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迟归》 第1章 奈何桥上莽撞小鬼 “咳咳,那个…请问一下,我可以…喝孟婆汤吗?” “你在做梦吗?” “……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你在做梦。” —— 奈何桥上,熙熙攘攘,众鬼互相推搡,一片混乱,不忍直视。 “唉唉唉!!排队!排队!” “我操了?那是谁家小孩?!” “你他妈……妈耶!大兄弟,你头呢?” “头?手上抱着呢……唉唉唉?你手!手!扣到我眼珠子了!” “哇啊?!这是谁眼珠子?!” “……” 由于场面过于杂乱,鬼叫此起彼伏,因此,还无一鬼抓到将这条整齐的队伍搅乱的始作俑者。 不远处,一座飞檐四出的雅亭中,身着紫衣的女子遗世而立,双手抱臂,面蒙轻缈的紫色薄纱,蹙了蹙眉心,声音却是令人悚然的沙哑。“怎么回事?吵什么吵?那群鬼莫不是要上天?” 一旁正紧紧盯着桌上汤碗的青衣男子挪开视线,抬眼望了过去,方道:“似是有人捣乱了队伍?” 女子闻此,定睛望去,果然看到一道小小黑影正在鬼群中乱窜,脱口道:“操!什么东西?你去看看!” “……”青衣男子望着桌上汤碗,叹息转身,道:“嗯。” 奈何桥。 “……”娘亲呢?爹爹呢?这里是哪里?!那道身高刚及桥墩的身影还在不停地奔跑,远远望去,仿佛一只莽撞却狡捷的黑猫。 “哎呦!我的头!谁把我的头撞掉了!我的头滚了!” “靠?谁的头把老子尾巴压了?!” “唉唉唉!你们看!又是这个臭小鬼!你还跑?信不信我拿它尾巴抽你?” “我操了?你他妈再说一遍?你要拿谁尾巴?” “我操了??这位兄弟,你是不是串错词了?” “……” 这里…是地狱吗?那小小身影似乎是终于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跑,都跑不出去,缓缓停下脚步,愣愣地望着四周的鬼哭狼嚎。 明明方才他还在家附近的河里捕鱼,打算帮爹娘改善一下今晚的伙食,怎么转眼,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是噩梦,还是…我死了?” “那个,抱歉啊,是你死了。”一道声音突然冷不丁地插了进来,语调却是比方才那些口爆粗鄙之词的鬼要温和许多,似是两块上等暖玉撞击而出。 “谁?!”那小鬼立即警觉地望向声音来源处,手下意识绷紧地抬了起来,不知是要做攻击还是做防御。 只见他面前的桥墩上,立着一位身着青色素袍的年轻男子。素袍之上,绽开着大片淡色的彼岸花。长身玉立,面容甚是俊美,墨色长发半束,莹玉发簪看似随意地插着,却是将那张脸衬得越发白皙。 他的目光也很是温和,应该是没有敌意。小鬼松了肩膀,将手放了下来。 那青衣男子却是有些意外,蹲下身望着他,微笑道:“你是剑家子弟?” 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却有如此之高的警惕心,看身手,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 小鬼摇了摇头,道:“不是,我爹娘都是农人。” “哦,那你为何要在这奈何桥上如此鲁莽的……恩,跑?” “奈何桥?!”那小鬼瞪大了眼睛,似乎这才想起他死了的这件事,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煞白。 青衣男子见状,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道:“咳咳,奈何桥……挺好的啊!还可以喝到孟婆汤……” 小鬼却是不淡定了:“我死了……我真的死了?!所以…这里是地府?可、可是……怎么办?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爹…我爹娘还在家里等我捕鱼回去!他们还在等我!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眼看着那小鬼又要开始失控,青衣男子轻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劝慰,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沙哑的吼音,耳蜗瞬间鸣翁作响。“谢枕!你玩鬼呢?还没处理好?孟婆汤都要凉了!” 谢枕被这声吼惊得眉头突突直跳,掐指传音,道:“呃……那个,孟婆汤…本来不就是凉的吗?” 对面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那沙哑的声音更加粗暴了。“操!我说要凉了就是要凉了!快点把那群要上天的鬼重新排好退伍!” “是……” 可刚与孟婆掐断传音,谢枕又发现了一件不好的事。 那小鬼…居然不见了?! 第2章 孟婆汤前一口难求 四下张望,仍是不见那道小小黑影。 谢枕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反正这奈何桥设有结界,一般上了桥的人,是没有回头路的,必须要过桥饮汤,再从雅亭走出去,前往轮回道。 而这群乱了队伍的鬼魂若是再不去喝孟婆汤,错过自己轮回事小,若是惊扰了天上诸位,那就糟了。 “恩,你还挺有效率的。”半柱香未过,立于雅亭之中的孟婆见不远处的躁动终于平息了下来,鬼魂们也开始井然有序地朝她飘来,忍不住朝身旁人赞道。 “……”谢枕面上带着温和的笑,眉头却是禁不住又跳了几下。 目光下移,他望着孟婆开始舀汤的手,清咳一声,试图引起注意,道:“呃……你看,我方才帮了你一个大忙,我可以……?” “休想。”孟婆毫不留情地拒绝,道:“我这孟婆汤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喝?” “……” “……就喝一口?” “你舔一口都不行。” “……”谢枕也不好强人所难,几欲张嘴,只好放弃。 毕竟,都已经缠着人家好些天了。 “唉唉!孟婆,这位青衣公子方才跟我们说,若是再不喝孟婆汤入轮回,错过了时辰,以后就只能轮回畜牲道了?” “是啊是啊!真的吗?” “啊……啊?”孟婆愣了愣,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这群鬼突然这么听话。“……啊。”虽不至于那么严重,但晚了,的确是不能投到好胎。 “妈耶?那么严重?大兄弟你快喝!后面还有好多人等着呢!” “就是!我还想着摆脱穷命呢!” “……” 孟婆见这些鬼魂都争先恐后地来抢着喝汤,悄悄松了口气。 以往每次喝孟婆汤,她都要劝慰上好一阵子。毕竟,又有谁愿意就这样将前尘往事忘却的干干净净。总会有那么几个舍不得的。 说来,还是得感谢那小子。 “谢枕。”想至此,她目光轻移,望向下方坐在台阶上,正把发上玉簪摘下探灵寻人的谢枕。 “恩?”谢枕以为她改变了主意,忙收灵抬头,满眼期待。连衣袍上的彼岸花似乎也开的更盛了些,温雅不显,妖冶更盛。 “你在做什么?” “找方才那孩子。” “恩…你…能起来一下吗?” “恩?” 看着他白玉俊颜上的茫然,孟婆实在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坐到我的裙子上了。” “啊?”谢枕一惊,猛地弹了起来,连连弯腰道歉。“抱歉,抱歉……”可当弯腰看到那紫色裙尾上的污灰时,便更觉罪过了。 孟婆自然也是看到了,登时脸色青了下来,脱口道:“操!你!……算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作罢,她挥了挥手,那裙尾便干净如初,朦胧依旧。 “若你实在是无聊,便去帮我看看冥府今日来的贵客是何人吧。” “啊?”谢枕微微睁大眼睛,道:“今日来了贵客?不太好吧……万一被阎王知道…而且,我还没有找到那孩子。” “放心,这里有结界,他是出不去的。而且,到了时辰,他即使不想来,牛头马面也会把他抓来的。”孟婆扫过一眼他手中的莹莹玉簪,继续道:“你变回原形,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去了?” 谢枕犹豫道:“可是……” 孟婆道:“再可是就把罗玉簪还给我!” “!”眼看她真的做势要来抢自己手上的玉簪,谢枕忙将手背到身后。 “那、那就去看看!” 虽然知道这种做法不太好,可奈何被人威胁。而且,谢枕也有些好奇,能被称为冥府贵客,阎王宾上座的,是何方人物。 “就…就看一眼啊。” “唉!等等!”孟婆突然开口喊住谢枕。 谢枕刚转过身,又转了回来,不解地望着她,道:“还有什么事吗?” “你找得到阎府吗?” “……” 孟婆无语片刻,抬手勾了勾手指,道:“过来。” 第3章 真身显形探进阎府 阎殿。 “你…进去吧?” “啊?就…就这里啊?要不你再带一段路?” “你怎么不说要我直接把你带到阎王面前?” “……”谢枕望着面前威严气派的府邸,牌匾上刻有黑边金底的“阎殿”二字。他不禁咽了咽喉咙,衣袍上的彼岸花也微微蜷缩了起来。深吸一口气,道:“这位兄弟,那…那我该往哪里进去?” “……”无人应答。 谢枕心口一紧,猛地回头。阴风阵阵,青衣猎猎,惹得他头皮发麻。府邸前阔大的空地上,除了他,竟再无一物,更别说是帮他引路的那只小鬼。 谢枕不敢置信道:“鬼呢?跑那么快?” 那道熟悉的沙哑声突然又在耳边响起,在这连鬼影都没有的地方,给了谢枕一丝慰籍。“谢枕,小三已经被我召回来了。他们在长生亭,你进去的时候注意点。” 小三自然就是方才引路的地府常魂了。 所谓地府常魂,便是不愿再入轮回的鬼魂,不死不灭,在地府里受差遣干活。 “恩……”谢枕眉头突突跳起,只觉得脑壳阵阵发疼,道:“接下来我该怎么进去?” 孟婆道:“不是说了吗?化成原形进去。” 谢枕道:“……万一,我被风吹跑了怎么办?” 孟婆道:“放心,哪阵阴风敢在阎府里跑。” 谢枕还是不放心,道:“……万一,我被发现了怎么办?” 孟婆的语气已经隐隐开始上扬:“就你那原形,没人会怀疑。” 谢枕道:“……万一……” “操!”孟婆终是忍不住,爆了粗口。“你进不进去?不进就给我滚回来!” “……”耳郭又开始翁鸣作响,谢枕急忙关了传音,使尽拍着双耳,这才好了些。 “那…进去吧?”谢枕终于下定决心,微微俯身,与衣袍上的彼岸温声道:“那我们…化成原形吧?” 若是常人看到这场景,定是要将他当成了疯子。 似是犹豫了一会,彼岸才摇了摇花瓣,意作同意。 “好,多谢。”谢枕凝眉取下发上玉簪,收进袖子里。随后并起食指与中指,轻抵太阳穴,隐隐有流光闪现。 只是转眼,一片巴掌大的绿色茎叶飘在了半空中,而原地那道青色身影,已不知所踪。 没错,谢枕的真身便是叶子…… 彼岸叶。 世人皆知彼岸千年一开花,却极少有人论道千年一开叶。 不过…… 化成原形的谢枕刚飘进阎府,又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阎府里四通八达,广阔至极,无垠至极。 所以,长生亭…是哪个方向? “孟婆?”谢枕试图传音去询问,却蓦地反应过来。 他才刚开叶没几日,全身的法力来源都是罗玉簪。 之前本就为了找那跑掉的孩子用了大半灵力,方才又为了化为原形,将体内预留的最后一点法力也用尽,而簪子又被他收进了袖子。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除了有灵识之外,竟和普通叶子,没有什么区别?! “……”谢枕飘在阎府门口,跱躇不前,心中只得一阵懊恼。“这就……不太好了。” 第4章 真身显形探进阎府 2 无语片刻,谢枕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大半叶身折起,只剩母指盖大小,继续在阎府里飘荡。 且不说他记不记得回去的路,即使记得,这飘还不知道要飘多少天,只怕回去,还要被孟婆来一顿震耳欲聋的说教。 既然来了,还是去看看吧。 因这里是地府,所以阎府虽是华丽壮观,却是沿路的枯枝死树,四下一片阴气沉沉。 只是让谢枕感到惊奇的是,有些枯树的枝桠上,竟挂了一些莹玉的空心玉珮,艳色红穗直直地垂落下来。 谢枕稳稳地穿过其中一块玉珮,忍不住心道:想不到这阎王,还有些风雅气质。 一柱香之后,又是一个分岔路。 “……”随便…猜一条吧? 也不知是谢枕幸运还是倒霉,他才刚刚随便选定一条路去飘,未曾想,半柱香未到,迎面竟然也飘来了一群鬼火,且个个修为不低。 