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曩霄传说》 第2章 世纪初的冲突 公元1001年北宋咸平四年九月 党项族拓跋部首领辽封夏国王李继迁大破宋清远军,李继迁部趁胜进攻灵州。 公元1002年北宋咸平五年二月 “急西北露布,四年九月十日,原管内都知蕃落使,夏州党项族继迁围灵州。于咸平五年二月破灵州,城中将尽死!今西北五州之地数千里尽落于党氏!今事急矣,特呈御前,望圣上定!”。 令内侍将战报放于御案上,低头看了良久,真宗并未有开口说话的意思,紧张的气氛充斥着这个大殿,臣僚们皆手举笏板,低头无一人敢看殿上。 自打西北战事打响,众臣僚心中原本皆不在意。相对于北方的大辽国,小小党项根本不值一提,当年李继迁反出北宋就差点被灭,众人原以为哪怕有大辽的扶持,战败的党项族也不过是一时的锋芒,坚持不了多久。 哪知这事态发展却出乎人意料。 数月前,清远军被灭消息传到开封府,现任尚书右仆射李沆便上书朝廷:灵州不可失,若失则遗患无穷,封授继迁,保灵州;若其不从,遂以慰之,党项军疲乏,密遣虎将,必一战可破。 在李沆想来这被占五州之地当年也是他老李家的藩地,今还于人家,以解灵州之围,再好好安抚也断了大辽利用党项在西北掣肘大宋的心思。他李继迁不就是想要个合法的身份,给党项名正言顺的求个立足之地吗?给他就是!一纸诏书而已,如此一来灵州之围便解。若实在不行也可以以此先稳住党项,再密调大将军杨嗣回朝立即出兵西北支援灵州战事,连年征战的党项恐怕这时候已是疲惫不堪,轻松就可以取胜! 然而多数的宋臣他们认为当年太宗皇帝削藩,党项起兵反宋的时候,差点就把党项给灭了。今儿个党项打回来了,又要还地册封,有辱国体啊!那这不是打先皇的脸么?我大宋颜面何在?官家的颜面何在?丢不起人啊! 再者,任何地方都可以调兵遣将,唯独抗辽前线坚决不能调回一兵一将。 为什么呢? 因为这辽人太可怕了! 当年雍熙北伐惨败所带来的后遗症现在还困扰着大宋边境,给大多数宋人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这当然也包括了现在坐于殿上满脸愁容的宋真宗。 如今虽说辽宋时有交兵,宋军也略占上风,但是从骨子里的惧辽让大宋上下都不敢轻举妄动。 一向谨慎胆小的宋真宗心里一直在盘算着。 一是这“不孝子”的罪名他可背不起,这脸他更丢不起! 二是这辽国太吓人了,三天两头就跑来咱边境干一仗,送往大内的战报现在是一天比一天多。更有消息说萧皇后这只母大虫还摆了个宴会,宴请了一大帮子的契丹贵妇,据说在吃了几盏酒后还开了个动员会,让这些个贵妇回家告诉自己男人,她萧后下次宴请就要直接摆在北宋皇宫的紫宸宫了。这还得了?这人员调不得!调不得! 经过好一番思量后,他也认为李沆之策决不可取。 最终,君臣达成一致意见,继续以“抗辽为主”;对于党项继续实施所谓的“以夷制夷”策略。 钱?如今北宋不差钱,要多少给多少,再连哄带吓一番,让吐蕃回鹘跟它党项族打去,稳定辽宋前线后再支援西北战事也不迟。 只要宋辽前线不失守,小小党项焉能撼我大宋江山?这是把两个藩属当成了自家两个帮忙看院的了。 如此一来气得李沆回家就吐血晕了过去,本就身体不好,这下恐怕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接下的事态发展让人大跌眼镜,吐蕃六谷部长潘罗支率部刚与党项军交战便溃败而退。回鹘部队行至半路,听闻吐蕃溃败的消息立马调头打道回府了,拿了钱是出工不出力。 些个银钱打水漂了是一回事,关键这“以夷制夷”的政策可把这几个藩属养了好些年了,要啥给啥的,就差把开封府的这些个瓦舍勾栏里的歌舞姐儿们弄到前线去犒军了! 非我族类,靠不住啊!所以真宗现在心中真有些慌了,御案下面,当初力谏真宗继续“以夷制夷”的臣僚们心里更是忐忑,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冒冷汗,这官家要怪罪下来,这可吃罪不起啊!赶紧的,这头有多低埋多低,万一被官家瞧见自己,这一个不顺眼自己就成背锅的了。 此时,沉默许久的真宗猛的一下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吓得旁边侍奉的侍官赶紧上前搀扶着,这下可把这些臣僚们吓坏了,慌忙将笏板举得更高了,全部都跪倒匍在了地上。 “李卿,李卿,李卿呢?”站起身子扫了一眼下面这些大背朝天肚子贴地的僚臣们宋真宗仓促的念道,却又在紧皱眉头似在喃喃自语:“对,对,上次若听李卿之言,此事至今恐不至于此,朕一时糊涂了啊!” “李卿何在!” “启禀陛下,仆射大人早些日子病重,曾向陛下告了假,陛下开恩允了仆射大人这视朝和常朝可以不必参朝,并令其卧床养病!”旁边的内侍官扶着真宗手臂,佝偻着身子恭声答道。 宋真宗听言叹息一声,慢慢坐回龙椅后,看着下面的众臣僚又叹了一口气道:“众卿家,如今我大宋前有狼后有虎,贼人虎视眈眈,我汉家土地,且容他蛮夷染指?众卿家,谁可有良策献上?”面对官家希冀的目光,殿下一片缄默。 真宗见此情形心里便知道了,这些个臣僚怕再说错话了。 他摇摇头,最后目光直接落在了一个人身上,手扶额头思忖半晌后,从容起身道:“既如此,众卿就此散了吧,今日常朝朕要坐朝,稍会儿便改在大庆殿再议此事。”言罢宋真宗便起身离开。这让下面如履薄冰的臣僚们终于松了口气。 “宣尚书工部侍郎寇准前往紫宸殿,其余等退朝!” “臣寇准领旨!” 殿中一中年男子立马叩首喊道,起身后他摇了摇头似乎思考着什么事,好像又对官家单独约谈自己并不感到意外。 “多事之秋啊”男子叹道,随后便拢了拢官袍,正了下官帽,随着内侍出了垂拱殿。 入夜不久,灵州城,现在应该唤做西平府了。 城墙上,一排排火把把城墙垛子照得黝黑发亮,从城墙上眺眼望去,古老苍桑的塞上风景与远处的一片星光灿烂融为一体,直叫人心旷神怡。 “呵,终于有闲工夫好好瞧瞧这风情了,只是不知那开封府此时的光景是如何呀!”一位面像不过25岁的英姿少年,长发披散,剑眉大眼勾鼻,身袭长袖皮袄,背挎一张神臂弓。 这少年似是很久未曾如此放松过了,很是惬意的卧在两个城墙垛子之间。 “张浦此时怕是过了延安府了吧?”只见一位约八尺,体型略有些削瘦,穿着青色宋袍估摸40岁出头的中年男人背负双手背对着少年而立。 “哥哥莫不是还担心张先生的安危不成?恐这一路去宋人都得把他给供起来了吧。”少年咧嘴一笑摇头晃脑的说道:“我等杀上开封府于大内中递交顺表岂不是免了张先生这一路脚程?” “继冲,估摸着你嫂嫂与明德他们怕是这两日就会到了吧。”中年人并不搭话而是转移了话题。 这名叫李继冲的年轻人倒是歪着脑袋笑嘻嘻的回到道:“哥哥,这不回夏州城,倒叫各氏族举家小到这灵州来,这是为何?” 中年男人转过身来瞥一了眼少年,张开略有些干裂的嘴唇笑道:“当年先祖五州从我等手中被夺,今还复于我党项,我李继迁今扼住了宋人西北咽喉,叫他等寝食难安,不多日,定有宋使携封授而来,妄此想亲近我等。如此盛况我等八氏及族人岂能缺席?” 说完,李继迁又哈哈大笑,自得之色溢于言表。 “哥哥那我等岂不是算作再投宋人?还是姓赵的好?咱反正也有赐姓赵嘛”少年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望着中年人笑嘻嘻的打着趣。 “继冲,我拓跋族当年受唐恩,赐李姓,救唐于众叛危难之中,古来几人可比?”李继迁忽然就沉下了脸呵斥道:“切莫再拿此事打趣。” “弟自当谨记”李继冲这才正了正身子稍微敛容说:“哥哥,您做这事自然有您的道理,我等族人自是以哥哥为马首是瞻,继冲也是怕哥哥被宋人蒙了眼睛。” “三弟好意我自然是明白,再投宋也是我多加思考的结果,这样做对我族也是有利无弊。”李继迁话语中也是慢慢变得缓和。 忽然,下方的街道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几支身着不同皮袄的军队吵吵嚷嚷从各个方向聚拢过来。 “卫慕、野利、费听、往利、颇超……哟,哥哥,这几族来得蛮快的嘛。” “知道了”李继迁淡淡的回答道,又转过头盯着李继冲不容置疑:“等下说的话你也给我听好了” …… 城墙下面一阵喧哗过后逐渐安静了下来 “继迁,你唤我等来此到底有何事讲?”