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戟何》 序章 心之所向 三两只折翼的黑鸦,凄凉地盘旋于满目苍痍的大地上。 万千点昏黄的焰光,触目地笼罩在残破不堪的府邸外。 “吕布老儿,休要负隅顽抗!” 残阳如血,彤云如絮,鲜红的余晖掠过迷茫的苍穹,从血霞红云中撕裂一道惊心的伤口,直射在府邸门槛之上。 “吕府” 门匾上苍劲有力的大字在数以万计的剑戈刀戟前显得黯淡甚至凄惨——吕府外,俨然是满山遍野的江湖仕徒。 “吕布,倘若你仍冥顽不灵,休怪我等心狠手辣!” 为首的鼓噪大汉手持九尺环刀,手腕微转,掌心的长刀猛然落向右旁威风凛然的石狮,刹那间,怒目圆瞪的石狮四分五裂,那狮头的一角飞扬落下,唯有那一双狮眼,满目憎恶地紧盯持刀大汉。 透过朱红的府门,得见一名少年正襟危坐,手中的练武木戟瑟瑟发抖。少年面容俊朗,英气十足,此刻那剑眉却紧蹙不展。少年目眸微动,眼帘上扬,视线便投向面前身披百花袍,腰擐唐猊甲,腰系狮头带的吕布身上。 “洛书,你先走吧!”吕布侧脸回眸,环束的发金冠此刻却萎靡倾颓,“那些狗贼打着替天行盗的旗帜,狂言吾忤逆苍天而妄图掠夺吾家传宝戟,笑话!吾怎能如其所愿?现如今你的兄弟母姨早已逃往西域,若是你也离去了,吾便可以放手一搏了。” “父亲……”洛书薄唇轻展,欲道,却被鼻中泪涕堵塞得难道其声。 “呵,说来也惭愧。吾本准备同最引以为傲的嫡子一同征战沙场呢,是为父自私了。呐,小子,接着!”吕布一言语毕,从腰间抽出一柄蓝晶小戟,掷向洛书。 吕洛书接过小戟,低眼微勘,那是柄三尺短戟,只手可握,却被镶尽玛瑙冰晶,湛蓝而深奥的好似神佛洞察芸芸众生的慧眼。洛书难掩惊讶,张嘴凝视吕布,不仅是感叹小戟的精雕细琢之巧妙,更是惊异父亲将这唯一求生的机会舍去予他。 似乎是察觉到洛书之意,吕布脸绽英笑:“那些贼寇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不交已是九死一生,拱手相让更是死路一条。赶紧逃去密道吧,不然你的小命就是苍天也难救啊。” 洛书望向窗外,只见四周的火炬光焰似乎又层层逼近了些,微微点头,噙着泪珠飞奔入院窜下地道,耳畔只传来羽箭划破长空的呼啸声。 “嘀嗒,嘀嗒……”洛书将火把护在宝戟前急速前行,密道顶上不止的有液体滚下,分不清是水还是土上贼人的污血。想起父亲在万人阵中厮杀血拼的场面,洛书愈发加快了步伐。 “终于…哈…到了!”洛书喘着粗气,盯向前方的龙头石门,心中大喜。洛书双手朝前,正欲推开石门,腰间别着的家传宝戟却兀地绽放如冰魄般莹亮的蓝光,昏暗的密道兀地飘散起蓝色光点,它们似灵性的萤火虫,时而相隔远去,时而聚合汇起;时而如莽牛横冲直撞,时而似下锅面条规则舒展。洛书顿感深处桃源仙境,又同置身于浩瀚星河。 “吼——” 一阵龙吟将洛书拉回现境,洛书回眸探视,只见那雕刻在石门上的龙头逐渐分崩离析,石片层层碎落,一头明蓝色的游龙双爪扶门,仿佛想从那坚固的石门中逃出升天。洛书呆怔在原地,此刻他只愿被敌所弑深处梦乡,那游龙又是一吼,耳膜撕裂的疼痛使洛书意识到这并非天方夜谈,而实近在眼前的真实。洛书掷下火把抱紧宝戟,慌忙后撤,但那游龙早已挣开束缚,如同电光火石,双爪直勾入洛书的后背…… “啊——” “该死,想不到这老匹夫如此难缠,弟兄们竟死伤得七七八八!”先前劈碎石狮的大汉咬牙大骂一声,又在吕布血肉模糊的尸体上狠啐了一口。大汉捏紧肩上被方天画戟洞穿的血空,长刀从吕布胸甲上拔出,汩汩的热血淌出。 “胡大人!”一名身着紫衣劲装的江湖人士疾驰而来,“府内的兄弟们并未发现那忤逆苍天的宝戟!” “吕布的兔崽子呢?” “没有下落!” “那密道呢?” “弟兄们看过了,那龙头石门未曾动过,一切完好,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现场遗留有一根火把!” “火把嘛,”大汉托腮细思,“下令给兄弟们,那小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夜幕降临,吕府前火把通明。时光逐渐流逝,那一轮略带血色的残月携着浓雾一同退去广袤的天空,火把的光亮也逐渐熄灭,山东边微微露出鱼肚白。驶往西域的貂蝉等人望着朝阳升起的地方,他们知道,夜幕终有落下的一天,而明光也迟早会有绽放的一日。水落而石出,夜尽而天明,是他们的心之所向。 第一章 锋芒毕露 “该死,铸体境九期的苏田怎连对付一个毛头小子都如此吃力?” 烈日当空,炽阳散下层层火网。这火网炙烤着大地,好似千条蚣虫渗入地缝死命地撕扯裂土,却难以烧毁那一片坚固的石地;这火网笼罩着看客,犹如万只毒蜂蜇进皮肉狠毒地窜上心头,竟不堪撼动那一群身置重峦叠嶂般坐席上的观众。 山澜城角斗场,人逐区。 “锵” 剑吟声阵阵,斧啸声愤愤。两道身影握兵相迎,剑斧互碰擦出耀眼火光,长斧却被轻松震了开来。其中一人脸色大变,连续向后退了数步。 吕洛书持剑而立,望向面前勉强稳定身形的八尺武夫,轻蔑一笑,眼眉便绽成一朵孤傲凌物的花。 “这人竟如此不堪,怕是连我仲弟的五成武功都敌不过。” 吕洛书自言自语道。眼前的男子名为苏田,善舞一手长柄斧。其年龄已然三十有余,可境界多年来却未尝有半点精进,始终被困于铸体境至炼器境的瓶颈之下。虽天赋低劣,但久经生死的经验毕竟摆着,于是,这苏田便成了人逐区的屠户——屠杀这些位于铸体境低期的江湖小辈们。 哪知,明明是老练的菜鸟刽子手,此刻却反倒成为案板上的鱼肉,被吕洛书玩弄于股掌。 “哇呀呀,你这毛都没长齐的狗崽子,区区铸体境六期,也敢在爷爷我面前装腔作势!”大喘粗气的苏田听闻席上的一片嘘声,又瞥见吕洛书的一抹嘲笑,高扬长斧 ——指向吕洛书,破口大骂起来。 这并不怨苏田胆怂,而是吕洛书过于妖孽:明是铸体境六期,却可以同九期的自己嬉耍一般周旋上十个回合,气定神闲的似乎还保有余力;明是铸体境六期,对于剑的掌控却炉火纯青,剑法更是出神入化。苏田并不知道,自己眼前这位俊逸出尘的少年更善用戟而非是剑,不过是初来乍到于新世,这才随手挑了把不趁手的兵器应战。 “不行,倘若再这么耗下去,我定毫无反手之力!”长期混迹角斗场人逐区的阅历警醒苏田,眼前的少年绝非善类,“必须速战速决!”苏田暗道,悄然运转丹田内力至体躯四肢。刹那间,苏田双臂泛起古铜色,手背青筋暴起,掌中的无数茧巴在与斧柄的紧密接触下瘪屈得好似要爆裂开来,脚掌猛的一蹬地,其笨重身形竟犹如利箭一般疾射而出,两手横握长斧,对着吕洛书直挥而去。 “是‘苏三牛’的虎啸斧法?”座席上的壮汉顿时喜笑颜开,又面露不忍之色,“芸芸武学,无一不以‘天地灵凡’来评判其三六九等。苏田可曾凭此凡级中等的武技连斧斩杀了三头肆虐的狂牛,就那小子细胳膊瘦腿的,能扛得住?” 宛如真的深林野虎,苏田连人带斧向洛书扑去。仿佛猛虎下山,那长斧劈碎长空呼呼作响,卷来择人而噬的威迫感。吕洛书迅速横剑于面格挡,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倒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只可惜终究还是太慢了!”吕洛书猛然撤去防御,紧接一个巧妙侧转如怪蟒翻身,竟鬼使神差地绕至苏田左肋,长剑迅疾刺出。苏田大叹不妙,但被假动作骗去的重砍却使沉重的斧头似脱缰野马难受控制。 “嗤”,长剑蜻蜓点水般刺入抽出,苏田闷咳一声后跌坐地上,狼狈至极。 “你这小子……”苏田缓缓站起身,“敢让我出尽洋相,老子要你偿命!”被羞辱冲昏头脑的苏田大吼,一记记虎啸斧法不知疲倦地斩来。 “我还要跟你说多少次,蠢货?”翻身躲过缓慢地斧击,吕洛书反唇相讥,“你的长柄斧固然威力无穷,但是太慢了啊!”步法横移旋转,那长柄斧竟擦脸而过,洛书瞬时紧贴苏田的侧身,而那右手长剑早已直指其小腹。 “不好!”苏田惊醒,欲想后撤却再一次被长斧惯性捆束脚步,小腹撞上寒气森森的剑刃,一抹潮红在脸上蔓延开来,随即一口污血喷吐而出。 吕洛书抽出长剑,苏田应声倒地,场外看客欢呼鼎沸。吕洛书顾不得这些,只是跟紧角斗场管理员前去前台结算获胜奖励。 靠着台前石柱调息养气休息一番,洛书慢慢放松了身体,但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对于这个新位面的世界观逐渐回忆且显露在脑海。 穿越,无故的穿越!让自己在一刹那间丧失了挚爱的的亲朋好友,丧失了熟悉的江湖生活,更是丧失了东山再起、一雪前耻的那丝希望。自己近乎丧失了一切,换回的,不过是父亲托付的家传宝戟以及这个稀奇古怪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宗门林立,各路兵器百花齐放,堪称时代主流。武学有“天地灵凡”的三六九等,习武者,哦不,应该被称为感悟兵器之道的悟道者,更是拥有铸体境、炼器境、修心境、淬兵境、悟魂境五大境界,每境界分为十期。修为达炼器境的悟道者即可觉醒由上天精雕细作而成的,灌注苍天之力的天铸兵器。刀剑兵器谱同为炼器境的得物,上面明确记录了自身天铸兵器的信息与排行榜名次,悟道者每击败一名排名靠前的天铸兵器持有者,自己的天铸兵器便会取代其天铸兵器的排名,等到每年的10月24日,刀剑兵器谱排名前百的人会获得天赐,使天铸兵器得到相应的升华…… “小弟弟,这是你本场角斗获胜的奖励。”似黄莺出谷,软糯柔媚的酥声传来,使吕洛书一下子回过神来。抬眼望去,一双如荡漾秋水般妩媚的双目对来,一名身着绯红旗袍,朱唇旁点缀有小巧墨痣的成熟女性端来一份玉盘,青碧色的盘上,赫然承着一张银色令牌。 “你已在我们人逐区连胜九场,姐姐我自作主张,帮你提升了你的阶级。现如今,身为白银剑斗士的你的奖金都会被存放在里面哟,外出消费、显示身份都可以用这令牌哟……” 吕洛书微微打量说话女子,紧身旗袍将其窈窕的身段勾勒得玲珑有致,红涛似的长卷发散漫地披洒在肩,颇为艳丽风骚。 “小弟弟,我……”沁人心脾的悦音被吕洛书摆手打断,接过令牌,转身拂袖离去。 “小弟弟,下场你一定要来啊!”女子眯眼嫣然笑着,朝着吕洛书的背影挥手呼喊。 夕阳西沉,暮色渐浓。傍晚的霞光透过稀疏的树影,铺洒在吕洛书那跟苏田一般潮红的脸上。待那一丝潮红退去,吕洛书左手握拳:“还远远不够,下一场我必战无疑。” …… “罗瑶沐主管,下一场一定要让他参加吗,他下一场的对手可就是……”青年手握对战表,避目羞涩地偷瞥先前那旗袍女子。 罗瑶沐倚坐在台角上,一边润臀半泄春光。玩弄着手上熠熠生辉的银色令牌,轻道: “他一定会来。而且我,相信他一定会赢。” 第二章 剑仇难诉 五月中旬,正值小满,天气格外炎热。扑面而来的热浪席卷着山澜城,鞭笞着每一位过往行人。众生万物叫苦不迭,皆欲瘫死在荫凉中。 但山澜城三大名门望族之一的柳府前,却是车水马龙。浓妆淡抹的靓颜女子踮起脚眺望府内,目送秋波;腰肥肚圆的商贾官僚点头哈腰,前来祝贺。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繁华喜庆,热闹非凡。 “兄台,敢问是谁家有所喜事,竟摆下如此大的阵仗?” 外乡人恰逢经过,对于这一府红艳很是好奇,忙问路人。 “兄弟是小村来的吧,”路人略显诧异,打趣道,“柳府的二公子柳卿将要成年,此人天赋异禀,年值十七便已是铸体境十期,半步炼器境。柳家老爷对其赞赏有加、宠爱无比,如此隆重的宴会不过是前奏,听闻后几日待年满十八,他还要在人逐区里大战一场庆祝一番。” “人逐区,就是那个仅许铸体境之人参加的区域?”外乡人吟声问道。 “是啊,山澜城角斗场人逐、兽竞、天争三区,其中人逐区仅供铸体境的悟道者厮杀,兽竞区则是炼器境之人的专场,至于天争区中那些修心境的大战,在山澜城这种弹丸之地我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了。