也是,阎府里只怕连个扫地的,都修行了千年。 其中一个鬼火飘着飘着,突然道:“你说,他们那盘棋,最后会是谁赢谁输啊?” 另一个哼道:“这还用想吗?咱们阎王,啥时候输过?” 又来一个插了口:“可是,我看那位白衣公子也很厉害啊!” “混账!”领头的那个突然转身,将刚刚说话的鬼火一个火腿踹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要是阎王输了不开心,有我们好过的!” 其他的鬼火也附和道:“就是!就是!” “……”谢枕静静地路过他们,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小到极致。 但是,这可是阎府里的鬼火,一阵风吹过,他们都要将它抓着甩出去。 “唉唉!你站住!”是领头的鬼火的声音。 谢枕:“……”果然。 “说你呢!你还飘?” “……”还是,停下吧。万一他火气上来,也来一个火腿,那可就糟了。 于是,谢枕只好停了下来,缓缓转身。 可映入眼帘的一幕,却是让他吃了一惊。 领头的鬼火目露凶色,盯着手中之物,道:“你这阴风,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这里是阎府?居然敢在里面浪?” 谢枕:“……??”居然没被发现? 一开始说话的那只鬼火也围了上去:“怎么?还敢挣扎?老大,快把它甩出去!” 突然,刚刚说话的那只鬼火措不及防地遭他口中的“老大”一记火腿:“混账!你敢命令我?” “……”一旁有鬼火吓得火焰都熄了几分,忙小心翼翼道:“就是!就是!该踢!该踢!” “……”眼看那阵阴风被“老大”一个旋身,猛地甩了出去。谢枕眉头又忍不住突突直跳。算了算了,既然没被发现,还是快走吧。 “唉?老大?刚刚似乎有一片叶子飞了过去?” “混账!我都没看到,你看到了?” “……”眼看着火腿又要飞来,那只鬼火慌忙改口:“没有没有!我…我最近眼神不太好!恩!对!肯定是看岔了!” 谢枕继续向前飘:“……” 刚刚这群鬼火讨论阎王与那位贵客时,是从这个方向飘来,那他们,应该就在前面了吧? 果不其然,飘了一阵子后。靠着原形,一路畅通无阻的谢枕终于看到了亭子的一角,尖勾处挂着与方才沿路上一般无二的空心玉珮,正荡着红穗,无风自动。 渐渐的,依然是那黑边金底,但牌匾上的字却是不同,笔锋也比外面的那个要肆意张扬一些。 长生亭。 远远地,便有一道气急败坏的少年声音传来,甚是清朗悦耳。“你…你下错了!不是下那里!这里!!你下那里,本王就要赢了的!快快快!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枕:“……??”这是……还不准人家输了? 飘近些,入目的是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坐在那长生亭旁对弈,石桌上摆着一只香炉,青烟袅袅。 枯树遮天,白玉为地。 那道黑色身影突然暴躁了起来,是方才那少年音。“操!你、你、你、你又下错了!你别以为故意让本王赢,本王就会告诉你!” 谢枕眼尖地发现了他佩在腰间的令牌,“阎”。 其实也不算眼尖,实在是他那令牌太过招摇,足足有一个人头那么大,想让人不发现都难。 “操!本王又要赢了!你快点!下这里!” “……”他算是终于明白这些鬼一口一个爆粗是跟谁学的了。 只不过……谢枕的目光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阎王对面那位白衣男子……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贵客了吧? 终究还是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谢枕又奋力向上飘去,试图藏进那枯树的枝桠间。 第5章 黑衣阎王白衣公子 “这里!这里!你又要下到哪里去?” 谢枕稳稳地落在一根枯枝上,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阎王那张气愤的脸。 一身黑色锦袍,玉脂般的肌肤,剑眉星目,竟是端的一副陌上佳公子之容,若是忽略掉额角暴起的青筋,当真是赏心悦目。 没想到令众鬼闻风丧胆的阎王,竟是个如此惊艳的少年。 “再废话,小心舌头。”那白衣男子似是终于忍无可忍,冷言开口,低沉至极。 明明是狠狠威胁的语气,却仿佛像是高岭之上的凌霄,煞是清泠好听。 谢枕心中动容,忍不住往下望去。 错过层层枝桠,只看得见一道绝尘的白色背影以及腰上挂着的银色刀锋折扇。 可光是这一个背影,便足以令人呼吸一窒。 阎王被吓得急忙抬起双手,捂住嘴:“操!苏玉堂!你、你敢!信不信…信不信本王毁掉……” 话还未说完,只听一道破风之声,那白衣男子竟直接从对面的棋陶里夹起一枚黑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去,硬生生地穿过指缝,堵住了阎王的嘴。 “继续。”这次的语气,比上一次更是冷上三分,令人不寒而栗。 苏玉堂两根削葱般的修指再次轻轻衔起一枚白子,淡淡落棋。 看他现在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若不是亲眼所见,谢枕真会以为扔棋的另有他人。 不过,想来这阎王定是个棋痴,上一秒还因为被棋子堵住了嘴而气得头冒青烟,下一秒听到他开口说的话,忙乐滋滋地吐出棋子,用袖子擦了擦,继续沉迷于棋盘之中。 “……”谢枕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若是被那些小鬼看到他们敬重的阎王这个样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过…… 谢枕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白衣男子的身上。 苏玉堂?能见到阎王如此……的一面的,应该是什么大人物吧。看现在这样子,也是没办法看到他的真容了,不如先回去,问问孟婆。 但是,谢枕刚打算飞起溜走,一种不好的预感,直冲心口。 果然,他还没来得及动身,突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邪风,竟将他整个身子刮了起来! 而且,这方向…… 为什么这风的方向是朝下刮的?下面…下面是……哎呀!糟了!! 心中正暗叫着不好,谢枕便轻飘飘地落在了苏玉堂手边的白玉杯里。 这下是真的糟了。水有吸附性,他又没有灵力,这真是……彻底飘不走了! 谢枕盯着眼前人弧形优美的下颚,心中只得暗暗焦急。 这位苏玉堂贵客,你可…你可千万别喝茶啊! 可总有那么一句话,在此时格外应景。 好的不灵,坏的灵。 于是,谢枕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面前人突然将玉杯拿起,又缓缓递至唇边。 这次真是…完了!没想到,他身为一代彼岸叶妖,刚苏醒没几日,竟要作为原形…意外葬身他人之腹? 真是…想想就觉得是一件令人丢脸的事…… “……”谢枕只觉得大片阴影覆盖下来,挣扎着想动,却是一点波澜也无法泛起。那唇线姣好的薄唇已覆上杯沿,马上就要……! “恩?”苏玉堂突然疑惑地上扬声调,语气也微微上挑。 “枯树…落叶?” 是…发现了吗?!谢枕抬头,对上苏玉堂那双近在咫尺的潭水般幽深墨黑的眸子,紧绷的身子顿时松了下来,任由身躯飘在茶水之上,心口的狂跳声炸得耳郭直疼。 还好…还好,还好终于发现他了。 第6章 黑衣阎王白衣公子2 “什么枯树落叶?”对面的阎王见他盯着手中玉杯,迟迟不落子,忍不住催促道:“苏玉堂你快点!一杯茶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还怀疑本王下毒了?” 苏玉堂抬眸,冷冷瞥过一眼。 阎王立马自觉噤声,再次抬起双手捂住嘴。但即使这样,还是不死心地从指缝挤出几句话。“本王…本王警告你啊,你想要的东西可还在本王手里!” “……”静默半响,苏玉堂似乎是真的有些忌惮他这句话,随后缓缓开口,道:“这盘棋,想赢还是输?” 当真是惜字如金,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 “当然想赢!”阎王激动之下拍案而起,当对上对面人冷冷的目光时,又连忙重新将嘴捂上。大概是捂得特别用力,以至于话都开始说得不清楚:“可…可系,本昂想扛真习习力淫你……” 谢枕:“……” 因为离得极近,谢枕听到苏玉堂似是不屑地轻嗤一声,旋即拂袖站起:“下辈子吧。” 明明是如此轻蔑之语,却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觉得,他的确有这个资本说这种话。 “唉唉唉!”阎王看到他离去的绝尘背影,也顾不上捂住嘴了,气急败坏道:“你去哪?还没下完啊!你回来!给本王回来!苏玉堂!你想要的东西还要不要了?!” “……”那道白色身影闻此,脚下步伐依旧停也未停,直至渐渐消失不见。 “……”谢枕却是愣愣地躺在茶水中,久久未能反应过来。 不知为何,刚刚…刚刚那白衣公子拂袖之后,他竟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灵力?!怎么回事??? 是灵力过盛……不小心漏出来了吗?还是,有意为之? 而且……离开之前,他好像……还看了他一眼? 谢枕仔细回想着他的目光。深墨色的眸子,不冷不淡,但也不算温和,反而有些……说不上的意味? 不会……是看出了他的身份吧?! 罪过罪过,希望不要因此惹上麻烦才好。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出去。这莫名其妙来的灵力倒是帮了谢枕不少的忙。 趁着阎王还沉浸在苏玉堂突然离开的躁怒之中,他悄悄使了法力将自己隐形,然后靠着还热乎着的记忆,原路返回,飘出了阎府。 一出府,就看到已在府外等候多时的孟婆。 “谢枕!” 谢枕才刚一化回原形,便看到那道紫色身影如鬼魅般移到了自己身边。 他不禁有些讶然,道:“孟婆?你怎么来了?孟婆汤那边……” 孟婆摆了摆手,不耐烦道:“小三先帮我分着汤呢!先说说你!你在里面干嘛呢?真真要急死我了!半天都等不来你的传音!” “啊……我灵力用完了,传不了音……”想至此,谢枕又想起一事,不解道:“不过…虽然我传不了音,但你应该可以传音给我吧?” 话说在里面那么久,他的确是没有收到过孟婆的传音。可看孟婆那么焦急,也不应该在一直等着他传音过来。 果然,接下来,孟婆便解释了原因。 “我忘了告诉你,阎府里设有特殊结界,只可里面人向外传音,外边人无法传音到里面。” 谢枕恍然地点了点头。 “唉?不对啊!”孟婆突然反应过来,一手抱臂,一手抬起纤指,隔着蒙面的薄纱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谢枕:“你此刻看起来分明是灵力充沛……操!谢枕!你小子居然敢撒谎了?!” “咳……”谢枕只觉得,耳郭又开始翁鸣作响。衣袍上的淡色彼岸微微收缩,一副欲开欲不开之相。 谢枕只好哭笑不得道:“没有,我说的真真句句属实。这灵力我也不知是从何而来,似乎是你口中的那位贵客发现了我,然后给我的。”话音刚落,谢枕这才想起方才那白衣男子也是出来了的,左右环顾一圈,这里除了他们,再无他人。 也是,他应该早走了。 “他给你的?!”孟婆略微惊讶,沉思不语。良久,才开口问道:“你可有看到他的模样?” “模样……?”谢枕闻此,凝眉细细回想起来。 出尘的白色身影,脑海里先浮现的是那玉脂般优美的下颚,再向上移,是唇线姣好诱人的薄唇…… 打住!谢枕连忙闭上眼睛,禁止自己再去深想。一边在心中喊着罪过罪过,一边摇头对孟婆道:“咳咳,没有看清他的模样。不过,他腰间似乎佩有一把银色的刀锋折扇。” 孟婆道:“银色的刀锋折扇?” 谢枕点头:“恩。”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的刚才孟婆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还有,我听到阎王叫他苏玉堂。孟婆,你可知苏玉堂是何人?” “……”这次,孟婆沉默不语了。 良久,她才道:“走吧。” 