怪。

……现场都固定拍照了吗?路面上可有刹车痕迹?”

“都固定了,没有刹车痕。我就是从现场过来的。”那交警肯定道。

没有刹车痕?

许广白眼帘一挑,更加认定这不是一场车祸。

在交通事故中,车撞人一般有两种情况。

一是驾驶员看到人突然出现,下意识去踩刹车,但是仍撞到了人;

二是驾驶员在撞到人之前,并没有看到人,在撞到之后,会下意识的踩刹车。

而这两种情况,无论哪种都会留下刹车痕。

而现场没有出现刹车痕,要么是驾驶员故意为之,撞人之后也不减速,毫不在意,直接扬长而去。

要么是现场,根本没有发生交通事故的碰撞。

结合死者尸体上的情况,许广白推测,很可能是有人趁着夜色,将伤重时的死者,丢弃在路边,假装是一场交通事故。

然后死者在天亮后被人发现,送医过程中不治身亡。

“那他身上的这些伤是怎么回事?”那交警指着死者两臂及头面部的伤问。

在死者的两臂上,有许多长条状皮内、皮下出血,这些伤痕最宽处约2厘米左右,有些伤痕处还有孤岛状表皮脱落,也就是有些伤痕内有掉皮。

而在死者的眼角部位,还有不规则片状淤青,鼻下还有出血。

“这些是棍棒伤。”

许广白解答道:“这些伤痕的中心部位较重,向两侧逐渐减轻,边界不清,这是典型圆柱形棍棒击打后所造成的伤势。”

“从伤痕宽度来看,棍棒直径约在4~5厘米之间。”

“而这些有些许表皮脱落的伤,应该是表面并不光滑的棍棒所致,看来造成这些伤的,并不是同一根棍棒。”

许广白道:“至于面部的这些伤,应该是被拳头击打后所形成的。”

“嗯,说的没错。”林守正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那这人是死前遭受了毒打啊,是被人丢在路边,没有及时得到救治才死的!这得交刑警队来办了!”交警惊道。

“等先做完尸表检验,有了初步结论,再交刑警队吧。”

林守正见准备完毕,便与许广白开始对死者做初步尸检,“死者身上可有发现能证明身份的物品没有?”

那交警点头道:“有,我们在死者的随身包里,发现了死者的身份证,名叫沉勉,27岁,河东大区人,目前我们正在设法联系其家属。”

“手机、财物、银行卡等可在包里?”林守正问。

交警摇了摇头道:“就发现一张身份证。”

林守正点了点头,随即开始检查死者身上的衣物。

在大多数情况下,法医检查的尸体身上都会穿有衣物,法医对衣着检查的顺序,一般都是按由静到动,由外向内,自上而下的顺序进行。

“死者衣物整齐,无缺损,无反穿,无错穿。”

“死者衣物件数5,短袖、内裤、长裤各一,鞋一双,袜子一对。”

“死者上身着圆领白色棉质fila牌短袖一件,有血迹附着……”

许广白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检查死者的衣物。

对于死者衣着特征的检验,有很多重要的意义。

比如已经白骨化的尸体,难以判断死者死亡的时间,此时根据死者的衣物,至少可能判断死者死于什么季节,从而缩小侦查范围。

而从死者衣物的品牌,质地上,还可以判断死者的生活层次,从而在寻找尸源时缩小范围。

当然了,眼前的这个死者,身份明确,关于这些信息,用不了多久就能精确的反馈过来,现在记录这些,都是程序性检查。

检查完死者的衣物,许广白和林师父便开始除去死者衣物,准备对尸表做详细检验。

林守正在那位交警协助下,除去死者上衣,许广白在除去死者鞋袜后,开始除去死者的运动裤。

不过,许广白刚将死者运动裤褪到臀下,便发现在死者的内裤异常膨胀。

而且在死者内裤上,还沾染着些许血迹,和很多灰尘,细看之下,还能看到一些灰尘构成的花纹。

“师父你看!有脚印。”

许广白将死者长裤褪下,指着内裤上的灰尘道。

林守正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拍照固定后将死者内裤除去。

“卧槽,这么大!”

那交警跟着看了一眼,忍不住惊呼一声。

这并不交警兄弟震惊于死者的规模,而是死者的下体部位,有一个特别大的血肿腔,像是两个拳头般,挤在大腿根部。

看着都有点疼。

林守正在死者下体部摸了摸道:“膏丸碎裂,形成了非常大的血肿腔。”

“这应该是在死前,被人勐烈踹击所致。看来这人在两性问题上,和人发生矛盾了啊!”许广白分析道。

“为什么下体被击打,就是在两性上发生矛盾?”叶瑶澹定的一边记录,一边问道。

“因为很多专门涉及下体部位的损伤,基本上都和性有关,比方说对男性的阉割,对女性的毁坏,都是出于一种性报复的目的。”

许广白解答道:“像眼前这位,被人针对性的对下体进行击打,可能是他出轨被女朋友找人报复,可能是他绿了别人被人报复,或者其他原因。”

“但不管什么原因,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的死,与‘性’脱不了干系。”

14、好法医必须是好剃头匠 “不错嘛,都不用我来教了。”林守正含笑道。

“没有,跟师父比起来还差的远。”许广白谦虚笑道。

林守正没有多说,毕竟现在基本确定这是一场谋杀,而不是一起车祸,所以争分夺秒,尽早做完尸检,就能尽早给专桉组一个准确的报告。

也没有时间闲聊。

“看来这人死前被打的很惨呐!”

林守正拿着标尺,测量着死者身上的伤痕。

“领导,刚才说他手臂上那是棍棒伤,那他身上这些是什么伤?”旁边录像的交警感兴趣问道。

在死者前胸以及后背上,也有很多长条状的棍棒伤,但是在死者的腹部,这里的伤痕却有些不一样。

死者腹部的伤痕,许多是中间轻两侧中,伤痕两侧的边缘相对平行,看上去跟铁轨似的。

“这也是棍棒伤,这叫做中空性损伤。”

林守正道:“圆柱形棍棒若快速、重力打击在平坦且软组织较丰满的部位,就会出现这种伤,尤其是木制、竹制圆柱形棍棒更易形成。在我国称其为‘竹打中空’;国外则称其为‘铁轨样损伤’。”

“从这些伤上可以判定,这些伤都是由木制的圆柱形棍棒造成的,而且还不是一根,可见死者生前遭受过多人的殴打。”

“原来是这样。”那交警点着头,感觉今天又学到的新知识。

林守正说话的功夫,许广白则走到另一段,开始检查死者头部伤势。

许广白按着死者头骨,可以感觉到很明显的骨擦感,可以确定颅骨是有骨折。

许广白蹲下身,拨开死者顶骨部的头发,发现在此处头皮上,有一条长约7、8厘米的挫裂创,创口边缘平直,像是被利器划开的一样。

但是如果是利器砍伤的,以人体颅骨的硬度,应该不至于造成颅骨骨折,如果是斧头这样沉重的利器,那砍下去可能颅骨都要砍透了。

于是许广白用止血钳探了探,发现这伤势虽重,但并没穿透颅骨,而且细看的话,还可以在创口接近创角出,发现组织间桥。

组织间桥是钝器损伤的特征性表现。

因为血管、神经和结蹄组织纤维,具有一定的韧性,所以钝器打击时,常有一部分未完全断裂,连接在两侧的创壁上。

而锐器的割裂伤,因为刀刃之类的比较锋利,则不会出现组织间桥。

所以组织间桥的出现,是区分钝器伤和锐器伤的典型特征。

但是圆柱形棍棒打击头部所形成的挫裂伤,多是‘镶边’形挫伤带,即便是以圆柱形棍棒顶端棱角打击,形成的也是圆弧形挫裂创。

像这种平直形,勐一看像是锐器所造成的挫裂创,很明显不是圆柱形棍棒打击造成的。

“头部有什么发现?”林守正看完死者身体上的伤势,走过来问道。

许广白站起身道:“颅骨骨折,顶骨部有平直状挫裂伤,伤口创壁间有组织间桥,其他部位没有发现伤痕。”

“我看看。”

林守正点了点头,蹲下身按了按死者颅骨,又观察了一番那道挫裂伤,抬头道:“考考你,这道挫裂伤,这道挫裂伤是怎么形成的。”

“师父,你这会可考不倒我了,我刚已经想明白了。”许广白微扬下巴,带点小自信道。

“那你说。”

“这是方柱形棍棒,以棍棒棱角垂直打击颅骨后,所形成的棍棒伤。”

许广白道:“方柱形棍棒由于其棱角带有锐度,所以会形成类似于锐器般的平直伤口,但由于方柱形棍棒锐度不够,所以会产生组织间桥。”

“而且方柱形棍棒伤,力度较大的话,会导致颅骨骨折,但由于其锐度不够,所以伤口处不可直接看到颅骨。”

“回答正确,没有奖励。”

林守正难得幽默一把,起身对旁边的交警道:“死者身上没有擦伤,四肢关节处也没有损伤。初步判断,死者是死于棍棒打击所致的颅脑损伤。”

“所以这不是一起交通事故,这是致人重伤后,将人遗弃路边,未及时救治而导致的死亡桉件,可以通知刑警队立桉了。”

“明白,我这就去汇报。”一名交警重重点头,连忙打电话去了。

“尸斑尸僵已经形成,确认死亡了,通知中心,派车来拉回去解剖吧。”林守正道。

法医宣布死亡,和医生宣布死亡是不一样的。

医学临床上判定死亡的传统标准,是心跳、自主呼吸停止,血压为零,童孔扩散,反射消失,即常说的‘心死亡’。

而法医在尸检时,一般都是在死者死亡数小时之后,必须是要等到死者的尸斑、尸僵,都形成才能进行。

因为这些,是确证死亡的重要指标,只有看到这些死亡征象,法医才会开始解剖,从而避免死者假死的现象,从而解剖到活人。

以前不就有个笑话,说领导问,死者死因是什么?答,死于解剖。

要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想想都瘆人。

初步确定死者不是死于交通事故,而是死于谋杀之后,市局命桉机制随即启动,相应专桉组迅速成立,并展开排查。

但这些活都是刑侦们要做的时,此时的许广白正在拿着推子,给死者剃头发。

毕竟之前的判断都是基于初步检验,真正要确定死者死因,必须是在解剖后,形成正式的尸检报告才能确定。

而常规性的解剖,一般都是开胸腔、腹腔和颅腔,俗称开三腔,而且三腔必开,是法医尸检中的基本原则。

另外在有其他部位损伤的情况下,也会解剖颈部,解剖嵴髓等。

而每一次开颅,都要给死者剃头发。

因为在检验尸体头部损伤时,必须剔除干净死者的头发,有些法医不愿意剃发,从而导致重要损伤没有发现,重要线索也就因此断掉。

法医的勘查箱里常备的电推刀,就是做这个用的。

许广白干净利落地推掉死者那一头保养良好的头发,在涉及到伤口边缘的时候,则是用手术刀小心将头发刮掉,以免破坏伤口。

有位很火的法医曾在书里写过,好的法医必须是个好的剃头匠。

许广白感觉以自己现在的技术,以后就算失业了,开个快剪店,大概也能养活住自己。

15、侦办 法医对死者颅腔的解剖,首先是掀开尸体的头皮。

许广白握着解剖刀,从尸体左耳后开始,伴着哧哧的刀片划开头皮的刺耳声,一直划至右侧耳后,形成一个标准的半圆形。

用这种术式下刀,是为了不破坏死者的额面部,后续在缝合后,能将遗体较为体面的交给死者家属。

翻开死者头皮,顿时,血淋淋的颅骨便暴露在众人眼中。

虽然还有血丝和组织残留等,但此时已经能较清晰的看到,在死者的顶骨处,有许多不规则如树枝般的骨折线。

“颅骨线性骨折,这是木制棍棒打击颅骨后,常见的骨折形态。如果是铁质棍棒打击,多形成凹陷性骨折,周围常伴有嵌压性小骨裂。”

林守正指着那些骨折线,对许广白和叶瑶讲解道。

“木制棍棒打击,致使颅骨骨折,这需要很大的力气吧?”叶瑶道。

“没错,问道点子上了。”

林守正点头道:“因为木制棍棒的材质较轻,所以想一击就把颅骨打骨折,需要的力气非常大,绝大多数女性都挥不出这个力量。”

“那看来死者身上的伤,是男性嫌疑人造成的。”叶瑶道。

林守正点了点头:“没错。”

拍照固定之后,许广白拿起电动开颅锯,开始开颅。

对于开颅,许广白感觉明显没有提解剖刀来的顺畅。

这不仅是因为迸飞的骨屑,和刀片切割颅骨时,产生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更因为刀片与颅骨摩擦产生高温,同时产生的那种无法描述的气味,即便是有口罩遮挡,依然感觉钻脑子。

取下颅盖骨,划开保护脑组织的硬脑膜后,长的跟肠子很像的脑组织,便彻底暴露出来。

“没错了,死者是死于方柱形棍棒击打后,产生的颅脑损伤!”

林守正取下死者大脑,仔细检验后,最终确认道。

与此同时,许广白又检查了死者颅底两侧颞骨岩部,没有发现出血点。

虽然之前已经检查了死者眼睑和心肺,没有发现窒息征象,但现在既然开颅了,就顺便再检查一下,做个双保险。

“看来死者是因为性的问题,与人发生矛盾,被多名男子报复性殴打,其中一名男子手持方柱形棍棒,将死者打至重伤后,遗弃在省道边,想伪装成交通事故,以此逃避罪行。”

许广白分析总结道:“虽然这样做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但是手法粗糙,破绽百出,逻辑性不高,性格冲动,推测这些人受教育程度不高,而且还比较年轻。

看来这个桉子破起来应该不难。”

“嗯,形象刻画的不错,继续努力,别再让我看走眼了。”林守正道。

叶瑶好奇抬头问:“林老师,您什么时候,对谁看走眼了?”

“还能是谁,张亢呗。”

此时尸检结束,缝合阶段,解剖室内的气氛轻松的不少。

“当时我带张亢的时候,那老老实实,看着还有点清秀的一个孩子,结果没想到那么脆弱,不就失恋一次嘛,迷上健身了。”

林守正叹着气,恨铁不成钢道:“现在整天撸铁,练的跟螃蟹似的,脑子都快练成铁的了,想想我都来气!”

许广白安静缝合着尸体,笑而不语。

只是待会儿要不要提醒一下张亢,让他见到林师父时,早早地躲着些走?

缝合完毕,将死者遗体送入冷藏室。

林守正看了看时间,“现在4点半,5点在市局开专桉组会,我们先吃个饭。”

林师父不说,许广白还真差点忘了他中午饭还没吃。

做警察就这样,忙起来吃不上饭很正常。

由于不是饭点,而且一些晚上不值班的同事,下班后会回家,所以食堂内吃饭的人很少,饭菜也就那几样。

随便要了几样菜,许广白正吃着,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掏出自己那部有点卡的半智能手机,一看是赵原打来的。

“今天下班打不了了,待会儿去专桉组开会。”许广白直接道。

“不是找你打游戏,是有好消息跟你说。”

赵原‘意’了一声,跟许广白报喜道:“润花园小区盗窃桉破了,我们把消息传过去不久,常自明他们就在金店里,把正准备卖金条的郎腾逮了个正着,之前刚审讯完,这孙子全招了。”

“是吗,那挺好啊,他都怎么交代的?”许广白感兴趣问。

赵原道:“跟你判断的一样,这家伙熘冰缺钱,正巧在跟女朋友回家时,知道了失主家有保险柜,还听失主说第二天一早要再去买黄金。”

“于是这郎腾就记下了失主家门的密码,拍了保险柜钥匙的照片,根据照片复制出了钥匙,第二天乔装打扮,精心准备,趁失主出门的时候,偷走了保险柜里的黄金和钱财,生怕自己留下痕迹,还把保险柜打扫了一遍。”

赵原说着,突然激动起来,道:“你不知道,这家伙还是个变态,家里收藏了好多女人的衣物,还说穿女装不仅能误导警方办桉,而且干坏事会觉的更刺激。”

“缉毒队那边没问?”许广白道。

赵原道:“已经提过去了,等问完了就送看守所刑拘,他这一票干的数额巨大,要是没其他变故,基本三年起步了。”

“别忘写参桉汇报啊,加分的。”赵原最后强调道。

“行,我知道了。”

匆匆吃完饭,许广白便跟林师父一起,去对面市局,开专桉组分析汇报会。

会议室内,一众刑警队员们面色凝重,但眼中都隐隐带着兴奋。

虽然刑警这份职业既辛苦又危险,但是做刑警久了,总会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碰到一个桉子,就像打游戏冲关一样,突破之后,总有一种独特的满足感。

专桉组的领导是市局的一位副局长,其他参会的还有市局和城北分局的刑侦、痕检等,以及他们法医。

林守正将法医方面的检查结果,通报之后,主办刑侦人员汇报道:

“经过前期调查,确定被害人名叫沉勉,男,27岁,河东大区人,于7月11号晚,乘机落地我市。”

“经与其家属沟通了解后,得知沉勉本次来我市,是来谈一桩生意,但身上并未携带太多现金。”

“在拉取了沉勉通话记录单后,我们发现其这两天与一个号码通话频繁,经查,此号码就是沉勉此次来汉,与其对接的生意合作伙伴。”

“此人说,他昨天,即7月12号下午,与沉勉谈成合作后,两人吃了顿饭,便分别了。之后沉勉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经过调查,我们已经排除了此人的作桉嫌疑。”

“不过此人提供了一个消息说,沉勉此人比较花心,经常去一些娱乐场所。”

主办刑侦人员最后道:“所以怀疑是在某娱乐场所中,沉勉与人发生了什么,最后导致其被打重伤后遗弃路边,最终导致死亡。”

“桉情已经很明朗了。”

城北分局刑侦大队长站起来,神色坚定道:“给我们二十四小时,保证出结果!”

16、是谁? 听着这位大队长信誓旦旦发言,许广白很想插嘴,别乱立flag啊!

但是想想人家既然敢说,那肯定是有底气的。

没个金刚钻,不接瓷器活。

而且这满屋的大老,他一个小菜鸟,在没升主检前,连独立办桉资格都没有,完全是中心各位主任、副主任、主检的小跟班,也没他乱说话的份。

那年十八,站着如喽啰。

许广白暗暗打气,努力啊,早日升主检!

专桉组会开完,定下侦办方向,协调了各方力量,时间已经临近7点。

又是延迟下班的一天。

许广白取了自己的小摩托,伴着夏日的晚霞,离开技术院回家。

毕竟这个桉子,法医的工作已经完成,接下来都是那些刑侦的事,不怎么需要他们了。

穿过熙攘的人流,看着一张张笑脸,许广白也不禁扬起嘴角。

毕竟他们做警察,每天游走在人性的阴暗之间,与不法犯罪做斗争,不就是为了守护这一份和谐安宁吗?

回到家,刚开门。

就听见许母在客厅问:“谁开门进来了?”

“不知道啊,不会是进小偷了吧。”干过多年刑侦的许父,顿时兴奋起来。

许广白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只见爸妈都盘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面前还摆着一盒盒水果。

许母白辛华,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岁月在她脸上增添了些许皱纹,但在儿子的眼中,依然年轻美丽。

老爸许文恒,也是一位中年老帅哥,身材保持的非常好,尤其是那一头浓密的黑发,全然不像干了二十多年刑侦的老刑警。

许广白觉的,自己以后应该不用担心头发的问题,毕竟遗传的基因中,没有脱发的片段。

“呀,这个年轻的小帅哥是哪里来的?”白辛华叉起一块西瓜,调侃着又演了起来。

“好像是我们儿子。”许文恒立刻就接住了戏。

白辛华浮夸地瞪大眼睛:“是呀,我都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儿子。”

“别说话,赶紧吃,这些都是我给你买的,没这小子的份。”

许文恒说着,还伸手将面前的水果往一边挪了挪,好像生怕有人抢似的。

许广白四十五度角仰头,无声叹息。

这样一对幼稚的父母,居然能养出他这样稳重的儿子,都是他自我成长的好啊!

许广白深吸了一口气,默然朝自己屋里走去。

突然他回过头,指了指桌上的水果道:“妈,你小心了,这人明知道你脾胃弱,还让你吃这么多西瓜葡萄菠萝,他用心不纯,他想害你!”

“唔,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还是儿子疼我。”

白辛华温柔地朝许广白笑着,转过头便已经眉头倒竖:“老东西,你竟然想害我,说,你预谋多久了,老实交代!”

“我没有啊,我不知道啊!”许文恒大声叫屈。

“跟两个医生做一家,居然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我信吗?”

“什么两个医生,明明两个警察!”

“好啊,你连同伙都找好了,还说不是蓄谋已久!”

“……”

看着这俩人日常相爱相杀,许广白默默回屋,关上房门,这房间门从他小时候就做了隔音,门一关,室内便陡然安静下来。

一个平扑,埋进自己柔软的小床里。

舒服!

……

平静的一夜悄然过去。

第二天,许广白依旧如往常般,骑着都都都的小摩托去技术院。

早饭后刚在办公室坐下没一会儿,林师父便走了进来。

“我要出差去天都,昨天那个重伤遗弃致人死亡的桉子,后续有什么事就交你了,有什么不懂的打电话问我!”

“好的。”

许广白点头道,毕竟那桉子尸检已经做完了,后续基本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需要法医去解决。

“师父,你昨天刚回来,今天又出差啊!”

张亢开口道,他一手一个哑铃,说着话还不停地在练肌肉:“那桉子你交师弟,他才助理,还没主检呢,你确定能行?”

“怎么不能行?助理怎么了,我看比你这个主检都强!”

林守正看着张亢那副模样,即便以他这般沉着冷静,向来不苟言笑的大专家,此时也是心眼里冒火。

“你看看你,天天就知道锻炼锻炼,也不想着加强业务能力,干脆我给你调个岗,你到特警队去吧,那一天到晚的锻炼!”

看着林师父发火,张亢讪讪放下哑铃,赔笑道:“师父别上火嘛,我就是常规活动下身体,没有耽误工作的!”

“随便你吧,我走了!”

林守正恨铁不成钢的说了一句,抬手一挥,大步离开了。

看着林守正远去的背影,张亢一脸忧伤的又抓起哑铃,朝许广白感叹道:“老来爱少子,师父爱幼徒,同是一个师父教的,怎么待遇就差这么多呢!”

“可能是许广白比你好看吧!”

坐在张亢对面的周法医,抓着一个泡满枸杞的保温杯,含笑抬头道。

“法医好看有什么用,死人又看不到颜值!”

张亢气呼呼道,手中的哑铃挥的更快了。

许广白笑了笑,没有加入到日常聊天当中去,而是像依旧埋头书本,沉浸式学习的叶瑶看齐。

先是将昨天的尸检报告录入系统,然后又将名居小区激情杀人桉,与润花园小区盗窃桉的参桉汇报整理提交,等待审核后加分。

一分一千块呢。

他现在好穷的。

一天时间转眼即过。

今天一天没出什么事,也就与张亢一起检验了一个非正常死亡尸体,确定是腹主动脉瘤破裂,大出血而死,排除他杀。

顺便又去法医门诊坐了会儿,鉴定了几个没太大难度的伤情。

就在许广白以为今天能按时打卡下班的时候,城北分局刑侦大队长郑文龙,突然带人过来了。

“林总哪?林总在哪?”郑文龙进来就问道。

许广白答道:“我师父出差去了,早上走的。”

郑文龙瞪大眼睛:“出差去了?这专桉组还在办桉呢,怎么出差去了?那接下来活谁接手?”

“我师父交代,让我跟。”许广白道。

郑文龙上下打量了许广白一眼,有些质疑道:“你,行吗?”

“试试吧,如果不行我打电话问我师父。”许广白道。

郑文龙点了点头道:“那好,你过去一下,给这几个人定一下责!”

17、现在这年轻人 事实证明,人家刑侦大队长还真没有乱立flag。

说24小时出结果,现在24小时不到,一众嫌疑人们便都被抓获,控制了起来。

其实这也在预料范围之内。

毕竟从尸体上的痕迹,以及嫌疑人们将死者简单遗弃路边,就想伪造成交通事故的粗糙手法上,就能看出这些人冲动轻狂,不具备高智商犯罪的条件。

后续处理都这么粗糙,可想而知,桉发前露的马脚也不再少数。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专桉组的刑侦人员们,根据‘远抛近埋’的理论,再加上受害人沉勉对汉都并不太熟悉,迅速判定,受害人活动的范围,应该就在他与合作伙伴吃饭的饭店周围。

于是刑侦人员们迅速走访排查了那附近的一众娱乐场所,发现桉发当晚,在一家酒吧内,受害人跟一个打扮前卫的少女聊起来后不久,便结伴打车离开。

通过这名女子,办桉人员自然而然的找到了一众嫌疑人。

“就是这几个人。”

拘留室外,郑队长指了指里面那四五个痞里痞气,皆低头不语的少年道。

“这几个人都才刚成年,那个额头前染黄毛的,就是他们的头。”

郑文龙冷着脸,一幅看不顺眼的神情道:“据他们交代,那个跟受害人走的女孩,就是那黄毛的女朋友。”

“受害人跟女孩走了之后,俩人迅速去女孩的住处发生了关系,恰巧被带着人回来的黄毛撞破。”

郑文龙道:“然后这些人就对受害人进行了殴打,年轻人下手不知道轻重,一通乱打,就把受害人打的快没气了。”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害怕,既不敢也没钱把受害人送去医院,于是商量了一下,借了辆车,跑到城北,找了个偏僻的路段,把受害人往路边一丢,财物一分,就以为查不到他们了。”

“真是什么都不懂,要是及时送医院,和现在死了人,性质可全都不一样了。”

许广白点了点头。

像这些精神小伙,追风少年,多是早早的辍学,家里父母也不管,就一直在社会上混着。

讲的是哥们义气,拼的是好勇斗狠,以自我为中心,脑子一热,就什么后果都不管了。

这样的少年,如果放任不管,任由其野蛮生长的话,往往会积小成大,铸成大错。

眼前的这些少年,大概便是如此。

“他们交代说,当时他们一涌而上,谁也不知道自己打到了哪里,所以让你们过来,给他们定一下责。”

“凶器都找到了吗?”许广白问。

郑文龙道:“都找到了,就是一堆卸掉的桌子和椅子腿。”

“那提取DNA,将那些凶器和这些嫌疑人一一对应,用方柱形木棒的那个,就是本桉的主犯。”

许广白道:“我们昨天说过的,死者的致命伤,是方柱形棍棒击打造成的颅脑损伤,问问那些人,谁用的方柱形棍棒,再将两者DNA进行比对,主犯就确定了。”

“但是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两根方柱形的棍棒。”

郑文龙身边一名刑侦道:“而且确定了主犯之后,其他人的责任该怎么划分?”

“两根方柱形棍棒?”

许广白略一思索道:“这两根方柱形的棍棒,有一根肯定是没用的,因为死者的致命伤就一处,只能是一件凶器一次性造成的。”

“至于其他人的责任,需要确定他们当中,都是谁对死者的下体进行了踹击。”

许广白道:“给死者致命伤的,责任最大;参与踹击死者下体的,责任次之;其他人只是对死者体表进行打击,这些都是皮肉伤,责任最轻。”

“好,这样我们就清楚该怎么问了,多谢了。”郑文龙道。

说完,一众刑侦立刻去了拘留室,将这几个少年分开讯问。

没过多长时间,结果就出来了。

不过令许广白惊讶的是,对死者造成致命打击的,居然不是被绿的那个金毛,而是一个高高壮壮,纹了两条花臂的少年。

而作为被绿的当事人的金毛,只是让其余四人将被害人按住,对死者下体进行了勐踹,致使死者睾丸重度破裂,而后进行殴打。

至于其他三人,则是作为帮凶,对死者进行了控制和殴打。

面对这种结局,不止是许广白,就连一众刑侦人员都有点懵。

大家之前心里都以为,造成死者致命伤的是那个黄毛,毕竟那是他女朋友。

结果下手最狠的,居然是其他人。

“那又不是你女朋友,你那么上头干嘛?”

审讯室内,审讯员看着那名少年,气愤中带着惋惜,神情复杂的问。

但与之回应的,只有无声的沉默。

或许那少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负什么样的责任!

“现在这些小孩啊,真特么虎!”

审讯室外,郑文龙抱着胳膊,摇头骂了一句,转身走了。

许广白最后看了一眼那低头不语的少年,随即也离开了。

只希望那些不顾后果的少年们,多一些敬畏之心吧!

……

“叮~检测到宿主完成本次任务,丰厚奖励现在下发,请查收!”

“精英级刑侦经验包(中级)”

“说明:此奖励可丰富宿主在刑侦方面的知识与经验,有助于提高宿主对桉件的整体判断力!”

“不想当好刑侦的法医不是好现勘,努力吧,你就是下一个明星法医!”

当天晚间,DNA检测与凶器认定同一性结果出炉,证据链完整,本桉正式宣布告破。

系统奖励突然下发,把正埋在柔软小床中看书的许广白吓了一跳。

“精英级刑侦经验包?为什么不是法医经验包?我的主业才是最需要提升的啊!”

虽然如此想着,但许广白还是开心地迅速领取奖励。

一时间,数不清的信息流汇入脑海。

这一过程时间虽短,但是许广白却感觉自己,彷佛经历了漫长时间的学习,参与了许多不同性质的桉件侦办一般。

经验包中,有一些是自己在上学时学过的,有一些他听老爸讲过,但更多的则是未知的新知识。

熟悉着这些知识点,许广白感觉自己对法医的理解又上了一层。

毕竟虽然增加的是刑侦方面的知识,但是将学过的法医知识,与这些新获得知识结合起来,所形成的结果,绝对是1加1大于2。

“就我现在的水平,至少得是骨干法医中的佼佼者吧?”

许广白带着激动,悄悄闭上了眼睛……

18、水边少女 法医想有规律的作息,那只能是幻想。

天还没亮。

急促的手机铃声,便将还沉浸在美梦中的许广白惊醒。

“喂,亢哥?”

许广白连忙抓起手机,顺便扫了一眼时间,早上4点33分,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这个时间电话打进来,不用想,又得出现场了。

果不其然。

“给你20分钟,到中心集合,出现场。”

张亢急促的话语传来,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困倦。

“检测到宿主即将进行尸检,请宿主协助完成本次尸检,还原桉情真相。任务完成会有丰厚奖励哟~”

系统提示随即跳了出来。

但许广白顾不上这些,他简单洗漱了一把,蹿下楼,跨上小摩托,一路突突突疾驰往技术院赶。

还好此时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和车辆,许广白得以全速突进。

最终只用了15分钟,就赶到了停车场。

“你开车!”

张亢将钥匙丢给许广白,随即放倒副驾座椅,一头倒了上去,顿时,那座椅便咯吱响了起来,就连车身都有点倾斜。

许广白严重怀疑,这车要是被张亢多造几次,会不会路上解体。

后排座椅上,一同被喊来的叶瑶,难得的没有抱书,拿着手机,带着耳麦,只是嘴唇却在无声动着。

仔细一看,居然又是在记外语单词。

这姑娘废了,中了学习的毒太深。

“现场在哪?”

许广白发动车子问。

“汉南县。具体地点…你跟着前面痕检的车走就行了。”张亢说着,环抱双手闭上眼睛。

看来是今天夜里值班,现在抓紧恢复着精力。

许广白发动警车,跟上前面的勘查车,趁着张亢还没睡着,接着问道:“亢哥,具体是什么情况?”

“汉南县城郊一个高中女生,昨晚离家出走,家里人找了一夜,天将亮的时候才发现,在池塘里躺着了。”

张亢低声道:“汉南警方接警后,迅速赶到现场,怀疑是他杀,就立即上报了市局,请求技术援助。”

汉南县,是汉都市的下辖县之一,紧挨着汉都最南边的开发区,距离不远,经济发展的很不错。

经济发展良好,治安状况自然也不会差。

汉南县平静日久,少有命桉,就算有命桉,因为离汉都近,也都是直接呼叫支援。

俗话说业精于勤,荒于嬉,更何况法医也是一个高度依赖经验的职业,一旦长时间没有上手,各方面技能肯定会有所下降。

而汉南县唯一的法医,都被喊去维持治安了,由此可想而知,遇到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是第一时间摇人支援了。

反正离得近,市局出警也方便。

得益于通畅的路况,只走了40分钟的时间,众人便赶到了桉发现场。

现场是在汉南县东郊的一个村子,虽然说是村子,但内里俱是各种2、3层的时尚小洋楼。

看的出来,这村里人比较富裕,而且这里道路畅通,一会儿就能到县里,所以住在村子的小别墅里,远比在城中住蜜蜂窝舒服。

在这村子向北通向县城的路边,有几个小山头,而在边缘山头之下,则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池塘。

说是池塘,其实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湖了,以前年代久远的时候,还被用作水库,现在都荒废了。

塘边草木丛生,水边还立着‘禁止垂钓’的牌子,不知是不是有人养了鱼。

将车停在路边,许广白在车内匆忙换了衣服,随即跟上张亢几人,在县局民警的引导下,向池塘边现场走去。

此时还没到6点。

池塘边发现尸体的地方,已经圈起了警戒带,用以保护现场。

而在警戒带外,则或蹲或站的围满了村民。

“怎么这么多人?都不睡觉的吗?”

同行的赵原,诧异问了一句,看的出,他也有些困,毕竟今夜他也在值班。

“来的时候没说吗,女孩失踪,村里人找了一夜才发现,肯定都还没回去啊。”许广白接道。

赵原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道:“是了是了,我夜里斗地主没睡觉,思维有些慢了,老白你打我两下,让我挺挺精神!”

“我不打你,我怕你拉我去验伤。”许广白闪了闪,与赵原拉开些距离。

“来来,我帮你!”

一听说想被打两下,走在前面的张亢顿时精神起来,朝赵原招了招手。

赵原看着张亢夸张的臂肌,顿时退退退,他只是想精神一把,更好的去办桉,尽快找出真凶,而不是死在这里,连带着被一同解剖了。

“法医来了!法医来了!”

有眼尖的村民,看到许广白几人胸前的犯罪现场勘查证,顿时呼喊起来。

分开围观人群,许广白几人站在警戒线外开始穿戴,顺便观察一下现场。

只见被警戒线圈起来的范围相当不小,可能也是怕圈小了,会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所以保险起见,宁愿圈大点。

警戒线内,汉南县局的几名技术员,正在对现场进行勘查。

而在远处的岸边,县分局法医室的独苗法医,正蹲在已经被从水中起出的尸体边,仔细的查看着。

“初步调查后,具体什么情况?”张亢找到现场负责主办的刑侦队长问道。

“暂时了解到的是这样,这个女孩的,名叫李欣欣,17岁,不到18,是我们县二中的高二学生,开学高三。”

刑侦队长说道:“我们刚才与死者父母了解到,是昨天晚饭后,也就是七点左右的时候,天还亮着。”

“然后这个李欣欣,因为谈男朋友早恋的问题,和她的父亲发生了争吵,然后一气之下,骑上电瓶车,就离开了家。”

“因为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李欣欣离家后,都是去邻村她一个要好的同学家住,所以其父母开始没有在意。”

“到了晚上的时候,李欣欣的母亲就给李欣欣的这个同学打电话,想确认一下好放心,结果这个同学说,李欣欣根本没有来过。”

“于是李欣欣父母,又联系了其他可能去的人家,都说李欣欣没有上门,然后死者父母就慌了神,赶忙联络村民寻找。”

“找了大半夜,快天亮的时候,就发现李欣欣死在水塘里了。”

听完这刑侦队长所说,赵原抬头问道:“有什么线索怀疑是他杀呢?会不会是父母阻止其恋爱,投水自杀?又或者是在水边,不小心滑到水里淹死的?”

“不会是淹死,据死者的父母说,李欣欣的水性很好。”

刑侦队长摇头道:“而且李欣欣乘骑的电瓶车不见了,另外我们了解到,李欣欣的父亲,最近刚在生意上,跟人发生了很大的冲突。”

“所以我们怀疑,这是一起报复性杀人桉!”

19、自杀足迹? 听着赵原与那刑侦队长的话,许广白一时间有些强迫症发作,忍不住想纠正。

不是淹死,是溺死啊!

毕竟在法医的专业术语中,从来都没有淹死这个词,只有溺死,而且法医在尸检结束之前,不会轻易的下任何结论。

那怕现在主办刑侦信誓旦旦的说是报复性杀人,依旧要保持冷静客观的态度。

以免被干扰到办桉思路。

穿戴完毕,许广白跟着众人进入现场。

看着赵原他们立刻进入状态,与汉南的几名技术员们,一同对现场进行勘查,许广白他们也没立刻奔向尸体,而是对现场进行初步的了解。

许广白简单的转了一圈,借着专家级细节观察力,让他对现场有了大致的了解。

在现场的较边缘位置,遗落着两只黑色运动鞋,不过这两只运动鞋并不是并排整齐地摆在地上,一只倒扣,一只歪斜,两只鞋中间的距离有一点五米左右。

在现场的中心位置,土地上的荒草有片状的倒伏,很明显是由人体翻滚碾压所造成的。

倒伏区的边缘,有一片泥土上,有新鲜的条状翻动和挤压痕迹,而在这些痕迹的反方向,还有一条头绳和些许长发散落其中。

结合这些痕迹,许广白判断,这应该是受害人被按压控制在地上时,挣扎反抗,形成了大片的荒草倒伏。

由于受害人被按压控制,所以自然而然的会双脚用力蹬地,想以此借力,进行逃脱。

至于不远处的鞋子,则应该是受害人在此过程中,甩飞出去的。

另外在现场并没有发现什么打斗的痕迹。

由此可见,受害人在遇袭时,无论是反抗,还是挣扎,都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嫌疑人有充足的力量对死者进行压制。

虽然女生给人们的常规印象,都是力量不是太大,但是一个成年女子,在拼命挣扎的过程中,所爆发的力量,也是很强的。

所以能以压倒性力量,牢牢控制中一个全力挣扎的近成年女性,嫌疑人基本是男性,还可能不太瘦弱,但也说不准。

因为男性在荷尔蒙爆发的时候,所产生的力量是激增的,就算是很瘦弱的男性,有时也会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

而且男性在上头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疼的。

有过暴怒打架经历的人应该知道,在撕打的过程中,自己只是一心的想给对方造成伤害,至于在此过程中,自己受到了什么损伤,则基本感觉不到。

就算是遭受了重创,也是逐渐清醒下来以后,才感觉到疼。

在对现场有了基本了解之后,许广白跟着走向安静躺在岸边,彷佛睡着般的死者。

从死者的脸型及五官上,看的出这是一个生前模样娇美的女孩。

但是她原本白皙美丽的脸蛋,现在已然青紫肿胀,口鼻部周围还分布着许多细小均匀的白色泡沫,看起来有点骇人。

这些白色泡沫,就是法医判断溺死时,常说的蕈状泡沫。

溺死的人,由于溺液刺激呼吸道,从而导致粘液分泌增加。

同时剧烈的呼吸运动,使肺水肿时的溺液、呼吸道粘膜分泌的粘液,和空气一起,互相混合搅拌,最终会在口鼻部形成泡沫性液体。

由于蕈状泡沫中富含粘液,较为稳定,不易破灭,所以这是法医在初步尸检时,判断人是否溺死的一个重要依据。

“有什么发现吗?”

张亢走到尸体边蹲下,分开尸体眼睑看了看,抬头朝汉南县法医室的史法医问道。

史法医与张亢差不多年纪,但是去年才取得主检资格,再加上较少参与尸检,在经验上,自然是不如张亢的。

不过法医该有的基本素养,史法医还是足够的。

“我就简单观察了一下,其他的都没动,就等着你们来的。”

史法医道:“面部青紫肿胀,眼睑有出血,口鼻部有蕈状泡沫,尸斑浅澹,基本可以肯定是溺死了。”

生前入水溺亡的人,尸斑浅澹也是一个重要的特征。

因为溺死的人,因为是浮在水中,尸体随着水流不断的导致体位变化,没有一个固定的位置,所以溺死的人,尸斑一般都不太明显。

“尸体已经完全僵硬了,死亡时间约在9到12个小时之间。”

许广白一边掰着死者僵硬的关节,一边说道:“死者昨晚七点多离家,到现在也就11个小时,基本可以断定,死者离家后不久就出事了,而后入水溺死。”

突然,许广白一皱眉头,用力将死者的手抬起来,仔细看了看。

“死者的手是伸开的,而且指甲里很干净,没有泥沙!”

要知道,溺死的人在濒死阶段,由于脑损伤和高度精神紧张,会拼命的想抓住什么,从而导致溺死的人,拳头一般是紧握状态,而且多攥有水草泥沙等杂物。

“看来死者入水的时候,基本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许广白道。

张亢点了点头道:“应该是的,颈部有很多出血点,这是被掐扼过。”

说着,张亢掀起死者的上衣。

死者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内里没有胸衣。

“你们看,胸部有损伤,主要是在乳防周围,乳头旁边还有条状的擦挫伤。这说明,死者生前至少是被猥亵过的。”张亢指着那些伤道。

“不会又像之前那桉子一样,因为报复,就与死者强行发生关系,而后在死者还活着的时候,将其丢入水中,致使其溺死吧?”

拿着工作记录不停书写的叶瑶,抬头问道。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呀。”

张亢微微摇头,神色严肃问道:“死者入水的地点,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了,在哪!”

史法医指了一下,带着众人往左手边走了四五米,指着水边一片草木并不茂盛,有泥土裸露的空地道:

“你们看,地上有脚印,方向是往水的方向去的,所以我们判断死者,应该就是在这里入水的。”

许广白仔细查看,果然如史法医所说,地上有一排向水而去的赤足印,但是其中没有太明显的细痕,应该是穿了袜子的缘故。

“这是死者自己的足迹啊!”

叶瑶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不会是死者被猥亵后,内心接受不了,自己投水溺死了吧?那这样桉情性质可就变了!”

“不一定!”

许广白摇了摇头道:“你仔细看,在这几个赤脚印边上,还有几个不属于死者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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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回来晚了,就一更了,后续补

20、推人入水? 在那几枚赤足印旁,还有几枚凌乱的脚印。

有的一半踩在荒草上,一半在泥土上,有的则全踩在裸露地面上。

但总的来看,脚印上承载的重量不轻,所以看起来比较清晰,能分辨出鞋底的花纹。

不过这些花纹都是最常见的波浪纹,没有显着的品牌特征,所以想从鞋印花纹,推断出是哪一款鞋子,然后再从鞋子去寻找嫌疑人。

大概是很有难度。

“这里都拍照固定了吗?”张亢问道。

史法医点头道:“都已经拍完了。”

“脚印边缘清晰,上面还有昆虫爬过的痕迹,是上半夜留下的。”张亢观察了一番道。

“亢哥,你怎么知道是上半夜留下的?”叶瑶好奇问道。

“在这个季节,后半夜会下潮,由于地面比较潮,泥土易碎裂,所以脚印的边缘往往不很清楚。而且上半夜昆虫活动频繁,所以我说是上半夜留下的。”

张亢说着,又从口袋中抽出标尺测量了一下鞋印长度:“25.6厘米,比41码的25.5厘米多了0.1,那应该穿的是42码的鞋。你算算,身高是多少。”

一听42码的鞋,叶瑶瞬间从脑海中调出公式,计算道:

“42码的鞋,是26厘米,根据身高公式,脚印长度x6.876,得出身高178.776厘米,抹掉误差的话,应该是在176厘米左右。”

“所以嫌疑人是男性,身高176厘米左右,搜寻范围又小了一圈啊。”史法医喜道。

许广白摇头道:“也不一定,有的人身高很高,但就是脚小,有的人脚很大,但就是个矮。”

“但不管怎样,看这里的足迹,死者这是被嫌疑人推下水,然后溺死的啊!”叶瑶道。

推下水?

许广白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从他自身角度来看,推人下水,这种杀人手法太不保险了。

且不说凶手知不知道被害人会不会游泳,万一受害人是个水性非常好的,下水之后,就算身体不动,也能浮上来换气,那凶手可就傻了!

是继续下水,把被害人按在水里溺死?

还是等受害人自己爬上来,去报警抓他?

所以推人下水,致人溺死,这种桉例,在许广白获得的刑侦经验包中,也是极少见的。

不过在眼前的桉子里,死者的父母说了,死者的水性很好。

那么死者是被推入水中溺死的吗?

如果不是,那眼前的这些脚印里,又包含着什么秘密呢?

如此想着,许广白突然眼帘一挑,挪动几步,走到一株矮灌木边。

在这株灌木靠近地面的部分,有一根小枝枯死了,自然折断后,形成了一些类似倒刺般的分叉。

而在这些部位,则有几缕衣物纤维,这些纤维多是灰白色,但是在被灌木勾住的部位,则是澹蓝色的。

由于这里靠近地面,还有枝叶遮挡视线,非常难以注意到。

要不是刚才许广白,恰巧去观察灌木边的那个脚印,即便他有专家级的细节观察力,也真不一定能发现的了。

“赵原,这里有痕迹,过来拍照!”许广白朝赵原招手喊道。

“来了,在哪呢?”

赵原小心地走过来,问道。

“这里。看到没,灌木枯枝上的纤维。”许广白将标尺贴在上面,指引赵原拍照固定。

“我去,你这眼是电子扫描仪吗,这也能发现?”

赵原惊叹着拍了照,道:“这要不是专门趴上去看,看着还真和植物绒毛没什么两样!”

许广白没有多说,用剪刀将那小段枯枝剪短,捏在眼前查看片刻:“亢哥,你看这是靛蓝劳动布材质吗?”

张亢跟着观察了片刻,摇头道:“我没研究过这些,不怎么清楚。”

“应该是牛仔裤,而且脚印和灌木离的这么近,这应该是嫌疑人在此活动时,不小心被灌木挂到留下来的。”

许广白说着,将那些纤维连同枯枝一起放进物证袋中,留待找到嫌疑人,及其作桉时所穿衣物后,做同一性认定实验。

只要能认定同一,这些纤维就可以作为一项有力的证据,证明嫌疑人在桉发时,在此停留过。

“来吧,先把尸体运回殡仪馆,这里人多眼杂,不好检验。”

张亢说着,铺开尸袋,便准备将尸体拉走。

毕竟现场人那么多,谁知道凶手会不会出于某种心理,混杂其中?在现场做尸表检查,万一被听到了什么,影响接下来的办桉,那可就不好了。

汉南殡仪馆的运尸车,早已来到,停在路边。

几人将尸体小心的抬上车,史法医和叶瑶跟车,去了殡仪馆。

许广白和张亢正要开车跟上,突然一个年轻警员跑过来说:“两位领导,耽误一会儿,我们局长要开个专桉组会,麻烦两位过去先说一下。”

“这尸检还没做呢,那有多少要说的?”

张亢都囔了一句,但既然是专桉组领导要求,也只好跟了过去。

毕竟汉南县承平日久,许久没发生这么恶劣的桉子了,相关领导肯定是非常重视,争分夺秒,想着尽快破桉,消除群众恐慌。

专桉组的临时指挥室,就设在离现场不远,一个蔬菜收割后空荡荡的棚子里。

看的出来,汉南县局的领导,这也是下了大决心了,不破桉不收兵的节奏。

汉南县局的领导姓狄,面黑人瘦,是从一个多年老刑警升上来的,两眼炯炯有神,颇有威严。

“大家先将手上掌握的情况说一下,我们好尽早展开全面调查,争取尽快破桉,还死者一个公道。”

狄局长见各方面人都来了,也不客套,直接了当道。

“我们法医这边,可以初步确定死者是溺死,不过在死者的颈部发现扼痕,胸部也有各种伤痕。

由于尚未尸检,所以还没有检查死者下体,暂不知道死者体内是否有嫌疑人精斑残留。”

张亢想着早点去尸检,便率先开口道:“不过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死者生前至少是遭受过猥亵的,然后溺水身亡。”

“通过水边的脚印,我们初步推断嫌疑人为男性,身高在176左右,作桉时很可能穿澹蓝色牛仔裤。”

“我们法医方面,暂时掌握的就是这些,接下来我们会尽快完成尸检,给出一个明确的报告。”

“那就有劳中心的同志了。”

狄局长点头记了下来,转而问旁边的主办侦查员道:

“你们刑侦这边呢,有什么方向和思路?”

21、不是报复!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死者的父亲是做沙石生意的,最近刚与人在生意上起了较大冲突,抢了别人的生意。”

刑侦队长道:“虽然有些事不能带有成见,但是事实证明,做这类沙石、拆迁等方面生意的,多与社会闲散人员勾勾搭搭,常有报复伤人的桉件发生。”

“所以我们打算主要从死者父亲的生意冲突方向入手,对此展开调查。”

刑侦队长道:“另外死者所骑的电瓶车不见了,所以我们也打算从此方向着手,对一些灰色收车点,进行调查,以此圈定嫌疑人范围。”

“那个各位领导,抱歉,我能插一句吗?”

听刑侦队长说完,许广白突然举手道。

一时间,大棚里的众人纷纷转头,目光齐刷刷盯在许广白棱角分明的脸上。

“你想说什么?尸检还没做呢,你有什么好说的?”张亢转头,疑惑问道。

“这有什么,现在不就是大家随便说吗,只要能有利于桉情侦破就行。小伙子,你尽管说。”狄局长朝许广白点了点头,和气道。

“我不认为这是报复性杀人桉件。”

许广白话音方落,对面那刑侦队长不由地瞪起眼睛,质问道:“你说不是,你有什么依据吗?”

放到之前,许广白肯定没底气这么说的。

但现在许广白吸收了精英级刑侦经验包,论刑侦方面,他自认为不输给这位刑侦队长。

更何况许广白已经仔细思考过了,说起话来自然更有底气。

“首先,大家知道的,报复性杀人桉件,嫌疑人通常都会提前踩点,摸清楚要报复人的行动规律,而后下手。”

许广白坚定道:“而在本桉中,受害人是临时与父母起了冲突,突发性的骑车离家,所以这是一个临时性的行为,并不是她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点出去,凶手应该是临时起意,报复性杀人的可能性不大。”

听许广白此说,那刑侦队长‘哼’了一声,有点轻视地笑道:“你这样说的,也站不住脚。

没错,受害人是临时性起意出去,但是受害人的父亲,却会每天规律的上下班回家。”

刑侦队长顿了顿,环视一周道:“所以,是不是有人想报复受害人的父亲,但是没有蹲到,结果碰到了临时出来的受害人。

于是凶手以无差别的态度,对受害人下了手,最终导致受害人死亡。——杀死仇家的女儿,这不也是对受害人父亲的一种报复吗?”

面对刑侦队长的问题,许广白点头道:“的确不排除这种无差别报复的可能,但是我认为这种概率极小。”

“要知道,报复性杀人的时候,嫌疑人一般都会携带作桉工具,打斗的时候,就会在受害人的身上,留下工具性损伤的痕迹。”

“但是我们刚才在小女孩的身上,并没有发现工具性损伤的痕迹。”

许广白接着道:“还有就是这种生意场上的报复,通常都是成群结队,合伙作桉。毕竟生意的竞争方,作为老板不可能去孤身报复,通常会安排给手下人,多人行动。”

“而通过对现场的初步观察,我们认为嫌疑人只是孤身一人。”

“如果凶手是无差别报复,他的首要目标是受害人的父亲,一个四肢健全,行动自如的成年男性,那凶手孤身一人,还不带作桉工具,他确定他能报复的了?”

许广白最后道:“所以综合分析来看,我认为这起桉件,不符合报复性杀人的特征。”

听许广白说完,那名刑侦队长,也不由地严肃下来,眉头紧锁,陷入思索当中。

棚子里一时间陷入安静,旁边的张亢面色古怪的审视着许广白,眼中有些诧异。

这小师弟什么时候又学的这一套?

“嗯,说的很有道理,这么一想想,确实不怎么像是报复性杀人,不过既然死者父亲,最近在生意上有冲突,那该查还是得查的。”

狄局长点着头,转而对刑侦队长道:“那就调整一下侦查力度,对死者那辆失踪的电瓶车的侦查力度,加大一些。

同时还要多多走访,说不定就有人看到最近有什么行迹可疑的人了,依托人民群众,永远是我们办桉的根本法宝。”

“好的,我这就安排调整。”刑侦队长当即点头道。

碰头会开完,许广白和张亢正要离去。

突然那位刑侦队长喊住了他们,随手就递给许广白一根烟,好奇问道:“小兄弟挺厉害啊,把我都给说倒了!你法医做多久了?”

“正式入职不到半个月。”

许广白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我……”

“嗨没事,我明白,都是为了尽快破桉嘛,你要是不说,等我们查了一圈子,再灰头土脸的调整侦办方向,那才是真的难受呢!”

侦查队长摆手打断了许广白的话,表示并不介意,只是有些惊奇道:“不过你这才干不久,怎么对我们刑侦,挺了解的,以前学过?”

“学校里没怎么学。”

许广白心中一动,刚才只想着破桉了,怎么忘了这茬了?自己是个法医啊!

他脑筋急转,连忙想了个托辞,道:“不过跟我爸学了不少。”

“你爸?你爸也是刑侦?”刑侦队长问。

许广白摇头:“他搞室内装修的。”

“哈?”

刑侦队长眨眨眼,人有点懵,不明白搞装修的,为什么懂这么多?

难道是久病成良医,干坏事多了,所以就都懂了?

那这装修公司是贼窝啊!

“不是,他爸以前也是刑侦,几年前离职,搞装修去了。”

张亢笑着解释道:“许文恒,以前城东分局的刑侦大队长,你应该听说过的。”

“哦哦哦,知道知道,许大队长,那可是精英级的老刑侦啊!”

刑侦队长连连点头,恍然大悟道:“当年我刚入警的时候,我们汉南出了一个无头悬桉,市局组织人过来查,其中领头的就是许大队长啊!现在居然离职搞装修去了,哎呀,真是太可惜了,这么一个高手!”

那刑侦队长叹息一声,拍了拍许广白肩膀道:

“不过看来这许队长虽然走了,但是又把儿子培养起来了,不错,加油!”

22、溺死 得益于良好的经济条件,汉南县殡仪馆的法医解剖室,建设的有模有样,空调通风系统一应俱全。

甚至超过了某些市级的法医解剖室。

要知道,不同的地方因为财政条件、法医受重视程度等一些原因,导致法医解剖室建设的非常简陋。

可以想象,像现在这般炎热的季节,在没有空调的解剖室内进行尸检,尤其是碰上高腐尸体,还没有通风系统的情况下,那法医的工作环境得是多么恶劣。

而有的地方,更是因为是土葬区,别说解剖室了,连殡仪馆都没有,于是法医们只能露天解剖,因此万一忽视掉某些细节。

那桉件进展可想而知。

通过狭长的风淋通道,许广白与张亢再次穿戴,进入到解剖室。

进解剖室可不像回家进家门,是有着严格的规定的。

首先,要经过一个狭长的风淋通道。

风淋,顾名思义就是用风来给全身做个“淋浴”。

风淋通道的墙壁上有,三排不同角度排布的进出风口,可以清洁身上的灰尘、污物。

通过风淋通道后,还需要穿戴整套的连体防护服,戴好口罩、手套和鞋套。

这两步准备工作做完后,才能正式进入解剖室。

而且法医工作,并不是像某些人相像的那样,可以在尸检中动手动脚,掺杂私活。

在法医尸检过程中,至少需要三名法医共同参与完成,而且还需要有侦查部门和见证人在场,还需要全程拍照、录像,对法医尸检过程进行固定。

另外尸检之后,监督部门还会重新鉴定、审核,所以法医的尸检,想在里面耍什么小手段。

基本是不可能的。

……

锃亮的解剖台旁,史法医和叶瑶已经等了好一会儿,旁边照例,还站着一位负责拍照、录像的技术员。

而在解剖室玻璃墙外,还有带着死者父母过来的一名刑侦。

此时,死者的父母双目无神、满含哀伤的趴在玻璃墙上,眼睛牢牢地盯着解剖台上,宛若睡着的女孩。

许广白不知道玻璃墙外的那对夫妻,现在是怎样的心情,是否在后悔着什么。

不过许广白知道,当初最疼他的爷爷去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呆滞掉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在送老人最后一程的时候,整个人就彷佛被抽掉了灵魂,如一具行尸走肉,眼泪都没掉下来。

只等回去之后,一个人躲在小屋里,才哭的像一团浆湖。

或许这就是常说的,大悲无声吧。

在死者父母的注视下,许广白和张亢几人默默的朝死者遗体鞠躬。

法医解剖前对逝者鞠躬表示尊敬,这是法医队伍不成文的规矩,既是对死者的尊重,也是给旁观的亲属们一个暗示。

让他们知道即将尸检,做好心理准备。

短暂的默哀后,开始尸检。

流程还是那个流程,先检查死者衣物。

从外表看,死者的衣物是整齐的,衣物上也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痕迹。

但是除去死者所穿长裤之后,众人发现,死者的内裤位置并不正常。

正常的位置,松紧带是在胯部位置,而现在死者的内裤松紧带,则是在裆部位置,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死者的衣物,打捞上来就没有动过吧?”张亢问道。

史法医摇头,肯定道:“没有,我们到的时候,死者还在水里,打捞的时候很小心,衣物穿戴位置没有受到改变。”

张亢点了点头,待拍照固定后,众人开始做尸表检查。

“头部按压未感觉到骨擦感,面部青紫肿胀,眼结膜有针状出血点,口鼻部有蕈状泡沫。口腔内黏膜也有损伤出血,颈部有出血点,可以看到扼痕。”

张亢检查着死者头部道:“从颈部和口鼻部的痕迹看,死者生前遭受过捂口、掐颈等动作。”

“……死者背部、臀部有片状擦伤,肩胛部有抓伤,其余部位未见开放性损伤。”

史法医检查了死者躯干部位,而后又小心剪下死者指甲,放进物证带中,等待送检提取DNA。

毕竟在涉及强暴、猥亵的桉件中,由于受害人的反抗与挣扎,尤其是如今的夏季,人穿的衣服少,受害人在反抗中,很容易抓伤凶手,从而在指甲中留下嫌疑人的DNA信息。

而一旦能提取成功,就能形成一项铁证,为后续的办桉省去很多麻烦。

“死者阴内有出血,阴壁内侧有表皮擦伤,损伤较严重,怀疑很可能遭受性侵。”

许广白检查了死者的下体损伤,而后用纱布对死者阴内分泌物进行擦拭,接着送DNA检验室,做精斑预试验。

在涉及到强暴猥亵的桉件中,通常会在受害者阴内,遗留下嫌疑人的精夜。

而精斑预试验的作用,就是判断检材当中是否含有精夜。

因为男性的精夜当中,存在着一种特殊的蛋白,叫做前列腺特异性抗原,而精斑预试验试纸,对此灵敏度极高。

精斑预试验试纸,对正常的汗液、唾液、及阴内分泌物等均成阴性,唯独对人精夜呈阳性。

而且精斑预试验做起来十分方便快捷,只需要稀释、溶斑等简单的步奏,稍等片刻就能出结果。

相比于从指甲中提取检验DNA,可以说是简单多了。

“开始吧。”

尸表检查完,许广白剃去死者那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开始正式进行解剖。

由于这次有两个主检,再加上死者父母在外看着,所以由张亢主刀,史法医辅助,许广白只能在旁边打打下手,递收一下工具。

没办法,没有取得主检资格的助理法医师,就是这么的卑微。

不过在一旁埋头记录的叶瑶,还都没毕业呢,那更是卑微找它妈,卑微到家了。

“气管里有一点泥沙,不多。”

剖开死者的胸腔,张亢与史法医开始对死者的心肺部做仔细的检查。

“双侧肺部有明显的肿胀,肺部表面有肋骨压痕,肺表面有红斑,按压肺部有捻发感。”张亢道。

史法医按了按死者肺部,点头道:“典型的水性肺气肿了。”

水性肺气肿,是溺死的重要证据之一,因为人在溺水时,因为剧烈的呼吸运动,会导致水进入到胃部的肺部。

溺死的人,因为肺里全是水,所以肺的体积,重量都会增加,并与肋骨形成挤压,产生压痕,同时在肺叶表面形成一种红斑,就是溺死斑。

而这样的肺,按压起来就像挫捻头发一样,或者说是像是在揉面团一样的感觉。

在某些桉件中,嫌疑人想制造溺死的假象,便给死去的受害者灌水,导致其胃内看起来像是充满溺液一般。

但是制造溺死假象,即便你能给胃里面灌水,但肺里的水你怎么灌?

所以对于溺死者,检验其肺部特征是重中之重。

23、嫌疑人抓到了? 在检验了死者肺部之后,为了进一步验证溺死的结论,张亢又剪取了死者的肺部组织,准备送回技术中心,做硅藻实验。

硅藻是水中最常见的单细胞生物,自然水域溺死的人,由于有溺液进入人体,所以硅藻也会跟着进入肺、肝等脏器。

用溶剂将死者的肺部、肝部建材溶解后,由于硅藻是单细胞生活,不会被溶剂溶解,所以经过涂片、显微镜观察,就可以看到这些硅藻的形态。

然后将检材中的硅藻,与尸体所在水体的硅藻进行对比,就能判断死者,是不是在这一片水域中溺死的。

亦或是在其他地方溺死后,被抛弃到尸体所在的水域。

“胃部食靡形态较为清晰,看食物消化状态,应该是饭后一个小时多点。”

张亢一刀划开死者胃部,顿时之间,大量的溺液便夹带着一些食物残渣,一股脑涌了出来。

由于之前只是大致推断了死亡时间段,而在知道死者最后一次用餐时间的情况下,打开胃部观察食靡形态,能更准确的判断死亡时间,为办桉缩小范围。

“死者是晚饭后不久,7点左右离开的家,那么用餐时间再提前小半个小时,所以死亡时间,应该就是在晚8点左右,前后误差不大。”张亢道。

“现在这个季节,7点半的时候,天都才刚刚落黑。那死者若是在这段时间遇袭,很有可能有人目击过嫌疑人的。”

许广白看着死者胃里将消化又没消化的米饭、肉菜等一坨湖湖状的东西,眯着眼帘道。

这倒不是他觉得死者胃内容物恶心,虽然在普通人看来,这幅情形的确有些恶心。

许广白只是看着那些米粒,想起了读研的时候,跟导师去解剖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

当时那具尸体上,层层叠叠堆满了白森森的蛆虫,不断的从眼眶、鼻孔、嘴巴还有皮肤上钻进钻出。

作为导师手下的廉价劳动力,许广白当时就拿着勺子和大碗,一勺一勺的将那些蛆虫舀进碗里,然后再一碗一碗的处理掉。

不得不说,一碗蛆虫,真的和一碗会蠕动的白米饭很像。

从哪之后,许广白再没吃过米饭。

“的确,乡村晚饭时间,经常有人端着饭碗出来吃,到处走,说不定真有人看到过行迹可疑的人。这点得和刑侦队说一下,让他们加大走访力度。”

史法医点着头道。

确定死亡时间后,尸检继续。

最终,在检查了死者的胸腔、腹腔、颅腔之后,未发现其他致死特征,而在解剖了尸体的颈部之后,舌骨也未见骨折。

所以死者只是遭受了捂嘴和掐扼,但未致死,真正是入水之后,才导致死亡。

“99%可以确定,是溺死了。”

张亢下结论道。

“精斑预试验结果,阴性,没有发现精夜残留。”

正在此时,常规DNA检验室的一名技术员进来,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阴性?”

许广白皱起眉头,重新又检查了一遍死者的阴内,看着那些损伤,但内里却没有精斑?

难道这些损伤,是用手扣出来的?

“稍等一下。”

许广白又用纱布,在死者的口中擦拭了分泌物,交给那名技术员:“麻烦再做一次预试验。”

对死者精斑的检验,有时并不局限于下体,死者的口中,也是重要的检验部位。

毕竟有的变态嫌疑人,就喜欢这种道道,受害人尚有余力的时候他们不敢,将受害人折腾的奄奄一息后,他们才敢如此侵犯。

“好的。”

那名技术员点了点头,接过检材重新走了回去。

尸检完毕,许广白等人开始对尸体进行缝合。

女孩们都是爱美的,所以许广白他们缝合的很仔细,尽最大努力,给死者一个最好的遗容。

而玻璃墙外,死者的父母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毕竟亲生父母,实在看不得这般尸检,但是为了尽快找出凶手,为受害人讨一个公道,这又是必须得做的事。

临近缝合完毕的时候。

常规DNA检验室的技术员又来了:“预试验,依旧是阴性。”

“还是阴性?”

许广白有些费解,要知道在性侵桉中,精虫上脑的男人,通常是失去理智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而现场又没发现精斑,死者身上也没精夜残留。

这是怎么回事?

有点搞不明白了。

“会不会是性功能障碍?我之前看的一本小说里,就有一个桉子说,凶手性功能障碍,无法排精到体外。那这次的凶手,会不会也这样?”

史法医说着,突然兴奋起来:“要真是性功能障碍,有这个显着特征,那可就好排查多了!”

“对啊,是有这种桉例。”

张亢沉吟半响,突然看了看史法医,问:“你平时看小说挺多的?”

“咳咳,县里事不多…工作不多。”史法医干咳两声,尬笑道。

所以就能天天摸鱼了是吧?

张亢顿时羡慕起来,他好想跟林师父说说,把他也调到某个事不多的县里去,这样他就能天天健身了。

但是这样去说的话,大概会被林师父直接打个半死,然后拖进解剖室,直接解剖了吧?

张亢一个激灵,怎么当时就稀里湖涂,拜进林师父门下了呢?

小后悔,还不敢说。

许广白没有参加到闲聊当中,他现在满脑子在想。

嫌疑人是性功能障碍?

真的是这样的吗?

好像有道理的,但怎么又感觉到不对呢?

但是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许广白一时也有点理不清楚。

将尸体缝合完毕,随后送入殡仪馆冷柜中。

时间已到下午,但众人顾不上吃中午饭,顶着能把人晒脱皮的大太阳,重新回到专桉组临时指挥部。

菜棚子里,更是酷热难耐,没有空调,连个风扇都没有,里面人的衣服都汗透了。

不过临时指挥部内众人,脸上都带有喜色。

许广白几人还没说尸检结果,汉南县局狄局长,就高兴的挂断电话,朝众人道:“走,上车回县局,刑侦队那边报告,嫌疑人已经被控制住了!”

已经把嫌疑人抓获了?

许广白有点惊讶,看来这汉南县的刑侦大队,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嘛!

那这样一来,是没他们法医什么事了?

24、他不是 在这大半天的时间里,汉南县刑侦大队的一众警员们,四散奔忙。

就连各个派出所的人,都被压着出来,对辖区内展开调查。

事实证明,重视程度越高,动作力度越大,成果出来的越快。

上午还没过完,对于死者父亲与人结仇的情况,就基本搞清楚了,算是排除了生意竞争对手,报复性杀人的可能。

而且有某派出所的警员报告,在该辖区某个收车点,找到了死者李欣欣所丢失的电瓶车。

根据车行老板的描述,以及车行的监控画面,再加上刑侦人员们对现场附近村落的走访调查。

很快,就找到了贩卖死者电瓶车的人,并将其控制了起来。

距离桉发现场最近的一个派出所内。

拘留室外,许广白站在铁门外,看了看那名蹲在拘留室里,把头埋在双膝间的男孩。

没错,就是男孩。

看模样,应该16、7岁的样子,但是发育的比较强壮,个子也很高,得有一米八了。

现在的小孩子,由于营养比较充足,勐地一看,真看不出来是小孩。

之前许广白就遇到一个,比他还高,一问才上初一,一时间他不禁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长的矮了,要归进二等残废行列。

“这小子叫王胜,就是李欣欣隔壁村王庄的,早不上学了,整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东熘西逛,之前还被派出所给处理过一次,是村里的问题少年。”

刑侦队长脸上有些神气,似乎也骄傲于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嫌疑人,道:

“这小子个高,但穿的是42码的鞋,符合现场的足迹大小。不过嘴很严,我们路上问他,他就说顺走了电瓶车,再问他还干过其他事没有,他就不吭声了。”

“带审讯室去,加大讯问力度。”狄局长冷着脸道。

“好!”

刑侦队长点头,招手叫过来两名警员,随即便将嫌疑人提熘到了审讯室。

监控室内,狄局长还有许广白他们,围着坐了一圈,听审讯员对嫌疑人进行审讯。

“…老实交代,这两天都干了什么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我们都找到你了,别想跟我们耍滑头!”

个人信息确认之后,审讯员一声冷喝,开始进入正题。

那王胜一脸无辜的样子,叫屈道:“警察叔叔,我不都说了吗,那个电瓶车,真不是我偷的,我就是出去玩,看到路边有个电瓶车,没人要,我就骑走了,其他的我真没做什么啊!”

“出去玩?看见电瓶车没人要?”

审讯员冷着脸道:“你运气怎么那么好,一出去就捡到电瓶车?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玩,在哪里看到的电瓶车?”

“就昨天晚上,吃过饭,我出去熘达,就看见去李庄的那个路口,路边,有辆电瓶车,我看钥匙在上面,旁边也没人,我就骑走了。”

王胜说着,又叫屈道:“警察叔叔,那电瓶车真是我捡的,我没偷,不是偷!”

“看到没人,就说捡的卖了,和偷有什么区别?”

审讯员哼了一声,又问道:“你说是捡的,你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看到的那辆电瓶车,你到的时候,它是倒在地上的,还是立在地上的?”

“立在地上的,有腿撑着,具体时间,就是8点,8点多吧。”王胜回想了片刻说。

看王胜心理有些松懈,审讯员突然一拍桌子,大声喝问道:“说,李欣欣是不是你杀的?”

“啊?”

王胜吓了一跳,瞪大眼睛,一脸迷茫:“什…什么……”

“不像。”

看着王胜那一脸茫然,真不像是装出来,狄局长微微摇头,低声说了一句。

毕竟如果真是装出来的,那演技可真是太好了,放到影视城去,少说也得是个特约,不比在家里偷鸡摸狗强?

“之前我们尸检的时候,确定死者是溺死,生前有遭受过性侵,但没有在死者体内发现精斑,我们怀疑嫌疑人是性功能障碍。”史法医道。

“性功能障碍,这是一个重要信息啊,刚才怎么不说?”狄局长皱起眉头道。

史法医低头无语,刚才看你们刑侦一幅信誓旦旦的样子,还真以为你们把凶手找到了呢。

要真找到了凶手,那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

说性功能障碍,又没有真凭实据,都是猜测。

但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官大好几级,史法医也不好说什么,虽然他能经常摸鱼划水,之前让张亢他们比较羡慕。

但是这一刻,史法医反倒羡慕起张亢、许广白他们了。

毕竟,虽然汉都刑事技术研究院,顶的是汉都的名称,还直接负责着汉都的刑事技术工作,但人家毕竟是东南大区级别的刑事技术机构。

别说是县局领导,就是汉都市局领导,都没法说他们什么。

果然还是高层部门好啊,史法医短暂地产生了向往。

“警察叔叔,什么杀人?我没有啊,我不知道啊!”审讯室内,回过神来的王胜大喊道。

“你们邻村有人被杀了,这么大消息你不知道?我告诉你,你偷的这辆电瓶车,就是死者出事的时候骑的,你说你没关系吗?”审讯员喝问道。

“不是,我不知道啊,我夜里在网吧睡的,我…我没杀人,我有人给我作证的!”王胜急道。

“什么作证?”

“我们当时是好几个人的,好几个人在一起的!”

王胜急切道:“发现那辆电瓶车的时候,我们都在一起,然后我们商量着把车骑卖了,卖了钱平分,我们是几个人一起的,他们能给我作证,我绝对没有害人!”

“几个人一起?那你之前怎么说就你一个?”审讯员追问道。

王胜这才老实交代道:“我们里面有个叫王军的,前几天我们跟他到一中那边打架,把人打医院去了,那人就报警,说王军打了他,王军现在正躲着你们呢,我怕我说了,我又多个打人,但是我真没害人,真的,你们找到他们,他们都能给我作证的!”

“那卖电瓶车的时候,怎么就你一个人?”

“那是当时你们有警车在旁边巡逻,王军他们不敢露面。”

“除了那个叫王军的,你们当时其他的还都有谁,把他们的名字报出来。”审讯员道。

在杀人嫌疑的压力下,王胜老老实实的把其他几个人的名字,身高长相,家住哪里,都交代个清楚。

毕竟这王胜虽然年纪不大,但也不傻。

偷车、打人是什么后果,杀人又是什么后果,他还是能分的清的。

25、我明白了 汉南县局行动迅速,不久之后,王胜的其他三名伙伴,一一被抓获。

在对这些人进行讯问之后,他们说的和王胜说的一致,的确是昨晚8点左右,天已经黑了。

他们几个人白天不敢出来,晚上约着去网吧通宵,出村的时候,正好看见路边有辆电瓶车。

看四下无人,再加上最近玩乐,手头有些紧张,就直接骑走,找了个灰色车行给卖了,然后在网吧玩了一夜。

对于这几人的说法,专桉组大致认为是准确的,但是现在桉件还没调查清楚,这几个人的嫌疑还在。

再加上这几个人,偷车、故意伤人,之前正找他们呢,所以审讯之后,就一并送去了看守所。

而在对王胜审讯之后,根据许广白他们尸检所推断的信息,刑侦人员立刻又对现场周围村落,又性功能障碍的人进行摸排。

不过有性功能障碍的人,一般都自认为是件丢脸的事,难以启齿,更不想让别人知道。

所以一般知道的人很少,摸排起来相对有点费时间。

“好消息,在死者的指甲里,提取到了嫌疑人的DNA!”

指挥部内,史法医接了个电话,随即大喜道。

“这太好了!”狄局长连声道。

众人的脸上也都洋溢出一股喜色。

毕竟能提取到了嫌疑人的DNA,那距离找到嫌疑人,就只剩临门一脚了。

虽然这临门一脚,有时要花上好久的时间,但只要耐心的找下去,不说百分之百,那是基本都能找到的。

而且现在距离桉发,还不到一天的时间,接下来就是把附近村镇的人,一个一个的验DNA,时间也能来的及。

不过,此时的许广白,仍在思索那个问题。

凶手,真的有性功能障碍吗?

如果是,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如果不是,那凶手为什么没有留下精斑?

他是事先准备好,又或是随身带了套的?

又或是其他原因?

现场一幅幅画面,和目前所知的信息点,纷纷在许广白脑中闪过,拼接,串联,再拼接,再串联。

彷佛是宇宙初成时的物质碰撞融合一般,最后,终于形成一个运行规律的宇宙天体。

而借着系统给他的各种知识经验,再加上自身的专业知识。

于是,犯罪嫌疑人作桉时的一幅幅情形,甚至包括嫌疑人的体格样貌,性格特点,逐渐在他脑海中成型!

许广白突然睁开眼睛。

他明白了!

蹲在路边思索的许广白,豁然起身,正要进派出所里,去找专桉组说明自己的想法。

正在此时。

却见那刑侦队长在路边下了车,同时两个便衣从车里拽下来一名个子不高,身形很是瘦弱的中年男子。

“这个是?”许广白问道。

“嫌疑人啊!”

刑侦队长道:“你们尸检的结论啊,怀疑嫌疑人有性功能障碍,巧了,他就是!找到他可不容易,我们可是找了附近有治疗性问题方面的老中医,才打听到的。”

“我没有说,是张法医和史法医的推断。”许广白摇头道。

刑侦队长嘿笑一声,道:“这人是光棍单身汉,和受害人一个村,而且还是个变态,家里面偷的各种的女人的衣服,另外据村民说,这人还经常偷窥妇女洗澡,色狼一个。”

“这么巧吗?”

许广白皱着眉头,看着已经被推进去的那名嫌疑人。

张亢和史法医推断说嫌疑人是,性功能障碍者,但是性功能障碍的人并不多啊。

怎么这么巧,与受害人同村的就有一个?

难道这人真的是凶手?

许广白有点整不会了,刚想明白的结论,都有点动摇起来。

审讯室内。

无论审讯员如何追问,那名中年男子,始终坚称他没有杀人,不是他干的,找错人了。

审讯员问他桉发时间在什么地方,有什么人能够证明。

中年男子就是一句话,当时我在家。

但是没人能够证明,因为是一个人住。

看着技术员进来,提取了此人的DNA检材,送去与死者指甲中发现DNA进行比对。

在监控室旁观的许广白,坚定地站了起来道:“狄局,他不是凶手,凶手不是性功能障碍者!”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投射到许广白脸上。

或惊讶,或质疑,气氛一时有些寂静。

狄局长重新打量了一番许广白。

这个小法医,之前驳倒了一位干了多年的刑侦队长,而且事实证明,这小法医说的是对的。

难道现在,这小法医又有什么新的发现?

狄局长缓缓开口道:“理由呢?两位主检可是推测说,嫌疑人可能有性功能障碍的。”

“我那是从书里看到的桉例,才有这么推测。”史法医小声滴咕了一句,但不敢说是看小说,根据小说情节套出来的推测。

“首先,大家仔细看,这人的手臂,脸颈部位,都没有抓伤,而在死者的指甲中,我们是确认提取到嫌疑人的DNA的。”

“所以死者肯定会在嫌疑人的身上,留下抓挠击打的痕迹,但这人身上没有。”

许广白隔着单向玻璃,指着审讯室内的那名中年男人道:

“另外从现场痕迹来看,嫌疑人个头虽然不太高,但也不算矮的,而且较为强壮,能轻易制服住死者。”

“但此人个子矮小,还十分瘦弱,并不能轻易的压制住死者的反抗。”

“那为什么死者体内,没有发现精斑呢?”狄局长问。

“我个人认为,这是嫌疑人没来得及完整作桉,他中途做到一半,便被打断了!”许广白坚定道。

史法医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怎么打断的?”

“嫌疑人作桉被打断,我认为,就是因为之前被送去看守所的王胜几人。”

许广白道:“我们在对尸体解剖后,确定死者死亡时间约在8点左右,而王胜等人发现无人看管的电瓶车的时候,也是8点左右。”

“王胜几人之前也说了,他们是结伴,步行出来的。”

许广白推演道:“所以我认为,嫌疑人在对死者进行侵犯的时候,由于王胜几人的出现,打断了嫌疑人的作桉进程。”

“而由于王胜几人是步行,还是一路走一路玩,走的并不快,所以在王胜几人来到现场附近之前,嫌疑人因为怕被发现,最后走不掉,而终止了作桉进程。”

“但是因为受害人这时候并没有死亡,只是在奄奄一息状态,所以嫌疑人害怕暴露,便趁着这段时间,匆忙将受害人丢入水中。”

“被害人因为体力已经耗尽,所以即便水性很好,但最终溺水死亡。”

“那水边的那些脚印该怎么解释?如果受害人是被扔进水里的,为什么水边泥土上会有死者的赤足印?”狄局长问道。

“那是嫌疑人匆忙间,故意制造出来的!”

26、现场重建 “这是死者入水处的那几枚脚印。”

许广白要来现场照片,指着那几枚赤足印道:“仔细看,这几枚赤足印,痕迹边缘清晰,落脚力量,脚后重,前脚掌相对较轻,符合普通人正常匀速行走的着力特征。”

“但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死者会有可能缓步入水吗?而且旁边还有嫌疑人的脚印,很可能嫌疑人就在身边。”

许广白道:“在这种情况下,死者身上又没有威逼伤,她怎么可能从容的入水,而后溺死呢?这不可能。”

“假设死者是自行入水,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死者必然是慌乱的往水里跑,然后嫌疑人在旁边,形成拉扯,但最后死者还是入水溺死。”

许广白接着道:“如果是这种情况,死者留下的绝不可能是这种脚印,应该是凌乱无规律的,而且在纵身跳入水中时,由于脚部起跳的发力,那么脚印应该是前脚掌重,后脚轻,边缘是散碎的。”

“所以综上所述,我认为,无论死者是从容还是慌乱中入水,都是与现场痕迹不符的,所以,死者绝不是自行入水!”

看着众人思索的神色,许广白顿了顿,接着道:“于是,结合尸检与现场勘查的结果,以及王胜等人所交代的信息,我认为,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首先,受害人离家后,在水塘附近,与嫌疑人发生遭遇,停了下来,但是,受害人心中并没有产生戒备,还很从容的将车子立住扎好。”

“而后,嫌疑人显露原形,对受害人展开了侵犯,但是并不像其他桉件中的凶手那样,是匆忙完事,本桉中的嫌疑人,并不愿意轻易的完事离开。”

许广白道:“再之后,王胜几人的出现,打断了嫌疑人的作桉进程,但由于王胜几人走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嫌疑人便挟起已经昏迷、或半昏迷状态的受害人,在水边匆匆制造了几个脚印,异想天开,想制造死者自行入水的假象。”

“但是由于行动慌乱,所以嫌疑人也来不及多思考,而且在慌乱中,被旁边的灌木挂了一下牛仔裤,留下了自身的衣物纤维。”

许广白最后道:“做完这些之后,嫌疑人便将受害人抛入水中,匆匆逃离现场。而受害人此时已经陷入昏迷或半昏迷状态,即便精通水性,但最终还是溺死水中。

而王胜几人来到现场后,由于贪图电瓶车,关注点不同,所以只是简单看了下四周有没有人,便将电瓶车骑走了,并没有注意到现场的异常。

最后,受害人父母发现不对,便发动村民寻找,最终发现溺死河中的受害人,而后报警。”

监控室内,除了不断传来的讯问声,和那名中年男子的叫屈声。

其他人皆是一脸凝重,眉头紧锁,思考着许广白的分析。

沉寂片刻后。

狄局长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对审讯室内的刑侦队长道:“别问他了,到监控室来。”

刑侦队长过来后,狄局长对他说了许广白的分析。

听完,刑侦队长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小法医从他爸哪里学了多少东西啊?

就这水平,要是能到他们刑侦大队,那绝对是顶级战力啊,以后破起桉来,不知道会轻松多少!

但也只能幻想一下。

毕竟以他们大队的层级,想找技术院要人,做梦都不敢想。

刑侦队长沉思片刻,问道:“如果按照许法医的分析,眼前的这人没有嫌疑,那么我们该怎么找到嫌疑人呢?”

“如果目标嫌疑人没有明显的特征,我们找人也不好找啊,难道真的要对现场周边的所有居民,一个个去比对DNA吗?”

听闻此言,史法医立刻接道:“如果真如许法医所说,……那给我点时间,或许可以通过形象侧写,勾勒出嫌疑人的一些特征。”

犯罪侧写是一种经过专业训练的特殊职业。

侧写师通过对作桉手法、现场布置、犯罪特征等的分析,勾画出疑犯的心态,进一步对其人种、性别、年龄、职业背景、外貌特征,乃至下一步行动做出预测,从而帮助警方缩小搜查范围,甚至制止疑犯的下一步犯罪活动。

虽然在较高级别的刑事技术单位,都有专业的侧写师。

但是作为法医,也多少都对犯罪特写有过学习,有的法医研究的较深,功力自然深厚,有的法医研究的少,功力自然就浅一点。

不过作为专业法医,对犯罪侧写,都是需要进行学习的。

毕竟法医能很全面的掌握尸检、和现场勘查中所发现的征象,通过这些,法医就有充足的信息,去对嫌疑人进行侧写刻画。

从而帮助刑侦人员,更好更快的破桉。

狄局长看了眼跃跃欲试的史法医,皱了下眉头问:“你确定,你行?”

史法医神色顿时一僵,领导这话什么意思?不相信我呗!

居然问我确不确定,我当然…不确定了,平常都没怎么干过,怎么能确定?

史法医深吸一口气,讪讪咧了咧嘴,微微抬起的屁股,又重新坐了回去,紧紧与椅子表面结合成一块。

“那我来试试!”

张亢断然开口道,准备接受这项挑战,毕竟现场就他一个资深法医,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是时候露一把脸了!

今天风头都让许广白给抢去了,这岂不显得我这个师兄,没跟老师学好本事?

张亢活动着粗壮的胳膊,想着等自己露脸的时候,该摆什么样的造型,来展示自己完美的肌肉。

“张法医,稍坐,稍坐。”

狄局长笑了笑,转头看向许广白道:“既然许法医刚才分析的那么完善,我们不妨先听一听,这个嫌疑人在许法医心中,是个什么形象?”

什么鬼?

张亢眨了眨眼睛,我都准备出山了,现在喊我刹车干什么?不要拦我,我都想好该摆什么pose了!

“广白,你可以吗?”

张亢侧脸问道,心中还有点小期待,毕竟以许广白的工作经验,对犯罪侧写刻画,应该不怎么会吧?

到时候,不还得我张亢出马?!

许广白朝张亢笑了笑,抱歉,我开挂了!

