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禁忌游戏》 序章 风越来越大,远处天幕黯淡,云层里泛着刺眼的红。 最多两个小时,沙暴就会彻底吞没这里。 郑南方戴起兜帽,用粗麻围巾把口鼻遮掩,将斑驳的护目镜扣在脸上。透过遍布划痕的镜片,目光望向地上的一男一女。 这两个人看起来很焦躁,剧烈地扭动着身体,大幅度动作将捆缚在身上的链条抖得哗哗作响。 男人尤其卖力,手腕都被挣出血来,仍不自知。 郑南方蹲下身子,伸手撕开男人嘴上的胶条,几颗牙齿粘在胶带上。 撕扯动作仿佛刺激到了男,男人一边咳嗽,一边喷着血沫,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郑南方摇了摇头,像是在安抚受伤的动物,抬手摸了摸男人扎眼的莫西干发辫,大声说:“沙暴快来了,我要走了,你们的车借我用一下。谢谢,再见。” 莫西干男人愈发癫狂,大力摆动着身体,与他捆在一起的女人也躁动起来,一双包裹在网袜中的健美长腿扭动不停,皮靴下的黄土地被犁出道道沟壑。 郑南方有些苦恼,沙暴真的越来越近,能见度也越来越低了。 “带上我,求你。” 莫西干男人终于说出一句囫囵话,涂着浓重眼影的双眸此刻满是虔诚与对生命的希冀,而十分钟前,这双眼中还闪着狰狞跋扈来着。 “我也不想这样。” 郑南方的面目被护目镜和围巾遮掩着,瞧不出表情,只能从他略有些沙哑的嗓音中去判断话语的可信度。 郑南方挠挠头,头顶沙尘飞扬。他指了指一旁载满物资的改装版09暴龙重型机车,为难道:“可是只能坐两个人,你们又是一对儿,丢下谁都不好,所以你们两个还是互相陪伴吧。” “不不,不是的。” 莫西干男人摇头的力度过大,导致鸡冠头重心不稳,僵硬的倒向了一边,看起来十分滑稽。 莫西干男人急切的说:“她是我用两升汽油从生肉镇换来的,本来想去橙红大厅换把枪……总之,我们不是情侣。车我送给你,肉和水也都给你,只求你带我走,把我扔在沙暴圈外就好,我什么都不要!” 听到莫西干男人的话,女人挣扎地愈发疯狂,眼泪晕花浓妆,随即又被风沙风干,并不粗糙的脸上五颜六色,精彩极了。 郑南方点点头,又撕开女人嘴上的胶条,女人金发被大风吹得四散,配着这幅妆容,别有滋味。 “你是生肉镇的人?”郑南方没去听女人的哭号和解释,径直问她:“你对那里熟悉吗?” “熟悉!我12岁就在镇上,那时候还不叫生肉镇——” “哦,好,我知道了。” 郑南方打断女人的喋喋不休,扯开胶条将女人双手双脚仔细捆好,然后解开链条,用麻绳将女人绑在了自己身上。 女人浑身颤抖,双脚又被捆着,随着郑南方的动作左右摇晃,很难保持平衡,只好用胸脯死死抵着郑南方的后背,嵌上去了一样。 而莫西干男人眼睁睁看着郑南方做完这些,喃喃道:“那,那我呢?” 郑南方对他做了个ok的手势,扯开胶条再次封住他的嘴,在莫西干男惊恐目光的注视下,把他身上的链条拴在了机车尾部的置物架上。 “不好意思,可是真的坐不下三个人,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郑南方骑上重型机车,拧动油门,机车轰鸣咆哮,大灯射出一道光束,短暂映亮前方昏黄的路面,旋即又被越来越浓重的沙尘淹没。 金发女人瞥了眼地上歇斯底里的男人,凹凸有致的身子紧紧贴住郑南方,在他耳边大喊:“你一定要去生肉镇吗?我们刚从那里逃出来!公路赛要开始了,那里不安全!” 郑南方扭头看了眼金发女人,回道:“我就是参赛车手。”顿了顿,又说:“不然你以为我带着他做什么。” 金发女人瞳孔紧缩又放大,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地上挣扎的莫西干男人,哑然失声道:“人…人油复合剂…” 郑南方抛给她一个赞许的目光,然而护目镜太过厚重,金发女人并没有感受到他的肯定。 “走了!” 郑南方发出一声怪叫,双脚蹬离地面,重型机车尾烟喷吐,引擎怒吼轰鸣,置物架尾端铁链猛地绷紧电射而出,朝着近在咫尺的沙暴钻了进去,只留下地上一道长长的血痕。 第一章 抵达生肉镇之前 沙尘渐弱,橘红色的天穹开始褪色,厚重铅云徐徐消散,烈阳依旧,与黄尘覆盖的路面几乎一色。 这条公路原本是过境车流量最大的国道之一,现代文明未曾崩坏的年月里,它享有过“最孤独之长路”的美名。 如今世事沧桑,变化万千,长路犹在,过客杳杳。 沙暴刚刚过境,路面黄尘积淀,风势小了许多,吹动尘土,像波浪似得,荡开一层又一层波纹。 道路两旁是枯死的老树,经年累月的风蚀暴晒,榨干了这些腐朽枝干全部生命力,只需轻轻一触,就会化作满地尘埃。 枯树近旁,血肉狼藉。 三辆造型各异的改装车以极其惨烈的画面昭示着一场沙暴中的无妄之灾。 笨重而庞大的重型皮卡受损较轻,车头锈迹斑斑的防撞栏抵消掉了喷涂着鲜艳色彩的沙漠越野车大部分冲撞,沙漠越野车头尽毁,前挡风碎成满地残渣,驾驶员从车里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扎在重型皮卡的尖刺护栏外,血浆顺着车身流淌,看起来还没死透,下肢仍在无意识的抽搐。 另一辆车已经看不出样貌,它被重型皮卡和沙漠越野夹在中间,已然变成一堆废铁,只能从挤压变形的撞击处潺潺流出的血浆来判断驾驶员的情况。 ‘嘎吱’ 重型皮卡的车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一个壮硕的男人喘着粗气推开车门,然后重重跌落在地,扬起一蓬黄尘。 “呸!” 壮硕男人勉力撑起身子,费了挺大劲才坐起,屁股一蹭一蹭,让后背靠上车轮胎,这才缓了口气,吐掉满嘴沙子和血。 这个男人有一头凌乱而狂野的卷发,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清洗过,纠结缠绕间,不太好分辨其中是头屑还是沙土。他脸上的防风镜在车祸中阵亡,镜片稀碎,只剩个框还扣在脸上,左眼似乎被碎片割伤,鲜血顺着脸颊淌下,隐入浓密的胡须之中。 男人并没有处理伤口的意思,靠坐着歇息了片刻,从军绿色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皱皱巴巴的自制卷烟叼在嘴上点燃,卯足劲儿吸了一口,吐出一股浑浊的烟气,随即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嗯?”壮硕男人咳了一半,仿佛听见了什么,强行止住咳嗽,摘下已经破碎的防风镜,眯眼望向公路另一头。 远处公路起伏,一个黑点由远及近,夹杂着引擎狂暴轰鸣,越来越近。 壮硕男人手探向腰间,却没摸到枪带,不悦的哼了声,顺手抄起近旁一根不知道那辆车上掉落的角钢,扶着轮胎站了起来。 几分钟后,轰鸣声渐弱,一辆重型机车缓缓停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戴着兜帽,面目被围巾和护目镜遮盖的男人,他背后捆着一个金发浓妆的性感女人,机车尾部挂着条铁链,拖着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 …… 壮硕男人在打量郑南方,郑南方也在观察眼前这个重量级的家伙。 …… 双方无声对峙了半天,郑南方率先打破沉默。 “我路过。”郑南方对壮硕男人点了点头,示意道:“我现在要从旁边开过去,可以吗?” 壮硕男人盯着这个造型奇怪的家伙,突然失笑,笑着笑着又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含糊不清道:“那最好不过了。” 郑南方松了口气,重新发动机车,正准备离开,身后的金发女人又开口了。 “这里有车。” “什么?” “我说…”金发女人顿了顿,压低声音说:“这里有三辆车,一辆报废了,一辆应该是那个人的,还有一辆。你不是参赛车手吗?难道不需要车?” “这台车我蛮喜欢的。”郑南方拍了拍身下的重型机车,道:“速度也很不错。” “油箱小。”金发女人扭了扭身子,调整了一下角度,说:“末路狂欢赛全程几千公里,沿线都是下城区和荒原,你去哪里加油?机车油箱可没法用人油。” 郑南方扯掉围巾,有些干裂的嘴唇勾起个弧度,道:“原来是这样啊,多谢你了,我还真不知道。” 说罢跳下车,解开绳子将金发女人放在车座上,问道:“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金发女生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车尾那堆碎肉残骸,迟疑道:“下城区的人没有名字。” “嗯?”郑南方停下脚步,静静看住金发女人,道:“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名字。” 金发女人怔了怔,浓妆晕花的脸上露出几分古怪的笑意,道:“怪不得,原来你不是下城区的人……无所谓了,你叫我沙曼吧,反正到了镇上,你就会用我去换你更加需要的东西,我有没有名字重要么。”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知道你的名字了。”郑南方的语气听起来颇为认真。 金发沙曼哑然无语,被晾在一旁的壮硕男人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郑南方回过头,有些不悦。 壮硕男人冲金发沙曼挤了挤眼,抹了把嘴上的血沫,粗豪笑道:“小子,你从里来的?” “西边。” “我没去过西边。”壮硕男人还在笑,吸完最后一口烟,道:“但这女人说的没错,你不是下城区的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参赛。”郑南方并没有隐瞒此行目的的意思,还特意从衣服里抽出一张黑色卡片冲男人抖了抖:“末路狂欢公路赛。” 壮硕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郑南方无意与他多说什么,收回黑卡,指着撞在一起的车子问道:“这两台车,哪个是你的?” 壮硕男人收回目光,脑袋朝着重型皮卡偏了偏,道:“这个,怎么?” “哦。”郑南方点点头,道:“那另外一辆我要了,沙曼说机车没法参加比赛。” 壮硕男人瞧了瞧面目全非的沙漠越野,道:“小子,这台车已经没法用了。”看着郑南方略有些失望的样子,壮硕男人咧开嘴笑了,继续道:“但我的开山斧仍然顽强,它是这条路上最狂暴的野兽。” 郑南方抬起头,目光扫过那台庞大而狂野的重型皮卡,最终将疑问的目光投向壮硕男人。 “你可以驾驶它去参赛。”壮硕男人吐了口血沫,指着身后的巨无霸,言语中带着诱惑的味道。 “是吗?”郑南方的声音依旧冷静如铁,仿佛没有情感波动,顿了顿,问道:“那,你要什么?” “我也要参赛。”壮硕男人似乎就在等郑南方问这句话,没有给郑南方继续发问的机会,道:“公路赛的邀请函并没有限制车组的人数,你、这个女人,再加我,我们可以同组参赛。” “别把我算进去!”金发沙曼尖叫道。 然而两个男人似乎都没有听到她的呐喊声。 “是吗?”郑南方又掏出黑卡,前后翻看了起来。 壮硕男人摆摆手,道:“那上边没写。但这是事实,也是公路赛不成文的规矩,你如果不信,可以去生肉镇打听。那里现在应该已经聚集了不少参赛车手,几乎没有单独参赛的人。群狼要比独虎赢面大。” “你很了解公路赛?”郑南方问道。 壮硕男人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至少比你了解的更多。你需要车,我需要邀请函,我们可以合作,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拒绝我。” “哦?我要是拒绝呢?” “那就宰了你,这样我既有车,又有邀请函。”壮硕男人丝毫不避讳的说出心里的想法,目光飘向机车上的金发辣妹,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个超够劲的妞儿。” 第二章「环岛」 清理车祸现场浪费了不少时间,等郑南方三人重新启程出发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昼短夜长,看样子这几天还有沙暴。”金发沙曼活动着被捆缚僵硬的手脚,既然双方达成了合作,她也总算不用再被捆着。说话间瞥了眼默不作声的郑南方,试探着问道:“你在想什么?” 郑南方置若罔闻,懵懵站在原地,脸上出现古怪的肌肉抽动,极度不协调,就好像有两个人在共用同一具躯体。 “喂。”纵然沙曼从小就混迹在下城区,也算是见多识广,但郑南方这种古怪的表现还是令她不由得颤栗。与郑南方相识不过几个小时,但她可不会忘记初遇郑南方时所遭遇的一切。 壮硕男人听到沙曼叫他,疑惑地回过头:“怎么?” “他有点奇怪。”沙曼吞了吞口水,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对壮汉说:“你看他的样子。” “我没事。”郑南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看都没看沙曼,径直打开车门跳上了副驾,对还愣在地上的两人道:“还不出发?天黑了。” 沙曼和壮汉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古怪,各自盘算着,默默上了车。 重型皮卡外观粗犷剽悍,内里也是一个调调,简陋而硬核。 坐在副驾的郑南方习惯性地去拉安全带,结果却摸了个空。 他的小动作被壮汉看到,壮汉发出一声嗤笑,道:“小子,你到底从哪里来的。” “西边。”郑南方依旧平淡俩字,摘下兜帽抻了抻脖子,道:“我有名字,我叫郑南方。” 壮汉显然对他“西边”的说法并不上心,也没过多去问,摇了摇头,大力轰了油门,重型皮卡发出狂暴怒吼,卷起一路黄沙,绝尘而去。 后座的沙曼被巨大的离心力推地一个趔趄,默默翻了个白眼儿,抱着腿坐在后座正中,问道:“你呢,你叫什么?” 壮汉从后视镜瞄了眼沙曼,目光从她脸上滑落,在她背心领口处停留了片刻,把她之前的话原路奉还:“下城区的人没有名字。” 沙曼撇撇嘴,并不在意壮汉侵略地目光,也没再问,将披散的金发收拢起来,扎起精干的马尾。 倒是郑南方对名字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接着沙曼的话头追问了一句:“那我们该叫你什么。既然同组参赛,哪怕代号也该有的。” 壮汉扭头往车窗外啐了一口,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瓮声道:“胡逼。逼哥、逼爷,随你们。” “啊?”沙曼听得一乐,没敢笑,忍不住问:“胡……逼?哪个逼?” 壮汉露出一丝得逞的狞笑,道:“你腿中间那个。” 沙曼脸上的笑意迅速消褪,化成一记白眼儿丢了过去,靠回座位不再自讨没趣。 郑南方始终保持着游离在外的状态,目光透过车玻璃上碎裂的蛛网纹,盯着车头打出的两道昏黄灯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公路赛……终点在哪……” 开车的胡逼默不作声,余光不时观察着郑南方,试探道:“你不知道吗?” “嗯?”郑南方怔了怔,如梦初醒的样子,疑惑道:“什么?” “冠军奖。”胡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狞笑道:“你有邀请函,却不知道公路赛终点的大赏?” “不知道。”郑南方摇了摇头,坦然承认,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我要去一个叫做「环岛」的地方。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只有赢得这场公路赛,才有机会穿过上城区进入那里。” 告诉行进的重型皮卡出现一瞬间的颠簸,随即恢复正常。 驾驶人胡逼双手攥紧方向盘,呼吸变得有些粗重,尽管他没有任何表达,但后座的沙曼已经感受到车厢里似乎发生了某些微妙的情绪变化。 “你要去「环岛」?”胡逼发问的时候已经极力控制语调,但效果似乎不太好,粗重的语气还是出卖了他震惊的内心。 而沙曼则是一副懵懂的表情。 上城区她晓得,那是如今世界唯一值得向往的地方,但「环岛」这个词,她从没听说过。 沙曼忽然觉得,被郑南方擒获,以及现在被迫和这两个危险分子组队参加更危险的公路赛,似乎也不是一件特别糟糕的事。 至少,这两个家伙了解许多自己闻所未闻的事情。 郑南方点点头,完全没有理应存在的戒心,就这么堂而皇之将自己的目的对身边这两个各怀鬼胎的“伙伴”抖了个干净。 “你知道「环岛」?”郑南方问。 “听说过。”胡逼答。 “什么什么?我没听说过,说给我听听啊!”沙曼叫道。 “你让逼爷玩儿十天逼爷就告诉你。”胡逼坐地起价。 “五天。沙曼白了他一眼。 “七天。“胡逼降价。 “三天。”沙曼也降价。 “成交。”胡逼果断落槌,发出几声怪笑,探手到后边抓住沙曼头发将其扯到前排,回头狠狠咬在沙曼嘴唇上,一口咬得沙曼下唇鲜血淋漓。 “啊啊!!”沙曼痛叫出声,奋力挣脱胡逼,内心刚刚泛起的一丝安全感顷刻间荡然无存。 沙曼心底骂了自己千万遍,一时的平静让她忘了自己被俘的现实,也忘记了当今世界自己这种女人的处境。 胡逼放声大笑,心满意足地舔干净嘴上的鲜血,并且遵守了约定,扯着嗓子给沙曼解释了郑南方所说的「环岛」为何物。 「环岛」是中心的中心。 如果说上城区是当今世界的乌托邦,那么「环岛」就是乌托邦所憧憬的理想乡。 上城区存留着现代文明的痕迹,而「环岛」则是唯一见证过文明起文明落的核心。 上城区之外的地方,诸如下城区、荒原等等,这里的人们无论怎样野性癫狂,无非是在生存而已。 而上城区,却是能够如人一般生活的地方。 至于上城区的核心「环岛」,那里的人是什么生活状态,那就只能靠想象力了。 在上城区之外流传着许多传闻。 有人说「环岛」是灾厄之源,也有人说「环岛」是最后净土。 据说八年前世界崩坏由「环岛」而起,可最终落幕之处也是「环岛」。 第一个“蜂巢”出现在「环岛」,最早发现“蜂巢”秘密的,还是「环岛」。 胡逼所言真实性尚不可靠,对于沙曼而言,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无论真假,已足够遐想无限。 “所以,你从哪听说的「环岛」?你又为什么要去那里?” 胡逼话锋一转,矛头直指郑南方,话音未落,行进中的重型皮卡骤然刹车,待郑南方和沙曼从急刹带来的摇晃中坐稳身体时,黑洞洞的枪口已经顶在郑南方眉心。 第三章 红鸟 夜色浓重,荒原国道风沙暗涌,重型皮卡好似一尊沉默的钢铁巨兽,不断发酵着危险的气息。 车里的局面变得有些难以捉摸,临时组队的三个人,上一秒刚刚缓和关系,下一秒便面临着撕破脸皮。 对于沙曼而言,郑南方和胡逼都是自己没法招惹的危险人物,他俩如果翻脸,自己依然是另一个的俘虏。 想要摆脱小命被他人掌控的困境,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们两败俱伤,最好都死掉,而此刻兴许就是绝佳机会。 沙曼暗暗打定主意,死死盯着抵在郑南方脑袋上的枪口,不动声色卸下右手戴着的蛇形戒指攥在手心,将尖锐一端顶出指缝。 只要胡逼开枪,她就可以趁机袭击胡逼。这枚盘蛇戒的尾端已经戳瞎过好几双眼睛,虽不致死,但足够给她赢得跑路的时间了。 前排的两个人呼吸平静,尽管剑拔弩张,却没有一丝火药味。 倒是沙曼紧张到手心出汗,心里一个劲儿催促胡逼开枪,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良久,被枪指着的郑南方好像才回过神,轻轻咳嗽了声,看都没看旁边的胡逼,平静的说道:“锈了。” “什么?”掌握主动权的胡逼愣了一下,似乎没听清郑南方的话,忍不住瞟了眼沙曼,后者也是一脸懵逼。 “我说…”郑南方指了指顶在头上的枪,慢条斯理解释道:“这枪生锈了,撞针是坏的……你从哪里捡来的?” “……” “……” “别装了,胳膊不累吗?”郑南方扭头看着胡逼已经涨成猪肝色的脸,咧嘴笑了:“这枪比我岁数都大,就算没锈掉,也该淘汰了,很容易炸膛的。” 胡逼眼中凶光更盛,怒极反笑,骂道:“狗鼻子还真他妈灵光,但老子要想杀你,有没有枪都一样。” “嗯。”郑南方倒是没有反驳,反而很认同的点了点头,道:“我打不过你。不过你如果动手,沙曼就会偷袭你,结果就是咱俩死在这里。” 后排某人如遭雷击,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还没等她解释,胡逼的大手便已经卡住了她的脖子,一把将她扯到前排。 沙曼本能的试图挣脱,却忘记了手里攥着的蛇形戒,挣扎中戒指脱手掉落,彻底露馅。 郑南方捡起戒指,在胡逼眼前晃了晃,笑道:“你看,我没骗你吧。” “不不不不是的,我可以解——” ‘嗵!’ 胡逼扬手一枪托,沙曼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娘皮。” 胡逼骂了一句,将软成一摊的沙曼丢回后座,脸色变得有些复杂,看着郑南方的目光愈发古怪。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嗯?你指什么?环岛还是沙曼?”郑南方耸了耸肩,示意胡逼先开车,看起来丝毫没有把刚才发生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这倒搞得胡逼更加尴尬,自己明明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不知怎么地,却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胡逼很讨厌这种感觉,但理智告诉他,眼下绝对不是翻脸的好时机,相比邀请函,这个小子似乎更有意思。 “环岛不说也罢,反正我也只是听过些传闻。”胡逼调整好情绪,想到刚才的事情哑然失笑,将那把用来唬人的破枪丢到一旁,爽朗大笑起来,道:“你很懂枪,观察力也敏锐得吓人。逼爷在荒原和下城区混迹了这么久,妖魔鬼怪也见过不少,不过坦白讲,你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见。”说着抬手指了指后边的沙曼,继续道:“我晓得这小婊子没安好心,但也没想到她有胆子跟我动手,你是怎么发现的。” 郑南方手指敲打着玻璃,似笑非笑,道:“我不懂枪,也不知道她的打算。” “嗯?什么意思?” “是我朋友告诉我的。” 郑南方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可这幅嘴脸在胡逼眼中却变了味,有种戏谑的意思。 “你耍我?”胡逼挑了挑眉毛,语气不善。 郑南方摇头道:“没有,我说的都是真话。枪、沙曼,包括环岛,都是我朋友告诉我的。” 作为一根下城区老油条,胡逼对自己的判断力很有信心,然而此刻他的信心有点崩盘的意思。 郑南方不像是胡说八道,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莫名其妙。 胡逼觉得,如果他不是精神有问题,那就是自己脑子秀逗了,理解力直线下降。 “你说的朋友……是指什么?” “就是朋友。”郑南方表情有点苦恼,捏了捏眉心,忽然叹了口气,道:“总之我没有骗你,可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给你听,而且我也不想解释。你当我是神经病也无所谓,反正我对你没有恶意,你不必想太多。” 胡逼翻了个白眼儿,心想这他妈又是一段故弄玄虚的鬼话,不过细想也对,自己和这小子之间的关系远远没到相互掏心窝子的地步,没必要太较真,反正临时搭伙儿,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通此节,胡逼心里就释然多了,掏出皱巴巴的自制卷烟,给郑南方丢了根,自顾自点上,道:“那说点正经的吧,你对公路赛了解多少?” “只知道这是通往上城区的唯一渠道,其他的一概不知。”郑南方坦然道。 胡逼吐了口烟,语带调侃:“真他妈服气,说你艺高人胆大呢,还是愣头青不怕死呢。你知道参加公路赛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郑南方摇摇头,又点点头,道:“都是你这样的人?” “哦?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流氓、恶棍、危险分子。” “哈哈哈哈,小子,逼爷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郑南方也笑了,调整了下坐姿,仰靠在座位上,眯眼望着黑暗中不远处闪烁的零星火光,问道:“生肉镇快到了吧?” “嗯,那边亮着的就是了。劝你一句,不要再把‘环岛’、‘朋友’什么的挂在嘴上。” 胡逼表情恢复严肃,声音逐渐沉了下来,道:“我们要在生肉镇待三天,这三天会有各种各样的参赛车手集结在这里,保持低调,尽量别和那些妖魔鬼怪有接触,一切等到开赛再说。” “好,听你的。”郑南方完全没有异议,就这么自然的听从了胡逼的建议,正要说话,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急忙坐起身望向后视镜,道:“后边有车过来了。” 胡逼闻言瞟了眼后视镜,天色太暗,风沙又大,后边路上有黑影在急速靠近,隐约能听到引擎轰鸣的声音。胡逼哼了一声,重重踏下油门,重型皮卡发出怒吼,速度顷刻飙升。 尾随在后边的黑影似乎也察觉到前车的变化,骤然打亮车灯,刺眼灯光直射过来,接着也是一阵猛轰油门的动静,眨眼间,后车便追了上来,与重型皮卡并驾齐驱。 郑南方摇下车窗看了过去,一辆火红色跑车风驰电掣,与重型皮卡保持这一个车身的横距,也不超车,就这么并排狂飙。 “妈的,红鸟。”胡逼啐了一口,骂道:“疯女人。” “谁?你认识?” “深蓝病院的疯子,洪香菜。” 第四章 深蓝病院女主人 火红色跑车保留有经典法拉利458的外形,仅在轮毂及车头车尾加装了六根尖锥,超级跑车摇身变作带刺玫瑰,看起来古怪又危险。 但这种华而不实的改装,在郑南方看来是毫无意义的,降低跑车稳定性不说,还自带车祸光环。 高速行进的过程中,这玩意儿除了看着炫酷没别的作用。 就比如现在,有种她往重型皮卡跟前凑凑看,重型皮卡底盘超高,尖锥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就算她运气好能刮到皮卡车胎,也会被反作用力扰乱重心,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 “这女人要干嘛?”郑南方撩起夹克衣摆,从肋间武装带上取下一柄细长的钢刀,钢刀两指宽,没有装具,通体泛着冷冽的气息,细细看去,刃口密密麻麻的米粒缺口。 胡逼瞟了眼郑南方手上的凶器,舔了舔嘴唇,似笑非笑:“玩儿刀?也是你朋友教的?” 郑南方摇摇头,道:“不是,这是我自己学的。” 胡逼车速不减,试探性的往跑车一侧逼靠了几次,火红跑车不闪不避,一副滚刀肉的架势。 胡逼暗骂一声,一脚刹车放慢车速,骂骂咧咧道:“这女人有毛病,搞不好也是去参赛的,记住,离她越远越好。” “她有这么可怕?”郑南方不由有些好奇,他还以为胡逼这种铁血壮汉应该是敢于硬钢任何对手的。 “你不是下城区的人,所以不知道。” 胡逼的语气很严肃,他放慢了速,跑车也立马急刹,反正就是不超车,也不让皮卡跟在后头,依然狗皮膏药一般保持着并驾齐驱的局面。 “生肉镇往南百公里有片流沙地,那里有间深蓝病院。” “流沙地……”郑南方若有所思,喃喃道:“有许多风力发电机的地方?” “对。”胡逼点点头,道:“以前那里是风力电站,‘蜂巢’出现以后引发地质变化,所以就变成流沙地了。深蓝病院就在流沙地边缘,这女人是病院的……” “病人?” “院长。” “哇哦。”郑南方发出惊叹之声,似有些兴奋,问道:“这么厉害的吗?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上城区之外是医疗禁区,怎么会有间医院的?” “谁告诉你是医院了?”胡逼哼了一声,将烧到屁股的烟头从窗口弹了出去,咬牙道:“那是间精神病院,那女人亲手造就的。” “我不明白有什么区别,而且我感觉到你好像很怕她。” 郑南方摊了摊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并排疾行的跑车。 也是巧了,郑南方扭头的同时,跑车驾驶座车窗也缓缓落下,郑南方眯起眼,打算看看这个让胡逼如此忌惮的女人长什么模样,然后就看到窗口探出来一截黝黑的枪管。 “停车!” 郑南方头皮一炸,大声疾呼的同时急忙趴倒,几乎同一秒,爆豆一般的枪声伴随着火光呼啸而来,车玻璃被打得稀碎。 哒哒哒哒哒!! 夜幕下的荒凉国道,火舌飞窜,枪声剧烈,子弹击中车身迸溅起的火星要比车灯更加刺眼。 胡逼反应也够快了,在郑南方出声的一刹便惊觉不妙,急刹的同时还打了个把方向盘,极力让车头避开火力倾斜的正面,自己则打开车门滚了下去,压根没管刚结盟的队友死活。 郑南方仗着身材较瘦,硬生生从座椅中间挤到了后排,一脚踢开车门,连滚带爬下去,一扭头,沙曼还瘫软在后座。 郑南方探手抓住她脚腕奋力扯了下来,刚落地,车门处便被子弹豁成马蜂窝,座椅棉絮蓬蓬乱飞。 “还管她干嘛。”胡逼气不打一处来,趴在路基下边的土地上,透过车底观望对面的情况。 对面一波火力倾斜完毕,车上下来四个女人,分散开朝皮卡后边搜了过来。 “她跟你有仇?”郑南方拍了沙曼两巴掌,后者这才幽幽转醒,急忙捂住她的嘴,生拉硬拽往路基下拖了过去。 “跟你说了她是个疯子。” 胡逼脸上被碎玻璃划破一道口子,但他好像没有感觉到,血都流进嘴里了,连抬手擦一把的意思都没有。 眼看对方四人就要绕过皮卡,四周全是光秃秃的土坡,连个掩体都没有。 “你他妈连把枪都没有吗?” 胡逼快气死了,一整天时运不济,先是沙暴里出车祸,现在又好死不死撞到这个冤家,偏偏自己这会儿手无寸铁,真是英雄气短。 郑南方撇撇嘴,将满脸懵逼大气不敢喘的沙曼往后推了一把,示意她快跑。 沙曼回过神,正要跑路,忽然反应了过来,咬牙切齿骂道:“你是不是人啊!让我当靶子吗?” “好主意。”胡逼眼前一亮,对郑南方道:“刀给我来一把。” “就一把。”郑南方摇摇头,一边后退一边给沙曼解释道:“天黑,她们不一定能打到你,你瘦,好躲,老胡太胖。” “那万一被打到呢?!”尽管沙曼知道自己并没有选择的权利,但面临这种生死关头,还是在据理力争。 “说不定打不到要害。“郑南方说话依然不紧不慢,锋钢锯刀反握在手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快跑,听话,我肯定只让她们开一次枪,相信我。” 胡逼也不晓得郑南方哪来的自信,但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不再磨叽,一把抓起沙曼往反方向推了出去。 “啊啊啊!!” 沙曼发出来自灵魂里的尖叫,她几乎都能听到皮卡跟前那几个枪手将枪口转移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只得一边尖叫一边玩命狂奔。 “跑曲线!”胡逼暗骂一声,回过头郑南方已经不见了。 砰砰砰砰! 火光再次亮起,皮卡那边的枪手被沙曼的声音吸引,接连朝那个方向开火,跳动火舌照亮路面,四个身穿白大褂的高挑女人一字排开,拉风的不得了。 下一秒,皮卡顶上忽然跃下一个黑影,离皮卡最近的枪手应声倒地,其余三人也发现不对,枪口立时调转。 胡逼一跃而起,扬手撒了把黄土,也不管奏不奏效,就地一个翻滚,一把抱住一双修长美腿,借着势头狠狠甩了出去。 “啊啊……” 被抛飞的女人摔落在地,枪也掉落路旁,胡逼手脚并用爬了过去,手刚触到枪托,后脑便挨了一记重击,当即眼冒金星。 “又见面啦,胡森田。” 胡逼听到这个熟悉的女声,顿时心里一咯噔。 “挺能跑啊你,再跑啊?”女人声音清亮,言语中透着戏谑。 “喂,别动他。”郑南方的声音紧跟着出现。 胡逼心底燃起一线希望,抬头看去,另一个女枪手已经被郑南方控制住,那柄细长钢刀架在女枪手脖子上,郑南方整个人隐在女枪手背后,动作十分专业。 郑南方徐徐吐了口气,在女枪手耳边低声道:“你别乱来,我不伤你。” 女枪手小命悬在郑南方手上,却并没有把郑南方当回事,轻蔑的哼了声,一副随你大小便的无赖架势。 郑南方看向胡逼那边,那个制住胡逼的长发女人也转了过来。 国道夜风凛冽,女人的白大褂没扣扣子,衣袂随风翻飞,上身一件黑色抹胸,酥胸半露,蜂腰纤细,巴掌大的抹胸根本包裹不住傲人身姿;下身超短热裤,大腿还绑着枪带,脚踩八厘米殷红细高跟,此刻鞋跟正在胡逼背上来回碾压。 不得不说,胡逼口中的这个疯女人还是十分养眼的,尤其此刻她手里还端着乌黑的ump9冲锋枪,撩动长发的刹那……虽然黑灯瞎火看不清长相,但这妙曼身姿已经将野性之美渲染到了极致。 “我没动他啊。”洪香菜理了理长发,鲜红的嘴唇勾勒起一道诱人的弧线,语带娇嗔:“你看他不是好好的嘛。” 郑南方心中犯起嘀咕,脚尖挑起女枪手遗落的乌兹冲锋枪,刀抵女枪手,枪口直指洪香菜:“交换。” 洪香菜转头看了看郑南方,香肩耸.动,疑惑道:“嗯?换什么?” “胡逼给我,这个女人还给你,还有那俩,你都带走。” “不换。”洪香菜一口回绝了郑南方,踢了踢地上装死的胡逼,道:“我数三声,起来。” 胡逼咬着牙,喘着粗气,最终还是在洪香菜数到“2”的时候爬了起来。 “自己戴上。”洪香菜从白大褂口袋掏出一副手铐丢给胡逼,胡逼欲言又止,还是乖乖照办了。 “上车。”洪香菜枪口顶在胡逼后心使劲戳了戳,胡逼一脸悲愤,看了眼郑南方,终是深深叹了口气,摇头晃脑钻进了火红色跑车。 洪香菜抿唇浅笑,弯腰坐进驾驶室,冲郑南方挥了挥手:“走咯。” 第五章 生肉镇,第一夜 直到红鸟的尾灯消失在夜幕尽头,郑南方还是没能搞明白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 他倒没有很担心胡逼,从洪香菜的言行举止来看,显然跟胡逼是老相识,不管是恩是怨,既然没有在这里杀掉他,那就说明胡逼一时半刻应该是安全的。再者,郑南方和胡逼到现在认识不过两三个钟头,敌友莫辨,情淡如水,还没到风里雨里我去救你的那个地步。 郑南方将锋钢锯刃插回武装带,扫视眼前的一片狼藉,不由有些头疼。 洪香菜只带走了胡逼一人,而随她前来的三个女人还在地上躺着呢。 郑南方无意与她们为难,但这仨妞儿显然不是什么善类,若是放着不管,郑南方还有点担心她们给自己背后使绊子。 “喂。”郑南方碰了碰刚才那个人质女枪手,道:“你们能找到回去的路吧?” 女枪手理了理头发,眼神古怪,道:“什么意思?” 郑南方撇撇嘴,弯腰将三把冲锋枪都捡了起来,面不红心不跳塞进了自己的背囊,道:“我赶时间,就不送你们回去了,你们自己走吧。” 说罢径自爬上重型皮卡,将车座上的碎玻璃扫了下去,试着发动了一下,还好,没有伤到筋骨,凑合还能开。 其他两个女枪手也幽幽转醒,似乎也被眼前的情况搞得有些迷糊,懵懵懂懂站在路边,眼巴巴看着郑南方收拾车舱狼藉,时而面面相觑。 “哦…差点忘了…”郑南方忽然一拍脑门儿,急忙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朝路基那边跑了过去:“喂,沙曼,你还活着吗?” 荒野寂寂无声,只有冷风过境。 郑南方喊了几声,见没有回应,只好折返回车边,问三个茫然不知所措的女枪手:“你们谁对生肉镇比较熟悉啊?”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齐举了举手。 “这……”郑南方换了个措辞,又问道:“那你们谁愿意陪我去趟生肉镇。” 三女对视一眼,颇有默契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起坐进皮卡,六双水汪汪的眸子直勾勾地盯住郑南方,一言不发。 郑南方吞了吞口水,不动声色地将塞着枪支的背囊往自己脚边拉了拉,见三人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言,驾驶着千疮百孔的破车再次启程。 …… 重型皮卡离开后不久,荒野草地里爬起个娇小身影。 沙曼双手叉着腰,深深吐了口浊气,嘴唇被胡逼咬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但这都不算什么,能留着一条小命摆脱那两尊瘟神,就已经谢天谢地。 路面方才的枪火味道依稀还在,沙曼暗暗盘算着:生肉镇不能回去,郑南方目标明确,回去那里就是自投罗网;至于胡逼,看样子是被带回深蓝病院了,相隔百十公里,应该不会再有碰面的机会。下城区和荒原这么大,只要自己避开敏感区域,那就万事大吉。 沙曼越盘算越开心,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眼妆晕花的脸上绽开一朵狡黠的诡笑,手指探进背心领口,夹出一张黑色卡片。 作为下城区老油条,沙曼深知这“末路狂欢邀请函”的价值,她这种弱鸡得来没什么用,但下城区最不缺的就是兽性血性泯灭人性的狂热份子。 以物易物成风的下城区,这张卡片完全可以让沙曼过上衣食无忧的潇洒日子了。 “任你们两个精似鬼,还不是照喝老娘洗脚水!” …… 历经几场风波之后,郑南方终于安然抵达此行目的地——生肉镇。 重型皮卡苟延残喘,机盖黑烟滚滚,几乎是蠕动着爬进生肉镇地界,沿路吸引了众多目光与嘲笑。 郑南方谨记胡逼的忠告,对沿路那些奇装异服的怪人挑衅视若无睹,专心驾驶着行将就木的大皮卡,颤颤巍巍开到了一个由汽车残骸堆积而成的修理厂。 沙暴季昼短夜长,此时约莫午夜时分,正是下城区热闹的时候,修理厂大院中央竖立着三个硕大的机油桶,桶里火势正旺。 篝火机油桶四周围坐着一群人,形形色色,怪模怪样,男女都有,就是都看不出正常人的痕迹。 郑南方这种打扮一看就是荒原流浪客,以低调的角度来看,这种土包子造型其实挺好,起码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但他身后亦步亦趋的三个身材火辣的护士装妹妹就显得有些扎眼了。 “你们跟着我干嘛?”郑南方已经看到周围有不少人蠢蠢欲动,他是来修车的,并不想发生什么争端。 三个妞儿对郑南方也没什么好脸色,这厮明显不晓得下城区的规矩。 她们跟随洪香菜追击抢人,被郑南方击倒俘获,洪香菜又没有交换俘虏的意思,那按照下城区的规矩,她们三个就是郑南方的‘战利品’了。 虽说她们完全可以倒戈一击,或者是经由郑南方口头解放恢复自由身,但问题是,当时她们三个如果不上车,那就只能徒步走回百公里之外的深蓝病院。 下城区深夜的国道上,三个身材火辣并且没有武器的妞儿,跟砧板上肉有什么区别? 她们对郑南方没什么好感,而且这厮一看就是初次踏足下城区的愣头青,但最起码,他还挺厉害的。 就比如在这妖魔鬼怪齐聚的生肉镇,垂涎她们的人肯定一大堆,三人如果独自离开,不出两百米估计就会被撕的骨头都不剩。 但若是跟着郑南方,其他人就算想硬抢,那也得先干死郑南方再说。 简单来讲,郑南方欧巴,挡箭牌思密达。 “我们是你的人。”那个被郑南方当过人质的红发妹子开口了,桃花眼闪烁着楚楚可怜,低声道:“这是下城区的规矩,洪姐用我们跟你交换了那个胖子。” 郑南方连忙摆手,推辞道:“我不懂你们下城区的规矩,所以也不必遵守,你们带我来这里就可以了,你们随时可以离开,去哪都行。” 红发小护士见郑南方不上钩,于是变换策略,忽悠道:“那你只能杀了我们了。” “什么狗屁规矩?”郑南方傻眼了,微微皱眉,希望来个朋友给他解释一下,然而很不巧,这会儿那些朋友似乎都在忙,没人回应他。 “入乡要随俗,你既然来到了下城区,就要遵循下城区的规矩。如果你打破平衡,那对其他人来说,就是一种挑衅。” 红发小护士一脸‘我也不想这个样’的表情,摊了摊手,把主动权抛给了郑南方。 她这句话倒不是忽悠,丛林有丛林的法则,再嚣张跋扈的怪客,也得在某种底线之内才能为所欲为。 “那我还必须要带着你们三个了?”郑南方狐疑道:“不带着你们,就是挑衅别人?” “是的。你要遵循规则,至少在下城区是这样的。”红发小护士轻咳出声,后边已经有三个裹成木乃伊一样的家伙凑了过来。 郑南方虽然还没适应下城区的规则,但感应危险的本能还在,目光立时锐利起来,毫不客气的瞪向后边的不速之客,对方察觉到郑南方的敌意,在几米开外停下脚步,比划了几个动作,指指小护士三人组,又指了指他们身后的一间巴士旅馆。 “什么意思?”郑南方低声询问红发妹。 红发妹解释道:“他的意思是邀请你去旅馆,他们有物资跟你来交换我们。” “我可以换吗?”郑南方试探问道。 红发妹此刻的心情估计和沙曼被推出去当靶子时差不多,强忍住翻脸的冲动,咬牙劝阻:“陷阱,你跟着进去应该就出不来了。” “你不是说有规矩吗?” “规矩是给势均力敌的人遵守的。”红发妹撇撇嘴,不屑道:“你在他们眼里显然没那么强势。” “那还干嘛商量?直接抢不就好了?”郑南方更糊涂了。 红发妹扶额叹息,无奈道:“如果一棍敲晕你就能达成目的,那何必要浪费一发子弹?子弹很贵的好不好!” “懂了懂了。”郑南方也不好意思再多问,这种事情,搞清楚原委其实也就够了,不就弱肉强食嘛,很好懂。 郑南方脸色沉了下来,撩起衣摆抽出锋钢锯刃,径直朝三个木乃伊走了过去。 小护士三人组当场石化。 你……你不是懂了吗?你懂个屁了啊!!谁让你直接去砍人了?! 红发妹欲哭无泪。 木乃伊三人组后退了几步,似乎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犹豫过后,各自掏出凶器,拉开架势。 周围怪客悍匪仿佛被点燃神经,起哄喝彩之声四起,口哨不绝于耳,场地中央机油桶里的火焰喷起三丈高,电音吉他的和弦伴着一串爆裂的鼓点,彻底拉开了生肉镇的狂欢序幕。 第六章 Triple kill 狂热份子们钟爱血肉横飞的暴力表演,越是野蛮的刺刀见红,越能让他们血脉喷张。 流血事件在下城区就是家常便饭,男女老幼都喜闻乐见,仿佛镌刻在骨子里的暴戾。 绝大多数人已经忘记曾被行尸走肉支配的恐惧,当他们重获生存在阳光下的权力时,便抛却掉不堪回首的过往,纷纷选择用最极端的方式来重新定义自己。 郑南方只知道一件事:真正的强者从不需要夸张的妆扮来包装自己。 所以那三个木乃伊在他眼中更像是小丑,并且即将毁掉自己的演艺生涯。 残骸修理厂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有好事者发动座驾,疯狂轰着油门,引擎咆哮和重金属交织挥向,现场气氛狂热暴烈,硬生生把一场无聊的械斗营造出了巅峰对决的使命感。 郑南方甩掉皮夹克,活动脖颈发出一阵爆豆脆响,单手握着锋钢锯刃,目光扫过木乃伊三人组,寻思着先拿谁开刀。 对方三人也不含糊,默默分散开站位,呈三角形将郑南方围在中心,手里的凶器挽着无意义的花活儿。 人群中发出一阵喧闹,原本打算趁乱开溜的小护士三人组被围观党抓了回来,这些好战份子还蛮有原则,既然场中两拨人已经要肉搏,那这仨彩头当然也不能少。 红发妹几乎不再抱有希望,她并不觉得看起来有些消瘦的郑南方是那三个怪人的对手,与其郑南方身死后被易主木乃伊,还不如冒险开溜来着,只是没想到起哄的人群没给她们机会。 郑南方对场边的小插曲视若无睹,缓慢移动脚步,调整着站姿。 场中火光跳耀,狂躁音乐夹在着人群的呼声震耳欲聋。 “你可算来了。” 郑南方忽然停下脚步,好像自言自语似得嘀咕了一句。 “小场面而已,你自己又不是应付不了。” 郑南方脑海中蓦然出现一个清冷女声。 郑南方露出笑容,道:“习惯了有你们在。” “你这里太吵了,好烦。” 脑海中的声音变成了小萝莉,气鼓鼓的哼了一声,没了动静。 “左边。” 仿佛切换了频道,这次蹦出一个雄浑男声。 脑海中的男声话音未落,郑南方便已箭步蹿出,直奔中间的木乃伊。 郑南方动作的同时,左边的木乃伊也动了。从红发妹她们的角度看去,郑南方正好落入圈套,正中央的木乃伊疾步后退,而左边的家伙已经抡圆了胳膊将短斧砍了下来。 红发妹绝望地闭上了眼,而周围人群却暴起一阵惊呼呐喊。 红发妹急忙睁眼去看,只见左边的刽子手已经仰面躺倒在地,胸口钉进去一柄钢刀。 “发生了什么?” 红发妹瞪圆了眼睛,急忙去问身边的小姐妹,然而其他两女跟她表情差不多,痴痴的张着嘴,仿佛在给空气口.交。 懵逼的不止她们,木乃伊的同伴想来也差不多,中间的木乃伊分明看到郑南方矛头直指自己,却没曾想那小子身体蹿出后的第二个动作就是将钢刀甩向了身后。 难不成他脑壳后边长了个眼睛? 中间的木乃伊脑中闪过这个想法,攥起刺刀朝脚步未停的郑南方刺了过去,右边的同伴也从惊愕中回过神,拎着钉头棒急急冲了过来。 “我来。” 郑南方脑中那个清冷女声再次登场,下一刻,奔跑的郑南方脚下一顿,鹞子翻身鱼跃而起,避开木乃伊刺刀的同时,凌空抓住刀柄,借着身体下坠的力道反向扯了过来。 木乃伊只觉得眼前一花,眼睁睁看着自己手里的刺刀被郑南方倒刺回来,毫无阻碍的捅进了自己脆弱的咽喉。 郑南方落地后仍未停歇,左手抓住木乃伊头发,右手画圆,带动刺进喉咙的刺刀转了个圈,一刀豁开木乃伊的脖子,喷涌而出的血浆滋了右边那个驰援而来的木乃伊满头满脸。 “我不是在做梦吧……” 红发妹使劲揉了揉眼睛,心情异常复杂。 “杀了他!杀了他!!” “砍头!砍头!!” 人群气氛被调动了起来,呐喊声口号声不绝于耳,刚才那一下血浆喷泉,犹如一支春药,让这群怪客悍匪彻底嗨了。 场中形势急转直下,稳居优势的木乃伊三人组转眼便被不起眼的流浪客给砍瓜切菜,硕果仅存的木乃伊脚下一软跪坐在地,腿肚子开始抽筋。 郑南方没理会他,径直走到第一个倒霉蛋身前,弯腰将锋钢锯刃拔了出来。那家伙还没死透,郑南方拔刀的一瞬带起血瀑,木乃伊口里呕出一团一团血块,脸上的绷带浸染成红,鲜艳刺眼。 脑海中的清冷女声哼道:“那个胖子不是叫你低调来着,这下可好,还低调个鬼。” 郑南方颇为无奈,叹道:“不能怪我。” “无所谓吧,反正参赛以后也会露脸。”之前那个雄浑男声语气蛮轻松,说道:“玲子你多帮南方留意些。” 被叫做玲子的清冷女声不悦道:“你倒挺会躲清闲。” “我又不擅长打架,哈哈哈。南部的7号蜂巢要开始采集了,我先撤了。” “我也要睡觉了,南方你自己小心,记得按时吃药。” 脑中纷乱的声音归于平静,郑南方的眼神也恢复清明,环顾四周,依然是喧嚣长夜,火光跳耀,人声鼎沸,都在等他了解最后一人的性命。 郑南方长吁口气,拎着钢刀走了过去。 木乃伊丢掉钉头棒,举起双手摇动不停,身子不断往后退去。 “你不会说话吗?”郑南方有点好奇,抬脚踩住木乃伊脚腕,蹲下身扯掉了他脸上的绷带。 绷带下边是一张好像被大火烧过的脸,只剩一片一片的焦黑纠结在一起,两只眼睛被干结的皮肉挤压成奇怪的样子,鼻子处只有俩孔洞。 郑南方皱起眉头,不由得看向其他裹着绷带的地方,想来想去还是没勇气去看。 毁容木乃伊就剩嘴巴还算完整,但却说不出话,只能喷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这副尊容,想来也问不出什么来,郑南方站起身,回头望向小护士三人组。 红发妹第一时间领会了郑南方的意思,急忙用手比划了个割喉的动作。 郑南方点点头,没有再看那张可怖的脸,手起刀落,一蓬血雾为今晚画上了句号。 第七章 一样的月光 “老板,我要修车。” 郑南方来到机油篝火桶前,目光扫过那些个怪人,试图判断哪个才是修理厂的老板。 一个扎着络腮胡辫的虬髯汉子站起身来指着路边千疮百孔的重型皮卡,问道:“那是你的车吗?” “对。”郑南方心底对胡逼抱了个歉,捡起自己的背囊,问:“我没有你们这里的流通货币,可以用其他东西抵押吗?” 络腮胡放声大笑,走过来拍了拍郑南方的肩膀,爽朗道:“好说,如果不是你,今晚会多么无聊。免费给你修了,后天过来取车。” “谢谢。”郑南方点点头,指着车后斗,说:“你这里有人油复合剂吗?车里有具残骸,还有刚才那三个人,帮我做些合成油。” “有的有的。”络腮胡接过车钥匙,补充了一句:“骨头你还要吗?” “呃…不要了,送你了。” …… 一直忙活到凌晨时分,奔波一整天的郑南方才得以喘息片刻。 巴士旅馆的老板把木乃伊三人组的房子腾给了郑南方,同样没有索取回报。 说是房子,其实整间旅馆就是数十辆连接在一起的废弃大巴车,车里座椅统统拆卸,安置了简单的床铺和桌椅。 个别要价很高的房间会有气压马桶和八爪椅,那都是留给身家丰硕的家伙的。 巴士房间很大,但床只有一张。 老板免费提供给郑南方只是顺水人情,毕竟木乃伊三人组付了房钱,但郑南方如果想要给小护士三人组再开一间房,那就得等量货币了。 然而尴尬的是,郑南方浑身上下一张通用货币都没有。 四个人站在简陋房间里面面相觑,都没有吭声。 郑南方倒不是不好意思和姑娘共处一室,只是他旅途奔波,想要睡个好觉,可一张床肯定睡不下四个人,他也不想睡地下,又不好自己一个人睡床。 更重要的是,他还不信任这仨小辣妹,与她们共处一室,肯定是没法安心睡觉的。 红发妹心思比较活络,似乎看出了郑南方的心事,主动道:“你休息吧,我们去车里睡?” 经过刚才的篝火血腥表演,红发妹三人对郑南方的态度大为改观。 与强者为伍肯定好过与强者为敌,小护士三人组深谙如今的丛林法则,第一时间选择了站队。 “你不用顾虑我们。从现在开始,我们三个是你的人,我们会遵循下城区的规则,你大可放心,我们不会拖你后腿。” 红发妹给另外俩姑娘使了个眼色,各自从胸衣里取出油布包裹的刀片交给郑南方,算是表达了各自的诚意。 “我不太懂你们的规矩,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想离开……嗯,回去那个病院,我不会阻拦的。” “我知道,但我们也有选择权。” 红发妹撩了撩长发,顿显风情万种,脱下白大褂丢在地上,道:“洪姐很好,不过洪姐身边并不缺我们几个人。” 其实郑南方特别想说‘我也不需要你们’,但看着眼前三个婀娜多姿的美人,郑南方实在张不开这个嘴。 有那么一瞬间,郑南方甚至在想,如果沙曼也在就好了。 郑南方深深的吸了口气,决定跟随本能的选择,挥了挥手,道:“窗帘拉上,门锁好。”一边扯开背囊摸索出一个透明的瓶子,从中倒出几粒黑色的药片。 红发妹轻解衣带走近郑南方,白藕也似的双臂环上他的脖颈,吐气如兰,娇笑道:“你今天应该很累了,好好休息吧。”说话间夺过郑南方手里的药瓶扔到一旁。 “不是你想的那种药……” 郑南方有点尴尬,勉强解释道:“我必须得吃,不然会影响到——唔” 话说一半,嘴就被红唇堵住了。 红发妹显然听不懂他的意思,也无心较真,媚眼如丝,语带魅惑:“要我。” “等等等等……”郑南方往床上缩了缩,给另外两个小护士腾开点地方,急急道:“药药药……” 然而小护士们并不打算给他讲话的机会。 