谢枕不解道:“恩?” 孟婆道:“去奈何桥。小三一个人只怕快顾不过来了。” 谢枕道:“那苏玉堂……” “我不认识。” 第7章 莽撞小鬼失踪不见 虽然孟婆说着不认识,但谢枕知道,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可人家看样子便是不想说,他也不好勉强。 前几日闲着无聊,听地府里的常魂聊天,他们在讨论孟婆时说,她曾经是天上的神仙,后因不得所爱,才堕落为鬼,怕被曾经的仙僚认出,蒙了面,成了孟婆…… 又有其他常魂插嘴说,她曾是天帝的公主,却因驸马与其成亲后爱上了其他女子,她一怒之下杀了驸马与那女子,跳进了地府,蒙了面,成了孟婆…… 即使知道这些常魂的闲言碎语不可信,但谢枕想起孟婆听到苏玉堂这个名字时古怀的神情,万一是真的,而那个男人又恰巧是……算了算了,还是不问罢了,反正这个人也与他无关。 “糟了。” 谢枕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中的罗玉簪,却听一旁的孟婆突然惊呼出声。 “怎么了?”他忙随手将玉簪插上发间,走过去疑惑道。 孟婆盯着桌上最后一个汤碗,神色异样,道:“还剩下一碗。” 谢枕眸子微亮,忙道:“真的?那请问这一碗可以给……” “休想!” “……” 孟婆虽是厉声拒绝,神色却是越发凝重,道:“每日这孟婆汤都是按照宣殿提供的鬼魂的数量来制作的,如今这多出了一碗,定是还有一个鬼魂还未过来。” 宣殿,便是地府官员工作休憩之地。 可想了想,孟婆又道:“奈何桥设有结界,一般鬼魂应该无法出去。” 谢枕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早已空荡荡的桥,极长极宽,森森幽气,一眼看不到尽头。 “就算是不平常的鬼魂,但牛头马面应该也不会漏掉才对……” 知道事态严重,谢枕也不再执着于想喝孟婆汤这件事,正色道:“要不还是问问他们吧?” “好。” 但这问了,还不如不问。 当听到牛头马面说所有鬼魂都已尽数赶来奈何桥时,谢枕的面色也不禁沉了下来。 思虑片刻,似是想起来什么,他犹豫道:“那孩子,回来了吗?” 孟婆立即反应过来他指的孩子是谁,目光瞬间移向一旁的常魂身上,问道:“小三?” 小三见状慌忙摇头,却因为摇得太用力,眼珠子都被摇落了下来,又急忙趴在地上去捡。 这场景看起来甚是可笑,但目前这种状态下,谁也笑不出来。 孟婆微眯起眸子,勾起的眼尾美艳至极,她轻声道:“这下糟了。” “……”谢枕不语,心中只觉得恼疚。 当初他就应该找到那孩子再去阎府,而且,他明知那孩子断然不是什么普通农人之子,却忘记告知孟婆。 “我去找他。”谢枕沉声道。 孟婆望了他一眼,道:“好,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以防他自己回来,我在这等他。” “恩。” 可飞身离开奈何桥后,谢枕又开始迷茫了。 如此硕大的地府,阎府与之相比,简直是沧海一粟。这次,是真不知该从何找起了。 总不能,次次都靠运气。 但是,正当谢枕如无头苍蝇般在地府里到处乱找时,耳边竟突然传来一道极其飘渺的声音,转瞬即逝,速度快至令人分不清音色。 “他在忘川河边。” 谁?!谢枕一惊,头皮阵阵发麻,立即停了下来。 环顾四周,灰蒙的天与广阔的地,无一遮挡物,除了他,分明再无一人。 “你是谁?!”谢枕喊了出来。声音荡开很远,又荡了回来,仍是无人再回应。 那绝对不是错觉。谢枕听得很清楚,是有人传音,且还变了音色。 但开叶之后的这几日,除了孟婆,他再没有与其他人传过音。而一般初次传音者之间的传音,必须得百米之内才有效。 可别说百米了,千米之内除了谢枕,连个多余的鬼影都没有。 莫不是对方修为比他高?所以隐了身,他无法发现? 但无论怎样,谢枕可以肯定一件事。那传音者虽不想显露真颜,但并无敌意。 在忘川河边…… 是说的那小鬼吗? 反正如今也不知去何处找,刚巧那里还未去过,不如,去看看。 第8章 忘川河畔思念亲人 所谓忘川河,便是所有鬼魂来地府的唯一一条道路,也是地府中的鬼官去往人间的唯一一条道路。 谢枕还未走近,便听到有孩童哭泣的声音传来。在这空旷之地,显得阴森诡异,令人不由地后背发凉,头皮发麻。 不过细细一听,还是能辨认出是那小鬼的声音。 原来那神秘的声音,竟真的是在帮他。 谢枕赶紧加快了脚步,朝声音来源处跑去。 不多时,入目的,是那小鬼正趴在地上,望着忘川河水哭得伤心的场景,简直是看者悲伤,闻者哀悸。 谢枕犹豫片刻,还是缓缓走近。 大概是正伤心着,小鬼也未发觉有人靠近。 走至他身边,谢枕蹲了下来。可蹲下来后,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只得手忙脚乱地从衣袖里掏出一片叶子,想了想,还是递给他,道:“那个……擦擦?” 说完之后,他又立马懊悔地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哪有人用叶子擦眼泪的? 可是……他能拿出来的,也只有叶子了。难不成撕下一块布料…… 那小鬼闻此,慌忙抬头,见是谢枕,又松了口气,目光移向他手中的苍嫩欲滴的叶子,一阵无语,连哭泣都忘了。 “哪…哪有人用叶子擦眼泪的?” “咳咳……”谢枕边掩唇轻咳,边将叶子收进袖子里。 唉……居然被小孩子嫌弃了。 “不过……你还是给我吧。”小鬼又突然伸出手,湿漉漉的眸子望着谢枕,面无表情。 明明是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时而又露出一些不符合年龄的严肃,当真是可爱的要紧。 虽是疑惑,谢枕还是再次掏出叶子,递给他。 反正一片叶子而已,也做不了什么。 可小鬼接下来手捧叶子,说出的话竟是让他微微愣住。 “毕竟……这是我来这个地方看到的唯一的生机了。” “……”谢枕又开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目光移向一旁汩汩流动的忘川河水,想到他来这里的目的,轻叹了口气,温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鬼抿了抿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道:“来看我爹娘。” 谢枕讶然道:“爹娘?” “恩。”小鬼突然伸出一只手,往河面上轻轻一点,方才还流动的河水瞬间静止了下来,浑浊的河面竟也开始渐渐清晰,随之,有画面浮现了出来。小鬼轻声道:“看,这是我爹娘。” 谢枕略微震惊,跟着望了过去。 只见那河面上显现出一座茅草屋,屋外晒着一张渔网,还有一些捕鱼的用具与农具,都乱七八糟地放在地上。 此时,那茅草屋外围满了人。人群中,一位妇人正依偎在一个中年男子的怀里哭得伤心,那男子虽未落泪,却也满脸悲痛。周围围着一大群农人,吵吵嚷嚷,似乎都是在安慰他们。 小鬼望着那画面,似乎又要哭出声来,但顾及一旁有人,硬是忍了下来。 谢枕沉默地望着这一幕,再次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几日待在奈何桥上,看惯了鬼哭狼嚎以及他们对人世间的留恋,而这是第一次看到生人对死人的哭泣与不舍,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忘川河……居然能看到人间的画面?”思来想去,谢枕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好以问出声。 “恩。生前曾听老妇人讲过,人死后,若是想念亲人,趁着还未喝孟婆汤,可以来忘川河看,忘川河可以凝聚思念之情,最后显现出想见的人的画面。” “恩……” 话音刚落,耳边,那沙哑的声音又突然传来,这次,却是染上了几分焦急。“谢枕,你找到那孩子没?” “……”谢枕望了一眼面前正低头盯着河中画面出神的孩子,默了默,道:“还未。” 孟婆不疑有他,只得道:“那你去忘川河了吗?若是没去,你可以去那边看看,也许他会因为思念亲人去了那里。” 谢枕道:“好。” 断了传音,恰好这时,小鬼转头望向他,那双眸子已经干了不少,却依旧令人忍不住怜惜。“你是来带我去奈何桥的吗?” 谢枕眸色复杂地望着他,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 良久,他似下了什么决定,蓦地眉眼弯了起来,温声笑道:“我带你去见你爹娘,可好?” 第9章 初来凡间美不胜收 此时的人间,正是暮春好时节。 双飞的燕子掀帘而过,河水叮咚淌过卵石,桃花灼灼,海棠艳艳,当真是一副画中美景。 原来,这就是凡间啊。与阴沉沉的地府,完全是两幅模样。 谢枕望着四周,只觉得美不胜收。难怪那些鬼魂如此留恋,饶是他,都想留在这红尘人世,不想回……咳咳。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想了不该想的,谢枕急忙掐断那萌芽的念头。 “这里。”小鬼突然出声打断他的思绪,道:“我家就在那边。” “……”谢枕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方才游上岸的河水。 因着是为了带那小鬼来人间,所以忘川河传送他们过来的地方,应该是他死去的地方。 不过…… 罢了,也许是想太多了。 谢枕摇了摇头,跟上了小鬼欢悦的脚步。 也不知他们这来一趟,是花了多长时间。当谢枕与小鬼来到那茅草屋前时,那些围观的众人,早已散去。 屋外,之前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的用具也已摆好。 “是我娘……”小鬼突然停了下来,愣愣地望着不远处。 只见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一位妇人正木讷地坐在院角的石桌上,头顶的桃树落了满肩的花瓣也未曾发觉,或者是无意去拂。 谢枕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抬袖,便有一阵轻风穿院而过,吹掉了她肩上的灼灼艳色。 “娘!”小鬼似是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 可那妇人仍是目光呆滞,动也未动。 也是,若非地府官员或常魂,凡人是无法见到,听到或触到鬼魂的,而谢枕也特意隐了身,那妇人自然是不会发觉他们的存在。 小鬼显然是不了解这些,满脸愕然地望向谢枕。“我…我娘她……” 谢枕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道:“你已成鬼,而她还是凡人,自然无法见到你,听到你喊她。” 沉默半响,小鬼才恍惚应道:“原来如此……”随后,他愣怔地望了妇人好一会儿,方落寞地垂下了脑袋。 谢枕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是,他还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如何能承担这些?只怕是一般孩子早便受不了,唉,这真是为难他了……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位中年男子从里屋走了出来。 是之前忘川河画面上的那个男人。他两手各拿了一盘农家小菜,苍白的面上勉强牵起一抹笑意,边走边道:“绫儿,你这不吃饭也不是个事啊,把身体饿坏就糟了。” “……”妇人摇了摇头,闭目不语。 中年男子目露痛色,将菜放在石桌上,在妇人对面坐了下来,柔声劝慰:“吃饱了,我们才有力气去找然儿,你说是不是?” 然儿……原来他叫然儿。 “没用的……”妇人紧紧蹙起秀眉,使尽地摇头,摇着摇着,将头发都摇散了也无意顾及,最后掩面再次失声痛哭了出来:“没用的!村子里…村子里的人都帮忙找了!我们也去找了,可就是找不到啊!你说…你说为什么找不到啊……然儿…然儿他明明就是在那条河上捕鱼的啊……为什么啊……” “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呢?也许…也许然儿被谁救了?”可说到最后,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连他自己也不确定。 