那柳卿平日里恃宠而骄、嚣张跋扈,我倒希望有人能挫挫他的锐气,只可惜……也不知道他的对手是谁,唉……” “都给本公子让路!”一声桀骜轻狂掀起了府门前的一阵骚动,一人一马从府内驶出,冲撞了慌乱不安的人群,马背青年疯了似的骑乘,一鞭鞭落在嘶叫飞奔的马身上,人群如潮水般向两旁退缩。 “什么啊,人家等了这么久,柳公子他头都不回的就走了?”翘首企盼的女子嘟着小嘴,气愤地跺了跺脚,大失所望。 “呵呵,你家公子真是年轻气盛啊,好啊……”商贾官僚强忍尴尬,尽力将脸上的肥肉堆积成笑脸。 “这柳卿别太过分了,真想让他那人逐区的对手告诉他什么叫天高地厚……”让路行人一个踉跄跌坐地上,站起身来愤愤不平的抱怨,却被旁人赶紧捂住了嘴巴…… 山澜城街道的另一头,吕洛书凝视着左手握着的银色令牌,正面有被银雕花盘绕的“白”字,代表着吕洛书白银剑斗士的身份。翻至反面,一个醒目的“剑”字却令吕洛书浑身不适。 “是因为角斗场第一是剑客吗,”吕洛书沉吟,“我迟早会征服天争区,誓要让它雕刻成‘戟’!” “郭德纲郭德纲……”一匹骏马自远处隆隆疾驰而来。吕洛书抬眼望去,就在那马即将冲过街道时,人群中一个幼童却摇摇晃晃地向着疾驰的马儿跑去,仿佛想摸摸飞扬矗立的马鬓。急奔的骏马收刹不住脚步,眼看着无情有力的马蹄将落到孩童弱不禁风的身躯上,所有人都屏息闭目,难忍这将万分悲惨的一幕。 “铿——”一道闪电般的身影划过街心,一只纤细白净的手抄起孩子的衣领,紧接一次转身将孩子护在怀里,另一只手则握剑挡在背后。待众人惊魂稍定之后,赫然发现两只不大的马蹄竟巧妙地踏在剑身上。 看客纷纷张口结舌,不知是惊魂未定还是对行云流水的动作应接不暇。众人立刻回神惊叹,这才发现解救孩子的少年竟不过十六七岁,却浓眉如剑透出一股逼人英气。马背上,柳卿面色铁青,翻身跳下马背,拔剑直指吕洛书的咽喉。 “你胆敢拦本公子的马?”柳卿张嘴大嚷,毫无名门子弟风范。 “不拦你,难不成看着你的野马将这孩子踩成血酱才成?”吕洛书一边反声质问,一边将孩子交还给千恩万谢的母亲。孩子看向柳卿面如土灰的脸,吐了口口水,不过孩子太矮,口水在半空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便直直落在柳卿的鞋上。 “你这狗东西……”柳卿欲想唾骂孩子,却被群众络绎不绝的冷嘲热讽堵住口嘴。气急败坏的柳卿只得怒视吕洛书,指手大叫: “敢说我的宝马是野马,你算什么东西?” “山澜城角斗场,白银剑斗士,吕洛书。”展开掌心,露出那白银令牌,洛书淡然地回复,却只见柳卿的脸逐渐显露阴笑。 “原来在后天找我送死的是你这个臭小子!”柳卿顿时面目森冷,“那我现在就来试试你的实力如何!”失了智的柳卿刺出手中长剑,吕洛书迅速提剑格挡,但那柳卿的长剑却轻颤起来,擦过吕洛书的剑,剑锋直至左肋。“噗嗤”一声,长剑划过洛书的青衿,在衣衫上留下一道撕裂剑痕。洛书咬了咬牙,捂着破衣慌忙后撤。 “原来你只有铸体境六期啊,真不明白罗主管怎么会把‘白银剑斗士’的资格给你这种废物。不过能挡下我这柳叶剑法还没伤筋动骨也算不错了。”柳卿咧着嘴嗤笑。 “刚刚柳卿少爷用的原来是柳叶剑法啊,传闻柳家真传柳叶剑法,剑式如飞扬柳叶一般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杀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竟让那吕洛书避无可避。”前来观战的一人大叹道,却被身旁一人鄙夷了一番:“你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再仔细看看柳公子的佩剑,乃是顶级凡兵,是足以抗衡一阶四品天铸兵器的匠造武器。这柳卿浑身都是宝,那吕洛书就算人逐区连胜九场也不一定能碰上柳卿的衣角啊。” 果真如此,无论吕洛书如何持剑反击,却犹如棒打柳叶一般软绵无力。剑招一记记被化解,行动一次次付诸东流不说,反而被柳卿一式式诡谲的剑法割皮损肉……不过半柱香,吕洛书的四肢已有鲜血渗出,但柳卿却毫发无伤。那一刻,吕洛书尝到了苏田那被人支配但无力还击的感受。 “小子,就你这样还想挑战我?今日本公子我气出够了,这事儿就此翻篇,但后天的角斗,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反手一掌击飞筋疲力竭的吕洛书,柳卿俯身看向那瘫倒于地的狼狈身影,掷下话语,傲然离去。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血色残阳却倏忽隐去,阴霾遮天蔽日,盖住了吕洛书原本清臞的面庞。 吕洛书用左手从包裹中郑重地取出那随他一同穿越而来的短戟,注目了几番,面容却忽的坚定起来。坐起身来,撇了撇躺于右手手心的破锈不堪的铁剑,侧过清秀的眉目,竟轻笑出声: “看来,是时候需要铸一把戟了!” 第三章 整装待戮 匠造凡兵,价格低廉之物不堪一击,品质优良者却也并非穷苦子弟负担得起。千年流逝,苍苍大世,独以天铸兵器至高无上,匠造凡兵因而逐渐没落凋零。除崇尚机械的玄机帝国外,青睐人武的莫龙帝国和信仰天道的云起帝国皆视凡兵为不入流的武器。 而吕洛书,此刻便身处于三大帝国之一的云起帝国,山澜城境内。 “您这儿……可是贩卖兵器之处?” 百器斋内,半盹着的掌柜顿然惊醒,满心欢喜地闻声抬头,面前却立着个风尘仆仆、破衣烂衫的年轻人。意识到又是一个只能买得起粗制滥造的兵器的穷光蛋,掌柜挥了挥手:“快走吧穷小子,没事儿别打扰我睡觉。” “砰。”逐客令刚下,掌柜刚想趴上桌子睡觉,一块令牌却被大力搁在百器斋的乌木柜台上。令牌是皎月亮银色,不长不短,恰可六十分。耀眼的阳光映照到令牌上,反射出的光芒将掌柜那惊惶的张大了嘴的脸庞展现得一览无余。 “白,白银剑斗士?!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令公子恕罪啊。”掌柜的大惊失色,伏地求饶。 “也罢,赶紧领我去看兵器!”吕洛书严声厉气,紧跟着掌柜登上了百器斋的二楼。 “大人,这些便是我们百器斋最好的兵器了。”来到二楼墙边的架子前,吕洛书放眼望去,刀枪剑等兵器应有尽有,皆琳琅满目地陈列在架子上,寒光乍现。 “大人,这是落花剑,轻巧玲珑,挥舞起来无影无形。这是斩虎刀,刀横兽惧,刀落人屈。这是……” “掌柜的,这些兵器中,怎么没有戟?”吕洛书发现些许诡异,打断介绍忙问。 “‘戟’?那是何物?我售卖兵器也有几十年头,从未听说过有这等兵器。”掌柜的摇摇头,抚鬓细思,“等等,莫非公子你说的是那个号称‘兵器败类’、‘兵器渣滓’的‘戟’?” 霎时,吕洛书难掩气愤,一手紧抓掌柜衣领,怒言道:“我说的着实是‘戟’,但那种融百般兵器为一身的神器岂能轮到你来冲它评头论足!” “大,大人息怒,大人有所不知,这‘戟’虽是百般兵器相结合,却也是不如任何兵器的啊。论直刺不如长枪,论灵活不如刃剑,威力与重斧相去甚远,就连气势都略输刀一筹啊!我云起帝国古往今来以戟为耻,诸国也尽是如此,戟自然也被时代潮流抛置脑后,被时间长河淹没身影了啊!”掌柜奋力解释着,吕洛书长叹一气,一松手,那掌柜便哆哆嗦嗦的双膝落地,不敢目视。待掌柜的抬眼,方发现洛书已然跨出门槛,只撇下一句话在空旷的百器斋内碰撞: “愚蠢!” “你是得不到戟的啊,公子……”掌柜默念道。 肃穆清幽的藏兵寮里,博学多才的老板仅听‘戟’字便大摇其头:“众生悟道,唯戟无道。不足卖,不足卖!” 炙热嘈杂的铁匠铺中,吕洛书手呈图纸小心翼翼地交付打铁大汉,那人瞧了两眼就把图纸撩下,抡起铁锤仍自顾自地忙活:“俺不懂你要造的什么,还是换别家吧!” …… 吕洛书颓废的立在街边,“难道,这个世界注定了戟的没落?” 就在洛书自言自语之际,手中的图纸却被一位老伯看见,接在手里,面露惊异:“这是戟么?” 吕洛书苦笑一声:“见笑了,不入行家法眼,被天理所不容啊。” “错了,错了。”那老伯连连摇头,“一家之言,一世之见,不必挂怀。倘若小兄弟不嫌弃,老身乐意为公子效劳。”老伯说罢淡然一笑,在吕洛书的心里却不啻一次剧烈的山崩或海啸。 “老伯,我跟你去!” …… 随老伯进入了一个小作坊,叮当的敲打声分外响亮。一个健壮铁匠伫立在熔炉旁,挥舞着铁锤敲打着炙红的铁块。见老伯进来,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劳事,俯身大鞠一躬, “林伯好!” 林伯微微一笑,抚了抚手,不顾吕洛书惊异的面孔,领着他来到锻造台边,递去羊皮纸与墨笔,自己走至锻造台前,忙碌于戟棍的铸造。接来作图器具,吕洛书立刻在纸上进行勾勒,一层层的优美线条绘成戟的模棱,一道道的匀滑墨水融为戟的四身,思绪在前世中推演,毛笔于黄卷里纵横。没过多久,一柄气势恢宏的长戟跃然纸上。洛书卷起新图纸,走到林伯身旁。 林伯放下铁锤,此刻一根赤红长棍已然打磨成型。两手在毛巾上擦抹几下,接过图纸,满眼的惊愕迸发出来,嘴里吟吟作道:“妙啊!” “小兄弟,”林伯把图纸交还给吕洛书,回到锻造台前,用铁夹将赤红长棍掷向水中,“噼啪”声连绵作响,“那我就,开始了!” …… 铸戟的工作热火朝天地进行。百无聊赖的吕洛书并没有就此虚度光阴,一分一秒对他都格外惜贵。手握着白银令牌,吕洛书又前去甲胄楼买来防身链甲,天宝堂购来五枚锻体丹……等到一切事毕,已是夕阳西下。日晖横斜着洒下,染得山澜城昏黄苍茫,到别具一番情趣。吕洛书边仔细打量着那令牌,边向林伯作坊走去。盯着那微不足道的小小令牌,洛书暗自咂舌,自己含辛茹苦连胜九场挣来的钱竟堪堪仅够一次消费。 思索间,已是来到林伯作坊前。吕洛书跨入坊内,却见林伯躺在朱木椅上憩息,而那梦寐以求的戟,已倒挂于其背后的墙上。 “这老伯,恐怕大有来头!”吕洛书大惊于林伯的铸造速度,但那戟却很是令洛书魂牵梦萦。走上前去,只见那戟通体呈日黄色,戟柄略为黝黑,只手可握;戟头由月牙形单利刃和矛戈状戟尖组成,被两枚小枝与戟杆相连,皆犀利的让人胆寒。戟刃上,竟被大张旗鼓地雕上了盘龙纹缕,颇为飞扬拔扈。 吕洛书迫不及待地取下黄戟,使力挥舞了几番,看似笨重无比的戟在吕洛书手中却迅捷若龙。脑中铭记着父亲的教诲,吕洛书一记穿刺破空而去,速度竟能与枪旗鼓相当;紧接一旋,向下的戟刃便灵活地转至右侧;顺着戟刃的方向又是一次横砍,其威势就连重斧也难以媲美;待横砍转过一周,洛书手腕旋起再次带动戟刃朝上,奋劲一勾,戟刃竟精准地冲上方斩去。 “满意吧。”在一旁休憩的林伯兀地出声,仿佛早已察觉身后欣喜若狂、大汗淋漓的吕洛书。 “嗯!”洛书欢呼雀跃,赶忙掏出令牌想付钱。 “不用了。”林伯一掌按住洛书掏出令牌的手,幽幽的说,“数千年前,三大帝国起源于同一大陆,兵器文化相互借鉴、相辅相成,其中戟乃是融汇了十八般兵器,可凭一己之力衍生出十八种变化,称霸一方,刀剑兵器谱前甲也始终留有戟的一亩三分。可惜如今,帝国分裂,万千小郡势同水火,兵器之道不愿共同参悟,戟的光辉也被埋没了,就连苍天都不再铸造戟形天铸兵器。未曾想今日竟看到有如此痴迷于戟之人,老夫已经很欣慰了。这钱,你还是留着有朝一日将戟发扬光大再还吧!” “老伯,您放心吧。”吕洛书朗声一笑,豪气干云:“迟早有一日,我吕洛书,会以戟既定于这世界的顶端!” “既定世界,既定世界……”林伯不住地重复洛书的话语,“好啊,既定世界,那这戟唤做定天吞龙戟如何?” 回想起父亲的方天画戟,洛书对此戟名兴奋无比:“昔日父亲的‘方天’,即可与苍天相搏。今日我吕洛书定要做那定天之人!” 踏出坊门,手执定天吞龙戟,吕洛书意气风发。