下面一位年过七十的老者盯着城墙上的李继迁说道。能在如此高龄征战沙场,着实身子骨不是一般的硬朗。 李继迁呵呵一笑道:“还是野利叔父老当益壮,深夜至此也不怕着了风寒。” “继迁小子莫多话,有事说与我等听了便是”老者野利擒似乎有些不满了。 李继迁似乎没听到野利擒的不满,抱拳道:“近日召各氏族来此却有一番要事说与众人听道,这天寒得,我便长话短说。” “一是我等如今攻下西平府,前几日我已遣人回夏州通知各族家眷迁往西平,不日应该就到了,其二不出意外我将接受宋封,除辽以外我等也当依附大宋,当下我等需韬光养晦以后再做打算,如此一来辽宋皆不敢打我党项族的主意。”李继迁望这下面,见无人发声满意的说道:“其三今后我等迁治府于西平府,这就是为什么要尔等迁族至此的原因,其四今后我党项治下之地需大兴汉家文化,各族军队需统一军服制式,此举对我等日后征战大有裨益,最后各氏族统着宋服,既然要治理汉家之地切不可再出现汉夷不相融等情况。话已至此,就此散了吧。” 说罢,李继迁转身离去不给任何人发言的机会,只留下原地目瞪口呆的李继冲和下面一片哗然的各氏族。 …… “哥哥,等等我!” 第3章 风云暗涌 自打李继迁迁府至西平府以来已过去数月,期间张浦和真宗的遣使到达了西平府,继迁授封夏州刺史、定难军节度、使五州观察处置押蕃落等使。 辽圣宗听闻震怒,本受封于大辽,更是将一公主许配给李继迁,现如今党项又接受了宋人的封授,李继迁这是反将了大辽一军,是赔了封授又折了女儿.辽圣宗也不敢收回成命,不然便是把党项主动推到了宋人的怀抱,这宋人更不敢把党项怎么着了,生怕党项又在西北搅动战事。 真是游刃于两国之间,像一个秤砣一样,稍有不慎便会有倾斜之危。两国皇帝心里清楚但也无可奈何,如今党项就是这个秤砣,拉拢肯定是不行的,只能保持平衡,不去得罪便罢了,其他的也只有由得他去了! 这李继迁真是好算计! ...... 吐蕃逻些城 吐蕃六部首领潘罗支这几月可是有点焦头烂额了,本以为党项投诚大宋后会有些收敛,没想到那李继冲和卫慕山喜两人频频对青海边境进行攻掠,带来的损失不少,边境部族更是怨声载道。 更让潘罗支差点气晕过去的是派遣去大宋求援的藩使竟因没有通行文牒而被拒之关外,据边境回话,该藩使在被宋军护送回国的时候被惊了马摔下山崖死了。 “谁知道这些宋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任由这些党项胡来。”潘罗支气急败坏,怒不可遏的把手中的战报摔在了地上。 下面的各部族首领本就一筹莫展,这下更是被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吱声,生怕触了霉头。殿中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报!有宋使求见!”门外这一声打破了殿中紧张的气氛。 “宋使?”潘罗支一脸疑惑道:“哪家的宋使?不是说护送队把遗体送回来了吗?” “禀首领,是寇相派来的,据说有要事与首领商议” “寇准?这个老狐狸派人来做甚?”潘罗支暗忖,“莫非是为党项的事来的?” “呵呵,看来寇准这家伙一定有了算计。”潘罗支忽然展颜对下面的各部族首领道。 潘罗支理了理自己的发髻和藩服,回到座椅上端坐。 “把那宋使给我带上来” ...... 良久,也不知那宋官与潘罗支说了些什么内容。走时,宋官弯腰做了个揖,潘罗支也笑着回了礼,令人送上了好些皮裘作为礼物。 “大人回开封府时定要代我向寇相公问好,寇相所言之事潘罗支定当照做” 宋使呵呵一笑拱手道“定不负所托。” ...... 此时西平府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数月来党项人褪去了皮衣都着宋服与当地宋人融为一体,不管是日常生活还是劳作,党项人已于宋人无异,李继迁更是坚决贯彻的要求各氏族及党项人学习汉文化。开放经商,大设书塾,原本大宋禁止商贾与河西一带来往,但是民间依然是屡禁不止,所以后来宋朝只得作罢。 西平府李家 昨日,鄂尔多斯几州众多人口迁徙过来定居和新开挖运河成功的消息已让李继迁脸上笑开了花,今日又有天大的好消息传来:李明德之妻,党项卫慕之女卫慕双害喜了! “李家有后了!拓跋族有后了!先祖保佑,先祖保佑啊!”庭院中李继迁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词。一连串的喜事让李继迁是惊喜不已,在党项一族中拓跋族李家本就是人丁最为稀薄的,如今儿子有后了,更是让他觉得这是先祖在庇佑自己在庇佑李家。 “爹爹,爹爹,三叔回来了!”李明德从前院一路小跑着过来,打断了李继迁的思绪。 “回来便回来罢,二十来岁的人了,遇事怎的这么不知收敛?”李继迁不高兴的说道:“双儿害喜了,这么天大的事,你不去守着双儿来这报信做什么?” 李明德这才收了收气拱手道:“儿知错,下次定当注意自身的言行,双儿哪自有野利家的姐姐陪着说话,三叔回府时带来了封吐蕃潘罗支的一纸降书,我这才拿与爹爹。” “降书?”李继迁狐疑道:“这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哪门子的降书?” “想是吐蕃众部已被我党项所慑,这才求于父亲。”李明德在旁边笑道。 李继迁接过潘罗支递来的降书,打开便看了一会儿。 “献上的牛羊便犒军了吧,信中潘罗支言迫于吐蕃各部压力方才投降,想约定地点,乞求归还吐蕃各部受俘之人,并到时将献上金银和牛羊与我进行交换。”李继迁收起了书信对着李明德说道。 李明德笑着接话道:“爹爹,这吐蕃众部看来也不过是散沙而已,哪像我党项,各氏族同心同德,共荣辱进退。” “叫上张先生,你三叔,卫慕山喜及各族族长到府来议事。”李继迁也不接李明德的话,吩咐了一句便转身离去。 李明德也原地作了个揖便离去了。 ...... 李家议事厅,此时党项八氏的族长都已经到了,党项族在西平府新的议事府还未完工,所以一般要事都在李家召开。今日李家三哥与卫慕山喜得胜而归让整个议事厅是一片喜气洋洋。 不多时,李继迁便从前厅快步赶到了议事厅,身后紧跟着张浦和李继冲。 李继迁刚入大厅便有人上前抱拳祝贺道:“今日三哥与山喜得胜而归实乃一大喜事,刚入府听闻卫慕家女儿害喜,恭喜首领大人李家再添人丁啊。”在座其他氏族来人也纷纷上前祝贺。 李继迁自是喜上眉梢,连连抱拳向众人还礼, 待众人贺喜完毕,李继迁便坐上了正中的大椅,李继冲和张浦分站左右两侧。 “今日三郎得胜而归还带回了吐蕃六部首领潘罗支的一纸降书,还是先请各位族长过目。”言罢,李继迁便让张浦把书信拿了下去与众人瞧去了。 “继迁啊,这是好事啊,那吐蕃人何曾这样低声下气过,这些受俘的吐蕃人也无用处还与吐蕃也无害处,也显得我党项之大气,哈哈哈,依老夫之见这确是一桩好事。”坐在下方第一位的野利擒一边大笑着一边捋着花白的胡子。 其他的氏族族长也跟着附和。确实,自从党项起兵以来还从未这么爽过! “野利叔父所言甚是,小侄也是这般想的。”李继迁一个马屁拍到了野利擒身上,让这老头子很是受用,好一番的得意。 但是,紧接着李继迁又顿了顿说道:“只是据人回报,听闻前些日子有宋使进入逻些城与潘罗支不知道不知密谋了何事,但是这降书便接着来了,不知其中是否有诈。” 话音刚落,底下细封氏族族长便接话道:“我也有所耳闻,听说那日有位藩使想入宋求援,但被但拒之关外,后来被宋军护送回国时不小心惊了马结果坠崖而亡。” “定是宋军加以抚恤的使者,那宋人最爱做的就是这般事,做和事佬,不敢开罪我党项。”野利老家伙似乎是看破了这一切继续捋着胡子得意的说道。 同样这一番话又引起了其他氏族的附和。 “野利叔父果真眼光独道,小侄佩服。”李继迁抱拳说道:“只是我与张先生等先头商议恐怕是没有那么巧,这定是诈降,这潘罗支既然来接受这些受俘之人,我看不如连这潘罗支也一并俘了来。” 野利擒突然感觉自己似乎被耍了一番,勃然大怒道:“那贤侄早有计算,为何还将我等叫于此处商议此事?” 李继迁哈哈一笑道:“这本也是喜事嘛,叔父莫要生气,小侄在此赔个不是了,我等八族本就同气连枝,不管继迁作何打算定要知会众人才是。” “哎。”