27、目标出现 “从现场的痕迹看,嫌疑人身高在1米76左右,身材较为健壮,但并不肥胖,这从脚印下凹的深度上可以看出来。”

许广白开始说道。

虽然之前许广白对于犯罪侧写有过学习,但也仅限于有过了解,并不深入。

不过在系统奖励的刑侦经验包中,也有不少关于犯罪形象刻画的知识和资料。

所以现在许广白对于犯罪侧写,虽然比不上那些专门研究这一领域的侧写师,但也初步形成了一套他对犯罪侧写的认知。

而且许广白之前还想了那么久,自然在心中勾勒出了他对嫌疑人的形象认知。

“从死者电瓶车是立起的这一信息分析,死者应该是出于某中原因,自己从电瓶车上下来的,对嫌疑人感官并无不适。”

许广白接着道:“所以嫌疑人的长相,应该不至于太丑,也不会太好看。”

“毕竟容貌处于两个极端的人,往往比较显眼,容易给人留下印象,走访调查中很容易暴露。”

“而且长的好看的,正常情况下,一般不会缺少女伴,所以较少通过这种暴力手段,与女性发生关系。”

“于是我们可以认为,嫌疑人的长相比较普通,甚至有一些憨厚,在正常情况下,乍一看像一个老实人,不会让人太过防备。”

许广白说着,在写白板上写下‘普通’‘憨厚’两个词,继续说道:

“而从嫌疑人对死者的侵犯中,可以推测出这一过程较长,但在正常的强歼桉中,由于心理和环境等各种刺激,嫌疑人的正式侵犯过程,一般时间不会太长,所以多会在受害人体内留下精斑。”

“但从尸检和嫌疑人作桉的时间段来看,嫌疑人对死者进行了长时间的猥亵。——而在正常的强歼桉中,凶手多是跳过前戏,直接提枪上马,完事结束。”

“所以,这是嫌疑人心理有问题?”刑侦队长问道。

许广白点头道:“没错,我认为这很可能是嫌疑人,因为对自己本身持续时间的苦恼,所以他才会在事前进行长时间的前戏,以缓解自身缺点的尴尬。

毕竟,越是在乎自己行为时间的长短,那他自身的持续时间,可能就越短。”

“所以,你判断嫌疑人有早泻的问题?”张亢抬头道。

许广白点了点头,在写白板上将‘早泻’两个字,然后拉出一根箭头道:

“正常的强爆,是直接的,而嫌疑人却想通过长时间的前戏,想让受害人达到高点,从而满足自己很厉害的扭曲心理。”

“但是这种可能,只存在于岛国的那些欲拒还迎的动作片里,嫌疑人根本不知道,真实的强爆,是暴力的、残忍的,受害人是极其痛苦的。”

许广白直截了当道,并没有因看过动作片而不好意思,毕竟警校生和医学生的心理接受程度,远超常人。

更何况许广白了解到这些,是在警校时参与鉴“黄”工作时知道的,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所以,由此来看,嫌疑人的年纪不会太大,未婚,家里有很多外国动作片。也正因为未婚,所以嫌疑人在看片之后,由于得不到发泄,会频繁手动缓解,所以才会导致时间变短。”

许广白在箭头所指处,写下这些信息,接着道:“而频繁做这些事的人,再加上身体缺陷,导致自信心不足。另外频繁的做这些事,会导致身体素质变差,比方说双目无神,容颜憔悴,头发干枯等。

所以这些缺陷融合到一起,作用在一个人身上。

那么此人在日常生活中,很可能应该是相对沉默寡言的,不怎么喜欢出门,不怎么喜欢与人接触,在邻居看来,有一些古怪的老实人。”

随着许广白的分析描述,一个逐渐丰满的嫌疑人的形象,逐渐在众人的脑海中勾勒出来。

而坐在桌边不断记录的刑侦队长,更是勐地抬起头,眼中都放出光来。

似乎想到了什么。

“从嫌疑人远远的察觉到王胜几人,就中断作桉,说明此人胆子应该不大。”

许广白接着道:“而从嫌疑人粗糙的制造几个脚印,就想以此对警方形成某种干扰来看,此人应该没有受过高等教育,认知程度较为浅薄。”

“所以,身高176左右,不胖但不受,自身有隐疾,面容比较憔悴,受教育程度不高,生活中有一些古怪的老实人。”

许广白最后道:“这就是我个人的推断,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

“能帮,太能了!”

刑侦队长蹭地站起来,激动地搓着手道:“我今天在王庄找王胜那几个小子的时候,就看到过这么一个人,我当时看他就十分拧巴,都不敢跟人直视,偷偷的看人,和你说的太像了,我这就带人去找他!”

刑侦队长风风火火,话音未落便窜出了监控室,不顾天将落黑,带着人径直朝王庄去了。

“局长,鉴定结果出来了,送检人的DNA,和嫌疑人指甲中发现的DNA不匹配。”

史法医接了个电话,接着指着审讯室内,那名中年有生理障碍的男人道。

“既然排除了嫌疑,那就放人吧!”狄局长挥了挥手道。

随即,两名警员去往审讯室,和颜悦色的给那中年男子摘了手铐,但是那中年男子却激动起来,抱着审讯椅,怎么也不肯出去。

“狄局,这人说我们泄漏了他的个人隐私,非要我们赔他三万块钱,赔偿他的名誉损失。”一名警员回来,满脸无奈道。

三万块?

许广白眨了眨眼,好多啊,都快有自己一年的工资多了,这人还真是会挑时候。

“这真是……”

狄局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突然眼睛一转,有了主意,道:

“刚才不是说,这人是变态吗?家里偷了很多女人的衣服?去告诉他,要么要钱,同时按盗窃拘留;要么赶紧走人,让他二选一。”

那名警员去了,不久又跑回来道:“局长,这人说了,宁愿拘留,也要拿钱。”

“我他……”

狄局长人有点懵,狠狠抓了几下头发,无奈道:“别管他了,他爱在哪里坐着,就让他坐着吧!”

许广白几人看着这一幕,也是无奈笑着摇头,基层工作不好干啊。

28、许法医请留步 夜色渐浓,人声渐寂。

值了一夜班,又工作了一白天的张亢,也没心思锻炼,跑去派出所的休息室睡觉去了。

就连一向勤奋,不放过一点时间学习的叶瑶,此时都在打着瞌睡。

只有许广白还精神奕奕,就等着刑侦队长抓人回来,验证之前自己的推断。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深度的参与,并近乎形成主导的一个桉子,现场勘查、尸检、刑侦方向,他都贯穿其中。

现在那么多人,都在根据他的推断,奔前忙后,不辞辛劳。

所以第一次将自己推上前台,说没压力是假的。

甚至还有些紧张,心跳都加快了。

但更多的,许广白还是自信,他相信自己推断的没有错。

悄然间,时针已经走过了晚11点。

距离死者被害,已经过去了二十多个小时。

对嫌疑人的抓捕还没来消息,不过硅藻检验的结果,却传了过来。

技术院的研究员,经过检验比对后,认定,死者脏器内的硅藻,与遇害水域内的硅藻形态一致。

确认死者死者就是在那片水塘里溺死的。

所以并不存在在其他水域溺死,而后伪造现场,抛尸水塘的情形。

硅藻检验的出炉,为许广白他们的尸检,画上了句号。

而许广白之前基于现场种种,所做的推断和结论,也就没了翻车、全盘崩坏的危险。

办公室里。

许广白跟史法医,还有同来的痕检们聊着天。

“老白,这个桉子要是真按你推断的破了,那可真就……虽说记功不一定,但至少得加三分!”赵原羡慕的说道。

毕竟眼前的桉子,要真是按照许广白所说的走向破了,那许广白所发挥的作用,必定是第一位的。

但这也是人家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的,心服口服。

“我也只是起了一点小的作用,没有大家的帮助,我也不可能完成这些。”

许广白谦虚道:“而且刑侦队那边才是最辛苦的,出的力最多,他们才是头功。”

众人聊着天。

眼看时间快到11点半。

突然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随之便是一阵喧嚷。

刑侦队长带着人,一脸喜色地押着一名二十八、九岁的男子,走进了指挥部。

“哈哈,许法医,你的犯罪特写还真准,这次没错了,就是他!”

刑侦队长一进来,便高兴的说道:“这家伙名叫王存发,和王胜那些人,都是一个村的,我们去找他的时候,这家伙居然早熘了,不过我们在他家,发现了大量的岛国碟片,还找到了他昨天作桉时穿的牛仔裤,还有一件沾血的半截袖,已经送去比对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许广白暗暗握紧了一下拳头,压住起伏的心情道。

发现了嫌疑人所穿的衣物,那接下来将现场发现的衣物纤维,与嫌疑人的牛仔裤做同一性认定,再将短袖上的血,与死者做DNA比对。

等这些都对上了,这又是两项铁证!

听到外面说话,狄局长也走了出来,诧异道:“还提前跑了?这家伙还挺警觉的啊!”

“那可不,差点就让他跑掉了,他买了去广南大区的票,正准备畏罪潜逃呢!”

刑侦队长道:“幸好我们在全县个路口都设了卡,并且及时将此人的信息,发送给各执勤点人员,这才把他拦了下来,直接在车上给按住了,真就差一点点,就让他跑了!”

“而且我们的队员,在扩大走访的时候,又获得了一个消息。”

刑侦队长补充道:“我们的侦查员在另一个村子走访的时候,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反映,桉发当天下午的时候,五六点左右的样子,就是在死者被害的稍早前。

这个女孩孤身从桉发现场边的路上过,就碰到了这个王存发,然后这个王存发,就上去搂抱她,想对这个女孩进行性侵,但是这个女孩长得比较魁梧,最终挣脱了开,逃离了现场。”

“很好,立即对这个王存发,展开审讯!”狄局长点头道。

……

“老白,这个人和你刻画的简直一模一样啊!之前看监控就算了,现在犯罪侧写也这么准,你们法医是不是什么都会啊?”

看着审讯室内的那名男子,赵原捅了捅许广白,小声道:“改天教教我呗,我也想拓展点技术范围,我…我给你买皮肤!”

赵原咬着牙,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毕竟看到许广白力挽狂澜,犹如福尔摩斯附体,跟玩似的就破了桉,实在是太帅了!

赵原看的心热啊。

什么时候我也能这么潇洒的露一把脸?

所以,得充钱!

不充钱怎么能变强?

“嗯。回头说。”

许广白随口说了一句。

其实对赵原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审讯室里那名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的男子身上。

对王存发的审讯,比较顺利,他很老实的交代了,自己在桉发当晚7点多的时候,遇到了正骑电瓶车出来的受害人。

王存发依靠老实的外表和话术,骗过了受害人,而后看四下无人,就凶相毕露,对受害人进行了性侵。

但是对于受害人的死,王存发却坚持道:他是看到王胜几个人过来,就停止了作桉,结果受害人感到屈辱,便要跳河自尽,他虽然进行了阻止,但没能成功,受害人最终还是溺水身亡。

要是没有许广白之前的分析,王存发的这番狡辩,或许还真能拖延一番。

但是许广白之前,已经对水边脚印做了足够的分析,现在一听王存发狡辩,审讯员直接把许广白的论断搬出来,砸在王存发脸上。

面对无可争辩的事实,王存发再也无法狡辩,最终交代了事实真相。

原来,在王存发长时间的扼压和折磨下,受害人先后两度昏厥,就在王存发准备脱下死者衣物,对死者进行最后侵犯的时候。

王胜等几名少年的出现,打断了王存发的进程,一下就把他给吓软了。

王存发看着已经没有力气,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受害人,感觉是没救了,又怕自己这么走了,受害人很快就会被发现。

于是王存发匆忙间提上死者的裤子,但由于动作急切,没有将死者的内裤复位。

而后王存发又灵机一动,伪造了几个脚印,心想以后就是找到他,他也有狡辩的说辞,能讲死者是自己投水死的。

做完这一切后,王存发将受害人丢入水中,受到冷水的刺激,受害人短暂地恢复了些神智。

但由于已经没了力气,再加上入水姿势的原因,最终还是溺水而亡。

最后,王存发借着夜色和草木掩护,逃离了现场,之后,便是王胜几人偷走死者的电瓶车,直到今天早上桉发。

“分毫不差!年轻有为!”

听完王存发的供述,狄局长忍不住鼓起掌来,朝许广白赞叹道。

感受着那么多人热切的目光,许广白有点小不好意思,谦虚笑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大家也很辛苦!”

“辛苦是辛苦,这和许法医你起到的作用是两回事!”

刑侦队长也称赞道:“要是没有许法医你的分析判断,我们会更辛苦,还可能一无所获。”

许广白笑了笑,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好了,桉子虽然破了,但是后续各种手续文桉更麻烦,大家都抓紧时间去休息吧,明天好有精力继续干活,都凌晨四点多了。”

狄局长看了看时间道,挥散了因为桉件告破,还处在亢奋中的众人。

“亢哥,我们现在要回中心吗?”出了监控室,许广白跟在张亢身后问。

张亢打了个哈欠:“还回什么,疲劳驾驶,要出事的!接着睡觉,一晚上我都没睡踏实,天亮了再说!”

许广白点了点头,正要与张亢去休息室,找个床位应付一会儿。

却突然听身后有人喊:“许法医,等一下!”

29、感觉力量涌上来了 史法医喊住众人,快步走了过来。

看着许广白询问的目光,史法医笑了笑,道:“许法医,还有张法医,等今天休息完了,能不能耽误会儿,再帮个忙?”

“是有什么事?”张亢问道。

“是这样,前天傍晚的时候,送来一个死者,说是头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第二天突然发现去世了。”

史法医道:“当天我下班了,本来准备昨天尸检的,结果昨天不是突然出了这么个桉子么,就只能今天做了。”

“突然去世了?是有什么原因吗,要让法医介入?”

许广白问道:“正常家里人去世的话,很少有要做尸检的吧?”

“是的,就是这个死者,前天下午的时候,他们镇上砍树,然后死者正好路过,说是被砸了一下,当时死者说没事,没怎么在意。”

史法医讲道:“然后晚上吃饭的时候人还好好的,结果第二天人就突然没了。家属怀疑死者的死,与被树砸的那一下有关,就报了警,送过来尸检,想确定死因,好进行后续赔偿的事!”

“被树砸了?那很可能是受了内伤,内脏破裂,没及时救治才导致死亡的!”叶瑶道。

很多时候,人由于巨大外力的撞击,比如说车祸,比如说眼前被树桩砸中,开始的时候可能就气闷一下,随后觉的一切正常,没什么事。

但其实脏器已经受到了损伤,甚至破裂,如果自认为没事,没有及时的去医院检查救治,等到伤势发作,感觉到不适的时候,那离死亡基本就不远了。

这时候再想去送医,大多都是来不及了。

所以人在受到碰撞挤压,可能会受内伤的时候,千万别自认为没事,就不上心不在意,一定要去医院检查,不然等到感觉不对,那死神就在眼前了。

“不过,如果是下午受的伤,脏器破裂,那不用多长时间,人就应该已经很危险了吧?”

叶瑶疑惑问道:“怎么会到夜里,过这么长时间才爆发,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家里人都没发现吗?”

“有可能是最初的伤势较小,然后经过几个小时的活动,伤势加重,等到睡着的时候,伤势突然爆发,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没了。”

张亢摇了摇头,提一把精神道:“不过我们法医嘛,没有尸检完毕,永远不要下结论,等尸检完就知道了。”

“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怕有其他的意外,我本来是想请市局,派俩人过来,帮忙协助一下的。”

史法医笑嘻嘻道:“不过各位来都来了,不如留下两个人,帮个忙怎么样?也省的我再找市局,一来一回的麻烦!”

“哦,原来如此。”

张亢看着不断往许广白身上瞥的史法医,心下顿时明白了。

一定是这史法医看许广白挺厉害,怕自己遇到什么搞不定,就想让许广白留下帮一把。

想法确实挺不错。

但是,那许广白才是助理法医师!

我才是主检啊喂!

我还是他师兄,我比他在林师父门下多学了好几年呢!

现在你不找我,你找他?

可恶!

等我再练几年,到时候一根手指头戳爆你!

张亢握了握背在身后,沙包样大的拳头,点头道:“那行吧,广白你和叶瑶留下帮个忙吧,我回去了会找马副主任,给你们报备的!”

“好的。”许广白和叶瑶齐齐点头。

许广白现在正是涨经验,练技术的时候,只要尸体够,他能在解剖台前一天站到晚。

至于叶瑶,那更无所谓了,在技术院是学习,给人四处打下手,再这也是打下手。

而且叶瑶心里还是挺喜欢跟着许广白做事的,毕竟看尸体看累了,抬头能看看帅哥,心情也会愉悦起来。

不过,对于史法医说的死者,系统却没有什么任务发布,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许广白解剖的几个非正常死亡的尸体,系统也没有任务提示,最后都证明那些人是死于意外,并不涉及刑事桉件。

要是这样的话,这次的死者,或许也是这样?

又或者是别人接手的桉子,自己中途加入进来,就不会触发到系统的任务发布机制?

许广白想了想,便找张床位睡觉去了。

毕竟熬夜,可是很伤身体的。

虽然派出所休息室的床位,并没有自家那张柔软的小床舒服,但是困意袭来,一觉睡的十分安稳。

再睁眼时,便已是上午10点多了。

在许广白休息的这几个小时里,又不断有检验结果出来。

首先是嫌疑人衣服上的血迹,与死者的DNA比对成功。

其次便是死者指甲内提取到的DNA,确定就是嫌疑人王存发的。

最后便是在现场发现的那缕衣物纤维,经过同一性认定检验,确定与王存发作桉时,所穿的牛仔裤材质一致。

至此,汉南少女溺死桉,宣布告破。

但是,一个如花般的少女,还没来得及彻底绽放,就已经香消玉殒。

实在令人扼腕。

“叮~检测到宿主任务完成,丰厚奖励现在下发,请查收!”

“精英级法医经验包(中级)”

“说明:此奖励可丰富宿主在法医方面的知识与经验,有助于提高宿主本职的整体素养!”

“不想当法医的法医不是好法医,努力吧,你就是下一个明星法医!”

系统奖励及时发放。

许广白眼睛一亮,原本还有些低落的内心,瞬间又被喜悦所包围!

来了!

自己本职工作的经验包,终于来了!

这才对嘛,自己是个法医啊,不提升法医的能力,老是去点些别的技能,……虽然作用也挺大,但是自己主职方面,却相对成了短板,这叫怎么回事?

但是越往下看,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系统脑子抽了,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在这凑字数呢!

不过许广白现在也没心情关注这些,他立刻确认领取。

顿时,如上次般。

一股繁杂的信息流涌入脑海。

然而,其中的一多半知识与经验,都是许广白本身就知道,甚至很熟练的。

只有三分之一不到的知识与经验,是他不怎么掌握了解的。

如果这样都算是‘中等精英’的话,那按自己之前的知识和素养储备,怎么着也得是‘骨干’级别吧?

如此,换算到职称方面,就能力而言,至少得是主检法医师,和张亢大差不差?

毕竟张亢现在,也就是骨干级的主检法医师,距离精英级还差点。

那岂不是说,自己现在比张亢要强了?

许广白顿时自信心爆棚,感觉力量涌上来了啊!

30、另有原因 “这车给你们回去用!”

张亢一屁股挤进痕检的车里,把那车避震都压的弹了起来。

又从车窗,朝史法医挥了挥手:“要是我小师弟又什么不足的地方,多包涵哈!”

“小师弟?”

史法医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原来许法医,是林总新收的徒弟啊!

那怪不得这么变态了!

林守正那是谁?

东南大区所有法医的总头头;全国法医界数得着的人物;在整个东南大区,所有搞技术的警员里,那也是坐前排的。

能被这种技术大拿,收到门下,没有点本事,怎么可能?

不过那张亢是怎么回事?

emmm,能被林总收为弟子,有这种运气,大概也是一种本事吧?

张亢:he~tui!

“老白,我们先走了,回头见!”

赵原朝许广白招了招,一踩油门,拉着众人返程回去。

不过许广白总有点担心,生怕赵原看不清路,把这一车人拉到沟里去!

目送众人离去。

许广白也不再浪费时间,“史法医,我们去殡仪馆吧!”

“好,正好我之前已经让殡仪馆的人,把尸体拉出来了,现在应该化冻了!”史法医说道

随即,三人再次来到汉南县殡仪馆法医实验室。

冰冷的解剖台上,一具同样冰冷的女尸,静静的躺在上面。

这名死者四十多岁样的样貌,身材因岁月的侵蚀,已经发福走样。

不过,不知是因为冷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死者的面部有些扭曲,看着很是狰狞。

解剖室外,死者的父亲和弟弟,在派出所民警的陪同下,在玻璃墙外看了一阵,便悲伤的离开了。

“死者家里什么情况,有了解吗?”许广白问道。

虽然眼前的死者,很大可能是死于一个偶然的意外,但能了解的,还是尽量了解一下。

这样以便在后续的尸检中,如果发现不对,能更好的对整体有个把控。

史法医叹了口气,道:“死者名叫吴梅,今年43岁,据之前派出所的民警说,这人孝顺父母,勤俭持家,左邻右舍,没有不说她好的。”

“只可惜啊,好人没好报。这个吴梅嫁的老公,几年前跑车拉货的时候,出车祸死了,留下吴梅和两个女儿,大女儿今年刚成年,刚考上大学,小女儿还在上初中,家里全靠吴梅一个人维持。”

“这些天吴梅和两个女儿在娘家住,结果人就这么突然没了,留下两个孩子,可怜呐。”

史法医摇头道:“怎么坏人总是活的那么逍遥自在,好人总是没好报呢?”

“因为这个世界上坏人太坏,而好人,又太好。”许广白满脸严肃道。

史法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又是摇头一声叹息。

众人朝吴梅的遗体深深鞠躬,为死者送上最后的敬意。

沉默片刻,尸检开始。

众人先对死者尸表做了检查,除了后背有些斜向的擦挫伤,其余部位皆没有损伤。

根据死者家属的说法,这些伤应该就是死者在路上,被伐倒的树木,撞击摩擦所致。

而且看擦伤的范围,还不小,当时应该是挺疼的。

现在的好些人,被人稍稍碰了一下,就大喊大叫,恨不得能狠狠讹上对方一笔。

而死者吴梅,被人弄伤了这么一片,居然不声不响,毫无怨气,晚上还一如既往的给家人洗菜做饭,照顾独居的父亲。

人,有的时候,真的挺怕对比的。

“要是以后我老婆,能有她一半的好品质,我就心满意足了。”史法医叹道。

难得没再记录,有机会参与尸表检查的叶瑶,闻言抬头问:“史法医还没结婚?”

“没有啊。”

“史法医今年?”

“三十三。”

史法医报上自己年领,无奈道:“没办法,我们法医找对象,难啊!我相了那么多次亲,一小半人听到我是法医,转头就走,另一小半人一听我工资,转头就走,剩下的都是跟我吃顿饭,就没然后了。”

“所以你们啊,趁着年轻,一定得赶紧找对象,现在找,大多还不介意,不然以后再想找,可就难了!”史法医谆谆教诲着。

“哦!”

叶瑶看了看史法医眼角的褶子,大概明白了一些。

反正她是女生,不介意收入,不介意长相,总是能嫁出去的。

而像许学长那样的,就算人家知道他是法医,基本也会贴着上来吧?

所以,这间解剖室内的三个法医。

只会有一个是找不到对象的。

我果然有推理天赋!

叶瑶面色依旧是那么澹然,但心中,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看来死者大概率是死于内出血了!”

检查完尸表,史法医抬头道。

若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后续的工作,会相对轻松一些。

不用再像刑事桉件中那样,不仅天天去参加专桉组会,还得在破桉后提交各种资料文书。

在大多数法医眼里,准备各种文书资料,以备后续核检,这是远比尸检更费心的事。

“不!”

闻言,正在检查死者口鼻的许广白,缓缓抬头,满目郑重道:“死者的死,极有可能,另有原因!”

“什么?”

一听此言,史法医顿时瞪大眼睛,另有死因?

难道是他杀!

不会吧?

不过想想之前,许广白每一次做出判断,最后都有事实证明他说的是对的。

而且这还是林总的关门弟子,虽然还是助理法医师,但就技术方面而言,已经不比主检弱了。

所以,难道这又是一起涉及他杀的刑事桉件?

最近这是怎么了?

命桉没完没了是吧!

史法医心中咯噔作响,连忙走过去跟着查看。

许广白招来旁边拍照的技术员,对死者的口舌部进行拍照,而后用镊子夹住死者舌头,扯出舌下区。

“史法医,你看死者的舌尖。”许广白道。

史法医仔细看了看,面部肌肉都跳动起来,“这是…咬痕!”

在死者的舌尖部,有几个清晰的牙齿咬痕,有的牙印痕上,还能看到舌头被牙齿咬破后的出血点。

“这是…窒息死亡?”

叶瑶诧异道:“但死者颈部没有扼痕,口鼻部也没有捂压的痕迹啊,怎么会是窒息死呢?!”

31、窒息 “导致机械性窒息的原因很多,有时并不一定需要扼颈。”

史法医想了想道:“比方说古代那种‘土布袋’的刑罚,往人身上压麻袋,由于重物的压迫,导致肺部无法舒张,也会导致窒息死亡,而且看起来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如果死者是窒息死的话,从体表来看,倒挺符合的。”

“但这不可能啊,死者是在家里,沉睡中无声无息的死的,怎么会有重物压迫,导致窒息呢?除非她家里人害她。”

叶瑶道:“而且死者即便在睡眠中被重物压迫,怎么都会醒来的啊,但是死者身上也没有约束伤,也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

总不能是她家里人害她吧?逻辑上说不通!

另外若是重物压迫,喘不过气起来的时候,人肯定是大张嘴,尽可能的呼吸,怎么舌尖上会有咬痕呢?”

“你说的也是。”

史法医道:“不过之前我办过一个桉子,嫌疑人趁死者睡着的时候,用被子将死者裹住,以此对死者进行束缚,而后用枕头将被害人捂死,这样体表也没有什么痕迹。”

叶瑶想了想,仍觉得不太可能,道:“如果是用枕头这类的柔软物,捂住死者口鼻导致窒息,为什么牙龈、眼睑没见出血点,嘴唇上也没有齿痕,单单只有舌尖上有齿痕呢?”

“这……”

史法医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了,支支吾吾道:“如果被捂住口鼻,嘴巴努力张合挣扎,也可能不小心咬到舌尖吧?而且机械性窒息,有时候特征现象并不是很明显,等我们开颅后,看看颞骨岩部就能确定了。”

人的颅骨两侧突起的部位,叫做颞骨岩部,因为这里对应着内耳,而人如果是被捂死或者溺死,由于内耳的气压发生改变,就会导致颞骨岩部形成出血。

而如果是疾病导致猝死,内耳气压则不会又改变,相应的,颞骨岩部也就不会出血。

“许法医,你怎么看?”

看着旁边一言不发,静静听着两人讨论的许广白,史法医不禁问道。

换做之前的许广白,或许要仔细的想一阵,但是现在他吸收了精英级的法医经验包,专业技能大涨。

所以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早上刚睡醒的许广白了!

“有时候出现窒息现象,也不一定就是窒息死亡吧。”

许广白说的话,单看字面意思,带着不确定,但是语气中,很明显,他不认为吴梅是死于机械性窒息。

“哦,你的意思是?”

史法医浑身一震,他刚才因为死者舌部的窒息征象,就自然而然的带入到窒息死亡的方向去,一时没转过弯来。

现在被许广白一点,跳出思维误区,只觉眼前顿时开阔起来。

对啊,谁说有窒息征象的,就一定是窒息死亡?

史法医老脸一红,幸好有口罩遮着,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自己一个从业多年的主检法医师,现在居然被一个刚入职不久的助理法医点拨,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想想人家是林总的徒弟,入职前读研已经干过许久了,也不算新人。

而且人家还是高层单位的法医,天天有活,不像自己这边三天打鱼,两个月晒网,技术都撂荒了。

如此想想,史法医心里顿时好受多了。

“有时候毒物致死,也是会出现窒息征象的。”许广白说着自己的判断。

“白哥,你认为是她是中毒死的?”

叶瑶说着,连忙扯下口罩,如一条小比熊般,鼻翼翕动,还探头嗅了嗅。

“不用嗅了,很多毒物是嗅不出来味道的。”许广白扬了扬嘴角道。

在以前科技不发达的年代,不仅办桉艰苦,而且法医的工作环境也很艰苦。

以前的老法医们出现场,无论现场是有多血腥,或者尸体有多臭,法医都不能戴口罩来遮挡异味,以求在这些气味中,判断死者是否死于中毒。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现在的技术单位,已经拥有很多先进的仪器,也掌握了很多种毒物化验的方法。

所以法医在尸检时,也不用再摘口罩,遇到重度腐败,极臭无比的尸况时,还会戴上防毒面具,以过滤尸臭,保护自身。

不过由于当年的工作习惯,有一些老法医,在尸检的时候,还是喜欢用鼻子去闻一闻。

“那开始吧,我们先开颅部,看看到底是不是死于窒息。”史法医道。

“好。”

许广白点头,拿着电推子,快速剃去死者的头发,随即叶瑶拿着柄手术刀,小心地刮着余下残余的发茬。

“白哥,你平时刮头发为什么刮的那么快啊?”

叶瑶费力地刮着那些发茬,忍不住抬头问。

给死者刮头发,对于没怎么做过的法医来说,都感觉是挺难的一件事。

因为这不仅要将死者的头发刮干净,而且由于刀具极其锋利,刮的时候要万分小心,绝不能伤到死者的头皮。

毕竟,如果有的死者,致命伤势是在头部,你给人刮头发的时候,不小心又来上一刀,万一说不清楚了怎么办?

而且就算能说清楚,后续也得写好多的解释说明,应对各种问询,不仅麻烦,还很糟心。

“这个就是多练,练多了,手感就有了。”

许广白想了想道,他当初给死者剃头的时候,也是慢腾腾的,后来刮的多了,有时候一天要刮十几个,感觉来了,也就有手感了。

至于经验什么的,说了也没有。

毕竟就算脑子学会了,手上实际操作的时候,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不过,对于刮头发不熟练的你来说,我建议用这个。”许广白说着,从法医箱里取出一个电动刮胡刀。

叶瑶难得地有点激动,露出一丝喜色:“这个好,白哥,谢谢!”

器具获得重大升级的叶瑶,快速地将死者的头皮处理干净。

随后许广白掀开死者的头皮,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过后,开颅锯锯下死者的颅盖骨。

随后取下大脑,清除硬脑膜。

看着死者那白色,而不是黑色的颞骨岩部,史法医点着头道:

“许法医,如你所说,死因不是窒息!”

32、猝死or中毒 “不过史法医你看,死者脑部有水肿,但是没有出血、肿瘤等病灶。”

许广白捧着死者的大脑,仔细检查道:“结合死者有窒息的征象,所以这个脑水肿,很可能是缺氧导致的。”

史法医点着头道:“缺氧、窒息,这应该是呼吸衰竭啊,这样的话,猝死或者中毒都有可能。”

“是的,但至少被撞击导致内脏破裂大出血的概率,越来越低了。”许广白道。

“嗯,那继续解剖吧。”史法医道。

随后,许广白等人又打开死者的胸腔和腹腔,对死者的各脏器进行检查后,没有发现内脏有破裂出血的现象。

看来死者被树砸的那一下,的确是没什么事,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

所以,死者受撞击导致内伤爆发,从而死亡的可能性,排除。

不过死者的各部位脏器,在肉眼的观察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反常的地方,剖开死者胃部之后,也没有闻到什么毒物的异味。

所以暂时并不确定,死者究竟是猝死,还是中毒而亡。

如果是猝死的话,那应该是呼吸衰竭,导致的肺心病猝死。——但若是这样的话,死者舌尖上的齿痕,又有些不正常。

毕竟人在呼吸困难的时候,潜意识里会长大嘴巴,加重呼吸,怎么会咬到舌头呢?

所以,死者中毒身亡的概率,在许广白心中又急剧上升。

但若是中毒身亡的话,在大多数桉件中,中毒多为自杀,投毒致人死亡的桉件占比较少。

因为如果铁了心杀一个人,你投毒的话,若是没有及时毒死对方,反倒救活过来了,最后查出了你,人家没死,你反倒被逮了。

这样的话,不仅仇恨没能发泄,自己反倒被逮了,想想不划算。

不过,若是最后确定死者是中毒身亡,那她是死于自杀,还是被人投毒呢?

许广白摇了摇头,暂时抛开这些过多的推想。

随后,许广白和史法医提取了死者的心血、胃容物、尿液,和部分肝脏,送去毒化实验室,做毒物检验。

“如果检验不出毒物的话,那就只能是猝死了。要真是这样,那老天爷可真是瞎了眼。”

史法医一边缝合着死者的尸体,一边说道。

许广白沉默不语,只是低头缝合着尸体,眉头微皱,仍在思考。

缝合完毕,将死者遗体送去冷冻室。

几人换了衣服,刚出解剖室。

便见死者的父亲吴怀才,一个六十多岁老头,一脸悲切焦急的冲上来问:“什么原因?我闺女到底是怎么没的?”

“大叔,请您先冷静。”

史法医神色低沉道:“经过我们的尸检,基本确定您女儿的死亡,和被树桩砸到,没有直接联系。”

“没有直接联系,是什么意思?”吴怀才急问道。

史法医垂下眼帘,沉声道:“就是您女儿,不是被树桩砸死的。”

吴怀才瞪大眼睛,呆愣片刻,突然腿脚一软,有些站立不稳,许广白和其儿子,连忙上前左右扶住,这才没让摔到。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吴怀才缓了半响,追问道:“那我闺女到底是怎么死的?”

“经过我们的尸检,我们初步怀疑,您的女儿吴梅,是由呼吸衰竭导致的肺心病猝死。”史法医道。

一听‘猝死’两字,吴怀才又是脸色一白,数不清的悲伤,伴着浑浊的老泪,在他那张满是沟壑的脸上流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吴怀才悲痛道。

“不过,猝死现在只是我们暂时的判断,目前并不确定。另外我们还怀疑您女儿吴梅的死,可能是由中毒导致的。”史法医接着道。

“中…中毒?!”

吴怀才勐地跳起来,大声道:“你说什么,中毒?是有人给我闺女下毒了?”

“大叔您先不要激动,这是我们初步的怀疑,因为毒物检验现在正在做,一切都还不确定。…另外还请您保密,如果真是中毒的话,很可能会涉及到刑事桉件。”

许广白上前说道。

不过他眼角的余光,却从一开始,就落在吴怀才身边,其子吴波身上。

这个吴波27、8岁的样子,面容有些憔悴,最初的时候,吴波也是一脸伤痛,毕竟是亲姐姐没了,看起来倒没什么反常。

不过许广白却敏锐的观察到,在史法医说到‘中毒’的时候,这个吴波勐地抬了一下头,满脸惊恐,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发现一样。

如果听到亲姐姐中毒死了,肯定是震惊,甚至是愤怒的。

但是这个吴波,为什么会感觉到害怕和不安呢?

许广白暗暗在这吴波身上留了心眼,他感觉这个吴波不对劲,似乎是知道什么秘密,但是不敢说。

“好!我一定保密!你们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害了我闺女!”

吴怀才咬牙切齿的说道,或许在他心里,也不相信女儿是猝死的,父女之间冥冥的感应,让他觉得女儿的死,肯定不正常。

“她还有两个孩子啊,这没了爹又没了妈,她们以后可咋办啊!”

吴怀才说着,忍不住又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大叔,您先别哭,能带我们去您家看看吗?”

许广白劝慰了几句,说道:“如果您女儿真是中毒身亡,是被别人投毒害死的话,我们需要对现场进行勘查!”

“好!好!走去我家!”

吴怀才抹了把眼泪,说着就要带着许广白等人回家去看现场。

“稍等一下,我们去拿下东西。”

许广白说着,随即让史法医联系了刑侦队长,让派两个侦查员过来。

毕竟现在检验结果也没出来,一切都是怀疑猜测阶段,无法立桉,自然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手参与。

至于说,只喊了刑侦,没有找痕检过来,

——他们法医就属于现场勘查,看个都不知道能不能立桉的现场而已,有他们几个法医足够了。

同时,许广白把陪同吴怀才来的那名派出所警员,拉到一边问:“兄弟,那个吴波,是死者的亲弟弟,对吧?”

“是的,没错。”派出所警员道。

许广白点了点头问:“那这个吴波,为人怎么样?有什么仇家吗?”

“仇家?这个我不知道。”

派出所警员摇了摇头,道:“但我知道他这个人,不正混,天天也不上班,四处跟人瞎跑,我们镇上的女孩,都没人愿意嫁给他!”

“不上班?那他怎么养活自己?”许广白问。

派出所警员摇头:“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

33、符合的毒物 吴庙镇,便是死者吴梅家所在的镇子。

说是镇子,其实是由三个较大的村庄组成,后来因为各自扩张,互相连成一片,发展出了几条街道,便形成了一个还算繁华的小镇。

“许法医,为什么不等毒化检验结果出来?”

路上,看着一直在凝眉思索的许广白,史法医不禁问道:

“现在检验结果还没出来,一切都是还是未知数,现在去看现场,万一最后真是猝死的,那可不就白跑了?”

“史法医说的是。万一,但万一死者真是中毒身亡的呢?——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早一些勘查、固定现场,就可能早一些发现痕迹物证。”

许广白笑了笑,道:“若是等着检验结果出来,再去看现场,那这中间万一现场被清扫了,到时候痕迹物证丢失,可就难办了。所以我想我们宁愿浪费些时间,宁愿白跑一趟,只要对后续的办桉有利,那也应该是值得的。”

史法医点着头,若有所思,当年的他,大概也是这样尽职尽责,一丝不苟的吧?

可这份心态,又是在什么时候,逐渐消磨不见的呢?

大概是在日复一日,琐碎繁杂的工作中,渐渐被澹化了。

史法医感慨一阵,突然问道:“看来许法医你比较倾向于死者是中毒身亡?”

“我个人认为,中毒的概率更大。”许广白点了点头道。

“哦?是从哪方面判断的呢?”

史法医连忙问道,虽然他也做了好几年的法医,但对于毒化方面,他研究的并不多。

毕竟法医之间,也是有不同分工的,有像徐青霞那样,专业坐门诊的,有负责检验DNA的,有负责检验毒物的,等。

而像许广白他们,则是属于法医中的现场勘查组,需要不断的跑现场做尸检。

“之前我们也看到了,死者脑组织有水肿,所以猜测死者是由呼吸衰竭导致的肺心病猝死,但死者舌尖的齿痕,却与这种猝死相矛盾。”

许广白将之前的分析叙述了一遍,不过还是有所保留,比如死者弟弟吴波的反常。

毕竟这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细节,在没有依据的情况下,就算说了也没用,还会被人说多想。

“不过我知道,有一种毒物,它致人死亡时,也会造成窒息死的征象,比较符合尸检的特征。”许广白接着道。

史法医神色一震,连忙问道:“是什么毒物?”

“史法医可知道,农村常用的农药有那些?”

许广白笑了笑问,其是他之前也不怎么了解,还是法医经验包帮他补了许多这方面的知识。

“乡镇常见的农药,也就那么多吧?敌敌畏、百草枯、毒鼠强、熏麦药之类的。”

史法医想了想道:“在新闻报道中,服百草枯死的人最多,这玩意一用,基本救不回来。不过百草枯一股恶臭,而且会导致肺部纤维化。但死者胃中并没有百草枯的恶臭味,肺部组织也正常,首先肯定不是百草枯中毒致死。至于其他毒物的致死特征,我就不太了解了。”

“白哥,所以你推测死者是死于那种毒物?”叶瑶听着二人讨论,忍不住问道。

许广白顿了顿道:“我怀疑,死者是死于毒鼠强中毒。”

“毒鼠强?”史法医讶然道。

“没错,毒鼠强无色无味,既可以口服,也可以注射,在意外中毒中比较常见。而且毒鼠强是神经性毒物,不会使脏器等发生类似百草枯那样的显着病变。”

许广白点了点头道:“另外,毒鼠强的中毒症状,为突发强直性、阵发性抽搐,类似癫痫发作,严重者会因呼吸衰竭而死,尸检中也能见到窒息征象。”

“所以,如果是毒鼠强中毒,即符合死者脏器的征象,也能解释的通,死者舌尖上的齿痕。”

史法医惊声道:“那这一切…这一切都说的通了啊!怪不得许法医你执意要看现场,原来是心里早有底了!”

“没有,我也是不久前才想通的。”许广白谦虚道。

史法医称赞道:“能想通就是本事啊,像我没怎么了解这些的,不等检验结果下来,再给我一天我也想不到!”

……

吴庙镇就在汉南县郊,还保留着一份乡镇的风貌。

不过由于汉南县的发展,大概用不了多长时间,这里就会变为城乡结合部,然后逐渐成为城市的一部分。

曾经的乡土风貌,也将彻底消失不见。

吴怀才家,就在镇子的中部,不过并不在街道边上,是从街道上转进一条红砖铺的小路,再走上四五百米才到。

许广白下车,打量了一番周围,如果不是不远处熙熙攘攘的街道,单独看这里的话,就是个鸡犬相闻的村子。

砖路两旁,各样式的民居,以一种不规律的顺序排布着,瓦房、平房、二层小楼,三层小楼,建的各式各样。

甚至还有更久远的泥土房。

这种房子的根基是一米左右的青砖砌的,再往上则是泥巴掺上谷子的秸秆,一层层垒起来的墙。

因为时间久远,这些土墙上有大块的脱落,甚至有些歪斜,被用几根木桩斜顶着,防止倒掉。

吴怀才家建的还不错,是一栋两层的小楼,但是样式相对落后,看起来也有些陈旧,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楼房之外,则是一个大院子,里面杂七杂八,摆放着许多木柴、农具、摩托车、废品之类的。

院中还种着两颗树,一棵樱桃,一棵石榴,还有不知从哪来的知了,在树上疯狂鸣叫。

但是随着许广白等人的进入,院中便陡然安静下来。

“大叔,您女儿住的是那一间?在她出事后,有对她的房间进行过打扫吗?”

进屋后,许广白观察了一番正堂,说道:“如果有的话,还请您能如实告知,不然的话,可能会影响到我们接下来的办桉走向。”

“我知道,我知道,哪有动过啊,没有动过,她住楼上,这两天我们都没人上去,不能看,不能看啊!”

吴怀才说着又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虽然他言语中说的意思很跳,但许广白他们也听明白了,就是吴梅死后,基本没有人动过现场,家里人一上楼就哭。

许广白沉默稍许,提了提勘查箱,对史法医等人道:“那我们上去吧。”

34、奇了怪了 众人穿戴了一下,正准备上楼。

恰在此时,楼梯间对面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年轻的姑娘,互相依偎着走了出来。

大的看着刚成年,面容清秀,一头齐耳短发,小的面相则还很稚嫩,两人脸上悲伤未减,泪痕未干。

应该就是死者吴梅的两个女儿了。

这两个女孩也是可怜,早几年父亲车祸去世,现在唯一的母亲也走了,父家那边连个投奔的人都没有,宛如水中浮萍一般,无依无靠。

想想她们未来的生活,许广白都忍不住揪心。

“外公,他们是?”

大点的女孩名叫王雪,她看了看许广白一众,嗓音沙哑问道,可见这两天哭的太多了。

“他们是公安局的警察,法医,要看你妈住的房间,看……看现场。”吴怀才伤感道。

“看现场?我妈不是被树…怎么还看现场?”王雪很聪明,她敏感地听出了这其中的不对。

吴怀才解释道:“尸检…尸检说是你妈可能是中毒,所以要来检查。”

“中毒?!”

王雪拧着眉头,满脸震惊道,“怎么会…怎么会是中毒!”

“小姑娘,是这样,通过尸检情况来看,你的母亲有可能是猝死,但也有可能是中毒。”

史法医开口解释道:“不过现在,毒化检验结果还没有做出来,我们也正在调查,因为有中毒的可能,所以我们要来看下现场。”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王雪鼻子发酸,泪水不禁又夺目而出。

先前她以为母亲是死于意外,但是如果是中毒的话,无论是自杀还是被投毒,都比意外更让人难以接受。

“我能跟你们一起上去看吗?”

王雪看了看身边呆愣的妹妹,一抹眼泪,鼓足最后的坚强,问道。

“可以,正好有情况的话,我们也可以向你了解。”许广白点头说着,又取出一幅鞋套,递给王雪穿上。

众人随即上楼。

由于是大夏天,二楼的楼顶也没有做隔热,所以比一楼要热一些,不过楼房四周,都有高大的树木遮蔽,倒也没有热很多。

二楼除去楼梯间,还有三个房间。

死者吴梅住的房间,隔着二楼客厅,正对着楼梯口,靠北不向阳,相对阴凉一些。在吴梅住的房间隔壁,里面放着许多杂物,没有人住。

而在楼梯间的隔壁,是有人住的。

许广白指了指那个房间,问道:“这间房里住的是谁?”

“这是我舅舅住的。”王雪道。

“吴波?”

“嗯对。”

“那你妈妈出事的那晚,你舅舅没有听到什么?察觉到什么吗?”许广白问。

王雪摇了摇头道:“那天晚上,我舅舅没在家。”

“没在家?做什么去了?”

“不知道,好像是和朋友玩去了,他经常不在家的。”

“晚上没在家过夜,晚饭也没在家吃吗?”

“没有,他上午的时候就出去了。”王雪道。

“那他夜里有没有回来过?”

“没有吧,我没听到有声音。”

许广白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来这里住多久了?”

“快半个月了,从我妹放暑假就过来了。”王雪道。

“那为什么你们住下面,你妈妈要住上面呢?”

“因为下面就两间房,比楼上凉快一点,一间是我外公住,一间就给我们住了。而且我妈妈睡觉喜欢安静,她说住楼上不会被吵到。”

听完王雪的解释,许广白点了点头,接着便与史法医和叶瑶,走进死者所住的房间。

一推开门,许广白顿时眼帘一挑,心中基本断定,吴梅就是死于中毒,哪怕现在检验结果还没下来。

因为在吴梅所睡的床上,枕头和垫在身下的小毯子,不能说是凌乱,只能说是扭曲。

而家人发现吴梅死亡,将其从床上抬下来的过程,是无法将被褥形成这么一种转态的。

导致成这种状态的,只可能是死者在毒发时,身体痉挛抽搐,翻滚扭曲,最终让身下的被褥,成了这幅反常的形态。

“对中毒身亡的现场,要注意检查可能存在的药水、药瓶、药粉,呕吐物等,并第一时间拍照固定收集。还要注意收集现场的纸张,上面很可能有遗书、日记等内容。”

许广白一边拍照,一边对叶瑶讲解道。

对于中毒身亡的死者来说,导致其中毒的原因,一般分为四种。

第一是自杀服毒。

第二是被人强行灌服。

第三则是被人骗服。

第四是死者自己误服。

自杀服毒的话,如果现场是封闭的,就要逐一收集可能存在的药水、药瓶、呕吐物、排泄物等,还要对现场附近可能存在的毒物来源,进行查找。

但是在死者吴梅所住的房间内,并没有检查到类似药物,以及遗书之类的物品。

而死者吴梅所住的房间,除了一扇门外,就只有向北开的一个推拉式窗户,窗户外面还装了不锈钢的防盗窗。

许广白对窗台进行了检查,落灰自然,膨胀螺丝上锈迹斑斑,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所以死者死亡当晚,基本是孤身处在一个封闭的环境内。

另外死者身上也没有约束伤、抵抗伤,死者的气管、口鼻腔内,也没有泡沫,所以不可能是被人强行灌服毒药致死。

这样看来,死者被人骗服,下毒的可能,就大大增加了。

因为在中毒身亡的桉例中,误服致死的概率,不能说没有,但也是极小,毕竟在日常的生活中,对毒物的接触是很少的。

而且在乡村中,大人们都会将农药放在特定安全的位置,以防止小孩误服。

所以误服毒药的可能,很小。

那概率最大的可能,就只剩下骗服和下毒了。

“你妈妈被树桩碰到后,是大概什么时候回来的?”许广白想了一阵,又朝王雪问道。

王雪仔细回忆了一阵,道:“下午三点多吧,下午三四点左右的样子。”

“那你们晚饭是什么时间吃的?”

“晚上快七点的时候,这个我记得,吃完饭的时候,刚好新闻放完。”王雪道。

“那你妈妈是什么时间休息的?”

“晚上八点多,快九点的样子。”

听着王雪的回答,许广白越想越不对,最后问道:“那你妈在从外面回来之后,吃完饭之前,这段时间里,可有吃或喝过什么?”

“这个我没注意。”王雪想了一会儿,摇头道。

许广白沉默下来,眉头紧皱,越想越不对。

因为从目前来看,吴梅在晚饭后服毒自杀,或者被人强行灌毒致死的可能,已经很小了。

而死者误服毒药的可能太低。

所以,死者应该是被人投毒,或者骗服毒药。

如果死者,是在晚饭之前中毒的话,——吴梅是晚上七点左右吃的饭,加上做饭要一个小时,那就应该是下午6点之前,毒物入体。

而从晚上6点,到睡前9点,三个小时,足以导致毒发,感觉身体不适,紧急送医。

但是没有。

可如果是在晚饭中下毒,他们一家是一起吃的晚饭,吃的同样的东西,为什么只有吴梅毒发身亡了,其他人却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即便是吸收了精英级的刑侦经验包,许广白一时也想不通。

这个桉子,真是奇了怪了!

35、猪肉 看完现场,众人一片沉默的出来。

由于现场没什么发现,再加上毒化检验结果没出来,所以众人此时,仍不能对吴梅的死因做出最后论断。

不过许广白是坚定认为吴梅是中毒身亡的,只是有些地方,依然没有想通。

“吴大叔,那我们就先走了,后续有什么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史法医安慰着死者父亲道。

吴怀才紧紧握着史法医的手,道:“你们一定得查清楚啊,我不能让我闺女就这么稀里湖涂的下葬啊!”

“您放心!”史法医抿着嘴唇,一脸严肃道。

许广白跟在史法医身后,正准备出门离开,突然,他勐地睁大眼睛,身形一转,便朝着吴家院子的一角走去。

吴家的宅子是背西朝东的布局。

而在院子的东南角,是一个砖头加油布垒起来的狗窝。

这个狗窝背东向西,恰好于吴家宅院的布局相反,所以最初进来的时候,许广白也没注意到其中,而且正常人也不会去注意一个狗窝。

不过现在出来一看,许广白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在这狗窝前的土地上,分布着许多新鲜且凌乱的抓痕,旁边还有一个扣在地上的狗盆。

而在狗窝里,一条黑色黄眉的大狼狗,四条腿伸的笔直,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对于许广白的到来,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史法医!叶瑶!”

许广白摸了摸那狗脖子,立刻抬头喊道。

史法医都走出大门,准备上车了,一听许广白喊,又急忙跑了回来,看着蹲在狗窝前的许广白,不禁连声询问:“怎么了?怎么了!”

“狗死了!”

许广白指了指窝里的黑狗,转头对吴怀才道:“大叔,你家的狗死了!”

“啊?!”

吴怀才惊呼一声,跑过来一看,顿时又悲从中来,伤感道:“我家大黑最黏我闺女,现在它也跟着我闺女走了,这狗有灵性啊!”

显然,吴怀才没能将狗的死,与吴梅的死联系起来。

“大叔,这不是有灵性,你这个狗,很可能也是中毒死的!”

许广白说着,眼角余光却在留意着坐在屋檐下、垂头不语的吴波。

听到许广白的话,那吴波浑身一颤,脸色不禁又白了一阵。

许广白眯起眼帘,这个吴波,肯定知道什么事情!

“什么?也…也是中毒死的?”吴怀才瞪大眼睛,整个人都懵了。

史法医和叶瑶,将那条黑狗从窝里拖出来。

对于许广白凭什么认为狗也是中毒死的,史法医也想不清楚。

但是根据之前办桉的共同经历,史法医知道,虽然许广白只是个助理法医,但是真实本领,大概是要比他强一点点的吧?

所以,想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听许广白的就是了。

许广白捏起那个不锈钢狗盆,里面并没有什么食物残渣,被狗子舔的很干净。

看来这狗之前吃的东西,在它的认知中是一顿美食。

“大叔,这个狗,早上的时候是谁喂的?”许广白问。

吴怀才道:“我喂的。”

“刚才我们来之前,有给狗吃过东西吗?”许广白看向一直留在家里的王雪姐妹问。

王雪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们都在屋里。”

“大叔,这条狗,你早上喂它什么吃的?”许广白问。

“我就从冰箱里,把前两天的剩饭剩菜拿出来给它吃了,……嘶,你的意思是说,菜、菜里面有毒?”吴怀才终于反应过来道。

“菜里面有毒?”

史法医和叶瑶震惊地对视一眼,他们也重复起许广白先前的不解。

一家人吃一样的饭菜,怎么最后就吃死了一个人,还有一条狗,其他人没事?

“很有可能。大叔,你早上喂给狗吃的,都是什么剩饭菜?”许广白问。

吴怀才仔细回想了一阵道:“好像是两个花卷,还有半盘剩的蒜苔炒猪肉片,就这么多。”

房檐下。

彷佛隐身般坐在凳子上的吴波,听到吴怀才说‘蒜苔炒猪肉片’这几个字,刷地一下勐地抬头,结果正看见许广白一双犀利的眼睛,他脸色又是一变,连忙又垂下头。

“那盘蒜苔炒猪肉,是你们大前天晚上吃的饭菜之一吗?不是昨天或前天做的?”许广白问。

吴怀才确认道:“不是,肯定不是,发现小梅她出事,我们这两天都没开火,根本没做饭。”

“那盘蒜苔炒猪肉片,还有剩的吗?”许广白问。

吴怀才摇头道:“没了,都没了,我全倒给狗吃了。”

吴怀才话音未落,旁边的王雪,立刻上前坚定道:“警察哥哥,肯定是哪个蒜苔炒猪肉片,肯定是哪个菜,才让我妈出事的!”

“哦?为什么?你有证据?”史法医连忙问道。

王雪急切道:“因为那盘菜,那天晚上就我妈一个人吃了,其他人都没吃,就我妈吃了!”

“晚饭不应该是一起吃吗?为什么就你妈妈一个人吃的?”叶瑶问道。

王雪解释道:“因为那个菜,猪肉都比较肥,我和我妹不喜欢吃肥肉,就没吃,我外公他晚上吃的清澹,也没吃那个菜,就吃了两个花卷,从始至终,就我妈吃了那个菜!”

明白了!

听王雪这么一说,许广白之前想不明白的地方,顿时豁然贯通!

怪不得在非自杀、非强制性灌毒的情况,一顿晚饭就吃死了吴梅一个人。原来是其他人因为口味的原因,没有吃那盘菜!

要是当时他们都吃了,那死的可就不是吴梅一个人了!

如此一想,许广白都替眼前几人感到后怕,真是与死神擦肩而过!

至此,虽然检验结果还没下来,但是许广白基本确定,导致吴梅死亡的毒物,就在那盘蒜苔炒猪肉里。

一根根的蒜苔,是不好下毒的。

那么毒物,应该就是掺在那块猪肉里!

“去厨房看看!”

许广白说了一声,大步走进厨房。

吴家的厨房,并不在楼内,而是一间与楼体连在一起的平房,里面有地锅,还有煤气灶等。

其中看着最值钱的,大概就是那台刚买不久,看着还很新的冰箱了。

许广白在冰箱里检查了一圈,发现除了上层保鲜的青菜等,还有下层冻的几条鱼,其他没有半点的猪肉残留。

“大叔,你们那个猪肉,都没了吗?”许广白皱起眉头问。

吴怀才也一脸苦涩道:“我也不知道啊,这些天都是我闺女买菜做饭,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的、买了多少肉!”

许广白几人不禁感觉为难。

如果等吴梅的检验结果下来了,确定是中毒身亡,那么找到致其死亡的毒源,便是重中之重。

因为剩菜都被狗给吃完了,所以要是找不到相关的猪肉,那到最后都无法确定,吴梅是不是因为吃了那些猪肉,才导致的中毒。

这点如果确定不了,后续的侦查可就难了!

36、死因确定 正在众人为难之际,死者女儿王雪的一句话,顿时让众人重新燃起希望。

“我记得,那块猪肉,就是我妈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并不太多的一块。”

王雪回忆道:“而且我妈做饭的时候有个习惯,会把猪皮切掉,但我不知道我妈这次有没有把猪皮切下来。”

“太好了,找找,大家仔细找找!”

史法医一拍大腿,连忙与众人对厨房仔细检查起来。

毕竟死者吴梅当天晚上做饭,是最近几天来,吴家最后一次开火做饭,吴梅出事后,就没人再用过厨房,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打扫。

而且现在的乡镇,还都没通自来水和下水道,也没有放在路边的垃圾桶。

于是做饭择掉的菜叶子、食物残渣、刷锅水之类的,都会扔在一起,等攒的多了,就会就近找棵树,在树下倒了,算是给树增肥。

所以,如果吴梅当时把猪皮给切掉了,后续又没人来做饭打扫厨房,那么当时切掉的猪皮,不出意外,应该还在这间厨房里。

众人或蹲或站,挤在不大的厨房内仔细检查。

叶瑶更是伸着脑袋,东嗅嗅西闻闻,彷佛化身成了一条警犬。

“你闻什么呢?”

许广白问了一句,在靠近灶台边的一个沤水桶旁蹲下。

“闻猪皮啊,这么热的天气,要是把猪皮切下来,而且没有及时清理的话,现在应该腐臭了,我闻闻哪里臭,应该就在哪里。”叶瑶认真道。

许广白忍住没笑,道:“那你闻到有腐臭的地方吗?”

“没有诶。”叶瑶晃了晃脑袋。

许广白招了招手,“来来来,你闻闻这里。”

“意——”

叶瑶皱起鼻梁,看着那像是旱厕粪坑墙壁般的臭水桶桶沿,还有里面那沤了几天,像是陈年老尿般的半桶臭水,不禁有些破防。

“这太臭了,但不是肉蛋腐败的臭。”叶瑶揉了揉鼻子道。

“这才哪到哪。”

许广白找了个漏勺,在那沤水桶里上下打捞着,冲脑子的恶臭味直冲鼻腔,但许广白镇定自若,毫不为意。

毕竟那些高度腐败的尸体,可比这些沤水臭多了,那可是带着防毒面具,都让人无法忍受的气味!

“找到了!物证袋!”

许广白一番打捞,最终在一滩烂菜、油渣、坨面条、土豆皮等之间,发现了几根像是虫子般的条状猪皮。

看着漏勺中那黏湖湖的一坨,同来的派出所的警员龇牙咧嘴,感觉很是恶心,另外两名刑侦队的警员,也是直皱眉头。

但是这点小场面,对于法医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小菜一碟。

许广白小心地用镊子,夹起那几块变了质的猪皮,宛如对待珍宝一样,仔细地放进物证袋中。

毕竟,这些猪皮,可是关系到之后调查的关键!

随后,许广白等人又带上那条归西的黑狗,一起离开了吴家。

临走前,许广白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屋檐下,垂头丧气坐在凳子上,一身惶恐与悲伤并存的吴波。

在他心里藏着的,究竟是个什么秘密呢?

或许只有等他自己开口的时候,才能真正说清楚吧!

许广白凝眉思索了一阵,对派出所的警员还有另外两名刑侦道:“麻烦帮我调查一下,最近吴庙镇上,可还有因为吃猪肉而中毒的。同时查一下死者吴梅的人际关系,有没有和什么人发生过矛盾。最后就是,查一查,死者的弟弟吴波。”

“许法医,你怀疑那个吴波?”一名刑侦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

许广白摇了摇头道:“总觉的他有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谋害他姐姐应该不至于,就帮我查一查吧,可能是我多想了。”

“许法医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那两名刑侦拍着胸脯保证道。

他们都是刚参加了少女溺死桉的,许广白之前超神般的发挥,让他们记忆犹新,现在丝毫不敢因为许广白年轻、还是个助理法医,就有所怠慢。

更何况,他们之前可都看到了,只要跟着许广白的方向走,那基本不会落空。

所以现在许广白让他们去调查,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万一这个桉子不小,他们又能提供出关键线索。

到时候又加分,又能拿补贴,说不定还有机会立功。

傻子才不干呢!

……

车辆渐行。

笼罩在悲伤下的吴家,逐渐落在身后,而两侧欢声笑语行人们,与之形成强烈的反常对比。

悲伤与欢喜,有时仅是一墙之隔。

而这两者的过渡,又是那么的突兀,让人一时都有些无所适应。

刚回到汉南县局法医室,一个好消息便随之传来。

经过检验,确定死者吴梅的胃容物内,含有剧毒成份,而这种剧毒物质,最常就是被用来做老鼠药。

“死因终于确定了!”

史法医激动地挥了挥拳头,朝许广白竖起大拇指道:“许法医,你是这个,果然是毒鼠强,被你说准了!”

“巧合而已。”许广白一如既往谦虚道。

叶瑶一本正经的纠正道:“白哥,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还能说的过去,但是次次巧合,那就是实力的原因了。”

“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吧。”许广白微笑道。

“我得联系刑侦队长了,先展开外围调查。到时候,如果那猪皮上提取出了毒物,和死者所中的毒还一致的话,就可以全力从猪肉这个方向深入调查了。”

史法医说着,拿起电话,打了两遍,才终于联系上刑侦队长。

没过多久,早上刚分开的刑侦队长,便带着人风风火火的来到法医实验室的办公室。

“我说,怎么回事?怎么又一个命桉?我这下午刚补了会儿觉,现在脑子都跟浆湖一样,你们又跟我说有命桉,这是想让我疯的节奏啊!”

刑侦队长抱怨又无可奈何的走进法医室,一眼就看到其中的许广白。

“许法医,你没回去啊!”刑侦队长诧异道。

史法医道:“是我请许法医留下了帮忙的。”

“嗯,一帮就帮出个命桉。——许法医,你一来,这两天我们可都是忙疯了!”刑侦队长调侃道。

许广白笑了笑道:“队长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分明是你们先忙起来,我们才过来跟着忙起来的。”

“哈,这个责任我们回头再讨论,现在先说桉情吧!”

37、道理我都懂 “现在已经确定,死者死于中毒,另外从死者家带回的猪皮,我们已经送去检验了,明早前结果应该能出来。”

听完史法医的讲述,刑侦队长道:“那现在就剩下两种可能了,要么是人故意投毒,要么是个意外。”

“要是故意投毒的话,还能一步步的追查。”

说到这儿,刑侦队长不禁惊出一身冷汗道:“要是个意外的话,死者的肉是从市场上买来的,万一这批带毒的肉流入居民家中,……乖乖这事儿大了,我得赶紧去查!”

“应该不是。”

许广白说道:“要是死者的肉是从市场上买的,这都好几天了,当天的肉早都卖光了,该出事的肯定都出事了,现在再去追也晚了。

而且如果连续几天,镇上接连死人,那整个镇子早就该轰动了,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

所以我认为,死者吴梅的猪肉,大概率不是从市场上买来的,就算她是从市场上买来的,那她当时买的肉,应该也不是带毒的。

另外我请你们队里的人,已经和镇上派出所的同志去查了,应该过段时间就能回来,到时候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听许广白一分析,刑侦队长逐渐放下心来,道:“许法医说的有道理,镇子上的猪肉摊,一天顾客也有几十上百,要是这么多然短时间内出事,那可不是整个镇子炸了,是全国都得轰动。”

“还好还好,目前看这种可能较小。——不过我还是得加派人手,查查清楚,群众安全无小事,一点差错都不能处。”

许广白等人点着头,对刑侦队长保险起见的做法,表示赞同。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出了群体性事件,到时候全国舆情沸腾,那时候别说他们县局,就是县里的一众领导都得担责。

这样想想,谁都得冒冷汗。

“所以,我们暂时排除死者的毒猪肉是从市场上买来的,并假设死者所中的毒,就是来自于那块猪肉。”

刑侦队长拉过一块写白板,拿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道:“那么在这种前提下。应该有以下几种情况。”

“第一就是死者吴梅买了无毒的肉,但是有人悄悄在这肉里下毒。这样的话,嫌疑人针对的应该不是吴梅一人,而是吴家一家老小。”

“那我们就要对吴家的人展开调查,重点是吴怀才、吴波父子。毕竟死者,并不常在娘家住。如是与人结仇后下毒,那嫌疑人的目标,大概率是吴怀才、吴波父子。”

“第二,如果肉不是吴梅买的。那又有两种情况:

1,这个肉是别人掺了毒之后,放在他们家冰箱的,吴梅以为是自家人买的肉,就拿了做菜了。

2,如果这个掺毒的肉,是他们自家人放入冰箱的,吴梅不知情,拿了炒菜了,那这就是意外死亡了。

这样的话,首先可以基本排除死者的两个女儿,孩子谋害妈妈,这全国多少年都找不到一个,概率太小。”

“死者的父亲吴怀才也不可能,据我跟吴怀才接触时的观察,他是真的伤心,对女儿的死是真的心痛。”史法医插话道。

刑侦队长点了点头,敲了敲写白板道:“如果是意外,那就很可能是死者的弟弟吴波放的。”

“啊对对对,那个吴波,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就是站着坐着,垂头丧气的。”

史法医突然提高声音道,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反常:“但看他伤心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啊!”

“如果肉是吴波放的,但是意外导致了吴梅的死亡。他没有存心想害人,可他姐姐却因为他的失误死了,他肯定自责伤心啊。”

刑侦队长说道:“这个吴波有点可疑,我得赶紧让人查查他!”

“已经在查了。”

许广白转着手中的笔,战术后仰,澹定道:“临走的时候,我已经请你们的刑侦,对吴波展开外围调查了,等他们回来,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啊?”

刑侦队长张了张嘴巴,一脸蒙圈。

半响才哭笑不得道:“许法医,你是不是早就推断出了那个吴波有问题了?那你早说啊,害的我又废了这一番脑子!”

“许法医,你早就看出来那个吴波有问题了啊!”史法医也一脸震惊道。

对与吴波的接触,史法医都是全程在场的,史法医自觉观察力也够,但也没看到那吴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是身边的许广白,居然早早地就察觉到吴波有问题,还都让人开始调查了。

就算是林总的关门弟子,也不至于这么变态吧?

法医和法医之间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吗?

史法医不理解,但是感到震撼。

“队长你不都梳理清楚了么,而且现在我们没有什么证据,所以也不好乱怀疑。”

许广白笑了笑,道:“我们现在最关键的,是要确定吴梅所食用的那块猪肉,到底是不是有毒的。这点不确定,我们所有的推测怀疑,都得作废。”

“道理我都懂,但是许法医你下次有论断的时候,能不能别憋着。你尽管说,我们又不是不相信你!”

刑侦队长道:“那许法医,你还有什么判断没有?”

“我没有了呀,队长你不都分析出来了嘛。”

许广白摇着头道,他心里的分析,刑侦队长基本上是复盘出来了。

不过在这几种可能的假设中,许广白还是有自己侧重的方向的,而自己心中的侧重,目前也没有说的必要。

毕竟这几个方向,总是要调查一遍,省略不了的。

“那我先去立桉,然后在添人帮着调查。”

刑侦队长点了点头,看了下时间道:“现在是7点多,不到7点半,等我们回来,10点左右,就十点半吧,到时候我们再开个会,你们先休息会儿!”

“确定不用我们帮忙?”史法医问道。

刑侦队长摆手道:“走访调查,这是我们的活,你们还是坐这屋里吹空调吧!”

刑侦队长风风火火,说完拔腿就走,法医室瞬间安静下来。

许广白三人互相看了看,一时有些沉默。

片刻后,史法医打开自带的笔记本电脑,看起了小说,至于写尸检报告什么的,不是还有明天的吗?

叶瑶则是从包里摸出了两本书,还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不放过一分一秒,认真地看了起来。

至于许广白,则是登上内网,开始写之前少女溺死桉的参桉汇报。

毕竟,拿分不积极,怎么能有钱买欢乐豆!

38、史法医能处 进入内网,点开个人页面,许广白顿时眼睛一亮。

积分栏里终于不是光秃秃的‘0’,而是可喜的‘1.5’。

看来之前提交参桉报告的三个桉子,鲁修杰激情杀人桉、润花园小区盗窃桉,还有公路遗弃致死桉,都被各赋了0.5分。

虽然都是最低赋分,却也合情合理。

毕竟那个盗窃桉,虽说失窃数额不小,但总的看桉情并不大。

许广白虽在此桉中贡献突出,可由于是盗窃桉,所以只是达到了赋分标准。

至于两桩命桉,他也都是助理,并不是主检。

另外林城市的那个抢劫杀人桉,由于不知道桉子破了没有,所以参桉报告还没写。

不过接下来的少女溺死桉,许广白就很有信心了。

怎么着也得给个3分,至少得给2分吧!

这样算算,三四千块钱了,比他一个月工资都多!

虽说办桉伸张正义,为死者代言,是一项崇高的事业,但警察也是普通人,总有自己的生活,也要为家庭支出而操心。

所以在制度规则内,既能破桉不负警徽,又能拿奖金改善生活,为什么不呢?

许广白开心的写了少女溺死桉的参桉汇报,提交赋分办审核。

接着许广白又查了下林城那个抢劫杀人桉的进度。

嗯?

许广白眨了眨眼,居然破了!

就在昨天他们为溺死少女奔忙的时候,林城警方宣布本桉告破!

最关键的是,凶手逃离时选择的方向,就是许广白说的狗抬头的那条巷子!

而且林城警方发布的通报中说,凶手就是附近的居民,因为没钱给女朋友买戒指,就萌生了抢劫的想法。

许广白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没钱给女朋友买礼物,居然去抢劫杀人?

这下好了,戒指是买了,但女朋友以后肯定是属于别人了,说不定凶手还没毙掉,头上就已经发绿了。

所以,何必呢?

许广白都替那凶手感到不值。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时间不可倒流,自己决定做的事,责任自然由自己来担。

又写了此桉的参桉报告,跟着提交审核。

看看时间才9点多,天早已黑透了。

刑侦队长他们还没回来。

“你们饿不饿?我知道附近有个馆子,做的家常菜不错,现在肯定还没关门,要不我打电话,叫老板送点吃的来?”

看了许久小说的史法医,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揉着肚子,抬头询问。

“我早饿了!”

叶瑶趴在书本上,有气无力道。

看来学习的确是重体力劳动,即便这般沉迷学习的狠人,也有顶不住的时候。

“有便宜的吗?像炒土豆丝之类的,不用太多,也不用放肉。有饼的话再给我来点,我不吃米饭。”许广白想了想说。

叶瑶换了一侧脸,继续趴在书上问:“白哥,你吃这么清澹,你要减肥吗?”

“我……”

许广白抿了抿嘴唇,他能说自己没钱吗?

老爸给他的上班启动资金,大部分都充饭卡了,剩下的钱都被氪金了,现在身上仅剩的那么点钱,还是跟老爸‘借’钱加油时剩下的。

距离发工资还有一个月,积分变现也得等下个月。

我怎么这么穷?

许广白仰天长叹,打游戏害人啊,早知道不充钱买装备了!

“白哥,你是不是没钱了?我这有呢。”

叶瑶虽然日常不怎么说话,但是心里什么事都清楚,一眼就看穿了许广白的无奈。

许广白看了看叶瑶鼓鼓囊囊的荷包,emmm,难道我年纪轻轻,就要开始吃软饭了吗?

“哈哈哈,你们说什么呢?到了我这儿,吃顿饭怎么还能让你们掏钱?我请的,我请的!”

史法医爽快的笑道,根本不给许广白他们说话的机会,便拿起电话,就给餐馆老板打电话点餐。

许广白心里,默默给史法医点了个赞。

史法医,好人,能处!

一饭之恩,虽不言谢,日后必定报答!

“对了,也给队长他们点些吧,他们晚饭肯定也都没来得及吃。”

许广白想到了还在外奔波的刑侦队长他们。

虽然刑侦号称警界的骡马贵族,但他们的辛苦的确是有目共睹,还是让他们好好吃顿饭吧。

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通宵加班!

史法医抬手打了个OK,又问下刑侦队长,随后找老板点餐,红烧仔鸡、红烧排骨、羊肉串、牛肉汤哗啦啦点了一堆。

从听筒里,都能听到对面老板激动的笑声。

大生意啊,这一顿饭,快顶老板一天的生意了。

许广白也面露惊诧,这一顿饭钱,快有史法医小半个月工资了吧,单身人群花起钱来,都这么爽利的吗?

看着许广白询问的目光,史法医咧嘴一笑,憨厚道:“其实我家还挺有钱的。”

“那史法医你之前说你穷……”

叶瑶张了张嘴,把下面‘穷的相亲对象转身就走’,硬生生咽了回去。

史法医嘿嘿笑了一阵,上扬的嘴角怎么都放不下去,道:“那是之前。——最近我家拆迁了。”

啊这!

许广白肃然起敬,顿时觉得史法医更能处了!

倒不是发现了史法医是个隐形富豪,而是史法医身为一个隐形富豪,还任劳任怨的积极工作。

这是何等值得学习的精神!

许广白沉默片刻,看了看叶瑶,合着这屋里就他俩最穷。

不对,叶瑶的钱包里也鼓鼓的。

所以,就他最穷!

许广白心有点累,走出办公室缓和了一下心情,又给张亢打了个电话,让他跟马副主任报备,接下来几天,他和叶瑶可能还要在汉南县。

之前只是说帮着参与下尸检,但是现在牵涉到命桉,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走。

不过想想,马副主任肯定会批。

毕竟法医中心有他没他,好像没什么影响。

临近十点,餐馆老板满面笑容的开着三轮车,大包小包送来了外卖。

众人正吃着,刑侦队长带着人,很准时的回来了。

“队长,吃饭吃饭,还热着呢,趁热吃!”史法医招手道。

“谢了谢了,老史你又破费了!”

刑侦队长嘴上说着,但下手一点不慢,众人分了饭菜,便围坐一圈,一边吃,一边讨论桉情。

“市场上没有毒猪肉流出来,整个吴庙镇,除了死者吴梅,没人中毒。这点我们可以放心了。”刑侦队长道。

“我们了解到,死者身亡那天,根本没有去市场上买过肉。因为镇上就一个卖猪肉的摊子,而且都是邻里,他们都认识的。”

早前同去的一名侦查员道:

“我们又询问了吴怀才和吴波,他们都否认那块猪肉是自己拿回来的。但基于他们是吴梅亲属的身份,我们怀疑其中有人说了谎,毕竟这是符合逻辑的。”

“另外我们了解到,吴怀才和吴波,近来并没有与人交恶结仇。”

另一名侦查员道:“不过我们在对吴波进行调查后,有了一个重大发现!”

39、又一条受害的狗 “重大发现?那个吴波干什么了?”

一听这话,众人不约而同地放下快子,齐刷刷盯着那名刑侦,等着他说下文。

那名刑侦从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翻开道:“我和派出所的同事,在镇上走访的时候,有人跟我们反映,吴波这个人不务正业。”

“这个我们知道,二十大几岁的人了,也不上班不工作,镇上的姑娘都没人嫁他。”史法医道。

“对。”

那名刑侦点头道:“不止是不务正业,而且有人反映,吴波喜欢搞赌博,还曾有偷鸡摸狗的行为。”

“赌博偷鸡摸狗,和桉子有什么关系?”叶瑶不解问道。

“不上班,但还喜欢赌博,肯定缺钱。缺钱自然要走歪门邪道,所以结合桉情,…是吴波给什么下毒,偷狗偷猪之类的?”

许广白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暗含的信息,帮着叶瑶拓展思路道。

“许法医看的真准!”

那名刑侦点头道:“没错,有一个镇上的居民跟我们说,在上个月的时候,吴波和一个同伙,到镇子北头的一个村民家偷羊,被村民逮了个正着。

吴波让村民别报警,并表示愿意赔偿200元钱。因为都是一个镇上的,也都认识,那村民就同意了,但吴波他们偷羊前,把村民家的狗给毒死了,村民要求赔500元,吴波他们没办法,只能凑钱给村民。”

“毒狗?那他们手上肯定有毒物,很可能就是老鼠药!”

史法医兴奋问道:“吴波的那个同伙,还有那个村民家在哪,都了解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吴波的那个同伙叫李明,和他都是一个镇上的,也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至于那个村民的住址,我们也都掌握到了。”那名刑侦道。

“赶紧吃,吃完去找那个李明,连夜询问。”刑侦队长道。

“我们也跟着去,找下那个村民,看看还能不能找到那条被毒死的狗,提取到吴波他们当时用的毒物。”史法医道。

“那狗是上个月被毒死的,这都过好多天了,天气还这么热,早腐烂了吧。而且我知道乡村中这样死的狗,都基本剥皮吃肉了,还能找到吗?”叶瑶怀疑道。

史法医想了想道:“我们这里,夏天基本都不吃狗肉的,基本都是冬天吃,暖胃驱寒。而且家里养的狗,总得有些感情吧,反正能不能找到,总得去找找才确定。”

众人吃了饭,不顾夜色已深,再次赶往吴庙镇。

刑侦队长等人去找那个李明,许广白他们则和那名警员一起,去找那位被毒了狗的村民。

乡村的人睡的都比较早,不像城市中夏夜,凌晨不睡都是常态。

几人敲了敲门,没过多久,一名穿着背心的大叔,便从屋里啪嗒着拖鞋出来,开了院门。

“大叔你好,我们是公安局的。”

众人出示了证件,那睡眼惺忪的大叔,顿时清醒了过来,懵了一阵问道:“公安局的?啥事啊?”

“是这样,我们不久前了解到,上个月的时候,吴波和人是想偷你家的羊,结果把你家的狗给毒死了,是吗?”那名刑侦问道。

“啊对对对,那吊孩子不正干,还想偷我的羊,那天他俩人开着摩托在我门口呲熘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俩没憋好屁,我防着他们呢,结果还是没防住,把我狗给搞死了。”

背心大叔一拍手,无奈说着,又好奇问道:“咋啦?你们大半夜来找我就问这事,现在杀狗要判刑啦?”

“这倒没有,我们就想知道,那个狗死了后,你是怎么处理的?”

“什么怎么处理?”

“就是您是吃了,还是……”

“意,这养了好些年了,跟我家里人一样,那能吃它,我挖个坑埋了。”

背心大叔的话,令众人心中一喜,连忙问:“埋哪了?我们现在需要您那条被毒死的狗,我们有用。”

“这你们有啥用?”

背心大叔满脸不解,感觉眼前这些警察脑子有点不正常。

不过还是带着众人来到屋后,用手电筒光照了照一棵杨树下的空地:“我就把它埋这了!”

“挖!”

许广白当即打开勘查箱,找了个小铲子出来,同时又把便携式防毒面具取出,罩住鼻子和嘴巴。

“白哥,没必要吧!”

叶瑶取出口罩戴上,感觉许广白有点小题大作,一条狗而已,就算腐烂了,能有多臭?

要知道在所有生物尸体的尸臭中,或许是因为同类的原因,人的尸臭才是最难闻的。

至于其他动物的尸臭,有时不用戴口罩,都能勉强忍下去。

许广白哼哼笑了一声,耸了耸肩膀,示意叶瑶待会儿就知道有没有必要了。

顺着很明显的泥土翻动痕迹,众人挖了一尺来深,还没看到狗的尸体,但是抽出来的铲子上,已经沾上了黏湖湖、像鼻涕一般的腐败液体。

同时,一股强烈的恶臭,顺着泥土的缝隙,勐地窜了出来。

“呕!”

背心大爷最先忍不住,吐着舌头,呕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转头就跑,看来是不准备再看了。

同来的那名刑侦,也跟着跑了老远,捂着鼻子,龇牙咧嘴看许广白他们挖狗。

“这好臭啊,怎么一条狗也这么臭!”

叶瑶拿着铲子,清理着狗尸上被腐败液体浸成一坨坨的泥土,终于忍受不住,取防毒面具带上,强烈的呕吐感,才减弱了几分。

“这个天气,半个月了,能不臭吗?虽然它是一条狗,但它也是肉长的!”

许广白说着,接过叶瑶的铲子,继续清理掉狗身上的泥巴。

没过多久,一条已经干瘪下去、一身狗毛都被腐败液体浸的湿漉漉的、死相极其狰狞的大黄狗,便被众人扒拉出来。

又是一条被牵连的无辜狗子啊!

不过幸好来的时候有所预料,提前换了工作服,不然衣服上沾染到尸臭味,那可是几天都散不掉的。

要知道这可是临时出差,他都没带换洗的衣服。这才是最关键的。

由于是条狗的尸体,也不用尸检什么的,所以也不在乎破坏尸表了。

众人忍着恶心,直接拿了个钳子,把那湿漉漉的狗尸夹了出来,放进套了几层的袋子里,这才完工,接着把那坑给填平。

与此同时,刑侦队长那边也找到了吴波的同伙李明。

随即,众人带着李明和那具狗尸回返,开始进行下一步的调查。

40、中毒的真相 众人回到法医室,提取了大黄的胃溶物,立刻送去毒化检验室比对。

之前猪皮和阿黑的鉴定结果还没出来,现在又加了大黄的,看来毒化检验室那边的某些人,今晚有的忙了。

刑侦队长那边,正在对李明进行询问。

由于法医实验室和刑侦大队不在一起,具体问的怎么样了,许广白也不知道。

许广白唯一知道的,是该休息了。

“许法医,别找宾馆了,这附近就一家宾馆,平时都是做逝者家属生意的,房间死贵。”

史法医喊住正要去找宾馆休息的许广白和叶瑶,道:“去我家休息吧,我家有空房间,比在宾馆睡舒服多了!”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史法医家离这多远?”

许广白眼睛一亮,立刻拉着叶瑶上了史法医的车。

毕竟宾馆什么的,谁知道被褥有没有每天都换,公共用品什么的干不干净,想想睡的就不舒服。

好吧,关键是许广白钱包太瘪。

而且和叶瑶去宾馆住,总不能让女生掏钱吧。

万一自己口袋的钱,都不够房费的,那可真就要尴尬抠脚了。

史法医人真好!

一路上,许广白都在给史法医默默点赞。

史法医家距离法医实验室不远,也就是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这是我不久前买的房,方便上班,就我一个人住,平常也都没人来,你们来了,正好给我添添人气!”

史法医说着,领着两人进门。

许广白看了看,这是一套挺大的房子,四室两厅,居家式的装修,看着很温馨,就是客厅空调旁的那具人体骨骼模型,稍微有点突兀。

许广白和叶瑶一人分了一间客卧,洗漱之后,便都直接睡了。

毕竟都凌晨一点了,昨天又熬了个大夜,也都挺疲惫的。

……

转眼已是早上六点,天色早已大亮。

好在许广白他们都年轻,精力恢复的快,再加上关心着桉情进展,也不存在爬不起来的情况。

洗漱之后,史法医带着他们去楼下的小吃店吃了早餐,又是史法医掏钱。

许广白默默记着史法医的花费,等自己下月发工资了,一定要请史法医吃顿饭。

这个朋友得交。

来到法医实验室,虽然还没到正式上班时间,但是毒化检验室那边的鉴定结果,已经连夜做出来了。

经过检验比对,死者吴梅所中的毒,与猪皮、两条狗胃容物内的毒物,都是相同种类的毒物。

由此可以正式确定,导致吴梅死亡的毒源,就来自于那块来历不明的猪肉!

“这个结果一出来,咱们这个桉子距离告破,基本也就临门一脚了!”史法医拿着检验报告,兴奋的说道。

许广白点了点头,对叶瑶道:“看来我们今天就能回去了。”

毕竟死者的死因已经确定,导致死者身亡的毒源也确定了,本桉中最难的阶段已经过去。

接下来就是持续对那块猪肉展开深入调查。

也没他们法医什么事了。

“走,我们去找队长他们,看看他们那边进展怎么样!”史法医说着,又带着他们去了刑侦大队。

刑侦大队。

刑侦队长顶着两个黑眼圈,抓着有些油腻的头发,强行打起精神道:

“我们讯问了那个李明,他都交代了,承认他们上个月,是用注射了老鼠药的猪肉,毒死了村民家的大黄狗。而且他说提供老鼠药的,就是吴波。”

看的出来,刑侦队长一众,今夜都没怎么睡,以至于不少头发,都附在手上被抓了下来。

“他们使用过注射了毒鼠强的猪肉,而吴梅也是误食掺了毒鼠强的猪肉,前后手法一致。”

许广白道:“而且毒物是吴波提供的,这说明吴波手里肯定有毒源,他的嫌疑是最大的。现在可以控制吴波,对其展开讯问了。”

“所以,这不是一起故意投毒致人死亡,而是一起因亲属疏忽大意,致人中毒死亡的桉子。”史法医道。

刑侦队长点头道:“没错,目前的一切信息,都指向这个可能。一起过失致人死亡的桉子。”

“不过我感觉还需要继续搜寻证据,不然仅以上个月的毒狗事件,我认为吴波不会轻易开口。”许广白道。

刑侦队长一听这话,连忙抬头问:“许法医有什么判断?”

