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一方海》 自述 我叫芮樱海。 一所医学大学的特聘的心理教授。 可能在你们眼里,一定会觉得我是个人老珠黄残烛摇曳的知命老人。 可恰恰相反。 我还只是个快要成为半老徐娘的大龄剩女。 从幼稚园到知名大学。 你们也许会觉得我是个娇生惯养性格蛮燥的大小姐。 我承认在我还没及笄之前确实如此。 可就在我十五岁那年,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似乎如太过丰满而极具转折。让我经历了大概是余生二分之一的伤痛。 是一种不可言喻的绝望与挫败感。 可就是在这种不修边幅的杂碎情绪中,我又迎接了一场人生中的美好。 痛苦夹杂着欢乐。 我痛恨上天毁掉了我人生中的及笄年华,却又感谢上天让我在那一年遇到了那个如海般安静沉稳却又时而波澜的少年。 是的。 年纪幼小的我尚且认识到这种朦胧的感情是为何物。 但我却不敢去妄加猜测。 这份爱情固然是美好的。 但我依旧要保留一条退路。 因为我不再是娇蛮狂妄的大小姐。 再不能摆出闪亮亮的水晶发夹呼朋引伴的满足自己的享受欲望。 再不能对其他人呼来唤去随意嘲讽。 从凤凰跌倒蝼蚁,我似乎连变成麻雀的过程都省略了。 家庭的恶劣处境和周遭戏剧化的悲惘迫使我不得不背井离乡,踏上了独自求学的孤独生涯。 淡泊,安静。 我也不再是那个乖张顽劣的公主了。 就算可以,我也不会去再做一回公主。 因为那份孤傲的少女病, 除了他, 便再无人可以治愈。 就像发现,走了很久很久,突然发现自己早已沉溺在一潭深水中。 没有篝火可以再点一把我心中的燎原。 也没有凛冽可以再灌一池我骨缝间的风。 可是上天又点了一盏长明灯给我。 十八岁那年,我又遇见了另一抹伟岸。 我常常把他幻想成我及笄年华中那腼腆羞涩却又温柔细腻的少年。 可他却再不能出现在我面前。 也变幻不出我想要的模样。 可能是写照太过真实。 我寻得的这个依靠可以使我任心安躺。 我于是又说服自己不去想那些少年时代的梦寐。 可指尖冰凉的时候却总记得起那熟悉的温度。 芮樱海,你说,大海会喜欢星星吗。 他说。 那是我同他最后一次见面。 我不敢回答他。 即使他再次找到我我还是不会回答他。 他如寥若星辰的少年。 那颗我追逐了很多日月的繁星。 是我不敢去亵渎的。 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会渐渐忘记这段连前提都不成立的感情。 事实如此。 我做到了。 可就当我抛下一切准备与那个能给我伟岸的男人在一起时。 他却又闯入我的生命中。 对不起,他说。 我无法抵制自己内心的躁动。 可他却不再如前。 也许是我常年以来的心理作祟,再次遇见时却发现那股我对他的愧疚与依恋早已淡化的一吹就散。 也许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但我却不敢再如当初般果断的放手。 即使他再不堪,再无为。 也许我还是深爱着他的吧。 但我的身体里又叫嚣着另一个声音叫我放弃。 但愿如此。 —— 我叫芮樱海。 第一章 清风微微起 第十五天。 我转过身子,望向冷清的街道。 不知不觉,来到丽江已经有半个月了。 我低着头,从古朴的青石阶上跳下来。 南方的初夏很热,比北方的夏至还要热。 “樱海小表妹!” 忽然有人大叫道。 哦,对了。 我叫芮樱海,。 半个月前刚来到丽江,在外婆家居住。 我拍了拍沾满灰尘的裙摆,沉默的歪了歪头,看向眼前的人。 那是怎样的一个少年。 清爽的短发沾满了运动时流下的汗水,洁白的衬衫被松开了几颗纽扣,露出精致且白皙的锁骨。被改掉裤腿的黑色校裤勾勒出一对修长的双腿,白色的球鞋干净的一尘不染。 徐屿,我的表哥。 “不要这么叫我。” 我仰起脸,不温不火的看着他。 尽管我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表哥有些芥蒂,但不得不说,徐屿生得真的很俊朗。 年仅十六岁就已经突破一米八大关,像北方的男生。 “为什么?我是你的表哥。” 徐屿好笑的勾了勾唇,一双琥珀色的眸眼中满是戏谑。 我很讨厌他这样笑。 准确的来说,我讨厌所有人这样笑。 “我外婆只不过是你外婆的胞妹而已,就算我们是表兄妹,也只是外亲。” 我恶狠狠的说着,傲慢的绕开他,并不打算再理会他。 “喂!你们北方人都这么没礼貌吗?” 徐屿冲着我的背影的大喊,对于我的离开,他并不意外,在我来到丽江的这一阵子,他已经大概摸清了我的脾气。 怪。 他评价我就是一个字。 我没有理会徐屿,对于陌生环境的不适应已经够让我苦恼的了,哪里有时间去闲扯。 脚上白色的帆布鞋与凹凸不平的青石板碰撞着。 我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对于这个古香古色的城镇,我还有太多的地方没有去过,还有太多的风景没有看过。 天色渐暗,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太阳要下班的时候了。 昏黄的阳光洒泻在冰凉的石板路上,熏红的晚霞肆意的渲染着黄昏时的天空,但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无论清风怎样温柔的爱抚我的秀发,也始终解不开我心里的结。 我为什么要选择来到这样的一个地方。 为什么要孑然一身。 恐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下午一过,小镇就热闹了起来,零零散散的三两个人,吃了晚饭,便都出来散步。 彼时,我成了街道上唯一一个孤零零的人。 “找、找到你了!” 身后,断断续续的喘气声蓦地响起。 我转头,竟是徐屿。 “你怎么不回家?” 我定定的站在他的身旁,对于他的出现微微讶异。 “你外婆让我叫你回家。” “那是你姨姥!” 我愠怒的冲着徐屿大叫。 “好好好,姨姥,姨姥。”徐屿无奈的撇了撇嘴,满是不屑的说,“你们北方人也太爱发脾气了。” “哈……你们南方人好。” 我阴阳怪气的说着。 “当然了,我们南方人才没有你们北方人的粗鲁和不拘小节,看看你们北方人,啧啧啧。” 徐屿满是嘲讽的说着,看样我的眼神带着满满的鄙夷。 “我们北方人才没有!” 我低声咆哮。 “怎么不是这样?看看你,真是个地道的北方人。” 听到这句话,我压抑了一天的感情终于忍不住迸发了出来:“北方人!北方人!你为什么总是对我们北方人抱有这么大的歧义!在你眼里我们北方难道就要比你们南方低一等吗!” “我、我只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至于吗!” 徐屿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给激惹了,没好气的说着。 走遍了大半个小镇只为寻她芮樱海,而换来的就是被这样的对待? “你!你给我滚啊,滚!” 我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低声的嘶吼着,竟将高了我一头多的徐屿推了个踉跄。 “芮樱海!你别不知好歹!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才不会管你!”徐屿一把扯过我的手腕,粗暴的欲将我拽走。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红了眼眶,低声的抽泣着。 “芮樱海,要不是你爸爸……” 徐屿欲言又止,那样子在我眼里嘲讽至极。 我怔住了,心里没由来的疼痛起来。 原来。 原来所有人都在意我的父亲。 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个可怜虫,就是有个罪犯爸爸的坏女孩,就是来麻烦外婆的倒霉鬼。 我却还在这里不自量力。 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秘密。 “呵,是,我爸爸是进了监狱,怎么样,你开心了!你高兴了!” 我病态的笑着。 笑着我自己心中的苦涩。 “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 徐屿低吼着。 我低头苦笑,一双明澈的眸子噙满了泪水。 原来。 一个人的身世这么重要。 一旦败露就相当于在心上插了一把尖刀。 不致命但足以让人疼的喘不过气。 徐屿说,那时的我就像个孤独又倔强的陶瓷娃娃,外表光鲜亮丽,实则一碰就碎。 是啊。 无论我怎么修饰自己,都掩盖不了我敏感的心。 残阳如血。 我和徐屿对立着,孤独而又轻薄。 气氛压抑到连空气都渐渐稀薄。 叹了一口气,徐屿抬眸看我,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 这样的眼神我只见过他三次。 仅仅是三次,就改变了我的这一生。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夏风有些冷。 良久,我突然感觉肩膀一紧。 徐屿蓦地抱住我,单薄的身子不住的颤抖。 “樱海,对不起。” 他说。 我怔住了身子,他说,对不起。 在丽江的那个傍晚,那个傲如雄鹰的少年,他说,对不起。 暮日时分,夏风真的很冷。 第二章 第一缕晨阳 清晨的微风带着窗前那束薰衣草的清香在空中弥漫。 “阿海,阿屿来找你啦。” 外婆蹒跚着,拿着修剪花草的剪子推开了我的木窗。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口齿不清的哼了一声,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阿海,快起来了,要不然外婆就去打你的屁股啦。” 外婆趴在我的窗口,眯了眯眼,微风揉乱了她花白的头发,我偷偷的探了探头,冲她露出一个调皮的鬼脸。 外婆算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至于那些不管我死活的亲戚,我并不打算认。 他们有本事将我赶出家门,就已经知道我以后会和他们形同陌路。 那又怎样,我活的依然自在。 外婆笑着,转身继续打理她的那些花草,这间不大却又充实的花店,是她的全部。 “芮樱海,你到底还想不想去上学了!” 徐屿慵懒的靠在窗口对面的槐树下,双肩包酷酷的只背了一个带,温暖的晨光洒泻在他脸上,勾勒出天使般俊美的轮廓。 他像每个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 可是在我心里,他就是讨厌鬼的再版。 我不情愿的扔开被子,霎时间竟觉得有些冷。 “外婆!我走啦!” 我咬着外婆事先准备好的面包片,步履匆忙。 初晨暖暖的阳光照亮了门前的石阶。 我咬着不符氛围的面包片,亭亭而立。 对面的徐屿,英姿飒爽,满面光阳。 青春的气息。 这个场景,应该是一幅很美的画。 “你就穿这一身去学校?” 徐屿,歪着头,看着我身上的白色连衣裙,打趣道。 “我是第一次去你们学校报到,哪里有你们学校的校服。” 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咬着手中所剩无几的面包,率先走开。 “你们北方人吃面包不需要喝牛奶吗?” 徐屿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轻轻松松的就追上了我。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微微愠怒的神色,徐屿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是问,你需要牛奶吗?”说着,从他那如百宝箱的书包里摸出了一瓶还带着热气的牛奶。 “不要。” 我咬着面包,微微别开头。 “唔!”