野利擒也没了法,叹了口气道:“贤侄若有此计策,老夫也无话可讲,只是此次出兵也是情况不明,你便不要出征,你若有个好歹我族承受不起,让三郎带兵去,山喜小厮留作接应便是。”老家伙表了态了其他氏族长自然也是无话可说。 李继迁也正容站起身向野利擒作了揖:“多谢叔父关心,小侄铭记,等下小侄定会安排妥当。” 众人定了时间,地点敲定在一处山谷,接着遣使将回信送往了吐蕃。 闲扯了一番,野利擒便托累告辞了,其他氏族长也相继离开。 一月后,距离与吐蕃约定的日子便到了。 青海边境的一处山谷外面,张浦领着一众俘虏等待着吐蕃人的到来。不多时前方忽然马蹄声大做,吐蕃骑兵便率先赶到,后面似乎还拉着几车辎重,领军的是吐蕃人吴福圣腊。在距离张浦不远之时,突然张浦举起了手中的旗子,紧接着山谷里忽的尘土飞扬,李继冲率领党项骑兵手持长枪分成两路从两翼向奔来的吐蕃军队包围而去,张浦立马调转马头撤进了山谷从山谷另一侧出了战场。 吴福圣腊的军队似乎一下慌了神,急忙分兵抵抗从两侧包围而来的党项骑兵。紧接着一群被俘的吐蕃人忽然拿起背后藏着的大刀长枪也嘶吼着从正面冲了上来,原来这群俘虏是党项人所扮,此时慌忙间分兵的吐蕃军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便乱了阵脚。 李继冲取出身上的神臂弓拉弓搭箭,只听“咻”的一声便射中了吴福圣腊的左肩,吴福圣腊惨叫一声便差点坠马,他急忙拉缰回撤想突出重围。忽然后面山坡上喊杀声震天,卫慕山喜带着另一只军队从后面的山坡密林中冲出,向战场汹涌卷来,切断了吐蕃军队的后路。 刀枪短兵相接的声音、喊杀声、惨叫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瞬间淹没了整个战场,本就一边倒的战事不多时便结束了,吴福圣腊被俘,缴获了吐蕃军带来的几车辎重。 ...... 西平府,得胜归来的党项军带着缴获的辎重来到点兵场,李继迁和各氏族长打开这些箱子一看,满是金银和貂裘,这手笔让在场的人都吸了口凉气。 李继迁皱起了眉头暗忖道:“潘罗支未来,只派了吴福圣腊领着少许军队便来,莫非真是投降?” “父亲,这......真是诈降?我觉得看着似乎不像啊”李明德有些疑惑的望向李继迁。 李继迁摇了摇头不语。 ..... 几日后,一队宋使便来到西平府中,宋使带着真宗的旨意而来,真宗言潘罗支向朝廷哭诉党项言而无信,李继迁乃小人做派,定要与党项族死磕到底。真宗斥责李继迁做出如此有违道义之事影响了三方和平实在不该,并要求李继迁向潘罗支解释此事,更言大宋将在一月后在三家边境之处亲自派宰相寇准主持和解事宜,介时,李继迁和潘罗支都必须参加,如双方有不从便视为与大宋和众藩属国为敌,共诛之。 待宋使走后,李继迁自感如今倒是骑虎难下了,似又感觉像掉进了一张网里一样。党项如今对于辽宋来说都是一根卡在喉咙的刺,都欲拔之而后快,这个时候有任何闪失都将是灭族之祸。罢了,罢了,介时参加便是,相信那大宋也不敢针对党项做什么出格的事。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便到。 这天早上,西平府的天空一直是阴云密布,一只许久未见的老鸦此时也停留在李府前的枯树上“呱呱”叫个不停,让人心中顿生烦躁。 李继迁此时已整理好行装出了大门,与李继冲、张浦一同赶往点兵场后准备前去赴会。 “爹爹。”李明德匆匆从里屋赶了出来:“爹爹,儿今日心里有些莫名忐忑,此去恐生事端,爹爹可托病在家让张先生与三叔前去,也未尝不可?” 一旁的李继冲也点了点头道:“哥哥,明德所言正合我意,弟今日早起心里也有些烦躁,这行恐有意外发生。” 李继迁哈哈大笑未理会两人的话语,来到马前倏的一下踩着马镫便上了马背,独自奔着点兵场的方向去了。 “爹爹!”李明德朝着李继迁渐渐消失的背影大声吼道。 李继冲与张浦也只好翻身上马追着李继迁而去了! ...... 几日后,一则消息传回西平府震惊了党项族上下! 第4章 三代人耕耘 这日的西平府李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党项八氏来的人挤满了李家前厅。 大厅内也不见有李家人主持,只有端水倒茶的小厮候在一旁,厅内的来人也不似以往或争吵或打趣或交头接耳。气氛略有些不同寻常,有的人转来转来一脸的焦急;有的是单手扶额坐在座椅上一言不发,脸上充满担忧之色;性子急的不时伸头向内宅方向望去,盯到一个从内宅出来的丫鬟小厮便把他拉住询问里面的情况如何。 李家内宅里 所有李家的人以及八氏各族长都聚在一张大床前,脸上都充满了凝重与担忧。 朝床上望去,一位中年人躺在床上形同枯槁。身上是新换的白色中衣,中衣里面肩和膝都是新缠上的纱布,他面孔惨白,干裂的嘴唇带着一抹失血过多后的白色,紧闭的一只眼睛深陷在眼窝里,而另一只眼睛此时已包上了白纱布,只是纱布上还有些殷殷血迹在浸出,他紧攥着床单的一只手在不时的抖动,可以看出此时他正承受着莫大的疼痛。 此人正是李继迁!比起数月前的意气风发,如今的情况看着让人唏嘘不已。 跪在地上的李明德紧紧抓住李继迁的另一只手,眼中含泪表情凄惨,似乎是想帮自己的父亲分担一部分疼痛。 旁边的卫慕双挺着鼓鼓的肚子手中捏着丝巾一直擦拭着脸上的眼泪,一位妇人将卫慕双轻轻的揽在怀里,轻声安慰,只是妇人紧咬下唇,一双红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床上的李继迁,这位妇人是李继迁三位妻妾里唯一还陪伴在李继迁身边的人,是个辽国贵族,叫做耶律汀,当年下嫁李继迁时被封了个公主之名,嫁给李继迁后两人相敬如宾,没生子嗣,倒也恪守本分,对李明德视若己出,早已被众人视作李家主母。 此时的李继冲则一脸的木然的坐在旁边的木椅上,双眼呆呆的看着自己缠着布条的双手,又是两拳打在地上,肿得像发面馒头的手背似乎感觉已感觉不到疼痛了。 旁边的张浦看到叹了口气拍了拍李继冲的肩膀小声安慰道:“三哥儿莫要再这样了,这不怪你,如果老爷醒来的话看到这样,怕是又要责怪你了。”卫慕山喜听到这话也是上前安慰着李继冲。 几位氏族族长也不禁暗自摇头,李继迁自受伤昏迷而归后一直在接受着诊治,期间李家谢绝任何看望,这让各氏族是人心不安,让他们几个心里十分忐忑。直到今日不久前午时,有李家家丁传话来说首领醒了要见一些人,这才各自带这一些关心情况的族人来到李家,哪知这未时都要过了,李继迁还是没有醒来。 ...... 一个多月前 那日李继迁在点兵场整顿了人马,带上了吐蕃俘虏就往西凉府走。行至半途,来了队宋使称寇准来不了了,宋接到消息北方契丹人近日将会有大动作,寇准做为宰相又是当朝股肱自然是来不了了,赐予潘罗支的牌印、官告等就交于李继迁转赐给潘罗支了,就当做李继迁的见面礼啦。 张浦听罢心里没由来的一阵警觉,他认为此事有蹊跷,但偏偏人家大宋是当和事佬,还贴心的帮你准备了礼物,况且自己等又理亏在先。去怕有诈,不去的话又说不过去,张浦倒觉得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李继迁倒不置可否,当初大辽那个皇帝老丈人就说了,等大夏一扼死西北,契丹人就会挥师南下,况且前段日子听说萧太后那里就有动作了,这妇人的手段可不一般,是李继迁最不愿意打交道的人。 但是万事小心为上,在张浦的建议下党项军放慢了行军速度,遣出了所有斥候,每十里一报,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直至行至西凉府。 接下来的一切进程倒也顺利,双方见面一阵寒暄,李继迁把大宋赐的东西给了潘罗支,潘罗支也递交了和书,一片和气。最后由张浦留下交还吐蕃俘虏,卫慕山喜随之,李继冲接应。 李继迁则拒绝了宴请,称刚迁治府,大夏国事繁忙就要先行回去了。其实他一是觉得久留必生祸端,二来是想赶紧回西平府看看有没有大辽那边的动向,在他看来这有的事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带着一队党项轻骑兵一路出了西凉府,李继迁这才松了口气,于是撤了前方斥候,暗笑自己太过谨慎。 