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背叛》 诡异的巨礁 三月末的梨繁市,雪夹着雨黏糊糊地从空中砸向地面。温度低得刚刚好,让路上的雪既积不起来也化不开,尴尬得犹如黑色浆糊一般窸窸窣窣地蔓延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我坐在窗前,伸手想摸一摸今年雪季的尾巴。 还差一点… 手再往前伸一点点… 还是够不着… 只要再往前伸一点点啊。不过,我已经不能再往前了,轮椅卡在了墙边,倔强地不愿意有一丝丝妥协。 说起来,我坐在轮椅上已经有小半年了。四个月前,我和好朋友哲明为了躲避梨繁那不是给人呆的寒冬,来到了当时正处夏天的波莫。波莫真是个好地方,这里的水清得随着海底深浅的变化竟折射出一条蓝绿色的色带来。哲明身为一个资深的航拍迷怎么可能错过这种能媲美旅游宣传片的景色,把我一个人放岛上,自己屁颠屁颠地跑去岛边捣鼓他那个长着四个翅膀的小飞机去了。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沙滩上,想闭眼听听海声,说来也怪,这个海平静得也太不像个海了。不过没关系,我折了一片树叶,转身去给正在搬家的小蚂蚁们添堵。 在我快被晒成肉干的时候,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向我靠近。 “喂,月潮,我的飞机不见了!” 我心里一紧,那可是整整九千大洋啊。虽然说也不是我的钱。“怎么回事?知道在哪丢的吗?” “手机只收到信息说受到了强烈的颠簸,下一秒就黑屏了。估计是掉海里自动切断电源,连gps位置信息都没来得及发出。” 我俩对视了一眼,我说:“走,去租潜水装备吧。”想要把完好无损的机子捞回来是没戏了,但最起码试试看要是能找到残骸说不定还可以送厂免费维修。 因为飞机放飞的地方在两个海岛之间,而两个海岛相隔的距离也不远,我们不需要搭船去固定的潜水点,只需要从岸上慢慢往深海走,到合适的深度开始潜水就可以了,这也让我们有了最大的自由度来寻找那只不知掉落何处的小飞机。我们把装备穿好,两只手各套着一只蛙鞋,开始往海深处走。 才没走两步,我的脚像突然踩空了一样,连人带氧气瓶重重地摔倒在海里。隔着海水都能听到哲明那快要冲破天际的笑声,我下意识睁开眼睛想要给他翻一个白眼,不想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碗口粗的黑洞。我赶紧往四周看了一眼,这片海底居然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这种大小不一的黑洞。我调整好姿势站起来对哲明说:“快别笑了,这海里住满的都是螃蟹。你要是太阳下山之前没找到你的飞机,明天再过来就真的找不到了。”哲明一听,赶紧闭嘴,迈着大大的步子继续往前赶路。 到了离岸快五十米的地方,海水没过了腰身。我们把蛙鞋套上,开始下潜。一般这种热带的浅海应该有不少的海鱼和珊瑚,而这片海除了黑洞也就没有别的景致了。我们很快就开始分头去寻找,我前进的方向隐隐约约有一块巨大的黑影,而我只当它是一块普通的礁石并没有放在心上,蛙鞋继续推动着我的身体往前走。直到离这个黑影越来越近,我才开始察觉它的异常。它就像一座孤独又巨大的海底小山,周围并没有其他的珊瑚礁与之连成一片,仿佛在这片海存在之初它就在这里。而时间的流逝并没有为它添上一丝丝的生气,没有珊瑚也没有小鱼,甚至连对生存环境没有什么要求的海藻也不愿意在这里安家,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似乎连光也无法逃离。不知是这块巨礁附近的水温骤降还是我心底里泛起的一股股寒气,未知的恐惧让我只想马上逃离这里。 突然,从水面上折射下来的光线消失了,周遭开始变得昏暗起来,原本平静的海开始出现了把我推向巨礁的水流。糟糕!海面上估计要起风暴了,我必须马上回到岸上。我奋力地拍打着双腿想逆流返回,但这该死的水流就像一双双来自地狱的手,扰乱我前进的节奏,禁锢我的身体,把我一点一点地拽向巨礁。我仿佛感觉到身后这块坚硬的黑色石头朝我咧开幽暗的嘴,贪婪又不屑地嘲笑道:“来都来了,不进来好好呆呆吗?” 救命,不要,我不要去那里! 这时我隐约地听到哲明的声音。 “月潮!月潮!你在哪里?海现在很危险,快上岸啊!” 哲明的声音就像是救命的稻草,我想紧紧地抓住这根稻草,大声呼救。但我似乎忘了在潜水的我口中正紧紧地咬着呼吸器,而就在刚才,为了逆流游回岸上,我已经几乎用光了所有力气。我开始为我的bc(浮力控制背心)充气,希望它能靠着浮力把我带到海面。 越来越接近海面了,我开始依稀看到光了!此时一个大浪袭来,把还没把脑袋露出水面的我又重重地打回了海里。我的思维已经完全被这个海浪打乱了,在潜水教练那里学会的所有求生技能也一点想不起来,仅剩的意志全部用来控制呼吸,完全没有发现一个更大的海浪正在快速靠近。 还没有从上一个海浪中缓过来的我,紧接着“咣”的一声,又被更大的海浪像铁棍一样当头猛敲,我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晕眩、噁心、惊恐,海浪带着被各种负面感觉包裹的我,没有反抗地一下子摔在了这块索命的巨礁上。背上传来一阵让我无法呼吸的疼痛,下一秒,便晕了过去。 四周充斥着一种诡秘的平静感,与我刚才所经历的生死一线格格不入,眼前所见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而我,没有疼痛也没有惊恐,与这白茫茫融为一体,似乎被世界遗忘在某一个角落而再不被记起。我好像从电视上的通灵节目看过类似这种场景的描述,当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就会看见白光,他沿着这束白光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最后可能阎王爷觉得他时间还没到,就又把他放了回来。 