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六小时》 楔子 “江奇书,我想好了,就用你的时空机,把我送到哪儿都行,我不犹豫不后悔,只要能让我离开这儿。”南乐的脸上是一贯下定决心后的坚定。 “怎么,你的逃婚计划失败了?”江奇书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爸拿了我的身份证,冻结了我的银行卡,我哪也去不了。明天就是婚礼了,不到天黑,他肯定就派人来抓我,我绝不要做他的商业联姻工具嫁给那个姓易的。江奇书,我没时间了,也没有路了。” 江奇书喝了口水,打算开始接下来的长篇大论。“嗯,我支持你。不过我还是得给你重申一遍,关于时空机。 首先,你无法自由选择穿越的地点和身份,时空机会随机为你分配,而你穿越所成为的那个人必然是你的前生、前前生或前前前生。 简而言之,也就是你自己。所以,是男是女、是猪是狗、是花是草,就要看你的运气了。这样,你确定吗?” 南乐依旧坚定:“确定。” “好。其次,你在那个时空里待上一年,”江奇书指了指自家地板,“这里,只会流逝一小时,等你死了以后,会被时空机平安送回。 且不说你可能会是花草树木,人的一生也不过短短数十载,那么你于我们而言,不过是失踪了两三天罢了,等你回来,现在的一切你依然逃不了。 虽然对你来说确实是离开了这里几十年,不过死亡也是会让你的身体健康大大折损的。你确定吗?” “确定。” “嗯,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江奇书的神情比方才更郑重严肃了些,“在一个时空里,因为你的思想、语言等平白无故的介入,所以改变历史的发展轨迹是有可能的,当然,前提是你是一个人。 所以你到那边以后,必须完成一系列任务,”江奇书拿出一个手表大小的高科技,“明玉镜,会告诉你你的任务是什么。” 南乐伸过手来拿明玉镜,想看看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却被江奇书一掌打开,他道:“你干嘛,这个是我的。”郑重严肃的气氛被江奇书一句话一哄而散。 南乐被他打疼了手,立刻又重重打了回去,忙不迭问道:“那我的呢?” “等你过去以后,它自然会出现在你手里。” “什么任务?很难吗?要是不完成会怎样?” “我怎么会知道你的任务是什么。总之,要是在你死前未能完成任务,不仅你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还会连累你心里所在乎的人同样落得如此下场。” 南乐失了失神:“我哪里还有在乎的人。”就连唯一和她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也只是为了利用她。 “喂喂喂,不管你有没有在乎的人,要是你没完成任务而闯了祸端,下场最惨的是我好不好?”毕竟时空机是江奇书的,理应由他负责。 南乐再怎么也不会连累帮她的人,更何况江奇书是她的好朋友,她心里自然也是在乎他的。 不过她并没有把这一点表露在脸上,而是不耐烦的敷衍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江奇书早已看透了她隐匿在骨子里的重情重义,因此并不担心。 南乐问:“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没有的话送我去吧。” 江奇书见她准备就绪提起了那因塞满东西而鼓鼓囊囊的背包,皱眉道:“你都装了些什么啊?南大小姐,你不是坐飞机去旅行啊,你是乘时空机去穿越啊!除了贴身的衣服,任何东西都带不过去的。” 南乐拎起书包背带就往江奇书身上砸,被江奇书灵巧的躲过,她道:“喂,那你是怎么把三十世纪的时空机带到二十一世纪的啊!?” “我当然可以了,因为这个时空机是我的啊,它当然得跟着我过来,也不对……总之……未来的变化是你无法理解的。” 南乐只好把背包里的手机、电脑、化妆品通通舍弃。 江奇书打量了一遍南乐穿的一身休闲便装,点头道:“嗯,这样就可以。” 江奇书带着南乐穿过重重大门来到地下室的时空里前。 时空机是冰箱大小的长方形,南乐坐进里面的传输椅,舒了口气,她既已经决定,那么无论是为人还是为畜,都绝不会后悔。 江奇书关上门之前笑道:“南乐,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南乐习惯性瞪他一眼,纠正道:“是你很快见我,我不会很快见你,而且我才不想见你。” 江奇书不同她顶嘴,依着她的性子:“好好好。”最后,又体贴的叮嘱她道,“那你在那边要好好的,就当是一场旅行。” 南乐心里一暖,有些感动。但她仍只是满不在乎的点头说哦。 江奇书懂这“哦”字中包含的情感,他笑着为她关上了门,启动了时空机。 一阵轰鸣大响,时空机便空了。 是夜。 安详与清闲笼罩着江奇书家的别墅,此时此刻他正坐在沙发上轻松的看电视,想着没有南乐叨扰的这两天里他要怎么度过。 忽然,巨大的响声从地下室传来。 这是时空机的声音。 为了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南乐回来,江奇书特地将地下室的重重大门敞开以防阻断这声音的传播。 江奇书连忙跑去地下室查探情况。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这距离她离开也才六个小时而已啊。 江奇书踏进最后一道门槛,果不其然,是南乐回来了。 江奇书大老远就看见南乐一如下午的行装站在时空机前。 见她还好好的,江奇书放心,于是双手叉腰放慢了脚步,喊道:“喂!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挂了!”她只在那个时空里活了六年。不过她既然平安回来,那应该是顺利完成了任务的。 南乐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站着。 江奇书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一路小跑靠近后才发现南乐脸色苍白,表情呆滞,像是经历了什么大难。 “南乐,你怎么了?”江奇书心里默默疑惑着,难道是因为她死过了?所以脸色才这么苍白? 半晌,南乐才开口道:“江奇书,好久不见。” 江奇书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这不是挺正常的么?“呵呵,好久不见啊。”江奇书心里默默翻白眼,明明六个小时前才见过她。 然而下一秒,发生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 南乐笑了。 她就那么看着他,忽然就弯唇笑了。 江奇书惊呆了,他见过南乐蹦,见过南乐跳,见过南乐一本正经的开玩笑,可,就是没见过南乐笑,最多也只是她偶尔邪魅的勾勾唇,哪里有过今天这样……灿烂的微笑。 这是第一次,江奇书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南乐会笑。 江奇书默默咽了口口水,却不敢问她为什么笑,他害怕自己因为看见她笑而被灭口,只好当做没看见撇开此时此景,另找话题说道:“那……那个,南乐啊,明天你就得嫁人了,现在怎么办啊?” 南乐唇畔的笑意还未褪减,听到这话,反而越来越浓了:“嫁呀,为什么不嫁!” 第一章 糖葫芦(1) 像是浑浑噩噩睡了很久以后,强烈的阳光穿透沉重的眼皮刺痛双眼,酷热的气流扼住喉咙几近窒息。 南乐揉着疼痛的脑袋睁开了眼睛,拨开被汗乱在脸上的发缕,眼前豁然明亮。 是在一个破庙里,空中弥漫着潮湿干燥的味道,外面的地面湿漉漉的,到处坑坑洼洼的泥泞,看样子刚下了一场雨。依这蔚蓝的天、雨后强光和燥热的空气来看,此时应是盛夏。 南乐茫然起身,点点污泥满布的素色襦裙拖在地上,头发披散,惊人的长至腰部。 既非花草树木,也非飞禽走兽,是人。 南乐借着不远处溪流里的水洗了把脸,水里的她,还是一样的明眸皓齿,嫩唇欲滴。虽非绝美,倒也大可沉鱼水中。 依身上这件不甚普通的衣服,南乐猜得出自己大抵是某富户人家的婢女,至于为何出现在这破庙里,她无心顾及,只想着何处安顿茫然无措的自己。 南乐向来是个有规划并倾尽全力达成目的使之越快越好的人,如今突然不知下一步脚该往这茫茫大地的哪个方向落下,心里不免空落。 她猛然想起自己是带着任务来到这儿的,伸手摸向脖颈,却是没有江奇书说的明玉镜,正是失望间,一道蓝光在空中汇聚,形成圆状,挂在南乐胸前。 南乐抬手抚了抚,脸上亦是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已然斗志充沛的想要接下任务。 既然这任务是于历史更迭而言十分重要,那自是艰巨,此谓任重而道远,什么刺杀昏君、斩杀逆臣、血搏沙场……诸如此类,对南乐来说一直是她不甘平凡的请愿,一展身手的机遇,骨子里桀骜不驯本性的蠢蠢欲动。 南乐满怀期待的打开,心想她终于要轰轰烈烈的活一回。 明玉镜发出的蓝光映射在空中形成虚幻的屏幕,上面清晰的写着她的第一道任务:吃一串糖葫芦。 ……? 南乐走在易国江州繁华的大街小巷,处处车如流水马如龙,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店铺林立之处更是各种摊铺云集,再加上越想找到什么越找不到什么的生活定律,想要买一个糖葫芦反而实属不易。 南乐也不着急,悠哉悠哉逛街看热闹,左瞅瞅右瞧瞧,由于她没有考虑买不买只有考虑买多少的习惯,每次都是想起自己在这里是个穷鬼才挪开步子去找糖葫芦,想她以前都是花钱大手大脚,想要什么东西没有,如今却身无分文穷困潦倒。 “卖糖葫芦咯——” 忽听这样一声吆喝,南乐没理会正夸大其词的介绍自家胭脂水粉如何神奇的小贩,甩手循声而去。 刚从一波人群中钻出来,那卖糖葫芦的声音却已经消失许久不曾再响起,南乐没了方向,不知人在哪里,只好凭直觉四处转悠。 人声嘈杂的街道角落处,黑衣侍卫归尘对一旁眸光清冽的男子道:“殿下,已经打探清楚了,那个人,就是消息的收递点。” 易辞轻一摆手,归尘会意点头。 卖糖葫芦的小贩惊恐失措大叫一声,架刀在他脖颈上的归尘立刻呵斥道:“闭嘴!” 易辞背靠墙上,一腿屈在一腿后,神情自若,听小贩哆哆嗦嗦回答他的问题。 依他所说,每日都会有陌生面孔借买糖葫芦来送消息给他,暗号是他会买走架上相比其他均少了一颗的糖葫芦,到时小贩便给他一锭银子,那人方将消息给他。 易辞终于明白为何他这么容易被抓到,这种卖家付钱给买家的现象任是看在谁眼里都会心生疑虑。 易辞冲归尘笑道:“寥生门人办事怎么越来越没脑子了。” 小贩一听寥生门三字,汗毛都竖起来:“什……什么,公子你方才说寥生门?” 寥生门,江湖排行第一,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只要给的钱够多,几乎没有什么任务是他们不敢接的。 这小贩,估计还不知道自己是被寥生门的人雇去传递信息了。 易辞只道:“放他走吧。”见归尘有些犹豫,继续说,“我看他也不过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老百姓,就算将他灭了口,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无辜的人为了钱给他们卖命。” 归尘听了,只好收了剑,小贩离开没两步,却听身后声音再起:“等等!”他知道这较为温和的声音是那个主子的声音。 易辞笑道:“把你的……糖葫芦留下,还有,这段时间要谨慎出行,”毕竟寥生门向来睚眦必报,除非他们忘了,否则他一定活不成。言罢转头对归尘道,“给他些银子,护送他回去。” 归尘点头,携他远去。 易辞轻轻松松举起插满糖葫芦的架子,脸上一如既往挂着春风和煦的笑意,向街上走去。 南乐蓦然扭头,高大的糖葫芦架子闯入视线,她眼睛一亮,灵巧的穿出拥挤人群,来到易辞面前。 南乐疑惑卖糖葫芦的小贩竟穿着一袭素雅白袍,目光由下及上,落在他脸上时,却怎么也挪不开眼了。 原因并非他那玉树临风的仙人之姿,南乐从来不是个花痴,否则也不会不愿嫁给那个姓易的了。 而她面前之人,恰巧就是几日前餐厅桌上仅有一面之缘的待嫁对象。 南乐看着这架子上满眼糖腻,胃里立刻有呕吐的冲动,她向来不喜欢吃甜的,现下更是无从下手。 易辞若有所思,暗暗一笑,将糖葫芦架子转了半圈。 南乐不解地看了看他那善解人意的笑脸。 她倒是一眼便看到被转到面前的那串少了一颗的糖葫芦,告诉自己这当然也能算作一串,于是毫不犹豫的将它摘了下来。 易辞笑,她果然是寥生门的人。 那么交易下一步自然是付钱,南乐也是将糖葫芦握在手里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的。 但她总不能空手而归,现在有三种选择,一是做个小偷举了糖葫芦窜的无影无踪,二是做个强盗掐住他的脖子把糖葫芦抢过来,三是做个乞丐花言巧语一番让他把糖葫芦欣然送给自己。 按照南乐的作风,应是做强盗的,他那脖子白皙纤瘦,一看便是弱不禁风。但是考虑到这具十六七岁的身体可能掐不到他的脖子,南乐也不想当个小偷小摸,只好做了乞丐,反正他是个哑巴,无论如何她当他默认的了就是。 她想好台词准备开口,却被陡然出现的那锭白花花银子噎住了话。 易辞将银子放在她手中,保持微笑。 南乐皱眉,呆呆看着手中的银两,莫不是她还没开始演便让他觉得她是个乞丐了? 易辞见她半晌没有动作,于是财大气粗的拿出第二锭银子摆在她手中,继续微笑。 南乐加深皱眉,她的穿着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乞丐,还是说,他看穿了自己准备掐他脖子的想法,所以直接把钱财都送了上来? 易辞见她仍然无动于衷,拿出第三锭银子摆在她手中,心道莫非那卖糖葫芦的骗了他?到底是几锭银子?脸上依旧挂着笑。 南乐的眉毛拧在一块儿,这人是个傻的? 易辞笑容渐逝,最终拿出金黄色的大个头放在她手上,咬着牙提醒道:“做人切记莫太贪心。” 南乐先是为金元宝瞪大了眼睛,然后为这清朗的声音惊讶原来他会说话,紧接着为他所言之意变了脸色。 明明是他莫名其妙一直往她手中送钱,怎么反过来骂她贪心了呢? 几声混杂的吆喝入耳,南乐想了想自己的穷苦日子,看着手中的银两眯了眯眼,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数到三,糖葫芦一抛,双手攥紧了银子撒腿就跑,钻入人群不见踪影。 没想到最后还是做了小偷。 易辞一怔,以为她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要去通风报信,于是立刻丢了糖葫芦架子紧随其后,同她穿梭在人海如潮的长街上,一路横冲直撞。 南乐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跑了几条街,见后面的人没有再跟上来,便稍稍放缓了脚步。 突然,从四面八方杀出的几个绿衣蒙面人,直冲她而来,带头的那人大喊:“杀了她!” 他这么快就找好帮手了? 街上的百姓吓得四散逃窜,有人慌张大叫道:“快跑啊!是隐踏门的人!” 隐踏门,原来也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杀手组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近几年来没有再接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任务,反而是积德行善,为人们一解燃眉之急的事做得越来越多,原本已是人人称赞,今日却要屠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不禁让人联想隐踏门从前那般与寥生门不相上下的行径,改邪归正的人向来也让人后怕。 南乐被个个手中持刀的人团团围住,一人上前来朝她砍去,南乐下意识踢出腿,那人竟如受重创飞出一米外,南乐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个练家子。 此时追上来的易辞见状,更加确定她是寥生门的人。 剩下的人一齐上来,南乐手忙脚乱,自知招架不住,想寻机会逃掉,当头一刀朝她砍下来,南乐一时失措,以为她要去见江奇书了,飞身而来的白袍男子及时出现,三两下打趴了所有蒙面人。 南乐瞠目结舌,幸好刚才没掐他漂亮的脖子。 易辞看着趴在地上的穿着绿色衣服的人,竟有几分薄怒:“你们竟敢!”终还是收住了后话。 闻声赶来的归尘依易辞的眼色擒住了南乐。 易辞看向落荒而逃的绿衣人,道:“他们是隐踏门的人。” 归尘神色一紧,他当然也看得出这是隐踏门的人,易辞告诉他的是“他们竟是隐踏门的人”。 “公子,不如现在就处理了他们?l” “不,他们是奉命而为,这件事改日再说,先把这个女人带回小竹楼,注意点,别让她自尽。”寥生门的人败了任务自是要死。 南乐:……? 第二章 糖葫芦(2) 江州小竹楼。 “我想过了,寥生门人都是签了死契了,逼问她定是行不通,我们要让她心甘情愿的把寥生门的下落告诉我们。”易辞端坐着悠闲饮茶,话里充满自信。 “怎么才能?”归尘问。 他摇晃着杯中的茶水,勾唇笑道:“我自有办法,你看着就是了。” 主仆二人推门而入,南乐正就着一桌山珍海味吃得尽兴。 她撇了易辞一眼,拿起鸡腿仔细端详,道:“你又是塞给我银两,又是救我性命,又是囚禁,又是好吃好喝的养着,意欲何为啊?” 易辞只以为她事到如今还在装傻,于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南乐。” 天下人只知摄政王,却不知易辞。 他便同她那般毫不隐瞒的说出自己名讳:“易辞。” 南乐嘀咕:“靠,又姓易。” “什么?” “没什么,易公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把我抓到这儿?” 易辞一双明亮清澈充满倾慕之情的眼眸认真看向南乐,露出好看且真诚的笑意,说道:“鄙人乃是这江州一带的山大王,见姑娘生的俊美,对姑娘一见钟情,想请姑娘来做压寨夫人。” 南乐:“……” 归尘:“!” 易辞越过桌子猛然倾身上前,又道:“乐儿若是觉得那几两银子不够,再多金银珠宝,我双手奉上便是。” 南乐:“……” 归尘:“!!” 易辞再靠近她,鼻尖几乎相碰,全然忽略南乐嫌弃的表情,语气撩拨:“君子不强人所难,乐儿可以先在这间厢房好好想想,想好了,我便立刻八抬大轿将你送入隔壁房。”他伸手指向墙那面他自己的房间。 南乐:“……” 归尘:“!!!” 说完,他道一声“走”,归尘愣了一愣,然后跟着易辞走出了房门。 归尘在易辞身后打量了好一番,只觉得他似乎鬼神附体,忍不住问道:“殿下,这便是你说的办法?” 易辞笑道:“若是能虏获一个女人的心,我们想知道的,她都会说。”这世上,到底是动了心的最危险。 归尘笑嘻嘻,敬佩他道:“殿下,看不出您……”这么会撩妹。见易辞脸色不对,归尘立刻噤了声。 易辞摸摸下巴想了想,吩咐道:“嗯……,你去买些女孩子喜欢的胭脂水粉,衣服钗环,总之越多越好,去吧。” “可是,殿下,我们带出来的钱已经花了不少了。” “无妨,横竖我要去一趟隐踏门,那积攒的银两恐怕也不少了。” 归尘点点头,“那……”他言又止,壮了壮胆子说了下去,“殿下,若是南姑娘答应了,你真的要娶她么?殿下可是有婚约在身的啊。” 易辞用鄙视的目光看他,怎么这么笨:“这只是权宜之计,只要她还忠于寥生门,便不会答应我,倘若她答应了,那必是已经下定决心离开叛出寥生门,寥生门又怎么可能让她活命?到时她自是为了性命乖乖与我联手除掉寥生门。好了别问了,你快些去街上买吧。” “是。” 南乐吃饱喝足,心情大好,觉得在这里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安居之所,总比在外面颠沛流离的好。 她知道,易辞要她做压寨夫人的背后肯定没有一见钟情这么简单,还有那些刺客,究竟是她的仇人还是易辞故意找来配合他英雄救美的也未可知。 在这种命如草芥的封建社会,要死也太容易了,一个不留神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既然这身子原就学过武功,那南乐当然不能荒废了,那个易辞看上去是挺厉害,不过现下他是敌是友尚不明确,总不能拜他为师,听起来这个隐踏门是个厉害的,不如就寻机会拜入隐踏门。 南乐想好了她日后的打算,只是她现在连自己的仇敌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她在明,随时可能会遇上危险,她需要利用这个易辞来保护她,等她成功拜入隐踏门学了傍身的功夫,再甩掉他也不迟,至于压寨夫人什么的,他易辞想的也太美了,凭什么她得嫁给他两次! 不久以后,易辞带人来将南乐的房间堆满了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向南乐拱手作揖一副讨好的模样,道:“娘子,这些都是为夫以前从山下抢来的,都给娘子作彩礼了。”人还没答应就自己代入角色了。 南乐随手翻了几番,脸上全然没有将半点心中的窃喜表现出来,这下她暴富了,想办什么事有钱也能方便许多。 “娘子可还满意?” 满意,太满意了。 但她总得说点不满意的来:“你会不会挑衣服,丑死了。”南乐展开那几件齐腰襦裙,一脸嫌弃。 易辞哑言,只得转头指着归尘的鼻子骂道:“你会不会挑衣服?你要丑死夫人嘛?” 归尘:“……属下知错。” 南乐忍俊不禁。 易辞笑道:“原来娘子会笑啊,”他拿手中的折扇去挑南乐下巴,将她留有余笑的脸抬起来,本事想夸夸她让她心动,自己竟看得一时失了神,道出心中所想,喃喃着说:“你笑起来真美。” 南乐一掌打开了折扇,拉回了易辞的思绪,神色又恢复往常薄凉。 易辞怔了怔,他刚才……怎么也被美色迷乱了? 翌日,易辞去了隐踏门,走前吩咐归尘若是他的压寨夫人要出门去,不必阻拦,悄悄跟在她身后。他一再强调,一定要悄悄的,若能跟踪她到寥生门门口,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南乐肯定是个在家待不住的人,她换下了那身婢女的衣服,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轻妆淡抹,宛若天仙。 推开房门,艳阳高照,天气正好。 归尘正站在院子中,心道她终于要出门了,待会要悄悄跟上她。 南乐从归尘身旁走过,等着他跟着自己的。却发现他并没有立刻跟上来,心中疑惑不是要做压寨夫人么?就不怕人跑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得需要人保护她的。 于是南乐折返回到归尘身边,问道:“你不跟着我么?” 归尘一愣,结结巴巴的撒谎道:“夫人……公子他……没吩咐……” 南乐心想既然叫她一声夫人,那她的话该是有用的,她命令他道:“那我现在命令你,当我的小跟班,”南乐大手一挥,跨步往前走,“followme,”想到他听不懂,南乐贴心翻译道,“跟我走。” 归尘欲哭无泪,只求逛街的时候不要偶遇他家山大王才好啊。 门主不日登临江州的消息在隐踏门内传开以后,所有门徒皆是诚惶诚恐,而江州隐踏门的总管,称任“小门主”的林一渠更是急得焦头烂额,悔青了肠子。 易辞一身墨袍,长发飘散,银铁打造的面具只露出了口鼻与深邃的双眸。 他高扬披风,坐在了隐踏门的宝座之上,而平时坐在那里的小门主林一渠正战战兢兢打着哆嗦立在一旁。 易辞开门见山的问道:“江州隐踏门作恶再现,持刀伤人一事已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林门主,你作何解释。”清朗的声音在面具精巧的机关下变得低沉嘶哑。 林一渠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贪财去接了那档子任务,他跪下道:“门主,属下知错,属下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一时松懈纵容了手下贪财接了那档子任务。”倒是将自己的责任给摘了个干净。 “门主放心,属下已经狠狠责罚了他们,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林一渠颤抖着声音信誓旦旦的说。 易辞烦心扶额,一点不想听他这些屁话,这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好名声就这么毁于一旦,损失岂是一点点。 他压住心底的怒火,有气无力道:“把人给本门主叫上来。” 林一渠连忙召唤:“快!把那几个畜生带上来!” 那日被易辞打趴的几个人伤痕累累的跪在了大殿上。 易辞瞑目问道:“谁给你们的胆子。” 无人吭声。 易辞又道:“拖下去乱棍打死!” 终于有一人慌乱起来:“门主饶命啊!都是林门主命令的,他说分给我们钱,让我们去违背门规去杀人!” 易辞早认清了林一渠的嘴脸,就是在等有人供认他的罪行。 林一渠惊慌失措:“你……你血口喷人!门主,您不能信啊,这件事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易辞不耐烦打断道:“够了。”他忽然缓和了怒气,像是令他生气的一切并没有发生过,“本门主且问你,是什么人来找你,又让你杀什么人?”他想知道南乐究竟是什么人,又与谁结了仇,那结仇之人没有找寥生门却来找金盆洗手的隐踏门,原因只有三种,一是他穷找不起,二是寥生门太忙不得空,三是南乐的身份不足以寥生门动手。 林一渠见他翻篇没再提起他的罪过,愚蠢的以为这就过去了,乐得知无不言:“门主,属下……不知。”不过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 “那人没留下姓名,所指杀之人也是只有一张画像。” “画像拿来!” 一张半身画像便呈在易辞手中,画中之人确实是南乐,身上的衣服也是那身婢女装,发型却不是披散的,而是一个正经的婢女发髻。 这衣服与发型搭配起来有点熟悉啊……!这身打扮,是国公府的人,想不到她是国公府的婢女,可可国公府在帝都,她怎么会在江州?做了寥生门杀手?又是什么人要杀一个小小的婢女? 易辞满腹狐疑的合上了画像,站起身,离开前丢下一句:“即刻起,搁去林一渠小门主之位,将他及这些之人关入地牢,听候发落。” 第三章 糖葫芦(3) 归尘犯了个大错,那就是没有多派些人手跟他一起去伺候他家夫人,下场便是他手忙脚乱的拿了一堆东西,一边走一边掉一边捡,还一路被南乐骂乌龟。 南乐衔着糖葫芦,转到少人的地界,归尘慌了,因为南乐越来越靠近隐踏门的统治范围。 “夫人!”归尘叫道。 南乐不耐烦的转过头,责备他道:“你又掉什么东西了,就不能给我拿好!” “没有,”归尘想了想,觉得告诉她也无妨,也好借着近日十分可怕的隐踏门吓唬吓唬她,“夫人,再往前就是隐踏门了。”他刻意将“隐踏门”三个字咬得重些、神秘些、可怕些。 不过她南乐会怕那真是太可笑了。 南乐仿佛发现了宝藏:“当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出来本就是吃串糖葫芦,顺便找一找这个隐踏门的。 “是啊。” “来都来了,那我们就去看看。” 归尘惶恐:“夫人万万不可!”要是被山大王发现了他就惨了,“要是被隐踏门的人发现了你就惨了!” “可是隐踏门不是专门接任务替人办事的么?你少唬我,你以为老娘怕了他了?”说完大跨步往前走去。 归尘欲哭无泪的跟着她,祈求千万不要碰上山大王。 二人来到隐踏门门前,南乐看着敞开的大门内那幽黑狭长的隧道,正要进去,被归尘匆急拉住。 归尘道:“夫人千万别进去,这里是西南角的偏门,里面有重重关卡,又是万剑齐射就是刀山火海的,您是没法活着走进去的。” “那我们去走正门啊,就说要做交易。” “今日隐踏门不营业。” “为何?” 归尘想着告诉她也无妨,“因为啊,易国所有地方隐踏门的总门主来了江州,正因为接了杀人的任务兴师问罪呢。” “西南门?那其他门能进么?” “都是这样。” 南乐不说话了,抱起胳膊眯起眼盯着这个归尘打量了半晌,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隐踏门又不是你家开的。” 巧了,还真是我家开的。归尘一撒谎就结结巴巴:“我……和公子在这江州住久了,多少也是知道些的。” 住久了?呵!那崭新的小竹楼可不是像住久了的样子。 南乐还是压制不住好奇心,不能白来一趟,她非要进去一探究竟,看看这层层关卡有多厉害。 她不怀好意的说:“归尘,既然你家公子那么厉害,那你想必也是身手不凡的。”言下之意便是“你,一会儿进去给我做挡箭牌。” 她十分信任的拍拍归尘肩膀,“相信有你在,我不会有事。”言下之意便是“被扎成刺猬的肯定也不是我啊。” “你放心,我们就进去看看,很快便出来。” 她见他怀里抱了一堆东西,责备道:“哎呀你拿那么多东西干嘛,把东西放下来,又没人偷。” 归尘委屈:“明明是你……” “好了好了快跟我进去吧。”她咽下最后一口糖葫芦,吐出一个籽来。 归尘实在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她进了西南门,反正他跟着机关总设计者易辞也是进出过几回的,护南乐周全不在话下。 就是他觉得很奇怪,这个南乐是怎么给他洗脑的,明明易辞也没告诉过他非要保护她不可,他却无意间真把她当成了摄政王妃,对她唯命是从。 他们刚走进去没多远,“咔嚓”一声,南乐就不慎踩到了机关触发了隐藏在墙壁中的短箭,归尘忙挥剑相抵。 他提醒道:“夫人当心些,千万不要乱碰乱踩。” 南乐白他一眼:“要是有温馨提示的牌子竖在这儿我当然就不会踩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着,忽然又是“咔嚓”一声,这次是归尘踩了机关。 南乐瞪他,归尘尴尬一笑。 顶部打开了一个长方形大坑,嵌在里面的是一个插满木柱刺的长板,眼见就要极速掉下来,南乐下意识闭上眼睛,归尘举起剑抵挡,剑尖还没来得及碰上,就被人一脚踹开在一旁。 南乐闭着眼睛,清楚感觉到有人抱了她飞速腾空旋转离开了危险,稳稳落地以后,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带着银铁面具的脸,露着深邃的眼眸。 南乐挣脱他的怀抱,道:“多谢相救。” 捂着摔疼了的屁股站起来的归尘一拍脑袋,完了,还真给碰上了,不仅让他发现自己没有悄悄跟着南乐,还被发现他带着南乐私闯西南门。 归尘不敢去看易辞的眼睛,他拽了拽南乐的衣服,小声告诉她面前这位便是隐踏门门主,咱们闯祸了快走吧。 南乐一听,更是欣喜,直接单膝跪了下来,言辞恳恳道:“门主,南乐诚心实意拜入隐踏门,还望门主成全。” 易辞双手负背而立,心里冷笑,这个丫头,在寥生门任务失败,不去履行死契反倒给自己找起后路来了,这样的人他隐踏门也是不会收的,不过如此看来,只要再撩拨她一阵子,也离找到寥生门不远了。 易辞看向站在南乐身后的归尘,目光凌利。 归尘哭丧着脸,一个劲儿摆手摇头,大王啊,真的不怪我!是她非得来的! 易辞语气冰冷:“想要进我隐踏门,就必须通过考核。” 南乐抬头问:“什么考核?” “考核在帝都,不在这里。先出去吧,我这西南门也不是好进的,别怪我没提醒你,死在里面了可没人替你收尸。”易辞往外走,南乐归尘紧随其后。 他看到堆在门口的金银首饰衣物,皱了皱眉。 归尘对南乐说:“夫人啊,您瞧瞧你,到处欠钱记在公子头上,现在咱公子的名字可是记在满江州店铺的账簿上了。”这话听上去是对南乐说的,其实是在告诉易辞“公子,咱们破产了。” 易辞想吐血。 南乐狠狠瞪了归尘一眼让他噤了声,怎么能让门主误以为她是个已婚妇女,多败坏形象啊。 易辞忍不住咳了两声,没想到这突然就欠了一屁股债,隐踏门那点钱恐怕还不够还上一半。 易辞没再理会他们,南乐问东问西也着实让他头大,一个轻功飞身离开不见了踪影。 南乐追了两步,望着他扬长而去的身影下那一抹昏黄的落日余晖,赞叹道:“好厉害!” 回到小竹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南乐打发了归尘,进了房间,关好门窗,几番确认屋外没人后,才抬起手摸上颈前的明玉镜。 “娘子鬼鬼祟祟要做什么?”一道戏谑的声音骤然响起。 “啊啊啊啊!”南乐吓得差点蹦起来。 易辞坐在茶几前,笑了笑:“没想到娘子这样胆小。” 南乐气急败坏:“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易辞摊摊手:“为夫一直在此啊,娘子没看到我而已,我可是看着娘子进来的。” “我让你进来了吗?你像鬼一样吓唬别人换作谁都会被吓一跳啊!你才胆小鬼呢,你全家都是胆小鬼!”南乐最忌讳有人说她胆小。 易辞笑着,忽然就换了话题,“乐儿,跟为夫一起去逛街吧。” 南乐捶着自己酸痛的肩膀,“要去自己去,我刚回来。” “有马车。” “我说了不去不去就是不去,你快出去!” 易辞知道拗不过她,于是放弃了这个话题,他站起身,朝南乐一步步走来,牵起她的手,嘴角泛着一丝暖暖的笑意,眼中情意绵绵,意味深长道:“娘子,你把门关的严严实实,是想跟为夫做什么事么?” 南乐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人真是不正常,实在是不想跟他说话的:“出去。”她指着房门说道。 易辞靠近她几分,自顾自继续说道:“没想到娘子已经等不到拜堂,要直接洞房是么?” 南乐一听这话脸一点一点红了,顿时就恼羞成怒,抬起手要在易辞好看的脸上甩一个巴掌。 易辞及时扼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一推,摁在墙上,脸不断靠近,南乐挣脱不开只能抗拒的扭过头,“滚!” 易辞的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耳垂,张嘴道:“滚吗?好啊。” 他紧紧抱着她贴着墙壁一路快速旋转着滚过去,直至床沿,易辞一个飞身翻腾将她带入床上,覆压在她身上,笑了笑:“还是乐儿聪明,这里,确实更好动作一些。”说完他低下头就要吻下去,一只手拉开了她腰间的带子。 南乐顿时心跳加速,身子软了下来没有一点挣扎的力气,一时间方寸大乱,慌忙大喊:“我们去逛街,逛街!逛街!” 易辞抬了抬头,奸计得逞的笑笑:“这就是了嘛。” “你先出去,我换件衣服。”南乐气的鼓腮帮子。 易辞走出去关上房门之前,又戏谑道:“要是慢了可别怪为夫我闯进去。” 南乐小声骂了句“流氓”,原来她以为小竹楼是个不错的地方,供吃供住供花钱的,她倒是忘了自己本就是被抓上来当压寨夫人的,那这里就太危险了,她必须找个机会尽快离开这里。 第四章 雕心花(1) 南乐换好了衣服,顺便看了第二道任务——帝都摄政王府求取雕心花服用。又是吃,吃吃吃。不过这次看上去没那么简单了,摄政王,还真不是个小角色。不过正好,反正也是要去帝都找隐踏门拜师习武的。 南乐来到小院,看到易辞和归尘一人牵了一匹马。 “不是说有马车么?我怎么只看到了马?” 易辞笑:“车跑了。” ??不是应该马跑了么? 南乐气道:“你又骗我。”根本就没有车。 “什么叫又?” 南乐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又”,反正就觉得他是个大骗子,骗过她好多次。 “那怎么只有两匹马呀,我们三个人。” “你又不会骑马。” 南乐也特别忌讳有人对她说“你又不会”、“你又不能”之类的话,她虽然确实没有骑过马,但是他都说了这话,她就更得骑一骑了,“你怎么知道老娘不会!” 说着就抢过易辞手中的缰绳,脚踩上马登翻身坐了上去,正要冲他得意一下,那马忽然动了两步,南乐一个没抓紧便又翻了下去。 “啊!” 易辞稳稳接住她,似笑非笑,决定给她留点面子,于是不再说什么。 归尘道:“公子,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易辞点了点头,南乐不解道:“什么来不及了?” 易辞敷衍道:“来不及给你买糖葫芦了。”说着,他翻身上马,伸手下来,“上来。”等南乐搭上去。 南乐偏过头:“我才不要跟你同乘……啊啊啊!”一个不留神,人已经被拽着胳膊拉到了马上。 易辞双臂环着她牵着缰绳,贴过脸在南乐的秀发上,嘴唇覆在她眼角,玩味道:“乐儿还是那么胆小。” 南乐想跟他闹的,但由于是在马上,又有了摔下马的前车之鉴,她不敢轻举妄动,并且易辞这流氓随时可以轻薄她了。 马匹飞驰在月光下的小路上,马蹄声哒哒作响,易辞不断快马加鞭提速度,归尘在后紧紧跟着。 南乐见他骑得越来越快简直不要命的节奏,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出马祸?” 易辞不解:“马祸?” 南乐懒得跟他解释,便没再吭声,突然间,冷不防一个吻“波”在她脸上,她抓狂的叫了声“啊啊啊!”该死!早知道就不该跟那流氓说话。 易辞笑意渐浓,他真是越来越喜欢听她叫了。 呼呼的风从身后吹过来归尘听到南乐大叫后的关切声:“公子!夫人!怎么了?” 南乐大声回道:“老娘被狗咬了!” 归尘又回:“啊?狗敢咬你?” …… 马在一家府邸前停了蹄,易辞道:“下马。” “来这儿干什么,不是去逛街吗,你又骗我。”边说边迫不及待的从易辞怀里钻出来跳下了马。 归尘拉住生气乱跑的南乐,给她指着来时的方向:“夫人,您看。” 远处山上的竹楼,燃着熊熊大火。 南乐愣住:“怎么会……” 归尘说:“今天我们回去的时候被人跟踪了。” “跟踪?我怎么不知道。” 易辞道:“就你那点本事,被人跟踪到床上你也不知道。” 南乐瞪了他一眼,“你以为都像你那么流氓。” 易辞一听,不怀好意的勾了勾唇,作势就要朝她走过来耍一耍流氓,南乐知道他厉害,她不吃这个亏,赶忙往归尘身后躲。 易辞不陪她闹,他看了看远处小竹楼袅袅上升的黑烟,深色凝重起来:“他们是寥生门的人,我回去的时候也被跟踪了。”隐踏门门主来江州的消息已经传开,寥生门的人比任何人都想除掉他。 寥生门有两大宿敌,他们只知道一直视他们为眼中钉的,一位是当今权势滔天的摄政王,一位是神秘的隐踏门门主,却不知道这两位是同一个人。 南乐问:“他们为什么跟踪我们杀人放火?” 易辞看向她:“为了杀你。” “杀我?杀我的不是隐踏门的人么?寥生门又是什么?”听起来比隐踏门厉害很多。 易辞用看穿的眼神凝望南乐,脸上那一贯的笑容荡然无存,变得陌生异常,他冷冷道:“你说为什么?不妨告诉你,我早已知道你是寥生门的人,你签了死契却没给那卖糖葫芦的传递去消息,他们当然要不顾一切代价杀你,原本也只是想利用你找到寥生门的下落,不过现在已经打草惊蛇,江州寥生门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南乐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他背过了身,背影显得凉薄无情:“你不必再装傻,救你一命不过是好生之德,希望你以后改邪归正不要再与寥生门来往,从此以后,一别两宽。” 哦~什么一见钟情八抬大轿压寨夫人,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把她掳到小竹楼将她玩弄于鼓掌,占尽了便宜最后振振有词的说一堆乱七八糟的事甩掉她。 南乐皱着眉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他让她不要跟寥生门来往,她心里便默默决定放弃隐踏门路转寥生门,待她学成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易辞打的狗血淋头。南乐骂了句:“神经病。”她转头就要离开,不管有多危险,也总比跟一个疯子待在一起的好。 归尘拦住了她:“夫人,啊不,南姑娘,现在正是危险的时候啊,寥生门的人到处在抓你……” 南乐一把甩开他的胳膊:“我跟他们又没关系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夫人,啊不,南姑娘,无论如何先跟我们一起避一避吧,性命要紧啊。” 南乐不听,顾自往前走。 忽然,成群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沉默了很久的易辞大步往前走了两步拉住了南乐的胳膊:“想活命的话就跟我们进去。” 南乐挣脱他的手,她实在也不知为什么那多人要杀她,形势所迫,她不得不听易辞的跟他进了身后的那扇门。 大门正前方是龙飞凤舞的两个金漆大字——江府。 三个人在管家的牵引下走进屋内,一位公子哥惊喜道:“易辞,你怎么来江州了?” “说来话长。” 南乐一看这人,立刻傻了眼。 这就是进来时归尘告诉她的江州第一神医,当时她的脑海里就浮现出某大医院的著名医生,送她来这里的那个人——江奇书。 然而这货,跟他长得一毛一样。 他招呼道:“快快请坐。”声音都是如出一辙。 南乐边坐边试探性的叫出他的名字:“江,奇,书。” 归尘:“你们认识啊?” 南乐点点头,江奇书摇摇头,南乐反应过来然后也摇摇头,打圆场道:“不认识,听过江神医的名字。”她记得某人经常在她面前吹嘘自己是三十世纪举国闻名的江神医。 不过想想也挺生气,这个江奇书,亏他还是南乐最好的朋友,竟然认识一个诓骗她的神经病,关系看起来还不错。 南乐抱着胳膊听他们交谈。 江奇书遣走了房内所有下人,问道:“易辞你快说一说,你怎么来江州了?你可是堂堂摄……”说到这里,易辞轻咳一声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不过江奇书闭上嘴的真正原因是归尘及时往他嘴里塞了个果子,冲他摇摇头,又看了看旁边正看似专心玩头发的南乐。 江奇书会意,原来那个南乐还不知道易辞是当今摄政王。 南乐往那面瞥了一眼,看出他们眉来眼去的传递信息,说着她不能知道的悄悄话。好你个江奇书,竟然跟人合起伙诓她一个。 她想着回去要怎么收拾江奇书,想着想着,忽然就酸了鼻子。在二十一世纪,她两岁就没了母亲,父亲再婚,又有了二女儿,她就彻底成了多余的那个,她从来都是坚强的,也孤单惯了,后来认识了江奇书,有了唯一一个朋友,可是现在,连江奇书都不认得她了。 南乐继续听着他们讲话。 易辞回答江奇书的问题:“剿灭寥生门。” 作为大夫的江奇书鄙夷他道:“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那你来多久了啊?” “六七天。” 南乐知道他一定不是江州的常住户,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才来了短短几天,和她差不多。 “喂,你太不够意思了吧,都来六七天了现在才想起我?” “不,其实是我的竹楼被烧了我才来找你的。” “……不说出来会死啊。不过没关系,我马上就要搬家了,到时候天天上门去找你。” …… 深夜,南乐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越想越觉得那个易辞莫名其妙,直觉告诉她她应该尽早离开他。 南乐已经想好的接下来的打算,离开江州去帝都,完成第二道任务。但是她没有马匹,金银财宝也都在小竹楼里给烧了,一无所有的她可谓是寸步难行。 对啊,她可以看看江奇书家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宝贝,反正他还欠着她三十多万,要是有的话,她可以把易辞的马一并掳走。在来的路上她是亲身感受过易辞是怎么骑马的,觉得应该没有问题的。 东翻西找了一通,南乐天助我也的找到了一顶帷帽和一些银两,虽然没有多少钱,但好歹足够她赶路,她向归尘打听过帝都,不远,骑马也就几天的路程。 第五章 雕心花(2) 天未亮彻的朦胧黎明里,南乐悄悄解了院子里的缰绳,将它牵出去,稳稳翻身上马,尝试着甩了马鞭,勒着绳子就此迎风远去。 以为,这便与几天来相处的那个人后会无期了,反正他把一别两宽的话都说出来了,她还赖在他身边干嘛,趁早分道扬镳于他岂非更好? 南乐在江州逗留到天亮,向人打听了一下易辞说的寥生门,方知寥生门同样是要到帝都总部才有机会进去的。 南乐问了路,向帝都方向出发之际,恰巧碰上那人群之中,数十个人被绑在柱子上,脚下是干柴草垛,而旁边带着面具手中高举火把的是昨日救了她的隐踏门门主。 他在向百姓当众处置那些个为了钱杀人的门徒,好重新为隐踏门正名。 南乐没来得及看到最后他们化成灰的样子,匆匆勒马离去。 帝都要比江州更加繁华,处处酒楼客栈高楼林立,街上走的也大都是达官显贵。 一袭白衣,帷帽遮脸的女子本想跟某神经病对着干去加入寥生门的,可寥生门三年才收一批门徒,要想进寥生门得等到明年,南乐是万万等不得的,有人在暗想要杀她,她必须尽快学会自保。 寥生门去不得,南乐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找隐踏门。 说退而求其次是因为一共只这两个门派。 走过一家布坊时,南乐看到对面布坊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女子身上的衣服,不正是她刚到易国时同款的么。 南乐决定跟踪这个婢女,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或许还能查到点关于敌人的蛛丝马迹。 南乐一路尾随,躲在墙壁后,眼见那女子来到了国公府前。 除她以外还有一位穿着雍容华贵的老妇人立在国公府门前,背对着南乐从而不见脸部,看样子她是刻意等在这里的。 南乐方知自己是国公府的婢女,她附在墙上听她们谈话。 女子躬身行礼,“夫人。” 老妇人问道:“有消息了吗?” “奴婢去打听了,隐踏门没能杀了她,而且那几个杀手还有小门主都被处置了。现在她可能已经为了避难离开江州了。” 老妇人冷哼一声:“哼,那个死丫头,派人出去找,找不到就别回来,要是找到了,格杀勿论。” “是。” 南乐愣在墙边,她们口中的人不是她又是谁?至于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就一概不知,南乐只清楚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据易辞所说,寥生门的人也要杀她,国公府夫人既是找的隐踏门,那究竟又有谁找寥生门杀她?南乐不明白,也不能贸然去查,当务之急是早日拜入隐踏门学会自保。 隐踏门是半年招收一次门徒,南乐刚好踩在点上,再有一个月她便可以去报名,不过想要进隐踏门是需要考核的,至于考核内容尚未明确,只知以往的考核除了检测武功功底,还要考文化内容,而南乐连易国的字都不大认得出来,看来她得请个教书先生好好补补课了。 南乐在客栈安顿了下来,想着该如何请一个安全可靠又可信的教书先生,无需专业,字识得多一些就好。 一弯明月高悬于盛夏的星空中之时,夜里清风吹去白天的酷暑,帝都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处处也就格外热闹了些。 南乐准备了笔墨纸砚,打算写下“急招夫子,学历不限,包吃包住,月薪百万不是梦”的广告词时,想起她要是会写易国的字还招什么狗屁夫子!心里本就乱成一遭,客栈的破门是全然遮不住楼下吃喝嫖赌的熙熙攘攘声,徒增南乐心烦。 忽然,几声“抓小偷”的惊慌大叫从隔壁传来,南乐正要起身去看个究竟,轻缓谨慎的开门声和关门声结束后,蒙面黑衣人已风般迅速闪至南乐身旁,一把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别动。”来人轻喝。 南乐不敢轻举妄动,脸上倒是沉着冷静毫无惧色,毕竟也不是第一次直面生死了。 隔壁传来疯掉一般的怒声:“给我搜!就算把整个帝都翻过来也要给我逮到!要活的!” 匕首尖利的刀锋在南乐白皙的脖子上游走一番,黑衣人声音镇定道:“他们很快就会搜过来,只要你按我说的做。” 南乐紧紧跟了句:“我凭什么帮你?” 黑衣人的手迅速且分寸恰好的轻轻一动,匕首划破了肌肤,沁出点点鲜血来。“就凭你的性命在我手上。” 南乐感到了痛楚和鲜血顺着脖子汩汩流下,依然面不改色,他狠,她能更狠:“我死了就更没人帮你。”她知道他需要他,所以不会杀她。 搜查众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黑衣人眼里充满敬佩,轻轻一笑,认输似的妥协道:“那你想怎样?” “分我一半,别告诉我你什么也没捞到。”不然隔壁怎么会气成这个样子。 “成交。” 南乐快且利落的从包袱拿出备用男装,丢给黑衣人,指向内室:“快进去换上,我帮你拖住他们。” 黑衣人转身进了内室。 刚好在下一秒,房门被人粗鲁的踢开,三五个人鱼贯而入,带头的命令道:“给我搜,一个角落也不许放过!” 其他几个人就要闯入,南乐挡在他们身前,厉声喝道:“站住!”她一皱眉一瞪眼便本能塑造了一张寒气逼人的脸,气场之强大令来人身心俱震,不敢再向前一步。 带头的那个倒是没被吓到,因为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是客栈里的小二小三,这些视顾客为上帝的打工仔自然要怕一些。 想来是被偷的那个倒霉蛋喝令客栈里的人给他搜房,真是自大,人家又不是给你打工。 南乐看向那倒霉蛋,面色稍缓和了来:“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倒霉蛋似乎不屑于正眼瞧她:“方才有个小偷偷了东西,我们正在搜查,还望姑娘见谅让一让,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南乐道:“公子别是误会了,我一直在这房内,并未见过刺客进来。” 倒霉蛋冷哼:“那可未必,难免那刺客的同伙,包藏祸心。” 南乐废话道:“哦?公子的意思是,我这一个小女子便是那刺客的同伙咯?” “姑娘想一证清白,不妨就让我们搜一搜。” 南乐继续周旋:“要是你们偷偷往我房里放了赃物,反过来说是我偷的,那我岂不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姑娘一再推脱,莫不是心虚了?” 这她倒是真没有:“公子说笑了,我可是连那贼人的半个影子都没看到过,何来心虚?我问心无愧啊。” 倒霉蛋不客气道:“那就给我让开!” 算算时间,应该快换好了,那个人绝对是手脚麻利的。 南乐还想再拖延最后一下,没想到那人比她预计的还快。 清朗男声自身后响起:“娘子,我洗好了,你不去洗洗么?” 听到那个熟悉的称呼,南乐怔了怔,她差点就要以为是他。 她深知不可能,因为他们两个人的眼神是完全不一样的,易辞的眼神里总含柔情与笑意,而他却是凌利与理智。 但南乐还是抱着幻想扭过了头。 不是他。 原来真的不是他。 怎么好像她心里有些失落了,那明明是一个只认识了几天的人啊,那只是一个路过了她的生命,不久就会从记忆中淡去的人啊。 不久将从记忆中消失,如果不经常想起的话。 风迟皓换上了南乐那身较为瘦的男装,不过他同样干瘦的身形完全可以驾驭,显得他整个人就像一个憔悴的谦谦书生。 他不是他,可是他那张笑意朦胧的脸,和他竟有几分相似。 风迟皓的头发滴着水,仿佛他真的沐浴过一样。 他故作惊讶:“怎么这么多人,发生了何事?” 他走到南乐身边,很自然的搂着她的肩膀,将所谓的娘子拉进怀里,低头小声笑道:“问心无愧么?” 南乐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脸,那么熟悉,到底是真的太像了,还是她的错觉? 倒霉蛋又向风迟皓重复了一遍小偷的事,风迟皓道请便,一众人在屋内搜查了一番,无获而归。 风迟皓从他们出去,关上了门,转身拱手礼貌道:“多谢姑娘。” 南乐坐下,边倒茶边反问他:“我要的是多谢么?” “那要怎么样呢?” “你不要装傻,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南乐有点生气了,他答应的那么爽快,早该知道他不是个讲信用的。 “不如姑娘再重新许一个吧,只要是我风迟皓能在做到的。” 南乐重重一拍桌子,现出薄怒:“我不要别的!难道你要出尔反尔?说好的一半。” 风迟皓背过身,双手负在身后,微微抬起头,悠悠道:“不是我不肯分给你一半,只怕是我全给你了,你也不敢接。” 南乐冷呵一声,“有什么是我南乐不敢接的。” 风迟皓听到这么大的口气,转过身来冲她冷冷一笑,遂从怀中取出金雕玉砌的重物。 南乐睁了睁眼,这东西,她在电视上也见过,不是传国玉玺么?想不到这家伙这么胆大,连这都敢偷! 风迟皓挑衅道:“还要分么?” 南乐瞪了他一眼:“要死自己去死我才不给你陪葬。反正我救了你,折现吧。”她伸出手在他面前。 风迟皓蹙眉表示不解:“折现?” 第六章 雕心花(3) 南乐道:“这东西值多少钱,你拿一半给我。” 风迟皓笑道:“事关国家大事,怎么能用钱来衡量?况且我身上也没带银两,你若是信得过我,我现在就回去给你取。” 风迟皓还没来得及挪开步子,南乐大叫:“站住!”她怎么能信得过一个刚食言的人,他要是一去不返,岂不是人财两空? 南乐只好无奈的算作自己倒霉,只得捞最后那点便宜:“算了算了,你帮我个小忙就好,不过你要是过意不去的话,明日送钱过来也可以。” “什么忙?” 南乐拍拍桌上的笔纸,“帮我写份招聘广告。” 风迟皓欣然答应,虽不知招聘广告是什么,但他只要听她说出来他记下就是,于是握起笔作势要写。 听完南乐不太押韵的四言绝句后,风迟皓沉默了,始终下不去笔。 南乐催促道:“你倒是写啊?没记住?没记住我再说一遍。” 风迟皓急忙道:“不用了,姑娘真有文采。” “那当然。” 风迟皓将笔放在桌案上,道:“姑娘想要请人教字,在下虽谈不上精通什么诗词歌赋,但一些字还是认得的,不如给在下个机会,算是还姑娘的人情了。” 显然就是赖账不想给钱。南乐想了想道:“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一个月,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必须让我会认,会写,会读一些简单的字,地点就是这里,我每天都会在这里等你,既然是还人情,那包吃包住我就不管你了,方便的话你就直接住隔壁吧。” “好。”风迟皓答应的爽快。 不过他食言的也爽快,明明说好的是每天都要来,他却总是隔三差五的旷工,一个月里也就来了十几天,不过好在效率还不错,教书的质量也看得过去,南乐也就没计较。 那些天他确实就住在隔壁,并且把南乐的吃喝住全包了,南乐也实在是觉得这个风迟皓人还不错,就是贼胆太大了点。 而南乐右隔壁住的那群和尚还有那个倒霉蛋天天急得焦头烂额,谁让他们担着护送玉玺的担子却没有把玉玺安全送到皇宫中,也不敢把玉玺被盗这事说出去,更不敢回去找皇帝复命,只能躲在客栈借口在路上耽搁着,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事迟早要被发现,不过让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偷玉玺的那个家伙就住在隔壁的隔壁。 那天风迟皓在教南乐写她的名字,他认真的往纸上写着“南乐”二字,边写边教着她该如何下笔如何写好一撇一捺。 南乐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突然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盗取玉玺?你不会是要谋权篡位吧?” 风迟皓的笔顿了顿,道:“皇位算什么东西,我怎么稀罕。你不要再问我了,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不怕,你要真想杀我就不会留我现在了。那好,我以后不问了,我只问你,你拿走了玉玺那隔壁那群护送玉玺的和尚怎么办?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风迟皓清风云淡道:“与我何干。” 南乐语气中并无惋惜,而是平静的测问着风迟皓的良知:“那可是数十条人命。” 风迟皓定定看向南乐,纠正道:“不,不是数十条,是明山寺上上下下数万条人命。”他邪恶一笑。 “你跟明山寺有仇?” “我说了,你不要问了。” “你就不怕,我去告发你?” 风迟皓低头写字,娓娓道:“不怕。第一,你可不像个会为生命感到可惜的善良人,第二,你根本无处告我,没人会信你,就算把实情全说了出来,你也得因为曾帮过我把自己搭进去。” 