可这妇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突然来了精神,那一头乱发与这神情相配,简直是……状似疯癫。“对!你说的对!如今还没有找到然儿,万一然儿被谁救了呢!” “恩……”男人苦涩地笑了笑,道:“所以,我们要吃饱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找然儿,你说对不对?” “……” 听他们说的……是还没有找到尸体吗? 想至此,谢枕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向一旁的小鬼,却是微微吃了一惊。 只见他那张粉雕玉琢的脸上,不知从何时起,已满是泪水。 自从在忘川河边他来了之后,他就再没有哭过。大概是因为倔强而忍了一路,现在见到双亲,并且他们在都因他而如此痛苦,终是忍不住了。 “谢谢。”含糊的哭腔,还有些颤抖。 谢枕莞尔一笑,衣袍的彼岸也舒展开来,妖冶收敛,只显温润。 “我们该回去了,孟婆还在等着我们。” 然儿却是一愣,缓缓抬头,眼角的泪珠欲落不落。“那…那么快?” “呃……”其实谢枕也不知地府那边过了多久,只是刚才他试图使用传音,打算问一下孟婆她那边的情况时,却意外发现,因为他们目前已经相隔两界,竟无法再传音。 若是过了很久,而又无法联系上他,只怕孟婆那边,又要开始爆粗口了。 而且,万一事情闹大,被阎王知道……想到前不久阎王与那白衣男子下棋时的样子,谢枕不禁面色微变。还是早些回去要好。 “……”然儿沉默半响,突然道:“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放心,时间一到,我就跟你回去!” 谢枕不解道:“恩?” 然儿的目光落到不远处那两道身影上,目露疼惜。“我…想再陪陪他们。想看着我娘吃了饭,我才能安心。” “……好。” 终究还是忍不住心软了。谢枕望着然儿走进院子里的身影,犹豫片刻,挥袖设下一道结界,叹息着转身。 就让他们一家人单独待一会吧。 第10章 衷心属下疑似叛主 离开了茅草屋后,谢枕觉得自己…又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想了想,只好走开一段距离,在还能感受到那道结界的一片草地上坐了下来。 彩蝶轻震着蝶翼,微风携来了阵阵沁脾的花香。 如此人间美景,饶是再惊奇,此刻的谢枕,也无心观赏。 他微微蹙眉,取下发间的罗玉簪,抬起一手,翻飞片刻,便有源源不断的灵力如丝如缕地流入掌心。 再试试……看看能否联系到孟婆。 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 可惜,无论再试多少次,终究还是徒劳。 谢枕重重地叹了口气,只觉得眉头又要开始突突直跳了。 唉……只希望地府那边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等等!谢枕正准备在心中思虑着待会回去怎样与孟婆解释,突然凝眉,转眼便翻身站了起来,目露警惕,环顾四周。 远远地,有草被推开的“簌簌”声传来,紧接着,是脚步声在靠近……还不只一个! 正如此想着,便有一道惊呼声响起。 “殿下!小心!”是一道惊慌焦急的少年声音。 “……”即使知道没有人可以看到自己,谢枕还是不动声色地隐入灌丛后。 “咳…咳咳……我没…咳咳……没事……” 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 黑衣男子一身侍卫打扮,身上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却来不及去顾及,双手紧紧扶着一旁满身污血的白衣男子,面色又怒又慌。 “殿下!您都伤得如此重了!还说没事!我……都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您!还害得您因为我受伤!” “……”那被称做殿下的白衣男子一手掩唇,一手摆了摆,轻声道:“青枫,好了。不过是…咳咳……不过是被穿了一刀,无碍的……” 青枫却是气得眼眶都开始发红,声调也拔高了不少。“殿下!” 白衣男子轻轻推开他,道:“在外…咳咳…就不要喊我殿下了……” 青枫慌忙又要去扶他,见他执意要自己站着,欲言又止片刻,最终只好低下头道:“是……公子。” “……”谢枕定定地望着那白衣男子胸口处的伤口,黑色的污血已经浸透扩开,仿若一朵绽开得极为妖冶的彼岸花。 彼岸花…… 想至此,谢枕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青袍上的彼岸,却是微微愣住。 它平日里一向温和,但此时竟在剧烈的晃动花瓣,似是想突破这层布料,去做些什么。 怎么回事? 谢枕也是第一次遇到它的情绪如此激动,连忙弯腰,温柔地安抚它,轻声道:“怎么了?” 闻此,彼岸晃动的更为剧烈,连带着衣袍,都被带动了几分。 谢枕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抬手顺抚了它几下,这才好了些。 ……究竟是发生什么了?难道是附近有什么危险他未发觉?或是地府那边出了什么事?那茅草屋的结界他还能感受到,应该也不是然儿跑了出来,难道是…… “快!快!这里有血迹!!” “没错!他们肯定就在这附近了!” “快找!别让他们跑了!” “……” “……”谢枕望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两道人影,耳边传来的这阵匆匆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看来来者不少,且来者不善。 虽说谢枕能耳听八方,那群人离这里应该还有些距离,普通人也是暂时无法察觉的,但他还是精准地抓住了那位名为青枫的男子脸上一闪而过的怒意。 他反应过来,似是想告诉身旁人,张了张嘴,当看到他胸口的伤口时,犹豫片刻,又低下了头。 “……”谢枕不解。这是何意?为什么察觉到了危险却不说?莫非…那名为青枫的男子与那群人是一伙的?! “殿下。”谢枕刚如此想,青枫便开口了,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瓷药瓶,倒出药丸递给身旁的男子,道:“您先把药吃了,抑制伤口。” 白衣男子不疑有他,毫不犹豫地接过服用。“恩。” 青枫却是面色越发异常,拳头攥紧又松开,终是道:“殿下,您先在这等我一会,别动,我去取些水来。” “好……” 不好。谢枕眉头微拧。这个青枫行为异常,只怕此行是要去…… “等等!”幸好,他才刚刚转身,那白衣男子面色突变,急忙抓住他的衣袖,将他拽了回来,道:“青枫!等等……他们来了!” “……殿下,您听错了。” “没有!咳咳……我…我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了!还有……咳咳……还有说话声!” “……”谢枕抿了抿唇,脸色复杂。莫不是衷心属下背叛多年主子的一幕要被他撞上?可……方才那青枫面露的担忧与恼怒又不似作假…… “你…方才是想要我救他们吗?”谢枕俯身,轻声道。 终于,彼岸停止了晃动,花瓣舒展开来,静静地在衣袍上绽放,隐隐地,竟透露出丝丝血色。 第11章 黑衣蒙面穷追不舍 “……”终究,青枫还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白衣男子察觉到异端,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怒道:“青枫!咳咳…你…你是不是……”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青枫蓦地面色一沉,强硬搀住他,隐入一旁的灌丛后。 “他们来了。”这一句话,是他附在白衣男子耳畔悄声说的。 同样藏在灌丛后,站在他们身旁隐了身形的谢枕:“……” 果然,他们才隐藏了起来,就见一群蒙面黑衣人跑了过来,人人手执锋利的长剑,目光凶狠,杀意泄露。 “操!又去哪了?”其中一位黑衣人拿着剑往草丛中乱戳。 另一个黑衣人环顾四周,沉声道:“这里血腥味还很浓,要么藏了起来,要么跑的还不远。” 离谢枕他们最近的那个黑衣人无语道:“我他妈……你这不是废话?” 上一个闻言立马炸毛:“妈的!说谁废话呢?说谁废话呢?你能说你来说?” “我他妈……我要是能说,还轮得到你开口?” “妈的!你想打架是吧?” “我他妈……我还怕你不成?” 谢枕:“……”为什么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无奈道:“你们别吵了!” “呵呵,就他也配和我吵?” “妈的!你再说一遍?” 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黑衣人也忍不住开口了。“你们两个……唉!你们再这样吵,他们人都要跑走了!暮云身边的那个手下有多狡猾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我们无法交差,只怕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谁都担当不起!” 闻此,几个黑衣人的面色都瞬间凝重了起来。 似乎是想到了他们的上头人有多么恐怖,又纷纷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他妈……算了算了!我们快去追吧,这里应该是没有了,估计人还没跑远。” “对!快追!” “……”谢枕的目光有些意外地落在青枫身上。 那群黑衣人虽然听着对话不靠谱,但谢枕能感觉到,他们的实力也是不容小戯的。 可为什么他们能够察觉到方才暮云停留的地方余留下来的血腥味,却察觉不了近在咫尺的灌丛后的他? 现在,谢枕更加可以确定,那个青枫,也许和那群黑衣人不是一伙的,但绝对不简单。 不过……看这样子,他们也并不需要他来救……突然,谢枕似考虑到了什么,目光停留在那件白袍的血迹上,微微色变。 只怕是未必。 “咳咳!”就在那群黑衣人转身离开之后,暮云实在是没有忍住,一口血硬生生地咳了出来。本是俊美至极的脸,此刻苍白的可怕。 谢枕下意识地伸手欲上去搀扶,青枫却是动作更快他一步,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急忙去帮他顺着胸口,慌声道:“殿下!您没事吧?!” 虽然没有人看到,谢枕还是忍不住尴尬了一会,收回手,摸了摸鼻子。 “叫…咳咳…叫公子……” “殿下!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话音刚落,青枫便背对着他,蹲下来单膝跪着,双手往后微微伸开,道:“殿下!您快上来!我先带您去看大夫!” “咳咳……青枫…等…等等!”暮云紧紧蹙眉,掩唇摆手,神色却是格外严肃,垂眸望着面前之人,道:“你…你得先告诉我,你刚刚…咳咳…是想做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枕感觉青枫的后背似乎凝滞了一会。 见青枫迟迟不答,暮云又道:“你…你是不是…咳咳……是不是又想像上次一样,独自…咳咳…独自一人去引走他们?” 沉默良久,青枫点头道:“是。您已经受了如此重的伤,我怎可再让您身处危险境地。” 谢枕:“???” 难怪他察觉到了那群黑衣人,却没有说出来,还打算找借口与暮云分开,竟原来…是这个原因? 看来…是他瞎想,误会了人家,真是罪过了…… 不过。想到方才青枫眸中闪过的浓重杀意,谢枕摇了摇头。只怕,他不单单是想引开他们。 “你!……”暮云顿时被他这句话气得直捂胸口,身子也开始发颤。 青枫见状慌忙起身要去扶他,却是被推开。 暮云怒不可遏,又是咳出了一口血。“上次…咳咳…你分明答应过我,不会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殿…公子!是我不对,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们先去看大夫好不好?您的伤真的不能再拖了!” “你…咳咳…你发誓!” “好好好!