所以我是要死了吗?为了一只破飞机搭上我这还没来得及为世界和平做出贡献的年轻生命,哲明我诅咒你这辈子一航拍就炸机!哎,也不知道阎王爷会不会觉得我这样的人才英年早逝太可惜了,把我也放回去。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的白茫茫开始褪去。咦?不是说好是白光的吗,怎么变成雾了呢? 透过渐渐消散的雾层,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 啊!我心底里发出一声惊叫。这就是那块巨礁。不过此时再看,我已经没有了当时的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感。我伸手摸着这块巨礁,想绕着它走一圈。走着走着,我的手摸到了一个凹陷的地方,定眼一看,原来这块巨礁其实就像爱斯基摩人的冰屋一样,我撞到的地方只是巨礁的背面,而巨礁的正面有一个大大的洞穴开口,这个洞穴不知要往下延伸多少里,也不知道下面连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又或者说这里根本就是地狱的入口。我站在洞穴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看看。 不管了,破罐子破摔,反正我已经死了,情况还能比现在更糟糕吗,难道我还能再死一回不成?我刚踏入洞口第一步,强烈的震感就从我脚下传来,一些细小的岩石开始从我头顶落下,难道这个洞要崩塌了?不,不仅是这个洞,整个世界都开始扭曲变形,之前白茫茫的雾层又返回来了,把这个我无从得知从何而来的世界重新掩盖上。我只记得在离开这个世界我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一个人手雕刻在洞口的图案——一个三叉戟,而后,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博物馆的意外收获 滴…滴…滴…我闻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我用尽力气睁开厚重的眼皮,果然,这里是医院。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我看到哲明在病房外跟医护人员似乎在交谈着什么。 “病人醒了!”一个小护士惊喜地说到。窗外的大家齐刷刷地向我看来,下一秒,哲明就冲到我的床前。从他眼中的红血丝就明白到,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他一定没有好好休息。为了打破这沉默的气氛,我只好打趣到: “小明子,快扶朕坐起来。”一边说,我一边想要弯起腿把身体往床头上蹭。奇怪,我的腿怎么不听使唤呢?是因为刚刚醒来身体太虚弱吗?我疑惑地看向哲明和医生。 哲明低着头,不断搓揉着双手,平时紧张的时候他就会不自觉地露出这些动作,而我,从这些动作里,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月潮…那个…你在潜水的过程中腿部受伤了,嗯…一时半会还不能动。不过大夫说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哲明似乎在躲避我的目光。 “是吗?那为什么它感觉不到疼痛呢?”我伸手在腿上用力地掐起来,肉由白,变红,再变紫。 “月潮,你这是在干什么!”哲明一下子拿开我的手。 “告诉我,我的腿究竟怎么了?” 大家就像是达到了一种默契,都不敢说话。 “说吧,我究竟怎么了。是不是这辈子就成残废了?我想知道实话,说出来吧,我还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呢。”其实答案在我的心中已然十分明显,只是我还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需要一个人出来给我当头泼一盆冷水。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医者的善意谎言,我更愿意让病人知道自己真实的病情。 依旧是一片沉默。 我终于控制不住我的情绪,像疯了一样大吼: “说——实——话!”走廊里的人都停下脚步,向我的病房张望。 一位男医生终于开口了:“姜小姐,你在潜水的过程中脊椎骨受到强烈碰撞,脊椎神经受损导致下半身瘫痪。不过请不要放弃希望,如果坚持做康复以后有可能…” “什么都不用说了,脊椎神经受损不可逆,我知道。”我别过头去,尽量忍住内心的颤抖,希望时间可以快点过去。不就是没了一双腿嘛,这下子我终于有时间去读读平时在家闲置了一大堆的书城推荐读物,去学我一直都想学但一直没时间学的钢琴,甚至把我在家囤着的化妆品用起来尝试做时尚美妆博主,哈哈哈。我以为我可以忍住眼泪,但原来我以为的我的坚强是这么的不堪一击。泪水决堤而下,打湿了我的病号服,打湿了床单,打湿了这个病房里所有的人。 四个月过去了,本来打算从波莫毕业旅行回来就开始准备考研的我,连笔都没有再提起过,更别说什么看书、学琴、化妆了。那块巨礁就像精神毒品一样,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明明那么平静的海,为什么突然出现了强大的水流,我晕过去以后看到的世界又是什么,洞口的三叉戟究竟是谁刻上去的,又代表着什么。疑问充斥着我的大脑,成为我每天的精神粮食。 我坐在窗边呆望着雪景。