南乐点点头,“嗯,算的不错。” 风迟皓提了笔,“今日你就把自己名字写好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南乐坐下来提起纸细细端详,字写的还真是不错,“天天就你忙。” 一个月就在这样边练着字边扎扎马步拳打脚踢舒活舒活筋骨边听着隔壁狼哭鬼叫中过去了,终于迎来半年一度的隐踏门招收门徒的日子。 而易辞又在江州江奇书家逗留了一个月,将江州隐踏门正式着手给新的小门主,才和搬家的江奇书一起来往帝都。 隐踏门门主不日回到帝都亲自操办这次门徒招收的消息也很快在帝都传开。 那日,来参选的人还真是不少,因为人实在太多,隐踏门的候选厅塞不进那么多人,只好很人性化的以五官端正为由先把丑的淘汰出去,这么一选,最后直接只剩下了二十多个人。 南乐当然以高颜值来到了第一关。 这次招收共设了三关,而最终只能留下五个人。 第一关和往常一样比文,很简单,只要能认识几个字基本都能过,所以第一关时门主并没有亲临比赛现场,只有小门主许瞬成来回转悠监考。 相传这个小门主许瞬成可是个狠角色,帝都的隐踏门从来都是门规极严,犯了错罚的也是很重,通过考核的隐踏门门徒向来不愿被分配的帝都。 明明第一关的文化考只是写几个字就能过的,许瞬成却硬是从里面挑了几个写字不好的,笔画不规整的给淘汰了。 幸得风迟皓悉心教导南乐的字让许瞬成无可挑剔。 事后,许瞬成宣布了淘汰名单,再道:“下午的第二关比速度,大家可以回去准备了。” 于是,跑步比赛从不出前三的南乐信心满满斗志昂扬地又努力练习了许久,觉得夺冠简直小意思。 第二关即将开始之前,他们并没有像南乐预期的那样被带到画好跑道的空旷之地,而是来到了隐踏门阴森昏冷的大殿之上。 不久,隐踏门门主高高坐在了上方的宝座之上。 南乐所以为的第三次见他。 参赛选手面前很快摆来一张长桌,每个人面前都放好了一张大盘子,而盘子上面起码堆了二十串糖葫芦。 南乐心情复杂,原来比速度是比吃的速度啊。←_← 易辞盯着下面的南乐看,又见面了,没想到她来帝都加入隐踏门不是说说而已。易辞想起在江州他外出让归尘悄悄跟踪南乐那日,事后归尘告诉他南乐并无异常举动,只是欠了一屁股债,买了串糖葫芦吃,后来易辞又查了一些时日,才知道一切都是误会,南乐根本不是寥生门的人。 不过,他永永远远忘不掉南乐与糖葫芦的故事。 看到招收门徒的候选名单,以致此刻他高坐在上俯视下面看着面前糖葫芦表情复杂的南乐,忍不住在面具后笑了笑,吃,今天就让你吃个够。 许瞬成那不容易戏耍的威严此时也只能没好气的悄悄问自己属下:“门主在闹什么,怎么把考核弄成这样!” 一声令下,比赛开始。 这一关只能留下前九名,竞争激烈。 南乐看着那糖腻的糖葫芦,虽然很不想吃甚至有反胃的感觉,但是还是得为了比赛硬把它想象成鸡腿拼命往嘴里塞。 最后,南乐以第九名的成绩通过了第二关。 她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吃糖葫芦了! 第三关才算得上有点挑战性。 九个人跟着门主被带到了帝都山清水秀好风光的一处,南乐看了看周边的崇山峻岭巍峨险峻的拔地而起,难道这是要登山?蹦极?攀崖?过铁索?南乐激动了一下,终于要干点正事了! 却没想到,门主在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前驻足。 就算是游泳比赛这也太浅了吧?? 小河水位很低,也就显得两边的岸高了许多。 门主命人在小河之上搭了五个细细长长的木板,仅仅足够一个人通过。 易辞道:“第三关,二人结组站小桥上对峙,双方对打,先掉下去的败。”因为一共有九个人,他指了指南乐道,“你,跟本门主打。” 南乐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二关选了九这么个不完整的数字。 不过这也太不公平了,那她不是必败无疑了?难道这个门主还在计较她在江州时闯入西南门一事?“为什么。”她愤愤问出。 易辞只是无情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若是怕了现在就可退出。” 南乐看得出他在刻意针对她,于是便想好一开始她就奋力把他推下水,大不了两个人一起做落汤鸡! 隐踏门的门徒为每一个人发了一把木剑,易辞下令“上桥”。 待所有人都在小河的两岸站好,南乐对面的门主又对她道:“只要你能在三招过后依然站在桥上,本门主就算你赢。” 南乐立刻放弃了推他一起下水,而是有了新计划,她道:“此话当真?只要我没掉下去就算我赢?”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南乐爽快道:“好!” 许瞬成喊了开始以后,所有人开始如履薄冰的往小桥中央挪步而去。 易辞两三步就已快速达到,等着南乐过来,南乐也是个胆大不怕的,轻盈踏着小桥奔了过去,然后,并没有在该停步的时候停下,而是直接扑在易辞怀里,紧紧抱住了他,脑袋深深埋在他的胸膛。 易辞微微一僵,那熟悉的少女气息扑面而来。 第七章 雕心花(4) 所有人为这一幕惊呆了,在他们眼里,门主是个神圣不可侵犯的,竟然就这么被一个小丫头给抱了。 参赛选手看了也是目瞪口呆,其中两个已经因为走神直接被对手打了下去。 南乐抬起头,双臂仍紧紧环着他的腰,道:“门主,这可是你说的,无论如何,只要我没掉下去就算我赢。” 易辞的声音里并听不出愤怒:“你好大的胆子。” 南乐有理道:“兵不厌诈。”她放低了声音,“门主,我知道隐踏门既不杀人又不放火的,做的也都是普通人就可以做的善事,所以收人也是随随便便,弄个考核跟闹着玩似的,不过我知道你厉害,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要跟你学点东西的,好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啊,您不妨就收了我。” 易辞被她说的这些事实无可反驳,只好道:“说好的三招,可你如此,要本门主如何出手?”南乐把他抱的死死的。 “门主要是想出手尽管往我身上打好了,那我就陪您洗个鸳鸯浴。”她相信门主是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掉进河里活丢脸的,所以抱住他是最好的方法。 “你……”听了南乐作为一个女孩子如此不知羞耻的话,易辞忽然感觉脸有点烫,他竟然被她弄的脸红了,想当年,他把她扑在床上扯她腰带的时候可是半点感觉都没有的!现在怎么会脸红呢? 待其他四组都决出了胜负,南乐还是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易辞无奈道:“都打完了,还不松开?” 南乐说:“你又骗我怎么办?” 易辞被吓了一跳,以为她已经发现了自己是易辞,“为什么是又?” 南乐想了想,对呀为什么呢?就是不自觉的说了出来啊,只好道出心中所想:“不知道,总觉得你以前就骗过我。” 易辞偷偷笑了笑,声音依旧淡漠道:“本门主判你通过考核,现在总可以放开我了吧?” 南乐这才一点点松开了他。 回到隐踏门后,易辞按照往常将留下的五个人分配到各地,隐踏门的其他四个分门分别在江州,云州,和州,凉州,他特意点了南乐留在帝都,亲自授以七级门徒的紫色套装,即紫衣,紫鞋,紫发饰。 处理好这一切,他附在她耳边单独道:“你说得对,我这收人确实是跟闹着玩似的,不然你也不会进来了,不过既然进来了就要遵守门规接受训练,否则也是随时会被踢出隐踏门的,现在你是七级门徒,也是人数最多、最低等、最靠近大门的那个,你看到了吗?那个穿暗红衣服的就是唯一一个一级门徒,同时也是小门主,”他指向许瞬成,“任何级别的任何人也都是有可能会被其他人取而代之的,等级越高的门徒,学到的东西必然也越多,我倒要看看,你能爬到哪。”他暗暗一笑,扬长而去。 南乐看着他的背影歪了歪脑袋,邪恶勾唇:“爬到哪?当然是穿上那身黑袍。”门徒级别以赤、橙、黄、绿、青、蓝、紫划分,但是最高的那一级可不是小门主,而是大门主,无名氏,咱们拭目以待,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一点一点爬上去,然后把你拉下来的。 南乐从此就可以入住隐踏门,包吃包住包学还有工资,虽然少的可怜。在隐踏门她终于能体会到那些冒死接违门规任务门徒的心情,因为真是活不下去了。 入住当日,南乐回客栈收拾东西时,意外在内室小橱柜的最底层发现了一件黑衣,她才猛然想起这是风迟皓落在这里的衣服,藏的够隐蔽啊,这么久了她才发现。 南乐在想烧了还是找个地方扔了,忽然一个绝妙的主意从脑中闪过——等她升到五级门徒学会了轻功,就穿上这么一套衣服去摄政王府偷雕心花,虽然明玉镜说的是求取……算了,盗取也差不多啦。 七级门徒,隐踏门最底端的一类人,真是样样都为最差的。 吃的是馒头素菜白米饭,也就罢了,而且四,五,六,七级门徒是在同一个大食堂分桌而吃,南乐随便扭扭头看向其他桌子,就是各种汤各种肉各种醇香,她好几次都气鼓鼓的撕扯着馒头恨不得把桌子掀翻,这该死的君主专制,等级划分。 七级门徒住的也是十人一间小黑屋,还好女门徒不是太多,南乐便和其他五个人一同住在小黑屋,还不算太拥挤,并且很贴心的跟着季节变化,冬冷夏热,一年四季地面潮湿,常有虫蛇老鼠什么的拜访,盛夏时刻,南乐晚上都会被同床的几个女生吵醒,然后惺忪着睡眼不耐烦的给她们打老鼠抓虫子,不久,她成为了大伙的偶像。 住在小黑屋的第二天,那扇破木头门被人一脚踹开,于是又多了一条缝。 大伙纷纷看去,只见一个橙色衣服的女子大摇大摆了走了进来,抱着胳膊背着剑,喊道:“谁是那个新来的?给我出来!”见了这二级门徒不禁让所有人颤栗。 蹲在床边的南乐站了起来,挽着袖子双手背在背后,“我就是,怎么了?” 徐玉瑾高扬起下巴,俯视南乐道:“就是你抱了门主对吧?呦呵,还真是个小狐狸精呢,一来就勾引门主!” 南乐歪歪脑袋,平静的看着她作妖,挑衅道:“所以呢。” 徐玉瑾拔出剑指着南乐,目光凌利,“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离门主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她越是这么说,南乐越是要跟她对着干:“远一点?那可不行,老娘将来可是要做门主夫人的人呀!” 徐玉瑾一听,立刻气炸了毛,“狐狸精!竟敢口出狂言,今天我就替门主收拾了你!”她手中的利剑朝南乐迅速推移。 南乐敏捷一躲,抡起背在身后的胳膊,将手中的老鼠甩向徐玉瑾。 徐玉瑾没看得清那团飞来的灰色东西是什么,知道被她下意识捧在手里,她才看清是一只老鼠!徐玉瑾吓得一蹦三尺高,大喊:“啊啊啊!救命啊!”然后疯狂冲出门去。 南乐淡定的放下衣袖,面色不改的鄙夷着,“切,就这还能当上二级门徒。”把她吓个这样倒也不枉南乐在床底抓了半天老鼠。 其他人立刻围着南乐恭维道:“哇南乐姐姐你好厉害啊!” “是啊是啊,南乐姐姐你不知道,那个徐玉瑾仗着小门主喜欢,嚣张跋扈肆意妄为很久了。” 南乐思量道:“小门主?许瞬成?喜欢她?” “是啊,可是徐师姐好像喜欢的是门主。” 南乐也是看得出来的:“三角恋啊,真有意思。” 隐踏门门规,七级门徒升至六级门徒,需用二十片金叶子兑换,完成一件任务可根据任务的价值获得相应数量的金叶子,反之,若是任务失败了,也会根据任务的价值减去相应数量的金叶子。 南乐信心满满,想当年我玩荣耀那也是王者级别的。 她秉着不管任务多么艰苦多么困难多么危险都要为了轻功为了雕心花的信念接下了令她再次无语第一道任务——到南山佘村王家一亩三耕地务农。心道这隐踏门还真是个为百姓服务好组织啊…… 虽然价值只有一片金叶子,南乐还是毫不犹豫的去了,毕竟所有任务几乎也都是这种价值一两片的。 一段时间后,南乐体会了做农民的不易。她下山拔草松土种树,上山放羊喂牛赶鸭子,累的半死也才攒了十片金叶,苦恼于偏偏就是没有一个价值高一些的任务。 …… 南乐为西郊柳村的曲氏追回她的金尾鸡后,回返路上领略初秋时刻西郊景色,凉爽的风卷着泛黄的树叶穿游山谷间溪流上,轻快的愉悦感不由也穿梭南乐手指间青丝里心房处,一路顺风好心情。 忽然,拨动着秋风中呼呼的气流声从四周传来,寥生门杀手从山坡上飞奔而下,直冲南乐。 南乐神色一紧,拔出剑抵挡了两下,但是她一个隐踏门七级门徒哪里是寥生门低级杀手的对手,没多久就伤痕累累血流不止,她趁机钻了空子逃出敌人的包围,身上的伤抽痛着让她无法跑快,况且寥生门杀手个个是身手矫健健步如飞的,她深知自己迟早会被抓到,心道这次怕是要死在这荒郊野岭了。 南乐痛得快要摔倒在地上时,感觉到身后的追赶好想越来越慢、动静越来越小,正要回头看看,突然就措不及防的撞进一人的胸膛。 他穿着一身白袍,静静伫立,南乐错愕的抬起头,是风迟皓。 寥生门杀手看到风迟皓后全部停下面面相觑。 南乐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她捂着淌血的伤口,一手还有气无力的拽着风迟皓的衣袖:“快走,快走……”南乐眼里的风迟皓不过是个文质彬彬的弱书生。 风迟皓静默不动,看着她淡淡道:“你受伤了。” 南乐气的想吐血:“废话!再不走你也得受伤!快走!” “你去那边等我一下。”说完,风迟皓腾空而起打着圈就到了寥生门杀手面前,杀手们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都沉默着,风迟皓开口,“来打!” 杀手稍有犹豫,然后冲上去跟他厮打了起来。 南乐摇着头说:“不要命了,这人真是……啊”伤口又在作痛,南乐也怕风迟皓死了以后那些杀手再来找她,于是捂着伤口踉踉跄跄的跑开。 不过他是个聪明人,既然敢去拼,想必也是有几分把握的。 第八章 雕心花(5) 南乐扶着沿途稀稀拉拉的几棵树一路晃到山上,最后实在是撑不住,猛的趴到在地上,一双蓝色鞋子闯入视线,南乐艰难的抬起头,看到背着筐握着镰刀出来采草药的江奇书惊讶的看着她,南乐仿佛遇见救星,虚弱的说:“江奇书……救我……”话语未落,人就昏死了过去。 江奇书觉得她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而且更是疑惑她为什么认得自己,且就算她不说话,他也不会见死不救。 南乐在江府醒来的时候,身上各处伤痕已经包扎好,嘴中还有点点汤药留下的苦涩,床头放了一个空药碗。 江奇书还挺贴心。 不久,江奇书推门而入,笑道:“你醒了。” 南乐已经靠着枕头坐了起来,瞥他一眼,有气无力道:“废话。” 江奇书递过来一颗药丸,“把这个吃了,假以时日就会痊愈了。” 南乐从来都是信任他的,将药碗吞入肚中。 江奇书目不转睛看着她,不等南乐骂他,他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南乐就更想骂他了:“你!”后来想了想,他是一个月前才见过的她,不记得也很正常,“在江州的时候,我,易辞,归尘。” 江奇书恍然大悟:“哦哦哦!对对!你是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南乐。” “对对,南乐。话说,我们只见过一面,有事那么久之前的事,你怎么还记得我?” 南乐看了他一眼,“你猜。” 江奇书不好意思道:“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太帅,名气太大了呀?”说完这话他摸摸下巴赞同自己道,“嗯,那倒也是。” “原来你这自恋不是与生俱来的啊,而是练了几辈子的啊。” “是么?” 南乐撇开了这个话题,表现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对了,那个什么易辞,他死了没有啊?” 江奇书道:“哦他呀,他跟我一起来帝都的,现在……”现在已经回摄政王府了吧,江奇书突然想起易辞并未告诉过南乐他的真实身份,于是话锋急转,“现在……他死了。” 南乐声音忽然就沙哑且小了些:“啊?” 江奇书悲伤道:“对啊,来的路上我们遇上了劫匪,他为了保护我……”江奇书特意抽泣两声,“被劫匪捅死了。” 在江州那些时日的画面在南乐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包括糖葫芦、英雄救美、壁咚、床咚、乘马飞驰…… 南乐怅然若失着喃喃道:“死了。这么突然。” 不等身上的伤有一点好转的迹象,南乐就说要回隐踏门,江奇书拗不过她,塞了几包药给她,南乐抱着药走出大门不远,江奇书又从家中跑着追上来:“等等!” 南乐跟他拜拜手:“多谢了兄弟,不用送了。” 江奇书固执的追上她,递过来纸笔,气喘吁吁的说:“兄弟,不用谢。没钱就记个账吧,药挺贵的。” 南乐原本挺感动,这下立刻黑了脸,一把夺过笔,往账簿上唰唰写着自己的名字,明知他不懂却还是凶狠的问道:“你欠我的那三十万打算什么时候还啊!” …… 南乐回到隐踏门,大殿之上几天未见的门主正扶额瞑目坐着。 站在一旁的许瞬成见了南乐连忙气问道:“你去哪了啊!怎么现在才回来!”他当然生气,因为南乐的失踪让易辞这几天一直都在隐踏门等她回来,许瞬成也就在门主宝座旁一直站着。 易辞闻言,恍然睁开眼,下意识往殿中央看去,南乐正活生生的站在那里。 他知道寥生门的人在追杀她,他派人找了好久却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易辞站起来,一步步朝南乐走近。 他看着南乐脖颈上淤青未消的伤痕,以及到处沾有鲜血破裂开紫衣,微微的怒意与心疼藏在面具之后,淡淡道:“伤怎么样了。” 南乐诧异这个问题的出现,拱手作揖道:“秉门主,已经好了。” 易辞也突然的发觉自己不该问一个七级小门徒这样的问题,于是他又冷冷道:“你去哪儿了。” “南乐执行任务回来的时候不慎摔下山坡,现已无大碍。” 那明显的刀痕可不像是摔下山坡所致。 易辞没有戳破她,只道:“这几天,你就不要回七级门徒的石室里了,免得还要让别人照顾你,就暂且住在冷弦殿吧。” 众人惊讶,都知道门主这样的安排显然是在宠溺这个七级门徒,但门主的威严向来是不容反驳的。 偏偏有个不长脑子的急得大声说了出来:“门主!这不合规矩,冷弦殿怎么能让一个七级门徒住进去呢!”一想到冷弦殿距离门主住的凉弦殿仅几步之遥,徐玉瑾就酸的颤抖。 易辞冷喝:“规矩也是本门主定的。”言罢,又对南乐道,“不要以为你住进冷弦殿就高别人一等,你仍然只是七级门徒。” 南乐说:“门主,其实我不用住……” 易辞打断她吩咐人道:“来人,给她搬东西,马上!”说完,匆匆离开。 冷弦殿。 南乐收拾好东西后坐着发呆。 怎么就突然死了呢?他不是挺厉害的么?当初在江州收拾隐踏门几个绿衣服的四级门徒都是易如反掌,怎么遇上几个劫匪就死了呢?南乐本来想不通,但是突然想到隐踏门的二级门徒连个老鼠都怕,好像也就不奇怪易辞打的过他们了。 “想什么呢?”银铁面具一身墨袍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面前。 南乐回了神,“没什么,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易辞没有回答她,掂了掂桌上的药,“江神医治的你。?” 南乐疑惑,“你怎么知道?” “猜的。”好歹吃了江奇书十几年的药,怎么会不知道那药包是江奇书家的? 南乐没再发话,始终心事重重。 易辞问:“你伤的重不重。”不等她回答他又道,“别说你现在已无大碍,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是。” 南乐只好诚实的说:“重。” 易辞沉默了许久,又问:“疼不疼。” “疼。” “谁做的?” “寥生门。” 这他当然知道,“我说的是寥生门背后的人。” “我不知道。” 门主的声音忽然就温柔了,“以后要小心点。”这突如其来的关怀让南乐一时以为自己幻听,易辞也发觉自己的话不对劲,又冷冷开口补充道,“本门主可不想我隐踏门的人被寥生门的人杀了。”众所周知隐踏门与寥生门是宿敌。 南乐好像看出了什么似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让我住在这儿?你可别说什么怕麻烦别人照顾我。” 易辞怔愣了一会儿,好像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他笑了笑,戏谑的说道:“本门主觉得你是块练武的好料子,有心悄悄提拔提拔你,你不乐意?不乐意现在就可以走。” 南乐投以狐疑的目光:“真的嘛?”她当然是乐意的,她做梦都想多学一些东西,尤其是轻功,只要学会了轻功,她就可以去摄政王府采雕心花了,不过这个门主的话怎么那么不可信呢? 易辞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几时骗过你?” 南乐下意识驳道:“你怎么没有骗过我!” 易辞挑眉:“比如?” 南乐想了想,发现记忆里他确实没有骗过她,一时语塞,只好岔开了话题说正事道:“门主,那你要教我什么?” “你想学什么?” “我当然是能多学一些就多学一些啊,不如你先教我个轻功玩玩?” “那可是五级门徒学的。” 南乐啧啧:“你都说要悄悄教我了,而且,”她重复易辞说过的话,“规矩还不是你定的。” 易辞看着理直气壮的她,无可反驳,只道:“还是先把你的伤养好吧。” 南乐没耐心的说:“那你到底教不教?” “等你升到六级门徒我就破例亲自教你。” “好,一言为定!” 门外传来门徒的声音:“门主,有要事相报。” “进来。” 那人穿的并不是隐踏门门徒的衣服,而是同门主一般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戴了一面面具,而且南乐觉得,这个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归尘对易辞耳语一番,并忍不住多瞅了南乐两眼。 易辞听完,脸色倏尔大变:“什么!” 归尘重重点头。 易辞转身就要匆匆离开,南乐在后面跟了两步,问他什么情况:“门主你家着火了?” 易辞边匆急往外走边配合的说:“你怎么知道,莫非是你放的火。”说完,人已经离开了南乐视线。 南乐却被自己愣在了原地,她怎么会想起着火呢?因为她看着门主就会想到另一个人,甚至觉得神秘面具下的那张脸就是那个人,而一想到那个人就会想到熊熊燃烧的小竹楼。 第九章 雕心花(6) 接下来的几天,南乐都没有再见到门主,她伤好的差不多了,就立刻又去接任务攒金叶。 可是这段日子以来,一直没有七级门徒的任务,倒是有一个二级门徒的任务传到了七级门徒这里。 按说每个级别的门徒都只做属于自己的任务,但是如果有个任务没有人愿意接,那么就会自动往其他级别传送。 而这个传到七级门徒的任务原本是二级门徒该做的,一路下来竟没有一个愿意接的。 专门负责送任务的那个门徒来到七级门徒集合处,问道有没有人愿意接下这个任务,价值十片金叶,但是不给工钱。 这个任务的背景大致是——王氏的年轻貌美的女儿被她好赌的父亲卖去了青楼,青楼今夜就要拍卖她的处子之身。 想要救出这个女孩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只要到青楼花钱买下她就行,可是来求救隐踏门的王氏身无分文,无法给隐踏门报销,不然她自己就能去赎了,而隐踏门的人也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如果没有人愿意不计报酬去救你的女儿,那也只能当他们没接过这个任务了。 在南乐眼里,钱算什么,要是有了这十片金叶,她就可以去做采花贼了。于是她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这个令人很为难的任务。 她没有钱去赎人也是事实,所以也只能另辟蹊径。 夜。 月光倾洒不及的杳香院外隐蔽街角处,南乐抬起头望那漆黑的天空——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她阴暗勾唇,兴奋的握紧了手中那瓶迷药。 正是热闹的时候,杳香院内的老鸨扯着尖锐的嗓子向来客介绍新来的雏多么如花似玉貌似天仙,并夸下包您满意不满意全额退款的海口。 于是在这样诱人的催动下所有人都充满好奇兴致勃勃的一个劲儿加价。 不引人注意处某丫鬟混杂在人群中路过,看着那为美人几近疯狂的男子,嘟嚷着骂道:“一群不要脸的好色之徒。” 她端着摆有机关酒壶的托盘,一句低着头低着头悄悄潜入了事先打听好的那个房间。 房间里的彷徨无措的人听到开门声不由一惊,心道这么快就定了价?直到看到来人是个丫鬟,不由松了口气,然后偷偷扭过脸将其埋进墙角。 南乐将托盘放在桌上,去看坐在床榻上将脸藏的严严实实的女子,身上穿了件镂空近乎透明的轻薄外纱,里面那件粉嫩的齐胸长裙清晰可见,看来老鸨是刻意把她打扮这么暴露的。 当然,在夏天穿t恤短裤的南乐眼里这并算不了什么。 南乐伸手去拍女子单薄且瑟瑟发颤的背脊,“姑娘?” 女子一怔,僵硬着脖颈缓缓转过了头。 肤若凝脂的一张绝色之脸的左侧,血淋淋的有着一道长长的疤。 显然是无奈之下狠心毁了容貌以保清白。 南乐一惊,那女子扑通跪在地上苦苦抓住她的衣裙,泪光潋滟的双眸里两道泪水滑落下来,她梨花带雨的哀求道:“我求求你,别告诉妈妈,千万别说,她会打死我的!求求你……” 南乐看着容貌尽毁的女子,不禁也面露怜悯之色:“可她迟早会知道。” 女子颤抖着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别说……求求你别说……” 南乐逼视她令她清醒:“你不该为别人的过错毁了自己,你应该好好活着去找你那个混蛋爹报仇!”南乐越说越气愤,她何尝不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给卖了。 “你怎么知道?” 南乐把她扶起来,“快,趁人还没来,跟我换。”说着就去解身上那件丫鬟装的扣子。 “你……” “你别怕,我隐踏门的人,是来救你的,快把衣服换下来,对了,你叫什么?”万一来人问起来可就不好弄了。 “我叫岑怀瑶,妈妈给我起名叫花瑶。你跟我换了那你怎么办?” “你不用管我,我自有办法。” 南乐穿上了那身单薄的衣服,把桌上的酒壶换在了托盘上,递给岑怀瑶,嘱咐道:“你到城东江府去找江奇书江神医,他定有法子治好你的脸,就说是他姑奶奶南乐让的。” 岑怀瑶还是担忧道:“可是你……” 南乐将她往屋外推,“你快走别管我,我说我有法子就一定有。” 南乐推出她关上了房门,走到桌前将药瓶的里的药倒进机关酒壶里的小暗格里,然后背坐到床榻上露出一边香肩,胜券在握般暗暗窃喜。 房门被人推开的咯吱声响起后,紧随其后的是南乐妖娆魅惑的声音:“爷,花瑶等您好久了……”她扭着香肩转过了身,看到来客后整个人都傻掉了。 “怎么是你?”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想起。 只是一人带着懵逼,一人带着愤怒。 南乐惊讶道:“你不是死了么?” 易辞看到她那身穿着打扮,快步走到她面前,愤怒的狠狠握住南乐的手腕,“你怎么在这儿?!” “你管我!”她用力去挣脱易辞青筋暴起的手,“你放开我!”却是徒劳无功,“想不到啊,原来你也是个好色之徒,哦对,我忘了,你本来就是个好色之徒!你放开我啊啊啊~”她抓狂的叫道。 易辞仍然气问:“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儿?!!” “我来救人啊,不然人家姑娘就让你这个色鬼给糟蹋了!” 易辞怒喊:“那你自己呢!?” 南乐好笑道:“我?我能有什么事,我好歹会点拳脚,打趴个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易辞握她的手紧了几分,愤怒也叠加,“拳脚??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来的是个武功高强的怎么办!要是那个人偏就不喝酒怎么办!你觉得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能做些什么抵抗!” 南乐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酒里下了药?” “废话!你的迷药瓶还摆在桌上!”他指着那俨然写着“迷药”二字的小药瓶。 呀!就是! 南乐被他吼得也愤怒起来:“这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人,要是天下没有你等色鬼又怎么会有今天!” 易辞突然就怔住了,如有鲠在喉有刺在心,是啊,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发现在越来越了解南乐的一天天中,自己竟越来越模糊了…… 他收了愤怒,松开了南乐的手腕,试图跟她解释什么,试图勉强挤出一个带着玩笑的笑容,试图找回原来的自己。 可是好像很难。 南乐揉着自己被他抓出红痕的手腕,决定先不跟他计较,因为她除了生气,好像还有点……开心? 片刻沉默过后。 南乐问:“你不是死了吗?” 易辞答:“谁说我死了。” 南乐问:“江奇书告诉我你被劫匪捅死了呀?” 易辞故作疑惑答:“江奇书?他怎么告诉你?在来帝都的路上他已经死在劫匪刀下了。” 南乐皱眉,这俩货一个比一个会编段子,她伸手去打易辞,刚一起身又跪空了床沿,“啊”一声栽在易辞腿上,易辞及时抓住她以防她滚下去,笑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投怀送抱么?” 南乐抬起头去瞪他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角,却在抬头刹那愣住。 薄唇扬起温柔的弧度,犹如三月花苞初放,七月细雨绵绵,十月指尖清风,久违的笑容蓦然清晰了内心深处所殷殷期盼的似真似幻。 原来这些天,她真的在想他啊,可是她又觉得,他一直在她身边,只是不肯现身而已。 南乐重新坐好,一边肩膀裸露在易辞眼中,他戏谑笑道:“娘子穿成这样是专门来勾引为夫的么?” 她又听到了这个熟悉的称呼,想起往事,于是记仇的一脸冷淡说道:“你不是说,以后一别两宽了么?还说这话干什么?” 易辞说:“我是想一别两宽啊,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天仙,怎么变成了泼妇呢?” 南乐冷哼,“呵,你果然也就跟外面那些好色之徒一样。” 易辞用看穿了什么的口气道:“娘子这是吃醋了?” “你g……”由于想起在小竹楼的经历,那个“滚”字在话锋急转下硬生生转化成——“放屁!少在那儿不要脸了。”骂完以后南乐又觉得自己不太对劲儿,明明以前不管易辞说什么娘子不娘子的话她都直接当作屁满不在意的忽略掉,这次说了个吃醋而已又是怎么了…… 易辞又猛然靠近她几分,把她逼到墙壁上,“娘子害羞了?” 南乐感觉自己的脸在极速升温,“你……真是自以为是。”嘴上这么说,微红的脸却是有些逃避地撇开。 易辞再靠近,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鼻尖几乎相碰,南乐的心控制不住的砰砰直跳。 他歪了歪脑袋,垂眸看着南乐粉嫩诱人的唇,撩拨道:“你说,我花了这么多钱,是不是该验验货啊。”此话一出,胸腔里的一颗心猛然扑通一跳,火热滚烫也迅速充斥了全身每一个细胞,怎么会这样呢?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易辞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后瞬间远离了她,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扣在桌上的酒杯,确信自己没喝迷药后又转头看看南乐,眯了眯眼,这个女人有毒…… 第十章 雕心花(7) 忽然,外面轰隆轰隆的响起桌翻椅裂的打斗声,以及各种尖锐的“啊啊啊——”和老鸨心疼的“哎呦你们别打了别打了要打出去打!” 易辞神色一紧,说道:“跟我走。” 南乐说:“去哪儿?我为什么跟你走?” 易辞几分认真几分挑逗的说:“我花钱买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去哪你就得去哪儿。” 南乐“切”了声,然后正色道:“你为什么给她赎身?收回去做妾?” 易辞道:“娘子不同意我哪里敢。” 南乐不接收他的玩笑,不耐烦道:“到底!好好回答我,为什么?” “帝都来的路上,碰见她和她母亲遇上劫匪,我和江奇书出手救了她们,今日又碰巧看见了她母亲,才知道她被卖到这里。” 南乐缓缓点点头,哦~原来这才是劫匪故事的真正版本。 “对了,你把她弄哪儿了?” “她划破了自己的脸,我让她去找江奇书了。” 易辞放心的点点头,“嗯,先跟我走吧,今天这里有点乱。” “是你干的?” 易辞没有回答,拉了她的手径直往外走。 他带着她出了打成一片的杳香院,抱着南乐,“抓紧了。”猛力点地腾空而起,往城东的方向飞去。 江府门前稳稳落地后,南乐着实体会了把轻功,意犹未尽,于是道:“易辞,你教我轻功好不好?” 易辞看了看她,“你怎么老……”老对轻功念念不忘的,他发觉自己不该说这话,话锋急转,“老这么有趣儿呢呵呵。” 南乐一贯没有耐心:“那你到底教不教嘛?” 易辞斩钉截铁的气她:“不教!” 南乐却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生气骂他,只是哼哧了句:“你不教我我让门主教我。” 易辞忍俊不禁,他该重新考虑一下六级门徒能不能破例学轻功的事了。 南乐见他笑而不语,于是问道:“你怎么不问我哪来的门主啊?” 易辞便问:“你拜入隐踏门了?” “你怎么知道?” “只有隐踏门不久前刚收了门徒。” 说着,两个人已经一并踏入江奇书房内,恰好听到里面二人的谈话。 岑怀瑶万分感激的说:“江神医,又给你添麻烦了,你给我用的这些药一定很贵吧?对不起,我暂且没有钱给你,要不等……” 江奇书说:“诶,你不用客气,几瓶药而已,没事的,不用给我。” 南乐一下子就气炸了毛,冲进去骂道:“江奇书!好你个见色忘友的,她免费,我拿药你就逼我记账是不是?我记住了,那三十万我要按百分五十涨利息!” 易辞:“她在说什么?” 江奇书:“不知道。” 岑怀瑶站起身向南乐鞠了一躬,“多谢南姑娘舍命相救,怀瑶感激不尽,无以为报,愿为姑娘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南乐还没说话,江奇书又怜香惜玉的开口说:“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南乐打断他,故意对岑怀瑶说道:“既然你想报恩,就来给我做丫鬟吧,我身边正好少了伺候的人。” 岑怀瑶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江奇书眼见美人被抢走了,急道:“南乐!” “怎么,吃了你的药我也记账了,救了她的命我怎么就不能索取回报?” 江奇书妥协道:“好了好了,之前咱俩那笔账一笔勾销行了吧?” 南乐仍不撒口气他道:“随你勾不勾,我都得带岑怀瑶回去做丫鬟。” 江奇书果然气的脸绿:“你!” 为避免一场恶战,某人站出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花大价钱买她的人是我。” 岑怀瑶立刻感激的要给易辞下跪,被南乐和江奇书双双拉住。 南乐说:“你不用谢他他就是来捣乱的。” 江奇书说:“你谢他做什么他也就显摆自己有几个臭钱。” …… 讨论岑怀瑶究竟该向谁报恩的事情未果,归尘兴冲冲的跑了进来,“殿……”看见你南乐后旋即改口说,“公子,事情已经办妥了。” 南乐打招呼说:“好久不见。” 归尘干笑道:“好……好久不见啊~”明明前几天在隐踏门的冷弦殿刚见过。 “公子……”归尘欲言又止。 易辞于是对南乐说:“你带岑姑娘去换身衣服吧。” 南乐看得出他们在刻意避开她,她将这收进眼底的一切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若有所思。 继而她拉起岑怀瑶的手,说道:“走,我带你去。”遂了易辞把自己支开的愿。 南乐拉着岑怀瑶走到房门口就停了下来,道:“嘘,别说话。”言罢就作势要偷听。 里面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易辞说:“人抓到了吗?” 归尘说:“抓到了,已经关到了地牢。” 易辞点头说:“好。” 江奇书说:“抓谁了?” 易辞说:“樊王的人。” 江奇书说:“你怀疑是樊王是道走了玉玺?” 听到这里南乐眸光一闪,他们竟然在讨论玉玺的事。 易辞说:“只是猜测,等今天审问了一切就有分晓了。” 话题到此结束,南乐带着岑怀瑶远离了房门。 到无人处,南乐抓着岑怀瑶的手突然紧了几分,神色也微微凝重,她含着威胁与危险的眼神落在岑怀瑶脸上,道:“今日之事你若说出去,你信不信我再把你往青楼卖一次?保证让你此生都回不来。” 岑怀瑶言辞恳恳:“南姑娘对我有恩,我岂会忘恩负义。” 南乐又说:“我说的不仅是偷听一事,还有偷听的内容。” “南姑娘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南乐看了她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易辞知道了玉玺的事并插手了进来,也着实让南乐满腹狐疑,他的真实身份定然不简单。 …… 分别前易辞告诉南乐如果想他了的话可以来江府找他,南乐骂了他一句吃软饭的,然后提醒了无家可归被江奇书执意留在江府的岑怀瑶一句小心那俩混蛋尤其是好色的那个。 他们站在门口微笑点头挥手着目送南乐消失在拐角处,然后易辞和归尘换了件衣服直接飞回了隐踏门。 南乐以自己顺利完成任务为由好好犒劳了自己,回隐踏门的路上吃了个饱逛了个够。 回去以后她领取了十片金叶顺利成为六级门徒,换上一袭蓝衣移步隔壁凉弦殿。 易辞已经坐在书案前看了好一会儿书。 听到动静后抬头看了眼南乐,带着叹息与无奈小声嘀咕了句:“回得真慢。” 南乐:“什么?” 他翻了一页书继续低头看,“没什么。” 南乐懒得再追问,“门主今天要是有空的话就履行承诺教我轻功吧。” 易辞点点头,“嗯,你是该好好学学轻功,也太慢了。” 南乐诧异,“什么太慢了?” “没什么,你先回去吧,等本门主心情好了就教你。” “那你什么时候心情好?” “看不见你的时候。” “……” 其实他心情不好的真正原因是跟归尘打赌打输了,赌约是南乐会不会在一炷香内回到隐踏门,易辞难得信任的赌她会,而领略过南乐逛街本领的归尘赌她不会,赌注是亲审青楼那批犯人的机会。 于是易辞得了空,决定今日就先好好教一教她轻功,明日回王府看看归尘审的怎么样了,再挑挑毛病骂他一顿。 夜幕降临,易辞收起了书,来到小院里,南乐正坐在台阶上托着腮看星星看月亮,双腿有节奏的抖动着。 易辞忽然觉得她这个样子有些可爱。 他吟着诗坐到南乐身边:“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南乐撇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看欣赏头顶那片星空。 易辞就问:“你有家么?” 南乐嫌弃道:“你会不会说话,为什么这样问。”他不是应该问“想家了么?” 易辞想起她是国公府的婢女,离开国公府后却也不回家而是到处流浪,于是就判断她没有家。 没等易辞回答,南乐又急切的说:“算了别回答这个问题了,你再重新问我一遍。” “什么?” “问我有家么。” 易辞并不知道她的意图,还是重复着问了出来:“你有家么?” 南乐看着他回答道:“你教我轻功我就告诉你。” 易辞脸色一变,“你耍我呢?” “你教我轻功我就告诉你。” “你能不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你教我轻功我就告诉你。” “你还会不会说别的话了?” “你不教我轻功我就不告诉你。” “……” 易辞被她的戏耍噎了噎,之后道:“最近是不是本门主太纵容你了,自从你住进冷弦殿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信不信本门主一声令下就可以将你逐出隐踏门?” “你教我轻功我就信。”说完,南乐看着再度无语的易辞笑了笑。 易辞突然发现,原来她是从来不怎么笑的,然而笑起来……却那么好看。 易辞被那笑容神魂颠倒了会儿,发觉自己的迷乱后赶忙站起身撇开这个话题道:“好了,本门主言而有信,既然你已经是六级门徒了,那我就教你轻功。” 南乐也站起来,“好啊。” 易辞便开始了谆谆教导:“人无羽翼,不能如鸟翱翔于空中,你便更要让羽翼从心中长到背后,气沉丹田……” 南乐的悟性很高,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学会了飞檐走壁,易辞看着她轻盈灵巧的身姿欣慰点头,决心下次要找个机会跟归尘再赌一次。 第十一章 雕心花(8) 不久后,趁着这几天凉弦殿的灯火未点燃过,南乐穿上了一身黑衣蒙上面,施展几天苦练的轻功乘着夜色往摄政王府奔去。 来到摄政王府东墙脚下,南乐抬头仰望足有一丈来高的东墙,墙顶插着一排尖利的铁钉,南乐感叹,防盗措施做得不错嘛,这要是踩上去脚还不得废了。 南乐围着王府到处转悠,终于找到西墙一处又矮又没有铁钉防盗的地方,于是她施展轻功轻易跳上了房顶。 然而她并不知道,王府的西边是摄政王居住的蓝枫苑,易辞正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接待各大刺客的光临而如此作为。 南乐在江奇书的医书上见过雕心花的画像,她决定先到王府的花园里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如果有就采来,没有的话就先把王府的大概平面图往脑子里记一记,改天寻个机会再继续找。 南乐站在房顶向下遥望了一眼,蓝枫苑内灯火通明,不知道是谁住在这儿,但总归要动作尽量轻声些以免打草惊蛇,于是她抬起的每一步放下的每一脚都保证着自己听不到一点声音。 可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脚下正坐在桌前看书的人是个武林高手,由天花板传来的点点振动尽数收进于耳。 易辞又等头顶的人走了几步,然后放下书悄悄来到门口处,一旁归尘问道:“殿下,怎么了?” “嘘,有动静。” 易辞抬头看向已经小心翼翼行至紧紧相邻屋顶上的黑色身影。 那熟悉的身姿、步态…… 他猛然一惊,连忙回到屋内向归尘吩咐道:“快!把本门主的面具拿来!啊呸,不对,是把本王的面具拿来!快!” 这个丫头学轻功就是为了爬他家屋顶么?想不到他亲自传授的功夫是被人在自家屋顶上大展身手的…… “哦哦哦……”归尘着急忙慌的为他送上面具,被他猛力往里一推,听他道:“别出来,你也去带上面具!” 归尘不明所以的照做了。 易辞带好面具,从门外捡了一颗小石头,瞄准屋顶上飞檐走壁的黑衣人,猛的抛出。 接着一声惊呼——“啊!”那团黑影右脚一扭朝着蓝枫苑直直坠了下来。 易辞几个旋身快速飞过去,月色下清凉的呼呼气流中抱住南乐,浪漫落地。 易辞看着怀里惊大了眼睛的她,黑夜之中穿着黑衣蒙着黑面将那双明亮的美眸衬得晶亮发光。 南乐搂着易辞脖子的手在发现自己没有摔死以后骤然松开,她道:“多谢大侠相救。”然后打算当作路过打酱油般离开。 易辞却是紧紧抱着她不给她下来的机会,他凝视着南乐漂亮的眼眸,冷冷道:“你夜闯为f……咳咳,本m……”话锋急转下很艰难的又说,“本……王,的府邸意欲何为啊?” 他看着南乐的眼睛竟一时乱了方寸,频频口误,唉,身兼数职实属不易啊。 南乐惊,原来这就是摄政王,“王爷,我只是路过,不小心掉了下来,若是扰了您休息我马上就走。” 她挣脱了易辞从他怀里跳下来,作势就要施展轻功重新跳回屋顶。 易辞一把拉住她,扯下她的面布,耍流氓道:“还是个小妞?来都来了还想全身而退?来人,把她押入地牢听候发落!” “王爷,小女子真的只是打个酱油!”即刻出现在蓝枫苑的侍卫并不听她的辩解,押了她往地牢走。 一旁的归尘问道:“殿下,南乐怎么会来行刺你?” 易辞摇摇头,“她不是来行刺本王的,你见过哪个刺客武功学了半点就来行刺本王?我猜,她是来偷东西的。”易辞笑了笑。 归尘点头,“有道理。” “走,咱们去跟她玩玩。对了,青楼抓的人你审出什么了?” 归尘懊恼的挠挠头,“殿下,他们好像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审到。” 易辞抓住机会骂他道:“哼,没这个本事还那么自以为是,这下给我搞砸了吧?” 归尘无辜的嘟嚷:“殿下,明明是您赌输了嘛……” “你……”易辞作势举起手打他,归尘已经迅速逃走。 潮湿的地牢石室里,南乐被牢牢绑在十字架上动弹不得。 易辞和归尘走了进来,南乐见了连忙申冤喊道:“王爷,我真的只是路过。” 易辞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边走边顺手从碳火中拿了被烧红的烙印,举着看了看,又吹了吹,朝南乐一步一步走来,“本王劝你实话实说,免得受皮肉之苦。” 南乐看着慢慢靠近的烙印以及浓浓的滚烫的味道,不由有点害怕的咽了口口水,她本也只是想穿越玩玩的啊,怎么又是追杀又是受刑的…… 此时此刻,她知道摄政王不会相信什么打酱油路过,她必须编一个可信又无罪的谎言。所以不能说实话,做贼的罪名怕是不小,绝不能说她是来偷东西的,绝不能绝不能。 易辞举近了手中的火红的烙印,厉声喝道:“说!你为什么行刺本王!” 行刺??! 南乐极其无语的说:“王爷。其实我是来偷东西的。”突然觉得偷东西是一件多么光明磊落的事。 归尘忍不住嗤笑出声,果然是来偷东西的。 易辞故意道:“你以为你说自己是来偷东西的,本王就会信吗?呵!” “我……”南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固执的他。 “既然你是来行刺本王的,那必然有同伙咯?快说,你的同伙是谁?” 南乐无语的把头转向一旁,实在不想理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狗屁摄政王。 易辞将那烙印往南乐脸上靠近了几分,“你若不说,就休怪本王毁了你漂亮的脸蛋。” 南乐立刻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息在自己脸边,终于还是为自己确实漂亮的脸怂了一次,急忙喊道:“我说我说!” 易辞暗笑,冷冷道:“说,你的同伙叫什么?” “我的同伙……他叫……”南乐想了想,决定拉几个人跟她一起下地狱,于是顺溜的编出,“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叫归尘刚才因为害怕临阵逃脱了背后策划这一切的是个色鬼叫做易辞我叫岑怀瑶小女子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分虚假就让江奇书不得好死我说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吗谢谢。” 这段凭空捏造的话说得很快几乎不加逗点。 …… 归尘被空气呛住咳嗽了几声,易辞无以反驳的被噎住在原地。 一段冗长的沉默以后。 南乐看着定住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摄政王,试问道:“王爷?王爷?您怎么了?你如果没听清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跟我一起来的那个……” “好了,不用说了。”易辞连忙打断伶牙俐齿的她,然后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就说一说,背后策划这一切的那个易辞为什么要杀我?” 编啊,继续编啊。 “这个……”南乐想了想,“因为……他是个色鬼嘛……他呀……”南乐并没有想好后面怎么说,但她既然都说出色鬼了,那当然得围绕色鬼来胡编乱造,于是说,“他觊觎您美丽的王妃很久了,所以要杀了您抢走您的王妃。” 摄政王的王妃应该不会丑吧。 “本王的王妃还在国公府里尚未过门。” “咳咳,”她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对啊,小女子说的就是您未来的王妃啊,王爷您可得小心点,别让王妃在国公府里给人拐走了。” 易辞顿了顿,打量她的眼神凌利了几分,试探着问道:“你不知道吗?本王的王妃,国公府的嫡大小姐,就在两个月前,被她的一个婢女掳跑了,至今杳无音讯。” 一直以来他都怀疑,那个掳跑人的婢女就是南乐。 易辞注意观察着南乐的表情变化。 “啊?” 南乐心里觉得又好笑又可气,这个摄政王长的是得多丑带着面具还把人家姑娘吓跑了哈哈哈,不过她南乐也太衰了,编什么都正好被戳破。 南乐同情的说:“王爷,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您的王妃被您吓跑了……呃不是,我是说,被婢女……”南乐怔了怔,后面的话说的异常艰难,“拐……跑……了……” 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自顾自重复了句,“国公府……婢女……”还有那天在国公府门前听到的那个夫人和另一个婢女的谈话,离开江州的死丫头……找到了格杀勿论…… 原来掳跑王妃的人就是她! 易辞心中已有分晓,不过他也并不关心所谓的王妃怎么样,他知道国公府嫡女心中所属是樊王,要不是因为先太皇的赐婚那嫡女也不会为了逃婚而无人知其所踪,可南乐离开了她身边,就说明或许她已经身亡,又或许已在樊王身边隐姓埋名,不过这些统统不重要。 易辞不怀好意的笑笑,“你来刺杀本王,想必你身上藏了什么暗器,来人,把她扒光搜一搜。” 说话间,归尘已经上前来准备解南乐的衣服扣子。 “住手!”南乐狠狠瞪眼,气急败坏地大喝。试图挣扎奈何绑住四肢的绳子系得生牢。 与这一声“住手”异口同声出现的还有一句带着薄怒与危险的“慢着!” 易辞瞪着归尘。 归尘停手,退到易辞身边,被他一把揪住了衣领。 易辞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让你扒你还真扒!给老子看清楚这是你的女人么!!?” 归尘无辜的撇撇嘴,本来也只是想吓吓南乐嘛怎么就把殿下也吓得半死不活了?? 第十二章 雕心花(9) 易辞轻咳两声,“算了,你下去吧,我看这个刺客很是嚣张啊,还是本王亲自动手吧。” 归尘哦了声退出门去。 易辞狡黠一笑,一步步逼近,南乐有些慌,“你干嘛?” 易辞坏笑,“搜凶器。” “其实我不是刺客也没有凶器你别过来!!” 易辞挑眉,“哦?不是刺客,你方才不是都已经招了么。” 南乐破口大骂,“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草菅人命的狗官屈打成招!” “屈打成招?可本王记得本王尚未对姑娘用过刑啊?既然姑娘执意这么认为,那本王就只好按照姑娘说的做了。”他举近了手中滚烫的红烙印。 炙热逼近,南乐侧过了脸,疯狂挣扎着,力气之大仿佛绳子要随时断开,她大骂:“混蛋!你走开!” 易辞正暗笑着看她抓狂,归尘从门外跑了进来,“殿下!” “不是说让你下去么!”易辞被扫了兴致,不耐烦的说。 归尘道:“外面有批黑衣人闯进来了!” 易辞看看南乐,挑眉道:“没想到你还有救兵?” “怎么可能!我根本就不是来杀你的。” “怎么不可能,他们肯定是为了你来劫狱的啊。” 一名士兵来报,“殿下,他们说让您把人交出来。” 易辞玩味的目光落在南乐不可思议的脸上:“你听到了吗?他们就是来救你的。” 南乐被他这么一说,不由也怀疑起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能,没有人知道她的行动,“不可能!” 这些人确实是来劫狱的,只不过劫的不是南乐,易辞心知肚明。 易辞盯住南乐,笑容凝固在嘴角,眸光狠厉起来,背对身后的士兵,杀气毕露:“一个也不要留。” “是。” 待士兵退去,易辞又说:“本王倒要看看,你今晚如何脱身。” 南乐无语的扭过了头,嘀咕了句:“神经病。” 没过多久又有士兵来报:“殿下,人都跑了,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出手。”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易辞嘲笑道:“你的人也太没有诚意了,就这样放弃你了。” 南乐不理他。 她不吵嚷不骂骂咧咧的,易辞也没话接了。 半晌沉默。 易辞觉得这样没意思了,于是决定给她开一条路,他说:“本王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如实回答,你究竟是不是刺客?” 南乐翻白眼,随口说道:“我说我不是,你会信么。呵呵。” 易辞唇畔漾起一抹笑意,真诚的说:“信。” 南乐冷哼了一声,明显不相信他,说道:“那好,我不是刺客不是刺客不是刺客。”她说了三遍,坚信易辞一遍都不会信。 却不料,易辞道:“来人,松绑。” 归尘:“啊?” 易辞重复:“让你松绑。” 归尘:“哦。”他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走去给南乐松绑,疑惑怎么他家殿下一碰到南乐就总是那么让人猜不透呢? 而南乐这个二丈和尚,摸着摸着,就突然摸出头脑来了。 绳子落在地上,南乐的活动了活动绑酸了的胳膊,思索着什么。 忽然,她想到了。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刺客?也知道那些所谓的救兵根本不是来救我的?!因为你清楚我身上没有凶器,否则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被绑在这里!”南乐恍然大悟。 易辞笑笑,“你还不算傻嘛。” 南乐恼火,“你这么耍我有意思么?欺人太甚,你……”说着就习惯性的撸起了袖子。 归尘见她作势就要伸手打人,连忙在一旁提醒道:“大胆!你可别忘了你面前的是堂堂摄政王!”打吧打吧我会给你加油的。 南乐白了他一眼,还是没能如归尘所愿,她认命的甩下了袖子。 易辞依旧弯着嘴角,转身,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朝着面前不远的火炭炉子,将手中无用的铁烙印朝前自认为精准无误的抛过去,同时心里在想着南乐那副恨恨的小模样不由偷笑。 铁烙印碰在洋灰地面的声音在地牢中回荡了很久。 易辞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保持着抛出的姿势,能从这姿势中看出完美的抛出弧线,只是结局惨不忍睹。 寂静的时间替他尴尬了一会儿。 半晌后,易辞收了手,打破了这尴尬,“说吧,你来本王这王府中,究竟要干什么?”他背对着南乐。 “我说过了,我是来偷东西的。”南乐把这件鬼鬼祟祟的事说得光明磊落。 易辞转过身看她,“偷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那说一说,你偷的是何物啊?” 南乐不着急告诉他,试图攀谈道:“殿下,不如跟我做个交易?您提条件,只要我能做到。” 易辞也不着急知道她想要什么东西,挑眉道:“哦?本王凭什么答应你?你看本王像是缺什么东西的人么?” 南乐说:“王爷自然是什么都不缺,那想必也不缺一朵花吧。” “花?你想要什么花?” “雕心花。” “雕心花?”易辞回忆一翻,想不起来,于是问归尘道,“阿龟,王府里可有雕心花?”阿龟是易辞在南乐面前临时给归尘起的小名。 归尘听到这个名字立刻黑了脸,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硬生生认下这个名字闷闷地回答易辞说:“有。” 易辞失忆状:“怎么来的?” 归尘回答说:“殿下您忘了?雕心花可是稀有花,就连府中也仅有一朵,是前几年宁北郡主亲自去遥远的落北山为您移栽过来的贺岁礼啊。” 易辞继续失忆状:“宁北郡主是谁?” “宁北郡主您都忘了?宁北郡主是……”归尘正要说,却被一心只想着雕心花的南乐打断。 “等等,殿下,我们现在在谈的是雕心花,哪来的并不重要,如果您想好给我的话,就请说出您的条件吧。”