蓦地,我手中一空,发现自己唯一的面包片,不知何时竟落到了徐屿的手中,“你干么啊?” “我也没有吃东西啊。” 徐屿痞痞的笑着,将手中的面包举得高高的。 这种笑,很是迷人。 可是巧了,我就不吃这一套。 “我还没有吃呢。” 我抬手就是一掌,狠狠地扇在他的手臂上。 “嘶,疼不疼啊!”徐屿大惊失色的看着我,将左手中的牛奶塞到我怀里,“喏,早上喝牛奶也是不错的,正好我不喜欢喝,你帮我解决一下啦。” 徐屿爽朗的笑着,恶作剧般的将我的头发再次揉乱,小跑着扬长离开。 “徐屿!” 我大叫着,捡起地上四散的石子,卯足了劲扔向他。 “芮樱海!你敢袭击你表哥!” 徐屿站在远处,吃痛的揉了揉后背,手上还拿着我的半片面包。 “哈哈哈!” 我低头忍俊不禁的笑着。 徐屿的嘴角也荡漾出笑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我笑,也是我来丽江第一次的笑。 微风拂面,日光和煦的普照着大地。 我似乎是第一次这么真诚的去对待一个人。 这种感觉,真好。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学校。 我微微扬起下巴,凝视着这座象牙白色的建筑。 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我生活的新起点了。 “樱海!”徐屿猛地一拍我,“你发什么呆?” “干嘛啊,好好的氛围都被你破坏了。” 我不耐烦的撇撇嘴,偏过头去。 “什么氛围啊?”徐屿好笑的看着我,调侃的说着,“阿海,你今天做出的表情,比你之前在丽江待的那十五天的都多。” “你观察这个干什么,神经。” 我推着他,迈过电动的栅栏门。 谁也没有发现,阳光下的我们,一后一前,纯真干净。 抬头望,灿烂的,是第一缕晨阳。 第三章 冉冉府中趋 “喂,芮小海同学,你就这么对你表哥吗?” 徐屿踉跄着。 “我的表哥同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聒噪啊。”我恶狠狠的拽着徐屿的书包带,“还有,不要恶意篡改我的名字。” 我突然意识到,凭我这个身高来薅徐屿,真是好艰辛。 “好好好。”徐屿撇了撇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知道自己的班级在哪吗?” “拜托,我是来这上学,你当我是傻的吗?” 我说着,躲开那些用好奇目光打量着我的学生。 “我不是怕你不知道吗。” 徐屿笑着,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起来。 “诶!徐屿!” 身后,一阵夹杂着微微喘息的声音传来。 回头,一个同徐屿矮了半截的男孩逆着晨光,满是艳阳的气息。 “张府趋!” 徐屿咧了嘴,撞向身旁高大的男生。 “你小子,终于来上学了。这几天没有你这个大前锋,咱们篮球队都像没了灵魂一样。” 男生说着,面部表情丰富至极。 “我这不回来了吗,队长这几天是不是要急死了。” 徐屿笑着,挑着眉,似是忘记了我一般,同那个男生聊得火热。 “可不嘛。”男生笑着,忽而注意到了徐屿身旁的我,敛了声,“这是?” “哦,我表妹,美不美。” 徐屿吊儿郎当的揽过我的肩,笑的粲然。 “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啊。” 张府趋说着,满眼好奇的打量着我。 “她也是前些阵子才来的丽江。” 徐屿说着,竟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垂下眸,忍着不舒服,尽量给着徐屿面子。 张府趋温润一笑,伸出手来,“你好,我叫张府趋。” “芮樱海。” 我抿了抿唇,点头,没有接住那只伸出来的手。 他有些尴尬的收回手。 “诶,队长这几天到底有没有发火啊。” 徐屿快步闪身走到张府趋的身前,想要缓解氛围的紧张。 “再怎么生气也还是希望你回来的。” 张府趋说着,满脸谦然。 看着他,我忽而想起了以前的温润公子腼腆书生。 “篮球队没有我这个主力,还是不行。” 徐屿坏笑着,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是是是。” “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 我呢喃着,似是知道了张府趋名字的深意。 “你也知道啊。” 张府趋笑着看向我。 “你的名字,很好听。” 我淡然着,微微有了笑意。 “多谢。” 张府趋同我咬文嚼字,笑的儒雅。 “你们在那打什么哑谜呢,跟我讲讲。” 徐屿忽然插嘴,满脸怪异。 “都叫你多读些诗书……” 我无奈的撇撇嘴,对这个表哥简直无话可说。 不过我还是颇为好奇,张府趋这样书香学子,到底是怎么和徐屿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扯上关系的。 “切,哥的梦想是去当国家队当篮球明星!” 徐屿高举着手臂,骄傲的昂起头。 “做你的白日梦吧。” 我不禁好笑的看着他,心里与他,不禁又亲近了一些。 “啊喂,樱海小表妹,等我当了大明星你可不要哭着求着找我来。” 徐屿冲我扮着鬼脸,爽朗地笑着。 “徐屿!” 我追着他,脸上洋溢着连我自己都未发觉的笑。 阳光下,我和徐屿追逐着,仿佛童年无忧无虑的孩子。 “你们等等我啊!” 张府趋也笑了,忍俊不禁的追着跑入教学楼的我和徐屿。 鸟儿叽叽喳喳的叫,这大概就是青春吧。 第四章 廖若辰的星 摆脱了徐屿的纠纷,抱了从教务处领来的新书,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班级。 “初二一班。” 我轻声呢喃着,透了窗子小心翼翼的往里望去。 没人。 初晨的光透过窗子洒落在教室内,清风吹动的窗帘微微起伏,金色的光细碎而粲然,倾泻在初夏的每一个角落。 在北方,我也曾坐过这样的教室,阳光不燥,微风正好。 可是,这一切都消失了。 像一场梦一样,睡得太晚,梦也很短。 我思忖着。 “这位同学,怎么没有去上早操。” 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传来,我微微侧目,发现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人,似是学校的老师。 “抱歉,我是转校生。” 我垂头,唇角微勾,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眼前身材娇小嗓音惊人的——女老师。 明明很年轻的样子,怎么说话就是这样的沧桑。 她点头,不语。 站在护栏处,她望着远处蹲踞着的青山白云,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莫名的看着她,随她的目光跟向远方。 “我叫姜丞,是二年级的美术老师。” 女老师,哦,应该是姜老师,淡淡的启唇,似是在和我搭话。 “我叫芮樱海。” 我看着她,微风轻吹起的秀发,和她的青丝交织在一起。 日光很柔和,她的脸,也很柔和。 “很好听的名字。”她嘴角噙着笑意,“很有诗情画意。” 我也笑了,略微苦涩。 在那个男人没有进监狱之前,他也说过这样的话。 可偏偏,那样一个满腹诗情满腹画意的人,却埋没了自己。 穷极一生,最后不还是一场空。 良久,熙熙攘攘的说话声传来,不知不觉,早已下了早操。 “转校生,我记住你了,以后常见面。” 声音渐远时,我才回过神来,发现姜丞已然走远。 她的背影,清瘦而又柔和。 而我的白裙在白黑色的人群中似是有些扎眼。 十六天前,凌晨的火车将我送离了那片我日夜思寐的故土,驶向丽江,这个暖阳高照的城镇。 那一夜,我只有手中紧攥着的车票,只有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十六天后,也就是现在,我仍然一无所有。 孤独的可怕。 “进来吧,芮樱海。” 忽而,我被从过往中牵扯出来。 抬头,是教务处同我打过照面的班主任,他站在教室的讲台上。 在我恍神中,预备铃早已结束,教室里也坐满了人。 迈进门内,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时间,我想起了曾在北方的一切。 想起了八百米环道的大操场;想起了有着暖气的大教室;想起了学校大门前的那两盆叫不出名字的花;想起了门卫大爷永远和蔼的笑和学校对面卖烤冷面的小车。 我突然有点说不出来话。 “我是芮樱海,以后,多多指教。” 思量许久,我才吭哧出这么一句话。 “咳咳。” 静谧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望向声源,我皱了皱眉,垂眸,忽而惊鸿一瞥。 那是怎样的一个男生。 他抿唇,虎牙微露,日光晕染着他清爽的短发,白净的脸透露出丝丝病态,淡眉朱唇,甚是明亮的桃花眼满是深邃,白色的衬衫袖干练的挽起,身形颀长,双腿不拘小节的伸出桌外,目若朗星,玉肤玉骨,犹如春季的暖阳,盛夏的淡云。 腼腆而又忧郁。 我愣了神,随即又感到失礼。 似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男生敛了眸子。 “恩,这样,芮樱海,你先坐到第二排那个空位上,如果觉得不妥课后找老师调整。” 班主任说着。 我点了点头。 侧目,与我隔了一个过道的那个男生病恹恹的,拿出课本来,不再看我。 我轻瞥,他翻开书的首页,修长的手指舞动着。 那一栏里,两个大字清秀有力,牵丝劲挺。 我看着他的背影,眉目舒展。 廖辰。 第五章 如一抹白马 上午恍然中就过去了,我等在徐屿班级的门前,同他去吃午饭。 我垂眸,不去听门内那些窸窸窣窣的议论。 要是在以往,别人多看我一眼我就会觉得不舒服。 可世界在变,人也在变。 银河系中,并不是每一颗恒星都有机会散发光芒,有璀璨,也有黯然。 “芮樱海?” 我回身,站在一旁的是张府趋。 “你也来等徐屿?” 我侧了身,让出一条还算宽裕的过道。 “是啊。”张府趋说着,向里望去,“全校就他们班最晚。” 我不语,抿唇,沉默的倚在墙边。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年前,我也是站在门边,等那么一个人。 探望室没有暖气,那是我第一次去看他。 那么堂而皇之,我不语,他也是。 那天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可惜却从未听他能够亲口对我说一句。 对不起。 . 见我不言,张府趋低着头,也不作声。 一时,气息都似乎凝固了起来。 每一秒过得都像一刻钟那么长。 我不知道我应该想什么。 说曾经好像有点太矫情; 谈未来又有点高瞻远瞩。 我不该把我最好的青春年华用去思挂,可扎了刺的心,永远放不下自己的疤。 看向张府趋,白面,英发。 活成了这个年龄最潇洒的样子。 书上说,狼常成群,只有老虎才会独行。 那老虎,一定很孤单吧。 人们把它狭义的定为森林之王,可它也会独自舔舐伤口。 我不是老虎,也不会成王,我可能是只不合群的狼。 胆小孤单的狼。 “你穿上校服,还蛮好看的。” 忽而,张府趋开口。 我笑笑,望向张府趋。 我忽然觉得,来到丽江,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再无顾虑。 我只是活在丽江的芮樱海。 只是活在当下的芮樱海。 “张府趋……” 我抬头,眸眼狡黠。 张府趋侧目,噙着笑。 “你过一七五了吗?” 果然,张府趋在听完这话后立即黑了脸。 我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生。 清正,儒雅。 就是个子不怎么高。 良久,张府趋也不说话。 “我,那个,就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我圆着场,撤下了唇角的弧度。 