这时,哲明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月潮,看你每天闷在家里,我都替你难受。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看那些未解之谜一类的东西吗?梨繁市博物馆最近在展览新出土的海底文物堆,听说是世界考古历史上缺失的一环,里面的蕴含的文化连考古学家也无法鉴别。我猜你会感兴趣的。要不明天我带你去看看?” 不好意思破坏哲明想安慰我的好意,费力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嗯,好,那就去看看吧。” 还是这种雨夹雪的天气,被雪水浸湿的羽绒服都透着一股子的死鸭子气味,让人怎么也愉悦不起来。哲明把我的轮椅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为我撑好伞,一边分享着他刚从网络上学来最新的段子,一边推着我走进博物馆。 过了安检区,映入眼帘的就是博物馆为了宣传这次的展品而挂出来的大横幅:“世界上最大的海底文物堆展览” 呃…虽然博物馆的宣传人员对自己的工作颇不走心,但是并没有影响人们想要来一睹这个尚未载入史册的海底文明的好奇心。说是来看展品,坐在轮椅上的我顶多就是看屁股,而哲明这种拥有行走电线杆般的身高的人自然是看得不亦乐乎。我不禁对哲明说: “小明子,你在这里看吧,我去另外一个区转转。”说罢,我推动轮子离开了密集的人群,来到一个人少而又清净的区域,走马观花般地把罗列在玻璃柜子里的展品扫一遍。突然,我的目光落在了一块断裂的玄武岩雕刻上。这是一块并不起眼的岩石雕刻,长期在海底受到腐蚀作用已经让它没有半点美感,但雕刻最右上方的位置清清楚楚地刻着一个三叉戟。这个三叉戟穿过我的眼睛直戳中我的内心,是的,这个三叉戟和我在昏迷世界里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直觉告诉我,这个未知的海底文明和我在波莫遇到的巨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把轮椅推近展柜,仔细地看看这块玄武岩究竟雕刻了些什么。 我勉强从斑驳的石刻上辨认出来了一些图案。好像是起初有一群远古人类共同生活在一个村落里,而后的某一天,村落后面的火山突然喷发,这群远古人类被迫分成两拨人。一拨离开了原来的村落,走进原野寻找食物和更合适的居住点,而另一拨则走向了海底,利用海洋里丰富的食物养育他们的种族,而因为要适应海底里的生活,这些选择在海底生活的人类双腿合并为一体,最后形成了一条类似童话故事里人鱼一样的尾巴。再往后,就是这个石刻断裂的边缘了。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石刻应该记录着人类进化史上脱离我们现代人类而进化出来的另一个人类分支——海底人类。 如果这块石刻上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可是考古史乃至人类发展史上最重大的发现没有之一了。我的心情越来越澎湃,诶,好像不太对,我心情澎湃个啥,弄清楚那个三叉戟才是当下的重点啊。就在我打算四周去看看,会不会找到新线索的时候,哲明出现了。 “月潮,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打电话也不接。”我才发现我研究这块石刻太入神了,以至于哲明给我打了四五通电话都没有听到。 “不好意思啊,我…” 呤——哲明手机响起,打断了我的话。 “喂,妈…我跟月潮在博物馆呢…啥?包裹?我没买东西啊…还外国寄来的?哪国啊?…波莫?好好好,我现在回家看看这是啥东西。” 波莫来的包裹?我有种不祥的感觉,可能是曾在波莫命悬一线,我现在理性感性都对这个地方感到异常的恐惧。但我始终觉得波莫在我心中留下的谜团尚未解开,而我,需要真相。 “小明子,我能到你家看看这个包裹吗?”我认真地看着哲明。估计是我很少在哲明面前露出这种表情,哲明倒是愣住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 “好…好。” 到了哲明家,沈阿姨亲切地给我们打开门,一边给我递上热乎乎的茶水,一边责怪起哲明来。 “哲明,你怎么能在这么冷的天气把小姜叫出去看什么博物馆呢?冻着了怎么办,小姜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好呢,你看这小脸白的。” “阿姨,不关哲明的事,是我自己想出去走走。” 哲明则完全忽略我和沈阿姨的对话。 “妈,包裹在哪呢?” “给你放你屋里了。” 。 失而复得的小飞机 我转动着轮子,也跟着进了哲明的房间。包裹一打开,我俩都惊讶得不得了。这…这不就是我们丢失的那架小飞机吗? 原来哲明在刚拿到小飞机的时候就给它贴上了防水贴,上面记录了哲明家地址,联系电话,和姓名,希望如果哪天小飞机丢了,有好心人会把它送回来。这个哲明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对着他的小飞机们还是很用心嘛。我们把记忆芯片拿出来,想回播看看这架可怜的小飞机落水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影片放起来了,五颜六色海水下的波莫还是那样的迷人,只是我再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了。小飞机飞行到我们潜水的地点,原本清透如水晶一般的海水中间出现了一块巨大的黑影,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正是那块巨礁。哲明注意到了我加速的呼吸节奏,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没事的,别紧张,都过去了。” 