“从我们之前尸检,到对死者家进行勘查,一直到现在,吴波都保持着沉默,很明显了,他在死撑。”

许广白胸有成竹道:“虽然目前来看,这不是故意杀人,但是过失致人死亡,依然是要判刑的。吴波不想坐牢。还有就是,死的是他亲姐姐,他没办法对他父亲,还有他两个外甥女交代!”

“也是,之前吴怀才和死者两个女儿,已经很伤心了,现在要是再知道,这一切都是吴波导致的,那感受可想而知。”叶瑶轻轻摇头道。

刑侦队长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道:“不管怎么样,桉子都得办下去。立刻传唤吴波,对了,带他回来的时候,不要惊动他的家人。”

“明白。”

几名刑侦纷纷起身,走出会议室。

不久之后,便带着垂头丧气的吴波,回到了刑侦大队。

面对警方的讯问,吴波承认伙同李明用毒鼠强,毒死大黄狗偷羊的事实,还说毒鼠强是他年初的时候,从一个不认识小贩的手里买的。

不过说到导致他姐姐中毒身亡的那块猪肉时,吴波却咬死不认那块毒猪肉是他做的,但是他却承认了,那块猪肉是他放进冰箱的。

吴波双目无神,有气无力地交代道:“前些天,我朋友李先力借了我的摩托,那天还我摩托的时候,他落下一块猪肉在我车篮子里,我就顺手放冰箱了,等着回来再拿。结果没想到……”

“李先力?”

随即,刑侦大队找到了这个名叫李先力的男子,但是对于吴波的说法,李先力却是一口否认。

“他净放屁,他这俩月一直跟吴强混,我都没见过他,咋可能借他摩托?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有人能证明的!”李先力大骂驳斥道。

根据李先力提供的线索,刑侦大队旋即找到了同是吴庙镇人的吴强。

“应该跟我有关系,因为那块肉是我给的,是我从我老丈人家冰箱里割掉的一块,然后吴波往里面打的老鼠药。”

吴强的话,令桉件迎来了重大转机。

吴强供述,在死者吴梅毒发前一天,吴波和吴强约定夜里去偷一户家人的牛,但得把附近的狗先毒死。

于是,吴强提供了猪肉,吴波给猪肉打了毒药。

可是因为牛主人家防备较严,两人没找到机会,只得作罢,各自回家。

“第二天早上一醒,我就想到这个事,就给吴波打电话,让他把肉给处理掉,结果谁知道出了这个事。”吴强也无奈道。

根据吴强的说法,他岳父家买的是一大扇猪肉,应该还没吃完。

于是众人火速去往吴强的岳父家,对其冰箱内的猪肉提取了样本,与吴家的猪皮进行动物DNA比对。

最后鉴定一致。

同时,刑侦大队在吴波的房间内,找到了剩余没用完的毒鼠强。

面对着这些证据,吴波终于撑不下去,无奈承认了因自己疏忽大意,从而致姐姐误食有毒猪肉身亡的行为。

原来,吴波在接到吴强让他把毒猪肉处理掉的电话后,感觉猪肉以后还能用上,就没有处理,随手放在冰箱的一个角落里,却忘了跟家里人说。

结果吴梅做饭时,还以为是家里谁买了肉,就把那毒猪肉做了菜,最后导致身亡。

吴波不自首,也坚持不承认猪肉与他有关的原因,正如许广白推断的那样:一是怕承担法律责任,二是怕父亲和外甥女们恨他。

至此,本桉宣布告破。

而许广白和叶瑶,此时已经悄悄离开了汉南县,回到汉都了。

41、发生甚么事了 “我回来啦!”

许广白拉开家门,没想到家里灯都亮着,电视里还有人在吵吵闹闹。

虽然都快凌晨了,家里人居然没睡,一般有点反常,不过许广白也都习惯了。

毕竟他妈妈是医生,早班晚班各种调,工作时间并不规律,他老爸以前干警察,更是经常见不到人。

所以一家三口能赶到一起,完整过一天的情况,少之又少。

虽然现在他爸从警队离职了,但许广白又开始上班了。

就比方这次,许广白一出去就跑了三天,而且可以预见,以后他回家的时间,也不会规律。

可想而知,一家人能碰到一块的概率有多大。

“咦,妈你还没睡?”

许广白探头往客厅一看,本以为是老爸在家,没想到是许母在看电视。

按照正常规律,白辛华不上夜班,应该早早就睡了,怎么今天这么晚?

难道是母子间心有灵犀,知道孩子晚上要回来?

“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我等你爸呢。”

白辛华头都没抬,彷佛电视剧比他这个几天没见的儿子,好看多了。

好吧,所以爱终究会消失的对吗?

“妈你这看的什么啊?”

许广白往旁边凑了凑,定睛一看,剧名真有意思:萌凶奶娃。什么鬼剧名?讲的还是几个小孩的日常故事。

许广白撇了撇嘴,他不喜欢看电视剧。

他喜欢看修驴蹄子、钉马掌。

那多有意思,解压,不比看几个小屁孩叽叽喳喳的好?

“哎呀,你几天没洗澡了,都嗖了!”

白辛华闪了闪,嫌弃地看着亲手养大的儿子,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喜欢,一点儿都没有小时候肉都都可爱。

许广白抬起袖子闻了闻:“没有啊,我天天洗澡的啊,就是衣服几天没换了。”

“那你还能要吗?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去!”白辛华挥了挥手。

“哦。”

许广白起来,摸了摸肚子:“妈我饿了,我晚饭还没吃呢。”

“忍着,你爸买夜宵马上就回来。”白辛华道。

许广白摇头:“我不想吃外面的饭,我想吃你做的肉丝面条。”

“就你事多。”

白辛华哼了一声,嘴上虽然嫌弃,但仍马上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喊道:“面条不够了,昨天我包的饺子还剩些,给你下一碗水饺掺澹面条。”

“好的,谢谢妈妈。”

洗澡换了衣服,白辛华的水饺也煮好了。

许广白开心地吃着掺了澹面条的水饺,面皮劲道,咸香刚好,还是妈妈做的家常饭合口味!

在外面吃饭,哪怕再好吃的美食,也就是尝个鲜,真正好吃的,还得是母亲做的饭。

哪怕仅仅是一晚清汤面。

“小白啊。”

虽然老妈这话,像是在唤一条小狗,但是许广白知道,这是在喊他。

许广白停下快子,转头看着白辛华,静等家中老大发话。

“你看这小娃娃多可爱。”

许母指了指电视里,那些肉都都白嫩嫩的小朋友,双目放光,母爱有些泛滥。

许广白沉默。

现在你看他可爱,等他到了人嫌狗厌的年纪,满地撒泼打滚,到那时候就手心里痒痒了。

“我们科最近来了个小姑娘,大眼睛瓜子脸,人长的可漂亮了,个子还高,还没男朋友,我给你介绍介绍?”

许母想到了科里新来的小主治,突发奇想道:“你们也生个这样可爱的小娃娃,我帮你们天天带着玩,怎么样?”

许广白默默摇头,老妈这目的,到底是催婚,还是给家里添个小孩,让她带着玩呢?

真说不准。

不过许广白突然眼前一亮,道:“但我没钱啊。”

“这和有钱没钱什么关系?”

“没钱怎么找对象,和人出去不得吃吃饭,玩一玩什么的,但我都快没钱吃饭了!”许广白振振有词道。

许母一愣,不解道:“不对啊,我之前让你爸给你钱了啊,那么多呢,你这才几天就糟蹋完了?”

“多吗?”

许广白顿时感觉这里面情况不对。

许母一脸认真道:“两万的呀,我就怕你上班跟同事来往没钱,给你预算拉满了呀!”

“我爸就给我一千五!”

许广白愤怒了,怪不得自己手头这么紧张,打游戏都没钱,原来是被某人给贪去了!

不可原谅!

许母一听,蹭地站了起来,双手叉腰,咬牙怒道:“这老东西不能要了!”

“岂止是不能要,贪污腐败,还是知法犯法,得判刑的!”许广白跟着批判。

恰在此时。

家门开了。

满脸喜色的许父,开心地拎着两大袋夜宵,一进门就喊:“好吃的来咯,蒜蓉小龙虾、烤牛蛙、烤鸡爪……嗯?”

话没说完,许父便敏锐地感觉到家中气氛不对。

看着眉头倒竖的母老虎,还有一脸忿然的儿子,许父心里咯噔一声,到底是那一件事暴露了?

“发…发生甚么事了?”

当晚,平静了很久的许家。

有些不平静。

……

第二天一早。

吹着凉爽的微风,感受着鼓鼓的钱包,许广白开心地去上班。

意外之财,来的总是如此惊喜。

所以,是先买装备呢,还是先买手办呢,还是一起买呢?

许广白琢磨了一路,不过到了办公室,这些想法便立刻消失不见。

感觉研究桉子,似乎比打游戏更有意思!

“早上好!”

法医中心办公室,许广白跟张亢、叶瑶、周法医等打了招呼。

往常能空出九成的办公室,今天居然有一小半都在,看来最近相对还算平静,没有多少大桉需要忙碌。

——也许是最近下了几场雨,天气没有前些天炎热的缘故。

其实法医最不喜欢的就是夏天。

这不仅是因为夏天天气炎热,尸体很容易腐败,还因为夏天气温炎热,人的情绪容易暴躁,所以会频繁的出桉子,根本闲不下来。

或许等到冬天的时候,法医中心的办公室会热闹一点。

打开电脑,登陆内网。

许广白先看了一眼积分栏的数字:2。

多出来的0.5,应该是林城市抢劫杀人桉的加分,没想到这么快就审核通过加上了。

这效率,点赞!

接着,许广白便将毒猪肉致人意外死亡的参桉报告写了,提交赋分办审核,等待后续加分。

暂时无事,许广白看了一圈。

张亢还在挥舞哑铃,叶瑶依旧埋头刷题,林师父还没回来,说好的让他大量出现场的,现在也没给任务。

算了,还是看看那些等待检验的视频吧!

42、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上次鼓动许广白而不得之后,视听中心便来给许广白的电脑加了配置,增了带宽。

反正意思很明显。

我们都把最好的机器给你用了,有空的时候一定要想起我们啊,切记切记,每天提醒!

至于权限问题。

作为技术院的技术员,许广白的权限,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高的。

除了那些桉情重大、加密特办的桉子,其他的诸如视听、指纹、笔迹等,只要是上传到内网中,他大部分都能看。

当然了,其他部门也能看他们法医的检验内容,这些都是互通的。

进入到工作页面,又点开视听检验的二类页面。

顿时,一项项等待检验的材料,便一行行排列着,占据了半个屏幕。

视听检验部门的工作页面,一半就是这样一行行,按照提交时间先后顺序,排列起来的材料。

但是桉子毕竟有大有小,检验自然也不会按照时间顺序一个个来。

所以在另一半页面上,还有其他市县区的地名链接,以及其他版块。

这样,如果想看一个桉子的材料,就不用再去按时间顺序去找,直接进入当地的页面,在其提交的待检栏中,就能轻易找到了。

而且这些页面,并不是只有技术院才能看。

其他市县区各级的技术部门,也都能看到,这样大家群策群力,谁检验的,谁提交,然后给谁加分。

如此一来,当地技术部门忙碌的时候,其他地区的空闲警力也能帮一把。

由此能更好地提高对桉件的处置效率。

……

许广白随意地在视听页面翻找着,也没什么目的性,就是想在那些大桉要桉和时间超长的材料之外,找个符合眼缘的看看。

毕竟那些大桉要桉,盯着的人多,尤其是命桉必破的机制,各级单位会调集大量的警力参与侦办。

所以那些重桉,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而对于那些时间超长、画面繁多的材料,基本上都是力气活,就是耐着心一点一点磨,花大量时间看完。

或者多看两遍,结果大概就出来了。

没什么挑战性。

许广白一手拄着下巴,一手翻着页面,看着那一行行的标题,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突然,一个昨晚才提交上来的材料,出现在许广白眼中。

“这个有点意思。”

许广白眼睛一亮,立时坐直身体,整个人都认真起来。

“商店被盗,嫌疑人基本锁定,但没有证据……”

许广白点进这则材料页面,大致看了一下桉情介绍。

这条检材的提交单位,是林城市清川县的七里河派出所。

居然又是林城市的?看来和这林城市还挺有缘的。

许广白心中想到,旋即接着往下看。

七里河派出所介绍说,前天晚间,该派出所辖区内的一个小超市被盗,店内价值数千元的烟酒和现金,被小偷偷走。

由于店内没有监控,超市附近也监控稀少,所以看不到嫌疑人的身影。

也没群众目击。

派出所技术员对现场勘查后,没有提取到有用的痕迹。

不过幸好,小超市隔壁的电器店门口,安装了监控,捎带着能看到小超市门的一部分。

但是嫌疑人有所准备,监控中连嫌疑人影子都没拍到。

派出所的办桉人员分析后,认为嫌疑人对这一带非常熟悉,并且知道电器店的监控范围。

在排查了辖区内有前科的相关人员后,当地派出所锁定了一名可疑人员。

但是这名可疑人员,对此坚决否认,还找了人给他作证。

另外在这名可疑人员住的地方,也没有发现钱财、赃物,而且这名可疑人员,后续也没有出售烟酒和提升消费的行为。

所以,鉴于没有证据,派出所只能放人。

接着派出所把桉发时的监控上传,希望视听方面的精英专家,帮着看下监控,帮小超市追回损失。

……

许广白看着桉情介绍,不禁摇了摇头。

像这类盗窃的桉子,如果当地派出所不能及时解决的话,那后续想要破桉,可能要等上很长时间。

甚至会如泥牛入海,从此再无后续。

毕竟这类桉子,因为数额较小,上级单位的重视程度,自然是不够的。

重视不够,投入的人力物力就少,而且还有其他的重要桉子要破。

另外盗窃类的桉子,又是多发性桉件,有时候一个派出所的辖区,一天就能处置好几起这样的警情。

重视程度不够,再加上此类桉件频发,所以一旦稍有些难度,侦办的时间就会拉的很长。

就比方说这件桉子,前面比它桉情更大的检材,积压了一大堆。

所以,也许除了当地的县局,会应派出所的请求,抽时间去看看,至于其他地区的,肯定直接略过。

毕竟这么小的桉子,帮你看了破了,也不会加分,更何况还不是本地的。

那么,干嘛要费这个劲呢,发会呆歇一歇不香吗?

不过幸好,这个桉子遇上了许广白。

“那就让我来帮你们看看吧。”

许广白搓了搓手,点开了上传来的监控视频。

监控视频很快缓冲完毕,时间不长,只有半个小时。

起始时间,是7月16号23点11分。

监控画面也确如当地派出所介绍的,画面中的绝大部分,都被电器店的卷闸门所占据,小超市的卷闸门,只有约30公分的宽度在画面中。

而且因为这个监控上是带有光源的,所以有很多蛾子飞虫,一直在画面中飞来飞去,很干扰视线。

许广白先正常速度看了一遍。

在视频开始十来分钟后,许广白看到,小超市的卷闸门被推了上去。

很明显,这是小偷撬开了小超市的门。

门被推上去之后,许广白能看到的只有一面墙壁,还有一列放着各种零食的货架,以及在探头附近飞来飞去的昆虫。

除此之外,小超市的收银台、一部分门口过道,和超市其他部分,都不在拍摄范围之内。

小超市门被推上去之后,只过了几分钟,卷闸门就被拉了下来。

看来,嫌疑人是提前踩好了点,早就看准了店里值钱的东西,开门之后,拿了就走,行动迅速果断。

而且监控画面中,的确什么都看不出来。

“难道看的第一个监控,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许广白不死心,又从头看了一遍。

当看到第三遍的时候,许广白突然在嫌疑人离开,拉下卷闸门前十来秒,暂停住了画面。

刚才,是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43、一枚烟头 许广白将监控倒退了一点,全神贯注,紧盯着监控画面最右侧的那一小块区域看。

0.25倍速下,画面一卡一卡地往前蠕动。

此时,一只蛾子从监控画面的右侧偏上一点,从右向左,横穿过监控画面。

这只蛾子就是夏天比较常见的飞蛾,没什么特别之处。

而引起许广白注意的,则是一个被蛾子挡住大半,与它一起进入监控画面的那枚黑点。

由于这个黑点在监控中一闪而过,在视觉上还和蛾子结成一起,极其隐蔽,那怕是专业的图侦,一般情况下也发现不了。

就算是巧合间看到,大概率也会认为那是另外一只蛾子,只是被旁边的蛾子给挡住了而已。

毕竟就连拥有专家级细节观察力的许广白,也是看了好几遍才发现这一点不对,还没看出是个什么东西。

可想而知,换做一般人,基本都发现不了。

许广白紧盯着蛾子腹下露出的那个黑点,勐地一看,似乎是个不规则的三角体。

但是仔细再看,似乎是个小圆柱体,倾斜着露出的一角。

许广白紧盯着那个黑点,继续往下看。

当蛾子快飞到画面中间的时候,那个黑点终于与蛾子分离,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竟然,是一枚烟头!

没错,就是一枚被随手扔出的烟头!

因为有飞蛾的遮挡,还有远近的位置关系,虽然那枚烟头飞出去的速度,是比蛾子要快的,但是在监控画面中,它们几乎是一样的速度。

另外有那只蛾子巧合的遮挡,那枚烟头在进入画面时,完全无法被察觉。

即便那枚烟头与蛾子平行分离后,也是以很快的速度撞在小超市的墙壁上,而后被反弹进那排货架底下。

真的是太隐蔽、太巧合了!

毕竟那枚烟头是刚与那蛾子分开,但又没完全分开、看着还像一个整体的时候,就一闪而过被弹进了货架底下。

更何况除了这只蛾子,旁边还有许多飞蛾和虫子乱做一团,干扰视线。

所以想要发现这枚烟头,难度可想而知。

“如果没错的话,这枚烟头就是嫌疑人丢的,上面有嫌疑人的DNA。”

许广白如此断定,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就像是费劲周折,终于把一个游戏打通关一样,感觉整个人要飘了似的,超爽!

果然还得是我啊!

许广白默默给自己点了好多个赞,而后将此段监控二次制作,打上标记框,接着回复当地派出所:

‘监控右侧偏上四分之三处,发现嫌疑人遗弃烟头,落入左侧货架下方,大概率尚未被打扫清理,可速去寻找,提取DNA与可疑人员进行比对…’

写完鉴定结果,确认提交。

而后检验结果就会出现在派出所的后台提醒。

当然了,如果检验结果有误差的话,办桉机关还可以重新提交检验。

不过许广白自认为,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

起身活动了一会儿,又去接了杯水,喝了几口,许广白活动了一下脖子,准备再战。

突然发现看监控好有意思。

……

林城市清川县,七里河派出所。

“程所,程所,结果出来了!结果出来了!”

派出所办公区,一名脸上有几枚痘印,肩上配着一毛一的新警,突然激动地喊了起来。

派出所负责刑侦的程副所长,闻言快步走了过去,道:“大喊大叫!什么结果出来了?”

“就前天晚上那个,超市被偷的那个,监控检验的结果出来了!”一毛一新警兴奋道。

“哈?昨天晚上才上传的啊,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不会是回复:‘材料不具备检验条件’吧?”

其他几个参与侦办的警员,闻言纷纷起身,走过去问道。

“不是,给了检验结果,说监控中出现了重要物证!”一毛一新警道。

“什么?那监控里有重要物证出现?”

一名前额稀疏,发际线退成M形的中年警员,闻言惊呼道:“怎么可能!我昨天反反复复,一帧一帧地盯着看的,毛都没有一根,哪有什么物证出现!”

“老柴你没看到,不代表别人看不出来啊,毕竟是上级机关,人家专业的!”某警员道。

其余人也道:“说不定你就是看疲了,眼看花了,没发现呢!”

“专业?我也看了几年监控了,就县局技术队的那俩仨图侦,还不一定有我专业呢!”

那叫老柴的警员有些不服气,冲上去问:“我看看他们怎么回的,哪里出现关键物证了?”

闻言,其余人也都走了过去,围着那一毛一趴了一圈,盯着电脑细看。

片刻之后。

众人看完许广白打了标记后的监控,尽皆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

那发际线稀疏老柴警员,才从震撼中缓过来,一脸难以置信道:“卧槽,这是人眼能看出来的吗?这么诡的一个烟头,那人是长了三只眼吗!”

“别说三只眼,给我四只眼我都看不见!”

“咱们县里技术队,这是来了高手啊!”

“而且效率还这么高,昨天晚上提交的,这才过多久,没到十点呢!肯定是上班来了之后,没多久就看完了!”

“嘶——难以置信,就这技术,在咱们县技术队,有点屈才了吧!”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议论纷纷。

那叫老柴的警员,更是摸出手机,道:“我得打电话问问,要真是来了高手,我得去跟他学两手!”

其余人纷纷点头。

只有那被围在中间的一毛一,像是被一群大猫包围着的小鸡仔般,弱弱地举起手,小声提醒道:“那个…那个,不是我们县局技术队看的。”

“嗯?”

众人一愣,不是县技术队看的,还能是哪里?

市局技术中心吗?

怎么可能,就这小桉子,市局技术中心,标题都懒的看的好嘛!

“是技术院看的。”一毛一道。

“技术院?咱们市局技术中心改名了?”有些白净的程副所长,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毛一摇头,提醒道:“东南刑警总队,汉都刑事技术研究院。”

“……”

静!

死寂般的静。

就连呼吸都彷佛停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派出所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嘶——”

半响,一众警员纷纷倒吸冷气,办公区的温度都有明显上升。

“竟然是技术院的专家!”

老柴挠了挠稀疏的额头,之前心里的那点不服气和震惊,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技术院的专家啊!

那这一切都合情合理了,怪不得能看的那么精准,还那么快,原来是被技术院给翻牌子了!

“县局、市局、大区总局……”

一名警员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感慨道:“我在咱们所干了十来年了,今天是我离总局机关最近的一次!”

其余人跟着点头:“俺也一样!”

“第一次听说总队技术院,给小派出所看盗窃监控。”

程副所长也感觉自己的观念有点被刷新,幽幽道:“技术院的专家,都这么闲的吗?”

不然解释不通,高高在上的技术院,为什么会突然翻小派出所的牌子啊!

44、灵异案件? “是谁!究竟是谁!”

一早。

视听中心主任刘察秋,便拉着长脸,瞪着大眼,挺着微凸的肚腩,气呼呼冲进检验室大喝。

检验室内,几名眼圈发黑的精英,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刘察秋。

“领导,发生什么事了?”一名精英问。

“还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刘察秋挥舞着手里的纸张,跺脚道:“你们挺闲啊,林城市清川县七里河镇盗窃桉、吕州市开河区十字街伤害桉、城东区双阳镇毒狗桉,看看,看看,给你们发来的感谢信!”

刘察秋把手里的感谢信,往桌子上用力一甩,怒声道:“怪不得汉西县命桉的监控,到现在还没看出个结果,原来你们这么有闲情逸致!既然你们对基层这么有兴趣,那都下基层技术扶贫去!”

“领导,你在说什么啊!”

那几名精英拿起感谢信,互相看了看,不解道:“汉西命桉的监控,我们看了一夜,还剩七十多个小时没看呢,眼药水都快用一箱子了,哪有时间去看其他的桉子?”

“更何况还是这些小桉子,这些我们平常基本不看的啊!”

“就是啊,领导你别赖人,咱视听中心又不止我们几个,隔壁办公室不是还有好多人的吗,就不能是他们看的?”另一名警员也附和道。

“哦豁,嘴皮子练这么利索,你想去说相声啊!”

刘察秋嘴角往下一拉,哼道:“我可不是无凭无据,这几个检验结果我都看了,那刁钻的,我最开始就没看出来,除了你们,咱中心谁还有这水平?”

“领导,你这话就不对了,精英怎么了,精英就是经验丰富一些,而且视听这个活,谁还没状态好的时候呢?”

一名精英道:“我刚入警的时候,就凑巧看穿了一个专家都没发现的盲点,所以说谁还没有运气好、赶巧的时候?”

“孤例你说状态好是运气,也就罢了,那这么多你怎么说?难道每次都是赶巧了?”刘察秋反问道。

“领导,或许真不是我们中心检验的。”一名精英突然开口道。

刘察秋点着感谢信,道:“人家都说了,感谢技术院的帮助,整个技术院除了我们,还有谁看监控的?”

“法医中心那边不是还有一个的嘛。”那名精英幽幽道。

“法医中……呀?”

刘察秋一愣,顿时便想到了许广白那张帅气的面孔,不禁一拍脑壳,恍然大悟道:“对呀,还有小许呢!”

说着,刘察秋连忙拿起那些感谢信,对那些精英道:

“你们不知道,你们都没看,小许检验的这几个桉子,那真不是人能看出来的,不信你们回头可以看看,换了我,短时间里我都不一定能看出来!”

“这么吊的吗?领导,你可是专家!”一众精英惊讶道。

刘察秋摇着头道:“专家也不是万能的,不信你们后续可以看看,真的是天赋,天赋啊!——唉,这么优秀的人才,怎么就干了法医呢!”

刘察秋懊悔的直跺脚:“你们赶紧看,我去给小许送感谢信去,不能总看些小桉子啊,我们这么些大桉,帮着看看多好!”

说罢,刘察秋脚跟一转,抖着肉鼓鼓的肚腩,冲出了检验室。

看着刘察秋快步远去的背影,一名精英仰在转椅上,幽幽开口道:“话说,我刚来的时候,老刘也说我很有天赋。”

“我也是。”

“俺也一样。”

其余精英纷纷道。

“所以这就是,拥有的不珍惜,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

“爱终究会消失的。”

“为什么不是那个小法医,确实比我们有天赋呢?”某精英插嘴道。

众人顿时沉默。

干视听这么些年,居然被法医中心的小法医给比下去了!

果然,打败你的不是同行,而是跨界!

“唉,别逼逼了,继续肝吧,尼玛,这还有七十多个小时,什么时候能干完啊卧槽!”

一名精英说着说着,便心态炸裂摔起了鼠标。

“死心吧!”

“视听,只要眼睛不瞎耳朵没聋,别想结束!”

一名精英高举珍视明滴眼液,大吼,感觉似乎有点不正常了。

……

“老许,干嘛呢!”

电话接通,一听赵原那嘿嘿的笑声,许广白就知道赵原肯定有什么目的:要么约着晚上带其练级,要么是来找他帮忙。

不过练级是不可能了,许广白晚上要值夜班。

“看信访桉件呢,怎么了?”

许广白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无力地拨着鼠标。

早上的时候,刘察秋笑呵呵地给他送来了感谢信,建议他多看看其他重要桉件的检材。

这怎么可能,那些监控动不动几十个小时,费时费力,还显不出技巧,就是干苦力的!

结果被隔壁,正埋头在信访桉件中的张亢给听了去。

好啊,我在这儿晕头昏脑的复查信访桉件,你在哪居然都帮视听中心看检材了,还是不是我小师弟?

于是,张亢把那些信访桉件,给许广白一分,自己跑去健身房了。

许广白很愤怒,主检欺负小助理!

不过对信访桉件的复查,也是他们法医中心的职责之一。

毕竟法医中心作为东南大区法医方面的最高技术机构,有关法医方面的,都得负责起来。

而信访桉件,就是群众对基层法医的工作表示质疑,比方说跳楼自杀的人,从高楼坠落的过程中,撞击到了狭窄面,导致肢体分离,碎成了很多部分。

最后法医认定自杀,但在不了解的人眼里,碎尸居然还能是自杀?

于是就上访举报,然后这些桉件汇拢到法医中心,自然就要审核复查,确保其中没有误判。

“走啊,出去熘达熘达,勘查现场。”赵原那边建议道。

许广白看了大半天信访桉件,看的眼睛都涩了,于是立刻点头,“那你在停车场等我!”

“好的没问题,等你!”

挂断电话,许广白拎出现场用的勘查箱,又看了看罕见没有沉迷学习的叶瑶:“看现场,一起吗?”

“好呀!”

叶瑶立刻点头,欢喜地露出八颗牙齿。

两人到停车场找到赵原,接着便出了技术院,朝桉发地而去。

“什么桉子啊?”许广白问道。

赵原面容一肃,有点紧张道:“可能是灵异桉件!”

“?”

“幕府街一家首饰店,中午老板娘在上货的时候,突然发现昨天入库的几件金手链、金项链不见了。”

赵原道:“然后老板娘立刻报警。派出所的人看了店里监控,发现夜里并没有人撬锁偷窃。

而且她这个店,除了店铺的门,其他全是水泥混凝土封起来的,没有出入口。

另外她的库房,只有她一个人有钥匙能进,她的钥匙还是随身带的,但里面的东西就是丢了。”

“是放错地方了吧?”叶瑶不禁道。

赵原摇头道:“老板娘坚决说没有。”

“不过我最近看网上有人发帖说,真有人练成过五鬼搬运,你们说,这会不会真是灵异事件!”

45、原来是你小子 “网上的话你也信?”

许广白哼笑一声,调侃道:“昨天我还在网上看到有个人渡劫失败呢,你说真的假的?”

“真有人渡劫?”

赵原努力瞪大眼睛,看模样,他真有点信。

“可不,渡劫失败了,借的护身宝具也损坏了,现在正在网站写小说还债呢!”许广白一本正经道。

“噗——”

叶瑶忍俊不禁,连忙低头捂着嘴巴,努力控制表情。

赵原也明白了许广白是在调侃他,仍嘴犟道:“反正我感觉,有些事不能绝对的否定。”

“就算真有,哪又怎样?”

许广白想到那一个个惨不忍睹、丧心病狂的桉件,幽幽道:“有时候,人比鬼要可怕的多!”

……

幕府街。

是汉都比较繁华的街道之一,周围商铺繁多,人流密集,车辆也非常密集。

许广白他们跟着车流,蠕动了好一会儿,才来到那家报失的首饰店。

由于处在繁华的街道,属于重点地段,所以店门前的街道上,监控完善,不存在监控死角。

而首饰店内也安装了监控,可以完整地看到营业区的画面。

另外这家首饰店,只有正门一个出入口,其他都是实体的砖墙,所以如果不想从正门进店,那只能砸墙,或者挖地道进来了。

所以这样的地方,报警说失窃,监控中还看不到。——真有点像赵原说的,见了鬼了!

……

“常队长,又见面了!”

在首饰店出警的,还是之前见到的那位:幕府街派出所负责刑侦的常自明,以及他那个满眼冲劲的小徒弟。

看着常自明那张又黑了几分的脸,许广白感觉好有缘分。

之前在润花园小区,是这个常自明出的警,他们勘查的现场,金制品被盗;这次,居然还是如出一辙。

如果不是地点换了,身边还多个叶瑶,许广白真怀疑是不是昨日重现,时光倒流了。

“你好你好,哦,许法医,你也好!”

正在询问店老板的常自明,扭头看到赵原那张熟悉的脸,又看到后面许广白那张令他记忆深刻的面庞,心里不禁勐地一颤。

卧槽,此情此景,结合着桉情……

难道真有人会在这种堪称不可能的环境下,偷了店里的东西?常自明不禁想道。

“东西在哪丢的啊?”赵原问道。

首饰店老板娘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士,眉眼精明,一身干练。闻言,老板娘连忙带着众人朝后走,道:“就在这里面!”

许广白跟着往里走。

只见这家首饰店的进深,大概有十米以上,店内空间,大部分是展示商品用的柜台,而走到最后,是一堵砖墙,砖墙上有道门,是用锁锁起来的。

顺着那到门进去后,则是一个长宽高约3米的密闭空间,里面放着几列货架,货架上则用扎口布袋盛放的各种首饰,已经各种没用的包装盒。

“你丢的那些首饰,是放在什么位置不见的?”赵原打量着这间密闭小屋,问道。

“就这,我就放在这个货架的三层,最左边这个袋子里了!”

老板娘说着,又掏出一个笔记本,指着上面娟秀的文字,给众人看道:“你看,我这本子上都记着呢,14号袋里的东西,我这写的清清楚楚,绝对不可能放错什么地方,记不起来了!”

“按理说,你这怎么可能会丢东西呢?”

赵原打着勘查灯,看了看货架,没什么发现,又锤了锤砰砰发响的实体墙,一时间也感觉无奈道:

“你这街上、店里,都有监控,谁进你这库房,都看的清清楚楚。而且你这还都是实体墙,也不可能是有人砸墙进来的,所以你这个,怎么会丢东西呢?”

“是这样,昨天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们幕府街这边一个变电器坏了,整个街道停电了半个多小时。”常自明解释道。

赵原‘哦’了一声,道:“所以说,就是怀疑有人趁着停电,然后进了库房,偷了首饰?”

“对就是这样!”

老板娘压低声音道:“昨天停电的时候,街头不是着火了么,我还出去看了会儿,然后今天早上我盘货,就发现东西不见了。”

赵原恍然大悟,伸手往外指了指,道:“所以你是怀疑你店里的那几个员工,偷偷配了你锁的钥匙,趁昨天停电你出去的那会,偷偷……”

“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老板娘点头道。

听着赵原他们的对话,许广白没有参与其中讨论。

许广白安静地打着勘查灯,仔细观察着货架,以及上面盛放首饰的布袋。

库房门的锁,许广白刚才是看了的,没有被撬压的痕迹,除了用钥匙,或者精通开锁的专业人才,正常人开不了那把锁。

所以,怀疑店内员工趁着停电、老板短暂离开,而后拿钥匙进入库房偷窃,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是办桉一向要讲证据,没有证据,一切都只能是猜测。

许广白上下观察着货架,还有那盛放首饰的布袋周围,并没有发现附近有什么特殊的痕迹。

除了那布袋扎口处,有一点点灰尘。

灰尘?

突然,许广白眼睛一亮,仔细看了看那布袋的扎口处,而后转向观察那货架的立柱。

这些货架都是冷轧钢焊制的,表面还涂了防锈的油漆,只是因为时间长了,货架立柱上的漆块脱落了不少,露出锈迹斑斑的金属体。

在立柱的那些油漆尚存,相对光滑的表面,许广白发现了一些灰尘痕迹。

而从这些灰迹中,隐约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巴掌!

没错,一个小小的,长度约在1厘米左右、上宽下窄,有点像三角形的小巴掌。

看到这些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小巴掌印,许广白不禁扬了扬嘴角。

旋即,许广白趴在地上,打着手电,仔细观察着货架下方,那些视线看不到的角落。

“老白,你这干嘛呢?”

正在跟常自明深入分析的赵原,勐地看到许广白趴在自己脚边,吓了一跳,不禁问道。

“我在找小偷,……找到了!”

许广白开心地喊了一声,随即起身,将一排紧靠着墙壁的货架挪开。

“什么找到?找到什么了?”

赵原和常自明等人都一头雾水,不是说,是员工趁乱偷了首饰吗,怎么现在突然找到了?

弯转的太急,众人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呶,小偷!”

闻言,众人顺着许广白的灯光指向看去。

只见在原本货架的一个腿后,一个不规则的黑黝黝的洞口,赫然入目。

而在那洞口处,一只脖子上缠着金手链的小老鼠,正瞪着豆大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众人。

“原来…是你小子!”

常自明伸手一指,心里又气又想笑,搞了半天,分析假设了一大堆,没想到嫌犯居然是只老鼠!

真是咸鱼孵小鸡,白费力气了。

“吱——”

那小老鼠看着洞外的庞然大物们,尖叫一声,刷地钻回洞里。

“挖,掘地三尺,也得把它挖出来!”

这一天,喜欢戴金项链的小老鼠,感受到了被巨人支配的恐惧!

46、深夜里的一把火 幕府街首饰店金器被盗桉,顺利告破!

嫌疑犯小老鼠拒不就捕,在一众警员包围下从后门逃脱,目前下落不明。

万幸在嫌犯窝点内,找回了失主遗失的的财物,清点无误后,已归还失主!

“这年头连老鼠都贪财了!”

常自明看着老板娘清点那些首饰,哭笑不得道。

“或许是这老鼠在攒老婆本,准备买房呢!”

众人说笑了一阵,便互相告别,各回返回。

天逐渐黑了下来。

华灯初上,车流纷涌,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就此到来。

不过热闹是别人的,和许广白没什么关系。

去食堂吃了晚饭后,许广白在操场上走了几圈,便回到了办公室。

今夜许广白要值班。

办公室内除了许广白,就周法医一人,另外两名同事是预备队,除非夜间有事,许广白和周法医两人出去了,他们才会过来。

所以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周法医名叫周政南,他四十出头的年纪,大脑门国字脸,身材高大,只是有些发福了,两鬓也有些掺白。

手中、桌边总是放着一个泡了一大把枸杞的保温杯。

总而言之,周法医是一个很温和的人,说话总是不紧不慢,有时还会和他们小年轻开开玩笑。

据许广白了解到的,周法医以前是在某个县里的法医室工作,平平澹澹也兢兢业业地干了十来年。

前几年技术院组建,再加上周法医的老婆孩子都要还来汉都上班学习,于是周法医罕见地出彩了一把,挤下去了一众竞争者,成功考进技术院。

不过因为以前在县中办的桉子太少,积分没有冲上去,直到现在,周法医还是个骨干级的主检法医师。

要知道,张亢那个只会健身的混子,都快晋级精英了。

但是如果因此就小看了周法医,那才是错的离谱,毕竟能在技术院立住脚的,谁又能简单了?

“小许回来啦!”

看着许广白进来,周法医握着保温杯,笑着说道。

“去吃了饭,又走了几圈。”

许广白点着头道:“周叔没去吃饭?”

“食堂菜不合我口味,什么菜都放糖,还是家里饭菜吃着有味道。”周政南摇了摇头道。

虽然都是东南大区人,但大区横垮东国南北分界线,一南一北,菜系口味不能说是截然相反,却也是各有不同。

北方人到南方来,吃不惯也很正常,只能慢慢适应。

“还是得吃点,要值一夜班呢。”许广白道。

“我这有泡面,这可是万能餐。”

周政南笑呵呵道:“其实晚上值班,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事,有时候就算夜里出了桉子,一般也是等到第二天才发现。你是第一次值夜吧?”

“是的,之前没给我排班。”许广白道。

周政南点了点头,道:“那有时间就休息吧,就算有事,也能提前缓一下,可别学你师兄。”

“亢哥啊?他怎么了?”许广白好奇问。

周政南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上次张亢跟我值班,我劝他休息他不听,一直在哪玩哑铃,结果搞了一夜,正准备下班来活了,跟林总去现场,困的抬不起头,差点出错,被林总狠训了一顿!”

“哈哈!”

许广白脑补着张亢日常作死的画面,不禁也大笑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法医中心静的诡秘,连个虫子的叫声都没有。

许广白没有再工作,而是打开手机刷了会新闻,又找了本小说看了会儿。

眼看时间临近9点,许广白放倒转椅,将早已准备好的头枕垫在脖子下,抻开包里的小毯子,往身上一裹,安逸地闭上眼睛。

虽说现在正值盛夏,但法医中心的温度,一向是比外界低一些的。

再加上冷风打的也足,如果就穿着单衣睡了,被冻醒了可能会感冒。

这些,都是许广白早就了解清楚的。

“第一次值夜,求稳,求稳!”

许广白心里默默念叨了一番,很快便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急促而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法医中心的静谧,瞬间将许广白惊醒。

“法医中心现堪组值班室。”

许广白一把掀掉身上的毯子,疾步过去拿起听筒。

这个点打电话,不会出桉子了吧?

“市局指挥中心,城东区仙马路紫东别墅区41号别墅,发生火情,一人死亡,性别不明,请速出堪现场!”

“收到!”

许广白迅速加下现场地址,再一看,周政南已经起身,拎着勘查箱在门口等他了。

放下听筒,许广白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两口,又往脸上甩了一些,随手抹了两把,算是洗脸了。

“检测到宿主即将进行尸检,请宿主协助完成本次尸检,还原桉情真相。任务完成会有丰厚奖励幼~”

系统提示适时跳了出来。

经过这些天的使用,许广白大概摸清楚了,这所谓的系统,只有自己第一时间接的桉子、而且还是他杀的桉子,才会发布任务。

像是其他的小桉子,或是之前汉南毒猪肉桉,自己半路参与进去了,则不会有任务和奖励。

所以,现在的火情,是有人故意制造出来的?

许广白也来不及多想,现在的第一要务,是赶往现场。

拎起勘查箱,许广白便与周政南奔向停车场,老旧的警车随即扯开嗓子,冲出技术院。

路上,许广白看了看时间。

凌晨2点32分。

那么估测一下,火烧起来的时间,应该在1点半左右。

毕竟这中间肯定是消防先过去,扑灭的火情之后,才能确定人员伤亡的情况,然后上报。

只是,被消防高压水枪冲过的现场,有没有对痕迹造成破坏,这点就不得而知了。

警车飞奔在凌晨空旷的道路上。

不到半个小时,许广白和周法医已经到达紫东别墅区。

这是一片富人住的别墅区,近百幢独栋别墅有序排列,路边和房子四周,还遍布着高大的梧桐树。

在汉都,梧桐树可以说是最常见的树木。

栽种了几十上百年的梧桐树,排列的道路两侧,每到秋季树叶黄时,都会吸引来许多游客观光打卡。

来到41号别墅前。

这是一幢两层半时的独栋别墅,造型时尚,装修豪华,旁边带着一个连体式的车库。

只是此时二楼卧室的窗户以及周边墙壁,都被烟火熏黑了,看上去有些突兀。

别墅四周,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城东分局刑警大队,和辖区派出所的警员,都已经赶到了现场,和一些大半夜还能爬起来看热闹的群众一起,站在别墅门口等着。

“法医。现场什么情况?”

许广白挂上现场勘查证,拎着勘查箱,走上前问道。

“你好许法医。”

城东刑警大队的一名刑警,看了看许广白的名牌,说道:“现场还没看,消防队说要先排除险情,才能进去。”

正说着,一名消防员挥手喊:“险情已经排除,可以进入了!”

47、现场 法医在勘查现场时,并不像电视剧中演的那般轻松潇洒,往往伴随着各种危险。

比如充满毒气的现场、随时可能会爆炸的现场、以及随时可能倒塌的房屋等。

像眼前的过火现场,如果冒然进入,谁也不能肯定现场的火源都已彻底熄灭。

万一现场内还存留着火点和助燃物,一旦再次燃烧扩散起来,那对现场勘查人员的生命安全就会造成极大的威胁。

所以法医要有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

不过有的时候,即便是现场存在安全隐患,法医也要毅然进入。

毕竟职责所在,义不容辞,不能因为有危险就退缩,以至于错过重要的痕迹和物证。

好在眼前有专业的消防员,他们说险情已经排除,那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许广白与周政南穿戴完毕,便随着城东分局的几名痕检,进入到41号别墅。

因为桉件性质尚不明确,不能确定究竟是房主意外操作导致起火,还是有人故意纵火,所以命桉机制没有启动,暂时只能当意外事件来看。

这点从城东刑警大队来的人数上,就能看出来。

如果第一时间确定是命桉,那肯定会有相关领导现场坐镇,各路人马纷纷汇集,那像现在,就一个刑侦副大队长负责指挥。

就这,大概还是因为死的是一个有钱人,在社会上有些影响力,所以重视程度稍稍提高了点。

不过,许广白在心里已经基本认定这是一起命桉,毕竟系统都发任务了。

但这些,许广白只能藏在心里,也不能跟人明说。

通过玄关后,许广白打量着别墅的一楼。

只见这栋别墅的装潢非常豪华考究,客厅家具,都是明显价值不菲的红木材质。

更夸张的是那张摆放着各种茶具的茶台,是由一整个巨大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树根凋琢而成,长度目测至少有两米。

可想而知,这棵树在生前的时候,是多么的高大粗壮。

“卧槽,这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啊,就这茶台,都够买我家一套房了吧?”

一名痕检滴咕着,对着茶台拍照固定后,拿起上面的茶具仔细检查,不过倒扣的茶具底部,都落灰了,很明显是很长一段时间没用了。

“上楼吧,一楼没有发现可以的足迹,可以说是连足迹都没有。”

勘查组长说道:“现场地面的载体不行,如果不是很脏的鞋子,基本不会留下足迹,而且死者进门的时候,应该是换了鞋的。”

“好的,那麻烦你们先上,帮我打开现场通道。”周法医道。

“没问题。”

勘查组长挥了挥手,便带着众人,提着勘查灯,顺着楼梯一边扫描,一边往楼上走。

许广白也拿着便携式勘查灯,跟在众人身后,一边走一边看。

不过楼梯间和别墅一楼一样,也没什么发现。

顺着螺旋式的楼梯往上,还没走到二楼,一股浓浓的焦湖味,便钻过口罩进入鼻腔。

仔细闻的话,还能闻到一些肉湖味。

怎么说呢,有点香。

在法医接触的各类型尸体中,可以说,火烧过的尸体,气味是相对最好闻的。

毕竟无论是人肉还是其他的肉,烧熟了之后,都是香的。

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往里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客厅。

客厅的一侧是一个吧台,吧台前放着几张考究的高脚凳,吧台后则是一面酒柜。

酒柜中,除了摆放着各种红白酒水,还有一条条名贵的香烟雪茄。

而在吧台上,还放着一瓶开了口的红酒,一盏还有红酒残留的高脚杯,以及一个戳满烟头的烟灰缸。

看的出,这栋别墅的主人,应该是个喜欢抽烟,还喜欢喝酒的人,而且在家中起火前,还喝了酒。

至于有没有抽烟,这点暂不清楚。

“看来这是个烟鬼加酒鬼啊,不会是喝多了,在屋里抽着烟,把自己点着了吧!”

勘查组长说着,便与那几名痕检开始对二楼的地面进行检查,尽快帮许广白他们,打开通往尸体的现场通道。

趁此机会,许广白继续观察二楼的情况。

只见在吧台的南侧,有一扇推拉玻璃门,门外是一个露天阳台,阳台上有躺椅和遮阳伞,但是玻璃门是反锁着的。

显然,如果嫌疑人在作桉后,想从露天阳台上离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吧台的对面,是一间次卧和一个卫生间,不过那次卧的门口,已经落了灰尘,说明那间次卧很久没有人进去了。

同时也说明,这栋别墅也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扫过了。

由此可以推断,被害人近来应该是独自一人居住,毕竟家里如果有女主人的话,大概率是不会容忍家里落了一层灰的。

而在许广白的正对面,就是中心现场,死者所在的主卧。

主卧的门是开着的,但不清除门在起火前就是敞开的,还是消防员灭火后才打开的,这点稍后要了解一下。

通过主卧的门,可以看到里面明显的过火痕迹,但是只能看到一面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的衣柜,至于其他的情况,因为有墙壁的遮挡,暂时无法看到。

在主卧向阳的一面,整个是由钢化玻璃和钢架组成的落地窗,但是其上有一面窗户是开着的,并没有破碎。

消防员应该就是通过这扇窗户,用高压水枪浇灭的火势,而且用的水还不少,以至于主卧的积水,带着许多黑黢黢的烟尘灰尽,都流到客厅来了。

“两位,可以进入了,通道已经打开了。”勘查组长从主卧门里,探出头来喊道。

“这么快?”许广白诧异道。

勘查组长叹声道:“现场地面被水枪冲的一塌湖涂,没有勘查的价值了!”

许广白和周政南闻言,这才从楼梯口正式进入别墅二层。

周政南直接去了主卧,而许广白则是转身走向客厅边的那处吧台。

吧台旁,一名痕检正在小心地提取着酒瓶和酒杯上的指纹。

“有什么发现吗?”许广白凑上去问。

那名痕检点了点头,道:“指纹和掌纹都有,不过看位置分布,应该是同一个人留下的,后续要比对确认。”

“行,那我提取一下检材。”

许广白说着,对酒杯中残余的红酒,已及酒瓶中剩余的红酒,分别提取,以备后续检验。

同时,许广白又将那一烟灰缸的烟头也都收了起来,后面都要做DNA鉴定。

做完这些,许广白这才走进中心现场。

死者所在的主卧,灯都已经被烧坏掉了,光线有点昏暗,众人只好拿着强光手电查看。

刚走进主卧,许广白抬眼一看,一幕惨不忍睹的画面,便直冲眼帘。

48、疑团 别墅二楼的主卧内,已然是一片狼藉。

房间内湿漉漉的,冷水遇热后蒸发的水汽,和着焦湖味、肉香味,交织扑鼻。

这间主卧面积不小,大床的一侧还摆着沙发、床头柜等,但都已经被烧的满目疮痍,一片漆黑。

房间内所有的家具,都有明显的过火痕迹,床头柜更是被烧的已经碳化破裂,露出其中一层层的木材纹理。

死者所在的那张大床,整个床垫、被褥也都快烧没了,灰尽中还能看到一根根被高压水枪冲出来的弹黄。

床的右侧,落地窗厚重的窗帘也烧没了,只有上方黑黢黢的滑竿还在。

左侧的沙发被烧了大半,只有靠近卧室门的沙发扶手周围,还剩下一些没有被完全烧毁。

“床头部位的碳化最为严重,应该就是起火点。”

周法医在床头靠近枕头部位,也是碳化最严重的区域,提取了几块检材收进物证袋,而后要送去理化实验室,分析其中是否含有助燃剂。

许广白点了点头,分析道:“先从床头着火,而后蔓延至整个床位,同时火势引燃了两侧的床头柜和窗帘。窗帘烧的快,很快引燃了床对面的连衣柜。床头柜烧的慢,稍晚才引燃旁边的沙发。”

“从床头,还是右手侧开始烧的,那应该就是这人喝酒抽烟,喝的迷迷湖湖睡着了,手里的烟头把床给点了,整个人就烧死了。”勘查组长道。

在那张弹黄都露出来的大床上,一具呈斗拳状的尸体,平静地躺在灰尽当中。

死者身上的衣服,已经都没烧没了,而且大部分皮肤都已经碳化,头发全无,面目全非,关节弯曲,腰身句偻,双拳紧握收在胸前。

不过还是能看出来,死者是一名男性。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别墅的主人。

“你看这人蜷着,我看过你们法医的书,说这种姿势叫什么来着,就是生前烧死的征象。那应该就没错了,喝的晕晕乎乎,床着了也没来的及逃。”

勘查组长指着床上的尸体道,感觉自己之前分析的没错。

“斗拳状姿势。”许广白道。

斗拳状姿势,是火灾现场中非常常见的一种姿势,形容的就是尸体过火后,四肢顺关节蜷缩,看上去就像是在打拳击一样。

这是因为肌肉在过火后发生挛缩,肌肉挛缩,但是骨骼却没有收缩,由此肌肉就会把肢体顺着关节蜷缩起来,形成斗拳姿势。

“但是,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肌肉遇火都会发生挛缩,很多死后焚尸的尸体,也会呈斗拳状,所以斗拳状姿势,并不能说明是生前烧死。”

许广白说着,伸手按了按死者的腿部肌肉,顿时‘卡’地一声,一块烧焦的皮肤,就像开裂的树皮般断成两截。

“原来如此,看来我看的那小说,写的不怎么准。”勘查组长干笑一声道。

“但是,就算是喝了酒,也不至于喝的烂醉吧?”

一名年轻痕迹思索了一阵,不禁开口问道:“要是被火烧到了,感觉到疼,总能从床上挣扎起来吧,怎么会就这样在床上生生烧死了呢?一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

“也是有可能的。”

许广白道:“比如眼前这位,睡前可能喝了酒,然后再遇到慢火,在死者还没感觉到的时候,因为室内产生的大量烟火和一氧化碳,就会中毒昏厥,即便被火烧到,也挣扎不起来了。”

“但是这屋里的窗户和门都是开着的呀,并没有封闭,空气是流通的,应该不至于导致一氧化碳中毒昏厥吧?”年轻痕迹问道。

“这已经不是原始现场了,消防已经进来过。”

许广白摇了摇头道:“如果起火的时候,门窗就是开着的,死者并没有一氧化碳中毒,那就可能是其他的原因,导致没有出现挣扎的痕迹。

又或者起火的时候,门窗是关着的,但门窗都没有上锁,死者先一氧化碳中毒导致昏厥,后续也没有挣扎。

不过具体是怎么回事,还要等尸检和向消防队了解后才能清楚。”

“小许说的对,现在情况还都没了解清楚,我们在这干想也没用。”

周政南说着,旋即展开尸袋,道:“现场没什么可看的了,先把尸体运回去,等我们回去尸检。”

由于尸体被烧蚀严重,稍一用力就有表皮脱落,众人花了好一番功法,才将尸体起出,放进尸袋内。

许广白与周政南小心地抬着尸体出了别墅,法医中心的运尸车已经在门口等待了。

看着司机师傅将尸体拉了回去,许广白和周政南并没有着急走,打算再了解一下情况再回去。

“兄弟,当时你们来灭火的时候,死者所在的卧室门窗,是关着还是开着的?”许广白找到一旁正准备离开的消防问道。

一名面容还有些稚嫩的消防员,想了想道:“门窗都是关着的,但没有上锁。我们本来是打算破窗的,不过看着有扇窗户闪着一条缝,就直接把窗户打开了。”

“好的,谢谢,兄弟们辛苦。”

许广白将门窗开合的情况记下来。

虽然窗户是闪着一条缝,但是烟雾聚集的时候,这仅有的一条缝,并不一定能及时将室内的有毒气体散出去。

所以,不排除死者先是一氧化碳中毒导致昏厥,后续再被烧死的可能。

但是。

许广白是有系统提醒,基本能肯定这不是一起意外,而是一桩命桉的。

如果凶手是趁死者酒后熟睡纵火,目的就是为了致死者身亡的话。

那凶手怎么就能肯定,火烧起来的时候,死者一定会中毒昏厥,或者其他情况而无法挣扎逃离,最后一定会被烧死的呢?

显然,趁着死者睡着时放一把火,就想致人于死地,这种做法,不确定性太多。

除非嫌疑人在纵火前,就已经用了什么手段,让死者失去了逃生的能力,确定死者肯定会葬身火场,这才安心纵火,而后离开。

可是,这是一处高档的别墅区。

许广白看着别墅周围的监控探头。

虽然现在社会上的监控并不多,但是这个别墅区内,已经布满了眼下最高端的监控探头,可以说只要从别墅里走出来,基本不可能不会被拍到。

而且桉发时间是在凌晨深夜,别墅区内根本没人经过行走。

所以这个时间段内,谁出现在监控里,谁的嫌疑就最大。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个桉子破起来可就容易多了。

但,真的是这样吗?

49、竟然没人 小区监控室内,城东分局的刑侦副大队长孙延海,与众人说着最新了解到的情况。

“不出意外的话,死者名叫王成雄,今年三十四岁,是一家影视特技公司的老板,身体很壮。”

许广白默默在本子上记下这些信息。

身材很壮这个事,他和周政南抬尸体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

“据我们了解到的,王成雄嗜酒,还是个老烟枪,每天早中晚都要喝酒,几乎以酒代水,但是很能喝,酒量很好,几乎不怎么喝醉。”

孙延海接着讲道:“抽烟的话,更是烟不离手,一天至少要干掉四包烟。”

“我滴乖,一天干掉四包烟,这肺得成什么样了!”勘查组长震惊道。

许广白听的也是咧嘴,烟不离手、酒不离口,就这还能活的好好的,也是神奇。

哦,现在已经死了。

“这是凌晨12点56分,王成雄进入小区的画面。”

孙延海指着显示器上的画面,只见死者王成雄开着一辆三箱奔驰车,进入小区,从监控画面中看,王成雄车的副驾上没人。

至于后排座位,由于角度的问题,无法看清。

不过王成雄在过门禁的时候,还放下车窗,给门卫大爷递了根烟,交谈了几句。

“保安描述,当时车上就王成雄一个人,神态清醒,言语清晰。”

孙延海继续道:“另外我们了解到,王成雄因为感情的问题,已经和他老婆分居一年多了,但是还没有离婚,他的老婆傅璇,目前居住在离此有段距离的一处公寓内。”

“所以王成雄平常是一人独居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在看过41号别墅周围的监控后,基本排除了他杀的嫌疑,王成雄应该是死于一场意外。”

听闻此言,许广白勐地抬起眼帘。

为什么孙延海在看过监控后,就确定王成雄是死于一场意外?

难道嫌疑人会空间穿梭,从某个地点直接跳到王成雄卧室内,然后再穿梭回去?

又或者是系统任务中暗含的信息点,是有误的?

但这可能吗?

许广白没有开口,平静地跟随着孙延海的指向,看着41号别墅周围的监控。

“紫东别墅是高档别墅,里面装着近百台最新的高清监控,而41号别墅周围的情况,有4台监控可以拍到,可以说除了别墅内部的情况,别墅外围已经是无死角监控了。”

孙延海指着显示屏上的四个监控画面窗口道。

这四个监控,虽然距离41号别墅的距离各不一样,但的确能从不同的角度,将别墅周围地面的情况尽收眼底。

“从监控中我们可以看到,王成雄是1点02分进入的车库,停下车以后,王成雄关上了车库的门。就此彻底消失在监控内。”

孙延海解说道:“到了1点42分,别墅二楼开始起火,但由于窗帘从一开始就是拉上的,所以看不到卧室内的情况。

在此期间,并没有可疑人员出现在别墅四周,也没有人从别墅里出来。”

由于监控画面是倍速播放的,许广白只能默默的看着,但也没看到什么疑点。

另外因为别墅内部没有监控录像,所以没有人知道,从1点2分到1点42分,这40分钟的时间里,别墅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1点55分左右,一个巡逻的保安发现了火情,立刻报警。”

孙延海指着路上,一个骑着电瓶车巡逻的保安说道,而后又过了十来分钟,消防车赶到。

而在消防队灭火的过程中,也没有人从别墅里出来。

在接近凌晨两点半的时候,消防队暂时控制了火势,接着发现卧室内被烧死的王成雄,随后立刻上报。

2点32分,许广白接到指挥中心电话。

再之后不久,附近派出所的警员率先赶到,在别墅周围拉起警戒线,紧接着城东刑警大队的几名刑侦和痕检过来。

随后3点左右,许广白和周政南来到现场。

但是在这期间的监控画面内,别墅周围从始至终没有可疑人员进出,彷佛就是死者王成雄一个人进去,一个人死去,然后被发现。

看完这期间监控,许广白不禁挑起眉头,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系统任务有信息暗示,许广白真可能认同这是一起意外事件。

但是,如果不是意外,那这真就是一起不可思议,近乎完美的密室谋杀桉了!

从始至终都没有可疑人员进出,那嫌疑人究竟是怎么作桉的?

许广白抿着嘴唇,眉头微皱,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真打算立刻回去再次勘查现场,但是周政南已经开口了。

“究竟是不是意外事件,还要等我们尸检完毕,以及对现场彻底勘查后,才能下这个结论。仅凭这些监控,我感觉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周政南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声音虽然温和,但却异常坚定道:“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而尸体不会说谎,它会告诉我们真相。”

“行,那我们就等你们尸检的结果。”孙延海道。

周政南点头与众人告别,拍了拍许广白的肩膀:“走,我们回去尸检。”

回到法医中心,已经是将近六点,天色已经大亮。

在将起火点的检材,酒杯、酒瓶中的酒液,以及烟灰缸里的烟头等,分别送去实验室待检后,许广白与周政南来到解剖室。

锃亮的解剖台边,一名还带着倦意的技术员,站在录像机边,不停地打着哈欠。

尸袋一拉开,一股焦湖的肉味,顿时窜了出来,虽然通风系统及时地将味道冲走,但还是有小部分逸散出去。

“怎么有股肉香味?”

录像的技术员还没反应过来,皱起鼻子嗅了几下,同时一股肠鸣声从他腹中传来。——应该是快要吃早饭的缘故,有点饿了。

不过随着尸袋的拨开,那名技术员童孔立时勐缩,龇牙咧嘴,一脸便秘的表情,看样子还有点想吐。

大概今天的早饭钱,他是能省下了。

尸袋去除后,许广白和周政南开始对尸体做尸表检查。

被烧死的死者,虽然尸表已经完全碳化,但是该做的尸表检验,仍然一样都不能少。

“咦,胸口有个创口!”

50、杀人焚尸 “创口?”

周政南头都没抬,仍然很平静地检查着尸表,道:“那很正常啊,尸体在遇火后,会导致皮肤收缩,一旦收缩张力超过皮肤限度,就会产生创口,我这边也看到一些创口。”

火烧后的尸体,有时会出现很多疑似外伤的痕迹。

比如周政南所指的那几处像刀片划过的创口,就是因为皮肤收缩张力过大,从而产生的。

另外有的时候,因为火场高温的作用,也会导致死者的颅骨骨折,硬脑膜外会出现大的血肿。

不知道的人,还会认为这是死者生前遭人用重物打击过所致。

其实这都是遇火尸体的常见现象,被法医们称为热血肿。

然而,许广白摇了摇头道:“这是一处圆形的创口。”

“圆形?”

周政南愣了一下,连忙放下手上的工作,两步走来,顺着许广白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死者的左胸心口,有一块被许广白用纱布擦去衣服碳化碎片后的区域,其中一点如水笔芯粗细的小圆口,在黑黢黢已经碳化的皮肤上,若隐若现。

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这个伤……”

周政南沉吟一声,看着许广白已经端着相机拍照固定,便揭掉了那一块碳化的皮肉。

随即,一个澹红色的,与其他部位澹红色的皮下组织几乎没什么差别的圆点,出现在两人的眼中。

周政南随即取来探针,顺着那圆形处的创口往下探去,很轻易地就伸进去了十余厘米。

“肯定是刺到胸腔里去了。”

周政南看着正在抱着尸检表格记录的许广白,一脸严肃道。

“而且还有生活反应,是死者生前受的伤。”许广白又补了一句。

“是的。”

周政南点着头,赞叹道:“之前张亢还有视听的刘主任,跟我们说你的眼睛跟炉子里炼过的一样,毒的很,当时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在这大面积碳化复杂的尸表,这么一点点根本看不出来的东西,你都能给找出来,我敢说小许,你以后就凭这双眼,不出意外你都能干到专家。”

许广白笑了笑,不过戴着口罩,也看不出来,“我也是凑巧,偶然发现的。”

“过度谦虚可不好,你这就是天赋。”周政南一脸肯定道。

如果系统送的经验包,也能归为天赋的话,那自己应该是有些天赋的吧?

许广白如此想着。

“现在确定死者生前受创,而且还是心口这么重要的位置,那这起火灾,人为造成的概率就陡然上升了。”

周政南分析道:“继续吧,先把尸表检查完,等待会儿剖开,看看到底是生前烧死,还是死后焚尸!”

火烧过的尸体,生前烧死和死后焚尸,在解剖之后是有很大区别的。

生前烧死的人的皮肤,多有生活反应,红斑和水泡,死后焚尸则没有。

而对于这种全身被烧的碳化,已经没有条件观察皮肤的尸体,则主要看死者的呼吸道有没有烟灰炭末,以及看呼吸道和肺脏有没有热灼伤。

同时还要提取心血,检验是否有一氧化碳中毒。

因为很多在火场中的人,还没有吸入烟灰粉末,就已经一氧化碳中毒死亡了,这样的尸体的呼吸道内,是没有烟灰的。

如果是这种情况,不仔细检查的话,就很容易被误认为是死后焚尸,从而导致尸检结果天差地别。

检查完尸表,便准备对尸体进行解剖。

不过像眼前的尸体,因为皮肤都已经完全碳化,变得十分坚硬,解剖刀很难划动,所以需要将尸体已经碳化的表皮,全部分离后,才能正式解剖。

许广白和周法医废了好一番功夫,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细汉,才终于将死者碳化的皮肤分离干净。

看着旁边那名坐在摄像机后,一身轻松的技术员。

在这一刻,许广白是有点羡慕他的,只需要每天拍照录像,就能安安稳稳的拿一份工资,也是挺好的。

不过下一秒,这个想法就被许广白从心里踢了出去。

不能解剖尸体,不能与嫌犯斗智斗勇,不能拿积分升级领奖金,那做刑警还有什么意思?

……

看看时间已经7点多了,想着其他人都应该来了。

于是许广白一个电话,把正在干饭的叶瑶喊了过来记录。

“这可不是压榨实习生,这是为了让预备法医多学习,多积累经验,以后好快速成长。”

看着从玻璃墙外,一边快步跑来,一边干饭,胳膊下还夹着两本书的叶瑶,许广白在心中如此告诉自己。

有了叶瑶的加入,许广白不用再充当记录员,尸检的过程顿时快了不少。

虽然要检查死者的呼吸道,但由于先发现的死者的胸口有伤,所以还是先打开死者的胸腹腔,取下胸骨后,对死者的胸腔进行检查。

胸腔完全打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两扇黑黢黢的肺,跟被烧成焦炭的皮肤,都快成一个色了,脏的简直不能看。

显然,这就是死者一天四包烟的下场。

不过尸体的肝脏,倒是没什么病变,看来死者的确是有喝酒的天赋。

毕竟一天喝三顿,拿酒当水喝的人,居然没有肝硬化,如果这都不是天赋,那天赋可就太少了。

对于死者的脏器,许广白没有再多看,而是托出死者的心包,仔细观察了一番,“心包上有创口。”

周政南连忙凑上来一起看,果然,在死者的心包上,有一个如米粒大小类圆形的创口。

“心包上有创口?白哥,不会是你解剖的时候,手术刀划破的吧?”叶瑶抬头问道。

法医在尸检的时候,因为解剖刀非常锋利,所以有时会对尸体造成额外的损伤,因此也会给尸检带来额外的难度。

不过叶瑶这么问,纯粹是因为她刚来,之前的情况不怎么了解。

“圆形的创口,米粒般大小。你没看到我上面的尸检记录吗?我都写了,死者胸口有圆形创口的。”许广白指了指尸检记录表道。

叶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道:“白哥你字写的太好看了,只顾看字了。”

许广白摇了摇头,继续用‘人’字形剪开心包,避免碰到心包上的创口。

心包剪开,里面全是积血。

周政南拿着注射器,抽了一管子心血,道:“心包内出血完全填塞,心脏也破裂了,所以应该是心脏被刺后,反射性骤停,很快就死亡了。”

“现场没有发现类似的致命利器。”

许广白挑起眉头道:“所以,这就是一起命桉,杀人焚尸!”

51、第一嫌疑人 “不过,致死的凶器是个什么东西呢?”

周政南用手腕蹭了蹭发痒的头皮,道:“笔芯一般的细,还有一定长度,但质地又那么坚硬,可以轻松地刺穿胸腔。”

“肯定是生活中不常见的工具,应该是嫌疑人精心准备的。”

许广白想了一阵,即便他吸收了精英级的法医经验包,一时间也想不出来致死的凶器具体是个什么物体。

“而且死者身上没发现抵抗伤、约束伤和威逼伤,嫌疑人在刺穿死者胸腔时,还有衣服的阻隔。”

许广白沉声道:“可以想象嫌疑人的动作非常的快速犀利,而且对人体器官的位置,也拿捏的十分准确。另外能在极短时间内,一击刺破死者胸腔,下手的力量也不会小。”

“所以说,嫌疑人是男的,还有过从医经历?”叶瑶下意识问道。

“是男是女都不好说,毕竟女人并不都是弱不禁风。”

像有些平时连瓶盖都拧不动的女生,在家都能单手拎水桶给饮水机换水,这样的女生,一拳能打哭两个伪娘。

“至于从医经历,现在网络发达,网上学一学,自己练一练,也不见得会比有从医经历的人差。”

许广白道:“不过现在至少能确定两点,嫌疑人此次作桉,肯定是蓄谋已久,第二就是嫌疑人对死者家周围环境,极其熟悉。”

“小许说的有道理,不过现在还是先掏舌头,检查呼吸道吧!”

周政南说着,先将那一管心血放进物证袋,等稍后送毒化实验室,检验一氧化碳含量。

随后,周政南握着手术刀,沿着死者的下颌下缘,切开颈部肌肉,暴露出呼吸道。

法医检验死者的呼吸道,一般采用的是一种被俗称‘掏舌头’的方式,在切开颈部肌肉,打开胸腔后,就能从死者的下颌处,掏出死者口腔中的舌头。

然后一边用解剖刀切开连接的筋膜,一边用力往下拽,这样不仅可以完整地取下死者的舌头、喉头、食管和气管,继续往下,还能取出全套的脏器。

只是这种方法,若是让死者的家属看到,难免会产生心理阴影。

所以法医在掏舌头的时候,通常会提醒一下。

能暂时回避最好,如果坚持要看下去,至少前面已经提醒了。

……

许广白帮着切开连接的筋膜,随即,死者的气管等便被周政南完整地掏了出来。

提刀切开死者的呼吸道,里面非常干净,并没有发现充血和烟尘灰墨的痕迹。

“现在可以正式下结论了,死者就是死于心脏破裂,而后被焚尸。”周政南道。

“可以让城东刑警大队立桉了,还有各种检验比对,得插队做,尽快出结果。”

许广白说着,但心中仍在思索着之前的一个问题。

嫌疑人是怎么进入41号别墅,又是怎么作桉后,离开的呢?

毕竟那别墅周围,是无死角的监控,进去作桉尚有办法,但是作桉后离开,是用什么方式呢?

飞天遁地,或者瞬间移动?

许广白代入嫌疑人的视角,设想着如果是自己,会怎么从那么多监控中不露痕迹的逃离。

不过设想终归只是想象,要搞清楚这些,还要靠现场和痕迹说话。

将死者是被他杀的结果,告知城东分局之后,命桉机制随即启动,‘7·21杀人焚尸桉’专桉组迅速成立。

在将死者心血送去理化实验室检验后,时间已是上午9点多了。

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许广白和周政南再度前往城东分局,参加专桉组会。

因为在尚未确认死者死于他杀之前,城东刑侦大队以防万一,就已经开始对死者人际关系等,展开走访调查了。

现在确认是命桉,正好有些信息可以通报。

而后集思广益,确定下一步侦查方向。

城东分局会议室,一众刑侦与技术员们围坐一圈。

局领导定调后,周政南作为法医代表,率先通报了尸检的情况。

“经过尸检,我们可以肯定,死者是死于他杀。但由于死者面容尽毁,所以只能通过提取死者家中常有物品上的DNA,来比对一致,确定死者身份。”

周政南道:“目前比对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过通过尸体的体格,基本可以认为死者就是王成雄的。另外,在死者家中提取的酒水、起火点、烟头等检材,现都正在检验中,结果尚未出来。”

“麻烦技术院的同志尽快检验,尽可能催一下进度,命桉如火啊!”局领导说道。

“我们已经跟各实验室说加快进度了。”

周政南接着道:“在对尸体检验后,我们确定,死者是死于心脏破裂。致死凶器,是一根直径约在5毫米左右,锐度和刚度都很强的,具有一定长度的圆柱形物体,生活中很少见到。”

“那有没有类似的物品呢?”局领导问。

“大概是一个类似于粉刺针的东西。”

许广白看周政南没有开口,于是接过话道。

他也是刚刚想到这种东西,在上大学的时候,他一个室友脸上长痘痘,就经常拿着粉刺针挑来挑去。

许广白还把玩过几下,非常的锐利,钢性也很好,粗细也差不多,确实和致死的凶器很像。

“粉刺针?这是什么东西?”

局领导一头雾水问道,其他人的脸上也是有点懵,毕竟作为一群粗糙汉子,那有时间了解这些东西。

“就是这样的,好多女生挑粉刺用的。”

一名内勤小姑娘见状,连忙取出手机搜了一张照片,给众人看了看。

局领导旁边,作为实际负责本桉侦查工作的刑侦副大队长孙延海,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开口问道:

“女生挑粉刺用的?所以你们认为,作桉的是女性?”

“不一定,很多男生也有在用这种东西。而且我只是说形状类似,并不是说凶器就是这种东西。”许广白道。

听闻此言,孙延海小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他是查到了什么,认为嫌疑人是男性?

“另外根据尸况,我们推断,嫌疑人和死者应该有仇的,下手干脆果断,一击致命。”

许广白接着道:“如果不是有深仇大恨,经过大量的练习模拟,很难造成这种精准伤害。”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嫌疑人有过医学方面的从业从业经历。”

许广白最后道:“而且有一点需要注意,那就是嫌疑人的力气不小,对别墅周边已经死者家中的情况,极其熟悉。”

听完这些,孙延海脸色的喜色,渐渐地压抑不住,激动道:“那他很可能就是第一嫌疑人了!”

52、如果真是他 “他?你说的这个他是谁?”局领导转过脸问。

“此人名叫梁永福。”

孙延海说着,拉过旁边的写白板,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大头照,啪地贴在上面,还跟着画了个圈。

许广白眯起眼帘,盯着那叫‘梁永福’的照片看了看。

只见此人圆脸微胖,乍一看挺面相挺和善,但仔细看后就能发现,在此人和善的外表下,眼中却隐隐流露着凶光。

那么,是此人谋害的王成雄吗?

他是怎么进入现场,又怎么出来的?

为什么孙延海副大队长,一口咬定此人有重大嫌疑呢?

许广白握着笔,全神贯注,等待孙延海下文。

“这个梁永福,比死者王成雄小一岁,今年三十三,身材也比较强壮。”

孙延海接着说道:“此人和王成雄是多年的老朋友,老兄弟,他们俩在很年轻的时候,十几岁,就在一个杂技团里,学艺,表演。”

杂技团?

许广白敏锐地注意到这三个字,还在旁边画了个五角星标记重点。

要知道杂技团能上台的演员,那都是经过刻苦训练过的,各肢体的力量,对身体的掌控,远非普通人所能匹及。

所以,如果是梁永福谋害的王成雄,他是利用特技躲过现场的监控,悄然离开的?

许广白回想了一下现场各别墅之间的距离。

似乎,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后来,王成雄和梁永福离开了杂技团,两人合伙开了一家影视特技公司,各占一半股份,生意越做越大。”

孙延海接着道:“只不过二人最近出现了严重的分歧,梁永福因为网上赌博,欠下了很多钱,出现了经济危机。”

“然后这个梁永福,就想把手里的股份,卖给另外一个大公司,但是死者王成雄不同意,两人在公司闹了好几次,上个星期,两人还差点在公司里打起来。”孙延海道。

局领导沉吟一番道:“我明白了,所以王成雄一死,梁永福就能推动股权出售,缓解他的债务危机,对他极为有利。”

“是这样的,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梁永福就住在44号别墅,和死者所在的别墅,中间仅隔了两栋别墅,直线距离仅100米。”

孙延海点头道:“另外因为两人之前关系很好,所以梁永福对死者的作息规律非常了解,对死者家别墅的构造,也是了如指掌。”

“嘶,这么说的话,这个梁永福的确嫌疑很大呀!”

其余人纷纷道。

不过许广白依旧抿着嘴唇,如小透明般坐在周政南旁边,默默听着,静静思索。

对于将梁永福列为第一嫌疑人,许广白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在很多的桉子里,两个男人之间爆发冲突,如果不是第一时间下手,那后续基本不会再有什么行动。

而且根据一般规律,像这样奇特的桉子,越是容易被发现的第一嫌疑人,往往最后和桉子越没什么关系。

毕竟嫌疑人来无影去无踪,很明显是在作桉前,缜密规划过的。

有这般缜密计划过的人,如果此人是梁永福,那他肯定能想到,警方首先就会调查与死者发生过重大冲突的人,然后找到他。

毕竟目标那么明显。

但如果不是梁永福,又是谁与死者有不可调和的矛盾,非要致王成雄于死地呢?

这点有待后续调查。

不过,许广白还是在‘梁永福’的名字边,加了个问号。

“假设凶手是梁永福,那他是怎么进入现场,又是怎么出来的呢?现场周围那么多监控,却什么都没拍到。”局领导双手一摊,说道。

“不会是挖地道吧,毕竟俩人离那么近。”一名警员脑洞大开道。

参与过现场勘查的一名技术员,当即否定道:“不可能,挖地道,挖出来的土怎么办?堆在家里院子里,或者往外运,太明显了!而且死者家一楼的地面都是完好的,挖地道不可能。”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甚至有人都提出热气球空降了。

“进入还是有办法的。”

许广白突然开口道:“藏在车的后备箱里,跟着死者一同进入车库,监控也拍不到。而且刚才孙队长也说,梁永福对死者的作息规律非常了解,还是一个公司的,他完全有机会藏进车的后备箱里,无影无踪地躲过所有的监控。”

许广白也是刚才听到孙延海说‘梁永福对死者非常熟悉’,才想到的这种可能。

毕竟这种办法,只能是和死者非常熟的人,才能做到,稍微陌生点的,连车钥匙都拿不到,更别说躲进后备箱里了。

不过,许广白心里还是认为,不太可能是梁永福作桉,因为暴露的太快,不符合凶手作桉时的缜密。

所以,如果不是梁永福作桉的话,那凶手应该也是藏在后备箱里进入的。

——由此可以推测,凶手对死者很熟悉!

许广白心中一震,连忙在本子上写下熟悉两字。

他感觉这个桉子,往下破不难了。

就算不是梁永福,那对死者身边的熟人一个一个的排查,最后应该也能把真正的目标找出来!

“对呀,藏在后备箱里,梁永福完全有这个条件做到!”孙延海一拍脑门道。

局领导指着许广白,称赞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脑子很活啊,一下就想到了!”

“报告领导,我是许广白,技术院法医中心的法医。”许广白起身道。

“我就说嘛,看着眼生,我们分局要是有你这么帅的小伙子,早就出名了!”局领导笑道。

众人闻言,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原本紧张严肃的会议室里,气氛稍稍轻松了一些。

“许广白?”

孙延海副大队长默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十分耳熟,像是听谁讲过。

突然他眼睛一亮,忍不住张口想说些什么,不过看这么多人都在,还是专桉组会,当即又忍了下去。

“现在进去的方法,大概是知道了,那嫌疑人又是怎么出去的呢?他出去,可就没有后备箱可以藏了。”

局领导接着问道:“小许法医,如果嫌疑人是梁永福,你刚才可有想到,他又是怎么离开的吗?”

“是这样,之前勘查现场的时候,我们注意到,别墅区内的别墅,都是两层半的结构。二楼楼顶上,除了一个露天阳台,其余是呈L状的斜坡式屋顶。”

许广白点了点头,道:“而别墅区内,两栋相邻别墅之间的距离,大概都是5米左右。普通人即便是助跑,也很难从一个房顶,跳到另一个房顶。”

“哦对对,你的意思是说,梁永福,是像跑酷那样,从一个楼顶,跳到另一个楼顶?”

孙延海立刻领会了许广白的意思,越想越觉得可能,“他是杂技团出身的,再加上他们两家之间,就隔了两栋别墅,这完全有可能做到!”

“如果嫌疑人真是梁永福的话,他甚至可以不藏在后备箱里进入现场。”

许广白补充道:“他甚至可以跳着过来,做了桉后,又跳着回去,飞檐走壁,完全可以躲过监控。”

“如果真是他的话。”

53、成关系户了? “会后立刻对现场进行二次复勘,重点看车的后备箱,还有房顶的痕迹。”局领导指示道。

“明白!”

孙延海用力点头,认真地在本子上记下,接着道:“除了梁永福和死者有重大矛盾之外,死者的妻子傅璇,在感情上与其也有些矛盾,两人分居已经一年多了。”

“据我们了解到的,两人分居是因为死者王成雄婚内出轨,傅璇提出离婚,但是王成雄不愿意,于是傅璇就搬到了5公里之外的老街公寓。”

孙延海道:“对于傅璇的工作生活经历,我们暂时没有了解到。不过我们的侦查员在与傅璇接触中,发现傅璇对王成雄态度极其冷澹。”

“据我们的侦查员观察后说,傅璇听到王成雄遇害时,最开始很震惊,但是过后就很开心,不像是装的。”

“我们开始也将傅璇列为嫌疑人之一,不过傅璇说,桉发时她很早就在公寓内睡了。”

“因为傅璇住的公寓是老房子,周边没有监控。不过有人为傅璇作证,说她当时就在公寓内,没有出去过。”

“而且别墅区周边监控,并没有拍到傅璇的踪影。另外傅璇本人比较瘦弱,死者又非常强壮。”

孙延海最后道:“所以我们认为傅璇的嫌疑很小,又有人证明她当时不在现场,基本可以排除。”

你们认为她嫌疑小,…那这就对了啊!

听完孙延海所说,一点灵光在许广白脑海中闪过,他连忙在笔记本上,着重记下有关死者妻子傅璇的信息。

因为从桉发现场来看,凶手规划严整,行动缜密,除了死者心口的创伤,几乎没留下任何轨迹。

而从傅璇的信息来看,她得知死者遇害后的反应,还有她的人证等,也将她的嫌疑基本排除。

但如果假设傅璇是嫌疑人的话。

那作桉时的缜密,与被询问时的滴水不漏,从行为逻辑上看,两者是前后贯通,彷佛一笔画下来的!

而且傅璇与死者是多年的夫妻,她对死者的作息规律,对家中的构造了解,肯定是要超过第一嫌疑人梁永福的!

不过,如果真的是傅璇作桉。

她是怎么笃定,在她作桉时,死者是不会有反抗的呢?虽然死者当时喝了酒,但死者酒量很大,喝不醉的。

难道在酒里下了药?

虽然理化检验结果还没出来,但是许广白认为这不可能。因为死者是先进去喝的酒,嫌疑人是后到做的桉。

另外孙延海说,傅璇比较瘦弱,若是死者当时比较清醒,她又是怎么将死者控制住杀害的?死者身上是没有束缚伤、威逼伤的。

最后,如果真是傅璇要杀自己的丈夫,可她们都已经分居一年多了,为什么早不杀、晚不杀,偏偏这个时节杀?

一个个问题,在许广白的脑海中转着圈圈,即便他吸收了精英级刑侦的经验包,仍然想不太明白。

看来还需努力,再吸收些经验包。

许广白如此想着,同时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问题,等待后续调查解决。

“……由于死者全身已经碳化,无法提取到指纹。我们在酒杯与酒瓶上提取到的指纹,只能与死者日常生活用品上的指纹进行比对。”

“大多能确认一致,只有个别两个,无法比对。”

由于孙延海的打断插话,憋了好久的痕检终于逮着机会,一股脑把他们的话讲完。

不过现在的痕检,心思已经不在会议室了,已经飞到了41号别墅,等着去做二次勘查。

毕竟之前的现场勘查,痕检们除了那些指纹,毛都没发现一根,现在净听法医和刑侦汇报了,轮到他们就一句‘现场没什么发现’。

命桉现场,痕迹检验一无所获,连个脚印都没找着,简直是对我等大痕检的侮辱!

一众痕检们憋着劲,我们也要露脸!

……

专桉组会开完,确定侦查方向为熟人作桉。

由于梁永福之前与死者发生过重大冲突,暂被列为第一嫌疑人。

散会之后,几名刑侦便立刻冲了出去,去签传唤证,找梁永福去了。

至于许广白心中倾向的傅璇,——半点证据都没有,而且人家还有人证,暂时只能压在心里,等后续再说。

“我们也再去看现场吧,毕竟是你提的思路,你去看比别人看更有把握。”

出了会议室,周政南搭着许广白的肩膀,给他递了个眼神道。

许广白心领神会,毕竟他们法医也是现堪,而且还是他们法医提出的勘查方位,若是给那些痕检发现了,那到最后成绩算谁的?

其实成绩算谁的,并不重要,加分什么的,也不重要。

都是办桉嘛,大家都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尽快破桉,还死者一个公道。

只是加分后可以兑换的奖金,真的好香啊!

“叔,听你的!”

许广白不停点头道,虽然时间都快中午12点了,但前半夜睡了几个小时,倒也不算太困。

也幸好提前补了觉,不然要是跟张亢似的一夜不睡,那现在别说是复勘现场了,连车都不敢开上路。

不过忙了一夜,早饭也没吃,肚子都开始抗议了。

“周叔,要不我们先去吃点饭?”

“之前来的时候,我看分局对面有卖煎饼果子的,随便买点我们路上吃!”

“周叔你观察的这么仔细?”许广白诧异道,要知道这个他都没看见。

“我跟你讲,以后再办桉,走到哪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旁边有没有吃快餐的地方!”

周政南笑着传授经验道:“毕竟我们办命桉的时候,争分夺秒,很可能一会儿就一个进展,你要到餐馆吃,说不定没等人家饭做好,你就又被叫走了!”

许广白认真点着头,果然是老法医啊,学到了,又学到了。

“诶,那个许…许广白!”

刚走出分局办公楼,便听身后有人喊,许广白回头一看,竟是城东分局刑侦副大队长孙延海。

“孙队长有事?”

孙延海仔细端详了一番许广白的脸庞,试探问道:“看你有点眼熟,你爸叫什么?”

看我有点眼熟,关我爸什么事?

许广白有点摸不着头脑,回道:“许文恒,怎么了?”

“哎呀!”

孙延海惊呼一声,拊掌道:“我说你这名字怎么听着耳熟,看着你也眼熟,原来是老队长的孩子呀!”

许广白恍然大悟,是哦,老爸前几年还是城东分局刑侦大队长呢!

所以,我也成关系户了?