另外两个小护士面含羞涩,左边的短发娃娃脸与右边的桃花眼姑娘相视一笑,迎了上去。 月光黯淡,芬芳迷醉,娇莺婉转,云雨翻腾。 郑南方残存的理智灰飞烟灭。 那一刻,郑南方想起了戈壁滩苍茫的天,想起了高耸直入云端的发射塔,想起了曾在身上飞扬的金发,想起了那对迷离的深蓝双眸…… “caroline……” 郑南方低声呢喃,彻底迷失。 &&&&& 与此同时…… 上城区北部,亚裔城区,某间武馆。 “如果你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击倒对手,那就不要轻易抬起你的腿。” 英姿飒爽的馆主金玲踱步在道场边缘,冷眼看着场中挥汗如雨的学员们,眼中时而闪烁着冷冽,时而出现短暂的迷离。 “自由活动十分钟。”金铃甩了甩头,表情异常复杂。 “玲姐,你没事吧?”一旁的男教练脸色担忧,关切道:“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你看着点。” 金玲脸色冷漠依旧,摆摆手,径自走向场馆内的卫生间。 “搞什么鬼啊。” 金玲抱怨了一声,强行抑制住潮水般袭来的感觉,疾步走到面盆跟前打开水龙头,拘起一捧冰水拍在脸上。 然而凉水根本无法冷却升腾的火焰,反而如同火上浇油,愈演愈烈。 “臭小子,不知道吃药嘛!” 金玲脸色潮红,气息愈发不稳,终是无可奈克叹了口气,走进隔间反锁了门…… …… 荒原南部,某安全禁区,实验室。 “孟老师,你怎么啦?”实验助理小刘端了杯递给孟常,伸手摸了摸孟常的额头,道:“是生病了吗?” “没事没事。”孟常摘下眼镜搁到一边,喘了口气,道:“你们去忙,我休息一下就好。” 实验助理一脸的担忧,道:“老师你好热,是不是发烧了?我宿舍有药,我去给你拿点。” “不用不用。”孟常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坐直身子拉了拉防化服,试图遮掩裤裆处的不和谐,尴尬道:“我真的没事。” “不要逞强了老师,最近进度这么赶,您肯定是吃不消了。”小助理很固执,强行拉起孟常,道:“收尾部分交给我们吧,您去宿舍好好休息休息。” 孟常默默翻着白眼儿,抑制着大脑传递而来的一波一波舒爽浪潮,咬牙问:“小刘,你有男朋友吗?” 小助理愣了一愣,粉面含羞,摇了摇头:“我喜欢能让我崇拜的男人,咱们实验室的同学都太幼稚。” 孟常心里有了计较,哈哈一笑,胳膊环上小助理的腰际,道:“扶我去休息吧。” …… 环岛,某豪宅。 小萝莉揉着惺忪睡眼,爬下床来到爸爸妈妈门前,轻轻扣响房门。 房间里有低沉而压抑的声响。 小萝莉等了等,见没有人回应,踮起脚尖拧动把手,推开了一条缝隙。 ……河蟹大法好…… 小萝莉鼓起腮帮,不悦的走了进去:“爸爸,不准打妈妈。” 床上的一对男女大惊失色,男人急忙翻身下去拉起被子遮住两人,惊愕又尴尬:“洛丽你干嘛,几点了还不睡觉!” “我睡不着,好难受。”洛丽小萝莉撇着嘴巴,颠儿颠儿跑了过去,手脚并用爬上床,钻到爸爸和妈妈中间。 爸爸妈妈满脸的尴尬,各自咳嗽出声,在被子下面穿好,都是一脸戛然而止的失落与无奈。 “怎么啦?做恶梦了?”眉目清秀的妈妈理了理头发,将小萝莉搂在怀里,瞪了眼一旁手仍不老实的老公。 “不知道,就是感觉好奇怪,睡不着了。”小萝莉往妈妈怀里钻了钻。 “不怕不怕,妈妈抱着你睡。”女人眼神温柔如水,看了眼男人无奈的脸色,忍不住笑道:“关灯吧老代,明天再继续。” “遵命,我的小洛和小小洛。” …… 下城区南部,深蓝病院,某病房。 胡逼换了一身病号服,似乎洗了个澡,手脚被皮带捆在病床上,嘴里塞着口球,口水横流,满脸的惊惧与绝望,盯着一步一步来到病床前的洪香菜。 洪香菜手里举着针管,针管里不晓得什么溶液。 “森田,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洪香菜拉下口罩,美眸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似笑非笑:“变性手术我还是第一次做呢,好紧张。” “呜呜呜呜……”胡逼激烈挣扎,口中咕噜咕噜急切地说着什么。 洪香菜挑了挑眉毛,摘下胡逼嘴里的口球,道:“带我去蜂巢,还是做我的姐妹,你自己选。最后一次机会哦。” “蜂巢!蜂巢!!我他妈带你去!” 胡逼仿佛溺死之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剧烈的喘息着,道:“但你得把那小子带回来,他知道环岛!” 第八章 圆顶渔场、蝰蛇、蜂巢 下城区的正午时分无比荒凉,整个生肉镇仿佛失去了生机,昨夜喧嚣热闹好似一场幻梦,只有街道各处遗留的酒瓶垃圾证明着这里曾有过人烟。 郑南方赤条条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盯着巴士顶发呆。他身上还架着两条大白腿,红发妹三人四仰八叉依偎在他身边,巴士旅馆里弥漫着一股暧昧气息。 “喂,起来了。” 郑南方勉力从红发妹身下抽出已经发麻的胳膊,红发妹口中呢喃着什么,翻了个身睡得仍然香甜。 郑南方坐起身,越过白花花的身体来到窗边,透过窗帘缝隙向外望去,镇子上萧条荒凉,看不到一个活人。 这就是沙暴季的下城区,只要能夜晚活动,那就尽量避免白天出门。 白天的气温毫无章法,温差可以在数十分钟内来回升降,紫外线强度已经可以直接对人体造成伤害。 包裹起来太热,没有遮挡太危险,再加上毫无征兆的沙暴和冰雹……总之,昼短夜长的沙暴季,下城区的人已经养成了昼伏夜出的习惯。 一双嫩手环上郑南方腰际,红发妹不知不觉凑了过来,光滑的身子紧贴着郑南方后背,温软兀自撩拨着。 郑南方打了个哈欠,房里实在是热,友情住房里也没有电风扇,红发妹身体倒是蛮凉快的,但再让她蹭一会儿,估计又得满身大汗。 “你叫什么?”郑南方仍然保持着对名字的无限执着,狠狠捏了把红发妹的丰腴臀瓣,哼道:“我可记得昨晚就你最起劲。” “你不喜欢吗?”红发妹媚眼如丝,在他怀里扭动着蜂腰,痴痴笑道:“你为什么对名字这样执着。” “名字是用来区分对象的。”郑南方指了指脑袋,无奈道:“我需要名字来把你们具象化成单独的个体,不然会很困扰。” “我听不懂。”红发妹听他语气不像是胡说八道,眨了眨眼,试探问道:“是你自身的……病症吗?” “算是吧,我也不好解释。”郑南方点点头,从背囊里拿出那瓶药,倒了几颗扔进嘴里,嚼碎成粉末梗着脖子咽了下去,呲牙咧嘴道:“脑袋里声音太多,头会很痛。” 红发妹若有所思,抱着腿坐在郑南方脚边,轻声道:“我叫唐蒜。” “啥?” “短发那个是李青椒,旁边的是舒洋葱。”红发妹唐蒜指了指还睡得香甜的二女,看出郑南方的疑惑,轻笑道:“觉得很奇怪?” 郑南方摇摇头,忍不住笑了:“倒是不奇怪,就是听起来蛮好吃的。” 说到吃,郑南方肚子咕噜了几声,昨天下午到现在水米未进,昨夜就连番血战,这会儿还真有点吃不消了,环顾四周,穷得叮当乱响。 “你们饿吗?”郑南方问道。 “你有流通货币吗?”唐蒜小护士反问道。 郑南方撇撇嘴,气恼道:“没有,而且白天镇上似乎也没有可以吃饭的地方。” “有。”红发妹歪着脑袋枕在郑南方腿上,坏笑着凑近他腿间,笑道:“昨天咱们路过的那个水井,那里可以下去,洞穴餐馆在这一带很出名哦。” 郑南方倒吸口凉气,捂着裤裆站了起来,急急忙忙穿上裤子,顺手往洋葱和青椒浑圆的屁股上甩了两巴掌:“起床起床,吃饭去。” 红发小唐蒜看着郑南方窘迫的样子,脸上不禁绽开笑意:这小子好奇怪,好像没那么讨厌他了。 三女各自穿上护士服,用巴士里提供的过滤沉沙水简单抹了把脸,在门口等了半天,却不见郑南方出来。 唐蒜探头进去瞅了眼,看见郑南方把背囊倒了个底朝天,在一大堆零碎物件中翻找着什么。 “老板你找什么?”唐蒜疑惑道。 郑南方脸色不太好看,目露凶光,咬牙道:“我的邀请函不见了。” 唐蒜被他眼中不加掩饰的凶性盯得有点发毛,急忙摆手解释:“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身上除了你的精.液,再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郑南方闭了闭眼,压制住蹭蹭上窜的怒气,嘀咕道:“胡逼没必要这样做……那……就是你了。” “谁?”唐蒜见他拎起了那柄钢刀,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荒原怪客喜怒无常,狂欢赛邀请函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难保郑南方不会凶性大发拿她们三个撒气。 好在郑南方心智还算健全,片刻后便调整好情绪,换好衣服戴上兜帽,将钢刀插到后背武装带里,瞟了眼唐蒜三人清凉诱人的打扮,道:“会晒伤的,你们在这里等着吧,我去买饭。” “谢谢老板。” &&&&&&& 郑南方顺路去了趟修理厂,胡逼那辆重型皮卡已经在修了,高温天气也不是所有人都躺在床上装死,怪客悍匪也得靠手艺混饭吃。 “快刀兄弟,你这车,估计跑不了太远了。”络腮胡头上盖着一条湿毛巾,赤裸着上身,汗水淋漓,指了指地上那一摊从车里车外取出的子弹,咂嘴道:“能开到这里已经很难得了。发动机倒是还很坚强,但其他零部件没得换啊,顶多能让你凑合开到橙红大厅,只要你有够份量的东西,车和枪都能换到。” 郑南方已经第二次听到橙红大厅这个地名,询问道:“那是什么地方?交易场吗?” “差不多吧。那是距离生肉镇最近的上城区垃圾站,能淘换到很多好东西。”络腮胡领着郑南方走进车库,扯开油布露出一台崭新的黑色肌肉战车。 络腮胡一脸得意,拍了拍战车对郑南方炫耀道:“一代蝰蛇,从里到外都被我换了一遍,加装了人油过滤阀、长裙式汽缸、双盘离合器,一脚到底,你就知道什么叫男人的战车。” 郑南方并不怎么感冒,撇撇嘴,道:“我又买不起。” “可以交换。”络腮胡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牙,循循善诱道:“你帮我把儿子带回来,这辆蝰蛇我就送你了,怎么样?” 郑南方回头看了看胡逼的破车,又看看眼前的蝰蛇战车,犹豫了一下,道:“走,边吃边聊。” &&&&&&& 洞穴餐馆,人满为患,镇上闲不住的男男女女都扎堆在这里,喝酒、斗殴、吸毒、滥交。 这里的老板是个侏儒,肌肉虬结的侏儒。络腮胡丢给他一袋硬币外加一个小型手摇发电机,肌肉侏儒抄起比自己还高的台球棍,将一对在圆桌上亲热的基佬赶走,对郑南方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郑南方看了看凳子上那滩不明黏稠,左看右看,把身后一个光头女人挂在椅背上的皮衣扯了下来垫在屁股下边坐了上去。 “两杯黑辣椒啤酒,两份沙鼠肉拌面,再要一盆土羊肉。”络腮胡轻车熟路点了菜,摸了摸胡须上的口水,哈哈笑道:“生肉镇的沙鼠特别肥,你吃过一次就会想吃第二次。” 郑南方吞了吞口水,不予置评,嗅了嗅侏儒端来的大杯黑色不明液体,狐疑道:“啤酒?” 络腮胡举杯与他碰了碰,道:“只有下城区北部才有黑辣椒,比啤酒花更带劲。” 郑南方抿了一口,舌尖巨苦,没等那股苦味消退,便感觉到一道火线从喉间落入胃里,辣的嗓子几乎冒烟。 “怎么样,哈哈哈哈。”络腮胡仿佛没看到郑南方吃了屎的表情,大口大口吞着酒,把铝盆里黄色的酱汁拌了拌,招呼道:“土羊肉,好吃!” “吃吃吃……”郑南方闻到了香味,这次没有抗拒,直接上手扯了条羊腿啃了起来。酱汁辛辣够味,羊肉劲道耐嚼,满口生香。 “你刚才说你儿子……”郑南方满足的咽下一大口肉,突然觉得配上那黑辣椒酒也不错,甩开腮帮子狼吞虎咽一阵,总算想起了正事:“你儿子怎么了?” 络腮胡叹了口气,咂嘴道:“我儿子被困在了圆顶渔场,那里我进不去,就算进去,我们爷俩也没法活着出来。” “你说详细些,圆顶渔场是什么?你儿子又怎么回事?”郑南方隐约觉得这事不简单,公路赛开赛在即,且不说车的问题,自己还得想办法找到沙曼夺回邀请函,如果因为车再卷进去烂事,那就来不及参赛了。 “你从荒原来,应该听说过蜂巢吧?”络腮胡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道:“圆顶渔场出现了蜂巢。” “这跟你儿子有啥关系?” “我儿子发现的蜂巢,但圆顶渔场的人还不知道。” 第九章 生肉镇,第二夜 “你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络腮胡伸展双手卖力比划着毫无意义的形状,仿佛这样就能够让郑南方表现出应有的震惊与诧异,然而郑南方依旧石头一块,没能满足他的心思。 郑南方对那盆土羊肉的兴趣显然大过渔场蜂巢什么的,一大盆肉几乎被他独自干掉,开始喝不惯的黑辣椒啤酒此时也能入喉,并且在味蕾苦涩消退之后,品到些许植物的甘甜。 “蜂……蜂巢喂……”络腮胡仍不死心,他固执地将郑南方的冷漠态度归咎与黑辣椒啤酒,认为郑南方不胜酒力,大脑被短暂麻痹了,所以才没能领会到自己话语里的含义。 “嗝~” 郑南方吃饱喝足,瘫靠在椅子上打着饱嗝。 记忆里很久没有吃到肚子滚圆了,毕竟营养液都是按需配比,仅能提供人体所需养分,顺便抑制饥饿感而已。 “呃,你能再帮我叫一份这个肉吗,还要三份那个鼠肉面,打包带走。”郑南方一手抚摸着滚圆肚皮,一手指了指头顶,道:“我那里还有三个姑娘,也没吃饭。” 络腮胡眨巴眨巴眼睛,眼神出现了少许的迷茫,问:“那……关于蜂巢……我儿子,还有车……” “上去说。”郑南方坐直身子,目光扫过四周,道:“这里不太适合说这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络腮胡满脸的恍然大悟,几乎要喜极而泣,惊喜道:“对对对,你说的对,是我失态了……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哦哦,一会儿出去再说,哈哈哈,我就说嘛,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不会看错人的,从你昨晚为了保护那三个姑娘而大开杀戒我就知道,你跟这里的人不一样,你跟他们不一样!” 郑南方不置可否,耸了耸肩:“你可能对我有些误解。” “哈哈哈不会的不会的。”络腮胡恢复奕奕神采,翘起二郎腿又叫了两杯酒,眼中满是捡到宝的精光,兴高采烈道:“世界刚刚崩毁的时候,很多朋友劝我不要再干修车的行当,应该像他们一样把人性丢进垃圾桶,选择做个直立行走的野兽。但我没有动摇过,我知道自己个人,尽管这几年过得不像人,但至少我没有泯灭本性。” 络腮胡仰脖灌了口酒,异常笃定地指了指郑南方:“你也是这种人,我说对了吧?哈哈哈,放心,我懂,在这个世道想要活下去,我们有时也需要假装自己是个野兽,我懂。” 郑南方自动过滤掉络腮胡无病呻吟式的人生感慨,有意无意问道:“你老婆呢?” “哪一个?”络腮胡顺嘴接了一句,旋即哈哈大笑,拍打着郑南方的肩膀笑道:“这世道不容易,老哥我没你这身手,能活到现在,在某些必要时刻也难免会做出一些艰难决定嘛。” 络腮胡滔滔不绝说起自己往昔的一些旧事,郑南方也不打断,只是默默听着,等侏儒老板递来打包好的饭菜,这才起身招呼络腮胡撤退。 时值正午,地表气温几乎飙升到五六十度,每一次呼吸都是令人煎熬的炙烤。 透过护目镜望向死城一样的街道,房屋道路都蒸腾在扭曲的空气里,随时都会蒸发掉一样。 “跟我去厂里,我的地下室有制冰机。”络腮胡异乎寻常的大方,一边呲牙咧嘴忍受着炙烤,一边招呼道:“等我们谈完正事你可以把你的姑娘们也带来,这种鬼天气,巴士旅馆也像是蒸笼一样,我的冰床可以借给你们用,哈哈哈,不过我也得留在里边,因为外面太热了,哈哈哈哈。” 郑南方一言不发,默默跟在络腮胡身后,穿过昨夜那三个硕大的机油桶,从一堆汽车残骸中穿行而过,拉开一扇嵌在地上的金属板,露出一条向下蜿蜒的粗糙楼梯。 络腮胡的地下室不大,如他所言,一台锈迹斑斑的制冰机仍在工作,将一条软管中收集到的污水凝结成脏冰,统统倒进一个水泥砌的蓄水池。 虽然毫无观赏可言,隐约还有异味,但确实很凉快。 他说的冰床就是在蓄水池上方盖上一张床板,郑南方注意到制冰机一侧的立柱上挂着几条铁链,铁链尾端坠着项圈。 郑南方指了指铁链,抛去个疑惑的眼神。 络腮胡捡起几块碎冰在身上揉搓出道道污渍,嘿嘿笑道:“男人嘛,哈哈啊哈,不过我可没有你那本事搞到那么正的妞儿,都是捡些残羹剩饭罢了。” “你先找地方坐,我记得上边还有些草烟叶,你等等我,咱们边放松边谈。”络腮胡看起来兴致特别高涨,自顾自地往爬梯过去。 “我帮你把儿子带回来,你送我那辆车?”郑南方忽然出声发问。 “对,对啊。”络腮胡一愣,回过头笑道:“放心,你这次赛程的油我也包了。” “我比较好奇的是……”郑南方似乎是斟酌了下措辞,又问道:“值吗?毕竟你这里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宽裕,今天你似乎也破费了不少呢……我的意思是,如你所说,现在的这个世界,再要一个儿子似乎更简单,不是吗?” “再加一个蜂巢呢?”络腮胡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笑容变得狡黠起来,低声说道:“看来你并不了解蜂巢。” 郑南方走近络腮胡,也笑了:“很难说,我去过好几个蜂巢,都不太一样……” 络腮胡脸色僵住了,刚才的诡笑还挂在嘴角没来及收回去。 “但可以肯定的是,你没机会了解它咯。” 郑南方收敛笑意,将手里的锋钢锯刃连根攮进了络腮胡的胸膛。 络腮胡眼珠几乎瞪出眼眶,怔怔看着胸前剩下那短短一截刀柄,腿弯一软,跪倒在郑南方面前,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摆,犹如溺死之人手中的浮萍。 “为……什……” 郑南方拨开他的手指,弯腰从他胸前缓缓抽出锋钢锯刃,在钢刀与肋骨摩擦的钝响间轻声回答道:“我需要一辆车,这样比较省时间。另外,你也并不了解我。” …… “我回来了。” 郑南方推开巴士旅馆的车门,举起手里的饭菜晃了晃:“我跟你们说,这里的土羊肉真的超好吃。” 奄奄一息的小护士三人组横七竖八趴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回应道:“谢…谢谢…老板…” …… 夜幕降临,生肉镇恢复人声鼎沸的喧嚣,白日里躲藏的人们总算能够回到地面,自由地呼吸这并不清新的空气。 残骸修理厂今天冷清了许多,一是没有血脉喷张的死斗表演,二是听说修理厂老板得到一笔不菲的货币,就此离开了生肉镇。 对于越来越多的参赛车手而言,这显然不是个好消息。镇上只有这一间修车厂,作为末路狂欢赛程起点,车手们都需要在此来给座驾进行最后的保养,如此一来,只能选择去五十公里的以外的嘶哑山庄做保养,可这又意味着需要白白消耗许多燃油。 “我们可以联合起来给组委会施压,让组委会给我们全程提供车辆维修保养服务。” 某个参赛车手刚刚在野/合山坡放松了身心,并且在野、合过程中结识了几个臭味相投的新朋友。 “不可能的,组委会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一位深夜仍舍不得摘下金属面罩的车手嫖客朋友老神在在的摇了摇头,嘀咕道:“那就是尽可能让参赛车手减员。这可是末路狂欢,又不是幼稚低能的f1锦标赛。” 面罩车手话音刚落,脑壳就爆浆了。 他身后的魁梧汉子擦干净手上的脑浆,对另外两人抱歉道:“不好意思,没控制住,舒马赫是我的偶像。” 其他人并没有被小插曲影响到,继续边走边聊。 “也怪了,按说首发站的修理厂,正好是大赚的时候。”走在最边缘的车手也嘀咕了几句,无奈道:“不过修理厂应该还有其他工人吧?” “过去看看。”爆浆壮汉附和道。停下脚步,问另外一个豪乳女车手:“要一起吗?” “嗯?”豪乳女吐掉烟屁股,迷茫道:“不是刚做完吗?又来?” …… 残骸修理厂。 郑南方带着三个新收的小蜜围坐在机油篝火桶边,桶上排开一条自制铁丝网,上面排开一堆焦香四溢的肉块。 郑南方舔舔嘴唇,示意一旁的唐蒜停止扇风,一边催促舒洋葱洒调料。三个性感婀娜的小护士被油烟熏得满脸油汗,一个个生无可恋的表情。 “老板……你下午不是刚吃掉一盆土羊肉……”李青椒撇着嘴,张开油腻的双手抱怨道:“这里没有皂液,土羊肉好腥,怎么洗啊。” “别废话,再切些。”郑南方头也不回,从脚边口袋里掏出一袋叮当响的硬币丢给唐蒜:“你去洞穴餐厅告诉侏儒老板,让他带几桶黑辣椒啤酒上来。” “是……老板。”唐蒜有气无力站起身,看了眼周围逐渐被烤肉吸引来的诸多车手,无奈道:“老板,你不是说要低调行事吗?” “战略性调整,快去。”郑南方看起来心情不错,朝周围车手挥了挥手:“荒野bbq,一起吗?” 周围群众口哨欢呼四起,顿时蜂拥而来。 “自带酒水,钱枪换肉。”郑南方补充了一句。 围拢而来的饿死鬼门集体急刹车,骂骂咧咧散开了。 “都是穷鬼吗?”郑南方傻眼了。 “老板…”舒洋葱凑到郑南方耳边,吐气如兰:“下午你也一样。” 第十章 嘶哑庄园 生肉镇,残骸修理厂。 不同于昨夜的血腥喧嚣,今晚虽然也是人潮蜂拥,但主角却换成了酒和肉。 郑南方的烤肉生意胎死腹中,自己吃饱喝足就不再折腾,安逸的躺在唐蒜怀里,左边有舒洋葱捏腿,右边是李青椒捶肩,他自己端着酒壶,惬意的不得了。 “累了就歇会儿。”郑南方指了指冰桶,对三女道:“干嘛一直这么紧张,放松放松。” “真不知道你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唐蒜没好气的哼了声,不过还是接过了酒瓶。 郑南方不以为意,笑道:“这话前两天我就听过。” “然后呢?”唐蒜撇嘴道。 郑南方打了个满足的饱嗝,乐道:“然后我现在躺在你身上喝着啤酒,并没什么影响。” “随便你。”唐蒜换了个坐姿,把新老板的脑袋搁在腿上,似乎想起了什么,凑近问道:“你都不着急的吗?” “急什么?” “你的邀请函啊。”唐蒜琼鼻微皱,想起他下午的狰狞目光,狐疑道:“没有邀请函你怎么参赛。” “我有数,不用担心。”郑南方闭上眼,像是有些犯困,又在勉力保持着清醒,啤酒喝了一瓶又一瓶,有点无底洞的架势。 舒洋葱一直在旁边观察着郑南方,对这个年轻男子越发看不透,好意提醒道:“老板,在这种地方喝醉酒,不是明智的做法。” 郑南方吐了口气,在唐蒜的搀扶下坐直身子,脑袋依然耷拉着,显得有些疲惫,手指大力按压着太阳穴,仿佛被什么事情给困扰到。唐蒜三人面面相觑,对郑南方此时的状态有点担忧。 唐蒜猛然记起昨晚郑南方吃药的事,顿时眼前一亮,急忙问他:“是身体原因吗?我去给你拿药?” “不不不。”萎靡不振的郑南方突然一个激灵,手紧紧攥住唐蒜胳膊,摇头道:“不能吃药。不用担心,我没事……” “你现在的样子不像没事。”唐蒜给洋葱和青椒使了个眼色,二女心领神会,往郑南方身边凑了过来,围坐一圈将他挡在中间。从周围人的角度看过来,只会以为郑南方在与三女寻欢,不会看到他此刻的样子。 “很快,很快就好。”郑南方始终没有睁眼,嘴里含糊不清的嘀咕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说给唐蒜三人听的。 可惜三女完全不能理解,只好继续保持现在的姿势,给新老板争取时间。 …… “就是那边,对对,三个妞儿给喂奶那个。”一个扎着辫子的男车手指着郑南方那边,对身前几个男男女女说道:“听说是荒原来的,昨晚刚来镇上就砍死仨。” “没有其他信息吗?”之前在野.合山坡力战二男的豪乳女斜咬着香烟,瞪了辫子男一眼,显然对辫子男提供的信息不怎么满意。 “我问了很多人,都没见过。”辫子男对豪乳女怯的很,一紧张脑门儿满是汗珠,解释道:“镇上的人说他是生面孔,昨晚他才到这里,好像是修车。” “修车?”豪乳女红唇张合,吐出一股浓烟,道:“我怎么听说修理厂的老板已经走了?” “没错,我也刚打听到的。” “我不是让你去打听我知道的消息。” 豪乳女脸色沉了下来,吐掉烟蒂,不悦道:“那他岂不是连车都没有?我要找可以联手的盟友,你不懂吗?他能打又怎么样?能比车都跑得快吗?” “我我我……” “废物。”豪乳女叹了口气,站起身理了理短裙,朝郑南方那边走了过去。 辫子男脸色尴尬,瞄了眼另外一个戴着狗头面具的男人,后者摇了摇头,出声喊道:“莱丽,算了,我觉得我们的盟友足够了。多一个少一个不碍事的,再说我不觉得那小子有什么特别。” 名叫莱丽的豪乳美女停下脚步,扭头盯住狗头男,语带揶揄:“你觉得?什么时候我的车队轮到你做主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狗头男腰板瞬间绷得笔直,连连摆手:“我只是……只是……” “把你们份内的事做好。”莱丽送给俩人一个中指,甩动长发,扭着水蛇腰大步离去。 …… 生肉镇往西五十公里左右,有一座破败庄园矗立在荒山之顶。 庄园几乎占据了整个山头,虽然门厅破败,却是灯火闪耀,丝毫不逊色生肉镇。 庄园背靠悬崖,想要进门只有一条通路,四周哨塔林立,火把摇曳,手持枪械的守卫来往换岗,井然有序。 正中有座三层大宅,从外观上已经分辨不出流派风格,随处可见的修补痕迹足以证明它所历经的风雨。 顶层宴会厅里的灯光最为耀眼,伴着热闹的人声,隐约还能听到余音袅袅的钢琴乐章。 西霸风脱掉考究的西装外套交给身后独眼管家,扯开衬衣领,歪歪扭扭坐在长桌主位上,一条腿搭在黄梨木椅子扶手边晃来晃去,皮鞋油光锃亮,可以照出人影。 “不管你是从哪弄到的这个东西……” 西霸风扫了眼长桌对面战战兢兢的金发女人,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戴满玛瑙戒指的双手捋了捋可以让苍蝇摔断腿的油亮大背头,语气慵懒到了极致:“我都不感兴趣。” “可、可是……” 西霸风摆摆手打断女人急切地辩白,拇指和食指摸了摸修剪整齐的八字胡,道:“不过我倒是比较好奇,谁给你的胆子来找我做买卖?嗯?小……小曼曼?” “沙曼。”久违的金发辣妹纠正了一下西霸风的叫法。 “哦,无所谓。”西霸风显然对名字没有郑南方的执着,张嘴咬住身旁妖娆美男拨好的葡萄,道:“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沙曼定了定神,暗自盘算着措辞,道:“嘶哑庄园的名号远近闻名,我只是觉得,如果有人能够开得起价,那一定是您。” 西霸风发出一阵尖利的狂笑,引得长桌两边十来个男女纷纷侧目。 “拍马屁这一套对我没用。”西霸风哈欠连连,挥手道:“算了,今天老子心情好,不跟你掰扯这些了。邀请函你拿走,我对公路赛没兴趣。看在你敢一个人来这里的份上,我得给你点奖励……” 西霸风一边说着,一边指指宴会厅周围,道:“这间房子里,只要你能拿的动,随便你拿。” “我不要这些。”沙曼咬咬牙,壮着胆子说道:“如果可以,我想要一个留在庄园的机会。” 这次西霸风没笑,桌上其他人乐了。 “喂,见好就收吧,你知道你在跟谁讨价还价吗?”坐在桌尾的小男孩挠了挠鼻子,笑容无比灿烂,他看来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也是西装革履打着领结,稚嫩的脸,清脆的童音,讲话却无比老练。 “你还有五分钟的时间拿东西。”西霸风从怀里摸出块儿怀表,笑道:“抓紧时间哦。” 沙曼目光软了下去,心知此行算是白瞎了。环顾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金银珠宝倒是随处可见,然而这些东西对她毫无用处。没有武力依仗,这些东西在她手里与垃圾无异。 金发辣妹摇摇头,颓然转身走向门口,刚拉开门,忽然停住了,似是鼓了鼓劲儿,毅然转身。 “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西霸风点点头,表示允许。 “外边的人对邀请函趋之若鹜,为什么你这个号称下城区西部皇帝的人却无动于衷。” “你自己也说了,我可是皇帝。” 西霸风又发出那种刺耳的尖利笑声,摊开手道:“我这里应有尽有,我想要的唾手可得。你倒是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去参加那个狗屁比赛?进入上城区的机会?哈哈哈哈,在我眼里,上城区和荒原并没什么区别,一坨被苍蝇蜂拥的屎而已。” 沙曼点头认可了他对庄园的评价,沉吟片刻,道:“可总有嘶哑庄园没有的东西。” “说说看,给我长长见识。” 沙曼横下一条心,嘴里迸出俩字:“蜂巢。” …… 百里之外,深蓝病院。 宽阔平坦的病院中央,七辆警灯闪烁的救护车一字排开,身穿统一防化服的两队男女手持各种武器,鱼贯登上车厢。 洪香菜换了件崭新的白大褂,脖子上还挂了个听诊器,双手插兜,一副要去住院部查房的模样。 在她身后,两个小护士左右架着胡逼,将其拖进红鸟座驾。 洪香菜戴上口罩坐进驾驶室,轻咳出声,使了个眼色,后排的小护士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注射器扎进胡逼肩膀,将里面的药液缓缓推了进去。 身穿病号服的胡逼软塌塌的靠在那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任由小护士给他嗑药。 “森田,你知道骗我的下场吧?”洪香菜回头问了一句。 胡逼有气无力,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明白。 “那就好。” 洪香菜满意的笑了,发动红鸟,率领着车队浩浩荡荡开出病院,直奔生肉镇。 …… 与此同时,瘫倒在唐蒜怀里的郑南方总算睁开了眼睛,整个人大汗淋漓,被水洗过一遍一样。 “你怎么样?”唐蒜给他擦了擦汗水,狐疑道:“真的没事吗?” “没事。”郑南方深深吸了口气,皱眉问道:“你们…听过西霸风吗?” 第十一章 溜了溜了 上城区,某高层公寓。 睡眼朦胧的金玲从柔软的圆床上爬了起来,随手抓了件睡衣披上,半梦半醒来到客厅,拿了烟和火,迷迷瞪瞪去到阳台。 夜凉如水,晚风送爽,金玲闭着眼睛点了根女士香烟,深深吸了口,任由尼古丁和焦油烟碱在肺里转了个圈,又轻飘飘地吐了出去。 “老孟。”金玲趴在阳台边,眯眼对着虚空说:“我觉得,南方好像遇到麻烦了。” *** 荒原南部,安全禁区,某实验室。 正在一堆试管仪器前忙碌的孟常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知道,他的抗药性越来越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嗯?老师你说什么?”一旁的实验助理愣了一下。 “没事,我在自言自语,不用理我。”孟常抬头笑了笑,转身去到休息室,反手锁了门,瘫倒在椅子上:“我跟他说过擅自停药的后果。” *** 金玲也是脸色苦闷的模样,盯着燃烧的香烟,低语道:“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 孟常想了想,回答道:“把药按时按量喂进他嘴里。” *** 金玲摇摇头,说:“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他现在的麻烦。对方人很多,他一个人搞不定。” *** “你去帮帮他。”孟常哈欠连天,翻身摆了个舒服的睡姿,无奈道:“我不擅长打架,就不添累赘了。” *** “来不及。”金玲掐灭香烟,理了理夜风吹乱的发丝,道:“而且他刚刚服了药,阻断剂正在生效,我联系不到他。” *** “呼…噜呼…噜…” 孟常侧躺在长椅上,呼吸均匀,鼾声渐起,已然进入梦乡。 …… 生肉镇,修理厂。 “为什么问起他……”唐蒜一脸的莫名其妙,虽然不解,但还是尽职的担起下城区百科全书的职责,解释道:“他是下城区西部最大的势力,我没见过他本人,只知道一些传闻……怎么啦?” “走,他们来了。” 郑南方服了药,整个人的状态正逐渐从萎靡中恢复过来,擦了擦汗水,安排道:“你们去巴士旅馆把行李带上,五分钟后在深井餐厅那里汇合。” 小护士三人组面面相觑,忍不住问道:“谁来了?你不参赛了?” “小命要紧。”郑南方丢下四个字,疾步跑向那间停着蝰蛇的车库。 人群之外,豪乳美女莱丽表情古怪,绕过小护士三人的方向,尾随郑南方而去。 …… 深夜国道,肃杀萧条。 来自嘶哑庄园的集装箱重卡气势如虹,一路呼啸飞驰,直逼生肉镇。 驾驶室内,一袭长衫的郁修竹负责开车,副驾是忐忑不安的沙曼,男孩儿伊剪梅坐在沙曼腿上,稚嫩的脸上闪烁着异样的神采,手里把玩着硕大无论的马格南转轮手枪。 重卡车速飞快,狂飙到生肉镇,约莫也就四十分钟左右,四十分钟,兴许就是沙曼最后的寿命。 沙曼此刻有点后悔,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了郑南方,现在却又主动去找郑南方。 无论找到与否,自己的处境都是岌岌可危的。 尽管西霸风做出承诺,只要郑南方确定掌握有蜂巢信息,那就给她在嘶哑庄园一个容身处。但事有两面,若是郑南方不知道呢……或者,或者丢失邀请函的郑南方已经放弃参赛,离开生肉镇呢? 沙曼扶额叹息,窗外景物飞速后退,一如她已经进入倒计时的生命。 “啪!”小正太手里的巨大左轮枪口抵住沙曼下颚,童声清脆如黄鹂:“你好像很忧虑。” 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这话倒是不假。 生还的几率已经低到无可期望,沙曼反倒没那么怕了。 斜睨着小正太危险而无聊的恶作剧,没好气道:“换做你被人用枪指着,可能也轻松不起来。” 小正太咯咯直笑,献宝似得给沙曼欣赏他的巨枪,眉飞色舞的样子还是透着孩子气。 “放松点,只要找到他,你就是自己人了。”文质彬彬的司机出声安慰了一句,一袭长衫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他,实在和西霸风口中的得力干将相去甚远。 沙曼把这俩名字清雅灵秀的家伙打量了许久,估摸着胡逼一拳打死一个应该不在话下。 “能给我一把武器吗?”沙曼试探着争取道:“我也可以帮上忙。” “不能。”四眼仔郁修竹礼貌的拒绝了沙曼,指指身后的集装箱:“粗活儿交给他们。” “那你俩呢?”沙曼问道。 郁修竹:“开车。” 伊剪梅:“坐车。” …… 生肉镇,修理厂车库。 郑南方刚拉开蝰蛇车门,便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手顺势摸上腰间刀柄。 “别动。”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与她话音一起的,还有打开枪机的动静。 郑南方松开刀柄,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五米开外,黑发飘扬的大胸御姐站在那儿,嘴里斜叼着烟,手上捧着一杆870泵式霰弹枪。 “我认识你吗?”郑南方细瞧了半晌,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女人。 莱丽扭动纤腰走近郑南方,枪口顶上他胸膛,看了眼他身后的蝰蛇跑车,问道:“这不是你的车吧。” “与你无关。”郑南方目光如炬,暗暗盘算着夺枪的胜算有几分。 “别误会。”莱丽耸耸肩,放下了枪,笑了:“听说你刀很快,我只是担心没有保障的贸然出声,会被你一刀劈死。长话短说,我也是参赛车手,我来找你,是想跟你合作。” “没兴趣。”郑南方果断拒绝,抬腿准备上车。 莱丽扭身抵住车门,道:“至少你该听完再下结论。” “真的没兴趣,而且我赶时间。”郑南方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见这女人还是不让开,顿时怒从心头起,一膀子晃开车门,还没见他如何动作,莱丽手里的霰弹枪已经跑到了他手上。 郑南方坐进驾驶室,枪口指着莱丽,不悦道:“别烦我。” 莱丽很是识趣的往后退了几步,道:“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 “不需要。”郑南方发动车子,蝰蛇雪亮大灯飙射出一道刺眼白芒,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狂怒咆哮。 络腮胡没有说假话,这确实是辆好车。油门轰鸣了一阵,郑南方松开刹车,一道黑色利剑撕破夜幕,绝尘而去。 莱丽舔舔嘴唇,盯着蝰蛇远去的尾灯,似笑非笑。 她身后的卷闸门外有响动,狗头男和辫子男从暗处出现,一左一右伴在莱丽身边。 “只要你刚才发个信号,我就能毙了他。”狗头男掂了掂手里的运动步枪,言语中大有遗憾味道:“车真不错。” “我不是为杀人游戏来的。”莱丽不为所动,仍远眺着停在洞穴餐厅门前的蝰蛇,眼神中满满的好奇。 辫子男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哼了一声,低声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 “你不用明白,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莱丽瞟了俩人一眼,目光中不加掩饰的轻蔑,转身大步离去。 狗头男和辫子男对视一眼,急急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去开车,让所有人集合。”莱丽头也不回的吩咐了一句,将嘴边的烟蒂吐掉,手腕一翻,特制手镯里倒出一粒黑色药片丢进口中。 …… “老板,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们点什么。”唐蒜沉默许久,还是没按捺住那份好奇,蹙眉看着一脸肃然的郑南方,问道:“谁来了?我们要去哪?不参赛了吗?” “你问题太多了。”郑南方专心致志开着车,从人来人往的主路上绕进巷道,指了指前边的岔口:“我们得先避一避,出镇哪边走?” “左边。”唐蒜撇撇嘴,不再多问。 看得出来,新老板是认真的,虽然不晓得到底什么情况,但从他反常的表现来判断,肯定是有麻烦要找上门了。 “枪在座位下,你仨拿上。” 小护士三人组更加懵逼,昨晚还防着她们不让碰枪,今天倒好,主动分配了。 “老板。”后排的舒洋葱忽然出声,道:“有人跟着我们。” 郑南方从后视镜回望,只见四五辆各异的车子急追而来,丝毫不做掩饰。 “妈的,这么快吗?”郑南方皱眉回忆着适才从沙曼眼中看到的画面,奇怪问道:“嘶哑庄园离这里多远?” “五十公里吧,不算远……”唐蒜话音一窒,美眸圆睁,结结巴巴道:“不、不会吧……难道是……西霸风在追你?” 郑南方也不解释,咬牙提速,朝着出口方向狂飙飞驰。 …… 生肉镇出口,三辆警灯闪烁的救护车并排驶来,缓缓放慢车速,一字排开,将出口处三个匝道挡得严严实实。 车厢里身穿防化服的枪手鱼贯而下,动作整齐而迅速,有点去铺设减速带,有的在车后架枪,有的分散至周围制高点,占据视野优势。 一个领头模样的男人摘下面罩,掏出对讲机道:“洪姐,封锁了。” 男人话音未落,两束雪亮车灯打了过来,引擎轰鸣,风驰电掣。 第十二章 没溜掉 黑色蝰蛇在封锁线前缓缓停下,几个防化服枪手左右围拢而来,示意郑南方落下车窗。 郑南方面沉如水,目光在封锁线后的救护车和唐蒜三人身上来回游荡,小护士三人组如坐针毡,脸色尴尬而又惶恐。 “老板……你得相信我们。”唐蒜一脸的无辜,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解释道:“这几天我们一直和你在一起啊,与我们无关的。” “我知道。”郑南方默默点头,对敲车窗的防化服枪手置若罔闻,问道:“但这确实是你们深蓝病院的人没错吧?” “没错。”三女点头如捣蒜,手脚麻利的脱下护士装塞到脚下,安慰道:“而且看这阵势,洪姐肯定也来了。” “那个…老板你先开窗吧……“李青椒在后边提醒道:“应该跟咱们没关系的。” 郑南方思忖片刻,将车窗落下,冷声道:“干嘛?” “深蓝病院办事,配合一下。”男子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刚毅的脸,言语间颇有几分旧日执法者的气概。 郑南方压了压脾气,从后视镜瞟了眼尾随的几辆车。 后车在十多米开外停下,灯光刺眼,轰鸣阵阵。 带头的沙漠越野下来个婀娜的身影,眯眼细瞧了半天,原来是刚才在车库跟自己说话的那个女人。 “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唐蒜用围巾挡着脸,凑近郑南方低语道:“后边那些也是追你的?还有刚才说的西霸风?” 郑南方无从解释,实际上他心里也憋屈的紧,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莫名其妙成了众矢之的。 郑南方估摸着深蓝病院这边应该无关自己,为免多生事端,只得配合防化服男,将车子开到一旁熄火停下。 “我要出城,有什么问题吗?”郑南方挤出个纯良无害的笑容,心想这世道真是变了,只要有人有枪,就能随时客串执法者,偏偏还不能不服。 防化服男朝车里瞄了瞄,目光在只穿着内衣的小护士三人组身上晃了个来回,干咳两声,道:“请等一下,我们办完事你们就可以走了。” “我赶时间。”郑南方觉得这人还蛮有礼貌,寻思应该比较好说话,摊了摊手,道:“行个方便。” “不行,不好意思。”男人微笑着拒绝了郑南方,又拿起对讲机喊道:“出口这边有几队车要出去,带人过来认一下。” 小护士三人组隐在暗处,尽量不露出脸,私下犯起嘀咕:“好像是来找人的啊?” “不会是找咱们吧?”舒洋葱有点紧张,深蓝病院人手众多,她们三个也不算很出众,防化服男没认出来情有可原,但若是洪姐过来那就没准儿了。 “不会。”李青椒很有自知之明,笑道:“咱仨能劳动这么大阵仗嘛,估计和公路赛有关。” 郑南方这边暂时风平浪静,倒是后边那组人出了点幺蛾子。 莱丽一伙儿人不是善茬,她们跟深蓝病院没有利害关系,也不像郑南方是因为心怀鬼胎才低调行事。莱丽她们虽然人数不多,但毕竟都是刀口舔血的老油条了,在下城区这种法外之地,拳头大的向来谁都不鸟,完全没有虚与委蛇的瞎给面子。 “麻烦靠边停车,配合一下。” 狗头男一众人哄堂大笑,挑衅之声四起。病院枪手面无表情,招呼来一队人马,齐齐将枪口对准了这伙人。 狗头男等人也不是吃素的,纷纷举枪还以颜色,雪亮车灯映照下,两拨人持枪对峙,瞬间蒸腾起火药味儿。 “你们在挑衅深蓝病院。”小头目冷哼一声,拦住莱丽的去路,眼神充满不屑与玩味。 辫子男啐了一口,手里的短管猎枪径直顶上小头目额头,狞笑道:“再靠近她一步试试看?” 莱丽撩动长发,看也不看小头目,自顾自点上烟,扭着水蛇腰朝蝰蛇走了过去。 小头目身子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迈开步子,只是瞪着辫子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郑南方四个围观党倒是满希望两拨人能打起来,这样就可以趁乱开溜。 舒洋葱和李青椒尤其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得下车给豪乳女助助威,回头却见她这边走了过来。 莱丽在窗前停下脚步,指指病院的人,问郑南方:“你火急火燎的要走,就是因为他们吗?” “不是。”郑南方摇头,道:“另有其人。你跟着我干嘛?” “我说过了,找你结盟啊。”莱丽莞尔一笑,顿显风情万种,道:“我们可以共同参赛,分享胜果。” “你哪来的自信一定能夺冠?”或许是女人之间天然的敌对性,唐蒜对这豪乳女没啥好脸色,哼道:“再说参赛是以个人为单位,冠军也只有一个。” “组委会并没有说不能以车队名义参赛啊。”莱丽仿佛没有感觉到唐蒜的敌意,笑道:“我们都知道,这场公路赛不过是上城区的娱乐节目而已,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刺激就够了,谁在乎规则。” “什么意思?娱乐节目?”郑南方皱了皱眉,这个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你是新人吧?”莱丽趴在车窗上,领口大开,秀色可餐,直欲喷薄而出。 郑南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对公路赛的了解还是从上一个持有邀请函的倒霉蛋口中得知的,除了能够无障碍穿行上城区,别无其他。 莱丽脸上的笑意更盛,对郑南方伸出手:“结盟。” “我现在还有其他麻烦,等我处理完再说吧。”郑南方有些犹豫,如果赛事并不限制参赛方式,那结盟倒不是坏事。 如今这个世道,独狼可不怎么吃香,只要大家利益并冲突,合作未尝不可。 莱丽吐了口烟,将烟蒂弹向救护车,蔑笑道:“既然结盟,那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咯,多个帮手不好吗?” “这么主动给自己揽事……老板,我觉得不可信。”李青椒一点不给面子,故意用莱丽能听到的声音提醒郑南方:“哪有这么好的事,她肯定有所图谋。” “没错,咱们别理她。”舒洋葱在一边附和道。 莱丽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跟三女打了个招呼,三女齐齐还她一记白眼儿。 几人正说着话,后边又有车开了过来,回头一看,赫然正是洪香菜的座驾——红鸟! 红鸟停在莱丽车队和蝰蛇之间,洪香菜率先下车,然后郑南方就看到半死不活的胡逼也被拖了下来。 “操。”郑南方意识到不妙,如果只是深蓝病院,或许跟自己关系不大,但胡逼又一次出现,这其中就显得有些古怪了。可能是最近霉运缠身得来的经验,郑南方瞬间想到沙曼出卖自己的缘由,再看看胡逼的样子……自己搞不好又摊上事儿了。 唐蒜三女也有点慌,前后两任老板齐聚一处,不尴尬才是怪事。 “准备。”郑南方急促地吩咐了一句,手暗暗攀上档杆,一旦事情有变,立马发车闯关。 洪香菜仍然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双手插在兜里,扫过莱丽一伙儿的脸,然后对防化服男摆摆手:“不是他们。”然后歪头看了看蝰蛇,又踱步走了过来。 防化服枪手们解除了对莱丽一伙儿的警戒,纷纷朝蝰蛇围拢过来,莱丽还站在车门前,对眼前的局面多了几分好奇。 “你确定不是找你的?”莱丽退后几步,对郑南方挤挤眼。 郑南方有苦难言,本来他是确定的,但现在……还真不是很确定了。 “下来。”洪香菜勾勾手指。 “妈的,你仨先别动弹。”郑南方咬咬牙,交代一句,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嗨,又见面了。”洪香菜冲他挥了挥手,一副老友相见的样子,拍了拍胡逼后脑,道:“你的小伙伴找到了。” 胡逼有气无力的抬起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郑南方,脸上露出极不自然的表情,瞟了眼蝰蛇,瓮声问道:“我车呢?” “坏了,修理厂扔着。”郑南方吃不准情况,皱眉问道:“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我很忙。” 洪香菜抿唇一笑,信步走到郑南方面前,瞥了眼一旁的莱丽。 莱丽识趣的后退了几步,与两人拉开距离。 洪香菜眼珠转了转,绕到郑南方身后,凑到郑南方耳边,呼吸喷吐的热气撩动郑南方耳根,很痒。 “森田说,你知道环岛存在,对吗?” 郑南方一怔,顿时明白了深蓝病院的来意,道:“有耳闻。” “那,蜂巢呢?” “我——” “想清楚再回答。”洪香菜抬手指向胡逼,轻声道:“他的小命就在你这一句话之间。” 郑南方很想告诉她,自己并不是很在乎胡逼的小命,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所以,你也想找蜂巢?”郑南方心下有了谱,开始和洪香菜弯弯绕:“真不懂你们为什么对蜂巢有那么大的执念。” “看来森田没骗我。”洪香菜满意的点了点头,郑南方这话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知道蜂巢,那么此行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打了个手势,其他人把胡逼原路塞回了车里,出口的封锁线也立时撤掉了。 洪香菜回过头,直视郑南方双眼,脸上玩味神色褪去,认真道:“直接一点吧。带我去蜂巢,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郑南方佯作考虑,似笑非笑:“朋友?有什么好处吗?” “不然就是敌人,你自己考虑。” 郑南方其实还蛮喜欢洪香菜这种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做派,只是可惜,眼下并不是交朋友的好机会。 “我这么说吧,打蜂巢主意的不止你一个,盯上我的也不光深蓝病院。” “哦?” 郑南方很是无奈的摊了摊手,道:“不然你以为我干嘛匆忙要离开……嗯,不出意外的话,嘶哑庄园的人就快到了。” 话音刚落,洪香菜口袋里的对讲机兹拉兹拉响了起来。 第十三章 环 混乱和喧嚣似乎已经成为生肉镇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哪个夜晚平静无波,反倒显得诡异起来。 今晚这场抢人风波才刚刚开始,以洪香菜为首的深蓝病院率先到场,并且在郑南方自投罗网式的行动下,取得至关重要的一分。 而嘶哑庄园紧随其后,与前者时间点咬得严丝合缝,谁都没有给对方太多喘息时间。 郑南方毫无疑问的被俘了,当然他的处境目前尚可,起码没胡逼那么惨。 郑南方身上的秘密以及他所掌握的蜂巢讯息,使得下城区和荒原臭名昭著的两大势力也无法轻易忽视。 唯一的区别在于,洪香菜相信胡逼没有骗她,但西霸风对沙曼的话仍持保留意见,这也是他没有亲自来生肉镇的原因。 洪香菜不想招惹嘶哑庄园,西霸风又何尝愿意得罪深蓝病院。 这两家分别坐大,各有优势,双方老大都不傻,在以往时日中,合作交易远远多过拼杀死斗。 只是这次涉及蜂巢讯息……就好比两个色狼同时瞄上了一个姑娘,俩人都想拿一血,又担心被旁边的同行背后来一枪,如此僵持不下,都有点尴尬。 郁修竹有点后悔接下这趟任务,对方是深蓝病院大姐头,不管局势如何变化,人家都有杀伐决断的先发优势,自己只是代言人,无法即时征询老大的意见,如果这件事处理有差池,背锅肯定是免不了。 “哥,要不我先回去通报一声?”小正太一脸大人模样,硕大的左轮手枪在指间转起大风车,斜睨着对面的病院势力,丝毫不惧。 郁修竹扶了扶眼镜,一时也拿不了主意,犹豫道:“一来一去这么远,洪香菜不会给咱那么多时间,你让我想想。” 