就在影片快要到结尾的时候,巨礁旁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下一秒,小飞机就失控掉落水里了。这,不对啊,我们当时并没有发现这片海里有人啊。我和哲明面面相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暂停了影片,我们把图片放到最大。这个人穿的蛙鞋好特别,比一般店里卖的蛙鞋要短一些,比一般人的脚又长一些,而他手里似乎拿着一个什么东西,细长细长的,是什么呢… 三叉戟!!! 如果他手里真的拿的是三叉戟,那他应该就来自那个未知的海底文明,而他穿的蛙鞋也根本不是蛙鞋,而是人鱼的尾鳍!他拿着三叉戟,巨礁上也刻着三叉戟,那他很可能就是巨礁的守护者,他应该知道关于巨礁的一切秘密!不行,我要再去波莫,我要再潜下去巨礁那里,我要找到他,我要问清楚一切!我开始激动得全身发抖。 “月潮,月潮你怎么了?你冷静一点!” 我激动地拉住哲明的双手。 “哲明,你听我说,波莫的这块巨礁绝不仅仅是一块普通的海礁石而已,它有着你、我、甚至全人类都还不知道的秘密。我们必须再去波莫一趟,说不定搞清楚了这个秘密我就能重新站起来了!”我把我所知道的关于巨礁的事情统统告诉了哲明,从我怎么被海浪打上巨礁,晕过去以后看到的世界,我在博物馆里发现的石刻里记载的故事,以及在小飞机里最后看到的这个人影。 哲明沉默了片刻 “月潮,虽然说你刚才说的话在别人那里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创伤后遗症患者的自我幻想。不过我愿意相信你,你说要是能帮你重新站起来,别说再去一次波莫了,就是去火星我也陪你去!” 就这样,在匆匆准备好行程之后,我和哲明再一次来到了波莫,只是故地重游,我们两个都明显感到肩上扛着沉沉的担子。为了能充分发挥这次探索波莫任务的作用,在来之前,哲明还特意地拜访了梨樊市博物馆海底文物堆展览的主要负责人,萧正军。据萧正军的描述,这个海底文物堆是在距离波莫巨礁处不远的墨莉雅岛附近发现的。文物挖掘的现场还残留大量用巨大海底岩石搭建的海底建筑,甚至还能找到一些用鱼骨和岩石做的类似于武器一类的物品,唯独不见的就是这些物品曾经的建造者和使用者。可能是热带的天气不利于尸骨的保存,也可能是这些海底文明的创造者最终沦为了别的巨型海洋生物的腹中餐,以致于一点残骸也没有留下。总之,这个海底文明的挖掘工作还在进行中,博物馆展览的物品只是挖掘工作中的一小部分。萧正军得知我们将要前往波莫,并且对这个海底文明很感兴趣,他把他在墨莉雅负责监督海底文物挖掘进程的朋友的联系方式给了哲明,让我们到了当地可以联系他。临走前,哲明还拜托萧正军,如果那块断裂的石刻找到了下半截,请一定要告知我们一声。 刚下飞机,我感觉脑袋有一点胀胀的,我只以为是坐飞机的不良反应,含了一片薄荷糖就当好了。在去酒店的路上,我和哲明讨论着这几天的具体行程安排,却越发觉得脑袋胀痛,哲明也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到了酒店把我安顿好,就急匆匆地出去帮我买药去了。 “让你平时别没事东想西想,你看,这回想得脑袋疼了吧。这是头痛药你先吃着,要是明天不见好转,那就哪也别去了,我直接送你去医院。”哲明扔下药,没好气地说。 “是是是…你放一万个心好了,明天保准病好,你只管准备潜水计划,我这腿,水是下不成了,都要靠你了。” “合着我是来贡献免费劳动力的是吧?” “…你要是硬要把自己当免费劳动力,我就再考虑考虑明天晚上要不要请你吃这里最著名的烤龙虾了。” “哎,别别别,米饭班主,您请好好休息,小明子的房间在您隔壁,有事尽管来敲门好了。” “……” 吃了头痛药的我困意很快就上来了,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躺在酒店温暖舒适的床上,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我看到了一张原始人的脸,高耸的颧骨,前伸的下颚,但我一点也不觉得他丑陋,相反,在我心中竟然对他有着强烈的依赖感,只要看着他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好幸福。他对我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但从他温柔的语气中,我能感到他对我,也有着某种相似的感觉。我们俩和其他的原始人围在篝火堆旁,庆祝着今天刚从山里猎获的猛虎。那是一只比现在的老虎大好几倍的虎,被扎得严严实实,摆放在火堆边。大家开始围着他跳舞、欢呼,原来这只猛虎是他所猎得的!我欣喜地想对他说什么话,然而从我嘴里说出的话语连我自己也不得明白其中的意思。我们仔仔细细地剖开了猛虎,瓜分了它的肉,又到海边洗净了它的骨头和牙齿。他拿着虎骨和虎牙蹲坐在海边的石头上打磨,磨了一段时间,又回到篝火旁拿最坚韧的绳子。如此来来回回好几趟,直到折腾到第二天的日出,他带着一脸疲惫的表情来到我身旁,拿出了他一晚没睡的作品—— 一把虎牙三叉戟。 梦,戛然而止。 天色微亮,我伸手拿了床头哲明为我摆好的矿泉水,一个念头从我脑海中飞闪而过:我梦中的他,是小飞机里的人影吗?我摇摇头,赶紧打消了这个想法。我生活的这个时代离原始人的时代过去少说都有两三百万年了,作为原始人的他因该早就化在了那片土地上,不留痕迹,最多运气好一点还能留下来一块化石什么的。那小飞机里的人影为什么也拿着一把三叉戟呢? 离原先计划起床的钟数还有一点时间,我上网查了一下有关三叉戟的资料。大多是一些没什么用的背景知识,不过中间有一段令我有点惊讶的是,在希腊神话里,三叉戟(trident),是海神用来统治大海的神器。海神曾经用三叉戟把石山劈开,变成岛屿。