张府趋不作声,但我似乎觉得他内心已经将我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仿佛我正站在张府趋的内心世界,此时,他的心里,正把我揉成一团,双目喷火,把我想铅球一样扔出十万八千里,边扔,嘴里边叫着: 芮樱海! 去死吧! 事实上,张府趋自然是没有这么狭隘的。 “你过一六五了吗?” 忽而,张府趋看向我,眼中满是鄙夷 “……” 我征了怔,望向眼前这个表面儒雅却心地腹黑的人。 笑面虎! 我内心暗暗叫骂着。 似是觉得我生气的样子很好玩,张府趋忍不住放声笑着。 我也忍俊不禁。 “喂,怎么我一在你们就聊得很欢。” 身旁忽而响起一阵欠扁的声音。 在我和张府趋互相伤害时,徐屿已经在一旁冷眼的恭候多时了。 “饿醒了?” 我没好气的看着睡眼惺忪的徐屿。 “被你们吵醒的。” 徐屿打着哈欠,扯过我和张府趋,走下楼梯。 “化学课你也睡得着。”我转了身子,背冲楼梯,“我看你们化学老师眼睛都要喷火了。” “而且战火殃及了你的同桌。” 张府趋摊摊手。 . 似是觉得我下楼梯的方式太危险。 忽而,徐屿扯了我一把。 我突然一个重心不稳。 “……” 转过去,我撞上一堵肉墙。 好痛。 说实话,当时我是有点懵的。 鼻子碰到硬物本能的酸痛起来。 仰头,看见的却不是徐屿。 是廖辰。 . 他还是病恹恹的,没有一丝活力。 “廖辰……不好意思。” 我向后退了几步,站在徐屿的身后。 “没关系。” 廖辰浅笑,清瘦的脊背挺拔着。 清风明月。 我的脑海里忽而闪过这个词语。 眼中的廖辰,眉眼清淡,内敛而秀美。 大概是每个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吧。 只不过这个白马王子比较腼腆,也比较体弱。 “喂,芮樱海,你愣什么神呢。” 感觉到后脑勺传来的痛意,我顿时没了文艺,呲牙咧嘴的看着徐屿。 “刚才那个是于里里的弟弟?” 张府趋看着廖辰离开的背影,扯了扯徐屿的手臂。 “对啊,二年级的。” 徐屿答。 “于……里里?” 我皱着眉。 “我们班的。”徐屿咬着手中奶盒上的吸管,含糊不清的说着,“你们班那个廖辰,被她家收养。” 我抿了抿唇,点点头,满眼复杂。 廖辰是被收养的。 这个消息,还真是让我小小的吃了一惊。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忽然,张府趋咧了嘴,看向我的身后,扬了扬下巴。 我回身。 是他们口中的于里里。 第六章 白黑色天鹅 我见到了于里里。 她走下楼梯,逆着光。 淡眉朱唇杏眼。 小个子丸子头。 文静而内敛,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高傲和尊贵。 像湖中优雅的白天鹅。 相比之下,我更像安徒生笔下的那只丑小鸭。 不。 丑小鸭最后变成了美丽的白天鹅,而我。 大抵是只衬托于里里美丽的黑天鹅。 沉默而渺小的黑天鹅。 我恍住了神,眸眼深邃的一发不可收拾。 时隔多年后,我才知道,那种情愫。 叫嫉妒。 “等你好半天了。” 张府趋说着,和于里里并着肩。 于里里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徐屿,目光也随之扫过我。 “这是……” “她是徐屿的表妹,叫芮樱海,今天刚转过来的。” 张府趋抢着向于里里介绍着,活脱脱的像个谄媚的狗腿子。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于里里笑道,看着我,“我叫于里里,是徐屿的同学。” 她向我伸出了手。 “芮樱海。” 我接过她的手,轻轻地握住。 很暖。 她的手很小,略带肉感,却也是纤弱的。 纤纤擢素手。 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小时候学过的诗句。 形容她,再恰当不过了吧。 “一起走吧。” 于里里突然挎住我的手臂,如同相识了许久亲昵的姐妹。 她望向我,眼神澄澈的找不出任何破绽。 低下头,她眼中闪过的,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 我自然是不想牵扯到这些勾心斗角当中。 僵了僵身子,我不自然的动了动被于里里挽住的手臂,却是没有抽出来。 “走不走啦,你们这些女生就是事多。” 张府趋走在我和于里里的前面,忽然转过身子,将我和于里里吓了一跳。 “要你管。” 于里里努了努嘴,嘴角却是噙满避之不及的笑。 忽然,我想起还在一旁的徐屿。 仰头,望向他。 他走在我的身旁,手抄在校服裤子里。 正午的阳光泻洒在他身上,清风吹散了他的发,他双眸向前,余光却在悄悄打量我,嘴角慢慢勾起笑意。 突然,我有那么一丝丝觉得他像廖辰。 那个安静忧郁的男生。 燥热的夏风送来了暂时的清凉,校园的田径小路上,鲜花齐放,蜜蜂忙着在跳8字舞。就连云朵也好像含着秘密,这一切,都代表着我们的青春期。 满含美好且孤独懵懂的青春期。 . 午饭时,遇到了廖辰。 他还是一种病态美的面貌,瓷白的像俄罗斯的芭比娃娃。 安静沉稳且话不多,忧郁羞涩又略腼腆。 像所有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 而于里里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他们坐在一起,倒真也有种般配的感觉。 可廖辰是于里里的弟弟。 就算世界上所有人都在一起,也不会轮到他们两个。 我兀自想着,囫囵着餐盘中的饭菜。 那时的我,像个满是负能的预言家。 “你们每天都在一起吃饭吗?” 告别了于里里等人,我和徐屿走在食堂前的花坛旁,仰起头,我问。 “我不经常和他们一起吃。” 徐屿踢着脚下零散的小石子儿,低着头。 “张府趋很喜欢于里里。” 我挑了挑眉,耸耸肩。 “你怎么知道。” 徐屿忽而扭过头来,微微惊诧。 “满眼的喜欢都溢出来了。” 我说着,将校服外衣的怀敞得大一些,南方的夏天不像北方,湿热湿热的。 “我就说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吧,张府趋那小子还非不承认。” 徐屿说道。 我不可置否的偏了偏头。 侧目,长椅上坐着个人。 姜丞。 她戴着宽大的编织帽,粉色的衣裙随风摆动。 小巧而精致的水壶和她如影随形,向花坛里的土壤灌溉着。 “姜老师。” 我试探的叫了一声,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徐屿。 徐屿点了点头。 姜丞抬起头,看到了站在一侧的我和徐屿。 她笑着,挑了挑眉。 “芮樱海。” 她张着嘴,眉眼之间满是粲然。 “你还记得我。” 我笑着。 “记得。” 细丝飘扬着,清风似乎独爱她的秀发。 姜丞笑了。 眸眼对这些花朵的满目柔情,是我从不曾见过的。 一点也不像青山黛云下忧郁而内敛的她。 美的像画。 “你每天都在这里浇花吗?” 我摸了摸手边那朵*色的花儿,这些都是我在外婆家没见过的。 “是啊。”姜丞说着,将打蔫的花叶扯下来,“学校人手不够,只好一师多用啦。” 我忍俊不禁,没想到姜丞竟然也是这么幽默。 和姜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我和徐屿便找个理由离开了。 “没想到你刚来,交际很广嘛。” 徐屿打趣着,突然捏了捏我的脸。 “嘶!徐屿!” 我五官扭曲着,揉着被他捏痛的脸。 “你现在的样子真的是。”徐屿笑嘻嘻的张着嘴,悄悄的凑到我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廓上,“好丑。” “你更丑!” 我咬着牙,一掌就拍在徐屿的手臂上。 “能不能别总动手,都不淑女了。” 徐屿揉着被我打痛的手臂,龇牙咧嘴的说着。 “你现在的样子。”我走到徐屿的身前,仰着头,“好丑!” “你这个人真的是……怎么还睚眦必报啊……喂!小樱海!等等我啊!芮樱海你知道怎么回去吗?别乱跑啊!喂!你还跑!” 阳光真好。 第七章 依稀故乡在 “现在几点了啊。” 我动了动酸软的手臂,看向身旁的徐屿。 “八点三十多一点。” 徐屿瞥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这么晚了啊。” 我动了动肩,拉起校服外套的拉链,夏天的夜,也很冷。 拐过马路,河渠就变得多了一些,青石板铺盖的道路旁,一幢幢古朴的居民房前张灯结彩,不知是怕过路的行人看不清道,还是怕夜晚的黑色笼盖,沿岸的房屋总是要在自己家门前点上一盏灯,暖暖的色光从纸笼里洒出来,能将漆黑的道路照的明晃晃的。 这个季节花开的最艳,尽管是在晚上,也丝毫不逊色。 沿街摆摊的小贩都早早地回家了,行人少了,自然就难免冷清些。 灯,河,柳,花。 我觉得,这应该是每个诗人都想来的地方的。 很美,淳朴而自然地美。 “你为什么不住校?” 我抬手轻轻地扯住徐屿的书包带,灯光虽然很晃,可我也着实看不太清周围的路。 “离得近,干嘛要住校。” 徐屿抱着脱下来没处放的校服外衣,颤了颤了的,望向我,笑的灿烂。 我点点头,却感觉手上一沉。 是徐屿那加大版的校服外衣。 我无奈的看向身旁的徐屿,晚风吹得有些凉,他兀自脱了外套,修长的手臂在月光下显得如玉雕般的白皙。 我抬头望向徐屿,不得不说,他长得真的是很好看。 张扬而潇洒。 而廖辰,病态而腼腆。 我甩甩头,脸微微臊红,怎么又想到廖辰了。 “喂,小樱海,你们北方是什么样子的。” 徐屿的声音忽而传来,我侧目,看向他。 “恩……有山,有水,四季分明。”我回忆着曾经的故乡,嘴角禁不住噙起了笑,“春日,天气暖暖的,可还是有些微的冷,风沙很大,窗台经常被刮上一层厚厚的土。” “那冬天呢?” 徐屿忽然打断我,眸眼变得晶亮。 “冬天啊,是真的冷,常常下了厚厚的雪,湖面上都结了冰,用石头砸都砸不开,只不过这几年,东北雪下得少了些。” 我说着,沉浸在回忆中的美好里。 “东北也很美吗?” 徐屿问着,似是和我一起来到了我朝思暮想的那片故土。 “是啊,东北很美。” 我说着,嘴角的笑意愈加浓郁。 “以后我也要去东北。” 徐屿说着,咧开嘴笑着。 我笑着,想着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突然有点想哭。 无论现在那里是贫瘠还是富饶,改变还是照旧。 那里,才是我的家。 不管我在那里经历了怎样悲痛和难过。 那里,才是我的家。 即使灾难来临,我第一时间要去的地方,也是那里。 那里,才是我的家。 在我满身负累,绝望和落魄时,那里会容纳我,重新将我拥入怀抱。 那里,才是我的家。 徐屿似是小声呢喃着什么,眸眼柔和。 “你说什么?” 我仰头,看向身旁的男生。 “小聋子。” 徐屿说着,揉了揉我的头发。 “好啊徐屿,你是不是欠打?” 我气呼呼的抱着徐屿的校服外套,瞪着眼睛。 “别打别打别打!姨姥!救我!” 徐屿忽然跑到花店旁外婆的身后,冲我做着鬼脸。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家。 我伸手将徐屿的校服递给他。 “阿屿,来吃个饭吧。” 外婆说着,笑眯眯的看着徐屿。 “不了不了,我家人还等着我呢。” 徐屿说着,笑的腼腆。 我是第一次看见徐屿这种样子。 拘谨而害羞。 道别后,徐屿站在门外。 昏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映的他有些不太明朗。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我说,你的家,就是我的家。” 暧昧的灯光下,徐屿的身影渐渐远了,像是走向了我的故乡。 走进我的梦。 第八章 九月的姜丞 清晨,徐屿早早地便来找我去上学。 “不行不行你必须来。” 徐屿拉着我,走向校内的篮球场。 “你这么早找我就是为了让我看你打篮球?” 我向后退着,奈何徐屿的力气太大,任他拖着我向前走。 没错,拖着。 “我都和队友们说好了的,你不去,他们得怎么看我啊。” 徐屿将我推进篮球场。 