夕阳余晖映耀在他的身上,仿佛神圣不可侵犯的加冕仪式。林伯靠在坊门上,望向吕洛书渐行渐远的身影,竟在刹那间误认为是天地皇君下凡。林伯爽朗一笑,大吼道: “明天的角斗,别丢老子的脸!” 夕阳不吝啬地降下光芒,照射到林伯的作坊内,铺洒到林伯小憩用的朱木椅下,一柄陈旧黯蓝的大戟显露出来。 “我们的时代,来了!” 第四章 一栖不两雄 更深人静,万籁俱寂。夜空中,明月悄悄藏匿起半边脸庞,在层层乌云后偷眠;山澜城内,民楼缓缓展现出一片阑珊,在阵阵寞然里沉睡。但驿站的一间客房,此刻却是灯火通明。客房里,板床上,一名少年盘膝而坐,毫无睡意,其身旁尽是散落着盛放丹药的空盒。 少年呼吸吐纳,气沉丹田。均匀的气息游走经络血脉,使其霜白的肌肤渐渐蜕变成明黄色。 “喝!”气息贯通四穴,吕洛书大呵一声,惊飞了林中栖鸟,也震醒了房中梦客。 “拆房子呢,给老子安静点!”足下房客嘶声呵斥,吕洛书连忙道歉,却也难掩心中喜悦。 “虽然耗尽了五枚锻体丹,但竟能在一夜之间直升至铸体境八期,也算是物超所值。”吕洛书呢喃道,目光又转向置放在桌上的家传宝戟,“就是不知道你将如何助我一臂之力。” “咯咯咯——”雄鸡高鸣,唤醒了喧闹的山澜城。用深色布匹裹紧家传宝戟,提起定天吞龙戟,吕洛书跨出房门,向角斗场走去。 “柳卿,我来报那一剑之仇了!” …… 八抬红轿缓缓驶过,箫声笛音不绝于耳,红衣黄娟的侍女簇拥其周围翩翩起舞。路人正感叹着这一派欢庆,抬轿武夫却横行霸道地大破喜气:“不想死的话,就都给柳公子滚开!错过了角斗时间你们可担待不起!” 无故遭骂的行人气不打一处来,刚欲理论,却发现抬轿的众多武夫竟都是铸体境九期,顿时涨红了脸慌忙退去。柳卿坐于轿中,对这一幕武力的绝对压制兴趣盎然。 “看到了吗,吕洛书?你就抹干净脖子,等死吧!” …… 角斗场人逐区内,早已是冠盖云集。柳家家主柳鸿云携着柳家弟子在人逐区入口候着,拱手作揖、笑颜迎客,仿佛本场战斗已然胜券在握。 “柳家主,莫不是这人逐区也是你柳家开的?”清雅冷淡的声音响起,此时却并不是滋味。循着声音远去,一名女子踱步而来。女子绯色薄衫在身,明艳动人。怒视着柳鸿云,罗瑶沐柳眉一扬,凤目威棱四射。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罗主管啊!”柳鸿云眯眼一笑,大嚷到,“今天这结果难道不显而易见吗?定然是吾子能凯旋而归。更何况今日各大豪门望族皆会前来一观,里面不乏有柳某的莫逆之交,罗主管应该会赏柳某一点薄面吧。” “你这混账!”罗瑶沐意会到了言语中的嘲讽和威迫,愤慨不已,正欲回嘴,远处却走来了三大名门望族之一的——林家家主及众人。 “不妙!”罗瑶沐一惊,看向柳鸿云那阴笑的面容,气愤地紧咬朱唇。 “柳家主,这乾坤未定,你我皆不可妄自菲薄。更何况你堂堂一家之主,欺行霸市成何体统,岂不让人笑话,还是赶紧撤去吧!”出乎两人意料,同为名门望族的林家竟丝毫不给柳家留有情面。“莫不是两家有所过节?”罗瑶沐暗想着,林家家主却转身面向她:“我倒觉得,吕洛书小友能赢!” “姓林的,你……”柳鸿云气急败坏,正想说些什么,抬轿武夫洪亮的声音传来: “柳卿公子到!” 大轿浩浩荡荡地落定在入口前,一袭白衫率先落地,随后一柄斑斓锯齿剑露了出来。柳卿傲然矗立着,柳家子弟即刻迎面涌来。 “吕洛书呢?”环顾四周未曾发现洛书身影,柳卿满怀倨傲地质疑。 “应该是怕了柳公子不敢来了吧!” 此时此刻,吕洛书正飞奔向角斗场,气喘吁吁。 “一口气吸收五枚锻体丹终归是太勉强了!”乱息如牛着,吕洛书抵达了人逐区入口。恰好听闻柳家的冷嘲热讽,夺门而入:“谁说我怕了?” “哟,废物来了?那我们进去吧?”柳卿用戏谑的口气发出邀请,吕洛书应声而行,一只欺霜赛雪的玉手却轻拉洛书的衣角。洛书回眸探去,仍是那罗瑶沐妩媚的面孔,此刻却严肃了许多,反而多了几分温文尔雅的风味。 “小心!”姐姐似的关怀令吕洛书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 山澜城角斗场,人逐区。 柳卿持剑而立,望向面前面如冠玉的青衿少年,满眼的疑惑。 不仅是柳卿,在座众人皆是困惑无比——吕洛书的手中,竟提着一把不知名的武器。 “各位观众,无论你是腰缠万贯的贵族,还是妄想一笔暴富的赌鬼,或者是欣赏血肉横飞场面的变态,都请容许我向诸位介绍。位于我左手边的,是铸体境八期的吕洛书,现如今已在人逐区连胜九场,所使用的兵器是……戟!?”解说男子极尽骄横恣肆之能事,但在提及“戟”一字时也目瞪口呆。 “‘戟’?我没听错吧,那是什么?” “‘戟’?难不成是那个万千兵器中的败类?” 不过半响,众人便在你一言我一语中了解了“戟”的定位——垃圾、废物、一无是处。 “哈哈,废物就应该用废物的武器啊!”柳卿狂笑不止,殊不知此时台上台下各有一老者和少年,不约而同的嗤笑: “蠢货!” “另一方,是来自柳世家,铸体境十期的柳卿!”解说男子转而介绍起柳卿,说到这里,男子的情绪似乎激动了起来,声音猛然拔高,“此外已连胜二十一场无一败绩,一袭白衫去留无常,一柄顶级凡剑纵横四海!” “柳卿!柳卿!柳卿……”伴随着解说男子的慷慨激昂,众人大呼起柳卿之名,赌徒争买来柳卿的赢。人们环绕着看台阶梯,着魔似的呐喊。 “罗主管,不如我们也来小赌一把?”贵宾包厢内,柳鸿云与罗瑶沐相坐一旁,俯瞰向场内的两名少年,柳鸿云开口道,信心十足。 “来吧,罗主管。你不成真的瞧不起那吕洛书?倘若罗大人敢赌,我愿意供出此物做赌注。”眼见罗瑶沐犹豫不决,柳鸿云一翻手,从指上戒指中变出一株屹然挺立的苍银色草药。 “未曾想柳家主除了珍稀的储物戒指外,还有龙骨草此等旷世宝物。”罗瑶沐努力想隐蔽惊讶,但对眼前的龙骨草仍惊诧万分,“传闻铸体境之人服用此草,无论是几期,皆可直破炼器境!” “这赌注,我接了!”罗瑶沐手型空捏,一柄漆黑小器显现出来,送至柳鸿云面前。如同雷轰电掣一般,柳鸿云瞪目哆口,转瞬欣喜若狂:“虽不知罗主管从哪里得来此物,但很可惜,它马上就是我的了,连同吕洛书的人头。” “还是先担心担心你那不学无术的儿子吧!” …… 角斗场内,也是硝烟弥漫。象征厮杀开始的鼓声还未响起,两名少年四目已然相视,一剑一戟早已争锋互峙。 “一山不二虎!”柳卿说。 “一栖不两雄!”洛书道。 “嘭——嘭——嘭——” 第五章 剑折人屠 柳卿身体半躬,马步前倾,一柄斑斓底色的锐剑侧握手中,散发森冷寒气。目光炯炯,杀气死死地锁定离己一丈开外的少年。 少年身着薄衣青衫,器宇轩昂,手中横持着的明黄长戟左摇右摆,仿佛要寻找一瞬破绽,破敌制胜。 “嘭——嘭——嘭——” 鼓声震天,战意蔽日。柳卿长剑闻声而动,剑光闪烁逼人。踏着幽魅般的步伐,兔起鹘落之间,柳卿的身形诡谲地显现在吕洛书面前,长剑迎头刺来。吕洛书斜戟一挡,两兵相交,霎时迸出一串惊心动魄的金戈交鸣之声。 “还没伤够吗?”柳卿见剑击被格挡住,手腕一震,长剑轻颤,瞬时擦过戟身掠过遮挡,剑锋大变突至洛书左肋,分明是前日柳卿所使用的柳叶剑法。 “柳叶剑法的第一式‘徐凤扶柳’?想不到柳公子竟将此式练得出神入化,那吕洛书怎配与公子一战。”坐席上,趋附柳家势力之人扯着嗓子阿谀奉承,却在一阵金铁“铿锵”声中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柳卿剑向急转,直逼洛书左肋而去。眼见长剑即中而洛书未动,柳卿大喜,却也在一阵金铁“铿锵”声中目瞪口呆。 ——只见吕洛书朝右侧翻身体,长戟微微一缩,那被针对的左肋竟远离了原本近在眉睫的长剑一尺之远。取而代之被击中的仍是定天吞龙戟的戟身。 戟尾的尖刺紧接着向下插地,吕洛书以戟为支杆,双手握戟跃身一踢,两记腿击重重轰在其胸口上。柳卿来不及闪躲,只能眼睁睁目睹自己被踹飞出去,狼狈地摔在地上。 “这人,的确进步不小!昨日还是铸体境六期,一天过后便八期了,还懂得了如何化解我的‘徐凤扶柳’!”柳卿爬起身来,胸口起伏不休,双眼通红,满脸愤懑。 “所以,更不能留住你了!”柳卿猛地大吼,随后步风如电,挥剑狂劈,一柄长剑竟化成万道寒芒,向吕洛书斩去。吕洛书微“咦”一声,手中长戟急速旋转,画出条条弧线,试图招架长剑的每一次攻击。 但剑击如暴风骤雨,令洛书不禁眼花缭乱。长剑纵横,在明晃晃的定天吞龙戟上留下数道剑痕,柳卿觑紧长戟御守的空隙,宝剑出其不意地窜进,其中的一记剑刃趁虚而入,直逼洛书胸口而去。 吕洛书难以回防,在剑刃前无所遁形。长剑划过胸口,剑身上锋利的锯齿割开衣襟,落到洛书的防身链衣上,“呲啦呲啦”火星四溅。 有观战者眼光奇佳,大呼:“柳齐枝不变,叶却错落间……是柳叶剑法第二式‘齐枝错叶’!” 贵宾包厢内,柳鸿云双目中满是喜悦,望向玉盘里的漆黑小器,如同饥肠辘辘的土狼。 “小子,你赢不了!若是现在就地磕头,喊我三声爷爷,再大嚷自己三声废物,我可以考虑饶你一条狗命。”柳卿脚踏奇步,手出怪剑,不断近身逼迫洛书。吕洛书避无可避,凌厉的剑尖零星地散落在身。 “洛书小心啊!”罗瑶沐于心不忍,起身急呼,却被柳鸿云的一只练剑糙手制止。 “罗主管,进了角斗场,签了生死状,性命可不掌握在我们手里啊。” “异想天开!”已是穷途末路,吕洛书却双眼雪亮,停立住旋转的定天吞龙戟,右臂带动长戟向后挥击,双脚则借助戟的动力向后画了一个小圈。 柳卿头一次见到如此奇异的躲避方法,正欲耻笑,自己刺出的长剑却扑了个空,眼前一只戟头逐渐放大,直至劈头盖脸地遮掩面门。 “砰!”巨大的声响携卷着沙尘,也遮掩了看客的两耳双目。 众人骇然地看向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待声消沙散,得见两人相隔数尺,相互对峙,显然刚刚结束一轮攻守。其中柳卿面红耳赤、脸略臃肿,另一旁的吕洛书胸前血迹殷然,亦是伤的不轻。 “剑,百兵之君也,开双刃身直头尖,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凶险异常,生而为杀。”强压住内府沸腾的热血,吕洛书倒握长戟朝柳卿而行,戟刃与地面摩擦间发出“呲呲”响声,“但惜,剑锷薄而无力,剑身短而无益。戟,融剑之刺、劈,补剑之弱、缺,当乃真君子也。” 似乎是感受到吕洛书目中凶煞逼人之气,柳卿连忙攥紧手中长剑,摆出进攻姿态,随后大喝一声,一式“齐枝错叶”甩出,长剑如蛇吐信般刺出,刹那间衍生百千剑影。 “齐枝错叶?我看是残花败柳!”吕洛书脚步后移,右手握戟,嘿然刺出,那定天吞龙戟竟率先一步抵达柳卿面前。柳卿一手“齐枝错叶”正舞得虎虎生风,却在还未碰触洛书衣角时被一记戟刺打乱想法,柳卿慌张回剑抵挡,数百剑芒登时化为缥缈虚无。“叮”的一声清脆,戟尖点在剑刃上,洛书见状大喜,双臂一旋,戟刃引着红缨旋撒开来面向大地,两手朝下使力,戟刃便重重地嵌入地里。吕洛书再次以定天吞龙戟为媒介,身体腾空而起,脚掌前踹。 柳卿对这急速又极具艺术美感的变化应接不暇,眼见一只脚掌踹来,柳卿顿时发怒:“还想故技重施?当我是傻子吗!”随后左手紧握成拳,应和打去,拳脚相接。 吕洛书只觉脚掌一股大力涌来,立即变招借力巧妙落地,将长戟竖转过来,抽出长戟以戟尾尖刺继续刺击。柳卿招式用老,不堪躲闪,脸颊被锋尖扫过,划出一道血口。 “还不明白吗,我的戟要远远长于你的剑!”反手一掌击飞筋疲力竭的柳卿,吕洛书俯身看向那瘫倒于地的狼狈身影说道,“若是现在就地磕头,喊我三声爷爷,再大嚷自己三声废物,我可以考虑饶你一条狗命。” “吕洛书你……我……我,我喊!”柳卿说罢,跪地叩头,三声“爷爷”附和着三声“废物”响遍整个角斗场,传到贵宾包厢内的柳鸿云耳中,听自己挚爱的亲子当自己的面喊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为爷爷,称自己为废物,无异于字字诛心。 “这王八蛋!”柳鸿云暗骂一声,咬牙切齿。 “可,可以了吧。”三声爷爷后又三声废物,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无颜见人,柳卿伏地不起。吕洛书见此情景,戏谑的可笑,转身顺着铁梯欲离开角斗场。 霎时,柳卿连滚带爬地站起,摸来掉落在地的长剑。望向吕洛书的背影,嚼穿龈血,忽的高举长剑,“哇啦啦”地冲来。 “天杀的贱民,给老子去死!” 感知到身后没头没脑冲来的柳卿,吕洛书鄙夷地笑了笑。长剑已逼头顶,却在触手可及之处兀地停下,吕洛书的一抹墨发掉落,随后是滴滴鲜血,最终汇成一滩污血。 ——一柄定天吞龙戟倒握在洛书手中,戟尖锋利,直穿柳卿左胸。黄戟入,红戟出,唯有吕洛书,傲立如竹。 “儿子!”柳鸿云忍无可忍,起身大喊,却被罗瑶沐的一双芊芊玉手阻拦。 “柳家主,进了角斗场,签了生死状,性命可不掌握在我们手里啊。” 角斗场内,吕洛书看向柳卿死活难分的躯体,意识到了什么,摸索了几番…… …… 待角斗彻底完毕,柳鸿云这才跃身跳入场内,翻过柳卿的还略带温热的身体,手指置其鼻孔,却已然没有了气息。 “吕洛书,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 角斗场上的一间贵宾包厢内,罗瑶沐珍惜地抚摸着赌来的龙骨草,唇嘴微动,轻道: “那小子,也是铸体境。” …… 角斗场的另一间贵宾包厢里,林家家主林鲛身着玄色衣裳,入座其中。林鲛挥了挥手,身旁的侍从立刻俯身倾耳。他的眼底流动着光辉,说道: “请那小子来我林府一趟,我要亲自,接见他。” 第六章 穷途末路 转眼离斩杀柳卿已有半个时辰,时节仍值小满,但燠热中已然增添了几分清凉。煦风拂过清水河边,碧荷款摆于岩石间;暖阳撒过山澜城街,行人心安气定神闲。 早已离开角斗场人逐区,吕洛书信步街头,凝眸手中的柳叶剑法的剑谱和那柄柳卿所用的斑斓底色的宝剑,暗自咂舌又庆喜: “灵级中等的武学和顶级凡兵?幸好我临走前搜刮了这家伙的尸体,不然岂不与这等珍宝失之交臂!” 一阵感叹过后,吕洛书将两物收入囊中,一个人影却如同闪电滑过身旁。吕洛书呆怔了几下,恍然回神,双手在腰间摸索了几番,那装满宝物的包裹竟不知去向,其中还包括父亲托付的家传宝戟。远处,一名黑衫瘦人扯着布带随意地甩弄吕洛书的包裹,神态轻蔑、满颜寻衅。 “给我站住!”吕洛书怒喝一声,大步流星地追赶黑衣武者。仿佛有所图谋一般,两人的差距始终稳定不变,令吕洛书进退两难。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然驶出山澜城,纵身跃入荒郊野外。正是追击之际,黑衫瘦者突然转身,脚弓横踩大地以立定身形,霎时尘土飞扬,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目逼来,想来绝非良善之辈。吕洛书环目观察,猛地发觉自己已置身于深山密林中,四面峻山巍峨,显然了无人烟。 “不妙!”吕洛书暗道,转身欲走。但眼前那一片黑黢黢的树林中,有数人瞬间鱼贯而出,迅速地构成密实无漏的人圈,围困住了吕洛书。 “你还想往哪儿而逃,吕洛书……”深厚的声音四处回响,轰到吕洛书耳中,竟使得五脏六腑为之震动。缔结包围圈的众人顿时改变阵型,让出一道缺口。缺口面向的黑暗里,一名壮年和一名青年踱步而来,两人逐渐迈出阴影,树荫慢慢地消散于身,柳家家主柳鸿云和一位无名青年的脸庞逐步显露出来。 “大人!”黑衫武者闪至柳鸿云身旁,单膝跪礼。柳鸿云脸色阴冷,显然盛怒无比,望向神情惶恐的吕洛书,柳鸿云怒目切齿: “你竟然敢杀掉我最疼爱的嫡次子,今日我便要用你的狗命祭奠我儿子的在天之灵!” “杀您儿子只是意外之举,柳家主平素宅心仁厚,不知可否放我一条生路?”吕洛书表面卑躬屈膝,实则是在拖延时间。脚尖缓缓地钻入土中,吕洛书微微一笑。 “饶你?做梦!”柳鸿云摆手示意,围困洛书的众人手持凶兵蜂拥而上。吕洛书环顾四周,脚尖带上泥土猛然提起,身体一倾,伏地扫出,那泥土竟化成土沫黄沙,卷着一股子土腥味遮蔽了众人的五感。 吕洛书见状火速遁去身影。等到柳家一群人劈散烟尘,方发现吕洛书消失不见,黑衫武者欲顺迹追击,却被柳鸿云一手拦住。 “黑蛇,让吾儿柳晨枫去!”柳鸿云说罢,身旁的青年突然手持唐刀踏风急去。 “嘿嘿,大公子柳晨枫禀质绝佳,如今已是炼器境二期,觉醒的天铸兵器‘显风’位列二阶三品,来无影去无踪,吕洛书当真是必死无疑了。”柳家弟子望向疾驰而去的背影,议论纷纷。 …… “你跑不掉,小子!”半个呼吸间,柳晨枫已是将吕洛书纳入视野中,“若是你束手就擒,就地磕头,喊我三声爷爷,再大嚷自己三声废物,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现在我相信你是柳家的人了!”吕洛书戏谑道,同时打量着周身环境,觉察到眼前层林穷尽后的一面岩壁,双眼雪亮。 “你小子果真是牙尖嘴利,只是死人可开不了嘴!”柳晨枫愈发逼近吕洛书,见时机已熟,右手摸到左腰装佩的唐刀刀柄上,惊雷般地一抽,刀锋劈斩竟化成一阵狂风利刃破空而去。 感受到身后剧烈的压迫感,吕洛书腾空跃起,双脚踏上岩壁,侧身一蹬,在半空中一记向后坠地犹如飞燕投林,随后竟背对柳晨枫伫立着。风刃劈在岩石上,顿时石块爆裂四溅。 “那就是,天铸兵器的威力吗……”吕洛书内心一阵惊悸,错开柳晨枫急忙逃离。 “逃,你能逃到哪儿去?”柳晨枫一击未中,唐刀收鞘,却紧接着再出一刀。这次的风刃悄无声息,无影无形,如鹰隼捕兔,扑向吕洛书的后背。 “噗嗤——”风刃斩击在洛书身后,在虚晃间风刃竟又变为刀刃,铸体境八期的肉体在这刀锋前竟不堪一击,被撕裂开来一道血淋淋的长口。柳晨枫的‘显风’归鞘,随即一腿砍去。吕洛书无力反击,只能任由自己被凌厉腿击打飞出去,直落到一座岩山上。 见状,柳晨枫足践大地,脚下的碎石飞至腰前,随即拔刀连挥。刀背抡击上碎石,原本微不足道的石子竟如利箭“咻咻”而去。两颗石子射到洛书左手,接着是右手、左脚、右脚……吕洛书就如此被钉在岩山上,骨碎筋裂,鲜血横流。难压痛不欲生之感,吕洛书声嘶力竭地叫喊。 “枫儿,干得很好!”柳鸿云一行人也慢步走来,看着吕洛书肝肠寸断般的扭曲面容,拍了拍柳晨枫的肩,阴冷地笑道。 “杀了他!”柳鸿云一声令下,柳晨枫便走上前来,左手握鞘右手握柄,提气运力,一层层的青色光芒在‘显风’上酝酿起来。 “小子,我给过你机会!”柳晨枫狠声说道,左手拉鞘右手拨刀,长刀大幅斩过衍生刀气,刀气大破长空演化气刃……三种变化不休地切换,且攻势一轮比一轮强劲。待逼至洛书面前时,已是直直轮回了三组之多,任何的防御在这式摧枯拉朽的风刃前好似都不堪一击起来。 “不过能死在我这‘翠柳九重风’下,也算是你三生有幸了!” 吕洛书望向眼前势如破竹的巨型气浪,顷刻间胆战心惊。 “难道,我吕洛书就要这么狼狈的在这异世界丧命吗?就要这么碌碌无为,无史评述的丧命吗?不行,我不能死,我答应了父亲要活下去,也承诺了林伯要将戟发扬光大,我不能死……”吕洛书惊慌无措,喃喃自语着,只见一道黑影闪至眼前,仿佛预期而至的索命黑无常。 “锵!锵!锵……” 岩山前,一个身材修长、风骨清奇的身形面对吕洛书,背佩大盾,却瞧都不瞧地连挡柳晨枫九式刀风。 “这人的命,我们林家主预约了!” 第七章 祸起兮,福所依 柳晨枫见九刀尽出却一刀未中,不禁恼羞成怒,高声质问:“敢拦我柳家办事,你是何人?” “枫儿,不得放肆!”不料柳鸿云突然厉声呵斥柳晨枫,嘴唇置其耳边,轻声说道,“此人乃是林鲛家主的近身护卫,龟老。境界已是修心境二期,仅与我一期之隔。” 吕洛书惊魂未定,方才看清眼前那面容清灈、气宇不凡的人士,目测却仅三十挂零。 “不知龟老是为何事而来?”柳鸿云移步向前,拱手作揖,言语中毕恭毕敬。 龟老闻声,这才转身面向林家众人,作揖回礼,道:“柳家主,汝儿柳卿与吕洛书较量间,我们林鲛家主同在柳公子身上押注甚多。此次柳公子命丧黄泉,林家上下深感痛心,但这吕洛书,林家主吩咐过要其将赌钱尽数赔回才可罢休,还请柳家主见谅。” “既然是林家主有求,那柳某自然乐意将此人性命交付与您处置。”柳鸿云咬牙苦笑,领着柳家众人退去。 “那位黑衫小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龟老再将气势锁定到黑衣武者身上,“黑蛇”气哼一声,单手托起吕洛书的包裹用力一扔。 龟老接过包裹,一把揽住尚未反应过来的吕洛书的腰枝,就势腾空而去,几个提纵跃进蒿草丛中,身影随即没入远方,踪迹皆无。 “林鲛这老混账,分明就是想保护吕洛书!”柳鸿云心如明镜,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疾首蹙额。 …… 山澜城,依山而筑,临江而建,上面天,下对地,着实是风水宝域。壮阔的山澜城内,城心勃然耸立着一座浩大城府。府门前银甲如墙、剑戈如林,巡逻士卒密布、训练有素。 山澜城,林府。 刀锋寒气森森,紧逼在吕洛书的颈侧。林府正堂里,龟老障刀压肩,吕洛书双手高举,两眼端详着正堂主椅上的玄衣男子。 男子散漫地坐在家主之椅上,感受到吕洛书的打量目光,微“嗯”了一声,顿时长眉扬动,一道有若实质的目光扫来,双目相对,威仪不肃间竟令吕洛书有了一种窒息感。 “龟老,松开他吧。”林鲛站起身来,背脊直挺,双手背负着缓步行来。轻吻颈间的刃锋撤开,吕洛书长呼一声,还未等吕洛书喘开粗气,林鲛的一记耳光却倏忽地打来。此人举手投足间已是令人心生畏怯,待其巴掌呼啸而来更是使人肝冷胆寒。吕洛书望向那万钧雷霆般的耳光,竟又不觉其锐不可当,顿时双眼明亮,似乎洞悉了一切,提起长戟斜刺而去。 但那毕竟是一家之主打来的耳光,戟尖在此面前犹如朽木鲁缟。一掌过去,定天吞龙戟连着吕洛书侧翻过去。惶急之下,吕洛书单手猛地一撑地,如轻盈的柳絮般灵巧着地,长戟一抽,将戟柄向后一送,再次点上来势汹汹的巴掌。 “当”的一声巨响,吕洛书虎口剧烈震动,整条手臂酥麻难当,几乎握不住长戟。一股疼痛透过四肢的血孔和背后的剑伤涌入心口,蓦地四窍溢血,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反观那看似威力无穷的耳光,竟在定天吞龙戟连续两次的强烈冲击下,被强行逼停了动作。 林鲛仍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嘴角却咧起极不易被察觉的微笑。拍了拍手,堂外走进一名医术师。 “替他包扎!”林鲛说罢,再次回椅斜坐,那一丝笑容在脸上逐渐蔓延开来。吕洛书暗自松气,看似自己的猜想无误,那林鲛并不是因输的精光才将自己带来府上解气,而是在故意试探自己的实力。只有用足够出色的天赋激发他的兴趣,自己才方有一线生机。 “你可知,我为何要打你这一掌吗?”林鲛问道。 “龟老替在下求饶时已是解释过,”吕洛书强装从容,说道,“是大人下赌却因我而血本无归。” “那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府上擅用兵器!”林鲛一改笑颜,猛地一掌排在右侧茶几上,茶盏里墨绿的茶水荡了出来,流淌在地生出翠绿绿的一大片。 抚着右手刚缠的绷带,吕洛书侧目相望,平静的说:“悟道者,为领悟兵器之道而生,对兵器自当同知音相待,同声相应、同气相吸,和他人切磋更应与兵器形影不离。” 一言语毕,看出林鲛对己饶有兴致,吕洛书轻咬下唇,好似在心间做下一个天大的赌注,紧道:“想必各位于我根本无怨无仇。我在被柳晨枫追杀期间,察觉到一丝极为隐蔽且毫无敌意的气息,但那人却并不着急出手,显然是为了探我虚实。龟老,所言可对?此乃其一。” 