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报仇不伸冤》 第一章 我是郁雅，来自乡下 h市是离b市最近的一个县级市，选择这里，也因为它离b市勤远私立中学最近。b市的五六七八环早就蔓延出了市区，准确来讲，h市也算是b市的第某环。 九月，暑气未消。高三s部一班的学生们还未从暑假的兴奋中跳脱出来，课间都在叽叽喳喳地分享暑期旅行的地方。 勤远中学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s部的学生也几乎都是商政世家拿钱砸出来的天才。不过也有例外，比如方雨媛，考取奖学金的平民学子。每逢班里的同学讨论吃喝玩乐的时候，她是不参与的，于她而讲，参与那些个事情，远不如写两套卷子来的实在。 “同学们，请安静一下，”班主任“玲姐”踩着高跟鞋走到讲台上，用黑板擦敲了敲讲桌，脸上挂起公式化优雅得体的笑容，“今天有一名新同学要介绍给大家……” “高三还插班啊……”某个女生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呵，我们班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玲姐不置可否，冲门口招了招手，方雨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对上那个逆光走来的人。那是一个高挑的，梳着马尾辫的女生。她穿着全套的勤远制服，蓝白色的衣服定制似的，从来没有那么合身过。 那个女生走进教室，冲班主任点了下头，站定在讲台旁，微微鞠了个躬，用清脆的声音开口说道：“大家好，我是郁雅，来自乡下。” 一句话落地，方雨媛似乎看到玲姐的嘴角隐隐抽搐了一下，再仔细看，又觉得她面色如常。 下面的同学可没那么淡定了，大家看那个漂亮的女生宛如什么奇怪的物种，有些已经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就连方雨媛，也感觉“乡下”这个词有些陌生。她虽然相对“平民”，父母好歹也是工薪阶级。 终于，有人忍不住，微微提高声音问：“同学，请问是哪个yu，哪个ya？” 郁雅拿起粉笔，转身利落地在黑板上写下两个遒劲端正的大字——“郁雅”，而后声音平和地道：“忧郁的郁，优雅的雅。” “请问郁雅同学家里是做什么的？”人群中不知谁先开口。 “种地。”语气平淡自然。 玲姐的嘴角忍不住又抽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她们家说是种地的倒也没错。 “种什么？”又一个声音问。 “一些卖不出去的水果和农副产品。” 玲姐暗戳戳翻了个白眼。卖不出去？还不是因为太贵还限供。 月薪好几位，家里开着某上市公司的某班主任潘玲女士，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万恶的资本主义，台下的同学却一直没眼色地发问。 “郁雅同学为什么要来勤远念书？” “家里东西不好卖，拓展销路。” 玲姐又看了郁雅一眼，却换来女孩无辜的回视。潘玲女士再也忍不住，掩饰性地咳嗽了一下，眼眶都憋红了。“那什么，同学们，一会儿就上课了，你们有的是时间交流……” 方雨媛发誓，她是头一次看见彪悍的玲姐如此不淡定的时候，说话间表情隐忍，仿佛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突破腹腔奔腾而出了。 班主任忙着给郁雅找座位，而一班的同学却不怎么配合。他们虽然对这个漂亮有趣的女生感兴趣，却不代表愿意让这个不速之客插入自己的圈子。 方雨媛也在犹豫中，毕竟这是个看实力的小社会，而她显然更看重学习成绩。 “老师，”终于有个女生举起手来，“请问郁雅同学凭什么加入我们s部一班？” 方雨媛坐在前排，此刻却不用回头也知道，发问的女生必是一班有名的“小炮仗”秋莎。 听说秋家是军人家庭，秋家老爷子年轻时就嚷嚷着生个女儿叫“喀秋莎”，结果生了四个儿子，头三个儿子给他带来五个孙子，唯有小儿子家才有了个孙女，力排众议取名“秋莎”。索性秋莎人如其名，被老爷子和几个哥哥宠上了天，却十分讲究“义气”。 听到她这么问，郁雅才舒展眉头，轻轻笑了一下，如同微风掠过湖面，撩起阵阵涟漪。声音中带了点愉悦，说：“终于有人问了，还以为到了个不关心学习成绩的高三班，正准备换个班呢……” 她这，是讽刺吧……？方雨媛不敢确定。 “你什么意思？！”眼看喀秋莎就要炸了。 “咳，秋莎同学先坐下，”玲姐关键时刻一声清咳，“其实郁雅同学上午刚参加了入学考试，考试题目难度和你们高二期末试题相当……” “上午完成你们所有科目考试，满分1050，考了1045，”郁雅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反手从书包侧兜里掏出一叠试卷，“勤远的高二期末考我可是慕名已久了，不知道哪位同学可以出租个座位，租金就拿试卷上三道大题来换。” 方雨媛这下想都没有想，立刻高高举起右手。再回头一看，后面那些身边有空座位的也都稀稀朗朗举起手。可以说，竞争是比较激烈了。 问高三s部一班什么最多呢？答案是，有钱人。 那比有钱人更多的是什么呢？答案是，学霸。 那么，s部老师的兴趣爱好是什么呢？答案是，折磨这群有钱的学霸。 是以，高二的期末考，向来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按玲姐的话说，经历过期末考还留在s部一班的，才是真正的勇士。 一班有大能，像方雨媛、袁笙离、孟政这样的，虽然经历过期末考还能屹立不倒，但也没少在试卷最后的“送命题”上花时间。而其他如秋莎、田灏这样的，大多只攻一种题型，大题得分与否，全看运气。其他人，则敬而远之，但求前面的小题能不犯大错。 三道大题的诱惑，的确让人心动，尤其是在这一班不肯轻易服输的年轻人面前。 是的，年轻人。在郁雅面前，他们都只是一群孩子，纵使以后有搅弄风云的能力，但现在他们都还很年轻。羽翼未丰，一折就断。 有些凉薄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稍纵即逝，换上温和得体的笑，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方雨媛眼睁睁看着似乎自带光圈的女孩，向着自己走来，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有些不正常，平复了一下，再抬头，女孩却停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好，我是郁雅，请多多指教。” “你好，我是袁笙离。”唇红齿白的男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一个斯文又羞涩的笑。 “我曾经很喜欢你叔叔……的电影，”郁雅顿了顿，“里面的女主角都很漂亮。” “谢谢，”袁笙离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马上恢复正常，抛却越来越幽深的目光，他还是那个单纯无害的少年。 郁雅缓缓坐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一摞摞课本，堆成一座书山。 “看不出来啊，”后桌一个男生小声说，“这体力，背座山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谢谢，”郁雅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温柔淡漠的笑，“我们乡下人农活做的多，体力就练出来了。” 男生看了一眼她白嫩嫩的皮肤，心道当我们瞎么，信你才有鬼。但面色不显，点头回复一个笑脸，开始预习下节课内容。 “这道题可以跟我讲一下吗？”袁笙离拿着一份习题有些羞涩地问。 “好。”郁雅转过身来，隐去眼眸中划过的笑意。这么多年了，他果然一点都没有变，除了，更加善于隐藏自己的气息。 差一点，她几乎感觉不到他的阴郁，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腼腆少年。 前排，方雨媛转过头来，满眼期待地看着她，誓要蹭一蹭这堂免费公开课。 同一时间，勤远中学的高一s部二班，一个高高的少年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考试成绩一科科念出来。 讲台下的同学抬头仰视着他。他的分数很高，高到不适合留在二班。 “这是我的入学成绩，我是郁然，忧郁的郁，悠然的然，乡下人，家里种水果的，今年十五，身高一米八六，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坐最后一排。” 说着，迈开大步往教室后面走去，留下班主任和一帮还没搞明白的同学面面相觑。然后“哐”的一声，重重的书包被甩落在课桌上，惊得后排同学心中一跳。 额，其实他们有问题来着，不过这人似乎不想回答。 郁然同学坐在座位上，众目睽睽之下，从书包里拿出一摞……初中生的暑假作业。 察觉到四周打量的目光，郁然抬起头，郑重宣布：“为了勤工俭学，减轻家庭负担，本人长期承接各类作业，价格面议。” 四周的同学下意识把目光投到讲台上还未离开的班主任身上，弄得男老师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提醒他，我还在呢，你注意点。 郁然不太明白，甚至有些殷切地说：“老师作业改不完的话也可以找我，打九折。” 看着同学们有些憋不住的笑，郁然同学表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姐姐说的么，要学以致用，书中自有黄金屋来着。现在他们在外地，所有的花销都来自于姐姐的私房钱，他勤工俭学，减轻家庭负担，有错吗？ 这些低智商的人，真是大惊小怪。郁然同学小小叹息了一下，立刻投入到飞快地“枪手”工作中。 # 新开学不久，课程还未正式开始，难得有几分清闲。郁雅下课后就背着书包回了公寓。 公寓楼只六层，欧式设计，房间里也是稍微高档些的上床下桌。郁雅所在班级被分在了203，朝阳的窗户，四人间住了三个。舍友还未归来，宿舍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墙上贴着淡粉色带着暗花的墙纸，明亮中带着温馨。她来到自己的位置，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黑色封面的便签本，巴掌大小，足有两指厚。 只见上面的字迹…… 郁雅想了想，又添几笔，然后取出了一副耳机，戴上。 第二章 乖孩子，我只喜欢你（修） 傍晚时分，红霞晕染了半边天。 桐山山腰的别墅区，一辆黑色汽车停下又开走，只留下一个穿着蓝白色制服的瘦弱身影，背着书包，踏着缓慢的步子，走到一栋别墅的门口。 一只纤细白嫩的手，从制服宽大的袖口中伸出，攥住金属的把手，一阵凉意，从掌心直达心底，冰得他一个哆嗦。 “咔嚓”一声，门没有锁，把手转动的声音扰乱了四下的安静。那身影的主人，缓缓吸了口气，拉开了朱色的大门。 里面没有开灯。 来人刚想松口气，却听见沙发那边传来细细碎碎的动静，然后“嚓”的一声，一点火星亮起，隐隐约约映出了正仰躺在沙发上的男人俊秀的脸。随即，是烟草的味道。 心跳，正在慢慢加速。 “回来了？”男人声音中带着些刚刚睡醒的沙哑，慵懒魅惑，明明不带什么起伏，却惹得人皮肤一阵战栗。 “嗯……”穿着蓝白色制服的男生怯怯应了一声。 “把灯打开，我要看你。” 依旧是带着沙哑的，毫无起伏的音调，伴着香烟的味道吐出来，缓缓的，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让男孩的心也跟着颤了颤。他只能顺从地转身，摸到门后的开关，“啪”地一声按下。 眼睛闭了闭，还没有适应这突然的光亮，却听背后“嗤嗤”的声音传来，沙发上的男人狠狠将香烟捻灭在烟灰缸里，迈着长腿，三两步扑了过来。 门口的男生，忍不住抖动着身体，正欲慢慢转过身来，却刚刚转了一半，就被身后的男人整个抵在墙上。然后，到处是他的味道，他的温度。 “叔……叔叔……”男生的声音中带着些难以察觉的愉悦与激动，明亮的灯光洒落在他白皙的面颊上，晶莹剔透，泛着一点羞怯的或是兴奋的红。那男生，赫然正是袁笙离。 呼吸，有些乱了。他就是这样，不经事。 身后的男人没有说话，倾下身子，带着烟草未散去的味道，凑到男生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喉咙中发出满足的谓叹。袁笙离感觉一阵酥麻直直冲到心里，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了。 这个撩动少年心绪的男人，是他最爱的叔叔。他还有一个身份，z国著名的青年导演，袁一寻。 “两天不见你了。”袁一寻微微环抱着他颀长的身子，手掌笼着胸前那缓缓立起的凸起，薄薄的布料传来掌心的炽热。凉薄的嘴唇靠在男生的耳后，摩擦着敏感的耳廓，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和难耐。 袁笙离只听着他的声音，就恨不得将一切都奉上，所有的，他所拥有的全部，包括生命。 “我……”男生正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却冷不防一只大手迅速撩开他宽松的蓝白制服的下摆，抽出白色的衬衫，直直捏住那比女生还要纤细白嫩的腰。一阵电流，就随着那炽热手掌贴合的肌肤，蔓延到全身各处。 “新学期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吗？”身后的男人依旧是那样慵懒的，毫无起伏的声音，就如同平日里聊天时淡漠的语气。如果忽视了他们二人现在的姿势，和……那只不断探索的手，他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对……叔侄。 “来了一个新同学，她……成绩很好。”袁笙离眼神有些闪躲。他从来，从来都不会对叔叔说谎，尽管，那个女生，他也很感兴趣。 但是……在身后那人看不见的角度，男生的眼中缓缓划过一丝情绪。产生得飞快，也，消失得飞快。 然而，袁一寻是何其了解他，从闪烁含糊的语气和有些乱了频率的心跳就能推测一二。男人手下一用力，使得袁笙离白皙的脸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鼻梁上的平光眼镜磕了一下，歪斜到一旁。 “是个女同学？”袁一寻的声音中带着些笑意，明明是愉悦的，却让人毛骨悚然。 “是。”袁笙离咬了一下嘴唇，嗫啜着开口。 男人轻笑，右手抚到一处，轻轻一捏。袁笙离的身体抑制不住，狠狠抖了一下，一声闷吭淹没在紧闭的唇齿间。 “阿离，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她是不是很漂亮？” “我记得上学期你身边有个空座位，她和你是同桌，对不对？” “叔叔……嗯……”袁笙离慌乱中想要解释，却被身后的男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耳朵，还未讲完的话，化作一声呻&吟，消散在暧昧的空气中。 袁一寻还是那么聪明，把每一个“爱人”都吃得死死的，袁笙离在学校里再怎么优秀，再怎么狠辣，最后也不得不为着他兵荒马乱，直到丢盔弃甲。 “说，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她……”胸膛的温度，穿过书包，紧贴着后背。皮带下某一处，轻轻硌着纤细的后腰。袁笙离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液，犹犹豫豫地说，“她说，她说她很喜欢你，很喜欢你的电影……” “你在怕什么呢？”袁一寻从喉咙中发出一声笑意，右手突然一动，男生的身体止不住向前猛地一蹿，整个人紧紧贴在墙壁上，酸胀与苏爽的感觉交织着传来，一排皓齿，紧紧咬住嫣红的下唇，双腿更是抖动得厉害。 然而身后的男人却全然不管这些，兀自抽动了下被紧紧包裹着的手指，整个人都压在袁笙离的身上，原本撑着墙壁的左手缓缓划到自己的腰间。 “乖孩子，我只喜欢你呀……”男人终于变换了语调，带着一点粗喘，贴着男生粉红的耳朵，如是说。 ## “郁雅，你在听歌吗？” 女生公寓里，一只手掌搭上了她的肩膀。 “要一起么？”郁雅左手摘下一只耳机，微笑着递向身后的女孩，却在看不见的方向，微微侧着手机屏幕，右手拇指几不可见地滑动了一下，耳机里的声音立即变了音调。 “呃，好啊。”冯小悦有些羞涩地接过耳机，心道我们如今也算是一起听过歌的人了，以后请教问题就更加方便了…… 然而歌声入耳还不到十秒钟，冯小悦同学就把日后的打算放在一旁，完完全全被优美的旋律所吸引。 锦苹，直击灵魂的声音。 一首歌，也就三分钟多一些，冯小悦意犹未尽，摘下耳机，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个……郁雅，这歌真好听，是谁唱的啊？” 郁雅笑了笑，点开屏幕，一张女歌星的高清写真印入眼帘。 “锦苹？嗷！怪不得，原来是锦天后的歌……”冯小悦忍不住伸出手滑动了一下屏幕，“咦？《作乱》？这个歌名没听说过耶，是锦天后的新歌吗？” “嗯，新专辑，网上还没有呢，”郁雅取下耳机，温和地笑着回答，“我等不及请一个买了专辑的朋友帮忙录的，音质还可以吧？” “太可以了！”冯小悦满眼都是兴奋，“你那个朋友好厉害啊，把锦天后的灵魂歌声录的一点都没有失真，如果你不告诉我，我都不敢相信是枪版呢！” “什么枪版？”方雨媛背着书包走进宿舍，一边在门口换鞋一边随口问。 “锦天后的新歌呢，录的跟原版一样，一点都不失真！”冯小悦蹦蹦跳跳着过去，满脸兴奋地拉着方雨媛解释。 方雨媛失笑，往常整个班只有她和小悦两个人住的公寓，今天忽然有了郁雅的加入，反而多了些人气，把那个人来疯激动得不行。 “嘘……”郁雅竖起一根手指，放在红唇前，眼睛微微弯着，“支持正版，小范围传播。” “嗷！传给我，传给我！” 冯小悦丢下方雨媛，踩着拖鞋“啪叽、啪叽”地，风风火火爬到床上去找手机。 “妈妈呀，我道德品质败坏了，我发誓仅此一次，下次肯定买专辑！” 方雨媛感觉自己养了个傻闺女，自己都被带傻了，一拍脑门，方想起有事没说。 “那个，郁雅，我刚刚忘了说，楼下有个高一的男生找你来着。” “高一的？郁雅的芳名已经传到高一了吗？”冯小悦拿着手机，脸上却是止不住的八卦之火，只看得方雨媛又想拍额头。 “我弟弟在高一，”郁雅伸手捏了捏冯小悦有些婴儿肥的脸，将手机递给她，“喏，我先下去一趟，歌自己传。” 郁雅身上还穿着运动装，换了鞋就可以出门。她也很好奇郁然有什么事值得专门跑到公寓楼下找她。 “喂，郁雅，不怕我看到你的小秘密么？”冯小悦露出贼兮兮的表情。 郁雅不言，仅仅留给她一个神秘的笑容，然后关门离去。 “她什么意思？”冯小悦指着关上的门问方雨媛。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方雨媛高深莫测地回答。事实上，经过一个下午的相处，她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位神秘的“乡下同学”的性格。 尽管是郁雅有意展露的那些。 懒得理会这些聪明人。 “什么牌子的手机，还挺好看的，”冯小悦嘀咕着开始传歌，又不死心翻看着手里连个标识都没有的手机，“连个密码都没有么，电话薄里只有班主任和我们俩的号码，社交软件除了咱们班的，就只加了营销号……” “这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干净却又最正常的手机了……” 冯小悦本来无心的一句抱怨，却被方雨媛听在心里，因为父亲的工作原因，她总是对一些事情特别敏感。 不过，保持神秘是所有人的权力，不是么。 第三章 你要对我负责 “说吧，什么事？” 天还没有完全黑。郁雅站在女生公寓门口有些昏暗的灯光下，问面前那个蹲在地上，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的男生。 郁然不说话，修长的两臂又紧紧抱了下膝盖，嘴巴微微嘟起，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刘海下，一双湿漉漉的茶色眼睛，仰视着她。 “你要对我负责。”声音是那么的委屈。 “你语文考试没及格？”郁雅直愣愣丢过去一个嘲讽。 “才没有！”一米八六的男生“嚯”地一下站起来，声音也带着些底气似的，颇为大声地说，“我只扣了两分！” “老师放水了？” “我语文很好！”郁然同学表示，虽然吃人的嘴软，但是关于智商的问题，他坚决不会让步。 “语文考不了满分的人没有发言权。”郁雅冷冷地说出来。 “哼！” 郁然早就习惯了自家姐姐自从某天开窍之后，就隔三差五的嘲讽，但是周围路过看热闹的同学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妈耶，学霸真可怕！ “我不管，反正你是我姐姐，我有事你就要负责……”郁然有些无赖地开口，“学校的饭菜一点都没有你说的好吃，我想吃你做的菜，还想吃……” “带钱了吗？”郁雅打断一边数菜名一边流口水的弟弟。 “没……”郁然有些不好意思，“钱都在手机上。” 除了姐姐给的钱，还有写作业赚的钱，都在手机上。来z国时，他们没有带以前的任何财物，全部从零开始。除了手机证件和两套衣服，就连电脑都没有带！ “手机呢？” “英语老师收走了……”郁然更不好意思了。 “为什么收你手机？”郁雅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有人闯进咱们家偷东西，我布置了一下防御系统，”郁然带着点愤然，“那个女人竟然说我在玩游戏，还要求写检讨！我一定要报复回来！” “让他偷好了，又不值钱。” “万一偷走我们的锅，你周末怎么做好吃的……” 所以还是为了吃…… “随你，”郁雅淡淡道，“明天我去帮你要手机，不过检讨要自己写。” “这些都不重要，”郁然打断她的话，牵起郁雅一只手不停地摇晃着，声音中是平日里难见的软糯，“姐姐，一起去吃点东西好不好？姐姐，我好饿，不吃饱的话我会长不高的……” 如果一个身高一米八六，长着大长腿，高颜值的走冷酷风的男孩子忽然软糯糯跟你撒娇，让你带他去吃饭，你该怎么办？ 路人甲：“好萌啊，我的心都酥了！” 路人乙：“嗷嗷嗷，姐姐答应了，姐姐请客，你说吃什么咱就吃什么！” 路人丙：“为什么我弟弟每天就会调皮捣乱？” 郁雅喊了声停，径直转身上楼。郁然留在原地，眼中闪烁着兴奋的色彩。若不是在人前有严格的礼仪要求，他真想跳个舞表达心中的愉快。 以他们的智商和默契，什么都不用说。他就知道，姐姐是上楼拿钱要带他去吃好吃的了！唔，学校餐厅的饭简直太难吃了！ “你好，这位同学……”旁观的某个女生，大着胆子走过来打了个招呼，“我叫张楚楚，可以认识一下吗？” “张楚楚？”郁然的声音里带着些疑问，那女生正欲开口解释，只见他闭了一下眼睛，眼球飞速转动，一条条信息从大脑中被筛选出来，清越冷漠的声音带着点变声期的沙哑，说，“张楚楚，高二s部一班语文课代表，年级排名第十一？” “啊，原来你知道我！”