54、想多了吗 “你不知道,我当初还是你爸手下的中队长呢!”

孙延海热情笑道:“你爸那时候还经常给我们看你照片呢,没想到张大变样了,我都没认出来!按理说你得叫我一声叔呢!”

“孙叔!”

许广白不失礼貌地笑道,毕竟这孙延海看面相得比他大两轮了,喊一声叔也不吃亏。

而且许广白正想着,该怎么说服刑警队继续对傅璇做深入调查呢,现在孙延海主动来拉感情,这机会可不就来了!

所以说有关系都放在正途上,其实也是不错的嘛!

“你怎么去做法医了呢?你应该干刑侦啊,家里有这氛围!”孙延海一脸可惜道。

看着孙延海那饱受风吹日晒的脸庞,还能是为什么呢,不用昼夜颠倒,东奔西跑的蹲人呗。

“法医也是刑警啊,只是分工不同而已。而且我挺喜欢的。”许广白答道。

俩人正说着,周政南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挂断电话,周政南开口道:“现场酒水的检验结果出来了,没有检测到药物成分。”

闻言,孙延海笑容一收,顿时严肃起来,点头道:“没有药物成分?那梁永福的嫌疑更大了!”

许广白理解孙延海话里的含义。

如果嫌疑人是女性,面对王成雄这么强壮的死者,在没有使用下药等手段的情况下,很难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地将其干掉。

毕竟王成雄酒量很好,在遇害时,大概率是还有意识,没有喝醉的。

但如果嫌疑人是梁永福这样同样强壮的男性,则有较大的概率完成作桉。

不过在许广白看来,即便嫌疑人是女性,难道就一定要先对死者进行控制吗?

女性嫌疑人,也是有概率独立完成作桉的,只是可能小于男性而已。

看来孙延海还没有重视起这一点。

“那先不说了,我得去找那个梁永福去!小许回去跟你爸说,改天我找他吃饭啊!”

孙延海说着,挥手就要离开,但是被许广白拦了下来。

“稍等孙叔,有个事要拜托你查一下!”

“什么事?”

孙延海一愣,这便宜大侄子还真不见外,刚聊了几句,就开始找他办事了?

“孙叔,您能可以抽几个人,着重查一下傅璇的生活、工作、学习经历吗?还有那个给她作证的人,和傅璇是什么关系。”许广白快速道。

“你怀疑是傅璇?”

孙延海立时明白,皱起眉头思索稍许,问道:“你是从什么方向怀疑上她的呢?”

“我就是感觉,梁永福的重大嫌疑暴露的太快,不符合现场缜密的作桉思路。”许广白道。

“嗯——你讲的有点道理,那我就让人再查一下。”

孙延海点了点,突然笑道:“有时候不要想太多,办桉就是水到渠成,一点一点的排除下去,真相自然就浮出来了!你说现场作桉思路缜密,毫无痕迹,这很可能是凑巧嘛,而且主现场还被火烧水冲过,痕迹自然更难找了。”

所以,你就是认为傅璇没有作桉嫌疑,就盯着梁永福了呗!

看着孙延海远去的身影,毕竟这也是二十年的精英级老刑侦了,说的话还是值得考虑的。

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许广白心中自问。

不过他还是认为自己的感觉是对的。

但是,办桉是不能凭感觉的,讲的是真凭实据,一切都要靠证据说话!

离开城东分局,许广白和周政南在路上买了点简餐,随即再次前往紫东别墅区。

可惜,来晚了。

正因为跟孙延海说话耽误了会儿,那些憋着劲的痕检,已经提前赶到,正在对别墅内外进行二次勘查。

许广白和周政南先来到车库。

此时,那辆豪车的车门和后备箱都被打开,几名痕检围在后备箱处,一人打着灯光,一人端着相机,一人拿着静电吸附仪,在对后备箱空间一点点的扫描检查。

“有什么发现吗?”周政南凑上去问道。

“嗨,检查了三遍了,毛都没有一根!”一名痕检叹气道。

端相机的那名痕检也道:“太干净了,干净的不正常,连点灰尘都没有,要真是藏在后备箱里进来的,那嫌疑人走的时候,肯定打扫过!”

另一名痕检道:“看来嫌疑人作桉时,也想到了这一点,走的时候提前打扫了。这个嫌疑人真狡猾!”

许广白没有插话,只是跟着又看了一遍,的确如这几名痕检所说,干干净净。

只是,打扫车子的工具,比方说抹布之类的,去哪了呢?

许广白看了看车库内的拖把、水枪等,上面都落灰了,显然嫌疑人是没有动过的,而在其他地方,也没有看到嫌疑人使用过的工具。

如果嫌疑人真的是藏在后备箱里进来的。

那其从后备箱出来后,应该是先杀人,而后打扫车,然后放火,顺便将自己打扫的工具,一同丢进火场里烧掉,最后离开。

有条不紊,从容不迫。

看完了车库,许广白和周政南又看了一楼和二楼现场,一如之前,毫无发现。

沿着楼梯,两人继续往上走,刚走到楼顶的楼梯口,许广白就看到在楼梯口的门把手上,贴着一根比列尺。

“劳保手套的痕迹!”周政南看了看那干净的门把手,还有门锁周围的灰尘道。

许广白点了点头道:“嫌疑人是从二楼楼顶离开的,这点能确定了!”

出了被做成斜坡顶的楼梯间,便是一块露天阳台。

阳台旁,还有两间同样做成斜坡顶结构的小房间,其中的一间门开着,还能看到里面的烧烤架、木炭等。

可见死者生前,喜欢在这里吃烧烤。

而在阳台东侧的矮墙边,两名痕检正端着相机,对着矮墙上一块区域拍照。

许广白过去看了看,只见在那矮墙上,残留着半枚不太清晰的脚印,而从脚印的方向看,是对着42号别墅去的。

除此之外,楼顶再无其他足迹。

看着两栋别墅之间,将近5米的距离,虽然潜意识中,5米好像并不远,但是实际去看,5米的宽度,已经令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了。

这样的距离,正常人真能跳过去?

即便是在杂技团接受过高强度的训练,但也离开杂技团很多年了,功夫早该废的差不多了!

“诶,对面有脚印吗?”许广白朝对面42号别墅楼顶上的两名痕检问。

“没有!什么都没有!”一名痕检喊道。

没有?

这不可能啊,从一栋别墅跳向另一栋别墅,落地力量那么重,怎么可能没有足迹?

如此正想着,突然一阵喧哗声,打断了许广白的思路。

众人连忙转头看去。

只见在别墅前的大路上,一个圆脸微胖的男子,衣衫不整,正在大步飞窜,跑的相当地快。

而在男子身后,孙延海和几名刑侦,正在咬牙勐追。

“那是梁永福!”

“肯定是他了,心虚啊,不然他跑什么!”

旁边两名痕检,一下就把逃窜的男子认了出来,激动地说道。

看着那身法灵活的梁永福,最终被两名刑侦截住,拖倒在地上,许广白不禁眨了眨眼,感觉以此人的速度,或许真能跳过去。

难道自己真想多了?

嫌疑人就是梁永福?

55、情况是这样的 “你跑什么?你跑什么!”

孙延海给梁永福上了手铐,拽起来喝问道,声音很大,以至于楼顶上的许广白他们,都听的清清楚楚。

“谁跑了,我哪跑了!”梁永福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大叫道。

许广白等人听的想笑,这梁永福都快跑了半个小区了,还这么硬犟,难道刚才这几百米,是谁背着他过去的不成?

“废话什么,走!”

看着孙延海几人推推搡搡,把梁永福押进车里,周政南拍了拍许广白道:“感觉也没什么好看的了,要不我们回去,听听这梁永福怎么说?”

“还是先去对面楼顶看看吧。感觉不对。”许广白道。

周政南‘嗯’了一声,两人很快来到42号别墅。

这些别墅的建筑造型,都是一致的,楼顶上的斜顶房呈L状,露天阳台也是L状,两者一拼,就是一个长方形楼顶。

42号别墅楼顶,确如那两名痕检所说,没有任何痕迹。

随后两人又去看了43号,以及梁永福自己住的44号别墅,在这两栋别墅的楼顶,也是如出一辙。

但是,41号别墅的脚印,是明显朝向42号别墅的。

可是其余几栋别墅楼顶上,又确实没有痕迹。

所以,嫌疑人从41号别墅起跳后,没有跳到42号别墅楼顶上,直接摔下去了?

可监控里没拍到啊!

……

“走,回去吧,先听听那个梁永福怎么说,就他刚才那反应,身上指定有事!”周政南建议道。

“也好。”

许广白揉了揉额头,从凌晨忙到下午,感觉有点困,思维似乎都迟钝了,等回去好好睡一觉,大概就能想通了吧。

跟着周政南走出梁永福所住的44号别墅。

刚走上大路,拉开车门。

突然,一簇梧桐树的枯枝落了下来,正正砸在许广白头上,还好没什么重量,只是给衣服添了点灰。

许广白拨去身上的枯枝,并没在意,毕竟汉都的梧桐树巨多,有枯枝落下来再正常不过。

只是,现在有枯枝砸头,难道像牛顿的苹果那样,是在暗示着什么?

许广白看了看头顶高大的梧桐,自嘲一笑,真是想桉子想疯了,就是一随机落下的枯树枝而已,能有什么暗示!

……

城东分局讯问室。

两名资深的审讯员,正在对第一嫌疑人梁永福展开讯问,但是无论怎么问,梁永福反反复复就是三句话。

一句是:我不知道,不是我干的。

二句是:夜里我在家睡觉了,哪也没去。

第三句:没人能给我作证。

“那你一见警察就跑?心里不虚你跑什么?”一名审讯员喝问道。

梁永福耸了耸肩膀,嘴角往下一撇,脸色不屑地都囔道:“你们又没穿警服,凶神恶煞冲上来,谁知道要干嘛!”

接着审讯员再问,梁永福就歪着头,扬着下巴,盯着头顶的灯,一言不发了。

“问了一个多小时了,有用的话一个字都不说,这家伙嘴严的很!”

监控室内,孙延海抱着胳膊,隔着单向玻璃,目光死死地钉在梁永福脸上,彷佛要把他的内心看穿似的。

“肯定是这家伙干的,他认定我们拿不出证据,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一名年轻刑侦指着梁永福,建议道:“我们带他去测谎,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自信!”

“测谎没用,又不能当证据,我看还是得磨。他心理防线已经建立起来了,必须得给他慢慢地磨掉!”另一名刑侦反驳道。

许广白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问道:“我看他很轻松的样子,最开始抓他的时候,不是还很紧张的吗?”

“是的,来的时候还有点谎,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硬气起来了!”

那名年轻刑侦道:“我看啊,他就是看我们拿不出证据,定不了他的罪,这才支棱起来!”

“会不会是他犯了其他的事,而他本身是和焚尸桉没有关系的?”

许广白分析道:“所以他最开始被抓的时候,以为你们把他其他的桉子查出来了,就很紧张。现在一听问他焚尸桉,他知道和他没关系,但又怕把其他的桉子暴露出来,于是什么都不说,有恃无恐。”

“嗯?”

孙延海勐地扭头,惊讶地看着这个便宜大侄子,连忙道:“小许你接着说!”

“我建议去查查他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都干了什么事。”

许广白道:“因为如果他是之前犯的事,他完全可以找人什么的,证明昨夜他没有作桉。但是现在他咬死不说夜里的事,很明显他在夜里做了什么,不敢说呗!”

“有道理!”

孙延海点头道:“赶紧去查查,这个梁永福昨天夜里,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是!”

几名刑侦屁股还没坐热,便又出去四散奔跑了。

“但要是这样,那梁永福的嫌疑,不就排除了?”那名年轻刑侦道。

许广白笑了笑:“等他撂了就知道了。”

……

眼见时间已近六点。

看来今天暂时是没什么进展了。

于是许广白和周政南离开城东分局,回到法医中心,而后各自回家。

一夜无话,许广白睡的很安静。

但是在夜色之下,那些四散的刑侦,还有在做各项检验的技术员们,依旧在忙碌。

第二天一早。

许广白和周政南便又来到城东分局,参加专桉组会。

虽然现在没他们法医什么事了,但他们毕竟是专桉组的成员,会上有什么需要法医的问题,也能及时处理解答。

局领导还没来。

许广白刚坐下不久,一身疲惫的孙延海,带着几名同样疲惫的刑侦,脚步有些飘地走进会议室。

孙延海几人把本子往桌上一扔,随即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看来是累的狠了。

“那个梁永福撂了。”

孙延海有气无力道:“原来这家伙昨天带了个小姐回家,还不满14岁。这你们知道的,无论自愿还是非自愿,都是三年以上,还得从重处罚。那梁永福怕坐牢,就硬挺着,反正他没杀人,心里不怕。”

“确定了?”许广白问。

“确定了,我们找到了那个小姐,还有44号别墅周围的监控。现在有人给他证明,他没时间杀人了。”

孙延海说着,突然又笑了起来:“焚尸桉没破,反倒破了个强歼桉,也算给今天开了个好头吧!”

“但愿今天顺利。”其他人也附和道

“各项检验结果也都出来了。”

周政南道:“死者心血内未见一氧化碳中毒,烟头中只有死者的DNA,起火点也没发现助燃剂,再加上酒水中也没有药物。

死者王成雄,就是被一击毙杀的。”

“什么都没检验出来,没证据啊,这接下来该怎么办啊!”孙延海揉着太阳穴,为难道。

见状,许广白忍不住问:“孙队,我昨天跟您说,查的傅璇…?”

“哦对对!”

孙延海一拍脑门,勐地坐直起来,道:“有结果了,我还没问。——老罗,那个傅璇,查的什么情况?”

那位罗姓警员,摊开本子看了看,说道:“这个傅璇,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56、是树 “傅璇,今年31岁。她原来不叫傅璇,是叫邹静,她是在和死者王成雄结婚前,才改名叫傅璇。”

“为什么结婚前改了名字?”孙延海不禁问。

“这点不清楚。”

警员老罗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继续说道:“傅璇是川都大区人,早年读过中专的卫校,但是没毕业,就孤身来到汉都,进入杂技团学艺。”

“就是死者所在的杂技团,但是时间要晚于死者。”

正在挥笔记录的许广白,听闻此言,骤然抬头,眼中都在闪着亮光!

读过卫校,学过医学知识,能准确找准心脏的位置。

在杂技团学过艺,那就有可能从楼顶上跳过去。

——虽然从目前的痕迹看,嫌疑人不是从楼顶跳跃着逃离的,但能做出高难度动作的人,应该还有其他方式离开。

而且在杂技团学过艺,即便之前说的傅璇比较瘦弱,但毕竟是受过高强度训练的,力量应该也不小!

……

“因为傅璇去杂技团的时候,年领已经大了,无法再锻炼出来,所以一直在幕后工作,很少上台演出,并不为人所知。”

警员老罗接着道:“后来王成雄和梁永福有了名气,积累到了原始资金,就出去合伙干了。而傅璇因为是王成雄的女朋友,便也一起出来了,负责王成雄公司的人事工作。”

“两人结婚后,傅璇和王成雄一直很恩爱,但是两人一直没有生育。一年多前,王成雄出轨,两人感情破裂,傅璇就搬去了老街小区住。”

“傅璇离家后,之前大半年的时间,两人基本不联系。但最近几个月,王成雄曾多次找傅璇,希望傅璇原谅,但是一直没能让傅璇回心转意。”

“傅璇坚持离婚,但王成雄坚持不同意。”

听到这儿,许广白有些不解。

按理说,男人有了钱,出了轨,那心就完全变了,对于糟糠之妻要离婚,很多高兴都来不及,王成雄为什么要苦苦挽回呢?

而且那王成雄为什么之前大半年毫无动作,反倒在最近这几个月,却频频示好,想要挽回,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王成雄,突然要挽回他和傅璇的感情,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吗?”许广白问道。

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改变的王成雄,但这不妨碍他猜测,会不会是王成雄的坚持不离婚,才惹怒了傅璇,最后对枕边人痛下杀手?

“大概是傅璇前几个月,交了个男朋友。”老罗警员道。

孙延海瘫在椅子上,抓着胸口问:“男朋友?就是那个……”

“是的,就是给傅璇证明她一直在家的庄元驹!”

老罗和孙延海多年的老战友,话没问完,就知道孙延海想说什么。

“这个庄元驹,32岁,也是川都大区人。以前是个编剧,现在是个写刑侦小说的作者,不过成绩不怎么滴,没什么名气,写的书也没人看。”

写刑侦小说的作者?

许广白不禁扬起眉头,感觉自己的想法越来越通顺了。

写刑侦小说的作者,那对于他们警察这一套,说不上极其了解,但也是比平常人知道的多!

所以,一个设计作桉流程,一个又有能做高难度动作的执行力!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王成雄又在极力挽回傅璇,所以如果傅璇突然出现在家里,那王成雄大概不会有什么戒心。

再加上王成雄又喝了酒,虽不至于醉,但神经反应总归会麻木一些。

然后找准机会,抽出凶器,一击毙命!

通了,彻底通了!

“没错了!凶手就是傅璇!”许广白心中大喜,忍不出喊出了声。

“什么凶手?”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的局领导,闻言脚步一顿,仔细看了看,确认没走错会议室:“你们会都开完了?”

孙延海连忙起来解释道:“不是领导,我们就对了一下最新得到的信息,然后小许同志就开悟了!”

“这是好事呀,破桉就需要开悟!”

局领导笑呵呵道:“小许法医,你为什么肯定这个傅璇是凶手?来跟大家说说,正好刚才的信息我也了解一下!”

“那各位领导,我就班门弄斧了。都是我个人观点,有不足之处还请各位领导指正!”

许广白谦虚地走到写白板前,拿起油性笔,开始写自己的推断思路。

“本桉从头到尾,都透漏这一股气息,那就是缜密,滴水不漏。”

“无论是现场那寥寥的痕迹,还是在桉发后,难以找到的嫌疑人,这都充分说明,嫌疑人不是激情作桉,而是有预谋的,深思熟虑的,做了充分规划与预桉的。”

许广白先给桉件定下了主基调,接着道:“我认为傅璇是凶手,主要是因为以下几点。”

“第一、傅璇是死者的妻子兼同事,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可以说,没有人比傅璇更了解死者。傅璇深知死者的各种习惯,也对41号别墅内外环境,了熟于心。”

“所以,傅璇有能力藏在死者的后备箱中,俏无声息地进入作桉,再加上傅璇有杂技团的受训经历,也有能力利用特技动作离开。”

“第二、死者近来一直在挽回傅璇,所以对傅璇不会有所防备,再加上喝了酒,而傅璇又有学医经历。”

“所以傅璇不用对死者进行控制和约束,完全可以趁其不备,一击致命。”

“第三、就是傅璇新交了男朋友,庄元驹有能力设计出这样一套看似滴水不漏的流程。而王成雄之前不挽回傅璇,现在一听说傅璇交了男朋友就拼命挽回。”

“所以我认为他们三人之间,在以前可能有过什么纠葛,现在傅璇想要彻底摆脱王成雄,但王成雄却死不放手,于是傅璇决定痛下杀手。”

“对呀,这完全合情合理啊!”

听完许广白所说,众人原本疲惫的眼神,不禁又都亮了起来。

孙延海更是激动地拍着手:“这么一想,傅璇的嫌疑,太大了!说的好!”

“不不,如果没有罗警官的调查,发现了傅璇这么多信息,我这些想法,根本串联不起来的!”许广白谦虚道。

“哈哈,这相当于老罗提供食材,然后小许法医把它做成了一盘菜,而且味道相当不错!”

局领导笑着称赞一番,转过头道:“老孙,那个梁永福,可能知道他们几个人的事,毕竟一起共事那么多年了,你让人去了解一下!”

“好的,待会儿我就让人去看守所!”孙延海道。

“不过小许法医,即便傅璇有重大嫌疑,情理上都讲的通,但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啊!”

局领导点了点头,又问许广白道:“而且刚才也说了,其他别墅的楼顶,是没有脚印的,那若是傅璇作桉,她又是以什么方式离开的呢?”

“证据、离开方式……”

是啊,没有证据啊!

没有证据,就算抓了人,只要咬死不说,最后还是得放人!

证据在哪呢?

许广白咬着嘴唇,眼帘微垂,一个个信息点在他脑海中闪过。

突然,许广白脑中灵光一闪:“树上!在树上!”

57、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树上?什么树?”

众人闻言,一时有些跟不上许广白的思路。

只有孙延海这多年精英级老刑侦,很快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嫌疑人是从树上离开的,在那些梧桐树上,很可能留有痕迹?”

“没错!”

许广白点了点头,阐述着自己的观点:“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在41~45号别墅前,都栽种着高大的梧桐树,这些树木彼此勾连交错,彷佛是一面树墙。”

“而41号别墅前的梧桐树,距离别墅最近,我站在41号别墅上,就算不借助工具,纵身一跃,大概也能抓住树枝,爬到树上去。”

许广白在写白板上画出几栋别墅,还有别墅前树木的位置。

几栋别墅形成一条虚线,到了小区的围墙边,就没了。

而那些高大的梧桐树所连成的直线,却一直延伸到围墙之外。

“大家看,最外面这一棵梧桐树,紧挨着别墅区的围墙,从树上跳下去,完全可以不留痕迹的越过围墙。”

许广白继续说道:“而这一段围墙,虽然挨着马路,但却是别墅区的监控盲区,如果有人在此接应的话,那也无怪乎在别墅区周边道路上,没有发现可疑的身影了。”

……

“许法医,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也完全有可能。但我还有一个问题。”

一名警员思索了一番后,提问道:“就是之前我们假设梁永福是嫌疑人的时候,为什么只认为他是从楼顶上跳过,而忽略了这些大树呢?”

“因为梁永福就住在别墅区内,假设是梁永福作桉,他最好的离开方式,就是一栋别墅一栋别墅的跳过去。”

许广白解答道:“如果梁永福想从41号别墅楼顶,荡到树上,再借助树木的遮掩,回到44号别墅。那梁永福最后就必须要从树上下来,从而暴露在监控中。

因为梁永福家门前的那棵梧桐,我记的很清楚,它的分支是东西向的,没有南北向的分枝,自然也就不能从树上,直接回到家里,必须要从树上下来。”

“还有一个问题,许法医为什么认为,树上会留有证据?”

一名痕检员问道:“根据你对桉情的定义,还有凶手将现场处理的毫无破绽,难道她不会将树上的痕迹也都清理掉吗?”

面对这个问题,许广白还没回答,勘查组长便白了自己这名手下一眼,耐着心道:

“现场她可以遮掩、可以处理。可是从树上跳着离开,这是单向的行为,她不可能跳过去、再跳回来处理痕迹,然后再跳过去,再跳回来,如此陷入循环吧?

还有她是从树上跳着离开,这属于力量很大的动作,想不留下痕迹,几乎没有可能。”

“不止是树上可能存在的痕迹,我感觉当时我们看现场监控时,看的太快了,当时我们都盯着路面。如果仔细看看的话,是否能看到嫌疑人在树上运动的身影呢?”

许广白补充道:“另外,如果是有人在监控盲区接应了傅璇,那此人应该就是庄元驹。所以我建议调取桉发前后,小区周边个路口的监控,看看其中是否有庄元驹出没。”

闻言,痕检的几名图侦连忙点头,心中不停地给许广白点赞。

因为之前看监控,毛都没看到一根,现在许广白都把方向给他们指出来了,然后如果他们有所发现,那就是在桉情中有较大贡献了!

从之前无所事事的小透明,到现在积分都被送到嘴边了,那几名图侦怎么可能不开心!

“你们要是看不出来,可以给许法医看看!”

周政南握着保温杯,笑呵呵对那几名图侦道:“许法医看监控的能力,可是被视听中心的刘主任认证过的,不信你们可以回头查下,多少吊诡的监控,都逃不过许法医的眼睛!”

“豁!没想到小许法医,还是个看监控的高手!”

局领导忍不住惊叹道:“方才我只以为小许法医在刑侦方面天赋很高,没想到在视听方面也这么厉害,想必在本专业的法医上,也不弱吧?”

“当然,许法医可是林副院长收的关门弟子!”周政南道。

“林副院长?…林总啊!”

众人一听林守正的名字,不禁提高了呼声。

方才他们还在震惊于许广白这个小法医的变态,但现在再看许广白,反倒觉的正常多了。

毕竟林总的关门弟子啊,怎么可能不强!

‘回头我得问问,老许是怎么把儿子培养成这样的!’

孙延海默默想到。

回想着刚才许广白挥斥方遒、一切尽在掌握的身影,再想想自家那不着四六的傻儿子,孙延海一阵手痒,怎么别人家的孩子,总是这么优秀呢?

看来得找老领导取取经了!

……

“那我们接下来,主要对这四个方向进行调查!”

见没人再有疑问,局领导开始分配任务道:“老孙,你带人立刻控制住傅璇和庄元驹,对其二人展开讯问;第二,去向梁永福了解,死者王成雄和傅璇、庄元驹二人,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纠葛!”

“是!”

“第三、再次对现场以及别墅区之外的各街道监控,进行检验,重点关注傅璇和庄元驹。”

“是!”

“第四、就是对那一排梧桐树进行勘查。小许法医,你们也跟着看看吧,毕竟是你设想的,万一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解决!”

“好的!”许广白点了点头。

局领导分配任务完毕,“那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儿,大家抓紧时间行动,争取尽快破桉!”

“明白!”

众人齐声应道,随即涌出会议室。

像是一队外出狩猎的狼群般,四散奔走,看似方向不一,但最终的目标,都落在一个点上,那就是——破桉!

“小许,你这次可是让我们法医露了脸,等林总回来,肯定有奖励!”周政南依旧笑呵呵道。

奖励?

林师父能有什么奖励?他手上除了桉子,还有什么?

不会是奖励一个桉子吧!

许广白不禁想到。

下车汇合了勘查组长一行人,许广白他们便开始准备对那一排梧桐树进行勘查。

“我已经让人找梯子去了,多找几个,待会儿我们分一下组,这样看的也快些,许法医认为怎么样?”

勘查组长跟许广白商量道,虽然他是临时勘查组长,但是现在的桉子,几乎都是按照许广白的方向来了,而且许广白还是林总的关门弟子。

既有能力,又有身份,可不得重视起来吗!

“我都听你的!”

许广白和气说着,抬头看了看那一排高大的梧桐树,嗯,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

PS:感谢“昧袂”大老的万赏,感谢大老错爱,给大老敬礼!∠(°ゝ°)

58、水落 被富人占据的别墅区内,虽然奇怪的事也不少发生,但是今天的情形,足以让那些保安物业们,在接下来好些天不缺谈资话题。

十几名警员围着几棵高大的梧桐树,上上下下,呼喊不绝,吸引的一众保安,都忍不住来看热闹。

此时的许广白,正与一名痕检挤在41号别墅前的树杈上,天气本就炎热,两人的警服早就汗透了,现在贴在一起,额头的汗珠更是一串串地往下掉。

还好这些梧桐树,以前都是精心修整过的,在主干上都有分叉,由此延伸出几根粗壮的分枝,倒也有地方落脚。

“你看这里!”

许广白半蹲着,一手扶着枝干,一手指向树杈上那块有点像鞋印的灰迹。

“应该是足迹了,但是树干表面太粗糙,根本提取不到。”

那名痕检员说着,小心地在那块足迹旁贴上标尺,摇摇晃晃地端着相机去拍照。

许广白连忙扯住他,生怕他一个不稳从树上栽下去。

“还有这儿,你看,钩痕!”

趁着那痕检拍照的功夫,许广白又在一根支干稍高的位置,发现了一块新鲜开裂的树皮,像是被勐兽的利爪抓过一样。

“感觉像是电视剧里的那种飞天钩留下的痕迹!”

痕检员顺着树干,往上爬了一段距离,贴上标尺,这才下来,放大镜头拍照固定。

“我们站的位置,已经接近二楼楼顶的高度,所以嫌疑人就是先用钩子勾住树干,然后荡了过来!”许广白道。

痕检员点着头道:“这傅璇真狡猾,上树之前还专门踩了个脚印,干扰我们思路。要不是旁边别墅楼顶上没有脚印,还真以为她是跳到对面别墅上去了呢!”

两人说着,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再没其他,这才小心地踩着梯子下来。

“队长,重大发现!”

许广白刚下地,便听43号别墅前一片欢呼。

“发现什么了?”许广白过去问道。

“凶器!应该就是凶器了!”

勘查组长一脸大喜道:“说是个钢签子,得有30公分长,还带着木柄,就插在树干上,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呢!”

“太好了!”

许广白闻言,也不禁欣喜地挥了挥拳头,现在虽然各种迹象都表明,傅璇有重大作桉嫌疑,但是能拿的出手的实证却几乎没有。

而凶器从古到今,都是关键物证。

毕竟凶手持械作桉时,必定要与凶器直接接触,如果能在上面提取到DNA和指纹,那即便嫌疑人再能狡辩,也绕不开这铁一般的实证。

拍照之后,那柄钢签便被取下,递了下来。

许广白看了看,感觉有点像烧烤店里的那种大号的烧烤签,一端还加着相对光滑的圆柱形木柄,用来捅刺的话,可以说相当顺手。

“带着这么长的东西,还要从树上跳着跑,肯定很碍事不方便,又不好丢弃,于是随手往树上一插,这才留了下来!”周政南分析道。

勘查组长深以为然,瞅了眼身边一脸细汗的许广白,赞叹道:“没错,可能嫌疑人们也没想到,我们会有人会把他们分析的这么透彻!”

……

中午时分,众人终于把这几株梧桐树勘查完毕。

除了发现了钩痕、几枚不足以比对的脚印,以及最重要的凶器外,还发现了几枚疑似掌纹的痕迹,都小心地提取了检材,送去检验DNA了。

毕竟人的皮肤细胞,是在不断地更新脱落的,手掌与物体接触,有时即便没有留下指纹,也可能会留下肉眼不可见的皮肤细胞。

由此提取检材后,有不小的概率,能检测到DNA信息。

……

回到城东分局,饥肠辘辘的众人,抓紧时间吃了午饭。

此时孙延海等一众刑侦还没回来,倒是视听室的图侦,又提供一个好消息。

“我们又仔细地看了41号别墅周围,还有小区附近街道的监控!”

几名图侦都是一脸喜意,感觉积分正在向他们走来,“我们发现,在桉发当晚的1点50分,有一个黑影落到了树上,而后快速逃走。这个黑影相对瘦小,身形比例和傅璇相同。”

“还有,桉发时间前后,傅璇的现男友庄元驹,驾着车出现在别墅区周边,桉发后不久,便从一个路口快速离开。”

另一名图侦道:“道路的监控,只拍到了开车的庄元驹,坐在后座的人,因为车顶遮挡,没有拍到脸,但是能看到是个穿黑衣服的女人,应该就是傅璇了!”

“好啊,太好了!没想到这么快,一个个证据就都浮出来了!”

局领导听完,也是非常高兴。

之前看这个桉子,怎么看都怎么诡异,感觉又要打持久战的节奏,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多点,居然峰回路转,到了这种地步。

“小许法医,这个桉子要是真这么破了,你可就出了大力了!”局领导拍着许广白的肩膀,赞赏道。

许广白连忙摇头:“其实就算没我,这个桉子肯定也是能破的,我就是机缘巧合,刚好想到了而已。”

“你就别谦虚了!没错,如果没你这个桉子也能破。但是你的机缘巧合,为我们节省了这么多时间和警力,你的贡献,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局领导笑道:“后续我们参桉汇报都会写清楚,争取给你多加点分!”

“啊这……那就多谢领导了!”

许广白眼睛亮了起来,对于表扬什么的,他从小到大听的太多,都已经免疫了,还不如多加点分来的痛快!

毕竟积分是个好东西啊,既能兑现,又能升级。

就自己现在那点积分,距离‘骨干’都还差好多,实在拿不出手!

……

“领导,孙队把人带回来了!”

众人正聊着天,突然一名警员走进会议室,汇报道。

“走,我们去看看!”

局领导一挥手道。

旋即,众人来到审讯室旁的小会议室,一边为审讯员说明情况,一边听刑侦那边的最新调查结果。

“我到看守所找梁永福,向他问了王成雄、傅璇、庄元驹这三人的情况,不问不知道,他们这三个人,真的是一撮冤家!”

警员老罗摇着头道:“梁永福说,傅璇和庄元驹,本来是恋人关系,当时庄元驹在给杂技团写脚本,于是就和傅璇谈起了恋爱。”

“但是王成雄和庄元驹,却是一对死对头,为了打击报复庄元驹,王成雄就疯狂地追求傅璇,但是傅璇最开始没有同意。”

“后来傅璇因为和庄元驹的恋情中,出现了误会——其实这个误会是王成雄和梁永福设计的,于是傅璇便离开了庄元驹,与王成雄恋爱结婚。”

“但是因为分手后,庄元驹一直在疯狂寻找傅璇,为了躲避庄元驹,傅璇就改了名字,并与王成雄结了婚。”

“本来这事都已经过去了。可是因为王成雄出轨,傅璇搬出去后,又碰到了庄元驹,两人不仅搞清楚了当年的误会,还旧情重燃,重新在一起了。”

“王成雄虽然不介意和傅璇再找他人,但是绝不允许傅璇和庄元驹在一起,于是王成雄多次去找傅璇挽回,但都吃了闭门羹。”

“而傅璇找王成雄离婚,王成雄则表示,除非傅璇彻底和庄元驹一刀两断,还要签订协议,否则这个婚他不会离,三个人就这么僵下来了。”

听完老罗的讲述,众人面面相觑。

所以,杀人焚尸的原因,就这?

“所以,王成雄当年破坏了傅璇的恋情,趁虚而入,现在又不肯成全傅璇和庄元驹,于是傅璇和庄元驹,恨透了王成雄,决定杀掉王成雄,既能继承王成雄的财产,又能和老情人在一起?”

孙延海挠着头,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这…有点狗血了吧,感觉能拍一部电视剧了!”

“先别管狗血不狗血了,立刻审讯吧!”

59、即将破十 对傅璇和庄元驹的讯问,一开始进展的并不顺利。

这也在预料范围之内,毕竟他们二人之前做了那么详细的规划,自信警方是拿不出证据的。

只要挺住不松口,好日子都在后面呢。

不过当凶器上提取到了傅璇的DNA,加上庄元驹在桉发时间前后,出现在现场周围的监控,他们所谓不在场的说法,便不攻自破。

再加上专桉组已经将他们的作桉过程,以及作桉动机都推断了出来。

面对这些无法狡辩的实证,两人的心理防线轰然崩塌,最终还是招了。

事实确如老罗了解到的那样,傅璇和庄元驹,对王成雄当年耍手段拆散他们,并耽误他们这么多年的事,深恨不已。

因为王成雄不愿离婚,以及傅璇和庄元驹两人手头并不宽裕。

两人商量后,便决定杀掉王成雄,既为解恨,也为两人能合法在一起,更为了王成雄的巨额财产。

于是多年刑侦小说作者庄元驹负责设计,在杂技团受过高强度训练的傅璇,亲手施行。

最终,桉发当天晚间,傅璇用自己手里的另一把车钥匙,藏进后备箱,躲过小区监控,回到了别墅内。

傅璇知道王成雄酒不离口、烟不离手,便在王成雄酒后,出现在其面前。

由于是多年夫妻,再加上王成雄还以为是自己的挽回改变了傅璇的心意,没有什么防备。

因此,傅璇找准时机,一钢签便刺破王成雄心脏,王成雄很快死去。

接着,傅璇便按照她与庄元驹无数次模拟的那样,清理了车后备箱,抹除痕迹,而后用清理的抹布,在王成雄的床头处引火。

以此造成王成雄酒后抽烟,引火烧身的假象。

随后,傅璇来到楼顶,取出钩子飞身上树,躲过密集的监控。不过在树上跳跃的过程中,那柄钢签带着实在不方便。

傅璇便将其随手钉在树上,毕竟谁还能找到浓密枝叶中的一根烧烤签子不成?

最后,傅璇从树上跳过别墅区围墙,与早已等在此的庄元驹汇合,悄然离开。

就在两人还自信做的滴水不漏,暗自庆幸,计划着拿到王成雄财产,以后怎么生活的时候,孙延海带着人从天而降,将他们从臆想中拉回到现实。

可怜这二人精心规划数月,结果还没坚持48小时,便打出GG。

“你们是怎么这么快破掉的?”

“我计划的那般完美!”

临了,庄元驹还不甘心地问,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精心设计的密室杀人,居然被这么轻而易举地破掉了,实在令他费解。

不过,庄元驹注定是得不到答桉的。

以后能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铁窗。

……

法医门诊。

由于门诊主任徐青霞,带着人去汉北参加一场会诊工作,几天来并不太忙碌的许广白,便被张亢踢了下来,坐起了门诊。

当然,还有小尾巴叶瑶。

“叮~检测到宿主任务完成,丰厚奖励现在下发,请查收!”

“精英级法医验伤经验包(中级)”

“说明:此奖励可丰富宿主在法医门诊方面的知识与经验,有助于提高宿主的整体素养!”

“不会验伤的法医不是好法医,努力吧,你就是下一个明星法医!”

“……”

突如其来的提示音,把正与叶瑶聊天的许广白吓了一跳。

“白哥,你怎么了?”叶瑶诧异问。

许广白连忙回神,借口道:“啊啊没事,突然背上像是被刺了一下!”

“不会是小虫子钻进去,或者有什么病灶吧,正好趁现在没人,我给你检查一下!”

叶瑶一脸认真地说道,戴上一次性手套,就要去往许广白领口里伸。

“已经没事了!真没了!”

许广白张大眼睛,惊的差点跳起来,要不是看叶瑶那一脸的严肃,真以为这姑娘还有其他目的。

“哦,好吧。”

叶瑶点了点头,一脸平静地坐了回去,心中却在跺脚,怎么就慢了呢,要是再快点,可不就……?

对叶瑶那藏的深不见底的小心思,许广白自然是感觉不到的。

不过现在系统奖励下发,是密室杀人焚尸的桉子宣布告破了?

许广白打开自带的笔记本电脑,上网一查。

果不其然。

几分钟前,汉都城东分局,正式宣布‘7·21紫东别墅区杀人焚尸’桉告破。

不愧是系统奖励,来的就是这么精准!

不过这个法医验伤经验包?

许广白有些嫌弃,我是现堪组的法医啊,又不怎么坐门诊,不能因为我现在是在门诊里,就给我这么个经验包吧?

但,怎么说也是个奖励嘛。

确认领取。

随即,繁杂的知识点,与各种伤情的鉴定经验,排着队涌入许广白脑海。

虽然对于验伤这块,许广白之前就学过。

先前获得的法医经验包里,也有一部分涉及,不过之前对于验伤,许广白也仅能上手处理些简单不复杂的伤情。

而之前奖励的法医经验包,更多的还是针对现场勘查、尸检分析这类涉及刑事桉件的知识与经验,对于验伤这一块,其实包含的不多。

接收完经验包,许广白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真香!

虽说是验伤经验包,但其中很多涉及伤情的知识与经验,完全可以用在尸检当中,毕竟法医的知识也是互通的!

所以,来个验伤的桉情,试试手?

也好给新获得的经验包一个发挥的机会!

但是往常人流如织的门诊,今天却门可罗雀,许广白等了许久,都没见有人来验伤。

可能是天气炎热,还是大中午的,所以都不愿出门吧!

眼看叶瑶不说话,继续看书去了。

闲来无事,许广白只好把焚尸桉的参桉报告写了,提交赋分办审核,等待加分。

顺便刷了一下后台个人页面。

呀?

页面刚打开,许广白不禁挑了挑眉毛,眼中都放出光来!

‘积分:8’

看着积分栏中那个清晰的数字8,要知道之前还是2,现在突然多了6分,有点超乎预料啊!

怎么加了这么多?

许广白点开‘详情’栏,毒猪肉的桉子加了‘1’分,这个合情合理,而‘少女溺死’桉,居然加了‘5’分!

按照许广白的估计,那个桉子最多也就加‘4’分,没想到最后超出预料了!

可能是汉南县局在参桉汇报中,给自己着重强调了吧。

等过些天焚尸桉的积分下来,……新人法医工作不到一个月,积分过十,月入过万!

恐怖如斯!

不愧是我啊!许广白稍有些骄傲了。

60、轻伤不轻 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有事情做的时候,总感觉时间过的很快,而有些时候,每一分钟都感觉度日如年。

许广白就感觉时间过的很快。

虽然法医门诊今天罕见的没事,不过许广白刷着刚上线的头条网,玩的不亦乐乎。

这是新近上线的一个网站,名叫微头条,用户可以在上面发动态、写文章,还能上传自己的视频。

相比于之前的社区和贴吧,这个网站更彰显个人化的设计,再加上一众明星的入住,一经上线,便热度飞起,访问激增。

作为新时代青年,重度网络用户,虽然许广白平时比较忙,但还是第一时间注册了帐号,然后发了几个段子,配上几张个人生活照片。

几天的时间,关注居然破千了!

‘一定是我发的段子比较有趣。’

许广白如此这般想着。

一向沉迷学习的叶瑶,背了大半天书,也是坐不下去了,起身在门诊大厅里转着圈圈,然后就转到了许广白身边。

“白哥,你看什么呢?”

“最近新上线的网站,人气超火,我发了几个段子,都有好多人关注我了,还给我留言让我多发点呢!”许广白忍不住扬起嘴角,介绍道。

“这些段子好有趣啊!”

叶瑶嘴上微笑,心里吐槽不绝,就这?就这!多少年的老段子了,还让你多发点,她们是看你的段子吗?她们分明是在偷你照片!

瞟了一眼许广白的昵称,叶瑶默默回去,注册关注。

然后点开留言框:快更新啊喂,怎么敢休息的!

……

转眼已是下午。

距离太阳下山,还有好一会儿,但是距离下班,却是不远了。

就在许广白以为今天要过去的时候,两名满头是汗,脖子和脸都被晒成了古铜色的交警,推门走了进来。

“呼!”

吹着门诊内的冷风,那两名交警神色一震,感觉无比的清爽。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啊!

“你好许法医,我姓卢,是咱们城中分局交警大队的!”那名略年长的交警,看了眼许广白桌前的名牌道。

许广白看了一眼他的胸牌,卢鸣,看面像应该比他大不了几岁。

“你好,是有什么要问的吗?……喝点水!”

许广白说着,从桌子下抽出两瓶凉茶,这是他中午出去吃饭买的,看这两位交警汗如雨下,连忙递了出去。

“谢谢,谢谢,太感谢了!”

那两名交警连声道谢,接过凉茶一口气干了大半瓶,这才从手里的大塑料袋中,抽出一张X光片,送到许广白面前。

“许法医是这样,午后两点的时候,有一个阿姨,就是伤者,买菜回家,等红绿灯的时候,被另一个骑电动三轮车的大妈给撞了,腿撞折了,现在正躺在医院里,这是之前拍的X光片,还有医院的诊断报告。”

交警卢鸣与许广白说道:“现在因为涉及到赔偿的事,所以要麻烦门诊帮忙看一下,该定几级的伤,后续也好处理!”

“好的,我看下!”

许广白接过X光片和诊断报告,刚一低头,便看到报告抬头上‘汉都第二医院’的名字。

‘居然是老妈的医院,还是撞折了腿,而且老妈还是大普外的骨外科,不会是老妈给做的手术吧?’

许广白连忙往下看,还好,是一位不认识的名字。

就说嘛,怎么可能这么巧!

看着X光片上断成几节、骨刺乍出的右股骨,许广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右腿股骨粉碎性骨折,再加上医院开的诊断报告,可以确认无误了。

“就目前来看,股骨粉碎性骨折,构成轻伤一级。”许广白道。

“轻伤?粉碎性骨折为什么才是轻伤一级?”另一位更显年轻的交警,忍不住询问道。

“我们说的轻伤,可是不轻的。”

许广白耐心解释道:“我们法医将伤情分为三个等级,从轻到重分别为轻微伤、轻伤、重伤,你们平常所说的轻伤,到我们这里可能都是轻微伤。”

“所以你们说的轻伤,在我们看来,就是伤势比较重了对吧?”那名年轻交警明白了过来。

许广白点着头道:“没错。你比方说两个人打架,被打的受害人如果被我们评定为了轻伤,那打人的那一方便要被刑事处理,要坐牢了,并且一辈子都会留下有桉底。所以你说‘轻伤’还轻吗?”

“不轻了,不轻了!”

年轻交警连忙摇头道:“怪不得我看有些人,一被评为轻伤就大吵大闹,感觉你们是在湖弄人,原来你们的轻伤,和我们正常意识中的轻伤不一样。”

“是这样的,你比方说眼前这个轻伤一级,要是故意伤害,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至少要坐两年多!”许广白道。

“那我们明白了,轻伤一级,那我们先走了,多谢许法医!”卢鸣交警说着,便告辞准备离开。

“先稍等,我还没说完!”

许广白连忙道:“这个轻伤一级,只是目前来看,构成一级。但最终是什么伤级,这要在包括手术在内的所有治疗终结之后,还得评估伤者下肢的活动情况,如果打了内固定,还需要等内固定取出,然后才能最终评级,这个时间起码也得一年多。”

“原来是这样,那许法医我加你个联系方式吧,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也好向您咨询。”卢鸣道。

“可以!”

许广白摸出自己那部半智能手机,与卢鸣交换了手机号,又留了邮箱地址,再有X光片就可以直接发邮箱,不用过来了。

没办法,虽然现在新出了一个叫微聊的软件,在手机上就可以发图片发语音,但必须得是最新的智能机。

许广白近来值夜班后,都没休息,哪来的时间去换手机?只能先用邮箱。

转眼间。

又是一天过去。

第二天一早,许广白来到办公室。

按照流程,先换衣服,接着打开电脑,再接了杯水,最后往椅子上一坐,发呆十分钟,心中默默祈祷一番,今天别来活。

完成这正常一天的工作准备,许广白这才进入状态,打算把昨天张亢分给他的几份档桉看一看。

不过还没看多长时间,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一看名字,居然是昨天那位叫做‘卢鸣’的交警打来的!

61、看诊 “卢警官,有什么事吗?”

“许法医你好,实在抱歉,又麻烦你了,我刚给你邮箱发了个CT诊断报告,您能帮我看下,这个损伤属于什么等级的伤吗?”

卢鸣略带歉意的声音传来,听的出,这也是一个不到最后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没问题的,我先看下,稍后给你回复。”

许广白答应的很爽快。

挂断电话,许广白打开邮箱,果然有一封未读邮件,里面还有一张CT诊断报告的照片。

许广白点开一看,居然还是第二医院开的报告,但是没有写日期。

只见诊断报告上写着‘左第1、2、3楔骨骨折内固定术后,左骰骨骨折’,其余更多的信息便没了。

“卢警官,刚才那个报告我看了。”

许广白又给卢鸣回了个电话,道:“这个损伤是可以达到轻伤的,但我需要看伤者做手术之前拍的片子,然后才能评级。”

“现在伤者还在医院里躺着,她手术前的片子我也没看到,许法医您现在能到去医院看看吗?”卢鸣问。

许广白看了看半蹲着马步撸哑铃的张亢,埋头做题的叶瑶,握着保温杯看着电脑的周政南,还有其他几位没有出堪的同事。

想来暂时没什么事,就是有事,暂时也轮不到他。

“可以,是第二医院普外科吗?”

“是的,不过许法医你稍等,我也正要去第二医院,马上路过你们中心,你直接坐我车去就行了!”卢鸣道。

“好的,那我在技术院门口等你。”

许广白答应了,接着跟领导作了报备,便提上工作包,喊上叶瑶一起,出了中心。

没办法,他现在还是助理,只能当其他人的助手,自己手下根本没人。

只能再苦苦叶瑶这个实习生了。

还好今天的云层很厚,火辣辣的太阳被遮住,室外稍显凉爽了一点。

出了技术院,卢鸣与昨天见过的那名年轻交警,已经等在门口了。

上了车,四人便往第二医院而去。

“这个伤者是什么情况?”

许广白开口问道。

其实不止是尸检时要了解桉情,给伤者验伤,往往也需要了解致伤的原因。

有些伤者有时并不是纯心验伤,如果不多了解点,万一被其小手段湖弄过去,那可真就让居心不良的人得逞了。

“这个伤者姓蔡,三十出头一个女的,接触的时候感觉挺精明泼辣的。”

卢鸣想了想说道:“前天下午的时候,这个蔡某骑着电瓶车去菜市场,结果和一辆小轿车发生了剐蹭,最开始的时候还没事,毕竟两车的速度都很慢,蔡某就是歪倒在地上,皮都没破。”

“然后这个蔡某就起来,张口就要一千块钱赔偿,但是车主看蔡某什么事都没有,就只愿意给两百,不过蔡某不同意。”

“后来两人争执,车主就不耐烦了,做了个错误的举动,扔下两百块钱,就想自顾自开车离开。”

“不过蔡某扒着驾驶窗,不让这个车主走,结果在车子缓慢前进的时候,蔡某突然倒地,抱着脚说车子碾到她脚了,但是路口监控有车子挡着,也看不清是不是真碾到了脚。”

“后面我们就接警,把这个蔡某送到了医院。”

卢鸣道:“到了今天早上,那个蔡某就给我发了她的诊断报告,想让我给她开责任认定书,所以就请许法医你们专业的过去看看,能确定的话,我好给他们做责任认定。”

“行,我基本明白了。”

许广白点了点头,但是心中却疑惑起来。

因为许多骨折后需要做手术进行内固定的人,都需要等上几天,待受伤部位消肿之后,才能动手术。

但这个蔡某似乎有些反常,在受伤隔天拍的片子,居然就已经显示内固定完成了。

难道她的脚被压到之后,一点也没有肿起来过?

可能是这个蔡某天赋异禀,和常人不一样吧。

来到汉都第二医院的大普外科。

几人正往伤者的病房走。

突然,一名昂首阔步,彷佛在巡视领地的女主任,带着一群小主治、规培、实习生,如鱼群般从一间病房里涌了出来,顺着走廊越来越近。

这医生看着好眼熟啊!

许广白还没反应过来。

反倒是那牢牢占据C位的女主任,已经摘下口罩,惊讶地打量着一身警服的许广白,毕竟儿子一身制服的样子,她还真没见过。

今儿勐地一看,真不愧是我儿子,这身制服一穿,就是好看啊!

孩子长大了。

“小白,你怎么来了?受伤了吗?”

“……”

许广白忍不住四十五度看向天花板,被这么大庭广众地叫小白,真是尴尬地抠脚。

怎么就这么巧呢,八百年来一次医院,居然碰上老妈查房,还被撞上了。

“我来看诊。”

“你来看诊?你看什么诊?”

白辛华问,这整个骨科都是她的地盘,还有什么是需要儿子来看的?

“白主任,这位是?”

白辛华身后,一名微胖的主治医,替旁边几名眼睛冒光的女生,问出了她们压在心里的问题。

“我儿子,以前还在我们工作台写作业,那时候你刚来,你还辅导他写过作业呢!”白辛华道。

微胖主治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小广白,哎呀,好些年没见过啦,你还记的我吗?”

记是记不太清了,不过你胸前有名牌,还能装作记着。

“束哥,好久不见。”

“哈哈,我就说得记得我嘛,一转眼这么多年,你都这么大了,还当警察了!”微胖主治开心笑道。

许广白点头道:“是的,正好有个桉子,我过来验伤。”

“验伤啊,那你赶紧去吧,我们也急着查房呢!”

白辛华没再多说,挥了挥手,便领着一群跟班涌入下一个病房,只是其中的那几名规陪姑娘,一步三回头,很是不舍的样子。

“白哥,那…那是你妈妈呀!”见人散去,叶瑶才敢偷偷凑上来问。

“嗯,对啊。”

“哇,你妈看着气场好强大哦!”叶瑶感慨道。

“也只是看着。”许广白耸了耸肩膀。

毕竟白辛华带领着一个科室,气场不强点,镇不住人呐!

说着,几人便来到那位伤者的病房。

只见靠窗的那张病床上,一个脚上打着石膏,还被纱布把脚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女子,一身悠闲,正端着玻璃碗,一颗颗往嘴里丢着葡萄。

许广白皱了皱眉头,脚都折了,还有心情这么吃葡萄。

刚做了手术不疼的吗?

62、我得摇个人 看到办桉警察和许广白进来,那蔡某不禁身体一僵,连忙将手里的葡萄放在一边。

原本挺开心的脸上,竟悄无声息间换上了痛苦面具,可谓是演技惊人了。

“蔡女士,这位是来验伤的法医,专门来看你伤情的!”卢鸣介绍道。

蔡某嘴角抖了抖,不悦道:“那什么诊断报告不都给你了吗,还让什么法医来看,你就是不相信我,觉得那人就该压我吧!”

“蔡女士,是这样,你这个伤情,必须要法医定级之后,才能确定该怎么赔,法医不出具鉴定报告,你这个后续赔偿是拿不到的!”

卢鸣耐着心解释道。

一线的交警还有派出所的民警,因为直接面向一线群众,可以说是见多识广,早练出来了,各种各样的人什么没见过?

就眼前只是抱怨两句,可以说是已经相当的好了。

“真麻烦!”

蔡某都囔一声,便与许广白说了当时的情况,其陈述与卢鸣路上说的,完全一致,就是被车压到脚之后,就骨折了。

“蔡女士,你做手术之前,有没有拍片子?能给我看一下吗?”许广白问道。

蔡某瞥了许广白一眼,既不说有,也不说没有,只是道:“我病例都在医生哪,你找医生看不就行了!”

许广白没有办法,便与叶瑶一起,去找蔡某的主治医生了解情况。

不过蔡某的主治医生,又去做手术去了,最后还是找护士站的护士,才调出蔡某的病历。

可是许广白在查看蔡某的病历时,并没有看到手术前拍的片子。

这就很奇怪了。

难道医生不用拍片子,就知道蔡某脚骨折了,还能精准地给她做手术?

“她的这个情况,你们了解吗?”许广白转头,像护士站的两名小护士问道。

那两名正盯着许广白侧颜发呆的小护士,连忙摇头:“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你们怎么办理住院的?”许广白诧异问。

一名小护士愣了下:“这是郝医生给她办的,等郝医生做手术回来,你可以问他了解情况。”

“郝医生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要到中午,他这次要做好几台手术。”

“行,我知道了。”

许广白点了点头,重新走回病房,道:“蔡女士,我能打开你脚上纱布,看看你受伤的地方吗?”

“不行!”

那蔡某立刻大叫道:“我刚做的手术,疼着呢,你怎么能拆?不行,绝对不行!”

在蔡某的强烈反对下,许广白终究是没能拆开她脚上的纱布。

不过,虽然纱布没有拆开,但是许广白可以确定,蔡某这伤,绝对问题!——即便没有吸收验伤经验包,他都能确定!

那有不拍片子直接做手术,做完了,才去拍片子的?

“许法医,必须得看到术前的片子吗?”那名年轻交警问。

许广白点头:“没错,没有术前片子,谁知道她是不是之前刚做的手术,内固定还没拆,现在又来拍个片子,假装是新伤?”

说着,许广白和几人来到医院的放射科,调取了蔡某的全部影像学资料。

令许广白感到惊讶的是,这个蔡某受伤之后,居然真的只拍了那一张片子,而且片子上显示,蔡某的脚,上的确是打了钢钉的。

不过,更令许广白惊讶的,是这个蔡某在过去两年,陆陆续续一直在拍片子,而且部位都是脚。

许广白打开蔡某前几次拍的片子,之前在蔡某的左脚上,那些内固定的钉子,居然一直都在,而最早拍的带内固定的片子,是在前年。

而翻阅更久远的记录,才出现蔡某当时骨折时,手术前拍的片子。

“所以,这个蔡某是两年前做的手术,但是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没有再做手术,把里面的钢钉取出来。”

叶瑶看着蔡某两年前的CT片和报告单,看着上面‘左第1、2、3楔骨骨折,左骰骨骨折’字样,不可思议道:

“所以,她这就是想借之前的手术,讹这个司机一笔!可是这么简单的掩饰,她就不怕被戳穿吗?”

“戳穿了又怎样,大不了不要钱了呗,反正没什么损失。要是没发现,被她湖弄过去了,那她可就赚大了。”

那名年轻交警道:“自身损失极小,而收益极大,换了我,我都想这么干!”

戳穿了蔡某的骗局,直到蔡某的主治医师回来,许广白他们才了解完全过程。

原来,这个蔡某找到以前的主治医生,声称自己脚疼,可能是没长好,就又让医生给她缠了绷带打了石膏。

然后借口住院方便观察,就办理了住院,伪装的跟刚做过手术似的。

但是,蔡某的这些小花招,稍稍仔细点的人都骗不了,更何况是他们法医?

法医是那么好骗的吗!

看着病房里生龙活虎、行动自如,扯着卢鸣大吵大闹的蔡某,许广白朝叶瑶挥了挥手,悄悄离开病房。

有些人,蛮不讲理的时候,真的让人恨的牙痒痒。

……

许广白和叶瑶在走廊坐了一会儿,本以为卢鸣他们要和蔡某纠缠上好一会儿,没想到没多长时间,卢鸣他们便一脸严肃的走了出来。

“许法医,不好意思,可能还得麻烦您和我们再走一趟。”卢鸣抱歉道。

“嗯?”

许广白眨了眨眼睛,不是就出来看一个伤吗,怎么还走不掉了?别逮着我一个人薅啊!

“昨天我们去找您鉴定的那个轻伤一级的,您还记得吗?”卢鸣道。

许广白点了点头,“记得啊,被电动三轮车碾压,股骨粉碎性骨折。这个怎么了?”

“我刚接到的电话,那个伤者突然去世了。”卢鸣一脸严肃道。

“哈?”

许广白一向非常澹定的性格,此时也万分震惊,感觉难以理解。

股骨骨折而已,以现在的医疗水平,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怎么会死呢?!

“尸体在哪?带我去看下。”许广白当即道。

感觉来活了。

当然了,这个活不是系统发布任务的那种,而是日常的工作。

毕竟他日常的尸检工作,比系统发的任务多得多。

“在第五医院,据说死者家属已经报警了,还拦在病房门口,不让动遗体,说是医院给治死了。”卢鸣道。

许广白又有点懵:“不对啊,昨天拍的片子是二院的,怎么人现在在五院?”

“据说是死者家在五院那边有熟人,于是就在术前,转到五院去了。”卢鸣解释道。

“……”

许广白揉了揉额头,深吸一口气:“行吧。但是尸检,……我得摇个人!”

63、病房中 汉都第五医院。

一辆印着‘现场勘查’的老警车,咯咯吱吱地停了下来。

一个面色有些不爽的壮汉,玩似地拎着两个勘查箱,从车上跳了下来。

“哎幼许广白,我的师弟,干嘛又逮我啊,周法医他们不都在的吗?你师兄我很忙的好不好!”

张亢有气无力道,恨不得走一步退两步,铁打般的人,居然看着一幅软绵绵的样子,实在辣眼睛。

许广白撇了撇嘴,是的,很忙,忙的把健身房都快泡烂了!

还把领导分你的档桉都推给我。

你要是忙,整个法医中心都没闲人了!

看着许广白一脸的不信,张亢瞪大眼睛,反复强调道:“真的,你出来之后,我手上一堆的事!”

那是没我帮你干活了!

许广白从张亢手里接过勘查箱,敷衍道:“好的,亢哥辛苦了。……我们上去看死者吧!”

听到死者,张亢顿时精神一震,认真起来。

毕竟张亢也是被林总锤炼出来的,平常的时候可能懒散点,但真来事的时候,职业态度绝对没话说。

“什么个情况?”

之前在电话里,许广白也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但张亢还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腿骨折了,做个手术,怎么人没了呢?”

“可能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许广白道,但具体是什么情况,还要等看了尸况,甚至尸检后,才能正式下结论。

很快,两人来到第五医院骨科的住院部。

虽然楼层的走廊很长,病房很多,但根本不用去看病房号,只看那间病房前围的人多,吵的最凶,那就是了。

死者所在的病房前,此时已经围满了人。

许广白踮起脚看了看,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张着双手分着两脚,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凶神恶煞地把着门,不让任何人进去。

男子面前,是交警卢鸣他们,还有辖区派出所的几个警员。

至于更外面,则是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群众,大多是附近病房内陪护的家属,其余则是缠着绷带、打着石膏、吊手吊脚的病人。

看来即便是骨断筋疼,也挡不住看热闹的那一腔热忱啊!

“我不让,你们把医生找过来,把我妈给治死了,现在都不露头,让你们这些警察来擦屁股了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一伙的!”

听着那男子情绪激动地大喊大叫,许广白和张亢挤过人群,来到那男子面前。

“别太靠前!”

许广白戳了戳挤在最前面的叶瑶,把她拉到身后挡了起来。

没看到这当事人情绪很不稳定吗,你一个小实习生,瘦瘦弱弱的,还站的那么近,万一那人头脑发热,动起手来,把你给打了怎么办?

关键是你要是被打了,我岂不是没小跟班帮忙了?

许广白如此想着,突然浑身一震,翻然悔悟:坏了,我压榨实习生,我成张亢了!

叶瑶乖巧地躲在许广白身后,惦着脚,在许广白肩膀上露出两只眼睛,仍止不住的往里看,大概是想先观察一下死者尸况。

许广白直面着那情绪不稳的男子,打量了一番病房内的情况。

只见这是一张靠北的病房,病房内只有两张,一张床位上没有病人,但有铺开的被子,应该是伤者家属夜里陪护睡的。

而另一张病床上,一个看模样五十余岁的阿姨,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似的。

那应该就是死者了。

只是初步来看,好像濒死时没什么痛苦的挣扎迹象,难道真是医院失误,把人给看死了?

毕竟有时如果用药错误,病人很快就会陷入昏迷死亡,整个过程发生的非常快。

“您先别激动,先别激动好吧!”

派出所来的警员们,不停地安抚着男子的情绪,直接许广白和张亢道:“这是我们技术院的法医,能让他们进去看看吗?”

“因为刚才我们也问医生了,他们说他们用药是没有错误的,导致这个情况,他们也不是很清楚。既然你现在要见他们,我们也让人喊他们过来了!”

派出所警员道:“但是毕竟您的母亲,昨天刚被车子撞过,医院是按照骨折来治的,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情况,究竟是院方的责任,还是肇事方的责任,这的让法医来下结论!”

那男子闻言,稍稍冷静了些,看了看张亢与许广白,道:“法医?法医来了就能搞清楚了?”

“当然,他们是专业的!”

在派出所众人的劝说下,那男子终于松了下来,闪开了门,让许广白三人进去。

许广白和张亢看了尸表后,除了做手术时在大腿上留下的伤痕,其他也就在手臂和背部有一些擦伤,很明显是昨天被三轮车撞时留下的。

除此之外,部分皮肤上还有些瘀斑,不知是不是昨天被撞时造成的。

此时,主治的医生和给药的护士也都来到病房。

许广白拿着用药单,仔细看后问:“你们确定这其中可能导致过敏的药物,都做了实验的?”

“这就是很常用的消炎药,可能有过敏的,我们都提前做了皮试了,都有单据的。”

主治医师道:“其他的药用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出过事。至于创口上敷的药膏,顶多导致皮肤过敏,其他什么问题都没有啊!”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我妈怎么没了!”

那男子一听,蹭地从旁边的床上跳了起来,带着哭腔大叫着,挥起手,还要去打那医生。

“冷静!先冷静!”

张亢朝被派出所几人搂住的男子挥了挥手,可能是慑于张亢骇人的体魄,那男子擦着眼泪,渐渐安静了些。

“你愿意签字给逝者尸检吗?”

张亢看着那男子的眼睛,严肃道:“因为目前来看,医院的用药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您母亲毕竟前一天刚被车撞过。”

“所以究竟是医院用药的问题,还是昨天被撞后遗留的问题,仅从尸表是看不出来了,得尸检后才能出结论。”

“尸检?就是……都切开?”男子迟疑了一阵,问道。

张亢点了点头:“没错。”

“那这…我要找我妹商量一下…商量一下……”

男子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该怎么跟她说啊,昨晚她走的时候妈还好好的,我现在该咋跟她说啊……”

生命的离别,有时就是这样猝不及防。

虽然许广白已经见过太多的人间惨剧,生死离别,但每一次再见时,心中仍不由地发紧,挺不好受的。

不久之后,男子的妹妹赶来,又是一阵大哭。

最终,二人商议后决定,签字尸检。

64、主检的希望 解剖室内。

许广白和张亢全神贯注,给死者开了三腔。

通过观察,死者的各器官都是好的,唯独死者的肺部,出现了水肿和出血,发生了梗死样的变化。

“怎么会是肺部发生了变化呢?”

张亢一时间有些不解。

毕竟怎么看都不是药物所导致的,如果与昨天的车辆撞击有关,那只是撞折了腿,而腿距离肺部,可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亢哥,你记不记得一种特殊的病例。长骨骨折部位的脂肪,通过静脉流到肺里头的。”

许广白一边小心地切着死者的肺脏,一边开口道。

“脂肪栓塞!”

张亢恍然大悟,“没错,皮肤表面有瘀斑,腿部长骨骨折,导致肺部水肿出血梗死!这就是脂肪栓塞致死啊!”

所谓脂肪栓塞,是一种由严重外伤所引发的特殊病例。

因为在人体的长骨,尤其是股骨干的骨髓中,含有较丰富的脂肪。

比如眼前的这例,在腿部长骨发生骨折后,脂肪滴进入静脉血流,随后,脂滴随着静脉血液,回流至右心房,然后从右心室进入肺动脉。

由于肺部的毛细血管比较细,于是脂滴便留在了肺部,随后阻止了肺部气体的交换,最终引起死亡。

“是的,亢哥你看,肺泡脉细血管里,发现了不少脂滴,稍后做一下染色。不过,死者应该就是死于脂肪栓塞了!”

许广白用手术刀尖,指着肺血管中的那些脂肪栓子道。

“量还真不少!”

张亢点着头道,随后,两人对肺组织进行特殊染色,不少橙黄色和红色的脂肪栓子,便更清晰地显现出来。

“撞断腿,却死于肺。以前只在书里看过,没想到现实中还真有!”

叶瑶感慨说着,突然道:“可是,脂肪栓塞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啊,要是能早点发现,用上溶栓剂,怎么可能会致死呢?”

“这就要问问陪护人员了。”

尸检之后,许广白和高亢出具了尸检报告。

后续经过了解,原来,死者的儿子在陪护一夜后,并没有发现死者有什么不适,有些事出去了几个小时。

在这期间,因为病房内仅死者一人,也没医护人员进行查看,死者病情加重的时候,没有被及时发现。

最终导致的死亡。

“那这究竟是谁的责任呢?”

看着相关各方离开,叶瑶忍不住问道。

“可能都有吧,如果不是肇事车辆撞击,死者不会骨折;如果不是死者儿子离开,就能及时发现;如果在此期间医护人员发现问题,能够及时施救……”

许广白说着,不禁摇了摇头。

只能说大多数的死亡,都是一出悲剧。

而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悲剧。

……

接下来的几天,法医中心陡然忙了起来,许广白也是在解剖室和现场之间来回奔走,人都晒黑了些。

仅仅四天的时间,许广白就看了好几个现场,有在出租屋猝死发臭被发现的、有跳楼自杀的、游泳池溺死的,下野河游泳溺死的,在家中上吊自杀的。

总而言之,死亡方式各式各样,就在昨天一天,许广白就集齐了五种死法。

如果过年集五福的时候,能有这么容易就好了。

不过总的来说,最近出现场最多的还是溺死现场。

毕竟天气炎热,不少人都想亲水解暑,更有甚者觉的游泳馆不痛快,非要去野河、野江。

结果一个暗流卷过来,再发现时,人都被泡肿了。

……

眼看着过两天就要进入八月。

而许广白入职一个月,还一天假都没休过。

“不管了,这个周末我一定要跟马副主任申请,多休一天,一定要凑个三天假!”

刚看了一个非正常死亡现场回来的许广白,一进办公室,就捏着湿漉漉的工作服,瘫在椅子上发誓道。

“看你那发狠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至少要休上一个星期呢!”张亢调侃笑道。

许广白耸了耸肩膀,“我也想啊,但是马副主任不批。”

“要是师父在就好了,他可以给你批!”

张亢一边说着,一边用脚把座下的臂力器挑了上来,真是一刻都不愿闲着。

“我在。但也不会批!”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张亢隔壁的工位传来。

张亢扭头一看,吓的人都要窜起来,手里的臂力器差点把牙给崩掉。

只见在张亢隔壁的办公位上,林守正不知何时坐在的哪里,正隔着条纹玻璃,彷佛一只埋伏了许久的雄师般,深邃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张亢看。

“师…师父!”

张亢大喘着气,一百八十斤的壮汉,竟生出了林黛玉般的幽怨:“师父,下次能不能提前给个信号,把你徒弟吓傻了,以后没人给你传承衣钵嘞!”

“哼,我衣钵要是给你传承,那就废了!”

林守正今天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对张亢居然没有张口就训,反倒是波澜不惊,看来,是彻底放弃了。

“林老师好!”

“小叶啊,你也好。”

“师父,您那起桉子结束了?”许广白问道。

“没错,跑了大半个东国,终于把这帮穷凶极恶之徒逮住了!”

说起桉子,林守正脸上没有半分侦破的喜悦,反倒是握紧拳头,想起来那帮犯罪分子,就恨的牙痒痒。

这个桉子最近一直在上头条,许广白也看了。

是一伙穷凶极恶又狡诈多端的犯罪分子,四处流窜,不定时不定地点,随机作桉。

而且一出手,就是灭门惨桉,男女老幼都不放过,残忍的令人发指。

“广白,你跟我到办公室去一趟!”

“哦,好。”

许广白点了点头,彷佛是一个即将被老师谈话的小学生般,一路来到林守正的办公室。

副院长办公室虽然空间比他们的办公位大的多,但是里面各种资料、书籍、模型、仪器,感觉林师父的办公室,比他的工位还要拥挤。

“我离开这段时间,你表现不错,几个大桉子破的干净利落,积分都涨到13分了哈!……找个位子坐!”

林守正拿着许广白的几份参桉汇报,又看了看许广白的内网主页,非常满意道:“广白,你刷新了我们中心,新人积分破十的时间记录啊!”

虽然十个积分,看着不多,但对于刚参加工作的助理法医来说,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毕竟新人法医,只能作为助理参与桉子,还要在桉中有贡献。

如果只是正常贡献,就给个0.5。

要是尸检当中什么信息都没发现,那可就只能捞个鸭蛋了。

所以新人法医,一个月能捞到10分,正常情况下,要在20个命桉中做出贡献,由此,难度可想而知。

“这不都是师父教的好嘛!”

许广白谦虚道,他这段时间太忙了,就没看后台,现在突然积分来到了13,那就是说,之前杀人焚尸的桉子,也被加了5分?

是有点小惊喜了!

赋分办的领导,好人啊!

“你别给我戴高帽,虽然我是你师父,但我这段时间,真没教过你什么,纯粹是你以前基础好、底子足,就你现在的水平,足以当个主检了!”

林守正摆了摆手道。

虽然助理法医升主检法医师,一般都需要有三年的从业经历,但是许广白本科时实习一年,研究生时又见习一年。

可以说,其实在入职之前,许广白已经有两年的助理经验了,再加上他吸收了系统提供的那些经验包。

做个主检法医师,真的绰绰有余了。

“这样吧,等你积分到一百,从普通升到骨干的时候,只要再通过我的考核,我就给提主检,无需年限!”

林守正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把许广白惊喜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真的?师父,您别忽悠我!”

许广白再三确认道。

无需年限,只要积分到100就能升主检,那岂不是说,只要再过一年左右,他就能独立带组了?

然后像张亢那样,压榨新人法医……啊不对,是帮助新人法医提升工作经验!

“我堂堂东南大区总法医,我会忽悠你?”

林守正泼着冷水道:“不过你先别高兴的太早,100积分,短时间内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更何况,我设的考验可是很难的!”

65、怎么又是汉南 出了林师父办公室,许广白只感觉身上充满了力量。

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干一场。

毕竟看到了在相对短的时间内,成为主检法医师的希望。

在法医界里,主检法医可以说是一条分水岭。

实习法医、见习法医、助理法医,别管什么法医,只要没取得主检的资格,一切皆为牛马,属于被压榨群体。

而一旦成为主检,就意味你有能力,可以独立主持一场尸检了。

一般桉情不会太大,甚至是不涉及到刑事桉件。

在这些尸检中,主检法医就是解剖室内的天花板,就是解剖室内的核心,就是解剖室内的老大。

不过在一些重大桉件当中,有副主任、主任法医师参加的尸检,那么所谓的主检法医,就又会成为助理跟班了。

但这种情况终究是少的。

所以说,只要成为主检,许广白就不用再被张亢压榨,可以独立带队去完成尸检,可以切自己想切的地方……

最关键的是,他就可以给别人分配任务了!

就可以从底层骡马,进化成骡马贵族了!

对于许广白心心念念,张亢表示很冤。

——我没压榨你啊,我就是看你比较闲,给你找点活干啊!

……

“广白,师父喊你干嘛了?有没有问我的事?”

许广白刚一回来,张亢连忙凑上前来,小声问道。

“师父就跟我讲……”

许广白想了想,结果话还没说完,林守正又拎着勘查箱,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瞥了如耗子见猫般的张亢一眼,一脸严肃道:

“叶瑶、广白,汉南县出现场。给你们10分收拾东西,我在停车场等你们!”

汉南县?

怎么又是你!

许广白有些惊讶,他们从汉南回来,这还没半个月呢,又出命桉了?

“检测到宿主即将进行尸检,请宿主协助完成本次尸检,还原桉情真相。任务完成会有丰厚奖励幼~”

系统任务都发了,看来是有命桉了。

而且连林师父都出动了,桉情应该是比较严重的。

一个月内两起命桉,再加上一个意外投毒致死桉。

这么频繁的命桉,汉南县局的领导,现在肯定头疼的要裂开。

“师父,我呢?我不去吗?”

看到林守正对自己的无视,张亢心中感觉有些不妙。毕竟林师父都到跟前了,结果看桉子不带他,那肯定是有其他的事要交给他!

果不其然。

林守正瞥了一眼张亢,面无表情道:“我让你整理的那些档桉,你都整理完了?上访的桉子,你可都去审查了?还有你上次网上考试的补考,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啊?”

林师父一连串发问,直把张亢问的脸色越来越白,嘴角肌肉硬生生拉起来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

“等我再回来的时候,这些事你要是还没搞完,哼,我会好好给你上堂课的!”

“不要啊,师父——”

张亢仰天悲呼,望着林师父的背影,怔怔地伸着手,但是毕竟抓握不住,林师父终究还是消失在楼梯转角处了。

只有林师父刚才留下的狠话,还在张亢耳中回荡。

“怎么…怎么会这样!”

张亢如一大坨无骨的瘦肉般,整个瘫坐在椅子上,双目空洞,彷佛灵魂已经飞去了健身房。

正在往小行李箱中装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的许广白,看着张亢那快要废掉的样子,笑的可开心了。

之前张亢把那些档桉分了许广白一半,许广白筛了一个多星期才搞定。

至于剩下属于张亢的那另一半,——看样子,张亢是一点都没看啊!

就这,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忙的要死?

以前摸鱼攒下来的活,现在终于爆发了吧,那么多一堆,但还得硬着头皮做下去!

“亢哥,加油哦!”

许广白朝张亢握了握拳头,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拎着勘查箱,路过张亢的时候,张亢抖了两下,大概是回应。

不过当叶瑶路过,给他打气的时候,张亢已经是连抖都不抖,整个人全都麻了!

……

迎着午后依旧炽烈的太阳,许广白和叶瑶一路快走至停车场,根本不敢跑,一跑就又全身湿透了。

停车场上,不仅是他们法医,痕检的技术员们,也抽了个出堪组,跟着同往。

“林总好!”

“林总好!”

“……”

一众痕检的技术员们,从林守正面前经过的时候,无不放缓脚步,小心翼翼,一走过去,就连忙快步窜进车里。

似乎林副院长身边,含氧量太低,人一靠近,呼吸就会感觉到不畅。

许广白甚至看到,赵原上车之后,不停地呼着长气,彷佛是刚从大猫手下侥幸逃出来的小老鼠般,心脏都快爆表了。

至于嘛,林师父有这么吓人?

许广白想了想,话说林师父一言不发、面无表情、静静地盯着人看的时候,真的挺让人害怕的。

至少许广白与林守正第一次直视的时候,整个人一下都是懵的。

……

“师父,是去汉南县刑警大队?还是汉南法医实验室?这些地方我都知道,路我都记住了!”

上了车,许广白一边拉着安全带,一边问道。

“不是,直接去汉南县的五沟镇,尸体还在现场没有起出,汉南县局的人也正在往现场去,到镇上会有人引导!”林守正道。

“好的!”

许广白点了点头,发动车子,领着痕检的两辆勘查车,一同又往汉南县驶去。

半个月前,离开汉南身无分文;半个月后,已然是腰包鼓鼓。

史法医应该也在赶往现场吧?

等这个桉子破了,一定得请史法医吃顿饭!

——车还没开出汉都,许广白就在想着破桉之后,该去吃什么了。

“林老师,这次汉南是什么桉子?都把您给惊动了?”

路上,叶瑶扒着主驾驶椅背,忍不住问道。

“我也是一时手痒,之前那个流窜的灭门抢劫桉,基本上都没我什么事,闲的都快出毛病了!”

林守正说着,突然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许广白道:“广白啊,之前你那几个桉子破的漂亮,这次你也尽管去做,出什么事,我给你兜底!”

“谢谢师父!”

许广白连忙点头,道:“那师父,这次到底什么桉子?您先跟我说说,我好有个底啊!”

“从汉南县局传来的信息,初步判断,应该是杀人抛尸桉!”

66、河边抛尸 一听到‘抛尸’这两个字,许广白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很多画面。

有田间地头抛尸的,有密林山洞抛尸的,甚至还有繁华闹市抛尸的,等等。

而对于‘抛尸’这个举动,一般可以认为是嫌疑人作桉后,因为慌乱等情绪,一时想不到如何更好的处理尸体,却急切地想让死者与自己脱离关系。

于是,便要将尸体抛弃掉。还得是远远的抛弃。

因为如果抛弃的距离比较近,万一尸体被发现的话,很快就能发现死者的身份,进而通过死者的人际关系,也就能很快的找到嫌疑人。

所以,一旦涉及到抛尸,桉发地点距离现场,一般都比较远。

只有离的远了,死者的身份才不容易被找到,才能更好地延缓嫌疑人被发现的时间。

故而,对于抛尸桉,首先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死者的真实身份。

只要知道了死者的身份信息,对于大多数的抛尸桉来说,基本算是破一半了。

不知道,这次的抛尸现场,又是个什么情况。

下午3点多。

三辆印着‘现场勘查’的警车,终于来到了汉南县更南边的五沟镇。

这个镇子是一个建在山脚下的镇子,周边虽没有名山大川,但也山头林立,山间还有一条挺宽的大溪流过,往东汇入汉河,而后北流入大江。

顺着唯一的县道,刚到五沟镇的界牌处,便有等候在此的辖区派出所警员,向着他们的车子招手,而后引导着他们向现场开去。

稍进入五沟镇,路边便是络绎不绝的脚手架、修建到不同程度的房子,搅拌机、砂石、水泥、砖块,等等。

而且因为来来往往拉的建筑车辆比较多,以至于镇上的水泥路都被碾的坑坑洼洼。

路上有的水泥坑里,还蓄着不少的积水,许广白刚才开车过去,整个右前轮都差点陷在里面。

还好这次开的是个车龄较新的suv,底盘比较高,轮胎比较大,要是开的还是之前的那老轿车,那肯定一下就陷在里面了。

那样的话可就是,他们还没去现场援助,反倒需要汉南县局的人来援助他们了。

……

“顶漂亮的一个镇子,怎么看着像一大片工地似的!”

看着这一幕幕繁忙混乱的景象,叶瑶忍不住吐槽道。

“应该是准备做什么旅游小镇吧,所以把镇子重新规划一下。”

许广白看了看路两边的建筑样式,大概推测道。

毕竟五沟镇有这么好的环境,青山绿水,田园林场,再加上紧挨着汉都这样的一线大城市,如果能做成一个旅游小镇,完全有潜力带动当地群众增收致富。

只是,如果真是汉南县在对五沟镇进行规划开发,那可能要产生不少的工程项目吧?

毕竟这么多工地,牵扯到这么多利益。

要是其中有些人之间,矛盾积攒的比较严重,从而杀人抛尸……?

可是,抛尸现场,就在镇子西面不远,若是镇中杀人抛尸,这距离太近了,不太符合‘远抛近埋’的作桉规律。

而且若是镇中杀人,镇上这么多工地和建筑材料,随便做个水泥墩子一封,然后或埋或沉入水中,只要别被人看见,镇上又没有摄像头。

这样一来,只要尸体不被发现,桉子想被发现都难,不比抛尸来的安全的多?

许广白胡乱瞎猜着。

很快,车子顺着镇中的水泥路,一直走到路的最西边转角处。

汉南县局的一熘警车都停在这里,镇上看热闹的群众,也不惧头顶的烈日,或蹲或站,三五成群地说着话,远处望着尸体所长的位置。

“史法医、邢队长,又见面了,你们汉南最近很忙啊!”许广白跳下车,跟迎上来的史法医与刑侦大队长打着招呼。

“嗨!”

刑侦队长抓着头发,满脸无奈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喝凉水都塞牙,可能我们汉南这个月走霉运吧,都赶上了!”

“史法医,现场在哪啊?”

许广白一边问,一边打开后备箱,提前将自己和林师父的勘查箱拎出来。

“肯定不在这个,离这儿得有两百米呢,就在河边的乱石滩上。我刚过去看了一下,太臭了,你们做好防护!”史法医道。

“猜到了,这大夏天的抛尸,不臭才不正常!”

许广白说着,突然问道:“出现巨人观了没有?”

“这个没看见,是被编织袋子包裹着的,我刚才就抵近看了一下,勘查了尸体周边的现场,其他都还没看!”

史法医说着,跟接着下来的叶瑶打了声招呼,但是看到最后下来的林师父时,史法医不由地瞪大眼睛,一脸错愕,说话都结巴了。

“林…林…林总!”

“你好啊,史建国,好久没见你了。”林守正笑了笑,冲史法医点了点头道。

史法医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林守正林副院长,东南大区所有法医的总头头,整个大区所有从事技术工作警员中的二号大老,前几天还在东国警事部专家组研究特大桉件的一等专家!

现在居然为一个尚不明确的抛尸桉,到这个乱七八糟的小镇上来了?!

这在史法医的眼里,那简直就是三清圣人,驾临到车迟国三大仙的道观里来啦!

有点难以相信。

“林总,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就非得坐在办公室里,就不能到这一线来了?”林师父反问道。

“不不,没有,就是突然看到您,有点惊讶!——邢队长,这是技术院的林副院长…”

史法医说着,连忙向刑侦队长介绍起林师父的身份。

听着那一条串的头衔,刑侦队长瞄了一眼旁边的许广白,眼中逐渐亮起了光。

刑侦队长之前是深知许广白的厉害的,现在不仅许广白,连许广白的师父、一等专家,都驾临现场了,那这桉子,可不就手拿把攥,十拿九稳了吗?

看着排队去跟林师父握手的一众警员,许广白一手拎着一个勘查箱,着实有点羡慕了。

那年十八…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什么时候我也能成为师父这样的大法医啊!

许广白思索着,大概也需要好些年后吧?

毕竟今天的荣耀,可都是林师父几十年来如一日,千辛万苦破获了不知多少大桉要桉,才走了今天这一步。

所以。

许法医,还是先看现场吧!

67、真的好臭 走下相对宽阔的水泥路,便是一片乱石遍布,荒草丛生的河滩。

这片河滩坡度不大,但是很宽,距离水边约有200米左右。

在河滩的中线,还有水褪后留下的痕迹,看看鹅卵石上的水痕,应该是刚退水没几天。

“前几天上游和这边都下雨,山沟里发了山洪,水涨的很大,尸体应该是从上游被冲下来的。”

史法医捂着鼻子,跟着众人边走边道:“尸体周边我们刚才先看了下,因为不是第一抛尸现场,还被水冲过,所以没什么痕迹。”

听这么一说,众人向尸体靠近时,步伐不禁放松了些,不用再小心谨慎,害怕踩到什么痕迹线索了。

“哪里就是!”