南乐爽快道。 “本王确实不稀罕多一朵花少一朵花的,可是你得告诉本王,你拿它来做什么?” 南乐将编好的措辞说出来:“小女子身有顽疾,需有雕心花医治。”虽然她并不懂什么医术,不过反正这里也没人懂,没人戳的破她。 “顽疾?!你怎么了?” 过分急切想知道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好在他眉目之间倏尔流露出的关切之情全被隐藏在面具之后不被人所见。 易辞咳嗽两声,为自己掩饰说:“雕……雕心花能治病,本王可是闻所未闻。” 南乐并没有发现易辞的异常,她想了想,要是摄政王直接请了个大夫过来就露馅了,于是改口说:“其实……不是我,是家父,家父身有顽疾,对对,想求王爷一朵雕心花,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易辞的眉头松了松,看来这丫头没事。 他略一思忖,道:“方才你说答应我的条件。” 南乐知道他是同意将雕心花给她了,她并未将成功的喜悦流露在脸上,以免对方变卦:“不知王爷的条件是?” “本王要你给本王做一个月的丫鬟。” 南乐既已决心要下这雕心花,那么他的条件就是一定得答应的,“成交!”声音里没有过一丝犹豫。 面对南乐爽快的反应,易辞突然觉得自己的条件一定是提的太简单了,心有不甘补充道:“这一个月内本王去哪儿你就要去哪儿,本王让你做什么你都要任凭本王差遣,不得本王的允许便不得离开王府半步。” 南乐依旧爽快:“好!希望王爷说话作数,一个月后把雕心花给我。” “本王一言九鼎。” “不过在这之前,王爷需得借我笔墨一用。” “做什么?” 南乐毫不避讳的将实情说出:“是这样,前不久我拜入隐踏门内,已是隐踏门门徒,还请王爷允许我写个假条给门主。” 易辞嘴角微微上扬,“跟我来。” 南乐便跟着易辞移步蓝枫苑,一路想着假条的内容。 坐在摆有纸笔的书案前,南乐考虑到假条里那些自己不会写的字,问来问去麻烦,索性就对易辞提出,“字如其人,我看王爷的字一定写的不错啊,不如王爷来替我写。” 尽管她并不知道摄政王的样子,不小心还给他拍了个马屁,真是便宜他小子。南乐心道。 易辞撩起白袍坐下来,执起笔,“说吧,写什么?” 南乐便把想好的假条内容严肃的背出来:“门主,冒号,”严谨到每一个标点,“自从您,注意,是‘您’。自从您教会我轻功以后,我就飘了……” 易辞边写边笑。 “希望您能给我点时间让我沉淀一下,一个月后我一定出现在你面前……”她还想了什么来着,算了,忘了,就这样吧,“落款,南乐。” 易辞写着最后一个“乐”字,问道:“你不是说你叫岑怀瑶么?” 南乐顺水推舟的撒谎道:“其实我确实叫岑怀瑶,只是吧,我觉得那个隐踏门门主不可信,所以就没告诉他我的真实名字。” “……”易辞觉得这是南乐的心里话。 “那要是隐踏门门主不同意呢?你又当如何?” “不同意?由不得他不同意,因为我不会收到回信的,他不知道我在这儿,没有收到准确答复的都可以当做默认。” “我看你,对隐踏门门主很是大胆放肆啊,他对你不错?”说着他就弯了嘴角。 易辞期待着南乐的回答。 南乐结合了一下门主让她搬进冷弦殿,以及六级教她轻功,于是点点头说,“嗯,是挺不错。” 易辞兀自笑了笑。 南乐又满是怀疑的自顾自道:“对啊,为什么呢?他为什么对我一个七级小门徒那么上心?”百思不得其解,这背后一定没有想提拔她那么简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隐踏门门主,”她嘀咕道,“一定跟那个易辞一样对我图谋不轨……” 易辞听到了,皱眉道:“你就非得这么认为?!” “不然呢,他还有什么理由接近我,无非就是我这张漂亮的脸啊。” “你……还真是自以为是。”易辞背过身去。 南乐听他这么评价自己,不满道:“怎么,我说的不是事实么?王爷你且好好看看我,我不漂亮吗?”说着,唇畔漾起得意又甜暖的笑意。 易辞回过头,再次失神在这笑容中。这好像是第三次见她笑,第一次是他做易辞的时候,第二次是他做门主的时候,第三次是他做摄政王的时候。 原来从来不怎么笑的人笑起来是那么好看,就像生长在春季绿地上的一朵花苞,忽然之间,唯美的盛开,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美好,也不过如此。 易辞因这具有魔力的笑容不自觉道出心中所想:“漂亮。” 南乐立刻敛了笑容,恢复一副冰冷的模样:“这不就是了。” 话题到此结束。 第十三章 雕心花(10) 易辞把南乐安排进蓝枫苑的南殿中,因为她恰好是从南殿的屋顶上掉下来的。 南乐细细打量着一尘不染的垂罄之室,比起之前的住所确实要奢华很多,能住在这么好的地方,也不枉她往这穿越一回。 南乐感慨,自从穿越以来,先是江州小竹楼,再是隐踏门冷弦殿,此时又是摄政王府蓝枫苑南殿,到底是她南乐太受欢迎了,到哪都不愁吃不愁喝不愁住,被人包养着。 翌日,旭日东升之时,秋季里余热未散的烈阳透过南殿的窗幔斜射进来。 南乐穿好衣裳伸了个舒坦的懒腰,不由心情大好,打算到小院去沐浴阳光。 刚推开门,暖阳就被高大的身影挡了个干净。 易辞的手悬在半空作敲门的姿势。 南乐对这位带着面具的不速之客没有好感,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跟本王进宫。” 说完,易辞转身往前走。 南乐追上去,两步一小跑的跟在易辞身后,问道:“殿下要去上早朝么?” 易辞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回答道:“你且看看现在几时了,早朝早已过了。” 南乐没听出来他话中对她不尽职的不满,傻傻问道:“那……殿下这是已经错过了早朝?”话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些许幸灾乐祸。 易辞无语道:“没有本王,何来的早朝。” 南乐只以为他是自大,完全抛开自己的身份吐槽道:“你官再大也是臣,如何做的了皇上的主。” 早朝不都是皇帝主持的嘛,又不是少了一个摄政王早朝就无法进行了。 易辞没有回答她,踏出了摄政王府的大门。 停在门外的一辆马车车旁,归尘摆上上车的阶梯,掀开马车的车帘,请易辞坐进去。 南乐紧紧跟着易辞,然后跟他一块儿坐了进去。 易辞见她坐在自己对面,责问道:“本王为主,你为仆,本王坐车你当跟在车下步行,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从未有封建思想的南乐开口说:“为什么?这车既然能坐两个人,我怎么就不能坐进来?” 易辞冷冷开口:“没有为什么,这是规矩。” “不遵守别人的规矩也是我的规矩。” 易辞沉默了片刻,心道南乐还真是歪理一大堆,简直让人无以反驳。 他便不再同他讲理,而是使用他摄政王的威严,冷喝道:“下去!” 他靠上车壁缓缓闭上双目,准备等南乐被他的威严吓到准备下车时再宽宏大度的说一句“算了,本王看你小胳膊小腿的也走不快,还是进来吧,以免耽误了本王。” 谁知南乐直接耍起无赖:“那可不行,我得跟着殿下寸步不离啊,万一殿下一个人在这马车里忘记了开窗透气,因氧气不足而导致呼吸困难窒息而死,那奴婢罪过可就大了,” 说着,南乐特地跑到对面,单腿跪在易辞身旁绒毯铺就得坐阶之上,伸手去够易辞脑袋后面车窗窗帘为他掀起来。 边还振振有词地说着:“作为殿下的贴身丫鬟,奴婢有责任保证王爷的安全……啊!” 忽然,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南乐纤细的腰肢,猛然一拉,将她的身子搁在腿上,稳稳圈在自己怀里。 他低头将唇附在她耳畔,唇瓣一张一合,喷洒出炽热的气息:“贴身丫鬟?是这样么?” 南乐怔愣了片刻,梦醒般骤然一惊,连忙从易辞怀里扑腾下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气急败坏的骂道:“我还以为你会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流氓!色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南乐钻出了马车,易辞在身后宽宏大度的挽留道:“喂!不如你就坐进来吧,你要遵守你的规矩啊!” 南乐出来后生着气冲正在驾马的归尘大喝:“你,给老娘进去,我来骑!”没等归尘吭声,她已经扯着归尘的后颈把他拉了起来,然后往马车里一甩,“好好伺候殿下!” 她骑上马,重重甩鞭,马儿放开了马蹄迎风奔腾起来,仿佛同南乐一样忘记了后面还有个车。 而坐在车里饱受颠簸几近作呕的二人不可自控的晃来晃去,跳起永无止境的摇摆舞。 归尘快哭了:“殿下,您又怎么招惹她了……呜呜我不想死!” “本王……也不想死啊……” 归尘冲外面大喊:“南乐!你知道去皇宫的路吗?” 一直对车内叫嚣置若罔闻的南乐终于回复道:“不知道!” 说得那么自豪。 归尘担忧道:“殿下,她要是带我们走错路了怎么办?!” 易辞眸光一闪,似也是突然想到这点,动作迅速的掀开车帘钻出马车跳上马背,牢牢抓住南乐紧握缰绳的手以控制方向。 边还戏谑的笑道:“不是要做本王的贴身丫鬟吗?这么贴身,够么?” 南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无赖是易辞。 南乐不理他,大声喊了声:“驾!” 马儿收到指令,马不停蹄的飞速奔腾。 易辞配合着南乐也大喊了声:“驾!” 仿佛又回到了在江州时。 马车里传来一声声哀嚎:“求求你们慢点……” 宫门前一声长吁,马儿放慢了马蹄,渐渐停下,归尘第一个从马车里跳了出来,跑向远处的枯草丛旁哇哇吐了起来。 两个人纷纷看向呕吐不止的归尘。 易辞宠溺地笑道:“玩得可还尽兴?” 南乐点点头说:“挺嗨的,不过好像有点儿太嗨了。”她同情的看着归尘。 等归尘好一些了,在宫门外守住马车,南乐跟着易辞一同往宫门内走去。 南乐边走边问道:“既然上完早朝了,殿下还来宫中做什么?” “本王做什么还需要向你汇报么,你老老实实跟着就是。” 南乐没再同他顶嘴,而是被皇宫大院内波澜壮阔的景象吸引住,尤其是矗立在正中央冲破云层的高塔。 南乐刻意往靠近高塔的方向悄悄转移,把易辞不自觉的往这边引。 行至高塔前,距其仅有一步之遥时,南乐放缓了脚步,抬头仰望这隐匿在云雾中看不到的塔顶。 忽然被人猛力一推,南乐身子一震,猝不及防的靠撞在塔上。 左肩之上插着一只扶着塔的手,右肩之上同样插着一只手,两身体间仅一拳之隔,脸也靠的极近。 熟悉的壁咚姿势,新颖的塔咚画面。 最恼人的是对方是个带着面具的丑八怪。 南乐抬头瞪他,没好气的问:“你又干嘛?” 易辞的食指轻触南乐红唇,“嘘——” 他转过头看向一旁。 南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不疾不徐的走过一个青袍背影,侧面看到腰间的羊脂玉佩与一个青蓝铃铛相撞,回荡着清脆的响音。 南乐若有所思,直勾勾看着易辞:“你在躲他?” 易辞没有回答她,待人走远,缓缓放下手,退开南乐身前。 南乐又望向远处渐行渐小的青袍背影,心中莫名生出异样的熟悉感。 她没有见到过他的脸,单是从背影,她就觉得他们在哪儿见过,甚至是认识。 “走吧。”易辞开口拉回了南乐跟着青袍背影飘远了的思绪,转过身径直往前走。 南乐回过神,连忙跟上易辞。 来到雕栏玉砌的宫殿之外,走在前面的易辞停住了脚步。 他转身低头对正兴致勃勃洋溢着无穷好奇的南乐说道:“你在外面等我。” 南乐无可奈何的撇了撇嘴,“哦。” 她便眼巴巴目送易辞进了大殿之中,见他边从容自若的往里走着,一手摸到脸前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刚好背对着她。 南乐在想这摄政王到底是有多丑。 站在外面空长的等待中隐约听得见里面的谈话。 一个稚嫩且惊喜的小男孩声:“皇叔你来了!”应是在叫易辞。 一个优雅高贵带着礼貌笑意的年轻女声:“摄政王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接着是易辞清冷淡漠磁性声音:“昨日我不只是说说而已。” 那优雅高贵的声音显然僵硬了些许:“……摄政王……既是为皇上好,那自然是……可以。” “多谢太后,”易辞话里充满了随意与敷衍,“待娘娘寿辰之日,本王再将皇上送回。” 太后??这样年轻的声音是太后? 南乐十分好奇,秉着或许还能看到摄政王丑陋的容颜的想法,趁旁边的几个侍卫不注意,偷偷探了脑袋过去。 可惜摄政王依旧背对着她。 而摄政王面前,只见一个穿着雍容华贵,长相国色天香,面相笑意融融的年轻女子立在一个穿龙袍的六岁小孩面前,不久后浅浅蹲下,温柔体贴的摸摸男孩的脑袋:“既然如此,皇上就随摄政王去王府好好学习几日治国之道吧。” 小男孩已经紧紧拉住了摄政王的手,乖乖点头道:“母后放心,兼儿一定好好听皇叔的话。” “走吧。”易辞道。转身之际已经利落的戴好了面具。 南乐连忙站好。 怪不得,怪不得他说没有他不能上早朝,原来易国的皇帝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孩。 易辞拉着小皇帝易梓兼从南乐身前径直走过,没有说一句话。 南乐眼见他们出了外殿的大门,她还在站在门口舍不得走开,离开之际,忽听殿内一声扫翻果盘的响声。 南乐又折返回去偷看,亲见里面的人瞪圆双目,发了狠地攥紧了拳头,怒发冲冠,与方才笑意融融和蔼女子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很快南乐离开,追上了易辞,正要向他说一下自己的所见所闻:“刚才,那个太后……” 易辞打断她道:“吓到你了?” 南乐惊讶:“你知道?” 易辞笑道:“本王当然知道你胆小。” 南乐皱眉气道:“你明明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 易辞意味深长地叹道:“嗯,正常,方才你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她。” 第十四章 雕心花(11) 返回王府路途中,易辞拉着易梓兼的小手走在前,南乐跟在后面打量着这个小皇帝。 显然,贵为九五之尊的小孩并没有半点皇上的架子,一路上不吵不闹,只是牵着易辞的手乖乖走,乖乖坐进轿子,只要易辞不说话,他也同样保持安静,甚至还有分孤身一人的胆怯。 到了王府的蓝枫苑里,易梓兼怯怯开口问易辞:“皇叔,你今天为什么一直带着面具?” 稚嫩的声音让人觉得可爱。 沉默了一路的易辞终于也开口:“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害怕我的?” 易梓兼似乎是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口气才有勇气点了点头。 易辞叹气道:“兼儿,不会有人能永远护在你身边,这世上最多的还是与你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记住,永远不要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胆怯。” 原来他一路不说话就是在等易梓兼鼓起勇气开口。 易梓兼低下了头。 南乐接易梓兼的话茬回答道:“皇上,你皇叔一直戴面具是因为他太丑了怕吓到你啊。” 易梓兼立刻抬起头,鼓起腮帮子维护易辞道:“才不是!皇叔一点也不丑,皇叔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声音真诚不带一点儿虚伪。 南乐似笑非笑的看向易辞,“既然如此,殿下怎么就非要戴面具呢?” 易辞大言不惭的说:“本王怕你看到了,会生出非分之想。” “……” 接下来的几天,南乐除了要伺候易辞,又多了一项任务——带娃。 深夜,摄政王府西,一如既往通明着灯火的蓝枫苑成为暗夜之城中唯一可与明月媲美的光亮。 南乐疲惫的打着哈欠从易梓兼住的东殿移步到易辞住的西殿。 她已经一整天没有回过自己的南殿了,这几天来一直如此。 “殿下,皇上已睡下了。”进门后,南乐一如往常重复道。 困意袭来,她不由又打了个哈欠,这次易梓兼睡得比以往都晚,南乐给他讲了好多童话故事才把他哄睡了。 坐在书案前依旧精神饱满的易辞不留情面的吩咐南乐道:“嗯,知道了。过来磨墨吧。” 南乐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过去,都这么晚了还不肯放过她。 她气闷闷的拿起磨墨用的磨条用力捅进盛墨的砚台中,似乎把磨条当做一把刀子,而砚台便是易辞的心脏。 她偶尔瞥一眼闲情逸致满满的易辞,他正在画一幅山水画。 看着他从容悠闲的一次次把毛笔蘸进砚台里,南乐就越磨越气愤,越看越觉得愤愤不平。 她使劲用磨条搅着砚台里的墨水,恨不得把砚台绞碎,终于愤愤不平发出声音:“殿下,您凭什么让我拿着一个人的工资干着两个人的活。” 她停下手中的工作,不满的看向易辞。 易辞抬起头,与她四目相接,挑眉道:“你若是不愿,大可现在就走人。” 南乐憋住心里的火,尽量跟他心平气和道:“可我们当初说的是我给你做丫鬟,而不是你和皇上两个人的丫鬟。” “本王当初也说了,本王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你欺人太甚!” 易辞挑衅道:“所以呢?” 南乐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的挑衅了,她索性将手中的磨条往砚台里重重一砸,顿时墨水四溅,毁了易辞已经画了一半的画和他今天新换的白袍,也不枉她把墨水溅到自己脸上了。 易辞看着面前付诸了心血却落得如此下场的画,恼羞成怒道:“你!” 他一抬起头,却忽然就发不出脾气了,反而被南乐花猫脸笑的停不下来。 “哈哈哈哈……”易辞捂住了肚子直不起腰来。 “……” 这让南乐想起在隐踏门小院学轻功时,她刚跳上两步墙就重重摔下来跌了个狗吃屎,当时门主也是这么捧腹大笑。 而南乐只是无语的看着门主笑,谁让本也就是她自己能力不济。 这次她看到摄政王也这么笑,心中恼火不由更甚,她的本意就是想让他因为画被毁了而生气啊,怎么重点是她的脸呢,真失败。 “笑笑笑!让你笑!”南乐端起砚台将里面的墨水全部撒在了画上,然后往地上重重一摔。 更可气的是那幽黑的砚台质量竟然那么好,这样也没支离破碎。 而易辞根本不在意,只是不停地笑。 南乐有时候觉得这里的人都是神经病,一会儿神秘,一会儿严肃,一会儿冷漠,一会儿流氓,一会儿又像个傻子一样哈哈大笑。 很简单的几个例子,易辞,隐踏门门主,摄政王,都是这样,都是一样的神经病。 易辞笑够了,直起腰,向前一步,低下头,敛了笑容,一手捧起南乐的脸,另一手拂起袖轻轻擦拭掉南乐脸上的黑墨水,动作温柔缓慢且细腻,一点点在南乐的白皙的脸上游走。 南乐一时怔愣。 这不,立马又变成温润如玉的体贴暖男了。 南乐有预感,下一步该耍流氓了。 果不其然,易辞又贴近几分,若非隔着面具,他的脸几乎就要与南乐的脸紧紧相贴。 他似笑非笑说道:“乐儿这么漂亮的脸,可别变成小花猫啊,不然本王……无处下口。” 南乐翻了个白眼,嫌弃的撇过脸,就这么被他白白占了个便宜,真是气人。 原本是他气得她抓狂发怒想吐血,她便以牙还牙,想气他个抓狂发怒到吐血,怎么到最后还是自己抓狂发怒气得想吐血! 西殿门被人推开,一个小家伙跑了进来。 易辞松开南乐,看向门口。 易梓兼害怕的颤抖着身体,拼命忍住了泪水,声音却忍不住的抽泣道:“皇……皇叔,兼儿梦到……梦到父皇了……狼……红色眼睛的狼在咬他……兼儿救不了父皇……”他红了眼眶,抱着胳膊,蜷缩着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易辞倏尔变了脸色,压制着心中的悲切与怒火,尽可能平静的说:“哪有什么狼,兼儿做噩梦了,快回去睡吧。” 易梓兼一动不动,战战兢兢的说:“我……我害怕……” 话语未落,就听易辞爆发的吼道:“你不许害怕!更不许哭!你是一国之君,是你父皇唯一的儿子,永远都不准害怕!不要给任何人威胁你、操控你的机会!现在就给我回去睡觉,就算獓狼真的来了,你也得跟它打!靠你自己!” 易梓兼被吓定在原地,拼命捂住嘴忍住抽泣声,门外吹来的冷风呼呼吹向站在门口只穿着单薄里衣的小身板。 这些天一直照顾他的南乐忽然于心不忍了,骂易辞道:“你吼什么吼!他还只是个孩子!” “可他不能一直是个孩子!他是皇帝!”易辞道。 南乐趁易辞气得想吐血毫无防备时迅速扒下了他沾了墨水的外衫,走到易梓兼身旁把他瑟瑟发抖的小身子包住。 南乐并没有同他说什么安慰他的话,而是学着易辞的口气跟他说:“你听见了吗?你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世上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干嘛听别人的意见,谁要是惹你不快让你伤心让你哭了,都该拖出去斩了,不管是谁!” 虽然南乐一直反对这种君主专制的封建思想,但是既然已经坐上了这个位置,该霸道还是得霸道的,亲叔又怎么样,再亲他也是臣,君让臣死,臣休想诈尸。 易辞听了南乐对易梓兼说的这番话,心中的火瞬时就消了大半。 对啊,这才是一个皇帝啊。 他敬佩的看向南乐,突然发觉,让易梓兼跟着南乐是对的,有南乐这么个模范楷模作老师,还怕易梓兼成不了一个杀伐果断的霸道君主??! 南乐拉着易梓兼回东殿,离开西殿前给易辞留了个潇洒的背影以及狠厉的眼神——等着掉脑袋吧! 南乐让易梓兼重新躺回了床榻上,给他拢好被子,说道:“皇上,你记得哦,要是你皇叔再欺负你,你就打他板子砍他脑袋掌他嘴,任何人都是,看他们还敢不敢再冲撞你。” 易梓兼一双大眼睛波光粼粼,一双小手伸出被窝紧紧握住南乐的衣袖,声音里仍带着委屈和哭腔:“南乐姐姐,皇叔是不是生气了?” 南乐道:“他对你那么凶,你还管他干嘛?” “不是的……是我太胆小……总是惹皇叔生气,父皇走得时候让我好好听皇叔的话……” “那你就胆大一个给他看看,捅几个窟窿出来气死他。”比起这么乖巧听话,南乐倒是更希望他是个熊孩子。 易梓兼委屈的恳求道:“南乐姐姐,你能让皇叔别生我气了么?” 南乐一阵无语,然后告诉他:“你放心吧,他那个人变脸比翻书还快,明天我就让他带着你出去吃喝玩乐。”南乐夸下海口。 通常做不到的事南乐是不会承诺别人的。其实南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完全做得了摄政王的主。 易梓兼喜道:“真的嘛?” “真的,快睡吧,睡醒了咱们就去。” “嗯!” 南乐守在易梓兼床边讲故事陪伴他入睡,等他睡着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么坐在床边趴在床沿上也睡下了。 当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移动中。 南乐看清了抱着她的那人后,一个激灵就要往下跳。 易辞却是死死抱紧了她,喝道:“别动!” 南乐放弃了挣扎,既如此,那她就恭敬不如从命咯,好好舒坦的享受这一刻。 冷风阵阵吹过,南乐不由搂紧了易辞的脖子,往他怀里瑟缩。 易辞感受到这一举动,身子一僵,顿住了脚步,胸腔里的一颗心加速了跳动。 南乐感觉到他停了下来,闭着眼睛皱起眉不满道:“还不快走!你要冻死冻死老娘?”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困死了……” 易辞笑了笑,继续抱她往南殿走去。 第十五章 雕心花(12) 易辞将南乐轻轻放在床榻上,给她掖好被子,见她闭着眼睛不吭声,以为她睡了,便转身往外走。 “站住。”南乐半睁开眼,声音朦胧满是困意。 易辞折返,在她床边坐下,戏谑道:“舍不得我?” 南乐呸,困得有气无力,问道:“你干嘛对皇上那么凶?他还那么小。” 易辞收起嬉笑不再跟她开玩笑,严肃起来:“皇兄既然把他托付给我,我就一定会让他成为一个好皇帝。” “可他还那么小,就该无忧无虑的度过童年,你把他带到这儿,就是为了给他童年留下阴影?”南乐责问道。 易辞沉默地盯着南乐看了一会儿,眼眸深邃起来,说道:“你以为,这些天我重复说给他的那些话,只是因为他太胆小?不,我带他来,是为了让他远离太后。” 南乐沉默了,细细回忆着易辞对易梓兼所一直重复的,不准害怕不准哭,不准给任何人威胁你、操控你的机会…… 想要操控易梓兼的人是太后? 南乐说:“可,太后是皇上的母亲啊。” 易辞说:“太后从未生过一儿半女,而兼儿的生身母亲六年前就已经被太后设计难产而死,当时身为皇后的罗允凡名正言顺接养了兼儿,六年来,她教他懦弱无能,教他对她言听计从,从来都只是想把他当成傀儡。” 南乐怔了一会儿,说:“那,皇上知道吗?太后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易辞摇了摇头,“他现在还不懂,等他长大我会告诉他的,所以在这之前,不能让他对太后有过深的感情。” 南乐陷入沉思,迎来一阵冗长的沉默。 原来那个小孩,是个孤儿。 就像南乐一样,从小就没有母亲,虽然她有个父亲,可是那个所谓的父亲,从未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只是把她养大,然后为了利益,把她给卖了。 思及此处,南乐问道:“那先皇究竟为何英年早逝?” 易辞顿了顿,认真问道:“你真的想听么?这是一个残忍的故事。” 南乐说:“废话少说,不想听就不会问你了。” 易辞轻轻笑笑,很快,因南乐弯起的嘴角僵硬凝固住,重启回忆中那段黑暗岁月的伤痛—— 他说,“一年前,皇兄查出了兼儿生母的真正死因,正打算写下废后诏书,消息传到罗允凡耳里,隔日狩猎时,兼儿听了罗允凡的教唆跑去荒郊猎场恳求皇兄,届时,四面獓狼扑飞而至,来势汹汹,皇兄为了保护兼儿,多处伤口撕裂血流,身中獓狼之毒,无药可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獓狼从来只在西部荒无人烟的幽林出没,距我们十万八千里,这绝不是巧合,是有人刻意将獓狼引来的。” 从此,獓狼也成为易梓兼永恒的噩梦。 南乐听得入神,半晌后问道:“这些都是太后设计的?” 易辞摇摇头,“不会,她若是想利用獓狼害死皇兄,便不会让兼儿过去。” “那是谁做的?” 易辞盯着好奇心满溢的南乐看了一会儿,“你不困了?” 南乐最受不被人吊胃口了,“困啊,你还不快说!” 易辞笑了笑,毫不敷衍的告诉她:“你睡吧,我不会告诉你的。” 南乐见他不想说便也没有自讨没趣的问,赠了他个白眼。困意袭来,她又一次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说:“睡了,殿下慢走不送。” 易辞久久未动,只是嘴边噙着一丝笑静静看着懒得再搭理他的南乐。 很快,南乐就睡着了,发出安心均匀的呼吸声。 易辞又在南乐床前坐了许久,思绪游走着。 他站起身离开前,见睡梦中的南乐倏尔皱起了眉,呓语道:“三个神经病……” 第二日,南乐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被正午强烈的阳光刺醒了双目。 南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有一个穿黄袍的小孩蹲在地上百无聊赖的画圈圈。 “皇上?你怎么在这儿?”南乐又环顾一遍四周,确定这里是南殿而不是东殿后问道。 易梓兼闻言,惊喜的站起,屁颠屁颠的跑到南乐面前,“南乐姐姐,皇叔让我不要吵醒你,我便在这里等你醒。” 南乐伸了个懒腰,“等着我伺候你啊。” 易梓兼微笑,说:“南乐姐姐,你昨天晚上说让皇叔带我们出去玩的。” 南乐回忆了一番,好像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便道:“对啊,那他现在在哪儿?” “西殿。” 南乐伸腿下床去穿鞋,“嗯,我现在就去找他。”若非她一觉醒来心情这么好又这么闲,才懒得多看他一眼。 南乐带着易梓兼到西殿巡了一圈,并未看到易辞的身影。” “没有啊,你不是说他在西殿嘛?”南乐从西殿最后一道屏风后走出来,问易梓兼。 易梓兼挠了挠头,迷茫的说:“刚刚还在的啊。” 南乐摸着下巴思索一番,“你没有告诉他吃喝玩乐的事情吧?” 不然人怎么吓跑了?? 易梓兼摇头说:“没有。” 南乐喃喃着说:“那去哪了……” 她打算带着易梓兼到外面找找他。 一出门,就看到背着包袱站在马车前的归尘。 归尘见了她,说:“南乐你终于睡醒了,快带着皇上上车吧。” 南乐审视的看了他一眼,“去哪儿?殿下呢?” 归尘只回了她第二问:“殿下在里面呐!他等你好久了。” 他指指身后的马车。 南乐看了看马车,又低头看向易梓兼,狐疑地问道:“你确定没告诉他吃喝玩乐的事?” 不然怎么连马车都准备好了?? 易梓兼摇头说:“没有。” 南乐看着静立在阳光下的马车,疑惑那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半晌,她带着易梓兼往马车走去。 走到归尘身边,归尘顺势脱下身上的包袱,递给了南乐。 他交代道:“南乐,这是一路上的盘缠,你拿好了,可千万别再乱花了……” 南乐发觉这话是在贬她,蹙了蹙眉,说:“什么叫别再!” 归尘连忙匆匆把话题结了尾,说:“呃……祝你们旅途愉快!” 南乐狐疑道:“你不去?” “小的……留下来给殿下打理王府。” 不等归尘说完,南乐已经把包袱递给了易梓兼让他坐进马车,自己当即就要踩上马登翻身上马。 归尘留下来干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又可以策马飞驰了。 还没有踩稳马登,就被从马车里钻出来的人给一把扯进怀里。 南乐从易辞怀里挣扎出来,看着易辞说道:“殿下若是信不过奴婢的马技,那让奴婢来替王府打理王府也无妨。” 南乐心里却在阴暗的想:等老娘摘了雕心花,你就等着来给你的王府收尸吧。 易辞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淡淡说道:“不必,本王怕王府被拆了。” “……” “你进来吧,本王驱车。” 南乐双手叉腰,歪着脑袋,纳闷的问道:“你既然要骑马,还舒舒坦坦的坐在这里面一声不吭?你倒是早些出来啊。” 直至此刻,易辞都还半个身子在车里。 归尘悄悄对南乐耳语道:“南乐,殿下他怕被晒黑。” 易辞下了马车把南乐换了进去,南乐小声嘀咕了句:“贱人就是矫情。” 易辞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说您白。” 易辞似乎承认的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一边坐进了车里的南乐又小声补充说:“白得跟个白痴一样。” 一旁的易梓兼问道:“嗯?南乐姐姐你在说什么?什么是白痴?” 车轮滚动起来,走了不远,很快是一个下坡路,车轮滚动的不由快了许多,颠颠簸簸向坡下而去。 于是南乐一本正经的跟易梓兼解释道:“白痴啊,就是指骑马骑得很快。” 易梓兼点点头,乖巧的哦了声。 马车下了坡以后又平稳的减速,南乐掀起车帘,领略一路帝都的繁华光景,心情有如明媚阳光般静好。 一个午后的颠簸中,南乐和易梓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睡着了,一直到日暮黄昏。 马车的车轮突然加速了转动,面对面前的大坑也是直接疯狂的滚过,南乐和易梓兼双双被车身突如其来的巨震给惊醒。 车窗外的景色极速移动变幻着,昏黄的日光还未来得及照射进来就被闪过的树木遮住,马车很快进入到森林深处,两旁树木闪动之快让南乐根本无从分辨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林子。 南乐紧紧抱住受惊的易梓兼,在车里撞来撞去,她向外面的易辞怒吼:“你疯了?!慢点啊……” 他骑这么快不会就是为了报复她吧?这也太小肚鸡肠了。 车外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只有易辞风中的一声“驾!” 马车穿出森林后,在城外的一家客栈前,停下,南乐扶着头部发晕的易梓兼下了车。 她正要对易辞破口大骂,易辞神色匆匆,对她说:“我们被人跟踪了,快随我进去。” 说着,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客栈内,南乐和易梓兼跟着他进去。 南乐边走边说:“杀你的人还真多。” 易辞说:“当然。不过那些人里,应该也有皇上的一份,你注意保护好兼儿。” 南乐说:“跟着你们还真是凶多吉少。” 易辞说:“怎么,怕了?后悔出来了?” 南乐说:“切,我怎么会怕。对了,我还没问你,我们要去哪儿啊?还要多久到。”希望他们不会死在路上。 易辞说:“和州。要是一直有刺客跟着我们,三天日夜兼程应该就到了,要是可以途中休息,大概需要五六天。” 第十六章 雕心花(13) 到了客栈的包厢里,易辞从包袱里拿出三件衣服,递给南乐两件,“换上,给兼儿也换上,快些。” 换好了衣服,易辞命人又备了辆马车,“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这附近只有这一家客栈,不好掩人耳目。” 只在客栈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三个人又匆匆启程。 上车前,易梓兼想起一路上的飞驰,心有余悸地对易辞说:“皇叔,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白痴?” “……” 一辆简朴的马车行驶在前往和州的路上,赶车的是布衣男子,坐车的妇女和小孩也都是穿着粗布衫,看上去就像一家三口的普通百姓。 后面的刺客也就因为丢失目标而没有再跟上来。 在路上度过了颠簸的几天后,三个人顺利进入了和州城,在客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又启程往城北去。 镇北将军迎他们进了将军府。 果然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到哪儿都受欢迎的很。 镇北将军苏月彻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是身经百战,胜功赫赫,镇守着北方大片疆土。 他虽是武将出身,却毫无一个杀戮者的粗犷与暴戾,反而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着细腻温柔、儒雅有礼的书香之气。 大殿上几句寒暄,易辞便要打发南乐和易梓兼离开,南乐本也没打算留下,但是面对这么不友好的驱赶,她是得逗留一会儿了。 想起从大门走进来的一段路上,镇北将军府中出了打扫院子的仆人外再无旁人,四下寂静冷清。 南乐便问苏月彻道:“将军可是一个人住?” 因为他所具有的细心温柔总会让人产生已有妻小的错觉。 不等苏月彻回答,易辞轻咳一声,讽刺南乐道:“你可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苏将军和你是可以彼此交谈的么?” 口舌之战一触即发。 她振振有词的火力全开道:“殿下可是忘了,世上之人并非都与你一般狗眼看人低,众生平等。”她看向苏月彻,“苏将军你说是不是?” 易辞也不恼,无奈轻笑着摇了摇头。 苏月彻笑道:“南姑娘说的是。” 他看得出易辞与南乐的关系匪浅,否则堂堂摄政王又怎么会任由一个小小婢女给颜面扫地。 苏月彻回答南乐的问题说:“我与家妹一同生活,只不过家妹平时贪玩,不易见到罢了,未能恭候皇上圣驾,在此替家妹赔罪。” 高坐在太师椅上耷拉双腿悬在空中的易梓兼正津津有味的吃着桌上的糕点,隐约听到与自己有关的字眼,抬了抬小脑袋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以为是皇叔要教训他在别人家这么不客气的吃东西有失帝王风范。 突然又想到南乐教育他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觉得还是这个更容易做到,于是又低下头吧唧吧唧吃起来,怕什么,反正有人给他撑腰。 不等易辞发话,南乐说道:“苏将军客气了,我们皇上又岂会是这等斤斤计较之人,不过若是怠慢了我们的摄政王,恐怕就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鲜明的对比俨然是在说明摄政王的架子已经大过了皇上。 易梓兼又听到“皇上”二字,抬起脑袋,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大家都在看自己,便愣愣的点了点头。 易辞静默无语一阵儿,开口说:“你说完了吗?说完就带皇上去休息吧,本王与苏将军还有正事相商。” 南乐当然知道他们有正事急着要说,正因为如此才有机会气一气他。 南乐不理他,继续看向笑而不语的苏月彻,直接东扯西扯的攀谈了起来:“将军还未娶亲吧,像将军这样骁勇善战又风流倜傥的英雄,怎么就会觅不到佳人呢?您这样相貌堂堂,定是不至于将满城名媛吓跑啊。” 这一语双关的话既是在吐槽易辞面具下不为她知的神秘面容,又是在嘲讽他未过门的王妃为了不嫁给他逃跑一事。 谁知易辞不在意,不怒反笑道:“哦?听你的口气,是想嫁入镇北将军府做将军夫人了?” 南乐一下子就被噎住了,这人真是……不说话的时候是一声也不吭,一张口就噎的别人说不出话来。 南乐无力的弹回去说:“你……你才想呢!呃……将军,我不是说你是gay……” 易辞见她聊的没完没了,只好拿出杀手锏。 他腾得站起,一步步往南乐身前靠,气势逼人。 说:“乐儿为苏将军担心什么,不如好好担心担心为本王,”说着,一只手抚上南乐的白嫩的脸庞,面具孔中显露的那对幽深的眸子里半分玩味半分认真,“本王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不会安慰人的,到处沾花惹草……” 南乐恼羞成怒,大吼:“……” 这憋在嘴边的话是因为她不知道摄政王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易梓兼姓,那他也该姓易。 于是她恼羞成怒大吼:“姓易的!” 吼完以后突然觉得这称呼有些熟悉。 靠,又姓易。 她穿越到哪儿不好,非得穿越到易国?? 易辞就喜欢看她此时这副恨恨的生气模样,便更有兴致的挑眉说道:“本王告诉你,你谁也别想嫁,你是本王的女人。” 你是本王的女人。 他就这样当着皇上的面,镇北将军的面,说出了这种话。 这演技满分的霸道情话让南乐毫无征兆的脸红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过话,从来都是她对别人说——这是老娘的东西! 她在霸道拥有自己的物品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像她对自己的物品一样对自己。 虽然这可能仅仅只是一句话。 却似乎是突然触碰到了心底柔软处,让人措手不及,从心里荡出一层层轻缓的水波,一圈又一圈的揪着自己的那点出息,慢慢淹没……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只是在用玩味的语言来反击她的冷嘲热讽。 可……她怎么就脸红了呢? 南乐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脸在由发热变成发烫,就好像是全身的血液突然就窜了上来。 南乐愣在原地,半晌后易辞又向前一步,紧逼着戏谑道:“乐儿脸红了?害羞了?”然后想到自己有事要对苏月彻说,还是给了她个台阶下,“还是有点不太舒服啊?劳烦将军命人从她回房休息吧。” 南乐终于被他支回了房间。 她才发现自己又被耍了。 在这场口舌之争中她败下了阵来。 …… 接下来在和州的几天里,南乐天天带着易梓兼在外面吃喝玩乐,也不知道易辞都在忙些什么,参与集体活动的次数很少,这让南乐很不满意。毕竟他是他们的摇钱树。 看似风平浪静的一切,其实都在蠢蠢欲动。 一日,南乐和易梓兼照常一大一小在街上逛。 黄昏时分,南乐掏了掏腰包,发现所剩的银两已经不足他们大鱼大肉一顿。 正打算带着易梓兼回镇北将军府,偶然听见身后一阵吆喝声,内容大抵是明月酒坊坊主今日过生辰,便免费供酒菜一日,客满为止。 南乐虽只来到和州城短短几天,却也对和州城内家喻户晓的明月酒坊略有耳闻,听说是个和州城内最大的酒坊,拥有各种陈酿老酒,南乐之前也想去来着,只是每次都因为里面满客而没有机会进去。 听到有人在吆喝了,想必还是没有满客,更何况还有免费的酒菜可以吃,何乐而不为。 一大一小两个人这便转身往明月酒坊走。 酒坊的门口此时正是人山人海,许多人都排着队往双手奉上自己为坊主带来的贺岁礼。 南乐决定厚脸皮一回,只要她奉上样礼物,不管多廉价多随便,总是不能拦着她不让进的。 她紧紧拉着易梓兼钻进了人海,找了个空隙神不知鬼不觉的插了个队。 彼时发现,这排队的人大都是穿着显贵的公子哥,十个人里都没有一个女的。 这她才想起来传说中的明月酒坊的坊主明月是和州城数一数二的美人,无数贵少为之倾倒,年年都有痴情人高下聘礼前来求亲。 要说明月十七岁也早已过了及笄的年龄,却迟迟挑选不及一位如意郎君, 南乐女扮男装,本该在这条被默认为的明月姑娘爱慕者的长队中显得不那么另类,但她还是招惹了众多人的目光。 她忘了自己还带着个六岁的小男孩。 如龙的队伍一点一点缩短,终于轮到南乐。 却不料,刚好南乐前面的那个人入座,便客满了。 守门收礼的小厮拦住南乐,有礼貌的朝后面依然很长的队伍大声说道:“很抱歉,各位,今日客满了,还请大家明日再来吧。” 南乐一听这话倏尔变了脸色。她排了那么久的队,饿了那么久,现在说客满就客满了? 待后面的人开始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走开,南乐依然站在原地,小厮连忙又十分有礼的对南乐说:“公子,实在是抱歉,您明日再来吧。” 明日?可笑,她大排长龙的好不容易走到了酒坊门前,他却告诉她明天再来?不管怎么样,她都绝不能白来一趟。 第十七章 雕心花(14) “老n……子来都来了,岂有不进之理?”南乐的话里是一贯不容置喙的霸道。 说着,就要带着易梓兼大摇大摆的往里面走。 小厮拦住她,为难道:“公子,您真的不能进去,我们酒坊有规矩,一日只接待五十位客官,今日已经满了……” 南乐冷哼:“五十位?你不会数数么?既然只接待五十位,你就该早早告诉我们到谁为止,而不是让我们就这么等到那五十个人就座再离开。” “……” “总之,我既已等到此刻,便不会无功而返,我不管什么客满不客满,都必须进去!” 那小厮被她凌利的目光给吓到了,连忙告诉同伴说让他快快去找坊主来解决。 不等他的同伴离开,所谓的坊主已经来到。 一袭米黄色袍裙,衬得那张白皙含笑的倾城绝色更加国色天香,不疾不徐的步态、温雅动人的一颦一笑,如何让人不觉得这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 南乐见了明月也只是心里微叹,毕竟她也不是那些倾慕明月美色的凡夫俗子。 南乐一副来了正好的模样,清了清嗓子,道:“久仰。祝愿姑娘日月长明,福寿长延。” 明月礼貌微笑道:“多谢。” “今日想与小弟来酒坊讨姑娘杯酒喝,沾沾姑娘的福,不知能否有此殊荣?” 明月还未开口,之前拦南乐的小厮急着插话道:“当然不行,且不说今日已经客满,就是寿礼,公子您都没准备……未免太没有诚意。” 南乐反问:“谁说一定要寿礼才能看得出诚意?”她厚脸皮说,“想必明月姑娘这般聪慧,定能领悟在下两句简单的祝福中满溢的诚意啊。” 明月当即笑道:“公子说的是,”她重复着南乐说出的话,“日月长明,福寿长延。那明月便托公子的福了。” “坊主!这两个人明明就是想来混吃混喝的……”小厮倒是看得透彻,一针见血的说了出来。 明月打断他说:“住口,来者即是客,”继而她真诚的笑看南乐,道,“明月倒是觉得千千万万件寿礼都不如公子一句话来的好,明月领下了,公子快快进去入座吧,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南乐谢过之后,带着易梓兼往热热闹闹的酒坊内走去。 他们在一张空桌前坐下,等着小二一道一道将桌子摆满了山珍海味。 夜幕降临,酒坊内的舞台之上歌舞升平,台下众人拍手称好,只因舞台之上妖娆灵巧如水蛇舞动之人是明月。 只有南乐和易梓兼自顾自吃得尽兴,对其他一切充耳不闻。 一曲舞毕,热烈的掌声还未消散,明月朝众微微弯腰鞠了一躬。 声音婉转动听:“拙舞献丑了,多谢诸位捧场明月寿宴,明月感激不尽。” 身旁的婢女将双龙玉樽酒壶端上,明月伸出纤纤玉手接了过去。 道:“今日,这壶取之不易的焞洇烈酒,明月将诚邀人共享。”言下之意便是要挑选一位幸运观众与她对酌成欢。 众人盯着明月与酒,目不转睛,眼睛里无不流露着翘首以盼。 明月在人群中转了许久,最终还是在不起眼的那个靠墙位置旁驻足脚步。 “公子,可敢与小女子比一比酒量?” 悦耳的声音响起,坊内众客随明月移动的目光聚焦在墙边二人的身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梦中佳人向着白嫩瘦弱如女子一般的小伙展出甜美的笑容,一个个的眼神里不由充满了酸酸的嫉妒和尽是敌意的仇视。 南乐闻言一怔,到底还是选上了她。 南乐酒量不好也是事实,她本该找个理由推脱掉明月,但是她既然都说“可敢”了,南乐又怎么能说不敢。 输了,喝的晕晕乎乎醉的不成样子固然丢人,但是她既是捡了人家的便宜进来的,怎么能不给个面子陪她喝点。 不等南乐的“敢”字喊出口,围观众人已经暗带嘲笑的弯了弯嘴角,开始议论纷纷。 清晰的从人群中传来对南乐不屑的讥讽——“我劝这位小公子还是趁早认输吧,不要以为明月姑娘是女儿身就好欺负。” 有人附和道:“是啊,小公子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你若是醉死在这儿了可没有抬你回去啊!” 更有人大言不惭道:“明月姑娘还是放了这位小公子吧,不如来与本公子喝,本公子那可是千杯不醉啊!” 立刻又有人针对他道:“你?千杯不醉?昨日我与你喝赤饶,你三杯就倒在桌上呼呼大睡了,这焞洇是要比赤饶烈上三倍不止啊,贾兄可别还未张口就被酒香给醉倒了!” 说完迎来一通哄堂大笑,说话之人因为让姓贾的下不来台而颇有些洋洋得意的甩开手中折扇,悠悠扇了起来。 本就因为昨日比赤饶输掉的贾某更是怒不可遏:“你!”他气得面红耳赤,腾得站起来作势就要引发一场战争。 明月见状忙笑着和解道:“承蒙在座各位的厚爱,大家愿与明月同饮浊酒,明月不胜感激。只是恕明月无法一一奉陪,”她转头笑看南乐,“今日便先与小公子畅饮!” 说着她已经为自己和南乐的酒杯斟满了焞洇。 南乐晃了晃酒杯中散发着浓浓醇香的白色酒液,心道,哪有这群人说的那么夸张,不就是喝个酒嘛,想当年,有什么名酒烈酒是她南乐每喝过的,喝倒这么个小姑娘还不是小菜一碟。 于是南乐站起来,高举酒杯,与明月的酒杯重重碰撞,爽快道:“喝!” 言罢,杯中酒一饮而尽。 辛辣入口,烈酒入肚,立刻带着一股灼热暖了全身,也只是喝了一小杯,猛烈的酒劲便涌了上来。 不得不说,这焞洇的浓度绝不逊色于南乐喝过的任何一种酒。 名满和州的明月酒坊果然不负盛名! 大伙目不转睛的盯着南乐和明月将口中的焞洇咽下,半晌后见南乐依旧稳稳的站着,不由敬佩的拍手称好,高喊再来一杯。 南乐细细回味着焞洇的滋味,意犹未尽的夸叹道:“好酒!” 明月便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再次将两盏酒杯斟满,举起自己的那杯,等南乐来相碰。 南乐唇边也若有似无的漾起一丝愉悦,举起酒杯重重碰下,一饮而尽。 众人又是一片喧哗叫好。 酒过三巡以后,南乐晕晕乎乎的站不住了。 明月又一次斟满酒杯,等南乐来碰。 南乐扶着桌子,已经快站不稳,易梓兼在旁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说道:“南乐,我们回去吧。” 让她回去?她可不干!这个明月还没有喝倒呢! 不过她真是低估了她,想不到这小姑娘的酒量竟然这么好,喝了这么多依然像是喝水一样清醒,而南乐的脸上已经红晕了一片。 南乐全然不顾易梓兼,她眼里面前的明月分身变幻,酒精让她无法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只能晃晃悠悠的举起了酒杯,却不知道究竟该往哪里碰。 这时有人说道:“小公子,不能喝就别逞强了。” “是啊,你这要是喝醉了是真的没有人把你带回家啊!” 南乐还未来得及碰上明月的酒杯,还未来得及骂这几个嘲讽她的人,便猛然栽在了桌上,而头顶的帽子因为巨大撞击掉落下来,及腰的长发飘飘扬扬的散了下来。 众人惊讶,原来也是个小姑娘。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谁说没人带她回家!” 易辞看到南乐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后,边往里走边摘下了面具。 顶着众人的目光,他大步流星的行至南乐身旁,将她从凳子上拖下来,打横抱起在怀里。 他扭头看了看明月,冲她点了点头。 说道:“若是她再来,你也只管把她灌醉,务必保她平安,别让她到处乱跑。” “是。” 不一会儿,他已经抱着怀中的人,带着乖巧的小孩儿在酒坊内不见了踪影。 明月呆呆看向他走出的门口,怅然若失。 …… 几天里,南乐一直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 焞洇可真是个好东西。 没有喝倒明月,南乐心有不甘,一直计划着要再找机会与她一较高下,可是一连几天都晕晕乎乎的,站都站不起来,醒酒汤喝了那么多依旧毫无作用。 清醒以后,从易梓兼口中得知是易辞把她抱回来的。 她也一直想着问问易辞是怎么知道她在那儿的,但是自从睁开眼,她都没有见到易辞的人影。 直到她彻底酒醒,也懒得再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一心只想着到明月酒坊再下战书,于是便梳妆打扮一番踏上征程。 近来与南乐寸步不离的易梓兼虽然很害怕她喝的醉烂如泥的样子,却因为依赖要执意跟着她,南乐甩不开只好带着他去。 还未踏出镇北将军府大门,猛然撞上了一个高大的胸膛。 南乐抬起头,看到了那面熟悉的面具。 易辞问:“去哪儿?” 南乐说:“喝酒。殿下,一起么?” 易辞说:“别再出去了,这几日和州不太平。”说完径直往前走。 南乐顿了片刻,立即小跑着跟上他,“不太平?” 易辞脚步不停,轻轻应一声:“嗯。” “发生了什么?” 第十八章 雕心花(15) 易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这些天都不要出门,不然我可保不住你的小命。 况且你十条命,都抵不上皇上一条命,你就安安分分待在将军府,照顾好兼儿就是。 这阵子我和镇北将军会很忙,你自己在府中也要注意安全。” “……” 面对易辞严峻的交代,南乐清楚的感觉到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遇上什么大事了。 后来的一段日子里,易辞和苏月彻出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三天里都不在将军府待上一天。 满打满算,南乐给他做奴婢一个月已经够了,只是现在和州出了大事,她暂且还不能找他结算,只好再给他做一段时间。 为了不添倒忙和能够顺利拿到雕心花,她便照他说的做,一直安安分分待在将军府。 直到,一封飞鸽传书的出现,让她再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 午后的暖阳透过敞开的窗倾洒进来,往屋内铺上一道柔暖。 信鸽沿着光线落在窗台上。 南乐取了信,信鸽飞出窗户已经离远。 卷开小小的信纸,墨水未干的字迹映入瞳孔——明日此时,随人到和州隐踏门。 落款是门主。 看来和州最近的风波确实不小,连隐踏门门主都来了。难道是和州隐踏门的人手不够?才把她也叫过去?等等!稳门主是怎么知道南乐在和州的?他不会是特地来抓她的吧? 无论如何,她都得去一趟了。 翌日,南乐吩咐了人看好易梓兼,给摄政王留了张字条,匆匆出门。 出门没多远,就听到一人在身后唤她:“南姑娘,请留步。” 南乐回头,只见一个蒙着纱的隐踏门三级门徒——黄衣女子正徐步朝南乐走来。 南乐旋即顿住脚步,届时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和州的隐踏门在哪里,又想起门主给她的信上所说的“随人到隐踏门”,想必面前这位便是那接应的人了。 南乐眼见她徐步走来,不等她开口说明自己的身份,南乐开门见山道:“嗯,走吧。” 说罢已经先行一步。 前往隐踏门的路上,所穿过和州的大街小巷一如往日非凡的热闹,只是各处都多多少少守了一些士兵。 南乐认得出这是镇北将军府的士兵,更知道摄政王来这里本也不是为了吃喝玩乐,且目前来看和州城并无异常,百姓依旧安居乐业,那到底是快要发生什么才会让摄政王、镇北将军和隐踏门门主都警戒了起来? 这些疑问在南乐心中已经打转了许久,不知道和州隐踏门的三级门徒是不是知道一些内幕,不过她并没有同前面带路的黄衣女子有过多交流,相信等见到了门主一切自会有分晓。 黄昏时分,不远处,拔地而起的巍峨山岭之上,凛冽寒风拉扯着几丛枯草摇摇欲断,秋季未尽,却好似比冬季更冷一些,山上的一切都因为狂风的撕扯发出鬼哭狼嚎的呜呼声——荒草、枯树、半掩在土里任风穿梭的骷髅。 唯有那坐落于正中央高大庄严的石楼在寒风中屹立。 方圆百里,生灵无存。 山脚下,南乐跟在黄衣女子身后打量着四周荒芜,狐疑地想隐踏门不是个助人为乐的好组织么?怎么建在这样偏僻又可怖的地方,想不到她的那个门主还留了一手?专门在里面养满了杀手? 上了山顶,她们立在高大的石门前,黄衣女子踱步到紧闭的石门左侧,打开石墙上的暗格,咬破食指滴了一滴血在机关里。 血液迅速沿着机关内的纹路蔓延,石门缓缓向两边推移开,呈现出里面的那一条深邃幽暗的狭道。 “南姑娘,请随我来。” 第一次听她的声音时南乐并没有觉出什么,而第二次听她的声音突然就觉得似曾相识。 熟悉的是音色,陌生的是冷硬的语气。 这么一想,反倒觉得她的背影也有些熟悉,总觉得以前在那儿见过她。 黄衣女子见人没有跟上来,转过身向南乐投以诧异的目光,示意她快快跟上来。 南乐若有所思的迟疑了片刻,旋即高扬起头信步朝她走过来。 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后,南乐快跨了几步赶上她,与那黄衣女子并肩而行,很自然的说道:“师姐,我记得门主说过,进到门内要经过一段水路,这怎么还没到呢?” “……”黄衣女子默了片刻,说道,“前不久水路堵塞,便填平了。” 南乐登时停住了脚步定在原地,将早准备好的脸色翻了出来。 她冷冷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水路一事,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黄衣女子默了片刻,有些心虚,弱弱地挤出两声笑:“南姑娘……不是都叫师姐了吗?何出此问?” 南乐不同她废话:“你不必再演,我都已经被你骗到这儿了,你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 黄衣女子沉默不语,侧开身退后一步靠在了墙上,做出让道的请姿:“南姑娘只要再往前走两步,你想知道的一切都会了然于胸。” 南乐凝视她两秒,继而转过目光去看正前方不远的拐角处,将信将疑的迈开步子往前走,眼睛余光一直撇向靠在墙边的黄衣女子,细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黄衣女子的手悄悄摸向了后背。 南乐缓慢行至她身边时,“咔嚓”一声,机关触动的声音,脚下的打开了一个正方形,南乐神色一紧,掉落之时手疾眼快地朝黄衣女子伸了手过来。 黄衣女子以为南乐要将自己一并拉下去,迅速紧贴住墙壁,却猝不及防的被她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纱。 