入夜了,就在李继迁一行准备扎营了,忽然四周火把大作,一群身挎弩箭的吐蕃人将还在扎营的李继迁等一众围在了中间,原来这一伙人不是埋伏在前头的,而是从小路尾随李继迁等人而来的。 还未等李继迁等军士反应过来,伴随着一声声拉弦之声,一排排箭矢在火把的照射下泛着黝黑的寒光像暴雨一样射入党项军的营地,不少士兵猝不及防被万箭穿心,整个成了刺猬,李继迁大吼一声,肩上和膝盖都中了一箭。 没想到居然着了吐蕃人的道! 惨叫声、哀嚎声,箭头刺入皮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党项军乱成了一锅粥,慌乱中李继迁肩、膝都中了箭,眼看危在旦夕。 突然,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李继冲赶了过来。 “哥哥!” 还好赶到及时!李继冲在交接完俘虏后,潘罗支等人以各种名义强留李继冲等做逗留,早先有了张浦的话在心头,他顿时心里大感不安,急忙带着人先行一步星夜兼程的去追赶李继迁。 李继迁见是李继冲赶到,心里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他急忙拖着伤腿捂着肩膀站了起来,就在这时李继迁突然感觉背后有一阵凉风袭来,他本能的转过头去一看! 一支箭矢呼啸着“咻”的一声直接射中的李继迁的左眼。 李继迁只感觉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左脑传来,眼前一片猩红,接着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李继冲目睹了李继迁中箭的一幕,霎时眦睚欲裂,心头更是心急如焚。 大吼一声,手中的长枪直接把眼前一个吐蕃士兵的胸部刺穿,接着顺势挑了起来,一时间鲜血飞洒,手中一勒缰绳,挑着尸体便做盾使,纵马直奔李继迁而去,有想阻止的直接被硕大的马蹄踢碎了脑袋。 周围的吐蕃士兵直接被这举着尸体前冲的魔神景象给吓懵了,纷纷给李继冲让道,生怕下一秒这种惨剧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李继冲没用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李继迁的身边,左眼已血流如注,肩膀和膝盖的血似乎早已流干,整个人成了一个血人。 把李继迁抱上马,李继冲像头发了疯的雄狮,挥舞着手中的长枪,脖子青筋乍现。 “杀啊!兄弟们!为了首领!杀光这群吐蕃贼人!一个不留!” “杀!为了首领!” “杀光贼人!” “一个不留!” 党项士兵群情激愤!战意高昂! 连先前受伤倒地的士兵也不顾自身伤势拿起身边的武器,逮到身边最近的吐蕃人就扑了上去,其他的党项士兵两人一伙,三人一群,所过之处也是血肉横飞! “杀呀!!!”声浪像利剑一般直冲云霄! 士气冲天的党项士兵这次可把这些吐蕃人吓破了胆。 见此情景,为首的吐蕃人知道再难有作为,只是不知那李继迁生死有些可惜了,但是一般人受此伤势恐怕不是当场死亡也是命不久矣。 “撤!” 剩下的吐蕃人听到这个字顿感如蒙大赦,叫嚷着都做鸟兽散去了,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不多时这些吐蕃人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党项军队也没追,李继冲知道当务之急是赶快找郎中。只有回了西平府才是最安全的! 当下,李继冲便命令一部分人沿官道去寻张浦和卫慕山喜的部队,遣了两个办事快的斥候赶紧回家报信,自己则挑了几匹脚力好的千里马抱着李继迁就近找郎中去了,只有等稳定了伤势再做回西平府的打算。 还好先祖庇佑!李继迁还是硬抗着伤势回到了西平府,如果当时便撒手人寰的话指不定现在党项会乱成什么样子。 …… 大宋东京开封府皇宫大内 此时下朝的宋真宗已换了一身便袍坐在一亭子中,慢条斯理的呷着手杯中的茶水! “寇卿,这福建来的茶叶较之我江南一带的茶叶是别有一番风味呀!似一武一文般,这茶水来得猛烈啊!”宋真宗看着手里的茶笑眯眯的跟旁边站着的寇准说道。 看得出来宋真宗今日心情很是不错! 寇准连忙鞠躬作揖道:“陛下深意,老臣愚钝,未能体会。” 宋真宗斜了寇准一眼,笑着道:“寇卿一计定天下啊,吐蕃,党项如今相互牵制,如照卿所说。他日党项真正来投我大宋这又是断了契丹人的念想,我得寇卿如刘邦得张良啊!哈哈哈!” …… 西平府里,李继迁悠悠的睁开了眼。 还好老天留了一条残命给他,他知道虽说捡回了半条命,但是自己的时日恐不会再多,他要抓紧时间交代身后的事…… 众人从李继迁房里出来的时候已过了酉时,夜已经深了,从明日开始党项族的首领夏国国主便成了李明德。 隐忍! 这是李明德走出李继迁房间时,李继迁最后对李明德说的话。 所以李明德做出的第一项措施就是主动向宋称臣,这次不是和了,而是真的向大宋低头。 各个氏族也一样,修生养息,努力汲取汉家文化,依靠西北的特殊地理位置和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开放通商,且牧且农,来以此保存和壮大实力。 这十年或者几十年是党项族成长的重要节点。李明德心里很清楚,父亲打下了这块田,自己就负责来插秧,然后自己的下一代将获得丰收! 李明德回到屋看到卫慕双鼓胀的肚子,他靠上前去轻轻的抚摸着,他知道自己这个孩子出世后注定就会与党项族的兴衰荣辱绑在一起,肩负起一个重大的责任! 第5章 去亦去来亦来 这一年对于党项族对于李家来说,是经历了真正的大喜大悲! 而新的一年到来,李家同样面对着一喜一悲:卫慕双现已不能下地走动,静卧床榻等待临盆的到来;重伤过后的李继迁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恐怕日子也不远了。 这些日子,接过父亲权力的李德明是愈发的深沉内敛了,就连老臣张浦也越发的琢磨不透李德明的心思了。每当张浦把这种变化报告给李继迁的时候,李继迁干枯的脸上总会泛起一抹微笑。 新年正月刚过,听闻东京就发生了地震,接着北宋各地都相继发生了类似灾害。李德明倒是望着东京的方向有些忧虑了,他忧的不是地震而是自己年前差人送往大内的归附书,正如前几次一样,依然是泥沉大海没有一点音讯,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怕这事还会拖下去。不管怎样这次归附的事情必须要继续,只有这样才能督促大宋全面开放通商和开放通行。 日子数着一天天就过去了,归附的事依然没有下文倒是李家的大事来了! 这日,李家上下是忙的不可开交,进出里宅的丫鬟们匆忙的端着一个个水盆,来来回回,从西平府各处找来的稳婆挤满了临时的产房,孕妇痛苦的叫声是一声比一声大,进不了里宅的人们只有焦急的在前厅干等着,特别是李德明,两手的指甲都快要陷进肉里去了。 “生了!生了!” 随着一声婴儿清脆的啼哭声,前厅里等候的人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大娘娘生得是一个少爷。”不多时,一个稳婆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小心翼翼抱着那个婴儿小步来到了前厅,李德明激动的从稳婆手中接过了婴儿,双手有些微微颤抖着。 只见那婴儿已经睁开了眼睛,漆黑明亮的大眼此时正直勾勾的盯着李德明,才一会儿婴儿似乎感觉眼睛睁得有些累了,便闭上眼睛安静的睡了过去。 李德明把婴儿交给了稳婆,快步的跑向了里宅,他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妻子…… 在另一个院子里,坐在椅子上的李继迁再听到有人汇报母子平安的消息后也是松了口气,接着便老泪纵横。知道自己是一个濒死之人,他不想去前厅,以免带了晦气,对婴儿不吉利,只要能听听消息就好。 “先祖庇佑!先祖庇佑……!”