女生有些兴奋，他竟然知道自己的信息呃！那是不是代表…… “不是！”郁然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张楚楚的幻想，出于对女士的礼貌，又开口解释道，“查看学校的学生信息是我的习惯，记住每一年级s部的学生信息对我这种智商来说其实很简单。” “另外，”郁然歉意地鞠了个躬，“抱歉女士，我不认为年级前十之外的人是有权利谈恋爱的。” 最好成绩排名第十一的某语文课代表：妈妈，我对不起你！我竟然想谈恋爱了！ 围观的男男女女看了一下身边的人，眼神大有一种“你敢嫌弃我我就弄死你”的感觉。 “小然，走了！” 正当张楚楚小姐姐羞愤得无可奈何时，郁雅终于背着小包出现，叫走了义正言辞的高智商学霸，化解了满场尴尬。 “姐姐，我们吃什么？”郁然立即换了个人似的，颠颠儿的跟在身后。 “咱家穷，今天只吃得起大排档，待会儿给你买瓶老干妈凑合几天……” “咱买得起老干妈吗？” “放心，我跟同学借了钱……” 身后围观的同学，看着两个远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老干妈多少钱一瓶？”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不……不知道。”被问及的人吞了吞口水。 “楚楚，也许那个男生是……是好心呢……”张楚楚小姐姐的同伴，憋出这么一句安慰的话来。 呃……听到这句话的同学都忍不住停下离去的脚步，配合且善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住学校公寓的学生家境相对“普通”了一些，但是，也没听说过谁家穷得只吃得起大排档，甚至连买瓶老干妈都要借钱的地步……也许，人家说出那么冷冰冰的话，真的是因为好心，怕门不当户不对双方有压力呢？ 张楚楚小姐姐抽了下嘴角，忽然明白了像郁然那种智商的孤独。她们张家好歹曾经富足过，也是有几分见识的，如同那姐弟二人的身形作态，怎么也不像“穷”成那样的人。 ## 说了吃大排档，郁雅就真的带郁然去吃大排档了。 勤远中学附近有着几家大排档，郁雅拉着他来到记忆中的那家名叫“九月”的店。这么多年，无论周围冒出多少家新店，“九月”都屹立不倒。 郁然没见过这个，乖巧地坐在位置上等着自家姐姐点餐，反正他没吃过不会点，只要姐姐说好吃就一定好吃。 “九姨，这边点餐！”郁雅扬声喊了一嗓子，清脆带着甜腻味道的女声在喧闹的人群中也分外明显。 “来勒！”在众人的目光中，从后厨那边，走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面色中带着喜庆的笑，通身的气质都是岁月的韵味，优雅精致。那人，就是“九月”的老板娘。 随着“九月”生意越来越好，老板娘雇了不少人，徒弟也带出来不少，基本上已经不亲自动手了，往日里掌个厨都是给面子的事。能让老板娘出来点餐的，更是少之又少。 管老板娘叫九姨的，大多是老顾客了。而且，是十几年的老客。 “妹子面孔新呀。”老板娘笑眯眯地递上菜单。 “好几年没来了，九姨还是老样子嘛，”郁雅翻了下菜单，有些诧异，又道，“拿手的那道蛋花串串怎么没上菜单了？” “难为有人还记得这口，”九姨笑容更胜，进而确定了对方“老客”的身份，说话间也亲昵自如了起来，“老娘的徒弟是个懒汉，学不会这一招，怕他砸了老娘的招牌。” “这话老赵听了要给你那汤里放盐的，”郁雅笑着揶揄道，“就是今天不知道能不能再尝尝九姨的手艺咯。” 九姨的徒弟老赵，说是徒弟，倒不如说是仰慕者。老赵比九姨小上五六岁，又是个痴迷厨艺的“闷葫芦”，平日不爱说话，九姨看上了他拿手的“翡翠汤”才勉强收下。老赵喜欢九姨，又不怎么会说话，只好投其所好，每天给九姨炖汤，久而久之，九姨习惯了老赵每晚一盅“翡翠汤”。 至于放盐一事，则是因为某天九姨和人聊的开心了，忍不住吐槽了老赵几句，谁知平日里老老实实的老赵竟然是个“闷声干大事”的，在当晚的翡翠汤里加了盐。 翡翠汤本来是蔬菜炖成的汤，吃的就是那纯粹的绿植味，调料要慎重，盐更是加不得。尝惯了纯正翡翠汤的九姨，当天真是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最后才知道是自己随口几句吐槽惹了祸。 话说至此，没想到九姨反而嫣然一笑，满脸都是幸福得要发光的样子，娇声道：“他敢！” 啧啧，真是没想到，吃了顿饭，反而终于见当年这一对修成正果的样子了。 最后，郁雅两人不仅如愿尝到了九姨的拿手好菜，就连很少拿出来的“翡翠汤”也讨了两碗。 一个大排档开了十几年，看似人来人往的，却总有那么一拨人不能忘。当年她是这里的第一批客，到后来离开b市，也忍不住怀念这个味道，怀念这个爽朗的老板娘。 现在，她又回来了，还有很多时光，可以一直走下去。 啤酒瓶歪歪斜斜地丢了一地，两个精致的女人坐在摊子上喝酒划拳……郁然表示，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姐姐这么……那什么的一面。 不过酒量这方面他是不担心的，果然两人大战几百回合后，最后以九姨被老赵拖走告终，临走时还嚷嚷着：“谁喝醉了谁请客，这次算我输，不收钱！” 老赵讷讷地应了一声。 “听见了么，不收钱！你敢收钱老娘休了你！”九姨捧着老赵的脸，全然不见刚开始的优雅精致。 “不收，不收。”老赵面色如常，耳朵却红得厉害，连声保证着。 “乖徒弟，伺候为师更衣！”九姨一口亲在老赵白皙清瘦的脸上，对方的耳朵红得几乎要滴血，连忙抱着醉醺醺的女人进了房间。 “姐姐，他们……” “他们现在过得很开心。”郁雅打断了他的话。她知道郁然想说什么。 九姨和老赵两个，只是在狂风暴雨中这个狭小的避难所里，享受着一时的宁静。他们的身份背景，不允许他们拥有普通人的快乐，但是，这一刻的开心，就足够了。 “嗯。”郁然点了点头。他看出了那两人的身份，但是，他更认同姐姐的话。 第四章 夜路走多了（小修） “姐姐什么时候和他们认识的？”郁然有些好奇，姐姐应该和他一样，从小没有来过这里才对呀。 两道身影，走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远处的璀璨映着两张有几分相似的，同样精致的面孔。 “不认识。”声音波澜不惊，茶色的眸子带了笑意。 郁然愣了愣，呃，他姐姐这样，算是欺骗别人的感情吧？算是吃了霸王餐吧？郁然心中礼仪教养和对姐姐的信赖之情在击鼓开战，打得不亦乐乎。而他的心理活动，完完全全地写在了脸上，被郁雅一眼看穿。 “小然……”郁雅眼中含笑，语气中带着点欲言又止。 “嗯？” “我们现在很穷。”很穷很穷！郁雅肯定地点了点头。 “……”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吧，他承认他们现在确实很穷。嗯，等他们有钱了，会还回来的。郁然决定趁着初中生还没有开学的空档里，抓紧时间再接一批作业。 “九月”的菜很不错，以后可以经常过来吃的，然后把钱还回去。郁然表示，这是他来到z国后，在外面吃的最好的一顿。烧烤真是z国厨艺界的一项伟大创造，而那个九姨的拿手菜实在是让人刚吃完又开始想念。 唔，如果有电脑的话该多好！这样就可以赚到很多钱，就可以吃到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 郁然在心里盘算着，照两人现在的条件，他们有多快能够买得起配件。而郁雅，则是在心底把要演绎的角色一点点完善着，从各个方面，让她更加立体和真实，不带一点自己原来的影子。这是她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唔，喜欢欺负弟弟这个人设，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这一切，来得幸运又不幸。她能做的，只是好好扮演这个角色，借机达成自己的心愿。 袁一寻说的没错，她天生就该是个演员。即使没有摄像机，没有镁光灯，她也依旧该是最佳影后。 啤酒虽不至于醉，后劲上来却也是不容小觑的。走了一会儿，那点微末的酒精也起了点作用，郁雅晃了晃有些混沌的脑袋。却突然间心头一跳，感觉到空气中有一时的凝滞。她放慢了脚步，一手缓缓抓住了背包带。 几乎同时的，和她默契十足的郁然，也察觉到了一丝意味，把手伸进了裤兜，摸到一件防身的武器。 “fuir？battre？”（跑还是打？）男生清澈的声音如一阵风吹过，快得几乎让人听不清。 郁然没有遇见过这种状况，很少有敌人还没有露面就带来这么大的压迫感。而且在z国，他并没有作好遇见歹徒的打算。他只能推测，对方也许并不想杀掉他们。 “有朋友，当然是好好说话了，”郁雅无奈，松开了抓着背包带的手，他们打赢或者逃脱的可能性都不大。郁雅感觉有一双锐利眼睛死死盯住了自己，她冒不起这个险。猜测着对方的身份，张开两只手掌微微向前举起，展示出足够的诚意，扬声道，“巷子里的朋友，出来见个面吧。” “你胆子倒是大。”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嗤，然后是枪械收回、保险栓扳动的声音，一个黑影，从巷尾不远处的一个小平房的屋顶一跃而下，动作迅速灵敏，落地的声音几不可查。 “百氏的？”看到他的装扮，郁雅挑了挑眉，同时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老赵的人，对她来说，算是安全的。 “确认一下你们的身份。”有些沉哑的嗓音，似乎用了什么改变声音的装置或者药剂，答非所问，也变相承认了她的猜测。 “我对九姨和‘九月’都没有恶意，”郁雅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笑，“于她来说，我可比你安全多了。” 那人不说话，算是认同了，他带着怀疑的目光审视着郁雅。高大的身躯，即使在黑夜里，也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果然不是个纯粹的杀手，真正的杀手应当是毫无存在感的，潜伏在黑暗中，随时都可以悄无声息地取人性命。面前这人，在阳光下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他身上有故意释放出来的来自于上位者的气势。 对于特工和杀手而言，信任是个稀有的东西。 他会听从老赵的安排，也不过是看着他昔日的一些颜面，或者是对强者的一丝尊重。他们保护着九姨，直到有一天，那个曾被她搅弄得天翻地覆的庞大的势力找到她，报当年的仇。 或者，某个家族，找到老赵，将他杀死。 他们不会插手，只是旁观，然后出于“道义”，料理他们的身后事。这大概，是组织一向的作风了。 但是，在这之前，她只是大排档的老板娘九姨，而他，只是木讷的掌厨老赵。最光明，也最黑暗。 郁雅迎着他的目光，淡淡地望向他，企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旧日的影子。尽管她也知道，他可能根本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了。 她离开太久了，很多事都会变的，很多人，都在岁月中被遗忘了。当初拒绝他们的好意，没有将他们牵扯其中，就是为了避免那未知的种种。如今，她仍旧想一个人完成复仇。光明与黑暗的交融，她一个人去做就好。今天遇见他，完全是意外之喜。 尽管，她的内心其实远不似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姐姐？”郁然有些受不住这暗流涌动的气氛，察觉到自家姐姐的异样，悄悄扯了扯郁雅的袖子。 “我们走吧，一会儿宿舍就要上锁了。”郁雅拉起郁然的袖子，径直向前走去，与那黑色的身影，擦肩而过。 他想拦住他们，却也只是想想，没有行动。他闻着女孩身上自然的馨香，从身边飘过，陌生又熟悉。 “锁门我们可以翻墙呀……”比起被锁在门外的威胁，郁然明显更在意面前的这个人。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好不容易见到活得还对自己没什么恶意的杀手，好奇，想认识一下。 “这不符合礼仪。”郁雅隐约知道他的想法，在过去十几年的记忆中，郁然一直是个保持着好奇心的，聪慧的孩子。但是，现在贸然接近他，太危险了。她既然把郁然带到这里，就有责任保证他的安全。 “好吧，我们可以请求看门人……”郁然被姐姐拉着往前走，却还是忍不住回头。他很好奇这个蒙着脸的黑衣人，包括那人身上吸引人的气息，让自己的内心有着一股冲动，想更加了解他，然后亲手将他各项数据剖析开来，很想……多留一会儿。 “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会被记过，写检讨……” “那就写……”语气中，毫不在意。反正也要写，那个一点也不优雅的英语老师，竟然还让他写一份纯英文的检讨呢！再写一份算什么，不差那一份的量。 “写检讨就没有时间写作业，没有时间写作业就没有外快，而且……你的语文知识足够你写一份深刻的检讨吗？” “那我们快点走吧！”姐姐什么的真是讨厌啊……没有外快是件大事，郁然拉着自家姐姐就要往前跑。从小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哪里过得惯这种苦日子，连吃饭都吃不安稳。 而且，凭借智商和双手赚钱的事业，让他乐此不疲。 姐弟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谈话的声音也消失在夜色里。唯独留下那个穿着黑色衣服，全副武装的男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原处。 那人食指习惯地动了动，无声地问自己：她……是谁？ 他无法回答，只好再次隐匿了身形，消失在夜色中。他会告诉老赵，他们这姐弟两人，很安全。另外，他还要查一下这两人的身份。 ## 灯光下，影子被越拉越长。姐弟两人每人手里捧着一瓶老干妈，走在校园的柏油路上，脚步平稳。某些个角落里，还有不甘离去的小情侣在卿卿我我，教学楼里的灯已经被熄灭了。 “他带着枪？”郁然终于忍不住问。 “是。”郁雅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距离记忆中公寓楼落锁的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 “z国也会……”郁然有些失望，在爸爸妈妈的描述中，z国应该是个祥和美好的地方，充满着光明与正义的乌托邦。 “你见过灯柱的影子吗？”郁雅反而问他，见郁然微微皱了下眉头，知道他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又缓缓吐了一口气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的。” “他……”郁然还是忍不住的好奇，想多问几句。在他印象中，姐姐好像什么都知道。 “小然，很多时候，智商并不是决定性的筹码。”郁雅语气有些郑重，她必须避免弟弟因为好奇心而造成其他不利的影响。有些事情，她自己去做就好了，郁然是该活在阳光下的天才学者。 “我明白。”郁然也换了正式的语气。他知道自己姐姐的意思，自己虽然自诩智商高，可毕竟年纪小，而很多时候，经验、阅历、情商、武力、器械……这些东西都比高智商更加有用。 多说无益，接下来的路两人无言，在公寓楼下分开，转身向着那光明中走去。只在身后留下两道修长的影子。 灯下的黑暗，就如明暗交界线，比暗面更暗。 祥和之下，谁又知道每天究竟有多少血腥的争斗发生呢？ 第五章 对不起，我说了谎 新学期的第二天，悄悄来了。 三个人的女生公寓昨夜经历了一场卧谈会，看似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方雨媛，其实有着及其清醒的认知和敏锐地洞察力，而“没心没肺”的冯小悦，原来也在心理学方面很有见地。 其实，更多时候，大家都是清醒的，只不过习惯了装糊涂而已。 阳光来得不迟不早，晨风撩起窗帘一角，宽大的房间里，奢靡的味道缓缓散去。 袁笙离醒来的时候，暗灰色的大床上只剩下他自己。伸出手来探了探另一半，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如果不是床单上的皱褶在，他几乎都要以为整个晚上都只有他自己。 叔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袁笙离支撑着自己起身，倚在床头，黑色的被单滑落到半胸口，露出点缀苍白的皮肤上的青紫色痕迹。随着他的动作，埋在体内的粉红色橡胶制品，狠狠戳了一下男孩青涩稚嫩的身体。 这是对他的惩罚，他毫不在意。他昨天对叔叔说了谎，应该受罚。 他和叔叔，本来就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插入他们之间。那些人，表现出假惺惺的爱意，其实只不过贪图叔叔的颜色或者身家，只有他是不同的，他全心全意爱着的，是叔叔整个人。 不，也许还有一个人不同。只不过，那个人早就死了。 他和叔叔一样，都只有彼此了。但是，他也和叔叔一样，喜欢美人，尤其是，拥有着干净灵魂的美人。这个世界是虚妄的，如果爱上了他，就和他一起，彻底沉沦吧…… 他们都在寻找着自己的猎物，寻找着美丽的，可口的灵魂，却不允许对方对猎物产生不该有的感情。 第一次和叔叔说谎，是因为他看上了叔叔的猎物。 昨天是第二次，仅仅因为，那个漂亮的女孩，名字叫做郁雅。 不敢让叔叔知道她的名字，尽管他早晚会知道。 ## 郁雅习惯了早起运动，这两年，她一直在改变这具有几分娇弱的身体。这是她对原角色唯一的改变了。 五点多钟，操场上的人并不多。体育部的学生也才刚刚稀稀疏疏来到操场开始热身，高一年级的军训也还未开始。 郁雅身上穿的是廉价的运动服，白色的底纹搭着粉红色的花色，梳着高高的马尾，干干净净的小脸未施粉黛，一眼看上去，就是那么的纯粹又梦幻。 橡胶跑道，一圈八百米。 勤远中学的住校女生要么是学霸班身娇体弱的“林妹妹”，要么是体育部五大三粗的女金刚，像郁雅这样的，还是真少见。体育部一群狼一样的汉子，兴奋得嗷嗷叫，原本拖着瞌睡的步子走到操场的，也瞬间打起了精神。 “哎哎……你看那个！”铅球队的男生拿胳膊肘捣了捣身旁正在做准备活动的队友。 “你丫小心点，铅球砸我脚怎么办！”穿着黑色紧身背心的男生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 “快看呀，有妹子！”说着，一只手还扯了扯他的黑色小背心。 “切，操场上的妹子有啥好看的……”穿着背心的男生毫不在意地扫过去，心想看到个委婉一点的恐龙就不错了，没想到只一眼，就愣住了。 这女生，真尼玛好看！身材高挑的女生，迈着轻快的步子，正从他们旁边经过，熹微的晨光撒在女生小巧精致的脸上，白皙的皮肤透着一点运动时的红，一双闪着光的大眼睛，稳稳注视着前方……女孩侧面的线条流畅，紧致的运动服显露出好身材，一只小巧的耳朵，晶莹剔透…… 似乎察觉到两人火热的注视，她微微侧头，奔跑脚步不变，茶色的眸子从远处被缓缓拉过来，投在他们身侧。女孩露出半边侧脸，和上扬的嘴角。而后长长的马尾一甩，只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 而那回眸一笑，却印在少年翻腾着的心海里，白浪滔天。 “东子，我感觉，我恋爱了……”先说话的那个男生，用右手捂着心脏的位置，眼睛却依旧盯着那个远去的身影。 他的喃喃自语身旁的伙伴却没有应答，那个穿黑色紧身背心的男生东子，此刻还远远没有回过神来…… “人家瞎了才看上你们！”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两个人一个哆嗦，马上站定。皮肤黝黑，剃着小平头的教练正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们俩，“训练完成了吗？！” “教练，那什么，我俩……”男生被教练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盯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开口求饶。 “看你那怂样！”教练恨不得拿手指去戳他的脑袋，最后因为“师德”要求，迫不得已放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沉声低喝道，“刘海军，程东！” “到！”两个男生立刻抬头挺胸，站得笔直。 “操场第五跑道，目标十五圈，跑步开始！” “是！”两个狼崽子一点没有受罚的概念，嗷地一声丢下铅球，飞速奔向操场，去追逐远方的妹子去了。 “这俩臭小子，”教练摇了摇头，刚开始就跑这么快，到最后看谁累！就这智商，还想追女生，“现在的年轻人呐，没出息！” 教练拍了拍手坐在草坪上，对着几人奔跑的方向，眼神有些放空。他忍不住想起，当年自己也这么冲动过，追逐过那个惊艳了时光的女孩。只是伊人已逝，而他，现在仅仅是个铅球教练罢了。 他曾经问过自己，为了在她需要的时刻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而放弃国家队的入场赛，真的值得吗？可是，年轻的时候，哪里能考虑什么值得不值得呢？ 喜欢，就去做了。 至少，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自己是陪在他身边的，不是么？ 结束了早上的训练，几个臭小子腰酸背痛地被撵回去做拉伸运动，教练一个人慢悠悠晃回器材室。 这个铅球器材室，算是他临时的办公室了，里面摆着的都是一些淘汰的旧家具。他至今未娶，对那个家也没什么好留恋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泡在这里，看着自己曾深爱的一切。铅球，还有她。 “笃笃”，男人刚刚坐下，外面却传来两声敲门声。 “请进！”教练混不在意地继续翻着手中的杂志，以为是铅球队的哪个混小子想要找借口请假偷懒来着。 蓝色的铁门被打开，一道穿着蓝白色制服的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又轻轻把门关上。 “怎么是你？”教练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问，后来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对，轻咳了一声，“这位同学有什么事吗？” 郁雅走进器材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翻得有些卷叶的发黄的杂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杂志名叫《新面孔》，那是十年前某个昙花一现的新晋影后为了宣传新影片时拍的专访。 “严老师好，”郁雅收回眼神，恭恭敬敬地点头问好，然后才开口说，“我今天晨跑时弄丢了一枚粉红色有机玻璃的水母发卡，想请您帮忙问一下体育部的同学有没有谁捡到，那是一个很要好的前辈留给我的……” “你说什么？”