下一秒,南乐已经重重摔倒地下的石灰地面上,头顶漏她下来的石门也已经“轰”一声合上,密不透风,让人完全看不出缝隙,甚至都不敢相信上面是否真的有过一个门。 南乐爬起来,抬头看着头顶,攥紧了手中的面纱,一腔疑惑无处可解。 她真真切切的看清了那黄衣女子的脸,是她在杳香院救下的岑怀瑶,只是此时她脸上的那道伤疤已经全然消失。 至于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她就一概不知了。 ——“幸得重逢。” 身后一把清朗的声音回荡在石室里。 南乐蓦然回首,才看清了这间清幽晦暗的空旷石室,以及那坐在石桌前的白袍男子。 “你怎么在这儿?”南乐大惊,上次见他是还是在西郊的山上。 风迟皓摆弄着面前石桌上的棋子,平静道:“不知。” 一个可怖的猜想冒出心头,南乐快步走到风迟皓面前,不可置信的说:“不会就是你找岑怀瑶把我骗到这儿的吧?你想做什么?” 风迟皓摇了摇头,将执在手中的白棋轻放棋盘之上去堵黑棋,边不急不躁的向南乐解释说:“非也。我前不久被人打晕,醒来时就在这儿了。” 南乐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会儿,又问道:“你来这儿多久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还能出去么?” 风迟皓执一颗黑棋在半空中,细想如何筹谋下一步,并悠悠回答南乐的一连串问题:“多久,已有两日;何处,尚未可知;能否出去,恐怕不能。” 话毕,黑棋已落下,将白棋堵死在了棋盘上。 南乐又看着他将满盘棋子一颗颗丢进石桌两旁的小石洞里,“吧嗒吧嗒”的清脆声响在空旷的石室里显得格外大,正如风迟皓此时的闲情逸致。 南乐叉腰道:“你不会就坐在这儿自娱自乐了两天吧?你怎么知道出不去,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出去,打算死在这儿了?” 说着,她就已经在昏暗的石室里四处转悠。 可是,除了四面的墙壁,一张刻着棋盘的石桌,石桌两旁的石凳,以及那个坐在石凳上事不关己的下棋人…… 再便空无一物。 南乐仍然不死心,在四面的墙壁上寻找看看有什么机关。 检查到角落时,她发现了一个不小的暗格。 南乐如获至宝,边用力拍边惊喜的冲风迟皓喊道:“风迟皓!你快来看呐!这里有一个暗格。” 风迟皓头也不抬的说:“别白费力气了,那是送饭菜进来的窗口,只有到了饭点才会打开。” 南乐拍了半天,依然没有动静,不由信了几分风迟皓所说。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恍悟道:“你是说,每天都有准时的饭菜送进来??有人在操控我们?!” 风迟皓轻点头,道:“正是。” 南乐摩挲着手指思索一番,道:“既然提供着吃喝,那必然是想让我们活着,那就一定有办法出去,或许那操控之人就是想看看我们如何自己脱身呢?” 风迟皓似是赞同的轻“嗯”了声,没再言语,只是自顾自的开始了新的一局棋。 南乐目光一转,忽然就盯上了石桌上的棋盘,她走过来细细端详着摆在棋盘上的每一颗棋子,捏起一颗来,眯了眯眼,说道:“难道玄机在这里面?” 毕竟这里也只有这么些个东西。 风迟皓说:“如你所言,我已下了两天的棋,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他忽然抬起头看她,温雅一笑,“南姑娘可会下棋?不如与我对弈一局?”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下棋!”说着,南乐已经绕着桌子站在了凳子前,挽起袖子作势就要与他打擂。 边坐下边打乱风迟皓自娱自乐的棋子边说道:“本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怕了你不成。” 她说的是事实,她真的样样精通,只不过是“擒骑舒话”,“擒”代表打架,“骑”代表飙马,“舒”代表享受,“话”代表放大话。 南乐刚坐下石凳,“咔”一声,好像触碰了什么机关似的,凳子两侧抽出的弧形枷锁将她的腿死死禁锢住,让她的腿动弹不得,而南乐对面也传来同样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南乐用力挣扎了两下,徒劳。 风迟皓淡淡瞥了一眼腿上的禁锢,依旧淡定道:“哦~原来,机关是这样触发的。” “什么意思?机关在我坐的凳子上?”南乐诧异。 “不,你那里我也坐过。” “那为什么偏偏我坐下就触发了?” “是因为重力。” 南乐反应了一会儿,忽然就恼了:“你什么意思!我哪里胖了!”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机关触发的真正原因是两边石凳同时受到重力。” 南乐忽然就郁闷了:“可我们现在连动都不能动了。” 风迟皓颇有些愉悦的笑道:“是的。” “……” 第十九章 雕心花(16) 风迟皓弯下了腰,从桌子底下端出一张盛满点心的盘子,递到南乐面前:“吃点儿吧,不吃会饿的,恐怕我们现在这样,没办法再去窗口取食了。” 南乐斜了斜身子,穿过风迟皓一侧去看石室角落的暗格,距他们大抵有三米远。 南乐认命的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糕点恨恨的往嘴里塞,将郁闷的心情发泄到这里唯一一个活人身上,以口舌的形式——“等老娘快饿死了,就把你的双腿砍断,让你爬过去取食。” 风迟皓笑,说:“是么?那你先看看够不够得到我的腿吧。” 南乐瞪了他一眼,没再搭话。 风迟皓捏了一枚黑棋放在放在棋盘中央,冲南乐礼笑道:“请。” 南乐瞥了他一眼,咽下了口中的糕点,兴致满满的同他下起了棋。 此时,已是皓月当空。 第一枚白棋同黑棋比邻落下的那一瞬间,石室内突然一声巨响。 风迟皓眸光一闪,直直看向南乐身后的墙壁上裂开的一道缝隙。 南乐闻声也连忙回过头,只见三米外的墙壁之上推开一道两米左右的长缝,从墙壁那面射进来烛火摇曳的光亮。 那儿竟然有一扇隐藏的门! 南乐轻声叹道:“天呐。” 风迟皓看着那光亮,说:“如你所言,玄机确实在棋子里。” 南乐呆呆叹道:“这密室逃脱还真是有意思。” 她转头又看了看自己下的白棋,“果然我才是主角。” “……” 南乐回过神,兴奋道:“快啊,继续下,一直下下去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风迟皓便落下一枚黑棋,南乐再落一枚白棋,身后的墙缝又微微推开了一些。 两人便在棋盘上打斗了起来。 等门开到一半时,门外那道狭长的小路被两旁墙壁上的烛火烘托着,清晰可见。 虽然半开的门已经足以南乐和风迟皓钻出去,可是腿上的枷锁依然牢牢禁锢着,看来只有先把门全打开了才有可能摆脱禁锢。 南乐终是比不过棋艺高超的风迟皓,下到一半时,白棋的局势开始走下坡路,团团被黑棋围住,同时也是从白棋寸步难行之时开始,白棋每落下一枚都无法再让门打开一点儿,反而,黑棋多堵她一颗,门竟一点点关上了。 南乐大怒:“风迟皓!你不许开开外挂!我才是主角。” 她不想承认棋艺如此高超的自己被后来居上的风迟皓给抹杀了,便给他安一个作弊的罪名,而且前半局她一直占着优势,到了后半局风迟皓突然就杀了上来,说不定就是开外挂了呢?? 风迟皓撇了撇眉毛,无辜的说:“难道你没发现我一直在让着你吗?可是你……真是太厉害了,怎么样都能把自己堵死,在下自愧不如。” 南乐一下子被揭光了底,像个孩子一样不讲理道:“老娘才不要你让,下棋就好好下,公平公正公开。”说着就蛮横霸道的把黑棋直接丢出去几枚,白棋占山为王。 风迟皓默默任她“公平公正公开”。 接下来的每一步,风迟皓自己尽可能让着她不说,还要一步步提醒她往哪里下才不会输,南乐争强好胜偏不听他的,于是最后身后的门彻底关的密不透风。 南乐气得重重一拍桌子,不知道怎么怪风迟皓,只能瞪着他,反正脾气总不能窝藏在心里。 风迟皓说:“要不……你来执黑棋,我执白棋?”他已经在很小心的保护南乐的好强。 南乐不干,直接抓起一把白棋撒在棋盘上,顿时黑棋被撞的四散飞出去,洒落了一地。 然后,“轰隆轰隆”不间断的巨响从身后传来,南乐还未来得及回头看,腿上的枷锁“咔”一声裂开,碎在了地上。 身后那条幽暗的小路完完全全展现在眼中。 南乐看着有些吃惊的风迟皓,得意道:“主角是无法战胜的。” 说着她就准备站起来潇洒的往展开的石门外走,可是刚一起身,腿就因为发麻而承不住重量,跌在地上之际风迟皓及时接住了她,他尽可能不表现出想笑的意思。 南乐嫌弃的推开他,待腿慢慢恢复了知觉,她边走边说:“快走吧,密室逃脱的游戏结束了,等老娘查到幕后设计者就去跟他合作,好好开发开发资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风迟皓在后面跟着南乐踏上了小路,忍俊不禁。 以为马上就要离开这里,才发现幽暗小路的尽头的是另外一扇门。 她与他面面相觑。 南乐推了推,原来是一扇活门。 推开以后,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密室内是一个晶亮的冰窖,四面八方反射出的清凉光芒照在门外二人的身上。 南乐说了句:“居然还是个连环性的密室逃脱。”言罢已经大摇大摆毫无畏惧的走了进去。 风迟皓紧随其后。 南乐行走在光滑的冰晶地面上,刚踩上去时冷不防的滑了一下,险些摔倒,然后她回头瞅了一眼风迟皓,看他有没有在偷笑。 这间冰室比方才的那间石室要大很多,大概是它的两倍。宽度是一样的,多出来的是长度,两侧整齐有序的排列着数十个圆柱体托起的水晶球,高度大概到腹部,大小大抵是一颗头颅的那么大,颜色为乳白色半透明。 南乐打量着每一个水晶球一路走到尽头,一旁有七个,一共十四个,半透明的冰晶下模糊不清的有一些颜色,有的是红色,有的是褐色,有的是肤色,各不相同,里面一定是藏着一些什么东西的。 尽头处的冰桌之上放着一把大小居中的榔头,除了这些,冰室里再无他物,甚至也没有发现送食的暗格和其他任何机关,到处都只是半透明的冰凌。 南乐拿了榔头回返到风迟皓身边,向他叙述了一遍自己的观察,又举了举手中的榔头往他面前,吓得风迟皓本能向后退了一步。 南乐瞪了他一眼,正色道:“所以,这把榔头就是用来把水晶球敲开,水晶球里的东西就是逃脱冰室的关键。” 风迟皓嗯。 南乐捶着榔头在手心来回踱步,一个个观察,猜想那晕开的颜色下会是什么,最后她选定了一个银灰色的水晶球,里面隐约看得出放着一个又细又长的东西。 风迟皓见她站在左列前数第四个水晶球前,眸光一闪,立刻踱步到她身后,静静看她拿着榔头试探着轻轻往球上敲。 最后,南乐高高举起榔头,朝着水晶球猛力向下,一声清脆的琉璃碎,晶亮的水晶碎片掉落了一地。 南乐还未来得及那灰色的物体是什么,风迟皓突然一声惊呼:“小心!” 反应敏捷的他把南乐拉到了一旁,只见一颗尖利的银灰色长钉子从破碎的水晶球里飞了出来,电光石火之间,长钉已经擦过南乐的衣裙窜飞至对面的水晶球,又引来一声清脆响声。 南乐惊魂未定,一时忘记挣脱开风迟皓牢牢抓在自己双臂上的手,喃喃道:“第一榔头就是双倍礼物,真是该是去买彩票……” 她推开风迟皓,走到被长钉穿碎的水晶球处,残留在托柱的晶球底上放着一块儿白亮的和田玉,家里本也就是做珠宝首饰的南乐一眼便看得出来绝对是价值连城之物,对于在易国一穷二白的她,这真是个意外惊喜。 南乐把和田玉捧在手里观赏,喃喃道:“第两个水晶球就发财了,还去买什么彩票……” 这时,风迟皓走到她身边,看了眼她手上的和田玉。 南乐感觉到他的目光,吝啬的握紧了手中珍玉,说道:“这是我敲出来的,你休想分红。” 风迟皓笑了笑,说道:“你现在欠我两条命了。” 南乐乍一听,他连西郊的旧账都翻出来了,就觉得他一定是想分自己的玉,于是争辩道:“你知道偷盗玉玺是什么罪么?起码也得满门抄斩吧,你全家上上下下n条人命都是老娘救的,怎么算啊!” 虽然话说的很不讲理,毕竟一个连寥生门杀手都打得过的人,又怎么会打不过几个和尚,他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才闯入南乐房内求助。 南乐口上虽然不讲理着,但心里其实还是挺感激这个救命恩人的。 风迟皓说:“抱歉,我全家就我一个人。” “……”南乐卡顿了一会儿,立刻又改口说,“偷盗玉玺啊,怎么也得株连九族吧,你全族上上下下n2条性命都是老娘救得,怎么算啊!” “抱歉,我全族,也就只有我一人。” “……” 这人还真是……不过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南乐妥协了,“好吧好吧,出去以后我请你吃一顿饭。” 怕他不满意,南乐又坚定的说:“我告诉你啊,这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别想得寸进尺。” 风迟皓本也没想分她的红,但是听她说要请自己吃饭,便欣欣然答应了:“好。” 这件事愉快的商量好以后,南乐收好和田玉,捶着榔头开始选下一个目标晶球,边走嘴里边说:“这么看来,敲水晶还是件挺危险的事。” 但是她想了想意外收获的和田玉,果断要钱不要命的打消了让风迟皓来敲的念头。 她选定了那个肤色的水晶球,前车之鉴让她不敢贸然去敲,于是把风迟皓拉到身旁,让他保护自己。 一榔头下去,虽然风迟皓在身边,南乐还是被吓到了。 里面放的是一只断掉的人手,指头纤长骨节分明,断开的手腕处还有凝固住的血。 南乐定了定神,说:“碎尸案啊,那说不定还有其他器官。”于是她又去找其他同色水晶。 但是并没有其他同是肤色的水晶球了,她便随意锁定了一个透明的水晶球,觉得这个应该不会有危险,于是重重敲了下去。 只见袅袅白雾上升,未到房顶便已经消散殆尽。 南乐没怎么注意这白雾,便默认为是什么都没有,“居然还有空的。” 一旁的风迟皓神色微动。 第二十章雕心花(17) 第五个水晶球极薄,轻轻一敲就碎开了,原来里面满满的塞着一条白色的绒毛围巾,把水晶球打造这么薄大抵就是为了塞下这条围巾。 南乐觉得它不怎么值钱,她往脖子上戴了戴,也不怎么好看,虽然挺暖和,不过这冰窖也不是太冷,于她无用,她便随手往身后一扔,去敲下一个水晶球。 第六个水晶球里不可思议的燃着一点点火苗,南乐捏起承载火苗的小竹筒,试了试去熔化地面上的冰,可这虽然是个冰窖,却不完全是冰质,因此火对冰窖毫无作用。 南乐失望从地上站起来,抬头之际瞥见自己扔在一旁的绒毛围巾,便突然产生了一个猜想,或许围巾暗藏玄机。 她把围巾捡回来,放在火苗上,易燃的绒毛很快燃烧了起来,火势越来越大,直到烧完了整条围巾,连火苗也不复存在。 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暖和突然消失的缘故,南乐觉得这个冰窖变得比刚才冷了。 第七个水晶球破裂碎开,南乐抓起窝藏在里面的稻草,嘀咕了句:“什么玩意儿……”随手往身后一抛。 风迟皓微微皱了皱眉。 南乐选定第八个水晶球时,风迟皓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她几分。 清脆的声音响起后,数十个黑色的小东西很快的顺着托柱爬了下来,其中几个直接高高蹦起往南乐和风迟皓身上扑。 风迟皓手疾眼快的拉着南乐躲开,“小心,那是毒蜘蛛。” 南乐神色一紧,见风迟皓已经同毒蜘蛛展开了战斗,她便与风迟皓一起追着踩地上的毒蜘蛛,还要时刻提防扑上来飞蜘蛛。 措不及防,一只毒蜘蛛冲着南乐的脸飞了过来,速度之快让南乐来不及躲,以为自己就要毁容时,一只手准确无误的挡在自己脸前被那毒蜘蛛咬了一口。 风迟皓用力甩了几下手背上的毒蜘蛛,却不想这一只这样顽强,刚被摔下来又迅速一跃而起又在风迟皓唇边咬了一口,这才被风迟皓重重打掉在地上踩死。 他顾不上自己的伤,迅速跑去别处去杀灭剩下的毒蜘蛛。 南乐怔在原地,她又欠了他一条命。 等最后一只毒蜘蛛被踩扁在地上,风迟皓才默默看了看自己布着一个黑血点的手背,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唇边。 南乐连忙跑过来,一把将他的手拉过来,担心道:“这怎么办?你不会死吧?” 风迟皓把手抽回来,宽慰的笑笑,“不要紧,把毒吸出来就没事儿了。” 他覆唇在手背上将毒素尽数吸了出来,往地上吐了一口黑血。 南乐呆呆的看着他处理好了手背,她又指了指风迟皓的脸,“还有这里。” 突然意识到他不能吸自己的脸,又怕他错过抢救时机毒发身亡,“我来帮你。” 于是一手拨开风迟皓微微抬起的手臂,不管不顾的扒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住了风迟皓唇角的黑点,吸吮起来。 风迟皓一怔,睁了睁眼,清楚的感觉到她半个唇都覆在自己的唇上。 那种轻柔、温甜,一点一点拨动着心弦。 结束后,南乐往地上吐出一口黑血,比较过与风迟皓吐出的那一口一样多以后,才安心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他,神色之间有着些许关心:“好些了吗?” 风迟皓怔怔看着她,一言不发。 南乐觉得他应该是没事了,见他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便蹙了蹙眉,骂道:“你干嘛,我不仅救了你的命还让你占了个便宜呢,我半个初吻都没了,你还好意思郁闷。” 风迟皓回过神,忍不住勾唇漾起一抹笑,“多谢。” 忽然间,一阵凉意袭来,南乐不由打了个喷嚏。 她揉着鼻子说:“我怎么觉得这里越来越冷了。” 她懒得去细想这个问题,又大大咧咧的说:“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快点敲水晶球吧,这个冰室还挺刺激的。” 她兴致勃勃的抗起榔头去寻下一个目标。 再敲碎一个水晶球,从里面跑出了一只小鸭子,它像是因为在里面闷了很久,为能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而兴奋不已,好在南乐及时敲了这个黄色的水晶球,再加上水晶球内部都涂有某种药物,这些毒蜘蛛、鸭子什么的活物才让没有那么快的闷死在里面。 南乐无语的看着鸭子在冰室里蹦蹦跳跳到处乱跑,懒得管它,继续去敲水晶球。 忽然一股寒冷之气顺着衣领、袖口钻了进来,南乐浑身一颤,这里的气温又下降了,南乐冷的止不住颤抖。 又敲开了几个水晶球,拿了几件和田玉那样的宝贝,途中因为时渐冰冷的空气问了风迟皓一句“你有没有发现这里越来越冷了。” 风迟皓嗯,便没再多说。 准备去敲最后几个的时候,榔头猛然掉在了地上,因为南乐的手已经冻僵了。 南乐把手伸进袖口里用自己胳膊的体温来暖,蹲在地上蜷缩着,抬头看同她一样身体发颤的风迟皓:“怎么办,都敲了那么多,冰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们是不是要冻死在这里面了。” “或许吧。” 南乐抱着胳膊颤着身子看向四周,冷空气依然再持续降温,“这里到底为什么会越来越冷?” 风迟皓冻得发紫的嘴唇一张一合:“可能是……你还记得那个空的水晶球吗?” 南乐颤得说话都艰难:“记……记得,那里面……什、什么都没有。” 风迟皓说:“不,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我猜想,上升的那股白雾,就是让冰室变冷的关键。” “啊?”南乐一脸衰的抱住了腿,“我怎么就把它敲得那么早呢!” 风迟皓又说:“那你还记得你敲开的围巾、火苗、稻草么?”他指了指被南乐随手丢掉、依然还堆在地上的稻草。 南乐看了看那推稻草,以及稻草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冻死在里面的鸭子,经风迟皓的点拨后恍然大悟。 “原来,那个围巾是用来御寒的!还有那些稻草、火苗……”竟都让她给亲手毁了!南乐一脸更衰的抱紧了身子,看向稻草里的已经没了气息而一动不动的鸭子,“我们……是、是不是要变成它了?” 风迟皓坚定道:“不会的,一定可以出去,把榔头给我,我来敲。” 南乐去捡她身旁的榔头,刚抬起一点又“砰”一声落在地上,她的手已经冻得拿不起来。 风迟皓只好蹲下来,“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拿起榔头,砸了一个水晶球。 里面放着一碗热腾腾的汤。 他端来给南乐,“折腾一天了,饿了吧。” 南乐连忙端起发热的碗,没有立即喝,而是紧紧抱着暖和的碗壁暖一暖自己的手,边气无力的说道:“我是饿呀,但、这个只能解渴啊,你会不会说话啊。” 然后端起来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又拿开递到风迟皓嘴边,用风迟皓刚才的口吻说:“折腾一天了,快饿死了吧,我告诉你啊,这个虽然长得像汤但是可以吃饱哦。” 风迟皓知道她在开玩笑,配合性的见她开始胡言乱语而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 南乐气得想把汤洒在他头上,“我要是真能发烧就好了!” 她又轻声吼:“快点,你喝不喝!” 风迟皓笑了笑,摇摇头,“我不渴,你喝吧。” 南乐不耐烦道:“你不渴难道你也不冷吗?喝点暖暖胃啊。” 风迟皓依旧谦让,“没关系。” 南乐一下子就急了,直接把往他嘴里灌,“让你喝你就喝废什么话!你要是冻死在这儿我可不会给你收尸!” 直到把风迟皓灌的呛了几口,南乐才作罢,将剩下的汤不客气的一饮而尽。 温度又在下降,风迟皓敲了几个水晶球,均是一些奇珍异宝,每次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时,身后冻得奄奄一息的南乐都会闭着眼虚脱的说:“给我放下。” 敲到倒数第二个水晶球时,南乐没了声音。 风迟皓过去看她,见她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冻得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衫给她裹上,南乐感觉到温暖,睁开眼看了看,正欲说话,风迟皓又笑着说:“没事,我不冷。” 南乐见他猜出了自己想说什么,便嘴硬改口说:“谁、谁担心你冷不冷了,我……只是想让你给我裹紧一点儿。” 风迟皓笑笑,应她的要求给她裹紧。 风迟皓敲下最后一个水晶球时,暮色已沉,一天又即将要过去。 最后一个水晶球里升腾出袅袅红烟,在空中消散以后,不久,温度开始很快回升,冰窖里的一切冰晶开始迅速熔化。 南乐感觉到越来越暖和,起码没有了那种会把人冻死的寒冷,她脱下风迟皓的衣服,站起来还给风迟皓,还说道:“你比我还衰。” 竟然是到了最后才把关键的水晶球击碎。 等冰室内的所有冰晶熔化一滩水,四面的墙壁褪去了晶亮的光滑,露出同上一个密室一样的石灰墙面,一扇慢慢打开的门也显露出来。 第二十一章 雕心花(18) 他们前往下一间密室。 下一间密室是一个大型迷宫,两个人在里面转来转去,偶尔遇到一些虫蛇,偶尔捡到一些食物和水,就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门。 在里面转了一整天,第四日黎明即将开启的时候,他们终于找到了门。 南乐却总觉得自己明明之前就来过这里,且并没有发现过这扇门,好似这个门专门是要到这个时候才会出现一般。 第四日的正午,他们边吃着密室里的食物边拼着墙壁上的图案破解机关,一直到深夜才把第四间密室的门打开。 第五日的晚上,他们穿过重重暗箭,来到荆棘满布的第六间密室。 第七日的下午,他们重见天日了。 钻出石楼的一个小口,他们又回到了进来时的那座山岭。 清凉的风呼呼扑打在身上,掠着满头青丝空中飘扬。 南乐站在山顶,纵观山下万物,以及西边山上半掩着面的昏红日光,经过七日重重磨难,好几次命悬一线,如今再见晴空朗朗,不由感慨万千。 她转头又看向那个诡异的石楼,恨恨说道:“我一定要查出背后操控的人,然后把这里夷为平地!” 风迟皓当她是在说风凉话,“要我送你回去吗?”保护她七天的他不自觉把这当成一项任务。 南乐挥手豪爽的说:“不用!我记得回去的路。对了,请你吃饭的事,我说到做到,你想什么时候去?” 风迟皓说:“我任何时间都有空,你呢?” 南乐想了想摄政王、易梓兼、雕心花、隐踏门以及一大堆待处理的事,便说:“我最近没空,等我有空了去找你吧,你家在哪儿啊?” 风迟皓没有回答,只道:“你拿出来那个飞笛。” 南乐捂住了胸口,“干嘛?这个是我敲出来的。” 风迟皓说:“不,我教你怎么使用。” 南乐从衣服里把飞笛拿出来交到风迟皓手中,风迟皓细细看了看,发动飞笛给她演示一遍,直冲云霄的响笛在空中发出千里扩散的清亮声音。 南乐冲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学会了。 风迟皓把飞笛还给她:“我记住这个声音了,只要你发射飞笛,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他笑了笑,“别让我等太久。” 南乐将飞笛握在手心,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等我得空了,就请你吃饭,”她向风迟皓抱拳,“那我先走了,保重。” 说完,她大跨着步洒脱豪迈的往山下走去,给风迟皓留下一个余韵待续的背影。 和州城内。 南乐一路走来,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地界均是荒无一人,走进城中心,最热闹的地方更是一片死寂,店铺全部大门紧闭。 街上只有镇北将军府一些蒙着面的士兵到处巡逻查看,时而,有士兵会从某个地方拉过来一辆车,上面蒙着白布,外面耷拉着几只血点满布一动不动的手,载的应是尸体。 “南姑娘!” 听见呼声,南乐循声望去,只见罩着黑面的一人朝他走过来,他摘下了面罩,露出一张谦和有礼的脸来。 南乐礼貌道一声:“苏将军,和州发生什么事了?” 苏月彻来不及回答她,“说来话长。南姑娘,这几日你去哪儿了?殿下找你都快找疯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南乐心中微微一震,异样的心痛感涌上心头。 原因竟只是因为……他在找她?他在乎她?而她很在乎他在不在乎她? 南乐急忙问道:“殿下现在在哪儿?” “在……”苏月彻顿了顿,说道,“殿下他……已经带着皇上回帝都了。” “……” 南乐立刻沉下了脸色。 就这样??!他找她找疯了,疯了一疯……然后就回家了?? 火气冲了上来,她对着空气大骂,“姓易的你个混蛋!把我带到这儿就自己回去了!你真是我见过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最最没有良心的家伙!” 吼完之后,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被人抛弃了。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突然这么迷茫无措呢,她确实是被抛弃了,可她从前不一直都是一个人么,现在只是回归到了以前而已。 怎么会觉得空落落呢? 殊不知,失去是一件比不曾拥有痛千百倍的事。 “乐儿。” 一声呼唤传入南乐耳畔,她蓦然回首,看见站在她身后摘下了黑面罩的那个人。 南乐诧异的语气里还有些许惊喜:“你怎么在这儿?” 易辞没有说话,而是痴痴看着她,朝她一步步走过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南乐眼前的阳光,她被覆在一片带着温度的阴影中。 易辞微微垂着头,轻轻皱着眉,星星点点的心痛满满布着漆黑的眼眸。 他紧紧珉着干涩苍白的唇,千言万语如鲠在喉,什么也没说,展开双臂将南乐猛的搂紧了怀里,下巴抵在南乐发间,感受着她是个真实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南乐怔了怔,听耳边喃喃的声音:“你怎么又乱跑,你知道我见不到你,有多担心么?” 南乐瞬间忘记了被抛弃的失落,反而在心中升腾着柔软的欢喜。 殊不知,失而复得是一件比不曾失去惊喜千百倍的事。 易辞紧紧抱着南乐,几乎让南乐快喘不过气来,南乐虽然不太舒服,但是却不忍心推开他,反也伸出双手轻轻环着他的腰。 只因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在乎过。 南乐的脸被埋在易辞的温暖的胸膛里,鼻腔吸入他身上清新的雄性气息,耳中是他舒缓的一声声清晰心跳声。 她寻找话题以缓解此刻沉重的气氛,便向他叙述一遍事情的前因,说:“我收到了一份飞鸽传书,是门主通知我去隐踏门,后来我就被人带去隐踏门了,可其实,飞鸽传书通知我去的人根本就不是门主。” 易辞轻轻“嗯”了一声,好像无论过程如何,都比不上她安然无恙的结果重要,于他而言,过程是煎熬的,从看到她留下的字条的那一刻,每一分一秒她的杳无音讯都是煎熬。 南乐又继续说:“最重要的是,那个把我带到密室关了七天的人,是岑怀瑶!” 她其实很想抬起头看着他惊讶的脸跟他说话,奈何易辞抱她抱的太紧,让她丝毫无法动弹。 可是,此话一出,南乐清楚的感觉到,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一点一点由于僵硬而松开了。 易辞慢慢放开了南乐,欣喜的神情凝固、熔化、蒸发直至荡然无存,脸色几变,并没有南乐想象中的惊讶,而是掺杂着恐惧的怔愣与呆滞,好像南乐的话如千斤顶一般,当头一棒砸中了易辞。 南乐没有想太多,只以为他被惊讶到了,问道:“你怎么了?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对不对?可我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了,就是岑怀瑶,当时她还穿着隐踏门门徒的衣服把我骗了过去。” 南乐还想在跟他讲一遍自己在连环密室的所见所闻所经历,但是突然发觉易辞的脸色不太对,便小心的问道:“你……怎么了?” 易辞回了回神,用力挤出一抹笑,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 “去哪儿啊?对了,和州城这七天来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苏月彻开口说:“和州城闹瘟疫了,不过好在,江神医已经研制出了解药,很快就会好起来。” “江奇书也来了啊。”也是,易辞和江奇书不是经常在一起么。 易辞说:“先跟我回将军府吧。” 南乐瞅他一眼:“你跟人家将军几毛钱关系啊,就随随便便住进去。” 不过作为神医来拯救和州城的江奇书住进去倒是很正常,也就不奇怪易辞这个吃江奇书软饭的为什么也住进去了。 南乐往将军府方向转身之际,忽然眸光一转,瞥见了一直站在易辞身后的明月。 她怎么也来了? 她没有向明月打招呼,或许是因为输给过她,心中莫名有份争强好胜的敌意。 南乐抬头看向易辞,说:“你还认得明月啊?” 易辞说:“鼎鼎有名的明月酒坊坊主有谁不认得。”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谁家姑娘也拐来。” “你吃醋了?” 南乐打他一下,气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明月来帮我们处理瘟疫的事。” 南乐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被易辞习惯性搂住了肩往前走。 她又回过头偷偷又瞥了一眼默默走在身后的人,端庄娴雅,面无波澜,只是眼睛里好像暗暗藏着一丝心伤。 回将军府的途中,南乐总觉得苏月彻在刻意跟她保持距离,总是她往右走,他就往左走,反之,他就往右走,好像她也染了瘟疫似的。 只有易辞一直牵着她的手不离她半步。 抵达将军府之时,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转路离开了。 回到府中,南乐住进原来那间厢房,惊奇的发现小院四周的婢女仆人都被遣走,一直都只有易辞到她房间里去看她,两天来她都没有见到除易辞外的其他人。 易辞不许她出门,说外面危险会染上瘟疫,而她在将军府中也总是被仆人婢女避而远之。 南乐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在外面呆了七天,他们都害怕她已经染上瘟疫了才会如此。 第二十二章 雕心花(19) 两天后,江奇书来到了镇北将军府,去了南乐房里,当时南乐正在和易辞夸大其词添油加醋的讲着那几天来她是如何在密室里运用自己的勇敢和智慧,最后平安无事的。 见江奇书走进来,南乐打招呼说:“好久不见。” 江奇书看上去情绪很低落:“好久不见。” 南乐说:“江奇书,你以后要提防那个岑怀瑶,她不是好人。” 江奇书的脸色更难看了,轻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易辞说:“乐儿,让江奇书给你诊诊脉吧。” 南乐直勾勾看向易辞,盯了他半晌,然后质问道:“既然你也觉得我得了瘟疫,那为什么不躲我。” 说话间,江奇书已经把一块白帕放在南乐手腕上,给她把脉。 易辞笑:“为夫怎么会因为瘟疫离开你呢?” 南乐不接收他带着玩味的话,撇过头不去看他,心中却莫名生出感动。 江奇书收了药箱,易辞问道:“她怎么样了。”语气淡然,没有一点想知道的意思。 江奇书说:“南乐没事。” 南乐问道:“我没有染上瘟疫吧?” 江奇书摇摇头,“没有。” 南乐说:“你们都听到了吧,我根本没有染上瘟疫,我要去告诉外面那些人。”她受不了这么被人排斥。 说着南乐就站起来往外走,快要碰上江奇书的衣角时,他却突然往旁边躲了躲。 南乐将这一举动收进眼底,质疑的目光看着他,忽然就恼怒:“你躲什么!你不是说我没染上瘟疫么!” 说着她就一个劲儿往江奇书身上凑,江奇书一躲再躲,然后直接跑起来围着桌子转。 南乐穷追不舍,被人排斥的感觉让她愤怒不已:“我既然没事你躲什么!该死的,老娘今天非要把你绑在我身上!” 易辞沉默了一会儿,追了两步从身后一把抱住南乐迫使她停下来。 南乐诧异的看了看易辞,又看向江奇书。 半晌后,她咄咄质问道:“你们说实话,我是不是已经染上瘟疫了?” 毕竟她也不能保证从山上下再到和州城内的这段路上会不会吸入了病毒。 面对南乐的质问,江奇书和易辞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南乐心中其实已有答案,只是想听他们承认:“你们说啊!”她主要逼视着江奇书,毕竟他是大夫,最清楚不过。 江奇书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看向易辞,易辞冲他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江奇书会意,便回答南乐说:“是。” 南乐怔了怔,抬头看向从背后搂着她的易辞,说:“那你……也染上了?”所有人都在避着她,除了他。 易辞点点头,安慰她说:“不怕,难道你没有听苏将军说,江奇书已经研制出解药了吗?只要按时服用,假以时日就会痊愈的。” 南乐一时失神的看着易辞,脱口而出:“那你也记得吃药。” 易辞坏笑:“担心我?” 南乐愣了愣,然后一把推开他,“我……毕竟你身上的瘟疫是我传染给你的,你死了我不就是间接的杀人凶手了,这罪名我可不想担。” 易辞没再继续开玩笑,而是抬手抚了抚南乐的鬓发,话语深情:“再过两日,等江奇书处理好和州的事了,我们就回帝都。” 南乐一口回绝:“不行,我还没有把山岭上的那座石楼夷为平地呢!它困了我七天七夜,好几次我都差点死在那儿。” 易辞说:“乖,这些日子和州到处都是瘟疫,我们先回帝都养好身体,等过段时日我再带你回来,”忽然,他死死攥进了手,咬牙切齿恨恨的说,“至于那里,一定会夷为平地。” 南乐只以为他在为自己抱不平,便豪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哥们儿。” 再有几日,江奇书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匆匆忙忙,不久后,和州城百姓大病初愈,各行各业重新开门大吉,昔日昌盛的气氛再一次笼罩了家家户户。 南乐和易辞跟着江奇书在满怀感激的百姓千里铺就的欢送中离开了和州,回到帝都。 和州的功勋让江奇书的头衔由“江州第一神医”换为皇上所御赐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神医”,江奇书的名号一时间名满全国。 回到帝都的南乐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她得去摄政王府找那个混蛋要雕心花,还得早日回隐踏门复命,又要尽快查清和州山岭上密室背后的人,把整座石楼夷为平地…… 可是,接触传播性的瘟疫让她哪儿也去不了,除了易辞谁也无法靠近,只能待在江奇书府中像吃饭一样吃药。 好在易辞跟她一样,每天只能待在江府闲着,南乐索性就缠着他让他教她点功夫,也算给他找点事儿做。 几天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奇书开的药的作用,自确诊她患上瘟疫以来,她和易辞都完全没有半点疫病的特征,比正常人还正常,几次她都怀疑是不是江奇书和易辞合起伙来耍她。 不过,回到帝都的第三天,疑似瘟疫症状的现象发生了。 一日午后,江府近些天来无人敢靠近的小院中。 目光顺着撑直在弓上的一支箭,遥遥落在六米开外的箭靶中心红点上。 南乐聚精会神的目视前方的红点,一点点用力加增弦的弧度。 易辞背靠在一旁的木柱上悠闲的看她练习,边转动着左手中的三五颗枣,边抛右手往嘴里一颗一颗丢着,罅隙间,发出带有咀嚼的指导声:“集中注意力,想象那个红点就在你眼前。拉弓——再用力——松!” 撑起的弦猛力弹回,弦上的箭朝着箭靶中心的红点完美的飞射出去,接着完美的避开红心、甚至避开箭靶,轻轻一声撞在箭靶后的墙壁上,滑落在地上的一堆箭的上面,为南乐这一天的战绩又加了一笔。 易辞叹了口气,扶额无语一阵儿。 南乐皱着眉再一次检查自己手中的弓是不是假的。 过了一会儿,易辞纳闷道:“学轻功的时候我还觉得……”你悟性挺高的呀,怎么射个箭就百发百偏呢? 不过,当他突然发觉自己不该说这话时,声音便戛然而止。 南乐一时想不明白射箭和他突然说的轻功有几毛钱关系,狐疑问道:“什么?” 易辞从容打圆场说:“我是说,你不是想学轻功吗?我看射箭你是学不会了,不如我教你轻功怎么样?” 南乐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她一瞪眼,“哼,才不要你教,老娘已经学会了。”说着,一边跟他对着干继续从地上的箭篓中抽出一支箭撑在弓上,作瞄准姿势。 易辞漫不经心的配合到底,问道:“哦?是么?谁教你的呀。” 南乐自豪的说:“当然是我那位隐踏门门主,亲自传授轻功,人家不知道比你厉害多少倍了。”话语未落,弦上的箭飞射出,给墙脚下横七竖八躺着的箭堆又铺高了一层。 没关系,她依然自豪:“要是门主来教我射箭,说不定我早就学会了。” 易辞笑了笑,没说话,兀自往嘴里丢了一颗枣。 正当南乐准备射下一支箭时,颅腔之中突如其来的痛感席卷了她的一切感官,似乎拼了命绞碎着她脑中的所有零件。 弓箭“啪”一声不由分说的掉在了地上,南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双手死死捂住脑袋,恨自己指甲不够长而不能掐进骨肉中来分担一些此时欲生欲死的疼痛。 她心中还在默默想着,天呐,这是天灵盖被劈开了还是不小心打通了她射箭的任督二脉?? “乐儿!”易辞瞠目惊呼,焦急的快步朝她跑来。 他抓住南乐的双臂,眉眼之处尽是担心,“你怎么了?” 南乐疼的说不出话来。 易辞把她搂紧在怀里,给她带来无声的关怀。 南乐又痛苦了好一阵儿,才慢慢缓了过来。 没有了欲生欲死的头痛欲裂之感,她揉着微微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抬头看向充满疑问与担忧的易辞,说:“瘟疫的症状就是这样么?头痛的要死?还有多久才能好?” 易辞又同忽然被砸中一般怔住,半晌后才微张了唇,沙哑着声音说:“嗯,很快就会好的。累了吧,今天就练到这里,先回去休息吧。” 南乐未答话,任他搀扶着离开。 易辞扶她回房,将她安置在塌上。 一个下午的勤练和头部昏昏沉沉的痛感催促着困意袭来,南乐很快便在易辞的注目下安稳的睡着了。 第二十三章 雕心花(20) 就着日暮昏黄光晕的笼罩,时间的溪流在青石间的罅隙中细水长流,开启这段漫漫长眠。 睡梦中的南乐正从梦中醒来,掀起眼皮便映了满眼易辞的温柔体贴,安心之感也流入心间。 或许就是怀着这样的心心念念,南乐睁开了眼睛从梦中醒来,淡然接受的房内仅她一人的空荡。 她从来不是个多梦的,但若做梦,也从来只会梦见她的母亲,岁月的长磨已让她记不清母亲的模样,只留下了母亲揽着还是婴儿的她时,那温暖的音容笑貌。 而易辞是除母亲之外第一个出现在她梦里的人,南乐想,大抵是这几日跟他接触太多的缘故吧。 南乐醒来便就睡不着了,她起身踱步到窗前,推开窗,深夜的月色朦朦胧胧,四下一片寂静,她走到院中,见易辞的房间已经不留一点儿灯光。 回房之时,“吧嗒”一声,一个小东西掉在她脚下。 南乐弯腰拾起地上的明玉镜,发现原来是挂绳断了,她重新系绳绑在脖子上。 由明玉镜牵引出的雕心花忽然映入南乐脑中,由一个想法进化成的决定也紧随其来。 深夜,南乐换上一身深色的衣服,轻手轻脚的出了小院,来到外院,看见江奇书的房间还灯火通明。 很正常,大抵他还在痴迷的捣鼓自己的药罐子。 为了不被守门的仆人发现,南乐来到一矮墙处,翻身出了江府。 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出江府,也刚好现在街上没什么人,南乐便不必担心把瘟疫传染给别人了。 穿过几条街,便来到了摄政王府。 南乐轻车熟路的从低矮的西墙脚下翻上去,看到一片漆黑的蓝枫苑。 南乐边寻思着要不要一桶水直接把摄政王泼醒,边身轻似燕的从西殿屋顶飞跳下去,径直进了西殿内。 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她不死心,摸着黑将整个蓝枫苑寻了个遍,却依然是没有找到一个人影。 虽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不过,此时此刻的神不知鬼不觉,倒真是个将摄政王府洗劫一空的好时机。 这种情况倘若换在以前,南乐一定会这么做,只是现在她都已经用自己一个月的自由换取了摄政王给予雕心花的承诺,那她凭什么还要偷偷摸摸,她非得让他把雕心花亲手奉上。 南乐便暂时把雕心花搁下了,决定等有机会了再来。 回返江府的途中,她选择了一条幽静的小路,放缓了脚步慢慢走。 还不知道这一回去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 忽然,一阵旋风一般,从僻径一旁的树上跳下一个人,背对着她,在冷风中立定,白袍衣袂飘扬。 重要的不是他的姿势也不是他的出场方式,而是他挡住了南乐的路。 南乐瞟了他一眼,双手抱胸,管他是谁,总归是要先骂一顿的:“好狗不挡道。” 闻言,白衣人慢慢转过了身,嘴角含着微微笑意。 南乐定睛一看,原来是风迟皓。 她心中疑问风迟皓什么时候也回帝都了,于是问道:“怎么,你这么快就来找我讨饭了?” “……”风迟皓静静看着她,不语,嘴角的笑有些无奈。 南乐就当他默认了,便继续道:“不是说好我飞笛你才来嘛?现在我可不能陪你吃饭,实不相瞒,在和州的时候我很不幸的染上了瘟疫,你若不怕的话,我挺乐意现在就陪你吃一顿啊。” 风迟皓脸上的笑容悄悄褪去,拧了拧眉,疑惑道:“瘟疫?” 南乐颇有些愉快的说:“是啊。” 风迟皓垂了垂头,深思着什么,稍后带着关心问道:“最近可有头痛?” 南乐反问道:“废话,难道这不是瘟疫的症状么?” 风迟皓静静看着南乐,若有所思,随后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递到南乐面前。 他说:“我这儿刚好有治瘟疫的药,很见效的,你拿去吧。” 南乐迟疑一瞥面前的锦盒,没有接,狐疑道:“你怎么会有治瘟疫的药,你也患上瘟疫了?” “没,一个朋友所赠以防患未然。” 南乐看他的眼神还蛮真诚的,反正不管这药有没有效,吃了以后能不能好,风迟皓总归是没有理由害她的。 风迟皓又说:“这个药丸效果很好,只要吃了立刻就不会再头痛了。” 想了想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头痛欲裂,南乐便不客气的接过了精致的锦盒。 轻轻翻开,她看着里面凹坑里黑色的小药丸,说道:“好,那多谢了。” 她也不着急吃,而是把锦盒收进了怀中。 南乐问风迟皓怎么会在这儿,便道:“你别告诉我你在这儿就是专门为了等我然后跟我讨饭的。” 风迟皓笑,说:“闲来无事,就到这附近转转,没想到这么巧,又碰见你了。” 南乐点了点头,不打算再跟他闲聊下去,要是江奇书发现她跑了,又得在她跟前唠叨一阵儿。 南乐“啪”一声合上了锦盒,说道:“等我痊愈了,就放飞笛唤你,你放心吧,我南乐答应别人的事,说到做到。” 风迟皓轻轻应了声:“好。” 南乐拱手抱拳,“后会有期。” 说着便绕过风迟皓大步流星的离开。 走了没几步,又听到从身后传来一声摸不清语态的嘱咐——“记得吃药!” 南乐头也不回的向身后的风迟皓挥挥手,示意他她知道了。 不久,她背影再一次在风迟皓眼中慢慢隐匿在一片看不清的囫囵中。 风迟皓又独自一人在原地愣了许久。 南乐回到江府大院中时,江奇书的房间依然灯火通明,门半敞着,隐隐约约从里面传来谈话声。 南乐清楚的捕捉到有易辞的声音。 她像一只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的附在门框上,再一次偷听他们说话。 “你还要多久才能研制出解药?”易辞的声音。 “到现在都还没有一点儿进展。”江奇书叹着气说。 “我们等不了了,今天她头痛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带人杀进他的老巢,无论如何,都得拿到解药。”易辞坚定的声音。 解药?研制不出?她不是得的瘟疫么?和州百姓不是都好了吗?那她为什么好不了……还是说,她得的根本就不是瘟疫?! 南乐身形巨顿,心中也猛然一震,猜到了什么。 她一脚踢开了另外半边门,闯到他们面前。 “你们在说什么!” 闻言,易辞和江奇书齐齐一愣。 易辞回了回神,朝她走过来,试图搪塞,说:“这么快就睡醒了?好些了吗?头还痛不痛?” 南乐重重打开他伸过来的双手,紧聚的眉峰下一双含着火焰的眼睛逼视着易辞。 “我、在、问、你,”她一字一顿清晰的大声重复道,“你们在说什么。” 易辞不语,看来她都听到了。 易辞凝望她,沉默半晌,而后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说道:“我们说的是另一件事,与瘟疫无关,你别想太多。” 南乐只字未信,对他的搪塞充耳不闻。 她盯了他一阵儿,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从来就不是瘟疫,对吧。” 话里却并无疑问的口气。 她已经猜出来了。 易辞见她如此,索性眼神里便不再含着闪躲。 “是。”声音显得沉重。 他以为南乐知道了以后会崩溃大闹,但她比他想象中的要平静、冷静、淡定,她只是看向江奇书,静静问道:“无药可解,是么。” 江奇书低头不语。 南乐心中便有了个大概,她沉默了一会儿,淡然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易辞听了这话却是不淡定了,他握住南乐的手,安慰道:“别这么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南乐不搭腔这些安慰人的废话,静默不语,表情淡漠。 她看着易辞,眼里隐含了一丝愧疚,对易辞说:“我害了你。” 明明是她把病传染给了易辞,易辞非但没有怨过她恨过她,还不离不弃的陪伴着她,为了让她心安隐瞒着她,独自一人承受死亡来临的苦痛。 易辞沉默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五味陈杂。 忽然,他松开了南乐的手,认真的告诉她说:“不,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南乐一头雾水,疑惑的皱了皱眉。 易辞继续说道:“岑怀瑶,是寥生门的人。” 接着易辞又像是再说另一件事:“那是一种传播性的毒疫,传染十分轻易,只需轻轻触碰。” 因此,所有人连靠近都不敢靠近她,只有易辞一直陪在她身侧。 那是因为,他知道的时候已经被染上了。 易辞继续说:“但是这种毒疫要第一个染上却是不易,需连续七日服用此毒,才会慢慢在五脏六腑扩散,缺一日都不可。并且,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南乐重复着那个熟悉的数字:“七日?” 易辞便道:“而你失踪在密室中,刚好七日。” 密室…… 南乐恍然大悟,是密室里的吃食有问题?! 她又觉得不太可能,“可……只是有人提供食物给我,并没有人逼我吃啊,倘若我断食一日,或是早一日出了密室呢?那不就不会有事了?” 办事的人都不带脑子的嘛? 易辞斩钉截铁道:“不可能,计划这一切的人早已将这些问题想好,难道你忘了,密室里还有另一个人吗?” 南乐恍了神。 风……迟皓?他也是幕后黑手之一??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可思议,便道:“怎么……会呢?他也不过是跟我一样被设计进来的啊。”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你一直想要夷为平地的那座石楼就是和州的寥生门,而那风迟皓,就是策划这一切的寥生门门主!” 南乐怔住,深深陷入了回忆……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每次他都能在她遇到危险时及时护住她,怪不得每次都能在她厌食的时候花言巧语一番喂她吃下,怪不得明明同样都吃了七天,她中了毒他却安然无恙,因为他本来就有解药! 但是南乐还是困惑重重:“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跟他无冤无仇他有什么理由害我!?” 易辞叹了口气,沉重的说:“他要害的不是你,而是我,或许他早已探清你我二人认识,才利用你把毒疫传播到我身上。” 他顿了顿,给了南乐一个缓冲的时间,随后接着说:“乐儿,你没有错,你只是……”夹杂在我们间的受害者。 “我只是夹杂在你们两个中间的受害者!”不等易辞把安慰的话说完,南乐大气,把后面的话喊出来,“根本就是你们两个之间的恩怨,却报应在了老娘身上!” 她南乐可以接受别人害她,但是不能接受别人利用害她来害别人,凭什么! 她才是主角啊,要害也直接来害她啊!怕了不成! 第二十四章 雕心花(21) 南乐气不打一处来,她转头冲江奇书撒气说:“江奇书,你给我找的这什么破易国,这这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也太扯了,给我布置那么随便的任务就算了,我才做到第二道任务,就要挂了??你你你……就等着跟我一起魂飞魄散吧!” ? 另外二人满是不解的面面相觑。 江奇书:“她在说什么?” 易辞:“不知道。” 南乐感叹自己生不逢时穿越到这里认识了这么一群人,她气得一脚踏在江奇书的桌子上,吓得那两个人一个激灵,都不敢说话。 随后她想了想即将跟她一起不治身亡的易辞和魂飞魄散的江奇书,气就稍微消了一点点,“算了,死了能拉上你们两个做垫背,还不错吧。” 其实,这些也都是口头语了。 实际上,她心里密密麻麻的长满了小疙瘩,她并不想还没开始就结束,不想江奇书被她连累而死,更不想……易辞从此安静的闭上眼睛。 悲伤伴随着气恼也一起涌上心头。 “既然你们早就知道毒役的事,凭什么瞒我到现在?!”她生气的很认真。 她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瞒着她她该知道的事。 江奇书替易辞解释道:“易辞他也是不想让你担心啊。” 南乐看向易辞,尽量隐藏着自己心中的火,“我担不担心也是我自己的事,你们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快要死了,而你跟我一样也快要死了,你有权利知道自己的情况,我却没有,你还在一直告诉我没事没事会好的,让我心安,把我蒙在鼓里,让我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凭什么!” 她自然清楚易辞瞒着她的良苦用心,可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心安不是她需要的。 “南乐,我……” 易辞想走过来牵她的手哄她消气。 还未靠近她,易辞突然顿住脚步定定站在了原地。 他紧闭上了眼睛,咬紧了牙关,手扶在额头上,表情痛苦。 南乐感觉得到他的痛苦,因为今天她也经历了同样的痛苦。 胸腔里的一颗心猛然“砰”的紧张一跳,差一点她就要飞奔到他身旁像他今天关心自己一样关心他了。 心底的倔强在告诉她,你是不担心他的,这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作自受,若是他不近你、不抱你…… “你、你活该!谁让你抱我来着,这下完犊子了吧。”情急之下,她乱说一通来向自己证明她并不在乎他。 “噗——” 一声突如其来的嗤笑结束了这场逼真的表演,易辞脸上痛苦的表情烟消云散,只剩下忍俊不禁的笑意。 南乐适才明白自己被耍了。 她更生气了,“你又骗我!” 这种让人担心的事是可以随便胡来的吗! 好吧,她承认了,她还是有那么一丁点担心他在乎他的,还不是看在他们给她治病的份上。 易辞苍白无力的圆场说:“呃……一听到乐儿的声音,头就不痛了……” 南乐气得不行,不想在跟他胡搅蛮缠,一秒都不想再跟这个骗子待下去,她气呼呼的转身摔门而出。 易辞发觉自己这回把她气得不轻,心中暗道一声“完了”,为避免血光之灾连忙追她出去试图力挽狂澜。 “乐儿,你慢点!”易辞在后面边追边喊着。 南乐的步速让他一路小跑,终于与她拉近了距离走到南乐房门外,再有几步便触碰到她,房门却“砰”一声巨响关上了。 没有了南乐的背影,易辞面对着禁闭的房门,手还顿在半空中,无奈的站在门口冷风中,叹了口气。 房门的另一侧。 南乐一个人坐在床榻上缓冲,心中的气被换掉了一半——又气又喜。 气是因为他骗了她,喜是因为还好他只是在骗她。 南乐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关心他了?难道她已经开始有一点点喜欢他了?不,绝不可能,她第一次在二十一世纪见到姓易的时便对他没有任何好感。 那她为什么总是不由自主的担心他呢?她发现自己的心根本就不听自己使唤,而是仿佛专门为他长的一样…… 南乐觉得她越来越看不懂自己了。 想着这些令人头大的事,忽然之间,颅腔内绞碎了一切的剧痛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 南乐捂着疼痛难忍的脑袋,恨不能立刻死过去。 她想到了风迟皓给她的那个能止痛的药丸,手便艰难的摸进怀里去摸索那个小锦盒,也顾不上风迟皓是不是好人、会不会害她,好似就是穿肠毒药她也要试一试能不能减缓自己的痛苦。 南乐颤着手指将药丸捏出来放进嘴里,即将要咽下的那一刻,她忽然想到,风迟皓是寥生门门主。 作为这一切的策划者他是知道南乐得的并不是瘟疫而是毒疫,那么,他给的这颗药丸又怎么可能是治瘟疫的药呢,不过是他顺水推舟信手拈来的一番说辞罢了。 或许……这颗药丸并非瘟疫的解药,而是毒疫的解药! 心中蓦然形成的猜想,让她口中的药丸再也咽不下去。 她小心翼翼的含着嘴里生怕它融化了,而后“腾”的一声站起,疯了一般夺门而出。 猛推开房门,白衣在凉风习习中的飘扬便映了满眼。 还立在她门前台阶之下的易辞听到开门的动静,立刻惊喜转身,开口说:“南乐……我……” 语音未落,后面的话全在顷刻间被堵截了个一干二净。 