还未等林鲛答话,吕洛书接着说:“更何况于我而言,林大人实力深不可测,倘若那一巴掌为取我性命而使尽全力,也不是我这等宵小之辈所能抵挡,故大人实则是在与我切磋,试我实力。此乃其二。” “既非敌,那便友。朋友间互相切磋,又为何不能使用兵器呢?” 言辞尽道,吕洛书内心忐忑不安。龟老和林鲛彼此间交换了一下惊异的眼神,林鲛朗声一笑,英挺成熟的气概扑面而来。 “洛书小友果真是千载难逢的天纵奇才,快快请坐!” 林鲛连忙挥手示意洛书就坐,自己则端坐起来,轻抿了一口苦茗,缓缓道:“此次贸然接洛书小友前来,不仅是鄙人看好阁下,更是应我们林家的老祖宗所求。” “老祖宗?”吕洛书呆怔了片刻,眼前突然显现出林伯的身影,“难不成……” “对,那日为你铸戟之人便是我们林家老祖。老祖数十年难得求过族人,此次竟连下两求,林府上下为此兴高采烈。老祖早已揣测到你将结下仇家,却因身重位高不便亲自动手,其中一求便是护你周全。” “林伯先为我铸戟,后救我一命,这份恩情……”吕洛书喃喃自语着,霎时热泪盈眶。转念一想,这茫茫乱世,竟毫无自己容身之所,不禁感慨万千:或许在这个异世界中先安身立命才是王道。而眼前的林家众人貌似谦恭有礼,着实是可遮风雨的好去处。 “林家主,在下有一份不情之请!”吕洛书恭恭敬敬地说明想加入林府的意图,林鲛却闻言大笑。 “哈哈哈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瞒洛兄说,我们也正有此意。老祖宗的另一求也正是如此。老祖提出这个要求时,我等还极力反对,直到亲眼目睹了小友的英姿再试探了几番后,才知道老祖宗当真是慧眼识人。如果洛书小友不嫌庙小,我自然十分乐意!来人,替我备上好酒好菜,再给吕洛书准备房间收拾行囊,今晚我要和洛书小友一醉方休!” …… 夜已深,月色如银。 但位于中城区的林府却不眠不休。 当晚,林家家主大摆宴席,林家众人也齐聚一堂。推杯换盏声,论道交友声,戏谑反嘲声不绝于耳。林鲛面泛潮红,扯着同样脸色红润的吕洛书,一个接一个的认门拜人。吕洛书莞尔一笑,像个幸福的傻瓜。 因为他,有家了…… 第八章 拳伐口诛 山澜城一带,大山雄浑宽阔、重峦叠嶂,故而在此处的清晨时分,太阳总是隐匿于山头后。 日出前的晨曦碎碎地洒落在林府内的一户小院处,映耀出一片溪流潺潺、荷叶青青。再急拉细看,竹篱瓦墙、木门纱窗,无一不整整齐齐、各司其职。透过重重花影的虚掩,院落里,一名少年马步稳扎,双拳接连朝前打出。 此人,正是吕洛书。 吕洛书对林家提供的这间院房甚是中意,静谧清幽,雅致有序,正好可以温习“霸拳”。 霸拳,是吕氏一族流传下来的家族基础拳法。整套拳法打下来不过三招,一式上勾,一记肘击,以及最后结束战斗的直拳。虽堪堪三招,却招招刚猛无比,将技巧抛之脑后,不为其约束,乃是真真正正返璞归真的一套拳法。 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山澜城内人多眼杂,吕洛书可不想将这套不为人知的凌厉拳法公之于众而成为众矢之的。现如今忽地坐拥这种无人打扰的房子,可谓是雪中送炭。 “喝!”吕洛书低喝一声,纵身跨步,瞬息间奔至庭院假山前,猛然出拳。 “上!” “回!” “破!” 瞬息间,吕洛书三拳落山,砰啪作响。精炼又狠辣的三拳环环相扣,虽然对方是一动不动的假山,却也让人深感无从躲避和还击。吐气收拳,那假山竟好似没反应过来般才崩裂开来,石块散落满地。 “洛书,我带你去看看……”龟老从篱笆门处边说边推门而入,吕洛书的连续三拳和恐怖的破坏力便尽收眼底。话道了一半,戛然而止。 “洛书,你这是何等拳法?”龟老问道,察觉到吕洛书窘迫的神情,又接着说,“算了,个人隐私我不问也罢。洛书啊,林鲛家主今日有事在身,吩咐老朽带你去参观下林家,请随我来。” 吕洛书拾掇了几番,连忙跟上。 “龟老,我看您正值而立之际,为何众人皆要称您为‘龟老’?”与龟老并肩行走着,吕洛书疑惑道。龟老闻言,右手开合,掌心绽放出一股土黄色光芒,光芒逐渐扩张开来,形成巨大的虚影。待虚影消散,一面金色大盾呈在手上。 “此乃我的天铸兵器‘守恒’,虽仅位列二阶三品,却附带苍天给予的心法,这种心法号称‘天法’。” 吕洛书引颈视去,果真金黄盾面四边被铭刻上密密麻麻的符文。 “我的天法分为百岁、万寿、永慕三重,修炼至‘百岁’可延年益寿,达到‘万寿’即可强魄驻颜。我现如今已修炼到第二重初期,自然颜貌年青。此外,附带天法的天铸兵器往往远强于同期兵器,且百年难得一见。如果你是这等幸运儿,自然是好,但倘若碰上了此等人,切记莫与其纠缠……不,是根本就不要遇上这种人。” 一阵交谈间,两人已是来到林府内的中心。虽是林府中心,却人潮涌动,阁楼林立,丝毫不亚于一座城市的繁盛市肆。 “这里是我们林家的演武场,林家弟子可在此切磋武技。” “那边是我们林家的宝精阁,可以前去将多余的珍宝兑换成家族贡献,也可用贡献值兑换来心仪之物。” “远处那是……” 龟老在一旁滔滔不绝,吕洛书除喜悦之外却满脸惊愕。龟老一瞥,笑了笑道:“我与你一样,先前皆不属于林家人,刚入林家时那林鲛还管我叫哥,但林家那时的势力仍是令我十分惊讶。林家不仅是山澜城三大名门望族之一,更是云起帝国的直属军事机关,已经有了数百年的历史,其底蕴深不可测。就因如此,柳家那群小毛孩才闻风丧胆,肯乖乖放你。” “不仅如此,林家更是后生可畏。林鲛家主的长子如今已是炼器境六期,次子也有炼器境三期,只可惜那不争气的嫡三子林天磊,二十出头却连炼器境都未到不说,还目无尊长,骄奢淫逸……”龟老说到此处,感叹一声。远处,一名男子走来,那男子身着白衣,却生得一副贼眉鼠眼,望向交谈甚欢的吕洛书和龟老,两只小眼顿生嫌恶。 “龟老,跟这种人废什么话?一个外姓族人,还想攀上我林家这高枝?不过是我那糊涂父亲青睐你而已,就误认为你是我们林家一员了?” 白衣男子远不及两人高挑,却以鼻孔相待,眼白相对,一句话冷语冰人。 似乎是意识到眼前男子同样在含沙射影的映射自己,向来沉稳的龟老怒不可遏。 “林天磊……”龟老认出了眼前男子身份,长拳欲举,却被吕洛书拦了下来。 “龟老消气。”吕洛书安抚着龟老,同时一股杀意笼罩起狂言男子,“这样的杂碎……” “让我来教训!” 吕洛书说罢,整个人气势一沉,身形如蓄势待发的弹簧,骤然一弹冲向林天磊,同时右拳从下至上挥舞而去,竟是霸拳中的上勾拳。 “区区小拳也想伤我?我可是铸体境十期!”林天磊不慌不忙,嘿嘿冷笑。等到霸拳逼近,一股激荡的拳风卷来,这才慌了神,双臂交叉连忙护住下颚。拳拳相撞,林天磊虽感觉自己的臂骨爆响,却也勉强招架住了吕洛书的上勾拳。正暗自庆幸之余,吕洛书反身一记肘击打来,林天磊黔驴技穷,被肘击打得节节败退。吕洛书见状,乘胜追击,借势一记直拳抡去,伴随着阵阵尖锐啸声轰向林天磊的胸口。林天磊无计可施,惨叫着飞出,重重的落到地上,尘土飞扬。 “此子,着实是天纵奇才。现在竟能随心所欲地应对铸体境十期的人了!” 龟老对这一气呵成的拳法略感诧异,更是大叹于吕洛书的飞速进步。另一边的尘嚣里,林天磊狼狈地爬起,看了眼傲然伫立的吕洛书。 “滚!”吕洛书厉声大喝,林天磊瞬时抱头鼠窜,嘴里大声嚷嚷着: “大后天的‘神兵大会’,你给我等着!” “跳梁小丑,自当拳伐口诛!”吕洛书狠言道。 转身面向龟老,吕洛书问道:“龟老,那林天磊身为嫡次子,为何要与我言语相逼刀剑相向?” “因为玄澜宗!”龟老的语气慷慨激昂起来,“玄澜宗坐落于山澜城旁,乃是山澜城及周边无数小城趋之若鹜的宗门。但这个宗门的门槛也是颇高,不仅需要入宗之人修为达炼器境,还需有相应的名额。我们林府声名显赫,却也不过一年一个名额。再过几日便是玄澜宗一年一度的招生仪式了,原本我林府就剩林天磊一人有望达炼器境入学,现如今多了个你……自然是心生恨意,要知道,缺少名额者还需经历层层考验方可进宗。” “那林天磊提及的‘神兵大会’又是什么?”吕洛书猛然想起,问道。 “修为达到炼器境还并不能觉醒天铸兵器,必须要到铸兵台前才能觉醒。但铸兵台异常珍贵且发动一日需要大量天力,我们山澜城也仅有一台。故每年六月一日,山澜城会展开‘神兵大会’,在此时发动铸兵台。那时,四面八方的悟道者都会前来觉醒,各大家族也会趁机拉拢人才,我就是那时被林府选中的……” 龟老还欲说些什么,却猛地一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婀娜倩影,又转头向吕洛书冁然一笑: “吕洛书,你的老朋友来了。” “别来无恙啊,小弟弟。” 第九章 异象层出 曼声传来,荡人心魄。 循声望去,是一名身着绯红长裙的女子,容貌端的是明艳动人。 “罗主管?”在角斗场一来二去,吕洛书也对角斗场主管罗瑶沐有所了解,见眼前女子颇为熟悉,猜疑道。 “想不到洛书弟弟还记得人家。”罗瑶沐抿嘴一笑,左足犹如蜻蜓点水,一个纵身跃到吕洛书面前,右手随之从怀中摸出一株苍银色的药草,抛向吕洛书。 吕洛书下意识地腾手接来,展开手心观察草药,想要一窥究竟。哪知一旁的龟老慧眼识珠,心生波澜,惊声言道: “龙骨草!” “龙骨草,可是无数铸体境之人心驰神往的宝物。若是正处于铸体境,而以此草泡水濯身,无论几期,都可以一举突破至炼器境,那残余的药力还能助人在炼器境打牢基础。于你而言,这着实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吕洛书诧异万分,要知道,自己苦苦修炼两月有余,也才不过堪堪铸体境八期。但现如今仅仅用一棵小草泡个热水澡,竟就可以赶超这两月来的一切进步。 “对啊,洛书小弟弟。这龙骨草是我从柳鸿云那赌来的,若不是你此次在角斗场大放光彩,只怕我下注的宝器还要被那老滑头抢了去。这草,本不应属于我,你就收下吧。” 罗瑶沐的声音如春风撩人,令吕洛书不忍回绝。承袭吕布的豪迈性情,吕洛书也并不是个矫情的人,反手将龙骨草收入怀中。 “那就谢过罗主管了!” 罗瑶沐还欲拿捏一番,不料吕洛书如此爽快,竟有些猝不及防,待片刻回过神来,连忙叫道:“且慢!” “这女人还想反悔不成?”吕洛书脸色大变,暗自心想。却见一本泛黄书卷在空中翻了个圈,直落到自己手中。 “你的‘戟’让我大开眼界,但是戟在我云起帝国已经销声匿迹许久,*内连一本戟用武学都没有。这本凡级上等的奔雷枪法或许不合你口味,但确实是最适合你的戟使用的了。” 罗瑶沐一扫妩媚,言语郑重其事起来。吕洛书持书略翻一道,果真是凡级上等的枪法。合上书页,喜悦之外却满是疑惑: “我与罗主管不过是萍水相逢,罗主管何必帮我到如此?” “这个吗……”罗瑶沐吮指一笑,“等你进入了玄澜宗自会知道。” “玄澜宗吗。” …… 林府,吕洛书住处。 黑瓦白墙的一间院房映入眼帘,屋里陈设简朴、雅致有序。一张靠近里墙的素床上,吕洛书正襟跪坐,聚精会神地研读一本写满了墨字的古书,赫然是罗瑶沐刚刚赠予的奔雷枪法。 “这部枪法不仅位列凡级上等,更是年代久远,其威力怕是丝毫不亚于灵级下等武学。” 仔细端详一番后,吕洛书暗自感叹道。 “只是……”猛地回想起罗瑶沐的话语,吕洛书不禁心中一凛,“只是这武技芸芸,万式兵器也各有千秋,武学又怎能相融相通混为一谈,又凑巧这世间竟无一本戟用武学……细细想来,事到如今,我所领会的不过只有父亲传授的‘霸拳’和‘霸王戟法’而已。” 大叹一声气后,吕洛书合上书本,将奔雷枪法搁置在茶几上,找来之前的包裹,一阵倾倒,想把近来收获到的物品清点一番。 “哗啦啦” 柳叶剑法、柳卿长剑和家传宝戟应声落桌。宝戟锋利而无鞘,吕洛书一不留神将其抖出,戟尖垂直下落恰好扎在奔雷枪法上,顿时刺出一个肉眼可见的戟孔。 但骤然间,那寻常的戟孔中竟蓦地绽放出粼粼蓝光,那蓝光先是原地闪耀,后又逐渐扩大,越来越亮,将吕洛书的瞠目结舌映照得一览无余。蓝光渐渐吞噬了一整间客房,飞舞的光点如柳絮般轻飘袅娜地落在洛书的肌肤上,竟带来了一阵彻骨的寒意。