严教练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裂开了，“水母发卡”四个字在他心里久久回荡着，接下来的话再也听不清了……一向淡然的严教练抖动着双唇，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严老师？”郁雅歪着头有些疑惑地喊了他一声，“严老师您还好吗？” 严教练回过神来，控制住有些颤抖的手，打开那个唯一上了锁的抽屉，缓缓拉开，从里面取出一只精致的黑檀木的小木盒。 有些粗糙的手，把木盒放在桌上，缓缓推到郁雅面前。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郁雅拿起木盒，打开，黑色的天鹅绒布上，安放的正是那枚粉红色有机玻璃的水母发卡。时隔多年再见，手指尖触到那有些发凉的材质，忍不住鼻子有点酸涩。 “真是太感谢您了，严老师！”郁雅将发卡取出来，又把木盒放回原处，吸了口气，带着欢愉的语气，郑重给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鞠了个躬。 “没什么，找到就好。”严教练喉头有些涩涩地说。 “那，老师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郁雅自然地将发卡夹到头发上，冲他点了下头，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去。 “等一下——”郁雅刚把器材室的门拉开，又被身后的人叫住。男人有些沙哑着嗓子问，“你那个前辈……是谁？” 郁雅不回答，偏过头来，目光停驻在沙发上那本泛黄的杂志封面上。 “我知道了，你走吧。”严教练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将空着的木盒又收了回来。 郁雅走了出去，一路上步速都没有变，一直走、一直走，进了教学楼，穿过走廊的尽头，直到走到卫生间，才微微加快了步子，锁上隔间的门，从头上取下那枚粉红色发卡紧紧握在手里。心脏，有些不规律了，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面具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对不起，严肃，对不起，我再一次说了谎。 这一次，你不需要原谅我了。 ## 铅球器材室破旧的黑色沙发上，那本泛黄的杂志封面上，“于心洁”三个大字，闪烁在男人一双深邃的眼睛里。 良久，严肃站起身来，将泛黄的杂志和那个空掉的小木盒一起锁在了抽屉里。然后手下一用力，唯一的那把钥匙，彻底被折断了。这段记忆，就此结束吧。他追逐了她那么多年，早就对她的情绪了如指掌。可是她不愿意说，那他就当做不知道吧。 说谎而已，没关系的，她还在就好。 叹了口气摸出手机，拨出一个许多年不曾呼叫过的号码，良久，才开口道：“妈，我今天回家。” 第六章 有趣的灵魂 许久许久，隔间的门被打开，一个面色清冷的女生走了出来。精致的面具，冰封了她的整个面孔。 郁雅知道勤远中学有自己太多的牵扯，所以她来了。学校既是社会，现实披着华丽的外衣若隐若现，b市和h省的大半权贵都集中在这里，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在不断完善的人物设定中，她也离自己原本的模样越来越远。也许，早就不记得自己原本该是什么样子了。 郁雅是个天生的演员，她知道如何利用表演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在扮演好一个人物的同时，不遗余力地把他人也带入了戏。比如袁笙离，就被她所铸造的形象吸引，垂涎三尺，甚至不惜对袁一寻说谎。 意外的，还有程东，这个有些执着又有些呆傻的铅球队少年。 对于程东来说，在偌大的校园里寻到那个女生还是费了一番力气的。他后悔自己当时没有直接过去打招呼，也没有留下一张照片。好在勤远中学住校的女生并不多，而昨晚体育部的几个女生看到了郁雅和郁然在公寓楼下的那一幕，兴致勃勃地谈论了起来。 尽管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程东却立即明白话题的主角是她。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特别的一个女生，直到现在闭上眼，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出现她的身影，还有那回眸一笑的美…… “嘿嘿，队长，想啥呢？”一只脏兮兮的爪子放到他眼前挥了挥。 “依我所见，当然是想姑娘咯……”众人也跟着调笑。 “东子，你不会在想我女朋友吧？”刘海军一张怨妇脸哭诉。 “滚蛋！”程东一把挥开挡在面前的刘海军，哪里就是你女朋友了！他向前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苦恼地问，“你们，谁有办法知道她是哪个班的？” “不是吧，你真看上我女朋友了？” “去你的！”程东抓起一枚实心球就要砸他，唬得对方赶紧连退了几步。 “要不，去校餐厅守着？”一个女生提议道，“马上到吃饭的点了，那姑娘总得去吃午饭吧！” “行行！”刘海军一拍大腿立马同意了，“校餐厅有四个门，咱们三个人一队，去守着呀！” “不是，军子，咱们守不能白守呀，”一个染着一缕黄毛的男生冲大家挤了挤眼，“你们哥俩追姑娘，成了得表示表示吧？啊？” “成了请你们去‘九月’吃顿好的！”一直闷坐着的程*然开口。 “队长威武霸气！”男生夸张地恭维了一句，随后扬手一招，“走喽兄弟们，看最后正副队长哪个破财！” “还用说吗，当然是我！”刘海军自以为帅气地摆了个pose，却被程东一巴掌推开。 哼，明明是他更有魅力来着。 于是，当天中午，前去校餐厅吃饭的同学，都被站在门口的几个壮汉看得头皮发麻。几个长相漂亮的女生，更是感觉那直勾勾的目光看得自己脸颊发烫……尤其是，那群壮汉中还站着几个威武雄壮的女生…… 这，这难不成是铅球队的狼崽子们要公开强抢民男民女了？ 长相秀气的几个男生，忍不住担心了一下自己会不会开花，自以为长得不错的几人，也有些羞涩地红了脸，导致整个餐厅都人心惶惶的。其实人家只是为了替正副队堵女生而已，不过这一盛况郁雅恰好避过了。她答应了郁然今天找那个英语老师要手机，早早拜托了冯小悦带一份饭菜回宿舍里吃。 程东一行人在餐厅等了一个中午，也没有见半点“女神”的影子，直到餐厅人都散去，饭也没吃饱，垂头丧气回公寓时，却正好遇见了刚刚从办公楼走出来的郁雅，还有她身边那个帅气的男生——郁然。 几人身体比脑子更快，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知是谁牵的头，都躲在了花坛的冬青丛中，只冒出一颗颗脑袋，在树影下，几乎看不出来。 “女神有男朋友了？”刘海军指着办公楼的方向，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程东的一双发红的眼睛直直盯着亲昵的两人，双唇紧闭，一声不吭。不开心。 “瞎说什么呢，二公主不是说了吗，那是她亲弟弟。”一名男生见程东神色不对，赶忙解释，果然这话一出，队长的脸上的表情好了许多。 “我说，俩队长，你俩谁先上？”另一个男生拍了拍程东和刘海军的肩膀问。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怂了。 “哎哎，你们看，又来了一个……”随着男生伸出的手指，一行人看见，一个白净斯文的男生冲着姐弟俩的方向走了过来。 ## 出了办公楼，郁雅将手机还给郁然，又嘱咐了他几句，让他不要惹事、好好吃饭等等，郁然自然乖乖地应着。小少爷在面对自己姐姐时，脾气是一等一得好。 郁雅正要提几句关于他那个英语老师的话，却看见不远处袁笙离向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郁雅朝着弟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立即离开。她不希望郁然被盯上，他还太弱了。 郁然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对于姐姐的安排向来是听从的，这是打小养成的习惯。不用多说，该解释的姐姐一定会告诉他的，总归她是姐姐。于是郁然直接向着男生公寓的方向走去，郁雅目送他离开，然后转过身来，正好袁笙离也走到了面前。 “袁同学？”郁雅客气又疏离地问，“找老师？” 袁笙离并非没有注意到郁然，只是现在他一心想着的是郁雅，只当他是个偶遇的点头之交。少年身材修长，一张白净的脸微微泛着红，有些羞涩地说：“郁、郁雅，好巧啊，你吃饭了吗？” “嗯？”郁雅有些诧异，“什么意思？” “我、我想请你吃饭。”袁笙离有些无措地抓着衣角，俊逸的一张脸上，漆黑的眼睛闪烁着乞求的光芒，湿漉漉地盯着你的眼睛，让人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在少年的心底，一个阴郁的声音却冷笑着问，亲爱的，我想吃掉你啊，你愿意吗？ “呃……”郁雅好像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十分意外，也很是为难，茶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挣扎，最后打定主意说，“抱歉袁同学，舍友帮忙买了饭菜，我们乡下人认为，浪费是可耻的。” “那……下次？”袁笙离有些失落，咬了咬嘴唇，小声请求。 竟然不愿意吗？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吗？昨天她可以在众人中选择来到他身边，现在为什么要犹豫呢？可是，他不想放开她呢，她明明也犹豫了，就说明还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下次有空。”郁雅嘴角勾起一丝笑，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笑容转瞬即逝，仅仅冲他点了下头，错身离开。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将一步步地编制好陷阱，看着他们主动踏入，带着他们的骄傲，灰飞烟灭。 不得不说，郁雅故作的那一丝挣扎反而使袁笙离更加感兴趣了。如果她一口回绝，丝毫不为他的魅力所动的话，袁笙离反而会因她的不识抬举生气。像他这么自负的人，怎么可以允许别人的冒犯呢？怎么可能会有人不为他痴迷呢？ 相反的，如果郁雅直接同意了，袁笙离就要重新考虑她值不值得自己感兴趣。他喜欢美丽又可口的灵魂，却不喜欢肤浅的傻瓜。太容易得到，就没那么好玩了，不是么？ 这种晦涩不明的态度，让他心里痒痒的。就差一点点了呢，就差一点点，他就可以得手了。 袁笙离目送着郁雅的背影越走越远，眼中不复那种羞涩的失落的目光，斯文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蓬勃的野望和浓浓的兴趣。男生伸出粉红的小舌，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真是个有趣的灵魂啊，这个人，他要定了。 少年转过身来，抬脚走进办公楼，一抹阴郁的笑容爬上脸颊。某间休息室里面，还有一个已经上钩的猎物，等着他去慢慢品尝呢。 和他一起堕落，不好吗？ ## 程东等人看着那个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忍不住齐齐打了个哆嗦，庆幸自己躲得严实。 刘海军咽了口唾沫，有些结巴地说：“那……那什么，东子，还有你们几个，今天这事咱们全当没看见，听到没，学霸的世界太危险了！” 他们练体育的，虽然脑子可能没那么好使，但是长期的训练使得身体自身的反应更加灵敏。就在刚在，几人的身体都表现出危险到来时的应激性，阴冷的感觉从后背蹿上来，让他们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纷纷竖起。 余下几人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纷纷点头同意，只有程东，犹豫着要不要给女神提个醒。 “别想了，”从初中到高中几年的相处，刘海军一眼看出这个执拗的好兄弟的打算，照头给了他一巴掌，“这事儿咱掺和不了，也许人女神心里早有打算呢？” 想起女神刚开始就很自然地让自己的弟弟离开，然后转过身来变换了表情面对那男生的样子，程东捂着脑袋头一次没有反驳。他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和那个女生，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是，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这朦胧中的第一次心动。 皮肤有些黝黑的少年，默默握了握结实的双拳，从心底涌起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渴望，渴望力量，渴望变强。如果他足够强大，就不会瑟缩在角落里，看着那个让自己动心的人，独自面对未知的危险。他想用自己的强壮的臂膀为她遮风挡雨，她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就好了。 所以呀，你看，爱情它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就算是见色起意般的一见钟情，也能带给人无穷的动力。 有时候，甚至连生命这样值钱的物什，在爱情二字的面前都变得有些可有可无了。 比如袁笙离，还有，此刻正绽放在他面前的，他的猎物。 第七章 家徒四壁（修） 变强？多强算是强呢？ 郁雅依旧按照自己的计划每天晨跑锻炼，曾经的经历让她无比渴望一个强壮健康的身体。捕猎已经开始，失去这一次机会，还要等上许多年。只是偶尔碰见严肃，她表现得是如此坦然，仅仅相视一笑，陌生恭敬。铅球队的队员们却莫名感觉自家那个黑脸教练笑容多了几分，不再是天天一张大姨夫脸了。 另外，让体育部老师有些高兴的是，田径队队员训练积极性高了许多。 也有许多人暗戳戳地打赌，看女神最后能坚持几天。 袁笙离依旧顶着一张斯文的面皮，时不时的利用一下大家的恻隐之心，撩拨一下女同学。 高三的课程没什么新意，郁雅也没有辜负这颗高智商的大脑。郁然照样看不惯那个英语老师，在英语课上写了很多十块五十的作业。 然后周五下午放学，两人放弃学校的“加班课”，背包回家。 刚开始学习“家徒四壁”这个词语时，郁然小少爷只能记得住它的官方解释，很难想象出其中究竟是怎样一种形态——直到他看到自己现在的家。 他们现在租住的房子，是早先倒闭的一间舞蹈培训中心，原本是给某个高官洗钱用的，没有几个会员，后来那高官倒了，房子被拍卖再出租，里面的很多东西还保存着。其实也就两室一厅，两间休息室，一个只有两面大镜子的客厅。郁雅租下这里，又简单修了厨卫，除此再没有别的。 房间不带防盗窗，但是地板和干净的屋顶设计很讨喜，几个大型日光灯，把大厅照得亮如白昼。郁雅选上这里，也正是看上了它这方面的优势。 晚饭自然还是郁雅来做，h市这边的菜市场比b市要便宜许多，两人紧巴巴地凑了几十块钱，买了三四样菜，配着一瓶老干妈结束了周五的最后一餐。郁雅不吃辣，干吃白米饭看得郁然一阵心疼。 “小然，有看好的配件吗？”郁雅一边压腿一边问。 正在洗碗的郁然手下一顿，脸上扬起兴奋的神色，但又很快恢复正常：“我们还有钱吗？” 这话说的，有几分委屈。对于郁然来说，弄到钱的途径很多也很容易，但是郁雅并不同意他这么做。说好了不动用以前的资源，就一点也不能动。说好了要做一个高中生，就只能做一个高中生。擦边球的项目很多，他有些心痒，但姐姐是明令禁止的。 “z国有一项正当的赚钱方式，”郁雅一个后搬腿，将小腿架在肩膀上，气息如常地说，“它的名字叫做直播。” “卖艺吗？”郁然语气中有些迷茫，以他的身份见识，多少对艺人有些偏见。至少，他曾经见过的那些艺人大多品质有些不堪，丑陋又贪婪，被好友的哥哥姐姐们带在身边，像一朵朵争奇斗艳却散发着腐败气味的五彩花。 “不是艺人，是演员，”郁雅继续着柔韧性的锻炼，颇有兴致地解释，“我想尝试一下其他人的生活，而演员恰巧有这个机会。” 郁然沉默了，他知道姐姐从来都是不安于现状的。她一直尝试着将两种人生融合，使人在精神方面拥有另外一种人格。她尤其对平行空间和一些心理融合理论感兴趣，并设计过小白鼠的人为融合实验，使甲完全认为自己是乙，并在见到乙之后完全崩溃…… “不要想太多，我只当这是个游戏。”郁雅知道“自己”曾经做的那些事情很疯狂，她起初怀疑过现在的自己是不是“融合体”。 她总是把这些当成游戏。 郁然有些不放心，乖乖洗完碗后，就盘腿坐在地板上，看着崩脚尖的姐姐和她聊天。 “姐姐喜欢这种扮演游戏的话，我完全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写一个出来，”男孩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爸爸妈妈知道你去做演员的话肯定会骂我的，据说z国的娱乐圈也很混乱……” 他们此次出行，虽然打着锻炼郁然的名号，可是爸爸妈妈暗地里交代了自己，要让姐姐好好散散心，因为她近两年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男孩子要保护好姐姐，不能让姐姐受欺负…… “想好要买什么配件了吗？”郁雅打断了他的思绪，尽管知道弟弟是为她好，可是内心总是有那么一点不甘。都怪那些疼、那些恨太刻骨铭心，如今的每一个日子里内心都叫嚣着强大的怨念。她怎么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自己的生活呢？ “郁雅”自然不能直接出面插手z国的事务，那就只好以身做饵逼着对方主动向自己下手。这些年她了解了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越是深入越是心寒。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她如今身份变了，还有家族护着，不会真的让她受到伤害。 “明天你去买配件，顺便我也有一些电子产品要买，你知道我兴趣不在这里，所以要你去挑……”郁雅从书包里取出便签本，撕下一页递过去，上面正是她要的物品清单。特殊材质的纸张，说撕就撕了。 说起配件，郁然的注意力被转移，他离开电脑很久了，手痒的很。接过清单一看，发现是一些录制影音的设备。 “姐姐要什么样的？”郁然有些兴奋地问。 “对质量的要求不高，看的过眼就行，”说完，又补充一句，“你的配件可以挑一挑，毕竟要用些日子的。今晚就查一查资料，最好明天就能使用。” “这倒是不难，”郁然眼中的兴奋淡了一些，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就是……咱们的钱还够吗……” “跟人借了些，以后会还，”郁雅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这个弟弟真是太乖了。 “姐，你干嘛！”郁然有些别扭地躲开，两只眼睛气鼓鼓地瞪着郁雅。 郁雅轻笑一声，很是正经地说：“有些长了，明天顺便去理一下吧。” 唔，顺便见识一下这里的造型师的手艺。男孩子长大了总是要独立自主的，不管是出门买东西，还是去找一家理发店剪头发。真是想想就感觉会很搞笑。 郁然信以为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感觉姐姐说的话好有道理。 ## 第二天一早，郁然带着如今的“全部家产”出门，而郁雅，去了南大街北大巷西大胡同最东头的那家装修很好的——小宾馆。 因为她现在的身份证还是未成年，黑网吧的安全又不能保证，所以只能悄悄来到这家，勉强能带个半星的。 “小时房，两个小时。”郁雅站在柜台前开口道。 “身份证。”站柜台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女士，抬头睨了她一眼，懒洋洋地开口。 郁雅从包里取出来自于z国某个遥远偏僻的乡下的证件递了过去，那人接过来看了一眼，又用诡异的目光瞄了一眼郁雅，方才放在电脑上去刷。 信息符合。 看来那位叔叔本事倒是不小。 “押金两百。”对方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视。 郁雅乖巧地递上两张粉色的票票，钱包里顿时就剩下两张。 “几个人？”那人把钱放到点钞机里，低垂着眼睛随口问。 “嗯？”郁雅带着点奇怪的表情看了下四周，这大厅里并没有别人啊，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一个。” “两百。”那位女士刷了一张房卡，“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 郁雅拿着房卡进了房间，顾不得别的，先是闭合门窗，拉上窗帘，这才打开了电脑，设置了虚拟地址和防火墙。 坐在电脑桌前，缓缓打开了背包，取出那只粉红色有机玻璃的水母发卡。又从包里拿出一把小刀，找到那个隐秘的缺口，轻轻一撬，下方银质的夹子和有机玻璃的嵌合处分离开来，露出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她有些抖动着手，将那芯片取出来，放入读卡器，然后插入电脑。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因“偷税漏税，走私行贿”而败落的于家，那个“赃款”震惊财经界的于家，其实被查抄的财物只有一半呢？ 于家从很久以前，大约在前朝就是御厨世家，本来就颇有底蕴，又因为祖先出自宫廷，所以十分懂得隐匿自己的财力。后来几代流传，和一些世家也中往来，即使经历了战乱，于家的财力也没有多大损失，经过合作投资，发展到现代，钱财早就难以计数。可以说，于家算是h省的第一大家了。 现在许多企业，表面看起来浮华，其实都是靠贷款养着，赚的钱两辈子都花不完，欠的钱八辈子都还不上。于家倒是稳扎稳打，一步步走过来的，不算多招眼，但至少房产证是在自家柜子里锁着的。 错就错在，于家的人，从来都是痴情的。 于家和袁家，在几十年前，曾有过一段恩怨。大抵是袁家某位奇女子，和于家某个接班人闹了小矛盾，却一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后来袁家为子女出气不敌而败落，于家也没少动荡。不过于家挺过来了，袁家人却散了。是以，于家反倒成了袁家的仇敌。 过去种种尚且不论，到了这代，袁家只剩下袁一寻和袁笙离。于家子孙单薄，除了老人，也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传人。 可是，袁一寻看上了于家人，袁笙离也看上了于家人。 他们的看上，太沉重。要人，要钱，也要命。 h省前几年因为次贷危机影响，经济凋零，如果多了于家财力的注入，h省省长政绩上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两方一拍即合，于是，于家没了。 