重力在脖颈上压了下来,一双手环在上面,重重压着他的后颈迫使他低头,站在台阶之上的人还轻轻踮了踮脚尖,合上眼皮垂下了浓长的睫毛,歪着脑袋将红唇贴了上来。 易辞一阵错愕,倏尔睁大了双眸,感觉到温热覆上自己清凉的唇,而后被啃得酥酥麻麻,引着心底些许甜蜜的悸动。 忽然,一颗圆体颗粒被送进口中,直直滑进喉咙,一只纤瘦白皙的手在胸口重重一拍,嘴中的颗粒便落入腹中。 而后,眼前的人已经退开一许,他唇上的温热正在寒风中慢慢消散。 南乐脸微红,只字未语,转身往台阶上跑去。 易辞呆愣过后立刻反应过来,顾不上她给自己吃了什么,任由愉悦之感油然而生。 他连忙大跨步追上要逃离的她,在房门关上的刹那死死抵住,然后一脚踹开,南乐力气不及他,只能眼睁睁看他闯进来。 易辞一个旋身翻转,一只手支撑在南乐身后敞开的门上,用胳膊环住她,把她困在自己的臂弯里,低头去看已撇过红晕的脸的南乐。 易辞垂头覆唇在她耳边,喷洒温热戏谑的气息:“你还想跑?” 南乐觉得羞耻,撇过头不看他。 易辞另一只手抬起来去扳她的脸,捏住她诱人的下巴往起抬,迫使她直视自己的脸。 南乐双目迷离,红唇臃肿,微微蹙着好看的眉,一颗心砰砰乱跳。 她逃不了,索性就直勾勾的盯着他。 易辞玩味的说:“我怎么能让你主动呢?” 话毕,又低了低头对住南乐的唇深深吻住她。 南乐挣扎了两下,却因为易辞力气之大之霸道而徒劳无功,最后,在这湿热持久的长吻中瘫软沉沦了。 是的,她好像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了。 许久以后,易辞才慢慢放开了她,他捧着她的脸坏笑,“娘子可还满意?” 南乐的脸开始发烫,她恼羞成怒大喊:“你出去!”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要是换在以前,她肯定先给这个登徒子两嘴巴子,可是现在的状况明明就是她先强吻了他啊,太理亏了,只能想办法把他赶出去以防他下一步动作。 易辞不动,南乐推搡着让他踏出了门槛,不由分说的去关门,易辞一手抵住,从门缝里看她,戏谑道:“娘子,天色这么晚了,你要赶我走嘛?” 南乐一听,更加奋力的推门。 易辞仍然轻松的抵着即将关上的房门,笑着说:“娘子刚才给为夫吃了什么?” 南乐瞪眼看他:“毒药!” 易辞表现出一副惊恐的模样:“谋杀亲夫啊。” 南乐恨恨说:“对,我保证你明天就见不到我了!” 她猛然伸出手一把将易辞推下台阶,“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易辞站在院中。 悠悠地,意犹未尽地笑了笑,而后悠闲愉悦的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南乐独自一人,心也安静了下来。 她要着手下一步计划了。 易辞的毒解了,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她不知道喂给易辞的药丸是不是毒疫的解药,但是她觉得风迟皓并没有想置她于死地的意思,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或许她可以去找风迟皓试一试,大不了就用些计谋把解药骗过来。 她方才对易辞说的话不是在开玩笑,明日,他就真的见不到她了。 冷冽的寒风吹响着冬季的号角,一身斗篷一顶帷帽,一把匕首一个食盒,一匹烈马在漆黑中寻路,快蹄前行。 一夜的马不停蹄,南乐再一次来到了和州。 抵达和州山岭前那座所谓寥生门的石楼时,已经是黎明。 南乐发射了飞笛,然后在石楼前的黄土地上铺开了方布,将食盒中的酒与点心放在上面,再将食盒的盖子盖上去以防灰尘弄脏。 漫长的等待中,她便坐在地上静看满山风景。 第二十五章 雕心花(22) 快到中午时,滚滚马蹄声由远及近传入南乐耳中。 她忙往山下眺望,见曲折迂回的山路上一人正骑马而来。 风迟皓来了。 南乐以为她要等到晚上了,没想到他来的这样快。 风迟皓在山下勒了缰绳,将自己的黑马和南乐的红马拴在同一棵树上。 拴好了马,便朝南乐上山来。 南乐抱住曲起的腿坐在地上,看着山坡处一点一点增高显露出的风迟皓。 南乐神清气爽的冲他招呼道:“你终于来了,快坐啊。” 风迟皓颔首,“久等了。” 他在南乐身侧盘腿坐下,说:“你的瘟疫好了吗?有没有吃我给你的药?” 南乐说:“吃了呀,你的药还真有效,我已经痊愈了。”她注意观察着风迟皓的神态变化。 风迟皓微微弯了弯嘴角,“嗯。”似乎是在因为她痊愈而愉快。 南乐心里的石头便放下了,这说明她喂给易辞的药确实是毒疫的解药无疑,不然风迟皓一定会很奇怪她为什么会痊愈。 南乐掀开地上方布上的食盒盖,“我信守承诺,请你吃饭。” 风迟皓看着方布上的糕点与酒,说:“为什么选在这里?” 他本来不奇怪的,因为南乐本就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行事说话也稀奇古怪令人费解,只是他看到这些被南乐大老远带过来只为了给他吃的东西,突然就想问问。 南乐说:“当然是为了纪念那天我们英勇无畏斗智斗勇而死里逃生的啊,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是我们逃出生天二十四天的纪念日啊。” “……”好吧,就连她稀奇古怪作风下的解释也很费解。 南乐说着就将酒杯摆在了风迟皓面前,摘了酒坛的盖子,给他倒满,也给自己倒满。 南乐举起自己的酒杯,说道:“多谢风兄弟几番出手相救,南乐先干为敬!”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风迟皓笑了笑,毫无防备的也将自己杯中的酒喝下。 南乐端下酒杯时,正见他仰头喝酒。 南乐暗喜。 那坛酒里早已经被她下了江奇书秘制的什么花什么散,记不清名字了,那可是她在江奇书药房里翻了好久才找到的。 随后她把从江府里厨子做的那盘最好看的点心端到风迟皓面前,“快尝尝我的手艺。” 风迟皓便不客气的吃起来。 南乐跟他一起,边看风景边吃东西,无比惬意。 她在等,等那个什么花什么散药效发作,然后让风迟皓跪在地上求她把解药给他,再将毒疫的解药双手奉上。 算算时间,应该到了。 于是南乐“腾”的站起,高兴的往地上一跳,站在风迟皓面前,“啊哈!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全身无力胸口发闷有想呕吐的冲动呢?” 风迟皓呆愣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感受自己有没有这些症状,然后他依然在地上坐着一动不动,乖乖冲南乐点点头。 南乐边胜券在握的阴暗勾唇,边从袖中摸索着那瓶解药,当她惊喜万分的拿出解药时,突然就如晴天霹雳。 这瓶子……哪里是解药,分明是尚未拆封过的毒药! 啊呀!她怎么就忘记下药了呢! 南乐脸上的笑意褪去,在原地杵着。 要淡定。 无论如何,她都得把计划进行下去,反正风迟皓自己都觉得自己有那些她说的症状了,索性就当做他中毒了吧。 于是南乐说道:“我告诉你,你刚才已经已经中了我的秘制毒药,没有我的解药必死无疑,”她骄傲的晃晃自己手中毒药瓶,“解药现在就在我手里,你现在跪下来求饶或许姑奶奶还能考虑放你一马。” 风迟皓不动,也不说话,嘴角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南乐见他纹丝未动,双手叉腰道:“呦呵,还挺有骨气……” 话音未落,剧痛再一次吞噬了她所有的动作、语言。 南乐捂住脑袋,这次痛得让她直直往地上摔。 风迟皓神色一紧,迅速的站起来扶住即将摔倒的南乐,看着她痛苦不堪的模样,皱眉道:“你没吃我给你的药?!” 南乐瞪着他。 半晌,她有气无力的说:“我哪里敢吃……寥生门门主给的东西。” 风迟皓垂了垂眸,“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那你想骗到我什么时候。门主,你隐藏的够深啊,” “所以你来,就是来找我拿解药的?” “废话,否则姑奶奶我真是一眼都不想看你。”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把解药给你?” “你别忘了,你也中了我的毒,不如我们交换一下,你给我毒疫的解药,我给你……那什么的解药。” 风迟皓毫不犹豫的说:“好,我带你去拿解药。” 南乐暗喜,她的计划果然奏效。 风迟皓滴血在石门一侧的暗格中打开了门,带着南乐进了寥生门。 南乐缓了缓,头也终于好些了。 她跟着他在昏暗的石路上走,这次走的路和上次岑怀瑶带她走得路不一样,而是穿过着层层大门,走上坡路。 蓦然一个转角,烛火摇曳,红光满布,来到大殿门前,立在门口的寥生门门徒见了风迟皓立刻拱手作揖行礼,随后向里面传递了信息,把门主请了进去。 风迟皓带着左顾右盼的南乐进去以后,大殿之内站立整齐的寥生门门徒齐齐拱手行礼。 南乐看着这个个严肃高大威猛的门徒,想了想那些闹着玩似的隐踏门门徒,就感叹自己怎么就没来寥生门呢。 风迟皓坐下,让南乐站在他左侧,而他右侧,站着一个墨妆女子。 南乐定睛一看,这人……竟然是明月酒坊坊主! “你隐藏的够深啊。”南乐看着她重复着自己对风迟皓说过的话。 明月微微抬了抬头,没有说话,她早就看到她了。 南乐频频惊叹点头:“风迟皓,你到底安插了多少细作在易辞身边?” 风迟皓笑道:“倘若你愿意加入,不就有三个了。” “不想跟你废话。你想活命的话就快把解药交出来。” 风迟皓唤他的小门主,“明月。” “在。” “去把毒疫的解药取来。” “是。” 待明月走后,风迟皓又诱惑她说:“难道你不愿意加入我么?你就甘心在隐踏门那个地方埋没了自己?” 她是很想来寥生门,可她现在都已经是隐踏门的人了,又怎么能背叛隐踏门。 “让我加入也可以啊,前提是我得当门主。” “我让你当小门主如何?” “不稀罕,我说的就是门主,你的位置。还有,你说那话什么意思!你就那么瞧不起我们隐踏门,你等着吧,等我当上隐踏门门主了一定会把隐踏门发扬光大,到时候第一个把你寥生门屠了。” 风迟皓笑,“好,我等着。” 届时,明月已经带着一个锦盒回来了,应风迟皓的要求将锦盒送到南乐手里。 南乐吃下了解药,然后对风迟皓说:“以防你诈我,我过一会儿再给你解药,放心吧,你那个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风迟皓嗯了声,也完全不着急。 过一会儿,风迟皓说:“你想去看把你引到这儿来的那个人吗?” “嗯?” “岑怀瑶。” 南乐切一声,不屑道:“我看她干嘛。” “她现在就在地牢中。” “为什么?她犯错了?” “嗯,因为她被你看到了模样。” 南乐想起自己掉落在密室之时一把拽下了她的面纱,以此才看清她是岑怀瑶。 南乐说:“那她会被处以什么刑罚?” “去看看你就知道了。”说着风迟皓已经站了起来。 南乐控制不住好奇心,决定跟他一块儿去看看。 寥生门的地牢是用石头打造的密室,每一个犯人都有一个单独的囚牢,囚牢很大,地面铺满了小石头,甚至有的里面还荒草丛生,与其说是囚禁,不如说是流放。 果然有钱就是任性。 南乐跟着风迟皓来到了囚禁岑怀瑶的密室中。 一块林立的大石头之上,绑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 岑怀瑶被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身后的石头也染满了她的血。 南乐看得满眼心惊。 风迟皓靠近她一分,“怕吗?” 南乐冷笑,“你对她也太仁慈了,要是我,就把她扔到隔壁那间蛇房,不咬死她才怪。” “恨意这么大?” “我说的是站在你的角度考虑,你想想,要是她没有被我识破身份,今日你又怎能被我下了药。要是站在我的角度那就不一样了,就算没有她,你还会派别人来害我,对于我来说,你才是那个该被扔到隔壁蛇房的人。” 风迟皓轻笑一声,说道:“岑怀瑶可不止被你识破身份这一条罪名,她要受的刑罚才刚刚开始,你有兴趣一起看吗?” 南乐问:“她还有什么罪名?” “她爱上了江奇书。” 南乐一怔,原来江奇书不是一厢情愿。 “那……她还要受什么刑罚?” “先在身上刮个两三十刀,再剜了双眼,拔了舌头,砍去四肢。” 南乐直直盯住他,眼里毫无畏惧而是敬佩,“看不出来你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倒是装得好一个道貌岸然的谦谦公子。” “我说的这些马上就会进行,你可敢看?” 敢是敢,不过岑怀瑶是江奇书喜欢的人啊,于情于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她死,而且死的那么惨。 第二十六章 雕心花(23) 南乐想了想,决定再继续用那子虚乌有的什么花什么散来威胁他,“不如你放了她,我可以考虑一下不食言,把解药给你。” 她以为风迟皓会翻脸,却不想他并不在意解药的事,而是问道:“你为何想救她?” “她害了我,我想亲自处置她。” “你不是说,对于你来说最该处置的人是我么?” “那我也得处置的了啊,处置不了你我就找个弱的处置处置咯。” “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把她给你任由你处置?” 南乐笑意盈盈的勾了勾唇,直言不讳的告诉他:“因为你的小命还捏在我手里啊,我可以威胁你呀!” 风迟皓眼神凌利起来,“我的命?你以为,比如便能要了我的命?” 南乐警惕的抬了抬眸。 他知道酒里根本没毒的事了? 南乐便试探着说:“你都知道了?” 风迟皓没有回答她,而是自顾自接着前一句话继续说:“还是拿我和州寥生门上上下下数百人的性命来威胁?” 南乐开始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是啊,你要是不放了她我现在就屠你满门。” “他们都是签过死契的,死于他们而言,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他们的忠心,也包括与寥生门同存亡。” 南乐还是听不懂,且不知道怎么糊里糊涂的往下接,“关我屁事,人你到底放不放?” “今日,我不放也得放了,不是么?” 南乐还是不懂,他难道还是以为自己中了毒?“算你识相。” 风迟皓忽然凄然一笑,“南乐,我知是我曾利用你害了你,当初对你下手时也绝没想过,会为了救你,让这一切功亏一篑。” “?”南乐不说话。 “轰”一声,随着密室的门被一脚踹开,外面打斗的嘈杂声也传了进来,一群人蜂拥而入。 这群人中,有的穿着镇北将军府士兵的衣服,有的穿着隐踏门门徒的衣服,还有穿着寥生门门徒的衣服,而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分别是易辞、苏月彻、江奇书以及明月。 南乐有点懵,“你们怎么都来了?” 南乐琢磨一番,突然想到了什么。 原来他们是带了人杀过来的。 她看着易辞身旁的明月,说道:“哦~原来你是他的细作。”她转头对风迟皓又说,“你是不是来的时候就知道会发生这些?” 风迟皓看着她没有回答,而是说:“南乐,你不必再演下去了。” 原来他一直以为她和他们串通一气里应外合啊。 南乐怎么能忍受被人冤枉,“对啊,我说过要把里夷为平地,说到做到。” 那就当做是她干的好了,似乎还挺光荣。 南乐说:“你既然早就知道这些事,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 风迟皓说:“不管我来与不来,今日的事都已是定局。我的小门主明月早已将半个寥生门的人换过了。”他嘲讽的笑看明月。 明月低头不语。 绑岑怀瑶在石头上的铁链落下,江奇书已经扶着不省人事的岑怀瑶从风迟皓和南乐身侧走了一遭,回归到易辞的队伍中。 而后易辞也在呼唤南乐来到他的队伍中:“南乐,过来。” 南乐听得出他的声音,头也懒得回的说:“我凭什么跟你回去。” 然后她继续对风迟皓说:“倘若你说的一直是这件事,那想必知道酒里根本就没有毒咯?” “自然。”他还没有蠢到连自己中没中毒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把毒疫的解药给我,你不是觉得是我里应外合算计了你吗?” 风迟皓开始疑惑了,“难道……你并没有这么做?”声音里还有些许惊喜。 “随你怎么想。等等!你给我吃的解药是真是假我都还不知道呢。” 说完,她朝着易辞的队伍走过去,径直走到江奇书身边,将袖子扯到手腕上,伸在江奇书面前,“你来的正好,给我看看我好了没有。” 可是现在江奇书双手抱着岑怀瑶,根本腾不出手来给她诊治。 南乐不耐烦的说:“哎呀你先把她扔地上,她又死不了。” 江奇书扭扭捏捏的不肯,“她会着凉的……” 南乐一听就气得不行,挽起袖子作势要打他,“你个见色忘友的卑鄙小人,要不是我,你能认识这个狐狸精吗?” “怀瑶才不是狐狸精!她是个好姑娘……” 南乐无奈的摇着头,啧啧叹道:“还说不是狐狸精,这才几天,就把你迷成这个样子。” 一旁的易辞突然发话:“江奇书,给她看看。” 江奇书已经在放下岑怀瑶了,她固然重要,可南乐的毒也是大事。 江奇书边给南乐把脉边说:“对了,你偷我的情花散做什么?你不会……” 南乐眨眨眼,“哦,原来叫情花散啊。” 江奇书惊呼:“南、南乐,你不会给风迟皓用了吧?你们做了什么?” 风迟皓和易辞齐齐往这边看过来。 南乐不解,“就算下到他身上又怎么样?”不就是全身无力胸口发闷有想呕吐的冲动么? 利刃出鞘的声音骤然响起,直直对着风迟皓,易辞举剑死死盯着他:“你对她做了什么!” 南乐害怕易辞把风迟皓杀了,脱口而出道:“你问反了吧,他能对我做什么,你应该问是我对他做了什么。” 于是一只手死死握住了南乐的手腕,易辞怒不可遏,“那你对他做了什么!” 南乐被他抓得手腕疼,“啊你放开我,你神经病吧,我只是让他中个毒而已,不是全身无力胸口发闷什么什么的吗?” 江奇书惊恐的说:“南乐,你说的是清花散的症状。” “啊?是么?我拿的不是清花散?” “当然不是了,你拿的是情花散。” 南乐一听就懵了,她小声问:“那……情花散的症状是什么?”她打算重新告诉一下风迟皓。 江奇书说:“欲火焚身。” 南乐“啪”一手扶在额头上,喃喃着说:“还好忘记下药了……” 江奇书忍不住笑了笑,一旁的易辞听到了也放松下来。 江奇书告诉她,她体内的毒已经完全没有了。 易辞眼里含着心疼,说:“乐儿,你不该为了我冒险来这里取解药。” 南乐心中一震,她不想承认,转过头若无其事的说道:“谁为了你了,昨夜我根本不知道给你吃下的是解药,知道以后我都后悔死了,但是又不能从你嘴里抠出来啊,只好自己来取啊,你少在这儿自作多情。” 说完她又大步回到了风迟皓孤独的队伍里。 易辞却是心里清楚的,她就是为了他才会如此。 风迟皓直直看向南乐:“你把我给你的解药给了他?为了他,你甘愿冒险?你喜欢他?” 南乐被说中了心事,立刻慌张反驳气道:“谁喜欢他!你越说越离谱了,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跟他有毛关系。” 此时对面的队伍中传出苏月彻清冷的声音:“风迟皓,你寥生门门徒已经被我等尽数抓住,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南乐听了这话,想起自己之前的问题,重新问道:“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既然觉得是我害你至此,为何还要给我解药?” 风迟皓还是没有回答她,只道:“那你又为何把解药给易辞?” 南乐口是心非:“本就是我欠他的,是我把毒疫传染给他,理应把命还给他。” 风迟皓不信:“你骗我。” “你爱信不信。” “好,那我也是一样的原因,是我设计让你中毒,所以也理应救你。” 南乐觉得并没有得到真正的答案,“你骗我,想你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在意我的性命?” 风迟皓重复南乐说过的话:“你爱信不信。” 南乐无话可说。 对面的苏月彻已经开始下达命令:“来人,活捉风迟皓!” “我看谁敢!”南乐一声气震山河的恐吓吓住了蠢蠢欲动的所有人。 易辞微微皱了皱眉,“乐儿,你过来。” 南乐立刻说:“偏不。” 江奇书说:“南乐你别闹了,风迟皓不是好人,这次和州瘟疫的事都是他干的。”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一个玉玺都敢偷的人不是个好人,“我才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只知道他是我的人,我就不许任何人动他。” 易辞忽然生气:“南乐!” 南乐不理他,从自己袖中取出了原是为风迟皓准备的匕首。 说的话确实气吞山河很霸道啊,可现实是让人无奈的。 她把匕首递给风迟皓,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想活命的话…要么你就挟持我试试吧,不过恐怕作用不大,如果还是没用的话……那我也没辙了,你还是去死吧。” 风迟皓说:“你以为,我能这么轻易被他们困住?” 南乐看着他不说话。 他继续说,“那未免太小瞧我寥生门门主的名号了。我若想全身而退,没人拦得住我。” 南乐说:“哦,这样啊,那你还不快走。” 风迟皓低头凑近她几分,眼里认真满满,“我带你一起走,可好?” “我是我,你是你,我为何要跟你一起走。” 南乐说这话时声音不由自主的放大了,易辞听见了神情稍松了松。 南乐催促说:“你快走吧,我知道你没了这个寥生门,还有好多寥生门要经营,倘若有机会,我一定去加入你的门派。” 风迟皓看着她,“好。” 而后他又看着南乐,惺惺自惜的又逗留了一会儿,南乐又催促他一番,这才打开了身后隐藏的窗,翻身飞出去。 江奇书见人跑了,连忙说:“易辞!人跑了!” 易辞淡淡说:“本就抓不住。”他又看向南乐,“人都走了,你还不肯过来吗?” 南乐高扬起下巴,遂大步往这边走来。 然后,径直蹭过了易辞,穿过了人群,从密室里走了出去。 众人也都随着易辞的脚步跟着南乐出了石楼。 虽然已是黄昏,但比起昏暗的石楼,这里可谓是光明一片。 在寒风呼啸过的山岭上,南乐见后面的人跟了上来,便没有逗留,直接往山下走去。 “慢着。”易辞唤道。 南乐给他面子回过了头,“有事?” 易辞快步走到她面前,“跟我走。” 南乐将对风迟皓说的话原封不动送给他:“我是我,你是你,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回摄政王府还是隐踏门?”我好去接应你啊,横竖都是得跟着我。 南乐继续往山坡下走,易辞跟在她身后,她说:“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 易辞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而是酝酿了一番另一个话题,半晌后他才开口说:“你和风迟皓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是说了吗,他是我的人啊。” “南乐,你再认真些。” 南乐无语的看了他一会儿,“好啊,我认真。他是我喜欢的人,够认真吗?” “你骗我。” 南乐便重复道:“你爱信不信。” 说完,她翻身上马,扬鞭离去, 易辞却茫然了。 明明昨晚他还确信了南乐喜欢他,否则怎么会为了他不顾性命,可是现在,他又飘忽不定了。 第二十七章 雕心花(24) 南乐回到帝都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她决定先回隐踏门,在隐踏门立足后再去摄政王府要雕心花,只是她失踪了那么久,不知道隐踏门还要不要她了。 果然,她在隐踏门的大门前被人拦下了。 拦她的七级门徒嚣张道:“你不能进!” 南乐说:“今天你们要是敢拦我,信不信以后有你们苦日子过。”无论成不成,都得先恐吓一番。 七级门徒果然开始面面相觑,毕竟整个隐踏门谁人不知这位六级门徒住进了门主隔壁的冷弦殿。 但他仍然不肯屈服:“那也不行,小门主说了,只要你来,一概不许进。” “我呸,小门主谁来着?许……许瞬成是吧?他再大,大的过门主么?我可是亲自向门主请过假的人,门主也批准了的。” 门徒开始为难了,说话的那个对另一个人说:“你去向许门主通报一下。” 那人点点头往门内走去,南乐说:“不管许瞬成同意与否,我都得进去。”只是她现在闯不进去,只能先听许瞬成怎么说,他若同意自是最好。 离开的那个人回来以后并没有带过来许瞬成的话,而是直接把人带了来。 许瞬成立在南乐面前。 站在许瞬成旁边的人是一身橙衣的徐玉瑾。 徐玉瑾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南乐,气焰无比嚣张:“狐狸精,你还敢回来?” 南乐回忆了一番才想起这幅熟悉的嘴脸是谁,“哦……你是那个……被老鼠吓死的二级门徒?” 徐玉瑾大气:“闭嘴!本姑娘告诉你,今天这隐踏门的大门,你别想进,以后也别想进!” 南乐双手叉腰,用徐玉瑾的口吻重复道:“本小姐也告诉你,今天这隐踏门的大门,我是进定了!”她看向许瞬成,“小门主,我离开是门主批准了的,现在我回来也是理所当然,你要是不想门主怪罪你,最好乖乖放我进去。” 许瞬成开始犹豫了。 南乐又继续煽风点火说:“不要以为门主不在你就可以代替他做一切事,要是让他知道你违背他的意思……恐怕……” 许瞬成看向徐玉瑾:“玉瑾,要不……” 徐玉瑾立刻一跺脚,“不行!她是个狐狸精!不能放她进去!”她转头看向守门的那个七级门徒,“你去看看人到了没有,怎么这么慢。” “是。”七级门徒应一声,转身往门内走去。 没走几步,就又出来了,“徐师姐,人来了。” 徐玉瑾朝里面一挥手,几个七级门徒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袱走了出来,南乐定睛一看,这些不都是她放在冷弦殿的衣物吗? 徐玉瑾又下达命令:“给她扔过去。” 于是数十个包袱全都朝着南乐砸过来,南乐灵巧的一一躲过,她的包袱却铺了一地。 南乐也不恼,故意挑衅道:“徐玉瑾,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你不知道一个六级门徒能住进冷弦殿,每天和门主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意味着什么?” 南乐越说徐玉瑾越气,一张脸涨成红苹果。 南乐看她这副模样十分舒心,继续说:“这意味着,倘若有人欺我,门主一定不会允许,倘若我想欺别人,门主一定会帮我。” 其实这些事,她自己本来还不知道,这么给徐玉瑾一分析,她反倒真觉得门主会这么做了。 徐玉瑾立刻气炸了毛,“南乐!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狐狸精!来人,把她赶出去,把她丢出帝都,这辈子都不要让她回来!” 立刻有人下来去捕南乐,此时,一声震慑人心的话传来:“我看谁敢!” 众人频频回首,眼见一身墨色长袍、戴着银铁面具的门主朝南乐一步步走过来。 除了南乐以外,所有人登时愣住。 易辞行至南乐身旁,很自然的握住她的手,低头贴近她的脸,宠溺的说道:“谁要欺你?你想欺谁?我都帮你。” 南乐盯他看了一会儿,又看向一脸崩溃的徐玉瑾,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她决定放她一马,今后收拾她的日子还多,“不用了。门主,我只想问,我现在还是隐踏门的人吗?”她抬起头问易辞,实际上也是在说给许瞬成徐玉瑾他们听。 易辞说:“你生是我隐踏门的人,死是我隐踏门的鬼。”他说这话时多多少少认真着。 南乐不说话,给了他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 易辞便又道:“来人,把她的包袱放回冷弦殿,倘若以后再有人敢赶她走,本门主一定把那个人的尸体从隐踏门抬出去!” 徐玉瑾浑身一抖,差点气晕了过去,许瞬成连忙扶住她。 易辞又转过头看南乐,温柔的说:“我们进去吧。” 南乐点点头,随他一块儿往隐踏门里走。 她知道徐玉瑾就跟在他们后面,索性就揽住了门主的胳膊。 等徐玉瑾一干人等不与他们同路各自离开以后,她才抬头问道:“门主,我消失了这么久,你不生气吗?” “生气。你一回来,我就不生气了。” “那你不想知道我去哪儿了吗?” “你先是去摄政王府给他做丫鬟,然后又跟着他去了和州拯救和州百姓,后来还收到了我的飞鸽传书,却不想被人下套了是不是?” 南乐吃惊,“你怎么都知道?!说,谁是你的细作!是易辞?还是摄政王?” “……明月酒坊的坊主也是我和州隐踏门的小门主。” 南乐一惊:“!她是坊主,又是寥生门小门主,还是隐踏门小门主!想不到她隐藏的这么深啊……她还有什么身份没?” 易辞说:“应该……没有了。” “真是小瞧了这个女人,这么能喝酒,还这么能演戏。”一想到自己被她喝趴下了,她就十分不甘,非要找机会再去跟她喝一回。 “明月说,这次你在和州也功不可没,本门主决定,直接升你为二级门徒。” 一听这话,南乐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功不可没。” 然后细细回忆一下自己做过什么,先是被人骗进密室在里面关了七天,出来以后满城伤死无数她非但没有帮上忙还把疫病传染给易辞,被圈在了江奇书的药罐子里…… 当真是功不可没。 南乐跟着易辞一块儿进了凉弦殿,后面跟上来的七级门徒拎着南乐的东西进了冷弦殿。 南乐边在他身侧转来转去,边说:“门主,那您是不是把七到二级的技能全给我开通呢?” 易辞停住脚步,南乐一个急刹车差点撞到他身上,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听他说:“教武功你可以,但是你必须保证,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到处乱跑。” 南乐立刻说:“那不行。最近我有一个要紧事,必须去做。” “何事?” “去找摄政王讨债。” 易辞故意犹豫一阵儿,表现出很勉强的样子:“好吧,本门主勉为其难答应了,不过除了摄政王,你不许再去找其他人。” 例如风迟皓。 南乐见他答应因此十分高兴,也没去细想那个“其他人”是指谁,只对他频频点头。 那日谈话之后,门主又销声匿迹了。 南乐懒得管他如何,抓紧时间在门中树立她二级门徒的威严,因为有门主的专宠,本该与徐玉瑾平起平坐的她几乎要比小门主许瞬成还大一截了。 隐踏门中叱咤风云逍遥快活了两日,将前些日子的劳累也消磨了,南乐即立刻往摄政王府讨债去。 南乐轻盈的翻进蓝枫苑,恰巧碰见正在院中扫地的归尘。 归尘听见房顶的动静,立刻警惕起来,看到是南乐后松了松眉头,但是听到她说的话后立刻冒出了冷汗。 “归尘,你怎么在这儿?” 归尘豁然想起,自己没有戴面具! 他慌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我……” 一句声音传入解救了他——“扫完了吗?扫完了还不快走,拿上你家公子要的东西。”摄政王悠然出现在西殿门口,边走边淡定的对归尘说。 归尘如释重负即刻回道:“啊,扫完了,我替我家公子谢谢王爷了。” 易辞便将手中的一把精致的短剑交到归尘手中,挥手说:“快走吧。” 归尘便快快跑了出去。 南乐看见这张熟悉的面具便不想再提其他事:“王爷,好久不见啊。” 易辞嗯。 南乐讽刺的说:“我来是想看看,您的良心还在不在。” 易辞假装不知道她说的是在和州弃她独走一事:“怎么?他家公子要了我的短剑,还不许我让他替我打扫打扫院子么?” “你别给我装傻。我要的东西呢?”她伸出手在他面前,开门见山干脆的说。 “你在生本王的气是么?” 南乐口是心非说:“我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好生气的,我现在也不想再提这件事。现如今,我已经给你做够了一个月的丫鬟,甚至还超了几天,你该信守承诺把雕心花给我。” 易辞思考着说:“雕心花啊……” “你想反悔?”南乐眼里立刻透露杀气。 “你确实给我做了一个多月的丫鬟,可是你的服务让我不满意啊。” 南乐瞪着他,大有同归于尽的打算,“所以你想出尔反尔是吧。” “……怎么会呢!本王怎么会是这种人。东西是一定会给你的,只要你再给本王做几日丫鬟……” 不等他说完,从来不做受气包的南乐立刻发作道:“你休想!姑奶奶我告诉你!丫鬟别想要,雕心花也别想留,今日你不给我,来日我定会让你跪在地上将它双手奉上!” 面对南乐的脾气,易辞不说话了,不怀好意的盯着她气呼呼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 之后,他突然向前一步牢牢抓住了南乐的双肩,南乐用力扑腾,反被他一个扭动给禁锢在自己怀里,听他说:“乐儿,你还是在生本王的气对不对,本王不是故意想丢下你,只是和州实在太危险了,本王必须尽快安全护送皇上回来。” 南乐停止了挣扎,平静道:“你先放开我。” 易辞觉得自己的解释应该是成功了,于是一点点松开她。 结果措不及防肚子上不痛不痒的挨了她一拳,见她从自己身旁蹦开,继续大声骂道:“姓易的你个混蛋!你出尔反尔,你……” 易辞又一个大跨步到她眼前,用手捂住她的嘴,“嘘,皇上在里面睡觉。” 南乐用力扒开他堵在自己嘴上的手,往地上呸了两下,然后放低声音,没好气的说:“雕心花给我。” “不如你就再帮我照顾兼儿几日吧,这些天他闹得厉害,许是与你待久了。总吵着要见你。” 南乐半信半疑的看他,要说易梓兼想她了她可以相信,但是她绝对想象不出来那么乖顺的易梓兼会在易辞面前吵闹。 南乐犹豫一阵儿,决定为易梓兼妥协,她学着门主那勉强的模样,“好吧,那本姑娘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不过最多七日,七日以后你必须给我雕心花。而且,这七日我不是你的丫鬟,我只负责照看皇上。” 易辞喜道:“好,那明日你就同我一起去礼规寺接他吧。” 南乐气道:“什么寺?你不是说他睡着了吗!” “他……是睡着了,不过我没说他在摄政王府睡着了呀。” “你又骗我。你为什么让皇上去那什么寺?!” “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太后娘娘驾到!” 一声太监尖锐刺耳的声音从摄政王府大门处传入了蓝枫苑内。 易辞笑了笑,“说曹操曹操就到。” “是太后想把皇上要走?” “嗯。”他突然又说,“你先退下吧。” 南乐甩给他一个白眼,凶凶地说:“摄政王殿下,请你注意措辞,我现在不是你的丫鬟。” 言罢,隐入南殿门内,开了一点缝隙听他们说话。 第二十八章 雕心花(25) 不久后,一身华服的精致女子踏入蓝枫苑内,浓妆艳抹的眉眼间尽是笑意盈盈。 跟在罗允凡身后的侍卫婢女也三三两两拥进院中,在里面迅速排列成队,浩大的声势尽显太后威仪。 罗允凡红唇轻启:“哀家,是来接皇上回宫的。” 虽已身为太后,仅二十二三的嗓音却是掩盖不住她的年轻。 “本王不是已经说过,待太后寿辰之日将皇上亲自送回么?现在距离娘娘的生辰尚有一月多余,娘娘竟如此心急?这便等不下了?”易辞表情冷漠,态度坚决。 罗允凡莞尔笑道:“身为人母,爱子心切,别说一月,就是一日,哀家也时时刻刻念着皇上,饭不能思夜不能寐啊,摄政王尚未娶妻,自然不懂。” “皇上在本王这里,吃得饱穿的暖,日渐成长,娘娘何必忧虑,难道还怕本王虐待自己的亲侄不成?” “自然不是,只是上次听说了和州瘟疫一事,皇上虽无大碍,但哀家不免还是忧心后怕啊。” “恐怕今日要让娘娘失望了,皇上不久前去了礼规寺,这段时间回不来。” 罗允凡笑了笑,“早有耳闻。哀家已经命人去接礼规寺接皇上了。” “没有本王的命令,就算是娘娘的人,也请皇上不来。” “那要是,皇上的亲叔叔去请呢?”罗允凡阴笑道。 易辞一顿,眼神凌厉的看向她。 想不到……这个女人这么有能耐……连易阳都收入麾下了…… 不久,一声“皇上驾到——”,蓝枫苑内又添了不少人。 南乐通过门缝看见进来的那个一身青袍的男子,相貌与易辞三分相似,腰间所挂熟悉的羊脂玉佩撞着青蓝色的铃铛,清脆的声音也十分入得了南乐的心,看清楚那人的相貌之后,更是觉得在哪里见过。 樊王易阳牵着易梓兼的小手,径直走过来。 原来这就是樊王,与国公府嫡女两情相悦的那个? “二哥。”他唤了易辞一声。 “七弟。”易辞回道。 易梓兼认出易辞,“皇叔,你要出门么?”因为他知道南乐不在,那摄政王戴面具一定是因为要出门吧。 “不出了。”他回答完易梓兼,看向易阳,意味深长的说,“本王还以为,七弟是个分得清是非黑白的明理人。” 想不到竟也与太后狼狈为奸。 易阳神色骤然一变,愤怒涌上面目,死死易辞,说:“二哥难道还不知道吗?她死了。” “谁?” “二哥果然薄情,自然是那个与你有了婚约的国公府嫡女。若不是因为你,她又怎么会客死异乡,直至今日才找到了尸身!” 南乐一怔,这说的是……自己的主子?死了? 易辞说:“她尚未与我成婚,何来薄情,况且她因为舍不下对七弟的痴痴情深才逃离本王的,七弟怪错人了吧,要说这罪魁祸首,该是七弟才是,该兴师问罪的,也应该是我这个没了未婚妻的来问你吧。” 面对哥哥一如既往的无赖,易阳气得脸红:“你……” 易辞挑衅:“我如何?” 易阳憋着心中火甩袖说:“哼!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话毕,愤步出了蓝枫苑。 太后看这一场戏看得意犹未尽,半晌后她开口说:“既然皇上已经回来了,那就随哀家回宫吧,兼儿,走。” 她伸过戴满饰品的玉手,易梓兼却迟迟不敢放上去,他虽对罗允凡有母子情,却还是不及和易辞的感情深厚。 “嗯?”罗允凡逼视着易梓兼,易梓兼有点害怕,于是抬了抬手。 南乐待不住了,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易梓兼被杀母仇人带过去继续洗脑。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传入,众人纷纷看去。 只见南乐边从南殿内走出来,边行礼说:“皇上万岁,太后娘娘千岁,摄政王……”她放低声音,特意走近了易辞让他听到,“早死早超生。” 易辞:“……” 易梓兼看见了南乐,立刻兴奋起来,“南乐姐姐!”叫着就要冲过去像以前一样抱南乐。 南乐连忙闪开,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不合规矩。 南乐尽量恭敬道:“太后娘娘,奴婢可以作证,”就当是为了易梓兼,先委屈一下自己吧,“皇上在摄政王府乃至在和州,都一直是衣食无忧,不曾吃过半点苦受过半点罪,且经过瘟疫一事,皇上也算亲见了百姓疾苦,增长了阅历,可不是成长了吗?” 罗允凡垂了垂眸,高傲地扬了扬下巴,“这里可有你说话的份儿。”话语间无不透露着对南乐的厌恶。 “奴婢以为,有没有奴婢说话的份儿,也是这里最大的人来说的,”她转头微微笑着看一声不吭的易梓兼,“皇上,您说,可许奴婢有个说话的份儿?”虽然她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不过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她要提醒罗允凡皇上才是天子。 易梓兼点点头。 罗允凡咬着唇死盯南乐,攥进了拳头。 南乐继续说:“太后娘娘,皇上既然不愿回去,还想再跟着摄政王学习一段时日,您又如何有权利阻拦?” “南乐。”易辞开口示意她话不要说的太直。 “大胆!”太后身边的太监立刻尖声喝道。 不等他说后话,南乐仰起头气势勃勃的反驳道:“再大的胆子也是皇上借给奴婢的,公公有什么意见吗?” 太监即刻被噎住,不再做声。 南乐蹲在易梓兼面前,“皇上,您是天子,应该自己选择,您是愿意同太后娘娘一块儿回宫呢?还是跟着皇叔留在摄政王府?” 易梓兼因为南乐在而有恃无恐,不假思索的回答:“留在这里,南乐姐姐也会留下是么?”比起易辞,南乐的吸引力更大。 南乐点头,“当然。” 易梓兼这便鼓起勇气走到已经气得几乎要攥碎拳头的罗允凡身边,怯怯开口说:“母后,儿臣……”想留在皇叔身边,他本想说这句话,但想起南乐教育他的,于是鼓起勇气改口说,“恭送母后。” 罗允凡心中恼怒,脸上却还是一副良母的模样:“兼儿……” 易辞趁机说:“太后娘娘要违背皇上旨意?”他厉声对院中的侍卫道,“你们都没听到皇上说什么吗?还不快护送太后娘娘回宫。” 罗允凡彻底没辙了,只能气愤的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蓝枫苑,离去之前狠狠剜了南乐一眼。 待罗允凡的人都走干净后,易梓兼连忙兴奋的抱住南乐,“南乐姐姐,你后来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我和皇叔找不到你?” 南乐说:“我去玩密室逃脱了。” “密室逃脱是什么呀?我也想玩。” “一个特别好玩的游戏,等有空了姐姐就带你去玩儿。” “好啊。” 易辞说:“南乐,你惹祸上身了知道吗。” 南乐说:“知道啊。” “那你还……” “难道你就能眼睁睁看着兼儿被带进狼窝?” “当然不会,我有办法,可你不该冒险。” “我才不管你怎么样,反正我不要让兼儿被带走,就要第一时间来救他。” 易辞沉默。 南乐不再理他,带着易梓兼往东殿去,将易辞隔绝在门外。 两个人在里面说话。 易梓兼问南乐道:“南乐姐姐,你给我讲一下皇叔是怎么救你出来的吧。” “我呸,才不是他救我出来的,那可是我自己斗智斗勇逃脱了密室的。”在说自己的丰功伟绩时,风迟皓不是主角,暂且忽略不计。 易梓兼说:“那皇叔是怎么找到你的?” “呵呵,你皇叔那种没良心的家伙会来找我?”她勾了勾易梓兼的小鼻子,“还有你啊,你个小没良心的,还真是跟你皇叔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易梓兼无辜道:“南乐姐姐,我没有要抛下你,皇叔说他一定会找到你,就把我送回来自己去找你了,我相信皇叔。” “是么?找了我几天啊?也太没有诚意了,不等我出来就走了。” 易梓兼立刻说:“才没有。我回来后今天才见到皇叔的。” 南乐心中一震,“你是说……他这几天才回来的?” “应该是啊。” 南乐喃喃自语:“他去找我了?可是我并没有看见他啊……” 南乐开始自顾自乱猜,可能他也染了瘟疫然后找地方休养去了,或者也不小心被锁进了密室?她甚至猜想,他摘下了面具一直在她身旁……比如就是易辞。 她也只是猜想一瞬,立刻又打消了心中的这些可能,觉得堂堂一个摄政王没有必要为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而担心,可能他说找她只是为了揶揄易梓兼,实际上他又去做别的要紧事了。 南乐抛开了这些想法,一直陪易梓兼到晚上,哄他入睡。 第二日,一打开门,就又一次看到摄政王站在门口。 易辞说:“想必昨日你也都听到了,国公府的嫡女死了,今日是葬礼,帝都热闹得很,一起去看看么?” 南乐靠着门,抱着胳膊,嘲笑道:“好一个摄政王啊,自己未婚妻死了还不忘去凑个热闹。” 易辞勾了勾唇,意味深长的说:“你敢吗?” 南乐顿了半晌,提了提一边嘴角,“你早就知道我是带国公府嫡女逃出帝都的那个婢女?对吧?” 如若不然,那日在皇宫大院,他又为何带她躲开迎面而来的易阳,其实根本不是他在躲他,而是为了让她躲开他,那相传与国公府嫡女两情相悦,私定终身的樊王易阳又怎么会不认得她的贴身婢女? 易辞笑着冲她眨了眨眼,默认,片刻后又说道:“你抛下你的主子,让她客死异乡。我听说,这位国公府大小姐待人也不错吧,现在她死了,你都不想去看一眼么?” 南乐高扬下巴,“去就去,谁怕谁!” 随后她折回进屋里拿了帷帽出来戴上,将自己的脸掩进了乳白色的朦胧中。 易辞挑了挑眉,“你不是不怕么?” “怕和送死是一回事么?!他国公府死了女儿,到处找杀手杀我,恨不得扒了我的皮,最近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儿了,我何必自找麻烦。” “他们找杀手杀你?”原来那几波杀手是国公府找的。 “废话,我要是害死了你女儿,你能不杀我么?” 南乐想起,最后那一批杀手,是在西郊时,后来幸得风迟皓出手相救,紧接着又遇到了采草药的江奇书,不过从那以后,就再也没碰上过杀手杀她了。呀!对呀,最后那批杀手是寥生门的人,风迟皓是寥生门的门主,难怪那些杀手都那么怕他,难道是后来风迟皓下了命令不许再杀她,所以她才一直安然无恙着? “你在想什么?”易辞的话拉回了南乐远飘的思绪。 南乐招招手:“好了好了快走吧,看热闹去。” 易辞跟上她往外走。 第二十九章 雕心花(26)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和一个戴着帷帽的女人一同进了扯满白布的国公府大院内,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站定。 一口上了色的棺材在大院上方祠堂里放着,一个老妇人站在棺材旁边给下人分配任务,在南乐的视角刚好看到的是老妇人的背影,并且一眼就认得出来这是那日她偷偷跟去国公府前时见到的想要杀她的国公府夫人。 棺材前,只有几个国公府婢女披麻戴孝的跪在地上,兀自流着泪。 除了他们以外,其余人便自己忙自己的,谁也不顾这口棺材,完全也不为棺材里的人伤心难过,指挥下人的那个老妇人亦是如此。 甚至,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披着孝衣在棺材旁边蹦蹦跳跳的不亦乐乎。 南乐看不下去了,“这这这都什么,到底是死的是他家小姐还是仆人啊。” 易辞说:“那不如,你也跪过去哭一哭。” “我有什么好哭的。”连人都没见过。 南乐突然有了一个坏主意:“不如我们,给他们添点乱如何?” “怎么添?” “倘若他们看到害死他们家小姐的婢女出现了,会如何?” “你可以试试。” “记得掩护我。”她当然不相信他会掩护她,大不了她就施展一个轻功逃走,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抓跟南乐一起来的摄政王以严刑逼问她的下落…… 这么想着,南乐一把扯下了帷帽,等到有人发现她,然后,惊讶、大呼小叫、愤怒不已。 结果她等了半天,由于他们站的地方太偏而无人注意,他们前面的人只顾着大院中的热闹,头都不偏一下。 易辞嗤笑,南乐拉下了脸瞪他一眼,然后伸手拍了拍前面那人的背,“喂!” 她等他回头,惊愕,大叫。 那人看到她以后,脸上的血色立刻退了个干净,惨叫:“啊啊啊啊啊——鬼啊!” 而后,当即吓晕了过去。 南乐惊讶,“没这么夸张吧。” 所有人在听到那声惨叫后频频回头往这边看过来,之后全部惨叫起来——“啊啊啊!大小姐回来了!” “她不是死了吗?” “是大小姐的鬼魂来索命了!” “快跑啊!” 不久后,院子里的人四处逃窜,乱作一团。 易辞不可置信的看向在傻在原地的南乐。 大小姐?她?她不是婢女么?! 站在棺材旁的老妇人也走了过来,南乐这才看清了她那张熟悉的面孔——她的继母! 母亲去世两年后,父亲娶进门的女人! 而那个在棺材旁边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正是洛氏和他父亲生的女儿,南宁。 此时,她的父亲南国公大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连忙从祠堂里走出来,看到南乐后同所有人一样皆是一惊。 得,都到齐了。 该死的江奇书。 这哪里是穿越!分明就是换了个衣服而已啊换了个地方而已啊! 一样的爹,一样的后娘,一样的妹妹。 “你居然没死!”老妇人一声带着不甘的惊呼。 “乐儿,你终于回来了。”南国公一声带着惊喜的惊呼。 南宁蹦跳着到南乐面前,睁着一对闪亮的大眼睛看她,围着她左看看右看看,而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被她嫌弃的一把打掉,南宁蹦起来惊叫道:“啊啊啊!是活的!”看起来很是兴奋。 南乐还呆呆站着,感叹自己生不逢时。 “你隐藏的够深啊。”一句带着敬佩的话传入南乐耳中,乍一听好生熟悉。 南乐抬头看易辞,易辞垂眸看着她,南乐呆呆回他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易辞重重点了点头,闪身退开一许准备离开,不打算打扰她与亲人重逢。 南乐发觉他误会了自己,连忙喊道:“等等!你先别走!” 易辞脚步却不停。 这个熟悉的背影啊……她恍然想起什么。 一样的爹,一样后娘,一样的傻妹妹,一样的未婚夫! 思及他在她面前一定要戴面具!思及出现在蓝枫苑内的归尘!思及易梓兼告诉她的,皇叔一直都没有回来!思及易辞和江奇书谈论玉玺一事! 得出结论——摄政王一定是易辞! 情急之下,南乐冲他远走的背影大喊一声:“易辞!” 那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径直走出了国公府。 南乐想追上去,却被拥上来的婢女团团抱住,“小姐我就知道你没死!”婢女们喜极而涕。 南乐扒不开这群人,只能呆呆望着门口,心里坚定的说:一定是他。 那日以后,国公府嫡小姐死而复生的事传遍了帝都的每一个角落,舆论的力量把死而复生的大小姐、与之有婚约的摄政王、与之余情未了的樊王推上了风口浪尖。 南乐郁闷啊。 想不到她一直想摆脱的家族斗争跟她一起穿越了,原来她的继母洛氏想杀的一直都不是她的婢女,而是她。 可是她想不通,既然那个为了逃婚失踪的小姐是她,那到底为什么她醒来时穿的是婢女的衣服,这背后一定没有逃婚那么简单。 不过最最最最令人生气的是,二十一世纪的她为了逃避和易辞结婚而穿越,万万想不到啊,穿越以后她依然逃避不了嫁给他的命运! 此刻,南乐十分想闯进摄政王府亲自揭开他披在外面的那张羊皮啊,可是好不容易找回女儿的南国公又怎么能轻易放她走,有了她逃婚的前车之鉴,现在南天当然是一边命人把南乐的居水苑围得密不透风,一边又到皇上面前与摄政王重新定下成亲的时间,并用自己的性命担保,新娘子这次绝不会跑掉了。 摄政王欣然答应,并把婚礼定在了两个月后。 居水苑的丫鬟们来报喜,听到这个消息的南乐气得一甩袖将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扫了下去,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他答应了?!他答应了本小姐还不答应呢!凭什么我到哪儿都得嫁给他!”她气呼呼的往外跑,却被丫鬟们拦住,“你们放开我!让我去找那个混蛋!老娘才不要嫁给他!!” 丫鬟阿嘉拦着她说:“小姐!你冷静点,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南乐知道自己根本踏不出国公府大门,日常一闹过后,也就停下了,没好气的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阿嘉刚要开口,阿依冲她摇头说:“阿嘉!别……” 阿嘉为难起来,欲言又止。 一旁的阿冰却说:“还是说吧,这件事小姐迟早会知道的。” 阿嘉准备说,几番张口还是说不出,本也并不想听的南乐不耐烦的说:“你们到底说不说,不说出去!” 丫鬟阿玎连忙说:“小姐,我说,你听了可千万别太难过啊。” 南乐漫不经心,“说。” “七日后的宫廷宴上……樊王殿下要在帝都的名门闺秀中挑选樊王妃了!” 听完这个消息,南乐甚是无语的看了阿玎一会儿。 阿玎安慰着唤她说:“小姐……您没事吧?” 半晌,南乐骂道:“他挑选王妃干我屁事!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快点出去!浪费时间。” 真是的,没事在她面前提樊王干嘛,她跟他几毛钱关系。 丫鬟们却以为她家小姐是伤心过度才会如此,于是离开前一个个都满是心疼的说:“小姐,您别太难过……” 南乐挥手说:“赶紧走赶紧走。” 待人都退下后,南乐开始想自己要怎么离开国公府去找易辞,没过一会儿,敲门声想起。 南乐不耐烦的说:“我没跑,你们不用进来看了。” 却只听阿嘉在外面说:“小姐,樊王殿下来了。” “干我屁事。” “国公请小姐过去。” 南乐惊喜,立刻站起身往外走,心道她终于可以离开这座院子了,说不定还可以趁机找她那老爹谈判谈判,放她出去一会儿,只要足够她撕了易辞的羊皮就好。 进入国公府大殿之内,看见里面坐满了人,脸色严肃的洛氏,吧唧着嘴吃个不停的南宁,深情目光随南乐移动的易阳,正上方坐的是扶额轻轻瞑目的南国公南天。 南乐一看见这群人就来气,但是她现在不得不为了自由乖一点儿。 “爹。”南乐平淡的唤了声。 南天睁了睁眼,有了些许精神:“乐儿,你来了。” 南乐一如既往回道:“废话。” 洛氏抓住一切机会教训她:“乐儿!怎么跟父亲说话的!” 南天叹了口气,道:“算了。乐儿,既然樊王殿下来了,那你们就把话说清楚吧,现如今,你马上就是摄政王妃,樊王也马上要挑选王妃,还是早日将以前的一切做个了断的好。” 南乐喃喃自语了一句“什么玩意儿”,随后问道:“怎么做了断啊,砍胳膊还是砍腿,快点的。” 断完了她好去跟南天谈判啊。 “南乐,”易阳唤她道,“既然你我都即各自成家,从前的种种,就当做是年少轻狂吧,从此我们,还是朋友,可好?” 南乐很随意的点头,“好好好。断完了?” 南国公皆大欢喜的说:“樊王殿下果然通情达理。” 南乐冷嘲热讽的说:“是啊爹,这一点上你确实应该向樊王殿下好好学习下,比如通情达理一点让我离开国公府一会儿。” 南天却皱起了眉:“孽女,你还说,你可知逃婚是多大的罪!” 南乐立刻回嘴道:“你可知违背我的意愿会有多大的后果!” “你!”南天气得说不出话。 “我。”南乐一脸骄傲搭腔,这就是我! 不过这个场面还真是熟悉,以前她天天这么跟她爸吵架,气得他无话可说。 易阳开口道:“本王有些话,想单独跟南乐说,不知可否。” “否。”南乐一口回绝,浪费时间,她还要单独找南天谈判呢,才懒得搭理你。 南天却替她答应:“自然可以。” 南乐不满的翻了个白眼,麻烦。 第三十章 雕心花(27) 南乐无奈与易阳独处。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易阳却直接上来牵她的手,“南乐……” 南乐连忙躲开,“喂,放屁就放屁别动手动脚的,刚才还说是朋友了。” 易阳叹了口气,说:“南乐,你怎么这个也要生气,难道你没听出来,我是为了保全你的声誉才说出那些年少轻狂的话啊。” “你哪只眼看到我生气了??” “总之,南乐,我对你的真心从未变过。” 南乐无奈,“还有呢?快点说。” “南乐,我知道你一直在生我的气,可你实在不该为了我逃婚啊……你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啊?” “谁为了你逃婚了,老娘只是不想嫁给那个姓易的而已。”反正她是这样的。 “南乐,你不用说……我都懂……” “……” “南乐……” 南乐不想再跟他废话下去,打断道:“樊王殿下,事已至此,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不管我们之前有过什么山盟海誓,现在也只能尽数作废,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逃婚,你也好好成家立业,做不做朋友随你。” 易阳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我知道了,南乐,倘若上天注定我们不能在一起,无论你嫁给谁,无论我娶了谁,只要你需要我,我都站在你身边,只要你想离开,我都会抛弃一切带你走,只请你记得,还有我在。” 南乐很随意的点点头,将他这一腔深情打发。 “记得了记得了,殿下您快回去吧。” 易辞恋恋不舍的离开。 送走易阳以后,南乐又去找了南天。 她还没想好第一句怎么开口,就听南天说道:“乐儿啊,爹知道你难过,爹何尝不为你难过,可你的婚事是先太皇定下的啊,你就乖乖听话不要再到处跑了,就是不想嫁,也不得不嫁啊。” 听了这话,南乐便突然知道谈判的打开方式了:“爹,就算我想嫁,那摄政王也未必想娶吧,难道你就不怕女儿过去受他虐待吗?” 她知道南天到底还是有些在意她的,不然也不会纵容她放肆那么多年,所以这个时候,打感情牌是最好的。 南天叹气道:“乐儿,爹何尝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可是爹觉得,摄政王就算再不喜你,也会看在她死去母亲的面子上厚待你的。” 南乐懒得去问这跟摄政王他娘有什么关系,毕竟她的真正目的还没说出来。