顷刻间,四处飘散的蓝色光点似搜寻到猎物的土狼群一样,旋即聚合起来,汇成一柄浅蓝色的长枪。 晶蓝长枪晃晃悠悠,好似在寻找一个刁钻的角度向吕洛书发动攻击。 “什,什么?”吕洛书大惊失色,连忙扑地翻滚躲避,哪知长枪如雷,猛然突击似飞燕入林,朝吕洛书的眉心直刺而去。 见退无可退,吕洛书遂一咬牙,任凭莹蓝长枪贯穿头颅,却并未感受到头部被撕裂的疼痛。那长枪由额叶窜进,竟遁入脑海愈变愈小,逐渐缩成一柄不足一尺的小蓝枪。仿佛通了灵性一般,那小枪竟在脑海中随意的遨游,枪尖忽地对准吕洛书百会穴下一寸处,狠狠地扎去! 碰撞的那一瞬,小蓝枪化为一粒粒微光斑点,一股胀热感紧接着充斥着吕洛书的脑海。双眼前,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武学招式飞速地掠过。 “这是……奔雷枪法?”事先熟悉过奔雷枪法,吕洛书双目如炬,狐疑道。 “不对,这分明是属于戟的‘奔雷枪法’!”感知到其中的些许差异,吕洛书恍然大悟,眼前的墨字却又瞬间化为齑粉,缓缓地立起一个墨黑小人。 墨黑小人左脚腾空,右手紧握黑色长戟背负身后,怔立原地,呆若木鸡。 但下一刻,只见其手腕一颤,长戟竟以迅雷之势疾刺而出,旋即双手弄戟,舞得虎虎生风,招招风驰电掣,果真是戟用“奔雷枪法”。 墨黑小人用戟将一整套奔雷枪法演示的淋漓尽致,随即化为一团黑烟淡化于虚空,满屋的蓝点晶光立时聚集在宝戟旁,紧而猛地注入其中。仅半个呼吸间,异象百出的房屋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归回了沉寂。如若不是茶几上的奔雷枪法竟不知不觉地化为齑粉,还真难分是真是假。 “哈……啊……啊”吕洛书怅然回神,如海潮般涌来的信息使他头痛欲裂。喜得武学的欢悦暂时盖过了头脑的胀痛,却又瞬间被内心的惊讶所吞噬。吕洛书望了望茶几上奔雷枪法残存的纸灰,又仔细回味了一道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奔雷戟法”,三尺宝戟握手,仔细地端详着。 “难不成是这宝戟引发的?” “倘若是这样的话……”一眼瞥向茶几上安然无恙的柳叶剑法,吕洛书将手中宝戟猛地一掷,戟尖毫无保留地刺在柳叶剑法的谱面上,戟孔中又是一阵蓝光隐现,蓝色光点又是在锁定自己的方位后聚合汇起。只不过,这次形成的,是一柄湛蓝色的细剑,看似远比之前的莹蓝长枪更为锋利夺人。 “咻!”细剑袭来,扎入脑中。“徐风拂柳”,“齐枝错叶”,以及柳卿至死都没有学成的“柳暗花遮”凭借行行墨文,以一种戟用形式展现在吕洛书的眼前。半柱香过后,墨字稀稀散散落了一地,再次融起一个墨黑小人。那墨人此次果是手提碳色长戟,照柳叶剑法有板有眼地舞动起来。 …… 阳垂日落,夜幕便迅速吞噬了整个山澜城。林府内,灯火已阑珊,只有其中的一间院房里,有一点亮光忽明忽暗,那是定天吞龙戟挥舞时的锋芒。 屋子里,吕洛书招毕立戟,侧目望着茶几上醒目的宝戟默默发呆,双眸却愈发雪亮,嘴边的弧度越来越大,兴奋的喊出声: “竟然,是这样!” 难掩激动,吕洛书快步走向茶几前,双手扶桌,支撑着筋疲力竭的身体,贯注地回顾来龙去脉。 两个时辰前,吕洛书无意间用宝戟碰触了奔雷枪法,但奔雷枪法竟以“奔雷戟法”的模样呈现在脑海,奔雷枪法的枪谱也化为尘灰。 紧接着,吕洛书尝试用宝戟刺击柳叶剑法剑谱,与柳叶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柳叶戟法”也同样代替实质剑谱,成了自己记忆的一部分。 而就在刚刚,吕洛书参悟并粗略地演绎了两本仅存于脑海里的武学,竟真的可用定天吞龙戟行云流水地使出。 “戟,融汇了十八般兵器,可凭一己之力衍生出十八种变化,称霸一方……”吕洛书嘀咕着林伯铸戟后的慨叹,不禁感慨万千。 “没错,于戟而言,模仿出各路兵器的攻击方式已不在话下,何况是武学!” “但无论如何……这也太奇怪了。”吕洛书来回踱步,手执宝戟,托腮细思。 望向窗外,寂寥的夜空中,一轮澄净透彻的明月倒挂其上,冷雾、阴霾、乌云却纷纷笼罩于旁,使月亮此刻一点都不清醒。 “父亲啊,您留给孩儿的究竟是怎样的东西……” 吕洛书暗自感叹着,殊不知帘幔外、巨石后,一道黑影直立其中,两眼精光一闪…… 第十章 剖人格物(完整版) 暮去朝来,转眼间立夏已至。燠热的晨风掠过山澜城,刮进位于城心的林府。 林府之中,一户小院遥遥在望。院内小屋瓦顶木扉、竹篱红墙,热风穿过簇成一团的花卉,透过纸糊的格窗,卷去一阵花香,拍打在一名少年的脸上。 急拉细看,得见少年正趴在茶几上,打着安详的小盹,怀里却紧抱着一柄晶蓝色的短戟。淡淡的晨曦洒落树梢,少年那原本俊朗却在桌面的挤压下而扭曲的面容同样清晰无比,显得有些许滑稽。 “呃啊啊啊啊睡过头了!” 在震惊中醒来,吕洛书猛地挺直脊背,一双朦胧的睡眼顿然绽开,呆怔的目光在空气中逗留了几番,不觉间便投向怀中的宝戟,霎时一扫慵懒,眼底光波流转。 “这小戟,竟能将毫无干系的实质武学变为同等级的戟用武学,并将其灌入我的脑海。” 回想起自己昨夜通过不眠不休的尝试得来的结论,吕洛书那动荡的情绪片刻后便重归平静。 ”而且……” 感叹的言语戛然而止,吕洛书随即手掌一翻、一握,怀里的三尺短戟忽然化为一道蓝束,跃然涌入左手手心,独留下一个蓝色光点。 手心上的那一点莹蓝忽闪忽烁,立时衍生出密密麻麻的蓝色光丝,如蛛网经络般朝四面八方蔓延开来。光丝伸展,交织,潜移默化间竟构成一幅戟刃的图案。 “果真,同昨晚的如出一辙。” 吕洛书沉吟道。早在昨晚,经宝戟引发异象之后,他紧而趁热打铁继续探查宝戟的奥秘,竟发现这戟不仅能将其他武学解析并融合为戟用武学,还可以随自己的心意时刻隐匿于手心。 “但,这究竟是何物……”注目手心的湛蓝色的戟型图案,吕洛书的脑中乱作一团。 “洛书!” 圆润却略显嘶哑的声音传来,击碎了麻团般的思绪。吕洛书连忙左手攥拳、背负身后,回眸一窥,院外的篱笆处,一道修长的身影伫立在重重花影内。 “龟老?有何贵干?” 似乎是察觉到吕洛书极度掩饰之余的那一丝慌张,龟老轻咦了一声,却也没有刨根问底。一番寒嘘问暖后,龟老便道明了来意: “是我们林鲛家主求见。” “林家主近来琐事缠身、日理万机,意图给予少侠一个正当的名分却是分身乏术。今日忙里偷闲,林家主想亲自接见阁下,以补招待不周之过。” 龟老的言语温婉亲和,令吕洛书难以回绝,无奈之下只得推延对宝戟的研究。简单的洗漱一番后,吕洛书便随着龟老来到林府主堂。 林府主堂,长物满目,无处不透显出雍容风度。紫檀雕花椅上,一名玄衣男子环手抱胸,器宇轩昂。 “晚辈吕洛书,见过林鲛家主!”吕洛书拱手作揖,行礼道。 “洛书小友大可不必这样,”林鲛冁然而笑,挥手示意洛书入座,顿了顿说,“此次邀你前来,主要是为了赋你林家子弟的身份令牌。” 林鲛一言语毕,随后轻动手指,拇指上的玉戒顿时流光溢彩,一枚古铜色的轻薄令牌随之被林鲛握入手中。 “这就是我们林府人士的身份令牌。”在林鲛的解释中,吕洛书接过令牌,一个“黄”字跃然入目。 “我们林府从古至今便是云起帝国的地方性直属军事机关,府内弟子也皆需遵守一定的的军衔机制,‘金银玄黄’便是我们的三六九等。这枚黄阶令牌虽并非达官显位,却也能护你一方周全。” 令牌的轮廓触手可觉,吕洛书不禁微微一怔。林鲛见状,又和龟老交换了下眼神,接着说: “有关往后的身份,想必你已一清二楚。至于后几日的大事,龟老也应跟你略提一二。六月一日,山澜城将举行觉醒天铸兵器的‘神兵大会’;之后再过一日,便是我林府府内的家族比试,比试的结果也将决定不久后玄澜宗的名额归属。总之,事多任重,虽然你是外姓族人,我还是希望你能名利双收,一帆风顺。” 神兵大会也好,家族比试也罢,吕洛书都深知其事关重要。恭恭敬敬地鞠躬作谢后,吕洛书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屋院修炼。 林鲛闲坐在椅上,目送吕洛书离去后,那副可掬的笑容登时耷拉下来,目光清冷淡漠。 “这么说,我昨晚让你去窥察吕洛书的举动时,你当真目睹了那短戟引发的异象?” “是的,家主。”矗立在林鲛身旁的龟老蓦地发声,再次描述了一遍昨晚吕洛书房间的怪象。 “哈哈哈哈哈好啊!”林鲛闻言,肃穆的神情上更添了几分兴奋。 “穷究一物之神,演变万物之本。想不到啊,想不到竟然是蕴含格物法则之力的宝物!修心境领悟法则之力,却也以法则之力为食,想不到我林鲛困于修心境四期十几年,如今终于可以一举破境了!吕洛书那乳臭未干的小鬼,手握此宝简直是暴殄天物!”林鲛收下阴笑,脸色转而如古井不波难以揣摩,没人明白他在谋划着什么。 “可是,若是伤及了吕洛书,只怕老祖那边难以交差啊。”龟老俯下身子,谨言道。 “老祖那边我来想办法,倘若此次我得以进阶,区区一个修心境六期的老骨头,怎是我的对手?”林鲛嗤笑着,苍白的嘴唇甚至咧到左耳。此刻他的双眼已是冷漠如铁,仿佛一个断绝七情六欲的刽子手。 “可是……”龟老还欲劝阻些什么,却被林鲛一手打断。 “老东西,你似乎忘记了,你赖以苟活的希望,可还在我的手里!不想死的话,就不择手段的把那宝戟抢到手!” “是……家主……” …… 林府,吕洛书院房。 一盆滚烫的清水,咕噜咕噜地吐着气泡。 一株苍银的草药,刺啦刺啦地冒出苦香。 将龙骨草掷于水中,满盆的清水顿时化为耀银色。 吕洛书静静地凝视这一盆药水,心中已是波澜万千。 突破炼器境的修炼,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第十一章 兵器天铸 “山澜城。” 流浪武者站在城门下,望着门匾上的金雕字喃喃自语着。 这时只是清晨,虫鸟栖息,山谷未醒,太阳还没显露山头,凝结的露珠也在树梢酣睡、迟迟不化。 但山澜城,此刻却是喧声袭人,城心广场上人潮涌动,举袂如云。 一石碑石台肃立其中,周身不绝的有铁匠敲敲打打,好似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什么。 “山澜城今日有何等大事,不过寅时竟就如此热闹?”流浪武者很是诧异,插入人群询问起来。 “今天可是我们山澜城一年一度的神兵大会,这附近踏入炼器境的悟道者都将前来觉醒天铸兵器,也会有不少名门望族收纳佳人才俊,自然热闹非凡。”一名看客耐心的解释起来,眼神时不时的瞥向那一块石碑和一尊石台。 “那个,就是我山澜城的铸兵台和天谕碑了!”看客说着说着,竟愈发慷慨激昂。 “真不知道,今年是哪位才子能万众瞩目。” …… 林府内,某间院房里。 一只硕大的木盆映入眼帘。盆中,一名少年盘腿而坐,手型空握,呼吸吐纳无不均匀平和。亮银色的药水环抱其身,水龙呼啸翻滚,灼烫的冲击一记又一记地噬在少年白若凝脂的肌肤上。由龙骨草浸泡的药水犹如白针银丝,渗入毛孔使人疼痛难当,吕洛书咬牙皱眉、强忍苦楚。 “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个时辰,我就足以完全吸收其中药力。” …… 山澜城神兵大会的筹备和测试工作,已经全部完毕。艳阳当空,村庄、城镇、州郡,从*奔波而来的武者也好,家族也罢,已是尽数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注视着高台上的铸兵台和天谕碑,好似下一秒就会出现一名天纵奇才,又或者自己就是那颗明日之星。 “城主,是城主!”台下忽地有人呐喊,众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而去。半空中,一名男子双手背负,腾云而来,男子长发压腰,身着金纹白衫,举手投足间尽显英挺威严。 “是刘城主!山澜城第一人,如今已是修心境八期!” 