于家那位整日烹茶听戏的老人成了贪污犯，于家那位痴情的接班人因行贿被捕，于家那个沉迷厨艺的“痴人”竟然偷税漏税，于家那位哥哥为了保护妹妹受辱自尽，于家那位妹妹……她的名字叫做于心洁。 郁雅嘴角微抿，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操纵着鼠标，点开那个程序。 于家一半的家财，被冻结存放在上万家网上银行，而那个调度它们的程序，就藏在那枚粉红色的有机玻璃水母发卡之中。郁雅曾自知处境不妙，将它托付给严肃。他们寻不到另一半财产，才对她动了杀机，她背着一世骂名，毫不犹豫地从摩天大厦顶楼一跃而下。 严肃不知道的发卡的秘密，他只当那是她最爱的东西。网络银行里的那些钱，十年后会自动转给慈善机构，谁也别想得到。 于家的永远都是于家的，不容任何人染指。 第八章 现在的年轻人啊 看着成千上万条的信息被接入，郁雅的内心却出奇地平静。钱再多又能怎样，于家已经没了。那些可爱的亲切的面孔，“合法”地消失了。 正在忙碌中的郁雅不知道，在她进入房间不久后，一个穿着昂贵的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也径直走进了大厅，连个招呼都没打，跟着郁雅的背影就上了楼。 前台那位女士悄悄翻了个白眼，撇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 察觉到监控摄像机正在脸前杵着，女子又侧着身子拿出手机，发了个帖子。 #现在的年轻人啊# 来源：是铁掌柜不是佟掌柜 本人b市七环某低级宾馆前台，楼主今天一早接待了一名十七岁来自s省某没有听说过名字的地方的漂亮女孩，一身低仿名牌，要了两个小时的小时房，说是一个人。脾气特别乖巧，看起来很单纯。 女孩刚进去不久，后面又进来一名穿着阿玛尼西装的小帅哥，没问房间，直接就进去了。 铁掌柜表示，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注：因工作原因，当事人信息不予公开。 配图：阿玛尼某款西装报价 这个帖子一出，立即激起了千层浪。 原来，这名女子“铁掌柜”，因为工作原因，平日里打发时间就靠着在各大贴吧评论灌水，常年下来认识不少“吧友”，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帖子发出不久，就被顶上去，评论更是层出不穷。 1楼熊猫的黑眼圈：铁掌柜竟然发帖了，果然不亏是铁掌柜，字字珠玑啊…… 2楼苹果=apple：穿这么贵的阿玛尼到楼主所在的宾馆，其中原因耐人寻味啊。 3楼风吹：我想起一句歌词——漂洋过海来看你 4楼白色的白回复1楼熊猫的黑眼圈：同意层主，铁掌柜每句话都有深意啊，现在的年轻人啊…… 5楼给爷笑一个：所以，低仿名牌、小山村、漂亮、单纯、乖巧、年轻、小时房、、、标配？ 6楼手机用户151****66：本来想水个经验的，结果打开一看内容，emmmm……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十七岁的漂亮女孩，干点什么不好呢？顺便告诉楼主一声，如果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请联系我。 7楼花房姑娘：嗯……感觉女孩子还是要自爱一点…… 8楼怪蜀黍：这个不会有人去查吗？查到算是内衣还是那什么？ 9楼南国夫人：以后生了女儿一定要富养，至少不让她为了一点细致末流的东西就伤害自己。 10楼奔跑的小白兔回复6楼手机用户151****66：如果楼主通知你，请一定带着我！ 11楼你喜欢温暖而我姓梁回复8楼怪蜀黍：蜀黍有两个字用得很传神啊！人才！ 12楼我老公是爱豆：我老公就不会看上这种女生，我老公就喜欢我这样的，和外面的妖艳贱货就是不一样！ 13楼我赵日天服了：大家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直接要了两个小时啊……我赵日天服了 14楼龙傲天在此：楼上优秀，腰间盘都不如你！但是，对我龙傲天来说，两小时不算什么。 15楼良辰劝你注意点：同样是九年义务教育，凭什么你们要偷偷上补习班？ 16楼不拿拿回复12楼我老公是爱豆：如果后面那个阿玛尼是你爱豆，你会不会甩开那个女孩自己上？现在的女孩，要么为了颜，要么为了钱，到最后还不是老实人接盘！ 17楼搬砖盖大楼：老实人掘你家祖坟了？ 18楼艾尔教育：所以说，搞好教育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来艾尔补习班，给你们打折！ 19楼我楼上是傻x：嘿嘿…… 20楼溺水的鱼：我原来公司的一名同事，长得挺漂亮的，为了晋升，和快五十岁的老板……没错，我就是被她挤掉的那个名额…… 21楼做个学霸：楼上说的这种，我也见过，就我们大学某女生为了奖学金……能当爷爷的老教授都下得去口。 22楼每天一个苹果：十七岁，我儿子也十七，一直觉得他还是个孩子，没想到别人的十七岁……宁愿儿子长不大 23楼车厘子樗里子：我同学家的一个邻居，也是挺漂亮的一个小姐姐，现在好像病得挺严重的，家里人也跟她断绝了关系。有时想想，女孩子为了点钱，何必呢。 24楼紫薇，我是尔康：感觉这些事情离我很遥远啊，难道因为我身边的女孩子都不漂亮？ 25楼飝回复24楼紫薇，我是尔康：也不一定吧，漂亮女孩不一定都那什么，也见过几个不漂亮的……但是楼上这种情况挺惨的。 26楼紫薇，我是尔康回复25楼飝：楼下见识好像挺多的~/看我眼神 27楼菩提本无树：也不一定都是女孩子吧…… 28楼萌萌哒回复27楼菩提本无树：旱稻水稻，各有所爱。[/手动滑稽] 29楼我老公是爱豆回复16楼不拿拿：键盘侠走开！老娘是把老公当爱豆，不是把爱豆当老公，懂？ …… 117楼恒悦电子数码：刚刚我这里来了个很好看的男孩子，十几岁，声音很好听，穿着也是一般，戴了顶鸭舌帽，一个人挑了十几万的产品，有几样是直播用的，然后发短信等着“姐姐”转钱……现在的年轻人啊…… 118楼往事随风：现在的年轻人啊…… 119楼家和万事兴：现在的年轻人啊…… 120楼平安是福：现在的年轻人啊…… …… 191楼竹林听风：十几岁，零零后吧，也太早熟了吧…… 192楼九零后老阿姨：这个年纪不应该像电视剧里那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偶尔暗恋个学霸，拉个手就脸红半天么？ 193楼大龄剩男回复192楼九零后老阿姨：所以这就是我们这一代人单身的原因？ 194楼小阳的妈妈回复193楼大龄剩男：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当年牵手就怕怀孕，现在婚姻不照样很幸福么？ 195楼恒悦电子数码回复117楼恒悦电子数码：一会儿功夫这么多层了……刚刚安排了员工送货，那男孩的“姐姐”给钱特别痛快，但是东西人家只让送到搬家公司，然后再由搬家公司送到家。 196楼55度灰：现在的年轻人啊…… 197楼蜘蛛侠：楼上又开始了，我只想说，+1 198楼要小姐姐抱抱才能继续工作：楼上+1 199楼嘻嘻哈哈：+1 200楼我爱我老婆：+10086 201楼我爱我老公回复200楼我爱我老婆：+10010 202楼叮咚：+手机号码 …… ## 于是，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内，话题#现在的年轻人啊##零零后怎么了#两大话题被广大网民自觉顶上热搜头条，是铁掌柜不是佟掌柜的帖子“现在的年轻人啊”更是被转发了成千上万遍，甚至有网友联合刷楼让铁掌柜曝光那个“十七岁漂亮女孩”的信息…… 趁着这股东风，不少营销号编出来各个版本，什么“女孩为了新款水果机陪睡富二代”啊、“为了一款包包被包包”呀、“女孩整容上瘾到处筹钱”呀、“山村的金凤凰成了金丝雀”呀…… 闻风而动的大妈们，也拿着这“真相”在朋友圈里转来转去，教育自家闺女儿子要自尊自爱，要三观端正。 甚至还有脑洞大开的网友，结合前几年霸道总裁文的套路，脑补出一篇篇缠绵悱恻“穷苦女孩为救濒危亲人与总裁签订特殊协议”的狗血故事……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网友热闹了，吃瓜群众也开心了，铁掌柜还在柜台站着，她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篇帖子能这么火。在兴奋的同时，也有些担心。 能穿的起阿玛尼的男人肯定身家不低，万一真是个霸道总裁，告自己诽谤怎么办？ 但是，又转念一想，自己字里行间并没有明确指出什么，而且自己所言没有一句假话，后来那些信息大多是网友自行脑补的，自己也根本没有回复过。 想到这里，铁掌柜心里稍微多了点安慰，甚至感觉自己是正义的化身。 铁掌柜点开手机，在自己的帖子下方又评论了一条： 6563楼（楼主）是铁掌柜不是佟掌柜：楼主就事论事，网友自行脑补，与本人无关。 没想到，因为这条评论，刚刚有安静趋势的帖子又再度热起来。 6564楼恒悦电子数码回复6563楼（楼主）是是铁掌柜不是佟掌柜：同楼主，本人说的关于某个男孩子的故事也只是客观事实，网友自行脑补，与本人无关。 6565楼我是一片云：我有一个同学，以前学习成绩特好，毕业后工作也很勤恳，但是一直比不上那些女的，最后自己也…… 6566楼雨落长安街：我有一发小也这样，不过是为了个破包，被人戳脊梁骨。 6567楼玛莎拉蒂：我一同学说，一般说“我有一个朋友”、“我有一个同学”这样的，都是在讲自己的故事，或者自己编的故事。 6568楼尼古拉斯、赵四：呵呵，我有一个同学说，楼上很优秀。 …… 而忙着看评论的“铁掌柜”，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神秘的“阿玛尼男”早就离开了。 “你好，退房。”好听的声音在面前响起，一只白嫩纤细的手将房卡收据放在柜台上。 “啊？哦……”“铁掌柜”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见面前的正是早上的那个女孩，女孩好像完全不知道网上关于她的言论早已翻了天，脸上依旧是那样礼貌的笑，声音还是那么温和。 “铁掌柜”反而有些不舒服，感觉像是做了错事被人刚好抓到一样，心虚地把手机往柜台下方推了推。 “滴～”房卡被刷上电脑，女子看了一眼屏幕，有些忐忑地说，“超时一小时，要扣钱的。” “扣。”女孩混不在意。她现在有钱了。 铁掌柜又奇怪地往女孩身后的楼道里瞄了一眼，那女孩好像毫不知情似的，也跟着往后看。 “现在的年轻人啊……”铁掌柜心里暗暗叹息着，然后退了部分押金。 第九章 八点档直播 出了小宾馆，对着前台奇怪的眼神若有所感。那种怪异的鄙视的眼神，她忍受了很多年。他们总喜欢只凭着自己的臆测，以莫须有的罪名判人死刑。 去自动取款机上取了钱，买完菜回到家里时，郁然正在整理那一大堆箱子，看到她来，抬起头一双眼睛从藏蓝色鸭舌帽帽檐下湿漉漉地看过来，委委屈屈地叫了声姐姐。 “小然，你热不热？”郁雅挑眉问。 “不热！”郁然也不顾两手灰尘，一把捂住头上的鸭舌帽。 “真的不热？”把菜放到地板上。 “不热！”郁然跳起来撒丫子就往自己卧室跑。 “你帽子很漂亮啊……”郁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不信！”郁然逃到卧室，“哐”地一声将门狠狠关上，然后有物体挪到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拿什么东西把门抵上了。 “有那么丑么……”郁雅小声嘀咕了一句，嘴角挂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提着菜进了厨房。 很丑吗？ 其实原来是不丑的。 只不过……z国理发店的那些造型师的脾气你是知道的，郁然挑了个中规中矩的发型，那理发师也剪得中规中矩。 但是，一旦剪到一半，tony老师忍不住对这个漂亮的小男生产生了爱怜之心，顺便开始了推销理发卡的日常业务。这下小少爷可受不了了。 本来前几句夸赞他的容貌什么的，虽然用词俗气了些，但是谁不喜欢被人夸奖呢？所以前几分钟里，郁然还是很开心的。但是！他那双借着自己弹落碎发时，趁机贴到胸口上的手是怎么回事？！ 郁然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但是顾于各种原因，还是很有礼貌的。tony老师也收敛了一些，但是剪发剪得却是不怎么用心了。 再后来，日常推销理发卡……小少爷现在一心想着的都是早上出门时，姐姐把所有钱财都给自己，她只带了几百块的场景…… 什么，你一张理发卡就要十万？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事情的结局是，郁然小少爷顶着剪了一半的头发，付了一半的钱，气势汹汹地离开了那家理发店，然后冲到最近的一家饰品店买了顶鸭舌帽，标签没撕就戴上了。 但是，这还没算完…… 自诩高智商的小少爷，还顺便在饰品店买了一把小剪刀。这下帽子可是真的摘不下来了。 最后还是被郁雅狠狠笑了一通，然后帮着动手剪了个算不上好看但至少能看的发型。 郁然也想开了，被姐姐笑总好过被外人笑。而且姐姐的笑还挺少见的，尤其是这种出声的笑。 ## 郁然只凑齐了郁雅要的装备，他自己的因为时间原因，看得上眼的又很少，故决定明天中午再去逛上一逛，或者直接网购。 别管怎么说，到了晚上快八点的时候，郁雅进入“橘子直播”，申请了一个账号。 直播间就定在了客厅，干干净净的练舞厅，两面大镜子把人照得特别清楚。郁雅穿着修身的黑色运动服站在镜头前，镜子被粉色的纱幔遮住一半，只能照出郁雅一个人，不至于把整个家都显露出来。 “大家好，我是郁雅，忧郁的郁，优雅的雅。” 直播间的上面就挂着这么一句话，有些神秘，也有些直白，闲来无事的吃瓜群众，就带着好奇心点了进去。 镜头前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梳着高马尾的女孩，白皙的小脸似乎发着光。有些清纯，有些魅惑。 一米八的汉子：“主播怎么不说话？” 一条弹幕飘过。 小凤儿：“莫不是进了个假直播？” 这时，只见屏幕上的女孩红唇张张合合，却依旧没有声音。 卡卡卡哇伊：“主播是不是麦坏了？” 看到这条弹幕，画面中的女孩微微皱了下眉头，又转身对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伸手拿了张白纸。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选择了离开。也有不少人继续点进来。 女孩低下头，似乎在写字，身后的镜子映出纤细的背影。 喜羊羊与灰太狼：“讲真，就主播这颜值身材，看默片也是值得的。” 飞流直下：“楼上爱耗着就耗着吧，我去听xx唱歌了~” 这时女孩抬起头，亮出一张a4纸，上面写着两行大字：“默片直播，不喜请离。稍后关美颜滤镜，开始跳舞，欢迎观看。” 胭脂鱼：“这么有个性？” 走马秦川：“辣鸡直播，谁要看你发骚” 走马秦川刚刚说完话，那边立刻提示被踢出房间，窥屏的众人忍不住点击“666”。 不过这主播脾气这么大，很多人是不喜欢的。随后，又是一拨人离开。 何芷月是一名高级白领，工作压力大，偶尔看一下网络直播放松一下。但是作为一名有思想的女性，她十分不喜那些网络直播主播们漏肉发嗲打擦边球的做法。 这天周末，吃完晚饭后无聊，照例打开了橘子直播。因为她时常屏蔽那些擦边球的主播，时间久了系统给她推荐的都是些新人主播，而她的id“月落何时归”也因为直白犀利的吐槽和屏蔽方式，被橘子直播用户称呼为“直播纪检委”。 月落何时归今天也被郁雅直播间的名字吸引，点了进去。 说实话，在屏幕上看到那个女孩，何芷月忍不住眼前一亮。她很漂亮，又不是那种很俗气娇弱的漂亮，年纪虽小，眉眼中却透着几分大气。 听说是默片，又要跳舞，她是有些失望的。毕竟，直播间的舞蹈啊，可没几个正经的。不过，本着“纪检委”精神，何芷月决定先看一会儿再作评论。 当直播间里响起《lifeandyou》的音乐时，何芷月感觉自己的耳朵动了一下。不为别的，《lifeandyou》是美国著名乐队“极致”的新曲，在这首歌曲里，他们把对生活和爱人的深情完完全全地展示出来，深情的，缠绵的，若即若离的……《lifeandyou》的舞蹈也相对应地被称为“世界上最难跳的舞蹈之一”。 难的不是动作，而是在保持动作流畅时所要表达的感情。 何芷月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点下“录制”按钮。 画面中，穿着黑色衣服的女孩站起身来，微微调整了一下镜头，使其可以拍摄到自己的全身，然后画面一闪，女孩凑近的脸变得真实，原来被削得有些尖的锥子脸变成了讨喜的鹅蛋脸。 “竟然真的关掉美颜了……”何芷月喃喃自语。 这时弹幕上也纷纷开始议论—— 喜羊羊与灰太狼：“哈哈，主播的皮肤真好！” 小凤儿：“讲真，主播真是清流啊。” 胭脂鱼：“这么有个性？” 唐山唐僧：“楼上怎么还是这句话？” 转圈圈的抱抱：“主播身材真好！但是lifeandyou的话，我是有点担心的。” 何芷月注视着屏幕，只见女孩后退到一定地方，上来就是一个后空翻，然后轻巧落地。这本来是“极限”组合里mir在某次演唱会上的一个耍帅动作，平日里大家模仿从来没有将这个动作加进去过！弹幕里顿时炸开了锅，不管后续如何，至少这个动作是惊艳的。 胭脂鱼：“小姐姐，好帅！好有个性！” 喜羊羊与灰太狼：“我的天哪，吓得我心头一跳！” 卡卡卡哇伊：“幸好刚刚没走，要不然就看不到这一幕了！帅气！” 小凤儿：“这动作，很专业啊，跳舞的飘过～” …… 郁雅完全没有注意到弹幕上的内容，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理会，她现在完全沉浸在音乐和舞蹈里。 初听到《lifeandyou》时，她就被这首歌的旋律吸引，前奏是空灵的，有一种直击灵魂的感觉，到了后来，先是吉他的声音将你从冥思中唤醒，然后是架子鼓的磅礴，扬琴的欢快，后来还有大提琴的低沉优雅，小提琴的缠绵悱恻……集众多乐器却没有丝毫杂乱，反而协调地演奏出了自己的情感。可以说，只是伴奏就简直能够赶得上《命运交响曲》的神威了。 …… “beforeimetyou” （在我没有遇到你的时候） “ineverknewwhatitwaslike;”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 “tolookatsomeone” （看着某个人） “and*ilefornoreason” （毫无缘由地傻笑） …… 郁雅跟着音乐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完美，甚至比“极限”的原版还要轻快有力。该有的缠绵，丝丝不断中张力十足。 “idontknowwhereiamgoing,” （我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butiamonmyway.” （但是我已在路上） “everythingisgonnabealright.”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ireallyappreciateis——” （我深爱的是——） “lifeandyou～” （拥有你的生活～） …… 伴随着歌曲中假声男高音的结束，郁雅结束华丽的单手倒立转，又是一个空翻，侧身落地，右手直直伸到前方，随着身体的转动缓缓被拉过来，一双茶色的眼睛，放着电光，随着白皙的脸转过来，火热的目光划过一道轨迹，落在屏幕正中，让人忍不住看过去…… 女孩红唇微启，尽管没有声音，大家还是忍不住屏住呼吸，看着她说：“lifeandyou……” 女孩的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而屏幕前的人几乎全部被刚刚那一幕深深吸引，久久不能回神。 何芷月愣了一会儿，动手打破平静。 【月落何时归送郁雅1000朵小花花】 小凤儿：“哇哇哇，是纪检委？不是高仿号吗？” 非你不可：“月落何时归也会打赏？” 难得糊涂：“没见过” 那谁谁：“纪检委，是你吗？” 【小凤儿送郁雅99颗夜明珠】 喜羊羊与灰太狼：“一朵花一块钱，一颗夜明珠十块，土豪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月落何时归：“跳得真好，发圈顶你哦！” 【卡卡卡哇伊送郁雅1个鱼塘】 卡卡卡哇伊：“看，这片鱼塘，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喜羊羊与灰太狼送郁雅2颗夜明珠】 喜羊羊与灰太狼：“虽然我穷，但是主播这么漂亮，得支持！” 【飞花如梦送郁雅5朵小花花】 飞花如梦：“小姐姐好帅啊，好想嫁给你！” 【难得糊涂送郁雅1个橘子】 一米八的汉子：“我去，橘子都出来了。” 【一米八的汉子送郁雅1颗夜明珠】 一米八的汉子：“刚刚我都忘了究竟你是汉子还是我是汉子。” 屏幕前郁雅大方地拿着毛巾擦脸，趁着大家都还在弹幕中，何芷月立即动手将之前录的舞蹈发到了“橘子分享圈”。 ［热］月落何时归：很好看的《lifeandyou》，@郁雅很好看的小姐姐。 #视频 第十章 橘子直播 郁雅选择“橘子直播”，也是做了一番功课的。 “橘子直播”算是在同类直播网站中的领军人物了，其推荐模式广泛，待遇好，对观众也更加宽容。特别是站内的“橘子分享圈”，使用户能够畅所欲言，其人性化设置在帮助大家大家了解更多主播的同时，也吸引力一大票专业人士。 何芷月本职工作就是广告传媒一类的，点评又鞭辟入里，在圈里拥有不少粉丝或好友。“直播纪检委”的称号不是白叫的，甚至橘子直播也默认了这一称号，在推某个新人时，底下加上一句“纪检委点过赞”，或者，新人主播在签约时也会附上“月落何时归”的点评或者弹幕…… 当然，也有把“月落何时归”的圈文当导航的，“纪检委”说哪个主播“擦边球、露肉”，他们就去看哪个。这样下来，“月落何时归”反而也很受那些主播们的欢迎。 但是，今天“月落何时归”突然发圈称赞一名新人，圈里人都有点吃惊，纷纷跑去围观。至少看看“纪检委”所认知的“漂亮”和“好看”究竟是什么意思。 虽然好事者言称主播必然是个“灭绝师太”，但是点开视频的吃瓜群众内心是惊讶的，短短几分钟的视频被大家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都一致得出结论，那就是：好看。 这即使是灭绝师太，也得是个周海媚版的灭绝。 专业人士点评什么身形、流畅度、眼神、发力……一些看不懂却感觉很高大上的词不要钱地往外蹦，而更多非专业人士，看完之后，只觉得这个小姐姐真的很好看，很帅气，好想送她小花花！ 于是在上千条夸奖的话中，忽然出现了一条评论—— 那谁谁：我能说郁雅小姐姐还在直播间么……房间号是***** 于是刹那间，郁雅的直播间里涌进了一大批观众。其中还包括“橘子直播”的股东，段鹰。段鹰作为投资人，偶尔也逛逛直播间，高兴了就花个几万块捧个新人。主播们给他赚钱，他打赏起来倒也不心疼。 段鹰进入直播间时，屏幕前的姑娘正在低头写字。她依旧没有开美颜，高清的摄像头能够清楚地看到女孩额前有些凌乱发丝和鼻尖上的细汗，莫名地想让人伸手。 