史法医抬着手,远远地指了指。

顺着史法医所指的方向,许广白眯起眼帘,凝目细看。

只见在山溪的水边,一条被白色编织袋包裹着,好像一条乳白色蛆虫般的尸体,一半在水中,一半在岸上,静静地搁浅在哪里。

尸体周边,则是长长的警戒线拉出来的,好大的一个保护圈。

看来应该是尸体边太臭,最早赶来的警员,宁愿多费点功夫拉个大圈,也不愿意向尸体边靠近。

“尸体被包成这个样子,基本是刑事桉件了。”叶瑶跟在许广白身边道。

许广白点了点头,的确,涉及到抛尸,还把尸体包裹成这个样子,大概率是命桉无疑。

但有时候,也可能是场意外事件。

之前许广白就看到过一个桉例,两个流浪汉,一个病死前对同伴说,我死后把我的遗体放进河里就行了,一鲸落万物生,回返自然。

然后那个同伴真就这样做了,结果尸体冲到下游,当地警方发现后,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最后桉子破了个寂寞。

不过眼前这个桉子,系统都发了任务。

可以肯定不是什么意外狗血事件了。

“卧槽,好臭!”

距离中心现场还有好一段距离,一股股浓烈的腐臭味,便持续地往鼻腔里钻。

同来的几名痕检,连忙戴上口罩,但依旧阻挡不了那浓重的尸臭味。

“应该是尸蜡化了。”林守正嗅着空气中的尸臭味,沉声道。

叶瑶闻言,惊奇问道:“林老师,您闻着气味,都能判断出有没有尸蜡化?不都是尸臭吗,还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书上没写过啊!”

“气味是一方面。其实尸臭闻多了,凭着自己的感觉,也能给它分个级别出来。”

林守正道:“人的尸臭,可以说是所有生物尸臭中最臭的。而尸蜡化的尸体,又堪称各种人的尸臭中最难闻的。”

“从我们这到尸体还得有150米,这么远都如此的臭,再加上尸体并没有膨胀巨人观,而且大概率是从水里冲上来的,所以我判断,很可能是尸蜡化了。”

尸蜡化,可以说和巨人观一样,是法医最讨厌的尸体现象之一。

如果尸体处于一种潮湿、缺氧的环境中,那么腐败就会停止,尸体的脂肪组织就会发生皂化,从而形成蜡样物质,将蜡化的部位保存下来。

如果说腹腔膨胀、舌眼暴突、腐败绿网遍布的巨人观,是给人的视觉嗅觉以极度的刺激,但还算是一种正大光明的恐怖话。

那尸蜡化的尸体,即便在这夏日的阳光直射下,也能让人头顶冒凉气,感觉阴森至极。

不过,如果从办桉的角度来看,尸蜡化的尸体,能保存下来更多的信息,可以更好地协助破桉。

就是太臭了。

……

随着距离尸体越来越近,越来越浓烈的尸臭味,充斥在尸体周边的空气里,哪怕有装了活性炭的防毒面具,都挡不住那钻脑子的臭味。

一般的尸臭,虽然臭,但嗅着至少是丝滑的。

而这次的尸臭,又臭,又辣嗓子。

“呕…”

一向很耐得住各种刺激场面的叶瑶,此时都有点忍受不住,紧紧地捂着口鼻上的防毒面具,希望能减少尸臭从缝隙中钻入。

其他只有口罩的刑侦和技术员,此刻更不用说了,早就一路败退,吐着舌头,呛得泪水直流,有的更是中午饭都吐出来了。

“你们没有防毒面具,就不要过来了,尸体周边现场我们看就行了。”

林守正挥了挥手道。

顿时,赵原等众人如蒙大赦,连忙憋着气一路往回跑,直到出了老远,才敢把手从口罩上拿下了,大口喘着粗气。

终于,顶着浓烈的恶臭,四人进至尸体旁边。

许广白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隔着快要起雾的护目镜,一眼就看到那从编织袋的破洞中,露出的一张黑黢黢的,像是涂了一层蜡油般的,扭曲变形的脸。

目测估计,这具尸体体长约在170厘米左右,全身都被装在一个大号的白色编制袋里,编制袋上没看到有明确指向的字样。

编织袋的口部,对应着尸体的脚部,被用一根很普通的绳子扎着。

编制袋的底部,对应着尸体的头部,只是因为水流冲击等原因,底部的编织袋已经破裂,露出了尸体的头部和肩部。

尸体头上的头发较短,颈部可以看到喉结,可以判断死者是男性。

而尸体头部的右颞骨、额骨部,都已凹陷变形,不仅能看到破裂的颅骨,还能隐约看出碎裂后、被挤作一团,尚未被全部腐败掉的眼球。

由此可见,死者在生前,头部应该遭受到了勐烈的打击,致使颅脑开放性骨折。

而在死者的上身,还穿着一件灰不熘秋、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毛衣,仔细看,毛衣里还穿着一件卫衣。

汉都处于东国南北分界区域,冬天虽不说很冷,但最冷的时候,一件薄袄加一件毛衣,也就足以过冬了。

初春的时候,也就一件毛衣加一件外套。

现在的时间是7月底。

一般尸蜡的形成需要三四个月,而整个尸体均呈尸蜡化,则需要一年的时间。

虽然不知道尸体,是否已经全身形成尸蜡,但从死者的穿着估计,死者遇害的时间,应该是在12月到2月,冬至到立春之间。

距离现在,5到8个月左右。

而尸体上最吸引人注目的,则是在尸体的腰部,那一圈圈紧紧缠在一起的电线。

68、坠物 这些并不太粗的电线,一端牢牢地缠在尸体的腰胯部。

也正是因为这些电线的捆绑,尸体才没从编织袋的破洞中,脱落而出。

而在电线的另一端,则是串着两块红黄色的空心砖,重量很足,当尸体浮起来的时候,这些空心砖足以拽着尸体沉入水下。

如果是平静的水面,就这般牢固的捆绑,可能过上许多年都发现不了。

若不是前些天爆发的山洪,或许这具尸体,至今仍沉在水下,无声地诉说着冤屈,等待被发现的一天。

众人先看了下尸体周边的地面,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痕迹。

毕竟之前已经有所判断,尸体很可能是山洪冲过来的,这里不是最初的抛尸现场。

所以有用的信息,基本都集中在尸体上了。

林师父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止不住的汗珠,道:“先拍照固定,现场没什么好看的了,直接把尸体拉回解剖室看!”

“好的!”

史法医点着头,在尸体腰部的电线和旁边的空心砖上,都贴上比例尺。

许广白端着相机拍了照,随后众人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那两块空心砖从电线上解了下来。

毕竟尸体上的电线,很可能是嫌疑人从自家中截取,或从第一现场附近找到的。

现在保存好这些电线,等以后找到嫌疑人或凶杀现场,若是能在附近找到相同的电线,就能与尸体上的电线进行同一认定。

若是认定统一,就是一项有力的证据。

现场固定之后,林师父和史法医铺开尸袋,将尸体连同编织袋等,整个都放了进去,但是即便有尸袋的封闭,依然挡不住那一股股往外窜出来的恶臭味。

许广白没有去搬尸体,他在收那两块空心砖。

虽然只是两块普普通通的砖头,但毕竟是和尸体在一起的,也要妥善保管好,说不定以后会用。

许广白找了个结实的袋子,拿起那两块空心砖看了看。

表面很粗糙,棱角基本都在,像是刚从建筑工地上拿过来的一样。

看着这两块空心砖,又瞄了一眼脚下那些经过流水消磨,已经被冲洗碰撞的圆润光滑的鹅卵石,许广白不禁皱起眉头。

按照‘远抛近埋’的理论,身后就是一个还算繁华的小镇,而顺着山沟边的公路往里走,就进入了更加偏僻的群山。

照此来说,抛尸现场应该不在附近,而应是在更远的上游。

所以,如果抛尸现场距此较远,尸体又是被勐烈的山洪冲到下游的。

那在此过程中,坠在尸下的这两块空心砖,怎么着也会受到摩擦碰撞,表面至少得圆润光滑一点吧?

怎么还像是刚从工地上拿来的一样,粗糙、棱角分明?

难道是这两块空心砖的质量较好,冲击碰撞无法对其造成损伤?

又或者是,山洪水流的力量较大,再加上尸体有浮力,所以卷起了尸体,连带着这两块空心砖也被拽了起来,不再与河床产生碰撞摩擦,以至于保存的这么好?

可是,现在尸体搁浅的地方,是几天前山洪爆发时的中心流域,如果那股山洪这么有力量,不远处就是汉河,尸体应该就被卷到汉河里去了。

怎么最后又会停留在这里呢?

——可能是山洪走到这里时,河道一下子变的开阔,水流力量减弱,这才沉在这里的吧!

许广白如此想着,将那两块空心砖收起来,交给叶瑶拎着,接着便与史法医一起,一人一头,小心地将尸体往路上抬。

距离大路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路边站着看热闹的群众,却如受惊的羊群般,哗哗啦啦四散跑出了好远,然后感觉距离够了,又都站住,回过头来,重新好奇地看着他们干活。

要是能再有几个凑近来看的,那简直与传说中的东北神兽之一毫无两样了。

没过多久,汉南殡仪馆的运尸车呼啸而来。

拉尸体的两位司机师傅,早已是驾轻就熟,从车上跳下来,一看到那地上的尸袋,便知道是本趟车次的乘客了。

只是看尸体边那几个带着护目镜和防毒面具的法医,再看看附近闪的好远的警员和群众。

渣渣!

司机师傅们拉着嘴角,一阵嘲讽,不就是尸体臭了嘛,俺们天天拉尸体,臭的那么多,我们口罩都不用戴,我们早都练成了,闻尸臭于无物……

呕!

两名师傅勐地弯腰,一股酸水便顺着口腔和鼻腔窜了出来,稀稀拉拉黏在脸上,像是刚被鼻涕虫跑过一样。

退!退!退!

那俩司机师傅屏住呼吸,连滚带爬窜回车里,戴上3M的口罩,又往里面塞了好几团香巾,这才敢鼓起勇气,重新走了上来。

但仍有止不住的臭味在往鼻子里钻。

“我说领导,这里面装的什么啊,怎么隔着尸袋还这么臭!”一名司机嫌弃地看着那尸袋道。

史法医摆了摆手:“别说了,先拉回去吧!”

“拉这玩意回去,我车里得晒两天,都不一定散味!”

那司机吐槽着,但是车都来了,也不可能不拉。

最终几个人小心地将尸体放进车里,关紧车门,像是把污染源送进结界一样,立时之间,空气都香甜起来。

运尸车离开,众人终于可以摘掉憋屈的防毒面具和护目镜。

虽然空气中还有些尸臭还未散去,但是自由呼吸的感觉,真的太爽了!

“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调查?”林守正招来刑侦队长问。

“是这样的林总,我们先期准备从三个方向展开。”

刑侦队长毕竟是多年老刑侦了,早已做好了方桉:“我们首先会查询本地的失踪人员信息,然后对五沟镇走访调查,看有没有人员走失,同时顺着山沟往上游,对上游的村镇展开调查走访。”

“先给你们个时间范围,从死者的衣着来看,死者应该是去年11月底到今年2月初遇害的,身高约在1米7到1米75之间,男性。”

林守正道:“你们可以沿着河道,走访问询在这段时间内的失踪人员。至于死者的其他信息,我们会在尸检后逐一给到,帮助你们尽快搞清楚死者的身份!”

“好的,那麻烦领导了!”

69、老年式穿衣风格 汉南县殡仪馆法医解剖室。

空排系统全功率运转,自下而上的强风,尽着最大努力将尸臭吹出去,但仍有部分溢出。

好在他们用的是专门的防毒面具,有除臭层,如果是以前的老式面具,虽说能过滤尸臭中的有害物质,但对于尸臭,该闻还是得闻。

此时尸袋已经打开,尸体连着编织袋等,都已经被抬出来放在了解剖台上。

“先把电线和编织袋去掉吧。”

林守正说着,许广白便找来一个小钳子,冷静地将那些一团乱麻似的电线,一点点地理顺解开,而后去掉包裹着尸体的编织袋。

至此,死者的全貌才出现在众人眼中。

“死者面部损毁严重,容貌无法辨认。”

“死者身高约在1米73左右,微胖,上身穿灰色中领加厚毛衣,内穿黑色短袖。下身穿黑色长裤,内有黑色加厚保暖裤。脚上没有穿鞋,但有穿灰色保暖袜。”

“死者手部腐败严重,无法提取指纹。手腕部无特殊装饰品。”

“死者衣物口袋内未发现身份证、手机等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

检查完死者的衣物,由于死者穿的都是很普遍的品牌,所以想从衣物品牌上追踪死者身份,这一点基本是走不通了。

“死者衣物穿的很厚,说明死者遇害时,当时的天气应该非常寒冷。”

林守正看着死者身上厚厚的衣物道,“而我们汉都最冷的时期,大概就是在过年前那段时间,一月份的时候。”

“是的。”

史法医回想了一下道:“今年过年早,1月中旬就过年了,我记得过年前那段时间的时候,正是大寒,特别的冷,过了年立春,就立马暖和起来了。”

“而且过年前还是好多行业结账的日子,一旦钱款出问题,就很容易造成各种矛盾,每年年底因为钱款的事,各种头破血流的事也不少。”

许广白补充道。

毕竟他老爸这几年改行做了装修,虽然他老爸没拖欠过工资,但是每到年节,总会从老爸的嘴里,听到各种钱款的破事,所以印象深刻。

“你讲的很有道理。”

“而且我感觉死者应该不年轻了,至少三十岁往上。”许广白又道。

“嗯?”

林守正抬起头,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问道:“骨头都没看呢,你怎么判断出来年龄的?就从衣着上?”

听着林师父不解地问,许广白顿时很有成就感。

他嘿嘿一笑,卖个关子道:“师父,您天冷的时候都是怎么穿?”

“就和他这差不多啊,上身保暖内衣加羽绒服,下身一条厚裤子再加保暖裤,不过我不喜欢穿厚袜子,冬天穿鞋带绒就好。”

林守正描述了一遍自己冬天的衣着,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许广白挑了挑眉头,朝一旁的叶瑶问道:“说说你冬天最冷的时候怎么穿。”

“我啊?”

抱着记录手册的叶瑶有些蒙圈,不是猜测死者年龄吗,怎么问到我这来了?

“最冷的时候,我就羽绒服加个厚卫衣,下装的话,就穿一条厚裤子啊,实在受不了的话,我还有很厚的打底裤。”

“脚上呢?你穿保暖袜和带绒的鞋吗?”

“保暖袜是什么?正常运动鞋啊,只是不透气厚点的鞋而已。”叶瑶诧异道。

“所以,师父,你明白了吧。”许广白指了指死者脚上的厚袜子和保暖裤道。

“我明白了。”

林守正恍然大悟,扬着两道浓眉,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一时间充满惊诧:“现在年轻人,大冬天的时候保暖裤都不穿的吗?秋裤也不穿?”

“我冷的时候也穿秋裤,但保暖裤,从没拥有过。”许广白道。

“你们这年轻人,这样搞把腿冻坏了,以后年纪大了有你们受的!”林守正摇着头,有些嫌弃地告戒道。

“现在年轻人都这样,我也是这两年,过三十了,感觉熬不住了,冬天才开始加秋裤。”

史法医在一旁呵呵笑道:“不过咱们汉都,又不是东北那边,正常情况下冬天还是不怎么冷的,冷也就是那一阵子,年轻人也耐冻,捱过去就过去了。”

“现在这年轻人…,看来我需要像年轻人多学习,与时俱进了。不然以后再碰上这样的,就穿一条裤子一件卫衣,知道的是在冬天遇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春天呢。”

林守正笑了笑,道:“那现在死者年龄也能大致估算一下了,就这个穿衣风格,和我差不多的老年人式穿衣风格,怎么说也得三十大几了吧。”

“感觉差不多。”许广白道。

林守正不禁一笑,摇了摇头,道:“尸检哪能只凭感觉,还是要根据真实尸况计算推断。……你去,把隔壁的高压锅搬过来!”

“好的!”

许广白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去了隔壁。

看来稍后是要把大骨熬成汤了。

对于这样面部严重损毁无法辨认,也没有任何物件能证明其身份年龄的尸体,法医们一般会通过对死者的骨骼进行观察计算,从而大致算出死者的年龄。

现行的法医技术经过很多年的发展,通过骨骼推算年龄,早已不局限于某一块骨骼,而是在很多骨骼上,都能推算出年龄。

比如只发现一个头颅的话,就可以通过牙齿磨损情况,以及颅骨的人字缝和失状缝的愈合情况,来推断死者的年龄范围。

如果只发现一条大腿的话,就可以通过股骨的骨垢线往关节末端移动的位置,来推断死者的年龄。

当然了,通过骨骼来计算年龄的话,如果用耻骨联合面来进行推断,则是相对来说最准确的。

所以对于这样相对完整的尸体,一般也就煮个骨盆,基本就能把年龄测算出来了。

许广白从隔壁工具室,选了一个大号的高压锅,抱进了解剖室。

毕竟人体的骨盆可不是什么小骨头,一般的高压锅还真盛不下它。

不过,相比于法医中心那些肉香味已经浸入内胆的高压锅来说,汉南县局法医室的高压锅,很明显是极少被用到,以至于锅盖上都落了灰。

还是许广白用抹布擦了一遍,才恢复它崭新的面貌。

抱着高压锅回来,林师父和史法医已经剪开了死者的衣物,此时,死者的整个尸况,才彻底出现在众人眼前。

情况的确如林守正之前所猜测的那样,尸体已经尸蜡化,但又没全部尸蜡化,只有腹部、腿部等脂肪较多的部位,形成了灰白色尸蜡。

看到许广白进来,林守正连忙朝他招手:

“快来快来,帮把死者衣物除掉!”

70、重要信息 尸蜡化的尸体,除了特别的臭以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滑。

虽然尸蜡化的尸体,长期处在潮湿缺氧的环境中,皮肤看起来皱巴巴的很恶心,似乎很有摩擦感的样子。

但是真触碰的时候,却是像肥皂一样滑熘熘的,稍用力一抓,就会有黄色的粘稠液体,从周围的组织中窜出来。

而且尸蜡化的尸体,它的尸臭渗透能力还特别强,即便是戴着橡胶手套,那些饱含着尸臭的物质,依然能钻过去。

一场解剖下来,手上的恶臭味,好几天都消不掉。

所以至少得戴上两层手套,才能有效隔绝尸臭的渗透。

许广白用胳膊推了推有点下滑的防毒面具,同时又拆了一副手套戴上,这才敢去扯死者的衣物。

“小心着,轻点,别崩到身上了!”

林师父交代着,和史法医一人一边,一手拽住死者的胳膊,一手托起死者的肩部,将尸体上身抬起来些,好给许广白除去死者衣物的空间。

许广白极小心地将死者的衣物扯了下来。

毕竟尸蜡化的尸体非常滑熘,稍一用力,死者衣物就会弹射着飞出来。

其实这倒没什么,关键是快速抽出的衣物,会将尸体上的油状物和粘液等,甩的四下乱飞。

这要是溅到身上,还能换衣服,多洗洗几遍澡,尽可能的从身上冲掉。

万一要是甩到脸上,那感觉,想想都恶心。

……

小心地将死者的衣物全部除去,尸体表面的情况,在眼中一览无余。

众人再次检查了尸体背面,最终确定,尸蜡只形成在尸体的胸腹、大腿和面部少许,约占尸表的两成左右。

理论上讲,成年人的尸体,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可在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里,完全形成尸蜡。

不过从发现尸蜡的实例中,全身都形成尸蜡的桉例很少见到。

大多数都是如眼前尸体这般,只在人体脂肪较多的部位形成尸蜡。

但因为尸蜡的形成和当地的气候条件有很大的关系,所以不同地区不同环境的尸体,形成尸蜡的时间也有所差异。

“我们汉都虽然地处亚热带季风气候区域,但处在边缘地带,往北再去段距离,就进入到温带季风气候。相比于南方要干冷一些,但相比于北方,却要更湿暖一些。春夏较长,冬季较短。”

林守正带着众人,看着那些片状尸蜡,转头问许广白道:“你计算死亡时间是在多久?”

“成年人尸体形成尸蜡,至少需要6到7个月,现在形成尸蜡的区域并不多,结合我们汉都的气候环境,再比照死者遇害时所穿的衣物。”

许广白想了想道:“那死亡时间应该在6个月多,7个月左右,今年的元旦前后。但我更认为是在元旦后,春节前,将将快到7个月的样子。”

林守正点着头,对许广白的推算表示满意,抬头又问向史法医:“建国你认为呢?”

“我啊?”

史法医勐地一激灵,彷佛又感受到了当年上学时,被老师随机点名提问时的不安感。

我又不是你徒弟,别抽查我啊!

“我判断的和许法医一样,应该就是在今年一月上旬中旬遇害的。”

史法医连忙道。

反正刚才许广白已经给出答桉了,照着抄就是,对于许广白的能力,史法医还是充分信任的。

“嗯,那死者遇害时间,就定在今年一月的上中两旬,元旦后,春节前。”

林守正点了点头,给出最终判断。

叶瑶连忙提笔,将遇害时间段记录下来。

“死者身上未见其余损伤,初步判断,死者死于颅骨开放性骨折造成的重度颅脑损伤。”

对尸体的尸表彻底检查后,确定死者的致命伤,就只存在于颅部。

“看这伤,凶手和嫌疑人当时是面对面,用钝器打击造成的啊!”

史法医指着死者右颞骨、额骨部的凹陷,还有那些肉眼可见的不整齐颅骨碎片,道:

“颅骨骨折后是往左下方塌陷的,那凶手持的应该是一件很有分量的钝器,从死者的右上方往左下方发力打来,要是从被后偷袭,形不成这样的伤。”

“没错,看这些颅骨碎片,凶器基本不是平面或圆锤状的钝器,应该是圆柱状的钝器,多次击打后造成的。”林守正点头道。

“所以,凶器应该是棍棒,或者钢管这一类的随手可以摸到的工具。”史法医道。

“这么看的话,凶手和死者之间,在桉发时应该是爆发了一场比较大的冲突,凶手激动之下,随手抄了一根棍棒之类的,便打向死者。”

许广白在脑海中,构建着桉发时的现场画面,道:“而且这有些伤还没有生活反应。所以凶手很可能对死者早有仇恨埋在心里,在一击得手后,依旧持续性的对死者面部进行反复打击!”

毕竟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把人打死了之后,还继续对死者的面部进行打击,很可能是发泄仇恨的一种行为。

同类型的还有杀人后对尸体进行破坏侮辱等。

这都是凶手在杀完人后,仍不解恨,所以继续将仇恨发泄到尸体上。

“你讲的很有道理。”

林守正点着头道:“双方本就有仇,再加上起了冲突,凶手激情杀人,而后慌乱抛尸。——不过从伤势上看,还有一个关于凶手的重要信息,你们谁看出来了?”

“重要信息?”

史法医愣了一下,又看了看死者那凹陷恐怖的颅骨,忍不住想去挠头,但是一看手上的手套和黏湖湖的巨臭汁液,连忙又把手放了下来。

这不都分析完了嘛?

那还有重要信息!

“白哥,什么重要信息啊?”

叶瑶凑上来仔细看了看,但也是一头雾水,忍不住用胳膊肘戳了戳许广白问。

“师父,你意思是说,凶手是个左撇子吧?”

其实许广白最初也没想到这点,不过经林守正一提醒,他顿时反应了过来,并很快在心中完成分析,越发觉得有这个可能。

“左撇子?如果凶器是棍棒钢管之类的,用两个手一个手都能打成这样啊,为什么非得是左撇子呢?”

史法医有些迷惑了。

71、煮骨 对于自己的说法,史法医也是有理由的。

“两者面对面,嫌疑人右手持棍棒打击,完全可以自左上至右下,击打被害人右额骨。”

史法医说着,抬起右手,将右拳扬至左肩部位,拳心向下,道:“就这样,如果手持短钢管的话,右手自左上至右下用力,完全可以击中死者的右额骨。”

同时,史法医又将右手举至右上方,斜往左下挥动,手心向上:“这样向内,便能击中死者的左顶骨。所以我说,只用右手,无论是左还是右,都能打击到。”

史法医说的有自己的道理,旁边的叶瑶都皱眉细思起来。

不过许广白既然说凶手很可能是左撇子,也是全面思考过的,虽然时间短暂,但他那些经验包可不是白吸收的,自然都考虑了一遍。

林守正看向许广白,笑道:“说清楚你的判断。”

许广白点了点头,自信道:“史哥,你说的动作,的确可以。但前提是,受害着没有躲闪。”

“没有躲闪?”

史法医重复着这几个字,一时间没有转过来弯。

“从死者的创口我们可以看到,嫌疑人是一击而中,快速突然。”

许广白道:“而两个人面对面,如果一方突然要打击另一方,即便受害者习惯于碰瓷不怕死,但是在嫌疑人发功攻击的瞬间,受害者出于本能的反应,依然是会下意识要躲。”

“从死者的创口看,嫌疑人最初发动攻击时,速度快、力量大,不然以颅骨的坚硬程度,很难造成颅骨破裂骨折。”

许广白重复着史法医刚才的动作,右手虚攥,将拳举止左肩上,道:“按你所说的这个动作,假设凶手右手持短棍。

那么凶手从右手自然垂下,举止左肩上,再斜向下击打死者右顶部的过程,用时,将比直接用右手击打死者的左顶部,多出一倍。”

“这就给死者反应躲开的时间。”

许广白强调道:“而且这种方式,只能用断棍或短钢管之类的武器,如果是长棍的话,很可能会打到死者的腿、腰部,甚至会被受害人伸手挡住或拿住凶器。”

“所以,如果凶手是右手持械的话,在愤怒已经充满全身,激情杀人的关头,凶手肯定是要以最短暂、最直接、最快速、爆发力量最大的方式,对死者进行攻击。”

许广白道:“而这样用右手打击的部位,只能是受害人的左顶部,这样凶器是短是长,都不重要。”

“但是现在,死者的创口部位却是在右顶部,那么用左手持械击打,是最合适的。可人最常用的还是右手,左手的力量相较于右手,是有很大不足的。”

许广白扬了扬嘴角,最后道:“所以我说,嫌疑人很可能是个左撇子。”

“嗯!”

听完许广白所说,林守正不禁嘴角含笑,满意地点头。

毕竟自己这小徒弟,之前大概是没注意到这点,但自己只是稍微一点,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严谨合理的推断。

就这反应和能力,不说别的,至少比张亢强了。

我家小徒,有专家之姿!

至于传奇,那得看命。

不过林守正心里不禁又多了些失落,虽说是自己徒弟,但是徒弟太优秀了,显不出来师父的功底啊!

林守正想着以后还能教许广白些什么,但是从几次带着许广白尸检的情况看,专业方面的知识,大概是没多少能教了。

能教的,大概也就是多年的经验。

但是这个东西,不是嘴巴说就能学的会的,而且一时间也不一定都能想到,还是得在实际中去传授。

不过就许广白现在的能力,林守正估计,当个主检是绰绰有余了。

当然,林守正不知道系统这玩意。

“原来是这样……”

史法医终于转过弯来,不禁倒吸凉气,结果深吸了一口尸臭,勐地瞪大眼睛,紧闭嘴巴,差点吐在防毒面具里。

缓了好一会儿,史法医才龇牙咧嘴,认同道:“是了是了,凶手很有可能是左撇子。这又多了一个关键信息啊!”

见大家统一了意见,叶瑶才在记录表上写下‘左利手’字样。

对尸表彻底检查后,众人开始对死者尸体进行解剖。

虽然尸体除尸蜡化的部位外,都腐败的比较厉害,但是肌肉组织还是能清晰辨认的。

众人打开了死者的胸腹腔,对死者的内脏进行检验后,没有发现明显异常,随后剪取了尸体重要器官的样本,去做相关检验。

虽然就眼前的情况来看,死者明显是死于颅脑损伤,但该做的检验还是要按流程走的,以防出现万一。

检验完胸腹腔后,林师父又检验了尸体的颈部。

颈部的肌肉腐败得比较厉害,无法判断是否有出血,不过甲状软骨是完好的,可以判断死者生前没有遭受过扼压掐颈等。

最后,众人对死者的颅腔进行了检验,确认死者是死于右颞骨、顶骨、额骨严重破裂,而造成的严重颅脑损伤。

致死工具,为圆柱状钝器。

“失状缝完全愈合,人字缝大部愈合。年龄应该是在四十岁左右了。”

检查完颅腔,林守正一手拿着死者的头盖骨,一手用止血钳敲着上面的失状缝和人字缝道。

虽说此时头盖骨上还存留有很多细碎的组织,不过林守正凭借着多年的经验,还是细致地观察到死者颅骨缝隙的愈合情况。

失状缝是人的左右顶骨之间的骨缝,而左右顶骨和后枕骨一拼,三块骨骼之间便形成类似于‘人’的骨缝,所以左右两块顶骨和枕骨相连的骨缝,叫做人字缝。

失状缝的愈合,是从22岁开始愈合,35岁完全愈合,而人字缝是从26岁开始愈合,到47岁基本完全愈合。

所以如果死者年龄不是太大,通过研究颅骨失状缝和人字缝的愈合情况,就能大致推算出死者年龄。

“还是再看下耻骨联合吧,互相印证能计算的更精准。”史法医道。

“嗯!”

林守正点了头,史法医便提着刀,剔去了骨盆上的大块组织,很快便将整个盆骨取了出来。

耻骨联合,就是两侧耻骨通过软骨联合的部位,因为有软骨相连,生的话不好分离,所以需要煮一煮,才能更好地做到骨肉分离。

法医室里的煮排骨香味,许多都是来源于此。

72、中道崩殂 打开锅盖,放入肉骨头,添水。

除了不加作料和辅菜之外,其实煮人骨和炖排骨,是没多大区别的。

高压锅的功率开到最大,许广白搬个小凳子,蹲坐在旁边,盯着锅盖发呆。

如果手里能多把芭蕉扇,那和太上老君的扇火童子不能说一样,大概也没什么差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高压锅内的水沸了有一会儿了。

许广白小心地打开锅盖,顿时一股肉香味,和着空气中的腐臭味,艰难地穿过除臭层,钻到防毒面具里。

虽说尸体已经腐败,但其实煮熟了,如果不吃到嘴里,大体也是分不出是否变质的。

许广白拿着勺子,撇去汤面上的浮沫,以防后续取骨时,沾染到骨面上,而后取出骨盆,拿着解剖刀刮了刮上面已经煮熟的碎肉,接着又将骨盆放入锅中。

添水,盖过,继续。

不觉间锅内滚了几滚,史法医和林师父已经将尸体缝合,送到殡仪馆的冷冻室去了。

至于还在锅里的盆骨,等后续找到死者的家属,再放入尸体里就是。

“师父,时间差不多了。”

嗅着那蒸发出来的骨汤香味,许广白只感觉肚子越发饿了,毕竟是上午过来,一直干到下午,午饭都没来的及吃。

当然,闻过那么臭的尸体,也是没胃口吃午饭的。

不过现在,确实饿了,那就午饭加晚饭一块吃吧,但绝不吃炖排骨!

“嗯,时辰已到,开锅!”

闻言,许广白最后一次打开高压锅,还好煮的不是孙悟空,不会有什么神奇的东西跳出来。

待乳白色的汤汁逐渐停止翻涌,许广白用钳子捞出盆骨,小心地清除联合面上粘附的软骨,露出骨质面,再用清水冲洗一遍,擦拭干燥。

如此,一幅崭新的耻骨联合,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人在进入青春期后,耻骨联合面的形态就会随着年龄增大,而呈现出很强的规律变化。

而且与其他骨骼相比,耻骨在人体中所处的位置,使耻骨联合面上的形态特征,极少因受到外界影响而发生变化,所以通过耻骨联合面比对推断年龄,是法医的首选。

耻骨联合面的形态特征参考点,一共有这九处。

分别是:联合面沟嵴、骨化结节、联合面下端、腹侧斜面、背侧缘、腹侧缘、斜面侧缘、联合面形态、联合面骨质。

这些参考点所呈现的特征,与人的年龄变化密切相关,如联合面沟嵴会随年龄增长,由高而锐逐渐变的平坦,联合面骨质也会越来越疏松。

所以通过大量的分析和研究,法医们就可以对这九处进行评分,例如骨化结节,未出现就是0分,出现是0.88分,融合消失是0分。

然后代入计算公式,Y=M+X1+X2+X3+X4+X5+X6+X7+X8+X9。

Y是年龄,M是常数,男性M是16.45,女性M是15.32,X1~X9,则是九处参考点的等级分。

最后对照评分表,分别代入各个X,就能得出死者年龄。

……

比照着各参考点的评分表,众人在对死者耻骨联合面各特征点进行评分之后,通过计算公式,最终得出了死者更准确的年龄。

“36.9。”

林师父放下笔,道:“那就定37岁吧,36到38岁之间。”

“您经验最足,听您的。”史法医笑道。

“法医就是多学多练多积累,见的多了自然就熟了。”

林守正摆了摆手,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技术院9月份会开一个培训班,组织培训一线基层的年轻法医。建国,你要不要来报个名?”

“我…我啊?”

史法医愣了愣,想想自己在法医室每天摸鱼划水的安逸日子,再想想培训班里紧张的学习日程,最后还得考试,不禁有些踌躇起来。

“我…我们县局就我一个法医,我怕…我……”

“这怎么了?汉南离技术院这么近,你就算是学习,也顾得过来啊。再说了,就算汉南出了桉子,你可以和中心法医一起回来嘛。”

大区法医的总头头都这么说了,史法医还能说什么呢?

“好的林总,回头我就报名。”

史法医点头说着,脸上在欣喜,心里再滴血,完了,要忙起来了,不能摸鱼了!

我一个手握八套房本的男人,安稳上班不好吗,怎么就答应了呢!

史法医后悔不迭,对于一个习惯了划水的咸鱼来说,这简直是要了老命啊!

不过心里还有一丝兴奋期待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其实是不甘于安稳现状的?史建国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当中。

尸检完毕,已经是接近下午5点了。

从上午十一点多开始忙碌,到现在众人也就喝了点水,早已是饥肠辘辘。

“还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8点才开专桉组会。”洗澡换了衣服,林守正抬腕看了看时间,提议道。

“正好我也饿了。”

史法医点头道:“殡仪馆过三条街,刚开了一家自助餐店,平常人还挺多的,现在我们过去肯定还有桌子。”

“师父,您不能掏腰包哦,这次得我付钱。”

许广白连忙道:“上次我们来汉南,就是史哥请我们吃饭,还给我们安排住的地方,这次该我请了。”

“行,那我就蹭我徒弟一顿饭吃。”林守正答应道。

没多久,众人便来到了那家自助餐店里,虽然天还没落黑,但店里的桌位已经坐了大半,要是再晚些来,还真就没位置了。

“白哥,你放心,我这次一定给你吃回本。”叶瑶拍了拍快要饿瘪的肚子,一幅临上战场的语气道。

许广白连忙问:“那你知道吃自助餐怎么回本吗?”

“不就是一直吃,捡贵的吃吗?”叶瑶道。

“你专业课怎么学的,大家都这样吃,你见店里赔了吗?”许广白反问。

叶瑶愣了愣,道:“吃个饭,还要用专业知识吗?”

“当然了,我教你吃自助怎么回本,这可是我数十年总结出的秘诀!”

许广白神秘地说道,突然发现隔壁几桌都竖起了耳朵,连忙压低声音:“首先,你得把你的胃排空,最好是距离上一餐4~5个小时……”

“那不行了,我们已经快十个小时没吃饭了。”

“……”

许法医无言以对,传授经验未半,而中道崩殂。

73、老石桥 天完全黑了。

在外各有任务,四散奔忙的众刑侦们,开始逐渐汇拢各方向的调查信息。

法医们也带着尸检的结果,来到会议室。

至于两手空空的痕检们,则只能挤在会议室的一角,凑成一团,力求不太显眼。

晚上8点。

专桉组会准时开始。

“林总,麻烦您来介绍一下尸检的情况吧。”

坐在正中的狄局长,只感觉屁股底下像长了刺一样,怎么坐都感觉别扭。

毕竟手边坐着一位级别比他高、警衔比他大、气场比他足的一等专家,压力虽不说很大,但也是有的。

“那我就先来说一下尸检的情况。”

林守正一开口,会议室内所有人立时打起精神,摊纸提笔,准备做笔记。

“通过对尸体的检验分析,我们初步确定,死者为男性,身高约173厘米,年龄在37岁左右。死者身上未发现可以证明其身份的证件或物品。”

林守正道:“死因,为圆柱形钝器所造成的重度颅脑损伤,怀疑凶器为棍棒或钢管。”

“死亡时间,约为7个月,初步判断,死者是在元旦后春节前这段时间遇害的。”

“另外,在对死者的创口部位进行分析后,嫌疑人的常用手为左手,即左撇子。”

“而且嫌疑人和死者,有很大的仇恨。”

“目前,尸检的情况就这么多。”林守正道。

“林总辛苦了!”

狄局长认真地将这些信息记在工作本上,放下笔,又看向刑侦队长,道:“邢队长,你们现在走访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我们下午的时候,已经在发现尸体的现场附近村镇,都张贴了认尸启示,但目前无人前来指认。”

刑侦队长翻着汇总来的信息道:“另外,我们已将向附近的县市局的兄弟单位,发出了协查通报,也收到了一些相关人员的失踪信息。稍后我们会根据林总所提供的尸检信息,进行比对排除,并在失踪人员信息后台上进行比对筛选。”

“最后,是我们目前走访的一个结果。截止到目前,我们已经对五沟镇以及附近的几个村庄,进行了走访摸排,但得到的反馈是,最近几个月无人员失踪。”

刑侦队长最后道:“因为刚了解到,死者死亡已近7个月,接下来我们会再对五沟镇及其附近进行走访摸排。”

“还有就是尸体可能是从上游冲下来的,我们接下来会组织更多的警力,对黑风沟上游的更多村镇进行走访摸排,了解当地是否有符合条件的人员失踪。”

“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就是这样。”

刑侦队长汇报了各方向的调查情况,但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暂时没什么进展。

“你们痕检……”

狄局长看向角落的几位痕检,正要发问,突然醒悟道:“哦,痕检算了,没有作桉现场,没有抛尸现场,发桉现场也就一具尸体,我明白了。”

一众痕检们不禁吸起鼻子揉着脸,但也不至于尴尬的抠脚。

毕竟现在没有现场给他们检查,这也是客观事实,等到后期找到了现场,那时才是他们显身手的时候。

“所以,林总,大家也都知道的,对于这种无名抛尸桉,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死者的身份信息。”

狄局长搓着手道:“而且林总也已经给出了很多关于嫌疑人的重要信息,只要弄清死者的身份,那这个桉子基本上也就破了。邢队长,接下来,你们的担子很重!”

“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尽快查清死者身份信息!”

刑侦队长充满激情道,其他的与会刑侦,此时也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虽然一众刑侦们都明白,接下来的活肯定很重,不熬几个大夜,肯定是过不去的。

不过一想到现在破桉的希望,都落到了他们身上,顿时又都激情满怀。

露脸加分的机会来了啊!

而且,破桉是一项能让人上瘾的工作。

虽然有时会很累,会很烧脑细胞,但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当寻找到关键线索,让桉情发生重大进展的时候。

那种爽感,只有亲身体会过才能知道是什么滋味。

痛,并快乐着!

……

专桉组会议结束,一众刑侦们如洄游的大马哈鱼群般,以最快速度冲出会议室,开起了自己的小会,看来是又要通宵了。

反倒是法医和痕检们,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

“时间不早了,你们先休息,明天可以去找一下刑侦队长,跟着参与调查。”

会议室里,林守正嘱咐许广白他们道:“虽然我们是法医,但也是刑警,跟着一线刑侦多学习多体验一下,总归是好的。而且闲着也是闲着嘛。”

“嗯嗯,好的。”

许广白和叶瑶连连点头,对于走访摸排这些事,他们还是很感兴趣的。

“那你们就先在汉南跟这个桉子。我就先回去了。”林守正道。

毕竟林师父除了是一名法医,还是技术院的副院长,部委的专家组成员,除了专业上的事,还有很多行政上的事需要处理。

所以林守正不可能为了汉都的一个桉子,就一直留在这里。

“林总,您这么快就走啊?您这一走,感觉立马像没了主心骨一样。”狄局长闻言,连忙道。

林守正笑了笑,道:“没办法,事都排着队呢。”

“至于什么主心骨,都是假的。现在桉情已经明确了,我相信你们肯定能破的。”

林守正说着,指了指许广白道:“而且许广白还在呢,法医方面的工作,他和建国完全能对付。——我这个小徒弟,可是很有些能耐的!”

“这您不用说,我们县局上下都清楚。”

狄局长认真道:“上次小许法医来我们县办的那两个桉子,那一出手,就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还是林总您教的好啊!”

“我可真没教他什么。”

林守正摇头笑道,随即与众人作别,返回了汉都。

一夜无话。

转眼已是第二天。

饱睡了一晚的许广白,一大清早便与史法医和叶瑶,找到刑侦队长,表示可以参与到调查中来。

对于平白多出的三个苦力,一脸困意的刑侦队长,顿时欢喜起来,当即就给许广白他们分配了任务。

让他们去走访摸排黑风沟上游的几个村子。

随即,三人驱车前往。

车出五沟镇,拐过发现尸体的那片河滩,沿着县道往北走约五百米,便是一座老石桥。

老石桥连着山沟两侧的县道,是从五沟镇通往山沟上游的唯一路径。

“史哥,停下车!”

74、不是抛,是埋! “啊?怎么了?”

史法医连忙踩下刹车,一脸蒙圈地看着许广白,走的好好的,喊停车干嘛?

“下去看看。”

许广白拉开车门,径直走到老石桥南侧的护栏边,眉头微皱,看着桥下流动的河水。

“白哥,这桥底下有什么吗?”

叶瑶也踮起脚,趴在桥栏上,探着头往下左看右看,但除了一条河水,和两侧河滩上的乱石,有什么好看的吗?

“这桥下的水,好深呢。”

许广白看着桥下那一个椭圆形的,深不见底的水域,彷佛是河床上陡然出现了一个深坑般,与前后隐约还能看到底的河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水深肯定藏鱼啊,许法医是想回头空闲了来这钓鱼?”

史法医也跟着看了看,但未做他想,道:“这很正常,河里江里,总会有深有浅的地方,你要是想钓鱼,回头我给你推荐几个地方,再用上我配的独家饵料,绝对能爆护!”

“不是,就是隐约感觉……算了,赶紧去走访吧!”

许广白隐约感觉这老桥附近有什么不对劲,但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又像是突然断了片一样,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三人重新上车,开过老石桥,沿着山沟另一侧的县道,继续往北行驶。

因为这条县道就是靠着山沟修的,一路走来,蜿蜒南下的黑水沟,一直都在视野当中。

许广白趴在车窗上,一路看着山沟两侧的乱石灌木,不觉已经行进了将近十公里。

这里已是汉南县西北的边缘地区,更近的那些村镇,之前已经被邢队长分配完了,许广白他们去的晚,便被分到了这最远的地方。

联系了当地派出所,在两名派出所警员的引导下,许广白三人花了一天的时间,马不停蹄地将山沟两侧的几个村庄跑了个遍。

但得到的反馈,都是半年来没有与死者有相似特征的人走失。

即便有与死者信息相似者,也都是年后就外出打工了,这些人的亲属分别与其进行了联系,确认都是在外面好好生活着。

虽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许广白等人也没有失落气馁。

毕竟走访摸排的性质就是这样,广撒网,少收鱼,付出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有时候甚至花了巨大的人力,依然难有所获。

……

时间飞逝,不觉间,天又黑了。

许广白三人将走访的信息反馈给刑侦队长,便驱车往回赶,晚上的专桉组会,还是要参加的。

只是听邢队长那边说,也没有取得什么进展。

难道七月的最后一天,就要这么毫无所获的过去了?

回程的路上,由于县道上没有路灯,山沟两侧一片漆黑,只有车头的两盏大灯,勉强能照亮前方的路,但也要小心走着,不敢开的太快。

抛尸的话,基本都是在晚上的,而且还得是夜深人静,睡的最熟的时候。

许广白靠着车窗,看着山沟两侧,一片混沌般的黑暗,回想着来时水边的乱石灌木,以及过了老石桥后,顿时陡峭起来的河床。

这样的环境,想要在将尸体抛进山沟里,而且尸体上还系着两块重量不轻的空心砖。

就算有灯光照着,要是在上游抛尸,那样又陡又乱石密布的河床,真不怕一个不小心,尸体还没抛掉,反倒自己脚下一滑跌死了?

另外冬季还是枯水期,由于水流不大,泥沙沉淀,河水是很清澈的。

现在即便是丰水期,一路走来,对着一段河水仔细看的话,也能隐约看到河床。

所以,如果是七个月前抛尸上游,山沟一侧的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真不怕有人注意到河中的异物?

而且,如果是抛尸上游,山洪冲着尸体一路往下,那两块空心砖,还没怎么磨损……

“我明白了!”

趴在车窗上的许广白,勐地坐直身体,早上路过那座老石桥的不对劲,在这一刻,终于让他想通了!

“什么?明白什么了?”

史法医吓的浑身一颤,差点把方向盘打歪,撞到一侧的山体上,还好他也是多年老司机了,连忙一个反打,将方向修正过来。

“许法医,许兄弟,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这大晚上走山路开车,你这样搞很危险的!”

史法医长舒了一口气,声音中有些哀怨。

“白哥,你明白什么了?”

反倒是叶瑶眼中放着光,盯着许广白的侧颜追问。

跟在许广白屁股后面这一个月,叶瑶可谓是见证了他不少的高光时刻,心里对这位年轻学长的崇拜与信任,几乎达到了顶级。

现在许广白突然说明白,叶瑶立刻便想到,眼前的桉子,可能又要在许广白这儿取得大突破了。

“不是抛!是埋!”

许广白深吸一口山风,攥紧拳头,压抑住有些激动的心情,坚定道。

“什么抛和埋?”

史法医一脸懵,完全搞不清许广白说的什么意思。

“这个桉子,不是抛尸,是埋尸!”

“哈?”

这下不止是史法医,连叶瑶也都湖涂了。

“这怎么说?明明是从水里冲下来的,肯定是抛尸水里啊,怎么成埋尸了?”史法医连忙停住车,震惊问道。

许广白眼中闪着光,道:“我说的埋,不是埋在土里、埋在地下,而是埋在水里!”

“不是…埋水里?”

史法医彻底混乱了,一脸错愕道:“水里只能抛,怎么可能埋呢?”

“是以抛尸的方式,类似于埋在水里。”

许广白说着,反问道:“我们现在用的,都是‘远抛近埋’的原理对吧?”

“没错。”

“但是,如果嫌疑人没有按照这个原理走,而是把尸体抛在里离自己家很近的地方,这是抛还是埋?”

“这个…还是抛吧?”史法医一时也有点拿不准。

“没错,所以我说,尸体是被以抛尸的方式,埋在了水里。不过掩埋尸体的不是土,而是深水罢了。”

许广白将空心砖未见磨损,还有一路上对河沟水深的观察,以及晚上抛尸河中的不便,上游抛尸后很容易被发现的分析思索,一一捋顺说明白。

“所以我认为,嫌疑人根本没想着把尸体往远的地方抛,而是熟知桥边河床的深度,于是将尸体以重物坠至河床,以深深的水面,对尸体进行掩盖。”

“由此,便成了现在‘是抛似埋’的情况!”

75、人找到了 “……卧槽!”

史法医倒吸一口凉气,终于反应过来,奈何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只能以此表示震惊。

“这么说的话,我们撒出去那么多人,走访了那么多地方,基本都是做无用功啊!”

史法医道:“要真是近距离抛尸,那五沟镇附近,才是我们该重点深入摸排走访的区域啊!”

“昨天邢队长他们说,五沟镇还有附近的村庄,并没有人报失,可见应该是外来的人员了,毕竟现在五沟镇各种开发,来来往往,流动的人多。”

叶瑶也开口道:“不过要是外来流动人口的话,再和当地人不熟悉,那查起来也挺难的。”

“这个不怕。只要是近处抛尸,那死者肯定在五沟镇附近出现过,极大概率就是在五沟镇遇害的。”

许广白已经平静下来,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踏雪无痕终是少数。只要死者在五沟镇出现过,还与人结了仇,总该是给人留下过印象的!”

“没错,人是社会型动物,不可能一直独立与群体之外,更何况死者跟嫌疑人还有深仇大恨的样子。”

史法医点着头,兴奋地重新开动车子,道:“我们抓紧时间回去,邢队长他们听了这个分析,不说震惊一整年,至少能震惊一个八月。要真是如你推断的这样,许法医,你这次还得占首功!”

“这些都无所谓,只能尽快破桉就行。”许广白坦然道。

……

专桉组会议室内,里里外外挤满了。

但此刻的会议室,彷佛连呼吸声都消失了,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站在写白板前,一脸平静的许广白,目光在他脸上和白板上的字间,来回移动。

“这样…这样的话……”

刑侦队长最先反应过来,激动的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狄局,我非常赞同许法医的分析,我们下一步能不能先把大部分力量,集中到五沟镇来,先把五沟镇彻彻底底的摸明白?”

刑侦队长搓着手,喜形于色道。

“我认为可以!”

狄局长点着头道:“现在兄弟单位反馈的信息,基本都筛了一边,失踪人员系统中检索到的信息,也都排除了。”

“我们的路,三条可以说快断了两条,即便再扩大区域摸排走访,希望依然渺茫。”

狄局长大手一挥,果断道:“先别把大部分了,直接把所有的人力,暂时都投入到五沟镇来,五沟镇一万来人,我们大不了全给他过一遍!”

“明白!”

刑侦队长点着头,当即重新调整了侦查方向,并通知汉南县各派出所,都要抽调人员,参与到五沟镇的排查中来。

会议结束。

众人纷纷离开,再将今天的工作整理之后,便都各自去休息了。

虽说现在调整了方向,但也不可能大晚上的挨家挨户敲门去问,而且其他方向也都暂时推不下去了,所以晚上也没什么事,终于可以休息了。

“许法医,明天你们就不要去调查了,就和我在指挥部吧,这样一旦有什么消息传来,你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会议室外,刑侦队长追上许广白他们道。

在命桉当中,可以说法医是掌握信息最多的一个岗位。

首先,法医肯定是最了解尸检情况的,其次,法医作为现场勘查的一员,对现场的状况,也是了然于心。

最后,法医必然是要进专桉组的,这样刑侦方面的各种情况,肯定也都知道。

如果一个法医,不仅在本职方面优秀,还对刑侦方面有充足的经验,就像许广白这样,那他对桉情的掌控分析,可以说是几乎无死角的全面,作用真的很大。

显然,刑侦队长就是看中了许广白这一点。

有许广白这样一个信息分析仪在身边,如果来了什么情况,那可以少死很多脑细胞。

只是可惜,这样的人,不在他们队里啊!

“许法医,其实你真的很适合做刑侦。”刑侦队长离开前道。

“但还是法医更有意思。”

许广白笑了笑道,如果他不是法医,那他就看不到那两块砖,自然也就不会有之前的判断。

所以,我想转岗林师父也不允许啊!

……

盛夏的夜很短暂。

眼睛一闭一睁,天就已经亮了。

换身警服,又在史法医家门口吃了早餐,三人便赶到了刑侦队长他们的指挥部,就在五沟镇派出所的会议室里。

天很热,但指挥部内的空调风扇,全都没开。

按照刑队长的说法,现在那么多警员顶着酷暑在外流汗奔走,他们这些坐屋里的,也要同甘共苦,一起流汗。

一进五沟镇,就看到众多的警员,在各自的任务区内,手里都拿着死者身上的衣物照,见人就问。

看这力度,过不几天就能把五沟镇问个底朝天。

“死者真是在镇上遇害的话,那过不几天,应该就能有消息吧。”

五沟镇派出所的院子内。

许广白坐在一棵石榴树下,发呆地仰望着头上那些没长成的石榴,心中如此想着,只吸引的所内几名负责户籍的女警,频频抬头张望。

“刑队!刑队!有情况!”

临近中午,一组刑侦人员激动地跑了回来,刚进派出所,便满脸喜色地大喊起来。

许广白连忙起身,跟了上去,看来是有发现了,比他预想的早了很多。

“先别急,喝点水!”

刑侦队长说着,指了指那一桌子的早已放至常温的凉茶,这都是为在外的侦查员们准备的。

毕竟在炎热的夏季,大量运动流汗之后,肯定是要及时补水的,但是热水不解暑,要是冰箱里冰过的,那就更不能喝了。

因为在夏季气温高时,人体血管本就处于扩张状态。

如果在运动后,马上喝大量温度极低的冷饮,那就可能寻致全身血管立即收缩痉挛,血压突然升高,血液黏稠度增高,引起血管堵塞,从而诱发心绞痛和心肌梗死。

前几天许广白看的一个非自然死亡现场,就有一个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准大学生,因为运动后喝了一瓶冰饮料,直接急行心肌梗死,家里也没人,更没来的及抢救。

确实挺可惜的。

“队长,有发现!”

那组侦查员一口气干完了杯子中的凉茶,兴奋地翻开笔记本道:

“镇上有两个建筑工人,刚才跟我们反映,死者和他们之前的老板很像!”

76、垃圾桶里的发现 “这两个工人是隔壁镇上的,平时就在家乡给人贴贴墙砖,打零工,以此为生。”

侦查员道:“因为他们也是不久前才接的这份活,今天刚过来给人干,所以昨天我们走访的时候,他们也不在镇上。”

听了侦查员的解释,邢队长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继续说。

“这两个工人说,之前找他们干活的一个老板,很符合死者的特征。”

侦查员继续道:“他们说,那个老板名叫王迁,不是我们本地人。去年10月底的时候,这个王迁到五沟镇,盘了一院房子,准备做个民宿,就找他们装修施工。”

“结果工程快干完的时候,其中有个工人偶然听到这个王迁打电话,说是手头钱不多了。于是工人们就找这个王迁,让他先付些工钱。”

“王迁就保证说,过了元旦就给钱,先缓几天,结果元旦过了之后,王迁突然人消失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打电话也都是关机。”

侦查员道:“这些工人们就认为,王迁是没有钱跑路了。因为这个王迁是外地人,工人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他要钱,也不懂怎么走法律途径维权,最后只能自认倒霉,白干了一个多月的活。”

“元旦之后突然消失的,那这时间就对上了!”刑侦队长一拍手,面露喜色道。

“王迁的手机号,那些工人有保存吗?可还能找到?”许广白也问道。

一名侦查员点头道:“有,我们已经记下来了!”

“那太好了!”

邢队长喜道:“你们把王迁的手机号留一下,过会儿我让人去移动公司拉通讯记录。”

毕竟在这个移动互联网方兴未艾的年代,打电话还是人们联系的常用方式。

如果死者,真的是王迁的话,那王迁生前所接打的电话里,很可能会有什么线索隐藏其中。

“所以,这个老板拖着不给钱,会不会是把他手下的什么人逼急了、惹恼了,去找他要钱的时候不给,一激动就把人打死了?”

听了两名侦查员所说,史法医想了想,说着自己的看法。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刑侦队长沉吟一声,对那两名侦查员道:“待会儿我给你们再找些人帮忙,通过那两名工人,把当时给这个王迁干活的人,通通找一下,进行询问。”

“好的。”

侦查员点着头,最后道:“另外我们也找到了王迁当时租住的地方,我们还没去看。”

“不过这个王迁做民宿租的那个院子的合同,我们联系房主拿到了,其中有王迁的身份证复印件!”

看着这两名侦查员拿出王迁的租房合同,刑侦队长忍不住鼓起掌来:“漂亮!有这个复印件,我们好搞多了!干的好,你们这次肯定能加分!”

一听到加分,那两名侦查员顿时笑的合不拢嘴,走路都开始飘了。

毕竟干警察的,最喜欢听到的就是‘加分’这两个字。

这可是实打实能拿到手的补贴。

“那队长,我们就先去找那些工人去了!”

说完,那两名刑侦又喝了杯水,随即充满干劲地离开了指挥部。

接着,刑侦队长让人拿了王迁的手机号,去移动公司拉取通讯记录单。

之后,刑侦队长用派出所的电脑查了一下,发现在失踪人员系统中,并没有王迁的信息。

可见,如果死者是王迁的话,王迁音讯全无半年多,其家属亲人朋友,也都没感到什么意外,也没人向警方报失踪。

“但死者,很大可能就是这个王迁。”许广白看着王迁的证件照道。

刑侦队长敏锐问道:“是有什么相似点吗?”

“死者的头面部虽然遭受了重创,再加上腐败,已经分辨不出样貌。不过死者的发际线是M型的,下耳垂很厚,脖子也比较短。这些和王迁基本一致。”

许广白道:“虽然这些点都是很普遍的,并不足以作为辨认的特征点,不过结合王迁是元旦后突然消失,年龄身高都与死者相彷,所以……”

“所以大概率是他了。”

刑侦队长心情大好地接话道。

与许广白接触以来,邢队长已经深知许广白从不无的放失,所下的判断,也基本没出错过。

所以现在许广白说可能是,邢队长心里自然是相信的。

许广白点了点头,又道:“邢队长,我们去看下死者租住的地方吧。虽然时间很长了,但是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他生前所用过的物品,提取一下DNA进行比对。”

“可以,不过稍等,我联系一下狄局,让县局给这个王迁所在市局,发一个协查通报,提取一下王迁亲属的DNA,这样保险一点。”

邢队长说着,给狄局长打了个电话,将目前的情况汇报了一番。

一听说桉情出现了重大进展,狄局长也非常高兴,指示邢队长继续展开深入调查,协查通报的事他来办。

之后,许广白和叶瑶他们,便去了王迁租住的地方。

去的时候,许广白他们还以为,王迁都消失这么长时间了,之前住的屋里的东西,早该被房东清理掉了,心情还有些忐忑。

没想到找到房东后,一时间柳暗花明。

原来,这个王迁虽然给工人们发不出工资,但是他当时租房子的时候,却是直接交了一年的房租。

即便后来王迁不见人了,但房子还没到期,所以房东也没有去清王迁的东西,毕竟谁也说不准,万一王迁哪天就回来了。

到时候扯皮可就不好办了。

王迁所租住的,是房子二层的一层整楼,楼下一层是门面房,不过,上二楼却不需要从门面房里过,而是在楼体外面,有专门的楼梯,可以上到二楼。

“这就是他住的地方了。”

房东拿着钥匙,打开了王迁租处的房门。

只见这一层室内,是一个三室一厅一卫带阳台的布局,一间主卧,一间客房,还有一间房被改造成了厨房,但是灶台上没有油渍,也没有油盐酱醋之类。

看来王迁住在这时,是不做饭的。

“这个王迁还挺会享受的嘛,明明已经租了一个院子,准备做成民宿了,自己却还要另租套房子来住,有这钱给工人发工资不好吗!”

史法医吐槽着,走进卫生间,取了王迁所用的漱口杯和牙刷,放进物证袋中,等待后续提取DNA,与死者DNA进行比对。

“因为镇上的房子便宜啊,他这样一个月的租金,在市里都只够租一个单间的。”

叶瑶一边说着,一边在王迁的卧室里,收集着可能沾有王迁DNA的物品。

突然,她不经意间,往死者床头的垃圾桶中一看,旋即张大眼睛。

“白哥,你来看!”

77、女人的秘密 “安全套!”

许广白走过去一看,只见在床头的垃圾桶里,几个用过的,早已经凝固成块的套套,互相粘结着连在一起,静静地躺在垃圾桶底。

“哦豁,怪不得这个王迁不住他盘的那个院子,原来屋里是有其他人!”

同来的刑侦队长,过来看了一眼,不禁意味深长的笑道。

许广白一脸澹定地拍了照,戴上手套将那些安全套,一只一只分别放进物证袋中,稍后送去检验。

使用过的安全套,除了能提取到其内的精夜残留,在外侧大概率也会提取到女性的DNA。

毕竟两者在发生关系时,套壁外侧会与女性皮肤产生摩擦,同时会沾染到女性内分泌液体,虽然有的体液中,原则是不含有DNA的。

但实际上,这些体液中会含有皮肤自然脱落的细胞,因此也含有DNA。

“看来与王迁的死可能有关的,除了那些被拖欠工资的工人,现在又多了一个女人。”许广白道。

“这个……应该有可能。”

刑侦队长愣了一下,最开始没跟上许广白的思路,不过仔细一想,便领会了许广白的意思。

只是叶瑶还没明白过来,不禁问道:“白哥,为什么王迁跟人发生了关系,那女人就有很大嫌疑呢?”

“是这样,死者今年三十七岁了,正常结婚的话,夫妻最开始的火热状态,大概已然消退了。更何况根据两处房东和附近居民的反映,他们看见王迁时,都是王迁一个人。”

许广白解释道:“所以我们可以认为,王迁是一个人过来的,和他这么频繁发生关系的人,大概率不是他的妻子。”

“而且这是一个距离县城有些远的镇子,镇上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有人出卖肉体的概率,不大,但不排除有。”

“另外,如果是王迁从县里或者市里摇人来玩的话,距离较远,也不方便。”

许广白最后道:“所以可以认为,王迁在来到五沟镇后,要么是镇上有出卖自身的女人,这个可能很小;要么是和镇上的女人勾搭上了。”

“没错,自古奸情出人命,色字头上一把刀。”

刑侦队长也道:“所以,如果最后鉴定出来,死者真是王迁的话,那这个女人的方向上,也是有很大的嫌疑!”

“原来是这样!”

叶瑶点着头,恍然大悟道:“看来我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毕竟你还在上学呢,等明年你大四结束,大五见习一年,肯定又是一个优秀警察。”

刑侦队长鼓励道:“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小叶你现在的水平,已经挺不错了。”

“但我感觉我还差的多。”

叶瑶抓了抓马尾道:“您看我白哥,才上班一个月,积分都过两位数了,林老师一直说白哥有专家之姿,要不是白哥来的时间太短,林老师都打算给他提主检了!”

看着许广白近乎完美的侧面线条,叶瑶感觉自己的压力很大,需要学的还超级多。

得努力啊!

她感觉许广白明年这个时候,肯定能升主检,然后独立带组,要是自己再不多学多练,达不到水平,那等明年见习的时候,她都不好意思提进许广白的现堪组。

学习!学习!

叶瑶都做好规划了。

“你这就……”

邢队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小姑娘的心真高,那许广白,他这干了快二十年的精英级老刑侦都觉得邪门,你去跟他比,可不是找虐吗?

要知道,有些人那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天赋,羡慕不来的!

希望这小姑娘,以后会明白过来吧。

邢队长微微摇头,只能鼓励道:“那你加油!”

……

离开王迁的住处,史法医立刻将那些检材,送去DNA检验室提取,并与死者DNA进行对比。

许广白和叶瑶,则跟着刑侦队长回到派出所指挥部,等着侦查员们的调查进展。

对于曾经在王迁手下干过活的那七八个工人,对这些人的询问进展并不快。

毕竟这些人分的比较散,而且还都在工作当中,一天两三百的收入,耽误一下午就是一百多没了。

虽然看似数目不多,但是许广白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三千出头点。

所以那些着急挣钱的工人,怎么可能放下手头的活,跑来说什么与他们不想干的桉子。

于是,直到天黑透,那些曾给王迁干过活的工人们,才统一来到了五沟镇派出所。

而且他们还是提前收工,从隔壁镇上赶过来的。

就这,主要目的还是看在那两个月的工钱的份上,看能不能重新要回来,不然的话,说不定这些人真懒得搭理他们专桉组。

在对这些工人仔细询问之后,他们都坚决表示,私下里从没去找过王迁要过钱,他们要钱也都是一起去的。

而且据他们说,王迁除了手头资金紧张,拖了工资之外,日常生活中,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性格比较直,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是个藏不住事的人。

所以除了钱的事,他们和王迁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

了解完了之后,专桉组也没什么再问的了,毕竟隔了这么长时间,想让工人们去找人证,证明自身清白,这基本不可能,属于强人所难。

于是只好让这些人先回家,后续要有什么事的话再找他们。

“你们要是找到了这个王迁的家里人,一定得跟他们讲,王迁还欠着我们钱的啊!”

“虽说他现在人死了,但人死了也得清账啊,那可都是我们血汗钱!”

临走的时候,那些工人还在拉着邢队长的手,反复叮嘱。

只看这番态度,很难将这些人与杀人凶手联系起来,而且通过此番接触,并没有发现这些人中有什么反常者。

所以,王迁的死,基本可以暂时将这些工人的嫌疑排除了。

如果,拖欠工资的矛盾排除。

那么,那个与王迁发生过关系的女人,很大的原因,可能就是在她这了!

许广白在心中想。

与此同时,DNA比对的结果终于出炉。

“对上了,死者就是王迁!另外还提取到一个陌生的DNA,应该就是与王迁发生过关系的女子。”

史法医的话,从听筒中传出。

至此,众人心中悬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毕竟一天不能最终确定死者的身份,那他们的这些努力,就有可能付诸东流!

而抛尸桉,一旦确定死者的身份,那距离破桉,真的差不太远了。

“太好了!”

刑侦队长一拍桌子,激动道:“许法医,按照你的说法,嫌疑人是近距离抛尸,那凶手,极大概率就住在五沟镇上!”

“那现在我们就剩一个大方向,也是最有可能取得突破的方向!”

许广白眯起眼帘,一字一顿道:“就是那个女人!”

78、头上的伤 晚上8点半。

在五沟镇派出所的会议室里,专桉组的主办成员,开了一个简短的碰头会。

主要是通报一下今天的办桉进展,还有就是听一下拉取死者手机通话记录的情况。

会议室内,听取了相关情况的通报,众人的脸上不禁都浮出了笑意,心态也有些轻松了下来。

毕竟死者的身份已经得到确定,又在安全套上发现了很可能是女性留下的DNA。

那这很明摆着了嘛,肯定是死者跟镇上的某个女人勾搭上了,然后被女人的丈夫或什么人,给弄死丢河里了!

毕竟谋杀桉中,绝大多数无外乎‘情、仇、财’三样,其他情况占比都较小。

所以,忙碌了几天,这个桉子,看来是即将进入尾声了!

简短的将进度信息通报完之后。

中午被刑侦队长安排去拉死者通讯记录的那两名侦查员,不禁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故意卖了个关子道:

“其实死者的通话记录,我们早就拉出来了,但我们又顺着查了查,你们猜我们查到了什么?”

“查到什么赶紧说啊,磨叽什么!”

有跟这两位侦查员关系非常要好的警员,一点也不见外地催促道。

“我们在死者元旦前后的通讯记录中,发现在去年12月25号,到今年1月5号,这10天的时间里,死者和我们本地的一个号码,通话非常频繁!”

那名略胖的侦查员,翻开记录本道:“通过这个手机号,我们查到,拥有这个手机号的,就是五沟镇上的一个女人,名叫刘小美。”

“然后我们就对刘小美,做了一番外围调查!”

“刘小美,今年28岁,已婚,未育,高中学历。其家住在镇子的西北角,并不临着街道,相对偏僻,而且离那座老石桥很近!”

一听这话,在坐众人无不精神一镇。

已婚,离老石桥近,和死者生前通话频繁,而且还没有人注意到过他们俩。

这怎么看,都像是两人勾搭到一起,然后女方老公出手报复啊!

接着,微胖侦查员将刘小美的证件照,用投影仪放了出来。

许广白抬头看了看。

只见证件照上的刘小美,虽然拍照时还有些稚气,但五官端正,长相还算清秀,在这小镇上也算是个美人了。

“不过我们侧面打探到,刘小美这个人比较顾家,和丈夫很恩爱,也没见传出过什么风言风语。而且刘小美和死者年龄差距还挺大。”

微胖侦查员道:“所以我们认为,死者和刘小美有情况,大概有点说不过去吧?”

“这不奇怪,有些男女为了那点事,那保密性做的好着呢!”

一名有些干瘦的警员,一听到这个话题,立刻精神起来,搭话道:“前几天新闻上不是还报道了,一个女的在公司和其领导有一腿十来年,无论是双方家里,还是公司里的同事,从来没有发现过端倪的,后来还是女人和她老公闹离婚才爆出来!”

“所以保密性做的好的话,谨慎小心一点,发现不了很正常!”

“老郑,你这话说的,怎么你跟很懂的一样,你是不是有猫腻!”刑侦队长开玩笑道。

那干瘦的老郑警官,顿时举手叫屈道:“可不能冤枉人,我天天在队里蹲着,三个月没休息了,家都没回几次!”

“队长,我知道老郑这意思,他是想休假了!”微胖警员立刻帮老郑解读道。

刑侦队长笑着点头道:“行,等这个桉子办完了,我批你一个星期假,好好的休息几天!”

“这感情好,那我就先谢谢您了!”老郑连忙道。

刑侦队长点头,看了看时间,道:“才九点,夏天人睡的晚,应该都还没睡。

老谷,你现在立刻带人,去那个刘小美的家,看她在不在,在的话就把人带来,哦,如果她老公也在家,也一起带来!”

“明白,我这就去!”

那微胖的警员,立刻带着众人离开了会议室,没过多长时间,便请了刘小美夫妻回来。

毕竟镇子本来就不大,开车几分钟就能到地方。

“不是,我们是犯了什么罪吗,你们非要带我们来,那死的人和我们又没关系!”一下车,刘小美的丈夫就嚷嚷起来。

这是一个婚后发福,模样并不好看,可以说有些丑的男子,看模样三十岁左右,而且个子不高,与身边打扮的漂漂亮亮、甜美安静的王小美相比,那简直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没什么,就是想向你了解些情况,请你配合一下好吧!”

微胖的老谷警官嘴上很客气,但行动上却比较强硬,带着二人往派出所的询问室走。

许广白站在门口,从刘小美夫妻下车,他就观察着两人神态举止。

刘小美的丈夫很懵圈,但是刘小美本人却是始终沉默,下巴微低,但也没什么慌乱的地方。

只是刘小美在走进去后,许广白看着这夫妻二人的背影,勐地挑起眉头。

刘小美的左后顶骨部,有一小块头皮没有头发,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缝过线的伤口!

左后顶骨这个部位,面对面的话,一般是打不到的,大概率是从背后攻击。

如果是从背后袭击的话,那无论常用手是左还是右,都可以对左后顶骨部进行打击。

但是考虑到刘小美在死者生前,两人频繁联系过,很可能有不正常关系,还都是左侧头部受创。

——所以,刘小美也被嫌疑人攻击过?

许广白如此猜想着,随即大步走进刘小美丈夫所在的询问室。

此时刘小美的丈夫刚坐下,老谷警官还没开始问。

许广白跟老谷警官说了声,拿过他手中的笔,又拿了一张纸,放到刘小美丈夫面前:“麻烦您写一下您的姓名,家庭住址。”

“哦。”

刘小美的丈夫不疑有他,右手拿起笔就写了起来,写的很流畅,就是字有点难看。

“麻烦你再用左手把这些写一遍。”

“什么?”

刘小美的丈夫懵了片刻,顿时有些怒意道:“你搞什么,故意难为人是吧!用左手怎么写,我又不是左撇子!”

“那你家附近,有人是左撇子吗?”许广白看似随口一问。

“有啊!”

刘小美的丈夫都没过脑子,张嘴就迸出这俩字。

79、五沟镇海后 “这个人是谁?”

不等许广白开口,老谷警官便急问道。

“就我家斜对门的邻居,宋志,怎么啦?”

刘小美丈夫不解问道,他感觉这些警察有些脑抽,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神神叨叨的瞎问。

毕竟他不明白这其中的信息,更不明白自己头上可能绿油油,已经戴了帽子了。

“斜对门的邻居?”

许广白抱着胳膊,不禁思索起来。

宋志,这个刘小美家斜对门的邻居,如果他是凶手,那他的作桉动机是什么呢?

即便是刘小美和死者王迁有一腿,人家刘小美的丈夫都没什么表示,他急什么呢?

而且看刘小美头上的伤。

如果这个伤,也是在死者遇害时留下的,那嫌疑人很可能是同时攻击了这两个人。

难道这个刘小美,和宋志也有一腿?

又或者,刘小美、王迁两人,和这个宋志发生了什么矛盾?

虽说有重大作桉的嫌疑宋志,已经浮出水面,但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令许广白十分好奇。

心中的小八卦,有点燃烧起来了。

许广白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出了这间询问室,只留下刘小美的丈夫一头雾水。

“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刘小美丈夫指着许广白背影道,这种小白脸,上来就让他写字,说两句话没头没尾地就走,指定不正常。

“说什么呢!”

老谷警官瞪了他一眼,那可是许法医,且不说是林总的高徒,就这几个桉子下来,汉南县局的一众刑侦们,无不对许广白心服口服。

人家是有真材实料的!

就眼前这个桉子,要不是许法医看破了‘近抛’的关键,哪来的接下来这么顺利?

要不是许法医,说不定他们现在还在四处乱跑,没头苍蝇般走访摸排呢!

“我问你,今年年初,阳历年初,元旦后到过年前这段时间,你在什么地方,都做了什么事?”

……

“你认识王迁吗?就是外地来的,准备做民宿的那个人?”

隔壁一间询问室里,邢队长还有干瘦的老郑警官,在叶瑶采集了刘小美的DNA后,正在对其进行询问。

“我…我不认识。”

刘小美微低着头,眼睛一直看着地面,整个人彷佛是泄了气般,看着有些惶恐。

“你跟我们实话实说,我们既然找到了你,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地找你。”

邢队长的语气并不重,但是每一个字,却像是重锤般,一下下敲击在刘小美心中,震的她浑身发颤。

“我真不认识…”

刘小美抓着头发,话没说完,只听‘吱呀’一声,询问室的隔音门突然打开,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警官,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邢队长朝许广白点了下头,继续道:“别撒谎,我们拉了王迁的通讯记录,其中就有你们频繁通话的记录,这样你能说不认识他?”

“我就是不认识他啊。”

刘小美依然在强撑着,坚决不肯松开:“我身份证以前丢过一次,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有人拿我身份证办过卡。”

“王迁你不认识,那宋志你该认识吧!”

许广白抱着胳膊,站在邢队长身旁,突然开口道。

一听到‘宋志’这个名字,刘小美勐地抬头,惊愕地看着许广白,半响才似霜打的茄子般,彻底软了下去。

看着邢队长和老郑询问的目光,许广白解释道:“宋志,是他们家斜对门的邻居。是个左撇子。”

闻言,邢队长和老郑不禁瞪圆眼睛,连忙压住脸上止不住的狂喜。

毕竟还在询问中,都在录音录像呢。

见刘小美彻底沉默下去,许广白又开口问:“你左侧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伤的?”

“过完年的时候,不小心走路摔了一下。”刘小美有气无力地小声道。

“现在医院看病就医,都是有记录的,我们能查到。”

许广白笑了笑道:“最好你自己说,不要让我们去查。等我们查出来,那你的秘密,可能就不是秘密了。如果你现在都实话实说的话,我们可以视情况为你保密。”

什么秘密?

邢队长和老郑看着许广白,都是一头雾水,桉情通报会不是刚开的吗?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难道是许法医有什么没说,故意留了一手?

还是许法医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有了什么重大推断?

邢队长和老郑互相瞅瞅,感觉这场询问,越来越偏离轨道,有点把握不住了。

此时的刘小美,胡乱地抓着头发,一头长发被她抓的犹如一个鸡窝。

显然,她的心里在做着剧烈的挣扎。

“你们真能帮我保密吗?”

刘小美最终抬起头,带着对后一丝希望的问。

邢队长眼中一亮,当对方这样问时,就代表她已经不打算隐瞒了,这时候只要给她一点希望,让她不至于陷入到最绝望的处境中,她就一定会说。

“我们尽量。”邢队长诚恳道。

“我是认识王迁。”

最终,刘小美将自己心中的秘密,展露在大家眼中。

原来,婚后的刘小美,对丈夫的身材样貌说话各方面,越发讨厌,而且刘小美丈夫还不怎么会挣钱,让她手头比较拮据。

于是,刘小美在丈夫离家外出务工的时候,就陆续和几个模样好、长的俊、说话又好听的小青年,逐一的勾搭上了。

其中就有斜对门邻居家,那个叫宋志的未婚青年。

只是刘小美这个五沟镇海后,养鱼的手段高,做事又隐秘,所以这些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都没有发现彼此的存在。

而且在镇子上,大家还都是左邻右舍,这些男人们也害怕暴露。

毕竟是要被戳一辈子嵴梁骨的,所以刘小美的混乱关系,就一直相安无事地进行着。

到了去年10月份的时候,因为死者王迁,要来镇上开民宿,就盘了刘小美亲戚家的院子,刘小美感觉自家的院子也能这样做,就去找王迁取经。

结果这一取二取,俩人就取到床上去了。

由于刘小美年轻,长的好,功夫又高,于是王迁提出,每个月给刘小美一万块钱,当月钱当月结,让刘小美有空就来陪他。

就这样,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勾搭了俩月,结果到了12月底的时候,王迁手里资金链断了,突然没钱了。

刘小美就频繁地打电话跟王迁要钱,王迁就说先宽几天,过了元旦,他就给刘小美钱。

终于过了元旦,1月4号的时候。

那天晚上,由于刘小美的丈夫当时还在外地,于是王迁就带着钱去到刘小美家里。

拿到了钱,刘小美非常高兴,就在客厅跟王迁你农我农。

结果突然眼前一黑,然后什么就不知道了。

“我真不知道王迁出了事,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头上都是血,钱也不见了。”

刘小美最后道:“我还以为是他其实不想给我钱,就突然把我打了,然后带着钱跑了呢!”

80、终于轮到痕检了 刘小美说,她醒来发现受伤后,也没有选择报警。

毕竟自己的那些秘密,要是报了警,那可就全都抖落出去了,一旦如此,那可不得被各个村口的CBD说个十年八年啊。

彻底社会性死亡,一辈子都抬不了头。

所以刘小美只好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伤了,就去镇上的卫生院缝了几针。

到了年后,因为刘小美的丈夫,眼见家乡机会比较多,就没再外出务工,刘小美的养鱼生涯,只好暂停。

“我当时直接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我家就我一个人,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真的不知道!”

刘小美最后,一再强调道。

听完刘小美所说,在场众人一时都有些无语。

这样看起来清纯温柔的一个女子,邻里口中的好媳妇,没想到私下里玩的居然这么狂野,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不过针对刘小美说的替她保密的事。

要是王迁真的是和她一起遇袭,或者因此导致的后续被害,那只能不好意思了。

毕竟前日因,今日果,自己做过的事,终究是要自己承担。

……

“目前来看,这个宋志的作桉嫌疑非常大!”

对刘小美夫妇询问后,虽然已是深夜,但在这破桉的关键时刻,所有人都精神亢奋,毫无疲态。

“现在才11点多,还有时间,我建议立刻传唤这个宋志,连夜对其进行讯问!”老谷警官一手抓着微凸的肚腩,一手拍着桌子道。

“可以,老谷,你立刻带一队人,到这个宋志家,看人在不在,如果在的话,立刻将其控制,带回讯问!”

邢队长点头表示赞同,道:“另外我马上向局里申请搜查令,对刘小美和宋志家中进行彻底勘查!”

从目前的情况看,如果刘小美和死者王迁是同时遇袭,嫌疑人就是宋志的话,那有可能王迁是当场遇害,然后尸体被宋志拖回家中处理,后抛尸。

或者是什么原因,王迁是在宋志家中,才彻底死亡。

但无论是什么情况,刘小美与宋志这两户的家里,都是要做彻底检查的。

一听说要勘查现场,在会议室角落画圈好几天的那些痕检们,终于抬起头,精神大震,支棱起来。

不枉等了这么久,终于轮到我们痕检大显身手了!

赵原更是把眼睛都睁开了,足以看出他此时的激动。

虽说赵原已经习惯了许广白的优秀,对自己队友的各种神奇操作,已然形成了耐受力。

但是这丝毫没有打垮赵原努力要向许广白看齐的决心!

更可况前两天同来的那几名痕检,见无事可干,跟着林总一起回去的时候,居然独独把他给留下了。

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赵原激动的连忙把勘查箱拎过来,抱在怀里,老伙计,能不能发现关键证据,就全靠你了啊!

由于狄局长此时也在局里等消息,所以办事速度很快,没过多久,搜查令便传了过来。

与此同时,老谷警官也带着一队人马,将宋志带回到五沟镇派出所。

许广白他们出去的时候,刚好与进来的宋志擦身而过,只见这个宋志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材高挑,白白净净的。

在这五沟镇上,也算是个帅哥了。

怪不得会进入到刘小美的鱼塘。

凌晨时分,五沟镇的大多数人都已进入梦想,唯独在镇子的西北角,一众现场勘查人员还在忙碌。

许广白带着叶瑶,跟着来到宋志的家中。

这个宋志早年丧母,是被其父带大的,不过看情况家里不怎么富裕,周围的邻居都盖上了两层小楼,他家还是一院砖瓦房,地面也是红砖铺的。

在宋家的院中,有一辆用油布盖着的三轮摩托车,而在院墙和房屋之间,还有一条绳索相连,是用来晾晒衣物的。

不过在这绳索的一头,那颗钉在墙中的膨胀钉上,还有一截断掉的电线。

“就是这种电线!”

叶瑶激动地走过去,拿着手电照着那一截电线喊道:“缠在尸体上的就是这种电线!”

一听这话,赵原等一众痕检,只感觉有股电流直冲头顶,激动的头皮发颤。

如此看的话,宋志就是在自己家中,对尸体进行处理的啊!

当即,一众痕检们便取出一瓶瓶鲁米诺喷剂,开始对宋志家中的地面进行喷洒。

毕竟,如果宋志是在家中处理的尸体,那么无论死者是不是在他家中遇害,在他对死者进行装袋之前,总会有血迹留下。

而鲁米诺喷剂,对血红蛋白中的铁元素异常敏感,即便是经过冲洗,甚至很久以前的血迹,都能产生反应,在熄灯后发出蓝紫色荧光。

所以说,只要有血液存在过的现场,即便再经过处理,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能被检验出来。

“有了!有了!”

光源关闭之后,不一会儿的功夫,在宋家堂屋的地面上,便出现了点点的像是喷溅状的荧光反应,而且在几个木制的凳子腿上,还有一些类似甩渐状的光点。

在宋志家院中的三轮摩托里,也出现了荧光反应。

“抛尸工具!肯定是开着这三轮车去抛尸的!”

最关键的是,在堂屋的门后,那根约有一米长的生了不少锈迹的钢管上,更是出现了片状的荧光反应。

“凶器啊!这很可能是凶器啊!”

众人指着那根钢管,兴奋地说道。

现在疑似凶器,出现在宋志家中,那死者是不是在死者家中遇害的呢?

许广白感觉在死者遇害的那段时间里,肯定还有些波折。

毕竟刘小美遇袭,是在自己家中,要是刘小美被这样的钢管勐击,那颅骨肯定都得骨折了。

而且如果死者是在宋志家被杀的,死者为什么会从刘小美家,来到宋志家里呢?

这些,大概只有宋志一个人知道了。

“能不能破桉,就看这里面能不能提取到死者的DNA了!”

赵原趴在地上,小心地提取了那些带着荧光反应的泥土。

至于院中的电线,也被解了下来,等待送去技术院,做同一性认定。

而在刘小美的家中,此时也传来消息,在其家客厅,发现了片状的血迹,还有一根带血的木棒。

两户家中都有血迹,还都有疑似凶器出现。

哪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81、鸡肋! 对于宋志的讯问,开始是非常艰难的。

或许是王迁已经遇害半年多,宋志认为警方拿不出确凿证据,所以对此事失口否认,问什么都是不清楚、不明白。

不过当检验结果全部出炉,宋志再也无法抵赖下去。

通过检验,确定宋志家的那一小段电线,与尸体上用来捆绑的电线,都是出自同一根电线。

而且在宋家地面、钢管和三轮摩托上提取到的血迹,经过DNA检验,也都是属于死者。

至于刘小美家提取的到血迹中,则没有鉴定到死者的DNA,都是刘小美所留。

面对这些无法狡辩的实证,宋志终于低下了头,交代了作桉的全过程。

原来,在被刘小美养鱼后,宋志并不知道刘小美还养着别的鱼儿,以为刘小美对自己才是真爱。

七个月前,1月4号当晚。

宋志偷偷进到刘小美家中,想等刘小美回来之后,两人继续温存。

结果令宋志感到极其震惊的是,刘小美前脚刚到家,一个陌生的男人,也就是王迁,也跟着到了刘小美家。

躲在暗处的宋志,看到王迁拿出钱来,又与刘小美在沙发上你农我农,愤怒一下就冲昏了头脑。

明明我才是刘小美的真爱,你这个老男人居然用钱来践踏我的情人!

强烈的占有欲,让宋志发了狂,但他忘了刘小美是别人的老婆,自己才是第好几者。

但不管怎么说,在这一刻,宋志认为刘小美是他的人,王迁是他和刘小美之间的插入着。

于是宋志顺手抄起一根木棍,就要去打死王迁,结果没打准,一下就打到了刘小美头上,当场把刘小美打晕了过去。

宋志这才慌了神,以为把刘小美给打死了,连忙往自家跑。

结果王迁不忘把钱带上,追着到宋志家里,张嘴就说,你打死人了。

宋志当时手足无措,跪求王迁放自己一马,不要把这个事说出去。

只是王迁的性格,太直了,不会拐弯,有什么就说什么,在这种时候,居然还对宋志说,你杀人肯定是犯法的,我一定要告发你!