听闻台下络绎不绝的称赞,刘城主不觉间昂头朗笑,薄唇轻启,道: “让诸位久等了,在下是山澜城城主刘宸。诸君此次前来,不辞辛苦跋山涉水,驾临此弹丸之地,令刘某感激涕零,也令山澜城蓬荜生辉。大家不远千里万里,只为一个结果亦或一名人才,我就不再浪费诸位时间了。” “我宣布,山澜城神兵大会……” “开始!” …… 林府,吕洛书住处。 “哗啦啦” 一只欺霜赛雪的脚足从盆内踏出,紧接着是*着的少年身躯。吕洛书抹了抹水淋淋的身子,此刻他只觉身体轻盈了许多,沉心运气,竟又感觉经脉扩张了数十倍,轻伸长腰,骨关节顿然噼里啪啦地四处爆响。吕洛书感知了一番,自己果真踏入了炼器境。 沉浸在破境的喜悦中,吕洛书转头瞥向窗外。窗外却已是火伞高张。 “神兵大会,糟了!” …… 山澜城神兵大会,台下矗立着一名看似三十有余的武夫。武夫身挂布衣,背后却负着一柄寒气森森的长柄斧。 “吕洛书那小鬼,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武夫厚嘴一张,低沉的声音散开。一名慌张的少年恰巧从其身旁掠过,听闻声音后竟猛地停下飞奔的脚步,回头探视 “苏田?”吕洛书惊疑道,虽说自己当初在角斗场没有取其性命,却也未曾想他能达到炼器境。 “吕洛书?真的是你!想不到你也修炼至炼器境了!”苏田用厚实的大手摸了摸后脑,憨傻地咧嘴笑着,“真是托你的福,自从上次体验到九死一生的感觉后,我痊愈后便顺利突破了。想不到多年来困束我前进的,是我欺凌弱小的心态。” 苏田的嗓门粗糙而响亮,身旁的悟道者闻声纷纷回头,让吕洛书几度感到不适。 “先不提这个了,”吕洛书主动打断,“神兵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吧!” 苏田嗯了一声,第一名觉醒者也恰好上台。 “将手轻放在铸兵台上,它会赐予你的天铸兵器。”刘宸说道,那名悟道者也随之做出反应,刹那间,铸兵台绽出灰色光芒,光芒又聚合汇拢,形成一柄红底钢刀。 “一阶三品,赤钧刀。”天谕碑上闪亮出七个大字,刘宸冷冰冰地将其公布了出来。 “一阶三品啊,有点低呢。”苏田站在一旁解释说,“天铸兵器共有五阶五品,一阶的兵器不仅威力弱不足道,而且没有特殊名号,并非独一无二,被称为天铸兵器中的凡兵。” “一阶四品,百炼剑。”苏田刚解释完,又有一人的公布接踵而至。 “百炼剑吗,倒是最强的一阶兵器,只可惜这人天赋不行,导致百炼剑的五品品质跟着降低。”苏田马不停蹄地吐槽着,虽让吕洛书心生厌烦,却也得以从中了解不少知识。 “下一位,”刘宸顿了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是林鲛家主的嫡三子林天磊!” 林天磊跨上台来,双目扫视,视线忽地锁定吕洛书,俯瞰之中满是轻蔑。 将手掌搭上,铸兵台立刻酝酿起翠绿色的光波,光波缭绕,逐渐化为一柄细剑的模样。光波消散,一把洁白无瑕的银剑赫然端放台上。 “二阶一品,青雪!”天谕碑上的草字闪着青绿色的光芒,刘宸的响亮公布也含着一丝欢喜,台下的人议论纷纷,仿佛在此刻对林天磊这位纨绔子弟的认识天翻地覆。林天磊沉浸在这一切中,再次俯视着吕洛书,却发现吕洛书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天谕碑上。 “苏田,那行诗是什么?”吕洛书手指着天谕碑上的诗文,问道。 “踏雪寻梅冬灭红,春枝开寒青裹隆。” “这是属于二阶兵器以上的‘谕言’。”苏田一言点破,“相传苍天在铸造兵器后将对于该器魂的见解灌输给有缘之人,悟道者倘若能充分理解‘谕言’的含义,往后与天铸兵器的契合将如鱼得水。” “其实,‘谕言’或许也没那么重要。”苏田思索了片刻,接着说,“一阶之外的天铸兵器虽每一把都绝无仅有,但是随着其拥有者的不断陨落,它的新主人也将有所更替。千百年来光阴流转,崭新的天铸兵器已是越来越少,大多都是前人已经拥有过的,其‘谕言’也是恒久未变,早已被广为人知。例如这柄‘青雪’,它谕言的含义是‘生生不息,绵绵不绝,源源不断’。” 苏田的解释犹如醍醐灌顶,令本不属这个世界的吕洛书豁然开朗。 “真正的天才来了!”吕洛书正仔细消化着苏田的话,却又被苏田一个高声大喊拉回现实,昂头定睛一看,一高一矮的两名少年跨上台去,意气风发。 “山澜城三大名门望族之一的李家,虽说势力垫底,但李家主的这两位嫡子却着实是旷世宝玉,那名较高的是长子李逸凡,另一名则是次子李家杰。两人皆年仅15,却已是炼器境高手。” 李家杰神色淡漠,率先将左手放至铸兵台上,霎时弥漫开来墨绿色的光雾,竟让人有一种醉死梦乡之感。光雾缓缓充斥高台,笼罩起李家杰略微瘦小的身形。蓦地,光雾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向内收缩、凝聚,再汇到李家杰掌中时已是一把短刃。 短刃十分的精致,形状却也有股说不出的诡谲:刀身黑白相间,墨黑与雪白看似不成多让,实则丝丝黑纹已然侵略到洁白的一处。刀背锯齿也冷光逼人,好似能撕裂时空的桎梏。 “二阶五品,秋分!”众人望向天谕碑上的那几个大字,尽皆瞠目结舌。 “是‘二十四节器’之一的‘秋分’!”有看客眼力奇佳,连忙喊道。 “苏田,什么是‘二十四节器’?”吕洛书连忙问道。 “我先说过,大多数的天铸兵器是古往今来不断更换主人而传承下来的,‘二十四节器’便是最早的一批天铸兵器。‘二十四节器’以二十四节气为据而铸,蕴含了不同节气的特点,这‘秋分’便具有节气秋分昼短夜长,阴盛阳衰的特点。” 台下的震惊声此起彼复,李家杰仍是那副淡漠的表情。李逸凡见状,抿嘴一笑,也接着将手送上前去。 不同于绿色的光芒,此刻铸兵台上竟迸出淡蓝色的光圈。 “不会吧……”苏田暗叹,“这种颜色的光,是三阶兵器!” 仿佛身有灵性一般,光圈自我环环相扣起来,随即一声巨响,一柄长剑由合圈化来,径直下落,被李逸凡反手握住剑柄。 “三阶一品,惊蛰!”刘宸惊声喟叹,台下注目这一切的李家家主同样惊喜万分,险些跌坐到地上。 “惊蛰,瓦釜雷鸣,破虚碎阴,乃至纯至刚至阳。想不到,山澜城竟有朝一日能出现两件‘二十四节器’,还是契合度极高的一对!”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将神兵大会的热度推向一个沸腾的高度。但此时,吕洛书的身旁,向来话多的苏田却闭口不言。 “下一位,苏田!” 第十二章 觉醒!天铸兵器 “下一位,苏田。”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刘宸的双眼接着盯视到花名册上,威严的声音响彻高台。 台上台下,有人偶得宝器欢呼雀跃,也有人手捧凡兵黯然神伤,可唯独一名身背长斧的八尺武夫时而呆若木鸡,时而面红耳赤,像极了还未诣世事的待嫁少女。 “苏田,到你了!”吕洛书晃了晃怔神的苏田。 “嗯?哦……”恍然回神,苏田整了整布衫,咕咚一声口水下肚。显然,先前‘秋分’、‘惊蛰’两件强兵的降世令苏田倍感压力。 苏田走上台去,郑重地将大手按在铸兵台上,仿佛此时他已不是杀人如麻的角斗士,而俨然成为了一名死心塌地的虔诚教徒。 但苍天,并没有因此便眷顾他。 下一刻,只见铸兵台放出微弱的灰色光芒,肉眼甚至难察其存在。 “一阶二品,铁胆斧。”天谕碑上刺眼的七个大字将苏田脸上的窘迫与绝望书写的淋漓尽致。 刘宸看了一眼碑上所呈现的信息,嘴角隐约勾起一丝弧度,好似在嗤笑。将天谕碑上的信息原封不动地公布出来后,人头涌动的广场顿时泛起嘲讽的洪流。 “是铁胆斧,那个在一阶兵器中都排不上名号的破铜烂铁!” “这人三十挂零才堪堪炼器境,与铁胆斧这等垃圾倒真是天造地设!” 众人一言一语犹如利箭钢针,刺在如木桩般怅立的苏田心中。纵然外貌粗犷不羁,内心犹是不堪一击,,苏田顿了顿,遂默然地遁入人群中。 “苏田!”吕洛书欲想追上苏田。 “下一个,吕洛书!”刘宸的声音却很不凑巧的响起。 听着台上的喊声,吕洛书只觉一道道夹杂着好奇的炙热目光投来。众人都想知道,先前被传的沸沸扬扬的,角斗场十连胜,一举斩杀柳卿且从柳家数十名顶尖高手围剿下安然逃脱的少年是否真像传说那般与众不同。 吕洛书长吁一气,一步步踏上高台。场台远比想象中高的多,因而他此时可以清楚地察觉到四周不同用意的目光,林天磊的忐忑,林鲛的饶有兴致,柳鸿云的怨恨以及苏田的期盼皆是一览无余。 吕洛书将视线移到苏田身上,只见苏田唇张齿闭,依稀在说: “好运。” 吕洛书笑了笑,将手掌按在铸兵台上。随着手掌愈发贴近铸兵台,一股亲切的感觉便愈发明显。吕洛书察觉到,自己的体力好似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纳着,与此同时一股暖意也随之涌入身躯。 “这是……”吕洛书放空思绪之际,并未发觉铸兵台亮起墨黑色的光芒。包括常年主掌神兵大会的刘宸,也从未见过如此怪象,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隐约觉得,一柄非同凡响的神兵即将横空出世。 但很快,刘宸那难溢于言表的兴奋便烟消云散,转而化为失望。 只见那道墨黑色的光芒突然缩小、淡化,吕洛书也突觉暖流消散,如果说苏田的光芒有如星星之火,那么吕洛书的便是莹虫那一丝可怜的微亮。 光亮一闪,毫无征兆地化为一把漆黑长戟,戟柄弯曲波折,戟刃也黯淡无光,简直是活脱脱的一根烧火棍。 “一阶一品,墨戟。”天谕碑上大字醒目,整个广场却陷入一片死寂。没人嘲笑,没人惊叹,更没人拍手叫好,仿佛大家见到了根本无法想象的状况。 “一阶一品……我记得山澜城从未出现过这么低的品阶。” “不仅是山澜城,就连人多地广的云起帝国也从未出现过。” “哈哈哈哈,一阶一品的垃圾兵器,不愧是号称‘兵中败类’的戟!”人群内忽地传出刺耳的讥笑,霎时带起了一阵骚动。 “就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垃圾,竟然混进山澜城中了,真是晦气,把我山澜城的脸都丢光了!” “戟?那个一无是处的烧火棍?果真,连神灵都嫌弃。我看那一阶一品还是神灵大发慈悲,给人留点薄面。” 吕洛书眼盯长戟,双手攥拳。林天磊柳鸿云的鄙夷也好,林鲛苏田等人的失望也罢,这些他都能忍受。但为何‘戟’无缘无故间便需背负骂名,为何受人所不器,为何连苍天都予如此评价?一记记的疑问和嘲笑恍如锋刃,冷不防地在吕洛书的心中世界剜出一块块血肉。 “我该认命吗?”吕洛书苦涩一笑,自嘲一声。同苏田一般,落寞地投身浪潮般的人群中,好似他们穷其一生,也不过是匆匆过客,始终无法立足于风雨变化的江湖中…… 神兵大会仍在进行,不断有人从希望中破灭,耀眼的新星又毫无征兆地诞生。吕洛书并无雅兴更没心情一睹,早早地回了林府院房。 吕洛书躺在草席上,仔细端摩着自己的天铸兵器‘墨戟’。虽称为‘戟’,却不过是根炭烧黑棍上插了一柄小刀,头轻把重,看起来就毫无威力可言。 吕洛书又在包裹中翻翻找找,柳卿的长剑被猛然抽出。吕洛书手腕一挽,一朵干净利落的剑花华丽绽开。 “到头来,你才是王道吗。” 吕洛书沉吟着,门外却响起急促的叩门声。 一个滚身翻下床,吕洛书打开房门,瘦长的身影迎面伫立。 “龟老?请进!”认出眼前成熟男子的身份,吕洛书连忙搬座迎客。 “林鲛家主有事在身,所以……”龟老解释了一半,不禁苦笑一声,“好吧,但是你应该体谅下家主,毕竟云起帝国中,最为看中的便是天铸兵器的品阶,往往也决定着一个人的身份。” “我明白此事对你打击莫大,但你要记住,天铸兵器不过是实力的一部分,无论是莫龙帝国还是玄机帝国,皆不看重此物。”龟老开导着说。 “其实我此次前来是辅助你得到刀剑兵器谱,每位觉醒了天铸兵器的悟道者都需借其查找自己兵器的排名。