清晨的风拂在脸上,温温热热的,舒服极了。 我坐在观众席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徐屿同队友们闲扯。 将书包放在一旁,我拿出课本,准备预习今天的内容。 “小樱海!” 徐屿的声音,我下意识的抬头,却眼前一黑。 “徐屿!” 我扯下徐屿扔在我脸上的校服,气呼呼的揉成一团。 徐屿站在离我几米开外的地方,笑的欠揍。 真的很欠揍。 报复性的将徐屿的衣服扔在一旁,侧目,突然看到一抹如白马般的身影。 是廖辰。 他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捧着书,向教学楼走去。 柔和的阳光洒泻在他的身上,映出他近乎完美的侧脸。 我不禁勾起了唇角。 这么早,他竟然来了。 拿了书包,我转身就要朝门外走去。 “你去干嘛?” 突然书包一沉,我立马笑的像朵花,看向身后抓着我的徐屿。。 “亲爱的徐屿表哥,你就放我走吧。” 我歪了歪头,不停地冲徐屿眨着眼。 “你就算值日也不能走。” 徐屿一把将我扔到了观众席上,我站在徐屿面前,第一次感到了人生的无能为力。 “张府趋!” 我忽然冲着徐屿的身后挥了挥手。 徐屿回头,背后却没有张府趋的影子。 我好笑的看着徐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跑开了。 准确的来说,是跑向廖辰。 我承认,跟踪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我悄悄的尾随着廖辰,却见他径直绕过了教学楼,向操场旁的绿化带走去。 教学楼后面有个小花园。 这是我来到这所中学后发现的第一个惊天大秘密。 花园真的只是个小花园,大概小的只有一间普通的卧室那么大。 廖辰坐在那里唯一的一把长椅上,初夏的清晨也有些许的冷,微风吹着他清爽的发,他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却显得有些许单薄。 我扑了扑身上的土,摘下头顶的几片叶子,巴巴的望着廖辰。 他走的是大门,我却是翻草丛。 太阳似乎是有点过于炫耀自己,六七点钟的早晨也就热了起来。 阳光洒过廖辰,金色的剪影将他的眉眼勾勒的尤为清晰。 廖辰简直是被天使吻过的孩子。 这般讨人喜欢,他的父母又为什么不要他呢? 我收回了望向廖辰的目光,却听见早自习的铃声响起。 怕廖辰发现,我只得先悄悄地溜走了。 就这样,偷窥了廖辰两天,转眼竟然是周末了。 见不到廖辰的两天。 徐屿和队友们去参加外校篮球友谊赛了,因为前天我的临阵脱逃,他声讨了我整整一个上午,现在还在赌气。 我无精打采的侍弄着面前的花花草草,无聊透顶。 “死徐屿,小心眼,死徐屿……” “你把个人情绪发泄在花朵身上,有没有考虑过花的感受。” 我抬起头,淡淡的看了一眼来人,低头继续拔着花瓣。 倏地,我似乎想起了什么,扔掉了手中的花,慌忙的站了起来。 “姜老师。” 我笑着,看向眼前的姜丞。 “怎么了,不开心?” 姜丞推了推脸上无框的眼镜,拾起地上那支被我摧残得不成样子的花。 “没有,”我撇了撇嘴,“就是太无聊了。” “碰巧,我也很无聊。” 姜丞转着手中的花,坐在台阶上。 “老师你不应该是很忙的吗?” 我侧目,顺势坐在了她的旁边。 “当我们不断地用工作和学习来充实自己的时候,灵魂其实是最寂寞的。” 姜丞将那朵没有几瓣花的雏菊放在鼻子下,轻轻地嗅了嗅。 我所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还没吃饭吧,”姜丞突然站了起来,拉着我,“老师请你吃饭吧。” “这不好吧老师……”“快走啦!” 当我坐在这条街上麻辣小龙虾做的最好吃的店,也就是徐屿家时,我的内心是拒绝的。 “诶呀,阿海,你终于来了,早就听说你来了,一直想去看你,你看这生意太忙,就没顾得上。” 说话的是徐屿的妈妈。热情直爽,典型的女强人。 “阿姨,您见外了。” 我笑着,搭上徐屿妈妈的手。 “诶呦,姜老师,前些日子开家长会见过您一次,徐屿天天跟我念叨,说阿海和你好,阿海这孩子喜欢画画,以后您多指点指点。” 徐屿妈妈拍了拍我的手,我暗自偷笑,冲姜丞眨了眨眼。 兼着这两层关系,我们免费的在徐屿家吃了顿小龙虾。 “撑死我了。” 姜丞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伸了个懒腰。 “老师……” 我刚开口,就被姜丞打断。 “不要叫我老师啦,这里又没有别人,叫我姜丞吧。” 姜丞笑着,面对着我,向后倒走着。 “我九月九日出生的,你也可以叫我九月。” 姜丞蹦蹦跳跳在我身边说。 “那……你多大了?” 我看着眼前踢着小石子的姜丞,觉得她真的很可爱。 “你难道不知道,女生的年龄是不能随便打听的吗?” 姜丞冲我笑着,水布花纹的裙子被风吹着,看上去,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好了阿海同学,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不开心了,有空可以找我玩。” 姜丞说着,冲我摆了摆手。 我望着姜丞的背影,勾着笑,良久,也摆了摆手。 第九章 晴风荡漾心 “喂,芮樱海。” 正准备吃晚饭,我突然听到窗子被敲了敲,一个闷闷的声音传来。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推开了窗子。 是刚从体育场回来的徐屿。 他还穿着红色的篮球服,清爽的短发上布满汗渍,他抱着篮球,还保持着敲窗子的动作。 “你肯和我说话了?” 我拢了拢垂在脸庞的长发,歪着脖子问他。 “我看你初来乍到,怕你无聊,毕竟我是你的长辈。” 徐屿拨开窗前挡住他视线的那几盆海棠,冲我挑着眉。 “我不无聊,谢谢你的好意。” 说着,我抬手便要合上窗子。 “喂!芮樱海!你有没有良心啊!” 徐屿连忙伸手扒住窗棂,在窗子露出的那个小缝,冲我大吼。 我禁不住笑了起来,把窗子开的大了一些,接过他手中的篮球,但拿过来的那一刻,我就有点后悔了。 “啧啧啧……”我嫌弃的将篮球放在地上,“你去泥沟子里打篮球来着啊。” “诶呀这都不重要,我来是告诉你,下周的校运会。” 徐屿伸手抓了两张我放在窗后书桌上的两张纸巾,在纸巾上挖了两个洞,盖在脸上,吸水。 哦,是吸汗水。 “我知道啊。” 我坐在书桌上,任凭晚风吹着我的长发。 “你参加吗?” 徐屿拍了拍脸上的‘纸巾面膜’,双眼透过他刚挖的两个小洞瞟着我。 “你猜我去不去。” 我拧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徐屿。 徐屿笑呵呵的接过,没把他自创的面膜拿下来,就对着嘴的位置喝了下去。 “噗!” 徐屿噗了水,愠怒的撤下脸上的纸巾,将口中的湿纸巾屑吐了出来。 “我说认真的!” 徐屿咧着殷红的唇,漱了漱口。 “我又没有一技之长。” 我漫不经心的用皮绳将头发缠了起来,俯视着徐屿。 “重在参与啊。”徐屿说着,甩了甩头发,温热的汗水清晰地滴到我的手臂上,“你表哥我这样的校园明星,什么大大小小的活动没见过,本来我都是不稀罕去的,谁叫我的呼声最高呢,没办法,这就是长得帅的烦恼啊……” 自恋。 我翻了个白眼,抬手,重重的合上了窗子。 “喂,芮樱海!喂!喂……” 我不理会奋力敲打着窗子的徐屿,去客厅拣了个最大的苹果,大大的咬了一口,眼角带着不明的笑意。 次日。 我收拾好书包,出了门,却不见徐屿。 “这个人,不会又记我的仇吧。” 我抱着昨日洗干净的篮球,心里微微失落。 “又发什么呆呢?” 熟悉的力道,熟悉的声音。 我皮笑肉不笑的转身,摸了摸被徐屿重击的后脑勺,心里有一百万只草泥马奔过。 “看来你是不想要回你的篮球了。” 我仰视着徐屿,他向着光,洁白的牙齿晃得我睁不开眼。 “好妹妹,且站住,我说一句话再走。(引用《红楼梦》贾宝玉对林黛玉说的话)” 徐屿拉住我的书包,挤了两滴眼泪留在腮帮子上。 “呦,还读文学名著呢。” 我将手中的篮球扔给徐屿,却发现今天的他有点不同。 哦,是闻起来有点不同。 徐屿本就生得好看,剑眉朱唇挑花眼,墨发白面朗润脸。 只是……我怎么觉得……他身上有一股违和的味道…… “徐屿……你……”我靠近他,嗅了嗅他的白衬衣,“你怎么这么香啊。” “啊……哪里有香味?你鼻子坏掉了吧……” 徐屿笑的有点假,拉着我,从书包里摸出一瓶牛奶。 “别说了别说了,今天风大,喝奶吧还是。” 说着,徐屿用开了盖的牛奶堵住了我的嘴。 他是不是开始春心荡漾了。 第十章 红马秀英姿 进了校门,徐屿就被张府趋一句话屁颠屁颠的叫走了。 “今天篮球场围了好多小学妹……” 张府趋话音还未落,徐屿奔向篮球场的身影就已经渐远。 “徐屿他经常这样么……” 我把手中徐屿的篮球抛给张府趋,挽着额前的碎发。 “比经常还经常。” 张府趋耸了耸肩膀,笑笑。 “樱海。” 我回头,看见是于里里。 她穿着粉红色的啦啦队裙,蓬蓬松松丸子头很可爱。 我清晰的看见张府趋的脸红了一下。 “学姐今天真美。” 我笑笑,眼睛瞟着身旁双眼发光的张府趋。 “真会说话。” 于里里轻笑了一声,捏了捏我的耳朵。 我本能的皱了皱眉,看向于里里,还好,她并有在意。 我最讨厌别人碰我。 但是。 想要和廖辰做朋友,讨好于里里是必要的。 廖辰。 我唯一拒绝搞懂却又想要搞懂的一个人。 他身上致命的吸引力,让我喜忧参半。 喜的是我终于不再如此的排斥他人。 忧的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掌握情绪。 “廖辰没来吗。” 我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那个病恹恹的身影。 “他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 于里里耸了耸肩。 也对,他那副苟延残喘的样子,是不适合来参加这种活动。 只是他连来看热闹的兴趣都没有吗。 无趣的可以。 当我缓过神来时,于里里已经被叫走了。 “喂,你发什么呆呢,人家叫你都没听见。” 张府趋,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神色愠怒。 “谁像你,巴不得人家和你说话。” 我努了努嘴,翻了个白眼。 张府趋,见色忘义,见色忘友,见色忘情! 总之,见了色什么都忘。 “你和篮球队没关系啊?” 我推了推张府趋。 “有啊,我是后卫。” 张府趋无辜的看着我。 “那……那个老头嘴里咆哮的后卫就是你喽?” “我去,净顾着和你扯皮了。” 我自然地接过张府趋递给我的眼镜,好笑的看着他冲着篮球场飞奔而去的背影。 徐屿说了,张府趋最宝贝的就是他的眼镜。 徐屿还说了,张府趋其实根本不近视。 我嫌弃的摆了摆这个毫无度数且有着粉色金属眼镜腿的眼镜。 张府趋看着也不娘啊。 我撇撇嘴,将眼睛架在自己的鼻梁上,走向篮球场。 “你快进来!” 徐屿疾步走来,拉着懒懒散散的我。 “你总着什么急啊。” 我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这里,可以最直观的一睹你表哥我的风采。” 徐屿把我按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一个位子,咧着嘴。 我不适的扭了扭身子,抱着徐屿刚换下来的校服,难受的要死。 人多真不好。 我把徐屿的校服垫在屁股底下,抱着他刚买的纯净水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这时候才刚刚开场,于里里扭着腰肢,恨不得把全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我是真的不喜欢这样的女生。 真的真的不喜欢。 她们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内敛。 而在我生命中那个教会我内敛矜持的女人,却永远的离开了我。 