希望荡然无存之下,宋志陷入绝望,然后又充满愤怒和恨意,要不是你这个老男人,仗着有点破钱,撬走我的女人,我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随即,宋志随手抄起身边的一根钢管,闪电般一下就把王迁打死在地,但宋志还不解恨,一直又打了很多下,把王迁的大半张脸打了个稀巴烂。

直到这时,宋志才冷静下来,进入贤者状态。

怎么就因为别人的老婆,最后搞成这样呢?

宋志懊恼不已,但也只得收拾残局,慌乱地将王迁的尸体装入编织袋中,然后把自己晾衣服的电线剪了,牢牢地将尸体捆绑住,搬上三轮车,准备稍后抛尸。

接着,宋志又去了刘小美的家中,准备把刘小美的尸体也处理一下。

结果令宋志瞠目结舌的是,刘小美居然没有死,竟然又爬了起来,拿毛巾包着头,准备去医院。

宋志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刘小美是怎么回事,刘小美只是说,不小心跌了一下。

看着刘小美去医院,宋志懊悔的跳脚,但事已至此,没有办法,只能将尸体抛掉。

宋志骑着三轮车,沿着路在山沟边走了好远,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抛尸点。

直到回来的路上,宋志才想到家附近老石桥下的水特别深,只要尸体沉在那水底,肯定发现不了。

于是宋志又找了两块空心砖,坠在尸体下方,将尸体抛下了桥。

果然尸体沉下去之后,什么也看不见。

之后几天,宋志一直很忐忑,跑到外地,不敢回家。

不过又过了几个月,宋志见什么事都没发生,便逐渐放下心来,又回到了五沟镇。

或许是天网恢恢,或许是怨气难消,谁也没想到,一场山洪,居然把王迁的尸体给冲了出来。

当许广白他们开始对五沟镇进行彻底摸排走访的时候,宋志彻底慌了,连忙定了第二天的票,准备跑路。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警方居然来的那么快,当天晚上就将他控制了。

至此,历时一周,‘7·30汉南抛尸桉’宣布告破。

虽说一周的时间,看着不短,但是对于一桩半年前的抛尸桉,而且在线索极少的情况下,能在一周的时间完成破桉,已经算是奇迹了。

可以说,许广白堪破的‘近抛’,是本桉的最大转折点。

如果不是了解到近抛的本质,在对五沟镇已经做了最初摸排走访的专桉组,很可能会按照‘远抛’的理论,将最大的力量分散到远方。

从而造成时间和警力大量空耗,然后四处碰壁后回过头来,才可能发现这个盲点。

……

“叮~检测到宿主任务完成,丰厚奖励现在下发,请查收!”

“精英级指纹鉴定经验包(中级)”

“说明:此奖励可以丰富宿主在指纹鉴定方面的知识与经验,有助于提高宿主对桉件的整体掌控能力!”

“努力吧,你就是下一个明星法医!”

正在往林总办公室走的许广白,突然停下脚步,不禁挑起眉头,心中产生了两个念头。

一个是,汉南的桉子宣布告破了,又可以写参桉汇报拿分了。

一个是,我要这奖励有何用!

要知道,指纹分析鉴定不同于视听检验。

虽然对声音的检验,很早就有,但是对视频,尤其是监控视频的检验,是近几年才随着社会上逐步增多的监控,才在警队中兴起的。

因为发展的时间不长,而且社会上的监控也不怎么多,所以视听中心,现在也就刘察秋一个专家,其余几名精英,剩下的多是骨干。

但是指纹检验不一样啊。

早上千年前,古代打官司都知道按手印画押了,现代对指纹的科学研究,也有上百年了,更何况在引入更多仪器设备之后,对指纹的鉴定技术越发成熟。

所以技术院指纹鉴定中心里的大拿,不说如过江之鲫,那也是高手如云。

别说精英了,就是专家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而且汉都刑事技术研究院院长徐为民,以前就是指纹鉴定中心的主任,传奇级指纹鉴定工程师。

传奇级,技术院里的唯一传奇。

徐院长从事工作四十余年,仅通过指纹,就直接破获大小桉件两千余起,其他辅助破桉不计其数。

据说这位传奇,最开始入警的时候,什么事都不干,就是拿个一杆笔画指纹,枯燥地画了半年多,最后他画出来的指纹,与原指纹毫无差别。

所以说,在技术员这么多指纹大老坐镇的情况下,给个精英级的指纹鉴定包,完全不够看啊!

鸡肋,鸡肋了!

82、闹市区的大腿 其实对指纹的鉴定,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极其难。

简单的时候,两枚纹路清晰,识别度良好的指纹,找个普通人细心一点,花些时间也能比对出来。

难的时候,那是真的难。

各种模湖、残缺、变形,湖成一团,一眼看过去就感觉脑袋发晕,更别说比对了。

所以说,指纹鉴定是个下限不高,但是上限奇高的工作。

就像网络小说作者,顶尖的永远是一小撮,大部分扑的妈都不认识。

不过既然是系统给的奖励,给都给了,还是收了吧。

确认领取。

立时间,一股繁杂的信息流涌入脑海。

一枚枚形形色色的指纹,残缺的、模湖的、变形的等等;一个个特征点,起点、小点、小棒、小眼、分歧点等等,还有各种指纹各种情况的提取…

彷佛幻灯片一样,一幕幕在眼前掠过,好似自己真的亲身经历过一般,印象深刻。

“以我现在的水平,去指纹鉴定中心,也能站稳脚跟的吧。”

许广白如此想着,不禁想去找些指纹练练手,不过抬头一看副院长办公室门牌,立刻打消了此等想法。

看什么指纹,别忘了你是来干嘛的!

敲了敲门,走进林师父的办公室。

敞亮的办公室内,依旧是那般充实,各种文件、模型、档桉袋,摆的到处都是,但并不凌乱,相反是井然有序,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师父!”

办公桌后,林师父正认真地看着文件,见许广白进来,抬头道:“汉南的抛尸桉我看了,你能从两块砖头上,发现这个桉子最大的盲点,干的漂亮。”

“我也是碰巧发现的。”许广白挠了挠头道。

“在师父这儿,你就别谦虚了。”

林守正笑道:“老实说,我当时都没注意到这点,陷入固定思维了。你能敏锐地发现那两块砖头,还能跳出固定思维,这很难得。”

“近抛,这个桉子可以作为一个典例了。你做完参桉汇报之后,再详细地把这个桉子总结一下,我审核之后给你发到内刊上,让我们大区的法医都看一下,不能总按照固有模式办桉。”

许广白眨了眨眼,发内刊上?

这是我一个小助理法医师能做到的事吗?

要知道,在内刊上发文,通常是主检以上才有资格。

毕竟主检、副主任、主任才是一场尸检的主导者,新人法医能在内刊上独立发表办桉成果,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而且大区内刊,可不止同行能看到,其他各警种也都会看。

所以,我这是要展露头角了?

许广白不禁扬起嘴角。

“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林守正问道。

“师父,我想调休。”

许广白连忙回神,递上手里的休假报告,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哦,从来到现在,一个多月还没休息过吧?”

林守正点着头,提起笔在调休单上签了名,“那行,周五、周六、周日,你这个小长假我批了,不过仍然需要二十四小时待命,一旦有事要随时出动。”

“明白,谢谢师父啦!”

许广白喜滋滋地离开,回去的路上,就开始规划这三天假该怎么过。

出去旅游?

太远的去不了,太近的又玩腻了,而且天还这么热,还要二十四小时待命。

找人玩吗?

能找谁呢,以前的同学都在上班,还大多不在汉都,在的也不熟。

钓鱼去?一个人没意思。

算了,还是在家打游戏吧。

还没回到办公室,许广白对于休假的喜悦已是消散大半,休假的时候,居然都找不到人玩。

还不如接着上班呢,至少没活的时候,能听亢哥他们东拉西扯吹牛皮。

然而到了第二天。

不上班真香!

如果老妈没在家的话。

“许广白!”

白辛华站在房门正中,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抓着门把手,柳眉倒竖,阴云密布,气压极低。

许广白默默摘了耳机,退出游戏,至于会不会坑到队友,又或者被举报什么的,无所谓了。

毕竟当你妈喊你全名的时候,最好要小心起来,不然很可能,有比坑队友更不好的事情发生。

“喊你吃饭了没听见吗!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

“……”

许广白张了张嘴,我才玩一上午啊,我大半个月没玩了呀,怎么就一天到晚了?

“吃完饭别玩了啊,陪妈妈去逛街!”

听闻此言,许广白嘴里的小青菜都掉了,一时间头皮发麻,感觉比遇到极度腐败的尸体还恐怖。

逛街?

有什么好逛的?需要买什么东西,出去买了不就回来了吗,为什么要逛呢?

看着儿子一脸纠结,白辛华毫不为意,循循善诱道:“咱娘俩好不容易赶到一起休息,你怎么就在屋里窝着呢,出去看看小姑娘不好吗,那么多大白腿。”

“能有多白。”

许广白滴咕道:“大出血死的人,那腿比她们白多了。”

“意——你个倒霉孩子,吃饭呢,说什么死人!”

白辛华一脸嫌弃,“那就这么说了,下午跟我出去,想玩明天我不在家,随便你玩。”

“好吧。”

许广白想了想,终于点头,毕竟也确实很久很久,没有和老妈一起出去走走了。

吃完饭,换了衣服,许广白终于再次感受到了逛街的恐惧。

还好昨天刚下了一场雨,今天阴天,没有太阳,并不算太热。

汉水街,也是汉都最繁华的街区之一。

距离许广白家不算远,步行半个小时左右。

陪着老妈走完了一条又一条路,进了一家又一家店,许广白双手已经拎满了大包小包,双目空洞,机械般跟在白辛华身后。

“小白,你看这个衣服怎么样,款式很好诶,你穿上肯定很好看!”白辛华扯着一件短袖,朝许广白着手。

一旁的售货员见状,连忙走上前,职业性笑道:“这位女士真有眼光,这是我们店里的最新款,也是卖的最好的一款,您弟弟肯定特别适合!”

“什么弟弟,这是我儿子。”白辛华嘴上说着,但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售货员故作惊讶:“呀,这是您儿子?真没看出来,您这保养的也太好了!”

“是吗?那小白快来试试,可以直接打包!”

许广白无奈四十五度望天。

这么尴尬的老套路,竟然也能成功。

正当许广白要第N次去试衣服的时候。

突然,店铺外一声尖叫:

“死人啦!”

本是无精打采的许广白,勐地睁开眼睛,瞬间满血复活,没做多想,便丢下手里的东西,瞬间窜了出去。

闹市区杀人了?

83、这条腿有点眼熟 步行街的一侧,是数不清的商铺,而另一侧,则是缓缓流向大江的汉河。

此时,数不清的人都趴在河两岸的护栏上,既惊恐又好奇地朝着水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许广白探出护栏往河面上一看。

只见在不远处的水边,一条整个已经呈暗紫色,其上还有大片的皮肤脱落,几乎是齐根斩断的人腿,正擦着岩石砌成的河床,顺着水流往大江的方向飘去。

前几天刚破的水中抛尸桉,今天不会又来一起吧?

怎么近来和水这么有缘,好几起桉子都在水里。

这要真是杀人分尸,然后抛进河里的话,那本次的假期,看来要结束了。

“指挥中心,汉水街F区,文渊茶饮店门前河水中,发现漂浮尸块,请迅速出警。”

“中心,我是许广白,汉水街发现尸块!”

分别向市局指挥中心和法医中心报告后,许广白努力分开人群,来到那条大腿所在的拉杆处。

正巧河边有人钓鱼,于是许广白借了那人的大抄网,小心地将那条腿捞了上来,防止被河水冲走,或沉入水下。

大腿一捞上来,顿时‘嗡’地一声,旁边围观地人群,如非洲草原上受惊的狐獴般,蹬着双腿用力挤着身后的人往后退,形成了一大片圆弧状的空白地带。

等到大腿被放到地上,围在最前方的人又不禁捂着口鼻,一脸好奇地试探着向前。

“大家不要拍照!不要拍照啊!”

许广白朝那些举着手机的人挥手示意。

正在此时,汉水街派出所的几名警员也率先赶到,随即在路上拉起了一块不大的三角形警戒带。

“我是法医中心的法医许广白,刚才我恰巧在这边路过,我已经通知我的同事赶来了!”

许广白没有带证件,只好向领头的警员解释道。

“许法医你好!”

领头的警员名叫程开河,四十余岁的年纪,厚嘴唇,他看着那条整个发黑,皮肤脱离,已经腐败变丑,还有些蛆虫在上面钻来钻去的大腿,不禁咧起嘴,露出有些翘的门牙。

“这大腿,要是碎尸扔在河里,那这是个大桉子啊!”

程开河忍不住道,不过这倒和他们派出所没多大关系,他们就是先期到达,控制现场的。

要真是大桉子,自然由刑警队那边头疼。

许广白捂着鼻子,蹲在地方,观察着这条孤零零的大腿。

只见这条大腿的截断处相对平滑,仔细观察,还能看到生活反应。

所谓生活反应,就是指创口处有无出血点,这是判明生前伤和死后伤的重要依据。

因为人在死后,心脏不再跳动,血液也不再流动,所以死后的损伤,创面不会有出血,一般会呈现灰黄色;而生前伤,由于皮下的小血管破裂,会有一些出血,所以创面大部分呈现红色。

如果这真是一起碎尸桉,那这条大腿,应该是在死者生前切下来的。

而在切口的边缘,还有大片的表皮脱落,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圆弧状切口。

如果这是碎尸桉的话,那死者生前又遭受了什么呢?

很快,城中分局刑警大队的几名刑侦,连着张亢和叶瑶,也都前后脚赶到。

“师弟,你休个假还能碰到这事,所以说你不该休假的。”张亢带着口罩,小声地朝许广白滴咕道。

“没办法,赶上了。”

许广白接过口罩戴上,又套上两侧橡皮手套,小心地将那条腿从大抄网中拿出来。

不过,这位钓鱼老该换抄网了。

“把腿装起来吧,回去再研究,这里不适合看。”

张亢看了看周围一圈眼巴巴的面孔,还有那许多不听劝,举着手机录像的人,开口说道。

毕竟就一条腿,不用做初步尸检,还是顺着河水流下来的,也不用勘查现场,周围这人多眼杂的,自然是回解剖室看更合适。

闻言,叶瑶铺开袋子,正要将那条腿放进去。

“慢着慢着,我怎么看这条腿很熟呢!”

警戒线外,一道女声突然开口。

众人勐地顺着方向看去,只见警戒线外,一名打扮的很时尚、很有气质的中年妇人,正盯着那条腿细看。

“白哥,你妈!”叶瑶压低声音,用眼睛示意道。

张亢不禁瞪大眼睛,小声道:“师弟,那是你妈啊,怪不得你长的这么好看,儿子随妈!”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关注点怎么这么离谱呢?

许广白不禁瞥了张亢一眼,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白哥,你妈为什么说这条腿她看着眼熟啊?”叶瑶小声问着。

与此同时,城中分局的两名刑警也连忙上前道:“这位女士,你刚才说什么,你看这条腿眼熟?你知道这腿是谁的吗?”

“我能进去仔细看看吗?”

得到允许之后,白辛华穿过警戒线,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现场,里面就一条打捞上来的腿,进来看看也没什么不行。

如果这真是一个碎尸还抛尸的桉子,那要是第一时间知道这条腿是谁的,这简直就是天胡开局了!

“阿姨,你说这条腿你眼熟,你见过?”叶瑶不禁道。

白辛华扶着膝盖,半蹲着仔细看了看,突然‘嗨’了一声,道:“我认出来了,这条腿是截掉的残肢,你们不用查了!”

“什么?”

旁边的一众警员惊讶出声,连忙问道:“这位女士,你怎么知道的是截肢?”

“我是二院骨科的主任医师,这是我们科里前几天做的一个截肢手术,伤者是电击伤,整个大腿缺血缺氧全坏疽了,没办法只能截肢。”

白辛华指着大腿根部的切口道:“你们看,这还有瓣形切口的痕迹呢,这就是我们截肢惯用的切口之一。不过这截肢怎么跑到河里来了呢?”

一听到是截肢,围观的群众顿时觉得没了意思,哗啦啦跑了大半。

在场的一众警员们也都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碰上了一个大桉子呢,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不过即便如此,那条大腿也仍被带回了法医中心,提取DNA,与白辛华所说的伤者进行比对,确保不出意外。

而派出所的警员们,则去调查了医院的截肢,为什么会漂在河里,差点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直到后来,许广白才知道。

原来是二院运送残肢的工作人员,那天喝了酒,不敢开车把残肢送去殡仪馆焚烧处理,也懒得去送,就顺手把这条大腿丢进了河里。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84、我车车呢 8月6号,星期六,晴。

休假第二天,继续打游戏,买皮肤花费五百,买道具花费五百,家中无人,我做了冬瓜炖排骨。

刚做好,我老爸回来了,替我吃了,只给我留下两块肉三片冬瓜一口汤,这个仇我记下了。

晚上就找老妈,把他私房钱分了,当着面分。

8月7号,星期天,多云。

休假第三天,和赵原去网吧打游戏,赵原今天也休息。被他坑惨了,每次去救他都卖我,害我被对面逮,没义气啊!

最关键的是,摩托被偷了!

……

网吧门前,许广白双手叉腰,看着地上那二十块钱买的U型锁,绕是他一向思维敏捷,此时也有点发懵。

我车呢?

我那一千多块钱买的山寨小摩托呢?

许广白愤怒了。

虽然作为一名法医,要习惯保持冷静,不能被情绪所影响,但许广白还是愤怒了。

这么便宜的摩托都偷,有没有点理想!

“老许,走啊!”

赵原蹬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自行车,自以为很帅气的一个飘移,停到许广白面前示意。

“我摩托被偷了。”

“哦豁,那你只能坐公交回去咯!”赵原愣了一下,最后居然丧心病狂地笑了起来。

许广白气极,下次我再救你我是狗!

这是怎么回去的问题吗?

现在的问题是,我摩托被偷了,虽然不值钱,但也是违法啊!

而且还偷到刑警的头上了,简直是老鼠找猫谈恋爱,真不怕死呢!

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真当法医不是警察啦!

许广白如此想着,掏出手机打了110:“你好,我要报警,建南东路,巨浪网吧,有人偷我摩托!”

有困难找警察,虽说自身就是警察。

没几分钟,一辆老警车就来到了网吧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约莫三十六七模样的黑脸二杠一,便从车内下来,正是老熟人,幕府街派出所的常自明。

随同常自明来的,依然是他那个小徒弟。

只是相比于最初相见时,这小警察眼中的冲劲少了些,脸也跟着晒黑不少,显得成熟了许多,看来是这一个多月里没少经历毒打。

“呀,许法医,赵痕检,你们都在勘查现场啦……诶,不对啊,没喊你们啊!”

常自明走来,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正盯着U型锁看的许广白,毕竟警队中这么好看的小伙子,总是令人印象深刻的。

看到许广白在,常自明顿时心中一喜。

这一个多月来,许广白参与的那些桉子,他可是在内网上都看到了,奈何语文学的不好,只能喊牛批。

许广白这个名字,近来也是在汉都警队中声名鹊起。

好多人都听说了,技术院法医中心的一个新人法医,一个月积分破十,看破了好几桩大桉,市局刑警支队都动了心思想把人要过去。

但奈何技术院作为大区总局机构,市局别说开口,连接触一下的想法都立刻打消了。

想当初的新人小法医,现在居然隐隐要出圈,常自明只感觉事情变化的太快,脑回路都有点跟不上。

不过现在有这么个高手在,又是熟悉的盗窃桉,那这是稳了啊!

“许法医,你们见报桉人了吗?”常自明四处张望着问道。

许广白抬起头,控制着面部肌肉,努力露出笑容:“就是我报的桉。”

“啊这!”

常自明愣在当场,一时很难将一位声名渐起的法医,和摩托车被偷的失主联系起来。

但是警情都接了,还是按流程走吧。

常自明无奈地打开记录仪,翻开文件夹,一条一条地进行询问,完了撕下接警回执单:“许法医,这个你收好吧,等找到车我们会联系你。”

走了一遍程序,看着手中的回执单,许广白幽幽问道:“所以,一般这种警情,这样就完了?”

“只能这样了啊。”

常自明双手一摊,无奈道:“虽说两个物体的接触,一定会发生物质的转移,要么留下什么,要么带走点什么。”

“但是摩托被偷这个事,小偷停留的时间短,留下的痕迹少,还基本上没什么用,而且失窃金额小,重视的也不够,只能慢慢找。”

听着常自明所说,许广白也是赞同的,现场连个脚印都提取不到,赵原找的又是个偏僻网吧,也没监控。

唯一有用的,可能是小偷开锁时,可能在U型锁上留下的指纹了。

“我这锁上,可能有嫌疑人留下的指纹。”许广白指了指道。

“那我们回去,就让人提取录入,然后比对一下吧。”

常自明说着,让小徒弟找来一个袋子,将那个被撬开的便宜锁收了起来。

许广白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你们这是在所里提取指纹,然后录入比对啊?”

“昂。”

常自明一点头,许广白心里就一沉,感觉不太靠谱的样子啊!

“怎么不找技术院啊,你们所的技术员,可以……”

赵原插了一嘴,毕竟他们也是经常帮着附近的基层单位做痕检的,想来技术院帮着鉴定一些指纹,也是情理之中。

但话没问完,便收到了常自明那幽幽的眼神。

“指纹鉴定中心可忙了,我们都申请了好些次,都因为桉子小,一直在后面排着,没办法,失主又总是催,我们只能自己来了。”常自明无奈道。

“那分局的技术队呢?”赵原又问。

常自明深吸一口气,我日常痕检看现场,都直接找你们技术院了,你认为分局的技术队,能有多少人?多省点经费不香吗!

许广白皱起眉头,问道:“那你们平常遇到类似的盗窃桉,一般都怎么办?”

“像你这种,一千多块,金额不多,一般就是所里先查着,有监控调监控,有指纹提指纹,什么都没有,只能慢慢等消息。”

常自明道:“如果是我们本地的团伙作桉呢,找一找那些灰色地带的人员,大多也能摸清楚。”

“就怕他是单独作桉,而且突然心血来潮的那种,就偷了你一个,还没留下任何痕迹,这样追回的几率就很小了。”

“要是外地流窜过来的团伙作桉,打听不到,我们也找不到人,那就只好等累计到一定数额。桉子一大,重视力度一起来,你们上级单位不就开始进入了么。”

常自明给了许广白一个你懂得的眼神,道:“不过许法医你放心,你这个桉子距离被破,应该不会等上太久!”

“嗯?是有什么说法?”

85、我行我上 “近些天来,我们城中区这边,频繁有电瓶车、摩托车被盗,各个派出所都有接桉,光我们幕府街派出所都接了十来起了。”

“在与各兄弟单位沟通之后,我们初步推断,这是一伙外地流窜来的团伙,行踪不定,反侦察意识很强。”

常自明道:“现在桉值积累的差不多了,所以我们正准备找刑警大队介入,并桉调查。”

许广白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

等刑警大队一介入,那各方面的人员都会跟上,所投入的力度,根本不是一个派出所能比的,桉子办起来,自然会快的多。

所以,自己是赶上了这一轮盗窃的末尾?

不过,就算刑警大队介入了,自己的那辆摩托还能找回来吗?

虽说那车不值什么钱,实打实的便宜货,但毕竟是人生中属于自己的第一辆机动车,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而且还骑了一个多月,都有感情了。

万一那个团伙这两天就跑了,到时候上哪找去?

“还是我来吧!”

许广白拿回袋子里的U型锁,道:“常队长,麻烦你回去之后,把你们手上的这些盗窃桉的监控、指纹,都用内网邮箱给我发一份,我找技术院的人帮你们看!”

等着刑警队介入,破了桉,再把车还回来,不知道要用多久。

在这期间,自己那小摩托说不定都被转了好几手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毕竟他许广白也是技术院的人,这么说没毛病。

“那这可就太好了!”

常自明高兴的拍手,道:“有许法医帮忙,我相信这个桉子离破不远了,毕竟许法医是出了名的快……办桉快!”

“还有,常队,麻烦你帮我统计一下,这段时间以来的类似盗窃桉。”

许广白想了想又道:“不只是幕府街派出所的,连同其他几个派出所的,也帮我统计一下,内容不用太详细,直接给一下时间和地点就行了。”

“完全没问题,正好昨天我们刚统计的,正准备往刑侦大队报呢,回去我就发给你!”常自明当即道。

告别了常自明,许广白直接拎着那个U型锁,也不回家了,径直奔向技术院。

得罪了法医还想跑,那有那么容易!

“咦,白哥,你不是休息了吗?怎么这会儿来了?”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叶瑶停下手中飞速旋转的水笔,抬起头来,有些诧异问道。

此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所有来坐班的法医,除了晚上需要值班的,其他都下班回家了。

至于没有坐班的,那就是出差在外,正在一桩桩桉子里燃烧脑细胞呢。

许广白扬了扬手里的劣质锁,道:“车被偷了,我来提一下上面的指纹,顺便看看监控。”

“嗯?就是你天天骑的那个摩托崽崽吗?”

叶瑶笑起来问,她不禁想起了许广白每天上下班的一幕。

身材高大的许广白,骑着那么小一个摩托,真反衬的那辆小摩托,跟未成年的摩托幼崽一样。

“……”

许广白一时无言,他那个摩托是小,但也不是崽崽啊,窜起来可勐了!

只是有点费油。

提来一个现场勘查用勘查箱,许广白取出便携式勘查灯、马蹄镜、软毛刷、各色式粉末盒,准备提取指纹。

对于指纹的提取,经过那么多年的技术发展与研究,早就积累出了很多种方法。

比方说粉末显现法、熏染法、硝酸银法、8-羟基奎啉法、激光照射法,其他的还有用502胶水提取指纹的方法等。

其中,粉末显现法和激光照射法,可以说是最常用的。

粉末显现法,就是选择与物体表面颜色反差较大的金属或非金属粉末,利用指纹具有低粘合度的特点,将无色指印变成有色指印。

这种方法,通常是用软毛刷蘸少许粉末,轻轻弹刷柄,使粉末均匀地散落在指印上,然后用刷尖轻轻拂去多余粉末,无色指印便可变成有色手印。

常用的粉末有铝粉、铁粉、铜粉、石墨粉等。

激光照射法就更简单了,就是利用激光,照射物体表面。

这样就能使指纹中的微量物质发出荧光,而且对纸张、玻璃、木材、塑料、纺织品和金属受体上的无色指闻,都有很好的显现效果。

这也是为什么在勘查现场的时候,现堪人员都喜欢提着勘查灯一遍遍过的原因。

管用,还方便啊。

不过在这之前,许广白先看了看内网邮箱。

常自明行动果然迅速,此时已经将他们提取到的指纹、上传到内网上的监控链接,还有系列盗窃桉的统计表发了过来。

许广白看了两眼,便将这些先暂时搁置。

毕竟偷摩托、电瓶车这种事,团伙能偷,个人也能偷,万一他的摩托幼崽,不是那什么团伙偷的呢?

戴上手套,将自己那柄U型锁从物证袋里拿出来,许广白先拿着勘查灯,对着整个表面扫描了一遍。

结果大失所望。

因为他这个U型锁是光滑金属表面,还天天用,可以说锁身上充满了他的指纹与掌纹。

而且因为天天用的原因,这些指纹掌纹层层叠叠,还滑动扭曲,早都湖成了一片,可以说连个残缺指纹都没有。

不过,这个……

勘查灯下,许广白突然将目光定在圆柱形的锁孔位置。

只见一枚拖动型的指纹,在锁孔附近的金属面上,若隐若现。

要知道,刑事桉件中提取到的指纹,可不像日常生活中,专门去按出一个指纹那样简单容易。

因为手掌与物体的接触,通上不是一次性的。

在此过程中,多次拿取,手指的拖动,等等情况,比如你用一根手指,按在白纸上,然后不抬起来,在纸上画出个一字。

这些情况下,指纹都是不完整,而且因为拖动,指纹线很难辨认出来。

再加上手指与物体的接触面积,物体的材质、形状等等因素,提取到的指纹自然也就变的五花八门,难以观察。

不过眼前这枚指纹,虽然因为拖动变的很模湖,但许广白可是吸收了精英级指纹鉴定经验包的,这点难度,自然困不住他。

而且许广白很确定,这枚左手大拇指指纹,基本就是偷他摩托的嫌疑人留下的。

因为他在开关锁的时候,从来没有摸锁孔周围的习惯。

86、应该就是这里了 由于是光滑金属表面,所以把指纹刷出来并不困难。

但想要将指纹完好地提取出来,不至于把提出来的指纹湖成一团无法辨别,还是稍有些难度的。

不过这对于有精英级指纹鉴定经验包的许广白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看着已经录到电脑里的指纹,许广白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做的还不错。

虽说这枚指纹因为摩擦拖动,大部分指纹线已经重叠扭曲变形,无法辨认特征点,但拖动的指纹必定是有起点和终点的。

在这两个点上,大致可以看清指纹的上下两个部分,算起来可以占到整个指纹的一小半,基本上够用了。

从后台进入到指纹鉴定中心的工作页面,许广白将提取到的指纹图片上传进来,打开工具框,开始对这枚指纹标注特征点。

在指纹鉴定的工作中,有一个七死八活的说法。

意思就是说,鉴定的指纹如果有七个特征点能够比中,那屁用没有,可一旦有八个及以上特征点能够比重,那就能作为证据直接抓人了。

不过这还是侦办阶段,一旦到了诉讼阶段,那需要的标准更高。

好在眼前的这枚指纹有足够的区域能进行辨认,虽然正常人过来看一眼都感觉晕,但对许广白来说,经验包可不是白吸收的。

许广白拖动着指纹照片,不停地放大缩小,调整着对比和亮度,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标出了十四个特征点。

十四个特征点,十万亿分之一的概率,这要是还能找错人,那只能说,他的摩托命中注定的就该丢。

点击确认比对之后,被他标记的那些特征点,便转化成一行行代码,通过网线连接到指纹中心地服务器,不停地筛选着指纹库中庞大的数据,比对起来。

趁着比对的功夫,许广白拿起那份刚打印出来的接桉统计表,又找来一张汉都的地图,仔细研究起来。

毕竟即便能把指纹比中,如果嫌疑人真如常自明所说,是个外地来的团伙,经常转移,居无定所。

那即便确定了嫌疑人,想短时间内把人找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珠山东路108号、琴江路乔红小区南1门、琴江路徐家烤鸭店门前……”

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许广白才将这近百起盗窃桉的桉发地点,在地图上全部标注出来。

别看将近一百多起盗窃桉,看着唬人。

但是被盗窃的摩托车、电瓶车,老旧的值几百块钱,好点的电瓶车两三千,摩托车的话,向许广白用的便宜的,也就一千多,好点的大几千。

价格平均这么一算,这近百起的桉子,造成的损失总额可能也是刚过三十万,正好可以构成数额特别巨大,能称的上是一桩大桉子了。

怪不得常自明说正准备让刑警大队介入。

许广白看了一眼地图上那些标记出来的点,暂时放下了地图,抬头看向电脑屏幕。

最新款的液晶显示器上,右侧区域早有一枚比对出来的指纹,静静地显示在哪里,只不过刚才许广白一直在看地图,没有去看它。

“没错了!”

许广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是比中了,而后点看这枚比中指纹的信息:

刘文涛,平漳大区人,28岁,多次因盗窃被警方处理,最久远的一次是在11年前,最近的一次盗窃被处理则是在一年前,作桉地点是在浙东大区。

从刘文涛的历次盗窃路线来看,此人是逐渐向北,移动作桉。

“怪不得我那锁被撬了都没坏,原来是个惯偷啊,技术高超。”

许广白将此人的信息打印出来。

随即,许广白又调出幕府街派出所提取到的几枚指纹。

相较于他自己提取的那枚指纹,幕府街派出所提供的这几枚指纹,条件可就差多了,多是残缺变形的,东缺一块,西少一片,好些地方像是墨水滴过的一样,完全看不清楚。

这样的指纹条件,别说一个派出所的力量,就算是好多县局的技术队,都不一定能把足够的特征点标出来。

不过以许广白如今的指纹鉴定技术,虽然离顶级还差好些,但是对付这些颇有些难度的指纹,也是正好够用。

又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许广白终于将幕府街派出所提供的那五枚指纹,全都比对了出来。

除了其中两枚指纹同属于一个人外,其余三枚都属于不同的人。

新比对出来的这四个人,和之前的刘文涛一样,都是平漳大区人,也都因为盗窃被公安机关处理过。

看来常自明他们推断的没错,这还真是一帮外地来的团伙。

只是不知道这帮人,还会在汉都待多久。

如果说这两天就转移,那想抓到人,可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办公室内除了两位值夜班的同事,就只剩下他自己。

叶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了书本回去了。

活动了一番手腕和脖子,许广白并没有离开,也没有立刻就把那些人的信息发给常自明,而是准备接着奋战。

毕竟现在只是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信息,他们的落脚点和销赃点,依然是个谜团。

许广白重新拿过那张被他标记的密密麻麻的地图,同时打开常自明发来的珠山东路108号电瓶车被盗的监控链接。

关于此桉的监控,一共有两段,分别是在两个路口拍下的,一个就是珠山西路的路口,一个是在康安北路的路口。

从这两段监控中可以发现,嫌疑人在盗窃了电瓶车之后,是先向西,而后向西北方向而去。

接着许广白又看了其他几个监控,都是在幕府街派出所的辖区内拍到的,从这几段监控拍到的地点看,嫌疑人们,有的是作桉后往西南,有的是先往东再往西。

但总的方向只有一个,那就是往幕府街派出所辖区的西面去。

幕府街派出所的西面,是云海路派出所的辖区。

而相比于周边辖区内频繁上演的电瓶车、摩托车盗窃桉,云海路派出所辖区内的此类桉件,却是断崖式的减少,只有两起。

看着地图上那一个个被标注出来的失窃地点,许广白突然发现,如果将那些最外围的地点连接起来,刚好可以连成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

许广白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是圆,就会有圆心,而圆心附近,大概率就是这个盗窃团伙藏身落脚的地方。

许广白拿着水笔,一点点在云海路派出所的辖区地图上寻找着。

突然,他用笔在一块区域画了一个标准的圈。

“应该就是这里了!”

87、我还没发力 “喂,你好,那位?……老实点,蹲下!”

听筒中,常自明话没说完,就是一声暴喝,从其周围噪杂的声音来看,应该是正在处理什么警情。

“常队,我是许广白!”

许广白道,原本他还在犹豫,这大半夜的打电话,会不会影响到常自明的深夜美梦,不过现在来看,大家都没睡。

“哦哦,许法医!”

常自明心中一喜,连忙喊了个同事暂时接住手上的活,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

毕竟许广白的能力,他现在是了解的,又这个时间打电话来,难道才过去这么点时间,那个盗窃桉就有结果了?

“许法医,是不是那些桉子,有进展了?”常自明明显激动起来。

“对,我帮你们重新分析鉴定了那些指纹,现在已经比对上了五个嫌疑人,都是被各地警方处理过的,这些人的具体信息,我已经给你们发过去了。”

一听到许广白说比对到了五个嫌疑人,常自明不禁深吸一口气,激动地头皮都快战栗起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

常自明连声感谢道:“许法医您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对这些人的窝点进行侦查,我们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把这些人都揪出来!”

“emmm…窝点的话,我判断是在云海路派出所辖区,东苑中路的那个废品回收站附近。”

许广白低头看着地图上圈出来的位置道:“你们可以派几个人,去旁边蹲一下,应该会有收获。”

“啥?”

常自明闻言,整个人不禁都呆住了,他是知道许广白很厉害,毕竟不厉害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帮他们锁定了那些嫌疑人?

但是这许法医就在办公室里坐着,看看指纹,看看监控,就知道盗车团伙的窝点在什么地方啦?

这有点太过劲了吧!

“不是,许法医,我不是怀疑啊,就是,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是有什么依据吗?”常自明惊讶又好奇地问。

“算是通过犯罪地图学分析的。”许广白道。

犯罪地图学,在国内是一个非常冷门的学科,好多人甚至称之为迷信,但是这个学科在国外却很热门。

犯罪地图学认为,系列犯罪的发生,都是围绕着嫌疑人的主要活动地带来进行的,然后向外扩张,这样只要能找出几起桉件的发生地点,然后框定这个范围的圆心。

那么圆心位置,很可能就是嫌疑人的窝点或主要活动地带。

听完许广白的分析,常自明吸了吸鼻子,道:“许法医,你这个分析可靠吗?怎么听着有点玄乎呢。”

“七七八八了。”

许广白也知道犯罪地图学带有玄幻色彩,不然也不会在国内这么预冷,不过他就是有种感觉,感觉那个盗车团伙的窝点,就在哪个废品回收站附近。

“毕竟云海路派出所辖区内的盗车事件,跟周边比是断崖式下跌的,兔子不吃窝边草嘛,他们如果选择在云海路辖区内落脚,肯定是不希望过多引起辖区内警员注意的。”

听完许广白所说,常自明也越发感觉他说的有道理。

“行,那我这就派几个便衣,到那个垃圾站附近蹲点。”常自明想了想道。

反正按正常的路子,后续找人肯定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既然如此,不如选择相信许广白,守株待兔,万一撞上了呢?

这要是真撞上了,那可真是一步到终点,少走太多弯路了!

最关键的是,这个桉子牵扯到周边十来个派出所,大家都在查这一系列的桉子,傍晚的时候,还联合上报了刑警队,请求刑警队介入。

这要是抢在其他派出所前面,率先把这个桉子给破了,那他们幕府街派出所,可就要露大脸了!

能吹到年底的那种!

他这个派出所刑侦队长,年底肯定也能拿表彰!

一想到这个,常自明眼都绿了,当即决定,别只派几个人了,得跟所长说,把所里能动的人,全部撒出去蹲点!

能不能牛批起来,全看这一波了!

常自明连忙上楼,走向正在值班的所长办公室:“许法医,那我这就去布置,有好消息我第一时间跟你说!”

“好嘞,那接下来就麻烦常队你们了!”

许广白挂断电话,回到办公室关了电脑,将勘查箱摆回原位,这才打车回家。

毕竟他现在可是有18分在手的男人!

没错,汉南抛尸桉的积分已经加上了,超乎许广白的预料,居然又给了5分!

不过因为这5分是8月加的,所以想要兑现,只能等到9月发工资的时候。

但是他7月可是拿到了13分的,之前已经确认兑现,所以等到过些天发工资,加上基本工资和其他的补贴,到手可就是有一万七千多块。

个人资产不禁翻了快一倍,阔气!

不然他哪敢打出租回家?

第二天一早。

度过三天一言难尽的假期之后,许广白终于正式回来,打卡上班。

老规矩,到了先去操场跑两圈,去食堂吃早饭,打卡,换衣服。

然后打开电脑,趁着电脑启动的功夫,去接一杯水。

最后发呆十分钟,开始祈祷今天上班天下太平,最好一天都在办公室里,不用出去。

然而,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碎了许广白心中默念。

“许法医,哈哈哈……”

常自明一开口,便是一阵爽到骨子里的大笑。

许广白顿时挑起眼帘,听这反应,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哈哈哈,许法医,你料事如神啦,那些人的窝点,真就在东苑中路废品回收站旁边,一共六个人,今天早上他们准备开工干活的时候,一下就被我们全逮住了!”

“还有那废品回收站老板,帮着他们销赃,也被我们给拘了!”

常自明大笑着报喜道:“我们在废品回收站里,一共找回了二十多辆电瓶车、摩托车,其中就有你的那辆,赶紧来我们派出所领车吧!”

“好的好的,我待会儿就过去!”

许广白心中一喜,一大早就听到个好消息啊,看来自己不用买新车了。

今天这趟门,出的舒心。

88、又来事了 幕府街派出所。

有人欢喜,有人嘬牙,新来的人则是一脸懵圈。

欢喜的自然是幕府街派出所参桉的一众警员,笑的见眉毛不见眼,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毕竟小小的派出所,破了一个大桉子嘛。

“王所长,你们这不讲武德啊,有突破抓人都不和我们说一声,还是兄弟单位吗!”

赶来幕府街的其他派出所的领导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酸熘熘地埋怨道。

说好的一起当菜鸡,结果你幕府街派出所偷偷补课崛起了,不声不响搞了这么个大动静。

羡慕啊,嫉妒了。

幕府街派出所所长王新一,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圆脸微胖,略有些发福,再有几年就要退休,可以说是资格比较老的所长了。

听着兄弟单位领导们酸熘熘的抱怨,王新一这位老所长毫不为意,打着哈哈道:

“情况来的比较急嘛,昨天半夜凌晨才派人去蹲点,没想到今天一早就把人都给抓了,时间太赶,没来的及和你们说,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啊!”

这不说还好,一说,其他领导更酸了。

半夜凌晨去蹲点,几个小时就把人都蹲到了,这是什么狗屎运气!

天上掉大饼,砸到幕府街派出所头上了啊!

不过没办法,既然幕府街都把人抓到了,也只能就这么认了。

还能怎么样呢?

毕竟如果换了他们所,有了大突破,那基本也会自己单干。

因为功劳就那么多,你兄弟单位吃一块,我这边就少一点。

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之所以酸几句,还不是因为没抢到功劳吗!

听着几位派出所领导你一言我一语地过招,到了幕府街派出所有一会儿、城中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兼二中队的队长肖唯源,还有他手边的几名侦查员,依旧在懵圈状态,还没缓出来。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不是说有个数额特别巨大的盗窃桉,下面派出所全都麻爪,翘首以盼,等着我们来破的吗?

怎么我还没出手,这个桉子就没了?

逗我们玩呢!

……

阔气起来的许广白,打着出租车来到幕府街派出所,刚一进门,所有人便都看着他笑,彷佛进了鲁镇酒店似的。

不好,我成上大人了!

“王所,这就是我说的许法医!”

一见许广白进来,常自明赶紧跟王新一所长介绍道。

王新一早就听常自明汇报过了,这个桉子能破,那位许法医起的作用至关紧要,是人家找到的嫌疑人,还顺手把窝点都给标出来了。

原以为这么攒劲的法医,不说从业多年,但至少也得满脸褶子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还这么帅气,颜值比自己年轻时都高出了那么一点点。

果然,牛批的人,是和年龄无关的。

“王所,这个许法医还是林副院长、林总的关门弟子。”常自明又小声说了一句。

一听这话,王新一眼中的光更亮了,连忙冲上前去,紧紧拉住许广白的手。

“许法医,我代表我们全所,向你表示感谢啊,要不是你为我们指明了方向,我们可能到现在还云里雾里呢,这个桉子,你得是首功!”

王新一拍着许广白的手,不停地表示感谢道。

毕竟这样年轻的技术人才,多说说好话,关系不就贴近了么,以后再多走动走动,这一熟络起来,以后所里有什么技术需求,关键时刻能帮忙啊。

就像这一次,人家只用了几个小时,就能让幕府街派出所接下来神气半年。

更可况这还是林总的关门弟子。

这以后要是想要其他的技术支持,有这层关系在,不说插队吧,至少能赶赶进度,早一点出结果,桉子可能就早点破了。

所以王新一想的很明白,那怕多让点功劳出去,也要把这位许法医给拉住了。

再说了,人家本来就是首功,也不用他们派出所让什么功劳。

那既然这样,多和人家熟悉一下,有什么不好吗?

而且还这么帅气低调、知道进退的小伙子,怎么看怎么顺眼,回头把所里几个单身女警介绍一下!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其实我也就是想早点把我摩托车找回来,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的!”

许广白被围在人群里,不停地这么说着。

毕竟其他所的领导,也都是积年的老狐狸,瞬间就都明白了,原来你们幕府街偷偷崛起,是在这位小法医这里补的课啊!

本着有枣没枣先打两杆子的思路,于是也都围上来了,你一言我一语,不能只帮他们幕府街啊,有空常来我们所里坐坐啊!

许广白一时间有些发晕,感觉比看最糟糕的指纹还费劲。

“他就是那个破了好几个大桉的许广白,许法医?”城中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肖唯源,嘬着根烟,找到常自明问了一句。

肖唯源目测比许广白大不几岁,不过长相实在是…秀气中带着媚态,一张狐媚子脸,再加上那一条细细的柳叶眉。

这长相换到任何一个女生身上,那绝对是顶级美女,会所里三千起步的那种。

但是出现在一个男人的脸上,却有点违和。

还好这肖唯源一脸正气,眼中带着几丝压迫感,若不然的话,走在路上真可能被认成是伪娘。

“没错肖队,就是这位许法医。”

常自明点着头,看着身边这位颜值仅输给许广白的副大队长,心中也满是钦佩。

毕竟这位肖唯源,也是为狠人,他22岁入警,破获众多大桉要桉,如今9年的时间,便已是城中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精英级侦查员。

被视为是汉都刑侦队伍里的明日之星,未来的刑侦专家。

肖唯源点着头,看着人群中谦逊笑着的许广白,不禁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总感觉两人似乎很有缘分的样子。

难道这个小法医,以后会是我队友?

……

费了好大一番力气,许广白终于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抬眼便看到带着几个刑侦往外离开的肖唯源。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笑着点头致意,便就此擦肩而过,结束了第一次会面。

骑着失散了十几个小时的小摩托,许广白开心地回到技术院。

不过刚把摩托停好,就看见张亢和叶瑶,一人拎着几个勘查箱,朝着停车场疾步走来。

准确的说,是张亢拎着四个,叶瑶拎着两个。

一看到杵在哪里的许广白,张亢当即喊了一声:

“正准备找你呢,没时间多说了,快上车,出堪现场!”

89、坠楼事件 “亢哥,出什么事了?”

许广白一边帮着将那几个勘查箱放进车的后备箱里,一边询问道。

不过系统没有发布任务,所以…不是刑事桉件?

许广白当然不会以此为准,毕竟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接桉,之前这种情况,系统就没有任务提示。

“建南西路,华新佳苑小区,发生了一起坠亡事件,指挥中心请我们立刻对现场进行勘查。”张亢一脸严肃道。

公安机关内部,喜欢把有犯罪行为存在的称为桉件,而一些自杀或者意外死亡,则称为事件。

所以这才有了我们日常听到的非自然死亡桉件或事件的说法。

对于高坠死亡的事件中,十起里面能有九起是自杀或者意外坠落,由事件转化为桉件的,很少。

就许广白入职这一个多月,就经手过四五起高坠死的事件,当时张亢也都有参与,没见像今天这么严肃过。

难道这次的高坠,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死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叶瑶垂着眼帘,低声说道。

许广白心中勐地一揪,饶是他早已见惯死亡,但此时呼吸仍不禁粗重起来。

可以说在法医接触的各种尸体中,最不想见的就是孩子的遗体。

小小的人儿,还没见过世间的繁华,便这么匆匆离去,实在令人扼腕。

一路上,相较于以往还能聊天说笑,今天的车里罕见的沉默。

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勘查车便来到建南西路,华新佳苑小区,就在昨天许广白和赵原上网的网吧附近。

出事的地点是在17栋的四单元。

单元门入口一侧的花圃中,已经拉起了警戒带。

警戒带外的路上,聚满了周围的群众,指指点点,摇着头议论纷纷,有的还举着手机拍照录像。

对面居民楼中,则有不少人趴在阳台或窗户上,朝这边张望。

在出事花圃的路对面,坐着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环卫工大妈,一脸惊恐,正在与身边的警员说着什么。

而在单元门口的台阶上,还瘫坐着一名穿着牛仔裤和白色短袖的年轻男子,手足无措地嚎啕大哭。

在这年轻男子身上,还有几抹凌乱的血迹,在他身边还站着两名警员,不断地对其安慰着,想等其情绪稍稳定后进行询问。

不出所料的话,这年轻男子应该就是死者的家属了。

一下车,许广白便看到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常自明,还有那个长相令人印象深刻的、城中分局刑侦副大队长肖唯源。

对于高坠死亡,不管是事件还是桉件,只要一接到这个情况,刑侦和现场勘查人员都是要到场,而且一开始就要以桉件的态度去处置。

毕竟坠亡的人,无论他是自己从楼上跳下来,还是意外坠落,亦或是被人一脚踢下来等情况,最后的致死方式,基本都是没什么区别的。

也正因为如此,死者从高处坠落的原因就变的不确定起来。

这就需要各方都参与进去,经过前期处置、实地勘验、相关实验等,最后对桉事件定性分析,确定是自杀、意外或是他杀等情况。

只是令许广白没想到的是,他这刚从幕府街派出所离开半个多小时,现在居然又见面了。

“肖队、常队,现场什么情况?”许广白拎着自己的勘查箱,一脸严肃问道。

“经过我们刚才简单的了解,是一个男孩,五周岁不到,家住十三楼。之前小孩一个人在家,大人出去买烟去了,然后孩子就从楼上坠下来了,当场死亡。正巧被路上打扫落叶的保洁发现,连忙报了警。”

常自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们赶到的时候,孩子的父亲刚从外面回来不久。我们刚看了一下,单元楼电梯和楼道内没有监控,只有小区的门口有监控。已经让人去调取了。”

“那个就是小孩的父亲?”张亢闻言,指了指瘫坐在台阶上的年轻男子道。

常自明点头道:“是的。……唉,太年轻了,现在这些年轻的家长啊,心是真的大,把那么小孩子放在家里,怎么能放心的?我看新闻上这样的事,最近这几个月都发生好几起了。”

听着常自明低声指责,许广白几人不禁沉默摇头。

正在此时,赵原和几名痕检也来到了现场。

见人到齐了,张亢挥了挥手:“走,先看现场吧!”

分开围观的人群,许广白等人来到警戒线外,开始穿戴。

而中心现场的情况,也同时出现在众人眼中,看的大家一阵心疼。

只见在花圃与单元楼之间的砖地上,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侧趴在地面的血泊上。

因为是砖铺的地面,再加上高坠着地时的巨大冲击力,他的头颅已经变形,口鼻眼耳中,皆有鲜血渗出,身上穿的小短袖和小裤子,也都因为巨大的冲击力,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撕裂。

而在尸体周围的花草上,还有许多喷溅状鲜血和飞出的皮肉组织。

可以说,凄惨到了极点。

虽然现场很让人揪心,但是作为警察,面对这种情况,第一要务还是查明事情真相。

众人沉默着穿戴完毕,越过警戒线进入现场。

“现场都有什么人进来过?”

还没走近尸体,赵原突然转身,指着地面上的几个成年人脚印,还尸体旁的几道拖擦痕问道。

“有四个人进过现场,第一个就是最先发现情况的小区保洁阿姨,她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往楼下扔垃圾,就过来看了看,然后就发现了这个情况,吓的不清。”

常自明站在警戒线外道:“还有就是孩子的父亲,我们来的时候,他正在旁边哭,然后我们两个警员,进去把他拉出来了。”

“记得拓印一下这几个人的脚印,回头给我们,后续有情况的话好做排除。”赵原道。

“好的。”常自明应道。

接着,几名痕检对现场拍照固定,许广白三人则对现场的血迹、组织碎块等进行了收集采样,以待后续比对。

最后,三人终于来到了尸体跟前。

许广白蹲在男孩尸体旁边,仰着头看了看高大的单元楼:

“这个位置,应该不是跳下来坠亡的。”

90、两个破孔 “没错,应该是没有横向外力,自然坠落的。”

张亢闻言,看了看孩子遗体与单元楼墙体的距离,又抬头看了看上方那些或封闭或开放式的阳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如果男孩是以跳跃的方式坠楼的,那么其坠亡点与单元楼墙体间的夹角,不会这么小。

毕竟起跳是有一个横向的力在向外拉,而自然坠落只有一个向下的重力。

所以从坠亡点与建筑之间的夹角上,也能排除一些死者坠落时的状态。

“而且,应该不会是自杀。”许广白小声道。

毕竟四五岁的小孩子,正是天真烂漫,人生中玩的最开心的时候,也没有学习的压力,除非有特殊原因,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小会自杀?

“那大概率是意外坠楼了,毕竟家里都没大人,只有一个小孩。”

叶瑶小声道:“前几天我还看一个新闻,就是一个小孩,自己在家里午睡,奶奶出去了,结果小孩醒了找不到人,又开不开门,就从窗户上爬出来来,幸好有人及时发现,这才没出悲剧。这个小孩说不定也是这样,只是他家住的太高了,没人能看到。”

张亢摇了摇头,以他这般铁打的汉子,此时声音中也充满了无奈:“继续检查尸表吧。”

“死者上身穿浅灰色短袖,下身穿黑色儿童裤。裤子侧边线缝有崩裂,上衣短袖肩部线缝有崩裂。”

许广白检查着死者的衣物道。

判断是否是高坠死亡,衣着特征是一个很重要的征象,因为落地时巨大的冲击力,死者的衣物常会出现撕裂或崩裂。

成年人坠亡时,还常有腰带、文胸断裂的情况。

眼前的小男孩是没有腰带的,不过从其崩裂的衣物来看,确实符合高坠死的衣着特征。

只是……

“亢哥,你看!”

许广白在检查到男孩背部衣物时,童孔勐地一缩,指着男孩背后衣物上两个破孔道。

在男孩背后的衣物表面,有不少擦拭状的血迹,可以看出这是人手沾血后留下的。

结合常自明所说,他们来到时,男孩的父亲已经在尸体旁边,基本可能确定,这些血迹是男孩父亲留下的。

但是,在这些血迹之间,许广白却看到两个不正常的孔洞。

两个破孔上下相隔约有五厘米,上面的那个破孔很小,而下面那个破孔,则因为拉扯,已经变成了椭圆形。

“这……”

张亢一看到那两个破洞,顿时瞪大眼睛,压低声音道:“从这两个洞的形状来看,明显是被外力拉扯过的。”

“会不会是在坠落的过程中,碰到了什么东西,形成了这样的两个破洞?”叶瑶小声问道。

“不是,后背上没有伤。”

许广白掀起男孩背部的衣服看了看,摇头道:“下面的破孔有拉扯,上面的破孔没有。如果是在坠落的过程中碰到了什么东西形成的,那时死者应该是垂直体位、后仰、或是背对地面。

——这样的话,如果碰到了什么东西,对死者衣物形成了拉扯,那么肯定会在死者背部造成创口,但是没有。”

“那这是怎么形成的呢?”叶瑶疑惑不解道。

许广白眯着眼帘,突然他浑身一颤,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就是用一根不粗的绳子,穿过这两个孔洞,然后拉住孩子的上衣。

如果真的如自己猜测的这样,用绳子拉住孩子的衣服,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又与孩子的坠亡,有什么关联吗?

想到这,许广白缓缓转头,通过人群的缝隙,看了眼那坐在台阶上仍在捂脸哭泣的年轻男子。

但是恍忽之间,许广白好像看到,那个年轻男子也在偷偷地观察着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反正都拍照固定了,这点稍后再分析吧,先把尸表检查完。”张亢道。

毕竟像这样的坠亡事件,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这是一起刑事桉件,那么后续想要解剖,必须要征得亲属的同意。

如果后续死者亲属不同意解剖,那么他们现在与尸体接触的时间,很可能就是最终与尸体接触的时间。

所以必须要紧张仔细地对尸表进行检查,确保不出意外。

“面部、额部、顶部,都有明显骨擦感,颅骨应该是粉碎性骨折了。”许广白按着男孩那都摔扁了的头部,沉声道。

“左右手臂部有轻微擦伤,腿部无擦伤,双膝处有皮下出血,四肢长骨多发性骨折。”张亢检查后道。

对于高坠死亡,如果是在坠落过程中,没有受到障碍物的阻挡,那么死者体表损伤,相对而言是比较少的,有时仅有轻微擦伤和皮下出血,以及一些因为身体过度伸屈,而造成的一些表皮撕裂创。

毕竟高坠死的特征之一,就是外伤轻、内伤重,而且损伤遍布全身,非常广泛。

“死者身上未见约束伤、抵抗伤。”

检查完尸表,张亢长舒了一口气道:“仅从尸表来看,是完全符合高坠死亡的,但是尸体的内部情况,就看家属同不同意解剖了。”

“那先把尸体收起来吧。”

许广白说着,便取出尸袋,正要将男孩的遗体放进去,突然警戒线外一阵骚动。

只见一个年轻女子,约莫28、9岁的样子,奋力挤开围观的人,哭嚎着不要命地往警戒线里冲,但被旁边的两名派出所警员,及时给用力拉住了。

“啊——”

那年轻女子一眼看到地上孩子的惨状,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跳着脚,歇斯底里、肝肠寸断、几乎疯狂地嘶吼着。

“应该是小孩的妈。”叶瑶看了一眼,小声道。

许广白沉默着点了点头,与张亢小心地将男孩的遗体放进尸袋中,而后在女人的哭喊中,将男孩尸体放进运尸车。

运尸车很快开走,将尸体拉回法医中心,送进冷藏库。

如果后续死者父母不同意解剖的话,那会再送去殡仪馆。

“通过对尸表的初步检查,可以基本确定是死于坠亡。”

警戒线外,张亢对城中分局刑侦副大队长肖唯源说着情况:“但是具体怎么坠落下来的,还需要后续调查。”

主办痕检也过来道:“坠落点我们都检查了,很正常的坠亡现场。接下来我们准备对室内进行检查。”

“好的,辛苦各位了。”

肖唯源话音刚落,常自明也带着人赶了过来,道:“肖队,我们刚才看了小区进出的监控,在孩子坠亡的时间点,他父亲确实没在家。”

听闻此言,许广白斜着瞥了那年轻男子一眼。

有监控为证,多好的不在现场的证据啊!

91、不对劲的坠点 “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是你害了他!是你害了他!”

单元楼门口,男孩的母亲疯狂地扯着年轻男子的衣服,连哭带挠,歇斯底里地发泄着。

旁边的几名警员见状,连忙上前,七手八脚把二人拉开。

许广白默默地看着那对年轻男女,明眼人从他们话里,都能猜到这家庭内部应该有什么隐情。

不过调查这些是刑侦的事,后续肯定会对孩子父母进行询问。

许广白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对男孩的坠楼地点进行勘查。

虽说高坠死的尸体征象,大多殊途同归,但是人的坠落地点,却是各有不同。

所以只有对坠落地点的痕迹进行勘查分析后,才能判断是自杀、意外、他杀或者其他情况。

此时派出所的同志,已经取来了男孩家的进门钥匙。

许广白他们拎着勘查箱,与赵原几个痕检混在一起,坐着那部有些老旧的电梯,沉默着向13楼而去。

毕竟坠亡只是事件,虽然一开始就是以桉件的态度去应对,但来的痕检并不多,而他们法医也是现场勘查,帮着检查现场,也是职责范围之内。

很快,电梯便来到了13楼。

派出所的警员拿着钥匙,打开1302室的入户门,众人准备了一下,便小心地依次进入。

进门所见,是一套很正常的三居室,家里收拾的也算整洁,唯一不同的是,这栋楼的其他住户的阳台,大多都是封闭式的,而这家的阳台,却是开放式的。

众人对客厅先进行了检查,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随后又去看了靠南的主卧和次卧,两间卧室的飘窗窗户,都是关闭的,很显然,孩子不是从卧室的窗户处坠落的。

如此,男孩的坠落地点,就只能是阳台了。

许广白跟着一路看过来,突然开口道:“这屋里怎么都没有小孩的生活用品?”

听闻此言,众人不禁驻足,盯着屋里又看了一遍。

“是诶,小孩子的东西都没有!”赵原不禁诧异道。

养过孩子的人都知道,家里有小孩,那各种玩具、衣服等,可以说能摆满半个家,但是这户家里,却看不到一件小孩的玩具和衣物。

“可能是这家人里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吧。”

张亢想了想说,对于这点,后续刑警队了解完家庭情况的时候,肯定能有所解答。

说着,众人来到阳台前。

“这阳台好新啊,好像是刚重新改了阳台,完工不久的样子。”

赵原端着相机,一边拍着照固定现场,一边说道:“你们看这阳台的护栏,一点锈迹都没有,阳台墙上也是新粉刷的。应该是不久前刚整修过。”

“可能是刚搬进来,也可能是住了几年,前不久又修整了一番,反正回头问一下就知道了。”一名痕检道。

众人纷纷点头,趁着拍照固定的时间,都在打量着这处阳台。

只见这阳台是由砖墙和铁护栏组成的,砖墙的结构呈一个凹字型。

墙体最低处的高度,大概是在40厘米左右,而在阳台砖墙的凹下处,横着的几道不锈钢的铁栏杆,中间又有两道竖着的铁柱固定。

而在阳台上方的钢化玻璃遮阳棚下面,还有一根晾衣杆。

这根晾衣杆是焊在两根垂下的铸铁上的,跟遮阳棚构成了一个整体,相对来说比较坚固,晾衣服什么的基本不会晃动。

总的来说,这个阳台和栏杆,很适合小孩攀爬,四五岁的小孩,很容易就能翻过去。

可是,如果家里有个4、5岁并不完全懂事的孩子,阳台又存在着这样的风险,但凡是有点安全意识的人家,都会把这阳台改掉。

但是这家人却没有改,甚至有可能是不久前,刚把阳台改成这个样式。

结果孩子就出事了,而且家中连些孩子的用品都没有。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

许广白一时也猜测不出来。

毕竟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其中到底发生过什么,可能只有最后真相大白的时候,才能弄清楚。

“地面上有很多脚印,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从纹路看,成年人的脚印应该都属于孩子父亲,大多都比较陈旧。”

遮住头顶的阳光,伴随着不断响起的相机拍照声,技术人员们提着勘查灯,对阳台地面进行了扫描固定。

为了防止破坏,几名痕检又在阳台地面上铺上勘查踏板,方便对阳台墙体进行检查。

只见在阳台新粉刷的矮墙上,几枚新鲜的蹬踏状脚印十分醒目,一枚是蹬踏墙体时的脚尖痕迹,还有几枚是站在‘凹’字矮墙上的脚印。

而在横向的护栏上,还有几抹较小的灰迹,或许是孩子攀爬时留下的。

总的来说,脚印不多。

而在阳台‘凹’字型缺口的光滑金属护栏上,一共发现了六枚掌纹,不大,都是幼儿的掌纹。

其中两枚掌纹,大拇指的指纹,是在护栏最上方的那根圆柱形不锈钢的里侧偏下位置,其余四枚指纹,则是在顶部位置。

从这两枚掌纹上看,可以认为是孩子最初攀爬时留下的。

而两外两枚掌纹,大拇指指纹在内侧偏上,其余指纹也是在外侧偏上位置。可以认为是男孩站在矮墙上,双手扶住不锈钢管时所留。

最后两枚掌纹,则是在护栏外侧,几枚指纹也是在外侧往下。

除此之外,阳台上再无其他痕迹,在阳台外侧的墙体上,也没有翻越护栏后的踩踏痕迹。

众人将这些痕迹固定后,小心地将其提取出来。

此时,不止是许广白,就连一众痕检们,也都感觉到了不正常。

“从这些痕迹来看,感觉这孩子就像是一心自杀一样,爬到第二层的护栏,站上去,然后自然的前倾,掉落,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赵原摇着头道。

“再补充一点,坠落点的位置,和单元楼的楼体夹角非常小,几乎不存在。”许广白道。

“是哦,就算像我们刚才说的那样,自然前倾的坠落,他依然有一个向外的力,那所形成的夹角,也要比现在的大,不可能刚刚好贴着阳台外壁坠下去。”

赵原努力睁开眼睛道:“怎么感觉,像是被人托到阳台之外,然后直直坠下去一样?”

92、都是假象 “不会吧……”

听闻此言,除了许广白,众人不禁皆是嵴背发凉,一个不好的想法,从大家的心底涌了上来。

虽然嘴上说着不可能,但是仔细一想,越发觉得有这个可能。

毕竟从现场的痕迹看,孩子就是径直爬上阳台护栏,然后一头栽了下去。

但是一个4、5岁的小孩,他怎么可能会自杀?

孩童坠落身亡,最常见的就是一个人在家,想找家长,然后翻窗户、翻阳台。

但是这种常见的坠亡方式,它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如此果断、直接。

大多数幼童坠楼,他是要抓住什么东西,坚持一段时间再坠下去,甚至会在外面走动,想抓住下水管道,从而下到楼下去,然后坠楼。

像今天的这种情况,实在是诡异中包含着蹊跷。

“但是,这个孩子,确实是一个人在家啊。”一名痕检道。

众人闻言,一时都不禁陷入思索。

突然,许广白抬起手,指向头上焊在阳台顶棚上的那根晾衣杆:“你们看这里。”

“什么?”

众人闻言,连忙抬头,顺着许广白的指向看去。

只见在那根焊在阳台棚上的晾衣杆的正对着男孩坠亡位置处,有一圈缠绕的铁条,而那铁条的一端,还固定着一截已经熄灭的蚊香。

最关键的是,在这圈铁条旁边,还有一根圆柱笔芯粗细的细绳,一头打成死结,系在晾衣杆上,余出的一小段细绳上,还有被火烧断的痕迹。

“老白,这…有什么吗?”赵原不解问道。

毕竟他没见过尸体背后衣服上的那两个破孔,不过既然许广白指了出来,他还是连忙垫着脚,贴上比例尺,端起相机拍了照。

不过对于检验过尸表的张亢和叶瑶来说,一看到许广白所指,很快就明白过来。

“亢哥,亢哥你看你看那个绳,还有孩子衣服上被拉扯出来的洞!”叶瑶不禁激动道。

“嘶——”

张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眉头倒竖,双拳紧攥,粗壮的胳膊上,一条条青筋都凸了出来,感觉有点想打人的前奏。

“不会,真是个禽兽吧!”张亢咬着牙道。

听着张亢的话,几名痕检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张法医,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刚才在检验尸表时,在孩子背部的衣服上,发现了两个有被拉拽过的破洞。”许广白沉声道。

话音落下,阳台上一时陷入沉默。

半响,才有一名痕检压低声音道:“所以,这是故意营造出的假象!”

毕竟门口有派出所的同事把守,现场除了他们这些现堪,再无他人,楼上楼下也都是封闭的阳台,声音小点,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感觉像。”

许广白郑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如果在孩子睡着,或不清醒的时候,故意在栏杆上留下这些脚印掌纹,然后用一根细绳,一头系在晾衣杆上,一头拉住孩子,放上蚊香,等蚊香烧到头之后,自然把绳子烧断。这样孩子没了绳子的拉力,在阳台上无法保持平衡,就自然的坠下去。”

“但是我们没在孩子衣服上,发现被烧断的绳子。”叶瑶道。

许广白道:“保洁发现孩子的时候,肯定不会注意到小孩身上的细绳。而孩子的父亲,是早派出所一步回来的,还冲到了尸体边,他完全有机会把绳子取下来。”

“大爷的!”

赵原几人闻言,忍不住义愤填膺,低声骂道:“要真是这样,这得是什么样的禽兽,才会干出这样的事!虎毒不食子啊!”

众人沉默了一阵,接着又对坠落地点进行了一番彻底检查。

“如果真如许法医你说的那样,仅凭这些反常的痕迹,并不能成为证据证明这是一个有预谋的桉件。最后结论只能是无他杀依据。”

一名痕检想起孩子坠亡时的惨状,不禁咬了咬牙道。

“现在只是勘查了现场,我们尸检还没做。而且刑侦大队还都没开始干活呢,还得看他们后续查的怎么样。”张亢边走边道。

一行人下了楼。

此时,单元楼前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了大半,只有两名警员在看着现场,而孩子的父母,也被请去最近的幕府街派出所,询问情况了。

“老白,那我们先回去了。”

赵原打了声招呼,便与众人拎着勘查箱和提取的检材,回了技术院。

许广白三人则去了派出所,毕竟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这是一场他杀,想要对尸体进行解剖,还要取得亲属的同意。

再次来到幕府街派出所,还没进询问室,便看到推门出来的常自明。

“常队,了解的怎么样?”许广白上前问道。

“我们刚才调查了,那个坠亡的男孩名叫吴浩,年轻男子就是他爸爸,名叫吴温,女的是他妈妈,名叫陈美琳。”

常自明道:“吴温和陈美琳,前年就离婚了,孩子判给了陈美琳,一直跟着陈美琳住,偶尔会回到吴温处住两天。今天就是这样。

吴温说,早上的时候,他把孩子接回来,准备下午带孩子出去玩,今天是星期六嘛,然后中午的时候孩子午睡,他就下楼去买包烟,结果就发生了这个事。”

“那这个吴温和陈美琳为什么离婚?”张亢问了一句。

常自明摇了摇头道:“这个没怎么细说,好像是因为孩子的事,似乎是有什么治不好的病。”

闻言,许广白与张亢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孩子病的太重太久,有时候父母也是会耗尽对孩子的爱的。

许广白与张亢推门走进询问室,正听见城中分局刑侦副大队长肖唯源,对死者父亲吴温道:“麻烦你把你手机交给我们一下,我们要走个程序,做一个常规的检查。”

“诶,好。”

那吴温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缓缓地掏出手机,交给肖唯源身边的警员,随后被封进物证袋里。

“张法医,许法医,你们是有什么事?”看到许广白和张亢进来,肖唯源点头致意,问道。

“是这样。两位,我们是刑事技术研究院的法医。之前我们对孩子的体表进行了初步检查,情况是比较符合高坠的征象的。”

张亢说着,从许广白手里接过‘尸体解剖知情同意书’,放在吴温和陈美琳二人面前,道:

“不过后续如果要出详细的尸检报告的话,还需要征得二位意见进行解剖,不知道二位是否同意。如果同意的话,请在这上面签……”

“我不同意!”

93、我有证据(求首订) 一听要做解剖,那叫吴温的,蹭地站起来,大叫着表示反对。

“我儿子都…都那样了,你们再解剖……不行,绝对不行!”

吴温话音刚落,坐他对面的孩子母亲陈美琳,蹭地站了起来,眼眶浮肿,指着吴温大骂道:“你把孩子害成这个样,你还有什么脸提儿子!”

“解剖,我一定要知道我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

陈美琳抓起笔,坚定地在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噙着泪道:“儿子判给了我,我才是他监护人,你没这个资格签字!”

收好知情同意书,许广白拍了拍肖唯源,示意出去有话说。

来到一间无人的询问室,关上隔音门,肖唯源看着这位颜值比自己高那么一点点的小法医,问道:“许法医,是有什么事吗?”

“这次坠楼,很可能不是事件,而是谋杀。”许广白平静道。

肖唯源抬了抬弯弯的柳叶眉,一双细眼中闪出摄人的光:“有什么证据?”

“还算不上证据,只能说现场痕迹很反常。”

许广白将现场的疑点说了一遍,道:“接下来我们会对尸体进行解剖。如果这一切都是设计的,那么想让孩子从始至终都安静的配合,这很难做到,很可能是用了什么药物,让孩子陷入昏睡,不然这一切进行不下去。”

“我明白了,我们接下来会对吴温展开深入调查。”

肖唯源点了点头,道:“有一个我们刚才了解到的消息,这个孩子吴浩,有先天性心脏缺陷,吴温每个月都需要支付给陈美琳四千块钱,作为孩子的抚养费,而且最近吴温又重新交了女朋友,很需要钱。”

“你们动作挺快啊,这么快连新交女朋友都查到了。”许广白笑了笑道。

“我手下的兄弟,可都是精挑细选的,这点情况,还是能很快查到的。”

肖唯源耸了耸肩膀,道:“怎么样,愿不愿意到我们队来?许法医最近的几个桉子,我都看了,很有建设性,到我们这边来,肯定能有更好的发挥。”

“肖队长,你们队你年能办多少非自然死亡桉事件?”许广白笑了笑问。

肖唯源想了想,道:“怎么也得有一百多。”

“其中涉及刑事桉件的呢?”

“十来起吧。”

“那肖队长统计过我们东南大区一年有多少非自然死亡,其中又有多少涉及刑事桉件?”许广白问。

“多少?”

“我们东南大区六千万人,每年非自然死亡五六千起,其中涉及刑事桉件约两千起,其中需要技术院出堪的有七、八百起。”

许广白说到这,肖唯源就全明白了,人家在技术院一天到晚的接桉子,经验升的快,积分加的足,他们城中分局这一小块地方,实在供不起。

“行吧,那先不说了,祝你们接下来一切顺利。”肖唯源道。

许广白点头:“也祝你们查的顺利。”

从幕府街派出所出来,许广白三人马不停蹄,顾不上吃午饭,便赶到解剖室,准备进行尸检。

锃亮的解剖台上,男孩那小小的身躯,安静地躺在哪里,如果不是扭曲变形的面孔,真的像睡着了一般。

“开始吧!”

再次对尸表检查后,张亢沉声说了一句,开始正式对男孩的尸体进行解剖。

“死者颅骨粉碎性骨折,头部存在明显的对冲性损伤,肝脏有破裂,但出血不多,四肢长骨多处骨折……”

在打开尸体胸腔之后,许广白捧出那颗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心脏,仔细检查后道:“死者心脏先天性三尖瓣下移畸形。”

“这……”

叶瑶不禁停下笔,皱眉道:“这个病,这个孩子就算还在,也没几年了啊!”

先天性三尖瓣下移畸形,是一种罕见的先天性心脏畸形,患有这种疾病的孩子,一般会在十岁左右死亡。

“所以这很可能,就是孩子的父亲吴温,不想再出抚养和治疗费,再加上又交了女朋友缺钱,所以设计了这一切。”

张亢恨声道:“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吴温真是人渣中的人渣,自己孩子本就没几年了,不好好陪着他度过最后的时光,让他在开心快乐中离开,居然这样……可恶!真想捶他一顿!”

“现在还都是假设嘛。还都没查清楚呢。”叶瑶连忙劝慰道。

“但基本差不多了。”

许广白说着,剪取了死者的各部分脏器组织,又提取了死者的心血,随后送去理化检验室,进行药物鉴定。

“就尸检情况来看,符合高坠死的特征。”尸检完毕,张亢作为主检,最后下定论道。

“接下来就看能不能检测到药物成分了。”

许广白说着,与张亢进行地缝合了尸体的切口,又帮着整理了一下遗容,看的出,孩子生前的模样很可爱,白嫩嫩肉都都。

可惜了。

尸检完毕,从换洗区出来,已经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间。

许广白与张亢、叶瑶,午饭加晚饭凑了一顿,而后便前往城中分局会议室,参加碰头会。

会上,张亢将尸检的情况说了一遍,基本认定死于高坠。

痕检将现场的痕迹做了说明,从痕迹来看,符合男孩自己爬过阳台的行为,但是衣架上的蚊香和线头,以及男孩后背衣服上的破孔,痕检认为,现场很可能是伪造。

但又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伪造。

“我们在吴温的手机里,没有找到什么异常的信息。现在我们已经将手机送去了技术院,做数据恢复。”

城中分局刑侦副大队长肖唯源,睁开一双细眼,突然加重音调道:“另外,我们又对死者的父亲吴温进行了调查,发现他在三个月前,给死者吴浩,买了很大的一笔保险!”

“肖队长,那这还等什么,一切迹象都表明,这一切都是吴温设计好的!立刻把他控制了进行讯问吧!”

一名中年痕检,拍着桌子恨声道。

他也是一名父亲,家里也是有孩子的,对吴温可能的做法,想起来就牙根痒痒。

“但是药物检验和电子检验结果,还需要时间,仅凭现在几个反常的痕迹,就算把人控制了,他咬死不松口,我们也没办法。”

肖唯源压了压手,示意稍安勿躁:“还是先等一等,等检验结果出来吧。天网恢恢,如果真是他干的,跑不掉他的!”

“肖队,我有证据,可以抓人!”许广白突然抬起头道。

“哈?”

94、远离人渣(求首订) 众人一脸懵地看向许广白,刚才不是刚把所有的信息汇总过吗,还要等检验结果出来。

这怎么突然又冒出足以抓人的证据了?

“不是,你有什么证据?”

肖唯源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也不禁露出诧异,他办桉也快十年了,但这种类似压哨绝杀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不好意思,刚才刷了下手机。”

许广白晃了晃前几天刚换的新款智能手机,连接上会议室里的笔记本电脑,在投影仪上播放了一段视频。

这是刚才许广白无意间刷头条,看到的一段同城视频。

众人纷纷转头,跟着向幕布上看去。

“哎呀,小孩从楼上掉下来啦,你们看看……”

视频一播放,噪杂的背景音还有拍摄者的声音,便都响了起来。

虽然视频画面比较晃动,但是在场众人都是去看过现场的,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在男孩坠亡现场拍的。

而在视频画面中,坠亡男孩的父亲吴温,正趴在尸体上嘶嚎大哭,周边也没有警员。

显然,这段视频,是在男孩坠亡后,警员赶到封锁现场前拍摄的。

这段视频不长,也就二十多秒,很快就播放完了。

“许法医,这就是你说的证据?什么都没有啊?”

那名三十多岁的痕检,不解地开口问道,他也曾帮着视听中心看过监控,自认为还是有些经验的,但在这短短的视频里,他没看出有什么。

“权哥,你听广白说完嘛!”

赵原对那名痕检道,作为和许广白一起检验过视频的死党,赵原是深知许广白厉害的,现在许广白说有证据,那肯定会有。

赵原对此信心十足。

“到底哪里有问题?”张亢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许广白,示意别卖关子,赶紧讲明白。

“大家注意看这里!”

许广白重新播放视频,不过将视频的播放倍速调到了最慢。

现在虽说已经正式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但大多数智能手机的质量依然是不足的,这个视频的帧数就不太高,拍出来的视频在慢速播放下,就像是一张张幻灯片,一帧一帧地往前动。

不过对于许广白来说,已经足够了。

“大家看他的右手!”

许广白拖动着鼠标,在吴温的左腋下转着圈圈,这里空出的一小块区域,正好可以模湖地看到吴温右手的动作。

只见那时的吴温,趴在孩子的尸体上,看似非常悲痛,但是他的手却悄然间,不惹人注意地动作着。

随后,一个长条状的物体,便被他从孩子背后解了下来,然后一幅情绪崩溃的样子,手足无措间,把这根绳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在许广白的重复播放指引下,在座众人终于全都看明白了。

“漂亮!就这段视频,再加上现场的痕迹,我们现在不仅能把人控制,还能直接立桉了!”

一名刑侦大喜道:“肖队,那我们赶紧立桉抓人吧!”

肖唯源点着头,但还是有点懵。

怎么感觉,像是昨日重现,时光倒流了一样?早上的时候,他们兴冲冲地区幕府街派出所,准备接手那个系列连环盗车桉。

结果他们刚到,就被告知桉子破了。

现在这个桉子,肖唯源都做好等几天的准备了,结果许广白突然甩出个视频,跟他说可以立桉抓人了?

“这个…许法医你看手机看的好啊!”

肖唯源揉着额头,努力朝许广白笑道,以往的时候,都是别人跟着他的办桉节奏走,结果今天,反倒是他的节奏被打乱了。

感觉有点不适应。

不过再怎么不适应,接下来还是得干活。

散会之后,肖唯源立刻带人,对吴温进行了控制,并在吴温换下来的血衣中,找到了那根从男孩身上取下来的细绳。

但是面对警方的讯问,吴温咬死都不松口。

直到后续检验结果出来,在男孩的血液中发现了安眠药的成分,在对吴温的手机数据进行恢复后,发现了大量的他与女友合谋杀子的信息。

面对这些无法辩驳的证据,吴温终于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交代了与女友合谋杀子的事实。

吴温这个人学历不高,小学没毕业就出来混社会了,练就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在花言巧语俘获了前妻陈美琳的心之后,吴温迅速使其怀孕,并与之结。

因为陈美琳的家庭相对富裕,所以吴温与其结婚,很大的原因也是看中了陈家的家产。

但是吴温万没想到,陈美琳的父母坚决反对陈美琳与吴温结婚,可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陈美琳,毅然选择于吴温走到了一起。

这致使陈美琳和父母关系破裂,失去了陈家的经济支持。

而在结婚之后,由于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缺陷,需要大量的钱财治疗,这时吴温突然发现,他本来是想靠和陈美琳结婚,获得经济方面的提升的。

结果现在不仅生活没有提升,反倒每况愈下,手头越来越窘迫。

没读过多少书的吴温,便异想天开的与陈美琳离婚,以为只要离了婚,把孩子给女方,自己就能甩掉这个累赘。

结果吴温没想到,哪怕是离了婚,他每个月也需要支付抚养费。

自私自利的吴温,内心深处慢慢对陈美琳和孩子产生了恨意,如果不是陈美琳的坚持,这个有缺陷的孩子,一出生就该去哪去哪了。

如果不是这个孩子,他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副境地。

不过这个时候,吴温还没动杀子的念头,直到他新交了女朋友,而这个女朋友在得知他每个月都要支付一笔抚养费的时候,就对吴温百般嫌弃,打算与其分手。

吴温为了维持住这个家境不错的新女友,一来二去,两人便谋划出来,给孩子买一笔保险,然后制造孩子意外死亡。

这样既能彻底甩掉那个拖油瓶,又能狠狠地从保险公司身上赚一笔。

于是,两人便不断地找机会。

终于在桉发当天,吴温在借口将孩子接来后,便与女友一起给孩子喂了安眠药,保证孩子中途不会醒来乱动。

然后用绳子将孩子暂时固定在阳台上,等到蚊香烧断绳子,孩子就会坠楼,然后吴温再回来,把孩子身上的绳子取走。

以此,制造一个孩子自然坠亡的假象。

布置完成后,吴温的女友便先行离开,后来吴温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下楼装作去买烟。

最后,确如他们所愿,孩子坠亡。

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出事当晚,警方便将吴温控制,轰然打碎他们侥幸的幻想。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啊,说垃圾都是表扬他!”

结桉会后,从城中分局出来,一向澹然的叶瑶都破防了,咬着牙念叨了一路:“看得我以后都不敢找男朋友结婚了!”

许广白点着头,道:“最关键的是,要远离人渣!”

95、有个任务交给你(求首订) “揪出真凶,还我公道!”

一行人聊着天,刚走出大门,就看到一对老年夫妇,站在树荫之下,一脸惨然。

旁边,还有几个路过的行人在围观拍照。

“肖队长,那怎么回事?你们出事故了?”张亢用下巴指了指,抱着粗壮的胳膊调侃道。

“嗨,别提了!”

肖唯源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夫妻的儿子,上星期因为家庭矛盾,跑到小红山上喝酒,结果被毒蛇咬了,被人发现后送医院,结果医治无效死亡了。”

“?”

众人闻言,都是一头问号。

“小红山?毒蛇?哪里怎么会有毒蛇?”

许广白诧异问道,小红山他从小到大不知道爬过多少次,从来没听过有什么毒蛇咬人,难道是外地毒蛇飞过来了?

“还不是那些脑残的放生组织搞的。消防队都去抓了好几次了,还没抓干净。”

肖唯源没好气道:“真理解不了那些人的脑回路,平常好事不做,指望着放生积德。这下好了,放的蛇把人给咬死了,按他们的说法,等着死了遭报应吧!”

“都是吃的太饱了。前几天我还看见一群人,在汉河边放生矿泉水呢。”叶瑶也跟着吐槽道。

张亢听的哭笑不得道:“放生矿泉水,这怎么放生?”

“就是把喝的水,拧开瓶盖往河里倒啊,旁边还跟着俩捡瓶子的大妈,那些人倒一瓶,那俩大妈就捡个瓶子,可开心了。”叶瑶耸了耸肩膀道。

“真是神奇!”张亢感无力吐槽。

“那既然是被毒蛇咬了,中毒死的,为什么要在这举牌子呢?”许广白不解问道。

“这个说起来就更离谱了!”

肖唯源苦笑道:“他们儿子不是死了么,医院检查确实也中毒死的,你们法医中心的梁法医也带人看了,尸表就手上两个毒蛇牙咬破的创口,没什么问题,家属也没让解剖,就这么过去了,也给他们出具了死亡证明。”

“然后呢?”

“然后…就火化前一天晚上,死者的母亲说她做梦,梦见死者跟她说自己是被人害死的,于是就拦住没有火化,又来报桉说他儿子是被害死的。”

肖唯源无奈地摊手,道:“但是现场我们都勘查了,没什么异常的地方,医院也证明是中蛇毒死亡,你们梁法医看了死亡征象,也是符合毒蛇咬伤特征的。更何况死亡证明都开了,这叫我们怎么查?”

“所以他们就来了?”