那我在小飞机里看到的人影,那个拿着三叉戟的人影跟海神有关?这也太扯淡了吧?!海神能让我等凡夫俗子随随便便拿个无人机就拍到?抛开这些这些不谈,如果海神使用的三叉戟和我梦中的三叉戟有着直接联系,那这把陆地上的三叉戟又是如何辗转流落到大海里的呢? 。 深海里的黑珍珠 到了上次我们放飞机的小岛上,哲明换好潜水服,往浅水处走去。而我,下半身瘫痪的人自然是不能潜水了,只能转动着轮椅,在小岛的四周逛逛。轮椅在沙滩上咯吱咯吱的,前进十分艰难。正要感叹要是哲明那小子在就好了,我听见了沙沙的脚步身,转头一看,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伯正向我走来。 “小姑娘,你去哪里?我推你走吧。” “谢谢老伯,我就想随便逛逛看看风景。” “这里风景是漂亮,在岸上看看就好了,千万可别往水下走哟。” 我的神经线一紧,赶紧问道: “我看这里的海清澈得很,没有什么不妥呀?” “小姑娘你是外地人有所不知,这片海呀,古怪的很。海下面有一个黑黝黝的洞,有些年轻人图刺激,想往洞下面看看,结果看着一个个年轻强壮的小伙子下去,却没看见一个回来的!” 那哲明!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会出事吗?不,不会的,我安慰自己说。我们两个虽说都是很有经验的开放水域潜水员,但并没有受过洞穴潜水的训练。况且,洞穴潜水需要准备一大堆器材,就哲明背的那一个氧气瓶,还没有水下手电筒,估计没下去个三两米就要原路返回。尽管道理是这样的,但我还是不住地为哲明担心。 老伯并没有擦觉我紧张的神色,自顾自地说: “这海里的螃蟹也古怪。从前有住在这里的村民抓了这里的螃蟹回家当下酒菜,半夜起来一边撕自己的衣服把身上的皮肤抓出血来,一边发疯地大喊大叫往大海跑去,从此也再没回来过。后来,也有不信这个邪的村民,吃了这儿的螃蟹,也闹出了一样的事情。久而久之,再也没有人敢吃这的螃蟹了。大家都说,这里的螃蟹是海神的子民,吃了要出大事的!” 我无心听老伯说什么螃蟹的事情,眼睛一直盯着海面看,盼望着哲明能早一点回来。他要是回来了,我说什么也不让他再下去了。果然,不一小会,我看到哲明的脑袋露出水面来,我向他挥挥手,他也朝我比了一个一切安好的手势。 哲明吃力地走回岸上,还没来得及卸下沉重的装备,便说: “月潮,我潜到了巨礁旁边,真的发现了你口中所说的那个洞口!我看了看,环境太黑暗了,没敢下去,不过我在洞旁边发现了这个” 说罢,便递比给了我一样东西——一颗圆润饱满的黑珍珠。黑珍珠的顶端有一个小洞,用曾经海底非常罕见的鹞砂草穿过这个小洞,做成项链。如今,这种鹞砂草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而当初黑珍珠上的鹞砂草也早就烂没了,我为什么知道曾经有这么一条鹞砂草呢?我自己也不知道,只觉得这黑珍珠,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属于我。在阳光的照射下,黑珍珠展示着它与生俱来的光泽,仿佛有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要与我述说。 “哟,好大一颗黑珍珠啊,小伙子你运气真好!虽说我们这片海盛产珍珠,可我住在这个岛上都几十年啦,还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黑珍珠呢!” 老伯从我手上拿来珍珠,左看看又看看,对着太阳底下看,又把老花镜掏出来看。 “我们这里有个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海神就住在这里,他花费了九九八十一天的时间,寻找来海里最大最美的珍珠,送给海神娘娘。据说这颗珍珠,快赶上小婴儿拳头的大小呢。依我看,这海神娘娘的珍珠也就差不多你这颗珍珠的大小了。” 听着老伯孜孜不倦地说他们的当地神话,哲明一边拆潜水装备,一边说: “是吗,那看来海神和海神娘娘的感情是相当好了。” “那可不见得。海神娘娘的称呼是海神自己传唤开来的,而且,从来也没有什么有关海神娘娘的传说,据说,海神娘娘最后被海神亲手杀死了。” 亲手把自己的最爱杀死,听到这里,我不禁心口一疼,脑袋又开始胀痛起来。 “哲明,这太阳把我晒得有点晕,不如我们先回酒店休息休息吧。” 告别了老伯,哲明推着我,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小明子,你相信老伯说的海神传说吗?” “相信。有些发生过的事情,就算被遗忘了,它还是真实地存在在那里,永远都不可能被磨灭掉。” 发生过的事情,就算被遗忘,它还是真实地存在在那里,永远都不可能被磨灭……我心里反复念叨着哲明的这句话,直到回到酒店房间,把黑珍珠放在床头,躺在床上,沉沉地睡过去。 梦中,我又来到了原始人的世界,只是这次在我身边的不是拿着虎牙三叉戟的他,而是另外一个原始人。尽管我原来认为原始人都长一个样,就像我们看黑人,分不清谁是谁一样,但梦中的我,却把每一个原始人的长相辨认得分明,这次出现在我身边的原始人,面部线条更柔和一些,鼻梁比其他的原始人更为高耸,眼睛深邃得像海中的宝石。这放在原始人堆里,帅得很是扎眼,又或者说,这不是帅,是一种妖媚,妖媚得能勾人魂,但我却对他没有半点的心动。 而这次再进入原始人世界,我稍稍能听得懂他们的语言了。 原来,我上一次梦见的原始人,他的名字叫“天”。在原始人的社会里,“天”是指人头顶一切所触摸不到的空间,并不是指如今的天空。正是因为天无法被触摸,天,也就代表着最神秘,最强壮的力量,这也恰恰符合了他的形象。他的勇猛无敌,总是能为全村人带来富足的食物,而如今,他有了虎牙三叉戟,更是所向披靡。今天,他又带领着村中最强壮的男人,进森林打猎去了。 “月,”身边这位帅气逼人的原始人说,“我见你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去海边捡贝壳,我在海里见过比贝壳漂亮多了的宝贝,我要拿它来送给你。” 原始人的脑回路就是短,连泡妞都用这么直白的话语,简直让人接不下去。 我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的,但作为原始人的我,也非常直白并且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不用。” 气氛变得很尴尬,但我估计作为原始人的我俩根本不知道尴尬为何物。不过此时,周遭环境开始出现了变化,树林中的鸟儿惊叫地飞出了巢穴,海水也开始变得不安份,我感觉到大地开始有轻微的动摇,空气变得燥热起来。 “轰——”村子后面的天空冒出了一大片的橘红色,火光冲天,并着滚滚的浓烟直直往村子这边汹涌而至。 我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天还在森林里,我要去找他。刚迈开步子要往森林处跑,我的手就被抓住了。 “月,快往海里逃!” 帅气原始人力气毕竟比我大出不少,我被他连拖带拽地带到海里,其他留守在村子里的原始人也都纷纷跟着跳到海里,游到了不远处一座小岛的背面,暂时避难。火山灰很快就会随着空气飘过来,如果不想出办法来解决,我们都会有危险。此时,帅气原始人一个翻身,跳到海里,不一会,就带上来了许多海草。他号召其他原始人也跟着他下海去捞海草,而一些留在岸上的原始人则用这些海草搭起来厚厚的草棚。火山灰眼看越来越近了,帅气原始人带领的团队捞完最后一批海草匆匆上岸,用草堵住草棚口,和我们大家一起挤进了草棚内。 接下来的三天,我们都靠吃海草勉强填饱肚子。三天过后,火山灰的味道渐渐消散,我们走出了草棚,遥望我们曾经的家园,不禁悲从中来。而我,更是看着那片被烧得焦黑的森林,失声痛哭。 。 由混沌变澄清 后来,为了躲避火山再次喷发,我们拾来粗壮的木支,造了一艘木筏,简单带上一些所需物品,便沿着洋流开始我们的漂流之旅,祈祷着我们能遇到一处富饶又安全的土地。漂流的途中,帅气原始人时不时跳下海,为我们捉来新鲜的鱼,或者拾来甜美的贝类。不知不觉,我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开始爱上了这些来自大海的美味,以至于后来我们辗转多处,最终决定在一处附近没有火山,且陆地上物资丰饶的岛屿安家,然而再也没有人愿意走进森林冒着生命危险打猎了。大家都纷纷跟着帅气原始人跳进大海,寻找新的食物。而帅气原始人也因其及其出色的水性,大家跟着他,每次总能满载而归,渐渐地,也有了大家赋予的名字,海。 我,是新部落里水性最差的人,自然是不能跟着下海了。一天,等大家都出海捕鱼,我闲来无事,便到岛上转转。走了很久很久,快要绕到岛的背面了,我恍惚间觉得眼前所见颇为熟悉。 啊!这里就是哲明丢失小飞机的地方! 再次醒来,一轮明月已高悬半空。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起来。 餐厅里座无虚席,不愧是波莫当地最著名的烤龙虾店。不过要我说,无非就是这个小岛缺乏物资,这家餐厅算是仅有的几所餐厅里就餐环境还算说得过去的地方而已。 “睡得还好么?”哲明关心地问道。 “嗯,还不错”我抿了一口茶水,“只是最近老做古怪的梦,和一群原始人有关。” 哲明的眉毛不禁挑了一下,估计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我把梦里的内容大概跟哲明说了说,他脸上开始布上了一层让我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那后来呢?你们到了新的岛上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当我是编剧啊?做梦这事儿也能剧透?来来来,龙虾上来了,赶紧趁热吃了。” 我扒开烫手的龙虾壳,切下来一块肥美多汁的肉,递到哲明的盘子里。 边吃,哲明边跟我说: “按照我们的计划,明天早上吃完早饭就离开波莫,坐船去墨莉雅。我已经给文物挖掘队的人打过电话了,说大概明天下午就到。” 我切龙虾的手顿了顿。 “小明子,我们晚一天离开波莫可以吗?有个地方我还想去看看。” 哲明嚼着肉,嫌弃地说: “就你事儿最多。”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各回酒店房间洗澡睡下。这一晚,我没有做任何的梦,睡得十分安稳。 第二天,我们来到了昨晚我说想去看看的地方——丢失小飞机的小岛另一面。然而过了几百万年,这里曾经有过的一切早已被时间洗刷得干干净净,地方还是这个地方,只是这里除了热带植物和沙子,空空如也。 就在我失望得有点不知所措的时候,走在沙滩与森林边界的哲明一个步子没走稳,差点摔地上。 “艾玛,这啥呀这是!”哲明气急败坏地踢了踢他脚下的土地,一个石头一般边角四四方方的东西露了出来。哲明用鞋子随意拨了拨开掩埋这个东西的泥沙。 “诶,月潮你看,这个是不是跟我们在博物馆里看到的石刻很像啊?” 哲明继续用双手拨开石刻四周的泥沙,不一会,整块石刻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哲明欣喜若狂,抱起石刻就往海边跑去冲洗,石刻上原本雕刻的图案瞬间变得清晰可见。 我俩挪到一处树荫下,开始仔细研究石刻上的图案来。石刻前半部分记载的都是普通的原始人以捕鱼为生的部落生活,然而后半部分的石刻一下子转变成为人鱼的海底生活,每个人下半身的鱼尾巴都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是的,在某一个瞬间,他们全部由人变成了人鱼,而衔接着这两部分转变的石刻中间,赫然刻着一个圆。 