带路党沙曼有苦难言,对面的郑南方一直盯着她,那眼神自己见过,心里毛的厉害。 几次忍不住想过去把邀请函还给他,又怕郑南方翻脸无情给自己一刀,几番犹豫不得要领,只能继续躲在这对兄弟背后装鹌鹑。 整件事情的核心当事人此刻倒是很轻松,这种局面出乎他的预料,但显然这是最好的结果。 这两家彼此忌惮,却又目标一致,在郑南方看来,他们除了合作没别的选择,真要大打出手,自己肯定是稳赚不赔。 “老胡,我对你很失望。”趁着两家大牛谈判,闲极无聊的郑南方钻进红鸟拿胡逼开涮:“大家萍水相逢,你干嘛坑我。” 胡逼还没从镇定剂中缓过劲儿,整个人萎靡不振,狂野的胡须都失去了光泽,蔫了吧唧贴在脸上,一声长叹:“出门没看黄历,倒霉催的。” 郑南方对胡逼印象其实还不错,总的来说,虽然被他卖了,倒也没啥可气,只是多了些好奇。 “你跟那女人说我知道蜂巢?” 胡逼点了点头。 “她抓你是为了什么?你俩是有过节还是有旧情?” 胡逼脑袋靠着车窗,看着洪香菜在那里指点江山和嘶哑庄园的人打嘴炮,沉默许久,叹道:“以前认识。” “我这次被你害惨了,你就打算拿这四个字糊弄我?”郑南方点了根烟塞进胡逼嘴里,道:“你知道嘶哑庄园的人为什么会来这儿吗?是沙曼带来的,你被抓走以后沙曼也溜了,扭头就去嘶哑庄园把我给卖了,跟你一样,也是蜂巢。” 胡逼吸了口烟,扭过头看住郑南方,眼神古怪,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倒是没卖蜂巢什么的……” “嗯?” 胡逼讪讪一笑,尴尬道:“蜂巢我也晓得一个,拿来糊弄洪香菜也可以……我说你知道环岛。” “……” 看到郑南方脸色变得难看,胡逼急忙解释道:“我就是那么一说,当时情况紧急,不得已啊老弟。再说了,我又不指望你真能带她去环岛,我是为了拖延时间,然后想办法溜。” “办法想到了吗?” “还没……” 郑南方强忍着给他一刀的冲动,撮着牙花子暗骂:“我才是出门没看黄历,千里路都有惊无险走过来了,到了栽在你跟沙曼手里。” 胡逼也是一脸无奈,问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沙曼出卖你的?你不是说她溜了吗?” “我有我的方法。”郑南方白了他一眼。 胡逼打蛇随棍上:“那你再想个办法,解决一下咱们现在的问题。” “少来。我的问题我知道怎么解决,你的问题与我无关。” “咱不是搭档吗?说好一起参赛呢。” “搭你个鬼,仨人组队,俩人卖我,我他妈对你俩笑多了吧?” 胡逼自知理亏,也不好发作,眼下郑南方是唯一的希望,只要能脱逃,这会儿让他骂两句撒撒气也无可厚非。 “老弟,这次算我欠你的,咱俩私下再算。”胡逼朝外边努努嘴,道:“内部矛盾好解决,可这两拨人吃人不吐骨头,跟他们打交道没好结果。” “你觉得我能怎么办?”郑南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揶揄道:“把他们都砍死吗?” “你不是有很多朋友?”胡逼病急乱投医,想起此前郑南方种种怪异行为,试探道:“找你朋友来救个场?” “远水解不了近渴。”郑南方摇摇头,道:“实话跟你说吧,还真他妈巧了,我今天刚刚得到一个蜂巢的消息。如果洪香菜跟嘶哑庄园的人达成协议,我是打算带他们去那里的。” 胡逼大吃一惊,眼珠子快瞪出眼眶,大多数人只有耳闻的蜂巢怎么在这小子跟前跟他妈大白菜一样,伸手就来? “你他妈该不会是rca的人吧?”胡逼眼神越发古怪,试探了一句。 郑南方仍在观察外边的动静,闻言摇摇头:“不是。” 胡逼眼中狐疑神色不减反增,愈发愕然:“你居然知道rca?” 郑南方一脸莫名其妙:“这tm不是你问我的吗?” “小子,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多了。”郑南方很是臭屁,撇撇嘴道:“反正不会跟你说了,你嘴上毛这么多,办事都不牢。” 胡逼吃了个瘪,吃不准郑南方所言真假,只好暂时压下疑问,将重点回归当下:“你说那个蜂巢在哪?” “圆顶渔场。” 胡逼闻言一愣,旋即恍然大悟,兴奋道:“妙啊!把这两波人引到那里,让他们三家狗咬狗,咱们趁机开溜!” 郑南方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似有犹疑:“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也不确定该不该这样做。” “怎么?” “不知道,有种不好的预感。” …… 生肉镇的谈判仍在继续,无论当事三方亦或围观车手,今夜注定无眠。 那些当地居民和参赛车手倒是乐得看热闹,只要不伤及他们的利益,这些人爱怎么闹怎么闹,若能看到两大恶名远播的势力掐架,那也是不虚此行了。 镇上某三层小楼,窗口人影闪现,一男一女驻足阳台,远远观察着匝道那边的喧嚣。 两个人隐在黑暗中,只能透过扑朔剪影分辨性别,女人身材婀娜,斜叼着烟;男人默不作声,宛如一尊死物,无声无息。 “要去提醒吗?”女人问道。 男人摇头:“情况比我想象中复杂得多。” 女人:“但过程是一样的。” 男人:“现在还没法确定。” 女人:“那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男人:“老实说,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开环还是闭环……你能确定吗?” 女人吐了口烟,将烟蒂弹出阳台,看着火星在夜晚划出一道弧线,最终消失不见。 男人继续道:“两种情形的走向你我都无法预测,我们连起点在哪都不知道……”男人顿了顿,环顾四周,喧嚣依旧,和往常每一夜都没有太大差别,“既然如此,那就继续下去,总会有变数。” “我听你的。”女人默然点头,挽着男人走回房间:“该吃药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男女似乎没有开灯的意思,各自吃了药,就这么坐在黑暗中,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过了许久,匝道那边有了动静,女人起身去阳台,举起望远镜看了会儿,回头对屋里道:“他们达成协议了。” 男人走了出来,接过望远镜向那边看去……匝道口封锁线已经撤掉,红鸟和蝰蛇并驾齐驱,一马当先;七辆救护车紧随其后;集装箱卡车殿在队尾。 浩浩荡荡,杀气腾腾。 三方车队离开后不久,另一组沙漠越野组成的车队也驶离出口,看方向,应该是尾随而去了。 …… “我们…怎么办?在这里等着吗?”女人问道。 男人闭目沉思一阵,喃喃道:“你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嗯?” “不考虑前因,不考虑后果,不考虑方方面面的任何因素。”男人睁开眼,盯着远处还未消失的尾灯,目光灼灼:“你会怎么选?” 女人若有所思,片刻后,转身朝楼梯走去:“我去车里等你。” 第十四章 目标!圆顶渔场 生肉镇距离圆顶渔场大约四百多公里,国道只能走不到四分之一的路程。 原本有一条高速公路可以直达目的地,但早些年行尸灾祸肆虐,绝大多数高速公路都被遗留废弃车辆所堵塞,加上年久失修,行尸过境,早已破败难行,无法通车。 仅有上城区少数路段清理维护,但也为了隔绝下城区,拦腰砍断诸多路线,只为上城区服务而已。 郑南方原本就好奇过,从他来的地方一路到这里,基本没什么正规意义上的路。 这末路狂欢公路赛名头如此响亮,他还以为举办方有专门修筑或是规划出一条路线来。 结果今天一问才知道,压根儿不是那么回事。 赛事委员会只明确给出了起点和终点,至于中途经过的那些赛程,其实都是参赛车手们自己总结加猜测的。 如何选择路线规划路线,都是来考验参赛车手的。 就好比这圆顶渔场。 除了生肉镇出发伊始可以走一段国道,剩下的路纯粹拼经验。 洪香菜和西霸风这些地头蛇勉强能有个概念,其他类似郑南方这种愣头青,完全得靠烧油来找路。 车队疾驰了一夜,都想尽可能的在夜里多赶路。 但距离是死的,远就是远,争分夺秒也改变不了什么。 天光破晓时分,车队还连国道部分都没有跑完。 圆顶渔场位于下城区南部和荒原的交界地带,据唐蒜所说,整个下城区南部唯一一处有活水源的地方。 蜂巢大面积出现的头一年,整个世界的自然环境和气候都发生了巨变。江河断流,湖海枯竭,能在内陆地区留存下的天然湖泊寥寥无几,每一个都是幸存者拼死争夺的命脉地区。 圆顶渔场的势力洪香菜也不甚了解,只知道这里大量出产水货,人工养殖技术非常牛逼,虽然位于下城区和荒原之间,但却长期与上城区保持着贸易往来。 深蓝病院也曾与之有过交易,但无奈路途遥远,加上资源限制,深蓝病院也没有那么多冷冻设备,所以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 郑南方提供的信息及其有限,本来他以为深蓝病院和嘶哑庄园应该会疑虑颇多,但没曾想这两家大牛反而深信不疑。 想来是这圆顶渔场本身就有着神秘光环,蜂巢出现在这里,倒是显得极为正常。 早晨天气就很差,国道这一带已经彻底荒漠化,加上现在又是沙暴季节,车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风险,不约而同选择了就地驻扎,打算等第一波沙暴过去再继续赶路。 两拨人马出行准备很充分,淡水和口粮都齐备,郑南方此时的身份从俘虏摇身一变成为带路党,混吃混喝简直不要太爽。 对于小护士三人组的变节,洪香菜也没有多说什么,正如唐蒜此前所言,深蓝病院不缺她们这仨瓜俩枣,再说眼下又有蜂巢光环护体,别说是她们三个,就算郑南方再开口要三个,洪香菜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大姐头,既然那个渔场如此神秘,那你们有啥计划嘛?”郑南方混了个肚圆,打着饱嗝凑近洪香菜,想问出点话来。他这个带路党对于即将面对的情况两眼一抹黑,人家两拨人兵强马壮,自己却是个光杆司令,总得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洪香菜正跟胡逼说着什么,听到郑南方过来,立马停下话头。 “你想了解些什么?”洪香菜倒是很大方,摆出一副知无不言的姿态,笑眯眯的问他:“我听唐蒜说你很厉害,你在担心些什么?” 郑南方打了个呵欠,无奈道:“厉害是相对的。打架我确实还可以,但这好像不是简单的打架问题。咱们这车队这么扎眼,难道你就打算明目张胆开进圆顶渔场,然后下车分头找蜂巢吗?” “你对圆顶渔场不了解,有此疑问也是正常。” 文质彬彬的郁修竹不知道啥时候走了过来,正好听见郑南方的话,主动凑过来客串了一把npc。 “洗耳恭听。”郑南方给唐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也过来听听。自己对下城区不了解,有些信息听了也是白听。 洪香菜和郁修竹也没有避讳的意思,四人围坐在车队环筑的堡垒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起来。 “圆顶渔场水域面积很大,陆上建筑经过这些年的反复修整,也达到了相当的规模。所以你说蜂巢出现在那里,而圆顶渔场一无所知,我们是相信的。渔场势力很神秘是事实,但也就是神秘而已。以他们的出货量来看,人员构成应该不会多到离谱,只是他们贸易往来很多,武器想必也不会少,这是唯一的威胁。” “庄园和渔场也有过交易,那时候我们有一辆冷藏车。我跟车去过两三次,每次的接货地点和人手都不一样,而且我们也没有机会深入过渔场内部。但以渔场领域大小和人员比例来看,他们是不可能随时随地在所有地方保持警戒巡逻的。” “渔场的核心是养殖地,养殖地又是水域,所以多数战斗力肯定都在最核心的地方,至于外围,其实不会有太多守卫力量,因为没必要。” “既然蜂巢出现在渔场,而渔场自己又不知道,那很显然,蜂巢所在的位置必然离核心地带有段距离。这个距离对我们来说就是安全缓冲。” “再者,渔场本身是贸易区,来来往往的人员多的是,我们并没有很扎眼。” 郁修竹慢条斯理给郑南方解释了一通,儒雅一笑,道:“再说了,我们是去找蜂巢,又不是开战。大家到时候低调行事就可以了。如果运气好,我们很有可能在渔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找到蜂巢。” “你挺乐观。”除了乐观,郑南方不知道还能怎么评价,不过他也听明白了,说了半天,不就是圆顶渔场地方大人手少嘛。 “乐观是一切成功行动的开始。”郁修竹笑了笑,忽然问他:“渔场暂时不算麻烦,倒是你,坠在咱们后头的车队,那是你的人吧?” “不是。”郑南方摇了摇头,道:“只是一面之缘。” “我们去渔场要低调,如果你这些一面之缘的朋友乱来,很可能会毁了我们的计划。”洪香菜脸上虽然挂着笑,但语气却透着几分凉意:“你自己如果没法处理,那就交给我们了。” “随你。”郑南方心说干我屁事,本来他很想问一个问题,就算真的找到蜂巢,那又怎样?你们去过蜂巢吗?你们知道每个蜂巢都不一样吗?你们晓不晓得有的蜂巢很可能只是纯粹的地质变化,就是简单的地貌而已?而有的蜂巢又凶险无比,光是放射性元素就能要了所有人的命? 但话到嘴边,郑南方还是咽了回去。仅仅因为自己和胡逼闲聊的时候提及蜂巢就已经带来这么多麻烦,若是再让他们获悉更多信息,知道自己对蜂巢了解那么多,那就真的麻烦了。 “唉。”郑南方忍不住叹了口气,摇头苦笑。 “怎么?”洪香菜道。 “我来生肉镇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参加公路赛,看现在这个局势,应该是没戏了。” “我真搞不懂,那破比赛有什么好参加的,嫌命长吗?”洪香菜挑了挑眉毛,问他:“你知道死亡率有多高吗?” “不知道,我又没参加过。” “图什么啊,破上城区有什么可去的。”洪香菜一脸不屑,郁修竹也表示赞同。 郑南方没理会这两个家伙,心想:好意思说我,那破蜂巢你们稀罕个啥。他懒得跟这俩人打嘴炮,反正现在也参加不了了,没什么好争的。于是不再多说,让唐蒜给他把药取了过来。 洪香菜歪头看着郑南方仰脖吞掉药片,渐渐眯起了眼,好像有意无意之间随口问了一句:“你吃的什么药?” 第十五章 沙暴 “止疼片。”郑南方随口应了声,将药瓶揣回贴身口袋。 洪香菜欲言又止,一双勾人的眸子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仿佛想到了什么,但又没有明说出来。 郑南方不以为意,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样子,跟小护士要了瓶清水,细心灌进自己的水壶里。 唐蒜和舒洋葱会心一笑,又去补给车那里要了些水,帮自家抠门老板灌满了水壶。 胡逼一直在车里,醒一会儿睡一会儿,萎靡的厉害,短短两天时间,感觉暴瘦了几圈,脸色也有些苍白,与郑南方初见时的狂野剽悍已经大相径庭。 “喂,你打算药死他啊。”郑南方指了指车里的胡逼,对洪香菜道:“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必要这样吗?” “你管不着。”洪香菜放了个妩媚的白眼儿,一点不给他面子。 郑南方无语,只能在心里默默给胡逼点根蜡。 “老板,那个姑娘一直在偷看你。”唐蒜凑近新老板,小声说道:“你认识她吗?” 郑南方闻言往那边瞧了过去,目光正好跟沙曼碰在一处。 后者吃了一惊,急忙挪开眼神,局促的不得了。 “认识。”郑南方笑了笑,示意唐蒜不用多管,想了想,还是起身朝沙曼走了过去。 沙曼顿时慌了,原本她就纠结的很,想跟郑南方道个歉,但又迈不开腿。偷偷观察了半晌,想看他情绪如何,结果被抓了个现行。 “又见面了。”郑南方径直走到沙曼身边坐下,沙曼吓了一跳,本能的起身想要躲开,却被郑南方一把抓住手腕,强硬地拉了回去。 “我我我……对不起……那个……” “好了。”郑南方摆摆手,又好气又好笑,道:“别担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沙曼更是窘迫,脑袋埋在两膝之间,金发遮住侧脸,看不出表情。 过了半晌,沙曼调整好情绪,从胸衣里夹出那张邀请函递给郑南方。 “你……还给你。“ 郑南方哑然失笑,接过邀请函看了看,叹道:“用不到了。”说罢手指一松,邀请函脱手而出,随风飘了出去。 “诶?”沙曼急忙起来去抓,风却骤然剧烈,卷着邀请函朝黄土堆飞了过去。 沙曼又急又气,见郑南方无动于衷,只得自己去追。 郑南方苦笑不迭,在后边叫她不要去追了,沙曼充耳不闻,跌跌撞撞小跑着追到了黄土堆后边。 “老板,叫她回来,起风了,沙暴要来了。”尽职尽责的小唐蒜及时出声提醒,指着远处已经暗红的云层,蹙眉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天色。” “是吗?”郑南方抬眼瞧了瞧:“我来的时候就碰到过啊……喂,沙曼,回来了!” 黄土堆后并没有人应声。 郑南方和唐蒜对视一眼,暗觉不妙。 “你去和洪香菜她们待着。”郑南方戴上兜帽,朝黄土堆那边急急跑了过去,刚转过弯,却见沙曼就蹲在地上,正聚精会神在土里刨着什么。 “土拨鼠啊你,走了,沙暴要来了。”虚惊一场,郑南方没好气的骂了句,弯腰去拉沙曼。 沙曼摇了摇头,扭过脸看住郑南方,脸色十分古怪。 郑南方不由皱眉,奇怪道:“怎么?” 沙曼神色不似作伪,眼神中居然透着几分慌张,艰难地咽下口水,将手里的邀请函晃了晃。 “都说用不到了,你捡它干嘛。” 沙曼嘴角撇了下来,然后抬起另一只手——又是一张邀请函。 “嗯?”这次换郑南方愣住了,狐疑道:“什么意……”没等郑南方说完,沙曼双手一搓,手里两张邀请函变戏法一样展成扇形,足有十多张。 “……”郑南方哑巴了,怔怔看着一脸欲哭无泪表情道沙曼,又看了看沙曼刚才刨的黄土。 沙曼点点头,结结巴巴道:“还……还有……” “老板!快回来啊!沙暴过来了!”身后传来唐蒜道呼喊声。 郑南方回头应了一声,拧着眉头蹲下身,用锋钢锯刀拨开一层黄土,果然,又露出一张邀请函的角。 “我们回去吧。“沙曼环顾四周,周围黄土堆有很多,越往远处,土堆越高,随着风愈发狂烈,黄土也逐渐遮天蔽日扬起。 郑南方点点头,按捺下心底那份疑虑,拉起沙曼准备回去。 刚要绕过土堆,余光却好像捕捉了一闪而过的人影。 郑南方脸色顿沉,锋钢锯刀横握在身前,将沙曼推上了路面。 风卷铅云,沙尘漫天,耳边尽是狂风呼啸声,仿佛来自远古的苍凉悲鸣。 郑南方没戴护目镜,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看向路面,昏黄视野里,沙曼似乎被唐蒜她们拽了回去,还有人想往自己这边来,却被越发狂烈的风沙逼了回去。 郑南方靠着黄土堆,眯眼朝方才人影闪过的地方望去,透过重重沙幕,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就那么矗立在狂风黄沙之中。 郑南方想张嘴喊一声来着,刚张开就被灌进一嘴沙子,只得悻悻闭嘴。 头顶的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铅色云层里好像翻滚着什么庞然大物,伴随着几声震耳欲聋的旱地惊雷,云层骤然变色,仿佛内里燃起了火,瞬间将天地映照成刺眼的橙红。 沙暴如约而至。 黑色的风沙,橙红色的天光。 如果不是那两个人影还在那儿,郑南方兴许会以为自己闯进了另一个世界。 郑南方靠着黄土堆缓缓坐下,将脸埋在腿间,勉励用兜帽护住脸,扯下半条裤腿蒙住口鼻,将手里的钢刀狠狠插进手边的土地,自己则趴倒在地,攥住刀柄稳住身体。 黄土堆禁不住狂风侵蚀,变得越来越矮,郑南方身边的土地也被刮掉一层又一层,更多邀请函重见天日,被风送往未知的天边。 渐渐地,郑南方感觉有些体力不支了,整个人虽然趴在地上,但依然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沙暴,锋钢锯刀已经在土里犁出一道长长的沟壑,手指被砂石打得生疼,眼看就要抓不住刀柄之际,倏的好像有什么挡在了身前。 郑南方挣扎着抬头,眼前橙红刺目,飞沙走石,一个略显娇小的身影蹲在他面前,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往上使了使力。郑南方此刻也顾及不了其他,伸手向前探抓,还真摸到了另一只手。 “起来!” 耳边隐约听到喊话,郑南方勉力点头,在对方的帮扶下艰难地站起身,对方搂着他的腰,示意他佝偻着走,然后往他脸上扣了副墨镜。 郑南方松了口气,睁开酸痛的眼睛看了眼身边扶着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人……居然是她?! 形势危急,郑南方也没时间跟她道谢,俩人相互搀扶,猫着腰紧贴在越来越矮的黄土堆边,全凭本能向前迈步。距离国道路面不过十多米的距离,郑南方感觉俩人走了足足有十分钟。 等他终于感觉到脚底踩在坚硬路面之时,身边的支撑却忽然一空。郑南方身子一个不稳,试图伸手去抓身边的人,却抓了个空。 郑南方心下惊惶,奋力爬上路面,瞪着眼去寻找她,可四周除了呼啸狂沙,哪里还有人影? 郑南方就地朝前翻滚过去,终于摸索到车队驻扎处,扬起手里的钢刀用力敲击了几下车身,片刻后,身边车门打开,伸出几只手连拉带扯将他扒拉回车里,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呼!!!” 耳边风沙鬼嚎瞬时消散,口鼻也总算能够狠狠呼吸口空气。郑南方仰面躺在车里,仿佛溺水之人被救回,大口大口喘息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歪头看了看身边,无巧不巧,正是满脸担忧的小护士三人组。 “你吓死我们了!”三个莺莺燕燕语带哭腔,眼眶通红。 郑南方气喘吁吁,挤出个笑脸表示自己没事,拉着方向盘坐起身,窗外已经彻底沦为炼狱,能见度为0. “呼……好险,差点就死了。” 第十六章 回头无岸 这场沙暴整整肆虐了两个多小时,躲在车里避风的众人险些都要集体崩溃。 等到车外风势渐弱,沙尘稀薄之时,黄土都快埋到了脖子。丝毫不夸张,集装箱卡车和救护车仗着车身高,还算是躲过一劫,但炫酷红鸟和拉风蝰蛇就那么好运气了。 这俩专门为狂飙服务的跑车,车身本来就低,底盘又矮,众人好死不死又在上风口。这一通沙尘暴风过后,蝰蛇和红鸟基本就剩个车顶还露在外边。 洪香菜早在沙暴伊始就上了救护车,病院和庄园的人有经验,用集装箱卡车作为掩体,几辆救护车围在卡车后面,可退可守,基本没遭罪。 郑南方这边就没那么乐观了。 四个人躲在蝰蛇里,等发现沙土掩埋到车门时才意识到不妙。 为了避免被黄土给闷死在车里,郑南方只能忍痛击碎车窗,在情势急转直下的档口,带着三个小蜜逃离蝰蛇,躲进了重卡堡垒。 等到风沙彻底停歇,几十号人这才重回人间,骂骂咧咧的打扫战场,检查车辆。 郑南方找到了沙曼,后者对他感念至深,见他活着出现,激动的要哭出来,紧紧抱住郑南方,半晌没说出句囫囵话。 “冷静冷静。”郑南方心里疑问还多,急忙把她从身上拽下来,趁着病院和庄园的人各自忙活,他把沙曼带到偏处。 “你是怎么找回来的?我的天,你把我推上来的时候,我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我还以为你在我身后,但庄园的人把我带上车才发现你没跟过来……” “这个先不提了,反正是捡回一条命。”郑南方打断沙曼的喋喋不休,朝洪香菜那边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然后挥手把唐蒜也招呼了过来,低头说道:“我看到两个人。” “在哪?”两女同声问道。 郑南方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本想带两女过去查看,但环顾四周才发现,之前的黄土堆现在都变了样,有的彻底被风蚀殆尽,有的更平添数米高,地形也完全改变,想来是不可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 于是,郑南方只能凭借模糊的记忆,把自己在沙暴里看到的事情跟沙曼和唐蒜复述了一遍。 唐蒜和沙曼面面相觑,对听到的情况惊愕难言。 “你是说,最后有人帮了你?把你送回了车队这边?”唐蒜美眸圆睁,实在难以置信,要不是对郑南方为人有所了解,她一准儿不会相信。 郑南方点点头,补充道:“但帮了我的人不是我在沙里看到的那两个。” 两女更加傻眼,愕然无语。 “而且帮我的人我认识。”郑南方语气笃定,给唐蒜解释道:“记不记得咱们离开生肉镇之前,那个来车边跟我说话的女人?” “她?”唐蒜点了点头,这女人她当然记得,当时她还跟针锋相对来着。 后来联合车队出发,那女人也带人一路尾随,虽坠在很远的后边,但一早就被郁修竹车上的人给发现了。 沙暴之前那会儿,洪香菜还跟郑南方问过这茬。 “就是她,我不会认错。”郑南方很是唏嘘,如果不是这个豪乳女,自己这会儿铁定已经被土埋了。 唐蒜心里觉得不太可能,但老板说的言之凿凿,她也不好反驳,可环顾四周,方圆几百米,除了她们的车队别无其他,就算那女人真的在沙暴漩涡中心救了老板,那之后呢? “消失了。”郑南方两手一摊,无奈道:“你们不信就算了。” “那另外两个人是什么意思?路过的吗?”沙曼追问道。 郑南方回想了下当时的情形,皱眉道:“这两个我不敢保证,但就因为当时看到了人影,我才有折返回去的,包括沙暴刚开始那几分钟,我看得清清楚楚,一高一矮,就远远的站在那边。” “这还真的是……”唐蒜咂咂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描述,苦笑道:“大白天的,被你说的有些瘆人。” “算了算了,眼下要头疼的事多,这件事你俩听听就好,别说出去。另外,你们也都多留点心,给洋葱和青椒也提个醒。不知道怎么搞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 车队再次启程时,日头已经停在了头顶,尽管高温难耐,车队诸人还是咬牙出发了。 国道已经到头,接下来的路要靠经验和运气。 生肉镇地界属于从前的西北地区,本就是山多树少,加上这些年荒漠化严重,放眼所及尽是荒凉枯土。 按照病院先锋车的说法,车队接下来要向从前的死城进发,从废弃城市中找路穿行。虽然可能会费点时间,但总好过黄土高原,一旦再有沙暴,连个背风处都没有,更别提还可能遇到流沙地带。 “老板,你说废城里面会不会还有行尸啊?”舒洋葱眨巴着桃花眼,带点儿孩子气的问:“自从跟了洪姐,基本再没见过,大家都说行尸已经彻底灭绝了,但我怎么觉得不一定啊。” “应该会有吧。”郑南方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行尸肆虐的头三年,他还是个小屁孩,那会儿运气好,跟着母亲遇到一群人,虽说危险一路相伴,但在那群人的佑护下,自己几乎没遭什么罪。 再后来他留在了那个地方,也就彻底跟行尸绝缘了。 “就算有也没什么威胁。”唐蒜俨然一副大姐姐的模样,边开车边道:“现如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抗体疫苗。再说了,行尸从前大多都在城区,这些年荒漠化严重,活人缩水了那么多,行尸没人可咬,就算有一些漏网之鱼,基本也跟朽木没两样了,估计碰一下就散架。” “这倒是真的,现在活人可比行尸危险多了。”李青椒附和道。 郑南方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李青椒只说对了一半。 并非现在,就算是行尸横行的那几年,最危险的也是活人。 正午时分,沙暴阴影彻底过去,天地间再次蒸腾为熔炉。 车队抵达一座荒山,在平坦处找阴凉地休整片刻,又匆忙上路。 车窗外和几个小时前没什么两样,除了灼热黄土别无他物,只有偶尔能在极远处隐约看到曾经的城市轮廓。 刚才谈起的行尸话题勾起了郑南方的一些回忆,记忆里,多年前他也曾有过类似的旅途。 区别在于,那时候尽管行尸遍地,但他们的旅途大多充满着欢声笑语。那些个年轻的男男女女,就是在那个时刻,给幼小的郑南方心里埋下许多种子。 郑南方见过他们狼狈逃命,也见过他们抵死血战,无论男女,都是能哭能笑能尽欢,敢打敢杀敢豁达。 印象里最深刻的,倒还不是那一场场殊死搏杀,而是许多个凉薄夜里,那些人放肆无忌的笑声,以及那从不断顿的酒。 “老板,你在想什么?” 舒洋葱的声音把郑南方从回忆思绪中拉了回来。 “没什么,想起些小时候的事。” 郑南方笑了笑,忽有些惆怅,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模仿着那个桀骜年轻人的样子,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道浑浊的烟气。 …… 郑南方车队离开半小时后,沙漠越野车队才姗姗来迟。 莱丽换了身衣服,玲珑有致的身体被肥大的冲锋衣包裹的严严实实,越野车蒙尘,车里的人也个个灰头土脸,想来也是在之前的沙暴中吃了一头一脸的土。 “没跟丢,是这个方向没错。”莱丽检查了郑南方车队遗留下的痕迹,手搭凉棚望向远方,道:“休息十分钟,出发。” 狗头男背着一张十字弩跟在莱丽身后,闻言忍不住问道:“再跟下去,咱们怕是来不及参赛了。” “公路赛年年有,深蓝病院和嘶哑庄园一起行动可是头一次。”莱丽戴着风镜,皎白的脸上勾起笑意:“目前,我对他们的目的地更感兴趣。” “我倒是无所谓,只要跟着你,去哪都行。”狗头男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但那几个联盟车手咋办?咱们开始说结盟参赛他们才跟来的,现在又说不参赛,怕不好办呢。” “不想去的就让回去吧,如果有意见……”莱丽转过身拍了拍狗头男肩膀,笑道:“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 禁区,某实验室。 孟常忙了一个通宵,双眼浮肿,眼底密布血丝。唯一值得开心的是,目前的项目总算进入了收尾阶段,新生蜂巢的采集研究也宣告结束,剩下的事情交给实验助理们就可以了。 唉,要是这种危险系数为0,但科研价值无可估量的蜂巢能多一些就好了。 这是孟常参与的第六个蜂巢项目,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死人的蜂巢项目。整个项目持续了四个月,采集到大量未知植物提取物,除了用作生物研究,或许这些提取物也能给蜂巢的来历做出初步的方向指引。 遗憾的是,上级还是驳回了他想要深入蜂巢底部空洞考察的申请。蜂巢罕见,安全无危险的蜂巢更是难能可贵,如果能够进入空洞,孟常有信心能挖掘到更加丰富多样的可能性。 可惜……这些只能想象了,总公司已经派来了封锁蜂巢的外勤组,和以往一样,蜂巢此后将属于公司,他们这些研究人员也没权限进入。 百无聊赖,孟常拾起桌上的一个文件夹翻了翻,看到袋子封口袋名字,乐了。应该是哪个助理粗心大意,把文件给弄混了。这个夹子属于另一位级别权限高于自己的科学家。 孟常拿起电话准备拨通分线叫助理来取,分机号都按了,又挂掉了电话。 “反正是你们送来的,到时候我就说没注意,拆错了。”孟常贼笑着,急忙去反锁了门,然后用刀片轻轻拨开密封袋下封口的胶,小心翼翼将文件倒了出来。 “什么鬼……”孟常左看右看,越看越奇怪,这文件根本不是研究报告,大多是许多高空俯拍的照片,大多是黑白的,模糊不清。一直翻到最后,才找到几张写着字的纸,文首大标印着红彤彤的rca章,写着【下城区西北裂隙】。 孟常吞了吞口水,腿弯一软坐回椅子,怔怔盯着看了许久,口中喃喃:“裂隙……开玩笑的吧……下城区……西北……” 第十七章 死城游猎 黄昏时分,车队终于穿过风沙荒野,抵达了此行必经的一座死城。 这座城市荒废已久,早在行尸肆虐期间便沦为人间地狱,曾经繁华的二线城市,在行尸狂潮面前大概连一星期都没坚持下来就全线崩溃。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车队许多人甚至已经忘记了这座城市原本的名字,只在模糊的记忆里,能搜寻到关于这座城的片段零碎。 曾经的高楼大厦仍然矗立,表面遍布苔藓植被,从远处望去,以往为人们诟病的钢铁丛林,此刻倒成了荒原中难得一见的绿洲。 相比外界的荒漠化,这些遗留城市反倒滋生一片又一片的翠绿。 这边似乎刚刚下过雨,楼层房屋表面的风沙有被冲刷过的痕迹,藤蔓植物生机勃勃,各类蚊虫充斥此间。 “白天高温期间,如果在这里生活,是不是会好很多?”郑南方见罢城市已久,脑中把这里和旅途中见过的下城区城镇做了一番比较,从表面上看,城市似乎仍然要比荒野来的好过。 唐蒜笑而不语,她们的深蓝病院算是城市文明的遗珠,确实给她们提供了不少便利。但一间病院和一座城市之间区别太大了。 几十号人可以把病院建设恢复如初,但重建一座城市所要付出的可就不光是人力了。 郑南方放慢车速,目光掠过街道旁被藤蔓覆盖的房屋,透过植物缝隙,依稀可见文明留下的痕迹。 许多斑驳的字迹仍然能够辨认出来;地上厚厚的落叶腐烂堆积物中偶有垃圾桶或其他物件露头;时不时还能看到些肥硕巨大的老鼠嚣张过街,三五成群撕咬着一些早已白骨化的尸骸,骨骼残骸被嚼的嘎吱作响,听来头皮发麻。 “这些老鼠都变异了吧?骨头都咬得动?”沙曼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郑南方皱眉想了想,道:“应该都是行尸的残骸,行尸肌肉纤维腐化,骨骼钙质也在不断流失,历经几次冬眠惊蛰,也就和泥捏的差不多了。” 车上四女闻言都是一愣。行尸她们大多见过,也曾在那岁月艰难生存过,但郑南方描述中的一些细节,她们倒是从来没听过。 唐蒜颇为好奇,疑惑道:“你很了解行尸?那个时候你也还是小孩子吧?” “嗯,听我妈说的。”郑南方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指向左前方一处楼顶,奇怪道:“那是什么?” 众女循声望去,只见一栋矮楼顶上倏的掠过一道影子,动作迅疾,像是什么动物,但侧影却分明是人的样子。 “糟糕。”唐蒜惊觉不妙,急忙一脚刹车:“这里有巡游人。” “什么东西?”郑南方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唐蒜没有急着解释,对李青椒和舒洋葱道:“你去前后边通知嘶哑庄园和洪姐,有危险!” 李青椒和舒洋葱面色凛然,急忙打开车门往前后跑去,郑南方还没反应来,扭头往后方嘶哑庄园卡车看去,目光横掠的瞬间,捕捉到正对面的楼顶再次探出身影,并且朝李青椒方向掷出一物。 “小心!” 郑南方大声疾呼,却仍晚了一步,刚刚跑到卡车前的李青椒身形一滞,一杆长矛不偏不倚正中头部贯穿而过,将其钉死在路边。 郑南方头皮一炸,起身招呼舒洋葱隐蔽的同时疯狂鸣笛,寂静死城瞬时被引爆,道路两旁的楼顶以及被藤蔓覆盖的窗口纷纷出现人影,怪叫着现身,将手中形形色色的投物凶器朝停在路中的车队抛掷而来。 前方深蓝病院和后方嘶哑庄园反应也算快了,在郑南方第一声吼的时候就意识到危险,但很显然,双方人马在这件事上都没什么经验。深蓝病院救护车里的枪手率先下车开火,却统统遭遇滑铁卢,落得和李青椒一样的下场,没等他们找到目标开火,便已经被石块、投索、标枪招呼了一顿。 那个昨夜在出口封路的防化服男人前胸后背被标枪弩箭扎成了刺猬,咽气之前仍是不甘的扣下扳机,冲锋枪火舌喷吐,随着他倒地的方向朝蝰蛇车窗扫了过来。 郑南方急急招呼几人卧倒,同时猛拨方向盘,一脚踩死油门,朝着路边冲了上去。 一声硬物撞击的剧响过后,蝰蛇停住势头,郑南方抬头一看,错有错着,蝰蛇撞开一堵门墙,车身顺利冲进这间满是腐臭的门店。 “帮忙。”郑南方从车坐下撤出油布袋,将乌兹微冲丢给唐蒜和沙曼,自己从车门滚了下去,在残缺墙体旁找到掩体,朝着对面窗户倾泻出一梭子子弹。 ‘哒哒哒哒哒’ 玻璃碎响,火舌喷吐,屋子里的几个人影应声倒地,破碎的砖墙屋瓦摔落,激起一阵扬尘,也给被包饺子的病院枪手争得些许喘息机会。 短暂劣势之后,各自跑进道路两旁铺面,寻找到掩体之后开始了反击。 相比下,嘶哑庄园的人就鸡贼多了,他们看到李青椒和病院枪手的惨状之后并没有下车帮手。 郁修竹看出来了,袭击者的攻击武器很原始,他们的卡车足以抵御,压根儿没必要下车迎着满天的石块标枪去搏命。 看着抱头鼠窜的病院枪手,郁修竹笑得很是含蓄。 不过他的笑也就到此为止了。 楼顶再次冒头的袭击者将一个个塑料袋样的东西甩向卡车,袋子破碎零落,里边溅射出一滩油脂样的东西,很快遍及全车。 接着,袭击者点燃明火,将火把纷投而下,‘轰’的一声爆鸣,巨无霸卡车瞬间被烈焰吞没。 “老板,快跑吧,人太多了!”唐蒜一把拉住准备冲出去的郑南方,急道:“来不及了,我们人太少!” 郑南方咬咬牙,甩开唐蒜的手,喊道:“你俩先躲起来!”说罢抄起门板顶在头上,沿着街角狂奔到头车红鸟跟前,一边胡乱扫射,一边高呼洪香菜和胡逼的名字。 混乱中,郑南方听到有人叫喊自己,循声而去,看见舒洋葱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了对面的一间破落铺面,洪香菜一干人等也在里边,正架起火力网疯狂反击。 看起来妖娆无限的洪香菜尤其疯狂,一边倾泻火力,一边放肆大笑,也不知道这人血管里流的是啥。 看到舒洋葱没事,郑南方也算是松了口气,回头看那燃烧的卡车,里边的人总算没法继续缩卵,一个个大呼小叫逃了出来,被迎头而下的石块标枪砸得满地滚葫芦。 楼上的袭击者见郑南方等人基本都已经被逼出车里,纷纷怪叫着从楼上跃下,疯魔一样扑向最近的人展开殊死肉搏。 郑南方一个没注意,差点被面前落下的袭击者给按倒。 幸好对面的舒洋葱眼疾手快,扬手一枪将袭击者打落尘埃。 郑南方翻身而起,抽出锋钢锯刃将其钉死,矮着身子从红鸟边潜行过去,恰巧看到卡车驾驶室出现一幕滑稽景象。 缩在车里袖手旁观的嘶哑庄园被袭击者焖了乳猪,后厢的枪手们纷纷脱逃,驾驶室的俩人也准备开溜。 然而楼上一发投索击碎了车窗,跳下楼的袭击者从车窗外撕扯住了郁修竹的领口。郁修竹挂着安全带匆忙之中没能拔出枪,被车窗边挂着的袭击者用石头砸成了血葫芦。 副驾的小正太见势不妙,急忙打开车门准备开溜,不料却被郁修竹拽住后腿央求帮忙。 小正太挣脱不得,眼见袭击者爬进车窗,慌乱之下抬起硕大的左轮枪开火,却不想一枪打爆了郁修竹的脑袋。 郑南方也无暇顾及小正太能否活命,嘶哑庄园的枪手火力挺凶,将下落肉搏的袭击者撂倒了一片,各自躲进了掩体,楼上呼哨拐角不断,楼梯跑动声响震颤人心,根本没法想象这里聚集了多少人。 “这都是些什么啊?”郑南方抹了把脸上的血,大概扫了眼残存的病院枪手,就刚才不到三分钟的伏击战中,他们这边战斗人员得锐减半数之多,侥幸躲进来的也几乎个个挂彩。 洪香菜啐了一口,给冲锋枪换了弹夹,骂道:“死城巡游者,妈的,没想到还真有。” “什么玩意儿?”郑南方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名词。 “荒野游民。”舒洋葱急忙解释道:“以前只是听说过,说有很多幸存者没法进入上城区,又不愿意迁居下城区,于是就聚集在死城和荒野里边,以捕猎其他活人为生。” “这他妈不是有病,放着人的日子不过,非要当野人。”郑南方也是服气了,就凭眼前的场景,这群袭击者数量足有百数,这么多人,妈的再建立一个生肉镇也够了,谁能想到居然蛰伏在死城里当猎人。 “来不及解释了,看样子这次要倒霉。”洪香菜说得严重,但表情却丝毫没有凝重的感觉,相反还透着兴奋劲儿。 换好弹夹,掏出一直注射器丢给胡逼,道:“无论如何,我肯定要去渔场,我们已经很近了。接下来生死有命,各自安好吧。”说罢翻身跳出掩体,开枪打死几个扑来的袭击者,信步钻进自己的红鸟,将车子重新发动。 车外枪林弹雨乱成一片,车里的洪香菜淡定自若,尽管红鸟已经伤痕累累,但却仍然坚强的发出轰鸣怒吼。 “渔场见。”洪香菜冲几人挤挤眼,一手探出车窗开火,脚下狠踩油门,红鸟就这么甩着火舌一路绝尘,朝道路尽头飞驰而去。 第十八章 宿命之约(上)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都对这情况懵逼了。 “这女人疯了?”郑南方哑然。 胡逼将洪香菜留下的注射器扎进胳膊,咳嗽几声,从地上尸体旁捡起一杆微冲,哼道:“早就说那是个疯女人了。咱们也撤吧,对方人太多,等全下到街道,咱们就完了。” 正说着话,平地一声惊雷,燃烧许久的卡车终于崩溃,油箱被引燃,当街炸成了硕大的火球。 剧烈的冲击和震荡横扫街道,两旁老旧建筑如朽木般分崩离析,轰然倒塌。 躲在掩体后的郑南方等人也被波及,耳膜震得生疼,几十秒的时间里都在嗡嗡作响,眼前烟尘滚滚,火苗簇簇,脑壳子晕得厉害。 郑南方张大嘴试图恢复听觉,余光看到有一波袭击者冲了过来,急忙挥手示意众人警戒。 但袭击者似乎并不是来搏命的,一个个越过街道,反而像是在逃跑。几个眨眼之后,听觉总算恢复,隐约一阵引擎轰鸣声传来,由远及近,穿过街道中央的火海,出现在了郑南方等人的眼前。 沙漠越野车窗大开,枪火不要钱似得疯狂倾泻,失去制高点的袭击者不再拥有优势,被新来的侵入者打得溃不成军,纷纷丢落凶器夺路而逃。 “上车!” 领航的沙漠越野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郑南方跳出墙垛看了过去,豪乳莱丽正探出车窗大开杀戒,嘴里依旧斜叼着烟,跋扈飒爽与洪香菜平分秋色。 “走。”郑南方招呼了一声,带着病院残余部众跃出掩体就近上车,莱丽车队火力强悍,掩护着各处掩体里的幸存者靠拢过来,混乱中,郑南方找到了唐蒜和沙曼,这俩妞也是鸡贼,后期根本没有出来搏命,脸上都是干干净净的,连点儿灰土都没。 残余人马收拢完毕,各自挤上身边的车子,就此逃离。 “呼…”生死门前走了一遭的郑南方总算放松神经,瘫软在座位上长舒了一口气:“谢了……你救我两次,我记下了。” 开车的莱丽闻言一怔,似有些疑惑,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姐姐你长得好漂亮,人又厉害,我能当你弟弟嘛。” 后座忽然传来童稚声音,郑南方一愣,回头却见那个嘶哑庄园的小正太正坐在后边,小脸儿满是烟熏火燎,领结也不见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望着后视镜里的莱丽。 郑南方心底生出很是古怪的感觉。 这家伙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一枪打死队友这事儿,郑南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也不晓得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居然还成功获救。 莱丽没有理会小正太的奶声奶气,吐了口烟,斜睨着郑南方,笑道:“现在,可以结盟了吧?” “我们已经赶不上公路赛了。”郑南方无奈笑笑。 莱丽不以为意,对郑南方伸出手:“我又没说公路赛。” 郑南方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惨然一笑,道:“公路赛也好,蜂巢也罢,你干嘛非要找我?”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握住了莱丽的手。 “嗯?” 郑南方感觉到手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奇怪望向莱丽,后者却是勾起嘴角笑了,郑南方收回手摊开,掌心躺着一粒黑色药片。 郑南方顿时脸色一变。 …… “我们是一类人。”莱丽眨眨眼,俏皮道。 “你的药是哪里来的?”郑南方面色犹疑,阴晴不定,目光闪烁不停。 莱丽自顾自开车,并不在意郑南方的情绪变化,她已经料想到郑南方会有这种反应。 沙漠越野车速飞快,莱丽好像对这座死城非常熟悉,总能找到可以让车顺利通过的道路。 那些袭击者再没有出现过,越往城市边缘开,道路上的野草灌丛就越茂盛,看得出来,袭击者的活动范围大概就集中在城市入口那一块儿。 郑南方的提问并没有得到回答。 其实也不需要回答。 孟常说过,这种药物的配方只有他的团队有,而有能力研制药物的场所,也只有一家。 他只是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跟他一样的人。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 既然孟常的团队能够未雨绸缪准备这种药物,那就说明,在他之前,肯定已经出现过通感的案例。 “你从哪里来?”想通此节,郑南方不再纠结,于是换了个问法:“西边?” 莱丽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和你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不过我们之间有一些渊源。” 郑南方似懂非懂,目不转睛盯着莱丽的侧脸打量起来。 此前的几次会面,时机都不是很恰当,对莱丽的印象基本只停留在那傲人豪.乳之上,此刻细细观察她的样子,倒还看出些古怪。 莱丽皮肤特别的白,黑发黑眼,颧骨略高,眼窝很深,有很明显的异域特征。 碍于妆太浓,再加上口音毫无异样,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这是个小洋马。 大约半个钟头后,莱丽车队成功驶出死城范围,沿着一条泥泞土路拐进蒿草疯涨的一片野地,行进至开阔处,这才停车警戒休息,顺便给刚才巷战受伤的人包扎治疗。 唐蒜和舒洋葱情绪有点萎靡,李青椒意外身死,对她俩多少是个打击。 仨妞儿一同变节到郑南方旗下,这么几天下来还是有点感情的。虽说这世道生死如便饭,但李青椒死的太突然了,毫无征兆。 沙曼这次彻底老实了,乖乖在一旁照顾仍在恢复中的胡逼;嘶哑庄园代表团的话事人殒命死城,庄园枪手群龙无首,小正太在庄园内部可能有点地位,但却与统御下属没多大关系。枪手对他也就那样,爱搭不理的样子,眼下硕果仅存的十几个人就是一盘散沙;至于深蓝病院,出发时浩浩荡荡,此时锐减大半,老大洪香菜自己走了,剩下的左看右看,也就郑南方算是沾点边儿,于是都默不作声坐在郑南方附近,算是一种暗示。 郑南方对拉杆子起义没多大兴趣,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只去安慰了唐蒜和舒洋葱,然后又坐回莱丽身边,寻思着怎么开口问些问题。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莱丽率先打破沉默。 “你上车那会儿说的什么意思?” “嗯?”郑南方没反应过来:“什么?” 莱丽回想了一下当时他的话,道:“你说谢谢我,救了你两次?刚才算一次,还有呢?” 郑南方有点愣神,不明白她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另有深意。 莱丽见他踌躇不语,不觉有些奇怪:“怎么?” “沙暴……那次……” 莱丽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沙暴?” “昂…”郑南方察觉到有些不对,眯眼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又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人……没错啊,当时搀着他走出沙暴的人,就是她……但她为什么一副奇怪的表情? 莱丽眨巴眨巴眼睛,从兜里掏出香烟点上,道:“沙暴我知道,我们一直跟在后边,发现天气不对,提前找了避风处,基本没受什么影响。沙暴过后追上去,发现你们已经走远了。” “然后呢?”郑南方追问道。 “什么然后?” 郑南方整理了一下措辞,试探着问道:“你是说,沙暴来的时候,你离我们很远?” “还好吧,跟不丢的那种。” “一直到沙暴结束,你们才追上来的?” “是啊。” “……” “怎么了?有问题吗?” 郑南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几乎用尽自己全部观察力去分辨莱丽神情的真伪,然而事实是,莱丽的确对郑南方的话语和行为感到不解。 “算了,没事。”郑南方大力按压这太阳穴,告诉自己应该是错了,但风沙呼啸的黄尘中,他分明是看到了眼前这张脸呐。 莱丽见他如此也不再多问,不过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的样子。 历经过道沙暴和死城伏击,此刻日头已经往西边落去,天边火烧云异常刺眼,极端的温度也稍有下降。 嘶哑庄园的残存枪手打算折返。 领头人郁修竹已死,小正太又没有决策权,作为下属,他们有必要及时把信息回馈给西霸风。 作为同在下城区生存的人,他们对莱丽车队的救命之恩表达了感谢,莱丽她们也乐得清闲,总归是蜂巢讯息,越少人插足越好。等枪手们回到庄园,再等西霸风带人赶来……黄花菜都凉了,也无需再担忧因为蜂巢可能会引发的争端。 小正太不想走,可惜他命令不动众人,自己孤身待在这里又没底,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离开。 走之前他跑去沙曼耳边说了句什么,沙曼脸色阴晴不定,看了眼郑南方,没有说话。 十多分钟安排过后,越野车队再次启程。 …… 太阳彻底西沉之前,车队总算再次回到国道,此时,距离圆顶渔场还剩三十公里不到。 第十九章 宿命之约(下) 周遭景色有所改变,不再是一成不变荒漠,多了些岩石灌草的点缀。 极目远眺,隐约可见远处有群山座座,植被虽不茂盛,却也好过光秃荒山。 据莱丽所言,圆顶渔场就在群山环抱之间,进山口修筑有硕大无伦的花岗岩圆顶,渔场便因此得名。 越是接近圆顶渔场,道路两旁人类活动过的踪迹便越多。 随处可见许多遗弃的帐篷、水桶,还有不少废弃在这里的车子,有的已经锈迹斑斑,有的看上去刚停下没多久,这次侧面印证了渔场贸易繁荣的事实。 “老板…”换到后座的唐蒜忽然怯生生地出声了,拍了拍郑南方肩膀,道:“那……那是洪姐的车吗?” 郑南方顺着唐蒜所指看了过去,就在左侧路边不远,一间倒塌的棚屋下边,露出半截火红的车屁股。 莱丽很贴心的停下车,问郑南方:“要去看看吗?” 郑南方点点头,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后车的胡逼和舒洋葱也下来了,还有其他几个病院的小头目,看样子大家都认出了洪香菜的座驾。 