所以我选择来到了丽江,来到这个淳朴的小城。 来到那个女人的故乡。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望向徐屿。 他正在投一个罚球。 他冲我眨了眨眼,红色的球服因为汗水紧紧的黏在他的身上。 徐屿不仅长得好,连身材也这么好。 我冲他笑笑,比出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他低头浅笑着,双目突然变得凌厉。 一个三分。 我惬意的享受着暖暖的日光。 来到丽江,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转眼,徐屿颇为自恋的甩了甩头发,对我身后千千万的女同学抛了个媚眼。 简直是一眼万年。 我眼睛瞪得贼大,脑子里全是一串串乱七八糟错误代码。 这年头,连徐屿也如此中二。 惊恐的甩了甩头,我竟然会觉得徐屿好。 一定是我出现精神问题了。 一定是。 十一章 树深时见鹿 有徐屿在,比赛的结果显而易见。 “你,你叫芮樱海?” 如铃音般悦耳的声音响起,我微微仰头,看向身前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姑娘。 “对啊。” 我抱着徐屿的校服,笑笑。 “你就是徐屿学长的表妹吗?” 那个小姑娘坐在我的身旁,面色羞红。 徐屿。 又是徐屿。 你小子可真是会惹桃花啊。 “对,你是?” “啊,我叫林见鹿,是你的同班同学。” 林见鹿不好意思的攥着校服的一角,低着头。 “林见鹿?哦,我想起了,你就是每天清晨寄语时广播的那个主持人吧。” 我笑着,上下打量着林见鹿。 白净又乖巧,声音也这么好听。 只是我之前都没怎么注意过她。 “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呢。” 林见鹿羞红着脸,浅浅的笑着,可爱的要死。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声音好听,每天我听了都心旷神怡呢。” 我拉过她白净的小手。 好软啊。 好想揉进怀里啊。 “过奖啦。” 林见鹿羞红了脸,羞涩的目光瞟过我,又望望徐屿。 我勾了勾唇,拉着她,走到正在和队友庆祝的徐屿面前。 “不错啊,以前没看出来你有两下子啊。” 我仰着头,想拍拍徐屿的肩膀。 糟糕,够不到。 “你表哥我厉害着呢,只要你想的,没有我办不到的。” 徐屿的篮球与地皮撞击着,灵活的指尖仿佛能使一切不可能都如沐春风。 “你就吹吧。”我努了努嘴,忽然想起身旁还有个林见鹿,“看,我的新朋友,林见鹿。” 林见鹿涨红了脸,不敢抬头看徐屿,只躲在我的身后,支支吾吾的点头。 徐屿冲我挑挑眉,当他看见我眼里的那抹戏谑后,我凉了。 彻底的凉了。 “我的小樱海,你可真是八面玲珑啊。” 徐屿笑着接近我,高大的身影笼罩住我。 咦? 空气中怎么有股幽幽的寒气呢? 我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啊啊啊,哥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哥真错了……” 我做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想把徐屿的手从我那白嫩的小脸蛋上拿下去。 但是,我做不到。 是真的做不到。 “哥,怜香惜玉啊,哥我错了,哥你松手吧我错了……” 我拍了拍身旁的林见鹿,示意她上。 林见鹿瞪大了她那双如小鹿般的眼睛,一脸惊恐,猛地摇头。 喂! 我可是为了你才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啊! 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的小鹿鹿! 后来,救我的人,是张府趋。 “你俩还在这叽歪啥呢,班主任说庆功,你去不去。” 张府趋捡起地上的篮球,用胳膊肘怼了怼张府趋。 他忽然捂住了嘴,想想自己说的话总有些不对劲。 直到看见芮樱海,张府趋才领悟了那么一丝丝。 真就那么一丝丝。 自从跟着这个小姑娘混之后,他一个丽江人居然开始说东北话了。 “咋啦,你看不起东北话啊。” 芮樱海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子,把怒气都撒到了张府趋身上。 “我没有,就是不知道为啥……” “啥啥啊,那从你嘴里秃噜出来的能怪我吗?” “行行行,我憋着行吧。” “别憋着啊,张府趋,诶!别走啊!你仔细领悟一下,东北文化也是很博大精深的!张府趋!你眼镜不要了吗!喂!张府趋!” 十二章 清莲与杜鹃 “徐屿,老师没说过可以携家带口吧。” 张府趋抱着胸,满脸怒意的看着我。 “看什么看啊,你自己要把眼镜给我的,现在想要?晚了。” 我冲张府趋吐吐舌头,得意洋洋的站在徐屿的身后。 “喏,于里里不也是一样吗。” 徐屿扬了扬下巴。 廖辰! 我才发现,一向不喜喧哗热闹的廖辰也来了。 他站在于里里的身侧,面色比先前红润了好多。 “诶,廖辰是不是比你高啊。” 我看着廖辰,伸手推了推张府趋。 “你!” 张府趋咬着牙,把头撇过一边,余光却不断地瞄着廖辰。 好像廖辰真的比他高。 而且高了不是那么一点点。 “你进篮球队是不是谎报身高了,看着你也就一米七啊。” “我一米七三!” “一米三七吧。” 正当我和张府趋乐不可支的拌嘴时,于里里走过来了。 “樱海。” 于里里喊我。 妈呀。 我什么时候和她这么亲近了。 不过看着张府趋立马变了一副温润的嘴脸,我心里是很鄙夷的。 见色忘义。 “你表哥今天可是打败了全市第一的篮球队,回家可得好好犒赏他啊。” 于里里笑着,粉面含春。 一颦一笑,尽带妩媚。 我冲徐屿翻了个白眼,努了努嘴。 “啦啦队就你一个人来了?” 我向四周望了望,发现只有她一个人。 “是啊,文娱主任说这次我表现得最好,就让我来了。” 于里里说着,仿佛在夸耀自己的成绩一般。 我点点头,看着她,眸子却暗了下来。 跳得最好吗? 我曾经也会跳舞。 会跳芭蕾舞。 因为我妈妈就是一名芭蕾舞者。 可是。 她离开了我。 离开了自己最喜欢的舞厅。 离开了芭蕾舞。 只留下我。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跳过芭蕾舞。 因为我怕想起她。 如果这样的话,我心里血淋淋的伤疤就再也不会愈合了。 见我神色不对,徐屿连忙将我拉到她的身旁。 我抬起头,就见他冲我笑笑。 红唇白齿。 耀眼极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外婆以外,他是知道我故事最多的人。 所以他明白,我为什么会黯淡。 所以他才竭尽全力的想让我快乐。 他不想看我独自难过。 他说,如果我这么一蹶不振的话,他这个长辈就白当了。 其实,我没告诉他。 我们两个是同辈,他非要把自己说老。 但这样也挺好,他爱幼,但是我不尊老。 准确来说,只不尊他一个人的老。 “走吧,我们的包厢在二楼。” 张府趋找到了服务生,率先走开。 我和于里里并排走着,徐屿和廖辰则走在后面。 我不得不和于里里走在一起。 因为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中,竟只有我和于里里两个女生。 看向于里里,她挽着我的胳膊,面带笑意,粉色的蓬蓬裙衬得她十分美丽。 很像个大家闺秀。 而我。 一条简简单单的白色长裙,虽然含笑,但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我天生不会亲近别人。 自从离开了故乡,这种短处就体现的愈发的明显。 张府趋在路上讽刺我脊背挺得太直。 可是我一个练芭蕾舞的,难道成天含胸驼背的吗? “我们家樱海这叫出淤泥而不染。”徐屿笑嘻嘻的走到我身旁,“看你们这几个虎背熊腰的大老爷们,学学我家樱海,走路把腰板给我挺直了。” 说着,他尤其踹了张府趋一脚。 我笑笑。 站在反光的玻璃门前,我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自己。 黑发红唇,白皮肤挑花眸,身量苗条,衣着雅致。 不算漂亮,也清秀耐看。 但是和于里里站在一起。 我就完全成了衬托她的存在。 相比之下,她仿佛是一朵妖艳而夺目的杜鹃。 而我,则是一朵清莲。 即使再亭亭净植,也不比世人甚爱。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能让她大放异彩。 可能这也是她总亲近我的缘故吧。 漂亮的女生总喜欢和其貌不扬的女生走在一起,因为那样会让她们有优越感。 而我能做的,恰好是让于里里有优越感。 十三章 我的表妹会 “学校这次真舍得花钱啊,这歌厅才开业三天,我上次哭着喊着求我爸,我爸都舍不得带我来呢。” “你懂什么?咱们这次获得的是市青篮第一,不仅是咱们学校,连教育局也跟着沾光呢。” 我笑笑,看着身旁打打闹闹的大男孩们,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落座。 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感觉新鲜的很。 如果不是他们,我甚至这一辈子都不会踏足这里。 但是,我感觉很好。 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 “樱海,来。” 徐屿冲我招招手,拍了拍他身旁的位子,呲着洁白的牙齿。 我一直以为徐屿只适合张扬的红色。 可没想到,他竟然也能驾驭低调的白色。 他抓抓头发,修长的双腿交叉在一起,他肤色本来就很白,所以当空的烈日也没有将他晒得多黑,白色的衬衫贴在他挺拔的脊背上。 像极了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所以,多年之后,我才知道,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是他的白衬衫,而是穿着白衬衫的他。 “你今天有点小帅哦。” 我坐在他身旁,素色的裙子与他的白衬衫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 而我们两个第一次敞开心扉的那个早晨,恰好也是这样的一条白裙子,一件白衬衫。 “别崇拜哥,哥只是……” “一头猪。” 我咧开嘴,歪着头看向他,眼中带着戏谑的笑意。 “嘁,哥今儿高兴,不和你计较。” 徐屿伸手想捏我的脸,却被我挡了回去,他勾起唇角,伸手拿了罐啤酒,眼看着就要往喉咙里灌。 “喂喂喂,你喝什么酒啊,你醉了我自己怎么回去啊。” 我拉住他的手,把他的啤酒拿到一旁。 好说也是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他要是喝死了,我连他的一只腿都拖不动。 “呦,徐屿,你妹妹真好啊,还管着你喝酒,我看啊,你以后也别娶妻了,有你妹妹,保证把你照顾的好好的。” 坐在徐屿右边的男生笑着,用胳膊肘怼了怼徐屿,笑的好不嚣张。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人也都开始随声附和。 我咬着嘴唇,瞪了一眼笑的最欢的人,张府趋。 徐屿没有作声,他只是勾了勾唇,看着我,好像在看什么不了解的东西一样。 “看我干嘛。” 我没好气的道。 “没想到,你也会关心别人啊。” “我只是怕你醉死在这里,一百二十多斤的人,要我怎么拖回去。” 我靠在沙发上,包厢里开了镭射灯,五光十色的光影洒在我的脸上,让我有点眼花缭乱。 仿佛我正站在第一次表演芭蕾的舞台上,镁光灯也是这样眼花缭乱。 仿佛我从来没有离开过。 没有离开过我的家。 “唱歌啊,没人唱歌啊。” 张府趋咬着果盘里的西瓜,含糊不清的说着。 “唱个屁,我就说不来歌厅吧,一群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唱的。” “谁说的,这不就有两个女生嘛。” 坐在徐屿右侧的男生灌了一口啤酒,笑着说。 他叫宋冶山,是篮球队的中锋,一米九三的傻大个。 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家伙。 “算了吧,我不会唱歌,要是论跳舞,我还勉强过得去。” 于里里连忙摆摆手,优雅的坐在一旁。 她看着宋冶山,目光却总是不经意的瞟过我。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 她希望我也不要唱。 如果唱的不好也就罢了,唱得好,就掩盖住了她所有的光芒。 同时恰好,我也不是一个习惯抢风头的人。 我呼出一口气,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旁的廖辰。 他安静的坐在一旁,咬着牛奶盒的吸管,仿佛这个聚会没有他的参与一般。 彩色的灯光打在他的头顶,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仿佛如毫无波澜的海水,虽然风平浪静,但只要有人掀起一点波浪,就足够让他敞开心扉。 “我表妹会。” 正当我悄悄地观察廖辰时,一个不适时宜的声音忽然想起。 十四章 错还是没错 我看向声音的来源,徐屿。 他咧着殷红的唇,摸了摸我的头,目光如炬。 仿佛他很了解我一般。 “我不会。” 我摇摇头,连忙拉住徐屿的胳膊,用力地掐住他。 “啊啊啊!” 徐屿倒吸了一口气,呲牙列嘴的看着我,然后目光又坚定了一些。 “我的表妹,芮樱海会。” 徐屿拉住我的手,目光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向我点点头。 我拼命地冲他摇头,可他置若罔闻,将我耳畔的碎发挽到而后。 “芮樱海,你难道就这么一直默默无闻下去吗?” 徐屿在我耳边轻轻地低语,握住我的双手一用力。 我就被他推到了包厢的正中央。 “让我们初来乍到的小学妹来一个。” “樱海,你该不会是不敢吧。” 宋冶山和张府趋齐声说着,像偷到肉吃的狐狸。 我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们两个,他们这样一说,包厢里的其他人都纷纷起哄。 只有廖辰和于里里默不作声。 于里里优雅的坐在那里,注视着我,眸眼复杂。 而廖辰则放下牛奶,看着我,笑了笑。 就在一瞬间,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我。 而我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众矢之的。 我双手攥着拳,低着头,又羞又愧。 我只喜欢安静,而徐屿却总是要给我一片喧哗。 我习惯了孤独,而徐屿却总是要我面对万千军马。 起哄的声音反增不减,我咬着唇,似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仿佛能把我吞噬。 这些满带戏谑地注视,似乎在羞辱我。 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呢。 “不好意思,我不会。” 良久,我冷冷的开口,扬起头。 我瞥了一眼满脸得意和戏谑的宋冶山和张府趋,居然不由得的红了眼眶。 下一秒,在众目睽睽之下,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包厢。 重重的阖上了门。 “宋冶山,你他妈够了吧。” 徐屿突然站起来,拿起桌上的啤酒就狠狠的向墙上摔去。 一瞬间,酒水飞溅,空气中弥漫着满满的酒气。 “我也没想到啊,我就是想开个玩笑。” 宋冶山急忙解释,虽然他比徐屿高了那么多,但此时,他却仿佛突然矮了那么一大截。 “别生气了,我去看看她。” 张府趋站起来,神色尴尬。 刚才,就属他讥讽芮樱海的次数最多。 如果他言语温柔一点,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了。 “用得着你他妈的去看啊。” 徐屿重重的喘着气,垂着头。 “要不然我去吧,我和樱海关系最好,你们都先别着急了。” 见气氛突然变得紧张,于里里连忙说道。 原本一场本该欢乐的庆功,变得凝重起来。 “姐,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我和芮樱海一个班,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种事,我去最好。” 廖辰拉住于里里,把她按在沙发上,向她报以一个安慰的笑容。 徐屿看着廖辰,最终点了点头。 要说起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徐屿。 他是最应该追出去的那个人。 只是徐屿不敢。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芮樱海。 他只是想让大家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芮樱海。 可是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更怕,芮樱海永远也不理他。 芮樱海孤僻惯了,今天这样的做法,只会让芮樱海感觉到羞辱。 她的母亲刚刚去世,父亲则进了监狱。 而这些夹杂着善意讥讽的起哄,则让本来脆肉的她,更是一败涂地。 可他只是想让芮樱海忘掉过去。 他这样做,是错了,还是没错。 十五章 出现的王子 我捂着嘴,不争气的泪水落了下来。 一路跑下二楼,我冲出了歌厅。 傍晚的夏风着实有些冷,昏黄的路灯投射出我单薄而又孤单的影子。 我哽咽着,慢慢的蹲在路灯旁边。 喧哗的街道上,霓虹灯散发出斑斓的光彩,车辆来往,人群走动。 而我只是一个被遗忘的人。 被妈妈遗忘爸爸抛弃的孤儿。 不管我是否难过,是否快乐,甚至是否死亡,也不知道是否会有人注意到我。 我本以为,从辽宁到丽江,我可以摒弃我所有的伤疤。 我本以为,从辽宁到丽江,我会过得更好。 可是我错了。 错的彻彻底底。 我本以为一张单程火车票可以改变我的一生。 可到现在,我还是孤单影只。 一个人抵挡着千军万马。 我曾经不止一次成为众矢之的。 只是,这种感觉太难受了,难受的我要喘不过气。 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走完我应该走的路。 可这一路上的坎坷和荆棘好多,每当我搬开一块巨石,一抬头,眼前还是一片崎岖。 是我错了。 错在不该奢求那么多廉价的喜欢。 “ineverthoughtthatiwassostrong,tocarryon,carryontonight。” 一阵轻轻的吉他声响起,伴着悦耳动听的男声,在我耳畔响起。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beautifulworld。 我扭过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是廖辰。 他坐在我身旁的马路沿上,挂着一把木吉他,修长的手指拨动着琴弦,他看着我,轻轻地吟唱。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头顶,撒过一片光辉,他逆着光,一双动人的眸子里满带温柔。 刹那间,我感觉他仿佛是上天派下来拯救我的天使。 廖辰勾起一抹浅笑,清冽的声音动听至极。 如流水般的琴声流淌着,在我平静的心海里,勾起一漾尾波。 涟漪不断。 一曲下来,我已经停止了哭泣。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迷惘和艰难,如果勇敢去面对,这就会是一个美丽的世界。” 廖辰坐在我的身旁,望着天空的点点繁星,轻轻开口。 街道还在喧嚣,而我却感觉那些喧嚣在渐渐消失。 只剩下我和廖辰。 “你也喜欢听这首歌。” 我也坐在地上,也不管泥土会不会弄脏我的裙子,看着身旁的廖辰,缓缓开口。 “我很喜欢西域男孩。” 廖辰冲我眨眨眼,扬起笑。 我也笑笑,看向墨黑色的夜空,晚风吹起我的发丝,带过一阵清香。 见我不在说话,廖辰低下头,又抬起来,随着我的目光,望向远方。 就这样,我和廖辰坐在马路沿的边上,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一般。 “芮樱海,以后,不要当着别人的面哭,即使是我。” 廖辰抱着吉他,看向我,脱下身上的外套,套在我身上。 我微微惊异的看向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感受着廖辰余余的体温,勾起唇,笑得灿烂。 喧哗中,我好像坐在一片净土上。 微风吹过的不是我的长发,是我久未悸动的心。 我和廖辰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他总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来逗我。 我看着灯光掩映下的廖辰,心中的某一角不知不觉的被占据。 我一直以为我遇到的白马王子,会是一个高大,英俊,迷倒万千少女的人。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心中的白马王子,是一个时常安静,却又风趣幽默的人,能给我别人不及的温柔,也能在我最难过的时候,给予我安全感。 廖辰。 大概。 你就是我一直要寻找的那个白马王子。 十六章 会变得更好 接我回家的,是徐屿。 我坐在他的单车后座,环住他的腰,眼中不断浮现廖辰和我月下静坐的情景。 一路无语。 “樱海。” 在我即将进入家门的时候,徐屿突然喊住我。 “对不起。” 徐屿低下头,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你不用说对不起。” 我深吸了一口气,靠在门前,看着徐屿,叹了口气,缓缓道。 徐屿仰起头,惊异的看着我。 他以为自己会迎来一顿痛骂,甚至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你想改变我,让我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你做的没错,错在我。我不会迎合别人,也不会表现自己,我一直只想平平淡淡的活着,不管你到底怎么想,还是谢谢你。” 我看着徐屿,一字一句真诚的说着,眸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樱海……” “我会更加努力,变得更优秀,学会迎合别人,学会表现自己,我不能满于现状,你说的对,我不能总是默默无闻,所以,徐屿,请你帮助我,让我,更为更好的自己。” 我微笑着,裹了裹身上的外套,转身,推开门。 “明天见。” 即将阖上门时,我冲徐屿眨眨眼,咧开殷红的唇,笑靥如花。 我不知道徐屿走没走,我只知道。 我应该走。 大步的向前走。 即使累了,也不能停下来。 就像廖晨所说。 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迷惘和艰难,如果勇敢去面对,这就会是一个美丽的世界。 次日。 我起了个大早。 “早啊,外婆。” 我收拾好书包,走到厨房,帮外婆端菜。 “早。” 外婆笑眯眯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将一朵白色的茉莉别再我的耳朵上。 我端着菜来到餐桌前,才发现徐屿坐在这里。 “怎么,不欢迎我啊。” 