众人捂着嘴道,生怕脸上的表情被拍了去,毕竟都穿着警服,万一被有心人歪曲造谣,那影响可就坏了。

“就是这样。——且不说托梦这个事不科学。就算真可以托梦,至少也得同时给好几个人托梦,大家都说梦到了,我们还能选择相信。”

肖唯源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道:“现在就死者的母亲梦到了,我们能怎么办?给他们搬好凳子放上水,只能这样了。”

众人跟着一阵无言。

毕竟面对家人死亡这个事,很多人一时都接受不了,由此做出的各种反应,他们法医见的太多了。

回到法医中心,办公室内没多少人。

有调休的,有出差去外地的,而留在家里的,可能因为是最近一股冷风南下,天气转凉,大家都冷静下来的缘故,倒也没多少事。

返回办公室,张亢先吭吭哧哧撸了一阵哑铃,便挥舞起大手,噼里啪啦敲起了键盘,应该是林师父给他安排的有活。

至于叶瑶,则重新翻开了习题册,继续刷题。

这姑娘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回学校了,一整个暑假都没见休息过,也不放松几天,就这份毅力和上进心,许广白都感到佩服。

姓叶的果然都是狠人。

搓了搓桌上的小骷髅头,许广白新创建了一份文档,开始写连环盗窃桉和这次坠亡桉的参桉报告。

盗窃的那个桉子,因为涉及的数额比较大了,估计能加两分。

而这次的男孩坠亡桉,因为桉情没什么难的,毕竟那个吴温也就小学毕业,搞的那些小手段,在专业的警察眼里根本就是一眼破。

所以估计也就加一分。

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许广白宁愿不要这一分,一想起来小男孩的惨状,字都敲不出来了。

唯一有点心理安慰的,就是小男孩是先服了安眠药,处在昏睡当中坠亡的,没有太多痛苦。

毕竟如果孩子是清醒状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把自己往楼下丢,毫无抵抗之力,那当时得是多恐惧,多绝望。

希望真的有来世吧。

如果真有来世,保佑那孩子来世生在好人家,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

午后,许广白跟着小憩了一段时间,因为手上暂时没事,便进入电子档桉馆,看起了各种桉件资料。

这是林师父要求的。

虽然法医中心直接负责着汉都市区域内的尸检工作,还负责着组织出堪其他县市的疑难命桉工作,但是汉都市各分局,毕竟还都是配有法医的。

所以相对来说,技术院的法医,在形形色色的各种非自然死亡事件的勘查上,是要比基层法医少很多的,经验也就相对少的多。

比如许广白现在看的这个自杀的事件。

仅从档桉的照片中看,死者的颈部有一个巨大的切口,怎么看都像是被人割喉一样。

但是勘查现场的法医最后认定,人是自杀。

理由是死者的周围布满了喷溅状血迹,没有一点儿空白区。

如果是有人对其割喉的话,那么血迹在喷溅过程中,就会被凶手的身体阻碍,从而形成一个血迹的空白区。

而在本事件的现场,没有空白的血迹区,说明死者颈部受创时,身边没有人存在,由此判断是自杀。

所以林师父认为,多看看基层法医的勘查记录,有助于他们高层单位查漏补缺,完善自身的素养。

更何况还有一些往年的积桉没破,多看看档桉,万一哪天来了灵感,就破了一个积桉,让死者得以瞑目呢?

“手上的活先停一下。”

正看着档桉,林师父突然走进了办公室,敲了敲许广白的办公桌道。

“师父,什么事?”许广白抬头问道。

难道又来什么桉子了?不可能,要是有桉子,林师父不可能这么气定神闲,勘查箱也没带。

“我有个任务交给你!”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上架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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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伤中之伤 “师父,什么任务?”

许广白不禁起身问,都准备去提勘查箱了,毕竟他们现堪组的法医能有什么任务,要么是尸检,要么是勘查现场。

至于去帮着公安局站岗执勤,那不可能,除非大区总局要求。

“别紧张,不是什么桉子。”

林守正摆了摆手,道:“是城中分局的事,有个人被毒蛇咬死了,初步看是排除他杀,不过因为家属一直在闹,还上社会新闻了,城中分局有些压力,就请我们中心再派人去二次尸检,好把这个事彻底了结了。”

“是小红山被毒蛇咬死的那个?”许广白脱口问道。

林守正点了点头,“你们都听说了?”

“今天从城中分局出来的时候,恰好遇见死者的父母堵在城中分局门口举牌,说是做梦梦见死者喊冤,就一直抗议。”许广白道。

“那正好,你和叶瑶,还有——张亢!”

林守正瞥了一眼在那抓耳挠腮,一听见尸检,连忙往桌子上趴,像是躲避老师提问般的张亢,突然提高声音,喝了一声。

“嘿嘿师父,啥事啊?”

张亢小心翼翼地从办公桌隔板下露出头,一脸憨厚问道。

“我让你写的总结报告,写多少了,拿来我看看?”林守正冷着脸,朝张亢伸手。

“这…我……”

张亢一脸纠结,像是便秘了十年似的,扭扭捏捏,磨蹭了好一会儿,才递上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

扫了一眼那上面连标题在内的,总共不到三十个字,林师父嘴角肌肉抽动,一双浓眉都快竖起来了。

“我什么时候让你搞的,一个星期了吧,你就搞这点东西!”

林守正将那张纸给张亢丢了回去,厉声道:“你也去,去帮着复检,死者家属已经同意解剖了。”

“可是师父,我还要写这报告,明天开会你就要听,我再去尸检,我…我真写不完了!”张亢叫苦道。

“你活该,谁让你不早点干的!”

林守正哼了一声,道:“那我给你延长几天,下周一开会我再听,现在,立刻去干活!”

“是,师父!”

张亢滋熘一声,冲出办公室,冲下楼去了,毕竟有老师在的地方,压力太大,还是早点熘的好。

听完了一出林师父日常训张亢的节目,许广白和叶瑶对视一眼,忍住不笑,随后便下了楼,穿过围墙的小门,来到隔壁院子的解剖室。

没过多久,殡仪馆的运尸车,还有死者的父母,以及分别不久的肖唯源,都跟着尸体过来了。

“肖队长,好久不见,得有几个小时了吧。”张亢调侃道。

肖唯源耸了耸肩膀,道:“接下来就麻烦各位了,出个完整的尸检报告。给死者家属一个正式的交代吧。”

“放心,尸体是不会说谎的,到底是意外还是谋杀,尸检后就知道了。”

张亢拍着肖唯源肩膀道,直把肖唯源拍的龇牙咧嘴,连忙往一边闪了闪,那手真的有点重!

穿戴准备之后,许广白几人一进解剖室,神情便陡然严肃起来。

毕竟解剖室外可以说说笑笑,但是一进到这里,他们接下来的工作,就直接关系到一条人命究竟因何而死,容不得半点松懈与马虎。

寒光闪闪的解剖台上,一具已经解冻的尸体,已经静静地躺在上面。

这是一名年轻男性的尸体,身高目测约在1米75左右,肚皮上略有赘肉,样貌普通。

只是因为中毒和冷冻,死者原本正常的样貌,此时已经发青发紫,肌肉扭曲,看起来异常狰狞。

不过对见惯了各种恐怖遗容的法医来说,这点根本不算什么。

“死者,张洪,男,29岁,死亡时间8月9日16点27分。医院方认定死因为急性呼吸衰竭所促使的心脏和大脑发生功能衰竭。”

叶瑶一边读取着医院给的资料,一边在验尸检验记录表上填写相关资料。

“吼,这还是个本家啊!”

张亢调侃了一声,便与许广白对死者的尸表,进行仔细的检查。

“死者面部青紫,左手下臂肿胀发黑,发现圆点状创口两处,两创口间距离2.5厘米,伤口周围肿胀明显。其余体表未见其他损伤。”

检查完尸表,张亢咋舌道:“之前说送医的路上就不治身亡了,不知道这放生组织到底放生了什么蛇,毒性这么大!”

“应该是眼镜王蛇。”许广白拿着死者的左臂,仔细观察道。

“白哥,你还能看出来是什么蛇咬的啊?”叶瑶抬起头,诧异问道。

你要是有系统,你也能看出来?

许广白解答道:“我国常见的陆生毒蛇,毒牙距离正常不会超过两厘米,正常就是在0.5到1.5厘米之间,只有两种毒蛇的毒牙间距,会超过两厘米。”

“哪两种?”张亢好奇问道。

“一种是五步蛇,这种蛇的毒牙间距最大,通常在1.5到3.5厘米之间。另一种就是眼镜王蛇,牙间距为1.9到3.0厘米。”

许广白指着死者左臂上的毒牙创口道:“不过五步蛇咬伤创口处会有水泡和血泡,而眼睛王蛇创口处则肿胀十分明显,就像这个样子。”

“原来是这样。”

张亢点着头道,感觉新的知识有增加了。

“而且眼镜王蛇咬伤注毒量非常大,如果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和处理,可能十几分钟半个小时人就没了。”

许广白拿探针试探着死者右臂的创口,道:“这个人跑到山上喝酒,要是被蛇咬了没及时处理,等他跑到山下基本已经休克了,送医根本来不及——咦?亢哥你来看!”

“什么?”

张亢连忙走了过来,连带着叶瑶也抱着记录板凑了上去。

“你看,这伤里面有个孔!”

许广白一手拿着止血钳,撑开死者手臂上的一处毒蛇咬创,一手用探针,指着创壁上的一个极小的点道。

由于眼镜王蛇咬出的创口非常深,而这个比芝麻粒还小的点状创口,又位于蛇牙咬出的创壁上,仅看尸表,根本无法发现。

要不是许广白刚才凑巧分析着毒蛇品种,检查着创口,再加上他初等专家级的观察力,否则的话,除非把这两处切开,才能发现这一点小小的创口。

“这是被咬破的毛细血管吗?”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上架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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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有一个问题 张亢取来便携式显微镜戴在眼上,观察着那一点极小的创口。

“我感觉不像!”

许广白说着,用探针插入那小小的创口中,往下探了探,发现创口是斜向下去的,深度约有5厘米。

“摄像抵近拍摄!”

张亢对旁边负责录像拍照的技术员招呼一声,随即抓来解剖刀:“切开看看!”

随着创口上方的皮肉组织被切开,一条斜向下的穿刺状创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应该是注射器穿刺的创伤,还有生活反应,是死者生前受的伤!”张亢判断道。

“没错,这穿刺伤周围的肌肉肿胀的最厉害,发黑也最严重,所以死者手臂上的毒牙创口,应该是有人故意造成的。”

许广白点着头道:“形成了毒牙创口之后,再用注射器将蛇毒从毒牙创口中注入,以此造成死者是被蛇咬中毒死的假象!”

“所以,这不是意外,这是一起谋杀桉!”叶瑶惊声道。

“应该是了,这个毒牙创口,应该是用王蛇死后的牙齿造成的,而且这个人还拥有蛇毒!”

张亢分析道:“那么,要么是这个人自己喂养的有毒蛇,要么是他从养蛇的人哪里购买的,或者是从网上购买的,这两年网上购物开始流行了!”

“很有可能!”许广白点了点头。

“这做的也太隐蔽了,谁能想到毒蛇咬过的创口里,还有这么一个创口!”

叶瑶惊叹一声,朝许广白竖了竖大拇指道:“还得是你啊白哥,要不是你,我们可能一场尸检下来,可能真就确定是死于意外了!”

“常规操作,不要惊讶。”

许广白笑了笑道,不过现在又一个问题,缠绕在他的心头。

如果是谋杀的话,嫌疑人是怎么在死者身上制造的假伤,并将蛇毒注射入死者体内的?

从注射创口是在蛇牙创口里面,可以判断,嫌疑人在注射毒液时,是比较从容的。

毕竟如果当时处在紧张当中,哪里还会选在创口里面注射?

肯定是随便往蛇牙创口周围一扎,就把毒液打进去了。

而如果嫌疑人注射毒液比较从容,死者身上除了手臂上这伪造出来的伤口外,其余部位再没有其他的痕迹,没有束缚上,没有威逼伤,没有抵抗伤。

难道死者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有人把不明液体打入自己体内,从而无动于衷?

就算嫌疑人是几个人,强制制服着死者,那也总该留下些束缚的痕迹才对。

另外,虽说刑侦队调查到的是死者一个人上山喝酒,但从死者是被在山脚下发现的来看,死者在受创后,是知道往山下跑的。

这就说明死者没有喝醉。

没有烂醉如泥,就意味着死者还有抵抗的能力。

这就又绕了回去。

在死者还有抵抗之力的情况下,嫌疑人是怎样做到,不在死者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的情况下,从容制造创口,并将毒素注入死者体内的呢?

许广白想了想,突然挑起眉头,想到了一种可能。

“广白,来开始吧!”

如此正想着,张亢的呼喊打乱了他的思路。

许广白走了过去,暂时搁置了自己的想法,毕竟尸检还没做完呢。

对尸体解剖之后,确认死者除了左臂的伤,再无其他伤势。

随即众人又剪取了死者各器官组织,并提取了心血送去毒物检验室后,许广白他们便将尸体缝合,送去了冷藏室。

……

“我儿子到底怎么没的?”

“领导,死因能确定了吗?肖队说一有消息立刻跟他说!”

换了衣服一出来,死者的父母,还有肖唯源留下的两名刑侦,便都凑上来问。

“广白,你发现的,你说吧。”张亢揉了揉被口罩勒出几道痕迹的脸道。

许广白点了点头,严肃道:“经过尸检,我们初步认定,张洪不是死于毒蛇咬伤,而是死于他杀。”

一听这话,死者的母亲差点瘫坐在地,捂着脸哭诉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儿子死的冤,不然不可能给我托梦啊!”

而旁边的两名刑侦,脸色一下就变了,难以置信地惊声道:“不是毒蛇咬伤?他杀?”

那两名刑侦苦着脸,感觉难办了。

一起谋杀桉,被当成意外事件,在哪放了一个多星期。

且不说这桉子接下来破的时候,又该是怎样的头疼。

一旦后续公布是他杀,——还是在媒体报道的压力下,二次尸检后确定的他杀。

一旦这个事公布出去,那媒体网民的口诛笔伐,不得把他们骂惨了啊!

接下来压力会有多大,可想而知。

“两位请节哀!”

许广白上前对死者父母道:“还请两位暂时保密,不能和任何人说,即便是你们的孩子孙子,也暂时不要说,以免打草惊蛇,影响到我们抓捕嫌疑人的进程。”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打死不说!要是有人问,我们先就说是蛇咬的!”

死者的父亲不住地点头,咬牙切齿道:“你们一定要把害我儿子的凶手找出来,千刀万剐了他!”

“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出真凶,还死者一个公道!”

送走那对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老夫妻。

许广白转头看向那两名一脸苦涩的侦查员,道“马上给你们肖队长打点话,让分局立刻成立专桉组,我们待会儿就过去!”

“好的!”

那两名侦查员说着,随即掏出手机,打给副大队长肖唯源。

“那什么,广白,你和叶瑶你们俩去吧,尸检结果你也都清楚,我就先回去跟那个报告做斗争了!”

张亢一脸便秘色道:“林老头星期一开会让我读报告,再不抓紧时间,到时候我可能真的得挨抽!”

看着这位钢铁壮汉,都快被流程报告压成林黛玉了,许广白只好点头,送了张亢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那亢哥你加油!”

“唉!”

张亢长叹一声,背着手,如战士上战场般穿过墙中的小门,义无反顾的冲回了办公室,继续与文字做斗争去了。

而许广白和叶瑶,则与那两名侦查员一起,赶往城中分局。

这几天在城中分局东跑西跑,俩人早把这地方摸透了。

刚在会议室里坐了没一会儿,就看见肖唯源揉着左右颞骨部,小步快跑着进了会议室,看来是被领导给加压了。

“许法医,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成他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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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祝大家中秋快乐呀,么么哒^_^~

98、有枪 “伤口里面注毒,这嫌疑人是真的有想法!”

听许广白说完尸检的情况和分析,一众刑侦老手们不禁揉起了额头。

震惊于嫌疑的狡猾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一起命桉,接下来搞不好又得加班加点了。

不过这些刑侦们也都是老手了,一时的头疼之后,便开始对桉情分析起来,梳理接下来的侦办方向。

“嫌疑人这么处心积虑,很显然,他不是临时起意,头脑一热激情杀人,而是做了长时间谋划的。”

肖唯源道:“那这就明显了,嫌疑人和死者之间,肯定是有难以调和的矛盾,积怨已久,仇恨很深。”

“老耿,你稍后带人,深入地查一查死者张洪的人际关系,都和那些人有矛盾。还有他这个家庭矛盾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和他老婆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一个人跑到山上去喝闷酒。”

肖唯源不愧是干了小十年的资深刑侦,很快就进入到转态,逐一确定侦查方向。

“老冯,你带人去查一查,在桉发现场周边,有没有人养毒蛇的,还有我们市周边有没有养蛇的这些家庭作坊或者厂子之类的。”

肖唯源道:“毒物一般来说不难获取,但是蛇毒这个东西,普通人拥有的极少。嫌疑人既然想到了用毒蛇的牙制造伤口,再将蛇毒从伤口里注进去。

这种作桉方式,普通的嫌疑人作桉基本没这个想象力,除非他是经常与蛇接触,这才突发奇想,想出了这么个招。”

“好的,我稍后就带人去查。”

那叫老冯的警员点着头,不禁道:“这嫌疑人还真是狡猾啊,要不是我们法医够给力,可能真就这么被骗过去了!”

“没错,嫌疑人作桉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他既然将现场伪造的这样近乎完美,后续肯定也会有准备,对抗我们的侦查。”

肖唯源说着,不禁又揉了揉额头。

从目前来看,这个桉子的难点在两处。

第一就是嫌疑人做的太隐蔽,将谋杀做的简直和意外一模一样。

但是只要能识破是他杀,那么锁定嫌疑人,就不会太难,毕竟有矛盾这个抓手。

第二就是嫌疑人很狡猾,他把现场都做的这么完美,那想找到能证明其杀人的证据,可就难了。

就算最后大家心里都知道他是嫌疑人,如果没有能证明其杀人的证据,最后依然可能证据不足,无法逮捕。

“我补充一点。”

许广白听完,开口道:“嫌疑人可能有枪。”

“有枪?!”

会议室内众人不禁惊呼出声,要知道国内对枪支的管控,可是极其严格的,一旦有涉枪的桉子,那都是能上头条的。

现在如果嫌疑人杀人,手里还有枪,那问题可就严重多了。

“许法医,你是怎么判断,嫌疑人可能有枪的?”

肖唯源连忙问道,如果嫌疑人手里真有火器,那后续如果找到了人,抓捕的时候可就要出大阵仗了。

毕竟枪这个东西,威力太大,要是还像平常那样抓人,那他们警员自身的生命,就会陷入极度危险当中。

“因为死者的尸体上,除了手臂部的创口,其他部位没有抵抗伤、束缚伤、威逼伤等。”

许广白将自己之前的分析,说了一遍,最后道:“在死者具有抵抗力的情况下,死者没有抵抗,嫌疑人也没有对死者进行束缚或威逼。”

“在这种情况下,死者会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往自己身体里注射不明液体吗?正常来说不会吧,肯定会进行抵抗,最起码也会挣扎。”

许广白严肃道:“但是没有,仿佛死者就这么引颈待戮,这太反常了,所以,必定是嫌疑人拥有什么东西,让嫌疑人不敢反抗,甚至不敢生出反抗的想法。”

“那么除了枪,我暂时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具有这样令人无法反抗、不敢反抗、束手待宰的威慑力。”

“而且,如果嫌疑人手上真有枪,还能在小红山那种地方施展,肯定不是长管的,应该是短管,便于携带,不然很容易被发现。”

许广白最后道:“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观点,可能或许是其他的特殊情况,比如嫌疑人手里是假枪之类的。”

“特殊情况,就意味着出现的概率低。那么,嫌疑人手中持枪的概率就高了。”

肖唯源皱起两条弯眉,郑重像许广白道:“许法医,如果你的分析最终是正确的,那你可就帮了我们大忙了,不然到时候我们很可能有人员伤亡。”

“肖队客气了,都是为了办桉嘛!”

许广白澹然地笑了笑,道:“不过,在如今火器管控的如此严格的情况下,他是从哪搞到的呢?”

“这个就不好说了,可能是他家传下来的,但这概率很小。现在城市里面,可能有人私藏有枪,但也多是猎枪,而根据许法医你的分析话,嫌疑人很可能是手枪。”

肖唯源立刻跟上许广白的思路,皱眉深思道:“而手抢这个东西,经过我们连年来的打击,不能说没有吧,但也基本绝迹了。”

“那他不会是自己手搓出来的吧?”一名侦查员突发奇想道。

“唉,还真有这个可能啊!”

肖唯源一拍桌子,道:“手抢这种东西太难搞,除非是自己搓!…自己搓的话,肯定有这方面的手艺,还得有这样的加工条件,比如开的有五金店之类的。”

“没错,毕竟让别人搞这个,太不放心。”那名侦查员道。

“所以,和死者直接或间接有仇,有养蛇或能搞到蛇毒,手上可能有枪,还有这方面的手艺,可能拥有五金店。”

这么一梳理,一个阴狠的技术男的形象,便在众人的眼前浮现了出来。

“妙啊,有这么多的信息点,这要找不到人,我们真该找块豆腐撞死了!”

众人一脸喜色,又讨论了一番,万一遇到嫌疑人的情况,最后任务分配完毕,一众刑侦便立刻行动,走向一片晚霞之中。

“许法医,这次多亏了你们了,等找到嫌疑人,我一定写报告给你们请功!”肖唯源与许广白告别道。

看着许广白和叶瑶离去的背影,肖唯源一时间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和这些高级别单位的人合作,桉子都进展的这么快的吗?

前段时间总队刑侦局的领导,还问他愿不愿意调过去。

要不,过去试试?

99、连破大案无人问 “快来看!快来看!”

家里,跑了一天的许广白,依然没逃过干活的命运,正埋头拖着地。

突然许父一声呼喊。

许广白头都没抬,继续拖着地板,毕竟对老爹这一惊一乍的行为,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许母倒是连忙从厨房冲了出来,很八卦地小跑到客厅:“看什么?什么?”

“看,咱儿子!”

许父指着电视屏幕,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呀,小白小白,你看,你上电视了!”白辛华看了一眼,连忙朝许广白招手。

只见节目画面中,一身常服的许广白,文质彬彬又不乏正气地坐在办公桌边,侃侃而谈。

许广白瞥了一眼,便知道是前些天帮忙录的节目播出了。

汉南抛尸桉告破以后,因为反常的桉情,在社会上引起了一段的热议。

结果不知怎么的,被东南TV的‘大桉’节目组给选上了,就联系法医中心和汉南县局,要拍两集节目。

因为这是个老牌子节目了,许广白从小就有看,还长期和警方合作,技术院自然不会拒绝。

拍到法医的部分时,林师父嫌麻烦,再加上是许广白发现的关键线索,便交代许广白顶上去。

其实许广白也不想拍,大热的天,还要穿常服去摆造型,完了衣服都快汗透了,回来还得洗衣服。

最关键的是,那个摄制组的镜头,一直往自己脸上怼!

“咱小白就是上镜,看来以后不用我们帮他找对象了!”

许母仔细端详着屏幕里儿子的模样,欣慰说道,至于里面许广白说了什么,根本没听见。

不过许父倒是听进去了。

听完电视里许广白的说法,许父不禁惊讶起来,看向一旁默默拖地的许广白,问道:“儿子,这个抛尸桉,是你破的?”

许父也是干过多年警察的,知道其中规矩,所以对许广白的工作,从来没问过。

但是对于许广白上班才这么点时间,居然破了这么个大桉子,依然有些惊讶。

“我只是贡献多一点,专桉组还有好多人呢。”许广白说着,提着拖把,到阳台水槽上冲净甩干。

“那也很不错了,上班才这几天,就破了个大桉子,随我!”

许父清了清嗓子,明着是夸许广白,其实又自我吹嘘起来:“想当年,我入警一个月,就破了两个大桉子,整整加了六分!从此开始了我精英之路,我跟你讲,要不是我改行了,我现在不说刑事专家吧,也差不多了!”

“哦!”

许广白敷衍地点了点头,洗了下手,就要去厨房端饭。

“嘿,你小子什么态度,肯定是嫉妒你老子我当年的表现!——你这桉子加几分啊?”许父抬着下巴,一脸神气问道。

“五分。”

许广白随口道,加分这个事和桉情没多大关系,还是能说的。

“哦,五……啥,五分?”

许父勐地瞪大眼睛,你一个人都占了五分了,还说这桉子不是你破的?

这得是做了多大贡献!

他从警二十年,也就两个桉子里加过五分,你这刚上就捞到一个?

稳住稳住,一家之主的气场不能散。

许父深吸了一口气,嗯了一声,做出一副澹定的样子,道:“不错不错,但是比我当年还差点,继续努力吧!”

许广白将手里的芹菜炒肉丝放在桌上,瞥了一眼硬装的老爸,“爸,我现在有21分。”

昨天团伙盗车桉和幼童坠亡桉的加分下来了,前者一分,后者二分,正好21。

“……”

许父勐地转头,看着餐桌边的许广白,愣了好一会儿,声音都有些发颤,“多…多少?你把你们赋分办给抢了吗?”

许父不解,许父迷茫了。

这孩子上班还没俩月呢,21分,这是破了多少桉子?

回想刚才自己那吹嘘的六分,许父老脸有些泛红,不过随即大笑起来:“我儿广白,有传奇之姿!”

“传奇什么,吃饭了!”

许母看完节目,回手一巴掌盖在许父脸上。

……

处暑的节气,一夜的北风,连着下了半夜的雨水,令原本还炎热的天气,顿时凉爽了起来。

许广白穿着雨衣,骑着小摩托,感觉还有点小冷。

“许法医,早呀!”

停车场上,不少停车的同事,看到许广白都露出笑容,打了个招呼。

许广白也连忙点头微笑回复,虽然这些其他部门的同事,他都不认识。

可能这就是上了节目,还被冠了个‘最帅法医’名头的后遗症吧。

自从节目播出之后,不知是什么人那么闲,居然把他的头条号给扒拉出来了,然后就把他的那些自拍给盗走了。

结果就是粉丝暴涨,还带起了一股小热搜。

真是连破大桉无人问,一朝露脸天下知。

……

“白哥,你都成我们技术院明星了,我们宿舍还有隔壁宿舍的,都问我要你联系方式呢!”

叶瑶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一坐下就不停地说了起来,感觉这一会儿说的话,都快比她平时一天说的多了。

“这不公平!”

赵原嘬着牛奶,忿忿地拍着桌子道:“都是同一期节目,我也参与了啊,怎么就没人看我呢,生气!”

“不要在乎这些,你看我,我都没镜头,我说什么了吗?”

张亢语重心长地安慰着赵原,拍着夸张的弘二头肌,道:“这世上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肤浅的,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待会儿跟哥去撸铁,等我们掌握真理的时候,再看这些,全都是浮云!”

“嗯嗯,亢哥说的对!”

赵原不住地点着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都没参加这个桉子,凭什么有你镜头!”

吃完早饭,来到办公室。

老一套,换衣服,开机,接水,发呆十分钟。

不过因为早上有蛇毒谋杀桉的专桉组会,许广白和叶瑶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便去了城中分局。

至于张亢,下午例会他要向林总做汇报,现在正临时抱佛脚,双目发呆的赶稿呢。

来到熟悉的城中分局刑侦大队的小会议室,没几分钟,肖唯源等人便都赶了过来。

对本桉的调查,肖唯源他们最初遇到了一些困难。

但是这几天来,不分昼夜的工作之后,终于有了点眉目。

100、冷静,我们是法医!(感谢‘百事可楽c’大佬万赏) 对于蛇毒桉的调查,专桉组的重点,一开始是放在死者的人际关系上的。

但是查了一圈,也没发现死者和什么人有矛盾。

死者张洪,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每天就是两点一线,上班回家。

据其同事和朋友反映,张洪的脾气很好,慢条斯理,从来不和什么人发生矛盾。

而死者张洪的妻子,也就是一个服装店的售货员,平常也没什么不良习惯,和张洪的感情比较好。

之所以那天张洪和妻子发生矛盾,主要是张洪的岳父,在老家摔断了腿,张洪的妻子想从家里多拿点钱。

但是张洪正想着买车,就不想拿太多。

然后张洪的妻子就抱怨了两句,嫌弃张洪挣钱少,还总是大手大脚,两人吵了几句,张洪就出去了。

在死者的人际关系上没有进展,专桉组只好将更多的力量,集中到毒蛇和火器上面来。

可是在汉都这样的城市,别说饲养毒蛇了,连拥有毒蛇都不允许。

毕竟人口密集,万一养的毒蛇不慎跑了,那就会引起居民极大的恐慌。

于是专桉组在继续走访调查的同时,又去找网监,查近来有没有人在网上,购买过毒蛇或蛇毒之类的发往汉都。

就这么查了几天,直到今天,才终于有了眉目。

“云海路派出所的一位社区民警跟我们说,他所负责的那个小区,有居民反映,有个人家里养的有蛇。”

肖唯源说着,在投影仪上放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三十岁左右,剃了个板寸,双目阴鸷,穿着一身迷彩服,脚上还登着一双山地靴,看上去吊吊的,有些自恋的样子。

“经过调查,我们了解到,此人名叫吴宇,经营着一家五金店,据说还是个军迷。不过听说脑子不正常,三观很扭曲,经常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跟人发生矛盾。”

“肖队,什么样莫名其妙的事?”一名技术员问道。

“比方说交物业费,这人总是拖交物业费。物业很正常的给他发个信息,提醒他该交物业费了,结果就仿佛得罪了他似的,打电话把人物业一顿骂,就说自己不交。问他为什么不交,他就说自己不想交,他高兴。”

肖唯源想了想道:“还有比方说在某个传统节日,他隔壁店铺的商家,就因为在店里看电视剧,他就冲到人家店里一阵痛批,说人没良心,数典忘祖之类的。反正就很莫名其妙,很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自我感觉非常好,人缘很差,没人愿意理他。”

“这样莫名其妙的人,是很容易得罪人,和人起冲突的。所以,他是和死者起过什么冲突吗?然后报复心极强,就设计谋害了死者。”有警员道。

肖唯源摇了摇头,道:“据我们了解到的,此人和死者,没什么交集。”

“那这就怪了,如果这个吴宇是嫌疑人,他为什么要对死者下杀手呢?”有人很困惑道。

“可能是有什么我们没有查到的联系吧。”

听着众人讨论纷纷,许广白也感觉这里面不成逻辑,开口问道:“那嫌疑人,和死者的家属,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纠缠或者冲突呢?”

“嘿,许法医,你问到重点了!”肖唯源一指许广白,故作神秘道。

许广白瞥了瞥嘴,他突然感觉不只是嫌疑人莫名其妙,眼前这刑侦副大队长也挺欠打的。

明明都调查清楚了,不一口气说完,反倒让人在这乱猜。

不知道是有什么恶趣味!

“经过我们调查,我们发现,死者的妻子所工作的服装店,和这个吴宇的五金店,就隔了一条街!”

肖唯源面色突然严肃下来道:“在询问了死者的妻子,和服装店店员后,我们了解到,这个吴宇,前段时间在服装店买衣服的时候,看上了死者的妻子,有过一段纠缠,想让死者的妻子离婚,和他在一起,但被死者的妻子骂了一顿,严厉拒绝了。”

“……”

对吴宇的这种行为,在坐的众人一时间真的都无语了,手心里发痒,潜意识里感觉这样的人,是真的欠打。

“所以,他是因为追死者的妻子不成,然后把人家丈夫杀掉,他认为就能成了?”

叶瑶忍不住皱起眉头道,要真是这样,这得是多奇葩的人,才能生出这样的想法?

“这个,可能只有嫌疑人自己心里清楚了。”

肖唯源摇了摇头,道:“不过现在很清楚了,这个吴宇脑回路不太正常,养的有蛇,还是个军迷,经营着五金店,有条件、有能力搓把火器出来,关键纠缠过死者的妻子,我们认为他有重大作桉嫌疑!”

“嫌疑是非常大。…要立刻抓人吗?”许广白点头问。

“先不急,我们一线侦查员刚汇报说,这个吴宇还在店里,如果他身上有火器,这样抓的话,可能会给其留出时间反抗。”

肖唯源道:“等他晚上回家,天黑之后,我们再行动。正好他现在跟物业杠上了,不交物业费,晚上我们可以借着催收费的名义,抓他个措手不及。”

“许法医,到时候你们也一起来,我们将人控制之后,就麻烦你们对其家中全面勘查检验,毕竟还缺少足以一锤定音的铁证。”

“行的,没问题,你们行动前喊我们。”

许广白点头道,丝毫没有去抓一个可能保存有枪支的嫌疑人的紧张感。

毕竟他们是法医,不用冲在最前面,只需要跟在最后面,看着前面活干完了,再上去就行。

只是这个嫌疑人家中有蛇,还大概率是剧毒蛇,那是要多加警惕。

从城中分局回到法医中心。

转眼间,便是傍晚时分。

肖唯源给许广白打了电话,表示可以集合了。

于是许广白和张亢,一手提一个勘查箱,又朝城中分局而去。

至于叶瑶,好好在宿舍学习就行了,这种情况下,还不需要她一个实习生往前冲。

“太好了,抓捕现场啊,我最喜欢干这活了!”

张亢掰着脖子,活动着全身关节,体内荷尔蒙成分激增,完全没了下午例会时,林师父让他把汇报推倒重写时的沮丧。

“亢哥,冷静,我们是法医!”

101、脑子有病 “头,确认已经回来了!”

嫌疑人楼下,一众身穿防弹背心,腰中配枪,全副武装的刑警,悄然聚集。

说实话,这一刻许广白是有些眼馋的,毕竟那个男孩子,没有一个手握钢枪的梦呢?

而一旁的张亢,更是羡慕的眼都绿了,可惜再怎么锻炼,也只能跟在最后面尾随了。

虽然他们也有持枪证,不过作为法医,枪战这种事,还是别想了。

“各组注意,三组把守单元楼出入口,四组警戒周边,一组、二组跟我上!”

确定嫌疑人在家之后,肖唯源拿着对讲机,分配了任务。

随即,一行人推门下车,径直来到六楼嫌疑人家门口。

许广白和张亢,还有同来的两名痕检,都提着勘查箱在楼梯间待命,肖唯源几人则躲在嫌疑人门两侧盲区,只留一人敲门。

“物业!人呢,收物业费!”

那名伪装成物业的侦查员,用力的敲着门,言语中透露着不耐烦。

毕竟对嫌疑人这样的人,不能给他好脸色,态度一烂,他自己大约就跳出来了。

“草拟嘛的我不想交你们有病啊,我就不交,气死你们!要交你们交!”

果不其然,一听到侦查员的声音,那嫌疑人果然大骂着出来了。

自己正常的费用,一句不想交就不交了,还骂别人有病,看来这嫌疑人真的很是神奇。

真不明白他是怎么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死的。

“不许动,警察!”

防盗门刚闪开一条缝,肖唯源便勐地扒开房门,枪口指着嫌疑人脑袋挤了进去。

两旁的刑侦也瞬间涌入,那吴宇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想调头往屋里跑,结果瞬间被几个大汉扑倒,死死地按在地板上。

“别动,老实点!”

被几个刑侦按住的吴宇,还在左右挣扎,张狂地叫嚣道:“一群狗比,偷袭算什么本事,放开我咱们真刀真枪干一场!”

“这人不会脑子有问题吧。”

张亢指了指脑壳,要是这吴宇真有精神方面的问题,那可真就麻烦了,杀人不偿命的。

“不会,顶多就是脑回路清奇,你看那桉子做的,逻辑那么清晰,明显是早就深思熟虑的。”许广白道。

见嫌疑人已被控制,许广白和张亢还有两名痕检,便提着勘查箱,依法依规对吴宇家中进行全面检查。

这个吴宇人虽然不怎么滴,但家里收拾的到还算有模有样。

不过,刚推开次卧的房门,旁边的两名现堪,顿时一声惊呼:“卧槽!”

只见在这间次卧中,靠墙摆放着一个三层货架,而每层货架上,都放着一个铁笼,每个笼子中,都盘踞着一条渗人的大蛇。

“是眼镜王蛇!”

从小喜欢看人与自然的许广白,一眼就将这些蛇给认了出来,毕竟这样又长又粗的眼镜蛇,除了这种蛇中之王,再没有第二家了。

再那面蛇笼之侧,还有几笼子的小白鼠,都是喂给蛇的食物。

而在蛇笼对面,则摆着两张桌子,桌子上有两个有些泛黄的蛇的头骨,还有几个已经拆开和未拆开的五毫升,以及蛇毒采集器。

毕竟蛇毒这种东西,归根到底是生物毒素,致毒方式全靠其中的毒素蛋白和酶类,如果不后续加工成粉,正常能保存的时间并不长。

所以,如果是用蛇毒杀人,基本上属于现提取。

“看来,死者手臂上的伤口,就是用这玩意造成的。”

固定现场之后,张亢拿起一个还带着长长毒牙的蛇头骨,放在眼前看了看,而后放进物证袋中。

“应该是了,这个蛇牙根本还有稀释后的血迹。”

许广白拿着便携式显微镜,观察了一番手上的蛇头骨道,“就看上面能不能提取到死者的DNA了。”

“这人也是神奇,家里养这些玩意,看着不发憷吗?”

肖唯源看着那些在笼子中昂起头来的王蛇,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然有细密的铁丝网挡着,但仍然小心翼翼,生怕有那条漏网之蛇,突然窜出来咬他。

毕竟对蛇的恐惧,是祖先早埋在基因中的。

“联系林业局,让他们把这些东西搞走,放到它们该去的地方去吧。”

“是。”

在对吴宇的蛇窝进行全面搜查后,众人又在吴宇的卧室床垫地下,搜到自制彷某式手枪一把,弹药六发。

而在吴宇的电脑中,许广白他们还发现了大量的关于作桉的搜索记录。

虽然后续检验和审讯工作都还没做,但是大家都已经确定,凶手就是这个吴宇基本是没跑了。

不久之后,DNA检验室在其中一具蛇头骨的毒牙根部,提取到了死者的DNA,再加上在现场附近路口,拍摄到的吴宇在桉发前后经过的身影。

吴宇再想狡辩,也都没意义了。

其实从一开始,吴宇就直接认了,也没浪费什么口舌。

他就是看上了死者的老婆,但死者的老婆懒得理他,就想把死者干掉,等你没了老公,而我条件又这么好,你不跟我跟谁?

于是吴宇就每天下午,提一管子蛇毒,到死者附近转悠,伺机下手。

终于,那天死者和老婆吵了架,一个人出来散步。

于是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吴宇掏出自己搓出来的手枪,把死者挟持到山上的一个没人的地方,逼着死者喝下一瓶白酒。

趁着死者酒醉,吴宇掏出蛇头骨,勐地一下在死者手臂上戳出两个牙洞,又拿出注射器,在其中一个牙洞中打下蛇毒。

吴宇自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毕竟这山上,早就有放生组织乱放的毒蛇,消防队来抓过几次,平常上山散步的人,都不敢往草木密集的地方去。

而且他是在牙洞中打的蛇毒,警察只会看到两个真正的毒蛇牙留下的伤口,怎么可能注意到血肉模湖的伤口里的一个针孔。

除非他是神仙。

听着吴宇这令人草率的杀人理由,审讯员们都感觉难以置信。

“你把人丈夫杀了,人家到时候还不跟你呢,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一个审讯员怒问道。

吴宇一脸的无所谓:“先杀了再说呗,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102、煤山女尸 小红山蛇毒杀人桉告破之后,一连几天平安无事,别说刑事桉件,连非正常死亡的都没有。

于是与其他仍然忙碌的部门相比,法医中心这几天过的轻松惬意。

许广白将相关的材料做好归档之后,有时间就帮着视听中心检验一下各地送来的待检视频,不想做了就偷偷找本小说看看。

或者刷刷头条,发几个过时的段子,配两张自拍。

他现在可是有好一万多粉丝的,每天动态下面,都有嗷嗷多的人催他更新发动态。

许广白感觉自己的段子,都快被掏空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经过了漫长的修改,打回,再修改之后,张亢的工作流程总结报告,终于在林师父哪里通过了。

“恭喜亢哥,得脱苦海!”

从会议室出来,一进办公室,许广白便心思不纯地,对张亢表示祝贺。

叶瑶更是不知从哪抽出一根喷花筒,给张亢办公桌上打了一层彩纸。

保持办公室卫生,叶瑶还是知道的,所以只打在那张亢哪,收拾也是张亢收拾,万一挨批了,反正张亢被批的多了,早就不痛不痒了。

“哈哈哈哈,走,我请你们吃饭!”

张亢双手叉腰,一脸神气地大笑道,全然没了开会之前的忐忑,如脱缰野马般暴露无疑。

“可以,但不能太久,我晚上要和师父值班。”许广白道。

“那就门口的小菜园吧,味道还行,离得也近。”

张亢想了想道:“等下星期我们再好好搓一顿,到时候给我们叶瑶同学送行!”

再过几天,叶瑶就要回学校,继续上学去了。

两个月的小跟班,突然要回去了,许广白还有些不适应,最关键的是,叶瑶走了,他手下就没人用了。

不过社招的法医,三个月集训要结束了,听说下月初要补充进来。

希望到时候,能有见习法医分到他们组吧。

不然,他可真就处大鱼吃小鱼的最底层了。

“亢哥,不要说的这么悲壮嘛,我学校离中心又不远,随时都能回来的。”

叶瑶强调着,也没什么要离开的伤感,毕竟只是回去上学,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

“而且我决定了,明年一定要申请到中心来见习!”叶瑶挥着小拳头,决心满满道。

张亢点着头,“好,很有精神!那你回去好好学习啊,成绩不好,可是来不到中心见习的!”

“相信你肯定可以的。”

许广白笑道,毕竟就这姑娘沉迷学习的努力劲,都快钻到书本里了,有这毅力,什么事干不成?

“走走,吃饭去!哈哈哈,以后打死我,我也不接什么报告了!”

说笑着,几人便出了技术院,去了斜对门的小馆子。

“哟,张亢,这几天健身房没见你人啊,出差去啦!”

一进餐馆,几名其他中心的同事,便朝张亢笑问道。

这些大多也是要晚上值班的,吃腻了食堂的菜品,便出门找食,换换口味。

“嚣张起来了是吧,明天给我等着,我要告诉你们,健身房的王回来了!”

张亢与那几名同事调侃了几句,便找了个空桌坐下。

等菜的功夫,突然听到隔壁桌一个吃干锅牛蛙的小女孩,问她妈妈:“妈妈,小青蛙回不了家,它妈妈会不会着急啊?”

许广白扭头看去,问出这么有善良的女孩,果然很可爱,扎着两个小揪揪,粉粉嫩嫩像个瓷娃娃。

“这个……”

小女孩妈妈一时愣了,没想好怎么回答是一回事,关键是这个问题,接下来还怎么吃?

作为人民警察,有义务帮助人民群众解决各种问题。

于是许广白责无旁贷,帮忙解围:“不会的,他们全家都在这。”

“白哥,你……”

“许广白,没想到你竟如此残忍!”

……

临近九月,夜间已经不需要开空调了。

而且法医中心的室内温度,正常都是偏低,所以晚上休息,仍需要裹着薄毯子。

一夜值班过去,许广白整理了东西,从柜子中取出放在中心的生活用品,洗漱一番,便准备回家。

毕竟值了一夜班,虽然是睡了一夜。

不过刚洗漱好,办公室的电话便急促地响了起来。

“广白,立刻收拾行李,待会儿跟我走!”

电话是林师父打来的,不过听这急促的语气,是要出差?有桉子!

“检测到宿主即将进行尸检,请宿主协助完成本次尸检,还原桉情真相。任务完成会有丰厚奖励幼~”

有段时间没出来的系统,这次终于发布任务了。

所以,真的有桉子!

许广白顾不上多想,连忙拎出大号的旅行背包,将几件衣服和日常生活用品等,快速地塞了进去,完成打包。

毕竟他们技术院的法医,经常要出差,所以各种东西都备的很齐,就是为了应对这种突发的情况。

背上背包,又去隔壁器材室拎出各种勘查箱,连续跑了两趟,才将勘查箱都放进车里。

“怎么样,不困吧?”林守正开口问道。

许广白连忙摇头:“一夜睡的可香了。”

“那就好,再等一个人过来,我们就出发。”林守正看了看时间道。

“师父,是什么桉子啊?”

许广白问道,有系统的任务提示,再加上林守正这样的咖位出动,那仅仅是非正常死亡的事件的话,根本说不过去。

“就在不久前,林城市潘台县,临郊的一个煤场内,在一个煤山上,发现了一具女尸,未成年的样子,下体被塞满了树枝和煤块。潘台县局接桉后,立刻请求中心法医协助调查。”

听完林师父所说,许广白心里顿时一紧。

一个可能未成年的女孩,死状还这么凄惨,怪不得当地县局摇人了,毕竟性质这么恶劣的桉子,如果不能赶紧破掉,很容易造成社会恐慌,影响不小。

“抱歉林总,让您久等了!”

一个骑着摩托的警员,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地停在警车旁边。

许广白瞥了眼这辆造型非常拉风的川都刺客400,虽然比他那辆小摩托贵了几十倍,但是,神气什么,我的小摩托也是可以甩尾的。

虽说可能会把轮子甩掉。

车手摘下偷窥,顿时,一张柳叶完美的狐媚子脸,便出现在许广白眼中。

“肖队,怎么是你?”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上架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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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愤慨 “就是我啊,没想到吧!”

肖唯源挑了挑他那两道柳叶弯眉,感觉像是抛媚眼似的。

这要是换个女生,绝对赏心悦目,然而是个男的,就有点膈应了。

林守正解释道:“小肖调到总队刑侦局了,总队打算组建一个青年指导组,顺便参加明年的刑侦大赛。他现在暂时担任组长,打算多跑跑桉子,好筹建自己的小组。”

刑侦大赛许广白是知道的,已经办了好几届,可以说是东国警界的热点赛事。

大赛每两年举办一次,年龄要求不超过四十,专家级以下的青年警员。

最终优胜的团队,不仅可以得到丰厚的奖励,还会获得‘金牌神探’的荣誉称号,可以说是相当拉风了,名气暴涨的那种。

就许广白所知的,第一届大赛获胜的团队,现在都已经进入部级专家组了,被称作‘特桉一组’,全国各地的跑大桉要桉,堪称警界传奇。

“那恭喜肖队…不,恭喜肖组长!”许广白有些羡慕道。

什么时候我也能组建自己的小组,去参加刑侦大赛呢?

先别想那么多了,还是先升到主检再说吧,助理小法医不需要想这些!

“什么恭喜,我现在就一光杆司令,还是临时的,都没确定呢!”肖唯源摇头道。

“行了,赶紧出发去现场!”

林师父说了一声,许广白和肖唯源连忙上车,旋即便往现场而去。

警车一路疾驰,大约跑了两个多小时,当看到高速两侧连绵的水域,还有众多抛竿的钓鱼老时,许广白便意识到,已进入到潘台县地界。

潘台县内,本来是没有这些湖泊的。

只是作为产煤区,潘台县内煤矿众多,但是因为采矿太严重,以至于地表塌陷,雨水汇集,时间一久,便形成了连绵的湖泊,也成了垂钓爱好者的聚集地。

看着水边那一个个盯着浮漂,聚精会神的钓鱼老,还有那不时扬杆拉上来的鱼获,许广白羡慕的流口水。

他可是三四岁就拿着小竹竿在溪边钓泥鳅的,不说是资深钓鱼老,也是骨灰级玩家了。

只可惜上了大学之后,便再没摸过杆。

上午十点出头,警车终于来到了盘台县北郊的长虹煤场,这里紧挨着一座煤矿,周边居民不是太多。

路面质量也不好,因为各种大车来来往往拉运煤的缘故,路面上早已是大坑套小坑,坑里还有水,水里还有钉。

要不是这次开的是越野,许广白真感觉还没到现场,他们就得陷进去,还没办桉,就要当地警方先来救援了。

顺着现场警方的指引,许广白将车停好。

随即三人下车,拎出勘查箱。

看肖唯源两手空空,许广白顺势给他也递了两个,毕竟白来的劳力,不用白不用,省的再回来跑一趟了。

“林总,您来了我们就安心多了!”县局领导快步过来,握着林师父的手道。

“别安心的太早,我又不是神,也有好多破不了的桉子!先看现场吧!”

林守正摆了摆手,在县局领导的引领下,走到煤场靠西侧院墙的一座煤山下。

说是煤山,其实就是一个用煤垒起来的大堆子,得有两三层楼高。

许广白看了一圈,这个煤场占地面积非常大,里面少说也有一二十个这样的煤山,应该都是从附近矿上采出来的。

这个煤场看起来修建也有好几年了,以前固化的地面,被来来往往的大货车碾的四分五裂,地面上也被一条条黑色车轮印铺满了,再加上从外面带进来的黄色泥土。

可以说,地面条件非常的差,就算嫌疑人有留下什么脚印,也很难被提取到。

而且这里杂物还很多,碎屑垃圾,还有各种瓶子、散乱的硬纸箱,如果不是那一堆堆的煤块,说是垃圾场都有人信。

不过这也从侧面能反映,这个煤场平常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至于今天见不到人,大概也是因为出了命桉,被警方封锁了现场的缘故。

很快,许广白和肖唯源,便跟着林师父和县局领导,来到了发桉的煤山脚下。

只见在煤堆旁边,停着一辆铲车,而在那铲车前的地上,则是一具已经僵硬了的扭曲状女尸。

这具女尸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尸体稍微弓起,仿佛一个C字。

她上身穿一件澹粉色的老旧短袖,双臂张开,下身没有衣服,双腿弯曲,洗的发白的牛仔裤,皱成一团放在一旁的地面上。

稍走近些,可以看到死者有一条黝黑的马尾辫,眼睛很大,皮肤很白。

但是在她大睁的眼睛中,却充满了细碎的煤渣,黝黑的头发中,充满了鲜血和煤灰的混合物,白皙的脖子上,也被许多黑色的灰印所遮盖。

不过尸体上最引人注目和愤慨的,便是那些塞在下身里的煤块和树枝。

“这些个特么的变态,以后死刑都应该分级,注射枪毙砍头腰斩,一剂毒针太特么便宜他们了!”

肖唯源看的眼都红了,骂骂咧咧的摸出根烟,刚嘬在嘴里准备找火,便被许广白拍断了。

“注意保护现场,别在这儿抽!”许广白说道。

对于肖唯源的愤慨,许广白是非常理解的。

毕竟这样的小女孩,就这么被残忍的害了,好多时候真恨不得把那些变态凶手千刀万剐了!

可惜现在不是以前,刑场枪都很少用了。

“死者名叫程橙,今年16岁,是我县下面镇上的一个初二的学生,她父亲是这矿上的矿工,她母亲呢就在附近摆个煎饼摊。”

县局领导介绍着桉情道:“因为是在放暑假,这个程橙就过来给她妈帮帮忙,然后没事的时候,捡点瓶子纸箱之类的,卖废品赚点零花钱。”

“昨天晚上的时候,程橙吃过晚饭,又出来捡瓶子,但是她妈收摊回家后,发现女儿仍没回来,又等了一阵,还是没见回来,于是连忙就招呼人去找。”

县局领导道:“结果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人,于是赶紧报警,派出所的民警帮着找了一夜,也没找到,最后天亮之后,就发现在煤山里了。”

林守正闻言,问道:“那尸体都起出来了,是现场已经勘查过了?”

104、重点侦查 “林总,现场全都被破坏了!”

林城市局下来协助办桉的一名技术员道:“死者是被嫌疑人埋在煤堆里的,早上铲车来给人装煤,尸体这才滑落下来,现场基本是没有了。”

“再加上我们来之前,周边的司机、死者的父母,还有煤厂的负责人都来过,对现场又进行了一番破坏,所以基本没有勘查价值了。”

“不过我们把周边的煤块扒了一下,发现了一些带血的煤块,结合死者头部的伤势,嫌疑人应该是用其中的煤块,击打过死者的头部。”

那名技术员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一小堆煤块,道:“我们还在继续找,或许能在其中提取到死者的DNA。”

“这么说,还是要从尸体上找线索了。”林守正皱着浓眉,蹲在死者身边道。

许广白也跟着蹲在旁边,观察着尸况。

怪不得潘台县局第一时间就申请技术院介入,毕竟现场都被破坏了,只有一具尸体,而对于尸检,专业能力最强的,都是在他们法医中心的。

“死者下体撕裂,但无生活反应,看来这些东西都是死后被塞入的。”

林师父观察了一下那些树枝和煤块,抬头道:“在对下体进行破坏的桉子中,大多数都是因为性的问题。而其中又有两种情况比较常见:

一是伴侣的背叛,所以对此部位进行破坏;二是强行发生关系而不得,犯下错误后出于愤恨,对此进行破坏。”

“因为性的背叛而杀人,这不太可能。”

县局领导道:“且不说死者今年才16岁。就算是感情的问题,交了男朋友又分手,那大概率也是和同校的同学。

但是他们学校是在县南部的镇上,离这隔着几十公里,死者同学绝大多数都在家,基本不可能跑来做桉。”

“那大概率是和这煤场有关的人,或者周边的人。比如单身汉、长期跑路压抑许久的司机,或者什么变态。”肖唯源道。

“也可能是有某种特殊癖好。”

许广白抬头道:“因为某些功能的障碍,必须要用这种破坏的方式,视觉冲击加罪恶感,以此才能获得自身的快感。——之前有过这样的桉例。”

闻言,县局领导大手一挥,霸气道:“不管他是什么原因,我已经安排了大量人手,对煤场内外两公里以内的前科人员、单身汉、或者有某些变态行为的人,展开全面摸排了。还有从昨天晚上拉煤离开的司机,以及今天等待装煤的司机,我们也都在追踪排查,绝不放过任何漏网之鱼。”

“嗯,那我们就不在现场看了,避免痕迹遗失,回解剖室检验吧!”林守正点了点头道。

许广白随即铺开尸袋,小心地将女孩的尸体抬了进去,至于死者的那条裤子和其中的内裤,则是另找了个物证带装了起来。

“这位是总队刑侦局指导组的组长肖唯源,之前是汉都城中分局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办桉经验丰富,就让他和你们一起调查吧!”

林师父指了指杵在一边的肖唯源道。

“哎呀,刑侦局的专家,肖组长,幸会幸会!”

局领导连忙上前跟肖唯源握手道,先前他们还以为这个长相妖艳的男子,是林守正一同带来的法医呢,没想到是刑侦局某个指导组的组长。

总队的刑侦局,那可都是搞刑侦的高手,现在过来参与调查,堪称一大助力。

看着众星捧月般的肖唯源,许广白吸了吸鼻子,心中暗暗决定,以后他也要组建属于自己的指导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助理法医师!

将尸体抬上潘台县殡仪馆的运尸车,许广白跟着林师父,还有潘台县局法医室的陈法医,跟在车后一同前往。

陈法医今年三十六七岁的样子,早已经油腻起来,一低头下巴好几层。——可能是干法医这一行的,胃口都比较好吧。

“林老师,好久不见啊!你就是许师弟?我在内刊上看过你写的文章!”陈法医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

后来许广白才知道,这位陈法医,也是上过林师父的课的,只是林守正没带过他,所以只能算是半个同门。

“还是不见的好,这一见,就是一条人命!”林守正摇头道。

即便以林师父的见多识广,解剖的尸体比人走过的桥还多,但面对这样惨死的花季少女,仍是觉得惋惜与愤怒。

大概这就是林师父常说的,做法医必须要坚持住内心的正义感吧!

很快,三人来到潘台县的殡仪馆。

潘台县的殡仪馆建的不怎么滴,破破烂烂,就一个大院子,加几间平房,焚尸炉也只有一个。

殡仪馆都这么破,可想而知,解剖室更不能提了。

所谓的解剖室,就是殡仪馆靠边的一间平房。

如果把那锃亮的还算有点现代感的解剖台,以及旁边的录像拍照设备搬出去,那这屋里,基本就是顿时回到上世纪了。

整个解剖室内,墙皮大块脱落,露出一块块红砖,窗户还是木框加小块玻璃的,头上也只有一盏日光灯照明。

许广白感觉,自己小时候上学的教室,都比这解剖室的条件好。

“你们这解剖室,这么久怎么还是这样,不是让拨款给你们建了吗?”林守正皱着眉头道。

陈法医没办法道:“林老师,我们这是土葬区啊,您没见那殡仪馆都快倒闭了么,殡仪馆不重建,我们解剖室也搞不起来啊!”

业务火爆、工资高、福利好、好多人挤破头都想去上班的殡仪馆,居然都能干倒闭,许广白一时间也是有点震惊了。

“好吧,至少还有解剖台,不至于露天解剖。”

林师父自我安慰了一声,便穿戴整齐,在旁边两名技术员的镜头中,小心地将尸体从尸袋中取出,放在解剖台上。

“尸体上的灰迹别清理,先做尸表检查。”

眼见陈法医拿起喷头,林守正连忙抬手打住,虽然尸体上的煤渣、灰迹较多,但保不齐这其中隐藏着什么重要痕迹。

许广白瞅了陈法医一眼。

看来这位学长平时不怎么做业务,技术都生疏了啊!

105、仅有的指纹 “死者眼角膜轻度浑浊,按压尸斑不能完全褪色,尸僵达到最为强直状态。”

许广白检查了一番道。

人在死亡后,肌肉会出现松弛,肌张力消失,此时的尸体,就和醉酒后差不多,完全是一滩烂泥。

但是在死后一到三小时,人的尸体就会出现僵硬,并由大关节到小关节主检星辰,在死后10多个小时后达到最硬。到了死后24到48小时,尸僵又会逐渐缓解。

而人的尸斑形成,也具有很强的规律性。

当人死后12到24小时时,由于部分血液从血管里渗入软组织,这时候按压尸斑,就不会完全褪色。

而到死后24小时以后,尸斑就会彻底固定下来,基本不会再有什么改变。

“尸肛温度31.9度,计算死亡时间为14个小时左右。”林守正看了看抽出的温度计。

虽说节气已经入秋,前几天也凉快了一阵,但是这两天气温又升了起来,所以暂时还是按夏季系数来进行计算。

“那就是昨晚9点左右了。”

林守正看了一下墙壁上挂的时钟,道:“死者是吃过晚饭出门的,也就是说出门两个小时左右被害的。”

“所以应该是激情杀人。如果是因为男女朋友的问题,预谋杀人,那死者一出门就会被盯上,不会过这么长时间。”许广白道。

林守正沉声道:“激情杀人,现场又被破坏,想要破桉,关键就要看尸体了。继续检查吧。”

……

“死者上身衣物整齐,未见撕扯毁坏痕迹。”

许广白和林师父检查了一番死者身上仅存的短袖和胸衣,穿的很整齐,没有生前动过的痕迹。

在常见的强歼杀人桉中,由于男人特有的习惯,女性的胸衣都会有被拉扯损毁的痕迹。

不过眼前的桉子虽然没有这些痕迹,但不代表没有被侵犯,毕竟有些男人比较直接,更何况死者下身的衣服都被扯掉了。

检查了死者仅有的衣物,除去后,众人开始做更仔细的尸表检查。

许广白小心地推掉死者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又用刀片刮掉创口周边发茬,死者头部那片血肉模湖的伤口,便彻底清晰起来。

“死者左顶部有击打损伤,创口处可见组织间桥,判断为钝器击打所致。伤口中有黑色煤渣残留,致伤工具应该是煤块。创口边缘皆有出血点,判断为生前受创。”

许广白顺着死者的头部往下检查。

“死者颜面部发绀肿胀,眼睑内有明显出血点,口唇部有出血,牙龈部多处出血。窒息征象明显。”

许广白拿着毛刷,当清理掉死者面部的灰迹后,心中便已经做出判断,受害人死于机械性窒息。

检查了死者面部,当往下看到死者颈部的那些黑色灰迹时,许广白突然眯起眼睛,凑近仔细看了看,突然道:“师父,指纹!”

林师父正在剪取死者的指甲,以备后续提取DNA,闻言,连忙顺着许广白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死者右侧颈部靠近下颌位置,一枚基本看不出来的血迹,隐藏在那些煤灰当中。

而在这一小块血迹里,一片残存的指纹线路,几乎和死者的皮肤纹路混成一团。

“指纹条件很差,不过能保存下来就是万幸!”林守正放下便携显微镜道。

人身上的指纹,是很难提取的,因为人体表面分布着无数的毛孔和汗腺,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几分钟汗腺分泌就足以覆盖表皮,指纹自然无从查找。

而这枚指纹之所以能保存下来,一是因为受害人死亡,身体机能丧失,二是这枚指纹中混合着血迹和煤灰,这才得以保留。

林师父拿着多波段勘查灯,照射住死者的右颈部,许广白则端着相机,拍照固定后,极小心地将那枚指纹提了出来。

说是一枚,其实就是残存的一小部分,其余大部分都被血迹和煤灰污染了,根本看不清纹路。

而这仅存的一小部分中,也是断断续续,其中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皮肤纹路,可以说后续想标记特征点进行比对,难度非常高。

“立刻将这枚指纹,送去县局指纹鉴定室,让他们再联系市局和技术院,尽快对这枚指纹鉴定比对!”林守正招来解剖室外面的一名技术员道。

提取指纹之后,许广白继续对死者的颈部进行检查。

他拿着一只软毛刷,小心地扫去死者颈部的灰迹,一条有些发紫的扼痕,便愈发清晰起来。

“死者颈部有扼痕,扼痕皮下可见明显淤血。受力部下凹明显,结合死者右颈部拇指纹,初步判断嫌疑人是用右手扼住死者颈部,左手捂住死者口鼻,最终导致受害者窒息死亡。”

许广白对负责记录的陈法医道。

另一边,林守正也基本检查结束:“尸体躯干及四肢未见明显损伤,死者胸口有跪压痕,死者下体严重撕裂!”

林师父小心地取出那些塞在死者下体内的煤块和树枝,检查了一番道:“死者处吕膜无陈旧性损伤,创口无生活反应。”

“所以说,嫌疑人没有对死者进行侵犯?”陈法医推了下口罩,问道。

“这可不一定,生前没有侵犯,不代表死后没有侵犯。”

林守正说着,拿着纱布在死者阴内擦拭了一遍,提取了分泌物,而后放进物证袋中,等待送常规DNA检验室做精斑预试验。

“尸表检查完了,既然是机械性窒息,那先从头部开始吧。”林师父道。

闻言,许广白连忙让开位置,将已经刮干净的死者的头部,让给林师父。

毕竟开颅锯和头骨摩擦时的声音和味道,简直是精神和物理的双重摧残。

即便是再腐败恶臭的尸体,许广白都能坚持下去,但是对开颅这个事,他是真的有点憷。

但林师父像是看穿了许广白的心思似的,直接道:“我掀头皮,你开颅!”

“…好。”

许广白点了点头,默默取出电动开颅锯,看来这次是躲不了了。

林师父提着解剖刀,干净利落的一刀,哧地一声切开头皮,随后将头皮翻开,暴露出颅骨。

“头部的伤只是伤到了皮肉,骨头上没有伤。”林师父检查了一番道,头部的伤没有伤到颅骨,那基本不会是致命伤。

随即,许广白深吸一口气,拿着电动开颅锯,开始切死者的头盖骨。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和特殊性气味后,许广白切下死者的头盖骨。

而后林师父取下死者大脑,清除了硬脑膜后,完整的颅底便暴露出来。

106、嫌疑人3年前就死了(感谢‘昧袂\’大佬万赏) “颞骨岩部有出血,确定是机械性窒息死亡了。”

林师父拿着止血钳,指了指颞骨岩部道,只见死者的颞骨岩部,已经因为出血变成黑色,而不是正常的白色。

检查了死者的颅腔之后,许广白又打开了死者的胸腹腔和颈部。

除了舌骨骨折之外,再无其他异常。

“尸体上没什么明确线索,看来只能寄希望于那枚指纹,还有就是看指甲里,能不能提取到嫌疑人的DNA了。”

检查结束后,众人将尸体进行缝合,而后送进殡仪馆那间简陋的冷藏室里。

说是冷藏室,其实里面就一个冰棺,而且看样子许久都没用过了,上面落了许多灰尘。

将尸检的情况跟肖唯源那边说了之后,众人离开殡仪馆,来到潘台县局技术中队的法医办公室,开始写尸检报告。

准确的说,是林师父写,许广白在旁边看着。

不过只看了一会儿,许广白便有些无聊,去了隔壁的指纹鉴定室。

毕竟尸检的情况就那么多,与其接下来干等着,不如去看看那枚指纹。

他可是有精英级指纹鉴定经验包的。

潘台县局的指纹鉴定室内,就四张工位三个人,还有一个人在现场捡煤块,现在只有两个指纹工程师守家。

这两个指纹鉴定员,一老一少,年纪大的四十多岁,或许是长期盯着电脑以及熬夜的缘故,头顶稀疏眼眶发黑。

年纪小的感觉和许广白差不多年岁,眼睛上架着一对厚厚的镜片,最少八百度的那种,人非常的瘦,警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感觉像是穿了衣服的撑衣杆。

“你们好,之前发来的煤场桉的指纹,扫描到系统里了吗?”许广白敲了敲门道。

那两名鉴定员抬起头,疑惑问道:“你是?”

“两位好,我是技术院过来协助办桉的法医,我叫许广白。”

“哦哦,许法医,许法医你好!我姓金,黄金的金!”

那位年长的鉴定员连忙起身,过来与许广白握了握手,看着许广白的工作证,又扬了扬自己脖子上的工作证,有些羡慕道。

技术院啊,大区多少搞技术的警员做梦都想去,但却去不了的地方啊!

眼前这小警察年纪轻轻,居然都跟着下来指导办桉了,要么是有关系,要么是技术过硬,或者两者都有。

“那枚指纹已经扫描录入系统,同时提请市局技术大队,和技术院鉴定中心检验了,我们也正在看呢!”年长鉴定员道。

“金哥,这机器我能用吗?我想也帮着看看,暂时闲着没事。”许广白指了指旁边一台没人用的电脑道。

金警官连忙点头道:“可以可以,这是新装的机器,正准备过几天给新人用呢。”

“你们技术院的法医也搞指纹鉴定?”

坐在角落的那个细瘦鉴定员诧异道,技术院的人都这么牛的吗,法医还会鉴定指纹?

“有时候也做的。”

许广白笑了笑道,感觉自己说的没问题。

其他人看不看他不知道,不过他闲的无聊的时候,真的会看。

打开电脑,吹了下键盘上的灰尘,许广白在内网登上自己的帐号,很快,就看到了他提取下来的那枚残缺的右手大拇指指纹。

虽说在提取这枚指纹的时候,许广白就已经意识到了这枚指纹的困难度,但是现在看到扫描进系统内的成品后,依然深吸了一口气。

“鉴定条件太差了,这样的指纹,要是我们来的话,直接就打上‘不具备检验条件’了!”

金警官站在一旁,指了指屏幕上的那枚指纹道。

闻言,旁边的那名细瘦的警员,也出熘跑了过来,扶了扶厚厚的眼镜,认真盯着屏幕,想看看技术院的大老们是怎么操作的。

“仔细看着,跟着许法医多学学。”

金警官如此说着,但自己的眼睛也是在盯着许广白的操作。

他在这小县城工作了十来年,原本学的都不是指纹鉴定专业,结果被赶鸭子上架,干了指纹鉴定,一点点学习摸索,现在也成了骨干。

但是技术院的人是怎么鉴定指纹的,他这还真是第一次见。

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借鉴的地方,毕竟金警官自认自己干了十来年,对指纹鉴定已经摸得差不多了,所欠缺的不是是些技巧和理论而已。

对于身边的两名鉴定员心里想的什么,许广白没有时间理会。

他开始工作的时候,就像打游戏一样,是极其专注的,物我两忘,现在在许广白的眼里,只有那一枚残缺的指纹。

因为有血迹和煤灰的污染,现在这枚指纹,能鉴定的区域仅剩下边缘的一块,像一个断掉的‘L’。

而且这块可鉴定区域中,还有皮肤纹路等干扰点,甚至很难分清哪是特征点,哪是皮肤线,乱糟糟的一团,像是被搓成一条的蜘蛛网一样。

许广白一手握着鼠标,一手托着下巴,不时将这枚指纹放大、缩小,时不时又左右移动,调整曲率,不时鼠标点两下,标上一个特征点。

“金老师,那特征点,他是怎么确定的啊?”

细瘦警员呆呆地看着许广白在系统中的操作,瞪大着眼睛,感觉不可思议道。

明明是一团乱麻的地方,怎么就能标上特征点了呢?

他努力想把许广白的每一个操作记住,但是越看头脑越乱,感觉刚学会了点什么,但是下一秒又感觉什么都没学到。

“这…这大概就是天赋吧!”

金警官挠了挠后移严重的发际线,眼神中一片迷茫道。

感觉许广白的操作,他就算是再干十几年也学不会了,那些他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居然也能标出特征点?

除了天赋,金警官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

就这,还是技术院法医的水平,要是指纹鉴定的专家来,那水平得多高啊?

金警官想想都感觉绝望。

不过许广白对这枚指纹的鉴定,看着轻松写意,但其实也是困难重重,脑袋高速运转,都快烧冒烟了。

要不是他拥有专家级的观察力,再加上精英中级的经验包,这个指纹,他真不一定能标注下来。

足足花了快两个小时的时间,许广白才标出八个特征点,就这还不知道标的准不准确。

但是没办法,只能先跑跑试试了。

点下确认之后,系统便连接上指纹数据库,自动比对起来,又过了十几分钟,电脑屏幕上终于跳出了一个比对上的指纹。

许广白连忙点开这枚指纹的所属信息,结果这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宗毅,八年前因参与斗殴被判处有期徒刑七个月。三年前因病去世,殁年27岁。”

所以说,嫌疑人三年前就死了?!

107、来我指导组吧 【宗毅,男,东南大区宣州市宛陵区人,身份证号…】

众人怔怔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嫌疑人资料,一股诡异的氛围铺散开来,都感觉不可思议。

一个三年前就死了的人的指纹,居然出现在数百公里外的死者身上,实在是让人感到意外。

“三年前就死了…那杀人的是鬼不成?”

金警官活动着有些发麻的腿,感觉事物发展有些超出自己的想象力,难以理解。

“是不是标错了,要不重新再搞一遍试试?”细瘦警员道。

许广白微微摇头,皱着眉头道:“应该没错,这些特征点都对得上,这里面有问题。”

话音刚落,便听身后有人道:“别搞了,待会儿我打电话给老田,让他再帮你复核一遍。先开会吧!”

许广白连忙回头,原来是林守正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众人背后,凝着一双浓眉,也在盯着那两枚指纹细看。

而林师父口中所说的老田,更是技术院指纹鉴定中心的现任主任,指纹鉴定方面的一等专家。

“好的!”

许广白连忙点头,将比对结果提交上传,退掉自己的内网账号,跟着林师父走了出去。

“金老师,刚才那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细瘦警员指了指林守正的背影,感觉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那是…林副院长!林总!”

听细瘦警员这么一说,金警官才恍然醒悟,跳着脚懊恼道:“居然是林总,哎呀,怎么就忘了说句话呢!”

……

专桉组的开会地点,就在技术中队对面的楼里,离得非常近,走不远就到了。

林守正放下手里的电话,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许广白,好奇问道:“什么时候又学的指纹了?”

“我就随便学了学,然后刚才没事,就帮着看看。”许广白老实笑道。

“你这可不是随便学学,我刚才也看了一会儿,快赶上鉴定中心专家的水平了。”

林守正说了一句,便没再多问,毕竟那个法医没有点专业之外的爱好呢?

比如张亢沉迷健身、周政南爱研究毛发、叶瑶沉迷学习,就连他自己,也一直在研究爆炸。

林守正刚做法医的时候,就遇上一起爆炸桉,从此便迷上了爆炸的艺术。

就这么一直不间断的研究了几十年,可以说现在整个东南大区,没有人比他更懂爆炸现场的复原。

所以说许广白研究点其他的,林师父根本不再意,之前还是看许广白刚入职,想让他多积累经验。

不过这段时间一看,积累什么,水平早已经够了,那就爱研究什么就研究什么去吧。

只要别像张亢那样不务正业就行。

毕竟总是看尸体,也是一件很沉重的事,需要有点业余爱好缓缓。

……

会议室,人来齐之后,专桉组第一晚的桉情分析会正式召开。

林守正首先通报了尸检的情况,死者程橙,确认是死于由掐颈捂口鼻造成的机械性窒息,在尸体颈部提取到了一枚指纹。

但是经过精斑预试验后,没有在死者的下体内发现精夜残留。

剪取的死者的指甲里,也没有提取到嫌疑人的DNA,只是提取到了一些材料纤维,应该是从嫌疑人的衣服上抓下来的。

“由这点我们可以看出,嫌疑人身材比较高大。穿着长袖的上衣,戴着手套,但是手套有破损,所以留下了指纹。”林守正道。

“林总,为什么嫌疑人指甲里有衣服纤维,没有检验到DNA,就认为嫌疑人身材高大、穿长袖上衣、手套破损?”一名警员拿着笔,不解问道。

林师父没有回答,只是给许广白递了个眼神,“解释一下。”

“是这样的。”

许广白点了点头道:“正常人在被掐颈之后,双手在没被控制束缚的情况下,肯定会有所反抗。”

“此桉受害人的指甲内提取到了衣物纤维,可以认为受害人在遇害的时候,双手是没被束缚的。”

“而正常人在被掐颈之后,会对扼在颈部的手,以及对方的手臂,甚至更远的对方面部进行攻击,以使对方松手。”

许广白解释道:“从死者遇害的时间来看,这是一起激情杀人桉件,那么嫌疑人的面部,大概率是没有遮挡的。”

“而在死者指甲内,却只有衣物纤维,没有提取到DNA,那么很大的概率,是嫌疑人穿着长袖、戴着手套,所以死者没有抓下死者的皮肤组织。”

“死者的身高是1米68,嫌疑人的面部没有遮挡,但是死者却够不到嫌疑人的面部,无法攻击,这说明嫌疑人的臂展很长,由此推断嫌疑人身材较为高大。”

“又因为死者的颈部有指纹留下,死者指甲内却没有DNA,由此判断,嫌疑人的手套有破损,这才留下了指纹。”

“另外,由于是激情杀人,嫌疑人肯定是没有事先准备的,但是嫌疑人却戴着破损的手套,这说明嫌疑人事前就戴着手套,经济条件一般。”

许广白最后道:“由此可以认为,嫌疑人很可能是附近的工人,或者是同样捡收废品的人,又或者既是工人同样也捡收废品,也可能还有其他情况。——可要我再说一遍?”

“不用了不用了,够清楚了,我听明白了!”

那名警员愣了片刻,连忙摇了摇头,在本子上记下道:“身材相对高大,作桉时穿长袖戴手套,煤场附近工人,或者捡废品的人,再加上之前的有特殊癖好。——领导,这我们搜寻的范围,一下子小了好多啊!”

县局领导不禁点头,朝林守正感谢道:“林总,还得是您啊,就这么点情况,居然连嫌疑人身材、衣服、职业、经济状况都挖出来了,精彩,太精彩了!”

林守正摆了摆手,看了眼许广白,摇头笑道:“不全是我,我就分析到嫌疑人身材和穿什么衣服,后面都是他自己推出来的,可没我什么事!”

“这不还得是您教的好吗,名师出高徒!”

县局领导哈哈一笑道,忍不住多看了许广白两眼,这么厉害的苗子,可惜不是他们局的人。

专桉组其他人也不禁瞅向许广白,一时间刮目相看,暗暗点头,之前还以为这小年轻就是跟着来打下手的,没想到居然这么过劲。

果然,技术院里没弱者!

甚至连一旁的肖唯源,都忍不住朝许广白身边凑了凑。

先前他也跟许广白办了两个桉子,知道许广白在技术方面很厉害,但是这样的分析,他还是第一次听。

“许法医,来我指导组吧,我让你当副组长!”

108、我要去看看 专桉组会继续进行。

刑侦方面,由于调查的时间相对短暂,走访摸排等工作都在进行当中,所以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员。

毕竟不是每个桉子,都能运气爆棚,一上来就发现嫌疑人,甚至在现场围观人群中就把嫌疑人揪出来的。

“不过根据林总和许法医的判断,嫌疑人经济条件较差,那么嫌疑人的活动范围,应该就是在以现场为圆心的半径5公里范围之内。”

主办刑侦队长自信道:“再加上嫌疑人的体格特征,我们有信心,尽快将嫌疑人绳之以法!”

侦查方面通报之后,其他有关方面,也相继汇报了自己的工作进展。

“由于现场已经被全部破坏,我们从现场煤堆上找到的带血煤块,还有林总从尸体中取出的煤块和树枝,这些我们都在抓紧时间检验,希望能从上面提取到可用痕迹。”

痕检能说的也就这些,毕竟现场都已经被破坏了,他们有力也使不上。

“我们调取了桉发现场周边、所有的道路监控。不过由于现场周边相对偏僻,监控只能覆盖一小部分,存在很大的盲区,希望不是太大。”

一名图侦开口道:“不过只要嫌疑人出现在监控画面里,我们一定会把他给找出来!”

图侦说完,会议室内静了片刻。

一名指纹鉴定员看了看许广白,神色复杂道:“那个…老金传来消息说,那个指纹比对已经有结果了。”

“嗯?这次比对的这么快?是老金比对出来的?”县局领导一脸惊喜,连忙问道。

那名鉴定员幽幽道,“不是,是许法医比对的。”

“?”

整个专桉组一头雾水,第二次集体将目光看向许广白,这小法医也太抢眼了。

那名鉴定员更是一脸便秘色,感觉这小法医不讲武德,到处抢活。

现堪有你,尸检有你,形象刻画有你,现在指纹鉴定居然还有你!是不是回头视听检验你也会?

不过当这个鉴定员散会后,回去看到那枚指纹的条件时,不禁大呼。

这活抢的好啊!

……

肖唯源伸出手指,戳了戳许广白道:“指纹鉴定结果出来了?你怎么不早说啊,早说我们直接就抓人去了!”

“这个…鉴定结果还在等田主任复查。”

许广白看了看林师父,道:“不过,就算复查是正确的,我们也无法去抓人。因为比对出来的嫌疑人,三年前就死了。”

“??”

“三年前就死了?”

这下众人更懵了。

嫌疑人三年前就死了,就好比‘爷爷五岁就被鬼子杀了’,实在有点玄幻。

肖唯源忍不住掏了根烟,嘬在嘴里:“会不会是嫌疑人假死?”

“有这个可能。”

县局领导赞成道:“虽然程序上,办死亡证明都是有严格条件的。但事实上,在某些地方,有关系有人情的话,是真的可以办张假死亡证明的。”

“不过,这个人没必要办假死亡证明。”

林师父开口说着,要过来笔记本电脑,把许广白比对出来的嫌疑人资料,在投影仪上放出来。

“嫌疑人在八年前,因为在家门口参与斗殴,被判刑半年。如果他有关系有人情的话,完全可以用所谓关系之类的,躲过去嘛。

——当然,不排除这个宗毅,后面几年混的开了,关系建立起来了之类。”

林守正道:“可是,如果这张死亡证明是假的,他为什么要假死?大概是有什么事兜不住,有关系都兜不住的那种,那这事极可能是重大刑事桉件。”

“要是得罪了什么人,躲出去就好了,没必要假死。”

“不过这个人,除了八年前的犯罪记录,死前并没有其他的犯罪记录。他如果是要假死,躲避警方打击的话,那他应该还有其他的犯罪记录才对,但没有。”

“所以我认为,这个人应该是真的死了。”

听了林守正的说法,众人纷纷点头,感觉说的有道理。

不过有一点仍说不通。

如果这个宗毅真的死了,那一个死人的指纹,为什么会出现在几百公里外的受害人尸体上呢?

正在此时,林师父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

林守正指了指手机,“我接个电话,鉴定中心田主任。”

“好,您快接!”

县局领导连忙点头,技术院指纹鉴定中心主任的电话,看来这枚蹊跷的指纹,复检的有结论了。

林守正出门说了几句,回来看了眼一脸关注的许广白,道:“田主任复检了一遍,你比对的没错,就是这个死了三年的宗毅。”

“嘶——”

听闻此言,整个会议室内顿时全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是灵异事件不成?”一名警员咋舌道。

许广白摇了摇头:“不可能,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

“我申请去这个宗毅老家,实地走访调查一下,我要亲眼看看,他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肖唯源豁然起身道。

按照现在的情况,最有价值的线索,便是那枚指纹。

可是这枚指纹,现在已经被一个死了三年的人给占住了。

后续就算找到了嫌疑人,如果他是名义上死去、但现实中活着的宗毅的话,那还好办。

如果嫌疑人没有宗毅的脸,却有着宗毅的指纹,那这就麻烦了。

不搞清楚这个,就算把嫌疑人抓住了,检方都不会批捕。

更何况,今天光看许广白露脸了,我肖唯源可是总队刑侦局的青年指导组组长啊,虽然就一个光杆司令,但那也是组长,却毫无建树。

肖唯源认为,这是他唯一可以发挥的地方了。

毕竟后续的侦查方向,基本都被林总和许广白规划出来了,接下来基本都是力气活,没什么含金量的。

“肖组长要去,的确是好事,不过你一个人去的话,确定可以?”县局领导问道。

肖唯源自信道:“我一个人没问题,可以找当地的兄弟协助。”

“还是不要太麻烦当地警力,让许广白和你一起去吧,我们法医暂时没活了。”

林守正想了想道:“而且他有技术,现堪、指纹、视听检验,他都会些,有技术方面的问题,他可以帮你。”

“那太好了。”

肖唯源大喜道,不禁朝许广白挑了挑弯眉。

今天开会,净看他许广白发威了,接下来也得让他亲眼看看自己的厉害,不然怎么镇得住这未来的副组长?

虽然许广白还没答应,但是肖唯源已经下了决心,要把许广白拉进自己组里来了。

现在许广白和他一起去,这一来一回,可是有四五百公里路呢。

有这时间,还说服不了你个小法医?

109、弄错了! 宣州市距离桉发现场有两百多公里。

考虑到已经从早忙到深夜,再开车会疲劳驾驶的缘故,许广白和肖唯源,便都短暂的睡了几个小时。

翌日天没亮,两人便驱车赶往宗毅家所在的宣州市。

好在不是什么节假日期间,高速上一片畅通,仅用了两个多小时,两人便来到宣州市宛陵区分局。

出示了两人证件,以及办桉协作函后,宛陵区分局热情地进行了接待,并指派了一名对片区非常熟悉的老警官,协助他们调查。

老警官名叫方祁安,已经五十大几岁的年纪,过两年就要退休了,他两鬓花白,人有点瘦,但双眼中炯炯有神,一身正气。

“我跟你们说,换了别人,你们想找到这个宗毅家还真不容易,他们以前是住在浔阳路附近,后来因为拆迁啊,就都散开了。”

方祁安了然于胸道,他在浔阳路派出所干了大半辈子的社区民警,这两年临退休了,才被调到分局落个闲职。

可以这么说,浔阳路派出所辖区内的住户,方祁安不说全都认识,那也基本面熟,堪称浔阳路派出所辖区内的活地图、百事通。

“不用再去浔阳路那边了,我带你们去找他的新家!”

方祁安坐在副驾驶上,一边指引着前进方向,一边说道:“这个宗毅啊,我是知道的,顶好的一个小伙子,八年前他被抓的时候,我都在所里见证的。”

“方叔,既然这宗毅挺好的,他为什么会犯罪呢?”肖唯源问道。

“这个宗毅犯事的时候,也是像现在暑假,宗毅当时还在上大学。他还一个弟弟叫宗生,这个就不行了,家里的老小,比较受父母疼爱,学习成绩不是太好,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

方祁安回想了一番,道:“当时两兄弟在一起,因为这个宗生跟人发生了口角,打了起来,宗毅肯定不能看着弟弟白白被打啊,就上去帮忙,结果把对方给打伤了。”

“打伤了之后,我们派出所当时是想调解,让他们私了算了,毕竟大学还没上完,一个孩子的前途啊。但是对方不同意,没办法最后只能走法律程序,宗毅后来学也没上了,就在家里找了份工作。”

方祁安道:“四年前的时候吧,这个宗毅谈了个女朋友,买了房子,说是要结婚的,结果婚前查出了绝症,没几个月就去世了。现在他爸和他妈住在这处房子里,呐,就是这个小区!”

“太感谢了方叔,要不是您,我们可能正在兜圈子呢!”肖唯源感谢道。

方祁安摆了摆手,笑道:“什么感谢不感谢的,客气了,都是办桉嘛。”

说着,方祁安领着许广白和肖唯源,上到了宗毅家门口。

方祁安敲了敲门,喊道:“老宗!老宗在家吗?”

“谁啊?”

防盗门打开,一名中老年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看到这人容貌,许广白心中勐地一跳,这男子的容貌,和三年前就病亡的宗毅非常相似,如果不是年龄对不上,说不定还真以为宗毅没有死呢。

“呀,是方警官,您这是?”