女孩抬起头，展示那张纸。 上面是很干净有力的笔迹：“周五周六晚八点直播，周二晚视频放送，微博账号@郁雅ele，其余时间看缘分。” 段鹰摸了摸下巴，忽然感觉橘子手底下那群经纪人可能签不了这个女孩。 而其他人则是一脸“果然，就知道主播得搞事情”的样子，弹幕也是一溜烟的“果然”刷屏，搞得新来的人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一脸懵逼地问：“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走马秦川：“辣鸡主播，又装逼。” 这次更快，“走马秦川”被踢出、拉黑、举报，等网友反应过来再点那位仁兄的id，竟然被提示“查无此人”！ 小凤儿：“小姐姐好帅，好想嫁给你！” 烟花易冷：“这波操作666啊！” 枕花眠：“走马秦川那个喷子，终于有人治他了，每次看直播他就在那里满嘴喷，要么是托，要么心理变态！” 一匹孤狼：“同意楼上，见过几次，很烦。” 乔丹最帅：“主播果然有脾气啊！” 【乔丹最帅送郁雅1个橘子】 九月零下七度：“楼上土豪也很有脾气啊！” 好酒：“只有我自己发现吗，橘子封号没这么快的，所以主播真是……细思极恐啊！” 难得糊涂：“+1” 一米八的汉子：“+10086” …… 看到这里，段鹰也若有所思，打电话问了后台，却被告知没有检测到用户“走马秦川”的注册信息和消费记录！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走马秦川’就这样被‘抹杀’了？”赵鑫泓在电话里问。 “抹杀？对，就是抹杀，一点记录都没有，要不是有以前的截屏和视频，我都要以为自己记忆错乱了，”段鹰狠狠吸了口烟说道，“你说这事儿管不管？” “管？怎么管？你会技术还是我会技术？” “你请那帮技术员干嘛吃的，这要是人家直接把后台的钱转走，你是不是也‘查无账户记录’？”段鹰抬头看了一眼显示屏，里面那个女孩还在跳舞，吃瓜群众打赏和发言的弹幕一条接着一条，但是他却没心情再看了。 “你急什么，”赵鑫泓笑道，“这世界上能完成这项工作的人数都数不过来，钱不是还在我账户里存着吗？” “懒得理你，吃力不讨好。”段鹰别扭地骂了一句。 “行了鹰子，你还在看直播吗？那姑娘怎样？” “别想了，签不了，当祖宗供着吧，那脾气爆得很……”段鹰有些愤愤，自己好不容易关心一下公司，结果还被埋怨操了闲心。 “签了那姑娘，那位高手可就跟我们一伙儿了……”隔着手机，段鹰似乎都能感觉到赵鑫泓那家伙一脸自以为是的奸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估计那姑娘是个学生，你派人签约的时候注意一下，她的直播时间可不多。”段鹰好心提醒了一句。 “只要待遇跟得上，这些都很好说。”赵鑫泓很有信心地轻笑道。 “看直播，挂了。”段鹰挂掉电话，撇了撇嘴，心里暗道，人家这样子可不像是个缺钱的，要能为你改变直播时间算我输！ 反正他只是个投资人，只管分钱就行了。 “橘子直播”在赵鑫泓他爹“老赵”管着的时候，可谓是鲜有敌手了，老赵虽然懂得少，但是人家知道自己懂的少。到了赵鑫泓接手，一切还按照他爹那时候的策划来，赵鑫泓只是在谈业务方面有些本事，根本不适合做个管理者，“橘子直播”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已经隐隐在走下坡路了。 不说别的，就只是技术部，经常有用户吐槽后台卡顿操作错误，开会提了多少遍，也不见怎么改进。尤其这次，眨眼间功夫，信息被人抹了都没有发现，好意思推说人家“技术好”。 再说，为什么“走马秦川”被举报了这么多遍，却没有人处理？ 段鹰考虑着，要不要出一部分股份。 —————————————— “怎回事？”昏暗的房间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子一遍遍点击着页面，屏幕上不停地跳动着“密码错误”的提示。 男子不甘心，又点击“找回密码”，输入自己的账号，这回却显示“您还没有注册”和“未查询到注册信息”。系统提示“是否马上注册？” 男子推了推镜框，点击注册，又输入身份信息，点击“确认”。 系统提示：“对不起，您的个人信息非法，请更换信息或重新输入！” “非法？怎么会非法呢？”男子挠了挠油腻腻的头发，在公安网上验证了一下身份信息，结果是确认无误。 “川子，还不睡……”下铺传来舍友迷迷糊糊的声音。 “这才几点……”男生嘟囔着拿出手机，却看见有一条退款信息，他往“橘子直播”网站上充的钱已经全部被退还到个人账户。 —————————————— “橘子直播”作为直播行业的先行者，各大版块都比较完善了，比如礼物。橘子的礼物按照等级分为“赞赞”、“小花花”、“夜明珠”、“鱼塘”、“小树苗”、“橘子”、“无人岛”七种。 其中“赞赞”可以凭借积分购买，积分通过发圈获得，每个“赞赞”可以提现0.5元，是最平民的礼物，但是可以通过浏览量盈利。获得“赞赞”代表着获得“专业人士”的认可。 “小花花”、“夜明珠”、“鱼塘”这三种则是通过网上充值购买，每个“小花花”1元，每个“夜明珠”十元，每个“鱼塘”五十元。这三样，是比较主流的消费品和打赏品。 “小树苗”是主播专用的礼物，成为主播并且有一定的访问量才有权限购买“小树苗”并用于打赏，一般代表两名主播的关系密切。每个“小树苗”购买只需花费49元，提现50元。 “橘子”是“橘子直播”资深会员的权限礼物，要求充值金额达到一定数量才可以购买，每个“橘子”价值100元。 “无人岛”是终极礼物，每个价值一万元。 “橘子直播”隶属赵氏企业，老赵总赵东方是个很有头脑的人，文化程度不高却十分善于用人。郁雅曾经见过他几面，当时他四十多岁，胖乎乎的特别爱笑，有时候说话前还专门回头问问秘书，自己这么说对不对、有没有用错词。 赵东方的秘书跟了他几十年，据说是个名牌大学的文学生，到了赵总身边做了“翻译”，几十年还是那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脾气都没有改过。他和赵总时有争吵，却谁也离不得谁。 郁雅本来也愿意和“橘子直播”合作的，不过通过郁然的那番操作，郁雅怀疑橘子后台维护人员是不是近几年都没有注入过新的血液，就这样让郁然毫无阻拦地抹掉用户信息。这要是遇见针对的，再多钱也不够一晚上赔的。 因此郁雅决定放弃和橘子签约的打算。唔，不考虑弟弟水平超高这一因素。 想要做演员，有三种途径，一种是投资商，一种是导演，一种是名气。简单解释就是要么睡了投资商或者自己出钱拍戏自己做演员，要么睡服或者用演技征服导演让他带你进组，最后就是拥有大量的人气使导演或投资人上赶着请你进组。 郁雅选择了人气。 而拥有大量人气，要么通过网络，要么通过选秀。郁雅当下要念书，目前没功夫管选秀的事，所以选择网络。先通过直播打出一定的名气，然后转战微博或论坛，发展大量的粉丝。 在z国，粉丝大概就等于人气了。 郁雅一次直播，仅仅跳了两段舞蹈，却引来了不少关注，打赏竟然有上万块之多。两段舞蹈，不管是挑剔的专业人士还是有些审美疲劳的普通用户，都极力称赞。而那些上蹿下跳的喷子们，自然被“保护姐姐”的郁然给处理了。 网络越发达，网民的审美越疲劳。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美女帅哥们早已没有什么吸引力，只有与众不同才能在人群中被发掘出来。长相少见，脾气少见，舞蹈少见，字体少见，所以郁雅是必定得红的，而那些舞蹈视频，也被许多舞蹈老师悄悄保存了。 这种盛况，自然是受到了橘子星探们的注意，几个经纪人都想着能提前将郁雅签下，趁她还没有大火赶紧刷一波存在感，之后也使自己的名声业绩更加好看。 毕竟，带出来一个一流主播，不仅奖金上比别人高出许多，手底下有这个门面在，以后签新人也更加容易。新人签多了，总有一个会火，火了一个，地位会更高，然后再签新人……总之，签下郁雅，对他们来说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这晚，郁雅运动过后早早休息了，郁然也惦记着明天买配件早睡早起，而“橘子直播”的一帮“高层”们，可是睡不着了。 第十一章 段氏小公子 别人如何与自己无关，两人都没有心思关心其他人。 女人从二十六岁开始就开始变老，再多化妆品都无法阻止岁月的力量。郁雅上辈子就曾在这方面吃过亏，暗斑细纹悄悄侵蚀女明星的脸，如今即使年轻也更加注重美容觉的重要性，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姐弟二人简单用了早餐，分工明确。郁然去买他的宝贝配件，郁雅则在家里录制视频。 她的微博今天早上就已经有了几千个粉丝了。嗯，作为一个新人主播，还是挺快的。郁雅知道大家还处在观望状态，所以在视频的制作方面上多用了心思。虽然第一次独立制作视频，但效果什么的还是能够入眼的。不成疯魔便不能成活，曾经那一段紧锣密鼓的高强度学习和生活让她受益匪浅。 和煦的阳光下，女孩一身素净地盘腿坐在地板上，面前的小桌子上摆着一台漂亮的笔记本电脑，手边放着一杯飘着香气的奶茶，粉色与蓝色的窗幔被风吹动着，这画面温馨雅致，岁月静好。 而相反的，赵氏那边却有些混乱。 “橘子直播”的那些经纪人还是要瞻前顾后一些，他们既看中了郁雅的能力，又怕她声音上有缺陷，毕竟无声直播还是很少见的。段鹰却是没有那么多顾虑，他看了网上的动态，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新人，有这样的影响力还是不容小觑的。还有另一个原因，他也看中了郁雅背后那个神秘的电脑高手。 信息时代，掌握电脑技术，就等于掌握了时代的命脉。 如果赵鑫泓还是这么自大，那赵氏走下坡路是迟早的，橘子直播没有赵氏撑着，早晚也得塌。段鹰想着，要不要把郁雅签到自家公司来？段氏名下也有一家娱乐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也出来过几个有本事的艺人，比如当下那个流量小花，前几年那个国民校草…… 就是不知道公司里的那些“金牌经纪人”能不能看得上她了。 算了，就是不成，认识一下也无妨。 段鹰通过后台拨打了郁雅在注册信息时预留的手机号码，却一连拨了几遍都没人接。皱眉一想，才忽然明白过来，人家这是根本没想和橘子签约啊！打开微博，搜索到郁雅的页面，点击关注后发了一封私信，落款是“橘子直播副总经理段鹰”，信中表明了自己的欣赏和合作意图。 郁雅看到段鹰的私信时已经到了下午了，彼时她刚刚完成视频的制作，舒展着身子缓缓伸了个懒腰，运动服因为手臂的抬起而向上窜了一节，露出白白的一段纤腰。 本来是想看看自己有多少粉丝了，结果在粉丝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段鹰。随后，又看到了段鹰的私信。 对于段氏这个小公子，郁雅还是知道一些的。这孩子打小就很鬼，又因为是小儿子，被父母长辈宠着，平时没少遭哥哥姐姐们的嫌。后来渐渐懂事了一些，见哥哥姐姐做生意挺厉害，也吵着要投资，段家二哥想着，反正他们家也不缺那点钱，就做主支了不多不少的一笔钱去哄小祖宗开心。 段鹰将钱分两拨投出去，却全部投了众人不看好的项目，没想到后来那两个项目反而起死回生，让他小赚了一笔。再后来，听说段家小公子的投资鲜少有赔的，圈里一时认他做了财神爷，都想沾沾光。 可惜，段小公子有脾气，就喜欢投资那些让人心头一跳的项目。而“橘子直播”，则是段鹰早些年投资的项目之一了。这些年竟然还没有撤资，倒真是难得。 b市并着h省的圈子并不是很大，圈子里的人至少也是点头之交。那段鹰，现在也有二十五六岁了吧，可是言语直接还是一股子小孩子性子。让人有些羡慕。 私信只说，觉得自己有潜力，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对方愿意投资。整封信，却只字未提是作为橘子投资，还是为了段氏的“辉光”娱乐公司。 依照她的分析，段鹰此时联系自己，并不是为了橘子直播。毕竟，她的态度已经摆在那里了，按照段家小公子的聪明，不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至少他是打过电话的，否则也不会想到通过微博私信联系。 郁雅想了想，回复了一句：有时间面谈。 “面谈？”段鹰盯着屏幕挑了挑秀气的眉毛，一张娃娃脸看不出情绪。 网红……姑且算是网红，不都是见光死的么？ 还是说，这个女孩抱着别的心思？ 他有些阴谋论了，又翻了翻郁雅的微博：账号是新申请的，头像是《lifeandyou》最后那个帅气的定格动作，简介是直白的“忧郁的郁，优雅的雅”，然后0关注，1.1万粉丝。微博内容更是只有孤零零的一句：“大家好，我是郁雅，忧郁的郁，优雅的雅。” 现下这些新晋小花们，哪个不是各种卖萌撒娇，就差跪地求着粉丝宠幸了，哪里有这种画风的？ 段鹰郁闷地揉了一下额头，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心道若这个郁雅是个不会来事儿的，再有本事也难火啊！不过，他就是喜欢这么刺激的，惊心动魄才有意思嘛。 男人习惯地去摸桌上的烟，打开烟盒却发现已经抽完了，不开心地滚动着轮椅，预备去柜子里拿。 “哗啦”一声似乎什么东西被摔碎了。刚刚回到家里的段家二哥段辉立马奔上二楼，推开书房的门，一看，自家不省心的弟弟正坐在轮椅上望着地上的一堆陶瓷人偶碎片发呆。 “我说，你又搞什么？”段辉扶着腰有些气喘地问。 “哥，是magee妹妹……”段鹰头也不抬，依旧看着那堆碎片，满脸都是委屈。 magee妹妹是早些年爆红的一部小说《寻找蓝华遗迹》里的人物，描述中她美丽善良，拥有感知人情绪的天赋，在主角的冒险过程中一直是个小妹妹的形象，却一直默默守护着队伍里的每个人。后来小说被翻拍成电视剧，由甜心影后于心洁饰演女四号magee妹妹，那个角色却成为原著党心中最惊艳最符合的形象，没有之一。 当时以于心洁扮相的magee妹妹人偶风靡一时，段鹰也是小说的铁杆粉丝，对magee妹妹喜欢得不行。但是后来于心洁出了那样的丑闻，人偶也就绝版了。 段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家弟弟，按说摔碎的只是个人偶，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可是他知道，这不一样。他见过小鹰追小说追电视剧时狂热的模样，也见过他拿到人偶时的爱不释手。 后来于心洁的黑料爆出来，讨伐声四起，很多人都不敢相信magee妹妹是那样的人。但是无论如何，他们爱的是存在于小说和电视剧里的magee，他们想象中的magee。 “要不然……”段辉试探着说，“我找人定做一个？” “好啊！”段鹰的精神一下来了，“我去看看以前的图片还有没有！” “别动，别动！”段辉赶紧阻止他，“你腿还没好，轮椅又用不惯，别再摔了这屋里的哪个宝贝，我来找！” 段鹰环视了一圈书房里各式各样的“宝贝”，点头同意了。 “哥，我什么时候能出门？”段鹰问在电脑前忙碌的男人。 “怎么，还想去赛车？”段辉轻笑道，“你那群狐朋狗友可还在家关着呢！” “不就是撞了腿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段鹰毫不在意地嘀咕了一句，“别人那什么那什么的多了……” “哪什么哪什么了？我看咱妈说得对，你就缺个人管着，上回那个李家小姐……” “打住打住！”段鹰没好气地制止，“你又不是不知道李家那妮子的脾气，比我能折腾多了！” “你还知道自己能折腾，”段辉把找到的图片转过来给他看，“能指使我做这些事的也就你了，看看，这张可以吗？” “有些糊，凑合吧，你找的人得是看过原剧的，”段鹰转过去看了几眼，又道，“我刚刚问的是认真的，有个项目得去谈一下。” “还有项目让你亲自去谈？”段辉本想说那人架子忒大，转念一想，又改口问，“男的女的？” “女的，怎么了？” “哦。”段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颇有一种我家小屁孩长大了的感觉。 “嗯？”段鹰有些疑惑，然而自家哥哥并没有回答。 直到段辉走了出去，段鹰还有些郁闷地问：“哥，你什么意思啊？” 站在楼梯上的段辉摇了摇头，唉，这个傻孩子…… 真是不让人省心！他哥身边这么多漂亮女孩陪着，反倒做弟弟的，每天就知道宅在玩游戏，要么就出去搞什么赛车竞速，让爹妈也跟着提心吊胆的。 “咚”的一声，一颗网球被狠狠砸了出来，随后是段鹰的怒吼：“段老二，你自己还没着落呢，瞎操什么媒婆心！” 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段夫人抬头瞄了一眼楼上，心道这俩儿子关系真好，比别人家的那些省心多了。 也不对，在成家一事上都不省心。段辉都三十多了，还没个定性，整天领着一帮小妖精逢场作戏，小的也二十五六了，就知道瞎折腾，也没见对哪家姑娘感兴趣……如此看来，还是闺女好，还好柔儿是个懂事的。 段家其他人心里如何想的段鹰不知道，反正他现在没有一点旁的心思。段鹰感觉自己为了给老段家挣钱简直操碎了心，唉，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聪明与睿智。 他一边考虑着和郁雅的会面时间，一边联系着卖出一部分橘子直播的股票。 正在这时，电脑提示了一声，郁雅的微博更新了。 段鹰点了进去，看到里面的内容，不由得瞪大了眼——这也太…… 第十二章 她是谁 段鹰点开郁雅微博的一霎那，内心是有点崩溃的，他实在没有见过这么清奇的画风。 在众人的印象里，一个新晋直播，一个小网红，微博里应该发什么内容？ 大概就如同当下很多橘子的小直播一样，要么秀身材颜值，要么推网店产品，在或者似是而非蹭个热度，炒个绯闻……偶尔有几个发文学作品装深沉的，但也一眼能看出是表面功夫。 而郁雅，居然转发了一个帖子，并附上两段视频，配字：此人是我。 没错，那帖子，正是在贴吧上大火的［现在的年轻人］系列。 该帖子经过一天的发酵，热度持续升高，更有网友在贴吧里不断叫嚣着让“铁掌柜”爆出女主角，而“铁掌柜”却没有回复，网上本来就骂声一片，没想到郁雅反而主动揽下了。 不仅承认了，还po出来了自己进宾馆开房，和出宾馆时的两段录像，摄像头清楚地记录了时间和郁雅的相貌。而且在视频中，那个神秘的“阿玛尼男”也出现了，他在郁雅身后进了楼梯，又先郁雅几分钟趁前台不注意走了出来。 视频前后，郁雅和前台的面目神态都一清二楚，而对于那个“阿玛尼男”，却只有隐隐的身形和不甚清晰的脸。 这番动静一出，别说网上的吃瓜群众，就连段鹰这种见惯了明星包装的，也有点摸不清郁雅的套路了。即使是炒作，即使她是清白的，即使最后澄清了，她的名誉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这些影响对一个刚刚出头的小网红来讲，简直是要命的。 或许说，这姑娘只是傻？ 有点牵强。 但无论如何，郁雅的微博再一次大火，置顶的一条热评来自于她自己。 郁雅ele：想听解释，等下次直播。 有些毫不在意，甚至还带着点傲气的一句话，只气得原本有心投资她的段鹰真想罔顾法理人伦、直接拿一把西瓜刀找上门给她脑袋一刀下去整整齐齐开了瓢、再拿放大镜好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鬼东西！！ —————————————— h省与b市交界处的一处大型别墅中，一个墙上挂满了各式冷兵器的房间里，面色有些冷峻的男子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 男子的额前发丝带着点湿意，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裸露脖子里缓缓淌下几道运动过后的汗珠，黑色的紧身衣绷紧了他健壮的肌肉，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从后领蔓延出来。他坐在木质的沙发上，带着一点薄茧的食指似有似无地一下下轻叩着黑色钢化玻璃的桌面。 “就这些吗？”良久，男子抬起头看着门口笔直站着的人，用清冷中带着磁性的男声问。 “是。”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恭敬地回答。 “再查，”男子随手将文件夹丢在一旁，倚在沙发的靠边上，食指再次动了动，“查仔细点，她是谁、从哪里来、目的是什么、和那边有没有关系……这些都要查清楚，时间就以三个月为限，三个月后，若是结果还是这么令人不满意……” “不敢！”站在门口的男人赶紧低头应着，这时兜里的手机忽然发出一阵震动，男人面露难色地看了一样坐在沙发上的男子。 “接。”男子挥了下手，面无表情。 穿着西装的男子赶紧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对方才说了几句话，这边脸上突然变了颜色，颤颤巍巍挂断了。 “安总……”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又怎么了？” “我们派去跟着那位小姐的阿泰被发现了，阿泰收到了那位小姐的短信……”男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而且对方知道阿泰是您的人……” “还有呢？”被称为安总的男子挑眉道。 “阿振那边追踪到了短信号码的用户信息，但是、但是那是您的号码……”男人硬着头皮一口气说完了，才敢抬起眼皮看对方的表情。 安总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整个人身上全是与年龄不符的泰然与镇静，只见他微微撩了下眼皮，说道：“那就让他们俩再好好学习一下吧。” 学习啊，这是要被送回那个地方了……男人心里默默替他们叹息了一声。 “那……还查吗？” “你不必管了，我让他们查。”安诚扫了一眼角落里那个仿若不存在的影子。 “是。”黑暗中，传来一个嘶哑的低沉的声音，把站在门口的男子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去吧。”安诚又伸手拿起丢在一旁的文件夹翻看起来，男人鞠了个躬转身出去，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抹了一把冷汗。 安诚看着文件夹里的资料，从出生，到最近，每一个阶段都有，甚至连她参加了哪些活动，认识了谁，都是有据可查的……但是，太正常了，也太干净了。 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么是什么会让小山村里的女孩带着十五岁的弟弟两人来到千里之外的b市求学呢？ 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么一个从小没受过什么教育又没有出过远门的女孩又是怎么知道b市里的老赵和九姨的呢？ 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么……她怎么会认识自己的呢？ 她……究竟是谁？是敌是友？ 如果是敌，她是那个前朝家族的后裔？还是那个独立组织的间谍？或者，是r国渡边家族的忍者？ 如果是友……不，像他们这种人，没有友，只有利益。 