李继迁停止了流泪,开始闭上了眼睛祈祷。 对于这个已经时日不多的父亲,李德明心里除了有难过之外更多的还有愧疚和心酸,所以这一大早李德明便吩咐着丫鬟抱上了孩子,上李继迁的院里去了。 李继迁依然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晒着早上的太阳,这让他感觉十分惬意。 本来多远的瞧见李德明过来看望他来了,心里挺高兴的,想顺带问问自己的孙子长得个什么样。但突然发现后面还跟着个丫鬟,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他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你把他带来我这儿做甚?”李继迁发怒冲着李德明吼道。 李德明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一屁股的坐在李继迁的身边淡淡的说道;“昨日你孙子降世,双儿还下不了床榻,我今个儿就自己带着小家伙来看看你。” “滚。”李继迁继续吼道:“不是和你说了吗?见不得,见不得,不吉利!” 李德明浑然没在意朝丫鬟努了努嘴,丫鬟会意后立即把小孩抱到了李继迁面前。 “爹爹,您好好看下您孙儿。”李德明朝李继迁说道:“莫要再讲那些劳什子的胡话,他是您孙儿,您看抱他是天经地义的事。” 李继迁听罢,这才颤抖着手从丫鬟手中接过了婴儿。望着襁褓中的婴儿,李继迁眼睛都红了一连叫出了三个好字。 “父亲还请给他赐个名字。”李德明也是双眼有些泛红。 李继迁闻言沉思了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婴儿的脸蛋道:“我希望他以后就像最初时候高原上的雄鹰一样,翱翔在最广阔无垠的天上,就叫他元昊吧!怎么样?” “好!父亲,最辽阔的天空,就叫元昊!我儿子就叫李元昊!” 几乎后面的每一天,李德明都会带着小元昊去看望李继迁,陪他走完剩下的时间! 日子一天天的推进,归附的事情仍然没有消息,喜事淡下去了,这悲的事便来了。 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的李继迁终于油尽灯枯,走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在一个夜里突然旧伤复发身亡!一切来得很突然,但似乎又在人们的预料之中。一代枭雄的命运到头来却如此让人唏嘘,或许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有了李元昊的陪伴,至少享受了短暂的天伦之乐。 第二天的西平府全城缟素,李继迁离世的消息传遍了西平府,不管是党项人还是宋人都表达了自己对李继迁的哀思。至少在李继迁入主后,老百姓的日子较之以往非但没有变差,相反还有所提高,更难能可贵的是自党项来过后,两族人民生活的很融洽,不似历史上某些外族政权,对汉家是极尽排挤和打压,李继迁是真正做到了民族融合。 李家灵堂,前来吊唁的人挤满了厅中。作为李家主母的耶律汀自是接受着来客的慰问,李德明作为长子本应要接送来去的客人,但是就在刚才张浦来报告说:寇准带着一队宋使即将抵达西平府,李德明不敢怠慢急忙安排了下就出城迎接宋使了。 “张先生,寇准这贼人此时前来到底有何居心?”李继冲小声的问张浦,对于寇准,李继冲是咬牙切齿的恨,他认为吐蕃此次诈和偷袭和寇准肯定脱不了干系。 “三哥切莫如此!等下宋时来到万不可有任何这方面言语,吐蕃做出这等事,大宋朝廷已派人已派人训斥并言一定会于我等给个说法,可能此行就是为此事而来。”张浦对李继冲说道:“反事已大局为重,况且此事也无证据说是大宋的安排,我等归附之事至今未有音讯,此时万不可添乱!” 李继冲面带恨意呵呵一笑:“张先生放心,继冲自是识大体,他日定有手刃仇人的机会。” 张浦无奈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李继冲的肩膀。 不多时,远处尘土飞扬,一队人马高举宋旗便姗姗而来,李德明见状,急忙上前迎接。 西平府城门已在眼前,一队宋使也便慢着的停了下来,为首的中年人见了李德明等人迎了上来,也是向后招了招了手,一个翻身下了。 “寇准姗姗来迟,望李大人见谅呀!”寇准见到李德明抱拳道。 “寇相此话严重了,我等才知寇相到来我西平府来,一路上未做安排,还望寇相公见谅。”李德明也是弯腰抱拳回礼道。 “李大人切莫如此,此行西平府本该早些日子就到的。”寇准急忙伸手上来扶起李德明,接着一脸愧疚道:“本是我大宋提出双方和解之事,前些日子与契丹人有要事相商便来不了,哪想那潘罗支竟做出如此之事,老夫实在愧疚啊,老夫此行来就是给诸位一个交代。” “寇相此话严重了,我等受之不起啊。”李德明也受宠若惊般回答道。 寇准亲热的抓住李德明的手,叹了一口气说:“此行老夫定是要来的,只是不便逗留太久便又要启程前往檀渊与契丹人商量结盟之事,若是顺利可保天下无战事之忧矣。” 李德明虽闻言心中顿有些想法,但是面上却未流露出来,急忙回应道:“寇相公为天下苍生奔波本就劳苦,今日还抽空来我西平府,实在叫人心中有愧啊。” 寇准笑了笑,接着便面露沉重道:“老夫路上惊闻继迁兄仙去,此事可否是真?” “家父于昨日戌时旧伤复发去世。”李德明回答道。 寇准听罢面露唏嘘道:“继迁兄一世枭雄,叫人可敬,我本想道多年未见继迁兄,此行定要好好叙旧一番,不想天不遂我愿啊!” “家父也多次说道寇大人经天纬地之才,直言钦佩,只是天意弄人啊!” “哎,那快带老夫前去继迁兄灵前吊唁一番。”寇准说完便只身向城门走去。 “真叫人作呕,猫哭耗子。”李继冲见寇准走远面露讽刺的小声道。 李德明回头瞪了自己三叔一眼对张浦说道:“张先生,你与三叔便好好招待其他的来使,我自陪着寇相公前去就是了。” 说完便追着寇准去了。 …… 李家灵堂,灵位前。寇准叩拜了一番,上完香后便面露沉痛道:“我与继迁兄昔日有一面之缘,相互神交已久,不想当日之策竟害了继迁兄一命,寇准心中难安啊!”说完悲痛得便独自掩袖哭了起来,旁边的李家人闻声也不自觉的又跟着啜泣起来,心中直叹寇准的有情有义有情有义。 李德明急忙上前安慰寇准,过了一会儿寇准便止住了哭泣恨恨道:“我已差人命潘罗支将当日伏击继迁兄的吐蕃六部中的其中一部首领抓了起来,正是此人擅自做主行此之事,此人定要拿来西平府供德明侄儿处置,是杀是剐全凭尔等,以告慰继迁兄在天之灵!” “谢寇相主持公道!”李德明听完急做激动状道。 寇准点了点头,整了整仪容,走到了卫慕双旁的丫鬟身边道:“刚听闻侄儿喜得子嗣,只是离京时未闻,他日回了开封府,老夫定会帮令郎讨个封赏。” “谢寇相抬爱。” 寇准伸了手逗弄了下李元昊,李元昊睁着眼睛,也不侧脸回避,扑哧扑哧的望着眼前的人,黑溜溜的眼睛看着煞是可爱。 “小少爷遇此情景,竟不哭不闹,也不怯生,着实有些不凡呀。”寇准有些笑呵呵的对众人道。 “家父余下的日子里,全靠元昊陪着,正是……” 一旁李德明的话还未说完。 襁褓中的李元昊“呀”的一声,没有任何征兆的,一股晶莹的童子尿一下子便冲了出来,直接飞向了正对着李元昊笑吟吟的寇准的脸上。 寇准愣住了,脑子里此时一片空白。霎时他一张脸上便全是尿水,下巴的胡子沾满了水花正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灵堂里的人见此景象也是全都呆住了。 第6章 有辱斯文?练你 公元1004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的事,诸如年初一直不断的地震、李继迁的去世、契丹人挥军南下和宋真宗改年号为景德。但是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两件事便是澶渊之盟的商谈与大宋的减兵省员政策的实施;前者为次年一月的盟约签订打下了基础,虽褒贬不一,但至少为辽宋两国百姓争得了数几十年的和平促进了一定程度的民族融合和经济发展,后者在当时便取消了一些颇有战斗力的军队,并逐年在减少军队人数,虽是节省了绝大部分军费支出,却间接造成了日后宋朝扬文抑武的官方思想与宋人普遍重文轻武的国情。