见我微微诧异,徐屿歪着头,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牛奶。 仿佛昨天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 “欢迎,少爷,请用餐。” 我笑着,恭恭敬敬的把饭菜摆好,向徐屿点头致意。 “小海子,伺候本少爷用餐。” 徐屿把身子向后一倾,双手抱在胸前,满脸欠打。 “爱吃吃,不吃滚。” 我用用筷子敲了一下徐屿的脑袋,坐在他身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哎,樱海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这把老骨头使唤不动了。” 徐屿叹了口气,摇摇头,自然的拿起碗筷,仿佛在他自己家吃饭一样。 “外婆,你看他。” 我噘着嘴,看向刚刚落座的外婆,抱怨着。 “你叫姨姥也没用,姨姥更喜欢我,是吧,姨姥。” 徐屿冲我伸了伸舌头,谄媚的给外婆夹菜。 “好好好,你们两个,我都喜欢。” 外婆笑着,伸手摸了摸我和徐屿的脑袋。 我看向徐屿,努了努嘴,筷子伸向徐屿夹得一块肉。 “你干嘛。” 徐屿见刚要送入口中的肉忽然不翼而飞,好笑的看着我。 “帮助你减肥啊,你看看你,都多胖了。” “我哪胖啊?” “你哪不胖?你看看你的胳膊,比我粗了得有两圈。” “我要和你一边瘦,我就成了木乃伊了。” “谁是木乃伊啊!” “谁接话谁是呗。” 屋内,两个幼稚的人互相斗嘴,阳光洒进窗台,空气变得微热。 有一股茉莉花香,钻进了芮樱海的心。 这种生活,还不赖。 十七章 行为心理学 吃过午饭,我告别徐屿,来到了图书室。 “你也喜欢傲慢与偏见?” 我静静地倚在书架旁,忽然头顶上传来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 是廖辰啊。 “你也喜欢?” 我别好书签,看向廖辰。 “是啊。” 廖辰笑着,露出可爱的虎牙,他走过来,站在我的身前,慢慢的朝我靠近。 他只隔了我不到十厘米的距离,明亮的双眸中仿佛有着深邃的漩涡,引我去探索。 我的身后是书架,而我的身前,是廖辰。 我定定的看着他,仿佛在观察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廖辰居然离我这么近。 我傻傻的愣在那里,不自觉的红了耳根。 他长臂一伸,取下了最上层的一本书。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个。” 廖辰站在我身前,拿着刚才取下的那本书,递给我。 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 “我一直很想看的,可是……” 我欣喜的接过廖辰手中的书,但是谈及到原因,却欲言又止。 我总不能说我太矮了够不到吧。 那会丢死人的。 不行!绝对不行! “可是什么?” 廖辰随便拿了书架上的另一本书,胡乱翻着。 见我不说话,廖辰合上书本,好笑的勾了勾唇。 “你怎么了?” 廖辰将那本书塞进书架,歪着头,看着沉默不语的我。 他比我高了半个头,我需要微微的仰视他。 但是和徐屿在一起,我必须要把头仰到一个极致。 这种功夫被我称为仰头功。 “啊……因为……我……我傲慢与偏见还没有看完。” 我快速地眨着眼,冲廖辰笑笑。 廖辰摇摇头,又将刚才那本被他塞回去的书抽了出来。 “你有时间多看看这个。” “行为心理学?” 我皱皱眉,疑惑地看向他。 “尤其是第十五页。” 廖辰神秘的笑笑,便走到后面的书架去了。 我嘟了嘟嘴,抱着那本厚到与字典相媲美的书,欲哭无泪。 “小姑娘,拿这么多书,看的完吗?” 图书管理员热情的接过我手上厚厚的一摞书,开始为我登记。 “她看得完。” 廖辰走了过来,拿了两本书,笑着递给图书管理员。 “诶?廖辰,这本书不是你特意让我帮你留的吗?你不看啦?” 图书管理员拿着那本厚厚的《行为心理学》,不明所以的看着廖辰。 “先不看了,有的人,比我更需要这本书。” 廖辰接过那两本登记好的书,笑笑,向管理员道了谢,便离开了。 临走前还不忘对我神秘的眨眨眼。 他怎么了? 奇奇怪怪的,是眼睛有什么毛病吗? 我向管理员道了谢,抱着书,回到了教室。 我坐在座位上,同学们都在午睡,只有我和廖辰没有困意。 他端端正正的坐在座位上,安静的看书。 随着页数的一张张增加,他的表情也随之变化。 时而疑惑,时而顿悟,时而眼前一亮。 好像在与书本进行心灵上的交谈。 我撇撇嘴,拿出那本厚厚的《行为心理学》。 “十五页……” 我小声呢喃着,翻开廖辰嘱咐我一定要看的那一页。 “如果一个人打算说谎,他的眨眼频率首先会下降,因为他想保持冷静,以便‘睁着眼睛说瞎话’,只要说谎,人就会控制不住的感到焦虑、担心,这种情绪下,又会情不自禁地引起快速眨眼……” 我皱着眉,忽然想到了什么,张大了嘴,觉得十分无奈。 廖辰似乎是注意到了我这边的动静,他转过身子,挑了挑眉。 我红着脸,没想到廖辰拆穿谎言的方法这么直接。 合上书本,我没有再去看廖辰,把头埋进胳膊里。 却还是不自主的用余光瞄着廖辰。 他又恢复了平时忧郁的神情,安静的坐在那里。 仿佛身份显赫而又高贵的加百列。 我又翻开了那本《行为心理学》。 如果我能看完的话。 廖辰。 是不是我也能猜透你呢。 十八章 相看两不厌 “廖辰,你暂时先坐到芮樱海的旁边。” 我刚把那本《行为心理学》塞进桌膛,班主任就走了进来。 这是我们的新班主任,叫师月均,教语文。 她抱着课本,环视一周后,缓缓开口。 我深吸了口气,假装很镇定。 其实我都要炸了好吗! 廖辰要坐在我旁边! 我做梦都会笑出声的。 忽略那些女生杀人如麻的目光,我淡淡的笑了一下。 廖辰点了点头,简单收拾了一下,向我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 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完美的仿佛米开朗琪罗的雕塑。 他将书包扛在肩上,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我将凳子向左移了一下,廖辰在我身边坐下。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气。 “和我一座你就那么不开心吗?” 我咬了咬嘴唇,闷闷的开口。 “噗。” 廖辰刚放下书包,就看见我这副受气包的样子,他咧开唇,眼睛眯成一条缝,洁白的牙齿有些晃眼。 “我单桌这么多年,你是我第一个同桌。” 廖辰挑了挑眉,慢条斯理的拿出书本作业。 我是他的第一个同桌。 我深吸了一口气,内心却还是雀跃。 廖辰,那个我心中的白马王子,现在,离我竟如此的近。 仅仅是咫尺之遥。 看着他的侧脸,我突然又有些惆怅。 其实我们离得并不近,即使我的手可以触碰到他,即使我的双眼可以凝视着他。 而两颗滚烫的心,却彼此陌生,毫不熟悉。 廖辰与我之间,存在好感。 可我暂时还不想把好感发展为喜欢。 这种轻而易举就存在的喜欢,简直太廉价了。 就好比皮囊之下的熟悉,心与心之间的陌生。 “发什么呆呢,听课了。” 廖辰好笑的用笔戳了戳我的胳膊,用余光瞥了瞥我。 “哦。” 我轻轻地笑,抬起头。 廖辰也笑笑,将心思投入到课堂中去。 幸好,我和廖辰,相看两不厌。 廖辰对于学习的那股积极劲,仿佛也带动了我。 原本长达五十分钟的课程,却仿佛只过了五分钟般,转眼就已经下课了。 一天的课程也如此,有了廖辰的陪伴,好似白驹过隙。 “你不饿吗?” 我洗完手,回来,看见廖辰竟然还没去吃晚饭。 “暂时没有吃饭的想法。” 廖辰整理着课堂笔记,头也不抬的说。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我坐在他旁边,理了理课桌上散乱的课本。 “怪不得你……” 廖辰耸了耸肩,无所谓的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什么啊?” 我放下书包,看向廖辰,发现他居然在偷笑。 “没事。” 廖辰看了看我,突然停笔,无厘头的笑了起来。 不知道谁把灯打开了,教室里忽然多了一种其乐融融的气氛。 我看着廖辰,他伏在桌子上,身体一起一伏的抖动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希望这阵爽朗的笑声,永远也不要被别人听见。 这是属于我的笑。 会永远被我铭刻在心底的笑。 “什么啊?” “真没事!” “你说不说!” “诶诶诶!别打啊!芮樱海!你!别!你能不能淑女一点!” “不能!” 十九章 独自走夜路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我哼着儿歌,独自走在寂静无人的小路上。 徐屿下午因为胃痛提前回家了,我这枝祖国的花朵,今天没有护花使者的陪伴。 不是为何,今天,点灯的住户少之又少。 惨白的月光洒泻在大地上,冷风偶过。 我攥紧了书包带,竟觉得有些许的孤单。 两个人走习惯了,如果没了一个人,就会显得格外的不自在。 果然,习惯是个让人发愁的东西。 一阵冷风吹过,我手中的手电筒居然熄灭了。 好像一只无形的手将手电筒关闭了。 我悚然,拿起手电筒,左拍拍右捣捣。 手电筒又亮了起来。 又一阵冷风吹过,杨柳摇曳,我忽然觉得有些阴森。 我继续哼着歌,为自己壮着胆。 我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我怕什么。 “啊!” 我忽然觉得脚边一阵窸窣,大叫一声,一蹦三尺高。 一蹦三尺高的样子我也见过,是在姜丞遇到毛毛虫的时候,没想到,今天我也被吓得一蹦三尺高,并且蹦的高度和她平分秋色。 仿佛刚才那个说自己不怕的小姑娘不是我。 “啊呜。” 待我凑近了一些,才看见是什么个情况,是一只虎皮猫。 它嘴里叼着一只螳螂,似乎被我吓到了,发出一阵低吼,弓起身子,反光的双眼满带敌意。 外婆说,猫只有在生气或者要攻击别人时才会弓起身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双手抱拳,不住地向它低头赔礼,飞也似的逃开了。 这年头,连猫都来欺负老实人了。 月光惨败,树影斑驳,死一般的沉寂。 我突然想起了小石潭记里柳宗元的那句“凄神寒骨,悄怆幽邃”。 虽然说此景非彼景,但是,用此句来描写现在的气氛,我认为最恰当不过。 我走在无人且森然的小路上,心下十分害怕,拿出了五十米短跑的极速,生怕哪儿会窜出来一个怪物或一只大鬼。 “小鸟说……” 当我再次哼起儿歌时,却听见右手边的小巷深处传来一阵东西掉落的声音。 我猛地一怔,不由得咽了口口水,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用余光瞄着巷子里的情景。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 我装作若无其事,向前走去。 “咳咳咳。” 小巷深处的动静更大了,痛苦的低咽、剧烈的咳嗽声…… 我仿佛被定住了身子,站在小巷口,不能挪动半步。 不会吧,我这么幸运? 在丽江第一次走夜路就遇上鬼?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深呼吸了几口气,我闭上双眼,合十的双手颤颤巍巍的举到头顶,蹑手蹑脚的移动着步子,趴在小巷墙外。 外婆还说了,遇见鬼不能马上就跑,你越是跑,就越证明你害怕,要假装没有看见,这样它才不会来缠着你。 我双手攥紧了书包带,竖起耳朵,却再没听见里面的动静。 难道飘走了? 我疑惑的装了转眼珠子,不敢去看里面的情况。 应该是走了。 我自我安慰的抚了抚胸,长呼出一口气,一颗紧绷的新顿时松懈下来。 我微微探了探头,又立马收了回来,里面还是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我深吸了口气,大着胆子将半个脑袋探了出去。 忽而,一束明亮的光从小巷中射了出来。 