这,简直完全违背达尔文的进化论啊!不过仔细想想,这样突然的转变,可以更好地解释为什么我在博物馆里看到的石刻会记载着这么清晰的人类进化史。若是放在自然环境中,遵循物种进化的规律,经由数百万年从双腿变成尾巴的后代们,别说记载祖先的历史了,就是往上推三代的历史他们也未必说得清。 那,造成这个转变的原因,这个圆,又代表着什么呢? 我和哲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半天也没瞪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哲明先开口: “我觉得我们就算在这里坐到石化也不会想出来什么结果的,还不如你回酒店做个梦来得直接了当,简直就是买练习册白送答案嘛。” 虽然我很想给这小子来里两拳,但鉴于一,我行动不便,二,他的话确实有那么一丁点道理,我只好勉为其难采纳他的方案了。 重新回到酒店,我躺在床上准备带上眼罩开始睡觉的时候,余光扫了一眼昨天得到的黑珍珠,心里不禁感叹一声,好大的珍珠,不知拿到市场上卖能值多少钱呢。 渐渐进入梦乡。 睁开眼,我竟然在海底,四处游动,不知在寻找什么,游一段时间,又浮上岸去换气,接着,又开始往下潜。这套一气呵成的泳姿,真的出自于原始人的我的身体吗?嗯…好像不太对,手臂有点粗,体毛也有点多,这身形…是海!难道在梦里,还有任意切换人物角色的技能? 渐渐,前方出现了一片黑影。越往前游,黑影越清晰。啊!那是使我出事的巨礁!海游到巨礁洞口,正要往里伸头探望的时候,一把低沉的声音出现了。 “进来呀,这里面有你一直在找的东西。” 这摆明了就是下陷阱套你嘛!有危险赶紧溜之大吉啊,再说你什么时候见过石头会说话啦? 但是并没有用,作为原始人的海就是这么单纯,傻乎乎地进去了。幽深的洞下面泛者一点莹莹蓝光。 “去吧,去把它拿走。” 海游近那点蓝色,凭借着它自身发出的微光,瞧了个仔细。这,这不就是我床头上的黑珍珠么! 由于我正经历的,是海曾经的经历,我自然也能感觉到海的心理变化。海看见了珍珠,非常高兴,想也没想,就把珍珠从原来放置的地方拿走了。然而,从拿走珍珠的那一瞬间起,我察觉到海内心的各种情绪瞬间膨胀,之前一些模模糊糊的想法此刻也变得清晰起来,就像一个人智慧大开,由混沌变得澄清一样。在海离开洞穴的时候,我分明听见了一声令人不寒而栗的长笑,以飞快的速度,从洞穴的深处,往上空飞离,到最后,消失在寂寥的星空中。 海游到岸上,回到了我们的部落。此时,大家都已经生起了火,有说有笑地准备烹饪今晚的晚餐。环顾一周,原始人们的表情与谈话内容仿佛都跟从前大不一样。不过海没时间管他们,他找到了坐在海边沉思的另一个女性原始人。 “月。” 原始人的我闻声转过头来。第一次看见原始人模样的我,却一点也不吃惊,仿佛我早已习惯自己就是长这幅模样。 “还在想他吗?” 我默不作声。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能放下的就放下吧,他,不可能再回来了。” “可我总觉得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在某一个角落里,只是我们都被这深不见底的海冲散了。” “世界这么大,既然是被冲散了,再次重逢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你这样子苦等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一时语塞,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过了一会,海说道: “月,还记得我说过我在海底见过的宝贝吗?今天算是被我找着了最美的一个了,来看看你喜不喜欢。” 。 人鱼族的进化史 海把紧握的拳头送到我面前,渐渐松开五指,把那颗美丽的黑珍珠,历史上第一次,展现在了我的面前。虽然我对海并没有那种感觉,可女人哪有对奇珍异宝不心动的呢,况且是在原始人的时代,一颗巨大的黑珍珠所带来的美丽与震撼,恐怕一般的原始人一辈子也无法感受到。 我脸上的惊讶和心动,海都看在眼里。海弯腰俯在我耳旁,微笑着说: “明天,我把它做成项链,给你带上。在我眼中,只有你才配得上这颗珍珠的美。” 说罢,海带着他那迷人的微笑,留下怔怔的我,转身离开了。 晚上,海在睡觉的时候也把那颗珍珠紧紧攥在手中,生怕一个不留神,第二天就弄不见了。海边的夜晚是那样的宁静,而这种宁静仅持续到了半夜,海便被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惊醒了。睁开眼一看,有不少的伙伴发疯地叫着,前赴后继地冲向海边,跳进海里。这是怎么一回事?突然,海也感到自己全身的皮肤开始变得干燥,疼痛,低头一看,手臂上的皮肤已经龟裂出血了,毛发开始脱落,身体里的骨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割锯着一样。 月现在怎么样了!海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我,随即,便疯狂地整个岛地奔跑来寻找我。终于,在我一贯睡觉的地方不远处,找到了已无力气挣扎的我。他一下子从地上把我抱起来,本来就疼痛不堪的手臂,再加上我的重量,已经到了海可以承受的极限。他抱着我,飞快地走到海边,紧接着跳入海里。在入海的一瞬间,皮肤上那些让人崩溃的瘙痒疼痛立马得到了缓解,只是骨头中的疼痛还在持续。海怕昏迷中的我被淹死,正要往海面上游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我可以在水中呼吸,因为,他的手在不经意抚过我脸颊的时候,在淋巴处触碰到了一条裂缝,并且有水流自由出入在那条裂缝之中。