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代女杰辽国萧后也去世了,宋人是载歌载舞,宋朝廷表面哀悼也是实则暗喜。李德明也如愿归附,并受辽宋两国封号,号西平王…… 发生的一切似乎预示着这天下便从此太平了! 公元1014年,宋真宗的第三个年号:大中祥符的第七年。 这日西平府是晴空如洗,万里无云。和煦的阳光照在街上熙熙攘攘来往的商贾行人身上,直让人泛起一股暖意,这使得吆喝声、讨价声与嬉笑声更加此起彼伏;已经初具规模的运河上来往的商客船正排队向码头靠拢,每下一船货物或是船客便会引得一群脚夫一拥而上,争先恐后的想抢得一笔力气活…… 这李德明把西平府打理得是井井有条,蒸蒸日上,俨然一个“塞上江南”;众人从最初的心有顾虑现在则变成了实打实的佩服! 此时的西平王府里,上午的文课授课先生授完课后向张浦报了声信便离去了。这给西平小王爷授课着实是让这个老先生头疼无比,非是愚不可教,而是太过迥异;常人家小孩都是摇头晃脑的先跟着先生诵读熟悉之后听先生做解释,最后由先生提问,学生作答完毕,先生再做解答。 这小王爷可好,非但诵读之时打马虎眼,还未等先生做文章解释,便先劈头盖脸的问了先生一大堆问题。诸如问些各朝礼制和南北朝时期禅文化的不同性;孔、墨、韩非三子代表三家学说如活在当下,谁会助帝王统一天下之类的等等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老先生是一阵头晕,苦作思考后勉强准备解答时,便又瞧见这小王爷又自顾的研究起了藩文。他是恼羞成怒,但是这眼前这小厮对自己根本不加理会。 半晌,“先生,这藩字……”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老先生是欲哭无泪,自觉在这西北之地也是一代大儒了,偏被这小王爷逼得差点去研究“蛮夷文化”了,再想到之前野利家的大公子仁荣,那也是一个不着边际的奇才。直叹这党项一族还真是后生可畏! “小王爷又是把老先生气走了吧。”张浦来到庭院,笑着对侧躺在椅子上正惬意晒着太阳的李元昊说道。 “张先生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李元昊闻言转过了头来,只见那小圆脸是灵气十足,一对细长的眉下是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上下转动,初具雏形的鹰钩鼻子加上倔强而上翘的嘴唇;这让人相信,不出几年这孩子定会变为一位英气不凡的少年郎。 “不变的之乎者也只会让人变成一介酸儒,我难道要学成去做个博士?爹爹教诲我等,自小应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这先生应授于我的该是治国之说,安世之策才对嘛。” 李元昊摇头晃脑的,头头是道,看得张浦是又好笑又无奈,这个小王爷生来便与众不同。 “那为父有没有教过你要尊师重道?”一声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来是李德明阴沉着脸来到了庭院。 李元昊吓得赶紧从躺椅上爬了起来,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的屋里。 早上各氏族都是自家的先生在自家府中给府中子弟授课,等下午时各家子弟便要去点兵场跟着卫慕山喜学些骑射之类的。其实论骑射的话李继冲是要更胜一筹的,但是这些年来李继冲一直放不下大哥的死因,常年带兵驻守在边境时刻盯着西凉府,不时的与吐蕃发生一些军事摩擦,宋朝也是乐见此景,两家相互牵制对宋朝是有利无弊,所以也就真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换好了行头,李元昊骑着一匹小马驹,洋洋得意的朝着城北的点兵场慢慢的走去;这匹马是年前李继冲从西凉边境回来时特地掳的一匹纯种西凉马回来送给李元昊的,此马通体油亮发黑四蹄有力,让李元昊是爱不释手,取了个名字叫做黑风烈。 等李元昊慢条斯理的到了点兵场,各氏族的子弟早已到齐了,李元昊将黑风烈交给了一旁的小厮,懒洋洋的盯着众人开始自顾自的活动起了筋骨。 “呵,不懂尊师重道的家伙,你这点破事西平府谁人不知,没点仪表简直是有辱斯文,折了王府的脸面。”一个有些小肚腩麻脸的小胖子摆着一副文人的骚样;虽穿着劲装,但也做出一副拂袖扬头的姿态不屑一顾:“简直是有辱斯文。” “啊呸,会了几个宋字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旁边的细封辰朝着房当离啐了一口。 李元昊捏了捏手腕眯着眼睛说道;“房当离,你是皮痒了是吧,没上没下的。” 话音刚落,一道瓮雷般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啊!昊哥儿,你怎的现在才来呀!方才我想找人摔跤都没人理会我。”只见一个肉球左摇右晃的朝着李元昊小步跑来,两边的人见状连忙闪到一边儿给让出了条道来。 李元昊见此也吓得是面如土色,奈何这肉球就是奔着他去的,无奈只得任由这肉球把自己抱住蹂躏。 “咳....咳...咳!好了!旺荣,再抱下去今个儿的早膳都要出来了!”李元昊连忙挣脱肉球的魔爪跳到一边:“野利旺荣!你这胖子,这气力怎的又大了几分,谁要跟你摔跤?你后面房当家的小子不是正在找对手吗?你看他那样儿,没有对手啊!” “哟嗬,房当家小子,你让旺荣小爷是好生的不爽,咱两来练练。”野利旺荣转过身对着房当离就扑了过去。 刚还在自顾做样的房当离这才反应了过来,霎时一张脸吓得铁青。 “呀哈”野利旺荣一声喝道,把房当离整个人单手挽了转儿扛了起来,整个人是头朝地,脚朝天。 房当离顿时吓得痛哭了起来,鼻涕和眼泪混在了一起全掉在了野利旺荣的裤子上。 “我了个娘。”野利旺荣见状急忙把房当离给丢在了地上,嫌弃的使劲擦拭着裤子。 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的房当离更是哭得悲惨。 “都是胖子没这差距咋这么大啊!”细封辰笑嘻嘻的说道。 众氏族子弟是哄堂大笑。李元昊倒也忍住了大笑的冲动前去搀扶房当离起身;毕竟都是党项八氏子弟,虽是玩笑,太过了的话传出去毕竟不好!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我明儿个怎去面对先生的教诲!将来还怎的有颜面去做那翰林学士啊!早就说过不应来此地了!”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笑声更大了,才把房当离搀扶起来一半的李元昊终于忍不住了,也抱腹大笑起来。 “啪唧”房当离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呜~哇~哇有辱斯文啊!小生不活了” “再哭!再哭小爷还练你,你信不信?” ...... 此时练兵场外面一个中年人和一个也是十二三岁左右的孩子一起走了进来,赫然便是卫慕山喜和卫慕凌。 “小子们闹得挺欢腾的呀,这么有力气今天可要好好操练你们一番。“卫慕山喜皮笑肉不笑的冲着众人说道。 “见过舅舅,方才我等是与房当兄开个玩笑而已。”李元昊急忙笑吟吟的迎了上来。 卫慕山喜点了点了头:“嗯,那就好,这样,每人绕场十圈,来回趟马八次,三筒箭矢,一半不中红心者晚上我带他出城遛马,今天就先不练兵器了。” “咦,旺荣,你兄长仁荣呢?”卫慕山喜扫了圈下面的人,对着野利旺荣询问道。 野利旺荣在卫慕山喜面前还不是敢造次,瓮声瓮气的作揖回道:“卫慕世伯也知家兄身子骨弱,本来就不适合常常来此,今日府中爹爹娶小娘子,家兄除了要陪三妹明珠念书还要写礼薄。” 卫慕山喜也是一拍脑门道:“你家老头确有请柬送来,我当忘了这茬了,晚点自当上门讨杯酒吃。你兄长年纪虽小倒是颇有些才气,这身子骨也是没办法;倒是明珠与我家芸儿年纪相仿,这也怕是要出落成大姑娘了。” 