我发誓!我青枫不会再单独做这种危险的事了!否则、否则便永远不能再保护殿…公子!”边说着,青枫恢复了之前半跪的姿势,急急道:“好了,公子!您快上来吧!先看大夫要紧!” “……”谢枕轻叹了口气。只怕是迟了。 果然,青枫才刚将暮云背起,脚下的动作却是一顿,随即目光涨红,杀意一闪而过。 细心如暮云,也很快察觉到了青枫的异样,伏在他的肩头,轻声道:“……怎么了?咳咳……是…他们回来了吗?” “……” “哈哈哈!人果然还藏在原地!” “妈的!我说听我的吧!你们一开始还不信!” “我就说,为何一路上连一丝血腥味都没有!” “三皇子,我们方才都听到你的声音了,是你们自己出来,还是我们来把你们找出来?” 谢枕:“???” 想起刚开叶那几日,孟婆对他进行了三界所有知识的灌输,谢枕当即反应了过来。这不是凡间的平民对皇室中人的称呼吗? 暮云:“……” 第12章 黑衣蒙面穷追不舍 2 青枫蹲下身,将暮云放了下来。 谢枕注意到,他的周身,有煞气萦绕。 只见他默然片刻,握拳沉声道:“公子,请您闭上眼睛,稍等片刻。” 暮云也感受到了他语气里浓浓的怒气与杀气,急忙拽住他的衣袖,道:“不可!咳咳……你方才发誓了!要去一起去!” “公子!” “莫要再说!” “……” 见藏在暗处的人迟迟没有出来,那群黑衣人也终于没有了耐心。 “三皇子,我们倒数三声,若是你们还不出来,我们就杀进去了。如果不小心伤到了您或是您的人,那可不关我们的事了。” “……” “三。” “……” “二。” “……” 殿下,得罪了。青枫望着身旁正着急想对策的暮云,狠狠心,抬起手,挥下手刀就打算往他后颈劈去。 可令他没有料到的是,手竟在半寸之地,被迫堪堪停住。 青枫瞪大了眼睛,旋即危险眯起,环顾四周,似是在找着什么。 “一!三皇子,您不出来,我们可要……啊!!”话才说到一半,灌丛后的两人便听到一声惨叫。 悲惨至极,恐怖至极,仿若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二人皆是一愣。青枫眯眼望去,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如鬼魅般,迅速地移动着身形,速度快至只剩一抹残影。 隐隐的,似乎有一朵素青色彼岸正妖冶的绽放在半空。 当真是神奇。 几十秒后,还未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那群黑衣人便横七竖八地躺倒在了地上。 虽未死绝,却也是重伤。 谢枕从袖中掏出一片嫩叶,在正滴着血的碧玉发簪上拭擦几下,又重新插回发间。抬头,见那两人正望着他,微微一笑,温声道:“那个,我方才……路过。” 暮云先青枫一步缓过神来,走上前对着谢枕连连躬身道谢:“多谢这位公子…咳咳…出手相救,在下真是感激不尽!” “没事没事!”谢枕连忙将他扶起,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不!救命之恩,咳咳……定是要相报的!看公子身手…咳咳……也不像普通人,敢问是何门何派,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想不到这暮云竟是如此有原则的一个人。谢枕摆了摆手,道:“不过是江湖闲散罢了,道谢当真不必了,只是……”说至此,他将目光移向不远处的青枫,掩唇清咳一声,道:“这位公子为何一直望着我?是…有什么问题吗?” 暮云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见青枫面露异常,轻声道:“青枫?” 听到暮云喊自己,青枫立马回过神来,快步走至他的身边,道:“公子,何事?” “你怎么了?” “……无事。” “你……”谢枕忍不住指了指他,不确定道:“你…都快抖成筛子了……当真无事?” 闻此,青枫脸色一黑,立即止住了身形。 良久,才道:“多谢。” 谢枕则是继续他的招牌微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沉默半响,青枫突然冷不丁地抬头,问道:“你…可认识一位叫若翊的男子?” “呃?”谢枕思索着皱起眉头,随后摇摇头。 他才开叶没几日,认识的人十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这来问他,当真是问错了人…… 许是今天的青枫格外反常,暮云再次喊了他一句:“青枫?咳咳……怎么了?” 随后,谢枕又敏锐地听到他用仅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是…他有什么问题吗?” 谢枕:“……”我…看起来像是有问题的人吗? 青枫盯着谢枕良久,摇了摇头,道:“无事。” 谢枕:“……” 方才他问的那个人,莫不是…他怀疑他的身份?是在试探他? “地下的人为什么不杀绝?”青枫又望向地上躺尸的黑衣人,问道。 虽是面色平静了不少,但望向地上那群黑衣人时,他的杀意,依然是一览无遗。 “……”谢枕清咳了一声,笑道:“那个……既然他们都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就不用置人于死地了。” “是啊。”暮云叹息着点点头:“他们…咳咳……也只是受人之命罢了。” 听到那咳声,青枫又是眉头微凝,扶住他,不由地拔高了声调。“公子!我们快进城去看大夫吧!” “……”谢枕盯着他胸口黑色的污血,声音也凝重了几分,道:“他们那剑上有毒,虽不致命,却也要及时医治,恐留后患。” 看来派黑衣人刺杀他们的人,并未下狠手,而且想抓活人。不然,不会用这种随意摘几味草药都能解的毒。 毕竟,重一些的毒都会对身体有伤害。虽说这种毒不太严重,但至少也能限制一会内力。 “其实,咳咳……吃过药丸止了伤口,已经好了不少。” “公子!” “好啦,我知道了。”暮云又是掩唇咳了几声,随后转头望向谢枕:“这位公子,您跟我们一起去吧?” “呃?”谢枕愣了愣,疑惑地指向自己的鼻子,道:“我?” 第13章 道谢医治两方难全 官道上,尘土飞扬,车马喧闹,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小贩的叫诺声也一声更比一声高。 妙手回春。 “……”谢枕望着面前人来客往的医馆上的牌匾,眉头不禁跳了几下。 现在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为什么……为什么才反应过来,人已经在这个地方了? 刚刚……刚刚好像是暮云说要请他吃饭? 然后……然后青枫替他说了一通各种佳肴的名字与味道后,就…… 竟跟了过来?!! 我天!谢枕忍不住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额头,恨不得拍碎才好。 都是前几日听那些地府常魂讲了些人间的事,一时竟没有控制住自己!真是…真是……唉! “谢公子?谢公子?” “啊……”听到有人唤自己,谢枕连忙抬头,疑惑地目光撞进了暮云那双温润的眸子里,道:“怎么了?” 此刻的暮云已是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更加衬得肤若白雪。因身上带伤,面色苍白得异常,俨然一副病弱的翩翩美公子。“我刚刚说,叫青枫…咳咳……先带你去客栈,待我看了大夫,止了…咳咳…止了伤口,便来寻你们。” “不可!”青枫脱口拒绝,厉声道:“公子,若是又有黑衣人来,而您又身上负伤,那该怎么办?” 谢枕赞同地点点头,道:“的确。” “……”暮云无可奈何地牵起嘴角,道:“或是…咳咳…我们先一起去客栈,待…咳咳…报完谢公子的恩情,再来医馆。” “不可!”青枫仍是脱口拒绝,仍是厉声道:“虽说您体质较常人特殊,恢复能力快,但伤也不易拖久,更何况这毒还是早些舒解了好。” 体质……谢枕忍不住打量了暮云片刻,微微讶然。刚刚还未发觉,现在才反应过来。身为凡人,胸口中了剑,还淬了微毒,虽说不致命,也服过药,但常人还是无法支撑这么久仍好好的站在这。的确是没有好的体质,定要早就昏了过去。 “可是……”暮云犹豫道:“咳咳……总不能说了要请谢公子吃饭道谢,却让…咳咳…让人家等着我们。” 谢枕:“……”别说是一旁急得火上眉毛的青枫,光是他听着那咳声都觉得揪心…… 谢枕很想说这道谢其实他并不需要,也没好意思坦然接受。毕竟隐了身形在一旁暗暗观察了他们那么久,他也觉得有些歉意。可看暮云那执拗的样子,只怕是不会让他拒绝。 “公子!”青枫再次拔高了声调。 眼看着那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谢枕试探地开口,道:“那个……要不……你们把客栈的方位告诉我,我先过去等你们?你们放心,自小我便方向感极强,这世上还未有我走错过的路。” 咳咳……罪过罪过……居然撒谎了。 不过,若是他使了千里寻,的确是会突然方向感增强。 暮云仍是犹豫:“可是……” “云公子。”想起暮云自称自己姓云,谢枕也便顺着喊了:“若是你再拒绝,那我可真的接受不起你的谢意了。” “……”青枫望了谢枕一眼,抿了抿唇。 不知为何,谢枕竟觉得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道不明的意味。 就像…就像与那日在阎府中,那苏玉堂看他的目光! “好吧。”暮云终是没有再执着,苍白着面色点了点头。 青枫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 走之前,暮云还不忘叮嘱道:“那谢公子,若是走错了路,可以问当地人,我和青枫待会就过来!” “好。”谢枕在心中记下他们告知他的客栈位置,回头望了一眼那“妙手回春”的招牌,忍不住眉头跳了跳,转身离开。 似乎隐隐中,似乎总觉得自己…… 忘了什么? 第14章 比武招亲大显身手 前往客栈的路上。 “唉唉唉!这位公子!看您气质不凡,定是喜欢收集字画的吧?来来来!我这可是有许多上品字画!” “……”谢枕抱歉地摆了摆手,道:“那个……还好还好,不是特别喜欢……” “唉唉唉!公子,您不喜欢他的字画,总得喜欢我这些饰品吧?公子如此俊俏,定是有心爱的姑娘吧?可以挑几个讨讨姑娘欢心嘛!” “……”谢枕依旧维持着招牌微笑,温声道:“抱歉抱歉,还未有心爱的姑娘……” “唉唉唉!这位公子!你看我这,我这些东西……” “……等等!”谢枕终是忍不住了,抬起双手试图阻挡开大家的热情,面上挂起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容,道:“各位,其实我也很想买啊,可是,我没有银子啊。”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嘁!”下一秒,所有人都轰地散了。 谢枕:“……” 唉……他不过是想安安静静地找到他们所说的客栈,再安安静静地等着他们过来。未曾想,这一路上,竟是被这些小贩纠缠得耽误了好久。 幸好方才看到有人因为没有带银子而被小贩驱走,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脱身。 “咚咚咚!” 谢枕正在心中安抚自己方才受惊的心脏,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声敲锣声。 他疑惑地望了过去,竟是看到有人在街心架起了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擂台。“比武招亲”四字的红色召幡,迎风猎猎作响。 为什么说格格不入?实在是因为这擂台从头至尾,简直是太过奢华,太过亮人双目。 擂台中,一位身姿婀娜的妙龄少女提着锣,继续敲着,黄鹂般的嗓音吸引了不少人围过去。“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比武招亲!比武招亲啦!” “比武招亲?”台下有一位络腮胡大汉望了一眼台上,除了少女,再没看到其他任何人,故不解道:“是谁要招亲?” 妙龄少女弯起眉眼,月牙般灵动,笑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家那位可是不能轻易出现的!” “哦?”另一位红衣男子挑眉道:“不出面,我们怎知她的面容值不值得我们比武?” “就是就是!