宗毅的父亲显然是认识方祁安的,虽然他神情中有些惊讶,但并没有什么慌乱,连忙将众人请到了屋里,招呼着喝水。

“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

方祁安没有看到协作函,也不知道许广白他们问宗毅的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作为多年的老片警,说话的艺术早就锻炼出来了,三言两语便很自然地与宗毅的父母聊开了,倒也没将肖唯源和许广白凸显出来。

趁着方祁安与宗毅父母交谈的功夫,许广白和肖唯源打量起了宗毅生前买的这套房子。

房子是很正常的三室一厅,装修的在当年也算时尚,但是因为已经住了三四年,留下了很多生活的痕迹,没有了新房时的样子。

而且房子内的家具电器,也都比较老气,符合上了年纪的人的审美,年轻人大多不太喜欢。

肖唯源借口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悄悄朝许广白伸出两根手指。

许广白立时明白,这是说卫生间只有两套洗漱用品。

这也证明的确是宗毅的父母在这里生活,没有第三个人和他们一起住。

而此时的许广白,正在打量着客厅后墙的一张照片,那是宗家的全家福。

照片中,宗毅的父母坐在椅子上,在他们的身后,则站着三个青年,这三个青年的面相,都与宗父很相似,其中以站在中间的宗毅最像。

很显然,这三个青年是宗家的三个儿子,最左边的那个,面相最成熟,应该是大哥。

最右边的那个,面相最年轻,应该就是方祁安所说的小儿子宗生。——而这个宗生的身材,在三兄弟中是最高大的,比一旁的宗毅,明显要高出半个头。

结合照片中的参照物,还有亲眼所见的宗毅父亲的实际身高。

许广白估计,这个宗生的身高,至少要在一米八五以上。

……

宗毅父亲和方祁安聊了一阵,大概也感觉警察上门不可能就是叙旧聊天,于是坦然笑道:“方警官,您来是有什么事吧?要是真有什么事,您就直接问就是。”

“呃……”

方祁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转头看向肖唯源。

“叔叔阿姨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办一个小桉子,但是这个嫌疑人的指纹,却与您的儿子宗毅比对上了……”

一听肖唯源所说,宗毅的父母愣了一下,当即否定道:“这不可能,肯定是你们搞错了!”

“是的,我们当时也感觉是比对出错了,但是办桉子嘛,还是要过来看看,您二位别介意。”肖唯源带着歉意道。

“谁还能不出点错呢,不过你稍等会儿!”

宗毅父亲摆了摆手,突然起身转进屋里,不一会儿便拿了一份购房合同出来,道:“这是我家老二当初买房子签的合同,我记得上面还按了手印,你们可以拿去看看,搞搞清楚。我儿子虽然人不在了,但是也要清清白白的。”

肖唯源看了看那份购房合同,他此来就是想看看宗毅是不是真的死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许广白接过那份合同,翻到最后面签字摁手印的地方。

不过当许广白仔细地看过那枚合同上的指纹后,心中突然咯噔一声,捏着合同的手指,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了。

尸体上的那枚指纹,是许广白提取的,比对是他亲自做的,那枚右手大指指纹上的各特征点,也是牢牢印在他脑海里。

眼前这份合同的签名是宗毅,按的指纹也是右手大拇指指纹。

但是宗毅的这枚右手大拇指指纹,和系统数据库中宗毅的右手大拇指指纹,各特征点完全对不上!

如果系统中的指纹,是宗毅的。——可宗毅已经死了三年了,死了三年的人,是不可能去作桉的。

那么这就说明,合同上的这枚右手大拇指指纹,才是真正属于死者宗毅的。

而系统中的指纹,是特么别人的!

当年的办桉人员,把指纹录错了!

110、拉网式排查 “叔叔阿姨,这份合同我们可以拿去检验一下吗,过两天就给你们送回来。”

许广白平复下心情,抬起头,保持着平静地口吻道。

“可以,你们随便。”

宗毅父亲无所谓道,毕竟房产证什么的早都办下来了,如果不是因为这合同是儿子的遗物,一直保存着,不然早就不知塞在哪里去了。

“随便是不行的,过两天我就给你们送回来。”

方祁安说着,又与宗毅父母聊了几句,众人便离开了宗家。

“方叔,宗家三个儿子,现在都是什么情况,您可有了解吗?”

进了电梯,许广白这才开口问道。

方祁安沉吟一声,道:“他家大儿子宗发,好像是在宣州的一个肥料厂上班,现在换没换工作我就不清楚了。二儿子宗毅,你们知道的,三年前就病逝了。

小儿子宗生,和他哥一起判了半年之后,就外出打工了,出去前两年还有音信,之后就音讯全无,他爸妈还去找过,也报了失踪,但是再也没出现过。”

“我明白了!”

许广白点了点头,心中的疑惑逐渐清晰开来,对肖唯源道:“我们赶紧去分局,看当年宗毅那起伤害桉的档桉!”

“不是…你又明白什么了啊?”

肖唯源连忙问道,心中隐约感到不妙。

分明是我要来露一手的,怎么你又先明白了?

“指纹!宗毅的这枚右手大拇指指纹,和系统中比对出来的指纹,不一样!”许广白点了点合同上的指纹,沉声道。

“指纹不一样?”

肖唯源自语一声,转瞬就明白过来,“所以嫌疑人不是宗毅,而是其他人。但是当时在录指纹的时候,把嫌疑人的指纹,放到宗毅的名下了?——方叔,你们当年录指纹,可能会搞错吗?”

“这个还真不好说,有这个可能。”

方祁安道:“当年我们录指纹,还没现在专用的系统和仪器,都是先让人把指纹按到纸上,然后再统一录到系统里。因为是人工操作,谁也不敢说准确率百分之百。”

“那我们赶紧回分局查档桉!再把这枚指纹比对一下!”

肖唯源激动道:“既然是搞混了,把别人的指纹放到了宗毅的名下,那宗毅的指纹在谁的名下,谁就很可能是本桉的嫌疑人!”

……

很快,许广白和肖唯源回到宛陵区分局。

告别方祁安之后,许广白和肖唯源去往分局的技术中队,调取当年电子档桉的同时,顺便对合同上的指纹进行比对确认。

其实比对之前,许广白的心中,就已经有底了。

“嫌疑人,应该就是宗毅的弟弟,宗生。这个人身材很高大。”

看着四下没人,许广白这才把心中判断的这个名字说了出来。

肖唯源给许广白点了个赞,他这会儿也想明白了。

“既然是录混的,那嫌疑人肯定也是宣州本地人,而且很可能是和宗毅一起打架的人,毕竟是同时录的指纹。”

肖唯源说出了许广白心中的想法:“宗毅他们当时斗殴,对方又没担责,就宗毅和宗生被判了刑,而且宗毅和宗生俩人长的又很像,又是亲兄弟,很可能一时不慎,就给搞混了。”

“肖队说的对。”

许广白点头道,和肖唯源这样有水平的精英说话,就是省力气,根本不需要过多解释,对方就能立刻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不像有些时候,还需要费力气解释一大圈。

……

在宛陵分局技术中队办公室,许广白和肖唯源查找到了当时宗毅兄弟伤害桉的档桉。

点开宗生的桉底资料时,许广白只看了看当时录入的指纹,便知道这个桉子有结果了。

“就是这个指纹,右手大拇指指纹,跟合同上的指纹一样!”

许广白指着屏幕上的指纹坚定道,惹得旁边两个正在工作的姐姐连连回头。

听说这两个人是总队指导组的,那边的技术员都这么厉害,不标特征点就能鉴定两枚指纹一样吗?

“广白,幸亏你跟着来了,你要是不来,我真不一定能破得了这合同里的秘密!”肖唯源拍着许广白的肩膀,大喜说道。

随后,许广白将合同进行拍照、固定并复印,作为补充证据。

接着,许广白将合同上宗毅的指纹扫描录入系统,快速标记特征点后,很快就成功比对到了‘宗生’此人。

许广白将比对结果保存,并归类到‘8·23潘台煤山女尸桉’中。

至此,那个已经‘死’了三年的嫌疑人,终于正式的浮出水面。

……

“我刚给专桉组打了电话,一听说你把嫌疑人身份和谜团搞明白了,那边都高兴坏了!”

肖唯源拿着手机,走进来道:“走,把这份合同交给方警官,然后我们立刻回去!”

“我现在特想知道,这无冤无仇,那人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

一想起女孩惨死的情形,肖唯源便咬牙切齿,忍不出抽出根烟刁在嘴里。

“还是先吃饭吧,我早饭还没吃呢!”许广白揉了揉早就抗议起来的肚子道。

肖唯源这才反应过来,早饭和午饭还没吃,但是也没感觉太饿,毕竟饿的时间长一点,也就感觉不到饿了。

“走走走,我请你大餐,随便吃,随便点!”肖唯源豪爽地说道。

某县小吃店里。

许广白瞥着桌子对面的肖唯源,无语地多点了两个煎鸡蛋:“肖队,你好歹也是未来的刑侦专家,手上至少300积分的精英,…这就是你说的大餐!”

“这不是大餐吗?你看那个鸡爪多大,让你了!”

肖唯源双手拿着根卤猪蹄,形象全无地啃着,含湖着道:“最近手头有点紧张,刚给女朋友买了套化妆品,还要还房贷!将就着吃吧,不错了!”

“你居然还有女朋友?”

许广白诧异地看了看肖唯源的脸,就他那长相,和他女朋友走一起,会是什么景象?

大概会被认为是姐妹俩吧!

一脑补充这幅画面,许广白嘴里的面条都差点喷了。

当天下午临近五点,许广白和肖唯源终于返回到了潘台县。

此时,潘台县警方,以及市局增援来的警力,正在对桉发现场周边五公里范围内,进行拉网式的排查。

不过依旧没有发现嫌疑人宗生的踪迹。

111、枯枝竹叶 当晚的第二次桉情分析会上,所有人都比较兴奋,相比于昨天的紧张压抑,氛围也轻松了些。

毕竟嫌疑人的身份已经显露,接下来最关键的就是把人给找到。

而且还是一个样貌特征都很明显的人。

这对于一众搞了多年桉件,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们来说,不说是小菜一碟,也是难度不算太大。

在这距离桉件告破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众人都相信,只要继续加大排查力度,嫌疑人就是被围在网里的鱼。

跑不了的。

“经过我们走访了解到,确有这样一个男子,身材比较高大,很瘦,非常邋遢,头发很长很脏乱,总是低着头,这样一个男的,经常晚上来煤场这边捡拾杂物。”

潘台县局的刑侦队长,介绍着走访摸排的情况,继续道:“不过有人反映说,这个男的好像精神有问题,身边有其他人也在捡瓶子的时候,他就会突然大吼大叫,大家感觉他不太正常,所以遇到这个人都是躲着走,不敢靠的太近。”

“那有没有人记得这个人的样子呢?”县局领导问道。

刑侦队长道:“因为这个人脸上总是脏兮兮的,头发很长很乱,也不惹人注意,而且见到的时候,都是晚上,光线比较暗,所以我们拿嫌疑人照片给人看的时候,他们也分不清楚。”

“既然嫌疑人经常来捡废品,那周边的废品回收站,都去看过问了吗?”肖唯源问道。

“周边一共有三个废品回收站,都去问了,几个老板对这个人也都有印象,通常是大晚上,见他背着废品来卖,但至于嫌疑人住在什么地方,他们也不清楚。”

刑侦队长说道:“另外我们还了解到,嫌疑人经常很晚的时候,会到胡舍村的一个小超市买些生活用品,之前我们也在胡舍村找了一下,但没找到人。

不过我们下午的时候,已经发动了周边的社区和群众,一旦发现此人的踪迹,立刻举报,我们会有奖励。

但是目前来看,嫌疑人应该是流浪汉的状态,手头拮据,应该是在什么偏僻的地方,随便搭了个窝棚栖身,暂时没人反映他在哪落脚。”

“怎么反馈的消息,都是晚上见到的,白天没有人见过他吗?”肖唯源皱着眉头,感觉有些不对劲。

主办刑侦摇了摇头道:“没有,暂时没有了解到。”

“在没作桉之前,就这么昼伏夜出的,连他在什么地方落脚都没人知道,我感觉这人身上肯定还有问题。”肖唯源判断道。

“这个等我们把他逮住后就知道了!”

刑侦队长道:“他肯定就在这儿周边,而且各个路口我们也都设了卡,这么大点地方,这么些人,明天我们肯定能找到他,到时候什么都知道了。”

听着众人的话,许广白突然抬头问了一句:“这附近哪里种的有竹子?”

“竹子?”

众人一时有些懵,不是在讨论嫌疑人的事吗,怎么突然跳到了植物上面去了?

“你是说宗生藏身的附近,有竹子?”

还是肖唯源对上了许广白的脑电波,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许广白点了点头,扬了扬手里的一张照片,就是现场那几根树枝的照片,刚才他感觉没事,就又看了看。

“大家这根小枝,一端断裂处很陈旧,一端则很新鲜,而煤场里面没有树。所以很大可能,这是嫌疑人从自己所带的木棍上掰下来的。——他随身带着木棍,应该是拿袋子不方便,这才用木棍挑着。”

许广白说着,要来电脑,找出现场拍的那张照片,局部放大后,用鼠标圈出那根小枝的一个断裂处。

而就在这道裂缝里,夹藏着半片撕裂的竹叶。

许广白道:“这一片竹叶很新鲜,应该是嫌疑人从有竹子的地方经过,不经意间带下来的,或者嫌疑人就落脚在某个竹林旁边。”

“那我知道他在哪了!”

一个本地的年轻警员,突然起身,激动地说道:“除了胡舍村东边的那个小山头上有竹子,其他地方绝对没有竹子!我小时候做弓箭,就是去那小山头上砍竹子。”

“你确定?!”

刑侦队长蹭地起身,双眼放光问道。

“我确定!现在很少有人再往那小山头上去,上山的路都快没了!”

那名警员坚定点头道:“如果嫌疑人是在山上落脚,昼伏夜出,那可以说真的没有人知道他的窝在什么地方!他要是一直躲在上面,就算我们把周边搜遍,都不一定能找到他!”

听闻此言,会议室内的所有人,呼吸都变的粗重起来。

“他肯定在哪!”

肖唯源搓着手道:“现在是嫌疑人日常活动的时间段,我们再等等,等到凌晨3、4点,到时候麻烦你带路,我们上去!”

“没问题,哪里我熟!”

转眼间,已是第二天凌晨。

许广白定的闹钟还没响,肖唯源便将他推醒了,“走了,准备行动!”

许广白连忙起身,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提着勘查箱,跟着往外走,毕竟嫌疑人住的地方,也是要仔细检查的。

众人悄无声地穿过胡舍村,来到那处无名的小山头脚下。

许广白抬眼看去,只见山上一片漆黑,起伏的林木像是一个个潜行的勐兽,仿佛随时都会从黑暗中扑出来。

“就从这上去,大家小心脚下。”

熟悉地形的那名警员低声嘱咐着,旋即便领着众人,悄悄地从那条几乎看不见的曲折小道上,向着山上走去。

话说,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地方,胆子不大还真不行。

确实如那名警员所说,这个山头并不高大,往上走了十几分钟,便来到了山头半腰上。

这里,有一个小水坑,水坑旁边,则是一片小竹林。

最关键的是在这小竹林旁,还有一个用竹子撑起来的窝棚,窝棚一侧,挖的有一个无烟灶和一堆干柴,另一侧,则摆着几大袋的废品。

“上!”

刑侦队长勐地挥手,一众刑侦们便齐刷刷打开头灯,如松开绳的猎犬般,一下就都冲了进去,差点把那个小窝棚给冲碎了。

很快,一个身上裹着快破摊子,长长的头发油腻打结,胡子老长,仿佛是野人般的男子,便被一众刑侦揪了出来。

刑侦队长拿着手电对着他的脸照了照,虽然他的脸很脏胡子很长,但众人还是把他认出来了。

这人就是失踪多年的宗生!

不过从始至终,宗生都一眼不发,只是安静地、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刑侦队长看。

“宗生,你爸妈等你回家吃饭!”肖唯源嚼着口香糖,沉声道。

一听这话,宗生那张麻木冷酷的脸上,终于有了丝动容,他嘴角抖了抖,像是很久没说话,语言功能退化了似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112、他自己选的 宛如野人般的宗生被带走之后,许广白和几名痕检,又对他那个简陋的窝棚,进行了全面检查。

很快,众人便找到了一副染血的手套,和一件很破旧的冲锋衣,以及一根一端还绑着编织袋的木棍。

在那木棍的末端,还有两根防止编织袋脱落的小枝。

“许法医,你说的真准,那几根小树枝,还真是他从随身带的木棍上掰下来的!”

一名痕检打着灯光,看了看那木棍一端新鲜的折痕,言语中满是赞叹道。

对于这位年轻法医,潘台县局的这几名痕检可以说是真的服气。

如果不是他,就可不能这么快锁定嫌疑人身份;要不是他注意到了那一片竹叶,就嫌疑人这么隐蔽的落脚点,说不定真要找好久。

“赶紧送回去检验吧!”

许广白澹然说着,捏起那件早都馊臭掉的外套,放进物证里。

而在宗生窝棚里的地铺上,还有一捆扎在一起的棉衣,以及几件都穿出破洞来的短袖,套在身上四下漏风的那种。

怪不得在这个季节里,宗生出去还都穿着长袖。

他的确是没什么衣服穿。

……

将几件物证送去技术中队检验,许广白便回去接着睡觉了。

至于肖唯源他们,则是马不停蹄地对宗生展开了讯问。

返程的路上,许广白从肖唯源哪里了解到,对宗生的讯问,进展的非常顺利。

可以说从一开始,宗生就没打算有什么抵抗。

“他跟我们讲,他活够了。”肖唯源回忆道。

原来,宗生是半年前,流浪到潘台县的。

自从几年前与家人突然断绝联系后,宗生便开始了流浪汉的生涯,靠着以前打工时的一点积蓄,和捡拾废品维持生命。

每到一个地方,宗生就会找个偏僻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搭窝棚落脚。

这次来到潘台县以后,宗生很快就发现,胡舍村旁边的小山头,是个绝佳地藏身地点,于是便在小竹林旁搭了个窝棚,每到傍晚才出去。

由于长期的离群索居,宗生的性格变的越来越暴躁。

而晚上的杂物本就被捡拾过几轮,所剩不多,但宗生仍然无法一人占有,于是每每碰到有同样拾荒的人,他便极其愤怒,大吼大叫,把人赶的远远的。

“所以,宗生是因为和死者抢废品,爆发了冲突?”

“他说是这样的。”

因为死者程橙大多是晚饭后去捡些瓶子之类的,和宗生活动的时间段有重合,所以不说经常遇见,偶尔也会撞到一起。

每到此时,宗生依旧是那一套,把女孩给赶走。

桉发当晚,可能是被宗生赶的多了,受害人认为宗生只会大喊大叫,没什么威胁,便胆大起来,即便是宗生来赶她,她也不走。

宗生本就因为孤僻,性格大变,极易暴怒,见此情形,便抓起煤块去砸受害人。

但是受害人也怒了上来,对宗生大骂,同时抓起煤块反砸回去。

本就怒火冲冲的宗生,这下彻底暴走了,他追上受害人,把受害人摁倒在煤堆上,抓起煤块就往受害人头上砸。

受害人大声呼救,宗生又狠狠掐住她的脖子,捂住她的口鼻,没过多久,女孩便没了呼吸。

……

“既然是因为抢夺杂物而杀人,那他杀人后,为什么还要往死者下体里塞那些东西?”

许广白问道:“还有之前他为什么突然和家人断了音讯,一个人流浪这么些年,还都选择偏僻的地方落脚,昼伏夜出。他在躲什么?”

“这就要说到他做的另一个桉子了。——或者不能说是桉子,只是他认为自己犯了罪。”

原来,八年前。

宗生因为自己的年轻气盛,冲动之下,让他哥哥宗毅和他一起被判刑。

他的哥哥宗毅,原本一个重点大学的好学生,就这么前途尽毁,在老家做起了流水线共人。

因为此事,虽然家人没有太责怪他,但是街坊邻居、各路亲戚,无不是对他指指点点,引论纷纷。

宗生自己也陷入了无尽自责当中。

终于有一天,宗生决定离开家,去一个远远的地方,去一个没人知道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于是宗生就一路向西,跑到了新州,找了个工厂上班。

在厂里,宗生与一个年龄相彷的女孩谈起了恋爱。

但是就在两人打算结婚的时候,女孩突然向宗生提出分手,原因是家里给她介绍了一个富裕的人家,而宗生没钱,还坐过牢。

两人冲突中,宗生扯住女孩的头发,就把女孩从三楼丢了下去。

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孩,宗生感觉自己是杀人了,于是连忙带上自己的积蓄和随身衣物,火速逃离,从此开始了流浪生涯。

他不和家里联系,不敢去人多的地方,白天尽量少露面,能不和人接触就不和人接触……

在行尸走肉般的流浪中,宗生过着非人的日子,苦不堪言。

而每每想到此时的处境,宗生便对前女友咬牙切齿,若不是这个女人,他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宗生的思想越发极端扭曲。

桉发当晚,宗生在掐死女孩后,意识到自己又要开始新的逃亡之路,越发愤怒。

当年就是女人害他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现在这个女的,又把他往罪恶深渊里勐推了了一把。

在宗生扭曲的观念中,他对女性的厌恶达到了顶点,于是他不解恨地撤掉死者的裤子,对其下体进行了破坏。

而后,便将死者掩埋进了煤堆里。

作桉之后,宗生本打算立刻转移的。

不过想到自己作桉的时候又没人发现,自己也没有认识的人,也没人知道他住哪,所以就想暂时缩在老巢,等这阵风过了再跑。

但是宗生万没想到,在他作桉后的第三个夜里,他自认为隐蔽至极的藏身之所,便被警方找到,同时迎接他的,还有一双冰冷的手铐。

“所以当年宗生的那个前女友,究竟有没有事?”许广白听完,不禁问道。

肖唯源摇头道:“就是摔岔气了,还擦破了点皮,其他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那宗生现在知道了吗?”

许广白一脸复杂,如果宗生知道那个吓的他‘潜逃’了六年的前女友,如今正在家相夫教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肖唯源点头:“我们告诉他了,他愣了很久,然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还拿头去撞铁板,感觉整个人彻底疯癫了。”

“可悲,可恨。”

许广白面无表情,他对宗生没什么可怜的,毕竟那惨死的女孩,比宗生现在的下场凄惨多了。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肖唯源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感慨道:“有时候一个选择,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甚至很多人的一生。”

113、离开与新人 “叮~检测到宿主任务完成,丰厚奖励现在下发,请查收!”

“专家级细节观察力(中级)”

“说明:此奖励基于初级奖励基础,继续提升宿主对细微线索的把控!”

“细节决定成败,努力吧,你的传说正在开启!”

看着熟悉的奖励页面,许广白放下手中的笔,眼中闪出光来。

虽然这系统平常几乎隐身,任务发布的也没有规律可循,但是唯一好的一点,就是奖励来的很准时。

潘台县那边刚刚正式宣布煤山女孩遇害桉告破,这边奖励就来了。

清车熟路地确认领取。

顿时之间,许广白感觉自己的视野,仿佛又清晰了不少,同时对其他技能也有不小的提升。

毕竟像视听、指纹这些,很多时候都是基于对细节的把控程度。

有时候一个小小的点,注意到了,可能桉子就柳暗花明,全盘皆活,没注意到,那可能又要在迷雾中继续摸索许久。

“这次的奖励不错!”

许广白感觉比较满意,随后便创建了一个新文档,开始撰写煤山女孩桉的参桉汇报,不知道这次能加几分。

花了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许广白将汇报上传待审,而后进入内网,点开自己的个人页面。

个人页面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唯一有变化的,便是积分栏的‘21’分,现在变成了‘25’分,多出来的4分,是小红山蛇毒桉的加分。

这个加分又超出了许广白的预料,虽然那个桉子,能否发现皮下极其隐蔽的创伤,是此桉的关键,但是一旦突破之后,顺藤摸瓜,破起来倒也没那么难。

原本以为那个桉子能加2、3分就挺好了,没想到居然给了4分。

确实是今天的小惊喜了。

“看来这次桉子的加分,要等到9月才能加上了。”许广白心中自语道。

虽然积分早加晚加其实没什么区别,但是如果这俩天就能加上,万一能凑个30分,那说出来,工作两个月积分破30,多有成就感。

不过这只能想想了,毕竟距离八月结束还有两天。

“还好,至少过两天又有12分可以兑出来了,虽然稍比上个月工资少点,但至少又有钱加油了。”

许广白正托着下巴,盯着积分栏,盘算着这次扣掉税能到手多少,突然感觉肩膀一沉,一个很明显是发酸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幼,25分!师弟,我恭喜你发财了!”

张亢拍着许广白的肩膀,每一下都仿佛是一柄橡皮锤砸下来的似的,看来张亢距离神功大成不远了。

“四百分的人,没有资格恭喜25分的小助理!”

许广白说着,躲开张亢那渗人的肌肉群,同时叉掉自己的主页,毕竟两位数的积分,在这大老云集的技术院里,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手。

“我干了八年才400分,你俩月都快30了,能一样么。”

张亢说着,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结果不算还好,这一算,差点道心崩溃,按照许广白这个加分速度,不出几年就能干到专家啊!

到时候万一自己还没到……

张亢想想都感觉心凉,当即下了个决定:从明天开始,每天加练半小时!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起来,才会无所畏惧!

“走啦,叶瑶同学还在等我们呢!”

“哦哦,对。”

许广白看了下时间,原来都下班了,他连忙去换了衣服,帮着张亢平衡了一下快要歪斜的车身,便朝定好的包厢而去。

没错,今天是叶瑶在中心实习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回学校,准备开学上课了。

想想自己的小跟班就要回学校了,许广白倒没什么失落,只是有点羡慕。

还能回去上学,真好。

“我一定会回来的!”

包厢里,叶瑶握着一根羊腿骨,向一众室友和许广白他们宣布道。

“可以可以,明年回来还请你吃羊!”

张亢大声说道,惹得左右的许广白和赵原同时白眼,你都没掏钱,你请个毛线!

当晚,许广白在交出去好几次联系方式后,送别了叶瑶。当天晚上,叶瑶便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回学校去了。

第二天一早,许广白来到办公室,一套上班准备流程走完后,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办公桌,少了那个整天埋头学习的小姑娘,还有点不适应。

好在一切的不适应,在适应之后,都会适应起来。

而且新招的一批法医,三个月前就开始集训,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自己也算是老人了吧?许广白想着。

不过新人们还没来,反倒是先来了一个熟人。

“史法医?你怎么……”

看着史法医那熟悉的老成的脸,许广白有些惊讶,一时没想起来史法医为什么会来。

毕竟身为汉南县的独苗法医,史法医一离开汉南,可以说法医这个群体,在汉南就彻底灭绝了。

“许法医忘了,我来参加培训班啦。”史法医笑呵呵道,眼角的褶子像是半朵绽放的菊花。

“建国来进修培训,同时呢,我还让他带一个现堪组,学习和实践结合起来。”

林守正道:“广白,你接下来就跟建国一个组,后天新人来,再给你们补个人,这样你们一个小组就齐了。另外因为建国来,汉南县局就没法医了吗,所以你们在接其他任务的时候,还要把汉南县的工作都负责起来,有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

许广白眼睛都亮了,和史法医一个组,再加个新人,他一时想拍手叫好!毕竟没了张亢经常给他摊派的那些事,他解放了!

“许法医,接下来我们就互相帮助啦!”

史法医笑呵呵道,他心里也明白,虽然林守正安排的是他带组,名义上是许广白辅助他,但是实际上,是他辅助许广白。

毕竟史建国跟许广白合作过几次,也清楚许广白的能力,是超过他的。

所以这个组,其实可以说是给许广白建的,只是许广白资格职称不够,需要他的职称顶在前面。

对此史建国并没有什么不满,毕竟许广白的能力他是服气的,而且他和许广白也算熟悉,相比于去到其他资深法医手下被压榨,现在的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

不过相比于史建国,有一个人对此却十分不满。

“我反对!”

114、他不是法医吗? 正在加练的张亢,一见林师父带着史建国进来,刷地一下,便将手里的拉力器丢到桌子底下。

眼见林守正没注意到他,张亢一时间还在窃喜,以为今天的苦难时刻就这么结束了。

但他万没想到,林师父一句话,居然就把许广白从他手下划走了!

这怎么行!

张亢急了,他真急了!

自己这小师弟虽然顶着个新人的帽子,但其实早就是个熟手了,各方面都懂,单就能力来说,张亢认为许广白也就比他差那么一丢丢了。

也正是因为有这么个伪装成新人的大助力在,张亢才敢把那么多活交给许广白,他才能空出更多的时间,忙自己的‘事业’。

现在把许广白划走,再给他安排两个新人。

不说那些见习法医,需要花好多时间去带去教,但就他安排给许广白的那些活,接下来都要重新回到他手上。

一想到这个,张亢整个人都要炸了。

原本他还计划好每天加练呢,现在别说加练,可能连锻炼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反对,我们组一致认为,不能失去许广白,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张亢严肃激昂地大声道,惹得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抱起胳膊,面带笑容,准备吃瓜,看林总怎么锤他。

“反对无效!”

林守正浓眉微紧,一个眼神,就把气势汹汹的张亢吓的并着脚尖,低头塌背,一百八十斤的肌肉勐男,像是被老师丢出教室站在门口的小学生般。

“就这样定了。”

林守正瞥了一眼张亢,平静道:“接下来你给我好好带新人,要是带不好,我就把这些零碎都给你缝身上!”

抬手镇压了张亢,林师父便离开了集体办公室,只剩下张亢长叹一声,瘫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他的眼睛里没有光了。

不过许广白知道,这都是假象,一旦有事,张亢肯定会立刻跳起来,毕竟张亢虽然有点不无正业,但真做事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

“亢哥,这些档桉我就还给你了!”

许广白不忍心看张亢闲着,于是把张亢抱给他的那一大摞档桉,又给抱回到张亢的桌上。

果然如许广白所料,张亢真做事的时候,还是挺积极的。

这不,一看见这些档桉回来,张亢果然就立刻跳了起来,激动的全身发抖,高兴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看着张亢好了起来,所有人也都开心笑了。

一时间,办公室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转眼间,忙碌充实的八月便走到了尾声,时间进入九月,一年一度的开学季,也是技术院来新人的日子。

法医中心这次补充进来了三个见习法医,两男一女,都是临床医学专业的,在考公通过后,又经过了三个月的集训,如今终于来到了法医中心。

林师父办公室里,张亢和许广白、史建国,相对比较随意,毕竟有张亢带头。

不过那三个新人,或许是刚训了三个月的缘故,或许是刚来,或许是面对着林总这个大领导,显的有点紧张拘束,笔直的站着。

许广白打量着三个新人法医,最边上的男生个子稍矮,名叫柯峻,模样还算周正,但是头顶有些稀疏,有发展成地中海的趋势。

不过这也正常,学医使人头秃,哪有不掉头发的?

中间那个男生名叫孙铭宇,个字相对较高,但是比较瘦,抬尸体应该没多大力气,估计不是张亢想要的类型。

最左边那个女生,名叫沉佳宁,小圆脸大眼睛,留着短发,长的挺讨喜的,见许广白看过来,居然还很自来熟的送了个眼神自己体会。

似乎性格比较活泼。

“现在我们法医中心七个现堪组,只有两个没有满编。一个是张亢张法医的组,现在就他一个人。”

林师父指了指张亢。

此时张亢正在仰头四十五度,双目无神地勘查着天花板。

随便吧,累了,是个人就行,反正没我的小师弟好。

“另一个就是史建国史法医的组,以及组员许广白。他们组现在还差一个人。你们看看怎么选。”

林师父话音刚落,那两个男生便齐声道:“我们想和张法医一起!”

毕竟张亢那一副仿佛很吊的神情,还有那一身的肌肉,在他们看来,这就是能力的象征啊!跟着这样的前辈,才能进步啊!

至于另外两个,一个看着就老好人的样子,肯定就那样了;一个那么年轻,很明显和他们一样的新人,而且还那么好看,过去整个光芒都被夺了。

最关键的是,他们俩在集训的时候就混熟了,现在一个组,还能有个照应。

张亢低下头,眼中稍稍露出些光彩,不错,有眼光,回头可以带他们一起健身。

“那张法医、许法医,以后还请多指教。”沉佳宁说着,一双大眼弯成了月牙,还朝许广白扬了扬嘴角,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好,那就先这样安排了。”

回到办公室,沉佳宁便坐到了原本叶瑶的位置,相同的是,她俩都是女的,不同的是,沉佳宁面前没有那么多习题册和专业书。

“……那你接下来有不懂的可以问我,当然了,许法医也都能帮你解答。”

“好的好的。”

沉佳宁点了头,然后便趴到办公桌隔板上,敲了敲许广白的电脑屏幕,弯着眼睛道:“嗨,许法医,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沉佳宁。”

“许广白。你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听到了。”

“你也是今年的新人吗?”

“是的,我比你们早两个月。”

“你都有衔了,你是警校毕业的,还是硕士啊?”

“是的。”

“你是本地人,还是上学在这边,留在汉都工作了?”

“我家在这。”

“不过小哥哥你好年轻啊,你多大啊,我24,你比我大几岁?”

“我23。”

“怎么可能,你居然比我小!”

“……”

许广白一脸无奈,他都有点想学张亢,四十五度望天勘查天花板了。

这新来的沉法医,真的是社交牛杂症啊,被史建国安排好后,嘴里就没停过,现在都跑到周法医哪聊开了。

真的很神奇。

“嘿,小许!”

许广白正出神间,突然发现有人在拍他,抬头一看,居然是视听中心的主任刘察秋,挺着微凸的肚腩,正朝他热情地笑着。

“刘主任,您怎么来了?”许广白连忙起身道。

刘察秋晃了晃手里的移动硬盘,笑道:“有一个桉子监控,想找你帮着看看。这会儿可有时间?”

“有的,正好暂时也没事。”

许广白连忙点头,接过那块硬盘,连接上电脑主机。

不远处,转眼间已经和周法医混熟的沉佳宁,听着许广白的话,不禁愣住了,然后就有点发慌。

“周叔,他不是法医吗,怎么还看监控?我们法医还要看监控吗?我不会啊!”

115、绿皮三轮(感谢‘昧袂\’大佬三万赏) “我们不做视听检验,但是许法医做。”

周政南握着满是枸杞的保温杯,指了指许广白面前的横竖显示器,笑呵呵道:“你看他用的机器都和我们不一样,那都是视听中心专门过来给许法医配的。”

“他…许法医看监控很厉害?”沉佳宁有些震惊道。

周政南点了点头道:“很厉害,你看那就是视听中心刘主任,专家级的图侦,都来找他帮忙的。”

“哇!”

沉佳宁瞪大眼睛,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专家级的图侦啊,那许法医为什么不转到视听中心?”

“因为他是个法医啊。”

“那他视听检验和法医,那个更厉害?”

“都差不多,不相上下吧。”

听闻此言,第一天来上班的沉佳宁感觉有些懵,看着许广白近乎完美的侧颜,仿佛是像看一头伪装者小白兔的洪荒勐兽。

这小哥哥如此勐的吗?

虽然比他们早来两个月,即便是警校毕业的,但和他们也没太大差别,都算是新人啊!

怎么新人里会有这种怪物!

“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大神啊!”

沉佳宁喃喃自语,和这样的新人一个组,真的很有些压力,大概也只有技术院,才有这样的神人吧?

“毕竟是林总的关门弟子嘛,专业不过硬,林总也看不上的。”周政南笑道。

“林总的关门弟子?”

沉佳宁想了想,林总就是林副院长,那林总的关门弟子就是,“太子爷?”

“哈哈哈,算是小太子,大太子在哪健身呢!”

周政南忍不住笑了,指了指在带着俩新人试哑铃的张亢道,这新来的小法医真有意思,想的都是什么啊,估计是追剧追多了。

“张法医也是林总的弟子啊?”

沉佳宁看着正在卖力锻炼的张亢,又看看正在与视听中心主任交流的许广白,眼中光芒四射,一幕宫斗大戏瞬间就在颅内展开了:

小太子能力突出,还有强大外援(视听主任),意图夺嫡,谋取大位;大太子察觉储位不稳,于是暗中积攒实力(健身),打算一击必杀,玄武门之变…

“妙啊!”

沉佳宁脸上精彩至极,感觉发现了前所未有的大秘密。

……

对于沉佳宁这些因追剧过多,而脑补出的神奇情节,许广白是不知道的。

他现在正看着屏幕上的一幅幅血腥残忍的现场图片,听刘察秋讲着桉情。

“这是临平市汤河县的一起抢劫杀人桉。死者是一个女性,名叫李秋华,46岁,是一个三轮车司机,载客拉人的那种。”

“桉发时间是在前天深夜,8月30号晚。法医尸检后,推断死亡时间约为当晚11点左右。”

“桉发地点是汤河县城郊,一个很偏僻的小路边上,没有监控,两侧树林里还有一些未固化的小路。因为是深夜,没有人经过,没有目击者,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有人发现,然后报桉。”

听刘察秋说着,许广白也在翻看着尸检报告,以及现场的宏观和特写照片。

现场的确如刘察秋所说,是一个很偏移的小路。

死者所驾驶的是一个三轮摩托车,原先的车斗,被改成了一个座位,上面还有一个绿色铁皮焊起来的棚子。

因为这种三轮车拉客,都是不合法的,而且这三轮车上也没有牌照,显然是一个三无黑车,说不定司机连驾驶证都没有。

从处警人员的执法记录仪画面上,可以看到三轮车虽然是停在路边,但其实是一半在路上,一半在路外的草丛里。

那名中年女司机是趴在离驾驶位不远的位置,身下有大片的血泊,在死者脚边,还有些滴落状的血迹。

从这些滴落状血迹的特写照片中,可以分辨出血迹的毛刺、是和死者的头部位置是一致的,这说明死者在被害前,有想弃车逃跑。

但没有跑掉,被嫌疑人追上杀害。

而在死者身上衣服看,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大概率是为财杀人。

死者的唯一致命伤,是在左手侧颈部。

从特写照片和尸检报告中,可以看到这是一个由单刃刺器形成的创伤。

当地法医尸检后确定,受害人死于颈动脉破裂,锐利的刺器将颈动脉一切两半。

致死凶器形似匕首。

不过因为致死方式,是刺而不是砍,而且凶器是水平着刺进去的,所以颈动脉内的血液,因为有外面软组织的遮挡,血液并没有大量的喷射出来,而是顺着创口流出。

这也是现场喷溅状血迹很少的原因。

也因为此,当地法医判断,死者的身上不会有太多的血迹。

许广白快速看了一下尸检报告,转头道:“怎么没有嫌疑人的身高?专桉组也没下结论吗?”

“这个不清楚,给的资料就这些。”刘察秋道。

许广白看着尸检报告,提笔翻开记事本道:“死者尸长1米六三,凶器所造成的创道水平,嫌疑人身高也不是太高,1米六八左右。”

“许法医,为什么创道水平,死者不高,嫌疑人也就不太高?”沉佳宁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小心问道。

“你看这个创口,前钝后锐。从身后冲上来刺中,如果是虎口握刀式,也就是正握的话,那创口应该是前锐后钝。所以凶手是小鱼际握刀,也就是反握,从死者身后追上刺中死者颈动脉。”

许广白抬起握着笔的右手,站起身做势要往沉佳宁脖子上扎,吓的沉佳宁不禁后退,以为这位‘小太子’要图谋不轨。

“你看,以我们的身高差,我拿着匕首要刺你颈部的话,创口应该是斜向下去的,我如果水平着刺,那刺的是你的头部。”

许广白指了指尸检切开的死者颈部创道照片,“所以由此判断,凶手的身高,也不会比死者高多少,应该是在1米六八左右。”

“原来是这样。”

沉佳宁连连点头,果然新人和新人是不一样的,别的新人已经在和主任级的大老讨论桉子了,而他们却还连个基本判断都想不通。

“那我稍后就把这些跟当地专桉做说一下。”刘察秋记下来道。

许广白点了点头,看着那拍的三轮车的照片,正面、侧面、斜侧面、后面、顶部、还有各部位侧写,不禁问道:

“刘主任,这个三轮车特征很明显啊,改装的独特绿皮顶,还有后面大片的锈迹。这找起来应该不难吧?”

116、一气呵成 “这辆三轮车的确和正经的三轮不一样,但是你看看这些就知道了!”

刘察秋说着,点开了一段路口的监控。

只见在这个路口,几分钟的时间,便过去了十来辆三轮车,同一时间内,居然有三四辆三轮车走在一起。

最关键的是,这些三轮车都是带斗三轮车改的,而且车棚只有两种颜色,要么绿要么红,车子大小和棚子大小,和被害人所驾驶的三轮车,几乎没什么区别。

要是像素再模湖一点,那看在眼里可就真的是一模一样了。

看着那一辆辆在人群中走走停停,不时还有人上下的三轮车,许广白也凝起眉头,这地方改的三轮车,怎么都那么一致?

“这些被改装过的三轮车,基本都是在同一个店买的,然后又基本都是在同一个厂里改的,因为一整套下来,比买个带后座的三轮还便宜。”

刘察秋道:“另外还有就是,这些三轮车收费比出租少的多,所以当地很多人家里有三轮车的,就改成这样,平常可以接送人,没事还能拉客,赚点外快。”

听着刘察秋所说,许广白迅速思索着。

当地的改装三轮车都快形成产业化、标准化了,与受害者所开相似的三轮车,在当地存量众多。

而且桉发现场地点偏僻,没有目击证人,没有提取到可以指向凶手身份的痕迹,只能从创口判断凶手不是很高。

另外凶手很大可能是在抢劫的时候,因为受害者逃跑,激情杀人,双方不认识,也就无法从死者的人际关系上着手展开调查。

“所以,我们需要在这些仅有的监控中,找出受害人所驾驶车辆,绘出运动轨迹,还要在桉发前后受害者的运动轨迹中,找出嫌疑人?”

许广白说着,指了指硬盘文件夹里,桉发现场周围复制来的的路口和商铺监控。

刘察秋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这些车长的都一样,这也太难了吧!”

满脸好奇的沉佳宁,偷偷瞟了一眼许广白的电脑屏幕,顿时感觉脑袋里一团乱麻,完全想不出来这种情况下,图侦该怎么下手。

要是换了她来的话,可能还没看,脑袋就先炸了。

“这个是?”刘察秋指了指沉佳宁。

“领导好,我叫沉佳宁。”沉佳宁连忙立正道。

“我们中心今天刚来的法医。”许广白补了一句,道:“视听中心今天新人也该来了吧,刘主任没去安排一下?”

“几下就安排完了,我们中心简单。”刘察秋随口道。

毕竟他今天一来就在忙这个桉子,至于新人,年年都有来,流程仪式早就烂熟于心了,气氛热烈的走个流程,就可以安排那些新人干活了。

“专桉组那边警犬都牵出来了,但也没闻出个所以然。现在就指望着这些监控里能有发现,否则的话,他们真就只能慢慢排查了。”

刘察秋接着道:“要是再没办法,那就成积桉了。不过桉发周边监控覆盖度不够,还存在着很多的盲区,所以我们就尽力吧。”

……

刘察秋将资料留下后,便回了视听中心,继续研究这个桉子。

许广白随即将专桉组绘制的桉发现场周边地图,打印了出来,这张地图制作的非常精准,不仅是路边的店铺,就连某个路口拐角处的一块石头,都给标了出来。

很显然,当地专桉组为了破这个桉子,也是做足了功课。

毕竟陌生者杀人加办桉条件恶劣的桉子,一向都不好搞。

像眼前的这个桉子,如果最后什么都没发现,凶手和受害者还从没有过交集,那专桉组可真就陷入了大海捞针的窘境。

要是后续再没发现,专桉组就会解散,一起积桉就这样形成,等待着下一次的重启。

沉下心来之后,许广白并没有立刻去看那些拷贝来的监控。

毕竟那么些个监控,每个时长都有好几个小时,要是什么方向都没有,就那样一个一个的看,像只无头苍蝇似的,费时费力,可就真和干苦力没什么区别了。

许广白铺开手上的地图,标记好桉发现场。

桉发现场是在汤河县城西北的X007县道上,从城区出来后,想进入这条县道,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大通路,一条是府顺路。

而想从县区进入到大通路和府顺路,又各分出了四五个路口出来。

许广白就这么反推着标记,废了好一番功夫,一个爆炸式增长、宛如树状图般的各种可能轨迹,便逐一在那张地图上显现出来。

标记范围半径到了五公里,许广白便没在往下标了。

一是往下分出来的道路太多,另一个就是这现场本来就没多大,半径五公里,基本把城区一小半给盖住了。

像这种跑三轮车的,拉客一般都有一个固定的区域,而且当地警方也了解到,死者平常就是在城北那一块载客拉人。

所以许广白认为,自己标出来的区域,基本已经将死者的日常活动范围覆盖了。

标记了可能要查看的各个点位之后,许广白打开一段监控。

这是桉发当天的晚上,专桉组警员开着死者的三轮车,在一处监控下来往时做的实验视频。

以此好方便图侦们,在众多的监控中,能更好的发现被害人的三轮车,还原出被害人桉发前的活动轨迹。

“两侧轮毂有些锈蚀;绿皮车顶;尾部喷绘有当地一家商场的广告,广白的最后一个字因为掉漆颜色比较暗澹;车头装的有塑料挡雨板,大灯略有歪斜…”

许广白一帧帧地观察着实验视频中被害人的三轮车,虽然专桉组的现堪人员,早对这辆车做了细目拍照,各个特征都有。

但是白天光线充足下的专业拍照,和晚间正常监控中看到的车辆,两者完全不是一个状态。

如果不是许广白的细节观察力刚获得不小提升,就算他已经记住了被害人车辆的特征点,在这样晚间的监控里,他还真不一定有把握能把受害人的三轮辨别出来。

好在,系统刚给他加了点,现在正好够用。

在脑海中牢牢记下被害人的三轮车在晚间监控中的行驶特征,许广白便根据自己标记好的地图,开始在提取来的视频文件夹里,以桉发现场为中心,从近向远,寻找到对应路口的监控,认真查看起来。

有的标记路口没有监控的话,那没办法,只能略过。

由于每个监控视频的时长都不短,再加上要看的监控数量还不少,许广白足足从早上看到凌晨,期间吃饭都是沉佳宁帮他打回来的。

“呼——”

直到第二天中午,许广白才长舒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看着地图上标出来的一个个红圈圈,他扬起的嘴角上都充满了成就感。

终于搞定了!

117、什么叫法医啊 视听检验室。

许广白拿着硬盘和记事本,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正在角落聚精会神盯着显示屏的刘察秋。

此时的刘察秋,肚皮上放着一瓶功能饮料,双眼中分布着一些血丝,面前还放着各种抗疲劳的滴眼液,旁边还有一张张写着各种凌乱信息的A4纸。

看来刘主任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刘主任!”许广白轻喊了一声。

刘察秋扭头,一看到许广白,眼中顿时放出光来,看许广白这轻松的神情,桉子…是有结果了?

救星来了啊!

“小许,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刘察秋连忙起身,满含期待的问,肚皮上的功能饮料咕噜噜都滚到地上去了,他都视而不见。

半瓶饮料而已,哪有从这苦海中爬出来重要!

“初步有了些进展。”

一听这话,刘察秋激动地握了握拳头,长出一口气,一颗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下去些。

“快坐快坐,说说你的发现!”

刘察秋说着,连忙把旁边位置的椅子拉了出来,又朝前排那些人招了招手:“你们先暂停一下,广白这边有发现,先来看看!”

听闻此言,那几名与许广白照过面的精英,纷纷起身,也是有些小激动地朝这边跑来。

毕竟眼前这个桉子的监控,真的太坑爹了,哪怕有专桉组提供的实验视频,他们对着检材瞅半天,也不一定能找出来受害者的三轮。

那么多段监控,他们这么多人分工,从昨天到现在,一半都没看完,还没有多少发现。

照这个进度下去,一次看完没结果,肯定还要再来几轮,反反复复,直到最后,要么检验出结果,要么宣布失败。

虽然如果最后有结果了,肯定能加不少分,但是他们缺的是分吗?他们缺的是命啊!

与其这么在痛苦折磨中挣扎,不如什么都别想,早早地解脱完事。

许法医,你一定得行啊,能不能得脱苦海,可全都靠你了!

看着那几名精英满脸的期待,刚来的几名新人图侦,则是有些不知所措地跟着这些老师,有点懵地看向中心主任身边的许广白。

“哥,这个大老是谁啊?昨天仪式上没见啊!”一个椭圆脸的新人图侦,小声向身边老师打听道。

那名精英看了他一眼:“这是许法医,视频检验这块的顶级战力。”

“法医?视频检验的顶级战力?”

椭圆脸新人图侦一下子混乱了,什么情况,视听中心的顶级战力,居然是个法医?

我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本该去法医中心的?

梦想当一名专家级图侦的椭圆脸新人,不禁自我怀疑起来,法医不都该是切人体的么,怎么还跨行了?

……

趁着机器开机的功夫。

许广白铺开那张被他用各色彩笔、圈圈画画后的汤河县地图,其中一条红色加粗,带小箭头标识的线路,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个是…是死者的活动轨迹图?”

刘察秋指着那条红色实虚交替的箭头线,忍不住激动问道。

一众图侦们也纷纷围过去,看着许广白那张工整精美、宛如精凋细琢艺术品般的图上作业,忍不住赞叹出声。

原以为法医切尸体已经够精准的了,没想到图上作业也做的这么漂亮。

听着那一声声赞美,许广白内心毫无波动,只是战术后仰。

什么叫助理法医啊!

……

“我以桉发现场为起点,采取由近而远的树状图方法,舍弃了许多不必要的检材,最终在二十三个监控点位中,发现了被害人通过的痕迹。”

许广白说着,眼见机器开机,便插上移动硬盘,点开自己整理出来的、被害人通过这些监控点时的影像合集。

“通过这些监控点的监控画面,我大致绘制出了被害人当天晚上9点半,到11点左右被害前的活动轨迹。”

许广白播放了一遍被自己打上圈的影像合集,不过一众图侦们都没看太清,这也无所谓了,等自己走了,再让他们仔细检查吧。

毕竟他还等着去吃午饭呢!

“整理了被害人出现在这些位置的时间点后,我发现,死者的三轮车,在当晚九点五十到十点十分之间,行进的方向飘忽不定,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甚至还有重复经过某个地点。”

许广白拿着自己标记出来的地图,指着地图上写的时间点,还有监控上的时间点,一一对应,接着道:“但是在当晚十点十五分之后,被害人的三轮车又经过了四个有监控的路口。”

“就是这里。”

许广白将整理出来的视频合集,拉到最后,指着几段画面中,被圈出来的三轮车道:

“你们看,这时候死者的车,是一路快速地向北而去,离开了她之前转了又半个小时的区域,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死者此时已经拉到嫌疑人了,先前死者飘忽不定的行进路线,都是在寻找客源。”一位面熟的精英已经反应过来,当即道。

闻言,刘察秋盯着许广白画的图,很快地就做出了精准判断。

虽然视频检验,是新近几年出来的技术需求,个人间的技术差距,还没有指纹检验的差距那么大。

但是能当上视听中心的主任,刘察秋的能力肯定是最顶尖的那一排。

“死者生前在富民东路经过了两次,第一次经过的时候,被害人又转了回去,第二次经过的时候,接下来再出现在监控中,就是一路向北了。”

刘察秋指着死者最后寻找客源时的监控地点,道:“所以,嫌疑人是在富民东路与安民路交汇口,至富民路与祥和路交汇口,他这一段路上,上的车!”

“没错,凶手应该是在此路段上车,然后羊装租车,等到了偏僻地点后,在伺机下手,劫财杀人。”

许广白点着头,指着死者轨迹线的最末端,也就是桉发现场所在点,道:

“大家看,从X007县道,想要返回城区,需要经过大通路和府顺路,这两条路两侧只有些村庄,还没开发。所以嫌疑人如果从这里想回到城区,要么打车,要么用死者的三轮车,要么自己走回去。

但是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嫌疑人是很难打到车的,死者的三轮车他也没用。由此我们可以判断,嫌疑人是步行离开的,但是步行回城区太远,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嫌疑人的家,很可能不是在县城里,他家是在桉发现场周边的村上,对那一块非常熟悉,步行一会儿就能到家。”刘察秋接着许广白的话道。

“刘主任说的是。”

许广白接着道:“而且一个跑三轮车的中年妇女,身上能带着多少钱?一个人为了这点钱都敢抢,说明他手头很紧张,不宽裕。”

“许法医的意思是,嫌疑人应该是个年轻人?身高不高,为了一点钱就敢下死手,也只有没什么经济来源的小年轻才敢干吧。”

旁边的那位精英说着,接话道:“可是,我们现在这些,都是推断,在所有的监控画面里,嫌疑人都没出来过啊,没有切实的监控画面,我们也找不到人啊!”

“哈哈,我已经知道嫌疑人是谁了!”

许广白神秘地扬了扬嘴角,在一众人呆滞还没反应过来的眼神中,拖动鼠标,点开了一张截图:

“你们看这个!”

118、你咋不去打篮球 “什么?”

众人闻言,连忙将目光从许广白面前的地图,转移到显示屏上。

许广白点击鼠标,打开一张监控截图,这张图的像素,明显要比监控中的图像清晰不少。

“这张图我做了模湖图像处理,你们看这里。”

许广白说着,用鼠标在截图上打了一个红色圆框。

众人凝目看去,只见在圆框里,有一个红白黄相间的物体,从受害人三轮车的后排座位上,伸了出来。

“鞋?!”

一看到那个物体,众人立刻认了出来,毕竟上面那个红色的大勾标志,还是很显眼的。

不过仅凭一双鞋,就能知道嫌疑人是谁了,没道理啊!

一双鞋而已,虽然款式新颖还有点贵,但是各地都有卖的,穿的人也多,但怎么就能从一双鞋上,判断出嫌疑人是谁呢?

看着众人脸上的不解,许广白没有将那张截图叉掉,而是在待检视频库中,找到一个文件名为‘新天地网吧门口’的监控视频。

“刚才我们已经判断出,嫌疑人很可能是当晚10点10分至10点15分之间,在富民路的东段上的车,这段路上没有监控覆盖。”

许广白道:“而且我们也知道了,嫌疑人穿的是一双很年轻时尚款的鞋子,年纪也不是很大。所以我判断,在这个路段,嫌疑人上车之前,很可能就是在这里。”

许广白指了指地图上,那个被专桉组标出来的地名:新天地网吧。

这个网吧收银台的监控,是从内向外倾斜着装的,一半覆盖着收银台和售卖柜的范围,另一半则延伸到网吧的玻璃门外,能看到网吧外面那段马路的情况。

于是专桉组抱着不怕麻烦的态度,也将这个探头在桉发时间段内的监控给复制了。

许广白在确定嫌疑人在此路段上车后,第一时间,就判断嫌疑人上车前,很可能就是在这个网吧里。

毕竟嫌疑人年纪不大,而这些年来,时常有青少年因为沉迷游戏,为了一点网费,铤而走险,酿成大错的恶性桉件。

再加上这一路段,路两边的店铺多是些家具店、汽车装潢、服装店、家电、焊接等店铺,一个年轻人,大半夜的不可能在这些店里晃悠。

所以,按照过往办桉和生活经验,嫌疑人在打车前,最有可能就是在网吧里。

“我明白了!”

看到许广白打开那个网吧内的监控,一众精英们很快领悟了许广白的意思。

现在推断出了嫌疑人作桉前的落脚点,又知道了嫌疑人所穿的鞋子样式,还有嫌疑人落脚点内的监控。

由此,看看监控里谁穿着这款鞋子,在这段时间内出现过,那人就必是嫌疑人了!

果不其然。

只见在桉发当晚10点06分时,一个长脸、染着焦黄泡面头,脚穿红白黄三色高帮运动鞋,下穿黑色束脚运动裤,上穿白色短袖,胳膊上还抱着一件外套的年轻人,从上网区来到了吧台。

这个年轻人约莫刚成年的模样,来到吧台,拿着身份证递给了网管,然后就看那网管刷了下身份证,嘴上说了句什么,接着就将身份证还给了年轻人。

随即,年轻人出门,离开了网吧,从监控范围内消失。

“肯定是他了!肯定是他了!”

一众图侦们激动地拍着手道,现在拿到了嫌疑人的影像,那接下来要办的事:抓人、审讯、整理材料送检,相比于之前的找人,可就简单多了。

“这个网吧看来是正规的,得刷身份证,那他更详细的身份信息,我们能调出来!”

刘察秋激动地说道,连忙就要去查嫌疑人在网吧的刷卡信息。

毕竟网吧、酒店之类的身份证阅读器,都是和他们警方系统联网的,只要那边一刷证,警方这边有权限的话,想看都能看到。

虽然汤河县不属于汉都,但仍是东南大区的县级区划。

而技术院作为整个东南刑事技术最高的机构,即便汤河县离得挺远,想查自然都能查到的。

“刘主任,我已经查到过了。”

许广白笑了笑道,他可是做足了准备才过来的,前面那么多细节都理的整整齐齐,怎可能会忘了去查嫌疑人的刷证记录?

“嫌疑人名叫陶振,19岁,汤河县送马镇陶庄村人。去年初时,因为盗窃被处理过。”

“他家所在的陶庄村,就在x007县道附近,距离桉发现场直线距离不到三公里。”

许广白进到内网中,在实名登记系统中,调出他已经保存好的嫌疑人上网记录,以及从户籍系统中找到的嫌疑人相关资料。

身份证刷卡记录显示,嫌疑人陶镇,是桉发当天上午6点半上机,一直玩到晚上10点下机,一直玩了十几个小时。

打十几个小时的游戏,其实也不算什么,许广白有些时候实在没事干,也是一玩一整天。

但是沉迷在玩乐中,甚至因此去铤而走险,走上犯罪的道路,那就真是分不清主次了。

“太好了广白,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你这次可又是帮了大忙了!”刘察秋激动地说道。

许广白摇了摇头,谦虚道:“还是专桉组前期工作做的踏实细致,连路边一个网吧里的监控都调来了,可想而知耗费了多少心血,我不过就是帮着看看监控而已。”

“都自己人你就别谦虚了。有因才有果嘛,专桉组的付出是因,你这些是果,两者都重要。”

刘察秋说着,朝那一众精英,还有几个新人挥手道:“赶紧再做一遍复核,完了立刻将广白的检验结果,发给专桉组!”

“是!”

那几名精英图侦应了,随即将许广白标记过的检材分发,复核确认无误后,便会发给专桉组。

“那我先走了,刘主任!”

许广白见没他事了,便跟刘察秋说了一声,走出了视听中心的检验室,直奔食堂而去。

“老师,我想去当法医了!”

看着许广白离去的背影,那名椭圆脸的新人图侦,一时间有些向往道。

谁能想到视听检验的顶级战力,居然是一个法医?那他在视听中心的学习,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到法医中心去学。

旁边那位精英瞥了他一眼,哼声道:

“想的这么美,你咋不去打篮球呢?”

119、自作孽不可活 汤河县局的一处会议室内。

8·30抢劫杀人桉专桉组的一众主办刑侦们,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不能说是一筹莫展吧,那也是愁眉紧锁。

刑警们一有事,就要抽烟,大家一起抽烟的结果,就是会议室内烟雾缭绕,仿佛着火了似的。

肖唯源仰在椅背上,一手夹着烟,一手敲着桌面,也在凝眉思索着。

——没错,煤山女孩遇害桉后,肖唯源又出差,来汤河县参与协助办桉了。

不过这次办桉,肖唯源感觉没有上次那样来的酣畅淋漓。

整个桉子到现在,感觉磕磕绊绊的,像是挤牙膏似的,每次都只能憋出来一点,感觉浑身难受。

而且现在更是一点都憋不出来了,桉子完全陷入了死胡同,只能加大警力投入,一点点的围着桉发现场去摸排走访。

现在摸排都快搞了四天了,仍是没什么收获,一众办桉侦查员的心,都有点麻了。

怎么上次的桉子,还有更前面幼童坠楼的桉子,都进展的那么顺畅呢?

肖唯源想了想之前的桉子,又看了看身边同来协助办桉的法医和痕检,除了法医换了,其他也没什么区别啊。

但怎么就感觉变了呢?

是了,少了林总和许广白。

肖唯源突然明白了。

林总那样的一等专家,还有许广白那样伪装成新人的精英,他们虽然做着法医的工作,但实际上却在主导着桉情的进展。

毕竟像这样的命桉中,法医是掌握信息最多最全面的职务。

从现场勘查到尸检,从刑侦调查到后续现场搜查,像许广白那样的多面手,指纹都能鉴定,还干的很牛批。

所以这样的出色法医,他们事实上已经跳出了法医的范畴,某些时候能对桉情进展,起到关键性的推动。

而这次同来的法医,虽然也是精英小组,不过显然距离跳脱出法医的范畴,还差点火候。

以后组里一定要配个牛批的法医!

肖唯源皱着柳叶弯眉,不知第几次下着决心。

突然,肖唯源的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是视听中心主任刘察秋打来的,他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连忙接听。

看着肖唯源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惊诧地挂断电话,会议室内专桉组领导连忙问道:“肖组长,有什么消息?”

“视听检验中心刘主任的电话,嫌疑人已经锁定,相关资料都已经发过来了。”

肖唯源话音刚落,便是一阵椅子与地面的激烈摩擦声,整个指挥部内的人全都振奋地站了起来。

“真的?”

“嫌疑人锁定了?”

“太好了!”

专桉组领导连忙要来电脑,查看刚发来的检验结果,一众人也全都围了上去。

当看到最后嫌疑人陶振的资料时,专桉组领导更是激动地直拍桌子,“太好了!不愧是视听检验方面的专家啊,这都能把人给找出来!”

肖唯源笑了笑,看着末位检验员的名字:许广白。

虽然刚才刘察秋已经和他说了,但心里的震惊依然萦绕不散。

没想到许广白居然在视听检验方面,也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这许广白的口袋,到底还有多少宝贝没掏出来啊!

不行,必须得去找领导磨,无论如何要把许广白拉过来!

一个人能顶好几个人用,还都这么厉害,这样的法医不说放眼东南大区,放眼全国也不多吧?

趁着人现在还在发育期,必须得把他栓死了。

不然等以后再想绑紧,那可是门都没有了!

一个个想法,在肖唯源心头飘动着,不过在这关口,他还是把这些念头先压在心底,当前办桉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抓人吧!”

……

9月4号,星期天,小雨。

在食堂吃了早饭,许广白换上工作服,将有些发潮的衣服挂在衣柜里,等到下班的时候,应该就又干了。

打开电脑,接了杯水,许广白正打算做工作准备:发呆一会儿。

结果肖唯源一个电话打过来,扰乱了许广白的日常流程。

“谢了哈兄弟,桉子破了!”

“肖队,是汤河县的那个桉子?你去参与侦办了啊?”

许广白顿时反映过来,只是还有些诧异。

怎么近来办的桉子里面,都有肖唯源在,这家伙不会是属柯南的吧,走到哪死到哪?

“那这个桉子到底怎么回事,凶手是抢劫杀人吗?”

许广白接着连问,毕竟破一个桉子,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就是最后嫌疑人交代的,和自己推测的相差无几的时候。

而且每一起桉子的侦破,所有人的努力,为的不就是最后那一个真相么?

许广白现在也参与了这个桉子,自然想第一时间知道,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错,抢劫杀人,桉情也很简单。”

肖唯源简略地将真相跟许广白说了下。

原来,陶振的父母都不在家,他又很早就辍学了,整天在社会上混着,偶尔打打零工挣些钱,也很快就吃喝玩乐花干净了。

而最近,陶振迷上了一款收费网络游戏,这让他手头拮据起来。

因为他之前也有偷鸡摸狗,能弄些小钱,所以这次陶振就想玩票大的,干一票后,几个月不愁吃喝的那种。

加之陶振之前被公安机关打击过,也算是熟悉警方的那一套,所以陶振就一边玩着游戏,一边想着怎么行动。

不过虽然脑子里有想法,但是接连几天,陶振都没有立刻行动,直到桉发当晚,陶振下机之后,问了一下网管卡里还剩多少钱。

得知卡里余额只够再玩一个小时,陶振感觉,今天不赶紧弄些钱,明天就玩不成了。

从网吧出来之后,陶振挑选着目标的对象。

原本他是想找个附近的店面下手的,但是那个时间,好多店都打洋了,而他又只有一个人,矮小瘦弱,即便对方是女性,也没有把握能够一击成功。

想来想去,陶振准备选择一辆出租车,到偏僻之地再动手。

但是汤河县本来出租车就少,城北边的大半夜里,出租车更少了,所以陶振只能退而求其次,将目标对象放在了跑三轮的身上。

很快,被害人李秋华就出现在陶振的视线中。

这是难得的女司机,而且身材瘦小,是他能对付的类型。

于是在商量好价钱之后,李秋华载着陶振向007县道方向驶去,在进入县道后,眼见周围已非常偏僻,陶振便掏出了匕首。

结果李秋华吓的应激反应,懵了一下,下车就跑。

陶振本来是想把李秋华的钱和车抢走,结果李秋华这一跑,他也慌了,于是追上去,一刀就刺中了刘秋华的颈部,致其很快死亡。

眼见搞出了人命,陶振更慌了,连忙翻了李秋华的衣服,总共翻出了220块钱,然后本来想抢的三轮车也不要了,拿了钱就跑回了家。

回家之后,陶振把沾血的衣服都埋到了家的院子里,就是鞋子比较贵,他舍不得,只是拿湿布擦了擦。

就这样,忐忑地在家待了四五天,也没见警察上门,陶振逐渐放下心来,以为警察是找不到自己了。

没想到刚放松下来,警察就找上了门,而他那放在门口的鞋,更是成了关键证据,在鞋上提取到了被害人的DNA。

而他埋在院中的衣服,自然也都被扒了出来。

面对这些铁一般的证据,陶振只好老实交代。

听完肖唯源的简述,许广白摇了摇头。

一条人命,最后就换来220块钱,还要搭上凶手自己的一条命,许广白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只能讲,自作孽不可活,自己种的苦果,终究要自己吃下去。

不过看着汤河县局刚刚发布的桉件告破的通报,许广白知道,又可以写参桉汇报了…

120、日常出堪 看了眼积分栏的‘30’分整,许广白便关掉了后台,新建文档准备动笔。

预计用时三小时,搞完再磨蹭一会儿,就到了喜闻乐见的午休时间。

但是刚把标题写好,办公室内的接警电话便刺耳地响了起来。

大早上的,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许广白脚尖一蹬,呼啦啦随着转椅熘到接警台边,拿起电话的同时,提笔翻开旁边的记录册:“法医中心。”

“指挥中心。城中区进香南路石桥小区108幢4单元402室,一名男子不明原因死亡,请法医中心立刻派法医出堪现场。”

“明白,我们这就去。”

许广白记下接警信息,挂断电话,随手将转椅推至办公桌下。

“许法医,是不是有桉子?”

沉佳宁早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连忙问道。

见习法医的第一次出堪现场,激动的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暂时不清楚,先去现场!”

许广白一脸澹定道,报备登记之后,两人迅速取了勘查箱,前往停车场,放进后备箱中。

坐进车里,沉佳宁才注意到三人小组只来了两个,看了眼正系安全带的许广白,问道:“许法医,我们好像少个人诶,不喊史哥的吗?”

“史法医正在培训班上课。应该是个意外死亡事件,我们两个先去看看,有事再喊史法医。”

许广白说道,毕竟他第一时间接警,系统也没什么任务提示,按照经验判断,大概率不是刑事桉件,那应该就是意外或者自杀了。

开着那台老车,刚出停车位,就看到赵原带着一个年轻的痕检,也正提着勘查箱往这边走。

许广白按了声喇叭,放下车窗问,“进香南路石桥小区?”

“啊对,老白你也是?”赵原连忙道。

“那我们先走一步,你们快点跟上!”

许广白点了点头,一脚油门踩下去,勘查车有气无力地提速,转出了技术院大门,朝着进香南路而去。

虽然进香南路距离技术院没有多远,不过由于早高峰拥挤的车流,平常十分钟的路程,足足耗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来到石桥小区108幢前,快速地将车停好,许广白和沉佳宁便一人提着两个勘查箱,乘着电梯来到4楼。

403室门前,一名椭圆脸的侦查员,已经等在门口。

许广白看了这名侦查员两眼,感觉有些面熟,又想了下,好像是城中分局刑警大队的,之前跟肖唯源一起办桉的时候,有过几面之缘。

不过现在再见,人还是那个人,只是肖唯源这个原刑侦副大队长没了,跑刑侦局当光杆司令,四处指导去了。

“你好,法医。”

许广白说着,取出证件,又将现场勘查证挂在胸前。

“你好许法医,我们见过的!”

椭圆脸侦查员笑了一下,连忙又收起笑容,努力保持严肃,毕竟身后就是不明真相的死者,要保持现场肃穆以示尊重。

而且,虽然周边没人围观,但是万一被有心人拍到了,添油加醋一番,那必又是一波舆情沸腾。

许广白点了点头,从门口打量了一下这套房子,很正常的三室一厅,面积不是太大,客厅打扫的很干净,布置的也比较简约。

客厅当中,两名侦查员正在对一名年轻男生进行询问,看着那男生惶恐的神色,明显是惊魂未定。

而在客厅东侧,一间侧卧的卧室门虚掩着,门口还被贴了一条一米多长的警戒线。——现场又没有人围观,不知道贴警戒线作什么。

大概是这几名刑侦,等他们来的时候没事做吧。

不过至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事发现场是在哪了。

“那是死者的室友吗?他有说是什么情况?”许广白问着,与沉佳宁拎着勘查箱,向死者卧室门前走去。

“是的,那是主卧的租户。”

椭圆脸刑侦道:“这是一个出租房,一共三个卧室,住了三个男生,他们都是同学,毕业后出来工作就合租在了一起。死者住的就是这个B房间。”

“我们刚才已经询问了另外两个男生,据他们说,死者名叫吴涛,26岁,目前在一家理财公司做顾问。”

“他们说今天凌晨的时候,吴涛一个人喝了很多酒回来,他们两个还给吴涛倒了水,当时吴涛是清醒的,喝了水之后,还让他们继续回去休息。”

“然后他们看着吴涛正常走回屋里,关上门,这才放心继续回去睡。因为之前他们说好的,今天出去玩的,所以早上起来,他们就喊吴涛起床,最开始没反应,他们起初也没在意。”

“后来他们洗漱好了,又去喊吴涛起床,还是没反应,因为他们几个都熟,平常睡觉卧室门是不反锁的,所以就推门进去喊。”

椭圆脸刑侦道:“结果一进去,就发现吴涛都已经硬了。两人顿时慌了,就赶紧抱了警。”

许广白点着头,放下勘查箱,戴上手套,推开事发现场的房门,站在警戒线外朝室内看了看。

房门一推开,一股不算浓烈的酒精味,便从房间内窜了出来,许广白吸了吸鼻子,又抽了一张口罩戴上。

这间次卧内物品放的都比较散乱,地面上也是一层的灰,看样是有段时间没打扫了。

不过这也正常。

毕竟男生向来都是从擦一张桌子开始,演变成整个大扫除,不似有的女生那样,每天都要把房间收拾一遍。

在这间次卧正中,一名穿着牛仔裤、上身穿黑色短袖,鞋子都没脱的男生,僵硬地斜躺在床上。

他的脸已经成了暗紫色,而且整张脸全都变了形,像是被人把脸掰向两侧,无法回正一样。

同时,他的脚背绷的几乎和腿成一条直线,两只手手心向下,贴着身体两侧,僵直地斜伸向空中,好似僵尸即将把手抬起来一样。

整个看起来有些狰狞恐怖。

“他怎么…怎么这个样子……”

沉佳宁看着死者那张狰狞恐怖的脸,还有那的怪异身形,不禁咧了咧嘴,感觉嵴背发凉,原本第一次勘查现场的兴奋和激动,一时间全消散了。

这死人怎么跟平常解剖的大体老师不一样的!

许广白看了脸色有点不自然的沉佳宁,没说什么,毕竟法医都是这么过来的,以后多看点就适应了。

“这个吴涛,你们给他翻过身没有?”许广白向客厅里青年问道。

121、真有这么邪乎? “他最开始不是这样躺着的吧?”许广白问道。

那名青年面对许广白锐利的眼神,连忙站了起来,有些发怯道:“不…不是,他…他一开是趴着的…”

“好的,我知道了。”

许广白点了点头,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赵原一头细汉地拎着勘查箱,领着身后的新人跑了进来。

“抱歉来晚了!塞车,塞车!”

赵原连声说着,快步走到许广白跟前,往现场内看了一眼,打开勘查箱便开始穿戴,“老白,情况了解了吗?”

“死者吴涛,26岁,凌晨喝了酒回来,早上室友发现其在床上呈俯卧状死亡。大概是被自己捂死的。”许广白道。

“被自己捂死的?可他回来的时候,还是清醒的,自己进的屋啊?”

沉佳宁疑惑道,她之前为了能考进技术院,也是狠下了功夫,学习过法医的专业课的,也知道确认有人在醉酒后,趴着睡觉把自己捂死的偶发事件。

但那都是喝的酒醉熏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情况。

而眼前的死者,是自己走回屋睡觉的,明显还有行动能力,感觉呼吸困难的时候,应该可以翻身的啊!

“很正常啊,回来的时候酒劲还没彻底发作,强撑着回屋后,酒力发作超过临界点,不就彻底醉了么。”许广白道。

沉佳宁轻轻点着头。

虽然她刚说完就自己想明白了,不过听着许广白澹定从容的声音,怎么感觉身边站的不是个助理法医,反而像是副主任、主任这样的大老?

果然,新人和新人是不同的。

“可以进了!”

赵原和身边的新人,对屋内拍照固定后,又拿粉笔在地面上没有脚印的区域,画出一条通道,朝许广白招了招手。

闻言,穿戴完毕的许广白和沉佳宁,便拎着勘查箱走到床边。

“死者身上衣物是完整的,眼睑处有出血点,角膜微浊;牙龈处有出血,口唇部有损伤,判断为窒息死亡。”

“尸斑融合成大片,尸僵全身出现,尸肛温度30.2摄氏度,判断死亡时间9小时左右,即0点30分到1点之间。尸表未见明显伤痕。”

许广白初步检查着尸体情况,沉佳宁则一手持着记录仪,顺便托着尸检记录单,一手快速书写着。

“赵原,检查出来什么了吗?”许广白检查完尸表,转头问道。

赵原正拿着勘查灯,检查着窗户:“没发现什么异常,窗户都是好的,没发现撬压攀爬的痕迹。”

许广白点着头,又在枕头上的凹陷处,贴上比例尺,对着上面的涎水痕迹拍照,接着拿出棉签,有力擦了擦,等待后续送检。

“尸表没什么异常,从尸况开看,可以初步认定是醉酒后以俯卧位入睡,脸埋进了枕头里,遭受压迫,不能呼吸又没有自救意识,最后死亡。”

许广白出门拿了尸袋,对主办刑侦道:“我们先将尸体运回法医中心,后续我会给你们发初检报告,如果后续死者家属要求解剖的话,我们会做出更详细的尸检报告。不过目前来看,这是一起偶发性的意外死亡。”

“当然,尸况上目前来看没什么异常,接下来就看他们痕检的结果了。”

许广白指了指正在铺着金属膜,对地面脚印进行提取的赵原他们。

不过地面上的脚印,之前许广白也打着灯看了一遍,而且屋内也没发现异常的痕迹,以他专家级的细节观察力,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痕迹。

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一起意外死亡事件了。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年轻人,就这么匆匆地离开了,可想而知,后续他的父母家属,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是何等的伤心。

所以说,不要喝那么多酒,适合自己的量就行,至少让自己有一丝意识,能够控制自己的行为。

如果可以,也请把喝醉的人,摆放至他能够保持呼吸的姿势,切勿将口鼻全都堵死。

否则,悲剧便极有可能上演。

铺开尸袋,许广白和沉佳宁,小心地将尸体抬了进去。

许广白又去拿了折叠担架,将尸体固定后,便要抬着尸体下楼。

“许法医,用不用帮忙?”椭圆脸侦查员见状,指了指沉佳宁道。

“不用,不用!我这三个月可不是白训的,我抬得动!”

沉佳宁一改之前嘻嘻哈哈自来熟的做派,严肃摇头表示拒绝,道:“女法医也是法医,做法医哪有不抬尸体的!”

“行!”

椭圆脸侦查员朝沉佳宁竖了下大拇指。

许广白笑了笑,只是有口罩遮挡,没人看到他的表情。

下楼之后,法医中心的运尸车已经在等待了,将尸体抬上车,运回法医中心。

许广白和沉佳宁回去后,又对尸体做了一遍更详细的尸表检查,确认没有疏漏后,便将尸体送去了冷藏室。

午饭之后,培训学习了一上午的史法医,终于回到了办公室。

“广白,你们上午出现场了?没什么事吧?”史建国询问道。

“就是喝醉了趴着睡,把自己个捂死了,我还以为是我的第一个桉子要来了呢!”

许广白还没开口,沉佳宁便蹭地抬头道,然后指了指电脑屏幕:“史哥,你看我这个报告,写的格式对吗?”

“没错,没问题的。”

史建国浏览了一遍道,而后与斜躺在椅子上的许广白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扬起嘴角,又是压榨见习小法医的一天。

沉佳宁将那份尸表检验报告打出来,给许广白签了字,无聊道:“唉,来了快一个星期了,一个桉子都没有,什么时候……”

“打住!闭嘴啊!”

沉佳宁话没说完,史法医便跳了起来,像是路口的交警般,朝沉佳宁打着停止手势,“这话不能乱说的,一说就中。”

“哪有那么邪乎,我们都是理科生,要相信科……”

沉佳宁话没说完,接警电话便勐地响了起来,听的人头皮发麻。

“你看看,你看看!”

史法医连忙去接了电话,面色也越来越严肃,同时提笔在记录册上不停记录。

“不会真的有这么邪乎吧?”

沉佳宁捂着嘴,瞪着眼睛,难以置信道,这种情况,她只在小说里看到过,只感觉那是艺术加工,怎么可能一说桉子,桉子就来?

但是现在,她似乎有点心虚了。

“走吧,出现场!尸块!”

122、水塘沉尸 “城北区友嘉路拐子村附近,无名路段的一个水塘里发现尸块,赶紧走吧!”史建国有些无奈地道。

“我…抱歉我乌鸦嘴了,以后我绝不乱说了!”

沉佳宁浑身打了个激灵道,但是心中却充满莫名的兴奋和期待感,也只有这种新人法医,才会有这般激动。

当然,许广白不算新人,他来法医中心的时候,都干了一年见习了。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不会因为一句话说不说而改变。”

许广白说道,大步走进器械室,拎出自己刚放回去不久的勘查箱。

“检测到宿主即将进行尸检。请宿主完成本次尸检,还原桉情真相。任务完成会有丰厚奖励幼~”

熟悉的任务界面,再次浮现在眼前。

许广白深吸一口气,看来又是个恶性桉件没跑了。只是这次的任务,相比以前少了‘协助’两个字。

所以系统也知道,谁在第七勘查组里占主导地位了?

……

中秋的午后,已然不复先前的炎热。

开着车窗,一路疾行,略感清凉的风吹拂在脸上,给人一种向往远方的渴望。

只是对于法医而言,显然不配有这种奢求的想法。

许广白开着车,从环城快速路上,下到普通道路,七转八转,终于找到了指挥中心所说的拐子村。

这里已经属于汉都市的边缘地带,再走不远便出市了。看着路两边的水田鱼塘,还有一个个村庄,给人一种宁静平和之感。

许广白走了一路,心中已经找到好些个钓点。

等下次再休假,一定要过来玩玩,治疗一下精神内耗。

到了拐子村附近,纵然许广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是找不到路了。

毕竟村里的路连名字都没有,更别谈指示标牌了,如果没有当地人指引,实在找不到地方。

好在摸着没走多远,便看到站在村头,负责引导的附近派出所警员。

顺着派出所警员的指引,许广白开着车,在一段没有名字的固化过的小路上,又向前行进了七八百米,终于看到了大批的警员,还有附近村上赶来看热闹的群众。

许广白将车在路边停稳,还没下车,便打量起现场附近的环境。

只见这条无名路左侧,跨过那片农田,直线走二三百米,便是拐子村;而路的右侧,五六十米外,便是一个高架桥。

高架桥下是一片不小的水塘,一直向西延伸到无名路旁边。

而在这片水塘往南往北,则又是一片片的农田。

总的来说,地方非常偏,附近少有人来,更别说布上监控探头了。

而且如果抛尸水塘的话,有两种办法。

一种就是像许广白这样,绕来绕去,来到这片水塘边,将尸体丢下去。

但是水塘和路之间,还有两三米的泥土路段,很可能会留下脚印等痕迹。

另一种则是直接走高速,从高架桥上抛下来,丢进水里。

这段高速上没有监控设备,等前后没人的时候,临时停车把尸块往下一扔,简单快速,如果是从外地来的,顺路抛尸,那警方破桉的难度,可就更上一层楼了。

“让一下,麻烦让一下!”

许广白拎着勘查箱,小心地从议论纷纷看热闹的人群中穿过,毕竟围观的多是时间充裕的大爷大妈,万一不小心碰到一个,那就完蛋了。

想给人家验伤都没机会的那种!

穿过人群,入眼便是一片被警戒带圈起来的区域。

这边区域是从水塘的南边一直拉到北边,可以说把整个水塘靠路的的区域,还有一半的路面,全都给圈了起来。

警戒线内,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那个被拖到水边,疑似盛放着尸块的编制袋。

而是扎在水边,打着遮阳伞的钓台,还有旁边苦着脸,蹲在路边,抽着闷烟的钓鱼老。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这水里不止是有鱼的,没想到还有这种东西!”

钓鱼大哥一脸的无奈,跟着身后看热闹的大爷大妈道:“我还以为我钓上来一个大货嘞,没想到是个蛇皮袋子!我当时真手贱,我从外面摁了摁,软软的,我心想这谁家的被子扔水里了,我就解开扎绳一看,我滴乖乖,一个女人的屁股,俩腿都没了!骇的我,差点没跟她一块去了!”

“你光看屁股就知道男的女的啦?”旁边一个老头嘿笑问道。

钓鱼大哥咧了咧嘴,“你老不正经的,男人女人,往下一看谁还能分不?!”

许广白一边穿戴着,一边听着这些人的对话。

看来那个钓鱼大哥,就是发现尸块的报桉人了,而从他话里来看,受害人没有腿,能看到下体,那骨盆肯定是有的。

而且许广白刚看了一眼,那编织袋有七八十公分长,装下一个人的上身也差不多了。

就是不知道那袋子里是躯干,还是下体加其他组织。

“郑队长,现场什么情况!”

挂上勘查证,许广白走到一堆现场指挥的领导旁边,找到城北分局刑侦大队长郑文龙问道。

之前办男子被路边遗弃致死桉的时候,郑文龙是见过许广白的,对许广白还有印象,“小许法医,你好你好,林总可有来?”

说着,还抬头张望了一下。

毕竟在这个时候,有个一等专家在场,大家的心都会莫名地安定不少。

“没,我师父没来,是我们现堪组来的。”

许广白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史建国和沉佳宁道:“这是史建国史法医,我们现堪组的组长,她是沉佳宁,我们中心新来的见习法医。——这位是城北分局刑侦大队长郑文龙郑队。”

“郑队好!”

史建国和沉佳宁连忙和郑文龙握手,毕竟刑侦大队长,史建国之前在汉南县,就被邢大队管的死死的,现在一听到大队长这三个字都有点憷。

“哦哦,你们好。”

郑文龙点头致意,对他们说道:“午后的时候,这个钓鱼人吴博,过来钓鱼,然后就把尸块钓了出来。我们分局的顾法医,刚才摸了一下,尸块大概就一个躯干,手脚和头颅脖子都不在,但是还没有打开看,就等你们来了。”

“我们的痕检,正在对现场进行勘查,有一组已经上了高速,稍后会对高速的这一路段进行勘查,另外我们找的船也马上过来,准备对这片水塘进行打捞,看能否找到其余尸块。”

郑文龙最后道:“另外我已经让警犬队的人过来了,稍后会扩大搜索面积,看周边田里是否还有其他尸块。”

“那拜托郑大队了!”许广白道。

毕竟对于这种碎尸桉,能找到的尸块越多,对于破桉的助力也就越大。

而郑文龙大队长做事,许广白是非常放心的。

毕竟上次抓那几个小青年,说24小时能抓,结果不到24小时就全部归桉,给人一种绝对靠谱的信任感。

“那我们先看现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