于是她说:“我觉得,趁着大婚前的这两个月,应该让我去找摄政王多培养培养感情,让他对我有点儿好感,也好巩固一下日后女儿在摄政王府的地位啊。你想想,到时候他把我娶进门了,又不喜欢我,自己纳了满后院的小妾,然后直接把我给忘了,那我岂不是守活寡了?” 南天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狐疑着问:“培养感情?” “是啊,女儿觉得这件事十分重要,刻不容缓,现在就该去做。您放心!我不会跑的,您可以派人跟着我。” 南天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这马上就要嫁给摄政王了,大婚前这段时间见面岂不是坏了规矩。” “没关系,不必见他,只要能跟他说上两句话,女儿自有办法让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见南乐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南天几番纠结还是答应了,“好吧,就让璎娘随你一同去,你可要切记,身为女孩子要矜持些。” 南乐心中大喜,表面却是乖乖的点点头,“女儿记得了。” 当日,她便随着璎娘一块儿往摄政王府行去,一路上璎娘都在嘱咐着她一个大家闺秀应该如何,教她万万要矜持。 南乐恨不得拔掉自己的耳朵。 抵达摄政王府门前,南乐看着这扇华贵的大门,她总算高高贵贵堂堂正正从正门进一回。 摄政王府的下人把南乐以及与她寸步不离的璎娘迎了进去。 虽然有个仆人在给她们引路,南乐却是受不了这家伙走得这样慢这样磨叽,一路上“小姐请”,“小姐往这边”,“小姐主意台阶”。 于是南乐轻车熟路的大步往蓝枫苑走去。 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的璎娘甚是奇怪她为何对摄政王府毫无陌生。 南乐进了让她无比熟悉的蓝枫苑,径直推开西殿的门。 璎娘在后面小声喊了声:“大小姐要矜持啊。”连忙紧紧跟上去。 一推开门,便有一个婢女来接应她,说:“南小姐,殿下已等候多时,请。” 南乐想马上冲过去撕易辞的脸皮,还未迈开步子,就被身后追上来的璎娘一把拉住,听她威胁道:“大小姐倘若不能照国公大人说的做,恐怕今后一段时间都无法再踏出国公府大门了!” 南乐无可奈何的慢了下来,照她说的像个大家闺秀一样悠悠走过去。 婢女扶她坐在一张檀木方桌前,桌的中央上方位置,悬挂着一幕白纱,而方桌的另一头,坐的便是摄政王。 南乐细细打量着白纱后面端坐的人,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不过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并没有同往常一样戴面具,相信只要她撩开面前的白纱,便可以看到易辞的脸。 要不是因为这里有这么多人,重要的是有璎娘在,不然她早扯下来那白色的破布了! 可是现在,她只能心平气和的说:“摄政王殿下,久仰。” 熟悉的声音从那一头传出:“南小姐,久仰。不知小姐约本王,所为何事?” 好啊,他竟然给她装傻,那她索性就陪他演一演。 南乐说:“本小姐想好好与殿下商量一番,关于你我的婚约。” 她竟想商量退婚!璎娘一惊,“小姐!万万不可……” 南乐不理她,量她现在在摄政王面前也不能对她长篇大论。 易辞说:“哦?如何商量?南小姐请说。” 南乐继续说:“我与殿下相交甚少,只觉得如此便成亲,未免太唐突。” “自古婚约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在洞房之日才见上面的夫妻不在少数,何来唐突。”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南乐以为,倘若两个人之间没有感情,那么在一起的,不过是两副空壳罢了,殿下既然要喜欢我的空壳,我大可给你找千千万万个比我更好壳。” “怎么会是空壳呢?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啊。” “殿下如何又觉得成亲之后一定能培养的起来?要是那时我还是没有爱上你,那跟你在一起的不还是一幅空壳?”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婚前培养好了,今日起我摄政王府的大门都为小姐敞开,和本王的感情……也任由你培养。” 咦??这不是她目的啊,怎么绕着绕着就真的变成培养感情来的了?? 璎娘松了口气,只以为这是她家小姐的好计谋,于是笑着看南乐,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南乐万分无语,又听易辞说道:“本王……是真的很欣赏南小姐啊。” 南乐说:“那若是婚前这段时日你未能培养起感情呢?本小姐这么告诉你吧,我是不会爱上你的。” “爱不爱,可不是你说了算。” “我说是我说了算,就是我说了算,你别跑题,说正事。要是我没有在两个月内爱上你,那就退婚。” 对方笑了笑,“且不说这婚约是先太皇的旨意,就是没有这旨意,本王也舍不得小姐这么好的姑娘啊,空壳又如何,能将小姐留在身边日日观赏,何尝不是美事一件?” 南乐说道:“我觉得殿下也不是个强人所难的啊,实不相瞒,本小姐已经和樊王殿下私定终身了,相信摄政王是个会成人之美的……”关键时刻还是得需要个挡箭牌的。 未等她说完,易辞反驳道:“真不巧,本王就是个强人所难的。” “本小姐心里已经有樊王了!你不介意么?” “无妨。” “……本小姐已经有了樊王的孩子了,你也不介意么?” 易辞突然就怒了,正准备一把掀开前方的白纱问南乐个究竟,却听到璎娘急忙的解释:“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您今日不是都已经与樊王一刀两断了么?殿下,您别听我家小姐乱说啊,没有的事……” 易辞松了口气。 南乐狠狠瞪璎娘一眼:“多嘴。” 而后她又对易辞说:“本小姐是不会嫁给一个满嘴谎话的骗子的。” “何出此言?” “你还装?我懒得再跟你玩下去了。摄政王,易辞!”南乐挑明道。 对方却说:“本王是姓易没错,可本王坐不更名,南小姐这么随意给本王起了个名字,是不是不太好哇?” 一听这话,南乐忽然就开始心疑了,难道他不是易辞? “难道你不是?” “谁?易辞么?我倒是认得一个易辞,前几日还来本王这里取走了一个短剑。” 此话一出,更让南乐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猜想了。她不再作声,呆呆看着那幕白纱后若隐若现的身影。 是他吗?不是他吗? 她好像有点失望了。 如果不是他的话…… 可明明声音也那么像啊,虽然没有以为他是易辞时并不觉得。 是啊,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想着想着……他就是易辞了,其实他根本就不是。 南乐沉默了,失落了,生气了。 生气了! 她玩不下去了,她一定要亲眼看一看摄政王的模样! 在璎娘的阻拦惊呼下,上方的白纱被撩开,南乐的国公府小姐的妆容映了易辞满眼,易辞那张熟悉的面孔亦是映了她满眼。 南乐本又以为他不是易辞了,没想到,又被他骗了。 南乐气得越过了中间桌子去打易辞,边喊道:“你隐藏的够深啊!” 第三十一章 雕心花(28) 易辞没有闪躲,反而坐上方桌让她扑进了自己怀里,而后牢牢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把她往自己怀里用力扯。 此时一旁的璎娘连忙来制止南乐:“小姐,你要矜持啊……” 易辞冷喝一声:“出去!” 璎娘登时被吓在了原地,又听易辞补充道:“全部都出去。” 于是璎娘随着西殿内所有侍女被关在了门外。 易辞笑看他怀里气鼓鼓南乐,“你怎么这样不懂得矜持呢?你还没过门儿呢,就迫不及待往本王怀里扑了?” 南乐挣扎,“流氓,你放开我!” 易辞听到“流氓”二字,笑的更浓了,低下头在南乐红晕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啊啊啊!你放开我!”南乐抓狂喊道。 易辞还是不肯松开她,只道:“乐儿啊乐儿,我看不出来,你也是个戏精啊。” “我再戏精也比不上你!摄政王殿下!” “那你告诉我,你为何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接近我?” 南乐恨恨胡扯说:“当然是为了杀你,杀了你,我就不用嫁给你了!” 易辞笑了笑:“那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失忆的吧?竟然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 原来他都看得出来!看得出来她根本就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还装作一副自己被骗的模样,真是演得一身好戏啊! 不过南乐突然觉得失忆是一个好主意,比起穿越更容易让人信服,索性就顺水推舟:“你管我怎么失忆的,反正老娘现在又是国公府嫡女了。” 易辞笑,“我的未婚妻,是么?” “我才不要嫁给你,我要退婚!” “不是说培养感情失败了才退的么?我们还没开始培养呢。”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爱上你的。” 易辞勾了勾唇,“我说过了,爱不爱我,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话毕,低头深深吻住了她。 熟悉的感觉充盈了南乐唇齿间,她用力扑腾了两下,却被吻得更深,索性就不再动弹,任他将自己的脸一点点吻的灼热起来。 许久以后,易辞放开了她,不等她撒泼,满眼认真的道:“爱上我了么?” 南乐本该一口回绝,可他此刻满满的认真却让那“没有”二字卡在了喉咙,她盯他看了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爱上他了么? 南乐在心里问自己,只觉得一颗心在砰砰直跳。 “你不回答,我就替你决定了。乐儿,把你放心交给我吧。” 南乐怔住,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爱上一个人,她原以为自己,此生都注定孤独了。 易辞见她发愣,便道:“乐儿,你笑一笑,就当是送给我的嫁妆。” “谁要嫁给你。” “乐儿,你笑起来那么好看,怎么就不愿多笑一笑呢?”他伸手抚上南乐的脸庞,含情脉脉,“哪怕是你开心时,你都不愿笑。” “我就是不喜欢笑。” “为何” 南乐坐起来,半晌后,她敞开了心扉,眼里布着些许忧伤,说道:“你知道吗?我爹告诉我,我刚出生那些天特别喜欢笑,人家小孩都整天哭哭啼啼的,我却无时无刻不在乐呵呵,于是,他就给我取了‘乐’字作名。” 她顿了顿,继续说,“只可惜,我却姓南。” 南乐,难乐。 “后来我两岁时,我母亲病逝了。我就真的难乐了。” 易辞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握住了她的手,深情款款道:“那今后,你随我姓。” 易乐。 南乐出神的望着他,感动的泪光闪烁了几下,她不小心便在唇畔漾起了好看的笑容,而后收起了悲伤,她目视前方,说道:“王爷您坐不更名,本小姐我也行不改姓。” 易辞笑了笑:“乐儿,你怎么这么招本王喜欢呢?” “你少搁我面前本王本王的,其实你根本就是一个大骗子,我们的账还没算清楚呢。” 易辞挑眉:“你想如何算?我把我自己许给你如何?” “呸,我才不要,我要雕心花。” 届时,易辞已经从身后拿出一个长盒,从里面取出一束妖冶绽放的红花。 南乐两眼放光,这不正是她在江奇书的医书上看到的雕心花?她心心念念雕心花啊! “此花赠你,你可愿原谅我?” 南乐一把将雕心花连带盒子一并夺过来,像个孩子一样开心起来,说道:“原谅你?这花早该是我的了,你拖欠工资到现在的事,我还没原谅你呢。” 说罢,南乐将盒子里的那束红花拿出来细细观摩,青绿色的花茎上长着微小的刺,两片一高一低的绿叶色泽光嫩,将上方那朵血染的红花衬得更加冷艳。 南乐旋即摘下一片花瓣放进嘴里。 “你吃它做什么?”易辞问道。 南乐边嚼边胡扯道:“治理月经不调,我在江奇书的医书上看到的,怎么,你也想尝尝么?” “……” 南乐边吃花瓣边思考该不该将残余的花茎一并吃了,而后她决定先收起来,回头看看明玉镜的指示。 此时,一个人正一把推开门一边往里走:“殿下,你猜猜谁来了!” 归尘看到里面的南乐后,立刻捂住了脸往外走,“抱歉,走错了……” 正准备灰溜溜的离开,却被易辞叫住。 “站住。” 届时归尘才发现易辞也没有戴面具,“咦?你们……撕破脸了?” 南乐学着易辞的口气说:“归尘啊归尘,本小姐看不出来,原来你也是个戏精啊。你隐藏的也够深啊。” 归尘挠挠头,说的话竟与南乐说过的话一般无二:“啊……我再戏精也比不上你吧……南大小姐……” 南乐懒得跟他解释,只傲娇的哼了一声。 易辞正色道:“对了,你刚才说什么?谁来了?” “哦对,殿下,你绝对想不到,来的人是谁!”归尘十分兴奋,故作神秘的说。 “你再卖关子本王就把你扔出去。” “是宁北郡主!”归尘表情激动。 易辞张了张嘴,故作一副无比惊讶的模样来配合他:“哇——”而后看到归尘脸上对他此时的表情十分满意的模样后又将神色暗下去,不咸不淡的问道,“宁北郡主是谁啊。” “……”归尘有些无语,“宁北郡主苏月婵是镇北将军苏月彻的妹妹啊,是和您从小玩大到的啊,只是后来跟着他哥哥一起去了和州。殿下您忘了么,前几年您生辰时宁北郡主还特地来祝福你了,还将那生长远在落北山的雕心花为你移植到了王府花园里啊。” 此时,南乐正不紧不慢的摘着一片又一片雕心花往嘴里送,边吃边听他们说话。 她吞下最后一片花瓣,举着手中残余的花茎,幸灾乐祸的看向易辞:“哇,你的青梅竹马送给你的定情信物被我吃咯。” 易辞低头近她,戏谑道:“为了调理你的身子,无妨。” 南乐撇过头不看他。 易辞对归尘说:“郡主现在在哪儿?” “郡主已经带皇上去东边的凉亭上了,说请殿下过去一趟。” “什么?她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也不与我通报一声。” 归尘挠挠头,小声嘟嚷:“我以为……殿下和郡主的关系没有那么生疏的啊……” “罢了。”易辞转头看南乐。“跟我一起去么?” “你去找你的青梅竹马谈情说爱,我去干嘛?” “你吃醋了?” “你!去就去谁怕谁!” 易辞奸计得逞的笑了笑。 他们推开西殿的门走出去,璎娘一干人等还在门口侯着。 璎娘原本看到南乐首当其冲的走了出来,正准备替南国公教训她,看见紧跟在她身后的摄政王后无奈噤了声。 易辞在她身旁站定,说道:“无论如何,南小姐今后都会是本王的摄政王妃,本王不允许任何人对她的任何作为有所置喙。”他握住南乐的手径直出了蓝枫苑。 离开前,南乐蹭着易辞胳膊扭过了头,冲愣在原地老跟她说什么女子要矜持的璎娘吐了吐舌头,对她表示鄙夷。 璎娘无奈,她没想到,这感情培养的那么快。 一条石头铺就的小路蜿蜒向东,直通高处的凉亭处。 易辞,南乐和归尘通过了小路上了凉亭,眼见一个背对着他们的蓝衣女子坐在石桌前哄易梓兼乐,易梓兼蓦然一瞥目光,看到了蓝衣女子身后的三个人。 他惊喜叫道:“皇叔!南乐姐姐!” 蓝衣女子神色微动,而后站起来缓缓转过了身。 众人都眼睛眨也不眨的瞧来者为何人。 待那人的脸完全映在了三人的眼中,所有人都愣了愣。 南乐瞠目结舌,半晌后和易辞异口同声的说:“你隐藏的够深啊。” 堂堂镇北将军苏月彻的妹妹宁北郡主苏月婵竟然是明月!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归尘也同他们一般惊讶,因他也只是命人把宁北郡主迎了进来,并没有来得及跟她打照面,而几年前来给易辞贺岁的那个宁北郡主早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让人简直认不出来。 苏月婵冲不可置信的三个人莞尔一笑。 南乐摇着头说:“戏精啊戏精。” 易辞接道:“看不出来啊。” 归尘接道:“原来你也是个……”乍一想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咦?南乐你说错了吧……” 第三十二章 雕心花(29) 苏月婵低了低头,愧疚道:“很抱歉,之前是我欺瞒了大家。” “你来这里做什么?”易辞问道。 苏月婵深深望着他,片刻后说道:“和州……待太久了,便思念起帝都……”中的人。后面三个字她却没有说出来。 “你来了帝都,那……”那我和州的隐踏门怎么办?易辞准备这么问来着,但是碍于南乐在这儿,还是把后话收了回去。 南乐却替他问了出来:“你来了帝都,那明月酒坊怎么办?还有和州的隐踏门怎么办?” 苏月婵回答说:“明月酒坊我已经关了,”她看了看易辞,“至于隐踏门,我已经交给了有能力的人打理,还请大家放心。” 这个“大家”,也只是包括易辞而已。 “那宁北郡主是打算在帝都常住了?本王即刻可命人在帝都给郡主安排住处。” 苏月彻和苏月婵的父亲苏老将军生前战功赫赫,为易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仅凭这一点,自然该厚待他的女儿。 苏月婵却因为易辞这一句体贴话喜上眉梢,“多谢殿下。” “你孤身一人,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摄政王府找本王。” 苏月婵像是被这句话触动了心弦,怔愣过后微笑道:“是。” “殿下,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不打扰您叙旧。”话音落下后,南乐转身离开。 还未走两步,就被人拽着胳膊给扯了回来,易辞说:“天马上要黑了,留下来一起用晚饭吧,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不必了,南乐准备这么说,可是听到易辞的后话,她立刻就改变的主意。 易辞一边拉着她胳膊,一边还在继续说:“可好啊?明月。” ! 易梓兼在一旁附和道:“明月姑姑,好不好啊?” !!! 这小东西,这么快就路转粉了!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她南乐要走不挽留也就罢了,苏月婵要留下他倒是积极的很啊! 南乐僵住脚步,有些不太甘心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但她还是说:“你松开我让我走。” 易辞不理她,只道:“郡主府筑成之前,郡主便先住在摄政王府吧,还是不要委身在客栈的好。” 苏月婵感动万分:“殿下……”声音酥酥软软,“月婵在此谢过殿下大恩。” 易梓兼说:“明月姑姑可以每天陪我么?” 苏月婵笑着对易梓兼说:“当然可以了。” 南乐彻底下定了决心。 她狠狠甩开了易辞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随后对身旁的归尘说:“你去告诉璎娘,让她不必等了,回去跟我爹说,本小姐要提前留在摄政王府验货。” 易辞坏笑着说:“你不是要走么?” 归尘一脸懵:“啊?验什么货?” 南乐转过头笑盈盈的看易辞,红唇和美眸均弯下一个魅惑的弧度:“验夫君。” …… 这下子,蓝枫苑的东南西北殿全住满了人。 南乐便再次重操旧业,又是带娃又是伺候摄政王,并且比以前更勤快。 每日天还未亮之时,南乐就已经去了东殿为易梓兼更衣洗漱,倘若如此她还是晚了一步,也还是会很霸道的告诉苏月婵不必劳烦郡主,身为皇上未来的皇婶,她有义务照顾皇上。 同样的,只要她看到苏月婵往西殿走或者有往西殿走的趋势,她都会先一步闯进西殿关上门,然后易辞看着这个不速之客,问一句“你要干嘛?”,南乐确定苏月婵回北殿之后再回一句“看你是不是还活着。”再便开门离开。 那日她晚来了一步,恰巧碰见苏月婵入了西殿,南乐进去之时听苏月婵说:“殿下,让月婵来为您磨墨吧。” 苏月婵刚拿起墨条,便听冲了进来的南乐说:“磨墨这么繁琐的事,就不劳烦郡主了。” 苏月婵抿了抿唇,却是舍不得放下,说道:“不繁琐的,就让月婵为殿下做些事吧。” 南乐走过来,振振有词的说:“你可知如何磨墨?你可知把墨磨成多稀殿下用的才舒服?你可知磨墨时应该顺时针磨还是逆时针磨?你可知磨墨时应该站在距离殿下多远的位置才不会打扰他画画?” 易辞每次在这个时候都会偷乐,“说得好像你知道似的。” 而后南乐推开苏月婵,“所以宁北郡主还是多向本小姐学习学习再来磨墨吧。” 话毕,她拿起墨条“啪”一下扎进砚台里,咬牙切齿的看着易辞:“让你笑。” 易辞一惊,擦去溅在自己脸上的墨水,默默咽了口口水。 这些天南乐一直在忙着同苏月婵针锋相对,而国公府那边也没了动静,当然是因为那一家子都忙着为二小姐南宁准备着在几日后的宫廷宴上惊鸿一现,好得樊王青睐,到时飞上枝头变凤凰一跃成为樊王妃。 很快,宫廷宴那日便到来了。 身为摄政王的易辞自然是要参加,便带着易梓兼、南乐和苏月婵一同启程往皇宫去。 那日皇宫里也是分外热闹,来了不少贵族官宦女子,个个打扮得如花似玉,看来这樊王艳福不浅啊。 宫廷宴开始时,易梓兼一身小黄袍坐在大殿上方最高的位置,身旁是主持此次活动的太后罗允凡,而南乐则站在易梓兼另一侧寸步不离,这是易辞交代给她的,绝不能给太后与皇上独处的机会。 可令人生气的事,他把南乐安排在易梓兼身旁,却让她眼睁睁看着苏月婵与他并肩而坐!怎能忍受。 初始,太后对来宾们说道:“此次宫廷宴,也是为苏老将军的女儿,从和州而来的宁北郡主接风洗尘。自然,最主要还是为樊王殿下挑选樊王妃,马上便开始,还请各位小姐一展身手,各显神通。” 此时此刻,各位浓妆艳抹的待选人的羞涩目光随着樊王游走。 此时此刻,樊王痴情的目光随着南乐的游走。 此时此刻,南乐恨恨的目光随着易辞游走。 此时此刻,易辞……竟正与苏月婵谈笑风生。 怎能忍受! 南乐决定要罢工! 于是她对易梓兼说:“皇上,南乐身子有些不适,先退下了。” 易梓兼还未来得及遗憾询问,罗允凡立刻喜道:“自然可以,姑娘快快去吧,别累坏了身子。” 易辞见南乐离开,便又让苏月婵上去替她看住皇上。 前殿音乐翩然响起,幕后还侯着许多花枝招展等待上场的姑娘。 彼时,熟悉的声音传入闲逛的南乐耳中。 “这可如何是好……马上就轮到你了啊……宁儿,要不你忍着点上吧,这机会可不是天天有啊。”是洛氏焦急的声音。 “我不……我疼。哼,我不选了。”南宁孩子般任性道。 南乐循声而去,正见洛氏在捂着脚腕的南宁面前急得走来走去。 南乐这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怎么了?樊王妃?”南乐讽刺道。 洛氏看见她后停住了脚步,扬起那尖酸刻薄的下巴,“乐儿就算不顾自己的脸面,也该顾着国公府的脸面,不要让人说,我们南家的女儿个个都是水性杨花,先是与其他男人有染,再后还没成亲就已经住到夫家去了,你不要紧,可别坏了我们宁儿的名声。” 南乐说:“夫人说的是,我确实不是个好妻子,可我实在是个好姐姐啊,为了给妹妹个当樊王妃的机会,特意与樊王一刀两断,好让给妹妹啊。” 洛氏正气,南乐又继续说:“不过妹妹也太不珍惜机会了,这要是不能上场跳舞,过了今天,樊王妃可就是别人了。” 洛氏听了此话,却没有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而是忽然心生一计。 于是她收了自己那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口气软下来,赔笑道:“乐儿,是,你是个好姐姐,那不如……去替宁儿跳?” 南宁揉着脚腕大喊:“我才不要她替我跳!她跳的没有我好看!” “住口!”洛氏冷喝。 “我去替她跳?”南乐好笑道,这话她竟然也好意思说得出来? 洛氏很为难的说:“是啊,好歹咱们是一家人……” “呵,你少在我说这些屁话。” 洛氏着急道:“南乐!” “想让我去替她跳,你求我啊。” 洛氏咬牙切齿的小声道:“我……求你……” 南乐一甩袖:“你求我也没用。” 刚走开几步,又听后面一声唤:“乐儿。” 南乐回过头,垂眸面向现身的南国公。 南国公朝她走过来,说道:“乐儿,好歹是你妹妹,你就帮一把。” 南乐一把甩开南天的手:“妹妹?你可曾听过她叫我一声姐姐?” 南天便立刻冷冷看向南宁:“宁儿!” 南宁任性大喊:“我才不要叫她姐姐!” 南乐便冷哼一声往前走去。 南天只好说:“罢了,姻缘这事强求不得,改日再为宁儿寻一门好亲事吧。” 洛氏却不肯死心:“宁儿!你快叫你姐姐一声!” 南宁哼唧道:“我不想嫁给樊王!你之前还说摄政王好让我嫁给摄政王,现在又说樊王好,我不嫁了!” 南天黑了脸,逼视洛氏闪躲的眼睛:“你还敢打摄政王的主意?” “老爷……妾身……不敢……” “不敢?我告诉你,别说是你,这辈子谁都别想打摄政王的主意,只有乐儿能嫁给摄政王,谁要是敢在这门早定好的婚事中从中作梗,我就是拼了老命也不会允许!” 第三十三章 雕心花(30) 南宁看到一向宠爱自己的爹竟然发起脾气,突然有点心慌,连忙扶着墙壁站起来,行至南乐身旁,抓住她的衣袖,撒娇道:“姐姐……你去替宁儿跳吧……” 南乐转身看南宁,南宁的眼里是一个小孩的诚实不欺,要比起洛氏服的软,那真是真诚千百倍了。 南宁从来是个不长脑子也长不大的孩子,每天就知道闹、折腾,只可惜却跟了这么个耍心机的母亲。 南乐从来不屑跟南宁斗,跟她斗也太没有挑战感了,反正从小到大,父亲也从未为了偏向南宁而亏待她,反而南宁和南乐之间,南天更要偏向南乐些许,而南宁总是会听了洛氏的教唆来南乐这闹一闹,要是不小心把南乐惹恼了,她就连忙像个孩子一样低头认错,南乐也懒得搭理她,只把她打发走。 看在南宁这么蠢得份上,南乐决定帮她:“好吧,我去替你跳,但能不能选的上,可就说不准了。” 南宁开心的笑着说:“你随便跳,随便跳……” 洛氏忙说:“怎么能随便跳呢,乐儿快去换一身衣裳,也让别人知道知道,我们南国公府的女儿个个出挑!” “行了,你拍马屁一点也不如南宁可爱。”南乐甩开洛氏的手,被南宁揽住胳膊换衣服去。 大殿之上。 易辞唤归尘靠近,附耳问道:“你去看看南乐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归尘应一声“是”,正准备转身往殿外去,却见一排舞女掩面入了场。 “殿下……南乐……来了。”归尘呆呆看着大殿上站在最中央的女子。 易辞说着归尘的目光望去。 一袭红裙绝代风华,红唇妖艳惑人,如丝的媚眼间朱砂轻点。 大殿之上所有人一时看得出了神。 琴声响起,红纱绫罗飘起,流苏步摇摆动,如水蛇的舞姿伴着音乐翩翩而起,惊艳众人。 易辞津津有味的看得出神。想不到这丫头还会跳舞啊。 易阳眸光闪动,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盏,也看得出神。 南乐的舞姿灵动,转动轻快,与其他人缓慢压抑的舞步全然不一,加上那张倾国倾城的面貌,便已经在这场宴会上脱颖而出了,使得尚未出场的姑娘们都垂头丧气。 舞步速转,抛出的舞袖在易辞面前扫过,之后琴声的每一起一落,都是摄政王身边的惊鸿之舞。 易辞似乎很是享受南乐的骚扰。 琴声戛然而止的那一刻,易辞踩着桌子腾身而起,一把揽住还未停下舞步的南乐。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随着琴声静止下来,大殿之上一片寂静,所有目光聚集在中央玉树临风的男子和倾国倾城的女子身上。 易辞一手环着南乐纤瘦的腰肢,一手抚上她浓妆的脸上,低着头,深深看着她,好似要把她看穿一般。 一段冗长的沉默后,下面终于起了议论。 “这是哪家的小姐,天下竟有如此美人!” “是啊,樊王妃一定非她莫属了吧!” “樊王好福气啊!” 易阳黑着脸。 这时,还搂着这位大家公认的樊王妃的摄政王开口说道:“多谢美誉。这位便是南国公府的嫡女,本王未来的摄政王妃。” 众人一片惊叹喧哗。 南乐推开易辞:“方才南乐是为家妹南宁而舞,家妹不慎扭伤了脚,便由我这个做姐姐的来替妹妹争取一个樊王妃的机会。还有,殿下别太自恋,本小姐尚未答应嫁与殿下。” 易辞低头轻声道:“嗯?不是都验货了么?” “是啊,验了,且不是个好货。”她摸上易辞的脸,向下顺过了他的脖子,而后捏住他的衣襟,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现在就为我正名,说婚约作废,不然我就当众休夫,让你被天下人耻笑。” “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还是觉得本王会怕?” “这是一场豪赌,只要你有自信让我爱上你,婚约才能继续,反正我看,就算没有我,你和宁北郡主也般配的很啊。” “所以你来这儿跳这支舞倾倒世人,就是因为你吃醋、生气、不甘心?” “哼。” “好,本王如你愿,本王迟早也会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 易辞提高了声音,当着大家的面说道:“我易辞在此承诺,之前的婚约作废,只要南小姐不亲口答应,本王绝不强求。” 于是那日过后,南国公府大小姐的事再一次轰动了天下,婚约的作废让公子哥们都燃起了希望,而易辞也走上了以一敌百的虏获南乐芳心路。 他觉得如此也甚是有意思。 樊王易阳更是推脱了这次选妃,同样一心扑向南乐。 为了让南乐安心回到国公府,苏月婵不等易辞开口,主动请缨搬离了摄政王府。 当日,南乐和苏月婵同回摄政王府收拾东西。 离开前,苏月婵又提出要求说:“殿下,可否陪同月婵到王府花园一逛?” 易辞看在苏老将军的份上还是答应了。 南乐本已告诉易辞她不去,可整理好衣物后又觉得一个人无聊,于是还是去了花园打算同苏月婵打这最后一仗。 南乐赶到之时,恰巧碰见苏月婵在向易辞表白。 易辞和苏月婵一同站在那片花海中。 苏月婵说:“许多年前,你我就是在这样的景色下一起长大的。只是你已经忘干净了吧?易辞哥哥。”她像小时候那般唤了他一声。 “……” “你虽然忘了我,我却将你的模样永远刻在了心里。兄长带我离开帝都安居和州那年,我去了落北山采来了传说中的雕心花赠与你做贺礼,也是我对我们之间的最后一丝希冀。” “?” “所谓雕心花,便是雕琢人心,雕琢思念。倘若你想我一日,雕心花便会多开一朵。” “!” “是我为你亲手种在了这里,我期盼它几年后能开满你的花园,却不想,连唯一一朵也没有了。” “。” 南乐不动声色的站在他们身后。 “这些年,我虽远在和州,却没有一日不在挂念你,我四处打听关于你的一切,为了获得最新消息,我开了明月酒坊,而我去做隐踏门门的小门主,更是期盼你……”会有机会来一趟和州。 话没说完,苏月婵就被人急忙捂住了嘴。 易辞早知道南乐站在他们身后,所以他必须阻止苏月婵说下去:“……嗯……我知道你的苦心……” 易辞此刻的欲言又止给苏月婵产生了错觉,让她忽然在心底燃起希望,她拿开易辞的手牢牢暖在手心,“易辞哥哥,倘若将从前作废,我们之间,从我是明月时开始,我……可有机会?” 她会错了易辞只想让她闭嘴的意思,易辞一阵语塞,“……” 他的沉默却又让南乐产生了错觉,她心底一酸,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就要离开。 易辞瞥见以后,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一把拉回了要离开的南乐,把她扯进了自己怀里,低头吻住她。 一个持久的长吻。 只需如此,一切误会不都迎刃而解了。 南乐被吻得昏天黑地,待眼前明亮起来时,苏月婵已经不见了踪影。 南乐望着他。 只听易辞笑道:“你怎么又吃醋,你没有听她说么?连唯一一朵雕心花,都让我摘给你了。” 南乐嘴硬道:“我才没有吃醋。” 易辞温柔摸摸她的发:“如今苏月婵也走了,折腾这么久你累不累?小傻瓜。我送你回去吧,好好准备我们的婚事。” 南乐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他此刻的认真与深情给融化。 她说:“你不是说婚约作废了么?你不是说我答应了你才娶我嘛?” “两个月太久了,我若不作废婚约,又怎能早日娶你为妻?” 南乐盯着他看了好久,问道:“易辞,你是真的爱我么?” 易辞反问:“你说呢?” 她两岁时,母亲离她而去,没过多久,父亲又娶了别的女人,又生了一个女儿,而她,成了这个世界上多余的那个,于是,她为了破坏这个幸福的重组家庭开始变得嚣张跋扈,她厌恶这个世界,她变得冷傲孤僻。她不奢望爱情,不奢望能有人爱她、护她、与她共度一生;甚至不奢望友情,不奢望有人懂她、伴她、与她同甘共苦。 后来,一座时空机轰然出现在南乐的房间,江奇书出现了,她发现这个从三十世纪来的傻不愣登的家伙人还不错,于是和他迅速成为了好朋友,获得了友情。 再后来,易辞出现了,他们从一串糖葫芦相遇,从一场误会越走越近,再因为雕心花和他碰在一起,他总是骗她、撩她、惹她生气,她亦是强词夺理讽刺他、怼他让他无奈让他无话可说,后来,她因他脸红因他担心因他吃醋因他不顾性命,他亦是为她带来甜蜜带来安全带来希望与期待,现在,他要娶她,他会爱她、护她、与她共度一生,她收获了爱情。 南乐搂住了易辞的脖子,甜甜笑道:“那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我也说不清,可能我见你第一面就被你的美色迷住了?” “流氓。那你爱上我哪一点了?” 易辞想了许久:“呃……你的美色算么?” 南乐倏尔变了脸色伸手去打他,被他一掌截下,腰被一揽撞进易辞怀里,听他说道:“太多了,恐怕我们一头白发躺进棺材里也说不完……” 南乐抱紧了他,用力将这幸福圈住。 第三十四章 玉玺(1) 玉玺还巢。 对嘛,这才叫正事。 回到国公府后,接到第三道任务的南乐把居水苑翻了个底朝天,但还是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想要把玉玺归还到皇上手里,她肯定得先找到那个拿玉玺的人啊,但是拿玉玺的那个人来无影去无踪,南乐只能靠飞笛找他。 不过料定风迟皓一定不会把玉玺轻易交给她,所以她找到风迟皓以后得采取点策略,下毒肯定不行了,总之得先靠近他,了解他,抓住他的所有弱点和把柄,看他吃哪一套,实在不行就勾引他,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所以这个计划一定要秘密行动,首先南乐不能让易辞知道她也在找玉玺,因为易辞也在找玉玺,要是让他先一步拿到了,那算谁的,其次不能让他知道她准备勾引风迟皓的事,万一他从中搞破坏那可真是不妙。 但是最重要的问题是她忘记飞笛放在哪里了。 如果她没有带到国公府的话……那只有两个地方可能有,一个是摄政王府,一个是隐踏门,只要去这两个地方找一找,一定能找到。 然而最最最重要的问题是,她现在出不了国公府了。 因为之前她当众勒令易辞作废婚约的事,让南天大怒,把她关进了国公府,说倘若不答应嫁给摄政王就不许出门。 之前南乐以为自己这段时间不着急出门,索性放狠话——老娘偏不嫁!那你就关着吧。 ……但是现在着急出门了啊。 于是南乐决定,还是先服个软,告诉南天她答应嫁给摄政王了。 反正本来也是要嫁的。 南天见她醒悟,十分高兴,答应让她去摄政王府拿东西,但也不得不防这个向来狡猾的女儿,还是令璎娘跟着一同前往。 南乐在蓝枫苑的南殿东翻西找,易辞站在她旁边看她把南殿捣的乱七八糟,便问道:“你到底在找什么?” 南乐停止了翻找,站起身踢开脚边被她扔在地上的杂物,为自己开出一条道,边往外走边喃喃自语:“那一定在冷弦殿了……” 南乐行至门口,听身后易辞喊道:“这就走了么?东西没找到?” 南乐回了回头,“不然呢。” 现在她该发愁怎么甩掉璎娘,好去隐踏门一趟。 南乐忽然把主意落在易辞身上,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夫君,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如何?” 易辞有些受宠若惊,“你方才叫我什么?” 南乐白他一眼,“你还想让我叫你什么。” 易辞笑,“没有,我只是……不太适应,想不到娘子也有此等情趣。” “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南乐既然选定了人,那就敢爱敢恨,才不会像个小女生一样扭扭捏捏。 “那娘子想让为夫陪你去哪里啊?” “这个暂时保密,你先陪我去逛街。咱们去买些婚礼用的东西。最重要的是,逛街只能有我们两个人。”她瞟了一眼门外不远处的璎娘。 “简单。” 易辞牵了南乐的手往外走,走过璎娘身侧两步时璎娘便在后面默默跟上,易辞旋即停住脚步回头,把南乐往自己怀里扯了扯,冷冷看向璎娘:“我们去谈情说爱,你去干嘛?” 璎娘低头不敢看他:“老奴……是奉命保护小姐安全。” “你还怕本王护不住自己的妻不成?还是你也想一起谈情说爱?” 璎娘惶恐:“老奴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回去吧,告诉南国公,本王不会让乐儿少一根头发,让他只管放心。” “……是。” 热闹的帝都街头。 南乐考虑到易辞没有归尘那么好欺负,不会帮她拿东西,因此便没有买太多不好拿的物品,并且也打算改天再用一个买嫁妆的借口出门。 穿过一条长街的熙熙攘攘,二人拐入无人的一方小道。 这条熟悉的小路易辞走过很多遍了。 “你到底把什么东西落在冷弦殿了?” 南乐打算回答他,忽觉不大对劲儿。 南乐狐疑看他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隐踏门?” “……我就不能知道隐踏门在哪儿?” “那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冷弦殿?” 易辞哑了片刻,随后试图瞒天过海的搪塞道:“你对我说过啊,你还说门主就住在你隔壁的凉弦殿。” 南乐心疑,“我说过么?” 易辞立刻不悦的眯了眯眼:“你跟你们门主……” 南乐打断他说:“我们什么都没有……不过他……对我的觊觎之心确实满门昭著啊。” 唯恐天下不乱的南乐还是很想看看如果摄政王跟隐踏门门主打起来了的话……谁能更胜一筹。 “……”易辞一阵儿无语。 “不过你放心,你要是跟他打起来了,我一定给你做拉拉队队长。”她已经开始幻想两人打起来的景象。 “你最好搬出冷弦殿。”说这话时易辞给南乐留了个余地。其实不搬也行。 南乐却对易辞的反映十分不满:“……就这样??你不觉得你对待情敌太客气了么?” “哦?那我该如何?” “起码你先指着他的鼻子警告他,然后找个时间跟他一比高下或者直接一决死战,让他知道你的厉害啊。” “还有呢?” 南乐一时间便陷在了电视剧里,谆谆教导易辞说:“作为易国有权有势有钱的霸道总裁,后面的剧情应该是,你把门主打得落花流水,然后把隐踏门夺了过来,让我做门主。” “……做门主有什么好?我让你做皇后如何?” 南乐白他一眼,“你做皇上啊,你想欺负小朋友啊?” 易辞没再搭腔。 说着,两个人已经来到了隐踏门前。 南乐三步两蹦的踏过了门槛,有了上次的事,守门的七级门徒都不敢再拦她,但是南乐忽然发觉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来——易辞却被拦在门外了。 守门的拿剑挡在易辞身前:“什么人!不许进!” 易辞:“……” 南乐见了忙说:“你们谁要是不让他进,我就把他的尸体从隐踏门抬出去。” 易辞乍一听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呢……那日南乐被拦在门外时,他也同这些人说过同样的话。 有了南乐的恐吓,守门人只好放下剑,让易辞进去。 还未抵达冷弦殿,一把横来的剑便放在了南乐面前。 二级门主的专属配件。 不用看都知道这人是谁了。 南乐扬了扬头,说:“你是忘了上次的教训了么?” 徐玉瑾收了剑,站在她面前,“南大小姐,你本已经和摄政王有婚约,之前还与樊王不清不楚,之后又来勾引门主,”她看了一眼站在南乐身旁的易辞,冷笑道,“而今又拴了个小白脸在身边是么?” 易辞不经意间弯了弯嘴角,也不恼,只静静看南乐如何应付。 南乐反倒踮了踮脚尖一把搂住易辞的脖子,傲娇道:“对呀,本小姐就是妻妾成群,坐拥无数美男,你那被当成宝的门主啊,在本小姐这里不过是万花丛中的一根狗尾巴草罢了。” 搂着易辞的那只手还形象的比着那棵狗尾巴草的细小程度,易辞看着南乐的那两根手指,皱了皱眉。 “你!”徐玉瑾气得喊出这一个字,顺便也是替旁边的易辞喊出来。 徐玉瑾顿了顿,骂道:“南乐你无耻!你想跟樊王私奔也好,想做摄政王妃也好,想养满后院的男妓也罢,但你不许谈起门主!你不配!” “你说完了吗?说完快让道。”南乐一边问她,一边用力推开她拉着易辞往冷弦殿走。 将那句越来越小的“你等等!我还没有说完!”抛之脑后。 进了冷弦殿以后,四下无人,易辞问开始东翻西找的南乐说:“你这么贬低你门主,就不怕他把你扔出隐踏门?” 南乐站直腰,拍着手里的鸡毛掸子,“你倒是提醒我了,到时候我就告诉他这些话都是你让我说的,然后他就会去找你打架,到时候你就按照我说的剧情发展,把隐踏门夺过来送给我。”她对着易辞晃了晃手中的鸡毛掸子,“我这也是给了你个霸道总裁宠妻的机会啊。” 说完,她又低下头弯下腰去找飞笛。 “啊!找到了!”还未来得及从一堆杂物中抽出飞笛,她忽然被人从后面拦腰一抱,几个翻覆便被死死压在身旁的床榻上。 易辞箍着南乐的双手,靠近几分她的脸,“我不需要你给我机会。” 南乐不自觉在唇畔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那你想怎么宠我呀?” “我赠你半壁江山,如何?” “那我就勉强收下咯。” 易辞盯紧了她玩闹的眼睛:“南乐,你认真些。倘若如此,你会快乐么?” 南乐却没有发觉他的严肃,依然玩笑道:“快乐啊,特别快乐。” 易辞神色异样的盯了她一会儿。 南乐在他身下挣扎了两下:“好了你快起来,再不拿飞笛它就要飞走了。” “会么?” “飞笛飞笛,当然会飞走。” 易辞慢慢放开她。 南乐取了笛子准备走,听易辞问道:“这个东西是不是很好玩?让你折腾来折腾去?” “我有那么玩物丧志么?” 易辞诚实的点点头。 南乐:“……” 第三十五章 玉玺(2) 南乐和易辞出了冷弦殿,看见徐玉瑾依然等在外面。 南乐打算视她若无物,刚走过她一步,便听徐玉瑾喊道:“南乐你等等!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南乐停住脚步,头也不回道:“放。” 徐玉瑾还没反应过来:“放什么?” 南乐不耐烦道:“你到底说不说?” 徐玉瑾忙道:“我说。七日后此时,隐踏门后山小竹林,你敢不敢来?” “你想跟我单挑?可我觉得跟你打不需要我亲自出马,派出我的老鼠小将就可以。” “哼。我看你是不敢了吧?” 南乐回头看她:“我当然不敢,我要是一时失手把你打死了,那我不得坐牢?” 徐玉瑾扬了扬下巴,“那你到底来不来?” “看心情吧。心情不好的话可以考虑去找你发泄发泄。” “我们先说好了,要是你输了,以后就不能再纠缠门主。” “那要是你输了呢?” “那我就离开隐踏门。” “你离不离开隐踏门跟我有多大关系?你得用个对我有价值的做赌注啊。” “那你想怎样?” 南乐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而后说道:“你对我来说好像一点价值都没有啊,还是算了吧算了吧。” 正欲离开,徐玉瑾又叫住她:“你先别走!我要是输了就把命给你,行不行?” 南乐斜视她嫌弃道:“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 徐玉瑾沉默了一会儿,南乐一点头忽然说道:“既然你这么想输给我,那好吧,嗯……”她转头看了看易辞,旋即有了主意,“要是你输了,你就给我做一个月的丫鬟。” 徐玉瑾立刻答应道:“好!” 看她答应的这么爽快,南乐便改口说:“不不不,一年的丫鬟。” 徐玉瑾咬了咬唇,随后还是爽快答应道:“好。” “噢,那就这样吧,我们先走了。” 走出门前又听徐玉瑾在身后强调道:“你别忘了,七日后此时,小竹林——” 南乐背对她挥挥手,示意她知道了。 出了隐踏门,易辞问南乐道:“真打算去?” “废话,我又岂会是不讲信用的人。” “你……能打过她?” 南乐瞪他:“你以为她是靠实力当上二级门徒的么?还不是凭着许瞬成的喜欢。” 易辞挑眉:“那你又是怎么当上二级门徒的,还不是凭着门主的喜欢?” 说得好像挺有道理。南乐无话可说了,便瞎掰说:“那你说,被门主喜欢的人更厉害一些还是被小门主喜欢的人更厉害啊?在气势上我已经压倒她一截了。”南乐立在易辞面前,手指戳着他的胸脯,以此来辅助强词夺理。 易辞看着她那副有理的小模样,不由弯了弯嘴角,而后猛然环了她的腰往自己眼前一拉。 过了一会儿,他敛了笑容,严肃起来,说:“南乐,答应我,在我们大婚前,都不要出门。” “你还真怕我会输给她?就算输给她,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啊。”南乐任由他抱着。 易辞却没有搭她的话:“下月初七我们就成亲,但是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南国公,我会找时间与他商量。总之,今日回去以后,都别出门,乖乖在家等我的轿子,好么?” “可我已经答应徐玉瑾了。” 易辞正欲开口回辩,却见一人从隐踏门走出,匆匆跟了他们过来 南乐打量他说:“许瞬成?你来干嘛?” 许瞬成喘着气,说道:“南乐,七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去小竹林赴约。” “为何?” “玉瑾会在那里设好埋伏,倘若你去,便是有去无回。” 南乐狐疑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是跟徐玉瑾一伙的么?” 许瞬成冷着脸说:“我确实跟她一样不喜你,可我更不想看到她因为你被门主逐出隐踏门。” “你还真是个痴情种,可是人家只喜欢门主啊。”南乐挖苦他。 许瞬成低了低头,小声说:“不重要……”他蓦地抬了抬头,继续道,“你们快走吧。”说完,他转身回了隐踏门。 南乐不开心的撇了撇嘴。 易辞低头捧住她的脸:“现在好了,你不用去找她赴约,听我的,好好待在国公府,等我娶你。” 不知道是不是被最后那句话拨动了心弦,南乐竟有了妥协的念头,半晌后她冲他点点头,说:“好吧。那我接下来一个月都不能出门,现在我才不要这么快回去。” “不回,我带你去找江奇书好不好?” 南乐咂摸,“的确有好一阵子没见他了……那走吧。” 易辞携她离开。 抵达江府之时,正见江奇书在喂岑怀瑶喝药,岑怀瑶之前在寥生门伤的不轻,好在江奇书医术高超,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她的气色已经好多了。 江奇书看见二人环着胳膊走进来,一副恩爱的模样,连忙起身,一脸坏笑的啧啧道:“喔?之前不是还作废婚约了吗?南大小姐?这么快就又定下了?”这几日江奇书虽一直忙着照顾岑怀瑶,但外面的舆论还是不免入耳。 “要你管。”南乐白他一眼,随即上手去戳他的肩膀,“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个见色忘友的。” “我……”江奇书刚开口,就被南乐一把推开。 她将目光直直落在江奇书身后床榻上的人,“好久不见。” 岑怀瑶心中有愧,她低了低头,“南乐,对不起。” 江奇书连忙替她解释说:“南乐,怀瑶不是有心背叛我们的,她是被逼无奈啊。” “被逼无奈?” “是啊,”江奇书叹了口气,心疼地看向岑怀瑶,“风迟皓用怀瑶母亲的性命作威胁,你说,这世上有哪个人可以不顾自己母亲的性命啊,如果是你,你能不顾么?” 南乐抱住双臂,睥睨江奇书,说:“我母亲在我两岁的时候就不在了。” 江奇书顿时哑了言,“啊,对不起啊……” 易辞瞬时反手一个掌风打翻了江奇书旁边的灯柱,灯柱顺势往江奇书身上倒,江奇书一个激灵连忙躲开,惊道:“好啊易辞你,你……你也见色忘友!” 然而此时易辞根本不听他叫嚣,只搂了南乐柔声道:“你还有我。” 南乐心中甜蜜了一下,而后她看向易辞:“我哪有那么脆弱。” “不论你在别人面前如何坚强,在我心里,你就是脆弱的,所以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南乐盯着他的眼睛,与他炙热且柔情的目光相接,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江奇书打断他俩说道:“喂喂喂,你们秀恩爱也要分场合啊,这里是我家!” 易辞不理他,自顾自搂着南乐,只轻飘飘的说:“你家?那本王改日遣人把你扔回江州,把天下第一神医的府邸改成花园,”易辞看着南乐说,“我在里面为你种一朵雕心花,你来让它千里绵延,如何?” 南乐搂着易辞的脖子,甜甜笑道:“好啊,明日我们就找人来拆府。” 江奇书害怕的咽了口口水,“那个……你们还是随便秀啊……哈哈哈,就当做是自己家不用客气……” 南乐瞥他一眼:“这还差不多。” 稍后江奇书又说道:“易辞,你方才说什么……雕心花?就是前几年宁北郡主赠给你的贺岁礼?” 易辞嗯一声,随后说道:“你们怎么都记得宁北郡主,我却是忘得一干二净?” 南乐双手夹住易辞的脸,“那是因为你注定要爱上我,所以不许记得她,以后更不许提她。” 易辞笑,“敌意这么大?” “对。” 江奇书说:“其实我也不大记得宁北郡主了,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后来去镇北将军府,也没能见着她。” 易辞说:“其实你们已经见过。” “嗯?” “明月就是宁北郡主。” 江奇书长大了嘴巴,“啊?你是说那个明月酒坊的明月?隐踏门的小门主?” “是。” “哇,想不到她跟小时候一样漂亮。” 南乐看江奇书:“有我好看吗?” 江奇书思考了一会儿,看到易辞凌利的目光后,直直点头,“你好看,你好看。” 南乐又问:“有岑怀瑶好看吗?” 一听这话江奇书就不好意思的乐了,“当然没有……” 说得这么不带一丝犹豫,南乐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江奇书忽然目光一瞥,皱了皱眉,“怀瑶,你还没好呢,怎么起来了?” 此时,岑怀瑶从床榻上爬下来,行至南乐面前,轻轻跪下。 江奇书去扶她,被她拦下,江奇书说:“你这是做什么?” 岑怀瑶抬头看江奇书:“奇书,我犯下的过错,应由我来赎。” 她挪动着膝盖,摩擦地面靠近了南乐,“南乐,对不起……你可以原谅我吗?” 南乐还未来得及开口,江奇书就着急的说:“怀瑶,没关系的,南乐她早就原谅你了……” 南乐瞪了江奇书一眼,打断道:“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岑怀瑶抿了抿唇,“那……如何才能原谅我?还请给怀瑶一个赎罪的机会!”话毕,她向南乐磕了一个头。 南乐在她面前蹲下来,问道:“你娘现在怎么样了?” 岑怀瑶错愕一瞬,惊异于这突如其来的关怀。 第三十六章 玉玺(3) 当初岑怀瑶的父亲为了钱把岑怀瑶卖到青楼,岑怀瑶母亲纵使没有银两也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到隐踏门敲鼓恳求,后被隐踏门无情告知有没有人愿救不一定,她便又四处奔波,遇到了易辞,便又苦苦恳求。足以看得出来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岑怀瑶为了自己唯一的亲人背叛一个仅仅见过几面的救命恩人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南乐心里都是清楚的,她除了刚被岑怀瑶推下密室的那几天有些愤怒甚至发誓要报仇以外,也并不是太讨厌岑怀瑶。 还没等岑怀瑶回答南乐的问题,江奇书插话道:“不用担心,我已经把岑夫人安顿好了。” 南乐反感他老打断别人交流,猛然站起身把他往后吓退了一步,口齿伶俐的跟他搭腔说:“丈母娘是么?” 只这一句话便让江奇书哑口无言,他低了低头,偷偷笑了笑。 而岑怀瑶的脸上更是多了一抹红晕。 南乐成功噎住了江奇书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以后,转过身将岑怀瑶扶起来,“看在你这么有孝心的份上,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吧。” 岑怀瑶莞尔笑起来,那笑容在她脸上显得她更温雅,她真诚的对南乐说:“奇书说的不错,南乐,其实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 南乐斜了斜身子看向岑怀瑶身后的江奇书,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那当然。” 易辞搂了搂南乐的肩膀:“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么?我送你。” 南乐撇嘴说:“你觉得我想回去么?” “你觉得你能不回去么?” “你觉得你能逼我回去么?” “你觉得我不敢逼你回去么?” “你觉得你逼我我就会就范么?” “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份能不就范么?” “你觉得我会为了所谓的名声乖乖待在国公府做待嫁新娘么?” “你不觉得做我的待嫁新娘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么?” “你不觉得你的待嫁新娘这样的话会很委屈么?” “你不觉得好好休息一阵子会更有精力做新娘么?” “你不觉得我不可能乖乖待在国公府么?” “你不觉得要成为一个新娘你没有其他选择么?” “你不觉得我还敢再逃婚一次么?!” 最后这句话南乐几乎是喊出来的。 听完这句话,易辞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他倏尔笑开:“我觉得你舍不得。” “……” 她输了。 好一个舍不得,笑话!她南乐居然有舍不得东西??舍不得,呵! 她还真是舍不得。 这回口舌之战让她输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江奇书还愣在原地晕头转向,他一直想插口来着,苦于没有半点机会。 现在他们终于停了下来,不过南乐的失败让江奇书捏了把汗,他很害怕南乐因为输了从而心情不爽从而撒泼不讲理从而拿他撒气,于是连忙开口打破这冗长的寂静。 江奇书忽然一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哦哦,对,南乐,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南乐余光瞥向他,只见他转了身到屏风后拿出一个香包。 江奇书把香包递给南乐,南乐没有接,心里也没有太多好奇,只随口嫌弃道:“这什么东西。” 江奇书邀功一般说:“这是我研制了三天三夜才研制出的奇香啊。” 南乐随即拿起香包搁在鼻子下嗅了嗅,可……除了香包的布料味以外什么都闻不到。 “你唬我呢?这里面装的是空气吧?”她搓了搓小小的香包,里面却是有一些粉末状的东西,可就是什么也闻不出来。 江奇书说:“这个香包啊,是无色无味的……” “……”南乐无语的看着他,“那我要它何用??” “你听我说完,但是它很神奇的,只要沾了水,就可以万里飘香,让整个帝都里的人都闻到,没有个三四日是消散不了的,虽然很好闻,但是会有些刺鼻,所以啊,你一定要谨防它沾水。” “……”南乐再度无语,“那我要它何用??!” “嗯……”江奇书想了一会儿,貌似确实没有用啊……而后他想到了这个香草的用处,“说不定你哪天失踪了就可以靠这个来让我找你啊,味道距离香包越近就越浓烈啊,到时候我闻到了这个味道,就可以循着它去就你了。” “你咒我呢?” “没有没有……以防万一嘛……” 南乐白了他一眼,懒得再与他计较,便随意的把香包收起来,希望不要有用到它的那天。 跟江奇书岑怀瑶道了别以后,易辞送南乐回南国公府。 在南乐即将踏进国公府大门之时,易辞叫住她:“乐儿。” 南乐回头,“这么快就舍不得我了?” 易辞的脸上却没有与她开玩笑的意思,而是有些严肃的说:“记得我说的话,这些日子都不要出门。” 南乐挥挥手说:“看心情咯。”