万一是个丑八怪就不得了了!” “是啊!谁家好看的姑娘会来比武招亲?” “……” “非也非也!”妙龄少女摇了摇头,眯眼拿着绑了红布的锤子扫了一圈那群男子,道:“你们觉得,我长得如何?” “姑娘你?当然是丽质佳人啊!” “是啊!若是招亲的是姑娘,在下定是愿意上台一试!” “不不不!”妙龄少女继续摇头,神秘地笑了笑,道:“你们要知道,我们家那位,可是比我要好看上千倍万倍!” “真的?!”人群瞬间躁动了起来。 “姑娘你可别瞎说骗我们!” “是啊!你可别骗我们!当真如此好看?” “当然!”妙龄少女语音婉转,煞是好听,甩起锤子敲了一下金锣,道:“我所言,千真万确!” “并且,若是谁赢了之后,不仅可以得到如花美眷,还附赠万两银子的嫁妆!” 话音刚落,一旁便有小厮抬了几个檀木箱子上来,一打开,银光闪闪,极是惹人眼球,夺人双目。 如此一来,围观的人更多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惊掉了下巴。那种名为贪婪的神色,在每个人脸上显露无遗。 不一会儿,便有人先反应了过来。 “银子!是真的!真的是千两银子!” “天呐!究竟是哪个大户人家?!” “难道是刘员外家的千金?可他们家的千金还没有这位姑娘好看啊!” “哈!即使有,这方圆几十里,又有哪家拿得出这么多银子?” “哎呀!管他是谁家的呢!有银子有美人就行!你们上不上?不上我上了!” “……” 一旁的谢枕微蹙眉心,迈步走了过去。 难道……他们没有看见吗? 那擂台中心,分明坐了一位白衣男子,狭长的凤眸正看着他这个方向。 第15章 比武招亲大显身手 2 “好啦好啦!”那妙龄少女又甩锤敲了几下金锣,随后将手负在身后,红衣翩翩,眉目秀丽,正色道:“有谁想第一个上台来试的吗?” 别说是那未露面的倾城美人了,光是檀木箱里的千两银子,便让不少人跃跃欲试。 可就在大家争着谁先上去之时,突然有人道出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位姑娘,敢问你这比武招亲,是个什么比法?”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势气也瞬间灭了不少。 “好像是唉……她没说过招亲规则……” “是啊!那位青衣公子问的好!姑娘,你们的招亲规则呢?” “就是!台上也没有守擂人,该不会,是在耍弄我们吧?” “……”那妙龄少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正面容温和地望着她的谢枕,顿了顿,扬唇笑道:“待你们谁愿意上来一试,便可知晓了。大家放心,我敢保证,没有生命危险。” “有没有生命危险……”谢枕的目光与擂台上的那位白衣男子撞上,心中不由地警惕起来,道:“还需待说。” 白衣男子朝着他轻轻挑眉,不置可否。 谢枕:“……” 即使是远远看上一眼,也能感觉到那男子身上绝世无双的不俗气质。一身温润白袍,衣上绽开几朵玉兰,广袖半截被红带收紧,肤若白雪,尽显俊美。凤眸微挑时,更是美的张扬,妖孽。 谢枕不自觉地呼吸一窒。 虽说此等容貌难得一见,可让他更为惊讶的,是他完全感受不到这男子身上的修为。 但却又不是那种凡夫俗子的感觉,反而是让人觉得晦谟难测。 “各位!”妙龄少女又敲了几声金锣,高声喊道:“有谁愿意先来一试吗?” “这……”众人仍是有些犹豫。 美女银子固然诱人,可那未知的威胁,更让人忌惮。 “我!我先来!看你们这群胆小之徒!” 就在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之时,先前的那位络腮胡大汉挤出人群,一掌拍上擂台,却是欲跃欲不跃之势。如此一番后,他还是拉下脸试探地问那少女:“姑娘,你们这比武招亲,到底有没有擂台主?” 少女微笑道:“有的。” “是还没来吗?” “您上来便知道了。” 不是还没来,只是你们看不到而已。 谢枕眉头忍不住又突突跳了起来,无意间转头望向那白衣男子,竟发现他还在望着自己。 四目相对,他眸中溢出一抹笑意。 ……咳咳。谢枕迅速移开视线,望向已跳上擂台的络腮胡大汉。 只见那大汉一脸茫然地望向少女,道:“姑娘,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少女侧身微微弯腰,为他让开路,伸出一只手,道:“你现在,往擂台中央走去就行。” 谢枕微微凝眉,袖中的的叶子已夹在双指之间。 还是等等吧,若是待会那男子一旦露出杀意,他就立马上去将那大汉救下来,应该就没事。 台下所有人屏住呼吸,眼神直直地望着台上的情况。 大汉紧绷着的身子,一步步走向擂台中央。 谢枕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白衣男子似是不屑地轻哼一声,归然不动。 明明如此轻蔑的动作,却不让人感到讨厌,反而觉得……有些眼熟?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不过,似乎……总有哪里不太对劲? …… 谢枕刚如此想着,便听大汉一声惨叫,急忙抬头望去。 明明是身材魁梧,身长两尺的男人,竟是还未靠近擂台中央,就弹飞了出来!! 果然,有结界。 人群中有人见此,惊呼出声:“我的妈呀!他怎么飞出来了!” “是…是什么邪术吗?” “……” 谢枕迅速飞出手中的叶片,朝着大汉破风而过。当那阵反弹力被叶片削减了之后,他便直直地掉落了下来。 谢枕眼疾手快地拽住大汉的后颈,硬生生地帮他纠正了姿势,平稳地站在地上。 四周无一人言语,一向热闹的街心此刻竟是有着不该有的寂静,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 良久,开始出现稀拉的掌声,随后,便是热烈的呼声。 谢枕没有料到众人会有这个反应,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谦声道:“那个,其实,也没什么,不用鼓掌啦。” “这还没什么?大侠你太谦虚了!” “不是大侠,就是三脚猫功夫啦……” “哈哈哈!还说不是大侠!现在的大侠都喜欢说自己是三脚猫功夫!” 谢枕:“……”还有这种说法? “多谢!”这时,一旁懵愣了许久的大汉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朝着谢枕深深鞠了一躬,声音还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方才多谢公子了!” 谢枕望了一圈将他团团围住的众人,又将视线落到面前朝自己鞠躬的大汉身上,只觉得头都要晕了,忙将他扶起,无奈道:“其实,真没什么啦……” 第16章 比武招亲大显身手 3 “我说公子,您既然身手不凡,又何必谦虚呢。” “……”谢枕闻言转头望去,只见那妙龄少女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不敢当。”谢枕转身拱手,微微弯腰。“只是,在下冒昧问一句,姑娘这‘比武招亲’,怕是个幌子吧?” “幌子?!”一旁的红衣男子讶然道。 “什么幌子?大侠,莫非是你猜到了什么?” “哼!我就说她是骗人的吧!什么千两银子,谁知道是不是真银子!” “……” “哦?”妙龄少女仍是面色不改,甩了甩手中的包布锤子,笑吟吟道:“公子何出此言?” 谢枕走上前一步,视线直直地与擂台上一副气定神闲模样的白衣男子对上,抬起右手,曲起食指,一下一下轻点着左手掌心。 “首先,说是比武招亲,却不见要招亲之人。方才看到有人疑惑过这个问题,想必绝不是此地的风俗吧?即使你们是外来人,不了解这边的情况,可外来人,又为何会带着如此巨额的银子,来这种小镇招亲?” “就是!我也觉得奇怪!” “我估计,他们就是来戏耍我们的!连守擂人都没有!” “有。”谢枕目光移至台上,继续道:“不过,先听我说完。” 白衣男子望着他,闻此,挑了挑眉。 “其次。”谢枕又曲起中指,与食指一齐轻点掌心,脚下不自觉地来回踱步。“为何,你们要在擂台上设置结界?‘比武招亲’,不就比的是‘武’吗?那这结界的意义,何在?”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静待着谢枕接下来的话。 “其三。”谢枕眸色微凛,突然抬手握拳,伸出食指,指向台上的白衣男子,高声道:“为何你们的守擂者,要隐了身形藏在结界里?” 白衣男子似是毫不意外,且毫无怒意,反而眸中笑意渐浓。 谢枕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什么?!”四周一片震惊。 “那擂台中居然有人!” “可是我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你傻啊!大侠都说了躲在结界里,你怎么可能看得到!” “呵呵,这位姑娘,对此,你不需要解释什么吗?” 妙龄少女面对如此步步紧逼地追问,但笑不语,随手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满脸镇静。 过了一会,才听她悠悠道来:“这位公子,我就长话短说吧。” “首先,我们家那位,是为了心爱之人,才会来这‘比武招亲’。” 谢枕:“……” “其次,那结界本就是我们的守擂人所设,如果你连他的结界都无法攻破,又何谈打败他?至于他隐了身形,这是他自己的意愿,我也无权干涉。” 络腮胡大汉闻此,脸上阵阵发青。 也就是说,他竟是被人家的一个结界,轻轻松松地打败了? 谢枕:“……” 众人:“……” “公子?”妙龄少女弯起月牙儿,笑得狡黠。“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谢枕瞥了一眼那白衣男子,拱手道:“……抱歉,是我误会了。”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默默无语一阵后,人群中有一人出声问道:“那么,这比武招亲,还比吗……” 妙龄少女莞尔道:“当然。不过,方才忘了交代各位,现在我要提醒一下。我们这有个规矩,一旦上了擂台,便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哦。” “……”这一次,众人再没有第一次那么热情。 “那……谁先上去?” “我…我家中已有妻室,我只是看个热闹,还是你上吧。” “靠!兄弟,你莫不是忘了我还有娃娃亲呢!来!你上!” “你有病啊!有娃娃亲了不起啊!你推我干嘛!” …… 眼见他们就快要动起手来了,谢枕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开口劝架,却不知被谁推的一个趔趄,竟不小心撞到了擂台边上。 他哭笑不得,只好挤进人群中心,高声道:“等等!各位,这不是自愿的吗?为什么你们还要推来推去?” 众人:“……” 有人小声打破这诡异的安静:“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唉……” 众人:“……” “咦?”擂台上正蹲着身子,看热闹看得起劲的妙龄少女突然出声,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指着谢枕,笑道:“这位公子,就你了。” “……”谢枕愣了愣,不明所以地望着她,道:“谁?我?” 女子道:“恩,就是你。” 谢枕道:“我…怎么了?” “我之前说过,一旦上了擂台,便没有机会回头。所以,公子,上来吧。” 谢枕道:“可我没有上去啊。” 妙龄少女戳了戳擂台边缘,无辜道:“方才你被人撞倒时,你的手扶了一下擂台边。” 谢枕:“……” “所以,你的手上来了。” 谢枕:“……” 第17章 比武招亲大显身手4 谢枕不敢置信。 这…这…这…这样都可以?! “咳咳,那个,姑娘,只是手摸了一下擂台边,要不…我就算了吧?” 妙龄少女笑着摇头:“不行。” 谢枕欲哭无泪,只好随便编个理由。“可是,我已有喜欢的人了。” 妙龄少女继续摇头:“没事,我们家那位也是。” “……我没银子,居无定所,衣不足饭不饱的。” “放心,我们家那位什么都有。” “……”谢枕咬咬牙,决定拿出杀手锏,豁出脸面,毅然道:“可是,真的很抱歉啊,我不喜欢女人。” 众人闻此,一片哗然。