此时天色已然黯淡,周围不比之前的荒凉,这里俨然一幅集市的景象,乱七八糟各种遗弃的垃圾废物。 病院枪手们纷纷举枪警戒,郑南方和胡逼各自握枪提刀凑了过去,确定棚屋附近没有危险,这才走近红鸟,招呼人过来把压在车上的杂物搬开。 红鸟车顶被原木横梁砸塌,前挡风玻璃粉碎,驾驶座那边的车门开着,座位上有干涸的血迹,不多,但很显眼。 “洪姐出事了。”唐蒜掩口惊呼,似有些难以置信。 郑南方却觉得有点古怪,让舒洋葱打亮手电筒,伸手摸了摸座位上的血迹,疑惑道:“她比咱们早离开也就不到十分钟的事吧?” “差不多,一路上咱们也没追上。”唐蒜点头称是。 郑南方皱眉道:“这血干了很久了。” 胡逼绕着车身转了一圈,哼道:“这不是洪香菜的车。” “啊?” 胡逼指了指车头,道:“咱们在死城被围殴了一顿,红鸟首当其冲,石头标枪没少挨……你们看这个车,引擎盖连点划痕都没。”说完打了个哈欠,无聊道:“太紧张了你们,又不是只有洪香菜有这辆车。” 唐蒜等人恍然大悟,俱是松了口气,暗叹自己草木皆兵,有点反应过头了。于是便解除警戒,各自返回了车上。胡逼行至一半,回头却见郑南方还蹲在车门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走啊。” 郑南方闻言一怔,旋即起身走了过来,到胡逼身边的时候,胡逼发现他表情愈发凝重了。 “怎么了?”胡逼问道。 郑南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迟疑了一阵,低声道:“这台车不止洪香菜一个人有,但深蓝病院只有一个吧?” 胡逼眯起眼,猜到郑南方兴许发现了什么,问道:“你继续说。” “后座有件白大褂。”郑南方咂咂嘴,苦笑道:“这么巧吗?另一个有这台车的人,也是个医生?” 胡逼哑然半晌,对这情况也是有些懵,喃喃道:“可、可你不是说,血都干了很久?” “对。”郑南方点了点头,道:“血迹已经久了,另外如你所说,车身也没什么损伤。” “那?你的意思是?”胡逼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郑南方摇摇头:“不知道,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 “喂!出发啦!天就要黑了!”头车莱丽探出车窗朝两人喊道。 郑南方和胡逼对视一眼,再没多说什么,朝各自车上走去。 …… 死城外围,嘶哑庄园小分队。 历经下午的伏击,嘶哑庄园的残余人马不敢再借道死城,只好选择比较难走的路,从城市外围绕了一大圈,直到日头西沉,这才回到了来时的国道。 莱丽车队只匀给他们一辆车,十多号人分两拨行进,先走一批,抵达某处歇下,再去接另外一批。 就这么来回倒了一路,回到国道时,车子也没油了,剩下的两百多里路,不出意外只能靠双腿了。 小正太被枪手们簇拥在中间,夜晚的萧条国道,这一群人有点儿孤魂野鬼的意思。 “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去?”小正太体能有些跟不上了,走得踉踉跄跄。 “坚持一下,来的路上看到不少废弃车辆,一会儿碰见了可以看看,兴许有能用的。”带头枪手安慰道。 小正太叹了口气,心知枪手是在安慰自己,却也无能为力。 如今资源稀缺,车子这种东西倒是好找,但配件和油可难寻。 一队人吭哧吭哧步抗了半个多钟头,最前边的斥候发出讯号,着急忙慌跑了回来。 “前边有情况。”斥候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对带头枪手道:“很多尸体。” 带头枪手面色一凛,急忙招呼众人警戒,问道:“什么人?” “没细看,全在公路上。我怕有闪失,就先回来通报一声。” “走,过去看看。”带头枪手换了弹夹,把小正太交给其他枪手照看,带来四五个先遣队员朝斥候说的方向疾行而去。 天色彻底暗下来了,月亮躲进云层不敢露面,夜幕下的国道有风吹来,夹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斥候所言非虚,众人身前十多米的距离,宽阔的路面上,横七竖八倒着许多人,手电光掠去,都是荒原下城区的打扮。鲜血汇成潺潺溪流,朝着低洼处流淌,隐约还能嗅到枪火的味道,显然这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带头枪手招呼众人分散开来各自检查尸体,自己顺着血流边缘踏进尸堆,手电昏暗的光线掠过惨案现场,越看越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头儿!” 之前的斥候疾呼出声,带头枪手循声看去,只见斥候手里举着一个什么东西跟他摇晃。 距离太远看不真切,急走几步不小心踩进一滩鲜血,脚下黏稠湿滑,一个不稳跌了个趔趄,急忙探出手去撑住身体。 这一探,正巧按在了一具尸体身上,触手绵软。 稳住身子看去,好死不死正按在了一具女尸胸口。 枪手暗骂一声,哭笑不得,起身的瞬间,手电光照在了女尸脸上。 莱丽面如白纸,双目圆睁,眉心一粒血洞,仿佛第三只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 中部,某实验区主楼。 孟常火急火燎闯进会议室,还没等张嘴说话,就被两旁安保发射的毛瑟枪给电成了半身不遂。 等到孟常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关进了禁闭室,整间屋子除了一张床和一个马桶,再无长物。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下城区蜂巢研究组的成员,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关我?”孟常对自己的处境毫无预料,短暂失神过后,对着墙角监控器愤怒地咆哮起来。 监控摄像头信号灯闪了闪,然后传出一个电子合成的男声。 “你不再是了。” 孟常怔了怔,怒道:“你是谁?我要和专家组负责人对话!” “你违反了权限条例,阅读与自身权限不符的文件,并且还试图越级汇报,对实验区流程条例视若无睹,再加上今天擅自闯入高管会议……评估组认为你不适合继续在研究组工作,并且对于你的精神状态我们需要做进一步检测。” 电子男声毫无情感波动的话语将孟常就此打落谷底。 孟常颓然坐倒在床上,双眼失神,喃喃自语了片刻,道:“违反条例的不是我,是你们。” “你将在这里接受为期三十天的评估测试,过后会通知你处理结果。” 电子男声并没有和孟常对话的意思,机械地说完话,信号灯再度闪动,就此没了动静。 孟常躺倒在床上,眉头深锁,反复回想着那份文件中模糊不清的照片,以及意义不明的【裂隙】字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其实在查阅文件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仅仅是出于好奇才跟高权限研究人员简短交流了一下。 没曾想对方的反应过于激烈,反倒让孟常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公众对于蜂巢不甚了解,但他们这些研究人员心里清楚,蜂巢根本不是官方宣传的“自然馈赠”,而是实实在在的“潘多拉魔盒”。 从第一个蜂巢出现至今,因此殒命的人数以万计,还不要说因为各种蜂巢的不确定性,从而引发的各种非常规剧变。 仅仅是蜂巢就如此可怕,更不消说那个被称为“蜂巢海沟”的裂隙。 尤其让孟常不理解的是,那封文件明显是从下边递上来的,可却不知怎么停留在高权限研究组之后就没了下文。 这么重大的事情,居然没有通报到总公司? 要知道,公司对于蜂巢都那么重视,有一个算一个,能毁则毁,毁不了就深入研究然后封锁。 可偏偏难以估量的“裂隙”居然成了漏网之鱼。 联想到那些研究组成员的反应,以及今天会议室发生的事情……孟常不傻,他知道自己应该是碰到了雷池。 坦白讲,虽然好奇,但孟常更惜命,他现在更加担心的是自己的处境。一旦评估组那边认定自己变成了某种隐患,那等待他的只有抹杀。 孟常痛苦地抱住头,用力抵着膝盖,几乎从嗓子眼儿里挤出声音:“我不想死……救救我……” 第二十章 索桥 深夜,圆顶渔场,之外。 原本跟随车队行进的郑南方忽然停下脚步,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跟随在他左右的唐蒜察觉到老板的异样,轻声关切道:“你不舒服?” “没事。”郑南方眉头紧锁,摇了摇头:“我今天是不是没有吃药?” 唐蒜闻言从衣袋里掏出药瓶,借着手电光数了数,道:“早上有吃过一粒。” 郑南方大力按压着太阳穴,试图抑制住越发剧烈的头痛,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 走在队伍前头的莱丽听到后边的动静也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郑南方给唐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收起药瓶,自己摆了摆手,道:“没事,继续走吧。渔场这就到了吗?” 莱丽举起手电,雪亮光束掠过夜空,定格在众人前方百米处的一方巨大石顶之上,道:“这里就是入口了,从这里进去有一条索桥,穿过索桥就是渔场,索桥下边是水库,渔场聚居地在山崖边。” “我们现在怎么办?”郑南方心底那股不安的感觉又泛了起来,行至莱丽身侧,眯眼望向漆黑不见一丝光源的山坳口,犹豫道:“就这样走进去?” 莱丽耸了耸肩,笑得云淡风轻:“圆顶渔场在下城区声名远播不假,但也并非什么龙潭虎穴。我们又不是来砸场子的。” 狗头男和辫子男早已按捺不住,看郑南方犹豫不决,还以为他是胆怯了,纷纷发出不屑的哼声,率先朝巨石穹顶走了过去。 “你咋啦?咋突然畏首畏尾的?”精神好转的胡逼又恢复了荒野大镖客的风采,须发凌乱,一身搜刮来的武器,活像行走的弹药库。 郑南方闭眼深呼吸,定了定神,小声道:“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你们真的没有其他感觉么……” “你在担心洪香菜?”胡逼问道。 “担心我们。”郑南方道。 嘴上说着话,脚步也没停,打头阵的狗头男和辫子男已经带着一队人进入巨石穹顶。几十号人的手电光组成一张扑朔光影的大网,给这诡异的地方平添几分异样色彩。 进山口通路修的很平整,长愈数百米,头顶是黑压压的巨石,身前身后阴风阵阵,让人汗毛直立。 好在行进中并没有什么异常,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喂。” 走在后边的沙曼忽然急急忙忙凑了过来,挤在郑南方和胡逼之间,小声问:“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 两人一愣,嗅了嗅,除了前边几个病院枪手的烟味儿,并没有其他。沙曼又去问唐蒜和舒洋葱,二女见她神色不似作伪,都很认真的吸了吸鼻子,却也没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沙曼很是颓败,沮丧道:“我真没骗你们,我鼻子很灵的。” “那你闻到什么了?”郑南方问道。 “香味儿。”沙曼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不太足,兴许她也觉得在这里闻到香味,有点过于像幻觉。 几人的讨论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枪手们窃窃私语,各自对这空气一通猛吸,有人说他也闻到了,但大部分人和郑南方他们一样,毫无感觉。 几百米的距离并不远,打头阵的狗头男两人已经在索桥边等候多时。郑南方还以为那俩人是想等莱丽过去再继续英勇前行,但走到跟前却发现,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人群手电光隐隐绰绰,他看到辫子男的脸色似乎很是惊惶。 “丽姐…这……”辫子男侧过身子,将索桥另一边露了出来,莱丽踏前一步,呆立当场。 郑南方和胡逼对视一眼,急忙凑过去查看,越过辫子男和索桥,两人的目光一齐落入了无边黑暗。 “从这里进去有一条索桥,穿过索桥就是渔场,索桥下边是水库,渔场聚居地在山崖边。” 莱丽刚才描述渔场的话语还在耳边萦绕,可眼前的景象,却与她所言大相径庭。 索桥确实有,能容三人并行,自众人站立的石阶为始,在空中坠着一个弧度,而另一头却隐没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终点。至于莱丽所说的渔场、水库,全然无踪迹。索桥下边,依旧是无尽黑暗,只有呼啸的阴风从下边往上猛蹿。 “光。“莱丽脸色不太好看,沉声吩咐了一句,车队众人纷纷打开背包,掏出各式各样的照明工具。头戴式探照灯、射灯、火把、冷焰火、荧光棒……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这他娘才叫有备而来。”胡逼小声跟郑南方逼逼了一句,嗤笑道:“洪香菜那傻娘们儿,搬来个军火库,啥用没有。” 他俩闲话的时候,越野车队众人已经架设好简易灯塔,各种光源汇集一处,用绳索捆好,慢慢往索桥下边坠了过去。 一大团光源的光照效果还算不错,郑南方都能看到索桥上凌乱的脚印了。 但光源球越往下沉,却愈发黯淡,除了自己发出的光亮,并不能映照出其他什么东西来。 莱丽不信邪,让狗头男等人继续加绳子,最后把车里的牵引绳都用上了,粗粗一算得有三百多米长的绳索,一口气坠着光球急速下沉,也就几秒钟,眨个眼的功夫,硕大的光球忽然消失了。 这下不光莱丽懵了,所有人都傻眼了。 尤其负责绳索的狗头男,一度以为自己失手把光球给弄掉了,急忙招呼人帮手往上拉。结果这次众人看得真真切切,就在他们往上拉绳子的时候,漆黑一片的下边忽然隐隐若有光,然后随着拉回的绳子越来越长,那光源也越来越大,直至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 “我操,这下边是黑洞吗?光都穿不透?”人群里有人嘀咕了一句。 郑南方和胡逼又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眼神中难以言喻的意味愈发浓重。 “莱丽,你以前来过这里吗?”郑南方忍不出出声问道。 莱丽点点头又摇摇头,看住郑南方,回答道:“我没来过,但我看到过。” 众人不明就里,郑南方却明白了她的意思。确实,他也没去过上城区和环岛,但却通过金玲和洛丽的眼睛,看到过。 “这会不会是渔场的什么障眼法?”病院枪手问道。 “咱们都到家门口了,都没见个活人,搞这有啥用?”狗头男摇了摇头,百思不得其解:“而且这算什么。” “那…那边呢?”沙曼怯生生的开了口,将众人的目光引向索桥另一头的黑暗:“咱们要过去吗?” “就是啊。”辫子男恍然大悟,兴奋道:“咱跟这下边较劲干什么?走过去瞧瞧不就好了。” 此时,人群中有了反对意见。 “本来天就黑,啥都看不见,要不咱们等天亮再过去吧?” “对啊对啊,黑灯瞎火的这不是找不痛快吗?” “我也觉的白天比较合适。” “……” 辫子男见莱丽没有表态,涨红了脸道:“都到这儿了还缩什么卵?操,我去。”说罢从光球里拆出来一个探照灯,大步朝索桥走了上去。 莱丽点了根烟,声音有些低沉:“小心点,有情况就开枪。” 辫子男得了老板的关心,顿时信心大增,甩开膀子穿过索桥,接近了对面的黑暗。 索桥这边一众人翘首以盼,唯独郑南方心不在焉,喃喃道:“灯光穿不透,月亮光也照不进去,不像是烟,什么都不像。” 胡逼一脸懵逼:“你说啥?” 郑南方心底的不安几乎要喷薄出来,忍不住高声喊道:“回来!别进去!” 众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然而走到对面的辫子男似乎并没有听到,毅然决然的踏进了黑暗。探照灯的光芒瞬间被湮灭,辫子男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就这么消失在众人眼前。而黑暗之中也没有传来枪声,平静无波,仿佛一切都是幻梦。 索桥这边的空气几乎凝结,所有人都在等待,等一声枪响,或者是辫子男兴奋的从黑暗中归来,告诉大家这都是障眼法,黑暗对面就是众人此行的目的地。 时间在这里像是凝固了。 莱丽一根烟抽完,又点了一根…… 胡逼瞪得眼睛开始发酸…… 唐蒜几人从开始的紧张,慢慢有些懈怠,甚至是困倦…… 沙曼仍在嗅她的“香味儿”,好像对黑暗对面已经失去了期待…… …… “把绳子给我拴上。”狗头男按捺不住了,解开光球上的绳索,在自己腰上缠了几圈,对众人道:“超过两分钟我没动静,你们就把我拉回来。” “别去。”郑南方摇摇头,道:“等天亮。” 莱丽看了眼郑南方,没有说话。 狗头男咬咬牙,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罢大步跑了出去,一转眼便没入黑暗。 绳索很长,一直往前出溜,虽然众人看不到狗头男,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但从绳子飞窜的速度来看,黑暗对面的狗头男似乎越跑越快了。 “拉。”郑南方没有遵守两分钟的时限,隐隐感觉不对,亲自下场去拉扯绳子,胡逼见状也急忙过去帮忙。拉绳子的过程没有太多阻力,好像那边的狗头男并没有抗拒,只是象征性的滞了一下,然后绳索就被两人扯了回来。 众人屏息凝视,而拉绳子的郑南方和胡逼却是心里一咯噔。 片刻后,绳子扯了回来,另一头,空荡荡。 第二十一章 我建议睡觉 郑南方抽回绳子,仔细检查了绳头处,并没有料想中的割断撕裂痕迹,绳结像是自然脱落。 胡逼吸了吸鼻子,对那笼罩索桥的黑雾多了几分忌惮。 如果索桥之上出现什么怪物,亦或是圆顶渔场设下什么埋伏,那起码还能有个应对之策。不管是硬碰硬刺刀见红也好,夹着尾巴打道回府也罢,至少能够通过对危险的评估来做决定。 可现在众人两眼一抹黑,两个探路党走进黑雾就失联,这种未知的恐惧让联合车队一众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夹在中间很是难受。 “你又看出什么来了?”胡逼凑近郑南方身边,见他盯着绳子看了半晌,疑惑道:“有眉目?” “没。”郑南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们不都是地头蛇吗?问我这个外来人有意思?” 胡逼吃了个瘪,闷声道:“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小肚鸡肠,还为我出卖你的事儿怄气呢?” “滚蛋。”郑南方啐了一口,举起绳头道:“你自己看呗,没有人为各割裂痕迹,绳结松的很自然,如果不是他自己解开,那我也想不出其他可能。” “那他明知道黑雾里凶险莫测,干嘛要解开?”胡逼追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啊。”郑南方摇摇头,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莱丽听到两人的谈话,叼着烟踱步过来,低声道:“那他解开绳索,是不是要传达其他信息?” “比如呢?”胡逼反问道。 “比如,黑雾里并不像咱们想象的那样危险,可能并无威胁呢?”莱丽换了一种角度推测道:“但他进去之后发现没发原路返回,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传递讯息?” 郑南方和胡逼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的神色显然并不认同莱丽。 “没必要。”郑南方否决了莱丽的推测,正色道:“他们两个一定是遇到麻烦了。” “你又凭什么这样肯定?”莱丽弹了弹烟灰,似乎话里有话,将问题又抛了回去:“咱们才刚到起点,难不成要打道回府吗?” 郑南方没有多做无意义的争论,拾起那根绳索走上索桥,在唐蒜和舒洋葱的惊呼声一步一步走向黑雾,距离三五米时停下了脚步。 胡逼眼眶跳了跳,生怕这小子头脑一热冲进去,见他停下步子这才安心。 沙曼怯生生地凑近胡逼,低声道:“他在干嘛?” “观察。”莱丽轻飘飘的吐出俩字,大烟鬼似的又点起一根烟,透过缭绕烟雾,盯着郑南方的一举一动。 深蓝病院和莱丽车队一干人等都屏住呼吸,等待这个不声不响的青年给他们指出一条明路。 天幕愈发暗沉,星光消失不见,惨白月亮也躲进云层,整个峡谷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寂之中。 郑南方缓缓蹲下,将手里的绳子打了个简单的套结,然后抛向那团黑雾。 绳索一端飞进黑雾的时候,郑南方注意到雾气有所变化,像是一个巨大的肺,挤出一部分废气,又狠狠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 一吸一放,然后归于平静,笼罩范围几乎都没有改变,对蹲在几米开外的郑南方毫无兴趣。 郑南方心里其实很想走进去感觉一下,但对危险敏锐的感知告诉他,绝对不能这样做。 几分钟,郑南方起身,又原路返回峡谷口,对众人道:“我有个建议。” 一众人全部来了精神,屏气凝神等待号令。 “就地扎营,先睡觉,等白天再说。” “……” 胡逼乐得直抽抽,小护士两人组也暗暗好笑,这几个人对郑南方多少有些了解,深知他沉默外表下的细腻,所以对于这种看似不着调的言行,反而更多的是接受。 但是深蓝病院其他人和莱丽一众人就没那么听话了。 莱丽秀眉微蹙,好看的菱形红唇抿了抿,犹疑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不然呢?你有更好的办法?”郑南方一脸奇怪,反问道:“趋利避害你总没意见吧?晚上死亡率高,听我的没错。” “不行,我的人在里边。”莱丽正色道。 郑南方摊了摊手,道:“那你们自己进去吧,天亮之前我是不会继续前进的。” “如果天亮之后依然如此呢?”莱丽不信邪,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郑南方被她缠得有点烦躁,皱眉想了想,说道:“全无头绪的情况下继续前进不是明智的做法,我不知道这黑雾是怎么回事,但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咱们出发的时候你就说过这话诶。”胡逼忽然插了句嘴,奇怪道:“就只是感觉吗?” 郑南方笃定的点了点头,见莱丽还不死心,只好把她和胡逼拉到一旁,低声道:“你俩到底真傻还是装傻?” “什么意思?”俩人一脸懵逼。 郑南方眉心皱起一条沟壑,咬牙道:“蜂巢啊!你们死乞白赖要找的蜂巢,这他妈不就在眼前吗?” 莱丽和胡逼悚然一惊,齐齐望向那团黑雾,左脸写着无知,右脸写着茫然。 郑南方一拍脑门儿,恨铁不成钢道:“这黑雾明显不是正常的自然现象,能出现这种非自然现象的地方,除了蜂巢,你们告诉我还有什么?” “可、可是蜂巢大多不都只存在于地下空洞吗?”胡逼瞪圆了眼睛,对郑南方的话有些理解困难,他去过一个蜂巢,对那里的地貌现象记忆犹新。 莱丽眯起眼,欲言又止。 郑南方彻底无语了,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这种交流毫无意义。 他去过的蜂巢不止一两个,关于蜂巢的信息也了解颇多,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蜂巢还有地貌标准。 孟常提供给他的内部文件显示,当今世界,只要出现超自然现象的地貌、事物,都可以用蜂巢论之,蜂巢只是一个代词,并非具体的地貌指代。 郑南方本来想给俩人扫扫盲,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自己因为提及蜂巢和环岛已经惹了不少麻烦,若是再表现出对蜂巢的了解,只怕这些狗皮膏药甩都甩不脱了。 莱丽沉默了很久,郑南方的话给她触动不小,假如眼前这团黑雾就是所谓蜂巢……那兴许进去才符合启程时的初衷。目的地就在眼前,避而不见算什么,蜂巢的凶险与奇诡大名远扬,这种机会更是可遇不可求,进去也许会遭遇不测,但也说不准能收获颇丰呢? “走,我们进去。” 最终,莱丽还是没能抵住蜂巢的诱惑,将车队剩下的人动员了起来,各自收拾好装备,用长绳索挨个串联起来,带着一股赶赴刑场的悲壮,坚定而缓慢地走进那片仿佛永远不会散开的黑雾。 郑南方没有劝阻,该说的他都说了,个人抉择他从不会横加干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必要阻挠别人的执着与索求。 深蓝病院群龙无首,对蜂巢又全无了解,有人提议一起进去,人多力量大,而更多人在看到狗头男二人的前车之鉴后选择了观望,毕竟小命只有一条,慎重点比较好。 “老胡,你不是对蜂巢也很感兴趣吗?”郑南方一边架着帐篷,一边打趣胡逼,笑道:“怎么不进去看看?” 胡逼知道他故意揶揄自己,也不生气,哈哈笑道:“胡爷感兴趣的东西多了,有些东西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嘛。” 唐蒜闻言笑道:“哟,没看出来嘛,胡大哥还是内秀。” “那是,胡爷内在可丰富了,要不要深入了解一下。”三句话不出,胡逼便本性毕露,又把话题拽到了下半身。 唐蒜与舒洋葱看出他与郑南方关系不错,也乐得与他斗嘴,无形中把山谷中诡异的气氛冲淡了一些。 等留守部队把帐篷搭好,再看索桥那边,已然空空如也。 莱丽队伍去的无声无息,黑雾之中也全无动静,就好像一道隔绝现世的门,门外的人看热闹,门内的人窥门道。 至于这门道是凶是吉,恐怕只有莱丽自己晓得了。 夜已深,长途奔波下来,郑南方也是身心疲倦,本想睡个安稳觉,不料胡逼这个话篓子又挤了进来,还把沙曼跟小护士二人组也带进帐篷。 “干嘛?”郑南方一脸警惕,指着胡逼和沙曼对两个小护士道:“你俩多留心啊,这俩货都是带路党,当心把咱给卖了。” 胡逼脸皮厚,哈哈一笑权当没听见,倒是沙曼又被戳中心脏,一脸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老板,你心真大,这都能睡得着。”舒洋葱发自内心的佩服,她虽然不晓得蜂巢之类,但几十米开外笼罩着那吞噬人于无形的黑雾,心理压力多少还是有点的。 郑南方眼见早睡无望,只要靠坐起来,安慰道:“别想太多,是福不是祸,愁云惨淡的又解决不了问题。” “那咱们到底要怎么办?”唐蒜这姑娘机灵,压低声音道:“本来老板你不就是为了祸水东引吗?现在洪姐不知所踪,嘶哑庄园的人也撤了,咱们已经没有威胁了啊。老板你要是不想趟浑水,咱们可以启程返回生肉镇,说不定你还能赶得上比赛。” “还是我家小糖蒜聪明。”郑南方抛去个赞赏的眼神,笑道:“所以啊,我说你们还有什么可琢磨的。想进黑雾的我不拦着,但谁也别想拉我进去。” 胡逼扑哧一口笑,感慨道:“我突然明白你小子是怎么一路穿过荒原活着赶到生肉镇的了,敢情你是一点儿有风险的事都不做啊。” “也不尽然。”郑南方耸了耸肩膀,叹道:“要看值不值得冒险。” 第二十二章 洪香菜 熟睡中的郑南方被一阵嘈乱吵醒,睁开眼,正好看到唐蒜猫着腰从帐篷外钻了进来。 “外边怎么了?”郑南方抻了个懒腰,浑身依旧酸痛,显然并没有入睡多久,身体机能根本没来及得到缓解。 唐蒜神色犹疑不定,颠儿颠儿凑近郑南方,低声道:“黑雾里有人出来了。” “嗯?”郑南方微微皱眉,看唐蒜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应该还有后话。 唐蒜很是局促的搓了搓手,犹豫道:“是…是洪姐。” “算了,我自己去看吧。”郑南方摇了摇头,对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讲话方式很不感冒。 “等等。”唐蒜急了,一把拽住郑南方的手,秀眉紧蹙,不安道::“你先别出去了吧……这会儿有点乱。” 尽管郑南方许多言行在唐蒜她们看来是打哑谜,但实际上郑南方本人是最讨厌打哑谜的,所以唐蒜的劝阻并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更让郑南方好奇。 掀开帐篷出去,胡逼、沙曼、舒洋葱站在帐篷口,正和深蓝病院一众枪手对峙着,对方见到郑南方出现,枪口齐齐指了过来。 “哎哟?这是搞什么?”郑南方一脸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子,奇怪道:“老胡,怎么了又?” “你先进去。”胡逼手持双枪,横刀立马,粗重的喘息吹得胡须乱飘,瓮声道:“这地方邪性。” 胡逼答非所问,郑南方一头雾水,只好有去问舒洋葱:“小洋葱,这又怎么了?唐蒜说你们洪姐从雾里出来了?” 昔日深蓝病院的娘子军转头郑南方旗下,这会儿跟往日战友刀枪相对,本就紧张惶恐,被郑南方这么亲昵的一叫,更是心神大乱。 “老板你就听话,先进去吧……待会儿让洪姐看见你就糟了。” 唐蒜也紧跟着钻了出来,拉着郑南方胳膊不松手,俏脸急的煞白。 郑南方愈发好奇,自己不过睡个觉的功夫,怎么跟掀了洪香菜祖坟似的? 双方对峙还在继续。 按说深蓝病院兵强马壮,真要干起来,只需要一波火力覆盖,就能让郑南方一众人当场去世,可对峙这半天,倒不像是要驳火的样子。 接连问了好几遍,没有一个人能正儿八经的回答郑南方,郑南方有点烦了,当即排众而出,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走向深蓝病院。 没曾想,人多势众火力猛的深蓝病院枪手们,竟然齐齐往后退了一大步,好像郑南方成了瘟疫病毒一般,距离都不敢往近凑。 “你们到底搞什么?要打要杀给句话好不好?”郑南方无语了,高高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武器,高声道:“洪香菜呢?不是回来了吗?” 深蓝病院后方帐篷处一阵骚动,接着枪手们让开一条通路,然后郑南方看到两个枪手搀着一个体形消瘦,浑身缠满绷带的木乃伊走了出来。 郑南方:??? 枪手们表情复杂,有人搬来个折叠凳,几人小心翼翼扶着木乃伊坐下,跟在后边的一个小护士很细心的将木乃伊嘴跟前的绷带拉开点缝隙,将木乃伊嘴唇露了出来。 郑南方回头看向唐蒜她们,后者眼神犹疑,表情古怪,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胡森田,你…你到底相信我,还是相信他。” 场中响起洪香菜充满怨毒的声音,郑南方扭头一瞅,说话的正是木乃伊。 胡逼搓着牙花子,犹豫道:“我不知道你在里边到底看到了什么,可这小子从头到尾都跟我们在一起,你可以问你的枪手们,我没必要骗你。” “那就是我在骗人了?”木乃伊版洪香菜声音哽咽而沙哑,很难想象这个女土匪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洪姐,我们知道你不是撒谎的人,可是、可以根本不可能啊。”唐蒜忍不住出声道:“当时你在死城先行一步,我们直到前半夜才抵达这里,他、他怎么可能在雾里袭击你啊!” 郑南方听了半晌,大概咂摸出意思来了,当即打断两拨人的扯皮,径直问洪香菜:“你看到什么了?” 木乃伊的脑袋缓缓转向郑南方,她眼睛处也蒙着纱布,想来眼睛已经不能视物,全凭声音感知。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洪香菜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郑南方翻了翻白眼儿,这尼玛,有事不说正事,张嘴就骂人算什么。 “我听你们说了半天,你意思是我袭击了你?”郑南方拧着眉毛,细细盘算一番,试探道:“或者换一种说法,你在雾里碰到了一个认为是我的人,他袭击了你?” 此言一出,窃窃私语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聪慧如唐蒜,立时便明白了郑南方的意思,脸色恍然顿悟,旋即又遍体生寒。 如果郑南方的猜测是真的,那这意味着什么? 胡逼皱了皱眉头,略一思索也回过味儿来,想起他们在渔场之外发现的那辆红鸟。 “香菜,你的车呢?”胡逼问道。 木乃伊版洪香菜闻言一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什么意思。” “先把枪放下。”郑南方心里有了计较,踱步走向洪香菜,正色道:“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擦枪走火只能是自相残杀。” “你离我远一点。”洪香菜伤势严重,根本动弹不得,但听力依旧敏锐,察觉到郑南方向自己走来,不由得往后躲了躲。 这情景众人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疑窦迭起,能把深蓝病院女主人怕成这个样子,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大家听我说,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要记住自己身边的一个人。”郑南方清了清嗓子,也不管其他人听不听他的,自顾自安排道:“随便你们用什么方法,可以对暗号,可以在身上留痕迹,总之从现在起,你要负责记住你身边的那个人,并且要能证明他就是你记住的那个人。” “老板,有必要这样吗?”沙曼还懵懵懂懂不得要领,嘀咕道:“我们相信你的啊。” “现在已经不能用感觉去判断了。”郑南方脸色严肃起来,道:“可惜莱丽她们已经走了。” “萍水相逢,你对她上的什么心。”胡逼吐掉烟蒂,大手抓着沙曼肩膀把她扯过来,手往她领口钻了进去。 “你干嘛!”沙曼吓了一跳,一把拍开他的手,又气又怒:“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 “胡爷给你做个标记。”胡逼哈哈大笑,拎小鸡子一样拎起沙曼,道:“那小子不是说了么,都负责记一个人,胡爷就选你了。” 沙曼挣扎不过,被胡逼霸王硬上弓,扯开领口在胸脯上咬了牙印。沙曼眼眶都红了,也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气得,作为回报,小妞在胡逼脖子上挠出三道血豁子。 唐蒜和舒洋葱对视一眼,俱是一抖,心里对二人评价高度一致:变态。 洪香菜逐渐从惊惧愤怒中冷静下来,权衡一番,算是默认了郑南方的说法,于是命令下去,让深蓝病院众人照做。 郑南方和唐蒜相互标记之后,随同胡逼一起把洪香菜抬进了帐篷。 唐蒜自觉的离开,把私密空间留给了三人。 “你到底遇见什么了?黑雾里有什么?”郑南方问道。 木乃伊洪香菜沉默了一阵,哑声道:“什么都没有。” “说清楚。”郑南方示意胡逼别插嘴,继续道:“我需要知道全部细节。” “你知道有什么用?”洪香菜冷哼一声,看样子对他的仇恨戒备还没完全消除。 郑南方想也没想,直接道:“你要想活着离开这里,最好老老实实配合,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活着回去又能怎样?”洪香菜惨然一笑,骨子的倔犟随之崩溃,变得泣不成声:“我已经完了,我废了……” 胡逼眼神复杂,悄悄探手过去揭开洪香菜腿部绷带一角,一股浑浊发黑的脓水淌了出来,泛红的皮肉都粘在绷带上,而洪香菜却毫无知觉。 胡逼看了眼郑南方,欲言又止。 郑南方眉头跳了跳,忽然觉得这情景有些眼熟。 “你咋啦?”胡逼惊讶的发现,郑南方的手似乎有点发抖? 郑南方定了定神,随口敷衍一句,继续问洪香菜:“雾里有什么?” 洪香菜哭了一会儿,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没了,萎靡不振,低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都看不到,有许多条通道,通道里有东西。” 郑南方与胡逼的脸色愈发凝重。 洪香菜此刻没有欺骗他们的必要,但从她颠三倒四毫无逻辑的话里,根本无从分辨雾里的情况。 唯一能判断的是,黑雾里隐藏着其他通路,至于那路通往何处,所谓的通道里又有什么,恐怕只能亲自去看了。 郑南方沉默了一阵,等到洪香菜情绪平静些,又问道:“那你说被我袭击,又是怎么回事?也是在雾里吗?” “不,不是。”洪香菜身子有些颤抖,仿佛又忆起可怖景象,道:“是一片湖,不,不是湖……是你骗我的,你骗我游过去的……那水有问题……” 郑南方还想发问,被胡逼制止了。 胡逼摇摇头,眼中划过一道名为痛惜的光芒。 郑南方尊重了胡逼的意见,让唐蒜找来其他看护,自己和胡逼返回了帐篷。 黑夜还长,迟迟不见破晓,两人都没有了睡意,对后路充满了担忧。 “现在离开来得及吗?”胡逼问道。 “你不想进去吗?”郑南方反问。 胡逼摇了摇头,语带落寞:“没想到会是这样。” 郑南方点了根烟,幽幽道:“老胡,其实我现在都无法判断……这个洪香菜到底是不是跟咱们一起从生肉镇出发的那个洪香菜。” 第二十三章 趟浑水 难捱的黑夜终于结束,天光破晓的刹那,笼罩在索桥之上的黑雾也消失无踪。 这一夜,几乎没有人能安然入睡,胡逼专门安排了人轮流看守桥头,一来防止再生变故,二来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看能不能等回莱丽那一队人马。 然而结果令人出乎意料,太阳刚刚露出头,那深邃几乎可以吞噬一切的黑雾,居然就跟清晨的薄雾一样,悄咪咪的散去了。 雾气散尽,露出索桥的全貌,与莱丽之前说的一样,平平无奇,索桥尽头是另一侧峡谷,蜿蜒向下,如果不出意外,走到底,应该就是声名远播的渔场水库了。 “这他妈,算什么?”胡逼叼着一根许久没有点燃的烟屁股,走上桥头晃了晃索道,索桥摇摆摆,并没什么奇特。 郑南方摊了摊手,心想你问我我问谁去,早就说等白天再行动,可惜莱丽不听他的啊。 “咱们接下来干嘛?” 胡逼是彻底没主意了,如果郑南方猜测无误,黑雾就是蜂巢入口的话,那现在入口已经消失了,圆顶渔场估计也就是个荒废水库,他们这一群人留着干嘛? 郑南方发扬起中华传统美德,笑道:“去里边看看吧。来都来了。” 胡逼观察着他的表情,可惜这小子脸上毫无异色,根本读不出其他意思。 “看我干嘛?” 胡逼哼了一声,压低声音道:“现在这群人可就咱俩最亲哦,你小子有什么发现可得跟我通通气儿,我总觉得你好像打着什么算盘。” “你想多了。”郑南方乐了,一把搂住唐蒜和舒洋葱,笑道:“要说亲,我跟她俩更亲,你个人形狗熊跟我套什么近乎。” “我说正经的!”胡逼瞪了他一眼。 “你呀,哪有那么多秘密可言。”郑南方不再逗他,摇了摇头,道:“我和你一样,对这里全无了解,黑雾我只是猜测。假如黑雾真的是蜂巢入口,那出口在哪里?我听说蜂巢出现的地方,总会对周边造成一些影响,现在索桥上的危险没有了,咱们或许可以去下边看看,兴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比如呢?”胡逼还不死心。 郑南方白了他一眼:“还没看我哪知道?” …… 深蓝病院女主人废了,那些枪手纷纷开始站队。 昨夜兵戎相见,只是因为洪香菜矛头直指郑南方,搞得他们有些不安。一夜过去,郑南方并没有变成什么怪兽,枪手们心头的疑窦自然也就消失了。 如今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择木而息是种常态,洪香菜失去了领导深蓝病院的能力,这些枪手自身条件又不过硬,只好把目光投向郑南方和胡逼。 郑南方对拉帮结派没有兴趣,胡逼倒是欣然接受,接过枪手们递来的橄榄枝,当仁不让成为深蓝病院的新主人。 “等咱回去,你给我当二把手,咱哥俩儿好好经营病院,招兵买马,囤粮囤枪,扫平嘶哑庄园,一统下城区。”胡逼新官上任,春风得意,搂着郑南方的肩膀开始吹水:“你不是想去上城区吗?等咱们有人有枪,还参加个屁的公路赛,咱哥俩儿直接带人打进去,上城区玩腻了就去环岛,换咱们坐坐庄。” “你脑子坏掉了吧。”郑南方知道他在胡扯,也不计较,笑骂道:“只要你在别出卖我就谢天谢地了。” “啧啧,你这兄弟真是没劲,能不能翻篇儿啊。”胡逼老脸一红,带路党这件事已经成他洗不掉的污点了。 唐蒜和舒洋葱跟在后边暗自偷笑,一时间也有些感慨这生死无常。 谁能想到,几天前还是深蓝病院阶下囚的胡逼,今天摇身一变就成新主人了。 好在她们俩跟的是郑南方,深蓝病院易主与她们也毫无瓜葛。 …… 胡逼是个念及旧情的人,虽然不知道他和洪香菜之间有什么过往,但从他专门安排人照顾洪香菜的行为来看,两人之间肯定渊源颇深。 郑南方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只是莫名感动于胡逼的铁汉柔情,这让他想起许多往事和故人,无形中对胡逼多了几分好感。 …… 简单补充了水和食物,新生代深蓝病院探索队出发了。 一行人毫发无损穿过了昨夜诡谲万分的索桥,沿着狭窄的山路一路向下,最终抵达渔场水库。 沿途没有任何意外发生,过程甚至有些枯燥乏味,反倒让一众武装到牙齿的枪手们有些不适应,就好像抡圆了胳膊,结果却打进了一堆棉花里。 不过话又说回来,相比起生死不知的莱丽车队,以及现在生不如死的洪香菜,大家又觉得枯燥的旅途也没什么不好。 水库很大,恍如一面圆镜,倒映着环抱的峡谷。水库一侧的崖壁上凿出许多窑洞,窑洞之间软梯相连,最后汇集在一处栈道边缘。 郑南方走过去查看一番,发现栈道已经毁掉多时,悬挂在崖壁上的部分也腐朽了,就算他们能想办法上去,只怕栈道也支撑不住他们的重量。 “不是说圆顶渔场很繁荣吗?”沙曼打量着四周,处处都充满了破败荒凉的感觉,哪有想象中人潮熙攘的集市模样。 唐蒜亦步亦趋跟在老板身后,闻言低声道:“可能是蜂巢的缘故吧,看起来荒废很久了。” “对了,你小子从哪得到的消息?”胡逼忽然想起这茬,疑惑道:“能把蜂巢信息轻易告诉你,居然还是真的,那人咋想的?” “有什么奇怪,蜂巢又不能吃,藏着掖着干嘛。”郑南方一脸莫名其妙,沿着水库边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老板,你在找什么?”舒洋葱好奇问道。 郑南方皱眉想了想,道:“鱼呢?” “啥?” “鱼。”郑南方指了指水库,对一脸懵逼的众人道:“你们不是说这里是方圆百里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养殖场吗?怎么这么大的水库,连一条鱼都没有?” 胡逼脑子还没转过弯儿,不明白他纠结鱼是什么意思。 郑南方只好继续解释自己的意图:“蜂巢在索桥,圆顶渔场的人发现蜂巢之后可能采取了行动,结果导致所有人不知所踪。但鱼呢?进入蜂巢总不用把鱼都带上吧?” 胡逼似懂非懂,疑惑道:“所以你是下来找鱼的?所以才过蜂巢而不入,把鱼打回生肉镇开饭店?” 唐蒜三女一脸无语,对胡逼的关注点感到绝望。 郑南方扶额叹息,无奈道:“我的意思是,蜂巢影响的范围比我想象中大,假如水库的鱼也被蜂巢所影响而消失,那咱们现在其实也处在被影响的范围中,处境并没有因为黑雾的消失而有所改变。” 众人哑然,郑南方一句话就把刚刚还在窃喜劫后余生的他们又拉进了恐慌之中。 胡逼略一盘算便明白了,怔了怔,皱眉道:“你是刚才发现的不对,还是进来之前就想到了。” “进来之前有猜测,看到水库之后才验证了猜测。”郑南方坦然道。 “你小子到底哪根筋不对?”胡逼有点要疯的感觉,扯过郑南方走到一旁,质问道:“昨天不进黑雾的是你,今天明知有危险又要进来的还是你,你到底想干嘛?” “想验证另一个猜测。”郑南方还是那幅不温不火的模样,回头对众人道:“昨天让你们给彼此做标记,都没忘记吧?留守的人不算,现在各自记住你们身边的人。” 一众枪手面面相觑,闻言一一照做,自动分成了两人一组。 郑南方看了眼胡逼,见他眉头深锁,好像还在想刚才的话,但又不得要领。 “老胡,你相信我不?”郑南方问道。 胡逼迟疑了一下,道:“说真的,来的路上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但现在真不确定。” “那我现在需要你相信我。”郑南方不再嬉笑,正色道:“咱们昨天在渔场外见到的红鸟你没忘吧?实话跟你说,来路上那场沙暴,我就发现有些端倪,但当时太乱套,我也不敢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直到昨天洪香菜出现,我才敢确定那天不是幻觉。” 胡逼眉头一挑,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莱丽。”郑南方点了根烟,回想起沙暴里看到的景象,道:“还有两个人,没看清脸,但觉得很熟悉。” 胡逼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后来问过莱丽,莱丽说沙暴那会儿她们找了个避风处,跟咱们车队有一大截距离。但我迷失在沙暴中那会儿,确实是莱丽把我救了出去,我的记忆不会错。” 胡逼倒吸一口凉气,诧异道:“你跟她说过这事吗?” “提过。”郑南方吐了口烟,对此也是疑惑万分,道:“我观察了,她没说谎,我在沙暴里见到的莱丽,和在死城营救咱们的莱丽,不是同一个人。” “但都是莱丽?”胡逼又快被绕晕了。 “嗯。”郑南方点了点头,又道:“就像现在在帐篷里的洪香菜不一定是跟咱们一起出发的洪香菜一样。” “克隆人?”胡逼脸色一变,突然聪明的智商占领了高地,惊呼道:“这里的蜂巢能克隆人?” 郑南方摇了摇头,道:“我不太同意克隆这个说法。” “什么意思?” “现在我还没法解释给你听,所以我需要你相信我。这些话,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唐蒜她们都不知道。” 郑南方丢掉烟蒂,与胡逼并肩而立,阳光刺眼,水面波光粼粼,两个人的倒影起伏不定。 第二十四章 莱丽 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是一种本能。 无论外形剽悍,犹如行走狗熊一般的胡逼,亦或是桀骜跋扈,飒爽英姿的洪香菜。 他们可以面对枪林弹雨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也可以谈笑间杀人越货,像吃家常便饭。 但面对那深不可测,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的黑雾,只要是个人,骨子里都得颤一颤。 莱丽没有胡逼那种可以作为肉盾依仗的身体条件,性格也不像洪香菜那样粗线条版锋芒毕露,相对而言,她算是偏智慧型的,在郑南方看来还算稳重。 所以,当她目睹黑雾吞噬两人之后,依然选择带领队伍前进,就让郑南方很是不解。 不解的同时又有点佩服她的胆量和勇气,因为对蜂巢了解颇多的郑南方自己,当时其实也不敢进去。 至于莱丽,她走进黑雾的刹那,到底怕不怕? …… 后来侥幸活命的莱丽是这样对郑南方等人描述她当时踏进黑雾的感受: “我听老一辈人讲过许多当年的趣事,其中有一件我记得很清楚,很符合我当时的感觉。” “那时候学生要考试,当考试进行到尾声,眼看交卷铃声就要敲响的那几分钟里,很多人会紧张,紧张到身体局部痉挛,痉挛的过程中,某些敏.感部位会产生莫名的快.感。” “没错,我当时走进黑雾的瞬间,就有这种感觉。” “我不知道黑雾里等待我的是什么,我想象了很多种可能。” “怪物也好,刀山火海也罢,都不能填补内心中的恐惧。” “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浑身肌肉都在紧绷,心脏几乎悬到了嗓子眼儿。” “然后下身忽然像过了电一样,难以忍受,又意想不到的舒服。” “我第一反应以为自己吓得尿裤子了。” “后来仔细回想当时的感觉。” “我高.潮了。” “湿了。” …… 让我们将时间回溯到凌晨时分,黑雾依然笼罩着索桥,莱丽一行人踏进黑雾那一刻。 …… 莱丽作为领队,当仁不让地站在了最前方,不是她好强,而是她需要用这种表率行为来激励身后那些意志不坚的跟班儿。 夜凉如水,索桥之上冷风穿梭。 穿着性感超短热裤的莱丽,抬起修长健美的腿,轻轻迈进了若即若离的黑雾。 小腿肌肤接触到黑雾的瞬间,莱丽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子有微微颤栗,只一瞬,并没被人察觉。 夜色朦胧,走在最前的莱丽脸色煞白,忽而泛起潮红。 莱丽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 当莱丽整个人被黑雾淹没的同时,过电的感觉骤然袭来,小腹一阵火热,紧绷的肌肉持续了几秒,期间,莱丽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低吟,接着,猛然放松下来。 莱丽香汗淋漓,冷风一吹,凉飕飕的。 其余队员鱼贯而入,都在警戒四周,没人发现大姐头莱丽正一脸尴尬、失措、茫然、意犹未尽地低着头。 莱丽平息了片刻,再次向前行进,热裤里潮湿的感觉几乎让她忘了恐惧,大腿根有水迹悄然蜿蜒,尔后被风干。 …… 没有想象中的万分凶险,肉眼可及之处尽是黑雾,将手伸到眼前,只能隐隐绰绰看个模糊的轮廓。 “所有人搭着身边的肩膀。”莱丽努力将那股余韵平息下去,抬手摸了摸身边,摸了个空。 莱丽心里一惊,屏气凝神听了听,心脏瞬间跌至谷底。 一分钟前她还听到队员相继进入的动静,只是那么一愣神的功夫,身边变得万籁俱寂,除了呜呜作响的风声,再无其他。 “不可能啊。”莱丽强作镇定,从腰间武装带拔出手枪护在身前。 她知道这没什么用,但此时唯有武器能给她一点点安全感。 “有人吗?” 莱丽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黑雾中并没有回应,等了一会儿,莱丽举起枪,对着头顶开了一枪。 ‘砰’ 枪声回荡了很久。 莱丽此刻有些后悔没有听从郑南方的建议,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 莱丽抱着一丝侥幸回过头,身后也是黑雾蒙蒙,几圈转下来,莱丽已经无法分辨自己最初站位的方向位置了。 “是这样么……进来之后就迷失了……找不到退路?” 黑雾虽然诡谲,但一时半刻没有其他凶险发生,莱丽反倒逐渐冷静了下来。 “那我现在,还在索桥上?” 