话不多说,我这就教你如何觉醒刀剑兵器谱。” “首先,用右手握住你的天铸兵器,内心默念,仔细感应,便可以与你的刀剑兵器谱缔结契约。” 吕洛书点了点头,一根漆黑长戟顿然握于右手。凝神屏气进行感应,墨戟便散开墨黑色的光晕,包裹住了吕洛书。人兵交融十分顺利,吕洛书发觉自己的心神竟自主地顺着一条隐形的线被牵引其中,踩着这些踪迹不断向前向上,吕洛书的心神不受控制地一头冲进一团黑色亮光中。 “这里,是我的刀剑兵器谱存放的位置?”心神好似闯进一片黑洞中,四周暗不可视。 “哗哗哗” 正愁疑时,黑色空间的四壁兀地脱落下来,如墨水般的液体飞流直下,瞬息间,墨黑墙壁上留下一排雪白的草书,围绕着吕洛书呈四面八方而立: “残云龙卷浪,乌墨随往生。” 第十三章 领悟!人语天法 “不对劲” 风骨清奇的中年男子双臂抱胸,注视着眼前纹丝不动的少年,小声咕囔着。 一柱香已过,龟老就这样静静地观察着吕洛书。自己在林府待了数十年,好歹也帮助过不少林府弟子窥入门径,获得刀剑兵器谱,但像吕洛书这般吃力且耗时如此之长的,倒还真是头一次见。眼看着吕洛书身上的墨色光晕迟迟不散,龟老心中不禁疑惑万千。 幸亏龟老不会搜魂夺魄之术,不然眼前的一幕铁定会让其瞠目结舌。 只见此时吕洛书的元神漂浮在黑暗中,四周暗无天日之际,一排白字从黑暗里脱落,隐约显现身形,忽闪忽烁。 “残云龙卷浪,乌墨随往生。”吕洛书的元神一边喃喃着,一边走上前去,想要触碰那行看似虚无缥缈的白字。有若实质一般,白字在指间的接触下如清水一样飘荡又聚合。 “难不成,这就是龟老所述的‘天法’?”吕洛书思前想后,仿佛只有这份答案最为合理,眼底白芒掠过,顿时豁然开朗。而就在他仔细品味这两句话时,空间内突然风起云涌,雪白的字句再次与墨黑色的墙壁混为一团,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 “咔嚓,哗啦啦” 四边的黑暗如破碎铜镜般层层散落,大块大块的光亮透射而入。 明晃晃的光芒引起人暂时的目眩,吕洛书下意识地紧闭双眼,待稍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后,这才张开双目。漆黑的眸子里,一本看似饱经风霜的书卷倒映其中。 “洛书?”龟老试探性地发出声响。 “洛书!“龟老的声音有如洪钟。 吕洛书猛地回神,呼吸急促导致胸膛微微起伏,一眼看见龟老,方确认元神已经归位。 ”看来你已经拿到了!“龟老笑了笑,指了指吕洛书右手手心的图案。 吕洛书这才发觉右手不知不觉间有图案闪耀,图案呈书册的模样,不过周身尽是兵器环绕。吕洛书端详了一番,只见一柄锐不可当的利剑直指云霄,寒气凌厉的钢刀紧附其旁,通体修长的银枪穿插于书间……十七般兵器皆以不同形态汇聚成一团图案,唯独戟的位置空缺开来,显得十分违和。 吕洛书抬起右手,催动内力,古朴的铜色光芒从图案中喷涌而出,瞬间凝聚成一本可触的厚实书卷。 “这便是刀剑兵器谱了,此后你每击败一名排名靠前的拥有者,你的兵器便会替换掉他的兵器排名。”龟老解释之余,又看了看吕洛书的刀剑兵器谱,好似并未查出些许端倪,接着说:“翻开它。” 吕洛书点了点头,刀剑兵器谱便随着心意展开。书页急速的翻转,好似在寻找墨戟的信息所在,顷刻间,书页抵达最后一面。 “兵器——墨戟悟道者——吕洛书排名——叁拾陆万柒仟叁佰伍拾捌” “三,三十万?”吕洛书难以相信自己的排名竟如此靠后,不禁大叫起来。 龟老见状,苦笑了一声道:“三大帝国,八大附属国乃至无数州郡,每日都不断有身负天铸兵器者丧命,新的拥有者又在流水线上诞生。在无时不刻的更替下,据我所知,从未出现过一阶一品的天铸兵器,而刀剑兵器谱不仅以争斗来排位,更是看重天铸兵器的品阶,自然到最后,你的排名最低。” “其实,排名并不能说明一切,而品阶也不过是一个评判标准罢了。莫龙帝国青睐人武,以个人武学修养为主;玄机帝国崇尚机械,千百年来致力于锻造能与天铸兵器媲美的武器。倘若你真就此听信他人所言,风言风语,那么扼杀你的将不是天命,而是你自己。” 龟老言之凿凿,蕴意更是耐人寻味。 见吕洛书的情绪稍有好转,龟老趁热打铁道:“后天便是我们林府的家族比试,所有的林家弟子都会参加,林家的玄澜宗报送名额也将从中选出。你若是不甘自暴自弃,就尽力引人瞩目吧。” “我会的,为了父亲,为了我,也为了蒙冤的戟。” 与龟老交谈一番后,吕洛书的心情到振奋起来。 “今日听龟老一言,方深觉自己心境尚浅,与您一比简直如虫蚁见龙。”吕洛书说完,向龟老深施一礼,道:“多谢龟老赐予一言警醒,令洛书受益匪浅”。 “吕兄天资绝佳,可惜天妒英才,但人定胜天。”龟老轻喟道。 …… 恭恭敬敬地送走龟老,眼见龟老的背影渐行渐远,吕洛书闭门转身,右手一结印,墨戟便忽地握于手中。 “人定胜天吗。” 拜别吕洛书后,察觉到其目光挪移开来,龟老手腕一转,一柄森冷的匕首从袖口露出尖刃。 “为什么没下手呢。” 我承认,这一章有点水,本来是各分一半内容在先后两章节里,结果没想到前面章节不小心写多了导致这一章剧情比较混乱,在此保证下一章节绝对会恢复正常。 第十四章 如火如荼(一) 龟老走后,吕洛书并没有太多停留,转念开始应对起修炼的事务。 不论是为了后天的家族比试,还是为了重振戟的威名,皆需自己的实力足矣称霸一方。吕洛书本以为此次神兵大会过后,觉醒的天铸兵器将使自己如虎添翼,却未曾想过差距会与他人越拉越大。 “一阶一品啊。”吕洛书自嘲地笑了笑。 回想起自己被柳晨枫追杀的情景,吕洛书不禁咽了咽口水。这些天从他人口中旁敲侧击得知,柳晨枫当时不过炼器境二期,却以二阶三品的天铸兵器打得自己毫无反手之力。虽说当时自己境界尚浅,但吕洛书可以肯定,倘若现如今让自己再与柳晨枫交手,以自己的修为和实力,虽不至于一败涂地,却也绝非是其对手。脑中忽地又显现出柳晨枫那记恐怖的风刃,吕洛书心中一凛,天铸兵器的品阶高低确实能令彼此的实力相去甚远。 既然天铸兵器成了自己的硬伤,那么定然只能以武技来弥补不足。恰好,在吕洛书的脑海中,赫然存放着一本凡级上等和一本灵级下等的戟法。 “奔雷戟法,柳叶戟法,未曾想这两本被宝戟转化的武学有一日会派上用场。”吕洛书满足地笑道,要知道,在炼器境却拥有两本等级不凡的武学是多么的罕见,其中还有一本灵级武学,可以说在浩大的山澜城中,坐拥此等资源的炼器境武者屈指可数。 “这得多亏了罗主管。”回忆起罗瑶沐的背影,吕洛书不禁心生感激。 “还有柳卿大少爷。”吕洛书的神色戏谑起来,嗤笑了几番。 修炼事大,吕洛书并未继续多想,开始搜索起脑海里的两本武学内容。 吕洛书的元神漂浮在中央,眼前的两本武学各立一边。元神触碰到左手边的柳叶戟法上,霎时古籍翻动,一招一式,一言一句皆涌入心中。 “柳叶戟法,招式轻盈华丽,以巧击妙劲见长。风格诡谲,分为三式,其中‘徐风拂柳’可错开敌人攻击,声东击西;‘齐枝错叶’可将一招化万式,虚虚实实,暗藏杀机;至于‘柳暗花遮’,则以蛊惑敌人为主,进可杀人无形,退能峰回路转。” 将柳叶戟法的大概摸清楚后,吕洛书暗自摇头。虽说宝戟已将柳叶剑法变得极为适合戟兵使用,但武学的本质未变。躲躲藏藏,终不属于吕氏戟道的风范。 脑海中仅剩下一本奔雷戟法,吕洛书深吸一口气,操纵着元神碰撞上去。 “哗哗哗” 奔雷戟法顿然熠熠生辉,卷页飞速地翻动,招招式式涌入洛书脑中却清晰万分。 吕洛书忐忑的眼神登时一亮,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妙啊,此武学讲究速度,突袭仿佛平底滚雷,出戟更有如狂风骤雨!”吕洛书感叹着,眼神坚定了几分,好似内心已有笃定。 果不其然,吕洛书选择了奔雷戟法。不选柳叶戟法倒并不是风格水火不容,而是在这两天内,吕洛书必须要将其中一门练至大成,而奔雷戟法,吕洛书有十足的把握。 心意已定后,吕洛书遂催动元神对奔雷戟法进行参悟。脑海中,墨黑小人再次拔地而起,手执长戟演绎起来。一幅幅画面连贯地在脑中浮现,吕洛书慢慢参悟其中的技巧,不少动作记忆贯入身体、心头。 刷! 突然,吕洛书卷起定天吞龙戟,一跃而起,一个纵身跳到庭院中,开始施展奔雷戟法。 吕洛书手臂一突,定天吞龙戟便凭空一刺;手腕一收,长戟又随之归位……反反复复间,原本看似朴实无华的戟刺竟愈来愈快,逐渐化为一道锋芒,吕洛书也只觉定天吞龙戟愈来愈轻。长戟直刺直收,追风逐电,青枣树上树叶零落,却在急速的刺击中被绞碎得体无完肤。 嗦嗦嗦! 吕洛书就这般重复着刺击的动作,却一发比一发忘情、舍命,直到最后吕洛书的身影完全被一片戟芒吞没。一种奇妙的感觉从戟尖上传来,霎时流遍全身,仿佛自己已然与定天吞龙戟融为一体,而奔雷戟法的攻势也愈发迅猛…… 不知不觉,半天已过。 山澜城的神兵大会,也以圆满收官。大多数的悟道者都获得了不俗的天铸兵器,无数的大小家族也借此机会拉拢了不少可塑之才。 其中最为耀眼的,当属李家以及李逸凡、李家杰两名弟子。李家家主一鼓作气,在李府大摆宴席,盛邀各路人士齐聚一堂,吸收了不少人才也结识了不少人脉。 窗外推杯换盏声不绝于耳,但这一切热闹,皆不属于吕洛书,此刻他已是沉浸在自己的修炼状态中。 一双漆黑的眸子乍然绽开,少年横起长戟,定天吞龙戟随意一甩。 “簇簇簇!” 戟尖连动,戟芒连闪。 “砰!” 一道凌厉的戟芒直射在院内的巨石上,吕洛书稳住定天吞龙戟,巨石这才迟钝地崩开。而巨石的四周,已是布满纵横交错的刺痕。 吕洛书气喘吁吁,汗珠从发髻顺着脸颊滴落,却难以掩饰洛书眸中激动的神情。 做到了!仅仅用了两个时辰,自己就将奔雷戟法练至小成,第一式“一雷万闪”更是炉火纯青! 抚平内心的躁动,吕洛书摇了摇头,目光落向手中的定天吞龙戟上。 “小成还远远不足,后日就是家族比试了,我必须争分夺秒地练至大成!” 吕洛书咬牙说道,连忙提起长戟,却发觉长戟已是陷入地面,纹丝不动。 “还是太累了吗。”吕洛书苦笑一声,显然在无数次施展“一雷万闪”之后,吕洛书的体力已被尽数榨空。 “去一趟林府府内的宝精阁吧,龟老好像说过那边可以兑换些丹药什么的,龙骨草也还未用完。丹药配合龙骨草,应当可以让我在炼器境一期的基础上再进一步。” …… 林府中心,宝精阁内。 “锻体丹,仅供铸体境的悟道者淬炼体质,我不需要。” “活血散,可用于治疗紧急伤口,我不需要。” 吕洛书径直走到呈放丹药的区域,一粒一粒的药丸形状酷似,令吕洛书极难分辨,边找边念叨着。 “是要找炼器境修炼的丹药吗?”黄莺般稚嫩的嗓音拂来,吕洛书这才挪移开搜寻的目光,抬头看去,面前竟神不知鬼不觉的站着一名妙龄少女。 少女一身青衣,个头略矮,看似小鸟依人,却给吕洛书带来一股不亚于柳晨枫的气势。 “嗯。”吕洛书点了点头,他不知道此女下一步想做什么,因而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噗嗤。”少女见状莞尔一笑,两颗虎牙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放心,我也是炼器境,来这儿也是为了找聚元丹。” “聚元丹?”吕洛书却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丹药。 “聚元丹,顾名思义便是帮助炼器境之人汇聚元神,提高专注度的丹药,对于炼器境这种还需分神致力于凝炼兵器的境界来说,是在合适不过了。” “哦……”吕洛书正顾着理会话中的信息时,少女却急急忙忙的捧来一堆檀木盒。 “这里面装的就是聚元丹了!”少女拱出双手,成堆的木盒突然逼近洛书的面门。 吕洛书尴尬的笑了笑,礼貌性地拿了两盒,心中油生一份感激。 “我叫林芸,林家族人。” “吕洛书,外姓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