围在谢枕身边的几个男子,甚至还瞪大了眼睛,不动声色地退开几步。 谢枕:“……”罪过罪过。 谁知,那妙龄少女竟是轻笑一声,如银铃般悦耳,掩唇道:“好巧,我们家那位也是。” 谢枕:“……” 为何都这样了,他们家小姐还不嫌弃?这是标准有多低啊! “可是…可是我实在是不行啊……”谢枕的眉头已经开始皱成了“川”字。早知如此,一开始他就不该凑这个热闹,安安静静地找到客栈等暮云他们过来该有多好。 最终,谢枕还是选择继续厚脸皮,紧了紧袖下的拳头,试探地问道:“如果…呃,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上去,会怎样?” 妙龄少女眨了眨眼睫,道:“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 “不过。”妙龄少女话音突转,笑道:“你需赔偿与擂台上同等数额的银子,方可离开。” “……”谢枕默默低下头,双手拢袖。可无论他怎么摸,都只摸得出来一把叶子。 …… 这伙人……这伙人莫不是来敲诈的吧?! 一旁有人忍不住开口劝道:“大侠,要不你就上去试试吧?千两银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赔得起。” “是啊,也许大侠上去,说不定就能战胜那人呢?” “就是,方才这姑娘都说了没有生命危险,输了也不亏,赢了,那就赚了啊!” “上去吧!上去吧!” “……”谢枕静静地望着他们,脸上皆是一副为他好的苦口婆心的表情,心中无奈。 蓦地,一阵嗤笑声从一旁传来。 谢枕愣了愣,转头望去,竟是那络腮胡大汉。 只见他面露轻蔑,睥着众人,冷笑道:“既然如此,那诸位方才又为何推推嚷嚷的?” 方才最先开口劝导谢枕的几个人顿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那大汉继续冷笑,道:“方才,又是谁不小心推了他,才害得他被迫上台?” 众人:“……” 谢枕:“……”说来也奇怪,为何他堂堂一代彼岸叶妖,竟会被一个凡人推的站不稳? “还有,有本事你们就自己上去,让别人上算什么本事?” 其中有一人忍不住梗着脖子反驳他:“真是好笑,如果有本事,谁不想上去?大家也是因为觉着大侠修为不凡,才会如此说。” “就是就是!” 大汉也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人家修为不凡是人家的事!他都说了不想上去,你们逼他是几个意思?” “……” 谢枕忍不住无奈道:“唉,别吵了别吵了。” 其实他很不明白,为什么他只不过是出手接了一下大汉从高空落下来的身子,便被大家认定是修为不凡…… 可众人闻此,都开始有些不淡定了。 “人家大侠都还没说什么,哪轮得到你来说?” “呵呵,你们还懂这个道理啊?人家都还没决定上不上去呢,哪轮得到你们来说?” 谢枕只觉得脑壳阵阵发疼,眉头突突直跳。 妙龄少女双手托腮,笑盈盈地望着谢枕:“公子,你再不上来,只怕他们都要打起来了哦。” “……我可以选择不赔银子离开吗?” “不可以呀。” “……” 谢枕低头思虑良久,终是下了决定。 既然与这姑娘交涉不成,还害众人为他而争吵,那要不……还是走为上策吧! 他们总不会就因为他摸了一下他们的擂台,丢下“比武招亲”不管,追他到天涯海角吧? 绝对不会!恩!就这么干! 可刚如此想着,谢枕突然感觉周围的人不知从何时起,都安静了下来。转头望去,竟发现他们都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怎么回事? 谢枕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当一道白色的绝尘身影落入他眼帘时,不由地微微一愣。 那白衣男子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而他,居然还毫无知觉! 第18章 比武招亲大显身手5 “咦?”妙龄少女似乎也才看到他,略微讶然,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白衣男子却是没有理会她,视线一直落在谢枕身上。 谢枕:“……”不会……是因为他拒绝上台,要来打他的吧? 一旁有人回过神,小声讨论了起来。“妈耶!原来那擂台上当真有人啊!” “这、这人是谁啊?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我猜肯定是什么大人物!” “……” 谢枕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就连衣袍上一向绽开得极致的彼岸,此刻竟也完全蜷缩了起来,仿若一个受惊的婴儿般,隐隐颤抖。 那白衣男子见状,却扬唇轻笑,俊美得不可方物:“敢问这位公子,为何不肯上去?” 谢枕迎上他的目光,实话实说:“实在是抱歉啊,我对此不感兴趣。” 白衣男子轻轻挑眉,眸中是藏匿不住的笑意,道:“原来如此。” 谢枕见他还了然地点了点头,总觉得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忙不迭道:“嗯嗯,就是如此。” “哦?那这样吧?“ “恩?” ”在下觉得与公子甚是有眼缘,而且公子也只是无心之过,那就不为难你了。” 谢枕欣然点头:“嗯!” 白衣男子继续淡淡道:“你只需留下一千两银子就可以走了。” 谢枕:“……” 不知何时磕上了瓜子的众人:“……” “哇哦!”妙龄少女憋笑地一抬手拍上谢枕的肩膀,恭喜道:“公子你真是走运啊!这一来,还给你省了不少银子呢!” 谢枕欲哭无泪:“……”有…有区别吗? 恰在这时,白衣男子突然冷眼慢悠悠地瞥了过来。只见妙龄少女一个哆嗦,立马把手从谢枕肩膀上拿了下来。 那络腮胡大汉似乎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你们这不是坑人吗?人家不就是摸了一下你们的擂台边,至于吗?” 白衣男子闻言冷嗤一声,虽是望着谢枕,但话却是对大汉说的,冷漠且高傲:“手下败将有说话的位置吗?” “你!” “好了。”谢枕终是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位…公子,很感谢你之前几番帮我说话。” 络腮胡大汉大手一挥,爽朗地摇了摇头:“客气了客气了,大侠方才可是救了我,而我不过是帮你说了几句话,不足挂齿。” “恩。”谢枕此时也无心再与他客气,转头望向白衣男子,道:“那么,上去吧?” “嗯?”妙龄少女面上绽开笑容:“公子你终于想通啦?” 谢枕无奈道:“我没有银子可以给你们。” 罢了罢了,不就是打一架吗?只要不赢就可以了,大不了被打一顿。 “好。”白衣男子面对谢枕时,冷意敛去,笑意渐浓。 谢枕跟着男子上了擂台。 烈日当空,甚是刺目。他忍不住抬头抵额,微微眯起眸子,望着对面之人,道:“请问,规则是什么?” 白衣男子却是答非所闻,似乎丝毫不为烈日所影响,白衣翩翩,气质出尘。“在下想先问一些问题。” “啊?……啊。” 白衣男子正了色,认真地望着谢枕,道:“在下觉得与公子格外有眼缘,所以很是想与公子交个朋友。敢问公子姓甚名谁?” “……姓谢,名枕。” “在下姓慕,名溪。” “嗯……” “家中可有妻室?” “无。” “可有喜欢的人?” 想起之前为了拒绝上台而编纂的谎言,谢枕只好心虚地点点头:“有。” “好,我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枕觉得方才那男子神色突然有些异常。 “倾钰。”慕溪朝着一旁正托腮望着他们的妙龄女子开口,淡声道:“把锤子给我。” 倾钰扬了扬眉,轻轻一抛,便扔了过去。 谢枕疑惑地望着他。 做什么?不会,是要将锤子当做武器吧? 可他接下来动作,更是让谢枕不解了。 只见他轻轻挑眉,突然略抬手臂,竟是将那包布锤子朝着谢枕身后正迎风飘荡的写有“比武招亲”四字的召幡扔了上去! 谢枕:“???” 慕溪对上谢枕困惑的目光,道:“因为在下实在是不想与谢公子动手,所以临时打算换规则。” “……”谢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咽了咽口水,道:“什么规则?” “抢布锤。” “……” “先得到布锤者,便赢。” “……”谢枕转头望向正牢牢挂在召幡顶尖的包布红锤,脑壳又要开始阵阵发疼。 第19章 比武招亲大显身手6 “来来来!”倾钰抬起纤手拍了拍金锣,俨然一副凑热闹之相:“你们,谁先开始?” “……”谢枕看似随意地抬手触过发上玉簪,待灵力收敛之后,对着面前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温声道:“在下不懂规矩,慕公子先吧。” “叫我慕溪便可。” “……嗯…” 慕溪挑眉沉思,片刻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规矩,你是攻擂之人,还是你先吧。” 想了想,谢枕又道:“可是我是第一次参加这个……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该注意哪些,该怎么做,还是你先吧。” “怎会?不需要你注意什么,只需用尽全力去抢布锤便可。” 谢枕:“……” 原本是想让对方先开始,他假装做做样子,然后尽早结束尽早离开。没想到,竟被人家一眼便看出了心思。 谢枕略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后只好拱手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终于要开始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注视着台上,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你来。”慕溪撇了一眼倾钰。 倾钰立即会意,好整以暇地提着金锣,另一只手准备着随时拍上去,道:“我要开始了咯!” “……”众人倒吸一口气,比台上的两人还紧张。 “你们说,谁会赢?” “白衣…公子吧?” “我赌大侠!大侠一看就是深藏不露!” “……” “……”其实谢枕对此,没有任何感觉。 突然,“啪!”的一声,刺破烈日,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 …… ……………… 过了一会,有人忍不住道:“那个…大侠…你在…做什么?” “啊?”谢枕转头望了一眼那说话之人,右手指尖在左手掌心漫不经心地轻点着,冥思苦恼道:“我在想,哪种方法上去会更快一点。” “……” 那…那这位白衣公子为何也不动?! 当然,这句话,是没人敢问出来的。 半柱香过去了。 “大侠。”之前说话的那人又忍不住道:“你…还没想好吗?” 谢枕望了一眼那迎风张扬的召幡,布锤仍是稳稳地挂在顶尖上,他苦恼地蹙起眉心,道:“嗯,还在想,再等等。” “……” 倾钰蹲得腿有些发麻,皱着眉站起来捶了捶,又继续蹲下去。 “……” 谢枕一边想着对策,一边用余光瞥向身旁人。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得他立马收回了视线。 慕溪竟是一直在双手抱臂,看着他。见他望过来,报以微笑。 谢枕只觉得心口触电般,一丝异样的感觉闪过,掩唇清咳一声,待心情镇定下来后,目光不望向身旁人,但话却他说的:“那个…慕溪啊,你…你还不开始吗?” “嗯?”慕溪语气微挑,道:“我在等你开始啊。” 谢枕虚声道:“……其实,你可以先上去。” 慕溪笑道:“既然我们说好了你先上,我不可越矩。” “……” 谢枕知道,终究是逃不过的。轻叹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顶上的红布锤子,抿了抿唇。 也不浪费时间了,开始吧。 双手在袖中虚握了一把,指尖便夹上了几片绿叶。 “那我…开始了?”谢枕还特意提醒。 对方点了点头。 唉,罢了。谢枕再次在心中叹了口气。随之手下一动,飞出几片叶子浮于半空,足下轻点,眨眼间,那抹青色的身影便踏着薄薄的几片叶子朝着布锤飞身上去。 众人:“……” 开始是开始了……可预想中的竞争激烈呢?!大侠,你要知道你们这是比赛!!!