莱丽心中一动,试探着跳了跳,脚下传来的晃动感让她欣喜万分。 “没错,我还在桥上,只是不知道郑南方他们能不能看到索桥在动?” 旋即想起等待狗头男和辫子男的漫长时光,他俩进来之后肯定也想过类似的办法联系外界,即让当时自己等人没有观察到任何异常,想必现在等候在黑雾之外的郑南方等人也一无所获。 莱丽横下一条心,既然没有回头路,索性就往前走吧。睁眼辨认不了方向,那就闭上眼,凭感觉走,只要走慢些,别蠢到从索桥掉下去就好了。 想到此处,莱丽忽然有些诧异……狗头男他俩,会不会没头没脑往前跑的时候,翻过索桥掉下去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索桥下的深渊连光线都能吞噬,掉下去个把人估计跟把一粒沙子丢进沙漠差不多吧? 心中胡思乱想着,脚下却没有停歇。 莱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因为走得很慢,所以并不疲惫,只是提心吊胆久了,精神上有些受不了。 而且,那黑雾虽说没有触感,可身处其中,心理上总有种什么东西在不断从身体掠过的异样感。 莱丽害怕自己被这种千篇一律的感知彻底迷惑,于是换了个关注点,将精神都集中在热裤里,每一次迈步,腿部交叉时,那冰凉湿润的触感算做两秒,先走它五分钟再说。 一个五分钟过去了…… …… 三个五分钟过去了…… …… 五个五分钟过去了…… …… 下边都干了…… …… 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眼皮忽然感觉到了亮光。 莱丽偏过头,避开光线直射,慢慢睁开眼睛,等眼睛逐渐适应之后,扭头看向光源处。 这次不假,眼前的黑雾变得稀薄,不远处,光线很强。 莱丽加快了脚步,一鼓作气冲了出去。 …… 黑雾之外,烈阳如炙,晴空如洗,白云朵朵,风吹云走。 莱丽回过头,身后稀薄的黑雾渐渐逸散,直到消失无踪。 莱丽傻眼了,呆呆看着空荡荡的索桥,以及空荡荡的索桥另一头……也就是她的起点。 走了这么久,她还在索桥上? 走了一整夜?郑南方他们呢?就这么离开了? 莱丽不信邪,咬牙跑了回去。 索桥吱呀作响,山谷间清风拂面。 夜晚众人扎营的地方空空如也,丝毫看不出有人活动过的痕迹,地上连根烟屁股都没有。 “郑南方?” “胡逼?” “唐蒜?” 山谷里,莱丽孤寂的声音回荡着,越飘越远。 莱丽只好再次穿过索桥,来到昨夜期待已久的另一边,独自一人,顺着狭窄的山间小路蜿蜒向下。 没过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声名赫赫的圆顶渔场出现在她面前,水面波光粼粼,有风吹皱一池涟漪,丝丝凉意沁人心脾。 水库被峡谷环抱,四壁陡峭险峻,没有任何人工修凿的痕迹。 莱丽茫然四顾,眼前的一切与她曾经通感看到的景象大相庭径……这就是个水库,而已。 “幻觉?” 掐了自己一把,很疼,白皙的手臂被掐出个红印子。 莱丽意识到自己这下玩儿脱了。 水库很大,水很深,普普通通的地貌,没有任何值得驻足停留的理由。 于是莱丽果断离开,从山间小径返回索桥处,穿过索桥,沿着来路向外走去。 越往外走,莱丽心中疑窦与恐慌便越深一层。 渔场内部或许了解不多,但这条进来的路,莱丽绝不会有记忆误差。 昨天进来的时候,一众人带着几分参观的意思,四下都打量了很久,尤其入口处顶上那块巨大的圆形花岗岩,一方面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方面感慨圆顶渔场的人吃饱了撑的。 那些人工修凿的痕迹太过明显,只要不瞎,看过一眼绝不会忘。 可莱丽现在已经走出了圆顶渔场,而头顶并没有出现那座巨大的招牌门面花岗岩。 不光如此,更令她惊惧的是,圆顶渔场之外,昨天大部队停车的地方,除了漫漫黄土,别无他物。 人工修建的围栏、石阶、立柱…… 集市遗留的摊位、垃圾、车辆…… 什么都没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人呢?”莱丽喃喃自语。 忽然,狂风骤起,黄尘漫天。 莱丽揉了揉眼睛,隐约看到飞扬黄沙中好像有个人影朝自己这边走来,可风沙太大,戴上护目镜也瞧不真切。 “只要有人就好办。” 莱丽心中如是想着,猫着腰潜行回变了样的渔场入口,借着山体掩住身形,露出半个头,举着枪,眯眼瞄准那个人影,心中暗想一会儿到来的到底会是谁。 瞧着那行走的姿势,很别扭,像是个在沙漠中迷途的垂死之人,跌跌撞撞、踉踉跄跄,肢体极不协调,仿佛下一秒就要一头栽倒,但被求生的意志支持着继续往前走。 莱丽很是疑惑,随着人影逐渐走近,脑中突然闪过个荒唐的念头。 “行尸?” 那人影行进的动作、姿势,越看越像前几年的陆地霸主——行尸。 “怎么会……这里怎么会有行尸?” 自从蜂巢出现,气候剧变,行尸几乎都赶上了珍稀动物了。 尤其下城区这种活人聚集地,行尸更是绝迹已久,怎么会凭空出现一个行尸? 莱丽哑然失笑,自己都快记不起行尸的样子了,回忆了半天才在脑子里勾勒出一张皮肉腐烂泛着青灰的枯槁人脸。 早些年的行尸还血肉饱满,一刀能捅出脑浆子,后边几年,行尸与朽木无异,用手都能捏出一把骨灰。 风沙中一粒碎石子击中护目镜。 莱丽本能地低头躲闪了一下,抬起头,一张皮肉腐烂泛着青灰的枯槁人脸,与她鼻尖贴着鼻尖。 第二十五章 行尸狂潮再现以及消失的营地 莱丽头皮一炸,惊叫出声。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莱丽反应慢了半拍,身体因惊吓而后撤,脚下却没有跟上,当即仰面摔倒在地。 而那几乎与她脸贴脸的行尸抓住了她的手臂,她一摔倒,连带着行尸也扑在了身上,嘶吼着朝莱丽脸上撕咬过去。 短暂错愕之后,战斗本能重新占领高地,左手撑住了行尸咬将下来的头颅,右手枪手径直戳进行尸空洞的眼窝,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砰’ 枪声经由峡谷传递了很远,兀自回荡不休。 莱丽推开行尸坐了起来,解下腰间水囊拧开盖子,仰头泼在了脸上,将行尸脑袋里迸溅而出的脑浆秽物冲洗干净,这才缓了口气。 真他妈够邪性的,刚还想着如今就算有行尸也都与朽木无异,结果转过脸就给她送来一个血肉饱满的新鲜行尸。 莱丽简直百思不得其解,行尸狂潮那几年她年纪还小,跟随的幸存者队伍偏安一隅,几乎没有遭受过大范围的冲击。等到她长大能够参与战斗的时候,抗体疫苗已经横空出世,而行尸纪基本上也接近了尾声。 谁能想到行尸覆灭几年后的今天,她居然会碰到一个鲜嫩可口的行尸??? 莱丽坐在土方台子之上,起伏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慢慢意识到事情可能不是所闻所见这么简单。 究其根本,症结应该还是在黑雾之中。 可是现在黑雾已经消失了,队员们下落不明,自己所在的地方都与之前大相庭径,想要思考个缘由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莱丽啊莱丽,你这次真的太莽撞了。”莱丽扶着额头,后悔万分,耳边风声依旧,隐约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人潮声。 “嗯?”莱丽猛然惊醒,侧耳静听。 不是幻觉,好像真的有声音,是从圆顶渔场内部传来的。 莱丽一个激灵,急忙跳下土台原路折返,一边跑,一边分辨着那声音,但距离声音源头越近,声音听起来越是古怪。 等她跑进峡谷再次站立在索桥前时,心中的期待落空了,转而又紧张起来。 索桥上空空如也,并不是她想象中出现的队员,而那嘈杂的声音也变得清晰……分明就是行尸嘶吼的声音……还不是一个两个,听这动静,恐怕是尸群,并且尸群在运动。 “是了。”莱丽恍然大悟,一定是自己刚才开的那枪惊动了尸群。 莱丽一万个想不通,刚才还空无一人的水库那里怎么会出现尸群? 没有人给她答案,嘈杂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行尸攀上小径,出现在索桥的另一边了。 莱丽身上携带着一些弹药武器,但从行尸群潮涌般的声音来判断,自己的弹药铁定不够用。而且现在的情况诡异莫测,谁知道除了行尸还有什么东西,万一弹尽粮绝又出现新的变故,那岂不是只能坐以待毙了? 于是莱丽果断转身逃跑,打算暂避尸群锋芒。 莱丽这一跑,正好天雷勾动地火,索桥对面的行尸发现了目标,嘶吼着,跌跌撞撞疾奔而来。 莱丽回头看了眼,险些吓丢了魂儿,那行尸虽然步履蹒跚,但那行进方式分明就是奔跑啊!为什么这里的行尸居然会跑???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先头行尸已经穿过了索桥,目标直指莱丽。 莱丽大惊失色,惊惶之下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开枪点射,将两个已经跑进峡谷的行尸爆头当场。峡谷一线天的地理环境犹如天然扩音器,将枪声收拢又放大,然后扩散出去,引得尸群愈发狂躁。放眼望去,整个索桥都被行尸填满,而小径后面似乎仍有源源不断的行尸在向上攀登。 “完蛋了。” 莱丽面色惨白,心生绝望,如果这里被行尸占据,那自己可就真的没法回去了。万一等到夜晚黑雾再现,而索桥却满是行尸,那自己咋办? 想到归途问题,莱丽硬生生刹住了脚步,牙一咬,心一横,从背包里掏出乌黑油亮的乌兹冲锋枪,将一摞弹夹塞进领口,咬了根烟,朝着蜂拥进一线天的尸群扣动扳机,逆流而上。 一时间,峡谷枪声大作,与行尸嘶吼平分秋色,一线天里血肉横飞,再度化成修罗战场。 莱丽双手持枪,一往无前,枪口火光喷吐,地上散落弹壳越来越多,她面前,如潮涌入的行尸正在用血肉残肢筑起高墙。 &&& 艳阳天,圆顶渔场,水库,烈日炎炎,平静无声。 一众人自行编组,在郑南方和胡逼的带领下,又原路返回,经由峡谷小径回到了索桥边上。 站在队伍最前头的郑南方和胡逼脸露异色,惊疑交加。 在胡逼看来,毫无疑问,郑南方那不便言说的猜测,应该是又应验了。 其他人相继攀了上来,看清眼前的情景之后,个个如遭雷击,当场石化。 从穿过索桥下到水库,短暂停留一阵之后再度折返。 整个行程不会超过一个钟头,而且在此期间,郑南方一行人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可就这样一次普通到乏味的行动,却又一次引发了变故。 索桥另一端,也就是郑南方等人扎营的那边,空空如也。 出发之前,胡逼安排了一大部分枪手留守,一方面照料洪香菜,一方面是想着如果水库那边遇到问题,起码还能有预备队驰援。 然而眼前的场景却让所有人的脑细胞当场去世。 留守的人,没了。 帐篷、装备、物资,也没了。 郑南方手心渗出汗,眉头紧锁,试图从纷乱思绪里找寻到一些线索。 唐蒜三女忧心忡忡,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该不会溜了吧?”胡逼怒目圆睁,大步穿过索桥,可扎营地却仿佛从未有人来过,找不到丝毫驻扎过或者是撤离的痕迹。 郑南方一众人也尾随而来,见此情景,全都惊慌起来,纷纷将目光投向看起来最为镇定的郑南方。 “老板,这到底……” 聪慧如唐蒜此时也懵了,脑子一片空白,云里雾里的,满腹疑问竟都不知该从何问起。 “出去看看。”郑南方有苦难言,看起来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实际上他也是懵的。 虽然昨夜他判断出黑雾就是蜂巢入口,可他毕竟没有见过这种蜂巢。 郑南方意识到出了岔子,他在水库边的猜测是正确的,蜂巢影响确实仍然存在,只是他此刻也想不透,这种影响到底是以何种形式来运行的。 所以郑南方打算将目光投向渔场之外,如果整个渔场都在蜂巢影响范围之内,那他们在这里待得越久,发生其他变故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郑南方本意是自己快去快回,但其他人坚决不同意。 唐蒜她们担心郑南方独自一人出差错,放心不下他,枪手们则是担心他们自身安慰,生怕郑南方一走,自己也像上一个留守队伍一样消失。 无奈之下,小队人马只好一同前行,排成一字长蛇进入一线天,朝着峡谷外面走去。 行至半途,郑南方突然想起件事来,问沙曼:“你现在还能闻到香味儿吗?” 沙曼被他问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蹙眉嗅了嗅,奇怪道:“没…没了。” 胡逼眼珠一转,推测道:“难道咱们是吸入了什么致幻的东西了?” 唐蒜摇了摇头,否定道:“应该不会,峡谷里根本没有植被,石头总不会有味道吧?” “也不好说啊。”舒洋葱也参与进来,分析道:“老板不是说,蜂巢会影响周边地貌以及生物吗?我听说有的石头还能着火呢。” “致幻的可能性不大。”郑南方皱眉想了想,说道:“一个两个人还好说,咱们这么多人,不可能同一时间被致幻,并且还保持着相同的认知吧。” 虽然味道致幻之说胎死腹中,但郑南方心里仍然存疑,全队人马只有沙曼嗅到了味道,而当时这个插曲所有人都没当回事儿。 现在变故发生,味道又消失不见,总归有些凑巧。 另外,进入渔场之前的路途,郑南方一直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如鲠在喉,又不得要领。此时不祥已然应验,可那种不安的感觉仍未消失。他在水库停留那一会儿,不光是为了看鱼。在胡逼等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他尝试过联系孟常他们,结果却失败了。 这对郑南方才是一个巨大打击,冲击力不亚于渔场遭遇的种种。 要知道,自从通感出现以来,他从没有经历过此时这种全方位失联的感觉。 这不是服用阻断剂产生的效果,而是实打实的,无法感应到金玲、孟常和洛丽,就好像通感在渔场的蜂巢领域之中被屏蔽了一样。 这让郑南方心里很没底。 之所以一路有惊无险,恰恰是因为金玲和孟常总能在关键时刻帮他,现在少了他们的助力,郑南方也孤立无援了,只能靠自己的判断来行事。 一线天很快便到了尽头,峡谷外烈阳如炙,沙尘滚滚。 郑南方一众人遭遇了和莱丽相同的问题。 他们留在渔场之外的车,全都不见了。 渔场还是那个渔场,周围荒废的市集遗迹仍在,废弃生锈的车辆残骸也在,随处可见的人类活动痕迹以及大量垃圾,也都在。 唯独他们一行人的车队不见了。 胡逼越想越不对劲,捻着胡须嘀咕道:“妈的咱们是不是被耍了?我怎么觉着……咱们好像是掉进什么圈套了?把咱骗进去弄出些奇诡怪事,然后趁咱们云里雾里的时候把车子和装备都给顺走了?” 一众枪手觉得胡逼说得很有道理,只有这次推测最最接地气,并且符合当前的情形。 唐蒜看了眼郑南方,后者微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板,有头绪吗?”唐蒜小声问道。 郑南方叹了口气,无奈道:“再等天黑吧,看看晚上那黑雾还会不会出现。” 一众人闻言都大失所望,搞了半天,这个主心骨也在摸着石头过河。 队伍只得就地散开各自休息。 别无他法,大家神经也绷得够呛,既然没有下一步行动,坐下来养养精神也无妨,就当是为夜里做准备了。 峡谷外少了山体的遮挡,烈阳与风沙的侵袭便有些难以忍受了。 队伍里弥漫着挫败与迷茫的氛围,领头的两个人各自坐在高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层翻滚,天色渐暗,有人睡去,有人醒来。 靠坐在土台上抽烟的郑南方忽然站了起来,手搭凉棚朝远处眺望。 下边的唐蒜几人发现异样,急忙叫醒了胡逼。 胡逼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抠了抠眼屎,疑惑问道“咋了?” “老板好像发现什么了。”唐蒜指了指土台之上的郑南方。 枪手们也都聚拢到土台之下,脸色紧张,窃窃私语。 “唐蒜,望远镜给我。”郑南方大吼一声。 唐蒜急忙从包里翻出望远镜丢了上去。 郑南方吐掉烟屁股,架起望远镜,视线所及的蜿蜒路面之上,一辆火红色跑车追星赶月,直奔渔场而来。 第二十六章 昨日重现? 红鸟停在圆顶渔场门前的时候,下城区的夜幕也刚刚降临。 天空繁星暗淡,月亮躲进暗沉的云层,大地无声,万籁俱寂。 红鸟车门打开,洪香菜走下座驾,将波浪长发用皮筋挽在脑后,抖擞抖擞精神,仰头望着渔场顶端硕大的花岗巨石,放肆大笑。 郑南方隐在暗处,抑制住满腹惊疑,将洪香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洪香菜肩头挎着乌兹冲锋枪,白大褂上染有血迹与灰土,看起来风尘仆仆,那台扎眼的红鸟,前挡风玻璃有大面积蛛网裂纹,引擎盖也遍布大大小小的坑陷。 “老板…”唐蒜忍不住低呼出声。 “嘘。”郑南方做了个噤声手势,示意所有人保持安静,不错眼地盯着洪香菜的一举一动。 洪香菜没有停留太久,将身上的枪支弹药更换了一遍,咬了根烟,哼着轻快的曲调,踏青春游一般走进了渔场入口。 “这傻娘们儿,玩儿来了。”胡逼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你们守在这里,我要进去看看。”郑南方把望远镜还给唐蒜,从胡逼怀里抢过信号枪,道:“如果有情况,我就开枪。” “不行。”胡逼拽住他,看了眼渔场入口,道:“要去也该我去。” “为啥?”郑南方一脸莫名奇妙。 胡逼讪讪一笑,道:“那个木乃伊洪香菜说是被你害的,我怕你进去,万一这个洪香菜也成那样咋办?” “……”郑南方哑口无言。 唐蒜终于找到机会,急急问道:“老板,这到底怎么回事?洪姐比咱们先出发的啊,怎么会晚了一天才到?” 舒洋葱和沙曼等人也是一脸疑惑,率领着持续懵逼的枪手们,直勾勾地望着郑南方。 郑南方一愣,斜睨着胡逼,问道:“你呢?你也觉得洪香菜是现在才到?” “啥?”胡逼被他问得怔了怔,奇怪道:“这不明摆着吗?咱们昨天被那辆红鸟给误导了,先入为主了不是?” 郑南方一脸无语,一时不知道的该如何解释。 看郑南方欲言又止的样子,唐蒜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等人可能想错了什么,蹙眉回忆起这两天的种种诡异,突然惊恐地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惊呼:“不会吧?!” 郑南方松了口气,叹道:“还是我的小糖蒜聪明,总算有个开窍的了。” 舒洋葱好奇的不得了,追问道:“老板,你就别打哑谜了!到底什么情况?我们为什么不去找洪姐?” 唐蒜脸色惨白,喃喃道:“洪姐不是晚了一天……” “什么意思?”胡逼这个粗线条还没回过味儿来。 郑南方不愿再耽误时间,只得简单道出猜测:“不是她来晚了,是我们倒回去了。” “啥米?” 郑南方抬头看了看天色,惨笑道:“如果猜测没错的话,等天彻底黑下来,还会有一队人马来这儿。” 尽管郑南方想不透其中原委,但从种种迹象来看,他的猜测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了。 出现在圆顶渔场的蜂巢,没有孕育出变异生物,也没有丰富的动植矿物质,更不会对人体产生不可逆影响,它的作用,似乎是影响着时间与空间。 洪香菜在死城先行一步,却晚了郑南方等人一整天。 郑南方一众人进入圆顶渔场之后,狗头男、辫子男以及莱丽队伍进入黑雾,然后消失无踪,音讯全无。 郑南方将队伍一分为二,在晴空白日里分开了一个钟头,然后留守队伍消失,他们停驻在渔场之外的车辆物资消失。 直到夜幕降临,还恰好就是他们在死城遭遇伏击,尔后脱逃的时间点,洪香菜驾驶着红鸟如约而至。 …… 一切的一切串联在一起,其实也不难得出结论。 …… 对于这个刚刚从红鸟下来走进渔场的洪香菜来说,她刚刚经历过死城伏击战,甩下自己的深蓝病院和郑南方、胡逼一众带路党,抢先来到了圆顶渔场。 对于郑南方、胡逼等人而言,昨天他们没能追上洪香菜,却在一天之后,看到了昨日重现。 …… 再加上郑南方一众人抵达时发现的红鸟、黑雾中出现的木乃伊洪香菜、郑南方在沙暴里看到的莱丽…… …… 时间与空间在圆顶渔场交错着,混乱着,又有条不紊的继续着。 …… &&&&&& 一线天之中弥漫着浓得散不开的火药味道,和血肉腥臭味道交织在一起,再被烈日骄阳蒸腾,那气味简直难以言喻。 几乎填满峡谷的尸体堆上,浑身浴血的莱丽坐在顶端,打空子弹的冲锋枪早已丢掉,脚边丢着两把被黏稠鲜血糊满的长刀。 莱丽那充满异域风情的娇颜被血污遮掩,低胸背心也被血浆浸透,湿答答地垂着,露出一抹惊心动魄的沟壑。 手在颤抖,打火机砂轮搓了几次都没成功点燃。 莱丽丢掉火机,咬着那根无法点燃的香烟,目光扫过脚底堆积成山的尸体,哼了一声,浑身紧绷的弦似乎骤然崩断,整个人软绵绵地瘫软下去,枕在尸体上,就这么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弦月已经挂在半空,夜幕清澈深邃,漫天繁星闪耀,峡谷风声如泣如诉。 莱丽是被冷醒的。 下城区白昼温度令人窒息,而到夜晚,最低气温甚至能够凝水成冰。 莱丽一身清凉穿着,根本无法抵御越来越低的气温,队伍里倒是带着保暖用的睡袋,可现在队员消散无踪,又去哪里找寻睡袋。 哆嗦着从尸体堆上爬了起来,抓起一把长刀傍身,跌跌撞撞从尸体堆上下去,借着幽冷月光的指引,莱丽再次回到起点——索桥前。 说不上来是欣喜还是惊疑,总之,那团笼罩着索桥的黑雾,又出现了,就好像从没消失过,不曾偏差一分一毫。 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 &&&&&& 夜幕低垂,月落星沉。 圆顶渔场之外,又恢复一片沉寂。 尽管郑南方尽了最大的努力去解释这件事,但绝大部分人还是无法理解其中的弯弯绕。 唐蒜和胡逼算是唯一能够理解郑南方的人,就连舒洋葱和沙曼,也仍陷在昨天与今天的循环之中,始终不得要领。 有些事,讲不通就是讲不通,况且郑南方也是根据一连串事件推测的,仅仅是最能够解释一切的推测。 非要刨根问底找个合理解释,郑南方也无能为力。 所以,当郑南方提出要独自尾随洪香菜时,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无奈之下,大部队只好又集体出发。 为了防止再度折返时物资消失,一帮人光是收拾装备就又耽误了不少功夫,等到一行人穿过一线天再次返回索桥前方的时候,洪香菜已经站在了黑雾跟前,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舒洋葱差点出声制止,还好唐蒜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尽管担忧洪香菜的安危,但唐蒜也深知,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昨日重现,此时贸然打断进程,未必是明智之举。 “就眼睁睁看她进去吗?”胡逼喘息有些急促,他很想跳出去把洪香菜拉回来,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郑南方皱眉不语,咬着手指,脸色古怪。 “老板?”唐蒜低低唤了一声。 郑南方摇摇头,轻声道:“咱们跟洪香菜抵达渔场的时间相错不过两个钟头,咱们进入这里的时候,没有看到停在渔场外面的红鸟,也没有碰倒另一批‘咱们’,所以我并不好奇洪香菜如何抉择,我是在想,如果洪香菜进去了,咱们这些人会做什么。” 胡逼和唐蒜听得一愣一愣,仔细想想,却也是个道理。 假如这一切是时间的循环往复,那总该有个合理进程。 没等几人讨论出个眉目,黑雾前边的洪香菜突然动了,没有丝毫犹豫,整个人突然之间就没入了黑雾之中。 郑南方一众人面面相觑,肚子里的话都堵在了喉咙。 &&&&&& 进去还是不进去?这是个问题。 莱丽手握长刀,双手抱着身体,冷得瑟瑟发抖。 黑雾本身没有任何凶险,但穿过黑雾之后才是挑战。 莱丽倒是不怕行尸,真正让她寒冷到骨子里的,其实还是黑雾之后的不确定性。 如果,穿过黑雾之后,没能回到郑南方他们驻扎的索桥前,那自己岂不是第二次迷失? 但若眼睁睁看着黑雾再次消失,且不说太阳升起之后可能还会出现的行尸,光是这夜晚气温,莱丽就难以扛过去。 进去非生即死,不进去死的概率更大。 “死就死吧。” 莱丽血液里的凶悍被绝境逼了出来,咬了咬牙,闭着眼迈进了黑雾。 与此同时,黑雾之中泛起潮涌,另一只脚堪堪冒了出来,与闭眼踏入的莱丽不偏不倚撞在一起。 黑雾内外同时传来一声惊呼,外边的人本能后撤,里边的人急于脱出,结果莱丽站立不稳,被黑雾之中冲出的人撞了个趔趄,慌乱之下各自探抓,反倒抓住了彼此,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后,双双摔倒在冰凉的索桥之上。 第二十七章 忒修斯之船 第二十七章替代生还 “我们应该阻止她的。” 洪香菜走进黑雾消失之后,胡逼有些出神的呢喃了一句。 郑南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只要咱们先别死,用不了多久还会有洪香菜出现的。” 胡逼眼神有些发直,像是问郑南方,又像是问自己:“那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洪香菜吗?” 算上从死城一起出发的洪香菜,他们已经相继见到了三个洪香菜。 不出意外的话,每一个洪香菜来到这里的理由以及中途经历应该都是相同的,也就是说,除了时间轴不同,剩下的完全一致。 木乃伊洪香菜和刚才进入黑雾的洪香菜,从里到外都跟死城先行离开的洪香菜没有一丝一毫区别。 唯一的不同在于,木乃伊洪香菜应该比郑南方一行人更早到来,她已经经历了一次黑雾恐怖,见到了郑南方他们还未曾遭遇的事物。 郑南方突然有个荒唐的想法。 “老胡,如果我说,我有个办法能够挽救洪香菜……”郑南方话说一半,又看向唐蒜和舒洋葱,继续道:“能够挽救洪香菜和李青椒,你们怎么看?” 胡逼、唐蒜、舒洋葱面面相觑,隐约想到了什么。 “实话跟你说,我现在脑壳都是晕的,你的时间错乱理论已经让我脑细胞阵亡了大半,如果你又想到了什么,那就直说吧,别让我猜了好不好。” 胡逼狠狠吸了一口烟,黑暗中,火星猛然亮起,又黯淡熄灭。 唐蒜脑子最灵光,已经顺着郑南方的理论猜到了他的想法。 郑南方笑了笑,观察着几人表情,道:“我们可以回生肉镇,赶在所有人出发之前阻止这场行动。” “你是说……我们自己去阻止自己?”胡逼愕然,迟疑道:“那以后就有两个我们了?” 唐蒜脸色有些发白,低声道:“不,老板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取代自己。” 舒洋葱和沙曼感觉后背有些发凉,惊疑不定地看住了郑南方。 “别这么看我,我只是这么一说,又没说一定要做。”郑南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无奈道:“我现在想不明白的是,我们显然不是第一批来这里的队伍,那之前的我们哪儿去了?” 一众人无言以对,努力发散思维构建着郑南方所说的图景。 “以咱们这队人为时间坐标,假设木乃伊洪香菜和我在沙暴里看到的莱丽是上一批人,刚才那个洪香菜是咱们之后的一批人。” “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个钟头,下一批咱们也会到达这里。” “但是上一批咱们去哪了?” “死了?还是在黑雾里?” “为什么洪香菜在黑雾里变成那个样子,而莱丽却出现在沙暴里?” 郑南方一边解释问题,一边又提出问题,搞得几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更不明白郑南方想表达什么。 一直默不作声的唐蒜轻咳出声,蹙眉道:“还有一个细节。” “嗯?你说。” 唐蒜咬了咬嘴唇,犹疑道:“昨晚咱们在帐篷里问受伤的洪姐问题时……你俩不是查看洪姐的伤势了吗?” “嗯,这个有什么问题?”胡逼对此记忆犹新,那种创伤十分骇人,别说洪香菜那娇柔身子,就算搁他身上,估计也得废。 唐蒜看了眼郑南方,道:“老板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到生肉镇的第一晚,碰到过和洪姐一样的人。” 郑南方当然记得,他在看到洪香菜身上的绷带时就想起来了,只不过一直没吭气儿。 唐蒜继续道:“当时我们三个离得远,没有瞧见具体细节,老板你当时有发现什么吗?” “创伤类似。”郑南方点点头,想起自己最后杀的那个家伙。 “所以,把渔场发生的一切串联起来,再去回想那天的情形……”唐蒜咽了口吐沫,艰难道:“有没有可能,那三个人就是上一批咱们之中的某三个人,当时找上咱们,可能只是想给咱们一些提示?或者像胡哥说的,阻止咱们?” 胡逼眼睛瞪的老大,惊异道:“你们第一晚就碰见了?然后呢?告诉你们什么了吗?” 郑南方遗憾的摇了摇头:“没有,当时情况复杂,我以为他们是来挑衅的,所以……” “嗯?你干嘛了?”胡逼问道。 唐蒜撇撇嘴,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舒洋葱也想起郑南方那天的风采,联想到郑南方杀的可能是她们之中的某个人,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这么说的话,咱们这队人凶多吉少了。”沙曼不知道生肉镇第一夜发生的事,但通过几人不同阶段的描述,再把这些画面拼在一起,局势就变得明朗了许多。 唐蒜闻言点头,前途未卜的忧虑感油然而生。 “洪姐在黑雾里遭遇了危险;莱丽在沙暴里救了老板,算是帮助咱们来到渔场;那三个人在生肉镇,试图提醒阻止咱们。” 唐蒜从包里掏出纸笔,将现在分析出的情况一一列举,皱眉道:“满打满算,上一批人只有五个……咱们这批人,洪姐和莱丽都进入黑雾失踪,现在就剩咱们了。” “意思是…咱们这群人……”舒洋葱打了个寒战,目光扫过后边那群身处危险仍不自知的枪手们,喃喃道:“只有三个人能活着回到生肉镇?” 一时间,气氛无比沉重,未知的危险尚可随机应变,但若是一切已成定数,精神上可不那么容易接受。 “也未必。”郑南方摇了摇头,说道:“目前为止,循环之中唯一不变的只是咱们这批人而已,其他走向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你是说咱们可以自由发挥?”胡逼终于跟上了众人的思维节奏,舔了舔嘴唇道:“也对,咱们现在拥有主动权,没必要非得跟之前的队伍做一样的事。” “嗯,所以咱们可以做的事有很多。”郑南方在地上画了个圆,然后点了几个点,道:“抛开之前的那批人不算,以咱们为起点……先把后边这批人放进来,全部抹杀,然后返回生肉镇,等咱们这些人再次集结,再将咱们自己抹杀,咱们这些人顶替进去,替代生还。” “这可不好操作。”胡逼提出了反对意见,道:“一个两个人好替代,咱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完美对号入座?” 话说一半,胡逼突然扑哧一口笑,指着郑南方乐道:“肯定没戏,别的不说,你能打得过你自己吗?” 郑南方愣住了。 “哈哈哈。”胡逼笑的肩膀直抽抽,吐了口烟,道:“就你那邪性劲儿,一会儿这个朋友,一会儿那个朋友,别说顶替了,我估计很大几率你会被自己干掉。” 郑南方哑口无言,盘算了各种可能性,最终无奈的认同了胡逼的说法,道:“那我也没办法了,要不咱们集体自杀吧,把机会留给下一批咱们。” “诶?等等?”唐蒜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惊呼道:“咱们为什么不做一些警告提示呢?” “啥?”众人齐声问道。 唐蒜挥了挥手里的纸笔,道:“既然你们说这种循环没有定式,那为什么一定要你死我活呢?咱们可以在渔场周围或者内部留一些讯息提醒自己啊,至少不要让他们再进入黑雾,不要深入渔场!” “如果咱们来的时候看到这种信息,你会选择相信吗?”郑南方反问道。 唐蒜噎了一下,想了想,又道:“我们可以留下一些除了自己没人能看懂的秘密,这样总可以吧?就算怀疑,也会起到警示作用。” “费这劲儿干嘛?”胡逼哼了一声,对唐蒜这小丫头想法很不理解,指了指渔场一线天方向,道:“把入口炸了不就得了?” “那不如再往前推一点。”舒洋葱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联想到各种可能性,也给出了自己的想法:“咱们把死城前边的路封住也可以的吧,这样青椒也不会死了。” 这边讨论的热火朝天,枪手那边昏昏欲睡,天色越来越暗,渔场之外,终于传来了车队驶来的声音。 下一批队伍已经抵达,然而当下的郑南方一众人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怎么办?”唐蒜看向郑南方。 “先隐蔽,看看他们怎么做,如果和咱们昨天的行事方式一模一样,那咱就背后来一枪吧。”郑南方打定了主意,既然两个郑南方一模一样,那留下一个就够了。 “如果不一样呢?”胡逼问道。 “再议。” 一线天里已经响起说话声,郑南方一声唿哨,小队人马统统钻进一线天,朝各个犄角旮旯隐蔽进去。 郑南方和沙曼躲进一处山坳,地方狭小,离昨天他们经过的小径隔着些巨石,不易被发现。 屏息等待的时候,沙曼碰了碰郑南方手臂。 “嗯?” “我有点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沙曼咬了咬嘴唇,低声道:“不明白你们讨论了半天,为什么非要围绕着取代不取代?” “嗯?什么意思?”这次换郑南方懵逼了,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东西。 沙曼表情古怪,嘀咕道:“反正咱们没死,下城区还是这个下城区,那咱们拍拍屁股走人不就好了?干嘛非要在这儿跟自己较劲?” 第二十八章 金玲 上城区,某栋豪华公寓。 结束一天工作的金玲刚刚回到家,从玄关走到浴室,外衣内衣丢了一地,赤足踏进浴缸,水温刚刚好。 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按摩浴缸开始工作,舒缓着一整天的疲劳。 公寓很大,装修奢华,衣食住行全部配套,与下城区相比,用穷奢极欲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金玲对这里没有归属感,一直以来,她总有一种预感,她会离开这里,去到上城区之外的世界,去到荒原、下城区,感受凛冽的风,炙热的阳光,极端的温差。 武馆同事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告诉她上城区之外是蛮荒之地,只有这里才是人类文明的延续。 金玲从不辩驳,她心里有个秘密,关于上城区真相的秘密。 上城区从来不是天堂,更不是人类文明的延续,它只不过是那群人虚构出的镜花水月,一切繁荣表象都在遮掩着它千疮百孔的内核。 诚然,居住在上城区,金玲能够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豪华公寓,有着一份赚取薪水的工作,不必餐风饮露,没有来自外界的生命威胁。 但也仅此而已。 上城区居民的人生已经能够看到终点,他们没有未来,只能在温室之中重复着每天的生活,在看似歌舞升平的悠然日子里虚度光阴,直至寿命的尽头,再被装进盒子里。 或许对绝大多数生活在上城区里的人来说,能在行尸浩劫之后过上这种衣食无忧、性命无虞的日子,就已经是天堂般的恩赐。 但就金玲而言,在上城区待得越久,越有一种被圈养的感觉。 金玲知道上城区是如何诞生的,也知道上城区居民是如何筛选出来的,所以,她能留在上城区,纯属意外。 尤其当她意外与郑南方、孟常、洛丽产生通感之后,那种骨子里对上城区的排斥便越发激烈,并且通过郑南方和孟常视野所见,更慢慢知悉了上城区之外是怎样一番世界。 上城区是封闭的,活着进来的人,不可能再活着出去。 所以,金玲很早就猜测,所谓末路狂欢公路赛,可能只是一场从头到尾的骗局。 公路赛赢家的奖励是进入上城区,可这些上城区之外回归野性的人,怎么可能会安然在上城区悠闲度日? 下城区的人真的向往上城区吗?上城区的人又能接纳下城区的人吗? 上城区与下城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从它们对立出现以后,就不应该,也不可能存在互有交集的一天。 再后来,金玲所在的上城区里,于公路赛开始前一周,出现了一块儿巨大的卫星投影显示屏。 那一天,金玲恍然大悟,末路狂欢公路赛,只是供上城区娱乐消遣的一档节目,而已。 …… 金玲把自己所见告诉了郑南方,于是郑南方从西边启程,打算去参加这场公路赛。 郑南方想得很简单,本来他就要去环岛,而上城区是环岛的必经之路。 如果所有上城区的人都能看到这场比赛,那他正好利用这场赛事去凿穿上城区的大门,或许这样一来,环岛的一些人就会看到他,就会明白,多年前的宿命之约终将到来,是时候做出抉择了。 孟常试图阻止郑南方简单暴力的行动,并且告诉他,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管辖蜂巢研究的势力和组织公路赛的势力,并不是麻绳一股,其中交织着许多不明讯息。蜂巢出现之后,其中一股势力便着手举办公路赛,其中缘由很难解释,但很显然,公路赛不仅仅是一档血肉横飞的十八禁节目。 孟常认为,公路赛与蜂巢有关,或许这其中有着两股势力角力博弈的意义存在。 最后,三个人达成共识,由郑南方参赛,他们给予其他方面的帮助。 夺不夺冠无所谓,只希望郑南方能够在参赛过程中,发现一些金玲和孟常不知道的东西,由此来判断整场事件背后可能存在的目的。 三个人无意与幕后势力对垒,他们各自有着各自的目的,只不过正好能够通过公路赛来完成。 金玲想要离开上城区,孟常希望能不受管辖独立研究蜂巢,而郑南方,从头到尾只有一个目的,去环岛。 尤其是后来洛丽的出现,更加坚定了三个人联手的想法。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奶声奶气的小娃娃,居然就生活在环岛。 只是很可惜,洛丽年纪太小,天真无邪,什么都不知道,无法通过她去获取、传递讯息。 …… 金玲曾经和郑南方聊过一次,想问他为什么那样执着于环岛,而且金玲对郑南方的身份非常好奇。 郑南方很年轻,但有些时候又很老成,关于他自己的事很少提起,金玲和孟常只知道他从西边过来。 早期通感的时候,金玲偶然看到过郑南方的视野,视野中有一片随风摇曳的红树林,树影婆娑,特别好看,是上城区没有的景色。 金玲问他这是什么地方,郑南方语焉不详,淡淡回了声:家。 后来金玲就不再过问了,每个人都有秘密和不愿提及的事,或许郑南方对环岛的执着也没有什么复杂的理由。 …… 夜已深,浴缸里的水也温了。 金玲站起身,捞起块儿浴巾裹住头发,裸着身子离开浴室,在地面上踩出一串湿答答的脚印回到卧室。 卧室里亮着小夜灯,柔软的床被散发着独居女人特有的香气。 金玲抬起一条腿搭在床边,细心的擦拭着身体乳,从腿到脚,从腰腹到胸前,动作轻柔而缓慢。 做完睡前护理,吹干了头发,金玲关掉小夜灯,盖上被子躺下,手探到梳妆台摸了摸,又缩回被子里。 月色朦胧,窗外有清凉夜风吹过,窗帘微动,风铃清脆。 一只手扶住风铃,悄无声息地站在床边,接着窗外透进的如水月色,细细打量着金玲熟睡的侧脸。 过了很久,听到金玲均匀的呼吸声,人影朝身后招了招手,更多人影从客厅、厨房的角落出现,封锁了房门。 床边的人影从怀里摸出个喷壶似的东西,对准金玲的脸喷了一下。 等了几分钟,然后伸手拍了拍金玲的脸。 金玲毫无反应,昏过去似的,全无知觉。 人影打开小夜灯,露出一身黑色制服,对外边的人道:“所有东西保持原位,等专家组过来。”说罢弯腰抱起金玲,转身离开。 公寓门口也把守着两个身穿制服的人,看到抱着金玲出来的男人,点头示意了一下,等电梯上来,将两人送了进去。 ‘叮’ 电梯停在一楼,制服男抱着金玲走出公寓楼,上了一辆早就等候在大门外的黑色越野车。 车里只有一个司机,回头看了眼,笑道:“没费什么功夫嘛。” 制服男将熟睡的金玲摆在座位上,点了根烟,道:“我们动作比较快,她没防备。” “再好不过了。”司机发动车子,驶出公寓区,朝着上城区最宽阔的马路疾驰而去。 司机是个年轻人,话很多,一直问东问西,但后排的制服男不苟言笑,只是敷衍着回答几句。 车子穿过灯火闪耀的城市,夜景在车窗里飞速后退,最后进入一条隧道。 隧道很长,临近终点,两侧出现许多装甲车,车里的人和后座男人穿着一样的制服,装甲车身喷涂着彩绘,勾勒出rca的英文字母。 车子缓缓停下在一排路障前边,一个持枪制服男敲了敲车窗。 司机落下玻璃,将脖子上的挂牌晃了晃,笑道:“南部实验室,有通行证。” 持枪男点点头,回头唿哨一声,然后放开路障,启动按钮,打开了严丝合缝的合金大门。 门外风声呼啸,长夜幽暗,看不清前路。 车子再次发动,穿过合金大门,闯入夜色下的荒野。 大门之外的道路不再平坦,车身剧烈颠簸着,开车的年轻人皱着眉头,勉力控制住方向盘,打开车前大灯,映照出前方野草横生的路途。 熟睡的金玲被颠簸晃倒在制服男肩膀上,裹在身上的被子落下,露出香喷喷的身体。 司机青年从后视镜里看到比月光还白的身子,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啧啧道:“好艳福。” “好好开车。”制服男哼了一声。 司机青年嘿嘿愣笑,试探问道:“没有福利嘛?大老远跑这么一趟唉。” 制服男瞪了他一眼,旋即又忍不住笑了,摇头叹道:“你这小子,正经点,这是执行任务,别想那些没用的。” “任务已经完成一大半了好不好。”司机青年嬉皮笑脸,咂嘴道:“就摸一把,成不?” “滚蛋。”制服男苦笑不止,点了根烟给他递过去,道:“专心开车,等这阵儿忙完了,随便回哪个上城区去玩儿。” “小气。”司机咬住烟,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儿,还不死心:“那你替我摸一把,给我说说手感就行。” “混小子。”制服男哭笑不得,笑骂道:“实验区没女人吗?猴急那样儿,色字头上一把刀晓得不?” “老古董。”司机青年撇撇嘴,不再言语。 制服男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瞟了眼靠在肩头的雪白身子,喉头动了动,余光看了看后视镜,见司机青年没有看着,悄咪咪将手伸向金玲腿间。 金玲软绵绵地靠在制服男肩头,毫无知觉。过了会儿,指尖一片湿滑温热。 “嘿嘿。”制服男傻笑出声。 司机青年:“笑啥?” 制服男:“没啥——嗯?” 制服男怔了怔,低头一看,两条修长美腿绞在一起,死死夹住了他的手。 金玲掌心一翻,推开修眉刀刃槽,自制服男喉间划过。 司机青年脑后一热,被泼了盆热水似的,随即听到后边传来‘赫赫’怪声,疑惑地回过头,刚看到一抹雪白平坦的小腹,忽的喉间一凉。 越野车在荒野中停了几分钟,车门打开,丢下去两个重物,然后重新启程。 金玲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打开车窗,车里缭绕的烟气飘了出去,尔后吹进来一股叫做自由的风。 第二十九章 归宿 深夜,圆顶渔场。 在不同时空中同时迈进黑雾的两个人就这样意外相撞,双双跌出黑雾。 同样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最初的诧异过后,两人不约而同擎出武器,拉开了相对安全的距离。 “是你?” 看清对方面目之后,两人异口同声发出惊呼。 惊诧归惊诧,毕竟不算是敌人,身处这充满诡异的峡谷,身边有个认识的人终归心安一些。 “你怎么会在这里?”洪香菜放下枪,环顾四周,眼神变得古怪起来,疑惑道:“咦?还在这儿?” 莱丽定了定神,心里有了盘算。 据郑南方所说,洪香菜在她们车队抵达之前便先行离开,应该是提前进入了渔场。等她们大部队到达渔场之后没有见到洪香菜,当时众人都认为洪香菜已经走进了黑雾,就此下落不明。万万没想到,最早进入的黑雾居然会被莱丽给碰见,而且还是在这个古怪的空间。 莱丽此刻还没有意识到圆顶渔场中出现的时空错乱问题,还以为洪香菜是从其他地方误打误撞闯进了这里。 “这不是你进来的那个圆顶渔场。”莱丽根据一白天的经历和自身的判断,给当前空间下了个定义:“这里有古怪,好像会根据脑中想法具现化出一些东西。” “你在说什么?”洪香菜一脸的莫名其妙,问道:“胡森田和那个小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你们速度还挺快,居然赶在了我之前。蜂巢呢?蜂巢在哪?圆顶渔场怎么也没有人?” 面对洪香菜连珠炮一串的发问,莱丽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你进了黑雾?”莱丽隐约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暗暗观察着洪香菜的神色,疑惑道:“看到什么了?” 洪香菜这会儿心情和莱丽差不多,也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而且她和莱丽并不熟悉,不过是生肉镇那夜的一面之缘,见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反倒试图套话,于是便不再理会她。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洪香菜冷冷一笑,道:“我的目标是蜂巢,别妨碍我。” 莱丽哑然失笑,敢情你比我们提前了那么久,结果到现在还不知道这黑雾就是蜂巢?? “劝你一句,别乱走,别乱想。”莱丽本来不想与她多做纠缠,但苦于这个渔场的诡异,万一洪香菜再引出什么东西,她也得跟着遭殃。 但是莱丽的劝说听在洪香菜耳中可就变了味儿……你算什么东西?命令我? 洪香菜那邪性的炮仗脾气当时就起来了,斜睨着遍身血污的莱丽,哼道:“你说什么?” 同是血火中闯出来的女汉子,莱丽又何尝感受不到洪香菜的挑衅,但此刻她是真的没有精力与她争高低,叹道:“随你吧。”说罢望向黑雾,心想你爱干嘛干嘛去,老娘再穿一次,看看这次黑雾能把她带到哪里去。 洪香菜吃了个闭门羹,见莱丽不再掠其锋芒,也悻悻住了嘴,径自穿过索桥,朝水库那边走了过去。 莱丽再次踏进黑雾,只听耳边风声呼啸,仿佛天旋地转,当她睁开眼,已然又换了一片天地。 天空暗红,闷雷滚滚,狂风怒卷,黄沙呼啸。 “这不是圆顶渔场……” 莱丽大脑几乎宕机,呼吸一阵困难,定了定神,终于明白了当前的处境。 沙暴,是她们赶赴圆顶渔场时的那场沙暴。 莱丽此刻身处国道旁的一片荒地,四周尽是几人高的风蚀土台,沙暴已经席卷过来,遮天蔽日,可见度正在极速下降。 刚从渔场寒冷的黑夜中脱出,转眼又走进炙日下的沙暴。 莱丽欲哭无泪,只能先行摸索到一处土台下方暂避。 下城区的沙暴是非常可怕的凶手,沙尘里乱石激荡,风刀如刃,就她现在背心短裤的打扮,沙暴一个照面就能给她扒层皮。 风沙越来越大,没有护目镜的莱丽只能把头埋进臂弯,尽力将身体缩在土台凹陷处。 隐隐约约中,莱丽好像听到了郑南方的声音。 莱丽猛地一愣,用手遮挡着眼前,试图从满眼橘色中去分辨些什么。 也是巧了,当莱丽视线扫过对面土台时,恰好看到一个人影趴了下去,尽管风沙迷眼,但莱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想起刚才隐约听到的声音,莱丽趴下身子,朝着人影那边匍匐而去。 沙暴席卷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巨大的风阻使得短短十多米距离寸步难行,停下避风不过眨眼之间,小腿就几乎要被黄沙掩埋了。 无奈之下,莱丽只好豪赌一把,猫着腰起身,借着风势大步起跃,后背和大腿被风沙中的乱石豁开道口子,生疼生疼的。 几分钟后,总算有惊无险的爬到了人影刚才的位置。 人影已经不见了,但有一条还能辨认的爬行痕迹。 莱丽顺着痕迹跟了过去,看到郑南方正艰难前行着,身上已经盖了厚厚一层沙土。 “笨蛋,起来啊!”莱丽咬咬牙,顶着沙暴扑了过去,奋力抓住郑南方的胳膊,试图将他拖起。 郑南方似乎被沙暴给吹懵逼了,愣了半晌,然后才勉力站起身,两人相互搀扶着顶风而行,眼看就要走到国道上了,风沙中骤然袭来一块乱石,不偏不倚击中莱丽额头。 莱丽只觉头上一阵剧痛,身子不由向后仰倒,抓着郑南方的手也松脱,重重摔倒在地。 恍惚中,莱丽好像看到郑南方试图回头找她,但更剧烈的沙暴如海啸般袭来,莱丽无力支撑的身体像是塑料袋一样被卷下土坡,郑南方的轮廓也就此消失不见。 额头鲜血遮住了眼,莱丽捂着头上的伤口,在风沙中奋力挣扎,全凭一股求生的意志在爬行。 耳边呼啸如雷,眼前猩红一片。 莱丽感觉手触碰到了土台边缘,仿佛将要溺死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激发起身体最后的能量,手脚并用爬向生命的彼岸。 莱丽成功了,她能感觉到身上如刀割一样的风沙劲头小了一些。 靠着土台缓缓坐起身,身体蜷缩成婴儿的样子,这才有空腾出手去抹开眼前与沙土结成一团的血痂。 额头创伤十分严重,莱丽捂着伤口的手几乎能感觉到颅骨塌陷下去一块儿。 这种伤势,自己又孤立无援困在沙暴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莱丽吐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直到此时,她才突然记了起来…… 在死城营救郑南方之后,他在车上感谢自己救了他两次。当时莱丽以为他只是口误,尔后郑南方又向她问起沙暴时的事,像是在求证什么。 当时莱丽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郑南方身上,并没有在意这些模棱两可的问题。 此刻,莱丽终于明白了。 眩晕感正在蚕食着她的意识,莱丽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手撑在地面,被坚硬的东西硌了一下。 莱丽移开手,是一只枯槁的人手。 顺着枯手往上看去,一具皮肉干枯贴骨,肚腹低陷的干尸,静静地靠在她身旁。 莱丽有些恍惚,拍了拍干尸身上的沙土,干尸身上的吊带背心和短裤依稀还能辨认出颜色,干尸头发虬结,眼窝深陷,额头裂开豁口,风干的脑组织萎缩成青灰色,一团一团。 