他把我的脖子往后仰,在月光下,他看见了我两边的淋巴处,长出了鱼一样的鳃。海赶紧伸手去摸他的淋巴位置,然后毫无意外地发现,自己与我一样,都长出了鱼腮,并且可以在海底自由呼吸。 那是一个彻夜未眠的晚上,海整晚都紧紧地抱着我,未曾有一点点松懈。直到第二天,太阳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阳光透过海水,驱赶了所有的黑暗。海这才看清楚在经历了一晚浩劫之后的我身上发生的所有变化——曾经身上长满了厚密毛发的皮肤,如今光洁无毛。曾经原始人经典的棱角分明的脸型,如今与现代人我的脸型一般无二,有着圆润的曲线,修长的眉眼,和小巧的唇鼻。而最最最大的变化,莫过于下半身,那曾经为了适应粗重的陆地生活而锻炼得略微壮实的双腿,如今合而为一,变成一条柔若无骨的鱼尾巴。海看见我平安无事,不禁大松一口气。而周围的伙伴们,也无一例外,统统变成了或美丽,或英俊的人鱼。 再次睁开眼,我拿掉了脸上的眼罩,从梦境回到了酒店的床上。 所以说,梦中给我的答案就是,石刻上的圆,其实就是我身旁的黑珍珠。因为海拿走了黑珍珠,释放了一个未知的神灵,而就是这个神,把我们全部从人变成了人鱼。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吗? 我和哲明再一次坐在了烤龙虾店,我把梦境如实地告诉了哲明。 “月潮,有了你这个梦,整个事情的拼图就又多了一块枢纽,开始把之前零零碎碎的事件都聚集起来了。” 我摇摇头, “想搞清楚整件事情还差得远着呢。兴许等明天到了墨莉雅,我们会得到更多有用的线索也说不定。对了,你联系文物挖掘队的人了么?” “下午给那个负责人打了一通电话。他说,本来以为我们今天会到墨莉雅,所以他把回国向上级汇报挖掘工作的行程往后推了一天,也就是明天。但没想到我们明天才到墨莉雅,上头又催得紧,明天就不得不飞回国内了。” “这下子可有点棘手了。没有了带队头头的帮助,我们能知道的关于文物堆的情况就要少很多。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没有明说,只说大概要三四天。我们回国的时候估计就是他回来的时候。”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见到这个负责人,很多信息,只有通过他才能知道。” 我和哲明此时此刻的脸色都不太好,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岛上的酒店太!贵!了!看来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不能再吃烤龙虾了,只能去旁边的超市买几包泡面,凑合凑合过吧。 第二天,我们在波莫的酒店享用完最后一顿早饭,便悠哉悠哉地去码头等渡船。来这里度假的,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而我和哲明,最多算一男一女。我对哲明完全没有那种歪心思,而哲明对我,也就是当兄弟看,在这一点上,我们两个都心照不宣。时间上算起来,我认识哲明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呢,可是具体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情而结识,我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有的时候我问哲明,我俩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哲明也会摸摸脑袋说,我也忘了耶。不过好像有这么一个说法,在当了好朋友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大家都会忘记当初是怎么认识彼此的了。 “嘟——”渡船鸣笛,大家纷纷排队上船。 哲明为我找到了渡船上的残疾人座位,其实就是把轮椅推进一个格子里,然后会有铁链把轮椅的四个轮子锁死,避免在行船的过程中轮椅意外滑动而已。我坐在轮椅上,一边啃着哲明帮我买的一大包零食,一边看着船上公放的电视。 “下面播报一则国际新闻。在墨莉雅岛发现的海底文物堆经由考古学家鉴定,其创建的时间大约来自二百五十万到三百万年前,考古学家将其命名为墨莉雅海底文明。海底文物堆不仅有海底建筑、武器,甚至有详细记载当时人们所使用的文字和图案的石刻。根据考古学家和语言文字学家对石刻上记录的文字和图案进行一一破译破译,发现这个海底文明的创造者是史上发现的最具神话想像力的文明创造者。接下来,请看一段对墨莉雅海底文明专家苏源的采访。” “苏教授你好。您说墨莉雅文明是一个富于神话想像力的文明,可以向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在对墨莉雅海底文物的考究中,我们发现存在了大量的童话里人鱼的图案。对于人鱼这一物种,无论是生物学上还是考古学上都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其存在的。 其次,墨莉雅海底文明创建在三百万年前左右。让一个种族从进化到其强大到可以创建文明,中间花费起码一千万年,也就是说,人鱼应该在一千三百万年前左右就存在了。但从墨莉雅海底文明方方面面来看,包括他们的人鱼图案,人鱼和我们现代人还是非常接近的,也就是说人鱼和现代人应该有着共同的祖先。可是,现代人类的祖先,在三百年前才演化出来,这时间上根本说不过去。 那唯一可以解释为什么,墨莉雅海底文明出现了大量的人鱼生活历史记录,就是,那是来自于当时人们的想像产物。” “好的,再一次感谢苏教授您的解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