安诚不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像他们这种人，能够活下来，靠的永远不仅仅是武力，还有不错过一点蛛丝马迹的洞察力。 可是，她……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吗？ fuir？battre？嘴里喃喃说着这两个词，他需要找个人问问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一个小男生在遇到危险时嘴里会突然蹦出外语，而且他为什么要问那个女孩？ 安诚站起身来，将手里的文件随意锁在抽屉里，又开始了训练。他必须是最强的那个。 而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影子，晃了一下，向着安诚的方向跟了过去。 —————————————— 铁美莲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了现在的老公，老公事业有成，家里有些闲钱一直没有工作。在孩子长大以后就交给了婆婆带着，自己找了芭雅宾馆的前台的工作，每月工资虽然不高，但工作轻松，空闲时间比较多。 铁美莲在宾馆没人的时候喜欢逛论坛灌水，用“是铁掌柜不是佟掌柜”这一id流连于各大论坛，凭借自己的专业知识，指点江山，激昂文字，被一干吧友称为“大神”。 铁美莲以为生活就将这么不温不火地继续下去，直到有一天，她接待了一名十七岁的女生。 并发了一个帖子到论坛上。 周日晚上十一点多，铁美莲手机之前没电了，这时刚刚充上电开了机，就被贴吧里暴涨的提示吓了一跳，还没点开，手机就显示有个同学来电话了。 她的同学王翠翠，就是给她介绍芭雅宾馆工作的那位，俩人大学时感情还不错，王翠翠家境好一些，毕业后回了家里的公司。据说芭雅是她某个亲戚家开的。 “喂，翠翠，这么晚了……” “美莲，你那个帖子怎么回事啊？”等铁美莲说完话，那边王翠翠就急匆匆开口问。 “帖子？”铁美莲有点反应不过来，上班期间发个帖子值得这么晚打电话过来？不过毕竟自己做了错事，还是赔着笑道歉，“不好意思啊翠翠，我不该在上班期间玩手机，那什么，上面说怎么惩罚我都认……” “美莲呐，你是不是没弄清楚啊，你那个帖子……哎呦，可惹了大人物了！”电话那头王翠翠有点着急。 大人物？莫不是那个“阿玛尼男”？ 铁美莲深深吸了口气，对着手机说：“那个……翠翠呀，没那么可怕吧，再说了，我帖子里可是一句瞎话都没说啊……” “得了吧，人家当事人都发话了！”王翠翠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大厅里的视频流出去了，那个女孩就是个小明星，这视频就是她爆出来的！那男的好像是个私家侦探，头天晚上不是你值班，店里住了个大人物，结果你一句没问就把侦探放进去了，这得亏是侦探，要是*可了得啊……” 铁美莲撇了撇嘴，这要是*我能拦得住？ “不是，你等等……”铁美莲有些混乱，又问，“所以那个‘阿玛尼男’，就是那个侦探，不是跟着前面那个女生进去的，而是专门找里面那个大人物来着？” “可不是嘛，”王翠翠骂了一句脏话，“h市的副市长幽会小情儿在咱家被拍了，以后可少不了的麻烦呦……” “……”铁美莲赔了一通不是后挂断电话躺在床上，内心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唉，网上不知把她骂成了什么样呢。 可是，h市的副市长好端端的跑到他们这种小宾馆会什么小情人儿啊？ 铁美莲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就怕对自家老公有什么影响，副市长被爆了丑闻又不会撤职，最多处罚一下，她一个家庭主妇到不怕什么，工作也可有可无，就是副市长以后万一给老公穿小鞋可怎么办啊…… 哎呦，真是手贱，没事发什么帖子！ 事实也正如铁美莲所猜想的那样，网上确实炸开了锅。首先就有人指出“铁掌柜”“无中生有，恶意中伤”，发的帖子遣词用句让人想入非非；再则，就是她不经询问，就把无关人员放进宾馆，就像那句话说的，得亏是个侦探，万一是*呢？ 有网友说，侦探也不行啊，自己出差约会什么的总会住到宾馆，这样个人隐私还能保证吗？ 也有一些网友认为，在视频中“铁掌柜”对待客人的态度极其恶劣，没有一点礼貌，我们消费者花钱是找罪受的？得亏人家姑娘脾气好。 至于其他，说“铁掌柜”上班时间开小差的，已经算是骂得最轻的了。 当然，“小明星”郁雅为什么只身进入宾馆开钟点房也成了网友的议论点之一。也有人继续怀疑郁雅和那个所谓的私家侦探有关系，而副市长只是他们抛出来的炮灰。这一说法自然也有人反对，试想，有几人能把副市长当炮灰呢？ 无论如何，郁雅也确实再次火了一把。短短两天不到，蹿红的速度出人意料。 而被无数人惦记着的郁雅，早已收拾好书包，和郁然去了学校，此刻正在女生公寓里指点方雨媛数学题呢。 第十三章 对你的叔叔感兴趣 “那，这么说来，这个函数式变换后的结果其实就是它原来的那个？”冯小悦有些惊奇地问。 “是啊，我原本就得出了这个结果，但是不敢相信，”方雨媛又把草稿纸看了一遍，道，“这个过程本来不难，但一环扣一环的，加一起就难了。还是郁雅厉害！” 郁雅合上笔，带着一丝笑意说：“其实并不是很难，只要你步步都算好了结果，就能发现其中的规律了，如果在考试中遇见这类题，可是很是耗时间的，你们俩得多练习几遍，摸清套路才行。” “唉，万恶的数学组，”冯小悦把课本顶在脑袋上一脸沮丧，“你们猜猜这是哪位老师的杰作？” “函数一直是董老师出题吧，他挺有研究的，不过孟老师也有可能，”方雨媛随口说，“要不然明天问问孟政？” “孟政？”郁雅有些不解。 “就是孟临孟老师的外甥！”冯小悦抢着回答，“一看孟政那面瘫气质，就感觉和孟老师严肃起来出数学题的样子很像，不愧是亲甥舅俩！” 郁雅哑然失笑。不过这个孟老师，孟临这个名字，似乎有点印象呢。 孟家可是很难得有这么一位纯粹的后人啊，竟然没有吃那人血馒头。 —————————————— 周一早上，郁雅依旧早起去操场跑步，严老师和他的铅球队依旧有条不紊地训练着，程东和李海军依旧争论着是谁的女朋友，田径队的男生依旧一个个过来赛跑…… 严肃坐在观礼台的楼梯上，眯着眼睛看着跑道上一个个年轻的身影。 渐渐的，那些穿着短背心的稚嫩的脸似乎变了模样，模模糊糊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当年。也是一样的满脸朝气蓬勃，迎着阳光和微风，尽管衣服已经湿透，也丝毫感觉不到疲惫。 那时，他想凭借自己的努力，打出一片江山来。 十七八岁，野心勃勃的少年人，拼着一身力气，拿了市里的冠军，想进省队，进了省队，又想进国家队。可是国家队有岂是那么好进的？他们练铅球的，项目本来就不怎么被重视，也甚少有教练会亲自选拔队员。 幸运的是，那个时候，他遇见了一个体育课偷懒的女孩。 她是家里娇惯着养大的姑娘，一脸的天真单纯，柔柔弱弱地躲在树荫下装病，除了脸色红润之外再没有什么破绽，体育老师没好意思拆穿她，反而颇有兴致地看她表演。 “高老师，那是谁呀？”严肃擦着汗状似无意地问。 “小严啊，”高老师回头看了他一眼，方才随口答，“她？高一s部的于娅，学习还不错，就是身体柔弱了些，一跑步就喘得不行……” “您就这么放水了？”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高老师作势要打严肃的脑袋，被他一个灵活地转身躲开。 “不是我放水，”高老师叹了口气，“就看她那模样，明知道是装的，可你偏偏就容易当真……这孩子要不是家庭原因，以后肯定是个影后啊！” 高老师大概也不知道，就是这随口的一句感叹，竟然一语成谶。 她果然摘了影后的桂冠，付出的，却是整个家庭。 他比她高一年级，又多少在学生会里有半个“官职”，借着职务之便，关心了一下小学妹。其实高中生哪里能照顾到别人多少，只不过偷偷的解决了几个她的追求者罢了。她知道或者不知道，却只把他当做学长，客气又疏离。 现在想起来……倒不如让她去见识一下那些男生们层出不穷的追求手法，这样也许不会让她轻易被那个人的温情迷了眼…… 她来了，还会走吗？ 呵，不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她怎么会舍得离开。 教室里，郁雅的眉头好看地微簇着，手下在自己的抽屉和书包中来回翻找着一边问：“袁笙离，你看到我修正带了吗？” “没……”刚出来的话被吞进去半个，男生细声细气地问，“是个什么样子的？” “黑色的，上面印着葡萄藤。” “哦，我找找是不是拿错了。”男孩点了点头，然后开始翻找自己的抽屉和书包。 “找不到也没关系，”女孩的手停了下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只不过接下来就要借用你的了呢。” “好，好啊。”袁笙离推了推眼镜，露出腼腆的笑。 说完话，又继续在书包里翻了一下，却在书包最底层找到了那个黑色的印着葡萄藤的修正带。他握着塑料的盒子，手紧了一下，还是将它拿了出来，问：“是这个么？” “嗯！”郁雅轻快地应了一声，从他手里接过修正带，两人的手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却都若无其事地松开。 “可能是周五那天走得急，装错了吧……”袁笙离再次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有些无措地解释，脸上也有些发红。 “我知道啊，比如刚刚发现你的钢笔就在我这里，”郁雅从笔袋里取出一支金色的钢笔，递给袁笙离，“同桌之间拿错东西很正常的。” 袁笙离点了点头，从她手中接过自己的钢笔，又是满脸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开始看书。所以没有注意到郁雅眼中闪过的一道深意。她拿着修正带，涂改了练习册上的一道物理题。女孩的字迹方正中带着洒脱，落笔有力，收笔果断，铁画银钩，十分遒劲。 郁雅看了一眼被使用后搁置在一旁的修正带，它还很完整，没有被拆开的痕迹。那么，修正带里的秘密想必也不会有人知道。 “郁雅，有人找！”坐在教室门口的同学转向这边喊了一声。 郁雅有些惊讶地站起来，走到门口对那个同学说了句谢谢，然后出了教室。只见门口站着几个穿着同样制服的男生，肩膀上和胸口处的蓝色条纹和她自己身上的不一样，看那样式，应该是高三r部的制式。 “你们，谁找我？” 几个男生互相看了一眼，推诿了几下，然后一个单眼皮的男生一脸局促地走了出来。他看了一下左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郁雅同学，你，你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放心，s部的学生听不见教室外面的声音。”郁雅语气淡淡。 “s部的学生听不见教室外面的声音”，这句话是勤远中学前任校长的话，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可是得意至极的。 s部的学生听不见教室外面的声音，其中一个原因是s部教室无论是墙面还是门窗的材料与设计都是采用最好的，隔音效果极好；另一个原因是很少有人会在s部的教室外面喧哗，影响别人的学习；再有，则是s部的学生专注于学习，根本注意不到外面的动静。 郁雅这话一说，几个男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们不仅到s部教室，还来了s部一班，让人喊了据说是s部一班第一名的郁雅，还在s部的教室门口说话…… 罪过！ 单眼皮男生脸色有些发红，深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说道：“郁雅同学，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是……但是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尽管我不聪明，学习成绩也不好，可是我会一直努力的，我知道你每天早上都会去跑步，也许你需要一个送水递毛巾的……而且，而且我们r部比s部下课早几分钟，我还可以帮你买饭……” 男生的手狠狠往下扯了一下自己的校服下摆，生涩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希望你可以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让你失望的！” 郁雅似笑非笑地看着男生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问：“说完了？” “是……”男生刚刚好不容易强打起来的气势瞬间消失殆尽，整个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一圈。 “你叫什么名字？” “我？”单眼皮男生有些疑惑，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叫单炜。” “单炜，”郁雅嘴里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伸手带着些痞气的手腕搭在对面男生的肩膀上，“单炜，我记住你了，打扰我刷理综，就罚你今天中午帮我买二号窗口的饭。” 说完，郁雅转身就走，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说：“我喜欢d区的座位，今天高一军训，可别占不到哦。” 话说完，脸上爬上愉悦的笑，又在进了教室门后消失得一成不见。这样单纯年少的倾慕，真是令人欣喜。可惜现在她还不能。 “她，她她她她她她……”单炜指着关上的教室门，眼神呆滞，满脸不可置信。 “兄弟，可以啊！”身后的同伴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答应了！”单炜兴奋地想要尖叫，却被几个同伴眼明手快地一把堵住了嘴，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压着他离开了s部的教学楼。 “她答应了！她方才是不是答应了！”刚出了教学楼没几步，单炜就兴奋地跳了起来。 “是，答应了。”同伴一巴掌打在兴奋的傻叉后脑勺上，“别在这里蹦了，马上上课了。” “对呀，炜子，别忘了你还得早点占座呢……”另一个同伴话还没说完，转眼视线中却只剩下单炜蹦跳着一窜老远的背影。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 唉，自家兄弟开心得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 再说郁雅，回到座位上时，袁笙离正在眼巴巴地等着，见她回来了，急切又羞涩地问：“郁雅，刚刚，刚刚是不是男生……？” “怎么，自习课开小差？”郁雅挑了挑眉，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没做完的理综卷，“打扰我做题，就罚他帮我在餐厅买一次饭好了” “你明明知道……”袁笙离憋红了脸，“我约你吃饭你都没去。” “你放心，”郁雅勾了下嘴唇，“目前除了试卷，我只对你叔叔……的电影感兴趣。” 没等袁笙离有什么反应，郁雅又补充了一句，似是调侃地说：“对你叔叔本人也很感兴趣呢。” 第十四章 她？早恋？ 袁笙离眼睛眨了一下，开口想说什么话，只见郁雅调皮一笑，扬了扬手中的试卷。他只好什么都不说了。 很难受么？想不想做点什么？ 郁雅拿余光看了袁笙离一眼，见他也开始投入到复习中去，忍不住有些失望。这样还不够哦，只是有一点点的难受还不够，一定要等他忍受不了自己的控制欲，一定要到他开始主动，主动下手，主动进入游戏。 到时候，他会在自己和他的叔叔之间选择谁呢？ 看来自己得拥有足够的筹码，好可以抗衡这叔侄两人苟且这么多年的感情。得有足够的分量，可以使他们俩会为了她翻脸才行啊。 郁雅一边打算着，一面笔尖飞快地在试卷上写下一个个字码。学霸的人设她还是得维持着，因为，一个品学兼优的学霸，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 “唉，潘老师，你看新来的这个郁雅，是不是和袁笙离有点……”办公室里，隔壁桌的葛老师指着电脑上的监控录像问，“总觉得这俩孩子，啧啧……” “哪呢？”潘玲女士凑过去，正好看见镜头里郁雅对着袁笙离，两人相视一笑的画面，不得不说，只是看画面的话，两人还是很养眼的。但是玲姐多少对郁雅的家境有些了解，袁笙离家虽然有个知名导演的叔叔，可家境实力跟郁雅家差得太多了。那种家庭出来的女孩子，怎么也得配个王子什么的吧。 而且潘玲有种感觉，郁雅看不上袁笙离这样的小白兔。 “你们班的那个郁雅最近挺出名的，”一旁的辛老师也搭话道，“听我们班的学生讨论过几句，那个女生似乎有很多人追啊，潘玲，这么好的苗子，你可看着点。” “年轻漂亮的姑娘有人追不正常吗？”潘玲女士毫不在意地回复了一句。 “你就不怕她被打动了早恋影响学习？”辛老师调侃了一句。 “她？早恋？”潘玲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后又笑着说，“别的学生早恋都有可能，就郁雅，我是十二分放心的。” “那就好，咱们学校虽然好学生多，但像郁雅这么优秀的也是少见。我是真怕这么聪明的孩子毁在咱们手上，”葛老师叹了口气，“可是咱也不能在班里禁止人家追漂亮女孩子，现在这孩子呀，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其实都叛逆得很，说不定你越不允许他越来劲……” “对对对，我听说以前……” 八卦的葛老师和有些跳脱的辛老师愉快地聊在了一起，潘玲找了个借口离开了s部班主任办公室。 其实她刚刚有句话没说，像郁雅这样的，即使是早恋了也影响不了学习成绩。其实就算影响了也没有关系，他们家难道还指望女儿在z国考个状元不成？ 当然了，作为班主任，潘玲女士还是很开心看着郁雅能考个状元的。别的不说，就她在勤远中学混了这么几年，天才真没少见过，但是像郁雅这样文理兼修还近乎满分的孩子还真不多。怨不得人家家族有实力呢，听说她那个弟弟除了文科差一点，理科成绩也是近乎满分的。在f国长大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水平，肯定是超级天才了。 哎哟，忍不住替老潘家担心，不知道自家那几个倒霉侄子最近怎么样了，待会儿得打个电话问问。 当人完全沉浸在一件事情当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 高三s部的学习进度很快，基本上用不着老师授课了。而一班更是已经开始了每周两天的“答疑”模式，学生自习为主，老师们只是旁观并负责解答问题。 郁雅一个上午复习了不少的知识，之前的辛苦全都没有白费，更深刻一点的内容她也能够理解了。 “郁雅，一起吃饭吗？”方雨媛收拾着桌上散乱的草稿纸回头问了一句。 “你跟小悦去吧。”女孩抬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怎么了？” “我们先走了，饿死宝宝了……”冯小悦从旁边走过来拉着方雨媛的手臂，目光似有似无地打量了还端坐在座位上的袁笙离一眼。 “我还没收拾好……” “压上就好了……”冯小悦从桌上拿起一本厚厚的书，“砰”地将方雨媛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的草稿纸压在下面，然后拉着一脸无奈的舍友颇为着急地离开了。 “郁雅……”袁笙离缓缓开口。 “唔，我也要走了，”郁雅随手拎起自己的小背包甩在肩上，“让人久等了可不好。” “你真要去？” “不然放人鸽子么？”郁雅从座位上站起来挥手道，“下午见哦！” “可……”袁笙离扬起来的手停在半空，他想问为什么自己请吃饭她却不答应，偏偏应了一个陌生人的邀，那个男生比自己好在哪里吗？ 本欲收回去的手转了一个弯，有一些坚硬的指甲放在自己白净的脸颊上。是这张脸，没有魅力了么？暗黑色的眸子里，隐隐划过一丝厉芒。 他需要尽快验证一下。 —————————— 勤远中学的午休时间很长，很多学生都会选择在校外就餐，所以学校餐厅的人其实并不多。 郁雅走进d区的时候，单炜和他附近几桌的同伴正在紧张地张望着。他们不确定“女神”是否会来赴自己的约。 “怎么，不欢迎吗？”郁雅直接冲着他们走了过去。 “没，没有……”单炜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眼睛里亮闪闪的仿佛有光，随后又带着点闪躲，局促了一会儿才站定，“郁雅，你真的来了！” “答应别人的事当然要做到，”郁雅挑眉道，“我的饭呢？” “在这里！”单炜赶紧闪开身子，指着桌子上的饭菜说，“你看合不合胃口。” “二号窗口不就这么一种，”郁雅把背包取下来挂在椅子后面，侧头扫了一眼身后的人，“不一起吗？” “炜子不会不高兴吧？”蠢蠢欲动，忐忐忑忑。 “不是一起的？”郁雅面带疑问看向单炜。 “一起，一起。”单炜被女神一盯，忍不住脸色发红，什么都没有听清就什么都答应了。 “那就谢谢咱们炜子给咱一个和女神共进午餐的机会了！”上午和单炜一起去过一班门口的男生调笑着拍了拍单炜的肩膀，然后坐在郁雅的左手边。其他人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但看见和他最要好的兄弟带头，也就没什么顾忌，纷纷坐下了。 单炜这才明白自己答应了什么，正想开口，发现自己兄弟冲他使眼色，这才压抑住，开始吃饭。 “哎，东子，你看那个是不是我女朋友？”李海军端着盘子对前面的程东说。 “哪都有你女朋友！”程东正想怼他两句，就立马反应过来，上次虽然见到郁雅和那个男生的交锋感觉深不可测，但是喜欢调笑的军子依旧称对方为他自己的“女朋友”。程东顺着刘海军的视线望过去，正好看见了坐在一群男生中间的郁雅。 她一点也不惊慌，看上去和他们很是熟识。 “那是……”程东下意识想帮她找理由，脚也不受控制似的往那个方向走去，却被刘海军一把拉住。 “走这边，兄弟们都在一块等着呢，今天高一军训，占个座位不容易！” 程东不死心又看了几眼，郁雅正和坐在她对面的男生说话。女孩在说，男孩很认真地在听。 “她对面那人是谁？” “谁？”刘海军看了一眼回答，“单炜，家里开律师事务所的，就那个金牌事务所。” “哦。”程东呆呆应了一声。 袁笙离的叔叔是大导演袁一寻，单炜的父亲是大律师单英杰。而他程东，还只是个无名小辈。 “吃饭了，下午训练。”刘海军嬉笑着撞了他一下。 “来了。”他仰头向着队友的方向走过去。 “哎，女神，照你这么说，那几个皇帝倒真有可能是穿越过去的，看来那些网络小说家的脑洞也是很有依据的嘛！”一个男生有些赞叹不已。 “对呀，看那时候的法度，还真有些现代社会的法治活用过去的影子，”单炜激动地跟大家分享，“我当时看《婚丧典》的时候，就感觉里面有些内容比当时社会要先进许多，如果真有穿越这回事，倒也说得清。” “这可不叫穿越，”郁雅喝了口汤淡淡道，“从心理学的角度看，也许是现代人的思维人格通过黑洞断层等原理跨角度显示在了他们的身上，或者是某些大脑被开发很多的天才的脑电波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发生了时空混乱，使当时的人拥有了不属于他们的人格和意识……” “这不是和灵魂附体差不多吗？” “这反科学反社会的话可不符合我们唯物主义的价值观。”