干尸旁边,还有许多以同样姿势靠坐的干尸,越往后边,许多干尸的身体都已被黄沙掩埋,只剩下破碎的头颅,足有数十。 莱丽惨然一笑。 …… 上城区外,荒原。 黑色越野车驶入山坳,缓缓停下。 金玲穿着不合身的制服跳下车,四下观望一阵,确定安全后,找到一处灌草丛蹲了下来。 解决完生理问题,金玲回到车上,点了根司机留下的烟,闭上眼,轻按着太阳穴舒缓精神,眉头紧蹙,似乎在努力感应着什么。 “老孟,能听到吗?”金玲低声轻唤。 不知过了多久,金玲豁然睁开眼,眼前视野变成了墙壁雪白的监室。 “逃出来了?” 金玲耳边响起孟常疲惫不堪的声音。 金玲点了点头,从外边看,像是在自言自语。 &&& 金玲:“多亏你的提醒,我早有准备。” 孟常:“那就好,真的很抱歉,把你牵扯了进来。” 金玲:“我们本就是一个共同体,不必说这种话。不过我确实要骂你两句,你的住所怎么会有我的住址和信息?” 孟常:“抱歉,出于研究习惯……我喜欢把事物都写下来列成表……” 金玲:“所以南方和洛丽也暴露了?” 孟常:“那倒没有,他俩信息我知之甚少,没法罗列出来。” 金玲:“算了,不提这个了,你在哪?我去救你?” 孟常:“别,你逃走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暴露的,他们会追查你,你来这里是自投罗网。” 金玲:“那我该怎么办?” 孟常:“去找南方,但你不能进入生肉镇范围。” 金玲:“什么意思?我不进去怎么能找到他?” 孟常:“公路赛这次选择的赛程有问题,那里有条裂隙。” 金玲:“说点儿我能听懂的。” 孟常:“这么说吧,以生肉镇和圆顶渔场为两端,这两端之内,全是裂隙影响范围!” 金玲:“裂隙是什么?” 孟常:“你就当作是蜂巢的升级版,就好比蜗牛和牛,壁虎与虎……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金玲:“意思是,南方现在已经身处蜂巢之中了?” 孟常:“没错,从他抵达生肉镇那天起就已经身在蜂巢了,只不过那时候距离蜂巢中心比较远,影响作用不大。自从他离开生肉镇,我们之间的通感联系就中断了,我想他应该已经进入蜂巢中心了。” 金玲:“那我怎么办?不进去怎么找他?这段时间我都没有服用阻断剂,可还是联系不上他啊。” 孟常:“我也没办法,是我太鲁莽了,不该直接越级汇报的。你先保护好自己,想办法潜伏在那附近,暂且等等看,南方只要不死,总会脱离蜂巢中心的,我相信他自己应该会察觉到不对。等他离开蜂巢中心,应该就能联系到他。” 金玲:“我明白了,那你呢?” 孟常:“先不用管我,实验组抓不到你,也没法判定我有罪,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先和南方汇合,之后再想办法解决我的问题。” 金玲:“好,那你自己保重,找到南方我再联系你。” 孟常:“嗯……另外,我昨天从洛丽的视野中看到一个人,我曾经在东部蜂巢的封锁现场见过他,他是总公司高层。” 金玲:“所以?洛丽的父母有可能也是你们那公司的高层人员?” 孟常:“我不确定,洛丽不在谈话现场,我只从视野中看到了他,是个独眼男人。你安全之后想办法和洛丽联系一下,看能不能问出点儿什么来。” 第三十章 时间轴 “也有道理哦。”郑南方对沙曼眨眨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抓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个‘等’字。 沙曼身子不由得一僵,接着山坳里黯淡的月光,忍不住多看了急眼郑南方的侧脸。 真是捉摸不透这个家伙。 想起第一次在国道相遇,莫西干男看他落单想抢掠,不料却被郑南方反杀……后来郑南方对自己还算客气,但自己却出于私欲偷了他的邀请函,并且在嘶哑庄园出卖了他,这才迫使他不得已来到圆顶渔场。 真要追究个罪魁祸首,沙曼知道自己难辞其咎。 沙曼在被嘶哑庄园挟持而来的时候,已经想到自己会被郑南方杀掉泄愤的结局。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郑南方从头到尾也就揶揄过她和胡逼几句,甚至那揶揄都像是玩笑话,就好像他被耽误了公路赛这件事根本无关紧要似的。 沙曼对他越来越好奇了,不仅仅是因为他似乎知晓着许多秘闻,更多的,还是他这喜怒无常奇奇怪怪的性情。 但沙曼心里也清楚,她对郑南方而言,不过是旅途中认识的女人之一而已。 唐蒜她们还能为他出谋划策,亦或是以身侍寝,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在如今的世道,早晚会被抛下的。 想着想着,沙曼忽然有些鼻酸,说不上具体缘由,仿佛心底泯灭已久的人性被他再度唤醒,促使她生出这些当下看来毫无意义的情绪。 “你能一直带着我吗?” 没有经过大脑,甚至没来及思考,魔怔了似的,脱口而出。 沙曼说完就后悔了。 郑南方却是一愣,转过头盯着她看了许久。 沙曼懊恼的低下头,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声若蚊呐:“对不起,我胡说的。” 郑南方哑然失笑,看着这个金发小野猫窘迫的样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沙曼偷偷瞟了他眼,见他注意力又回到索桥那边,这才放下心来。 …… 索桥那边的进展出现了偏差。 那一队人没有收集光源查看索桥下的深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黑雾之上。 狗头男和辫子男依然主动请缨,打算替莱丽去探索黑雾内里,但却被莱丽严词制止了。 然后郑南方和胡逼上前查看了黑雾,接着回到索桥,表示不赞同夜探黑雾,提议等到太阳升起再做打算。 “不对啊。”躲在山坳里的郑南方很是奇怪,如果相同的队伍做出了不同的选择,那又怎么会引起最终一致的结果呢? 沙曼这次没有插嘴,挪动身子往郑南方身边靠了靠,不知道在想什么。 索桥那头队伍开始驻扎,看样子莱丽也放弃了探索黑雾的冲动,正和郑南方以及胡逼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商讨些什么事。 “咱们怎么办?”沙曼忍不住低声问道:“这么多人如果驻扎下来,咱们总不能在这儿躲一夜吧?” “你说……”郑南方依旧观望者驻扎队伍,轻声道:“等到夜深了,我过去冒充队伍里的郑南方,让所有人撤退,会怎么样?” 沙曼白了他一眼,道:“你还嫌不够乱的吗?” 郑南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道:“都是一样的人,其实也不乱呢。” “那你搅浑水是图什么?万一那里的你正好跟你碰在一起怎么办?”沙曼不晓得他是什么打算,盘算了一下两个时间轴的人面对面站在一起的诡异场景,劝说道:“再别多生枝节了,我还是觉得咱们趁现在溜走比较好。” “溜走之后呢?”郑南方反问道。 沙曼一脸莫名其妙:“参加你的公路赛啊,按时间来算,咱们现在赶回去,正好赶上明天的开赛日。” 郑南方突然不说话了,眯了眯眼,似乎被沙曼点醒了什么。 沙曼契而不舍,继续循循善诱:“你不是说蜂巢只会影响周边地貌生物嘛,那咱们离开蜂巢范围不就好了?继续参加公路赛,避开圆顶渔场,那不就从这里的混乱中脱离了?” 郑南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忍不住敲了敲沙曼的脑袋,笑道:“可以啊你,我都快被自己绕进去了,你倒是瞧得通透。” 沙曼撇撇嘴,揶揄道:“你就是好奇这里的蜂巢!还跟老胡说什么你没兴趣……我看在座这些人里,就你对蜂巢最感兴趣。” 郑南方呵呵一笑,又问道:“那在你看来,我们回去参加公路赛,那这里呢?” “这里的人继续乱着呗。”沙曼一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嘀咕道:“只要这里蜂巢存在,那总会有其他队伍来的。咱们现在离开,从这一环里断开出去,兴许这里的人死完就结束了呢?” 不得不说,沙曼想要抽身事外的意图还真点醒来郑南方,不说点醒吧,起码给了他另一个思路。 郑南方这会儿才有想到新的概念,或许自己此前想错了,这里的蜂巢,引起的可能不只是时空的错乱,更像是一种循环。 假设,以第一个进入黑雾的人为起点,以郑南方一行人白天去水库为终点,是一个完整的圆。那么,当第一个人进入黑雾之后,似乎就按下了启动键,在蜂巢影响范围的另一端,这一部分人通过尚未可知的方法重新来到了前一天,正好又在这里和第二天将要抵达的人形成了擦肩而过的局面。 也就是说,时间在这里并不是无规律的混乱,而是一直定格在进入黑雾那夜,由此而始,进行着循环。 唯一的问题是,郑南方等人无从得知蜂巢出现的起点,也就没发判断,自己这拨人就算现在离开,会不会还是循环中的一部分。 沙曼仿佛猜到了郑南方的想法,暗自思索一番,小声说:“反正没有影响嘛,从咱们的视角来看待的话,回到生肉镇参加比赛,这本来就是原计划,而且时间轴也能对得上。至于渔场这里,那就让他们继续循环呗,就算他们之后也有和咱们现在相同的打算,那也不碍事啊,他们参与的是他们那一天的比赛,咱们在时间轴上比他们提前一天。” 郑南方露出了老父亲般赞许的眼光,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化蜂巢中的时空影响,并且能够在脑中树立起精准的时间轴,这说明沙曼对空间时间辨别能力极强。 “看什么啊,到底怎么决定?”沙曼有些急性子,对郑南方这种不温不火的行事很是着急。 “听你的,走。”郑南方淡淡一笑,道:“正巧门口车也是现成的。” “怎么通知其他人?”沙曼问道。 “走出去通知。”郑南方话音未落,人已经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 沙曼险些惊呼出声,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想喊他又没发出声,急得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郑南方却是闲庭信步般,好像回自己家客厅似的,丝毫不避讳人,碰见那些跑进一线天放尿的深蓝病院枪手,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晚上精神点儿,轮流换岗。”郑南方吩咐道。 两个枪手点点头,系上腰带麻溜跑了回去。 郑南方回过头,冲山坳里的沙曼眨了眨眼,然后大摇大摆在一线天里晃荡了一圈儿,把藏头缩尾的人都叫了出来。 胡逼跟唐蒜俩妞躲在一起,见郑南方大摇大摆的模样也是诧异的很,他们躲得位置没有视野,不知道索桥那边什么情况,还以为队伍已经全都进了黑雾。 “走吧,这里没咱们事儿了。”郑南方点了根烟,深深吸了口,吐出一股浑浊烟雾,道:“我要回去参加公路赛,你们其他人都各自散了吧。” 一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生出一种桌上刚上了凉菜,宾客就要退席的古怪感觉。 “别寻思了,不是什么事都有完美结局好不好。”郑南方笑了笑,对那些犹豫不定的枪手道:“尤其是蜂巢这种凶险之地。当然了,你们如果自己对蜂巢好奇,还想一探究竟,那也请便。从现在开始,咱们联合车队就散伙了,但愿后会有期。” 郑南方说罢便扬长而去,根本一点儿留恋都没有。 几个相熟的家伙你看我我看你,吃不准郑南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然不解,但还是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 圆顶渔场之外,皎月惨白,星河无光,凉风带着刺骨寒意,无休无止。 那辆黑色蝰蛇再度易主,成为了郑南方的座驾,而胡逼则是当仁不让的抢占了红鸟。 那群枪手商议了一阵,可能是觉得没有洪香菜的深蓝病院就缺了灵魂,所以罕见的萌生出凝聚力与忠诚,决定继续留守在渔场,不管时间轴怎样,反正是要等到一个洪香菜继续带领他们。 郑南方也不勉强,正好乐得轻松,载着三个姑娘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胡逼开着红鸟紧随其后,上了国道便开始并驾齐驱,大有提前来场友谊赛的意思。 …… 蝰蛇和红鸟离开后不久,圆顶渔场对面的土台后走出两个人影。 两个人影遥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你怎么看?”良久,右边稍矮的人影开口了,是女人。 旁边的男人冷哼一声,道:“无所谓,他没有看清游戏的真谛,退出也无妨。” 女人不太认同男人的看法,道:“可我觉得,他的选择似乎才是正确的。” 男人声音中透着冷漠,并不在乎女人的意见,淡淡道:“是吗?等蜂巢闭合消失,时间轴恢复正常以后,他还能往哪躲?”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女人语气无奈,尽管心知无法改变身边人的想法,但还在勉力一试:“相安无事不好吗?蜂巢影响不可逆,存在就是存在了,可彼此之间又没有冲突,何必自相残杀。” “你错了,殊途同归,偶发选择的差异不会影响结局。” “他所想即是我所想,他所求也是我所求。” “救命的水只有一口,求活的人却有两个,你说,是我让给他,还是他让给我。” 男人冷冰冰的话语敲打着女人的心脏,她想反驳,又无从开口。 男人冷冷笑了,沉声道:“至少有一点我和他达成了共识,那就是,世上只会有一个郑南方。” 暗沉天际,惊雷骤响,狂风怒卷。 阴影中的两个人衣衫猎猎作响,上下翻飞。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短暂地照亮了大地。 莱丽脸色苍白,红唇如血,嘴角两颗尖细獠牙泛着森寒冷芒。 郑南方面目狰狞,右眼一道骇人伤疤延至左脸,目光凶狠而凛冽。 第三十一章 公路赛即将开始 夜半三更,生肉镇亮如白昼,人潮熙攘,充斥着喧哗躁动的气息。 末路狂欢赛组委会强势进驻,身穿统一制服的组委会安保人员驾驶着装甲车将整个小镇包围的密不透风。 从今夜开始,生肉镇将施行许进不许出的禁令,直到明天夜里正式开赛。 郑南方一行人又回到了生肉镇,看着周围鼎沸人潮,蓦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念头。 实际上,他们在圆顶渔场只停留了一天一夜,算上时间轴混乱引起的时间差,他们几乎是马不停蹄赶赴渔场,又追星赶月般飙了回来。 所以,当巴士旅店的老板看到郑南方时,惊讶了好久。 …… “重回人间的感觉真好。”摆脱了洪香菜的控制,离开了圆顶渔场错乱的时空,胡逼整个人满血复活,恢复了荒野大镖客的风采,在深井餐厅饱食一顿之后,一双眼睛就开始在来来往往的女人身上打转儿。 “我记得咱们来的路上,你让我在生肉镇保持低调来着。”郑南方知道这厮是饱暖思河蟹了,忍不住出声打趣道:“明天就正式开赛,保留点儿精力吧。” 胡逼哈哈大笑,人猿泰山似的朝着壮实的胸口擂了几拳,笑道:“胡爷金刚不坏之体,这几天憋得够呛,得泄泄火,不然影响发挥。”说着斜睨了郑南方一眼,略有不爽道:“再说还不是赖你,你小子有唐蒜和舒洋葱暖床,却不准小沙曼陪陪我,其心可诛。” “我哪有。”郑南方哑然失笑,无奈道:“我只是让你别用强,沙曼自己愿意就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废话。”胡逼白了他一眼,道:“你这是只许州官嫖娼,不许百姓河蟹。你都说这话了,小曼曼肯定当免死金牌捧着。” “或许你可以试着改变一下强取豪夺的风格。”郑南方点了根烟,擦拭着许久没有见血的锋钢锯刀,慢悠悠道:“像看待人一样看待她们。” 胡逼哼了一声,含糊道:“说得好像胡爷虐待她们了似的。自从跟你小子混一块儿,我他妈对她们还不够温柔绅士吗?” 郑南方停下手里的活儿,看了看他,道:“像看待洪香菜一样看待她们。” 胡逼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在下城区混迹已久,习惯了这里的丛林规则。”郑南方细心地将一柄柄锋钢锯刃插回武装带,慢条斯理道:“但没必要真的变成野兽嘛,沙曼她们现在挺喜欢你的。” 胡逼吐了口烟,望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一阵,嘟囔道:“行了行了,婆婆妈妈的,老子这不是正打其他人的主意么。你小子就好好护着那仨丫头吧,早晚给宠出毛病,又不是找老婆。” “朋友。”郑南方淡淡一笑,道:“之后的路上,咱们可是伙伴。” “伙伴个屁。”胡逼乐了,从兜里掏出一张揉成团的海报丢给他,笑道:“你没看组委会发的赛事规则吗?” “哦?还有这玩意儿?唐蒜没跟我说啊。”郑南方一脸好奇。 “上边写得明明白白,参赛以车为单位,一车一组,最后只有一个冠军。”胡逼摊开海报给他指了指,意味深长道:“而且赛事升级了,每一站都要死人。” 郑南方微微皱眉,疑惑的结果海报看了起来。 规则说来并不复杂,简单而粗暴,透着纸张都能感受到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末路狂欢赛以车为参赛单位,一车一组,不限人数。 生肉镇为赛程起点,壹号上城区为终点,赛程不设固定路线,只有许多中转站,用来给参赛车手进行补给和休息。 规章到此为止还都算正常,与普通赛事无异,直到下一行文字出现,郑南方才领略到所谓末路狂欢赛的真谛。 所有参赛车手在开赛前需要统一到组委会驻点接受病毒注射,注射病毒之后方能正式参赛,拒绝注射病毒者视为自动弃权。 病毒作为车手遵循赛程的约束,一旦参赛,除非死亡,不得退赛。 病毒发病时间为24小时,参赛车手必须24小时之内抵达中转站,在中转站注射抗毒血清抑制病毒发作,如此循环,直至终点。 每日赛程最后三组车手淘汰,超时车手淘汰。 淘汰车手以及中途退赛车手,不予发放抗毒血清。 具体内容总结下来就这么多,在海报末尾还有一句略显滑稽的附言。 “只要跑在另外三个人的前头,你就能活下去。” 最后就是大赛奖励:上城区永久居住权以及自然死亡之前你所需要的一切。 郑南方念出了大赛奖励,然后翻倒后面,后面什么都没有了。 “这奖励是什么意思?”郑南方有点儿不太理解。 胡逼道:“永久居住权啊。” “不是,是后边这句‘自然死亡前所需要一切’,怎么理解?” “大概就是只要你能想到的,赛事组委会能满足的,全都可以吧。”胡逼嘿嘿愣笑,咂嘴道:“我记得去年好像没有最后这一句,看样子为了吸引参赛,组委会下血本儿了。” “病毒这里呢?”郑南方指了指规章,问道:“就不怕最后冠军出来了,人家不给血清吗?” “哈哈哈,杞人忧天。”胡逼对此丝毫不在意,笑道:“搞这么一次,以后哪里还有人参赛?真把下城区和荒原的人惹毛了,屠掉它上城区。” “有这个本事吗?”郑南方乐了。 胡逼摊了摊手,又道:“组委会这么大阵仗,不可能干这种没腚眼儿的事,公路赛对参赛者是血腥狂欢赛,对观看赛事的人来说,那可是血脉喷张的重磅节目。” 郑南方耸了耸肩,叹道:“还是不太理解举办赛事的目的……现在这个世道,收视率有啥用啊。” “肯定是有用的,只不过你我不知道罢了。”胡逼很是亲热的揽住郑南方肩膀,无所谓道:“可能就是你要去的环岛那里搞出来的事儿也不一定,总归幕后有着目的,而我们,说得难听些,棋子罢了。” “明知是九死一生,还这么多人挤破头。” “富贵险中求,混迹在下城区和荒原,过得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反正都是刀口舔血,倒不如放手一搏。” 郑南方点了点头,笑道:“懂了,突然有点期待了。” 胡逼丢掉烟蒂站起身,道:“想明白这一茬,就不那么纠结了吧?哈哈哈,走,咱哥俩儿喝顿酒去,今天之后,生死各安天命。” “嗯?”郑南方一愣,皱眉道:“什么意思?” “哈哈,你车太小,塞仨妞就满了,塞不下胡爷。” 郑南方眉头一跳,犹疑道:“你要单独参赛?” “红鸟反正现成的嘛。” “咱俩分开组,那就是两组车手,那就算最后只剩咱俩,也必须得死一个,你这是干嘛?” 胡逼盯着郑南方看了好久,感慨颇深的摇了摇头,又一屁股坐下,沉默了一阵,说道:“咱俩认识不过几天,真要说交情,其实也没啥交情,但我确实欠你小子一条命。你别忙着反驳,你不了解洪香菜,如果那时候我没出卖你,或者你不知道蜂巢讯息,又或者就算知道也不告诉她……那洪香菜气急发疯,真会搞死我的。” “所以别看咱们圆顶渔场这一次有惊无险,实际上我是捡回一条命。况且在渔场的时候,我也算是仰仗着你才活着回来的,不然一准儿跟莱丽那队人似的,迷失在蜂巢里兜圈子呢。” “我早说过,你不是下城区的人,你秉性里保留了太多人性,对你身边的人是好事,对你自己未必有益。” “就事论事,既然决定参赛,目的就是赢。一台车塞五个人,速度肯定慢啊,而且还费油。赛事规定不限人数,这是挖坑呢,贪心没好事,一车人跟一个人比赛,你觉得谁的赢面大?” 郑南方越听越糊涂,打断道:“别说的好像我就肯定能赢一样,说不准第一天我就死了呢?既然赛程死亡指标这么高,途中肯定会有拦路暗算的情况,这样的话,咱俩组队当然更稳妥不是吗?” “废话,分成两队咱俩还是可以一起干其他人呐。”胡逼扑哧一口笑,打趣道:“操,别好像你肯定就能赢我一样,说不准最后你跟三个美娇娘报废了呢。” 郑南方哈哈一笑,点头道:“这倒也是。” “这不是结了么。”胡逼抠了抠鼻屎,屈指一弹,鼻屎划过一道抛物线,粘在了路过的一个光头车手背后。 “所以,分组参赛,你就为了给我车减轻点儿重量省点儿油?顺便抱着可能自己会死来成全我的念头?” “差不多吧。”胡逼坦然承认,无所谓道:“胡爷从不欠人情,假如真的最后就剩咱俩,那我正好还你人情了。要是半路咱俩全嗝屁,那就白白煽情了。” “哈哈哈,那好吧。”郑南方闻言点头,与他握了握手,不再纠结这件事。 胡逼既然打定主意,那就是他自己的选择和道理,郑南方念及交情会劝说,但绝不会横加干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胡逼贱兮兮了笑了笑,揶揄道:“还不是怪你,你要是把那仨妞儿丢下,咱俩不就可以组队了嘛,你这儿女情长害了胡爷啊。” 郑南方知道他故意打趣,也就不做反驳,而且他也承认,胡逼说的没错。 倒也不是儿女情长,只不过郑南方从小到大经历了一些事,那些人和事的耳濡目染,从小就在他心里扎下了伙伴的种子。 唐蒜、舒洋葱、沙曼这三个人与他相识未久,从敌对到结伴,短短几天,一起经历了死城血战、沙暴之祸、圆顶渔场的时空错乱……不管此前如何,至少后来的旅途里,三个女孩儿一直在自己身边,危难时刻也不曾背弃。尤其木乃伊洪香菜出现那天,敌我悬殊的情况下,仨妞也没临阵倒戈,反而一副护着他的样子。 这就让郑南方很满足。 他以前没有过伙伴,所以,他觉得这就是伙伴。 第三十二章 狂飙开赛! 生肉镇,此起彼伏的引擎轰鸣声,撕破静谧清晨,奏响了末路狂欢赛的号角。 数百辆造型各异的战车在进行最后的赛前准备,残骸修理厂进驻了组委会的工作人员,在有限的条件下,为参赛车手提供便利,进行最后的检修。 郑南方本来想睡个懒觉的,无奈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浪高过一浪,根本无法静心安睡,只得遗憾的从温柔乡中苏醒,硬着头皮去检查车辆状况。 蝰蛇和红鸟并排停着,昨夜两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油箱满满当当,各部件也没有问题,唯一担心有其他车手做手脚,检查了一遍,也是多虑了。 拉开蝰蛇车门,一条白花花的大腿伸出出来,郑南方吓了一跳,往里看去,却是胡逼和一个没见过的女人,赤条条躺在一起,身上盖着衣服,鼾声均匀。 “起床了!”郑南方摁响喇叭,两个人如临大敌弹了起来,脑袋齐齐撞在车顶。 “你小子有病啊!”胡逼起床气还不小,揉了揉脑袋,不爽道:“大早上发什么神经。” “你还有理了。”郑南方哭笑不得,将挂在挡杆上的丁字裤丢给女人,无奈道:“干嘛钻我车里折腾,昨天唐蒜才打扫完。” “红鸟太小了,施展不开。”胡逼咂咂嘴,抠了抠眼屎,也不急着穿衣服,先点了根烟,伸手捏了捏身旁女人的那啥,对郑南方使了个眼色,道:“你先忙去,我做早操。” 郑南方白了他一眼,只好悻悻关上车门,去深井餐厅换了些吃喝。 回来的时候,蝰蛇还在剧震,两条肉体在里边覆雨翻云,丝毫不在乎来来往往的人群。 当然了,来往人群也不在意车震现场……相比起来,胡逼还算是矜持了,起码还找个有遮有蔽的车子,众目睽睽之下办事的也大有人在。 走进旅店,唐蒜和舒洋葱也醒了,正抱在一起亲吻着彼此,白生生的大腿交叠蠕动,共享磨镜之乐。 郑南方无语了,怎么了这是,大清早的突然都兴致高昂。 “老板…来嘛……”舒洋葱桃花眼依旧动人,声音娇嗲。 “你们玩儿吧,我去找沙曼吃饭,你俩完了自己吃。”郑南方无奈摇摇头,把饭食留在机油桶桌上,拎着剩下两份去了沙曼那边。 沙曼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抱着腿,望着窗外发呆。 “饿不饿?”郑南方推开门,晃了晃手里的食物。 沙曼绽开笑脸,用力点了点头。 “穿衣服,下来吃。” …… 太阳升起,温度越来越高,风都带着股炙热的气息。 大赛组委会那边的扬声器开始重复播放,催促着参赛车手尽快接受注射。 说是组委会,其实好像也没什么正事可做,大批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只是把守在镇子入口处,白天似乎也懒得巡逻。 注射病毒的地方是征用的一间大厂房,已经有许多车手接受了注射,丝毫没有把要命的病毒放在眼里。 郑南方一众人是中午时分才过去的,厂房里人不多,只有有些穿着生化服的工作人员在忙碌。 所谓注射病毒也很草率,成批量包装的注射器一人一个,里边透明的液体。 拆开包装,往脖颈处一扎一推,完事。 “这是什么病毒?”郑南方好奇问道。 生化服工作员抬眼看了看他,没搭理,继续给下一个注射。 郑南方讨了个没趣,撇撇嘴,带着唐蒜几人转身离开。 “没什么感觉。”唐蒜摸了摸针眼处,似笑非笑:“从现在起,我们的小命就进入倒计时啦?” “嗯。”郑南方点了点头,手搭凉棚望向远处,视线所及全是人车,有造型酷炫的跑车,也有乱七八糟改装的巨无霸车型,看起来攻击性很强,有一辆卡车样的钢铁巨兽,和胡逼从前那辆皮卡很相似,居然还在车顶装了挺机枪。 “咱们好像没什么武器了。”郑南方皱眉想了想,问唐蒜:“路途中有没有能搞到武器的地方,这场公路赛估计不太平。” “橙红大厅就是交易武器的地方。”沙曼报了个地名,道:“咱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那个男人就打算用我去橙红大厅换武器的。” 郑南方有点犯了难,早知道他们离开渔场之前就该把那辆深蓝病院的物资车开走,现在他们五个人一穷二白,就算路途中有交易场所,他们也没有可以用来置换的东西。 唐蒜四处观望了一阵,凑到郑南方身边,低声道:“先下手为强吧,提前盯上几个比较弱的,等开赛上路了咱们就……” 郑南方叹了口气,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 正说着话,胡逼也出来了,揉着脖子凑了过来,问道:“嘀咕啥呢?” “选肥羊。”郑南方撇撇嘴,目光飘向近前一组车手。 一男一女,穿着打扮罕见的正常,都是职业装,看起来不像怪客悍匪,反倒有点儿像上班族。男人有点儿老相,女人比较年轻,屁股浑圆。 这俩人开着一辆商务车,车窗贴着纸,隐约看到里边似乎堆积了许多东西。 “这种也参赛?”郑南方有点讶异,这俩人看着就像是那种本本分分的夫妻,与这奇葩林立的公路赛不太搭调。 胡逼吸了吸鼻子,目光一直盯着女人的屁股,嘟囔道:“人不可貌相,能取得邀请函来到这儿的都不是善茬。” “那个呢?”舒洋葱指了指众人左侧,道:“看起来智商很低的样子。” 众人循声望去,是个瘦高个,打扮很复古,花衬衫、喇叭裤、皮鞋,脖子上挂着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链子,胸毛迎风飞舞,脸上扣着墨镜,正靠在车上对着女车手做猥亵动作。 “感觉比咱们还穷呢。”沙曼皱了皱鼻子,低声道:“你看他那车,都快报废了吧。” “唉,好收拾的都一穷二白。”唐蒜无奈的摊了摊手,郁闷道:“身家丰厚的不好对付。” “算了,上路之后再随机应变吧。” “嗯。”众人点了点头。 …… 沙暴季白昼很短,一行人感觉也没做什么,一天就过去了大半,转眼天色就暗了下来。 开赛时间确定在午夜十二点,随着时间临近,聚集在镇上的车手也都躁动了起来。 几百辆车,没有统一的发车线,对于比赛路线,多数人也都是一头雾水。 组委会给所有参赛车手发放了路线卡,上边只标注着中转站的名字和大致方向线路,并没有详尽的地形图导航。 “这都是什么地方?”郑南方苦着脸指了指一个叫做‘猫娘馆’的地名,纳闷呢儿道:“你们知道吗?” “没听说过。”唐蒜摇摇头,也是摸不着头脑。 “这是个好地方。”胡逼兴致勃勃凑了过来,嘿嘿愣笑:“炮房,嘿嘿,胡爷想去这里。” “你悠着点儿吧,别阴沟里翻船。”沙曼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听人说过,荒原有食人族,专门诱惑你这样的傻大个儿进去宰着吃。” “哈哈哈,想吃胡爷?怕他们没那个牙口。”胡逼才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 郑南方倒是想起件事,问胡逼:“早上那女的你认识啊?” “不认识。”胡逼放下路线卡,疑惑道:“咋啦?你准备抢她?我看她好像也是好几个人参赛,不怎么富裕。” “没,早上我看她胸前有个纹身,有点儿眼熟。”郑南方皱眉想了想,道:“我好想在哪见过,具体想不起来了,反正你当心点儿,那女人团伙挺危险的。” “纹身?”胡逼眼珠转了转,嘀咕道:“没注意,光顾着干她了。” …… 午夜转瞬即至,生肉镇终于迎来了疯狂的开端,整个镇上灯火通明,人群高昂的情绪达到了巅峰。 爆裂的鼓点音乐,此起彼伏的轰鸣声,四处腾起的火焰,都在昭示着血雨腥风即将到来。 把守在出口的制服队伍挪开了路障,腾出一条五车并行的宽阔通路,篝火堆勾勒出两道火线,一个穿得跟火烈鸟似的胖子出现在发车线前,手里举着令旗,几辆装甲车上的探照灯集中打照在他身上,扬声器系统被打开。 “喂喂喂。”火烈鸟胖子举着话筒试了试音,笨拙的声音顿时回荡在生肉镇的上空。 “各位参赛车手,你们准备好了吗?”胖子笑容可掬,像个老式司仪似的,拍了拍话筒,指向篝火拉伸出的火线,道:“末路狂欢赛,马上开始了哟,你们激动吗?” 回应他的是浪潮般的鸣笛声以及嘈杂混乱的怒骂声。 荒野车手对胖子的主持风格极尽嘲讽,在他们看来,这主持人像个智障。 郑南方和胡逼各自上了车,唐蒜三女也上了蝰蛇,胡逼想争取一下沙曼来着,沙曼丢给他一记白眼儿。 “就我一个好无聊啊。”胡逼哭丧着脸。 沙曼吐了吐舌头,故意调笑他:“一个人专心开车。” “你来陪我嘛。”胡逼还不死心。 “不要,怕被强奸。”沙曼对他竖起中指,伸出舌尖舔了舔,嘿嘿笑道:“你如果第一个到达中转站,那我就陪你下一段路,包括过夜哦。” “一言为定。”胡逼哈哈大笑,放肆地摁着喇叭。 胖子主持人重复了一边赛程规则,又拙劣的调动了一会儿气氛,看了看装甲车上的轮盘表,然后爬上车顶,将机枪对准天空,跟着表针开始了最后倒数。 “末路狂欢!” “三!” “二!” …… “狂飙开赛!!!!!” 第三十三章 通感症 南部,某蜂巢研究中心,隔离保护区。 雪亮光柱远远照射过来,几辆黑色轿车鱼贯驶入,停在了隔离区戒备森严的铁门前。 中间两辆车依次下来两女一男,在一众制服枪手的护送下,进入了阴森森的隔离区。 走在最左侧的女人长卷发披散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手里提着坤包,黑丝袜裹着修长浑圆的双腿,踩着细长的高跟鞋,包臀裙下摇曳着风姿卓越的熟女风情。 中年的男人魁梧健硕,侧脸棱角分明,夜色下看不出喜怒,只觉得脚步异常的沉重。 右边女人穿着比较随性、干练,长发扎成马尾,白皙的脸上酝酿着凝重而又急切的神色,挽着男人的臂弯,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都快陷进了肉里。 随行的制服枪手们沉默不语,走在最前头的枪手用无线电联系了前方灰色大楼里的安保人员,待到一行人走进,灰色大楼便打开隔离门,从中出来两三个身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与中间三人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将三人独自带进了电梯。 白大褂研究员人过中年,谢了顶,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等到电梯门关上,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从兜里摸出个笔状电子干扰设备轻轻一摁,对两女一男点了点头。 “什么情况?我们得到消息就立马出发赶来了。”扎着马尾的女人早已按捺不住迫切的心情,急道:“有他的消息了吗?” “洛宇你不要着急,这事儿说来话长,咱们时间有限,先听我说。”白大褂研究员扶了扶眼镜,翻开随身携带的文件夹,从中抽出一张人员档案的纸页递给三人,问道:“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洛宇接过档案仔细看了看,档案里有彩印照片,是个平平无奇的男人,名叫孟常,下辖单位是rca蜂巢研究中心中级研究员。 “我不认识,佳姐你看呢?”洛宇将档案递给那个风情万种的熟女。 被称作佳姐的女人摇了摇头,蹙眉道:“我那边接触不到蜂巢中心的人,早知道应该通知俊伟的……对了,老代你不是和俊伟联系过吗?” “代维?你什么时候跟明哥联系过?我怎么不知道?”洛宇转头问向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 代维皱了皱眉,摇头道:“几周以前的事了,他当时再也南部,不过不知道是哪个研究中心,保密措施很严格。” “咳咳。”白大褂研究员清了清嗓子,打断三人的交谈,语速飞快道:“这个孟常不是rca原雇员,是后来从其他城区抽调过来的,一直在蜂巢勘察组工作,此前我跟他没有打过交道。之所以这次误打误撞发现他,其实是他自己撞在了枪口上。” “下城区西北出现了大型蜂巢,研究组这边取了个代号叫裂隙。这份文件本来是要交接给rca直属部门的,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意外落在了这个孟常手上。而这个孟常发现裂隙的情况以后越级汇报,被rca直属研究组清退了。为了避免裂隙情况外泄,rca那边把他软禁在了中部实验区,是在调查他周围人群的时候,发现了他身上的问题。” 白大褂研究员示意三人不要言语,电梯门打开,露出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里亮着晦暗的灯,隐约可见两旁有许多暗房,只留着巴掌大的窗口。 确定周围没人,白大褂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起初审讯组只当他是偶然接触到资料,一时情急才进行的上报,原本打算将他清退抹杀了事,结果意外发现他有远程沟通的能力。” 名叫洛宇的女人眼前一凉,与佳姐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期待。 代维默默拍了拍洛宇的手,虽然没有言语,但从他粗重的喘息中也能分辨出些许兴奋的气息。 众人走了大约几百米,从一道旋转楼梯上去,上层环境好了许多,一侧是隔离间,内里许多忙碌的研究人员和各种奇形怪状的动植物,另一侧是四通八达的通道,墙上有隔音设备,相隔三五米设有一扇门。 白大褂带三人走进其中一间,室内空间不大,仅容私人并排站立,面前是一扇巨大的单向玻璃,玻璃背后是一间监室,一个身穿病号服的男人萎靡不振的坐在床头,是不是抬眼看看摄像头,然后对着摄像头伸出了中指。 “就是他。”白大褂对三人点了点头,继续介绍道:“中部实验区那边以为他是受到了蜂巢影响产生了生理性变异,所以就把他当作实验体送到了这里。我也是偶然查看实验体资料,突然想起你们交代过的那件事,觉得有些好奇,抱着交叉对比的念头测试了一下他的能力。” 白大褂停住话头,身边三人也几乎屏住了呼吸,大气不喘地盯着他。 “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他不是蜂巢影响变异,而是多联体通感症。”白大褂一字一句,无比笃定道:“和宋酒的情况一模一样。” 洛宇和佳姐激动地攥住了彼此的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问题是……”白大褂一百八十迈的急刹车又让两女的表情僵硬起来。 白大褂无奈的摊了摊手:“他根本不认识宋酒,我甚至给他用了测谎设备,他没有撒谎,主观意识和潜意识中根本没有宋酒这个名字。” 两女的兴奋表情顿时凝固,反倒一直沉默不语的代维轻咳出声:“但一定是有联系的,对吧?” 白大褂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目前位置,我了解到他与他产生多联体通感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你家小洛丽,另一个是上城区的一个女人,我已经派出外勤去找了,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天就能带过来。” “洛丽……”洛宇表情呆滞了一瞬,旋即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丽丽经常有异体反应……天呐,没错!这不是巧合,这肯定是九九给我们传递讯息的方式!不然怎么会与洛丽产生联通!” “洛宇,你冷静点。”佳姐从狂喜中逐渐冷静,安慰道:“现在下这个定论太草率了,先听博士怎么说。” “我们以前发现的那些通感人,大多对产生通感毫无知觉,少数意识到问题的也会觉得自己发生了变异。唯独这个孟常,他对通感了解很多,并且我们在他的住所还发现了专门用来抑制通感的阻断剂。”白大褂抽出几张照片交给几人,道:“不是rca的产物,至少在我的了解范围内,rca没有这个东西。” “他做的?”代维疑惑道:“还是……有人指点他做的?” “他不肯说,我用了各种办法……除了强制性措施。”白大褂颇有些无奈,遗憾道:“他和其他实验体不一样,我觉得,就算他不知道宋酒,但与他通感的人之中,肯定有知道的,只是现在没法确定他有几个多联体。” “你是怎么确定他和洛丽还有那个女人之间的联系的?”佳姐问道。 “他主动联系过另一个女人,试图帮助她逃跑。”白大褂又从文件夹里抽出另一份资料,不过资料内容并不多,只有照片名字和所属上城区地址。 “金玲?”佳姐皱眉想了半天,记忆里也没有这个女人的信息。 “随机的?”洛宇深吸几口气,让自己情绪稳定了些,疑惑道:“我不信,随机怎么会这么巧。” 白大褂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也希望这是宋酒一手安排的,但现有线索无法支撑这个观点,而且他的通感问题rca直属机构也获悉了,估计很快那边会派人来接管,所以我才连夜把你们催过来的。” “你希望我们怎么做?”洛宇蹙眉问道。 白大褂在单向玻璃旁边的仪器上摁了几个按钮,室内监控设备顿时熄灭了指示灯。 白大褂打开对话窗口,对三人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交给你们了,尽可能多问出些信息。他铁定是出不去了,如果可能的话,你们试着通过讯息去找吧,这是一次机会。” 佳姐理了理头发,点头道:“我明白了,麻烦你了博士。” 白大褂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三人交换了眼神,最终还是决定让代维去问话。 代维还能保持理智,而两个女人,这会儿很难再理性思考了。 “我回去通知小萌和古丽她们,你和老代不能离开环岛,讯息就由我来传递吧。”佳姐把洛宇拉到一旁,轻声道:“眼下公路赛也开始了,阿苏那边情况还不明朗,环岛不能让看出问题来。” 洛宇咬咬牙,艰难道:“可我想去找九九。” “我明白,但不行。”佳姐一口回绝了洛宇的请缨,正色道:“现在只是刚巧有一点眉目,说句难听的,到底能否确认是宋酒还未可知。” “我觉得这次八九不离十。”洛宇坚定道。 佳姐脸色疲惫,叹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别忘了,上次就因为过于冲动,才让我们失去了老吴和瑶瑶。” 洛宇眼中闪过挣扎的神色,尽管心知佳姐是对的,但还试图争取:“老吴和瑶瑶只是下落不明……也可能没有死……” 佳姐颓然一笑,摇头道:“哪有那么多奇迹,我们抱着最大的希望,但也不能自欺欺人。” “好吧,我明白了。”洛宇痛苦地闭上眼,神色黯然。 第三十四章 搞事未遂 尽管心中早已知晓公路赛的死亡竞赛性质,但郑南方还是没有想到流血事件居然发生得这么快。 发车线那边顶多能容五车并行,而聚集在生肉镇的参赛车手足有数百人,排成长龙的车队根本不可以同一时刻驶出发车线,所以就出现了比较尴尬的一幕。 位于发车线前的车子尾灯都几乎要看不见了,发车线后却还拥堵着大量的参赛车手。 有一些脾气暴躁的车手就不爽了,疯狂地按喇叭催促前车,可前车前边还有前车,相互催促之下都急眼了,还没等发车上路就打了起来。 很不幸,因为此前对赛程的漠不关心,所以郑南方的蝰蛇和老胡的红鸟都排在队伍的末尾……发令机枪的硝烟都散尽了,他们后排车手还都连车子都没有发动。 倒不是稳如泰山,主要是发着车子也没用,前后左右都是车,动又动不了,白白费油。 郑南方和胡逼落下车窗闲聊天,其他等候的车手被他俩的闲情雅致所感染,也纷纷摇下车窗与身边的竞赛车手攀谈了起来。 一场非生即死的大逃杀,在郑南方和胡逼的带领下,几乎就快变成从前节假日的高速公路了。 如果这会儿再有人跳跳广场舞、磕磕瓜子,那就更完美了。 郑南方还在打听橙红大厅的事儿,他已经观察了许多车队,像他和胡逼这种缺乏准备的车子几乎没有……且不说武器和燃油储备,如果不是昨夜唐蒜提醒,这俩难兄难弟车上这会儿可能连基本的干粮清水都没有。 反观其他车手,不管是独自参赛还是组队行车,基本上都准备了充足的物资。 其中还有许多专门为公路搏杀改装的战斗型赛车,光看那林立的枪口炮管,就甩了蝰蛇和红鸟好几条高速公路。 “老板,咱们前路堪忧。”唐蒜理了理如瀑红发,指着郑南方寸步不离身的锋钢锯刃,无奈道:“冷兵器在路上的作用可不大啊。” “谁说的?”郑南方嘿嘿一笑,手不自觉地抚上刃口,钢刀刃口布满密密麻麻的米粒缺口,无疑这锋刃已经历经过许多次生死关头。 唐蒜抿唇浅笑,也不与他争辩,柔声道:“你的战斗力我们不怀疑,可我们没有你的身手啊。万一路上出点事,总不能你去搏命,我们坐车里看着吧?” 郑南方笑道:“没事,我要跟人打起来,你们就开车先走,我会想办法追上你们的。” 可能是觉得郑南方心中有数,唐蒜也懒得再与他说这些,靠回椅子闭目养神起来。 后座的沙曼和舒洋葱一直在小声嘀咕什么,时不时发出低低笑声,搞得郑南方很是好奇,偏偏俩丫头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说。 …… 大堵车没有持续太久,毕竟每个车手都注射了病毒,在时间就是生命的前提下,没有人去恶意拥堵,基本上只要能有缝隙穿插出去,都在想尽办法移动。 发令枪声过去将近二十分钟后,拥堵车队终于松散了,一辆辆战车咆哮起来,雪亮车灯映照的前方公路恍如白昼,引擎怒吼,风声如梭,参赛车辆总算全数出发了。 蝰蛇和红鸟依旧并驾齐驱,以倒数名次驶出生肉镇发车线,就此汇入了生死莫测的参赛车流之中。 国道并不宽敞,大量赛车涌入其中,速度快慢不一,还是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停滞。 赛程表上的第一站是旱地码头,这个地方唐蒜她们知道,就和圆顶渔场相隔不到百里,也算是荒原之上一处比较显眼的群居地,昨晚已经提前给郑南方和胡逼描绘过大致路线。 郑南方和胡逼一众人对圆顶渔场是避之不及,生怕不小心再进入蜂巢影响的中心地带,于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一条比较绕远,但相对安全许多的荒野土路。 生肉镇和圆顶渔场相距不算太远,绝大多数车手都知道圆顶渔场所在,所以大部队走得都是此前郑南方他们选择的那条路线,突然间蝰蛇和红鸟驶离国道朝荒野扎了进去,倒是在后续车队里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有的车手认为这俩二逼根本不认识路,所以只是嘲讽几句,继续按照大部队的路线行驶;但也有一部分车手心眼儿比较多,寻思着这俩货是不是知道什么小道儿能抄近路,于是默不作声尾随上去,偏离了国道路线。 至于那些混迹在这一片下城区的老油条,自然两条路都清楚,如何选择也只是各自喜好了。 基本上,那些打算安稳度过始发赛段的车手都选择了荒野土路,而那些试图在比赛开始就掀起腥风血雨的家伙,则是一股脑涌入国道,驶离生肉镇范围之后,便开始搜寻目标准备下手。 郑南方从后视镜里看到好多车跟着开了过来,一时也是摸不着头脑,于是让唐蒜她们都打起精神来,注意着点儿后车的动向。 本来郑南方想给红鸟提个醒,不料红鸟骤然提速,超过蝰蛇之后猛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朝着尾随在蝰蛇后边的一辆蓝色ac眼镜蛇直挺挺地撞了过去。 “啊!胡哥干嘛啊!”沙曼惊得弹坐而起,紧张地望向后边。 郑南方皱起眉头,车速不减,只从后视镜里观察着情况。 胡逼显然没有疯,只是这货也是个安生不住的主儿,一开赛就想搞点事情。 可能是那辆ac眼镜蛇太扎眼,又或者胡逼对他排在两人身后有点儿不爽,总之,荒野大镖客打算那他开刀了。 红鸟底盘低,轮毂之中还有洪香菜改造的钢针,红鸟冲向ac眼镜蛇时错开了位置,打算用轮毂钢针去划ac眼镜蛇的轮胎,然而后者也不是善茬,眼见红色超跑笔直开来,竟然也不闪不避,相隔百米时大灯强光骤起,一下闪白了荒野。 胡逼一直提防着对方车里,没曾想这厮居然改装了车灯,猛地被强光一照,眼睛暴盲了那么几秒,等恢复过来,却见ac眼镜蛇已经扭头错开,与红鸟刚好擦肩而过。 第三十五章 暴走萝莉 “操。”胡逼大骂一句,老脸有点挂不住,本想主动搞事情,结果却被对方给戏耍了一波,忒丢面儿。 其他车子刚才都看到了这一幕,甭管红鸟搞事有没有成功,至少说明了这辆车里坐个想要搞事的家伙。 赛程才刚刚开始,安稳过渡是多数人的想法,于是其他车纷纷闪避,躲瘟神一样绕开红鸟,然后集体提速。 转瞬之间,红鸟落到了倒数第一。 郑南方一直关注着红鸟的动向,看到红鸟被后车用强光灯晃了过去,也是乐得够呛,一边笑骂老胡不省事,一边转动方向盘,往试图超车的ac眼镜蛇靠了过去。 唐蒜哑然失笑,只得无奈叹气,心道:还好意思说胡逼不省事?那小爷您现在又在干嘛? 郑南方提速超出一个车身位置,然后猛打方向盘变道,蝰蛇屁股一甩,轮子飞卷起沙土泥草飙了ac眼镜蛇满头满脸。 ac眼镜蛇视线受阻,猛踩一脚刹车,不料却被跟在后头的一辆肌肉车挑战者给追了尾,‘哐当’一声响,后杠车灯当场报废。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下,ac眼镜蛇和挑战者的车门打开,分别下来几个人。 罪魁祸首阴人得手,当即溜之大吉,相隔太远,天色幽暗,没能看清双方车手的模样,不过从后边突然传来的爆炸声和后视镜里腾起的火球来看,估计这场公路赛已经出现第一个淘汰选手了。 “老板你好坏。”后座的舒洋葱忍不住说道。 郑南方呆了一下,失笑道:“穿着衣服跟我说这句话,感觉有点奇怪。” 唐蒜秒懂,乐得直揉肚子;舒洋葱自知口误,羞红了脸,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沙曼也是忍俊不禁,瞧瞧瞄了眼郑南方,又对他有了新的认识:闷骚。 …… 没过多久,车队进入旷野路段,土地之上的灌草树木减少,竞赛车终于不再扎堆一窝蜂,纷纷散开来朝着各自的方向狂飙而去。 郑南方从后视镜里看到红鸟也追了上来,途中还有辆看不出原貌的改装车,可能因为与其他车手抢行失误,一头撞上棵枯树,车子当场失控,偏离赛道翻滚进一条沟壑。 “嗯?老胡又发什么神经?”郑南方嘀咕了一声。 唐蒜三女齐齐向后望去,只见红鸟这会儿跟疯了似的,在荒原土路上踩死油门狂飙突进,轮子卷起的沙土翻了几米高,引擎轰鸣不断,转瞬就撵了上来。 “不怕半路没油吗?”唐蒜也诧异道。 红鸟势头不减,急速追上蝰蛇并行,然后车窗落了下来。 “搞什么?”郑南方也落下车窗,梗着脖子喊道。 “我操,快跑,妈的又惹了个疯子。”胡逼嘴上喊着逃跑,脸上却是满面红光,一副磕了药似的兴奋模样。 郑南方从后视镜瞄了眼,顿时看到刚才那个被自己逼停的ac眼镜蛇也追了上来,并且从改装天窗里伸出个黑黝黝的东西。 郑南方心下好奇,减缓车速准备看个究竟,结果后座的沙曼突然尖叫起来:“靠靠靠!!快跑,榴弹发射器啊!!!” 沙曼话音未落,ac眼镜蛇车顶火光骤起,蝰蛇和红鸟之间轰然炸响,磅礴气浪激荡开来,险些给俩车掀了个狗吃屎。 榴弹破片四散飞溅,两辆车半个身子顿时被打成了麻子脸,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车身。 “我操这是什么玩意儿?” 郑南方大惊失色,这后车的人也太不禁逗了,不就逼停了一下吗?至于把rpg这种后半途的大杀器抬出来吗? “妈的我先溜了,惹不起惹不起。”胡逼扯着破锣嗓子喊了一声,然后落下车窗开始提速,超过蝰蛇绝尘而去。 不得不说,车里坐一个人和坐四个人确实不一样,蝰蛇性能不算差,但提起速来终究是慢了红鸟半拍。 好在榴弹发射器装填弹药没那么麻利,而且发射时的后坐力不小,多多少少拉低了ac眼镜蛇的车速,也就跟蝰蛇稍稍拉开了距离。 “改装自制的土造武器。”唐蒜要比后座俩妞镇定的多,打开车窗从车身上扣下来一片嵌进去的东西,举在眼前看了半天,道:“是玻璃碎片,还有些钢珠铁钉乱七八糟的。” “还好还好,土造的问题不大。”