卫慕山喜也独自唏嘘:“哎..一晃十余年,我等都老了!” 众子弟也是在一旁走神了:卫慕芸就算了,虽生得俏丽可人吧,但是绝对是个小魔女,逮着机会就溜出后院玩,和一堆男孩子野在一块,疯起来连李元昊都招架不住。这野利明珠便不同;幼时吧,便生得高挑,娴静怡人,长辈们都说将来孩子长开后,定是党项第一美女,只看哪家子弟有福了。 “咳”卫慕山喜自己刚唏嘘完,见眼前的众人也都在走神,便重重的咳了声:“臭小子们!还不赶快动起来。” 说着便使劲一脚踢在了野利旺荣的肉墩子上,野利旺荣捂着屁股嗷嗷大叫:“我又没发呆,踢我做什么!” 李元昊等人也是回过神来连忙跟着追了上去。 “卫慕世伯,其实小侄也是读书.....”房当离在一旁可怜巴巴的说道。 卫慕山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啦!行啦!凌儿,你单独操练他。” “是,父亲!”卫慕凌哈哈一笑躬身答道。 ...... 太阳落山,这下午的修行也算是完了,李元昊等人累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卫慕山喜早就早就不知道何时就溜了,估计现在酒都吃上了! “旺荣,你家老爷子娶着小娘是哪里的人士?”李元昊揩着汗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夏州老家有人欠我家债,抵过来的,我家爹爹见生的漂亮便把她给纳了,听说前夜一个人还在房里哭呢?”野利旺荣不紧不慢的认真说道。 李元昊听完一愣,接着甩掉了揩汗的帕子厉声说道:“当今世上,西平府竟发生如此下作强纳民女之事,我身为西平王小王爷岂能坐视不理?” 说完,李元昊手一挥:“走,兄弟们捍卫人间正道去。” “做啥?” 众人疑惑。 “偷新娘子去!放她回家!” 细封辰和卫慕凌一听眼睛都亮了! “刺激,昊哥儿等我” 房当离连忙摆手:“我不去,这不是斯文人该做的。” 野利旺荣一把提起房当离踹了一脚:“昊哥儿的话敢不听?快走!今儿个你偷也得偷,不偷那也得偷!” “不对呀!昊哥儿!偷个什么劲儿啊!”野利旺荣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大声道:“这是我家爹爹娶小娘啊!” 第7章 误入香闺 此时的野利家红灯高挂,来来往往进出的宾客让主人家是忙得不亦乐乎,酒席之间推杯换盏,熟人相遇自然是有一番的客套。 做为主人家的野利家主自是红光满面,野利家虽是人丁兴旺但自己已多年未纳妾了,这自然是一番好事;想着晚上的洞房花烛夜,已然逝去多年的激情似乎也回来了,高兴之间难免又多喝了几碗。 宾主尽欢,席间气氛自是热闹,但随着野利家主不胜酒力,酒席也渐渐进入了尾声。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群小兔崽子从后门溜进了野利府中。 只见李元昊等人蹑手蹑脚的躲过了巡逻的家丁,偷偷进了后院;猫着身子躲在了一笼草丛之中。 “昊哥儿,要不算了吧,这可是我家。”野利旺荣扯了扯李元昊的衣服,小声的说道。 李元昊转过头,斜了一眼野利旺荣说道:“父之过,做为人子岂能视而不见?” “不是,我的意思是....”野利旺荣急忙解释道;话还没说完,就被后面的细封辰给打断了。 “我赞同昊哥儿的说法。野利胖子,不然你枉为人子了。” 后面的卫慕凌也是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我也赞同,强抢民女乃是大罪过!” 房当离瞄了瞄几人哭丧着脸:“不妥啊!夫子没这样教过我们。” “闭嘴。”李元昊狠狠的剜了一眼房当离。吓得房当离慌忙闭住了嘴巴,低头一脸的戚戚然。 最后一队的巡逻的家丁转过了墙角向着其他方向走去了。李元昊抬头看了看,只见新娘所在房间门口站着两个守门的家丁;细看屋里烛光折射出的人影,此时似乎正一只手掀开了盖头,另一手轻轻擦拭着眼角。 果然是抢占民女!李元昊心中一阵激动,更加的笃定自己的想法。 “胖子,去,把那两个家丁给我支开,你看里面的娘子哭得多伤心。”李元昊向野利旺荣递了个眼神,接着一脚便把他给踹了出去。 两个家丁正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忽然见到一个东西就从草丛间滚了出来。正欲喝问,定睛一看,却是自家的二少爷,两人是一阵疑惑。 被踢出草丛的野利旺荣急忙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道:“别嚷嚷,是本小爷。” “二少爷,这是?” “方才准备回去换身行装,不小心摔了个跟头而已。”野利旺荣镇定的回答:“前面说了,去给本小爷搬两坛子就去。” 两个家丁有些疑惑,抓了抓脑袋说道:“前厅不是有人伺候着吗?怎么的还要我等去帮忙?” 野利旺荣听完,一下子发火了:“本少爷说话你等敢还嘴?难道要叫小爷我亲自去办去搬不成?” 见少爷发火了,两个家丁吓得连连称是,快步跑向了前厅。 李元昊等人见状,待两个家丁走远后,才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办得不错嘛,胖子。”李元昊满意得拍了拍野利旺荣的肩膀,野利旺荣却是一脸的哭丧状。 “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后面的细封辰小声说道。 李元昊先是愣了下,接着看了看房间,手一挥:“走!进去了再说!” 一行人细手细脚的来到屋前,轻轻的推开了房间大门,众人心里都是砰砰的跳个不停! 端坐在床榻边的女子隔着盖头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也是紧张的两只手抓紧了大腿根。 ...... 过了好一晌,屋里静悄悄的,女子感觉有些不对劲,正在疑惑,突然耳朵旁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小娘子别怕,我等众兄弟今日来救你脱离苦海,再托人给你寻个好人家。” 李元昊的话刚落音,这个女子便感觉脚下一轻,似乎被什么人给背了起来。 “快走!先从后门出去!”李元昊急忙招呼背着人的野利旺荣先走。 野利旺荣脚一蹬,一下子便跨出了房门,后面的人也慌忙着跟了出来。 “等等!”李元昊停了下,转过身一脚把房当离又踹了回去,把红盖头递给了他:“给我盖上,在床边坐好别动!” 伏在野利旺荣背上的女子此时已被吓傻了,这群小厮胆子太大了!居然敢在西平府堂堂野利家偷新娘子! “走,走,走。”李元昊当下一拍野利旺荣,率先向后门跑去,一行四人加个已经吓懵的新娘子一溜烟的向后门跑去...... 随后,被支走的家丁也是咕囔着回来了,去了前厅才发现酒席都快要结束了,想来这也许是自家二少爷的一个恶作剧。两人抱怨着回到自己的岗位,看到窗户上的人影也便安心了。 一路小跑的李元昊等人很快便来到了后门,猫着身子躲在一处墙角,正想着怎么溜出去的时候,后面被吓傻的新娘子此时缓过了神来,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们这群小......厮这是做甚?” 李元昊嘘了一声,小声回答说:“小娘子莫怕,野利老家伙不顾廉耻,强抢民女我等兄弟是来伸张正义的。” 细封辰和卫慕凌跟着点点了头,只有野利旺荣一脸尴尬的默不作声。 女子一听,差点晕了过去,只得哭笑不得道:“野利老爷帮我爹爹还清了外债,我是心甘情愿嫁给野利老爷的,哪来强抢这一说啊!” 众人一愣,好半天没回过神。 “你说...你说,你是心甘情愿的?” “嗯。” “那你一个人的时候哭个什么劲?” “高兴啊!如此好一门亲事,能不高兴吗?” ...... 李元昊等人是一阵发晕,还有这样的? 野利旺荣看向发呆的李元昊,捅了捅他,可怜巴巴的说:“昊哥儿,怎么办?” 李元昊唉了一声道:“能怎么办?趁还没发现赶紧送回去呗。” ...... 话说另一边,野利家主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满脸红光的朝着“新房”走去。