郁雅眯了下眼睛，虽然脸上一派严肃，可是大家都感觉到了她话中的调侃之意，友善地跟着笑了。 “我就觉得这次咱们文理科学生的交流十分成功啊，有些问题得文科生的想象力加上理科生的逻辑才能解决嘛！”一个头发有些长的圆脸男生一拍大腿，“我决定要写一篇文章纪念一下这次历史性的会晤！” “好啊，等着在校报看你的大作！”郁雅弯了弯眼睛说。 “放心吧女神，肯定写得花团锦簇，深刻入理！”圆脸男生激动地保证。 “那咱们也等着‘沉火’大侠的新作咯，别忘了让我们也露个脸哦！”坐在他身边的男生也跟着起哄。 “对对对，一定把我写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出场就自带光圈的那种……” “去你的，本大侠这次要写的是学术问题，你以为武侠小说呢，还风流倜傥……”圆脸男生“沉火”有些嫌弃地说。 “你不能开场就学术啊，先给我来一段武侠呗……” “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安排一段英雄救美，文章结尾让你左拥右抱，万众瞩目？” “也行啊……” “行个屁，这样编辑部能给过吗？学术，多正经的事……” “那个……”单炜有些尴尬，“女神啊，他们平时不这样的。” “没关系，这样很好。”郁雅眼中带着诚挚的笑意，还有别人读不懂的羡慕。 这样才是十几岁该有的模样。 与此同时，校外的一家餐厅里，袁笙离按下了包厢里的传呼铃。 “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一个帅气的男服务员礼貌地问。 “是有些问题需要你帮忙解决一下……”袁笙离笑着眨了眨眼睛，脸色缓缓地泛了红。 “什么事情？”对方有些疑惑。 “包厢隔音吗，我不太好意思说。”袁笙离红着脸说。 “这个您放心，”服务员拍着胸脯保证，“我们餐厅的装修材料都是高档的，尤其是您所在的vip包厢，是能够完全隔音的。” “那就好。”袁笙离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第十五章 要留联系方式吗 三号vip包厢的门紧闭着，训练有素的服务员端着托盘一次次路过，隔音效果非同一般的好。 朱红色的合金门上面雕着暗金色的花纹，尊贵又典雅。鲜红色的地毯铺满了走道，洁白的墙壁上贴着云纹的墙纸。一个穿着青花旗袍的女人，影影绰绰地走了过来，浑身散发着性感与娇媚，影子投在墙上，仿佛画壁里的女妖。她经过三号包厢的门口，黑色发亮的高跟鞋一顿，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笑。 “周小姐，您这边请。”前方一个包厢里走出一名穿着制服的服务员，恭敬地三十度弯腰把门打开。 “谢谢。”女子抬手撩了撩头发，耳朵上的宝石闪动了一下。那是属于杀手的装备。 “要留联系方式吗？”一双纤细白净的手拿着餐巾纸轻轻擦拭着嘴角。 “可……可以吗？”对面的男生有些惊喜。 “当然了。”袁笙离用点单的圆珠笔在用过的餐巾纸上写下一串号码，两指夹着，轻飘飘递了过去。 对方赶紧双手接住，仔细看了一遍。 “可要收好了。”袁笙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一定，我一定会的。”对方忙不迭地保证。 袁笙离报以一个羞涩的笑容，脸颊红红的，说：“我还没吃饱呢。” “那，那我……”年轻的服务员小哥有些局促，手都不知该如何安放。 “加一个菜。”袁笙离修长的食指点在菜单上，有些湿润。 …… “可，可以吗？”单炜有些结巴地问。 “探讨学术问题而已。”郁雅拿出手机，打开了社交软件，递了过去。 单炜接过来，手指点了好几次，整个人都有些乱掉了，才输好了自己的id。搜到自己网名的那一刻，单炜又无比痛恨自己那个没有一点品味的网名和头像。 “‘眼镜森林’？很特别。”郁雅扫了一眼随口说道。 “就，就随便取的，也没有什么内涵……”单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名字，一个代号而已，”郁雅看了眼时间，“我该走了，回见！” “回见！”单炜呆呆跟着挥手。 “回神啦！”旁边的男生伸出手在程东眼前晃了晃，没想到程东离开一把推开身边的人，向着那个离开的背影追了上去。 “唉唉唉……”那男生拉了一把刘海军，“副队，老大这样没事吧？” “非得亲自被拒绝才肯罢休，”刘海军摇了摇头，“跟我这样暗地里yy一下不好吗？” “……” “郁雅，等……等一下！” 郁雅出来餐厅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一个男生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长相壮硕的男生气喘着跑了过来。 “是你？有事？” “你……你知道我？”程东刹住脚步，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铅球队的程队长么，严老师的得意门生。”郁雅露出一个善意的笑。 “我……我其实，”程东刚刚鼓起来的勇气此刻一点没用上，我了半天，只给出一个官方的说法，“都是严老师教得好。” “唔，所以呢，找我有事？” “我……”程东越发不知所措了，他要怎么说呢？想问她为什么和那群男生在一起吃饭，可是他又以什么立场呢？最终还是咬牙道，“我很喜欢你！” 说完，抬起低下的头，直视着郁雅的脸。 “唔，知好色则慕少艾，谢谢你的欣赏。”郁雅依旧波澜不惊，回以淡笑，并点头致谢。 “那你呢？” “我？”郁雅挑眉，“你有成绩我自然欣赏，你一事无成我们也还是校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那你能接受吗？”程东不死心地问。 “你非要发生点什么呢？”郁雅语气中带着疲惫，“勤远也这么令人失望啊。” “可是单炜……”程东想说，为什么单炜可以，我却不可以？ 是因为他的背景吗？ “我虽然用不着和你解释，但也请你务必记住了，我至少是个独立的人，”郁雅难得变了脸色，好不容易因为纯粹的感情而起得好心情也消失殆尽，侧头冷冷扫了他一眼，迈着步子离开，“看来我不该欣赏你。” 大概是被宠溺的记忆太多，她尤其不喜欢对自己的生活安排指手画脚的人，更何况是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 程东留在原地，懊恼地踹了一脚花坛，脚尖传来一阵疼痛。那痛让他有些清醒过来了。是啊，他是谁，凭什么。 —————————————— “小五，我拜托你的事情怎么样了。”高档的包厢里，一个面容消瘦的中年男人问对面穿着旗袍的女人。 “安总也在查，他的渠道比我们多，不过暂时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对面的女人正是之前在走道里的“周小姐”。而那个男人，正是九月饭店的老赵。 “有危险？”老赵问。 “动了情就是不一样，”周小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老大，我还是那句话……” “别说，”老赵抬手制止了她，“吃完这顿饭，我们还是少联系吧。” “真羡慕你啊，”周小姐叹了口气，目光中带着些调侃，“我们这样的，能过几天安生日子死了也值。” “嗯。”老赵沉沉地吭了一声。 虽然这么应了，但老赵却丝毫不这么认为。他想让她活着，和他一起活着，就算他死了，阿九她也要活着。 “对了，你还记得那个袁家吗？”周小姐忽然打断他的思绪开口问。 “于？” 女人点了点头，笑嘻嘻地道：“方才袁家那个侄子也在这边，似乎爱好很广泛。” 老赵有些沉默，小五这幅形容说的“广泛”大概就是那种意思了。想起那个女孩，其实阿九很喜欢她，只不过当时她没有求助，他们也不可能主动。事后了解到这件事有官方的手笔，为了保护阿九，他更不可能插手了。对那个女孩的悲剧，他们其实也是有些遗憾的，所以偶尔也注意一下袁家的动向，不痛不痒的捣个乱。 “如果有人查，别瞒着。”老赵喝了口白开水，说出这句话。 “知道了。”别瞒着，不就是帮对方抖搂一下嘛，她晓得的。 —————————————— 下午的课程安排依旧是答疑，刚刚进入这种模式的学生都有些恹恹的，即使是一班的学生也不例外，课堂效率看上去比上午差了些。 大概也是因为之前效率太高，下午反而有些无从下手了。 郁雅本来的好心情因为程东有些破坏，盯着笔记本上的字迹，心思有些飘远。喜怒哀乐这些东西，是不该流于表面的，她的弱点只能是由自己主动设定的，便签本上的那些。 今天受到记忆中的情绪影响，她的计划得作出一些改变了。在人气升起来之前，她的人设不能有一丝裂缝。 黑永远比白要明显，因为人心中都有被压抑的黑暗，所以人们对于黑料的关注也永远要比正面新闻多。自黑再洗白是娱乐圈的一条捷径，虽然有时走不好会粉身碎骨，但是走好了就是通天大道。 因为人们还有一颗自以为慈善的“圣母之心”。所以弱者和受害者总会得到真真假假的同情，还有舆论上的优势。 通常的，人们会崇拜一个偶像，是因为他高不可攀。但人类不仅仅只“崇拜”这一种情绪，脖子仰久了也会累。但若是在高不可攀的偶像当中，忽然发现了与自己哪怕一点点的相似，比如也会受委屈，也会哭，也喜欢打游戏，也是吃货，也是迷糊……他们就会幸福不已，因为在那高不可攀的人身上，有自己的特点。 但是这些“相同点”只能占一小部分，因为他们崇拜你的前提是你站在高处，高不可攀。 程东会如此的表现，第一次见面就指手画脚，就是因为常常仰望的人忽然站在身边。而且他发现对方并不是那么高不可攀的，他发现自己原来也是别人口口相传的存在，他发现仰望的人其实和其他人一样……那么，还有仰望的意义吗？ 奴性，人类灵魂上一块无法剜除的腐肉。 越神秘，越强大，越遥远，越珍贵。 想到这里，她拿出手机，发出了一条短信。四个字：我是郁雅。 是时候真正开始介入那个圈子了吧，她做好准备了。 “郁雅，帮我看一下这道题。” “好。”耳边声音响起，郁雅转过头看了一眼袁笙离，无意中扫过他衣领处一点干涸的白斑，脸上情绪不变，自然地接过练习题。 “这道热力学选做题，”袁笙离拿笔尖指了一下，“我分析的好像和题目有点差别。” 热力学，一直不算难，看来她这个同桌今天下午很没有耐心了。 郁雅定睛认真看题，男孩有些清秀的字迹正写在题目一旁。那步奏条理清晰，引经据典，一眼看去，就像是正确的一样。她拿出自动笔和草稿纸，略一思索，按照袁笙离本来的思路理了下来，发现他在基本状态分析的时候都是正确的，唯独在细节上总是跑偏一点点。就像0.99的n次方，永远都小于一。 “喏，你看看。”郁雅扯下草稿纸，连同习题册一起递了过去。 “谢谢，我……”袁笙离开口正要说些什么，这时郁雅的手机几不可闻地嗡了一下。 “抱歉。”郁雅拿出手机，快速看了一眼屏幕，正是他。 第十六章 一个小视频 郁雅不喜欢主动，却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一场精心策划的直播吸引了投资人段鹰，留下的却是打不通的电话号码。微博收到段鹰的橄榄枝，她也只是答应有时间才面谈。然后给段鹰的私人号码发消息，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郁雅虽然对电脑兴趣不大，但是一些“基础”操作还是会的。她总不能什么事都要通过郁然来完成。 段鹰是个商人，他喜欢风险投资，那也得看到优势和潜力。否则那不叫投资，叫扔钱。他喜欢风险，就给他风险，他喜欢优势，就给他优势。本来就是双赢的局面，没什么好扭捏的。 手机上聊天框里两条信息。一条是她刚才发的“我是郁雅”，一条是段鹰的回复：“加我微信。” “微信啊……”郁雅快速翻开了软件，输入一串字符，并发送好友申请。作为半个娱乐圈的人，段鹰的官方微信不是什么秘密，金融圈娱乐圈的很多人都知道。 郁雅找的自然是他的私人微信。其一是炫技，其二，则是她希望和段鹰的合作是独一无二的。 她不会是段鹰手下的艺人，而是作为可以信任的伙伴。 ## 段鹰收到郁雅短信的时候正在组团打游戏。 因为赛车出了意外，那群狐朋狗友都被家里给禁足了，几人一商量，果断去游戏里继续潇洒。氪金小分队刚刚降落就横扫千军，所向无敌……然后段鹰回了个短信，再看电脑，兄弟几个全挂了。 [小队]【君子端方】：怎么回事，你们这么不经打？ [小队]【两把刀】：三哥，这可不怪我们，刚刚你是没看见啊！[#kq] [小队]【风驰电掣】：刚刚一个满级怪，追着一个托儿路过了，竟然放了个群，然后我们谁开了被动。 段鹰：“……” 就特么没这么倒霉过。 [小队]【君子端方】：你们先回城，我有工作要处理一下。 [小队]【血色黄昏】：收到！ 地上的尸体一个个消失了，段鹰拿出两台手机，分别登陆上两个微信账号。几乎这边刚刚登陆上私人账号，那边郁雅的好友申请就发过来了。 验证消息：我是郁雅。 段鹰忍不住嘴角一抽，这个姑娘似乎对她是郁雅这回事很是骄傲，不论何时都强调着这一句。 段鹰同意了申请，然后进入了郁雅的朋友圈。这个微信账号似乎申请了有些年月了，最初的动态是一张天空的图片，四面是乌云环绕，中间狭小的缝隙里露出一道金光。日期是七年前，那时她大概是十岁，地点是h省。 再有的，就是近几年了，记录了郁雅开始健身的照片。那时候她还有些婴儿肥，穿着简单的运动服，站在藕色的背景前，身体瘦弱苍白而且线条平坦。 而后是时隔三个月后，那时的她已经很不一样了，原来的运动服有些短了，面色红润，气质上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身材也有了明显的不一样。同样的背景和拍摄角度，除了容貌一致，和上一张照片动态就像是两个人。 再往下，就是一些关于f国菜的照片和讲解，看得出来她是在学习做那些菜，而且进步很快。 最近的一条，是一张成绩单，勤远中学的。语文、数学、外语每科满分150，只有英语扣了两分。历史、地理、政治，每科满分100，分别是三个99分。物理、化学、生物，全部一百分。满分1050，总分1045。 配字：有些偏理科。 “确实偏科。”段鹰嘟囔了一句。好讨厌这些人，不像他当初念书的时候，说六十分及格就考六十分，一点点都不会多考。语文什么的说不及格就不及格，说到做到。 段小公子不喜欢念书，这是用不着公开的秘密。他抽烟喝酒赛车打游戏，那又如何？论资产，大哥段辉不一定有他赚得多，论人际，二哥段阳不一定有他人脉广，论自在，姐姐段怡柔不一定就有他过的舒坦…… 可惜现在舒坦不了了！ 郁雅拒绝了他的视频邀请，非要面谈，难不成他英明神武的段三公子要坐着轮椅去谈生意？不行，不能答应！ “拒绝了吗？”郁雅关闭了微信消息，坐在梳妆台前若有所思。 房间里只有她自己在，方雨媛和冯小悦都在教室里上自习。本来不大的房间，却显得有些空旷了。 “做些什么好呢？” 仅仅依靠娱乐圈和软实力，就可以报仇吗？如果有更加简单的方法，可以直接杀掉那些人，她要不要用呢？她最终将会为前世的仇恨付出什么呢？ 郁雅打开一家购物网站，下单了一些工具和一台小型的3d打印机。 她想，她知道自己的选择了。 她会撞破不周山，她会亲手炼制五彩石。 ## 一个不出名的小主播的热度能有多久呢？ 那要看传播者是谁。 郁雅的热度，起于专业的舞蹈人士，后来又有贴吧和闲聊大妈们的关注，至少热上这两天是可以的。周二再加一把火，刚刚好。 晚上八点，是个很好的时间段。这时大多数人都吃过了晚饭，没有新闻和法制节目的侵扰，家庭伦理剧太无聊，睡觉又太早。那就刷会儿手机吧。 郁雅的微博，就在这时更新了。 一部在直播时承诺的小视频，只有四分钟左右，翻到的网名们，不约而同点击了播放。 主演：郁雅 特效：郁雅 故事：郁雅 画面刚刚展开，正是郁雅在家里洗脸的画面，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洗手间里，她用浅粉色的湿毛巾擦掉脸上的泡沫，露出白嫩细致的皮肤。她转身正要洗掉毛巾上的泡沫，这时观众却从她身后的窗户里，看到了空中飞来的巨大火球。 下一秒，整个画面被火焰和爆炸淹没，那特效太逼真，轰隆的巨响似乎在每个人的心里爆炸了。 火光渐渐散去，只留下遍地狼烟和被烧焦的大地。一块黑色的岩石松动了一下，然后慢慢被推开，满身狼狈的郁雅从下面爬了出来，粉红色的毛巾还抓在手里，变成了黑色。 她满身血污，身上穿着原来那件的居家服，衣服被扯破了，也烧出了几个破洞，脚上的拖鞋也只剩下一只。她扫视了一下四周，找到一处高高的地方，踉跄着走过去，手脚并用爬上高坡，然后站在上面。 画面就根据她的视野，向远方望去—— 了无边际的，一模一样的焦土。烟雾弥漫着，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她自己。 画面切换到女孩身上，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对未知的迷茫。这时画面锁定她的眼睛，在茶色眸子的清澈倒影中，远处的天空中飞来一个黑色的影子。 画面切换给那个影子，那似乎是一只变异的蝙蝠或者是秃鹫，血红色的眼睛即使离那么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女孩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惊慌，顾不得光着的脚，转身就跑，却一脚踩空，从那高高的石头上滚落下来，尖锐的石头被鲜血染红了。她害怕，但更想逃走。 那黑影越来越近，女孩强忍着疼痛向前跑去。带着火光的大地上，灼热炙烤着她的皮肤，尖锐的石头刺破她的脚。女孩的脸上，汗水泪水冲刷着留下来，洗去血污，露出白皙的皮肤。她紧紧抿着唇，咬紧牙关，眼睛里有惊恐，有倔强，有无助…… 她还是跌倒了，仅剩的一只拖鞋也被甩掉了，长发披在脸上，狼狈不堪。那只大鸟飞过来，身形巨大。它张开暗红的尖喙，似乎得意地大叫了一声，血红的眼睛里都是轻蔑。 女孩捡起身边的石头丢过去，它毫不在意，甚至连躲避都不曾，石头砸在身上不痛不痒。它伸出一双铁钩似的大爪子，直接冲着女孩抓了过来。 “啊！不要！”正在手机上看视频的岳西西发出一声惊呼，图书馆里的其他人看了过来，女生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冲别人抱歉地点头。 那双铁钩抓了个空，女孩关键时刻就地滚了一下，丢了一块石头转身就跑。 那只巨鸟似乎气坏了，张嘴仰天大叫了一声，扑闪着宽大的翅膀一个俯冲将女孩撞翻在地，铁爪狠狠抓住女孩纤细的身体，凌空而起。 挣扎，没用的。坚硬的铁爪仿佛嵌入了皮肉，女孩的头发凌乱地垂下，苍白的脸上充满了绝望。 没想到，这时远处有一颗巨大的炮弹打了过来，正中巨鸟的头部！ 巨鸟双爪一紧，被抓着的女孩满脸青筋暴起，随后她被松开，重重摔了下来。一口鲜血被喷出，女孩趴在地上抬起头，凌乱的长发间只能看清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睛里映出一辆车的形状，她微微抿了一下嘴唇，终于晕了过去。 画面再次变换，头上打着绷带的女孩，脸上的脏污被擦得干干净净，正闭着眼睛，躺在洁白的床上。阳光透过窗子，散在她长长的睫毛上，留下一片阴影。 这时，一个高大的影子投射在她的身上，女孩的睫毛抖动了一下。 依旧会爱你（1） 漠河的夜晚，冷得凄神寒骨。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躺在雪地里，白色的衣服上结了红色的冰。 男人紧闭着双眼，本来就格外苍白的脸上泛着一层青。月色有些恍惚，疏疏朗朗的枯枝投影在一张清瘦的脸上，莫名带着一些凄楚。 男人五官普通，是最常见的大众面孔，你或许在人群中见过他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却仍旧记不住他的脸。这，是一个杀手的修养。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淹没在人群中，悄无声息地夺人性命。 他没有名字，如果真要论起来，大多数人都要称呼他一句“前辈”。老牌组织百氏，从封建王朝的时候就存在着，绵延数百年，经历了大起大落。男人作为百氏目前的领头人，只有一个代号，叫做“赵”。“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他们以百家姓为代号，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是劫富济贫的勾当。 只有每一期的“赵”知道，他们不过是杀手罢了。杀手的命，最不值钱，也最值钱。 近些年来，z国的地下势力格外式微了，百氏急需用一场任务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否则这片土地将会被外来者瓜分。 这个任务，当然得是靠他来完成。他的年纪逐渐大了，不知道能出手的日子还有多少，这一次，就当是为组织作最后一次贡献吧。 那个妄图独立的势力，依靠着境外组织的支持，用暴力手段控制了z国的一些区域。百氏接到的任务，是灭掉那些领头人。当然，和他们配合的还有另外一个组织，据说，她们的名字叫做特工，她们负责提供具体的任务目标和方位，并且帮助他们撤退。 特工啊，赵其实曾经认识一个特工，她的代号是阿九。 “你为什么要做这一行。”赵问那个涂着红唇在暧昧的灯光下抽烟的女人。 “为了钱啊。”回答他的，是女人毫不在意的语调，轻佻的，浮华的。 赵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绪，只觉得她本来不该是这样的。她美丽，漂亮，媚起来像个妖精，捧起书卷却又是个清秀佳人。他们遇见过很多次，每一次她都有不同的身份，穿梭在形形*的人之中，游刃有余。 那一次，是在一个地下酒吧里，他坐在台下，看着她在舞台上摇曳着，唱着欢快的歌。黑色的小礼服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体，银色的高跟鞋被踩在脚下，她的声音是慵懒缱绻的，带着毫不低俗的诱惑。他就那样看着她欢快的笑脸，用眼神描摹着，她的柳叶弯眉，微微眯着的眼睛，上勾起的嘴角。她笑得明媚，可是赵却清清楚楚感觉到，她并不快乐。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一个左拥右抱的中年男人倒在血泊里，酒吧里响起刺耳的尖叫。赵藏好枪，默默消失在人群中。那是他第一次沉不住气，本来计划是让那人悄无声息的死去，可是他忽然不想再待在这里，不想再看见她在台上强颜欢笑。 赵悄悄离开，看到了舞台上本来一脸惊恐的女人，眼底默默划过一丝嘲讽。 情之一字，沾染不得。阿九从来不在乎他那傻傻的“真情”，虚虚实实的情谊她见过太多太多，杀手的感情是他催命的符纸。 “阿九……”躺在雪地里的男人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呢喃。 这次活动，他主动要求特工们配合。一场刺杀，去的人折了大半，特工的一号没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能逼着她做那些她不喜欢的事情了。为了抹除痕迹，他杀了很多人，受了很重的伤，最后拼着一口气逃到了直升机上，一路飞到了漠河。直升机大概飞到境外去了，他中途跳了伞，逃过了狼群的追逐，来到了这里。 