说完,人影已经隐在了门内。 还站在原地的易辞却在眉目间显露了几分担忧。 —— 回到国公府的南乐被南天追问婚礼定在什么时间,南乐只揶揄了两句日后再议,便回到的居水苑。 看着门口那一个个高大魁梧的守将,她就知道自己这一进来很难再出去。 南乐握着手中的飞笛,玉玺的事也分外重要啊。 现在的问题也并不是能不能出去了,而是就算放出了飞笛,且不说风迟皓会不会来,就是他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应该怎么打开话题,风迟皓又怎么可能把玉玺交给她。这还真是一个令人头大的任务。 反正事已至此,她也出不去,索性就在国公府休息几天,从长计议。 但是吧,国公府里这群不省油的灯,让她也根本没办法休息。 这几天南宁往居水苑跑的特别勤,以各种借口来找她吵架,南乐心情好的时候她就是哭着跑去南天那告状,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挨了打跑去南天那告状。 南天烦了,就安慰都懒得,直接把她关在门外不让进。 洛氏眼瞧着连南天都不管了,便亲自带了人去南乐那说理,几个回合以后败下阵来。 洛氏被气得不轻,可有南天在,她也不敢对南乐大打出手,只能生生忍下这口气,寻思着找机会一棒子把南乐打趴下,让她再也起不来,这样的话,与摄政王成亲的那个国公府嫡女,就只能是她的女儿南宁了。 于是不久,这个机会来了。 南乐在家想了很长时间,决定还是得先找个机会跟风迟皓见个面,万一时间久了他把她忘了怎么办。 她去找了南天,说要出去采购一些嫁妆。 南天颇有些欣慰的点点头,经过前几次璎娘被摄政王所厌弃,他信了南乐,觉得她不会再逃婚,于是便没有再派璎娘盯着。 南乐高兴于不用再听璎娘唠叨之际,另一个烫手山芋蹦了出来。 南天正挥手说:“去吧,早去早回。” 南乐带着丫鬟阿嘉准备离开了,南宁“咻”的蹦到她身旁,揽住了南乐的胳膊,笑嘻嘻的说:“啊啊姐姐,让我陪你去啊。” 她那张樱桃小脸用力往南乐胳膊上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姐妹俩关系特别好。 南乐朝上翻了个白眼,明明昨天就指着她呼名道姓的跟她大吵。 南乐嫌弃的推推她的脑袋:“你去干嘛?” “我帮姐姐挑嫁妆啊,”南宁可怜巴巴的看向南天,“爹爹~你就让我陪姐姐一起去吧。” 南天无所谓的点了点头,“那你就一起去吧,别给你姐姐添麻烦就行。” “怎么可能……”不添麻烦。南乐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南宁开心的蹦着说:“我保证,绝对不添!” 南乐无奈叹了口气。 她们三人走在帝都热闹的街头,一路上南宁叽叽喳喳要这要那,南乐受不了了就恐吓她说:“你再闹我就把你卖了。” 南宁便安静了一会儿,但是不久,尤其是看到那些街头卖艺耍杂的,又像打了鸡血一样疯起来。 三个人总是走着走着就会少了一个人,阿嘉满是担忧的对南乐说:“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去找找二小姐吧,万一她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南乐一口回绝:“不管。” 阿嘉又劝:“可是……” 南乐厌烦了,最终还是妥协,“啊好了好了。” 于是这南宁陪南乐出来买嫁妆就变成了南乐陪南宁出来胡闹。 看完了杂耍,南宁又拉着南乐往饭馆跑直呼自己快饿死了,吃跑了以后又嚷嚷着去不远处小山上的亭子里。 南乐原本嫌那有点偏,懒得去,“不去。” 南宁嘟着嘴可怜巴巴的哀求,南乐转念一想,觉得那里人少清净,倒是一个约风迟皓出现的好机会。 到时候再把责任推给南宁,就说是她贪玩不小心发射了飞笛。 抵达那座亭子时,南乐拿出飞笛打算诱惑南宁发射,这时,南宁却收起了自己的贪玩,笑意不明的打了个响指。顿时,潜伏在周边的蒙面人通通跳了出来,将她们围住。 南乐一看南宁此时的面容,心中便了然了。 第三十七章 玉玺(4) “这便是你母亲给你出的好主意?”南乐打量着四周手中持刀的蒙面人。 南宁得意道:“哼!南乐,这下我看你怎么办。” 南乐完全不担心,淡淡道:“你以为,把我杀了,就能当上摄政王妃?” 南宁说:“我母亲说了,摄政王与国公府嫡女的这门亲事,是先太皇早就定下来的,我也是国公府嫡女,只要你死了,我就可以当摄政王妃!” 南乐轻笑一声,“你也太蠢了吧,你忘了摄政王已经把这门亲事作废了吗,他要娶的是我,不是国公府嫡女。” 南宁沉默了,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啊,“我不管!反正我母亲都说了,她说我能当我就一定能!来人,把南乐绑了!” 蒙面人上来擒住的南乐,南宁得意的说:“就算不能当摄政王妃,我也要让你从国公府消失!” 南宁正笑着看南乐被死死扣住胳膊动弹不得,突然,自己的胳膊也受到了同样的禁锢。 “啊?你们抓我干嘛?你们竟敢抓我!” 蒙面人不说话。 南乐忍不住笑了笑,“你难道连自己的人都认不出来吗?你母亲找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隐踏门的佩剑。” 南乐看着架在南宁脖子上的那把利剑,算算时间,今天不就是和徐玉瑾约定的日子么,而且这个地方距离徐玉瑾说的小竹林也不远,大概是她迫不及待,就亲自上这儿来抓人了吧。 南宁害怕的撇了撇嘴,哭腔道:“啊~那现在怎么办?” 南乐风轻云淡的说:“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呜呜呜呜——” “邦”一声,两个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南乐感觉到自己在移动中,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木板打造的小屋,海水的咸腥味到处都是,看样子她们应该在一搜船上。 她们两个人被绳索绑在一块,南乐用力晃了晃南宁,南宁慢慢转醒。 她一醒来就嚎:“啊啊啊!这是什么地方啊……” 南乐一脸懊悔:“你小点声。”早知道还是不晃醒她了。 听到南宁的嚎叫,从外面的夹板上进来一个人,怒吼道:“嚎什么嚎,再嚎把你们扔下去!”说完甩门而出。 南宁被吓得不敢再吭声,只哭着小声对南乐说:“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不想死。” 南乐完全不担心,淡定自若,她勾了勾嘴角,“难道你没发现少了一个人吗?” 南宁一怔,“对啊,阿嘉去哪了?” “我神机妙算,早就知道我们今天会遭遇不测,所以就让阿嘉在亭子不远处看着我们,要是有什么意外发生就去摄政王来搭救。”实际上她为了防风迟皓才留这么一手的,压根没想到徐玉瑾的人会来抓她,不过好在,阿嘉也派上用场了。 南宁双眼发光,“真的嘛?太好了!” 南乐得意道:“关键时刻还是我的人有用。”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一些吵嚷声——“安分点!不然把你扔下去!” 船一深一浅的晃了起来,小屋的门被打开,蒙面人把一个乱扑腾的女子丢了进来。 南乐一看就变了脸色:“你!” 刚刚还说她有用来着! 南乐问同样被绑起来的阿嘉:“怎么回事啊?” 阿嘉委屈的说:“小姐,我不放心你,就来找你了,然后就……被抓了进来。” 南宁又哭起来:“呜呜呜,那现在怎么办!” 阿嘉连忙又说:“不过小姐您放心吧,我来的时候碰上了樊王身边的小六,相信樊王殿下很快会来救咱们的。” 南宁停止了哭泣,眼里的泪光闪闪发亮:“真的嘛?太好了!” 南乐认了,这样也行吧,“关键时刻还是我的人有用。” 不一会儿,外面又传来同样的声音——“老实点,信不信老子把你扔下去喂鱼!” 另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被扔了进来,嘴里还塞着破布,只能呜呜的叫着。 阿嘉目瞪口呆:“小六?” 南乐皱了皱眉。 阿嘉挪了挪身子努力伸手把小六嘴里的破布拿下,问道:“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小六说:“殿下让我来救南小姐啊,结果我一到你说的那个亭子上,就被人绑了。” 南乐无语一阵儿。 南宁哇的眼泪喷涌:“呜呜呜,那现在怎么办?” 小六又说:“不过你们放心吧,殿下只是派我来探个路,他随后就到,我们殿下可是很厉害的!” 南乐赞同似的点了点头,她倒也没有见识过易阳有多厉害,只是她见识过隐踏门门徒有多拉风,便对易阳充满了信心。 南宁听了小六这话,又破涕为笑,“真的嘛?太好了!” 不久后,船身又一深一浅的晃起来,声音依旧——“哈哈哈!你是樊王?我还是皇帝呢!” 易阳被那个笑的直不起腰的粗鲁男人狠狠扔了进来。 他被绑的动弹不得,只能气急败坏的怒骂:“你们竟敢绑架本王!” 男人没有理他,笑着关上了门,隐隐约约能听见他到外面对自己的同伴说:“哈哈哈笑死我了,那个人竟然说自己是樊王!” “咦,殿下,你怎么也进来了?”小六问。 “呜呜呜……怎么办……”南宁继续嚎啕大哭。 易阳看见了坐在地上生无可恋的南乐,朝她移动过去,关切道:“南乐,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南乐纳闷:“你不是很厉害么??” 易阳惭愧的低了低头,“我没想到他们竟个个都是高手,所以就一个人来了……对不起,南乐,让你受苦了。” 南乐嗤笑一声,“高手?他们?怎么可能!” “你知道那些人是谁?” “他们是隐踏门的人,都是冲着我来的,你们只是顺便被绑了而已。”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因为……我魅力太大吧。” 只是现在不知道徐玉瑾会把他们怎么样。 按理说她也该出现了。 南乐猜测徐玉瑾很有可能在这附近,便冲外面大喊:“徐玉瑾,我们已经没有救兵了,你还不现身?” 她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了。 却没想到,徐玉瑾真的在船上。 她愤愤的声音传进来:“南乐!你好生卑鄙!竟然用这种办法取胜!!” “砰”一声,第六个五花大绑的人被扔了进来。 南乐:“???” 南宁问:“这是谁啊。” 阿嘉摇摇头。 “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南乐一头雾水的问。 徐玉瑾趴在地上恨恨的看着她:“南乐!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竟然敢找人绑架我!你卑鄙无耻!” 南乐无语,“如果是我干的话我会把自己也绑起来了么?” 徐玉瑾愣了一会儿,终于发现问题:“诶?对啊,你怎么把你自己也绑起来了?” 南乐说:“不是你打算找人埋伏我吗?这些人不是么?” 徐玉瑾说:“你怎么知道我准备这么做?不过我的人现在还在小竹林里啊,我看到那个亭子上的人像你,就来找你,没想到居然被绑架了!” “外面那些人不是隐踏门的人?” “当然不是。” “可是他们手里的剑为什么和我们的那么像?” “不奇怪啊,我们的剑……本来就是盗版……” 噗! 南乐差点要吐血了。 现在可好了,连敌方是谁都不清楚了。 此时此刻,南宁哭的更厉害了,“呜呜呜呜呜……我们怎么办啊——” 南乐忽然想到了一样东西,江奇书给的奇香啊! “有办法了有办法了!” 众人纷纷向南乐这边看过去,见她被绑住的手艰难的往自己腰间摸索,却无论如何也摸不进去,她便朝向了阿嘉:“快,把里面的香包拿出来!” 阿嘉连忙挪动身子去摸索。 片刻功夫,那个香包被取出来,南乐打开香包,里面确实是一些无色无味的粉末状。 阿嘉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南乐答:“救命的东西。” 说着,她从香包里倒出些许香料,撒在了南宁梨花带雨的脸上。 南宁抓狂的大喊:“南乐!都这个时候你还欺负我!” 南乐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沾了泪水的香料开始散发出浓烈的香,整个小屋香气四溢,南宁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浓香从木板的罅隙中飘了出去,甲板上的人也纷纷议论起来:“什么味道?” “怎么这么香?” “是不是里面传出来的?” “进去看看!” 立即有两个人打开了门走进来,看着这一屋子的人,疑惑道:“怎么回事?谁在搞鬼?” 南乐顺口瞎掰道:“我妹妹的眼泪就是这样,每次她一哭就到处飘香。” 那人嫌弃的说:“赶紧别哭了,呛死了。” 不等他们出去,南乐又问道:“两位大哥,打算把我们弄到哪儿去啊?” 男子冷哼一声,“管那么多干嘛。” 易阳怒声说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绑的是谁!” 男子冷笑,“你们知不知道绑你们的人是谁?就算你真的是樊王,老子也照绑不误!” 待他们得意洋洋的离开,南乐淡定且自信的说道:“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第三十八章 玉玺(5) 当从墙缝里射进来的那几道白亮的光线越来越昏黄,越来越惨淡,直到彻底被月光代替,那从船里飘出的香气也在整个帝都蔓延开之时,第七个人被绑了进来。 南宁一脸崩溃的看着摔在地上疼的直嗷嗷叫的江奇书,哭腔道:“南乐,你别告诉我这就是最后的那根稻草!” 南乐一脸乐观的模样,朝南宁点点头。 于是南宁又来了,“呜呜呜……” 江奇书坐起来,问南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一到岸边就被人抓了。” 南乐说:“我怎么知道。反正现在我们被一网打尽了。” 江奇书说:“不会不会,你放心吧。我已经嘱咐怀瑶了,如果我一日内不回来,就去找易辞来救我们。” “总算有个靠谱的。” 话音未落,船身一深一浅的晃起来…… “啊——”开门声和关门声响完以后,岑怀瑶娇弱的一声吃痛。 南乐摇着头说:“我收回我刚才说过的话,没有一个靠谱的。” 江奇书朝着岑怀瑶挪动过去,关心的说:“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家吗?” 岑怀瑶说:“我放心不下你……” 南乐冲岑怀瑶眨巴眨巴眼:“你不会通知了易辞来救我们吧,完了,真的是一网打尽。” 江奇书说:“南乐,你不用担心,虽然外面那些人挺厉害的,不过你应该相信易辞的实力啊,他肯定打得过。” 南乐说:“对了,外面有多少人,我还没见过外面的景象呢。” 易阳抢着回答说:“外面除了我们这搜大船,周边还有七八搜小船,一搜船上大概有四五个人。” 南乐吐槽说:“那到底是七搜船还是五个人?二十八个人和四十个人是一个层次么?要是二十八个人的话我觉得易辞还够呛,四十个人的话……大家还是一起去投胎吧。” “南乐,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南乐给易阳翻了个白眼:“这是你说了算的么?” 江奇书说道:“南乐,你也太不相信易辞了,要不我跟你打个赌,我赌只要易辞来了,我们大家都会得救。” “好啊,我赌易辞会和我们一起去见阎王,赌注是什么?” 这是阿嘉提醒她说:“小姐,不管赌注是什么,要是你赢了,都得不到赌注啊。” 南乐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那赌注就是,要是我赢了,你下辈子就投胎做猪,要是你赢了,我这辈子就拿你当猪好吃好喝的养着。” “这……怎么我都是猪?” 阿嘉说:“小姐,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打赌,现在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啊,我们不该想办法逃出去吗?” 南宁抽泣着说:“你说的轻巧,可我们现在被绑着,什么都干不了,怎么想办法啊……” 岑怀瑶说:“就算我们挣脱束缚,外面那么多人,我们也完全没有胜算。” 阿嘉叹了口气。 南乐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岑怀瑶,你以前不是寥生门的人嘛?不是应该挺厉害的吗?” “我那时只是跟风迟皓做了个交易,我引你去密室,他放了我娘,我并未从他那学过半点功夫。” 江奇书握住她的手说:“怀瑶,就算你真的学过,我也不会允许你去涉险的。” “江奇书!”南乐受不了他叽叽歪歪的样子,“就你懂得怜香惜玉。” 此话一出,阿嘉睁大了眼睛:“小姐,你说……这个人叫江……就是那个天下第一神医?” “是啊,可现在还不是跟我们一样被绑在这里,况且还那么乌鸦嘴,要他何用。” 江奇书反驳道:“你还说呢!你堂堂一个隐踏门二级门徒,还不是照样被绑在这儿。” “不不,你说错了,不是堂堂一个,是堂堂两个。”南乐丢了一个目光往那边角落,“呶,那儿还有一个二级门徒呢。” “啊?易辞……啊呸,那个,你们门主在搞什么啊?就教出这样门徒?” 徐玉瑾一听,立刻有了精神,反驳说:“我不许你污蔑我们门主,我们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我们没有用功学习,与门主无关!” 南乐也反驳说:“我不许你污蔑我们二级门徒,我们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门主教我们的技能太low了,与我们无关!” 江奇书听得头大,“好了好了你们先安静一会儿,我们还是先想想现在怎么办吧,易辞怎么还不来……” 说到这里,船身再一次一深一浅晃起来…… 南乐颇有些高兴的说:“这不来了。江奇书,我们说好了,你要投胎成猪。” 南宁已经重新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出乎意料地,这次并没有新人被丢进来,船貌似也停了下来,不再游动。 一个男人一脚踹开了船舱的门,带着另外八个人陆陆续续走进,低头打量着被绑着的八个人。 男人旁边的一个人说:“老大,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鲨漩水域也到了,咱们动手吧。” 为首的男人点点头,“嗯,拖出去。” 其余八人纷纷上来勒起绳子各托起一人往船舱外面走。 “啊——你们干嘛!”南宁尖锐的哭喊声。 “小姐!别动我们小姐!”阿嘉的担忧。 “南乐,不要怕,有我在。”自身难保的易阳。 “别碰我!滚开!”徐玉瑾无谓的挣扎。 “殿下,我们真的要死了吗?”来自小六的恐惧。 “怀瑶,此生能碰上你,我死而无憾。”江奇书的土味情话。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岑怀瑶的誓言。 “一个小时都不到……江奇书你要是敢嘲笑我我就扒了你的皮。”南乐在易国的遗言。 可不是一个小时嘛,她来的时候是盛夏,现在才是同年冬末…… 不一会儿,八个人被强行拖着上了甲板。 南乐这才看到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 空气中是海水的咸腥味,掺杂着浓烈的香气,风胡乱的吹,大家的头发都迎风飞扬。 波澜壮阔的海面上,他们所在的大船周边,依易阳所说停泊着七八搜小船,将大船团团包围,各船底在水面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而大船所靠近的那片海中,竟然来来回回游动着不少庞然大物。 “那是什么东西?”南宁吓得尖叫道。 为首的男人笑了笑,“这是食人鲨,专门吃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南宁一听,哭的更厉害:“呜呜呜呜……” 南乐受不了她,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又来了。便冲那男人怒道:“你少吓唬她。” 男人循声朝南乐看过去,突然来了兴趣,猥琐道:“呦,那我来吓唬吓唬你?”说着就伸手去碰南乐的脸。 “你!混蛋!别动她!”易阳气急败坏大吼着。 男人放下了手,懒得再与他们争论,他背过了身,说:“今日无论如何,你们都不可能活着回去了,甚至死无葬身之地,你们就在这里喂鱼吧。” 趁他不注意,南乐微微侧了侧头,低声对南宁说:“我来引他注意力,你找机会把飞笛放出去。” 南宁抽泣了两下,“飞笛?哪来的飞笛?” “就是我在亭子上教你放的那个啊!你不会弄丢了吧?” “哦哦,我想起来了,在这里。”南宁一激动,连忙往自己腰间摸索。 “等等你先别……”南乐还没说完,一声冷喝就传了来。 “你干嘛?”抓着南宁的男人看到她动作后吼道。 为首的男人也回过了头,一眼就看到了南宁腰间露出了一半的飞笛,眼睛一亮就去抢:“好啊你个小丫头……” 南乐眸光一闪,手疾眼快的一把夺下了飞笛,向空中射了出去。 而后只听得一声响彻云霄的笛声。 她松了口气。 不知道风迟皓会不会救他们,她现在只能赌一把。 “你竟然还叫帮手!”男人一把夺过飞笛,可惜已经晚了,他皱着眉头,死死盯住了南乐,“呵!没关系,来一个老子抓一个,小姑娘,你是怕你们八个喂不饱这里的食人鲨是么?” 南乐看他的眼神毫不畏惧:“是啊,你看我们一个个都瘦骨嶙峋的,估计还不够食人鲨塞牙缝呢。”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男人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对南乐产生了兴趣,“小姑娘,你倒是一点儿都不怕啊。” “我当然怕啦,我怕我不能做个饱死鬼啊,不如你让我们在死之前吃点东西吧,也好多喂一喂下面的食人鲨啊。” “饱死鬼我恐怕让你做不成,不过我让你做个风流鬼怎么样啊?”男人一脸淫笑,手已经碰上了南乐白皙的脸庞。 易阳大怒:“本王不许你动她!” “你瞎嚷嚷什么!人家姑娘都还没说什么呢。嗯?小姑娘,你觉得怎么样啊?只要你从了我,把爷伺候的舒舒服服,说不定爷还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南乐盯着他,不说话,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那也要看看本王同不同意了!” 这时,一声由远及近的话拍打着浪花从空中传了过来,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上踏着水飞奔过来了两个人,一黑一白,衣袂空中飘扬。 第三十九章 玉玺(6) 白衣袍的易辞和黑衣袍的风迟皓还未落到船上就径直将站在船边的两个人打下了水,不久后,鲨漩水域顿时染红大片,犹如一朵鲜红的雕心花妖冶绽放。 为首的那男人一惊,连忙撒开南乐退开几许。 “可有受伤?”平稳落到甲板上的易辞对南乐说的第一句话。 南乐摇摇头,“我们都没事。” 这时,为首的人已经下了命令,周边各小船上的人统统腾身而起,冲风迟皓和易辞奔来。 风迟皓已经和人大打出手,易辞解开了南乐身上的绳索,推了南乐一把,“你们先进去,不要出来。” 说完,同风迟皓与那些人厮打起来。 南乐知道他们两个人对付这么多人已经是无暇顾及其他,便带着大家一起躲进了船舱里,给他们都松了绑。 易阳身上的绳索落下以后,二话不说也到外面去帮他们,南乐连忙叫了声:“喂,你行吗?”可别拖了人家的后腿。 易阳回了回头,“南乐,你不用担心我。” 言罢,转身出了小屋。 外面的打斗声愈来愈烈,里面的人更是抱紧了胳膊吓得瑟瑟发抖,一想到那海里的食人鲨以及不断有人扑通掉进水里的声音……要是易辞跟风迟皓也掉进去,下一个就是他们了。 只有南乐一点都不担心,“关键时刻还是我的人有用。” 突然,一人持着长刀从外面闯了进来,大家心里咯噔一跳,都往角落挤,阿嘉护在南乐身前,江奇书护在岑怀瑶身前。 那把长刀在七个人中犹豫了一会儿,而后直冲着南乐砍过来,阿嘉紧紧护着南乐,却被南乐猛的一推,摔入角落。 南乐出腿抵挡了两下,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手忙脚乱的胳膊上就突然被划了一道伤痕,眼看那刀就要朝自己砍下来,她本能的闭上了眼睛,千钧一发之际,易辞闪身进来,手中长剑抵挡住大刀,敌人便开始与易辞打起来,刀光剑影在船舱里横冲直撞。 待敌人倒下之时,船舱内地面的木板也已经被捅了好几个窟窿,四处渗水。 易辞暂且顾不上,“江奇书,还不快给南乐包扎。” 说着,又匆匆忙忙往外支援风迟皓去了。 等江奇书给南乐包扎好了伤口,外面的打斗声也停了下来。 三个战士满身是血的进了船舱。 南乐走到易辞面前,看着他脸上的血,皱眉道:“你……” 易辞握住她的手,解释说:“放心,没有一滴血是我的。” 南乐松了口气,继而转头看向旁边的风迟皓,“你呢?” 风迟皓淡淡道:“无碍。” “你看到了我放的飞笛?” “嗯。” “来的还挺快。” 易辞忽然捏住南乐的下巴,让她的脸从风迟皓那边转向了自己,“原来你找飞笛,就是为了他?” “你还说,我放香多久了,你现在才来。” “我还以为你又在闹了。” 南乐哼了一声,旋即抬了抬自己已经被海水浸透的鞋子,肃容说:“这搜船要沉了,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易辞点了点头。 风迟皓道:“不过外面的船几乎都散架了。” 易阳到外面看了看,回来报喜说道:“还有一搜小船。” 易辞听了之后道:“小船最多能载六个人,看来今天得有四个人喂鱼啊。” 那么问题来了,“谁来喂呢?”南乐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提出。 易辞看着她笑了笑,说:“你来决定。” 南乐扭头打量着除她以外的九个人,易辞,易阳和风迟皓都是功臣,肯定不能喂鱼,阿嘉舍命护她,她又怎舍得让她喂了鱼,江奇书刚才还给她包扎伤口,岑怀瑶也不行,那么剩下的几个人…… 南宁见势连忙走过来可怜巴巴的揽住了南乐的胳膊,“姐姐……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不能丢下我……” 徐玉瑾也为了性命放下了自己的面子:“南乐!我……你不该带着你的丫鬟一起走嘛……” 嗯,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该认输,来给她做一年的丫鬟。 南乐很为难,转头对易辞说:“一个也不能喂鱼,你还有其他办法吗?对了,我刚才看见你和风迟皓是飞过来的啊,轻功水上漂啊,你俩还坐什么船?” 易辞说:“嗯,你说得对,且我和他可以各带一个较轻的一起飞过去。” 十分想体验轻功水上漂的南乐在船上蹦跶了两下,“那你看我怎么样?够不够轻?” “够,”而后易辞瞥了风迟皓一眼,“那你是想我带你飞过去,还是他?” 喔~原来他一直在计较这个啊,南乐心中暗喜,看不出来他竟然也是个醋罐子。 随后她走到了风迟皓身边,易辞皱了皱眉,风迟皓眸光闪动,眼里忽然充满了星星点点的希望一般亮起来,而后,南乐把南宁交给风迟皓说:“她也挺轻,虽然能吃了点儿吧,但跟我一样是个狂吃不胖的体质哦。” 风迟皓眼里的光亮顿时暗淡了下来。 南乐继续说:“我警告你啊,可不要欺负我妹妹。” 风迟皓便说:“报答我么?” 南乐转头对南宁说:“南宁,你回头一定要好好谢谢风公子。” 风迟皓接话道:“我要你的报答。” 南乐想了想,“那你想要什么报答?” “我想想。”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了,回头再慢慢想吧,在这儿想下去我们都得喂鱼。我一定报答你,我南乐说到做到。” “好。” 南乐回到了易辞的身边,仰头对他说:“我们走吧。” 于是,易辞携着南乐,风迟皓携着南宁,江奇书,岑怀瑶,阿嘉,徐玉瑾,易阳,小六坐上船,踏上了回返的征程。 易辞和风迟皓的轻功比船要快很多,他们落到陆地上时船还在海面上飘。 “风迟皓,你送南宁回去吧,你要是想好让我怎么报答你了,就来国公府找我。” 风迟皓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应声,径直携了南宁飞走。 待人没了影,易辞还搂着南乐不肯送开,秋后算账道:“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好好待在国公府。” 南乐有理的说:“你明知道不可能。” “那你现在知道危险了?能不能好好待着了?” “想要杀我的人到底是谁?你一定知道。” “我不知道,总之外面很危险,南乐,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处于一个什么样地位,又有多少人对我虎视眈眈,跟我在一块儿,就意味着以后要过刀尖上的日子。”他顿了顿,认真的问,“你后悔么?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屁话。”她怎么可能会后悔,这些道理她何尝不明白,可是那又如何,她既然决定了,就不会退缩。 “所以,你不在我身边我就不能保证你的安全,答应我,在我们大婚之前,好好待在国公府。” “你以为国公府安全吗?洛氏恨不得立刻杀了我让南宁取而代之。” “不会的,我要娶的是你,不是国公府嫡女,等她明白了这点便不会找你麻烦,她没有必要给自己惹上杀身之祸不是么?” 经历了今天的九死一生,南乐妥协了,“好吧,我答应你。” 反正玉玺的事她也完成了第一步——见风迟皓一面,并且还欠了他个人情待还,就不怕以后没机会交流了。 易辞把南乐送回了国公府,接着几天南乐又是许久不见他,大概做摄政王是很忙的吧,不过以前倒也没见他这么忙过啊,这段时间是怎么了。 南乐不想再去深思,她也该忙一下自己的事,抓紧完成第三道任务,像这种随时会殒命的生活,她不得不加快自己做任务的脚步。 洛氏终于意识到摄政王已经作废了婚约的事,便没有再去找她的麻烦。 南乐本来打算亲自去隐踏门抓徐玉瑾给她做丫鬟,好在徐玉瑾有点自知之明,自觉来了国公府,南乐对此很满意,给她安排了住处。 实际上徐玉瑾真正来这里的原因是门主最近一直不在门内,她觉得在隐踏门没意思,就来南国公府。她万万没想到那个和南乐一块儿来隐踏门的小白脸竟然就是摄政王,因此她顺便来国公府好好探究一下南乐究竟喜欢门主还是摄政王。 原本这一切挺圆满了,南乐重新做回了她的待嫁新娘。 但是,一个新的麻烦出现了。 那日之后,南宁照样天天往居水苑跑,只是不是去找南乐吵架,而是去找南乐犯花痴——犯花痴的对象是风迟皓。 南乐天天听南宁在自己耳边讲风迟皓是多么帅气多么威武对她多么温柔,每天都要问她一遍在哪儿可以见到风迟皓什么时候可以见到风迟皓,一口一个姐姐的撒娇,只求她下回见到风迟皓了一定要通知她一声。 并且南宁从他们之前的对话中得知风迟皓迟早会来国公府讨人情,她想只要天天待在居水苑,就一定可以再见到他。 于是她向南天请缨,直接搬进了居水苑。 南乐郁闷了。 对付一个花痴远远要比对付一个满口歪理的人难的多! 从那以后,南宁再也不稀罕什么摄政王,更不稀罕什么樊王,一心扑向了一见钟情的风迟皓。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不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小孩,她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会时常违背洛氏的意思,时常跟洛氏吵架,慢慢地,完全不受洛氏的控制甚至任何人的控制,在这一点上,她似乎和南乐越来越像了。 其实她和南乐一直都很像,主要还是外表上的相似,两个人的眉眼、鼻子、嘴巴都是高度相仿。 很重要的一点还来自洛氏年轻时是一个与南乐的母亲很相像的女子,也就是因为那点相像,才让南天娶了她,并且对她那么好。 南乐却对这个继母没有一点好感,毕竟她也不记得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更别提相似,但她知道,她的母亲一定不会和南宁的母亲一样有着一颗蛇蝎一般的心肠。 第四十章 玉玺(7) 二月初,嫩绿春色上了树梢,遍地花骨朵含苞待放,如此春意为扯满红绸的国公府里的喜庆添加些许暖意。 大婚前三日这天,国公府上下本一如这段日子般忙碌着未来摄政王妃的婚事,宫中的另一件事却让大家都暂时停了下来。 不过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待嫁新娘都只在居水苑中休闲着,偶尔喝喝小酒,跟某新来的丫鬟斗斗嘴,或是欺负欺负自己的傻妹妹,生活过得很是惬意。 居水苑中的刚长出嫩芽的柳树在清晨暖阳的普照下亮亮闪光。 南乐推门从房内走出来,还未来得及去注意日复一日茂盛的植被,就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所有兴致。 南宁从南乐房内匆匆跟出来,一路往她这边小跑,喊道:“姐姐!我就把飞笛借给我吧?就一次?好不好?” 南乐烦躁地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只能避无可避的看着那个讨厌鬼跟上来。 南宁已经为这事缠了她好几天了。 待南宁在南乐面前坐下,做好了可怜巴巴的模样望着她,还未开口,就被南乐周而复始的一口回绝:“不行。” “姐姐……我求你。” “你求我也没用。” 南宁伸手到石桌上去抓南乐的胳膊,被她一把甩开。南宁噘着嘴恳求道:“姐姐,我保证,就这一次。” 南乐说:“我一共就剩下三支笛了,能给你闹着玩么。” “不是闹着玩啊,他不是说要找你要报答么?那我们就把他找过来报答报答啊。” 南乐随手折了一条柳,咬在嘴里,“他有空了自己会来,你着什么急?还想让我亲自找他来?老娘忙着成亲,没空。” 南宁垂头丧气了一会儿,而后眼睛一亮,“那……你把飞笛给我吧,我保证不放出去,我只帮你保管。”她信誓旦旦的说。 “不需要。”实际上她根本不相信南宁。 “姐姐——”南宁凑到她身旁不厌其烦的撒娇。 这时另一个声音从房门口传过来:“南乐!她要你就给她呗,你既然都要嫁给摄政王了,还想别人干什么!” 尤其不能想门主。 徐玉瑾一身婢女服饰,手里拿着鸡毛掸子,站在台阶上傲娇不减的俯视南乐。 南乐抬了抬头,故意气她说:“我不仅想风迟皓,我还想门主了呢。” “你!” “我们姐妹说话你一个下人插什么话?我让你打扰书架你打扫干净了没有?” 南宁听南乐说到“姐妹”的二字,立刻欣喜的帮南乐说道:“是啊是啊。” “哼!”徐玉瑾哼了一声,想着平时对付南乐一个人都斗不过,这次还有个南宁,于是决定不再说下去,转身回了房。 南宁笑嘻嘻的殷勤看着南乐:“姐姐,你刚才都说我们是姐妹了,那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你的东西……” 南乐打断道:“我的还是我的。” “你不要这样,我真的不放,我只帮你保管。”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 “姐姐……”南宁可劲儿晃着南乐的胳膊。 南乐一脸不耐烦的任她晃自己,连推开都懒得了。 这时,南国公走进了居水苑。 南天一身华服,穿着打扮都比平时要郑重许多。 南乐看着徐步走来的他,说:“老爹,你弄错了吧,初七才是我的婚礼。” 南天说:“不是这件事,为父是来找南宁的。” 南宁看到他严肃的样子,一如既往一脸惊恐:“啊?爹爹……我我我……闯什么祸了?”说完才想起她这几天根本连居水苑的大门都没出过啊! 南天说:“今日是太后的寿辰,要百官带上亲眷同去祝贺,南宁,跟爹走吧。” “啊我不去。” 南乐眼睛一亮,“爹,我去!”想到今天易梓兼就要回到皇宫,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南宁听了这话,立刻改口说:“那我也去。”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南乐,万一南乐偷偷放了飞笛怎么办。 南天却对南乐说:“你不必去。此次宴会摄政王于礼定会前往,你们马上就要大婚了,这段时间还是少见为好。”他转身看向南宁,“宁儿,你跟爹去。” 南宁往南乐身后站了站:“那我还是不去了吧。” 南乐气道:“什么大婚前不许见面!这是谁定的破规矩!今天我偏要去!” 南宁又说:“那我还是去吧。” 南天皱了皱眉:“乐儿,不可胡闹!今日说什么你也去不了!” 南宁见了南天的威严,也觉得南乐没有希望,再次倒戈:“那我还是不去了吧。” 南乐不甘示弱地回道:“今日说什么我也得去!” “那我还是……” 南宁说话声音很小声,话还未说完整,就被两道含着愤怒的声音淹没下去。 二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想起—— “你必须给我去。”南天吼她道。 “你给我好好待在家,哪都别想去。”南乐吼她道。 南宁不开心的闭上了嘴,低下头不敢再出声。 这时,南天身边的小厮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汇报道:“大人,摄政王来访,已经在大厅候着了。” 南天略惊:“什么?” 小厮补充道:“是的,大人。并且殿下说要大小姐也过去一趟。” 南乐扬了扬唇,“爹,这下你阻止不了我们见面了吧?” 言罢,已经先一步离开,南宁紧随其后,徐玉瑾听到了动静也连忙追出去。 南天无奈的叹了口气,悠悠出了居水苑。 南乐脚步匆快,踏进大厅的前一脚已经把后面的人甩的无影无形,后一脚转弯则是目不转睛的看上了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子。 “你是不是来接我去参加太后的寿宴啊?”南乐边走边说。 易辞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南乐在他身旁坐下,不满道:“你好端端的干嘛把我们的婚礼定在太后生辰三日后,故意添堵么。” 易辞悠悠道:“再要寻良辰吉日,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这么着急干嘛,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易辞伸手勾了勾南乐的鼻梁,玩味一笑:“不怕,本王只是想早些抱得美人归啊。” 南乐打开他的手,“是啊,我这么个美人,就这么轻易嫁给你了。” “哦?你还想嫁给别人?” 忽然,一声浓厚的声音传来——“咳咳。”南天止住他们二人的打情骂俏。 南宁安安分分的跟在南天身后慢慢走,看上去很憋得慌。 “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南天礼道。 易辞抬了抬手,“无妨。今日我来,是想接乐儿同本王一路去宫中参加太后寿辰。” “既然殿下都开口了,乐儿随殿下去就是。”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南宁从南天身后蹦出来,激动地喊道。 南天呵斥她说:“胡闹,你随我与你母亲一起去。” “我不要!我就要跟姐姐一起去。”南宁任性道。 “不行!” 南乐凑近易辞小声说道:“千万别带她去,南宁所到之处,鸡犬难宁。” 最终南宁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南乐和易辞牵着手进了马车,进去之前南乐还站在车上向车下的她显摆自己手中的飞笛,南宁哼哧了两声,下一秒就见南乐被从马车里蓦地伸出一双臂弯给揽了进去,连人带笛子都隐进了车帘之后。 稳稳在易辞身边的位置坐下之后,南乐才看到了马车里的另一个人——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易梓兼。 易梓兼一脸不开心,因为今天就要回皇宫了。看到南乐以后也只是情绪低落的喊了声“南乐姐姐。” 马车车轮滚动起来,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南乐往易梓兼身边坐了坐,握住他的小手,安慰说:“我们以后会经常去皇宫看你的。” 易梓兼睁了睁放出点光亮的眼:“真的嘛?” “当然。” 易梓兼心里安稳了些,不久靠在南乐怀里熟睡。 南乐遂看向对面的易辞:“你就这么把兼儿送回狼窝?” “我不可能一直留皇上在摄政王府。” “那以后怎么办?你忍心看他成一个傀儡?” “不会,我已经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易辞看着南乐,脸上的表情让人猜不透,良久以后才说:“很快你就知道了。今日的寿宴,你就先跟在兼儿身侧,不要给太后与他独处的机会。”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自然不止。”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这时宫中已经来了不少达官显贵,包括不少与易国交好的外国使臣,金银财宝、丝绸锦缎已经堆满了大殿,这一个寿宴好生气派。 俨然说明,太后的地位与威望日复一日的在壮大着。 罗允凡一见到易梓兼,就喜笑颜开,亲切的拉过易梓兼略有些害怕的小手,说自己这段时间有多想他。 说罢以后才跟易辞说:“多谢这段时间摄政王的照顾了,今后便不会再让皇上打扰摄政王了。” 南乐说道:“今日是娘娘的寿辰,估计宫中琐事不少,不如就让南乐再帮忙照料皇上一日吧。” 罗允凡只道:“南小姐不久就要大婚了,还是不要太过劳累,宫里的嬷嬷会照顾好皇上的。” 南乐冲她摇头,“不劳累的。”她看向易梓兼,“皇上,可好啊?” 易梓兼晃了晃罗允凡的衣袖,“母后,可以吗?” 罗允凡心里很反感,这个南乐摆明了就是在拿皇帝的身份来压她,这样的人要是和摄政王珠帘合璧了那还得了。 她脸上却还挂着温柔的笑意,嘴上也只能对南乐说:“有劳了。” 第四十一章 玉玺(8) 寿宴开始,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歌舞升平,罗允凡依然一身华服坐于最高处,南乐依然站在易梓兼身侧,一切仿佛又回到宫廷宴那日。 一曲歌舞结束以后,一位太监从殿外走进来,朝太后礼拜报道:“太后娘娘,天师到了。” 大殿内所有略带狐疑的目光转向太后这边,想着易国哪里有过什么天师。 只见罗允凡有些惊喜的站了起来,向那太监点了点头,吩咐道:“还不快把天师请进来。” 太监只说:“已经到了。” 大伙旋即朝着罗允凡的目光往大殿门口望去。 不久后,一个一身墨色锦绣衣袍的年轻男子缓缓走入了大殿。 着地的衣摆朝前拖移,一头披散下来的墨发挡住了来人的侧脸,多多少少隐着那张气宇不凡之脸的明亮,而散出神秘与阴鸷。 却也光是看小面积的正脸,纵使距离他还有许远,南乐仍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新来的熟悉天师。 风迟皓! 南乐瞠目结舌,他这是也加入太后的阵营了么? 坐在一旁的易辞淡淡瞥着步履沉稳的风迟皓,神情自若,想来是早就料到今日的。 而坐在南国公身侧的南宁已然激动得不能自抑,奈何身旁父亲的威严让她不敢多动一下。 风迟皓行至罗允凡前,弯腰作揖道:“参见皇上,太后娘娘。祝愿娘娘福寿无疆,事与愿遂。” 罗允凡笑开了颜,“天师平身。即日起,风迟皓便为我易国开国以来第一任天师,自此为我易国今日的国泰民安祈福如昨,明日可期,风调雨顺百年不殆。” 话至此处,大殿之上的人纷纷鼓起了掌表示对天师到来的热烈欢迎。 南乐呵呵,这货竟然连粉丝都买好了? 罗允凡继续道:“得天师吉言,哀家之幸。” 插曲过后,寿宴又热热闹闹地开展了下去。 整个过程中南乐都目光不转地盯着风迟皓,想看他要耍什么花样,虽然他自始至终只是坐着,甚至没有抬头看过她一眼,出奇的低调,但直觉告诉南乐,这个人一定是打算在朝堂上掀起风波。 看来以后,她和易辞要挑战的,还真是不简单。 寿宴一直到下午,大家都正自顾自吃起酒,罗允凡一副困乏的模样,随即带着易梓兼离开大殿。 南乐只好停止了观察风迟皓,不顾罗允凡的白眼跟着他们去了太后的寝宫,宫门外,罗允凡忍不住说道:“南小姐不必挂念,哀家能照顾皇上。” 南乐说:“太后娘娘今日怕是很劳累了,为了娘娘的身子着想,我怎么能不替娘娘再照顾皇上一会儿。” 说罢便不由分说的带着易梓兼进了寝宫。 罗允凡只得一脸狠色的攥紧了拳头,一个转身又立刻变回了那副温雅端庄的模样。 罗允凡侧躺在贵妃榻上,拉易梓兼到身旁,“兼儿躺下歇息会儿吧。” 易梓兼怯生生地回答:“母后,儿臣不累。” 可他在罗允凡面前向来没有发言权。而后还是被罗允凡安放在塌上,闻着寝宫内的凝神香,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皇上睡下了,南小姐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罗允凡又尝试赶南乐走。 南乐放轻了声音:“皇上做噩梦的时候闹得是很厉害的,南乐愿意留下替娘娘照料。” 罗允凡垂了垂眸,没再说话,对她的厌恶一点点加深。 寝宫内的宫婢都被遣退下去,罗允凡也在易梓兼塌前扶额瞑目小盹,只余南乐在漫漫午后中兢兢业业地守着。 不久,一个圆脸的小宫婢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抱着一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抱得小心翼翼又十分吃力。她小声唤道:“娘娘。” 罗允凡缓缓睁开了眼,理了理衣裳端坐好,“何事?” 圆脸小宫女说道:“连丞相赠与娘娘贺礼——魑莺古筝。说想让娘娘亲自试一试音色如何。”她拆开了包装,通体晶蓝的古筝便显现出来。 罗允凡现虽已是困意全无,但并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却不得不碍于丞相的脸面试一试这把古筝。 她朝南乐摆了摆手,示意让她将古筝端过来。 南乐便下了阶台到那个圆脸宫女面前,伸手去接。 却不料,那宫女忽然阴谋一笑,不等南乐接住,就忽然松手将古筝摔在了地上。 一声琉璃碎的脆响,古筝体碎弦断,碎片铺了一地。 易梓兼也被这一声陡然惊醒,被罗允凡护在了怀里捂住了耳朵。 宫女忙故作遗憾的说:“姑娘怎的这样不小心,这可是连丞相花重金得来的价值连城之物啊。” 南乐的手还停留在半空,她盯着那个宫女,不语。 随后罗允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放肆,胆敢惊扰皇上休息,还不快滚出去。”这话她是对宫女所说,宫女应了声“是”,而后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随后罗允凡又道:“金钱事小,丞相心意事大,南乐,这等罪,你如何承担得起?” 呵。 这俨然就是主仆俩一唱一和演的一出好戏啊。 南乐不怒反笑,也懒得争辩,索性说道:“太后娘娘恕罪,南乐一时失手,改日自当到丞相那里谢罪,为娘娘补上一份礼,想来娘娘如此通情达理之人也不会怪南乐的无心之失吧?” 罗允凡高扬下巴,垂眸看她,勾了勾唇道:“无心之失?南乐只是无心之失么?还是起了妒心,故意而为之。” 她正强行加罪名到她身上。 “南乐将为未来的摄政王妃,一言一行皆关皇家颜面,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犯了错,那必是要罚,也好给连丞相一个交代。”罗允凡盯着南乐阴阴一笑,随后敛了笑容,下令道:“来人,南国公的嫡女任性妄为,不知轻重,今日哀家亲自替南国公好好教育教育他的女儿。拿哀家的长鞭来!” 南乐狠狠盯住她:“你敢!” 罗允凡阴笑道:“南乐不用怕,哀家一定从轻下手。”她把那个“轻”字咬得极重。 不久,那条墨红的长鞭已经在罗允凡手中。 罗允凡正要起身,就感觉到一个小小的力量在拼命拉她的裙角。 易梓兼恳求道:“母后,你不要打南乐姐姐……” 罗允凡没有理他,只看着南乐,说道:“姐姐?你就是这么教皇上的?你以为你有资格同皇上称兄道弟?” 易梓兼继续拉扯她的裙角,几乎要哭出来:“不不,不是南乐教我的,母后,你不要打她……” 南乐只镇定的站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知道自己这顿打是在所难免的。 罗允凡又吩咐道:“来人,把皇上送回寝宫,别让血污了皇上的眼睛。” 易梓兼被上来的嬷嬷给强行抱了下去。 罗允凡拿着鞭子走近她,打量了南乐一番,脸上倒是高傲不减,惧色全无。 而后她二话不说举起了鞭子,却在落下之际被一只纤细的手牢牢抓住。南乐狠狠往侧一拉,罗允凡几步趔趄险些摔个狗吃屎,她旋即恼羞成怒,“来人!给哀家按住这个贱人!” 不一会儿,进来的三五个太监擒住南乐的胳膊死死禁锢住她,南乐没有挣扎,知道时至今日她只能受着罗允凡所堆积了许久的不满。 长鞭甩在空中朝南乐重重落下,一声响后,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鲜红的鞭痕。 剧痛旋即隐隐而来,南乐咬着牙,不出声,死死盯着罗允凡,心中暗暗发誓,定有一天,她要让这个狠毒的女人不得好死。 “疼吗?疼就喊出来呀,让哀家听听,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言罢又是狠狠一鞭。 自始至终南乐都咬着牙一声不吭,生生忍着身上的剧痛。就算做是为了易辞,为了易梓兼,她觉得,挨这几下子是值得的,谁让他们是让她在意的那两个人呢。每每一想到这里,身上的痛楚好像又消了大半,心中的信念支撑着她让她坚强。 南乐越是坚强,越是倔强,落在身上的鞭子也就越来越重。 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被浓重的幽黑扼杀,皇宫中的纷纷攘攘也陆陆续续远离,偌大的宫中恢复往日的死寂。 唯有永安宫中还清晰的回响着太监“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尖锐无情的报数声。 南乐几度昏厥,又几度被水泼醒,一身衣服永远滴着水。 中途鞭子抽在肉上的声音一声声清晰可闻,中途罗允凡手累休息了会儿,中途有小太监提醒太后她正打的这位国公府嫡女是三日后的摄政王妃,而后被罗允凡赶出永安宫,中途易梓兼偷偷跑来哭着哀求几声,而后被嬷嬷拉走。 中途,却始终听不见南乐的一声痛呼。 第……数不清的那一次,南乐即将晕厥过去时,她虚脱地睁着眼,眼见又是一鞭朝自己狠狠落下。 她正麻木地等待着增添新伤,却在疲惫眼皮下的狭小视野中见到那即将落在身上的鞭子被倏地截住在半空。 狠狠握住鞭子的手暴起着青筋。 那人甩开鞭子狠狠将罗允凡带倒到一旁,怒不可遏:“太后娘娘适可而止!” 南乐被那两个太监松开,随即摔进了一人温暖的怀中。她困难地抬了抬眼皮,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由衷地笑了笑,有气无力道:“你来啦。” “我来晚了。” “不晚,我还……活着。”声音越来越弱,南乐的眼皮也越来越重,最后昏倒在他怀中。 第四十二章 玉玺(9) 南乐再睁开眼时,熟悉的江府天花板。 房内只有江奇书在搅拌碗里的药。 南乐努力往房里张望,企图找到另一个身影,未果。 她有些心慌,拼尽全力忍着疼痛坐起来。 听到动静的江奇书即刻端了药碗走过来,“本神医就知道你会这个时候醒,喏,药都给你晾好了,趁热喝吧。” 南乐猛然一把抓住了江奇书端药的双臂,吓得汤药在碗里跳动几下甚至小半跳碗自杀。南乐紧张道:“易辞呢?他在哪儿?”她害怕他会一时冲动对罗允凡做了什么,但时候再被她夸大其词的安上罪名,那不就完了。 “好吧,其实你比我预计醒来的要快那么一丢丢,他在给你熬另一份药,还需要一会儿才能熬好。” 南乐松了口气,见江奇书把他手里的药端在她嘴边,“你看你看,被你弄得就剩这么点了,先喝了吧,稍后再去熬点。” 汤药的苦涩迅速钻入南乐的鼻腔,她嫌弃地推开,“这是什么药啊怎么这么苦,”她任性的偏过头去,“我不要喝。” 江奇书挖苦她说:“呦呦呦,南大小姐,你在永安宫连太后的鞭子都不怕,现在竟然怕苦啊。” 南乐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药碗咕咚咕咚喝下。 因为喝得太猛而被呛到,南乐拼命咳嗽着,难受至极,江奇书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这时易辞已经踏进一只脚来,见状,甩出手中的药碗稳稳放在桌上,飞身过来坐在南乐身旁,顺着南乐的背。 易辞不分青红皂白呵斥江奇书说:“江奇书!她不想喝就罢了,你灌她做什么!” 江奇书委屈:“我没有啊……我我我……明明是她自己喝呛的……” 南乐顺过了气,觉得好些了,按住易辞的手抬头看他:“我连鞭子都不怕,还会怕苦么?” 易辞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微微蹙着眉,目光沉痛而温柔:“疼么?” 南乐说:“废话,你被抽几十鞭子试试。” 易辞把她搂在怀里,“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南乐不由自主弯了嘴角,双手也紧紧环住他的腰,“是啊,所以我要罚你保护我一辈子。” 易辞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间,柔声应道:“好。” 江奇书看不下去他们二人的卿卿我我,说道:“易辞你还是快让南乐把药喝了吧,你们放心,只要让南乐好好在我这里待上三天,三天以后,我保证她能活蹦乱跳地出嫁。” 易辞慢慢放开了南乐,端了桌上的药碗,一勺一勺喂进她口中。 南乐喝了一口药,说:“风迟皓现在是太后的人了,我们要绊倒她,是不是很难?” 易辞平静地嗯了一声,从碗里再舀起一勺药。 南乐喝下以后继续问:“对了,皇上以后怎么办?他还这么小。” 易辞的手顿了顿,随后道:“你别再问这个问题了,乐儿,我已经想好对策了,你不要想太多,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真是,搞这么神秘干嘛。南乐撇了撇嘴,闷闷喝下一口药。 一段沉默以后,易辞又开口说道:“乐儿,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要为了任何人让自己受到伤害。” 南乐抬头看他,见他此刻的模样十分认真,忍不住调侃道:“你干嘛,说得跟自己快要死了一样。” 易辞只目光灼热的盯住她,重复道:“南乐,答应我。” “我今天挨打是因为我没有能力反击,我哪有那么傻,让人随便欺负我,今天的仇我也记下了,来日我一定不会让罗允凡好过,顺带把兼儿的那份一起讨过来。”她眼里腾腾燃烧着恨意与杀气,决心坚定。 易辞放心了一般,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翌日清晨,易辞又不得不离开去着手朝廷中的事,一直到晚上才能回来。 在江奇书家休养的第一天,南天和南宁来江府看她,同时要求把她接回国公府医治,南乐拒绝了,口上说自己现在不便移动,真实的原因是江府距离皇宫更近一些。 不过江府倒是安静无比啊,江奇书平时只顾着岑怀瑶,也没空跟她吵吵闹闹,而突然没有了南宁和徐玉瑾的闹腾,倒有些不适应了。 所以没事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待在房间,拿出明玉镜发呆。 看着映射在空中的蓝色幻幕上罗列的几道任务,前两道已经在完成,第三道进行中,还有三道未解锁,细细数来,一共也只有六道任务,等她把所有任务都完成了,就可以安心地和他在一起,然后一起经历风雨,一起慢慢变老,一起度过余生,一起躺在棺材里,到时候再睁开眼回到二十一世纪,再嫁给他一次。 每每一想到这里,南乐都会忍不住开心好久。 一切看上去都十分美好,可眼下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这极其困难的第三道任务,她想要接近风迟皓借机拿来玉玺,可他却成了她的对敌,而易辞也不许她干涉他们之间的任何斗争,他什么都不肯告诉她,南乐对朝堂上的情况一无所知,距离这个新任的天师风迟皓也是十万八千里,更别说拿回玉玺。 