为什么你飞上去的速度反而越来越慢了?! 还有,那位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这不紧不慢地跟在大侠后面是几个意思?!确定是比赛吗?! 倾钰默默地别过头,不想再说什么,连发麻的腿都不想揉了。 谢枕期间回头看了几眼,见那道白色身影一直与自己保持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心中瞬间凉凉。 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被骗了?! 布锤越来越近了……不会…不会他真的要娶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吧?! 第20章 比武招亲大显身手7 眼看着布锤近在眼前,台下众人的催促声越来越大,慕溪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谢枕咬咬牙,心下一横,伸出手便打算去拿。 看来…只能对不起那姑娘了。 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事后逃走吧…… 可刚如此想着,谢枕突感一阵掌风袭来,速度快至令他还未反应,便被击中。 但显然对方没有杀意,意料中的痛感没有传来,反而感觉刻意收敛了力道,只是被打得一个趔趄,还是能站稳。 仿佛只是被人开玩笑般推了一下…… 谢枕微微惊愕,懵然道:“慕溪,你……” 台下的众人纷纷叫好。 终于打起来了! 慕溪望了谢枕一眼,手下的动作不停,继续开始轻飘飘的攻击。 虽然没多大感觉,但谢枕还是下意识地见招拆招,等反应过来时,竟已经被对方逼得背后贴着旗杆。 旗杆剧烈晃动起来,连带着布锤也摇摇晃晃。 ……不好! 眼看着后背再一次撞上旗杆,这次,布锤被撞得一跃而起,又重重落下。落下的方向,正是谢枕的怀里。 “……” 难怪他突然发起攻击,却又没有恶意,竟打的是这个主意! 方才还因为自己产生过想跑的念头而感到抱歉的谢枕,顿时愧疚感全散。 难怪之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比武招亲”,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无论是人群中时不时起哄的人,还是方才推搡中故意将他推向擂台的人,只怕…都是早早便设计好的! 莫非是…他们看出了他的身份?! 谢枕微微凝眉,余光瞥过擂台下方的众人。 上面是布锤破风落下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谢枕心中一横,尽数收敛内力,那悬在半空中的叶片扑簌簌地飘落,而此刻的谢枕,也开始呈直线快速落下。 怕暴露身份,灵力早已被他用罗玉簪收敛。他抬手抚上发间,刚想吸收灵力稳住身子,但想到慕溪,一阵警惕,又作罢,只悄悄缓解了一下下降的冲力。 ……不过十几米高,应该…没事吧? 谢枕紧紧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不是摔成肉泥,就是摔出一个人型大坑的样子,不由地汗颜。 反正……摔不死就行了…… 可意料中的悲剧没有发生,谢枕蓦地感觉腰间一紧,一双强有力的手,竟将他拦腰揽进了怀里! !!! 谁?!谢枕窒住呼吸,瞪大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张完美无铸的侧颜,肤若白脂,面若天人,一身白衣,翩翩出尘。 “……”谢枕只感觉脑子一片空白。 这是哪……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慕溪抱着他安然落地,在一众惊愕的目光中,焦急地望向怀中人,语气竟有些不易察觉的慌乱:“你怎么样?没事吧?” 谢枕对上他焦灼的眉眼,只觉得心中一阵酥酥麻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咔嚓!” 刚巧在这时,一旁的旗杆突然一声裂响,竟折腰断了! 台下人群一阵尖叫,众人连忙散开躲避断落的旗杆。 …… “……”谢枕在这慌乱中终于回过神来,默默看了一眼倒地摔断成好几段的旗杆,“比武招亲”四字也已被踩满了脚印,又望向静静躺在地上的红布锤子,最后将视线移向正饶有兴趣地望着他们的倾钰。 他突然惊觉两人的姿势有点不对劲,伸手想要推开慕溪,却又讪讪地停下了动作,不知该把手放在哪,只好道:“能…先放我下来吗?” “……”慕溪抿了抿薄唇,松开手,道:“抱歉,是我冒犯了。” 谢枕终于双脚站在了地上,只觉得整颗心都松了下来。闻言,摆摆手,刚想道“没事”,却突然脑袋传来一阵阵眩晕。 怎么回事?! 糟糕…… 昏倒之前,谢枕再次看到了慕溪那双染上焦急的墨色眸子,不知为何,又开始觉得有些熟悉。 明明,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才对。 当再一次倒进那个陌生的怀里时,恍惚间,谢枕忽然忆起了那段沉睡在黑暗中的记忆。 那是他刚有意识,快开叶的时候。 他做了一个看似短暂却又绵长的梦。 梦中,似乎有一人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双臂止不住地颤抖,语气也很是不稳,竟透着隐隐的悲痛。 冥冥中,他总觉的,这个人,不该有这么慌乱的模样。 “把孟婆汤…喝了吧……” “放心…放心…放心…放心……”已经慌得语无伦次。 “等我…等我来寻你。”此刻的语气又是那么的不容置喙。 “等我。” 谢枕不知那人是谁,可在渐渐炸开的明亮中,他却能感同身受,心也抑制不住的疼痛起来。 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也许,喝一碗孟婆汤就能想起来了。 第21章 奇幻梦境神秘少年 这是……哪? 谢枕刚一醒来,竟发现自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四周是一片温暖和煦的明光,处处仙气缭绕,灵力充沛,恍若天境。 …… 这地方…… 怎么感觉来过! 可谢枕绞尽了脑汁去想,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只好摇摇头作罢。 也是,这明明是他第一次离开地府,又怎么可能来过这种地方? 想多了想多了。 可是……刚刚不是和慕溪在擂台上吗?怎么转眼,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谢枕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一片天际辽阔,腾云飞雾,远远近近,除了他,再无一人。 谢枕大声喊了一句:“有人吗?” 刚一喊出声,连回音都被这无边无际给吞没了。 奇怪……这里,似乎不像是人间景象啊! 愣怔片刻,谢枕立即稳了心神,抬手拔下罗玉簪,刚想吸收一些灵力使用千里寻,却发现竟没有任何作用。只好再次无奈作罢,拨开云雾。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走。 未曾想,走了一会,云雾后,竟另有一番天地。 映入眼帘的,是一棵高大至隐入云雾里的桃花树。一层又一层的灼灼艳色堆满枝头,偶有仙风拂过,桃影翩翩,仿若缠缱的痴情男女,拥抱着悄然落地。 树下,池水中飘落的花瓣晕开一片涟漪,似是惊扰了一旁开得正艳的青莲,水波轻轻将它推动。 而最令谢枕惊奇的,是池水边有一藤椅,椅上躺着一位白衣少年,衣上绽放着朵朵玉兰,腰间别着白玉洞箫,手中握着一个饮尽的酒盏,堆了满身的桃花,却毫不知情。 谢枕眯了眯眼,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可他的容貌仿若蒙上了一层白雾,无论如何都看得很是模糊。 “请问,这里…是哪?”谢枕试探着开口。 那少年一动不动。 “……”谢枕掩唇清咳一声,轻声道:“那个…你还好吧?” 依旧是没有得来回应。 …… 虽然那明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可谢枕此刻却突然觉得后背凉风飕飕,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突然,那躺在藤椅上的少年动了动胳膊,随即,竟一个翻身从藤椅上摔了下来,摔进了满地的桃花里。 “枕溪……” ……谢枕迟疑片刻,确定对方于他而言并无危险后,终是迈动脚下步伐,向那少年走了过去。 “那个…醒醒。”谢枕走近,蹲下来,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 “枕溪……”那少年没有回应,口中依旧呢喃着这两个字。 “……”谢枕仍是不死心,手下推他的的力道加重,柔和的语气也拔高了些:“醒醒,不要在地上睡着了,着凉就不好了。” 可能是这次终于将对方吵醒了,谢枕还待继续摇时,便有一道携带杀意的掌风突然袭来。 !!谢枕立马一个旋身,避了过去。 “谁?!”那少年翻身跃起,望着谢枕警惕道,因为酒后作用,身体还有些摇晃。 “……”谢枕张了张口,正欲开口回答,可没想到,恰在这关键时刻,那道眩晕感又阵阵传了过来。 我操…… 这是谢枕有史以来,第一次忍不住爆了粗口。 …… !!! 谢枕蓦地睁开眼睛,愣愣地望着床顶,身体还在止不住地冷汗涔涔,大脑有些放空。 我刚刚不是在…… 方才那个……竟然是梦吗? 难怪他会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那梦中的少年,又是谁?为何他会梦到他? 还有…… 谢枕终于冷静下来,环顾了一圈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雅间,室内的布局都格外讲究。 这、这又是在哪里?! 谢枕连忙坐起身,检查了一番自己。身体并无大碍,罗玉簪也好好的插在头上,身上的衣服也整整齐齐,而彼岸自从在上了擂台后,紧缩的花身,再没有打开过。 擂台……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影。谢枕凝眉沉思,方才他在擂台上似乎昏了过去……难道是被慕溪他们带了回来? 可是,他们这又是把他带到了哪里?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谢枕摇摇头,站起身,打量了一会屋内,发现没有结界后,推开镂空雕花门,走了出去。 …… !!! 谢枕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竟是如梦境中一般开得灼艳的桃花树,山间的清风拂过,桃影翩翩,仿若缠缱的痴情男女,拥抱着悄然落地。 而那桃树下,同样有一把藤椅,椅上,同样躺着一位白衣男子,衣上绽放着朵朵玉兰,广袖被红带层层收紧,怀中却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眯着眼打着盹。 一人一狐,此刻,落了满身灼色。 第22章 通知 “彼岸花开开彼岸,花开叶败永不见。” “入我皈依门,需得耳清眼净,从今往后,那丈世红尘,与你再无任何干系。” “三世情缘,三世情劫。” “也许,正因为那一眼,他与南枭,走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曾经在泥土里摸爬打滚的日子,有多可悲,有多可怜,却因一碗粥,竟献了自己的下半辈子。” “他从来不懂得对与错,因为没有人教过他。可从今日起,宋轻尘说的,都是对的,宋轻尘做的,也都是对的。” —《劫迟归》部分语录end— 感谢一位读者给我提的建议,近期【劫迟归】再次停更,将进行大幅度修改,很感谢大家这段日子在qq阅读上的默默支持。 笔芯?? 【其实我很希望以后你们可以写下自己的感想或建议(最好多一些建议,建议都会作回复的),因为有时我会不知道自己哪里写得不够好,我也希望自己能进步】 《劫迟归》第22章 通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