二十章 仅一念之差 “啊!” 我被吓得一个激灵,眉毛鼻子嘴等五官惊恐的扭曲着,忍不住叫出了声。 里面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动静,那束强光改变了方向,打在了我的脸上,晃得我睁不开眼。 交通规定车辆在与行人近距离接触时不许打远光,你手电筒就可以吗? 我抬手,挡住那刺眼的白光。 忽而,小巷深处传来一阵男生的轻笑。 我以为徐屿的笑声是最欠揍的,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的笑声比徐屿还要欠揍。 等等! 这声怎么这么耳熟啊? 那束灯光熄灭了。 我堪堪睁开眼,勉强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殊不知,这一场景,成为了我今生都难以忘怀的回忆。 是宋冶山。 他低头扶着墙,弯着身子,看着我,啐了口血。 抬手,他抹去嘴边的血渍,望向我,笑了。 “别怕。” 他有气无力的声音令人揪心,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泯灭在风中。 我微微瞠目,皱着眉。 这么晚了,他怎么在这? 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宋冶山大口的喘着粗气,勉强的直起身子,脚下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全然没有先前嘴不饶人的那份跋扈。 我淡淡的瞥了一眼他,心下还对他之前的讥讽与不礼貌存有芥蒂,耸了耸肩,我转身走开。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咳咳咳……” 小巷里,宋冶山的咳嗽声更加的剧烈,声音低沉,仿佛有一口淤血堵在喉咙里,令人听得难受。 我的步伐慢了下来,渐渐地止住。 我回头望向那条小巷,眼中有着分明的挣扎。 一方面,我对他之前不礼貌的行为感到很反感。 另一方面,他现在需要帮助,而且又是徐屿的好兄弟。 良久,激烈的内心挣扎之后,我长叹一口气,还是走了回去。 殊不知,因为这一念之差,我的人生就此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因为这一念之差,整个故事的走向都偏离了正轨。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我走到巷口,宋冶山跌坐在地上,黑色的帽衫几处撕裂,露出鲜白的肌肤,手臂上有几处清晰的可见的面积不小的淤青,洁白的额头肿了一大块,眼角处有着细小的血口,已经凝住了,仿佛刚经历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他看到我,咧开嘴,仿佛知道我会回来一般。 我蹲在他身边,从书包里掏出纸巾和水,一并递给他。 宋冶山伸出手接过,也不管那瓶水被没被我喝过,拧开瓶盖就往嘴里灌去。 我看着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同情。 “多谢。” 宋冶山喝完水,终于不再是那么有气无力的了,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你……” 我看着他浑身是伤,欲言又止。 “问不出口就别问了。” 宋冶山扶着墙支起身子,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漫不经心的说。 我抬头望着他,一时看不清他的脸。 同时,我也发现了另一点。 他该不会是个巨人吧。 继廖辰徐屿后,我又把仰头功开辟到了一种新的境界。 现在我学尖了,站的尽量理他们远一点,或者干脆不看他们,这样就不用费力的仰头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 宋冶山将纸巾塞进衣兜里,蹲下身子,似乎在和一个小孩子说话。 我气愤的瞪大了双眼,双手攥拳,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似乎很喜欢我吃瘪的杨子,挑了挑眉,笑的欠揍。 我看着他戏谑的样子,暗暗发誓。 不长到一米七,我誓不为人。 宋冶山站起身来,忽然晃了一下,身体向后倒去,我连忙抓住他的胳膊,防止他摔倒。 还说要送我回家,就这样,不死在半道上我就谢天谢地了。 宋冶山抱歉的对我笑笑,一双黑如曜石的眸子甚是好看。 我尴尬的移开目光,不自然的撤回了手臂。 “那个……那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 我摇摇头,和他并肩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一阵风过,我们都默契的闭上了嘴,周围的空气略有些凝重。 “你住在徐屿家?” 宋冶山低头看向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住在我外婆家。” “那你怎么来丽江了?你老家不是东北的吗?” 我心头顿时一沉,宋冶山的问题仿佛戳到了我的痛处,让我不由得想起那个布满灰尘的回忆。 他的问题,我是无论如何也答不出来的。 我深吸了口气,扬起一个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 宋冶山也知趣的没有再说话。 “我到家了。” 我忽然停下,向前迈了几步,冲着宋冶山笑笑。 “再见。” 宋冶山点点头,双手插在兜里,拖着疲惫的身子,步伐略有些吃力。 我沉默的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 其实这里距离外婆家还有一段距离,但,我希望他早点回家。 二一章 浣葛山庄 奇怪的是,今天廖辰没有来上学。 “是吗?今天于里里也没来。” 徐屿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和我并排走着。 “诶!上课了你俩还在走廊干嘛呢!哪班的?” 我翻了个白眼,接过徐屿替我抱着的语文作业,躲鬼似的躲开了婆妈的级部主任。 第一次月考之后,我的语文成绩还不错,被语文老师晋升为语文课代表。 “林见鹿,这是廖辰的辅导书,你放学帮他带回去。” 刚下课,我就听见班主任在和林见鹿说着什么,凑近了一点点,我才听清。 “你干嘛呢还不去学习啊,你们北方的学校下课就只知道出去玩吗。” 班主任转过身子,呵斥。 我愣了一下,移开眼睛,撇撇嘴。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若有若无的针对我。 我从小对理科就不太敏感,碰上了教数学的他,简直每天就像生活在炼狱里。 时不时被他抓住一点错就会被骂个狗血喷头。 而我记得,他对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们北方就这样吗?” 但他好像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只是对我这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在廖辰换到我身边的时候开始。 “你别往心里去,可能他是在为你的数学成绩担心吧。” 林见鹿看见班主任走远后,坐在我身边,悄悄的对我说。 “没事。”我摇摇头,看见林见鹿抱着的辅导书,突然想起,“为什么老师让你帮廖辰带书?” “我们一个小区的。” “哦。” 我点点头,盯着那一摞辅导书,仿佛要将其盯出一个洞来。 下午过得特别快。 “阿海……” 我刚收拾好书包,起身,只看见林见鹿扭捏的站在我身前。 “还不回家。” “我……” 林见鹿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 “怎么了。” 我站起身来,不明所以。 “我才想起来我今天要去我奶奶家,她过生日。”林见鹿把那一摞辅导书放在廖辰的桌子上,“你能不能……” 我看着林见鹿的模样,就猜出了大概。 今天是周五,没有晚自习,我本来和徐屿约好了,一起去他家里吃饭。 “他家在哪。” “浣葛山庄十号楼三单元五零一。” “帮我告诉徐屿一声。” 我抱起那摞辅导书,看了一眼徐屿的班级,走向学校的侧楼梯。 “哦……好。” 林见鹿看着我的背影,良久才吱声。 我出了学校,向附近人一打听才知道,浣葛山庄就在学校的旁边。 原来是学区房。 我抱着书本,走到小区门口的传达室。 “叔叔,请问十号楼在哪啊。” “喏,左边数第五幢楼。” “谢谢叔叔。” 我点点头,走出传达室。 正值初夏,佳木秀而繁阴,小区的正中央还有一个飘着荷萍的池塘。 白石为栏,环抱池沿。 我好奇的走过去,发现池水尤其的清冽。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大抵如此。 环境竟如此好。 廖辰这么优秀的人,住在这么怡人的环境里也不过分。 “四……五……” 我跑到棕红色的建筑前,寻着牌号便找到了廖辰的家。 我找到标着五零一的按钮,抬手便按了下去。 没有听到随之响起的铃声,我又按了好几次,那铃始终默不作声。 大抵是坏了。 我只好满脸不情愿的爬楼。 不知为何,站在廖辰家门口,竟会觉得些许紧张。 马上要见到他以及他的爸爸妈妈了。 “叔叔阿姨好,我是廖辰的同学,代表班级来慰问廖辰同学……不行不行……这样太尴尬了……” “叮咚——” 踌躇许久,我终于抬手按下门铃。 等了一会,竟没人来开门。 锲而不舍的我又按了第二遍。 还是没人。 第四遍过去了,廖辰家静悄悄的,邻居却出来了。 “小娃娃,你来找于家人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开门,拄着拐杖。 “哦对啊,可是家里没人。” 我笑笑,看向老奶奶。 “他们家昨天晚上闹腾的很哟,他们家那个女娃半夜才回家,好一顿给骂,我这都睡不着觉,后来他们一家人又匆匆的出去了,好像是那个女娃生病了,一天天净不安生。” 我点点头,看向那扇禁闭的门,思绪万千。 “奶奶,我是这家男孩的同学,他的书在我这里,老师差我送来,您看,能不能先放在您那里,等他们回来转交给他。” “小辰的同学啊。” “嗯。” “放在这里吧,小辰回来我给他,小辰这孩子懂事的很,见了我那奶奶喊的叫个亲呦。” 我笑笑,和奶奶聊了一会儿,她是个孤寡老人,子女都在外地打工,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还叫我有时间多来陪陪她。 告别了奶奶,走出了小区。 怪不得廖辰和于里里都没来上学。 只是,于里里那样乖巧的姑娘,居然夜半回家。 着实令我吃惊。 我撇撇嘴,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 竟然和那个奶奶唠了这么久。 我踢着路上的石子,向家里走去。 学校旁的路灯亮起黄橙橙的光,照着有些裂纹的柏油马路。 我远远看见,路灯下有个人影。 身形似是徐屿。 走近了一看,居然真的是他。 “不是叫你先回家吗?林见鹿没和你说?” 我走到徐屿的身旁,疑惑的问。 “我以为不会很久,就想着先等等你,没想到你这么晚才回来。” 徐屿摘下耳机,将一端塞进我的耳朵。 播放的是探清水河。 “你也爱听这个?” 我和徐屿并肩走着,抬头问。 “我妈是北京人,她特别爱听这个,耳濡目染的也喜欢听了。” “他们都说这是下流的俗曲。” “曲子里所谓的粗俗部分都删掉了,有的人总是喜欢抓着这些地方不放,心里怎么想曲子就什么样,无关歌词。” 徐屿说着,笑笑。 我看向他,觉得他有些许的高大。 桃叶尖上尖,柳叶就遮满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