守门的家丁见自家老爷来了,谄笑着推开了房间大门:“恭请老爷!” 野利家主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准备同众人道别,结果眼睛一扫床榻,瞬间发觉不对劲,眼前的新娘子头虽披着盖头,身上却穿着一身练武的劲装。 “你是谁?”野利家主的酒一下子便醒了七八分,厉声问道。 听到众人来时的吵闹声,本就被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的房当离此时“扑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红盖头从头上滑掉,一脸是哭得哗啦:“各位叔伯,不关我的事啊!” 众人定睛一看,都是诧异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状况。 “野利兄,这是......” “离儿?你怎么在这里?到底怎么一回事?”房当离的父亲两只手气得发抖,一脸怒容的问道。 房当离知道眼下是怎么也解释不清楚了,于是干脆就把眼睛一闭,顺势给躺了下去,装作一副受到惊吓晕了过去的样子。 也就恰在此时,李元昊等人也蹑手蹑脚的回到了院子,躲到了起初的草丛里,一见到眼前的情况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被野利旺荣抗在肩上女子一激动抬头叫了声老爷,便真的晕了过去。 听到声音的众人连忙把目光从房当离身上移开,迅速转向了出声的地方;只见野利旺荣正扛着身穿红衣的新娘呆呆的站在那里。 “孽子!还不把你小娘放下来。”野利家主气得是胡子发抖,一脸铁青。 李元昊暗叫声不好,转身就往院子的另一边跑去,剩下的细封辰和卫慕凌见此,俩人也转身向后门口跑去。 “胖子,别出卖我们!!” 草丛一阵窸窣,三条人影忽的下子便没了。 “来人!给我抓!” 随着野利家主的一声怒吼,一众家丁分成了两拨便追了上去。 ...... 一时间慌神的李元昊也没搞清楚方向,就朝着野利家后院的另一边狂奔,回头看见后面的火把是越来越近,前方却好像是个死胡同了! 李元昊停下了脚步,四周看了下,这是真的没地儿走了!心一横,看见旁边还亮着光的房间,想也没多想便推开了窗子一翻身给溜了进去。 “嗯!好香呀”这是李元昊进入房间的第一感觉。 接着便看见一个跟自己年龄有些相仿的女孩正睁大着眼睛,小手捂着嘴巴一脸惊恐的望着自己。 原来是人家女孩子的闺房,这可糗大了!李元昊也是一阵的尴尬。 听见窗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元昊猛的一下子朝着正准备大叫的女孩扑了过去。 “嘘~!别出声,帮帮忙!我没有恶意!”李元昊一只手捂着女孩的嘴巴,另一手撑在墙柱上,小声说道。 女孩湿润的嘴唇给手心带来了一种异样的触觉,李元昊直觉得有股麻麻的感觉从手心开始瞬间传遍了身上,手中更是不自觉的又动了动。 女孩刷的一下子,满脸瞬间腾起了一片羞红,急忙示意李元昊拿开手掌。 李元昊也觉得有点失礼了,不好意思的抽回了手。 “三姑娘可曾看见有可疑之人?”外面的家丁恭声问道。 被称为三姑娘的女孩一时被吓住了,想告知外面的家丁里屋的情况,但又怕来人瞬间发狠做出了什么事儿来,再者仔细的瞧了瞧眼前的不速之客,感觉似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长得倒是一脸英气,并不像是坏人或登徒子之类的。 “三姑娘?” “没......我没看见,你们上别处找找去吧。”被称为三姑娘的女孩细声回答道。 窗外的一群家丁应了声,便小跑着离开,上别处去寻找了。 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李元昊才长长的舒了口气,道了声谢后,这才细细地打量起了眼前的人儿。 只见这女孩身着一袭淡青色襦裙,腰身材高挑,黑瀑及腰,桃腮微红,一双小纤手肤若凝脂紧紧地抓着裙摆;两条细长但还未完全长成的柳叶眉下,一双杏眼似泛着清澈的水花一般水灵动人,如江南女子般精致的琼鼻略有些细细的汗珠,似是很紧张,整齐可爱的贝齿此时正轻轻的咬着湿润的朱唇。不难想象,这假以时日定会出落成倾国倾城之姿。 “人......已走了,公子可离去了。”女孩见李元昊盯着自己,赶紧后退一步,怯怯的说道。 李元昊这才回过神来,讪笑一下,忙得整理了下衣冠,一脸正色的抱拳道:“今日贸然闯入香闺,并无歹意,实属无奈,在下李元昊!感谢姑娘放过,在下铭记于心,他日必有报答。” 女孩听完,这才放下了心,惊讶的瞪大了一双美眸,小手捂住双唇道:“原来是王府家的昊哥哥,怎的来府上落得如此田地。” 李元昊脑子一转心里便知道的七七八八了,但还是装作疑惑的说:“妹妹怎的认识我,敢问妹妹芳名是?” 女孩嫣然一笑,做了个万福回答道:“小妹明珠见过昊哥哥。” “原来是明珠妹妹。”李元昊哈哈一笑,接着道:“妹妹是有所不知,待我细细将与你听便是。” 话音刚落,外面的窗户突然响起了“砰砰”的叩窗声。吓得正准备找地方坐下的李元昊一下子就蹦了起来。 “人也走了,元昊兄也怕是该折返了吧。”一道少年的声音紧接着从窗外响了起来。 受了惊吓后的李元昊轻轻的拉开了窗户,只见野利仁荣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利野仁荣今日本就写礼薄之类的累了一天,返回房间后准备看会儿书便休息了,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打开窗户便看见了李元昊匆匆的跑来一骨碌的翻进了自家三妹的闺房。询问了下情况,等家丁走远了,便匆匆的来到野利明珠窗前,凑耳一听,这李元昊倒似不打算走了一样。 “额,仁荣兄说的是,元昊这厢边走,刚才只是见了明珠妹妹想叙叙旧罢了。”李元昊嘿嘿一笑:“本来是想与仁荣兄月下共同研读番《野战歌》的,眼下倒不方便了。” 面对李元昊的厚颜无耻,野利仁荣也是头疼的拍了拍脑袋道:“别打诨,赶紧的,从舍妹房里出来,该回哪就回哪去。” 李元昊从窗户翻了出来,做了个揖,回头对房里的野利明珠道:“明珠妹妹,下次哥哥再好好感谢你,今日天色着实晚了,我也回府了。” “滚,滚,滚。”野利仁荣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待到李元昊走远后,野利明珠眨巴着眼睛望向野利仁荣:“大哥哥,这昊哥哥真是来找你读书的?怎的又这服模样?” 野利仁荣白了眼,没好气的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这小子和我读个劳什子的书,他是偷咱家小娘娘不成被发现,搅了礼数,跑过来避难来了,唉,就会带着一群兔崽子胡闹。” 野利明珠托着香腮,一张小嘴张成了大大的o型,满脸不可思议,接着“扑哧”一笑:“大哥哥也长不了几岁嘛,该跟着胡闹一起才是呀。” “去,姑娘家的,早些休息,我去看你二哥现在怎么样了。” ...... 从野利家偷跑出来后的李元昊,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脯:“今天可真是险啊!”嘴上说,但脑子里却只回想着刚才和野利明珠相遇的种种画面,不自觉的独自傻笑了起来。 “逆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李元昊被打断了思绪,回过头定睛一看,只见满脸怒容的李德明正站在身后,旁边的卫慕双也似笑非笑,幸灾乐祸的盯着他,一众的府丁和丫鬟也是在暗自偷笑。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昊儿正准备回府呢” “回什么府?先跟我去给你野利叔父赔罪去,回府自然有家法伺候。”李德明上前大手一挥,提起李元昊转身又往野利家的方向走去了。 “父亲大人,孩儿知错了!母亲,救救孩儿呀!” 李元昊像泄了气的皮球,知道是在劫难逃了,只得苦着脸想着等下该怎么应对了。