郑南方松了口气,土造武器性能一般般,就好比气枪里装进去穿甲弹,子弹再牛逼,枪杆子也发挥不出效果。 沙曼也是如释重负,拍了拍胸口压惊,道:“怪不得打不准,我记得生肉镇以前有人打过这个东西,离得好远好远,炮弹好像能锁定一样,一发炸塌了两栋房子。” “下城区连这种东西都有?”郑南方愕然道:“这要哪辆车配上,还竞速什么啊,一发一个全得报销。” “没那么夸张,高精尖的武器都在上城区,下城区就算有也是淘汰下来的残次品。”唐蒜波澜不惊,点根烟塞进郑南方嘴里,笑道:“不过下城区的确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找不到。” 郑南方摇头苦笑,时刻观察着ac眼镜蛇的动静,不过后车似乎没打算再搞一发,只是不住地提速追赶。 两辆车性能相差不多,在同等条件下,只要不出意外,你追我赶相互超越并不是难事。 郑南方见ac眼镜蛇越来越近,但却没有拉开横向距离,估摸着对方应该不会再使用大杀器了,于是稍稍放缓了速度节省燃油,打算看看对方又有什么意图。 ac眼镜蛇追了上来,与蝰蛇开始并驾齐驱,并行了片刻,谁也没有超越谁,然后对面落下了车窗。 “是个姑娘。”唐蒜道。 郑南方扭头瞥了眼,对面驾驶室是个体型娇小的女孩儿,看着比沙曼还要瘦弱,一头狂舞的彩虹色长发,脸抹的煞白,涂着浓浓的黑眼圈,基本上看不出本来面目。副驾也是个女的,只是发色没那么绚丽。两人装扮相差无几,上身只穿着黑色文胸,肩膀手臂各种纹身图案,狂野、性感,又稚嫩。 开车的女孩儿不断轰着油门,嘴里不知道在骂着些什么,风声太大,实在听不清。 唐蒜哭笑不得,摊了摊手,问郑南方:“怎么办?” “不用管,只要不开炮,让她们先走就是了。”郑南方苦笑不迭,扭头看了眼开车的女孩儿,正巧俩人眼神撞在了一块儿。 彩虹发女孩儿咬着嘴唇做出一副凶狠表情,然后朝郑南方竖起了中指。 第三十六章 翻车夫妻档 惹毛一对儿小姑奶奶的罪魁祸首已经溜之大吉,压根儿不管自己难兄难弟的死活,连番猛轰油门,仿佛燃油不要钱似的将红鸟车速提至地点,一路超车无数,飙到了领先地位。 郑南方那会儿还一直关注着红鸟的情况,反观胡逼,也不知道他是对郑南方过于自信,还是飙升的肾上腺素湮灭了理智与情分,根本就是不管不顾,埋头猛冲。 不计代价狂飙的后果就是,赛程才刚刚开始没多久,红鸟油箱就已经下去了三分之一。 胡逼好像这会儿才记起自己还有个同台竞赛的好基友,逐渐放慢了车速,眯眼从后视镜里瞧了瞧。 红鸟后头只零星的跟着几辆车,大部队早就被他远远抛在了后头,如果胡逼再继续保持刚才的高速行进,估计要不了多久,他都能追上大路上的人马。 前提是燃油够用的情况下。 胡逼摸出上衣兜里那半截一直舍不得点燃的雪茄叼上,一边分辨着漆黑一片的道路,一边暗自嘀咕:“甩了这么远的嘛……该不会真被那俩妞给干掉了吧?” 没人回答胡逼的问话,他的车速降了下来,后头的其他车手则开始提速,抓住这个宝贵机会将红鸟反超出去。 胡逼也不在意,第一站的路线他很熟悉,只要半途不出意外,提前到达中转站毫无压力。 优哉游哉行进了一阵儿,周围旷野开始出现植被,从低矮的灌草丛到野生疯长的杂草,隐隐看去,前方似乎还出现了大片树林的轮廓。 动植物的生命力终究是要比人类顽强的多,不管世事如何变化,岁月怎样更迭,只要这世界还有阳光和露水,它们就能够一代又一代的生存下去。 …… 车手们临近树林都放慢了车速,有些对路线不太熟悉的车手有点儿后悔跟着蝰蛇和红鸟抄近路了。 这里的树林可没有人工修缮,全部都是野蛮生长,看着林子的规模不小,谁知道在这里生长了多少岁月。这大半夜的,车子开进去万一被植物根结乱七八糟的给滞住,那麻烦可就大了。 一些谨小慎微的车手调转车头,决定绕过树林前行,哪怕要多费点儿油也绝不冒险;至于那些傻大胆,压根儿不去考虑自然环境的因素,本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原则,大呼小叫朝着林子里钻了进去。 胡逼这次就鸡贼多了,他特意放慢车速让自己落到后边并不仅仅是想抽口烟等等郑南方。 胡逼几个月前就走过这条路,林子里能不能走得通他不晓得,但绕路该往哪边绕,他心里一清二楚。 眼瞅着一大群傻蛋四散而去,竟没一个走进正途,胡逼笑的胡子都在抖。 “傻鸟们,你们慢慢绕吧,希望别绕回生肉镇去。”胡逼无不恶毒的奸笑起来,慢悠悠靠近那条能够回到主路的小径,然后缓缓停下车,打算等等蝰蛇一行人。 天就快亮了,云层后面隐隐露出微光,整片天幕刷成了带着寒意的黑蓝色,月亮还没有彻底隐没,漫天繁星依旧闪烁着,只是不再那么清晰。 胡逼下车撒了泡尿,隐约听到林子里传来擦枪走火的动静,估计是有倒霉蛋走进了死路,车子被盘根错节的密林给挂死了。 “一群缺心眼子呐。”胡逼摇头晃脑的幸灾乐祸,嘀咕道:“路都不熟,参加个毛的公路赛。” 实际上他也就对这一片儿比较灵光,从下一站开始,大部分地名他连听都没听过,也不晓得怎么好意思在这儿嘲讽别人。 百无聊赖等了半晌,后边的车队居然还没有撵上来,胡逼都寻思着要不要眯一会儿养养精神,揉了揉眼,却看到林子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个人。 女人。 胡逼愣了愣神,拔出从红鸟里翻腾出的一把保养还算良好的92式手枪,眯眼盯着那踉跄的人影,默默打开了保险。 那人影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出了林子,但胡逼却没发现后边有什么追赶的痕迹,而且那女人爬起来之后,就径直朝红鸟这边跑了过来。 “嗯?”胡逼来了兴趣,不闪不躲,反而打开车灯给女人照亮了脚下的路,顺便也认出了女人的样貌。 也是巧了,正好是出发之前他和郑南方一行人商量着准备抢掠的一组车手。 胡逼这队车手是一男一女来着,俩人看着跟日常上班族似的,身穿职业装,开辆改装商务车,车里似乎装着满满当当的物资。 “跑得够快嘿。”胡逼暗暗发笑,他这狂飙一路,好像没见着这辆车,那说明这车是首发队伍里的。他还以为首发车队都走了国道,没想到也有想要抄近路的漏网之鱼,可惜抄进沟里了。 那女人神色慌张,头发凌乱,西装外套也不见了,衬衣纽扣大开,丰满胸脯随着跑动颤颤巍巍,脸上还有血迹……瞧着状况,好像不是车祸的事儿…… 胡逼回头瞅了眼,后续车队还是没有影踪,于是便起身下车,遥遥举起了枪,喊道:“行了,别再往前了。” 女人好像没有听见,还在卖力往前跑。 胡逼不想浪费子弹,伸手进车里按了按喇叭,女人这才愣了一下,缓缓停住了脚步。 可能是红鸟车灯太刺眼,女人抬手遮着脸,看不清胡逼,也没看到胡逼手里的枪。 “甭管你是逃命还是干嘛,绕着走,别靠近我的攻击范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胡逼平时一副急色的模样,真到了正事上,其实要比郑南方果决的多。 如果是郑南方等候在这里,看到女人神色慌张狼狈逃窜,虽然也不会主动去帮助,但估计是得问一声什么情况。 胡逼则干脆的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并且也不给对方纠缠的机会。 女人因为剧烈地跑动,这会儿累得够呛,停下脚步就弯着腰不断地喘息,几次想要说话都没能说出来。 胡逼没再言语,将女人上下打量了一通……风韵犹存,极品少妇,是他喜欢的类型。 如果让胡逼在沙曼和这女人之间挑一个做床伴,胡逼肯定毫不犹豫的选择这个少妇。 沙曼太青涩,哪有这女人的味道。 女人喘了老半天才缓过劲儿,仿佛费尽了气力,一下瘫坐在地上,带着哭腔哀求道:“我没有武器,我也没有恶意……求求你帮帮我。” “别碍事,要哭去一边儿哭去。”胡逼翻了翻白眼儿,心想老子又不是第一天在下城区混,这种示弱的桃色陷阱见得多了,着你道胡爷就是傻逼。 女人呜咽声变成了抽泣,仿佛没有听到胡逼的拒绝,还在断断续续说着:“帮帮我吧……求你……呜呜呜……我早就告诉他……我们不该来参加这个比赛……他就是不听我的……呜呜……现在可怎么办啊……” 胡逼冷笑不迭,哼哼道:“那就退赛呗。” “晚了,都晚了。”女人放声大哭:“你倒死的干脆……呜呜呜……可你叫我怎么办啊……我一个女人可怎么办啊……” 胡逼被她哭得脑仁儿直疼,忍不住道:“喂,你能去远点儿嚎吗?” 女人不管不顾,歇斯底里:“我都快死了,你管我在哪哭,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胡逼反倒被噎了一下,本以为是个桃色陷阱,没曾想是个撒泼的主儿。胡逼观察半天了,后边密林里没有埋伏的迹象,而且这么远的距离,除非对方有狙击手,否则也起不到埋伏的作用……话又说回来了,有狙击手的话,他早在下车那一刻就该挨枪子儿了。 “行行行,你牛逼。”胡逼啐了一口,见少妇哭声又成断断续续的抽泣,听着实在难受,只好耐着性子跟她攀谈起来:“咋了这是?没那金刚钻儿,就别揽瓷器活儿啊,这才刚开赛就这德性?” 女人抹着泪,哽咽道:“我一个女人有什么办法,我老公执意要参赛,我又拗不过他……再说,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和孩子,他想博一把把我们送进上城区……” 胡逼挑了挑眉毛,欲言又止。 “现在好了,他没了,我和孩子哪里还有活路。”女人黯淡道。 胡逼不免有些感慨,的确是个逼良为娼的世道……相比绝大多数纯粹为了感受血腥刺激的暴徒怪客来说,女人这组车手就显得太过无奈了。估计这两口子参赛之前也就是本本分分的那种人,可能因为有了孩子,激起了男人心中的责任感,心知在荒原之上难以养育小孩儿,所以才决定铤而走险参加公路赛,给老婆和孩子搏个未来。 “娃呢?”胡逼问道。 女人哭得直抽抽,用手摸了摸肚子,哽咽道:“还没出生……可怜我这孩子,恐怕是没有机会出生了……也好,生在这个世道,对他也是灾难……就这么没有痛苦的死去也算安慰。” “唉,你说你们何苦呢。”胡逼吸了吸鼻子,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起来:“上城区是好,但你得有那个本事进去,下城区就算差点儿,可起码也是能过活的地方,何必堵上全家性命来凑热闹,你们就不是应该参赛的人。” 女人边哭边点头,却也再无力多说什么。 “大哥,你给我个痛快吧。”良久,女人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满脸泪痕看着胡逼,惨然道:“我不想孤苦伶仃等待死亡降临,我也不知道那病毒发作起来会不会痛苦……你行行好,杀了我吧。” 胡逼猛抽口烟,被她这要求搞得岔了气,咳嗽半天,含糊道:“你可拉倒吧,胡爷虽不是啥好人,也没法对怀孕的女人下手,这事儿您另请高明吧。” 女人又是泫然欲泣的模样,惨笑几声,拉开了衬衣,露出胸前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伤痕,喃喃道:“那些人都是畜生……落到他们手里只会生不如死……” 胡逼默然不语,目光移到她裙下……丝袜裆部被扯得稀巴烂,内裤也没得……基本上能联想到女人在林子里遭遇了什么。 “唉。”胡逼挺无奈的,他只是想等等郑南方而已,谁知道却等来个苦命女人。可要说苦命,如今这上城区之外,那个人过得不苦啊。 “没关系的,大哥你杀了我是做好事,我不怨恨你,我感激你啊。”女人似乎真的失去了求生的欲望,慢吞吞的爬到红鸟跟前,看了看胡逼手里的枪,又看看红鸟,道:“我懂了,大哥你不想浪费子弹……那、那你撞死我也行,或者、或者掐死我,怎么都行,只要给我个痛快的,别让我再遭罪了……” 胡逼一阵无语,见她越说越离谱,无奈道:“我他妈又不是变态,你别说了,我不会杀你的。” 女人绝望的看着他,沉默了一阵,低下头,脱掉了衬衫,低声道:“你想要什么吗?都…都可以……” “别别别,我对孕妇过敏。”胡逼连忙摆手,脑壳直发昏,道:“这样吧,我给你条绳子,你去找根儿粗点的树算了。” 女人茫然四顾,然后释然笑笑,道:“谢谢大哥。”说罢站起身来,裹上衬衫,又道:“大哥你是个好人,我不会白白要你绳子的,我们的车还在里边,车里有好多我们准备的吃喝,大哥你顺路就带上吧,算是谢谢你了。” 后备箱找绳子的胡逼听得一愣,探出头疑惑道:“物资还在?” “嗯,还有好多呢,我俩也没来得及吃什么……”说着又勾起伤心事,眼泪又扑簌扑簌落了下来。 胡逼转了转眼珠,皱眉道:“你们到底咋出事的?不是被抢了?” 女人怔了怔,愣愣道:“不、不是啊……他不熟悉路,车子翻到了沟里……” “那你这是咋回事?” 女人见胡逼朝她下身努了努嘴,旋即明白过来,黯然道:“翻车之后我慌了神,跑进林子里求救,结果碰到了一车人……他们看我一个,就把我给……” 胡逼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那队人看样子也是缺心眼儿的愣头青,玩儿完女人居然就这么走了,白白错过一车物资。 “这样吧。”胡逼忽然有了主意,咂咂嘴,道:“你们的物资我收了,你也先别忙着寻死了,上我车吧。” “啊?”女人呆住了,似乎没明白胡逼的意思。 胡逼叹了口气,道:“撞上我算你命好,换做别人,轮也把你轮死了。” 第三十七章 野地浪战 女人还在愣神,眼泪晕花了妆容,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胡逼估摸着郑南方他们应该就快到了,于是便不再磨蹭,打开车门指了指女人,道:“胡爷不逼你,你自己选。要么上吊,要么上车,能不能把你们娘俩带进上城区,这个我不敢保证,总之你们的东西我也不白拿,我能活到哪天,就保你活到哪天。” “大、大哥……我……”女人这下才终于回过神,明白了荒野大镖客的意思,眼中哀伤交织着惊喜,大有劫后余生的宽慰之感。 “别废话了,赶紧的,别让其他车队抢了先。”胡逼一把将女人塞进车里,瞥了眼雪白胸脯,舔舔嘴唇,一脚油门杀进了黎明将至的密林。 …… 林子前半段没有胡逼想象的那么难走,密林边缘处植被不算密集,树的形体也都不大,对行车没有什么影响。 真正麻烦的是数百米之后。 越往深里走,茂盛植被就越多,那些树木也都上了年龄,大多都粗达两人环抱,树冠遮天蔽日,林间还横穿斜插着无数藤蔓植物。 胡逼见好就收,将车停在还算开阔的地方,然后揣了枪,提着刀,跟着女人朝翻车的地方行进而去。 “喂,你叫啥。” 可能是跟郑南方混的久了,多少被影响了些,胡逼现在也开始会问人名字了。 女人裹着衬衫,步履蹒跚,回头看了眼胡逼,挤出个难看的笑容:“雯雯。” “哦。”胡逼点了点头,略有些尴尬,问了名字之后就不知道该说啥了,让他主动自我介绍,有点难。 一路无话,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将近十多分钟,远远瞧见一条沟壑,商务车一如女人所言,一头栽进了沟里,车屁股朝天天空高高撅起。 “就是这里了。”女人指了指前边,逐渐放慢脚步,又开始嘤嘤哭泣。 胡逼不胜其烦,考虑到女人老公尸身就在这里,也不好再横眉怒目,只好由着她释放情绪。 两人走近沟壑旁,胡逼拔出手枪,左右观察了一阵,地上除了一道刹车痕迹和凌乱脚印,并没有其他迹象,嗅了嗅,还闻到一股燃油泄露的气味。 胡逼约莫着女人所言非虚,于是放下心来,将手枪插回腰间,抽出砍刀用刀柄击碎了后玻璃。 车里边一片狼藉,诚如女人所说,桶装饮用水、压缩饼干、风干肉脯、腌制酱菜,自制卷烟,几乎堆得满满当当,只是因为翻车的缘故,都散落在车头位置,几乎把前座都给掩埋。 “你把你老公拖出来了吗?”胡逼往驾驶室瞅了瞅,杂物太多,埋住了,隐约看到前挡风碎裂破损。 女人黯然摇头:“我拖不动。” “等会儿先把物资搬出来,把车烧了吧,且当火葬了。”胡逼挽起袖子开始搬货,嘀咕道:“胡爷也算仁至义尽了。” “嗯,谢谢你,大哥。”女人默默站在车后,双眼无神地盯着车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零零碎碎的东西不少,全都散落在车里,这个有用,那个也好吃,胡逼都不想放过。可惜他只有两只手,而且半个身子探在车里,捞抓瓶瓶罐罐很是不给力。 “喂,你倒是来帮把手啊。”胡逼从车里钻了出来,不悦道:“胡爷太壮,在里边不方便,你钻进去,给我往出来递。” 女人看了眼车头,扭捏道:“我…我不想进去了……” “哪儿那么多事。”胡逼瞪了她一眼,探进去手将后盖掀起,强行把女人拽了过去:“踩着座椅后背,把你能拿动的东西都往外扔,胡爷找个袋子去。” “那儿有袋子。”女人忽然一个激灵,指了指靠近驾驶位置的地方:“压在下边了,我力气小,你把袋子拽出来我再下去。” 胡逼无奈的摇了摇头,暗叹女人的麻烦与无用,很是想不通郑南方怎么做到带着仨妞儿还乐在其中的。 烦躁归烦躁,活儿还得干,胡逼往前探了探身子,车身倾斜的角度很不友好,只能拖着车尾边缘再往上出溜出溜。 “你抓着点儿胡爷的腿,别给爷溜下去。”胡逼嚷嚷了一声。 “嗯嗯,好,我来。”女人小跑着过来,伸手抱住了胡逼双腿。 胡逼一手拖在边缘,身子往前一倾,另一只手抓住了露在杂物缝隙里的布袋,用力拽了拽,死沉死沉。 “嗯?”胡逼怔了怔,手感有点儿不对,正要发问,忽然意识到不妙,反手抽刀朝驾驶室插了进去。 就在胡逼挺刀下刺的瞬间,抱着他双腿的女人奋力一举,胡逼身前一重,‘咣当’一声被丢进了车厢,然后后门被重重盖上。 “草泥马!”胡逼此刻已然回过味儿来,知道自己落入圈套,当机立断掏枪射击,‘砰砰’几声枪响,车屁股被打出几个窟窿,而女人早已消失不见。 胡逼一手握刀一手持枪,侧耳倾听着车外的动静,用刀戳了戳驾驶坐,压根儿没有尸体。胡逼暗骂一声,收起砍刀,叼着枪踩着后座猛然发力向上跳去,双手一把勾住满是玻璃碎茬的车窗,两臂鼓劲儿,半个身子‘噌’的一下探了出去。 ‘咣’ 一声闷响。 胡逼上身弹出车窗的同时,脸和铁棍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胡逼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剧痛袭来,脑袋像被卡车撞了一样,叼在嘴里的枪也在刻不容发的瞬间被拽了出去,牙槽一疼,当即眼冒金星再次摔落车里。 “死了没?” “应该没,去补一枪。” 脑袋里天旋地转的时候,胡逼听到车窗外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一手捂着额头,掌心湿热一片,还好骨头没裂开。 “妈的,阴沟里翻船。”胡逼暗骂一声,心知这次是栽了,自己困在车里,枪也在对方手里,逼仄车厢没法闪避,估计是难逃一死,索性就躺下不再动弹。 结果等了半天,却没等来枪声。 胡逼睁开一只眼,却见车窗口又没人了,紧接着便听到红鸟熟悉的引擎声……原来是先开车去了? 当下未死,反倒又让胡逼看到了转机,惹着头上剧痛,一咕噜翻起身来,听到脚步声再次折返,明白此时不逃估计就真没机会了。当即狗刨似的将身下一堆杂物刨开条缝隙,用蛮力挤了下去,凭借自身吨位狠狠出脚,撞碎了前挡风滚落下去。车里的一堆物资顺着洞口乌央乌央砸了下来,险些又给胡逼埋了起来。 脱困成功,反手拔出看到,借着车体遮挡,躲进了车底与沟壑的夹角。 脚步声归来,男人大惊失色:“他跑了!” “不管他,那一棍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女人声音中没有了之前的楚楚可怜,反倒透着股子阴狠劲儿,与刚才哭哭啼啼的样子大相庭径。 胡逼暗自冷笑,一方面骂自己蠢,居然着了这种道儿;一方面在发狠,琢磨着待会儿怎么料理这两口子才能泄愤。 一男一女也是心大,听动静,好像是女的观察周围,正让男的吭哧吭哧搬物资。 因为胡逼砸碎了前挡风,一大堆物资都落到了沟底,男人只好又溜下沟里,跑去车前收罗东西。 胡逼忍着没动手,他知道枪在女人手里,沟底狭小,女人居高临下,他不太好躲避。 男人几乎是与胡逼擦肩而过,只是林子里昏暗一片,再加上俩人判断胡逼已经跑了,所以便失了警惕,只警戒着周围,压根儿没想车底夹缝处会藏着人。 胡逼没有去管与他近在咫尺的男人,翻转刀锋,接着微弱反光观察着女人的动向。 男人收罗了一袋子物资,又跑回沟边,将袋子向上举了举:“雯雯,拉一把。” 胡逼屏住呼吸,借着地上影子的移动,估摸着女人应该正准备弯腰去抓袋子,心中默默倒数,听到女人说了句“往上推”,胡逼瞬间发难,人从阴影中突然蹿了出来,根本没去管托举着口袋的男人,径直向上跃起,一把抓住女人的脚腕,连人带口袋一齐扯进了沟里。 几声惊呼痛叫,三人摔成一团。 胡逼和女人第一时间爬了起来,胡逼挥刀欲砍,女人抬手就是一枪。 胡逼肩胛爆起一团血花,人被子弹冲击力掀翻在地,没等爬起,身后突然一沉,却是那男人飞扑上来,用胳膊肘死死勒住了胡逼的脖子。 “快开枪,打死他!”男人的身体素质终究不如胡逼,尽管胡逼前一铁棍后一枪的浑身是伤,但盛怒之下爆发的力量绝非这个文气男人可以控制的住。 女人虽然抢占先机开了一枪,但人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好容易回过神,急急跑来准备补枪,却见胡逼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勒着他的男人就跟树袋熊似的,死死挂在胡逼脖子上,双脚都离开了地面。 女人抬枪瞄准,结果男人却正好成了护盾,只好出声提醒:“你松开!” 胡逼暴怒之余冷笑不迭:妈的这会儿想起松开了?晚了! 心中如是想着,身子猛地半跪在地,一手抓住男人勒着脖子的手臂,一手朝脑后探去,熊掌似的大手直接捏住了男人的脸。 女人看不清正面情形,想绕到胡逼正面开枪,却无奈沟渠狭小,想要从身边绕过去,那得胡逼紧贴一侧让道儿才行。 然而胡逼这会儿跟发了狂的熊瞎子没两样,那男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权,反倒成了牵线木偶,被胡逼甩过来甩过去,胃里一阵翻滚。 女人心知男人撑不了多久,索性也发了狠,咬牙扣动扳机,结果却一枪打在了男人屁股上。 胡逼还真吓了一跳,料想这女人绝对是个狠角色,于是不敢再缠斗,助跑两步往起一跃,然后仰面朝地上摔去。 女人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骨骼折断的响声。 胡逼近两百斤的体重借力背摔,那男人哪里能吃得住劲儿,肋骨当场折断几扇,险些连屎都给压出来。 女人悚然一惊,根本不管同伴死活,朝着地上连开数枪。 胡逼早有准备,落地的同时就捞着男人翻了个身,女人那几枪一枪不落,全都钉进了男人后心,眼见是活不成了。 胡逼吐了口血沫子,阴笑着站了起来,眼中凶光毕露,咧嘴笑道:“来,小娘皮,继续啊。” 女人咬咬牙,扣下扳机,只听到清脆的撞针声响。 胡逼笑了,他在车里开了几枪,加上女人刚才接连开枪,子弹早就打光了。 再没给女人喘息的机会,胡逼一声咆哮,宛如一只巨熊扑了过去,拦腰撞倒女人骑在她身上,抬起沙煲大的拳头就准备开抡。 不料这看似柔弱的女人还真是个狠角色,与人形狗熊短兵相接竟也丝毫不惧,根本不管顷刻落下的拳头,手狠狠抓向胡逼裤裆,用尽力气死死攥住了胡逼的命根子。 “嗷哎哎哎……” 胡逼一声怒吼岔了气,举起的拳头竟卡在了半路,血迹斑斑的脸扭成了麻花,痛叫着去掰女人的手,而女人仿佛打定主意要与蛋同归于尽,胡逼越掰她越使劲儿,指甲几乎都要劈断。 胡逼混迹下城区多年,枪伤刀伤挨了无数,小兄弟还是头一次受到重创。 “你他妈松开!”胡逼急眼了,本来他只想着教训这娘皮一顿,这会儿命根子被攥住,是真真起了杀心,当即探身去抓落在地上的砍刀。 女人鸡贼的很,看到胡逼探手,攥着宝贝疙瘩的手猛地使劲儿,胡逼倒吸一口凉气,几乎要瘫倒在女人身上,挥拳打在女人额头,女人硬生生挨着拳头,就是死不松手。 “我x你姥姥……”胡逼眼泪都快下来,一时脱困不得,下体剧痛,拳头也失了气力,隐隐觉得兄弟快有了爆裂的迹象,脑子一浑,彻底豁出去了,扭过身子朝着女人分开的腿间就是一记回手掏。 这下好了,互相伤害啊。 一个壮如狗熊的男人,一个身姿丰腴的女人,都变成了煮熟的虾米,蜷缩在地上,捂着裆部哀嚎不止。 胡逼终究皮糙肉厚,蛋蛋兄虽然被紧攥,但起码还有一层脏的发硬的牛仔裤护着,女人可就惨了些,本就私密脆弱的部位,又是裙子,胡逼那一拳可是打了个结实。 “你个臭不要脸……打女人那里……变态王八蛋……” 女人这次是真哭了,疼哭的。 胡逼也没比她强到哪去,听到骂声,咬牙回道:“贱货,老子好心帮你,你敢阴老子。” 说起这茬又来了火气,强忍着胯间疼痛,胡逼爬了起来,夹着腚眼儿扭捏走到女人身前,咬牙切齿道:“妈的,拿怀孕骗胡爷?我让你怀!”说罢又是一拳,狠狠掏在女人肚子上。 女人身子几乎弯了起来,喉间发出扯风箱似的呜咽声,胆汁胃液吐了满地。 “老娘认栽了,你杀了我吧。”女人也是个滚刀肉,失去了反抗之力便不再挣扎,满脸眼泪鼻涕,言辞也丝毫不怂:“给老娘来个痛快的。” “你他妈想得美!胡爷让你知道啥叫生不如死!” 胡逼气极反笑,反剪女人双臂,咔嚓两声卸了关节,一把撕开女人的裙子顶开双腿,边解裤带边骂:“贱人,胡爷兄弟要是废了,以后就拿你的嘴当尿壶!” 第三十八章 路边野餐 胡逼和雯雯在地沟里互相伤害的时候,郑南方一行人姗姗来迟,终于抵达密林边缘。 那对暴走萝莉没有再跟蝰蛇发难,并驾齐驱了一阵子便超车而去,临走前除了中指还又说了句什么,风太大,郑南方没听见,唐蒜根据口型给出答案:走着瞧。 “你俩可真行,刚开赛就惹麻烦,这梁子肯定结下了。”沙曼很是无奈的扶额叹息:“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路,就不能安安生生的嘛,敌人越多咱们越危险不是吗?” “本来也没什么安全可言。”舒洋葱倒是淡定的多,可能是在深蓝病院见惯了腥风血雨,在洪香菜的影响下,对生死看得很淡。 唐蒜闻言轻笑出声,乐道:“他俩跟洪姐一个脾气,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郑南方被三女调侃的有点儿尴尬,郁闷道:“大部分时间都是麻烦找的我好不好。” 三女笑而不语,轻飘飘的几声呵呵,代表她们早已看透。 说说笑笑间,前方已经没有了通路,大片密林挡在眼前,延伸出许多条不知正确与否的小径。 “老胡哪儿去了。”郑南方缓缓停下车,四处张望,却没发现红鸟的踪迹。 其他车手纷纷超车,朝着各条正确或不正确的路线绝尘而去,转眼之间,蝰蛇又落到了队尾。 正疑惑间,林子里传来了几声枪响。 三女面面相觑,眼神里是共同的疑问:不会又是胡逼在惹事吧。 郑南方皱眉想了想,然后发动车子朝林子里钻了进去。 “林子里的路不好走,咱们还是从外边绕比较稳妥。”唐蒜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树林,忧虑道:“胡哥兴许先走了,咱们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吧。” 郑南方摇了摇头,道:“不是去找老胡,有别的事要做。” “嗯?干嘛啊。”沙曼奇怪道。 郑南方脸上露出阴测测的表情,手搭在唐蒜光滑的大腿上来回摩挲,笑道:“唐蒜说的对,林子里路不好走,刚才进去不少车,应该会有倒霉点儿的被困住吧。” 唐蒜眨眨眼,旋即明白了他的打算,将他的手拉向腿根内侧,舒适的闭上了眼,轻声道:“也对,在林子里落单是下手的好机会,也不会太引人瞩目。” 沙曼和舒洋葱后知后觉,默默点了点头。 郑南方脸上挂着笑意,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指尖轻轻揉动,没多时,车里响起了细微的水花拍打声。 …… 几分钟后,车上的四个人傻眼,脸色一个比一个尴尬。 谁能想到,信心满满准备捕猎落单车手的蝰蛇,沿途一辆车都没见到,反而走进了死路,成了自己嘴里说的倒霉蛋。 “点儿背。”郑南方自嘲一笑,调转车头打算再找一条路试试。 唐蒜脸色潮红,靠在座位上猛地绷直了身子,持续几秒又放松下来,长长吐了口气,媚眼如丝,拿起郑南方的手凑到嘴边,含住他挂满湿润的手指舔舐干净。 恍惚一错眼,余光捕捉到一抹殷红。 “诶诶诶?”唐蒜急忙出声,指着密林西南方向,道:“红鸟在那边!” 郑南方一脚急刹车,扭头看去,树枝掩映间,可不正是红鸟停在那里么。 沙曼噗嗤一乐,笑道:“好嘛,我看这林子里也就你们两个倒霉蛋。” 舒洋葱和唐蒜闻言都笑了起来,看到红鸟停在那边,以为胡逼也和郑南方一样,走进了死路。 郑南方有苦难言,默默承受着三个姑娘的嘲笑,转过方向朝红鸟那边开了过去。 黎明将至,茂盛树冠之间投下细碎的晨光,清风拂过密林,发出‘沙沙’摇曳的声响。 蝰蛇缓缓靠近,车里几人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她们看到了红鸟前边那条沟壑,一辆商务车正大头朝下栽在里边。 “你们在车里等着,有情况就摁喇叭。”郑南方抽出锋钢锯刃,叮嘱了几句推门下车,目光扫过红鸟车身,未见有明显伤痕。 郑南方吸了吸鼻子,隐约嗅到一股火药味儿,联想到刚才听到的枪声,很可能真的来自这里。 “嗯?”郑南方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微微皱眉,压着步子往沟壑翻车处那边凑了过去。 有动静,是人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有点古怪,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郑南方表情犹疑,脚步逐渐靠近阴沟旁,那声音也愈发清晰……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女人好似痛苦又压抑的哼叫……经过商务车高高撅起的车屁股,沟底景象一览无余。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倒在血泊中,似乎已经没了呼吸。 另一边,人形狗熊胡逼,正骑在一个女人身上大力挺动,那女人趴在地上,两条胳膊好像断了似的毫无反应,只能听见她喉咙里随着胡逼的撞击而发出的声音。 “……” 郑南方彻底无语了,没有出声打扰胡逼,默默返回车里,点了根烟,哭笑不得。 唐蒜三女彼此相视,眼中都是浓浓的迷惑与不解。 “怎、怎么了?胡哥呢?”沙曼疑声问道。 “呃…怎么讲呢。”郑南方咳嗽了几声,面露尴尬之色,咂嘴道:“他没事,咱们等等吧。” 郑南方语焉不详的答复更让三个姑娘心头犹如猫抓痒痒,好奇的不得了。 “我们能下去看看吗?”舒洋葱好奇问道。 “去吧……” 几分钟后,三个姑娘回来了,白眼儿几乎翻进了脑仁儿,脸颊泛红,一脸无语。 “好看不?”郑南方忍着笑意问道。 沙曼和舒洋葱齐齐白了他一眼,唐蒜俏脸绯红,没好意思瞪他,毕竟刚才她也中途开小差,偷偷摸摸舒服了一下。 “我真服了你们了,命都不要了吗?”沙曼已经对这俩惹是生非的家伙绝望了,凝噎道:“咱们在参加比赛啊,再这样下去,咱们就包揽倒数第一第二了!” “不赖我。”郑南方甩了甩头,抖擞起精神,估摸着真的不敢再耽搁了,于是大力摁响了喇叭。 …… 沟底测试小兄弟耐久度的胡逼打了个激灵,丢下女人站起身,探头看到了蝰蛇的车屁股。 胡逼眼珠一转,总算想起来还有正事在身,急忙穿好裤子,将女人先丢了上去。 女人被折腾的有气无力,两条胳膊软绵绵耷拉着,嘴上却仍不认怂,气若游丝骂道:“来啊,有能耐干死我啊。” “别急,有的是时间操练你。”胡逼啐了口吐沫,将男人那会儿打包好的袋子甩了上去,一咕噜从沟里爬了出去,一手拎着物资,一手抱起女人抗在肩头,如同凯旋而来的将军,朝着红鸟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胡逼把女人塞进车里,敲了敲蝰蛇的车窗,露出灿烂的笑脸。 郑南方几人这才看到胡逼的一身伤痕,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卧槽,你这又怎么搞的?”郑南方眯眼瞧了瞧,指着他肩胛处的血窟窿,赞道:“铁血硬汉,挨了枪子儿都不耽误你开炮。” 胡逼哈哈大笑,故意大力挺了挺腰身,咧嘴笑道:“那必须,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嘛,我挨她一枪,她就慢慢挨炮偿还吧。” “变态。”三女默不作声,心里意见出奇的统一。 胡逼挠了挠裤裆,将物资给蝰蛇分了一部分,咂嘴道:“错有错着,胡爷今儿差点阴沟翻车,还好命大。” “这不是咱们出发前见过的那组车手吗?”唐蒜眼尖,记忆力也好,看到女人衣着打扮和那辆商务车就想了起来。 胡逼点了点头,道:“就是那俩人,这女人心机深的吓人,胡爷都被她给骗了。” 沙曼撇了撇嘴,鄙夷道:“拉倒吧,只要腿中间有张嘴,骗你分分钟。” “先不闹了。”郑南方摆摆手,示意几人先别光顾着打趣,问道:“咱俩已经落后了,得赶紧追赶大部队。另外,你怎么把这女人还带上了?” “跟她账还没算完。”胡逼大手一挥,把自己知道的近路描述给唐蒜,在舒洋葱的帮助下简单包扎了伤口,这才回到红鸟,准备再次启程。 女人瘫坐在副驾驶,两条胳膊耷拉着,目光透过凌乱的头发,恨恨盯住胡逼,道:“你最好杀了老娘,否则老娘只要有机会,一定加倍偿还。” 胡逼放肆大笑,根本没把女人的威胁当回事儿,故意伸手抚上女人胸前狠狠掐了一把,听到女人忍耐压抑的痛叫才心满意足松开手,冷笑道:“胡爷就爱驯烈马。给你个忠告,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乖乖给老子当肉便器,老子也让你也过得舒坦点儿,要是再跟爷捣乱,爷砍了你手脚,拔光你牙齿,一样用的舒服。路给你指好,你自己选。” …… 同一时间,国道主路之上。 抢占先机的首发车队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如果郑南方等人也在这里,一定会惊讶的发现,此刻一马当先跑在最前的,居然就是那个之前被他们戏称为穷鬼的复古花衬衣男。 当时唐蒜还调侃过他的破车,谁知人不可貌相,车也不能斗量,就这么个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滑稽的男人,开这辆被很多人嘲笑的破车,一路遥遥领先,稳居第一。 …… 花衬衫哼着小曲儿,很是惬意的打开车窗,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紧追不舍的后车,吹了个轻佻的口哨,伸手从副驾抓起一把铁菱角从车窗丢了出去。 紧随其后的银灰色风之子发现了前车的小动作,急忙拨转方向盘避开路障地段,而跟在后边的其他车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两辆并排疾行的改装大黄蜂先后中招,轮胎轧到铁菱刺,发出‘噗嗤’一声漏气响,轮胎顿时被高速旋转的轮毂甩脱出去,轮毂与柏油路面摩擦撞击起刺眼火花,车身骤然失控,在路面上扭了几个s形,踢里哐啷从路基滚了下去。 花衬衫咧嘴一笑,八字胡翘起个骄傲的弧度。 车队呼啸而过,滚下路基的两辆车也散尽烟尘,不再动弹。 一辆车损毁严重,车头彻底变形,里边的车手应该没有系安全带的习惯,在车身翻滚的时候被甩出车窗滚落路基底部,又被紧随其后砸过来的车子拍成了一滩肉酱。 另一辆大黄蜂还算幸运,爆了一侧轮胎,在车手极力控制之下侧滑了出去,人员倒是没有造成伤亡。 副驾车手先爬了出去,然后把司机从车窗里拖了出来,俩人都是一副朋克打扮,身上挂着各种链锁,身体被各种凶兽的刺青覆盖。 司机脑袋撞上前挡风,额头被豁开一条口子,鲜血潺潺而下。 “他妈的。”副驾男人骂了一声,望着不断飞驰而过车队,脸色难看的厉害。 司机还没从碰撞翻滚的眩晕中醒过神儿,茫然坐在地上,一脸的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嘛。 副驾驶起身去查看车子受损情况,一抬眼,看到野地不远处走来一男一女。 “喂,有人过来了。”副驾驶踢了脚还在愣神的司机,伸手从后腰拔出战术刀缩进了袖子里。 司机捂着脑袋站了起来,额头淌下的鲜血糊住了眼,望出去红彤彤一片。 一男一女步履缓慢而有力,很快就来到了大黄蜂边上。 男人脸上有一道骇人的恐怖伤疤,扫了眼大黄蜂,冲副驾驶道:“还能开么。” 副驾驶被他问的一愣,从女人身上收回眼神,嘀咕道:“爆胎了。” “没有备胎?”男人又问。 副驾驶迟疑着点了点头。 男人目光移向另一辆倾翻的车,道:“那儿有,换那辆车的。” 副驾驶下意识的说了声‘好的’,旋即感觉有点儿奇怪……我干嘛要听你的?你谁啊? “再不换就落后了。”女人仿佛听到了副驾驶的心声,冷冷道:“还是不会换轮胎?” “会,会。”副驾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就这么被一男一女给命令着使唤了一波。 重新换好轮胎,启动车子试了试,除了前挡风裂开蛛网纹,其他一切正常。 副驾驶试好车,又推门下车去搀扶还在懵逼状态中的同伴,看了眼一男一女,发现俩人还就跟电线杆子似的杵在那儿,疑惑道:“怎么?有事吗” 男人点了点头,道:“嗯,等你下车。” “嗯?什么?”副驾驶一愣。 男人再没理他,径直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 “诶?给我下来!”副驾驶这才醒过神,抽出战术刀指着男人骂道:“妈的,抢到老子头——啊啊啊啊啊。” 副驾驶的话音戛然走调。 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双手探上肩头,张开嘴,露出两根尖利的獠牙,朝着副驾驶颈间动脉狠狠咬了下去。 司机瘫坐在车轮旁边,愣愣看着同伴的脸上逐渐失去血色,最终变作苍白。 女人松开手,副驾驶一头栽倒在地,没了动静。 司机看到女人用手指抹了抹嘴边血迹,伸进口中吮吸干净,然后冲着他露出个笑容,走了过来。 第三十九章 无名之辈 正午时分,阳光刺眼,日头炽烈,狂风裹挟着黄沙与高温,热浪一般侵袭着燥热大地。 一座荒废破败已久的孤城小镇矗立在黄沙之中,镇口竖立的那尊雕像早被风沙侵蚀的看不出原貌,整个小镇恍如画家笔下的素描草稿,看不见一丝生气。 小镇中央有座造型古朴,高达十余米的钟楼,钟楼顶上的硕大表盘早已生锈脱落,扇门半开半合,阳光透过表盘门开着的缝隙照进满是落尘的矮屋,狭小屋子里除了曾经维修钟表盘遗留下的工作台,再无其他家具。 金玲和衣而卧,躺在表盘门缝隙边上,斜斜掠进来的阳光正好打在她脸上,暖洋洋的,驱散了钟楼顶里的潮湿阴冷。 看了看手腕上那块从制服男身上撸下来的战术手表,时间还早,温度已经开始急剧飙升,西北风呈6-7级,依然不适宜人外出活动。 百无聊赖躺了会儿,隐隐感觉到身下似乎传来极其轻微的震颤感。 金玲微微蹙眉,起身来到虚掩着的表盘门前,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从地上捡起那杆易主的m99半自动狙击步枪,打开增倍镜抵在肩头,朝小镇西北方向望了过去。 …… 很快,引起细微震颤的罪魁祸首便出现在瞄准镜之中。 西北方向,几辆车风驰电掣,彼此不断拉进拉开着距离,高速狂飙的同时,后轮扬起漫天黄沙,远远看去,仿佛地底正涌动着几只巨无霸穿山甲,一路拱起黄沙尘土,朝着小镇这边冲击而来。 一马当先的是辆锈迹斑斑的破车,那车子看不出原貌,漆面大部分都已经剥落,露出灰蒙蒙的底漆,前杠车门这些地方全是锈红。 就这么一辆看起来比金玲年龄还要大的车,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战斗力,将身后紧追不舍的两辆外形炫酷的跑车远远甩开,并且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拉大差距。 想都不用想,这破烂外壳之下,肯定隐藏着某位大牛级人物的手笔。 只听破车踩踏油门时暴起的轰鸣声,足以证明满是裂纹的引擎盖下边,正跳动着一颗超级顽强有力的发动机心脏。 “好快…”金玲眉头紧皱,努力将狂飙突进的破车纳入增倍镜准心,搭在扳机上的手指试探了几次,还是没有完全的把握进行远距离狙击。 金玲已经在这里守候了两天一夜,起初她还以为自己已经错过了公路赛,直到这几辆车出现,金玲忐忑的心情才平复了许多。 这几天金玲一直试图联系郑南方,她已经遵照孟常的嘱咐,堪堪避开了圆顶渔场蜂巢的影响范围,但一直收效甚微,只能判断郑南方依旧处于蜂巢影响之中。 此刻公路赛已经开始,遥遥领先的车队也进入了金玲的视线,郑南方却依杳无音信。 金玲甚至开始怀疑,郑南方到底有没有如约参加公路赛?还是说,他已经在圆顶渔场遭遇了不测? 一骑绝尘的破车越来越近,发动机轰鸣之声也越来越清晰。 金玲收回思绪,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将枪托抵上肩头,缓缓移动枪口,将高速移动的破车纳入了准心之中。 “砰!” 狙击步枪枪口火光一闪而逝,死寂孤城上空宛如平地起惊雷,炸开一声剧响,盘旋着升上天空。 首当其冲的破车毫发无损,虽有短暂的减速行为,却与金玲那一枪毫无关系。 金玲无奈叹气,破车里的花衬衫惊出一身冷汗。 狙击步枪不是什么人都能玩儿的,打固定靶都需要长时间的血汗锤炼,更别说射击高速移动中的车子。 花衬衫并不知晓前方钟楼顶上蹲着一个半吊子狙击手,但他能分辨出枪声与其他响动之间的区别。刚才那一枪太过突兀,花衬衫踩踏刹车完全是听到枪声后的本能反应,以至于他回过神之后,压根儿不清楚是哪里在放冷枪。 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身后的追赶者,无一例外都加快了车速,刚才那声枪响给他们敲了一记警钟……公路赛途中的威胁并非只有同场竞技的车手,这荒原之中也潜伏着许许多多的危险。 金玲揉了揉被枪托震得生疼的肩膀,再次屏息凝神,锁定了另外一辆外型比较大的赛车。 “砰!” 又是一声突兀惊雷。 金玲瞄准的那辆大型赛车毫发无伤飞驰而过,而大型赛车左后方的银灰色风之子前挡风骤然炸裂,车手肩膀爆开一朵血花,12.7mm的穿甲弹飞旋着钻进他的膀子,瞬间豁开个巨大的血窟窿,胳膊顿时不翼而飞。 “啊啊啊啊!” 骤然遇袭的车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方向盘当场失控,外型华丽的车子当即在土路之上银蛇乱舞,卷起漫天黄尘。 幸好副驾驶车手眼疾手快,冒着挨冷枪的风险死死抓住方向盘,踩着同伴的脚背踏下刹车,这才避免了车毁人亡的悲惨结局。 两声枪响,一个苦主。 其他车手都慌了,不晓得这荒原孤镇里盘踞着哪路牛鬼蛇神,为了不让自己重蹈风之子覆辙,一个个都把油门踩到了底,逃也似的从小镇边缘疾驰而过,分毫不敢停留。 …… 这一波首发的领先车队转眼便消失在满天黄沙之中,唯独剩下一辆停在路边的风之子,可怜又无助。 穿甲弹造成的伤害远远比副驾驶车手看到的严重。 除了挡风玻璃和同伴的一条胳膊,穿甲弹轻而易举洞穿车身,不晓得击断了哪里的轴承,方才急刹的时候,断裂轴承又打破了油箱。 不出意外的话,风之子出局了。 …… 副驾驶是个孔武有力的肌肉男,皮肤黝黑,目光炯炯有神,头发干净利落,与多数奇装异服的怪客截然不同。 副驾驶知道自己的车是被狙击了,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四周除了黄土没有任何遮蔽物,这种情况下,任何防御举措都显得毫无意义。 想通此节,副驾驶反倒释然了,武器也不拿,大摇大摆下了车,朝着小镇方向比了比中指,然后将失血昏迷的司机抱下车,找到医疗箱给他包扎起来。 金玲在增倍镜中看到了一切,又遗憾又惋惜,却也没有办法。 根据孟常给她的讯息,想要在公路赛中找到郑南方,除了通感联系,就只剩下参赛这一条路。 郑南方目前音讯全无,通感失联已久,金玲一方面要找到他,另一方面还得躲避实验室那边的追捕,权衡再三,进入公路赛无疑是最稳妥的办法。 既能隐藏自己,还可以伺机寻找郑南方。 金玲本意是想逼停一辆车抢夺邀请函的,如果没有涉及自身安危,她并不愿意滥杀无辜。 不管骨子里的血性如何,毕竟她在上城区生活了很久,已经远离打打杀杀有段日子了。 可惜事与愿违,射击技术不过关,一发子弹跑了偏,风之子倒了霉。 好在金玲不是优柔寡断的女人,心知已然错伤,对方肯定不会跟她好言相商。与其冒着被反杀的风险下去交涉,不如先彻底摧毁他们反扑的可能性。 架枪、开镜、扣扳机。 “砰!” 精壮黑汉子腿部中弹,与断臂司机一起倒在了血泊中。 金玲背起枪,从绳梯溜下钟楼,发动黑色越野车驶出小镇,停在了风之子旁边。 风之子的外型终究要比越野车炫酷太多,金玲忍不住摸了摸那流线型的车身,暗暗赞叹一声,爬进车里找到了邀请函。 遭了无妄之灾的车手躺在鲜血浸透的沙子里,默不作声看着这个短发蜂腰长腿的女人做完这一切,发出一声绝望叹息。 金玲停下脚步看了看两人,心中有些不忍,将医疗箱摆到黑汉子面前,想了想,终究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没用的。”黑汉子瞥了眼医疗箱,惨然一笑:“你没有注射病毒,拿着邀请函也不算正式参赛的车手。” 金玲茫然回头:“病毒?” 黑汉子怔了怔,旋即释然,道:“无所谓了,我们的赛程已经结束了。拜你所赐。” 金玲欲言又止,她很想说句‘我不是故意的’,又觉着这话讲出来似乎太过分了,自己还是闭嘴为好吧。 “要么杀了我俩,要么滚,离开我的视线。”黑汉子拖着伤腿,将昏迷不醒的瘦弱司机抱在怀里,一点一点的,奋力将其托上副驾驶,然后自己又爬进驾驶室,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金玲默默退开,带着歉意看了眼黑汉子,然后平复情绪爬上了越野车。 黑汉子再次启动风之子,载着两个出师未捷的男人朝前路而去。 金玲看到车后蜿蜒着一道湿痕,汽油味浓重。 风之子发出最后的咆哮,瞬间提速,眨眼飞驰出几百米远,底盘触及碎石激起火花,引燃蜿蜒湿痕,轰然一声剧响,炸成了碎片。 变形的轮毂从空中坠落,咕噜咕噜滚到越野车前,‘咣’的一声撞憋车杠,转转悠悠停了下来,完成了两个男人最后的反击。 第四十章 地陷流沙 “再有一百多公里就能看到橙红大厅了,咱们的燃油还够吗?” 唐蒜将酒红色长发挽在脑后,扎起个有点儿可爱的丸子头,雪白后颈沁出细密汗珠,不住地用手扇着风。 阴冷寒夜之后又迎来了燥热难忍的白昼,四个人闷在蝰蛇这辆铁盒子里,几乎都快变成了焖猪。 自从蜂巢现世以来,人类科技树彻底跑偏,尤其在下城区和荒原,随处可见各种改装车,无一例外都朝着速度适应性方面发展,却唯独遗漏了汽车最早的初衷:给人们带来便捷与舒适。 蝰蛇的性能也算是准一流的,无论公路狂飙还是沙地越野,基本都能应付的来,可以说是一辆非常合格的狂飙战车。 但改装这辆车的人,却好像偏偏忘记了车子是要由活人来驾驶,而驾驶员的感受,直接影响着车辆的发挥。 郑南方百思不得其解,车载空调能有多复杂?许多年前的老年代步车都搭载着空调系统,怎么到了末世纪,偏生把这个要命的东西给取消了? 地表温度越来越高,高速疾驰的车子水温也几乎达到了临界点,然而绕过密林之后前路尽是坦途,狂风席卷,黄沙呼啸,放眼望去,根本没有可以用来遮阴避暑的落脚处。 荒原之上,陆陆续续有车子停下,与郑南方等人差不多,人兴许咬咬牙还能熬得住,但车子确实难以为继了。 如果不想因为高温爆胎或者车辆事故而失去比赛资格,唯有牺牲宝贵的时间暂停歇息片刻。 蝰蛇和红鸟一路相随,远远瞧见那两个暴走萝莉,也在荒原停了车,正撑着遮阳伞坐在车边喝水。 两个心里有鬼的家伙不约而同拐了个大弯儿,尽量远离ac眼镜蛇的视线范围。 “到橙红大厅的燃油是够。”郑南方停下车,接过唐蒜递来的湿毛巾盖在头顶,咂嘴道:“但是从橙红大厅到中转站旱地码头就够呛了,橙红大厅有燃油吗?” “有。”沙曼也凑了过来,脱掉吊带背心,露出妖娆身段儿,将吊带背心浸湿,一点点擦拭着被烈阳晒得泛红的皮肤,说道:“咱们拿什么换?燃油可比武器金贵。” “对啊,橙红大厅武装力量很可怕的,嘶哑庄园想要武器也得老老实实交易。”舒洋葱蜷缩在车门遮挡出的一点阴影之下,看到郑南方皱眉不知道盘算着什么,还以为他又准备强取豪夺,忍不住提醒道:“老板你和胡哥可千万别再动歪主意。” 郑南方尴尬一笑,讪讪道:“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 唐蒜三女齐齐发了个白眼儿,心说我信你个鬼。 四人避暑乘凉,胡逼却钻在红鸟里没有下来,郑南方透过车窗瞄了眼,见胡逼正光着膀子跟副驾的女人不知道说着什么。 郑南方敲了敲车窗,胡逼转过头,咧嘴笑了。 “你俩打算活活闷死在车里吗?”郑南方伸手进车里感受了一下,热浪滚滚,几乎烫手……他还以为红鸟保留着空调系统来着。 “谈点正事。”胡逼贼兮兮的笑了笑,指着女人道:“这小娘皮跟我讨价还价呢。” “什么?” “让我把她胳膊上回去。” 胡逼动了动女人的胳膊,女人因疼痛而紧蹙眉头,却咬牙一声不吭。 “看见没,这是个狠角儿,你说我敢给她上回去吗?”胡逼乐道。 郑南方一阵无语,苦笑道:“你是何苦呢,干嘛非要给自己带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胡爷就爱驯烈马!”胡逼又搬出这句土掉渣的台词,挥了挥拳头,志得意满道:“驯成小野猫,贼有成就感。” “你可当心自个儿殉难吧。”郑南方苦笑着摇了摇头,无法理解胡逼的脑回路。 那女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这会儿也就是胳膊被卸,双腿被捆,鲨鱼搁浅滩没法发作。之后的路途上,一旦给她抓住点儿机会,不要了胡逼的命才怪。 郑南方其实也有点儿心悸,对于这些参赛车手又有了新的认识。 起初他们在生肉镇商量当剪径者的时候,还曾把这个女人的车当做过目标,觉得一男一女看起来像是正常人,可能比较好下手。 没曾想人不可貌相,根据胡逼所描述的当时场景,那男人确实是个废柴,这女人可有着好几副面孔。 战斗力这种东西,并不能只拿拳打脚踢来衡量,光是女人能骗过经验老道的胡逼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她对人,尤其是男人的心理,把握的炉火纯青。 女人知道如何一步一步卸掉胡逼的戒备心,从而将他引入自己的全套。尽管圈套被识破以后,回想起来感觉很低能,好像是一时不慎才着了道。但对于女人而言,她手段得逞的核心就是那一瞬的“一时不慎”。 也就是那男人太不会配合女人,否则以胡逼当时的情况来看,能保住小命才是怪事。 …… “你朋友说的没错。”女人垂着头,长发凌乱披散,有气无力道:“我会杀了你的。” 