身上的血流得越来越慢，体温下降得越来越快。赵在想，他可能见不了她最后一面了。不过没关系，这份感情他自己承受就好了，阿九经历了这么多，她的负担太重了。 今天，是初三吧。赵睁开眼睛，望向天边，初三啊，为什么月亮是圆的呢。 赵再次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座小木屋里，守着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阿婆。阿婆见他醒来，很是激动，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兴奋地跑出去，过了一会又回来，脸上的神色淡了许多。 赵听不懂她的话，不过大概猜到，那个救了他的人离开了。那人留下了一笔钱，拜托阿婆照顾他一段时间。那段日子，是很让人开心的，比他活下来还让人开心。 他想，任务成功了，百氏的位置保住了，z国在近几年都是安全的，他们可以不用出任务，可以安静下来培养年轻人了。 可是，意外总是来得那么快。 自从z国开国以来，一切看似和和美美的，但是他们都知道，平静的水面下还藏着不少的威胁。比如，曾经那个王族的后裔。肉食者忌惮他们，却不敢贸然下手，那毕竟是积累多年的大家族，拥有着王族传承多年的的财富，和数不清的底牌。 有人忌惮，并不代表没人下手。特工一号，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大约一早得知了自己的结局，给阿九留下了一个任务—— 摧毁那个家族。 是他太天真了，纵然他是百氏排名第一的杀手又如何，那一些心计，一号面前完全不够看的。不得不承认，那也是个称得上传奇的女人，z国的很多大事件背后都有她的影子。 再次见到阿九的时候，她在b市开了一家小饭馆。褪去所有风华，正在厨房里忙碌的，仿佛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她身上有一种历经千帆的平静，赵知道，他从来不曾在她心里掀起波澜。 听说，那个家族是被她一手摧毁的。让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继承人神魂颠倒对她来说很简单，她不动声色地控制着那个继承人，使他在几项重要决策中失误，被剥夺了继承人的身份。然后她与他同甘共苦，陪在那人身边继续鼓励他。一场夺权之战，那个家族的势力损失了大半，一些生意也浮出水面，被查封了。持续的内斗不断消耗着家族的实力，却没有人怀疑她，她就好像一个摆在柜子里的花瓶一样。 但是，一次说不清理由的外出，才使得有人将视线放在她身上。其实仔细想想，这一系列的事故中几乎都有她的影子，可她却好像不存在似得，总有巧合来解释。最终一个旁支惊觉，带着仅存的那一系子弟隐遁了。 她逃出来的时候遍体鳞伤，还被注射了剂量不小的高纯度毒品。作为脱离组织的代价，她答应作为临床的试验品，在实验室里又被折磨了三年。 “九姨，点单——”一道女声打断了赵的沉思，几个穿着学生服的小姑娘坐在椅子上嘻嘻哈哈地聊着天。 “好嘞！”阿九随意地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手，拿着塑封的菜单走了出去，脸上带着的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笑。 “哇，九姨你们家又出新菜了！” “什么菜，于娅，给我看看！” “于娅别给她，天天吵着减肥，一吃饭就积极……” “人家哪有……” “九姨，这个菜我们几个一人一份，给这丫头来半份！” “好嘞，新出的菜要不要尝尝？” …… 赵站在原地，看着她旁若无人地和那几个小姑娘聊天，好似和自己完全不认识一样。也是了，他们二人本来就没什么交集。 再回到百氏的时候，他真的开始准备退隐的事宜了，百氏成立了公司，渐渐开始洗白。那时候，他才渐渐明白了一号的心情。死去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吧。 他们总是用任务来麻痹自己，高强度的训练还有危险的任务使他们无时无刻不绷紧神经，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的事情。如今渐渐放松下来，脑中却不断恍恍惚惚回忆起过去，那些死在他们手中的人，那些鲜血，那些惊恐的眼睛，那些尖叫和哀嚎。谁又能真的心如寒铁，心如寒铁那也是有心，有心就会累，会怕，会疲惫。 “老大，今晚还去九月吗？”小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维。 “小五，你后悔吗？”赵看着年轻的周问。 “我现在可比以前自在多了。”周说得是那么轻松，可是赵知道，她心里有着恨。她的亲生父母为了钱将她卖给人贩子，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逃了出来，成了百氏排名第五的杀手。 “你如果……” “不着急，我会慢慢玩死他们，”周妩媚地撩了一下长发，“去九月就带着安吧，小孩子容易让人动恻隐之心。” “好。” 安同样是从人贩子那里逃出来的孩子，他成长很快，小小年纪就排在了七十九位。阿九她，会喜欢他的吧。 赵换下一身西装，穿上了休闲服。九月的生意越来越好了，也许阿九需要雇一些帮工，他在漠河和那个阿婆学了两道菜，但愿可以拿得出手。 依旧会爱你（2） 我是阿九。 我是阿九，属于一个杀人合法的组织，别人管我们叫特工。从通过考验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是阿九。 从记事开始，我和很多小孩子就生活在一起。看管我们的负责人是一个面目丑陋的女人，其他人称呼她阿月。阿月有一双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皮肤是白色的，里面泛着血色的红。她总是冷冰冰地称呼我们为幸运儿，讽刺地告诉我们，将来我们会变得和她一样丑。 在那个组织里，我和其他幸运儿之间是朋友也是敌人。阿月说有些任务必须我们几人合作才能完成，但是接到任务的前提是我们干掉其他人自己活下来。组织里给的一切资源都是限量的，想均分根本不可能。我们要拿着考核的绩点去换，或者直接干掉获得物资的人。 大约是在八岁的时候，我记不清自己的年龄了。那时候我接到了第一个任务，按照阿月的吩咐，换上破烂的衣服等在垃圾桶旁边，去接触一个男孩子，并拿到他脖子上的项链。时间，是半年。 我缩在垃圾桶旁等了三天三夜，等到快饿昏的时候，有一个穿着皮鞋的男人走了过来，递给我一瓶牛奶。 “喝吧，”他说，“还是温热的。” 我有些害怕地抬起头，一眼看到了远处停着的汽车里，一个好奇的男孩趴在玻璃上看着我。那正是他，我的任务对象。 于是我夺过牛奶瓶，飞快地逃走了。牛奶很好喝，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牛奶。 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从贫民窟里走两公里的路等在那个垃圾桶旁边，那辆汽车总会准时路过，穿着皮鞋的男人停下来给我一些吃的。有时候是牛奶，有时候是饼干。男孩总是趴在玻璃上好奇地看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不下车，也不说话。 终于，三个星期后，穿着皮鞋的男人十分小心地问我愿不愿意到他家里和他的儿子作伴，他很怕我会拒绝，事实上我按照阿月的教导犹豫了一会儿，再抬头看了看男孩的脸，这才同意了。 男孩的家很大，门口守着端着枪的黑衣人，那人叫我别怕。我怎么会怕呢？这些东西，阿月早就教过我们了。 男孩长得很丑，比阿月还丑。我不敢看他的脸，只记得他脖子上有一颗褐色的痣。鎏金的项链就挂在纤细的脖子里，在那颗痣上晃来晃去。他似乎是生病了，不会说话也不喜欢和人接触，所以经常要去看医生。穿着皮鞋的男人每天都有许多事要忙，却每次都会亲自带他去医院。 深夜的大宅子里空空荡荡的，我夜里总是睡不安稳，常常提防着同伴们的偷袭。那个男孩似乎也是这样，我不知道他在怕什么，小小的一个抱着枕头缩在墙角，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就像死了一样。他不准我告诉那个男人，我自然也不会那么做，两个人一起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等着天亮。 我有很多方法拿到他的项链，却不能保证在这么多人的看守下平安离开他们家。我知道，自己还太弱小了。而且阿月告诉我们，我们从来都不该和任务目标起正面冲突。好在，机会终于来了，直到半年后的一天，他们正准备去医院，穿着皮鞋的男人突然被手下叫住了，似乎有什么急事发生。 “我陪他去医院吧，”我主动站了出来，“我们已经很熟悉了，我会照顾他的。” 男人有些犹豫地看向那个男孩，在我殷切的注目下，男孩点了下头。 那个时候，他大概是信任我的吧。可惜了，这只是任务。车子再次停在那个垃圾桶旁边，我们俩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积雪。然后我抢了他的项链，打开门跑掉了。我没命地跑到巷子里，听见他第一次开口拦着司机不要对我开枪。 那天，大概是什么节日吧，往日冷清的巷子里都有了些欢声笑语。接应我的人并没有出现，好像这个世界都把我遗忘了。 从贫民街到基地的路很长，我是一步步走回去的，大雪下了厚厚一层，有脚腕那么深。尽管是不停地赶路，回到基地也已经是两天后了。阿月坐在大厅里，穿着一身血色的衣服，不停往嘴里一种叫做酒的东西。 “回来了。”她抬眼懒懒看了我一眼。 “是。”我低头双手恭敬地将项链送上。 “你知道么，”阿月没有接，自顾自地笑着，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流了出来，“情之一字，沾染不得。” 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阿月也没有跟我解释，她穿着黑色的高跟鞋，踩着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起身离开了。手中的项链被她扫落在地，项链被摔坏了，两瓣从中间裂开，我走过去捡起来，发现里面藏着的是阿月的照片。 情之一字，沾染不得。这样奇怪的话，不像是阿月嘴里说的。我觉得，她大概是病了。 好在阿月很快恢复了原来的状态，每天都加紧训练我们，忙碌的生活使我再没有机会考虑那么多。直到，再次遇见他——那个男孩。 他似乎换了一张脸，这对我没有任何影响，我从来都不会注意他的脸。不过，他现在没那么丑了，也一点不像阿月了。 那时候我已经是阿九了，在人来人往的宴会上，作为一名普通的服务员。宴会上人来人往，穿着华丽的衣服，真真假假地笑着。他大概是不同的，虽然穿着黑色的西装，但是却和整个宴会格格不入。他不笑，也不说话，却没有人注意他，除了我。 从他身上，我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很快，一声枪响，证明了我的察觉是对的。不过，这和我的任务无关。还是要感谢他，因为那声枪响，我终于有机会接触到了任务目标。 阿月说，很少有男人会拒绝一个花容失色楚楚可怜的女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一张奇丑无比的脸，会有人喜欢弯刀一样脏污的黑色的眉，会有人喜欢欲盖弥彰的白里透红的脸，会有人喜欢散发着血腥味的红唇。眼睛里装着黑白，却又分不清黑白。 听说，那个穿着皮鞋的男人死了。那个男孩从小就从大宅子里搬了出来，没有人带他去看医生，也没有人陪着他坐在沙发上看天花板。他加入了另一个组织，成了一个杀手。他不记得那个大宅子，也不记得那个项链，和抢了项链的我了。 听说阿月死了，执行任务的时候从飞机上直接跳了下来，落到了大海里。有人象征性地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有找到，简简单单就放弃了。可笑，阿月怎么会死呢？ 阿月死后，阿一负责给我们安排任务。阿一似乎特别讨厌我，不过无所谓，我也不喜欢她。喜不喜欢的没什么重要的，我们每个人都曾经在心里想过如何干掉其他人。不过为了任务，暂时让对方活着。 ———————— 我爱上了一个叫老赵的男人，也许谈不上爱，但是我知道自己想和他在一起。大概他做的汤很有阿月的味道。 依旧会爱你（七夕特别章） “阿九，你今天……” “叫老娘师父，没大没小的。” 老赵一张白皙的脸顿时泛起了红，但是看了那个坐在椅子上毫不在意地绣着什么花的女人，还是乖乖低下头，瓮里瓮气地喊了声：“师父……” “说，找为师何事？”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今天七夕节，你、你知道吗？” “知道啊，日历上写着呢。” “……那，你、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一句话，愣是说得磕磕巴巴的。 “什么意思啊，”女人放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柔声道，“你想和老娘一起过七夕啊？” “是、是啊。” “大胆！”砰地一声，女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惊得老赵心头一跳，只见阿九横眉立目，指着他破口大骂，“好你个欺师灭祖没大没小的，老娘当初收你为徒的时候表现得跟个人似的，这才几年啊，就敢这么对待师父！亏的你自己还敢称是经过传承的，z国千百年传承尊师重道你一点没学到！” 说着，竟然双手掩面哭了起来：“老娘真是命苦啊，辛辛苦苦开了个饭馆，挣不到几毛钱还要养活个白眼狼！嘤嘤~本想找个徒弟自己能轻松一点，没想到徒弟竟然把师父都惦记上了……” 这……这可怎么办呐！ 对于女人的泪水男人向来都是手足无措无措的，尤其是像老赵这样平时没几句话的男人和九姨这样闲暇时间想一出是一出的女人。 如果老赵赶时髦，此刻肯定要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发信息求助：喜欢的女人是个戏精说哭就哭说生气就生气，而且我竟然还无法反驳，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唔，女人为什么生气依旧是世界未解之谜。在下奉劝男士，千万不要和生气的女朋友讲道理，因为对女人根本没道理可讲。如果你不仅讲了，而且讲赢了，那么恭喜，您可能要换个新女朋友了。 好吧言归正传，老赵看到九姨说哭就哭，还哭得梨花带雨，尽管眼泪都没有流出来一滴，但是自己内心却跟着非常着急。 怎么办？认错？哪错了？不该惦记她？ 怎么可能，自己明明就是惦记她！理直气壮！ 老赵忽然灵光一闪，单膝跪地，从一旁筷笼子里拿了根竹筷子低头双手恭敬奉上。 那意思很明显了——师父您生气就打我吧，别哭坏了自己身子。 九姨一边假惺惺哭着，一边从手指头缝里留意着老赵的动静。原本见那憨货捶胸顿足，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倒是没想到这人最后来了这么一手，莫不是往日的老实都是装的？ 她下意识忘记了杀手组织百氏大名鼎鼎的赵根本算不得老实人这回事，依旧跟十几岁小姑娘似的端着非要闹这个别扭，好逼一逼这个木头疙瘩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你这孽徒这是什么意思，老娘可打不过你！”九姨撅着嘴眼泪汪汪地翻了个白眼，只看得偷偷抬起头的老赵内心里触电似的，脸更加红了。 “我不还手，任师父出气。” “你今天可以不还手，明天呢？”九姨双臂环胸，精致的脸侧向一边，一副“不要骗我，我不相信”的样子。 “我绝不会对师父动手！”老赵见她不信，赶紧脸红脖子粗地解释。 “那好，你可记住了，”九姨站起身来拿起筷子随手在老赵脑袋上轻轻敲了一记，“以后你都不能对老娘动手。” 话说完，也不等老赵反应，扭着身子往自己房间走去。 “阿九什么意思？”老赵心里默默问了自己一句，抬手摸了摸脑袋，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跪在地上没有动，“我怎么会对她动手？” 呵，男人。如果女人根本对你没有兴趣，又怎么会跟你谈“以后”呢？ “真是个憨货。”九姨等半天不见他追上，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可是嘴角却悄悄扬了起来。 门外脚步声渐近，老赵整个人云里雾里，犹豫了半响，才扬起手，叩响了房门。 “阿九……” “什么？” “师父……”老赵心头一紧，赶忙改口，却不知房间里九姨想象着他的囧样差点笑出声。老赵感觉说话比刺杀还要难，酝酿了一下词汇，这才说道：“师父绣的花落在客厅了……” 哎呀，我这是说了什么呀！老赵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赏你了。”屋里飘来轻轻一句话。 老赵心喜，赶紧抖搂开手里抓着的那一团，只见阿九她针头线脑绣了这么多天的，竟然是一件男式的睡袍！ 老赵感觉自己仿佛被一个天大的惊喜砸中了，四肢百骸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蔓延！仿佛“轰隆”一声春雷炸响，而后冰雪消融，春池涨满，遍地繁花开尽！又仿佛是百年老酒开了泥封，顿时醇香扑鼻，而他一口气喝了三大碗，唇齿生香，不知云里雾里，今夕何夕…… 就算再木讷也该知道，女人她送你睡袍代表着什么！何况他只是木讷不是傻。 这、这、这是绸子的，不能抓得太紧，弄坏了阿九不开心。 老赵将那件丝质的浅褐色睡袍揣进怀里，转身飞似的拿到自己房间放好，嘴巴咧的大大的，脸上是收也收不住的傻笑。 自个儿待在狭小的卧室里乐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阿九送了自己礼物，那他改送阿九什么呢？ 老赵接触的女人不多，除了阿九，就是从小在百氏长大的小五了。 小五经常涂脂抹粉，阿九她好像很不喜欢这些。 小五经常打杀人游戏，阿九这么好，怎么会喜欢这些。 小五经常压榨新员工请她吃饭，唔，阿九手艺这么好，自己那两道菜似乎拿不出手…… 老赵感觉烦恼极了，连执行任务都没有这么让人心慌。真要说阿九喜欢什么，那大概就是逗他，阿九是个不容易开心的人，但是每次逗得他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就笑得非常开心…… 阿九好像还很喜欢喝热牛奶，温热的那种。唔，还有翡翠汤。 老赵心头一亮，立马跑到厨房去，将正在做饭的小王赶了出来。 “不是，赵师傅，您干嘛呢，客人等着上菜呢……”被赶出去的小王无语地看着被关上的厨房门，赵师傅真是属冰块的，这种天气也不嫌热。 “把他们赶走！” “诶，好嘞……”习惯性答应了一句的小王转身走了两步这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赵师傅，这我可不敢呐……” 老赵心想，也是，阿九开饭馆自己赶走她的客人可不行，否则阿九不开心把他赶走怎么办，好不容易赖了这么久才留下的……随即打开厨房门，对着小王一指，道：“这个锅我用了！” 小王看着正奋力洗锅的老赵，不由得开口解释：“赵师傅，这锅我洗过了……” “……”老赵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吓得小王心里直发毛，再不敢多嘴，哆哆嗦嗦去了离他远点的位置开始炒菜。 我胆小，您随意。 老赵才顾不上他，现在人家满心满眼的都是这口八寸的小黑锅。这可不是普通的锅，这是要为阿九炖翡翠汤的锅，必须得洗得干干净净的。还有那菜，待会儿也得洗几遍。 所谓七夕节，热闹的还是晚上。这才傍晚时分，小摊上早已坐了成双成对的情侣。 谁说约会就非得红酒牛排、烛光晚餐？九月大排档的位置上，到处是笑容满面温馨甜蜜的有情人。 九姨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让人订了花，就放在柜台旁边，每个牵手而来的情侣都会免费送一朵。简简单单的红玫瑰，就像他们简简单单的爱情那些，芳香扑鼻。 她坐着柜台前，笑眯眯地望着这些相爱的人，仿佛看着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 “阿九……师父！”这时，老赵忽然满头大汗地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 “嗯？”九姨转头，看见他手中的托盘上放了一只精致的琉璃碗，里面装着炖了一下午的翡翠汤。 这呆子，莫不是一下午不见人就是去做这个了？九姨忽然有些想要发笑。 “阿九，我、我喜欢你，”老赵忽然来了勇气，提高了声音说，“虽然你常说我呆，我是有点呆，但是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块，想保护你，想让你开心，从好多年前刚认识你时，我觉得你不开心，你……我想让你开心……” 这时，大家都注意到了这一番动静，纷纷将目光投向两人，老赵面色发红，但他知道，此刻不能退却！于是挺直了身子开口道：“我们现在不一样了，尽管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现在我只想让你开心，想和你在一起，哪怕一天也好…… 我没什么能送你的，但是，我答应你永远不会对你动手，还有你喜欢的翡翠汤，只要你愿意，我天天炖给你。你喜欢的牛奶，我天天给你热……” 语毕，双手端起那只精致的琉璃碗，期待地看着她。 “老板娘，答应吧！”小王高声喊了一句。 “答应吧！” “答应他吧！”越来越多的人跟着起哄。 “老板娘，答应他吧！”路过的行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小店里明亮的灯光下，九姨抬起头来望着眼前这个傻乎乎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她伸出一双凝玉般的保养得精致的手，接过他手中的琉璃碗。 这一刻，四周出奇的安静。只见九姨随手将那碗往柜台上一放，琉璃碰上桌面，发出了“咔哒”一声。 老赵有些慌乱，阿九是不高兴了吗？她拒绝了吗？阿九不喜欢他，不想和他在一起吗？ 短短几秒钟，老赵心里成千上万个问号划过，心里有些抽痛。 “傻子，那碗不烫么，”九姨嗔了他一眼，而后如玉的双手拉过他的手，颇为心疼地吹了一下，“你看，手都烫红了！” “好！”这时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整个世界都被掌声淹没了。 老赵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自己的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道：“不、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