到了晚上,易辞会回来陪她,这时想了一天的烦恼好像都不是烦恼了,好似只要有他在,生死也都并不重要。 三天过去了,江奇书不负盛名,真的用三天时间医好了南乐,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都淡了。毕竟罗允凡她再狠也不过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子,能有多大力气。 第三日清晨,她就被国公府的人给接了回去,迎接明日的婚礼。 国公府里红红火火的张灯结彩,南乐的心情却不是很好,她并不想回来,原本只有晚上才能见到易辞已经很让人不开心了,现在算一算,想要再见到他起码要等一整天。 她就坐在梳妆台前任璎娘给她打扮,板着指头细数时间。 等等!她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一个迫不及待见到恋人的小女生的?几天前一直见不到他的时候她明明不是这样的啊,怎么突然就……一定是江奇书的药有问题,她这么一个雷厉风行的风女子怎么会变成自己见不得的那种扭扭捏捏的人呢……太诡异了。 南乐便强迫自己不去想他。 可是好像很难。 大婚前夜,国公府上下都因为一天的劳累而歇下了,只有南乐睡不着,趴在窗台上看月亮。 感慨万分。 想不到啊,万万想不到。明明是为了逃婚才来到这里的,最后却还是嫁给了那个她要逃的人。 大抵这就是缘分吧。 过了明日,她就是别人的妻了。 南乐乏了,打算合窗睡下。 窗户却在关上的刹那被一只手抵住。 一道风倏忽迎面吹来,一个墨袍人影悠悠地落在窗前。 “风迟皓?”南乐狐疑地看着来人。刚刚还想着他距离自己十万八千里来着,这就来了。 风迟皓立在窗外的风中,将窗户重新开展,以此将南乐看个完全。 南乐挑了挑眉,讽刺道:“风天师啊?有何贵干啊?” 风迟皓看了她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可知道明日你就要出嫁了。” “我当然知道,”她没心没肺地冲他笑笑,“不然我现在怎么有这么好的心情看星星看月亮呢?” 风迟皓死死盯住南乐的眼睛,试图从她眼里看到几分虚假,却似乎只看到了深深的心甘情愿。 他问道:“你当真愿意嫁他?纵使他权位高又如何?他还只是个……”风迟皓忍住没再说下去。 南乐却没有细细去思量他的话,只随口说:“不嫁他难道嫁给你么?” 风迟皓认真道:“为什么不可以?” 南乐噗哧一声笑出声,只以为他在说玩笑话,道:“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我困了。”说完及时地来了个哈欠。 “你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你答应过要还我的。” 南乐吐槽道:“你早不来晚不来,非得等到我大婚前一夜来?嫌我不够累?” “嗯。” “说吧说吧,你想我怎么报答你。” 风迟皓看着她认真的说:“不要嫁给他。” 南乐斩钉截铁的说:“什么都好说,唯独这个不可以。” 风迟皓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已经爱上易辞了?” “废话。”不然能嫁给他么。 “为了他,你什么都愿意做?” 南乐点点头,“嗯。” 风迟皓盯着她看了许久,“人的心是会变得。” “我不会啊。” 风迟皓叹了口气,“罢了,嫁给他也好,起码你是安全的。” “那当然。对了,你换一个条件,让我不嫁是不可能的了,还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么?” 风迟皓关了关窗,不让外面的冷风大面积吹向南乐,他背过了身在风中屹立着,只留下一句——“你平安便好。” 南乐趁机卖乖道:“对了,风天师,我有空可以去找你玩儿么?” 风迟皓轻轻笑了笑,“随时恭候。” 言罢,背风而驰,没了人影。 第四十三章 玉玺(10) “嫁给他也好,起码你是安全的。” 二月初七,风和日丽,百花初放。 宜嫁娶。 帝都各大酒楼饭馆在这一日向全帝都百姓免费开放,因为有人承包了所有费用,因此,帝都在这一天热闹非凡。毋庸置疑,这场盛大的婚礼得到了百姓们的一致祝福。 帝都的大街小巷锣鼓喧天,鞭炮声处处可闻,尤其国公府门前的鞭炮响彻天际不绝于耳,红色喜庆的炮皮铺了一地,整个国公府被围得水泄不通,大伙都等着新娘子从门那面出来。 此时,居水苑中,一身凤冠霞帔的女子正坐在铜镜前完成最后一步妆饰——浓艳的血红盖住了粉嫩的唇。 南乐身后的阿嘉为她插上最后一支步摇,一旁正在悠闲啃瓜子的徐玉瑾见状,瞧着她满头的重物,啧啧道:“南乐,我真怕你的小脑袋被这些叮叮当当的东西从脖子上给拽下来。” 南乐回道:“只有你那样不长脑子的人脑袋才会这么轻。” 徐玉瑾无言以对,习惯性傲娇地哼一声。 南乐提着大红色的袍裙站起来,在阿嘉面前转了一个圈。步摇随着她晃晃荡荡闪耀着光芒,大红嫁衣上的佩环也相碰叮当作响,繁重的一身装饰让南乐没站稳,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好在阿嘉及时扶住她。 徐玉瑾嗤笑一声,“南乐,你是不是也没有长脑子啊?” 南乐白了她一眼,不再同她搭腔,而是弯着浓艳的红唇笑问阿嘉:“我好看吗?” 阿嘉用力点点头,“小姐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 正为南乐收拾一些饰品的阿依也说道:“是啊,小姐最好看了。” 这时璎娘走进来说:“小姐,快上轿吧,别误了吉时。” 南乐回了一声:“知道了!” 她转头冲阿嘉阿依她们说:“那我们走吧。” 阿嘉却没有动,而是兀自红了眼眶:“小姐……” “怎么了,我要嫁人了你不高兴啊?” 除了阿嘉以外,其他几个丫头阿依,阿冰和阿玎都围了过来,看上去都不怎么高兴。 南乐说:“你们不会还以为我喜欢樊王吧?傻丫头,我再跟你们重申一遍,我,南乐,喜欢的是易辞,嫁给他也心甘情愿,我没有骗你们,你们都为我高兴高兴啊。” 听了这话,大家却还是高兴不起来,而且……一个个似乎更压抑了。 半晌后,阿嘉强颜欢笑道:“嗯,小姐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们应该为小姐高兴,那小姐快上轿吧,别让……”她停顿了一下,有些艰难的说,“摄政王久等了。” 南乐拍拍她的肩膀:“你们能这么想就好,咱们走吧。” 南乐盖上了红盖头,前方视野成了红蒙蒙的一片,她在阿嘉阿依的搀扶下和璎娘的千叮咛万嘱咐中一步一步走出了国公府大门,顿时鞭炮声又轰然响起,夹杂着一片热烈的掌声。 上轿前,一只布满皱纹饱经沧桑的手握住的南乐,南乐知道是南天。 南天说:“乐儿啊,能看到你顺利嫁入摄政王府,爹这辈子,都没有任何遗憾了。” 她盖着盖头,完全看不见南天此刻脸上的表情,但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得偿所愿的欣慰。 南乐握了握南天的手,沉默了许久,还是将久藏在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老爹,究竟为什么?你非要女儿嫁给摄政王不可?”难道只是因为南天想攀高枝?把她嫁入高门?她原本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就像从前一直都认为她的爸爸就是为了商业上的利益才非要把她嫁给易辞一样。 可是她在怨恨自己父亲的同时,又觉得一切没有这么简单。 南天还是没有告诉她,只说:“不重要,乐儿,既然你也是真心爱摄政王,那就要和他好好相处,夫妻同心。” 南乐有些失望地“哦”了声,没有再多问,转身进了喜轿,随着迎亲大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国公府。 这支队伍走了很远,按理说这么久也应该到了,可是似乎已经远远超过了摄政王府。 南乐掀起红盖头后又掀起了喜轿的红帘,探出脑袋看着外面的有点熟悉的沿途景象,问道:“我们不是应该去摄政王府吗?这好像是去皇宫的路吧。” 璎娘循声望去,看见南乐露了脸连连尖叫道:“哎呀!小姐!您怎么能这个时候掀开盖头啊,多不吉利!快快快,盖上!”说着就跑过去踮起脚给她重新盖好了盖头,边整理边回答南乐先前的问题,“这自然是因为婚礼是在皇宫里啊。” 理罢了盖头,南乐被璎娘给推回了轿子,拉下了红帘,并且再三嘱咐她切不可再自己掀盖头了。 南乐郁闷地坐回了喜轿,一遍又一遍吹着脸前的红盖头,不管用多大力,点缀着翡翠碎片的丝绸盖头却也只能起一点点波动。 想不到摄政王成个亲这么隆重,还非要在皇宫里举行,真麻烦。不过也好,可以给罗允凡添添堵,今天她非得找个借口把易梓兼接到摄政王府不可,好好气一气她。 轿子稳稳在宫门前停下,阿嘉扶着南乐下了轿子。 南乐看着盖头下的小片土地亦步亦趋地向前走着,璎娘和阿嘉扶着她给她引方向。 婚礼是在空旷的皇宫大院内举行的,就着蓝天白云,在文武百官的肃穆集合注视下,周边一切鸦雀无声,仅有的是清风徐来的轻柔。 踏上红地毯的初始部分时,南乐清楚的感觉到无数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她可以想象到,坐在最上方的是心有不甘的罗允凡和穿着一身龙袍乖乖坐着的易梓兼。而这条长长红毯的尽头,是她此生守候的新郎官。 他一定在定定看着她,等她走过去,他会牵住她的手,再也不放开。 纵然他一句话也不说,纵然他距离自己还很远,她仍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仍会觉得他就在自己的身边,温暖着她一直以来孤独清凉的心。 南乐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不知道是因为这段路太远还是因为她走的太慢,或是因为这曼妙的时光由于太过美好而变慢了。南乐觉得自己走了很远一段路,也觉得自己距离他越来越近。 下一步,璎娘再旁边提醒她要上台阶了,南乐遂抬起脚一步一步往上走,她知道,那高远斜长的台阶之上,便有一人在等她。 最后一步脚抬起落下,南乐终于上了最顶台,轻柔的风吹着重重的盖头,微微摇动,还有些许寒意袭来。 南乐已经停了脚步,四周仍是一片死寂,要不是阿嘉和璎娘还握着她的手,她几乎要以为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知道易辞就在她身旁不远处,可是挡住了她所有视线的红盖头让她有点茫然不知所措,她看不到任何人在什么地方,甚至很长时间也没有听到任何人说一句话。 慢慢地,左手边的温暖一点点松开了她,南乐感觉到阿嘉正一步步远离自己,璎娘也松开了她,只是没有走开,而是轻声说道:“小姐,请转身。” 南乐随着扶摸在自己胳膊上璎娘的手慢慢转过了身,面向了台阶之下的文武百官。 “小心些。”璎娘轻声嘱咐。 南乐知道自己正站在台阶旁,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退下去,就好像站在悬崖边,一步之差就会摔下去尸骨无存一样。 风迎面吹向她,不似方才那般轻缓,而是肆意狂妄,在她耳边呼呼作响。 南乐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真的站在悬崖边,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安全感,有那么一刻觉得易辞根本不在这里。 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只能按照璎娘的指示在原地站着。 一个小家伙悄悄站在了她身边。 一时间,撩动衣摆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宫墙中回荡,就像突然拉下了静止世界中的开闸一般,所有声响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大。 轰隆隆的声音齐齐从台阶之下传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然后,一直静止在南乐心里的那个开关闸瞬时爆炸了。 南乐睁了睁眼,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红盖头,看着这一切,将红盖头紧紧攥在手里,指甲狠狠切着盖头上的丝绸纹理。 高高台阶之下的人跪倒了一片,统统对她俯首称臣。 而站在她旁边的易梓兼,穿得并不是一身龙袍,而是一身正正合身的小新郎官衣服! 南乐心中了然了。 可她并不想了然。 风仍在肆意的吹,却好像比之前更凌利,像无数支锋锐的箭纷纷朝她刺过来。 南乐移动着沉重的步伐侧转了身,看见一人正在自己身后定定望着她,眼眸里是深不可测的漩涡。 原来他真的如她所料站在她身旁看着她,只是她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那个正深深望着她的人,只穿了一身白袍。 南乐看着沉默的易辞,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神色如常,似乎四面八方射来的利箭对她坚韧的躯壳毫无任何作用,她看上去一点儿都不惊讶,一点儿都不难过,一如平常冷冷淡淡。 然,坚韧的外表却没有阻挡得了利刃朝她胸腔深处刺去。 万箭穿心一般的痛楚。 那个拨动了她的心弦,让她愿意交付真心的男子,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的男子,亲手把她推给了自己的亲侄? 南乐红唇轻启,将自己所有的心痛隐藏在冷淡的口气中,她对易辞说:“这才是你想的办法?嗯……是个好办法。” 突然间,她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皇宫里举行婚礼,为什么阿嘉她们欲言又止,为什么之前易辞肯轻易作废他们的婚约,终于明白易辞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她保护易梓兼的办法。 原来那个方法就是,让她成为皇后,名正言顺的陪在皇上身边,从而保护他。 易辞就是料定了,时至今日,南乐和易梓兼的感情已经不可能让她坐视不管,他利用她的善良,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明白的她都在这一刻明白了,而明白的在这一刻却都不明白了。 她不明白易辞是不是从让她给他做一个月丫鬟时就在盘算今日对她的利用,或是更久;不明白易辞说爱她有几分真几分假,还是根本就没有一分真心;不明白易辞对她的关心与担心又有几分是装的,哦,他当然是真的关心她,因为她是他手中稳住易家江山一步至关重要的棋子啊。 所有的人都知道今天她要更为皇后,而不是摄政王妃,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面前的易辞没有说话,南乐平静的重新盖上了盖头,将这场婚礼进行了下去。 从此,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之母。 第四十四章 玉玺(11) 从此,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之母。 热热闹闹的一天在黑夜来临时散场了。 金碧辉煌的凤鸾殿内。 南乐一身嫁衣还没有褪下,兀自坐在榻上冷静着,思考着。 一个下午的沉淀,又让她想开了很多事。 在她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时,她是那么一个自强自立无忧无虑的人,凭什么为了一个闯进了自己生活的人让自己不快,谁没有遇上过几个渣男,而且她相信,易辞绝不是对她半点心没有动过,可他无法舍弃肩负在自己身上的重任,他注定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可她南乐凭什么要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他甜言蜜语哄她嫁给自己,然后荒唐的把她嫁给了自己只有七岁的亲侄,让她成为了她的侄媳妇! 重要的是他把她嫁给了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孩儿!这个混蛋,竟然让她成为了一个新娘却做不了一个新娘在新婚之夜该做的事! 该死。 南乐心中悔恨啊,她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易辞了,白天的时候她就应该在婚礼上好好闹一场,可那个时候她的心真的好痛……不对!一定是江奇书那三天里给她喝的药有问题,才让她将心中悲痛无限放大,让她没有心思去大闹……好啊,他竟然连这个都盘算好了…… 门被轻轻推开,阿嘉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后面跟了一个高高扎起头发,面目冷漠,穿着一身利索的紧身衣的女子。 阿嘉唤南乐:“小姐,我给你介绍一下……” 而南乐还在生阿嘉的气,想不到连她也和他们串通一气来欺骗她,她道:“我有让你进来吗?出去!” 阿嘉哭腔道:“小姐,你原谅阿嘉吧,是摄政王不让阿嘉告诉小姐的。” 南乐说:“摄政王?他是你的主子还是我是你的主子?他说的话你都听?包括欺骗你的亲主子!?” 阿嘉哭着说:“摄政王说这样小姐才能更安全……我就……我就……小姐,对不起!” 南乐冷哼一声:“呵,安全?应该是这样他的江山才会更安全吧!” 其实她心里也权衡利弊过,在宫里当这个权高位重的皇后确实要比做摄政王妃安全很多,起码罗允凡不能端着太后的架子伤害她。 可南乐就是不想承认,谁让他骗了她,她非要报复报复他不可。 阿嘉把她身后的女子拉到南乐身前,说道:“小姐,你看啊,宋寻姐姐可厉害了,这是摄政王专门让宋寻姐姐来保护你的啊,摄政王还是很关心小姐的。” 南乐打量了宋寻一番,看上去确实身手不凡。她道:“保护?到底是保护啊,还是监视啊。”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心里有数,保护是一定的,监视也是一定的。 宋寻在南乐面前单腿跪下,说道:“宋寻奉摄政王之命,护娘娘周全,任娘娘差遣。” 南乐慵懒的靠在榻上,还是很享受这一声娘娘的,她挑眉问道:“哦?是么?那他是怎么说的?” 宋寻道:“摄政王要奴婢务必保护娘娘平安无事。” “他就是这么说的?本宫要你把他的话原封不动传达给本宫。” 宋寻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殿下说……娘娘莽莽撞撞容易惹祸,要奴婢在身边多提醒,还说娘娘三脚猫工夫,怎么……怎么……”宋寻说不下去了。 南乐攥了攥拳头,咬牙切齿道:“说下去。” 宋寻便继续道:“说娘娘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要奴婢好好保护娘娘。” 这个混蛋…… 忽然,太监一声尖锐的嗓音传了进来:“皇上驾到——” 不一会儿,那个跟她穿着情侣装的小家伙跑了进来,扑进南乐怀里:“南乐姐姐!” 南乐一看到易梓兼,心中的气立刻就消了大半,她摸摸易梓兼的小脑袋,对阿嘉和宋寻说:“你们两个还不快滚,没见我要和皇上洞房了么。” 待阿嘉和宋寻退下以后,易梓兼又仰着头问南乐说:“南乐姐姐,什么是洞房?” 南乐回答说:“洞房就是哄你睡觉的意思,兼儿?你困不困啊,姐姐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好不好?” 易梓兼摇摇脑袋说:“兼儿不困。南乐姐姐,皇叔说让兼儿以后好好保护南乐姐姐。” 南乐嫌弃的说:“省省吧,我保护你还差不多。” “兼儿一定会好好保护南乐姐姐。” “好宝贝,你比你皇叔有良心多了。”说着她给易梓兼脱了鞋,将他安置在榻上,“好了,你个小忙人,今天也累也一天了吧?快点睡吧。” “那南乐姐姐给兼儿讲故事吧。” “好啊。很久很久以前……” 其实,这样也好,风迟皓作为天师就住在宫中,如此一来,她便有更多机会拿回玉玺,且是作为皇后名正言顺的拿回玉玺。 第二日,南宁来了凤鸾殿。 她一边在偌大的凤鸾殿四处打量不住惊叹,一边说:“姐,你好厉害啊,你是怎么当上皇后的?你不是准备做摄政王妃的吗?” 南乐懒散的侧躺着,往嘴里丢着一颗颗葡萄,“我太厉害了呗。你来这儿干嘛啊,就是来问我这个的?” 南宁见她一言不合就要开始赶她走,连忙朝她坐过来蹭着南乐的胳膊,撒娇道:“我当然是听说你当了皇后来抱紧你大腿的呀!” 南乐嫌弃地推开她的小脑袋,“这是胳膊。” 南乐睥睨着南宁说:“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是不是听说了风天师住在宫里啊?” 南宁笑嘻嘻道:“还是姐姐了解我。”她晃着南乐的胳膊,“姐姐,你就让我留下来吧?” 南乐想了想,反正自己在这深宫中每天守着易梓兼也是无聊的紧,有南宁来陪她也好,顺便打着南宁的旗号靠近风迟皓。 于是南乐说:“好吧,我答应你了,但是你在这里必须听我的话。” 南宁连忙说:“嗯嗯!我保证听话!” 南乐白了她一眼,“你就那么喜欢风迟皓啊?” 南宁害羞的偷乐,然后为自己辩解:“没有啦……主要是最近爹爹心情不好,你知道的,我最怕爹爹了。” 南乐微微皱了皱眉,“心情不好?他有什么可心情不好的?我当了皇后给他争了光,他不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嘛。” 南宁说:“没有啊,爹爹好像一直都不知道你要嫁的是皇上。” 南乐一愣,那究竟是为什么,他非要她嫁给易辞呢? 南宁见南乐失神,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姐姐?” 南乐回过了神,寻找话题说:“对了,徐玉瑾在哪儿啊?怎么也没见她。” 南宁说:“徐玉瑾走了,她说她要回那什么门……” “岂有此理,说好做一年丫鬟的,不行,我一定得把她逮回来。”没有徐玉瑾跟她练嘴皮子她也很不适应啊。 这时,宋寻进来汇报道:“娘娘,门外一女子求见。” 不等她说完,那女子已经不由分说的走了进来,“不用逮了,我回来了。”声音听上去很是失落。 徐玉瑾刚走进来,就被宋寻的剑挡住,“站住!谁让你进来的!” 徐玉瑾一听,立刻去拔自己的剑打算跟她大打出手。 南乐及时说:“让她进来。” 徐玉瑾冲宋寻哼了一声,遂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南乐又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看着徐玉瑾玩味的说:“本宫可不舍不得你这么好的小丫头血溅当场呦。” 徐玉瑾不服气地说:“你怎么就知道血溅当场的是我而不是她!”她指着身后的宋寻。 南乐说:“得了你。我警告你,这里可不是国公府,你最好收敛一些,不然是会随时招来杀身之祸的,你的脑袋还能在你的脖子上挂几时,我可说不准。” 徐玉瑾说:“你怎么能说不准呢?你不是皇后么?皇上那么听你的话,那你不是最大的么?” “笨蛋,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个太后啊?” 徐玉瑾回忆一番,道:“哦哦哦,就是那个把你打得半死不活的女人?” 南乐一听这话差点没气炸毛,她非得提起来这个嘛?! “你给我过来,我保证打得你半死不活!”南乐嘴上说着,身体却还在懒散的躺着一动不动,“你不是回隐踏门了么?还回来干嘛?” “我不回来等你来抓我啊?而且……门主到现在还没回来。”徐玉瑾一脸失落。 南宁还在跟她们的上一个话题:“太后真的这么厉害嘛?” 南乐阴阴一笑,“我没有身份的时候她是挺厉害,不过现在既然我来了,就绝不容许她好过。” 现在大抵已经确立好目标了,一,保护易梓兼,二,报复罗允凡,三,勾引风迟皓。 正说话间,一个小家伙哒哒跑了进来。 南乐抱了抱易梓兼,听易梓兼一脸失望的说:“南乐姐姐,我想留在这里,可是母后不许,她让我一会儿必须去永安宫。” 南乐立刻道:“不许去。”她在易梓兼面前蹲了下来,细声细语的问道,“兼儿,你告诉我,你喜欢你的母后么?” 易梓兼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他们都说母后根本不是我的母后,他们说真的母后已经死了。” 南乐见他脸上也没有太过悲伤,于是告诉他说:“他们说的对,太后根本就不是你的母后,”她没有忍心把太后是他杀母仇人的事实说出来,“所以你不要听她的话,听我的,以后就留在凤鸾宫,兼儿你不用怕,有我在。” 易梓兼两眼放着光,乖乖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太监的声音传了进来——“太后娘娘驾到。” 呦呵,这么快就来要人了。 南乐吩咐她们道:“你们带着皇上先到里面,不要出来。”她指着背后的屏风,补充道,“不过可以偷看哦。”南乐眸子蓦地阴暗下来,“今天就让你们看看,究竟是她大,还是本宫大。” 第四十五章 玉玺(12) 待所有人都隐在屏风之后,南乐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前等罗允凡来,从果盘里拿了一根香蕉拨开大口吃起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屏风之后的探出一排脑袋,几双眼睛都盯紧了外面的情况。 不久,那素来浓妆艳抹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 南乐见了罗允凡,站起身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个礼:“母后万安。”皇上叫她一声母后,于礼她作为皇后也该叫她声母后。 只是这么一叫,风华正茂的南乐面前的罗允凡倒是如突然老了数十岁一般。 罗允凡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一副亲近可人的贤妻良母模样,声音也温婉悦耳,她说:“听说皇上下了朝跑来了凤鸾殿,哀家是来接皇上回去的。” 南乐继续大口咬着手里的香蕉,悠悠道:“皇上乃天子,更是臣妾的夫君,下朝后来凤鸾殿有何不可?” 罗允凡冷笑一声,扬着尖尖的下巴,睥睨着南乐,说:“我从未说过不可,只是皇上还有一些功课没有做完,皇后这般拖着皇上,是想让他成为一个昏君么?” 南乐有些心觉可笑地说:“这还不容易,皇上有什么功课都搬来凤鸾殿不就好了,只要皇上愿意,有什么是不能的。” 一段冗长的沉默中,气氛冷到了极点,罗允凡死死瞪着南乐,南乐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反盯着她,嘴里咬下最后一口香蕉。 罗允凡看着南乐,终于忍不住脱下了一身伪装,危险阴鸷地眯了眯眼,口气也狠下来,“南乐,你是忘了那日在永安宫的教训了么?” 南乐似笑非笑地说:“臣妾不敢。” “那还不快让开。” 南乐顺手将香蕉皮扔在了地上,忽然歪着脑袋弯着眉眼冲罗允凡笑了笑,伸手来拉她,说道:“母后,臣妾这就带您去找皇上。” 言罢狠狠将她一拉,罗允凡一个措不及防地身子前倾,一脚不由自主地被带过去,踩在了正前方南乐刚铺好的香蕉皮上面,而后狠狠往前一滑,南乐急忙松开她的手闪到一旁,随着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啊~”罗允凡便“砰”一声摔在了地上。 一旁的南乐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睛——看着都疼。 罗允凡被摔得找不着北,只顾着忙忙扶住自己头顶摇摇欲坠的凤冠,气得浑身颤抖。 南乐连忙转过来到她身旁,大叫道:“哎呀!母后,您怎么这么不小心!” 罗允凡扶正了自己头顶的凤冠,强压着心中的一腔怒火使自己冷静着,保持自己仍旧雍容高贵着。 而后她在宫女的搀扶下不慌不忙的站起来,装作很大度的样子,很勉强的冲南乐笑笑,从牙缝里发出声音,说:“无妨。” 南乐关心地说:“母后,您没事吧?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罗允凡摇摇头说:“不用。”她生生忍下了一口气,平静道,“去叫皇上出来吧。” 南乐笑道:“母后,皇上还小,需要得到谨慎的照顾。母后近日诸事缠身,身心俱惫,实在需要让人来好好照顾照顾,又哪里能得空照顾皇上呢?母后还是好好休息一段时日,以免再发生今日的事。” 罗允凡沉默思考半晌,似乎是在想怎么接南乐的话茬。 而后,她脸色一变,暗沉了下来,一双狠狠戾狐狸眸死死盯住南乐,意味深长地说:“南乐是不是忘了哀家的教训,忘了哀家那鞭子打在身上的滋味。” 南乐摇摇头说:“没有,臣妾怎么会忘了呢。太后娘娘抽了我多少鞭子,每一鞭子用了多大的力;在我身上留下了多少道伤痕,每一道伤痕有多深。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南乐同样燃烧着火苗的眼眸看着罗允凡,四目相对,双方眼里的火均越燃越旺。 过了一会儿,罗允凡熄灭了眼里的火。 她委婉的笑了笑,“还是南乐体恤哀家,南乐说的是,那这段时间就有劳皇后了。稍后哀家要去歌胧园游步,皇后可有时间?” 南乐看了她一会儿,竟然这么快就给她下战书了,她又岂会退缩? 南乐欣然点头,爽快答应:“南乐之幸。待南乐换身衣裳,随后就到。” 罗允凡弯了弯嘴角,“好,不要让哀家等太久喔。” 言罢,带着自己的一众太监宫女出了凤鸾殿。 待罗允凡的身影消失在凤鸾殿许久,屏风后的一个个小脑袋都显现了出来,四个人跑过来围住了南乐,面露佩服之色。 南宁说:“姐姐,你真的好厉害啊~你刚才摔得她真漂亮!” 徐玉瑾摇着头说:“不得了了不得了,南乐,你这样下去,还当什么皇后,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了!” 南乐悠悠道:“一切才刚刚开始,好戏都还在后头。” 南宁连忙又说:“姐,那你真的要跟她去什么歌什么园吗?她肯定会报复你啊,你刚才摔得她那么难看,她肯定不会放过你。” 南乐说:“废话。但我一定得去。” 徐玉瑾一脸担忧地说:“喂,那要是你挂了,我们不会都要给你陪葬吧?那你还是先放我走吧,我还没见到门主呢。” 南乐白了她一眼,“我会像你那么好欺负么?还有,你老说见门主见门主的,说的好像你真的见过门主一样。” 在南乐眼里,门主银铁面具下的真容,是她也没见过的。 见徐玉瑾又没话可说了,南乐言归正传道:“罗允凡安的什么心思我当然不知道,待会儿,你——”南乐指着宋寻,“跟着我一起去,必要时候可以大打出手,放心,本宫罩着你。” 易辞把这个宋寻安排到她身边,不就是这个作用嘛。 宋寻抱拳气势满满地喊道:“遵命!” 南乐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南宁跑到她面前说:“我也要去!” 南乐嫌弃道:“本宫保护宋寻一个人还不够么?还得保护你?” 南宁嘟了嘟嘴,小声说:“切,明明就是人家保护你……” 耳聪的南乐听到之后斜斜盯着她说:“你再说一遍?” 南宁撇撇嘴认怂道:“我什么也没说。” 南乐不再与她计较,正色道:“我还有别的任务交给你们。我估计罗允凡真实目的不会只是报复我那么简单,而是调虎离山之计。南宁,你和徐玉瑾还有阿嘉阿依势必要在凤鸾殿保护好皇上,千万不要让她被罗允凡的人带走。”她郑重其事的看着南宁和徐玉瑾,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我就把这个艰巨任务交给你们了,希望你们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南宁和徐玉瑾却是蔫了吧唧的,没精打采地点点头。 南乐见状大吼一声:“喂,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南宁和徐玉瑾被突如其来的吼叫吓得一哆嗦,随后站直也严肃起来。 南乐继续恐吓道:“要是任务失败了,我保证让你们变成孤魂野鬼。” 南宁和徐玉瑾只得乖乖点点头。 南乐换好了衣裳,带着宋寻去与罗允凡会和。 歌胧园是皇宫中最大、建筑最广泛、施材最豪华的一座园林,风光秀丽,四季如春。 南乐和罗允凡拨开垂在地上青青柳条一同进入歌胧园内,踩着蜿蜒曲折的石子路往园林深处缓步走去。 石子小路幽长,一旁种满了高大的杨树,膨大的树冠布下的阴影遮住了照射在整条小路上的烈阳;另一旁也是栽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唯美绽放令人赏心悦目,花香杂交四溢让人沉醉其中。 哪怕只是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下去,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只是——倘若是跟着自己碍眼的人,那就不一定了。 南乐和罗允凡并肩走在小路上,明明都觉得对方十分碍眼,却又不得不装得一副与对方在一起很自在的模样。 两人一路上保持着同花红柳绿一般的缄默,相顾无言,又像各怀鬼胎。 小路的尽头有一片桃林,穿过桃林便是歌胧园中的歌胧湖,湖面经阳光的照射闪着耀耀光波。 罗允凡从路边摘下一朵牡丹花,打破了沉默问南乐道:“你看这朵花开的是不是很美啊?” “哦哦,是啊……”南乐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因为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那从桃林之后若隐若现的身影给吸引了。 罗允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罗允凡的角度恰巧可以把立在湖边的那人看得一清二楚。 罗允凡遂笑着走了过去,“这么巧啊……” 南乐跟着罗允凡穿过了桃林,歌胧湖前负手而立身着白袍男子循着声音回过了头。 南乐看到易辞,脚步僵了僵——果然是他。 原来罗允凡安的是这个心思。她追寻到易辞此刻来到歌胧园的踪迹,便把南乐也引过来,她知道易辞和南乐之间还有千丝万缕的情感渊源,便用易辞拖住南乐,她好顺利把易梓兼抢走。 南乐趁罗允凡未注意到她,回头在宋寻耳边附语几句,宋寻点了点头,旋即掉头离开歌胧园。 南乐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看着易辞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扬了扬下巴,豪放地走过去。 罗允凡走近易辞,莞尔笑道:“想不到摄政王竟有如此雅兴。” 南乐看着易辞,在唇角漾起一抹甜甜的笑容,唤道:“皇叔,好久不见啊。” 易辞望着一身华服,长袍拖地,凤冠加身的南乐,听了这话以后一阵错愕,许久才反应过来,啊……对,是该叫皇叔的。 第四十六章 玉玺(13) 婚礼那日,虽是他亲手将麻痹心神的药喂进南乐口中,让她的心痛极一时从而什么也做不了,可他看到南乐心痛之至的模样时,同样也如撕心裂肺般难受着。 而今看到南乐终于又展开笑容恢复正常地站到他面前,他心里的那片阴霾也慢慢消散。 且再见到她刻意为了讽刺他这么称呼他的小模样,不禁失笑。 易辞道:“皇后娘娘,近来可好?” 南乐看着他,心里作了一番工作。 当初他把她嫁给皇宫里来不就是为了让她保护易梓兼么?那要是他发现她其实并不与罗允凡对立,甚至和她关系很好,他会怎么样? 嘿嘿。 南乐遂凑近罗允凡,亲昵地挽了她的胳膊,说道:“多谢皇叔关心,南乐虽在这宫中人不生地不熟,不过好在有母后时时照料着,皇叔不用担心。” 罗允凡任她挽着自己,心中有厌恶却不得不微笑点头。 南乐以为如此,易辞起码会皱一下眉头的。 可是并没有,易辞只在嘴角噙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好似早已看穿她的想法。 他说:“有皇嫂照顾自然让人放心,”他转眼看向罗允凡,“只是皇嫂也保重身体,不要累坏了才是。” 这段话的另一层含义便是——南乐和罗允凡相斗他很放心,并且提醒罗允凡小心点儿,南乐可不是个好惹的…… 南乐对易辞的反应很不满意,冲罗允凡继续说道:“是啊,母后这段日子一直照顾皇上,确实很累吧?母后也要多注意休息。” 实际上南乐把易梓兼守得让罗允凡根本见不到。 罗允凡嘴角微微抽搐,静默不语。 南乐看着罗允凡,眼角余光却是一直盯着易辞打转,注意观察着他的神态变化。 可他听了南乐的话仍然是无动于衷,好似这样的事与他无关一般。 罗允凡默了一阵儿,突然觉得这是个脱身的好机会,便顺水推舟地配合南乐道:“皇后不必忧心,哀家不累,照顾皇上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责任。这不,一会儿不见就有些怕他不乖了,那我先回去了。”她顿了顿,望着这一湖碧色,继续说,“歌胧园景色甚美,皇后和摄政王不妨再转会儿。” 言罢,带着自己的一众人马顺着石子小路离开了歌胧园。 按照她接下来的计划,用易辞把南乐拖在这儿之后,她便可以毫无障碍的去凤鸾殿把易梓兼接走,但她并不知道,除了南宁徐玉瑾这么两个好欺负的,还有一个欺负不了的宋寻。 因此南乐毫不担心,顺了她的意留在这儿。 罗允凡这一走,偌大的园子里就只剩下易辞和南乐两个人。 南乐不想在这里杵下去,便放开脚步朝着圆形歌胧湖周边幽长的长亭走去,打算绕着歌胧湖转一圈儿,赏赏景。 她刚走两步,身后的人便不慌不忙的跟了上来,南乐侧了侧目光瞥了他一眼,而后若无其事地散自己的步。 两人一前一后相距不远的走着,前面的人虽穿着一身宽大华丽的袍裙,却像个山野丫头大大咧咧毫不顾忌形象的快步而行,后面的人则慢条斯理地跟着,目不转睛的看着左顾右盼的她,嘴角噙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许久后,南乐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轻唤:“南乐……” 她仍然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立刻说道:“皇叔从小住在宫中,该比本宫更熟悉宫里的规矩才是,纵使你比本宫的辈分大了一截,可本宫好歹贵为皇后,皇叔这么对本宫呼名道姓,不是以下犯上么?” “你不必刻意提醒我是我骗你进了这深宫做了皇后。” 南乐极具讽刺地轻笑一声,“怎么能是骗呢?皇叔说笑了,也多虑了。本宫只是想提醒摄政王殿下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忘记本宫的身份,虽说我们之前还算有点儿交情,可而今你我既已都各司其职,两不相关,便不必再想着以前那点儿交情了。” “那点儿交情?是多少?” 南乐听他问的挺认真,便转过身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一丢丢在他眼前,“看清楚了吗?可能殿下比较自作多情,可在本宫眼里,就这么点儿。” 言罢,她转头继续往前走。 易辞在身后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么?” 因为南乐越是装作满不在意,就越会让他担心她还在伤心。 南乐轻笑道:“生气?本宫为何要生气,本宫能有今日的荣华富贵,都是仰仗摄政王殿下处心积虑的好计谋啊,本宫谢皇叔还来不及呢,何来生气。” 易辞只自顾自说道:“南乐,我最害怕的,就是让你伤心。倘若你还为之前的伤心而伤心,你可愿听一听我的解释?” 关于他为什么没有娶她,不肯与她风雨同舟。 伤心?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南乐心里猛得震痛了一下。 她怎么能不伤心?就算她没有吃那些药,她将他们的婚礼期盼了那么久,甚至将未来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的期盼中幻想了无数遍,从相逢、相知、相爱,到相恋、相伴、甚至相守到死,再睁开眼、再将这一生的美好重来一遍……然后这一切都破碎了,怎能不伤心?多少次她坐在镜子前看着从来不喜乐的自己控制不住的傻笑,多少次她一遍又一遍地懊恼自己变成了这么个满脑子光有一个男人的没出息的女人…… 但她还是没有猜中结局,好好的一切从她的想象中偏离了轨道。 思及此处之时,南乐的心有点乱。 她烦躁的大喊:“老娘不伤心!也不想听,你闭嘴!”她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只想与身后的人远一点儿。 易辞也在后面加快了速度追着她。 两个人已经绕着歌胧湖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起始的地方,那片桃林的出口。 南乐走到湖边时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抓住,她遂立刻停下脚步,转过身垂眸冷漠的说道:“松手。” 易辞却是用力抓紧了她几分,而后将她往自己身前轻轻一扯,南乐没有防备,一个踉跄险些撞进他怀里,距他仅有半臂不到的距离。 南乐有些生气的抬头看他。 易辞低了低头,在她耳畔喷洒温热的气息:“乐儿,你什么都好,就是生起气来,作起戏来,脾气倔得一发不可收拾。” 南乐往后闪了闪,听了他的话后立刻换做一副自己并没有生气的模样,故作轻松地弯弯嘴角。 明明偏偏就是不想让自己如他所说的那般才如此,却是真的一发不可收拾地继续作自己的戏。她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似笑非笑地嘲讽道:“堂堂摄政王殿下,竟敢调戏有夫之妇。” 好吧,她承认了,她真的很生气,生气他就这么把她嫁给了别人。 易辞眸里的光跳动了几下,他将依然牢牢握着的那只手抬高了几分,脚下也猛然往前进一步,低头死死看住南乐,带几分玩味的重复道:“调戏?” 南乐看着不断靠近的他的脸,心慌意乱的后退了一步。 易辞便随着她后退的脚步一步步往前,紧紧贴着她的身子。 半晌他再一字一顿重复道:“调、戏?” 好主意。 易辞蓦地伸出左臂将南乐已经近在咫尺的纤腰一揽,低下头牢牢吻住了她的红唇。 南乐感受到他凉薄的唇在自己的唇上摩挲时,整个人还都是错愕,待他撬开了她的贝齿展开了强烈霸道的攻势时她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己还在生气,便开始拼命挣扎,抵死相抗。 可易辞简直就像是铁笼一般将她紧紧锁在怀里,让她丝毫挣脱不开,她遂改变了策略,用力将他往身后的歌胧湖中推搡。 一个猛的推动,易辞的后脚跟悬空在湖岸,他仍牢牢锁着南乐,敏捷地急急转身,抱她腾身而起几个翻旋,同她齐齐落入身后的那片桃林之中。 他将一棵桃树用力一蹬,便从半空的旋转中停了下来,与南乐一同掉落在铺满了花瓣的粉盈盈的花海中,将她压在身下,面容退开几许,直直望着重又呆滞的南乐。 他们身侧被易辞踢得仍晃动不止的桃树,延伸至二人头顶的那颤颤巍巍的枝桠之上簌簌落下无数桃花瓣,像一场和风细雨般撒布在二人周身。 易辞戏谑地笑道:“这样调戏够么?” 南乐回了回神,刚想大骂,可是想到他这人越是骂就越过分,索性收了自己的脾气,圈住他的脖子,弯了眉眼没心没肺地笑道:“我不仅是个有夫之妇,还是你亲侄的妻子,你的亲侄媳啊。你就这么给他扣了顶绿帽子么?” 易辞闻言,带着她从地上立了起来,将她抵在身后的桃树上,手指摩挲在南乐轮廓分明的脸庞上,道:“你若是再拿这个激我,信不信我除了调戏再做点儿别的?” 易辞的手顺着南乐的脸庞下滑至她颈间,将她的衣领扯了扯,手指掐在她分明的锁骨上。 南乐似乎有点儿害怕,侧转了头不再去看他,“流氓。 这时,一声呼叫从那方的石子小路传来——“姐姐!” 第四十七章 玉玺(14) 南乐循声望去,只见枝叶交错的重重桃树之后那蜿蜒小路上匆匆跑来的娇小身影。 南乐推开了身前的易辞,远离他些许,恰巧南宁刚刚发现了她赶至她身旁,什么也没看见。 南宁见了易辞,说道:“摄政王也在啊。” 南乐有些不耐烦道:“我不是让你……”待在凤鸾殿看住易梓兼么?南乐考虑了一下易辞还在这儿,于是转了话题问道,“你来干嘛啊?” 真是,打扰人家跟流氓斗智斗勇。 南宁看向南乐,正要回答她,却被她臃肿的红唇和敞开的衣衿吸引了主意,“咦?姐姐你怎么……”她指着衣衫不整的南乐疑惑道。 南乐拢了拢衣,好在南宁比较单纯无脑,想不到太多。 南乐遂一掌打开她的手,岔开话题责怪她道:“我问你你来干嘛的,我让你干什么了来着?” 南宁这才想起自己匆匆赶到这里的目的,“哦哦,对。”而后她一脸惊恐道,“姐,刚才太后带人来了,她要抢走皇上,现在凤鸾殿已经乱成一团了,我……没有完成你交代给我的任务。”南宁低着头不敢看她。呜呜呜我不想变成孤魂野鬼。 有宋寻在南乐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反而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在易辞面前把这场戏作下去:“太后是皇上的母亲,带走皇上天经地义,与我何干。” 南宁诧异道:“啊?可你刚才在凤鸾殿明明还说让我们……” 南乐打断道:“我只是让你们保护好皇上的安全,好好照顾他。” “可皇上现在已经被太后带走了!” 南乐刻意挑眉道:“怎么?皇上在太后那不安全么?” “可你之前明明说……”明明说一定不能让皇上被太后带走的啊。 南乐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另一道清冷的声音彻底打断了南宁的可是——“放心,几个太监对于宋寻来说绰绰有余。”易辞是在对南宁说话,目光仍深重不移地落在南乐脸上。 南宁疑惑道:“咦?你怎么知道宋寻跟人打起来了,我记得我没说过啊……”她就是怕宋寻打不过罗允凡的人才忙忙到歌胧园来找南乐的。 南乐若有所思地看了易辞一会儿,恍然明白过来,不可思议地频频点头,说:“原来你早知道罗允凡是故意用你来拖住我。” 否则也不可能看得出来南乐是特意提前派了宋寻过去护驾的。 易辞笑道:“是啊,若非本王刻意被她发现歌胧园一游的行踪,她又怎能有机会引你来见我?” ! 原来他是故意把罗允凡引过来的!他根本就是料准了罗允凡见到他后会把南乐引过来与他见面,所以他就利用这一点,从而与南乐见面! 总而言之,把南乐引到这里的根本不是罗允凡,而是他易辞。 南乐着实没有想到,到最后自己竟然还是又被他算计进去了。 易辞笑看南乐:“本王为了见乐儿,确实煞费苦心啊。” 南乐睥睨他,说:“是么?为了见我,不惜把皇上也搭进去?” 他这明明可以算作是帮助罗允凡来拖住南乐。 “有乐儿在,本王丝毫不担心皇上的安危。” “你就那么相信我会保护皇上?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为了报复你而和太后串通一气?”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南乐也是挺好奇的。 易辞靠近她几分,“因为本王太了解乐儿了,乐儿是个恩怨分明,睚眦必报的人。绝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和一个与自己有仇的人同流合污,更不会对一个七岁的孩子坐视不管。” 嗯,他说得对,南乐就算再对易辞生气,也不会为了报复他和罗允凡一起加害那个那么乖巧的无辜小孩儿。 他还真是……了解她…… 竟然连带她的原则、内心、聪明才智一起算到了,所以才那么放心地让她进宫保护易梓兼。 南乐赞同地点点头,又说:“嗯,既然你知道本宫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那这段时间,摄政王也该多加小心,本宫不会对那日的事善罢甘休的。”她说的很挑衅。 易辞笑着应一声:“好。” “你们在说什么?”南宁呆呆地问。她怎么什么也听不懂。 南乐又盯着易辞意味深长地看了半晌,她真的很想把这个人的心刨开看一看是怎么构造的,套路一箩筐一箩筐的。关于南乐的心思他都知道,南乐却永远看不出来他要做什么,一次又一次落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她不甘心,总有一天她要把这些统统还回去。 南乐多少还是有点儿担心凤鸾殿现在的情况,她转了身,对南宁说,“我们走吧。” 南宁还没有翻过篇来,“去哪儿啊?” “回宫。” 易辞又一次看穿了她的想法,说道:“你放心吧,宋寻应付得来,皇上不会有事的。” 南乐嘴硬道:“谁担心他了,本宫是担心本宫宫里的那些亮晶晶的宝贝,打碎了你赔啊。” 不等易辞再开口,南乐已经带着南宁扬长而去。 南乐赶至凤鸾殿时,殿内刚刚结束一场噼里啪啦的打斗,隐隐约约从里面传来一些人“哎呦哎呦”的吃痛声。 随后是罗允凡身边一个太监气急败坏的惊呼:“放肆!你你你……竟敢不尊太后娘娘的懿旨,还打人!来人啊,把这个目中无人的狂妄女子抓起来!” 另一个小太监悄悄告诉他说:“公公,我们的人都在地上了……没人了。” 他声音颤抖着吩咐说:“那就去找人!务必把这个女子拿下!” 小太监应了声是,刚走到门口,就突然吓出了一身冷汗,又腿软着的退了回来。 只因迎面而来的人不经意的瞪了他一眼。 南乐一个大跨步走了进来:“我看谁敢动本宫的人!” 所有人愣了一下,不敢再作声,除了眸色微动的罗允凡以外,均哆哆嗦嗦地向南乐俯身行礼。 南乐到那个喊话的太监身旁:“你刚才说什么?要拿下谁?” 太监冒出了一身冷汗,颤颤巍巍不敢说话,虽然罗允凡在这里,但南乐的威严显然已经远远大过了她。 罗允凡垂着眸,嘴唇一张一合道:“皇后该好好管教一下自己宫里的人,哀家只是想来看一看皇上,她却拦着不许,还对哀家大打出手。” 南乐道:“哦?是么?我宫里的这位是新来的,还不太熟悉宫里的规矩,她只是奉本宫的命保护皇上罢了,无意冲撞了母后,还请母后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她一命。”她走近了罗允凡,敛了一脸客气,在她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还有,母后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皇上再也不回去永安宫了,你最好就此作罢。但你若不肯死心的话,本宫也大可奉陪到底。” 早有心里准备的罗允凡不怒反笑:“究竟为何,他那般欺你,你却还要帮他?” 大婚那日看到南乐扯下红盖头时的错愕,罗允凡便知道为什么之前还与摄政王暧昧的她突然就嫁给一个七岁小孩儿了。 南乐愣了一下,“与他无关。” 罗允凡继续说道:“他辜负了你,你却还任他利用。他这么对你,想必你多多少少也是恨他的,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如就合作,哀家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如何?” 南乐冷笑了两声,一字一顿道:“痴、心、妄、想。” 罗允凡闻言色变,敛了笑容,狠狠道:“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哀家连带你一块儿收拾。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后悔今天的决定。” 南乐点着头嗯了一声,“好啊,我等着。” 罗允凡冷哼一声,再一次带着人从凤鸾殿不获而归。 罗允凡走了,南宁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哇~宋寻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宋寻一脸冷漠,只定定地站着。 刚才全程观看宋寻以一敌十的徐玉瑾咂摸着下巴,说道:“怎么我觉得,你这身武功跟我们隐踏门的招式有点儿像呢……” 南乐嘲笑说:“呵呵,你一个连自己门内招式都没摸清的人,好意思说人家跟你相似?” 徐玉瑾回嘴说:“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有点像……” 南乐打断道:“得了吧你,她要真是学的隐踏门里的招式,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站在这儿?” 徐玉瑾刚想为自己的隐踏门打抱不平,南乐又说道:“再有,我是怎么跟你们俩说的?我让你们好好看住皇上,才过了多久,南宁就慌慌张张的跑来找我,这次要不是宋寻在,皇上早就被人夺走了。” 南宁强调说:“姐,皇上现在好好睡着呢,他没事哦。” 南乐说:“那也是宋寻的功劳,不管怎么样,你们都不能算是完成了我交代给你们的任务,你们说,我该怎么处置你们呢?” 徐玉瑾愤愤一跺脚,说:“南乐!你也太苛刻了!” 南宁撇着嘴道:“啊?你不会真的让我们变成孤魂野鬼吧?” 南乐看着一脸恐慌的南宁和徐玉瑾,坏笑道:“当然,本宫说过了,一定让你们变成孤魂野鬼,说到做到。” 大结局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在耳畔荡开,南乐猛然睁开了双眼。 她在一个长盒子里——蓦然想起这是江奇书家的时空机。 南乐摸了摸腹部,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身上穿的是初进时空机的那一身便装,没有嫁衣也没有凤冠。 她失神地推开了时空机的门,重新立在了江奇书家的地下室中,觉得整个人都有些虚浮,仿佛已经不确定这副身体是不是自己的。 怎么……原来是回来了啊。 明明六小时前被送进时空机的记忆在脑海中也十分清晰,那么近,真的只是隔了六个小时而已……却又那么远,整整六年,两千一百九十天,五万两千五百六十个小时。 而那过去的六小时,过去的六年,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一场令人惘然的梦,一场漫长又令人意犹未尽的梦。 如今,梦醒了? 易辞、江奇书、岑怀瑶、风迟皓、贾仁之、南宁、易梓兼、苏月彻、苏月婵、徐玉瑾、归尘、宋寻、白韶、独孤无须、独孤无香…… 每一个人的模样都深深地刻在她心上,一幕幕又在脑海中重演…… 漫山遍野的雕心花和花海中的他、背篓持镰上山采药的大神医、为了孩子抹刀自尽的岑怀瑶、翻下悬崖丢下门主令牌的风迟皓、阁楼上绣球招妾的贾仁之、粘着南乐跟她撒娇的南宁、蹲在鱼篓前数数的易梓兼、为国狠心放弃妹妹的苏月彻、面临死亡仍理智淡然的苏月婵、被一只小老鼠吓得大喊大叫的徐玉瑾、挡在南乐身前中獓狼之毒的归尘、穿着铁链匍匐前进的宋寻、火光之中背影决绝的白韶、始终念着孙女的独孤无须、迷花阵中为她找九香花的独孤无香…… 历历在目,幕幕如昨。 彼时,白色t恤的江奇书匆匆跑了进来,看到她怅然若失地站在地面上,脚步放缓,调侃她说:“喂!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挂了!” 他走近,看她仍然愣愣的样子,小心地问:“南乐,你怎么了?” 南乐平静地看着眼前这货对自己看来看去,脑海中立刻浮现那个长袍加身的天下第一神医。上一次见他,还是好几天前送他往江州老家之时。 “江奇书,好久不见。”回忆了一番,良久她才开口。 江奇书干笑了两声:“呵呵,好久不见啊。” 看到熟悉的笑容,曾经的画面又浮现,那个时候,岑怀瑶还没有死,她和南乐,江奇书,易辞四个人机缘巧合地凑到一起,江奇书开始越发地见色忘友,最后和岑怀瑶修成正果,在江州给江宝做满月的时候挡在门口问他们要礼调侃他们穷…… 想起这些,南乐习惯性弯唇笑了笑。 江奇书却像见了鬼似的,呆了呆,之后默默咽了口口水,想问什么又好像不敢,只说:“那……那个,南乐啊,明天你就得嫁人了,现在怎么办啊?” 嫁人了……终于要嫁给他了! 她笑得更浓了:“嫁呀,为什么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