胡逼哈哈大笑,根本不以为然,打开车门放躺座椅,双脚翘在门框上,嘚瑟道:“好啊,你先把胳膊安上再说。” 女人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关节长时间被卸开,对韧带筋膜会造成极大的损伤,她大概清楚胡逼的心思,这人形狗熊估计就是打算用这种兵不血刃的方式把自己弄成废人好供他泄欲。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胡逼点了根烟,将辛辣烟气混着灼热的空气吸进了肺里,慢悠悠吐出一串烟圈,道:“说到底是你来招惹的我,这叫报应。” “那你现在不杀我,以后就是自食恶果。”女人在口齿交锋中丝毫不落下风,冷笑几声,道:“我要喝水。” “你是脑子坏掉了吧?胡爷给你几分颜色,你还真打算开个染坊了?” 女人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道:“要怎么样才能给我水喝。” 胡逼乐了,道:“哟?我还以为你能一直硬气下去?” 女人扭过头,不再言语。 “好好好,胡爷发发善心,给你喝。”胡逼乐此不疲的调戏着女人愤怒的神经,拧开瓶盖,道:“你叫啥名儿?真名,这样胡爷哪天栽了也知道到底栽谁手里啊。” 女人闻言转了过来,盯着水瓶咽了咽口水,从牙缝里蹦出俩字:“辛雯。” “合作愉快,胡爷喂你。”胡逼仰脖灌了一口水,撅着胡须覆盖的大嘴唇子凑近辛雯,指了指自己的嘴。 辛雯眼中的厌恶与怨毒几乎都要夺眶而出,最终却还是屈服在口渴之下,闭着眼睛将嘴唇贴了过去。 …… 坐在车外乘凉的郑南方四人全程目睹了这无聊中透着恶趣味但仍然很无聊的一幕。 “他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舒洋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比划着密林中见到胡逼时他额头的伤口,喃喃道:“之前没觉得他这么神经质啊。” “他一直这样。”郑南方扶额叹息,为摊上这么个没谱儿的队友感到无奈,道:“反正从我遇到他开始,在女人跟前他就没正常过。” 沙曼点头不迭,对此深有同感。 唐蒜莞尔轻笑,道:“他活得最自在。” “嗯,这倒是。”郑南方也笑了。 …… 烈日炎炎,风卷黄沙。 郑南方枕在唐蒜滑腻的大腿上几乎要沉沉睡去,却又被周围一阵骚乱给吵醒。 “怎么了?”郑南方打了个哈欠,手搭凉棚望向荒原另一处车手休息地。 那边的车手们都很上道尔,将竞速与合作划分开来,十几辆车围成个大圆,遮挡处一大片阴凉地用来休息。 只是这难得的和谐一幕似乎又被什么给打破了。 那些小憩休息的车手接二连三爬起身,不知道是土地烫脚还是怎么,大呼小叫着跑上车;有的干脆连车都不管了,撒腿跑向车墙外边,还不住地朝其他休整车队喊着什么。 郑南方这边的人都被吵了起来,纷纷起身查看那边的状况。 ‘嗡……’ 大地之下突兀地传来一声闷响,郑南方他们这边都感觉到脚底隐隐的震颤感。 “上车。”郑南方感觉又有事情要发生了,急忙叫醒胡逼,招呼三女上了车,准备第一时间离开骚乱地点。 其他车手也纷纷上车,也有一些好事者没有动弹,似乎还想走近看看情况。 那股震颤持续了几分钟,然后归于平静,短暂死寂之后,首尾相接的车墙那边,地面突然陷落,连人带车吞了进去。 “卧槽,有陷坑?”胡逼麻溜爬起身,一把关上车门发动了车子,朝蝰蛇喊道:“绕路出去,这儿有流沙陷坑!” “不是。”郑南方摇了摇头,慢慢将车子向后倒退,两眼死死盯住烟尘喧嚣而起的陷坑那边。 变故陡生,其他车手也不敢再耽搁了,一时间荒原之上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引擎轰鸣。 郑南方眯起眼,看到那浓烈的烟尘中有个人影在拼了命的往前跑,试图逃出陷坑范围,就在他前脚几乎已经迈出尘土的刹那,却不知怎么,一下子扑倒在地。 接着便隐入烟尘,再无踪迹。 “下面有东西。” 郑南方看清了,那人不是自己摔倒的,有什么东西从后边拽住了他。 第四十一章 胡逼的蜂巢旧事 突兀出现的地陷大坑引起了不小的混乱,此前在塌陷地露营休息的车手算是集体报废了,尽管不知道陷坑底下是什么,但从刚才滚滚烟尘中传来的枪声和惨叫就能判断出个大概了。 幸免于难的车手们纷纷上车跑路,起初那些好奇想要看热闹的车手也如临大敌,彻底断了当吃瓜群众的念头。 都是在下城区和荒原混迹的主儿,经历过行尸灾变,见证了蜂巢现世,一直游离在安全区之外的他们,用鲜血和生命细数了这片苦难之地无数灾厄。 蜂巢现世以来,不光改变了自然气候与许多地貌,同时还影响了许许多多的动植物,发生了不可逆的异变。 没有亲眼见过的人会觉得是大家以讹传讹,故意编造这种谎言来吸引眼球,而那些亲身经历过蜂巢影响的人,基本都缄默不语,听到类似传闻,也不会多做解释,只是默默的记下传闻地点,在以后的旅途中尽可能的避开这些地方。 胡逼其实就是一个亲历者,他对蜂巢的了解并非空穴来风,而是险些搭上了性命。 大概是一年多以前,那时候的胡逼还游荡在东部下城区,与那边繁衍生息的游牧幸存者混在一处,整日潇洒快意,夜夜做新郎,过得好不快活。 末世游牧者绝大多数都是和平主义者,经历行尸浩劫以后,竭尽所能去享受难能可贵的和平,一般不与其他团伙起摩擦,依靠着畜牧养殖,不断在荒原之上迁徙。 他们在行尸肆虐那几年习惯了东躲西藏的生活,对于安逸如往昔的上城区没有向往,对失去秩序与规则的下城区也是敬而远之。 他们更像一群避世的人,习惯与熟悉的人交往,习惯过他们最擅长的生活,不愿意融入陌生人群,默默的繁衍着小部落的萌芽。 胡逼能加入游牧者,依靠的是小概率狗血事件:救助游牧部落首领。 实际上,当时的胡逼并没有主观帮助的想法,他那会儿游荡在荒原好久了,物资干粮耗尽,方圆百十里都是黄土一丘,寻觅不到人类活动的踪迹。 漫无目的跋涉的胡逼偶然在地上发现了动物粪便的痕迹,依靠着强大的求生欲,胡逼开始追踪荒原动物。 所以就很巧,顺着动物粪便的痕迹,胡逼顺利找到了一伙儿游牧者,并且在游牧者与荒原游民的激斗中神兵天降,救下了那几个游牧者。 末世游牧者随时迁徙的习性给了胡逼近距离接触蜂巢的机会。 当时胡逼对蜂巢只是有所耳闻,并没有亲眼看到过,一直以来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直到由此夜晚饮酒,游牧者首领告诉胡逼,他们在一次迁徙途中,遇到了传闻中的蜂巢。 据游牧者所说,他们遇见蜂巢的地方是一处山谷,那山谷在如今荒原之中宛如一片绿洲,茂林清脆,山泉潺潺,恍如人间仙境。 游牧者们开始以为他们找到一处没有被末世浩劫所污染的净土,非常开心的进驻到山谷,打算依山靠水结束游牧的生活。 平静和美好持续了半个多月,游牧者避世安居的梦想再次破灭。 山中植被肥沃,利于农畜放牧,游牧者们集中力量在山泉侧畔建立住所,只派出小部分人负责放牧。 一开始都还正常,山泉清澈,鸟语花香,妥妥的世外桃源景象。 没多久,农畜频频失踪,开始是圈养的鸡鸭家禽,后来上升到牛羊。 游牧者起初怀疑这山里还有其他寄居人,于是派出青壮年看守圈舍,然而结果没什么变化,不光农畜消失,连看守人都不见了。 游牧者们找了很久,并没有在山中找到其他人类活动的痕迹,但却在泉水源头的深涧旁,发现了大量的动物残害与人类尸骨。 这就很好判断了,水里有东西。 游牧者们从始至终没有见到掳掠农畜和活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从圈舍遗留的拖行痕迹来看,很像是蛇一类的软体动物。 最终,游牧者们忍痛放弃了这一处桃花源。 没办法,他们没有能力搞清水里是什么东西,更没有信心能够把水里的东西赶出去,为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只能选择远离。 但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实在太罕见了,就此别过总归心有不甘。 于是有人提议,就算不能居住其中,至少可以相安一隅嘛。 比如他们可以把居住地修建在山谷之外,把农畜全部圈养起来,成立一组专门的进山去取水打草的队伍,只要不在水源处长期逗留,兴许水里的东西也不会怎么样。 这个提议得到了多数人的赞同,有人甚至把罪责怪到了自己人头上,表示可能水里的东西在这里栖息已久,他们的出现扰乱了山谷里的生态平衡,所以才遭受到袭击。 和平主义者嘛,自省精神杠杠的。 迁徙计划中止,不能依山傍水也罢,依着山谷也算无鱼虾也可。 又过了几个月的安稳日子,心存侥幸的游牧者们才见识到了真真的匪夷所思。 那组专门负责进山作业的人,逐渐发生了变化。 有人感觉皮肤发痒,用手一挠就掉一层干结的死皮,开始没当回事,只当是山谷附近自然气候比较好,他们从前餐风露宿皮肤粗糙,现在可能是太过舒适,被滋润的缘故。 后来脱皮越来越严重,不光四肢身体,就连脸上也开始发痒了。 而且这发痒的症状只集中在进山作业组,其他人哪怕朝夕相处也没有被传染。 部落里的医生推测山中可能有什么过敏源,所以把之前那组人替换下来,重新组织了一队人,进山之前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 然而情况并没有出现好转,反而急转直下。 替换下来的队伍并没有因为远离山谷而减轻症状,反倒愈演愈烈。 一开始只是发痒,抓挠会脱落些细碎的死皮,到后来,瘙痒弥漫全身,抓挠根本无法止痒,有人奇痒难忍,脱了衣服去石头上蹭,浑身蹭的血迹斑斑,还是无法止痒。 医生意识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严重,于是把这个人单独隔离起来进行观察,最后发现,他身上那些出现血迹的地方,不知是什么时候长起了一层硬邦邦的皮肤角质。 游牧部落没有高尖端的实验室,只能通过医生的经验去推测,估摸着山谷中应该有什么传染源,会导致人类身体出现皮肤病。 接下来的几天,第一组人员开始集体爆发病症,就算不再大力抓痒,皮肤里也生长出大片大片的角质层。 一周过后,原来那队人彻底面目全非,头脸到身体四肢,全身上下都被角质给覆盖。 这些人逐渐丧失了话语功能,行为能力也开始退化,每天躺在草席上,水米不进,嘴唇干裂翻卷,身体抽搐似的颤抖着,那些覆盖全身的角质层下不断向外渗着腥臭的血。 医生毛骨悚然,脑子里炸出个自己都不敢多想的念头。 …… 那些没有被感染的游牧者遵循医生的嘱咐,将其中一个病人抬进山谷,平放在山涧旁的潮湿地面。 病人抽搐着,一点一点,朝着水面蠕动过去,最后‘呲溜’一声,像鱼一样钻进了水里,再无影踪。 …… 据游牧者首领所言,他们最后把那队发病变异的队友全都送进了水里,然后部落便开拔迁徙,彻底离开了那座山清水秀的桃花源。 后来又辗转许多地方,遇到形形色色的人,通过风说传闻,他们才意识到,那座山谷之中可能就存在着传说中的蜂巢。 那些队友,从活生生的人,慢慢转化成类鱼怪物,丧失了人的神智与功能,钻入深涧再无影踪。 再回想初时丢失农畜的痕迹,那所谓蛇类软体的拖行痕迹,不正是体表覆盖角质的他们么。 显而易见,游牧者部落并不是第一个发现山谷的团队,此前肯定有人进入了山谷,抱着和他们一样的想法避居山野。 这些人成了蜂巢第一批受害者,在不知不觉中产生异变,落入泉水沦为怪物,直到游牧者部落进驻,它们嗅到了活物的气味,从而开始动物性本能的猎食。 …… 对于这个充满乡野怪谈气息的故事,胡逼起初是不相信的,他觉得山谷里可能会存在某些病源,可能会感染到人类,进而引发产生一些病症。 但说把大活人硬生生变成了鱼,那就有些扯淡了。 游牧者首领并不与他多做争辩,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于是胡逼就此与游牧者分道扬镳,按照游牧者给描绘的路线,耗时两月,还真找到了这座山泉叮咚、风林摇曳的山谷。 尽管不相信大变活鱼的故事,但病毒病源这玩意儿可不敢怠慢。 胡逼全副武装进入了山谷,找到了游牧者们仓促离开后留下的群居痕迹,依照故事所言,一路追踪到后山,发现了那隐在山谷中央的深涧。 为了验证游牧者们的话,胡逼干了一件无知者无畏的蠢事。 他在山涧边用树枝架起个巨大的钓竿,坠了条麻绳,然后拴了只路上特意还来的黑冠雄鸡。 做完准备工作,胡逼优哉游哉坐在岸边,抽着烟,哼着曲儿,满怀期待。 一根烟还没抽完,深不见底的潭水中央冒起气泡,一条巨大的黑影从潭底泼水而出,一口叼住活鸡,连同搭建的建议钓竿全给拖进了水底。 还没等胡逼反应过来,深潭边开始不断冒起水泡,密密麻麻,沸腾了一般。 接着,一个又一个浑身鳞片的人形生物从水里爬上了岸,朝着胡逼爬了过来。 第四十二章 肠虫 胡逼至今难以忘却当时目睹遍身覆满鳞片的人形生物从水底爬上岸边时的惊惧。 虽然从诡异程度上来讲,他和郑南方在圆顶渔场经历时空折叠错乱的蜂巢要更胜一筹,但就只从视觉观感带来的恐怖而言,青秀山中的生物显然更具冲击感。 圆顶渔场那里的蜂巢,带给胡逼更多的感受是头晕……天旋地转的那种晕,如果身边没有个可以分析商量的人,对于胡逼这种神经粗大的家伙来说,很有可能迷失在时空之中还仍不自知。 胡逼的胆魄绝对没话讲,可再胆儿肥的人,内心深处总归会有惧怕的东西。 老胡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这种活生生的人因不可逆的影响而变成丧失神智的怪物。 所以,当郑南方推测沙子底下有东西的时候,一句话勾起了胡逼潜藏已久的记忆。 多么相似的场景啊,游牧者们猜测水里有东西,付出了十几条人命的代价;此时沙子里又有东西,一出现就吞噬了十几辆车。 “妈的我先溜了。”胡逼一摔车门,一脚油踩到底,火烧屁股似的飞窜出去,与往常凑热闹不嫌事大的行事作风大相庭径。 郑南方不敢怠慢,也调转车头急急闪人。 他们是来参加公路赛的,又不是探险队,再耽误下去,就算没被沙里的东西拖走,只怕时间上也来不及抵达中转站了。 一众车手小憩期间遭遇惊吓,这会儿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毕竟周围方圆十数里都是这种黄土沙漠地带,谁知道现在疾驰的土地下面有没有刚才那种东西。 郑南方负责开车狂飙,舒洋葱与沙曼两个趴在后座,带着惊惧与好奇,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烟尘散尽的陷坑处,心中又期待又惊惶。 几分钟后,舒洋葱和沙曼的尖叫声险些掀翻了蝰蛇的车顶。 “啊啊啊啊啊!怪物来了!!!快跑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不啻于一剂强心针,郑南方脑门儿冒汗,错眼从后视镜里瞄了瞄,顿时心如死灰。 那塌陷的深坑里蹿出个粗可三四人环抱的巨大生物,晃眼一瞧并不真切,只看到那玩意儿通体鲜红如血,似蛇非蛇,肢体未见触足,宛如一根巨大的腊肠从地底‘嗖’的一下蹿了出来,跃至高空又疾速俯冲而下,狠狠撞上一辆躲避不及的车子,连车带人一股脑排成铁壳肉饼,又‘嘶啦’一声没入沙子里,只在地面留下个硕大的深坑。 “沙蛇吗?怎么会这么大。”唐蒜俏脸惨白,双手死死抓着扶手,目不转睛盯着前方路面,急叫道:“前边!” 郑南方也发现了不对,蝰蛇疾驰的时候,轮胎摩擦触感已经有了变化,似乎沙土出现了松动的迹象,车轮开始不断打滑。 唐蒜尖叫出声的同时,蝰蛇前方百余米的距离,沙土下面拱起一条长痕,土行孙一般朝着车队翻涌而来,扬起黄尘遮天蔽日。 “麻烦了,这周边沙地下恐怕都是这玩意儿。”郑南方猛打方向盘,冒着翻车的危险原地漂移,掀起一蓬黄沙,绕到了另外一侧,试图往土质较为坚硬的地段逃窜。 蝰蛇堪堪躲过一劫,方才直行的沙土下,巨虫破土而出,当头掀翻一辆被黄尘遮蔽视线的车子,那车手的反应也算是够快了,车子几乎还没落地,他便打开车门跳了出去。可惜落地位置没选择对,没等他站起来,头顶便压下一片乌云。 车手茫然抬头,一张巨大的口器出现在头顶,鲜红触须密密麻麻,口器不见牙齿,一眼能看见内里红彤彤的组织器官。 口器当头罩落,将车手吞了进去,那看不到面部器官的巨虫头部再次扭转方向,一头扎进沙子。 “不是蛇。”郑南方踩死了油门夺路狂逃,咬牙道:“肠虫。” 唐蒜三女面面相觑,闪烁着惊惧的美眸之中透出无知的色彩。 “这玩意儿以前就是传闻中的东西,在蒙古那边风闻很多,以前的人叫它们死亡之虫。”郑南方刚才惊鸿一瞥看到了巨虫的口器,顿时脑中回忆便涌了上来,想起儿时曾在地下实验场中见过的东西,骇然道:“传说典故里记载,这东西蛰伏在沙漠戈壁,是一种血红色的虫子,形状怪异,没有头也没有脚,口器里能喷出毒液,眼中还会射出电流,不论活人禽畜,遇着必然送命。” 三女从未接触过这种东西,乍听之下,心中泛起和胡逼当年类似的疑惑感……听起来太玄乎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难以相信。 “所说它还会放电?”沙曼呆了一下,悚然道:“那么大的家伙,咱们又在车里,电一下不得全烧焦啊?” 郑南方小心闪避着荒原上的乱石枯树,瞟了眼后视镜,发现追逐车队的肠虫足有三五条之多,一个蹿起,一个潜沙,每次出现,总能带走一波车手的性命。 逃窜车队之中,只有ac眼镜蛇里那俩神经质的小妞儿悍不畏死,副驾驶在车窗架起一挺机枪,悍然反击。 机枪火蛇喷吐,子弹裹挟着怒焰击退了肠虫的一波攻击,但似乎并没有给肠虫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郑南方心中佩服那俩妞儿的凶悍,咂嘴道:“不会,眼睛喷电、口喷毒液,都是古老传闻。后来验证过,这种虫子体内却是含有腐蚀性剧毒,但因为身体构造的原因,没法通过口器喷射,而且它连眼部器官都没有,谈何放电。” “你见过这种东西?”唐蒜蹙眉问道。 郑南方点点头,道:“小时候见过,不过那会儿没这么大,也就跟腊肠差不多粗细。” “什么意思?当时你见的是幼体?”舒洋葱比划了一下腊肠的长短,对比这会儿在荒原上追逐狩猎的悍然巨物,脑袋有点不够用。 “不是,这虫子成虫就腊肠大小,现在长成这么大,恐怕是人为的。”郑南方叹了口气,儿时的记忆终究是模糊了,之所以能想起这玩意儿的名字,主要是当时目睹过被这东西钻进耳中的人的凄惨死相,给幼年的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好在这玩意儿现在是庞然大物,不会再往人耳朵里钻了。 “组委会吗?”唐蒜心思活络,立马有了猜测,皱眉道:“是组委会特意在赛程中放置这些怪物?为了给公路赛增加困难?” 郑南方欲言又止,远远瞧见红鸟猛地转了个弯儿,朝着一条下坡窄路钻了进去,心中猜想这应该就是胡逼所说的近路,于是刻不容缓加速追了过去。 “是人为放置的没错,但应该与公路赛无关。”郑南方只能给出这么个含糊的解释,他看到实验室里出现这玩意儿的时候,行尸之祸还没有过去,更别提公路赛什么的。 唐蒜见他神色古怪,便没有继续问下去,她知道郑南方身上有许多秘密,只是不愿深究。 “我的妈呀,难道之后的路上还会有这种东西吗?”沙曼吓得花容失色,刚刚她眼睁睁看着一个车手被那虫子用巨大的口器吞了进去,也不见咀嚼下咽的动作,口器再次下垂的时候,就只往下滴答了些涎水,吞进去的人已经不知道哪去了。 “肠虫应该不会有了,只怕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唐蒜从郑南方的苦笑中读出些许意味,叹道:“我一直以为,下城区应该就是如今最混乱最危险的地方了,没想到荒原上竟然已经变成了怪物的巢穴。” “不管是上城区还是下城区,人类生存的空间已经缩减到了极致。”郑南方突然没头没尾的蹦出一句话:“从前地面被行尸占据,现在行尸不多了,却变成了比行尸还要可怕的东西。” 唐蒜暗暗观察着郑南方的表情,试探问道:“这些东西怎么来的?蜂巢吗?” 郑南方笑了笑,道:“蜂巢才出现多久,能影响生物的蜂巢就更罕见了。” “那这些怪物……”唐蒜停下了话头,顿时有了猜想。 郑南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们知道行尸灾祸的起源吗?” 三女齐齐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行尸祸乱爆发的时候,三个女孩儿都跟郑南方差不多大,唐蒜能比郑南方虚长两岁,但也不过是个小娃娃,能活下来就是万幸,压根儿没机会接触这些秘闻。 “都是人为的吗?”舒洋葱怯生生的问了一句。 郑南方默然点头,低声道:“历史仍在重演,行尸灭绝还有怪物,怪物灭绝还有人类,只要那些人还在这个世界上,类似的灾祸就不会终结。” ‘轰隆’ 一声剧响。 高速行进中的蝰蛇骤然巨震,车身猛地侧翻,顺着下坡土路翻滚而去。 一条肠虫自沙地里蹿起,蜿蜒着爬向翻倒的蝰蛇,口器大开,触须翻卷。 舒洋葱从车窗里爬了出来,顾不得检查伤势,打开变形的车门,将郑南方从座位上拖了出来,却见面前笼下一团阴影,脑后袭来温热呼吸,伴着一股刺鼻腥臭。 舒洋葱僵住了,一动不敢动,紧紧抓着郑南方的手,语带哭腔:“救救我,我不想——” 第四十三章 杀虫记 舒洋葱话还没说完,硕大的鲜红口器当头落下吞掉她半个身子,口器边缘密集触须吸附在舒洋葱身上,肠虫无头上半身一挺,便将舒洋葱叼了起来。 从车里爬出来的唐蒜和沙曼见状失声尖叫,花容失色。 她们之前刚刚在死城失去了李青椒,此番若舒洋葱丧命,只怕对每个人心里都是巨大的打击。 所以,郑南方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再度发生在眼前,哪怕明知不敌,也得奋力一搏。 …… 李青椒死于突袭,郑南方等人反应不及无可厚非,舒洋葱这次就在郑南方眼皮子底下,岂能眼睁睁看着舒洋葱被这恶心丑陋的庞然大物给吞掉? 肠虫口气叼住舒洋葱的刹那,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的郑南方双手死死抓住了小洋葱的脚腕,肠虫挺起上身叼走舒洋葱,顺势将被卡车里的郑南方也给拖了出来。 所以,唐蒜和沙曼当时目睹的场景是这样的:巨大的肠虫仰头摇摆,口器里挂着半个舒洋葱,舒洋葱脚下吊着郑南方,舒洋葱上半身虽被叼进口器,却并没有当场毙命,身体还在奋力挣扎着。 对于唐蒜和沙曼而言,舒洋葱只要没死就还有机会,是个好事。 可她奋力挣扎的身体对挂在脚下的郑南方就不那么友好了,悬在高空本就考验臂力,腾空而起的一刹,惊慌失措的舒洋葱两条美腿奋力踢蹬,结结实实给老板脸上踹了两脚,险些给郑南方踢了下去。 郑南方勉力喊了几声,也不晓得困在口器里的舒洋葱能不能听见,无奈之下,一手向上探去扯下舒洋葱的短裙,将自己另一只手和她的脚腕缠绑成死扣,这才腾出手从腰间拔出了锋钢锯刃。 肠虫食人习惯将猎物高高抛起落入口器下咽,然而坠在下边的郑南方无疑增加了重量,肠虫抛了几抛,不但没能把二人抛起,反而使得舒洋葱上半身滑出了几寸。 舒洋葱这会儿不知道是窒息了还是听到了郑南方的呐喊,腿上挣扎动作不再剧烈,只有双手还死死攥着口器边缘的触须。 郑南方在空中荡来荡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出手,心里也是着急的够呛,试着借力荡了荡身子,眼看凑近肠虫鲜红的身体,正要挺刀去刺,肠虫却又摇摆起头部,晃离了方位。郑南方不知道舒洋葱能坚持多久,再这么晃荡下去,只怕舒洋葱脊椎都得被弄折。 “点火!”郑南方急中生智,朝着地上两女急道:“车!燃油!” 唐蒜立时反应了过来,生死关头,顾不得考虑赛程问题,急忙和沙曼两个翻出些衣服,拧开油箱用吸油管吸出燃油,统统浇在了那堆棉质衣物上面。 肠虫还在固执的跟口器挂着的猎物较劲,唐蒜和沙曼趁机捧着浸透燃油的衣物跑了过去,躲开肥硕的虫身碾压,将衣物都扔到了肠虫抵着沙地的躯干下面,引燃火种丢了过去。 ‘蓬’ 火种遇油爆燃,当即席卷而起,只是燃油份量实在不够,燃起的火球并没有对肠虫造成什么严重伤害,只让它感觉到了疼痛,虫身猛地倾倒下来,翻滚着试图熄灭火焰。 悬吊半天的郑南方总算落地,被肠虫翻滚带着滚了几个跟头,眼见机不可失,一刀割断短裙,连滚带爬扑倒口器那边,朝着口器边缘挥刀就砍! 不幸中的万幸,肠虫皮肤硬度并没有因为变得巨大而有所增强,尤其口器部位,一刀下去便豁开条口子,从中喷出一股黏稠的黄色液体。 口器受创,肠虫狂性大发,张开口器发出一声风枪也似的声音,正好把舒洋葱吐了出来。 郑南方急忙撤退,将上半身被粘液覆盖的舒洋葱扛在身上,撒腿就跑。 “老板小心!”唐蒜看到肠虫口器中又喷出一个蚕茧也似的东西,急忙出声提醒。 郑南方陡然一惊,看到沙地上有阴影落下,还以为肠虫口器又扑了过来,急忙将舒洋葱丢到一旁,咬牙扭胯,一刀攮穿了扑过来的那玩意儿。 ‘噗嗤’ 一身闷响,那东西势大力沉,撞在锋钢锯刃被捅了个透心凉不说,还余势未衰的将郑南方撞飞出去,两两摔在沙地上。 郑南方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肠虫吐出了什么要命的玩意儿,醒过神定眼一瞧,结果却是早先被肠虫吞进肚子里的车手,浑身上下裹满黏稠腥臭的粘液。 那车手被肠虫吞进肚里不知道多长久,居然还没有死透,眼睛上糊着厚厚一层粘液,仍在奋力挣扎试图睁开眼。 郑南方心下骇然,抽出锋钢锯刃,那车手身子一颤,口里呕出鲜血,眼睛也睁开了。郑南方抽身急退,车手跪倒在地,双手挣脱粘液,捂着腹部伤口,满眼的不可置信。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郑南方吞了吞口水,表情略有些尴尬……谁能想到车手被吞了半天还没死……而且无巧不巧被喷了出来…… 眼见那车手肯定是活不成了,郑南方也不想再看他挣扎,索性上前补了一刀,彻底结束了他的痛苦。 耽误这一会儿功夫,肠虫已经熄灭了身上的火,口器朝空气中吸了吸,似乎又嗅到了郑南方等人的气味,一头扎进沙子,拱起飞扬沙尘,再次急速袭来。 “妈的,没完了。”郑南方心头火起,连忙招呼唐蒜和沙曼把舒洋葱扶到一边,自己不闪不避,两腿打开,死死盯住隆起的土层,等到土层隆到身前一米处时,猛地弯腰起跳,正好与破土而出的肠虫保持了相同的节奏。 郑南方的弹跳能力自然不如肠虫,不过已经足够了,高高跳起的郑南方双手握住锋钢锯刃向下扎去,破土袭来的肠虫正巧大头朝上冲向郑南方。 一虫一人凌空相触,面对张开的口器,郑南方没有丝毫猥琐,一刀扎进口器之中,将整个人的力量挂在刀柄上,借着肠虫蓄势上窜的势头,将肠虫从口器处豁开,刀锋扎进肌肉组织里,顺着郑南方的力道一路向下割裂,给肠虫来了一刀不太专业的剖腹产。 郑南方落地便翻滚出去,连刀都顾不得拔,肠虫口器自肚腹被锋钢锯刃撕裂,宛如剖开一根满是汁水的大腊肠。 肠虫剧烈摆动躯体,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体内器官组织被黄色液体裹挟着喷了满地,其中还有四五个被裹成蚕茧的人形物体。 郑南方下落挥刀的时候有点用力过猛,肩膀韧带被拉扯的酸痛不已,自知无法再战,趁着肠虫剖腹大喷的空荡,带着仨妞远远避开,一直等到肠虫倒在地上不再动弹,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 “小洋葱怎么样?”郑南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回头看了看三女。 唐蒜已经把舒洋葱脸上的粘液都给抹去,脱困后的小洋葱趴在地上剧烈呕吐半晌,这才有气无力的回过了魂儿。 “没事,吓到了,应该没大碍。”唐蒜给郑南方擦了擦脸上汗水,眼中又心疼又感激,叹道:“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洋葱。” “去,我的妞我能不救吗?”郑南方笑骂一声,揉了揉唐蒜乱糟糟的头发,喘息道:“此地不宜久留,那边肠虫还多着呢,咱得赶紧离开这片沙地。” 沙曼又被郑南方刚才那句话拨乱了心弦,呆愣了一瞬才回过神,苦着脸道:“燃油我俩没吸干,可是车翻着的啊。” 话音未落,ac眼镜蛇跃过土丘腾空而起,重重落在了几人面前。 郑南方几人傻眼了:要不要这么倒霉?刚干挺一条肠虫,这两位冤家咋又冒出来了? 腹诽归腹诽,总不能真的洗干净脖子等人来砍。 郑南方强忍肩膀痛楚,从面前那滩粘液里拾起锋钢锯刃戒备在身前。 车门打开,两个暴走萝莉走了下来,打量了一下狼狈不堪的四人组,又看看旁边死透的肠虫,冷冷笑了。 之前那个冲着郑南方竖中指的彩虹发驾驶员勾了勾嘴角,哼道:“你还挺带种的。” “客气客气。”郑南方干笑两声,不示弱,也不挑事,暗自盘算这俩妞会不会趁机算之前的旧账。 旁边的黑长直副驾驶,指了指肠虫,道:“我们刚才看到了,你为了救她,跟虫子肉搏来着。” 郑南方摸不出这俩妞想干嘛,只好干巴巴的回应:“哦,那你俩还挺有闲心的……” “有种。”彩虹发冲着郑南方竖起了大拇指,表情却还是一副不屑的样子,道:“希望能在最后的赛道里看见你,之前事就一笔勾销了。” “啊哈,好啊好啊,谢谢啊。”郑南方暗自好笑,碍于此刻火力不如对方猛,只好继续装傻充愣,厚着脸皮顺杆儿爬:“那两位顺手帮个忙呗,车翻了。” 黑长直扑哧笑出了声,拍着胸口白嫩乳肉,对身边彩虹发道:“他真有意思。” 彩虹发哼了哼,表情似笑非笑,没有理会郑南方,招呼黑长直上了车,然后朝蝰蛇撞了过去。 一声巨响,四脚朝天的蝰蛇又打了几个滚儿,站起来了。 彩虹发探出车窗,指着郑南方道:“记好了,你欠我一次。” 郑南方站起身,瞟了眼另外一边还在屠戮车手的肠虫,挥手招呼三女上车,边走边道:“咱可没商量好拿什么还哦。” 彩虹发露出蔑笑,伸出食指中指呈‘v’举在嘴边,伸出嫩滑舌尖在‘v’里舔了舔,道:“先活着到中转站再说吧。” 第四十四章 橙红大厅 荒原,距离中转站旱地码头百十公里处,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巨大红铁厂房傲然矗立。 厂房呈规则的长方形,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巨大棺材盒子,正面两道宽阔大门,不时有车辆进出。 生锈泛红的铁丝网,从上到下将整间厂房囊括在内,铁丝网直面只有一条用来通行的道路,道路两旁,刷成橙红色的彩钢房分列成排,彩钢房前后积压着大量或新或旧的金属铁器,堆积成山,成为整座橙红大厅第二道牢不可破的屏障。 厂房里能听到大型机器运转的声音,两侧开阔处,风光发电机密集,外围被彩钢房护卫着,为整座橙红大厅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电力。 …… 一辆风尘仆仆的破车从尘土飞扬的土路上拐进橙红大厅,沿着唯一一条行车道开进巨大的厂房,轻车熟路,找到了位于西北角的燃油交易厅。 燃油交易厅这边排着长长的队伍,仅次于另一头的武器交易大厅。 破车司机将车钥匙交给穿着橙红工作服的女人,打开后备箱,从中扛起一个手脚被捆嘴巴被封的男人。 男人壮硕虚胖,白色西装满是尘土与血迹,皱皱巴巴,眉角豁开条口子,已经不流血了,结起黑红色的血痂。 花衬衫冲着白西服咧嘴一笑,弯腰将体型两倍于自己的男人抗在肩上,摇摇晃晃走进燃油区一条通道,找到挂着‘人油复合剂’牌子的房门,推门走了进去。 肩上的白西服余光看到门上挂着的牌子,顿时目眦欲裂,奋力挣扎起来。 房间很大,也很吵,几台垃圾回收站一样的机器正在运行,机器绞动轰鸣声与惨叫声交织成一篇泛着腥气的乐章。 进门处有个低矮的工作台,一个短发女人,脸上扣着防风镜和口罩,身上裹着皮革制成的围裙,看到花衬衫进来,露出个询问的眼神。 “加油。”花衬衫谄媚一笑,指指肩头的男人,道:“我只要一半,剩下的作为置换。” 女人站起身,从桌面拈起柄钻刀,指了指一旁满是血浆的铁床,示意花衬衫把男人放下来。 花衬衫依言照做,将男人摆在台子上,女人走过去用手捏了捏男人的皮肉,点点头,道:“上半身给你。” 花衬衫乐呵呵的点头,举双手赞成。 女人打开靠墙一台机器,酷似垃圾回收站的铁盒盖子拉起,露出里边雪亮的旋叶刀片,然后又去墙角抱来个五十公升装的塑料桶,将机器一端的软管插进桶口固定住,回头给花衬衫打了个手势。 花衬衫咧嘴一笑,显然对这里的流程无比熟悉。伸手解开铁床边缘的锁扣,将四周遮挡板拉起,严丝合缝扣锁起来,然后去门后抓了血迹斑斑的雨衣套在身上,弯腰从床底拉出电锯,细心的在链锯处涂了些润滑机油,扯动开关,在白西服男人惊恐绝望的注视下,拦腰锯了下去。 ‘呲啦呲啦’ 电锯太过老旧,锯条不断卡顿,花衬衫不得不拔出电锯重新上油,然后再沿着腰间的豁口继续切割。 链锯飞旋,血肉四溅,内脏肚肠从胸腔中涌了出来,白西服男人上身抽搐着,被胶带封住的嘴里往外溢出血,眼中惊恐终是化作绝望。 切割完毕,女人将白西服下半身收入密封袋送进储藏室,然后拉开床下铁闩,与花衬衫一起抬起盛着白西服上半身和内脏血浆的铁板,统统倒进了大铁盒子。 女人摆摆手,示意花衬衫可以一边儿歇着去了,盖上铁盒盖子,按动旋钮,铁盒里的旋叶刀片开始转动,发出几声噗嗤闷响。 随后,女人又从储藏间拎出一桶黑乎乎的黏稠液体,从盖子顶端的漏斗里倒进去,绞拌了十多分钟,关掉机器,打开阀门,合成后的液体经由软管,潺潺淌进塑料桶里。 …… 几分钟后,花衬衫扛着塑料桶回到交易大厅,找到自己的车子,从后备箱里取出吸油器加满油箱,又把剩下的燃油分进几个小桶放进了后备箱。 时近傍晚,一路风驰电掣,花衬衫感觉肚子有些饿了,算算距离中转站的路程,绰绰有余,于是优哉游哉走向餐食大厅,揉着肚子,打量着那些吃饭的人,试图从中找个肥羊混顿肚圆儿。 聚集在这里的人,除了本次参赛车手,其他全是生活在下城区的怪客悍匪,不论男女老幼,很难判断哪个是好捏的软柿子。 橙红大厅作为西北下城区地标性群居地,以强横的武装力量和绝对公平安全的交易方式闻名在外,就连号称下城区西部皇帝的西霸风,来到这里也是客客气气按规矩办事。 花衬衫除了一台性能超屌的车,基本是一穷二白,刚才那个白西服倒霉蛋,还是他临近橙红大厅时,设圈擒获的一个车手。 若非如此,他连口水都喝不到,更别说换到那么多复合人油。 橙红大厅提供简单的饭食供过往游民享用,但一切仍然建立在交易的原则之上……就算一碗最简单的杂碎汤,也需要你用等价的东西去交换。 至于等价的标准,全凭交易者的喜好。 花衬衫饥肠辘辘,又不想再吃车里的压缩干粮,于是厚着脸皮到点餐窗口,问道:“一桶5公升的复合油能换点什么?” 窗口肥硕的胖厨师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通融一下嘛,或者我用压缩干粮换,可以吗?想吃顿热的。”花衬衫陪着笑脸,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然而胖大厨并不理会。 “下一个。”胖大厨挥了挥长勺,示意花衬衫闪开点儿。 花衬衫让到一旁,身后一个短发女人从背包里掏出个看起来还很新的无线电对讲机。 胖大厨接过看了看,皱眉问:“有基站?或者信号台?” “没有。”女人摇了摇头,又掏出个夜视仪递了进去。 胖大厨和花衬衫眉头都跳了跳,不由多打量了女人几眼。 “想吃什么?”胖大厨露出笑脸。 短发女人舔了舔嘴唇,道:“清水,肉。” …… 短发女人端着餐盘找了个僻静处坐下,将一小桶清水灌进随身携带的水壶中,然后撕开热气腾腾的烧鸡,大快朵颐。 花衬衫蹭了过来,坐到短发女人对面,盯着烧鸡,喉结大动。 短发女人眼神凌厉,瞪了眼花衬衫,继续啃鸡翅膀。 “咳咳…你是参赛车手还是下城区居民?”花衬衫没话找话,吸了吸鼻子,烧鸡香气让他胃部开始痉挛。 短发女人沉默不语,只当他是空气。 花衬衫讨了个没趣,干笑两声,指着烧鸡道:“你能吃完吗?这个天气,带在路上会馊的。” “滚。”短发女人咽下一大口肉,灌了几口清水,道:“离我远点。” 花衬衫尴尬的咧咧嘴,左看右看,还是不敢再橙红大厅里明抢,只得咬咬牙离开餐桌,坐到另一边默默打量着短发女人。 短发女人看起来饿的够呛,一只烧鸡转眼就消灭了大半。 “嗝~”女人打了个饱嗝,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渍,忽然表情变了变,蹙眉说了几句话。 花衬衫在一旁看得有趣,怀疑这女人是个精神病患,于是又往跟前凑了凑,侧耳听到女人在自言自语说着什么。 “…天呐…你终于出现了……还以为你死了……我来找你……被关起来了……我在橙红大厅……” 女人话语断断续续,好像在跟另一个人打电话似的,表情时而紧张时而释然,很是古怪。 花衬衫见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于是偷偷摸摸朝半只烧鸡伸出了手。 ‘笃’ “啊啊啊啊!” 一声闷响,一声惨叫。 花衬衫探出去的手掌被一柄寒光凛冽的战术匕首钉穿在木桌上。 金玲拔出匕首插回腰间,将烧鸡用油纸包住塞进背包,扬长而去。 第四十五章 熟悉的陌生人 “老板,你刚才……是在自言自语吗?” 唐蒜表情狐疑,暗暗观察着郑南方的神情,见他又满头大汗的样子,急忙给他擦了擦脸。 郑南方吐了口气,精神有些萎靡,但眼里却泛起了光采,笑道:“不用担心,我没事……咱们已经脱离圆顶渔场的蜂巢影响范围了。” 沙曼不明就里,唐蒜和舒洋葱或多或少知悉些情况。 记得在生肉镇第一夜,郑南方就曾有过类似的古怪状况,当时唐蒜她们还以为郑南方有什么症疾。 结果郑南方清醒过来之后就要带着她们跑路,还提起了嘶哑庄园的事情,后来果不其然,没等他们离开生肉镇,深蓝病院和嘶哑庄园便先后赶来。 当时情况比较混乱,各方面势力纠集,又是公路赛又是蜂巢的,唐蒜她们也就忘记询问郑南方是如何未卜先知的。 此刻熟悉的场景又一次出现,唐蒜不免有些担忧,这次郑南方又看到什么了? 仿佛听到了唐蒜心中的忧虑,郑南方淡淡一笑,伸手揉了揉唐蒜的脑袋,笑道:“放心,一切顺利,我的朋友在橙红大厅等咱们,以后的赛程又有新的助力了。” “朋友?”舒洋葱大为好奇,探头到前边问道:“也是参赛车手吗?” “不是。”郑南方没有丝毫隐瞒,坦然道:“她来自上城区。” 三女面面相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对郑南方的身份又多了一层猜疑。 一个来自荒原的游民,知悉蜂巢甚至还有环岛,并且还有来自上城区的朋友……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挤破头参加这非生即死的公路赛? 唐蒜她们不知道,也不敢问,只好继续保持惊疑,从旁默默注视郑南方还能带来多少惊诧。 …… 当事人郑南方心里自然没有三女那么多花花肠子,对他来说,通感恢复无疑是一件好事。 这么多年来,无论做什么事,郑南方早已习惯了有其他几个人在身边,而自从上次在圆顶渔场出现通感封闭,很多事情上无法得到有效信息与帮助,大大阻碍了他的脚步。 但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重新联系上金玲之后,金玲在第一时间给了他两个坏消息。 孟常被蜂巢研究机构关押,结果还牵扯到了金玲,导致金玲这个局外人也被研究机构盯上……万般无奈之下,金玲只得舍弃上城区安全安逸的生活,冒死赶到荒原来找自己。 再者,孟常通过金玲转达了蜂巢裂隙的原委,这让郑南方嗅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意味。 蜂巢研究机构一向是有错杀没放过,既然他们早就发现圆顶渔场出现巨大蜂巢裂隙,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孟常觉得是研究机构中出现了两股势力,一股势力想要上呈情况,而另一股势力却在暗中阻挠。 但这又是为什么? …… 距离橙红大厅已经很近了,郑南方有些疲累,通感对精神的消耗依旧巨大,只是与金玲简单互通了一下近况,就已经让他赶到有些体力不支。 不知道是最近一段日子没有服用阻断剂的缘故,还是圆顶渔场的蜂巢效应仍然没有彻底消退。 郑南方和唐蒜换了个位子,剩下几十里路,只要安安稳稳抵达就好。 沙曼和舒洋葱充当起唐蒜的耳目,帮她观察着左右前后的车况,以防在临近橙红大厅的路上发生意外。 实际上,沙曼她们想太多了,以蝰蛇目前的造型来说,其他车手躲都躲不及,怎么可能主动搞事。 …… 从肠虫口下逃生时,郑南方难能可贵的想起自己身为老板的责任,考虑到去往橙红大厅交易需要有置换物,可蝰蛇四人组一穷二白,拿什么换? ac眼镜蛇那俩暴走姐妹花肯帮忙扶车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再让郑南方舔着脸跟人家伸手,别说人家肯定不给,郑南方也拉不下那个脸。 思虑一番,郑南方把主意打到了肠虫身上。 这玩意儿在荒原之上也算罕见的东西,主要攻击性太强,有幸见过它的人非死即伤,能逃得生路的恐怕也无心再遇一次。 像郑南方这种正面硬钢的终究是少数,所以,生死边缘走了一回,总不能空手而归嘛。 肠虫被剖开一半,已经死透了,郑南方也搞不清这到底算怪物还是算动物,甭管怎么着,这吨位体型总归是稀罕东西,说不定置换成瘾的橙红大厅会对这玩意儿感兴趣呢? 于是,郑南方招呼三个姑娘临时客串了回屠户,将长达七八米的巨大虫尸盘了起来,忍着恶心将其捆扎在车顶,一路就这么招摇过市。 …… 肠虫太过巨大,郑南方本想切割一下来着,唐蒜拦着没让,想着物以稀为贵,分割开来就是些肉块儿,整体出手兴许还能值点价。 所以,当其他车手好不容易从沙地逃离,刚赢得些许喘息时间,突然又从后视镜看到这庞然大物出现,引起的骚乱也就不必多说了。 …… 红鸟当时很没义气的撒腿开溜,要比蝰蛇提前近一个钟头抵达橙红大厅。 胡逼身上也是一穷二白,他又舍不得拿辛雯去置换,所以只好百无聊赖等在门口,打算等郑南方汇合之后再做打算。 压缩干粮很干,胡逼吃了几口难以下咽,就把剩下的都喂给了辛雯。 辛雯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尽管时刻把要杀胡逼挂在嘴上,但面对喂来的食物和清水却是来者不拒,非常的识时务。 后来估计见识到胡逼心有多大脸有多厚,也就懒得再跟他逞口舌之利,完全一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架势……你想摸就摸,想上就上,反正我也不给你好脸,舒服了哼哼两声,不舒服就扭过头装尸体,随你大小便。 胡逼的乐趣之一就是斗嘴,辛雯放弃抵抗,他倒顿觉无味,也就不怎么招惹她了。 …… 开着车窗等候郑南方,忽然一股香气钻进鼻腔,胡逼皱着鼻子嗅了嗅,找到了那股肉香的源头。 …… 一个短发女人,坐在一辆与胡逼体型比较般配的黑色越野之上,正捧着半只烧鸡大快朵颐。 胡逼食指大动,口水不自觉的汪了满嘴,看看人家肥的流油的烧鸡,再看看自己干巴巴的压缩饼干,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伸手推开了车门。 “你确定要在橙红大厅门口抢人家嘴里的肉?”辛雯带着嘲讽意味的声音淡淡响起:“如果你真要动手,麻烦先杀了我,我不想让人误以为我跟这么个蠢货是队友。” 胡逼讪讪停下脚步,苦着脸坐回车里,不爽道:“不能怪我,怪那鸡你太美。” 辛雯冷笑几声,道:“你从我们车上搜刮的东西呢?” 胡逼瞥了眼后座零乱的吃食,无奈道:“都是压缩干粮,要么就是风干肉脯,胡爷吃得都快便秘了。” “白痴,不是让你吃,你脑袋里除了抢,就没有交换的概念吗?” “……” 第四十六章 镜子中 “那不是你的朋友吗?”辛雯有气无力靠在椅背上,肩膀关节卸开的酸楚几乎快要麻木了。 胡逼茫然回头,左看右看没见蝰蛇影踪,疑惑道:“哪儿呢?” “往右看。”辛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习惯性动了动胳膊想抬手去指,却又牵动痛处,疼得表情扭曲。 胡逼朝她所说的方向看去,是一辆改装大黄蜂,披着兜帽的一男一女刚好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胡逼‘咦’了一声,嘀咕道:“还真挺像嘿。” “你鼻子底下那个东西只会吸舔吃咬吗?你就不能喊一声?”辛雯简直要崩溃了。 胡逼闻言一乐,倒头躺在辛雯滑腻的大腿上,故意道:“没想到这么快你就了解胡爷的喜好了……哈哈哈,胡爷刚看了,有点儿像,但不是。那小子领着仨妞呢,刚才那才带一个,不如我兄弟。” 辛雯冷哼一声,道:“说不定路上死了两个呢。” “我说你这女人心忒歹毒,那仨妞儿可没招惹你吧。”胡逼满是胡须的脸在她大腿上蹭来蹭去,打了个哈欠,道:“胡爷得想办法好好度化你。” “用刀来得快些。”辛雯闭上眼,不再理会他。 …… 另一边,大黄蜂缓缓驶离橙红大厅,与停在荒原路边的一辆巨无霸卡车并排停下。 郑南方摘下兜帽,对着后视镜摸了摸脸上狰狞的疤痕,脸色阴沉。 一旁的莱丽眼神中依然闪烁着犹豫不定的光芒,露出嘴角的两个尖牙此刻看来不见凶残,倒平添几分俏皮之意。 “太慢了。”郑南方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他每次讲话时,脸上那倒伤疤都仿佛活过来一样,像一条丑陋的蜈蚣,扭动着身躯。 莱丽低头玩弄着手指,咬唇道:“如果只是为了杀掉他,又何必非要参赛呢,你知道的,我们参加这公路赛没有意义。” “我当然知道。”郑南方狞笑一声,道:“既是猎杀,也是游戏,我给他时间,现在就扼杀掉,未免太过无趣。” “好吧,全听你的就是了。”莱丽黯然惨笑,掐着眉心闭上了眼。 几分钟后,一个膀大腰圆堪比巨兽的汉子走向卡车,瞧了眼大黄蜂,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烟熏火燎的牙,敲了敲大黄蜂车窗:“我等了你们两天。” 郑南方转了转脖子,发出一阵爆豆脆响,道:“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哝,你的在那边”说着朝红鸟方向努了努嘴。 壮汉撩起兜帽,赫然正是胡逼,只是相比红鸟中的胡逼,此人面上凶性毕露,脖颈处隐隐覆盖着一层黑曜石般的鳞片状事物。 “很期待他看到我时的表情。”胡逼伸出腥红的长舌舔了舔嘴角。 郑南方也笑了,指了指红鸟,道:“还带着个女人。” “哈哈哈,这一点还是很相似的嘛。”胡逼放声大笑,拉开卡车副驾车门,金发沙曼正躺在座位上熟睡,大长腿高高架在仪表台,比基尼装扮尽显无限风情,一条手指粗细的小蛇盘在她颈间,似乎被开门的声音惊动,弹出拇指大的蛇头,冲着胡逼凶巴巴的吐了吐信子。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莱丽看了看天色,远处天幕又泛起红色,再不走,只怕又要卷进沙暴了。 “青椒和小梅还没到。”胡逼瓮声道。 话音未落,一辆蓝色野马便呼啸而来,猛踩一脚刹车,在地上拖曳出几道深深的车痕,稳稳停在了卡车旁边。 车窗落下,露出小男孩伊剪梅灿烂的笑脸,驾驶座李青椒一身劲装,勾勒身材妖娆无限。 “抱歉,来晚了。”李青椒红唇如血,额头绑着条深色发带,眼神凛冽,犹如浸泡在冷水中的菜刀,寒芒不容逼视。 伊剪梅则仍是剪裁得体的小西装打扮,怀里抱着那把硕大的左轮手枪,两条小短腿晃来晃去。 “不晚,刚刚好。”郑南方点了根烟叼在嘴边,启动大黄蜂,打了个出发的收拾。 片刻后,三辆车,六个人,沿着荒原一路绝尘,朝赛程中转站而去。 …… 这三辆车离去后不就,驮着肠虫尸体的蝰蛇才慢悠悠的抵达橙红大厅。 金玲和胡逼第一时间看到了郑南方灿烂的笑脸。 主要还是肠虫太显眼,让人不注意都难。 “卧槽,你小子牛逼啊,我还当你被这玩意儿给吞了呢。”胡逼喜滋滋的迎了过来,兴奋的搓搓手,乐道:“总算能吃顿热乎的了。” “滚犊子,你个没义气的家伙,肠虫是我们四个杀的,跟你没关系。”郑南方白了他一眼,笑骂几句,然后将目光落向款款走来的金玲。 “南方,我们终于见面了。”金玲脸上有种难以言喻的神色,惊喜交织着无奈,释然中又透出些许期待。 郑南方也收起嬉皮笑脸,正色走到女人面前,张开双臂,与金玲紧紧相拥:“玲子,哈哈,你好漂亮。” 金玲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轻轻锤了他一记粉拳,笑骂道:“你这小子,越来越没正经了。” 两个山河故人相拥叙旧,倒把胡逼给看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这不是刚才那个啃烧鸡的女人吗? 唐蒜三女相继下车,看到这一幕也是各怀心事。 “卧槽?这小子半路又纳妾了?”胡逼惊讶的不得了,暗叹这小子忒牛逼了点儿,一路飙车逃命杀虫,居然还有功夫勾搭女人? 唐蒜送给他一记妩媚的白眼儿,笑道:“是老板的朋友。” “朋友?”胡逼不明就里。 金玲碰了碰郑南方,后者这才想起跟前还有人,于是转身一一介绍:“这是金玲,我多年好友……这是胡逼,你知道,她是唐蒜、小洋葱、沙曼,你都知道。” 金玲与她们点头致意,笑道:“早有耳闻……对了,不是还有个青椒小妹儿吗?” 唐蒜和舒洋葱闻言脸色一黯。 郑南方低叹一声,道:“过死城的时候被袭击了。” 金玲自觉失言,抱了声歉。 胡逼转了转眼珠,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问道:“这就是那晚在车里给我提到的……你的朋友们……之一?” 郑南方点了点头:“对啊,我这两下子都是从她这里学来的。” 胡逼瞪大眼珠,把金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心中又惊又疑。 郑南方的身手他是见过的,不说多么华丽炫技,只论擒杀技术,郑南方绝对是好手,看起来人畜无害,一出手非死即伤,很能掐得住要害。 可要说郑南方师承金玲,这胡逼就有点儿难以相信了,倒不是看不起她是女人,主要看金玲年岁跟郑南方差不了多少,这是怎么个师承法? “久仰久仰。” 心中疑惑归疑惑,面上总归是信了……毕竟郑南方没必要编瞎话,胡逼也就只能理解为金玲是个高人,或者郑南方在娘胎里就是练武奇才。 “老板…”唐蒜轻咳出声,时刻不忘小秘书的职责,提醒道:“咱们还是先做正事吧,时间就剩不到12小时了。” “哦哦,对,差点了这茬。”郑南方及时醒悟,对金玲道:“先把武器和燃油搞定,其他事咱们路上说,时间快到了。” 金玲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嘀咕了一句:“其实,刚才我看见一个人,差点就以为是你了。” “嗯?是吗?”郑南方回头笑道:“我这么大众脸吗?” “诶?”胡逼闻言一愣,插嘴道:“是不是带个女人上了大黄蜂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